《V 天降恶夫》 v第一章 【第一章】 清台县并不大,所以街市也不算特别热闹。 城里最宽敞,也是最热闹的正阳街头,有间铺子不大,生意一般般,却也传了百余年的老字号的苏记药铺。 这些天,苏记药铺的掌柜苏老爷去乡下收药材去了,苏家的大姑娘苏晓婵便在铺子里照看。见店里生意冷清,她索性拿出帐簿先是对了一回帐,然后又开始清点起库存帐本。 按说现在苏老爷不在家,也不该苏晓婵这个未嫁的黄花闺女头露面地来店铺里看管生意,家里好歹也有继母刘氏不是? 可说句实在话,苏晓婵与继母刘氏的关系也不太好。刘氏爱贪小便宜,但凡在家里得了好的,总要想方设法送去娘家。有时连苏老爷的烟草,苏晓婵的首饰,甚至连苏晓婵给弟弟做的新衣裳也不放过!为此,苏晓婵便想尽了法子阻挠继母。 而刘氏也看不惯苏晓婵,总觉得苏晓婵却通身没有一丁点儿的大小姐作派,平日里喷吃叨叨,百般挑剔。 苏晓婵才懒得理会继母,一是爹爹年岁大了,可弟弟却还小,也没个左臂右膀能帮爹爹一把,她做为家中长女,既心疼爹爹,便少不得要多出力帮帮爹爹。 这二来呢,由着她来帮着爹爹打理庶务,总好过让继母来打理,否则……怕是苏记药铺要改成刘记了! 趁着无事,苏晓婵将药铺的帐簿全部都核对了一遍之后,又拿着扫帚将药铺的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这时,家中仆妇突然匆匆赶来,说老爷回来了,让回来和大姑娘说一声,要是铺子里不忙就早些回家去! 苏晓婵眼睛一亮!呀,这一次爹爹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左右铺子里也无事,她便与那仆妇一块儿关了药铺的门,急急地回了家,一进家门,果见爹爹已经回来了! 苏晓婵急忙上前朝着爹爹与继母刘氏行礼请安,「婵儿见过爹爹,见过二娘!」 满面愁容的苏老爷见女儿乖巧懂事又知礼,面色稍霁,便和声说道:「为父不在的这几日,难为婵而理药铺了,怎么样,药铺可还好?」 「爹爹放心,药铺里并无大事。」因这一回爹爹回来得快,苏晓婵满面喜色地说道:「爹爹这一回去乡下,想必顺利得紧吧,爹爹一路辛苦了,赶紧先回屋好好歇歇,女儿这就下厨给爹爹做道果子醋鱼,如何?」 「婵儿不要忙……来,爹有话要跟你说。」苏老爷满面忧色地说道。 苏晓婵这时终于觉察到了一丝不妥,爹爹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发生了什么事? 苏晓婵又看了看左右。见继母刘氏坐在一旁,看着面上像有些不自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爹爹……」 苏老爷突然伸出手,阻止苏晓婵的话,他低声说道:「婵儿,爹给你订了门亲事,三个月以后你就出嫁,从今天起,铺子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只管安心备嫁就是。」 苏晓婵一怔,「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不敢置信地问道:「爹爹你说什么?」 苏老爷没有回答女儿的话,却转过头,看了填房刘氏一眼,刘氏垂下了头,像只小鹌鹑似的畏畏缩缩…… 「爹,你把女儿许给谁了?」苏晓婵急道。 苏老爷没说话,也没理会女儿,却站起身,走到刘氏跟前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哎,爹,你等等,等等!」苏晓婵想追上去,被刘氏眼疾手快地给一把拉住。 刘氏劝道:「大姑娘,你可千万别气你爹,你爹年纪大了,身子骨经不住,再说,那沈思皓不是挺好的吗?」 「什么……沈思皓?」苏晓婵陡然瞪大了眼睛! 她不认得沈思皓,却时常听到街坊邻居议论。 这沈思皓啊,若用一个字形容他,那便是坏;若用两个字来形容他,那便是很坏;若是用三个字来形容他的话,那就是坏坏坏…… 他的坏,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仗着医术精湛,任性妄为,有病的不给医,没病的逼着吃药,所有人谈起他来,无不一脸嫌恶,恨不得他快死。 苏晓婵呆若木鸡! 这种人怎么就成了她的未婚夫了?她幻想过未来夫君的各种可能,但从来不包括沈思皓这种,不行,她绝不能嫁给这种恶名昭彰的人。 刘氏自知失言,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嘴。顿了一顿,她又努力摆出了和善的模样儿,苦口婆心地对苏晓婵说道:「大姑娘不懂,那沈思皓家里有钱,又长得一表人才,最主要的是有一手好医术,全清台县的人都得看他脸色过活,嫁给这样的人,大姑娘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苏晓婵咬着牙瞪了刘氏一眼,又赌气道:「既然他那样好,为何不让妹妹嫁他?」她口中的妹妹苏云妙是刘氏跟前夫生的,只比苏晓婵小半岁,六年前跟着刘氏来的苏家,没几个月就改了苏姓。 刘氏被噎了一下,唠唠叨叨地道:「大姑娘说什么,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再说了,老爷能害你吗?他可是你亲爹,你若是这样怀疑你爹,他不得伤心啊。你也不想想,平时老爷最疼的就是你了,你却这样怀疑他,你良心过得去吗?」 说到这儿,刘氏倒真有一股怨气,她已经让自己女儿改了姓,而且她们母女对苏老爷那教一个千依百顺,可苏老爷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的亲女儿苏晓婵,哼,偏心。 苏晓婵被她说得没法反驳,丢下一句话跑回了自己房间,「总之,我就是不嫁。」 「那……你就等着气死你爹吧!」刘氏对着她的背影气呼呼地喊了一声。苏晓婵一听,跑得更快了,她急急地追上了正准备去后院库房整理药材和苏老爷,大声说道:「爹爹也没问过我便要将我许给……沈思皓?」 苏老爷一怔,脸儿板了起来,「我还没死,你的婚事我不作主谁作主?」 v第二章 苏晓婵见爹爹并没有否认把她许给了沈思皓,更加地着急了,「那也不能是沈思皓,爹,你只管说,是不是那沈思皓得罪了你,所以你……这是派女儿去报仇的?」 「胡说!这是联姻可是结两姓之好,你当是结仇?」苏老爷有些怒了。 追着苏晓婵跑出来的刘氏听了父女俩的对话,噗嗤一声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父女俩回过头看了刘氏一眼,刘氏这才不敢笑了,讪讪地对苏老爷说道:「那个,果子醋鱼是吧?还是妾身去做吧,你们父女俩聊!」 苏老爷道:「教婵儿去吧!」 「爹!」苏晓婵不乐意了,说道:「这事儿你得跟我说清楚……」 苏老爷看了刘氏一眼,然后转头对着女儿怒气冲冲地说道:「我还活着,你的婚事就得我说了算,何时轮到你多嘴?再说,我是你亲爹难道我还能害了你?」 「爹!」 「快不要说了,总之我心意已决……你只管好好备嫁。」说着,苏老爷怒气冲冲地转头对刘氏说道:「刘氏,看好了大姑娘,从明儿起不许大姑娘踏出家门一步,听到没有?否则我便给你上家法!」 刘氏被吓了一跳,连忙朝他行了个福礼,说道:「是,妾身听老爷的吩咐。」 看着爹爹决然的背影,苏晓婵又惊又怒,她气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为什么,这是为什么?爹爹的性子一向和善,她做了他十七年的女儿,从来也没见过他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说过话…… 「好了,大姑娘快随我回屋里去吧!」刘氏惧怕苏老爷生气,连忙推搡着苏晓婵回了后院,又善意地将她劝回了房里。 苏晓婵朦着被子,躲在被窝里哭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外溜了进来。 「大姊,你别躲被子里哭了,给你糖吃。」奶甜奶甜的声音传了来,苏晓婵掀开了被子一看,是弟弟苏晓轩。 苏晓婵从被窝里钻出来,「不吃,大姊心里难受。」 弟弟是刘氏和爹爹的孩子,今年才四岁多,长得圆白可爱。苏晓轩的性子像爹爹,诚实又可爱,苏晓婵很是喜欢他,常常把弟弟带在身边。为此,弟弟与她最亲近,反倒不怎么愿意亲近刘氏与苏云妙。 「大姊,你为什么难受?」苏晓轩趴在床边,与苏晓婵面对面,黑漆漆的大眼睛跟小狗似的,天真又纯净。 苏晓婵叹气,「我不想嫁人!」现在在苏家,她觉得自己成了孤家寡人,连爹爹都不站她这一边了,她满腹的委屈没处说,只有这个不懂事的弟弟关心她。 「那就不嫁啊。」苏晓轩理所当然地道。 苏晓婵摇头,她摸了摸他的包包头,叹气,「可爹爹一定要我嫁。」自她记事起,娘亲便一直缠绵病榻,到了她刚记事的年纪……娘亲便去世了。 古语有云,丧妇长女不娶,意思是丧母的长女不能娶为妻子,因为自小无人好好教养,品性也许不可靠。 所以娘亲在离世之时万般不舍,留下了亲笔临摹的女训,女诫,女书等交给苏晓婵,交代她要日夜诵读,又乞求丈夫在她死后,务必要娶新妇…… 苏晓婵的娘亲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害怕自己会连累女儿。所以后来,苏老爷为亡妻守完了三年孝以后,便续娶了同样也是寡妇,还带着个女儿的刘氏。 刘氏过门以后,初时还能与苏晓婵和平相处。但到了后来,她偏颇亲女苏云妙越来越甚……还总是责怪苏晓婵不服管教,没有妇德什么的。 苏晓婵很是不服气的,刘氏指责她的那些话,其实也是在指责苏晓婵的娘亲。 为了给死去的娘亲争一口气,从那时起,苏晓婵便规规矩矩的,说话行事都要按着娘亲留下来的那几本女训,女诫来。但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书里写的那些三从四德,贞女烈妇! 所以她也不能全按着女训,女诫来,要真是那样,恐怕家里早就被刘氏给搬空了!所以,这也就养成了苏晓婵面上一副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样儿,可心里却是只呛人的小辣椒!因为她要保护爹爹,保护自家的苏记药铺! 可没想到,她百般想要维护苏记药铺,也想好好保护爹爹,可现在……爹爹居然要她嫁给一个大恶人,这可怎么办?苏晓婵愁肠百结。 「大姊,你为什么不想嫁给沈思皓。」苏晓轩忽然开口发问。 苏晓婵愣了愣,叹气,「你年纪小,哪里知道……他可是我们清台县出了名的大恶人!」 说着,她看着懵懵懂懂的弟弟,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唬他道:「听说沈思皓专吃小孩子,尤其爱吃我家弟弟这样肥肥白白的!」 苏晓轩被吓了一跳! 苏晓轩拼命地摇头,「才不是……只有山海经里的妖精才吃小孩,姐姐又唬我!」顿了一顿,苏晓轩又问:「大姊,那个沈思皓……他做过什么坏事吗?」 苏晓婵揉了揉弟弟的脸蛋,说道:「那可就多了……说都说不完!比如说,他曾经用刀剖开了一个产妇的肚子,从那产妇肚里将怀胎足月的娃娃血淋淋的给掏了出来……还比如说,他要一个黄花大闺女喝油!」 「那姑娘喝了好几斤香油后,就上吐下泻的,还拉出了一大堆的各种恶心巴拉的虫子,误,你说一个待字闺中未嫁姑娘的肚子怎么会有虫呢?这分明就是沈思皓为了敛财的行骗手段嘛!」苏晓婵说道。 苏晓轩听得一愣一愣的,照大姊这么说,这沈思皓好像是真的很坏那这样的人,大姊可万万不能嫁! 见大姊总雏着眉头,苏晓轩便也陷入了思考,过了一会儿,小家伙想到了一条妙计! 「不若大姊嫁给我,这样既用不着离家,也不用嫁与那恶人了!」苏晓轩奶声奶气地说道。 看着弟弟天真可爱的模样儿,苏晓婵破涕为笑。可过了一会儿,她又摇了摇头,她心想,爹爹断不会无缘无故将她许给那样一个臭名昭彰的人,想来其中必有什么隐情? 只是,如今爹爹似乎也在气头上……不若等上几天,待爹爹气消了,她再找机会和爹爹好好说说?毕竟事关她的终身。 可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苏老爷一直早出晚归的,苏晓婵又被爹爹禁足,没法子跑去药铺找他,就这么一拖再拖的…… v第三章 这一日,她正坐在屋里发呆,弟弟晓轩突然匆匆忙忙跑来,「大姊,快起来,爹爹在前院传话沈思皓要来后院见你,让你去二门处等着。」 苏晓婵听到这名字,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怎么来了?以及……爹爹一向重礼数,嘴上说了要把她许给沈思皓,既是这样,便万万没有让两人在婚前见面的道理。 所以说……还是爹爹有什么短处被沈思皓拿在了手里不成? 苏晓婵咬住了下唇,忿忿不平地说道:「不要,我才不要见他,哼!」想了想,她又对弟弟说道:「弟弟,不若你去和他说,我不嫁他,教他不要痴心妄想了!」 苏晓轩道:「可我是小孩子……说了他也不会信,大姊,不若你亲口告诉他,就说你不嫁他……反正大姊将来是要嫁给我的!」 苏晓婵一怔,原本她不想见他,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可现在连她爹都同意让她去见他了……这足以证明,她爹是铁了心的要让她嫁给他,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若她还纠结着什么男女之防的话,怕是只能嫁去了! 于是,苏晓婵急忙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牵着弟弟,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 她刚走到院子里,却突然想起……她可是十里八乡公认的大家闺秀,虽然她一点儿也不想嫁给沈思皓,但也没必要搞坏自己的名声,尤其不能太失礼。 于是,她理了理裙裾,又放缓了步子,努力扮出了一副端庄模样儿,迈着小碎步走到了二门处。 苏家后院临近二门处,种着几棵桂花树,一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桂树下,正背着双手,凑到桂枝边,细细嗅那桂花的香味,一脸悠然。 苏晓婵待见到了那男子的背影,正准备讥讽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时候……男子突然转过头,定定地看向苏晓婵。 苏晓婵一呆,眼前这男子的脸,与记忆中的一张脸逐渐重合起来。 她认得他! 大约是在五年前,爹爹去乡下收药材去了,那时候苏晓婵才十二岁,铺子里的老管事患上了严重的眼疾,看不清帐簿,年幼的苏晓婵便学着帮忙照看药铺。 那时候她还小,老管事年纪大了,眼睛还不好,有地痞流氓见她家药铺里统共只有一个老的,一个小的在,便趁机设套,想讹苏家药铺的钱。 那流氓买了几样苏家药铺的药,然后谎称吃坏了,要药铺赔偿他们二十两银子。 好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围着苏晓婵和老管事争吵,她当时怕得六神无主,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在她快顶不住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在门边看热闹的一个男人…… 当时苏晓婵还以为他是个打抱不平过来帮忙的好心人,结果那男人居然对那几个流氓说:「你们吃了这几样药,只是吃坏了肚子而已?那还真算是你们运气好,不然……会出人命!」那男子说完便扬长而去。 苏晓婵惊呆了! 而那几个流氓一听,起哄得更来劲儿了,原本只索要二十两银子的,结果变成了索要二百两! 当时可把苏晓婵给气得,也有可能是因为气极了,小小年纪的她愤慨地与那几个流cs斡旋了起来,还又准又狠地揪住了对方话里的几处破锭,跟他们吵了起来。 那几个流氓被小小的她所迸发出来的气势给惊住了,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 而老管事虽然眼睛不好,却也是个极通医术的。当下,老管事便从她与那些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些许蛛丝蚂迹,最终那些流氓被拆穿,又遇上前来巡街的捕快,苏晓婵与老管事这才得以脱困。 这件事她一直记得,而那个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的男人,她也一直记得,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个男人竟然就是沈思皓? 不对,其实她应该想得到的,沈思皓不就是这种大恶人吗,哼! 这种人,她宁死也不会嫁给他的! 大敌当前,苏晓婵早已把要扮大家闺秀的这回事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她咬着牙,恨恨地看着沈思皓,而沈思皓也饶有兴趣地上下地打量了她一番,似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趁着今儿个过来换庚帖,顺便地问一问你,临湖的田庄,还是傍山的山庄,你中意哪一处?」沈思皓轻声说道。他俊美的面上浮起了可疑的淡淡红晕,声音亦如当年一般的清冷,然而听在苏晓婵耳里,却不由得心头火起。 「庄子我家自个儿有,不劳烦沈大夫了。」苏晓婵冷冷地说道。 沈思皓一怔,再次打量了她一番,皱起了眉头。 苏晓婵又道:「既然今儿你来了,也好教沈大夫得知……我苏晓婵蒲柳之姿,怎能连累沈大夫明珠蒙尘?你我之间的婚约,取消了吧!」 沈思皓又是一怔,想了想,他低声问道:「令尊……」 苏晓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愿意,难道我爹还能绑我去?」说着,她为了增加可信度,又胡乱捏造道:「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伴在她身边的苏晓轩连连点头,「不错,大姊以后会嫁给我,你不要同我争。」 沈思皓看着她,面色越来越难看,像是要吃人一样,「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苏晓婵白了他一眼,现在还没有,不过将来应该会有,哼!总之,喜欢谁也不会喜欢他就对了,一个大彻头彻尾的大恶人,谁会喜欢他呀! 沈思皓冷冷地问道:「你想退婚?」 一听到退婚二字,苏晓婵眼睛一亮,她忙不迭地点点头。 沈思皓嗤笑,「痴心妄想!」 这回轮到苏晓婵发怔了。 「你以为你爹为什么要把你许给我这个大恶人?」沈思皓冷笑道。 闻言,苏晓婵一怔,随即心生狐疑。她睁大了一双曼妙杏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沉思暗,他为什么这样说?难道……爹爹将她许给他,还真是受了他的胁迫?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震惊的表情取悦了沈思皓。 见她一脸的不敢置信,他眼眸如冰,却轻笑道:「乖乖待在家里待嫁,乱七八糟的事儿就别想了,否则……你苏家所有人别想有好日子过,包括你爹爹……」说着,他又低头看了看苏晓轩,补了一名,「……和你弟弟!」 v第四章 在这句话的时候,沈思皓一直在笑,可他的笑容却一点温度都没有!而他的话,不但让苏晓婵的大脑一片空白,更如深坠寒窟! 至于苏晓轩,小小的人儿早就已经躲到大姊的身后,害怕地露出了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沈思皓。 「听懂了?」沈思皓又追问了一句。 他气场强大,虽然语气淡淡的,但也不知怎么的,苏晓婵却呆在当地,一颗心儿怦怦地狂跳了起来,全身上下已经完全不动了,不!她根本就已经连站都不站不稳了。 沈思皓没有再理会她,转身走了。 【第二章】 饶是苏晓婵因为忧心自己的婚事,所以早就已经豁出去了,但直到这时,沈思皓离开了,她才突然省悟过来,沈思皓本就是个恶人啊! 她刚才到底是怎么了,居然敢那样跟他说话,他竟然拿她的爹爹和弟弟来威胁她!坏人,真是个坏人,不折不扣的坏人! 苏晓婵又急又怒,眼泪哗哗地就淌了下来,哭了好一会儿,她才觉得身子终于又变成她的,而她有了力气以后,又被气得跺脚,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大姊我怕,我害怕,不,我不怕!但是大姊你别怕,我们快去找爹爹!」苏晓轩亲眼目睹二人的争吵,两个人乌眼鸡似的对看,看着好吓人,刚才他真的好害怕他们会打起来。 嗯,要是他们打起来的话,大姊肯定打不过。但是,他好歹也是个男子汉,是一定要保护大姊的,但沈思皓太高大了,他的一条胳膊都比自己的大腿粗,他一个拳头就能把自己打飞的吧?呜呜,被打飞,那会很疼? 苏晓婵看着明明怕到了极点,却又极力想扮作不害怕的弟弟,心疼到了极点。弟弟的靠山只有两个,一是她,一是爹爹……而苏晓婵最在乎的人也只有两个,一是弟弟,一是爹爹…… 弟弟害怕的时候只知道找她或者爹爹,那她害怕的时候……大约只能找爹爹了。可是,沈思皓却将她的爹爹和弟弟一起威胁了。 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办,怎么办? 苏晓婵忍着眼泪蹲下来,将弟弟抱进怀里,安抚他,「对不起,是大姊的错。」 「大姊,你不要怕,等我长大了,我会比他还高,还壮,我帮你打他。」苏晓轩弱弱地说道。 苏晓婵嗯了一声,好不容易才忍住的眼泪刷刷地就下来了。 她好累,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只有怀里这稚嫩的肩膀让她感到一丝力量。 「大姊,不如我们去吃糯米饭吧,爹爹说,糯米饭最是滋养人,我们多吃点,就能长高高,长壮壮……以后弟弟保护你!」苏晓轩奶声奶气地说道。 「……好。」 自打沈思皓来过之后,苏晓婵就像变了一个人,虽然成日里垂头丧气的,可再也不提退婚的事儿了。话虽如此,可她还是有点儿不甘心,便找机会问了爹爹好几次到底是不是沈思皓胁迫了他什么,但每一次,苏老爷都教她放心。 苏晓婵没法子,又眼睁睁地看着爹爹将自己的庚帖拿去与沈思皓合了,还去官府备了案,看来,她和沈思皓的婚事已经势在必行了! 苏晓婵消沉了下来,但落在苏老爷的眼里,却认为是女儿终是想通了,这才放了心。 刘氏欢天喜地地向苏老爷讨要了一大笔钱,说是要给苏晓婵置办丰厚的嫁妆。苏老爷心疼长女自幼丧母,当即就痛快地答应了。当下,刘氏乐得眉开眼笑,忙得连脚都沾不着地。 待嫁的日子无聊而漫长,苏晓婵无心准备,颇有放任自流的意思。可她又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再加上弟弟苏晓轩素来与她亲厚,总在无意间学着刘氏与苏云妙的几句对话……很快,苏晓婵就觉察到,继母刘氏竟将娘亲替她攒下的嫁妆给悄悄地挪给亲女苏云妙! 苏晓婵哪里忍得,自然是想着法子地将娘亲给自己准备的嫁妆给尽数要了回来!苏老爷知道后更是气愤,下令关了刘氏一天柴房,还不许吃饭,又让苏云妙在三天之内做出三双鞋,还不许家中的仆妇帮忙……最后又拿出了一百两银子,给苏晓婵又添制了一副头面! 只是一想到马上要嫁给沈思皓,苏晓婵的心情又不好了。 可无论她愿不愿意,亲事都要如期举行,一大早,苏晓婵便被催着起了床,梳妆婆子被带了进来,给她绞面,匀眉,上妆,绾髻。 昨儿夜里她没睡好,这会儿头晕晕的,看着镜子里美艳到有些陌生的自己,有些恍惚。她真的就要嫁人了?嫁给那个大恶人,那个恶人会怎么折腾她呢?三朝回门,她还能活着等到回门那一天吗? 「大姑娘,时辰到了,姑爷已经到了门口,你该去拜别爹娘了。」喜娘在外头高声叫喊道。 苏晓婵登时紧张起来,像要赴死一样,有种悲凉又凄怆的感觉。她被喜娘扶到花厅,爹爹和刘氏在花厅上首坐着,她上前拜别,「爹爹,女儿便要走了。」 「去吧。」苏老爷眼眶泛红,十分不舍。 苏晓婵的眼泪水也忍不住流了出来,「爹爹,你要保重自己。」 苏老爷心中既舍不得又欢喜,他最疼爱的女儿要嫁人了,他总算没有辜负亡妻的托付,将来百年之后,他也能有勇气去见她。 「爹晓得,你莫要担心,总之也不远,得了空,让女婿带你回家来看看。」苏老爷喉咙哽咽,转过脸去,挥挥手,让人将她带走,不然他会忍不住哭的。 「二娘,以后爹爹就拜托给你了,爹爹的身子你也知道的,换季的时候要注意保暖,不然他总是鼻塞,还有……」苏晓婵絮絮叨叨的,说得苏老爷的心里更加难受了。 这时,外头突然有仆人高声叫喊道:「大姑爷来了!」 众人齐齐一愣。 苏晓婵也吓了一跳,心想他怎么来得如此快,拦亲的人呢?她刚想回头看看,守在她身边的喜娘哎哟了一声,连忙将绣了戏水鸳鸯的大红盖头盖在她的头上。 眼前一片红,阻隔了视线,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v第五章 「小婿拜见岳父。」一道熟悉而又清冷冷的声音响起,苏晓婵感到身边忽然平添了一股压力,气势汹汹的那一种。她低着头,看到了大红喜袍之下的一双厚底黑靴,那衣摆上用金线绣。 真是沈思皓来了。 苏晓婵将手缩在袖子里,握紧了拳头,鼓励自己不要害怕,大不了一死。这么一想,她咬住了嘴唇,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几句寒暄之后,沈思皓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岳父放心,小婿定会好好照顾娘子。」 「去吧。」苏老爷的声音很疲惫,让人心疼。 苏晓婵还想和爹爹说几句话,然而,沈思皓却一把将她抱起。 苏晓婵一惊!从未有过这种经验的她,下意识地就紧紧地抱住了,也不知是他的什么部位,总之,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哪儿哪儿都是硬绑绑的? 身畔响起了众人的惊呼声。 「哎,新郎这样着急!」 「这么着急着想把新娘子娶回去!」 「毕竟咱们苏家大姑娘可是这方圆五十里最美的姑娘。」 「这个沈大夫还真是羞煞人。」 「哎,沈大夫好俊。」 「嘘,别乱说,你难道忘了他是什么人吗?」 外头乱哄哄的,真是说什么的都有。苏晓婵被羞得面红耳赤,还好,她头上顶界红芯头,什么也看不到,自欺欺人地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可惜,某人明显不愿意放过她。 沈思皓抱着美娇娘,双臂不动声色地掂了掂,然后凑到她耳朵旁轻笑,「不错,你倒是很听话……想来这些天吃好喝好的,竟丰腴了些。」 苏晓婵羞得满脸通红,恨恨地压低了声音,「快放我下来!」 沈思皓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嘴里却道:「你猜猜,我什么时候才会放开你?」 苏晓婵才没那个功夫和他猜,她还有话没跟爹爹说完,恨恨地说道:「你快放我下来。」 说着,她还拼命地晃了晃一双腿儿。 也不知怎么的,沈思皓的声音突然就冷了下来,「出了门就没有再回头的道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顿了一顿,他又轻声说道:「除非你想让我在这儿收拾你?」 苏晓婵差点儿气哭了,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她只是想告诉爹爹,她给他做了两双棉鞋,放在她的房间里,要记得去拿来穿。 连她想和爹爹说句话都不许,还要收拾她,他怎么这样,苏晓婵被这人的粗鲁蛮横给气得……哭花了妆。 她一路哭着,直到被他塞进了绑了红绸子的八抬大轿,直到坐着轿子抵达了高门大院白墙青瓦的沈家,直到被喜娘搀扶着进了沈家…… 苏晓婵觉得自己整个人生从此灰暗无望,余生不过苦熬日子罢了。 沈家门口嘈杂热闹,苏晓婵有种错觉,全清台县的人都来看热闹了,到处是人嬉笑说话的声音,还有鞭炮声,她的耳朵里嗡嗡噏嗡叫个不停,吵得她头疼死了。 她被沈思皓牵着出了轿子,被他抱着跨了火盆,抱进了大厅。 她昏头昏脑地被人领着下跪磕头夫妻对拜,再听到人喊送入洞房。 沈思皓牵着她来到床边坐下,「在这儿安心等着我,我去去来。」他亲声说道。 苏晓婵垂头丧气地坐着没动,谁要等他了?哼,最好一直不回来,她一个人乐得清静,她顶着红盖头,绞着帕子,气嘟嘟地想道。 沈思皓看着貌似乖顺,实则已经将手里的帕子给绞成了一根小棍儿的新娘子,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只可惜,红盖头遮住了这一切,苏晓婵什么也没看到。 但她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她知道他现在就坐在她的旁边,隔着盖头,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她很紧张,不知道现在要做什么,说些什么才好。 刘氏心中有怨,也不愿意亲近苏晓婵,更加没有教导过苏晓婵,新婚之夜她到底要做些什么。而苏晓婵对成亲这件事认知很少,仅限于她凑热闹看过别人拜堂而已,对于送入洞房之后的流程和仪式,她一点概念都没有。 苏晓婵低着头,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整个人很是不安。她心想,为什么沈思皓还坐着不动?他不是说要出去喝酒吗,怎么还不走?他想干嘛?她紧张地将早已绞成了小棍儿的手帕子,拼了命地往自己手指上绕。 呃,她要不要说点什么,暗示他赶快出去? 沈思皓见她如此,伸出大手覆上她的双手,难得温柔地安抚她,「别紧张。」 苏晓婵吓得连忙甩开他的手,又将自己的手拿到身后,不肯教他触碰。 罢了,不要吓到她。 沈思皓终于起身,他走了几步,想了想又转回来,冲了一碗藕粉,放在桌上,又对苏晓婵说道:「待会子若是饿了就吃点东西。」说完便离开了。 苏晓婵本来不想理他,可是藕粉里好像还放了桂花?再混着藕粉的清香,一大早起来就因为生气而没怎么吃东西的苏晓婵馋得直流口水。 嗯,这屋子还挺宽敞的?家俱一应全是新的,样式还挺好看,窗角边的桌上还摆着几盆好看的玫瑰和蔷薇?呃,这屋子好像……比她在娘家的屋子还布置得好看些? 哼,一个大男人,有这能耐把屋子收拾得这么好?定是请人来收拾的,要么就是他这人不务正业,哼!不过……苏晓婵想了想,觉得要是这么大的屋子,家里没有长辈拘着,又可以随心所欲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话,那她也可以把屋子收拾得这样好,比他收拾得还要好! 呃,呸呸呸,谁要给他收拾屋子了,大恶人,苏晓婵腹谤了起来。鼻端传来了藕粉和桂花的清香……苏晓婵饿得紧,肚子咕噜咕噜叫着,藕粉的香味一直萦绕在鼻尖,咽了口口水。 这藕粉,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呢? 沈思皓会这么好心待她吗?苏晓婵叹气,想起了那天在她家院子里的桂花树旁,他那副凶巴巴的样子,他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给她准备吃的,指不定肚子里冒着什么坏水儿。 还是不要吃了吧。 v第六章 可是,沈思皓出去了好久好久好久,苏晓婵听到外面一直吵得很。想必是他正与宾客吃酒?他就好了,还有得吃喝,可她从早上等到晚上,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又累又 饿,头晕眼花的,难受死了。 现在她就想躺下好好休息,可是沈思皓还没来揭盖头,她只能乖乖坐着等他。 她好想回家,才离开家半天,苏晓婵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她想家,想爹爹,想弟弟,想念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想念过去的点点滴滴。 再一想到如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嫁入这狼窟虎窝,前途未卜,生死难料,她才十七岁,人生才开始,却忽然被掐灭了所有对未来的希望,还有人比她更惨的吗? 苏晓婵越想越难受,再一想她不在家,爹爹要怎么办,刘氏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万一爹爹年纪大了,还不知道她要怎么算计爹爹呢。 胃里空得难受,好像有人在用力拧,疼得她脸都白了。 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苏晓婵孤立无援,想到将来可能都会过这种日子,顿时心中酸楚,忍不住哭了起来。 头好重,脖子都快断了,她挪到床头,抱着床柱哭。 她等啊等啊,哭啊哭的,哭得累了等得闲了,可沈思皓还没进来掀盖头,她也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倦极累极的苏晓婵靠在床柱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思皓在外间吃了酒,送走宾客,这才回到后院。 他的新房很安静,烛火摇曳,满室生香,原本空荡荡的房间里现在多了一个姑娘,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喜欢。 沈思皓笑容满面,心里像吃了糖一般,甜丝丝的。 推开门,他便看到一身金红的苏晓婵歪在床头,一动不动。而他给她的藕粉,她一口都没动,这小傻瓜,是怕他会害她吗? 沈思皓哭笑不得,他走到床边,将她扶到怀里靠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盖头揭开。 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庞露了出来,不过她的妆花了,像只小花猫,眼皮也是肿肿的,看样子哭了很久。 沈思皓盯着苏晓婵的睡颜看了许久,突然微微一笑。他是个孤儿,平日里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习惯了无论做任何事都只能靠自己。为了这场婚事,也没个人帮忙,他一个人忙前忙后了许久,也累坏了。 怀中的美人儿恐怕也是累得狠了,这会子被他抱在怀里,居然没反应? 沈思皓犹豫了一会儿,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以后就一家人了,他会好好待她,他在心底轻声说道。沈思皓温柔地帮苏晓婵除去了头上沉重的凤冠,又拿温水帕子帮她擦脸,然后拥着她沉沉入睡。 半夜时分,苏晓婵被热醒了,她迷迷糊糊的想把手臂伸出来凉快凉快,可是却动不了。她一下子便惊醒了,睁开了眼睛。 竟然有一个男子躺在她的身边,她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可男子忽然翻身,长手长脚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动弹不得。苏晓婵挣了几下完全没用,男人身材高大,石头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别动。」男子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句,苏晓婵完全不敢动了。 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她成亲了,眼前的男子是她的夫君沈思皓。 头一回和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男人如此靠近……这个男人还是恶名在外的大坏人,这令她紧张万分,一动也不敢动的。 苏晓婵又冷又饿,但他的体温足以让她感到温暖,甚至有点儿热,再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她僵硬着撑到了凌晨,然后眼皮子开始打架,意识也逐渐模糊,天大地大不如睡觉最大,不管了,万事等睡醒了再说吧。 两人就这么相依相偎着,苏晓婵再次醒来的时候,沈思皓也已经醒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盯着她,嘴角似笑非笑? 苏晓婵一呆,他见她醒了,嘴角一勾,伸过了手。 半晌,直到他已经将她身上的嫁衣解开三粒衣扣,苏晓婵才反应了过来,她,她已经嫁人了,她嫁给了这个大恶人! 也不知怎么的,她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可怕的画面,她听说过,他曾经用刀剖开过孕妇的肚子,从里面掏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娃娃。 所以,所以他这是? 一想到他很有可能一解开她的衣裳,然后也拿刀划开她的肚子,苏晓婵顿时满面惨白。 「娘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饿坏了,给你备下的藕粉怎么不喝?」沈思皓见她面色苍白,便一面和声劝慰,一面伸出手,打算帮她揉揉胃部。 苏晓婵吓到了,一把推开了他,「你走开!」 这个人好可怕!万一他真的拿刀划开了她的肚子,那怎么办?这么一想,苏晓婵彷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悲惨未来,甚至还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儿? 【第三章】 苏晓婵用手捂着嘴,惊恐地看着沈思皓,还被她凭空想像出来的血腥气味给激得呕的一声干呕了起来! 她惊恐的眼神,莫名的乾区声,落在沈思皓的眼里,全变成了厌恶与嫌弃。 沈思皓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只是想帮她减轻痛苦而已,她犯得着这样?在她心里,他如此不堪,连碰她一下,她也恶心到吐? 罢了罢了,既然他都担了这个虚名,不如干脆把虚名坐实了! 沈思皓酒意上涌,热血冲头,一把将苏晓婵拉到怀里,瞪着她道:「我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我对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天经地义的。」说完,低头亲了过去。 苏晓婵吓到魂飞魄散,曲着胳膊企图阻挡他。 沈思皓双臂收紧,彷佛紧箍咒一样,将她圏得死死的。他的唇有些烫,呼吸带着酒味,熏得她很难受。 苏晓婵紧咬牙关,阻止他的入侵,她剧烈挣扎,想从他的桎梏里逃走。可是她越挣扎他就抱得越紧,他浑身发烫,呼吸急促,急切地想撬开她的齿关。 她母亲死得早,继母又不待见她,全然没有教过她新婚夜她要与夫君做些什么,所以这会儿苏晓婵被他这样抱着,她觉得难受极了,也痛苦极了,甚至感觉自己受到了侵犯。 这种屈辱,她完全接受不了。 v第七章[07.02] 娘,你在哪里,你来救救我好不好,苏晓婵的眼泪汨汨地顺着面庞淌了下来。 沈思皓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口,他的舌头闯进了她的檀口,搅得她心烦意乱!奇怪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心底像有根弦,颤颤巍巍地被人胡乱拨动着,每一次的颤动,都教她心里痒痒的,乱乱的…… 可苏晓婵的脑子里却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的刀在哪儿,他是不是马上就要划破她的肚子了? 心里极度的害怕,再加上全身上下都不受控制…… 苏晓婵的挣扎越来越弱,陌生的感觉让她脑子一片空白,饿了许久的身体没了反抗的力气,她瘫软在沈思皓的怀里,绝望地被他为所欲为。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苏晓婵醒来时,便觉浑身痛到了极点,不由得寻思着反正嫁了他,不是被他拿刀划开肚子而死,就是像方才那样被他用棒子捅到她像整个人都被撕裂了一般。 与其这样痛苦地活着,而且下场一定是个死,倒不如她自行了断了算了! 她趁沈思皓没注意,一头朝着床柱子狠狠地撞了过去! 「你疯了?」沈思皓怒了,他一把捉住了她,怎么会有这么不爱惜自己的人。 苏晓婵眼睛红红的,她愤恨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反正我嫁了你也横竖是个死,不若早些死了,图个痛快。」 「胡说八道!」沈思皓一手捉着她,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那样大的一个包,她也是心狠! 他松开她,想去寻药膏子,可他刚一松手,她便又冲着床柱子撞了过去。 沈思皓气极,再次捉住了她,怒道:「要我捆着你,嗯?」 「不要!不用你捆着我,我死了你就不用费心折腾我了,你想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凭什么我想死就不让?」苏晓婵哭得十分伤心,她虚弱至极,哭都快哭不动了。 沈思皓愣了一下,随即气得脸通红,「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我娶你只为了得到你的身子?」她怎么就不能仔细想想,他为什么要费尽周折娶她。 苏晓婵冷笑,「你娶我,不就是想折腾我,用刀子剖开我的肚子!」 沈思皓一怔,「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难道你昨儿晚上没用东西戳,戳穿了我……」说到这儿,苏晓婵再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嘤嘤地哭道:「亏得我身子强健,才没死在你手里,下回你定然上刀子了。」沈思皓看着她,面色有些古怪,「夫妻之间行周公之礼而已,什么生啊死的,还上刀子,难道你连这个也不知道?」 苏晓婵被他的话噎了一下。 周公之礼?周公之礼是什么意思?哦,是了!她以前偷偷看过几个话本子,上面就有写书生游湖,小姐上香,二人相遇生情,最终突破重重困难而结秦晋之好,于洞房花烛夜行周公之礼…… 但书上也就写了周公之礼这四个字儿,究竟周公之礼到底是怎么样的,她完全不知道,可是如果昨天晚上他那样对她,那就是周公之礼,那还是算了吧! 不过,沈思皓可是个大恶人,她可不能在大恶人的面前露了怯! 「我自然知道那是周公之礼,可是既那是周公之礼,你却那样对我,哪里有礼了,分明嫌我死得不够快!」她信口胡诌了起来。 沈思皓一呆,她说得有理,昨儿她那样,可把他气坏了,再加上酒喝多了,上了头,确实极粗鲁。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处子,他那样待她,确实是粗鲁。 「我下回待你好。」他面上难得地透出了赧然之色。 可苏晓婵越想越委屈,眼泪啪嗒啪嗒流个不停,「不要不要,再不要甚么周公之礼了,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沈思皓拿她没有办法,她头上才撞出了那样大的一个包,得快些拿了药膏子抹,要是再迟些,结了瘀,到时候有她好受! 可这小辣椒的性子这样呛,他也不敢逼她太狠,万一趁他去拿药膏的时候她又寻短见,「不许哭!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好好想想你爹爹和你弟弟!」他冷冷地抛下了一句话,转身走了。 苏晓婵嘴巴一撇,终于哭出了声音。 看啊,他又威胁她了。他是在说,要是她寻了死,他就不放过她的爹爹和弟弟?这个恶人,就知道欺负她,想死都不让她死,她的命好苦,苏晓婵窝到被子里,嚎啕大哭。 沈思皓先去厨房吩咐婢女翠儿熬一锅软烂的粥,然后拿了药膏子回房。 苏晓婵听到了声响,更加地将自己缩进被子里。 沈思皓把她从被子里提溜了起来,然后他坐在床沿,又教她趴在他的大腿上。他抹了两手的药膏子,对着她的脑袋就是一顿乱搓乱揉。 苏晓婵痛极,心道他果然还是一心想害她,她想哭,却又惦记着他方才的威胁,只好忍着,呜呜呜的小小声哭。 被他揉搓了一阵子,苏晓婵只觉得自己的头皮痛,再加上哭过以后又累得慌,也不知道怎么的,她便又睡了过去。 沈思皓出了屋子去了厨房,婢女翠儿正守在灶前熬煮粥。 「我出门一趟,好生看着夫人,夫人睡醒了就看着她吃完粥。对了,夫人头上抹了药膏,她要沐浴可以,就是不能洗头。」沈思皓吩咐道。 翠儿大着胆子问道:「老爷,夫人第一天嫁进来,您不陪着?」 沈思皓无奈地摇了摇头,「昨儿有人来求我,说是隔壁县城有个孕妇这两天要生了,我得去看一下。」 「生孩子找稳婆,怎么找到您这儿来了?」 沈思皓道:「那孕妇上了年纪,胎位不正,搞不好一尸两命,稳婆一早来求过我了。」 「可是,夫人她……」 沈思皓冷冷地看了翠儿一眼,「好生服侍夫人。」 翠儿低了头,应道:「是。」 「夫人吃了粥以后,你就劝她歇个觉,晌午等夫人起了,再做些夫人爱吃的点心。对了,她昨儿个一天没吃东西,所以今儿别让她吃太多。」沈思皓细细嘱咐道。 v第八章[07.05] 翠儿连连点头,「晓得,您给列的单子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夫人喜辣,您放心,辣椒都备好了,包管夫人要任何口味的辣我马上就能做出来!」 沈思皓皱眉,「今儿不许给她做辣的,过几日待她肠胃好些了你再做那些。」 翠儿吐了吐舌头,心道乖乖不得了,新夫人过门一天不到,就被老爷宠上了心尖子! 「是,老爷,那婢子晌午就给夫人做个……冰糖梨子炖燕窝?」 沈思皓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g水洗去了手上的药膏,顺手从灶上拿了馒头便匆匆出门。 屋里苏晓婵睡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也好,那个大恶人不在,她自在一些。 苏晓婵肚子很饿,想吃东西,于是强撑着从床上坐起身,打算去找点吃的。 守在外间的翠儿听到了里头的动静,连忙进来,「奴婢给夫人请安。」 苏晓婵被突然出现的年轻圆脸姑娘给吓了一跳,「你是?」 「启禀夫人,奴婢翠儿,是老爷吩咐进来伺候夫人的。」 苏晓婵心道,怕是沈思皓派来监视她的吧。 翠儿见她没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可要起床了?」 苏晓婵见外面天光大亮,她还在床上睡着不像话,于是点点头,「起。」 翠儿于是将帐子挂好,准备扶她起身。 苏晓婵昨天出嫁,家里请的梳头娘子为了给她绾髻,起码倒了二斤头油在她头上,再加上她又被沈思皓给抹了一脑袋的药膏,这会儿觉得油腻腻的,好难受! 「翠儿,有热水吗,我要洗发。」苏晓婵说道。 翠儿被吓了一跳! 「夫人,老爷临走的时候吩咐了,您今儿可不能洗头呢!」翠儿小心翼翼地说道。 苏晓婵一怔,随即大怒,看看,是吧,嫁给他连洗头也不让!她这过得的是什么日子,爹爹,她好想回家! 翠儿看着夫人的面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若奴婢给夫人用篦子篦个头?」 苏晓婵想了想,同意了,不让洗头的话,那用篦子将长发多篦几次……也舒服些。 她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又问:「家里可有吃的?」顿了一顿,她再问,「你家老爷不在?」 翠儿捧了苏晓婵的衣裳过来,说道:「回夫人的话,老爷出去给病人诊病去了,走的时候吩咐奴婢给夫人熬煮粥,如今粥已经熬好了,奴婢服侍夫人更衣,这就去端了粥来,可好?」 苏晓婵连连点头,好极了!粥当然是极好的,但最好的,就是沈思皓现在不在家。 「我自个儿更衣,你去把粥端来吧。」苏晓婵说道。 她娘家是个小门小户的,虽家中也有仆妇,但那多是帮着家里做些厨下,桨洗,洒扫等粗活的仆妇。所以她不太习惯婢女的近身服侍,像这些更衣,洗漱之类的,苏晓婵还是习惯自己来。 翠儿应了,出去端了粥来,苏晓婵已经忍着周身的酸痛,换好了家常的衣裳。 而翠儿一进来,苏晓婵便闻到浓郁的饭香扑鼻而来,她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里拿着的莲子。 「夫人先喝了这粥,待会奴婢帮您篦头发。」翠儿体贴地说道。 苏晓婵点头,说了声多谢,便接过了粥,慢慢地吃了起来。 翠儿见她性子温柔亲切,悬了多日的心慢慢落回了肚子,于是多嘴了一句,「这粥是老爷亲自吩咐厨房做的,用的是刚挤的鲜奶和今年的新米。」闻着忒香,让人直流口水。苏晓婵顿了顿,没吭声。 他会那么好?他若真对她那么好,昨晚他还那样,然而一想到昨晚受到的屈辱,苏晓婵便立刻就没了胃口,她放下碗,不吃了。 翠儿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这粥不合胃口吗?」 苏晓婵意兴阑珊地摇头,「没有,是我不想吃了。」 翠儿想了想,又道:「那奴婢给您篦头发?」 苏晓婵点点头,翠儿手巧,拿着细齿篦子慢慢地替她梳理着长发,让苏晓婵觉得舒服……趁着翠儿替她篦发的时候,苏晓婵便打量着这屋子。 昨夜偷偷一窥,她倒还觉得这屋子布置得挺好的,可现在……看着那张花梨木打造的八步床,苏晓婵闭了闭眼。 一看到那床,她就想起了……昨夜她和沈思皓之间的周公之礼。这周公到底是谁,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他搞出了这劳什子礼?呸,那也称得上礼?简直太痛苦了,是不是以后的每一天晚上,她都要受到那样的伤害? 一想到那撕裂般的痛苦,苏晓婵一点儿也不想在这儿待了,她要回家,要回家,就要回家! 一整天,苏晓婵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直到夜深,她实在忍不住了,便叫了翠儿,问道:「你家老爷呢?」 翠儿道启禀夫人,老爷上午就出了门!」 苏晓婵又追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她害怕她一睡着他就回来,然后又要与她行那可怕的周公之礼,所以她必须得醒着,她要告诉他,她不要,她不要什么周公之礼。 哪知翠儿说道:「这个说不好,老爷常常出门给人诊病,有时半天就回来了,有时候要去上十天半个月,这一回听说临县有位夫人年纪大了要生孩子怕,是有些凶险,所以我们老爷过去坐阵去了……」 听了翠儿的话,苏晓婵顿觉神清气爽,这妇人生孩子,快的半天就生了,慢的就要折腾上几天几夜。而这会都这么晚了,沈思皓又去了隔壁县城,所以说,他一时半会儿的是回不来,苏晓婵喜笑颜开,说道:「那没事儿了,你下去歇着吧。」 赶走了翠儿,苏晓婵知道自己今天夜里可以独霸这屋子,她舒了一口气,大大剌剌地躺在床上。 没有那个大恶人在,苏晓婵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可是,躺在床上……她却想起方才翠儿的话。翠儿说,邻县有位年纪大的夫人要生孩子,这才请了沈思皓去坐阵。那么,这一回他也会用刀子生生剖开那位夫人的肚子,把血淋淋的小婴孩从母亲的肚子里掏出来吗? 苏晓婵不寒而栗。 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据说,也是在生她的时候,身子受了损,就一直缠绵病榻,捱到苏晓婵六岁的时候,终于撒手人寰了。 v第九章[07.09] 生孩子这么凶险,真到了要保大保小的时候,这做夫君的也不知会怎么选?也不知道当年被沈思皓剖腹取子的那个产妇和孩子怎么样了。 但不管怎么样,剖腹取子的画面,想想就觉得可怕,这晚,苏晓婵在床上滚来滚去,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苏晓婵彷若听到了男子的嘶吼:大夫,大夫快救我妻儿! 大夫清泠泠的声音响了起来:保大保小? 男人哭得声音都变了:发妻稚子,我都要,都想要啊! 大夫道:你孩儿胎位不正,再胶着下去便是一尸二命,唯今只有一个法子,便是拿刀剖开尊夫人的肚子,取出孩儿,这大人与孩儿或许还有一救。 男人:这…… 大夫:如何?再拖下去,便一个也不用救了! 男人咬牙:那请大夫剖腹! 凄厉的女人惨叫响过,热血四溅。 苏晓婵被吓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屋子里黑漆漆的,也静悄悄的,啊,刚才作了个恶梦,好真实,好可怕! 苏晓婵看了看四周,突然觉得,其实一个人霸占了这么大间屋子,好像也不太好?虽然沈思皓是个大恶人,但要是有他在,她应该就不会这么害怕了吧? 她闭了眼,想再睡,却又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最终她眼睁睁熬到了天亮。 不知不觉,苏晓婵嫁进沈家已经三日,除了第一日沈思皓在之外,这第二日与第三日,她居然都独守空房。 见不着那个大恶人,当然是好事,可是今天是她三朝回门的日子,他不会让她一个人自己回去吧? 苏晓婵侧过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衾枕,噘起了嘴儿,哼,他不回来便不回来!当她不识路,不会自个儿回娘家?这样还更好一点,她回了娘家以后就再也不来沈家了。 她气乎乎地起来了,扬声叫着翠儿,翠儿快把她的衣裳找出来。 很快,便有人掀了门帘子进来了。 翠儿今天这么快?苏晓婵转头一看,却见进来的人是沈思皓?嗯,但见他风尘仆仆,满面憔悴,眼睛里还布满了血丝儿,苏晓婵心下诧异,暗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人还没说上话,翠儿便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哎,来了来了,啊……老爷?」 沈思皓道:「你服侍夫人洗漱吧,有热水没有,我要沐浴。」他声音沙哑,还透着一股浓浓的疲倦。 也不知怎么的,苏晓婵刚才还怒火攻心的,这会一下子就消了气。 翠儿连忙说道:「有!老爷请稍候,奴婢这就把热水送去耳房。」说着,她看了苏晓婵一眼,苏晓婵朝翠儿挥挥手,翠儿这才退出了屋子。 沈思皓看了苏晓婵一眼,开始慢条斯理的脱衣。 苏晓婵犹豫了一会儿,低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快亮的时候。」他淡淡地说道。 「听说你给人接生去了?」她用眼睛的余光悄悄地瞄着他,见他没有否认,她又问了句,「怎么样,情况还好吗?」 沈思皓已经除去长袍,正在解中衣,闻言,他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还好,有惊无险,小孩儿无事,娘亲怕是要在榻上躺几年……」 啊?苏晓婵莫名便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这时,大约翠儿已经把热水搬进耳房,便拉了拉从耳房连到内室里系了绳子的铜铃。沈思皓除了靴子,换上家常的便鞋,进耳房沐浴去了。 翠儿把热水送进了耳房之后,便匆匆进屋里来,帮着苏晓婵梳妆打扮了起来。除去嫁进沈家的第一天夜里被沈思皓欺负得狠了,后来两天,苏晓婵都吃好喝好睡好的,再这么一打扮,真成了个肤凝玉脂,面如桃花的美人儿! 喜得翠儿赞道:「以往外头的人都赞我家老爷慈悲心肠,义薄云天,说将来定会娶一房慧美妻室,原来竟是真的,夫人,您生得真好看!」 苏晓婵面一红,啐了翠儿一口,又心想,沈思皓慈悲心肠,义薄云天? 不多时,沈思皓也沐浴过,换上了一袭新衣,立马又变得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公子。 【第四章】 夫妻二人收拾妥当,便一块儿出了沈家。 沈思皓照顾着苏晓婵上了轿子,他则骑马,护在她的轿子旁,护送着她朝苏家而去。 早上空气清寒,街上行人很少,苏晓婵的心却是火热的,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到了苏家,苏晓婵一进家门便问管家,「我爹呢?」 管家道:「回大姑娘的话,昨儿有人来药铺里配药,独缺了一味药材,老爷今儿一早出城去寻了。临出发前让留话给大姑娘,请稍安勿躁,辰时三刻前必定回来,啊,夫人来了!」 管家说了几句,发觉刘氏来了,又连忙向刘氏行礼。 「婵儿回来啦。」刘氏先是亲切地向苏晓婵打了声招呼,又埋怨管家,「怎么还叫她大姑娘?这出了嫁的姑娘再回来,你就得称大姑奶奶了!」 管家点头,「是,这是老奴的疏忽,还请大姑奶奶原谅。」 「来者是客,怎么还杵这儿站着,快,里头请,管家,快上好茶!」说着,刘氏笑咪咪地拉苏晓婵。 苏晓婵避开刘氏的拉拉扯扯,朝着刘氏行了一个最规矩的福礼,慢声说道:「见过二娘。」 她哪会不知道刘氏心里的那点儿小心思?刘氏这是在故意点醒她,她已经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回到苏家就是来做客人的,她刘氏才是苏家的女主人。 刘氏见苏晓婵避开了,面上有些挂不住,便又凑过去对沈思皓说道:「贤婿。」 「二娘。」沈思皓淡淡地朝着刘氏微微颌首。 刘氏亲热地对他说道:「听说贤婿这几天去邻县给县令吴夫人接生去了?那个,吴夫人可还好?」 沈思皓又淡淡地嗯了一声。 刘氏拿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当下就有点儿讪讪的,待管家奉了茶水过来,她请二人吃了一回茶,便道:「大姑爷,大姑奶奶自便,我还要忙着妙儿准备嫁妆,就不陪你们了,你们自己走走看看,有什么事就叫管家。」 沈思皓点头,「请自便。」 v第十章[07.12] 刘氏走了之后不久,又派人来把管家叫走了。 花厅里便只剩下了苏晓婵与沈思皓二人。 就这么把二人丢在花厅,就是傻子也能看出刘氏的态度。她这是故意在苏晓婵面前炫耀,她才是苏家药铺的人,苏晓婵已经不是苏家人了。 苏晓婵心里难受,本来还想回自己的房间看看的,如今看来,却是不必去了。 「大姊,你回来啦!」一道稚嫩的童声从门口传来,苏晓婵心中一暖,是弟弟苏晓轩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冲了进来,直扑进她的怀里,「大姊我好想你。」 苏晓婵将弟弟抱到怀里,眼眶含泪,「弟弟,我也想你。」家里除了爹爹之外,总算还有一个人是念着她的。 几天不见,苏晓轩想大姊想得不得了,拉着大姊的袖子就摇,「大姊,我们去玩儿吧。」 苏晓婵犹豫地看了一眼沈思皓。 沈思皓道:「我回医馆去看看,过了晌午再过来接你。」 苏晓婵点点头。 沈思皓离开了,苏晓轩拉着苏晓婵去了他的房间,他将自己折的纸蜻蜓之类的小玩意儿搬出来,兴奋地一件一件给苏晓婵讲解。 有了苏晓轩的陪伴,苏晓婵总算找回了昔日的一点感觉。眼看着快到晌午了,原本说好了辰时就回来的爹爹也不见踪影,也不知道爹爹被什么事儿给绊住了。 想了想,苏晓婵去了厨房,想着亲手给爹爹做几道他最爱吃的菜,管厨房的婆子见了,便听从苏晓婵的指挥,打起了下手。苏晓婵忙了起来,嫌婆子碍事儿,便将她赶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苏晓婵便做好了几样爹爹和弟弟爱吃的菜,然后就想着出去叫婆子进来收拾厨房。 不曾想,那婆子见左右无事,跑去一旁与管浆洗的婆子说话去了。 一个说,「东家就是开药铺子的,你怎还去外头寻药,大姑奶奶心善,说话又算数,你不若趁着她今儿在府里,找她讨点儿药?」 另一个道:「我哪里开得了这个口,大姑奶奶也是新媳妇,这样的事,怕是连她也没见过,且说了出去也是丢人。」 苏晓婵听了,不禁觉得奇怪,因着自家开着药铺,所以粗浅的药方子她和爹爹都知道,平时哪个下人婆子病了也不会藏着掖着的,报与她或爹爹知道了,去铺子里拿些药材回来煎了让她们饮下也就没事,从来也没见过如今这样别扭的。 那到底是谁病了,得了什么病? 只听那两个婆子继续说开,一个道:「……好好的,怎么就打成了那样儿,我一个外人瞅着都觉得心疼!」 另一个直接哭了,「我连生了三个儿子才得了这么一个闺女儿,好不容易养大了给她说了个好人家,原以为她能享福,不曾想,我姑娘初嫁过去,那女婿便见天儿的说要收拾我姑娘!可怜我的姑娘,在夫家待了大半个月,前儿逃回来求我,我才知道这事儿,我去请了个产婆子给她看了看,哎哟!那私处稀烂的,还一直见红,我再问姑娘,原来我那女婿不是人,是畜生,他用蜡烛烧烫我姑娘的那一处……」 「哎哟,怎么这样,老姐姐你快不要难过了,要不咱们报官?」 「报官?这样的事如何能报官,我家姑娘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那咱们把这事儿报与夫人听,求老爷给我们作主?」 「唉,这事儿我也想过,按说大姑奶奶和老爷都是可靠的,可老爷是外男,如何说?大姑奶奶又嫁了出去,夫人?我要是和她说这个,保准儿她什么忙也帮不上,还得讹上我们家不少钱……」 苏晓婵脑子里嗡地一声,一片空白,两个婆子后来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不进了。她的耳朵里只剩下那婆子哭诉她新出嫁的女儿倍受女婿收拾的惨事儿! 沈思皓也总说要收拾她,他说的收拾,难道也是……用蜡烛烧烫她生孩子的那一处?这也太可怕了,苏晓婵浑身发麻,不,这都是幻觉,苏晓婵努力告诉自己,她什么都没听见。 那婆子的话太过震撼,她努力让自己忘记。 好不容易捱到了中午时分,苏老爷终于赶回来。 一家子也算是整整齐齐的吃了午饭,只是,苏晓婵的情绪有些恍惚,总有些心不在焉的。 用完午饭,苏老爷将女儿叫到书房,他先是从书柜里头的小暗格里拿出了一卷银票,从里头抽出了两张递给女儿,又将其他的银票又藏回暗格里。 「这些钱婵儿拿着,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苏老爷说道,顿了一顿,苏老爷又期期艾艾地问道:「女婿待你可还好?」 女儿虽是他亲生的,但毕竟与他男女有别,这话本来应该由孩子的娘亲来问,更加合适,可婵儿的娘亲早逝,刘氏又是个靠不住的,所以…… 殊不知,听了爹爹的话,苏晓婵的眼泪刷刷地就流了下来,「爹,我不想待在那儿,我想回家。」说完,她便紧紧地盯住爹爹的嘴,她是多么渴望爹爹能马上说,乖女儿你既住不惯,那就回来吧! 可是,苏老爷并没有这样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劝她,「既然嫁了,就好好过日子吧。」 苏晓婵的心顿时哇凉哇凉的,她紧紧地握着的里的银票,无精打采地应道:「知道了。」 其实苏老爷也有很多话想问女儿,可碍于他是父亲,有些事情又不便多问,只是看着女儿的气色与周身的打扮,他直觉女儿过得还不错。再想想女儿的性子,苏老爷长叹了一口气,婉转劝她,「女婿人不错,你要多顺着他点儿。」 可这话听在苏晓婵耳朵里却显得太刺耳了,所以她嫁了以后连爹爹也不再疼她了吗? 下午,沈思皓来接她的时候,苏晓婵魂不守舍的。 回到了沈宅,她也没半点胃口吃晚饭,只是闷闷不乐地随便扒了两口饭,便藉口困了,早早上床歇了。 沈思皓这几天一直在外头,昨儿连夜骑马赶回来,今天一早送苏晓婵回门,下午还去了一趟医馆,吃完晚饭又去书房整理了一下医案,等他忙完了,拖着疲惫又沉重的步子往回走。 v第十一章[07.15] 里屋没有亮灯,只在外间掌了个拢了纱罩的油灯,而从外头照进里间的光又不甚明亮。 在这个时候,苏晓婵早已经卷着被子睡得香甜。所以沈思皓站在里屋的门口,听到了她绵长悠然的鼻息,以及满屋子都是她用过的雪肤膏的香气。 沈思皓没进屋,而是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他还没成亲之前,好像睡哪儿都成,有时就直接睡在书房里了,或者随便在医馆里将就一晚上…… 但现在不一样了,自从这屋子里有了她,好像不再空旷得让人觉得寒冷,孤寂。以及她那隐藏在乖巧温驯之下的辣性子,也是极其可爱的。 沈思皓无声地笑了起来,她像块磁石,自从几年前他对她惊鸿一瞥,他便再也忘不掉这只呛人的小辣椒。跟着,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她,等了几年终是等到她长大成人,这又煞费苦心地使了手段,这才抱得美人归。 沈思皓微笑着踱进了里屋,混忙了一日,他一身臭汗。她是个爱干净的,怕是不喜,他少不得要依了她那爱干净的性子。于是,沈思皓便去了耳房,洗了个澡,换上家里穿的半旧衣裳,这才上了床。 苏晓婵正睡得香。 沈思皓的手,径直伸到她的衣襟处,却又停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收回手,翻个身侧躺着,这样他便与她面对面了。 看着她纯真可爱的睡颜,沈思皓笑了笑,然后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细腻又富含弹性的面颊,嚼,手感真好! 他看着她,欣赏了好一会儿她的睡相,这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日,苏晓婵醒来,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大脸近在咫尺,她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问道:「你,你……」她本来想说你怎么在这儿的,可转念一想,这里是沈宅,而且她都已经嫁他好几天了。 于是她赶紧改了口,「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睡着?」看,外头天都大亮了! 一直定定地看着她的沈思皓忍竣不禁,笑了起来,苏晓婵突然省悟过来,都这个时辰了她不也还睡着? 沈思皓笑着起了身,苏晓婵也不甘示弱地爬了起来。不过,她一边飞快地穿着衣,一边想着,这家中没有公婆长辈的约束,也实在是太幸福了吧?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还想做什么尽管做,想吃什么尽管吃的! 但这样下去也不行,她总不能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是得好好思索一下婚后生活。 沈思皓动作快,穿起衣裳来也没有苏晓婵那么麻烦,苏晓婵还没穿好外裳,他就已经穿戴整齐,还抢先一步转身进了耳房。 看着他的背影,苏晓婵有点儿犹豫,前几天他没回来,她也懒得想那么多。可现在虽说他是个大恶人,毕竟还是她的夫君,而且昨天夜里,他也没逼着她行甚周公之礼! 就冲着这一点,她要不要……呃,向他尽一个妻子的本分?女诫有曰,妇贤事夫,所以,她是不是该侍候他更衣什么的? 可今天她睡过头了,而且他动作也太快,好像完全不需要她的服侍,他自己能把衣裳穿得很整齐,就连他的发髻,似乎也两下三下就挽好了。 苏晓婵莫名就有些失落,明明在娘家的时候,一大家子都指着她呢,药铺里的帐簿和库存册子都得由她经手,家里的大事小事,面上看着都是刘氏在管,实际上苏晓婵却依旧要帮着继母…… 怎么自从她出嫁以后,她好像就变得娘家不疼,婆家不用,而且终日无所事事了呢?苏晓婵这么犹犹豫豫的,沈思皓已经收拾好自个儿,而等到苏晓婵洗漱好,梳好了发髻以后,沈思皓已坐在花厅那儿等着她过去用早饭了。 苏晓婵走过去,坐在沈思皓的对面。 翠儿送了早饭过来,有熬得绵软的香米粥,刚蒸好热气腾腾的炊饼,还有几样佐粥的小菜,一小筐煮熟的鸡蛋,并一碟子切好的新鲜白梨片等等。 沈思皓皱起了眉头。 可还不等他出声阻止,他便眼睁睁地看着苏晓婵拿过了新鲜爽脆又汁多清润的白梨片,唠嚓挵嚓地吃了起来。 沈思皓叹气,苏晓婵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吃完了梨片又开始吃起了用来佐粥的,脆生生的酱腌萝卜片。 沈思皓忍不住说道:「这一大早的你尽吃些生冷之物?」 苏晓婵一怔,生冷之物?也对,白梨片和酱腌萝卜片都是生冷。 苏家世代经营药铺,浅显的药理,苏晓婵也懂。这一早起来不宜吃生冷,还确实是这样,但是她拥有这习惯已经十余年…… 因她早上没什么胃口,若是吃点儿新鲜果子和腌菜什么的就很开胃。为着她总爱吃些新鲜果子,爹爹便令厨下常备着各种果子。 「我……打小儿就这样,已经习惯了。」苏晓婵解释道。 沈思皓面色冷峻,「那也得改了!」说着,他将那几碟子佐粥用的小菜给挪到了一旁,又命翠儿给苏晓婵添了一碗白粥。 苏晓婵看着面前的寡淡白粥,以及白胖松软又淡味的炊饼,这样的早饭,一点儿滋味都没有,怎么吃啊! 她赌气看被他挪到了一旁的酱菜小碟,然后伸出了筷子,想去挟菜…… 沈思皓长臂一挡,便将她拿着筷子准备挟酱菜的手给别开,然后将一个已经剥了壳的水煮鸡蛋放在她的盘子里。 「早饭吃得清淡点,对你身子有好处。从明儿起,我会拟个菜单给翠儿,我知你素来喜食辛辣,这也无妨,我弄些补身的汤药与你吃了就是。可喜食生冷之物却坏脾胃,凭是多少汤药也补不回来的,你……」 苏晓婵看着白白的米粥,白白胖胖的炊饼和白白圆圆的鸡蛋,瞬间一点儿胃口都没了! 「这么说,你是教我明儿再用早饭?」她重重地放下了筷子,不悦地说道。 沈思皓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是清水台医术最好的大夫,甚至方圆三州五郡的人们都要慕名前来向他求医。而他又因医术高超,医务繁忙,对待病患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鲜少像现在这样淳淳诱导。 v第十二章[07.17] 不过,她毕竟是他花尽了心思才娶回来的娘子,所以他还是按压住性子,和声劝道:「你现在尚年轻,身子骨还算康健,不晓得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之所以身子总是有毛病,皆因少时不懂得保养……」 苏晓婵气得快要哭了,「那今儿这一顿也不必吃了!」 沈思皓的脸沉了下来,「怎么说也不听,难道要我收拾你?」 这收拾二字彷似一道惊雷,瞬间炸在苏晓婵的耳边。 她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天在家中听到的那两个婆子的对话,更是出现了一副惨烈的画面,一个可怜的赤裸女人像虫子一样趴在地上,苟延残喘,后背一片腐烂,蜡烛的味道混合着腐肉的味道,熏得人想吐。 「沈思皓!」苏晓婵怒道:「你这混蛋,你,你想怎么收拾我?用蜡烛吗?用铁链还是鞭子,从后背还是从脸开始?还是……沈思皓!你、你这个……」 「你说什么?」沈思皓愣住了。她眼里的厌憎太过浓烈,她吐出的话语也足够让人心惊胆颤,这些全都让他的心弦颤了一颤。 苏晓婵正在气头上,而愤怒又给了她无尽的勇气!她突然站起身,对着沈思皓吼叫道:「你这卑鄙小人,无耻下流,我恨你!」 发泄过后,苏晓婵只感觉一阵空虚,她扶着桌子稳住身形,等着沈思皓的回话。 她绝不想被他收拾,不想变成一堆腐肉而不能痛痛快快地死去!她知道为人妻者,不能违逆夫君,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如今她心底的恶气已出,如果沈思皓一怒之下杀死了她,她倒也能求个痛快! 沈思皓定定地看着她,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什么蜡烛,鞭子,铁链的?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当然,作为一个阅历丰富的大夫,他当然懂得她的,有些男人喜好在床笫之间折磨女子,手段极其残忍…… 但是,她该不会以为他也会那样待她吧?他娶了她,到如今两人也只有那一次鱼水之欢,而那一次,他确实粗鲁了些,所以那一次竟令她惧怕到了这样的地步? 「娘子……」他低唤了她一声。 苏晓婵掩面而泣,「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她转过身去,呜呜地哭了起来。 沈思皓长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你若不想我碰你,那我以后便……不碰你就是了。」 闻言,苏晓婵的哭声顿时一收。 她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正好他也看转头看向了她。苏晓婵立时转过头去,哼了一声,又道:「我才不信你!」 「信不信由你!」大约这顿早饭也是吃不下了,沈思皓心下烦闷,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想了想,他又怕她真生气了跑出去遇到什么危险,便转过头冷冷地看着苏晓婵,「你过门也有几日了,不事夫君,这是你为人妇的道理?给我好好在家反省!无我的吩咐,你便不许踏出这家门半步!」说着,他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哼,这人……居然还禁足了她? 【第五章】 苏晓婵又被气哭了,她也不想吃早饭了,跑回房间趴在床上哭了半日,最后索性赌气将沈思皓的铺盖收拾了,还给亲自抱到了书房。 夜里她早早睡下,还将房门反锁,贴了纸纸条在门上,上书几个大字娘子要好好反省夫君别吵我。 至于沈思皓看了这纸条是怎么想的,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从此,她乐得一个人住。如今她既清静又安全,还不用时时担心被他收拾!而且还可以天天霸占一间大屋,又霸占了一张大床,就连吃饭,她和沉思暗也是各吃各的,再无任何交集! 而沈思皓看起来也是个不肯妥协的,他似乎也默认了这样分房而居的生活? 看起来,他的医馆也不甚忙碌,虽然天天早出晚归的,但他的一日三餐都在府里用。 只是,他虽在府中却从不主动找苏晓婵,苏晓婵也乐得清静。 只是夫妻俩这一冷战,却苦坏了翠儿,见天的当和事佬,夹在老爷和夫人中间,既怕得罪了这一个,又怕那一个不待见! 又过了几日,一向劳作惯了,却又在这家中当够了闲妻的苏晓婵终于觉得浑身的劲儿都无处使,想了想,她决定去厨房给自己做点儿好吃的。 结果到了厨房她才知道,原来沈思皓也在,苏晓婵立即转身就走! 可刚她回到了屋里,又觉得有点儿后悔了。 说起来,这几天沈思皓也没再找过她,再加上正如之前沈思皓指责过她的那样,她已嫁作人妇多日,却一直不事夫君,就算沈思皓是个声名在外的大恶人,可除了洞房那天晚上确实让她痛得要死之外,他并没有做其他的伤害过她的事。 而那天为了早饭而吵架,当时苏晓婵是在气头上才会口不择言的,后来仔细想想,其实他也是为她好,而且也并没有把她怎么样嘛! 所以,刚才她这么一看到他就走了,是不是不太好?那要不要回去?可回去做什么呢,万一他觉得是她先求和的,那可怎么好!再说了,要是真跟他和好了,他又要与她行周公之礼可如何好,那可是真的很痛很痛! 那难道以后她就这么要跟他冷战一辈子吗? 想来想去,最终苏晓婵对自己说,那就再去一次厨房好了,若是他还在,就和他说上一句话,代表她没和他生气! 于是,她又去了一趟厨房,可沈思皓却已经不在那儿了。苏晓婵有些失落,她回到了屋子里,有些闷闷不乐的。 没过一会儿就到了晚饭时分。 如今苏晓婵和沈思皓是各吃各的,所以每到用饭的时候,婢女翠儿就得拎着两个食盒,先去给夫人送饭,再给老爷送饭。但这一天,翠儿拎着食盒一进屋,苏晓婵就觉察出有些不同,不由得奇问道:「翠儿,你拿着什么?」 翠儿将其中一个摆放在苏晓婵面前的桌子上道:「夫人,这些是您的膳食,那一个是老爷的,我待会子给他送去。」 苏晓婵看着翠儿将清蒸淮山,清蒸豆腐,清蒸肉片和一盅清清淡淡的菊瓣菇片蓴菜汤给一一放在自己面前,今天的菜这么清淡啊! v第十三章[07.21] 苏晓婵又嗔了嗅味道,不太高兴地说道:「我有闻到花椒和剁辣的香气了,到底是什么?」 翠儿忍笑,正色说道:「回夫人的话,那是老爷方才在厨下亲手做的剁椒鱼头,吩咐奴婢要趁热送去书房给他。」 「剁椒鱼头?」苏晓婵的眼睛一亮,她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说道:「快打开让我看看!」 翠儿一脸的为难,「夫人,这不太好吧?」 「我就看看,难道我还偷吃了他的不成?」苏晓婵不高兴地说道。 翠儿只得领命,揭开了另外一个食盒。 苏晓婵歪着头一看,只见食盒里放着个大盘子,大盘子里面放着一只被剖开的鱼头,鱼头上铺着切得碎碎的红辣椒,盘子边上码着豆腐,豆腐下半截浸在红汤里。 红白对比醒目,让人看着就非常有食欲。 可是,苏晓婵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傲然说道:「快拿走,我不吃。」说着,她拿起了筷子,挟起了一块清蒸豆腐。 「是,夫人,翠儿告退了。」翠儿忍笑收拾好了另外一个食盒,朝苏晓婵行了一礼,拎着食盒走了。 翠儿一走,苏晓婵的魂儿也飞了。 她嚼着嘴里清淡到,几乎没了滋味儿的豆腐,形如嚼蜡,剁椒鱼头?剁椒鱼头!好想吃,可是…… 苏晓婵看了一下自己面前形状寡淡素白的几道菜,本来还觉得饥肠辘辘的,这会儿一点儿胃口也没了! 这时,翠儿突然匆匆地过来,朝她施了一礼,说道:「启禀夫人,老爷遣了翠儿过来,请夫人过去一同用饭!」 「不……不要了。」苏晓婵艰难地拒绝掉。 可是她真的好想吃剁椒鱼头,所以她好怕自己会答应翠儿的话,得赶紧趁着还能控制自己的时间先拒绝! 翠儿打量着她的面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就过去和老爷一块儿吃嘛!方才老爷做刹椒鱼头的时候,厨下还余了些汤汁,翠儿尝了些……真鲜真辣真好吃!蘸上米饭或者面条什么,真是让翠儿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 她越说,苏晓婵便越是狂吞口水。 最终,翠儿说道:「哎呀,夫人,那个剁椒鱼那么大,想来老爷一个人也吃不完,扔了多可惜,一个胖鱼头得花二百钱呢!您还是依翠儿的劝,过去陪着老爷一块儿用饭罢,免得浪费!」 苏晓婵再也受不了,一下子就站起身,欲盖弥彰地说道:「对啊,那个……本朝太祖皇帝建国时便说过,为妇本分,勤俭持家,所以……可不能浪费了!」 翠儿拼命点头,「可不是,夫人,咱们快去吧,要是迟了,剁椒鱼头凉了就腥了!」说着她便在前头开了路。 苏晓婵忐忑不安地跟着翠儿朝书房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告诉自己,这可不是认输,这是……反正不可以浪费粮食! 主仆俩走到沈思皓的书房,沈思皓正坐在桌前用饭。苏晓婵有些讪讪的,倒是翠儿说了句,「老爷,夫人到了。」 沈思皓嗯了一声,虽没正眼瞧苏晓婵一眼,却也没有任何表情。 苏晓婵坐在他的对面,视线一下子就被桌上放着的剁椒鱼头给吸引住了! 原来,沈思皓已经将那对剖开的剁椒鱼头给分成了两半儿,放在两个盘子里,一个盘子放在他的跟前,见苏晓婵坐定,他便伸出手,将另外一个盛着剁椒鱼头的盘子朝着她的方向推了推。 苏晓婵看了看沈思皓。 沈思皓没有理会她,捧碗就自顾着吃自己的,苏晓婵这才拿过了碗,整个却显得有些拘谨。 站在一旁的翠儿盯着自家老爷看,用眼神说道:老爷,我好不容易才把夫人请来,方才您许给我的二百钱打赏,待会儿可要给我呀! 沈思皓颌首,翠儿顿时欢天喜地的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了苏晓婵与沈思皓两个人。 见苏晓婵似乎还要纠结,沈思皓挟了块薄透的鱼肉,蘸了点汤汁,然后动作一滞,那鱼肉上的红汤便慢慢凝结着,还沿着鱼肉慢慢地往下滑。 哎呀,那块鱼肉要掉了! 苏晓婵鬼使神差地张大了嘴,看着那汤汁,一脸的心疼!虽然还没吃,但这道菜肴红彤彤又浓郁的汤汁,莹白薄透的鱼肉,以及扑面而来的葱气,乾红椒的呛香气,花椒的香气,太诱人了! 沈思皓笑了笑,将那片鱼肉塞进了自己嘴里,细细品味了起来,「好吃!嗯,要是能配上一盅黄酒,许是更好!」他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苏晓婵立时反驳,「吃辣的剁椒鱼头,需得配上冰藏过的桃花酒,若是在酒杯里放上一粒腌梅子,那味道才好!」 沈思皓看也没看她,兀自又挟了块鱼肉塞进嘴里,还一边吃一边说道:「你都没吃过我亲手做的这道剁椒鱼头,哪里知道什么酒配它,总要自己试过才知道合不合适!」 苏晓婵有些不服气,不过,他说得对,合不合适总要试过才知道。于是,她也挟了块鱼肉,小心翼翼地吃了。 真的好好吃!泡椒是腌酸的红椒,看着红彤彤,实则微辣劲酸,再配上用恰到好处的花椒提鲜,又佐以小香葱调味,这鱼肉也太好吃了! 「下回我调好浸了梅子,又冰藏过的桃花酒,再配这剁椒鱼肉……你试试,再找不出更配它的酒水了!」苏晓婵不服气地说道。 沈思皓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依旧不看她,却淡淡地说道:「下回不做剁椒鱼头了,上个月泡的剁椒,送了半坛子去给岳父,前几天做了一回……喊你来吃你不肯,我自个儿吃了,如今这是最后一点儿泡椒了……」 苏晓婵听了,面上不由得有些讪讪的,还带出了几分懊恼之色,心中暗自后悔,要是她一早知道他的手艺这么好,至于错过那一顿,现在,看嘛,剁椒没有了! 不曾想,她却听到了他那清泠泠的声音说道:「下回做白椒烤肉吃。」 苏晓婵好奇地问道:「白椒?甚么是白椒?我只见过红椒青椒……还有一种黄色的辣椒,却从未见过白椒……」 沈思皓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v第十四章[07.23] 苏晓婵便又有些期待起来,她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自己身上,这才松了口气,开始细细品尝起这道剁椒鱼头。 殊不知,沈思皓也松了一口气。还真没枉费他这段日子以来拜味仙楼大厨为师,一口气做废掉了十几份鱼头,才烹饪成功…… 都说女人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必须要先抓住他的胃,怎么到了他这儿,却全然相反呢? 不过,她专心吃鱼的样子确实好可爱! 这一天的晚饭,苏晓婵吃得很满足。 但她也不是没有担心的,只是当她和和沈思皓吃完晚饭以后,沈思皓并没有像她想像中的那样,直接说他要搬回来住。他只是交代了一下翠儿,让她去准备,道牛乳桃胶,然后要盯着夫人在睡前饮下,还要漱口等等,便起身走了。 苏晓婵这才放下了心,却又觉得有点儿不安。 她娘亲去得早,爹对填房刘氏不太看的上,有时候气极了也顾不得下人或者孩子在场,该斥责斥责,该责罚责罚。 但苏晓婵却记得,爹爹对她亲娘却是极好的。娘亲身子不好,常年卧病在床,爹爹恨不得一日三餐都亲手做好了喂她吃…… 所以夫妻间的恩爱,是不是就代表着有人在乎自己的一日三餐呢? 想到这儿,苏晓婵不禁有些面红,呸!大恶人一个,谁要和他夫妻恩爱。 呃,那明天还要不要和他一起吃饭,白椒烤肉?白椒到底是什么,好想知道!犹豫了大半天,苏晓婵还是决定试试白椒烤肉的滋味儿! 接下来她又想,明天的晚饭他要做白椒烤肉,那她就空着手去吗?也不太好吧,要不要准备点酒水呢? 白椒定然也是辣椒的一种,酸甜可口的果子酒与辣口的菜肴是再合适不过了!不若她准备点一壶葡萄酒?葡萄酒是以前她在娘家的时候自酿的,再准备几个酸橘子?将酸橘挤汁儿浇入葡萄酒,佐以蜂蜜调味,那味道可是一绝! 这么一想,苏晓婵不禁开始期待起明天的晚餐来。 但很快,她又告诫自己,明儿晚膳的葡萄酒可得少备一些,果子酒喝着味道酸甜,所以不知不觉就会喝多,一喝多就容易上头,一上头就怕,万一沈思皓又现出了恶人本性怎么办?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真是人大恶人吗?她嫁给他已经快一个月了,除去洞房那一夜确实难捱,以及他这人常年面上冷冰冰不爱说话之外,不见他有多恶!会不会是有人恶意中伤他,这大恶人之名究竟是怎么坐实的,苏晓婵万分好奇。 苏晓婵心心念念地想着沈思皓的白椒烤肉,可一连等了好几天,却完全不见沈思皓有做这道奇怪菜肴的打算。她倒是有心想催促,却又拉不下脸来,几次明示暗示也不见他有所回应。她苏晓婵也是要脸面的人,不做就不做,难道还求着他了? 于是,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温热的气氛又变得冷冰冰的了。 苏晓婵觉得,她也不能白吃了他做的那两道菜,所以从那日起,凡是她亲手做的菜肴,必会吩咐婢女翠儿给沈思皓送一份去。她也从每日躲在屋里用饭,改为在花厅里和沈思皓一块儿用饭。 一起用饭又怎么了,反正她是不会理他的。 就这样,虽说两人在一块儿用饭了,可还是各吃各的。 虽说沈思皓隔三岔五的也会做些辣口菜,什么泡椒小葱酿肉丸,辣萝卜馅儿的糯米饼,而且都会赠与苏晓婵一份,但苏晓婵没吃上白椒烤肉,总觉得有些意难平。 而沈思皓的厨艺是真的好,但凡做上一次菜肴,总能令苏晓婵多添一碗饭,有时还忍不住要添两碗。在这样的时刻,她总要故意磨磨蹭蹭的等他吃完了,走了以后,才吩咐翠儿悄悄地给她添饭。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了下去。 苏晓婵隐隐觉得她和沈思皓之间的关系有点儿怪怪的,谈不上有多好,也并不是非要你死我活的。关键就是洞房夜沈思皓给她带来的痛苦实在是太不堪,以及他终日阴沉着的脸色也让她无法亲近。 以至于每每与沈思皓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地要找个理由溜走。 【第六章】 不知不觉,一转眼,苏晓婵嫁到沈家已经三个多月了。她好想爹爹,也想弟弟,但是相心要回娘家,还得他同意吧? 最近一次回娘家,还是她回门的时候,那次在娘家闹得很不愉快,她若再提回娘家,他会答应吗? 可是不开口,她又不能回去,要不,找时间跟他提一提?可万一他又要拉着她行周公之礼可怎么办,苏晓婵纠结了。 想来想去,苏晓婵终是决定鼓起勇气一试。 这天用晚饭的时候,见坐在对面的沈思皓神色尚可,苏晓婵忍了又忍,犹豫了又犹豫,最终期期艾艾地问道:「哎,我我好久都没回过娘家了,那个,那个……」 沈思皓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吃着饭。 苏晓婵踌躇了半日,见他始终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由得心灰意冷了起来。她不再提这事儿,也垂下了头慢吞吞地用筷子挟着饭粒儿一颗颗地吃着,饶是今儿的淮山蒸肉饼非常美味,可她只觉得味同嚼腊。 沈思皓倒和从前一样,用完饭便起身先行离去,苏晓婵磨蹭了好一会儿,到底没了味口,便也噘着嘴儿回了房。 没过一会儿,婢女翠儿端着个托盘过来了,「请夫人安,老爷让翠儿送了红枣羹过来,这书也是老爷让捎来的,夫人看看?」 闻言,苏晓婵睁大了眼睛,红枣羹?好吧,沈思皓吩咐翠儿每天夜里给苏晓婵做一盅炖品,有时是雪耳莲子汤,有时是桂花藕粉,或是芝麻核桃糊。苏晓婵最爱吃的便是红枣羹了,那是用乾红枣和红山果做的,成品红艳艳,酸酸甜甜,浓稠稠的羹,味道极好,苏晓婵很是喜欢。 可是,书?沈思皓让翠儿送书来给她看,什么书? 苏晓婵正疑惑,翠儿将托盘放在桌上,先将红枣羹放下,然后才将书拿起,恭恭敬敬地递给苏晓婵。 v第十五章[07.26] 于是苏晓婵就看到了靛蓝底的书皮上写着四个大字周公之礼,她吃了一惊,白净的面皮顿时红得如同那红枣羹似的,还惊呼了一声,「啊!」 翠儿一怔,问道:「夫人?」 苏晓婵红着脸看向了翠儿,突然醒悟过来,翠儿不识字。她连忙呵呵笑了两声,抢似的夺过了那周公之礼,结结巴巴地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出去吧。」 翠儿觉得夫人有点怪怪的,不过她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抱着空托盘出去了。 苏晓婵紧紧地攥着那书,慌慌张张地跑去把房门关上,还上了闩,这才靠在门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沈思皓还真不要脸,他早不给,晚不给这书,偏偏在她开口说想回娘家的时候给,这不摆明了他就是要和她行那周公之礼?呸,坏人,苏晓婵气恼地将那书一扔。 书本被掷于地面,扉页处翻开,露出了半隐半现的图像。 苏晓婵的心儿怦评狂跳,她本想当作非礼勿视,奈何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纠结了好一会儿,终是红着脸儿蹲下身,将那书捡了起来。 她随意翻开了一页,只见画面上画着裸身的一对男女交缠在一起,女子秀颈长伸,头往后仰,胸脯高耸,一对儿乳尖颤巍巍地立着,一条秀美的长腿被男子架在肩上,私密之所与男子那物交接半入。 苏晓婵只瞧了一眼,便捂住了胸口,那画面太过刺激,她只觉手软脚软,呼吸急促,靠着书架,有些不知所措。 心底有奇怪的感觉泛起,她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这册子还真是画工精美得紧,只是女人面上为何带着享受与媚惑之态?这种事,难道不是痛得紧吗?苏晓婵心生疑惑,便忍着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又翻了一页。 哎哟,下一页,这对男女换了地方,看起来像是在假山的角落里,女子上身穿得十分整齐,下身却是光溜溜的,她伏在假山上,男子从背后抱着她,抓着她的双乳,两人私密处相接紧密。 苏晓婵再不敢看了,再看下去,她的小心肝儿就快要从喉头跳出来了。她合上书页,深呼吸,再深呼吸,然而她身子酥软到无力支撑,心里却将沈思皓骂了个够,这个坏人,居然用这个来威胁她。 可是,她确实很想回家呀。 苏晓婵喘了好一会儿的粗气,才将心房处莫名的邪火压下,好不容易缓了些,她便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要不要答应他,要不要?不要不要,痛死了!可是不答应他就不能回娘家,但她想回家看爹爹,看弟弟。 那就答应了他?反正上一回她虽然被痛得要死,也没真死,就答应他一次? 真等到苏晓婵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又瞄了一眼桌上的更漏,已是子时了?那沈思皓岂不是已经睡下了?她慢慢冷静了下来,既是这样,那就再拖上一日? 不如开门去看看,万一他还没睡?虽说这会已经很晚了,但说不定就因为太晚了,他为了想睡觉就不那么折腾她?所以时辰晚了也是有好处的。 这么一想,苏晓婵决定打开房门看看,如果书房那儿还亮着灯光的话…… 她走到门边,吱呀一声打开了门,然后被吓了一跳。 长身玉立的沈思皓就站在门口,他薄唇轻抿,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他那放肆而又富含侵略性的目光先是扫过了她的脸,她的脖子,最后看向了她的手。 苏晓婵一呆,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手上拿着的书。 书被翻开,书页上的那对男女正裸着身子在花园里荡秋千,女人坐在秋千上,男子站在她身后,双手由后向前抓揉着女人的双乳。 「啊!」苏晓婵被吓了一跳,脑子一下子空白,直接就把那书塞进了沈思皓的怀里,然后转身逃了。 她一口气逃到了床边,飞快地爬到了大床的最深处。 沈思皓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他拿着书,反手关上门,落了闩,缓步走向了里屋。 某人躲在大床上,整个人都躲进被子里,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沈思皓走过去,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抽走了紧紧裹在苏晓婵身上的被子,用命令的语气低声说道:「看着我。」 苏晓婵红着脸扭过头来,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头埋到了枕头下。 「想好了?」沈思皓意味不明的问道。 苏晓婵心道,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想好。也不愿意想。 「你若不愿,我走就是。」沈思皓又淡淡地说道。 然后,苏晓婵感觉到身畔人似乎真的起了身,还朝着外头走去。 她急了,现在都已经子时了,要是今天不那个,再落到明天,得她放低了身段去求他不说,还不知道他要怎么折腾呢。 「想好了。」苏晓婵赌着气掀开了枕头,曲着腿儿坐在床上,气鼓鼓地看向他。 果然,沈思皓已经站起身,而且都已经走到屋子中间。听了她的话,他站住了,转过头看向她。他的眼神变得幽深而灼热,彷佛酝酿着暴风雨。 「当真?」他问道。 苏晓婵咬唇,点头,「是。」 沈思皓微微一笑,又朝着大床走了过来,他在床边坐下,伸出手缓慢,却坚定地阻止了想逃进大床深处的苏晓婵,并且将她拖到了他的怀里,然后扳过她的下巴,粗暴地吻了过去。 他一边胡乱地吻着她,一边快速除去两人身上的衣裳。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婵儿,你好棒,我好生喜欢。」沈思皓抱着她喃喃低语,不时亲吻她的脸颊,肩膀,彷佛她是一块诱人的糖果。 苏晓婵累得不想说话,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思皓缓过来之后,起身倒了温水来,给她擦洗干净,换上轻软的中衣,然后拥着她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第二天,苏晓婵睡了整整一天才缓过来。她讨厌他,居然让自己失禁,她也讨厌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那么羞耻?她不想再见他,再也不想,她一个家教甚严的大家闺秀,快要被他调教成荡妇了。 v第十六章[07.30] 苏晓婵又重新端起了架子,她再不给他一点好脸色看,哪怕他做了她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可是,只过了一天,她就投降了,因为沈思皓不但做了她最爱吃的红烧肉,而且还说要带她回娘家。 这日一早,苏晓婵起了个早,在翠儿的服侍下换了出门穿的织锦衣裳,又盘了个好看的堕马髻,簪了几只水头极好的翡翠,对着镜子照了好几回,这才欢欢喜喜地朝外走。只是,她刚走到二门外,就被吓了一跳。 地上放着各式礼盒,堆得和小山似的,两个看起来有些面善的婆子正在将这些礼盒往外头搬。 沈宅不大,却也有四进,府中签了长契的仆人虽说只有服侍苏晓婵的翠儿,以及沈思皓的跟班儿老李,加上门房老江三人而已。可翠儿一人也忙不了整个沈宅后院的活,所以苏晓婵在料理家务的时候,常让门房老江去外头雇几个婆娘进来帮着做些洒扫的粗活。 所以这两个婆子,苏晓婵是认得的。 而那两婆子见了苏晓婵,一边忙不迭地朝她行礼,一边称赞道:「沈大官人好大的手笔,陪娘子回趟娘家便置了这许多礼品,许是一辆马车也拉不完。」 另一个婆子掩嘴笑道:「沈夫人当真好命。」 好命?苏晓婵敷衍着笑了笑,心里却自苦不已,想回趟娘家还得在床上讨折腾,哎,这样的好命,谁想要她马上奉送。 苏晓婵捏着帕子跨出了二门,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袭新衣,更是显得玉骨丰姿的沈思皓,也不知怎的,苏晓婵突然面红了。 只是,眼前的沈思皓又变回了那个冷冰冰,黑口黑面的恶郎君,彷佛夜里的狂野与他无关似的。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面如寒冰一般,浑身上下都透出了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 苏晓婵莫名其妙,心想他这人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到底做什么呢?再说了,婆子们都已经把东西都搬上了后头的马车,他怎么还不动呢?苏晓婵有些疑惑,便朝他伸出了手。 沈思皓剑眉紧蹙,正想事儿呢,突然一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朝他探了过来,他一怔,转头看到了苏晓婵。 沈思皓一笑,只是方才心中所想还没来得及放下,再加上他还不习惯她在人前如此自然地与他亲近,故此有些迟疑。 苏晓婵心里老大不愿意了,「走不走,再磨蹭下来我今儿可就歇在娘家了。」她噘着嘴儿不高兴的说道。 「你作梦。」沈思皓低声说道。 闻言,苏晓婵顿时怒目以视,沈思皓则轻笑了起来,他搀扶着她上了前头的自家马车,后头那辆用来驮礼盒的马车是临时借来的,连着车夫也是一块儿雇的。 而苏晓婵刚一上马车,还没来得及撤手,沈思皓倒兀自松了手。 苏晓婵气得柳眉倒竖,不过转念一想,不管了不管了,还是先回家去看看爹爹和弟弟,要找沈思皓算帐也得等她从娘家回来再说。 于是,沈思皓骑了马儿,护送着两辆马车朝着苏家而去。 到了苏家,沈思皓去了书房和苏老爷说话,苏晓婵则去了后院。引路的婆子说多了几句,苏晓婵才知道,原来已经出阁的苏云妙今天也在?她行至花厅,却见继母刘氏正与苏云妙泪眼相看,也不知正在说些什么。 见苏晓婵来了,刘氏与苏云妙当即闭了嘴。 苏晓婵向刘氏见了礼,刘氏应付了几句,抹了把眼泪站起身对苏晓婵说道:「大姑奶奶远来是客,坐下吃盅茶,妙儿陪着你,我去厨房看看去。」 「二娘,弟弟呢?」苏晓婵又问。 刘氏叹气道:「我待会子就叫他来,大姑奶奶给劝劝吧,这些日子,晓轩于功课上总不长进,天天挨老爷的板子。」刘氏离去以后,只剩下姐妹二人面面相觑。 苏晓婵与苏云妙的关系一向不怎么样,但两人好歹也做了几年的姐妹,且前些日子苏云妙出阁的时候,原苏晓婵也想回娘家来帮帮忙什么的,奈何那些日子她和沈思皓的关系还很差,她直接被沈思皓给禁足了。 所以苏云妙出嫁的那天,苏晓婵没能回娘家,倒是沈思皓回来吃了喜酒。 此刻她本有心想问问苏云妙在婆家过得好不好,可转念一想,方才她不是正与刘氏抱头痛哭吗?那想必是嫁到了婆家之后过得不好? 苏晓婵也就没开口,她无意识地把玩着手腕上的一串红珊瑚串珠手镯,那珊瑚颜色正,衬得她皓腕如雪,美不胜收。 苏云妙的目光一直黏在苏晓婵的身上,自打她进门,她就一眼不错地盯着她。 她发现苏晓婵变了,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和娇羞,变得娇艳动人,整个人彷佛盛开的花朵,姿容艳丽还散发着独特的芬芳气质。 再瞧瞧苏晓婵的穿着打扮,既精致又贵气,衬得整个人又娇又贵,这通身的气派,哪里像个被恶郎中虐待的人。 所以苏晓婵嫁人之后,并未遭到虐待,反而很受宠? 苏云妙心里不免又酸又嫉妒,都是苏家的姑娘,又都是前后脚嫁的人,为何嫁人后的待遇完全不同。 「大姊?」苏云妙忽然出声,吓了苏晓婵一跳,「妹妹有事?」 「大姊好手段,把姐夫驯服得跟大黑似的,又乖又听话。」苏云妙冷冷地说道。 大黑是苏晓婵养过的一条狗,苏云妙刚来苏家的时候大黑总对她叫,她非常讨厌大黑。 但是苏晓婵很喜欢大黑,大黑是她母亲去世那年她在山上捡的,当时奄奄一息,是她费了老大劲儿才给救活了的,是她的宝贝,只是后来莫名就不见了,她还伤心了好久。 苏晓婵心生不悦,「妹妹这话可别叫你姐夫听到,他脾气不好,若是哪天妹妹有什么把柄落他手里,可别怪大姊救不了你。」 这苏云妙怎么回事啊,说话一点儿没分寸,人跟狗能比吗?虽然她不喜欢沈思皓,可他是她夫君,骂她夫君是狗,那她成什么了。 苏云妙啧啧两声,「还真是嫁夫随夫,护得紧呢。」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晓婵,眼神阴沉复杂,与之前的她大有不同。 v第十七章[08.04] 苏晓婵实在料想不到,不过几个月功夫,苏云妙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之前她虽刻薄些,但到底还是有着姑娘家的矜持,说话行事都有分寸,如今句句夹枪带棒的跟街边儿的粗俗婆子似的,让人不喜。 苏晓婵不想和她说话,便没接腔。 过了一会儿,苏云妙又开了口,「大姊这红珊瑚珠串可真好看,姐夫送的?」 苏晓婵顿了顿,淡淡地应道:「戴着玩儿罢了,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儿。」 几十两银子一只的串珠手镯,这苏晓婵竟然还说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儿。这赤裸裸的炫耀深深刺痛了苏云妙的心,气得她胸闷,恨得她暗咬银牙。 其实是苏云妙误会了,苏晓婵并不知道这手串的价格。 沈思皓给了她好几个装满了首饰的匣子,各式的珍珠,琉璃,翡翠,玛瑙居多,好些都是苏晓婵不认得的。 而这串珊瑚串珠儿,因颜色纯净又艳丽,苏晓婵觉得很衬自己的裙褂,这才戴了来。 可落在苏云妙的眼里,「姐夫待大姊可真好,之前大姊还寻死觅活不想嫁呢。」苏云妙的语气更加含酸了。 苏晓婵皱起了眉头。 这时,一道奶声奶气地声音响了起来,「大姊。」小弟苏晓轩欢呼着冲了进来,直扑到苏晓婵怀里,撒娇,「我好想你!」 苏晓婵不想理苏云妙,于是抱住了苏晓轩,笑咪咪地说道:「我也想弟弟了。」 苏晓轩吸了吸鼻子,泫然欲泣,「大姊,你可回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晓婵笑着点点他的鼻子,「怎么会见不到,我这不就回来了。」随即,她发现苏晓轩瘦得吓人,圆脸变成了小尖脸,整个人又黑又瘦跟猴儿似的。 「怎么瘦成这样了,是不是没有乖乖吃饭?」苏晓婵心疼地问道。 苏晓轩迟疑地看了眼苏云妙,似乎有些怕她。 「看我做什么,是我不给你饭吃的吗?」苏云妙正在气头上,语气又冲又凶,苏晓轩被她骂得快哭了。 苏晓婵很是不满,她站起身,牵住苏晓轩的手,柔声哄他,「别理她,走,我们去花圜玩儿。」苏晓轩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七章】 到了花园里,苏晓轩才委委屈屈地说道:「大姊,你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和爹爹了。」 苏晓婵道:「因为我嫁人了,姑娘家家的出了嫁,就不能总是住在娘家了嘛。」 「那为什么二姊也嫁了人,却还天天住家里?」苏晓轩的嘴巴翘得更高了。 闻言,苏晓婵好奇地问他:「什么,你二姊天天住家里?」 苏晓轩叹气,「嗯,二姊出嫁后,从三天回门起就一直住在家里,大姊,你也回来住好不好?」 「你二姊为什么要住家里,她婆家,她夫君也同意她住家里吗?」苏晓婵又问。 苏晓轩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反正二姊回来住了没几天,就有个黑脸的婆子跑咱家里来了,家里的婆子们说,那个就是二姊的婆母,二姊的婆母在咱家又哭又闹还躺地上打滚,可凶了。」 苏晓婵好奇地道:「这是为什么?」 苏晓轩抓着苏晓婵的耳坠玩儿,「好像是要二姊和她回家去,可二姊不干,说他们家是骗子,连张像样的床都没的睡。」 「不会吧,当初不是说,罗家有间四进的大屋,还有几个庄子,家境很好吗?」 当初刘氏想要昧下苏晓婵的嫁妆,拿去贴补亲女苏云妙的时候,曾经被苏晓婵给抓了个正着。后来苏晓婵在与刘氏理论的时候,听了满耳朵的你妹妹嫁的也是大户人家,谁稀罕你这点嫁妆之类的话,所以苏晓婵一直以为刘氏给苏云妙说了一门好亲事。 苏晓轩摇头,「娘骂她们是大骗子,还说一切都是假的。」 苏晓婵瞪大了眼睛,难道苏云妙被骗了?她原本觉得自己嫁了沈思皓算是倒霉的,可看如今这架势,苏云妙似乎比她还惨。 沈思皓虽然脾气坏人品坏,可说到底却始终没苛待过她,细究起来,其实他待她算好的了。虽然一开始他待她不好,可他知错能改,且重承诺。她说了不乐意他就真的能憋着不碰她,不止如此,他还千方百计哄她开心,她苏晓婵不是傻子,看得出他是真的待她好的。 苏晓婵不禁有一丝庆幸,她忽然想起回门时候爹爹说过的话,爹爹那时候劝她好好跟沈思皓过日子,说将来她会明白的。所以爹爹当时并不是随口说说哄她的,那沈思皓会不会并不如流言蜚语所说的那么坏? 可他做的那些事情确确实实是存在的啊。 沈思皓身上彷佛存在许多的矛盾,实在叫人看不透,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大姊,我不想让二姊住家里。」苏晓轩赌气说道。 「为什么?」苏晓婵有些不明白,再怎么说苏云妙也是他的亲姐。 苏晓轩最喜欢的就是大姊,这些话平时他也不敢和其他人说。如今大姊就在身边,他便将满肚子的苦水全倒了出来。 「她总闹,埋怨娘,还骂我,背地里还骂爹爹,也骂你呢。」 苏晓婵奇道:「你小孩子家家的,她骂你做什么?」苏云妙埋怨刘氏说的通,她骂苏晓轩干嘛,他只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而且弟弟那么懂事,为什么要骂? 苏晓轩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二姊骂我吃里扒外,我也不晓得什么叫做吃里扒外。我去问娘什么叫做吃里扒外,娘也骂我。爹爹又忙,大姊,我好想你。」 苏晓婵哄了他一会儿,想着苏云妙这样一直住在娘家也不是个事儿,婆家再不好,总得回去过日子,嫁人了还住娘家,麻烦事一堆,苏家总是不得安宁。 「放心,我会跟爹爹说,劝二姊回去住的,你再忍忍。」 苏晓轩泄气地道:「二姊才不会回去,只要给那婆子钱,那婆子就走了。」 「给钱?」 苏晓轩点头,「是啊,罗家的黑脸婆子每次来闹,娘都得给钱,不给钱就往死里闹。前一回我听到娘和二姊说,这前前后后都给了几百两出去了。」 几百两,刘氏哪来的钱? v第十八章[08.16] 苏晓婵略一想便能猜到,肯定又是偷拿家里的钱。自她嫁人之后,苏家的掌家大权便落在了刘氏身上,这本来无可厚非,可是她这样大手大脚,苏家能有多少钱给她搬的。 不行,她得去找刘氏,好好把这事儿给理清楚不可。 可苏晓婵还没来得及去找刘氏呢,便下人来报,说有人求见,苏晓婵大为讶异,她刚回娘家就有人来求见,会是谁呢? 花厅里,端坐着一名清丽女子,秀眉紧蹙却满面愁云的。 「菲菲,你怎么来了?」苏晓婵惊喜万分,疾步迈了进去。 清丽女子婉约一笑,起身迎了过来,「婵儿,好久不见。」 二人手牵着手,彼此打量对方。 「你变美了。」 「你变瘦了。」 二人相视一笑,又手拉着手儿一块儿坐下。 楚菲菲是苏晓婵最好的闺蜜,二人相交多年,早已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只是苏晓婵匆忙嫁人,家在外地的楚菲菲又病了一场,根本赶不及前来贺喜。 二人已经快半年没见面了,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 「我不过病了一场,病好了就听说你嫁人了,你说说,怎地如此着急,嫁人也不和我说一声。」楚菲菲性子温柔,埋怨的话也说得温温柔柔的。 苏晓婵叹气,「我也不想这么早嫁人。」 楚菲菲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遍,关切地问道:「他对你,可好?」沈思皓的名声,她是知道的,嫁给这样的男人,也是难为她了。 苏晓婵犹豫了一会儿,叹气,「我也不知道。」 楚菲菲一愣,「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 苏晓婵想了想,道:「他有时候待我挺好的,有时候又……唉,算了算了,不提他了,你呢,你的病好些了?」 楚菲菲顿时愁容满面,「身子受了病,药石可医,可我这心里的病……」说到这儿,楚菲菲顿时珠泪盈眶。 「发生什么事了?」苏晓婵急问道。 楚菲菲靠到苏晓婵肩头,眼眶渐渐湿了,「年前我爹给我寻了门亲事,我心里头不太痛快,因此反反复复地病了这大半年。」 原来她父亲已将她许给一位县令为继室,那县令今年都已经二十八了,膝下有个六岁的儿子,丧妻刚满三年。 苏晓婵听完,心中也十分难受,「菲菲,你说老天为何如此不公,你我二人都是善良之人,时常施舍粮米救人,可为何却都落得如此田地?」 一个嫁给声名狼藉的恶人,一个嫁给带着拖油瓶的鳏夫,没一个嫁得好,唉…… 二人正沉浸在难过的情绪里,忽然进来一个人。 「大姑奶奶回来了,啧啧,瞧这通身的气派,多精致,多贵气呀。哎,这是,楚大姑娘?哟,隔了大半年不见,楚大姑娘也越来越水灵了。」 来人声音粗嘎难听,苏晓婵一听便知是谁,不情不愿地起身行礼,「麻舅母。」 楚菲菲也随着苏晓婵,朝着麻舅母行了一礼。 麻氏没怎么理会楚菲菲,却一把抓着苏晓婵,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通。 她的目光太过无礼,苏晓婵从她手里挣脱开来,浅笑道:「麻舅母怎么来了?」这麻氏一上门准没好事儿,苏晓婵很不喜欢她。 麻氏不以为意,她见苏晓婵大有变化,嫁给了沈思皓几个月,姿色犹胜从前,浑身上下透出了一股子说不出口的妩媚风情,饶是她一个女人见了都心动,若是男人见了,只怕死在她手里都心甘情愿。 咦,男人! 麻氏眼珠子一转,神秘莫测地对苏晓婵笑了笑,说道:「你们聊吧,我找你二娘有事。」说着,她便转身走了。 「晓婵,你这舅母。还和从前一样。」楚菲菲说道,她家原与苏家共处一个胡同,只是后来随父迁到了郡城去。但两人对彼此家中的亲戚什么的还算比较熟悉,故此也认得麻舅母。 苏晓婵苦笑,「非也非也,实在是比从前还要厉害了。」 楚菲菲登时明白,她笑了笑,转过了话题,「咱们不说那些旁的,我问你,你去了沈宅以后可还习惯?」她马上就要顺从父意嫁与他人,却对未来充满担忧,想从苏晓婵的婚姻中找到一些安慰。 苏晓婵明白她的担心,将自己与沈思皓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了她。 「依我看,你别管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听多了无益,我倒觉得,他对你挺好的。」 听完之后,楚菲菲做了总结。 苏晓婵沉吟不语,真是这样吗? 楚菲菲低声说道:「都说君子远庖厨,可你看,他一个大男人能放下身段哄你,还给你做吃的。幸亏你也只和我说了,要是外人知道了,他还得再添上个怕老婆的臭名声。这也是损你的脸面,可你再想想,你是不是得了好?」 苏晓婵红着脸儿绞着帕子,羞答答的说道:「可是他还强迫我。」 楚菲菲还是个待嫁女子,被苏晓婵的话给羞得面红红的,可她却咬着唇儿低声说道:「你既和我说这个,且你娘亲又已经……我少不得要把我娘教给我的那些话说与你听。毕竟你和你二娘是隔了肚皮的,怕是她也不会教这些给你这些。」 「教什么?」苏晓婵一脸的莫名其妙。 楚菲菲见四下无人,便用手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悄悄儿将自己母亲教给自己的那些羞羞的,关于周公之礼的话,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苏晓婵听。 苏晓婵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夫妻间行了周公之礼以后,不管多累多难受,都得由妻子服侍夫君?凭什么呀,他都已经像条狼了,这还有?若是妻子逢月事不能迎合夫君的,需得用手,或是用口来服侍夫君。 楚菲菲羞得面红耳赤,「这些都是我娘说的,你要是敢说出去……」 苏晓婵回过神来,指天划地的说道:「我绝不说出去。」可是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羞得说不出话来了。 v第十九章[08.26] 半晌,楚菲菲轻声说道:「要依我说,沈大夫这条件还是万里挑一的。你看你嫁了过去,家中既富余,上头也没个公婆长辈约束着,家里家外都由你说了算,是不是?至少沈大夫的名声嘛,外头的人都说他不是个好相与的,可那也是外头的人说的。你是他的枕边人,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难道不该是你说了算的?」 好友的话,让苏晓婵如醍醐灌顶,她呆愣愣地坐着,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菲菲的话,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难道不该由她说了算? 楚菲菲又道:「就算沈大夫他恶名在外好了,可到底也没有沾花拈草的风闻,想来他也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你啊,为什么不好好珍惜他,认认真真地和他过日子呢。」 闻言,苏晓婵犹豫了。 与闺中好友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太快,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分别的时候。送走了楚菲菲,苏晓婵有些伤感,后来她带着弟弟跟刘氏,苏云妙一块儿吃晚饭的时候,又因为苏云妙发脾气,最后饭也没吃好。 沈思皓在前院递了话过来,说要回去了。 苏晓婵的情绪非常低落,她牵着弟弟出了二门,看到了与沈思皓同站在二门处的爹爹。 不过半年不见,爹爹便华发从生,五十不到的人,已然是满头白发。 苏晓婵忍不住心酸。 然而苏老爷看到了光鲜美貌的女儿,却是满心欢喜。他看着女儿,犹如看到了逝去多年的亡妻,不住地含泪点头,「乖女儿,平时要多听女婿的话,把身子骨养好些。你娘见你寻得如此佳婿,便在九泉之下,必也是快活的。」 苏晓婵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然而沈思皓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凌厉凶煞无比,而且还冷冰冰的,苏晓婵被他一吓,眼泪便一收。 「岳父不必挂怀,横竖两家隔得也不远,娘子隔三岔五的就会回来看看的。」沈思皓说道。 苏老爷摆手,「总是回来也无益,哪有出了嫁的姑娘见天的往娘家跑的。你啊,把医馆顾好,再把婵儿的身子调理好,早些开枝散叶,便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 「小婿全听岳父的。」说着,沈思皓还恭恭敬敬地朝着苏老爷行了一礼。 苏晓婵的脸色便由青转红。 谁要跟他生孩子,爹也真是的,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干嘛。 这边沈思皓搀扶着苏晓婵,要她上马车;而那一边,苏晓轩却挣脱了刘氏的手,扑到苏晓婵怀里,哭着闹着非要跟大姊去。 这么一来,所有的人都变得尴尬了起来。 苏晓婵被弟弟紧紧拉住,想松开却又舍不得;而刘氏百般哄不住苏晓轩,一时来了脾气,又骂开了,还伸手狠狠地打了儿子几下子,苏老爷怒斥刘氏,苏云妙不敢公然顶撞继父,便在一旁指桑骂槐地骂管家。 好些坊间乡邻听到苏家里乱成了一团,纷纷驻足在大门外,也不敢进来,只扬长了声音几头劝。 场面变得十分混乱。 沈思皓阴沉着脸,一手牵着苏晓婵,一手抱起了苏晓轩,疾速走了几步,将她们姊弟俩送到了马车前,又冷冰冰地说道:「先带弟弟上车。」 苏晓婵一怔,她万万没有料到,他会主动出来帮她处理这这烂摊子。可是让他看到她一家人闹成这样,也太丢人了。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听从了他的话,先是就着他的搀扶上了马车,然后又接过了被他高高抱起,又递了过来的弟弟。 沈思皓转身朝苏家走去,苏晓婵急忙叫住了他,「你等一下,二娘好歹也是后院主母,你莫慢待了她,毕竟也要靠她来打理爹爹的衣食住行。」 他顿步,回首,突然朝她一笑,「我晓得。」 「大姊,我害怕。」苏晓轩眼泪汪汪地说道。 苏晓婵道:「不怕,有大姊和姊夫在,你怕什么?不许哭。男子汉可不能哭。」 苏晓轩眼泪汪汪地点点头,趴在大姊肩头,闷闷地说道:「我喜欢大姊,为什么大姊不常回家来住?我不喜二姊,可二姊却天天在家里,不是骂人,就是摔东西。」 苏晓婵叹气,拍了拍弟弟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外头安静了,沈思皓也回来了。 他隔着马车的帘子,对着马车里的姊弟俩说道:「我和岳父说了,弟弟就去我们家里小住几日,我会管一管他的功课。」 苏晓轩顿时欢呼了起来,「谢谢大姊夫。」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可以不用天天对着凶巴巴的二姊和天天唠叨个不停的娘了。苏晓轩靠在大姊怀里,抽噎了两声,困得闭上了眼睛。 「那我爹他们……」苏晓婵担忧地问道。 沈思皓清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无事,横竖过几日岳父也要远行,等岳父回来,再把弟弟接回家去,你们坐稳了,咱们这就走。」 苏晓婵看了自在她怀里倦极而睡的苏晓轩,低声说道:「谢谢你。」 帘子外头突然没了动静。 苏晓婵一怔,她正想撩起帘子看看,不料,她却听到了一声不轻不重的,用鼻息喷出来的哼? 也不知怎的,苏晓婵突然就觉得如坠冰窟,她那伸向了车门帘子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她根本就不用掀开帘子看,也能知道此时沈思皓必定臭着一张脸。 但这是为什么呢?刚才他不还替她解了围,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这人怎么这样反复呀。 马车缓缓而行,苏晓婵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尽管她还是觉得沈思皓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却又想起楚菲菲临行前的话。是啊,不管她多么不愿意,可她最终还是嫁给了他,与其终日抱怨自己命苦,倒不如理清了这如乱麻一团的现状,然后好好生活。 毕竟爹爹是真心疼爱她,绝不可能将她推入火坑,而沈思皓这人,就算是性子古怪,可这么半年相处下来,他也没亏待过她,所以苏晓婵打定了主意。 回了沈家,苏晓婵莫名其妙地就松了口气,她召来了翠儿,让她赶紧把西厢房收拾好了,把弟弟安置在那边,这才精疲力尽地回到卧房。 沈思皓已经洗漱完毕,靠在床头看书。 v第二十章[08.31] 苏晓婵想起了自己今天才下定的决心,于是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用自认为平缓地语气问道:「你还没睡?」 沈思皓啪一声合上了书本,将那书随手放在了床边的多宝阁上,然后他朝她伸出手了。苏晓婵一呆,她看到了被烛光映照得熠熠生辉的他的双眼,像极了昨天夜里陷入情欲之中的他的眸子,危险而又热烈。 苏晓婵以为他要和她行周公之礼,心里头便有些不安,全然忘了方才的决心,转过身小声说道:「今儿乏得很。」白天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实在没心情。 一股大力袭来,苏晓婵被沈思皓捉住手臂,然后不由自主地朝着大床扑去。她哎呀了一声,然后发现自己已经被他给压在了床上,她又惊又怒,想要挣扎,「沈思皓,你……」 然后她的声音便是一顿。 原来沈思皓的大手已然按上了她的后腰,而且还不轻不重地按摩了起来,只是几下,苏晓婵便觉得腰盘子酸痛不已,他又按了几下,她就舒服地叹了口气。 这人想要给她按摩就直说嘛,干嘛让她误会?真舒服,被他按了这么几下,好像一整天的劳累都消除了似的。 沈思皓的手,宽大而又温暖干燥,力道合适,按摩的位置也合适,苏晓婵很快便全身松快了许多,竟然还出了一身细汗,身子舒爽极了。 苏晓婵犹豫了半天,低声说了句谢谢你,然后就开始绞尽脑汁的想,要怎么样才能好好跟他谈一谈呢? 殊不知,她这声谢谢你刚一说出口,沈思皓便又冷冷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苏晓婵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床上爬起来。果然,她房里已是空无一人。苏晓婵气得擂了擂枕头,心道沈思皓你有种别进我的房,然后她气呼呼地去净房沐浴去了。 结果等她沐浴好了,他却依旧没回来,她只得又气呼呼地睡着了。 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苏晓婵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身旁衾暖枕温,想来后来他还是回来歇了,只是早上起的早? 哼,她都打定主意要好好过日子了,他最好识相点,要是昨儿夜里他敢不回屋里睡,那她就再也不与他行周公之礼了。 洗漱过后的苏晓婵,一边梳理着自己的乌黑长发,一边忿忿不平地想道,脸儿烧得通红。 昨天夜里睡得好,她只觉神清气爽,心情也好。 沈思皓已经不在卧房,想来已经起了,不知道弟弟起了没有,一个小孩子住在陌生的地方,会害怕吧,苏晓婵连忙洗漱好,去找苏晓轩,不料刚出门,便遇见了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姊早,看,姊夫教我打拳。」苏晓轩奶声奶气地说道。 原来,沈思皓一大早便起床去陪苏晓轩去了,两人刚从前院回来,都出了一身汗。 苏晓婵连忙拿了帕子给苏晓轩擦脸,「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快去把衣裳换了,当心着凉。」 沈思皓扬声吩咐道:「翠儿,带他去沐浴。」 翠儿过来,领走了苏晓轩,小花园里便只剩下了苏晓婵与沈思皓两人。也不知怎么的,沈思皓的目光一直盯着苏晓婵手里的手帕子。 苏晓婵被他看得不自在,突然她福灵心至地拿起了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沈思皓这才笑了,满眼宠溺地看着她,可苏晓婵却有些笨拙,不知如何是好。 沈思皓微微一笑,说道:「我给晓轩布置了功课,待会子咱们用了早饭,老江会陪着他在家里温书,你跟着我去一趟医馆,好歹嫁过来也三四个月了,医馆里的人还没见过你。」 闻言,苏晓婵眼睛一亮,去医馆?好呢,这几个月她被他禁了足,日夜被关在府里,闷也闷死了,能出去走走看看是好的,最好还能找点儿事做。 她连连点头。 不过一会儿,等到翠儿把苏晓轩收拾好了,夫妻二人便带着弟弟一块儿用了早饭。跟着沈思皓先是把苏晓轩带到了前院书房,好生交代了老江一番,这才让苏晓婵带着翠儿坐上马车,由他陪着一块儿去了医馆。 【第八章】 这是苏晓婵第一次来到医馆,当她看到沈记医馆的门还没开,已有数十人在医馆门口排起了长队,而且多以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之人居多时,忍不住震惊了。 苏家开了间百年药铺,而且从老掌柜请辞以后,苏记药铺一直都是由她亲自打理帐簿。 久而久之的,她也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光是从如今排在门口的这一众全是贫苦人家打扮来看,苏晓婵便知道,沈思皓今天是要作赔本儿生意了。 她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向他,却心想这可如何是好呢?他一向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么多穷人来找他看病,万一他们付不起诊金,那他会不会把病人赶走呢? 沈思皓看也没看这些人,他迳自上前拍开了医馆的门,然后引着苏晓婵进了医馆,身后有人叫嚷道:「哎,沈大夫先给我看看吧?这积食了好几天也忒难受。」 苏晓婵随着沈思皓回头一看,是个身材肥胖,穿着绸缎长袍的中年男子,还不待沉思暗开口说话,那男子陡然得见苏晓婵,便是一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好标致的小娘子。」 见这人色眯眯的,说出来的话还那样轻挑,苏晓婵顿时变了脸色。她连沈思皓也不想理了,垮着脸儿拉着翠儿便跨进医馆。 随即,身后传来了哎哟的惨叫声,苏晓婵回头一看,只见沈思皓正沉着脸,负着双手,跟在她身后也跨进了医馆,而方才那个肥胖的中年男子则倒在地上,正抱着腿儿杀猪似地喊着,哎哟,沈思皓杀人啦,救命啊之类的话。 沈思皓把那人给踹了一脚?要不那人为什么抱着腿哭嚎,好似断了肢似的? 苏晓婵怕惹麻烦,便有些紧张,她站定在原地,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装作什么也没看到,还是出去解决一下这麻烦。 这时,沈思皓冷冷地说道:「还不进去?」 苏晓婵转念一想,也对,这里是沈思皓的医馆,而且沈思皓这会儿人就在这儿,有事也由他顶着,于是她便依了他的话,走进了医馆。 身后传来沈思皓冷冰冰的声音,「所谓头痛医臀,腹痛医腿,尊驾的病,在下已经给医治好了,诊金免了,回去歇上几天就好。只是,切记三天之内不能动弹,否则腿断了,在下可是不认的。」 v第二十一章[09.05] 苏晓婵一呆,忍不住扑哺一声笑了起来,什么啊,什么头痛医臀,腹痛医腿的,沈思皓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不过,那人的目光忒猥琐,不值得同情,于是,苏晓婵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医馆。 医馆里已有老老少少统共十几个人,见沈思皓带了苏晓婵来,人人都有些激动,却也因为苏晓婵生得美貌,所以无人敢正视她,就个个都低着头,没人说话。 沈思皓将这十几个人一一介绍给苏晓婵。 最年长穿着绸缎长袍那个的是沈思皓聘来的掌柜,掌柜手下有两名伙计,他们三人掌握着医馆的帐簿和常备药的库存。另外两个穿青衫的精瘦中年人是沈思皓聘来的郎中,一是擅长妇儿科的傅大夫,一人擅长外疾的万大夫,他俩还各带了一个小徒弟。 剩下五人,最大的看着不过十六七,最小的十一二,都是沈思皓收的学徒。 沈思皓一一介绍完毕,众人便齐齐朝着苏晓婵行了一礼,口称见过夫人。 苏晓婵有些面红,但还大大方方地朝着众人还了一礼,说道:「我托了你们东家和师傅的福才敢受你们的礼,沈记医馆要辛苦你们大家了。」 众人一怔,齐齐称是。 沈思皓也转头看向了她,眼里含着满满的欣赏。不过他很快就收拾好面上的表情,又变回了那个冷漠样,沉着脸对众人说道:「请病患进来。」 众人应了一声。 苏晓婵站在一旁,捋了捋袖子,今儿是她初来乍到的第一日,她得先站一旁看看大伙儿是怎么工作,才好帮忙。 不料,沈思皓却将她拉到柜台的后头,柜台的后头是医馆用来置放常用药材和中成药的库房,不大,充斥着浓浓的药味儿。 「知道医馆在哪儿就成了,你先回家,这里乱得紧,我让伙计驾马车送你回去,在家好生管着晓轩。」沈思皓说道。 苏晓婵瞪大了眼睛,说道:「我,我才刚到你就让我回去?我可以帮忙的,以前我在家的时候,爹爹外出收药材去了,都是我……」 「我知道。」他打断了她的话,「但是我的娘子由我养。」 苏晓婵一噎,什么,这跟养家有什么关系,她才不要天天闲闲无事待在家里。 这时,外头有人喊了一声,「病患进来了。」 沈思皓低头看着她,微微一笑,和声说道:「乖,快些回家去。」他的声音忽而温柔,令苏晓婵不禁一呆,前天晚上他也是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的。 然而一想到前天晚上两人的疯狂,苏晓婵莫名其妙就面红了。 可是就这么回去她很不甘心,所以她鼓起勇气说道:「不要,我难得出门一趟,今儿就在这儿待着,多看看也好。」 介于他的温柔,她的语气不禁也带上了一股孩子气,落在沈思皓耳里,像是她在对着他撒娇似的,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也成,不过别让翠儿离了你,你们也不能离开医馆,要是不想待了就让伙计过来和我说一声。」 苏晓婵大喜,笑得眼儿弯弯说道:「都听你的。」 沈思皓拿了件粗布做的灰色长褂套上,又朝她一笑,这才走了出去。苏晓婵被他临走前的笑给惊了,一时间呆呆地站着,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翠儿跑进来找她。 「夫人,外头好多人,黑鸦鸦的一片,吓死我了。」翠儿拍着胸脯说道。 苏晓婵听了,掀起了门帘子一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原来,不过须臾之间,宽敞的医馆便挤满了人。沈思皓,傅大夫和万大夫各摆了张案台,每一位大夫的身边都围绕着一大群人,和铜墙铁壁似的。 病人七嘴八舌地讲着话,有的哭,有的说,有的骂骂咧咧,有的担忧的,有的唠唠叨叨的,很是嘈杂。医馆里满是各种奇怪的味道,有药味,郷下汉子久不洗澡的体味,脚臭味和久病之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腥味,各种味道混在一起,熏得人想吐。 原来每天来找沈思皓看病的人竟然有那么多,而且大部份是衣衫褴褛的穷人,苏晓婵略数了一下,近二三十个人。 沈思皓的身边围着一群人,她只能偶尔听到他沉着认真的声音,虽依旧清冷如冰,但语速不快不慢,显见得极有耐心。 苏晓婵有些疑惑,这个沈思皓还真是难以捉摸,他好像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总不愿意给人好脸色看,大约只除了她爹爹苏老爷以外吧,其他的人,莫说是她继母刘氏,家中的婢女翠儿,哪怕是对着她这个妻子,他总是不冷不热的。 可这会儿被这些臭哄哄又脏兮兮的病患围着,他的态度看起来却特别软和,沈思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夫人,要不咱们回家去吧,这儿怪臭的。」翠儿捂着鼻子说道。 苏晓婵摇摇头。 「夫人?」翠儿有些诧异,不由得又喊了一声,夫人这是怎么了?翠儿服侍了夫人好几个月,深知夫人是个爱洁净的,床单被褥隔上三五日便要换洗,日日都要沐浴更衣,连长发也是隔两日就要洗一次的。 既是这样,为什么爱干净的夫人却不愿意离开这个脏脏臭臭的地方呢? 苏晓婵开了口,「翠儿你看,你家老爷和傅大夫,万大夫被病人给围成了这样。毫无章法可言,乱轰轰的一团,瞧瞧那个高个子的人,他先是去了傅大夫那儿问了问,然后又去万大夫那儿挤,所以这人一多,没个章法可不行。待会儿咱们这样,先让所有的病人按照先前在门口排队的顺序站好队,然后咱们去问他们哪儿不舒服,再给他们发号牌,这么一来,大夫们能对症医治,岂不比现在这样乱轰轰的强?」 说着,苏晓婵掀开了帘子,拉着翠儿去了柜台那儿,找伙计要了笔墨,还要了些牛皮糖纸出来。她教翠儿将牛皮糙纸小心地撕成小块的方形,先用笔在纸片上誊写了三份甲壹,乙壹,丙壹,甲贰,乙贰,丙贰,甲参,乙参,丙参等等。 接下来,她又吩咐伙计拿着这些纸片儿,甲是给擅妇疾儿疾的傅大夫,乙是给清疮的万大夫,丙是给沈思皓。若是病人说不出自己哪儿有毛病的,统统发给丙号牌先给沈思皓看看。 伙计点头表示听懂了。 v第二十二章[09.10] 苏晓婵这才走到医馆中心,朝着伙计点点头,伙计立刻大声说道:「各位请静一静,我们夫人有话要说。」 夫人?霎时间,嘈杂赛过街市的医馆顿时安静了下来,人人都转头看向站在柜台处的苏晓婵。苏晓婵的个子不算太高,所以她扶住翠儿,站在个长条凳上。 众人转头一看,见沈记医馆的夫人居然生得那样貌美,不由得齐齐盯住了她。 苏晓婵努力摒却心中的紧张,大声说道:「各位要看大夫,心里都着急,可这么乱轰轰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不得了,大夫也听不真切。所以我想请大伙儿都去外头排个队儿,就像先前还没进医馆那样。伙计先给大伙儿简单的问个诊儿,再发个号,大伙排队给大夫看。」 也不知是谁小小声在人群中说了句,「可马上就要轮到我了呀。」 苏晓婵道:「咱们今天先把规矩立起来,从明儿起,直接在外头分诊,以后咱们大夫给大伙儿诊病就会越来越快,误不了多少时间。」 其实苏晓婵的心里也一直在打鼓,毕竟这事儿她也没事先和沈思皓说,所以也不知道沈思皓对这事儿是什么样的一个态度,她不由得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人群之中,她好像看到沈思皓对着她笑了笑?苏晓婵突然就有些面红。也不知是因为被太多人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因为隐约得到了某人的认可。 一道清泠泠的声音响了起来,「就照夫人的话去做,伙计们,你们去搬几个长凳放在外头,暂时没轮上号的,让在外头坐着等,回头请人在外头搭个凉棚,若是下雨日晒的,也有个地方避一避。」 苏晓婵一听,顿时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幸好沈思皓同意她的意见。 病人之中,当然也些不服气的,但更多的人都极信服沈思皓的话,当下便有人带头退出了医馆,按着早上排队的顺序重新排队。 沈思皓的几个徒弟和伙计们一块儿先去给病人问诊,问出两个病情紧急的,先让扶进医馆给沈思皓看看,其他的人很快就被分流给傅大夫和万大夫。 而病人们在外头重新排队时,初有些混乱,但很快就变得井井有条了。医馆里变得安安静静。因为不吵不闹的,几位大夫问诊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而且人一少,医馆里的气味也没那么难闻了。 苏晓婵回到柜台后头的小库房,掀开了一角的门帘子往外看。见医馆里的秩序好了许多,她抿着嘴儿轻笑了起来,只是她不经意地收到了一束凉飕飕的目光,沈思皓看了她一眼。 苏晓婵立刻放下了门帘子,过了一会儿,她又悄悄地掀开门帘子看了他一眼。他的注意力已经没有放在柜台这儿,而是专心关注起坐在他面前的一位穷苦老人。 苏晓婵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掌柜指挥着两个伙计搬抬着一个装满了各式物什的大筐子,进了小库房。苏晓婵一看,大竹筐里摆放着白菘,鸡蛋,新做的粗布鞋子,菜乾,还有用粗布口袋装着的小米。 苏晓婵好奇道:「这是什么?」 难道是掌柜派人去买回来的?可是这会子医馆里的人都很忙,也没见谁有空出去采买呀。 掌柜抹了一把汗,无奈地对她说道:「药馆立下的规矩,谁来医馆看诊,付不出诊金的,可以拿物相抵。或多或少,意思一下就可以。您看看,最近夏末转秋,病人也多,都是些穷苦人家,所以他们就……哎,总之拿不出钱的,就拿这些来抵了。」 闻言,苏晓婵瞪大了眼睛,居然还能这样? 她不由自主地就看向沈思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在不同的病人面前,他会是两种面孔?在那些穷人面前,他却表现出极大的耐心和同情心,甚至愿意接受这些并不值钱的菜乾,小米等物充当诊金。 可之前那个穿着绸缎长袍,言辞轻挑的中年肥胖男人,沈思皓却对他那些不屑一顾,他似乎一点都不怕得罪那些有钱人。 沈思皓的作法,与平常人的作法似乎是反的。因为开铺子作生意的人,总是对有钱人更有耐心一些,而对穷人总是不耐烦。 可他不一样,他对穷人有很耐心,对有钱人却很不友好。对穷人有耐心善心的人,会是大家口中的恶人吗? 心底好像有些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苏晓婵陷入了沉思,她一直都隐隐约约的知道,他娶了她,似乎是拿了她爹爹的什么短处。再加上他的声名狼藉,可以说他这种逼嫁的手段实在很不光彩,她也因此压根不想嫁他,讨厌他。 但事实是,她嫁到沈宅以后,日子较之从前过得更加简单而又真实。 先前在娘家的时候,她有心要防着继母算计自家钱财,拿去贴补继母的娘家,又害怕继母指责她不够端庄,小户之女锱铢必较,所以她不得不一边用女训,女诫来伪装自己的言行举止,内心深处还得把盘算拨拉得劈哩啪啦响。 她要和继母斗智斗勇,以保护苏家的家产,要留给爹爹养老,今后还要将苏家的产业完完整整地交到弟弟手上。 成日里算计,面子上端着累,心里盘算着也累,苏晓婵也不能违心的欺骗自己,跟沈思皓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用最简单的方式提出最直白的要求。而他,似乎也都是有求必应,相反地要是她期期艾艾的,表里不一的时候,他通常都是冷漠的,凶恶的。 他好像一直都在纵容她,让她活得更真实?而她其实一直渴望活得真实,她讨厌带着面具的自己,讨厌心里不满却为了要爹爹放心而假装大度的自己。 带着面具生活,很累,很憋屈,很不快乐,而现在,她再也不用装了。 掌柜见苏晓婵久久不发一语,也不知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便小小心地喊了声,「夫人……」 苏晓婵回过神来,她啊了一声,吩咐道:「翠儿,挑些咱们可用的,这就家去,做好了午饭也好等你家老爷回来用饭。」 翠儿听了,脆生生地应了,教伙计找了个竹篮子过来,捡了些菜乾,鸡蛋,白菘什么的,还拿了一小袋黄澄澄的小米。 v第二十三章[09.16] 苏晓婵带着翠儿先回沈宅,她去看了看弟弟晓轩的功课,回到后院厨房里的时候,翠儿已经将米饭焖上,菜也已经洗好了。苏晓婵便亲手做了几道菜,又叫翠儿用今天拿回来的新鲜小米用小石碾碾成细细的米粉,再混着白霜糖上锅蒸了,做成松软的小米糕。 没过一会儿,沉思暗回来了。 「今儿回来得这样早。」苏晓婵努力地想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自然些。 沈思皓看着她,嗯了一声,嘴角微弯说道:「今儿托了你的福,大伙儿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结束看诊。」 闻言,苏晓婵看了他一眼,正好沈思皓也看向她,眼神亮晶晶的。 这时苏晓轩跑过来拉住了沈思皓的袍子,邀功道:「大姊夫,你给布置的功课我做了一大半,晚上你可要捉只蝈蝈儿给我。」 沈思皓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话喜得苏晓轩一蹦三尺高,还拍着手儿笑了起来,苏晓婵见这一大一小相处和谐,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苏晓婵对沈思皓改观了之后,又因为家中多了年幼活泼的弟弟,沈宅里的气氛变得格外好。中午吃上松软甜蜜的小米糕,苏晓轩连连说好,饭也不吃了,专心吃这个。 站在一旁服侍的翠儿插嘴道:「这小米是夫人从医馆里拿回来的。」 苏晓婵也笑,「以后咱们一早先去医馆转转,要是有合适的菜啊鸡蛋啊什么的,就拿回府里来,能省不少钱,而且这些还都是好东西。」 沈思皓正在扒饭的动作一滞,默了半晌,他低声说道:「医馆的盈余其实还可以,清台县的人不怎么待见我,倒是其他地方常有人来请我去问诊,所以……」 苏晓婵嗔怪道:「医馆盈余我不管,总之我在家里能吃穿好,就什么都不管,反正是你当家不是吗?」 沈思皓看了她一眼,苏晓婵头一回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只觉面上臊得慌,也不敢看他,只得挟了条蒸白菘,放进弟弟苏晓轩的碗里。 过了一会儿,她才大着胆子,挟了块麻油鸡放进沈思皓的碗里。 沈思皓又看了她一眼。 苏晓婵埋头捧着碗认真地吃起饭来,只是她那已经红到透出了淡粉红的耳尖,却出卖了她此刻的羞涩心情。 这一餐,沈思皓一口气吃了三碗饭。 这日这下午,沈思皓按着苏晓婵先粗问诊再分流医治的思路,命令三个大徒弟与傅大夫,万大夫一块儿坐堂问诊;两个年纪小些的徒弟则负责询问病人们的病灶,用以分派给几位师兄和两位大夫。 这么一来,沈思皓反而脱了身,只在遇到疑难杂症的时候他才出面,也更有时间指点徒弟,以及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早。 白日里,沈思皓忙完了医馆的事,便回府问苏晓轩的功课,到了夜里,便成了苏晓婵的被折腾时刻。 也不是什么折腾,却是让苏晓婵又爱又恨的,爱的是她似乎也恋上那销魂蚀骨的滋味;恨的是他总像个饿狠了的狠似的,每一夜都将她这只柔弱无依的小绵羊来来回回地吃上好几次,就没有饱的时候。 渐渐的,苏晓婵觉得好像这嫁了人的生活,是比以前好些。 苏晓婵与沈思皓的小日子更加过得有滋有味起来。 一个多月后,苏家捎话,说苏老爷犯了事儿,被官府捉拿了,闻言,苏晓婵顿时如遭晴天霹雳。 「这怎么可能,爹爹那样老实本分,怎么就犯事儿了,他犯了什么事儿?」苏晓婵手足无措,感觉天都要塌了似的。 沈思皓拥着她,安抚她,「娘子莫要担心,我这就去县城看看,岳父性情和善,为人又一向谨慎,没准儿是以讹传讹的。」 苏晓婵心乱如麻,「若是打听到了什么,可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 沈思皓点头,他安顿好苏晓婵姐弟,连夜出门赶往县城。 沈思皓离开以后,苏晓婵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她忽然想起楚菲菲来。楚菲菲新嫁,她相公便在邻县做县令,说不定可以帮忙问一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她给楚菲菲写了一封信,请她托人打听一下她爹爹在县城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信写好了,她又叫家中的门房老江拿着信和银钱出去,托镖局送了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苏晓婵终日担惊受怕,然而最多的感受,却是满满的寂寞。白天她习惯满家满院子的追随沈思皓的身影,到了饭点儿也不知道做饭直到苏晓轩嚷饿,她才惊觉他已经不在家里了。 到了夜里睡觉时,再无一道滚烫的肉墙睡在她的旁边,为她抵御寒冷和漆黑。 去哪儿都是一个人形单影只的,虽然有晓轩陪她,但心底的寂寞与难受,却根本无解。 突然苏晓婵意识到,她关心沈思皓竟然多过了担心爹爹,陷入了震惊的苏晓婵不能接受自己这种想法,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心绪不宁的她,便是待在家里也是终日惶恐不安,索性带着弟弟晓轩回了娘家。 【第九章】 到了苏家,刘氏与苏云妙陪着麻氏用饭。 三个人满嘴油,吃得正开心,也聊得快活,似乎并未因为苏老爷的离开而食不下咽。而刘氏,苏云妙与麻氏见了苏晓婵,三人都被吓了一跳。刘氏与苏云妙悄悄地将桌上放着的烧鸡,酱卤肘子什么的往炕桌下藏,麻氏则舔了舔油光发亮的嘴,站起身朝着苏晓婵喊了一声,「大姑奶奶好。」 苏晓婵按压住心中的不悦,问刘氏道:「二娘,爹爹有消息了吗?」 刘氏吞下口中的鸡肉,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法子?不过就只能是等罢了。」 苏云妙酸溜溜地应和道:「就是,咱们家比不得嫁了个金龟婿的你,既这样能干,何不自去打听,还来这儿问人?」 苏晓婵怒道:「你说谁?我家夫君听说爹爹出事,即刻动身去县城,我倒想问问,你家夫君何在?」 苏云妙大怒,站起身便叉住了腰,骂道:「苏晓婵你欺负人,你仗着自个儿得了一门好婚事说话就可以大声了?」 v第二十四章[09.20] 苏晓婵奇道:「我欺负谁了,我嫁的好又如何?谁的婚事不是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按说你已出阁,是为罗家妇,就该好好孝敬公婆,侍奉夫君。可你见天儿的待在娘家,爹爹说过你一句没有,如今爹爹犯了事儿,你不但不担心他,还有心大鱼大肉的吃?」 「那你不也嫁了出去,如今你是沈家妇,为何要来管苏家的事儿?」苏云妙强辞夺理道。 刘氏与麻氏见不好,连忙将两人分开,刘氏拉住了苏云妙,又朝麻氏使眼色。麻氏会意,便上前拉住了苏晓婵的手,一边带着苏晓婵往外走,一边说道:「大姑奶奶,我有话和你说一下。」原本站在大姊身边的苏晓轩看了看娘和二姊,最后还是转身跟上大姊。 麻氏将苏晓婵拉出了花厅,劝道:「大姑奶奶你别和你妹妹一般计较,你明知她婆家是那样。」 说起苏云妙的婆家,苏晓婵真不是太清楚,便问道:「罗家到底怎么了?」 麻氏叹气,她拉着苏晓婵继续朝着二门走去,答道:「罗家不地道,初与妙儿议婚时,他家其实穷得叮当响,大屋是借来的,田庄的地契也是造了假的。那会儿不是着急想把妙儿许出去吗?却不曾想妙儿嫁过去以后才知道,罗家穷到连张正经床都没有。」 苏晓婵道:「那当初做什么要那样慌慌张张地把她许出去?」 麻氏又叹气道:「那会儿是以为罗家家大业大的,好歹比那恶郎中强……」刚说完这句,她便两眼圆瞪,震惊地捂上自己的嘴。 苏晓婵冷笑道:「所以说,其实是麻舅母得罪我家夫君,唯恐我家夫君报复,这才火烧眉毛似的把苏云妙给许了人家的?」这其实是她猜的,想拿来诈一诈麻氏的。 麻氏的额头上渗出了涔涔冷汗,强笑道:「大姑奶奶可真会说笑话,这是没有的事儿。」 二人说着话,已来到了二门处,麻氏白着脸儿对苏晓婵说道:「哎哟,大姑奶奶要不要去我们家坐坐?」 苏晓婵心里不畅快,她当然不想去刘家,然而待在娘家看着刘氏与苏云妙也只会让她心情更不好,于是她摇摇头,说道:「医馆还有事,我得去看看。」说罢,她便带着弟弟上了自家的马车,离开了。 麻氏盯着苏晓婵的背影,眼睛一眯,她急急地转身回花厅,与刘氏母女嘀咕了起来。 在家里又待了一日,心急如焚的苏晓婵便坐不住了。她实在担心因爹爹不在,刘氏会伙同麻氏把家里给搬空,思前想后,她决定带上翠儿和弟弟,一同回娘家小住几日。 在决定回娘家小住之前,苏晓婵已经作好了可能会和苏云妙吵架的准备。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她搬回娘家以后,刘氏与苏云妙居然安安静静的,不再像前从前那样乱来? 见刘氏与苏云妙不再找事儿,苏晓婵也就懒得管那么多。毕竟刘氏是爹爹的填房,将来爹爹回来了,他们还要过日子,她总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 她在娘家住下来,前两日还算清静,到了第三天,苏晓婵刚起床洗漱好了,刘氏便冲了进来,抱着她大哭。 「二娘,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难道道爹爹他……」苏晓婵的心揪紧了。 刘氏愣了一下,抹着泪儿道:「不是,是大姑爷出事了。」 苏晓婵脑子里噏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沈思皓,他怎么了?」 刘氏一面觑着她的脸色,一面哭道:「大姑奶奶你可要撑住,大姑爷他还没到县城就半路遇到土匪,被土匪射下马,跌死了。」 沈思皓死了?苏晓婵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刘氏抱着苏晓婵儿啊心头肉啊什么哭得泪涕皆淌,一会儿说苏老爷命苦,一会又哭大姑爷死的惨。 可苏晓婵却恍若未觉,之前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各种胡思乱想,想不到他居然真的出了事? 「那爹爹呢?」 刘氏顿了顿,忽然抱着苏晓婵大哭,「我和你是一样的苦命人,你爹爹他被判了斩立决。」 苏晓婵惊呆了,斩立决?爹爹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居然被判了斩立决?一下子失去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苏晓婵受不了,晕了过去。 等到她恍恍惚惚地醒过来时,她正躺在屋子里,屋里没有点油灯,暗暗的,外头隐约传来了有人嚎哭的声音。 苏晓婵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脑子一片空白。 沈思皓他死了?怎么可能,她都还没来得及吃上他做的白椒烤肉,还没为他生个孩子,更加来不及陪着他慢慢的老,他怎么就死了呢? 还有爹爹也死了,为什么?他明明就是个善良又守法的人,怎么可能犯事儿?而且还被判了斩立决。 为什么?为什么爱她的人,一个一个的慢慢消失,这是什么诅咒吗? 渐渐的,苏晓婵已经看不清天花板的形状,泪水已经糊花了她的眼。 有人轻轻地推开了她的房间门,然后疾步奔到了她的床边。 「大姊,大姊,你起来,快起来!」弟弟苏晓轩的声音哆哆嗦嗦地响了起来,「大姊我害怕,我怕,大姊,大姊,我害怕!」 苏晓婵眨了眨眼,抖落掉挂在睫毛上的大颗泪珠,对啊,现在她可不能倒下。她还有苏家药铺,还有沈记医馆,还有弟弟要照顾。 苏晓婵喘了两口气,握住弟弟的手,慢慢坐起身,「弟弟莫怕,凡事都有大姊在。」 「可是大姊,娘和麻舅母在商量,她们要害你!」苏晓轩太害怕了,直接扑进大姊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没事,没事,弟弟不怕,有大姊在。」苏晓婵喃喃地说到一半,突然省悟过来,问道:「你说什么,谁要害我?」 「大姊快跟我来。」苏晓轩胡乱抹了抹脸,拉着苏晓婵出了屋子,来到了刘氏屋后的窗棂下。苏晓轩身材矮小,直接蹲在窗下,又朝着苏晓婵招了招手。苏晓婵犹豫了一会儿,也矮下身子,捱着弟弟慢慢地蹲了下来。 v第二十五章[09.25] 窗子里传出了苏云妙的声音,「娘,这事儿妥当吗?」 刘氏道:「这有什么不妥当的?等夜里她用了咱们下过药的饭食,睡得和猪一样,咱们就把她送去你舅母家,莫老爷看上苏晓婵好久了。」 蹲在窗下的苏晓婵便是一愣,莫老爷是谁? 只听到苏云妙问道:「舅母,莫老爷到底是何方人士,又怎会看上苏晓婵的?」 麻氏答道:「这个莫老爷可厉害了,他的女儿是县城太守的填房,那太守是四品大员,得喊莫老爷一声爹,你说莫老爷厉不厉害?至于他是怎么看上苏晓婵的,这我也不知道,就是前些日子你表哥与莫老爷结识以后,总听莫老爷说沈记医馆的夫人美貌,我才想着能不能靠着这个,和莫老爷搭上线。」 说着,麻氏又道:「你们想想,要是苏晓婵做了莫老爷的妾。那县城太守也要喊她一声庶母不是?要是能跟太守做亲戚,以后想要什么没有?」 刘氏也道:「对,要是侄儿以后出息了,可一定不要忘了我们。」 苏云妙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那万一苏晓婵不肯从了莫老板,又怎么办?」 麻氏笑了起来,「那霸王要硬上弓,还能由着她不从?再说了,莫老板财大势大的,随便唬她几句,只说她爹和她夫君都在莫老板的手上,她若从了,便能饶了苏老爷和沈大夫,若她不从,莫老爷也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刘氏也道:「就是,苏晓婵不过是个弱女子,怎么逃得出莫老爷的手掌。等莫老爷收了她做妾,再为你表哥打算,怎么也能让你表哥谋个一官半职的。等你表哥做了官,自然能作主教你与罗家的那个骗子和离,对吧,嫂子?」 麻氏笑道:「对对对。」 苏云妙赌气道:「说起来还是我吃亏,当初还是麻舅母行事不俐落,原想用金钩子冒充金银花,让爹花上大钱收了,不料却被沈思皓抓了个正着。爹爹因此被沈思皓抓了把柄,以此要胁,非要娶苏晓婵,那会儿我也没料到原来他那样有钱,若不然,何时轮到苏晓婵整日穿金带玉的。」 躲在窗下的苏晓婵一听,顿时惊得两眼都瞪圆了。 那金钩子又名断肠草,毒性极大,晒乾以后与金银花几乎毫无差别。而清台县这几年雨水太多,导致金银花摘采不丰,因而她爹爹为了要收金银花,不得不远行。 若是爹爹误将金钩子当成金银花给收了回来,那后果可不堪设想,不知多少病人会死在这金钩子上,好在被沈思皓及时拦下了。 这时,麻氏被苏云妙呛了一顿,正觉没脸,便嘟嚷道:「二姑娘可不要乱说,我行事还有什么不俐落的?你舅舅家全靠我当家作主,不是我说,就是你们苏家,也全凭我在后头给你娘出谋划策的,你们娘儿俩才不至于被苏晓婵给赶了出去,怎么说话的呢。」 刘氏连忙打圆场,「妙儿少说几句,要我说,你舅母是顶顶厉害的了,只是沈思皓的道行更高。」 苏云妙又问:「娘,你要这么说,我更觉得不妥了,万一沈思皓回来了,找我们要人,那怎么办?」 这一回,麻氏与刘氏齐齐笑了起来。 刘氏笑道:「你这傻孩子,你不是羡慕苏晓婵好久了?要是沈思皓真回来了,我们就说那狐媚子跟着别的男人跑了,然后我们苏家再赔给他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做填房不就得了?」 苏云妙终于吃吃地笑了起来。 苏晓婵抱着弟弟坐在窗下,听着屋里三人的密谋,简直如坠冰窟。 麻氏竟如此险恶,刘氏也完全没把苏家当成她的家,处处替娘家着想,还有苏云妙,苏晓婵被气得心窝子疼。 再一想,原来她和沈思皓的婚事居然掺杂了这么复杂的因素在内。可爹爹和沈思皓居然把她瞒得这样紧,害她误会爹爹那么长的时间,还以为爹爹不疼爱她了,也害她误会了沈思皓那么久,一直以为沈思皓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结果是因为他们都太爱她了,希望她能过上简单又幸福的生活,所以这两个人都把那些肮脏险恶的事儿瞒着,不教她知道,不让她担心。 苏晓婵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但她没敢说话,唯恐惊动了屋里的人,她拉了拉弟弟的袖子,示意弟弟跟着她一起离开。 姊弟俩悄悄地又回到了苏晓婵的屋子,苏晓轩可怜兮兮地说道:「大姊,这里好可怕,我不想在这待了,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苏晓婵破涕为笑,「你胡说八道什么,这里才是你的家。」 「可是娘和舅母要害你,我不要!」苏晓轩眼泪汪汪地说道:「爹爹明明没事,大姊夫也没事,全是她们骗我们的。」 苏晓婵摸着弟弟的头,垂首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说道:「弟弟,你先去把翠儿叫来,悄悄的,别惊动人。」 苏晓轩会意,跑了出去,不过一会儿,翠儿就急急忙忙地过来了。 「夫人节哀顺便,亲家老爷他……连我们老爷也……」一语未了,翠儿便红了眼眶。苏晓婵拉住了翠儿的手,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翠儿顿时睁圆了眼睛,满面怒容,恨恨地说道:「还有这样以讹传讹,逼良为娼的事?夫人莫急,待我去医馆找了人来,非打死那个姓麻的不可。」 苏晓婵缓缓摇头,眼眸如冰,「她们想要算计我,我若是不反击,还真当我是个软柿子。翠儿你听我的……」说罢,她在翠儿耳边低语了起来。 翠儿听罢,有些担忧,「夫人,这妥当吗?」 「有什么不妥当的?拖上几日你家老爷就回来了,他一回来,必会为我收拾这烂摊子,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只要保住自己和弟弟就好了。」苏晓婵说道。 翠儿点头,「既是这样,那婢子全听夫人的吩咐,婢子这就先回咱们府上,就说那边府里也要布场灵堂?」 苏晓婵亦点头,「就是这样。」 翠儿离开以后,苏晓婵又对弟弟说道:「弟弟你去厨房帮我传个话,就说我刚醒,心口疼得紧,让人给我熬个宁神的红枣小米粥。然后你就去找你二姊,就说家里马上要办丧事了,咱们虽要着孝服,但周身素气未免教人笑话我苏家贫寒。我有两套一模一样的银镶羊脂玉首饰,我和你二姊一人一套。」 v第二十六章[09.30] 苏晓轩点头,跑着出去,没过一会儿,苏晓轩就带着苏云妙来了。 苏云妙一向嫉妒大姊,虽然贪图苏晓婵所说的银镶羊脂玉的首饰,但更多的,她本来就想看苏晓婵的笑话。 苏晓婵也懒得理她,先前为着要回娘家小住几日,所以翠儿替她收拾了些行李,其中就包括她的首饰。而沈思皓虽然性格清冷古怪,但吃穿用度上一向大方,所以苏晓婵的首饰匣子里倶是各式琳琅满目的精致钗环。 苏晓婵随便在首饰匣子里乱翻了几下,哀声叹气地说道:「妹妹,我头晕得紧,眼睛也花,不若你自个儿翻翻看,那套银镶羊脂玉的首饰我记得是有的。」 苏云妙见了那珠光宝气的首饰匣子,早已经眼热得不得了,闻言便果然上前翻找。苏晓婵朝着弟弟使了个眼色,人小鬼大的苏晓轩立刻说道:「我去看看大姊的红枣小米粥好了没。」于是,苏晓轩便去守住了门口。 见苏云妙一心翻找着首饰匣,苏晓婵一狠心,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门闩,朝着苏云妙的后脑砸了过去,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苏云妙翻了个白眼便倒了下去。 苏晓婵费力地将苏云妙拖上床,又与她对换了衣裳,可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了刘氏的声音。 「轩儿你做甚?这时辰不早了,快把你二姊喊出来去用饭,什么?你大姊心口不舒服,不是给她熬了红枣小米粥吗?」 苏晓婵被吓了一跳。 她连忙学着苏云妙说话的语气,用帕子捂着嘴儿,恶声恶气地说道:「娘快走吧,我在大姊屋里梳完头就回屋。」 刘氏在外头听到了,大约也猜到女儿在苏晓婵这里是来拿首饰的,当下便说道:「那你的晚饭,娘给放在你屋里。」 「知道了。」苏晓婵不耐烦地说道。 外头终于安静了,没过一会儿,苏晓轩进了屋子,小小声问道:「大姊,刚才吓死我了,你好了没有?」 苏晓婵也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喘了两口粗气,说道:「好了好了。」说着她又夸弟弟,「还是弟弟机警,晓得把二娘拦住。」 苏晓轩看了一眼倒在床上,已经换上大姊衣裳的二姊,担忧地问道:「大姊,二姊不会有事儿吧?」 「不会。」苏晓婵斩钉截铁地说道:「毕竟待会她们是把你二姊送到麻舅母家去,你二姊是你麻舅母的亲亲外甥女儿,麻舅母虽会害我,却不会害你二姊。」 苏晓轩连连点头,「既是这样,那大姊我们快逃。」 苏晓婵道:「咱们得先去你二姊的屋里待着,免得露了馅儿。」说着,她牵着弟弟去了苏云妙的屋子。其实苏晓婵的心里十分焦虑,她既害怕苏云妙中途醒了,导致计谋败露,又害怕到时候刘氏和麻氏的人会认出倒在她屋里的是苏云妙。 所以她很是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捱到就寝时分,姊弟俩也不敢睡,就躲在苏云妙的门边听着外头的动静。又过了许久,院子里突然响起了窸窸索索的脚步声。 苏晓婵与弟弟交换了一个眼色,摒住了呼吸。 又过了好一会儿,好几个人窸窸索索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苏晓婵的心里顿时打起了小鼓,一切顺利吗?苏云妙是不是被当成了自己,给刘氏和麻氏的人抬到刘府去了? 又等了好一会儿,院子里陷入了寂静,苏晓婵这才拉着弟弟,小心翼翼地离开苏云妙的屋子。二门已经上锁,但角落有个角门是专供守夜的婆子进出的,从角门出去,再绕到厨房后头,打开厨房的后门就能逃出去。 在这个时候,翠儿应该已经守在外头等着接应她和弟弟了。 苏晓婵鼓足了勇气,带着弟弟悄悄地穿过院子,直奔角门。 苏家不大,府里签了长契的婆子只有三个,大约还被刘氏指使着送人去刘府了,所以角门无人看守。 苏晓婵很顺利就带着弟弟穿过了角门,潜入厨房,打开了后门,逃出苏家。 黑漆漆的大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无,只有头顶的一轮弯月,冷冷照映着大地,彷似沈思皓清泠的目光。 苏晓婵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大姊,外头好黑,好冷。」苏晓轩小小声说道。 苏晓婵道:「别怕,翠儿会来接应我们的。」话虽如此,可看着这寂静如深渊一般的街道,她心里直打鼓,会不会是因为刚才太顺利了,所以从现在开始,她和弟弟会遇到一些不太顺利的事? 苏晓婵紧紧地牵住了弟弟的手,两人也不敢离开苏家太远,一来是怕遇上居心叵测之人,二来也怕翠儿找不到他们。于是她便带着弟弟,两人贴着苏家的院墙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远处终于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一道细细地声音响了起来,「夫人,夫人?我是翠儿。」 苏晓婵听得真切,正是翠儿的声音,她大喜,连忙小声说道:「翠儿我在这儿。」 很快,旁边的胡同里有人急急地奔了过来,看身形,正是翠儿。 翠儿急急地奔了过来,见了苏晓婵这才松了口气,小声说道:「方才苏家的后门一直开着,有辆马车守在那儿,还有人抱着一床裹了人的被子上了马车。翠儿和老江急得不得了,也不知道夫人您有没有脱身。但为了不打草惊蛇,翠儿和老江也不敢轻举妄动,等那马车走了,老江才让翠儿过来看看夫人您脱了身没有。老江说,若是翠儿过来见不着夫人,他便要赶了车去追上她们,和她们拼命。」说到这儿,翠儿可能是太害怕了,不由得哭了起来。 苏晓婵拉住了翠儿的手,说道:「好翠儿,多谢你和老江护着我,咱们事不宜迟,快些离开这儿。」 翠儿点头,急忙带着苏氏姐弟俩疾步穿过了一条巷子,找到了沈宅门房老江驾的马车。 老江一见到苏晓婵,眼圈儿都红了,立刻朝她跪下,「夫人,还好您没事儿。」 「没事没事,咱们快走。」苏晓婵松了口气,原本觉得有千斤重的一双腿儿顿时软得和面条似的,她突然就站不稳了。 翠儿急忙扶住,将苏晓婵扶上了马车,又对老江说道:「老江,咱们快快回家去。」 老江应了一声,抱起苏晓轩,将他也放上马车,这才驾马车回到了沈宅。 v第二十七章[10.08] 【第十章】 沈宅外头安安静静的,可当老江将马车催进了落轿厅,苏晓婵被翠儿扶下马车以后,她猛地看到了医馆里的所有的人。 高掌柜,傅大夫,万大夫,还有伙计们和沈思皓的徒弟们。他们人人都带着气愤填膺的表情,手里还拿着木棒什么的,苏晓弹一呆。 众人得见苏晓婵,皆大喜过望,一时间,众人纷纷说道:「太好了,夫人平安回来了。」 「夫人莫怕,沈大夫虽不在,但刘家人想欺负您还得问问我们同不同意。」 「夫人莫急,咱们已经使了人,骑了快马去县城。」 「夫人,从明儿起您就别出府了,有什么事儿咱们顶着。」 「多谢各位了。」苏晓婵心下感激,奈何却因为几乎一整天颗粒未进,方才又经历了惊魂一刻。此刻一放松,她满脸惨白,胃疼得无以复加,脚下连站也站不稳了。 翠儿及时地扶住她,对众人说道:「好了,夫人身子不适,我先扶她进去休息了。你们在这儿看着点,莫叫苏家和刘府那边知道,上咱们这儿来闹事。」 「翠儿姑娘放心吧,咱们在这儿看着。」 苏晓婵被翠儿扶进后院,翠儿已经让人熬好了白米粥,苏晓婵与弟弟分食了以后,便被翠儿劝着回房歇息去了。 待在熟悉的屋子里,躺在温暖又舒适的大床上,苏晓婵怔怔地看着床顶,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 得知麻氏,刘氏与苏云妙合伙算计自己的时候,苏晓婵是很气愤的,而陷害苏云妙,让她替代自己被送到刘府去,其实也是她急中生智,稍有不慎,便会被麻氏或刘氏觉察。万一在这过程中,麻氏或刘氏撕破了脸,非要绑了她去见什么莫老爷的话,那可怎么办? 如果沈思皓在,如果爹爹在,这些人还敢这样欺负她吗?想到这儿,苏晓婵的泪水忍不住又哗哗地淌了下来。 也不知道爹爹和他怎么样了? 一想到爹爹和沈思皓,苏晓婵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其实刘氏和麻氏一直都在偷偷摸摸的搞小心思,但之前爹爹和沈思皓在的时候,他们从来也没有让苏晓婵担心过这些。 苏晓婵之所以在出嫁前能过上顺遂的生活,全赖爹爹的一力承担;而她在出嫁后,依旧可以过着看似平淡简单的生活,这其实也是因为沈思皓以一己之力扛起了这个家的缘故。 他造就了一个温暖的家,将一切不好的事情全都隔离在外,又任由她在家里撒娇弄嗔,想通了这一点,苏晓婵的眼泪又开始哗哗地流。 苏家。 一大早,刘氏美滋滋地起床,正准备叫苏云妙出来用饭,却见她屋里空空如也,且仆妇来报,说小少爷也不见了,刘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快去找他们。」刘氏怒道。 「找谁呢?」沈思皓与苏老爷突然出现,把刘氏吓了一跳。 他们怎么忽然回来了?这可怎么办,若是他们知道苏晓婵,还有昨天为了作戏吓唬苏晓婵,现在满府都糊着白纸还置办了灵堂。 刘氏眼珠子一转,开始演戏,「老爷你不是已经……哎哟,老爷啊,我对不起你,都是我娘家的那个嫂子,她……她说你死了啊。」 刘氏一边乾嚎,一边打量着这翁婿二人的神色,嫂子麻氏不是说,老爷和沈思皓至少也要待上大半个月才能回来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苏老爷冷冷地盯着她,眉头越拧越紧,浑身怒气难掩,而刘氏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还觉得浑身发冷。 「婵儿在哪儿,快让她出来见我。」苏老爷又问,他的声音很冷,因为已经有几拨人来向他示警,说他的长女苏晓婵出了事。他才与女婿骑了快马,整整两天两夜没敢歇脚,直奔青台县的家中。 「她……」刘氏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这时,苏家门口突然喧哗了起来,刘氏如蒙大赦,便逃似地朝外头走去,还回过头来对苏老爷说:「我去外头看看是怎么了。」 不料,刘氏还没走到门口,便有人愤怒的大吼道:「刘氏你在搞什么鬼?」伴着一声怒吼,一队娘子军气势汹汹的女子冲了进来。 为首的便是麻氏,以及麻氏手里还捉着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 刘氏震惊地呆在原地,「嫂子?」 麻氏在盛怒之中,也没有注意到站在花园里的苏老爷与沈思皓。她怒气冲冲地将那蓬头垢面的女子往刘氏搡去,大骂道:「你们母女到底在玩什么?莫老板明明说的是要苏晓婵,你把苏云妙送过去作甚?」 刘氏忙抱着那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女子,拨开乱发一看,可不正是苏云妙? 「妙儿,娘的心肝宝贝,你这是怎么了?」刘氏急忙问道。 苏云妙还没说话,麻氏便气得发抖,指着二人鼻子大骂,「说好了把苏晓婵给莫老爷做妾,你怎么又反悔了?说,你说,是不是你想自个儿当莫老爷的丈母娘,所以就把苏云妙送了去?呸!你倒是想要你的女儿攀高枝儿,可人家莫老爷看不上,人家要的就是苏晓婵,即便你让苏云妙爬了莫老板的床又如何,人家还不是把她给赶出来了。你说你这又是何必?昨儿不是才说好了,把苏晓婵送与莫老爷做妾,苏云妙赠给沈思皓做填房嘛。」 麻氏气得一通乱骂,浑然不顾刘氏给她打眼色。 苏云妙忽然看见了站在阴影里的继父,她从刘氏怀里挣脱,扑到他的脚边,大哭,「爹爹救我。」 直到这时,麻氏才看清楚站在屋檐下的苏老爷与沈思皓,她暗道糟糕,转身要跑。沈思皓一把捉住她,「急什么?先把话说清楚,你把我娘子弄哪里去了?」 v第二十八章[10.15] 麻氏害怕,急着逃跑,「侄女婿你松手,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刘氏策划的,你问她去。」 刘氏瞪着眼睛直摇头,指天划地的说道:「没有没有,我可没有,主意都是她出的,莫老爷也是她找来的。」 麻氏怒了,指着她的鼻子,「你什么意思,当初可是你求我来着,现在怎么着,想一推百了,我告诉你,没门儿,我死也要拉着你垫背。」 刘氏惧怕麻氏的蛮横,眼泪汪汪地扑到苏老爷的身前,抱住他的腿,楚楚可怜地叫喊道:「老爷。」 沈思皓已经明白了,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刘氏母女和麻氏合起伙来欺负他的娘子。 「我家娘子到底在哪里?」他手上用劲儿,麻氏吃痛嗷嗷叫了起来。 那边苏老爷也暴怒起来,骂道:「毒妇,我好好的女儿,到底被你祸害成什么样儿了?」 刘氏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摇头哭道:「不知道,我什么不知道。」 沈思皓嫌恶地将麻氏扔地上,又瞪了刘氏一眼,冷冷地对苏老爷道:「岳父,若是婵儿出了事,凭她是天王老子,小婿也饶她不得。」 「老爷,真和我无关哪。」刘氏刚开口,苏老爷一巴掌撮了过去,骂道:「我容你不是让你留在我苏家作妖害人,害的还是我的命根子,我的掌上明珠!」 这边苏家正乱成了一锅粥,那边沈宅的老江却奉了主母苏晓婵之命,前来苏家打探。见苏家大门敞开,乱乱纷纷,又见门口栓了两匹马,老江怀疑是不是自家老爷回来了,便进来看看。 不料,他果然看到了沈思皓,连忙上前禀报。 沈思皓听说昨夜苏晓婵就已经逃回了家中,不由得心下大定。可苏老爷比他还着急,当下便命家人将麻氏,刘氏与苏云妙看守起来,然后翁婿又骑马赶到了沈宅。 话说苏晓婵在沈宅待着也是战战兢兢的,直到爹爹和沈思皓突然回来了。 她呆了一呆,哭着朝两人跑了过去,「爹爹,夫君……」 苏老爷见了女儿,便立时松了口气。他虽疼爱女儿,却也守着规矩,于是便旁边让了让。苏晓婵扑进了沈思皓的怀里,苏晓轩则跟大姊后头朝着苏老爷跑去,苏老爷弯下腰,抱起了儿子。 「爹爹,你不在家的时候,娘亲,麻舅母,还有二姊,她们都欺负大姊。呜呜爹爹,轩儿好害怕。」苏晓轩搂着爹爹哭了起来。 原来麻氏一直觊觎沈苏两家的财富,奈何苏老爷一直防着刘氏,所以刘氏虽千方百计从家用里扣出钱来送到刘家去,但麻氏却并不满足。 而那个莫老爷,就是上回去找沈思皓看病,觊觎苏晓婵的美貌,最后被沈思皓教训了一顿的那个胖老爷。 他根本就是个江湖骗子,没有本事却很会吹,哄得刘家人把他当成了座上宾。这莫老爷看上苏晓婵的美貌,又想报沈思皓戏弄之仇,便以刘家长子的前程为要胁,半哄半威胁麻氏夫妇,非要得苏晓婵不可。 于是,麻氏趁着苏老爷去了县城,谎称他在那儿出了事,把沈思皓给引走了。然后她便来到苏家,蛊惑刘氏母女,一起设计陷害苏晓婵。 本来麻氏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但是苏晓婵给楚菲菲的那封信却是她没料到的。楚菲菲一接到信,便请了她的夫君帮忙去问问,她夫君是个热心肠的人,当即便派人去找,很顺利就找到了正在县城收购药材的苏老爷,而这时,沈思皓也正好赶到。 翁婿俩一照面,便心知不妙,便在楚菲菲的夫君帮忙下,连夜骑了快马赶回来。谁知昨天夜里,半路上又遇到了骑着马前来报信儿的沈思皓的徒弟。沈苏二人得了信儿,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拼命往清台县赶。 也幸好苏晓婵机敏,才躲过了这一劫。 待苏老爷说完了他和女婿在县城的经历后,苏晓婵也说了自己在家中的遭遇,不过大部份都是苏晓轩在说。 沈思皓一直盯着苏晓婵看,他的目光那样明亮,耀得苏晓婵都不敢正视他。倒是等弟弟讲完了以后,苏晓婵担忧地问道:「爹爹,你如何处置二娘?」 苏老爷面沉如水,「你好好儿的跟着女婿过日子就成了,管那么多干嘛?对了,轩儿再跟着你俩住上几日,待我清理了门户再说。」 苏晓婵只得应了一声是。 用完饭,苏老爷便离开了,苏晓婵让翠儿照看弟弟,她则服侍着沈思皓沐浴更衣。 为了赶路,沈思皓已有五六天不曾好好休息过,更谈不上沐浴更衣什么的。他身上的衣裳不知被汗水给捂湿了多少次,已经变得如同木板一样硬,而且他的头发也打成结儿。 苏晓婵让他浸坐在满是热水的浴桶里,她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的身后,小心的替他搓洗着打了结的头发。因无话可说,她便随便找了个话题,说道:「哎,刘家人坏死了,尤其是那个麻舅母。」 沈思皓哑着嗓子说道:「放心,她三番四次的算计你,岳父不可能再饶了她。倒是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使李代桃僵这一计。」 苏晓婵噘着嘴儿说道:「难道我就这么白白被人欺负?她们敢算计我,我就要让她们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儿。」顿了一顿,她又好奇地问道:「昨儿晚上,她们都没能认出苏云妙来吗?包括那什么莫老爷也没认出她来?」 沈思皓道:「我看苏云妙衣衫不整的样子,怕是已经被莫老头儿给轻薄了。」 苏晓婵突然就有些吃味,说道:「你还看到了她衣衫不整的样子,我且问你,她衣衫不整的样子是个什么样子,你倒是给我说个清楚明白啊。」 沈思皓一滞,莫名其妙的,他面上就带出了笑容。 先前他和岳父一同回来的时候,她哭着喊他夫君,这会儿她还用这样酸溜溜的语气和他说话。 只可惜,苏晓婵坐在他身后,看不见他面上的笑容,此刻见他这样沉默,她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嫉妒,便将手里的木梳一掷,气道:「不理你了,你自己去找个衣衫不整的来给你洗头,哼!」说着,她便赌气站起了身,准备离开净房。 不料她刚起身,便有一只极强壮有力的胳膊给拦腰抱起。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v番外篇[10.21] 【番外篇】 苏晓婵陆陆续续听到一些关于苏云妙和刘氏的事情。 苏老爷给了刘氏一纸休书,让她带着苏云妙一起滚。 刘氏母女俩不得不寄身于刘家,麻氏与刘家人知道了莫老爷的真面目以后,悔不当初。可他们已做下了蠢事,并且与沈苏两家姻亲结下了仇,也从此再也不能从沈苏两家得到半分好处。 而苏云妙也因为失身于莫老爷,又被继父苏老爷逐出门墙,她的婆家罗家嫌弃她,觉得她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便痛快地写了休书予她。 刘家人恨麻氏,也恨刘氏。 但也没有法子,最后将刘氏逐出家门,剃度出家当了尼姑,又苏云妙许给了一位行脚商人做外室,这才换了些银钱。 不过,刘家的事,也与苏晓婵无关了。 苏晓婵的好友楚菲菲便趁着夫君休浴的时候,两人带着孩子赶来看望苏晓婵。苏晓婵见楚菲菲的夫君叶荣程斯文清俊,那六岁大的男孩儿叶靖又谦逊懂礼,心下便有几分高兴。 当下,沈思皓便与叶荣程在书房聊天,叶靖与苏晓轩一块儿玩,苏晓婵便与楚菲菲坐在小花园里聊天。 好友相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说完了前些日子经历的那件事,苏晓婵依旧有些后怕,便向楚菲菲吐槽,说自己越来越胆小了,好像只要一眼看不到沈思皓就会害怕。 楚菲菲笑着揭露道:「你这根本就不是害怕,是爱,是你对你家夫君的依恋。」 苏晓婵呆若木鸡。 楚菲菲又对苏晓婵说道:「婵儿,我们的婚姻在外人看来都不甚如意,你嫁了一个恶郎君,而我一个正经嫡女却给人做了续弦。但其实夫君他对我很好,孩儿也很敬重我,外人怜惜我年轻轻轻的一进门就做了后母,我也由得她们去,反正这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婵儿,你也一样,咱们不用太管别人怎么说,自己过好了才是正经。」 苏晓婵似懂非懂。 楚菲菲夫妻离开以后,苏晓婵还有些魂不思归,直到翠儿喊她去花厅用饭。苏晓婵去了花厅,今天沈思皓心情畅快,做了道香气扑鼻的烤肉? 「这是什么?」苏晓婵盯着那道表面被烤成金黄色的,用细细的竹签儿串起来的烤肉片,不住地吞着口水。 沈思皓笑道:「这便是你心心念念的白椒烤肉,白椒是稀有药材,于身体有温补之功效,我等了这许久,前儿总算得了,快试试。」 原来白椒烤肉的白椒,竟然不是辣椒?苏晓婵疑惑地拿过了一串烤肉,小心地吃了一口,她陡然睁大了眼睛,这烤肉竟然这么好吃。 沈思皓又道:「烤肉性热,须要配上清润的冰糖梨汤才好解臊,试试?」 苏晓婵看了他一眼,吃了口烤肉,又就着他的服侍,喝了口梨汤温热的梨汤酸甜生津,也真是极好味。 一顿饭吃下来,苏晓婵心满意足,只是她心中还有一个疑问。看着沈思皓正慢条思理地用吃饭,她突然问他,「当初你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娶我?」 沈思皓正在挟菜的动作一顿,他竟有些难得的脸红。 「我听说你拿捏着我爹的短处,逼着他把我许给你的?」她眯着眼睛问道。 沈思皓说道:「姑娘大了,你爹爹为你寻一门可心的婚事,有何不妥?」 苏晓婵哼了一声,斜睨着他,说道:「那你就不怕我爹爹把苏云妙许给你?」 「不会。」沈思皓断然否认,「自打四年前我看到了你,就下定决心要娶你为妻。那年你跟着个快要瞎掉的老掌柜被一群青皮欺负,可你却那么勇敢。」说着,他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我自幼父母双亡,没谁比我更明白,既然无依无靠,就必须要让自己勇敢起来。」苏晓婵想到了他的身世,不由得心中变得柔软异常起来。 可是她一想到当年她和老掌柜被那些青皮地痞欺负的时候,她原以为沈思皓会出手相助的,「那当年你既见我被欺负,又为何不愿出面替我出头?」她噘着嘴儿问道。 沈思皓看着她,目光柔柔,「你仔细想想,我当真没有帮你?」 闻言,苏晓婵一怔。 她当然很肯定,他当时确实没有帮她呀。 不,那时她年幼,虽有胆子与那些人吵架,却说不出道理来。而老掌柜虽然见多识广,奈何眼睛却坏了,最后那伙人还是被沈思皓给激得乱放厥词,这才被老掌柜听出了语病,最终站了道理,这才在口头上赢了一席之地。 当时怎么就那么巧,有巡城的捕快到了呢?那些捕快一到,唬了那些地痞几句便将他们赶走,这才算是解了药铺的燃眉之急。 「你是故意去激那些青皮,引导他们乱讲话,然后你就又去叫了捕快来?」苏晓婵问道。 沈思皓答非所问,「婵儿,那个时候你还不是我的娘子,你就没想过,若我替你强出头,真的可以帮你解决问题吗?」 苏晓婵一呆。 沈思皓继续说道:「如果我那样做,只会为你招来非议,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苏晓婵一怔,那当然不愿意了。在那个时候,继母刘氏见天的说她不端庄,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儿,她不乐意,所以就天天拿着女四书什么的看。要是当时沈思皓出手训诫了那向个青皮地痞,还不知道继母会拿这个来做什么文章呢。 苏晓婵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沈思皓,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替她着想了? 「但是现在,婵儿,你已经是我的娘子了,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把你藏在我的心肝儿里。」沈思皓痴痴地看着她,深情地说道。 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姊夫,如何才能把大姊藏在心肝儿里?」 苏晓婵与沈思皓齐齐一怔。 两人低头一看,只见苏晓轩正抓着一串白椒烤肉,一边吃一边好奇地看着他俩。 苏晓婵顿时红晕满面,恨恨地瞪了沈思皓一眼,沈思皓也有些讪讪的,一时情浓,竟忘了小舅子也在场? 为了解除尴尬,沈思皓朝着妻子递过一串白椒烤肉过去。 苏晓婵红着脸儿接过,抿着嘴儿吃了起来,只是她刚吃了一口,便皱起了眉头。刚才还觉得挺好吃的白椒烤肉,怎么这会有点儿犯恶心呢? 「娘子,怎么了?」沈思皓关切地问道。 苏晓婵只觉得心胸间一阵翻腾,她急急地站起身,朝沈思皓说道:「我去一趟净房。」 可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忍不住,哇的一声呕吐了出来。 苏晓轩道:「大姊吃坏肚子了。」 沈思皓却盯着她呕出来的一滩清水,皱眉说道:「娘子等等。」他走上前去,替她把了一回脉。 苏晓婵胸闷,气短,还觉得心儿烧得难受,她病怏怏地说道:「我真吃坏肚子了?可我才吃了两块。」 沈思皓松开了替她把脉的手,却将另一只手护在了她的后腰处,笑道:「恭喜娘子,咱家要有宝宝了。」 苏晓婵一怔,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惊诧万分地看向了他,「什么?」 沈思皓微微一笑,吻上了她的额头,「娘子,给我生个像你这样活泼又勇敢的小闺女,可好?」 苏晓婵抚了抚自己平坦坦的小腹,愁道:「那万一是个儿……」 「那就一直生到有个闺女为止。」沈思皓认真说道,苏晓婵呸了他一声,眼眸含笑。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