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贵女》 第001章 若有来世 轰隆隆…… 闷雷炸响,闪电穿过密云,照亮整个皇宫。 莫寒月打了个寒颤,突然醒了过来,张开眼,透过眼前凌乱的发丝,就看到天边那层层叠叠的乌云。 天? 莫寒月皱眉,有多久,她没有看到天了? “姐姐醒了?”身后,娇婉的声音响起,窈窕的身影,慢慢绕到她的面前,倾城绝色的脸微俯,向她含笑注视。 莫寒月眉心一跳,抬起头,目光在那女子身上一转,在看到她一身正红色的宫装时,略略一停,又转了开去,淡淡道,“恭喜卫妹妹,终于封为皇后!” 正红色,在这皇宫里,只有一个人能穿。以前,是她!如今,换成了眼前的女子。 “呵呵呵呵,姐姐同喜!”卫皇后咯咯娇笑,眉梢眼底,全是得意。 莫寒月微微挑了挑唇,露出一抹冷然的笑意,将目光移开。 三个月的折磨,如今,被砍去四肢的地方,早已经疼到麻木,难道,她还会在乎区区一个皇后之位? 更何况…… 想到那个高高在上,身为九五之尊的男子,莫寒月顿时一阵恶心。实在不知道,过去的五年,怎么会被那样一个道貌岸然的男子迷惑? 自己所炫耀的东西,被眼前这残破的女子漠视,卫皇后的笑声,顿时落了下去。狠狠咬牙,踏前一步,居高临下,向装在瓮里的女子狠狠逼视,咬牙道,“莫寒月,你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莫寒月淡问,一颗死寂的心,却没来由的一阵惊跳。 自从三个月前,他定了她莫须有的罪名,砍去她的四肢,将她装在这口瓮里,她的整颗心,也就跟着死去,再没有一丝波澜。 而现在…… 成功的捕捉到莫寒月眸底的惊惧,卫皇后灿然一笑,慢慢俯身,留着长甲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笑道,“姐姐,今儿个,可是七月十八!” 七月十八! 莫寒月心头大震,一双眸子惊惧的大睁,脑中一团混乱。 今天,是七月十八…… 满意的看到她眼里的恐惧扩大,卫皇后的笑容越发灿烂,慢慢道,“午时三刻一过,莫、季两家,就会满门抄斩!” 莫寒月本来就已苍白的脸,更加惨白如纸,一双大睁的眸子,露出滔天恨意,死死的盯着眼前心如蛇蝎的女人。 突然间,她仰天大笑,咬牙吼道,“好!好!这是我莫家的报应,是我莫寒月瞎了眼,替他争夺不属于他的江山!该有此报!可是,你们呢?你们就不怕报应?” 他们砍去了她的四肢,却留下她的耳朵,她的眼睛,就是为了让她听到,让她看到,她莫家,是怎样的收场? 对她的仇恨视而不见,卫皇后冷笑两声,接着道,“报应?皇上登基,我卫盈舒贵为皇后,这就是报应!” 目光下睨,不屑的望着瓮中的女子,冷笑道,“莫寒月!一同进府,你是正妃!王爷出征,只带你一人同行!皇上登基,你又是皇后!你事事争强,处处压我一头。如今,你的一切,都在我卫盈舒手中,你还怎么和我争?” 莫寒月咬牙,一双满含仇恨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得意张狂的脸,咬牙道,“卫盈舒,会有人为我莫、季两家复仇,你等着!你等着!” “等着?”卫盈舒扬眉,冷笑道,“等什么?季家的三公子吗?”微微撇唇,脸上露出一抹不屑,淡淡道,“你放心,季家那条漏网之鱼,一定会按时赶到法场,那里……有上百的弓箭手等着他!” “季……子谦……”莫寒月的血,骤然变冷,心头,是无边无际的绝望。 纵然不能救人,也当复仇! 那是她最后的希望啊! 他竟然……正在赶回来? 望着眼前惨白如死的容颜,卫皇后微微眯眼,眸光闪出一丝残忍的血腥,语气却变的更加轻忽,轻声道,“还有,你那个宝贝妹妹……已经送去青楼,今儿晚上,就是她的好日子!” 她那个绝色倾城的小妹妹! 心头剧痛,莫寒月目眦欲裂,嘶声大喊,“卫盈舒!贱人!”瓮中残缺的身体突然奋力一窜,嘴一张,一口咬住卫皇后的鼻子,再不松开。 “啊——”卫皇后凄厉的尖叫声中,身边太监一个箭步窜过来,手里一条木棍狠狠向莫寒月后脑砸去。 脑中“轰”的一声巨响,莫寒月身子一震,眼前顿时一片血红,紧接着,是辅天盖地而来的黑暗。最后一口气息吐出,喃出心底的滔天恨意,“若有来世,我定会令你们亡国灭族!” 第002章 挥起的钢刀 轰隆隆…… 焦雷在屋顶上炸响,像要把屋顶掀穿一样。莫寒月惊跳坐起,“砰”的一声,额头在什么东西上重重一磕,生生的疼。 这里是…… 莫寒月皱眉,努力张大眼睛,向四周张望。 一间昏暗的屋子,堆满了杂物,一扇小小的门扇,四周都有一指多宽的缝隙,透进亮光。 这里不是地牢,可是,又是哪里?如此的陌生! 莫寒月心中一阵迷乱,心底深处,似乎有件天大的事情发生,一时却想不起是什么。 “快快!都快点,磨蹭什么?前边老爷和客人等着呢!”门外,传来一阵大呼,跟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莫寒月一惊,不自觉的向门外冲去。 木门“碰”的一声打开,院子当中一个壮硕的婆子回头瞧见她,“咦”的一声,说道,“你没死啊?”跟着双手一拍,大声道,“啊呀,差点忘了!正好正好!” 一边叫,一边大步向她走来,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往她手中一塞,说道,“快快!峻小王爷的狗要吃太和居的排骨,你快些买来!”推着莫寒月向院子侧边的小门去。 狗要吃排骨? 莫寒月更懵,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一条陋巷里。 “快去快去!”婆子连声催促,转身关门的瞬间,嘀咕道,“七月十八,不逢年不过节,也知是什么日子,要大宴宾客?” 七月十八? 莫寒月一个激灵,来不及多想,转头撒腿狂奔。 七月十八,是莫、季两家行刑的日子啊!两家上上下下,五百口人命! 耳畔,响起太监那公鸭一样的嗓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柱国上将军莫松自恃功高,欺君罔上,勾结后宫,结党营私,意图把握朝政!吏部尚书季千里,身受皇恩,不思报效,却与莫松勾朋结党,祸乱朝堂。着,莫、季两家,十五岁以下男子为奴,女子为娼,十五岁以上,全部斩首!钦此!” “不!不!” 莫寒月心里大吼,拼命的向前狂奔,冲出巷子,辨别一下方向,就向行刑的沙子口刑场冲去。 顾不上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在宫外,也顾不上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狂吼,“赶过去!赶过去!” 头顶,闷雷依然在不断的炸响,暴雨前的京城,窒闷的令人难以呼吸。 莫寒月抬头,只能看到天上层层的乌云,又哪里分得出时辰? 一颗心,像放在滚油锅里一样,煎熬倍看,双腿却片刻不敢稍缓的狂奔。 轰隆隆…… 又一声焦雷炸响,闪电划破长空,将四周的景物褪去了颜色,变成一片惨白。 再往前数百米,就是沙子口的刑场了! 莫寒月咬紧牙关,飞快的冲过街口,狂奔!狂奔! 就算不能挽回什么,她也要让天下人知道,当今皇帝是如何窃夺皇位,让天下人知道,莫、季两家是如何的含冤受屈,让天下人知道,她莫寒月是如何的……有眼无珠! 突然间,就听前方“当!当!当!”三声炮响,伴着突然而起的人声喧哗。 “不!”莫寒月吓的魂飞魄散,放声尖叫,狂奔着冲入人群,大声喊,“住手!住手!” 而,拥挤的人群,将她的路挡住。莫寒月抬头,闪电划过,照亮台上无数把钢刀,毫不迟疑的挥下…… “不——!”莫寒月绝望的大喊,整个身体顿时失去了气力,撞在前一个人身上,慢慢的滑倒。 第003章 为什么要提前 “还不到时辰!” “是啊,还差一刻!” “为什么要提前行刑?” …… 人群开始纷嚷,整个法场顿时炸开了锅,或质疑,或抗议,群情激愤,却没有人能阻挡那疾挥而下的钢刀。 轰隆隆…… 又一声炸雷响过,倾盆大雨辅天盖地的浇下,满地的鲜血顿时散开,向四处飞溅。 “快!快散罢!”有兵卒握着长枪挥舞,赶开喧闹的百姓。 “不到时辰……”莫寒月低念,抬起头,透过奔跑的人群,能看到的,只有那满地染血的、白色囚衣的尸体。 “走吧!”监斩台上,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起身,厌恶的瞧一眼满地的尸体,说道,“快将差事办完回宫缴旨,还要赶去卫府饮宴!”说完转身下台,扬长而去。 暴雨倾盆,拢罩了整个盛京城,血红的颜色辅天盖地,人群叫嚷着散去。 “卫府?” 莫寒月呆坐在血水中,无意识的低念,“卫府,卫盈舒……”说出这个名字,双眸骤然大张,狠狠咬牙,切齿唤道,“卫!东!亭!” 这一刻,被大雨浇透的身体,是彻骨的冰冷,而一颗心,却被怒火狂燃,周身的血液仿佛要倍看。 莫、季两家行刑,卫家竟然选在这个时候大宴宾客,分明是在庆祝! 莫寒月咬牙,撑着身子站起,向刑场上满地的尸体最后望去一眼,狠狠咬牙,断然转身。 轰隆隆…… 又一声焦雷炸响,闪电划破刑场的上空。莫寒月抬头,就在这一刻,看到刑场对面的酒楼上,半开的窗扇中,透出点点寒光。 那是…… 莫寒月心头打一个突,耳边,突然响起那阴冷又娇媚的声音,“你放心,季家那条漏网之鱼,一定会按时赶到法场,那里……有上百的弓箭手等着他!” “季公子!”莫寒月低喃,一颗心,顿时由死寂变成狂跳。 他们提前行刑,刑场四周却埋伏下弓箭手,自然是为了等候季子谦的出现。 季子谦,他正在赶回来! 莫寒月咬牙,转头辩别一下方向,拔腿向南狂奔。暴雨倾盆而下,劈头盖脸浇在她的身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咬着牙,没命的狂奔……狂奔…… 南城门。 季子谦一骑快马,疾冲进城。倾盆大雨下,街上已没有一个行人。季子谦咬紧牙关,连连挥鞭,纵马疾驰,马蹄溅起地上的积水,向沙子口疾冲。 刚刚转过街角,蓦然间,前边一条小小的身影迎面冲来。眼看就要将她踏在马蹄之下,季子谦手腕力带,骏马一声长嘶,四蹄奋起,从那身影上一跃而过。 “季子谦!”莫寒月低喝,反手去抓他的马疆,却一把抓空,只觉得头顶风声,马儿已从头顶跃过。 “停下!”莫寒月大急,大声叫道,“季子谦,不要去!晚了,不要去!”顺手向后一抓,入手毛茸茸一条,紧紧抓住,却身不由己,身子被带的飞起。 季子谦回头,只见一个小姑娘紧紧的抓着马尾巴,小小的身子被带的飞起,口中还在大喊大叫,只是大雨中,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快放手!”季子谦大喝,反手想要将她拽开,可仰下身子,也恰恰够不着她的手指。 他是要劫法场啊,怎么能让一个无辜的小姑娘陪他送死? 季子谦大急,只得一把将马疆带住,连声道,“松手,快松手!” “不要去!”莫寒月拼命摇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孔,眼泪终于伴着雨水滚滚落下,嘶声大喊,“不要去,法场上有埋伏!” “你说什么?”季子谦心头大震,失声道,“你是谁?” 眼前这陌生的小姑娘,竟然知道他要劫法场? 莫寒月连连摇头,奔到马前,一把抓住马疆,哽咽道,“他们提前行刑,莫、季两家……完了……”说到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第004章 她是谁 “完了?”季子谦脑中轰的一响,身子晃了晃,咬牙道,“不!我不信!”一提马疆,喝道,“放手!” “不!”莫寒月连连摇头,急道,“卫家知道你要赶回来,在法场四周埋伏下上百的弓箭手,就等你现身!” “你怎么知道,你是谁?”季子谦疑惑低喝,焦急的抬头,望向大雨的尽头。 很快,就是午时三刻,再不赶去,才当真是迟了! 被他连问两声“你是谁”,莫寒月终于一愕,喃喃道,“我是谁?”皇宫里的一幕,蓦然袭上脑海,不禁心头巨震。 是啊,先不说自己人在皇宫,就算是能离开皇宫,三个月前,她也早已被人砍去四肢,装在瓮里,又怎么会在这里? 还有,两家世交,一起长大,季子谦又怎么会不认识她? 那么,她是谁? 趁她愣神,季子谦一把抽出马缰,低喝道,“不管你是谁,不要跟来!”双腿一夹马腹,纵马向前疾冲。 “不!”莫寒月回神,失声大吼,叫道,“季子谦,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不思报仇,却去送死,你枉为人子!” 可是骏马马蹄翻飞,片刻就消失在大雨中,任凭她如何奔跑叫喊,再不见季子谦回头。 望着大雨倾盆下,空荡荡的长街,莫寒月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变的冰冷。 季子谦不听她的劝阻,这一去,恐怕有去无回。而她…… 低下头,望向自己的手掌。 一双粗糙而纤小的手,如此的陌生。而顺着手掌下望,才留意到,这副身体,也是如此的瘦小。 如果,如果是自己原来的身体,她怎么会抓不住奔马的马缰?凭她一双手的力量,又怎么会被季子谦挣脱? 那么…… 她是谁? 莫寒月茫然呆立,连雨停了都浑然不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是谁?我是谁?” 如果她已经死在皇宫,那么,此刻,她又是谁? “丫头,你怎么在这里?”身后,一个人气急败坏的冲上来,一把将她衣领抓住,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排骨呢?” “排……排骨……”莫寒月茫然的抬头,望着身边这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男子跺脚,说道,“赵妈说让你给峻小王爷的狗买排骨,你又忘了?还是又迷路?”见她一脸茫然,不禁连连摇头,拖着她向街那边去,问道,“银子呢?” “银子?”莫寒月只能无意识的重复,手在怀里摸了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又丢了?”男子大吼,狠狠咬牙,抬起一只手要打,又“嘿”的一声放下,恨恨道,“先去买排骨,回头再收拾你!”不容分说,拖着她就走。 莫寒月踉踉跄跄跟在身后,这片刻间,她似乎明白,皇宫里,自己后脑受到的那下重击,恐怕已经令她没命。而她心中的滔天仇恨,不甘心就此死去,灵魂竟然……占据了这具身体。 那么,这具身体是谁? 莫寒月紧紧抿唇,抬头向拖着她的男子望去。蓝色白边的长衫,白底捏边的软绸鞋…… 似乎,是大户人家有头脸的家人! 那么……他管她叫丫头,还如此呼呼喝喝,那么,她是那府上的丫鬟? 丫鬟……就丫鬟吧! 莫寒月眯了眯眼,想到那刑场上满地的尸体,心底泛上一丝冷意。 只要让她有一个安身之处,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她就可以伺机报仇! 第005章 这里是卫府 莫寒月捧着太和居买来的热气腾腾的排骨,被男子一路拖着,脚不着地的奔进一座府门,竟然来不及抬头看一下那府门上的牌匾。 刚刚绕过前厅,就听到庭院里一片笑语喧哗,与刑场上的惨烈形成鲜明的对比。 被大雨清洗过的院子,格外的干净,院子四周的亭台廊阁及浓浓的树荫下,排开几十张大案,案后坐着几十名衣衫光鲜的男子,正一边饮酒,一边说笑。 见到莫寒月二人进来,坐在侧席的一名青年男子忙站起身,问道,“李泰,排骨买来了?” 男子忙躬身行礼,回道,“是,大公子,是十一小姐又迷路丢了银子,幸好小人寻去!” 十一……小姐? 莫寒月微诧,难道,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不是一个丫鬟? 大公子向莫寒月一望,皱了皱眉,低声喝道,“还不将排骨送去?”伸手在莫寒月肩上一推。 莫寒月不防,踉跄一下,“噗”的摔倒,整个人五体投地趴在地上,手中捧的包着排骨的油纸包“啪”的一声摔在前边。 “呜——”还没等莫寒月起身,就听到前边一声低呜,莫寒月抬头,只见一条硕大的黑狗,正眦着牙向她瞪视,相距竟然不过一尺,脸上似乎都能感觉到狗嘴中喷出的热气。 “啊!”莫寒月失声尖叫,急急爬起,偏偏一脚踩住自己的裙摆,又“噗”的一屁股坐倒。 “怎么了?”听到这里的动静,上首居中的男子向这里望来。 大公子忙道,“父亲,是峻小王爷要的太和居的排骨买回来了!” “哦!”上首那人应了一声,转向旁边一人,说道,“峻小王爷,想来是大雨截了路,耽搁了时辰,实在对不住!” “嗯!”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漫应,说道,“晚一会儿罢了,不打紧!卫相当真是客气!” 莫寒月本来全身紧张,坐在地上与那条大狗对峙,这一句话入耳,顿时心头大震,霍然抬头向上望去。 只见居中男子,锦袍绶带,相貌堂堂,正是大梁朝当朝一相,卫东亭! 卫东亭! 卫盈舒之父!莫、季两家的仇人! 这里竟然是卫府!在莫、季两家行刑的当日,大宴宾客的卫丞相卫府! 莫寒月目眦欲裂,几乎想就此扑上去,将此人碎尸万段!而只是短短一瞬,又迅速垂下眼帘,双拳在袖子里握紧,脸上已经恢复了平和。 峻小王爷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微微一笑,懒懒道,“既然买回来了,那就劳府上这位姑娘喂一喂罢!” 让她喂狗? 天知道,她莫寒月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狗! 莫寒月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卫东亭左侧,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歪斜着身子,懒懒的靠坐在椅子里,一条腿挂在椅子扶手上,一摇一晃,手里拿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整个人慵懒而惬意。 记忆里,为何没有这一号人物? 莫寒月微微皱眉,却见他也正侧头向这里望来,惺松的桃花眼微眯,嘴角勾出一抹慵懒的笑意,却偏偏带着令她心悸的光芒。 莫寒月迅速低头,咬着唇,继续与大狗对峙。 这里,是卫东亭的相府,他有满堂宾客,满府的护卫,而自己孤身一人,断断不是报仇的好时机! “哦,十一,峻小王爷要你喂,你就喂一下罢!”卫东亭无可无不可的吩咐。 “嗯!”莫寒月不敢抬头,只是低应一声。微微抿唇,抬头向面前那条大黑狗望去一眼,勉强撑身坐起,将滚在地上的油纸包取过打开,推到大黑狗面前。 短短片刻,她审时度势,权衡利害,决定先暂时隐忍,静待时机。 第006章 难服侍的狗大爷 眼瞧着她推油纸包的手指还在颤颤发抖,峻小王爷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懒懒道,“要将排骨装在盘子里,它才啃吃!”语气里不禁带出些戏谑。 狗吃排骨,不但点明是太和居的,还得用盘子? 莫寒月扬眉。说起来,她莫寒月也算见多识广,可还没有见过如此难服侍的“狗大爷!” 只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依命而行,咬着唇抬头,求助的望向身边的李泰。 李泰皱眉,要想不理,上边那位又得罪不起,只得向不远处的一个丫鬟一指,说道,“你,还不快取个盘子来?” “是!”丫鬟恭应,转身要走,却听峻小王爷又道,“最好是明帝年间的细瓷骨盘!” “啊?”丫鬟停步,手足无措的望望李泰,又望向卫东亭。 明帝年间的细瓷骨盘?她怎么不知道厨房里有这东西? 而蹲在地上的莫寒月却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明帝年间的细瓷骨盘,那可是珍品,就算是皇宫里也只有有数的几套。而这丞相卫东亭听说最喜欢收藏古董,想来这相府上也是有的,只是如此珍品拿来喂狗,就不知道卫东亭舍不舍得。 卫东亭也是一怔,向峻小王爷细望一眼,苦笑道,“峻小王爷的狗,也养的与众不同啊!”微一沉吟,向自己身后的丫鬟道,“你去我书房,将多宝阁左数第三层的盒子拿来!” “是,相爷!”丫鬟行礼退去,隔了一会儿,果然捧出只锦盒来,盒盖打开,露出一只通体晶莹透白,上绘工笔鱼虫的盘子来。 卫东亭向盘子一瞧,咬了咬牙,说道,“给十一送过去!” 丫鬟奉命,捧着盘子绕过大狗,送到莫寒月面前,低声唤道,“十一小姐!” 莫寒月再次听到这个称呼,不禁眉心一跳,心中念头电闪。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不是丫鬟,难道竟然是卫东亭的女儿?可是堂堂相府小姐,为什么会被下人指使呼喝? 想着李泰刚才的话,似乎,是这位十一小姐经常迷路丢银子,那么,是智力有什么残缺? 想到这里,莫寒月不禁微微抿唇。 是不是,一试就知道! 心中转念,已将盘子接过,将排骨倒进盘子里,却并不放下,捧着向前一丢,说道,“吃……吃……” “喂!”卫东亭疾喊,却听“当啷”一声,细瓷骨盘落地,顿时四分五裂,煎到金黄的排骨滚落一地。 大黑狗“啊呜”扑上,张嘴大嚼。 卫大公子咬牙低骂,“蠢货!” 卫东亭心肝肉痛,连连顿足,要想喝骂,又有满堂的宾客,咬了咬牙,只得干笑道,“这盘子不结实,早知换成旁的!” 峻小王爷摇头,懒懒道,“换成旁的,它就不吃了,这细瓷骨盘就算是破了,它也还是细瓷骨盘!” 明知道他不过是在说盘子,莫寒月还是心里一动。是啊,细瓷骨盘就算破了,也还是细瓷骨盘,那她莫寒月就算身死,就算占了旁人的身体,她也仍然是莫寒月! 而刚才那一试,从卫家父子毫不诧异的反应可以知道,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当真智力有些残障,所以才会被家奴呼喝指使! 很好!这很好! 莫寒月垂眸,眼底已经全是冷然的笑意。 第007章 一针见血 峻小王爷笑眯眯的瞧着大黑狗啃吃排骨,点头道,“嗯,小乔有得吃,卫相,我们也该开宴了罢?” 这是先有狗的,才后有人的啊? 满场宾客听到,都不禁苦笑,却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莫寒月见这样一条凶猛的大狗,居然有这样一个温婉的名字,却不禁好笑。 卫东亭赔笑道,“劳小王爷再赏一会儿歌舞,宴席马上就开!”说着抬头,望向院子一侧的日冕。 午时三刻已过,刑场上,也该传回消息了! 果然,歌舞声刚起,就听门外小厮回道,“相爷,刑部尚书左大人到!” “快请!”卫东亭大喜,亲自起身相迎。 这满堂宾客,大多是朝中的文武,闻报都是互视一眼,跟着起身。有一些人心里不禁暗叹,“莫、季两家,完了!” 谁不知道,今日是莫、季两家行刑的日子,而这刑部尚书左中行,可是监斩官啊!他既然赶来,那莫、季两家的行刑,自然也已经结束。 卫东亭刚刚穿过庭院,就见左中行已大步从西角门跨了进来,一见到他,忙拱手大笑,说道,“相爷,恭喜丞相,贺喜丞相!” 卫东亭哈哈大笑,说道,“有劳左大人,快快入席罢!” 蹲在角落里的莫寒月抬头,只见来人中等身材,白面无须,正是刚才在刑场上见到的刑部尚书左中行,不由心中怒火狂燃,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却又瞬间垂下头去。 不管她心里有多少恨怒,这一刻,都不是发作的时候! 左中行一到,朝中的官员全部迎了上去,行礼寒暄。正在吵嚷,只听到廊下一个声音不耐烦的说道,“卫相,再不开宴,小王要告辞了!” 众人一听回头,就见峻小王爷仍然懒洋洋的斜躺在椅子里,连屁股都没有挪一下。 左中行眉端一挑,眸底闪过一层怒意,却瞬间笑起,说道,“怎么,还没有开宴吗?左某倒是赶的及时!” 卫东亭也是向峻小王爷瞧去一眼,含笑道,“今日左大人才是首客,左大人不到,本相怎么会开席?”携着左中行的手,向上首客位而来。 峻小王爷倒像听不懂卫东亭话里的不悦,信手取过一粒葡萄,仰头丢进嘴里,这才含笑道,“哦!原来,今日卫相宴客,是为了庆贺莫、季两家灭门?左大人是大功臣,自然该是首客!” 这话一出,满堂宾客都是不禁色变。 虽然人人都知道,卫东亭宴客,果然是庆贺莫、季两家灭门,可是对外,却说是庆贺长女卫盈舒封为皇后。 峻小王爷的话,一针见血,刑场上,那满地的尸体顿时闪过眼前。莫寒月心头巨痛,袖中的双拳握的更紧,整个身子已忍不住轻轻颤抖。 那里,躺着她莫、季两家的上上下下五百口的人命,而她,无力为他们收尸,却还要眼巴巴的看着仇人在这里庆贺! 就在这时,卫东亭与左中行越过她的瞬间,只听左中行低声道,“卫相,那季三公子并没有出现!” “哦?”卫东亭脚步一停,跟着脸上扬起一个笑容,说道,“无防!”跟着回头,向着峻小王爷呵呵一笑,说道,“峻小王爷说的是!莫松、季千里二人把持朝政,罪大恶极,如今二人伏法,岂不是该当庆贺?” 第008章 娘娘受伤 峻小王爷闻言,也打个哈哈,说道,“不错!不错!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卫相说的不错!”也不再说,拎起一串葡萄,举过头顶,仰起头一粒粒咬着来吃。 “季公子没有出现?”莫寒月心里却又惊又喜,对后边的话已经充耳不闻。也就是说,季子谦终究是听到自己的话,并没有径直闯去刑场! 众人闹纷纷回席坐下,卫东亭举杯,大声道,“今日本相为庆贺娘娘登临凤位,特请众位同僚同乐!” 话音刚落,就听下边有人接口道,“相爷得女如此,凤临天下,是我大梁之幸!可喜!可贺!” “是啊,从此之后,这卫相府,可谓盛京第一门了!”又有宾客跟着站起。 “相爷书香传家,教女有方,才有今日,这全是相爷之功!” …… 一时间,满堂宾客顿时一片恭贺声,阿谀之词,如潮水般涌来。 莫寒月抿唇,心底暗暗冷笑。 卫东亭啊卫东亭,你与女儿内外勾结,结党营私,陷害忠良,如今,倒成了天下一等一的良相! 卫东亭哈哈大笑,说道,“娘娘在府时,本相也颇蒙训导,受益菲浅!” “皇后娘娘出自相府,凤飞九天,相爷当真是好福气!”前一个人,又忙赶着巴结,随后又是一片阿谀之声。 卫东亭听着众人的奉承,志得意满,拈着胡子连连点头。 峻小王爷听的连打哈欠,手指挖一挖耳朵,懒懒道,“这宴还开不开啊?” 卫东亭微微一笑,说道,“也是!也是!峻小王爷一向不理朝中的事,我们也不必在此议论!”大袖一挥,说道,“开宴!” 一句话出,丝竹声起,众舞娘已翩跹而出。 不理朝中的事? 莫寒月眉心微微一跳,又忍不住向上座的峻小王爷望去一眼。 一张俊逸无双的脸孔,飞眉入鬓,醉眼惺松,薄唇挑起一抹慵懒的笑意。一袭上等的湖丝绢的袍子,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整个人没骨头一样的倚在椅子里。分明是一等一的品貌,却吊儿郎当的像一个浪荡子。 难道……是他? 莫寒月微微抿唇,心里突然闪过一抹说不清的滋味。 如果猜的不错,这位峻小王爷,应该是棣亲王宇文青松之子,宇文峻! 如果,不是宇文青峰强夺皇位,如今这天下,就是棣亲王宇文青松的!而这宇文峻是宇文青松的长子,也就是说……他该是当朝的太子! 可如今,只因为自己插手,一力扶宇文青峰上位,到头来,竟然落得莫、季两家满门抄斩,而这个少年,却被拘在盛京城中,虽然得了一个小王爷的虚衔,可是谁不知道,他实为质子啊! 宇文青峰登基,想杀宇文青松永除后患,却苦于找不到借口,只好封宇文青松为棣亲王,前往封地。而又忌惮宇文青松在朝中的威信,怕他仍然有夺取天下之心,就将宇文峻留下,令他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切,竟然是自己造成的啊! 莫寒月的心头,一时痛悔交集,却只能默默忍耐。 就在宴席上一片欢腾的时候,就听大门外有人扬声大喊,“相爷!相爷!”声音说不出的惶急,脚步匆匆,飞奔而来。 卫东亭一怔,不禁皱眉,大声喝道,“什么人大呼小叫?” 此时正在大宴宾客,这底下的人竟然如此莽撞。 话声刚落,就见一个小太监从院外疾冲进来,“噗嗵”跪倒,连声道,“相爷,不好了,娘娘……娘娘受伤!” 第009章 真傻假傻 “什么?”卫东亭霍然站起,喝道,“你说什么?怎么会受伤?伤到何处?要不要紧?” 卫盈舒可是刚刚封为皇后,这封后大典还没有举行,怎么就会受伤? 小太监忙道,“娘娘本是好心,将……将废后带去揽月亭,让她送莫、季两家最后一程,哪知道不知为何,废后突然暴起,将娘娘的……娘娘的鼻子咬……咬了下去!” “什么?”卫东亭再次大吼,声音已经有一些惊慌,问道,“你说什么?再说清楚些!什么叫咬了下去?” 小太监道,“就是……就是……娘娘的鼻子……没了!” “没……没了……”卫东亭身子一晃,跌回椅子里。 虽然说他已经是当朝一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又如何能与各大世家相提并论?本来封侯加爵,全指望这个登位为后的女儿,如今……全完了! 试想,又有哪一朝哪一代,会立一个没有鼻子的女人为后? 莫寒月闻言,却不禁眉心一跳。一瞬间,想到自己那暴怒中的一咬,不禁唇角浅勾,露出一抹笑意。 卫盈舒啊卫盈舒,不要说我莫寒月重生,就算身死,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一个没了鼻子的女人,就算是登上后位,恐怕,也是整个后宫,甚至整个朝廷的笑柄罢! 小太监见卫东亭呆坐不动,急了起来,忙道,“相爷,娘娘请相爷即刻进宫,探……探望!” 探望是假,商议对策才是真吧! 卫东亭咬牙,点头道,“好,本相就去!”站起身,勉强向四周行礼,说道,“娘娘相召,本相失陪,还请各位贵客尽兴才是!” 众臣一听,娘娘的鼻子被咬掉,这封后大典举不举行还在两说,又有谁还愿意呆在这府里巴结,忙纷纷起身,说道,“相爷既有要事,我等不便打扰,就此告辞!” 说话间,一个接着一个向府外去,片刻间走的干干净净。卫东亭也顾不上理会这些,跺跺脚,“嘿”的一声,一甩袖子,连声命人备轿,急匆匆出府,向皇宫奔去。 峻小王爷直等到满院的宾客散尽,这才懒洋洋的起身,打个哈欠喊,“小乔,走罢!” 闹这一会儿,大黑狗早已经吃的心满意足,听到主人呼唤,“呜”一声,撒着欢儿的跑来。 峻小王爷摇摇摆摆的向外走,路过莫寒月时一停,微俯下身子,悄声问道,“小丫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莫寒月心头突的一跳。 刚才,她猜测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智力有问题,所以用那骨瓷盘子一试,卫东亭父子和满府的家人都没有怀疑,难道,竟然被这峻小王爷瞧出破绽? 这句问话,答也不是,不答也不,他眼巴巴的盯着,又没办法不理,可是,要答,怎么答? 莫寒月心中念头电闪,顺手抓起骨瓷盘子的碎片,双手捧到他面前,也不抬头,呐呐的说,“小王爷,盘……盘子!” “那是卫相的!”峻小王爷挑眉。 “狗……狗的……”莫寒月接口,固执的送往他手里塞。 第010章 你果然没死 “狗的?”峻小王爷失笑,说道,“你说卫相是狗啊?” 这话一出,留下的相府家人顿时脸黑,峻小王爷却像没事人一样,笑眯眯的瞧着莫寒月。 眼前这个丫头,小姐不像小姐,丫鬟不像丫鬟,看着像傻子,可又不像全傻。可是她终究是相府的人,这骂卫相的话,看她敢不敢应。 这位峻小王爷倒是凑趣的很! 莫寒月心里却忍不住好笑,低头抿了抿唇,将笑意压了回去,这才抬起头,一脸吃惊的指着他,结结巴巴的说,“骂……骂人!” “骂人?”峻小王爷挑眉。这会儿,这个丫头怎么不傻了? 目光扫过她脏兮兮的小脸儿,眸光中闪过一抹玩味,手中折扇哗的一声打开,笑道,“有吗?”越过她向大门外大步而去。 大黑狗小乔吐着舌头紧紧跟去,不过片刻,一人一狗,就拐出庭院。 莫寒月暗暗松了口气,眼瞧着卫府的家人、丫鬟各自忙碌,并没有人留意她,微微抿了抿唇,慢慢起身,出了庭院,向后宅来。 她并没有来过卫府,可是这盛京城官宅的格局,大多相差不远。出了庭院,沿着一条浓荫满布的小路走去,果然就看到分隔内外宅的垂花门。 莫寒月进垂花门,一边察看四周的环境,一边在心里寻思。 莫、季两家,如今只剩下季子谦和她。可是季子谦虽然逃过一劫,从今之后,恐怕也只能亡命天涯,逃避朝廷的追拿,这两家的血海深仇也就落在她的身上。 想到这里,卫盈舒最后一句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你那个宝贝妹妹已经送去青楼,今儿晚上,就是她的好日子!”莫寒月心头一震,转身向外冲去。 不!不是! 不是只有她和季子谦,还有她的小妹妹,莫寒水! 今天,她没有来得及为两府那五百口人做什么,断断不会再让妹妹遭遇什么不测! “十一!”还没跑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一个女子娇婉带泪的声音。莫寒月一怔停住,还没有回头,身子已经被人一把抱住。 “十一……”女子哭唤,将她身子转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落泪道,“你没死,你果然没死!”说到这里,又一把将她紧揽入怀,呜呜的哭了起来。 莫寒月挣扎着侧头向她打量,只见这女子生的桃腮杏目,颇为美貌,只是一身艳粉的衣裳,瞧起来有些俗气。 卫东亭的夫人,她虽然不熟捻,却也算熟识,而这个女人……恐怕是卫东亭的妾室、这具身体的生母吧? 莫寒月抿唇,心中暗暗猜测,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她取代了原来的主人,占据了这具身体,旁的人也许瞒得过去,可又怎么瞒得过亲生的母亲? 她呆立着不动,女人哭了一会儿,呜呜咽咽的收了泪,抬手抚着她的脸,泣声道,“日后你长些记性,避二小姐远一些!”又心疼的摸她后脑,问,“还疼吗?” 被她一摸,莫寒月后脑才觉出些锐痛,不由“嗤”的轻吸一口凉气,低声道,“疼……” 女子连忙缩手,落泪道,“是娘没用,护不了你,若不是你没死,恐怕连你的尸首也不能保护周全。” 第011章 都是天意 她果然是这具身体的娘! 莫寒月抿唇,心中微紧,试探着问道,“二……二小姐?”敛去眸中的光芒,木然的向女子呆望。 “是啊!”女子并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抬手抚了抚她额前的乱发,低声道,“娘只听说,她将砚台砸在你头上,后来……后来……”想到连女儿死后的尸身也不能见,不禁又落下泪来。 原来如此! 莫寒月暗暗点头。 虽然说,从这三言两语,并不能了解这副身体的主人究竟遭遇了什么,可是从后脑的锐痛可以猜出,一定是那个什么二小姐将砚台砸中她的后脑,令她丧命。 而…… 想到自己在皇宫里那一幕,莫寒月不禁心里冷笑。同样是后脑受到重击丧命,自己却借这副身体重生,偏偏,她是卫东亭的女儿! 天意! 这一切,都是天意! 这片刻间,莫寒月心中念头电闪,主意已经拿定。 既然,她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又离她的仇人这么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盛京,伺机报仇。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让眼前的女人没有丝毫怀疑,令她顺利在卫相府立足,然后,再设法将妹妹寒水救出! 主意打定,莫寒月抬手轻轻在女子肩上轻拍,轻声道,“娘,我没事!” “十一!”女子显然吃了一惊,霍然抬头向她瞪视,说道,“十一,你说什么?” 莫寒月一只手僵住,心里暗叫,“糟了!糟了!恐怕是说错了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遮掩。 女子见她双眸大睁,脸上露出些慌张,细瞧两眼,不由轻轻一叹,低声道,“你知道我是你娘就好,只是在旁人跟前,千万不要唤出来!” 为什么? 莫寒月不解,却也不敢再轻易出声,只是轻轻点头。 女子抚了抚她额前的乱发,说道,“走罢,娘送你回去!”起身牵着她的手向后宅去。 莫寒月微一迟疑,顺从的跟在她身侧。 她要留下,就要对这副身体原来主人的生活有所了解,如今,她连她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又如何在这府里立足? 至于妹妹寒水…… 莫寒月空着的一只手,悄悄握紧。 在宫廷王室中摸爬滚打数年,这罪臣之女贬为娼妓的事,她还是有所了解。 如今午时刚过,她还有的是时间! 心中转念,一双眸子却暗暗留意着身周的景致。眼瞧着这卫相府的后院亭台楼阁,极尽奢靡,不禁暗暗咬牙。 江山易主,这卫东亭能稳坐相位不动,故然是借了女儿卫盈舒之力,可是这满府的奢华,又岂是短短一年能够做到的? 跟着女人穿花拂柳,眼看着景色从繁华变的清冷,才在一处小院前停下。 莫寒月微微扬眉,唇角忍不住轻勾。 这是她的住处吗? 好! 清冷的地方,更容易隐藏秘密! 此时院子里正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丫鬟,一见莫寒月,小脸儿上露出一抹惊喜,喊道,“小姐,你……你没死?你回来了!”一把将她抱住,抽抽答答的哭开,说道,“小姐,你要真的死了,让奴婢可怎么办?” “夏儿!”女子低唤,急急一把将她拖开,说道,“还不带小姐进去,在这里哭什么?” 夏儿这才惊觉,忙点头,擦了擦泪,给女子见礼,唤道,“七姨娘!” 女子点头,将莫寒月向前一推,说道,“夏儿,记得给小姐瞧瞧伤!”顾不上说句道别的话,转身匆匆而去。 第012章 不是寻常人物 小姐受伤,不唤大夫,却只让一个小丫鬟瞧瞧,可见这位小姐如何的不得宠! 莫寒月暗暗嘲讽,脸上却不动声色,任由小丫鬟抓着她的手,带进院子。 这是一处极小的院落,除了东西两侧的偏房,就只有两间正房。 莫寒月左右一瞧,见再没有旁的人,不由心里纳闷。 难道,这院子里住的,就只有主仆二人? 像是答她的话,夏儿一边带着她往正房里走,一边说道,“小姐,那会儿前院的王二狗子来,说小姐死了,小康不信,偷偷去瞧,天幸小姐没事!”进屋子扶她坐下,问,“小姐伤到何处?” 小康? 也就是说,这院子里还有一个丫鬟,或小厮? 莫寒月暗想,抬手摸了摸后脑,说道,“头……” 夏儿点头,细心替她将长发打散,一眼瞧见她后脑的伤势,不由轻吸一口气,说道,“这二小姐也太狠心了,虽然不是一个娘,终究是姐妹!”匆匆取来药包,轻手轻脚替她上药。 莫寒月心里纳闷。看这府里旁人的态度,这位十一小姐应该是极不得宠的,想不到,身边倒有一个如此忠心的丫鬟,倒不知道是什么原故? 只是纳闷归纳闷,却不敢轻易问出口来,任由夏儿替她上药,一双眼睛却向四周打量。 两间上房,分成内外两室,这外边一间,显然是做了花厅,摆设极为简陋,不过几把木椅,一张矮几,打扫的倒也干净。 看来,这小院平时并没有什么人来! 莫寒月心底轻轻松了口气。 还好! 还好她还有一个自己的住处,看来,刚刚醒来时那处破屋,只是旁人以为她死了,临时“停尸”的地方。 夏儿替她上好药,说道,“小姐,你累了半日,先去歇歇罢,奴婢得将小康找回来,不要找不到小姐,再惹出事来!” 莫寒月点头,由她扶着向里屋来。等夏儿出去,才转身打量这间屋子,一样简单的陈设,除了一张斑驳的木床,就只有一张破旧的妆台,妆台上放着一面大大的镜子。 莫寒月微微抿唇,慢慢向妆台走去,离三步远停住,默默的注视着镜子里陌生的女娃。 和夏儿一样,大约七八岁的年纪,生的瘦瘦小小,一身半旧的衣裳挂在身上,极不合体,料子却是上乘,想来,是这府上哪位小姐的旧衣裳。 而那张巴掌大的小脸…… 莫寒月慢慢再走近一步,抬手将盖住大半张脸孔的刘海拂起,一看之下,不禁心头怦的一跳,又速速放下。 愣了片刻,终于走到妆台前坐下,再次拂起刘海,怔怔的注视着镜子里肮脏的小脸儿。 尖削的下巴,苍白没有几分血色,而那微卷的远山眉伴着两汪秋水明眸,竟然美的勾魂摄魄,就连那满脸的泥污,也不能掩盖分毫。 莫寒月手掌微垂,厚厚的刘海凌乱的垂下,遮去了大半张脸孔,只看得到一个尖尖的小下巴。 这样一张脸,纵然是个傻子,也大可以成为深宅大院中争宠的工具,可是……却用这样的方式隐藏。 如果,这是那位七姨娘的主意……莫寒月微微抿唇,心底添了一丝警觉。 那位七姨娘,想来也不是寻常人物! 第013章 已不是原来的她 黄昏时分,夏儿和小厮小康从大厨房提来饭菜,服侍莫寒月用过,收拾下去。 莫寒月见天色不早,耳听着二人在偏房里说话,便悄悄出房,向院外来,路过门口,见门后立着把砍柴的钝刀,顺手抄起,藏在裙底。 对卫相府并不熟悉,好在这里已经偏僻,只要避开白天来时的路,往偏僻处去,应该就能找到相府的侧门或后门。 莫寒月辩别一下方向,拣一条偏僻些的小路走去,果然越走越荒僻,穿过一片花草菜蔬,摸到围墙下。 莫寒月束一束腰带,奋力腾身跃起,探手向墙头上搭去。 哪知道这一跃不过只跃起数尺,不要说攀上墙头,连墙头的边儿都没有摸到。 莫寒月一怔,这才想起,她已不是原来的她,不禁轻轻一叹。 两侧张望,见左边不远冒出缕缕轻烟,想来是后宅大厨房的所在,便悄悄向那里摸去。 厨房里,两名仆妇正没精打彩的收拾,枯瘦妇人一推另一个,低声道,“张家婶子,你有没有听说,说我们大小姐在宫里被废后咬去了鼻子!也不知道真假?” “嘘!”被称为张家婶子的妇人低嘘,回头一望,低声道,“相爷进宫,这个时辰还没有回来,想来事情不小,你我不要乱说,仔细被人听去,拿来做乔!” 枯瘦妇人吓了一跳,伸了伸舌头,再不敢多说。 莫寒月缩身门外,将二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不由心底冷笑,眼瞧着没人留意,轻手轻脚绕到厨房后门,果然见一扇小小的木门,显然是下人出入的偏门。 莫寒月心中暗喜,悄悄将门拽开一线,闪身出去。 此时,夜幕低垂,街上商辅已经挂出马灯。莫寒月再不敢耽搁,沿着屋子的暗影,撒腿狂奔。 按理,犯官家眷贬为官妓,都要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教才会接客。可是既然卫盈舒说是今天,断断没有骗她的道理。 更何况,依卫东亭的手段,又岂有做不到的道理? 卫相府地处繁华闹市,离花街只隔两条街的距离。而赏春楼是其中最大的一家青楼,盛京城中所有的官妓,几乎都先送到这里。 莫寒月此时虽然人小腿短,身无武功,也很快赶到。 站在赏春楼大门对面,只见园门大开,门庭若市,在一片大红灯笼的照映下,门口的姑娘们个个笑吟吟的迎来送往。 莫寒月抿唇,垂头瞧一眼自己矮小的身体和身上半旧的衣裳,微一沉吟,就向赏春楼的后墙摸去。 依她现在的这副样子,要想从正门混进去,几乎绝无可能,能想的,也只有设法从后门进去。 本来以为,混入赏春楼要费一番手脚,可是出乎意外的,进入巷子,就见赏春楼后门大开,十几名汉子推着三辆推车,正往园子里送酒水、瓜果。 莫寒月再不迟疑,随在最后一辆车子之后,大摇大摆向园子里直走。 赏春楼所用的酒水都从城中第一酒肆久味香买办,瓜果却是从近郊乡间购来,并没有特定送货的人。 莫寒月此时的衣着,正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娃,又是在这夜色中,跟在车后,赏春楼的人以为是送瓜果乡邻携来的女儿,而乡邻却以为她是这赏春楼的丫鬟,并没有人留意。 莫寒月跟着推车走到厨房门前,眼瞧众人忙着搬运东西,没有人留意她,身子一闪,隐入一旁的花树,沿着树影,向前边人声喧哗的方向摸去。 第014章 哪位当红的姑娘 赏春楼主楼,共分两层,一层只有一间大厅,四周隔出一些雅座,用来招待贵客。 大厅正中,一处高起的平台,是为姑娘们展示歌舞所建,平台三面,都是宽大向下的楼梯,通往大厅。 平台后方,一路向上,通往二楼。二楼则是姑娘们的房间和接待宾客的一间间花厅。 莫寒月循着声音,从侧门溜了进去,闪身柱后,向外张望。但见大厅中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而那四周隔出的雅座上,竟然有不少是朝中的官员。 莫寒月不禁暗暗皱眉。 两年前,宇文青峰夺位,第一件事,就是整顿吏治,明令朝中官员,不得涉足青楼娼馆,可是事隔两年,这些人竟然明目张胆在这里做乐? 正在寻思,只听柱子后有一个人道,“早几年就听说,那莫松的小女儿生的倾国倾城,较大女儿还强出许多,只是无缘得见,想不到今日倒能一亲芳泽!” 另一人笑道,“你瞧今日这声势,这莫二小姐花落谁家,还说不定呢,想来你我也只有瞧一瞧的份儿!” 前一人低笑一声,说道,“就算今日不能,还有日后,只要睡得到,也不在是不是今日!” 后一人听罢,跟着一阵大笑,说话渐渐不能入耳。 莫寒月听的怒火中烧,狠狠咬牙,强压下去,默默将这二人的声音记在心底,抬起头,向对面二楼上张望。 二楼中空,四周绕着大厅,是镂花的围栏,围栏内,摆放桌椅、瓜果,此时坐满了楼里的姑娘。 而…… 莫寒月犀利的目光,准确的捕捉到西南角上一间紧闭的房门。房门外的栏杆边,姑娘们都自动避开,却立着四名劲装的男子。 莫寒月咬唇,转身离开大厅,寻路向楼后摸来。 从那两名官员的对话中可知,今夜,果然是逼妹妹寒水接客的日子,而那二楼守着的房门,十有八九,里边关的就是寒水,如今前边不能进去,只有设法从楼后爬窗户进去了! 刚刚绕过楼后的窄梯,就听一个声音道,“你是谁?” 莫寒月回头,只见是一个头梳抓髻七八岁的小丫鬟,正捧着个托盘,向她上下打量。 莫寒月微微笑起,说道,“我是新来的,妈妈让我给客人倒茶,可我不知道厨房在哪里,还请妹妹指点。” “妹妹?”小丫鬟扬眉,向她上下略一打量,一脸不屑,下巴一扬,说道,“瞧你的样子,与我年龄相仿,可我先来,怎么就成了你妹妹?” 莫寒月被她抢白,先是一怔,跟着笑起,顺口道,“姐姐说的是!” 一下子忘了,现在自己这副身子,也只是七八岁的模样,只是开口唤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做姐姐,还是说不出的别扭。 小丫鬟听她改了口,这才点头,指着楼道尽头,说道,“那里有小厨房,楼里的姑娘们宵夜和客人饮茶,都在那里。” 莫寒月点头,说道,“谢谢姐姐!”向她所指的方向走出两步,又回头向她手里的托盘一瞧,状似顺口,说道,“前头还没有开牌子,姐姐服侍的姑娘就要宵夜?不知道是哪位当红的姑娘?” 第015章 也是个有心机的 小丫鬟撇了撇唇,说道,“哪里是什么姑娘?过了今儿再唤姑娘不迟!” 莫寒月心头一动,停步问道,“怎么?” 小丫鬟皱眉,向她移近几步,悄声道,“你新来不知道,今晚开牌子的,听说原来是什么将军府的小姐。那丫头性子烈的很,来这里三天,不吃不喝,还打伤妈妈。” 她说的,果然是寒水! 莫寒月念头电闪,咬唇低声一笑,说道,“原来姐姐服侍的是她?妹妹早先也听说,莫家这位小姐身出将门,可是凶的很呢,姐姐可要当心!” 小丫鬟奇道,“你知道她?” 莫寒月点头,说道,“是啊,我家隔壁张家哥哥的奶娘的小叔子的干妈的儿子的堂哥,原来给将军府上喂马,说那位莫二小姐性子烈,又会些拳脚,没人敢惹。” 小丫鬟被她那一长串的关系弄晕,听到最后一句,不禁脖子一缩,脸上就露出几分惧意,低头向手中的托盘一瞧,嗫嚅道,“妈妈说,定要我将这汤劝她喝下,这……这可怎么办?” 莫寒月低叹一声,说道,“姐姐不过是给她一人送汤,我却要给那些客人送水,那几个客人动手动脚的,我……我……”话说半句,低下头扭衣角。 小丫鬟眼睛一亮,忙道,“那怕什么?要不然我替你去?” 莫寒月脸上露出几分惊喜,忙道,“多谢姐姐!”跟着向她手中的托盘一望,假装为难,说道,“可是姐姐还有差事!” 小丫鬟将托盘往她手中一塞,说道,“你家既然与她家里相识,这差事你去就是,我们两个人岂不是都省事?”跟着问,“哪几桌的客人要茶水?” 莫寒月装做没回过神来,愣愣的答道,“就是南边窗下的几桌!” 小丫鬟忙道,“知道了,你快去,不要误事!”生怕她反悔,匆匆向小厨房去。 眼瞧着她的背影消失,莫寒月才抿唇笑起。 这个小女娃也是个有心机的,假以时日,必然非同一般,只是如今以她七八岁的心智,如何能与她相比? 微微定神,整理一下衣衫,这才转身向后楼梯去。上了楼,径直向西南那间屋子走去。 刚刚靠近,一名劲装男子就迎上将她拦住,问道,“做什么的?” 莫寒月忙道,“妈妈说,一会儿就要开牌子,让奴婢将这汤水给姑娘送来,好让她听话!” 刚才那女娃虽然没有明说,可从她的话里可以猜到,这托盘里的汤品,绝对是加了料的! 那劲装男子怀疑的向她打量,问道,“你是新来的?怎么不是柔雪?” 柔雪,想来就是那个小丫鬟的名字罢? 莫寒月忙道,“奴婢是新来的,本来是柔雪姐姐来送,可刚才下楼的时候,她摔了一跤,崴了脚,就让奴婢送来!” 那男子还要再问,身后另一人过来,笑道,“李二哥也太过小心,今天正午行刑,莫、季两家五百口人死的干干净净,听宫里传出消息,废后也已被处死,哪还有人来救她?” 李二点头,说道,“说的也是!”话虽如此,仍然向莫寒月打量几眼,这才慢慢侧身,让出路来。 莫寒月虽然满心的急迫,可是表面却不急不缓,向那二人行礼,说道,“谢谢两位大哥,待一会儿办好差事,再给诸位大哥送茶来!”说完话,起身径直向那房门去。 第016章 你究竟是谁 穿过一间陈设极为雅致的花厅,莫寒月掀起一道珠帘进入内室,只见室中布置也颇为精巧,看来,是这赏春楼里上等的房间。 而在那锦绣牙床上,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被五花大绑,横倒在床上。 少女见她进来,一双燃火的眸子顿时张大,“唔唔”几声,拼命挣扎,奈何嘴里塞着白布,喊又喊不出,动又动不了,一张倾城绝色的小脸儿上,没有恐惧,却满满的都是愤怒和悲伤。 莫寒月瞧见,心头顿时一疼,疾疾抢前两步,唤道,“水儿!” 少女一怔,挣扎的身体一顿,狐疑的向她注视。 看着她陌生的目光,莫寒月这才醒起,自己已经不是她姐姐的模样,又如何让她相信,是姐姐前来救她? 脚步微停,将手中托盘轻轻放在桌上,这才转身向床边来,低声道,“莫二小姐别慌,我姐姐是宫里的宫女,身受皇后大恩,如今她无力相助皇后,便传出信来,让我设法救你出去!” 莫寒水将信将疑,向她上下打量几眼,确信眼前女娃从没有见过,又转头向桌上的托盘望去。 亲生姐妹,又是看着她自幼长大,莫寒月自然知道她的心思,轻轻一叹,说道,“我不比皇后,能带你一路冲杀出去,只能设法混进来,悄悄放你!” 说着话,已快步走到她身边,开始动手解去她身上的绳索。 莫寒水却并不着急脱身,只是挣扎着“唔唔”连声,示意她将嘴里的白布取去。 莫寒月点头,说道,“你说话小声些!”从她嘴里将白布拽出。 莫寒水嘴巴一得自由,立即问道,“我莫、季两家如何?我姐姐怎样了?” 莫寒月身子一僵,默然片刻,才低声道,“死了!全死了!”废后被处死的消息,很快会传遍天下,她已无法告诉她,她就是姐姐! 莫寒水双眸大睁,急急摇头,说道,“不!不会!我姐姐的功夫,是爹爹亲授,什么人能杀得了她?” 三个月前,一道密召将莫、季两家抄家,所有的人全部下狱,看来,还没有人知道自己的遭遇。 莫寒月只觉得舌底苦涩,要想不说,又知道此事瞒不过她,便轻轻摇头,说道,“三个月前,皇上下旨抄家的前一晚,皇后被皇上下药迷倒,要不然,她岂会不设法相救?” 莫寒水听的身子一阵一阵发冷,颤声道,“你是说,三个月前,我姐姐就已经被害?” “不是!”莫寒月摇头,终究不忍她听到自己的惨况,只是淡淡道,“她被囚禁三个月,今日午时,在宫中处死!” “姐姐……”莫寒水低泣,忍不住珠泪滚滚而落。 莫寒月将她身上的绳索全部除去,轻声道,“皇后临去,曾说过,若能救出莫二小姐,就请莫二小姐远走高飞,不必报仇,只要睁大眼睛瞧着,害你们莫、季两家的仇人,必定会有报应!” “报应?”莫寒水摇头,冷笑道,“姐姐为那狗皇帝费尽了心血,我莫家为那狗皇帝争夺江山,我两个哥哥战死,可我莫家却落到这样的下场,你让我如何相信报应?” 莫寒月咬牙,强压下心底的锐痛,说道,“皇后说,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有眼无珠,看错了人,连累莫、季两家,这是她的报应!” 莫寒水听她声音颤抖,显然是强压情绪,不禁起疑,问道,“你究竟是谁?” 第017章 她会安心些吧 莫寒月暗吃一惊,心知言多必失,忙道,“莫二小姐,你快些从窗户出去,逃的越远越好,我不能在这屋子里久留,怕会引人疑心!”一手抓起绳子,拉着她向后窗户跑去。 “不!”莫寒水一挣,反手将她手腕抓住,低头向她凝视,一字字道,“告诉我,你是谁?” 莫寒月心里焦急,不由连连顿足,说道,“我不过是一个穷人家的女儿,你又如何知道我是谁?快些走罢,或者日后还能相见。”说着话,抓着她的手腕连拖带拉。 莫寒水摇头,说道,“不!你说你姐姐是宫女,可是,为何你说话,竟然与我姐姐如此相似,你到底是谁?” 莫寒月急道,“这个时候,你还追问这些做什么?”手臂连挣,却难摆脱她的掌握,不禁心中暗叹。 姐妹二人同出将门,虽然妹妹自幼娇养,并不像自己和两个弟弟一样能征善战,可是一身功夫,也不是寻常的女子能够应付。 如今自己虽然重生,可是这具身体却极为羸弱,没有几分气力,被她抓住,又哪里能轻易摆脱? 她深知这个妹妹外表温和,骨子里却倔犟的很,不给她说清楚,断断不会轻易离开,只得道,“我姐姐是皇后身边的雅诗,皇后被囚之后,她曾经悄悄见过一面,皇后便托她设法救你,刚才那些话,是皇后娘娘亲口所说!” “雅诗……”莫寒水低念,抓着她手腕的手,终于慢慢松开。 雅诗是莫寒月身边的大宫女,也是她的心腹,眼前这陌生的女娃能说出她的名字,想来所言不虚。 更何况,那几句话中透出的愤恨,又岂是一个七八岁女娃能编得出的? 莫寒月见她动摇,忙道,“如今莫家只剩你一人,你若再有闪失,如何对得住皇后一片苦心,如何对得住莫家上上下下那几百条的人命?快走罢!” 拉着她奔到窗口,将绳子连打几个绳结,绑到床上,一把推开窗户,连声道,“快走罢!这些事,你日后自然知道!” 莫寒水咬唇,问道,“你刚才说,莫家只剩我一个,那季家呢?” 一双水眸中,透出点点微光,含着一线希望。 莫寒月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今日他们在法场埋下一百弓箭手,等季三公子上钩,可是季三公子并没有出现,想来是看破了他们的诡计!” 知道有一个和她一样逃脱魔掌之人,她会安心些吧? “也就是说,季三哥哥还活着?”莫寒水双眸一亮。 莫寒月点头,说道,“不错,二小姐脱险之后,不防暗查他的下落,彼此还可以有个照应!” 莫寒水抿唇,垂头向她凝视,再一次低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一个七八岁的女娃,若果然是雅诗的妹妹,能说出莫寒月临死前的那些话不难。可是法场埋伏,该是多大的隐秘,她又如何能够知道? 莫寒月见她再次追问,不禁皱眉,叹道,“我本想赶去法场,替姐姐送莫将军一程,哪知被大雨截住,等到赶到,就看到那一百弓箭手收兵,偷听他们说话,才知道是埋伏季三公子,季三公子却没来。” 中午那轰天的雷声和瓢泼的大雨,纵然莫寒水是被绑在房里,也一样听的清清楚楚。 这一番话,倒说的天衣无缝,莫寒水听完,终于点头,说道,“多谢!” 一手抓住绳子的一端,正要从窗口跃下,却听房门“砰”的一声大响,两名男子疾闯而入,喝道,“果然要逃!”拔步向二人冲来。 第018章 我岂能丢下你 莫寒月大惊,顾不上多想,在莫寒水后背一推,喝道,“快走!”一腿踢起,手向裙底一探,已将钝刀握在手里,横身挡在莫寒水身后。 莫寒水低声道,“你哪里打得过他们?”转身想要抓她手臂,那二人已经赶到,危急间抓起桌上托盘,劈头盖脸向二人砸去。 那二人一怔,下意识停步,只这一迟疑,莫寒月小小的身子已向前扑出,拼尽全身力气,一刀向最前那人小腹扎去。 “啊”那人一声痛呼,一跤向前扑倒,后一人不防,被他一绊,也滚倒在地。 莫寒月一滚爬起,连声道,“走!你快走!” 莫寒水顿足,说道,“我岂能丢下你?”返身回来,拖着她的手臂就向窗口奔去。 莫寒月了解这个妹妹的脾气,知道她断断不会抛下自己独自逃走,只得跟着她向窗户扑出。 这一会儿,屋子里的打斗,已将门外的人惊动,听着好几个人发一声喊,冲进屋子。 而同一时间,莫寒水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抱着莫寒月,已从窗口一跃而出,凭着绳子上绳结的阻力,连续几滑,已落在楼下。 莫寒月双足落地,在她身上一推,低声道,“他们要拿的是你,没有几个人瞧见我,大可以混出去,你快走!” 莫寒水摇头,说道,“要走一起走,我不会丢下你!” 莫寒月连连顿足,说道,“你留着有为之身,怎么如此不爱惜!”但是深知这个妹妹倔犟,耳听着头顶人声嘈杂,再不敢多停,抓着她的手腕,就向黑暗中奔去。 二人撒腿狂奔,左穿右绕,只往僻静处奔去,不过片刻,就已奔到围墙下。 莫寒月抬头,望着高大的围墙,不由抿唇。如果是原来的她,这样的围墙,她纵然带着莫寒水,也能一跃而过,而现在…… 想到自己此刻这具身体,心中暗叹,说道,“莫二小姐,你走罢,我寻处躲躲,一会儿混出去就是!” 莫寒水抬头,打量那围墙自己勉强可以攀上,点头道,“我先上去,再拽你就是!”紧一紧腰带,纵身跃起,向墙头上攀去。 手掌刚刚搭上墙头,就听不远处人声嘈杂,许多人乱哄哄嚷道,“不要让那贱人逃走……” 声音越来越近,有不少人向这里追来。 莫寒月大惊,忙抱住莫寒水双腿奋力向上一送,低声道,“你先走,不用管我!”情急之下,使了全身的气力,莫寒水顺势一翻,已跨上墙头。 莫寒水身负武功,跃下逃走已经轻而易举。莫寒月一见她翻上墙头,心底一松,转身就向黑暗处冲去。 莫寒水跨上墙头,反身要去拉莫寒月,却见她转身就跑,不由喊道,“喂!”想要跃回去寻她,抬头间却见火光隐隐,已有许多人向这里搜来,不由暗暗咬牙,向莫寒月身影消失处一望,一转身,向墙外跃出。 此刻她若是回去,不但暴露莫寒月的藏身处,自己也再难脱身,那样岂止是对不住莫寒月的相救之恩?更对不住的,是莫、季两家的血海深仇! 这里莫寒月冲进树影里,终究放心不下莫寒水,回头一望,见她已跃出墙去,不由松了口气,再不多想,转身向着人声相反的方向疾奔。 哪知刚刚奔出十余步,只觉脚下一绊,“啊”的一声低呼,“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在那边!” “快追!” “别让她跑了!” …… 很快,身后不远,传来许多人的呼喝,脚步声疾,向这里追来。 第019章 让她进来罢 莫寒月大惊,抬头见前边不远处两扇黑漆木门虚掩,顾不上细瞧,连爬几步,没头没脑的钻了进去。 刚刚将门带住,就听人声已到门外,有人嚷道,“咦,分明听到有人!” “是啊,去了哪里?” “再找找,总不能飞了!” “对,不能让她跑了!” …… 叫嚷声中,脚步声散开,有几个人向这里寻来。 莫寒月暗急,转身张望,想要寻找出路,却见是一处极为雅致的院落,院子左侧,两株桂树已经结下花苞,桂树下,一张石桌两张石凳,桌上静静的摆放着一局未完的棋局。 这是…… 莫寒月心中暗奇。怎么也想不到,盛京城中最大的青楼后院,竟然有如此清幽的去处。 可是这诧异只是在片刻间,耳听着门外脚步声近,莫寒月再不敢多停,悄悄却迅速的向对面的屋子奔去。 只要躲过门外的搜索,再另想法子混出去就是! 刚刚奔到门口,隐隐的,门内传来丝竹声声,里边竟然有人抚琴。 莫寒月暗暗叫苦,正要另寻藏身处,就听院门已被打响,一个粗豪的声音叫道,“忆儿姑娘!忆儿姑娘!” 随着叫声,屋里丝竹声一停,一个娇婉的女子声音道,“是什么人?小舞,你去瞧瞧!” 莫寒月忙身子一缩,藏进墙角的暗影里,紧紧帖墙而立。 “嗳!”一个清脆的声音答应一声,房门轻响,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从屋子里出来,一边向院门去,一边问道,“是谁?不知道姑娘这里有客?” 原来是这赏春楼里姑娘的院子! 莫寒月微微抿唇,眼看那小丫鬟已离院门不远,将心一横,从黑影里冲出来,一挥帘子就闯进屋去,顺手将房门关上。 那些追拿的人点着火把,只要院门一开,那个小小的墙角,如何能够藏人?如今,她只能赌一把! 顺手将门带上,转身望去,却见是一间极大的屋子。屋子用一挂珠帘隔开,成为内外两间,外间摆着一组紫檀木桌椅,桌上的香炉,静静的焚着一炉香。 听到门响,珠帘后有人问道,“小舞,是什么事?”跟着脚步声响,一名身穿霓裳的美艳女子已穿过珠帘出来。 莫寒月此时避无可避,只得暗暗咬牙,抬起头,与那女子直目相对。 女子一见到她,显然也吃了一惊,失声问道,“你是谁?怎么闯来这里?” 莫寒月忙道,“姑娘救我!”听这女子的声音,就是外边所唤的忆儿姑娘。旁的姑娘只是每人在楼上有一间屋子,而她却能独占一处院子,想来在这赏春楼有些份量。 那女子见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娃,不由一愣,问道,“你是何人?” 莫寒月忙道,“姑娘,我只是饿的狠了,进来找点吃的,没想到被他们发现,就要打死我,姑娘行行好,救我一命!” 那女子松一口气,淡淡道,“哦,原来是个贼啊!” 莫寒月听她语气轻飘,说的漫不经心,不由心头突的一跳,抬头向她注视,说道,“姑娘,如今我在你屋子里,一会儿他们从这里搜出人来,姑娘岂不是也要多费口舌?” 那女子皱眉,淡淡道,“就是搜出你,又有哪个敢和我罗嗦?难道,你偷东西还是我指使的不成?当真是笑话!”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就向里屋去。 莫寒月大急,唤道,“姑娘……” 话刚出口,就听珠帘内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忆儿,让她进来罢!” 第020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个声音,有几份熟悉…… 莫寒月微愕。耳听着院门打开,几个男子声音向小舞询问,再也顾不上细想,只说了声“多谢”,就随着忆儿姑娘穿过珠帘向里间来。 里屋内,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公子衣襟半敞,歪斜着身子,倚在贵妃榻上剥栗子吃。衣襟微垂,露出他颈下一段蜜色肌肤,衬着这屋子里粉紫色调的装饰,竟然说不出的风光旖旎。 少年见她进来,显然也颇为意外,微微挑眉,笑道,“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莫寒月一对上他那双微眯的桃花眼,脑袋“轰”的一声,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只是此刻已经不是装傻的时候,匆匆道,“多谢公子!”听着脚步声向这里来,匆忙跑去,藏在贵妃榻后。 刚刚躲好,就听屋门外有人唤道,“忆儿姑娘!”跟着门响,刚才出去的丫鬟小舞独自进来,在帘后行礼,说道,“姑娘,是前院里的王大哥,带着几位大哥搜院子,说是进了贼!” “进贼?”忆儿扬眉,冷笑道,“王大是说,我这里是藏贼的地方?”说着话,挥开珠帘出去,低声喝道,“他不知道峻小王爷在这里吗?哪里来的狗胆?” “是,姑娘!”小舞忙应一声,说道,“奴婢也说,这院子就这么大,哪里能够藏人?峻小王爷在这里,让他们退去,可是王大哥非说要见见姑娘。” 忆儿闻言,微一沉吟,说道,“那就让王大一个人进来,那么多人吵吵嚷嚷的做什么?” 小舞闻命,转身退了出去,和门外的人低声说了几句,就领着一名汉子进来,只进屋门几步就站住,向忆儿行礼,说道,“姑娘莫怪,实在是干系重大,不能不搜!” 忆儿皱眉,说道,“是院子里丢了重要的东西?” 王大微一迟疑,向帘子里一望,这才道,“不敢欺瞒姑娘,姑娘也知道,今儿是莫家那丫头挂牌子的好日子,哪知道刚才竟然逃了。她不比旁的姑娘,可是朝廷钦犯啊!” 忆儿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们不是捉贼么?怎么是……”向里间望去一眼,低声道,“莫家的小姐逃走,怎么会来这里,你这可不是胡闹?” 心里暗暗打鼓。里边藏着的那个女娃,她自然知道不是莫二小姐,可是偏偏莫二小姐逃了,她却闯进来,不知其中有什么联系? 王大连声应“是”,苦笑道,“峻小王爷自然不会私藏莫家的人,是刚才听到这里有声音,小人才来瞧一瞧!” 忆儿皱眉,想了想才道,“我和小王爷始终没离开这屋子,不曾见有人进来,院门倒是没锁,或者在院子里,你们悄悄的搜一回,没有就出去罢,不要惊动小王爷!” 王大迟疑道,“姑娘,那莫家小姐干系重大,眼瞧到了时辰,大厅里不但有那许多官爷,还有相府的人看着,若是交不出人去……” 忆儿冷笑一声,说道,“那也是你们看管不利,怎么来问我?要不然,我去将小王爷唤醒,看看他有没有窝藏朝廷钦犯?”说着话,做势转身。 第021章 当真是赶尽杀绝 王大吓了一跳,忙道,“姑娘言重,小人只求姑娘让小人进里头瞧瞧,若是当真没有,小人即刻就走,到时也好向相府交待,说这里查过,也是为了姑娘好!” 忆儿默然片刻,终于点头,说道,“你只在帘子外瞧瞧罢,小王爷饮了酒,刚睡去!” 王大连应,说道,“多谢姑娘体谅!”说着向里间来。 莫寒月缩身在贵妃榻后,一颗心怦怦直跳。 刚才二人在外边的对话,隔着一道珠帘,里边是听的清清楚楚。 因为莫家的插手,不但宇文青松失去皇位,连宇文峻自己也成为质子,要说对莫家没有憎恨,又有谁能信? 如今,他听到要查的是莫家的女儿,会不会顺手推舟,将自己交出去。 虽然说,她如今这副身体与莫家扯不上半点关系,可是……又如何交待,自己此时此刻会在这里? 转念间,听到珠帘“叮咚”轻响,显然是王大已隔着帘子向里张望。 到此地步,莫寒月已无法可施,只能将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咬唇摒息,静默不动。 忆儿挑着珠帘,任由王大张望一回,才又轻轻放下,低声道,“你瞧见了,这里哪里是藏人的地方?” 王大眼见峻小王爷衣衫不整,在贵妃榻上斜倚,似睡非睡,略一迟疑,低声道,“小王爷既然睡着,姑娘何不让小人进去,那床帐后,衣橱里,悄悄看看?” 忆儿俏脸顿时一沉,也将声音压低,冷声道,“你还是说,我忆儿和峻小王爷会私藏钦犯?” 王大忙道,“姑娘,小人差事在身,搅扰姑娘,请姑娘莫怪!”说着话,竟抬腿就要向屋子里来。 忆儿大急,横身一挡怒道,“放肆!谁给你的胆,连这里也敢搜?” 王大脚步一停,冷笑道,“姑娘,这院子里的人瞧在峻小王爷的份上,都要敬姑娘三分,院子里也尽量多照看,其实与这院子里旁的姑娘有什么区别?难不成姑娘真当自个儿是千金小姐?” 忆儿气的全身发抖,咬牙道,“我忆儿是什么人,不用你提醒,如今这是我的屋子,你立刻给我出去!” 王大摇头,抬起下巴向他斜睨,说道,“姑娘,如今这莫家小姐是相府要的人,相府传过话来,今儿接了客,只许她活三天!如今人逃了,不将她擒回来,大伙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说着话,一肩将忆儿撞开,向里硬闯。 只许活三天? 莫寒月听的直咬牙,双手紧紧握拳,强压怒火。 相府的意思,是要在这三天内,将寒水凌辱至死啊! 当真是赶尽杀绝! 而听这几人的对话,这个王大不过是赏春楼里的一个护院打手,平日对峻小王爷也颇多巴结,如今一反常态……想来是巴结上了相府的人! 小人作派! 莫寒月心底冷哼,回头向四周打量。 看这样子,忆儿是挡不住王大,一会儿他当真闯进来,若连宇文峻也不放在眼里,自己就要另想法子逃出去! 忆儿见王大无礼,气的脸色乍青乍白,连连顿足,冷笑道,“平日你们没少得峻小王爷的好处,如今攀了高枝儿,就这副嘴脸!” 王大低哼一声,再不多说,已越过她大步跨进屋去。 第022章 你还看不破么 珠帘被他一冲,发出一阵急促的“叮咚”声,宇文峻眉峰一跳,朦胧张眼,含糊问道,“忆儿,什么时辰了?” 王大受相府的人挑唆,虽然对这位有名无实的小王爷颇有些不放在眼里,可是终究身份悬殊,也不敢得罪,见他醒来,忙躬身行礼,说道,“小人王大,见过峻小王爷!” 宇文峻瞧见他,不禁皱眉,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王大忙道,“回小王爷,前边有人闹事,逃来这里,小人奉命来查!” “奉命?”宇文峻懒懒的重复,问道,“奉谁的命啊?有人命你来查本王?” 王大吓了一跳,忙道,“小王爷恕罪,因要搜的人是相府要的,所以小人才抖胆来查,又哪里敢查王爷?”话虽说的谦恭,可是语气里却并没有多少恭敬,又故意说重“相府”两字。 “相府?”宇文峻慢慢坐起,淡淡向他一扫,点头道,“是卫东亭啊?你让他自个儿来和本王说话!” 王大一怔,说道,“相爷怎么会来这里?”说着话,目光向左右扫射,但见床帐微动,竟然似乎藏着有人,不禁大喊,“在这里!”大步向床榻奔去。 如果能亲手拿到莫家的小姐,巴结上相府,哪怕去相府做个打杂的,也算一步登天,又何必在乎得罪一个有名无实的峻小王爷? 宇文峻倒也不怒,只是懒懒道,“都说衙门大奴才大,怎么这青楼里的奴才,也如此大胆?”说着话,弯腰捡起一只鞋子用力一丢,“啪”的一声,砸在王大的后脑勺上。 王大“呀”的一声低叫,捂着脑袋回头,见地上是一只云底锦锻软鞋,鞋面上还颤颤的镶着一颗指腹大的明珠,不由一愕,抬头向宇文峻望去。 虽然欺负眼前这位年少,又是有名无实,可是,他终究是个王爷啊,怎么会像对门儿青楼的老鸨张妈妈一样,拿着鞋子丢人? 宇文峻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打个哈欠,手掌连挥,说道,“滚滚滚!快滚,别耽搁爷睡觉听曲儿!”那懒散神情,不但没有将眼前奴才的轻视当回事,压根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王大僵住,正不知道要搜,还是要退回去,就听院子外突然有人大喊,“火!火!不好了,楼里走水了!” “快去救火啊!” “不好了,快去!” …… 跟着喊声,整个赏春楼顿时大乱。 王大一惊,忙道,“王爷安坐,小人去瞧瞧!”拔步向屋外冲去,同时心里倒悄悄松一口气。 这把火起的好啊!可以让他就坡下驴,既不和那位不着调的峻小王爷撕破脸,又能不失面子的全身而退。 忆儿瞧着他冲出门去的背影,不由轻啐一口,骂道,“狗仗人势的奴才!” 宇文峻淡淡一笑,说道,“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你还看不破么?” 忆儿点头,说道,“小王爷说的是!”侧头向贵妃榻后望去,唤道,“喂,小姑娘,人走了,还不出来?”心里倒有些佩服,这个小丫头倒当真沉得住气! 哪知道连喊两声,贵妃榻后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宇文峻眉心一跳,晒然笑道,“想来早已经不在了!” 忆儿大为诧异,快步绕过贵妃榻,果然见榻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第023章 有趣 莫寒月趁王大和忆儿说话之际,悄悄翻窗而出,隐在院子角落。此时眼见赏春楼乱成一团,院子里的十余名大汉纷纷奔了出去,不禁大喜,再不多停,快步穿过无人的庭院,拔步向院子后门飞奔。 听说院子里进贼,后门早已落锁,而此刻,眼看着主楼那里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楼里的许多客人来不及从前门逃出,却向后门冲来。 今日这楼里的客人不比往常,许多都是朝中的高官重臣,或各大世家的公子王孙,楼里又哪敢阻拦,忙打开后门放行。 莫寒月从僻静处冲出来,混入乱跑的人群,不过片刻,就逃出赏春楼的后门,随着人群奔出片刻,闪身拐入一条偏僻的小巷。 耳听着远远的,还传来人声喧闹,莫寒月轻嘘一口气,心中暗暗纳闷。 虽然是深夜,可是对青楼来说,正是热闹的时候,怎么会突然起这样的大火,竟然无人知觉? 微微转念,不由心中一紧。 难道,是寒水担心她不能脱身,竟然回去放火? 越想越觉极有可能,不由微微咬唇,转身又向赏春楼摸了回去。 刚刚走出巷口,只听身侧“啾”的一声口哨响。莫寒月回头,只见街灯映照下,宇文峻倚墙而立,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说道,“怎么说,本王也算救你一命,如此不告而别,于理不合啊!” 莫寒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着他眨了眨眼,结结巴巴道,“公……公子说……说什么?” 刚才,如果不是自己机警,怕早已被王大瞧见,这位峻小王爷倒居起功来! 宇文峻愕然的瞧着又变成傻子的丫头,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隔了片刻,不由轻轻笑出声来,点头道,“不错!有趣!有趣!” 眼前这个丫头,分明就是卫相府的人!而此刻赏春楼逃走了莫家的小姐,她又偏偏在这里出现,当真不知道,这和她有什么联系?她又是什么身份? 莫寒月跟着嘿嘿傻笑,说道,“有……有趣!”再无心多理他,笑容一收,转身向赏春楼前门而去,混在人群中,打探楼里的消息。 如果真的是寒水放火,若被楼里拿到,应该会有消息出来。 望着她的背影走远,宇文峻才慢慢站直身子,一摇一摆的从暗影里走出来,扇子唰的一声合住,向空荡荡的身后一指,说道,“去查这丫头的身份!” “是,爷!”一个声音随着低应,跟着就没有了声音。 宇文峻扬眉,唇角的笑容微收,一双桃花眼中淡出一抹清冷,又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赏春楼的大火,熊熊的烧了半夜,直到黎明时分才渐渐扑灭。而一座盛京城最大的青楼,也从此灰飞烟灭。 从逃出赏春楼的仆役口中得知,火是从楼下柴房烧起,火中满是火油的味道,短短时间之内,引燃整个主楼,水泼上去,瞬间变成一团水汽,肯本无法扑灭。 如此情形,自然是有人纵火,却并没有拿到纵火之人。 也就是说,寒水已经安然逃脱! 莫寒月心底微松,眼见天色微亮,再不敢多留,沿原路返回,趁着厨房的仆役出来倒厨余,悄悄摸进府去。 第024章 为何会如此忠心 夏儿和小康一夜不见莫寒月,以为她又在府里迷路,又不敢声张,只是分头在府里寻找。 此时见她回来,不禁大喜。小康见她满身脏污,忙着出去取水,夏儿却拉着她的手问道,“小姐,你去了何处?怎么一夜不见你?我和小康寻遍了整个园子也没有找到!” 莫寒月见她神色关切,不像做假,不由暗暗诧异。 卫府这位十一小姐是个傻子,瞧那七姨娘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得宠的,为何夏儿和小康会如此忠心? 只是,心里虽然诧异,却不能轻易问出来,只是双眼呆滞,瞧着夏儿傻笑。 夏儿见问不出什么,不由轻叹一声,说道,“原说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哪知道竟比原来还傻一些!”微微摇头,起身替她寻干净衣裳。 看来是自己演的过了! 莫寒月苦笑。 她又哪里知道这位十一小姐原来傻到什么地步?自己纵然聪明绝顶,此刻这个度,却当真是难以把握。 刚刚收拾干净,就听门外小康回道,“小姐,二小姐那边的香儿来了!” 夏儿脸色一变,说道,“二小姐又要做什么?”看一眼莫寒月,脸上是满满的担心。 莫寒月想到七姨娘的话,知道真正的十一小姐就是被那位二小姐用砚台打死,不由心头微动,张了张嘴,说道,“二……二小姐……” 夏儿轻轻一叹,说道,“是啊,二小姐!”替她整了整衣裳,低声道,“小姐,一会儿香儿进来,你只推说头疼,不管她要做什么,千万不要答应!”见她呆然不应,心中更加担心,向外道,“请香儿姐姐进来罢!” 门外小康答应一声,跟着房门“吱呀”一响,一个大约十三、四岁,衣衫鲜丽的丫鬟跨进门来,向莫寒月微屈了屈膝,就算行礼,说道,“我们小姐说,昨儿的画儿还没有画好,请十一小姐过去,接着磨墨。” 磨墨? 莫寒月挑眉,心底暗暗冷笑。 堂堂相府的小姐,下边不知道有多少丫鬟、小厮服侍,又哪里寻不出一个磨墨的人来?这分明是借机欺辱一个傻子罢了! 夏儿闻言,脸色微变,抢着说道,“香儿姐姐,当真对不住,你去回二小姐,就说我们小姐一整晚头疼,刚好了一些,怕不能着风!” 香儿脸色一沉,冷笑道,“我们小姐请的是十一小姐,你是什么东西,就敢拦着?”说着话,上前两步,向夏儿不屑斜睨。 夏儿气的小脸青白,咬牙道,“香儿姐姐说话好笑,你是服侍二小姐的丫头,我是服侍十一小姐的丫头,夏儿不是什么东西,难不成香儿姐姐就成了什么东西?” 香儿见她顶撞,不由怒起,喝道,“贱婢!”挥手就向她脸上一掌。 夏儿被她打的一个趔趄,歪出两步勉强站稳,大声道,“横竖今日我们小姐不能出门,香儿姐姐打我也没用!” 莫寒月在一旁冷眼旁观,见这香儿站在那里,比夏儿高出一个头来,夏儿无论如何不是她的对手。 心中念头微动,突然道,“磨墨,好玩!”站起身来,一把抓住香儿又要挥出的手掌,笑眯眯道,“去磨墨!” 第025章 这句话说的如此流畅 “小姐!”夏儿大惊,忙冲上几步,说道,“你的头刚刚好些,怎么还能出去着风,还是歇几日再说罢!”顾不上香儿在一旁虎视,拽住莫寒月衣袖,死也不肯放手。 香儿大怒,说道,“十一小姐都说要去,你一个奴才还胆敢阻拦?”说着话,又抬手要打。 夏儿一张小脸微白,却毫不退缩,大声嚷道,“夏儿有照护小姐之责,夏儿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莫寒月见她小小年纪,竟然拼着挨打也要相护,虽然知道她忠心的是原来的那位十一小姐,心中仍觉感动,轻声道,“夏儿,不打紧的!” 这话一出,争执的二人顿时僵住,齐齐转头看她。 这位十一小姐虽然不是哑巴,但是这宽慰人的话,可从来没见她说过,更何况,这句话说的还如此流畅。 夏儿呆怔片刻,一时间,心中悲喜交加,唤道,“小……小姐……” 莫寒月侧头,向她深深注视,眸子里一片清明,隔了片刻,才突然“嘻嘻”一笑,说道,“走,磨……磨墨!”一瞬间,傻态毕露,拉着香儿就走。 而就是这片刻的对视,已令夏儿如遭雷击,呆呆的站在当地,再不能动弹。刚才那一瞬,几乎让她以为,面对的是一个正常人。 眼瞧着她的身影走出门去,才恍然回神,冲到门口大嚷,“小姐,一会儿奴婢接小姐回来用膳!”不管刚才是什么原因,自己的小姐自幼痴傻,却不能不多加小心。 莫寒月知道,自己与原来的十一小姐有太大的区别,小心隐藏,并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如果被人瞧出,难保会惹出什么事端。 而自己要在这卫相府上有所图谋,总不能一直是个傻子吧? 也就是这一转念间,才令她在那一瞬间,大胆露出本来面目,让夏儿有所察觉,现在的十一小姐,已经与原来不同! 好在,十一小姐头部受了极重的伤,这是府上众人皆知的事,如今,她正好抓住这个楔机,让十一小姐有所改变,旁人纵然有人起疑,可是这具身体却实实在在是十一小姐的,又如何能拿到证据? 而那香儿也是大为诧异。虽然说这十一小姐是个傻子,可是终究还是分得出亲厚。平日她被别的姐妹欺负的怕了,见到就四处躲藏,像今天这样,分明有夏儿护着,还抢着要去的情形,可从未见过。 想到这里,心里竟然有些不稳,侧头向身边的女娃一望,忍不住问道,“十一小姐,可喜欢二小姐?” 莫寒月连连点头,说道,“二小姐,好……好看!” 这话答的似是而非,既不说喜欢又不说不喜欢,似乎是说,喜欢二小姐,因为二小姐好看,可又什么都没说。 香儿见她傻的冒气儿,不禁抚额失笑。真不明白,怎么突然会去试探一个傻子? 心里疑虑顿去,再不多停,带着莫寒月穿桥过亭,往二小姐的住处去。 莫寒月眼见景色越来越繁华,亭台楼阁越来越精美,不由心中暗暗点头。 从这位小姐所住屋子的位置足足可以推断,这位小姐在这卫相府中,是极为得宠的。 难怪!难怪她竟然可以肆意妄为,信手打死姐妹,却没有人对她苛责! 第026章 老爷夫人吵起来了 莫寒月随着香儿刚刚踏过一座玉石小桥,就见对面一个小丫鬟提着裙摆一阵急跑,收足不定,几乎一头撞在香儿身上。 香儿一把将她拉住,斥道,“不要脸的小蹄子,这又是要到哪里去浪?后边有狼追你不成?也不看道儿!” 小丫鬟忙站住,赶着行礼,说道,“香儿姐姐,不好了,刚才老爷回来,不知道为了何事,和夫人吵了起来,二小姐赶过去劝,命奴婢前边传话,去请大公子回来!” 香儿也是大吃一惊,说道,“好好儿的怎么会吵起来?敢情是老爷又新纳了姨娘?” 小丫鬟连连摇头,说道,“这个奴婢不知!” 香儿喝道,“既然是寻大公子,你不快些儿去,这里杵着干什么?” 分明是被她叫住! 小丫鬟咬唇,低声道,“是!”不敢争辩,越过她急匆匆的奔去。 莫寒月冷眼瞧着,不禁叹为观止。这个香儿,想来是二小姐跟前儿得势的丫鬟,对旁的丫鬟不但抬手就打,这说话儿也是正反都占着理儿。 香儿见那小丫鬟走远,想了一想,向莫寒月道,“二小姐去了夫人那里,你在这里等着,等二小姐回来再去罢!”说完,也不等她应,径直转身向另一条岔路去。 等着? 莫寒月微微扬眉。 卫东亭和夫人吵架,二小姐去劝,谁又知道几时才能回来?难怪原来的那位十一小姐经常迷路,看来是经常被人半路丢下! 莫寒月眼看着香儿走远,略略一想,远远的随后跟去。 昨日午时后,卫东亭收到宫里的消息,就匆匆赶进宫去,自己心里惦记着寒水,也就没有探问消息。 如今早朝刚过,卫东亭刚刚回府,就与夫人争吵,想来事出不小,而且……必然与卫盈舒有关! 果然,眼看着香儿走到一处宽大的院子门口停下,与门口的小丫鬟说话,莫寒月轻轻的靠近,只听她问道,“既然不是新纳了姨娘,夫人怎么就哭了?” 那小丫鬟连连摇头,说道,“香儿姐姐没有听说?昨儿我们娘娘在宫里出事,相爷进宫,此刻才回来,想来是不好!” 原来,卫东亭昨夜没有回府! 莫寒月微微扬眉。 卫东亭只是外臣,纵然是皇后的父亲,也断断没有留宿宫里的道理。他一夜未归,想来事情不小! 香儿听那小丫鬟说不出什么,伸长脖子向院子里张望,问道,“二小姐进去有些时辰了罢?” 小丫鬟点头,说道,“多亏二小姐来,总算劝住!” 这位二小姐,倒当真是个人物! 莫寒月心底暗语,对这位二小姐,倒是生出些兴趣来。眼见香儿悄悄溜进门去,微一沉吟,也跟着进去。 正屋里的丫鬟一向知道她常被二小姐叫去使唤,此刻以为她是香儿带来,也并不拦阻。 莫寒月顺着回廊,刚刚溜到正屋门外,就听到屋子里又是一阵大哭,一个妇人的声音大声道,“我可怜的女儿!都是你,你为了你的官位,非将她嫁入皇室,如今,竟然落到这个地步!” “你胡说什么?”卫东亭的声音跟着响起,说道,“前几日传旨封后,你不也欢天喜地?如今出事,却全都怪我!” “不怪你怪谁?”妇人的声音尖叫,说道,“如今皇上将封后大典推后,摆明了要改主意,如今她在那宫里,不上不下,反而成了笑柄,日后那些夫人、小姐,指不定会有什么嘴脸!让我如何见人?” 第027章 当真是个人物 这位夫人想的,也是自个儿! 莫寒月心底冷笑。 卫盈舒是卫相府的嫡长女,也就是说,是卫相夫人所出。她本来以为,卫盈舒没了鼻子,身为母亲的卫夫人心疼女儿才与卫东亭争吵,哪知道,她最先想到的,竟然是自己在众夫人、小姐跟前儿的颜面。 她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清幽的女子声音道,“娘,姐姐已经如此,哭有何用?再说了,这大梁朝,也没有封一个没有鼻子的女子为后的道理。那时成为笑柄的就不是我们相府,而是整个大梁了!” 莫寒月暗暗点头。想来,这就是那位二小姐了,话虽说的有理,却未免凉薄。 “你知道什么?”卫夫人恶狠狠的低嚷,说道,“那可是你的亲姐姐!” 二小姐道,“娘,正因她是我亲姐姐,盈毓才会为她打算,请娘想想,如今她已经那个样子,若登上后位,岂不是更加引人注意,令人耻笑?能不封后,安心藏在深宫,反而好些!” 原来,这位二小姐名唤盈毓,也是卫相夫人所生!只是不知道那位大公子又是什么角色? 莫寒月暗想。 听着里边闹的不可开交,院内院外服侍的丫鬟都是摒息低头,没人敢出一声儿。 正这时,就听脚步声匆匆传来,之前的小丫鬟引着一个青年男子向这里来。 众丫鬟见到他,齐齐松了口气,纷纷屈膝行礼,说道,“奴婢见过大公子!” 卫敬言对众丫鬟并不多瞧,只是略一摆手,就越过众人,大步进院,径直向正屋而来。 屋门口立着的丫鬟忙屈膝行礼,向内回道,“老爷、夫人,大公子来了!” 莫寒月立在众人之后,悄悄抬头向他打量。 卫相府大公子卫敬言,二十二岁,身形修长,眉目间依稀与卫东亭相似,生的倒也齐整。两年前夺位之争时,他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如今,已经是户部的六品官员。 听到回话,屋内争吵的声音一停,卫东亭声音道,“进来罢!” 卫敬言略将衣衫一整,从挑起的帘子下进去,说道,“儿子见过父亲,见过母亲!” 母亲? 原来这位大公子,竟然是个庶子! 莫寒月颇为意外,不禁微微扬眉。 “起来罢!”卫东亭的声音,显然变的和缓,叹道,“昨儿的事,你也是知道的,今日朝上皇上传下口谕,说五日后的封后大典押后,却没有说押到何时,想来……”话说半句,一声长叹,再不说下去。 卫敬言微一沉吟,说道,“父亲,好在皇上说押后,并不是说取消,想来还有回旋的余地!” “什么余地?”卫东亭冷笑,说道,“难不成你姐姐还能长出个鼻子来?” 卫敬言微微一默,问道,“父亲,姐姐怎么说?” “怎么说?”卫东亭冷哼,说道,“她除了哭,还能有什么主意?没用的东西!难怪斗不过莫家那个丫头!” “你有用,为何不快些想个法子?”夫人的声音尖叫。 卫敬言语气略沉,唤道,“母亲!” 显然他在这位卫夫人面前有些份量,被他一唤,卫夫人再不作声,卫敬言续道,“事到如今,我们在这里也难商议出什么主意,只能想法子摸清皇上的心意再做应对!” “嗯!”卫东亭应了一声,默然片刻,说道,“也只好如此,一会儿,我再进宫去!外头的事,你多费点心!” “是,父亲!”卫敬言低应,说道,“昨夜赏春楼那边来报,说莫家那个丫头逃了,儿子已命人盯着城门,料想她逃不出去。” “什么?逃了?”卫夫人尖叫,厉声道,“怎么就逃了?还不快命人全城去搜?” 这位卫大公子,当真是个人物啊! 莫寒月暗叹。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卫夫人的注意力引开。 第028章 二小姐好看 提到莫家,屋子里的争执终于停止,改为低声的商议,隔了片刻,就见卫东亭带着卫敬言离去。卫盈毓又陪卫夫人坐了片刻,也告辞出来。 刚出屋门,一眼瞧见立在墙根儿下的莫寒月,卫盈毓不禁秀眉微蹙,向香儿一望,问道,“怎么将她带来?” 香儿回头,这才看到莫寒月竟然跟来,不禁吓了一跳,忙道,“奴婢分明吩咐她桥上等着,哪知道她竟跟来!”忙赶去抓着莫寒月衣领一拖,低声道,“你进来做什么?仔细夫人剥了你的皮!”说着回头,向正屋的房门望去一眼。 看来,那位夫人也不愿看到这位十一小姐! 莫寒月暗语,瞧着卫盈毓嘻嘻一笑,说道,“磨……磨墨!”心底却不禁暗赞。这位卫二小姐,鹅蛋脸儿,丹凤眼儿,身形窕窈,生的可又比宫里的卫盈舒美貌。 卫盈毓皱眉,说道,“走罢!”再不多看她一眼,穿过回廊,向院门去。 香儿忙拖着莫寒月随后跟去,直到出院门走出很远,才将她放开,赶上一步,低声问道,“小姐,昨儿传言大小姐的事竟是真的?” “是真的!”卫盈毓皱眉,一张俏脸微微一黯,咬牙道,“爹爹不知费了多少心事,终于将莫家扳倒,扶她上位,哪知道她竟如此不中用!” 香儿好奇道,“废后不是早已成了废人?怎么还会伤到大小姐?” 卫盈毓冷笑一声,说道,“她得意忘形,竟然跑去向废后炫耀,不知如何,便被咬去了鼻子!” 香儿听的咋舌,说道,“奴婢常听人说,那位莫皇后将门虎女,连朝中的将军也输她一筹,怎么大小姐如此不小心?” 前边两人惊诧不己,身后的莫寒月闻言,却不禁苦笑。 将门虎女?她再勇猛,又如何能抵挡得住来自枕边的冷刀暗箭? 卫盈毓摇头,冷哼一声,说道,“她以为废后断去四肢,再也伤不到她罢!哪知道废后听说莫、季两家行刑,会暴起一击。” 连连摇头,突然狠声道,“本想她封为皇后,我卫盈毓也水涨船高,哪知道她就如此将皇后的宝座失去,真是没用!” 香儿吃了一惊,说道,“小姐,你是说,皇上不会再立大小姐为皇后?皇上旨意已下,又岂有收回之理?这……这金口御言……” 金口御言,岂会出尔反尔? 这话大逆不道,香儿话说半句,便不敢再说。 可是,只有莫寒月知道,那个高高在上,九王之尊的男子,究竟是如何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食言而肥。 卫盈毓咬牙,说道,“莫家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莫家尚且能落到那个地步,更何况一个卫家?” 香儿大急,说道,“小姐,你装病三年才留到今日,这大小姐一倒,名门世家的公子,怕再也难攀,这……这岂不是……岂不是误了小姐?” 莫寒月心头微动,抬头向卫盈毓一望。 是啊,这位二小姐,瞧着年岁已经不小,却仍然待字闺中,难道,竟然是想卫盈舒封后之后,她借着皇后的势,再挑高门而嫁? 心中念头电闪,突然嘻嘻一笑,说道,“皇后!二小姐……皇后!” “你乱说什么?”卫盈毓吓了一跳,霍然回头,指着她低喝,说道,“你作死吗?这等话也是乱说的!” 莫寒月露出一脸惧怕,缩了缩脖子,却仍讷讷道,“二小姐……好看!皇后……” 第029章 这池水要如何的变浑 “小姐!”瞧着莫寒月一脸的痴傻,香儿突然一把抓住卫盈毓手臂,说道,“十一小姐虽傻,却不是个没长眼的,二小姐生的较大小姐貌美,又比大小姐年少,如今大小姐既然不能母仪天下,二小姐何不取而代之?” “你胡说什么?”卫盈毓满脸惊骇,厉声喝阻,转身四处张望一回,才又低声道,“这话大逆不道,怎么随口乱说?”虽然是斥责,可是一双凤眸却闪过喜色。 香儿也恍然惊觉,忙道,“是,小姐,是奴婢失言!” 卫盈毓点头,向莫寒月一望,喝道,“刚才的话,不许再说,听到没有!” 莫寒月一缩脖子,退后一步,露出满脸惊慌。 香儿道,“小姐放心,她不过是个傻子,就算说出去,旁人又哪里当真?” 卫盈毓点头,向莫寒月皱眉道,“你回去吧,今儿我不想做画儿了!”带着香儿转身就走。 莫寒月站住,望着二人一前一后远远离去,不禁唇角微勾,露出一丝笑意。 虽然所见不过片刻,但是这卫盈毓心高气傲,却可见一斑。如今,她既然动了要当皇后的心,就不怕她不会搅出事来! 莫寒月抬头,望向园子上空那一角天空,深深吸了口气。 卫相府,我会亲眼看着,这池水,要如何的变浑! 接下来的两天,小康时时带回消息,说道,“听前院儿的李二哥说,这几日大公子动用了衙门里的人,满城大搜,可那莫二小姐就像凭空消失一样,无影无踪。” “听前街酒肆的小二说,那天夜里赏春楼大火,是楼里闹鬼!” “马夫张大帮子说,如今四处城门都贴出了那位莫二小姐的画像。” …… 寒水,会在哪里? 莫寒月心底暗问,抬头望向窗外的一角蓝天。 那天,她救出寒水,已经接近初更,城门早已经关锁。紧接着,卫府得到消息,就加紧四城盘查,依寒水的功夫,虽然足够自保,恐怕没有能力能偷出城门却不被人察觉。 难道……她还在城里? 见她出神,夏儿和小康对视一眼,才道,“难怪这几日听陈妈妈说,老爷每天回来都阴沉着一张脸,连姨娘们都不敢轻易往跟前儿去。” 小康点头,也向莫寒月一望,想了一瞬,小心翼翼的说道,“刚才老爷回府,去了七姨娘那里!” 最近几天,自己这位主子虽然仍旧痴傻,可是提到府里的事,神情中都会露出一些专注,一双呆滞的眸子也会显出一些清明,这二人惊喜之余,便尽量四处打探府里的消息,回来讲给她听。 也因此,莫寒月断断续续的知道,卫东亭除了夫人侯氏之外,还有九位姨娘,而这些夫人、姨娘,共给他生育十二个女儿,七个儿子。 宫里的卫盈舒和二小姐卫盈毓都是夫人侯氏所出,而大公子卫敬言却是二姨娘所生,因侯氏膝下无子,就将卫敬言记养在她的名下,以支撑卫府的门户。 原来,是嫡庶子! 莫寒月暗暗点头。也难怪,卫敬言身为庶子,会有那样的威信和气势,想来,是因为自幼养在侯氏身边的原因。 至于侯氏…… 想到那天在正屋门外所听到的话,莫寒月又不禁暗暗摇头。 早在自己出嫁之前,对这位夫人就有所耳闻。侯氏出身名门,年轻时生的貌美,却是十足草包一个。 而卫东亭虽然不是出身寒门,但卫家不过是寻常大户,更何况,卫东亭只是次子,求娶侯氏,不过是为了攀上侯府罢了! 想到盛京城中,各名门世家之间的盘根错节,莫寒月又不禁心底暗叹。 当初,自己对各大世家夫人、小姐之间的明争暗斗厌烦,便刻意回避,以至后来,在宫廷、朝堂的争斗中,莫家几乎被各大世家孤立。 如今,她借着卫十一的身体重生,已经再不是原来的将门虎女,要想报仇,就势必要卷入各大世家的纷争,看来,这前世丢下的一课,这一世,要重新补上! 莫寒月微微阖眸,那天,在大雨中,刑场上满地的尸体再次跃入眼帘,双拳不由慢慢握紧。 第030章 等不及要看热闹了 峻王府。 宇文峻听完随从丁亦的禀告,不由微微挑眉,问道,“你是说,她是卫相府的十一小姐,还是个傻子?” “是,王爷!”丁亦恭应,说道,“属下等人分别问过十几个卫府的家人,众口一辞,绝不会错!” 宇文峻轻轻点头,问道,“她生母呢?是什么人?” “听说,本来是兵部侍郎府的一个丫鬟,后来因为生的美貌,被卫丞相瞧上,就送了给他做妾,可是并不得宠!” “嗯!”宇文峻点头,说道,“也就是说,出身卑微!”生母出身卑微,自个儿又是个傻子,难怪这个丫头会被下人呼来喝去。 只是…… 她当真是傻子吗? 想到赏春楼那夜,峻小王爷的唇角,忍不住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微默一瞬,又再问道,“卫相府,有什么动静?” “回王爷,这几日卫相夫人频繁出入后宫,说是探望卫皇后,今儿午后又去,还带着二小姐!”丁亦身旁的史广平忙上前一步,躬身回话。 “二小姐?”宇文峻扬眉。 “是!卫相的嫡次女,卫皇后同母的亲妹子!” “嗯!”宇文峻点头,桃花眼微眯,突然笑起,点头道,“卫丞相这么快就想到对策,不简单啊!” “王爷!”史广平低唤,眉宇间带上一抹隐忧,说道,“想来,卫相是想让这位二小姐取而代之,我们要如何阻止?” “为什么要阻止?”宇文峻扬眉,轻轻摇头,懒懒的靠回椅子里。 “王爷!”史广平皱眉,说道,“若卫盈舒不能封后,卫相府的势力必然受损,如今送去一个二小姐,一但被皇上看中,岂不是又再稳如泰山?这于我们可是不利!” 宇文峻淡笑,信手抓起案上的桃子啃了一口,懒懒的说道,“圣旨已下,卫皇后却没了鼻子,这封后大典可是举行也不是,不举行也不是。皇上骑虎难下,如今相府送去一个二小姐,这可是两全的法子,又岂会不答应?” “王爷是说,这卫府的二小姐进宫,已成定局?”史广平皱眉,抬头和丁亦对视一眼,脸上的忧色又重了几分。 峻小王爷眼角吊起,向他一扫,淡淡摇头,笑道,“卫相想要二小姐取而代之,这位二小姐既然跟着卫夫人进宫,必然是答应了的。” “是!”史广平点头,皱眉道,“王爷,这一个大小姐也倒罢了,再加上一个二小姐,后宫岂不是成了他卫家的天下?” 宇文峻低笑一声,摇头道,“你们忘了,那卫盈舒自从嫁入王府,就屈居在莫氏之下,如今好不容易熬到凤临天下,岂会甘心就此拱手相让?即使那个人,是她的亲妹妹!” 二人一听,顿时恍然,不禁连连点头,史广平道,“王爷是说,这卫二小姐进宫,第一个不容她的,就是她的亲姐姐卫盈舒?” 宇文峻懒懒笑道,“这两凤窝里斗,想来更加精彩,你们等着看戏罢!”大口将手中的桃子啃完,将桃核一丢,用衣袖擦去唇角流下的汁液,站起身,踢踢踏踏的离开。 这两年来,后宫莫、卫二人的争斗,以莫寒月失败告终,赔上的,不止是她自己的性命,还有莫、季两府的满门。 那么,这一次呢? 他宇文峻已经等不及要看热闹了! 第031章 二小姐留在宫里 卫相府。 “小姐,刚才听香儿说,二小姐被皇上留在了宫里,封为贵人。”夏儿一回来,就喜滋滋的向莫寒月禀报,也不管她听懂听不懂。 “二小姐……宫里……”莫寒月重复,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心底不禁冷笑。 这就是他! 什么海誓山盟,对他来说,不过是居上高位的工具,等到那个女人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会毫不迟疑的将她一脚踹下云端。 她是!卫盈舒又何尝不是? “小姐!”仔细看着她的表情,夏儿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轻声道,“小姐,听说,二小姐这一进宫,是要代替大小姐封为皇后的!” “嗯!”莫寒月点头,嘻嘻的笑,“二小姐当皇后……开心……” 是啊,她该开心。那一天,她冒着被怀疑的危险,突然提醒卫盈毓进宫,不就是为了今天? 事实也证明,那位二小姐的心机,丝毫不弱于姐姐卫盈舒,而依卫盈舒的为人…… 掩在留海下的秋水明眸,闪过一抹寒光。 五年来,她对她使尽手段,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登上后位,如今,眼看着后位唾手可得,却又硬生生被旁人夺去,岂会善罢甘休? 这一来,那皇宫里,两卫相争,不死不休,她莫寒月,自然开心! “是啊,小姐应该开心!”夏儿忙点头,笑道,“以后,她再也不会欺负小姐了,我们总算可以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原来,这个丫头想的是这些! 莫寒月微微勾唇。 而在这偏僻的小院之外,整个丞相府一扫连日的阴霾,已经是一片欢腾。 前院里,府门大开,家人丫鬟来往忙碌,恭迎上门道贺的宾客。后院里,大戏开锣,欢声连天,卫相夫人侯氏更是嘻笑颜开,一脸得意,支应各府的夫人、小姐。 莫寒月侧头听到远远传来的欢闹,笑嘻嘻的道,“唱戏……去看……”起身就向门外去。 夏儿吓了一跳,忙赶上去将她一把拉住,连连摇头,说道,“小姐,不能去,夫人看到会生气。” “看戏!我要看戏!”莫寒月皱眉低嚷,仍然拖着她向门外闯。 “小姐!”夏儿的声音,已经是哀求,说道,“夫人说过,不许小姐随意在人前露面,小姐若去,怕又被她责打,还是在这里听听罢!” 这是怕这个傻小姐在众夫人、小姐面前丢脸吗? 莫寒月心底冷笑,脸上却是一片茫然,喃喃道,“夫……夫人……” “是啊,夫人不许小姐出去!”夏儿忙点头。 莫寒月低头,突然轻声笑起,说道,“偷偷看……” “小姐,你说什么?”夏儿瞠目,愣愣的瞧着莫寒月。 自从小姐受伤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感到小姐的不同。虽然,说话还是不怎么流畅,也常常会迷路,可是她开始懂得挑捡自己喜欢的食物,开始有自己的意志,仿佛一个沉睡多年的人,在慢慢舒醒,而那眸子里偶尔泄露的清明,更让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看到她留意的神色,莫寒月微微抿唇,轻声道,“看戏……偷偷去……” 她不是没有察觉夏儿的疑惑,可是……她总不能永远扮演这个痴傻的十一小姐,她要的,不只是寸土尺瓦安身,而是…… 衣袖里的手掌,悄悄握紧,眸子里,透出一抹坚决,霍然抬头,向夏儿直视。 第032章 谁能保得了长久 “小姐!”夏儿吃惊的低唤,不由向后退出两步,隔了片刻,才结结巴巴的道,“小姐,你……你怎么了?” 看来,是吓到她了! 莫寒月眨了眨眼,又嘻嘻一笑,跟着噘起嘴,说道,“看戏……”一瞬间,又傻态毕露,哪里还有刚才的气势。 “小姐……”夏儿几疑看错,揉了揉眼,眼前还是自己的傻小姐,不由叹了口气,再不忍强阻,只得道,“你说的,只是偷偷看看,不能让旁的夫人、小姐瞧见你哦!” “嗯!嗯!”莫寒月连连点头,一把抓住夏儿的手就向外跑。 从七年前卫东亭拜相,原来沉寂的卫府就风声水起,等到嫡长女卫盈舒嫁入王府,卫相府更是水涨船高,每日府门前车水马龙,来往都是盛京城中各大世家的头面人物。 而美中不足的,就是宇文青峰登基,立王妃莫寒月为后,侧妃卫盈舒封为贵妃,仍然曲居莫氏之下,各大世家巴结之余,也不免心存观望。 随后,莫、季两家灭门,卫盈舒封后,丞相卫东亭在朝中已经是一人独大,声势直指各大世家,成为满朝文武争相巴结的对象。 哪知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就在卫相府声势最隆的时候,卫盈舒却被莫寒月临死一击咬掉了鼻子。 这几日,朝上朝下,虽然没人胆敢明目张胆的有所言论,可是从卫相府门庭的冷落,也可知各大世家的态度。 正在所有的人以为,卫相府会就此错失后位的时候,事态却又急转,卫家二小姐进宫,刚刚侍寝,就被封为贵人。 那么,接下来的圣意…… 没有人敢妄加猜测,可是都是在朝堂中打滚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老狐狸,谁都知道,皇帝的圣旨一出,再不能收回,大梁朝,也不能有一个没有鼻子的皇后,只有立这位卫二小姐为后,才是良策! 卫贵妃和卫贵人都是卫相府的嫡女,不管立谁为后,对卫相府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此消息传出,满朝文臣不由暗赞卫东亭心思敏捷,竟然想到这移花接木之计,早朝一散,便迫不及待的携家眷赶往相府,以示庆贺。 后花园里,临时搭起的戏台上,大戏已经开锣。对面,彩绸扎出的彩棚内,各府女眷笑语喧然,纷纷向侯氏道贺。 纷闹过一阵之后,夫人们坐下说话儿,小姐们三三两两的散在园子里赏景,整座相府后园,一派繁盛景象。 莫寒月藏在树后,探出头向彩棚内张望。 虽然说,前世的她一心只在沙场征战,扶助夫君,可是宫廷宴筵必不可少,这各大世家的夫人、小姐,也大多数熟识。 此时,只见卫相夫人侯氏端坐主位,刑部尚书左中行的夫人马氏、兵部尚书冷钰山的夫人任氏、吏部侍郎董伯懿的夫人刘氏等十余名夫人环绕身边,都是言笑晏晏,极力巴结。 而小静安王王妃贲氏,只是唇含浅笑,坐在客座首位,一边用纤纤的丹红指甲剥葡萄吃,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身边武安侯夫人方氏低声说话。 夏儿虽然在相府多年,却因地位卑微,从没有见过这等场面,此时缩在莫寒月身后瞧见,不禁眼花撩乱,忍不住低声赞叹,“哇,小姐,这些夫人好富贵!” 富贵? 莫寒月微微勾唇,秋水明眸,寒光微闪。眼前,是一片繁华锦绣,可是,又有谁能保得了长久? 比如,莫家! 比如,季家! 正心中暗恨,手臂被夏儿一推,听她低声嚷道,“小姐小姐,你瞧,那位穿红的夫人好美啊!” 第033章 无法呼吸 穿红的夫人? 莫寒月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锁住那抹红色的身影,不禁心头一跳,失声唤道,“雨桐!” 安定侯夫人,靖国公嫡长孙女,罗雨桐! 莫寒月一声出口,忙一手捂住嘴巴,而心头一阵抽痛,几乎令她无法呼吸。 “小姐,你说什么?”夏儿吃惊的向她注视,问道,“小姐认识这位夫人?”话问出口,又不禁皱眉摇头。 先不说自己的小姐是个傻子,就算不是,这七年来,也都深藏在相府深宅,怎么会结识那么美的夫人? 莫寒月对她的诧异浑然不觉,眸光却死死的锁在罗雨桐的身上。 上一世,自己不屑于和那些名门千金,世族闺秀勾心斗角,对这些人往往避而远之。能与她算得上好友的,也只有同样出身将门的靖国公府嫡小姐罗雨桐! 而,五年前,自己嫁给宇文青峰之后,就与她渐行渐远,到两年前助宇文青峰夺位,安定侯轩辕宁当朝上书,请旨驻守边疆,带着罗雨桐飘然远走,一去就是两年,而现在,她竟然回来了! 莫寒月凝目向她注视,当年,倾动整个盛京的容颜,竟然没有一丝衰减,举手投足间,风仪非但不减,还添了一些自然的飒落。 “雨桐……” 莫寒月低念她的名字,胸口涨的闷疼。 三个月前,当她身陷囹圄,得知莫、季两府满门入狱,曾设法托人给她传递消息,只求她看在二人自幼的交情,伸出援手。 可是,整整三个月,她等到的,不是赶回盛京的罗雨桐,而是一身大红,满脸得意的卫盈舒! “小姐,你怎么了?”夏儿见她脸色苍白,不禁大吃一惊,忙抓着她的手臂连摇。 莫寒月悚然回神,咧了咧嘴,却并没有成功的扯出一个笑容,只是讷讷的道,“好看,比二小姐……还要好看!” “嘘——”夏儿忙一把捂住她的嘴,轻声阻止,说道,“小姐,这话可不敢乱说,如今二小姐已经是贵人,再过几日,就是皇后呢!”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胆敢妄测圣意!”夏儿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喝斥。 夏儿吓了一跳,忙放开莫寒月,连连摆手,说道,“这位小姐,奴婢……奴婢没有……” 莫寒月听到这个声音,却不禁眉心一跳,慢慢转身。眼前,是三位大约十三、四岁的小姐,带着各自的丫鬟,为首一人柳眉凤目,表情嚣张,正叉着腰,向她怒目而视。 易红珠! 当朝太后易氏的侄孙女儿! 自从进宫,各府中的小姐就不再多见,可是眼前这位,却最熟悉不过。 这位刁蛮小姐,这两年,可没少在皇宫中闯祸,如果不是太后易氏给她撑腰,恐怕早已被宇文青峰赶出宫去。 易红珠向二人略一打量,见莫寒月虽然穿着半旧的衣裳,却是小姐打扮,便抬下巴向她一指,问道,“喂,你是什么人?” 夏儿见她径直问向莫寒月,心中慌乱,忙道,“这位小姐,我们家小姐……” “闭嘴!”易红珠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厉声喝阻,指着她道,“我问你家小姐,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插嘴,给我打!” 第034章 我是卫十一 一声令下,易红珠身后的丫鬟闪身而出,上前一步,挥手就向夏儿脸上打去。 夏儿一惊,下意识的退后一步,颤声道,“这位小姐,你……你……这是相府,我……我是相府的丫鬟,你……你凭什么打我?” “贱婢,敢和易小姐顶嘴?”易红珠还没说话,另一条岔路上就有人怒喝,紧接着,花树后转出三个人来。 夏儿一见,顿时吓的脸色惨白,忙噗嗵一声跪倒,连连磕头,说道,“七小姐,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七小姐? 莫寒月眉心一跳,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穿杏黄衣衫,十五岁上下的小姐正带着两个丫鬟快步而来,纤眉微挑,杏眸含怒,神情中却带着些忧急。 这一位,就是七小姐卫盈莲? 莫寒月微微扬眉。难怪她的生母八姨娘得宠,瞧这女儿,就知道生的一副好模样! 易红珠见到是她,眉端微挑,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说道,“是七小姐啊,我正想找人问问,这是哪里的奴才,竟然如此大胆,没规没矩!”神情极为倨傲。 卫盈莲咬唇,抬腿一脚踢在夏儿肩上,喝道,“谁让你们到处乱跑的?不知道今日府中宴客?”身子微侧,有意无意挡住易红珠看向莫寒月的视线。 夏儿被她一脚踹翻在地,却吭都不敢吭一声,只是翻身爬起来,连连磕头。 卫盈莲咬牙,怒声喝道,“还不快滚!” 夏儿如蒙大赦,忙连声应是,爬起来抓着莫寒月的手就跑。 “等等!”易红珠低喝,身后的两个丫鬟已伸手将二人拦住。 卫盈莲忙上前一步,赔笑道,“易家妹妹,这贱婢冲撞妹妹,回头姐姐自会处置,今儿先放她们回去,不要搅了妹妹的雅兴!” 易红珠出身高贵,从来瞧不起这些庶女,听她口口声声“姐姐妹妹”不由纤眉紧皱,冷笑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岂会与一个奴才计较?” 卫盈莲忙道,“自然!自然!易妹妹与这贱婢计较,岂不是低了身份?” 易红珠并不多理,上前一步,指着夏儿身后的莫寒月问道,“喂,你是什么人?” 夏儿脸色微变,侧身挡在莫寒月身前。卫盈莲微微咬唇,强笑道,“她不过是我们府上的一门远亲,上不得台面,易妹妹怎么问起她来?”转过头,向夏儿连使眼色,命她快走。 夏儿会意,忙一扯莫寒月的手臂,就要从两名丫鬟身旁绕过。 这一会儿,莫寒月审时度势,心里明白。只因这位十一小姐是个傻子,卫相府向来将她深藏,不露在人前,自然是为了相府的颜面。 而如今…… 莫寒月心底暗暗冷笑。 将她深藏,她又如何为莫、季两家报仇雪恨? 心中念头电闪,脚步轻移,从夏儿身后露出半个身子,慢慢抬头,轻声道,“十一,我是……卫十一!” 短短七个字,旁人也倒罢了,夏儿和卫盈莲都是大吃一惊,目瞪口呆望着莫寒月。 这位十一小姐活了七年,虽然知道大伙儿口中唤的“十一”是她,却从来没有这样清楚的报出自己的名字。 一时间,二人都如石化木雕一般,再也不能动弹半分。 第035章 是卫家的人 “卫十一?”易红珠并没有察觉到卫盈莲的异样,侧头向莫寒月打量几眼,唇角勾出一抹不屑的笑意,说道,“还真是卫家的人呢!既然是亲戚,怎么不到棚子里去听戏?” 卫家并非出自名门世家,瞧这丫头打扮寒酸,想来是卫家的穷亲戚,看这卫家主仆的样子,是不愿意让她在人前露面,她就偏偏要将她带出去,好趁机打压卫家人的气焰。 卫盈莲悚然回神,顾不上去追究莫寒月的异常,忙道,“今日来府里的夫人、小姐身份尊贵,她去岂不是冲撞了贵客?”转身向夏儿低喝,“还不带她回去?” 被她一喝,夏儿也回过神来,忙拉着莫寒月的手臂,低声道,“小姐,我们回去罢!” “啧啧!”易红珠摇头,说道,“卫七小姐,这可是你的不是了,亲戚再穷,她也是亲戚,府里设宴,怎么能反而将亲戚撇下?卫相爷可是当朝一相,难不成也嫌贫爱富?” 这话说的重了一些。 卫盈莲脸色微变,又不能对她发作,干巴巴强笑两声,说道,“易妹妹说笑,只是十一性子憨顽,怕她冲撞了各府的夫人、小姐,反而不好!” “卫七小姐多虑!”易红珠撇唇,淡笑道,“我们都是何等样人,能被区区一个黄毛丫头冲撞,你道我们是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的?” “你……”对她,卫盈舒本来是极力巴结,可是听到这话,也不禁气结,狠狠咬牙,向夏儿怒视一眼,但要说就此将这个傻子带到人前,任人耻笑,还是提不起勇气。 二人各使心计,互不相让,莫寒月冷眼旁观,突然嘻嘻一笑,说道,“二小姐……皇后……” “你胡说什么?”卫盈舒大吃一惊,断声喝止,咬一咬牙,忙转向易红珠道,“易妹妹,这丫头是个傻子,说话口无遮拦,易妹妹千万不要当真!” 要知道,卫盈毓进宫,被封为贵人,虽然众人都猜到这是卫东亭的移花接木之计,但是不要说圣旨,就是口谕也没有说要立她为后。 今日相府宴客,虽然大伙儿心知肚明,可是表面里,也只说恭贺卫府又出一名贵人罢了,立后的事,都是缄口不提。 如今莫寒月这话说的虽然并不完全,可是话中之意,又有谁是听不出的? 易红珠闻言,不由满脸惊诧,指着她道,“卫十一,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妄自揣测圣意!” 妄测圣意,这罪可大可小啊! 卫盈莲吓的脸白,忙连连摆手,说道,“易妹妹,十一当真是个傻子,若不然,这等盛会,又岂有不让她入宴的道理?她的话,易妹妹千万不要当真!” 此刻,丢脸事小,入罪事大,她已经顾不上为十一小姐的呆傻遮掩。 “不是吧?”易红珠浅笑,眸底却掠过一抹寒芒,淡淡道,“怎么我瞧,这位十一小姐正常的很呢?”一边说话,一边一步步走到莫寒月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扬眉问道,“十一小姐,你说呢?” 第036章 傻子怎么说得出来 易红珠这话虽然说的肯定,一双眸子却死死盯着莫寒月,心中暗暗衡量。 如果,这个卫十一当真是个傻子,刚才的话,自然不能当真,可她若不是傻子,那这话传到宫里,恐怕那卫二小姐要想封后,也就没有那么容易! 再者…… 易红珠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就算她是个傻子,将她带到人前,也足够丢尽相府的脸面。日后,瞧这卫相府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还敢不敢趾高气昂的与她们平起平坐! 想到这里,忍不住向卫盈莲斜睨一眼,眼底都是嘲弄。 莫寒月将她神情尽收眼底,却假装茫然不知,噘起嘴,低声道,“十一不傻!” 卫盈莲大急,说道,“你怎么不傻,你就是个傻子!” “卫七小姐!”易红珠截声打断,摇头道,“七小姐真是有趣,哪有硬说自个儿亲戚是傻子的道理,岂不是伤了情份?” 这片刻间,衡量利害,已经主意打定,微微一笑,向莫寒月说道,“十一小姐,随我去听戏如何?”牵着她的手,转身向彩棚方向去。 易家虽然是名门世家,可是如今眼看皇太后年迈,当今皇帝又是个极有主见的,如果不能再有女儿在皇室中占一席之地,必然会家世渐衰落。 如今,卫府就是易家夺取皇后宝座的最大阻力,如果能借题发挥,让卫家入罪…… 易大小姐的脸上,扬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易、卫两家以前虽然并没有过节,可是自从皇后莫寒月入罪被废,后位虚悬,便明争暗斗,卫盈莲又岂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见她拖着莫寒月就走,忙抢前两步,一把抓住莫寒月另一条手臂,咬牙说道,“十一,你不是最怕台上的大花脸吗?还是不要去了!” 深知已不能说服易红珠,如今,也只能从这个傻子身上打主意,如果能吓的她不敢去,易红珠也不能强人所难。 哪知道莫寒月不但不怕,对她语气中的威胁也浑然不觉,笑嘻嘻的道,“大花脸,好玩!” “你……”卫盈莲气恼,只得又道,“你若不去,我送几件漂亮衣服给你?” 莫寒月眼巴巴的瞧着她身上的衣裳,显出一些迟疑。 易红珠听到二人对答,倒当真起了些疑心。难道,这个丫头果然是个傻子? 傻子虽然能让卫府出丑,可是却不能令卫府获罪。 而心思微转,又不禁浅浅笑起,俯身望着莫寒月,笑道,“十一小姐喜欢漂亮衣裳,等我们看完戏,我送你几套如何?保证是新的!” 这丫头就算是个傻子,可是“二小姐是皇后”的话,一个傻子怎么说得出来,自然是听到府里的议论。 这样,倒比她一个人说出来,更有说服力。 妄测圣意,或干扰后宫这两项罪,孰重?孰轻? 莫寒月闻言,立即连连点头,说道,“好,看戏,衣裳!”再不多理卫盈莲,跟着易红珠向戏台那里去。 卫盈莲大急,刚刚追出几步,就见岔道上又有几位小姐绕过来,见到易红珠,扬声招呼,汇合在一起,说说笑笑向戏台去。 第037章 想法子拦住 卫盈莲眼瞧着一行人走远,急的连连顿足,心里暗暗叫苦,忙唤丫鬟过来,悄悄吩咐。 丫鬟应命匆匆而去。卫盈莲向一旁吓的几乎哭出来的夏儿狠狠一瞪,咬牙道,“回头再收拾你们!”带着另一个丫鬟,匆匆向易红珠等人追去。 夏儿呆立片刻,终究放心不下莫寒月,只得挨挨蹭蹭,也往彩棚那边跟去。 彩棚里,卫相夫人侯氏正在众夫人的簇拥下说笑,但见一个小丫鬟悄悄溜进棚来,神色焦急,向她连使眼色。 侯氏认得这是七小姐卫盈莲身边儿的丫鬟秋儿,不由微微挑眉,与众夫人敷衍几句,借口支应旁人,起身向棚外来。 秋儿忙跟着她出来,急急道,“夫人,我们小姐要奴婢来回夫人,说易小姐带着十一小姐往棚子里来了,要夫人快想法子!” “什么?”侯氏大惊,咬牙道,“那死丫头跑来做什么?” 秋儿摇头,说道,“我们瞧见的时候,十一小姐已经在和易小姐说话儿!” 侯氏脸色阴沉,咬牙骂道,“该死的贱人,瞧我不打断她的腿!” 这秋儿素来是个伶俐的,想着易红珠转眼就到,可是她不急着想法子,却一味狠骂,不由大急,忙道,“夫人,眼下该想法子拦住才行!” 侯氏瞪眼,说道,“拦住?怎么拦?”想了想,说道,“你唤上几个得力的婆子,将那贱人架回去!” 如果能这样,又何必急着来回禀夫人? 秋儿无奈,只得道,“十一小姐和许多小姐在一起,若是用强,怕惊扰贵客!” 侯氏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 我知道怎么办,也不用来问夫人了! 秋儿抿唇,还没有说话,就见易红珠等人已拥着莫寒月过来,忙道,“夫人,来不及了,一会儿只好借机行事,先将十一小姐骗出来再说!” 此时易红珠等人离棚子已经很近,如果派人去阻止,一定会引起棚子里众夫人的注意,到时反而更加令人怀疑。 侯氏顺着她的目光一望,果然见莫寒月夹在五、六个鲜衣亮衫的小姐中向这里来,不禁连连顿足,连声骂道,“这个傻子!这个蠢货!”狠不得马上冲上去,将那个傻子赶走。 秋儿低声劝道,“夫人还是回去罢,一顷儿想法子将话岔开就是!” 侯氏恨恨咬牙,低声道,“七丫头呢?” 秋儿忙道,“我们小姐命我赶紧来回,她随后就到!” 侯氏点头,见易红珠等人已经离彩棚不远,只得转身回彩棚去。 卫相夫人这一出一进,旁人没有留意,却满满落在安定侯夫人罗雨桐的眼里,见侯氏神色不定,不禁微微挑眉,侧头向彩棚外望去。 彩棚外,只见五、六名小姐说说笑笑的回来,而在其中,竟然夹着一个身穿半旧衫子的七、八岁女娃。 今日卫府大喜,不管是卫府的小姐,还是来道贺的夫人、小姐,都是打扮的光鲜亮丽,这样一个身影夹在众小姐之中,显的极为突兀。 第038章 和卫相爷怎么称呼 易红珠等人刚刚跨进彩棚,就见吏部侍郎董伯懿的夫人刘氏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哎哟,这是哪里来的丫头,怎么跑到相府来了?” 众夫人闻言,目光尽数落在莫寒月身上。 侯氏脸色铁青,勉强挂着个僵硬的笑容,说道,“是啊,哪来的丫头?怎么进棚子里来了,还不赶紧带下去?”向身后的丫鬟使个眼色。 易红珠心中越发起疑,伸手将丫鬟拦住,笑道,“方才七小姐说,这位小姐是府上的亲戚,怎么夫人不知道吗?” “啊?”侯氏一愣,心里暗恼。这个七丫头,说这谎儿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这可怎么圆去? 那刘氏是个没心机的,闻言笑道,“原来是贵府的亲戚,看来家里并不富足,连件像样儿的衣裳都没有,难怪躲着不出来见人!” 这话说的直接,众人一听,都不禁莞尔。刘氏却浑然不知道已经得罪了卫相夫人,还笑眯眯的瞅着莫寒月,平白觉得自个儿高贵了不少。 易红珠微微抿唇,刘氏这话却不好接,抬头向侧座母亲的方向一扫。 易夫人金氏与女儿目光相触,见她示意,不由心头一动,说道,“常言道,皇上还有两门草鞋亲,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董夫人真是说笑!” 探手握住莫寒月手腕拉到身前,含笑问道,“这位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和卫相爷怎么称呼啊?” 侯氏一听大急,忙道,“不过是一房远亲,并不同宗,还要什么称呼?”抓住莫寒月另一条手臂,就要拖开。 易红珠噗嗤一笑,说道,“可是,她说她姓卫,怎么会与相爷不是同宗?” “她……她说她姓卫?”侯氏结舌,摇头道,“怎么可能?”这个丫头可从来没有说出过自己的姓氏。 易红珠张大眸子,说道,“这许多夫人面前,红珠岂敢信口胡说?”俯身向莫寒月问道,“小妹妹,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自从进棚,莫寒月眼瞧着卫相夫人拙劣的演技,不禁心里暗笑。她不说话,不过是为了令众人更加好奇罢了。此刻见彩棚里几乎所有夫人的目光都投注在自己身上,便微勾了勾唇,说道,“卫十一!我叫卫十一!” 八个字,吐字清楚,没有一丝的迟疑! 侯氏瞬间张大了嘴,几乎能吞下一颗鸡蛋,半天没有阖上。 众夫人一听“卫十一”三字,已有不少人暗暗撇嘴。 卫家并不是名门世家,盛京城中众人皆知,有几门穷亲戚也并不算什么,可是卫家的人却这样遮遮掩掩的,反而小家子气。 易夫人虽然不知道女儿真正的用意,但见能令卫家丢了面子,倒也乐见其成,便笑着又问,“原来是十一小姐,不知与卫相爷如何称呼?” 她知道卫家的女儿都以“盈”字排行,“卫十一”这个名字,显然与卫家的小姐们不一样,但“十一”二字显然是排行。 侯氏突然看到这个傻子突然应答流畅,心中震惊莫名,可暗想以这个傻子的智力,或者能勉强记住自个儿的姓氏,却未必知道“卫相爷”是谁,倒也并不担心。 哪知道易夫人的话音刚刚一落,就听莫寒月脆生生的声音道,“爹爹!” 第039章 卫相是她爹 女娃清脆的声音在彩棚里响起,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莫寒月脸上仍然没有一丝表情,心底却不禁冷笑。 今日我莫寒月认贼作父,他日,必灭你满门,为我莫、季两家报仇雪恨! “什么?”所有的夫人都不禁愕然,本来漫不经心瞧热闹的,也不禁留神。 她竟然说,卫相是她爹?那么,她竟然就是这卫相府的小姐,并不是什么亲戚? 可是,既然是卫府的小姐,为什么又穿的如此寒酸? 易红珠也大为意外,迅速与易夫人交换一个眼神,这才不信的追问,“你是说,卫相爷是你爹?”刚才,卫盈莲说她是个傻子,难道是真的?一个卫府的亲戚,竟然把卫相爷错认成爹? 卫盈莲一踏进彩棚,听到这句话,也是暗吃一惊,忙抢前两步,笑道,“十一,怎么又乱说话?”拉着她的手臂拖离易氏母女身边,才道,“易夫人、易妹妹,十一脑子不好使,常常认错人,也就为此,她爹才将她送来京城,盼寻个好大夫瞧瞧!” “哦?”易夫人挑眉,向莫寒月略略打量,果然也没有一点像卫府的小姐,心里倒信了三分,摇头道,“原来是个傻子,这倒可惜了!” 众夫人一听,易红珠竟然将卫家一个又穷又傻的亲戚带进棚来,都是不禁皱眉。 易红珠见卫盈莲一来,三言两语竟然就把话圆了过去,不禁心里暗急,微一转念,笑道,“既然是脑子不好,更该见见世面才是!”又一把将莫寒月拉回,含笑问道,“不知十一小姐几时进的京城?可有各处去转转?” 莫寒月一脸茫然,问道,“进京城?” 这个傻子,哪知道什么京城? 卫盈莲心里冷笑,脸上却仍然只是一个得体的笑容,说道,“她是三个月前进京,只是她自个儿怕不记得了!” 易红珠自然也并不是当真想与莫寒月闲话,见卫盈莲替答,只是轻轻点头,说道,“来了三个月,那自然也与二小姐相识!十一小姐,方才,你说二小姐……”话说半句拖长声音不说,似有所待。 卫盈莲心里暗叫糟糕,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就见莫寒月已咧嘴一笑,说道,“皇后!” 只这两个字,顿时令彩棚中众人齐惊,一瞬间,满场皆寂,只有对面台上的戏子,还在咦咦呀呀唱个不停。 易夫人顿时明白女儿的意图,不由一声冷笑,说道,“十一小姐是说,二小姐要当皇后?”话虽然是向着莫寒月说,两道眸光,却向侯氏扫去。 自从宇文青峰登基,立莫寒月为后,易家想尽法子与莫寒月为难,哪知道莫寒月被废,莫家灭门,皇帝却立卫盈舒为后,易家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本来事情已成定局,哪知道峰回路转,卫盈舒被莫寒月临死一击,咬掉了鼻子,后位岌岌可危。 就在易家积极奔波,想说服皇帝,改立易家女儿为后的时候,卫家却又送进去一个卫二小姐。皇帝不但当夜宠幸,还跃级封为贵人。 立后的圣旨已下,封后大典却没有举行,眼前的情形,不言而谕。 可是,如果在皇上的旨意下来之前,卫家人胆敢妄测圣意,这话传进宫去,依当今皇帝的脾气…… 易夫人迅速闪念,已明白了女儿的意图,唇角不由泛起一抹冷笑。 第040章 听一听也行 一番话,将侯氏惊的脸色惨白,连连摇头,说道,“这……这……这是哪里的话?我们……我们可没有教她……” 这个还用教? 众夫人各怀心思,互视一眼,都并不接话。 卫盈莲心中暗暗叫苦,忙道,“易夫人,这话可不敢乱说,方才我也说过,十一是个傻子,傻子的话,岂能当真?” 傻子的话,自然不能当真,可是,若旁人不说,一个连什么叫“进京”都不懂的傻子,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易夫人淡笑一声,说道,“傻子的话,自然不能当真,只是不知道,她这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易红珠眨眼,掰过莫寒月的身子,轻声道,“十一小姐,你和我们说,是谁和你说,二小姐要当皇后?” 这话分明是诱导! 侯氏再也顾不上端庄仪态,呼的一声站起,厉声喝道,“易小姐,你此话何意?难不成,你要信口攀污?” 易红珠浅浅一笑,说道,“夫人既说傻子的话不能当真,自然要追问一下这话的来处,难不成,夫人怕问出什么?” 侯氏见她小小年纪,说话竟然如此咄咄逼人,在自己的府上就敢这样嚣张,不禁气的发抖,霍然转身,目光向众夫人扫过,大声道,“小女得圣上宠幸,封为贵人,今日,相府才设宴款待各位夫人、小姐,大伙儿好好儿的在这里看戏听曲,易小姐尽问些不相干的,又是什么意思?” 这两年,因为前边还有一个莫家,易、卫两家也不过是暗中较劲。自从三个月前,莫家获罪,易、卫两家的暗斗就渐渐变的明朗,各府夫人大多都看出些端睨,此刻见双方争执,不禁都面面相觑。 此刻,不管是帮易家,还是帮卫家,必然会得罪一家。一边是当朝一相,一边是盛京城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都得罪不起啊! 侯氏见众人都不说话,满上现出些得意,挥手道,“一个傻子的话,这里可没人爱听,七丫头,你带她出去罢,别扰了众位夫人听戏!” “是,母亲!”卫盈莲忙答应一声,拉着莫寒月衣袖就往门外走。 这一会儿,只要把这个傻子拖走,易红珠就算想借题发挥,也没那么容易。 哪知道刚刚走出两步,就听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道,“听一听,也行!” 这个声音落在耳朵里,莫寒月心头一震,骤然站住,抬头向声音来处望去。 独坐在窗边,始终默然不语的罗雨桐也正向她望来,瞧着她小小单薄的身影,眸子里露出一丝疑惑。 这个女娃,自己确信没有见过,可是……为什么她的身上,竟然流露出让自己觉得熟悉的气息。 是你要听吗? 莫寒月微微抿唇,心底那丝故意忽略的锐痛,又悄悄的泛起。 “安定侯夫人要听,十一小姐说说不防!”易红珠精神一振,忙又将姐妹二人拦住。 侯氏脸色微变,强笑道,“侯爷夫人说笑,这有什么好听的?”心里暗暗咬牙。 这个罗雨桐,在未嫁时,就是莫寒月的知交好友,如今莫寒月已死,她还要与卫府作对! 第041章 白活了一世 罗雨桐的目光向侯氏淡淡一扫,浅笑道,“我离京两年,京里发生这许多事,都不曾听说,此刻听着,倒比戏文有趣的多!” 在座的夫人中,虽然还有小靖安王王妃贲氏,武安侯夫人方氏,但罗雨桐除了丈夫是安定侯之外,本身还是靖国公的嫡长孙女,身份之尊贵,家世之显赫,早已凌驾在众人之上。 众夫人听她如此一说,有本来就好奇的,有唯恐天下不乱的,还有愿意给卫相府添堵的,都是纷纷点头,说道,“安定侯夫人既然想听,说说倒也无防,我们只当闲话儿听便是,不会当真!” “是啊,卫相夫人不必生气,谁又把孩子的话当真?” “这位小姐,你就说说罢!” …… 不会当真? 就算不是真的,怕到时也会被这些人说成真的吧? 侯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易红珠向罗雨桐浅浅一笑,将莫寒月从卫盈莲手中夺回,温言道,“十一小姐,你瞧,这许多夫人等着呢,你说,那话是听谁说的?” 眼前这个女娃,不管是卫相府的小姐,还是远处来的亲戚,这小小年纪,自然不会认识太多的人,只要她说出卫相府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她自然会借题发挥,将卫盈毓即将到手的后位扰黄! 瞧着易红珠娇美的面孔,满含心计的眸子,莫寒月不禁心底暗叹。 她这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机关算计,自己可真是白活了一世! 听到易红珠问话,众夫人的目光,又齐齐落在莫寒月身上。朝堂官室中打滚多年,众夫人心里都明白,莫寒月这句话一说,事关卫相府的荣辱,更事关卫家的兴盛。 侯氏心慌意乱,不由上前一步,说道,“十一,你可不许胡说!” 送二小姐卫盈毓进宫,取代大女儿卫盈舒的后位,这确实是卫东亭私下里的算计。可是,这个傻子又从哪里听到? 瞧着众人或期待,或兴奋,或担忧的眼神,莫寒月微微抿唇,唇角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眨了眨眼睛,说道,“二小姐……皇后……” “对啊,二小姐要当皇后,你听谁说的?”易红珠听她说不成整句,不由大急,忙连声追问。 侯氏黑了脸,咬牙道,“易小姐,十一可没说,我们二小姐要做皇后!”虽然是斥阻易红珠,双眼却定在莫寒月身上。如果,这个傻子顺着易红珠说出那句话,一切,就全完了! 到了这紧急关头,易红珠又哪管她?又追问道,“十一小姐,那话你是听谁说的?” 莫寒月脸上露出一丝茫然,说道,“爹爹……” 两个字出口,侯氏脑中顿时轰的一声,身子一软,倒回椅子里。 如果,她说的是旁人,也不过是一个妄测圣意,卫盈毓不能为后罢了,可偏偏说出卫东亭,这样一来,就成了干扰后宫,恐怕卫氏一族也要受到牵连。 易氏母女却大喜过望,易夫人故意露出一脸震惊,说道,“卫相爷?这怎么会?” 更有对卫家心怀嫉恨的夫人也惊嚷出声,说道,“卫相?卫相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是啊,这岂不是干扰后宫?” …… 第042章 究竟是什么人 罗雨桐却凝目向立在那里的女娃注视,皱眉道,“卫丞相,真的是你爹?” 如果这女娃不是卫东亭的女儿,她口中的“爹”就可以指的是旁人! 一句话提醒,卫盈莲忙道,“她自然不是……” 话刚出口,就听脆生生的声音说道,“卫丞相是爹爹!” 这句话说的极为连贯,意思再明白不过,彩棚内的夫人顿时一片议论纷纷。 易红珠此刻却只惦记着那句做皇后的话,又哪里去管这个丫头是谁的女儿,连声问道,“你是说,是卫丞相和你说,二小姐要当皇后?” 众夫人顿时一寂,几乎所有的目光,又齐齐凝视着莫寒月。 侯氏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眼里,张了张嘴,想要阻止,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留海后,秋水明眸扫过整座彩棚,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莫寒月微挑了挑唇,在众人的注视下,不慌不忙的说道,“爹爹说,二小姐进宫……去瞧皇后……” “去瞧……皇后?”众夫人一听,不由齐齐泄气。 虽然封后大典还没有举行,可是圣旨已下,称卫盈舒为皇后,也不算如何越矩。而卫盈舒受伤,卫东亭让卫盈舒嫡亲的妹妹进宫去探望姐姐,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卫盈毓进宫,却被皇上留下,封为贵人,就算当真是卫东亭的算计,没有人证物证,又有谁敢多说什么? 侯氏全身僵硬,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吁出口气,含笑道,“这个孩子,一句话都说不完整!”跟着神色得意的向易夫人一瞥,浑然忘了刚才的惊吓。 “你……你说的是……去瞧皇后?”易红珠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瘦瘦小小的女娃。 “要不然呢?”卫盈莲忙一把拉过莫寒月,说道,“昨儿我们姐妹私下里说,必是皇后病中,思念家人,爹爹才会让二姐姐进宫探望。” “是这样?”易红珠从齿缝里迸出三个字来,一双眸子死死瞪在莫寒月身上,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莫寒月垂头,留海下的眸子,闪过一抹笑意。 固然,她一句话,可以令卫盈毓失去后位,可是她已经进宫,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如果令她失去后位,只会让那姐妹二人结盟,去对付旁人。 那……岂有看着姐妹互斗,来得有趣? 罗雨桐显然也极为意外,微微挑眉,转向侯氏问道,“这位十一小姐,究竟是什么人?” 虽然说,各大官府、名门世家的女儿,在户部都记录在册,但是庶女是半奴半主的身份,并不在其中。 众人皆知,卫相府有两位千金,指的是嫡出的两位小姐,究竟有多少庶女,却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留意。 侯氏见她死咬着莫寒月的身世不放,不禁心中暗恼,可是又不敢得罪,讪讪的道,“她……她自然是亲戚……”想着前边已经将话说满,如今也只能死撑到底。 七小姐卫盈莲却见机极快,眼看莫寒月已能说出自己的身份,有心人只要随便寻府里任何一人一问,就知道她其实是卫相府的小姐,忙截声道,“母亲!” 侯氏被她打断,一愕住嘴。 第043章 博一个贤良的名声 莫寒月一句话,将易红珠掀起的风波轻轻掀过,眼看卫家母女二人神色异常,女人天生的八卦心理,又让她们将注意力转移到莫寒月的身世上。 卫盈莲脸上露出些为难,上前在侯氏面前跪倒,说道,“母亲,都是女儿不好,不该欺瞒母亲,请母亲责罚!” 侯氏整个人都被她搞糊涂,只能顺着话问,“七丫头,你在说什么?” 卫盈莲磕了个头直起身来,说道,“母亲有所不知,这十一妹妹……其实是……是爹爹的女儿……” “你说什么?”侯氏惊呼,霍的一下站起身来,双眼瞪着卫盈莲,怒道,“七丫头,你疯了?” 虽然说,家中庶女良莠不齐,但是养出一个傻子来,总是一件丢人的事,卫东亭也从不愿意在人前承认这个女儿。现在,这卫盈莲却在这么多外人面前说出来。 这样,岂不是把相府的脸丢尽? 可是她的神情,落在众夫人眼里,却以为她是惊讶莫寒月的身世。 丈夫生了这么大一个女儿,她现在才从别的女儿嘴里知道,自然是十万分的震惊。 卫盈莲垂头,掩去眼底的一丝狡黠,轻声道,“母亲,十一妹妹是……是爹爹在外头所生,因为她亲娘亡故,才接回府来。爹爹怕母亲难过,只说是亲戚,哪里知道……哪里知道……”话说半句不说,抬头向易红珠一瞧。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本来此事瞒着侯氏,哪知道却被易红珠多事挑了出来,如果相爷和相爷夫人夫妻不和,也要怨在易红珠的身上。 事到如今,这个傻子的身份已经隐瞒不住,与其任由被旁人扒出来,还不如自己说出来,还能借机博一个贤良的名声。 这种事,别说是名门世家,豪门旺族,就算是寻常大户,也司空见惯。而在场的,都是各大世家的正牌夫人,听说卫东亭不但瞒着夫人在外头养外室,还把生的女儿带回府来,对侯氏都不禁有些同情。 侯氏低头瞧着卫盈莲发愣,实在不知道,分明是七姨娘生的丫头,怎么这一会儿变成了外室养的?脑袋还没有转过弯儿来,嘴里已经尖声嚷了出来,“天杀的,府里有九个姨娘,他居然还在外头养小?” 一时间,心中又惊又怒,又有些糊涂,一时搞不明白,是不是卫东亭当真在外头有小? “母亲!”卫盈莲跪前两步,一把抱住侯氏的双腿,求道,“母亲,爹爹虽有不是,妹妹却可怜。何况妹妹生母已去,求母亲瞧在爹爹份上,容妹妹一席之地!”嘴里说的哀惋,手上却悄悄使力,在侯氏腿上捏了两把。 虽然说,侯氏的震惊和愤怒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可是若任由她再嚷下去,必然会露出马脚。 侯氏一愣,瞧瞧她,又瞧瞧莫寒月。这个丫头从生下来就在相府,虽然说没有当成个小姐看待,却也容她活了下来,怎么还要容身之地? 只是侯氏虽蠢,却一向知道这位七小姐颇有心机,腿上被她捏了两把,虽然搞不懂她在搞什么鬼,也不再多说,点头道,“你说的也对!”下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往椅子上一坐,就不再说话。 第044章 演的一台好戏 这情形瞧在众夫人眼里,却成了侯氏逼不得已认下这个女儿,又自个儿伤心,便有人劝道,“相爷做事也当真糊涂,既然做下,何不明言,惹这许多误会!” 又有人点头,说道,“还是相爷夫人大度容人,也算这丫头福气!” 卫盈莲见一切都在预料当中,心中大喜,忙道,“女儿替妹妹谢过母亲!”回头向莫寒月招手,说道,“十一妹妹,还不来给母亲磕头?” 当真是演的一台好戏! 莫寒月微微勾唇,忍下一声冷笑,乖乖的过去,在卫盈莲身边跪倒,磕下头去,心里暗道,“莫、季两家亡灵不远,我莫寒月今日含屈忍辱,他日,必为两府讨回血债!” 侯氏对这个傻子一向厌恶,见她跪在脚前,不禁皱眉,缩了缩脚,想要呵斥,却见卫盈莲轻轻摇头,张了张嘴,又忍了回去。 众夫人眼看着峰回路转,这个傻子果然是卫相爷的女儿,见侯氏满脸忍耐,想着她平时急躁的性子,都以为她现在痛快认下卫十一,一定是因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怕丢了脸面,才不得不吃这一个哑巴亏,又都是不禁暗暗好笑。 易夫人首先忍不住,掩嘴笑道,“哟,原来真是相爷的女儿,今日认祖归宗,可喜可贺啊!” “是啊!是啊!”刘氏跟着点头,笑道,“今日相府可算是双喜临门,去了一个女儿,又来一个女儿!” 什么叫去了一个女儿? 侯氏不由脸黑。她的女儿是进宫为妃,又不是死了! 而卫盈莲对众夫人的话却只是微微一笑,见莫寒月只磕头不说话,拽了拽她的衣袖,说道,“十一妹妹,母亲认了你,还不赶紧唤人?” 莫寒月忙点头,唤道,“夫人!” 两个字出口,在场夫人顿时一乐。这七丫头费尽口舌说服侯氏让她认祖归宗,她倒好,竟然开口就唤一声“夫人”,当真是个傻子! 也由此,对卫盈莲的说辞更信了几分。外边养的孩子带回府,又没有让侯氏知道,自然是以“夫人”称呼。 卫盈莲要的,本来也就是如此,见莫寒月傻态毕露,不由微微抿唇,却装出一副温婉的样子,柔声道,“傻瓜,叫什么夫人?该叫母亲才是!” “哦!”莫寒月应了一声,顺口唤道,“母亲!”并没有特别喜欢的表情。 恐怕这个傻子心里,根本不知道“夫人”和“母亲”有什么区别吧! 众夫人不约而同的挑眉。 到了这会儿,侯氏也只能顺势点头,说道,“快起来罢!”实在不知道,今天当众认下这个傻子,以后会不会被各府夫人、小姐耻笑,脸上的神情,就有些阴晴不定。 卫盈莲忙磕头道,“是,母亲!”拖着莫寒月起身,说道,“母亲,女儿先带十一妹妹下去,莫要搅了各位夫人看戏!”说完带着莫寒月就向彩棚外退去。 她想走,莫寒月可不想走,刚刚走到彩棚门口,突然指着罗雨桐大喊,“姐姐,仙子姐姐!” 第045章 眼里容不下沙子 早在五年前,未嫁的罗雨桐以绝世容貌名动盛京,如今虽为人妇,可当年风采丝毫不减,反而添了稍许飒爽英姿。 听莫寒月喊出“仙子姐姐”四字,小静安王王妃贲氏不禁一乐,说道,“七小姐口口声声说十一小姐是个傻子,我瞧她一点不傻,一眼就瞧出这里最美的就是罗姐姐!” 武安侯夫人也不禁笑了出来,点头道,“这话说的是,罗妹妹走这两年,边关风霜,竟然不能让她稍减颜色,当真成了神仙了呢!” 这两个人都是身出名门,做女儿时就与罗雨桐交好,此刻自然真心称赞。 在场的夫人中,以这三个人身份最高,旁的夫人一听,就有人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不要说安定侯夫人当年,就是此刻,怕也没有哪家的夫人、小姐能及万一!” “啊哟,张夫人这话可说差了,什么叫就是此刻?安定侯夫人当年那是艳冠群芳,如今更是无人能及!”另一名夫人赶忙接口。 “啊!对对!”张夫人惊觉失言,忙在自己嘴巴上拍了一掌,说道,“打你这个不会说话的!安定侯夫人自然是这盛京城中独一无二的!” 听着众人谀词潮涌,莫寒月暗暗好笑,微微勾了勾唇角,目光就向易红珠一扫。 这个易红珠,对自己的容貌向来自负,又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侄孙女儿,盛京城中所有名门世家的公子,都不放在眼里。 果然,易红珠听到众夫人盛赞罗雨桐,眸底闪过一丝不忿,动了动嘴唇,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笑道,“当真是呢,这位十一小姐还真是与众不同,能一眼看得出安定侯夫人当年的风姿!” 如果她易红珠早生几年,这盛京城中第一美女,还不一定花落谁家呢! 当年的风姿?也就是说,是昨日黄花? 莫寒月听她加重“当年”二字,心底暗暗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抬头眼巴巴的看着罗雨桐,真像傻子一样。 罗雨桐的性子,她最熟悉不过,看着她表面清淡,内心却热情如火,最是一个眼里容不下沙子主儿。易红珠这句话,怕就此得罪了她! 在场众夫人听易红珠出言讥讽罗雨桐年华渐逝,都是不禁轻轻吸口凉气。 易家虽然也是盛京城中的名门旺族,宫里又有一位太后,可是,任他什么大族,又岂能与手握兵权的守疆大吏相比? 其实现在的罗雨桐也不过二十二岁,正是韵华正盛的时候,只是女子出阁之后,自然不能与小姐们相比。 “仙子姐姐”四个字落在罗雨桐耳朵里,却不禁心头一震,对四周众夫人的赞誉充耳不闻,对易红珠的暗讽更像没听到一眼,一双眸子只是定定的注视着眼前的女娃。 不知为什么,分明是一个没有见过的女娃,可是她的身上,却流露出一种让她觉得熟悉的气息。而这声“仙子姐姐”更是当年闺中,她对她的戏称,因为…… 这一瞬间,神思飘远,飘回未嫁时,那自由自在的女儿时光。 第046章 不能叫姐姐 卫盈莲急于将这个傻子带走,顾不上去附和众夫人,将莫寒月手臂一拽,低声道,“十一妹,胡说什么?这位是安定侯夫人!”抬头向罗雨桐一笑,福身见过一礼,带着莫寒月就走。 “等等!”罗雨桐回神,直觉的将这二人唤住,招手道,“十一小姐,你过来!” 莫寒月露出一脸惊喜,忙挣脱卫盈莲的手奔到罗雨桐面前,说道,“姐姐叫我?” 罗雨桐垂眸凝视,见她单薄瘦小的一副身子,松松垮垮的挂着一件不合体的半旧衣裳。而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有一大半被厚厚的留海遮住,只留下一张小巧的嘴,和一个小尖下巴。 不知道为什么,罗雨桐突然对眼前的小女娃充满了怜惜,微微摇头,含笑道,“你是相府的小姐,怎么能唤我姐姐?这可不是错了辈份?”论年岁,她差不多是她的三倍吧? 错辈份吗? 莫寒月的心里,不禁泛出些酸涩。 二人同年,她只比自己早出生几天,当初,她可是追着喊着威胁着让自己喊姐姐的,如今连喊她一声“姐姐”也有了许多的阻隔。 虽然看不清她隐在留海之后的眼睛,可是,罗雨桐清楚的感觉到她一瞬间的失落,心头一软,说道,“今日你认祖归宗,也算一桩喜事,如今既然唤了我一声姐姐,就送一件见面礼给你罢!”从头上拔下一支碧玉镶成的凤钗给她插在发间。 虽然两年不在盛京,可是,这深门大宅中的争斗,她自幼看惯。深知眼前这女娃从今之后,就卷入这看不见的血雨腥风中。 这只玉钗虽小,但这许多夫人瞧在眼里,自己对这小女娃顾念的消息,很快会传遍各大世家的后院内宅,日后,若有人对这女娃不利,也要多掂量三分! 清冷孤傲的安定侯夫人,竟然对相府这位刚刚认回的野丫头青眼有嘉,果然大跌众夫人下巴,一瞬间,整个彩棚又一次一片寂静,就连对面戏台上的锣鼓声,都似乎变的遥远。 莫寒月眨了眨眼,唇角挑起一抹笑意,点头道,“谢谢姐姐,姐姐真好!” “这个姐姐,以后可不能叫了!”听到这脆生生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罗雨桐耳边,似乎响起了另一个爽脆的声音,“姐姐!姐姐!姐姐……” “姐姐饶我!” “姐姐,月儿不敢了!” “姐姐……救我……” 罗雨眸双眸骤然闭紧,压下心头掠过的一抹锐痛。这是……她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不能叫姐姐吗?”眼前的小女娃失望的低语,默默垂下头去。 “是啊,不能叫姐姐!”罗雨桐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已不想再说下去,向卫盈莲一指,说道,“这才是你的姐姐呢!” 安定侯夫人突然留意到自己,卫盈莲顿时受宠若惊,忙上前拉住莫寒月的手,向安定侯夫人行礼,笑道,“夫人放心,十一是盈莲的亲妹子,日后会多多照应!”拢络好卫十一,想来,也能借她的光,为自己争一些身份吧? 第047章 添个彩头 “嗯!”罗雨桐点头,两道了然的眸光向她一扫,勾了勾唇角,又落在莫寒月身上,说,“这里都是夫人们坐着说话儿,小姐们留着也闷,还是出去玩儿罢!” “是,夫人!”卫盈莲忙再施一礼,带着莫寒月要走。 哪知道莫寒月刚刚走出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唤道,“易姐姐!” 那里易红珠挑衅不成,心里正生闷气,见这位傻小姐突然呼唤,不由微微挑眉,说道,“怎么,十一小姐还有旁的话说?”既然是卫东亭在外面生的丫头,或者,能从她嘴里挖出些别的鲜为人知的事情。 “嗯!”莫寒月点头,问道,“衣裳呢?易姐姐说,十一来这里说话,就给十一几套新衣裳!” 只这一句话,彩棚中顿时又是一阵窃议,众夫人的目光,都落在易红珠身上。 本来,相府宴客,依这傻小姐的身份,绝不会出现在彩棚里。原来,竟然是被易小姐以几套衣裳诱骗而来,那她所说的话,想来也是事先听从易红珠的吩咐。 只是,恐怕易红珠没有料到,这位十一小姐竟然是卫东亭的女儿,也没有如意让她把“二小姐进宫探望皇后”说成“二小姐进宫当皇后”! 这位易小姐小小年纪,当真是心机深沉啊! 饶是在深宅内院斗了半辈子的夫人们,也都不禁暗暗感叹。 易红珠脸色乍青乍白,却又无法否认,狠狠咬唇,勉强笑道,“十一妹妹,这话说来,做姐姐的当真是汗颜。方才在园子里瞧见妹妹,见妹妹身上衣裳破旧,才生了怜悯之心,说送妹妹几套衣裳。如今既然知道妹妹是相府千金,又哪里稀罕姐姐的东西,那岂不是令姐姐无地自容吗?” 一番话,虽然直接承认莫寒月所说是实,却也将自己诱哄的话轻轻掀过。 易夫人见机极快,听她话音刚落,就忙道,“红珠,这可是你的不是,不管她是谁,既然是亲口应下的事,自然不是食言!” 也不等她应,回头向身后的丫鬟吩咐,“你出去传个话儿,让他们派个人回府,将今年春起大小姐新做的衣裳拣好的取几套来!” “是,夫人!”丫鬟领命,施礼退出棚去。 易红珠虽然并不在意几套衣裳,但是想着破坏卫盈毓封后不成,对莫寒月就心存气恼。 微微咬唇,向莫寒月没有任何饰物的身上一望,突然心念一动,含笑道,“今儿十一小姐认祖归宗,也算美事一桩,几套衣裳算什么?”摘下自己耳朵上的一对镶珠玛瑙坠塞到莫寒月手里,说道,“这对坠子,就当给妹妹添个彩头罢!” 众夫人一见,都不禁暗暗点头。这易家小姐虽然心机深沉,但处事倒也算大方得体。 先有安定侯夫人挑头,又有易大小姐随后,旁的夫人就有些不好意思没有表示,小静安王王妃贲氏首先从手上褪下一个镯子命人给莫寒月戴上,说道,“来的匆忙,区区贱物先充个彩头罢!” 第048章 不如就今日吧 武安侯夫人方氏嗤的一笑,横她一眼,说道,“啊约,若贲妹妹的东西也称‘贱物’,我们的东西,岂不是成了街头的杂草?” 彩棚里众夫人,论门第出身,自然以罗雨桐最为尊贵,可是论丈夫的品阶,却以小靖安王为尊,若连贲氏的东西也称为“贱物”,恐怕除了皇宫大内,再也找不到一件“贵物”! 众夫人一听,都齐齐笑了出来,说道,“不错,谁不知道小靖安王最懂的享用,夫人的东西,怕有钱没处买去。” 贲氏对众人的奉承只是微微一笑,侧头向方氏斜睨,说道,“方姐姐只管笑我,你的呢?” 方氏笑道,“啊哟,这不是趁火打劫么?”听着众人哄笑,从脖子上取下一串明珠,颗颗都有食指指腹大小,也命人给莫寒月送去,笑道,“如今你年纪小,这东西先压压箱子,过几年就适用了!” 棚子里身份最尊贵的三位夫人出手,又有一位小姐垫着,众夫人生怕被人瞧轻,一时间,你一只金凤,我一支步瑶,纷纷送到莫寒月手里。 饶是莫寒月心里步步设计,可也不知道易红珠此举是什么意图,捧着满手的贵重首饰,转头向易红珠望去。 看到几乎被首饰压垮的女娃,易红珠唇角掠过一抹不易觉察的阴冷,跟着欢声笑道,“卫二姐姐进宫,我们不能向正主儿道贺,如今十一妹妹认祖归宗,我们所幸赶上,只是不知道,十一妹妹几时行礼,我们也好做个见证!” 一个区区庶女认祖归宗,还要行礼? 侯氏一怔,脸色就有些难看。 众夫人一听,闹纷纷的声音也慢慢静了下去。 一个庶女认祖归宗,通常是给当家主母和父亲磕头敬茶就是,并不会让外人道贺。而现在,众人的贺礼送上,若相府就此悄无声息的认下这个女儿,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 僵峙中,就听安定侯夫人罗雨桐清淡的声音道,“又何必再选什么日子,如今各大世家的夫人、小姐大家在这里,选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罢!” 这一句话,既将易红珠的话掀过,也算是替相府解围,卫盈莲轻轻松了口气,忙道,“安定侯夫人好主意,母亲意下如何?” 先把“好主意”说在前边,才问侯氏“意下如何”,分明是暗示她答应。 此刻侯氏骑虎难下,自己又想不出旁的法子,虽然心里老大不情愿,却也只得道,“那就这么办吧!”回头吩咐丫鬟,“去重新彻壶茶来!” 易红珠眉心一跳,转头向易夫人一望。易夫人会意,微微一笑,说道,“既然是认祖归宗,怎么能少了相爷?” “你……”侯氏脸色微变,却说不出话来。 现在卫东亭正在前院里宴请朝中众臣,如果命人去请,岂不是把这件事弄的满朝皆知?可是,易夫人的话也没错,卫东亭是十一的亲生父亲,这认祖归宗,岂能不给父亲敬酒? 第049章 忽略她的存在 为了那小女娃身上那熟悉的感觉,罗雨桐有心相助,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好说,相爷夫人命人去前边给相爷传句话便是,横竖只是敬茶,用不了多少时辰!” 这个女娃只要这样一过明路,日后,就是这相府的正牌小姐,虽然不比嫡出的小姐,至少,已没有人敢忽略她的存在。 同样是世家出身,莫寒月岂会不知道其中的关键?这件事传出去,卫东亭一定会被人垢病,甚至被谏臣攻奸,对她却百利而无一害。 微微抿唇,向罗雨桐望去一眼,心里,并没有一丝欢喜,却是满满的酸涩。 你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娃都愿意出手相助,为什么?当初会对我的求救置之不理?难道,你也是畏惧了宇文青峰那个昏君?还是,你我的情义,早已在选择不同的道路时,消失殆尽? 那里众夫人听到安定侯夫人发话,立即随声附和,说道,“不错!只是外室的女儿认祖归宗,也不是什么大事,请相爷进来,磕个头敬杯茶就好!” 到了这一步,侯氏已经不能不应,只得点头,向卫盈莲道,“七丫头,你唤个人出去,请相爷到后园里来!”眼睛使劲向她连眨,盼她想法子推托。 卫盈莲瞧在眼里,却知道此事已经没有回旋余地,见侯氏命自己传话,只得福身应命。 侯氏见她竟然真的去唤卫东亭,心里大急,想要喊住,又有这许多夫人瞧着,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她退出棚去。 将侯氏的神情瞧在眼里,易夫人不由微微一笑,说道,“小姐们都在园子里游玩,如今倒不如都唤回来观礼,也让十一小姐趁机结识一些小姐妹,岂不是更好?” 易红珠一听,连连鼓掌,说道,“不错!不错!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只是相爷府里宴客,怕府上的家人顾不上,红珠倒可以跑这一遭!”说完也不等侯氏说话,转身就向棚外奔去。 侯氏早已恨的咬牙,但此时此刻,如果出声喝阻,又怕旁人说自己不能容人,只得命丫鬟们去准备一应的东西。 只是一个庶女认祖归宗,又有什么东西要准备?不过是彻一壶茶,摆好卫相夫妇的坐椅,安放好十一小姐磕头的垫子,立好众夫人回避的屏风罢了。 卫盈莲派去的小厮倒是个机灵的,听从卫盈莲吩咐,只说是夫人有事寻相爷商议,进了后园,卫盈莲才将来龙去脉略说一回。 卫东亭知道自个儿夫人是个草包,见她处理得当,点头赞道,“多亏有你!”命丫鬟回禀,略停了停才抬步进去,目光向两侧的屏风一扫,先向侯氏施下礼去,说道,“夫人,此事都是本相的不是,还望夫人不要气恼,伤了身子!” 侯氏瞪眼,问道,“你果然外头有人?” 莫寒月是府里七姨娘所生,并不是什么外室所养,她心知肚明。可是卫盈莲说卫东亭外头养人,又不知道真假,一见卫东亭,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卫东亭见自己的夫人蠢到如此地步,不由苦笑,说道,“此事本相自然会向夫人解释,夫人莫恼!”说着连使眼色,向两侧屏风呶嘴。 第050章 岂能说跪就跪 男女有别,众夫人在小丫鬟回禀时就已躲入屏风之后,此时听到卫东亭向夫人赔礼,都不禁互视。 刘氏在屏风缝隙中向外一望,只能看到卫东亭行礼的动作,并不见他脸上神色,对此事就更信了几分。 侯氏见卫东亭连使眼色,这才会意,原来这些话是说给屏风后的众夫人听的,忙连连点头,说道,“那……那就再说罢!” 卫盈莲忙上前几步,说道,“母亲!请入座罢!”扶着她在上首右侧的椅子上坐下。 这一会儿,易红珠正好带着一帮游园的小姐妹进来,一见卫东亭,来不及闪避,忙福身行礼,说道,“红珠见过相爷!” 卫东亭点头,含笑道,“今日你们在最好,日后还请多多照应十一!” 众小姐在路上就已听易红珠讲述事情经过,闻言都是含笑应道,“相爷放心,日后十一妹妹但有用得着处,我们自然鼎力相助!” 而大多数的人心里却不以为然。区区一个庶女,又是个傻子,她们与其说是观礼,倒不如说是来瞧热闹的,又有谁会真的和那卑贱之人有什么瓜葛? 卫东亭又岂不知道这些世家小姐们的高傲,要的也不过是一些场面话罢了,点了点头,说道,“那本相多谢!”转身在侯氏上首坐下。 这里一团忙碌,莫寒月始终默默的站在旁边瞧着,不说话,也不乱动,仿佛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一样。 易红珠见卫东亭坐好,似笑非笑的望着莫寒月,说道,“十一小姐,快行礼罢!” 如今不管做什么,已经无法防害到卫相府,也只有盼着这个傻子出丑,才能令卫相府丢脸,更让小姐妹们博一个乐子。 “啊?”果然,那个傻子一脸茫然,瞧瞧卫东亭,又瞧瞧易红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卫盈莲暗急,含笑道,“易妹妹,十一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这等事,总要人引导才是!”也不等她应,上前几步,将莫寒月拉到卫东亭夫妇面前,轻声道,“十一妹,还不跪下!” 莫寒月见到卫东亭,那天法场上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又一次在眼前闪现,不由暗暗咬牙。听到卫盈莲的话,不禁垂头向眼前的跪垫一望。 卫东亭是那一场惨案的始作俑者,是她莫、季两家的仇人,不比侯氏,岂能说跪就跪? 易红珠见她不动,哪知道她是满腹仇恨,只道这傻子不懂,不由轻声笑起,说道,“方才瞧她说话儿,不是蛮机灵吗?怎么这会儿傻了?”说着话,还向身边儿的小姐妹飞去一眼,意思道,“你们瞧,我没说错吧?” 卫盈莲大急,回头向易红珠一瞥,淡笑道,“易妹妹这话可错了,这认祖归宗,在旁人眼里虽然是小事,可是在十一,可是件大事。她生母新丧,一下子又有了位母亲,一时欢喜傻了,也是人之常情!哪里像易妹妹千伶百俐,纵然遇上这等事,也能从容应对!” 本来她心羡易红珠出身高贵,一直想尽法子巴结,可是今天的一场交锋,知道这位易大小姐和她已经难成朋友,说话就再也不多容让。 第051章 见见众位大人 易红珠幼时,曾随着外祖两年,随后才被接回盛京,最怕人质疑她不是易家嫡出的大小姐,听卫盈莲话中暗指,不由大怒,喝道,“你说什么!” 卫盈莲微微一笑,说道,“我是说,十一年幼,没见过世面,还请易妹妹包涵!”再不理她,伸手搭上莫寒月肩头,说道,“十一,快跪下给爹爹、母亲磕头!”跟着微微用力下压。 心知说什么认祖归宗,日后有多少好处的话,这个傻子也未必能懂,只是直接指示她要如何做。 这一会儿,莫寒月已经决心暗下。无论如何,自己要留在卫府,还要在卫府有所作为,就不能回避跪拜卫东亭。只有走过了这一关,日后,才能为莫、季两家讨回血债! 主意拿定,顺着卫盈莲的话在跪垫上跪下。 卫盈莲从小丫鬟手上接过茶来,趁着弯腰给她递茶的功夫,轻声道,“说,请爹爹喝茶!”旁的门面话,想来也教不会,刚才看她说话比平时流利,这一句想来是能说的。 果然,莫寒月依言抬头,向卫东亭道,“请爹爹喝茶!” 卫盈莲忙握着她手臂抬起,将茶送到卫东亭面前。 卫东亭见她这句话说的虽然生硬,但却字字清楚,不禁也是微微诧异。但是此时两侧屏风后,坐着各府各宅,各大世家的夫人,旁边又有各府的小姐观礼,他哪里顾得上多问,只是含笑接过茶杯,含笑道,“乖女儿!”举杯在唇上轻轻一抿就放下。 卫盈莲见莫寒月听话,心里悄悄松一口气,又道,“快,快给爹爹磕头!” 莫寒月身子微僵,咬了咬唇,终于俯首磕了下去。 一个头,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两个头,我要让你妻亡子散! 三个头,我要让你毁家灭族! 旁人又哪知道她心里的滔天恨意?卫盈莲她三个头磕完,扶她直起身来,再递上第二杯茶,说道,“给母亲敬茶!”依样画葫芦,引着她给侯氏行完大礼。 易红珠一心要等着这个傻子出丑,结果看她虽然身子僵硬,反应迟钝,却并没有多大的错处,不由大为失望。心念微转,突然又扬起一抹笑意,上前两步,说道,“恭喜相爷父女团聚!” 卫东亭却哪里有一丝喜悦,微微摆手,说道,“只是区区家事,竟然劳动各府的夫人、小姐,本相愧疚的很!”说着起身,向两侧屏风施礼。 屏风后,众夫人听到这认亲礼顺利完成,有的心里失望,有的暗暗庆幸,更多的却是事不关己,听到卫东亭在屏风后行礼,忙纷纷起身还礼,说道,“相爷客气!” 哪知道易红珠却笑道,“相爷新得千金,又恰好府里宴客,何不带出去,见见众位大人?” 这话就说的过于无礼,卫东亭脸上笑容一落,还没说话,卫盈莲已经抢到,“易妹妹这是何意?十一虽然刚刚回府,可也是闺阁女儿、相府千金,怎么能随意抛头露面?” “卫七姐姐这话好笑!”易红珠娇笑摇头,说道,“十一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女娃,又不是你我,有何不可?” 第052章 听说是个傻子 “七岁也罢,十七岁也罢,终究是女儿家!”卫盈莲皱眉,暗想要不是屏风后坐着众位夫人,她真想冲上去,撕破易红珠那张讨厌的笑脸。 卫东亭见易红珠句句刁难,不由微微皱眉,向她深望一眼,说道,“前殿众位大人都不是外人,本来见见倒也无防,只是小女十一向来流落在外,有失教养,恐怕冲撞了众位大人,反而不美,此事再说罢,总有机会!” 莫寒月听他信口而言,竟然连眼皮也不眨一下,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是外室养的女儿刚刚回府,不由暗暗冷笑,心底却多了几份警觉。 易红珠见他断然拒绝,想要再说什么,却见他已再不向她多瞧,到了口边的话,硬是被噎了回去。 卫东亭转身向两侧屏风一礼,说道,“本相谢过众位夫人,这就告辞!”转身大步而去。 眼瞧着卫东亭离去,易红珠唇角微撇,露出一丝冷笑,转头与身边一个穿红的小姐相视一笑。 卫盈莲始终留意易红珠的一举一动,二人的神情落在眼里,不觉皱眉,却摸不透这二人打的什么主意。想要用话套问,却见夫人们已从屏风后出来,对着侯氏又是一番恭贺。 此刻卫东亭刚刚转回前院,宴上议论纷纷的众臣顿时一寂,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卫东亭微微诧异,回自己座位坐下,向身边的刑部尚书左中行问道,“怎么了?” 左中行脸色古怪,向左右瞧了瞧,凑过头去,问道,“怎么听说,相爷外室所养的一个女儿,刚刚认祖归宗,还令许多夫人、小姐观礼?” 这消息传的也太快了! 卫东亭轻吸一口凉气,强笑道,“不过是恰巧罢了!”心知这件事是瞒不过去的,只得含糊其辞承认。 哪知道他话音刚落,就听对面的峻小王爷笑道,“恰巧?难不成这位小姐是刚刚回府?这也当真是巧的很啊!只是小王怎么听说,这位十一小姐是个傻子?” 其实数日前,莫、季两家行刑的那一天,在场众人不少人在场,莫寒月带着排骨回来喂狗,众人也都瞧见,只是那样不起眼的一个丫头,并没有人留意罢了。 而在刚才,卫东亭刚进前院不久,就有人把这个消息传出来,只是碍着卫相爷的官威,无人敢问罢了。此刻听峻小王爷一句话,所有的目光,又齐齐聚在卫东亭身上。 身为一朝宰相,外边养个把外室并不奇怪,生出女儿自然也不奇怪。而母亲亡故,女儿认祖归宗,更是合情合理,不寻常的是,这个外室所养的女儿,偏偏在相府大宴宾客的时候行礼! 区区一个庶女认祖归宗,让众位世家的夫人、小姐观礼,他卫东亭官高驾子大,那也倒罢了,可是那位小姐,竟然是个傻子! 卫相爷把此事弄的尽人皆知,那不是给他自个儿添堵吗?既然这位是十一小姐,那除去宫里的两位,前边至少还有八位小姐,这府里养着个傻小姐,又有几个人敢给那八位小姐提亲? 第053章 这马屁拍的 卫东亭一个头两个大,说道,“不过是年纪还小,又养在外头,没见过世面罢了,怎么会是傻子?峻小王爷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哦,不是就好!”宇文峻倒不和他争执,歪歪斜斜的靠在椅子里,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悠悠道,“昨儿小王进宫,刚听王叔说,前几年因为战乱,国库紧张,连年节也没有好好过过。这眼看要到中秋,要请各府各衙,各大世家的公子小姐一同进宫饮宴呢!” “是吗?”卫东亭微微一笑,向皇宫方向拱了拱手,说道,“那当真是皇恩浩荡!只是本相的两个女儿,如今都已在皇上身边儿服侍,如此一来,众位大人能带着小姐进宫一睹天颜,本相却能趁此机会与女儿一见,都是身沐皇恩!”绝口不提旁的女儿。 大小姐卫盈舒已成废人,也倒罢了,如今卫家二小姐可是立后的最佳人选。众臣一听,顿时一片赞誉之声,有的说,“卫相府为了皇室倾尽心力,当真是忠孝两全!” 有的说,“相爷两位千金进宫,姐妹二人同心同力服侍皇上,令皇上后顾无忧,是我大梁之福,百姓之福!” 更有人道,“素来后宫入选,一府只取一女,如今卫相府竟然有两个女儿进宫,这可是本朝第一门啊!” 看这马屁拍的! 真不要脸! 众人心里暗骂,却也只能顺着说,“是啊!是啊!李大人此话当真是字字珠玑!” 峻小王爷桃花眼半眯,听着满堂的谀词潮涌,唇角的笑意不禁更深了几分。 卫东亭啊卫东亭,当真是老狐狸,只是寥寥几句,就把刚才后宅傻女儿认祖归宗的事儿绕过去。只是,他越不想提,就越要想个法子,将此事捅的人尽皆知才好! 只是…… 想到那个瘦小单薄的身影,峻小王爷不禁双眉微皱。 那个丫头,不是府里七姨娘所生吗?怎么又成了外室所养?难道,那些人嘴里的“十一小姐”并不是她? 那她呢? 她不就是卫相府的十一小姐吗?难不成,这中间出了什么错露?她……出了什么事? 不会! 想到这里,峻小王爷又暗暗摇头。虽然只是见过两面,可是看得出来,那个丫头可不像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 如此一来,还当真要想法子,弄清那位十一小姐是不是她了! 有卫二小姐的光环罩着,易红珠虽然成功的让前来道贺的群臣知道卫相爷有一个女儿是傻子,可是却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反而是莫寒月,不但成功让旁人知道她的存在,还顺手发了一笔小财。 丫鬟夏儿远远躲在彩棚外,一看到莫寒月出来,忙大喜迎了上去,唤道,“小姐……”话刚出口,一眼看到莫寒月手里的东西,不禁吓了一跳,忙掀起裙摆,替她全部兜住,拉着她撒腿就跑。 一口气跑回所住的小院,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夏儿才喘过一口气来,低头瞧一瞧裙子里兜的金玉首饰,又抬头瞧一瞧莫寒月,难以置信的问道,“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054章 还要惊骇下去 “送……送的!”莫寒月答,嘴巴咧开,露出整整齐齐两排细碎的牙齿。 “送的?”夏儿难以置信的低呼。 这些年来,不要说卫家人从不许自己家小姐在外人面前露脸,就连卫家人面前,也极少唤她去,偶尔撞到一起,轻则呵斥,重则打骂,从来没见过能拿回赏赐,还是……这么一大堆! 这也是夏儿年幼,又是跟着这么一个没用的主子,没见过好东西,如果她有些眼力,分得出这些东西的价值,怕不是吃惊这么简单。 莫寒月微微一笑,心中念头略转,指着那些东西笑道,“夫人给的!” “夫人?”夏儿瞪大眼,说道,“怎么可能?”她以为莫寒月嘴里的夫人是相府夫人侯氏,又哪里想得到刚才彩棚里的情形? 莫寒月摇头,说道,“好多夫人!”一边说话,一边从自己的头上、脖子上把余下的东西摘下来,嘻嘻一笑,说道,“收起来!” “好多夫人?”夏儿侧头想了想,这才恍然道,“哦,你是说,是旁的夫人们赏的?”这事虽然离奇,但总比自己家的夫人赏的踏实。 “嗯!”莫寒月点头。 夏儿粉白的小脸儿涨红,满满的都是兴奋,说道,“这可好了!这可好了!以后再也不怕小姐生病没钱看大夫了!”一边说话,一边满屋子乱转,嘟囔道,“这要藏在哪里才好?” 只是这十一小姐所住的院子本来就小,正房虽然有两间,可是几件简单的家具一摆,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夏儿在屋子里绕了一周,见柜子虽然空着,可是却太惹眼,塞到床底下,又怕被老鼠拖去,或者…… 夏儿抬头,专心打量屋顶,琢磨着能不能藏在梁上。 莫寒月瞧着好笑,眸光随着夏儿转了两圈,突然道,“夏儿,你和小康分了罢!” “什么?”夏儿吓了一跳,忙连连摇手,说道,“小姐,这些东西我们要来做什么,还是小姐留着防身。”话一说完,又不禁呆住,说道,“小姐,你刚才说什么?” 刚才,自己家小姐说话不但咬字清楚,竟然能叫出自己和小康的名字…… 莫寒月见她一脸惊骇,不由微微勾了勾唇角。 今天,惊骇的又岂止她一个人?再往后,恐怕还要惊骇下去。慢慢走到她面前,认真的瞧着她的双眼,轻声道,“夏儿,谢谢你!” “什……什么?”夏儿震惊的瞪着她,手一松,裙摆里兜的东西叮叮咚咚掉了满地,一瞬间,满屋子的珠光宝气。 守在下房的小康听到二人进门,赶出来就见上房的门已经关上,这会儿听到声音,忙在外头问道,“夏儿,怎么了?” 夏儿一惊回神,低头向地上的东西瞧了几眼,转身跑去把门打开,一把拉小康进来,说道,“你快进来瞧瞧!”跟着又赶紧把门闩上。 小康一进内室,一眼看到满地的金珠首饰,也是一脸惊骇,颤声道,“这……这……” 夏儿道,“小姐说,这是园子里那些夫人赏的,可是……可是……我们能藏在哪里?”说着话,又满屋子打量,最后一撸袖子,说道,“小康,找把铲子,我们埋在床下!” 第055章 真的被砸死了 小康愣了良久,抬头向莫寒月一望,说道,“还是埋在厅里吧,椅子一挡,旁人也瞧不见,不要扰了小姐歇息!”说着转身出门。 而就是这一瞬间,莫寒月从他的眼睛里,分明的看到一丝贪婪,不禁暗暗叹气。见夏儿蹲下去一样样捡东西,说道,“不用埋了,就放在厅里的案子上,找块布盖着就好!” 如果料的不错,很快就会有人打上这些东西的主意,藏起来,反而更易招祸。 “小姐……”好不容易捡起来的东西,又叮叮咚咚掉了回去,夏儿抬起头,吃惊的瞧着她。 虽然说,这些日子她说话比从前有条理许多,但是这么长一句话,还是第一次听到。 莫寒月抿唇,拉着她起身,轻声道,“夏儿,这些年,多亏了你照应!”虽然说,自己并不认识这副身体原来的主人,可是,自己既然占了她的身体,总该替她说一句话,替她向对她好的人说一个“谢”字。 可想,如果这些年,不是有夏儿这样一个丫头守在身边,那位十一小姐,不等二小姐把她打死,自己也难活到今日。 “小……小姐……”而现在的夏儿,仿佛被她的小姐传染了傻病,嘴巴里已经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莫寒月微微抿唇,心知道如果不给她一个解释,这个丫头一下子没办法转过弯儿来。心中转着心思,嘴上却说道,“夏儿,你怎么了?不喜欢我说这些话么?” “不!不是!”夏儿连忙摇头,抓着她的手连摇,说道,“小姐,你……你如今这个样子,夏儿不知道有多欢喜,可是……可是你为什么突然会好了?” 莫寒月露出一脸茫然,说道,“好了?我不知道啊,我……我以前真的是傻子?” “不是!当然不是!”夏儿忙摆手,说道,“以前,小姐只是……只是……不大说话罢了!” 只是不大说话吗? 莫寒月微微勾了勾唇角,抬手在头上敲了敲,一脸沮丧的说道,“可是许多事,我记不清了!” “不要紧!”夏儿忙抓住她的手,说道,“什么事记不清,小姐只管问就是!”这脑袋好不容易正常了,再敲傻怎么办? “什么事……”莫寒月想了想,说,“你们……你们说二小姐打我,我……我不记得,可是,明明头疼……” 原来是这件事! 夏儿点头,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恍然大悟,“啊呀”一拍手,说道,“难道是二小姐那一砚台,没有将小姐砸死,小姐却因祸得福,脑子反而好了?” 听说过被砸傻的,可没听说过被砸聪明的,这个夏儿也算异想天开! 莫寒月不禁好笑。 只是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让人勉强相信,自己突然不傻的原因吧?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看来,还是我沾了二小姐的光。可惜她人在皇宫,不能当面向她道谢!” “道什么谢?”夏儿的小脸上,满是忿忿,说道,“她又不是存着好心,若不是小姐命大,那一砚台还不被她砸死?” 你又知不知道,你真正的小姐,真的被砸死了! 莫寒月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道,“说的也是!” 正说到这里,突然听到院子里小康的声音大喊,“五小姐,你们做什么?” 第056章 五姐姐也是傻子 夏儿吃了一惊,忙扬声问道,“小康,怎么了?”听窗外乱纷纷一片,低声道,“小姐,奴婢出去瞧瞧,你留在屋子里!”转身出门,顺手把门带上。 莫寒月倒并不意外,微微挑眉,心中暗道,“果然来了!” 果然,房门刚刚关上,外室的门就砰的一声被人撞开,花花绿绿一团女子蜂拥而入。 夏儿吓了一跳,忙张开双手拦在内室的门前,说道,“五小姐、六小姐、九小姐,你们来做什么?” 要知道,这处小院,自从自己主仆住进来,就从不见有人来访,现在,自己家小姐的病刚好,这些人就闯上门来,这要再把小姐吓个好歹,又如何是好? 当先一个穿紫的小姐一脸戾色,扬眉道,“做什么?我们到妹妹这里窜个门子,还要和你一个奴才说吗?” 夏儿微微咬牙,摇头道,“今儿我们小姐累了,已经睡下,还请五小姐和各位小姐回去,等我们小姐醒了,奴婢自然会禀报!” 这穿紫的小姐,正是五姨娘所生的女儿,五小姐卫盈瑶。 卫盈瑶见她一个奴才竟然敢挡自己的路,不由脸色一沉,冷笑道,“睡了?今儿发生这么大的事,她也睡得着?当真是个傻子!” 旁边一位年纪略小,身穿降色衣衫的小姐上前一步,说道,“姐姐,这奴才向来刁滑,她的话谁信?我们还是进去瞧瞧十一妹妹吧!”说着话,就要往里闯。 夏儿脸色微白,却挡着房门一放,说道,“六小姐,我们小姐前几日刚刚受过伤,今日又劳累,当真已经睡下!” 六小姐卫盈环虽然比卫盈瑶小了一岁,可是性子却要泼辣一些,脸色一沉,怒声喝道,“贱婢,谁给你的胆子,敢挡主子的路!”上前一步,就在夏儿肩头狠狠一推。 夏儿究竟年幼,被她推的“啊哟”一声,连退两步,撞在门框上。却仍然咬着牙,伸手拦住房门,叫道,“六小姐,你讲不讲理?虽然奴婢是个奴才,我们小姐和五小姐、六小姐可是一样的人!” “和我们一样?”卫盈环冷笑,指着她骂道,“死丫头,你敢骂五姐姐也是傻子?” 被她一激,卫盈瑶果然大怒,咬牙道,“好你个死丫头,原来在绕着弯骂本小姐是傻子!”说着卷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姐姐!”卫盈环忙一把将她拉住,说道,“姐姐不要急,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和一个贱婢拉拉扯扯,岂不是让下人小看?”说着,向身后一呶嘴儿。 卫盈瑶被她提醒,说道,“当真被这贱婢气胡涂了,多亏妹妹!”说着向身后的丫鬟一指,说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把这贱婢拖开!” “是,小姐!”两个丫鬟应声而出,上前就要拖开夏儿。 两人刚刚抓住夏儿的手臂,就听门里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夏儿,请几位小姐进来罢!” 虽然隔着一道门,可是,这一道声音,竟然像清泉溪流般清澈干净,顿时让外边的人一怔。 第057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夏儿微微咬唇,不安的唤道,“小姐!” 先不说她们进去必定没有什么好话,就是地上那些惹人眼红的东西,是小姐好不容易有的一点家当,这一下子,恐怕会被人夺去。 六小姐卫盈环挑眉,斜睨着她道,“怎么,你们家小姐都说让我们进去,你这贱婢还要拦着么?” 夏儿咬唇,只得道,“奴婢不敢!”不甘不愿的侧身,慢慢推开房门,俯首躬身,说道,“各位小姐请!”心里暗暗祝祷,但愿小姐已经把那些宝贝藏起来,不要让这几位贪心的小姐看到。 可是房门推开,入眼就是一堆闪闪亮亮的东西。卫盈瑶“哎呀”一声,一脚迈进去,侧头笑道,“十一妹妹真是发大财了,难怪不让我们进来。” 六小姐卫盈环跟着进去,眼看那堆首饰就那样随随便便的堆在地当中,也是不由的挑眉,心里暗暗冷笑,“傻子就是傻子!” 莫寒月抬头,隔着眼前挡着的发丝,向二人望去,只见一个一身紫衣,一个一袭降衫,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紫衣的五小姐一脸的骄横,降衣的六小姐脸上含笑,眼底却都是算计。 这位五小姐,瞧她言行,就知道为人骄横,想来是有所倚仗。而这位六小姐,从刚才在门外的话就知道,为人心计深沉,凡事并不闯在前头,单拿旁人当枪使。 都不是省油的灯! 莫寒月心底冷笑,目光在二人身上一停,却扫向两人身后,第三位小姐。 刚才,她听到夏儿的喊声,知道来的有三位小姐,而五小姐、六小姐二人都曾经开口,唯独这位九小姐,始终一声不吭。 在卫盈瑶、卫盈环身后,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慢慢跟了进来,目光在那堆首饰上一转,就落在莫寒月身上。 看到她眸子里的探究,莫寒月微微勾唇,慢慢站起身来,唤道,“五小姐,六小姐,九小姐!”却并不见礼。 从这几天的所见可以知道,她既然唤卫盈毓“二小姐”,而不是“二姐姐”,就可以知道,这位十一小姐从来不被这府里的人承认,所以,此刻也只喊这三人“小姐”,而不是“姐姐”。 “哟!”卫盈环首先扬声笑起,说道,“十一妹妹怎么叫的这样疏远,我们可是你亲姐姐呢!”虽然是和莫寒月说话,可是一双眸子,却不断的向那堆首饰扫去。 夏儿跟着三位小姐进门,一看屋子里的情形,不由暗暗叫苦。 自己挡在门口那么长时间,自己的傻小姐,就算藏起几件也好,怎么只是用扫帚把这些东西扫在一堆,这不明摆着等人家抢走吗? 虽然都是相府千金,可是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庶女,一下子看到这么多贵重首饰,卫盈瑶、卫盈环两人眼睛都绿了,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全部据为己有,心里又都不禁暗恨。 只是听说这个傻子闯去了彩棚里,反而得了众夫人的赏,原想着只是一些寻常的首饰,哪里料到,竟然贵重到这个地步? 第058章 也就是个意思 卫盈环干笑一声,抬了抬下巴,说道,“原来七妹妹说的都是真的,十一妹妹真是傻人有傻福,得了众夫人的许多赏!”上前一步,盯着莫寒月道,“恭喜妹妹!” 莫寒月缩了缩身子,露出一些瑟缩,说道,“多……多谢姐姐!” 夏儿忙抢前几步,挡在莫寒月身前,说道,“五小姐、六小姐、九小姐!这屋子里狭窄,也没有地方坐,不如厅里用茶罢!” 卫盈环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是来瞧十一妹妹,又不是稀罕你们的茶!”微微撇嘴,接着道,“再说了,你们又能有什么好茶?” 夏儿微窒,低声道,“那到外头坐着,才好说话!”不要说好茶,这屋子里,向来连一星半点的茶梗都没有。 卫盈环见她窘迫,微微一笑,说道,“罢了,知道你们没有,今日就是给妹妹送茶来的!”说完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纸包,上前拍到莫寒月面前,笑说道,“还请妹妹不嫌弃!” 莫寒月露出一脸茫然,说道,“不……不嫌,多……多谢姐姐!”话说完,像是才反应过来,又露出一脸喜色,向里挪了挪身子,说道,“姐姐请坐!” 卫盈环听她改口叫姐姐,心里一万个不耐烦,说道,“坐就不必了,姐姐们可不像你这么闲,只是,姐姐送了妹妹茶,妹妹又拿什么谢姐姐?” 这就开始要东西了! 莫寒月心里冷笑,仍然装傻问道,“拿什么?” 卫盈环急道,“难怪旁人说你是傻子,这礼尚往来不懂吗?旁人送你东西,你自然要拿东西回送!” “哦!”傻子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转头在屋子里四处瞅,似乎要找什么东西回送。 卫盈环心想,这屋子里,除了破床就烂柜子,真让这傻子说出来,总不成拿走。摆了摆手,说道,“妹妹也不必为难,我就随意取几样东西当成回礼便是,也就是个意思!”说着话,竟然径直从地上首饰堆里翻拣首饰。 她这一动,五小姐卫盈瑶大急,说道,“我来的急,也没给十一妹妹带礼,就先拿两样去,回头送脂粉给你!”说着冲过去,抓一把首饰在手。 夏儿大急,连声道,“两位小姐,这可是夫人们送我们小姐的!”说着冲上去要拦,却被两个丫鬟挡住。 这一会儿,九小姐卫盈宜向莫寒月深深一望,浅笑道,“十一妹妹,姐姐也没有带礼物呢,这可怎么办?”说着向地上的首饰一望。 果然是个有心机的! 莫寒月心底冷笑。她自然知道,如果自己不答,显然是自己失了礼,给五姐姐、六姐姐东西,却不给九姐姐,可是要亲口说个“给”字,她就拿的名正言顺。 只是啊,终究是个十几岁,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又岂知这些首饰的意义所在? 莫寒月微微一笑,点头道,“也送九姐姐!” 卫盈宜大喜,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莫寒月点头,手向首饰一指,说道,“拿!” 卫盈宜生怕好东西都被两个姐姐抢去,再不多耽搁,忙抢上去挑拣。 第059章 还回来就没那么简单 屋子里这一闹,就听门外有人笑道,“瞧不出十一妹妹这样大方!”随着声音,一阵香风呼的一下刮了进来,已经有一大群女子闯了进来,竟然连过场也不走,各自去抢首饰。 今日来府道贺的夫人,有几十位之多,首饰也有几十件,这些小姐瞧着眼红,拿一件不够,还要多拿几样,一时间,乱哄哄争抢,几乎打起来。 夏儿急的连连顿足,眼看卫盈瑶、卫盈环已各自拿着几样首饰离去,旁的小姐还在哄抢,不禁急的直哭,连声道,“各位小姐,你们……你们好歹给我们小姐留几样!” 自己家小姐倒不指望有什么场合用得上这些东西,可是她身子弱,三天两头受伤生病,留下些东西,也好换钱请大夫。 可是众小姐哪里理她?你几样我几样,片刻抢的干干净净,对莫寒月竟然再不多理,径直一哄而散。 看着干干净净的地面,夏儿眼泪珠子巴哒直掉,拽着莫寒月的袖子,抽噎道,“小姐,夏儿以为,日后小姐能少吃些苦,想不到……想不到,还是空欢喜一场!” 莫寒月微微一笑,反手将她的手掌握住,轻声道,“怕什么,是我的,总是我的!”心底暗暗冷笑。 今天这些东西拿走容易,改日想要还回来,恐怕就没那么简单! 而她这话,夏儿却会错了意,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如今小姐好了,就比什么都好,那些身外之物,不必计较!” 倒是个豁达的丫头! 莫寒月勾唇浅笑。 二人说着话,就见小康慢慢从外头进来,目光向空无所有的地面一望,一张脸惨白的可怕,眼底都是失望,低声道,“奴才去给小姐取水!”转身出去。 莫寒月微微皱了皱眉,深思的望着他的背影。 卫盈毓进宫五天之后,皇帝朝上传旨,立卫相之女卫盈毓为后,于中秋之日举行封后大典,举国同庆! 早在意料之中,旨意一出,朝上朝下,一片恭贺之声。 刑部尚书左中行首先出列,向上跪拜,说道,“后位虚悬,一国无母,皇上此举,国家之幸,朝堂之幸!” “左大人所言有理!”户部侍郎邹炎达接口,说道,“莫、季为祸,令整个盛京人心惶惶,如今皇上立后,百姓也可以安心度日!” 是百官可以安心了罢? 朝堂上有识之士都暗暗冷笑。 虽然莫、季两家的案子震动朝野,可是却对百姓并没有影响到什么。虽然说,皇后是一国之母,可是百姓只要两餐温饱,谁管你那里坐的是谁? 可是明知道他是在拍马屁,也不能拆穿,只得随口应和,说道,“是啊是啊,皇上英明!” “皇上果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旷古明君!” “皇上之贤,可比古之尧舜!” …… 一时间,谀词潮涌,辅天盖地而来。 宇文青峰坐在龙案后,半眯着眼睛,听的志得意满。 他不会不知道,这样的阿谀之词,只是为了讨他喜欢,而登位两年,他也早已从最初的厌烦,越听越顺耳,到了现在的不听不行。 第060章 有些非同寻常 足足听了一盏茶的时间,听众人的奉承话绕圈儿说了几回,再也没有什么新意,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摆手止住。 御阶下的众臣早已经搜肠刮肚,把所有无耻的马屁拍尽,见他摆手,忙都住口,躬身而立,等待御口金言。 宇文青峰张眼,从左到右,从前往后,把满朝文武看了一遍,才点头道,“此事,就交给礼部去办,有什么事,找小袁子商议,不用来问朕!” 对他来说,立谁为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安稳住人心! 小袁子,就是大梁皇宫的太监总管,袁宏圣,除了皇帝,旁人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他一声“袁公公”。 立在御阶侧的袁宏圣闻言,忙躬身道,“奴才遵旨!”筹备立后大典,这可是一等一的美差啊,旁人一听,都露出几分羡慕,可这位袁公公,却声色不动,仿佛这只是一件寻常的差事。 宇文青峰点头,说道,“没旁的事,退朝罢!”说完挥袖起身。 小太监见状,上前一步,正要喊“退朝”,就听殿外小太监尖亮的声音禀道,“皇上,峻小王爷求见!” 宇文峻?他来做什么? 宇文峻虽然封王,可是只是一个虚衔,向来不令他过问朝政。而宇文峻也乐得清闲,成天斗鸡走狗,呼朋唤友,醉生梦死,连早朝也能免就免了,今天突然半道儿上殿,就有些非同寻常。 皇帝皱眉,只得又坐了回去,摆出一副平和的表情,说道,“传!” “传——!” “传——!” …… 太监尖亮的声音传了下去,隔了片刻,就见宇文峻身穿紫色云纹蟒袍,头戴紫玉顶冠,晃晃荡荡的走了进来,在御阶下单膝跪倒,笑嘻嘻的向上行礼,说道,“宇文峻拜见皇叔!”行的竟然是家礼。 众臣见他分明是王爷的打扮,却生生把一袭蟒袍穿出浪子的味道来,都是不禁微微摇头。有些人想到数年前棣王府那个令人惊服的神童,不免摇头暗叹,心里可惜。 可惜那样的天纵奇才,竟然受不了这点挫折! “嗯,起罢!”宇文青峰倒也不恼,只是抬手命起,问道,“你这会儿上殿,有什么事吗?” 宇文峻站起身来,笑道,“本来是去御马厩借马,怎么听说,皇叔立后,定在中秋节举行大典?” 宇文青峰眉心一跳,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说道,“是啊,峻小王爷以为如何?”喊的却是他的封号,以示君臣有别。 宇文峻恍然不觉,连连鼓掌,说道,“好啊!好啊!这个主意好!不知道是哪位大人选的日子!” 宇文青峰微微勾了勾唇,说道,“既然峻小王爷也说好,那到时,就一同观礼罢!”这样的册封大典,他参加的越多,就越容易让他臣服,日后就算回到封地,恐怕也难有作为。 “好啊!”宇文峻一口答应,也不等旁人说话,就接着道,“只是,中秋佳节,本就举国同庆,如此盛事,岂能只是一个大典了事?” 第061章 这是找不自在 宇文青峰见他突然对此事热心,也颇为意外,挑眉问道,“哦,那依你之见呢?” “依我嘛……”峻小王爷摇头晃脑半天,说道,“中秋佳节,人月两圆,皇上立后,又是天大的盛事,何不请皇后与皇上,与民同乐?” “与民同乐?”宇文青峰扬眉。 “是啊!”峻小王爷点头,说道,“今日中秋,臣听说皇上本就要满朝同庆,如今既然立后,何不请皇后与后宫嫔妃一同前来庆贺?” “一同庆贺?”皇帝皱眉,瞧着宇文峻的目光,就有些怀疑。 这个浪荡子突然对这件事这样关注,会不会心里有什么算计? 峻小王爷却含着一脸懒散的笑容,抬头与他直直对视,笑道,“不错!一同庆贺!到时,不如将各府各衙,各大世家的公子小姐一同请来,大伙儿给皇上、皇后道贺,好好热闹一回,岂不是好?” 宇文青峰本来对他心存戒备,听到最后一句,心里顿时一松,笑道,“原来,皇侄是想请各府的公子、小姐同乐啊,倒是借了朕的名头!” 原来,这个浪荡子心里想的还是玩! 宇文峻嘻嘻一笑,抓头道,“又被皇上瞧了出来,皇叔就不能给侄儿留点情面,假装不知道么?” 这一句话,说的宇文青峰哈哈大笑,手指向他点了点,说道,“你呀,亏你出身皇室,怎么成天就想着玩!”只是他只想着玩,正合他的心意,也不再多说。 朝中众臣知道,如果不是两年前宇文青峰夺位,眼前这位峻小王爷,可该是当朝的太子爷,如今见他叔侄两个表面有说有笑,可是话里句句都是机锋,都是摒气凝神,在那里装木头人,此刻听皇帝笑起,顿时也是心头一松,跟着赔笑。 宇文青峰笑了一会儿,想了想点头道,“也罢,这两年我大梁战祸不断,朕也不曾与众位爱卿好好聚聚,如今趁着大典、佳节,我们也一同好好庆祝一番!” “皇上英明!”朝堂上所有的朝臣都齐齐躬身行礼,只有宇文峻一个人挺立在当殿,笑嘻嘻的浑不为意。 宇文青峰也不理他,转向户部尚书范承伯道,“范爱卿,此事就交给你,拟召,传令各府四品以上诰命携公子、小姐前来同庆!” “臣遵旨!”范承伯连忙跪倒领命。 见他磕头正要起身,峻小王爷突然道,“皇叔,等等!” “怎么?你还有别的事?”宇文青峰扬眉。真不知道,今天他怎么会这么多花样。 宇文峻笑嘻嘻的道,“虽然说,近两年宫里没有大的庆祝,可是逢年过节,各府各衙,各大世家的饮宴却也不少,那些公子、小姐,倒也都见过。这次既是盛宴,场面自然要大一些,人多一些,不是吗?” 朝上众人一听,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悄悄骂娘。 原来,这两年国库不丰,宫里不庆祝,你们各大府衙却没有歇着。你们热闹就热闹了,偏偏就把个皇帝撇开!这会儿当殿说出来,这不是找不自在? 众臣想到这里,都不禁悄悄抬头,查看皇帝的脸色。 第062章 看看皇帝的意思再说 宇文青峰也是微微一怔,想到登基前,自己岂不是也一样出了东府进西府,到处饮宴,结交朝臣。 难道…… 想到这里,皇帝的目光又忍不住向峻小王爷瞟去,却见他笑嘻嘻的,浑不在意,只是盯着他问,“皇叔意下如何?” 或者,他只是单纯的饮宴吧! 宇文青峰心里思忖,目光向站在最前的丞相卫东亭一扫,随口问道,“那依你之意,要如何呢?” 卫东亭的两个女儿进宫,又有一个立后,如今,他可是和自己站在同一条船上,自然不会和宇文峻勾结。看来,得找机会问问他,这个宇文峻平日除了饮宴,还做些什么? 宇文峻见问,忙向上行礼,说道,“皇叔,侄儿听说,有几大府衙家里,倒有几位小姐不但生的花容月貌,还能歌善舞,只是没有见过。皇叔,是不是趁这盛宴,将这些小姐一同请来?” 原来是为了别的府里的小姐! 宇文青峰扬眉,眉宇间就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哦,你成日出入各府,怎么没有见过这些小姐吗?” 自从两年前,自己夺位之后,将宇文峻留在盛京为质,就听说他成天浪荡花丛,甚至在赏春楼包下一位姑娘,丝毫不顾自己不许朝臣嫖宿青楼的严令,纨绔之名早已在外,如今看来,竟然是真的! “回皇叔,那些小姐,只因为是庶出,不上宴席,所以侄儿没有见过!”宇文峻满脸的遗憾,耸了耸肩,叹气摇头。 “哦,是庶出啊!”宇文青峰皱眉。 不管是哪一府,哪一宅,庶女只是半个主子的身份,都是不上台面的。虽然说自己防着宇文峻,可是,他终究是堂堂皇室宗亲,怎么能与那些庶女有什么瓜葛? “皇叔!”宇文峻见他脸色不郁,忙道,“虽然说是庶出,终究也是各府的小姐,如今不过是饮宴,又有何防?” “嗯!”宇文青峰沉吟,心里拿不定主意,转头向卫东亭问道,“卫相以为如何?” 他心里明白,这决不是一次饮宴的事情,这个先例一开,庶女的身份就会跟着攀高,虽然说不会凌驾到嫡女之上,可是,若助长这种风气,日后难免生事。 而卫东亭听到峻小王爷的提议,却不禁心头一动。 他生有十二个女儿,如今两个嫡女已经进宫为后、为妃,剩下十个庶女,因为次女卫盈毓未嫁的关系,也都待字闺中。 如果,能让庶出的女儿参加宫中盛宴,结识各府各宅,各大世家的名门公子,或者,可以攀上高门也说不定。 要知道,现在的卫东亭虽然权倾朝野,可是只是寻常诗书人家出身,与各大世家并不能相提并论。如果,能借着这十个女儿的亲事,与各大世家拉上关系,日后守望相驻,岂不是…… 听皇帝点名,卫东亭正中下怀,念头只是在心里一转,忙出列跪倒,向上磕头,说道,“皇上,臣以为,峻小王爷此议,也无不可!” 先不反对,等看看皇帝的意思再说! 第063章 有趣的紧 “哦?”皇帝挑眉,问道,“卫相以为,此议可行吗?” “皇上,臣以为,可以考虑!”卫东亭恭应。 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总之,不能自己拿主意。万一和皇帝女婿想的不一样,那岂不是糟糕至极? 这只老狐狸! 宇文青峰扬眉,眉间淡出一抹冷意,淡淡道,“为什么?”越是要避,就越要把他拽出来,非要让他说个明白。 卫东亭想不到皇帝不去问别人,竟然死死盯住了自己,不由苦笑,磕头道,“皇上明鉴,臣以为,这些小姐虽然是庶出,但也算出自名门,这礼数规矩总是懂的,若只是唤来饮宴,想来无防!” “哦,只是说她们懂规矩?”皇帝扬眉,凝目向他注视。 这只老狐狸,是真的没想过这庶女入宫饮宴引起的后果? 略略沉吟,目光又向旁的朝臣扫去,问道,“各位爱卿以为呢?” “皇上,如今各府、各衙嫡出的小姐确实不多,若当真要要热闹,微臣以为此事可行!”兵部侍郎柳中和首先接口,躬身回话。 他只有一个女儿,却因为是庶出,如今早已及笄,却还是寻不到满意的人家。如果能够入宫饮宴,面见过天颜,这身份自然不同! “是啊,皇上,既然要热闹,倒不防人多些!” “不错!峻小王爷此议,有趣的紧!” …… 家中有庶出女儿的众臣,也都纷纷接口。 “皇上,不可!”在一群附和声中,靖国公上前一步,大声道,“自古嫡庶有别,如此一来,又让嫡女情何以堪?” “嗳!”峻小王爷竖起一个食指,对着他摇了摇,笑道,“嫡女是嫡女,庶女是庶女,到时席分两级不就行了?” “这……这还是……”靖国公摇头,想说些什么反驳,可他身为武将,却拙于言辞,一下子想不出话来,只得摇头,说道,“反正,老臣以为不妥!” “老将军!”身后,安定侯轩辕宁含笑阻止,说道,“我大梁建国两百多年,两百年前,礼教森严,对女子的束缚更是严厉。不要说庶女饮宴,就是嫡女也不能轻易出府,直到,有了当年的红瑶皇后。” 红瑶皇后,本来是一名世家女子,就因她不满礼教的束缚,女扮男装,私自离府出游,才结识当时的皇帝,成就一段佳话。 这个红瑶,可是当今皇帝的曾祖母! 众朝臣闻言,都不禁轻轻点头。只是瞧瞧安定侯,又瞧瞧靖国公,又不禁好笑。 安定侯夫人罗雨桐,可是靖国公的嫡长孙女,想不到这安定侯竟然会当殿反驳岳祖父,倒是有趣的很! 靖国公显然也没有料到轩辕宁会反驳自己,一愣之下,说道,“这……这和红瑶皇后怎么能一样?” 心里诧异,这个孙女婿虽然一向决断,对自己倒也敬重,怎么今天会当殿驳他的话? 轩辕宁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在他耳边道,“祖父,此时若是雨桐在场,必然也会赞成!” 第064章 这有因果关系吗 “哦?”听到宝贝孙女儿的名字,靖国公眼睛一亮。 想起两年前宇文青峰登基,轩辕宁请旨驻守边疆,罗雨桐闹着同去,将安定侯府吵的人仰马翻,不禁笑起来,点头道,“那个丫头总是不满这个世道对女子不公,变着法儿弄出些古怪来,想不到连你也被她教坏!”对他反驳自己的事,顿时释然。 自己的孙女儿,可是第一位随征的侯爷夫人呢,而这两年时间,她在边疆扬威立名,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安定侯微微一笑,说道,“是宁受益菲浅!” 大殿上,皇帝宇文青峰听他祖孙两个嘀嘀咕咕说个没完,不禁皱眉,说道,“靖国公,安定侯,你们在说什么?此事可有异议?” 靖国公一听,忙向上行礼,说道,“皇上,安定侯此言有理,当初有红瑶皇后,想来如今庶出小姐也能饮宴!” 这有因果关系吗? 众臣瞠目,有的不禁笑出声来,却没有人反驳。 靖国公罗家,可是这盛京城中与易家并驾齐驱的世家旺族。而易家掌管后宫,罗家可是握着兵权!别的不说,就他身后那位安定侯,就手握四十万重兵,当真是非同小可! 宇文青峰听他说这话没头没尾,心里不禁无奈,暗道,“靖国公真是老了!” 那边宇文峻却笑了出来,说道,“皇叔,靖国公是说,当初因为有了红瑶皇后,才有了我大梁如今的兴盛,可见这女子也可以大有作为。如今我们将庶出的小姐拘在深府后宅不见人,说不定错过了更多红瑶皇后呢!” 这话,倒是实情! 众朝臣都是暗暗点头。 宇文青峰想到那一段史料的记载,也不禁轻轻点头,说道,“只是这些小姐从来足不出府,难免良莠不齐,到时齐齐进宫,怕出乱子!” “那也容易!”宇文峻接口,笑道,“自家的女儿,各位大人自个儿知道,就请各府大人自行将进宫女儿的名字报上户部,岂不是方便?” 说的有理! 众臣一听,都是连连点头,更有人说道,“峻小王爷的法子倒是不错!” “是啊,还是峻小王爷机智!” …… 一时间,众口一词,纷纷赞颂宇文峻。 上边的宇文青峰却忍不住心头一紧,一双凌利的眸光,就向宇文峻望去。 虽然说,他表面吊儿郎当,可是应变奇速,非常人能及。当年,他就已经在盛京城中颇负胜名,如今…… 深想一层,宇文青峰的后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看来,这个人,他还是不能放心! 而宇文峻对上皇帝那两道冷芒一般的目光,却似浑不在意,嘿嘿一笑,向众臣抱拳,说道,“过奖!过奖!小王还有许多本事,你们没有瞧过呢!”洋洋得意,当真像是做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一样。 宇文青峰见他这个样子,不禁扬眉,心里又拿不定那当真是他的急智,还是早早想好的说词。此刻,对他前边的提议倒不再有顾虑,微微点头,说道,“那就按峻小王爷的法子去办罢!” “是皇上!” “谢皇上!” 众臣纷纷领命谢恩。 第065章 可不能把她落下 宇文青峰摆手,止住众臣的呼声,先向峻小王爷瞧去一眼,才道,“若没有旁的事,都退罢!” 这话问的,自然也是峻小王爷! 众臣回头,都向殿当中站着的峻小王爷看去。 宇文峻连连摆手,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却不等皇帝说退朝,又转向卫东亭,笑道,“卫丞相,小王听说相府还有十位小姐,这一回,是全来呢?还是全来呢?还是全来呢?” 这是什么话?你还非要让她们全来? 卫东亭苦笑,说道,“微臣那几个女儿,也是良莠不齐,更有几个还年幼,微臣还要回去,细细考较一番才行!” “也是也是!”峻小王爷连连点头,说道,“终究是庶出,没有见过大场面,仔细吓到一个两个!只是旁人也倒罢了,上回听说,那位十一小姐刚刚回府,就得到各府夫人的喜爱,这一次,可不能把她落下!” 连珠炮般把话说完,竟然不让卫东亭有插嘴的机会。 十一…… 卫东亭脑中轰的一声,忙道,“小王爷,臣的十一女怕比别的女儿还要顽劣些,岂能带进宫来?若闯出什么乱子,微臣可担当不起!” “嗳!”宇文峻双手连摇,说道,“若她不好,怎么能得到那许多夫人青睐,难不成那些夫人是瞎的?” 这是什么话? 众臣相顾苦笑。自己的夫人给卫相的女儿送见面礼,怎么就成了瞎的? 卫东亭一窒,苦笑道,“众位夫人也是瞧在下官的薄面罢了!” “啧啧!”峻小王爷摇头,回头向众臣中指指点点,说道,“那天除了董大人、张大人、赵大人、钱大人、李大人……这十几位大人的夫人,连安定侯夫人都给她送了见面礼,卫相爷的面子可当真是不小啊!不小!”一口气数出那天在座的十几位夫人,还连连摇头,一脸的赞羡。 这番话一说,卫东亭不禁脸色微变。 是啊,旁的夫人或者瞧在自己是一朝丞相的份儿上,那安定侯夫人罗雨桐,可向来是个目下无尘的主儿,岂能把他卫东亭瞧在眼里? 宇文青峰听说这许多夫人给相府一个庶出的女儿送礼,也不禁大奇,问道,“此话当真?真有这许多夫人给这位小姐送见面礼。” 安定侯轩辕宁听到自己的夫人也在其中,微微扬眉,含笑道,“此事微臣倒也有所耳闻,并没有细问。” 也就是说确有此事! 宇文青峰点头,笑道,“朕倒想瞧瞧,连安定侯夫人都青眼有加的小姐,是如何的出众?” 金口御言,这就算下了口谕! 宇文峻大喜,说道,“谢皇叔!”心里大为得意。卫东亭你这个老狐狸,越想把那个丫头藏起来,小爷越要把她拖出来见见光! 卫东亭却暗暗叫苦,却也只能磕头,说道,“臣领旨!” 宇文青峰见峻小王爷突然满脸得意,不禁起疑,问道,“怎么,峻小王爷和这位十一小姐见过?” 一般来说,庶女都是养在后宅,从不见外客,可是这位峻小王爷行事一向乱七八糟,今天极力要让庶女进宫饮宴,难道就是为了这位卫相府的十一小姐? 第066章 是怎样一位奇女子 “啊?”宇文峻被他问的一怔,跟着大声笑了起来,摇头道,“没有没有!就因为上次在卫相府想要瞧一瞧,卫相不肯,所以才特意提起,这一下可算能见到了,哇哈哈哈哈哈哈……”毫不掩饰的张狂得意,跟着笑声溢满整个大殿。 原来,就是为了那天没有见到十一小姐? 那天曾经在场的人,都不禁暗暗好笑。那天,峻小王爷要瞧一瞧那位刚刚认祖归宗的十一小姐,却被卫丞相把话绕开,都以为他就此罢了,哪知道竟会为了此事大费周章,连皇帝的封后大典也利用上。 只有卫丞相舌底泛苦,连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三分。 这个浪荡子!早知道如此,还不如那天让他见见,就算是被众宾客耻笑,也强过丢人丢到皇宫里来。 丢人也倒罢了,如果那个傻子冲撞天颜,岂不是欺君之罪?就算她不会闯祸,那也会让自己宫里的两个女儿颜面扫地! 卫丞相念头百转,却苦于想不出什么法子推托,只得躬身行礼,说道,“峻小王爷抬举小女,微臣惶恐!” 皇帝见宇文峻形容放荡,只是为了瞧一个小小的女子就大费周章,虽然惊搅金殿,心里却暗暗喜慰。 只要他胸无大志,无意天下,爱怎么闹,就随他闹去,他闹的越无法无天,越显得自己这个做皇叔的宽容! 等他笑声渐弱,含笑道,“既然如此,到时朕也要好好瞧瞧,这位卫相府的十一小姐,是怎样一位奇女子了!” 峻小王爷连连点头,搓手道,“侄儿已经等不急了!”抓耳挠腮,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 皇帝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一次,没有事了吧?”刚才,自己两次说退朝,都被他截了回来,这一次,先问好再说! “没事了!没事了!”宇文峻连忙摆手,站直身子,端端正正向他行了一礼,笑道,“多谢皇叔!” 皇帝点头,说道,“那就退朝罢!” “退朝——!”小太监忙扬声高喝,心里暗暗吐舌。妈也,这句话,今天差点儿没喊出口! “恭送皇上!”众臣见宇文青峰起身,齐齐跪倒相送。 “免礼罢!”宇文青峰摆手,出大殿而去。 “恭送皇叔!”峻小王爷却立而不跪,只是微微躬身。 抬头见宇文青峰已经迈出大殿,宇文峻呼的回头,向卫东亭挤眉弄眼,说道,“卫相,这宫中夜宴,非同寻常,可要给众位小姐好好打扮才是!” 这还用你说? 卫东亭暗暗咬牙,嘴角抽了抽,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多谢峻小王爷提醒!” 宇文峻见他吃憋,心里暗暗好笑,略一拱手,说道,“刚才顾着说话,还没有恭喜相爷的爱女登临凤位!” 卫东亭本来心里憋屈,一听他提到卫盈毓封后,又不禁心中一宽,暗道,“横竖还有别的女儿,到时嘱咐两个机灵的看着那个傻子,想来不会有大错。过了中秋,后宫就是我卫家的天下,看谁还敢说什么?” 第067章 总强过鱼目混珠 卫丞相越想得意,不禁将胸一挺,拱手还礼,说道,“峻小王爷客气,这是皇上英明,慧眼识珠,我卫府满门与有荣焉!” “哦哦,慧眼识珠好!慧眼识珠好!总强过鱼目混珠!”峻小王爷连连点头,向他拱一拱手,也不辞礼,身子一摇一摆的出大殿,扬长而去。 鱼目混珠? 那岂不是暗讽自己用移花接木之计,将长女的后位,给了次女? 卫东亭暗怒,却也只能假装没有听出来,冲着他的背影施礼,说道,“恭送王爷!” 这件事,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可是又有谁敢说破?见宇文峻离去,这才纷纷上前向卫东亭道贺,无非是把当初夸赞卫盈舒的话,又转移到卫盈毓身上,好在是同出一府的两姐妹,说起来顺口的很。 中秋佳节,封后大典,皇宫夜宴,竟然特旨恩准各府各宅,各大世家庶出的小姐一同参加! 这个消息一出,盛京城中几乎所有的府宅都是一阵鸡飞狗跳。 庶出的女儿与儿子不同,虽然庶子没有袭爵的权利,可是仍然可以拼自身的能力,为自己打拼一番事业。 而身为庶女,半奴半主的身份,只能等到长成,再由家人选配一门婆家,运气好的,或者得个大家的继室,也算一门主母。运气不好的,不过是给人做妾,一生在旁人的压制之下,自己丝毫做不了半点儿主。 如今,这个消息一出,所有庶出的小姐都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亮,更有那有些姿色,有些才气,心气儿高些的小姐,更是暗暗下决心,要在这皇宫夜宴中,好好表现,为自己搏一个前程! 而卫相府中,卫相夫人侯氏却大发雷霆,嚷道,“什么?叫那个傻子去赴宴?老爷,你疯了?” 卫东亭苦笑一声,摇头道,“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我岂会让她进宫?可是如今皇上金口御言,难不成,你要我抗旨?” 众姐妹听到傻子卫十一竟然被皇帝钦点进宫,都不禁面面相觑,五小姐卫盈瑶皱眉道,“让她进宫,还不知道要如何丢丑?说我们是她的姐妹,岂不是被人一起笑话?女儿宁愿不去!” “不去?”卫东亭挑眉,冷哼一声,说道,“不去就不去吧,就你那火爆的性子,怕也是个闯祸精!” “爹爹!”卫盈瑶霍然起身,咬牙跺脚想要发狠,想了想,又坐了回去,恨道,“到时,女儿离她远一些就是!”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岂肯就此错过? 六小姐卫盈环抬头向卫东亭一望,说道,“爹爹,横竖离中秋还有几日,我们想法子教十一妹妹就是!” “教?”卫盈瑶尖声道,“那样一个傻子,不要说几日,就是几年,又教得会什么?” 卫盈环垂眉,说道,“总强过什么也不做!” 卫东亭连连摇头,叹道,“规矩也倒罢了,多教几次,总能记着些,只是这与人应对……”转头去瞧七小姐卫盈莲,说道,“七丫头,你向来机警些,到时你跟着她,设法遮掩罢!”但愿人多,没有人留意! 第068章 真是一个好主意 卫盈莲眉心一跳,福身应命,说道,“是,爹爹,女儿会小心!”心中却暗恼。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竟然就浪费在一个傻子身上? 九小姐卫盈宜默默坐在卫盈莲身后,这会儿突然道,“爹爹,横竖皇上和众位大人没有见过十一,不如,我们另换一个人顶替,岂不是好?” 侯氏双手一拍,说道,“是啊,十丫头只比她大一岁,就由她顶替,岂不是好?”心里得意,想着这真是一个好主意! 卫东亭吓了一跳,喝道,“胡说!那可是欺君之罪!” 卫盈莲也忙道,“老九不要胡说,皇上没有见过十一妹,那天棚子里的那许多夫人却见过,难保在宴上被人认出来!” 卫盈宜皱了皱眉,说道,“宫里夜宴,那许多的人,我们又是末席,夫人们怎么会留意?” “万一呢?”卫盈莲摇头,说道,“只要一位夫人瞧出来,声张起来,可怎么收场?” 卫东亭冷笑一声,说道,“今儿峻小王爷点了她的名,到时,必然会唤她上殿去,又怎么藏得住?”重要的是,他总觉得,那位峻小王爷在故意和他卫相府为难! 卫盈宜一听,便抿唇不语。 五小姐卫盈瑶却听的大急,说道,“唤她上殿?那岂不是被所有的人瞧见?若是出丑,可怎么好?” 如果,所有的人都知道卫相府有这样一个傻子女儿,自己姐妹必然也受她连累。 卫东亭本来就心烦,被她一说,心里更觉得猫抓一样难耐,怒道,“就算是出丑,也非去不可,被人笑话,总强过抄家!” 卫盈瑶见他发怒,不禁一噤,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 七小姐卫盈莲听到“上殿”两个字,却不禁心头一动,忙道,“爹爹不必担忧,有女儿跟着她,提点她,纵然一时教不会什么,总不至于出丑!”说完还又加了一句,说道,“爹爹忘了?那天在彩棚里行认亲之礼,又有哪位夫人瞧出破绽?” 说的也是! 卫东亭心里一松,叹道,“也只能如此!”想着皇宫夜宴,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宴可比,不禁轻轻摇头。 听她突然说的热切,九小姐卫盈宜眼珠一转,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忙道,“爹爹放心,女儿也会帮着七姐姐一同看着十一,断断不会令她闯出什么祸来!” 七小姐卫盈莲,八小姐卫盈荷,九小姐卫盈宜,都是八姨娘所生。八姨娘不但生的美貌,也颇有心机,在这府中是最得宠的一位姨娘。 姐妹三人一母所生,也都是有些心计,只是卫盈莲毕竟年长几岁,念头动的快了一步,卫盈宜虽然年幼,却也很快反应过来。 这一刻,这姐妹二人是同一心思。 庶出的女儿虽然得了恩旨进宫饮宴,可是座位必然在最末席,不要说一睹天颜,恐怕连皇帝的后脑勺也看不到一个。 而卫十一既然是皇帝钦点,会唤上大殿去回话,自己跟着卫十一,就能到大殿上去绕那一圈,只要应答得当,说不定能引起在场众大人、夫人的注意,借此攀上名门公子,甚至被皇上留在宫里也说不定! 卫东亭也知道,这十个庶出的女儿中,十一是个傻子不必说,余下的九个,也以八姨娘所生的这三个女儿机警一些,见二人自告奋勇,心里倒有些宽慰,再细细叮嘱一回。 第069章 只能眼巴巴的错过 消息传出,夏儿一惊之后,又不禁喜动颜色,飞奔回上房,一把抓住莫寒月的双手,连声道,“小姐!小姐!这可好了!这可好了!” “什么好了?”莫寒月不解眨眼。 夏儿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把事情原由回禀,忙道,“小姐,你可不知道,方才我听大厨房的赵家婶子说,皇上传了恩旨,召各府庶出的小姐进宫饮宴呢!” “饮宴?”莫寒月微微扬眉,说道,“大伙儿都去,有什么好欢喜的?”心里不禁疑惑。 先不说大梁朝的民俗,庶女地位仅高于奴仆,后宫选秀,一向只选各大府宅、名门世家的嫡女。就是宇文青峰本人,也向来重视门第出身,现在突然让这许多庶女进宫做什么? “小姐啊!”夏儿见她不以为意,不禁连连摇头,说道,“既然要进宫,自然要好好打扮一番,我们趁机去和老爷说,众夫人赏给小姐的首饰被旁的小姐抢去了,求老爷做主要回来!” “老爷怎么会管这种事?”莫寒月失笑,轻轻摇头,说道,“何况,那些首饰贵重,纵然还给我,我也不能戴!” 虽然已经行过认亲的大礼,可是她背后仍然跟着夏儿唤卫东亭“老爷”。在她心里,自然不愿意认仇人为父,可是夏儿只道她叫顺了嘴,一时改不过来。 “可是,那许多东西,难不成就罢了?”夏儿满心气恼,忿忿低嚷。 莫寒月垂眸,掩去眸底的一抹冷芒,淡淡笑道,“来日方长,急什么?” 夏儿急道,“就是小姐性子怯懦,她们才敢欺上门来!”话虽如此,但是想到自从那天之后,小姐一天比一天正常,虽然仍然受旁人欺负,至少已经能和自己说笑,心里又觉得宽慰。 叹了口气,夏儿扶着莫寒月在床沿儿上坐下,又自个儿托着腮帮子发愁,说道,“那些首饰不去讨也就罢了,可是小姐进宫,总要打扮一下才行,我们又哪里取去?”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这府里有这许多小姐,想来,老爷也不会让我们去,你又何必白操心!”微微垂眸,心里暗暗遗憾。 这是一个进宫探问消息的机会,却只能眼巴巴的错过! “也是哦!”夏儿点头。 自己家小姐虽然在众夫人面前行过认亲礼,老爷已经不能否认这个女儿,可是,终究是个傻子,老爷又怎么会让她前去皇宫? 想到这里,心知此事与自己家小姐无缘,也不再多想,径直取了针线,坐在脚凳上做针线,与莫寒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再不提进宫一句。 哪知道刚刚缝了几针,就听门外小康回道,“小姐,正房的习妈妈来了!” “习妈妈?”夏儿吓了一跳,一针扎在自己的手指上,疼的跳脚,又把手指送到嘴里去吸了吸,扬声道,“快请妈妈进来!” 顾不上管手指,忙着给莫寒月整理裙衫,低声道,“这习妈妈是正房里最有脸的婆子,不知道她来做什么,一切有夏儿,小姐别怕!” 让小姐别怕,可是她自己的声音已经忍不住颤抖。 第070章 我们小姐也要进宫 莫寒月微微一笑,点头道,“我不怕!” 夏儿听她声音平稳,丝毫没有惊慌的样子,心里也跟着一松,点头道,“一会儿,小姐如果不知道怎么应付,就不要开口,奴婢自然会应答!”看她身上衣裳已经没什么不妥,这才把房门打开。 习妈妈进门,见十一小姐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既不起身,也不退缩,竟然和平时畏畏缩缩的样子不一样,不由微微扬眉,上前两步行礼,说道,“老奴见过十一小姐!” 莫寒月微微点头,向夏儿望去一眼,夏儿忙道,“妈妈多礼,不知道有何贵干?” 习妈妈知道这位十一小姐是傻子,见她不唤起,倒也不以为意,径直起身,含笑道,“瞧这丫头,我没有事,就不能来看看?” 夏儿忙道,“妈妈说的哪里话?我们盼还盼不来呢!只是妈妈贵人事忙,怎么得瑕来我们院子?” 习妈妈见这小丫鬟伶俐,不禁向她多瞧一眼,笑道,“瞧这丫头的巧嘴儿!”转向莫寒月,说道,“十一小姐,过几日中秋节,相爷要带十一小姐进宫饮宴,夫人怕十一小姐没有得体的衣裳,特意命老奴来给小姐量衣!” “什么?”夏儿又惊又喜,说道,“你是说,我们小姐也要进宫饮宴?” “是啊!”习妈妈点头,一脸慈和的笑容,说道,“相爷第一个就是说的十一小姐呢,可见相爷对十一小姐的疼爱!” 才怪! 夏儿背过身子,大大翻了个白眼儿。要想不信,这正屋里最有脸的妈妈就站在面前,要想去信,心里又总觉得像做梦一样。 莫寒月却只是微微一笑,点头道,“妈妈请坐!” 不用多想,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只是,任凭莫寒月聪明绝顶,又怎么会想到峻小王爷闯殿那一节? 习妈妈听到她脆声声清灵灵的声音,不禁一怔,不信的问道,“十一小姐是唤老奴?” 重要的是,是十一小姐在说话? 她不但说得出自己的名字,还懂得让座? 习妈妈惊的手指颤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夏儿见状,忙道,“对!对!夏儿当真是糊涂!竟然劳妈妈站着说话,妈妈请坐,夏儿去沏茶!”向莫寒月深望一眼,悄悄竖起拇指,表示一个赞赏,转身出去。 莫寒月低头揉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暗暗斟酌,要怎样说话,才能让这习妈妈知道她已经不是傻子,可又不能吓着她? 而她这低头不语的样子,落在习妈妈眼里,倒安心一些。 这位十一小姐看起来虽然好了一些,终究还是不大会说话,刚才那句,想来也是夏儿教的。 想通这一点,习妈妈刚才的惊讶自然烟消云散,含笑道,“十一小姐,老奴身上还有旁的差事,不如早些给小姐量了衣裳,老奴也好往旁处去?” 自然是还有别的小姐! 莫寒月抬头,眨了眨眼,说道,“十一有衣裳!”说着起身,进内室捧出几套衣裳来,咧嘴笑道,“妈妈看!”语气轻快,像是炫耀什么好东西,而捧着衣裳的动作,也像是拿着什么稀世珍宝。 第071章 不把卫相府放眼里 习妈妈向那衣裳扫去一眼,摇头道,“十一小姐,这些衣裳虽好,可是小姐穿并不合体!” 话虽然说的客气,心里却暗暗冷笑。那位易大小姐,舍不得衣裳也倒罢了,却拿这么几件明显过时的衣裳来哄人。 原来,那天易红珠被莫寒月当众拆穿她诱哄的事,和她讨要衣裳,易夫人被逼命人回去取,可是送来的虽然是全新的衣裳,却是去年做好,易红珠没来得及穿的。 习妈妈眸中闪过一抹恼意,看着莫寒月脸上的笑容,越发觉得扎眼。 这易家母女不只是欺负一个傻子,这是不把卫相府放在眼里啊! 莫寒月自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懊恼的垂头,低声道,“夏儿说,再过几年,十一长大些就能穿了!” “嗯,夏儿说的是!”习妈妈点头,心里暗叹。终究是个傻子,这些事,还要丫鬟来告诉。 将她手里的衣裳拿开,习妈妈耐着性子道,“只是没有几天就是中秋节,我们可等不及穿这些衣裳,所以,夫人命府里的裁缝连夜赶工,给十一小姐做几套新的!” “真的?”莫寒月露出一些欣喜,忙连连点头,说道,“有劳妈妈!”张开双手,任由她替自己量身。 夏儿在门外听了片刻才进来,连声道,“厨下水不开,等了好一会儿,妈妈千万不要见怪!”说着忙给习妈妈把茶沏上。 这些日子,虽然看自家小姐说话越来越正常,可是这院子里进进出出终究只是自己主仆三个。刚才,在门外听她和习妈妈应答,竟然也是有条有理,心里那个喜乐,更强过听到自己家小姐要去皇宫饮宴! 习妈妈听到她招呼,侧头向那斑驳的案子上一瞧,不禁微微皱眉。 这十一小姐的屋子,不但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连那盛茶的茶盏,也是粗瓷盖盅,更不说那茶盏里的茶…… 习妈妈暗暗摇头。这要是让旁人看到,岂会相信这里住的,竟然是堂堂的相府千金? 而夏儿看到她眼底的神色,却不禁抿唇浅笑。 就是要让她看到十一小姐这里的清贫! 侯氏是最喜欢旁人夸她大度宽容的,如果,这里的情形被旁人瞧去,必然说她刻薄庶女,这是侯氏最最难忍的。 果然,习妈妈替莫寒月量完衣裳,茶碗都没摸一下,就起身告辞。不过是隔了两个时辰,就听门外小康回,说是府里送来一些日常用的家具器皿。 莫寒月见夏儿喜动颜色,不禁摇头轻笑。 经过皇宫里那非人的三个月,这小院里的清贫,对她已经是天堂,又岂会在意这些东西? 只是,看着夏儿和小康欢欢喜喜的样子,莫寒月也不禁挑唇微笑。 就当是为了他们高兴吧!更何况,纵然是她不稀罕什么东西,也不能总是缩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做一个任人欺负的十一小姐! 抬起头,莫寒月仰望着小院上方那一角蓝天,深深吸了口气,唇角,就噙出一抹清冷的笑意。 很快,她就要再次踏进皇宫,再次看到那个九五之尊的男子! 第072章 她是真的好了 转眼,已是中秋。 依照宫里传出的旨意,卫东亭一早上朝,散朝后随皇帝赴太庙,参加封后大典。大典之后,帝后回城,接受百姓的叩拜恭贺,午时回宫。 各府诰命也是早早起身梳洗妆扮,巳时进宫,等帝后回宫后恭贺叩拜。 各府公子、小姐却在申时进宫,先在承恩殿谢恩,随后再入御花园侍驾。 夏儿天没亮就睡不安稳,早早的爬起来,一次次检查莫寒月要穿的衣裳,最后干脆把莫寒月叫起来,一次次的给她讲宫里的规矩。 其实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又哪里知道什么皇宫的规矩?不过是把七小姐卫盈莲、九小姐卫盈宜这几天所讲的规矩记住一些,再反复说给自家小姐听罢了。 莫寒月听着她念叨不休,不由微微勾唇,却并不打断。 这几天,因为这道圣旨,各府各宅各大世家都想尽办法请出宫里的嬷嬷来府教导庶女们宫里的规矩。 卫相府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卫东亭生怕这位十一小姐在嬷嬷面前露出傻态,她的教习,就交给卫盈莲、卫盈宜二人。 一个府里七年,卫盈莲、卫盈宜二人加起来,也没有这几天来这小院儿勤快,教卫十一规矩,倒也严格。 而莫寒月倒也配合,不管二人命她学什么礼仪规矩,都是一一照做,可是总是驴头不对马嘴,学了后边忘了前边,二人只好一次次重新示范,到最后,三个人都累的喘气。 现在夏儿就是满心的担忧。她昨天才知道,小姐进宫,自己只能在宫外等着,却不能跟进宫去。 那,岂不是要让小姐一个人在宫里大半夜? 除了努力让她多记些规矩以外,她再也没有别的法子。 折腾整整一个小午,莫寒月已被她折腾的筋疲力尽,借着重新沐浴,才得空休息一会儿。 用过午膳,夏儿端水服侍她均面妆扮,换上府里送来的衣裳,小心的把衣裳的褶皱抚平,又不知第几百回的轻声叮嘱,说道,“小姐,你记着,进宫之后,只要跟着七小姐和九小姐,她们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她们怎么行礼,你就怎么行礼,断断不会错的!” 莫寒月点头,垂头瞧着她细心为自己整理衣衫的小手,心里不禁掠过一抹难言的情绪。 夏儿,她和这具身体的主人一样,也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啊!可是,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早已经超出了一个寻常大人所能做的范围,而她,竟然不能让她知道,她并不是她一心服侍的主子! 深吸一口气,莫寒月平复心情,低声道,“夏儿,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嗯!”听到她的安慰,夏儿顿时有了些信心,重重点头,小脸儿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是,小姐当然不会有事!” 最近这几天,自家小姐不但说话越来越流利,还会说宽慰人的话,可见她是真的好了! 替她整好衣裳,夏儿后退两步瞧了瞧,叹了口气,轻声道,“难怪那些小姐成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就是不一样!”想自己小姐长这么大,竟然是第一次穿新衣裳,心里就不禁难过。 第073章 怎样一副嘴脸 莫寒月微微一笑,却并不说话。 新衣裳?自己的上一世,什么样的衣裳没有穿过,那又能如何? 扶她在妆台前坐下,夏儿慢慢替她把长发打散,轻叹一声,说道,“可惜,那些夫人送的首饰被人抢了去,要不然,正好今儿戴上!” 莫寒月垂眸,轻笑道,“这不是有府里送来的?” 不知道是所有进宫的小姐都有的东西,还是侯氏也知道她没有首饰可用,前几天命人送了十几样首饰过来。 夏儿撇唇,说道,“奴婢虽然不懂,可是也知道,这些首饰,又怎么和那些相比?” 是啊,眼前不过是一些寻常的金珠银饰,就是加起来,也难抵那些首饰中任何一件! 莫寒月不以为意,说道,“有就好了!” 要知道,那些首饰,都是众夫人临时从身上取下的配饰,都是珍贵异常,现在,依卫十一这区区庶女的身份,又只有七岁的年纪,根本不该佩戴。 可是夏儿又哪里懂这些?仍然低声抱怨,将她的长发慢慢的梳理顺滑,两侧垂髫微卷,用几枚小珍珠妆点,脑后一半的长发束起,松松的卷在脑后,其余披在肩后。 看着她额前的留海,夏儿微一迟疑,说道,“小姐,要不然,将留海梳起来?” 从到小姐身边第一天,七姨娘就对她说过,小姐的留海,绝不能梳起,也不能剪的太短。 可是,就是这厚厚的一层留海,把小姐那张本来绝美的脸挡去一大半。可是,今天是进宫啊!是不是可以例外? “不,不用!”莫寒月果断的摇头,透过眼前挡着的发丝,望向镜子里的女孩子。 对于原来的卫十一,七姨娘要遮挡的,是她那张会惹祸的容颜。而对她…… 挡在眼前的发丝,让她不能看全眼前的情形,目光只能凝在眼前几条缝隙露出的景物,就像…… 莫寒月微微抿唇,眸底迅速闪过一抹冷厉,又很快隐去。 这样的视线,让她想起上一世那最后的三个月。 那时,她四肢被砍去,整个人被装在瓮里,长发凌乱的披散在她的脸上,无法拨开,只能透过凌乱的发丝,看着眼前的一切! 就以这样的视线,去重新面对那时的人,那时的物吧! 莫寒月心底冷笑。她很想知道,摆脱了她莫寒月原来的身份躯壳,以这样一个陌生的面貌面对那个男子,他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专心梳头的夏儿又哪里知道她的复杂心思,只是微觉可惜的摇头,轻声道,“明明小姐生的比别的小姐都好看!”可是想着七姨娘的叮嘱,也并不坚持,替她把留海梳理顺畅,又从发顶垂下两挂细细的流苏妆点。 退后两步,向镜子里细细打量,夏儿满意的点头,说道,“虽然是寻常的首饰,小姐这一打扮,也定然将旁人比下去!” 莫寒月抬眸,只见镜子里的女孩子身材不丰,瘦瘦小小的,丝毫没有韵致。而那一张本来倾城绝色的脸,又被厚厚的留海挡去一大半,只露出一个挺翘的小鼻头和尖尖的小下巴。 连脸都瞧不清楚,又拿什么把旁人比下去?莫寒月不禁抿唇浅笑,款款起身,向夏儿点头,说道,“这样很好!” 第074章 怎么不走 刚刚收拾妥当,就听门外脚步声响,小康急急的跑来,在门外回道,“小姐,夏儿,前边传话,让小姐到前院去,大公子已经在等候!” “知道了!”夏儿忙答应一声,又紧张的向莫寒月上下打量,说道,“就要去了,小姐,你别紧张!” 紧张的恐怕是她吧! 莫寒月听她声音都在颤抖,不禁好笑,轻声道,“有七姐姐和九姐姐看着我,你不用担心!”扶着她的手,径直向门外去。 夏儿见她神情平稳,没有一丝惊慌,心里倒也一松,忙拿起给她备用的包裹,扶她出门向前院去。 二人刚进前院,就见七小姐卫盈莲快步迎来,皱眉道,“怎么才来?误了时辰可怎么办?” 夏儿忙道,“奴婢听到传话就赶紧赶来,断不敢耽搁!” 虽然同在后园,可是十一小姐的院子比旁人偏僻许多,二人赶来,就比旁人晚了一些。 “哼!”五小姐卫盈瑶冷哼,咬牙道,“偏偏一张利嘴,若是误了大伙儿的时辰,看不剥了你的皮!” 夏儿一噤,心里虽然不服,但也不敢再说。 莫寒月却默然不语,抬起眼皮,透过留海的缝隙,向眼前这一群女子扫去一眼,但见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唇角不觉抿出一丝冷笑,轻声道,“不是说迟了?怎么不走?” 语气浅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 众小姐都是一怔,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不禁都是翻个白眼。 这个傻子倒怪起旁人来了! 只是想到刚才那一瞬间的威势,心里又不禁异样,也就无人再说什么。 三小姐卫盈秀向她深深一望,淡淡的道,“都上车吧,大哥在外头等着呢!” 一句话,令所有的人闭嘴,跟着她向府门外去。 卫东亭和侯氏已早一步进宫,此刻,卫府的众小姐就由大公子卫敬言护送。 卫相府门外,早已备好三辆双驾马车,三辆寻常的大车。这一次,卫相府除了十二小姐卫盈倩年纪太小留在府里之外,另外九位小姐全部进宫。 双驾马车九位小姐三人一辆,另三辆寻常的大车坐的是各位小姐的丫鬟。 夏儿扶着莫寒月登上第三辆马车,不放心的唤道,“小姐……”如果不是身份所限,真想跟着一同上去,免得自己家小姐被别人欺负了去。 莫寒月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转身钻进车里,在末座坐下。 “啧啧!”十小姐卫盈壁见她坦然的坐在自己对面,厌恶的缩了缩脚,冷哼道,“十一妹和那个贱婢如此难分难舍,不如去坐后边的马车!” 莫寒月抬头瞧她一眼,不由心底暗叹。同是庶女,这位十小姐比十一只不过年长一岁,竟然也不失时机的欺到她头上。 或者,就是内宅这种相互的倾轧争斗,才令人觉得,庶女们上不了台面吧! 卫盈璧见她不语,只道是怕了自己,不由大为得意,哼的一声,骂道,“傻子!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不但得了夫人们的赏,皇上还钦点你进宫!”心里嫉恨,伸脚在莫寒月腿上踢了一脚。 第075章 我莫寒月回来了 莫寒月腿上吃疼,身子不觉向后一缩,顾不上腿上的疼痛,脑中却一阵轰鸣。 怎么,自己进宫,竟然是宇文青峰钦点? 微微转念,心里又不禁点头,暗道,“是啊,若不是为此,卫东亭又怎么会让我进宫?” 卫相府巴不得把这个傻小姐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瞧见,又怎么会主动提出让她进宫? 可是,宇文青峰又怎么会知道卫十一的存在?难道…… 一时间,心头纷乱,一颗心怦怦直跳。 难道,宇文青峰竟然知道自己借尸还魂,所以唤进宫去,斩草除根? 想到这里,又不禁轻轻摇头。 不会! 先不说借尸还魂的事本来就骇人听闻,就是这一个月来,自己一直藏在相府,除去那天在彩棚认亲的事之外,再没见过外人,他又怎么会留意到她的存在? 微微闭目,脑中将这一个月自己的言行细细回想一回,不由心中暗惊。 除了第一天,她在大雨中截住季子谦,以及晚上相救妹妹寒水之外,再没有什么事露出马脚! 难道…… 是子谦或者是寒水? 也只是短短的一瞬,莫寒月又轻轻摇头。 不!不会! 从小一起长大,季子谦的性子,她怎么会不知道? 那个清冷倨傲的少年,就算被擒,岂会从他的嘴里挖出一个字来? 那么,是寒水? 更不会! 没有片刻迟疑,莫寒月立刻否认! 妹妹寒水性子执拗,连自己都要让她三分,就算被擒,又岂会供出自己? 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想到这里,莫寒月的心跳渐渐变的平稳。 不是季子谦,更不是寒水,那么……或者,是另有自己不知道的缘故! 九小姐卫盈环和二人同车,见莫寒月“忍气吞声”,不禁皱眉,心底暗骂,“真是个傻子!” 教了她几日的规矩,这会儿倒起了些回护的心思,说道,“十妹,这会儿进宫,你惹的她发病,大家丢脸,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哦!”卫盈璧低应一声,倒也不敢再造次。 谁不知道,这卫相府里,最得宠的就是九小姐的生母八姨娘。而八姨娘育有六名子女,若得罪了九小姐,不用八姨娘出头,这兄妹六个联手,也吃不了兜着走。 中秋佳节,街上人多,又正是各府各宅,各大世家的公子小姐进宫的时辰,虽然有家丁车前开道,卫府的马车还是足足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到皇宫。 在金华门外的广场下车,放眼看去,广场两侧,满满当当都是各府各宅,各大世家的马车。 众小姐依次下车,看到那宽大到不可思议的广场,都不禁发出一阵阵兴奋的欢呼。等看到广场对面雄壮威武的皇宫,更是尖叫连连。 莫寒月最后一个下车,抬头望向前边那红色的九尺宫墙,宫墙上那金璧辉煌的城楼,脸上仍然是一片平静,而心底,早已是暗潮汹涌! 一别数月,宫城依旧,可人世间,早已经是沧海桑田!莫寒月深深吸一口气,眼底迅速闪过一道寒芒。 宇文青峰,我莫寒月回来了!你没有想到吧? 而她又哪里想到,这一进宫,见到的,又何止是一个宇文青峰? 第076章 一缕不甘的孤魂 由金华门进宫的,除了此次恩旨参加饮宴的庶出小姐之外,还有各府的嫡小姐。 看着那些卫府马车上下来的许多女子,一位身形高挑,模样颇美的小姐撇唇,低声道,“如今乌鸦跳上梧桐树,拿自个儿当了金凤凰,瞧这一个个打扮的!”说完轻嗤一声,一脸的鄙视。 另一位稍矮些的小姐低笑一声,在她手臂上轻推,低声道,“韩姐姐没有听说,说是为了卫家的小姐进宫,皇上才下的恩旨,如今,谁是凤凰,可当真难说呢!” 话虽如此,眉宇间却带着一股傲气,丝毫没有将那些庶出的小姐放在眼里。 另一位微胖的小姐闻言,冷笑一声,说道,“难说?自古嫡就是嫡,庶就是庶,只有嫡出的小姐,才是正经的主子,难不成,这些庶女还能越过我们上头去?”转头瞧着身旁的易红珠,说道,“易姐姐,你说呢?” 易红珠微挑了挑唇,目光在卫家一大群小姐身上掠过,低声道,“这可难说,如今相府的两位小姐都服侍皇上,卫家只剩下这些庶出的小姐,难保皇上不抬举!” 心里暗恨。如果封后的是她易家的女子,如今水少船高的该是她易红珠,岂能容这些庶女与自己同殿而坐,同堂而饮? 而各府庶出的小姐大多没有离开过后宅,此刻见这许多打扮光鲜的小姐,早瞧的眼花缭乱,又哪里分得清嫡庶?都是兴奋的指指点点,叫闹不休。 “呀,姐姐,你瞧,那位小姐的裙子,我们都不曾见过!” “呀,妹妹,你瞧,那位小姐的穿戴,真像画儿走来的一样!” “啊,你瞧你瞧,那位小姐在向我们笑呢,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 一众嫡出的小姐听这些庶女在皇宫前还吵闹不休,不禁都是微微皱眉,互视几眼,高高的昂起头,迈着优雅的步子,向金华门走去。 有带着庶妹出府的嫡小姐大觉脸上无光,暗暗咬牙,低声喝阻。 莫寒月看到这些情形,不禁微微扬眉。 前一世,她身为将军府的大小姐,她的眼里,从来没有留意过“庶女”的存在。 往日,这些高高在上的小姐们,见到她,都是一副谦恭的神色,望着她,仿佛望着一尊神祗,众星捧月,众人景仰…… 如今,自己由云端跌落尘埃,混迹在庶女之中,看着那些嫡出小姐们轻蔑、厌弃的眼神,眼前,恍若两种时光的交错。 一时间,竟然让她迷惑,她究竟是上将军府的大小姐,大梁的皇后,还只是一个一文不值的庶女? 而,也就只是短短的一瞬,莫寒月的眸子,又转为清明。 不!她不是大梁皇后,她也不是什么庶女!她是上将军莫松的女儿,莫家的长女,身负血海深仇的莫寒月! 她要的,只是复仇,这些人的目光,又与她何干? 莫寒月垂头,掩去唇角泛上的一抹冷笑。 她莫寒月还活着,这已经足够! 随着引路小太监的吆喝,众小姐自觉分成两队,嫡女在前,庶女在后,向大开的金华门走去。 大公子卫敬言送到这里已经不能再跟着,向三小姐卫盈秀嘱咐几句,目送卫府众姐妹进宫。 踏入宫门,眼前雄伟的宫殿,气势磅薄亭台楼阁,引起众小姐的阵阵惊叹。莫寒月抬头,目光掠过眼前熟悉的琼楼玉宇,心底泛上的,竟然是无边的荒凉。 就是这个地方,倾心了她所有的心血,到头来,却埋葬了她所有的希望和幸福,将她从天堂打落地狱,将她对他的信任,彻底击的粉碎。 绕过雄伟的宫殿,走过长长的宫道,足足半个时辰,才在太监的带领下进入承恩殿。 承恩殿里,有一些早到的小姐见又有人来,都齐齐迎了出来,见到易红珠等人,都是笑着见礼。 易红珠等人也忙迎上去,各自笑着见礼,你叫“姐姐”,我唤“妹妹”,顿时殿前一团热闹。 这些嫡小姐是自幼就熟识的,此时见到这些平时上不了台面的庶女居然和自己一样进宫伴驾,自觉被人压了身份,心里自然不喜。 十几岁的女孩子,都是同一心思,这一见礼,就是平日并不如何亲密的,也说说笑笑,又更亲热了几分,故意对众庶女视而不见,以彰显身份的不同。 而庶出的众小姐都是第一次进宫,除了自家姐妹,并不认识旁人,瞧着嫡小姐们三个五个聚在一起,说说笑笑,都不禁眼热。 莫寒月冷眼旁观,不禁暗暗挑眉。 宇文青峰这道旨意一下,打破了大梁朝上层社会一惯的嫡庶之别。以他的心智,断断不会想不到,经过今日一场宫宴,大梁朝名门世家以及官室、府衙之中,必会在嫡庶之间,引起一番明里暗里的争斗! 难道,这是他登基之后,又一项革新?还是……有旁的用意? 莫寒月微微摇头,心底有些不稳。她自认对宇文青峰了如指掌,可是,重生后第一次遇到他的事,就已百思不得其解。看来,要想报仇,必得事事小心,步步为营! 思绪纷乱中,衣袖被人扯了一下,莫寒月才悚然回神。卫盈莲低声道,“又犯什么傻,还不快来!”带她跟在卫盈秀身后,向正殿行去。 承恩殿! 莫寒月默默的望着高大的殿宇,宽阔的庭院,花团锦簇的亭台楼阁,艳阳高照下,一颗心,却一阵阵发冷。 承恩殿是各府诰命、小姐进宫谢恩的地方,通常都是由后宫主位接待。过去两年,她不止一次,高高在上的坐在承恩殿的凤位上,接受各府诰命的叩拜,如今…… 垂下头,看一眼自己矮小的身体,身上虽然鲜亮,却式样寻常的衣衫,舌底不由泛上一抹苦涩。 她高居凤位,莫氏一族也显赫一时,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她莫家会被抄灭满门,而她莫寒月……如今剩下的,也不过一缕不甘的孤魂! 看着一步步接近大殿,莫寒月不自觉的停下,瞧着宽大的殿门,呐呐的说,“我……不想进去!” 第077章 不看僧面看佛面 是啊,她不想进去!那座大殿里,留着她许多不堪的回忆,如今,近乡情怯,竟然不敢去触碰。 更何况…… 她知道,皇帝不会来承恩殿,就是皇后……卫盈毓进宫不过区区十余日,宫里规矩也只知道个皮毛,今天刚刚封后,恐怕,也不会来吧! 而卫家别的小姐,长到这个年纪,几乎没有离开过卫府的后宅,如今有机会进宫,早已被眼前宏伟的景色震憾,听见莫寒月竟然不愿意进殿,却投来一个不屑的目光。 有这么好的机会大开眼界,她居然放弃,傻子就是傻子! 卫盈莲微微皱眉,说道,“一会儿我们要在殿上谢恩,你不进去怎么成?” 卫盈宜也道,“十一,这里可不是相府,由得你去还是不去!”说着一拉她手腕,就向殿门去。 莫寒月微微苦笑。什么时候,自己连这一点自由也没有了! 刚刚走到殿门,就听到殿里一片笑语声声,一个悦耳的声音笑道,“易妹妹这可不是胡说?卫相府是什么人家,怎么会让一个傻子进宫?” 卫府众姐妹听到这一句,不由齐齐站住,立在石阶上,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我可没有胡说,杨姐姐若是不信,一试就知道!”易红珠的声音紧接着接口。 另一个声音叹了口气,闷闷道,“二位姐姐还有心说笑,如今那些庶女,竟然和我们一样进宫饮宴,平起平坐,日后,还不越到我们头里?” “怕什么?”易红珠冷笑,说道,“她们进宫又如何,难不成一世留在宫里?等她们回府,还不是由着我们要如何就如何?横竖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嫡就是嫡,庶就是庶!” “话是这么说!”被称为杨姐姐的小姐接口,说道,“那天旨意传进府去,我们还没说什么,那些庶女就闹的鸡飞狗跳,一个个尾巴都翘到天上了!” “是啊!我们府上也是!”后一个声音又道,“那些个庶女,又是要衣裳,又是要首饰,我娘被气的发病,今日都不能来饮宴!” “嗤——”易红珠笑了出来,摇头道,“这就要看你们的手段,怎么能任由她们胡闹?你们瞧瞧,我们府上那两个,我让她们亭子上等着,还不是乖乖的立在那里?” 这一句话,一下子把殿里众人的目光引了出来,易红珠一眼看到殿门外的卫家姐妹,“呀”的一声,说道,“想来这是卫府的各位小姐,你们也要进殿吗?” 卫家九姐妹中,也只有卫盈莲和莫寒月和她见过。卫盈莲闻言,上前一步,扬眉道,“易大小姐这话怎么说?我们也是奉旨而来,难不成不能进殿吗?” “能!”易红珠拖长声音回答,昂起头,抬了抬下巴,说道,“既然有皇上的恩旨,自然可以进殿,只是皇后娘娘还没有来,此刻这殿里可都是各府的嫡小姐,就怕各位进来,大家伙儿不自在!” 卫盈莲听她语气里都是轻蔑,不由怒起,冷笑道,“易小姐背后褒贬旁人,被人听到,自然不自在,我们正大光明,又怕什么?” 那天彩棚里的事,众姐妹只知道傻子卫十一得了夫人们的赏,并不知道详细。此刻听到卫盈莲与一个不知道什么府上的嫡小姐争执,都是不禁微微色变。 庶出的女儿,虽然也算府里的主子,可是有一个半奴半主的娘,身份岂能和嫡小姐相比?这卫盈莲敢得罪眼前这位易小姐,可不是疯了! 出门在外,三小姐卫盈秀就是众姐妹之首,见卫盈莲寸步不让,忙喝道,“七妹,不得无礼!”上前两步,向易红珠盈盈一礼,说道,“舍妹无礼,请易小姐不要见怪,大伙儿既然在此相聚,也算有缘,各退一步如何?” 易红珠身后,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姐一扯易红珠衣袖,轻声道,“易妹妹,她们横竖是卫相府的小姐,我们不看僧面看佛面,瞧在卫夫人份上,又何必与她们计较?” 是看在新封皇后的份儿上吧? 莫寒月微微勾了勾唇。这位杨小姐,她倒是见过几次,是这盛京城京兆尹杨宗平之女,杨露笛!却不知道,她和易红珠倒是交好。 看来,是自己做皇后那两年,太过闭目塞听了! 易红珠自然听出杨露笛言下之意,咬一咬牙,虽然满心不甘,却只能道,“杨姐姐说的是,倒是红珠造次!”微一侧身,向卫盈秀道,“想来这位是卫三小姐,刚才多有得罪,请进殿罢!” 说多有得罪,却只对着卫三小姐,显然是对卫盈莲仍有气怒。 卫盈秀微微一笑,说道,“多谢易小姐!”又向杨露笛微一晗首,当先向殿里去。 卫盈莲见易红珠那等做派,自然也知道她的用意,冷哼一声,也不见礼,带着莫寒月进殿。 莫寒月默默跟在她的身边,却不禁暗暗点头。 这卫盈秀与大公子卫敬言一母所生,看来,平时也得了些教导,颇知道些礼仪,卫盈莲虽然心思机巧,却有失粗野。 易红珠眼瞧着莫寒月也跟着进宫,不由唇角挑起一抹讥诮的笑意,转头向大殿上首去。 本来承恩殿正殿被一众嫡小姐占据,各府庶出的小姐自惭形秽,不敢进殿,都散在旁处观赏景致。 此时,卫府小姐这一带头,各府庶出的小姐们也趁机跟了进来,眼见众嫡小姐坐了殿前上首的位置,自然无人敢争,都纷纷在靠近殿门一方落座。 其实对于她们而言,有机会进宫,又有机会一睹天颜,已经是今生想也想不来的事情,此刻进了大殿,看着殿上那两把足金打造的龙凤椅,瞧着这满殿里庄严的气势,都不由得噤了声,哪里会想到旁的?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殿上原来低声的议论声也慢慢静了下去,众位嫡小姐还端着一些矜持,神色平和,坐着吃茶。而众庶出的小姐已经开始伸长脖子向殿外张望。 皇帝……快来了罢! 易红珠耳听到有些庶出的小姐低声议论,嗤笑一声,说道,“真是些没见过世面的,这承恩殿,说是谢皇上的恩,皇上是不会来的!” 第078章 这御花园是她家的 “啊?”一名庶女低呼一声,满脸的失望,说道,“皇上不来?那为何将我们唤来此处?” “嗤——”易红珠再次嗤笑,说道,“唤你来此处,皇上就必得来吗?不过能瞧一瞧新封的皇后,也算你们有福气!”话刚出口,想到新封的皇后竟然是卫家的女儿,不禁向卫府众小姐坐着的方向一瞪,心里暗暗不忿。 “哦,是皇后来见我们吗?”另一名庶女又兴奋起来,说道,“这么说,是先见皇后,再见皇上了?皇家的规矩果然是多!” 真正的规矩,你还没有见过呢! 易红珠翻个白眼,扶了扶发鬓,不再理睬。 莫寒月远远的坐着,耳听着这一席谈话,不由微微一笑。 易红珠。总是自恃身份,说些贬损旁人的话,却不知道,如此一来,反而是她自低身份。 坐在莫寒月身边的九小姐卫盈宜闻言,也是大为失望,低声道,“怎么皇上不来?我们在这里,只能看到二姐姐吗?” “你急什么?”七小姐卫盈莲横她一眼,脸上露出些得意,说道,“我们见不到,她们也见不到!如今二姐姐一个人进宫,正需要自家姐妹的帮衬,一会儿,你还怕她不提携我们?” “七姐姐是说,二姐姐会让我们见到皇上?”十小姐卫盈璧眼睛一亮,赶着追问。 卫盈毓进宫之前,其实与一众庶妹都不亲厚,卫盈莲也并没有几分把握,只是眼瞧着殿上不少小姐留意她的说话,只得道,“横竖较旁人强些就是!”心里却暗暗盘算,或者,借着这个傻子,自己能一见天颜也说不定! 殿众小姐正等的心焦时,就听脚步声众殿外来,两名小太监快步奔了进来,在殿门口一站。 来了! 众小姐心里,都是这一句,不约而同,纷纷起身,向小太监身后望去。 随在小太监身后,一位显然是首领太监模样的中年太监跨进殿来,见众小姐都已站起,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今儿皇上、皇后不来承恩殿了,请众位小姐移步御花园,径直入宴罢!” “啊,不来了?”一位小姐失望的低呼出声。 不能见皇帝,连皇后也见不到了! 果然! 莫寒月心底暗语,却只是垂下头,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 众小姐随着小太监出承恩殿,穿过长长的夹城,由东琼宛门进入后花园,穿御景亭、浮碧亭、万春亭一路向太液池畔的绛雪轩去。 听着小太监一路报出各处景致的名称,一位小姐不由咋舌,说道,“想不到这园子这么大,有这许多的亭子!” “嗤——”易红珠冷笑,说道,“这算什么,不过是御花园一角,整座园子的亭子,有九九八十一座呢!” “啊!”另一位小姐失声低呼,说道,“有这么多!” “可不是?”易红珠满脸得意,侧目向身后的众小姐一瞧,见那些庶出的小姐都是一脸艳羡,不由更加得意,一手挽着杨露笛,说道,“杨姐姐,一顷儿得空儿,妹妹陪姐姐游园子可好?这御花园没人引领,可是容易迷路!”声音专门拔高了几度。 杨露笛知道她是有心在众小姐面前出头露脸,微微一笑,点头道,“好,那就有劳妹妹!” 这一句话,果然赢来众小姐们艳羡的目光。 要知道,这御花园不要说众庶出的小姐第一次来,就是各府的嫡小姐,等闲哪里是进得来的?更何况,宫里规矩大,就算是进宫,没有人带领,又哪敢乱闯? 卫盈莲闻言,却不禁微微撇唇,低声道,“她道这御花园是她家的吗?” 这话虽轻,满满落在走在她身边的莫寒月耳中,不禁抿唇偷笑。 可不是么?有易太后的关系,这个易红珠果然一向把皇宫当成她自己家的么?只是以前自己容了她,日后,卫盈毓却未必容得下她! 绛雪轩中,众夫人正坐着说话,听到小姐们到来,都不禁向门外望来。 这一次宫宴,不比往常,除了各府的公子、嫡女之外,竟然还有各府庶出的小姐同来。各府夫人家中有庶出女儿带来的,就不免心中惴惴,生怕自家那些庶女在人前出丑。 易夫人见侯氏伸长了脖子张望,“嗤”的一笑,说道,“相爷夫人,我听说,相府上除了两位嫡小姐,竟然还有许多位庶出的小姐,如今两位嫡小姐都进宫服侍皇上,这些庶出的小姐进宫,当真令人担心呢!” 侯氏不解其意,说道,“又不是只有相府庶出的女儿进宫,难不成易夫人府上就没有庶出的小姐?” 易夫人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虽然有两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可是有红珠带着进宫,一路提点,总还让人放心!” 侯氏一听,心里就有些打鼓。 是啊,易红珠是嫡女,又是皇太后的侄孙女儿,听说常常出入皇宫,自然熟悉宫里的规矩,易家的庶女由她带着,断断不会出什么差错。 那么……自己府上的呢?更何况,这里边,还有一个傻子卫十一! 像是看出侯氏的心思,易夫人轻声一笑,说道,“相爷夫人不用担心,我瞧十一那丫头倒是个有福的,说不定,这一回进宫,得了皇上的眼,又赏下什么,可比我们的东西金贵!” 这是什么意思? 侯氏皱眉,向她望去一眼,衡量这位易夫人是因为上回赏了卫十一东西肉疼? 正这时,易红珠挽着杨露笛在前,各府众位小姐随后,已跨进大殿,向上首而来。 侯氏心头突的一跳,忙向殿门望去。 易红珠走到近前,当先向易夫人见礼,说道,“女儿见过母亲!” 易夫人点头,说道,“算着你们也该来了,还不给各位夫人见礼?” 易红珠应命,先转向侯氏,说道,“红珠见过卫夫人!” 侯氏一心惦记自己府上的众小姐,见她行礼,也不想多说,只是摆手道,“易小姐客气!” 易红珠抬头向她一望,微微抿唇浅笑,又向众夫人一一见礼,说道,“红珠见过各位夫人!”回过头,说道,“红鸾、红描,来见过各位夫人!”引着她身后的两个庶妹给各府夫人引见。 第079章 一来就盯上傻子 易家两名庶女,易红鸾、易红描依言上前见礼。 众夫人见这二人落落大方、举止有度,都不禁暗暗点头。易家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就连这庶出的小姐也教养的如此之好! 易红珠将为首几位夫人引见过,便转头去瞧殿门,见旁的府的嫡小姐都各自领着庶妹与各府夫人见礼,微微抿唇,把目光落在刚刚进门的卫府姐妹身上,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 倒不是拘着嫡庶有别的规矩,卫盈秀带着众妹妹落后一步进殿,其实不过是为了观摩众嫡小姐与众夫人见礼的规矩。 此时带着众妹妹进殿,学着易红珠的样子,当先向侯氏见礼,说道,“盈秀见过母亲!”身后卫盈莲等人也一起行下礼去,说道,“女儿见过母亲!” 侯氏目光向后一扫,见莫寒月静静的跟在卫盈莲身侧,似乎并没有出什么纰漏,不由轻轻松了口气,忙道,“还不见过众位夫人?”卫相府没有嫡小姐带领,便亲自引着众小姐给夫人们一一行礼。 易夫人见卫相府一来就是九位小姐,不由掩唇笑道,“嗳哟,一向只知道相府有两位小姐,不想还藏着这么多,当真是让人吃惊!”眸光向莫寒月身上一扫,招手道,“这不是十一小姐吗?快来给众位夫人瞧瞧!” 一来就盯上这个傻子! 侯氏不禁脸色微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易夫人喜欢十一,当真是她的福气,只是旁的夫人还没见过礼呢!”回头向卫盈莲一瞧,示意她将莫寒月带开。 “这也倒是!”易夫人笑开,说道,“卫相府上没有嫡小姐带领,相爷夫人辛苦,若不然,由妹妹代劳,引着十一给夫人们见礼?” “不敢有劳易夫人!”侯氏咬牙。 易夫人见侯氏神情惶急,更是想让她当众出丑,笑道,“自家姐妹,夫人当真是客气!”向莫寒月招手,说道,“十一小姐,可还认得我吗?” 在场的众夫人,那天卫相府认亲,大多在场,此时见易夫人又盯上卫府的十一小姐,有的暗暗皱眉摇头,觉得这位易夫人无聊的很。而有那唯恐天下不乱的,笑道,“这才几天,哪有不认识的道理?” 莫寒月本来静静的跟在卫盈莲身边,眼看这位易夫人巴不得自己出丑,不由心底暗暗冷笑。抬起头,向易夫人望去一眼,装做刚刚认出来,“呀”的一声,说道,“原来是易夫人!” 侯氏见躲不开,生怕她失了礼数被人笑话,忙道,“还不给易夫人见礼!” 莫寒月依言,向易夫人福身见礼,说道,“十一见过夫人!” 虽然说,卫相府出丑她乐见其成,可是,她要在卫相府立足,就不能此时被人引为笑柄。至少在这一刻,她和卫相府是绑在一起的! 易夫人见她这个礼施的虽然有些僵硬,可也算是端端正正,不禁挑眉,含笑向侯氏一望,点头道,“嗯,终究是书香门第,相府的女儿教的好!”看似无意,却咬重了一个“教”字。 众位夫人想起那天彩棚认亲,莫寒月说话还结结巴巴,此时被侯氏一提醒就知道见礼,想来也是这段日子相府加紧教导的原故,都不禁跟着点头。 莫寒月假装听不出她的话中之意,抬头笑道,“易夫人客气,母亲说,易夫人府上的小姐教的是最好的!”侧头在人群中一扫,一眼看到易红珠,忙向她招手,唤道,“易姐姐!” 虽然说易红珠已憋着满门的心思,想伺机借这个傻子让卫家的人出丑,可是被她当众唤成“姐姐”,也大觉脸上无光,装做没有听到,忙转过头去。 这会儿,又不愿让人知道她结交庶女了吗? 莫寒月忍笑,哪容她逃避,忙从人缝里挤出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易姐姐,刚才转眼不见了你,还没有给姐姐见礼呢!”说完福下身去,说道,“十一见过姐姐!” 那天彩棚认亲,各府小姐虽然也有在场的,可是却只看到后半幕给卫东亭敬茶,并不知道前头事。此时见这个卫府的庶女和易红珠如此亲热,都不禁大为诧异。 易红珠脸色阵青阵白,又不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发作,只得咬牙,说道,“十一小姐多礼,快起来罢!” 心里暗骂,这个傻子,谁是你姐姐? 她越是表现的冷淡,莫寒月就越亲热,听她唤起,忙又抓住她的手臂,说道,“那天蒙姐姐赏了几套衣裳,妹妹原想着今儿这日子,就穿姐姐给的,可是试了一回,都不合体,才穿了府里新制的,姐姐千万别恼。” 还送衣裳…… 各府的小姐们顿时一片窃议。 那时闺阁女子之间,只有亲如姐妹,或有深厚交情的女儿家才互赠衣裳。这易红珠送卫家小姐衣裳,一送就几套,足见之间情谊菲浅。 嫡小姐们自然是诧异这卫家十一小姐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竟然得到这个眼高于顶的易大小姐的青睐。而庶出的小姐们却都不禁眼红心热,羡慕卫家这位小姐能巴结上那个高傲的易小姐。 卫家姐妹见她这几句话说的竟然如此流利,都是不禁暗暗称奇。可是这样的场面,没有出丑就是万幸,又有谁去多问。 可是这些话落在别的小姐耳中,又见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只道她是天真未琢,未经世事,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种话来,又哪里想到这里头的许多干系? 易大小姐脸色乍青乍白,咬牙道,“不过是几身旧衣裳,十一小姐不必客气!”心底怒发如狂,却又无法发作。 易夫人见状,也暗悔招惹莫寒月,忙上前两步,笑道,“十一小姐,今儿进宫的,有许多各府的小姐呢,十一小姐也该见见,日后多些小姐妹一同玩乐,岂不是好?”想把她引到别的小姐身上去。 “嗯,好!”莫寒月从善如流,连连点头,向易红珠身后一望,扯了扯易红珠衣袖,说道,“这两位姐姐,请易姐姐引见!” 第080章 太口没遮拦了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见易红珠身后跟着两位小姐,一个身穿一袭蓝衫,与易红珠年纪相仿,生的唇红齿白,颇为端丽。 而另一位大约十岁上下的年纪,身穿水红衣衫,生的并不如何出色,只是一双大眼睛黑漆漆的极为有神。 易红珠咬了咬唇,心底倒是一松,说道,“这是我家里的两个庶妹,红鸾!红描!”虽然这个傻子看到的还是自己府上的人,可总比让她盯着自己强。 “原来是易二小姐、易三小姐!”这会儿侯氏也赶了过来,趁机插嘴,瞅着二人“啧啧!”赞了两声,笑道,“瞧瞧易二小姐这模样儿,看这举止,当真和易大小姐不相上下,若是不说,哪里知道是庶女,还以为是易大小姐嫡亲的妹子呢!” 这一句话,不但易夫人和易红珠脸上变色,就连易二小姐也不禁一脸尴尬,款款行礼,说道,“夫人过奖!”就垂头默默退到一边。 一位庶出的小姐,不管如何出色,又岂能和嫡小姐相提并论? 这也太口没遮拦了! 在场旁的夫人不禁皱眉。 莫寒月听在耳里,忍不住好笑。侯氏这句话,虽然说的极为失礼,但却贬低了易氏母女的身份,真不知道,这位卫相夫人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蠢到这个地步? 众人窒了一下,就听易夫人的声音笑起,说道,“红鸾,相国夫人如此抬举你,一会儿宴上,可要敬夫人一杯!” “是,母亲!”易二小姐易红鸾恭应。 众夫人一听,有几个忍不住抿嘴儿偷笑。让一个庶女去给堂堂相国夫人敬酒,真不知道是谁羞辱了谁? 侯氏却浑然没有听出易夫人话里的讥讽,连连摆手,傲然道,“罢了,想来你也进不了大殿!” 这个谁不知道? 众夫人又忍不住好笑。 易夫人笑道,“啊哟,是啊!红鸾确实进不了大殿,当真是可惜,今日这些小姐中,怕也只有贵府的十一小姐能进大殿面君罢!”一句话,又转到莫寒月身上。 侯氏脸色微青,心里暗恼。 这个易夫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却不想想,自己不也是一样? 有一位没有见过莫寒月的夫人问道,“这位十一小姐,就是此次皇上钦点进宫的那位小姐?”一双眼睛向莫寒月上下打量,却瞧不出她有什么特别处。 吏部侍郎董伯懿的夫人刘氏点头道,“可不是呢?说来,我们府里的这些女儿也是托了十一小姐的福,沾了十一小姐的光呢!” 一听说,这个小女娃竟然就是皇帝钦点进宫的小姐,大殿上顿时一片纷议,所有的目光,齐齐集在莫寒月身上。 莫寒月垂头,心里苦笑。本来只想静静的藏在卫相府,为复仇做准备,哪知道会莫名其妙的成为众矢之的? 正想着要怎样不动声色的摆脱这尴尬局面,就听门外太监尖亮的声音报道,“小靖安王王妃到——!安定侯夫人到——!武安侯夫人到——!” 随着传报,小靖安王王妃贲氏在前,罗雨桐和武安侯夫人方氏在后跨入殿门。 这可是三位重量级的人物! 殿内众夫人、小姐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这三人引去,齐齐转身向殿门口迎去。 一朝丞相是百官之首,相国夫人,是御封的一品诰命,这些夫人中,自然也以侯氏为首。侯氏率先迎上给三人见礼,笑道,“我们正说呢,怎么不见王妃和二位夫人,这可就来了!” 刚才分明是在说你们府上的傻子! 易夫人斜睨她一眼,笑道,“王妃和二位夫人自然不比我们,要操这许多心,不必赶着过来!”一边说,一边笑着施礼。 这三人的夫婿虽然官高爵显,可是都还年轻,没有子女。自然不用为了引导庶女早早赶来绛雪轩。 身后众夫人也纷纷见礼,各自说些奉承的话。 小靖安王王妃贲氏唇角含笑,一一还礼,说道,“原说早些来,也好和众位夫人坐坐,只是被三公主唤去,说了好一会子话,才耽搁了!” 侯氏一脸羡慕,说道,“三公主与王妃一向亲厚,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话虽如此,可是想着自己女儿封后,为后宫之主,心里得意,也并不如何将这位三公主放在眼里。 不过是皇帝的妹妹罢了! 三公主与皇帝宇文青峰一母同胞,宇文青峰登基之后,身份自然又和旁的公主不同。众夫人一听,更是大加奉承,众星捧月一般,拥着三人向殿前去。 瞧这三人一起进来的样子,分明是绕开众夫人说体己话儿去了,反而推到三公主身上。 莫寒月忍不住抿唇浅笑,心里却不禁微微一涩,一双眸子忍不住露出一抹热切,落在安定侯夫人罗雨桐身上。 想前世做女儿时,每到这种场合,罗雨桐都是和她躲过别人,寻个安静处说体己话儿。可是从她嫁入王府,她就和她渐行渐远,终于,在她登上后位的那天,彻底离开盛京。 是不是,她早已看穿了宇文青峰的为人?也……对她失望? 感觉到侧方两道热切的目光,罗雨桐脚步微缓,转头向这里望来。 莫寒月一惊,忙低下头去。 那一边,立着大批各府的小姐,虽然一个个装扮鲜亮,可是从或落落大方,或畏畏缩缩的举动上,就可以猜到,哪一些是各府嫡女,哪一些是奉恩旨进宫的庶女。 罗雨桐微微皱眉,目光扫过一周,虽然有不少目光向这里望来,或羡慕,或嫉妒,或渴望,却偏偏并没有捕捉到刚才注视她的目光,转回头,仍向殿前走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背对着殿门,也能感觉到有两道目光的追随,等她回头去找,看到的,也不过是众小姐的一片嘈杂。 眼看着罗雨桐终于坐下,莫寒月轻轻吁了口气,不由心中暗暗自责,“莫寒月啊莫寒月,不管你对她含着怎样的情谊,如今,你已经不是原来的莫寒月,难不成,还想与她如何吗?” 更何况…… 想到自己的血海深仇,莫寒月的心,更沉下去几分。 第081章 还是这副德性 如今,罗雨桐已经是侯爷夫人,随着夫君戎边,威震边关,被朝中赞为巾帼红颜。而自己,手中并无一兵一卒,要报这血海深仇,谈何容易?又何必拉她下水? 她有意回避罗雨桐的目光,身边的卫盈莲一双眸子却尽落在前边那三个人的身上,想着那天在彩棚也算有一面之缘,满心想上前见礼,可是终究没见过这等场面,几次想要出去,却怎样也提不起胆子。 她的一举一动,满满落在不远处易红珠的眼里,不由轻笑一声,不屑的微微撇唇,故意扬声向身后两个庶妹说道,“我去给王妃和二位侯爷夫人见礼,你们不必跟来,免得丢人现眼!”说完,绕过身前众小姐,端出高贵的姿态,向殿前姗姗而去。 这分明是说给她听的! 卫盈莲恨的咬牙,见易家两姐妹果然不敢跟去,又不禁暗暗自警。 幸亏!幸亏刚才没有造次,要不然,怕会出大丑! 这一切落在莫寒月眼里,却不禁微微摇头。 易红珠毕竟年幼,堂堂易家大小姐,偏偏要自低身份,和卫家区区庶女争这闲气。 随着易红珠的身影向前望去,目光不经意的落在殿上那金光闪闪的盘龙宝座上,心头突的一跳,整个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虽然说,早已知道会见到他,可是,此一刻,那种感觉才开始在血液里变的鲜活。 热血,在心头翻滚,大雨中,刑场上那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扑面而来。 莫寒月骤然阖眸,狠狠咬牙,强压下心头激涌而上的悲痛。 正在这时,只听大殿上首,一阵鼓乐声响,就有小太监跑来,说道,“各位夫人、小姐,各位大人到了!” 绛雪轩内,顿时一片寂静,众夫人、小姐自觉退到两侧悬着的珠帘之后,按照各自的品阶,躬身而立。 随着乐声,但见大殿门外,卫东亭为首,满朝文武鱼贯而入,分立大殿两侧。 受到这静穆的气氛震慑,众小姐躬身垂头而立,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一时间,大殿上一片静寂。 就在这一片静穆里,就听殿门外有一个少年清润的声音道,“五皇叔六皇叔七皇叔八皇叔,多日不见,身子可好?小侄多次相邀,各位皇叔都不愿赏光,不知道又迷上了哪个楼里的姑娘?” 声音朗朗,丝毫不受这静穆气氛的影响,带着闲适和慵懒。 这前半段话也就罢了,后半段…… 殿内众臣听着不禁尴尬,众夫人、小姐更是听的面红耳赤,又都不禁悄悄抬头,要看是怎样一个惫懒人物,敢在这最庄严的地方,说出这种话来。 是他? 峻小王爷,宇文峻! 莫寒月却不禁微微挑眉。 这个声音,对她来说,可是相当的熟悉,没想到进了皇宫,他还是这副德性! “你又胡闹!”殿门外,是一个无奈的声音,可也不再多说,说道,“五皇兄先请!” “嗯!”一个沉厚的声音低应,就有四条人影两前两后跨进殿来。 看来,是四位亲王来了! 莫寒月微微抬头,隔着珠帘,果然见四名身穿蟒袍的男子大步向殿前行去,正是洛亲王宇文青桉,承亲王宇文青杨,羽亲王宇文青柏,怡亲王宇文青榉。 四王,这一次,居然到齐了! 莫寒月眉心微动,心底闪这一抹异样,又再垂下头去。 先帝共有十七位皇子,两年前的夺位之争,就只剩下六人。除了宇文峻之父,棣亲王宇文青松回返封地之外,这四位亲王都留在京城。只是因为当初的一场巨变,等闲并不进宫。 殿上众臣见这四人进殿,忙都躬身行礼,说道,“见过四位王爷!” “不必多礼!”为首的洛亲王宇文青桉摆手,上御阶在立在首位。 “唉唉,急什么啊!真是无趣!”殿门外,那个清润的声音懒洋洋的抗议,声音一转,又嚷道,“咦,老王爷!你也来了!小靖安王,少见少见!啊!二位侯爷,失迎失迎!”一句话,一下子招呼一大群人。 “峻小王爷!”一个苍老,却极有精神的声音响起,说道,“小王爷既来了,怎么不进殿去?” “殿里闷的很,不如外头透亮!”峻小王爷懒洋洋的接口。 “呵呵,还是快进殿吧,不要让皇上等你!”随着苍老的话落,四条人影绰绰落落的走进殿来。 白发白眉的靖安王谢风涛在前,小靖安王谢霖在后,身后跟着安定侯轩辕宁、武安侯萧枕江。 一老三少,昂首阔步向殿上而去。珠帘后,瞬间响起一片轻声的赞叹。 不说前边的老王爷身如山岳,他之后的三名青年,都是身姿挺拔,眉目俊挺,却又各有风姿。 一样的官高爵显,一样的品貌非凡,可惜,也一样都是有室有家。众小姐倾慕之余,也只有望而兴叹。 “喂喂!”在四人身后,峻小王爷跳着脚喊,“小靖安王,你陪本王外头歇会儿!” 谢霖微微挑唇,却不理他,随在老靖安王身后,径直向大殿最前方而来,给四位亲王见过礼,这才回身与文武众臣寒喧。 眼看着大人物相继登场,珠帘后的众夫人、小姐都是噤声摒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而不明所以的小姐们却又忍不住对殿外那大呼小叫的人好奇,是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胆量? 众首翘望下,只见峻小王爷身穿云纹紫蟒袍,头戴镶玉紫金冠,晃晃悠悠的进来。一张俊极无双的脸上,含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桃花眼微眯,向大殿两侧张望。 看到珠帘后绰绰的人影,听到隐约的环佩声,峻小王爷大悦,大声笑道,“原来夫人、小姐们都已到了!妙极妙极,可比满殿都是臭男人强多了!” 见他如此放肆,持重些的大臣、夫人都不禁暗暗皱眉,却没有人敢出言斥责。 而帘后的众小姐都隔着帘子向外张望,有人小声问道,“这是谁?” “刚才老王爷唤峻小王爷,想来是他!” “哦,就是棣王府的质子!” “生的一副好模样,可惜……” …… 议论纷纷,说了褒贬处,声音低了下去。 隔着珠帘,莫寒月看到他身子东摇西晃,分明生的极好的相貌,偏偏一副惫懒模样,不禁微微扬眉。 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第082章 这竟然是天意 正在这个时候,殿侧乐声一转,只见殿上屏风后八名宫女鱼贯而出,分立两边。 一个手执拂尘的太监侧身立在阶前,拂尘一甩,尖亮的声音扬声喊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殿上见礼的众臣忙齐齐收声,两侧躬身而立,一瞬间,大殿上一片静寂。 就在这一片静穆中,大梁皇帝宇文青峰一身黑色金龙袍,从九龙屏风后大步走出,踏上金阶,端端正正坐在纯金打造的九龙椅上。 在他身后,一身正红凤袍,头戴垂珠凤冠的女子,在宫女的搀扶下盈盈而立。 “跪——!”太监再次高呼。 “吾皇万岁,娘娘千岁!”大殿上,众人齐呼,纷纷跪倒。 莫寒月悄悄抬头,透过留海的缝隙,远远的向高处端坐的人影望去。 一片金碧辉煌中,宇文青峰的脸带着一层朦胧的光泽,令人觉得遥不可及。 看到那条熟悉的身影,莫寒月的脑袋轰的一响,隐在袖子里的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冲上去,将这个人面兽心的男子撕成碎片。 只是…… 莫寒月暗暗咬牙,目光掠向大殿两侧。虽然瞧不见一个人影,可是,她却知道,在这大殿暗处,一定伏着宇文青峰一手栽培出的暗卫! 此刻,她不再是叱咤沙场的莫寒月,而是卫相府一个最不受宠的庶女。此时的她,无论如何杀不了他! 卫盈莲又哪里知道她心底那滔天的仇恨,见她挺立不跪,忙一拽她衣袖,低声道,“十一,快跪下!” 莫寒月身子一颤,悚然回神,双手握拳,僵立当场,竟然跪不下来。 以前,那个人是她的君王,她的丈夫,她的天,她的一切!而现在,他可是她灭门的仇人啊!她如何甘心给他下跪? 卫盈莲见她呆站着不动,像是又犯了傻病,不由心中大急,咬牙道,“十一,你想死吗?”她死就算了,恐怕会连累她! 死? 莫寒月咬牙。 死有何惧? 只是……那辅天盖地的鲜血和满地的尸体,又一次骤然闯入脑海。莫寒月身子轻轻颤抖,终于低头,慢慢跪倒。 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么会怕死?可是,如今她身负血海深仇,又怎么能轻易送死? 宇文青峰,今日你受我莫寒月跪拜,他日,必然要你挫骨扬灰,永世不得翻身! 高高在上的男子,突然打了个一寒颤,目光掠到殿尾,不禁微微一停。 就在殿尾的角落里,跪着一条小小的身影,分明是低着头,瞧都不敢向他瞧一眼,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竟然感觉到一缕寒意,仿佛…… 微微皱眉,宇文青峰轻轻摇头,挥开心底的那一抹不适,并不愿深想。 如今,他已经君临天下,那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怎么会让他有这种久违的畏惧? 感觉到上方射来逼人的目光,莫寒月微微咬唇,压下心头那狂涌而上的恨意,低俯下头,敛去心头滔天的怒火,静静跪伏不动。 让他心惊的寒意无声无息的消失,宇文青峰冷锐的眸光从殿角移开,扫过下方跪拜的众人,微微点头,说道,“起罢!” “起——!”太监扬声高喝。 “谢皇上!”众人齐呼站起。 宇文青峰等殿上再次归于寂静,才扬声道,“恰逢中秋佳节,朕立新后,今日,朕就与众爱卿君臣同乐!” “谢皇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万岁,娘娘千岁!”众臣齐呼,又再拜倒。 千岁? 莫寒月挑了挑唇角。当年,自己登上后位,也是这样接受众臣的朝贺,而如今,不过短短两年,风水逆转,那里,已经是另一个女子为后。 只是,不管是谁,有谁能够真的千岁?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殿上侧立的女子,在宫女的搀扶下跪倒,向皇帝行九叩之礼。 “皇后免礼!”皇帝抬手命起,又向下道,“都平身罢!” “谢皇上,皇上万岁!”大殿上众人齐应,声音隆隆,颇有声势,更增天家的威严。 皇帝点头,说道,“给皇后赐坐,大家也入宴罢!” “谢皇上!”殿上女子在宫女的搀扶下在皇帝的左侧坐下,面前垂下一道珠帘,隔绝阶下的视线。 上首的四位亲王首先告坐。其次,靖安王谢风涛,峻小王爷宇文峻,小靖安王谢霖等人依爵位高低入座,随后是朝中众臣依品级坐下。珠帘后,众夫人也是一样,纷纷在案后端座。 皇帝见众人坐定,这才望向阶下众臣之首的丞相卫东亭,含笑道,“今日既是中秋佳节,又是朕立后的大日子。皇后是丞相之女,有劳丞相教导!” 卫东亭忙起身行礼,说道,“皇后凤降人间,落身相府,臣荣宠之至,‘教导’二字愧不敢当!” “丞相过谦!”场面话说过,宇文青峰又望向群臣,说道,“自朕登基,江山动荡,到如今才算四海平定,都是众臣之功。今日趁此佳节,朕与众爱卿共贺!” “皇上神威盖世,区区敌叛,有何足惧?” “皇上一代英主,必会令我大梁昌盛!” …… 一时间,殿上一片祷贺之声。 四海平定? 听到这四个字,莫寒月舌底泛上一抹苦涩。 为了他的四海平定,不止是自己和父亲冲锋陷阵,两个弟弟更是战死沙场。到头来,她莫家却落一个把执朝政的罪名,抄!家!灭!族! 高高在上的男子听到下边的歌功颂德,不禁志得意满,轻轻点头,说道,“大梁能有今日,岂是朕一人之力?还赖众位爱卿忠武之功!” 侧头向左边望去,见安定侯轩辕宁坐在峻小王爷身边,微微一笑,说道,“如今四海虽然平定,但边关仍时有战事,三个月前,若疣小国叩关,安定侯辛苦!” 轩辕宁起身,向上行礼,说道,“臣身负守关之责,责无旁贷!” 三个月前…… 莫寒月心头大震,霍然抬头,望向女席最前边的罗雨桐。 四个月前,莫、季两家获罪,自己曾设法给她传讯求救,却直到行刑,也没有她一点消息。一直以为,是她不管不顾。却原来……三个月前,若疣国叩关! 这就是她没有赶回来的原因吗? 心底,牵出一抹抽痛,莫寒月骤然闭上眼睛。 天意!这竟然是天意! 上一世,最后的那三个月,她痛过,怨过,恨过,也……疑过!如果不是借尸重生,她岂会知道还有此事? 第083章 有她的影子 听到轩辕宁的话,宇文青峰大拇指一翘,说道,“安定侯府世代忠良,如今就连安定侯夫人也披甲上阵,听说颇受边关将士敬重,朕当嘉奖!” 这话一出,殿上所有的目光都向左侧珠帘后望去。隔着珠帘,隐约可见人影绰绰,一条曼妙身影慢慢站起身来。 罗雨桐见说到自个儿身上,款款起身,上前两步拜倒,说道,“皇上过奖,臣妇愧不敢当!” 从众臣的角度,自然瞧不见帘后女眷的容颜,可是御阶上的君臣居高临下却将女眷席上的人收入眼底。 众女眷之前,那缓缓跪拜下去的女子,生的国色天香,却在那端庄高雅的举止中,流露出一抹飒爽之姿。 宇文青峰心头微微一动,脑中突然闪现出另一条相似的人影,心底最隐秘的地方,骤然一抽,竟然痛彻心扉。 寒月!莫寒月! 眼前的女子,和她一样,身出将门。眼前的女子,是她唯一的闺中密友!眼前的女子……身上竟然带着她的身影。 这一刻,那条在他心里已经变淡的身影,竟然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闯了出来,那样鲜活,那样……动人! 大殿上皇帝的失神,令阶下的轩辕宁不禁皱眉,大声唤道,“皇上!” “啊?”宇文青峰悚然回神,转头望向轩辕宁,勉强一笑,说道,“朕听说,边关将士送安定侯夫人一个雅号,叫‘巾帼红颜’,当真是帖切!” 轩辕宁剑眉微扬,淡笑道,“将士们抬举罢了!”说完,侧头向珠帘内一望。 想当年,自己的夫人可是盛京城中第一美女,有多少世家旺族登门求娶,难道,这位原来的三皇子,当今的皇帝,竟然也有旁的心思? 看到他的动作,宇文青峰这才惊觉失礼,干咳一声,端正了身子,说道,“既然如此,今日朕就将这四字赐给安定侯夫人罢!” 这是给安定侯夫人赐封号啊! 殿内顿时一片欢腾,小靖安王抢先起身拱手,说道,“恭喜侯爷!恭喜夫人!” “恭喜侯爷!恭喜夫人!” “恭喜侯爷!恭喜夫人!” …… 一瞬间,殿上殿下,一片恭贺之声。 要知道,不管是后宫还是朝中,一样的官阶,一样的爵位,有封号和没有封号,那可是天壤之别。而皇帝御口亲封,更是字字千金,一个字和两个字又差之千里。如今安定侯夫人一得就是四个字,开朝数百年来,还是从没有过的事。 罗雨桐却神色淡然,俯首行礼,说道,“臣妇谢皇上!” 这就完了? 皇帝凝目向她一望,不由微微摇头。 就连这脾气也和她有几分相似,不管心里如何,可从不肯口出阿谀之词。想当初,他身为皇子也倒罢了,只要她能为他争夺江山,倒也并无不可。可是,到他身登帝位,成为九五之尊,她竟然还是这个样子!要不然…… 心底泛上一丝怒意,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单手轻抬,说道,“夫人免礼!” “谢皇上!”罗雨桐又施一礼起身,转身仍回自己席上坐下,从头到尾,并不抬头向上多看一眼。 瞧着她淡然的身影,宇文青峰又微微摇头。 不一样!毕竟不一样! 纵然是倨傲如她,对自己从不曲意逢迎,可是,那双清透似水的眸子,却从来不会离他左右。而眼前的女子……心里眼里,又哪里有他宇文青峰的影子?即使他贵为皇帝! 峻小王爷瞧着轩辕宁也谢恩回座,伸手肘撞他一下,挤眉弄眼的笑道,“安定侯,夫人得了封号,府上宴客庆祝,可别忘了小王!” “这个自然!”安定侯轩辕宁淡笑,说道,“只是三日之后,本侯就要奉旨回返边关,要庆祝,也得是到边关之后,恐怕峻小王爷不能离京罢?” “三日后就走?”峻小王爷瞪眼,大声道,“不过是扰你一顿酒吃,也值得躲到边关去?” 轩辕宁微微一笑,说道,“听说峻小王爷是千杯不醉的海量,我安定侯府穷的很,能省,还是省着点儿好!” 峻小王爷撇嘴,说道,“堂堂安定侯,竟然如此小气!难不成夫人受封,就不庆祝?” 轩辕宁笑道,“庆祝自然要庆祝,选日不如撞日,今日本侯就陪小王爷一醉如何?” 峻小王爷眼珠一转,笑道,“侯爷既如此说,瞧在这御酒的份上,小王今日就不醉不归!” 宇文青峰向下一指,说道,“听听!听听!一个王爷,一个侯爷,算计朕的酒钱!” 众臣一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轩辕宁笑道,“倒不是算计这点酒钱,是皇宫里的御酒,臣纵有银子,也没处买去!” 宇文青峰摆手,笑道,“你们两个的嘴巴里,都有十几条舌头,朕说不过你们,不如开宴用酒堵住你们的嘴巴爽快!” 峻小王爷大喜,忙道,“皇叔,今日小侄要放怀痛饮,若是喝醉失礼,还请皇上开恩,不要见怪!” 宇文青峰向他斜去一眼,说道,“你纵不喝醉,也不见如何守礼!”点头道,“那就开宴罢!” 旨意一下,丝竹声顿时响起,两队舞娘分从左右侧门翩跹而入,彩袖飞卷,铃佩叮当,顿时将整个大殿卷入一片欢声之中。 卫东亭当先起身,举杯向皇帝、皇后祝祷,跟着群臣纷起,敬过皇帝,又再互敬,殿上顿时一片欢笑之声。 从宇文青峰进殿,到御口亲封罗雨桐,殿尾的众小姐都是摒息默坐,没人敢出一声。一直到现在,才慢慢缓过一口气来。 隔着珠帘,遥遥见殿前众臣流水阶一般,敬过帝后,纷纷向卫东亭面前敬去,竟然连四位亲王也略过,都不禁轻吸一口凉气。 一朝之相,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任他如何,又怎么能压得过诸王?而群臣这种情形,分明是说,在他们眼里,这位位及人臣的丞相,远远重过诸王! 这其中…… 所有的目光,不由自主都落在珠帘后,凤位端坐的女子身上。 第084章 哪有那么容易 帝立新后!新皇后可是卫东亭的女儿!更何况,这位卫皇后并不是当初的卫妃,而是新近进宫的卫二小姐。新人进宫,自然不是旧人可比。 如果,她能得宠,那卫相府,岂不是鸡犬升天? 也就是说…… 有些脑子动的快的小姐,已经不觉回头,向殿尾庶女的席上望来,寻找卫相府几位千金的踪影。 鸡犬都能升天,更何况是皇后的妹妹? 始终倍受冷落的众庶女,突然见刚才还鼻孔朝天的嫡女们向这里望来,顿时手足无措,可是很快的,发现众小姐的目光,都齐齐聚在其中一张桌子上。 那张放在角落的桌子,共坐着九位小姐,从年约十五、六岁,到年约七、八岁,大小不一。 这是…… 隔席一位心思敏捷的小姐侧身,悄悄伸手,在离自己最近的小姐衣袖上一拉,低声问道,“敢问姐姐,可是卫相府的小姐?” 本来,按照卫东亭的官职,卫相府的众小姐虽然是庶女,席次也绝不可能在最末,只是卫东亭盼望今日无人留意傻子卫十一,特意嘱咐。加上众庶女没有品阶,这末座自然没有人来抢。 被问到的,正是卫相府的四小姐卫盈仪。她见许多目光向这里望来,一时不明所以,见有人问到,微微一愣,忙点头应道,“是啊!恕卫四眼拙,不知妹妹是哪个府上的小姐!”心里暗暗欢喜。这可是除了自家姐妹之外,第一个和她攀谈的小姐。 那位小姐一听,忙道,“原来是卫四姐姐,妹妹董彤儿,家父官拜吏部侍郎!”众目睽睽之下,生怕动作太大被人注意,只是屁股稍稍离开椅子,福身一礼。 “原来是董家妹妹!”卫盈仪也忙还一礼,亲亲热热的牵着董彤儿的手坐下。 董彤儿向前边众嫡女的席上一扫,目光里闪过一丝嘲讽,轻声问道,“姐姐可知道,前边那些嫡小姐们为何那副神色?” 此时的嫡小姐们,目光里早已经没有了原来的轻蔑,有的却是跃跃欲试和自持身份的迟疑。 卫盈仪微一犹豫,向嫡小姐们的席上一望,轻轻摇头,说道,“想来我们获恩旨进宫,她们心中不忿!” “不忿?”董彤儿撇唇,说道,“旨意颁下多日,她们早就不忿,又何必等到此时?” 卫盈仪一愣,说道,“那依妹妹所见……” 董彤儿低声一笑,说道,“姐姐,你就没有瞧见,满朝的大人,敬过皇上、皇后,第一个就去给丞相敬酒?” 卫盈仪抬头向上望去,果然见有不少大臣挤在卫东亭身边,微微点头,问道,“那又如何?” “姐姐啊!”董彤儿在她手臂轻轻一推,嗔道,“姐姐想想,皇上之下,丞相之上,还有那许多的王爷,若论官职,自然是丞相最大,但论爵位,该先敬四位亲王,怎么就先敬了丞相?” “为什么?”卫盈仪仍然不解。 董彤儿轻叹一声,说道,“傻姐姐,这自然是因为新皇后是你们丞相府的小姐!” “哦——”卫盈仪恍然,抬头又望一眼,人头攒动中,并瞧不见卫东亭的身影,更看不清坐在凤座上的女子。可是,扫过众嫡女望来的目光,一瞬间,就觉得自己身份高贵了许多,轻声道,“妹妹懂的真多,姐姐就不曾想到!” 董彤儿低声一笑,说道,“妹妹虽然也是庶女,却因家中没有嫡姐、嫡妹,爹爹颇为宠爱,自幼当嫡女教养!” “哦!”这一下,轮到卫盈仪羡慕她了! 虽然说,卫相府没有像有些世家,把庶女当奴仆,但是有两个嫡姐压着,凡事总低着一头。 董彤儿隔过她,向她席上一望,低声问道,“姐姐同席的几位小姐,有几位是府上的?” 卫盈仪顺着她的目光一瞧,微微抿唇,说道,“她们八人,都是卫四的姐妹!”也并不替她引见,生怕这个新交的朋友,撇下自己和旁的姐妹交好。 有董彤儿带头,近处几位庶小姐也凑了过来。 莫寒月见到这等情形,不由眉心一跳,唇角不觉露出一抹笑意,又低头掩了过去。 卫东亭生怕这个呆傻的女儿出丑,想尽法子隐藏,可是,有一个高居凤位、受众臣瞩目的女儿,又哪有那么容易? 果然,眼看着前边的君臣都开始放怀畅饮,言笑不禁,珠帘后的夫人、小姐们也开始互相走动,有交好的凑到一起说笑。 众庶女接旨之后,不过有几日的功夫学习宫中的规矩,进宫之后,都是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处处留心嫡小姐们的一举一动,有样学样,依葫芦画瓢。 此时见嫡小姐纷纷离席走动,说说笑笑,也都按捺不住,开始向这边凑来,各自报名见礼。 卫相府的众位小姐此次进宫,本来也是有心结识一些别的府的小姐,见有这许多人过来见礼,都是大喜过望,也都纷纷起身见礼。加上相府的小姐人多,一时间,竟然十分热闹。 莫寒月被众姐妹挤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虽有几位年纪相仿的小姐想要前来攀谈,却都被卫盈莲、卫盈宜不着痕迹的截开。 莫寒月垂眸,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加以时日,再多加引导,这两位小姐,怕不是寻常人物。 那一边的嫡小姐们本来就在留心卫府小姐的动静,此时见众庶女的席上竟然比自己这里还热闹,便有些不大舒服。 杨露笛微微皱眉,轻声道,“终究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庶女,这大殿上也如此放肆!” 易红珠轻嗤一声,说道,“她们好不容易出府,还不是可着劲的撒欢儿?”目光掠过自己的两个庶妹,见她们仍然坐在自己席上,与身畔的两名小姐低语,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说,如今趁着新皇后的势,卫相府的小姐水涨船高,可是就因为上次的事儿,自己和卫七小姐已经结下梁子,若是那两个死丫头敢和卫相府的小姐结交,回府一定好好收拾! 众庶女人多,殿尾这一热闹,就引起殿上的注意。 宇文青峰微微扬眉,循声向那边望去,不知为何,在一片喧闹中,一眼就看到那个孤零零坐着的瘦小人影,心底不禁泛起一丝异样。 第085章 也算皇恩浩荡 殿上众臣虽然在相互敬酒,可是所有的目光,仍然在留意殿上皇帝的一举一动,看到他留神瞩目,众人的目光也就向殿尾这里望来。 卫东亭一眼看到最热闹的竟然是自己女儿的席上,不禁心里咯登一声。心中焦急,想要出声呵斥,只是隔着一个大殿,别说他不敢大声喝骂,就算是敢,又哪里听得到他? 心中正在转念,就听峻小王爷“啊”的一声,一拍额头,笑道,“顾着喝酒,怎么忘了!”慢慢站起身,向上随意行了一礼,说道,“皇叔!皇叔立后,今儿特意恩准各府小姐、公子助兴,嫡小姐们也倒罢了,各府庶出的小姐,可都是不曾见过的,想来她们也极欲一见天颜!” “嗯!”宇文青峰点头,这才恍然想起那天金殿上的事,含笑道,“朕倒忘了,这还是你的主意!”目光不觉又向那小小的身影一扫。依她坐的位置,应该是哪个府上的庶女了! 宇文峻连连点头,一双带笑的桃花眼就向卫丞相扫去,说道,“皇叔,众位小姐们出府不易,更不用说进宫,今日皇叔大喜,不如唤上殿来,让她们也沾沾喜气,也算皇恩浩荡!” 什么叫“也算”? 宇文青峰微微皱眉。虽然说,让庶小姐参拜皇帝是从没有过的规矩,但是来既然来了,宇文峻这话说的也没有错。 宇文青峰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就唤上来见见罢!” 身边立着的太监总管袁宏圣一听,忙大声道,“皇上口谕,召各府小姐上殿见驾——!”见庶小姐,总不能把嫡小姐落下,袁公公体会圣意,将这个庶字略去。 尖亮的公鸭嗓子,顿时将满殿的喧嚣压了下去,殿上顿时一寂,庶小姐们还茫然不解,嫡小姐们已有人低声欢呼出声。虽然说,不是第一次入宫伴驾,可是上殿面君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这一会儿,殿侧侍立的小太监们已奔下来引领,按父辈的官阶大小,以一府为一组,先引嫡小姐们上殿,随后才是各府庶出的小姐。 卫府众小姐一听竟然能上殿面君,都是大为兴奋,个个伸长脖子张望嫡小姐们的举止应答,只是离的实在太远,只能隐约看到些人影,又哪里听得到什么。 七小姐卫盈莲原想着借着莫寒月或者可以上殿见驾,此时见所有的小姐都能前去,心底不禁暗恼。早知如此,又何必答应盯着这个傻子,平白失去好多与旁的小姐结交的机会。 可是眼看着歌舞停下,大殿上又再变的肃穆安静,不由又心里打鼓。心中暗想,这样也好,若一会儿有行差踏错,总不会是她一人,实在不行,大可以推到傻子卫十一身上。 转眼轮到庶小姐,王府、侯门千金上去之后,就是卫相府的小姐。 卫盈秀带头起身,谨记着嬷嬷们的教导,微微低头,莲步款款,向大殿上走去。在她身后,另八人两人一排,亦步亦趋紧随。 走到离御阶三尺,旁边引领的小太监大声道,“停!跪——!” 卫盈秀忙跪倒磕下头去,说道,“臣女卫盈秀参见皇上!”紧张之下,声音微微颤抖,一双手不知放在何处。 在她身后,八位小姐也跟着跪倒,同声报名。 前边见驾的几府,最多不过三、四位小姐,宇文青峰见这呼啦啦一群,不禁扬眉,向卫东亭一望,笑道,“这些,都是丞相的千金?”目光扫过倒数第二排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心中暗道,“原来,她是卫东亭的女儿!” 卫东亭见莫寒月跟着卫盈莲夹在众姐妹之间,规规矩矩的跪拜,心就放下一半。听皇帝发问,忙出列躬身回道,“是,皇上!” 宇文青峰摇头笑道,“加上皇后和贵妃,你竟然有十一个女儿!”语气中,含上一丝戏谑。 卫东亭一张老脸泛上些潮红,讷讷道,“回……回皇上,臣共有十二个女儿,只是十二女年仅五岁,还不懂事,怕冲撞天颜,不敢让她进宫!” “十二个?”宇文青峰惊讶,哈哈笑道,“想不到,卫相不仅是治国之才,这房里的事也能干的紧!” 一句话,众臣都不禁笑了出来,帘后的众夫人、小姐却难免尴尬。 宇文青峰回头向峻小王爷一瞧,问道,“峻儿,那天你说的是哪一位小姐?”别的不说,单单能入了罗雨桐的眼,就得见见! 宇文峻俯身,探头向阶下一望,笑道,“只听说是十一小姐,究竟是哪位,我也不曾见过!”话虽如此,目光却落在那瘦瘦小小的身影上。见她被众姐妹夹在中间,不由桃花眼微眯,露出一抹兴味。 这丫头装傻的功夫炉火纯青,今天当着圣驾,看她还装不装? 宇文青峰点头,问道,“哪位是十一小姐?”想着宫里两位为长,十二小姐又年幼,依照长幼次序,十一小姐必是跪在最末右端那个,就凝目向那里望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卫东亭暗急,却只能唤道,“十一,还不给皇上见礼!” 卫盈莲见自己仍然有出头的机会,不禁心中暗喜,一扯莫寒月衣袖,说道,“回皇上,她就是十一妹!”说着话,就要带她出去。 这还有人引领? 宇文峻微微挑眉,俊脸一沉,冷声喝道,“皇上问十一小姐,谁要你多嘴!”有人带着,那丫头就更会装傻! 虽然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可是皇室贵胄天生的威严,仍然令卫盈莲吓的一噤,忙扑地跪倒,结结巴巴道,“臣……臣女……臣女是怕……怕……怕……” “怕就在那里趴着!”峻小王爷淡淡打断,剑眉微挑,桃花眼微眯,瞧着莫寒月道,“你是卫府的十一小姐?怎么倒跪在两个姐姐的前头?” 是啊,虽然不是什么大错,却乱了长幼之序。 卫东亭大急,忙上前一步跪倒,磕头道,“皇上,臣的这个女儿年幼,臣怕她进宫失了规矩,才命七女儿引领,望皇上恕罪!”回头低声唤道,“十一,快出来给皇上磕头!” 第086章 海扁他一顿 “哦!”宇文青峰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峻小王爷也跟着点头,说道,“嗯嗯!丞相想的倒也周全!”袖子里取出折扇,哗的一声打开,在眼前扇了两下,说道,“那就请十一小姐出来,给大伙儿瞧瞧罢!” 真是阴魂不散! 莫寒月眉梢微动,垂着头,却并不向上看一眼,慢慢起身,出列跪在卫东亭身后,说道,“臣女见过皇上!” 咦?不装傻了? 峻小王爷扬眉,不等皇帝说话,就含笑道,“抬起头,给皇上瞧瞧!” 这位峻小王爷怎么就盯上了卫家的十一小姐? 朝中众臣闻言,都不禁皱眉。 听说峻小王爷游戏花都,难道,瞧上了这位卫小姐?想到这里,就有不少目光向那条小小的身影望去。 原来,卫十一小姐是她! 看着阶下小小的身影,宇文青峰微微扬眉,对这个女娃倒也添了些兴致,点头道,“抬起头来!” 莫寒月微微抿唇,身子虽然没有一丝微动,一颗心,却几乎跳出嗓子眼来。 虽然说,她借尸还魂,变成另外一个人,可是……要面对此人,却说不出的心惊。 只是峻小王爷的话,大可当做没有听到,可是皇帝的话,那可是金口御言! 卫东亭见她跪伏不动,心中大急,忙磕头道,“皇上,微臣这个女儿没见过世面,请皇上莫怪!”回过头,低声道,“十一,还不抬头?” “是啊,十一小姐,抬起头来!”峻小王爷轻轻摇着扇子,笑着补了一句。 虽然有两面之缘,可是竟然都没有看清楚,这个一时呆傻,一时聪慧的女娃究竟生的什么样子。 莫寒月咬唇,深吸一口气,慢慢抬起头来,虽然正面向着皇帝,可是藏在留海下的双眸却向侧席少年狠狠瞪去一眼。 峻小王爷斜靠在椅子里,手摇折扇,桃花眼微眯,俊极无双的脸上,带着一副庸懒的笑容,向阶下的女娃注视。 好想海扁他一顿! 莫寒月咬牙。 长长厚厚的留海,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挺翘的鼻头和一个尖尖的小下巴。 这个丫头,有这样好的机会,居然还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要知道,身为庶女,有机会进宫,这是一生难得的机会。殿上旁的小姐无不是精心打扮,急欲引起旁人注意,以改变身为庶女的命运。 而这一个…… 感觉到那两道眸光的瞪视,峻小王爷微微挑眉,唇角淡出一抹笑意。 宇文青峰却略觉失望,说道,“你就是十一小姐?听说得了许多夫人的青睐!” 莫寒月眸光向他一扫,迅速垂下头去,说道,“是,臣女卫十一!” 宇文青峰点头,又不禁好笑。如果不是刚才殿角那边传来的杀气,他断断不会留意上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女娃。 想来,刚才是错觉吧! 皇帝不语,峻小王爷却道,“卫十一?我怎么记得,卫府的小姐,闺名中间都有一个‘盈’字?”身子侧了侧,望向上首珠帘后的女子,说道,“是不是啊,皇婶儿?” 女儿家的闺名,岂是男子随意问的? 可是,大殿上众小姐跪拜,都要给皇帝通名,而峻小王爷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又口称“皇婶”,似乎可以算是皇帝的家事,又没有什么不妥。 今日封后大典,卫盈毓四更就起,折腾到现在没有休息不说,连水米也没进几颗。 现在,头上足足有十斤的凤冠顶了一日,早将她压的头晕脑涨。但想着自己初登后位,断不敢行差踏错,失了规矩,一直勉强支撑。 此刻虽然坐在殿上,眼着双眼,看着殿上的一切,却并没有将众人的话收到耳朵里。突然见宇文峻向自己这里望来,这才恍然惊觉,他口中的‘皇婶’是自己,都来不及去想他刚才说的是什么,顺口应道,“是啊!” 皇后亲口承认,自然是真的!就算不是真的,这话一出口,它也必须得是真的! 峻小王爷“哦”的一声,桃花眼微眯,扇两下扇子,慢悠悠问道,“那十一小姐,不知是哪个字?” 这位峻小王爷,今儿还当真盯着卫家的十一小姐不放! 众臣暗暗纳闷,所有的目光,又都向莫寒月望去。 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娃,瞧那身形,瘦瘦小小的,怕没有二两肉,更辩不出美丑。 这峻小王爷的口胃……当真奇异的很! 这个家伙想做什么? 莫寒月心中暗恼,眸光微转,看到跪在身前的卫东亭,灵机一动,说道,“爹爹没取!”一句话,将这难题丢给卫东亭。 卫东亭一听,倒略略松了口气。 说没取,总比说不知道强吧! 俯身磕头,说道,“回皇上,臣这个女儿一向不在身边儿,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取学名儿!” 世家官室的小姐,五岁之后开始识字,学习女红,也就会有一个排行之外的名字,又称学名儿。 那天卫十一小姐行认亲之礼,恰逢卫府设宴,卫东亭这个女儿,是外室所养,朝中倒有一半大臣知道,倒并不奇异。就是不知内情之人,听到这里,自然也都明白。 外室所养的女儿,并没有取府里小姐一样的名字,这并不稀奇,想来这个排行,也是回府之后才排的! 众臣都是暗暗点头。 凤座上的卫盈毓却心里奇异。这个傻子,明明从小就在相府,怎么这会儿成了外室所养? 只是这话是卫东亭所说,她虽然心里奇异,生怕说错了话,也并不开口。 皇帝点头,笑道,“想不到爱卿倒是个风流丞相!”自然指他家里妻妾成群,外头还养着外室。 卫东亭苦笑,伏身道,“臣汗颜!” 皇帝向莫寒月一望,只见她垂首而跪,姿势虽然和她旁的姐妹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那瘦瘦小小的身子,却让他感觉到一丝奇异的熟悉。 微微一默,说道,“如今十一小姐既然回府,该有个名字才行!今日上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竟然想给予这个女娃一些什么。 这是要赐名啊! 殿上殿下,顿时一寂,众小姐的目光,又都落在莫寒月身上,说不出是嫉妒还是羡慕。 第087章 真的是傻子 一个区区庶女,能得皇帝赐名,等于一步登天啊,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殊荣! 哪知道皇帝的声音只是一顿,就听下跪女娃清灵灵的声音说道,“皇上,臣女觉得,十一这个名儿就好!”虽然不得已认贼作父,可是,她不愿意要一个卫家的名字! “好?”宇文青峰一怔,问道,“怎么个好法儿?”多少人要求他赐一个字而不得,眼前这个丫头居然不要? 卫东亭却不禁大急,低声道,“十一,你胡说什么?”虽然是个傻子,但是,相府的女儿得皇帝赐名儿,那是怎样的殊荣? 峻小王爷也不禁微微挑眉。 得了皇帝赐字,她就再也不同于旁的庶女,可她居然不要!这丫头,难道真的是傻子?往前倾了倾身子,跟着皇帝问道,“是啊,怎么个好法?” “好记!”下跪女娃连头都不抬,两个字说的干脆利落。 “好……好记?”宇文青峰瞠目,隔了一瞬,突然大笑出声,点头道,“不错!不错!果然比你姐姐们的名字好记的多!”想了一下,说道,“十一只是排行,如今,朕就将这二字赐你,名字就唤十一罢!” 卫东亭本来以为到手的荣耀就这么飞了,哪知道皇帝一句话,竟然将“十一”二字当成赐名,一个字变两个字,不由大喜过望,忙伏身拜倒,说道,“臣谢皇上恩典!” 谁稀罕? 莫寒月心底冷笑,微微俯身,淡淡道,“谢皇上!” 小小年纪,竟然不以这天大的恩典动以颜色,满朝文武都不禁暗暗诧异。宇文青峰微觉失望,抬手道,“都起罢!” “谢皇上!”卫家众人齐应,呼啦啦的站起身来。 峻小王爷慢慢靠回椅子里,手里的折扇轻摇,淡淡笑道,“恭喜丞相,恭喜十一小姐!” 嘴里说恭喜,却并不起身,更不向卫东亭多瞧一眼,一双桃花眼只是盯着阶下的女娃,薄唇挑出一抹兴味的笑意。 仲秋天气摇扇子,你可以再骚包一点! 莫寒月悄悄翻个白眼。 “恭喜丞相,恭喜十一小姐!” “恭喜丞相,恭喜十一小姐!” …… 一时间,殿上殿下,又是一片恭贺之声。 卫东亭听到众臣恭贺,转身做个罗圈揖,心里暗暗庆幸这个傻子没有丢脸,又谦让几句,暗示卫盈秀带头辞下殿去。 莫寒月这一得封,身份顿时不同,有几府的嫡小姐也忍不住频频向这里张望,寻思如何结交。 卫相府的几位小姐却嫉妒者有之,愤恨者有之,心思各异。卫盈莲想着刚才峻小王爷的呵斥,心中暗恼。 都是因为这个傻子,让她这样丢脸,她自个儿却得了皇帝的封!有心想要发泄心头怒气,但大殿上又不敢造次,只是冷着一张脸,坐在莫寒月身侧。 眼看着各府的小姐们都一一拜见完毕,宇文峻已喝的醉眼惺松,身子前倾,向皇帝道,“皇叔,这殿里气闷的紧,湖上景色正好,何不出去游船,也好散散酒?” “你就知道玩乐!”宇文青峰一脸无奈。 峻小王爷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却偏偏闷在这大殿里,有什么趣?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才不枉少年,不是吗?”说到最后一句,醉眼叱斜,睨着身边的安定侯轩辕宁。 轩辕宁虽然陪他饮了许多酒,这一会儿却仍然身形挺直,面不改色。听他问话,慢慢将手中的杯子倾尽,才淡淡点头,说道,“峻小王爷言之有理!” “我就说嘛!”宇文峻大笑,伸手在他肩头一拍,摇摇晃晃起身,歪着身子向皇帝行礼,说道,“皇叔,你若不去,我……我可去了!”腰弯的太深,差点一头杵在阶上,踉跄两步才又站稳。 轩辕宁手里的杯子一顿,淡淡道,“峻小王爷当心!” 宇文峻回头,向他斜去一眼,露出一抹邪魅笑意,摇头道,“你只是说说,也不来扶扶本王!”语气温软,带着抹女子一样的娇嗔,听着极为怪异。 轩辕宁眉目稍抬,在他身上一扫,微微一笑,举杯将酒饮尽。 二人这短短两句,殿上殿下众人全部瞧在眼里,心里无端的有些发毛。 宇文青峰皱眉,说道,“你一个人去有什么趣?”想了想,点头道,“也罢,趁着今日高兴,移宴湖上,一同赏月罢!” 旨意一下,朝中众臣也倒罢了,众公子、小姐一片欢呼声,见太监前来引领,纷纷起身,跟着出殿。 此时夜幕已降,太液池上,燃倍看点星火,御花园中,琼花玉树,照的恍如白昼。 莫寒月随着人流出殿,慢慢沿湖而行,向码头去。 眼前的景色,对众位庶小姐来说,自然是既新奇,又赞叹,而于她……却是锥心刺目的熟悉。 莫寒月狠狠咬牙,压下心头泛涌而上的仇恨,侧头僻开前边欢笑的人群。 蓦然,看到离湖不远一座亭子边儿上,立着一条纤细的身影。莫寒月心头怦的一跳,险些喊出声来。 微微咬唇,压下心头的激奋,眼角的余光看到卫府众姐妹兴奋的东张西望,并没有人留意到她,脚步刻意放慢,渐渐落在众小姐身后。 龙舟吃水太深,不能靠岸,就停在太液池正中,码头和大船之间,用小船相连,两侧宫灯高悬,亮如白昼。 莫寒月眼瞧着众小姐说说笑笑随着引路太监踏上码头,微微咬唇,身子一闪,钻入路旁的树影中。 在大树后默立片刻,见并没有人寻来,就悄悄从花树丛中钻过去,向刚才看到人影的方向摸去。 这一刻,莫寒月终于发现身材矮小的好处,上一世看似繁密的花树此刻处处看到空隙,只要微一躬身就钻过去。 可是,尽管她尽量快速的赶去,等赶到亭畔,原来立在那里的人影已经消失。 莫寒月微微咬唇,目光掠过湖上的大船,略略一想,转身向御花园深处走去。 刚才,虽然是在暗影下,可是,那条身影显然是面朝着太液池眺望。 而太液池上,今夜除了龙舟上游湖赏月的君臣,再没有旁的东西。 而别的地方…… 莫寒月的目光离开湖面,向暗夜下,灯光点点的御花园扫望。 第088章 一丝不甘的冤魂 此刻,御花园中除了各府的夫人、小姐之外,还有大臣、公子。御花园深入后宫,处在整个后宫的正中,此时通往后宫的东西琼宛门必定有重兵把守,以防有人闯入后宫,惊扰了各宫的娘娘。 那刚才的人影……一定还在这御花园中! 想通这一节,莫寒月略一沉吟,就穿花绕树,轻易的避过值守侍卫的巡防,向太液池另一边的揽月亭而去。 揽月亭与堆秀山上的御景亭遥相呼应,是皇宫中仅次于御景亭的高点!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重要的是……大梁朝前一任皇后莫寒月,就死在那里! 奔到揽月亭下,莫寒月脚步放轻,踏着宽大的木梯,一级一级向亭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倾听亭上的动静。 果然,在接近亭顶的时候,亭上传来隐隐约约压抑的低泣,一个微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轻声念道,“皇后,你睁开眼看看!你拼尽一切,为皇上争夺江山,如今,你的后位,你的江山,都在旁人手里,他早就将你忘了!你告诉奴婢,这值得吗?值得吗?” “雅诗!”这一番话,瞬间将她心头强压下恨意勾起,莫寒月骤然阖眸,张了张嘴,无声低唤。 亭上的女子,正是她的心腹宫女雅诗。只是,短短四个月,这皇宫中,早已物是人非。她从不去奢望,这宫里还会有谁想着她,有谁念着她,更不去想,会有人在这样的时候,胆敢在此祭她。 轻轻抬步,慢慢踏上最后几级木阶,只见亭中女子蹲在亭心,怔怔的盯着眼前已经焚化的纸钱,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而那瘦削的身形,比四个月前,更单薄了许多,身上那袭衣衫的样式…… 莫寒月心底一阵抽痛,微微咬唇,低声说,“你去了浣衣房?” 雅诗不防突然有人说话,大吃一惊,霍然起身回头,见鬼一样盯着她,失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莫寒月慢慢向她靠近,目光在地上焚化的纸钱一扫,问道,“你在祭奠……莫寒月?” 她是以废后之名被处死,想来,别说这宫里不会设下灵堂,恐怕连尸体,也不知道抛到了何处。 “皇后的名字,岂是你说的!”雅诗脸一沉,冷声厉喝,同时目光向她身后扫去,见再没有旁人,神色明显一松,目光闪烁,又向亭畔的栏杆一望。 私祭废后,那可是死罪!如果,能将这个女娃丢下亭去,依这揽月亭的高度,一定没有活着的道理,神不知!鬼不觉!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她纵然不死,也早已被废,你不愿我唤她名字,难不成,让我唤她‘废后’?” “闭嘴!”雅诗低喝,咬牙道,“这宫里只有一位皇后,从没有什么废后,再没有旁人!” 莫寒月轻轻摇头,转头望向太液池的方向,淡淡道,“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今日,都有一个封后大典,那个女子,如今就陪在皇上身边!” 远远的,龙舟上人影绰绰,想来君臣正在欢饮,又还有谁,记得四个月前,还有一位叫莫寒月的皇后? “是吗?”雅诗见她背对着自己,低低淡应,一步一步向她靠近,说道,“卫家的贱人,就算登上后位,又能如何?”语气恨恨,却并不急切,一双手已向眼前的女娃伸去。 “雅诗!”就在手掌触上女娃脖颈的一瞬,听她清灵灵的声音淡淡叫出她的名字,问道,“你要杀我吗?将我像莫寒月一样,从这亭子里丢下去?” “你……”雅诗没料到她竟然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大惊之下,一把将她脖子掐住,用力一推,将她推靠上亭侧的栏杆上,咬牙问道,“你是谁?” 莫寒月抬头,脸上神色不动,淡淡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只是有人托我传话给你,要你好好活着!” 今天撞到她私祭的,如果是别人,恐怕,不过一个时辰,她就会被拖入暴室处死。 “什……什么?”雅诗皱眉,冷笑道,“我雅诗自幼进宫,再不认识什么人,你骗不了我!” 莫寒月定定的望着她,透过厚厚的留海,可是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不由轻轻一叹,说道,“有人说,要你好好活着,静静等着,等……伺机替她报仇!” 雅诗身子大震,低声道,“报……报仇?怎么报?” “季家三公子逃脱,莫二小姐也无恙,他们一定会回来!”莫寒月低语,轻声道,“你不想替她报仇吗?” 季子谦、莫寒水逃脱,朝廷虽然侦骑四出,却一无所获,满朝君臣无人不知。可是,这样的消息,未必会传到后宫,更不会传给浣衣房里小小的宫女。 “真的?”雅诗的脸上,掠过一抹惊喜,掐着她脖子的手掌已不觉放松。 眼中珠泪滚滚而下,脸上却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莫二小姐活着?是她要你来找我,是吗?你知道她在哪里,是不是?快带我见她!”说完,扯着莫寒月的手就走。 莫寒月跟出两步,反手将她拉住,轻轻摇头,说道,“如今她虽然逃脱,却只能自保,更何况,这深宫里,你怎么出得去?” 雅诗一愣,瞬间满脸失望,喃喃道,“那怎么办?” 莫寒月上前一步,抬起头向她注视,轻声道,“你留在宫里,不要再做傻事,若有事相求,我自然会设法寻你!” “留在宫里……”雅诗咬唇,垂头向她凝视片刻,突然问道,“你究竟是谁?”这月夜下,皇后逝去的地方,眼前这个女娃出现的如此诡异。 “我是谁?”莫寒月轻飘飘的低语,目光向地上早已没有一丝火星的纸灰一望,淡道,“你就当,我也是这场冤案里的冤魂吧!”说完,再不多说,转头就向亭外走去。 是啊,她不过是一丝不甘的冤魂,知道到有人祭奠她,闻召而至罢了! 雅诗怔怔的望着那条小小的身影慢慢向亭下走去,突然叫道,“喂!”拔步追了下来,说道,“你不是要我做内应,也不会找我,对不对?你只是要我活着!” 只是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竟似看透了女娃的心思。 第089章 轻易被她看透 莫寒月一怔,不由微微苦笑。 她以为,她换了一具身体,雅诗就不再是那个能猜透她心思的人,可是,竟然这样轻易被她看破。 微微抿唇,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远远的一阵锣响,太液池上,灯光摇晃,显然是起了混乱。 雅诗大吃一惊,反手一把将她肩膀抓住,冷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莫寒月却无法答她,只是翘首向太液池上张望,但见龙舟上人头攒动,已有数条火龙分路,向湖岸两侧散开。 那是侍卫点起的火把。 莫寒月微微咬唇,低声道,“像是船上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去瞧瞧!”这里离龙舟隔着整个太液池,如果不是站在揽月亭的高点,压根看不到那边有任何的动静。 雅诗微一犹豫,狐疑的向眼前女娃注视一眼,想了想,点头道,“好!” 此刻,虽然这个女娃的存在对她是一个威协,可是,有刚才的那些话,她也无法下决心将她除去,只能姑且信她。 二人奔下木阶,不走大路,而是穿花绕树,沿小路向太液池边飞奔。 雅诗见她在每一条岔道都毫不迟疑,熟悉的像在自家庭院里行走一样,不禁越来越惊异。 奔到湖边,循着锣声奔去,离的近了,才隐隐听到侍卫、太监的声音纷纷高呼,“刺客——!抓刺客——!” “有刺客啊!快快擒拿刺客——!” “快快,你们向那边,别让刺客逃走!” “刺客向那边逃走了,快追!” …… 呼喊声越来越近,火光映天,有不少人向这边追来。 “刺客?”莫寒月微怔,脚步停住,回头看一眼雅诗,说道,“这里不是你久留的地方,快快离开。” 今日宫中大宴,一个浣衣房的宫女半夜三更还留在御花园里,总会令人起疑。 雅诗一怔,问道,“你呢?”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相信了眼前的女娃。 至少,她不会害她! 至少,她是真的希望她好好活下去! “我自有办法,你快走!快走!”莫寒月低声催促,转头焦灼的望着越来越近的火光。 雅诗微一迟疑,眼看火光越来越近,点头道,“好!”向她深望一眼,转身钻入岔道,片刻间消失在御园深处。 不管她是谁,既然对御花园如此熟悉,就不必担心她不能躲藏。更何况,自己和她在一起,先不说会不会被误当成刺客,就是自己深夜私入御花园,恐怕也会连累她。 目送雅诗离去,火光已经离的更近,莫寒月微微咬唇,转身钻入花丛,找一处隐秘的地方蹲下。 刚刚躲好,一队宫中侍卫已匆匆奔来,在离她不远处停下,一人道,“刚才分明看到这里有人,怎么这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另一人道,“或者是宫里哪位公公?” “不管是谁,总要小心盘查!今夜若拿不到刺客,大伙儿吃不了兜着走。” “这刺客也真是大胆,居然敢潜上船去,行刺皇上!” “幸好小靖安王反应迅速,要不然……” 最后一句话不敢再说,几人低声商议一下,又向前搜去。 只是短短的对话,莫寒月已经听的明白。是有人潜上龙舟行刺宇文青峰,结果被小靖安王挡住。 这皇宫大内,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会是什么人行刺? 莫寒月皱眉思索。 不管是什么人,与宇文青峰为敌,就可以是她莫寒月的朋友! 而这个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潜进皇宫,还能上船接近宇文青峰,说明,这个人对皇宫并不陌生! 难道…… 想到这里,莫寒月悚然一惊,猛的转身,向堆秀山方向飞奔。 堆秀山是整个御花园的最高点,接近东琼宛门,地势却又较为偏僻,易于躲藏。那刺客一击不中,立刻逃走,若是一个对御花园熟悉的人,十有八九,会躲到堆秀山去。 重要的是…… 此刻,除了妹妹寒水,莫寒月想不出还有一个人对御花园极为熟悉,而又深恨宇文青峰。 这一个月来,卫家满城搜索,始终没有寒水的下落。出城追拿的侦骑渐渐回来,也没有人擒到寒水。就连她也想不出,寒水究竟是躲在何处,或逃到了哪里? 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难道,这一个月来,寒水竟然就躲在皇宫里,所以,宫外就是掘地三尺,也不能找到她? 越想越觉得可能,莫寒月一颗心怦怦直跳,拔步飞奔。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呼喊,“寒水!寒水!你不要有事,姐姐来了!姐姐来了!” 而皇帝在湖上遇刺,宫里的侍卫尽出,早已满布整个御花园。莫寒月虽然仗着对地势熟悉,躲过重重搜查,可是赶到堆秀山时,只见山上火光映天,早已有大批侍卫在山上搜查。 莫寒月心里暗惊,咬一咬牙,拣一条小路向山上冲去。 如今,能够支撑她的,除了满腔的仇恨,就只有妹妹寒水,如果,寒水有失,她莫寒月活着何用,报仇何用? 可是,饶是她对这堆秀山了如指掌,这小小的一座小山也已逃不过侍卫的搜查。刚刚爬到山腰,就听有人喝道,“何人?” 莫寒月一怔停步,正犹豫要不要出声,却一眼瞥见不远处的山石后一角袍袖微微一动。心中念头疾闪,一张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声喊道,“公公!公公救我……” 山上侍卫突然听到哭声,都是一怔,有人问道,“什么人在那里?”就有二人慢慢向这里走来。 莫寒月目光微斜,见山石后的袍角又隐了回去,顺势坐倒,抽抽咽咽,向山上下来的人道,“我……我好怕,公公救我……” “闭嘴,你是什么人?”两名侍卫沿山路下来,瞧着坐在石阶上的女娃,不禁皱眉。 莫寒月道,“我……我和姐姐们走散,怎么也找不到,又……又崴了脚,呜呜呜……” 两名侍卫向她打量几眼,一人道,“你是来宫里赴宴的小姐?怎么跑来这里?”眼前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单从身形来看,也绝不可能是刺客。 莫寒月连连点头,说道,“我……我是来赴宴,可是和姐姐们走散了!” 第090章 几句话就说漏嘴 “不是有引路公公吗?”侍卫扬眉,一双眸子向她上下打量。 怎么看,这个女娃也不会是刺客,可是在这里出现,又说不出的诡异。 “我……我裙子脏了……”女娃红着小脸儿扭衣角,低声哼哼,说道,“被那些小姐瞧见,又会取笑,说……说我们……我们庶出的小姐不懂规矩……” “原来是庶出的小姐啊!”侍卫恍然,神色就淡了几份,原来的怀疑倒是退去。 难怪! 这些各府的庶小姐们没见过世面,第一次进宫看什么都新奇。眼前这个女娃又年幼,想来是贪看景色乱跑,却推说和姐姐走散。 “嗯!”莫寒月像是没看出他神色里的变化,连连点头,伸手扯住他的衣摆,问道,“公公,能不能送我回去?姐姐不见我,会打我骂我!” “我不是公公!”侍卫皱眉。这小丫头连太监和侍卫都分不清! “不是公公……”小女娃瘪了小嘴儿,眼睛眨巴眨巴,又要哭出来,小小声说,“公公……公公才能引路,我……我……” 侍卫见她又要哭,忙连连摆手,说道,“我不是公公,也能带你去找姐姐,快不要哭!” “真的?”小女娃破涕为笑,忙用袖子擦泪,说道,“多谢公公!” “说过我不是公公!”侍卫不耐烦的皱眉,说道,“叫侍卫大人!” “哦,侍卫大人!”小女娃倒无可无不可,忙点头答应,说道,“劳侍卫大人带我去找姐姐可好!她们一定急死了!” “好,走吧!”瞧她几眼,虽然是位小姐,可是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倒也不用太过避忌,伸出手臂任她扶着起身。 “等等!”始终没有说话的侍卫突然伸手将他拦住,微俯下身,问道,“这位小姐,你在这里多久了?可曾在山上见到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只是从大殿出来,闻到桂花的香味儿,跟着过来,就迷了路,我在山上绕了好久,也不知道多少时辰!”莫寒月摇头。 这堆秀山上,种着几十株金桂,仲秋时节,正是金桂飘香。 原来是被桂花的香味儿引来,到底只是一个小女娃,几句话就说漏了嘴! 侍卫好笑,向半坡的金桂一望,也并不拆穿,微微点头,又问道,“你在山上可曾瞧见什么人?” “有啊!”莫寒月连忙点头,指着一条岔路,说道,“方才有一位小姐向那里去了!” “小姐?”侍卫一怔,挑眉问道,“是位小姐?你既然寻不到姐姐,为何不唤住她?” 小女娃小嘴儿又一瘪,说道,“若不是追着她,我又怎么会崴脚?” “怎么,她没有理你?”侍卫扬眉。 “嗯!”莫寒月点头,说道,“我越喊,她跑的越快,我急着追她,就崴了脚!” 侍卫霍然起身,向她指的方向望去,说道,“你瞧清楚了,是位小姐?” 被他连问两次,莫寒月心中一紧,暗道,“难道我这话说岔了?寒水是女扮男装?”心中转念,说道,“不是公公的衣裳,也不是大人的衣裳,没有戴冠,自然是位小姐!” 今天进宫的,朝臣、诰命们都有朝服,公子们虽然没有品阶,却都戴有象征贵族身份的顶冠,算起来,还真是只有小姐们没有一定的规制。 除了……刺客! 两名侍卫互视一眼,同时霍然起身,说道,“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开!”拔步向她指的方向追去。 擒下刺客可是大功,哪里还顾得上这小小的女娃? “喂喂!”莫寒月大叫,嚷道,“侍卫大人!你们走了,我怎么办?谁送我回去?你们快回来啊……” 可是不管她怎么喊叫,那两个侍卫并没有停下,头也不回的跑了。 莫寒月咬唇,四周望一圈,再没有别的侍卫的影子,这才一跃而起,径直向那块山石奔去,低声喊道,“寒水!”首先出声,免得被她误杀。 那块山石虽然隐蔽,但是自己与两名侍卫在路上,山石后藏着的人断断无法逃走。 哪知刚刚出声,山石后一手伸出,一把扣住她的咽喉,将她拖入石后,一个清冷的声音低声问道,“你是何人?” “子谦?”莫寒月睁大眼,若不是被他掐着脖子,几乎惊呼出声。 眼前的女娃,虽然换了一副打扮,可是季子谦还是一眼认出来,她就是一个月前,法场行刑,拼命拦住自己的女娃! 而刚才,她分明已经瞧见自己,却故意将侍卫引开。 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屡屡助他? 原来是他! 莫寒月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担心,指了指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示意他松手。 想不到,这个人不是妹妹寒水,而是季三公子,季子谦! 季子谦手指微松,低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莫寒月向他一瞪,咬牙道,“凭你一人之力,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杀得了他?”他好不容易逃脱,竟然跑到宫里来送死! 说话语气,不像一个女娃对着一个抓住他的刺客,更像是一个姐姐呵斥弟弟。 季子谦一怔,眸子里满是诧异,忍不住向她上下打量。 这语气……怎么会如此熟悉? 并不等他回答,莫寒月探头向石头外瞧了一眼,低声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离开这里再说!”说着一扯季子谦衣袖,离开山石,也再不敢走山路,而是沿山坡向山下走去。 季子谦深知此刻深处险地,山上已经无法躲藏,倒也不再追问,跟在她身后慢慢下山。 眼看快要摸到山底,却见远远有火把映天,又有不少侍卫向这里搜来。 后无退路,前有来兵! 季子谦微一咬牙,低声道,“你躲起来!”伸手在怀中一摸,已将一柄匕首握在手里,起身就要冲出去。 莫寒月一惊,忙一把将他抓住,低声道,“别冲动,跟我来!” 她声音虽轻,但自有一种无法抗拒的气势。季子谦一呆,不自觉收起匕首,跟着她绕过一片山石,躬身钻进一处假山的山洞。 莫寒月并不多停,在山洞中两个转折,从另一边出来,隐身在一排密密的树丛后悄悄向另一侧的山脚摸去。 第091章 宁愿一死 在过去的许多年,这堆秀山也曾经是季子谦的旧游之地,算来并不陌生。而此一刻,眼看她东折一下,西绕一下,走的竟然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路,不禁暗暗起疑。 这个女娃,瞧衣裳打扮,绝不是这宫里的人。要说是皇亲国戚,自己纵然不熟识,也断断不会不认识。 更何况…… 第一次看到她,那样子分明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正在季子谦琢磨不透时,前边的女娃已经停住,轻声道,“到了!”矮身蹲在一块山石后,向他招手。 季子谦向四周一望,惊异的发现,只是这短短片刻功夫,已经从堆秀山另一边绕过,靠近东琼宛门。 莫寒月向不远处的一条小路指了指,说道,“你沿着这里过去,再向东转,就是东琼宛门,此刻所有的侍卫正在园子里大搜,想来不难出去。” 季子谦眸光灼灼,向她注视,问道,“你究竟是谁?” 瞧她的打扮,绝不是宫里的人,可是对堆秀山却如此熟悉。更重要的是……刚才,她竟然喊出寒水的名字。 “我……”莫寒月咬唇,默然一瞬,低声道,“你不必追问,日后定会知道!” 季子谦不理,说道,“莫、季两家满门遇难,难得还有小姐如此侠义。只是,刚才你为何唤莫二小姐的名字?” 依她的年纪,如果和莫寒水有交情,该叫一声“姐姐”,如果没有,也该叫一声“莫二小姐”,而她叫的却是“寒水”。 寒水,寒水!听起来,这样亲切熟捻,偏偏,自己竟然不认识她! 莫寒月被他一提,忙道,“季公子,那天莫二小姐脱险,不知去了何处,季公子若能设法寻找,万望照料!” “你是莫家什么人?”季子谦皱眉低问。这话说的,更像是亲人的嘱托。 莫寒月听他只是声声追问自己的身份,着急起来,顿足道,“如今脱险要紧,你还不快走?” 季子谦摇头,说道,“我季子谦恩怨分明,你两次救我性命,我岂能连恩人是谁都不知道?” “你不必念着什么救命之恩!”莫寒月摇头,说道,“我……也是为了自个儿!” 是啊,先不说两家的世交,就是为了报仇,她也不可能独自完成,一定要有人相助才行。 季子谦向她凝视片刻,心里将莫、季两家所有的人,包括旁支都想了一遍,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人,低声道,“你既然不肯说,我也无法强求,只是……这个皇帝,我非杀不可,下次不要再趟这淌浑水!”至少,他不愿意连累她! 话一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喂!”莫寒月忙一把将他拉住,皱眉道,“出宫之后,即刻远走高飞,不要再回来!” “为什么?”季子谦冷哼,咬牙道,“难不成,我莫、季两家的血海深仇,就这么罢了?如果是这样,我季子谦宁愿一死!” “一死?”莫寒月也是怒从心起,霍然站起,说道,“一死容易,你又有何面目去见你含怨而死的爹娘兄弟?” “要不然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要我苟且偷生?”季子谦冷着一张俊脸,缓缓摇头,说道,“我季子谦虽然无能,可是,却不至于如此!” 望着季子谦脸上的绝然,莫寒月默然。 不错!两家世交,自幼相识,她又如何不知道季子谦是什么样一个人?如果他胆小畏死,他就不会千里赶回欲劫法场。如果他苟且偷生,今日他就不会私入皇宫行刺皇帝。 可是,若任他一意孤行,到头来,不过是枉送性命! 莫寒月咬牙,低声道,“莫、季两家蒙冤,除了宇文青峰枉杀功臣之外,还有卫东亭一党的阴谋算计。你以一己之力行刺,就算让你得手,你又杀得了几个?你若一死,岂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 “亲者?”季子谦惨然一笑,说道,“莫、季两家灭门,还哪来的亲者?” “至少我会!还有莫二小姐!”莫寒月定定向他注视。 “你?”季子谦身子一震,垂目与她对视,问道,“可是,你是谁?”若是放在半年前,他断断不会将一个女娃嘴里的一个在意放在心上。而,今时今日,他的生死,竟然还会有人在乎? 莫寒月摇头,不理他的询问,只是说道,“莫二小姐知道你逃脱,必定在找你!” “是吗?”季子谦苦笑,淡淡道,“你反复劝我去寻莫二小姐,只是为了让我照顾她?各自留下莫、季两家的血脉吗?”语气里,带着淡淡的不以为然。 “不!”莫寒月上前一步,低声道,“你满腹才华,一身武功,自当有所作为!” “如何作为?”季子谦茫然低问。两家灭门,他纵然逃脱,也不过亡命天涯,天下之大,还哪里有立足之地? 莫寒月心中念头电闪,沉声道,“我父……莫将军枉死,他麾下将士岂会心服?只要你和莫二小姐联手,借她的身份,联络莫将军旧部,以你之才以做谋划,待时机成熟,再一举为两家报仇平冤,岂不是强过暗杀行刺?” “你……”听到这一番话,饶是季子谦胆大,也是惊的脸上变色,颤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短短数语,盘谋天下,这岂是一个七、八岁女娃能想到的? 莫寒月垂眸,淡道,“举兵之日,你自然会知道!”到那时,只要事成,他未必还会在意自己究竟是谁? “好!”季子谦咬牙,点头道,“以十年为期,必会成事!”举起手掌送到莫寒月面前。 此时,在他眼里,面前已经不再是一个寻常的小小的女娃,而是他共谋大事的同盟。 过去的季子谦回来了! 莫寒月唇角微挑,露出一抹笑意,伸手与他手掌相击,轻声道,“我在盛京,为你内应!” “好!”季子谦点头。 正要转身离去,只听远远的一声高喝,“什么人?”跟着脚步声响,两名侍卫已向这里冲来。 莫寒月来不及回头,念头疾转,低声道,“快,擒我为质!”稚嫩的声音,自带着一丝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第092章 又一个刺客 季子谦毫不迟疑,与她相击的手掌迅速回带,一把将她身子箍入怀中,另一手手腕疾翻,寒芒乍现,匕首的利刃已抵上她的颈项,喝道,“不要过来!” 两名侍卫脚步一停,其中一人向莫寒月一望,冷笑道,“大胆恶贼,居然敢擅闯禁宫,行刺皇上,你以为擒住区区一个庶女就能放你逃脱?” 这句话一出口,莫寒月已经听出,正是刚才自己遇上的两名侍卫,嘴一张,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叫道,“公公救我,侍卫大人救我……” 怎么还公公? 侍卫皱眉,冷哼道,“你怎么跑来这里?” 刚才,两人顺着这个女娃手指的方向追查过去,却没有人影,等到转身回来,女娃已经不见。二人又搜寻好久,才在这里发现行迹可疑之人,哪知道又是这个女娃。 莫寒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是他!是他抓我来的,他是坏人,打他!打他!” 刚才还冷静睿智的女娃,这一会儿就变成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女童,季子谦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是吗?”两名侍卫慢慢的,一步一步的上前。只见擒着她的男子,一身黑色衣袍,显然就是刚才的刺客,岂能因这不知哪个府上的庶女而放弃这立功的机会? 莫寒月眼见二人越来越近,低声道,“一会儿你将我掷给前一人,杀掉第二人,夺路而逃,不必管我!” “你说什么?”季子谦一惊,下意识拒绝,“不行!” “我不会有事!”莫寒月低语。 “不行!”季子谦冷了声音,再次拒绝,语气里已是一片坚决。 他太了解宫里这些侍卫,不要说眼前女娃不过是哪一座府上的区区庶女,就算是皇室宗亲,若她阻挡他们立功的路途,也不会顾惜她的性命! 莫寒月大急,咬牙道,“刚才说的话,你这么快就忘?” 季子谦淡道,“可我不能不顾你的性命!” 莫寒月低叹一声,说道,“我劝你不要枉死,自个儿岂会轻易送命?” 虽然一个庶女的性命在侍卫眼里不值一文,但是,刚刚得到皇帝赐名的呢?更何况,她只要阻挡一下,季子谦就有机会逃脱,不必死死纠缠。 二人说话间,两名侍卫又走的近了一些。 莫寒月低声道,“快!” 季子谦正迟疑,突然听到另一边的小路上有人大呼,“刺客!刺客在那里!”跟着脚步声响,匆匆向这里奔来,听脚步声,竟然是整队的侍卫。 莫寒月大惊,一颗心顿时一片冰凉。 如果,只是眼前两个侍卫,季子谦只要不顾自己,拼力一搏,还有机会逃脱,可是现在…… 两名侍卫也是一怔,脚步刚刚一停,就见一条黑影嗖的从山脚掠过,径直向另一边的楼阁疾掠,瞬间没了人影。 怎么又一个刺客? 两名侍卫互视一眼,不禁回头,向那边望去。 见二人分神,莫寒月当机立断,低声喝道,“快走!”反手一把抓住季子谦手掌,转身向山坡疾冲。 山下的两条路都有侍卫,如今只能再返回山上,避开侍卫再说。 这个女娃竟然相助刺客! 这一下太过意外,两名侍卫还没有反应,就见一队侍卫已扬声大呼,从另一边路上追来。 “追!”二人一见,同时低喝,却是一人拔步向山上追来,另一人转身向黑影逃去的方向追去。 刺客只有一个,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刺客,这一刻,二人做出了不同的判断。 莫寒月回头瞧见,心中暗喜,脚步疾转,带着季子谦穿花绕树,钻入山坡上的桂树林。 只是莫寒月人小腿短,季子谦又不愿抛下她一人,二人刚刚进入林中,侍卫已经追到,喝道,“还不束手就擒!”手中钢刀出手,向季子谦背心劈到。 耳听着背后风声,莫寒月猛然放脱季子谦,斜着扑倒,顺势一个翻滚,躲到一棵树后,同时大声喝道,“背水一战!” 骤然的低喝,自成威势,季子谦来不及多想,应声回头,避过侍卫一刀,手中匕首骤出,一招“背水一战”直刺侍卫心脏。 这一招招式凌利狠辣,侍卫一刀落空,还没等到变招,就觉心口一凉,匕首已透心而入,一双眼睛难以置信的大睁,来不及喊出一声,身子已像一截木桩一样,砰然倒地。 莫寒月一跃而起,低声道,“你换上他的衣裳,即刻混出宫去!” 季子谦一招得手,整个人也顿时呆住,木然回头,怔怔的瞧着眼前的女娃。 季家书香世家,到了他才开始习武,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武功的来历。而刚才,这个女娃不但一口喊出自己武功招式的名字,其中所把握的时机,拿捏的分寸,竟然分毫不差,而且……手段辛辣!一举奏效! 莫寒月见他呆立不动,咬牙道,“愣着做什么?”几步赶过来,开始剥侍卫的衣裳。 “你……到底是谁?”回过神来,季子谦忍不住又问。 莫寒月抬头瞪他一眼,冷笑道,“你不想再来一次,就快点!”还有一个侍卫知道他们的存在,恐怕很快就会有人搜来。心里暗暗皱眉。这个季子谦,真是婆婆妈妈的! 季子谦心里也明白,如果刚才那名侍卫返身追来,自己未必能在一招之内杀了他。若是不能……惊动旁人,众侍卫蜂拥而至,再想逃脱,难如登天! 向莫寒月深深一望,不敢再耽搁,速速除下侍卫的衣衫套在身上。 莫寒月低声道,“尸体交给我,你快走!” “你……”季子谦迟疑。 虽然说,这个女娃身上,有一些难解的气势,可是,她终究只是一个小小女娃,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快走!”莫寒月顿足,咬牙骂道,“季子谦,你堂堂男儿,这样婆婆妈妈,怎么能成大事?” 是啊,莫、季两家,如今只剩下他和莫寒水,难道这报仇重任,要推到一个弱女子身上? 季子谦悚然一惊,向莫寒月深深一望,低声道,“后会有期!”再不多停,将牙一咬,就向东琼宛门奔去。 既然已是同盟,也不再多说一个“谢”字。 第093章 什么叫闺誉 莫寒月轻轻松一口气,伸脚在侍卫尸体上一踢,俯身拽着他的双手向草丛里拖。 只是,任她拼尽全身的气力,那具尸体也是一动不动。 莫寒月苦笑。刚才只顾着让季子谦快走,却高估了自己现在这副身体的气力,居然连一个死人都拖不动。 微微咬唇,直起身游目四顾,见林中已有一些飘零的落叶,忙去收集起来,将尸体草草盖住。 只要将尸体藏过一时半刻,季子谦一逃出皇宫,就不怕被人发现。 收拾妥当,莫寒月退后两步,见暗夜下,那尸体已不很明显,转身出林,向太液池码头方向飞奔。 皇帝遇刺,龙舟上一定有大批侍卫把守,众夫人、小姐也必然不能下船。时隔这么久,恐怕也早已有人发现自己的消失。 如今,只要靠近码头,远离堆秀山,就可以装傻,当这里的事与自己无关。 哪知刚过绛雪轩,就听殿侧一声口哨响,跟着,一条单薄修长的身影从廊后慢慢转了出来,斜倚廊柱而立,桃花眼微眯,向她笑望,问道,“丫头,这匆匆忙忙,是要去哪里?” 莫寒月一惊停步,等瞧清是他,不禁微微扬眉,说道,“原来是峻小王爷!”心里暗暗翻个白眼,并不见礼。 这真是……阴魂不散啊! 宇文峻见她神色坦然,竟然并不惊慌,淡淡道,“船上御宴,独独缺十一小姐一人,偏偏又有人行刺皇上,不知十一小姐做何解释?” 莫寒月眉心一跳,凝目向他注视,一时间,实在拿不准,他是信口吓唬她,还是……瞧见了什么? 心中念头电闪,眸子微眨,露出一脸惊诧,说道,“十一一直和王爷在一起,怎么王爷耍赖?” 不在船上的,除了自己,至少还有这位峻小王爷,只要一口咬定和他在一起,他就是看到什么,恐怕也得为自己遮掩。 更何况,他是棣亲王宇文青松的儿子,比起自己,更会引起皇帝的怀疑。 宇文峻一怔,瞬间哈哈大笑,摇头道,“丫头,你就不知道,我峻小王爷是什么名声?这三更半夜,你一个相府小姐和本王孤男寡女在御花园里,可是会损毁闺誉。” 那又如何? 莫寒月冷笑。难道,还有什么东西重要得过性命? 慢慢向他走去,在他面前两步处停住,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突然问道,“什么叫闺誉?”一瞬间,又是傻相毕露。 宇文峻一怔,不禁再次笑起,眸底却闪过一抹奇异,低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分明聪明绝顶,却为何装傻?就不怕本王将你拆穿?” 重要的是,就连相府的人,都以为她真傻。 莫寒月微微一笑,侧头向他斜睨,淡淡道,“你分明没醉,为什么装醉?我也拆穿你!”刚才在殿上,分明已经醉的站都站不直,这一会儿,又哪里有醉酒的样子? 宇文峻挑眉,摇头笑道,“你就没听到皇上说,我峻小王爷可是千杯不醉,又几时和你说过,我醉了呢?” 这是要耍赖啊! 莫寒月好笑,微微侧头,只见殿侧的小路上映出火光,似乎是一队侍卫向这里走来,突然放声大喊,“唉呀!王爷,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大叫声中,已一把抓住宇文峻衣襟,狠狠向外一拉。 事起突然,宇文峻被她吓了一跳,说道,“你干什么!”在她肩头重重一推,却被她拽住衣襟一拉,两个人脚下同时不稳,踉跄几步,已将她挤靠在栏杆上。 “什么人!”侍卫听到叫嚷,已疾步奔来,火光照映下,只见峻小王爷将一位小姐紧紧压在栏杆上,顿时呆住。 这峻小王爷的口味,果然…… 火光耀目,宇文峻瞬间知道上当,却并不急着起身,顺手将身前纤小的身体一把揽入怀中,在她后腰重重一捏,才好整似瑕的直起身子,一边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衫,一边转头问道,“可曾拿到刺客?” 那语气,那表情,仿佛只是被人撞到他赏月一样。 这脸皮,得有多深的功力? 莫寒月心里翻个白眼,假装害羞,低下头扭衣角。 不管要怎么说,就交给他去应付! 领头侍卫尴尬的干咳一声,侧头不敢再看,说道,“西边园子已经全部搜过,并不曾发现刺客!” 这个峻小王爷,竟然连这么小的女娃都不放过,真是……禽兽! 峻小王爷却不理这许多异样的眼光,揽过莫寒月的身子,说道,“走罢,出来太久,也该回去了!”越过众侍卫,向码头走去。 莫寒月低垂着头,跟在他的身边,眼角余光看到众侍卫怪异的目光,不禁心底暗暗好笑。 众目睽睽之下,看到这样的情形,对方又是臭名昭著的峻小王爷,任是谁,也不会往旁处去想。 而此刻,峻小王爷心里,却是万马奔腾,一片喧嚣。这是玩了一世的鹰,反教雏鹰琢了眼,如果被人知道,他游戏花丛的峻小王爷,今日被一个丫头“强”了,那岂不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码头两侧,早已经戒备森严,侍卫首领见峻小王爷带着一个小女娃过来,不禁微微挑眉,迎上行礼,问道,“王爷,这……” “这什么?”峻小王爷皱眉,仿佛才想起什么,忙将揽在莫寒月腰上的手收回,干咳一声,说道,“皇上可好?”也不等他应,径直踏上码头,向龙舟去。 莫寒月并不抬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跟在他身后。 “还……还好……”侍卫首领结结巴巴的应,眼瞧着二人一前一后上船,这才转身向远远跟着的侍卫招手,问道,“怎么回事?” 为首的侍卫尴尬一笑,凑首到他耳边,低声耳语。 “哦——!哦——!哦——!”侍卫首领的眼睛越睁越大,眼珠子几乎掉出来,连声惊叹,已经发不出别的声音。 瞧着峻小王爷踏上龙舟,守在门口的侍卫躬身行礼,说道,“卑职见过王爷!”向他身后的莫寒月一望,迟疑一下,问道,“王爷,这位小姐是……” 第094章 他也在利用她 “不认识吗?”峻小王爷扬眉,侧头向莫寒月斜睨,笑道,“这位可是卫相府的十一小姐,今儿皇上亲自赐名的十一小姐!” “啊!”侍卫一听,忙躬身道,“小人不知,小姐莫怪!” 莫寒月抬头,向前边的少年一瞪,嘴里结结巴巴的说,“不……不打紧!”显的有些心虚。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不止是她要利用他为她做证,同时,他也在利用她! 那么,这个家伙,刚才做了什么? 如果不是确知季子谦与他并不熟悉,几乎以为,刚才那个黑衣人是他! 踏入龙舟,御座上的宇文青峰一眼看到二人进来,眸中寒光一闪,脸上似笑非笑,说道,“峻小王爷这个时候上岸,难不成是去追拿刺客?” 刚才刺客突然扑出,引起龙舟上的一阵大乱,并没有留意宇文峻几时出去。 莫寒月微微抬头,但见所有的朝臣、夫人们仍然端坐,龙舟正中宽大的甲板上歌舞声声,显然这一场行刺,并没有影响什么,不由心中一声暗叹。 幸好! 幸好季子谦逃脱,如果就这样赔上一条性命,当真是不值! 峻小王爷听到皇帝发问,干咳一声,连连摆手,说道,“皇叔取笑,侄儿哪里擒得住刺客,不过是瞧着船上杂乱,出去散散罢了!” 不等宇文青峰再问,侧坐的小靖安王突然笑出声来,说道,“峻小王爷是嫌船上杂乱,还是……怕再有刺客?”语气里,带着一抹戏谑。 这句话一出,就有不少人笑出声来。 刚才,刺客扑出,直奔皇帝而去,小靖安王跃起,挡下刺客雷霆一击,而这位峻小王爷却吓的放声大叫,躲到安定侯轩辕宁身后。 听小靖安王取笑,峻小王爷丝毫不以为杵,瞪大眼睛叫道,“你还说?救驾就救驾,竟然将刺客的剑向我这里打来,若不是本王身手敏捷,武功高强,岂不是冤死?” 就刚才那狼狈万分的样子,也好意思说自己武功高强? 众人忍不住好笑。 安定侯轩辕宁忍不住笑出声来,点头道,“不错!不错!峻小王爷当真是身手敏捷,躲的甚快!” 一句话,说的众人再也忍不住,轰然大笑。 被这样一搅,宇文青峰虽然心里存疑,也已经无法再问,目光向他身后一扫,问道,“你身后藏着何人?” 从他一上船,就见他身后藏着个人,却瞧不见是谁。 一句话,将所有的目光都引到宇文峻身后,就有坐在船尾的小姐叫了起来,“是十一小姐!” 在盛京城中,排行十一的小姐不在少数,可是此刻,能被唤为十一小姐的,就只有一个。 卫东亭闻言,不禁脸色微变,凝目向宇文峻身后望去,脸色已经有些暗沉。 宇文峻摸了摸后脑,反手将莫寒月拖了出来,说道,“出来罢,别躲了!”瞬间把她推到众人的注视之下。 莫寒月微微咬唇,向皇帝福身一礼,说道,“见……见过皇上!”跟着侧头,向宇文峻一瞪,引来他一声低笑。 “是你?”宇文青峰挑眉。虽然知道,纵然宇文峻名声不好,对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娃也做不出什么,可是二人一举一动间流露出的熟捻,还是让他心里极不舒服。 “是……是我……”莫寒月垂着头低声哼哼。 “大胆!”卫东亭再也忍耐不住,霍然站起,喝道,“圣驾面前,岂容你放肆?” “我……我……”莫寒月抬头,可怜巴巴的瞧着他,轻声道,“我没有放肆!”仿佛压根不知道,“放肆”是什么东西? “噗!”峻小王爷笑出声儿来,侧头瞧着她道,“皇上面前,要自称臣女,什么你啊我的?”说完,丢下她不理,径直上御座左侧,自己的位置坐下。 “哦!”莫寒月低应一声,向宇文青峰规规矩矩重新见礼,说道,“是臣女!” “噗……”这一下,不止是峻小王爷,连小靖安王谢霖、安定侯轩辕宁、武安侯萧枕江等年轻一辈的众臣,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有上了年纪的诸王忍住,却也不禁莞尔。 宇文青峰本来满心不悦,见状也忍不住好笑,侧头向峻小王爷斜睨一眼,问道,“大伙儿都在船上饮宴,你是几时下船,去做什么?” 莫寒月微微咬唇,抬头向峻小王爷一瞧,嗫嚅道,“我……我……” 还我? 众人又忍不住好笑。 在旁人眼里,她这副样子,自然是向峻小王爷救助。可是只有宇文峻知道,她这个样子,不过是做戏罢了! 身子向后一靠,峻小王爷手里的扇子又哗的一下打开,饶有兴味的看着莫寒月,点头道,“是啊,你几时下船,去做什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这个家伙这是要落井下石啊! 莫寒月微微咬唇,抬头向皇帝速速扫去一眼,又忙垂下头去,说道,“我……我……臣女本来是要上船,可是……可是不知为何没上……” 虽然说,上船时旁人未必会留心她有没有上船,可是总比被旁人拆穿,再强辩的好。 “没上?”宇文青峰挑眉,说道,“你是说,刚才你压根儿没有上船?” “是……”莫寒月点头,微微侧头,又向峻小王爷瞄去一眼,那个样子,说不出的心虚。 虽然看不到女娃两只被留海遮挡住的眼睛,可是,她那侧头的动作,众人都知道是在瞧峻小王爷。于是,所有的目光,都向峻小王爷扫去。 难道,十一小姐没有上船,是因峻小王爷而起? 宇文峻一愣,跟着笑开,手摇着扇子,笑眯眯的瞧着莫寒月,却不说话。 宇文青峰皱眉,说道,“你自个儿没有上船,竟不知道为何没上吗?” 莫寒月咬唇,说道,“我……臣女……臣女……”嗫嗫嚅嚅,话说半句,向峻小王爷一瞧,说道“峻小王爷出殿时,和臣女说,殿后有好玩的物件儿……” “什么?”宇文青峰一愣,转头向峻小王爷望去。 这话一出,龙舟上也顿时一片纷议。原来这十一小姐没有上船,竟然是被峻小王爷骗了去的! 第095章 刺客还有同党 宇文峻也不禁愣住。虽然说,知道眼前这个丫头断断不是个傻子,却也没料到,她信口攀污,竟然能做到声色不动! 卫相爷卫东亭脑中却轰的一声,心里暗暗叫苦,偏偏不知道如何阻止。 这句话,好说不好听。一个不好,毁了这个傻子的名节事小,丢的可是相府的人啊!不止是她的姐妹,就连相府的声誉,恐怕也会受她连累! 宇文青峰愣了一瞬,不知为何,心底窜上一抹怒意,目光瞬间变的凌厉,冷声问道,“后来呢?” 下边立着的女娃小嘴儿一瘪,说道,“峻小王爷骗人,殿后黑咕隆咚什么都没有,他……他欺负我,和姐姐们一样欺负我……”说着说着,抽抽答答的哭了起来。 这一句话,不仅指向峻小王爷,连卫相府的众小姐也都说了进去。 卫东亭脸色阴沉,卫相府的众小姐却不禁微微变色,咬牙瞧着立在那里女娃,却又无法可施。 只是,堂堂峻小王爷戏弄一个小丫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相府里姐姐欺负妹妹,也与旁人无干。 众臣只是向卫东亭一望,心中暗想。这十一小姐是外室所养,刚刚回府,自然受旁的姐妹排挤,也并不稀奇。如此看来,这位十一小姐,也并不得父亲的宠爱。 而只有坐在女宾席的安定侯夫人罗雨桐,不禁眉目轻动,向那女娃深深望去一眼。 姐姐欺负吗? 那天在卫相府认亲时,可没有听说过。看来,自己对她的看重,在卫相府众小姐中,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这欺负的不止是一个庶妹,无视的,还有她罗雨桐罢! 安定侯夫人心底冷笑,唇角骤然凝出一抹冷意。 宇文青峰倒没料到一句话会将这女娃问哭,微一错愕,转头向卫东亭望去。 卫东亭被他眸光一扫,忙起身喝道,“哭什么?圣上面前,不得放肆!” 被他一喝,女娃吓了一跳,顿时收声,瘪了瘪嘴,轻声道,“哭也算放肆?” “噗……”这一下,不止是堂上几位王侯,连帘子后的夫人、小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早说卫家这十一小姐是个傻子,此时才看出来! 卫东亭气的咬牙,却说不出话来。 宇文青峰反而一笑,说道,“原来是十一小姐不懂,那就不知者不怪罢!” 他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 莫寒月微微扬眉,忍不住抬头向御座上的皇帝一扫。 宇文青峰感觉到她诧异的目光,微微一笑,问道,“后来呢?你看那殿后什么都没有,怎么还不上船?” 莫寒月低头,说道,“等臣女从殿后出来,已经不见了引路的公公和姐姐们,不认识路途,又不敢乱走,只有在殿前等着,就等到了峻小王爷!” 原来,峻小王爷下船,竟然是直接回去找十一小姐? 所有的的目光,都开始变的怪异。 “果然如此?”宇文青峰的目光,扫向侧坐的峻小王爷。 这个丫头,真的是不知道什么叫闺誉? 峻小王爷有点笑不出了,见皇帝望来,只得干咳一声,说道,“本来只是逗十一小姐玩玩,哪知道上船有一会儿不见她,船上又进来刺客,臣担心刺客逃去时被她撞到,才出去寻找!” 这些话,倒说得过去。 峻小王爷恶作剧,捉弄十一小姐,后来因为进了刺客,又怕惹出大事,就出去寻找。 倒像是他峻小王爷会做的事! 只是,从刺客逃走,到二人上船,却隔了好长的时间。这其间,二人都在一起,还是还有旁的事情? 满朝文武,各府内眷,大多是从各种争斗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皇帝想得到的,旁人自然也想得到,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在两人身上睃巡,各自猜测。 宇文青峰淡淡挑眉,要想细问,当着这满朝文臣,各府内眷,又问不出来,只得道,“不过是少年人胡闹,回去坐罢!” “是,皇上!”这一回,女娃答的倒快,浅施一礼,就向船尾空着的座位走去。 哪知还没有坐下,就听码头上一阵骚乱,有太监回道,“皇上,侍卫郑七求见!” “哦?”宇文青峰扬眉,冷哼道,“有什么事,回他的上司,都来见朕,成何体统?” 太监忙道,“郑七说,有刺客的消息!” 刺客的消息? 众人一听,船上顿时一片纷议。 有刺客的消息,不去追拿刺客,却跑来回禀皇帝,难道,刺客竟然就在众人之中? 想到此节,已有不少人露出惊慌,向自己身边儿的人打量。 宇文青峰也是眉心一跳,说道,“传他进来!” “传——!”身边的小太监扬声喝令。 “是!”随着一声应命,侍卫郑七快步进殿,走过半个船身停下,跪倒见礼。 宇文青峰问道,“你既然有刺客的消息,为何不去追拿刺客,却来见朕?” 莫寒月一见此人,却不禁微微扬眉。这个郑七,正是刚才遇到的两个侍卫之一! 郑七磕一个头抬起身来,说道,“皇上,小人和陈大奉命搜索堆秀山西侧,本已发现刺客踪迹,只是被刺客同党用计将小人引开,却将陈大杀死!” 刺客还有同党? 这句话一出,船上顿时轰的一声,群相纷议。丞相卫东亭巴不得有旁的事引开旁人注意,忙问道,“刺客长什么模样,他的同党又是什么人?” 那边小靖安王却道,“你既然被人设计引开,又怎么知道陈大被杀?” 侍卫先向小靖安王回道,“回王爷,小人寻到了陈大的尸体!”又向卫东亭道,“回相爷,那人身材修长,瞧模样,倒像是季家的三公子季子谦!而另一个人……”回头向船尾众小庶的席上望去,突然伸手一指,叫道,“是她!就是她!” 季子谦? 宇文青峰瞳孔一缩,周身顿时现出一股杀气。 这个漏网之鱼,他不找他,他倒自己送上门来! 众人一听,齐声大哗,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但见正正指着一个女娃,正是刚刚回船的卫相府十一小姐! 卫东亭大吃一惊,颤声道,“怎么,怎么可能?” 第096章 哪个府上的小姐 宇文青峰也是一怔,说道,“你可瞧清楚些,当真是她?” 郑七大声道,“小人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当真是她!” 宇文青峰将脸一沉,凌利双眸直直向莫寒月望去,唤道,“十一小姐,可有此事?” 莫寒月刚刚坐下,被郑七一指,又忙站起,结结巴巴的道,“什……什么?” 宇文青峰冷冷道,“郑七说你是刺客同党!”郑七不指旁人,偏偏指她,而她,又偏偏不在船上! 莫寒月呆了呆,问道,“刺客……是哪个府上的小姐?” “噗……”侧座的峻小王爷忍不住笑出声来,手中折扇轻摇,说道,“十一小姐,皇上说的是季子谦!” “季……”女娃脸上一片茫然,目光在小姐丛中寻找,似乎在极力回思,这位姓季的小姐是谁? 卫东亭心中又气又急,连连顿足,指着她喝道,“方才你在园子里,可曾遇到什么人?”莫、季两家灭门,莫寒水是一个弱女子,倒也罢了,这个季子谦可是心腹大患! “遇到人?”女娃精神一振,忙点头道,“有!有啊!” “什么人?他做了什么?”卫东亭紧追一步,狠狠瞪着莫寒月,咬牙道,“此刻他在哪里?”这个傻子年幼,只要从她的嘴里问出季子谦的下落,将人擒获,大可以推个一干二净。 女娃呆了一下,才道,“遇到……遇到峻小王爷,他……他……”一双小手扭着衣角,垂下头扭捏半天,才低声道,“可不就坐在那里么?” 是……峻小王爷! 所有的目光,又都向峻小王爷望去。卫家的十一小姐是被峻小王爷捉弄,又是峻小王爷寻回,大伙儿刚才就知道。可是,这会儿这十一小姐答话,却为什么支支吾吾的? 峻小王爷本来懒懒得靠在椅子里,见到女娃这副样子,不禁微微挑眉。 这位十一小姐想做什么?难道她不知道,这样会引起旁人误会,对她的名节不利? 郑七闻言,脸上变色,大声道,“不!皇上,小人瞧的清清楚楚,就是她!他们杀了陈大,还剥了陈大的衣衫,恐怕刺客现在还混在宫里!” “轰——” 整条船上,又是一团纷乱。 如果,刺客还藏在皇宫,所有的人都会有危险!一时间,一些胆儿小的夫人、小姐都一脸惊恐,向四处张望。 就在众人的纷议中,只听小靖安王谢霖清朗的声音缓缓笑起,问道,“郑七,你知道这位小姐是谁吗?” 郑七一愣,转向说话的人,说道,“回小靖安王,方才,小人闻皇上唤她十一小姐,想来是……”话说半句,双眸骤然睁大,失声道,“十一小姐?”转头向卫东亭望去。 在今日之前,“十一”这两个字,只代表一个排行,而现在,却是一个名字! 御赐的名字! 小靖安王谢霖淡淡一笑,说道,“那么,你知道她是哪个府上的小姐?” “知……知道……”郑七结结巴巴道,“是……是相府……” “嗯!”小靖安王点头,笑道,“这相府的小姐,怎么会相助季家的公子,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满盛京城的人谁不知道,莫、季两家获罪,都是卫东亭之功,说卫东亭的女儿会相助季家的公子,可当真没有人会相信。 唯有卫东亭心里暗暗打鼓。那个傻子,又怎么会知道莫、季两家和相府的恩怨,当真做出蠢事来也说不定。 可是这话,他又怎么敢当众说出来? 被小靖安王提醒,宇文青峰也暗暗点头。 先不说相府的小姐不会相助季子谦,就是她有心相助,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娃,又能做出什么事来? 只是单凭小靖安王一句话,并不足以说明什么,问道,“你说,你确知是十一小姐相助季子谦?那将事情前后说来听听!” 本来郑七确信自己看到的女娃就是这位十一小姐,可是被小靖安王一问,心里又觉得没底。 要知道,此次进宫的庶女有百余名,七、八岁的女娃也不在少数,加上她们是第一次进宫,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暗夜中,辩认不清,也在所难免。 只是事情到了这步,又不能临时退缩,只得将堆秀山上的事情述说一回。说道,“小人去追那条黑影,哪知绕过几座亭台,突然消失了踪影,小人只得转身回来,却在桂树林中找到了陈大的尸体。” 卫东亭一听,悄悄松了口气,说道,“如你所说,是刺客擒住一位小姐,怎么说是同党?” 郑七一怔,说道,“那……那位小姐和刺客一同逃走,自然是同党!” 这话一说,船上众人都不禁暗暗摇头。 一个七、八岁的女娃,被刺客擒住,刺客要带着她逃走,她又岂能抗拒?怎么就能说成是同党? 郑七大急,说道,“陈大在桂林中被杀,衣衫剥去,却用树叶掩盖,若不是要隐藏什么踪迹,又为何要将尸身掩盖?” 小靖安王未语,安定侯轩辕宁却道,“要掩藏踪迹,大可将他拖到山石之后,岂能任你如此轻易找到?” 郑七忙道,“回侯爷,正因如此,小人才大胆推测,那位小姐是刺客的同党!” 皇帝微微挑眉,问道,“怎么讲?” 郑七道,“小人推测,是刺客杀死陈大,剥下陈大的衣衫逃走,而这位小姐为了不让人知道刺客乔装,想要掩藏尸体,却因人小力小,无力拖动尸体,才会用树叶掩盖,以图遮掩过去。” 竟然句句被他说中! 莫寒月垂头,唇角挑出一抹笑意。 宇文青峰轻轻点头,目光不觉向莫寒月扫去,只见她浅黄色的裙摆上,沾着不少的灰土,心中不禁起疑,问道,“十一小姐,在峻小王爷寻到你之前,你到过何处?见过什么人?” 莫寒月摇头,说道,“峻小王爷来之前,有许多人在园子里乱跑,我……我想唤人带我上船,哪知道任我怎么叫喊,也没有人理我!”说着,小嘴儿一瘪,又是满脸的委屈。 也就是说,没见过旁人? 皇帝冷哼一声,说道,“那你裙裾上的灰土,又是哪里来的?” 第097章 他不信她不在意 莫寒月低头,果然见自己裙摆上带着许多灰土,微微咬唇,嗫嚅道,“这……这……”这自然是在山上奔跑,和收集树叶时沾上的。 卫东亭见她说不出话来,不禁连连顿足,喝道,“这什么,还不快回话?” 莫寒月抬头,目光向峻小王爷一扫,又垂下头去,双手扭着衣角,低声道,“是……是……” 这个样子,令众人不禁起疑,都转头向峻小王爷望去。 宇文峻微微扬眉,折扇轻摇,含笑问道,“是什么啊?”语气中,满含戏谑。 是又要推到他的身上吗?虽然眼前丫头的行为异于常人,可是女儿家的闺誉,他就不信她当真会不在意。 莫寒月在他的注视下又垂下头,继续绞扭衣角,低声道,“峻……峻小王爷……知……知道……” 这是什么话? 所有的目光,又都向峻小王爷望去。 宇文峻扬眉,一双桃花眼定定向她注视,低笑一声,问道,“本王知道什么呀?”这话里,就有了些调笑的味道。 旁人倒也罢了,帘子后的众夫人不禁微微皱眉。瞧卫相府这位十一小姐,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难道竟然和峻小王爷做出什么事来? 而小姐们当中,年长的一些情窦已开,听的不禁大为尴尬。 正这个时候,只见大内总管袁宏圣绕过众人,在皇帝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宇文青峰脸色顿时一沉,抬头向船尾望去一眼,点头道,“知道了!”摆手命他退下。 船上众人见到皇帝的神色,也都不禁向船尾望去,但见船尾那里,侍卫首领正与另一名侍卫低语,而那频频望向十一小姐的目光,又说不出的暧昧。 峻小王爷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折扇轻摇,浅笑道,“皇叔,不知出了何事?”微眯的桃花眼,倒是一片坦然,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想不到啊,刚才在绛雪轩那一番做作,竟然是这个丫头故意的!她如此自污,毁了名节,不知道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真不知道,这个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 好在,她只是卫东亭的女儿,既然非要如此,他宇文峻倒也并不在意。 皇帝暗暗咬牙,冷哼一声,说道,“是你要来这湖上赏月,朕将大伙儿都唤来,你却又跑回绛雪轩,如今还问朕出了何事?”一句话,将事情轻轻掀过。 居然为这个丫头遮掩! 峻小王爷微微扬眉,目光向他身边端坐的女子一扫,倒也不再追问,淡淡一笑,说道,“不过是因为闹刺客才上岸罢了!” 想想也是,今日皇帝刚刚立卫家的女儿为后,又岂能让卫家蒙羞? 宇文青峰目光在莫寒月身上一转,垂目望向郑七,说道,“方才已经证实,十一小姐并没有去过堆秀山,想来是你认错了人!既然知道季子谦乔装侍卫,还不去查?”语气中,带着不容质辩的威严。 “是,皇上!”郑七不敢再辩,只得磕头退了出去。 莫寒月眉端微挑,唇角勾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刚才大内总管来禀报的,自然是侍卫在绛雪轩所见的情形,她莫寒月和一个声名狼藉的峻小王爷鬼混,裙裾上沾上泥土,就有了解释。 虽然多了一个小小的插曲,好在有惊无险,还意外的得到了皇帝的赐名。 卫东亭率着妻女一回相府,就将家人尽数召来,严禁泄露卫十一的真正身世,只当成果然是外室所养的女儿,四个月前刚刚回府。 要知此时,这个傻子已经不是寻常的庶女,可是得到皇帝赐名的!如果,她真正的身世被人知晓,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好在整座卫相府中,上至夫人、姨娘,下至马夫、丫鬟,都算见过些世面,不用说,对这一点都心知肚明,事关自己生死,忙齐声应命。 等下人们陆续退去,卫东亭才转向七姨娘,说道,“本相知道,你只这一个女儿,如今又不能算在你的名下,委屈了你!” 七姨娘忙道,“相爷说哪里话,这是十一小姐的福份,婢妾岂敢委屈?”向莫寒月望去一眼,眸光里有些欢喜有些担忧。 卫东亭见她倒也明白事理,微微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转向侯氏道,“如今既然十一报了生母病亡,总要有一个母亲,就养在夫人名下罢!” 这一来,就是嫡庶女! 众姐妹一听,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傻子卫十一身上,一双双嫉妒的眼锋,直要将她剥皮拆骨。 侯氏一时转不过弯儿来,问道,“为何养在我的名下?”她没有生出儿子,将大公子卫敬言养在名下是不得己的事。可是她亲生的两个女儿在宫里为妃为后,何等的荣耀,又何必再多养一个? 卫东亭见她蠢笨,微微皱眉,说道,“十一得了皇恩,难道养在姨娘的名下?这被御史台知道,参一个蔑视君王,你担当得起吗?” “啊!”侯氏这才反应过来,忙点头道,“听相爷的就是!”回头看一看坐在门边儿的莫寒月,又不禁觉得厌恶,皱眉道,“养我名下倒也罢了,可不能住到我院子里来,平日也不用来请安!” “自然!”卫东亭点头。 侯氏住的正屋,经常有旁的夫人、小姐来往,放一个傻子在这里,也怕被人笑话。 微一沉吟,转向莫寒月道,“十一,府里除去你宫里两个姐姐的院子之外,还空着两处院子,改日你去瞧瞧,挑一处来住!” 刚刚成了嫡庶女,就又换院子! 众姐妹都是暗暗咬牙,心中恨恨。 七小姐卫盈莲突然一笑,说道,“要我说,园子东边的翠玉轩最好,十一妹妹不如选在那里?” 旁的姐妹都是一怔,九小姐卫盈宜反应过来,点头道,“是啊,那里离我和七姐姐都近,也好照顾!” 不管她们愿不愿意,傻子卫十一都已受了皇恩,如今这府里余下的小姐,反而是她的身份最高,将她握在手里,或者就能拿捏旁的姐妹。 卫盈莲见妹妹领会意思,不由回头,与她互视一笑。 真是打的好算盘! 莫寒月将二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由心底暗笑,却缓缓摇头,说道,“我……我不换院子!” 第098章 这倒是个法子 “不换院子?”卫东亭扬眉,问道,“为什么?”按规制,现在她所住的院子,是守后院下人的住处,以前怕她被别人瞧见丢人,才将她安置在那里,如今又怎么能还住那里? 众姐妹一听,也觉得意外,卫盈莲忙道,“十一,你别傻,翠玉轩可比你那院子大十几倍!” 卫盈宜也道,“是啊,十一,要不然,你明儿去瞧瞧再说!” 莫寒月却不为所动,摇头道,“换院子,我……我害怕!”说完,还缩了缩身子。 住到别的院子,近处总会有几个姐妹,她可不愿意她们常来常往! 她一说害怕,卫东亭倒是再不说话,深思片刻,点头道,“也罢!那就由着你罢!只是你屋子里只有一个丫鬟一个小厮,却少了些,回头再添上几个!”这几天瞧她的样子,似乎好了一些,若强行让她换院子,再发病反而不好。 这一样,怕难拒绝。 莫寒月微微抿唇,低头不语。 十小姐卫盈璧见这个傻子进一回宫,竟然风光起来,心里早已不忿,这时轻笑一声,说道,“她那院子就那三间屋子,不换院子,就是屋子里添了人,又如何安置?” 卫东亭一听,也有些犯难。要说换院子,怕这傻子发病,要说不换,又无法添人。可是,如今她是经皇帝赐名的正经小姐,屋子里没人,又说不过去。 三小姐卫盈秀微微一笑,说道,“父亲,十一妹妹那院子虽然偏僻一些,但偏僻自有偏僻的好处,胜在地方够大,十一妹妹既然不肯换院子,我们在她院子边加盖一处主院一处偏院,和现在的院子打通,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倒是个法子! 卫东亭点头,笑道,“还是三丫头想的周全!”当即拍板,说道,“那就这样吧,回头本相命管家安置!” 七姨娘迟疑道,“十一小姐在那里住着,旁边起院子,这匠人进出……” “噗!”八姨娘忍不住笑出声儿来,推她道,“七姐姐,十一才多大?你倒担心这个!” 倒是卫东亭想到今天宫里那一幕,皱眉道,“七姨娘也说的是,终究是女儿家!”向莫寒月一望,说道,“容本相再想想!” 从皇宫回府,本来就已经三更,说这许多话,时候已经不早,叹了一声,说道,“这些事横竖不急,再说罢!”命众人散去歇息,自己稍做休息,重新整了朝服,出府上朝。 一回到自己所住的小院儿,夏儿就大叫一声,将莫寒月一把抱住,高兴的又叫又跳,说道,“小姐,太好了!太好了!看日后谁还敢欺负我们!” 莫寒月微笑,问道,“很好吗?” “是啊是啊!”夏儿连连点头,说道,“小姐成了嫡小姐,旁人再也不敢欺负我们,不好吗?” “是吧?”莫寒月轻飘飘的笑,心里暗暗一叹。 夏儿又哪里知道,受不受人欺负,并不在于一个身份,而在于自身的强弱。如果她当真是个傻子,别说一个嫡庶女,就是正经的嫡女,也一样被人欺上身来。 只是这些话,她懂!夏儿只是一个八岁的小丫鬟,又怎么会懂? 也不再和她多说,说道,“闹这一夜,也乏了,去睡罢!” 从二人回来,小康就眼巴巴的在一旁瞧着,见她要走,忙上前一步,问道,“小姐,当真成了嫡小姐?” 夏儿忙点头,说道,“自然,难不成还有假?” 小康顿时大为兴奋,搓着手问,“那日后小姐的日子是不是要好过些,我们这里的吃穿用度,会不会好一些?” 夏儿笑起来,点头道,“自然!今儿相爷就说,要给小姐换院子添人呢,只是小姐自个儿不要!” 小康一怔,不解问道,“为……为什么?” 莫寒月微微抿唇,说道,“屋子太大,空落落的让人害怕!”说完,转身往屋子里去。 小康眸子里闪过一抹失望,低声道,“东西守不住倒也罢了,如今是相爷做主,怎么也不要!”叹了口气,转身到下房取水。 夏儿心里也存着些疑惑,跟着莫寒月进屋,一边替她卸首饰,一边问道,“小姐,老爷说换了大院子,就给我们屋子里添人,那样就不会空落落的,小姐为何不要?” 莫寒月微笑,低头想了一瞬,才低叹一声,说道,“府里添人,会添些什么人?虽然你是一向跟着我的,可是终究年纪小,到时,怕也没有将你放在眼里。如今这院子里只有我们三个,凡事都由着我们自个儿做主,岂不是好?” 夏儿倒没有想到这点,愣了片刻,说道,“夏儿又不和人争什么,只要服侍好小姐!” 莫寒月苦笑摇头,说道,“你不争,难保旁人不争,到时你管是不管?可若旁人不听你的,又该如何?”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夏儿只是一个八岁的小丫鬟,又拿什么服众? 只是这个道理,料想夏儿想不通透,也就不再多说,说道,“我还是喜欢清静些,也舍不得这院子,日后再说罢!” 见小康送了水进来,进房间沐浴。 夏儿见她主意拿定,虽然想着自个儿小姐吃亏,倒也不强劝,一边服侍她更衣,一边道,“小姐不肯也倒罢了,自有夏儿服侍小姐!” “嗯!”莫寒月点头,仰靠进浴桶,任由热水舒缓全身的疲惫,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夏儿见她闭上眼,怕搅了她,也就不再说话。 而莫寒月看似平静,心底却思潮汹涌。 在今日之前,她虽然决意报仇,却并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而此刻,却让她心里越来越清晰的看到脚下的路。 本来,和季子谦说的那番话,只是为了激他远走高飞而已,可是现在,细细想过,倒成了可行之计。 只是…… 虽然季子谦是可用之才,可他能不能成事,还要看他的机遇,并不能将赌注全部押在他的身上。 还有…… 寒水在哪? 这一个月来,官府四城搜索,侦骑四出,找不到的不止是季子谦,还有寒水! 如今知道,季子谦是潜入皇宫,那么,寒水呢? 第099章 学会端些架子 莫寒月微微皱眉,心里不禁暗忧。 莫寒水虽然自幼学过些功夫,可是毕竟年幼,如今家没了,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会遇到什么? “小姐,水凉了!”夏儿的一句提醒,让莫寒月恍然回神,果然觉得桶里的水温已经很低。 轻叹一声起身,任由夏儿服侍更衣,轻声道,“虽然修院子的事暂时搁下,可是日后也不知道怎么样?今日母亲说过,不用我去请安,我们倒由着性子再自在几天,今日乏了,明儿不用早起!” “噗!”夏儿一听,笑出声来,点头道,“夏儿知道,会和小康说,不要来吵嚷小姐!”以前自家小姐不爱起床,只会躺在床上混赖,没想到今天能想出这许多的说道来,看来,自家小姐是真的好了! 安置她睡下,自去找小康说话。 躺在床上的莫寒月却没有一丝睡意,睁眼瞧着黑暗中的帐顶,手指不自觉的抚过自己的身体。 瘦小的手臂,细细的双腿,柔软的纤腰…… 这一些,在寻常的小姐身上,无非是觉得瘦了一些,可也显的娇弱,而对她来说,只代表……无力! 如果是前世的她,今天在皇宫,又岂会让郑七逃脱,任他指认自己?杀一个陈大,又岂会借季子谦之手?而如今,别说杀人,就是搬一具尸体都做不到! 她清楚的知道,她再也不是以前纵横沙场的莫寒月了,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娃。 只是…… 明眸微眯,带着一抹不可动摇的决然。 上一世,她从四岁开始,跟着父亲习武,十余载之后,就可以纵横沙场,所向无敌。 那么,这一世……又有何不可? 卫相府受皇恩赐名的十一小姐养在夫人侯氏的名下,成为嫡庶女,名字报入户部入册。而在卫相府后院的莫寒月,却每天天没亮就悄悄起身,避开夏儿、小康二人,到府里僻静处的一片林子里,按照前世的记忆,磨炼自己的身体。 她知道,一副好的身手,不止是报仇必要的条件,更是自保必要的条件! 不知不觉,匆匆已经两个月,十月天气,盛京城里已经秋风大起,落叶飘飘。 莫寒月留意府里传出的各种消息,得知季子谦和莫寒水仍然没有下落。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莫寒月放心之余,也就不再去管旁的事,安心习武。 那一天,莫寒月刚刚用过早膳,就听院门那里小康和人说话,夏儿出去一问,回来道,“小姐,是正房的明月姐姐!” “哦!”莫寒月点头,说道,“唤她进来吧!” 夏儿抿唇浅笑,点头应命,出去唤人。 自从小姐成了嫡庶女,这院子里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七小姐、九小姐等人也倒罢了,连各处院子的丫鬟也渐渐巴了上来,自家小姐倒学会端些架子。 隔了一会儿,见一个十六、七岁,模样儿齐整的丫鬟跟着夏儿进来,向莫寒月行礼,说道,“明月见过十一小姐!” “嗯!”莫寒月点头,摆手命她免礼,笑了笑道,“明月姐姐今日怎么有空?” 明月是正房里的大丫鬟,身份不比旁人,今天来,绝不会是像别人一样来献殷勤的! 明月含笑道,“奴婢奉夫人之命,请十一小姐前边去说话儿!” 侯氏? 莫寒月微微挑眉,问道,“有没有说什么事?” “小姐去了就知道了!”明月含笑回答。 “哦!”莫寒月点头,说道,“请姐姐稍等,容我换身儿衣裳!”唤小康奉茶,带着夏儿向里屋来。 夏儿将门关上,一边服侍她更衣,一边底声道,“小姐,瞧明月姐姐那样子,古怪的很,会不会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去瞧瞧就知道了!”莫寒月淡笑,换下家常的衣裳,也不戴首饰,出门随着明月向前边去。 夏儿没有听出来,可是她却没有忽略明月说的那个“请”字。 既然是请,就不会是什么坏事! 进了侯氏的正屋,见几个丫鬟都在花厅门口伺侯,显然是厅里有外客,莫寒月不禁微微扬眉,在廊下站住。明月在门外回道,“夫人,十一小姐来了!” “进来罢!”屋里,侯氏的声音传了出来,里头的小丫鬟打起帘子。 莫寒月慢慢跨进门去,也不看两边的人,只是向侯氏行下礼去,说道,“见过母亲!” 侯氏见她动作虽然不是很流畅,倒是没差礼,先放下心来,说道,“起来吧,是靖国公府上的笑儿姑娘要见你!” 靖国公府? 莫寒月心头大震,脸上却不动声色,抬头向上一看,见侯氏的下首客位坐着一个衣衫亮丽,却丫鬟打扮的女子,微微福身,说道,“原来是笑儿姐姐!” 靖国公府,也就是安定侯夫人罗雨桐的娘家,上一世,她可是常来常往,这位笑儿姑娘,倒也曾见过。 侯氏向笑儿道,“这就是十一!” 笑儿见莫寒月见礼,早站了起来,忙道,“这是哪里的话,怎么十一小姐倒给奴婢见起礼来!”也忙福身行下礼去。 看样子,不是来找麻烦的! 莫寒月微微一笑,也不再和她客套,只是静静的站着,等她先开口说话。 侯氏见这傻子虽然懂的见礼,却不懂得与人客套,暗暗顿足,起身笑道,“笑儿姑娘来者是客,怎么行这大礼?”亲自扶住笑儿,引她仍然落座,向旁边的丫鬟道,“给十一小姐看座!” 分明是怕她不懂得坐,特意让丫鬟引领! 莫寒月微微抿唇,说道,“谢母亲!”随着丫鬟在侯氏左侧坐下。 侯氏转向笑儿,说道,“笑儿姑娘?”语气里满是疑问。 看来,连侯氏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莫寒月微微勾唇,抬头向笑儿望去。隔着留海的发丝,但见笑儿一张清丽的脸上,挂着一抹客气的笑容,不显亲密,也不显生疏,实在猜不透她的来意。 笑儿见问,从袖子里取出两张帖子,说道,“回相爷夫人、十一小姐,这几日,我们府上的五色梅开了,又逢我们五小姐的生辰,我们夫人、小姐说,一向和贵府少了往来,借着这个日子,想邀请夫人和十一小姐前去赏梅听戏,也好走动走动!”说着,将手里的帖子分别递给二人。 第100章 能不能不去 侯氏一听,心里就咯噔一声,一边接过帖子,一边说道,“啊哟,原来是五小姐的生辰?夫人当真是客气!只是那天……”目光向莫寒月一扫,后边的话,一时措不出词来。 本来,靖国公罗家是盛京城中一等一的世家旺族,相府巴不得攀上些交情。只是侯氏见邀请的还有莫寒月,生怕这个傻子到时出丑,就想找个理由推掉。 至少,这个傻子不去! 笑儿见她迟疑,笑道,“我们夫人说,相爷夫人主持诺大一座相府,事务繁杂忙碌,也在情理之中,我们夫人也不是不通情理的。只是两个月前在宫里,我们五小姐与十一小姐一见如故,万万请十一小姐赏光,还请夫人不要驳了我们夫人、小姐的面子,让奴婢无法交差!”说着话,又起身行下礼去。 这话说的虽然客气,却已经说的十分明白。你侯氏爱去不去,我们也不稀罕,我们要请的,其实是十一小姐! 她又几时和五小姐一见如故? 莫寒月闻言,不禁暗暗好笑。 一向知道罗雨桐是个不让人的,哪知道这靖国公府上,还有这样一个丫鬟? 侯氏虽蠢,但终究是名门世家出身,这话里的意思岂会不懂?知道是自己的意图被这丫鬟瞧了出来,讪讪道,“笑儿姑娘说哪里话,贵府相邀,岂有不去的道理,只是十一年纪小,怕她在府上失礼,反而伤了两府的和气!” 还是不想莫寒月去。 笑儿微微掩唇,笑道,“夫人也说十一小姐年幼,纵有个错处,谁又计较,我们五小姐也不过年长十一小姐两岁罢了!” 侯氏见她把话说到这里,知道已经无法推脱,想了想又道,“只是不知道,府上还请了何人?” 笑儿笑回道,“盛京城中,各府各衙,各大世家的夫人、小姐都请到了,府上旁的小姐若能得瑕,那也是再好不过!” 大梁朝的规矩,各府闺阁中,下贴相邀,一向只写当家的主母,未出闺阁的小姐们只跟着母亲赴宴,只有极为隆重的客人,才单独下帖相邀。笑儿这一说,立刻将莫寒月和相府别的小姐分开,自然是非去不可! 侯氏闻言,心底倒微微松了口气,干笑两声,说道,“余下的都是些庶出的女儿,怕污了贵府的宝地!”心里暗暗寻思,若是把卫盈莲带上,让她盯着莫寒月也好! 笑儿浅浅一笑,说道,“夫人多虑,皇上夜宴,都不再论嫡庶,如今我们靖国公府又怎么反而论起嫡庶来了!” 也就是说,那些庶小姐,你爱带就带上。 侯氏一听,这话再没有差,含笑道,“那就请笑儿姑娘回复夫人和五小姐,到时我们一定前去恭贺五小姐生辰!” 笑儿见她应下,起身告辞,说道,“那笑儿就不再多扰,到时在府中恭侯夫人和小姐们大驾!”说完行礼。 侯氏连应,忙命丫鬟一路送出府去。 莫寒月见笑儿的身影刚出院子,侯氏的笑容就已落下,不由微微勾唇,站起身,露出一脸为难,问道,“母亲,这靖国公府是什么地方,能不能不去?” “不去?”侯氏挑眉,说道,“今儿将话说满,到时不去,岂不是失礼?”重要的是,靖国公府,万万不能得罪! 皱起眉头思索,看能有什么法子,既不失礼,又能让莫寒月不去。 这个时候,就听院子外丫鬟回道,“夫人,相爷回来了!”随着话落,卫东亭一身朝服,从外头进来。 侯氏忙起身相迎,说道,“相爷今儿怎么回来晚了?是朝上有事?” 卫东亭“嗯”的一声,见莫寒月立在旁边,不禁诧异,说道,“怎么十一在这里?” 自从那天侯氏明白说不用她晨昏定省,她就当真没有来过正屋,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早早的在这里。 莫寒月微微抿唇,向他见个礼,说道,“是母亲唤我过来!”一句话,推给侯氏,随她去说。 卫东亭扬眉,转头瞧一瞧侯氏。 这个傻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侯氏厌恶的皱眉,将手里的帖子递给卫东亭,说道,“靖国公府来人,是请我们过几日赴宴,五小姐专门给十一下了帖子,所以将她唤来!” 卫东亭打开帖子一瞧,说道,“我记得靖国公府上的五小姐,也就八、九岁的年纪,想来是因为和十一年纪相仿,才下帖子相邀!” 侯氏轻嗤一声,说道,“这满盛京城,八、九岁的小姐总也有二三十个,怎么就盯上了十一?” 卫东亭横她一眼,说道,“盛京城里的小姐虽多,可是得皇上赐名的又有几个?” 别说本朝,就是从大梁建国,也没有几个! 侯氏微窒,皱眉道,“你看能想个什么法子?”回头看一眼傻子,寻思能不能让她装病,或者干脆当真弄出点病来。 卫东亭想了一瞬,摇头道,“如今是小姐的生辰,又给十一单单下了帖子,不去怕不好!”也抬头瞧一瞧莫寒月,想着这两个月来,她虽然仍然呆头呆脑的,却比过去强了许多,说道,“既说也请旁的小姐,你带七丫头同去,让她跟着十一就是!” 这话倒和之前侯氏的想法谋到了一处,侯氏大喜,点头道,“妾身也这么想,七丫头机灵,有她带着,该不会出什么乱子。”主意能和卫丞相的一样,深觉自己聪明的紧。 哪知道这话传出去,众小姐得信儿,一个个都道,“既然老七能去,我们为何不能?这也太过偏心!”只是这话只敢背后说说,既不敢来寻侯氏,更不敢去闹卫东亭,只好各自找上自己的娘。 本来这些庶小姐都是深藏在后宅,从不见外客,可是自从上次皇宫夜宴,开了眼界,也大了心,一心想着和嫡小姐一样,挤身在名门世家的圈子里,再也无法安心呆在后宅。 一时间,各位姨娘纷纷而动,卫东亭一出正房,二姨娘就命丫鬟将他请去,说道,“虽说妾身生了两个孩儿,如今大公子养在夫人名下,我也不能指望,看看盈秀年已十七,还没有人家,如今正有这样的机会,怎么不教她出去走走?难不成老死在府里?” 第101章 还是你懂得体贴 因为二小姐卫盈毓装病三年不肯嫁人,压的几个庶妹也没有论亲,如今她一进宫,第一个要议亲的,自然也就是三小姐卫盈秀。 卫东亭闻言,想着卫盈秀虽然是庶女,可是因为和长子卫敬言是同母的关系,对她的教养倒比别的女儿强点,如果跟着去,万不会丢了相府的脸面。 更何况,二姨娘也说的是,卫盈秀已经十七岁,早过了适婚的年纪,好在她相貌不差,如今有这机会放出去,或者还能攀上哪个世家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点头道,“我只点了七丫头,又没说旁人不能去,你让三丫头同去便是!” 二姨娘一听,自然大喜,忙命小丫鬟去唤卫盈秀,生怕卫东亭反悔。 卫东亭刚出二姨娘的院子,又被三姨娘截住,哭着道,“我不像二姐姐,还有个儿子指望,妾身可是只生了这一个,如今也年满十六还没个人家,相爷也当真狠心!” 卫东亭皱眉,只是前边应了卫盈秀,这个也不好说不行,只得道,“那就让四丫头也去罢!” 三姨娘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连声谢过,匆匆去寻四小姐卫盈仪。 卫东亭见这一会儿,就两个姨娘找来,大为头疼,忙向前院里来,想要避一避。 哪知道还没走到垂花门,亭子后五姨娘、六姨娘一左一右绕了过来,一前一后把他截住,一个道,“这五小姐也有十六岁了,和四小姐同年,怎么老爷惦着四小姐,竟然不管五小姐?” 另一个道,“六小姐虽然较四小姐、五小姐小着一岁,可是也已经及笄,相爷就不为她的终身想想?” 卫东亭苦笑。 如果只是其中一个还好说,如今两个同来,他哪里抵挡得住,只得道,“若是想去,就再多学些规矩,虽说靖国公府不是宫里,没有那许多规矩,可是宫里有人引领,靖国公府却全凭自个儿的眼力,若是出丑,不要说攀什么高门,怕是连议亲的都没有!” 五姨娘、六姨娘大喜,自然没口子的答应,欢欢喜喜的离去。 卫东亭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叹一口气,也不往前院去了,径直转身向八姨娘的住处来。 八姨娘见他自个送上门来,心中暗喜,忙迎他进门,还没有开口,就见他连连摆手,说道,“七丫头一向伶俐,让她去,是为了看着十一。八丫头、九丫头还小,日后怕没有机会?这一次全部带上,白白让旁人笑话我们相府的小姐没见过世面,一轰的全去。” 在九位姨娘里,八姨娘最为得宠,旁的姨娘只生下一个两个孩儿,她却一口气生下六个子女,别说越到了前几个姨娘的前头,就连后来的九姨娘、十姨娘,也没有强得过她去。 其中和她的性情容貌虽说有极大的关系,但是那进退的把握,更是牵住卫东亭的关键。 本来,她也是被八小姐卫盈荷、九小姐卫盈宜缠着要向卫东亭说情,见自己还没张嘴,卫东亭就将话堵住,微微一默,就浅浅笑起,说道,“啊哟,相爷这是哪里的话,妾身听着相爷亲自点了七丫头,已经欢喜,哪里还敢多想?” 卫东亭一听此话,顿时松了口气,笑道,“还是你懂得体贴,我原是只怕你开了口,我若不允,伤了你我的情份!” 八姨娘笑道,“她们几个不比旁的小姐、公子,日后不捐什么,还有兄弟照应,再者,相爷还能是不管的?横竖现在还小,又是刚学规矩,在府里藏几年再出去也好!” 把这话题转过,和卫东亭说些闲话,又唤丫鬟温汤热水,曲意婉转,将卫东亭留下。 那边九姨娘得信儿,不禁大急。急匆匆找到十姨娘,说道,“我原想长幼有序,等她说过,余下我们的两个,相爷就不好不允,哪知道那个贱人,为了讨相爷欢喜,竟然将两个亲生女儿压下!” 十姨娘见到她来,就知道是为了挑她出头,浅浅一笑,说道,“九姐姐也别急,横竖八姐姐的两个还大过我们的两个,她不急,你急什么?怕日后没有机会?” 九姨娘一噎,咬唇向她瞪视一会,冷笑道,“你别说你家的十二年幼,你就能冷眼瞧着,日后有你急的时候!”说完转身就走。 十姨娘眉眼一垂,淡淡笑开,轻声道,“到时候,再说罢!” 短短半日,卫相府前往道贺的人员定下,是卫相夫人带着包括十一在内的六个女儿前往。 夏儿闻言,愣怔半天,才低声道,“瞧那帖子,靖国公府的五小姐,分明请的是十一小姐,这么多人去做什么?” 心里不忿。过去几年,这几位小姐对自己家小姐从来没有一丝的照应,如今倒沾上自己家小姐的光,也出头露脸了。 莫寒月听着好笑,说道,“想来爹爹和母亲自有考虑,我们不必操心!” 夏儿听的直跺脚,连声道,“小姐,你倒是好性子,什么事都由着她们!” 莫寒月抿唇,笑道,“不由着她们,你教我怎么办?” 是啊,让她怎么办?跟相爷、夫人闹去? 夏儿一怔,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也倒罢了,好在如今没有人会欺上门来,总比往日强些!”跟着又犯难,说道,“前次进宫穿的衣裳太薄,如今天凉了,不知到时又穿什么?” 莫寒月抿唇,浅笑道,“不必着急,过两日再说!”既然要去赴宴,卫东亭和侯氏又岂会在衣裳上让她丢脸?到时自然会有新衣服送来。 夏儿却并没有想到,顿足道,“统共也没有几天,再等两日,就是用旁的衣裳改也来不及!”见莫寒月不说话,又不敢硬让她劳神,生怕再发病,只得转话说些别的。 哪知道隔日,正屋里的习妈妈带着两个丫鬟来,各自捧了衣裳首饰,说道,“这是十一小姐赴宴的衣裳,劳姑娘收好,看还缺什么,和府里说,再赶紧补上!” 夏儿又惊又喜,忙连声答应接过,说道,“有劳妈妈,奴婢正为小姐的衣裳犯愁呢!” 第102章 还是你有法子 习妈妈笑道,“你犯愁,也不懂得向府里要去?这些东西是愁得出来的?还得亏是七小姐提醒,要不然到时岂不是手忙脚乱?” 夏儿讪讪的道,“妈妈说的是,夏儿蠢笨,一时没有想到!” 哪里是没有想到,只是过去几年,要东要西,府里的人从来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她又哪里敢轻易张嘴? 习妈妈自然明白其中的关键,也不多说,辞过莫寒月离去。 卫东亭恰恰回屋,在正房里饮茶,听到习妈妈回禀,不由皱眉,说道,“十一脑子不好,身边儿又只有那么一个小丫鬟一个小厮,如何服侍的周到?还是赶紧给她送几个人才是正经!” 侯氏不耐道,“她自个儿死活不愿意搬院子,相爷又怕工匠进出冲撞,送人过去容易,又如何安置?” 卫东亭皱眉想了片刻,轻叹一声,说道,“我这样小心,还不是怕她再犯病?如今不同往日,今天有罗小姐请,下一回指不定什么张小姐、李小姐的,难道仍在后园里关着不见人?” 大公子卫敬言刚刚回过事,正在一旁立着,闻言说道,“十一妹妹向来清静惯了,不想搬院子,想来是怕人多,如今她那一边好大一片空地,不过是下人们种些菜蔬,何不在那里另起一座院子,与她如今的院子相连,到时或者说得通搬过去,岂不是好?” 侯氏一怔,说道,“就是在那里修院子,工匠岂不是一样进出?” 卫敬言忙道,“母亲不必担忧,那边离后门不远,动工时,索性将那半个园子圈起来,工匠从后门进出便是!” 卫东亭在大腿上一拍,说道,“不错,还是你有法子!”想了想,说道,“回头你吩咐管家,就照你说的,赶在上冻前,将这院子建起,年下也好将你妹妹迁过去,到时若府里有宴,旁的府的小姐前来,也不至于失礼!” 以前卫十一不认识旁的小姐,自然也没有人和她来往,如今既然和旁的小姐结识,难免没有哪个府的小姐要去十一的院子里坐去。 卫敬言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躬身领命。 三日之后,正是靖国公府罗五小姐的生辰。莫寒月一早起身,由夏儿服侍梳洗,换上府里新送来的衣裳,再将长发梳展,脑后挑起一缕,结成一个松松的发卷。 长长的留海,仍然垂在额前,挡去大半张脸,只是从脑后的发卷上,引出三缕流苏横过,显的没有那么碍眼。 收拾妥当,夏儿退后一步侧头打量,不满的摇头,轻声道,“小姐,奴婢当真不知道,为何七姨娘非要小姐留这么长的留海,前儿还特意来说!” 莫寒月微微抿唇,说道,“她怎么说,你怎么听着就是!”心里暗叹。这府里的许多姨娘,一个有一个的手段,只有这位七姨娘,性子软弱一些,从不与人争竞,想来,这是她保护女儿唯一的法子! 夏儿料想她也说不出旁的话来,只得点头,说道,“瞧着时辰不早,我们道儿远,早些过去罢!” 莫寒月点头,扶着她的手起身,向屋外来。 院子里,小康看到她一身的装束,倒露出些惊异,向她略一打量,躬身道,“小姐,奴才想和小姐告假,回家去瞧瞧!” 莫寒月见他的目光里多了些审视,不禁微微皱眉,停步问道,“回家?” 小康和夏儿都是半路进府,并不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卖身之后,就只能算相府的人,并不像雇佣的仆从,还有假回家。 “是!”小康忙应,脸上露出些哀求,说道,“奴才只是回去瞧瞧爹娘,即刻就回来,断断误不了差事!” “哦!”莫寒月向他一望,想他小小年纪卖身,难免想家,倒也不愿为难,点头道,“那就去罢!”径直向院外去。 穿过大半个后园,莫寒月跨进正屋的院门,听丫鬟报进去,才挑帘子进屋,先向侯氏行礼,唤道,“母亲!”抬头瞬间,只见另外五个姐妹早已打扮齐整侯在那里,不由微挑了挑唇角。 侯氏见到她来,不禁厌烦,摆手道,“起罢!也不会说些旁的!” 说什么旁的?恭贺她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吗? 莫寒月微勾了勾唇角,直起身来。 侯氏见人到齐,便道,“人都到齐,就早些去罢,也免得失礼!”说着起身,引着六人向府门外来。 第二次出府,这一回莫寒月成了嫡女,和三小姐卫盈秀、四小姐卫盈仪乘了前边一辆马车,另三人乘后边一辆。六人的六名丫鬟挤最后的一辆大车。 马车缓缓的驰动,坐在左侧的卫盈秀默默的向莫寒月打量,隔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十一,你几时和罗家小姐相识,怎么我们都没有瞧见?” 心里暗暗不服。自从二小姐进宫之后,后宅众小姐已都是庶出,本来以她年长,该以她为尊,可是想不到,竟然被一个傻子越到前头,成了嫡庶女。 透过发丝,莫寒月清楚的看到他眸底的那抹不甘,不由微微挑唇,故意侧头想了想才道,“那天有好几位小姐和十一说话儿,当真不知道哪位是罗小姐!” “好几位?”四小姐卫盈仪挑眉,说道,“你就不记得都是哪个府上的小姐?”那天,为了不让这傻子出丑,大伙儿丢人,众姐妹分明齐心协力把要和她攀谈的小姐挡住,怎么她会结识下好几位小姐? 莫寒月一脸茫然,侧头想了半天,才道,“像是有一位罗小姐,还有一个穿红的小姐,一个穿紫的小姐,十一不记得她们的名字。” 那天进宫赴宴,穿红、穿紫的小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谁又知道这傻子说的是谁? 卫盈仪微微皱眉,但想起那天和她攀谈的董彤儿穿的是杏色衫子,不由松了口气,转向卫盈秀问道,“三姐姐,你说,那天宫里赴宴的小姐会不会去?” 卫盈秀道,“你没听说,靖国公府下帖子,请的是各府各衙,各大世家的小姐,可没说嫡庶,想必都会来的!”说话间,神情显出些激动。 想来,这位三小姐也结识下新朋友,急于一见呢! 第103章 张嘴就问傻子 莫寒月微微勾唇。 果然,二人说起旁的府的小姐,就忍不住开始数说,哪个府上的哪位小姐和自己结识,哪个府上的哪位小姐与自己相谈甚欢。 本来宫宴之后,各自藏在心里的事,这会儿都说了出来,言语间,渐渐起了攀比之心,瞧谁结识的小姐多一些,出身门第高一些…… 莫寒月默默听着,渐渐有些兴味索然,微仰了仰身子,倚进身后的椅背,闭目养神。 卫盈仪瞧见,微撇了撇唇,向卫盈秀使个眼色,说道,“这个傻子,这样好的机会,结识下罗五小姐,竟然全不记得,真是……”言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罗五小姐啊!靖国公府,靖国公世子的嫡女!这是何等的身份,她们姐妹几个结识的小姐加起来,也无法与她相比,偏偏这个傻子竟然不记得! 她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压低,满满落在莫寒月耳里,莫寒月却像是睡着一样,眉目不动,连眼睫也没有颤一下。 靖国公府,府门大开,家人厮仆都是一色的皂色衣衫,立在府门外迎宾。 见侯氏下车,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躬身行礼,说道,“奴才罗福,见过相爷夫人!” 侯氏点头,说道,“罗管家不必多礼!”心里暗暗自喜。终究自己是相国夫人,靖国公府竟然让管家亲迎,可见礼让。 罗福含笑谢过,越过她,看到花团锦簇的下来许多小姐,不禁一怔,问道,“不知哪位是十一小姐?” 这一张嘴就问那个傻子! 侯氏暗暗皱眉,也只得含笑回头,向莫寒月唤道,“十一!” 莫寒月上前一步,唤道,“母亲!” 罗福忙迎前几步,向莫寒月躬身行礼,说道,“十一小姐,我们五小姐已经问过几次,说十一小姐一到,便请小姐园子里去,茶水点心早已备好!”完全无视别的小姐。 莫寒月轻轻点头,却并不答话,抬起头,望着靖国公府门前长长的石阶,高大的府门,不禁一阵心旌摇动。 多久了,做女儿时,这靖国公府,像自己家里一样,常来常往,自从嫁后,竟然再没有来过。而如今再来,竟然是再世为人! 看到莫寒月一脸恍惚,管家罗福又试探着唤道,“十一小姐?” “啊?”莫寒月回神,对上罗福那双探询的眸子,不自觉就想闪避。 上一世……上一世…… 这里人,这里的景,是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 罗福见这女娃神情怪异,也只道是一个小小庶女,没有进过靖国公府这样的门庭,不禁微微一笑,再说一次,“十一小姐,我家小姐请十一小姐后园一见!” 卫盈莲身负引导之责,一下车,就紧紧跟在莫寒月身后,听到罗五小姐竟然特意来请,心中暗喜,见她愣怔,忙伸手扯她衣袖,低声唤道,“十一!” “哦!”莫寒月回神,忙向罗福施个常礼,说道,“罗管家!”心神动荡下,忘了装假,这个礼虽然是常礼,动作都极为流畅到位,看的身后的五位小姐一阵愣怔。 罗福却浑然不觉,忙还礼道,“十一小姐多礼,府里请吧!”侧身斜引,神情竟然极为恭敬。 莫寒月微微点头,见侯氏已有家人引进府门,也就跟着他向府里去。 迈过高高的门槛,莫寒月抬头,就见宽大的庭院,层层的屋宇,仍然是当年的模样,只有庭院里的花木,更加高大粗壮一些。 因前院里都是些靖国公府亲厚的男客,罗福也不引她们进去,而是唤过二门上服侍的小厮,领着相府一行径直向垂花门来。 跨入垂花门,自有丫鬟接引,齐齐向侯氏行礼,有一人说道,“卫夫人辛苦,后园里已经设下戏台,奴婢引夫人过去!”说完在前引路。 另一名丫鬟却向莫寒月一礼,含笑道,“想来这位就是十一小姐,我们五小姐和另几位小姐在那边亭子里,请十一小姐前去一会!” 这是单单只见她啊! 莫寒月微微挑眉,点头道,“有劳姐姐引路!”跟着丫鬟踏上另一条路,心里暗暗纳闷。 靖国公府和卫相府,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实在不知道,这位罗五小姐,几时如此看重卫相府一个小小的庶女! 正暗暗猜测,听到身后一个丫鬟的声音道,“这位卫小姐,我家小姐单请十一小姐一人,小姐还是后园里用茶点吧!” “你……”卫盈莲的声音不悦道,“都是小姐,怎么偏让我们去和夫人们坐,这岂是待客之道?” 丫鬟声音不卑不亢,说道,“卫小姐,后园里还有许多小姐在,并不是只有相府的小姐!” “那为何单单唤上十一?”卫盈莲的声音里多了些质问。 自己虽然只是庶女,总强过这些丫鬟吧? 丫鬟低笑一声,说道,“卫小姐恕罪,后园里才是正宴,各府夫人、小姐都在,亭子里只是我们小姐和亲厚的小姐说话儿吃果子用茶,都是单单下过帖子的,敢问小姐可有?” “你……”卫盈莲语结,顿了顿才道,“十一离不开我,我不去,她也不去!”伸长脖子喊,“十一……十一……” 丫鬟听她大呼小叫,不禁皱眉,却仍然挺身挡在面前,坚决不肯让路。 莫寒月听的好笑,停步回头,假装才听到她的声音,问道,“七姐姐,怎么了?” 看来,卫东亭和侯氏又吩咐她看着自己,而这位七小姐虽然心机深沉,毕竟是没有受过多少教养,竟然与一个丫鬟争执,还大声叫嚷。 卫盈莲见她回头,忙招手道,“跟着母亲去后园,不要自个儿乱跑!” 给莫寒月引路的丫鬟见莫寒月停住,也只好停步,听她一说,不禁皱眉,说道,“有奴婢带路,万不会将十一小姐走失,这位卫小姐放心便是!” 卫盈莲不理她,向莫寒月一瞪,说道,“十一,来时母亲吩咐过什么?” 出府之前,侯氏曾经叮嘱莫寒月,要她听卫盈莲指引。 第104章 是她的妹妹 莫寒月侧头,想了一瞬,浅笑道,“母亲说,要我与小姐们好生相处,要举止守礼,十一记得,七姐姐放心就是!”说完,向引路丫鬟谦然一笑,说道,“有劳姐姐等候,走罢!”竟然不理卫盈莲,跟着丫鬟穿花绕树而去。 卫盈莲大急,高声叫道,“十一……” 阻路的丫鬟微微皱眉,说道,“原来是卫七小姐!七小姐还是请后园里坐坐罢,一会儿我们家小姐自会引十一小姐过去!”反正横竖不肯让路。 卫盈莲眼看莫寒月已经没了影子,那边的道路却左一条右一条,交叉着再来一条,自己万万找不到路追去,只得向那丫鬟狠狠一瞪,转身向侯氏和旁的姐妹去的方向追去。 那丫鬟看到她消失,不由唇角噙出一抹冷笑,招手唤过一个小丫鬟,俯首在她耳畔,轻声低语。 小丫鬟听到一半,嘻的一声笑出来,摇头道,“红翘姐姐,搅出事来,奴婢可担当不起!” 红翘一瞪眼,说道,“怕什么,纵然没有我,还有小姐担着,你尽管放手去做!” 小丫鬟听到这句,笑道,“奴婢去做,若是小姐问起,可要说是红翘姐姐吩咐的!”说着向她一礼,笑嘻嘻的去了。 红翘抿唇一笑,吩咐除下的丫鬟接引旁的客人,自个儿转身,也向莫寒月去的方向而去。 竟然是专程为了卫相府的人而来。 那里莫寒月跟着小丫鬟左穿右绕,走出一柱香的功夫,见前边波光粼粼,露出一片湖水,在湖边一座三连的亭子上,正有四、五位小姐或坐或立,轻声说笑。 丫鬟引着莫寒月过去,向亭上回道,“小姐,十一小姐来了!” 一句话,亭子上的几位小姐都停下说笑回过身来,好奇的向她身后打量。 只见这位十一小姐衣饰虽然鲜亮,但整个人瘦瘦小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尤其一张脸,本来就不大,还垂下厚厚的留海,竟然看不清生的什么模样。 罗五小姐罗雨槐起身,迎下亭来,笑道,“十一小姐当真是稀客,罗五有失远迎,失礼!失礼!”说着施下礼去。 如今莫寒月养在侯氏名下,虽然是庶出,却已经算嫡女。而罗五小姐罗雨槐是靖国公世子嫡女,二人身份相当,行的是一个平礼。 避开卫家的人,也不用装傻,莫寒月微微一笑,也跟着施下礼去,说道,“五小姐客气!” 抬起头,向细细罗雨槐一瞧,但见她纤眉这朗目,和罗雨桐有四五分相似,小小年纪,眉宇间竟然也颇有些英气,不由心中感慨。 上一世,她与罗雨桐成为闺中好友,想不到,这一世,第一个向她示好的小姐,竟然是她的妹妹,罗雨槐! 罗雨槐见她这个礼行的端庄大方,不由微微挑眉,含笑道,“自家姐妹,十一小姐也不必多礼!”携着她的手,向亭子上来。 那几位小姐瞧着莫寒月,都露出几分稀奇,一位穿蓝的小姐浅笑道,“不知道雨槐妹妹几时结识了相府的小姐,竟然瞒着我们!” 罗雨槐微微一笑,指她道,“十一妹妹,这位是枢密院院使博大人的千金,飞雪姐姐!” 莫寒月点头,向博飞雪施下礼去,说道,“原来是博姐姐!” 博飞雪还她一礼,挑眉笑道,“十一小姐多礼!” 小姐? 莫寒月微微扬眉,唇角掠过一抹笑意。看来,这位博小姐,可并不稀罕结识自己这个相府嫡庶女。 罗雨槐年纪虽小,却是在这名门世家的圈子里长大,自然也听出其中的区别,抬眼向博飞雪一望,又转向一位穿黄的小姐,说道,“十一妹妹,这位是镇国上将军之女,灵儿姐姐!” 莫寒月又如常行礼,说道,“孙姐姐!” 孙灵儿正要还礼,闻言一怔,说道,“十一小姐怎么知道我姓孙?”刚才罗雨槐可没有说她姓孙。 莫寒月一怔,心里暗叫一声惭愧。上一世,她身为皇后,自然知道镇国上将军姓孙名简,而此刻,竟然一时说走了嘴。 微微一默,低声道,“昨日听兄长提起!” “哦!”孙灵儿恍然,说道,“原来如此!”跟着还礼,心里却不禁暗暗戒备。 自从六个月前,前皇后获罪,莫、季两家举族入狱,朝中对军权之争就越演越烈,就连书香世家的卫相府,都想插一杆子,那卫家的公子提到自己的父亲,恐怕没安什么好心。 罗雨槐却没有多想,见莫寒月话虽不多,但是举止有度,先就放下心来,又替她引见另外两名小姐,一个是御史叶信之之女叶弄笛,一个是工部侍郎扶仁朗之女,扶奕。 前三位,都是盛京城中名门世家的千金,只有工部侍郎扶仁朗并没有家族的支撑。 莫寒月见扶奕神情淡然,与几位小姐神情亲密,就知道眼前的五人都不是看重门第出身之人,先就有了几份好感,一一见礼。 众小姐本来想,虽然这位卫家小姐得了皇恩,养在夫人名下,终究是庶出,想来必然粗鄙,不过是瞧在罗雨槐的面子上,才与她见礼。 没想到这一圈礼见下来,见这位十一小姐小小年纪,举止之间落落大方,从容有度,并不像旁的庶小姐一样缩手缩脚,畏畏缩缩,不禁暗暗诧异,心中均道,“难怪罗五小姐这样的人物,会和她结交。” 罗雨槐也是暗暗纳闷,心里暗道,“当初听到她的出身,我只道是一个端不上台面的庶女,哪知道,这举止之间,竟然和各府的嫡小姐并无二至,想来是受过良好的教养!难怪……” 想到那个托付之人,不禁微微勾唇,牵着莫寒月的手落座,说道,“素来知道卫贵妃天人之姿,卫二小姐也清傲的紧,想不到相府还藏着妹妹这样的人物。”对宫里那两位,并没有一句溢美之词。 听到罗雨桐的妹妹反而唤自己为妹妹,莫寒月不禁有些好笑,微微点头,说道,“十一是前几月刚刚回府,五小姐自然不会知道!” 就算是生在相府,没有那场宫宴,众庶女又岂能被嫡小姐们留意? 第105章 七姨娘的苦心 “刚刚回府?”傅飞雪微微挑眉,饶有兴味的问道,“不知十一小姐回府之前,住在何处?” 这是想查问她的身世。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十一回府之前,与娘亲住在泽州府,只是……只是……”说到这里,垂下头去。 这副样子,瞧在众小姐眼里,自然是想到生母亡故,心里难过。罗雨桐忙道,“十一妹妹,如今回府也好,日后有我们这些小姐妹做伴,也热闹一些!”向傅飞雪使个眼色,止她再问。 傅飞雪听到“泽州府”三字,不由眉端一挑,向莫寒月深深一望。扶奕低呼一声,说道,“是泽州府啊!” 泽州府,是盛京往南三百余里,一座通商大邑,若论富庶繁华,与盛京不相上下,也是一个世家林立的地方。 众小姐心里清楚,不管是哪府哪宅,妾有贵贱之分,就是贱妾之中,还分平民出身还是奴仆出身。而随着母亲的出身,庶女也分三六九等。 而被人养成外室的女子,有的是出身本来不低,不愿跟着丈夫进府,屈居人下,便另妥居处,也算一家主母。 而另一种,却是出身卑贱,如出身青楼勾栏,男子不愿带回府去,又舍不得抛下,才在外头养成外室。 眼前这位十一小姐话虽不多,但应答间温和淡然,丝毫不显粗俗。众小姐心里都是暗暗点头,看来,眼前这位十一小姐的生母属于前者! 莫寒月将所有人的神情收入眼底,不禁微微勾唇,露出一抹浅笑。 虽然,她不知道这位罗五小姐为什么对自己如此亲近,可是,她知道,经过今天,卫相府这位十一小姐,正式踏入盛京城中名媛圈子的门槛,日后能不能立足,就看她自己的表现。 而过了今日,她这个杜撰的身世,借着这几位小姐的嘴,很快会传遍盛京各府各衙,各大世家的后宅。 也就在这一刻,莫寒月恍然明白七姨娘的苦心。 自己亲生的女儿,却不能算在自己的名下,那就像摘去心头的一块肉一样,可是,她却甘之如饴,自然是因为,她只是丫鬟出身的侍妾,不愿女儿跟着她有一个卑贱的身份罢了! 罗雨槐见傅飞雪等人对莫寒月虽然好奇研判,但并不见排斥,轻轻松了口气。 这会儿,正有一个丫鬟走上亭来,在她耳畔低语几句。 罗雨槐“噗”的一声笑出声来,横她一眼,说道,“知道了!”挥手命丫鬟退去。 莫寒月见正是刚才阻挡卫盈莲的丫鬟,不禁眉梢微挑,却假装并没有留意。 罗雨槐等红翘退下,才笑道,“今日是妹妹生辰,本来妹妹只想约几位姐姐聚聚就好,哪知道母亲竟请这许多人来,园子里闹的慌,我们在这里坐着说话儿吃茶,晚一些再去!” 几位小姐一听,自然点头答应,孙灵儿抿唇笑道,“闻说老人家才怕吵,你才多大,就想着躲清静。”说的众小姐笑起。 莫寒月虽然是初来,但那五人却是自小儿一同长大,此时聚在一起,谈谈说说,极为热闹。 罗雨槐生怕冷落莫寒月,时不时向她说上一句两句,但不知她都学过些什么,都是拣不要紧的来说。 正说的热闹,就听亭外丫鬟回道,“小姐,谢小姐来了!” 随着话落,一位大约十二、三岁的小姐已婷婷的从小路上绕了过来,身姿翩然,仿佛乘风欲去,而那一张娇颜,更是有倾城之姿。 谢沁! 靖安王谢风涛之女,小靖安王谢霖胞妹,靖安王府的嫡长女,谢沁! 莫寒月微微挑眉,随着众小姐起身,含笑而立。 眼前这几位小姐,前世的她从没有留意,而这位靖安王的千金,却和她有过数面之缘。 “谢姐姐!”罗雨桐扬眉,忙起身迎下亭去,也不见礼,一把抓住谢沁的手连摇,嗔道,“几次下帖子相请,姐姐竟然不来,妹妹只道今日又见不到姐姐!” 谢沁微微一笑,说道,“前阵子,我二哥说亲,果然是忙,今日是你生辰,我这做姐姐的岂能不来?”说着话,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盒子塞到她手里。 罗雨桐抿唇笑道,“啊哟,姐姐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以为妹妹盼着姐姐,是巴望姐姐的东西!” 谢沁好笑,说道,“你此刻说不巴望姐姐的东西,若我当真不给,转过身怕又说我这当姐姐的小气,我只当堵了你的嘴!”一边说笑,一边携着她的手向亭子里来。 傅飞雪等人见到她,也忙迎下亭来,纷纷见礼,说道,“今日谢姐姐来迟,可怎么罚?” 谢沁一一还礼,笑道,“你们倒说我,我还没来,你们自个儿先乐上了,又怎么罚?”一眼瞧见莫寒月,不禁微微一怔,说道,“这不是十一小姐吗?” 罗雨槐笑道,“姐姐倒认得她!” 谢沁笑起,说道,“一次宫宴,十一小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想不认识也不行啊!” 罗雨槐“噗”的一笑,推她道,“你偏说这事窘着她。”转头向莫寒月望去一眼,眼底掠过些疑惑。 那天,她也曾进宫伴宴,船上那一幕,自然也是瞧在眼里,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位十一小姐是不是当真像最近的传言一样,小小年纪,就和峻小王爷私混。 莫寒月听谢沁取笑,只是微微福身,说道,“那天十一无状,倒教谢姐姐取笑。” 谢沁见她举止大方,和宫里那天判若两人,不禁一愕,向她深望一眼,福身还礼,说道,“我们一向说笑惯了,十一小姐不要见怪!” 跟着瞬间释然。卫十一被皇帝赐名,又养在夫人名下,卫东亭自然会请教习好好教她规矩礼仪,两个月下来,岂能没有成效? 又是十一小姐! 莫寒月垂眸,浅浅一笑,说道,“十一羡慕的紧!” 这话倒不假。若论前世,她身为长女,自幼跟着父亲莫松习武,后来又跟着莫松驰骋沙场,闺阁中,除了罗雨桐,竟然再没有一个好友,以至于出事之后,自己竟然没有可以相托之人。 而论这一世,一醒来就是一个傻子,被姐妹欺凌不说,连奴仆也能欺上头来,除了一个丫鬟一个小厮之外,身边再没有旁人。此刻看到这几人亲如姐妹,心里自然说不出的羡慕。 第106章 不欢迎她的介入 谢沁又哪知道她身上有两世的感触,微微一笑,说道,“日后大伙儿常来常往,十一小姐自然也会有自个儿的姐妹!” 这是想和她说,她并不欢迎她的介入吗? 莫寒月垂眸,当没有听懂,说道,“谢姐姐说的是!” 谢沁不再多说,进亭子坐下,说道,“刚才来时,怎么听说园子里走失一位小姐,正四处寻呢!”说着向莫寒月一望。 罗雨槐“噗”的一笑,说道,“姐姐放心,说的不是十一妹妹!” 刚刚请她坐下,就见园子那边有丫鬟奔来,说道,“五小姐,园子那边已经摆宴,夫人请五小姐和众位小姐前去入宴。” 谢沁皱眉道,“我这刚来,还没有缓口气呢!” 罗雨槐推她,笑道,“谁让姐姐这会儿才来?只能一会儿再寻空子说话罢!”挽着她手臂起身,下亭向园子去,还不忘向莫寒月招呼,“十一妹妹快来!” 莫寒月点头,见她六人两两同行,一条小路也容不下旁人,就顾自落在最后,默默打量这园子里的景致。 瞧着那熟悉的亭台楼阁,不禁心里暗酸。这园子,还是原来的园子,可是,自己却已经隔世为人! 一行七人沿湖而行,走了大约两盏茶时分,才隐约听到那边锣鼓声响。 孙灵儿“啊哟”一声,说道,“大戏已经开锣,怎么竟然不等寿星?” 前边走着的罗雨槐“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回头道,“方才你还笑我像老人家,你这会儿惦着听戏,岂不是也像老人家一样?” 说的几人都笑了起来,谢沁不知道前头的话,笑道,“你们两个小鬼,当着我的面儿,也敢说老?我又哪里摆去?” 傅飞雪掩唇笑道,“谢姐姐别理她们,就是成心气我们!” 莫寒月听着前边几人说话,忍不住微微勾唇。 这六个人中,以谢沁年纪最长,也不过才十三岁,孙灵儿年纪最小,只有八岁。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时候,又哪里知道年长后的苦恼? 几人正在说笑,突然听到那边锣鼓声停下,罗雨槐一怔,说道,“咦,怎么停了,难不成祝寿也不等我?” 扶奕侧耳细听,隐约听到人声吵嚷,说道,“像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快去!” 被她一说,众小姐都听到戏台那边人声的嘈杂,忙加快脚步,向那里赶去。 莫寒月倒并不着急,不疾不缓的跟在身后慢慢走去。 靖国公府后园的戏台,建在一片亭子对面,左边临着湖水,右边却是一大片的桃花林。 此时不见桃花,桃树叶子却仍一片苍翠。 而此刻,桃林边儿上,正围着一大群的小姐,叽叽喳喳议论不休。 莫寒月慢慢走近,就听到人群里侯氏气急败坏的声音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 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我当真是往后园里来,哪知道走岔了道儿……”话没说完,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卫盈莲! 莫寒月微微挑眉,不禁大奇。 刚才卫盈莲要跟着自己,被那个叫红翘的丫头挡住,怎么这会儿在这里哭? 莫寒月走到人群外停住,也不往里挤,左右瞧瞧,见近处亭子里空着几张石桌,就去边儿上一张坐下,以手支着下巴,瞧着亭外的人群。 刚才站在平地,她个子又小,并看不到什么,此时居高临下,一眼扫去,见人群中大多都是各府的小姐,只有小静安王王妃贲氏、武安侯夫人方氏等几位年轻的夫人,不由微勾了勾唇角。 虽然是靖国公府宴客,给各府各衙,各大世家的夫人、小姐们都下了帖子,但毕竟只是罗五小姐的小生辰,想来各府的夫人都只是随礼,派了女儿前来,自己并不到场。 如贲氏、方氏等人,想来也是因为与罗雨桐交好。罗雨桐虽然已回返边关,她的妹妹庆贺生辰,却也来府道贺。这也就是为什么场中只有罗家姐妹,却不见罗家各位夫人的原因。 而卫相府和靖国公府向来没有什么交情,这一回是有心巴结,侯氏年过四旬,竟然巴巴的带这许多女儿过来,如今杵在一群年轻的女子中间,就显的特别惹眼。 人群里,卫盈莲被侯氏连声催问,只说是走错了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从垂花门到园子里,自有丫鬟指引,卫七小姐竟然会自个儿走岔了道儿,当真是新鲜的紧!” 卫盈莲急道,“我本来跟着母亲,只是……只是中途耽搁一会儿,就跟丢了!” “中途跟丢?”清脆的声音带出些笑意,说道,“难不成,我们府上的丫鬟引着相爷夫人是一路急跑过来的,七小姐竟然跟不上?” 莫寒月听到这里,忍不住莞尔。又是一张不让人的小嘴儿,想来是靖国公府上别的小姐。 卫盈莲咬唇,说道,“我……我是说耽搁一会儿,哪个说母亲跑来着?” 侯氏皱眉,说道,“你做什么耽搁一会儿?”刚才,身后呼呼啦啦跟着一群女儿,又有靖国公府的丫鬟们,莫寒月和卫盈莲没有跟上,她竟然没有留意。 卫盈莲被她催的急了,连连顿足,说道,“母亲命我看着十一妹,女儿就是为了她耽搁。” 一句话提醒,侯氏才惊觉自入了园子没有瞧见莫寒月,不由一惊,问道,“十一呢?”转过身四处寻找。 经过皇宫一宴,如今的卫十一,在盛京城闺阁中,已经小有名气,被她一问,众夫人、小姐也都不自觉转头寻找。 莫寒月见避不开,微勾了勾唇,举起一只手道,“在这里!” 清灵如泉水的声音,顿时将所有的目光引了过来。 卫盈莲忙分开人群奔过来,说道,“十一,你说,刚才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莫寒月慢慢站起,点头道,“进园子时,七姐姐果然停下叮嘱十一!” 卫盈莲松一口气,回头向一位大约十三、四岁,身穿翠绿烟雨荷花裙的小姐道,“四小姐,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原来,是靖国公次子护国将军罗盛之女,靖国公府的四小姐罗雨蔷! 第107章 脸皮也太厚了 莫寒月微微抿唇,心里暗暗好笑。 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原故,可是总觉得,不管是今日罗雨槐对自己的示好,还是此刻卫盈莲的遭遇,都像是刻意为之。 果然,罗雨蔷微微挑眉,说道,“叮嘱十一小姐?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怎么就能跟丢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丫鬟轻笑,说道,“七小姐非要跟着一同去见五小姐,是奴婢劝回,中间可不止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红翘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这话一说,四周的小姐们顿时一片低议声,有几位年轻些的小姐还忍不住轻笑出声。 谁不知道,纵然是各大名门世家自幼相识的小姐,来往间也有亲有疏,罗五小姐既然没请,偏偏非要跟去,不但不知进退,这脸皮也太厚了! 卫盈莲涨红一张脸,大声道,“十一年幼,母亲命我照护,她去哪,我自然跟着,有什么不可?” 始终立在一边儿没有说话的罗雨槐轻轻一笑,淡道,“看来,还是罗五失礼了!”虽然说是失礼,可是脸上神色却淡淡的,语气里却有一丝讥讽。 你七小姐要跟着十一小姐,我罗五就该给你也下一张帖子? 孙灵儿虽然年纪小,可是却灵慧通透,将罗家姐妹的态度瞧在眼里,心中了然,抿唇一笑,说道,“啊哟,是七小姐照护十一小姐吗?怎么方才不听十一小姐提起?” 扶奕也掩唇笑道,“怎么瞧着,不是十一小姐要人照护,倒是七小姐十分的不妥?” 莫寒月话虽不多,但是举止间,可没有卫盈莲这样失礼。 卫盈莲被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讥讽,一张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的道,“你们……你们不信……不信问我们母亲……” 侯氏见卫盈莲将自个儿府里私底下的话也嚷了出来,脸就跟着一沉,喝道,“老七,你胡说什么?我只要你照应些妹妹,谁要你乱跑?” 卫十一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这不明摆着告诉人,卫十一是傻子,要有人看着吗? 卫盈莲在众姐妹中,虽然算得上是个得宠的,可终究不过一个庶女,被她一喝,顿时默然,咬着唇,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罗雨槐这才转向红翘,问道,“红翘,究竟出了何事?” 红翘上前行礼,说道,“回五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刚进园子,就听说有位小姐闯进了后书房里,奴婢赶去瞧,原来是相府的七小姐!”说完,抿着唇忍笑。 后书房? 莫寒月扬眉。高门大宅里的后书房,通常是公子们读书习文的地方! 果然,众小姐一听,又是一团纷议。 一个大家小姐,却跑到人家公子的书房里去,这话可是好说不好听呢。 卫盈莲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想寻人问路,又……又哪知道是后书房?” 罗雨槐皱眉,说道,“后书房还在正屋西侧,纵然走错了路,难不成还瞧不出来?” 卫盈莲一脸迷惑,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莫寒月闻言,却不禁心头一动,垂头掩下唇角的一抹笑意。 原来,卫盈莲走错路,竟然是有人故意!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上一世,她和罗雨桐相交甚厚,这靖国公府经常出入,后书房和后园之间的道路,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如果不是有人故意误导,卫盈莲万万不会闯去那里。 易红珠在旁边立了许久,此时突然笑道,“只是不知道,后书房里有谁?几位公子可在?或者是件好事也说不定!” 这话已说的明显。卫七小姐年纪不小,好不容易有出府的机会,又是靖国公府,就跑到后书房去,这要是撞上哪位公子,这卫七小姐的名节,可说不准了。 而卫东亭毕竟是当朝一品,为了他女儿的名节,恐怕靖国公府也不得不迎娶! 有几位小姐微微变了脸色,有一人轻声嗤道,“区区庶女,也妄图高攀!” 要知道,靖国公罗家,可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名门旺族,府里的几位公子,不要说个个生的人品俊秀,就单说这门第,也不知道被多少小姐惦记着。 卫盈莲脸色大变,叫道,“我哪里想要高攀,也没有什么公子,易大小姐,你……你不要胡说八道!” 易红珠冷笑一声,撇唇道,“那可只有你自个儿知道!” “是啊,你虽然是庶出,可也是出身相府,难不成不知道其中的规矩?” “或者,卫七小姐就是借着十一小姐之名,故意落在后头呢?” …… 几位小姐跟着出言讥讽。 这可是事关女儿家的清白。卫盈莲纵然无知,又岂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一时间脸色阵青阵白,想要大声否认,却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说什么也叫不出来。 罗雨槐见已经闹的差不多,微微抬眉,向红翘一望。 红翘微微抿唇,说道,“今日府里宴客,几位公子都在前院,书房里不过几个丫鬟小厮?” 一句话,解卫盈莲之围。 莫寒月微微挑眉,向红翘望去一眼,心里暗暗点头。看来,这件事,是这个丫鬟一手促成,再看她在罗家姐妹面前的应答,想来是这府里极为得脸的丫鬟。 没有啊? 易红珠显然很失望,微挑了挑眉,含笑道,“如此一来,七小姐岂不是白忙?” 这话听着,就有些不像话,几位小姐红了脸,卫相府的姐妹几人却向她怒目而视。 卫盈莲误闯后书房虽然有失规矩,可是易红珠这话也说的太过露骨。 卫盈莲气的脸白,咬牙道,“易小姐这话何意?什么叫白忙?” “啧啧!”一位和易红珠交好的小姐轻轻撇唇,说道,“如今是卫七小姐理亏,怎么在这里质问起旁人来了?” 见几位小姐争执不休,小静安王王妃贲氏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既然没有闹出事来就好,今儿大伙前来祝贺五小姐生辰,不要失了礼数!” 听她一说,几位小姐也都住了口。刚才顾着争执,罗雨槐等人过来,也没有见礼,此刻忙纷纷道歉,说道,“方才失礼处,还请五小姐莫怪!” 罗雨槐含笑,一一回礼,说道,“无防!” 第108章 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场纷争,就这样被掀过,罗家姐妹正要引着众人入宴,听靠湖一边的路上,有丫鬟扬声道,“夫人来了!” 众人回头,见靖国公世子夫人曹氏带着几个丫鬟匆匆而来,连声道,“方才前边有事耽搁,当真是失礼!” 众夫人、小姐一见,忙迎上纷纷见礼。 莫寒月暗暗点头。虽然说,今日是罗五小姐的小生辰,众小姐自有罗家姐妹招呼,而身为靖国公主的女主人,如果一个也不露面,又说不过去。 靖国公夫人年长,这里都是小辈,不来也在情理,此时罗雨槐的母亲曹氏前来,也是尽了礼数。 曹氏一一回礼,见众人都在亭子外站着,不由微微挑眉,问道,“出了何事?蔷儿、槐儿,怎么不请各位夫人、小姐入席?” 不等罗雨槐应,罗雨蔷先上前一步,向她施礼,说道,“回大伯母,不过是一些误会罢了,我们正要请各位夫人、小姐入宴!”跟着,将卫盈莲误闯后书房的事简略说了一回。 卫盈莲咬唇立在那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卫府另外四位小姐也是觉得大为尴尬,向卫盈莲瞧去几眼,心中暗怪她连累众姐妹一起丢脸。 侯氏也是觉得大为难堪,讪讪的道,“这孩子没有出过门,失了礼数,还望夫人不要见怪!”心中暗恼,这个七丫头向来是个机灵的,怎么偏偏今日出这么大丑! 曹氏目光在罗雨槐脸上一转,跟着微微一笑,说道,“我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卫七小姐第一次来,走岔了道儿罢了,也值得大惊小怪,真是些孩子!” 一句话轻轻掀过,转向侯氏道,“卫夫人,她们小孩子家胡闹,还望夫人不要放在心上,由她们闹去,我们自去吃酒听戏!”说着向侯氏一礼,引着她往一座二层的楼阁去。 侯氏轻轻松一口气,忙点头道,“原也是小事,哪会往心里去!”回头向卫盈莲投去警告的一眼,转身和曹氏并行。 莫寒月低眉,微微抿唇浅笑。看来,这一番做作,并不是要将卫盈莲如何,不过是令她难堪罢了! 楼阁就建在这一片亭子的正中间,极为宽敞,分为上下两层,为了观赏对面台子上的歌舞,将宴席设在楼上。 因到场的夫人不多,曹氏与众夫人各自叙礼坐在首位,才向罗雨蔷、罗雨槐姐妹笑道,“今儿是小五的生辰,大伙儿也不必按什么规矩,都随意些好!” 众小姐一听大喜,呼朋引伴,各寻坐席。 罗雨槐向莫寒月招手,笑道,“十一妹妹,你来和我们同坐罢!”奔去拉着她的手,往次席上来。 这一来,众小姐都不禁面面相觑,瞧向莫寒月的目光,多了些探究,多了些羡慕,也多了些不解。 虽然说,卫东亭是当朝一相,可是终究不能和靖国公府相比,更何况,这个卫十一虽然得皇上赐名,养在侯氏名下,终究不过是一介庶女,怎么会得罗五小姐如此看重。 谢沁向罗雨槐一望,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反手拉住罗雨蔷,说道,“如今五小姐有了新人,不管故人,我还是和四小姐坐罢!” 罗雨槐“噗嗤”一笑,指着她道,“谢姐姐,前几日你单约四姐姐去府上,当我不知?如今说这话来堵我,才不理你!”携着莫寒月的手落座。 罗雨蔷微微一笑,说道,“谢姐姐寻我自然是有事,怎么就非得唤上你?” 罗雨槐抬头望天,撇唇道,“你们能够私约,我不过请十一妹妹同坐,有何不能?” “能!能!”谢沁抿唇,向罗雨蔷笑道,“瞧她那轻狂样儿,今天我们不理她,坐着吃酒是正经!”绕过桌子,到另一边落坐,和莫寒月之间,隔着罗家姐妹。 莫寒月见她言行间虽然不落痕迹,可是转身瞬间向自己深深望来一眼,不禁唇角微挑,垂下眸去。 罗雨蔷笑了起来,说道,“轻狂就轻狂罢,谁让今儿她是寿星呢?” 宴虽小宴,罗家姐妹却是主人,见她们落座,傅飞雪忍不住笑道,“瞧瞧,我们给她祝贺生辰,她倒撇下我们不理,我们也不理她!”一手拉着叶弄笛在四人对面坐下。 扶奕笑道,“这话说的是,横竖今日吃她的喝她的,有什么打紧!”和孙灵儿在剩下两张椅子上落座。 莫寒月见这几人虽然说笑逗趣儿,可是都不忘向自己投来一眼,不禁微微一笑。 此刻看来,这位罗五小姐,不知当真是向自己示好,还是……要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不要说这些小姐诧异,就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意外?不要说这靖国公府自己只和罗雨桐一人交厚,就算是与这几位小姐有交情……她们岂会知道,眼前的卫十一,就是她莫寒月? 诧异也好,羡慕也罢,终究都是些十几岁的小姐,眼前有得玩乐,也很快将对卫十一的注意抛开,各自寻相好的姐妹坐一桌,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卫相府各位小姐此来,大多为了结识新朋友,旁府庶出的小姐自然也是一样的心思,此刻遇到宫宴上见过的小姐,都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 卫盈莲眼见非但旁的府的小姐也避的自己远远的,连自家姐妹也当没有瞧见她一般,不由脸色乍青乍白,要想坐,一时又厚不下脸皮去和别人挨挤,想就此离去,又知道会被旁人嘲笑,一时间,僵立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易红珠巴不得她出丑,一眼瞧见,大惊小怪的问道,“卫七小姐,你不愿入宴也倒罢了,堵在那里,岂不是挡着我们观赏歌舞?”卫盈莲正挡在对面戏台的方向。 几位小姐一听,都不禁笑了起来,就有小姐轻声道,“终究是庶女,如此上不了台面!”声音虽轻,可是还是满满的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 几席庶出的小姐顿时脸色难看,看向卫盈莲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恼意。 如果不是因为她,又怎么会被那些嫡小姐们轻视? 第109章 还是一个酒鬼 卫盈莲脸色乍青乍白,见最末一张桌子还空着几个座位,只好蹭过去坐下,心中暗恼。 早知如此,不如不来,纵然要来,也不该应下侯氏照看那个傻子,到头来,那个傻子好端端的和一群嫡女坐在一起,自己却被人嗤笑。 这桌子上,坐着三名旁府的小姐,其中年纪稍长些的,忍不住问道,“姐姐是卫相府的七小姐?” 明知故问,刚才在园子里,不都听的清清楚楚? 卫盈莲咬唇。 可是,人家既问,若不回答,岂不是失礼? 卫盈莲压下心头的不适,只得轻轻点头,说道,“是,我是卫七,敢问姐姐……” 那位小姐轻轻摆手,含笑道,“姐姐客气,妹妹是户部员外郎之女,黄来凤!” “原来是黄小姐!”卫盈莲微微欠身,给她见礼,心里暗暗寻思。听她说话,并没有一丝取笑,倒像是想要结交。她会坐在这里,想来也是个庶女,只是不知道员外郎是个什么官儿。 卫盈莲本来想结识几位出身门第高些的小姐。可是如今自个儿出丑,哪里还管得了这些,有人结交,总强过没人理睬,也就堆上满脸笑意,与她攀谈,倒将刚才的尴尬抛之脑后。 众人全部落座,那边罗夫人曹氏向边丫鬟吩咐几句,对面台上,丝竹声声,已演起歌舞,所选曲目,都是祝祷庆贺之词。 歌舞响起片刻,首位上的小静安王王妃贲氏先举杯向下,说道,“今日罗五小姐生辰,我先敬五小姐一杯,祝五小姐芳龄永驻!” 罗雨槐忙举杯起身,笑道,“雨槐谢过王妃!”举杯饮尽。 跟着安定侯夫人方氏、卫相夫人侯氏与旁的几位夫人也起身向她祝祷,罗雨槐都一一谢过,将酒饮下。 孙灵儿坐在她的对面,见她连尽数杯,面不红心不跳的,不由掩唇浅笑,说道,“我倒不知道,罗姐姐还是一个酒鬼!” 扶奕嗤的一声笑起,推她道,“你也不尝尝,这哪里是酒,分明是水!” 孙灵儿瞠目,说道,“罗姐姐生辰,理该敬酒,怎么会是水?”低头尝了一口,摇头道,“不是水,有股淡淡的酒香,却又有些甜意。” 罗雨蔷笑道,“这是家酿的果子酒,酒性温和,恰好我们女儿家用!”见各位夫人已经敬过酒,也举杯笑道,“我也敬我们的寿星一杯,喝了酒甜甜嘴儿,明儿少和我顶撞几句!”说的众人都笑了出来。 罗雨槐指她道,“瞧瞧,今日是我生辰,都不放过,也不知道谁该甜甜嘴儿!” 瞧着姐妹二人举杯饮尽,叶弄笛推谢沁道,“姐姐快些给寿星敬酒,我们也好安生坐着观赏歌舞。” 除了罗家姐妹,这一桌子不但以谢沁年纪最长,也以她身份最高,此时也不推让,拿着酒杯起身,笑道,“罗家妹妹饮了这杯酒,越发聪慧美貌,像罗大姐姐一样,艳冠京城!” 扶奕一旁赶紧接口,说道,“过几年,也妥一个好夫婿!”满桌子人一听,轰的笑了出来。 靖国公府长房嫡长女罗雨桐不但嫁安定侯轩辕宁为妻,还边关扬名,又新得了皇封,是靖国公府下上一等一的得意事。 曹氏一听,先就露出几分笑意,瞧着小女儿,当真盼她能像大女儿一样,不但自个儿嫁个如意郎君,还光耀门楣。 罗雨槐小脸儿涨的通红,指着扶奕嚷道,“扶奕姐姐自个儿要议亲,心里惦着夫婿,如今倒拿我取笑。” 叶弄笛奇道,“怎么,扶奕妹妹要议亲?” 倒把扶奕问个大红脸,嗔道,“罗妹妹随口胡说,没有的事!”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向旁的桌子上一扫。 这姐妹间的私话,岂是大庭广众之下能说的? 叶弄笛会意,微微点头,转向罗雨槐,笑道,“你如今不觅,总有觅的时候,扶奕妹妹也是好意,快快将酒饮了!” 罗雨槐自知说走了嘴,吐了吐舌头,笑道,“若这会儿就说,这话也不知道要说多少年!”说完举杯饮酒。 孙灵儿抿唇笑道,“听听,这会儿又怕说的太久了呢!” 这话一说,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罗雨槐一口酒入喉,还没有咽下,一下子呛住,转过身连声呛咳,指着孙灵儿就是说不出话来。 罗雨蔷一边替她拍背,一边笑道,“该!该!让你往日不饶我,今日可算有比你会说的!” 瞧着罗雨槐缓过气来,傅飞雪、叶弄笛、扶奕、孙灵儿也依次举杯,一个个笑语如珠,向罗雨槐祝祷,整间楼阁上,就见她们一桌子人笑声最为欢畅。 曹夫人坐在首位瞧着,含笑摇头,向侯氏道,“还是年轻人好,瞧着她们小姐妹混闹,才知道我们老了!”命丫鬟给侯氏斟酒,含笑道,“这里以夫人和我年纪最长,我们不和小姑娘们闹,自个儿饮上几杯!” 侯氏见莫寒月和这几位小姐同桌,心里却暗暗打鼓。原以为这傻子虽然养在自己名下,成了嫡庶女,但毕竟庶出,不会受嫡小姐们注意,再有卫盈莲看着,不会出什么乱子。 可是如今卫盈莲一进罗府就出丑,莫寒月还与罗雨槐同桌,再不能跟着。此刻眼看别的小姐敬过酒,也不知道这个傻子懂不懂敬酒,或是学着旁人敬酒,再说出什么傻话来。 心里七上八下,留意莫寒月,直等曹氏又喊一声儿才回过神来,忙道,“是啊,瞧她们小姐妹玩闹,想起我们年轻的时候!”举杯饮尽,转头又去瞧莫寒月。 这会儿轮到莫寒月,谢沁等人都不约而同停杯瞧着她,神情各异。 除罗雨蔷之外,其余几人见莫寒月沉默寡言,与罗雨槐也并不见亲热,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和这相府的庶女亲近,单单请她赴宴也倒罢了,还拉着她与自己姐妹同席。 这里一静,别的席上的小姐们也都向这里望来,一时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莫寒月身上。 皇宫中一幕,外头对卫相府这位十一小姐各种纷议,也不知道哪里的传言,竟说这位十一小姐是个傻子! 第110章 你不要紧吧 卫相府上别的小姐难免担忧,却独独卫盈莲暗暗盼她出丑,那样……被人取笑的就不单单是自己! 众所瞩目下,莫寒月微微一笑,也慢慢站起,向罗雨槐举杯,说道,“十一祝罗姐姐每一年都像今日一样开心!”虽然没有口灿莲花,可这句恭祝,也算实实在在。 不但侯氏和卫府的几位小姐同时松一口气,就连罗雨槐也是心头一松,含笑道,“多谢十一妹妹!”举酒与她对饮。 那边小靖安王王妃贲氏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还是十一小姐实在些,哪像我们,尽说些华而不实的溢美之词。” 武安侯夫人方氏也跟着笑起,点头道,“可不是,又有什么比活的开心重要!” 席上几位夫人都同时点头,说道,“是啊,如今她们年纪还小,日后就懂得开心的可贵!” 侯氏对莫寒月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此时突然发现,这个孩子,只是话少了一些,反应慢一些,倒不如原来以为的那么呆傻。 听到众夫人称赞,叶弄笛笑道,“瞧瞧呢,十一小姐才是说到点子上,敢情我们搜肠刮肚想了几天,都是给十一小姐做底!”说的几位小姐又笑了起来,桌子上又再恢复欢笑。 易红珠见莫寒月轻易过关,却心里暗恼,顺手拿起杯子,向罗雨槐走来,笑道,“罗妹妹生辰,做姐姐的也借花献佛,敬妹妹一杯……”嘴里说着恭贺之辞,有意无意挤在莫寒月身侧。 罗、易两家是盛京城中两大名门世家,可是,这罗府的几位小姐,都将她易家大小姐视如无物,偏偏对卫相府的这个傻子倒亲厚的很! 莫寒月被她一挤,不自觉侧身闪避,抬头瞬间,只见她唇角抿着一丝冷笑,显然不怀好意,不由心底也是暗暗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罗、易两府虽然并没有仇怨,可是易红珠为人刻薄,罗家姐妹一向不喜。此刻见她过来,罗雨槐微微皱眉,却也只能起身,含笑道,“多谢易大小姐!”跟着向她举杯。 易红珠笑道,“请!”举杯瞬间,突然“啊呀”一声低呼,身子一个踉跄,向罗雨槐身上撞来。 罗雨槐也是一声低呼,想要闪避,只是身后有罗雨蔷挡着,又哪里避得开? 眼看手中的一杯酒就要全部泼到罗雨槐身上,易红珠心中正暗暗得意,却觉得后脑一紧,长发被人抓住,一把拖回,举杯的手肘也被人牢牢的握住,紧接着,身后一个略显惊慌的声音道,“易姐姐,你不要紧吧!” 事出突然,纵然是罗家姐妹也不知道发生何事,听到莫寒月惊嚷,仔细一瞧,不禁大为好笑。 只见她小小的人儿坐在易红珠身后,脑袋只到易红珠腰上,此时一只手紧紧拽着易红珠后脑的一把长发,另一只抓着她的手肘,拼力向后拖,本来泼向罗雨槐的酒水,早顺着易红珠的手臂流到她的身上,弄的满身都是,却不管不顾。 易红珠一头长发被她抓住力拽,整个身子拉的倒仰,手肘麻筋被她掐住,顿时半边身子使不上气力,缓了口气,才用力急抽,摆脱她的手掌,一头长发却还是在她手中,心中大怒,喝道,“快快放手!” 被她一喝,莫寒月才像回过神来,忙双手一松,连声道,“易姐姐,对不住,我……我怕你摔倒伤着……” 后半句话虽然没说,但是大伙儿听着都明白,她是怕易红珠摔倒,好意相扶,只是情急之下,扶的不是地方。 谢沁、傅飞雪等人年长几岁,也倒罢了,孙灵儿见易红珠发鬓松散,形容狼狈,忍不住“咭”的一声笑出声来。 易红珠气怒,回头指着莫寒月,咬牙道,“你……你……都是你……”本来,她假意摔倒,想将酒泼到罗雨槐身上,再冤枉莫寒月推她,哪知道却被这个傻子拽住。 莫寒月一脸惶恐,连声道,“易姐姐,对不住,十一……十一一时情急,不该抓姐姐头发,该……该……”伸出手在她身上比划,瞧瞧脖子,又瞧瞧胸,却说不出该从哪下手。 易红珠气的脸白,桌子对面的扶奕和孙灵儿早已笑的天翻地覆,揉着肚子喊“嗳哟”,远一些的谢沁却眉目微动,瞧着莫寒月,眼底露出一抹疑惑。 刚才事发突然,罗雨蔷坐在罗雨槐另一侧,自然看不到莫寒月的动作。而扶奕和孙灵儿又被莫寒月挡着,也没有看真切。傅飞雪、叶弄笛二人顾着说话,听到惊呼才回过头来,却只有她,看到莫寒月那一下突然的出手。 虽然,出手的部位不敢恭讳,姿势也难看至极,可是,那速度、准头,竟然拿捏的分毫不差! 易红珠被这个傻子在身上指指点点,更是怒不可遏,挥手将她还在乱指的手掌打开,怒声道,“卫十一,你是故意的!” 莫寒月一噤,身子向后一缩,低声道,“十一不是故意的!” 是啊,是专门儿的!只是她这副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就有些可怜巴巴的味道。 易红珠指着她道,“你……你瞧我给罗妹妹敬酒,就……就故意打翻,让我……让我污了衣裳……” 一位大家小姐,大庭广众之下弄脏了衣衫,自然颜面大失。 莫寒月瞧着她,轻声道,“十一也弄脏了衣裳!”低头扯了扯胸前打湿的衣衫,嘟囔道,“这是刚刚做的新衣裳呢!” 是啊,两个人都弄污了衣裳,易红珠只是袖子打湿,可她比莫寒月高出一头,流下的酒水就全淋在莫寒月的胸前,怎么看也是莫寒月更吃亏一些。 罗雨蔷听着易红珠厉声叱责,莫寒月却只是小声辩解,竟然不输她一句,不由好笑,忙道,“不过意外罢了,二位小姐湿了衣裳,随丫鬟到后宅清理如何?”连声唤过丫鬟,命带二人前去清理。 谢沁起身道,“十一小姐没有来过,还是我陪她同去罢!” 罗雨槐忙道,“这如何使得?姐姐请坐,妹妹自个儿带她去便是!” 第111章 十一小姐身手不错 谢沁抿唇笑道,“你是寿星呢,自然留下照应客人!”不等她再说,向莫寒月招手,说道,“十一小姐,你随我来罢!” 莫寒月见她眸中露出一抹探究,心知刚才的事没有瞒过她去,也不推辞,点头道,“有劳姐姐!”跟着她下楼。 罗雨槐知道谢沁的脾气,何况她在这靖国公府又是常来常往,也不再阻,只是一迭连声的命丫鬟前头引路,好生服侍。 离开楼阁远些,谢沁见前后的丫鬟都隔着十几步远,低声道,“十一小姐身手不错啊!不知跟谁学的?” 不管是丞相府,还是汝源侯家,都是书香世家,在朝中做官的,也都是文官,倒不知道这个卫十一小小年纪,哪学的功夫。 莫寒月见她问的直接,微微挑眉,问道,“姐姐说什么?”虽然被她看到,仍然装糊涂。 谢沁含笑道,“刚才的事,我可是瞧的真真儿的,十一小姐何必当着明人说暗话?” 莫寒月奇道,“刚才的事?”侧头想了想,突然一笑,说道,“哦,姐姐是问那位易小姐?她素来喜欢戏弄十一,十一有所提防罢了!” “当真?”谢沁被她一说,心里倒有些没底。或者,刚才是自己估量错误? 莫寒月点头,撇了撇小嘴儿,轻声道,“就说上次,她哄骗十一,说去彩棚里说什么话儿,就送十一衣裳,哪知道她走后,十一被母亲好一顿数说!” 那是彩棚认亲那件事! 谢沁点头。 谢沁出身尊贵,等闲人并不瞧在眼里,前次相府宴客,她并没有到贺,也是后来听贲氏说起。 只是……刚才莫寒月那下出手在眼前闪过,谢沁仍心有疑惑,说道,“那你为何想到抓她头发和手肘。” 要知道,这两个部位,是当时控制易红珠身体和酒杯的两个地方,若是只抓手肘,易红珠仍然撞到罗雨槐身上,若是只抓头发,手里的酒自然也会泼出去。 莫寒月眨眼,说道,“十一只是信手一抓,想来是易小姐头发长,手肘又恰好对着十一的原故。” 谢沁被她一说,回想刚才的情形,心里又有些拿不稳。 通常不会武功的女子动手,都是先抓头发,更何况,如果她真的习过什么功夫,姿势就不该那么难看…… 一瞬间,心里索然无味,张嘴想让她随着丫鬟前去,垂头瞬间,却看到她胸前淋漓的酒水,心中暗道,“不管如何,方才若不是她,这一身狼狈的就是罗妹妹!” 她与罗雨槐交好,想到这里,也就不再迟疑,问道,“十一小姐可曾带着衣裳?” 莫寒月一呆,问道,“还要自个儿带衣裳?” 也就是说,没有带! 谢沁心里暗叹,点头道,“这府里,也就罗五小姐年纪最小,你穿她的罢!”带着她向罗雨槐的院子里去。 寻常大家小姐出门,都要另行带身衣裳以做备用,想不到,这堂堂卫相府,对庶女如此刻薄。 谢沁心里暗讽。 罗雨槐的住处是一出二进的院子,前院宽大,建有精巧的回廊和假山,另一侧还种着几株修竹。而后院虽小,花厅、居室一应器具却极为华贵。 莫寒月一路瞧见,心中暗暗点头。罗雨槐是罗雨桐的亲妹妹,世子次女,看来在靖国公府极得宠爱。 谢沁带着莫寒月径直向后院来,进入罗雨槐的屋子,吩咐丫鬟替她重新整装,自行翻出罗雨槐的衣裳,助她换上。 罗雨槐年长几岁,谢沁见她穿上长裙拖地,不由笑了出来,向丫鬟问道,“可有五小姐前几年的衣裳?” 丫鬟一脸为难,说道,“我们小姐新衣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呢,又哪里有前几年的衣裳?” 谢沁无奈,向莫寒月耸肩,笑道,“委屈十一小姐将就一下吧!” 莫寒月见这衣裳崭新,所用衣料都是上乘,知道她不是故意刁难,故意做出一脸欢喜,点头道,“这衣裳很漂亮,十一穿上,岂不是糟蹋?” 谢沁微微一笑,说道,“方才的事,罗妹妹不知要怎么谢你,一身衣裳算什么?” 替她整了整腰带,让衣裳看起来没那么拖累,侧头瞧了瞧,点头道,“嗯,还好你年纪小,不大要紧!”带着她仍然依原路出来,向园子里去。 莫寒月见裙摆拖地,一手拎着裙子,一边歉然道,“这衣裳十一回府清洗干净再还给五小姐罢!” 谢沁垂眸向她一望,含笑道,“十一小姐留着便是,不用还了!”罗雨槐怎么会穿旁人穿过的衣服? 莫寒月露出一丝为难,说道,“今日是罗姐姐生辰,十一见姐姐们都送她礼物,十一却两手空空,怎么能再拿她的东西?” 虽然有些小家子气,为人倒是坦率。 谢沁对她倒有了几分喜欢,笑道,“你刚回盛京,这里的事还不懂,不打紧的!”侧头瞧她一眼,状似无意,说道,“方才,你为何会去抓易大小姐?” 莫寒月挑了挑唇,说道,“她摔倒,会撞到罗姐姐!” 原来她心里顾的是罗雨槐! 谢沁心里,又不禁欢喜了几分,觉得相府这位十一小姐虽然呆笨一些,倒知道亲厚,不枉罗雨槐极力回护她。 刚出后宅,见另一条路上易红珠也换了衣裳过来,莫寒月微微含笑,福身向她一礼。 易红珠见到她,恨的咬牙,冷哼一声,也不还礼。目光向她身上一扫,又忍不住“嗤”的一笑,说道,“怎么,相府的小姐做客,自个儿竟然不备替换的衣裳?” 莫寒月却假装不懂,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还张开手臂转了一圈,笑道,“易姐姐,罗姐姐这身衣裳虽然也大些,却较易姐姐所送的要合体许多,至少不必抱着裙摆走路!” 又在说那两身衣裳! 易红珠忍不住咬牙,冷哼一声,大步走在前头,再也不想和这个傻子说话。 这话在宫里谢沁倒曾听过,闻言不禁暗暗好笑,瞧向莫寒月的目光,又不觉露出些深思。当真不知道,这位十一小姐,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 难不成,是真的听不出易红珠话里的讥讽? 第112章 顺便躁她一脸 三人一前一后刚进园子,就见前院那边一个小厮奔来,见到谢沁,连忙行礼,说道,“奴才见过谢小姐!” 谢沁见他跑的甚急,扬眉问道,“出了何事?” 小厮苦笑,说道,“前院里,峻小王爷又喝醉了,闹着要给寿星祝寿,大公子拿他没法子,只好使小的来问,看小姐能不能出去一见!” 谢沁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怎么每次都是他在闹事?”点头道,“你快去罢!”小厮闻命,忙急匆匆的奔去。 易红珠见小厮奔远,侧头斜睨莫寒月,淡笑道,“十一小姐与峻小王爷可是旧识,也不先去瞧瞧?” 莫寒月知道她意指皇宫那次,故意假装不懂,眨眼道,“旧识?十一也只见过峻小王爷一次!” 易红珠掩唇,笑道,“那日在皇宫中,你们可是避过我们一同赏月呢!” 一句话提醒,连谢沁也不禁微微扬眉。 自从宇文青峰登基,宇文峻质留盛京,成日无所事事,浏连花都,名声越来越差。那天和这位十一小姐在御花园中独处很久,二人又神情可疑,难道真如传言的一样? 看到身边矮自己一头的女娃,谢沁又不禁暗暗摇头,向易红珠斜去一眼,说道,“十一小姐不过是小孩子性子,易小姐怎么将话说的如此难听!” 宇文峻名声虽差,可是面对这样一个身形未开的小女娃,又能有什么心思?最多不过戏弄罢了!这位易大小姐,当真是可恶的很! 易红珠被她抢白,微微咬唇,轻哼一声,说道,“那天可是他们自个儿说的,难不成是我凭空捏造?再者说,最近的传言,可不是我易红珠说得出来的!” 眼前这位谢大小姐不敢得罪,相府这个丫头,她可不放在眼里。 最近的传言? 莫寒月微微挑眉,唇角不禁带出丝笑意。 想来,那天在绛雪轩,峻小王爷将十一小姐压在廊柱上的事,已从侍卫的嘴里传出来! 心底暗笑,却故意问道,“什么传言?有趣么?易姐姐说来听听!” 她自己还问?真是个傻子! 易红珠心里暗笑,掩唇道,“这话好说不好听,我可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还说个不停! 谢沁眉端一挑,侧头向莫寒月一笑,说道,“十一妹妹不知道最好,那等话,我们做女儿家的,莫说出口,就是听听怕也污了耳朵!” 你易大小姐说不得,我们还听不得呢!一句话不但挡了易红珠的话,顺便躁她一脸。 莫寒月暗暗好笑,小脸儿却一片严肃,重重点头,说道,“谢姐姐说的是!”当真不再追问。 易红珠本来是想讥讽莫寒月小小年纪就与峻小王爷不干不净,哪知道被谢沁一僵,那些话就说不出来,不禁闷的胸口发疼。 三人边说边走,刚刚转过花径,就见罗雨槐、傅飞雪等人沿着湖边而来。谢沁迎上几步,问道,“这是要到前头去?” 罗雨槐一脸无奈,说道,“那位峻小王爷,又不知道捣什么鬼,若不是闹的太狠,大哥也不会使人传话!” 谢沁好笑,抿唇道,“我与你们同去罢,闹的实在不成,瞧我如何骂他!”语气中,自然带着一种熟捻,转身与罗雨槐同行。 莫寒月眉心微微一跳,速速向她瞧去一眼,脑中迅速闪过当年夺位之争中,棣亲王宇文青松的势力,静安王府……中立! 可是,为何提到宇文峻,谢沁会是这样的语气?难道,这其间有她不知道的东西?还是,不过是小儿女们一起玩闹的比较熟悉? 旁人又哪里知道,此刻她的脑中,全是当年的金戈铁马,罗雨槐见她低头立在那里出神,便向她招手,说道,“十一妹妹与我们同去罢!” 莫寒月回神,抬头见傅飞雪、叶弄笛几人都瞧着她,不禁灿然一笑,说道,“好!”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娃,虽然被留海挡去大半张脸,但这一笑,顿时令骄阳失色。罗雨槐一呆,跟着微微笑开,等她走近,握着她的手同行。 易红珠被这几人视如无物,心中暗恼,“嗤”的一笑,说道,“是啊,峻小王爷瞧在十一小姐份儿上,想来也不会闹的太过出格!” 这一句话,令几位小姐同时皱眉。 易家也是名门旺族,易红珠更是嫡出的大小姐,说话怎么如此粗俗不堪。 罗雨槐的手一紧,将莫寒月手掌握紧,低声道,“不要理她!” 莫寒月倒不觉得如何,却听扶奕一声冷笑,以手在鼻子前轻扇,四处张望,说道,“啧啧,罗妹妹,这是哪里打翻了醋缸醋坛子,好大的一股酸味儿!” 罗雨槐“嗤”的一笑,说道,“这园子里离厨房还远,想来不是我们府上的!” 孙灵儿接口道,“那就该当早些清理,莫要熏坏了冰清玉洁,不染杂尘的易大小姐!” 几人一搭一档,句句都是讥讽,易红珠气的脸白,见孙灵儿点出名儿来,顿时抓住把柄,向她一指,喝道,“孙大小姐,你此话何意?” 孙灵儿像是被她吓到,向后跳出一步,手掌拍了拍胸口,失惊道,“唉呀,灵儿说易姐姐冰清玉洁,难不成错了?难道……”话说半句不说,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向她上下打量,像是寻找什么。 易红珠咬牙,心知不管是动口还是动手,万万不是眼前这一群丫头的对手,恨恨咬牙,一跺脚,大步向园子里去。 眼瞧着易红珠身影消失,扶奕和孙灵儿同时扬声大笑,极为欢畅。 叶弄笛微微摇头,伸手向二人点了点,说道,“你们呀,今日是罗妹妹生辰,她好歹也算是罗妹妹的客人,你们就不能让她一回?” 孙灵儿小嘴儿一撇,说道,“叶姐姐就是心软,刚才的事,你也不想想,哪里就她来敬酒,好端端的突然摔倒,分明是想暗算罗姐姐!” 莫寒月见她小小年纪,倒也心思敏捷,不由微微扬眉,不免向她多望去一眼。 扶奕点头,说道,“不错,我们虽没有瞧的清楚,可是以她平日的为人,想来也不安好心!” 第113章 像个女霸王 谢沁微微一笑,说道,“说起来,方才还多亏十一妹妹误打误撞,要不然罗妹妹岂不是扫兴!” 一句话,顿时令众小姐想起刚才易红珠的狼狈模样,都忍不住笑出声儿来,与莫寒月也自觉亲密许多。 几人一边说笑,一边向园外来,罗雨槐握着莫寒月的手走在前头,轻声道,“方才多谢妹妹,若不然,当真被那易大小姐扫了兴致。”虽然脏身衣裳不算什么,可是自己的生辰,也觉得晦气。 莫寒月微微摇头,说道,“姐姐哪里话?妹妹也是误打误撞罢了,能助到姐姐,十一欢喜还来不及呢!”先不说她今日对她的回护,就是为了罗雨桐,也不能让她在自己面前吃亏。 罗雨槐轻轻点头,不禁心中暗叹。本来,今天所有的事,都是受姐姐罗雨桐临走时所托,可是没有想到,竟然得她相助。可见,人与人之间,凡事都讲个机缘。 前边两人各有心思,一时只是携手默默而行。后边叶弄笛将扶奕拉到一旁,轻声问道,“妹妹当真要说亲?” 几个人中,谢沁最为年长,孙灵儿年纪最幼,扶奕比傅飞雪和叶弄笛还小一岁,听到她议亲,姐妹几个都大为诧异。 扶奕微微一默,轻声叹道,“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府上外头瞧着风光,其实早已是一个空壳子。爹爹说,趁着如今扶家还没有全败,早些寻个好人家,也得一世安稳,若是再等几年……”说到后句,轻轻摇头,神色已经黯然。 叶弄笛大急,说道,“如今你才多大,纵说了亲,也要及笄之后才能过门,那时扶家不败也倒罢了,若是已经败落,岂不是受夫家嫌弃,到时若再退婚,还不如如今不议。” 扶奕听她说的直接,不禁微微抿唇,低声道,“他们就盼着借我的亲事,或能助到扶家!” “你……你是说……”叶弄笛气怒,一时说不出话来。 又是一个为了家族,要被牺牲掉的女子! 莫寒月心中暗叹。 那边谢沁听到二人说话,皱眉道,“你们府上,又不单单你一个,怎么偏偏送你去?” 扶奕苦笑,说道,“谁让我是长房嫡长女?” “那又如何?”谢沁瞪眼,说道,“若是我,管他什么长房不长房的,不是自个儿瞧上的,死也不嫁!” 扶奕微微一笑,说道,“再过两年,姐姐就是大梁的郡主,又有哪个逼得了姐姐?妹妹……岂能与姐姐相比?” 谢家是外姓王爷,女儿要到及笄之后,有皇帝的御旨才被封为郡主。 谢沁皱眉,说道,“什么郡主不郡主,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我可不稀罕!横竖若是有人相逼,我便拼死以抗!” 傅飞雪听她这话似乎对皇帝有所微词,心中一惊,笑指她道,“有几个人能像你,横冲直撞,像个女霸王!”一句话,将话岔开。 谢沁顿足,说道,“哪个是女霸王?若我真是,就欺男霸女,先将飞雪妹妹抢回去做压寨夫人!” 叶弄笛“噗”的一笑,说道,“姐姐若是女霸王,岂会去抢飞雪姐姐,自然是抢……”话说半句故意不说,对着谢沁吐舌头。 谢沁顿足道,“你个坏丫头,越发口没遮拦!”做势去打她。 叶弄笛忙转身逃开,嚷道,“我又不曾说什么,分明是姐姐心虚!” 姐妹几个被她说笑,终究只是几个十岁上下的孩子,倒将刚才的沉重抛到脑后。 莫寒月微微抿唇,心底暗暗点头。 傅飞雪倒是个心思缜密的女子。而那谢沁,虽然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可是行事已经有她哥哥小静安王谢霖的风范,举手投足间,自有些磊落的豪气。再过几年,恐怕又是一个……莫寒月!或者……罗雨桐! 莫寒月一念到此,心底又不禁黯然。 莫寒月嫁入王府,随着夫君驰骋沙场,立下不世奇功,最后被立为后,可以说,已是大梁传奇! 如果,她的一生到那时而止,也算是圆满,可惜…… 刑场上,那满地的尸体和辅天盖地的鲜血又扑面而来,将她的一颗心,顿时绞的生疼。 而,罗雨桐呢? 想到那个清丽的女子,莫寒月的唇角,又掠过一抹笑意。 当初自己助宇文青峰夺位,安定侯轩辕宁置身事外,事成之后,轩辕宁金殿请命,罗雨桐随着夫君远赴边关,躲开了盛京城中为权势展开的一场激烈争夺,到如今,也是边关扬名…… 或者,这是她最好的选择! 几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出垂花门,向前院里来。前厅门外,小厮瞧见,忙报了进去。 罗五小姐生辰,靖国公府虽然给各府下了帖子,却都是送入内眷,此时前院里,只有与靖国公府交好的几大世家的公子与罗家兄弟坐着饮酒听曲儿。 闻报说罗五小姐前来,纷纷起身相迎,就有人笑道,“托峻小王爷的福,今日我们也能敬寿星一杯水酒!” 罗大公子罗越忙道,“她一个小女儿家,会饮什么酒?你们可不许难为她!” 小静安王谢霖忍不住一笑,说道,“这人还没见,怎么就开始护着?” 正说着话,罗雨槐等人已跨进厅来。武安侯萧枕江见有七、八位小姐同来,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罗大公子只怕我们欺负了他的宝贝妹妹,哪知道人家竟然有此声势。”说着话,上前见礼。 几位公子也纷纷起身上前,最先恭祝罗五小姐生辰,这才向其余的小姐见礼。 罗雨槐见只有十几位公子坐着饮酒,全不似后园的热闹,不由抿唇,笑道,“我说呢,怎么峻小王爷好好儿的又闹酒,这里果然是无趣的紧!”与众公子一一见礼。 身侧傅飞雪、叶弄笛等人也与众公子一一见礼。 罗大公子笑着摆手,说道,“都是自家人,又没有长者在这里,都少些礼数罢!”嘴里虽如此说,还是向谢沁等人一一见礼,到了莫寒月面前,微微一顿,含笑道,“原来是十一小姐!” 第114章 想来有些缘故 早知道今日妹妹特意请了卫相府的十一小姐,倒没料到会带她到前头来。 看来,如今的十一小姐,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莫寒月浅笑,盈盈施礼,说道,“十一见过罗大公子!” 罗越微诧,扬眉道,“十一小姐倒认识在下!” 莫寒月一怔,见有几道目光向她望来,微微一默,轻声道,“公子与我们见礼,却只是向罗姐姐一笑,自然是罗公子!” 你是雨桐的弟弟,又怎么会不认识? 罗越一怔,不禁笑起,摇头道,“分明一个灵慧的人儿,怎么传言说是个……”大家公子,不轻易失礼人前,后边“傻子”二字,就没有出口。 莫寒月微微一笑,轻声道,“十一痴顽,倒并不是传言!” 罗越见她自谦,又不禁向她略一打量。 刚才几位小姐一起进门,倒没有留意,此刻这一注目,见她穿着一件略显肥大的裙子,不由微微挑眉,向罗雨槐一望,含笑道,“这不是前几日你死赖活赖跟大姐要来的衣料?难不成是我瞧错?” 莫寒月心头一跳,暗道,“原来,这衣裳的衣料还是她那里来的!”一手捏着裙摆,似乎感觉到罗雨桐的温度,不由心中一暖。 罗雨槐抿唇,说道,“就是那件,大哥自然没有瞧错!”跟着将刚才宴上的事简述一回,心里暗恼。那位易大小姐果然是可恶的紧,若有下次,绝不轻易放过! 罗越见莫寒月生的瘦瘦小小,竟然能拿捏住易红珠,也不禁好笑,点头道,“十一小姐给你解围,原也该谢,一身衣裳怕是不够!” 罗雨槐笑道,“大哥之意,难不成金子银子堆到十一妹妹跟前儿去?大哥不怕难为情,妹妹还怕那些个东西将十一妹妹熏臭呢!” 在此之前,她只是听从姐姐罗雨桐嘱托,看顾一个不曾见过的小姐罢了。今日之后,眼前这位卫相府的十一小姐,就成了她罗雨槐的姐妹。 几位公子见罗越被妹妹抢白,不禁笑了起来,小靖安王笑道,“被罗五小姐一说,我们可都是些俗人了!”一边说,一边笑向莫寒月见礼,问道,“十一小姐可认识本王?” 自然认识! 莫寒月心里暗叹,福身施礼,说道,“想来是谢姐姐的家人!”你自己都自称“本王”了,满大梁朝,又有几位如此年轻的王爷? 两年前的夺位之争,大梁朝元气大伤,江山震荡,谢家父子挺身而出,平稳战乱。靖安王世子谢霖一战成名,提早封爵,成就一门两王的美谈。 谢沁笑道,“十一妹妹自然是瞧见哥哥不与我见礼!” 谢霖听她称呼莫寒月为“妹妹”,不禁微微扬眉,跟着笑起,点头道,“看来,本王是多此一举!”也不再多问。 自己这个妹妹,可是这盛京城中一等一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主儿,短短时间,能将眼前这个女娃唤成“妹妹”,想来必有些缘故。 刚才莫寒月张嘴叫出“罗大公子”四字,已经心中自警。 真正的卫十一,可是个被养在相府后宅的傻子。纵然有时被人使唤出去,也不过是跑腿儿,哪有机会结识这些王孙公子?自己一口唤出他们的身份,岂不是令人起疑? 心里有了堤防,见武安侯等人再来见礼,已只是含笑还礼,再不肯多说一个字,心里却不禁暗暗苦笑。 莫寒月啊莫寒月,你身为女儿家,那些千金小姐你识不了几个,这些公子王孙,你倒是都认的清清楚楚。 眼前这十几个人,不但是各大世家的公子,还是朝中的后起才俊,她莫寒月岂止是认识?他们每一个人有如何的才学武功,她竟然都了如指掌! 众人正各自见礼,就听一个不耐的声音懒洋洋的道,“不是说都是自个儿人,不必拘礼,怎么还如此麻烦?”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宇文峻没骨头一样倒在一张太师椅里,正醉眼迷蒙,手里抓着一条鹅腿啃的津津有味。 谢沁微微皱眉,低声道,“看来当真是喝的多了,你们也不管管!”几步过去,伸手在他肩头一推,说道,“喂,峻小王爷,你不是要向罗妹妹祝寿,怎么赖在这里不起?” “唔……”峻小王爷含含糊糊的应,撑着身子坐起,笑道,“怎么,寿星来了吗?”抛下鹅腿,满是油腻的手抓起酒杯,摇摇晃晃的站起,从案后绕出,却斜斜的向扶奕走去,说道,“敬寿星酒!” 扶奕好笑,一把拉过罗雨槐,说道,“她才是寿星呢!” “哦!”峻小王爷伸长脖子,仔细向罗雨槐脸上瞧了几眼,点头道,“嗯!嗯!一样!都一样!”将酒杯向罗雨槐面前一送,说道,“祝罗五小姐寿与天齐,仙福永享……” 这什么不伦不类的! 众小姐、公子顿时哭笑不得,罗越将他手中杯子接过,笑道,“承峻小王爷吉言,罗越替舍妹谢过!”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宇文峻倒不管是谁喝了酒,伸出一只油手在罗越肩头一拍,说道,“罗小姐大喜,怎么只有人唱曲儿,却没有大戏?”一件上好的锦袍,顿时五指油印。 什么大喜? 孙灵儿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凑到罗雨槐耳畔,轻声道,“这位峻小王爷怕是只道姐姐出嫁呢!” “不许胡说!”罗雨槐顿时涨红一张小脸儿,反肘撞她一下。 罗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等峻小王爷大喜时,我们大唱他八九十来天!”将他爪子从自己肩头拽下,推着他回座位去。 宇文峻顺着他转身,却“耶”的一声,又转回头来,脚步踉跄,向前晃了几步,凑首在莫寒月脸上细细一瞧,突然伸手一指,大笑道,“丫头,是你!” 是我! 莫寒月心里暗叹,只得福身见礼,说道,“十一见过王爷!”真不明白为什么,好像自从赏春阁那夜之后,就被这位峻小王爷盯上。 峻小王爷却不理她见礼,伸手搭在她肩头,哈哈笑道,“想不到你也在这里!” 第115章 谜一样的存在 莫寒月闻到他满嘴酒气,身子微微后仰,皱眉道,“王爷,你喝醉了!”心里不禁暗叹。 除了静安王府父子,这位小峻王爷和棣亲王宇文青松,也是一门双王。只是……一个是外姓封王,满门显贵,一个是皇室宗亲,质留盛京,其中又是天差地别。 峻小王爷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身子一晃,站立不稳,几乎整个身子挂在她的身上,嘻嘻笑问,“丫头,你怎么在这里?”语气熟悉的像对着一个多年老友,没有丝毫的生疏。 众公子不禁皱眉。虽然说,这卫相府的十一小姐还是个小小的女娃,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峻小王爷也太不顾及人家女儿家的名声。 只是大家都在客中,峻小王爷也再没有更出格的举动,都只是微微皱眉,并不能说什么。 莫寒月眼瞧众小姐、公子神色有异,却似没有瞧见一般,瘦小的身子被他压的直晃,勉强一笑,说道,“罗姐姐相请,岂能不来?” 什么女儿家的名声,或者,在旁人眼里会极为重要,而在她…… 两世为人,她岂不知,那虚名下,会受多少的约束和负累!更何况,卫十一的名声牵扯到的是卫相府,又与她莫寒月何干? 还有…… 眼前这个少年,是宇文青峰的侄儿,那也就是她的晚辈,又何必诸多避讳? 峻小王爷整个人挂在她身上,眼见她虽然身子被压的打晃,却仍然不闪不避,唇角不禁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凑首在她耳畔,低声道,“丫头,本王喜欢!” 酒气扑面而来,伴着他这句似醉非醉,似戏弄又似认真的话,令莫寒月哭笑不得。 肩上的份量又加重几份,知道是他悄悄作怪,莫寒月微微皱眉,双手努力要托起他的身子,奈何身短力小,难以挣脱,只得连声道,“你……你自个儿站着,我要撑不住你了……” 那天在宫里,他也借她掩盖行踪也倒罢了,今这个样子,不知道又要做什么? 几位公子见二人身体相贴,一个附耳低语,一个轻声抱怨,竟然都浑不在意,忍不住皱眉。 峻小王爷狂放不羁也倒罢了,怎么这位十一小姐也不知趋避? 跟着想到她不过相府一位庶女,又是在稚龄,都不禁暗叹。终究是缺少教养! 罗雨槐暗暗咬唇,心里早已瞧不下去,一见莫寒月推拒,忙道,“十一妹妹,峻小王爷喜欢胡闹,你不要理他!”向罗越一望,低声唤道,“大哥!” 虽然二人年少,可是终究男女有别,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罗越点头,上前两步,笑道,“峻小王爷当真是醉了,连人都认不清!”手掌在他腋下一托,轻易将他身子托起,顺手丢入椅子里。 宇文峻身子顺势滑倒,呵呵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会须一饮三百杯……”自己抓起酒壶,仰首大大饮了一口。 莫寒月肩头重负顿失,吁一口气,整整身上衣衫,微微苦笑,向罗越施礼,说道,“多谢罗大公子!” 罗越瞧她神色平静如常,仿佛刚才压在她肩上的,不是一个少年男子,而只是一个大口袋一样,一时间,只觉得眼前的十一小姐,是谜一样的存在。 或者…… 她年纪太小,又没怎么见过外人,还不懂男女之事罢! 想到这里,罗越微微摇头,说道,“十一小姐客气!” 谢沁出身将门,对这等事倒大而化之,一眼瞧见莫寒月肩上的油腻,不由“嗤”的一笑,说道,“看来今儿个十一妹妹来,是要罗妹妹破费衣裳的!” 罗雨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明儿我叫府里的人上峻小王爷府上讨衣裳钱去!”一句话出口,惊觉失言,忙以手掩唇,一张小脸儿顿时涨的通红。 几位公子假装没有留意,孙灵儿已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声儿来,侧头向她望去一眼,但当着众公子的面儿,也不好打趣。 那时,唯有定了亲的女子,才会向男方讨衣裳钱,罗雨槐这话,不小心将自个儿绕了进去。 终究是个小女儿家,任她再聪明伶俐,也有顾不周全的时候。 莫寒月微微抿唇暗笑,轻声道,“妹妹的衣裳丫鬟拿去清理,一会儿想来也好了,换回来就是!”浑似没有听出什么,却轻易给罗雨槐解围。 罗越向她深望一眼,见她就是那么静静的站着,长长的留海挡住了双眸,竟然分不清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暗暗松一口气,含笑道,“既然出来了,也不急着回去,坐坐再去罢!”肃手请众人入座,门外唤进小厮重整案席。 罗雨槐喜道,“好啊,那些小姐也烦的很,就让四姐姐去对付!”向谢沁谦让几句,自个儿坐了首位。 这一回厅中只有这十几个人,分成男女入座,不论品阶,却依年纪入座。莫寒月最小,就坐在女子席的末位。 都是少年男女,此时又没有长者在旁,众公子述些在外的见闻,小姐们说些各大世家中的趣事,谈谈说说,极为融洽。 莫寒月含笑坐在末位,只是倾耳聆听。虽然都是些与谁会友,与谁饮酒,谁与谁又赏山游水的闲话,可是其间所透露出的信息,却令她耸然动容。 原来,各大世家之间,盘根错节,互相牵扯,竟有许多的学问在里头。 莫寒月心头怦跳,不自禁侧头向宇文峻望去,就见他四仰八叉躺在椅子里,已经呼呼大睡,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更瘦弱一些。 莫寒月微微抿唇,心底又再掠过那抹似曾相识的内疚,垂下眸去。 这时,突然听到对面一位公子问道,“听说十一小姐是初回盛京?”所有的人都知道,卫相府这位十一小姐是外室所生,不说回相府,只说回盛京,是给她留有情面。 莫寒月抬头,见是一位大约十三、四岁的小公子,生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正浅浅而笑,唇角两旁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一双亮亮的凤眸向她注视。 礼部尚书宋达开之子,宋思明! 莫寒月微微含笑,点头道,“是啊,十一回府不过半年!” 第116章 十一姓莫 宋思明男生女相,曾经被宇文青峰拿来取笑,可是早在五年前,就已才名远播,不在当年的宇文峻之下。 这里两个人不过一问一答,已引起众公子、小姐的注意。罗雨槐生怕这个新朋友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忙道,“十一小姐的母族是泽州府人氏!” 泽州府? 众公子都不禁神情微动,向莫寒月望来。宋思明双眸大张,喜道,“泽州府?我的外祖是泽州蓝家,敢问十一小姐的生母又是哪一家?” 泽州府不止是繁华,更是世家林立,虽然比不上盛京世家的权势,但才子佳人辈出,当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宋思明这话问的直接,已有些失礼,罗越眉心微微一跳,含笑截道,“听说是泽州,宋公子就耐不住性子,仔细吓着十一小姐!” 一句话提醒,宋思明惊觉失言,忙起身向莫寒月行礼,说道,“宋某冒味,还望十一小姐莫怪!” 虽然说,泽州府世家林立,可是这位十一小姐的生母,不过是卫东亭的外室,又怎么会是名门旺族出身? 莫寒月浅浅一笑,起身还礼,说道,“十一姓莫!” 啊? 众人齐齐一怔,厅内顿时一片寂静。 莫!在半年前,这个姓氏是除宇文之外的大梁第一姓,显赫一时。如今听在耳里,只会想到“诛连三族,满门抄斩”八个字。 宋思明施礼还未起身,整个身子顿时僵住,抬头怔怔向眼前的女娃注视,而旁的公子已经微微变色。 莫寒月微微抬头,透过留海的发丝,只是一瞬间,就将所有人的神情收入眼底,忙伸手掩唇,说道,“呀,十一说错了,是十一的娘亲姓墨!就是……就是笔墨的墨!” 墨! 宋思明大大松了口气,含笑道,“原来如此!” 想她是外室所养,在回到丞相府之前,想来一直养在外祖家,所以说自己姓“墨”! “墨?”小静安王却微微扬眉,问道,“可是泽州府南的湖水墨家?”那可是泽州府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 众小姐也倒罢了,众公子一听,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望向莫寒月的目光,就带了些怀疑。湖水墨家,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给旁人做外室? “不是!”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若非得扯上关系,也只能算旁枝罢!”心底暗暗吐舌。幸好,自己没打算吹那么大一个牛,要不然,短短时间,怕就被这位小静安王拆穿。 小静安王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要知不管哪家名门旺族,都难免有几家草鞋亲,就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免不了会有枯枝一样,听她说只能算墨家的旁枝,也不再细问。 宋思明却笑道,“虽然不是湖水墨家,也已是泽州府第一大姓,想不到十一小姐出身名门!”急于弥补自己刚才的冒失,语气里带了些讨好的意味。 莫寒月好笑,低声道,“宋公子言过其实。”确实,她在当初说出泽州府时,一来是因为上一世泽州府与自己有些渊源,二来,是因为泽州“墨”为大姓,和她莫寒月的“莫”谐音,并不想过份抬高自己的出身。 宋思明见她不以为意,反而着急,说道,“听说墨家旁枝极多,除了湖水墨家,也有不少人入仕,怎么就言过其实?” 莫寒月微愕,抬头向他一望。实在不知道,自己出身高低,他又急什么。 倒是罗越笑了起来,说道,“宋公子,十一小姐自谦罢了,你还当真?” 宋思明这才省起自己又一次冒失,倒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后脑,笑道,“罗大公子说的是,我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 众人一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分明他年长莫寒月几岁,此刻看起来,竟然反而不如莫寒月端稳。 这里因为十一小姐的身世,谈论起泽州府的名门世家,一个个说来,竟然如数家珍。 那边睡着的峻小王爷不知几时醒来,懒懒的倚在椅子里,向这里笑望。见莫寒月始终含笑默坐,偶尔被人问起,才说上一句两句,却句句都是泽州府的实情,一对桃花眼不禁微眯,露出一抹疑惑。 这个丫头,分明是府里七姨娘所生,养在后府内宅,从不曾示人,什么时候成了泽州墨家的人?从她那寥寥数语可以知道,还对泽州府的事情,知之颇深。 眼珠微转,峻小王爷浅浅笑起,听一位公子话音刚落,就清咳一声,说道,“前几年,小王曾经听人说过,说泽州府后三门里,有一位墨家的小姐出行遇贼,被一位进京的官员所救,后来小姐为了感恩,就随着官员一同进京,不知可有此事?” 有这样的事? 众公子一愣,一时答不出话来,不由面面相觑。 莫寒月抬头,眸光对上他那一双似睁还闭的桃花眼,不由心头怦的一跳,微微一笑,说道,“十一一向足不出户,此事不曾听过。” 这就是说,那位墨小姐,和十一小姐的生母没有关系! 虽然瞧不见那丫头的表情,可是峻小王爷还是挑唇微笑,轻轻摇头,遗憾的道,“原来不是十一小姐的亲人啊!可惜!可惜!” 莫寒月向他深望一眼,淡淡道,“是啊,若不然,十一前去相认,岂不是好?” 此时众公子也听出这位峻小王爷只是信口胡诌,不禁都是微微皱眉。 这位十一小姐分明说的清楚,自己是在泽州府长大,怎么这位峻小王爷非说出一个什么跟着官员进京的墨小姐来。 罗越轻咳一声,说道,“想不到峻小王爷足不出京,倒知天下事,此事我竟然不曾听说!” 峻小王爷桃花眼大睁,露出一脸的奇异,说道,“什么?你竟然不知?”仿佛他所说的,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罗越微微挑眉,不再理他,转身说些旁话。 谈天说地,不知不觉时辰已过,突然听到厅门外小厮回道,“大公子,后园里传话,说那边儿宴散了,卫相夫人和几位小姐正出来,命小的来给十一小姐递话儿!” 第117章 恨不能夺一个在手 “啊!”莫寒月匆忙起身,说道,“想来是母亲要回去了,十一这就告辞!”说着话,向众人辞过一礼。 众人纷纷起身回礼,罗雨槐忙跟了过来,皱眉道,“怎么宴席刚散就走,也不多听会儿戏,和夫人们打牌。” 莫寒月微笑,说道,“想来府里还有事等母亲处置!” 罗雨槐点头,携着她的走送出厅来,轻声道,“今儿府里人多,改日再请妹妹过府一叙!”见她也来不及换衣裳,一迭连声命人去取。 莫寒月点头,微微一笑,说道,“多蒙姐姐看待!” 二人刚说几句话,罗越与众公子、小姐也已送出厅来,含笑道,“今日能够结识十一小姐,当真是三生有幸!” 莫寒月忙道,“是十一有幸!” 话刚说几句,就见侯氏带着另五位小姐从园子里出来,罗雨槐迎上几步,说道,“相爷夫人和众位小姐难得前来,怎么不玩玩再走?” 这哪里请相爷夫人和众小姐,分明请的只十一一人! 侯氏抽了抽唇角,目光扫过厅前的众公子、小姐,晗首为礼,浅笑道,“今儿实是有事,日后有的是机会!” 而在她身后,几位小姐见这个傻子十一竟然和这许多公子、小姐在一起,而瞧这送出来的声势,还极得各公子、小姐欢喜,都不禁嫉妒的发狂。 尤其是年长的三小姐卫盈秀等人,一见那几位公子的相貌风度,就猜测是哪座府上的大家公子,更是眼热心热,恨不能立刻扑上前去,夺一个在手。 罗雨槐倒也不留,点头道,“还请相爷夫人常来常往!”转身握着莫寒月的手,说道,“改日得空,还请妹妹来坐坐,可不要推托!”说着话,目光向侯氏一扫。 把话说在明里,令她不能阻拦! 侯氏倒不想得罪这位靖国公府的嫡小姐,连连点头,说道,“改日也请罗五小姐府上坐坐吃茶!”叙过礼,带着莫寒月等人出府上车,径直回府。 府前下车,侯氏气呼呼径直向府里去,扬声道,“都跟我来!” 众小姐一噤,互望一眼,最后将目光都落在卫盈莲和莫寒月身上。 今日,因为有了卫盈莲在前边出丑,几位小姐各自留神,并没有做出什么事来。能令侯氏发威,料想也是在这二人身上。 径直回到后宅正房,众姐妹给侯氏行礼坐下,侯氏才向卫盈莲一瞪,指她道,“你说,今儿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她! 众姐妹抬头,都望向末座的卫盈莲,心中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今天她出丑也倒罢了,连累旁的姐妹也抬不起头来! 卫盈莲脸色乍青乍白,忙道,“母亲,女儿当真是走岔了道儿!” 侯氏冷笑,说道,“虽然你是庶出,好歹也是大家子的小姐,怎么连园子和后宅也分不清?还闯入人家公子的书房去?” 卫盈莲急的几乎落泪,说道,“女儿本是去追母亲,哪知道沿路追去,不知怎么就绕出园子,想寻个丫鬟来问,又没有人,听见那院子里有人说话,便寻去问问,哪知会是书房。” 侯氏“呸”的一声,啐她一脸,说道,“那样大的园子,岂能说绕就绕出去?素日瞧你是个机灵的,哪知道还真是狗肉上不了台面。” 卫盈莲心中委屈万分,却又无法辩解,只得咬唇垂首,绞扭手中的帕子。 莫寒月听着,心里暗暗好笑。靖国公府行武出身,一门子弟非将即帅,那园子是按阵法修葺,寻常人怎么能看出门道? 而卫盈莲不过是略识几个字的深宅小姐,又岂能看破其中的机关?想来是那个叫红翘的丫鬟动了手脚。 正在这时,听门口丫鬟回道,“老爷回来了!” 卫东亭挑帘进来,见几个女儿都在,不由挑眉,问道,“怎么,是出了什么事?”说着话,目光就不自由落在莫寒月身上。 这几个女儿虽然不见得如何出色,可是也不至于出丑,唯一让他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傻子十一! 侯氏见问,微一撇唇,说道,“今儿十一倒是长脸,罗家几位小姐甚是欢喜她,是这七丫头,在人家府上乱闯!” 卫东亭一怔,转头望向卫盈莲,说道,“什么乱闯?” 侯氏又将事情重说一回,说道,“饮宴之后,旁的夫人打牌听戏,小姐们去游园玩乐,若不是有这一出,岂会这么早就回来?” 是啊,一起游园,更容易结识下旁的小姐,偏偏被她坏了兴致。 众小姐都是暗暗咬唇,心中恼恨。 卫东亭皱眉,向卫盈莲道,“靖国公府园子再大,总也和后宅分开,你又不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竟然会走错?” 卫盈莲委屈一整天,这会儿被侯氏数落完,又被卫东亭数落,一急哭了出来,说道,“女儿当真不是成心乱闯,就是走岔了道儿。” 卫东亭没有去过靖国公府后园,见她情急,向侯氏和别的女儿望去,疑惑道,“靖国公府后园道路繁复?” 另外四位小姐正恼受卫盈莲连累,哪肯替她说话?四小姐卫盈仪即刻道,“哪里见着繁复?只是园子大一些罢了!”那么大那么美的园子,竟然不能多玩玩! 卫盈莲大急,说道,“你们有丫鬟引路,自然不觉什么,若是自个儿去走,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卫盈仪轻嗤一声,说道,“我们也倒罢了,十一可是去过后宅的,你问问十一,园子离后宅有多远?” 卫东亭扬眉,望向莫寒月,问道,“十一也去了后宅?” 莫寒月点头,说道,“园子很大!”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这也就是说,她真的去过后宅! 卫东亭挑眉,又向侯氏瞧过去。侯氏只得又把席上易红珠敬酒的事儿说了一回,说道,“虽说弄脏了衣裳,好在她年纪小,也不算如何失礼,罗夫人倒是颇为赞赏!” 卫东亭点头,说道,“那就好!” 卫盈仪抿唇,说道,“爹爹可曾听到?十一说园子很大,又怎么会轻易闯去后书房?”同是庶出的姐妹,偏偏这个老七在父母面前有脸,此时正是落井下石的时候。 第118章 激烈的很 卫盈莲听她又在挑唆,不禁大怒,叫道,“四姐姐这话,难不成是我成心闯去后书房?纵然我想闯,以前从不曾去过,又如何寻得过去?” 卫盈仪冷笑道,“七妹向来聪明的紧,我又怎么知道你如何寻过去?” 卫盈莲本来就憋一肚子气,闻言更是气极,指着她道,“你……你不要信口胡说!” 卫盈仪冷道,“你做出事来,大伙儿都瞧见,怎么成了我胡说?” 卫东亭被她们吵的头疼,连连摆手,喝道,“没有闯出乱子也就罢了!还吵什么?” 二人见他发怒,这才闭口,却各自怒目而视。 莫寒月默默的坐着,唇角却不禁扬起。 此时就争,争的日子,还在后呢! 卫东亭见两个女儿闭嘴,又转头问侯氏,说道,“你方才说罗府的小姐喜欢十一?” 侯氏连连点头,又反回头将莫寒月席上敬酒的事说了一回,笑道,“还真不知道那话是谁教她的,虽然不比旁的小姐,可是她年幼,听着倒也实在!” 卫东亭点头,转头向莫寒月望去。 莫寒月缩了缩身子,小小声的道,“是……是夏儿……夏儿教的,记……记了好几天……” “怪不得!”卫东亭点头,说道,“幸好有一个机灵丫头!”向侯氏道,“回头赏那丫头些东西,嘱咐她好生服侍小姐!今儿都散了罢!”挥手命众人散去。 众姐妹对他本就惧怕,闻言都纷纷起身行礼,辞了出来。 卫盈莲跟在众姐妹身后出来,直到离正房已远,才向卫盈仪狠狠一瞪,冷哼一声,大步而去。 卫盈仪微微撇唇,说道,“瞧她那副张狂的样子!”声音不高不低,恰好卫盈莲听到。 卫盈秀皱眉,说道,“够了,今儿一天,还不嫌乱么?”也撇下众姐妹,转身而去。 五小姐卫盈瑶向卫盈仪一望,低声道,“四姐姐和她争什么?今儿大家没脸!”也拉着六小姐卫盈环走了。 莫寒月脚步微微一停,瞧瞧几人的背影,向卫盈仪唤道,“四姐!” 卫盈仪回头瞪她一眼,冷笑道,“十一妹妹如今是这府里的嫡小姐,今儿又争了脸,做姐姐的该恭喜你!”话虽说着恭喜,却满是嫉妒,不等她答话,也转身离去。 卫相府十二位小姐,进宫的两位也倒罢了,余下的十人,哪一个不比这个傻子强些,如今反而是她养在夫人名下,比别人得脸! 瞧着她的背影,莫寒月唇角微勾,眼底露出一些玩味。看来,纵然同是庶出的小姐,这里的争竞,也激烈的很啊! 直到回入小院儿,夏儿才轻吁一口气,说道,“小姐,夏儿一整天提心吊胆,瞧着夫人那脸色,奴婢只道是小姐做错什么,不想竟然是七小姐!”颇有些幸灾乐祸。 莫寒月好笑,说道,“这话不要乱说,仔细被七姐姐听到!” 夏儿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说道,“奴婢只在咱们院子里说说,谁又告诉她去?”跟着她向正屋来,“咦”的一声,说道,“怎么不见小康?”伸长脖子向下房叫道,“小康!小康!”下房里没有人应。 莫寒月脚步也不觉一停,说道,“今儿早上他说告假回家去瞧瞧,许是有事?” 夏儿点头,说道,“如今天色还早,想来隔一会儿就回!”也不再去管,服侍莫寒月进屋。 瞧着莫寒月身上脱下的衣裳,不禁轻声嘀咕,说道,“那位易大小姐,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成日与我们府上的小姐做对。”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恰好罢了!” 刚刚收拾妥当,就听院门外有人唤道,“十一小姐在吗?”跟着脚步声已向屋子里来。 莫寒月微微挑眉,向夏儿一望。 夏儿忙道,“呀,奴婢忘了小康不在!”忙转身迎出去,问道,“不知是哪位姐姐?”出到门外,却见是侯氏屋子里的习妈妈带着两个小丫鬟,忙福身见礼,说道,“原来是妈妈!” 习妈妈笑道,“虽说是大白天,可怎么门口也不放个人?” 夏儿忙道,“原是小康守着,小姐刚打发他差事,奴婢服侍小姐更衣,也没顾上!” 习妈妈一拍手,说道,“嗳哟,十一小姐更衣,院子里也不放人,这要是被什么人闯进来,可不得了!” 夏儿忙道,“也就今日,平日里断断不会!”生怕她再问,侧身让着进屋,说道,“妈妈请进来饮杯茶罢!” 习妈妈点头,刚刚进屋,见莫寒月从里屋迎出来,笑着上前见礼,说道,“老奴见过十一小姐!” 莫寒月微侧了侧身子,受她半礼,笑道,“妈妈坐,妈妈怎么来了?” 习妈妈见自己还没坐,这位十一小姐就直问,不禁好笑,说道,“老奴自然是有差事在身上!”说完,从一个小丫鬟手里接过一幅图来,说道,“相爷说要给十一小姐扩院子,这是今儿托人做的图,说给十一小姐瞧瞧,看哪里还有添补?” 看来,还是不得安生! 莫寒月心底轻叹,却只是微微摇头,说道,“这些十一也不懂,由爹爹、母亲做主就是!” 众人原知她是个傻子,习妈妈此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闻言将图纸收起,又向另一个丫鬟手里的托盘一指,说道,“这是夫人赏夏儿姑娘的!” “谢夫人!谢妈妈!”夏儿忙将托盘接过,不过是些吃食。 习妈妈见差事办好,起身道,“匠人这几日就进府,横竖打墙也就一日,夫人说,到时请小姐旁处避避,不要冲撞了!”说完,向莫寒月行礼,辞了出去。 莫寒月暗觉无奈,夏儿倒满心欢喜,说道,“小姐不肯换院子,相爷竟然想出在这里给小姐扩院子,看来,是当真把小姐放在了心上!” “嗯!”莫寒月低应,瞧她一脸欢喜,也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 哪里是把她放在心上?分明是听她与旁的府上的小姐有了来往,怕在人前失礼罢了。 二人正说笑,就见小康垂着头从门外进来,夏儿忙抛下莫寒月迎上去,说道,“小康,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小姐回来好半天都不见你!” 第119章 偏偏没有防到她 小康也不抬头,只是向莫寒月行了一礼,低声道,“奴才知错了!”并不解释为什么晚回。 他一说话,夏儿倒留了心,皱眉道,“小康,你怎么了?”推他抬头见他眼圈红红,声音暗哑,竟然是哭过,不禁吃了一惊,说道,“小康,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康抬头向莫寒月一望,轻轻摇头,说道,“不过是久不见家人罢了,哪里会有事?” 夏儿终究年幼,闻言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跟着大为兴奋的向他讲起今日在靖国公府,自家小姐如何如何露脸,反而是七小姐出丑。 其实不管卫盈莲出丑,还是莫寒月露脸,她留在二门之外都没有瞧见,这会儿说起,自然是夸大其词。 小康默默的听着,时不时轻轻点头,并不插一语,夏儿顾自说的兴奋,对他的异常丝毫没有留意。 莫寒月檐下坐着,见小康时时心神不属,不由微微挑眉。 园子另一侧,七小姐卫盈莲一回院子,脸上强撑的笑容瞬间落下,见小丫鬟们迎来,厉声喝道,“滚!都给我滚!” 小丫鬟们一噤,不知道发生何事,忙各自退后,不禁面面相觑。 贴身丫鬟秋儿见她大步向正屋里去,忙向小丫鬟们低声喝道,“都在这里呆着,不许乱跑!”紧跟着她进屋,唤道,“小姐!” 卫盈莲怒发如狂,狠踢一脚床角,咬牙骂道,“若不是为了那个傻子,我岂能出这样的丑?如今竟似我当真做了什么,个个都来数落!” 秋儿慢慢上前,轻声劝道,“小姐,你又何必生气?她们不过是嫉妒小姐在夫人面前得宠罢了!” “我得宠?”卫盈莲冷笑,说道,“我原也想我是个得宠的,二小姐一嫁,夫人跟前儿总要有人,那就是我,哪里知道到头来,反而是那个傻子成了嫡女!”心中愤恨不已,顺手一扫,妆台上的钗环首饰稀哩哗啦掉落一地。 秋儿身子一缩,却微微抿唇,轻声道,“小姐这是说哪里话,好端端的,怎么和一个傻子相比?”俯身慢慢去捡首饰。 卫盈莲气呼呼往床沿一坐,咬牙道,“我倒不想和她比,可是我千防万防,偏偏就没有防到她!” 秋儿轻轻摇头,将手中的首饰收好,才轻声道,“小姐,你今日是被气糊涂了,她纵然得个嫡女的身份,终究也是个傻子,老爷和夫人岂会放心她?” 卫盈莲冷笑,说道,“放心如何?不放心又能如何?横竖再休想让我顾着她!” 秋儿见她还是一脸忿忿,不由抿唇一笑,在她手臂一推,轻声道,“我的好小姐,你也不想想,如今虽说有皇上的先例,各府各宅,不禁庶小姐们来往,可是不要说小姐与别的府的小姐们没有交情,纵有,也不过都是庶出,只有十一小姐……” 卫盈莲听她一口一个“庶出”,直戳入心窝子里,不由将脸一沉,冷笑道,“怎么,你瞧着十一那个傻子成了嫡小姐,就眼红心热?那还不去攀高枝儿?” 秋儿“嗤”的一笑,说道,“小姐这可不是气话,不要说十一小姐只是嫡庶女,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嫡女,秋儿又岂能撇下小姐,去跟一个傻子?” 这几句话,倒是听着顺耳。卫盈莲侧头向她一横,说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秋儿道,“小姐想想,十一小姐既然与罗家小姐攀上交情,日后少不了来往。相爷和夫人不放心她,自然会让小姐相陪,这出府的机会多,还怕结识不下别的府上正儿八经的小姐?到那时,要争什么脸面不行?” 卫盈莲闻言,不禁微微挑眉,浅浅笑起,指她道,“偏你这脑袋里就有这许多花花儿肠子。” 秋儿“嗤”的一笑,轻声道,“小姐又说错了,秋儿的肠子在肚子里,不在脑袋里!” 几句话,将卫盈莲逗笑,胸里的闷气也散去,点头道,“行了,你让院子里的奴才们散了罢!”这才吩咐取水洗漱更衣。 隔日,刚刚用过早膳,果然有匠人进府,前边早一步传话,让莫寒月回避,莫寒月将院子交给小康照应,带着夏儿向园子里来。 刚刚进入园子,就见一个小厮匆匆跑来,见到她忙上前见礼,说道,“十一小姐,夫人请小姐前边去呢!” 莫寒月一怔,问道,“前边?” 小厮点头,说道,“是靖国公府的人来,说罗五小姐请小姐去靖国公府吃茶,就在前厅里等呢!” 哪有当时下帖子就要请人过去的道理? 莫寒月微微挑眉,却故做不知,点头道,“好罢,我们即刻就去!”也不回去换衣裳,带着夏儿向前院里来。 虽然说,自己和罗雨槐之间,不过是一面之缘,论理不会有什么事,但是事出非常,她既然这个时候相请,想来不是真的单单吃茶这么简单。 果然,刚进前厅,就见罗府的管家罗福迎了上来,向她躬身行礼,说道,“十一小姐,我家五小姐请小姐到府一叙,车马已经备好,等晚些,小人再亲自送小姐回来就是!” 莫寒月轻轻点头,抬头向厅内望去。 此刻卫东亭上朝未回,侯氏不便见外客,只有大公子卫敬言待客。卫敬言见是靖国公府的管家亲来,也不好阻,点头道,“十一,你就随罗管家同去,一顷儿我回过母亲就是!” 莫寒月故做为难,向自己身上一望,说道,“那么,容十一去换身衣裳!” “我的好小姐!”罗管家忙将她拦住,说道,“我们五小姐和小姐又不是外人,顾这些虚礼做什么?还是快些去罢!” 莫寒月听他话说的急切,不禁心中一紧,向卫敬言望去一眼,见他点头,这才说道,“嗯,那好吧!”向卫敬言辞过,随着罗福出府。 一路直奔靖国公府,府前刚一下车,就见红翘迎了上来,连声道,“十一小姐可算来了,快里边请吧!”前边带路,径直向后宅而来。 莫寒月见这路途,分明是往罗雨槐的院子去,不由心中暗暗猜测。究竟能有什么事,让罗雨槐急着见她? 第120章 能落什么好儿 踏进院子,小丫鬟刚刚报了进去,就见罗雨槐匆匆迎了出来,见莫寒月要见礼,轻轻摆手,一把将她手腕握住,轻声道,“妹妹不必多礼!”径直带着她向屋里来。 莫寒月只道她一人相召,哪知道一进屋子,就见谢沁、傅飞雪、叶弄笛三人都在,不由微微扬眉,说道,“妹妹来晚了!”说着向三人行礼。 叶弄笛道,“十一妹妹快快不用多礼,还是说正事要紧!” 莫寒月微奇,问道,“出了何事?”这几个人,都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世家小姐,就算有事,又有多少是她们的父兄办不到的?巴巴的将自己唤来。 谢沁做手势让座,叹道,“是为了扶奕妹妹!” 莫寒月轻轻点头,在叶弄笛下首坐下,静等几人开口。 从上次的情形可以看出,她们几人极为要好,而如今唤自己来,却不见扶奕和孙灵儿,想来是因为上次说扶奕议亲的事。而孙灵儿年幼,也就没有唤她同来。 谢沁等罗雨槐落座,才说道,“前次妹妹说,是在泽州长大?” 上前不是说的清清楚楚吗,怎么又问? 莫寒月微微扬眉,说道,“是啊!” 谢沁皱眉,问道,“你可知道泽州有一个杨家?” 莫寒月一惊,失声道,“姐姐是说高坡杨家?” 泽州姓杨的人家岂止一家,但既然能被静安王府的大小姐问到,就不做第二人想。 叶弄笛听她说出“高坡”二字,自然是知道,点头道,“不错!” 饶是莫寒月经过大风大浪,此时也不禁脸色微变,咬唇向谢沁一望,问道,“扶奕姐姐许给了高坡杨家的人?” 谢沁重重点头,说道,“我问过哥哥,说那高坡杨家虽然财雄势大,可是……可是名声并不大好!” 莫寒月微微抿唇,摇头道,“其实,这高坡杨家,算不上什么名门世家,十几年前,不过是仗着钱财,才在泽州府占了一席之地。这十几年下来,倒也成了气侯,竟然可以和湖水墨家抗衡。” 被她一说,姐妹几个都不禁面面相觑。几个人中,叶弄笛又和扶奕最好,忙问道,“只是因为他们以钱财起家,根基不深,所以才受名门世家的排挤,还是另有原故?” 莫寒月苦笑,说道,“我听人说,他们不止是因为出身,而是横行霸市,污辱仕绅,才被名门世家摒弃。” 傅飞雪听的脸上变色,说道,“这……这岂不是恶霸?扶奕妹妹若是嫁去……这……这可怎么好?” 谢沁也是听的皱眉,伸手在案上一拍,说道,“既然真的不是什么好人,那我们说什么也要将扶奕留下!” 罗雨槐咬唇,扯住她的衣袖轻摇,说道,“姐姐,十一只说他们家世出身门庭,或者……或者扶奕的夫君不是那样的人。” 谢沁摇头,说道,“纵然杨乾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她嫁到那样的人家,又能落什么好儿?” 莫寒月大吃一惊,失声道,“杨乾?” 几人见她色变,齐声问道,“妹妹知道此人?” 莫寒月怔了半晌,低声道,“两年前,泽州府有过一场血案,就是这个杨乾,说是瞧上一户人家的女儿,想要强抢,人家不肯,他就杀人家满门,连那个女儿也没有放过。” 那时,正是宇文青峰刚刚夺位,江山震荡,此事竟然无人过问。 叶弄笛惊的脸白,说道,“这……这……扶侍郎竟然将扶奕妹妹许给这样的人家?” 傅飞雪却疑道,“两年前?妹妹竟然知道?” 这位十一小姐,不过七岁的年纪,两年前,她才只有五岁,又怎么能记得清这样的事? 莫寒月一时说走了嘴,忙道,“哪里是妹妹记得,是这件事震惊整个泽州府,虽然事隔两年,还会有人提起,妹妹就是这次进京途中,听赶车的小哥儿父子讲起。” 傅飞雪点头道,“原来如此!”转头一一向谢沁和叶弄笛望去,问道,“怎么办?”罗雨槐和莫寒月年幼,并不指望她们能拿出什么法子。 叶弄笛咬唇,说道,“我们去寻扶奕妹妹,劝她想法子请扶侍郎退婚罢!” 傅飞雪摇头,说道,“只是这几日就将亲事定下,必然是得了杨家的好处,又怎么会轻易退婚?” 叶弄笛顿足道,“那……那该怎么办?难不成……难不成眼瞧着扶奕妹妹跳火坑不成?” 谢沁咬牙道,“大不了,到她成亲,我们半路劫人,先留下她再说!” 几位小姐虽然心中焦灼,可是被她一说,仍然觉得好笑,罗雨槐抿唇笑道,“姐姐可真的成了女霸王!” 傅飞雪轻轻摇头,说道,“姐姐说气话,我们寻人将她劫下不难,可是,又岂能打我们府上的旗号?如果不能,扶奕妹妹的名节岂不是毁在我们手里?” 新娘子出嫁路上被来历不明的人劫去,任谁也不会再相信她的清白。 谢沁一听,不禁泄气,在椅子中重重一坐,咬唇道,“毁了名节,也强过被那等人糟蹋。” 莫寒月静静听了许久,这会儿忍不住问道,“扶奕姐姐如今不过十一岁,就算定下亲事,总也还有四年,或者还有别的法子,姐姐们不必着急!” 罗雨槐在她肩头轻推,说道,“我的傻妹妹,若是还有四年,我们又何必火上房一样将你叫来?自然是不能了!” 莫寒月吃惊,问道,“怎么?” 傅飞雪叹道,“扶家说,要今年年底就接扶奕妹妹过门,扶侍郎竟然一口答应。” “今年年底?”莫寒月也是暗暗吃惊。 如今已经十月底,到年底,岂不是只有两个月? 上一世,自己虽然也是出身名门,可是受尽爹娘疼爱,弟、妹敬重,虽然知道有的世家借女儿攀附权势,可是这样不顾女儿生死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叶弄笛见众人都默然不语,急的连连顿足,说道,“说话啊!我们怎么办?总要救救扶奕妹妹!” 傅飞雪皱眉,向谢沁望去一眼,说道,“实在不成,也只能按谢姐姐说的,先将扶奕妹妹救下,大不了诈死埋名,我就不信,凭我们几个,不能给她安顿个好地方!” 第121章 不如将那杨乾除去 真是孩子话! 莫寒月暗暗摇头。想这几个没有经过大事的小姑娘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抬头向叶弄笛一望,吞吞吐吐道,“或者……还有旁的法子!” 眼前这几位小姐,虽然个个出身显贵,可终究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岁,所凭借的,只是自己的门庭和父兄的权势。若果然像谢沁、傅飞雪所说,将扶奕半路截下,扶奕的后半生,怕再不能见人。 叶弄笛见她瞧着自己欲言又止,不由急道,“十一,有什么法子,你倒是说啊!”情急之下,连“妹妹”两个字也省了。 听她一说,另外三人的目光也全盯在她的身上。虽然不信这个七岁的女娃能有什么好法子,可是此时大家都彷徨无计,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听听再说。 莫寒月咬唇,踌躇片刻,轻声道,“妹妹听说,姐姐……姐姐的爹爹是……是专门替人告御状的官儿?” 谢沁“嗤”的一笑,说道,“什么叫替人告御状?叶大人是当朝御史,上参昏君,下参权臣,若有必要,还可以参后宫!” 莫寒月点头,说道,“那就是不管是谁,只要是做了错事,叶大人都可以在皇上面前告状?” 罗雨槐道,“那叫参一本!” 莫寒月点头,说道,“嗯,参一本!妹妹听说,那杨家做恶多端,我们求扶奕姐姐的爹爹改主意,还不如将那杨乾除去,岂不是容易一些?” 她虽然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傅飞雪心思细密,一怔之后,首先明白过来,突然拍手道,“不错,这是釜底抽薪之计!” 谢沁不解,问道,“是要我们派人,去将杨乾那小子杀掉?” 傅飞雪好笑,推她道,“怎么这几天就听你喊打喊杀的,若当真如此,又和那杨乾有什么区别?” 谢沁皱眉道,“究竟要怎么样,你们直说啊!这个时候,还打什么哑谜儿?” 傅飞雪向莫寒月一望,说道,“十一妹妹提到叶御史,自然是要我们收集杨乾的罪证,命人出首,告入御史台,将杨乾入罪。这样一来,扶奕妹妹就是想嫁,也无人可嫁!” 谢沁被她说透,才恍然大悟,点头道,“不错!那天我说要凭武力劫人,被我大哥数说一通,如今若只是央他派人前去收集杨乾罪证,想来不会阻挡!” 叶弄笛此时也明白过来,点头道,“姐姐们设法命人收集罪证,使人出首,妹妹就求爹爹将这案子速办,赶在扶奕妹妹出嫁之前将杨乾入罪!” 罗雨槐听的连连点头,说道,“我也去和大哥说,央他去寻宋公子,瞧泽州那边能不能帮上忙!” 姐妹几人得了主意,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极为热闹。 莫寒月挑唇微笑,默坐不语。 泽州府的高坡杨家! 当年,若不是他们横加插手,她的两个弟弟又岂会捐躯沙场? 如今,借这个机会,让这盛京城中的几大世家同时与杨家对上,不但相助扶奕,也给泽州府除去一霸,更给自己的两个弟弟报仇,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重要的是……从此之后,自己和这几大世家的小姐,就更加密不可分! 杨家……自求多福罢! 谢沁等人商议良久,初步议定如何行事,因要和家中父兄商议,纷纷起身告辞。 罗雨槐先送三人出门,这才转身回来,握着莫寒月的手,说道,“十一妹妹,今日多亏有你,若不然,扶奕姐姐嫁去才知道杨家的底细,岂不是一生尽毁?”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也是事有凑巧罢了!” 罗雨槐摇头,说道,“杨乾的为人,终究能打听出来,可是没有你的主意,怕我们无法救她!” 莫寒月心头突的一跳,忙道,“妹妹有什么法子?只是道儿上听赶车的小哥总说,若是能有京里的大官儿管管,将那杨家掰倒,大伙儿的日子也安生些。方才见姐姐们着急,一时想了起来,便顺口说说罢了,其实还是飞雪姐姐的主意!” 罗雨槐侧头想了想,果然,刚才莫寒月只是粗粗一提,后来如何分配人手,又去求何人出手,最后如何行事,都是傅飞雪在出主意,莫寒月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不由低笑一声,说道,“那也是妹妹提醒,要不然,逼的谢姐姐真去当那劫道儿的!” 莫寒月微微一笑,歉然道,“可惜,妹妹枉为泽州人,却帮不上什么忙!”心里不禁暗叹。若自己还是原来的莫寒月,又岂会看着这几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撞? 罗雨槐轻轻摇头,说道,“今日妹妹已经帮了大忙,又何必说这等话?” 莫寒月的目的,不过是给她们几人指个法子,将这几大世家引去对付杨家,其余倒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说道,“姐姐怕还有事,妹妹先请告辞,等得闲再来拜会姐姐!”说着向她行礼。 罗雨槐本来就要去找罗越,忙起身还礼,握着她的手送出屋来,说道,“我这就去找大哥想法子,实在不成,还要送信给姐姐,今日也不虚留妹妹!” 莫寒月听她提到罗雨桐,不禁心头微动,侧头问道,“送信?罗四小姐不在府上了吗?” 罗雨槐“嗤”的一笑,指她道,“刚说你不像传言中呆傻,怎么这会儿又说傻话,我说的可是我嫡亲的姐姐,武安侯夫人罗雨桐,你见过的!” 莫寒月听她说出“罗雨桐”三字,不由心头怦的一跳,点头道,“嗯,是一位很美的夫人,她待十一很好,还送一枚钗子给我,可惜……” 那天,众夫人所送的首饰中,她唯一看重的,就是罗雨桐所送的碧玉钗,不在于它的华贵,而是因为……那是她的东西! 罗雨槐听她提起,奇道,“我也说呢,听说众夫人送妹妹不少首饰,那日在宫里也不见妹妹佩戴,可是妹妹见太过贵重,舍不得吗?”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倒不是舍不得,只是……只是怕不小心丢失罢了!”说话时垂着头,并不向罗雨槐望去,看看已到垂花门,说道,“姐姐回罢,妹妹跟着丫鬟出去就是!” 第122章 才学几天规矩 罗雨槐停步,点头道,“妹妹慢走!”眼瞧着她去了,转身回来,边走边琢磨。这位十一小姐话虽不多,可是瞧得出是位真性情的人,可是说到罗雨桐送她的钗子,怎么就会闪烁其辞。 身后跟着的红翘见她低着头小声嘀咕,不由笑道,“小姐,可是在地上找金子?奴婢也寻两块!” 罗雨槐抬头,向她一望,说道,“死丫头,成日戏弄旁人,如今也戏弄起我来了!”做势打她,又把手放下,说道,“红翘,你瞧这位十一小姐如何?” 红翘侧头想了想,点头道,“这位小姐不如谢小姐、傅小姐几个活络,倒也端稳,可不知道为什么,瞧着她,总觉得有许多心事。” 心事? 罗雨槐皱眉,说道,“她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心事?”想着扶奕议亲,居然寻那样一户人家,不禁叹了口气。 那样的,才算是心事吧! 红翘“嗤”的一笑,摇头道,“小姐自个儿身份尊贵,又哪知道旁人的难处?” 罗雨槐瞪眼,问道,“什么难处?”转念一想,点头道,“嗯,她是庶出,想来受了旁人不少白眼。如今可好了,养在卫相夫人名下,也算是一府的嫡小姐,在户部入了册,也和我们一样!” 红翘连连摇头,说道,“小姐倒说的轻巧,哪里就一样?小姐是夫人亲生的女儿,上头哥哥姐姐自然宠着疼着。那位十一小姐说到底,也是个庶出,并不是卫夫人身上掉下的肉,她又岂会真心如待亲生女儿一样?” 罗雨槐听着,脚步不觉停下,说道,“你是说,她虽然成了嫡庶女,回到府里,还是会受旁人的欺负?那天,倒不见卫夫人将她如何!” 红翘摇头道,“小姐就不瞧,那卫相府的几位小姐,哪个是省油的灯?十一小姐得了夫人们那些礼物,她们岂有不眼红的?十一小姐年纪小,又是刚刚回府,又怎么争得过她们?” 罗雨槐吃惊,睁大眼睛道,“难不成她们敢偷?敢抢?” 红翘撇嘴,说道,“哪里用得着偷抢,就是明晃晃的去拿,十一小姐怕也不敢说个不字!” 罗雨槐闻言,细细琢磨片刻,点头道,“嗯,她来我们府上赴宴,竟然连备用的衣裳都没有一套,可见相府当真待她不厚,难怪姐姐临去,托我设法助她。”二人一边说,一边向后宅去。 莫寒月仍由靖国公府的马车送回,刚一进后园,就和卫盈莲迎面撞个正着。莫寒月福身为礼,唤道,“七姐姐!” 卫盈莲向她略一打量,冷哼道,“听说给你修院子,你倒好,自个儿跑去巴结什么罗四小姐,罗五小姐!” 莫寒月微微一笑,抿唇不语。身后夏儿不忿,说道,“七小姐,哪里是我们小姐巴结,是罗府的管家拿着罗五小姐的帖子亲自来请!” 不过是一句寻常的回话,听在卫盈莲耳朵里,就变成了炫耀,不禁心头大怒,指着她道,“哪里的规矩,主子在这里说话,你一个丫头插什么嘴!” 夏儿一噤,低声道,“才学几天规矩,就拿来吓人!”终究不敢再说,垂头退到莫寒月身后。 她这话说的声音极低,也只有莫寒月听到,不禁微微一笑。 卫盈莲听她嘀嘀咕咕,却听不清说什么,指她道,“你方才说什么?可是在骂我,有胆再说一次!” 夏儿低声道,“是你不许插嘴,这会儿又唤什么?”声音还是极低,不敢让卫盈莲听到。 莫寒月忍不住莞尔,上前一步,说道,“七姐姐,夏儿是说,妹妹刚刚回府,还不知道院子那边儿怎样了,不回去瞧瞧,却在这里吹风!” 卫盈莲疑道,“她果然如此说?” 莫寒月点头道,“是啊!” 卫盈莲侧头向她打量几眼,料想这么长一段话,不是这傻子掰得出的,狠狠向夏儿瞪去一眼,说道,“分明是不想你主子与我说话,好稀罕吗?”说完将头一甩,转身就走。 夏儿不敢大声顶撞,缩在莫寒月身后低声道,“你就稀罕,我家小姐被养成嫡小姐时,你就稀罕的不得了!” 此时卫盈莲已走出几步,又哪听得到她说什么,径直去了,莫寒月却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回身指她道,“日后见她避着就是,招惹她做什么?” 夏儿撇唇,说道,“难不成,她还敢打奴婢?” 莫寒月侧头向她深望一眼,叹道,“我虽然养在夫人名下,不过是因为得了个皇恩,终究不比嫡小姐,上次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虽然不比二小姐,在这府里总也是个得宠的,当真要将你如何,怕也不是不能!” 想到自己家小姐几乎被二小姐一砚台打死,夏儿吓的脖子一缩,说道,“小姐说的是,奴婢日后不敢了!”一边说,一边伴着她向自个儿住的院子里去。 穿过整个园子,远远的,就见自己的院子那边垒起高高的一堵灰墙。夏儿皱眉,说道,“怎么这样近,那边盖院子,我们如何歇息?” 莫寒月却心中暗暗叫苦。这堵墙,不但把她平日偷偷练功的林子围了进去,还将那扇后门围了进去,日后练功和出府,都已不再方便。 夏儿见她瞪着那墙不语,心中又觉担忧,连推她两下,唤道,“小姐!小姐!” 莫寒月“啊”的一声回神,问道,“怎么?” 夏儿吁了口气,说道,“小姐,方才奴婢也不过一说,想来匠人知道时辰,断不会在小姐歇息时动工。”心里暗暗担忧。以前小姐就怕见生人,如今隔墙这许多匠人,会不会惹的小姐发病? 好不容易才好了一些! 莫寒月见她一脸的担忧,轻叹一声,说道,“不打紧,我们嫌吵,就多在外头转转!”带着她向院子里去。 刚踏进院门,就见小康迎了出来,躬身唤着,“小姐回来了!”偷偷抬眼向她一瞧,又速速低下头去。 莫寒月眉端微挑,眸光向他淡淡一扫,径直向屋里去。 夏儿赶着小康问道,“这一日乱哄哄的匠人出入,你可看好门户?” 第123章 你们也当我是傻子 小康微一撇唇,说道,“咱这院子里,又能有什么东西值得旁人惦记?哪里还用看着?” 夏儿急道,“话可不是这么说,我们是服侍主子的,这院子不管有什么没什么,我们都要看着。” 小康抿唇,低声道,“知道了!” 只这一会儿,就听正屋里莫寒月唤道,“夏儿,小康!” 二人忙应一声,齐齐向正屋里来。 莫寒月里间换过衣裳,仍外边花厅里坐着,夏儿很快奉上茶来。 小康见她默然坐着,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那小小的身子,竟然带着一丝凛然,不禁吞了口唾沫,躬身道,“小姐!小姐奔波一日,想也乏了,奴才去给小姐烧水沐浴!” 莫寒月慢慢将手里的茶放下,微挑了挑唇,说道,“你知道我出府?” 她是从园子里被请去,小康留守院子,又怎么会知道她曾经出府? 小康一窒,脸色微白,躬身垂手,说道,“奴才……奴才见小姐去这许久,想来……想来……”话说半句,心里打一个突,已说不下去。 分明看不到她的眸子,却不知道为何,竟能感觉到她冷幽幽的目光盯着自己。 莫寒月淡淡接口,说道,“你见我许久不回,打听到我离府,所以,便在这屋子里肆意而为?” “小姐!”小康大惊失色,“噗嗵”一声跪倒,颤声道,“小姐,奴才……奴才……”牙齿打颤,竟然说不出话来。 自己这位小姐,素日不要说管事,连句整话也不会说,可是今日被她一问,竟然觉得无形的压力,令他胆颤心寒。 夏儿自从入府就和他一道儿,此时见他吓的打颤,忙道,“小姐,有什么话慢慢儿说就是,小康怎么会肆意妄为?” 莫寒月垂眸,瞧着自己纤小的手掌,轻声道,“夏儿,你倒是进去瞧瞧,看里头多了什么少了什么?” 夏儿一愣,转头向小康望去,唤道,“小康!”听莫寒月说的那样肯定,小康又吓的如此模样,心里也已经不稳。 微微咬唇,并不向里屋去,而是上前推小康一把,低声道,“小康,你做了什么,这会儿招出来,也好向小姐求情!” 小康身子轻轻颤抖,却咬着唇,闷不吭声。 莫寒月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是自小儿的情谊,不过是借我吃一口饭罢了,往日我由着你们,你们也像外头的人一样,当我是傻子!” 听她把话说重,夏儿吃了一惊,忙道,“小姐,奴婢不是此意!”抬头向她一望,见她端端正正在那里坐着,手不动脚不抬,却偏偏有一股冷冽之气,不由轻吸一口凉气,不敢再说,向屋子里去。 小康脸色越发苍白,却死死的咬着唇,并不出声。 莫寒月倒也再不多问,只是端起杯子慢慢的抿茶,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 隔了一会儿,夏儿脸色苍白,匆匆从里屋出来,上前将小康一推,大声道,“小康,你……你竟然动小姐的首饰!” 莫寒月那几件少的可怜的首饰,还是因为两次出门府里特意给的,如今少下一件,她岂有看不出的道理? 更令她心寒的是,里屋的事一向是她管着,小康拿去莫寒月的首饰,有人追究下来,担罪责的可是她夏儿! 自己念着从小的情谊为他着急,他对她竟然没有一丝顾惜。 小康被她推的身子一晃坐倒,又慢慢爬起跪好,却垂着头,一声不吭。 夏儿大急,连声道,“你将小姐的钗子拿去了何处?还不快拿回来?”虽然惊怒,终究还是心软。 小康身子缩了缩,两只手紧紧抓住衣角,却将头垂的更低,仍然不出一声。 莫寒月静静的瞅着,见夏儿问不出什么,才轻声道,“小康,你有什么难处,这会儿说出来,或者还有得商量,难不成非得惊动府里?” 小康的脸色已白到透明,嘴唇颤了颤,却不说话。 夏儿大急,忙在小康身侧跪倒,连连磕头,求道,“小姐,小康素日不是个贪心的,奴婢细细问他就是,求小姐不要惊动府里。”说着又向小康连连催促,连声道,“小康,你倒是说话啊!你不要命了吗?” 身为奴才,偷盗主子的东西,送到府里,重则打死,轻则发卖。不管是哪一个,小康这辈子算是毁了。 小康咬唇,身子轻轻颤抖,显然是心中害怕之极,可是始终咬着下唇,默然不语。 莫寒月心中微觉失望,轻轻摇头,说道,“夏儿,你也知道,如今这院子里只有我们三个也倒罢了,可是等那边院子一起,府里自然会再放人进来。如今他做出这种事来,不趁早打发,日后又要如何去管旁人?” 夏儿急道,“可是……可是……”想着这几年,小康和她一起,跟着一个傻小姐,受尽了旁人的白眼欺负,如今小姐刚好一些,眼瞧着日子有了起色,却要将小康发落,不由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只是连声道,“小康,你……你说……你说……” 小康听莫寒月说的冷漠,微微咬牙,抬头道,“小姐说的是,打发了小康,自然还会有别人进来。既然知道事情是小康做的,又……又何必再问?” 夏儿见他直认不说,竟然不肯求情,脸色更加苍白,颤声道,“小康,你……你怎么了?那年,我们受七姨娘大恩,一起立过誓,好生服侍小姐,如今你怎么了?都忘了吗?” 小康垂眸,低声道,“小康不曾忘,只是……只是小姐……小姐用不到我了!” “你胡说什么?”夏儿大急,在他肩头连推,急道,“小姐几时说不用你,你可不要乱说。” 莫寒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是说,如今我养在夫人名下,日后自然有旁人来服侍。我屋子里进了夫人的人,再不会对你看重,你又是个小厮,眼看一天一天大了,断断不会一直留在我的院子里,是不是?” 小康听她竟然将自个儿的心思猜的一点儿不差,脸色白到透明,却紧紧咬唇,垂头不语。 第124章 搭上性命值得吗 这是默认啊! 莫寒月暗暗叹息,摇头道,“你想着,你身份卑贱,出了后院也不过是个贱役,不如趁现在还得便,捞些好处,是不是?” 夏儿听的一阵阵惊怔,见小康竟然不辩驳,脸色也跟着苍白,颤声道,“小康,你如今才几岁,纵然日后你不能跟着小姐,横竖还有好几年,难保没有旁的机会,你……你这会儿做这等事……” 那不是自己走上绝路? “好几年……”小康听到她的话,终于有了反应,轻声重复,突然大声叫道,“好几年?什么好几年?我……我哪里有好几年可等?” 霍然抬头,向莫寒月望去,眼底全是绝望,颤声道,“前次小姐得了夫人们的赏,我……我也以为终究盼出了头,可是……可是……”话说半句,又说不下去。 “可是你家小姐终究是个傻子,任旁人将东西全夺了去,是不是?”莫寒月淡淡接口。 小康双拳紧握,额角青筋崩现,低声道,“是!” 夏儿大惊,失声道,“小康,你疯了!” 二人是小姐的奴仆,这样的话心里想想已是不该,此刻他竟然一口承认,那岂不是找死? “糊涂!”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你跟着我多年,日后纵然不能留在后宅,我岂能不看顾你?而如今,你为了一点东西就搭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搭上性命?”夏儿大吃一惊,颤声道,“小姐,小康怎么会……怎么会搭上性命?” 小康的脸色白到极致,咬牙道,“小姐要重罚,奴才无话可说!”一副豁出去的神情。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你只道拿我一些首饰是小错,大不了将你发卖。你可知道,犯了错的奴才,旁人就算买去,又能得了什么好?” 夏儿连连点头,说道,“小康,前些日子九小姐院子里的路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是偷吃一些点心,就被卖给了后街刘家,成日夜里被折腾的惨叫,连街坊都听得到……” 她话还没有说话,小康已经双手抱头俯在地上,连声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小康既做了出来,一力承担就是!” “承担?你拿什么承担?”夏儿大急,连声道,“小康,那钗子在哪里,你拿出来,再向小姐求求情,再不做这事儿,只当此事从不曾有过,好不好?” 小康抱着头不动,声音却微微一顿,显然是有些迟疑。 莫寒月见他虽然知错,惊到如此地步,却不回头,不由轻声道,“小康,可是你有什么难事,需要用钱?” 小康身子一颤,慢慢直起身来,抬头向她一望,又低下头去。 夏儿一愣,脸上瞬间掠过一抹了然,忙道,“小康,可是康大叔身子不好?” “康大叔?”莫寒月微微扬眉,向夏儿望去。 夏儿轻轻点头,说道,“康大叔是小康的爹爹,原是做漆匠的,前几年漆牌坊摔下来,摔断了腿,再不能做工,这几年,又……又身子不好。” 原来如此! 莫寒月轻轻点头,向小康一望,问道,“就因为康大叔摔伤,你才卖身为奴?”原来小康是他的姓氏,不是名字。 小康咬唇,轻轻点了点头。 夏儿替他答道,“小姐,小康家里,还有四个弟妹,全凭康婶儿替人家洗衣裳养活,那年实在没法子,小康才会卖身。” 小康听到这里,苍白的脸色反而涨的通红,低声道,“奴才受七姨娘大恩,立誓好好服侍小姐,可是……可是……”说到这里,终究露出些羞愧。 “嗯!”莫寒月点头,说道,“纵然是七姨娘买了你,也算不上什么大恩,难得你受这几年折磨。”语气淡淡,并不显喜怒。 小康身子微微颤抖,张了张唇,低声道,“总是小康对不住小姐,对不住七姨娘。” 夏儿见莫寒月疑惑,说道,“那时,康婶儿刚刚放出风声,董府的少爷就命人强买,康婶儿……康婶儿舍不得,又求告无门,正巧遇到七姨娘,求相爷买下来。” “董府的少爷?”莫寒月皱眉。 夏儿道,“是吏部侍郎董大人的侄子。” 原来是那个纨绔子! 莫寒月轻轻点头。 吏部侍郎董伯懿有兄弟二人,侄子董诚是盛京城中出了名的泼皮,就连她上一世也曾耳闻。听说那少年小小年纪,欺男霸女不说,还喜欢虐玩娈童,如果小康被他买去,自然是被凌虐而死。 所以,他才会无怨无悔的跟着傻子十一,直到最近他爹生病? 莫寒月叹了口气,说道,“小康,你每月例银虽然不多,可总算也能给家里点添补。那钗子瞧着好看,却不值什么银子,如今你为了那么个东西,搭上自己的性命不说,日后谁又管你的家人?” 小康脸色顿时大变,摇头道,“不!不会的,府里给小姐的东西,怎么会不值钱?那么大的珠子,还有……还有那钗上的金子……” “傻瓜!”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如今对外,我虽然算个嫡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就不是个得宠的,给我的东西又岂会贵重?” 小康张口结舌,喃喃道,“那……那金钗……金钗竟是假的?” 莫寒月摇头,说道,“金钗虽然不假,可是却是中空的,并没有什么份量,那珠子就更不用提,不过是最寻常的珍珠罢了,最多不过十几文钱。” “什……什么……”小康早已脸色惨变,整个身子慢慢软倒,喃喃道,“十……十几文……”想自己为了一颗十几文的珠子和稍许的金子,就搭上自己的性命,到头来,却不能相助家里,一时间,心头一片茫然,再也说不出话来。 夏儿也是脸色惨白,跪前两步,说道,“小姐,求求你,小康也是没法子,我们将东西要回来,让他认个错儿,就此放过他,好不好?” 莫寒月微微一默,抬眼瞧着小康,唤道,“小康!”东西事小,可是自己身边儿的人不能一心,却不能留下。 小康身子一震,却微微摇头,哑声道,“东西……东西……没……没了……” 第125章 是不是还能信他 “什么没了!”夏儿大吃一惊,抓住他肩膀连摇,急道,“我们出去不过半日,你守着院子又没有出府,怎么就没了?” 小康咬唇,默然不语。 莫寒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自然是有人替他传递,只是能不能传到康大叔手里,就不知道了!” 能替他传递东西的,必是这府里的奴仆,这些人惯会捧高踩低,小康身份卑贱,又有几人会真心帮他? 小康霍然抬头,失声道,“不……不会,德子答应……”话一出口,惊觉失言,忙急急闭嘴。 “德子?”莫寒月扬眉,说道,“想来也是他告诉你我出府。” 小康身子大震,爬前几步,抓住莫寒月裙摆,求道,“小姐,奴才知道难逃一死,可是……可是若连累德子,我家里……我家里……”说着,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 莫寒月皱眉,说道,“德子也不过是一个奴才,你怕他做什么?” 夏儿也听的脸白,轻轻摇头,说道,“小姐不知道,这个德子是府里金管事的内侄儿,若是拖出了德子,那金管事……金管事……” “金管事会难为小康的家人?”莫寒月皱眉。 夏儿轻轻点头,说道,“小姐不知道,这边几条街上,所有的店面、生意都是相府的,金管事要难为谁,只要……只要放一点风声出去,这人就再也别想在这里混到饭吃!” “这不是恶霸么?”莫寒月皱眉,心底忍不住暗暗冷笑。 卫相府,好大的家业! 盛京城中,虽然世家云集,但所谓士农工商,做生意的算是下九流,名门世家大多瞧不起,却不知道,正是这一个“商”字,握住了多少人的命脉。 “是啊!”夏儿点头,见小康呆呆的跪在地上,已经说不出话来,不由咬牙,恨道,“你求谁不好,偏偏求他,他得了银子,又能给你家里送去几分?如今白白拿了你的把柄!” 小康脸色灰败,轻轻摇头,颤声道,“事已至此,小姐要打要罚,奴才不敢有一句怨言,只求小姐……求小姐不要追究德子……” 莫寒月轻轻摇头,皱眉道,“既要发落你,又岂会不牵扯出他?” 夏儿也道,“如今拿不出东西,若夫人问起来,自然要回,要查问东西的下落,到时总要说出个人来,不说他,又去说谁?” 小康勉强撑起身子,向莫寒月连连磕头,求道,“求小姐开恩,寻奴才个别的错处发落,奴才自会认罪,只要……只要不牵累家人……” 莫寒月向他默默注视,心中两个念头交战。 若说小康固然有错,可是他也是一片孝心,情有可愿。可是,如就此放过他…… 他有难处,不向自己求助,却背着自己做这种勾当,可见和她并不是一心,若留在身边,日后是不是还能信他? 夏儿闻言,却颤声道,“小康,你……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小姐……小姐……”想说小姐不会拿他如何,可是向莫寒月一望,又心里不稳。 如果,是半年前的小姐,别说丢一只钗子,就算将整个院子搬去,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如今的小姐,她竟然常常猜不到她想些什么。 小康见莫寒月不语,想的却是她不肯答应,神情中皆是绝望,突然狠狠咬牙,大声道,“小姐,是奴才对不住你,只求小姐瞧在奴才服侍小姐这些年,饶奴才家人!” 话一说完,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力气,突然撑身站起,一头向案角上撞去。 事发突然,夏儿只是“啊”的一声大叫,扑上去要拦,终究慢了一步,失声尖叫“小康……” 莫寒月也是大吃一惊,来不及挡人,顺手抓起椅子上一个靠垫丢了出去。但听“砰”的一声,小康已一头撞上案角,案子被他大力一撞,向另一侧翻倒,小康身子也跟着扑下,重重摔在地上。 夏儿吓的心胆皆裂,爬前两步抱住他身子,连声哭喊,“小康……小康……” 莫寒月一颗心也是惊的怦怦直跳,向前两步,颤声唤道,“夏儿!他……他……”心中大为后悔。 经过上一世,自己再难信什么人,哪知这一犹豫,竟然损折一条人命。没有料到,小康小小年纪,做事如此激烈。 夏儿泪落如雨,抱着小康的身子翻过来,却见他额头虽然撞的通红,皮肉有些破损,却并没有流血,不由一呆,轻声唤道,“小康!”探手在他鼻子下一拭,顿时大喜,说道,“小姐,小康没死!没死!” “哦!”莫寒月顿时松了口气,慢慢坐回椅子里。 如今这副身体虽然暗暗训练过数月,毕竟不能和上一世相比,刚才急切之下出手,自己也殊无把握,此刻见小康只是撞晕过去,不禁暗暗庆幸。 隔了片刻,小康悠悠醒转,见自己竟然没死,不由怔怔落下泪来,低声道,“小康有负小姐,又连累家人,还不如死了干净!” 夏儿气的咬牙,伸指在他额头一戳,说道,“你一死倒干净,岂不是陷小姐于不义?再说,你这一死,让康大叔、康婶儿又怎么办?” 小康脸色变幻,一时说不出话来。 莫寒月轻轻一叹,说道,“小康,瞧在你一片孝心的份儿上,这次的事,我可以不追究,只是……我还能不能信你?” 小康霍然抬头,眸中闪过一抹狂喜,颤声问道,“小……小姐,你……你说……” 莫寒月叹了口气,说道,“这阖府上下,都知道我是个傻子,丢了东西说不出来,也没人起疑,何况那样的一件首饰,旁人也未必放在眼里。只是……” 话说半句,停住不说,只是直直向小康注视。 小康心头一跳,翻身跪下,说道,“小姐饶奴才这次,奴才岂会不知道好歹,日后再不敢了!” 倒是个伶俐的!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你知道就好!”默默想了想,皱眉道,“你这偷首饰的主意,是自个儿想出来的,还是旁人教你?” 第126章 打小姐的主意 小康身子一缩,垂下头去,轻声道,“是……是奴才……奴才……” “你自己想出来的?”莫寒月皱眉。小康和夏儿同年,不过只有八岁,如果这法子竟然是他自己想到,此人还是不能太过信任。 小康咬唇,抬头速速向她一望,又垂下头去,低声道,“不……不是,是前次……前次小姐得了夫人们的赏,小人本想着,寻机会求小姐个恩典。哪知道……哪知道……” “哪知道你还没有开口,东西就被旁的小姐全部夺了去!”莫寒月替他将后半句讲完。 小康轻轻点头,说道,“前几日小姐去靖国公府赴宴,奴才请了小姐的恩出府,见我爹……见我爹身子越发不好,偏偏奴才手里,也只有那几十文例钱,只能瞧着着急。” 莫寒月想起那天的事,点头道,“难怪你那天回来的晚。” 夏儿跟着点头,说道,“我说瞧你像是哭过,偏偏不认!”咬牙又向他戳一指头,说道,“我们打小儿一起伺侯主子,你有事也不和我说,旁的也倒罢了,我不是也有例钱在那里?” 小康微微抿唇,低声道,“你存些银子也不易,我又如何能使你的钱?再说,你又能有多少?” 夏儿被他气笑,说道,“你不能用我的,却打小姐的主意!” 莫寒月见她将话说偏,皱眉问道,“你那日之后,就动了心思?” 小康轻轻摇头,说道,“是那天回来时,在角门上遇到德子,奴才一时胸闷,无处说去,恰好他问起,便说了出来,是他说……他说……” 嗫嚅两句,不安的抬头瞧一眼莫寒月,又垂下头去,低声道,“他说,如今小姐已经是嫡小姐,府里送过来不少首饰,任意取一件,也……也足够我爹瞧病……” “所以你竟然动了心,也没想过若是被人知道怎么办?”夏儿咬牙,又戳他一指。 这一指正戳在小康刚才撞桌子的地方,疼的眦牙裂嘴,却不敢躲,只是抬头向莫寒月偷偷一望,低声道,“德子说……说小姐是……是……” “说我是个傻子,纵知道了也不打紧!”莫寒月叹气,忍不住轻轻摇头。 如今自己养在侯氏名下,得了个嫡庶女的身份,还被人如此算计,可想原来那位十一小姐,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 这话被她说中,小康又不敢接口,只是跪伏在地,低声道,“奴才不敢!” 莫寒月倒是轻轻松了口气,点头道,“你起来罢!”看来,他也是被人所愚。 小康一怔,抬头向她望来,却不敢起。 难道,这件事,就这么掀过? 夏儿也是微微一怔,皱眉道,“小姐……” 那金钗虽然不贵重,却不比前次夫人们所赠的首饰。府里送来的东西,都是入了册的,如今不在,被人问起,怕不能交待。 莫寒月垂眸,不禁浅浅笑起,说道,“怕什么,任是什么事,只要你们与我一心,就没有过不去的!”说着抬眸,又向小康一扫。 小康心头突的一跳,忙道,“小姐放心,奴才再不敢做这等事!” 莫寒月摇头,说道,“我要的不是不敢,而是不会!” 小康连连点头,说道,“奴才做错事,小姐大恩饶过奴才,奴才若再做对不住小姐的事,当真是猪狗不如了!” 莫寒月点头,略想一下,向夏儿道,“素日我们三个的例钱,共有多少?” 夏儿忙道,“奴婢和小康一人五十文钱,小姐有三钱银子。” 三钱银子! 莫寒月微微皱眉,心底暗暗冷笑。这是寻常名门大族家里,一个小丫鬟的例银啊!夏儿和小康,更是最低等奴仆的例钱。 轻轻摇头,也不再多问,说道,“不捐有多少,你都取出来,先给小康应急,回头我们再想法子!” 夏儿一怔,问道,“全部?” 虽然吃用有府里的大厨房,但平时添个汤水,也要用到银子。 小康也是一怔,呐呐道,“小姐,这……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万没有料到,她不但不追究,还将自己所有的银子给他。 莫寒月点头,也不解释,说道,“全部!” 夏儿一默,轻轻点头,回里屋去。隔了一会儿,果然捧着一个小包出来交给小康,里头无非也就不过一二两碎银子而已。 小康双手捧着,又再跪倒,忍不住落泪,哽声唤道,“小姐……” 莫寒月轻轻摆手,叹道,“我素日是个不留心的,竟然不知道存钱,这些虽不够瞧病,你先买些吃的给家里送回去,我们……再想想旁的法子!” 小康咬唇,轻轻点了点头,也不再推辞,向她重重磕一个头,郑而重之的将那小包揣进怀里。 莫寒月唤他起身,才道,“如今这院子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一切好说,可是眼瞧着那边起了院子,日后府里会放旁人进来,便得你二人费心管着。” 夏儿和小康互视一眼,结舌道,“我们……我们管着?”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我身边儿只有你们,你们不管,让谁管去?” 夏儿一脸为难,轻声道,“小姐,府里送来的丫鬟、小厮,自然是强过我们,我们……我们……只怕奴婢蠢笨……” 虽然他们是小姐自幼身边儿的人,可是终究年幼,又身份卑贱,如何去管旁人? 莫寒月摇头,说道,“我身边儿的人,不怕蠢笨,却不要那三心两意的。连前边的奴才也说我是傻子,指派你们欺瞒我,送来的又能怎样?难不成你们甩手不管,放我由他们摆布?” 二人一听,忙道,“自然不会!” 夏儿更是抢道,“她们若敢欺到小姐头上,夏儿便与她们拼命!” 小康也跟着点头,但想自己今天所做的事,也是欺她是个傻子,不由大为惭愧。 话说到这里,莫寒月也不再多说,点头道,“你们知道自个儿要怎么做就好!”摆手命他们退了出去。 二世为人,她再也没有前世的身份,更没有前世的权势,要想在这相府有所作为,第一步,就是要培植自己的心腹。眼前两个人,虽然受七姨娘恩惠,但……七姨娘不是她! 第127章 这才是她想知道的 一番恩威并施,主仆三人达成共识,对小康偷盗首饰一事掀过不提,也令夏儿、小康二人心头暗暗自警,再不敢对自家的主子有一分轻视。 在盛京城寒风乍起的时候,相府后园的院子也已初具规模,最后拆掉围墙,再与莫寒月现在所住的院子打通,就算完工。 那日卫盈莲来,一改平日对莫寒月的冷脸,笑道,“虽然是另外加盖,但是如今这院子只能算偏院,妹妹总不能还住这里,到搬屋子那日,姐姐来给妹妹暖房!” 无事献殷勤! 莫寒月微挑了挑唇角,轻轻点头,说道,“还是七姐姐好!” 卫盈莲拉着她的手,轻声道,“那天姐姐也是一时情急,才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妹妹不要往心里去!” 莫寒月眨眼,反问道,“不好听的话?”皱眉侧头,像是在苦苦思索。 卫盈莲忙笑道,“其实也不过一时气话,妹妹忘了就好,想它做什么?” “哦!”莫寒月装出一脸轻松,连连点头。 莫寒月的新院子终于赶在冬至前五日完工,拆墙那日,卫盈莲特意打发秋儿过来,接莫寒月到她屋子里小坐。 跨过大半个相府后园,莫寒月带着夏儿刚刚进门,就见卫盈莲迎了出来,抓着她的手,嗔道,“瞧瞧,那时我说让妹妹选东边的翠玉轩,妹妹偏不肯,如今离的这样远,这大冷的天气,岂不是冻着?” 一边说,一边带着她进屋,转身又向秋儿道,“你招呼夏儿姑娘,这里不用你们!” 秋儿含笑答应,拉着夏儿道,“恰好我们偷懒,那边吃果子去!” 夏儿不放心莫寒月,微一迟疑,说道,“这……” “哎哟!”卫盈莲笑嚷,说道,“就这么个地方,你还怕我将你主子丢了?” 莫寒月微一抿唇,向夏儿道,“七小姐让你去,你去就是!” 秋儿也顺势道,“是啊,主子们说话,岂有我们奴才一旁听着的道理,有事自然会唤我们!”拉着她向下房去。 夏儿无法,只得一边走,一边回头向莫寒月道,“小姐,若有事记得喊奴婢!”还没等莫寒月应,就已被秋儿拖着出去。 卫盈莲握着莫寒月的手,进里间矮榻上坐下,吩咐小丫鬟奉茶取果子,又将暖炉移过来,这才挥手命退。 莫寒月见她这院子虽不很大,但是三进三出,两侧还带有偏院,进出的丫鬟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不禁暗叹。 同是庶女,这得宠和不得宠,真是天壤之别。 卫盈莲见她打量屋子,目光也向屋子里一扫,心里便有些得意,拍拍她的手,笑道,“等明儿妹妹屋子里陈设,姐姐帮妹妹瞧瞧!”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多谢七姐姐!” 卫盈莲笑道,“谢什么,自家姐妹,妹妹何必客气?”眼珠儿微转,向她打量几眼,说道,“这些日子妹妹那里事杂,姐姐也没有和妹妹好好儿坐坐,不知这些日子,罗家小姐可曾再下帖子请过妹妹?” 这才是她想知道的吧! 莫寒月心底暗笑,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只是轻轻摇头,说道,“这天气越来越冷,下帖子做什么?” 卫盈莲大急,说道,“上次进宫,我分明听几位小姐说,她们嫡小姐春日赏花儿,冬日赏雪的,怎么竟不叫你?” 如果罗家小姐不再和这个傻子有来往,那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自己这些日子做的那些功夫岂不是白费? 莫寒月侧头想了想,问道,“冬天赏雪,可是还没有下雪,下帖子做什么?” 卫盈莲道,“说是冬日赏雪,又哪里只是赏雪,是说她们嫡小姐总能想出乐子来玩闹,她们竟不曾叫你?” 莫寒月见她情急,倒觉得好笑,微一垂眉,低声道,“十一什么都不会,想来她们瞧着无趣罢!” 卫盈莲急道,“那天,她们分明很喜欢你,后来还特意下帖子,请管家接你去吃茶,怎么又会说无趣?”想了想,侧头问道,“那天可曾发生什么?还是你说了什么?” 或者,就是罗五小姐请这傻子吃茶那天,傻子出了什么丑,让那些嫡小姐们厌弃她也说不定! 莫寒月点头,说道,“茶很好喝!”似乎那天的事,也只记得住喝茶。 卫盈莲又气又急,又没法子,心里暗暗叹气,真不知道该拿这个傻子怎么办? 莫寒月被她问起那天的事,想到扶奕的亲事,也不禁心里暗叹。 虽然说,那天自己出了主意,但罗雨槐等人终究只是一些闺阁千金,能不能将此事办成,当真难说,如果不成…… 嘴里和卫盈莲胡扯,眼皮轻抬,向窗外掠过一眼,心里有些不稳。 如果不能将杨乾入罪,再过半个月,就是年下,杨家,也该迎亲了! 偏偏,如今的自己不但没有了莫寒月的能耐,连打探个消息也没有办法,只能空着急。 那里卫盈莲见问不出什么,转话问道,“那天罗五小姐单请你一人吃茶?” 莫寒月摇头,说道,“还有傅家小姐,谢家小姐几个!” 卫盈莲心底暗暗一松,私心里想道,“这个傻子就算在罗家出什么丑,想来也只有罗雨槐几个人瞧见。如今她成了嫡女,日后出府的机会极多,攀不上罗家,还有旁的世家小姐……” 心里略略安稳一些,也不再多问,只是说,“再过半个月就是年下,妹妹又搬了新屋子,回头我去和母亲说,替妹妹下帖子,请几位小姐一同来坐坐热闹一下,可好?” 莫寒月微微勾唇,点头道,“好!”再不多说。 卫盈莲与她说的实在无趣,也不再理她,心里默默盘算要请上哪些小姐。 当然,那天和傻子交好的罗雨槐、叶弄笛等人要唤上,然后,自己结识下的黄来凤黄小姐要唤上,还有一些当日在皇宫说过话儿,后来再没有机会亲近的小姐…… 两个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莫寒月见她不再东问西问,乐得耳根子清静,半倚在榻背上,闭目养神。 第128章 单请十一小姐 卫盈莲心里盘算一会儿,这才想起半天没有理这个傻子,抬头一望,却见她倚在榻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由微微皱眉,心里暗骂,“真是个傻子!” 正想唤醒她,就听门外小丫鬟回道,“小姐,前边的紫萱姐姐来了,说是寻十一小姐!” “紫萱?”卫盈莲忙道,“还不快请紫萱姑娘进来?” 紫萱可是侯氏身边的大丫鬟,亲自来找那个傻子,想来是有急事。 听着小丫鬟命应出去,这才伸手一推莫寒月,说道,“母亲身边的紫萱姑娘来了,说要见你!” “啊?”莫寒月应一声,忙坐起身来,迷惑问道,“什么姑娘?”其实她始终没有睡着,门外小丫鬟的话听的明明白白,心里也不禁暗暗猜测,侯氏这个时候找她做什么? 卫盈莲抬头向窗外一望,低声道,“许是有什么事,我们听听就知道!”说着亲自替她整了整衣裳,这才引着她向外间去。 紫萱跟着小丫鬟进门,先向莫寒月一礼,说道,“十一小姐,夫人请小姐前头去,要奴婢好一通寻找。”说完,才又向卫盈莲一礼。 卫盈莲瞧的咬牙。本来,姐妹二人,以她为长,该先向她行礼,可就因为这个傻子养在夫人名下,成了嫡女,竟然越到她的前头。 莫寒月却似浑然不觉,说道,“拆墙,七姐姐这里躲躲。” 心中的恼怒一闪而过,卫盈莲瞬间扬起一张笑脸,说道,“十一是说,她新院子建好,今儿在拆围墙,她一个女儿家怕被工匠冲撞,就先在我这里避避。” 紫萱听到这么一大篇话,被莫寒月就短短一句带过去,不禁好笑,说道,“得亏是七小姐才听得懂。” 卫盈莲顺势问道,“紫萱姑娘说夫人唤十一过去?不知道是什么事?” 紫萱忙道,“倒不是夫人有什么事,是靖国公府来人,给十一小姐下帖子。” 卫盈莲大喜,说道,“是单请十一一人,还是和上次一样?”上次虽然给卫十一单下了帖子,可是还有侯氏和众小姐的一张。 紫萱道,“说是罗五小姐请十一小姐冬至那天府上去饮酒赏梅,想来是单请她一人!”转向莫寒月道,“好小姐,快和奴婢去罢,已耽搁许久!” 卫盈莲大为失望,说道,“只请她一个人啊!” 紫萱点头,说道,“来的人说了,说并不是府上设宴,只是罗五小姐请几个姐妹一同坐坐。” 卫盈莲转念一想,又暗暗欢喜,说道,“横竖无事,我陪十一妹妹去罢,也省得你要和夫人交待!”说着,命小丫鬟去唤夏儿。 只是几位小姐小聚,更容易亲近,反而比一大帮子人好一些。如果自己跟去…… 这位卫七小姐在侯氏面前颇得几分脸面,紫萱倒是无可无不可,见二人穿了大衣裳,一起出门,向前院里来。 卫盈莲细微的神情落入眼底,莫寒月只是微微一笑,跟着二人出门,心里却暗暗凝思。一定是扶奕的事有了眉目,那几位小姐才要将她请去说话。 只是……究竟事情成没成,却说不定。 跨入正房的花厅,莫寒月先向侯氏见礼,这才向客座末位望去,含笑道,“原来是红翘姐姐!” 红翘含笑起身,向她福身一礼,说道,“奴婢见过十一小姐!”见她身后跟着卫盈莲,不由微微扬眉,也施下礼去,说道,“卫七小姐!” 侯氏早等的大不耐烦,见几人见过礼,皱眉道,“怎么去这许久才来?”向紫萱扫去一眼。 卫盈莲忙道,“母亲,此事不怪紫萱,是十一妹妹那边儿的院子修好,今儿拆墙,女儿请十一妹妹在女儿那里避避,紫萱不知道,仍寻去十一妹妹那里罢了!” 莫寒月听着直点头,说道,“是在七姐姐那里!” 侯氏这才点头,说道,“原来是拆墙!” 红翘听着相府拆什么墙,还要小姐避着,心里觉得奇异,又不好问,只是从怀中取出请柬交到莫寒月手上,含笑道,“再过几日就是冬至,我们五小姐说,这小节也不动大宴,单请十一小姐前去坐坐,吃茶赏梅!”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向侯氏一扫,心里暗讽。 前一次因为是两张帖子,这相府夫人竟然带着那么多女儿去,呼呼啦啦好大的队伍。 莫寒月双手接过,点头道,“烦姐姐替十一谢过五小姐!”心里倒是暗暗一松。现在离冬至还有五天,既然不是马上就去,想来不是什么急事。 送走红翘,侯氏大为紧张,皱眉道,“怎么这罗五小姐又单请十一一个?” 莫寒月微微抿唇,默然不语。 卫盈莲忙道,“母亲若不放心,女儿陪她同去便是!” “你?”侯氏皱眉,向她上下打量。 上一次就因为要她瞧着傻子,反而是她自己出丑,怎么这一次还要去? 卫盈莲咬唇,上前两步,说道,“前次原是女儿大意,走错路,被罗府的人误会,趁这机会,女儿也好解释一番,这也是我们相府的脸面。” 侯氏听她把相府的脸面也抬了出来,不禁皱眉,说道,“前次都不曾说清,这次又说什么?”不理她,只是把莫寒月叫过来,好一通嘱咐。 莫寒月垂眸听着,末了轻轻咬唇,低声道,“母亲,十一能不能不去?” “不去?”侯氏扬眉,说道,“方才你已经应下,怎么能不去?” 莫寒月嗫嚅半晌,才低声道,“前次虽说是罗五小姐请吃茶,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侯氏听她一句话半天说不完整,忍不住皱眉。 莫寒月道,“可是,傅姐姐、叶姐姐她们,都各自带着礼物,只有十一……”说到这里,垂头瞧着自己半露在裙摆外的脚尖,再不往下说。 侯氏一怔,说道,“礼物?”微想一想,点头道,“都是小女儿家,怕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罢?” 莫寒月摇头道,“贵不贵重,十一不知道,只记得叶姐姐拿的酥饼好吃!” 第129章 机会不能放过 “你只记得吃!”侯氏被她气笑,心里倒有了底儿,点头道,“既然只是些吃食,你命小厮街上捡好的去买就是!” 莫寒月眨眼,说道,“没钱!” “没……”侯氏张大眼瞧她几回,忍不住笑了出来,摇头道,“你倒也不算太傻,知道买东西要钱!” 正说着,听门外小丫鬟回道,“老爷回来了!” 帘子挑起,卫东亭带着股冷风进来。一眼见两个女儿立在地下,不由挑眉,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侯氏指着莫寒月道,“方才罗五小姐使丫鬟来下帖子,你这女儿抱怨没钱。”将刚才的话又说一回。 卫东亭一听,也不禁笑了出来,点头道,“听说靖国公府的几位小姐,都是眼高于顶的主儿,想不到她倒能得了罗五小姐的眼。” 侯氏轻哼一声,说道,“可不是,当年那位罗大小姐眼里,可是只有莫家丫头和贲家丫头几个。” 卫东亭听她提到当年的莫寒月和罗雨桐,眉心不禁一跳,眸光向两个女儿一扫,淡道,“想来这罗五小姐不大一样!” 过去的罗雨桐,对自己那两个嫡女可是看都不看一眼,更不用说结交。 莫寒月听侯氏提到自己,也是心头一动,眸光向卫东亭速速一扫,又垂下头去,轻声问道,“那……十一去不去?” “去!自然要去!”卫东亭点头,向侯氏道,“两位娘娘在府里时,像是也有这项开销,如今十一的名字已报上户部,自然要与旁的府的小姐多些来往,这例银……”话说半句,向莫寒月望去一眼。 侯氏心里咯噔一声,忙接口道,“十一年纪小,屋子里人也少,以往不走动,用不了许多,日后加些就是!”斜眼向卫东亭偷瞧。 这个庶女是个傻子,七姨娘又是个软弱的,一向拿的就是低等丫鬟的月例,也不知道卫东亭知不知道。 卫东亭点头,瞧她那神色,就知道往日刻薄,倒也并不在意,只是略一沉吟,说道,“就按原来娘娘们在府里时的规矩给罢,这一回,先给她添补一些!” 当年,虽然罗雨桐和莫寒月走的极近,可是在二人嫁后,仍然各奔东西。 莫、季两家问罪,虽然靖国公曾经上书求情,罗雨桐在边关,却并没有一点动静,可见也不见得与莫家有什么牵扯。 盛京城中,各府各衙,各大世家盘根错节,而这罗家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名门旺族,这结交的机会却不能放过。 侯氏点头,向身边的丫鬟道,“芳草,给十一小姐拿几个年节备下的银镙子来!” “是,夫人!”芳草应命,转身进了里屋,隔了片刻,捧着十几个银镙子来,送到侯氏面前。 侯氏一见,笑道,“真是拿我的东西,你倒大方!” 芳草抿唇轻笑,说道,“奴婢想着,靖国公府门槛高,咱们十一小姐前去,宁肯多花银子,也不能丢了脸面。” 卫东亭听的点头,说道,“是这个理儿!” 侯氏闻言,下巴向莫寒月一指,说道,“交给十一小姐罢!” 芳草应命,径直交到莫寒月手里。莫寒月接过递到夏儿手上,向侯氏施礼,说道,“谢过母亲!” 夏儿虽然在相府数年,可是哪里见过这许多银子,一时间惊的脸色微白,双手轻颤。 卫盈莲也忍不住张大了眼,眸光向那托盘上的银镙子扫去一眼,就落在莫寒月脸上。 侯氏见莫寒月这个礼施的又比前几日端正几分,点头道,“这几日,你再多学学规矩,今儿没事儿就退罢!”说完才想起卫东亭,问道,“相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卫东亭摇头,向莫寒月道,“你若有不懂的,记得多瞧瞧旁人!”话说半句收住,不禁微微皱眉,低声自语道,“怕是说什么,她未必能懂。”叹一声气,挥手道,“都去罢!” 莫寒月巴不得这一句,忙施一礼,也不等卫盈莲,转身就向外走。 芳草忙打起帘子,说道,“十一小姐慢走。”跟在她身后送了出去。 侯氏扬眉,说道,“瞧瞧,刚说让她多学点规矩,这一转身就忘!” 卫东亭点头,跟着又轻轻一笑,说道,“前几年,先不说盈舒、盈毓,就是我们在罗家也不知下过多少功夫,始终不能亲近,想不到罗五小姐竟然和十一对盘,就由着她罢!” 侯氏一听,也忍不住点头,笑道,“说不定倒是傻人有傻福呢!” 夫妻两个人谈论刚刚离去的傻子,早忘了前边还立着一个女儿。 卫盈莲被二人完全无视,不由暗暗咬牙,心中暗恨。 那个傻子,无非是机缘巧合,得了皇帝一个赐名,进而成了嫡女,竟然又是修院子又是赏银子,这若是落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心头不禁怦然,却也只是一闪而过,见侯氏话音一落,趁机上前一步,问道,“母亲当真放心十一一个人前去?” 侯氏望她一眼,笑容就略略变淡,说道,“前次也是她一人,也并没听说出什么漏子,反而比你跟着她还强些!” 至少没有人给相府丢脸。 卫盈莲微微咬唇,却说不出什么,向卫东亭望去,见他也只是向她淡淡一望,心里越发闷堵,又不敢强求,只得施礼退出。 那边莫寒月在出门瞬间,经过夏儿面前的瞬间,低声悄语一句,就迈出门去。 夏儿一怔,跟着她出门,却在出院子之前,一手抓住芳草的手掌,笑道,“姐姐留步!” 芳草只觉得手中一实,竟然沉甸甸的是一块银镙子,不由一怔,跟着笑起,说道,“十一小姐慢走!夏儿妹妹慢走!”心里倒也暗暗点头。这个夏儿年纪虽小,又跟着一个傻主子,人倒是机灵。 夏儿虽然听莫寒月的话,给她塞了银子,却大觉肉疼,直到离开正屋的院子很远,才忍不住追上两步,说道,“小姐,那银镙子虽然不大,也够穷人家用一阵子,怎么就要送人?” 第130章 打不过她 莫寒月忍不住轻笑,回头见附近没人,才轻声叹道,“你就没瞧出来,她在夫人跟前儿是个得宠的?只要她和我们一心,日后要银子还不容易?” 夏儿本就是个伶俐的,只是因为年幼,不经人情世故,所以没有想过。此刻经她一提,侧头想了想,果然刚才侯氏命她取银子,没说多少,这些银镙子都是由着她信手取来,忙连连点头,说道,“下次她有意再多给几个,方才的那块就回来了!” 莫寒月轻笑一声,说道,“或多或少,不必计较太多!”心里不禁暗暗一酸。夏儿想来也是穷怕了,加上小康家里的事,心里才会惦记这么些银子。 主仆二人边走边说,刚刚进了园子,就听身后卫盈莲声音唤道,“十一!” 夏儿一听是她,慌的忙将托盘抱紧,低声道,“小姐,这一次可不能被她抢走!” 莫寒月好笑,缓缓转过身来,向卫盈莲一笑,说道,“七姐姐怎么不陪母亲多坐坐?” 卫盈莲向夏儿一望,见她将装银镙子的托盘紧紧的抱着,眸中就闪过一抹不屑,含笑道,“爹爹回来,我在那里做什么?”赶上她并肩而行,问道,“方才听妹妹说,去靖国公府要带礼物,可曾想好买什么?”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母亲说到街上捡好的买!” 卫盈莲眨眼,笑道,“你身边儿就两个奴才,怕是不好使,若不然,此事交给姐姐,包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心里暗暗琢磨,如何让她在罗家姐妹面前出个丑,让卫东亭和侯氏对她失望,转而再多宠上自己。至少,重拾对自己的信任。 夏儿一听,却以为她算计这些银子,忙道,“七小姐,我们虽只有两人,可都是这盛京人氏,小康家里离这里也不过两条街,最是熟悉不过,不敢有劳七小姐大驾!” 卫盈莲见被个丫鬟一口回绝,不由脸上闪过一抹怒色,冷声叱道,“我和你主子说话,你一个贱婢插什么嘴?”换一张脸,向莫寒月笑道,“十一妹妹,不要说你这两个奴才太小,不得用,就算是得用的,又难免存着私心,还是姐姐替你办妥当些。” 莫寒月眨眼,浅笑道,“不打紧,十一知道罗姐姐她们喜欢吃什么!”竟然不搭她话岔儿,带着夏儿踏上回自己院子的小路。 卫盈莲气怒,只好停步,瞧着莫寒月的背影,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 那里夏儿见她不再跟来,悄悄松了口气,低声道,“吓死奴婢了,当真怕她来抢,又打不过她!” 莫寒月“嗤”的一声轻笑,眸底却闪过一抹寒光。 刚才卫盈莲所说的话,绝对不是贪图这一点银子,怕是有更多的心思! 只是此刻也无瑕管她,轻声道,“横竖你和小康都堤防着她就是了!” 主仆二人说着话,已经走到园子深处,眼瞧着高耸了一个多月的高墙拆去,露出一座新起的院子来,夏儿忍不住一声欢呼,说道,“小姐,很漂亮呢!” 莫寒月点头,同她一起向那院子去。 刚刚走到门口,就见卫敬言一袭青色夹袍,从新院子里出来,一眼瞧见她,忙道,“十一,你可算回来了!”招手唤她过去,皱眉道,“本想将你旧院子里那些破家具扔掉,你那个奴才死活不肯,你快说说罢!” 小康? 莫寒月微微扬眉,却不进去,微微笑道,“东西还能用,不用扔!”目光却掠过院子旁边留下的林子,不由心中一喜。 日后,自己仍然能来这里练功。 卫敬言皱眉,说道,“崭新的院子,怎么能用那些旧家具?” 夏儿见莫寒月只顾着左顾右盼,忙道,“放旧院子里就好!” 卫敬言有点头疼,实在不知道,该和傻子主仆怎么说,又得了卫东亭的话,凡事不能硬来,只得点头道,“那就等新院子东西备齐再说罢!” 见卫敬言要走,莫寒月忙道,“大公子!” 卫敬言扬眉,回头盯着她,问道,“你唤我什么?” 莫寒月一窒,心中暗道,“糟糕!”缩了缩身子,低声道,“大……大……” 本来想着,在卫盈毓进宫之前,卫十一叫她“二小姐”,想来唤卫敬言就是“大公子”,可是看他这反应,竟然不是? 卫敬言却心中暗觉诧异。七年来,从不见这傻子说出完整一句话,更不大分得出人来,加上他养在夫人名下,与她也颇少接触,更没听她唤过自己什么,此刻,竟然干干脆脆的喊出声“大公子”来。 见她被自己一问,露出些怯意,卫敬言轻轻摇头,淡道,“如今你该唤我声大哥才是!”话虽如此,想着如今在相府之外,眼前这个傻子就是自己的妹妹,还是不禁微微皱眉。 莫寒月微松一口气,忙点头道,“大哥!”仰头瞧着他,却不说话。 卫敬言等了片刻,不禁皱眉,说道,“方才唤我做什么?” “哦!”莫寒月像是刚刚又想起来,指着隔林的几座屋子道,“有人?” 她所住的小院,本来是守后园奴仆的住处,离后门极近,那里有一座奴仆们用来烧水的厨房。原来有些别的杂物挡住,现在杂物清理掉之后,露了出来。 卫敬言向那里瞧了瞧,想起这个傻子一向怕见生人,点头道,“不过是个厨房,你若不喜欢,明儿拆了便是!” 莫寒月连连点头,说道,“不喜欢!” 这就是让拆掉啊! 卫敬言点头,想了想,又指着原来小院儿的院门,问道,“那门呢?” 小院儿和新院子里边打通,这道门就可有可无。 莫寒月忙点头,说道,“要!” 多一道门户,自己出入才会方便一些。 看来,这个傻子是不愿意让小院儿有变化啊! 卫敬言自问知道了这个傻子的心思,点了点头,说道,“这两日还有新家具运来,自有奴仆替你规整,不必担心!”说完,也不再多理她,院子里唤出几个仆妇和粗使婆子,带着离去。 莫寒月见他走远,这才轻吁一口气,带着夏儿仍然由旧院门进去。 第131章 留份人情总是好些 小康正搬着把小凳子坐在正屋门口,见她进来,一跃而起,唤道,“小姐!”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不过一些破旧家具,怎么不让搬走?” 小康抿唇,低声道,“奴才奉命守着院子,小姐不曾说,奴才不敢做主!” 莫寒月好笑,说道,“让你守着,也瞧是什么东西!”向紧闭的房门一瞧,说道,“还不开门?” 小康忙应,替她打开房门,挑起帘子。 莫寒月进门,说道,“你也进来罢!” 小康一怔,迟疑道,“我?”心里不禁打鼓。 小姐在外头整整一天,论理回来该换衣裳沐浴,唤自己进去,恐怕又是出了什么事。 正在迟疑,只觉得衣袖被人一扯,抬头就见夏儿满脸喜色,虽然不解,心却微微一松,跟着进来。 夏儿见他关上房门,这才将抱在怀里的托盘放在案上,向他道,“小康,你瞧!” 小康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但见小小的漆木托盘上,竟然放着十几个银镙子。银镙子虽小,但每一个总在一两左右。 一时间,小康的一颗心突突直跳,抬头瞧瞧夏儿,又瞧瞧莫寒月,结结巴巴道,“这……这……”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你取一个银镙子,去街上买一些你们平素吃着可口的带回来,旁的给你家里送去!” 小康骤然见到这许多银镙子,一颗心已怦怦直跳,想着只要求下两个,就可以替父亲延医治病,哪知道他还没有开口,莫寒月就一口全给了他,不禁怔在当地,呐呐道,“小……小姐……” 夏儿也大出意外,愣了愣,才欢喜起来,在小康肩上一推,嗔道,“你傻了,还不谢过小姐!” 小康恍然回神,忙双膝跪倒,向莫寒月连连磕头,说道,“小姐大恩,奴才永世不忘,只是请大夫瞧病,有两个便好,奴才不敢贪心。” 莫寒月见他说的真诚,轻吁一口气,微笑道,“你请了大夫,岂有不吃药的?何况久病之人,总要调理,你尽数取了回去,他们手里也宽裕一些!” 倒不是个贪心的! 小康见她当真,怔了片刻,又重重磕下头去,说道,“小姐,奴才一家都是小姐再造,往日是奴才糊涂,日后必死心踏地跟着小姐,再不敢起二心。” 莫寒月闻言,眉端轻轻一挑,唇角勾出一抹笑意。 上一次自己饶过他,或者他心里只是存了一些敬畏和感激,到这一刻,才是语出真诚吧! 微微一笑,也不拆穿他,点头道,“能帮得上你,也不枉你跟我一场,起来罢!” 小康应命,又磕一个头,这才站起身来,却又疑惑问道,“小姐要我们素日爱吃的吃食?那些可都是微贱之物!”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要的就是微贱之物。” 要知道罗雨槐等人,都是出自名门,养尊处优,任是什么样的东西没有见过、没有吃过。反而是这市井中寻常百姓家孩子吃的东西,或者还新鲜一些! 小康自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她说的确切,只好答应,见再没有旁的事,将银子收起,辞出去替她烧水沐浴。 冬至那天,相府备好马车,载着莫寒月和夏儿向靖国公府来。 府前下车,就见有小厮迎了上来,向她行礼,说道,“十一小姐,你可算是来了,我们小姐已问了几回。”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有劳小哥!” 夏儿上前一步,向那小厮手里塞入块碎银子。 这是买完东西后,所剩无几的一点银子了。 小厮一怔,忙道,“小人谢十一小姐赏!”殷勤在前引路。 莫寒月见夏儿不用自己指引,竟会塞银子给别人,不禁好笑,向小厮微一点头,跟着他穿过庭院,向垂花门去。 进了垂花门,自然有后宅的小丫鬟引领,小厮向莫寒月恭敬行礼后退去。 夏儿见引路的小丫鬟走在前头,悄悄一拉莫寒月衣袖,悄声道,“小姐,方才奴婢做的可好?”小脸儿上都是得意,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莫寒月微微抿唇,点头道,“甚好!”心里却忍不住暗笑。旁人府上一个引路的小厮,其实不必如此看重,只是话说回来,又哪知道几时用得着人,留份人情,总是好些。 夏儿得她夸奖,顿时大为高兴,瞅着前边引路的小丫鬟,又从袖子里摸银子。 莫寒月好笑,轻声问道,“你还剩多少银子,一会儿罗五小姐身边儿的丫鬟又怎么办?” 夏儿“啊”的一声,懊恼道,“早知道再绞的碎一些!” 莫寒月“噗”的一声轻笑,低声道,“不打紧的,日后再赏也是一样!”心里暗叹。终究是个孩子,这识人高低,一时也无法教她。 踏进罗雨槐的院子,小丫鬟回禀进去,就见罗雨槐很快迎了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嗔道,“妹妹怎么才来,让我们好等!”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是妹妹的不是!”说着向她见礼。 罗雨槐还礼,吩咐红翘照应夏儿,自带着莫寒月向厅里来,向她手上的提盒一望,奇道,“妹妹来怎么还带东西?” 莫寒月抿唇,笑道,“不过平日的一些吃食,带些给姐姐们尝尝!”其实,找出这个借口,不过是为了和侯氏要银子。 罗雨槐微微一笑,说道,“妹妹有心!”引着她向厅里去。 跨进花厅,意外的看到除了谢沁、傅飞雪几人之外,孙灵儿和扶奕也在。莫寒月微微扬眉,喜道,“扶姐姐的事了了?” 待嫁的小姐,轻易不再出府,如今她能在这里,那杨乾就算没有定罪,这门亲事应该也算是完了。 谢沁见她进来,起身相迎,说道,“妹妹所说竟然不虚,那杨家当真不是什么好人家!”一边说,一边和她见礼。 自然是命人查过。 莫寒月听她说的率直,也不以为意,福身回礼,转头去瞧扶奕,问道,“那……扶奕姐姐……” 扶奕上前与她见礼,说道,“若不是妹妹提醒,姐姐当真是跳进火坑还不知道!”话虽如此,眉目间仍然带有忧色。 第132章 装傻不是办法 莫寒月一怔,转头向叶弄笛望去。 叶弄笛叹道,“原想着有人出首,我又求爹爹速办,可是……可是……”说到后句,向扶奕一望,轻轻摇头。 莫寒月心一沉,低声道,“难不成竟然不行?”想那法子虽然简单,但是依面前这几人的家世,又岂有办不成的道理? 谢沁轻叹一声,拉扶奕在自己身边儿坐下,摇头道,“前边的事,倒是顺利,只是哪里知道,那杨家竟然与洛亲王有瓜葛。如今案子虽然到了京里,却治不下去。” 五王洛亲王?宇文青桉? 莫寒月脸色微变,反问道,“洛亲王?” 宇文青桉竟然与高坡杨家有牵连?难怪那杨家如此肆无忌惮。 谢沁点头,叹道,“如果是旁的世家也就罢了,依我哥哥的颜面,谁不给几分薄面,可是……” 可是,谢家终究是外姓王,如何能与皇室宗亲的洛亲王相提并论? 扶奕眼圈儿一红,款款起身,向众人拜了下去,轻声道,“几位姐姐为我奔波,扶奕已经感激不尽,如今……如今……” 如今已经尽力,怕也只有认命! 谢沁大急,咬牙道,“不知道那杨乾如此不堪也倒罢了,如今既然知道,又怎么能够嫁他?” 扶奕咬唇,轻声道,“不要说我们扶家家道不显,就是……就是当年,又能如何?” 叶弄笛急的跺脚,说道,“难不成,明知是火坑还要往下跳吗?” 扶奕脸色微白,低声道,“要不然,又能如何?” 谢沁怒道,“如何?如何也不能嫁给那个恶霸!” 孙灵儿在一旁瞧瞧这个,瞧瞧那个,终于道,“你们将十一妹妹唤来,不是有话要问吗?”一句话,将姐妹几个的目光全部引到莫寒月身上。 谢沁这才省起,忙道,“十一妹妹,你可知道,在泽州府,高坡杨家有什么仇人?” 莫寒月不解,微微扬眉,说道,“那许多苦主,岂不都是杨家的仇人?” 谢沁摇头,说道,“如今前条路既然走不通,我们只能釜底抽薪,将杨乾杀了,一了百了。可是又不能我们自个儿动手,得寻一个苦主扶持,寻常的百姓怕是不成,要有一个有些势力的仇人才行!” 莫寒月微微皱眉,说道,“有些势力的?”心里暗叹。就算是有些势力,又怎么能和洛亲王抗衡? 傅飞雪也想到此节,轻轻摇头,说道,“听说湖水墨家就与杨家有什么瓜葛,可是,这许多年不曾动手,定是知道杨家背后有洛亲王撑腰。” 叶弄笛急道,“如果墨家都不成,还有哪一方的势力敢动杨乾?” 罗雨槐扯着莫寒月衣袖轻摇,说道,“妹妹想想,泽州府还有什么人能用?纵然解决不了杨乾,横竖先将扶姐姐的亲事拖住。” 莫寒月微微抿唇,垂下眸去,心底却诸般念头交战。 如今,自己身为相府庶女,要在这些名门世家的千金小姐中立足,一味装傻,断断不是办法。 只是,如果此时相助扶奕……自己的身份,又如何掩藏? 姐妹几人见她不语,谢沁、叶弄笛都想着是她已经没有法子,互视一眼,眼底都是焦急。傅飞雪却皱着眉,一脸的深思。罗雨槐沉不住气,在她肩头轻推,唤道,“十一妹妹!” 莫寒月心中念头百转,此刻已打定主意,慢慢抬头,问道,“上一次,十一记得姐姐们说要求助宋公子,他可曾说什么?” 谢沁道,“那几个出首之人的家眷,就是宋公子托人安置。” 莫寒月轻轻点头,问道,“出首的有几人?” 谢沁道,“是被杨乾所害的两家苦主!” “两家!”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太少!” “少?”叶弄笛扬眉,说道,“这两家人,一家被他害的家破人亡,只余一人,另一家两个女儿被他霸去,凌辱至死,这还不够吗?” 莫寒月冷笑,说道,“这两家人虽惨,可终究是刁斗小民,又有谁将他们的生死放在眼里!” 其实,只是两户寻常百姓,能将案子送入御史台,也算不易,可惜遇到的是洛亲王。 叶弄笛皱眉,说道,“妹妹此言差矣,我听爹爹常和几位兄长说,百姓才是国之根本,没有百姓的扶持,朝廷断断难以安稳。” 莫寒月点头,说道,“话虽如此,可是朝廷中人在意的只是百姓能不能依附朝廷,却不是几门几户百姓的安危。” 话一出口,心中暗暗惭愧。上一世,她莫寒月岂不也是如此? 叶弄笛默然。 傅飞雪微微挑眉,说道,“我们不过一些女儿家,朝廷的事,如何插得上手,如今为扶奕妹妹想法子才是!” 谢沁被她提醒,忙向莫寒月问道,“依妹妹的意思……” 莫寒月淡道,“两户苦主出首,洛亲王压得下,那么,二十户呢?二百户呢?两千户呢?” 谢沁听的暗暗心惊,失声道,“十一妹妹,你疯了,如此会挑起民乱!” 莫寒月冷声道,“那杨乾在泽州府欺男霸女不说,如今竟然欺到盛京世家的头上,若任由他下去,民乱怕是迟早的事!” 此话一说,姐妹几人都顿时无声,忍不住抬头互看。 虽然说,这几人都是闺阁少女,但是出身名门世家,见多识广,又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可比。 而莫寒月所言,正是大梁朝一个极大的弊端。往日没有人说过倒也罢了,此刻被她一言点破,她们听在耳里,自然知道她所言不虚。 罗雨槐脸色微变,说道,“十一,挑起民乱,就能救到扶奕姐姐?” 莫寒月微微挑唇,淡道,“民乱一起,泽州府自然会上报朝廷,洛亲王再也压不下,此事直达天听,皇上过问,看还有谁还敢为杨乾撑腰!” 扶奕脸色微白,颤声道,“妹妹是说,要……要皇上过问?这……这……” 毕竟此事太大,在场的都是深闺少女,哪里做过这样的大事,心惊之余,不由面面相觑。 第133章 哪里来的难民 莫寒月见众人不语,深知要说动她们,并不是易事,轻轻一叹,说道,“此事既然是洛亲王压下,如今这世上除了皇上,谁又能压得过他去?更何况,与其等着民乱自生,倒不如由我们加以控制,反而少伤人命。” 这一计手笔太大,姐妹几人都是心头震动,说不出话来。 莫寒月见几人的神情,震惊中带着迟疑,知道已经动了心思,又道,“如今我们此举,一为相助扶奕姐姐,顺手为民除害,又有什么不好?” 傅飞雪怔了良久,终于吁出一口气来,轻轻点头,说道,“十一妹妹说的是,纵然没有扶奕妹妹,这颗毒瘤也非得拔除不可!只是……”略一迟疑,向莫寒月望去,皱眉道,“单只这两户人家,已费了许多周折,这二十户,二百户,如何寻去?” 莫寒月见她已经赞成,不禁眉心微动,说道,“此事不难,杨家在泽州害人无数,又岂止那两户?只要在百姓中放出风声,一传十、十传百,自然会有人响应。” 傅飞雪轻轻点头,说道,“泽州府百姓被杨家欺压的久了,如今有机会将他们除去,自然会拼死一搏!” 罗雨槐听的手心滚汤,向傅飞雪问道,“傅姐姐认为此计可行?” 几个人中,一向以傅飞雪心思慎密。罗雨槐话问出口,几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落在她的身上。 傅飞雪皱眉沉吟,将此事前后又想一遍,终于点头,轻吁一口气道,“恐怕是最好的法子,但是还要寻小静安王几人商议!” 谢沁道,“这个有我!” 罗雨槐大喜,一把抓住莫寒月的手掌,笑道,“十一妹妹,真想不到,你竟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叶弄笛也连连点头,说道,“我们都比十一妹妹年长,竟然都比不上她呢!”跟着将谢沁、傅飞雪唤到一处,商议细节。 事关扶奕一生,罗雨槐忙命丫鬟服侍谢沁等人,自己却拽着莫寒月和孙灵儿到窗边另坐,笑道,“说这一会儿话,还不知道妹妹拿的什么,趁谢姐姐她们有事,我们自个儿先偷吃可好?” 莫寒月“嗤”的一笑,说道,“又是什么好东西,怕也入不了几位姐姐的眼!”将提盒打开,是一包还冒着热气儿的糖炒栗子。 罗雨槐“咦”的一声,说道,“前几日车上,我见过这个,央丫鬟去买,被妈妈听到好一顿数落,说是怕吃坏肚子。” 莫寒月抿唇,笑道,“栗子性躁,也就冬天里吃着才好,是妈妈怕姐姐贪嘴,吃顺了口,成日吵着要买!”取栗子剥开,送到她手上,说道,“姐姐尝尝!” 罗雨槐噘嘴,说道,“我哪里是那么不省事的?”闻着栗香扑鼻,送到嘴里一小块浅尝,果然甜香四溢,不禁连连点头,说道,“好吃!好吃!” 孙灵儿见她一副馋相,不由“嗤”的一笑,说道,“啊哟,哪里来的难民,见不得吃的!”话虽如此,闻着栗子诱人的味道,也觉难耐,忙也抢着去吃。 三人说说笑笑,一边抢吃栗子,一边说些闺阁女儿的趣事。 这时,笑儿从外头进来,行礼回道,“小姐,午膳摆好了!” 几人一听,才惊觉已经午时,罗雨槐忙起身,说道,“我们先用饭,将栗子藏起来,我留着慢慢吃!” 那边傅飞雪听到,笑道,“我们商议大事,这几个丫头竟然藏了好东西!”四人一同起身向这里来。 罗雨槐喜道,“都商议好了?” 谢沁点头,向莫寒月一望,点头道,“这次多亏十一妹妹!” 傅飞雪也轻轻点头,吁一口气,说道,“若不是亲见,如何能信此计是出自一个七岁的小女儿之口?” 孙灵儿也笑着点头,一扯莫寒月衣袖,笑道,“可不是么?前阵子总听旁人说妹妹是个傻子,又哪知道妹妹竟然有此智计,那些人的嘴巴,当真是误人!” 罗雨槐也连连点头,说道,“方才妹妹一番话,若是被我大哥听到,怕会赞一句,说妹妹不让男儿呢!” 莫寒月闻言,不由暗暗苦笑,轻轻摇头。 若不是自己二世为人,任她聪明绝顶,仅凭一个七岁的女娃,又能懂得了多少。 深吸一口气,莫寒月款款起身,向几人盈盈拜了下去,说道,“各位姐姐,妹妹还有一事相求!” 众人见她出此良计,反而给她们施礼,都是一愕。罗雨槐忙将她扶住,说道,“妹妹这是做什么?” 莫寒月正色道,“请姐姐们听我一言!” 罗雨槐无奈,说道,“妹妹但说无防!” 莫寒月抬头,目光向几人一一望去,轻声道,“今日之事,还请姐姐们为十一遮掩!” “什么?”罗雨槐不解,问道,“遮掩什么?” 莫寒月回头与她对视,轻声道,“各位姐姐都是名门嫡女,自然不知道妹妹的难处。往日,她们说十一是个傻子,并不是妄传,而是……而是本就如此!” “什么?”罗雨槐更加糊涂,说道,“你是说,她们说你是傻子,并不是妄传?” 不是妄传,那么她真的是个傻子? “是!”莫寒月点头。 还是孙灵儿最先反应过来,指着她叫道,“啊,十一妹妹,你是说,你一直在装傻?” 莫寒月勾唇浅笑,轻轻点头,叹道,“若不然,相府中那许多姐姐,又岂能容我?” 几人一听,都不禁互视几眼。名门嫡女,自然不知道庶女们的难处,可是见识过相府那一大群的庶女,对莫寒月的话,多少有些领会。 傅飞雪轻吁一口气,点头道,“原来妹妹是为了保护自个儿!” 想她一个外室所养的女娃,生母亡故,被接回相府,上边又有那许多姐姐,想来处境艰难,也只能用这个法子不引人注目,以图保护自己。 谢沁却瞪眼道,“以前倒也罢了,如今你又怕她做什么?谁敢欺负你,我们一同打上门去!” 莫寒月“噗”的一声轻笑,说道,“姐姐纵护着我,又岂能时时跟着?妹妹身份尴尬,还是不要显山露水的好!” 第134章 又是什么事 扶奕向她深望一眼,点头道,“今日若不是为了我,想来妹妹也不会显露如此才智!”说着向她深深施下礼去,说道,“扶奕在此多谢妹妹!” 莫寒月忙扶住,说道,“十一初来乍到,就受到各位姐姐照应,姐姐遇此难事,十一岂能袖手不顾?” 扶奕、叶弄笛等人闻言,不禁汗颜。 当初,罗雨槐刻意引莫寒月与众人结识,几人心中多少都有些排斥,想不到,仅仅几面,她竟然将她们当成知交,而又哪里知道,莫寒月心里的另一番计较。 谢沁等人各自有事,用过午膳,只在梅树下应个景儿,便起身告辞。莫寒月也趁势向罗雨槐道,“如今扶奕姐姐的事不了,大伙儿都没有心思,妹妹今日也先请告辞,日后再来拜会姐姐!”说着辞下礼去。 罗雨槐点头,说道,“日后妹妹若有什么难处,打发人来知会一声儿!”握着她的手,送出门来。 拐出园子,谢沁道,“罗妹妹回罢,我们送十一妹妹上车就是!” 罗雨槐点头止步,眼望着众人的背影走远,这才转身回去,径直去后书房找大公子罗越。 莫寒月在府门外与谢沁等人告辞。马车刚刚驰动,夏儿就紧张的抓住她的手,问道,“小姐,谢小姐、罗小姐她们,有没有吃糖炒栗子?” “吃了!”莫寒月点头。 夏儿睁大眼,问道,“没有说什么吗?有没有嫌弃?” “没有!”莫寒月摇头,想着罗雨槐和孙灵儿吃的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 但凡高门大宅里,做食物都是尽量精美,却不知道,精心装点下,不但失去食物的原貌,也失去了食物原有的味道。罗雨槐等人都是名门世家嫡出的小姐,这原香原味的栗子,恐怕也难得吃到。 夏儿贫苦人家出身,虽然卖身相府数年,可是一直跟着个不得宠的小姐住在那小院里,又哪知道这其中的区别,闻言大为惊奇,忍不住“啧啧”赞叹。 府前下车,刚刚进入府门,就见管家赵顺快步迎了上来,说道,“十一小姐,你可回来了!老爷说,小姐一回来,请小姐即刻去正房!” 又是什么事? 莫寒月微微扬眉,点头道,“好!”也不多说,径直入垂花门,向正房里去。 院门内,小丫鬟们见她进来,齐齐见礼,唤道,“十一小姐!” 莫寒月点头,向正屋去。身后的夏儿将下巴抬高,小脸上一片得意。 过去几年,没少受这些小丫鬟的气,想不到竟然还有今日! 正房门口,紫萱见她进来,忙向内回道,“老爷,夫人,十一小姐回来了!”说着话,替她扶起帘子。 莫寒月向她略一点头,说道,“多谢紫萱姐姐!”从她打起的帘子下进去。 正房的花厅里,此刻卫东亭和侯氏正坐着饮茶,侯氏身边立着三姨娘吕氏,四姨娘施氏。卫东亭左首,坐着大公子卫敬言,侯氏右手,是三小姐卫盈秀,七小姐卫盈莲。 一见莫寒月进门,所有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卫敬言、卫盈秀二人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研判,卫盈莲眼底满是嫉恨,脸上却漾着一个灿烂的笑容。 三人神情尽收眼底,莫寒月却眉目不稍微动,上前向主位上的两个人行礼,说道,“十一见过爹爹、见过母亲!” 卫东亭见她礼数周到,不禁赞赏的点头,说道,“你今儿去靖国公府,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这才刚过末时。 莫寒月轻声道,“是谢大小姐说,都是女儿家,不宜闹到太晚,免得被几位罗公子笑话了去,用过午膳,就早早的回来!” 侯氏扬眉,问道,“那旁的小姐呢?也早早的离开?”或者是人家赚弃了这个傻子,赶她先走。 莫寒月点头,说道,“我们是一道儿出府,只是女儿的马车先行一步。” “哦!”侯氏这才放心,叹道,“没事就好!赶明儿进宫,可也要千万提着小心,别像上回一样,到处乱跑!” 进宫? 莫寒月微微挑眉,转头向卫东亭望去。 卫东亭点头,说道,“今儿礼部传下旨来,除夕夜,要各府的公子、嫡女伴驾,你也在册子上。” 此话一出,四姨娘施氏顿时一脸喜色,问道,“相爷,如此说来,我们飞儿也能进宫?” 二公子卫敬飞,是四姨娘所出。 卫东亭点头,说道,“十五岁以上的公子,都可入宫!” 三姨娘吕氏大急,问道,“小姐们呢?” 侯氏见两个姨娘抢着说话,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就没有听到?圣旨只传嫡小姐进宫!” 三姨娘满脸失望,轻声道,“前次皇上不是传旨,许庶小姐进宫吗,怎么这次……”说到后句,见卫东亭不悦望来,嗫嚅着停口。 “是啊!”卫盈莲慌忙接口,说道,“爹爹,前次皇上已恩旨我们进宫,这一次怎么只传嫡小姐?” “这是皇上的意思,我又到哪里问去?”卫东亭皱眉,目光向莫寒月一扫,说道,“横竖还有些日子,缺什么少什么,记得让丫鬟来回!” “是!”莫寒月点头答应。 卫东亭见两个女儿,两位姨娘都是一脸不满,不由大为头疼,挥手道,“你们再陪母亲坐坐,敬言,跟我来!”起身出门,向书房去。 送卫东亭和卫敬言离开,侯氏仍然回身坐下,向莫寒月道,“方才你爹也说了,你那院子已经修好,身边儿缺人,也不用外头买去,趁着年下庄子里来人,命他们将家生的奴才带来,选几个机灵的放在你院子里。” 这倒是省事! 莫寒月微微抿唇,点头道,“十一听母亲吩咐!” 庄子里的奴才,虽然都是家生子,可是从出生就在乡野里,没有经过调教,进府就跟着小姐并不合规矩。侯氏此举,自然是不愿意在此事上费神。 而对莫寒月来说,奴才没有经过调教,就不会与府里别的人有太多的牵扯,倒比别处调人过来安心。 第135章 当真不知道 听着这个傻子又是修院子,又是添丫鬟,卫盈秀只是向她一望,微勾了勾唇,浅笑不语。 卫盈莲却一脸忿忿,咬一咬牙,低笑一声,说道,“十一这一回进宫,可记得不要再乱跑,上一回,天幸没有出什么大事!” 如果不是上一回得了皇帝赐名,这个傻子怎么会瞬间风声水起? 自然指她被峻小王爷“戏弄”的事! 莫寒月只当听不出她话外之意,微微一笑,向她施礼,说道,“多谢七姐姐提醒!” 哪个是提醒你? 卫盈莲将脸一沉,转过头去。 卫盈秀含笑向二人一望,放下杯子轻轻起身,向侯氏施下礼去,说道,“母亲说这一会儿话,想也乏了,女儿晚些再来给母亲请安!” 侯氏点头,向另外二人挥手,说道,“你们也去罢,没事别来这里吵闹!” 卫盈莲张了张嘴,终于将嘴边儿的话隐下,和莫寒月一起施礼告辞。 三姨娘、四姨娘一见,也忙向侯氏施礼,说道,“妾身先行告辞,回头再给夫人请安!” 侯氏点头,摆手道,“去罢!都去罢!”众人这才退出正房。 出正房不远,就是姨娘们所住的偏院,三姨娘、四姨娘有自己的心事,各自辞去。 辞过姨娘,卫盈秀在前,卫盈莲、莫寒月在后,姐妹三人带着丫鬟往园子里来。 卫盈莲暗暗将心底的嫉忿压下,换上一张温和的笑脸,说道,“十一,今儿玩的可好?”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罗姐姐家的饺子包的甚好!” 谁问你饺子了?真是个傻子! 卫盈莲皱眉。 前边的卫盈秀却忍不住“嗤”的一笑,侧头向她一瞧,说道,“十一,你也不小了,怎么只记得吃?” 莫寒月眨眼,说道,“今日罗姐姐请十一去,就是为了吃饺子赏梅!” 卫盈莲眸光一亮,说道,“赏梅?是各府的小姐吗?不知去了几人?都玩些什么?” 莫寒月微微抿唇,说道,“也只是五六位小姐,一同坐坐,说话儿吃茶罢了,并没有玩什么!” “说话?”卫盈秀眉心一跳,浅笑道,“若有有趣的事,十一妹妹也说给我们听听,免得我们深居后宅,竟然不知道外头事。” “对!对!”卫盈莲忙跟着点头,说道,“三姐姐说的是,往日我们不曾出府也倒罢了,出去两次,才知道自个儿竟是井底之蛙呢!” “好!”莫寒月点头,侧头想了想,说道,“听谢姐姐说,萧家有极大的一处园子,偏偏不用来种花草,竟然弄出好几个练武场来。” “萧家?可不是武安侯萧家?”卫盈莲忙问。 “是吗?”莫寒月露出一丝迷惑,摇头道,“这个十一不知道,谢姐姐只说是萧家。” 卫盈秀点头,说道,“虽然萧家是大姓,但是这满大梁朝,除了武安侯府,又有哪一个萧家能入了谢大小姐的眼,说的自然是武安侯萧家。” 卫盈莲挑眉,连连摇头,说道,“诺大世家,怎么园子修成练武场?” 卫盈秀微微勾唇,说道,“武安侯世代功勋,以军功袭爵,如今的武安侯兄弟四人,都手握兵权,园子修成练武场,也不足为奇。” 卫盈莲低声道,“武安侯兄弟四人吗?怎么前次宫宴不曾见过。” 莫寒月见卫盈秀居在深闺,竟然知道武安侯府的事,不禁微微挑眉,接口道,“听说,另外三位公子都在外统兵,并不在京里!” “哦!”卫盈莲点头,顿时兴致缺缺,默了一下,又再问道,“还有没有旁的趣事?” 莫寒月微微挑唇,眸光向她一扫,假装突然想起什么,低叫一声,说道,“呀,姐姐不问,十一险些忘记!” 卫盈莲挑眉,问道,“什么?” 莫寒月道,“孙大小姐说,前阵子饮宴,有一位什么黄小姐,向她问起姐姐!” 卫盈莲心头突的一跳,目光速速向卫盈秀一扫,眸中露出一抹喜色,却假装想不起,问道,“什么黄小姐,怎么会问我?” 莫寒月侧头,问道,“姐姐不知道吗?许是那位小姐弄错,只是听说,过几日想要邀姐姐赏雪呢。” 卫盈莲心头突的一跳,再也不顾卫盈秀,装做突然想起,双手一拍,说道,“哎呀,我想起来了,前次在靖国公府,是结识一位黄小姐,方才一瞬,竟然没有想起她来。”忙扯着莫寒月的衣袖问道,“她说赏雪,也是给我下帖子吗?不知道几时?” 莫寒月摇头,说道,“孙大小姐只是提起一句罢了,妹妹也不曾问!”瞧前边已经走到岔路,福身向二人施礼,说道,“三姐姐、七姐姐慢走!” 卫盈莲见她要走,不禁大急,一把扯住她衣袖,说道,“怎么话说半句,这可不是急人?” 莫寒月愕然道,“七姐姐,十一当真不知道,孙大小姐只是约略一提罢了。” 这几年,卫盈秀因为上边压着二小姐卫盈毓,年纪老大也没有议亲,此时表现的虽然没有卫盈莲急切,可是也急欲在人前露露脸,为自己觅一个好夫婿。 此刻听说卫盈莲竟然结识下什么小姐,要邀她赏雪,不禁暗暗咬唇,笑道,“七妹妹也太心急,既然说赏雪,自然是要等到下雪才行。” 听她提醒,卫盈莲不禁有些泄劲,松手放开莫寒月,叹道,“谁又知道几时才能下雪?”抬起头,闷闷的瞧着头顶蓝蓝的天空。 莫寒月忍笑,福身向二人辞过一礼,带着夏儿径直转向回自己院子的小路。 今日之后,恐怕这位七小姐要天天盼着下雪了,免得她再生出旁的事来。 新院子虽然修好,但因为无人服侍,莫寒月主仆仍然住在原来的小院儿里。 小康见莫寒月回来,忙跟了上去,回道,“小姐,今儿余下的家具都已经运来,大公子说,要小姐瞧瞧还缺什么,再回府里,晚些补上。” 莫寒月点头,说道,“嗯,想来不缺什么!” 小康小心问道,“小姐不去瞧瞧?” 莫寒月回头向他笑望,问道,“你可曾去瞧过?” 第136章 瞧的眼睛都花了 小康忙点头,说道,“奴才盯着,怕她们磕坏什么。” 莫寒月微微一笑,问道,“那你可曾看到缺什么?” 小康想了想,轻轻摇头,低声道,“这院子里的东西,已是奴才从不曾见过的,瞧的眼睛都花了,哪里知道缺什么?” 莫寒月点头,说道,“这旧院子东西简陋,我们岂不是也一样过来?那新院子总不会较这里差!” 小康连连点头,问道,“小姐,我们几时搬过去?” 莫寒月想了想,笑道,“等新来的奴仆进府再说罢,这几日你们二人多去转转,不要回头自个儿找不到屋门儿!”说着话,人已经进了正屋。 夏儿忍不住好笑,说道,“瞧小姐说哪里话,任这院子有多大,还能大过园子去!”转头向小康道,“你先去烧水,我服侍小姐更衣,一会儿去瞧瞧院子。” 小康点头,说道,“奴才过午之后,想着小姐随时回来,早已将水烧好!”赶去下房取水。 莫寒月见他殷勤,只是微微一笑。 换过衣裳出来,小康已送水进来,莫寒月将他唤住,问道,“这几日你家里可有什么信儿?” 小康点头,说道,“今儿下午,奴才的弟弟央人带进话儿来,说我爹吃了药,已有些起色,我娘要奴才给小姐多磕几个头!”说着双膝跪倒,向莫寒月磕下头去。 莫寒月摆手,命夏儿将他拉起,问道,“方才你说是你弟弟央人传进话儿来?” 小康点头,略一迟疑,说道,“是……是德子……” “德子?”莫寒月微微挑眉,问道,“你是说,你弟弟央的是德子?” 小康点头,苦笑道,“奴才弟弟谁都不认识,想来是恰巧遇上。” 莫寒月微微扬眉,说道,“德子可曾问过你银子的事?” 小康心头一跳,低声道,“他……他问过,只是……只是奴才只说……说小姐赏了一个银镙子……”抬头速速向莫寒月一望,急道,“小姐大恩,奴才不敢忘,只是怕……怕……” “怕那德子生事!”莫寒月点头,轻吁一口气,说道,“你做的很好!” 小康见她并不介怀,也跟着松一口气,说道,“多谢小姐!”见她要洗漱,躬身辞了出去。 等歇一觉起来,夏儿和小康也查过院子回来,听完二人讲述,莫寒月略略一想,说道,“等新人进院子,想来还有阵子,如今两道门户,总要有人守着,小康夜里就先进新院子里罢!” 小康奉命,侍奉过晚膳,将自己少的可怜的行李略一收拾,当真去守新院子。 年节将至,泽州府出首杨乾的百姓返乡却路遇劫匪,生死不明,疑犯直指杨乾。 消息传回,泽州府百姓顿时一片大哗,一传十、十传百,曾受杨家欺凌的百姓齐集府衙门外,请知府衙门为受害百姓讨一个公道。 泽州府知府左天意不理,支使衙差驱赶百姓,至使多人伤亡。 群情愤怒,冲入府衙,砸毁大堂。衙差拼力镇压,又使数十人伤亡,却终究寡不敌众,百姓占据整个知府衙门,左天意依靠几名心腹的保护,才带着妻儿逃出府衙。 就在此时,湖水墨家三公子墨浩林排众而出,止住激愤中的百姓,具万言书,历数杨乾恶迹,状告泽州知府十大罪状,送入盛京,直达御史台。 就在御史台将万言书递上朝堂的第二日,泽州府情形再变,高坡杨家率人烧毁闹事百姓房屋,烧死数十条人命。众百姓激怒之下,墨家再也无法约束,民乱顿起,整个泽州府哀鸿处处。 皇帝震怒,速命刑部派人前往泽州府,查明事情原委,平息民乱。 在泽州府一团混乱时,盛京城内已经狂风四起,天气骤然转寒。相府田庄上的各处管事相继带着钱粮和年货进京。 那天,莫寒月刚刚用过午膳,习妈妈就带着十个女孩子进来,说道,“十一小姐,这些都是我们相府的家生子,刚刚从庄子里调来,夫人吩咐,日后就在小姐的院子里服侍!” 莫寒月点头,却不说话。 习妈妈见她眼望着那许多女孩子,似乎傻住,又试探唤道,“十一小姐?” 见她回头望来,又陪笑道,“这些女孩子,都是夫人命管家亲自挑选,怕大些儿的不好管束,最大的也就只有十三岁!” 莫寒月点头,说道,“有劳妈妈!” 夏儿忙道,“这大冷天儿的,有劳妈妈跑这一趟,屋里坐坐罢!” 习妈妈连连摆手,说道,“我身上还有差事,不敢耽搁!” 夏儿笑道,“那也总不能让妈妈站在院子里说话!”扶着她的手,向屋里来。 习妈妈笑道,“难为夏儿姑娘这张小嘴儿!” 夏儿笑道,“妈妈过奖,只是我们院子里从不曾有这许多奴才,就连我们小姐也要向妈妈讨教如何安置呢!”说着回头向莫寒月一望。 莫寒月点头,说道,“还要向妈妈讨教!” 再怎样也是一个傻子! 习妈妈见她重复夏儿的话,不由心底一声轻叹,脸上却不动声色,在自己嘴上轻拍一掌,笑道,“当真是老奴糊涂,没有将话说清楚!” 夏儿轻笑,扶她坐下,速速沏上杯茶来,笑道,“妈妈慢些说就是!” 习妈妈点头,向院子里立着的女孩子们望去一眼,说道,“依府里的规矩,嫡小姐们的院子里要有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六个小丫鬟。如今小姐身边儿已有夏儿姑娘,这次便将余下的十一个补齐。” 莫寒月见院子里立着的,正是十一个女孩子,跟着轻轻点头。 夏儿见那些女孩子都没有穿府里丫鬟的服饰,忍不住问道,“妈妈,只是不知道,她们哪一个是大丫鬟,哪一个是小丫鬟。” 习妈妈笑道,“相爷说,夏儿姑娘自幼服侍小姐,如今自然提为大丫鬟。只是这些都是从庄子里调来,哪个可用,哪个不可用,相爷、夫人并不知道,还要小姐亲自来定,夏儿姑娘费心,回头报进府里帐上就好!” 虽然是向莫寒月说话,一双眼睛却是瞧着夏儿。 第137章 日后不好管束 夏儿忙点头,说道,“妈妈放心,这两日奴婢就报上去!” 习妈妈点头,说道,“那老奴先请告辞!”说着向莫寒月行礼。 莫寒月说道,“妈妈慢走!”起身送到门口,向夏儿微一点头。 夏儿跟着送出院子去,抓着习妈妈的手笑道,“有劳妈妈,妈妈有空再来坐坐!”一块银子已塞到她手里。 习妈妈一怔,跟着微微笑起,说道,“好伶俐的丫头!”也不推辞,转身离去。 夏儿转身回来,见十一个女孩子将小小的院子挤的满满的,不禁头疼,向莫寒月求助的喊,“小姐!” 虽然说,在相府已不是一年两年,可是她终究年幼,突然要她管束这许多人,又要分什么等级,一时却觉得手足无措。 莫寒月点头,目光向院子里望去。见这些女孩子大多十余岁年纪,最前立着三个,其余八人四个一排,都低头规规矩矩的立着,不禁微微一笑。 说是要她亲自定这些丫鬟的等级,但从这些女孩子站立的位置,和她们身上的衣裳已经可以看出优劣。 夏儿见她不语,心里不禁暗急,又再唤道,“小姐!” 只因自家小姐是个傻子,这几年来,不但夫人、小姐们不将她瞧在眼里,就连府里的奴才也常常欺凌,如今这些丫鬟送来,不趁今日立威,恐怕日后不好管束。 莫寒月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微微一默,说道,“这几日风大,新院子虽有小康看着,却无人洒扫,你们既来了,也不用急着分什么等级,先去将院子清扫干净,赶在年前,我们也好搬进去住。” 众丫鬟一听,都不禁错愕,当先一个大约十二、三岁丫鬟抬头向她一望,低声道,“小姐,那是粗使丫鬟的活儿!” 一个乡野里来的丫头,还知道什么活是粗使丫鬟的。 莫寒月微微挑眉,向她凝目注视,见她虽然也穿着粗布衣裳,但洗补干净,极为厚实,心里更有了些底儿,浅浅一笑,点头道,“今日新来,先不分粗的细的,新院子清扫不出来,你们也无法安置!”说完也不看她,转身回屋子里去。 那丫鬟还要再说,夏儿已迈前一步,说道,“小姐的话可曾听到?都随我来罢!”也不管她们应不应,转身向通往新院子的角门去。 小康立在角门边儿,见她过来,点头道,“你服侍小姐,我去罢!”径直拽开角门出去。 方才那丫鬟低声道,“为何不是我们服侍小姐?” 夏儿回头,向她扫去一眼,问道,“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那丫鬟见她问名,将下巴一扬,说道,“我姓金,名叫丽儿,是府里金管事嫡亲的侄女儿!” 夏儿听到“金管事”三个字,不由轻吸一口凉气。只是想到莫寒月要她立威的话,却当做没有听到,冷笑道,“原来是丽儿姐姐,你说你要服侍小姐?你可知道小姐爱饮什么茶?要几分烫的水?还是知道小姐的物件儿都放在什么地方?” 丽儿见她比自己矮一头,竟然如此抢白,冷哼一声,说道,“纵然我们不知道,难不成小姐也不知道?我们不会问么?” 夏儿好笑,说道,“这倒奇了,我们做丫头的,是为了让主子们省心,丽儿姐姐是想每一件事都去问小姐吗?” 丽儿被她说的脸色阵青阵白,咬唇默了一瞬,说道,“方才习妈妈说,要小姐定我们等级,如今怎么等级不定,就指派差事?” 夏儿扬眉,说道,“进了这院子,便是小姐的奴才,小姐爱什么时候定,便什么时候定。再说了,方才习妈妈也没有说出即刻定等级的话来,主子不急,姐姐又急什么?” 丽儿冷哼一声,说道,“虽说我们服侍的是十一小姐,拿的可是府里的傣禄。” 夏儿见她刚来就不将莫寒月放在眼里,不由气往上冲,将脸一沉,正要说话,却听到屋子里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道,“夏儿,这位姑娘既然不愿,不必勉强,你去回习妈妈,就说我们用不动她,带她出去罢,吵的我头疼!” 夏儿一听说她头疼,忙道,“小姐,夏儿知道,你宽心歇息!”向丽儿一瞪,不再理她,转向另外十人,说道,“若你们还有不愿留下的,一并站出来,免得我还要去回。” 本来进府之前,这十一个人以金丽儿为首,可是此时见夏儿年纪虽小,却伶牙利齿、言语便给,都不禁面面相觑,心里已有些犹疑不定。 等到屋子里那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不知道为什么,脖梗子后边都感觉到一丝森冷的寒意,不禁打一个突,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都向丽儿一望,默默的绕过她,跟着小康向新院子去。 那边小康听丽儿说出“金管事”三字,脸色早已微白,不安的向夏儿望来。 夏儿明白他的心思,只是向他送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丽儿早听说这位十一小姐是个傻子,身边又只有一个丫鬟一个小厮,本想借着金管事的名头将这主仆三人震住,日后就可以在这院子里独大。 哪知道不但眼前这个小丫头全不把“金管事”三字放在眼里,屋子里那位更是一句话要将她退了出去。 终究是一个十余岁的女孩子,见旁人都跟着小康过去,独留她一人,不禁心里一虚。 咬了咬唇,说道,“我……我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只是想着,定好等级才好派活儿罢了,既是……既是小姐吩咐,我……我……我去就是!” 转头向正屋的窗户瞄去一眼,生怕莫寒月将她留下,绕过夏儿,快步跟着众人去了。 夏儿本以为还要有一番争执,见她突然伏软,不由一愣。瞧着她们走远,才向屋里去,向莫寒月道,“小姐,那个丽儿当真是金管事的侄女儿?怎么那么奇怪?” 如果不是金管事的侄女儿,为何那样嚣张,若真是金管事的侄女儿,怎么又会突然伏软? 莫寒月“嗤”的一声轻笑,说道,“这世道,不管是谁,你不怕她,她自然怕你!” 第138章 怎么那么奇怪 更何况,就算她是金管事的侄女儿,十二、三岁才进府做丫鬟,可见金管事也没有太多照应。 夏儿瞪眼,说道,“可是,她可是金管事的侄女儿!” 莫寒月微微一笑,点头道,“你知道她是金管事的侄女儿,可她并不知道你是谁,只要你不怕她,她自然怵着你!” 夏儿微微咬唇,轻声道,“那……还去不去回习妈妈?” 莫寒月“嗤”的一笑,说道,“她都听命去了,还去回做什么?” 话虽如此,眸底还是凝出一抹冷色,微一沉吟,说道,“我这里不用服侍,你也进院子里去,和小康说,瞧着她们做活儿,各人如何,回头来报我!” 夏儿领会,仍服侍她歇下,才向新院子里去。 听着她出去的声音,莫寒月轻叹一声,唇角不由抿出一丝苦笑,心底暗道,“莫寒月啊莫寒月,你立誓报仇,可是,如今不但自个儿做不了什么,身边儿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又要如何报仇?难不成,往井里投毒吗?” 这个念头一起,又不禁哑然失笑。 先不说莫、季两家五百口子人命,让她并不甘心一把毒药将卫氏一家毒死,就算她肯,又哪里去找毒药? 第二日一早,小康来回,说新院子已洒扫干净。莫寒月也不唤人去找府里的仆妇,只命夏儿带着几个丫鬟将自己不多的东西略一收拾,就搬进新院子里去。 丽儿见她随身只有那么些东西,眸光里就露出几分不屑,向身边儿的丫鬟轻声道,“还小姐呢,我大伯家的姐姐都较她强些!” 那丫鬟微微抿唇,低声道,“姐姐悄声罢,仔细小姐听到。” 丽儿轻嗤,说道,“那又如何,她还当真能将我退回去?”话虽说的强硬,可终究心里没底,抬头向阶上那小小的身影望去一眼。 新院子建起虽然有些日子,可莫寒月还是第一次进来,前前后后走了一遍,见是一处二进的院落,原来的小院就成了新院子的东偏院,西边相对,还有一处西偏院儿。 虽说不大,倒也修的精致! 小康端出一把椅子,放在正屋门口,躬身唤道,“小姐!” 莫寒月轻轻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夏儿奉上的茶却不饮,眸光淡淡扫过立在庭院里的众丫鬟。 众丫鬟本来都低声窃议,见她如此架式,声音就静下几分,被她目光扫到,心头都是一突,不禁噤声,垂手而立。 莫寒月唇角微勾,垂眸以茶盏的盖子抿茶,淡淡道,“昨儿天晚,也没有问你们名字,现在各自报上来罢!”语气虽然清淡,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众丫鬟闻言,互视几眼,就有人在金丽儿的手臂上轻推,低声道,“丽儿姐姐先说罢!” 金丽儿倒也不推,上前一步,大声道,“小姐,我叫金丽儿,十三岁,是府里金管事的侄女儿!” “丽儿姐姐!”不等莫寒月说话,立在她旁边的夏儿就微微扬眉,说道,“回小姐的话,要自称奴婢,还要见礼!” 金丽儿微微咬唇,眸中闪过一抹恼意,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见莫寒月眼皮都不抬,只得将气忍回,屈膝行礼,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金丽儿!” “嗯!”莫寒月点头,抬头向她一扫,眸光就移到她身边另一人身上,问道,“你呢?” “奴婢小红!” “奴婢丰儿!” “奴婢秀秀!” …… 众丫鬟一一上前见礼通名。 莫寒月听完,轻轻点头,也不知道记住没有,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个衣衫单薄,身形瘦削的女孩子身上,问道,“你说你叫小桃儿?” 小桃儿忙上前一步见礼,说道,“是,奴婢名叫小桃儿!” 莫寒月点头,问道,“你原是哪处庄子上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桃儿忙道,“奴婢是恒州庄子上的,家里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 莫寒月“嗯”的一声,说道,“原来是家中老大!”穷人家的孩子,老大就会共担许多辛苦。 目光扫过众丫鬟,淡淡道,“昨儿习妈妈说要我定你们等级,只是你们初来,实在难分优劣,除夏儿定为大丫鬟之外,你们就都从小丫鬟做起罢!” 这话一出,众丫鬟都是面面相觑,低声窃议。 莫寒月只当没有瞧见,向小桃儿一指,说道,“你协助夏儿打理我的屋子,旁人的差事,一会儿夏儿吩咐下去!” “奴婢谢小姐!”小桃儿大喜,忙福身见礼。 “小姐!”见莫寒月起身要走,丽儿上前一步唤住,说道,“小姐,习妈妈说,小姐院子里要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六个小丫鬟,如今怎么只定夏儿一人?” 莫寒月微微扬眉,转身一瞬,向夏儿一望。 夏儿上前一步,说道,“方才小姐说的明白,你们初来,分不出优劣,所以都只定为小丫鬟。” 丽儿不服,说道,“可是为何是小桃儿在屋子里服侍,论身份,她不过庄子里的贱奴,我可是金管家的侄女儿,论年岁,我也是这里最大的一个!” 小桃儿本来满脸喜色,一听这话,小脸儿微白,怯怯的向莫寒月一望,脚步悄悄后退,缩了回去。 莫寒月微微勾唇,慢慢抬头,隔着额前的发丝向阶下的丽儿一望,淡道,“金管事是谁?”不认识! “你……”丽儿结舌,结结巴巴道,“金管事,可是替府里管着整条街的生意,你……你怎么会不认识?” “替府里管生意?”莫寒月微微扬眉,淡道,“这里是相府后宅!”清冷的语气,慢慢的带出一抹寒意,侧头向夏儿一望,说道,“既然丽儿年纪最长,就让她后院里上夜罢,没事不用到前头来!”说完转身,径直向屋子里去。 “喂!”丽儿大喊,上前就要去拦莫寒月,被夏儿横身挡住,沉脸道,“怎么,丽儿姑娘还要和小姐理论?” 丽儿咬牙,梗着脖子大声嚷道,“凭什么让我后院里守夜?” 第139章 为何不能打 “姐姐怎么如此不晓事?”夏儿淡笑一声,说道,“不管是府里,还是院子里,以门户最为要紧,方才姐姐也说了,这里你年纪最长,这要紧的事,自然指给姐姐!” 丽儿不服,咬牙道,“你不要哄我,虽说我往时不在府里,却也知道,服侍主子才是要紧的事!” “姐姐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闹个不休,这府里谁不知道,我们小姐怕吵,若不然也不会府里有空着的院子,还在这里特特另起一处院子。” 夏儿冷笑,特意将“特特”二字咬重,以示府里对自家小姐的恩宠。 丽儿脸色铁青,说道,“我吵闹,是因为小姐处置不公!” “既然是小姐的奴才,小姐爱用谁,用谁做什么,自然凭着小姐喜欢,做奴才的岂有挑拣的道理?”夏儿寸步不让。 屋子里莫寒月听外边争执不休,不由心里暗叹。看来,自己想省些心,是不能的!略略一想,转身出来。 门前争吵的二人见她又出来,齐齐闭嘴,所有的目光又都落在她的身上。 莫寒月目光向丽儿一扫,又望向阶前立着的众丫鬟,淡道,“你们都是从庄子上调来的,少些礼数,自个儿院子里的人,倒不必太过计较,慢慢儿教便是。只是这府里有府里的规矩,我倒没听说过,有主子派下差事,丫头挑拣的道理!” 虽然只是淡淡的语气,可她小小的人儿立在那里,竟然自带一抹威严。 丽儿微微一噤,咬唇道,“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处置不公,并不曾挑拣。” “不公?”莫寒月冷笑,说道,“好教丽儿姑娘得知,我这里只要忠心的奴才,不公你也得听着!” “你……”丽儿结舌。 这不是耍赖么? “什么你啊我的?”莫寒月冷笑扬眉,向她一指,喝道,“给我打!” 一句话出口,满院子的人都是一怔,夏儿速速向小康望去一眼,见他一脸惊怔,狠狠咬唇,上前一步,挥手向丽儿脸上一掌。 “啪”的一声,清清脆脆的响起,丽儿脸上已受了一掌。 夏儿年幼,手上并没有几分气力,只是这一掌打在丽儿脸上,顿时将她打的愣住,一手抚脸,结结巴巴道,“你……你敢打我……” 之前听丽儿说这十一小姐是个傻子,没料到她说打就打,竟有如此威势,满院的丫鬟不禁都是一脸的震动。 夏儿一掌打出,心里也不禁暗暗发怵,闻言强撑着胆子,冷笑道,“顶撞小姐,为何不能打?” 莫寒月向丽儿一指,说道,“跪下!” 丽儿咬唇,颤声道,“为……为什么……”受了一掌,顿时失了底气,实在不知道这对主仆还能做出什么来。 夏儿见她露出些怯意,一颗心这才落到实处,指她道,“你对小姐不敬,自然要受罚!” 丽儿咬唇,低声道,“可是……可是你……你已打过……” 莫寒月冷笑,说道,“自从进了这院子,你就不断生事,今日不杀一儆佰,日后还不翻出天来!”抬头向小康一望,淡道,“小康,拖着贱婢院子当中跪着,掌嘴二十!” 小康一怔,虽然怯着丽儿嘴里的“金管事”,可是听她语气里自带一抹威严,想起那天主仆三个人的话,不由将心一横,上前两步,抓着丽儿的手臂就向当院里拖去。 丽儿大惊,嚷道,“放开我,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手臂用力一挥,摆脱他的抓握。 小康人小力小,被她挥的一个踉跄,几乎不能站稳,却跟着上前一步,伸脚在她膝弯上一踢,喝道,“你不敬小姐,就是大错!” 丽儿不防,膝弯一软跪倒,小康趁机一掌挥了出去,大声道,“要你不敬小姐!” 终究是男孩儿,又是居高临下,这一掌挥出去,不是夏儿那一掌可比,“啪”的一声,顿时将丽儿打的眼前发黑。 丽儿大怒,尖声道,“都是奴才,你凭什么打我!”横身一头向小康撞来。 小康不防,被她撞的一跤摔倒,大声道,“我是奉小姐之命责罚!”爬起身,要将她压住,却敌不过她的气力。 夏儿见小康吃亏,咬牙扑上去,大声道,“你不听小姐吩咐,还敢打人!”三个人顿时打成一团。 另十名丫鬟一见,都不禁面面相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寒月见院子里乱成一团,不禁抚额。心知今日治不了丽儿,以后这院子里难得清静,咬唇向四周一望,见偏院门口立着一支顶门的门闩,奔去抄起,转身奔回去,喝道,“夏儿、小康,让开!” 这千金小姐要抡棍子打人啊! 饶是众丫鬟没学过什么规矩,此刻也是一脸惊讶。 夏儿、小康却没有瞧见,听到她喝,松手放开丽儿,翻身要起。 可是此时丽儿打起了性子,一手抓住夏儿的头发不放,尖声道,“打!你们有种打死我!” 夏儿抓着她手指用力掰,却怎么也掰不开。 莫寒月冷笑一声,门闩抡起,避开夏儿,一棍子向她当头打去。 粗大的木棍打在头上,“嘭”的一声,丽儿身子一震,顿时软软垂倒,躺在地上不动,额头鲜血汨汨流出。 莫寒月将手中门闩一丢,拍了拍手,冷笑道,“如此恶奴,留着也是白领俸禄!” 眼瞧着丽儿头上鲜血直流,几个年纪小些的丫鬟已尖叫出声,转过脸去不敢再看。 莫寒月回身向众人一扫,淡道,“本想你们初来,不必太过苛求,如今既然有人不服管束,那就将规矩立起来,今儿都在这里跪着,好好想想,谁是这里的主子!” 众丫鬟见她下此狠手,哪里还敢有半个不字,齐齐跪倒,说道,“奴婢不敢!” 莫寒月冷哼一声,转身向屋子里来,说道,“小康守着,夏儿进来!” 小康和夏儿自幼跟着十一小姐,哪里见过她这样的威势,一时也被吓住,愣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一个躬身应命,另一个忙跟着进来。 第140章 会不会出人命 夏儿跟着进来,回头向外张望,见丽儿仍然直挺挺的躺着,一颗心不由咚咚直跳,低声道,“小姐,这……这会不会出人命?” 莫寒月抬头向她一望,冷笑道,“出人命又能如何?” 夏儿脸色发白,结结巴巴道,“这……这若是府里问起……” “照实回就是!”莫寒月淡淡接口,神色里竟然没有一丝怯意,仿佛刚才自己只是捏死一只蚂蚁而已。 夏儿急道,“小姐,她可是金管事的侄女儿,若是……若是……” 莫寒月好笑,摇头道,“你是说,夫人为了什么金管事的侄女儿,会责罚于我?” “小……小姐……”夏儿张了张嘴,说不下去。 要说,果然没有为了一个奴才责罚主子的道理,可是自家小姐自幼不得宠,想着总觉得心惊肉跳。默了默,低声道,“小姐,要不奴婢此刻去回府里,唤个大夫给她瞧瞧?” 莫寒月低笑一声,问道,“夏儿,你几时听过,哪个府上为一个贱奴请大夫的?” 夏儿急道,“可她要是真的死了……” “死就死了,不打紧!”莫寒月截口打断,语气里,不自觉带出一抹森寒。 夏儿瞧着眼前熟悉的女娃,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打一个突,只觉得从不曾有过的陌生。 正在此时,就听院子里有人嚷道,“哎呀,这是怎么了?” 夏儿一惊,说道,“是习妈妈!”忙向门外迎去,在檐下施礼,说道,“妈妈来了!” 习妈妈跨进院门,一眼见满地跪着的丫鬟和直挺挺躺在地上的丽儿,不由大吃一惊,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夏儿微微咬唇,向躺在地上的丽儿一指,说道,“这个奴婢不服小姐使唤,还不服责罚,被……被……”心中斟酌,不知道能不能说是小姐亲手打成这样。 “被我打了一棍子!”身后,莫寒月慢慢的跨出门来,淡淡接口,福身向习妈妈一礼,说道,“妈妈来的正好,这贱奴十一用不了,还请妈妈带走!” 习妈妈忙着见礼,闻言一怔,向她细细瞧去一眼,问道,“小姐是说,是……是小姐打的?”一向只有旁人欺负她,怎么今天这个傻子竟然打起人来? “是!”莫寒月点头,冷笑道,“谢姐姐说奴大欺主,想不到今日就轮到十一头上!” “谢姐姐?”习妈妈微微一怔,小心问道,“十一小姐说的,可是静安王府的大小姐?” 莫寒月点头,说道,“是啊,谢姐姐、罗姐姐都说,身为主子,若有奴才不服,直接打死就好!” 这是把几位小姐的玩话当真啊! 习妈妈暗暗咋舌,也不敢说不是,赔笑道,“原是这个理儿,这个奴才既不服管,打就打了,只是这带回去……老奴还得禀过夫人!” 莫寒月倒也不坚持,点头道,“有劳妈妈!”侧身让习妈妈进厅,问道,“妈妈来可有旁的事?” 习妈妈苦笑,说道,“回十一小姐,这眼看到了年下,府里要备办丫鬟门年下的衣裳,小姐这里的丫鬟没有定级,所以老奴来问问。” 莫寒月点头,说道,“这些丫鬟刚来,实在不知道谁更可用些,十一的意思,就只将夏儿定为大丫鬟,新来的都先定为小丫鬟,日后再慢慢升调不迟。” 习妈妈听她说出这番话来,不禁心中奇异,回头向夏儿望去一眼,又不禁暗暗摇头。 饶是夏儿千伶百俐,但终究是个八岁的女娃,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法子断断不是她想出来的。 跟着想起莫寒月刚才的话,不禁暗暗点头,含笑道,“府里虽说有定制,想来这也没什么不可,老奴去回夫人就是,小姐不必劳心!”想来是谢沁、罗雨槐等人教她的法子。 自以为窥破其中的玄机,习妈妈起身告辞,说道,“这里的事,老奴自会回禀夫人,小姐放心!” 莫寒月点头,说道,“有劳妈妈!”起身送出门来。 侯氏闻禀,倒无可无不可,说道,“倒也不算越了规矩,由她罢!”拿小丫鬟的俸禄,乐得省钱。 而卫东亭却想着她事关相府的颜面,不想为了此事再惹她犯了傻病,说道,“既然是院子里的丫鬟不听管束,回头指两个妈妈过去,教教规矩,她身边儿那两个年纪太小,怎么管得了人?” 侯氏点头,却皱眉道,“眼看到了年下,各处都忙,又哪里抽人去?还是过年再说罢!” 卫东亭听她说的在理,也就点头答应,说道,“她怕见生人,到时指两个她惯熟的去!” 卫盈莲闻言,不由轻嗤,低声道,“不愿见生人?那罗家小姐、谢家小姐,岂不也是生人,怎么不见她发病?” 侯氏低声斥道,“大家小姐,有礼有度,岂是这些乡野丫头可比?” 因为前次在靖国公府的事,这些日子卫盈莲受尽侯氏和姐妹们埋怨,心中虽然不服,却也不敢再说。 话传回来,夏儿不禁咋舌,说道,“难不成这事就这么了了?” 莫寒月轻笑,问道,“要不然呢?” 夏儿呆怔了片刻,轻轻点头,说道,“奴才的贱命,原也不放在夫人眼里!”语气里颇有些物伤其类。 莫寒月轻叹,说道,“岂止是奴才,纵然是主子,又何尝不是?” 夏儿瞬间想起她险些被二小姐打死的事,忙连连点头,说道,“小姐,奴婢不过一说,只能怨我们命不好,你不要往心里去。” 莫寒月微微一笑,摇头道,“什么叫命不好,我们自个儿撑不起门户,才会有人欺上头来,今日的事,岂不就是一个例子?” 夏儿侧头想了想,点头道,“果然如此!” 今天的事,若他们当真怵了那个什么金管事的侄女儿,被她欺到头上,恐怕日后这个院子里,也得由着她作威作福。 主仆二人笑一回,莫寒月道,“有了今日,那些丫头该有些收敛,可也不能大意,你和小康盯着,就说没我的话,谁也不许出这院子一步!” 夏儿点头,应道,“奴婢知道!” 莫寒月转话又问,“丽儿如何了?” 夏儿道,“刚才小康来回,说丽儿已经醒过来,没有大碍!” 莫寒月点头,说道,“那就先留着,若再不服管束,直接送出去就是!” 夏儿抿唇,笑道,“想来她也不敢!” 第141章 亲娘是墨家的小姐 除夕夜。 莫寒月奉旨,精心妆扮,跟着侯氏一起进宫伴驾。 侯氏身有一品诰命,而莫寒月却只是一个白身,在宫前下车,随身丫鬟、奴才全部留下,侯氏与众诰命夫人向恩泽门去,莫寒月却跟着小太监由金华门进宫。 刚刚踏过金水桥,身后有人跟来,在她衣袖上轻轻一扯。 莫寒月回头,就见扶奕落后半步走在身边,不由大喜,叫道,“扶姐姐!” 虽然说各府嫡小姐要进宫伴驾,但是定了亲事的小姐却不在奉旨之内。 扶奕含笑点头,瞧瞧两侧,并没有旁的小姐,低声道,“前几日,杨……杨乾已被刑部定罪,我爹爹上报户部,将这门亲事作罢!” 莫寒月大喜,说道,“恭喜姐姐!”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下。 扶奕牵着她的手缓缓而行,轻声叹道,“谢姐姐、傅姐姐她们早已知道,只有妹妹深居相府,不大方便,才没有递信儿给你,让你白担这几日心思!” 听这语气,竟然是专程在这里等她。 莫寒月心中微暖,浅浅一笑,轻声道,“如今知道也是一样,妹妹心里欢喜的紧!” “嗯!”扶奕也再不说感激的话,只知道这位出身低微的相府庶女,日后就是自己的姐妹。 有她相伴,再入皇宫,瞧着眼前熟悉的景致,莫寒月心头倒平和许多。 承恩殿内,谢沁、罗雨槐早到一步,见二人携手进来,忙迎上见礼。莫寒月含笑回礼,浅笑道,“二位姐姐倒来的早!” 谢沁握着她的手还礼,笑道,“原本再晚半个时辰进宫也不打紧,只是多日不见妹妹,心中思念,竟然耐不住性子。”神色间,与她又再亲密了几分。 罗雨槐轻轻点头,笑道,“你可不知道,我不过是吃一盏茶,就被谢姐姐催命一样的催着出门。” 莫寒月抿唇忍笑,侧头道,“怎么,谢姐姐和罗姐姐一同进宫吗?” 罗雨槐点头,笑道,“可不是,她不伴着王妃,偏偏缠着我,好没道理!” 几人一边说笑,一边向殿里去。 隔着一条红毯,大殿的另一侧,众公子也都齐齐向这边望来,罗越、宋思明等人轻轻点头,以示招呼,另有公子低声道,“这不是相府那个庶女?怎么今日也进宫?” “你竟不知道?如今这位小姐养在相爷夫人名下,名字已报上户报,成为嫡庶女!”另一位公子低语。 “哦,原来如此!”前一位公子恍然,不屑道,“嫡庶女,也还是庶女!” 罗越听到,眉端只是微挑,宋思明却冷哼一声,说道,“皇宫夜宴,皇上御旨所召,怎么会是庶女,难不成,皇上还有错的?”一张俊美如女子的脸上,闪过一层愠怒。 这话说重,那位公子一惊闭嘴,隔了半天,才讪讪道,“宋公子言重,在下不过是说,她终究改不了出身罢了!” “出身又怎么样?”宋思明冷笑,说道,“宋某可是听说,她的生母是泽州墨家的女儿!” “墨家……”那公子轻吸一口凉气,不敢再说。 殿内前端,众夫人见莫寒月与谢沁等人神情亲密,都不禁侧目。 扶奕也倒罢了,那静安王府的谢大小姐和靖国公府的罗五小姐,可都是这出了名儿的清傲人物,想不到,这相府的庶女倒能入了她们的眼。 那边坐着的易红珠瞧见这等情形,不由冷哼一声,咬牙道,“不过是一个外室养的野丫头,如今倒和我们平起平坐。” 她身边儿一位穿黄的小姐轻扯她衣袖,说道,“易姐姐,我方才怎么听说,她亲娘是泽州府墨家的小姐!” “什么?”易红珠大吃一惊。 其实,湖水墨家在泽州府虽然算是第一名门世家,族中才子辈子,但终究大多不出仕,盛京城中的世家旺族并不放在眼里。 可是这一个月以来,泽州民乱,以墨家三公子墨浩林为首,对抗高坡杨家,刑部、吏部先后前往泽州,都无法调解,终于将杨家十余人入罪,才得以收场。 也因此一案,泽州府湖水墨家的名声在盛京城中被人传及一时。 此时易红珠听说莫寒月的生母竟然是湖水墨家的人,不由暗吃一惊,细细向那边小小的身影一望,不禁轻轻摇头,冷笑道,“不管她亲娘是谁,终究是个傻子,又能如何?” “她当真是个傻子?”另一位小姐脸露疑惑,说道,“前一次宫宴,虽说她闹出笑话,可也并不见做什么傻事。” “是啊!”又一位小姐接口,说道,“若她当真是傻子,谢大小姐、罗五小姐她们,岂会与她那样亲厚?” “不过是恰巧巴结上而已!”易红珠咬牙,想起在靖国公府那次,这个傻子将自己弄的一身狼狈,更是气恨难平。 “就算是恰巧,也当真幸运的很!”另一位小姐低语,瞧着那边坐着的四人,满眼的艳羡。 易红珠冷哼一声,咬牙道,“妹妹如此想亲近她们,还坐这里做什么?”语气里,丝毫不掩怒意。 那小姐一惊,忙道,“易姐姐莫恼,妹妹不过一说罢了!” 罗、易两家,可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巴结不上谢、罗二人也倒罢了,可不能再得罪眼前这位。 众夫人因为卫盈毓封后,本来就对侯氏奉承巴结。此时见谢沁、罗雨槐竟然和莫寒月如此亲厚,不禁更加羡慕。 刑部尚书左中行之妻马氏道,“相爷夫人当真好福气,亲生女儿封后,这庶出的女儿竟然能得了谢大小姐的眼。” 侯氏眉心一跳,脸上微有不悦,说道,“如今十一养在我的名下,便是嫡女,怎么还说是庶出?”虽说并不看重那个傻子,可如今在宫里,那个傻子可是带着相府的颜面。 马氏一怔,忙道,“是是!是我失言,夫人莫怪!能养在夫人名下,那是十一小姐的福气呢!” “哟!”上首的小静安王王妃贲氏笑着接口,说道,“我怎么听说,十一小姐的生母,竟然是泽州府湖水墨家的女儿,虽说不是名正言顺的夫人,这出身可不低啊!” 【妹子们记得加书友圈,会有即时公告和互动!】 第142章 本来就是假的 湖水墨家? 侯氏微怔。这个丫头,分明是府里七姨娘所出,怎么这会儿变成了湖水墨家? 这一个月以来,湖水墨家名声鹤起,侯氏虽然深处相府,倒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这个丫头的生母几时变成了湖水墨家的人。微微扬眉,说道,“湖水墨家?不知王妃哪里听来的?” 贲氏也是微微扬眉,说道,“这一个月来,各府各衙,各大世家的闺阁中传遍,怎么相爷夫人竟然不知道?” 一句话出口,就听到身边几声轻笑。 人人都知道,这位相爷夫人虽然出身名门,丈夫又身居高位,实则是个草包。当初那位十一小姐回府,她竟然不知道是卫相爷外室所养的女儿,只当是一个寻常的亲戚,直到当着众人的面掀穿。 如今,十一小姐生母的来历众人皆知,竟然又独独她不知道,说出来岂不是可笑? 侯氏愣怔之后,忍不住皱眉,可是任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莫寒月的生母,怎么就变成了湖水墨家的人。 只是总不成说,那丫头是府里七姨娘所出,不是什么外室所养吧?她纵然愚蠢,也知道此时说出实情,罪犯欺君。 就在夫人们也一团纷议的时候,枢密院院使傅扬之女傅飞雪、御史叶信之之女叶弄笛、镇国上将军孙简之女孙灵儿也相携踏入大殿。 众小姐纷纷起身见礼,热热闹闹一番见礼之后,三人自然往谢沁等人这边行来,傅飞雪抿唇笑道,“你们在说什么,竟不曾瞧见我们进来?也不相迎!” 谢沁指她道,“瞧她那轻狂样子,怎么不说自个儿来晚?” 傅飞雪笑起,说道,“在我们谢大郡主面前,谁又敢轻狂?”说着向她见礼。 谢沁横她一眼,低声道,“这宫里也敢胡说!” 傅飞雪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忙向她赔礼。 莫寒月等人起身,各自见过礼,重新坐下。叶弄笛一扯莫寒月衣摆,轻声笑道,“妹妹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莫寒月微微一怔,目光隔着眼前的留海,向殿内扫去一眼,问道,“姐姐是指……” 刚才她踏进大殿,就感觉到了众人注视的目光。最初,她本来以为是因为她本是相府庶女的原故,可是坐这一会儿,已有不少小姐借故过来见礼,从众人热切的目光来看,又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孙灵儿低笑一声,悄声道,“姐姐惊世之才不愿表露人前,我们便将姐姐的身世略略一改罢了!” “我的身世?”莫寒月微一凝神,瞬间恍然,低声道,“难不成你们……”话说半句,见谢沁、傅飞雪等人都抿唇轻笑,不由苦笑道,“姐姐们费心,只是妹妹并不争这些!” 她立意报仇,自身越不惹人注目越好,哪知道谢沁等人趁着湖水墨家名声鹤起,竟然移花接木,将她生母的身世,说成是湖水墨家的人。 只是这话虽然夸大,知情的也只有卫相府的人,料想他们明知道传言是假,这脸上贴金的事,却不会戳破。又哪里知道,莫寒月所说的身世,本来就是假的! 姐妹几个正聊的欢畅,就见殿门外进来一个小太监,向四周张望一回,向这边行来。案前见一个礼,向莫寒月问道,“请问,这位可是卫相府的十一小姐?” 乐天? 莫寒月眉心一跳,留海下的眸光骤寒,慢慢起身,说道,“我就是十一,请问公公有何吩咐?” 纵然隔世,但卫盈舒身边的太监,她岂会认不出来?他来干什么? 乐天躬身行礼,说道,“奴才见过十一小姐,我家主子请十一小姐叙话。” “你家主子?”莫寒月轻声重复,眼底的寒芒中,露出一些讥讽。 卫盈舒被她一口咬掉了鼻子,还真的不知道,这会儿是一副什么鬼样子。 乐天见她还站着不动,急了起来,说道,“十一小姐不必担忧,我家主子只是请十一小姐略坐坐,一会儿奴才仍将小姐送回来,断断误不了宫宴!” 谢沁皱眉站起,问道,“敢问这位公公是哪一宫的人,公公的主子又是何人?” 乐天一窒,向莫寒月望去一眼,苦笑道,“这深宫大内,奴才明晃晃的唤人去,还能害了十一小姐不成?” 在半年前,他巴不得告诉所有的人,他乐天乐公公,可是新皇后卫盈舒身边儿的红人。而现在,卫贵妃三个字听着虽然尊贵,实则早已成了整座皇宫,乃至整个朝廷的笑柄。 一个没有鼻子的女人,纵然居在高位,谁又会再多看一眼。 谢沁又哪知道他的心思,将莫寒月向身后一拉,淡道,“公公既不说是哪个宫里的人,也不说主子是谁,怎么平端就要带人去?若她不回,我们又何处寻去。” 乐天满嘴苦涩,可是身有差事,又不能不办,只得压低声音,躬身道,“回谢大小姐,奴才……奴才是凤藻宫的小乐子,若十一小姐不回,谢大小姐向奴才要人就是!”说着话,从腰上拽下腰牌,送到谢沁面前。 “凤藻宫?”谢沁微微皱眉,取腰牌瞧了瞧丢回去,说道,“那不是卫贵妃的宫里?不知有什么事?”一个毁容失宠的女人,见十一做什么? 乐天苦笑,躬身道,“是!是贵妃娘娘宫里。娘娘说,进宫之后,和家里的姐妹生疏。可是娘娘深居宫里,多有不便,听说府里新回来一位妹妹,今儿恰好赴宴,所以请去一见罢了!” “哦!”谢沁这才想到,那位没了鼻子的卫贵妃,是十一小姐的嫡长姐,倒也不好再阻拦,向莫寒月一望,说道,“妹妹,宫宴快要开始,你看……” 如果莫寒月自己出口拒绝,她就敢将人留下。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贵妃娘娘相召,十一自当奉命!”说着向乐天略施一礼,说道,“还烦请公公带路!”说着绕过案几,跟着乐天往殿外去。 “十一!”谢沁不放心,跟上一步,说道,“宫宴开始,你若还不回来,我们即刻禀明皇上!” 第143章 来向她讨命 “好!”莫寒月明白她的心意,轻轻点头答应,跟着乐天出殿。 虽然知道卫盈舒唤她去必有用意,但也不至于加害,只是在这大殿上也没有办法细细分说。 出承恩殿不远,拐过一道月洞门,就是进入御花园的东琼宛门。 此时夜色初降,御花园中,已亮倍看点灯火。莫寒月跟在乐天身后,一边走,一边留心查看四周的景致,见这路果然是通往凤藻宫,最后的一点担心也尽数放下。 卫盈舒和自己一样,嫁给宇文青峰已有五年,这五年中,就算她回过相府,也未必还记得那个养在后宅,被人不闻不问的傻子。 更何况,就算认识,她又岂能知道,眼前这位十一小姐,并不是她的什么庶妹,而是一缕不甘的冤魂,来向她讨命?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见到自己前世的宿敌! 一时间,莫寒月心头一片兴奋,袖子里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却暗暗向自己告诫,“莫寒月啊莫寒月,如今她已失宠,要杀她一人不难,难的是,你要的,是灭他卫家满门,为莫、季两家申冤,一会儿见到她,一定要忍住!” 穿过整个御花园,由西琼宛门出去,就是西后宫。而凤藻宫是西后宫中最大最辉煌的一座宫殿。 乐天在凤藻宫前停下,向莫寒月躬身行礼,说道,“请十一小姐稍停,奴才进去禀报!” 莫寒月微微点头,瞧着他进去,才抬头向四周张望。 相隔大半年,这里的景致除了季节的交待,并没有大的变化,而不知道为何,这干净的宫门,修剪整齐的花木,突然给她一种荒凉的感觉,荒凉的就像……当初囚禁她的冷宫,关锁她的地牢。 乐天进去不久,有小太监迎了出来,向莫寒月躬身施礼,说道,“娘娘请十一小姐进去!” 倒是挺快! 莫寒月勾了勾唇角,向小太监微一点头,说道,“有劳公公!”抬步跨进宫门,随着小太监穿过宽阔的庭院,向正面的寝宫走去。 “回禀娘娘,十一小姐来了!”寝宫门口,小太监尖着嗓音禀了进去。莫寒月停步,微微扬眉,侧耳凝听殿内的动静。 “娘娘请十一小姐里边说话!”殿门内,传来一个宫女清爽的声音,跟着殿门打开,两个小宫女出来打起帘子,向莫寒月蹲身为礼,说道,“十一小姐,请!” 这礼数倒是周全! 莫寒月心里暗叹。 在上一世的记忆里,这位卫妃可是傲慢的很啊!寻常人要想求见,非得在宫门外立上一两个时辰不可,更不用说还有人打帘子行礼。 唇角微挑,向两名宫女点头示意,莫寒月跨过殿门高高的门槛,迈进殿去。 寝宫的外殿,上首两级台阶上,摆着一张长长的贵妃榻。榻的一端,放着一张矮几,上边袅袅的燃着一炉香。 此刻,贵妃榻上端坐着一个一袭杏黄宫装的丽人,但见纤腰如柳,玉肌胜雪,只是一张面孔,却覆着厚厚的一块面纱,只露出媚极无双的一双凤眸。 卫盈舒! 留海下的目光,骤然变的冰寒,莫寒月脚步微停,轻轻抿了抿唇,才施下礼去,说道,“十一见过娘娘!” “十一?”卫盈舒向她打量几眼,才轻轻点头,说道,“自家姐妹,不必多礼,免了罢,看座!” 声音仍然是原来清柔的声音,只是没有了鼻子,听着有一些怪异。 莫寒月起身,轻声道,“多谢娘娘!”左右一瞧,远远儿的在末位上坐下。 离这么远,怎么说话? 卫盈舒皱眉,说道,“自家姐妹说话,哪里守那么多规矩,坐近一些!” 是你非要在这外殿摆谱,关我什么事? 莫寒月心里暗笑,却只是起身行礼,说道,“外臣之女,不敢造次!” 本来宫里的娘娘接见自己娘家的姐妹,大可在寝宫另一侧的起居室里去。这外殿就是为了接待一些并不亲近的来客,受人礼拜的地方。 或者是卫盈舒没了鼻子之后失宠,更在意旁人对她的恭敬,虽然巴巴的把莫寒月请来,却仍然在这里摆出这点少的可怜的威严。 见莫寒月远远的立在殿末,并不向前来,卫盈舒忍不住咬牙,也不再唤,只是说道,“听说,皇上给你赐名儿十一?你是原来府里的十一吗?” 果然她只记得有这么个人!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回娘娘,臣女原来住在泽州府,大半年前才回京。”是不是原来的十一,你自己去想吧! “大半年前?”卫盈舒皱眉,目光向她身上寸寸轻移,像要剥去她的外裳,瞧瞧她的内里究竟是什么一样。 莫寒月丝毫不为所动,就那样坦然而立,任由她打量,躬身回道,“是,娘娘,大半年前,臣女刚刚回府!臣女记得,那天是……四月初十!” 语气故意微停,清清楚楚吐出一个日期。 “四月初十?”卫盈舒心头蓦然一惊,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失声道,“你……你说四月初十?” 四月初十,皇后莫寒月被一杯药酒迷倒,砍去四肢,装在瓮里。 四月初十夜里,重兵围府,莫、季两家满门,全部下狱。 莫寒月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反常,恭恭敬敬的道,“是,娘娘,是四月初十!” 卫盈舒咬牙,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悸,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是本宫记得,府里还有一位十一妹妹。” 虽说记得有一个排行十一的庶妹,却已想不起她是哪一位姨娘所生,更不记得她的模样。 “是吗?”莫寒月的语气里露出一丝惊讶,说道,“这个十一当真不知道!” 殿门外,夜色渐深,殿内点起的灯笼,朦朦胧胧的照在那小小的身影上。 卫盈舒凝目而视,突然间,竟然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自心底窜起,不但熟悉,更令她有一些……心惊! 心惊到,让她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虽然看不到她面纱下的容颜,可是,那双闪出惊悸的眸子,却满满的落入眼中。 莫寒月垂眸,唇角带出些笑意,轻声问,“娘娘今日唤十一来……”确认自己的身份,该不会是这位从云端跌落地狱的贵妃娘娘要做的事,不防提醒一句。 第144章 这才是关键 “啊?”卫盈舒回神。 是啊,时间有限,她怎么会为了一个日期,就这样心神不定。 这一切,应该只是一个巧合! 卫盈舒深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张笑脸,却忘了面纱挡着,根本没有人能瞧见。 刻意放柔了声音,说道,“也没有旁的事,只是听说,府里新回来的一位妹妹养在母亲名下,今儿进宫伴宴。姐姐离府多年,许久不见亲人,唤妹妹来一见罢了!” 哄鬼啊! 莫寒月微挑了挑唇,故意装出些不解,说道,“二姐姐进宫当了皇后娘娘,母亲说,正好可以和大姐姐做伴,怎么大姐姐会见不到亲人?” 听她提到卫盈毓,卫盈舒不禁气往上冲,喝道,“住口!”手在椅子扶手上一拍,霍然站起。 莫寒月假装吃了一惊,连退两步,结结巴巴道,“娘……娘……娘娘……”愣怔半天,才蹲跪下去,说道,“娘娘息怒,十一……十一说错什么了吗?” 卫盈舒狠狠向她瞪视,面纱下的面容狰狞,仿如鬼魅。 始终静静立在殿侧的乐天见她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的不轻,不由轻声唤道,“娘娘!” 卫盈舒一怔,咬牙压下心头的怒火,才又慢慢坐下,向跪在那里的小小身影一望,摇头道,“她贵为皇后,统领六宫,又哪里有空与我做伴?”虽然尽量将语气放的平缓,可是终究还是带出些恨意。 那皇后的宝座,那统管六宫之权,本来都是她的!可是,就因为她被莫寒月那个贱人所伤,他们就移花接木,给了那个什么也没有为皇上做过的卫盈毓! 她岂能甘心? 果然! 听到她语气里强压的恨怒,莫寒月的眸中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唇角微勾,垂下头去。 卫盈舒深深吸了口气,才又轻轻道,“十一妹妹,刚才是本宫一时……一时失态,并没有怪你,起来罢!” 她也有收敛脾气的时候! 莫寒月浅笑,俯身道,“谢娘娘!”站起身,也不再坐,只是在那殿尾立着。 卫盈舒又平稳一下心绪,努力扯出一抹笑容,说道,“府里姐妹多,只有我离府太早,和姐妹们都不大亲近,十一妹妹回府,与姐妹们相处还算融洽?” “嗯……”莫寒月侧头想了想,说道,“十一住的院子偏僻些,姐姐们倒不大过去。” 也就是说,和别的庶女都很疏远? 卫盈舒眉心微挑,问道,“那二小姐呢?她进宫时,你已回府,对你可好?” 这话可就问的明显。 莫寒月心里好笑,说道,“十一回府三个多月,二姐姐就当了皇后,并不曾亲近。” 听到“皇后”二字,卫盈舒的手指又不自觉的握紧,暗暗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二小姐进宫,不知是谁的主意?你可知道?” 这才是今天唤她来的关键罢! 莫寒月心底冷笑,脸上却一片坦然,想也不想的点头,说道,“自然是二小姐自个儿的主意,她说母仪天下,要什么仪容工整,大姐姐却没有了……”话说半句,忙急急停口,双手捂在嘴上,一脸惊慌。 自然是说她没有了鼻子,不要说仪容工整,根本连人都不能见! 卫盈舒气的脸色惨白,咬牙问道,“这是卫盈毓亲口所说?” 莫寒月一脸惶恐,忙双膝跪倒,呐呐道,“不……不是,十一是听香儿姐姐所说……” 香儿是卫盈毓的贴身丫鬟,她说的,自然就是她主子说的。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丫鬟,又怎么能说出“母仪天下,仪容工整”的话来? 卫盈舒恨的咬牙,忍不住连连点头,说道,“这个贱人!” 殿侧的乐天一惊,又轻咳一声,唤道,“娘娘!” 不管卫盈毓过去如何,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后,她出口辱骂,可是大不敬之罪。 卫盈舒向他望去一眼,勉强压下心头怒火,问道,“那相爷和夫人呢?她那里一说,他们就允了?” 她对这个太监倒是言听计从! 莫寒月将她神色收入眼底,不由眉心一跳,却不动声色,轻轻点头,说道,“那几日爹爹整日发愁,说相府要沦为笑柄,母亲更是以泪洗面,说是再也没脸见别府的夫人。那天二姐姐一提,爹爹和母亲都夸二姐姐聪明!” 果然! 卫盈舒的心里,一阵阵发冷,冷笑一声,咬牙道,“他们当我是什么?” 一向对她千怜百爱的父母,到了这种关头,想到的只有家世,只有自己的颜面,竟然丝毫没有为她着想! 当你弃子呗,还能是什么? 莫寒月心底暗语,却并不接话。 此时乐天躬身道,“娘娘,时辰快到了,十一小姐还要去赴宴!” “赴宴!”卫盈舒霍然回头,向他瞪视,喝道,“赴什么宴?本宫都不能赴宴,她不过区区一个庶出的臣女,又赴什么宴?” “是,娘娘!”乐天忙躬身,却又轻声道,“十一小姐奉旨进宫,若去的晚了,追问下来,岂不是连累娘娘!” 现在的卫盈舒,可不是过去的卫盈舒! 卫盈舒吼道,“连累?本宫已成这副样子,又怕什么连累?” 胸中怒气发出,终究不敢乱了宫里的规矩,咬了咬牙,向莫寒月道,“我听说你养在夫人名下?” “是!”莫寒月点头。 这不是废话么,不是养在夫人名下,这一次怎么会以嫡小姐的身份来伴驾? 卫盈舒点头,说道,“如此一来,你倒出门方便,日后我再命人带你来玩儿!” 她还有心思玩儿? 莫寒月微微扬眉,却仍然应道,“是!” 卫盈舒见她仍跪着,抬手命起,突然又道,“怎么听说你和谢家丫头走的极近?” 自然是刚才乐天禀过。 莫寒月点头,说道,“十一和谢姐姐几人也不过见过几次,对十一颇多照抚!” 谢沁是个肯照抚人的? 卫盈舒冷笑,凝目向她注视片刻,但见她半张脸被厚厚的留海挡住,只露出一个尖尖的小下巴,看不出哪里有吸引人处,竟然能让谢沁对她百倍回护。 默然片刻,点头道,“静安王府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攀得上的,你能入了谢大小姐的眼,想来会受爹爹看重。”语气中,不禁有些悻悻的。 第145章 还是当心些好 想当年,她卫盈舒做女儿时,想尽了办法接近几大世家的小姐,偏偏那些世族小姐个个心高气傲,又有几人将她放在眼里? 本来,她以为只因卫氏家族不旺,才不被那些小姐瞧在眼里,可是现在,这个相府庶出的女儿,反而受谢沁青睐,当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幸! 其中的妒恼只在转念之间,卫盈舒心头微动,突然浅浅笑起,向莫寒月温言道,“今儿唤你来,虽然突兀,终究是姐姐想念家里的姐妹,方才若有失礼处,妹妹千万不要在意。” 虽说在笑,可是面纱挡脸,鼻孔漏气,怎么听怎么觉得怪异。 嗨!这脸变的! 饶是莫寒月孤魂借尸,也不禁心底发毛,头皮发麻,强笑道,“娘娘说哪里话,十一不敢!” 卫盈舒眼睛眨了眨,向乐天道,“小乐子,你把我多宝阁上左数第三个盒子拿来!” 乐天躬身应命,进入内殿片刻,就拿着一个锦锻面的盒子出来。 卫盈舒示意他交到莫寒月手里,说道,“今儿和妹妹初见,这点东西权当见面礼罢!” 莫寒月眸光一扫,眉端不禁微扬。 不用看里边的东西,单看这个盒子就知道里边是一副金累丝嵌红宝石头面。 这可是她莫寒月的东西!想来是自己入罪,所有的东西被她收来,如今,竟然当做人情送给“她”! 莫寒月好笑,也不推拒,双手接过,说道,“谢娘娘!” 卫盈舒见她丝毫不显兴奋,不由微微皱眉,心里就有些后悔。 区区一个庶女,这样的好东西想来她也不认得,平白的糟踏。 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微微一笑,说道,“你还要赴宴,姐姐今日就不留你,改日再唤你来,好好儿说说话儿,说说府里的趣事!” 这是想从她嘴里探问更多的东西吧? 莫寒月抿唇,恭恭敬敬应道,“娘娘相召,十一自当奉命!” “嗯!”卫盈舒点头,说道,“今日时辰不早,你先去罢!” 莫寒月点头答应,捧着盒子就往外走。卫盈舒一见,忙又将她唤住,皱眉道,“你捧着个盒子,又怎么去赴宴,我让小乐子出去,交给你的丫鬟罢!” 重要的是,有些事不能落在旁人眼里。 莫寒月答应一声,向盒子望去几眼,才又交到乐天手上,说道,“我的马车就在金华门外,丫鬟名唤夏儿,公公一问便知!”一副生怕这东西又被收回的样子。 卫盈舒一见,反而轻轻松了口气,侧头向乐天使个眼色。 贪?贪就好! 乐天会意,说道,“十一小姐,奴才先送十一小姐回去!”说完,引着她向殿外去。 莫寒月点头,向卫盈舒辞过一礼,跟着他出门。一脚跨过门槛,身子停了停,似乎有些迟疑。 卫盈舒瞧见,问道,“怎么,十一妹妹有话?” 莫寒月回头瞧着她,迟疑半晌,才轻声道,“娘娘虽不怕什么,可是皇后娘娘那里,还是当心些好!”说完,像是惧怕什么,转身就跨出殿去。 卫盈舒心头一紧,张嘴想将她唤回,可是看她那样子,想也问不出什么,只是唤道,“小乐子!” 先一步出殿的乐天闻唤,应道,“是,娘娘!”微一迟疑,低声道,“烦十一小姐稍等!” 自己可是答应谢沁,亲自将这位十一小姐送回,要不然,那小姑奶奶指不定当真做出什么事来,如今的凤藻宫可担当不起。 莫寒月一脚跨出殿门,夜色迷蒙中,但见那边廊子里,一条身影正匆匆走过,不禁心头一震,忙向乐天道,“乐公公,娘娘既有别的差事,公公留步就是,唤旁人引路也是一样!” 殿内卫盈舒听乐天答应一声,并不转回,不禁皱眉,又唤道,“小乐子!”声音里已有些不耐。 乐天忙应一声,无奈躬身,说道,“那奴才失陪!”抬头向庭院里一扫,见檐下、阶下立的都是宫女,只有一个太监正从廊子里过,扬声唤道,“谁在那里?过来!” 那太监忙匆匆奔了过来,躬身道,“奴才小顺子,听公公吩咐!” “哦,是你!”乐天语气骤然变冷,停了一下,见再没有别的太监在跟前儿,只得说道,“你即刻送十一小姐去承恩殿!”又转向莫寒月一礼,竟再不向阶下多看一眼,转身回殿。 小顺子向着他的背影恭恭敬敬的躬身,应道,“是!”侧身肃手,躬身道,“十一小姐请!” 莫寒月点头,说道,“有劳顺公公!” 小顺子忙道,“奴才不敢!”再不敢耽搁,侧着身子在前引路,向宫门去。 殿里卫盈舒听着莫寒月走远,才向乐天一望,说道,“你命人去查,这个十一小姐,可是原来的十一小姐?若不是,究竟是什么来路?” 乐天躬身应命,轻叹一声,说道,“娘娘,事已至此,娘娘要放宽心才是,好歹皇后娘娘是娘娘的亲妹子,还较旁人强些!” “放屁!”卫盈舒厉喝,咬牙道,“这五年来,本宫倾尽心血,好不容易将莫寒月那贱人弄死,眼看着就要登上皇后之位,却被那贱人拔了头筹!她做过什么?她为皇上做过什么?凭什么是她母仪天下?” 乐天听着她的叫嚣,只是躬身而立,听她停住,才轻声叹道,“娘娘不甘,奴才自然知道,只是……如今生气又有何用?倒不如想法子先在这宫里立足,再徐徐图谋!” “立足?”卫盈舒扬眉,冷笑道,“难不成,那个贱人还敢动本宫不成?” 乐天凑近一些,低声道,“娘娘,方才十一小姐临去的话,怕不是空穴来风!” “怎么讲?”卫盈舒一惊,抬头向他注视。 乐天道,“娘娘请想,那后位本来该是娘娘的,皇上的恩宠,也本来该是娘娘的,六宫的生杀大权,自然也该是娘娘的。可是二小姐用这偷天换日之法,窃取后位,想到娘娘,岂能睡得安稳?” 卫盈舒脸色微变,冷声道,“你是说,那贱人会设法将我除去?” 第146章 不甘的厉鬼 乐天点头,说道,“想来十一小姐是听到什么,才会有此一句。只是如今她是皇后,十一小姐不敢明言罢了!” 卫盈舒听他说的句句在理,不禁暗暗咬牙,冷笑道,“那就要看,她有没有这个道行!”招手唤过乐天,在他耳边低语。 那边莫寒月跟着小顺子过西琼苑门,穿过御花园向东而来,眼瞧灯光下,四周一片寂静,便轻声问道,“顺公公到凤藻宫已有半年,可还习惯?”声音虽然稚嫩,可是语气却幽冷中带着丝威严。 小顺子脚步一停,霍然回头,见鬼一样瞪着她,结结巴巴道,“你……你……” 莫寒月眨眼,问道,“公公怎么了?”一瞬间,又恢复小女娃的语气。 小顺子愣怔片刻,轻轻摇头,躬身道,“十一小姐请!”转身仍然在前引路。 莫寒月微勾了勾唇角,跟着他走出十余丈,突然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小顺子,新主子待你可好?” 那一叹婉转低回,仿佛带着自地狱透出的怨气。 小顺子骤然回头,见鬼一样的瞪着她,一张脸已经变的惨白,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一瞬间,在这满目荒凉,灯火点点的御花园,只觉得阴风阵阵,令人毛骨悚然。 莫寒月停步,向着他微微一笑,说道,“我没有说话啊!”娇语婉然,依然是一个寻常女娃儿的语气。 小顺子退后几步,目光不自觉向她身后望去,只觉那幢幢黑影里,似乎藏着什么自己看不见的东西,清瘦的身子,开始簌簌颤抖,一时竟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莫寒月见他神情惊疑,上前一步,说道,“公公,宫里夜宴快到时辰了,还请公公引路!” “啊?”小顺子一个激灵回神,忙道,“是!是!十一小姐请!”说完,又再转身,在前引路。 暗夜中,一阵冷风吹来,将树上的灯笼吹的轻轻摇晃,四周的树影,也跟着轻轻晃动。 莫寒月瞧着前边微躬的身影,突然轻轻一声低笑,说道,“小顺子,你不记得我了么?” 清冷的语气,伴着席卷的寒风,像是有一个不甘的厉鬼,在这御花园的空气中飘荡。 小顺子霍然回头,结结巴巴道,“主……主子……”再也顾不上莫寒月,噗嗵跪倒,向着夜空连连磕头,连声道,“主子,奴才也是没法子!主子不知道,自从主子去后,我们宫里的人,打死的打死,发落的发落,奴才若不屈从,怕这会儿尸首也早进了野狗的肚子。奴才知道对不住主子,只求主子瞧在奴才服侍主子尽心,饶过奴才一条贱命!” 原来是被逼! 莫寒月轻轻松了口气,上前一步,问道,“公公怎么了?十一怎么没有看到有人?” 小顺子一怔,慢慢抬头,向她瞪视片刻,颤声问道,“刚才,你……你真的没有听到旁的动静?” “没有!”莫寒月摇头,肯定的说道,“只有风声!”透过额前留海的缝隙,凌利的眸光,细细向眼前的人审视。 这段日子,她一次次回忆那晚的事情。虽然说,她是被皇帝下药毒倒,可那是在她的宫里啊!如果,没有自己身边的人与他串谋,他亲自下毒,自己岂有不会发现的道理? 眼前这个小顺子,是她莫寒月宫里的太监,刚才在凤藻宫,她一眼认出,借机让他为自己带路,就是为了略做试探。 小顺子咬唇,脸上的惊骇褪去,却露出一些失望,轻声道,“是啊,百日早过,主子怎么会回来?”默了一瞬,慢慢站起,说道,“走罢!”慢慢转身,引着她向东而行,刚才还轻捷的脚步,显出一分沉重。 莫寒月微微抿唇,心底暗道,“莫寒月啊莫寒月,你被一人所负,竟然疑上所有的人!” 可是,那个出卖她的人,不是他,又会是谁? 莫寒月眼底,闪过一丝冷芒。跟着小顺子又走一程,问道,“公公原来不是凤藻宫的人?” 小顺子一惊,回头向她望去一眼,闷闷道,“嗯!” “那公公嘴里的主子是……”莫寒月紧问一句。 小顺子咬唇,默然片刻,低声道,“十一小姐一向不进宫,这宫里的事,还是少问的好!”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莫寒月扬眉,说道,“看公公的举动,想必原来的主子是冤死!” 小顺子吃惊,低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要不然,公公怎么像见鬼一样?”好死的人,又岂会阴魂不散? 小顺子微微一愣,垂下头去,低声道,“小姐这话,还是不要随意说的好!” 冤?高高在上的皇帝,可不会认为她冤! 莫寒月见他一再提醒,暗暗点头,心中却又不甘,继续问道,“公公原来的主子,想来也有许多的奴才,如今当真只剩下公公一人?” 小顺子听她问个不休,终于心中起疑,停下脚步向她深凝,问道,“不知十一小姐……是哪个府上的?” 说了半天,他竟然不知道“十一小姐”的大名? 莫寒月微微扬眉,浅笑道,“我是卫相府的十一!” 卫相府…… 小顺子一惊,倒退两步,躬身道,“十一小姐,宫宴的时辰快到了,快走罢!”说完,再也不敢和她闲话,转身匆匆而行。 吓成这样? 莫寒月微微挑眉,倒也不再多问,抬起头,望向上方的夜空。 无月,繁星满天,在这大节下,竟然显出些清冷。 承恩殿内,谢沁、罗雨槐等人正急的团团转,瞧见她进来,不由都是大大松一口气,忙迎了过来,一个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另一个问道,“那女人唤你做什么?”丝毫不管,那女人是眼前这个人的姐姐。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是闲话几句,问些相府的事,横竖不误时辰就是!” 谢沁微微皱眉,冷哼一声,说道,“你初回相府,许多事都不知道,那个女人,你离她远些的好!” 罗雨槐也连连点头,说道,“宫里的事,还是离的远些的好!” 【妹子们记得加书友圈,会有即时公告和互动!】 第147章 这样才显的高深 莫寒月知道她们一番好意,心中感动,轻声道,“姐姐们放心,妹妹知道好歹,只是她既来唤,我岂有不去的道理?” 谢沁听她这么一说,才稍稍放心,点头道,“你明白就好!” 罗雨槐拉着她的手,仍回原来的位置坐下,轻声道,“十一妹妹,你生性聪慧,我们知道,只是你初回相府,怕你不知道那女子的阴毒。” 不知道吗? 莫寒月微微勾唇,轻声道,“妹妹虽不曾见过她,却见过……”话说半句,向殿首御座望去一眼,压低声音道,“一母同胞,想来差不出几分!”指的自然是新皇后卫盈毓。 叶弄笛也向上首的座位望去一眼,轻轻点头,说道,“妹妹心里明白最好,只当提个醒罢!”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十一谢过各位姐姐!”见不少目光向这里望来,微微一笑,转话夸起了御花园的夜景。 谢沁等人虽然性情不一,可是都是千伶百俐的人物,又是出自名门,见惯了场面,自然领会其意,都跟着转话。 这个说,“十一妹妹不知道,流光殿那边的梅园才美。” 那个说,“梅园也只这些日子,到了春夏交替,锦绣宫的牡丹园才让人眼花缭乱。” 孙灵儿轻轻摇头,说道,“妹妹还是喜欢太液池中的篷莱岛。” 叶弄笛笑着推她,说道,“小小年纪,怎么只喜欢那清冷的去处?” 孙灵儿笑道,“姐姐们的学问都强过妹妹,妹妹也只有说喜欢那清冷的去处,才显的高深!”引的另几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仿佛刚才一直在讨论宫里的景致。 那边易红珠听这里笑声不断,不由轻嗤一声,低声道,“一个土包子,刚刚御花园里走一遭,倒以为自个儿长了多少见识似的!” 身边一位小姐忙凑趣儿道,“就是,任是谁,又能比易姐姐更熟悉宫里的景致?” 易红珠得意,说道,“可不是?我虽然不比宫里的嫔妃、公主,却也是自幼出入宫里!” 正说着,殿侧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跟着小太监尖亮的嗓音高声喝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喝声,宇文青峰一袭玄黑龙袍,已大步进殿。 殿内众夫人、小姐的议论声顿时一停,纷纷起身跪倒,齐声道,“恭迎皇上,恭迎皇后娘娘!” 莫寒月微微抬头,见那玄黑的身影片刻不停,越过她向大殿顶端的龙座而去。 在他身后,皇后卫盈毓率各宫嫔妃紧紧相随,再往后,是洛、承、羽、怡四位亲王以及静安王谢风涛父子,峻小王爷宇文峻、武安侯萧枕江以及丞相卫东亭等满朝文武大臣。 宇文青峰大步踏上御阶,皇后与众嫔妃阶下停步,当先跪倒,说道,“臣妾拜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在众妃身后,诸王与众臣也齐齐拜倒,大声道,“微臣拜见皇上,祝皇上江山永固,四海升平,万岁万万岁!”声音轰然,在大殿上回响,极具声势。 宇文青峰端然稳坐,目光向殿内一扫,满意点头,抬手道,“都平身罢!” “谢皇上!”众人齐声轰应,纷纷起身。 宇文青峰点头,说道,“朕登基两年,往年除夕宫宴只有百官伴宴,今年四海平定,特召各府内眷前来,也是图一个热闹!” 众夫人、小姐、公子又再齐齐行礼,说道,“谢皇上恩典。” 莫寒月随众拜倒,心里不禁暗酸。为了他的四海平定,莫家满门倾尽全力,到头来,竟然落到如此下场。自己两个弟弟早已化为枯骨,他这里却一派升平,又哪里还顾念那些战死的将士? 宇文青峰下望一眼,摆手道,“免礼,赐座!” “谢皇上!”众夫人、小姐、公子起身,和众臣一道,退向身后的案几,一道珠帘垂下,将女宾席隔在帘后。 这一次排列席位,莫寒月以相府嫡女的身份入宴,反而坐在众嫡女上首,仅在谢沁之下。 易家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易红珠之父易泽官拜漕运总督,虽然大权在握,却只是正二品官职,所以易红珠的座位还在傅飞雪、孙灵儿之下。 眼瞧着连那个傻子也坐到自己之上,易红珠不禁暗暗咬牙,心底是满满的不服。 待所有的人落座,宇文青峰才道,“虽说是大宴,终究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家眷,朕想着金殿空旷,难免冷清,反而这承恩殿更喜庆一些,今日就不移驾了!” 难怪诸王和众臣也会一起前来! 众夫人、小姐轻轻点头,又跟着起身,说道,“皇上英明!” 宇文青峰摆手,说道,“今日既是大节,大伙儿随意些罢!”说着侧头,向身边的袁公公微一点头。 袁宏圣迈出一步,拂尘一摆,尖着嗓着高声喝道,“起乐——!上宴——!” “上宴——!” “上宴——!” …… 随着喝令,殿侧乐起悠扬,一队舞姬已翩然而出。传宴的声音一声声传了出去,彩衣宫女手捧托盘,翩然进殿,菜肴流水般送了上来。 孙灵儿垂头,向身边的叶弄笛轻声道,“要我说,这宫宴不来也罢,不断的坐下起来,起来坐下,耍猴儿一样,只是折腾人,哪里有我们自个儿吃茶说笑有趣!” 叶弄笛听她说的有趣,忍不住“嗤”的笑出声来,向她轻轻一摇,低声道,“妹妹不说,我竟没瞧出妹妹像只猴儿!” 孙灵儿被她取笑,伸手去呵她痒,叶弄笛忙一把将她手抓住,央道,“好妹妹,姐姐再不敢了!” 这里两人低声说笑,叶弄笛下首坐着的易红珠竖起耳朵听了许久,也没有听出什么,忍不住冷笑一声,说道,“御驾之前,如此笑闹,成何体统?” 那二人闻言,齐齐回头向她一望,叶弄笛年长一些,不愿意与她口角,皱眉转过头去。孙灵儿却轻笑一声,说道,“今日宫宴,是伴驾守岁,可不是给谁守灵!” 易红珠冷笑道,“大节下,孙大小姐说这等话,也不嫌晦气?” 第148章 失察的好 孙灵儿将翻个白眼,冷笑道,“孙大小姐嫌晦气,就离的远一些儿,好端端的插什么嘴?” “你……”易红珠咬牙。 叶弄笛见她还要再说,微微皱眉,说道,“你们在这里争吵,也不怕惊了圣驾?”将她未出口的话堵回去,转头仍与孙灵儿说笑,再不多理。 殿上一舞之后,众臣纷纷起身,向皇帝恭祝。五王洛亲王宇文青桉当先举杯,大声道,“臣恭祝皇上四海平定,一统江山!” 宇文青峰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也多赖诸位皇兄扶持!”举杯与他遥遥一对,一饮而尽。 六王承亲王宇文青杨的目光从宇文青桉身上扫过,也举杯起身,向座上皇帝道,“皇上过谦,年前泽州府一场大乱,不过短短月余,就消于无形,臣等并无寸功,皆是皇上洪福!” 皇帝听到“泽州”二字,不禁眉心一跳,微微含笑,说道,“泽州府民乱,不过是恶霸横行,全赖刑部、兵部处置得当!” 刑部尚书左中行、兵部尚书冷钰山闻言,忙起身跪倒,说道,“此案全赖皇上威名,微臣不敢贪天之功!” 皇帝含笑道,“二位爱卿过谦了!”抬手命起。 二人谢恩,刚刚起身,还没有回座,就听坐在诸王最下首的峻小王爷突然道,“这么说,泽州府的案子了了?” 左中行脚步一停,躬身道,“如今杨家被封,首犯杨乾入罪,只等来年秋后问斩!” “是吗?”清润的声音,漫不经心的轻应,淡笑一声,说道,“泽州府虽然离京城不过三百里,可是并不归京城管辖,酿出这么大的祸来,怎么泽州府的官员没有失责之罪吗?” 左中行一愣,脸上微微变色,转身向御座上的皇帝行礼,说道,“泽州知府自知失察,已上书吏部请罪!” “失察?”峻小王爷连连点头,说道,“好一个失察!嗯嗯!失察的好!好啊!”话再不往下说,只是举杯,向皇帝一照,说道,“侄儿敬皇叔一杯!”也不等皇帝举杯,径直一仰而尽。 什么叫“失察的好?”殿中众臣不禁面面相觑,又都转头向御座上的皇帝望去。 宇文青峰微微皱眉,一手捏着酒杯,却不饮下,向峻小王爷问道,“峻儿这话何意啊?” 宇文峻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没什么!侄儿不过随口说说,随口说说!”又自个儿斟上一杯,向愣怔的众臣道,“大伙儿不必客气,喝!喝啊!”说着又一仰而尽。 当这皇宫夜宴是他家的前厅吗? 众臣不禁一脸尴尬,饮也不是,不饮也不是。莫寒月却听的好笑,垂头借着帕子拭嘴,掩下一抹笑意。 瞧着他的放浪之姿,皇帝忍不住皱眉,目光向下边僵立的左中行望去,问道,“怎么,这案子还有什么内情?” 左中行暗暗咬牙,躬身道,“回禀皇上,此案皆因杨家横行所致,并没有什么内情。” “若是这样简单,为何泽州府知府不加处置,等到酿成此祸?”刚才还说没什么的峻小王爷又懒懒的接口。 皇帝轻轻点头,瞧向他的目光,掠过一抹异色,说道,“也就是说,高坡杨家欺凌乡里,若泽州府知府处置得当,便不会酿此大祸!所以,这泽州府知府,不仅仅是失察,而是失责之罪啊!” 一字之查,罪名可是差出千里! 失察,最多不过是吏部行文,受一顿呵斥,而失责,轻则丢官,重责治罪啊! 左中行脸色微变,说道,“此事说来,虽说是杨家之过,可是泽州府百姓出首杨家,不上知府衙门,却越级告入京城,本就于法不合。只是念在都是苦主,才不多加罪责,如今,又岂能怪泽州府知府失责?” 峻小王爷轻轻点头,说道,“唔唔,原来如此,呵呵,喝!怎么都不喝了!”说着话,又是三杯酒下肚。 皇帝微微皱眉,说道,“泽州府百姓越衙告状,果然于法不合,纵不严惩,也当斥责,要不然,日后各州各府的百姓都来告御状,京城还成什么样子?” 左中行忙躬身道,“皇上英明,臣等自会酌情处置!” 皇帝点头,说道,“今日是除夕夜宴,国事暂且不论,坐罢!” “谢皇上!”左中行再次躬身谢过,这才转身回入自己案几之后。 刚刚坐下,屁股还没有安稳,就听峻小王爷慢慢悠悠的说道,“听说泽州府知府左天意,是左大人一族的兄弟!” 本来前边争执,还有些事不关已的官员不以为意,此话一出,殿上顿时一片静寂,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向左中行望去。 不管是失察也好,失责也罢,那泽州府知府与刑部尚书有这样的关系,就难免有徇私的嫌疑。 左中行脸色微变,呼的一声站起,大声道,“峻小王爷此言,是说左某枉法?” 宇文峻身子斜倚,向他望去一眼,抬手虚空下按,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说道,“左大人急什么,皇上说了,今日是宫宴,不议朝政,本王也不过信口家常罢了!” 只不过一句闲话,左大人你心里有鬼,神经过敏了吧! 左中行被他一噎,一肚子的话顿时说不出来,冷哼一声,又坐了回去。 洛亲王宇文青桉向他一望,淡道,“左大人执掌刑部多年,一向从不偏私,纵然泽州府知府与左大人有些什么瓜葛,也并不能说左大人徇私。” 峻小王爷连忙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左大人一向为官刚正,前阵子还送本王两个美女,不是坏人!不是坏人!” 这是什么话? 左中行不由脸黑,暗暗咬牙,却不能发作。 皇帝眉峰微扬,向宇文峻细细一瞧,实在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究竟是想和左中行做对,还是想说明什么。 此时坐在宇文峻上首的小静安王谢霖轻笑一声,斜目向宇文峻一望,说道,“听说峻小王爷府上,美女如云,怎么还记得是何人所送?” 第149章 伺机以图一击 峻小王爷瞬间哈哈大笑,伸手在他肩上一拍,说道,“谢大哥放心,你送本王的两个美女,本王必不会亏待!”只这片刻间,醉态毕露,竟然在这殿上和人称兄道弟。 皇帝眉心微微一跳,向他身后的太监使个眼色。 太监会意,上前道,“王爷醉了,可要上一些醒酒之物?” 宇文峻摆手,大声道,“醒什么酒,本王又没有醉,再添酒来!” 太监躬身应道,“是!”拿起他案上的酒壶轻轻一晃,果然酒壶已空,赔笑道,“王爷好酒量!”转身交给身后的小太监,给他另换上一壶,自己起身一瞬,向皇帝微一点头。 皇帝脸上神色不动,心里倒是微微一松。只这么一会儿功夫,面前的酒壶已空,也难怪他说这醉话。 微微一顿,含笑道,“怎么,小静安王也给峻儿送美女?可不许带坏了他!” 谢霖忙起身,向上见礼,说道,“回皇上,微臣不敢,只是前次峻小王爷来臣府上,正逢舍妹和两个小婢女玩风筝,峻小王爷一时玩的兴起,听说风筝是婢女所制,便将婢女讨了去,到今日臣还受舍妹埋怨。” “不过是两个婢女,谢大小姐当真小家子气!”峻小王爷撇唇,再给自己斟上一杯,一饮而尽。 “是玩风筝啊!”宇文青峰含笑摇头,说道,“那不是女儿家的玩意儿?”说着话,目光就向小姐们的席上扫来,目光在谢沁身上一停,却落在她下首莫寒月的身上,不禁微微一愣。 感到上方的目光,莫寒月眉心微微一跳,也向上方望来,隔着额前厚厚的留海,触上两道错愕的目光。 怎么,是他不知道她已养在侯氏名下,还是……他根本不记得卫相府这个庶女? 目光相触,只是短短一瞬,宇文青峰目光收回,点头道,“嗯,朕记得谢大小姐和峻儿同年,再过两年,该封郡主了吧?” 这话已经不是小静安王谢霖能答,上首的静安王谢风涛连忙起身,躬身回道,“皇上英明,到时老臣还要请皇上的恩典!” 皇帝点头,笑道,“静安王府一门忠烈,该当的!”示意谢风涛坐下,顺口说起自己与谢霖、轩辕宁等人少年事的趣事,说笑间,已将刚才的争执轻轻掀去,仿佛从来没有人提起过一样。 莫寒月规规矩矩的坐着,唇角却不易觉察的掠过一抹笑意。 只是,仿佛而已…… 对宇文青峰,没有人比她更加熟悉,只是刚才短短的几句交锋,皇帝已对左中行起疑,只是今日宫宴,不愿多问罢了! 微微抬头,望向上方那个单薄瘦削的少年,莫寒月的眸底,露出一些探究。 这个少年,真的像传闻一样,留连花丛,醉生梦死。还是……像她一样,将真正的自己隐藏,伺机以图一击? 还有,泽州府百姓出首杨家,竟然被洛亲王宇文青桉压下,也就是说高坡杨家是洛亲王的人。 而杨家纵然是宇文青桉的人,却并不在盛京,能在泽州横行,自然也是因为泽州知府左天意为其撑腰。而左天意又是左中行一门的堂兄弟…… 高坡杨家是宇文青桉的人不奇怪,泽州府知府是洛亲王的人也不奇怪。但是这个泽州府知府却中左中行的堂兄弟,此时左中行又一力替他开脱,就让人有些不大安稳。 难道,连左中行也是宇文青桉的人? 莫寒月不禁微微皱眉。 要知道,两年前的夺位之争,因为卫东亭的女儿卫盈舒嫁宇文青峰为侧妃,卫东亭就一力保他上位。而刑部尚书左中行,也正是卫东亭一党…… 本来以为,两年前那场夺位之争,盛京城中各大世家和朝中重臣,所站的队伍已经非常明显。 可是如今牵扯上泽州府,顿时又觉其间盘根错节,扑朔迷离。 酒过三巡,殿中众臣已坐不安稳,先起身向御座上的皇帝祝祷,然后又互相敬酒,殿上的歌舞声中,开始夹进君臣的笑语。 过了一会儿,众夫人也纷纷举杯,向上首的席上来,先敬过几位王妃与一品诰命,也开始相互走动,殿上的气氛,渐渐变的热闹。 御阶上,几宫的娘娘也纷纷起身,向皇帝敬酒,一时间,一片娇婉轻语。 宇文青峰唇角含笑,酒到杯干,时不时还要向各嫔妃低声说笑几句,引来一阵娇嗔和轻笑。 听着那边的声音,莫寒月微微抬头,透过额前留海的缝隙,向上座的男子直直望去,唇角,不觉露出几分讥诮的笑意。 过去的五年,每到这一日,始终是自己陪在他的身边,可是……为何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过去的他,威严凝肃,从来不在众臣面前与嫔妃调笑。如今,竟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心中念头微动,又向他身畔女子望去,但见一身皇后装扮的卫盈毓端端正正坐在他的身侧,脸上得体的浅笑已变的僵硬,一双眸子里露出几分恼怒,向走近身边的两名妃子狠狠一瞪。 果然! 莫寒月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虽然说,这位卫二小姐的性子与卫盈舒的阴毒有几分相似,却毕竟刚刚进宫,并没有见识过宫里争斗的腥风血雨,还不知道掩藏自己真实的情绪。 谢沁见她留意上边,凑过身来,轻声道,“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这挑女人的眼光,可真是越来越差!” “什么?”莫寒月回神,微微挑眉。 谢沁低笑一声,说道,“妹妹不知道,若算上前边那位接封却没有登位的,这已经是第三位皇后。” 接封没有登位,说的自然是卫盈舒! “嗯!”莫寒月低应,也跟着轻声笑道,“姐姐这话好笑,妹妹怎么会不知道?” 谢沁低笑道,“那位是你们府上的大小姐,你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你不知道第一位皇后。” “第一位皇后?”莫寒月心头怦的一跳,微微抿唇,轻声重复。 第一位皇后,那可是说她莫寒月啊!这五年来,她所有的心思,全部用在宇文青峰身上,从来没有想过,高居凤位,旁人对她是如何的评价。 第150章 分明带着些畏惧 谢沁见她不语,低笑一声,说道,“你回府大半年,前边那位方才虽然见过,却未必知道她的为人,别看如今那个样子,可真真儿是一位人物,要不然,前皇后也不会栽在她的手里。” “莫皇后是栽在她的手里?”莫寒月低问。 莫家的罪名,是内外勾结,把持朝政。想不到,谢沁一个深闺少女,竟然瞧的如此清楚。 谢沁点头,冷笑道,“虽说皇上畏惧莫皇后三分,若不是她一心要夺皇后之位,恐怕皇上也下不了如此的决心!” 莫寒月默然。想到这五年来,明里暗里的争斗,潜邸后宫的血雨腥风,心底不自觉感到几分疲惫。 谢沁下巴轻抬,向上指了指,说道,“上边那位,这几年我也曾有耳闻,说是狠毒不下其姐,却怕没有那一位的手段。” 莫寒月闻言,想到卫盈毓为了攀上高门,能装病三年不嫁,断不是一个没有心机之辈,不禁暗暗摇头。又忍不住问道,“那莫皇后呢?” “莫皇后?”谢沁挑眉,轻轻一叹,说道,“若说这莫皇后,当真是一位女中豪杰,光明磊落。只是,女儿家,总要有些女儿家的样子,她却事事和男儿争先,连皇上也畏她三分,岂有长久的道理?” 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莫寒月默然。 是吗?只因为自己太过强势,所以,到最后,让他再也容不下她,竟然让莫、季两家招祸,是吗? 想到这里,眼前不禁闪过宇文青峰面对她时,时时带着的小心,不由心头震动。 是啊!她一直以为,他对她的那种小心,是敬!此刻被谢沁一言点破,才恍然惊觉,那分明是带着些畏惧。 他在潜邸时,或者要依赖她的强势助他夺取高位。如今,他君临天下,一代帝王,又岂能放一个自己畏惧的人在身边? 可是…… 刑场上,那满眼的尸体和辅天盖地的鲜血,又扑面而来,莫寒月咬牙,霍然抬头,向上方怒视。 纵然如此,除掉她莫寒月一人就是,决不是他灭掉莫、季两家的理由! 宇文青峰唇角含笑,刚刚饮下丽妃送到唇边的美酒,突然间,心底寒意骤升,顿时如芒刺在背,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忍不住连连咳嗽。 “呀,皇上,怎么了!”丽妃忙放下酒杯,用握着帕子的手在他胸前揉抚,替他顺气。 “不打紧!”宇文青峰缓过一口气来,目光不觉向殿中扫去。 刚才,为什么突然之间,会感觉到一股凌利的杀气,那样冷锐,那样让人畏惧,又那样……熟悉! 熟悉? 这个词在脑中冒出,宇文青峰整个人愣住。 是熟悉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分明,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一个仇敌有如此凌利的气势。 除了…… 眼前,突然冒出一张女子清丽的面容,宇文青峰心里打一个突,不禁向右侧的女子的席上望去。 大殿上,歌舞声声,众臣仍在欢呼畅饮,众夫人虽有所收敛,可是也都顾自与身畔的人轻言说笑,没有人留意到皇帝的异样。 而他神情的变化,尽数落在莫寒月的眼里,见他目光自左向右扫来,不禁眉端微微一挑,垂下眸去,向谢沁低声道,“那位莫皇后也倒罢了,妹妹今日见凤藻宫那位,想来并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谢沁冷笑,说道,“她纵然再有手段,可那是后宫,一个没有鼻子的女人,没有打入冷宫,想来也是皇上顾着卫……顾着卫丞相!” 二人这里轻声低语,那里宇文青峰的目光已从小姐们的席上扫过,只见大殿上,一片歌舞升平,一片喜气,并没有什么异样。 宇文青峰微微皱眉,垂眸略思,又向阶前诸王望去。 两年前夺位,朝中已经过一番清洗,如果说,这殿上还有人对他存着杀机,恐怕就是离御座最近的诸王了。 而其中…… 目光不自觉的落在诸王之后,那单薄的少年身上,只见他醉眼歪斜,桃花眼微眯,正伸手去抓最近一名舞娘扬起的彩袖,又不禁轻轻摇头。 虽然说,五年前的宇文峻被宫里的西席誉为神童,可是,在皇室中,又有哪一位皇子皇孙不被臣属奉为天人,受到各种夸张的赞誉。 不是他,那么…… 目光再次扫向最上首的四王,自己的四位兄长,眸光骤然一寒。 两年前夺位,虽然说,这四人也和宇文青松一样,对自己伏首称臣,可是,骨子里当真如此吗? 想到刚才的争执,宇文青峰不觉冷笑。 泽州府民乱,泽州府知府左天意失责,左中行因为是同族兄弟,替他遮掩,也倒罢了,可是洛亲王宇文青桉竟然出言为左中行开脱…… 这其中,恐怕,另有原故! 在这满殿的欢声笑语、歌舞升平中,高居帝位的宇文青峰心里,已经是一片杀伐。 穷数年之功,好不容易争夺到的帝位,岂容旁人觊觎? 没有人察觉到宇文青峰的变化,就连他身边的卫盈毓和众妃,也不过是知道他呛酒,见他无事,很快又再恢复原来的欢笑。 而坐在众臣之首的卫东亭,却频频向御阶上望来,见自己的女儿虽然坐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可是旁的嫔妃对她竟然没有丝毫顾忌,不由微微皱眉。 宴至中途,渐渐有夫人、小姐耐不住,悄悄离席出殿,各自去净手匀妆。卫东亭眼见皇帝正与洛亲王说话,侧过头,向卫盈毓使一个眼色。 卫盈毓会意,款款起身,向皇帝施礼,说道,“皇上,臣妾不胜酒力,暂且失陪!” 宇文青峰回头向她淡扫一眼,不以为意挥手道,“皇后自便!”说完,仍转头与洛亲王说笑。 卫盈毓微微抿唇,转身扶着宫女退出殿去。 卫东亭略坐坐,应付过两个来敬酒的大臣,也起身向殿外来。 旁人没有留意,这一切却都落入莫寒月的眼中,不禁微微抿唇,举酒在唇边浅啜,眸底却闪过一抹笑意。 第151章 又会望眼欲穿 从砚台砸死庶妹到自己和她短暂的相处,可知此女心狠手辣。可是从今天殿上的表现来看,她空有争宠之心,竟然不知如何下手。看来,卫东亭将她唤出去,这是要面授机宜? 这倒有趣的很! 慢慢放下酒杯,莫寒月向谢沁轻声道,“这殿里闷的很,妹妹出去散散!” 谢沁起身,说道,“我陪姐姐同去罢!” 莫寒月忙将她拦住,抿唇轻笑道,“不过是殿外散散,又不出宫,怎么就走丢了我?” 谢沁听她说的有趣,笑道,“哪个说你会走丢?不过是怕你一个人无趣,也是白担心你!”侧过头不理她。 莫寒月微微一笑,起身向殿外来。 还没有跨出殿门,扑面就一阵冷风吹来。莫寒月暖身子又饮了酒,被冷风一扑,顿时打了个哆嗦,这才想起自己的披风留在席上没有带出来,想了想,也不愿回去拿,缩了缩肩膀,就跨出殿来。 殿门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是雪舞狂龙,辅天盖地的大雪纷纷扬扬的洒下。 莫寒月瞧见,忍不住抿唇一笑。 自从上次自己说起什么黄小姐要约卫盈莲赏雪的话,卫相府那位七小姐就成天盼着下雪,如今,雪是盼来了,怕又会望眼欲穿,等着黄小姐下帖子吧? 心里暗暗好笑,沿着檐角,向东偏殿去。 这承恩殿平时是众夫人、小姐进宫必到之处,东西偏殿都有一些供众人休息、匀妆的去处,今日有众嫔妃在,东偏殿就留给了宫里的嫔妃,西偏殿给众夫人、小姐使用。 果然,莫寒月刚刚走到东偏殿门口,就被太监挡住,躬身道,“这位小姐,这里是娘娘们的歇脚处,请小姐到西偏殿歇息。” 莫寒月微微挑眉,说道,“我瞧见我姐姐进了这里,想要寻她说话儿,还请公公通禀!” 太监听她这话,竟然是哪位娘娘府上的人,不由恭敬几分,躬身问道,“奴才敢问小姐是……” “公公客气,我是卫相府的十一!”莫寒月爽快报名。 小太监一惊,忙道,“原来是十一小姐,恕奴才狗眼不识贵人!”虽然说中秋宫宴不在殿里当值,但是后宫行走,又怎么会不知道,卫相府里,有一位小姐得了皇上的御口赐名儿。 眼前这位,可是新皇后的妹妹! 莫寒月见这名字倒也好用,不禁抿唇,说道,“还请公公通禀!” 小太监轻轻摇头,说道,“回十一小姐,皇后娘娘不曾来过!” “不曾来过?”莫寒月微微一怔,说道,“这可奇了,我明明见她往这里来!” 小太监苦笑,说道,“奴才有十个狗胆,也不敢撒谎!” 莫寒月见他神色也不像说谎,皱眉道,“难道是我看错?”念头微转,心中暗道,“啊哟,莫寒月,你真是糊涂!”忙向小太监行礼,说道,“打扰公公!” 这东偏殿虽然是各宫嫔妃的歇息处,可是卫东亭一介外臣,又怎么能进来? 慌的小太监连忙还礼,说道,“十一小姐折杀奴才了!” 莫寒月悄悄吐一吐舌头,转身离开。 只是,刚才在殿上瞧那卫东亭的样子,分明是要和卫盈毓说话,如今不在东偏殿,西偏殿又有别的夫人、小姐休息,那么…… 微一沉吟,莫寒月脚步骤然加快,沿着回廊,向承恩殿宫门赶去。 承恩殿宫门左侧,有一座高起的亭子,隐在一片花树间。站在亭上,可以瞧见四周的动静,亭上的人却不易被人发现。 莫寒月隐在回廊的暗影里,悄悄接近,果然见香儿立在亭外的石阶上,四处张望。 莫寒月唇角微勾,脚步一转,就离开回廊,向亭子走去,大声道,“香儿姐姐,你可是香儿姐姐?”声音里带上一抹明显的喜悦。 香儿正替卫东亭和卫盈毓把风,冷不防吓了一跳,眼瞧着回廊那里一个小小的人影过来,风雪中瞧不清人,不禁问道,“什么人?” 莫寒月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当真是香儿姐姐,十一只道认错了人!” 自从数月前,卫盈毓进宫,香儿也陪嫁入皇宫,再没有见过。这一刻,莫寒月抓着她的手,倒颇有几分久别亲人的味道。 香儿一见是她,松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禁皱眉,说道,“原来是十一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说着不觉回头,向亭上张望。 虽然说卫东亭是卫盈毓的父亲,可是在这皇宫里,他终究是外臣。外臣和宫眷私下见面,难免被人诟病。 莫寒月似乎没有瞧出她的不耐,笑眯眯的道,“十一出来净手,远远儿的瞧着像是香儿姐姐,便过来瞧瞧,竟然当真是你!” 一个小姐,“净手”这话也是随便说的,当真是个傻子! 香儿不禁皱眉,说道,“外头雪大,十一小姐还是快些回殿罢!” 莫寒月笑道,“殿里闷的很,那许多人说话,十一也听不懂,和香儿姐姐许久不见,倒不如说说话儿!” 谁要和你说话儿? 香儿皱眉,但在这宫里,自己的主子虽是皇后,却是初来,要步步小心,又不能发作,咬了咬唇,说道,“十一小姐要说话儿,也不必站在这雪里!”反手握着她,向廊子里来。 刚才的一阵吵嚷,想来亭子上的父女二人也已经听到,只要将这个傻子带开,那二人自然会设法离开。 莫寒月倒也不拒,跟着她一边向廊子里走,一边欢欢喜喜的问,“香儿姐姐,方才十一在殿上瞧见你立在二姐姐身边,十一想要招呼,那许多人又不敢,所幸这里遇到!” “嘘!”香儿低叱一声,说道,“二小姐如今贵为皇后,十一小姐可不能乱叫!” “呀!”莫寒月惊呼一声,忙用手掩住嘴,低声道,“见到香儿姐姐高兴,十一一时忘了!” 这一声叫的极为大声,香儿吓了一跳,忙又回头四处张望。 虽然说这里没什么人来,可是总还是在承恩殿里,四周有服侍的宫人,听到莫寒月大呼小叫的一嚷,不禁纷纷向这里望来。 【妹子们记得加书友圈,会有即时公告和互动!】 第152章 好戏该上演了 香儿心中暗恼,低声叱道,“皇宫重地,你嚷嚷什么?” 莫寒月捂着嘴连连点头,悄声道,“十一知道了!”跟着又低笑一声,说道,“香儿姐姐是二……是皇后娘娘身边儿的人,与十一自然相识,纵然瞧见,又打什么紧?” 香儿见她纠缠不休,不由皱眉,说道,“话虽如此,可还是小心些儿的好!” 莫寒月摇头,轻声笑道,“香儿姐姐当真是太过小心,方才贵妃娘娘就将十一唤去,也没说避着谁。” 香儿大吃一惊,失声问道,“贵妃娘娘?”这宫里,可只有一位贵妃,卫贵妃,卫盈舒! 莫寒月听她大声,也学她的样子轻嘘一声,笑道,“方才香儿姐姐还说十一,怎么这会儿自个儿也嚷嚷?” 香儿一噤,四处张望一下,见并没有人留意,忙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说,你见过贵妃娘娘?” 莫寒月点头,说道,“是啊!” 香儿追问道,“几时?” 虽说刚才在殿上并没有留心这位十一小姐,可是凤藻宫离承恩殿隔着整座御花园,宫宴中怕也没有机会离席那么久。 莫寒月道,“就是宫宴之前,十一早来片刻,便被她宫里的乐公公唤去。” 香儿听她说出“乐公公”三个字,心里更信了几分,问道,“可曾说什么?” 莫寒月侧头,想了想,说道,“贵妃娘娘说是想念家里的姐妹,所以将十一叫去,还赏了好大一只盒子,也不知道里头装的什么。” 只是想念家里的姐妹? 也只有这个傻子信! 香儿心里冷笑,又追问道,“除了这些,她还说过什么,问过什么,你再想想!” 莫寒月抬头,想了半天,说道,“不过是问府里爹爹和母亲的情况,再就是二……皇后娘娘!” 果然! 香儿咬唇,问道,“你和她说了什么?” 莫寒月笑道,“贵妃娘娘久不在府里,想来想家,十一自然是问到什么就说什么。”跟着东拉西扯,拣没要紧的话来说。 香儿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禁皱眉。心知卫盈舒把这傻子叫去,断不会只为了叙姐妹之情,其中必有一些要紧的话。 只是眼前这个傻子缠杂不清,怕也不知道这些话中藏着些什么,要想不理她,问不出来,又大不甘心,又再问道,“那贵妃娘娘说过些什么?” 莫寒月拧眉想了想,突然“啊”的一声,说道,“她说想念姐妹,十一便说皇后娘娘在宫里,正好做伴,她便说……便说……” 香儿心头怦的一跳,追问道,“说什么?” 莫寒月摇头,说道,“她说皇后娘娘掌管六宫,哪里有空理她。” 香儿冷哼一声,说道,“她知道就好!”向莫寒月打量几眼,问道,“再没有别的?” 莫寒月摇头,说道,“因生怕误了宫宴的时辰,也只是说几句话,就命小公公送我回来!” “小公公?”香儿扬眉,问道,“不是乐公公?” “不是!”莫寒月摇头,说道,“临出殿时,乐公公被贵妃娘娘叫回去说话,便由小公公送我回来!” 偏在见过傻子之后就有话说? 香儿垂头思索片刻,扬上一张笑脸,说道,“十一小姐进宫,按理该到我们宫里坐坐,只是今日娘娘伴驾,实在不得空,还请小姐见谅!” 莫寒月听她说话突然客气,不禁微微一笑,说道,“香儿姐姐说哪里话,能见到香儿姐姐,十一已经很开心!” 香儿眨了眨眼,说道,“香儿还要回去服侍娘娘,先请别过!”说完浅施一礼,也不等她点头,就转身匆匆而去。 服侍吗?该是回去找你主子商议吧? 瞧着她的背影,莫寒月的唇角,露出淡淡一抹浅笑,目光向亭子方向一扫。 两人在回廊里说这许多话,亭子上的父女二人必定早已离开。而…… 从这里瞧过去,飞雪怒卷的承恩殿庭院里,并没有什么人走动。而她却知道,皇后身边宫女和自己相谈甚久的事,隔不了多久,必然会传入卫盈舒的耳朵里。 后宫争斗,姐妹相残!好戏该上演了吧! 眼瞧着香儿的身影走远,一阵冷风刮过,廊外的飞雪卷进来,扑在脸上,莫寒月才恍然惊觉,自己整个人早已冻的冰冷,不禁缩一缩肩,忙转头向殿门来。 刚刚迈上殿前的石阶,就见殿侧一条单薄的身影踉跄而来,一个立足不定,直撞到她的身上。 莫寒月猝不及防,被他撞的一个趔趄,忙一把将他扶住,才勉强站稳,低头一瞧,忍不住皱眉,说道,“怎么又是你?” “你还认识本王?”峻小王爷桃花眼微眯,一只手臂已经搭在她的肩上,身体歪斜,一半的重量压在她的肩上。 莫寒月人小力弱,又哪里撑得住他的重量,脚步踉跄,斜着退出几步,靠上廊柱才勉强站住,低声道,“耍什么酒疯,还不起来!” “怎么,不装傻了?”宇文峻低笑,身体仍然将她压在廊柱上,并不轻一分。 他口中喷出的热气,带着一缕酒香,徐徐的扑面而来,莫寒月莫名的脸红耳热,咬牙道,“王爷说什么,臣女不懂!” “不懂?”宇文峻扬眉,身子下俯,双唇几乎碰到她的耳朵,轻声道,“赏春楼,莫家小姐逃脱,中秋夜宴,季子谦逃脱,难道都与你无关?”虽然是问句,语气里却是肯定。 寒水也倒罢了,他竟然知道自己相助季子谦? 这一瞬间,莫寒月心中恍然。原来,那天把侍卫引开的黑衣人,竟然是他的人! 心底思潮泛涌,脸上却不动声色,莫寒月眨一眨眼,问道,“赏春楼?什么地方?” 任他怎么说,旁人也不会相信,堂堂相府的小姐,会三更半夜跑到青楼里去。 虽说看不到她留海下的眼睛,可是宇文峻敏锐的感觉到她眸光中的狡黠,微微一默,忍不住低笑出声,轻轻摇头,说道,“丫头,你究竟是什么人?” 卫相府的小姐,卫东亭的女儿,居然会相助莫寒水和季子谦,如果不是亲眼瞧见,谁又会信? 第153章 王爷像只死猫 莫寒月眨眼,扬眉道,“臣女十一!” “十一?”宇文峻轻笑,说道,“是卫十一,还是……墨十一?”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吐出,戏谑中,却带着几不可察的探究。 这个丫头,分明是卫相府七姨娘的女儿,自己掰出个墨家的生母也倒罢了,怎么现在又成了湖水墨家的人? 莫寒月心头突的一跳,却不动声色,说道,“王爷取笑,那日,不过是十一失言罢了!” “是吗?”宇文峻浅笑,轻轻摇头,低声道,“在你心里,怕只有莫家,没有卫家,才会只自称‘十一’,而不自称‘卫十一’罢?” 不管从哪方面入手去查,这个丫头和季、莫两家都没有一点关系,可是,他硬是觉得,她嘴里的“墨”其实是“莫”! 而他这句话一语双关,“墨”、“莫”谐音,又似乎是说,外室所养的女儿,又不是在盛京长大,感情上更亲近母亲一族。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莫寒月轻轻松一口气,低声道,“王爷倒是解人!” 就这么顺水推舟认了? 宇文峻微微扬眉,忍不住浅浅笑起。 正在这时,就听身后一声清咳,卫东亭微冷的声音道,“臣卫东亭见过峻小王爷!” 两个人正在互打机锋,闻言都是一怔,莫寒月微微咬唇,抬头向他狠瞪一眼,说道,“还不放开我!”撑着他胸口狠推。 此时两个人的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 “唔!”顺着她的推拒,宇文峻身子向后微仰,侧头向卫东亭望去,淡淡道,“哦,是丞相啊!”那语气仿佛是在闲庭散步时偶遇,而他怀里压着的,也不是对方的什么人。 卫东亭见他竟然还不退开,微微躬身,说道,“峻小王爷,小女若有得罪,瞧在本相面子上,还请王爷大人大量!”跟着侧头,向莫寒月一瞪,说道,“还不给王爷赔礼!” 轻轻几句话,把峻小王爷对傻子的轻薄,说成是莫寒月做什么事惹峻小王爷生气。似乎那挤在自己女儿身上的不是峻小王爷的身体,不过是一块板子而已。 莫寒月忍不住抿唇,顺势福身为礼,说道,“十一给小王爷赔礼,方才的话儿,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借着施礼,身子一矮,从他怀中脱出身来。 宇文峻见她逃开,懒懒得直起身子,脸上神情似笑非笑,问道,“方才,十一小姐说了什么吗?” 莫寒月眨眼,忍笑道,“方才十一不恭,说……说小王爷喝多了,像是一只死猫,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谁让他压在她的身上不动。 这是明晃晃的骂人啊! 峻小王爷好笑,又不能说她刚才没说,这话是现在才说的。“唔”的一声,向她移近几步,说道,“本王是喝的多了些,不知方才可有冒犯?”一张俊脸,向莫寒月脸上凑去。 当他卫相是死人啊! 卫东亭不禁脸黑,干咳一声,说道,“十一,皇宫大内,乱跑什么,还不进殿去!” 不能喝斥王爷,自家女儿总能斥责吧? 莫寒月微微抿唇,向卫东亭一礼,说道,“是,爹爹!” 正要转身离开,就见宇文峻挑唇笑道,“怎么,十一小姐这就走了?” 这是诚心和卫东亭过不去啊! 莫寒月好笑,浅施一礼,说道,“王爷醉了,还是好好儿吹一回风,醒醒酒罢!”转身径直进殿。 卫东亭见她背影消失在殿内,才微微挑眉,向宇文峻一礼,说道,“峻小王爷,老臣失陪!”说完,也衣袖一甩,向殿里去。 如果,刚才不是听到那个傻子纠缠香儿,这一会儿,倒还真以为这二人有什么事儿呢! 只是,虽然是个傻子,如今却是他卫相府入了册的嫡庶女,再怎么样,也不能和这个有名无实的王爷有什么瓜葛! 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内,宇文峻唇角浅勾,淡淡笑道,“这对父女,倒是有趣的紧!”整一整微显松散的衣襟,也一摇一晃,向殿里来。 莫寒月本想像出殿时一样,悄悄溜回自己的案席,可是刚一进殿,就见不少的目光向她望来,还伴着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 莫寒月微微挑眉,索性也不再避人,大摇大摆走回自己案后坐下,才倾身向上首的谢沁问道,“谢姐姐,出了什么事?” 谢沁见她身子轻轻颤抖,不禁皱眉道,“妹妹去了何处?怎么也不穿大衣裳?”忙唤宫女给她暖酒。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不打紧,只是外头下雪罢了!” 上一世,她每天勤练武功,几时忌过严寒酷暑,又岂会把小小风雪放在心上? 谢沁见她浑不在意,又低责几句,才轻声答她前头的话,说道,“方才又提起墨家,不知怎么竟说起你的身世。” 莫寒月心头突的一跳,压低声音问道,“湖水墨家?” “嗯!”谢沁轻应,见她脸色凝肃,低笑一声,说道,“妹妹莫急,泽州府虽说不远,可也不近,谁又为这事查去?” 莫寒月微微咬唇,轻声道,“姐姐说的是!”心底却暗暗摇头。 谢沁等人少不更事,只道借着墨家抬高自己的身份,可以相助自己在盛京名媛圈子里立足。孰不知,如今因为卫盈毓立后,卫家正在风口浪尖儿上,岂会没有人打上卫相府的主意。 更何况,如今湖水墨家虽然声名大振,可是杨家被灭,宇文青桉表面上不显露什么,可是私底下,岂会不恨上墨家? 如此一来,第一个会查自己身世的,恐怕就是这位洛亲王宇文青桉了! 而…… 莫寒月眸底光芒闪动,不禁微微抿唇。 如果,能设法把自己生母出身湖水墨家的身份坐实,宇文青桉一查之下,会不会因此对上卫东亭? 想到这里,不禁心头怦动,微微垂眸,心中暗暗盘谋。 三更已过,宫里宴罢,君臣尽欢而散。随着众小姐一起出宫。莫寒月见谢沁等人走在前头,伸手轻轻一扯罗雨槐手腕,脚步就慢了几分。 第154章 不能和前世相比 罗雨槐知道她有话要说,跟着放慢脚步,直到落后众小姐丈余,才轻声问道,“十一妹妹,怎么了?” 莫寒月轻声道,“罗姐姐,十一想问,那位宋公子,可是罗公子的至交?” 那天,自己在罗府杜撰身世,在场的公子、小姐都是亲耳听到。若不是罗、谢等人的至交,谢沁等人也无法篡改她的身世,还不被人拆穿。 罗雨槐点头,说道,“虽说宋公子是个文弱书生,与我几位兄长交情倒好!”侧头向她一望,奇道,“十一,你怎么想起问他?” 莫寒月轻声道,“我听说,连皇上也知道我娘亲出自湖水墨家?” 罗雨槐一听,不禁“嗤”的笑出声来,点头道,“可惜那会儿你不在殿上,可没见那些夫人、小姐的脸色呢!” 莫寒月轻轻一叹,说道,“姐姐们一番好意,妹妹知道,只是此事怕经不起追查。” 罗雨槐一惊,说道,“妹妹是说,会有人去查你的身世?” 莫寒月点头,说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罗雨槐皱眉,想了一瞬,说道,“查到又能如何,横竖你娘果然姓墨,纵不是湖水墨家,也不过当作妄传,又能如何?” 她又哪里知道,就连那个娘亲,也是她自个儿杜撰。 莫寒月苦笑,轻轻摇头,说道,“若只是在各大府衙的后宅传传倒也罢了,如今捅到御前,就不是一个妄传能说的过去?” 御前妄言,那可是欺君啊! 罗雨槐脸色微变,低头想了想,咬唇道,“妹妹可有什么法子?” 莫寒月轻轻一笑,低声道,“这就要宋公子帮忙!”俯首在她耳边低语。 罗雨槐静静听着,听到后来,脸上神色微松,露出一抹笑意,连连点头。 从金华门出宫,夏儿一见莫寒月,即刻迎了上来,等她与谢沁等人辞过,这才喜滋滋的道,“小姐,今儿在宫里发生什么事?怎么大小姐特意命人赏出东西来?” 想来是那副头面。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是份见面礼罢了!”扶着她的手上车,说道,“走罢!” 夏儿忙吩咐出去,马车一动,拐上御街,往相府去。 还没等回到相府,莫寒月已觉得身上阵阵发冷,头疼欲裂。 夏儿见她身子轻轻颤抖,担心道,“小姐,不提防这大雪说下就下,小姐怕是冻着了吧?”凑过去与她并坐,抱着她替她暖身子。 莫寒月微微摇头,说道,“不过是受了些风,不打紧!” 本来她以为是一时的不适,回府之后,命丫鬟取来热水,好好浸泡之后,上床歇下。 哪知道睡到半夜,整个人滚滚的烧了起来,竟然连叫人的气力都没有。 夏儿本来就不大放心,静夜里听她呼吸有异,忙起来查看,见她一张脸竟然烧的通红,偏偏额头还冷汗直冒,不由吓了一跳,忙起身唤人,又是取水擦抹,又是加盖被子。 熬到天亮,眼看她高烧不退,不得已,只得又回到府里,请大夫来瞧。 这一场病,直折腾了十几日才渐渐转好。莫寒月只觉得烧虽退去,整个人还是浑身乏力,不由暗暗苦笑。 看来,这副身体,当真不能和自己的前世相比,区区风雪,竟然能让她病成这副样子。 那一天,莫寒月勉强起身,用过早膳,抱着暖炉窝在榻上歇息,就听门外小丫鬟回道,“小姐,老爷来了,请小姐去花厅说话。” 什么事,做爹的竟然跑到女儿的院子? 莫寒月微微扬眉,向夏儿望去一眼。夏儿点头,说道,“知道了,你们先给老爷奉茶!”忙着服侍莫寒月更衣,大衣裳裹好,才出门向花厅里来。 跨进花厅,见卫东亭正负着手不耐烦的走来走去,莫寒月款款福身见礼,说道,“十一见过爹爹!” 卫东亭转身,劈脸就问,“怎么外头会传,你娘是湖水墨家的人?” 莫寒月微微扬眉,慢慢直起身来,问道,“什么湖水墨家?” 卫东亭一怔,这才想到,眼前这个女儿是个傻子。如今虽然说好了许多,又怎么会知道泽州府的事? 心中烦闷,“嘿”的一声坐下,向她打量几眼,耐着性子说道,“这几天外头都传,说你亲娘是泽州府湖水墨家的人,你可知这话是从哪里出来?” 这话在除夕之前,就已经在各府各衙的后宅中传开,那天皇宫夜宴,更有人当殿说出来,敢情这位卫相爷是刚刚知道。 莫寒月暗暗好笑,假装侧头想了想,才轻轻摇头,说道,“前次靖国公府饮宴,十一倒听罗公子、宋公子他们说过什么泽州府,并不知道什么墨家!” 卫东亭见她虽然一问三不知,但应答倒是流畅,不由微微挑眉,向她细细打量。 但见小小的一个人儿,裹着厚厚的大毛抖篷立在那里,厚厚的留海挡去大半张脸,露出的半张小脸儿带着病态的苍白。纤姿楚楚,望而生怜。 纵然如此,可不知为何,卫东亭只觉得,她整个人似乎带着夺目的光华,一时间,竟然让他错不开眼。 想到她的亲生母亲,卫东亭不禁心头微动,眸中闪过一抹精芒。 在大梁朝堂上,他卫东亭固然是当朝一相,十几年经营,更是家财万贯。可在盛京城名门世家眼里,即使他迎娶名门嫡女,也不过是一个攀附豪门的暴发户罢了,谁又当真瞧在眼里? 而罗家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不说,谢家更是手握兵权,这些年,他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想和这两家攀上关系,得到的,却都不过是虚以应付和轻蔑的目光。 如今,眼前这个女儿倒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到罗、谢两位小姐的青睐,更连两府的公子也有所来往。如果……她生的能像她的亲娘,进而嫁入其中一府,那他卫氏一门…… 想到这里,卫东亭缓了语气,说道,“我听说,那天饮宴你和谢家小姐几人在前院里见过众位公子,可记得都说过什么?” 第155章 娘亲是叫墨外室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几位公子说的话,十一也听不懂,只记得什么州什么府,什么山什么川的,旁的小姐也不过听听,也只有谢姐姐还偶尔说上几句。” 想来,是这些公子谈论各地的见闻! 卫东亭点头,微微皱眉,说道,“想来是什么话,被人听岔。”抬眸瞧她一眼,说道,“这几日,有几家府宅给你下帖子,你病着不去也倒罢了,如今既然好了,罗、谢两家总要去走走!” 这是要拿她做棋子啊! 莫寒月心底冷笑,脸上却仍然是浅淡的微笑,福身道,“十一知道!” 卫东亭点头,垂眸默了一瞬,试探着问道,“你可知道自个儿的身世?” 当初,一发现她是个傻子,就将她丢在后院里任其自生自灭,从不许七姨娘认她做女儿。如今,看她竟然好了,倒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自个儿的身世。 莫寒月眉心微跳,抬头瞧着他,脸上露出抹诧异,说道,“身世?什么叫身世?” “你……”卫东亭无语。刚才还想着她脑子渐渐好了,怎么这一会儿,又冒开傻气儿? 压了压心中的恼意,卫相爷说道,“我是问你,可知道你自己亲娘是谁?” “哦!”傻子恍然,忙展开一个笑容,说道,“知道!知道!” “知道?”卫东亭心里咯噔一声。 当初在御前,说她是外室所养,还得到皇帝赐名。这个傻子知道自己的身世,和众小姐在一起时,难免说漏。这要是被有心人听去,参他一个欺君,可不得了啊! 对他脸色的变化恍若不觉,莫寒月连连点头,脆生生的说道,“知道啊!” 如果真的知道,这枚棋子只好设法毁去!断不能让这个傻子连累自己! 只是转念间,卫相爷心中毒念已起,淡淡问道,“知道什么?” 只要她嘴里说出“七姨娘”三个字,下毒也好,投井也罢,明日就向户部报她暴毙! 将他眼底闪的的狠戾尽数瞧在眼里,莫寒月暗暗冷笑,嘴里却道,“那天七姐姐说,十一是外室所养,后来,又听旁人说,十一的娘亲姓墨,十一的娘亲可是叫墨外室吗?倒是个好名字!” “墨……”卫东亭张开嘴,半天没有阖上。莫寒月身后立着的夏儿却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卫东亭愕然片刻,不由苦笑,点头道,“你知道这些就好,只是你娘不叫墨外室!” 虽说被这个傻女儿气的够呛,心底倒是一松。 只要她不知道自己是七姨娘所出,在旁人面前就不会泄底。至于说她的生母是湖水墨家的人…… 卫东亭暗想。虽然说是名门世家,可终究不是在盛京城内,天子脚下,要想当真在墨家给这个傻子弄出个娘来,怕也不是很难! “哦!”莫寒月低应,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失望,低声道,“原来不是!” 此时卫东亭心里,早已经千般算计,也不再和这傻子磨牙,起身道,“你刚刚病起,回去养着吧!”走出两步又停下,回头瞧着她道,“那个峻小王爷,日后离他远一些!” 如果眼前这个女儿能够派上大用场,就不能被那个浪荡子毁了名节。 “哦!”莫寒月点头,福身道,“恭送爹爹!” 卫东亭瞧她那样子,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想要再说,又觉得和这傻子说什么都是废话,“嘿”的一声,一边向厅外走,一边向夏儿道,“好生照顾你家小姐!” “是,老爷!”夏儿福身行礼,瞧着他出厅,有小丫鬟送出院子去,忍不住“哎哟”一声,抱着肚子笑倒,指着莫寒月道,“小姐,你……你……” 莫寒月抿唇,忍下唇角的笑意,眨一眨眼睛,问道,“怎么了?” 夏儿见她一本正经,更是笑的前仰后合,说道,“墨外室,小姐……小姐,你……你……你怎么想得出来……” 莫寒月被她一说,想到刚才卫东亭的表情,也撑不住笑出声来,可又不能明说自己装傻,嗔道,“不过是说错了话儿,旁人取笑十一也倒罢了,连夏儿也笑我!” 夏儿好不容易收住笑声,抓着她手臂笑道,“我的好小姐,奴婢可不敢笑你!”替她整了整衣裳,说道,“这厅里冷,还是回屋去罢!”扶着她出厅,仍向屋里来。 果然被卫东亭说中,隔日果然有静安王府的人来下帖子,请卫丞相到府饮宴,另有静安王妃和谢大小姐的帖子,分别送入后宅,侯氏和莫寒月手上。 卫东亭一见,不禁轻轻点头。 果然,谢沁对自己这个傻女儿倒是看重! 莫寒月见到他眼底闪过的精芒,自然知道他打上谢家的主意,不由心底冷笑,故意为难道,“爹爹,十一身子刚好一些,能不能不去,改日再给谢姐姐陪罪就是!” 卫东亭将脸一沉,说道,“不过是去饮宴,又不花几分气力,方才谢府的管家不是说吗?谢大小姐千叮万嘱,让你非去不可,怎么能不去?” 莫寒月眨眼,看了看手里汤金的帖子,脸上做出些为难,说道,“每次饮宴,又要做衣裳,又要添首饰,还要备些礼物,烦的很!” “这些有府里,要你操心什么?”卫东亭皱眉,侧头向侯氏一望。 难道,他这位蠢夫人还在刻薄这个傻女儿? 侯氏忙道,“哪一回饮宴不是给你做的新衣裳,这回再添些首饰就是,也值得你抱怨?” 莫寒月摇头,说道,“十一见旁的姐姐进府,都要给丫鬟、小厮们赏。” 这是要银子! 卫东亭倒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你要使银子,直说就是!” 这个傻子竟然懂得要银子了,倒也难得! 侯氏挑眉,向莫寒月一望,说道,“上回的银镙子,都用完了?” 莫寒月绞着手帕,说道,“早就没了!” 卫东亭挥手,向侯氏道,“日后每月按例再给她十几个银镙子使,免得每次来要!” 侯氏皱眉,低声道,“一个小姐,哪里用得着那许多银镙子?”可是又不便驳卫东亭,点头应下。 第156章 上元节与民同乐 看来,这卫相府,还当真是不缺银子! 莫寒月好笑,福身谢过,也不再多说。 七小姐卫盈莲忍不住道,“爹爹,谢府下帖子,可是请我们全府的人,我们也随母亲去见见世面可好?” 这句话问出来,众庶女都连连点头,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瞧着卫东亭,满满都是期待。 卫东亭微微皱眉,说道,“十一是谢大小姐单下的帖子,自然要去,至于你们……”轻轻摇头,说道,“也不必一窝蜂的都去,就三丫头、四丫头陪你母亲同去罢!” “啊?”卫盈秀、卫盈仪二人固然大喜,余下几位小姐却不禁大为失望,可是在卫东亭面前又不敢强争,只是咬着唇,互望见眼。 卫盈莲大急,说道,“爹爹,前几次都是三姐姐、四姐姐陪母亲同去,怎么这次还不许我们去?” 眼瞧着上元节过完,这年也就过完了,各大世家的宴席也就告一段落,也不知道要什么到时候才会有机会。 这些日子,四小姐卫盈仪跟着侯氏连连参加各府的宴席,自以为多见了世面,心中得意,见卫盈莲仍然满脸不甘,轻嗤一声,说道,“七妹妹,前次在靖国公府上的事儿,怕是人家还没忘,你还是再躲躲罢!” 卫盈莲涨个大红脸,咬牙道,“不过是迷路罢了,纵记得又能如何,如今不听旁人说,倒是四姐姐自家人咬着不放,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我安的什么心?”卫盈仪声音顿时拔高,说道,“不过是怕你丢脸,连累我们也低人三分罢了!” 想到在罗府上那一道道讥讽的眼光,心中不禁恨恨。 卫盈莲气的脸色阵青阵白,可是卫盈仪所说又是实情,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驳她。 卫东亭见姐妹二人在自己面前就如此争执,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喝道,“这是哪家的规矩,我和你们母亲在这里,就吵个不休,成何体统?如此都不许出府,免得丢人现眼!” 姐妹两个被他一喝,都不禁一噤,卫盈仪忙道,“爹爹不要生气,女儿和七妹妹不过是说笑!”心里打鼓,还生怕他反悔,不许自己前去赴宴。 卫东亭瞧瞧她,又瞧瞧卫盈莲,想着这几个女儿都年纪老大,到如今还没有说下人家,想来也是心中着急,不禁低叹一声,挥手道,“你们也不必着急,今儿皇上传旨,上元夜要与民同乐,你们都同去!” “当真?”卫盈仪大喜,抢先说道,“爹爹,是进宫赏灯饮宴吗?” “笨蛋!”卫盈莲撇唇,说道,“都说与民同乐,难不成将百姓也放入皇宫,那还成什么样子?” 卫盈仪自知失言,被她拿住话柄,不禁恼羞成怒,冷笑道,“与民同乐,宫里就不能设宴?” “宫里设宴,还叫什么与民同乐?”卫盈莲反唇相讥。 卫东亭见二人又再争个不休,冷哼一声,及时将二人止住,说道,“究竟如何,要瞧礼部的安排,你们争个什么?” 那二人连忙闭嘴,互瞪一眼,不敢再说。 卫东亭摆手,说道,“你们都去罢,我还有事和你们母亲商议!” 众小姐闻言,纷纷起身行礼告辞。 卫东亭见莫寒月也随着众小姐出去,张了张嘴,想要唤回嘱咐几句,又想她一个傻子,实在也不知道记不记得住,又将到嘴边儿的话压了回去。 听着院子里渐渐恢复宁静,才向侯氏说道,“往年有皇后娘娘在府,这些做妹妹的都耽误了年岁,如今赶上圣恩,也能出去走走,你也该多操些心思,早些打发出去,也算清静!” 虽然说都是自己的女儿,可是从没有做爹的插手说亲的。 侯氏横他一眼,心中颇为不耐,说道,“妾身知道,相爷放心就是!”转话问道,“方才相爷说什么上元节与民同乐?” 卫东亭见她不愿提众庶女的亲事,也只好罢了,点头道,“嗯,皇上的意思,是将灯移上御街,传各府的公子、小姐一同伴驾,不分嫡庶。” 侯氏瞠目,说道,“和百姓搅在一起,那岂不是混乱?” 卫东亭挑眉,说道,“皇上圣意,谁又能说半个不字!”跟着起身,说道,“我还有公事,旁的事晚些再说罢!”掀帘子出去。 隔日,莫寒月精心妆扮,府前上车,跟着卫东亭和侯氏向静安王府而来。 卫盈仪见她坐在正位,心里不忿,低声道,“当真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皇上赐名不说,连爹爹也向着她!” 卫盈秀坐在她的对面,抬眸向她深望一眼,轻声道,“四妹,如今十一养在母亲名下,就是我们的嫡妹,爹爹看重她些,也是该当的!” 卫盈仪听她替莫寒月出头,微微抿唇,也不再说,心中却总觉得不忿,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卫盈秀微挑了挑眉,侧头向莫寒月身上一望,眸中闪过一抹讥诮,抿唇去瞧车窗外的景色。 二人的神情落在莫寒月眼里,也是不由眉端轻挑。 卫盈仪将自己的嫉妒表露无遗,倒不足为虑,而这位三小姐,做事向来清清淡淡,喜怒不形于色,恐怕才是一个劲敌。 静安王府下车,早有迎客的小厮报了进去,小静安王谢霖很快迎出来,向卫东亭见礼,说道,“相爷驾临,小王父子有幸!” 卫东亭想不到他亲自出迎,顿时受宠若惊,忙拱手还礼,说道,“王爷客气!”带着几个儿子随着他进府,向前厅去。 踏进府门,侯氏、莫寒月等人自然有小厮迎住,前边引路,向垂花门来。 跨进垂花门,卫盈仪已忍不住伸长脖子张望,向引路的小丫鬟问道,“府上两位王爷都是征战立功封王,是不是府上的园子也像武安侯萧家一样,修成练武场?” 小丫鬟抿唇,轻声笑道,“我们府上的爷都是朝中的将军,练武场自然是有的,可是园子是夫人、小姐们的地界,又怎么会修成练武场!” 【妹子们记得加书友圈,会有即时公告和互动!】 第157章 我们只认识你 卫盈仪一听,不禁微显失望,说道,“我还不曾见过练武场是什么样子。”想着若能撞上谢家的哪位公子练武,或者就能从此攀上名门。 小丫鬟回眸一笑,说道,“相爷诗书传家,府里自然没有什么练武场,只是府上相爷和公子们的书房里藏书甚多,不是我们府里可比!” 几句话,不但抬举了相府,也不贬损自个儿府上。 莫寒月暗暗点头。谢家的丫鬟伶俐之余,又不失礼仪。 说话间,一行人已穿过宽大的园门,进入园子。小丫鬟向西南角上一指,说道,“再往那边去,另有一座园门,才是爷们的练武场,并不防碍夫人、小姐们游园、赏景、听戏。”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瞧去,但见碧波粼粼,好一面大湖,极目望去,勉强可见湖对面影影绰绰的花木,又哪里瞧得见什么另一座园门。 饶是卫盈秀端稳,也不禁咋舌,说道,“想不到静安王府的园子如此之大!” 小丫鬟笑道,“从我们大公子封王,本来是赏下府邸,可是我们王妃舍不得大公子搬出去,便将两座王府连成一座,可不是就大了许多?” 卫盈仪忍不住挑眉,说道,“小静安王王妃倒也乐意。”要知道,小静安王开府,王妃就是当家主母,而与静安王同在一府,怎么说也上有公婆,要小心服侍。 这话问出来,就有些失礼。 小丫鬟微微一笑,并不接口,说道,“夫人、小姐当心脚下的雪!”殷勤照应,顺势将那问话避开。 一行人沿湖而行,大约走出一盏茶时分,才隐隐听到前边的锣响。小静安王贲氏和谢沁已迎了过来,身后跟着各府夫人、小姐。 卫东亭当朝一相,虽说各大名门世家不将卫家瞧在眼里,可是寻常府宅的夫人、小姐却有心巴结,一时间,各自抢前见礼,极为热闹。 侯氏迎上几步,当先向贲氏行礼,说道,“不敢有劳王妃相迎!” 贲氏还个平礼,笑道,“相爷夫人客气!”侧身引着众人向戏台对面的亭子里去。 谢沁等众人见过礼,让旁人前头先行,自个儿携着莫寒月的手落在最后,轻声问道,“怎么前几日听说你病着?” 莫寒月苦笑,说道,“除夕夜受了些风寒,哪知道就病这许多日子。” 谢沁轻轻摇头,说道,“你身子单薄,自个儿就得小心些,那夜那么大的雪,竟然不披大衣裳就出去,不病才怪!” 虽然是轻责,语气里却全是关切。 莫寒月心中感动,轻声道,“多谢姐姐挂念,那日也是妹妹大意,日后自会多加小心!”心里却不禁暗叹。又哪里知道,这副身体会如此的不中用? 谢沁点头,抬头望一眼前边的母女三人,微微皱眉,说道,“本该府上去瞧你,可是你们府上那些人……”想着终究是莫寒月的家人,话说半句停口。 莫寒月微微一笑,转话问道,“叶姐姐、罗姐姐她们呢?怎么不见?” 谢沁轻笑一声,撇唇道,“那几位谱儿大的很,怕是要等好一会儿!”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小厮奔来,说道,“大小姐,叶夫人、叶大小姐到!” 莫寒月撑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可是背后不能褒贬人呢!”跟着谢沁转身,向园门迎去。 刚刚和叶夫人、叶弄笛见过礼,见园门外又进来十几个人,引路的小厮回道,“大小姐,靖国公世子夫人到,罗四小姐、罗五小姐到,孙夫人到,孙大小姐到……” “好了好了!”曹氏摆手,笑道,“又不是不认识!” 谢沁也觉好笑,挥手道,“你退罢!”迎上前与曹氏等人见礼。 罗雨槐见到莫寒月,也顾不上见礼,忙道,“前几日扶姐姐府上宴客,下帖子请你,怎么听说你病着?也不命人来说一声儿!” 莫寒月只好将前边的话又说一回,苦笑道,“想来是那日受了风寒,也不算什么大病,这大节下,又惊扰你们做什么?” 罗雨槐向她额头一点,说道,“自家姐妹,说什么惊扰?” 孙灵儿走在莫寒月另一侧,插口道,“想来是十一妹妹不大方便,如今好了就好!” 罗雨槐闻言,想到卫相府那一大帮子的姐妹,不禁皱眉,握着莫寒月的手,轻声道,“难为妹妹!” 莫寒月微微挑唇,说道,“横竖妹妹不理她们就是,只是让姐姐们笑话!” 前边谢沁听到,回过头轻嗤一声,说道,“我们只认识你,谁有闲心去笑话旁人!” 后边几人同时笑了出来,叶弄笛撇唇,说道,“啊哟,瞧这轻狂的样子,回头怕连我们也不瞧在眼里。” 静安王府的戏台子,建在离湖岸不远的一片亭子之后,亭子临湖,夏天在这里听戏,既可以赏景,又可以享受水的清凉。 此刻上元节未过,天气尚寒,戏台对面的回音亭三面围着暖帘,亭内燃着暖炉,众夫人、小姐们坐在亭子里听戏吃茶,倒也并不寒冷。 进亭又是一番见礼,谢沁引着莫寒月等人刚刚在一处空案后坐下,卫盈仪就凑了过来,向几人见礼,唤道,“谢大小姐、罗四小姐、罗五小姐!” 想着叶御史不过二品官,较卫东亭矮上两级,对叶弄笛就有些轻视,只是微一点头。 刚才不是见过礼了吗? 罗家姐妹微微一愕,只得起身还礼。谢沁身为主人,虽觉不耐,却也只得起身,向她身上略一打量,眸光就落她脸上,等她说话。 卫盈仪笑道,“几位小姐贵人事忙,想来不记得我,我是卫相府的卫四卫盈仪,前次罗小姐府上设宴,也曾见过!” 想着连这个傻子都能得这几位小姐的青睐,自己堂堂相府四小姐还能不如一个傻子? “哦!”罗雨蔷点头,目光向莫寒月一扫,就带出几分笑意,说道,“原来是卫四小姐,前次人多,也没有好生招呼四小姐,多有得罪,倒是记得府上的七小姐甚是有趣儿!”说着转头向附近的几张桌子张望。 第158章 未必是好事 刚才见礼,又不是不知道卫盈莲没来。 莫寒月好笑,抿唇垂下眸去。卫盈仪却不禁脸黑,只得干笑道,“前次是七妹妹莽撞,让罗小姐见笑。” 罗雨蔷淡淡一笑,说道,“也是我们两府少了来往,七小姐才会走岔道儿!”垂眸坐下,竟然再不多说。 卫盈仪见谢沁等人竟不让座,显然没有与她结交的意思,要想离开,又心有不甘,要想厚着脸皮留下,又实在没有由头,侧头向莫寒月一瞧,灵机一动,轻声唤道,“十一妹妹!” 只要这个傻子让一句座,别的小姐纵然不喜欢,也不会直言赶她走罢。 莫寒月微微挑眉,抬头向她望来。 卫盈仪见谢沁等人齐齐向她注目,不禁干咳一声,弯下腰,凑到莫寒月面前,说道,“十一,你方才不是说有话和我说吗?”这个傻子向来缠杂不清,想来也不会记得说过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莫寒月扬眉,“啊”的一声,迟疑道,“是……是啊……”似乎当真是忘记有没有说过这话,一瞬间,傻态毕露。 卫盈仪大喜,顺势在她身边儿坐下,说道,“你瞧瞧你,姐姐不提,你自个儿又忘记了!”脸上就露出一些亲热,转向谢沁等人,说道,“十一打小儿就糊涂,在府里全凭我们姐妹顾着她!” 几人见莫寒月装傻,都不禁好笑。谢沁向莫寒月一望,淡淡道,“十一小姐年纪还小罢了,倒不见得糊涂!”语气淡漠,连眼皮都不向她掀一下。 卫盈仪微窒,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口。 谢沁也不再理她,转向孙灵儿问道,“怎么我听说两位孙公子都要投军?” 孙灵儿年纪虽小,人却灵透,长睫一眨,明白她的用意,撇唇道,“年前我大哥的名字已经报去兵部,可不知二哥抽什么疯,非要同去,爹爹又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谢沁抿唇,笑道,“你哪里知道,我们将门男儿,军营才是他们的去处呢,我们府上还不是一样?” 二人一搭一档,将话引去军营,罗家姐妹一样出身将门,立刻加入谈论。叶家虽然也是书香世家,但叶弄笛与她们相识日久,耳濡目染,也时时插上几句,生生将卫盈仪晾在一边儿。 卫盈仪见这五人谈论热烈,似乎是对自己并不避忌,可是她对军营一无所知,几次张嘴想要说话,却偏偏插不上嘴去。 心中暗暗懊恼,听着身边的莫寒月也是默默无声,不禁回头,却见她正捧着盏茶,品的有滋有味,那样子安然自在,仿佛压根没去留心旁人说什么,更没有想要插嘴。 卫盈仪咬唇,在她手臂轻轻一推,唤道,“十一!”既然和旁人插不进话去,那就引这个傻子说话,总不成就这么尴尬的干坐着。 “嗯?”莫寒月抬头,向她扯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又再低头细细品茶。 “……” 卫盈仪咬牙,可是这里不是相府后宅,又不能骂她出气,一时间,如坐针毡,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正在这时,听亭外丫鬟回道,“夫人,大小姐,傅夫人、傅小姐到!扶夫人、扶小姐到!” 亭内的夫人们一听,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听听这丫鬟,亏着能说清楚,我们听着都张不开嘴!”一边说笑,一边起身相迎。 谢沁也觉好笑,说道,“平日怎么没觉得她们两家的姓氏放一块儿如此别扭!”起身率先迎出亭去。 扶奕、傅飞雪跟着两府夫人进亭,先给各位夫人见礼,这才与谢沁等人见过,瞅着罗家姐妹笑道,“方才我们正说,一向是你们最懒散,也不知几时才到,不想竟在我们前头。” 罗雨槐抿唇,笑道,“可说呢,平日都是我着急,今儿可是四姐姐催我!”几人一边说,一边引着二人向桌案来。 扶奕一眼瞧见卫盈仪,不禁微微挑眉,眸中露出一抹疑惑,却并不多问。 傅飞雪性子爽直,向她略一打量,说道,“哟,这位妹妹眼生,不知是哪座府上的小姐?怎么也不替我们引见?” 这几天,分明是见过的! 卫盈仪微微咬唇,只得向她见礼,说道,“卫四见过傅小姐!” “卫四?”傅飞雪扬眉,目光向莫寒月一扫,好笑道,“前次是卫七小姐非要跟着十一妹妹,今日怎么换成卫四小姐?难不成,还怕十一妹妹在这亭子里丢了?” 这是明晃晃的赶人啊! 饶是卫盈仪脸皮再厚,也再也撑不下去,讪讪的道,“我只是来和十一说几句话罢了,几位小姐宽坐,不必管我!”抬眸向莫寒月一望,见她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并不出口留她,不由恨的咬牙,只好转身往别的桌子上去。 谢沁见她走开,终于轻轻松一口气,笑着引众人落座。 傅飞雪向莫寒月一望,低声道,“妹妹别恼,我就是瞧着府上那几个活宝不痛快!” 莫寒月忍不住“嗤”的笑出声来,轻轻摇头,低声道,“无防!”心里却暗叹,傅飞雪为人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 扶奕却不在意卫盈仪,只是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前次听说妹妹病着,连姐姐下帖子也不来?” 莫寒月苦笑,只好把前头的话再说一次,才道,“妹妹一时大意,倒教姐姐们担心!” 扶奕听她说病好,又细瞧她脸色,这才放下心来。 年节下各府的饮宴,无非是男子在前边饮酒赏乐,女子在后宅听戏品茶,除了戏文有文有武,茶点有精有粗之外,并没有多大区别。 而往往内眷关系着朝臣们的相互往来,夫人们趁着这个机会,自然是要与朝中高官内眷,各大世家的夫人们多所结交,以图自己家的丈夫在朝堂上也多一个人守望相助。 而小姐们却不耐烦久坐,不过片刻,便呼朋引伴,到园子里逛去。 谢沁见姐妹几个都已到齐,向傅飞雪使个眼色。傅飞雪会意,笑道,“谢姐姐,十一妹妹可是初来,怎么不带她园子里逛逛?” 第159章 宇文青峰你休想 谢沁笑道,“分明是你贪玩,偏偏拿十一说话!”跟着起身,说道,“走罢,免得日后被你拿此事说嘴,说我不尽地主之谊!” 几个人同时笑起,跟着起身。罗雨蔷知道几人有话要说,含笑道,“大冷的天儿,我可不和你们去,宁愿这里坐着听戏。” 罗雨槐微微撇唇,说道,“谁不知道你要等萧二小姐?却说这等话!”当真不再理她,拉着莫寒月和孙灵儿起身向外来。 叶弄笛一边走,一边诧道,“萧二小姐回京了?” 罗雨槐点头,说道,“听说是两日前刚刚到京,四姐姐若不是有事绊住,怕是要立时飞奔去见呢!” 叶弄笛轻叹一声,说道,“她一去两年,竟然是转眼的事!” 莫寒月听到“萧二小姐”四个字,不由心头一跳,问道,“萧二小姐?” 罗雨槐道,“就是武安侯萧家的二小姐,向来和四姐姐交好!” “哦!”莫寒月点头,默了一瞬,说道,“武安侯府上,共有两位小姐?” 罗雨槐笑道,“武安侯府的小姐可不止两位,可是长房的嫡小姐,就只有她们姐妹二人,只是……”话说半句停住,脸上露出些不忍,轻轻摇头。 莫寒月心头突的一跳,问道,“只是什么?” 罗雨槐见她竟然关心萧家的小姐,心中微觉诧异,说道,“两年前,大小姐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白头,连人也不见,话也不肯说,侯爷怕她闷出病来,才让二公子和二小姐送她回乡静养,这一去就是两年。” “一夜白头……”莫寒月轻声低语,心底一阵锐痛。 如果,没有当初那一场战乱,萧家的大小姐萧晨雨,该是她的弟媳啊! 可是,那一役,她的两个弟弟全部战死,她伤痛之下,竟然再没有去探问萧晨雨的消息,想不到,她竟会为了弟弟之死,一夜白头。 扶奕听到二人说话,问道,“难不成你们没有听说?” “听说什么?”叶弄笛扬眉。 扶奕道,“听说今年皇上要选秀,萧二小姐回京,怕还是为了此事!” “选秀?”叶弄笛一惊,失声道,“这消息可确切?” “怎么不确切?”扶奕说道,“前几日,我在户部侍郎邹大人府上饮宴,亲耳听邹夫人所说,还有假的?” 姐妹几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隔了良久,谢沁才轻轻点头,说道,“这一过年,皇上登基也有三年,想来消息不假!” 新皇帝登基,后宫空虚,如今四海战事已平,正是大选秀的时候。 莫寒月微微抿唇,心底泛出一抹冷意。 为了这个江山,为了这个天下,她为他耗尽心血,拼尽一切,到头来,莫家落一个功高震主,抄家灭族的下场。如今,他宇文青峰倒要坐享天下吗? 袖子里的手,悄悄握紧,留海下的明眸,透出一抹森冷寒意。 宇文青峰,你休想! 而她身边的另几位小姐又哪知道她心底滔天的仇恨?叶弄笛轻轻拍一拍胸口,笑道,“幸好!幸好我们几个,年纪最长的是谢姐姐,也还不满十五!” 谢沁“嗤”的一笑,说道,“叶妹妹怎么没来由担这心思?” 扶奕也笑,说道,“谢姐姐明年及笄,可是要封郡主的,怎么会进宫?” 叶弄笛这才想起来,吐一吐舌头,笑道,“妹妹一时忘记,谢姐姐莫怪!” 姐妹几个说笑一回,将此事抛到一边。谢沁正了神色,向莫寒月道,“十一妹妹,前阵子都是我们想的不够周全,若不是罗妹妹和我们说起,还当真以为做了什么得意事,当真是对不住妹妹。”说着深深一礼。 莫寒月知道她说的是湖水墨家的事,连忙还礼,摇头道,“姐姐们也是为了妹妹着想,又何必说这等话?” 自然是那天自己和罗雨槐说的话,姐妹几个已经商议过,也不再回避,向罗雨槐问道,“宋公子怎么说?” 罗雨槐道,“宋公子自然一口答应,只是这年节下不能脱身,只得先命几名心腹前往泽州府打点。” 莫寒月微微皱眉,摇头道,“湖水墨家一向极重家族的清誉,又岂是等闲招揽这种事的?怕不易办!” 自己家的女儿,给人做外室,虽说关起门来也算是一家主母,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妾。湖水墨家是泽州府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这样的传言,可是有毁清誉。 谢沁轻轻点头,说道,“前些时,泽州府民乱的案子,哥哥暗中相助泽州府百姓,想来墨家会给他几分颜面!” 莫寒月大喜,说道,“若有小静安王出面,此事自然迎刃而解!” 刚刚说到这里,就见前院方向一名小厮快步奔来,先向众人一礼,才转向谢沁,说道,“大小姐,大公子命小人来回,说前头有一位墨三公子,想要请十一小姐一见!” “什么?” 姐妹几人都是大吃一惊,不禁面面相觑,谢沁问道,“什么墨三公子?人在哪里?” 小厮道,“回大小姐,墨三公子刚刚投帖进府,见到卫相爷,知道十一小姐也在府里,就私下和大公子说想要一见。” 扶奕惊怔,说道,“墨三公子怎么会进京?”若不是因为她的亲事,也不会牵出泽州府那场大案,如此说来,莫寒月岂不是受她连累? 叶弄笛却奇道,“他怎么知道十一?” 莫寒月苦笑,说道,“自然是听到传言!”深吸一口气,向姐妹几个一一望去,说道,“看来,此事不能只依靠小静安王和众位公子。” 该自己面对的,总要面对! 这里商议找墨家的人,墨家的人竟然先找上门来,难道是因为墨家清誉有损,上门兴师问罪? 姐妹几人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孙灵儿眨眼,说道,“墨三公子进京,听到传言,一不去御前拆穿,二不上相府质问,却在这里请小静安王引见,想来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莫寒月点头,说道,“不错,先不论墨三公子为何进京,如今他既然在王府上求见,想来此事还有可为!” 第160章 因为那个传言 谢沁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陪妹妹走一遭罢!” 罗雨槐忙道,“我也去!” 扶奕也道,“此事由妹妹身上而起,我也同去罢!” 叶弄笛也道,“我们同去,看那墨三公子说什么?” 莫寒月好笑,摇头道,“几位姐姐好意,十一心领,只是他既然私下相请,人多反而不便,有谢姐姐同去便好!” 谢沁是静安王府的大小姐,主人身份,她陪着同去,也是待客之道,别的人可都是客人,若去的多了,反而有以多欺少的嫌疑。 众人一听,只好齐齐点头,罗雨槐放心不下,向谢沁道,“若是有什么事,万万命丫头来知会一声儿,趁着我哥哥他们在府,万不得已,我们替十一妹妹求情,总要将这谎儿圆过去。” 话虽说的孩子气,可是想墨家声势再隆,也万不敢和盛京城中的几大名门世家对上,倒也不是空言。 只是如此一来,就有些以势相逼的味道。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想来还不至于!”辞过罗雨槐等人,和谢沁二人出后园,向前书房去。 书房门外,小厮见二人前来,先向二人行礼,才向里回道,“大公子,大小姐和十一小姐来了!”跟着打起帘子。 莫寒月微微晗首,跟着谢沁进去,见小静安王谢霖坐在主位,先款款行下礼去,说道,“十一见过小静安王!” 虽说谢霖封王,因这里是静安王府,还是以静安王谢风涛为主,所以并不直呼“王爷”,家人也还以“大公子”称呼。 谢霖命小厮传话时,虽然点明了墨三公子的身份,但此时见她神情端稳,不惊不乱,倒也微觉意外,还礼道,“十一小姐多礼!” 莫寒月起身,见宋思明坐在下首,又向他一礼,说道,“十一见过宋公子!” 想来是因为宋思明的母族是泽州府人氏,谢霖才特意请他相陪。 从她进厅,宋思明就一脸担忧,此刻见她不动声色,猜不透她的心思,还过一礼,歉然唤道,“十一小姐!” 本来除夕一过,罗越就将话传来,要他设法联系墨家的人,圆过这一节,却没有想到,墨浩林会突然进京。 莫寒月抬头,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这才转向客位上一位身形修长,眉眼清俊的少年,含笑施礼,说道,“想来这位就是墨三公子,十一有礼!” 墨浩林听她不闪不避,直接称呼自己身份,不禁微微挑眉,起身还礼,说道,“十一小姐,久仰!” 久仰? 自然是因为那个传言! 这位墨公子,倒也有趣的紧!莫寒月微微抿唇,浅笑道,“墨公子客气!” 久仰?客气? 身旁谢沁倒被他们逗笑,摇头道,“旁人听着,以为是江湖豪客要过招呢!”说着也向墨浩林行礼,说道,“谢沁见过墨三公子!” 各自见过礼,五人分宾主坐下,谢霖向墨浩林问道,“再过两日就是上元节,不知墨公子为何会在此时进京?” 论理,上元节之后,才算过完年,不管是经商的,还是做官的,尤其是家有长者的,都要上元节之后才出门,也算是全一个晚辈的孝道。 这分明是替莫寒月问的。 墨浩林微微一笑,说道,“上元佳节,浩林奉旨进京伴驾,闻说今日府上宴客,冒昧投帖拜访,还望小静安王不要见怪!” 奉旨进京? 莫寒月眉心一跳,迅迅抬眸,与谢沁对视一眼。 也就是说,他不必投御状,就能见到皇帝。 而他称呼谢霖“小静安王”,而不是“王爷”,可见对静安王府知之甚详,不禁轻轻点头。 这位墨三公子,也是一个人物! 谢沁扬眉,说道,“上元节皇上要将宫里的花灯设在御街上,与民同乐,墨三公子倒是恰逢其会!” “与民同乐?”墨浩林微诧,说道,“这倒不曾听说!只是吏部行文,与皇上圣旨一同送到泽州,命我上元节进宫伴驾!” 谢霖点头,说道,“与民同乐的旨意,是两日前颁下,想来是皇上临时起意。”闲话几句,目光向莫寒月扫去,略一沉吟,开门见山说道,“墨公子光临寒舍,谢某受宠若惊,只是……墨公子求见十一小姐……” 虽然说,料到他是因为那个传言,可是一个是外姓的公子,一个是深闺的小姐,直言点名求见并不合礼数。而此刻双方又是都在王府做客,他身为主人,有责任问个明白。 墨浩林微微一笑,说道,“浩林虽然一向闲居泽州,却也一向仰慕谢兄父子威名,故尔冒昧前来拜访。另外……” 话说半句略停,含笑向莫寒月一望,淡道,“浩林听说,卫相府的十一小姐是我墨家的外亲,今日又恰好在静安王府做客,特意请来一见!”说着向莫寒月微微晗首。 既然是亲戚,想见一面也是合情合理,也不算失礼。 是不是你家的亲戚,你会不知道?怎么还有听说的? 谢氏兄妹苦笑。宋思明起身,向他一礼,说道,“墨三公子……” “墨三公子!”不等他的话出口,莫寒月开口打断,跟着起身,向墨浩林敛衽一礼,说道,“十一身世,原是误传,还望墨三公子包涵!” 谢氏兄妹和宋思明见她竟然直言承认,不由微微一愕。 “包涵?”墨浩林扬眉,稳稳当当坐着,脸上虽然笑容不减,眉宇间却淡出一抹冷凝,说道,“十一小姐此话何解啊?” 莫寒月抬头,向他定定而视,一字字道,“十一娘亲虽然是泽州人氏,却并不是湖水墨家!只因十一初回盛京,又恰逢泽州府发生民乱,两相凑和,被人误传。” “哦?”墨浩林唇勾浅笑,说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知十一小姐可曾澄清?” 这位墨三公子,瞧着温和守礼,言辞也不见凌利,可是句句扣住要害,步步紧逼啊! 谢霖微微挑眉,起身向墨浩林一礼,说道,“墨三公子,此事还是小王处置不当,还请墨三公子海涵!” 第161章 愿意为她承担 墨浩林进京之后,听到那个传言,自然细细查探过莫寒月的情况,知道她和静安王府的大小姐交情不浅,这才投帖拜访,并不是冒昧造访王府。 此时果然见谢霖将事情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忙起身还礼,说道,“小静安王莫怪,实在是此事关系到我墨家清誉,墨三不敢不问!” 也就是说,还非让莫寒月说出个所以然来。 谢霖微窒。他出身将门,又年少投军,来往的大多是军中将士,虽然说有别与一般不通文墨的武人,可是和文人掉书包袋子,却不是对手。 微微一默,就听身后清灵灵、脆生生的声音道,“墨三公子莫怪,十一初回盛京,人地生疏,面对京中各大名门世家的千金名媛,实在是有些无所适从。哪知泽州府一案,墨家名声鹤起,不知为何,竟传出十一生母是墨家人的说辞。十一私心借此造势,便不曾澄清,实在是十一之错!” 这一番话,和谢霖一样,把这件事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只是谢霖只是直接承担,她却委婉陈情。 这一些话,落在旁人耳里,不过是向这位墨三公子解释其中原委,而落在墨浩林耳里,听到的却是“初回盛京,人地生疏”四字,不由微微挑眉,向莫寒月深深凝视。 虽然是泽州府第一名门世家,可是在世家林立的盛京城,墨家实在是无足轻重,这也是墨家虽然诗书传家,墨家子侄却不入仕的原因。 谢沁却听的皱眉。如果,此事让谢霖担过去,依他的身份,就算告上御前,也不过得一些斥责。而莫寒月只是一个闺阁幼女,皇帝降下罪来,恐怕担当不起。 宋思明也是脸色微变,说道,“墨三公子,此事我也知情,事实是……” “宋公子!”话说半句,又被莫寒月打断。上前一步,向墨浩林深施一礼,说道,“此事有伤墨家清誉,十一深感歉意,后日上元节宫宴,十一自会向皇上澄清!” “十一,你疯了!”谢沁惊喊,呼的站起,向墨浩林道,“墨公子,这传言是我传出去的,不过是为了相助十一妹妹,并没有想到会伤及墨家清誉,你要怪,怪我就是,与十一妹妹无干!” 她话说的极快,莫寒月竟然来不及阻拦,微微抿唇,抬头向墨浩林注视,说道,“墨三公子,此事是十一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干!” 谢沁大急,唤道,“十一!” 这个传言,分明是自己姐妹传出去,如今既然无法圆过去,她身后有整个静安王府支撑,料想墨浩林要顾忌三分,没想到她竟然非要自己承担。 看着眼前三人争相承担,墨浩林一双眸子却定定落在莫寒月身上,神情里露出一抹深思。 眼前小小的女娃,不过是相府庶女,又是初回盛京,实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但让谢大小姐和宋公子回护,更让堂堂小静安王愿意为她承担。 众人见他不语,都不禁担心,谢霖上前一步,唤道,“墨三公子!” 墨浩林微微摇头,向莫寒月深凝,说道,“十一小姐真实身世,可能相告?” 一位年少的公子,直接询问一位小姐生母的来历,就有些无礼,可是眼前的情形,又在情理之中,无法拒绝。 一时间,谢霖三人都向莫寒月望来。 莫寒月微微抿唇,抬头向墨浩林一望,淡淡道,“墨三公子可曾记得,三年前,泽州府兵乱,南桥门外那场大火?” 三年前,正是先帝驾崩,诸王夺位最惨烈的一年。而泽州府因为地势的原因,成为盛京之外,最大的一处战场。 墨浩林神情微动,点头道,“自然记得,可是那时……” 那时,眼前这位十一小姐,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娃吧?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那时,十一的外祖家,就在南桥门外。” 墨浩林一惊,说道,“南桥墨家?” 在那场兵乱之前,泽州府素有“一府三墨”之称,而那场兵乱,使另外两个墨家灰飞烟灭,只余湖水墨家一枝独秀,杨家却跟着崛起。 莫寒月微微俯首,轻声叹道,“若不是娘亲带着十一住在城郊,怕也难逃一劫。” 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可是落在墨浩林耳中,就是默认。 微微一默,虽然想南桥墨家的女儿给人做外室有些不合情理,可是这事属于私隐,又不好细问。墨浩林微微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难不成这三年来,十一小姐都是母女相依?”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教墨三公子见笑。” 南桥墨家的女儿给丞相卫东亭做了外室,如果说,在三年之前,有南桥墨家照应,母女二人住在泽州府还在情理之中。 可是三年前,南桥墨家在那场兵变中灰飞烟灭,卫丞相却仍然任由母女二人流落在外,就显的十分薄情。所以,墨浩林有此一问。 而谁又能知道,眼前这小小女娃心里对卫东亭怀着滔天仇恨,又岂会去管什么卫丞相的名声,自然是直接承认。 果然,墨浩林闻言,不禁眉端微拢,就连谢氏兄弟和宋思明,也是眸中露出抹不屑。 这个卫丞相,当真是无耻的很! 只是,死无对证!全凭这女娃一番话,就相信她的说辞? 墨浩林轻轻摇头,慢慢道,“当年,南桥墨家的两位公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十一小姐虽然年幼,不知可曾听人提起?” 让一个四五岁的女娃记得什么人,有一些为难,可若是她的生母是墨家的人,自然会和她说起当年墨家的骄傲。 莫寒月微微勾唇,抬头向他直视,淡淡道,“十一虽然年幼,却也听娘亲说过,南桥墨家有三位公子,大公子擅琴,二公子擅绘丹青,三公子却是诗书一绝,不知三公子指的是哪两位?” 墨浩林本来就是出言试探,没想到她对南桥墨家的三位公子了解的如此清楚,不由暗暗点头。 看来,这个女娃和南桥墨家,还真的颇有渊源。 微微一笑,说道,“大公子早逝,浩林无缘结识,说的自然是二公子和三公子!” 第162章 非得卖这个人情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十一听说,湖水墨家也是诗书传家,想来墨公子和两位公子是至交。可惜……” 话说半句不说,垂下头去,瞧在旁人眼里,就显出一些悲伤。 宋思明心中不忍,说道,“逝者矣已,十一小姐还是不要难过的好!” 谢霖也微微皱眉,说道,“本王当真是孤陋寡闻,这‘南桥墨家’还是第一次听说!” 连小静安王也是第一次听说,莫寒月小小女娃能说出南桥墨家几位公子来,自然证明她和墨家有很深的渊源。 墨浩林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微微点头,说道,“南桥墨家在泽州府名门世家中,也素来占有一席之地,可惜!可惜了!” 起身向莫寒月躬身一礼,说道,“浩林失礼,十一小姐莫怪!” 这么说,是对她的话已经认可? 莫寒月刚刚松一口气,就听他接着道,“今日你我虽在客中,可是也算有缘,十一小姐家学渊源,不知是擅琴,还是擅画,是否能让浩林一开眼界?” 虽然说,南桥墨家已经没人,可是声名仍在,墨家出来的女儿,岂能是寻常人家可比? 这是要从才艺上考较她这番话的真实性! 只是他话说的客气,对莫寒月的话并不质疑,只用一句“有缘”来带过。 谢霖微微挑眉,倒不阻止,也凝目向莫寒月望去。 虽然说谢沁一力推祟,但是他却实在不知道这小小女娃有什么长处。如果,她说的身世是真的,琴棋书画总会有所涉猎。如果不是…… 自己兄妹一力为她承当,也得知道,她究竟有几斤几两! 宋思明却微微皱眉,浅笑道,“湖水墨家诗书传家,墨公子便以为旁人也和墨家一样,个个都是才子才女。不要说十一小姐小小年纪,就算是我,怕也会让墨公子见笑。” 宋思明在盛京城中素有才名,这话也不算托大。 墨浩林微微一笑,说道,“今日浩林与十一小姐一见,深觉相见恨晚,若十一小姐不弃,浩林先抚一曲,就当抛砖引玉如何?” 这么说,莫寒月不露一手,今日还真跨不过这个槛去? 谢沁微微抿唇,轻声笑道,“啊哟,我们虽然身在盛京,却也听闻墨三公子的才名,十一妹妹纵然家学渊源,又岂能和墨三公子相比,这不是让她出丑吗?” 听她这话里的意思,还是替莫寒月遮挡。 墨浩林眉端一挑,正要说话,却听她话锋一转,说道,“十一妹妹,你随意玩玩罢了,横竖都是自个儿人,不必当真!” 也就是说,只要莫寒月拔得响琴弦,拿得起纸笔,不管曲儿有没有调,画儿有没有形,都可以推说年幼,学艺不精。 墨浩林好笑,抬头向她一瞥,见她一双凤眸也正向他望来,不禁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个自然!” 其实话说到这个地步,对莫寒月所说的身世已经没有几分怀疑。而眼瞧着谢家兄妹对莫寒月的回护,湖水墨家又万万不会和静安王府为敌,非得卖他们这个人情,认下这个“亲戚”。 只是就这样认下莫寒月,毕竟对湖水墨家的声名有损,总要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理由,也让静安王知道,也不止是因为静王府的干系。 这片刻间,莫寒月暗察形势,也知道避无可避,微微一笑,说道,“十一有幸,能聆听墨三公子一曲!”说着向墨浩林一礼,慢慢退回椅子中坐下。 也就是说,她答应墨浩林的提议! 谢氏兄妹见莫寒月淡定如恒,不禁对视一眼,倒也颇为期待。 墨浩林见她应的痛快,也微觉意外,转向谢霖道,“浩林客中,不曾带琴来,还要向小静安王借琴一用!” 谢霖笑道,“谢某一介武人,哪里会抚琴?这里虽是书房,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转向谢沁唤道,“沁儿!” 谢沁抿唇,含笑道,“还请墨公子稍等!”门外唤进丫鬟,说道,“你去我屋子里,将南檀香木桌子上的琴拿来!” 丫鬟应命退去。 墨浩林眸光灼灼,向谢沁一望,含笑道,“原来谢大小姐擅琴?” 谢沁连连摆手,说道,“不过是喜欢听那清灵灵的声音罢了,谢沁可不敢班门弄斧,还请墨公子不要为难!” 这话说的爽快直白,墨浩林忍不住笑起,说道,“谢大小姐说笑!”一边细细品茶,一边转话聊一些泽州府的风情,竟然再不向莫寒月多问一句。 茶换过三盏,才有小丫鬟回道,“大小姐,琴取来了!” 这静安王府的宅子好深啊! 饶是墨浩林出身名门世家,也不禁暗暗咋舌。 从前院到后宅,不过是取一张琴。而从谢沁的话里,也知道那琴就摆在当眼的地方。可是小丫鬟一去一回,仍然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可知这后宅到前院的路程。 谢沁忙将小丫鬟唤进来,摆放琴桌琴凳。墨浩林则起身,净手焚香,在琴后坐下。 丫鬟都退出去,书房里重又归于宁静,椅中的四个人,都静静的望着琴后独坐的墨浩林。 墨浩林垂头,见面前的琴琴身黝黑,底部却有两条细金色的流水断纹,不由微微扬眉,说道,“想不到曲水琴竟然在谢大小姐手里!”缓缓伸手,挑起一条琴弦轻轻一拔。 琴弦微颤,琴声悠悠而出,竟然带出些泉水的叮咚声。 谢沁见他认识这琴,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说道,“这是去年谢沁生辰,父王所赐,可惜谢沁只是粗通音律,倒是糟踏了这张好琴!” 墨浩林微微摇头,说道,“谢大小姐过谦!”阖眸微思,张眸向莫寒月扫去一眼,手指轻抹,琴声“叮咚”,一曲已琳琳琅琅的响起。 似清泉,似流云,分明是一曲琴曲,可是随着琴曲渐渐的深入,众人眼前,仿佛展开一副恬美的画卷。 这是…… 莫寒月眉心一跳,抬头也向他望去一眼,但见他神情专注,似乎并没有留心自己的动作。 可是…… 微微抿唇,莫寒月垂下眼帘,寂然默坐。 第163章 愧煞天下读书人 一曲既终,琴声渐隐,书房中的四人,仍然沉静在琴曲中没有回神。 墨浩林静坐片刻,才抬头笑道,“浩林献丑!” 被他一句话惊醒,谢霖当先赞道,“墨公子当真是神技,就连本王这不通音律之人,也如身临其境!” 宋思明出自书香世家,也是听的连连点头,说道,“墨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谢沁满脸敬佩,说道,“今日能闻墨公子一曲,当真是不枉此生!” 其实她在琴上,也下过不少的功夫,在同辈小姐中,也算出类拔萃,前话不过是自谦。 墨浩林微微一笑,说道,“三位谬赞!”转过头,双眸定定,望向莫寒月。 随着他的眸光,另三人的目光也齐齐落到莫寒月身上。 莫寒月微微一笑,点头道,“此曲失传已久,想不到能在墨三公子手中重现,十一感佩!” 一不赞琴技,二不赏琴曲,却一语点破这曲子的来历。 墨浩林眸中露出些赞赏,忙起身一礼,说道,“想不到十一小姐倒是此道高手!” 莫寒月起身还礼,抿唇笑道,“墨公子妄赞,其实不过是十一恰巧知道罢了,勉强成曲怕也不能,哪里敢称‘高手’?” 墨浩林微微失望,说道,“那么十一小姐……” 原就说好,这一曲琴曲是抛砖引玉,为了引出莫寒月展示才华。他自己爱琴成痴,刚才听她一口道出这曲子的来历,只道她也会抚琴一曲,哪知道她竟然说不是抚琴。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十一粗陋,怕也只有几个字还能见人!”转向谢霖道,“十一借王爷纸笔一用!” 现在这副身体虽然已经使不动十八般武艺,可是对她来说,最精熟的,自然是兵书战策,可是,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场合,又如何能够显露? 至于琴…… 莫寒月更是想也不敢想。虽然说她并不是琴道中的高手,但她也知道,琴音与心意暗通,这里坐着一个墨浩林,她班门弄斧,出丑事小,如果被他听出息滔天的仇恨,恐怕又横生枝节。 想来想去,还只有她的一副字,既能不出丑,又能将真正的自己深藏。 谢霖又哪里知道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然藏着这许多心思,笑道,“书房虽是摆设,纸笔倒是现成的!”起身引着众人向桌案来。 宋思明、谢沁二人,一个相助辅纸,一个替她磨墨,莫寒月取笔在手,微一凝神,提笔写道,“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 四句古诗,一挥而就,笔意流畅,竟然是一气呵成。 谢氏兄妹只觉得她笔走龙蛇,不管是动作,还是字迹,都煞是好看,不禁连连鼓掌。 谢沁叫道,“想不到妹妹还有这么一手,当真令人惊讶!” 谢霖微微点头,叹笑道,“今日本王当真是大开眼界!” 前段日子,他只听谢沁口口声声赞叹莫寒月,又知道扶奕一事,是她屡出奇计,可是总想着谢沁等人不过一些闺阁女儿,见识不广,言过其实罢了。 直到今日,莫寒月从进书房面对墨浩林的淡然慎定,到此刻展示的才华,不知为什么,只觉得这小小女娃身上,有一股让人心折的力量,不自觉就会沉迷其间,想要瞧个清楚。 而宋思明出自书香世家,眼看着莫寒月书成,不由张口结舌,过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十一小姐,这是要愧煞天下读书人啊!”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十一献丑!”将笔放下退开,不自觉抬头去瞧墨浩林。 墨浩林慢慢走近,向那字迹默视片刻,说道,“十一小姐的字不仅流畅挥洒,其间还透出几分凌利,倒不像一个女儿的字迹。只是……可惜十一小姐年幼,少一些笔力!” 莫寒月心头咯噔一声,不禁暗叫惭愧。 自己的上一世,几乎是半生戎马,跟着宇文青峰四处征战,不知道有多少日子,替他查看军报,再一一批复,生生将一个闺阁女儿,打磨成军中红颜,连一手字迹,也变的如男儿一样的刚强。 如果,不是自己现在这副身体太不中用,在她举笔时有些力不从心,恐怕这副字就会令人起疑。 心中怦跳,还没等她措辞掩饰,就见墨浩林微微摇头,叹道,“只是十一小姐小小年纪,又是回到相府,实在不该书这乡愁之诗!” 莫寒月听他并不深究,不由心头一松,说道,“方才闻公子一曲,十一一时感触罢了!” 墨浩林轻轻点头,回过身,向她深深凝注,一字一字道,“十一小姐,浩林虽未出仕,却也感沐皇恩,何况身后有整个墨氏一族的安危,断断不敢欺君!” 也就是说,不管你如何出色,终究你和湖水墨家并没有什么瓜葛。 莫寒月的心微微一沉,却声色不动,俯首道,“教墨三公子为难!” 谢、宋三人却大吃一惊,齐齐上前两步,唤道,“墨三公子!” 墨浩林微微摆手,也不等他三人的话出口,唇角挑出一抹笑意,淡淡道,“只是浩林与十一小姐一见如故,不知是否有幸,与十一小姐结为兄妹?” “啊?”这一句话出口,三个要想求情的人齐齐怔住,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一时竟然回不过神来。 莫寒月却只是微微一笑,福身道,“十一求之不得!”话出口,心口一块大石才终于落地。 本来,不管自己展现怎样惊人的才华,短短时间,万万不能让墨浩林对自己当真如何看重。 而如今,她先是直言承情,让墨浩林看出她的诚意。其后,再略展才华,让他知道自己不至于辱没墨家的声名,才有可能在此事上,让他有退让的余地。 而不管湖水墨家在泽州府怎样的声势,墨浩林进京,在世家林立的盛京城却也只是举目无亲,孤身一人。 这也就是他投帖拜访静安王府的原因之一! 她借机点出“初回盛京,人地生疏”八个字,正是戳中墨浩林的心理,也就和她的处境引起一些共鸣。 第164章 成就一段佳话 墨浩林奉旨进京,既然第一个投帖拜访静安王府,断断不会是为了和静安王府为敌。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打算和自己为难。最不济,也是小静安王担下妄传谣言、混淆圣听的罪责罢了。 只是一番试探之后,没想到峰回路转,他竟然提出结为兄妹,如此一来,只要他认定莫寒月是他的“妹妹”,再也没有人能借那个传言说出什么。 谢霖一怔之后,瞬间大喜,鼓掌道,“不错!不错!想不到,一时错漏,竟然成就一段佳话!”忙唤丫鬟进来重摆香案,又一迭连声命小厮取酒。 虽然是喜事,可是牵涉到莫寒月真正的身世,谢霖命人瞒过前院里满堂的宾客,只将罗越、罗雨槐、叶弄笛等一些知情的人请来,做二人结义的见证。 罗雨槐等人自从莫寒月和谢沁来见墨浩林,就一直心神不宁,直到此时,才放下心来,见二人行过礼,忙上前道贺。 谢沁更是对墨浩林赞赏不已,说道,“墨公子虽不是出身将门,可是胸怀磊落,也是不世出的男儿!” 墨浩林含笑道,“谢大小姐盛赞,浩林愧不敢当!” 众人见他立在这许多公侯九卿、世家公子之间,仍然不卑不亢,不由都暗暗点头。 果然是大家出身,这周身的气势,可不是寻常人学得来的! 莫寒月却心中暗赞。这位墨三公子,当真不简单啊! 要知道,墨浩林是奉旨进京,宇文青峰既然把他召来,总不能赏一回花灯就打发他回去,入仕已经在所难免。 自己的身世,若是当真告到御前,虽然能令谢、卫两家栽个跟头,可是对他墨家却并没有什么好处。 如今这样一来,不但将那传言的隐患拔除,还趁机结识小静安王谢霖,靖国公府大公子罗越等一干盛京城中的后起之秀,令他轻易在盛京城中站稳脚跟。 真是一举数得啊! 在书房中饮一回酒,谢沁当先起身,含笑道,“后宅还有许多夫人、小姐,全靠嫂嫂一人照应,我们离开太久未免失礼,今日先请告辞!” 墨浩林连忙起身行礼,说道,“都是浩林冒昧!” 谢沁浅笑,说道,“能结识墨三公子,谢沁三生有幸!”侧头向莫寒月道,“妹妹不防再坐坐,我命丫鬟等你就是!” 虽然说,和墨浩林结为兄妹,是为了圆过那个传言,可是这短短的接触,莫寒月见他人品俊秀,举止有度,心里也颇为赞赏。 想着后园里那些夫人小姐们之间的事非,也当真头疼,谢沁这话正中下怀,轻轻点头,说道,“姐姐请便,妹妹稍后就去!” 罗雨槐也不耐烦应酬,抢着道,“我陪十一妹妹再坐坐罢,免得一会儿她要一个人回去!” 重要的是,这里剩下的都是一些公子,莫寒月虽然年幼,终究也是个女儿家,不便放她一人。 谢沁明白她的心意,“嗤”的一笑,说道,“你还怕十一妹妹走丢不成?”倒不勉强,与傅飞雪、叶弄笛等人向众公子辞过一礼,径直出书房向后园去。 罗越跟着起身,笑道,“我们离开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前头闹成什么样子,谢兄在这里相陪墨公子,我就越俎代疱,替你去前头招呼客人罢!” 谢、罗两家是通家之好,谢霖也不客气,只是含笑道,“那就有劳罗大公子!” 罗越含笑向其余公子招呼一声,辞过墨浩林,也出书房而去。 刚才还笑语声声的书房,这一会儿只剩下四个人,顿时显的寂静。 罗雨槐侧头向墨浩林一望,说道,“方才听谢姐姐说,墨公子一曲琴曲声动九霄,可惜我不曾听到!” 墨浩林失笑,说道,“谢大小姐过誉,罗五小姐千万不可当真。倒是十一小姐的字,倒当真令浩林倾佩!” 罗雨槐连连点头,说道,“想不到十一妹妹小小年纪,竟然写得出一手好字,当真是羞煞旁人呢!”说完又抿唇一笑,说道,“墨公子和十一妹妹已经是兄妹,怎么还唤‘十一小姐’?” 墨浩林听她提醒,恍然笑道,“浩林一时失言!”起身向莫寒月一礼,说道,“妹妹莫怪!” 莫寒月笑道,“既然是兄妹,墨三哥又何必客气?”坐着不动,笑吟吟瞧着他。 墨浩林礼行一半僵住,愣了一瞬直起身来,点头道,“不错,是为兄太过迂腐!”他本也是个洒落的人物,一笑回座。 谢霖笑道,“盛京城不比泽州府,虽然同是名门世家,却有半数出自将门,墨公子不必拘泥礼数!”转话问起一些泽州府的风土人情。 泽州府的名门世家,与盛京城不同。盛京城中的世家,大多牵涉朝堂,朝中荣辱,牵扯家族兴衰,也就有了许多的权利倾轧。 而泽州府的名门世家,多为文人墨客,性情高洁,对朝中的勾朋结党颇为不屑,就大多不愿出仕。 莫寒月上一世,与泽州府有极深的渊源,听着并不稀奇,谢霖却听的连连赞叹,摇头道,“盛京到泽州府,不过区区三百里,哪知道世家之间,竟然有如此大的区别!” 墨浩林微笑,说道,“盛京城天子脚下,物华天宝,自然不是泽州府可比!” 谢霖轻轻摇头,叹道,“若是盛京城中各大世家,也能如泽州府一样清褪,又哪里会有那许多的纷争?” 墨浩林扬眉,说道,“三年前,皇上登基,如今四海升平,大家只要齐心扶辅皇上就好,难不成还有许多的纠葛?” 谢霖冷笑一声,说道,“先不说半年前,短短一夜之间,莫、季两家就灰飞烟来,就是一个月前,泽州府一案,还不是牵动整个朝堂。” 墨浩林一惊,问道,“泽州府一案,皆因高坡杨家欺凌百姓而起,怎么和朝堂有所牵扯。” 原来是个书呆子! 谢霖轻轻摇头,说道,“高坡杨家在泽州府横行三年,泽州府知府睁一眼闭一眼,百姓有苦无处申述,为何墨三公子不早不晚,偏偏这一次为百姓出头?” 第165章 将这个传言坐实 墨浩林微愕,说道,“自然是因为……”话说半句,瞬间恍然,说道,“原来风二所说京里的贵人,就是王爷!” 不是疑问,是肯定! 风二就是当初上京告状,回乡路上遇劫逃回去的百姓。 倒也不是很呆! 谢霖微微一笑,点头道,“当初,他们上京出首,案子却被人压下,若是任由他们拖延下去,不要说高坡杨家不能治罪,就是那几个苦主,怕也落一个流落异乡。” 墨浩林点头,说道,“所以,王爷就使他们回乡,却又命人半路劫杀,激起泽州府民愤,又使风二向墨家求助,激我出手?” 谢霖见他一点就透,不禁轻轻点头,说道,“不错!只是我命风二求泽州府名门世家相助,他自个儿选了墨家!” 墨浩林苦笑,说道,“原来如此,王爷奇计!” 谢霖抬头向莫寒月望去一眼,见她微微摇头,心中会意,起身向墨浩林一礼,说道,“谢某迫不得已,墨三公子莫怪!” 其实,若不是亲身经历,又有谁知道,这一环扣一环的计谋,是出自那小小的女娃之手? 墨浩林摆手,说道,“高坡杨家,已成泽州府一颗毒瘤,民怨积愤下,迟早会发生民乱,只不过在早晚之间。到那时,群龙无首,也不知道会演变成怎样的情形,王爷此举,也算为百姓除害!” 谢霖见他片刻间分析利弊,条理分明,不禁暗暗点头。看来,这墨家三公子不是呆,而是不在朝堂,不知其中的利害罢了。 谢霖暗想墨浩林若是出仕,对朝中局势不明,就会有许多危险,正想为他分剖朝中的局势,就听门外小厮唤道,“大公子!” 谢霖微微皱眉,问道,“何事?”他在这里会客,若没有要紧的事,小厮不敢前来打扰。 小厮进门,躬身回道,“前边卫丞相寻找公子!” “卫丞相?”谢霖扬眉,向莫寒月望去一眼。 卫东亭身为当朝一相,各大府衙设宴,自然不会把他落下。可是谢家与卫东亭并没有深交,饮宴也不过是寻常的礼数。而此刻他不在前厅饮宴,找他做什么? 莫寒月微微抿唇,抬头向墨浩林一望。 谢霖恍然,向小厮问道,“丞相可曾说什么?” 小厮回道,“丞相本来是打听墨公子的去向,听说公子引墨公子来了书房,便命小人通禀。” 这么说来,自然是为了那个传言。卫东亭听说墨浩林进京,和他们一样,是想赶在墨浩林见到皇帝之前,将这个传言坐实! 墨浩林也觉意外,扬眉向莫寒月望去,淡笑道,“浩林不必见了罢,请十一妹妹回禀丞相放心就是!” 莫寒月垂眸,还没有说话,就听罗雨槐抢道,“为何不听听这位丞相大人说些什么?又用什么法子能使墨三公子答应?” 墨浩林见她和莫寒月神情亲密,可是语气中对这位卫丞相又没有几份敬意,不禁微觉意外,扬眉向谢霖望去一眼,目光却落在莫寒月身上。 莫寒月浅浅一笑,说道,“十一留在这里多有不便,不如先行一步!”起身向三人一礼,说道,“十一告辞!” 罗雨槐忙将她拉住,笑道,“你留在这里不便,我留在这里也不便,我们躲里边听就是!” 莫寒月低笑一声,说道,“姐姐说笑,妹妹的名字上,终究还冠着一个‘卫’字!” 谢霖向罗雨槐笑望一眼,摇头道,“你道十一小姐也像你那样调皮?” 墨浩林微微点头,说道,“身为儿女,不闻父母之过,十一小姐慢走!” 你想多了! 莫寒月心里暗叹。她不愿听卫东亭说些什么,只不过是因为,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她莫寒月的仇人,也就不必费那心神罢了! 只是这些话和眼前几人不能说,只是微微一笑,再向三人一礼,说道,“十一告辞!”转身出书房而去。 罗雨槐小孩儿心理,跟出几步,终究敌不过心里的好奇,又停住,直着嗓子嚷,“十一妹妹,你唤丫鬟引路,我隔一会儿就回去!” 等她话落,莫寒月已走出院子,遥遥听到她应了一声儿,罗雨槐才转身回来,向谢霖吐一吐舌头,说道,“今儿的事,谢大公子可不能告诉我大哥!” 谢霖好笑,说道,“知道了!”向小厮道,“外边人杂,请相爷来书房罢!”见小厮应命而去,才向书房里间一呶嘴。 罗雨槐“咭”的一笑,闪身躲进里间,把门虚掩,静听外边的动静。 莫寒月听到罗雨槐的嘱咐,虽然答应一声,但想着这园子虽大,道路却并不繁复,也不唤丫鬟引路,而是独自向垂花门而来。 踏进垂花门,门内守着的小丫鬟忙曲膝行礼,见她只是一个人,问道,“十一小姐可用引路?” 莫寒月微微摇头,说道,“我不爱听戏,正想园子里走走,姐姐不必操心!”越过她,径直向园子里去。 这条路走过两次,已经并不陌生,莫寒月也不急着回去,信步向湖边走去。 刚刚瞧见前边粼粼的水波,就听旁边湖石上“啾”的一声口哨响。 莫寒月不自觉的抬头,就见湖石上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侧躺着,桃花眼微眯,正向她笑望,那神情,像是一只春天里晒太阳的懒猫。 怎么又是他? 莫寒月皱眉,面无表情的转头,当什么都没有瞧见,继续向前走。 宇文峻见她不理,翻个身脸朝下爬着,探出头瞧她,“喂”的一声,懒懒的问,“你究竟做了什么,让谢霖那小子都帮着你?” 先不说谢霖大他十几岁,更是御封的王爷,听他张嘴就是小子,莫寒月不禁好笑,微微抿唇,侧头道,“你说什么?”虽然假装听不懂他的话,脚步倒是停下。 又装傻! 峻小王爷微微扬眉,叹一口气,又重新翻身躺下,眼望着天,淡淡道,“墨三公子进京,想来很快就听到你身世的传言。名门世家的女儿,却给卫东亭做外室,任是谁都丢不起那张老脸。” 第166章 挖出一句话来真难 墨浩林虽然大他几岁,也不过只是二十上下的年纪,正是丰华正茂,听他竟然说出“老脸”两个字来,莫寒月终于忍不住“噗”的一笑。 宇文峻却浑然不理,接着道,“本来,墨三公子大可以殿上面君,争回墨家的清誉。也可以寻上相府,向卫东亭讨个说法。可是他偏偏是找上静安王府来,谢霖那样的人物,竟然肯为你周旋,为什么?” 为什么? 莫寒月微微扬眉。 墨浩林会选择找上静安王府,自然是为了借小静安王的手,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小静安王领一个人情,顺便让他自己在盛京城中有一个强援。 而谢霖会相助她,自然是因为谢沁的关系。而谢沁会对自己看重,又是因为自己屡出计谋,相助扶奕摆脱这门亲事。 宇文峻会问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这件事谢霖等人并没有让他知道! 莫寒月心中念头电闪,抬头向大石头上望去一眼,却只看到他露在石头外的发顶,不由微微皱眉,淡道,“王爷在说什么,臣女不明白!” 不明白? 从这个丫头嘴里挖出一句话来,可真难! 宇文峻微微扬眉,身子却仍然躺着不动,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继续道,“墨三公子进京,想来最急的该是卫丞相,十一小姐这会儿回后园来,想来是因为卫相爷去见墨三公子了吧!” 真不知道他是猜到还是看到? 莫寒月微微挑眉,淡淡笑道,“原来王爷知道这是后园?” 男女有别,王府宴客,男客在前院,女客入后园。如今这园子里,来往的可都是各府的夫人、小姐,他一个外男进入园子,并不合礼数。 不接他的话,却抓住他的把柄直问,四两拨千斤啊! 峻小王爷好笑,再翻个身,脸向莫寒月那边躺着,眸光斜斜下睨,笑道,“本王声名狼藉,不要说只是王府后园,就是闯进谁家小姐的闺房,也在情理之中!”说着还抖抖眉毛,抛个媚眼儿。 还拿不要脸当特权了! 莫寒月扬眉,向他瞄去几眼,突然像是来了兴趣,说道,“哦,王爷偷入过哪家小姐的闺房?”后退几步,离大石头远一点,找另一块湖石倚着。 这样仰着头也不会太累。 “十一小姐想知道?”峻小王爷挑眉,又翻个身脸朝下趴着,兴味的瞧着眼前的女娃。 寻常人家的小姐,听到这样的话,必定是红着脸远远的避开,哪知道眼前这个竟然会追问。 有趣!有趣! 峻小王爷的兴趣,变的更浓。 就这么一会儿,这位王爷在石头上打了好几个滚儿了! 莫寒月眨了眨眼,侧头问道,“不能说么?还是……不敢说?” “不敢说?”峻小王爷轻嗤,又翻个身,重新躺下,冷笑道,“本王有什么不敢说的?” 莫寒月抿唇,轻笑一声,说道,“前次怎么听说,皇上要为王爷选妃呢?若王爷进过哪位小姐的闺房,皇上知道,想来会成全王爷!” “选妃?”宇文峻一愣,呼的一下翻身爬起,可是刚刚起到一半,又慢慢躺回去,轻嗤道,“听说自从除夕之后,十一小姐就病着,这话不知是从哪里听来?” 他倒是消息灵通啊! 莫寒月垂眸,抿唇笑道,“王爷想来忘了,卫相府一府,就出了两位娘娘!” 宇文峻不为所动,冷哼一声,淡淡道,“如今那两位娘娘顾自斗的你死我活,哪里有心管本王的闲事?” “哦?”莫寒月眉心一跳,眸底就露出一抹冷意,淡淡道,“王爷说笑,她二人不比我们,是一母同胞,总会有几分姐妹之情,怎么会起什么争斗?” “姐妹之情?”峻小王爷冷笑,语气也是淡淡,说道,“那四方墙里,就是父母儿女,又有多少情份,更何况是姐妹?” 这话可不像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说得出来的! 莫寒月抬头,向大石头上露出来的半个脑袋瞧了一眼,微勾了勾唇角,说道,“王爷身在皇室,这话听着让人心冷!” “心冷?”峻小王爷淡淡重复,冷笑道,“三天前,皇后娘娘……就是你那位二姐身边一个宫女,刚从锦鲤池里捞出来,整个人冻成一个冰疙瘩,脸都是青紫的!” 香儿! 莫寒月毫不意外的扬眉,却说道,“二姐身边的宫女?” “就是她陪嫁进去的丫鬟!”峻小王爷皱眉。有时候真不知道,这个丫头什么时候是装傻,什么时候是真傻。 “哦,香儿啊!”莫寒月点头,说道,“王爷的意思,是香儿的死和贵妃娘娘有关?” 宇文峻冷笑一声,又翻身过来看着她,淡道,“皇后的锦绣宫在东六宫,贵妃娘娘的凤藻宫是在西六宫,那宫女捞上来的锦鲤池就在西琼宛门不远。” 若香儿在东六宫被害,要移尸到西六宫,就要横穿整座御花园,难保不被人瞧见。而如今香儿死在西六宫,也就是说,香儿是先被引去西六宫,然后被害抛尸在锦鲤池,或者直接溺死在锦鲤池里! 若当真如此,西六宫的人,自然脱不了干系! 莫寒月眉心一动,说道,“宫女乱跑,自个儿失足也是有的!” 宇文峻低笑一声,说道,“你当后宫是你们相府的菜园子吗?宫女纵不当值,也不敢随意乱跑,东六宫的人,跑到西琼宛门做什么?” 莫寒月眼珠微转,说道,“或者是去办差事?” 峻小王爷摇头,说道,“若是去旁的宫里,自然有太监们奔波,又怎么会用上娘娘身边帖身的宫女?”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或者旁人不称心也是有的!”嘴里东拉西扯,只是不把话题绕上卫盈舒。 宇文峻似乎查觉出些什么,又翻身向她瞧过来,挑眉道,“本王听说除夕夜你见过贵妃,难不成此事你已经料到?” 现在才想到? 莫寒月微微抿唇,淡笑道,“十一不过一介庶女,没见过什么世面,人命这么大的事,又怎么会料到?”抬眸向他一望,说道,“王爷若是没有旁的事,臣女告辞!”欠身起来,款款向他一礼,转身就走。 第167章 总要小心些 “喂!”宇文峻忙将她叫住,说道,“话还没有说完,怎么就走?” 一时间,心里有些不解。自己在这里截她,分明是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谢霖对她倾力相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把话转到宫里那两个女人身上。 莫寒月闻唤回头,抿唇一笑,说道,“虽说如今过了年,可是天气尚寒,王爷在那大石头上躺这许久,就不冷吗?”说完,又低低笑出一声,再不理他,转身离去。 宇文峻被她一说,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冰凉,咬牙道,“坏丫头!”她引自己说这许多废话,原来就是为了把他像死鱼一样在大石头上晾着? 忙翻身爬起来,忿忿瞧着那条纤细娇小的身影沿着湖走远,竟然连头都不回一下,不觉唇角上扬,喃喃道,“这个丫头,倒是有趣!” 心里暗暗好笑,要不是自己要故意在她面前摆这闲适的样子,又岂会被她算计? 和宇文峻说这么一会儿话,饶是莫寒月立在避风处,也觉得身上寒冷,也不再往园子里逛去,径直向戏台这边的亭子里来。 谢沁远远的瞧见她一个人过来,忙迎出亭来,说道,“怎么罗妹妹不和你一起?”牵着她的手转回,一握之下,只觉她手掌冰凉,不由一惊,说道,“怎么这么冷?你身子刚好些,再着凉可怎么办?” 莫寒月微微抿唇,浅笑道,“不打紧!” 谢沁横她一眼,说道,“前次说你,你也说不打紧,结果却一病这十几天。后日上元节,你若再病倒,岂不是不能伴驾?” 一边说,一边携着她的手上亭,连声命丫鬟将火盆向她这边拢过来,又道,“去煮碗姜茶来,为十一小姐驱驱寒!” 丫鬟连声应命,将火盆拢好,又取薄毯替她裹上,这才退下去煮姜茶。 莫寒月见她为自己忙碌,倒有些过意不去,轻声道,“园子大,不过是一路走过来带了些寒气,姐姐不必紧张!”想着自己尚且冷成这样,宇文峻躺在那大石头上,也不知道冻成什么样子,忍不住好笑。 这里正说着话,那边傅飞雪、叶弄笛二人挑帘子进来,瞧见莫寒月齐齐聚过来,笑道,“我们只道你有了哥哥,不管姐姐了呢!” 莫寒月向二人一望,轻声笑道,“成日就听姐姐们说自个儿哥哥如何英武,就不兴十一也有个哥哥显摆?” 叶弄笛“嗤”的笑出声来,伸指在她额头上一戳,说道,“说你胖,你倒喘上了!”侧头向亭子里一望,见夫人们正专心听戏聊天儿,便低声道,“十一妹妹可曾瞧见你们家的四小姐?” 莫寒月扬眉,问道,“怎么?” 叶弄笛微微皱眉,嘴巴向亭外一呶,说道,“方才我们从那边赏梅回来,见她和易大小姐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易红珠? 莫寒月眸光微沉,轻轻摇头,说道,“我从前院那里过来,并没有瞧见。” 叶弄笛皱眉,说道,“从上次罗妹妹府上,你让易红珠当众出丑之后,她总是对你们府上冷言冷语,如今这四小姐又和她凑什么近乎。” 莫寒月淡淡道,“易大小姐出身尊贵,她想要结交,也是人之常情!” 傅飞雪摇头,说道,“十一,按理说,你们府上的事,姐姐不该多说。可是你的这些姐妹,总瞧着让人生厌,你要多提防才是!” 莫寒月心知她这话是出自腑腹,展颜向她一笑,说道,“傅姐姐放心,妹妹知道怎么做!” 傅飞雪瞧着她小小一个人儿,大不放心,说道,“总要小心些才是!” 叶弄笛抿唇一笑,说道,“要说十一妹妹被人算计,那是断断不能,只是那些庶女若不顾脸面,十一妹妹怕不是对手!” 傅飞雪恍然,笑道,“瞧她生的这副样子,总怕被人欺负了去,却忘了是个鬼灵精呢!”倒也不再多说,命丫鬟取果子、点心来吃。 这一会儿,罗雨槐正恰好踏进亭子,见几个人围坐,旁边燃着旺旺的火,忙凑过身来,说道,“原说开春的天气,怎么还这么冷?” 谢沁笑道,“你说陪着十一妹妹,怎么自己倒跑的没了人影儿?” 罗雨槐向莫寒月一望,抿唇道,“有好戏瞧,偏偏十一妹妹不看,只好我自个儿去瞧。” 傅飞雪奇道,“什么好戏,也不叫我们!” 罗雨槐摇头晃脑,故作神秘,说道,“这样的好戏,可不是谁都碰得上!” 莫寒月知道她指的是卫东亭见墨浩林的事,微微抿唇浅笑,向罗雨槐深望一眼,却不说话。 谢沁好笑,指着她道,“瞧她那样子,我们别理她,她自个儿憋不住,自然会说!” 傅飞雪也笑着抿唇,点头道,“是这话,我们方才的事,也不说给她听!” 罗雨槐与莫寒月目光一对,领会她的意思,趁机转话问道,“你们这里能有什么事?”说着转头,见亭子里没有几位小姐,只是一些夫人坐着听戏,更加觉得诧异。 叶弄笛笑道,“你不说,我们自然也不说,瞧谁撑得久一些!” 罗雨槐哼的一声,身子往莫寒月这边靠一靠,说道,“你们不说就不说,回头我问十一妹妹就是!” 谢沁抿唇,笑道,“说的就是十一妹妹的事儿!”将刚才的话,又重新说一回。 罗雨槐听到后句,不禁微微挑眉,向莫寒月深深望去几眼。 正说着话儿,就见扶奕和孙灵儿也说说笑笑进来,叶弄笛笑道,“怎么转眼就不见了你们,背着我们上哪里去疯?” 孙灵儿掩唇一笑,说道,“还说呢,两位姐姐顾着说话,我们在后边连喊两声儿都不理人,我们又不好惊动旁人的好事儿。” 叶弄笛扬眉,问道,“什么好事儿?” 扶奕张嘴要说,孙灵儿将她衣袖一扯,低声道,“这话说来不好听,回头再说罢!” 谢沁见她一脸神秘,忍不住好笑,说道,“这丫头人小鬼大,又搅什么鬼?”见两个人冻的鼻尖红红的,也不再多问,唤丫鬟换来热茶,给两人暖身子。 第168章 她竟然还得意 小姐妹六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笑,终于引起几位夫人注意。刑部尚书左中行的夫人马氏微微扬眉,凑首向侯氏道,“瞧不出来,这谢大小姐和你们府上的十一小姐倒投缘。” 侯氏回头向那边瞧去一眼,虽然说不喜欢那个傻子,可是在外人面前,倒也并不流露,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十一虽然是外室所养,可也不比旁的嫡小姐差,谢大小姐喜欢她,也不足为奇。” 这话分明是要拿十一小姐压别的小姐一头,可是旁人不说,她自个儿非得点明十一小姐是外室所养。 马氏好笑,也并不点破,连连点头,说道,“是啊,卫相爷诗书传家,府上的女儿们都教养极好,与旁的府上的嫡小姐们不相上下!”虽然左中行和卫东亭私交甚好,可是语气中,还是带出些讥讽。 侯氏却哪里听得出来,还在那里洋洋得意,说道,“那是自然!” 小静安王王妃贲氏坐的离二人最近,将二人的对话听在耳里,忍不住“嗤”的笑出声来,见侯氏转头望来,忙点头道,“左夫人说的是!” 易夫人金氏听马氏为了巴结侯氏,竟然用一个庶女贬损别的府上的嫡女,自然也将自个儿的女儿说进去,不由微微扬眉,冷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不管各府自个儿是什么规矩,但我大梁朝向来嫡庶分明,庶出的女儿任她再怎么出色,也压不过嫡出的去!” 侯氏扬眉,说道,“那是自然,又有哪个说要压过嫡出的?我们相府,嫡出的女儿可都在宫里服侍皇上。十一再好,总也不能强过她们,我只说,比‘旁’的府上的嫡小姐们不差!” 大梁朝,被皇帝赐名的小姐,可没有几个! 侯氏心中暗暗得意。 还是要拿一个庶女将嫡小姐们压下去。 易氏撇唇,说道,“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庶女,又怎么能和嫡小姐相比?” 心里不禁暗恼。若不是皇帝心血来潮,要什么庶女伴驾,又岂会将庶女的身份抬高? 侯氏冷笑,抬了抬下巴,说道,“我们十一可与旁的庶女不同,她虽是外室所养,她亲娘可也是世家小姐!” 有道是,三人成虎。这几个月来,不管府内府外,所有的人都说莫寒月是外室所养,更纷传是湖水墨家的人,侯氏听的久了,竟然也忘记这个傻子真正的身世。 想着一个名门世家的小姐,也不过给卫东亭做个外室,若是进府,也要屈居在自己之下,不禁得意。 众夫人把她的神情瞧在眼里,都不禁暗暗好笑。 丈夫在外头养着外室,养的女儿还带回府来,分明是抹她的脸面,她竟然还在这里得意! 可是卫东亭当朝一相,女儿又是一朝之后,众夫人巴结还来不及,哪敢取笑?就连易夫人也不敢当真得罪,只好顺着她把话绕开。 莫寒月等人坐在远处,本来没有留意这里的谈话,可是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声音极大。莫寒月听她突然提到自己,不禁一怔,回头向这里望来。 谢沁却早已经留心,低笑一声,压低声音道,“姐姐说句话,妹妹别恼!你这位嫡母,可真是……”轻轻摇头,终究还是顾忌一些莫寒月,不再说下去。 傅飞雪跟着轻笑,说道,“要说卫相夫人这话没错,她自个儿就是侯府的嫡女,说话却总没有遮拦,若不是因为她出身尊贵,前头又有位卫相爷挡着,也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丑呢!” 孙灵儿点头,说道,“如今,亲生的两个女儿进宫,二小姐更是封为皇后,她纵有什么错漏,又有谁敢多说半个不字?” 莫寒月听几人议论侯氏,始终微微含笑,默然不语。 扶奕抬眸向她瞧去几眼,轻轻一扯傅飞雪衣袖,说道,“姐姐们说话没顾忌,十一妹妹在这里呢!”生怕莫寒月听着这话,面子上下不来。 几人惊觉,这才闭口。谢沁讪讪道,“我们不拿妹妹当外人,才不知道避讳,妹妹不要往心里去。”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姐姐们所说,也是实情,妹妹岂会放在心上?”抬头向扶奕一望,轻轻点头。 看来,这倒是一个有心的。 那边夫人们并没有留心这小姐妹几个人的私议,因说到女儿们的嫡庶之别,户部尚书范承伯的夫人谈氏突然转向武安侯夫人方氏,说道,“听说今年选秀,你们二小姐也在备选的名册上?” 方氏脸上笑容微减,眉端轻轻一皱,轻叹道,“是啊!本来去年及笄,就该给她张罗亲事,偏偏大小姐病着,竟然误了她!” 易夫人掩唇道,“啊哟,说什么误了,若去年说了人家,今年又岂有机会选秀?这才是真真儿的好事呢!”言语间,露出些讥讽,似乎是说,萧家把二小姐留着,就是为了今年的选秀。 方氏眸中露出一些恼意,淡淡道,“是啊,要说进宫服侍皇上才算是荣耀,除了卫相府,又有谁能和易家,和易夫人相比?” 当今太后是出自易家不说,如今宫里,不但有一位易妃,还有一位金贵人,是易夫人金氏的亲妹妹。 易夫人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心底冷笑,脸上却笑的欢畅,说道,“可不是,昨儿宫里传出消息,说是金妃怀上龙嗣,很快就会封妃呢!” “什么?”众夫人齐齐一惊,旁人倒也罢了,侯氏却脸色微变,咬唇道,“怎么就会突然有了身孕,我们竟不知道?” 宇文青峰登基两年,第一位皇后莫寒月新丧,没有留下子嗣,身边虽然有几个得宠的嫔妃,可是不要说皇子,就连公主也没有一个。如今,不管是谁生下皇子,那可是皇帝的长子。 而卫盈毓刚刚立后,正是得宠的时候,如果能生下龙子,那可是皇帝的嫡长子,顺理成章的太子爷啊!哪知道竟然会被别的嫔妃抢到头里。 易夫人见她脸色阴沉,不禁笑的更加欢畅,说道,“怎么能说是突然有孕,相爷夫人想来是忘了,我们金贵人进宫,可是已经两年!” 第169章 不能有子嗣 易妃和金贵人,都是当初宇文青峰登基时送进宫去填充后宫的嫔妃,因易妃出身尊贵,又有易太后那层关系,所以直接封妃,在后宫中,也算是宠及一时。 侯氏暗暗咬牙,脸上却挂着一张僵硬的笑脸,说道,“可不是呢,怎么进宫两年都没有身孕,这会儿一提选秀,就突然有了?” 这是直指金贵人为了争宠,假装有孕?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众夫人闻言,都不禁暗暗咋舌。 这位卫相夫人,可真敢说啊! 易夫人也不禁色变,凝着侯氏问道,“卫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侯氏虽蠢,可终究出身名门,瞧见众人脸色,惊觉自己失言,听她一问,只是微微扬眉,说道,“不过是惊讶罢了,易夫人又以为是什么意思?” 易夫人暗怒,见她话不往下说,又不能发作,只是冷哼一声,侧过头去。 这一会儿,看着正宴快开,散在园子里游玩的小姐们三三两两的回来,亭子里又热闹起来。众夫人不好当着女儿们的面争执,都将这话压下,转而聊些闲事。 金贵人有孕? 夫人们的话,满满落在莫寒月耳中,不禁眉端微挑。 从她嫁入王府,到在皇宫中身亡,整整五年,宇文青峰身边,不止她一个正妃,还是包括卫盈舒在内的两个侧妃,四个侍妾。 可是这五年来,她跟着他四处征战,固然没有怀过身孕,可就连府里的那六名女子,也没有一个生下他的子嗣。 当年先帝驾崩,诸王夺位,子嗣曾经是宇文青峰登上皇位的最大阻力,后来,他以武力令诸王屈服,朝上才没有人再敢反对。 而他登基之后的两年,自己也曾想为他诞下一名皇子,消除皇位上的后顾之忧,却一直没有动静。 她一度怀疑,是他在征战中受过暗伤,所以不能有子嗣,可是没想到,她才“亡故”半年,金贵人就怀上龙嗣,看来,还是自己与他无缘啊! 心里暗叹一口气,莫寒月的唇角,却淡出一抹冷凝。 无嗣最好,若不然,等到她报此血海深仇的时候,还真不知道要把那个孩子放在什么地方。 园子里正宴摆开,罗雨槐略略用些,就向谢沁道,“想来是昨儿没有歇好,这会儿没有胃口,到你屋子里歇歇去!”说着悄悄拉莫寒月的衣角。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我陪罗姐姐罢!” 谢沁含笑向二人一扫,知道是有话说,点头道,“我这里一时走不开,你们先去,横竖有罗妹妹在,丢不了你们!” 罗雨槐抿唇,笑道,“谢姐姐小家子气,也不唤丫鬟服侍!” “啊哟!”谢沁失惊,说道,“罗大小姐几时来,不是把我的丫鬟当了自个儿的丫鬟,这会儿怎么还用我吩咐?” 叶弄笛“嗤”的一笑,说道,“谢姐姐气傻了,安定侯夫人才是罗大小姐呢!” 谢沁被她说的笑起,点头道,“可不是,当真是被这丫头气傻了!”见二人起身,跟着送出亭来,唤自个儿的丫鬟跟去服侍,说道,“瞧这两位小姑奶奶要什么用什么,尽管去拿,可不能被她们挑了理儿,我这里没人,自个儿动手就是!” 丫鬟好笑,福身应道,“是!” 罗雨槐回头,笑道,“瞧瞧,使唤你个丫鬟,说出这许多话来,要不然命人将我们的丫鬟唤来,也省得你说嘴!” “罢了罢了!”谢沁连连摆手,说道,“怕了你这张小嘴,当真不知道你那些丫鬟怎么受得了你,还是让她们轻快一天的好!” 说的莫寒月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行礼与她辞过,与罗雨槐携手,向谢沁的院子里去。 听着戏台上的锣鼓声越来越远,前边引路的丫鬟也隔着太余,莫寒月轻声问道,“姐姐有什么事?” 心里暗暗寻思,或者是刚才卫东亭在书房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妥的事,她要向自己提醒? 罗雨槐轻轻点头,说道,“有些话,妹妹听了可别恼!” 果然! 莫寒月微微扬眉,说道,“姐姐要说什么,自然是为了妹妹,好端端的,妹妹又怎么会恼?” 罗雨槐轻轻摇头,叹道,“那个终究是你亲生的爹爹,姐姐本想,他纵不疼你,瞧在你娘的份上,也会眷顾一些,哪里知道,竟然是那样肮脏的心思!” 莫寒月暗吃一惊,说道,“姐姐这话怎么说?” 罗雨槐向她细细一望,叹了口气,握着她手掌的手紧了一些,说道,“你可知道,他为了说服墨三公子替你圆这个谎儿,竟然打什么主意吗?” “打什么主意?”莫寒月微微扬眉。 “他说……他说……”终究是女儿家,罗雨槐吞吞吐吐说出两个字,脸上泛上些潮红。可是想着莫寒月的处境,不禁咬牙,说道,“他说,只要墨三公子肯替他遮掩,就……就将你送给他做小!” “什么?”饶是莫寒月深知卫东亭不是好人,也是大吃一惊。 先不说他对这个女儿如何,真正的卫十一,才只有八岁啊,他怎么做得出来? 罗雨槐小脸儿上全是气恼,咬牙道,“幸好你早一步和墨三公子结为兄妹,要不然,岂不是就此被他卖了!” 莫寒月短暂的吃惊之后,瞬间冷静下来,轻轻摇头,说道,“纵然没有结拜,墨三公子也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他……我爹这么做,不只是为了求他遮掩这段传言的实情。” “不是?”罗雨槐扬眉。 莫寒月轻轻点头,冷笑一声,说道,“若是墨家是寻常人家,他断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湖水墨家,是泽州府第一名门世家,虽然说子侄都不入仕,但是家族中的产业庞大,不但泽州府第一,怕是盛京城中的名门世家也难以相比。 而莫寒月虽然是庶出,可也终究是他卫东亭的女儿,就算是给人做小,那也是贵妾!以这样的身份进入墨家,倚仗卫丞相的权势,要想在墨家争一席之地,易如反掌。到那时,墨家的产业,岂不是尽数落在卫家的手里? 第170章 人心不足罢了 罗雨槐听她一席话,顿时轻吸一口凉气,说道,“卫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可是仅仅这盛京城中的产业,已经与各大世家不相上下,他又贪图墨家的产业做什么?” 莫寒月轻轻摇头,冷笑道,“人心不足罢了!”除了家业,自然还有墨家的声望,墨家那一大族的人脉,若他想要有所作为,也是一个强有力的支撑。 罗雨槐默然,心中暗暗替她难过。 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却偏偏亲娘早逝,落在一个那样的爹爹手里,弄的只好装傻充愣,不能展现自身的光华。 莫寒月却不以为意,问道,“墨三公子说什么?” 被她一问,罗雨槐“噗”的笑出声来,说道,“那墨三公子瞧着有些迂腐气,想不到竟然是个妙人,先是不接卫相爷的话儿,顾左右而言他,急的卫相爷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直说好话,到最后才说,改日到府拜望,要见你一面。”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后日就是上元节,想来,卫……我爹爹又匆忙请他明日就过府罢!” 罗雨槐点头,笑道,“可不是么?” 莫寒月轻轻点头,淡道,“此事他们知道也好,省得再生出旁的事来!” 罗雨槐点头,说道,“墨三公子也说,此事还要听你的意思,明儿到府要怎么说怎么讲,先和你通个气儿才好!”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墨三公子倒是个有心人!”微微眨眼,抿唇笑道,“回头,你设法和墨三公子说,既然他要入仕,这位卫相爷倒可以提携,不要浪费!” 罗雨槐“噗”的一笑,撇唇道,“如今他结识谢大哥,又哪里非卫相爷不可?”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小静安王终究是武将,墨三公子入仕,却必定是文臣!” 罗雨槐点头,说道,“还是妹妹想的周全。”认真瞧她一眼,说道,“妹妹,虽然说,你拜墨三公子为兄长,不过是从权,可是我听那墨三公子的话里,倒当真是敬你这个妹妹!” 是吗? 莫寒月微微挑眉,细思墨浩林的言行,不禁轻轻点头,叹道,“姐姐放心,他既真心待我为妹,我自然也真心敬他为兄,只是终究是异性兄妹,凡事还该避着些!” “妹妹说的是!”罗雨槐点头,又叹道,“只是经过这件事,也该知道你那爹爹心里并没有你这个女儿,如今你年纪还小也倒罢了,等到年长,又不知他将你卖给什么人,你要小心提防才是!” 莫寒月点头,说道,“妹妹知道,姐姐不必担心!”心底暗暗冷笑。 如今,只有自己算计卫东亭,再也没有卫东亭算计她! 罗雨槐点头,默了一瞬,突然轻轻一笑,说道,“方才谢大公子叹呢,说这墨三公子人品才学,都令人倾佩,你倒是误打误撞,因祸得福呢!” 莫寒月也是微微一笑,说道,“也幸好是这样一个人物,若是换成旁人,这一节就绕不过去!” “嗯!”罗雨槐点头。 二人边说边走,已进到谢沁的院子。罗雨槐唤丫鬟来卸去头上的钗环,又唤人奉上茶水果子,往榻上一歪,笑道,“宴散之后,夫人们怕还要看好一会儿的戏,我们在这里说话倒有趣些!”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一声轻笑,有人说道,“瞧瞧,就说这丫头不过是寻个借口来躲清静。”帘子一掀,叶弄笛和孙灵儿进来。 罗雨槐瞧见二人,直起身子说道,“灵儿,我正要问你呢,方才园子里究竟瞧见什么,神神秘秘的,还不许扶姐姐说?” 孙灵儿抿唇一笑,说道,“此事姐姐纵不问,妹妹也要说给谢姐姐知道。” 罗雨槐微诧,说道,“什么事,怎么非说给谢姐姐知道?” 莫寒月微一沉吟,说道,“想来是孙姐姐瞧见这府里人一些不堪的事,要说给谢姐姐处置!” 刚才亭子里有许多夫人、小姐,既然她不肯说,自然是些见不得光的事。而她避过众人,又要说给谢沁知道,自然是要谢沁悄悄处置。 孙灵儿侧头向她凝视片刻,抿唇笑道,“若不是早知道你心智过人,这些话说出来,我还当你方才也瞧见了呢!” 罗雨槐见她并不否认,暗吃一惊,说道,“还当真有什么不堪的事?” 但凡名门世家,虽然说表面上光鲜,可是只因家大业大,人口就良莠不齐,就像一棵长的茂盛的大树,总会有一些枯枝败叶一样。 只是,这样的事不落在旁人眼里,自然大伙儿都当成没有,可是若落在有心人眼里,恐怕小事也能搅出大事。 孙灵儿轻轻点头,突然又一笑,说道,“姐姐不必担心,此事纵闹出去,没脸的也是旁人!” 罗雨槐更加惊异,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快说啊!” 孙灵儿抿唇,在榻沿上坐下,凑首到她耳边低语。 “什么?”罗雨槐失惊,说道,“你瞧清楚了?” 孙灵儿撇唇,说道,“怎么不真?比真金还真!若不是扶姐姐拦着我,当真想出去躁躁她!” 莫寒月皱眉,说道,“究竟说什么,难不成又是我们府里的人?” 想着刚才说四小姐卫盈仪和易红珠有所牵扯,难道此刻说的是三小姐卫盈秀?但想着卫盈秀性子沉稳,不该轻易做出什么事来。 罗雨槐见她疑惑,轻轻摇头,说道,“想来你不认识,是吏部侍郎董大人家的小姐,竟然和丫鬟、小厮打探后书房的去处。” “后书房?”莫寒月扬眉,说道,“她去后书房做什么?” 后书房,一向是府里公子们读书的地方,此刻静安王府宴客,众公子自然是在前院里待客,后书房里应该没人才对。 孙灵儿抿唇,说道,“岂止是打探后书房,还私唤一个丫鬟,让那丫鬟将二公子引去书房。” 莫寒月听的吃惊,说道,“你是说,她……她要……”后边的话不好听,皱皱眉头,没说下去。 也就是说,董彤儿想勾诱谢二公子! 第171章 当真是没脸 孙灵儿点头,冷笑一声,说道,“公子们都在前边儿宴客,后书房自然没人,若是将二公子骗去,她做出些什么来,二公子又怎么说得清楚?”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若我记得不错,那董彤儿也不过十余岁年纪,怎么会使这等手段?” “可不是说呢!”叶弄笛掩唇,说道,“终究是个庶女,没见过世面,能来王府饮宴,就以为得着天大的机会!”话一出口,惊觉失言,说道,“啊哟,十一妹妹,是姐姐失言,你不要见怪!” 心里暗暗自恼。身为嫡女,一向不将庶女放在眼里,如今竟然当着莫寒月,轻慢庶女。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姐姐又不是说我,我恼姐姐做什么?”转向孙灵儿,说道,“后来呢,谢二公子可曾过来?” 孙灵儿抿唇,说道,“哪里会容她得逞?扶奕姐姐赏丫鬟一块银子,让她别处歇着去了!” 罗雨槐不禁轻笑出声,说道,“两个促狭鬼,你们就任由她在后书房等着?” 孙灵儿抿唇,笑道,“横竖前边宴客,公子们一时回不到后园,就由她等着呗!” 罗雨槐轻轻点头,说道,“今日虽没有出什么事,还是和谢姐姐说,请二公子防着些的好!” 叶弄笛点头,说道,“可不是,如今二公子刚刚投军,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可不能为了这样的人毁了前程。” 不要说董彤儿只是一个庶女,就算是嫡女,董伯懿也只是区区吏部侍郎,要攀上静安王府,还差着老大一截。而这瓜田李下的事,又最易让名门世家诟病。 几人正说着,见傅飞雪和扶奕也说说笑笑的进来,孙灵儿忙问,“谢姐姐呢?”目光凝在扶奕身上。 傅飞雪扬眉,说道,“谢姐姐一会儿就来,路上扶奕妹妹已经和我说了,那起子庶女,当真是没脸!” 罗雨槐见叶弄笛刚刚说过,她又一口一个庶女说起来,忍不住好笑,说道,“姐姐,也不是个个庶女都是那样,十一妹妹还在这里呢!” 莫寒月还没有说话,傅飞雪就接着道,“妹妹多心,我可没有说十一,谁不知道,十一妹妹的娘亲出身名门世家,又怎么能和那些庶女相提并论!”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原也是这个理,偏罗姐姐、叶姐姐上心!” 从静安王府回府,卫东亭见莫寒月下车,说道,“十一,你来!”当先进府,大步向正房去。 莫寒月微微扬眉,低应一声,跟在侯氏身后进府。 卫盈秀、卫盈仪下车,见卫东亭只唤莫寒月一人,卫盈仪微微撇唇,低声道,“分明一个傻子,如今倒成了这府里的正经小姐!” 卫盈秀横她一眼,说道,“她和我们一样,本就是这府里的正经小姐,如今养在母亲名下就是嫡女,父亲自然看重些!”不理她,当先迈上石阶。 卫盈仪忙追上几步,说道,“三姐姐,难不成,我们就这样回园子里去?” 卫盈秀眉端一挑,说道,“都这个时辰了,自然是先给母亲问过安再去!”说话间进垂花门,也向正房去。 就知道她也想知道什么事! 卫盈仪挑眉,紧紧跟在她的身后,撇了撇唇,轻声道,“当真不知道那傻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得皇上赐名儿不说,爹爹还将她养在母亲名下。” 卫盈秀微微勾唇,说道,“二姐姐进了宫,母亲身边总要个人!” 卫盈仪“嗤”的一笑,说道,“就算说大姐、二姐进宫,母亲身边儿没人,也是该轮着三姐姐,何况还有大哥在里头呢!”跟里挑唆,斜过眼,偷看卫盈秀脸色。 大公子卫敬言虽然从小养在侯氏名下,可事实上和卫盈秀同出一母,都是二姨娘所生。 他是这府里的长子,支撑着一府门户,因为他的关系,卫盈秀也自觉自己比旁的姐妹高贵一些。 卫盈仪这话,正中她的下怀,却并不露出声色,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话不是这么讲,那天爹爹也说,满大梁,能得皇上赐名儿的小姐能有几位?” 卫盈仪皱眉道,“要不说那傻子走了狗屎运呢,要不然,为何那几府的小姐只愿意亲近那个傻子!”想到今天在静安王府的事,心中不禁愤愤。 卫盈秀自然知道她这话哪里来,微微一笑,也不接口。 二人一前一后跨进正房院子,就听到正房里侯氏的声音道,“你不想想自个儿女儿,如今管这闲事干什么?” 谁的事是闲事? 卫盈秀微微扬眉,示意小丫鬟回进去。 听到传报,里边的声音微微一落,侯氏的声音才道,“进来罢!” 卫盈秀、卫盈仪进去给二人见礼,闻侯氏唤起,卫盈秀刚站起身,就说道,“方才在府门外,瞧爹爹脸色不好,似乎是十一妹妹有事?女儿和四妹妹来问问,可用得着我们帮忙?”借机忽略莫寒月。 卫东亭“嘿”的一声,向侯氏一望,说道,“如今也不止是十一的事,此事弄不好,可是我卫家满门啊!” 卫盈秀大吃一惊,说道,“究竟是什么事,怎么会关系到满门?” 卫盈仪也道,“爹爹,可是宫里两位娘娘的事?” 侯氏冷笑一声,说道,“可不是,如今金贵人有孕,你不替皇后娘娘多盘算,却去操心闲事。” 原来“自个儿女儿”指宫里的娘娘,“闲事”指的是这个傻子! 卫盈秀垂眸,向莫寒月撇去一眼,却见她只是安安稳稳坐着,听到这话,连眉毛都不动一下。 果然只是个傻子,不知道这其中的亲疏! 卫东亭皱眉,说道,“十一的身世,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此事说到御前,那话圆不过去,娘娘也未必救得了我们!” 何况,如今有金贵人的胎在,卫盈毓也未必得宠。 原来是因为那傻子的身世! 卫盈秀向莫寒月望去一眼,说道,“爹,可是有人将十一的身世泄露出去?” 卫东亭摇头,只得从头说道,“倒也不是,是今日泽州府湖水墨家的三公子进京,后日上元节要伴驾!” 【妹纸们记得加圈子!】 第172章 是十一的表哥 “什么?”卫盈仪还一脸不解,卫盈秀却已大吃一惊,说道,“墨三公子伴驾,必会听到十一的传言,到时他若说出什么,可怎么好?” 侯氏冷哼,说道,“纵然说出什么,那传言也不是我们放出去的,何况宫里有皇后娘娘,皇上还能将我们相府怎么样?” “你……”卫东亭见她蠢成这样,顿时无语。憋了半天,才道,“那个传言虽不是我们放出去的,可是说是外室所养的话却是我们报上去的,查下来,一样是欺君之罪!不但我们吃不了兜着走,连宫里的娘娘也得跟着受累。” 听说连宫里的女儿也要受累,侯氏这才起急,说道,“那……那可怎么办?” 卫东亭向始终不发一言的莫寒月一望,说道,“今日我已赶着命人给各府下了帖子,明儿我们府里宴客,那位墨三公子也会来……见见十一!” 侯氏皱眉,说道,“他要见十一?这不合规矩吧?”哪有一个素不相识的公子,一来就见人家府上小姐的道理,虽然只是个庶女。 卫东亭摇头,冷笑道,“若墨三公子是十一的表哥,又怎么会不合规矩?” 侯氏奇道,“墨三公子是十一的表哥?”一时间脑袋转不过弯来。 卫盈秀喜道,“爹爹见过墨三公子?他答应了?” 侯氏这才明白,“哦”的一声,抬手理一理发鬓,说道,“区区一个湖水墨家,能攀上相府,也算便宜了他!”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端庄高贵的样子。 卫东亭微微摇头,说道,“他答不答应,就要看明日!”说着向莫寒月一望,说不出的担心。 卫盈秀咬唇,也向莫寒月望去一眼,问道,“十一,你可知墨三公子是什么人吗?” “表哥!”莫寒月嘻嘻一笑,脆生生的答。 “你倒认的快!”卫东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又不能和她细说这个表哥是假的,点头道,“这些日子,你也见过不少世家的公子小姐,礼仪规矩也还没有大的差错,明日见到墨三公子,可要机灵一些!” 可是让一个傻子怎么机灵,自己心里也是没底,想了一瞬,点头道,“这样也好,你记得墨三公子是你表哥就是!” “嗯嗯,十一知道!”莫寒月重重点头,垂下头,掩去唇角的一抹笑意。 卫东亭瞧她片刻,叹一口气,挥手道,“你们去罢,明儿府里宴客,不要到前头去!” “是,爹爹!”卫盈秀、卫盈仪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莫寒月也跟着起身,行过礼却问道,“明日墨家的表哥要来,十一也不能到前院去?” 她这会儿倒不傻了! 卫东亭苦笑,说道,“墨三公子来了,我自然会命人传你!” “哦!”莫寒月点头,再施一礼,退了出去。 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外头,侯氏皱眉,说道,“你有法子让那墨三公子答应遮掩?” 卫东亭向她一望,冷笑一声,说道,“他奉旨进京,自然是要入仕,要入仕,就不怕他不答应!”若要仕途平顺,可不能得罪他一朝之相。 莫寒月出正房门,带着夏儿径直向园子里去。夏儿见四周没人,忙跟上几步,说道,“小姐,相爷叫你去说什么?怎么四小姐出来臭着一张脸?” 莫寒月“噗”的一笑,说道,“没什么,她们不过是怕被我连累罢了!” 夏儿皱眉,说道,“我们又不沾她们什么,怎么就连累她们?” 莫寒月知道,如果把墨家的事细细解释给她听,必定会吓着她,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可说呢,我们离她们远远儿的!” 岔开话题,转话说起两日后上元节伴驾,夏儿听说,兴奋的小脸儿通红,掰着手指念叨给她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 二人一路说话,一路穿过园子,向自己院子来。 还没跨进院门,就见小康白着张脸立在院子门口,缩着肩膀向院子里张望。 夏儿大奇,唤道,“小康,你在外头做什么?” 小康回头瞧见二人,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忙迎过来,唤道,“小姐!”回头向院门一望,低声道,“是……是四小姐……” 卫盈仪? 莫寒月挑眉,唇角抿出一抹冷笑。 看来,今天在静安王府的事,她迁怒到自己身上! 夏儿奇道,“四小姐来做什么?” 她跟着莫寒月进入静安王府之后,另有小丫鬟招呼,并不知道还有亭子里那一幕,心中好奇,这四小姐从不到她们这里来,这眼看着天色渐黑,跑来做什么? 莫寒月垂眸,淡淡道,“做什么,进去就知道了!”拔腿向院门去。 小康忙跟上几步,担心的唤道,“小姐!” “不要紧!”莫寒月低声安抚,抬腿跨进院门,向正中的花厅去。 花厅门口,小红、丰儿两个丫鬟躬身立着,见到她来,互视一眼,齐齐福身见礼,唤道,“小姐!”悄悄抬眼,留意她的神色。 莫寒月微微挑眉,目光向二人一扫,落在厅门垂下的帘子上。 触到她的眸光,二人同时一个激灵,小红最先回神,上前两步,赶着打起帘子。 莫寒月微微俯首,从帘子下跨进花厅,就见四小姐卫盈仪正端坐在主位上品茶,身后立着她的贴身丫鬟串儿,金丽儿正躬身和她低语,不由微微挑眉,淡淡唤道,“是四姐姐啊!” 卫盈仪抬头,向她狠狠一瞪,“哼”的一声,将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搁,说道,“怎么,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姐姐?” 莫寒月见她故意摆出一副厉害的样子,不禁心里好笑,脸上的神情却是一片迷茫,说道,“十一听说是的,难不成不是?” “噗!”跟在她身后的夏儿本来满心忐忑,一听这话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卫盈仪被一个丫鬟嗤笑,顿时觉得没了面子,呼的一下站起,拍着桌子喝道,“主子说话,一个奴才笑什么,还不打出去?” 串儿见主子发怒,忙上前一步,指着夏儿道,“主子说话,你笑什么,还不快滚?” 第173章 不愿意认识你 夏儿身子一缩,想要退出去,又不甘心,咬唇向莫寒月望去一眼。只见她小小的身子挺然而立,虽然不言不动,却不知为何,竟然有一股让她安心的力量,不由将腰杆儿一挺,说道,“这是我们的院子,你们凭什么赶人?” 这倒忘了! 卫盈仪咬唇,瞅着莫寒月道,“十一,你就是这么管奴才的?”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夏儿说这是我们的院子,也没有说错!” “你……”卫盈仪咬牙,向她怒目而视。 过去几年,串儿从没将这对主仆放在眼里,一卷袖子上前一步,喝道,“你们敢这样和四小姐说话,皮痒了是吗?” 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如此耀武扬威,看来,真是原来的十一小姐太好欺负了。 莫寒月微微挑唇,抬起头,直视卫盈仪,淡淡问道,“四姐姐是来争院子的?” 什么争院子? 卫盈仪一愣,这才想到来这里的原意,冷笑一声,说道,“你知道我是你姐姐,今儿在静安王府做什么来?”心里暗恼,差点被那个贱婢把话岔开! 莫寒月眨眼,问道,“十一可曾做什么?” 她没做什么,最可恼的就是她什么都不做! 卫盈仪咬牙,恨恨道,“既然是姐妹,自然该当相互提携,你和那几个府上的小姐交好,我既过去,你就该引荐!” “哦!”莫寒月点头,侧头想了想,说道,“纵没有十一引荐,谢姐姐她们不也认识四姐姐吗?” “那怎么能一样?”卫盈仪瞪眼。 由这傻子引荐,就可以让那几府的小姐认为自己和这傻子亲厚,对她也高看一眼,自己那样厚着脸皮凑过去,到头来却是自取其辱。 想到她那会儿的狼狈,莫寒月不禁心里暗笑,脸上却一片茫然,问道,“不一样吗?十一不懂!” 她是傻子,当然不懂! 卫盈仪恨的咬牙,又知道和这傻子再说下去,也不过是对牛弹琴,起身几步冲到她面前,说道,“你既然不懂,今日的事,我也不和你计较,只是后日上元节进宫伴驾,你要将我引荐给她们,知道吗?” 有求于她,还这样盛气凌人? 莫寒月微勾了勾唇角,脸上的笑意却渐渐隐去,淡道,“只怕谢姐姐、罗姐姐不爱认识你!”这一句话,再不是傻子纯良无害的语气,却是从齿缝里透出丝丝寒意。 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本来,她想在这卫相府中韬光养晦,伺机而动,可是,卫东亭的这些女儿,可真会找事! “什……什么……”卫盈仪万万没想到她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不禁一愣,瞪眼瞧着眼前低她一头还多的女娃,心头蓦然透出一丝寒意,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 莫寒月微微抬头,透过留海的空隙,冷冷向她注视,淡淡道,“四姐姐不懂吗?谢姐姐、罗姐姐她们不愿意认识你,十一也不喜欢你到这里来!” “你……”卫盈仪气结,一时倒忘记害怕,指着她道,“你这个该死的傻子,竟然敢这样说话?”回头一望,一把抓起刚才喝茶的杯子就向莫寒月当头砸来。 “小姐!”夏儿大惊,忙抢前一步,用身子去挡莫寒月。 莫寒月一把将她拉住,身子微侧,茶杯呼的一声,擦着她的耳朵飞过,“啪”的一声摔出门去,跌个粉碎。 夏儿气的小脸儿通红,大声道,“四小姐,你怎么平白打人?” 自家的主子,早已经不是那个连老爷也不认,任人欺凌的小姐了。她可是养在夫人名下,现在府里的嫡小姐,怎么这位四小姐还敢说打就打。 莫寒月却声色不动,只是冷冷向卫盈仪注视,淡淡道,“丽儿,送客!”直接赶人。 从莫寒月进门,金丽儿就立在那里一言不发,从最初要看好戏的兴奋,到心里悄悄的不安,现在听莫寒月突然喊自己的名字,不由“啊”的一声,转头向卫盈仪一望,讷讷道,“小……小姐……” 卫盈仪怒极反笑,盯着莫寒月点头,说道,“不得了啊!十一,你竟然还敢赶人!” 莫寒月微微勾唇,淡道,“十一岂止会赶人,还会打人呢,丽儿,你说是不是?”说到后句,终于把目光稍移,落在那个一脸迟疑的丫鬟身上。 看来,刚进府时的那顿打,并没让她长记性。 金丽儿被她一提,顿时身子轻颤,结结巴巴道,“是……是……”转头向卫盈仪一望,轻声道,“四小姐,天色不早,还是……还是……” 想着刚才还想攀上这位四小姐,趁机离开这里,哪知道她如此不中用,转眼就落在下风。 还真的赶人! 卫盈仪大怒,一挥手,啪的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喝道,“你这贱婢胆敢无礼?” 卫盈仪年方十六,不比年纪幼小的夏儿,这一掌愤怒之下用尽全力,金丽儿顿时被她打的一个趔趄,眼前发黑。 捂着脸愣怔一瞬,想到自己在攀上高枝之前,还要在这院子里呆着,莫寒月是万万不敢得罪,不禁微微咬唇,说道,“四小姐,奴婢也是奉命行事,请四小姐莫怪!” 卫盈仪气结,指着她道,“方才这贱人没有回来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这一会儿就又缩回去,真是个墙头草!” 金丽儿脸色微白,迅速向莫寒月望去一眼,分辩道,“四小姐前来,我们小姐不在,奴婢不过是依礼侍奉罢了,又哪里说过什么?” 卫盈仪为人心胸狭窄,又极为自私,可也只是一昧的暴躁,从没有料到,还有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不由气的脸色青白,一手指着她,竟然说不出话来。 莫寒月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淡淡道,“四姐姐好走,不送!” 卫盈仪霍然回头,怪物一样的瞪着她。 以前的傻子,只要向她厉声喝斥,任什么事她都会畏缩退让,没想到,今天不但敢顶撞,竟然还敢赶她走! 有心想要在她身上出一口恶气,可是,那里立着的小小身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股迫人的气势,让她有一些心惊。 第174章 与往日判若两人 瞪眼瞧她片刻,卫盈仪心里已转过好几个念头,知道今天撕破了脸,任凭她再怎么说,也难让她为自己引荐,不由恨恨咬牙,冷笑一声,咬牙道,“十一,你可别后悔!” “十一知道,多谢四姐姐!”莫寒月像是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威胁,淡淡的应,侧身让路。 “你……”卫盈仪咬牙,一跺脚,大声道,“串儿,我们走!”大步向厅外就走。 “四姐姐慢走!四姐姐不送!”身后,传来莫寒月微微含笑的声音。卫盈仪心里气恼,哪里还有心情理她,抬腿迈出厅门。 眼瞧着她一脚跨出门槛,一脚还在门内,莫寒月突然“啊”的一声惨叫,尖声叫道,“四姐姐小心!” 这一声叫的极为突然,厅内厅外的人齐齐被她吓了一跳,卫盈仪一个哆嗦,一只脚在门槛上一绊,另一只脚恰恰踩在门外摔碎的瓷片上,只觉脚下一滑,两条腿就分成一前一后一个大劈叉滑倒。 “小姐!”串儿惊呼,伸手要拉,却还是慢了一步。在众丫鬟的惊呼声中,只听“嘶拉”一声,卫盈仪裹身的裙子已撕成两片,卫四小姐一个大劈叉坐倒在地,跟着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串儿听她叫的凄惨,连声问道,“小姐,怎么了?小姐!”伸手要扶她起来,却见她整个身子颤抖,哭的越发大声。 串儿心惊肉跳,连声道,“小姐,你究竟怎么了?” 卫盈仪深吸一口气,尖声哭道,“我……我的……我的屁股……我的屁股……” 众丫鬟听到千金小姐的嘴里说出“屁股”两个字,都是微微一愣,已有不少人“噗”的笑出声来。 “屁股?”串儿连忙低头,掀起她的裙摆一看,就见她的身下已经殷红一片,不禁也吓的惊叫一声,“小姐,这……这是怎么了……”惊乱的转头去瞧莫寒月,暗想一定是她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莫寒月微微扬眉,闲闲道,“四姐姐忘了,刚才四姐姐摔了杯子出去,妹妹提醒姐姐小心,姐姐怎么就不听呢?” 卫盈仪这一摔,正好整个人坐在那碎成一地的瓷片上。而她那一下大劈叉,又将外边厚实的裙子扬起,里边裹身的裙子撕裂,那坐上瓷片的部位,自然是妙不可言。 “你……”卫盈仪疼的身子直颤,哪里还顾得上骂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哭喊,“串儿……快……快去叫人,我……我起不来……起不来……” 当然起不来,那样一个大劈叉放下去,就算是没有身底下那一地的碎瓷片儿,那两条腿没有十天半个月,恐怕也很难再正常走路。 莫寒月微微一笑,向门外的丰儿道,“没有听到吗,快些替四小姐叫人来!” 丰儿早瞧的傻了眼,听她一说才回过神来,忙道,“是!奴婢马上就去!”转身撒退奔出院去。 可是莫寒月所住的地方本来就偏僻,附近除了空旷的园子,并没有什么人,再加上丰儿也是刚刚进府不久,又哪知道去哪里唤人,只能一边沿着路跑,一边大声喊,“来人啊!来人啊!不好了!四小姐摔倒了!四小姐流血了!四小姐受伤了!快来人啊!” 听着丰儿的声音越来越远,莫寒月轻轻叹了口气,慢慢走到门口,一指挑起帘子,隔门瞧着卫盈仪,浅浅笑道,“四姐姐,地上凉,你可千万要忍着!” 侧身从她身边迈过,径直往自己的正屋里去,边走边道,“夏儿,取水沐浴罢,我也乏了!” 只这一瞬间,哪里有一丝呆傻的样子,周身凛然的气势,竟然让所有的人噤声。听着四小姐杀猪般的尖叫,没有她的话,满院子立着的丫鬟,竟然没有人想到,去扶四小姐一把。 “你……”被她一说,卫盈莲这才注意到身下的地面的寒意丝丝的顺着伤口渗入身体,忍不住全身哆嗦,狠视着莫寒月的背影,咬牙道,“卫十一,你给我等着!”却浑没有去想,今天的卫十一,竟然与往日判若两人。 不知隔了多久,终于有丫鬟、婆子的声音涌进院子,有人惊呼,有人低喊,闹轰轰的将卫盈仪扶走。 夏儿最初见卫盈仪受伤,心里说不出的痛快,此刻侧耳倾听外头的声音,又不禁后怕,向泡在浴桶中的人儿一瞧,担心的说道,“小姐,四小姐受伤,怕是会去夫人那里告上一状,我们怎么应付?” “怎么应付?”莫寒月微微勾唇,说道,“杯子是她自个儿砸的,也是她自个儿摔倒的,我们并没有人碰她一下,要什么应付?” 夏儿听她说的轻描淡写,不由脸色微白,急道,“小姐不知道,那三姨娘可是一个厉害角色,连八姨娘都要让她三分呢!” 心里不禁暗暗叫苦。我的好小姐,瞧你这样子,只道你有应付三姨娘的法子,原来,你竟然是不知道三姨娘的厉害! 莫寒月听她说的急切,却仍然不为所动,阖眸靠在桶壁上,感觉热水带来的舒适,隔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你出去和各处守门的丫鬟说,不管哪个院子的人来,一律给我打出去!” “啊?”夏儿一阵愣怔,结结巴巴的道,“不管哪个院子?”如果,是正房呢?夫人院子的人来呢? “嗯!”莫寒月轻哼,说道,“和他们说,小姐我受了惊吓,不见外人!” “哦!”夏儿应一声,又向一脸惬意的主子多瞧一眼,怎么看也不像受了惊吓的样子。 但是主子既然吩咐了,她也只能照做,出去将小康和所有的丫鬟唤来,说道,“小姐受了惊吓,见不得生人,从这会儿起,但凡有旁的院子的人来,都打出去!” “都打出去?”众丫鬟面面相觑,小桃儿壮了壮胆子,轻声问道,“夏儿姐姐,若是是有头脸的姐姐和妈妈来,我们也打出去么?” “有头脸的姐姐和妈妈只要好好说,又怎么会强闯?”夏儿摇头。 第175章 打不过也得打 “万……万一呢?”小红怯怯的接口。 “那就打出去!”夏儿扬眉,说道,“我们是十一小姐的奴才,一切以主子为重,不管是谁,只要惊到小姐,都打出去!”向众丫鬟一望,说道,“都去罢,好好看着门户!” 众丫鬟见她说的决断,也不敢再问,只得疑疑惑惑的散去。 小康见众丫鬟全部离开,这才向夏儿走近几步,担心的问道,“夏儿,小姐怎么样?怎么就会受惊?”刚才看着还好好儿的。 夏儿抿唇一笑,说道,“小姐自个儿说受惊,自然就是受惊!” 小康松一口气,说道,“吓死我了!”向正房的门望去一眼,低声道,“今儿我亲自在前门守着,断断不会放人进来,你若有事,命人去唤我!” 夏儿抿唇,笑道,“已经这等天色,就算有人来,也得是明日!” 哪知道话音刚落,就听到院门外一阵哭骂,“你个小贱人,没良心的,竟然下这样的毒手!” 小康一惊,说道,“是三姨娘!”抛下夏儿,转身就向院门冲去,大声道,“快,快将门关上,不许放人进来!” 屋子里莫寒月一听,忍不住好笑。 这个小康,终究胆子还是小了些,自己说的是打出去,到他那里,就成了关上门不放人进来。 只是他能为了自己对抗三姨娘,也算不小的进步,轻轻摇头,由着他去。 夏儿听到院门被拍的山响,小康隔着门说道,“三姨娘,我们小姐受惊,不愿见人,请三姨娘回罢,等我们小姐好些再说!” 三姨娘尖声骂道,“那个小蹄子打伤四小姐,她自个儿受什么惊?怕是心虚罢?” 小康忙道,“还请姨娘问过四小姐,我们小姐可没有碰她一指,是她自个儿摔倒,我们院子里的人可都是亲眼瞧见!” 三姨娘冷笑,说道,“狗奴才,你们主子就是受了你们这起子没眼的奴才学坏!”再不和小康争,大声喝道,“给我撞门,将那小贱人抓出来!” 随着小康的惊呼,果然院门那里传来撞门的声音,小康连声大叫,“来人,快来人,顶住,不要放三姨娘进来!”几个丫鬟闻命,忙冲上去挡门。 赶上拒狼了! 莫寒月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夏儿听着门外的动静,却暗暗吃惊,转身奔回屋去,连声道,“小姐,不好了,三姨娘在命人撞门,你快些穿上衣裳罢!” 如果小康撑不住,被人闯进来,总不能让小姐光着被人拎出去。 莫寒月好笑,轻轻摇头,说道,“我们的地界,你怕她做什么?” 感觉到浴桶里的水温已经凉下去,点头道,“也罢,我倒要瞧瞧,这位三姨娘能闹出什么大天儿来!”起身由夏儿给她穿上家常的软袍向门外来。 听到前门的喧闹,各处守着的丫鬟也都聚到前院来,瞧着被撞的砰砰响的院门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莫寒月里头穿着家常的软袍,外边裹着一件厚厚的披风出来,立在檐下向众丫鬟一望,说道,“去!取灯笼来,越多越好!” 众丫鬟正惊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闻言顿时得了主意,各自匆匆奔去,隔了一会儿,果然纷纷拿着灯笼回来,按莫寒月的吩咐,挂在四周廊子的檐下,将一个前院照的晃如白昼。 这会儿,小小的院门已被撞的松动,门口尘土飞扬,眼看已经撑不住了,小康急的大喊,“小姐,怎么办?” “怎么办?”莫寒月微微扬眉,目光向两侧的丫鬟扫去,淡淡道,“去取家伙、棍棒,一会儿不管进来的是谁,都给我打!” 这十一小姐是又要动武啊! 有刚刚进府的一幕,众丫鬟哪敢迟疑,纷纷奔去,拿扫把的拿扫把,提掸子的提掸子,紧张的立在院门两侧,盯着那渐渐晃动的院门。 夏儿瞧见,忍不住担心,说道,“小姐,三姨娘都不知道带多少人来,听声音又有婆子在,我们怎么打得过?”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打不过也得打!”侧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夏儿眼睛一亮,忙连连点头,转身向后院的厨房冲去。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轰”的一声大响,小小的两扇木门已经被婆子撞榻半扇,三姨娘一肩撞开婆子,已直闯进来,顾不上荡开眼前的灰尘,就厉声喝道,“卫十一,你给我出来!” 莫寒月冷冷一笑,断声喝道,“打!” 一声令下,众丫鬟也顾不上去看进来的是谁,手里的家伙已劈头盖脸向三姨娘打了下去。 三姨娘冷不丁受了几下,尖声大叫,“反了!反了!一帮贱奴,胆敢打我!”在她的尖叫声中,两个婆子已经把门全部打开,领着丫鬟冲进来,团团把她护在中间。 三姨娘定神,一抬头,就见院子里灯光照的透亮,在对面檐下,一条瘦瘦小小的身影孤伶伶的立在那里,不由眼睛一瞪,指着她道,“卫十一,你将四小姐伤成那个样子,还不过来受罚?” 莫寒月浅浅一笑,并不接她的话岔,淡淡道,“三姨娘撞坏了十一的门,可不知道怎么赔呢!” 三姨娘怒极,喝道,“两道破门,岂能和四小姐相比?瞧我不打死你!”说着衣袖一卷,就向莫寒月冲来。 莫寒月神色一冷,喝道,“打!” 众丫鬟闻命,虽然惧怕三姨娘,可更怕莫寒月,只好举着家伙冲过去。 “你们敢打主子!”三姨娘带来的婆子冲上来,几下就将丫鬟们挥来的棍棒挡开。 三姨娘脚步不停,径直向莫寒月冲来,安心也要在她的身上弄出些伤来才解气。 莫寒月眼瞧着她越来越近,不由微微扬眉,眸色骤然变寒,藏在披风下的手暗暗紧握成拳,淡淡的注视着三姨娘冲来。 眼看三姨娘已经踏上台阶,门口的小康急的大叫,“小姐!” 正在这时,夏儿气喘吁吁的奔了回来,一瞧眼前的情形,也不等莫寒月吩咐,手里拎着一只小桶用力一扬,灯光下,就见金灿灿的一片当头向三姨娘泼去。 第176章 你们还在等什么 三姨娘一惊,匆忙后退,还是慢了一步,就觉脸上一凉,顿时滑腻腻的一片,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还没等她反应,就听莫寒月又沉声喝道,“给我打!” 随着话落,早有近处的丫鬟举着扫帚劈头盖脸的打下来。 三姨娘大怒,一边用袖子擦脸,一边蒙头向莫寒月疾冲,怒声骂道,“该死的小贱人……”话刚出口,就觉脚下一滑,来不及反应,已一个狗吃屎趴在地上。 本来三姨娘虽然生的纤细,可终究是个妇人,小丫鬟们哪里是她的对手。此刻一见她爬下,顿时一涌而上,手里的家伙齐齐向她身上招呼。 门口的两个婆子大惊,齐声叫道,“姨娘!”拨步向小丫鬟们冲去,高声骂道,“该死的小蹄子,胆敢和主子动手!” 莫寒月一见,微微挑眉,唤道,“夏儿!” “知道,小姐!”夏儿脆生生的应,另一只手提着的小桶也向人群中泼去,金黄的颜色,在灯光下显的更加清亮,正正洒在婆子们的脚下。 婆子们只觉得脚下猛然打滑,还来不及看清是什么,顿时一个老头儿钻被窝,瞬间摔成滚地葫芦。 身后三姨娘带来的丫鬟不明所以,急声嚷道,“姨娘,妈妈!”冲上去要扶,哪知道刚刚奔到跟前,还没有伸手,就觉得脚下一滑,又有两人摔倒。 这一刻,小康早已抄起落地的门闩,带着众丫鬟冲上来。夏儿急的大嚷,“不要往跟前儿去!” 小康虽然不解,灯光下见地上湿了一大片,也知道必有缘故,小心绕过,手中门闩没头没脑的向滚在地上的人一通乱砸。 三姨娘身上连中十几下,挣扎几下想要站起来,只觉得脚上滑不留足,压根无法爬起,不由大怒,尖声叫道,“你们这些狗奴才,你……你们敢打我,老爷不会饶你!” 众丫鬟毕竟身为奴仆,闻喝都是手中一顿,转头去瞧莫寒月。 莫寒月淡淡一笑,说道,“打都打了,多打几下少打几下,又有什么区别?老爷问起,自然有我担着!”食指尖尖,向三姨娘一指,喝道,“打!给我打!” 一声令下,小康当先挥起门闩向三姨娘砸去,这一下下了死力,只听三姨娘一声惨叫,后腰已重重受了一棒。 这几年来,小康和夏儿跟着莫寒月,也不知道受了这府里人多少欺负凌辱,这三姨娘为人跋扈,受她的气更甚。这一下小康打起了性子,数年来的冤气尽数发泄在她的身上,一棒接着一棒,全部往她身上招呼。 莫寒月见众丫鬟还在发呆,而地上三姨娘的人已经有人挣扎爬起,不由脸色一沉,冷冷道,“你们还在等什么?” 此时夜色已浓,虽然满院里灯笼照的透亮,可是她立在檐下,并瞧不清脸上的神色,只是这一声冷问,语气里带上一丝森森的寒意。 小丫鬟们心头打一个突,哪敢再停,抄起手里的家伙,瞅着那快要爬起来的人夹头夹脑打下去,一时间鬼哭狼嚎,整个前院闹成一团。 夏儿瞧着眼前的情形,双眸灼灼发亮,只觉得是从来没有过的痛快,微微咬唇,向莫寒月望去一眼,低声唤道,“小姐!”小脸上一片光彩,神情跃跃欲试。 莫寒月忍不住抿唇一笑,微一点头,向阶下的哭爹喊娘的三姨娘呶嘴。 夏儿一声欢呼,也不找什么棍棒,几步冲下台阶,抡起手里的两只小桶,就是一轮狠砸。 打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耳听着三姨娘一群人从原来的尖声喝骂,变成连连哀求,到后来,气息微弱,已说不出话来。 莫寒月微微摆手,正要说话,就听院门外有小厮扬声道,“老爷、夫人到——!” 只是院子里打人的正打的兴起,被打的一身狼狈,竟然没有人留意。莫寒月立在阶上,倒听的清清楚楚,却只是眉端微挑,却只当没有听到,将出口的话也吞了回去,淡淡的注视着阶下的混乱。 在一片狼嚎鬼哭中,卫东亭在前,侯氏在后,穿过破败的院门进来。瞧见院子里的混乱,都是一怔,不禁停住脚步。 卫东亭目光扫过全场,只见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几个人,而莫寒月屋子里的众丫鬟却拿着各式家伙还在不停的向那些人招呼,不由怒声喝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只这一声儿,院子里的人齐齐一怔,莫寒月一方的丫鬟停手,不解的向院门一望,这才发现丞相大人一脸怒容站在门口,唬的连忙抛下手中家伙,躬身退后,又忍不住一脸惊怯向莫寒月望去。 而滚在地上的众人却如逢救星,七嘴八舌的嚷了起来,“老爷,夫人,救命!救命啊!” 三姨娘更是放声大哭,叫道,“老爷……老爷,你可算是来了……” 卫东亭几步跨过半个院子,目光向地上的人一扫,才抬头向莫寒月望去,冷声问道,“十一,究竟怎么回事?” 莫寒月抿唇垂头,原地施下礼去,说道,“十一见过爹爹,见过母亲!”对他的问话像没听到,并不回应。 卫东亭皱眉,目光又向地上一扫,凝在一身狼狈的妇人身上,皱眉道,“三姨娘,你说,怎么回事?” 三姨娘尖声大哭,在地上向他爬了两步,哭道,“老爷,这群贱奴竟然敢以下犯上,殴打妾身,你要给妾身做主啊!” 卫东亭皱眉,目光向两侧的丫鬟望去一眼,一张脸顿时变的森寒,冷笑道,“以下犯上,你们知道是什么罪吗?” 众丫鬟吓的脸如土色,齐齐噗嗵跪倒。金丽儿缩了缩身子,嗫嚅道,“是……是小姐……小姐命我们打的……”话说半句,速速向莫寒月扫去一眼,忙垂下头去。 “小姐命你们打的?”卫东亭皱眉,又向檐下那瘦小的女娃儿望去一眼。 “老爷,是这小贱人命这帮贱奴动手!”三姨娘听到竟然有丫鬟敢说话,立该趁机叫起来,哭道,“老爷,妾身刚进院子,十一小姐就没来由的命人动手,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第177章 没事儿人儿一样 说别人欺负这个傻子还差不多,说这个傻子竟然命奴才打人,卫东亭说什么也不信,皱眉问道,“她为何要打你?” 三姨娘忙道,“原是因为她先打了四小姐,妾身前来问个清楚,哪知道刚一进门,就是一顿棍棒!” “她还打了四丫头?”卫东亭越听越奇,连连向莫寒月瞧去几眼。 四小姐卫盈仪和她的亲娘一样,是跋扈泼辣的性子,她不欺负十一就不错了,十一还能欺负了她? 三姨娘见他不信,连声道,“老爷,今儿四小姐本来是好心,来瞧十一小姐,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十一小姐,被她……被她伤了身子,流了许多的血。” “不但被打,还流了血?”本来一脸不耐烦的侯氏也不由的惊异,摇头道,“怎么可能?四丫头和十一差的可不是一岁两岁!” 过了年,卫盈仪已年满十七,而十一却只有八岁,任凭怎么样,也不像是她会被十一欺负的样子。 想来是奴才帮忙! 卫东亭皱眉,又向跪在那里的众丫鬟扫去一眼,问道,“后来呢?” 三姨娘忙道,“妾身瞧着心疼,就上门来和十一小姐理论,哪知道她不容分说,就命这些奴才一顿棍棒,幸好老爷来了,要不然……要不然,妾身的命也要送在这里……呜呜呜……”话一说完,又是放声大哭。 刚才打的痛快,此刻见到卫东亭和侯氏,夏儿和小康才有些后怕,小康白着一张脸,默默跪在阶下,夏儿却悄悄向莫寒月身边退过去,悄声唤道,“小姐!” 莫寒月静静的站着,听到三姨娘的哭述,并不出声阻止,更不解释,只是像没事儿人儿一样,淡淡而视。 卫东亭听完三姨娘的哭述,不禁浓眉紧皱,问道,“你是说十一先打伤四丫头,又将你打成这个样子?”虽然是向三姨娘问话,却抬头盯着莫寒月,目光由疑惑变的严厉。 前一段事虽然没有瞧见,可是后一段事,却是亲眼所见! 后宅里,这些姨娘们争风吃醋,庶女之间相互争斗,他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闹的太过,就随她们去。 可是这几年,他也一向知道,只有别人欺负十一的,从没有十一能欺负得了旁人,听说一个脾气暴躁的四小姐卫盈仪竟然被十一打伤,还流血,心中又有些不信。 可若三姨娘说的是真的,这个傻子竟然到了无故伤人的地步,就不能不管! 三姨娘连忙点头,说道,“老爷,妾身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她可是妾身的命根子,妾身岂会撒谎?这些妈妈、丫头都是证人,老爷一问就知!” 滚在地上还没有起身的婆子、丫鬟连忙点头,说道,“是啊!是啊!四小姐流了许多的血,我们亲眼瞧见,只因为不忿四小姐被人欺负,才陪着夫人来找十一小姐讨个说法!” “是吗?”卫东亭仍然将信将疑,抬头向莫寒月一望,问道,“十一,三姨娘说的可是真的?” 莫寒月连忙摇头,说道,“十一当真没有碰四姐姐一下,不信……不信……”目光在众丫鬟中一望,伸手一指,说道,“不信问她,四姐姐来时,十一不在,是她在厅里侍奉!”手指尖尖,直指金丽儿。 金丽儿刚才只为了自个儿脱罪,将打人的事全部推到她的身上,哪知道她竟然转头就将自己指了出来,不禁身子一缩,迟疑道,“是……是奴婢服侍。” 卫东亭皱眉,说道,“既然是你侍奉,四小姐怎么会受伤,你说来听听!”心知那傻子也说不清楚,倒不如问一个丫鬟。 三姨娘一听,也大声道,“是啊,你和老爷说,十一小姐怎么伤了四小姐,不要怕!”语气里含了些诱哄。 金丽儿向莫寒月望去一眼,再瞧一瞧还坐在地上的三姨娘,心里两个念头交战。 如果,这会儿顺口污陷莫寒月,自然能在三姨娘面前讨好,说不定趁机攀上三姨娘,好过跟着一个不得宠的十一小姐。 可是,如果三姨娘不能提携她离开这院子,依十一小姐的手段…… 这一瞬间,金丽儿想起进府那一日的事,不禁心头打一个突,背脊寒意暗生,略一迟疑,说道,“是……是四小姐来院子里找我们小姐说话,我们小姐赴宴没有回来,奴婢就给四小姐奉茶。” “你们小姐不在,你服侍奉茶,也是道理,后来呢?”卫东亭拧眉追问。 金丽儿咬唇,又抬头向莫寒月望去一眼,迟疑片刻,才低声道,“刚……刚说几句话儿,我们小姐就回来了,也不知道怎么,两位小姐口角起来,四小姐气的要走,刚出门就摔倒。” 一番话说的简略,却又颇多含糊,两边都不得罪。 莫寒月眸光向她一扫,微微抿唇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点头道,“正是这样,四姐姐是自个儿摔倒!” 三姨娘一听,尖声叫道,“不会!不可能!四小姐分明说是你下的手,你不要胡赖!” 卫东亭听金丽儿的话和莫寒月所说一致,也不想再问,连连摆手,说道,“一会儿本相去瞧瞧,四丫头伤到了何处,要不要紧!”抬头向莫寒月一望,见她瘦瘦小小一个人儿立在阶上,终究不信她还有胆子伤人。 那个地方,是当爹的能瞧的吗? 地上众丫鬟、婆子都是一脸尴尬,面面相觑,三姨娘也是不禁一窒,哭声顿时停住,跟着转念,叫道,“老爷,如今这贱人既打伤四小姐,又打伤妾身,你可要给我们娘儿俩讨个公道!”说完,爬在上地哭的花枝乱颤,抑扬顿挫。 卫东亭微微皱眉,抬头向莫寒月问道,“十一,你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莫寒月微微抬眸,隔着留海的空隙向他望去,淡淡道,“十一没有伤四姐姐,是她自个儿摔倒弄伤。三姨娘带人前来砸毁十一的院门,喊打喊杀,十一害怕,才命丫鬟抵挡!” 三言两语,推的一干二净。 第178章 睁着眼说瞎话 刚才在院子外头,夜色下,卫东亭并没有注意到院门,进到院子里,又被眼前的混乱吸引,此刻听莫寒月一说,不禁转身去望。 新刷的粉墙上,崭新的两扇木门,一扇歪歪斜斜的挂在门框上,另一扇早已倒在一边,不禁皱眉,回头向三姨娘一望,冷声问道,“吕氏,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姨娘听他直呼她的姓氏,心就突的一跳。可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四小姐受伤,妾身来向十一小姐讨个公道,哪知道到了院外,她……她命人将院门关上,妾身……妾身……” 卫东亭一向知道她泼辣,将脸一沉,说道,“所以你命人砸毁院门?” “是……”三姨娘低应一声,跟着又身子一挺,大声道,“相爷,就算妾身砸毁院门,十一小姐也不该将妾身打成这个样子,妾身……妾身……”说到这里,再不往下说,又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真会装! 夏儿翻个白眼,满心都是不屑,可是又实在担心自家小姐不能应付,不禁回头向她望来一眼。 莫寒月微微挑唇,说道,“姨娘身边儿带着一帮子人,十一院子里不过都是些小丫鬟,又怎么打得过姨娘去?姨娘可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 你才睁着眼说瞎话! 三姨娘大怒,尖声嚷道,“老爷!老爷!你可是亲眼瞧见的,分明是她命这些小丫鬟将妾身等人毒打,这会儿又不认账!” 卫东亭听莫寒月一说,也觉得奇怪。看三姨娘带来的人,有两个壮实婆子不说,十几个丫鬟也个个五大三粗的,怎么着也不会打不过一些十岁上下的女孩子。 可是院子里灯笼点的亮堂堂的,刚才他站在门口绝没有看错,不禁心里奇异,皱眉道,“是啊,她们要打,你们不会还手吗?怎么就任由她们打?” 这一仗,三姨娘也是败的憋屈。本来想莫寒月院子里只有一个小厮,余下的丫鬟最大也才十三岁,自己带的人人数本来就比她们多,又都年长几岁,断断没有打不赢的,哪知道刚进院子,就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卫东亭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也不禁抬头向莫寒月望去,问道,“十一,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寒月微微挑眉,垂眸向三姨娘一扫,眸中就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许是姨娘累了,见十一院子收拾的干净,躺下歇歇罢!” 有大冷天躺地上歇的吗? 三姨娘大怒,尖声叫道,“小贱人,你胡言乱语,打算蒙混老爷吗?” 莫寒月眨眼,奇道,“难道不是吗?那姨娘为何还不起来?这会儿可没人压着姨娘!” 三姨娘还要再骂,卫东亭已连连摆手,说道,“够了够了,爬这一地成何体统,都起来,到厅里去说!”也不理三姨娘,越过她向阶上来。 夏儿一见,不禁大吃一惊,失声唤道,“老爷……” 她话还没有出口,就见卫东亭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倒,砰的一声砸在三姨娘身上。 “啊——”三姨娘大声尖叫,痛哭出声,“我的腰……我的腰……”惨厉的叫声响彻整个院子,连侯氏也吓了一跳,赶忙问道,“老爷,怎么了?”抢上两步要扶,却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正正砸在刚刚坐起的卫东亭身上,顿时滚成一团。 三姨娘本就被卫东亭压在身下,此刻卫东亭刚刚挣扎起身,又有侯氏砸了下来,顿时又是一声惨叫,又趴了回去,只是胸口被压的生疼,一时间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只留下呜咽的抽气声。 卫东亭摔的七昏八素,听到她的哭声,只觉得心头火起,大声喝道,“哭什么哭,本相还没死呢!”挣扎要起,却觉脚下一滑,又再一跤坐倒。 三姨娘被他一喝,哭声顿停,缓口气正要说话,哪知道他又一跤摔回来,顿时一口气噎住,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此时跟着三人来的丫鬟、小厮已齐齐赶来,各自伸手去扶,哪知道这二人还没扶起,两个丫鬟已连声惊呼,噗的摔倒。 侯氏吃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终究是卫东亭反应快一些,伸手在地上摸一把,凑到鼻子下一闻,皱眉道,“是油!”抬头向阶上的女娃望去。 三姨娘这么多人,之所以会处在挨打的地位,是因为这院子里倒了许多的油,让众人无法立足,只能爬在地上挨打。 这个法子,简单、有效!说来并不稀奇,可是,那上头立着的女娃是个傻子啊,她又怎么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油?”莫寒月挑眉,问道,“地上有油吗?”清润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疑惑,像果然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啊!”在她身边的夏儿突然惊叫一声,说道,“哎呀,奴婢忘了,今儿府里送油来,却被不知道哪里跑来的狗儿弄翻,洒了一地。奴婢赶着陪小姐出门儿,一时忘记唤人收拾,当真是糊涂!” 话刚说完,突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拎着两只油桶,忙砰的一声丢掉。 卫东亭目光向她一扫,心知道说的是假话,可是此时只想息事宁人,只是淡淡问道,“真的?”向坐在身下的三姨娘一望,却见她直挺挺的躺着,早没了声息。 后宅里大闹,惊动卫东亭,侯氏不得不跟着过来,此刻又摔的狼狈,不由大为恼火,说道,“还不快命人扶我和你爹起来再说!” 莫寒月微微勾唇,点头道,“是,母亲!”向夏儿一望,说道,“还不快扶爹爹、母亲起来,厅里坐着?” “是!小姐!”夏儿忙应,唤过小红、丰儿帮忙,先取两床被子来辅在地上,才去将卫东亭和侯氏扶起往厅里去,对躺在那里的三姨娘却瞧都没瞧一眼。 小姐只让扶老爷、夫人,姨娘自然不管。 卫东亭摔这一大跤,弄的满身油污,狼狈万分,也不想再问,只是向侯氏皱眉道,“你管着后宅,这姨娘跑到小姐院子里吵闹,终究不合礼数,还该管管才是!” 第179章 打就打了 侯氏也从来没有在下人面前出这么大丑,也是一脸恼怒,冷笑一声,说道,“相爷弄这么多姨娘回来,可不就是非多?妾身管着中馈,成日多少事儿,哪里管得过来!” 心里对这些姨娘、庶女厌烦,忍不住抬头向莫寒月一瞪。 卫东亭被她一噎,也一时说不出话来,隔了片刻,才道,“这些姨娘进府,都是你点过头的,这会儿当着女儿说这些做什么?”说完,也回头向莫寒月一望,自觉一张老脸无光。 侯氏冷笑一声,说道,“她懂什么,一个傻子!”倒也不再往下说。 莫寒月垂眸,似乎对二人的争执并没有在意,听二人都闭嘴,才轻声问道,“爹爹,这大门毁了,明儿可怎么办?” 卫东亭皱眉,说道,“明儿使来人修就是,还能怎么办?” 莫寒月眨眼,说道,“爹爹,明儿不是府上宴客吗?”轻轻一句话,把话题转到第二天宴客的事上。 被她一提醒,卫东亭这才想起来,手在额头上一拍,说道,“本相被气糊涂了!” 明天府里宴客,各大世家都下了帖子,旁人也倒罢了,谢沁、罗雨槐等人怕是会来莫寒月的住处,可如今院门损毁,岂不是让人笑话? 想到这里,卫东亭向外唤道,“来人!去和赵管家说,即刻唤工匠,连夜将门修好!” “是,老爷!”门外小厮闻命,忙出门去传令。 到了这会儿,卫东亭想到明天不但有各府的小姐,还有墨浩林前来,哪里还有心情追究今晚的事,更不用说责备莫寒月,向她一望,说道,“你是位小姐,凡事不必和姨娘计较,今儿的事,就这样罢了!” 莫寒月点头,说道,“三姨娘不恼十一就好!”语气里带着些忐忑,心里却暗暗好笑。 这件事,就这么了了! 怎么可能? 卫东亭想到三姨娘那性子,不禁皱眉,说道,“日后你避姨娘远些就是!” 莫寒月垂头,轻声道,“若不是四姐姐在十一院子里摔倒,姨娘也不会来十一院子里喊打喊杀。” 虽然没有一个字咬重,可是两次提到“十一院子”,倒是明明白白。 也就是说,是那母女俩欺上门来,她可没有去找她们晦气。 侯氏虽然不喜欢莫寒月,但更加不忿卫东亭纳那许多姨娘,闻言冷哼,说道,“是啊,你娶这许多姨娘,满园子乱跑,又哪里是避得开的?” 卫东亭听出她话里的醋意,皱眉道,“姨娘都有各自的院子,园子里只住着她们姐妹,几时会乱跑?” 侯氏“哼”的一声,说道,“没有乱跑,怎么会在十一的院子里?” 莫寒月趁机点头,说道,“是啊,十一不曾去找四姐姐,也没有去找姨娘!” 也就是说,这娘儿俩,可都是送上门来的。 卫东亭见这二人一搭一档,不禁连连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回头本相和她们说,不要到处乱跑就是!” 莫寒月也连忙点头,说道,“十一怕人,还是不要来十一院子的好!”她还有许多的事要办,可没有功夫和这些女人纠缠。 卫东亭微微皱眉,“嗯”的一声,向她打量几眼,说道,“自个儿姐妹,要多些来往才好,总怕见人怎么成?” 想着这个傻子日后难免出入各大世家、府门,若能和姐妹亲近,或者更懂些来往应酬。 莫寒月垂头,小声道,“十一更怕各位姐姐!”一双纤白的小手,紧紧的绞着手里的帕子,显的心里害怕至极。 卫东亭微微一怔,想起这些年不管这个女儿的死活,想来受了姐妹不少欺负,一时也说不出话来。默然片刻,说道,“你怕她们,离她们远些就是,若是她们来……” 微一沉吟,话还没有出口,就听莫寒月轻声道,“打出去,全部打出去!” 卫东亭一怔,想到刚才的一幕,一时又不知是气是怒,向侯氏一望,皱眉道,“你和她们说,日后少来这里就是!” 侯氏“哼”的一声,说道,“打就打了,打上几回,她们就长了记性,还用得着说吗?” 这还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莫寒月好笑,福身行礼,说道,“是,母亲,十一知道了!” 这下子,打人成了奉侯氏之命了! 卫东亭瞠目,一时间,深深怀疑自己搞这么多女人回来是不是没事找事,不由大觉头疼。 三姨娘被婆子们抬走,再送卫东亭和侯氏离开,院子里一下子变的清静。夏儿瞧着满地的油渍,有些犯难,说道,“小姐,这青石板抹上油,怕一时擦不掉!” 莫寒月却不以为意,打个哈欠道,“擦不掉就不擦,谁若摔了,只能怨自个儿没长记性。” 小康见她露出些困倦,说道,“小姐,天儿不早,小姐歇了罢,奴才守着工匠修门就是!” “嗯!”莫寒月点头,目光向他一望,含笑道,“小康,今儿干的好!”虽然刚开始他惧怕三姨娘,但是后来那几大门闩打的着实痛快。 小康微微一怔,摸了摸后脑,想起刚才的事,却有些后怕,讷讷道,“还多亏小姐遮掩!” 他打的可是三姨娘啊!那可是半个主子,如果被老爷追究起来,恐怕他有十条小命也不够打死。 莫寒月冷笑一声,说道,“这世道就是如此,你让着旁人,旁人就当你好欺负,这些年我们也被欺负的够了,如今我们谁也不让,倒瞧瞧谁敢再找上门来!” 小康愕然,听她这话,看她这神情,和以前的小姐竟然判若两人,不由抬头向莫寒月一望,又转头去瞧夏儿。 虽然说,二人都是自幼跟着卫十一,可是小康终究是个小厮,并不能近身服侍,虽然感觉到自家小姐的变化,却从没有这一刻感觉的强烈。 夏儿却不以为意,一张小脸儿上全是光彩,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日后我们再不让旁人欺负!再说了,谢大小姐、罗五小姐她们对小姐都好,可强过了我们府里那些,理她们做什么?” 第180章 我们图个清静 原来,是因为结识那几大世家的小姐! 小康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他身为小厮,常常出府办差,也和前院里的一些奴仆来往,自然和夏儿不同,会听到一些名门世家的传闻。 这些人出身卑微,那些名门旺族在他的眼里,自然踱上一层神圣的色彩,公子、小姐们更是说的像天神仙子一般。 小康听说自家小姐傻病好了之后,竟然和这许多府上的小姐交好,不由大为兴奋。想着自家小姐有这些小姐撑腰,自然不怕什么人,对自家小姐的变化,又哪里还有一丝疑惑? 他的神情,由错愕变成了然,莫寒月尽数收入眼底,微微一笑,点头道,“瞧着天晚,这院子里都是丫鬟,你去回府里,借几个婆子过来帮你守着!” 小康忙道,“不过是工匠修门,奴才一个人尽可以看得过来!” 夏儿手指在他脑门儿上一戳,说道,“哪个管你修门,如今天晚,我们小姐歇息,工匠进出,岂不是惹人闲话?” 不管是小姐还是丫鬟,名节可是第一位的重要。 小康醒过神来,忙连连点头,说道,“奴才即刻就去!” 莫寒月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辛苦你了!”转身向房里去。 名节吗? 上一世,或者她曾经看重,而这一世,没有什么比那血海深仇更重要! 第二日一早,卫相府府门大开,府门前车水马龙,人声喧哗,分外热闹。 夏儿催着莫寒月起身,连声道,“我的好小姐,平日你不用给夫人请安,晚些起也倒罢了,今日府里宴客,怎么好偷懒?”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府里宴客,又不用我,你着急什么?” 夏儿急道,“旁人也倒罢了,难不成,你也不管那几位小姐?” 莫寒月“噗”的一笑,翻身坐起,说道,“她们不会这么早来,急什么!”一边披衣下榻,一边问道,“水烧好了吗?” 夏儿点头,说道,“早已经备好,小姐再不起就凉了!”跟着她往隔壁浴房去,一边替她打散长发,除去衣衫,一边纳闷道,“这大冷天儿的,小姐睡一觉,怎么也会出汗!” 不但夜里会出汗,还添了这晨起沐浴的习惯。 莫寒月垂眸,淡淡笑道,“许是夜里睡不安稳罢!”心里却暗暗好笑。 只因这副身体太弱,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是四更起身,在离院子不远的一片林子里练武,又赶在夏儿起身前回来,夏儿和她同睡一屋,竟然从来没有察觉过。 洗漱妥当,又慢慢用过早膳,在夏儿再三催促下,莫寒月才穿戴齐整向园子里来。 卫相府这处园子,虽然比不上静安王府的宽大,可是却修的美仑美奂,可谓是五步一亭,十步一阁,四周山环水绕,极具匠心。 夏儿跟在莫寒月身后,一边走,一边轻声叹道,“小姐,当初你若肯搬院子,如今我们也不必走这许多的路,何况我们那边,景致也大不如这边。” 以前主仆三人住在那小院子里,没有人愿意搭理也就罢了,如今小姐成了府里的嫡小姐,要支应各府各宅,各大世家前来拜访的夫人、小姐,要到园子待客的戏台,就远了一些。 莫寒月微微一笑,淡道,“我们走着远,旁人自然也走着远,没有好的景致更好,我们图个清静!” 想到昨晚那一幕,夏儿默然。隔了片刻,轻叹一声,说道,“小姐说的是!” 二人边走边说,前边已听到丝竹声,早到的夫人、小姐已在彩棚里观赏歌舞。 夏儿急道,“小姐,你瞧瞧,已有许多夫人、小姐在这里,小姐此时才来,岂不是失礼?”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你懂什么,正经世家旺族,当朝重臣的家眷,这会儿怕还没出府门呢!” 也只有一些没落世家,或者朝中低几级的官员,才会一大早就来捧场,趁机巴结卫东亭。 夏儿似懂非懂,还要再问,见棚子里有几位小姐向这里迎过来,知趣的将话吞了回去, “十一小姐!”迎面而来的几位小姐中,一位穿黄的小姐当先行礼,笑道,“方才我们姐妹正念叨,不想十一小姐就来了!” 语气熟捻,像对着一个多年的老友。 莫寒月微微一笑,浅浅福身还礼,说道,“十一来迟了,当真是失礼!” 另一位小姐道,“都是自家姐妹,十一小姐又何必客气?” 自家姐妹? 莫寒月微微扬眉,却并不反驳,说道,“姐姐说的是!”与那几位小姐见过礼,才又问道,“几位姐姐可是要去游园吗?十一唤丫鬟引路!” 穿黄的小姐忙连连摆手,说道,“这一大早儿的,草上的清露还没有退,又游什么园?我们是瞧见十一小姐,先来说几句话,免得一会儿进了棚子,人多嘴乱!” 这是听说了什么,来套近乎的吧? 莫寒月眉端轻挑,说道,“姐姐有心!”却并不多问,肃手请几人转身,一同向棚子里去。 夏儿瞧这几位小姐眼生,说话却似和莫寒月熟悉,不由心中疑惑,轻轻一扯莫寒月衣摆,轻声问道,“小姐,这几位是哪个府上的小姐?” 莫寒月抿唇忍笑,微微侧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啊?”夏儿惊诧。 小姐不认识,怎么这几位小姐竟然能和她如此的熟络。 二人窃窃私语,穿黄的小姐侧头瞧见,眸中闪过一抹鄙夷,却很快隐去,掩唇笑道,“看不出十一小姐和一个奴才如此亲厚!” 夏儿年纪虽小,可是在这府里饱受欺凌,自然瞧得出旁人有眼神,小脸儿微微一白,脚步略缓,落在莫寒月身后。 莫寒月微微一笑,淡淡道,“夏儿自幼和我做伴儿,自然不是旁人可比!” “哦!”那小姐点头,问道,“只是不知道说的什么,说出来,我们也乐乐?” 莫寒月微微一笑,淡道,“不过是十一屋子里的一些俗务罢了!”笑容客气而疏离,带着一丝不容人忽略的淡漠。 第181章 平日待你如何 这些小姐,或者在宫宴中见过,可是既然没有印象,想来应该是盛京城中寻常官员的家眷,更甚至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庶女。 另几位小姐见她唇角的笑意瞬间变冷,暗怪那穿黄的小姐造次,可是也不知该如何转回,只得转而说些闲话,向棚子里来。 彩棚里,侯氏果然还没到,只有三小姐卫盈秀、七小姐卫盈莲在照应众夫人、小姐。 见到莫寒月进棚,卫盈莲忙迎上几步,说道,“十一,今儿府里宴客,你怎么才来?”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有姐姐们在这里就好,十一也做不了什么!”见几位小姐迎过来,抛下卫盈莲上前见礼。 卫盈莲微微咬唇,陪笑跟她过去,一一替她引荐,说道,“十一,这位是青甲将军魏大人的千金,这位是左大夫陶大人的千金,这位是敷文阁学士姜大人的千金……” 果然只是些四、五品官员的家眷! 莫寒月浅浅含笑,施礼道,“十一见过各位小姐!” 几位小姐连忙还礼,说道,“十一小姐客气!” 陶小姐上前一步,握住莫寒月的手,说道,“前次在宫里,曾经目睹十一小姐风采,我们私下里,都钦慕的很,今日才算是认识!” 她什么时候露出过什么风采? 莫寒月好笑,浅笑道,“陶小姐过奖!” 卫盈莲见又有几位小姐凑过来攀谈,忙抓住莫寒月另一只手,陪笑道,“各位小姐莫怪,我和十一妹妹有些事要说!”径直带着莫寒月走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莫寒月微微扬眉,倒不拒绝,随着她走到彩棚一角,问道,“七姐姐,何事?” 卫盈莲向四周一望,见众人离的都远,这才一扯莫寒月衣袖,说道,“十一妹妹,七姐姐平日待你如何?” 看来是有所求! 莫寒月暗暗好笑,侧头道,“七姐姐平日……”话说半句不说,似乎在凝神思索。 七盈莲大急,说道,“十一,前几日七姐姐不过是心绪不好,许是说话不好听,可你想想,你第一次进宫,谁都不认识,七姐姐始终守在你身边儿提点,是不是?”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是啊,在罗姐姐家里也是!” 如果不是她要守在她身边儿,怕也出不了那么大的丑。 你非要提这一节吗? 卫盈莲脸色微沉,咬牙将心中的怒气忍下,说道,“既然七姐姐待十一妹妹好,那过一会儿罗家的小姐来,十一妹妹可能替我引荐?” 果然! 莫寒月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点头道,“好!” 卫盈莲见她这么好说话,不禁大喜过望,连声道,“那姐姐先谢过妹妹!” 心里暗暗盘算。谢沁、傅飞雪等人都是那几府的嫡长女,父兄又都处在高位,并不好攀附。 而罗四小姐罗雨蔷是靖国公次子之女,虽然一样的门第,但出身已经差罗五小姐一截,年岁又和自己相当,大可以想法子结交。 更重要的是,谢沁、傅飞雪等人似结成一个小圈子,自然轻易不能掺和进去,可那位罗四小姐似乎并没有太过亲厚的小姐,只要方法得当,或者更容易亲近。 将她眼底的算计尽数瞧在眼里,莫寒月只是微微勾唇,心里泛上一些阴冷。 不管是卫盈仪那样直接的方式,还是卫盈莲这哄骗的方法,在她这里,只能被反算计,谁让她们是卫东亭的女儿!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棚外不远处小厮扬声回道,“户部员外郎黄大人的夫人到!黄小姐到!” 卫盈莲大喜,说道,“黄小姐来了!”抛下莫寒月,向棚外迎去。这黄来凤可是她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莫寒月微勾了勾唇角,并不随着她去,而是与余下的夫人、小姐见过礼,寻一处僻静角落坐下。 见只剩下她一个人,就有几府的小姐凑过来攀谈,姜小姐道,“十一小姐,我们听说,今儿相府宴客,还给墨三公子下了帖子?” 墨三公子进京,在昨夜回府之后,就由各府的大人、公子传入闺阁中。 莫寒月微微挑眉,含笑道,“墨三公子虽然没有做官,却出身名门,爹爹给他下帖子,也是应当的!” 并不直接说“是”或“不是”。但是这话落在众小姐耳中,却成了默认,魏小姐忙道,“听说十一小姐的生母,是湖水墨家的人,这么说,这位墨公子是十一小姐的表兄了?” 原来,今天这许多小姐上赶着结交,是为了这个! 世态炎凉,这是一个看出身门第的世界! 莫寒月心中暗叹,微微点头,说道,“也算是吧!” 这个时候,卫盈莲已经引黄夫人、黄小姐进来,等她们与众夫人、小姐见过礼,携着黄来凤的手向莫寒月来,说道,“十一,这位是黄小姐!”再转向黄来凤说道,“黄姐姐,这位是我们十一妹妹!”语气中,透着对二人的亲昵。 她先把她的好友介绍给她,这个傻子就理该把她的朋友介绍给她了吧! “原来是黄小姐!”莫寒月起身,向黄小姐浅浅一礼。 “十一小姐!”黄来凤还礼,一双眸子向她略一打量,侧头笑道,“虽见过十一小姐几次,可都无缘结识,今日来凤当真是开心!” 虽然听卫盈莲说过,这位十一小姐是个傻子,可是,能得到谢、罗两家小姐的青睐,是傻子又何防?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黄小姐客气!”肃手请她与众小姐一同入座,借机用闲话把话岔开,再不提墨浩林一个字。 在棚子里坐了大半个时辰,陆续又有几府的夫人、小姐到府。众小姐本来对她极为好奇,又有结交的心思,可是见她神情浅淡,话又不多,也就渐渐散去和相熟的姐妹去说笑。 莫寒月见时辰还早,料想谢沁、罗雨槐等人还要有一会儿才来,眼瞧彩棚里人声喧哗,渐渐不耐烦起来,向夏儿道,“你在这里守着,谢姐姐她们来了,去湖边唤我!”见夏儿点头答应,起身往棚外来。 第182章 易二小姐慢慢游赏 虽然说,她重生在卫相府已经小半年,可是一向在自己院子那里居多,这园子竟然没有好好的游过。此时得空,自个儿沿着花木间的小路慢慢向湖边逛去。 此时刚刚过年,虽然说天气渐渐转暖,可是草木未发,园子里还是一片萧条。只是花木的枯枝间随处扎着些彩绸,倒让园子增加了一些生气。 想着一会儿要接待谢沁等人,莫寒月也不走远,见湖边立着一座亭子,就走进去,靠栏杆在木椅上坐下赏景。 刚刚坐一小会儿,就听身后有人唤道,“十一小姐!” 莫寒月回头,见一个大约十一、二岁,一袭紫衣,身披织锦抖篷的小姐正向她施下礼去。 莫寒月微微扬眉,也起身还礼,含笑道,“恕十一眼拙,这位姐姐是……” “十一小姐客气,十一小姐不认识红鸾,红鸾却一直有心结识十一小姐!”紫衣小姐含笑低语。 红鸾? 易红鸾! 莫寒月眉心一跳,浅笑道,“原来是易二小姐!”前世因为易红珠的关系,易红鸾、易红描两个名字倒不陌生。 易红鸾听她一口叫出自个儿的身份,不由一怔,含笑道,“想不到十一小姐知道红鸾!”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前次进宫听人提过,只是人太多,没有说上话儿罢了!”侧身请她坐下,问道,“易二小姐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单刀直入,半点不绕圈子。 易红珠和卫相府的几位千金之间颇有些不快,易红鸾身为易红珠的庶妹,更该避讳才是,想不到竟然跟着自己过来,还说什么想结识? 莫寒月不会天真的以为,易红鸾在这里,和她不过是偶遇。 易红鸾听出她语气里的戒备,不由微微咬唇,起身行礼,轻声道,“红鸾知道,我家嫡姐对十一小姐多有得罪,红鸾代她赔罪!”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莫寒月微微挑眉,侧身只受她个半礼,含笑道,“易大小姐是易大小姐,易二小姐是易二小姐,易二小姐又何必为了易大小姐的所作所为赔罪?更何况,易大小姐也没有做什么。” 她这一堆的“小姐”听的易红鸾有点头晕,愣怔片刻才回过神来,说道,“卫、易两府,本是世交,红鸾是怕因为一些小事,让两府生疏,岂不是让人惋惜?” 什么时候,两府的交情,要一位小姐劳心?更何况,两府当真有什么,又岂是你一个陪礼就能了的? 莫寒月微微一笑,却并不反驳,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易二小姐说的是!”浅浅还她一礼,仍依礼让座。 易红鸾心里暗喜,东拉西扯的引她说话,可是莫寒月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就是再不问她的来意,显的有些心神不属。 易红鸾渐渐沉不住气,轻叹一声,悠悠道,“往年,我们庶出的女儿只能锁在深宅里,不能见人。如今虽说身沐皇恩,得了恩典,也能出来到各府走动,可上头压着一个嫡姐,又能有几分自在?” 莫寒月听她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倒不禁留意几分,含笑道,“易家是这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名门旺族,易二小姐纵然养在深闺,自然也少不了一个锦绣前程。如今能出来各府走动,自然是锦上添花的事,又何必伤感。” 易红鸾苦笑一声,轻轻摇头,说道,“十一小姐虽说也是庶出,可终究一向不在相府,不知道这深宅大院里庶女们的苦楚。” 莫寒月垂眸,点头道,“庶女自然不比嫡女,十一虽然在外头长大,回府这些日子,也能领会几分。” 易红鸾微微摇头,说道,“十一小姐回府不过三个月,皇后娘娘就已进宫,十一小姐哪知道这上有嫡姐的滋味?” 听她这言语,似乎对易红珠颇多不满? 莫寒月眉心一跳,却并不深问,只是浅浅一笑,说道,“易二小姐说的是!” 她不顺着往下说,后边的话就不好出口,易红鸾一时间僵住,竟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正这个时候,就见湖岸小路上,夏儿提着裙摆跑来,大声道,“小姐!小姐!孙大小姐来了!” 孙灵儿! 莫寒月起身,向易红鸾辞过一礼,说道,“府里有客人来,十一还要去照应,易二小姐慢慢游赏!” 易红鸾跟着起身,本想和她一起去,一听这话,不由一愕,却只能停步,还礼道,“十一小姐请便!” 莫寒月无心多理她,转身向彩棚方向去。 眼瞧着她头也不回的走远,易红鸾微微咬唇,终于不甘的唤道,“十一小姐!”拔步追上,说道,“十一小姐,红鸾嫡姐与府上几位小姐不睦,红鸾与十一小姐交往多有不便,但日后十一小姐若有用得着红鸾处,设法递个信儿就好!”说完转身,从另一条岔路离开。 我能有什么事用得着你? 莫寒月望着她的背影,不禁微微挑眉,一个念头闪过,唇角不自觉噙出一丝冷凝。 留着你也好,说不定,是一颗不错的棋子! 莫寒月冷笑。 等她返回彩棚,孙灵儿已经随着孙夫人给众夫人见过礼。见她进来,忙上前见礼,抿唇笑道,“怎么你身为主人,自个儿倒去躲清静,还要丫鬟去唤你!” 莫寒月微微一笑,目光向棚子里一扫,眸中露出些厌烦,嘴里却说道,“妹妹在这里等好一会儿,姐姐们不来,想着湖边景致不错,去瞧瞧可有什么好的去处?” 孙灵儿领会她的意思,抿唇笑道,“你自个儿府上,怎么要这会儿才去瞧有什么去处?” 莫寒月淡笑,说道,“妹妹一向疏懒,又有些怕冷,当真没有好好逛过呢!”二人一边说,一边寻一处偏僻些的角落坐下。 孙灵儿向棚子里喧闹的人群扫去一眼,皱眉道,“昨儿谢姐姐还说,今日要早一些来,怎么这会儿还不到,反而是她来的倒早!”说着小嘴向易红珠一呶。 莫寒月微微一笑,抿唇道,“易总督与卫丞相同朝为官,岂能轻易结怨?如今后宫主位已定,易家又能如何?” 第183章 重量级的人物 孙灵儿微微扬眉,见易夫人身边围着五六位夫人,不禁轻轻点头,低哼一声,说道,“她还倒罢了,那位易夫人这变脸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 莫寒月轻笑一声,又微微摇头,说道,“会变脸的,又岂止是她?”目光扫过吏部侍郎董伯懿的夫人刘氏,眸中露出一些讥讽。 这刘氏出身不高,董家也不过是寻常小族,一向依附易家。当初莫、季两家一案,董伯懿可没少落井下石。 漕运总督易泽官居二品,在孙灵儿之母孙夫人进来之前,棚子里的众位夫人以易夫人金氏身份最高,其次就是董夫人刘氏,其余的夫人大多是四品、五品的官员家眷。 依礼,这刘氏也倒罢了,依易夫人的身份,总要在正宴快开时才到,而她今天早早的前来,除了要和众夫人联络情谊,恐怕还有和侯氏修好的意思。 孙灵儿虽然心思机警,可终究年幼,皱眉道,“昨儿才听说,宫里的金贵人怀上龙胎,正是她得意的时候,怎么突然转过性儿来?” 莫寒月也大为不解,垂眸凝思,轻声道,“若说有什么原故……我也说不大确切,或者……” 喃喃低语,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如今一过完年,就是皇上登基第三年,选秀是宫里的一桩大事,可是在朝堂上,这外任的官员,也要回京述职……” 说到这里,心中一片清明,对这个认知越发确定,轻轻点头,说道,“想来,是漕运总督易大人想要留任,易夫人替他疏通关系!” 孙灵儿皱眉,说道,“回京述职,不是应该年底吗?” 莫寒月微微一笑,摇头道,“等到年底,怕是来不及了!” 要知道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或者各大世家,关系都是盘根错节,又哪有人能在短时间内建立? 孙灵儿似懂非懂,轻轻点头,说道,“我常听大哥说,漕运总督可是一个肥差!” 莫寒月点头,说道,“所以,我猜他是要留任,而不是升迁。” 宇文青峰登基不过三年,当初朝廷动荡,足足大半年才算平息,断断不会在这个时候有大的官员升迁。易泽已经官居二品,要想再升一级已经不易,如果调任别处,自然不如继任漕运总督来得实惠。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彩棚外丫鬟回道,“夫人来了!” 在场的除了小姐,就是夫人,可这会儿丫鬟通传,不带姓氏,只唤成“夫人”的,只有卫相夫人侯氏一人! 彩棚中众夫人、小姐闻报,齐齐起身,向门口迎去。 侯氏一脸笑意,由打起的帘子下进来,与众夫人一一见礼,转头找到莫寒月的身影,不禁微微点头。 刚才过来之前,还真担心这个傻子经过昨天那一闹被吓着,不肯出来见人。 这里礼才见过一半,就听园门那边小厮奔来,大声禀道,“小静安王王妃到!谢大小姐到!” 这可是两个重量级的人物! 众夫人、小姐一听,已顾不上见礼,纷纷随着侯氏迎了出去。 孙灵儿向莫寒月一笑,说道,“又是谢姐姐先来,一会儿罗姐姐又要被她取笑。” 莫寒月轻笑一声,携着她的手一起迎出去,说道,“谢姐姐也倒罢了,傅姐姐那张嘴才不让人呢!” 话音刚落,就听到园门那边又有小厮奔来,大声道,“傅夫人到!傅大小姐到!” 孙灵儿“噗”的笑出声来,说道,“瞧瞧,说曹操曹操到,傅姐姐真不经念叨!这下子罗姐姐可有得被她说了!” 刚说到这里,园门口又一个小厮奔来,大声回道,“罗夫人到,罗四小姐到,罗五小姐到!” 这一下,连莫寒月也忍不住笑出声儿来,说道,“怎么这几个人像是约好的?竟然前后脚儿进府!” 此时最先进园子的小静安王王妃贲氏和谢沁已经和走在最前的侯氏等人遇上,各自见礼,听到后两拔回报,也忍不住笑起来,说道,“竟然是前后脚儿,道儿上却没瞧见。” 侯氏赔笑道,“静安王府和傅院使府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就是靖国公府上也隔着好几条街,怎么就能遇上?” 贲氏点头,回头向谢沁一望,说道,“平日你都绕道儿要去会上罗五小姐,怎么今儿不听你说?” 谢沁抿唇一笑,说道,“如今自然有罗四小姐催她,再不用我操心!”一边说话,一边转身,和侯氏等众夫人一起,向随后两路人迎去。 众夫人、小姐相见,自然又是一团热闹,各自见过礼,侯氏才在前边引路,向彩棚返回。 莫寒月等众夫人往彩棚去,才上前与谢沁等人见礼,含笑道,“你们再不来,十一的耳根子要被孙姐姐磨出茧子来了。” 孙灵儿“噗”的一笑,指着她道,“还说呢,我一来,听说这大冷天儿的,十一小姐自个儿到湖边吹风。我们再不来,她自个儿要冻成冰人呢!”说的姐妹几人齐齐笑起。 罗雨槐向莫寒月一望,说道,“你的病才好,怎么又跑去吹风,敢情是个不怕死的?” 莫寒月见她神情关切,抿唇笑道,“不过是看着棚子里的人气闷,去湖边走走,也只是片刻功夫,哪里就冻着?” 谢沁侧头向孙灵儿一望,摇头道,“也难怪孙妹妹说你,昨儿你在我们府里,不也冻的冰冷?” 她都冻的冰冷,那位峻小王爷不知道冻成什么模样? 想起昨天的事,莫寒月忍不住好笑,不愿几人再为她担心,点头说道,“日后妹妹当心就是!” 几人一边说笑,一边慢慢向彩棚方向走,傅飞雪抬头见彩棚门口卫盈秀、卫盈仪二人正与几位小姐立着说话,另几位小姐散在园子里,不由眉端一挑,伸手拽过莫寒月,问道,“我怎么听说,昨儿你们府上那位四小姐出了好大的丑?” 莫寒月一怔,奇道,“出丑?” 傅飞雪点头,说道,“今儿一早,听到小厮们在传,说什么卫四小姐不知道做了什么,下……下边流许多血!”饶是她性子爽直,终究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说到后句,已经满面飞红。 第184章 她乐见其成 谢沁点头,说道,“是啊,我也听说!” 孙灵儿却不解,说道,“我也听到一耳朵,既然是出血,必然是受伤,军中将士就常常受伤,昨天我二哥还从马上摔下来磕破了头,也没有什么稀奇,不过是请大夫上药罢了,又有什么丑好丢?” 几位年长的小姐听她一说,都忍不住笑的打跌,莫寒月也忍悛不禁,死死咬住下唇忍笑,忙转过头去。 傅飞雪笑的够了,凑首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孙灵儿一张小脸儿顿时涨的通红,“呸”的啐她一口,说道,“都是些女儿家,说这种话也不羞人吗?” 傅飞雪也是粉面微红,咬唇笑道,“我是看你不懂,若是再去问旁人,岂不是丢脸?好心提点你,你还不领情,真是不知好人心!” 孙灵儿躁的脸红,微微咬唇,哼声道,“昨儿我们才见到卫四小姐,她们回府怕也不早,怎么就会出这么大的事?”说着转头来瞧莫寒月。 莫寒月好笑摇头,说道,“我只知道四姐姐受伤,别的并不知道!” 要说有那些婆子在,卫相府的事传出去并不稀奇,卫盈仪受伤,也是莫寒月故意命丰儿嚷的满府皆知,却没有想到会传出这样的话来,倒果然意外。 谢沁向她多望一眼,说道,“你们府上的几位小姐都是不安份的,那位四小姐也倒罢了,只是怕会累及妹妹的名声。” 只因为卫盈仪受伤的部位奇特,外边的传言已经不堪入耳,大有越传越真实的势头。 如此一来,卫盈仪故然名节不保,恐怕别的小姐也会受到连累。旁人她不关心,却不愿意伤及莫寒月。 莫寒月见她关切,心中一暖,轻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姐姐不必劳心!” 心里暗暗冷笑。如今的莫寒月,一意只在报仇,哪里管得上什么那些虚无飘渺的名节? 再说了,如今这副身体的身份,可是卫东亭的女儿,卫相府的名声有损,她莫寒月还乐见其成! 谢沁又哪里知道她有这样曲折复杂的心思,见她不以为意,不禁心里暗叹。 终究是年纪太小,不知道名节对一个女子的重要! 罗雨蔷翘首向彩棚那边张望一会儿,向莫寒月问道,“怎么武安侯府的人还没有来?” 她和萧二小姐萧宛露交好,若萧宛露早来,听到她来,必然早就迎出来,此时却不见踪影。 莫寒月微微摇头,浅笑道,“再有半个时辰,正宴就开,想来也快到了!” 几人说着话回入彩棚,与众夫人、小姐重新叙礼,刚刚坐下,就见卫盈莲过来,向莫寒月笑唤,“十一!”说着向谢沁、罗雨槐等人望去一眼。 这是为了刚才的话! 莫寒月微微一笑,起身唤道,“七姐!”转向谢沁等人道,“谢姐姐、傅姐姐、两位罗姐姐,孙姐姐这位是我七姐,卫盈莲!”微微侧头,左眼向几人一眨,快速吐了吐舌头。 又来一个! 领会莫寒月的意思,谢沁、傅飞雪已经不禁皱眉,罗雨蔷、罗雨槐对视一眼,起身见礼,说道,“卫七小姐!” 卫盈莲见莫寒月介绍的郑重,不禁大喜,忙道,“卫盈莲见过各位小姐!”说着施下礼去。丝毫没有留意莫寒月只介绍她,却没有介绍谢沁等人。 谢沁、傅飞雪几人年纪较长,虽然心里厌烦,也都起身还礼,说道,“卫七小姐多礼!” 孙灵儿却抿唇笑道,“十一妹妹忘了,我们与七小姐见过呢!”指的自然是在靖国公府上的事。 罗雨槐想到那天丫鬟戏弄卫盈莲,不禁嗤的一笑。 卫盈莲脸色微僵,强笑道,“盈莲前次有失规矩,教孙大小姐见笑。” 这一个,可比那位卫四小姐会说话。 谢沁眉端微微一挑,向莫寒月望去一眼,说道,“十一常说,这许多姐姐中,卫七小姐对她最为照护,只是卫七小姐足不出户,难得亲近!” 又不是她自个儿愿意躲在这相府的后园里! 卫盈莲心中暗暗咬牙。 想着这半个月以来,天天有各府各衙,各大世家下帖子相请,可是侯氏只带卫盈秀、卫盈仪二人,心中就有些不忿。 跟着听到谢沁的话,卫盈莲又不禁心中暗喜,忙道,“都是自家姐妹,原是该当的!”见莫寒月请谢沁等人入座,也顺势在她身边儿坐下。 又一个不知趣儿的! 傅飞雪微微扬眉,正要说话,却觉着衣摆一紧,被孙灵儿扯了一把,将嘴边的话收住。 孙灵儿阻住傅飞雪,向卫盈莲含笑道,“我们来的迟,还没有和众位小姐好好儿坐坐,卫七小姐可曾听到什么趣事,也讲来给我们听听!” 卫盈莲本来怕这几人轻视自己是庶出,此时见孙灵儿竟然有攀谈的意思,不由大喜,说道,“不过都是些闲话,又哪里有什么趣事?” 孙灵儿抿唇笑道,“闲着也是闲着,说说无防!” “嗯!”卫盈莲点头,说道,“方才听赵小姐说,李大人家修园子,李小姐竟然跟着个匠人跑了!王小姐说,南城门外的那家珠玉辅子的老板,竟然攀上张大人家的小姐……” 搜肠刮肚,将刚才听来的闲话又讲一回。 谢、傅等人听她竟然只说一些市井妇人才传的闲话,不禁互视几眼,眸中都露出些戏谑。 孙灵儿却有心要探她老底,不住口的追问。 莫寒月见卫盈莲手讲比划,一脸兴奋,不由好笑,抿唇侧过头去。 罗雨槐渐渐听的不耐,转身向彩棚门口张望,说道,“怎么叶姐姐、扶姐姐还不来?”神情中露出些不耐。 罗雨蔷也是坐不安稳,皱眉道,“还有武安侯府,也不见人!” 此时已近正午,眼看着正宴要开,若不来也就罢了,正宴开后再来,可算是失礼。 卫盈莲被她一句话岔开,不由讪讪的住嘴,闻言忙道,“若不然,我命小厮前边去瞧瞧!”起身赶着去唤小厮,却听彩棚外有小厮回道,“夫人,老爷请十一小姐前头去,说是墨家表少爷来了!” 第185章 墨家表少爷 墨家表少爷? 墨三公子! 棚中人声一寂,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莫寒月身上,不要说各府的庶女,就是嫡女,也有不少露出些羡慕。 要知道,湖水墨家在泽州府可以称为第一世家,论门第出身,就是在坐的夫人娘家也许多比不过,没想到,相府区区一个庶女,生母竟会是湖水墨家的人? 侯氏却知道这个“表哥”是卫东亭为了掩人耳目,特意让小厮这么说的,心中暗忧,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向莫寒月点头,说道,“十一,你有许久没见你表哥,前去见见也好,也是亲戚们的一点情份!” 这话说的真好听! 莫寒月好笑,回头向谢沁等人望去,果然姐妹几人眼底都藏着一丝戏谑,不禁抿唇,起身向众人一礼,说道,“诸位姐姐宽坐,十一去去就来!” 卫盈莲不等谢沁等人说话,忙道,“妹妹尽管去,这里有我照应就是!”心中暗喜,这个傻子一走,自己身为主人,名正言顺照应这几位小姐,更方便结交。 莫寒月将她的喜悦尽收眼底,也不以为意,微微抿唇,说道,“有劳七姐姐!”又辞过谢沁等人,才出彩棚向前院去。 刚刚踏出垂花门,就见小厮迎上来,躬身道,“十一小姐,相爷请十一小姐书房里说话!” 莫寒月点头,说道,“好!”转身踏上通往书房的小路。 刚刚走出十几步,就听前院里有人扬声回道,“武安侯到!” 武安侯萧枕江到,武安侯夫人方氏、萧二小姐萧宛露自然也就到了。 莫寒月微微勾唇,侧头向小厮道,“还不快去讨赏?” 武安侯夫人方氏在众夫人之中,是出了名的大方。 小厮微微一愣,说道,“可是……”迟疑的向书房方向一望。 这位十一小姐可是经常迷路,若是自己带不过人去,相爷责怪下来,可担当不起。 莫寒月瞧出他的心思,抿唇一笑,说道,“去书房的路我认识,不会走丢,快去吧!” 这里离前院比垂花门近些,从这里折回去,自然比垂花门口守着的小厮早一步接到方氏,也就能得到方氏的赏。 小厮一听大喜,忙道,“奴才谢十一小姐!”转身撒腿就跑,转眼就没了人影儿。 莫寒月含笑摇头,自己穿过小路,径直向前书房去。 书房院子里,小厮见她进来,忙向里回道,“十一小姐来了!”跟着打起帘子。 莫寒月款款进门,先向卫东亭行礼,说道,“十一见过爹爹!”闻卫东亭唤起,这才转头望向客座首位的墨浩林,含笑侧头,款款施下礼去。 卫东亭怕她说出傻话,见她刚要张嘴,忙向墨浩林道,“墨三公子,这就是小女十一!” 墨浩林轻轻点头,向莫寒月施礼,说道,“十一小姐多礼!”举止间,当真像二人从没有见过一样。 唤“小姐!”也就是说,他不认这门亲戚! 卫东亭脸色微变,见莫寒月还礼,还不等她说话,就道,“墨公子,十一年幼,自幼又不在本相身边,失了教养,倒教墨公子笑话!”生怕这傻子直接喊出声“表哥”来。 失教养的,是你卫丞相罢! 墨浩林见他两次把话抢在莫寒月前头,不禁暗暗扬眉,想到昨天的事,又不禁暗暗好笑,点头道,“相爷过谦,十一小姐举止守礼,并无过失,日后常在丞相膝下,自然更加会长成名门闺秀。” “哪里!哪里!”卫东亭连声谦让,见把莫寒月的话截住,忙肃手请墨浩林入座,转身向莫寒月道,“十一,你也坐罢!” 莫寒月点头,再向二人行礼告座,在末位相陪。 卫东亭见她举止没有偏差,微松一口气,也不提莫寒月的身世,却向墨浩林问道,“墨三公子此次进京,皇上除了召墨三公子伴宴,可还有什么话?” 这是在打听圣意? 墨浩林向莫寒月望去一眼,见她低眉垂首,端然静坐,不禁微微一笑,说道,“皇上只说浩林平民乱有功,命浩林上元节进宫伴驾,并没有说旁的!” 平民乱有功! 卫东亭细细回味这句话,点头道,“墨公子有功于社稷,皇上必不会亏待公子!” 有功不赏,会令功臣寒心。 皇帝既然肯定墨浩林有功,自然要赏。只是自从三年前夺位之争之后,大梁朝已经国库空虚,皇帝要赏有功之人,不能赏金银,也就只有官职了! 只是墨浩林虽名出身名门,却终究是一介白丁,这官职也就不会太高。 妄测圣意,可是不小的罪名,这一番揣测,卫东亭自然不敢出口,略一沉吟,问道,“往日墨公子一向居住泽州府也倒罢了,如今既然进京,不知道可有意出仕?” 如果他有意出仕,此时只要点个头,他日皇帝的赏赐下来,就可以算在自己的身上。 老奸巨滑! 莫寒月心里暗骂,抬头向墨浩林望去一眼。 接受到她的眸光,墨浩林想到小静安王谢霖的叮嘱,不由微微一笑,顺势向卫东亭一礼,说道,“还请丞相提携!” 卫东亭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若墨公子不嫌弃,本相自然会向皇上举荐,只是……”话说到这里,转头向莫寒月一望。 只是,我举荐你做官,你就得替我圆谎! 卫丞相的话说半句停住,可是又有谁听不出这弦外之音? 果然! 墨浩林眉心一跳,不自觉又向莫寒月扫去一眼,淡淡笑道,“只是墨三来时,家父曾道,我湖水墨家向来诗书传家,不做官自然有祖业可守,可若是出仕,就断断不许辱及墨氏门楣。” 话出口,心里不禁暗笑。这个竹杠,怕是敲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没想到,自从今天进入丞相府,卫东亭的每一步,每一句话,都在这位十一小姐的预料之中。只是卫丞相再奸滑,也断断不会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不但不是个傻子,还在步步设计他吧! 也就是说,做官可以,不能做小官!你要我替你圆谎,这举荐就要举荐个像样的官职。 第186章 担心的是这个 卫东亭一怔,苦笑道,“公子不在朝堂,想来不知道,这朝廷吏治,素来有它的规矩,又岂是……岂是本相说了算的?” “哦!”墨浩林脸上露出些失望,说道,“原来如此,倒是墨三孤陋寡闻,只是做一方小吏,处处缚手缚脚,倒不如回乡读书会友来得自在!” 也就是说,我不稀罕你举荐的小官,你也别想我替你圆谎。 本来想这墨浩林身为世家子,对仕途未必热衷,到时随意塞他一个官职,糊弄过去了事,哪知道他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卫东亭皱眉,微微沉吟,说道,“吏部尚书季千里获罪伏诛,如今尚书之位空缺……” 墨浩林不等他把话说完,忙连连摆手,说道,“吏部尚书可是当朝二品,墨三无名小卒,怕不能让人心服!” 哪个说让你当尚书了? 莫寒月一听,不禁唇角轻勾,险些笑出声儿来。卫东亭更是觉得脑仁疼,倒也微微松一口气。 只要不是尚书那样的要职,也不是二品大员,旁的官职,依他卫东亭的手段,想来倒也不难! 更何况,如果真能与湖水墨家攀上什么亲戚,在朝中守望相驻,对他卫东亭,也百利而无一害! 主意打定,倒收起最初糊弄的心思,试探道,“那墨公子以为……” 墨浩林侧头,做势想了想,才道,“这几年来,泽州府民冤载道,知府左天意纵容杨家为祸,将一个泽州府搅的乌烟瘴气,还要换一任好知府,怕才能安定一方地方吧!” 他这是想当泽州府知府啊! 卫东亭吓了一跳,忙道,“依三公子之才,区区知府自然是委屈,只是这一方父母,朝廷为防官吏勾结,可是有律法言明,不许本地人充任!” “哦!”墨浩林脸上露出一些失望,说道,“只是经此民乱,我湖水墨家与左知府已经结怨,若是任由他留在泽州,我墨家又没有人可以牵制,日后怕会为祸!”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 卫东亭倒摸到他的些心思,点头道,“经此民乱,左知府纵然无罪,恐怕也不能留在泽州府,只是官员任免,总还要有些日子,如今……” 心里暗暗思忖。泽州府知府是当朝四品,墨浩林既然属意这个官阶,那旁的四品官职,想来也能接受。 心中念头电闪,点头道,“半年前御史台中丞陆大人暴亡,中丞一职至今虚悬,若三公子有意,本相倒可以一试?” 御史台中丞,那可是察百官善恶,政治得失的要职! 墨浩林虽然并不热衷仕途,但一听之下,仍然惊喜交加,忙起身行礼,说道,“浩林多谢丞相!”如果自己能居此位,使吏治清明,百姓乐业,强过一生碌碌无为。 御史台中丞? 莫寒月闻言,却脑中轰的一响。 御史台中丞陆正正当盛年,怎么会突然暴亡?而半年前…… 莫寒月微微咬唇。 半年前,正是莫、季两家获罪,两府满门都被打入天牢,她莫寒月被断去四肢,打入冷宫的时候。 莫、季两家蒙冤,震惊朝野,但上有皇帝宇文青峰,下有丞相卫东亭,一力要治莫家死罪,又有谁敢提出质疑? 而陆正与两家虽然没有深交,但为人刚直,难道,陆正的死,竟然和此案有关? 一时间,莫寒月一颗心怦怦直跳,袖中的手掌已冷汗浸透。 是不是,在那一场旷世奇冤的背后,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她这里心神恍惚,那边的两个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卫东亭见墨浩林行礼,忙起身一把扶住,说道,“自己家人,三公子又何必多礼?”一句简单的话,只是将“家人”二字咬的极重。 墨浩林微微一笑,点头道,“丞相说的是,是浩林迂腐!” 这也就是答应了! 卫东亭大喜,说道,“时辰不早,三公子还请早些入宴吧!”见墨浩林躬身领命,又转身向莫寒月道,“十一,园子里还有许多客人,见过表哥,你也先回园子里去罢!” 看似说的是吩咐女儿待客,这“见表哥”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莫寒月闻唤回神,抬头就对上墨浩林含笑赞赏的眸子,微微一笑,起身见礼,说道,“表哥安坐,十一改日再请表哥小酌!”心里暗叹,墨浩林这一入仕,又是处在那样的位置,当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墨浩林拱手还礼,说道,“明日宫宴,为兄再与妹妹叙话!”眸光灼灼,向她凝视,心中对这位新结识的义妹也是极为好奇,实在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位女子。 说的是妹妹,而不是表妹,莫寒月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义妹”,当即微微含笑,福身再辞一礼,退出书房。 目送莫寒月离去,卫东亭侧头,看到墨浩林凝视着她背影的视线,眸中不禁闪过一抹精光。 一个冒牌的表妹,自然不能牵制住什么,看来,还是要想法子,将这个女儿送入墨家,才是一劳永逸。 莫寒月来书房这一趟,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让所有的人知道,墨三公子来府,曾经与表妹一见,更加坐实那个流言罢了。至于墨浩林能在卫丞相那里得到什么官职,完全在卫东亭的一念之间。如今这个结果,倒是想不到的圆满。 只是,御史台中丞…… 想到陆正那凛然的面容,莫寒月又不禁微微皱眉。 看来,要设法打听一下,半年前,在她被宇文青峰设计之后,朝堂上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边走边想,刚刚转出小径,冷不丁听到“嗨”的一声大叫,跟着肩膀被人重重一拍。 莫寒月一惊回神,迅速转身,挥手打开身后的爪子,跳开一步,瞧着那笑的春光灿烂的俊脸,怒道,“你干什么!” 刚才那一下,几乎把她的心肝腑全吓出来。 桃花眼笑成了弯弯的弧度,峻小王爷拍手道,“想不到十一小姐也有发怒的时候!” “无聊!”莫寒月翻个白眼,不理他,转过身径直向垂花门去。 第187章 骗去什么官职 峻小王爷追上几步,一只手自然而然搂过她的肩膀,凑首在她耳畔,低声问道,“怎么样?你那冒牌表哥从卫丞相那里骗去了什么官职?” 他又怎么知道? 莫寒月皱眉,冷声道,“你何不去问卫丞相?”伸手推他身子,试图把他从自己的肩头弄下去。 峻小王爷不为所动,轻声道,“十一,本王刚刚听到一桩极有趣儿的事!” 莫寒月微微扬眉,淡笑道,“在峻小王爷眼里,又有什么事是没趣儿的?”继续推,可是任凭她使上吃奶的力气,分明是一具单薄的身体,就是推不开,撼不动。 宇文峻轻笑一声,说道,“今儿一早,就听到坊间传言,说你们家四小姐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知道?除非相府里有他的奸细! 莫寒月脸色微沉,转念又暗暗摇头。如果,真的是奸细,他这话就不会是疑问。 宇文峻见她默然,倒也不逼她回答,轻轻一叹,说道,“为什么,你身为卫东亭的女儿,所作所为,却处处透露出对卫相府的恨意?你究竟是谁?” 莫寒月微微勾唇,淡道,“十一自幼受人欺凌,纵然是姐妹,又如何能够不恨?”这句话,她是代真正的卫十一所说。她自幼被父亲不认,姐妹欺凌,最后更是死在自己姐姐手里,在天有灵,又岂能不恨? 峻小王爷听她语气中带出些不忿,不由微微挑眉,说道,“你自幼长在卫府,卫东亭又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傻子?奇怪的是,他果然不知道!那么,若你不是那个傻子,又会是谁?为什么没有人怀疑?” 一个自幼长在相府的女娃,纵然再不引人注目,突然掉包,也不会一个人都看不出来吧? 至少夏儿,至少小康,至少七姨娘! 可是,就连这三个人也没有怀疑。 可若是说,她就是原来相府长大的十一小姐,她的傻病或者能好,可这对卫相府处处透露出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 峻小王爷百思不得其解。 莫寒月微微扬眉,淡道,“峻小王爷想来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吗?”峻小王爷笑的欢畅,并不接她的话,摇头道,“若你果然像卫东亭所报,是外室所养,回京不过半年,为何对盛京城中的道路如此熟悉?也不止是盛京城,还有靖国公府,还有……皇宫!” 轻飘的语气,中间微微一顿,重重咬出最后两个字的同时,眸中笑意散去,向怀中的女娃深深凝视。 莫寒月心头“咯噔”一声,很快就恢复平静,淡淡一笑,说道,“王爷说笑,十一连相府都不熟悉,还谈什么靖国公府?至于皇宫……” 眼睛眨一眨,回头与他对视,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笑意,说道,“臣女被峻不王爷戏弄寻不着道路,满朝皆知,这‘熟悉’二字,从何说起啊?” 横竖自己这副身体,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期的卫相府十一小姐,任他峻小王爷手眼通天,也断断没法查出,自己竟然是借尸还魂! “你……”见她大睁着两眼说瞎话,峻小王爷一时语结。微微一窒,又不由轻笑出声,淡淡道,“分明一个鬼灵精,偏偏要让所有的人以为你是个傻子,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不嫌累吗?”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王爷说什么,十一不懂!”瞧瞧已到垂花门,微微侧身向他行礼,说道,“内府后宅,多有不便,王爷留步!”趁着屈膝福身的瞬间,头一低从他用腋下钻出,后退两步,转身向垂花门去。 宇文峻只觉怀中一空,不禁微微挑眉,眼瞧着那条瘦小的身影走远,唇角轻轻勾出一抹慵懒的笑意,喃喃道,“卫十一,本王不信,你真是卫东亭的女儿!你究竟是什么人?” 若她真是卫东亭的女儿,她的所作所为,就无法解释。可是,如果她不是卫东亭的女儿,所有的事凑在一起,就可以浓浓的聚出一个深深的“恨”来,触目惊心! 躲进垂花门,莫寒月才轻轻吁出口气,暗暗摇头,心中暗道,“这位峻小王爷,当真是闲的发慌,不知道成天盯着我做什么?” 垂花门内服侍的丫鬟见她进来的匆忙,互视一眼,就有一个丫鬟上前一步,问道,“十一小姐,可用奴婢引路?”既不行礼,神情间也没有一丝恭敬。 莫寒月摆手,说道,“不用了,我认识路!”不理丫鬟,径直向园子里去。 瞧她走远,那丫鬟微微撇唇,说道,“刚得了相爷些看重,还真把自个儿当成府里的嫡小姐了,我们还不爱巴结呢!” 另一个丫鬟忙扯她一把,轻声嘘道,“瞎说什么,你就没有听说,昨儿连三姨娘和四小姐都在她手里吃了大亏,又何况我们?傻子打人,又没处说理去!” 前一个丫鬟闻言,忙吐了吐舌头,说道,“你不提,我倒一时忘了!真不知道这个傻子是怎么回事,以前是旁人打她骂她,只知道一昧的躲避,如今倒打起人来!” 后一个丫鬟轻叹一声,说道,“前些时,听她院子里的丫鬟说,就是从她险些儿被二小姐一砚台砸死,才转了性儿。想来是傻病虽好了些,又添出些疯病来!” 前一个丫鬟疑道,“她院子里的丫鬟进府才半个多月,又怎么知道?” “自然是听夏儿和小康说的!”后一个丫鬟低语,跟着轻轻一笑,说道,“说起来,那三姨娘一向专横,见到我们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如今吃些亏也好!” “是啊,听着当真是痛快呢!”两个丫鬟轻声笑起,又将话扯到卫盈仪母女身上。 莫寒月惦记着谢沁等人,一路进园子径直向戏台来,心里还在思谋,隔这许多功夫,也不知道叶弄笛、扶奕二人有没有来,恐怕那边的正宴也要开了。 踏进彩棚,一眼瞧见叶弄笛、扶奕二人已经在场,正与谢沁等人笑声一团。 第188章 景郡王回京 莫寒月微微抿唇,向侯氏回道,“墨家表哥说十一自从回京再没有见过,央爹爹将女儿唤去略坐坐就回,并没有旁的事!” 也就是说卫东亭顺利劝服墨浩林! 侯氏心中大喜,点头道,“那就好,亲戚多些来往还是好的!”完全不去想,一个当家主母,怎么会将庶女的母系当成亲戚? 莫寒月微微一笑,俯首应命,见她点头命去,先与小静安王王妃贲氏、叶夫人、扶夫人等后来的夫人见过礼,这才向那笑成一团的姐妹几个走过去。 走到近处,听到傅飞雪笑道,“我说呢,叶妹妹、扶妹妹一向来的早,今儿倒迟了,原来是遇到这等好事!” 一句话,姐妹几人又齐齐笑起,竟然没有察觉她进来。莫寒月笑道,“你们在说什么,这么有趣?” 见她过来,叶弄笛、扶奕二人忙起身见礼,说道,“我们路上耽搁,来的迟了,当真是失礼!” 莫寒月福身还礼,笑道,“路上能有什么事,能耽搁这么久?”最奇的是,这两个人是同时耽搁。 谢沁拉着她入座,抿唇笑道,“是这两个丫头傻了,我们正笑呢?” 莫寒月见姐妹几人都是满脸笑容,知道不是什么坏事,凑趣问道,“究竟是什么事,也说来给妹妹听听!” 叶弄笛微微红了脸,向谢沁横去一眼,说道,“别听谢姐姐的,好好儿的话,到她嘴里,就没有了正形儿!” “啊哟!”谢沁好笑,指着她道,“方才可是她自个儿说的,怎么这会儿成了我没有正形儿?罢了罢了,我不说,你自个儿说给十一妹妹听罢!” 听她们说的有趣,莫寒月还当真提起些兴致来,向叶弄笛笑问,“究竟是什么事,神神秘秘的?”不止是神秘,还有她颊边那一抹可疑的羞红。 叶弄笛微微咬唇,轻声道,“也没什么,只是方才道儿上,正碰上景郡王回京,百姓回避,道儿上拥堵,所以耽搁了时辰。” 景郡王回京? 莫寒月微微一怔,整个人,有一瞬间的失神。 景郡王宇文青榕! 还在先帝做皇子时,当时的太子亡故,留下遗腹子。先帝感念与太子的兄弟之情,登基之后,将此子养在宫中,与自己的儿子们一起教养,排行十三! 三年前先帝突然驾崩,没有留下遗诏,诸王展开夺位之争,争斗极为惨烈,宇文青峰几次向景郡王宇文青榕游说拉拢,都得不到明确的答复。 后来,是自己向宇文青峰献计,将宇文青榕调去戎边,才使他没有搅进这场混战,也全了当年先帝教养的一番心意。 如今,三年过去,江山易主,朝堂重组,他在这个时候率兵回城? 众姐妹又哪里知道她想到的又是三年前那一次次的征战厮杀,见她怔怔出神,罗雨槐在她手臂轻推,说道,“十一妹妹想来不知道,当年这位景郡王颇受先帝宠爱,听说模样也生的极俊,这盛京城各大世家的小姐,不知道有多少人惦着呢!”说着话,嘴巴向叶弄笛一呶。 叶弄笛大急,一张俏脸涨的通红,说道,“我只说他比当年出征时更添了几分男儿气慨,又哪里……哪里惦着了?” 罗雨槐“噗”的一笑,说道,“你没有惦着,又脸红什么?惦就惦着了,我们又没人和你抢,急什么?” 谢沁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点头道,“罗妹妹这话可说的点子上,你不惦着,脸红什么?” 叶弄笛急的连连跺脚,说道,“人家当你们是姐妹,才将心里的话说给你们听,哪知道都不是好人!” 傅飞雪好笑,说道,“我们又没有去和你抢,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叶弄笛又羞又恼,又急又气,偏偏在这大庭广众下又不能将她们如何,只好连声央求,“好姐姐们,快不要说了,你们不过是逗乐子,这话听到旁人耳里,妹妹如何做人?” 众姐妹知道她说的是理,又轻笑几声,转话去说旁的。 众人笑闹,扶奕却独自静静而坐,听到众姐妹取笑叶弄笛,只是唇角微挑,眸中却带出一抹落寞。 莫寒月瞧在眼里,心头一动,说道,“扶姐姐也一样来迟,想来也是这个原故?” 扶奕听她突然提到自己,一怔回神,抬头向她一望,点头道,“是……是啊!只是我们府上的马车堵在刚进城门处,与叶姐姐离的还远。” 靠近城门,就更能看到景郡王率兵进城的盛况! 莫寒月微微点头,含笑道,“原来如此!”转向谢沁问道,“景郡王这个时候回京,也是上元节奉旨伴驾吗?” 谢沁皱眉摇头,说道,“边关到京城,间关万里,怎么会为了上元节伴驾就调动守边大员?” 难道是边关有事? 莫寒月心头一紧,跟着又微微摇头,心中暗道,“莫寒月啊莫寒月,你一个女儿家,为了那个昏君,连年沙场征战,还不够吗?这个时候,又管什么边关?” 更何况,如果边关有事,应该是急调兵马驰援,而不是守疆大员回京。 摇头将这念头抛开,又静静听着众姐妹说些各府各宅的奇闻趣事,倒也新奇百出,有趣的很。 正说笑间,就听彩棚外小厮回道,“夫人,宴席已经安置妥当,是不是这会儿抬上来?” 刚才萧、扶、叶三府的人未到,侯氏始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多等片刻,此刻这三府的人到齐,也无心去管还有没有旁人,立刻说道,“自然传上来,夫人们也好边吃边听戏!” 小厮闻命退去,侯氏又连声命人取戏折子,当先递给小静安王王妃贲氏,说道,“这头场戏,就请王妃点罢!” 在场众夫人,以贲氏身份最高,当下也不推迟,取折子将喜庆的随意点出一出。 大戏开锣,隔了片刻,宴席也流水阶送上来。 因是府里私宴,也不依什么夫人、小姐的品级,只是分个主次,各自寻亲近的坐成一席,一边吃酒,一边听戏。 莫寒月身为主人,又是名义上的嫡小姐,向谢沁等人告一个罪,也起身去略做照应,算是应景。 第189章 是一个清傲人物 转一圈回来,仍在罗雨槐身边坐下,才发现卫盈莲早不在这一席的桌上,惊异道,“怎么七姐姐不是支应各位姐姐吗?”刚才顾着听景王进城的盛况,竟然没有留意。 傅飞雪微微撇唇,说道,“那样一个俗物,谁要她照应,走了最好!” 谢沁轻笑一声,嘴巴向不远处另一席上一呶,说道,“萧二小姐一来,她就跟着罗四小姐到了那一边,看来目的不在我们!” 莫寒月微微挑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卫盈莲坐在罗雨蔷身侧,正一脸兴奋听萧宛露说话,不禁微微皱眉。 罗雨槐轻声笑道,“这样也好,让四姐姐她们烦去,我们乐得自在!” 叶弄笛“噗”的一笑,指着她道,“听听,她倒是兴灾乐祸,那可是你亲姐姐!” 罗雨槐微微撇唇,说道,“怕什么,四姐姐眼里,可只有萧二姐姐一人,别说那么个东西,正经大家子里的小姐,也未必瞧得进眼去。” 前世,倒也曾听说过,罗四小姐罗雨蔷是一个清傲人物,看来所言不假! 莫寒月心底暗语,可是想到那个说这话的人,心底又不禁有一丝抽疼。 那个人,又何尝不清傲,又何尝……没有这样说过她? 这样的宴席,不过是夫人、小姐们一边听戏,一边吃吃说说。宴至中途,已有许多人坐不住,夫人们顾着身份也倒罢了,小姐们早已三三两两溜出彩棚,到园子里游玩。 叶弄笛也皱眉道,“不管几时,也不管哪一府,就是这几出折子戏,不是庆胜班,就是连升班,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向莫寒月道,“十一妹妹,不知这府里有什么好景致,不如我们也去转转?” 孙灵儿“噗”的一声轻笑,说道,“叶姐姐别问,恐怕我们十一小姐也不知道自个儿府里有什么景致呢!”见叶弄笛不解,将前头的话又说一回。 叶弄笛笑道,“十一妹妹回府不过大半年,不认识也不稀奇,我倒一时忘了。” 丞相府再大,也没有大半年还不能熟悉的,但是莫寒月要装傻,自然不会到处逛去。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虽说过了年,可这大冷天的,园子里又有什么好逛,倒不如去妹妹院子里歇歇的好!” 叶弄笛鼓掌道,“我原是此意,只是怕十一妹妹不招呼,才说去游园子。” 傅飞雪好笑,指她道,“就你一张巧嘴!” 莫寒月见众姐妹没有异议,含笑起身,说道,“既然如此,姐姐们一同来罢!”带着众人出彩棚,慢慢向自己院子走去。 夏儿听说当真有这许多小姐到自家院子,想到罗雨槐的院子修筑精美,不由大为紧张,一样一样细想什么地方做的不够,什么地方没有安置好,生怕自己家小姐被人瞧轻了去。 莫寒月侧头瞧见她紧张的小脸儿,不由好笑,说道,“夏儿,我自个儿引着众位小姐过去就是,你先回一步,命丫鬟们候着!” 夏儿巴不得她一声吩咐,忙答应一声,拎起裙摆撒腿就跑,刚刚跑出几步,又回过神来,忙又转身跑回来,向众小姐行礼,说道,“夏儿一急忘了和各位小姐辞礼,各位小姐千万莫怪!” 罗雨槐撑不住笑道,“跑就跑了,怎么还又跑回来,你主子都没说什么呢!” 夏儿一吐舌头,说道,“主子宠着夏儿,夏儿也不能没有规矩!”又向众人辞过一礼,这才又转身跑去。 谢沁侧头见莫寒月含笑不语,神色间竟然没有一丝不悦,不禁挑眉,淡淡道,“你和奴才有情谊自然是好,总不能在她们面前失了威仪。如今瞧不出来,若经大事,怕她们反而欺到你头上来!” 莫寒月知道她一番好意,点头道,“多谢姐姐提点,十一知道!只是夏儿与旁人不同一些罢了!” 罗雨槐抿唇,笑道,“姐姐忘了,她可是个鬼灵精,还怕她被谁算计?” 谢沁被她一说,忍不住笑起,说道,“瞧着这么瘦瘦小小,傻乎乎的一个人儿,总怕她被人欺负!” 莫寒月心知她对自己出自真心的关切,不由心中感动,说道,“那是谢姐姐心里挂着妹妹!” 几人一边走一边说,穿过整座园子,向西南角上来。 罗雨槐见越走越偏僻,不由微微挑眉,向她深望一眼,却抿唇不语。 此时姐妹几人都瞧出四周景物的荒凉,旁人都是暗暗为她难过,只有傅飞雪皱眉道,“怎么将小姐住的院子放在如此荒僻的地方?”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是妹妹自个儿不愿多见生人罢了!”虽然说,有了上一世的教训,可她清淡的性子并没有多少改变,依然不喜欢与太多的人周旋。 谢沁却想到她的处境,点头道,“十一妹妹处境尴尬,离那些人远一些,反而更好!” 扶奕向四周环望一圈,又向莫寒月深深一凝,轻声道,“其实这里虽然荒僻,胜在地方大,等到春暖,种些花草,自然是自己的一方天地!” 莫寒月知道她有心宽慰,展颜一笑,说道,“可不是吗?妹妹正想着如何筹划呢!” 一句话引开,这些小姐都是世家出身,见的最多的就是各式的园子,一时间,这个说那处该种海棠,那个说这处要种牡丹,又一个说那里该修座亭子,你一言我一语,倒极为热闹。 说说笑笑间,已走近莫寒月的院子。谢沁停步,向那院子略一打量,笑道,“怎么瞧着是新起的院子?” 可不是新起的吗? 莫寒月含笑,却笑而不答,侧身引着众姐妹入内。院门内,早已丫鬟齐集,见众人进门,齐齐福身见礼。 傅飞雪见这些丫鬟年纪虽小,可是个个执礼恭敬,不禁暗暗点头。看来,这位十一小姐,也当真不是一味纵容下人的主儿。 姐妹几个见这院子两进两出,虽然比不上众人的院子宽敞,倒也修的精致,都微微点头,随在莫寒月身后,沿着回廊向花厅里来。 第190章 恐怕也不能安生 边走边向院子四周打量,众姐妹见这院子收拾齐整,又有东西两处偏院,将主仆分开,都微微点头。 想一位庶出的小姐,自然不能与这几人的院子相比,可是能够如此,也足见卫相府并不敢轻慢。 孙灵儿眼尖,突然见院子正中的青石板泛着一片光亮,不由奇道,“十一,你这院子的青砖打磨的倒光滑!”她性子活泼,一边说话,一边向那里奔去。 莫寒月大惊,忙叫道,“孙姐姐当心!”急急向她追去,却已经来不及,眼见孙灵儿一脚踩上抹了油的青石板,脚下一滑,身子已向后疾摔。 莫寒月大叫,“孙姐姐!”却已经赶不及救援,只能眼巴巴的瞧着她摔倒。 就在这个时候,见另一侧一条人影疾冲上来,还没奔到近前,已合身扑去,身子在油地上急滑,正正垫在孙灵儿身后,听着一声闷哼,孙灵儿已一跤砸在来人的身上。 “孙姐姐!”莫寒月赶到,忙将她扶起,连声问道,“孙姐姐,你可曾摔着?有哪里受伤?” 谢沁等人也赶了过来,纷纷道,“怎么就会摔倒,孙妹妹如此不小心!” 孙灵儿虽然没有受伤,可是意外来的太突然,也惊的脸白,怔了片刻,才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摔倒!”活动一下筋骨,吁了口气,说道,“没有伤着哪里!” 莫寒月见她无恙,这才想起刚才垫在她身下的人,回头一望,唤道,“小康!”原来是小康及时赶到,垫在孙灵儿身下。 孙灵儿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摔在旁人身上,“哎呀”一声,说道,“我原说这一跤摔下,怎么会没有受伤,原来是有人相救!”也忙着问小康,“你没有事吧?” 只是她出身尊贵,去关切一个陌生的奴仆,话说出来极为别扭。 小康强撑着爬起,苦笑道,“奴才皮躁肉厚,不打紧!” 莫寒月见他脸色青白,知道那一砸不轻,说道,“你先回屋里歇歇,唤人给你瞧瞧伤到哪里!”阻止他磕头,连声唤来两个丫鬟,将他扶起。 瞧着小康一瘸一拐的转过角门,叶弄笛才向地上那一片油亮一瞧,扬眉道,“十一,这院子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大滩的油?” 院子里有油,或者是奴才不小心洒的,可是竟然不设法收拾,就有些稀奇! 莫寒月无奈,请众人进厅,先命丫鬟奉茶,才将昨夜的事略说一回,摇头道,“我本不愿与她们争什么,只是任由她们欺到头上,这院子虽偏,恐怕也不能安生!” 她的讲述虽然简略,谢沁却听的眉飞色舞,拍手道,“怕什么,这等恶人,自然应当如此处置,要不然,旁人也见样学样欺上门来,岂不是麻烦?” 莫寒月微微抿唇,浅笑道,“妹妹也正是这么想!” 正说着话,见小康换过身衣裳进来,扬眉问道,“可曾伤着?” 小康跪下磕头,说道,“奴才不打紧,劳小姐惦记。” 莫寒月命他起身,见他神情不定,不由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想着众小姐来这院子,夏儿早到一步唤众丫鬟服侍,他一个小厮本当回避,却偏偏那个时候急吼吼的冲来,与他平时的端稳全不一样。 小康微一迟疑,向谢沁等人望去一眼。 莫寒月点头,说道,“有话就说罢,这里没有外人!” 小康点头,躬身回道,“方才奴才听说,三姨娘腰骨折了!” “什么?”莫寒月一怔,见他脸色苍白,知道是心里害怕,微微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这几日你留在院子里,不要到处乱跑!” 小康躬身应命,见她再没有旁的话,辞礼退出厅去。 谢沁等小康退出,才扬眉道,“怎么腰骨就折了,看这小厮的神情,莫不是他打的?” 莫寒月微微抿唇,说道,“他一个小厮,又有几分气力?怎么就打得折腰骨?”想起卫东亭那两次摔倒,全都坐在三姨娘腰上,不禁好笑。 但是在名义上,卫东亭终究是她的“父亲”,此时却不好和姐妹们说起,只是顺口推到婆子们身上。 谢沁听她说完,叹道,“腰骨折了,恐怕三姨娘这一生就成了废人,别说欺负旁人,能站起来恐怕也不易!” 傅飞雪轻嗤一声,说道,“那等人,非得自个儿尝着恶果,才会知道后悔,如今是活该!”其实她并不知道三姨娘如何为恶,只是想着既然能打上莫寒月的门来,必不是善类,又一心护着莫寒月,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叶弄笛也轻轻点头,说道,“还有那位卫四小姐,也是跋扈的很,如今府外将她传的如此不堪,想来她也再没脸惹事!” 想着昨天在静安王府的事,众小姐都是微微皱眉,轻轻点头。 莫寒月微微勾唇,轻声道,“姐姐们说的是!”垂下眼皮,掩去眸底的一丝冷凝。 三姨娘、卫盈仪二人虽然令人厌烦,却都没有什么心机,并不瞧在她莫寒月眼里。如今,除去也好,这样的人纵留着,恐怕也没有大的用处! 众姐妹见莫寒月这里虽小,却胜在安静,料想没有旁人前来,吃一回果子,就都卸去钗环,宽了衣裳,在里间各寻地方歪着说话。 也不知道隔了多久,叶弄笛侧耳听了听,皱眉道,“这里竟然听不到园子那边的锣鼓声,也不知道宴席有没有散?” 莫寒月抿唇笑道,“是这墙挡着,院子外头倒听得见!”正要唤丫鬟外头听去,就听夏儿在门外回道,“小姐,罗四小姐使丫鬟寻来。” 罗雨槐“呀”的一声坐起,笑道,“倒把她忘了,回头定要埋怨我!”向外头问道,“是唤我过去么?可是要回府?” 另一个丫鬟的声音道,“回罗五小姐,罗四小姐说,是要寻十一小姐!” “我?”莫寒月微诧,向罗雨槐一望,说道,“好罢,你去回罗四小姐,说我即刻过去!”听丫鬟应命退去,起身向众小姐道,“姐姐们再歇歇,慢慢过来就是,十一先去瞧瞧!” 第191章 我莫寒月会报 罗雨槐听说罗雨蔷竟然是找莫寒月,也微觉奇异,说道,“这长远的路,我和妹妹过去罢!”也跟着起身,命丫鬟来重新收拾齐整,一同出院子,向园里来。 此时园子里游玩的小姐虽多,但这里地势偏僻,并没有人来。 莫寒月想起刚才在书房的话,见四周无人,便向罗雨槐说道,“罗姐姐,方才妹妹听说,卫……我爹要给墨三哥一个御史台中丞的官儿。” “御史台中丞?”罗雨槐一怔,说道,“那可是正四品!”转念一想,点头道,“依卫丞相的手段,也无不可!”语气中,带出些不屑。 莫寒月皱眉,说道,“听他说,之前的御史台中丞暴亡,不知道是什么原故?” 罗雨槐听她突然打听前任御史台中丞的事,不禁微奇,却也答道,“四月间,朝廷突然将莫、季两家入罪,说什么勾朋结党,祸乱朝堂,连皇后也一同被打入冷宫,这事妹妹可知道?”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莫寒月满嘴苦涩,轻轻点头,说道,“妹妹略有耳闻!难道,这位御史台中丞之死,竟然和这案子有关?” 罗雨槐点头,说道,“妹妹不知,莫、季两家下狱,卫……他们的仇人自然落井下石,可也有不少忠臣良将为他们申辩,这位御史台中丞陆正陆大人,就是其中一名!” 莫寒月皱眉,说道,“纵然申辩,怎么就落一个暴亡?” 罗雨槐轻轻摇头,说道,“也是他性子在过刚直,见皇上屡谏不听,竟然在殿上死谏,触柱身亡!” “什么?”饶是莫寒月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大吃一惊,颤声道,“你是说他死谏?” 一位忠臣死谏,血溅金殿,还是没能救回莫、季两家,可见当时宇文青峰除去这两家之心,有多么的坚决! 罗雨槐轻叹一声,说道,“本来,当今皇上夺位,就有许多人心不服,如今一位忠臣又死的如此惨烈,朝中众臣虽不敢再开口,可是私底下……”话说半句,知道这话大逆不道,也不再往下说。 莫寒月默然,定一定神,轻声问道,“那陆大人的家眷呢,又如何安置?” “能如何安置?”罗雨槐轻轻摇头,说道,“陆大人一生正直,并没有积下什么产业,陆夫人带着三子一女回乡,还是我们几家给凑的盘缠。” “原来如此!”莫寒月低语,语气里,已透出浓浓的恨意。 宇文青峰!你倒行逆施,天不报,我莫寒月会报! 湖边一座亭子上,罗雨蔷见二人远远的走来,忙命丫鬟相请。 莫寒月见这架势,自然是有话要说,随着丫鬟上亭,见萧二小姐萧宛露也在,心里不禁黯然,却声色不动,向二人施下礼去,说道,“方才在彩棚里人杂,竟然没有与萧二小姐见礼,失礼勿怪!” 萧宛露忙福身还礼,说道,“十一小姐客气!” 罗雨蔷点头,说道,“萧二姐姐想要结识十一小姐,我冒味引荐,十一小姐莫怪!” “哎哟!”不等莫寒月客气,罗雨槐就连忙打断,笑道,“萧二小姐和十一妹妹不熟,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怎么也说这等酸话!” 几人被她一说,不禁笑起,倒也不再客套,各自礼让,在亭子里坐下。 罗雨槐开门见山,问道,“萧二姐姐要结识十一妹妹,可是有什么事?” 萧宛露听她问的直接,轻轻点头,向莫寒月望去,轻声道,“我听说,十一妹妹是在泽州府长大?” 莫寒月听她提到“泽州府”三字,心里隐隐想到什么,轻轻点头,说道,“不错,十一回京,不过半年。” 萧宛露微微咬唇,说道,“方才我听说,十一小姐的生母是湖水墨家的人,表哥就在京里?” 自然是听罗罗雨蔷所说。 莫寒月听她这话里,显然是不知道这传言的真假,不禁向罗雨蔷望去一眼,顺势点头道,“表哥奉旨进京,明日上元节宫里伴驾,此刻就在前院饮宴!”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罗雨蔷不说,自然有她的道理。 萧宛露点头,神情露出一些迟疑,蹙眉不语。 罗雨槐见她急吼吼的把莫寒月唤来,此刻又不说话,不禁起急,说道,“萧二姐姐,十一不是外人,你有话直说就是!” 莫寒月也轻轻点头,说道,“萧二小姐若是有事,直说无防!” 萧宛露微微咬唇,向罗雨槐望去一眼,才轻声道,“是……是我姐姐,也不知道在哪里听到十一小姐的身世,就央我向十一小姐相求,说……说……” “萧大姐姐有事相求十一妹妹?”罗家姐妹都是大奇,睁大眼睛瞧着萧宛露,等待她的下文。 萧宛露轻轻一叹,说道,“说来,此事若被有心人知道,怕会加以利用,可是……可是我姐姐……我姐姐……”想到自己可怜的姐姐,忍不住眼圈一红,眼泪在眼眶里滚了一转,又咽回去。 莫寒月微微一默,轻声道,“萧二姐姐不必担忧,纵有什么,怕也未必有人能将我们如何!” 这话说的不错,先不说萧、罗两家已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门庭,就单以“卫丞相千金”这个身份,旁人做事,总也要掂量几分。 萧宛露闻言,轻轻点头,叹道,“十一小姐恐怕有所不知,我那姐姐曾经定过一门亲事,可是没有想到,还没有过门,夫君就……就战死沙场,连尸骨也无处寻去。” 说的自然是自己的二弟莫寒风! 莫寒月只觉满嘴苦涩,却只能故做不知,点头道,“死者已矣,萧大小姐该放开心胸才是!” 萧宛露黯然,摇头道,“当初,这个消息传回,旁人只知道姐姐一夜之间白头,可是……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她……她整个人陷入颠狂,几乎六亲不认。” “什么?”莫寒月和罗氏姐妹同时大吃一惊,罗雨槐问道,“这就是你和萧二公子送她回乡的真正原因?” 萧宛露点头,说道,“乡里清静,我们又尽力延请名医,直到半年前,她脑子才渐渐清明。” 第192章 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难为萧大小姐如此重情!”心里暗叹。自己的弟弟虽然身死,可是能得这样一个红颜知己,也算不枉此生,总强过自己…… 想到宇文青峰倒给自己的那杯毒酒,心里更是忿恨满腹,手指紧握,指甲掐进肉里都不自知。 萧宛露点头,说道,“如今,她的人虽然已经恢复如常,可是总有一个痴念头,说,没有见到莫二公子的尸身,总不信他死了。前几日,听到旁人说起十一小姐的身世,便央我向十一小姐相求,设法寻找莫二公子的遗骨。” “原来如此!”莫寒月压下满心的酸涩,轻轻点头,说道,“这个不难,明日我见到表哥,托他设法就是,只是……事隔三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两个弟弟的遗骨,是她亲手所葬,可是此刻却不方便言明。 萧宛露见她一口答应,不禁大喜过望,忙道,“不管能不能寻到,宛露都多谢十一小姐!”说着起身,深深施下礼去。 罗雨蔷却微微一怔,问道,“十一小姐怎么知道事隔三年?”刚才,萧宛露可没有说过莫二公子是三年前身亡。 莫寒月忙双手扶住萧宛露,说道,“萧二姐姐不必多礼!”抬头向罗雨东南部一望,叹道,“泽州府战乱,还能是哪一年,更何况,莫家那样的门第,妹妹岂是没有听说过的?” 心里暗道惭愧。她对自己家的事,自然了如指掌,可是却没有留意萧宛露并没说哪一年,想不到罗雨蔷这样心细。 萧宛露倒不以为意,点头道,当年泽州府一役,极为惨烈,想不到十一小姐年纪虽小,也竟然知道。 莫寒月点头,默然不语,罗雨槐却轻声叹道,“可惜,莫家满门忠烈,不过是保错了人,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罗雨蔷吓了一跳,轻嘘一声,回头四处张望,见近处再没有旁人,低声道,“五妹,乱说什么,这话可大逆不道!”说着抬头向莫寒月一望。 自然因为她是卫东亭的女儿! 莫寒月苦笑,点头道,“罗五姐姐这话,委实不该在这里说,好在没有旁人!” 要知道,当初莫、卫两家因为她和卫盈舒的关系,保的可都是当今天子,如今莫家虽然烟消云散,可是卫家却风声水起,虽有波折,可是终究女儿入朝为后,卫氏一门也显赫一时。 罗雨槐竟然在卫相府上说出这种话来,但有一个字被卫氏一党听去,恐怕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罗雨槐却不以为意,淡淡道,“我说的又有哪一个字是错的?纵被人听去,还能将我们靖国公府如何?” 罗雨蔷终究年长几岁,闻言脸色微变,皱眉道,“五妹,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初的上将军府如何,还不是说倒就倒?” 虽然莫家不像罗家一样,世代公卿,却是数代为将为帅,手握重兵。不要说莫家的子侄,就是寻常的奴仆、丫鬟也能上马提枪,在大梁历代史上,可都是战功赫赫! 莫寒月也轻轻点头,正色道,“罗姐姐,罗四姐姐说的是理,这些事,我们心里知道就好,不必宣之于口!” 萧宛露见她身为卫东亭的女儿,却句句回护罗家姐妹,不禁向她多瞧一眼,点头道,“罗五妹妹,十一妹妹忠义,你不听四妹妹的话,也该听她的!” 罗雨槐轻轻点头,说道,“在旁人面前,妹妹岂有不知道的?只是十一不是那样的人!” 萧宛露点头,把这话撇过,说道,“十一妹妹出府不便,若是有了消息,只要命人上靖国公府,给罗妹妹递个话儿就好!” 罗雨槐笑道,“哪里那么快,如今眼看开春,正好游玩,我时常下帖子请她出去就是,又何必成日闷在一个卫相府里!” 话音落刚,就听亭子外有人笑道,“罗妹妹几时玩性这么重,上元节还不曾过,就想着春游!” 四人回头,见谢沁等人正向亭子上来。 罗雨槐笑道,“原说偷偷去玩,偏又被你们听去!”起身相迎,当真议起过几日春暖,去何处游玩的话。 虽然说都是闺中好友,但是事关莫家,四人深知关系重大,对此事再也绝口不提。 翌日,上元佳节。 过午之后,莫寒月与卫府的众位小姐收拾齐整,申时出门,乘车向御街来。 今年的上元佳节,天子与民同乐。朝上早几日就传下旨意,御街上搭起五里长棚,摆设案席,整条御街上花灯满布,清肃去所有的车马,却放入民间的杂耍,舞狮游龙,不一而足。 宫前广场下车,莫寒月遥遥向御街望去,但见灯火辉煌,笑语声声,倒是一片升平。 这样的繁华背后,又有谁能想到,如此江山,洒尽多少英雄血,倾尽多少离人泪,而身侧那三丈红墙内,又有多少的阴谋算计? 夏儿跟在莫寒月身后,翘首看到那一片灯火,兴奋的小脸儿通红,连声道,“小姐,奴婢真的也能去吗?奴婢也能看到皇上?” 虽然说,小姐伴宴已经不是第一次,可是,每一次她只能留在宫外马车里等着,无缘目睹天颜。 莫寒月微勾唇角,眸光却冷了三分,说道,“今儿既然是与民同乐,你自然能去,只是皇上也只一个鼻子两只眼,没什么好瞧!” “小姐!”夏儿不依的摇她手臂,说道,“奴婢听别处院子的姐姐们说,当真皇上不但生的相貌堂堂,更是英武不凡,像天神降世一般,只要能远远瞧上一眼,就是三世修来的福呢!” “是吗?”莫寒月淡淡的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淡道,“人之一世,也只顾得了今生,谁还管得了三世?” 此时卫相府的几位小姐已纷纷下车,眼瞧着那边的热闹,都是兴奋的眸子发亮,见这主仆二人说个不休,不由都是连声催促。 莫寒月微微一笑,见又有几府的马车到,点头道,“我们去罢,兴许还能占个好些的位置!”留下小康看马车,带着夏儿往御街去。 第193章 又要缠上她 君民同乐的盛况,不要说本朝,就是从大梁建国,也没有几次。此时虽然天色还没有全黑,御街上已经人群熙攘。 等莫寒月看到那彩绸扎起的五里长棚,和长棚两侧把守的御前侍卫,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角。 宇文青峰啊宇文青峰,说是与民同乐,你终究不敢当真混迹百姓之中,这排场,还是要彰显你九王之尊的身份! 递上卫相府的牌子,卫相府众小姐从持刀握剑的御前侍卫中穿过,踏上长棚的木阶。 刚刚进入棚内,就见两个引路的小太监迎上来,听说是卫相府的众位千金,其中一人忙躬身道,“原来是各位卫小姐,奴才有礼,请跟奴才来罢!”微微躬身,在前引路。 六小姐卫盈环大为失望,低声道,“原来不能随意坐啊?”虽然说,前次进过回宫,可是那样远的距离,又哪里瞧得清龙颜?就是皇帝说话,也听不大真切。 这一回御旨说与民同乐,她私心以为可以不论品阶,那就大可坐的离御案近一些,能好好瞧瞧龙颜。 卫盈秀闻言,横目向她一瞅,低声斥道,“今日爹爹不是叮嘱过么?与民同乐,是皇上的一片爱民之心,我们却不能对皇上有失敬畏!” 卫盈环闻言,脖子一缩,低声道,“不过是想一睹天颜,哪里就算得上不敬?”倒也不敢强辩。 引路小太监听到,回头一笑,说道,“两位卫小姐倒不必争,如今这棚子上虽然不能随意,却也不像宫里的规矩大,有的是机会!” 卫盈环大喜,问道,“公公可知道,一顷儿我们是只瞧热闹,还是也有灯谜儿好猜?宫里的灯又悬在什么地方?” 小太监一笑,说道,“今日这御街上的花灯,都是御制,至于有什么节目,奴才可不知道!”说话间,已将众人引到棚子右侧,指着几十张案子道,“这边都是小姐们的席位,众位小姐可以随意!”说完躬身,含笑退去。 “随意?”卫府众小姐大喜,已有几人抢去查看哪里的案子角度最好,又能瞧见皇帝,又不耽误观赏棚下的杂耍。 几府早到的小姐见卫府小姐连同丫鬟呼呼啦啦一大群一同进来,都不禁起身,有前几次相识的,就连忙招呼。 卫盈莲走到莫寒月身边,向前张望一回,见谢沁等人都还未到,轻声笑道,“十一妹妹,我们就在这里坐坐可好?”拉着她向近处一张空位来。 这是今天又要缠上她? 莫寒月微微挑眉,心里不禁有些厌烦,却并不拒绝,跟着她在栏杆边坐下。 卫盈莲向她细望一眼,说道,“十一,昨儿萧二小姐可曾和你说过什么?” “什么?”莫寒月微微扬眉,瞬间想起。昨天卫盈莲借自己结识罗雨蔷,后来萧宛露来了之后,就始终跟着二人。 可是到萧宛露请见自己时,卫盈莲已经不知到了何处。 卫盈莲微微咬唇,懊恼道,“昨儿我也不知道哪里说错话,萧二小姐好好儿的,突然就变了脸色,罗四小姐……罗四小姐……”重复两句,不再说下去。 莫寒月想着罗雨蔷与萧宛露之间的情谊,自然知道罗雨蔷对她必然回护。只是,虽然相见不过数次,倒是知道萧宛露性子颇为沉稳,怎么会轻易发怒? 莫寒月微微扬眉,说道,“七姐姐都说了什么?” 卫盈莲忙道,“实没有说什么,只是闻她们说起各大世家的趣闻,我一时好奇,问萧大小姐嫁的哪座高门,她就变了脸色,拂袖而去。” 萧大小姐萧晨雨,那可是萧家的死结!偏偏萧大小姐的死结又是莫家故去的公子,如今莫家获罪,竟连提都无法提起,卫盈莲冒冒失失问起萧大小姐,萧宛露岂有不恼的道理? 莫寒月微微皱眉,淡道,“各府各宅,都有一些自个儿的禁忌,妹妹也不大明白。” 卫盈莲忙抓住她的衣袖,连声道,“昨儿实在是我不知情,如今知道了,还请妹妹代为向罗四小姐解释!” 得罪了萧二小姐,怎么是向罗四小姐解释? 莫寒月心里冷哼,点头道,“罗四小姐性子豁达,素不是个记仇的,这等事,七姐姐自个儿陪罪才有诚意!” 卫盈莲直言相拒,脸色就有些僵冷,咬了咬唇,才轻声道,“妹妹在罗四小姐面前,较姐姐多些面子,姐姐才央妹妹出面,怎么妹妹如今攀到高枝,竟不眷顾自个儿的姐妹?” 前几句还努力保持平和,说到后一句,就不自觉带出些怨气。 莫寒月听着好笑,却不想多理她,淡淡道,“姐姐说的是!”侧过头去瞧下方街上热闹的人群。 此时九小姐卫盈宜也凑了过来,在莫寒月身边儿坐下,笑问,“七姐和十一妹妹在说什么趣事,我也听听?” 卫盈莲笑道,“也没什么,不过闲聊罢了!”伸长脖子向皇宫方向张望,说道,“怎么皇上还不来?” 卫盈宜笑道,“姐姐急什么,这才什么时辰?”隔着莫寒月向街上一望,突然道,“呀,你们看,那里来的是什么人?” 莫寒月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儒冠长袍,两位公子一个青衣一个蓝衫,正带着小厮穿过御街向这里走来。 蓝衫公子生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正是礼部尚书宋达开的公子,宋思明。 莫寒月微微挑眉,唇角就露出些笑意。 身为世家公子,虽然还没有功名,可是向来也是锦袍玉冠,高头大马,想不到今日御前伴宴,他竟穿成书生的模样。 这才是与民同乐的样子! 莫寒月轻轻点头,对这位尚书公子,倒添了几份赞赏。 眼瞧着两位公子越走越近,离长棚已经不过十余丈,已有不少小姐瞧见他,只听着一阵惊呼声响起。 卫盈宜也低叫一声,说道,“这当真是位公子?怎么瞧着比女子还俊美三分?” “是啊!是啊!当真的俊美呢!” “不会是女扮男装吧,哪有男子美成这样?” “他往我们这里来,自然是伴宴,怎么会女扮男装?” …… 一时间,棚内众小姐一片纷议。 第194章 等着瞧好戏 莫寒月微微含笑,又忍不住摇头。 宋思明男生女相,又俊美非常,也难怪这些没有见过的小姐会这样猜测。 正在这时,就见对面彩灯后突然有一人冲出来,双臂一张,挡在宋思明身前,嘻嘻笑道,“宋公子,别来无恙!” “是你!”宋思明俊脸一沉,退后几步,淡淡道,“董公子,幸会!”嘴上虽然说的客气,神情却一片冰冷。 董公子? 莫寒月微微皱眉,心里不断搜索,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夏儿立在她身后,见她向那人凝视,微微躬身凑到她耳畔,低声道,“小姐,这就是吏部侍郎董大人的侄子,董诚!” 莫寒月没想到她倒认识,微微一怔,瞬间想起,问道,“他就是要买小康的那个?” 夏儿轻轻点头,眼底露出抹厌恶,低声道,“董大人没有儿子,就将他收在府里,平日里在这盛京城荡来荡去,欺男霸女,也没有人敢管。” 莫寒月想到那董诚的癖好,不禁皱眉,心中暗道,“董大人虽然官做的不小,可是在这盛京城中又不算什么,怎么连尚书公子他也敢撩拨?” 小康的模样,也不过是清秀,就会让董诚打上主意,而宋思明的俊美,恐怕在这盛京城中无人能及,被他盯上也不稀奇。 只是,宋思明可是礼部尚书的公子,又是出自名门世家,岂能是寻常人轻易动得了的? 在主仆二人说话间,就见宋思明已绕过董诚,大步向长棚而来。 董诚涎着脸跟上去,笑道,“宋公子,今日君民同乐,我们也当效仿,一会儿一同喝一杯如何?” 宋思明俊脸一沉,冷声道,“董公子,请自重!” 董诚脸上笑容不变,说道,“你父亲和我叔叔同朝为官,你我也算有几份交情,宋公子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宋思明淡道,“董公子何等样人,宋某不敢高攀!” 董诚像是听不懂他话里的讥讽,微微挑眉,说道,“宋公子堂堂尚书公子,怎么说这等话?”一边说话,一边跟着他踏上长棚的木阶。 莫寒月瞧的火起,咬牙道,“怎么世上会有如此无耻的东西?”目光向案子上一扫,顺手抓过两枚果子。 卫盈宜闻言,问道,“十一妹妹认识这位公子?” 莫寒月“嗯”的一声,专注留意宋思明,并不接她的话。只等宋思明等人再走近一些,就瞄准董诚丢过去。 如果是上一世,依她的指力,这点距离自然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却殊无把握。 正在这时,就见御街的另一端,几位衣衫鲜亮的小姐一边说笑,一边慢慢走来,街上百姓瞧见,都是不自觉的闪避。 莫寒月一眼瞧见,不禁大喜,轻声道,“谢姐姐来了!” 当先一位神情飒落,眉目间英气飞扬,正是静安王府的大小姐谢沁到了。 莫寒月眸底露出一抹笑意,手里的两枚果子一收,悠然放到唇边,慢啃一口,等着瞧好戏。 谢沁正与小姐妹们说笑,一眼看到宋思明和董诚,微微扬眉,突然拔步向木阶冲来,嘴里连声嚷道,“哎呀,来迟了!来迟了!几位公子借过!”挤上几步,一肘就向董诚胸口撞去。 董诚整副心思全部放在宋思明身上,猝不及防,被她一肘撞个正着,闷哼一声,向后一个趔趄,隔着两级木阶,一屁股摔了下去,整个人呈大字躺在街上。 谢沁回头,大惊小怪的叫道,“啊哟,这位公子,怎么如此不小心,包涵,包涵哈!”却侧过头,向宋思明挤眉弄眼,示意他快走。 宋思明会意,向她躬身为礼,转身上棚。 谢沁木阶当中一立,把上阶下阶的人全部挡住,回身笑眯眯的瞧着董诚,问道,“这位公子不打紧吧?要不要请太医给公子瞧瞧?” 静安王府的谢大小姐,又岂是董诚这样的人惹得起的?见她为宋思明出头,眸中闪过一抹恼意,却仍勉强笑着起身,说道,“谢大小姐客气,不打紧!” “那就好!”谢沁再不理他,转身上棚,径直向右侧女子的席案上来。 莫寒月起身相迎,唤道,“谢姐姐!”福身与她见礼。 这正是一个亲近的机会! 卫盈莲、卫盈宜二人大喜,忙跟着起身,随后见礼,说道,“见过谢大小姐!” 卫盈宜也不等谢沁还礼,眉飞色舞的抢着说道,“方才谢大小姐当真是威风,那位公子必会感激不尽!” 谢沁微微挑眉,略还一礼,也不接她的话,向莫寒月道,“你坐这里做什么,我命人留了位置!”向卫盈莲、卫盈宜略辞一礼,拉着莫寒月的手就走。 莫寒月见卫盈莲、卫盈宜二人尴尬,不由好笑,但也无心多理,跟着谢沁向上首的几张桌子走去,轻声笑道,“方才是算英雄救美呢?还是美女救英雄?” 谢沁听她取笑,轻啐一口,说道,“宋思明那小子算什么英雄,自然是英雄救美!” “噗!”莫寒月忍不住笑出声来,随着她在桌子边坐下,果然见这里的视野较刚才的位置要强许多,不禁轻轻点头,目光在人群中略略搜寻,却没有董诚的身影,不由轻轻皱眉,说道,“谢姐姐,那姓董的如此不堪,怎么董侍郎也不管管?” 谢沁冷笑一声,说道,“董侍郎?你没有见过他,总见过董夫人,你以为那董侍郎又是什么好东西?” 想着刘氏那刁钻的嘴脸,莫寒月轻轻点头,也不再多提,转话问道,“怎么今日扶姐姐、孙姐姐倒走在姐姐后头?”一边说话,一边向御街那一头张望,并不见另几人的影子。 谢沁笑道,“她们怕还有一阵子,我今日没有嫂嫂和我同行,自个儿性急一些罢了!” 莫寒月轻轻点头,笑道,“姐姐还是性急一些的好,省得妹妹一个人气闷。” 谢沁低笑一声,瞧着她的眸光露出些惋惜,说道,“你这样的人儿,怎么会和那样一些人做姐妹?” 第195章 这位王爷与众不同 莫寒月微笑,淡淡道,“姐姐哪里话,旁人听说妹妹是相国千金,还不知道有多羡慕呢,怎么到姐姐这里,如此一文不值?” 谢沁横她一眼,轻嗤道,“啊哟,相国千金,我怎么瞧不出妹妹有多稀罕?” 莫寒月垂眸,掩去眸底的一抹冷意,轻声道,“妹妹觉得,最好不过!” 这样接近仇人的机会,真是千载难逢。 谢沁只当她说笑,想她身世曲折,也不深聊,转话说些盛京城中的趣事。 莫寒月被她提起,忍不住问道,“昨儿说景郡王回京,妹妹心里糊涂,这戎边的郡王回京,朝廷竟然没有人相迎?”昨天朝中众臣可都在卫相府饮宴,也就是说,景郡王回京,城门外竟然没有人相迎。 谢沁点头,说道,“昨儿我也心里疑惑,回去听父王和大哥说起,才知道景郡王早在半年前就递折子回京,只是山长水远的,他一路轻骑赶回,竟然没有派前哨,朝中众位大人也是到他快要进城才知道,礼部、吏部的人匆忙赶去,他早已回到景郡王府。” 半年前! 又是半年前! 莫寒月眉心微微一跳,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位王爷行事,倒与众不同!” 轻骑回京,不派前哨,就是不愿意朝廷派人相迎,省去城门外的繁琐礼节。这要是放在旁人身上,巴不得城门外百官相迎,风光无限的进城。 谢沁点头,目光中也是透出些赞赏,说道,“可不是?连我哥哥也对他极力称赞,说他若是先帝所出,这大位……”说半句不说,向莫寒月吐一吐舌头。 莫寒月垂眸,微微点头,心里不禁一叹。 景郡王固然是天降英才,可是这大位之争,又岂止是有才就能争得上的? 景郡王虽然不是先帝的儿子,可是自幼养在宫里,极得先帝钟爱。而他自个儿,又是十一岁随军出征,十三岁挂帅,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早已是众皇子的心腹之患,只是他手握重兵,无人胆敢轻动。 想起当年事,莫寒月心底,不禁一阵唏嘘,一阵酸苦。如果,当年不是她莫家以举族之力辅佐宇文青峰上位,到最后,莫家也不会功高震主,被宇文青峰所忌,落一个满门抄斩…… 谢沁又哪知道莫寒月有这许多的心事,深知这不是谈话的地方,也就不再多说,转而说些闲话。 说话间,叶弄笛、扶奕、孙灵儿三人已前后上棚,二人瞧见,忙起身与三人见礼,谢沁笑道,“原想着你们要掌灯时分才到,不想倒早了许多!” 孙灵儿拍手道,“若是在宫里伴宴,自然不必急着赶来,可是听说今儿有得玩呢!” 谢沁好笑,说道,“你就惦着玩,真是个孩子!” 孙灵儿噘嘴,说道,“谢姐姐不惦着玩儿,怎么倒跑我们前头?” 几个人站在这里说笑,易红珠随后上棚,棚子虽宽,可是摆上案桌之后,通道也就有限,几人站在这里见礼,恰恰挡住道路。 易红珠轻咳一声儿,说道,“几位小姐来的倒早!”说着福身与众人见礼。 孙灵儿等人回头见到是她,笑容都不禁一落,毕竟叶弄笛年长一些,也福身还礼,笑道,“不过是前后脚,易大小姐也是好兴致!” 易红珠微微一笑,说道,“如此盛况,本朝难得一见,自然是要早些到才好!”目光扫过莫寒月,微微一停,又与谢沁等人见礼,微一点头,越过众人向前去。 瞧着她的背影,孙灵儿吐了吐舌头,轻声道,“这狗嘴突然不吠,还当真有些不习惯。”说的另几人也笑起来,各自重新见礼入座。 叶弄笛道,“前日听说,金贵人怀了龙胎,我还以为易大小姐的尾巴也要翘到天上去,怎么反而没有了平日的傲气?” 莫寒月微微一笑,淡淡道,“金贵人得势,必然会压易妃一头,想来易大小姐心里更偏向自己的姑母!” 扶奕点头,说道,“还是十一妹妹想的通透!” 刚刚说几句话,就听身后有人笑道,“哟,你们来的倒早,怎么也不等我们?” 莫寒月回头,见傅飞雪和罗家姐妹也款款向这里行来,笑着起身,说道,“叶姐姐她们也才到呢!” 叶弄笛笑道,“今儿倒巧了,大伙儿都来的早!” 罗雨槐笑道,“往年都是在宫里应景,坐坐就罢了,今年这御街上赏灯,可是头一回呢,自然要早一些来!” 孙灵儿向谢沁挑眉,笑道,“瞧吧,惦记着玩的,可不止我一个!”抓着罗雨槐的手入座,说道,“罗姐姐,一会儿我们自个儿去玩,留谢姐姐一人在这里扮老成!” 谢沁好笑,指她道,“小鬼,还真是得理不让人的主儿!”引着众人入座,见罗雨蔷向四周张望,摇头道,“萧二小姐若在,见到你来还有不过来的?” 罗雨蔷轻叹一声,说道,“往年,遇上这等热闹,她是跑的最欢的,如今因为萧大小姐的事,她也转了性子。”说着向莫寒月望去一眼。 莫寒月知道她在提醒昨天的话,向她微微点头,说道,“萧二小姐较我们年长几岁,自然沉稳。” 叶弄笛侧头向她一望,抿唇笑道,“年长就沉稳,我怎么瞧着,我们这里,十一妹妹最为沉稳?” 莫寒月忍不住笑道,“你们斗嘴,怎么把我扯上?”抬头向棚子左侧望去,轻声道,“瞧着各府的小姐已大多到了,公子们来的却少。” 罗雨槐笑道,“各大世家的公子,大多已经身有功名,自然是跟着皇上同来。” 莫寒月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心中暗想,墨浩林虽然没有功名,可是他是奉旨进京伴驾,想来也是先进宫拜见皇帝。 姐妹几人谈谈说说,时时有刚来的小姐过来见礼。接连起身几次,谢沁忍不住轻叹,说道,“这样的节气,若是放任我们自个儿玩儿多好,非得伴驾,又要守着规矩,又要顾着这许多闲人,无趣的很!” 扶奕抿唇一笑,下巴向街上一指,说道,“姐姐说这种话,可不知道街上那许多百姓瞧着我们也羡慕呢!” 第196章 细腻的心思 谢沁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几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正站在对面花灯下向这里眺望,脸上全是欣慕,不禁轻轻一叹,说道,“想来百姓有百姓的苦楚,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人,也各有各的难处!” 莫寒月听她小小年纪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向她深深一凝。 是啊,从百姓到皇室贵胄,各自有各自的难处,可是,能当真体会到这一层的,又有几人? 谢沁小小年纪,平日瞧着大而化之,却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而这番话…… 莫寒月轻轻一叹,心里掠过另一条身影。 当年,先帝驾崩,诸王争位,二皇子临死一叹,说道,“我等本是兄弟,奈何生在帝王家!”一句话说完,横剑自刎。 也因此,当时的棣王会断然放手,对宇文青峰伏首称臣,随后远赴封地,再不入朝。 而谢沁的感叹,竟然与二皇子如出一辙,她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叹? 莫寒月微微皱眉,凝目望着谢沁明朗的眉目,心里不禁有一些闷堵,隐隐的,仿佛有什么事会发生,却又抓摸不到头绪。 天色渐幕,御街上的宫灯一盏盏亮起,将整个御街妆点的花团锦簇。孙灵儿等年纪小一些的小姐已渐渐坐不住,轻声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皇上还不来?” 傅飞雪“噗”的一笑,说道,“急什么,一会儿还怕没得你玩?” 孙灵儿精神一振,忙抓着她手臂连摇,说道,“傅姐姐,你知道一会儿有什么好玩的?说来听听!” 叶弄笛、扶奕一听,也来了精神,忙道,“是啊,傅姐姐,你可曾听到什么消息?” 傅飞雪下巴向御座对面一指,说道,“你们可曾看到那个台子?”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就见那边果然有一个台子,台子四周挂着各式花灯,却并没有点起。 谢沁扬眉,说道,“那不是唱戏的戏台子?想来今儿也叫了戏班子?可是无趣的很!” 那处台子,正是平日里百姓看戏的去处。 傅飞雪微微一笑,摇头道,“今儿不唱戏,那台上的花灯可是藏着玄机。” 孙灵儿忙问,“什么玄机?” 傅飞雪抿唇,笑道,“说是那些花灯藏了灯谜儿,今晚要赛灯谜儿呢!皇上还设下重赏,可是究竟要怎么比,我倒是不曾听说!” 几人正说着,就听皇宫方向突然鼓乐齐鸣,丝竹声声,孙灵儿精神一振,说道,“皇上来了!” 果然,就见一片灯火辉煌中,一队御前侍卫分两列奔来,分街道两边站立,将街上百姓挡在身后。 皇帝宇文青峰的十六人抬御辇已走上御街,在他身后,是皇后的十二人抬凤辇,再往后,跟着各宫的妃嫔肩舆。 前引太监刚刚踏上御街,就尖声叫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跪――!” 随着他的喝声,两旁呆怔的百姓才回过神来,忙齐齐跪倒,纷纷俯首,说道,“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虽然并不齐整,倒也轰轰然的颇有些声势。 长棚上,众公子、小姐也早已起身,跟着喝令跪下,齐声道,“恭迎皇上,恭迎皇后娘娘!” 万众跪拜下,皇帝的龙辇已在长棚的木阶前停下,皇帝微微摆手,传命落辇,起身踩着小太监的后脊而下,龙行虎步,踏上木阶,向棚上而来。 莫寒月微微抬头,透过额前留海的缝隙望去。就见宇文青峰身穿藏青色龙纹长袍,领口、袖口有金丝绣成的祥云,头戴一顶赤金冠,在灯火照映下灼灼生辉。 虽然不是九龙盘绕的朝服,可是这身打扮,也足够让人仰望! 这就是他所谓的与民同乐? 莫寒月微微勾唇,目光掠过他身后的皇后卫盈毓,不自禁落在并行的两名妃子身上,眉端不禁微微一跳。 易妃和金贵人? 今日各宫娘娘虽然没有按品大妆,可是这跟着皇帝前行的位置却仍然按品按阶。易妃的品阶本来在金贵人之上,现在二人并行,易妃在左,金贵人在右,难道是说…… 目光在金贵人平坦的小腹上一扫,莫寒月的眸中,迅速淡出一抹冷意。 金贵人有孕,今日能和易妃并行,只能说明,凭借这个肚子,皇帝已封她为妃! 这个时候,皇帝已在御案后落座,皇后率众妃在案前三尺之外齐齐拜倒,说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而在阶下,是随行而来的文武百官和各府诰命,也在御街上齐齐跪倒,大声道,“祝皇上江山永固,四海升平!” “皇上江山永固,四海升平!” “皇上江山永固,四海升平!” …… 整条御街上,顿时响起一片恭祝之声,两侧守卫的御林军也齐刷刷跪倒,大声呼喝。 声势轰然,带着无穷的震慑,众百姓不自觉的齐齐俯首,跟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恭祝声,磕下头去。 江山永固? 莫寒月心底冷笑,藏在留海后的眸子,骤然变的森寒,唇角抿出一丝冷然笑意。 当真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宇文青峰,你枉杀功臣,自毁长城,当真能江山永固? 宇文青峰端然高坐,目光自左向右,扫过整条御街,但见群臣伏首,万众叩拜,不由志得意满,微微抬手,正想说话,不知为何,却突然感觉到一股阴冷寒意,忍不住轻轻打个寒颤。 寒意一瞬而逝,宇文青峰向两侧长棚望去,能看到的只有叩拜的人群,又哪里去捕捉那寒意的来处。 微微定神,宇文青峰心里暗暗自念,“宇文青峰啊宇文青峰,你已身为九五之尊,这全天下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可惧怕?”想到这里,心底最后一丝不安褪去,轻轻抬手,说道,“都平身罢!” “平身——!”小太监跟着高喝。 “谢皇上!”众妃在前,群臣在后,与街下百姓同时高呼,呼呼啦啦站起身来。 宇文青峰点头,扬声道,“当年先帝大行,山河破碎,朕虽登大宝,却万事待兴。如今,四海平定,八方来朝。为庆升平,上元佳节朕与尔等君民同乐,盼我官民同心,共享太平!” “共享太平!” “共享太平!” …… 群臣响应,齐声高呼,又再率着百姓轰然跪拜。 第197章 可惜 宇文青峰摆手,待众人起身,又再说道,“平日年节,众爱卿都是与朕共渡,今日既然要与民同乐,大伙儿也不必守什么规矩,自可去尽情玩乐!”说完,向身侧立着的大内总管袁宏圣示意。 袁宏圣上前一步,大声道,“皇上有旨,今日御街上所有的杂耍、把戏全部有赏!” 此话一出,街上顿时一片欢呼声,本来停在两侧的杂耍艺人忙纷纷上前跪拜谢恩。 宇文青峰微微点头,却含笑不语,袁公公接着道,“今日整条御街所设下的玩乐,所有臣民均可参加,胜出者有赏!” 这话传出,棚上棚下更是欢呼声一片。各府公子、小姐已等候一个多时辰,此时听说有得玩乐,更是一片欢声,恨不得立刻奔下棚去,玩个痛快。 莫寒月望着上方高坐的男子,却双拳暗暗紧握,心里暗暗可惜。多好的机会,离他如此之近,又是在这人群熙攘的御街上。 如果,她还是原来的莫寒月,此时纵身而起,当头一击,不但能手刃仇人,要想脱逃,也是轻而易举。 可惜!可惜! 垂下头,注视着自己纤弱的手臂,不禁轻轻一叹。 宇文青峰听众人的欢呼声落下,才轻轻摆手,说道,“散罢!” “是,皇上!谢皇上!”棚内棚外齐应,街上顿时锣鼓声起,民间的杂耍艺人已在场中开始表深,游龙舞狮,好不热闹。 这样的场面,纵然是世家公子,平日里被礼数拘着,也难得一见。耳听着彩声阵阵,不禁心热,已有不少人向阶下奔去。 小姐们久居深闺,得到这样的机会,更是忍不住蠢蠢欲动,只是顾着几分矜持,只有目光热烈的追随着街上的热闹。 宇文青峰见就连众朝臣、夫人也是一脸热切,向四周张望,不禁深深怀疑,往日的宫中伴驾,这些人是有多烦闷? 眼看着整条御街渐渐活跃起来,孙灵儿扯着谢沁和莫寒月的衣袖,连声道,“谢姐姐,十一妹妹,我们也快去瞧瞧!” 叶弄笛轻声道,“孙妹妹别急,你瞧哪一府大家子的小姐这会儿出去,横竖再耐些性子!” 孙灵儿闻言,向棚内扫去一眼,果然见下棚的只有几府的庶女,众嫡女们虽然脸上泛着光彩,眼底全是雀跃,却仍然顾着身份礼数,坐在案后轻声说笑,并不急着下棚。 孙灵儿不禁撇唇,低声道,“这劳什子的身份,处处要讲礼数,当真生生把人闷死!” 莫寒月轻笑一声,抬眸向谢沁望去一眼。 谢沁知道她是想到了前话,也是不禁一笑,叹道,“可见被这身份拘着的,也不只我一人!” 姐妹几人正在说笑,就听皇帝洪亮的声音笑道,“十三,你不自个儿去玩儿,怎么也上来?” 莫寒月抬头,就见御街上老成些的大臣和年长些的夫人已踏上木阶向棚里来。 而在四位亲王之后,一名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年男子,身穿月白流水纹长袍,头戴镶珠玉冠,眸若点漆,唇含浅笑,正踏着木阶,翩然而来。 景郡王,宇文青榕! 莫寒月不禁心头微动,目光锁上那张俊极无双的面容,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 三年前,是自己设计,将他调去边疆,随后,诸皇子争位,盛京城内外,陷入一场混战。 等到战乱平息,宇文青峰登基,一道圣旨,将他留在了边关,一留就是三年,竟然再也没有见过。 如今,他回来了,当年的纤瘦少年,已长成一位翩翩公子,而盛京城,对他,怕早已变的陌生。 而此时,棚内几乎所有的小姐都留意到缓缓而来的少年,已有不少人轻呼出声,低议声纷起,“姐姐,那是谁?” “皇上唤他十三,不知哪座府上有这许多的公子?” “怎么从不曾见过?” “是啊,这样的公子,怎么会没有见过?” …… “什么公子?”听到众小姐的纷议,易红珠轻嗤,不屑的向那几位小姐一望,说道,“他可是先帝的亲侄儿,如今的景郡王!” “景郡王?” 几位小姐同时低呼,几道灼热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少年身上。 这就是传言中,十一岁从军,十三岁挂帅,创下不败神话的景郡王,宇文青榕! 对众人的瞩目似乎浑然不觉,宇文青榕走到御座前行礼,含笑道,“臣久不回京,惯看边关的风沙,这御街的热闹,竟然有些不适应呢!”见皇帝抬手示意,谢过在他下首坐下。 刚刚坐稳,就听阶下一个清润的声音扬声笑道,“小皇叔,说好了去投壶,怎么转眼就跑这里来!” 宇文峻? 莫寒月微微皱眉,不禁有些头疼。 随着话落,果然见峻小王爷清瘦的身影几步窜上木阶,也不向皇帝见礼,抓着宇文青榕的手臂连拖带拉,说道,“快,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去投壶,赢今天的彩头。” 宇文青榕好笑,说道,“那里人多,一时决不出胜负,我们迟些去不晚!” 皇帝含笑摇头,说道,“峻儿,十三大不了你几岁,你该向他学着些才是,成日游手好闲,这么胡闹!” 宇文峻桃花眼一亮,忙向他躬身一礼,问道,“皇叔,这是要让侄儿带兵?” 宇文青峰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被他一问,不由一怔,皱眉道,“你会带什么兵?若想历练,今年春天你倒可以投军去!”话虽如此,一双眸子却定定凝在他的脸上,心里评估他的真实心意。 “那有什么趣?成天累的孙子一样!”峻小王爷撇唇,斜着身子在宇文青榕身边一坐,整个人靠他身上,悠然道,“除非,皇叔让侄儿投到小皇叔军里,旁处侄儿不去!” “投我军里?”宇文青榕好笑,轻轻摇头,说道,“你这顽猴的性子,我可无法管束,反而带坏了我的将士,不要!” 听他贬损,宇文峻丝毫不以为意,叹道,“那可是你军中的损失,可惜!可惜!”说着,还连连摇头。 宇文青峰见他并不坚持,心头一松,摇头道,“我瞧你也不用投军,正经过了节,给你请个西席,也收收心,多读些书是正经!” 第198章 辱没了他的身份 宇文峻一听,双手连摇,说道,“不要不要,那些老夫子,侄儿可受不了!” 上边三人谈笑风生,莫寒月抬眸细细打量,瞧见峻小王爷那一身行头,不禁暗暗好笑。 但见他身穿一袭大红锦袍,头戴紫金顶冠,袍上绣着大朵大朵盛开的牡丹,整个人打扮的竟然比皇帝身边儿的卫盈毓还要浓艳几分。 而此时他靠在宇文青榕身上,二人一个清淡,一个浓艳,一个俊极无双,一个俊美不群,竟然是不分轩轾,而奇妙的和谐。 仿佛感觉到她目光的侵扰,峻小王爷的目光向这里转来,在她身上略略一停,又转了回去,向宇文青榕问道,“你果然不去么?” 宇文青榕微微一笑,说道,“我昨儿进京,还不曾与皇上好好叙话,你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宇文峻微微撇唇,说道,“叙话有什么趣,人生在世,该当及时行乐才是!” 伸手在他肩上重重一拍,说道,“也罢,你晚些儿来也免得和我抢赏赐,待晚一些请你上醉春楼罢,那里可有几位上好的姑娘!”伸手抓起御案上几只果子,略辞一礼,转身晃晃悠悠的向阶下去。 众小姐眼瞧着他来去如风,举止轻狂,不拘礼数,便有人轻声叹道,“瞧这峻小王爷,较景郡王小不了几岁,怎么如此无礼?” “是啊,平日也倒罢了,如今一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倒也不是这么说,他的品貌,在盛京城各府公子之中,也算极好的!” “赵姐姐,你这话当真笑死!不说如今有一个景郡王,就是静安王府、靖国公府、武安侯府的几位公子,哪一个不比他周正!” “李妹妹说的是,纵然他生的有几份品貌,那样疏狂无礼,也辱没了他的身份。” 几位小姐悄议,渐渐从宇文峻转到各府的公子身上。 孙灵儿年幼,心里只挂着御街上的玩意儿,景郡王那样的人物,也不过多瞧几眼。 眼瞧着峻小王爷去后,又有几府的小姐三三两两的离席,更加坐的不耐,轻声道,“我们在这里坐坐应景就是,难不成还和夫人们一样坐一夜不成?那岂不是将赏赐都被旁人得去。” 傅飞雪轻笑一声,说道,“你当这皇上的赏赐是好得的?慢一步就没了?” 孙灵儿噘嘴,说道,“得不得赏先不说,横竖我们快去开开眼,强过呆在这棚子里!” 自从景郡王上棚,叶弄笛一双眸子就落在他的身上,再移不开,闻言轻声道,“时候还早,我们再坐坐无防!” 孙灵儿无奈,又转向扶奕、罗雨槐道,“怎么今日两位姐姐也如此沉得住气?” 平日这二人也是最喜欢玩乐的。 扶奕微微一笑,说道,“我只跟着姐姐们!”话虽如此,目光却向御座旁坐着的景郡王一扫,又转向叶弄笛深深一凝,垂下眸去。 罗雨槐却纤眉微拢,转头向罗雨蔷一望,轻声道,“萧二姐姐没有来!” 被她一提,谢沁这才想起,转头向众夫人们的席上望去,皱眉道,“武安侯夫人也不见?” 这样的场面,武安侯府的女眷一个不到? 莫寒月心头突的一跳,转头向罗雨蔷望去一眼,咬唇不语。 罗雨蔷恰也向她望来,见到她的神色,不由心头一动,忙轻笑一声,说道,“昨日萧二姐姐就说瞧着人多烦燥,想来是不耐烦支应罢了,大伙儿不必担心,一起去玩儿是正经!”说着,连声催众人下棚。 谢沁等人一向知道她与萧宛露亲近,闻言松一口气,点头道,“原来如此!”倒将此事抛下,你拉我扯,说说笑笑奔下棚去。 莫寒月跟在罗雨槐、孙灵儿身后下棚,借故落后一步,果然见罗雨蔷慢慢跟来,轻声唤道,“十一妹妹!” 莫寒月轻轻点头,问道,“姐姐可曾见到萧二公子?” 罗雨蔷摇头,皱眉道,“不曾见到,许是人多?” 莫寒月微微摇头,轻声道,“满府的人,只武安侯一人来御前应景,旁人都不来,怕是府里有事!” 罗雨蔷心头一紧,失声道,“你是说萧大姐姐?” 如今的武安侯府,也只有大小姐萧晨雨的事,会惊动所有的人。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姐姐若方便,不防差人去武安侯府一问。” 罗雨蔷点头,说道,“多谢妹妹提醒!”转头唤过随身的丫鬟,轻声嘱咐,丫鬟应命,辞过一礼,匆匆穿过御街,向宫前广场而去。 莫寒月侧头向夏儿笑望,说道,“你也不用总跟着我,不如约上些小姐妹,自个儿玩去!”这些日子,夏儿跟着自己,倒和罗雨槐、谢沁等人的丫鬟混熟。 夏儿忙道,“那怎么成?这许多人拥挤,奴婢还是跟着小姐!” 罗雨蔷抿唇笑道,“你家小姐和我们在一起,你还怕她丢了不成?” 莫寒月点头,说道,“一顷儿你还到棚子边儿等我就好!” 夏儿也是小孩子心性,被她说的心动,又见谢沁、叶弄笛等人都在,倒也不再担心,点头道,“奴婢也不用约谁,近处走走就好!” 今日这御街上,除了各种杂耍之外,还有各式摊贩,都卖些新奇的玩意儿。 前边罗雨槐回头瞧见,向自己跟着的红翘道,“你也不用跟着我,正经和夏儿去玩罢!” 谢沁等人也道,“也是,我们去玩乐,身后跟着她们,反而碍手碍脚,不如放她们自个儿去玩儿!”都各自向自己的丫鬟吩咐。 红翘急道,“我们都去了,若小姐们有事,岂不是没有个使唤的?不如这几位妹妹们去玩儿,奴婢跟着小姐们好了!” 罗雨槐向她笑指,说道,“你瞧瞧,说的我离不开你似的,你尽管去,若有事,这街上随处都有宫里的人,怎么还唤不来一个?” 几位小姐跟着笑起,点头道,“正是呢,如今这御街上瞧着人杂,但有御驾在,最是没有人敢生事的!” 红翘听几人说的有理,又瞧着街上的热闹心动,也就点头停步,等众小姐走远,才和夏儿等几个丫鬟顾自去游逛。 第199章 打个头阵 御街上人多,八人并不能并行,走出一段路,自然而然分散,两两而行。 孙灵儿性子最急,拖着罗雨槐跑在前头,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瞧过去。谢沁和傅飞雪年长,也端稳许多,携手慢行,时时停下,观赏民间的杂耍。 叶弄笛和扶奕都不愿走远,被街对面一处卖首饰的摊子引了去。 莫寒月和罗雨蔷都挂念武安侯府的事,无心去人群里挨挤,只是去瞧近处的摊位。 众人正各寻乐处,突然听到台子那边鼓声敲响,莫寒月回头,见台子上的花灯点起,台下已聚了不少的公子小姐。 而台上立着的人,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竟然是礼部尚书的公子,宋思明,不禁大奇,与罗雨蔷对视一眼,向那里行去。 宋思明见台下的人越聚越多,摆手命锣鼓停下,向下抱拳,笑道,“各位公子、各位小姐,各位盛京城的父老乡亲!今日皇上与民同乐,在下请下这猜灯谜的差事,请大伙儿多多捧场,皇上有旨,此次猜灯谜胜出的,有重赏!” 原来如此! 莫寒月与罗雨蔷闻言,不禁相视一笑。 宋思明的父亲是礼部尚书,他虽然身无功名,但要请下这样的差事,也是易如反掌。 只是见他一个文弱公子,又生的比女子还俊美,偏偏做出一副江湖打把式卖艺人的样子,莫寒月不禁抿唇轻笑。 宋志明站在台上,见到立在人群后的她和罗雨蔷,挑唇报以一笑,又道,“这猜灯谜由简入繁,要玩的公子、小姐就请上台,也好讲述规则!” 话音刚落,就听人群里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宋公子,你要讲了规矩我们才好上台,若不然,听到规则又不能玩,岂不是尴尬?” 莫寒月一听,忍不住好笑,低声道,“想不到大公子也如此胡闹!”虽然瞧不见人,可是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靖国公府的大公子罗越! 罗雨蔷也忍不住好笑,说道,“他和宋公子向来交好,想来是被拉来捧场!” 莫寒月轻轻点头,就听台上宋思明笑道,“罗公子说的有理,在下初来乍道,第一次做这等事,竟没有想到!”说着命身后的小厮宣读规则。 台下众人见他人生的极为俊美,性子又随和,都是好感大增,就有人笑道,“不管什么规则,我们给宋公子捧场就是,大不了一个输字!”就有几府的公子相继登上台去。 宋思明笑道,“只有男子有什么趣,还请几位小姐上台,与众人同乐!”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在莫寒月身上略略一停,见她轻轻摇头,只得转过,指着罗雨蔷道,“罗四小姐,请打个头阵可好?” “我?”罗雨蔷微诧,转念明白,含笑点头道,“好!” 大梁朝民风拘谨,从前次庶女进宫伴宴之后,虽说有渐渐放开的趋势,终究还是积郁太久。 如今宋思明要请小姐们登台猜谜,没有一个人引头,恐怕台下小姐们没有人有此勇气。 这念头电闪而过,含笑答应,见人群闪出条路来,款款向台上行去。 刚刚走出几步,就听人群中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怎么单请罗小姐一人?那她的同伴岂不是孤单?” 众人一听,自然而然向罗雨蔷原来立着的地方望去,果然见还有一位年纪更小的小姐,有不明就理的百姓笑道,“那两位小姐一同上去,做个伴就好!” 虽然说是与民同乐,但是寻常百姓能识几个字已经算了不起,又哪里会猜谜?这样的节目,还是只有世家贵族的公子、小姐们参加。 又是易红珠! 听到那个声音,莫寒月眉心微微一跳,心里就有些无奈。 一个时辰之前还说,今日易红珠收了性子,想不到才只这么一会儿,又在想着让她出丑。 罗雨蔷也是一怔,回头向莫寒月望去,脸上现出些踌躇。 若反对莫寒月上台,一来并没有一个好的理由,二来,岂不是拆宋思明的台? 可是若不反对,让莫寒月自个儿拒绝,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又有什么颜面可言? 台上宋思明也是微微一愕,望向莫寒月的眸光担忧中带着些希翼。 真正的莫寒月聪明绝顶,从当初设计泽州杨家开始他就知道。可是她一向把自己深藏,丝毫不显光芒,神秘莫测中,又不知不觉被她吸引。 此一刻,宋思明竟然希望,她能挥去那层伪装,在这台上大放光芒,还她原来的面貌。 可是同时他也知道,易红珠把她点出,自然是意在让她出丑,而在于她,又不知要如何取舍? 众人瞩目下,罗雨蔷微微咬唇,展颜笑道,“十一妹妹年幼……”正想替她婉拒,却见莫寒月也微微展出一抹笑颜,淡淡道,“罗姐姐一人上台,确实也孤单,妹妹相陪也在情理之中!”一边说话,一边款款向台上来。 罗雨蔷一愕停口,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不禁眸光闪亮,露出一抹喜色,点头道,“有十一妹妹相陪,自然最好不过!”等她走近,携着她的手上台。 宋思明见莫寒月上台,心里也是一片雀跃,急欲一观她的表现,展颜笑道,“多谢两位小姐捧场,不知还有哪一位小姐上台?” 他话音刚落,就听莫寒月脆生生的声音道,“这猜灯谜儿不过是玩耍罢了,易姐姐系出名门,想来不会为难,何不一起上来寻个乐子?” 这短短片刻,她心里权衡。要既不显露真面目,又不当众出丑,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水搅浑,趁机脱身。 这是反将一军啊! 宋思明又哪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忍不住苦笑。他这猜灯谜的台子,生生被她们变成了擂台。 下边易红珠也没料到这个傻子竟然会反将一军,微微一愕,冷笑道,“玩就玩,谁还怕你不成?”分开人群,大步上台。 罗、易两府,本就是盛京城中最大的两家名门世族,而卫东亭身为当朝一相,百官之首,自然也没有人胆敢无视。 第200章 丝毫不显突兀 如今这三人一上场,有对这三家存心结交,又自恃有几分才华的小姐,也都忍不住纷纷登台,一时间,竟然比公子还多出许多。 这样的场面,宋思明倒大出意外,一边吩咐随从照应上台的小姐,一边向台下道,“今日这猜灯谜的规则,最后要公子与小姐联手,如今小姐已经不缺,还少几位公子,不知哪位愿意登台!” 罗越站在台下,本来就是要给他捧场,闻言笑道,“既然缺人,那本公子上去玩玩罢!”也不等人群分开,身形微闪,已凌空跃上高台,轻轻巧巧落在台边。 他这一下姿势曼妙,仪态华美,不懂武功的人自然看着赏心悦目,而懂武功的人自然知道这功夫的可贵,一时间,台上台下顿时一片喝彩声。 罗越含笑回身,向台下略一拱手,就退到众公子一列站好。 莫寒月抬眸向他一望,不禁微微一笑。 罗雨桐这个弟弟,早在五年前已经投军,如今已官居五品,想不到还是这少年争胜的性子。 而此刻罗越也正向她望来,见她浅笑,只是微一点头,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莫寒月微微一怔,心头瞬间漾上一抹暖意。此刻她才明白,他上台不是为了争强好胜,而是……为了寻机替她遮掩! 见罗越上台,台下就有公子笑道,“这兄妹同台,罗公子和罗四小姐敢情是奔着皇上的赏赐去的!” 罗越好笑,向台下大声道,“若哪位公子有意,不防前来一试!” 旁人笑道,“我们纵不怕你罗大公子,可也没有妹妹联手!” 罗越笑道,“分明是各府小姐不愿意人前献丑!回头我们将御赐的东西得回家去,你们可别埋怨!” 笑闹中,只听人群后一人缓缓道,“罗大公子和罗四小姐堂兄妹同台,那在下就相助表妹如何?”人群分开,一名青年公子双手负后,缓缓向台上来。 罗越笑道,“墨公子才名远播,看来罗某想要胜出,可是不易!” 墨浩森含笑道,“罗公子客气!”转向台上众公子,说道,“墨浩林见过众位公子!”深施一礼,转头向莫寒月一笑,转身立在罗越身边。 他这一上台,莫寒月不禁心里暗赞。 他和她这假表兄妹的身份,总要设法让旁人知道,可是专程说起,太过着于痕迹,如今借着这个机会,就此轻描淡写的宣之于众,自然而然,丝毫不显突兀。 罗越、罗雨蔷二人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关节,不禁心里都是暗赞墨浩林之智。 墨浩林进京,虽然曾在谢、卫两府赴宴,可是所见也只是一小部分公子。此时台下众公子见他风度翩翩,飘然出尘,就有人忍不住悄声议论,说道,“这位公子面生的紧,不知是哪座府上的?他说的表妹,又是哪一位?” “这位就是年前平泽州府民乱的墨三公子!他口中的表妹,恐怕是相府的十一小姐!”有消息灵通的公子低声解说。 “相府的十一小姐?”另一位公子微诧,问道,“就是得了皇上赐名的那位十一小姐?” “这满盛京城,除了她,还有哪一位十一小姐?”前一位公子轻声反问。 “十一小姐的母亲,竟然是湖水墨家的女儿?”众公子顿时一片惊叹,目光向台上的十一小姐望去,看到她那张半掩在留海下的小脸儿,不禁微觉遗憾。 这样的身世,偏偏,是那样不起眼的女娃。 此时,台上宋思明的小厮已将猜灯谜的规则宣读一回。整个比赛分为三步,第一步,就是台下两侧御街上的花灯都藏有灯谜,众公子小姐要在一柱香时间之内回来,说出花灯上的谜底,众公子和小姐之中各选前五名入选,进入第二轮比赛。 而这台上四周的灯笼,就是第二场比赛的灯谜,这一次比赛,各留下两位公子,两位小姐,组成两组,进行第三轮比赛,也就是夺冠之争。 台下众人听完,不由轰笑,说道,“方才还说台上有两对兄妹,如今就说要出两对来夺冠,不是巧的很吗?” 而其余小姐听说要和男子组成一组,都是不由粉面微红,目光含羞带怯,向对面公子们扫去,而看过一周之后,却大多数落在靖国公府大公子罗越的身上。 其实台上众公子,出色之人并不在少数,可是论到出身显赫,自然是以罗越为第一人。更何况,罗越本人又生的俊朗不凡,翩翩年少已身居五品,假以时日,除去会世袭靖国公的爵位,他自个儿也必会创下一番功业。 一时间,众小姐们浑然忘记这里只是猜灯谜竞技,竟然将这里当成了选婿的秀楼,对台上公子暗暗甄选。 而易红珠自然没有把一个傻子瞧在眼里,暗忖小姐之中,能胜出的就是自己和罗雨蔷,而对面众公子中,自然以罗越和墨浩林为首,不由暗暗皱眉。 或者旁的府的小姐会把罗越瞧在眼里,她易红珠心高气傲,可不愿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这些公子有什么牵扯! 可是此刻要说不比,岂不是惹人笑话?轻轻咬唇,眸光微闪,在傻子卫十一身上一转,唇角就挂上一丝阴冷的笑意。 宋思明见众公子、小姐已经明白规则,命小厮点起一柱线香,大声道,“开始!” 随着他的喝令,心急的公子、小姐已向台下奔去。 本来罗雨蔷也无意争胜,但是见有易红珠同台,又不愿落后,拉着莫寒月下台,先向左侧的灯笼奔去。 易红珠跟在二人身后,见罗雨蔷抬头去读灯谜,不禁轻笑一声,说道,“罗四小姐,莫不是要将猜到的灯谜儿分给十一小姐一半?若当真如此,恐怕很难得胜哦!” 罗雨蔷回头向她一望,不由皱眉,淡道,“不劳易大小姐操心!”前边的灯谜也不看了,拉着莫寒月向后头去。 易红珠轻笑一声,抬头向最前几盏灯谜一望,就伸手指着几盏道,“烦小哥帮我将这几副灯谜取下!” 看灯的小厮闻命,忙将灯上的灯谜取下,双手送到她身后的丫鬟手里。 第201章 为什么要这么做 罗雨蔷侧头瞧见,不禁暗暗着急,低声道,“输赢也倒罢了,若是瞧着她得意,心里却觉着别扭!” 莫寒月“嗤”的一声轻笑,说道,“姐姐只捡喜欢的灯谜尽数掀下来就是!” 罗雨蔷一怔,说道,“妹妹是在说笑?” 莫寒月微微摇头,抬头向长长的一排灯笼望去,淡道,“姐姐尽管放心!” 听到她语气中的笃定,罗雨蔷不禁轻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这两排灯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少,总有两百盏上下,她这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能猜到所有的灯谜? 心里虽有疑惑,可是眼瞧着易红珠已一口气取下五、六张灯谜,罗雨蔷着急起来,随手向眼前的灯谜一指,向看灯的小厮道,“烦小哥将这些灯谜尽数取下!” 小厮见她连灯瞧都不瞧,也是大为吃惊,但身为奴仆,哪里敢问?忙依命将灯谜掀下。 这时易红珠已从身后过来,见状冷笑,说道,“罗四小姐,这灯谜取下猜不出,可是要将猜对的灯谜扣掉的!” 罗雨蔷虽然心里不稳,却不愿在她面前失去颜面,目光在她身后丫鬟的手上一扫,冷笑道,“易大小姐知道就好!”拉着莫寒月转身,向前边去。 二人走的极快,罗雨蔷得了莫寒月的话,也不再用心猜谜,只将看着顺眼的花灯上的灯谜掀下。 莫寒月眼见离易红珠已远,而她的手上已有十几张灯谜,忍不住道,“那位易小姐虽然无趣,姐姐也不必与那等人置气,横竖日后还总要见面!” 罗雨蔷微微一怔,皱眉道,“妹妹初回盛京,实不知这里的原故!” 从重生后第一次见罗家姐妹,莫寒月就隐隐感觉到她们对易红珠的敌意,只是一直不曾深想,此时听她话里有话,忍不住问道,“怎么,姐姐和她还有什么瓜葛?” 罗雨蔷轻轻摇头,叹道,“倒不是为我,而是因为萧大姐姐!” 萧晨雨? 莫寒月心头一震,扬眉问道,“萧大小姐和她又有什么瓜葛?” 罗雨蔷咬唇,摇头叹道,“前次,萧二姐姐曾说过萧大姐姐的那门亲事!” 莫寒月点头,极力平缓声音,说道,“是莫家的二公子!” “嗯!”罗雨蔷点头,说道,“四年前,泽州府混战,本来……本来莫二公子留在盛京,是易家的人传讯,说……说莫大小姐在泽州府遇袭重伤,莫二公子情急之下才率兵离京,结果……结果……” “什么?”莫寒月大吃一惊,颤声道,“还有……还有这样的事?” 当初,泽州府三王混战,自己和大弟弟莫寒霖冲出重围,退出泽州府与宇文青峰汇合。哪里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惊闻二弟莫寒风只率百余人进城,陷入重围,莫寒霖大惊之下,率兵杀回相救,却和莫寒风一起,双双死在城里。 莫寒风为何会突然奔去泽州府?这几年来,莫寒月百思不得其解,而莫寒风所带的一队人马全军覆没,她也无从查问。 哪里知道,事隔四年,她二世为人,竟然从罗雨蔷的嘴里得知真相,不禁惊的手足冰凉,颤声道,“为什么?易家为什么要设此毒计?” 罗雨蔷见她神情大变,心中诧异,忙将她扶住,问道,“十一妹妹,你……你怎么了?” 莫寒月摇头,反手抓住她的双手,连声道,“罗四姐姐,你告诉我,易家……易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罗雨蔷见她问的急切,不禁向四周一望,将她拉入一个僻静的角落,才道,“妹妹不知,当年先帝驾崩,众皇子争位,易家暗中保的可是承亲王,后来,皇上登基,他们不得已臣服,才将易妃送进宫去。” 承亲王,宇文青杨!宇文青峰一母同胞的弟弟! 这一刻,前世今生,所有的事情全部融汇贯通,再也没有一丝的疑惑。 当年,宇文青峰虽然有不少朝臣相助,可是最得力的臂助,就是莫氏一门。 泽州府三王混战,虽然战局险恶,可是凭自己两个弟弟的本事,又岂会轻易战死?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借自己将莫寒风引来,再借莫寒风将莫寒霖引回城里,然后设下圈套,令二人双双身亡。 他二人一死,自己和父亲莫松悲痛之下,拼死一击,将另外两王斩于剑下…… 泽州府三王混战,最后以两王身亡,宇文青峰惨胜收场。 好一个一石三鸟的毒计! 莫寒月全身的血液由冰冷转为倍看,怒火已滚滚点燃,咬牙道,“易家的什么人?” 罗雨蔷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却听她声音里满含着激愤,不由暗暗担心,轻声道,“当初传讯的,就是易红珠!” “易红珠?”莫寒月霍然抬头,难以置信的摇头,说道,“怎么会?” 四年前,易红珠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女娃啊! 罗雨蔷轻轻摇头,说道,“当时,莫二公子和萧大姐姐在一起,她突然冲来,假意失言,又有谁会疑她?” “是啊,又有谁会疑她?”莫寒月点头。如果,报信的不是一个小女娃,而是年长男子,自己的弟弟又岂会轻易上当? 暗暗咬牙,压下心头狂涌而上的恨怒,轻轻点头,说道,“多谢姐姐相告!”只是短短片刻,整个人又恢复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罗雨蔷担忧的问道,“十一妹妹,你……你刚才……” 莫寒月抬头,向她微微一笑,说道,“当年十一虽然年幼,可是那场大战,却对十一有极大的影响,所以……” 原来如此! 罗雨蔷想到罗越曾经转述她的话,知道她真正的“外祖”家,南桥墨家就是在那场大战中灰飞烟灭,不由轻轻一叹,说道,“是姐姐不该提这旧事!”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姐姐说哪里话,姐姐为妹妹解惑,妹妹该多谢姐姐!” 此时心里明白,只因莫寒风身亡,萧晨雨发狂,整个萧家陷入一场纷乱。罗、萧两家是世交,罗雨蔷和萧宛露交好,自然也跟着厌恶上易红珠。 只是,当年报讯的虽然是易红珠,可是凭她小小一个女娃,断断想不出那一石三鸟的毒计。而谋划这计策的,若不是承亲王宇文青杨,就是易家的什么人! 第202章 有幸看她展露才华 二人说着话,突然听到那边台上一声锣响,罗雨蔷“啊哟”一声,说道,“顾着说话,竟然忘记猜谜!”向手中一看,连连顿足,说道,“这可怎么好?” 罗雨蔷心里不禁着急。耽误这么长时间,恐怕易红珠手里的灯谜早已经超过二人。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不打紧,姐姐将余下所有的灯谜尽数取来就是!” 罗雨蔷叹道,“只好如此!”心中暗暗盼望,这位十一小姐果然能说出所有灯谜的谜底,要不然,二人可要当众出丑。 利用最后的时间,二人一边向台上走,一边将别人未取的灯谜尽数取来,一人一叠拿着,向台上去。 台侧两端设下的灯谜,一端百盏,两端加一起,也不过二百。 而上台参赛的公子、小姐各十余名,加起来不足三十人。 此时别的小姐手中,或三、四张,或五、六张灯谜不等,只有易红珠手上有十几张灯谜,显然已经占了上风。 而众公子手中情形也相差不多,墨浩林手中的灯谜却显然多出罗越。 罗越向他一望,含笑道,“墨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倒不是他相让,只是他身为武将,这猜灯谜的事,自然无法和书香世家出身的墨浩林相比。 墨浩林微微一笑,说道,“罗公子客气!”二人低声谈笑,目光却都不禁在街上搜索,寻找莫寒月的身影。 眼瞧着二人从另一边过来,罗越上前两步,唤道,“十一小姐!”又转头向罗雨蔷一望,问道,“怎么样?”目光里皆是询问。 自然是想知道,莫寒月是打算就此展露才华,还是有别的法子破解? 莫寒月抬头,向他抿唇一笑,说道,“多谢罗大公子相让!”说完转身,向木阶而去。 他又几时让过她? 这话说的怪异! 罗越微微扬眉,与墨浩林对视一眼,也随后向高台上去。 刚刚踏上半截木梯,就听有小姐惊呼一声,说道,“啊,罗小姐和十一小姐竟然有这么多!” 二人这才留意到,罗雨蔷、莫寒月二人竟然将旁人猜不出的谜题尽数取来,也是不由一怔,都向莫寒月深深望去一眼。 要知道短短一柱香的功夫,就算是墨浩林自负才学,也不能尽猜这所有的灯谜,更何况刚才并没有看到二人仔细看灯。 而对罗越来说,自然了解罗雨蔷,她虽然聪明,还不至于如此自负。看来,这竟然是莫寒月的主意! 而墨浩林在静安王府一试之后,惊讶莫寒月之才,此刻心里却是一片振奋。看来,她是要技惊全场,自己有幸看她展露才华。 而早一步上台的易红珠瞧见,却不禁暗吸一口冷气。她浑没有把那个傻子瞧在眼里,可是一向知道罗家姐妹也是灵慧人物,看那手里的谜题,纵有几个猜错,恐怕也在自己之上。 转念间,罗、莫二人已踏上木梯向台上来。 易红珠迎上几步,挑眉道,“哟,想不到十一小姐竟与罗四小姐不相上下,当真是令人意外!” 罗雨蔷抬眸向她一望,冷哼一声,并不接话,莫寒月却微微一笑,说道,“易姐姐过奖!”似乎对她有些惧怕,伸手握住罗雨蔷手腕。 易红珠瞧在眼里,不由暗暗冷笑,脸上却笑的极为灿烂,转头向宋思明道,“如此看来,胜负立分,竟然不用对谜底呢!” 宋思明笑道,“话虽如此,还是要对过才能服众!”目光掠过莫寒月手中的灯谜,目光中全是惊讶。 虽然知道莫寒月颇有智计,可也没有料到有这样的才学。 易红珠点头,说道,“那先对我的可好!”说着将手中的灯谜向宋思明面前送去。 而此刻宋思明见莫寒月上台,不禁向她迎上几步,含笑说道,“十一小姐,当真令人……” “意外”两个字还没有出口,只听易红珠一声惊呼,跟着身子被她猛的一撞,就向莫寒月冲去。 而莫寒月刚刚上台,人还立在台边。被他这么一撞,只来得及一声惊呼,下意识去抓罗雨蔷,却只抓到她手中的一叠灯谜,纸张撕裂的脆响声中,只见莫寒月身子已向后一仰,向台下摔去。 “小心!”宋思明大惊,忙伸手去拉,拽住她一片衣袖。可是他身子未稳,又哪里拉得往莫寒月,身子被她一带,脚下一个踉跄,竟然一同向台下摔去。 跟在二女身后的罗越大惊,疾声喊道,“小心!”身子疾跃上台,探手向莫寒月抓去。 就在二人手掌将要相触,电光火石间,只觉莫寒月手指微闪,在他手腕上一推,已经避过他的救援,整个人向台下直跌,惊呼声中,纸片飞扬,手中灯谜早已洒落半空,随着她的身子落下。 刚才那一抓,分明能够将她救回,而她却宁愿落台? 罗越一怔之下,来不及多想,手掌顺势转向,反手向宋思明后腰抓去。 宋思明正在俯跌,腰上突然一紧,身子一个倒栽,一只脚后踢,听着“啊”的一声低呼,已正正踹中易红珠心口。 易红珠借宋思明身子撞莫寒月下台,正在暗暗得意,哪知胸口突然中宋思明一脚,刚刚痛呼一声,眼前一黑,已一跤坐倒。 就在莫寒月被宋思明撞到的一瞬,罗雨蔷分明感觉到莫寒月握着自己的手掌,就在那一瞬放开,却转而抓而自己手里的灯谜。 就在灯谜撕裂的那一瞬间,也恍然明白莫寒月的筹算,眼看莫寒月、宋思明落台,易红珠摔倒,更没有一丝迟疑,上前一边,抬脚在她屁股下一顶。 易红珠一跤还没有坐实,不防屁股下受力,身子向前一扑,也向台下栽去。 墨浩林走在最后,突然见前边乱成一团,微微一愕,忙向最后落台的易红珠抓去,唤道,“小心!” 而易红珠分明知道被人暗算,见他手掌伸来,自忖他和莫寒月一党,低叱道,“放手!”身子不稳,无从借力,却将手中的灯谜劈面向他丢来。 墨浩林一怔缩手,就这一瞬间,莫寒月、易红珠二人已前后栽下台去。 第203章 被十一丫头误会 罗雨蔷一着得手,疾步向台边冲去,急声大喊,“十一妹妹!”却见她瘦瘦小小的身子无所凭依,向台下直落。 这一系列的动作,说起来话长,其实发生不过是转眼之间。台上公子、小姐只瞧得见梯口突然混乱,台下的人却见是台上人挨挤,跟着有人跌下台来。 台虽不高,可是两位小姐这一摔下去,恐怕也伤的不轻。 台上台下众人齐喊,台上人相救不及,台下人却有不少向这边冲来。 莫寒月自忖这半年来勤习武功,虽然不能和上一世的自己相比,但冒险落台,还不至于受伤。 眼瞧落至中途,腰上骤然使力,要将身子转过,却骤闻身后风声,一条人影疾掠而至,一臂揽住她的身子,一个回旋,身子一轻,已稳稳立在台上。 莫寒月一怔抬眸,却正正撞入一双乌亮黑眸,不禁心头一震,一时间,竟忘记身在何处。 看着怀中女娃毫不惊惧的小脸儿,男子唇角挑出一抹浅浅笑意。还没等他说话,只觉肩膀被人一拍,跟着手臂一松,怀中人儿已被人夺去。 只是转眼间,身子已经转入另一副怀抱,莫寒月一怔回神,侧头一望,皱眉道,“王爷?”此刻抱着她的,竟然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峻小王爷! 宇文峻桃花眼微眯,向怀中女娃一望,唇角勾出一抹邪魅笑意,才抬头望向面前男子,懒洋洋的道,“多谢小皇叔!” “不必客气!”景郡王宇文青榕的视线从莫寒月身上收回,落在抱着她的人身上,微微一笑,说道,“早知道十一小姐有峻小王爷相救,本王大可以去救易大小姐!”说着回头,向台下望去。 台上罗越、墨浩林等人见莫寒月脱险,都是大喜过望,刚刚围拢过来,听到他这一句话,这才想起还有一个易红珠,又都转头向台下望去。 那里易红珠摔下台去,直直砸入人群,十几个人被她带的滚翻在地,倒也并没有受伤,狼狈万分的爬起,抬起头,向峻小王爷怒目而视。 刚才,景郡王第一个赶到,救走最先跌下台的莫寒月,紧接着峻小王爷赶到,竟然对她视而不见,径直掠上台去,任由她跌入台下的人群。 这情形莫寒月并没有瞧见,见状微觉不解,不禁挑眉,也转头向宇文峻望来。 景郡王低笑一声,悠悠道,“本王虽在边关,却也听说峻小王爷最是怜香惜玉之人,怎么如此好的机会,竟然错过?” 易红珠已经一十四岁,正是花朵一样的年纪,人又生的极美,按照峻小王爷的品性,自然是该救易红珠,而不是这位其貌不扬的十一小姐。 峻小王爷眉端微挑,空着的一只手伸出一只食指,在景郡王面前轻摇,连声道,“小皇叔,话可不能乱说,谁不知道我宇文峻虽从花丛过,可是片叶不沾身的!小皇叔如此污我清白,岂不是被十一丫头误会?” 十一……丫头…… 这一瞬间,台上台下众公子、小姐的神情都变的古怪,无数道目光都落在相拥的二人身上。 峻小王爷满意的听到身周的吸气声,低头瞧着怀中的女娃,还好死不死的又加一句,“十一丫头,本王心里可只有你啊!” 饶是莫寒月二世为人,大庭广众下听他如此一说,一张脸也不禁滚滚的烧起来,轻啐一口,低声道,“放手!”横身想挣出他的怀抱,奈何人小力弱,竟然摆脱不了他一条手臂的揽抱。 这里的一阵纷乱,早将半条御街的人惊动,夏儿白着一张小脸跌跌撞撞的冲上台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连声道,“小姐……小姐,你……你怎么样?你……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可是峻小王爷像没有听到一样,箍紧怀中瘦小的身体,没有一丝要松开的意思。 宋思明脸色阵青阵白,上前向峻小王爷一礼,说道,“是在下考虑不周,令两位小姐遇险,多谢峻小王爷援手!”目光在他揽着莫寒月的手臂上一望,试探着道,“王爷,十一小姐已经无恙,还是交给丫鬟照料的好!” 宇文峻目光向他一扫,却并不理睬,只是低头向怀中人儿问道,“怎么本王不知道,你还喜欢猜灯谜儿?” 莫寒月皱眉,咬牙低声,恨恨道,“你快放开我!”小小的身子被他嵌在怀里,两只小手又是推又是捶,就是摆脱不了他的桎梏。 峻小王爷低笑出声,凑首在她耳畔,低声道,“十一小姐不是向来不将闺誉放在眼里?这会儿又急什么?” “你……”莫寒月语结,只是抬头向他怒目而视。 这位峻小王爷越发无赖了! 景郡王微微扬眉,眸中露出一些玩味,向他含笑注视,可当看到他怀里挣扎的瘦小身影时,想到刚才低头瞬间的感觉,眸色不由一深,不禁多出一些深思。 眼前两人的姿势,说不出的暧昧。 罗越再也看不下去,上前一步,说道,“峻小王爷,十一小姐受惊,还是送她下去歇息的好!”伸手去抓他手腕。 宇文峻连连点头,说道,“不错,十一受惊,该下去歇歇!”竟不放手,揽着莫寒月向台下去。 此时罗雨槐、谢沁等人也闻讯赶到,一见这等情形,不禁愕然。 微微一愣之后,谢沁顿时柳眉倒竖,伸手一拦,将二人截在梯口,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说道,“峻小王爷,这是带我们十一妹妹去何处啊?” 一见到是她,宇文峻倒缩了缩脖子,讪讪笑道,“罗大公子说十一受惊,本王带她下去歇歇!” 还不放手。 谢沁含笑道,“十一自有我们照应,不敢劳动峻小王爷!”一把抓住他手腕力扭,顺势将莫寒月从他怀中抢出。 宇文峻手腕被她抓疼,连忙缩手,苦笑道,“一个女儿家,如此野蛮!” 谢沁横他一眼不理,垂头向莫寒月一望,问道,“十一,可曾受伤?” 莫寒月轻轻摇头,这才得出空来,回身向宇文青榕一礼,说道,“多谢景郡王相救!” 第204章 一物降一物 原来救下她的不是峻小王爷? 谢沁微微挑眉,又向宇文峻一望,才跟着向宇文青榕行礼,说道,“臣女见过景郡王!” 宇文青榕轻轻点头,说道,“谢大小姐不必多礼。”目光向台上台下散落的纸屑一扫,又向宋思明望去,含笑道,“只是搅了宋公子的局,这皇上的赏赐,怕无人能拿了罢!” 宋思明一怔,这才想起这桩事来,苦笑道,“三位小姐手中的灯谜已毁,怕是难定胜负!” 罗雨蔷心中微微一动,不禁向莫寒月望去一眼,只见她悄悄抬头,极快的吐了吐舌头,又将头侧开。 这一瞬间,罗雨蔷总算明白。莫寒月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以才华示人,取下所有的灯谜,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诱易红珠出手。 刚才台上那一幕,恐怕早已在她意料之中,纵然没有易红珠推她落台,她自己也会设法制造混乱。 心中念头微转,已浅笑说道,“我三人灯谜既毁,退出比赛就是,还有这许多姐妹手中有灯谜呢!”只要得意的不是易红珠,旁人拿去赏赐,倒不放在心上。 这倒是个法子! 宋思明闻言,转向莫寒月望去,问道,“十一小姐以为如何?”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原也不该为了我们搅了大伙儿的兴致。”自然是也无异议。 宋思明点头,又向台下一礼,问道,“易大小姐以为呢?” 易红珠摔下台去,虽然没有受伤,可也弄的灰头土脸,断断不愿再上台被大家观瞧,咬牙道,“如此最好!” 三人退出游戏,除了墨浩林微觉遗憾,众公子无可无不可,小姐们少了三个劲敌,更加没有异议,游戏自然继续。 谢沁等人带着莫寒月、罗雨蔷二人下台,离人群远一些,才轻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跌下台去,若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莫寒月抿唇一笑,轻声道,“姐姐不必担心,妹妹心里有数!” 罗雨蔷横她一眼,咬牙道,“你心里早有算计,怎么不先说个明白,刚才当真吓我一跳。” 莫寒月好笑,说道,“妹妹又哪里知道她会那时动手,不过是相机行事罢了!只是姐姐那一脚,用的果然巧妙!” 原来,她顶易红珠那一脚,竟然被这丫头瞧见! 罗雨蔷想到易红珠的狼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这边台子上闹哄哄的一幕,全部落在对面御座上的皇帝眼中。 宇文青峰微微挑眉,含笑道,“这峻儿连朕都拿他没法子,想不到竟然惧着谢大小姐几分!” 身侧坐着的皇后卫盈毓忙道,“有句话叫一物降一物,想来是这个道理!” “一物降一物?”宇文青峰轻哼,想到静安王府的声势,不禁心头一跳,眸光骤然变的深邃。 难道,峻小王爷对静安王府的谢大小姐有别样的心思? 坐在他下首的洛亲王宇文青桉眉心微动,低声叹道,“这一过年,谢家那丫头也有十四了罢?明年及笄,该封郡主了!” “是吗?”宇文青峰微微扬眉,细细向远处的谢沁一望,点头叹道,“当年静安王喜得爱女,朕还上府道贺,转眼就这么大了!” 街上的几位小姐浑然不知道被高高在上的九王之尊留意,听到罗雨蔷和莫寒月的讲述,又眼看着易红珠在丫鬟的护送下,狼狈万分的离开,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叶弄笛听说最后关头竟然是景郡王救了莫寒月,一双眸子灼灼发亮,轻声道,“想不到景郡王那样的人物,会有如此一副侠义心肠。” 谢沁“噗”的一笑,说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他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傅飞雪抿唇,笑道,“如今景郡王随意做点什么,弄笛妹妹都能夸出个好儿来!” 叶弄笛噘嘴,嗔道,“难不成不是?那长棚里,坐着许多王爷、大人,怎么就不见一个救人的?” 孙灵儿掩唇,笑道,“怎么没有?峻小王爷不是也扑上台去,还霸着十一妹妹不放!”说着向莫寒月眨眼,一脸的促狭。 莫寒月好笑,说道,“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想起那位阴魂不散的峻小王爷,又不禁头疼。 扶奕向她深深一望,低声道,“十一妹妹受景郡王相救,该当道谢才是!” 谢沁却不以为意,笑道,“怎么没谢,刚才在台上就已谢过!难不成你还要十一妹妹以身相许?就怕十一妹妹答应,弄笛妹妹不答应!” 叶弄笛一听,忙啐一口,说道,“姐姐人大心大,想来是思嫁,却拿旁人取笑!” 莫寒月也忍不住抿唇,轻声笑道,“可不是呢,姐姐明年及笄,想来静安王爷也该托人给姐姐议亲了!” “呸!几个小蹄子,说着你们,倒取笑起我来!”谢沁轻啐一口,仰起头,傲然道,“我谢沁的夫君,定要文能安邦,武可定国,寻常的男子,我可不要!” 傅飞雪“嗤”的笑出声儿来,嘴巴向长棚上一呶,说道,“文能安邦,武可定国,那座上的王爷可都算得上,难不成姐姐不愿做郡主,竟要做王妃?” “越说越不成话,看我饶你!”谢沁大急,顿足向傅飞雪追去,惹起笑声一片。 莫寒月看着这肆意笑闹的一群,不知为何,心里竟悄悄的漫上一抹荒凉。 如今众姐妹都是青春年少,无忧无虑,又有谁知道,若干年后,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就比如…… 她! 十几年前,自己结识罗雨桐时,又几时想过,二人会越走越远,形同陌路?到如今,自己二世为人,与她竟相对不能相认。 姐妹几人正说说笑笑,就见罗雨蔷的丫鬟杏儿从宫门方向匆匆过来,凑到罗雨蔷身畔,低声回道,“小姐,召儿刚刚来回,说是萧大小姐突然自个儿出府,萧二小姐和二公子去寻,所以没有来!” 召儿是罗府的小厮。 “萧大姐姐出府?”罗雨蔷大吃一惊,忙问道,“召儿可曾问明白,萧大姐姐何时离府,可用我们帮忙去寻?” 萧思雨三年前发狂,回府之后一向深居简出,这一出府,又不知道会生出何事? 第205章 小康被人抓去了 杏儿忙道,“小姐莫急,召儿说,萧大小姐已经寻到,萧二小姐请小姐放心,只是时辰不早,她不过来了,改日和小姐再聚!” 罗雨蔷这才放下心来,点头道,“人找回就好!” 莫寒月在一旁也是心里暗惊,听说并没有出大事,皱眉问道,“不是说萧大小姐的病已经渐好?怎么会突然自己出府?” 罗雨蔷微微摇头,轻声道,“前次我去瞧她,虽说如常招呼,但那眼神却并不像往日清明,又常常自个儿发呆!” 谢沁和傅飞雪笑闹一回,见二人神色,知道有事,折回来一问原由,不禁轻叹一声,说道,“她有心结未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假以时日,或者会好一些!” 提到萧晨雨,姐妹几人都心头沉重,对这满街的玩乐都失去兴致,慢慢向长棚上来。 刚刚踏上一半木梯,突然听到御街上有人大喊,“小姐!小姐!” 众人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丫鬟神情惶急,挤过人群,向这里疾奔。 “丰儿?”莫寒月一眼瞧见,大为意外,忙转身迎下去,问道,“丰儿,出了何事?” 这小丫鬟正是自己的丫鬟丰儿,她跟着一同来御街,留下和小康一起守马车,没想到竟跑来这里。 丰儿奔到近前,一把将她抓住,小小的身子轻轻颤抖,急道,“小姐,不好了!小康……小康……” “小康怎么了?”莫寒月忍不住皱眉。小康虽然年幼,可是做事一向稳妥,此时不见他人影,却放一个小丫鬟穿过满街的人群来寻她。 丰儿缓一口气,才道,“小姐,小康被人抓去了!” “什么?”这一下,莫寒月也大吃一惊,连声道,“怎么会被人抓去,究竟出了什么事?” 谢沁等人见到这等情形,也跟着过来。傅飞雪听到“小康”两个字,扬眉问道,“可是那天在你院子里救过灵儿妹妹的?” 莫寒月点头,说道,“是他!” 谢沁听这小丫鬟说的不清不楚,忍不住皱眉,问道,“小康被什么人抓去?为了什么?你不要急,慢慢说!” 从那天在莫寒月院子里的事来看,小康该是莫寒月的亲信! 丰儿连连摇头,说道,“奴婢不知道那人是谁,只见是位公子,小康也不曾做什么,只是跨在车边儿,隔着帘子和奴婢说话,那些人就突然冲来,将他拉下马车就走。” “怎么会有这种事?”孙灵儿皱眉,顿足道,“这可真正儿是天子脚下,怎么平白无故的抓人?” 莫寒月身后的夏儿却脸色苍白,急急问道,“丰儿,你好好儿想想,那位公子是不是身穿葛青色的袍子,头戴一顶镶金顶冠,大约二十岁年纪,长的一副惫赖的样子?” 丰儿听她一说,连忙点头,说道,“不错,就是他,姐姐竟然认识,这就好了!” 莫寒月被夏儿提醒,脸色不由一沉,咬牙道,“董诚!”转向谢沁等人,行礼道,“妹妹先行一步,各位姐姐且慢慢玩儿!” 董诚亲近宋思明不成,御街上再不见人影,哪里知道,竟然会撞上小康。 谢沁闻言,也是脸色铁青,咬牙道,“这个畜生!”一抓莫寒月手腕,说道,“走,我和你一起去!”拖着她拔腿就走。 傅飞雪等人来的晚些,没有瞧见前边的事,不由愕然,问道,“谢姐姐,究竟怎么回事?” 谢沁头也不回向阶下奔去,扬声道,“你们不用跟来,有我和十一妹妹同去就好!”说话间,二人已经奔下木阶,没入人群。 夏儿大急,连声道,“小姐,你等等我!”也顾不上丰儿,随后追去。 只是谢沁奔的极快,片刻就消失在人群里,等她奔下木阶,哪里还有莫寒月的身影? 孙灵儿急的跺脚,说道,“谢姐姐性急,不要弄出人命!”一把抓住叶弄笛,说道,“叶姐姐,快,我们快去寻小静安王!”转身向长棚上奔去。 莫寒月被谢沁一路拖着冲出御街,但见宫前广场上,卫相府的家人正乱成一团。 莫寒月目光扫过,果然没有小康的身影,不由连连顿足,顺手拖过一人,问道,“小康被人抓去多少时辰?往哪里去了?” 那人从来没见过十一小姐如此疾言厉色,不由一噤,说道,“抓去有一盏茶的时候,往南去了!” 莫寒月无心和他多说,松手将他放脱,见旁边系着大公子卫敬言的马,上前一步夺过,说道,“谢姐姐请回,妹妹一人去就是!” 一手掰着马鞍要翻身上马,只是忘记现在只是一个八岁女娃的身体,抬起腿却够不着马鞍,不由急道,“快!来人扶我!” 谢沁奔去在她腰上一托,喝道,“上去!”将她托上马鞍,跟着自己也翻身上马,一把带过马缰,喝道,“驾!”纵马就走。 从二人冲来,到莫寒月夺马,不过短短瞬间,卫相府的家人被二人惊到,此时才回过神来,卫敬言的随从忙抢前拦住,叫道,“十一小姐,这可是大公子的马!” 莫寒月低声叱道,“滚开!”马鞍旁顺手摘下马鞭,刷的一声向那人劈头就打。 那人哪见过她这个样子,一惊之下,连忙侧身避开,只听谢沁一声清叱,骏马轻嘶,已冲出广场,片刻间隐入黑暗。 卫相府的家人面面相觑,错愕良久,才有人结结巴巴问道,“要不要去回大公子?” 一句话提醒,为首的李泰才回过神来,连声道,“自然要回,还愣着做什么?德子,你速速去寻大公子,旁人在这里守着,我去回相爷!”一边说话,一把拖起金德子,向御街方向奔去。 小静安王谢霖听到孙灵儿的讲述,不由大吃一惊,顿足道,“这个丫头当真是冒失!”顾不上和静安王打招呼,起身冲出御街。 峻小王爷正缠着景郡王去逛青楼,突然见小静安王发足飞奔,不禁微诧,说道,“这是有什么好事,也不带上本王?”转头见叶弄笛、孙灵儿跟着奔出长棚,而傅飞雪等人都立在木阶上,一脸焦急,向宫门方向张望,独独缺少谢沁和莫寒月,不禁微微挑眉。 第206章 凛然之气毕现 谢霖冲到宫前广场,一眼看到相府的牌子,知道是相府的家人,顺手抓过一名小厮,连声问道,“可曾看到谢大小姐,十一小姐在哪?” 相府家人纵不认识谢沁,又岂会不认识小静安王谢霖?那小厮见这样一个大人物突然和自己说话,一时吓的傻了,隔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十一小姐……十一小姐抢走大公子的马,往南去了!” 谢霖连连顿足,向自己王府的马车边疾奔,连声叫道,“快!快快带马!” 静安王府的家人不知道出了何事,也不敢问,已有人速速将他的马带来。谢霖一把带过,纵身上马,也冲出广场,向南疾驰。 莫寒月被谢沁带在马前,见冲出广场,轻声道,“姐姐,妹妹自个儿去要人就是,姐姐不必趟这淌浑水!” 虽然说,吏部侍郎董伯懿只是官居三品,可是同在朝中为官,不宜轻易树敌。而她此刻的身份是卫东亭的女儿,纵然得罪董伯懿,侍郎府对上的也是他卫东亭。 谢沁又哪知道其中的曲折,冷哼一声,说道,“你一个人去,怕连府门都进不去!”不但不停,反而催马快行。 今日是上元佳节,本来举城百姓都会出来观灯,可是有御街上的御灯,别的街道倒显的冷清许多。 莫寒月眼看再拐过三条街,就是吏部侍郎府,坐在马上四处张望,又哪里有小康的踪迹,不禁心中焦急,说道,“隔这么一会儿,恐怕小康已被他劫进府去。” 谢沁冷哼,说道,“那我们就打上侍郎府要人,料想那姓董的也不敢不给!”一手提缰,纵马穿过长街,向侍郎府疾赶。 莫寒月心知劝不住她,微微咬唇,说道,“我们此去,只要救出小康就是,不要伤人!” 谢沁冷笑一声,说道,“那个东西,一向欺男霸女,我早想废了他,今日趁机为民除害,料想那董伯懿不能将我如何!” 莫寒月听她说的踞傲,不禁苦笑。 虽然说,区区吏部侍郎果然不能将静安王府的大小姐如何,可是,人心叵测,又安知那董侍郎不会背后使出什么阴谋诡计,可是防不胜防! 只是事到如今,要救小康也再没有别的法子,只盼董伯懿顾忌二人的身份,能够不撕破脸面,主动放人。 二人说话间,骏马已拐入一条宽阔的巷子,但见前方红灯高悬,写着大大的一个“董”字。 谢沁纵马而前,竟然马不停蹄,径直冲上石阶,手中马缰疾带,马蹄奋起,径直向府门踏去。 莫寒月暗吃一惊,失声道,“姐姐慢着!”可是阻止不及,骏马马蹄已重重踹上侍郎府府门,只听“咣”的一声响,两扇朱漆大门一晃,荡起一片尘埃,却纹丝不动。 谢沁扬眉,冷笑道,“这府门倒是结实!”纵马转身,冲向阶下,奔出十余丈又调转马头疾冲而来。 莫寒月连连摇头,连声道,“姐姐且等等,还是妹妹先去叫门!”心里不禁暗叹。这位谢大小姐的性子,怎么比自己的上一世还要火爆? 谢沁扬眉,还不曾答,就听“吱呀”一声,侍郎府府门打开,两名身穿皂衣的家人一跃而出,喝道,“什么人,胆敢在侍郎府撒野?” 谢沁扬眉,扬声喝道,“去,回你家主子,说静安王府的谢沁在此,让他速速把人交出来!” 那两人本来胆气极壮,一听“静安王府”四气,顿时一噤,对视一眼,左首之人忙躬身行礼,说道,“原来是谢大小姐,不知谢大小姐有何贵干!” 谢沁冷哼,说道,“去和你家大人说,让董诚那厮立刻放人,若不然,姑奶奶踏平侍郎府!” 那人苦笑,说道,“回谢大小姐,我家大人伴驾,还没有回府,不知我家侄少爷何处得罪谢大小姐!” 被他一说,二人这才想起,御街上的灯会还没有散,董伯懿还在御前伴驾。 谢沁皱眉,说道,“那董诚在哪里,带我们去!”带着莫寒月翻身下马,向府门直闯。 那人忙张手拦住,说道,“二位小姐,我家主人不在,小人不敢私放进府,还请二位小姐投递拜帖,改天来罢!” 莫寒月见这人只是废话,心里担心小康安危,皱眉道,“董诚呢?他刚刚抓来的小厮,是我相府的人,请他即刻放人,我们既往不咎!” 那二人一听,不禁大吃一惊,右首那人颤声道,“哪有此事,这位小姐可不要信口攀污!” 区区吏部侍郎,哪里惹得起堂堂相府? “信口攀污?”谢沁柳眉倒竖,冷笑道,“此事相府家人亲眼所见,还能容你抵赖?” 莫寒月见这二人说个不休,挡在门口不肯放人,不禁暗暗皱眉。 暗想已闹到这个地步,如果找不出小康,反而是自己一方理亏,冷笑一声,说道,“有没有,你带我们去见你家侄少爷,一看便知!”一手将那人手臂推开,径直向府门去。 这二人不过是侍郎府寻常的家人,又哪敢触碰这两位高门千金的身子,只是退后几步阻挡,连声道,“两位小姐且等等,容我们回禀!” 不是说主人不在? 莫寒月听他说话前后不搭,不禁冷笑,低声喝道,“让路!”于二人张开的手臂视若不见,不闪不避,向府内直闯。 只这一声低喝,凛然之气毕现。不要说眼前两个寻常家奴,就连谢沁,也是不禁心头一震。微微愣怔间,莫寒月已大步跨入府门,径直向后院而去。 要知道,莫寒月本就出身将门,五年前,嫁给宇文青峰为妃后,跟着他南征北战,叱咤风云,进则挥兵夺城,退可整肃千军。 随后,宇文青峰登基,莫寒月为后,凤临天下,这一身的威仪气势,早已经浑然天成。平日刻意压制,也倒罢了,此刻情急之下自然流露,顿时带来无形的震慑。 谢沁一怔之下,来不及多想,点头道,“不错,我们进去瞧瞧!”跟着闯入府门。 那二人大急,连声道,“谢大小姐留步,还请不要让小人为难!”可那二人哪里理他,一前一后,已径直向后宅直闯。 第207章 相府的人你也敢动 那二人眼看无法阻挡,一人向另一人使个眼色,连声道,“两位小姐!两位小姐!慢一些……”连声呼唤,随后跟去。另一人会意,转身出府,向御街方向奔去。 虽然说这盛京城中的各府各衙,各大世家内眷间互有来往,这侍郎府二人却都不熟悉。进入后园,暗夜中见树影绰绰,分不清道路,谢沁反身将那家人抓过,喝道,“董诚那厮在哪?还不前头带路!” 家人苦笑,说道,“二位小姐总要容小人去回禀一声儿!”两只眼珠乱转,并不看向二人。 莫寒月瞧见,冷笑道,“姐姐不必问他!”转头四处一望,见隔着一片花丛就有一处院子,突然放声大叫,“走水了——!来人啊——!快来救火啊——!” 刚喊两声,就见最近的一处院子里跌跌撞撞奔出两个小丫鬟,莫寒月疾冲上前,一把擒住其中一个衣领倒拽,喝道,“说,董诚在哪?” 小丫鬟听到失火,本来就惊慌失措,此时被她擒住,只觉的呼吸困难,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莫寒月一怔,皱眉道,“如此没用!”劈手将她丢下,向另一个小丫鬟奔来。 园子里黑漆漆一片,并瞧不见都有些什么人。另一个小丫鬟骤然见她凶神恶煞的冲来,一时吓的傻了,等到见前一个倒地,以为是府里进贼,已将那丫鬟杀死,不禁吓的尖叫,“不好了——!杀人了——!”转身拔腿就跑。 莫寒月赶上一步,一把抓住她衣领拖回,冷声喝道,“闭嘴!” 以她威势,谢沁尚且吃惊,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丫鬟,被她一喝,果然闭嘴,小声哭道,“大爷饶命,奴婢只是个丫鬟,不要杀我……” 敢情惊吓之下,竟然连男女都没有分清。 莫寒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你老实带路,就饶你一命!”拖着她转上入院子的正路,说道,“带我们去找董诚!” 丫鬟听说不杀,这才定下心来,结结巴巴问道,“我们侄少爷?” 莫寒月点头,说道,“不错!” 此时那家人一见,突然大叫,说道,“不许带她去……”话刚出口,被谢沁劈手一掌打晕。 那丫鬟以为又一个人被杀,大吃一惊,忙道,“是!是!奴婢带你们去,不要……不要杀我……”说着话,踉踉跄跄沿路走去。 谢沁几步跟上莫寒月,侧头向她一望,含笑道,“还是妹妹的法子好!” 莫寒月淡淡道,“这等门第的奴才,奸滑的紧!”嘴里说话,眼睛盯着前边的丫鬟,一刻不放松。 那丫鬟惊魂初定,才惊觉擒住自己的竟然是两个少女,不禁暗暗咬牙,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向两边张望,筹思脱身之策。 莫寒月见她脚步放慢,知道是动着旁的心思,冷笑道,“你若敢耍什么花样,即刻丢到湖里喂鱼!”抬脚在她屁股上一踢,喝道,“快些!” 小丫鬟没料到背对着二人还被瞧破,一惊之下,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只好快步向董诚的院子去,只盼到了侄少爷的院子,有守院子的家丁、小厮,能将这两个女煞神截住。 其实这小丫鬟十余岁,比莫寒月还高半个头,只是一来莫寒月先声夺人,占尽了声势,二来她经过半年的苦练,手脚已经添了几分气力,寻常男子她未必擒得住,对付一个小丫鬟还错错有余。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要进入后院才设法拿人的道理。 跟着那丫鬟绕过两重院落,见前边一片花丛中,露出一片独立的院子。小丫鬟停步,指着院子道,“到……到了!”盼着这二人进院子里去,自己趁机逃走。 莫寒月却怕她故意引着走错路,在她肩上一推,喝道,“去叫门!” 小丫鬟不敢违拗,只得上前拍门,颤声道,“开门,快开门!” “什么人?”门里,响起一个小厮不耐烦的声音。 小丫鬟微一迟疑,说道,“我是前侧院的阿蒙!” “这个时候,有什么事吗?”小厮问,磨磨蹭蹭的向门口走来。 小丫鬟求道,“快点吧,火上房了!” 小厮终于把门打开,探头出来,皱眉道,“你不知道侄少爷……” 话还没有说完,谢沁已上前一步,一脚将门踹开,和莫寒月二人一左一右抢进门去。 小厮大吃一惊,嚷道,“什么人?” 谢沁反手,一把擒住他衣领拖回,喝道,“董诚呢?” 不用等小厮回答,就听正房里突然传出一声惨呼。莫寒月脸色大变,叫道,“是小康!”拔步疾冲,一把将门拉开,冲进房去。 谢沁也再顾不上小厮,跟着冲进屋门,见门内是间花厅,顺着声音绕过屏风,进入内室,一眼望去,但见一个光着上身的男子正从床上跳起,喝道,“什么人?” 正是几个时辰前,在御街上见到的董诚。 谢沁大怒,冲上几步,飞起一脚正中董诚小腹,怒声喝道,“狗东西,相府的人你也敢动!” 董诚被踢的身子倒撞出去,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一见又是谢沁,咬牙道,“谢大小姐,你多管闲事,竟然管到侍郎府来!” 谢沁啐他一口,说道,“谁要管你侍郎府的闲事,只是卫相府十一小姐的人,凭你也敢动?”不想再多看他一眼,转头向床上望去。 床上小康被双手反绑,横卧在床上,衣衫凌乱,裸露的肌肤上满是伤痕。 莫寒月冲去将小康身上的捆绑除去,问道,“小康,你怎么样?” 小康脸色惨白,骤见莫寒月,只叫了声“小姐”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莫寒月向他身上略一打量,见虽然受伤,还不至于受辱,不禁轻轻松一口气,柔声道,“不打紧,他不能将你如何!”示意他整好衣衫,带他向门外去。 一夜之间,董诚两次被谢沁坏了好事,此时更是闯进他的院子。眼看小康要跟着莫寒月离去,不禁咬牙,喝道,“这小厮欠我家银两,本就该当以身相偿,今日断断不能走!” 左右一望,见墙上挂着把镇邪用的宝剑,顺手拔出,见三人早已绕出外间,疾步赶上,合身向小康刺去。 这短短片刻,他心中衡量,这个小厮既不能享用,那就亲手毁去,料想区区一个奴才,相府未必会为他和侍郎府交恶。 第208章 我们告到御前 背后劲风袭体,莫寒月回头,只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已到小康背后,不禁大吃一惊,叫道,“小心!”顺手抓住小康手臂奋力横拖。 血光乍现,剑锋擦过小康手臂划过,“笃”的一声刺在门框上。 谢沁大怒,厉声喝道,“混蛋!”纵身跃起,凌空向董诚背心狠狠一脚直踹。 剑锋嵌入门框,董诚还来不及拔出,后心骤然受她重重一脚,不禁一个踉跄,身子向前一冲,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剑刃顿时断成两截,董诚收势不住,整个人向前扑跌,心口骤然一凉,身子顿时僵住,再也不动。 谢沁见小康手臂血流如注,不禁咬牙,指着董诚骂道,“狗东西,当真是无法无天!”上前一步,劈手向他衣领抓去。 “姐姐且慢!”莫寒月一眼看出董诚身体有异,忙一把将她拉住。 谢沁怒道,“这等无耻之徒,打死了干净!” 话音刚落,就听院门外一阵喧哗,谢霖声音唤道,“沁儿,谢沁!你可在里边?”随着话落,英挺身影微晃,已疾冲而入。 谢沁大喜,叫道,“大哥!” 谢霖一眼看到四人立在门口,不禁轻轻松一口气,皱眉道,“你也是胡闹,怎么能径直闯入侍郎府?”上前在董诚肩头一拍,说道,“舍妹无状,董公子勿怪!” “王爷!”莫寒月一惊,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却见董诚身子一晃,随着他拍下的手掌,已慢慢软倒,仰躺在地,露出的胸口插着的半截断剑。 这一下大出意外,谢霖、谢沁二人同时大吃一惊,小康更是吓的一声低呼,一跤摔倒。 只有莫寒月上一世见多了各种死状,刚才已瞧出不对,此刻倒不觉意外。 董诚的小厮从谢沁、莫寒月闯入院子,吓的缩在门外,耳听着屋内争吵,跟着谢霖赶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此时见主子身亡,吓的尖叫一声,撒腿向外狂奔,大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谢大小姐杀人了!小静安王杀了侄少爷!快来人啊……” “喂!”莫寒月拔步追出两步,却见小厮的身影已冲出院门,再也阻挡不及,不禁微微皱眉。 门外本来有阻挡谢霖跟来的几个家人,一听小厮叫喊,哪敢进来?都是一哄而散,大声叫嚷。 听到小厮歇斯底里的叫声越来越远,门里门外的三个人不禁面面相觑。 谢沁结结巴巴道,“这……这……这怎么就死了?我分明只想给他点教训!” 刚才那一脚虽然使尽全力,可是也最多不过令他受伤,又哪里想到,他的剑刃竟然折断,半截断剑刺入身体,正中心脏。 谢霖脸色微变,顿足道,“这可要如何向董侍郎交待?”三人不请自入,董诚身亡,自己三人恐怕谁也脱不了干系。 莫寒月微微咬唇,向谢霖一望,说道,“王爷带谢姐姐快走,这里有十一应付!” “不!”谢沁摇头,说道,“人是我失手所杀,怎么能让妹妹担这干系?” 莫寒月急道,“若不是妹妹,姐姐又怎么会来这里,还不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谢霖皱眉,说道,“还是你二人先走,本王留下,料想那董伯懿不能将本王如何!” “王爷!”莫寒月急的跺脚,说道,“我二人闯府,有两个家人两个丫鬟瞧见,还有刚刚逃去的小厮,万万赖不掉,如今只有十一留下。” “你也说我二人闯府,我又岂能脱了干系?”谢沁跟着接口,向谢霖道,“大哥,这里不关你的事,你先走吧!” 谢霖摇头,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们被人瞧见,我又岂是没有被瞧见的?更何况,我堂堂男子,岂能让你们两个小女子担这干系?” 三人争执不休,瘫坐地上的小康慢慢撑身站起,颤声道,“小姐,王爷,谢大小姐,这……这董公子是小人所杀,小人愿意承担,只求……只求小姐日后,看顾小人的家人……” 他话一出口,谢氏兄妹互视一眼,顿时默然。 往常这等事,都是推一个奴才出来顶罪,更何况,今日的事,也确实是从小康身上而起。 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 莫寒月却想也不想,摇头道,“不行!” 小康急道,“小姐是为小康而来,小康如何也脱不了干系,小康只是一个贱奴,死不足惜……” “小康!”不等他把话说完,莫寒月截声打断,摇头道,“主子也好,奴才也罢,都是一条性命,你有家人还要照顾,岂能枉死?” 若是在前世,她也断断不会将一个奴才的性命放在眼里,可是这一世,亲身感受等级给人的桎梏,对生命也有了另一层认识。 小康咬唇,低声道,“有小姐如此相待,小康死也瞑目,只是小康既然难逃一死,又何必连累小姐?” 本来以谢氏兄妹的出身,并不将一个微贱奴仆放在眼里,谢沁带莫寒月赶来相救,一则因为他是莫寒月的奴仆,二来,有当初小康相救孙灵儿一节。 而现在见他小小年纪,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倒也意外。谢沁冷笑一声,说道,“你被他绑进府来,又没有几分气力,说你杀他,谁又能信?横竖人果然是死在我的手上,到时实话实说就是,我倒要瞧瞧,董侍郎能将我如何?” 还不等谢霖、莫寒月说话,就听门外又是一阵嘈杂,一人声音大喊,叫道,“诚儿,诚儿,你怎么样?” 跟着喊声,吏部侍郎董伯懿已经疾冲而入。一眼看见仰躺在地的董诚,不禁身子一晃,大声叫道,“诚儿!”冲前几步,向董诚尸身凝注片刻,霍然抬头,望向谢霖,说道,“小静安王,你要给老臣一个交待!” 谢霖无奈,迎上两步,微微躬身行礼,说道,“董侍郎,此事说来话长,还请屋里说罢!” “还说什么?”董伯懿神情贲张,颤抖着手指,向谢霖、谢沁、莫寒月依次指去,颤声道,“你们……你们……好端端的闯入老夫府里,杀死老夫的侄儿,我……我定要替他讨个公道!”扑上前,一把抓住谢霖衣襟,大声道,“走!走!我们告到御前,请皇上做主!” 第209章 评评这个理 “董侍郎!”谢霖皱眉,心中大觉无奈,低声道,“事已至此,有话好说,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虽然说,此事是董诚理亏,可是他人既已死,已无从追究,若是告到御前,未必说的清楚。 谢沁见状,上前一步,说道,“董侍郎,人是我谢沁杀的,与我大哥无干,你放开他,我随你到御前就是!” 董伯懿一听,连连点头,冷笑道,“你们静安王府,靠着皇上的恩典,这是要以势欺人?好!好!如今皇上还在御街上赏灯,我们一齐去,请皇上和满城百姓评评这个理!” 谢霖见董伯懿态度强硬,此事势必不能私了,只得点头道,“好,本王与你上御前评理就是!” 董伯懿点头,说道,“好!”扭着他不放,向身后跟来的众家人道,“来人,抬着侄少爷,请这两位小姐和这贱奴一起,跟我去御街!”一声令下,董府家奴一涌而上,虽然不敢捆绑谢沁和莫寒月,却将小康绑了个结结实实。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别的法子可想。莫寒月微微抿唇,心里暗暗筹思,一会儿在宇文青峰面前,如何能将事情全部推到董诚头上,让自己四人摆脱干系。 御街上,皇帝已看了一夜的杂耍热闹,此时正坐在长棚上,与诸王和一众重臣说话,突然间,就听御街上哭声震天,有人大声嚷道,“皇上,你要给老臣做主啊!” 宇文青峰微微一怔,想大节下听到这等声音,不禁觉得晦气,向身后立着的大内总管袁宏圣命道,“出了何事,你去瞧瞧!” 袁宏圣领命,奔下长棚向御街上迎去。 远远的,就见人群分开,一伙儿人一边放声大哭,一边纷纷攘攘的向这里来,当先二人,竟然是吏部侍郎董伯懿扭着小静安王谢霖的衣襟,一边大声叫嚷,一边拖拖拉拉向这里来。 袁总管慌忙迎上,向二人一礼,说道,“王爷!大人!御驾在此赏灯,二位这是做什么?不要惊了圣驾!” 董伯懿大声道,“正因御驾在此,老臣才来请皇上为老臣主持公道!”不理他的阻挡,横身向前直闯。 袁宏圣忙又拦住,苦笑道,“董大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等明儿早朝不行吗?” 董伯懿大声道,“小静安王打死了老夫的侄儿,怎么会是大不了的事?” 此话一出,袁总管也是大吃一惊,颤声道,“你……你说董公子……”话说半句,侧头就见董府的家人用门扇抬着一具尸体,不由脸色大变,咬牙道,“董大人稍侯,洒家去回过皇上!”躬身一礼,转身向长棚上飞奔。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静安王谢风涛不禁大吃一惊,颤声道,“霖儿?他……他怎么会打死董公子?” 袁宏圣忙向他躬身行礼,苦笑道,“董侍郎口口声声这么说,老奴也果然看到董公子的尸体!” 谢风涛脸色大变,摇头道,“霖儿一向行事稳重,断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起身向皇帝跪倒,说道,“请皇上明察!” 经此一闹,御街上所有的杂耍热闹都已停下,众百姓远远立在两侧,向这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皇帝一见这等情形,此事已势必不能不管,点头道,“那就将他们一干人等唤上来罢!” 袁宏圣领命,忙命小太监传下令去。 隔不过片刻,就见董伯懿扭着谢霖奔上长棚,当先向皇帝跪倒,连连磕头,放声大哭,说道,“请皇上为老臣做主!” 谢霖一脸无奈,被他拖着一同跪倒,也向皇帝磕下头去。 皇帝见状,浓眉深皱,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董伯懿说道,“回皇上,老臣本来在这御街上伴驾,方才家人突然来回,说谢大小姐和十一小姐闯府,老臣生怕有事,急急赶回去一瞧,老臣的侄儿已被他们杀死!” 卫东亭一听说还有自己女儿卫十一的事,不禁大吃一惊,失声道,“十一怎么会去董大人府上?” 宇文青峰听到“十一”二字,不由心头一动,心底顿时闪过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微微一顿,问道,“董大人,你是说,是谢大小姐和十一小姐闯府,怎么又说是小静安王杀了你侄儿?” 董伯懿大声道,“老臣赶到时,见老臣的侄儿身上插着半截利剑,而在场的除了小静安王,就是两位小姐和一个贱奴,试问除了小静安王,谁又有如此的能耐?” 皇帝轻轻点头,向谢霖望去,问道,“小静安王,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霖淡道,“回皇上,半个时辰前,董公子劫去卫相府十一小姐的一个小厮,舍妹与十一小姐上门去要人,微臣闻报赶去,正逢几人争执,劝解时失手将董公子误杀!” “怎么是为了一个小厮?”宇文青峰皱眉,深深向谢霖一望,心里不禁暗叹。既然还有一个小厮在场,应该命他抵罪,怎么能自个儿担在身上? 可是事已至此,又不能明言,只好问道,“那谢大小姐和十一小姐在哪里?” 谢霖伏首回道,“回皇上,她二人在阶下听宣!”低头看一看董伯懿仍然抓着自己衣襟的双手,苦笑道,“董大人,如今已在御前,我总不能再逃走,可以松手了吧?”打定主意,要将这罪责断到那奴才身上。 宇文青峰也见二人扭在一起不成样子,说道,“董爱卿,你放开小静安王罢,朕还你一个公道就是!” 董伯懿闻言松手,向上磕头,说道,“皇上,老臣伤痛之下失态,望皇上恕罪!” 皇帝点头,说道,“传谢大小姐和十一小姐罢!” “传谢大小姐——!传十一小姐——!”小太监闻命,扬声高呼。 阶下莫寒月、谢沁二人闻命,齐声道,“臣女尊旨!”并肩踏上木梯,向长棚里来。 长棚右侧,傅飞雪、叶弄笛等人本来满心焦灼,等谢沁、莫寒月二人回来。哪知道突然听到发生这么大的事,二人还牵涉其间,不由大吃一惊,都纷纷起身,向这里注视。 第210章 这么重要的人证 莫寒月落后谢沁半步,侧头见姐妹几人都是一脸担心,心头微微一动,嘴唇微张,无声吐出一字,跟着垂头,随着谢沁上棚,向皇帝跪倒磕下头去,说道,“臣女十一见过皇上!” 皇帝目光向二人一扫,问道,“董侍郎说,你二人为个小厮闯进侍郎府,可是属实?” 听他一问,在座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谢沁身上。 这位可是静安王府的大小姐,明年及笄之后,可就是御封的郡主,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小厮就大动干戈? 哪知众人念头刚起,就听谢沁声音朗朗,回道,“不错!董公子无故将十一小姐的小厮抢进府去,臣女不忿,带同十一小姐闯府,争执时,失手将董公子误杀!此事与旁人无干!” 怎么又一个承认杀人的? 君臣闻言,都是不禁微怔。谢风涛见自己一双儿女同时认罪,不禁大急,说道,“谢霖、谢沁,御驾面前,不是你们逞一时意气的时候,还不如实讲来?”说着话,不禁向对面卫东亭望去一眼。 既然董诚抢的是相府的小厮,又有卫十一找上门去,谢家大可以将此事推的一干二净。 卫东亭自然听出他弦外之音,不禁心中暗恼,干笑一声,说道,“王爷此话差矣,小静安王年少封王,谢大小姐也不是个不知进退的,怎么会在御前信口乱说?” 只要人是谢氏兄妹杀的,那个傻子纵然牵涉其间,倒也没有多大的干系。 谢风涛听他一句话,竟然要将自己一双儿女的罪名坐实,不禁心中暗怒,脸上却不动声色,淡笑道,“他二人抢着认罪,言语间有所出入,自然是为了一时意气,替旁人认罪!” 宇文青峰微微点头,目光向莫寒月望去,问道,“十一小姐,当时你可在场?” 莫寒月抬头,隔着额前留海的缝隙向上一望,轻轻点头,说道,“臣女就在旁边!” 宇文青峰微微挑眉,含笑点头,说道,“还好,这一位倒不抢着认罪!” 莫寒月垂眸,低声道,“十一不敢杀人!” 卫东亭大喜,连连点头,说道,“十一年幼,又是一个女儿家,怎么可能杀人?” 谢风涛却暗暗咬牙,向莫寒月怒目而视,冷哼一声,说道,“果然是卫相的女儿!”为了她的小厮,闹出这桩人命官司,自己的一双儿女争着为她抵罪,她却一口否认自己杀人。 宇文青峰倒不意莫寒月直接否认,也是不禁眉头微皱,问道,“你既然就在旁边,那么董公子是被何人所杀,可曾瞧的清楚?” 话虽问出,心底却有些不稳,转头向谢氏兄妹望去。 大梁朝内忧外患数年,全凭一朝武将稳定江山,其中静安王府的功绩更是不容忽视。如今自己江山刚刚坐稳,不要说处置小静安王谢霖,就是降罪谢沁,恐怕也会引起朝堂的震动。 莫寒月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心里顿时微微一松。 宇文青峰,还是她认识的宇文青峰!什么天理公道,对他根本形同狗屁,在他心里,只有他的皇位,只有他的江山! 心中微微动念,俯身磕头,说道,“董公子是自个儿撞在剑上,并不是什么人所杀!” 自个儿撞到剑上? 宇文青峰微愕,眸底忍不住闪过一抹笑意。 这个说辞,一下子开脱所有的人,听着倒是有趣。只是,又如何能令人相信? 果然,董伯懿一听,首先大声叫道,“十一小姐,老夫的侄儿又不是三岁幼童,岂会不知道凶吉,怎么会自个儿撞到剑上?” 卫东亭一听,也忍不住摇头,心中暗骂,果然是个傻子! 本来趁着谢氏兄妹争着认罪,只要她顺水推舟,推到其中一人身上,就可为自己开脱,哪知道她偏偏说出这等话来。 宇文青峰微微扬眉,说道,“这朕倒要问问,那董公子为何自个儿撞到剑上,那不是活腻了么?” 莫寒月小小的身子寂然跪坐,说道,“十一和谢姐姐进去救小康,他剑刺小康,结果没有站稳,就自个儿撞到剑上!” 话一出口,洛亲王宇文青桉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感情这位董公子是个傻子,用剑柄去刺人,却将剑刃刺入自个儿身子!” 莫寒月眨眼,说道,“剑断了!” 承亲王宇文青杨听她讲述东一句西一句,浑不似另外二人流利,不由大为不耐,皱眉道,“究竟如何,你说的详细一些!” 莫寒月垂眸,说道,“他刺小康,剑断了,自个儿死了!” 这就叫详细? 众人一听,不禁错愕,有几个人不禁莞尔。 难怪传言说,这位十一小姐是个傻子,如今看来,怕传言不虚,连几句话都说不完整。 可是她这几句话,谢氏兄妹已经明白她的意思。董诚已死,只要咬死,就可以将罪责全部推到他一个人身上。 只是二人方才争着认罪,此刻又无法反口,不禁都是咬唇默然。 董伯懿闻言,早已气的全身颤抖,大声道,“皇上,当时有府里小厮瞧见,可以为证!” 竟然还有人证! 宇文青峰眉心微动,点头道,“传!” “传——” 小太监传下令去,片刻间,就见一个十余岁的小厮躬身低头,颤抖着身子,磕磕绊绊的上来,立刻爬倒磕头,颤声道,“奴才见过……见过皇上……” 虽然他也算是高门家奴,可是生平可是第一次面见皇帝,还是离这么近和皇帝说话,又哪有不心慌的道理? 宇文青峰点头,问道,“你是董公子的奴才?” 小厮俯首于地,应道,“是!” “董公子身亡时,你在哪里?”宇文青峰紧问。 “奴才就在院子里!” “你可曾看到事情始末?”宇文青峰扬眉,目光不禁向莫寒月一扫,心里不禁暗叹。终究是个傻子,就算是撒谎,也漏洞百出,还忽略如此一个重要的人证。 小厮连忙点头,说道,“是,奴才看到!” 问到这里,已经不能不问。宇文青峰心里暗叹,说道,“细细讲来!” “是,皇上!”小厮磕头。 第211章 董公子是蚊子 答这么几句话,小厮心里的惧怕已经退去,他略略整理思绪,才道,“今日公子本已歇下,奴才在院子里守夜,哪知道突然有人叫门,奴才刚刚打开,谢大小姐和十一小姐就闯了进来,径直闯进公子的屋子里。” 话刚说到这里,长棚上下,顿时一片纷议。 一位公子已经歇下,两位未出阁的小姐却闯进他的屋子,这可是于名节有损啊! 宇文青峰微微皱眉,问道,“后来呢?” “后来……”小厮续道,“后来奴才听到公子和二位小姐争执,也不敢进去劝,不过一会儿,就见十一小姐带着她的小厮向门外来,我家公子随后跟来,被十一小姐躲过,我家公子撞上门框!” 撞上门框,可不会死人啊! 宇文青峰扬眉,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小静安王赶来,将我家公子打死!”小厮忙应。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噤。 若说是旁人也倒罢了,小静安王谢霖可是功勋卓著,少年封王,如今他打死了董侍郎的侄儿,皇帝怕是处置不行,不处置也不行! 静安王谢风涛顿时脸色青白,咬牙说道,“小静安王如何将你家公子打死?你既然瞧见,就细细说来!” 是啊,这一句话,说的未免简单! 众人都是微微点头,所有的目光,都在谢霖身上一扫,落在小厮身上。 谢霖听小厮此话,倒是轻轻松一口气。 自己身有功勋封号,纵然皇帝降罪,大不了夺王位削兵权,总不至于一个死字! 小厮听谢风涛声音严厉,不禁微微一缩身子,结结巴巴道,“小……小静安王进院子,和我家公子说话,在我家公子肩上一拍,我家公子就倒地死了……” 一拍就死了? 你以为你家公子是只蚊子? 莫寒月不禁好笑,抬头向谢霖一望,微微抿唇,又垂下头去。 皇帝也微微扬眉,向谢霖一望,脸上神情似笑非笑,悠然道,“朕怎么不知道,小静安王练下如此神功,随便一拍,就能将人拍死!” 刚才他听到杀人的是谢霖,心里就觉得为难,此时一听这话,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董伯懿也是大出意外,向那小厮一指,大声喝道,“狗奴才,你胡说什么?” 小厮身子抖了抖,忙向他磕头,结结巴巴的道,“回老爷,果然是如此!公子本来在门口立着,被小静安王一拍,便倒地不起。” 皇帝扬眉,向董伯懿道,“董侍郎,要不然朕传人验尸?或者小静安王下毒也不一定!” 董伯懿脸色乍青乍白,微微摇头,向上回道,“回皇上,老臣的侄儿,是被一剑刺中心脏而死。” “用剑?”谢风涛惊诧,向皇帝行礼,说道,“皇上,今日老臣全府在此伴驾,谢霖身上岂敢佩剑?” 皇帝点头,说道,“不错!”向那小厮一指,冷声道,“你这个奴才,你主子分明是被剑刺死,你胆敢冤枉小静安王!”向两侧喝道,“来人,将这奴才给朕乱棒打死!” 大梁等级森严,以下犯上,一律死罪。 一声令下,顿时有两名侍卫抢上,将小厮按翻在地。 小厮吓的心胆俱裂,大声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冤枉王爷,实在是小静安王一拍,我家公子就死了!” 董伯懿一见,忙向上磕头,说道,“皇上,这奴才虽然死不足惜,可是他是唯一的人证,就算要处死,也请皇上听他说完!” 众目睽睽之下,宇文青峰自然要做出一副公正的样子,也不好太过偏坦,微微点头,摆手命侍卫退去,向小厮问道,“你除了看到小静安王拍你家公子,可曾听到他说什么?” 被他一提,小厮微怔之下,恍然想起,忙点头道,“小人听到屋子里谢大小姐骂我家公子‘混蛋’,还说‘打死了干净’!” 谢风涛一听,儿子的罪责还没有掀过,又转到女儿身上,不禁咬牙,向小厮问道,“谢大小姐说此话时,你家公子在哪里?可曾看到她打人?” 小厮抬头看一眼董伯懿,又转头瞧一瞧谢风涛,对上他凌利的眼神,不禁脖子一缩,低声道,“当时公子已立在门边儿,谢大小姐要打,被十一小姐拉住,紧接着小静安王就来了!” “哦!”谢风涛点头,说道,“也就是说,谢沁虽说要打死董公子,却并没有动手!” 小厮微一踌躇,低声道,“是!” 皇帝微微皱眉,向谢霖问道,“小静安王,你为何说是你打死董公子?事情原委,可是这奴才说的一样?” 本来谢霖已经决定一力担当,可是听莫寒月几句话,似乎事情还有转机,只要不是妹妹和莫寒月承担,能不受罪责,自然是不受的好。 听皇帝问到自己头上,忙向上行礼,说道,“臣生怕舍妹闯祸,急急闯进院子,听谢沁说要打死董公子,急忙阻止,哪知刚刚碰到董公子身体,他突然好端端的软倒,臣暗想是臣情急之下用力太过,将他打死!” 又一个将董公子当蚊子的! 莫寒月好笑,紧咬双唇,才忍下一腔笑意。 这个谢霖倒不是一味的逞强! 皇帝满意的点头,又望向谢沁,说道,“谢大小姐,你为何又说董公子是你误杀?” 谢沁此刻和谢霖一个心思,听他询问,向上回道,“回皇上,臣女与董公子争执,情急之下踢过他两脚,见他好端端的死了,想着是被臣女踢死!” 好么,这谢家兄妹都是武林高手?还是这董公子是纸糊的?一个将人拍死,一个将人踢死。 此时,皇帝包括诸王,都不禁觉得好笑,瞧着下跪的几人,连连摇头。 董伯懿却脸色大变,大声道,“我侄儿分明是被剑刺身亡,你们……你们如此抵赖,我侄儿白死了不成?”向上连连磕头,大声道,“请皇上为老臣做主!” 洛亲王宇文青桉坐在皇帝身侧,眼看谢争执之下,谢家兄妹都一一开脱,不由眸光微闪,向皇帝行礼,说道,“皇上,臣有一言!” 第212章 惜言如金的十一小姐 皇帝点头,说道,“洛亲王请讲!” 宇文青桉慢条斯理的道,“口说无凭,这是踢死还是拍死,将尸体带上来,一看便知!” 皇帝也知道不能就此了局,微微点头,说道,“嗯,不错,将董公子的尸体抬上来看看罢,总要有个公道!” 圣旨传下,早有几名侍卫奔去,将董诚的尸体连同门扇一起抬了上来。 尸体在长棚中央放下,众人凝目望去,灯光映照下,果然见胸口鲜血淋漓,露出半截寒芒。而死者脸色惨白如纸,并没有别的异样。 上至皇帝,下到诸王,以及朝中武将,都是身经百战,只这一眼,自然知道死者是被利剑刺中心脏而亡。 而他身侧的妃子一见之下,已有人低呼出声,掩面侧过头去。 宇文青峰目光向谢沁、莫寒月二人扫去一眼,又落回小厮身上,淡淡道,“你家公子分明是中剑身亡,你为何说是小静安王打死?” 尸体就放在小厮身边,小厮回头一望,吓的向一边躲了躲,才结结巴巴道,“奴才在院子里,又是……又是黑夜里,并没有看见……看见是谁用剑,只看到……只看到小静安王将公子……将公子一拍,公子就死了……” 还要说拍死! 听到这话,已有几人忍不住好笑摇头。这个小厮,竟然是认死理儿的主。 皇帝微微皱眉,侧头向臣子的座位看去,唤道,“左爱卿,依你之见,这是何故?” 左中行闻唤起身,向上行礼,说道,“回皇上,容臣一问!” 宇文青峰点头,说道,“爱卿请便!” 左中行转向小厮,问道,“听你所言,当时董公子是立在门口,小静安王刚刚进入院子,并没有进屋,两位小姐却在屋子里,是吗!” 小厮连连点头,说道,“正是!” 左中行问道,“方才,你说还有十一小姐的一个奴才,他又在何处?” 小厮一怔,说道,“他跟着十一小姐,也在屋子里!” 左中行点头,转身向宇文青峰施礼,说道,“皇上,董公子中剑身亡,这奴才人在院子里,自然瞧不清楚,何不将十一小姐的奴才唤来一问?” 这是最后一个在场的人证! 左中行身为刑部尚书,果然心思慎密!众臣都不禁暗暗点头。 宇文青峰也点头道,“不错,带他上来一问,看怎么说!” 眼前这几个人,说话扑朔迷离,却没有一个人提到那把剑,除了眼前这个小厮,又不好随便给哪一个动刑,看来只好从卫十一的奴才身上寻找缺口。 命令传下,小康很快被带了上来,跪在莫寒月身后磕头,说道,“奴才见过皇上!见过各位大人!” 宇文青峰见他年纪还比董府小厮小着几岁,除去脸色苍白,衣衫凌乱之外,倒比前一人镇定许多,不禁轻轻点头,向莫寒月望去一眼。 一个传闻中的傻子,身边竟然能带出这样的奴才! 他又哪里知道,小康自份必死,最初虽然惊恐,但这一路走来心思百转,早已经坦然,见到九五之尊的皇帝,竟然也不觉得害怕。 宇文青峰见他磕头之后,只是静静的俯首跪着,点头问道,“你是卫相府十一小姐的奴才?” 小康恭声答道,“是,奴才小康,是十一小姐的奴才,今儿是陪着小姐御街伴驾,为小姐守护马车!” 这倒是个口齿伶俐的! 宇文青峰扬眉,又再问道,“董公子身亡,当时你在哪里?” 小康微微一默,抬头向莫寒月一望,低声道,“奴才就在小姐身边!”他刚才在阶下,虽然知道长棚上审讯,却不知道莫寒月等人如何说法,心中不禁忐忑。 宇文青峰将他神色收入眼底,一时会错了意,不禁一惊,也向莫寒月望去一眼,这才问道,“你可看到董公子如何身亡?他身上的剑从何处而来?” 心里暗暗猜测。谢氏兄妹抢着认罪,偏偏这个卫十一一口否认,难道真正动手的竟然是她? 看到小康的神色,卫东亭也是暗暗起疑,想到两天前莫寒月对付三姨娘、卫盈仪母女的手段,不禁心里暗惊,实不知这个傻子还能做出什么来。 小康抬头,只见莫寒月只是跪着,小小的身影不摇不动,背脊却挺的笔直,竟然不向他有半分示意。 暗暗咬牙,只能如实说道,“董公子使剑刺奴才,小姐将奴才拖开,董公子的剑刺上门框折断,自个儿扑在剑上。”他虽听到身后谢沁怒喝,却并没有看到她那一脚,略过不说。 皇帝还没有说话,董伯懿已经大声叫道,“大胆奴才,胆敢欺瞒皇上!我董家是书香门第,诗书传家,董诚又哪里会用剑伤人?” 众人一听,也都是轻轻点头。 先不说董诚会不会使剑,他又为何要剑伤一个奴仆。 小康抿唇,垂下头去,低声道,“奴才不知!” 那时他跟着莫寒月出门,并没有看到董诚取剑,董诚提剑刺到,莫寒月将他拖开,董诚身亡,不过是转瞬间的事,他惊吓之下,实在也不知其中的细节。 董伯懿见他说不出来,冷哼一声,说道,“这奴才信口开河,分明是听人吩咐,要为旁人开脱!”说完抬头向莫寒月怒视。 本来谢氏兄妹抢着认罪,就是这个卫相府的丫头几句话,非说董诚是自个儿撞在剑上,此时连她的奴才也与她一个口径,自然在自己赶到前已经串供。 “是啊,这董公子一介书生,能有多大的气力,利剑刺上门框就能折断!”洛亲王宇文青桉也轻轻点头,说出疑问。 “更何况,这剑也来的蹊跷!”承亲王宇文青杨跟着接口,目光掠过谢氏兄妹,在莫寒月身上一转,露出些意味不明的光芒。 众议声中,只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慢慢道,“小康有伤,是董公子所刺!” 是那位惜言如金的十一小姐! 说这么久的话,众人倒也习以为常,目光都向她身后的小康望去。 皇帝侧头,向身边大内总管袁宏圣示意。袁宏圣领命,上前向小康略一打量,见他一条袖子已被血水浸透,还在滴滴滴下血来,那一剑竟然伤的不轻,回身向皇帝回道,“皇上,果然有伤!” 第213章 还不能定案 董伯懿大声道,“就算这奴才身上有伤,又如何证明是董诚所伤?或者是旁人用剑先伤了他,再杀死董诚!”说着话,目光落在谢沁的身上。 既然当时谢霖在院子里,他的一举一动,董府的小厮自然看的清清楚楚,既然董诚不是他所杀,那么自然是被屋里的人所杀。 而小康身上有伤,莫寒月又年幼,最大的可能,自然是谢沁。 上座的众人自然也想到此节,目光都不自禁的落在谢沁身上。 谢风涛脸色微变,说道,“刚才谢沁也在御街伴驾,岂会随身带着兵器?” 皇帝微微点头,向谢沁问道,“谢大小姐,当时,你是在董公子身后?” 董诚剑刺小康,而小康是被莫寒月拉开,董诚在门口身亡,谢沁既然在屋内,自然是在他身后。 谢沁点头道,“不错,臣女亲眼看到他剑刺小康,才出声示警!” 皇帝又望向莫寒月,问道,“是这样吗?” 莫寒月点头,说道,“是!臣女听到谢姐姐喊小心,才拉着小康躲开!” 就因为小康躲开,所以董诚一剑刺空,收势不住,刺上门框,长剑折断,他的身体扑在剑上! 几个人的话连起来,终于连成一个连续的画面。始终没有说话的老靖国公点头,说道,“这可当真是太巧,也是董公子时运不济,伤人不成,反而害己!”说着连连摇头叹气,一脸惋惜。 董伯懿心中气恨,向他望去,咬牙道,“案子还不曾问个清楚,靖国公此言,说早了些罢!” 罗、谢两家数代世交,靖国公这话,自然是想为谢氏兄妹开脱。 靖国公扬眉,说道,“若不然,还有旁的疑点?” 董伯懿冷笑,说道,“先不说这把剑来的蹊跷,就是董诚本是一介书生,纵然想要用剑伤人,又哪里有那么大气力,能将剑折断?”转头向众臣下首的几位年青些的将领望去,抱拳道,“诸位将军都是身在行武,不知能不能办到?” 几位将军互视几眼,自忖要折断一柄剑容易的很,但是那也是要横折,至于挺剑直刺,触上门框想要折断,果然要有极大的气力。 只是此事牵涉到小静安王谢霖兄妹,如果出言证实不能,岂不是得罪静安王府? 董伯懿见这几人脸色,自然知道他们有所顾忌,却也明白,他们没有反驳,也是没有把握做到。 心里冷笑,转头望向谢霖,问道,“小静安王功勋卓著,年少成名,不知能不能做到?” 谢霖没想到他问到自己头上,微微一怔,说道,“本王自然能够做到,只是……”话说半句不说,微微皱眉。 大梁兵器精良,这样的长剑,基本上都是精钢打造。以他小静安王的功力,如果把全部的力量贯在剑身,挺剑疾刺,自然能够办到。 可是……若是刺人失手,急切间纵然收手不及,力量也必然会分散,纵然是剑尖刺上门框,又岂能轻易折断。 董伯懿趁他犹豫,冷笑一声,大声道,“若连小静安王也不能办到,董诚一介书生,又如何办到?” 说的也是! 上至皇帝诸王,下至朝中将领,都不禁暗暗点头。 皇帝微一沉吟,转头向左中行望去。 左中行也微觉不解,说道,“或者其中还有内情?”转向皇帝行礼,说道,“皇上,臣请查检董公子的尸身!” 从最开始,皇帝是一心想要将此事化解,可是讲到这里,对此事也是大惑不解,倒也上了几分心思,点头道,“左大人请便!” 左中行领命,命人唤来刑部几个官吏,与刑部侍郎贝文松一道,向董诚的尸体细细查看一番,回身后皇帝行礼,说道,“皇上,董公子身上,并没有旁的伤痕,只是小腹和背心各有一个脚印,脚印纤巧,应该是女子所为!” 女子? 众人闻言,目光又都向谢沁和莫寒月二人望去。 董诚回府后歇下,脱去衣衫,好端端的,身上自然不会印上什么脚印。 而谢沁和莫寒月闯进他的屋去,跟着他就身亡,身上出现脚印,自然是这二人所为。 念头微微一转,皇帝转向谢沁,说道,“谢大小姐,刚才,你说踢过董诚两脚,不知是几时?” 谢沁见终究还是瞒不过,心里暗叹一声,向上行礼,说道,“回皇上,这两脚确实是臣女所踢,小腹一脚是刚刚进屋,这厮跳起喝骂,后心一脚,是看他竟然意图伤人,臣女一怒之下所踢!” 这话一出,谢风涛、谢霖二人都是不禁色变。 刚才说以董诚的力气,并不能将剑折断,此刻谢沁就承认是在董诚意图伤人的时候所踢,这不就是承认,人是她误杀吗? 董伯懿一听,立刻大声道,“皇上,董诚以剑伤人虽然理亏,可是若不是谢大小姐一脚,又岂会伤到性命?请皇上为老臣做主!” 这案子说到这里,已经明白。是董诚剑刺小康不中,背心却被谢沁踢了一脚,他的冲力加上谢沁那一脚的力道,令长剑撞上门框后折断,他的身体扑上剑刃身亡。 皇帝微微皱眉,向谢沁一望,说道,“只是这柄剑的来历未曾查明,还不能就此定案!”目光向谢霖一望,盼他能说出反证。 刚才谢霖闯府,进院子时董诚已经身亡,除去自己那一拍,实在不知道事情的经过,急切间又哪里能提出反证。 案子里有疑点未明,不能结案,也属实情。董伯懿脸色微变,大声道,“皇上,谢大小姐和十一小姐闯府,一进门就喊打喊杀,纵然御街伴驾没有携带兵器,中途要寻一把剑也易如反掌,又岂知不是她们携去?” 这可就是信口攀污了! 谢沁皱眉,冷笑道,“我谢沁做过的事,自然会认,那把剑不是我们带去,董大人可不要胡说!” 剑是董诚之物,谢沁所为,不过是一个误杀。可是若是二人带去董侍郎府,那可就是蓄意谋杀,两个罪名,天差地别。 董伯懿听的咬牙,冷哼道,“我侍郎府再不济,还有上百的家人,两位小姐闯府,难不成是赤手空拳就能闯得进去的?” 第214章 把罪名坐实 是啊,就算是没有去过侍郎府的,也会知道,董诚虽然是董侍郎的侄儿,却是因为董侍郎无子,放在身边养的,自然是住在后宅。 前门到后宅,应该有不短的一段路,两位小姐赤手空拳,又怎么能闯进府去? 众人沉吟间,就听十一小姐脆生生的声音又慢慢的响起,“没有人挡!” 没有人挡? 是说董侍郎府的家人,任由二人闯府,竟然无人阻挡? 这怎么可能? 众臣都不禁轻轻摇头。 卫东亭见此时案情已明,只要分辩出剑不是莫寒月带去董府,董诚之死,就再也和自己府上这个傻子无关。略一沉吟,向上行礼,说道,“皇上,男女有别,谢大小姐又身份尊贵,想来董府的家人不敢强阻,也是有的!” 倒是这个道理! 众人又轻轻点头。 董伯懿冷笑,说道,“谢大小姐身份尊贵,我侍郎府的家人有所顾忌,自然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也并不能说明,二位小姐没有携带兵器。” 皇帝皱眉,说道,“二位小姐有没有携带兵器,侍郎府上的家人想必见到,唤来一问便知!” 身后太监奉命,向下喝道,“传董侍郎府家人!” 命令传下,已有两名家人和两个丫鬟被带了上来,跪倒在御驾前行礼,说道,“小人见过皇上!” “奴婢见过皇上!” 皇帝见只有四人,不禁微微扬眉,问道,“谢大小姐和十一小姐闯府,只有你四人瞧见?” 两名家人躬身,说道,“回皇上,今夜是我二人在大门值守,谢大小姐纵马踢府门,是我们开门应对。” 纵马踢府门?这位谢大小姐倒是好烈的性子! 宇文青峰扬眉,向谢沁望去一眼,见她虽然被证实误杀董诚,但是脸上神情坦然,不惊不乱,倒是有一些大将的风范,不由心头微动。 终究是将门虎女,这一点……倒是与她相似! 心神微恍,瞬间回神。宇文青峰略整思绪,点头道,“两位小姐闯府,可曾携带兵器?” 一个人摇头,说道,“没有!” 另一个人却点头,说道,“有!” 这两个人的话竟然自相矛盾! 众人都是微微挑眉。 董伯懿大急,喝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们想清楚再说!” 说“没有”的家人抬头对上他狠戾的眸光,不由身子一颤,忙道,“二位小姐进府,小人便急急来回老爷,并没有……并没有细瞧!” 说“有”的家人却并没有回过神来,说道,“谢大小姐提着一条马鞭,后来还将小人打晕!” 马鞭啊! 这又算什么兵器? 皇帝诧异,说道,“两位小姐径直闯进后宅,只有一条马鞭做兵器,你二人不但不能阻拦,还被她打晕?别的人呢?”抬起头,望向谢沁的眼神,多了一些探究。 难道,这位王府的千金,竟然像她一样,也练出一身的功夫? 那人忙磕头,苦笑道,“二位小姐进府,只是向里闯,并不叫嚷,小人原想她们未必能寻到侄少爷的院子,拖到老爷回府,将二位小姐劝出就是,也未惊动旁人。” 这倒也是个办法! 皇帝点头,问道,“那后来呢?” 那家人抬头向莫寒月望去一眼,说道,“哪知道二位小姐进后宅之后,十一小姐突然大喊起火,将丫鬟惊出,十一小姐擒了丫鬟带路。那时离前院已院,家人护院都无法听到。” 十一小姐大喊起火? 不止是皇帝,连卫东亭也微微扬眉,大为诧异。 一个傻子,竟然能有这样的急智? 莫寒月微微抿唇,向谢沁望去一眼。谢沁会意,说道,“是臣女让十一妹妹喊的!” 哦! 众人这才恍然,轻轻点头。 皇帝又向家人问道,“后来两位小姐赶去董公子的院子,你在何处?” 家人苦笑,说道,“小人被谢大小姐打晕,直到老爷回府,才醒过来!” 也就是说,之后的事,他什么也不知道! 皇帝目光又望向两个丫鬟,问道,“是你二人带路去的董公子院子?” 左首丫鬟低声道,“奴婢被人擒住,以为府里进贼,立刻吓晕,竟不知道发生何事!” 右首丫鬟连连磕头,颤声道,“回皇上,奴婢见阿宁妹妹倒地,护院大哥也倒地,只道是贼人杀人,只好带路。” 也就是说,她顾着自己的性命,反而送了董诚的性命! 董伯懿恨的咬牙骂道,“该死的贱婢!” 如果不是她带路,谢沁和莫寒月二人又岂能轻易找到董诚的院子?等到自己回府,自然更不会让二人为所欲为。 皇帝点头,问道,“后来呢?她们进了董公子的院子,你去了何处?可曾见她们带着兵器?” 丫鬟听董伯懿喝骂,身子不禁一缩,颤声道,“她们……她们进了院子,奴婢就……就逃走了,奔到前院想要唤人,却遇上小静安王。兵器……兵器……”话说半句,忍不住抬头向董伯懿一望。 董伯懿一双眸子始终盯着她,见她望来,几不可见的微一点头,目光向董诚的尸身一扫。 这丫鬟本就是个伶俐的,那尸体就在她的面前,再看到董伯懿的神色,瞬间会意,磕头道,“当时天黑,奴婢又不敢多瞧,只是见谢大小姐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 这一句话,可是将谢沁的罪名坐实! 谢沁一听,顿时柳眉倒竖,大声怒喝,“贱婢,你敢胡说!”若不是顾忌着在御前,狠不能上前甩她两掌。 谢风涛脸色大变,谢霖却一惊震惊,轻轻摇头,说道,“不会!谢沁虽然鲁莽,却断断不会有意伤人!” 董伯懿却立刻倒身跪倒,说道,“皇上,老臣侄儿身亡,小静安王和两位小姐都是老臣径直带来,除去这柄长剑,再没有旁的东西,请皇上明察,为老臣做主!” 到此地步,当着满朝文武,木阶下还有无数围观的百姓,皇帝已无法为谢沁开脱,只好将脸一沉,冷声喝道,“谢大小姐,你可知罪?” 谢沁本已认下失手误杀的罪名,可是听到董伯懿攀污,顿时不服,大声道,“这剑不是臣女带去,是这贱婢信口攀污,臣女不服!” 第215章 没有看到好戏 董伯懿也大声道,“她小小一个奴婢,岂敢攀污王府千金?” 是啊,以下犯上,信口攀污,足可以乱棒打死。 众臣闻言,与静安王府交好的,都不禁默然。 眼看谢沁无可辩驳,就听阶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那把剑本就是董公子的!”随着话落,一条单薄的身影摇摇摆摆的走上长棚,躬身向皇帝行礼,说道,“见过皇叔!” “峻儿?”皇帝扬眉,说道,“你这是去哪里玩闹,这会儿过来?” 经过这一番审讯,此时已过子时,宇文峻若是去旁处玩乐,该早已离去。而若他没走,董伯懿抬尸前来御街,已有不少时辰,他又一直没有出现。 峻小王爷慢慢直起身子,唇角浅勾,脸上皆是淡然笑意,说道,“侄儿听说谢大小姐和十一小姐去闹侍郎府,跟去瞧热闹!” 又蹦出一个在场的? 此言一出,长棚上顿时一片窃议声,所有的目光,全部落在他的身上。 皇帝也大为意外,扬眉道,“你是说,方才你也在侍郎府?” 宇文峻点头,说道,“是啊!只是小静安王马快,侄儿晚到一步,没有看到好戏!”说着连连摇头,脸上是一片惋惜。 自己侄儿身亡,他竟然想着看戏! 董伯懿气的老脸煞白,忍气咬牙,说道,“峻小王爷既然不曾瞧见,又为何说,那剑是董诚所有,他可只是一介书生!” 皇帝也点头道,“是啊,你如何知道,那剑是董诚的?” 峻小王爷微微一笑,兜手将衣袖一甩,就听“噗”的一声,半截断剑落地,在木阶上一弹,落在董伯懿面前。 没有人料到,他竟然携利器前来,众侍卫一惊,已有十余人抢上,挡在皇帝面前。 峻小王爷扬眉,目光向众侍卫一扫,懒懒笑道,“不过是一柄断剑,又何必紧张?” 宇文青峰见他浑不在意,暗暗咬牙,挥手命侍卫退下,向那断剑一望,问道,“峻儿带这断剑前来,是想说什么?” 宇文峻淡道,“回皇叔,这断剑,是侄儿从董诚房里取来,该与他身上的剑是同一柄!” 众人凝目向那断剑望去,见是带着剑柄的半截,都不禁微微点头。 董伯懿扬眉,问道,“那又如何?”不管是谁,杀人后将半截断短丢弃也属正常。 峻小王爷目光向他一扫,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说道,“董大人,如果本王看的不差,这柄剑可不是什么兵器辅子里买来的!” “不是兵器辅子买来,难不成还是军中的兵器?”静安王谢风涛一生征战,对军中的事最为看重,一时竟忘记自己一双儿女牵涉其中。 峻小王爷扬眉,带出一脸神秘,说道,“王爷何不自个儿瞧瞧?” 谢风涛凝神向那断剑注视片刻,虽然说长棚上灯笼火把照的恍如白昼,还是瞧不清那剑的模样,转身向皇帝施礼,说道,“皇上,容老臣一查!” 这可是杀人利器,不经充许在皇帝面前拿起,完全可以被判个试图弑君的罪名。 皇帝点头,说道,“王爷请!” 谢风涛应命,起身将那短剑拿起细细一瞧,松了口气,说道,“并不是军中的兵器!” 皇帝扬眉,问道,“何以见得?” 谢风涛躬身回道,“回皇上,军中的兵器都是七分精铁,三分钢,入手沉重,这柄剑模样虽没有区别,可是却轻了许多。不要说军中的兵器,寻常府宅护院的兵器,怕也会精良许多。” 不等皇帝再问,峻小王爷含笑道,“王爷请看剑柄!” 谢风涛随着他的话,将断剑倒转,细细向剑柄一瞧,扬眉道,“清风观?” 这三个字吐出,众人都是大出意外。 清风观是盛京城外一座道观,一向香火鼎盛,说是观中供的三清极为灵验,实在不知道这柄剑和清风观又有什么联系。 而董伯懿一听,脸色顿时惨白,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宇文峻慢慢向前走去,淡淡的道,“前几日,本王去观里吃茶,见那请神镇宅的营生倒是兴旺的很,也有兴去瞧了瞧!” 谢风涛恍然,说道,“原来,这里清风观里请来镇宅辟邪的青钢剑,难怪轻易折断!” 说是青钢剑,其实是三分精铁,七分杂铜筑成。精铁去除了杂铜的柔韧,令剑锋变的锋利,却也令剑身变脆,容易折断。 宇文峻点头,淡淡道,“此剑若不是董公子的,谁又会拿着镇宅的剑,跑去侍郎府?更何况,是不是董公子的剑,去清风观一问就知道,料想他们也有记录。” 是啊,寻常公子的佩剑和家丁护院的兵器,又怎么会打上清风观的记号? 董伯懿咬牙,挣扎片刻,才涩声说道,“纵然此剑是董诚的东西,可是若不是谢大小姐那一脚,他又怎么会自个儿撞到剑上?” “啧啧啧!”峻小王爷轻轻摇头,说道,“董大人,方才静安王爷已经说过,此剑易折,董公子提剑杀人,自然会使上全身的气力。他身无武功,一剑刺空之后收势不住,自个儿扑上去,又有什么稀奇?” 董伯懿大声道,“方才谢大小姐已承认踢他一脚。” 宇文峻淡笑,说道,“谢大小姐踢他一脚,却未必就在那时,或者是他受那一脚,心里不忿,又不敢和谢大小姐动手,才将气撒在一个奴才身上!” 众人一听,就有人轻轻点头,说道,“这倒也极有可能!” 董伯懿见谢沁本来已可定罪,他一来,三言两语之间,竟然轻易将谢沁的罪名开脱,不禁气的全身发抖,说道,“谢大小姐自个儿承认,峻小王爷又未亲见,此时妄加猜测,混淆视听,又是何道理?” 宇文峻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是不想冤枉好人罢了!”说话间,他已经走到谢沁和莫寒月中间,垂下头,向二人各望一眼。 宇文青峰见状,突然心头一动,瞬间想起刚才御街上的情形,不由微微抿唇,冷声道,“峻儿,说话总要有真凭实据,信口猜测却不能取信于人!” 刚才在对面台上,他对谢大小姐就有所不同,而现在,他早不来晚不来,眼看谢沁要背上罪名他就出来,若不是对谢大小姐有意,又是什么? 第216章 胆子倒是不小 想到静安王府的声势,宇文青峰不禁眉心一跳,向谢沁深深望去一眼。 静安王谢霖的王妃,生有三个儿子,可只有这一个女儿,也就是说,谢沁是静安王府唯一的嫡女,从小的娇宠,满朝皆知。 如果谢沁果然嫁宇文峻为妃,日后宇文峻想要有所作为,恐怕静安王府会以举族之力相助,就像……当年上柱国将军府莫家对自己一样! 心中念头电闪,主意已在瞬间拿定。 宇文峻见他本来态度模棱,此刻突然认真,也是不禁一怔,可也没有功夫去细究,浅笑道,“皇叔,此节虽然是侄儿的推测,可是也在情理之中,不是吗?侄儿无法证明谢大小姐那一脚是在董诚的剑刺出之前,可又有谁能证明,是在他的剑刺出之后?” 这话虽然有些无赖,可是也不无道理。 众人都不禁微微点头。 董伯懿脸色乍青乍白,咬牙道,“纵然是他自个儿失手撞上,若没有谢大小姐和十一小姐无故闯府,又岂会引此争执?” 到了此刻,既然无人能够证明谢沁那一脚踢出的时候,也就难以咬死董诚是被旁人所杀,只能追究三人的连带责任。 听他一句话,皇帝也微微扬眉,点头道,“是啊,朕听说谢大小姐和十一小姐是为了一个奴才闯入侍郎府,究竟是怎么回事?” 董伯懿却素来知道自己侄儿的癖好,脸色微变,却咬牙道,“这是相府的奴才,若没有些原故,董诚又岂敢随意拿人?”低头向跪在那里董诚的小厮望去,问道,“你可知道原故?” 小厮抬头,见他的眸光里含着些威胁,自然不敢实说,只是说道,“奴才听公子说,小康欠下公子的银子,公子追他索讨,他却躲在相府中不出来,今日恰好碰上!” 原来是讨债! 虽然是寻常的事情,可是落在卫东亭耳中,顿时觉得颜面大失,冷笑道,“我相府的奴才纵然缺银子,我相府是没有主子的,偏去向侍郎府的侄少爷借贷?”目光转向小康,冷声喝道,“小康,你说,有没有借过董公子的银子?” 小康早已脸色苍白,连连摇头,说道,“奴才并不曾向董公子借贷!” “怎么没有,我们公子亲口所说,难不成是假的?”董府小厮大声叫嚷起来。 小康咬牙,说道,“奴才自从卖身进相府,再不曾见过董公子,又何时向他借过银子?” 这么说,他在卖身之前,竟然是与董公子相识? 众人一听,不禁恍然。 看来,这件事,还真的有些原故。 莫寒月却不禁心底暗叹。小康虽然伶俐,可终究还是年幼,几句话间,又将自己绕了进去。 果然,董伯懿顿时抓住他话里的漏洞,冷笑道,“也就是说,你在卖身相府之前,借下董诚的银子,之后卖身相府,缩在相府中不肯出来,董诚一直无从追讨,这一次你服侍十一小姐伴驾,恰好被他撞见,是不是?” 小康张口结舌,说道,“不……不是,奴才不曾借董公子银子,是……是他……是他强行塞给……塞给我娘……” 越说越错,小康话一出口,顿时惊觉,却已经收口不及。 董伯懿扬眉,说道,“原来是你娘借下银子,有道是父债子还,他向你追讨,可也没有错吧!” 小康脸色乍青乍白,咬唇不语。 莫寒月见到了此刻,不把前边的事说个清楚,不但谢沁要担上罪责,连小康也不能脱身,微微抬眉,说道,“小康,讲!” 虽然只是清清淡淡的三个字,可是听在小康耳里,自有威严。 小康微微一默,向上磕头,说道,“禀皇上,此事,还要从四年前说起。” 宇文青峰目光向莫寒月一扫,又落回小康身上,微微点头,说道,“那就慢慢说!” 小康应命,说道,“那时奴才爹爹做工受伤,险些不治,我娘为了爹爹的病,四处求告,恰遇上董公子,他说愿出银子给奴才的爹爹瞧病,只是不是借贷,点明要买奴才进府。我娘舍不得奴才,并没有应允,董公子却几次上门纠缠。”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董伯懿冷笑,说道,“你娘舍不得你,还不是将你卖入相府?这话有谁能信?”转向皇帝施礼,说道,“皇上,这奴才言辞前后不搭,太过刁滑,请皇上明鉴!” 皇帝微微点头,说道,“是啊,你娘既舍不得你,又为何将你卖入相府?” 小康脸色苍白,迟疑片刻,终于咬牙,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抬头道,“回皇上,坊间的乡邻都知道,那董公子……董公子有娈童之癖,我娘不得已卖奴才去相府为奴,却舍不得让奴才受那等非人凌辱!” 这话一出,长棚上下,都是一片吸气声,望向董伯懿的眼神,大多带上些轻蔑。 瞧这小厮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四年前,可只是一个男童,竟然就被董诚瞧上眼? 董伯懿脸色大变,大声喝道,“贱奴,你敢蔑视皇上?” 这样的话,不管真假,在御驾前说出来,可就是有污圣听。 小康脸色惨白如纸,神色却更加慎定,轻轻摇头,说道,“奴才不敢,只是此事因奴才而起,奴才不愿连累小姐和谢大小姐。董公子既死,奴才给他抵命就是!也不在于多担一个罪名!” 这个奴才胆子倒是不小! 上边坐着的众人一听,都忍不住面面相觑,始终没有说话的御史叶信之点头,起身向皇帝行礼,说道,“皇上,此事微臣倒有所耳闻!” 宇文青峰微怔,说道,“坊间的事,叶御史如何知道?” 叶信之苦笑,说道,“曾有百姓将状纸送入御史府,告吏部侍郎董大人治家无方,纵侄欺辱百姓,说的就是此事!” 皇帝皱眉,问道,“你可曾查过?” 叶信子叹道,“虽说寻到苦主,可是不知为何又改口,只好不了了之!” 皇帝微微点头,目光在莫寒月身上一扫,问道,“十一小姐,此事你可知道?” 莫寒月点头,说道,“知道!” 皇帝微微扬眉,问道,“你就是为此打上侍郎府?” 莫寒月点头,垂眸道,“董公子无耻!”语气中,满含着厌恶。 第217章 愿意作证 这样的丑事,旁人知道也倒罢了,没想到董诚死也死了,还直达圣听。董伯懿气的脸色青白,咬牙道,“分明是这奴才借债不还,董诚才将他带走,想不到这奴才巧言令色,十一小姐如此护短,全部推到死人身上!” 莫寒月抬头,隔着留海间的空隙,向他冷冷注视,说道,“董公子纠缠的,可不止小康一人!” 惜言如金的十一小姐,这一句话倒说出十几个字来。 众人听的有趣,可也有人轻轻点头,说道,“董公子有没有这等癖好,一查就知!” 而这句话落在皇帝耳中,却不禁心头一震。 虽然瞧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可是这句话的语气如此决断,竟然像是…… 脑中迅速闪过另一个人的身影,不禁微微阖眸,将那思绪压下。隔了片刻,慢慢睁眼,目光向小康望去,见他也不过生的清秀一些,并没有特别之处,不由心里纳罕。 实在不知道,这个奴才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这位十一小姐大动干戈。 略一沉吟,向小康微微点头,说道,“你有话直说,只要是实情,朕恕你无罪!” 此话一出,包括莫寒月在内,都大觉意外。 要知宇文青峰此人,虽然身为九五之尊,可是气量却殊不宽宏。此时竟然能饶恕一个小小奴隶的冲撞,倒是奇怪的很。 而小康却并不见喜色,只是伏首磕头,说道,“奴才谢皇上!”慢慢抬头,默然一瞬,说道,“当初董公子要买奴才,奴才娘亲不肯,董公子几次命人劝说,及至动手。我娘生怕他们强抢,就将奴才藏起。” 难怪他能够避开董诚。 莫寒月虽然知道事情大概,却并没有详细问过,此时问言,不禁暗暗点头。 就听小康续道,“哪知道,那些人不见奴才,强塞给我娘三两银子,说是定银,命我娘三日交人。我娘舍不得奴才,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在街上啼哭,是丞相从街上路过,将奴才买回府去。” 董伯懿抬眉向卫东亭一望,不禁暗暗咬牙。 如果不是这位卫丞相多事,今日也不会惹出这件事来。只是他官职较卫东亭差着老大一截,此刻又是在御前,哪敢寻卫东亭的晦气,只是咬牙冷笑,说道,“你娘既收了董诚的银子,却又将你卖去相府,难不成董诚还不能追讨?” 莫寒月将他的神情收入眼中,不由唇角微勾。 看来,又给卫东亭树下一个敌人! 小康抬头向他一望,说道,“那三两银子,奴才一家并不敢动,董公子的人上门,我娘已经奉还!” “既然还了,还说什么追讨?”叶信之皱眉,摇头道,“何况,还是事隔四年!” 董伯懿咬牙冷笑,说道,“这不过是这奴才的一面之辞,除非你能拿出收据!” 是啊,董诚已死,死无对证! 众人虽然点头,却心里都知道。这官府公子欺压平民,哪里会为三两银子打下什么收据? 小康脸色已白至透明,咬唇垂头,说道,“奴才据实回禀,并无证据!” 宇文青峰向莫寒月望去,说道,“既然并无实据,十一小姐又为何断定,董公子带走小康,不是追债而是……而是旁的?” 身为九五之尊,那样的话,可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出口。 不等莫寒月回答,谢沁已冷笑出声,说道,“董诚那厮欺男霸女,横行街市,坊间百姓许多身受其苦,一问就知!” 董伯懿咬牙,也跟着冷笑,说道,“谢大小姐是说,要皇上到百姓里去问这等事?” 说的也是! 众人一听,都轻轻点头。 如果说,有明确的苦主,自然可以命人传唤,可是此刻却是要在那许多百姓中问出人来,先不说受过董诚欺凌的百姓有没有在场,就算是有,又谁知道敢不敢出首? 正在此时,就听左侧下方,公子们的席上有人道,“皇上,草民宋思明愿意作证!”随着声音,一条俊挺的身影站起,慢慢向这边行来。 宋思明? 宇文青峰扬眉,就向礼部尚书宋达开望去,说道,“朕记得宋大人府上的公子颇有才名,可是这一位?” 宋达开骤然见到儿子站出来,不禁暗吃一惊,可是又无法阻止,听皇帝问到,只得起身施礼,说道,“回皇上,正是犬子!” 皇帝轻轻点头,皱眉道,“怎么宋公子会与此事有所牵扯?” 宋达开只能苦笑,说道,“臣也不大清楚!” 说话间,只见宋思明已经走了过来,御前跪倒见礼,说道,“草民宋思明见过皇上!” 宇文青峰点头,问道,“你是宋尚书的公子?” 宋思明应道,“正是!” 宇文青峰扬眉,说道,“你自称草民,怎么还没有功名吗?” 早在他登基之前,就曾经听说,宋思明在众公子之间颇有才名,想不到到如今还是个白身。 宋思明俯首,说道,“草民才疏学浅,令皇上见笑。” 宇文青峰见他对答得体,不禁轻轻点头,问道,“方才,你说要作证?不知是为何人作证?” 这样的事,沾惹上就有辱门楣,想不到他堂堂尚书府的公子,会自行站出来。 众臣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都不禁变的有些疑惑。 宋达开大急,说道,“思明,此事与你何干?不许胡说!” 宋思明微微一默,慢慢直身抬头,望向皇帝,说道,“回禀皇上,那董公子对草民屡次侵扰,草民不堪其烦,今日他若不死,怕日后草民也会怒起一击!草民面圣,只为证实,董诚此人,当真是无耻的很!” 他这一抬头,灯笼火把的映照下,皇帝但见一张珠玉般的俊脸,唇红齿白,凤眸灼亮,竟然比女子还胜三分颜色,不由轻吸一口凉气,说道,“你是说,董诚胆敢侵扰于你?”单看他的容貌,心里就已信了三分。 虽然宋思明没有功名,可是却是尚书之子,那董诚竟然敢打他的主意。若此言属实,区区一个奴隶,董诚自然更是为所欲为。 宋思明垂眸,说道,“皇上圣明!” 也就是承认。 第218章 像一块狗啃下的排骨 宋达开脸色微变,咬牙道,“逆子!逆子!”自己的儿子也是堂堂男儿,被一个无耻男子打上主意,说出来,岂不是奇耻大辱? 董伯懿的脸色,更是乍青乍白,突然冷笑一声,说道,“宋公子一向与小静安王交厚,此时要为谢大小姐作证,也在情理之中!” 又是为了谢大小姐! 宇文青峰扬眉,向宋思明望去一眼,微微摇头,说道,“宋公子,可有人为你作证?” “皇上,臣作证!”话音刚落,就见武安侯萧枕江站起,向上行礼,说道,“皇上,董诚几次侵扰宋公子,是臣亲眼所见!” “皇上,臣作证!”靖国公府大公子罗越跟着站起,说道,“皇上,臣也数次遇见,若不是因我等阻止,那董公子还不知做出什么事来!” 宋思明虽然出身尊贵,却只是一个文弱书生。 “皇上!”下边跪着的谢霖也道,“臣也亲见!” 这几人话音刚落,长棚上下,已经是一片大哗。 此刻站出来的,可都是朝中的后起之秀,岂能与奴隶百姓相比? 哪知声音还没有落下,就听下边有人说道,“皇上,臣也作证!”一条俊挺身影,慢慢踏上木阶,火光映照下,一张俊脸平静温和,不显喜怒。 景郡王? 刚刚低下的声音,又再涨起。 皇帝皱眉,说道,“十三,你如何作证?” 景郡王宇文青榕,可是离京三年,刚刚回来! 宇文青榕垂眸,向董诚尸体一望,眸中露出一抹厌恶,淡淡道,“三年前,臣也深受其扰!若不是有人劝阻,怕早已将此人斩于剑下!” 这话一出,不要说众臣齐惊,也诸王也都是一脸的震惊。 虽然说,宇文青榕不是皇子,可是却深受先帝器重。更何况,如今的他,可是一方将领,手握兵权,岂是宋思明一个文弱书生、尚书公子可比? 董诚竟敢对他动念,当真是狗胆包天! 可是这种事,又有几个人会往自己身上包揽?众人望着那条笔挺的身影,那流露出的凛然气势,一时间,都是面面相觑,又有谁敢嘲笑半分? 董伯懿顿时脸如死灰,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看来,这董诚虽死,这一世的污名却避无可避。 董伯懿咬牙,呆怔片刻,突然冷笑道,“想不到区区奴隶,竟然引动朝中这许多清贵,当真是令人惊诧!” 这许多人站出作证,宇文青峰早已脸色微变。居上位者,并不怕朝中大臣不和,怕的,反而是勾朋结党。 盛京城中,各大世家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这许多人站出来,为宋思明作证,其实为的也是谢氏兄妹脱罪,看来,这静安王府的势力,自己还是小看! 宇文青峰暗暗咬牙,又哪里还去管此事真假,轻轻点头,说道,“尚书府的公子他也敢觊觎,看来,这董公子还真是死有余辜!” 嘴里漫应,皱眉思索此事如何了结。 董伯懿见侄儿身死之后,还落下污名,心中气恨交织,咬牙道,“皇上,董诚纵然不堪,却也罪不至死,如今谢大小姐害他丧命,难道就此罢了不成?” 皇帝眉峰一动,点头道,“是啊,谢大小姐和十一小姐闯府,虽然情有可愿,可是伤及人命,却不能不罚!” 谢风涛、卫东亭齐惊,齐声道,“皇上,看在小女年幼,请从轻发落!”一个固然是爱女心切,另一个,却是怕相府受到连累。 皇帝抬头,向谢沁和莫寒月各望一眼,说道,“你二人可还有话说?” 本来,莫寒月深知宇文青峰此人,他暗中虽然不堪,可是却极顾名声,只要宋思明等人站出,力证董诚果然是个无耻之徒,令他不能偏坦董侍郎,加上他还要静安王府辅助,断断不会对谢氏兄妹有什么处置。 可是此刻见他望向谢沁的目光,竟然含着一簇意味不明的光芒,不禁心中暗惊,不等谢沁说话,就抢道,“皇上,是十一一意要救小康,谢姐姐不过是被十一拖去,要怪,就怪十一好了!” 话都不肯多说一个字的十一小姐,此时竟然说出这么大一段话来,不单单长棚上的众臣,就连卫东亭也不禁一怔,跟着回神,喝道,“十一,你胡说什么?” 皇帝却听的暗暗纳闷。刚才这位十一小姐一口否认杀人,把所有的事推的一干二净,怎么到最后关头,竟然又抢着认罚? 谢沁却道,“若没有谢沁,十一妹妹小小年纪,又怎么能闯得进府去?皇上要怪,怪谢沁就是!” 此时,旁的事已经无可辩驳,唯一能追究的,就是谢沁和莫寒月擅闯侍郎府,造成董诚身亡的罪责。 而二人闯府,又是情有可愿,势必不能深究。 皇帝见二人抢着领罚,瞥眼瞧见宇文峻立在二人身后,不由心头一动,说道,“峻儿,你虽晚去一步,终究还算在场,依你之见,这二人谁的罪责大些?” 怎么问他? 峻小王爷眉端微挑,低头向眼前二人各望一眼,沉吟道,“二位小姐所说的话各自有理,奴才是十一小姐的奴才,要救人的,也是十一小姐,自然是十一小姐为主!” 果然! 皇帝心头突的一跳,正要说话,却见他又望向谢沁,说道,“谢大小姐也所言不差,若不是她,十一小姐怕进不了侍郎府的府门,嗯嗯!果然也有极大的干系!”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众人向来知道这峻小王爷行事不羁,听他说话颠三倒四,不由暗暗摇头。 洛亲王好笑,说道,“那峻儿就直说一句,若是要罚,当罚哪一个?还是两个都罚?” “罚哪一个啊?”峻小王爷拖长声音重复,脸上露出一抹为难,挠挠后脑,笑道,“不就是进个侍郎府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还喊打喊罚的?本王也进去了,身为男子,又岂能让女子担什么罪责,不如罚本王好了!” 你以为你是走江湖的,你说你担就你担? 旁人觉得好笑,董伯懿却变了脸色,咬牙说道,“峻小王爷,人命关天,非同儿戏!” 第219章 怎么能笑的如此开心 “不是儿戏!不是儿戏!”峻小王爷连连摇头,笑道,“若当真是儿戏,董公子这会儿怕也该起来了!” “你……”董伯懿心中大怒,向上磕头,说道,“请皇上为老臣做主!” 皇帝眼睛微眯,向宇文峻注视,心中暗暗盘谋。 他这一句话,要同时助这两位小姐,究竟他当真要帮的是谁? 宇文青峰的目光向谢沁和莫寒月各望去一眼,只见一个身材略丰,窈窕身形已经呈现,一个瘦瘦小小,平平板板,一身没有几两肉,像一块狗啃下的排骨。 再看那两张脸庞,一个明眸皓齿,端丽万分,一个长发覆额,只见青涩。 峻小王爷好色,满朝皆知,如果说,他心里要助的人是眼前这位没长成的十一小姐,谁又能信? 宇文青峰心中暗暗冷笑,说道,“峻儿倒是颇有男儿气慨,可是这等事,自然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又不是她二人的什么人,哪里就有你担当的份儿?” 目光向二人一望,淡淡道,“峻儿前头那话倒也有理,你二人都罪责难逃!只是看在事出有因,情有可愿,就各罚禁足一年罢!从今日起,非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身为闺阁女子,并没有功名可夺,又构不成旁的罪责,这个处罚,可也算不轻。 金口御言,旨意一出,董伯懿虽然心有不甘,可也已说不出什么,只能磕头谢恩。 而谢风涛、谢霖父子听说谢沁只是禁足一年,也是不禁松了口气,同时伏拜谢恩。 卫东亭却只求相府不受连累,至于这个傻子,巴不得将她关在府里不出来,自然并无异议。 而莫寒月却是无可无不可,见谢沁并不担多大罪责,也再无人提到小康,也默然领命。 禁足吗?虽然有所不便,可是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 只有谢沁,听说要禁足一年,顿时头疼万分。 这一年不能出府,那还不把人生生憋死? 可是到此地步,似乎已是最好的结果,只好也磕头谢恩。 傅飞雪、叶弄笛等人坐在右侧小姐们的席上,眼看这案子审的一波三折,虽然不见刀兵,却处处危机四伏,都不禁心中暗惊。 此时见柳暗花明,虽然谢沁、莫寒月都得了责罚,却不过一年禁足,顿时大喜,只是御驾之前,又不敢大声欢呼,都是伸手与身边的人互握,轻轻摇晃,以示庆贺。 这案子审定,早已经过了子时,皇帝命刑部落案,起身道,“今日天晚,众位爱卿不必随朕回宫了,这就散罢!”说完摆手,径直向长棚外行来。 “起驾——!”小太监尖响的声音响起,各宫嫔妃也匆忙起身,小心绕过董诚的尸体,随着皇帝一同下阶。 长棚上下,众臣与各府的家眷一同起身跪倒,大声道,“恭送皇上,恭送各位娘娘!” 因为突然生出这案子,此时御街上还聚着不少瞧热闹的百姓,此刻见皇帝下阶,纷纷打探消息,那里皇帝刚刚踏上御辇,消息就已经传来,众百姓哪里管什么御驾不御驾,顿时欢呼声起,更有人大声喊道,“多谢谢大小姐为民除害!” 还有人嚷道,“董诚这厮残害百姓,死的好!死的好!”欢呼声中,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起的头,早已经停下的锣鼓声顿时响起,欢呼声一声声传了出去。 长棚上跪着的莫寒月心里微紧,见宇文峻跪在身前,伸手轻扯他的衣袖,凑近他耳边低语。 峻小王爷眉心一跳,突然高声道,“谢大小姐为民除害,皇上明见万里,万岁万万岁!” 谢霖、罗越等反应极快的公子闻言,也是心头一跳,跟着大呼,“皇上明见万里,万岁万万岁!”直接把前边谢大小姐的半句抹去。 这歌功颂德的事,一向是一人带头,万方呼应,群臣也不多想,顿时跟着大呼,“皇上明见万里,万岁万万岁!” 此时御街上的百姓群情涌动中,谁还管他喊的什么,听到呼声,也乱纷纷的吼道,“皇上明见万里,万岁万万岁!” “皇上明见万里,万岁万万岁!” ……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送皇帝御替向宫门而去。 宇文青峰听着身后的呼声,不由眉目飞扬,只觉得自己刚才审案,当真是包龙图在世,最最英明不过! 这其间,只有董伯懿与一众董府家人,默然而跪,说不出心中是惊,是怒。 董伯懿虽然知道自己侄儿欺凌良善,却没有想到,他的一死,竟然让百姓欢欣鼓舞至此,和过年一样! 望着御辇走出御街,耳畔仍然呼声不断,莫寒月唇角,不觉挑出一抹冷然笑意。 宇文青峰! 如果,刚才只听到对谢大小姐的赞颂,恐怕以此人的心胸,会对谢沁嫉恼,如此一来,该是得意万分了吧? 目送御驾消失在御街尽头,众臣才纷纷起身,各自呼喝家人,打道回府。 莫寒月侧头,与谢沁相视一笑,携手向右侧众小姐的席上来。 傅飞雪、叶弄笛等人迎上,团团将二人围住,纷纷询问在董侍郎府的详细。 谢沁轻轻摇头,恼道,“虽然不受旁的责罚,可是这一年禁足,当真是让人如何忍受?” 叶弄笛“噗”的一笑,说道,“姐姐放心,我们自然会去姐姐和十一妹妹府上,给姐姐妹妹解闷儿!” 谢沁一听,这才松一口气,笑道,“还好有你们!”又转头向身后搜寻,说道,“若不是宋公子出来作证,此事怕还没有如此容易!” 孙灵儿抿唇一笑,说道,“姐姐,真正的诸葛在你身边儿呢!”一扯莫寒月衣袖,笑道,“方才是十一妹妹上去之前,示意我们去寻宋公子!”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也要姐姐灵慧,竟然瞧出妹妹说的是一个‘宋’字,也要宋公子不怕旁人笑话,肯出来作证!” 叶弄笛挑眉,说道,“他若不去,日后又如何见我们几府的人?” 姐妹几人同时笑起,就听身后谢霖无奈的声音道,“你二人刚刚受到皇上责罚,怎么能笑的如此开心?” 众人回头,就见他和罗越、宋思明二人立在身后。 第220章 小气王爷 谢沁、莫寒月二人忙齐齐向宋思明见礼,说道,“多谢宋公子相助!” 宋思明微微一笑,说道,“两位小姐为民除害,也让宋某出一口恶气,该思明谢过两位小姐才是!”说着也向二人躬身行礼。 礼还没有施完,就听峻小王爷不满的嚷道,“你们这里谢来谢去,怎么没有人谢谢本王?” 众小姐这才看到他站在几位公子之后,单薄的身体被几人挡住,都不由好笑。 怎么把他忘了! 小静安王谢霖扬眉,忍笑道,“峻小王爷可曾做什么?” “是啊,峻小王爷,何出此言啊?”谢沁也是忍不住抿唇。 “你们……”宇文峻伸手,抖抖的向几人指了指,眼珠一转,突然笑出声来,说道,“你们不领情倒也罢了,我们十一小姐领情就好!”冲上两步,一把将莫寒月揽入怀里。 “你……”莫寒月不防,几乎被他撞倒,一个趔趄还没站稳,整个人已落入他怀里,忙要推开,又被他手臂紧紧箍住。 谢霖、罗越等人见他又缠上莫寒月,不禁无奈摇头。真不知道,这位峻小王爷是哪根筋不对,成天盯着这位十一小姐。 宋思明见二人姿势暧昧,只觉得大为碍眼,忙道,“峻小王爷,十一虽然年幼,终究是个女儿家,你要顾着她的闺誉才是!” “闺誉?”峻小王爷扬眉,垂头向怀中莫寒月一望,说道,“丫头,什么是闺誉?” 这是报复她在皇宫里一节啊! 莫寒月翻个白眼。 小气王爷! 这里闹轰轰一团,那边董伯懿狠狠向这里一望,才命家人抬着董诚的尸体,走下木阶,穿过四周嚷骂的百姓,灰溜溜的离开。 而在长棚上,四位亲王并立,目光也向这里望来,瞧着人群中笑嘻嘻的峻小王爷,眸光中,都不禁露出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而另一边,景郡王却唇角含笑,独立阶上,目光掠过笑闹的一群,落在峻小王爷怀里那瘦瘦小小的身影上,顿时变的深邃。 虽然说,这小小女娃并不起眼,就连话也不肯多说一句,可是,不知为何,他却能感觉到她内藏的灵慧,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被人传成是个傻子? 莫寒月整个身子被峻小王爷揽在怀里,连呼吸也觉得困难,心里虽有几分气恼,可是听着身边众人的笑闹,唇角却不禁掠过一抹笑意。与此同时,心底又慢慢的升起一抹奇异。 这样一件人命官司,就这样落幕,当真是再好不过! 而谢霖、罗越等人对宇文峻虽然没有一丝敬畏,可是这戏谑中,却带了些亲厚,当真不知道在他们心里,昔日这被誉为神童的皇孙,此刻又是怎样的位置? 辞别众姐妹,莫寒月和卫府众姐妹随着卫东亭夫妇回府。 府门前下车,众姐妹都是不约而同望向莫寒月,那目光中,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幸灾乐祸。 虽然说,案子断定的结果都已经传下,可是在她们心里,杀人的怎么可能是出身尊贵的谢大小姐?自然是这个不知所谓的傻子。 可是,想不到这个傻子犯下人命,不但有谢家兄妹为她担当,还有那么许多人出来相助,到最后,也只落一个禁足罢了! 而另一边,又暗暗庆幸。 这个傻子养在夫人名下,就是卫相府的嫡小姐,身份上已压众姐妹一头。如今她一禁足,这一年再有这外出的机会,卫东亭夫妇就会想到其余庶出的姐妹,自己也就多了许多机会。 卫东亭大步进府,一路向垂花门去,身后奴仆、小厮呼啦啦跟了一群。 侯氏眼瞧跟不上他,不由皱眉,唤道,“老爷,等等我!” 卫东亭霍然回身,向她一望,目光就落在随后的莫寒月身上,嘿的一声冷笑,指着她道,“十一,想不到你如此大的胆子,闯出这么大祸来,从今天起,没有本相的话,不许踏出府门一步!” 莫寒月眨眼,款款行下一礼,说道,“爹爹,这话皇上说过!” 卫东亭一窒,一时说不出话来。 真是被气糊涂了,竟然忘记这个傻子已经被禁足!狠狠咬牙,说道,“那没有本相的话,你不许踏出你自己的院子一步!” 莫寒月倒不以为意,说道,“女儿知道!”也不等他唤,自个儿站直身子。 卫东亭见她声音平淡,竟然没有一丝悔过的意思,不由心中更加气怒,向她指了指,又不知道该和一个傻子说什么,只得一跺脚,转身大步而去。 侯氏到这会儿才知道他是在生莫寒月的气,也回头向她一指,说道,“十一,你当真是胡闹,明儿一早到正房来听教训!”今天天晚了,她早已经困倦不堪,要赶紧歇息。 莫寒月立着不动,闷声道,“母亲,方才爹爹说,不许十一踏出院门一步!”不能出院门,怎么去你的正房? 侯氏一怔,也不禁皱眉,又不能说我去你那里教训,只是冷哼一下,骂道,“果然是个傻子!”转身追着卫东亭离去。 旁人说话都不记得,也不知道谁是傻子? 莫寒月好笑扬眉,不理众姐妹各种复杂的目光,带着自己的丫鬟、小厮径直向后园去。 “十一!”七小姐卫盈莲随后跟去,问道,“今日怎么罗四小姐和你在一起,萧二小姐为何没来?”这一晚上,竟然没有找到机会和罗雨蔷亲近。 莫寒月回头向她一望,浅笑道,“十一也不知道!” 卫盈莲咬牙,恨恨道,“你去玩乐,竟不唤我!”想这个傻子竟然和那许多公子、小姐站在台上,出尽风头,还被那天人之姿的景郡王所救,心里就说不出的嫉妒。 莫寒月好笑,淡道,“脚可是长在七姐姐身上,怎么还要十一唤?”不愿再多理,转身走上岔路。 卫盈莲暗怒,却又说不出什么,眼瞧着她的身影走远,才恨恨啐出一口,说道,“人家不过看你是个傻子,带你逗乐罢了,难不成还真当你是什么姐妹?” 卫盈秀随后跟来,向莫寒月去的方向望去一眼,淡淡道,“罗四小姐虽说不是靖国公长房孙女儿,却也是世家嫡出,七妹妹想的过于简单!”说完转身,向自己院子而去。 第221章 未尝不是好事 卫盈莲听她这话,是自己心里的盘算被她看穿,不由脸色铁青,咬牙低声道,“这是说我卫盈莲不配和罗四小姐交往,难道你就比我高一头不成?” 只是卫盈秀和她虽然都是庶出,可是大公子卫敬言和卫盈秀却是同母所生,并不敢得罪,只好悻悻的嘟囔,随后离去。 不管旁的姐妹如何,莫寒月一路向园子深处去。直到瞧不见众小姐的身影,夏儿才追上两步,抓住莫寒月衣袖,哽声道,“小姐,吓死奴婢了!”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这不是没事么?”回头向小康望去,见他脸色仍然苍白,默默跟在身后,轻轻一叹,说道,“所幸小康无事,只是这一来,恐怕董侍郎会对付你的家人,要早些应付才是!” 小康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失声道,“小姐,你……你说什么?我……我家人……” 莫寒月微微摆手,将他唤过,俯首在他耳边轻声叮嘱。 小康领命,连声道,“奴才多谢小姐,等奴才回来再给小姐磕头!”说完转身就走。 莫寒月忙一把将他拉住,好笑道,“此事虽急,也不在这一刻,你先包扎好伤口再说!”说着向他手臂一指。 被她一说,小康才惊觉手臂伤口剧痛,微微点头,仍然跟着她回院子去。 看着小康匆匆忙忙的离去,夏儿心里不稳,问道,“小姐,小康会不会来不及?”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董侍郎回府,总要先安置棺木,不用担心!”说着,如常吩咐取水沐浴歇息。 夏儿一边服侍她安置,一边唉声叹气,说道,“小姐的日子刚刚好一些,偏偏遇到这种事,那个董公子,当真是害人不浅!”想着小姐一年不能出府,心里闷闷。 莫寒月微微一笑,淡道,“未尝不是好事!” 是啊,在旁人眼里,她区区一介庶女,刚刚得到皇帝的恩典变成嫡庶女,又攀上罗、谢几家嫡出的小姐,正是要在盛京名媛圈子里立足的好时候,这个时候禁足,恐怕错过良机。 莫寒月却知道,若是只因为自己禁足,这些人就与自己疏远,那么不交也罢。 而如今自己一再在众人面前出头露脸,已经引起许多人的注意。如今禁足,正好可以避避风头,也…… 想到卫相府这一大群的小姐,莫寒月明眸微眯,迅速闪过一抹寒芒。 虽然说,这些相府的庶女并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可是这些日子碍手碍脚,当真是烦的很! 第二天一早,小康回来,入内给莫寒月磕头,回道,“多亏小姐提醒,奴才的家人刚走不久,屋子就着火。若不是小姐提醒,如今奴才家人怕是……怕是一个难逃。” 说到这里,小康心中犹有余悸,想到董侍郎的狠毒,又忍不住咬牙,向莫寒月磕头,说道,“奴才一家都是小姐所救,奴才除去这条性命,也没有什么旁的报答!” 莫寒月见他连磕十几个响头,忙命夏儿将他拉起,问道,“如今他们在何处?” 小康回道,“依小姐吩咐,五更城门一开,就已出城!” 莫寒月轻轻点头,问道,“那边火势如何?” 小康回道,“波及几处民房,幸好大节下,乡邻们都还没有睡踏实,没有伤人!” “那你家呢?”莫寒月扬眉。 小康黯然,回道,“已烧的片瓦不存。”虽然是穷家寒舍,终究是一家人多年的经营,想到这里,心中说不出的痛惜。 莫寒月略一沉吟,招手唤他过来,低声吩咐道,“你即刻去京尹司衙门去鸣冤……” 小康微微一愕,说道,“小姐,那董侍郎可是三品官儿,京兆尹杨大人才四品,怕不敢动他!” 莫寒月好笑,说道,“哪个又让京兆尹去动董侍郎?你尽管去告,闹的越大越好,我自有办法!” 经过昨天的事,小康对她早已心服口服,见她说的笃定,磕头退了出去。 夏儿心里担忧,说道,“小姐,小康一个人去,万一他们官官相护,怕会吃亏!” 莫寒月冷笑一声,说道,“要的就是他们官官相护!”将她唤过,在她耳边低语。 夏儿愣怔片刻,终于还是点头,另唤丫鬟小桃儿进来服侍,自己匆匆而去。 事情吩咐妥当,莫寒月安安稳稳的用过早膳,又在院子里瞧会儿丫鬟们洒扫,算时辰差不多,这才向屋子里来。 果然,没坐多久,就见夏儿急匆匆回来,说道,“小姐,小康被京尹司衙门扣下,说他小小一个奴隶,竟然胆敢攀污朝廷重臣,要治以下犯上之罪!” 莫寒月点头,问道,“相爷那边呢?” 夏儿点头,说道,“相爷听到奴婢回报,已命大公子先去,随后也匆匆出府!” 莫寒月垂眸,浅笑道,“那就等着看好戏罢!” 夏儿不解,说道,“小姐,小康会不会吃亏?” 莫寒月冷笑,说道,“京尹司纵然敢得罪卫相爷,也不敢违逆皇上,你放心罢!” 夏儿急道,“可是老爷又怎么会在意小康的性命,万一……” 想不到这丫头倒瞧的清楚! 莫寒月微微扬眉,略略一想,点头道,“你实在不放心,那就去一趟罗府,请罗大公子出面,保他一保!” 夏儿为难,说道,“怕前边不会放奴婢出门!” 莫寒月向她一望,好笑道,“你只说我有话要和罗五小姐说,他们敢不放,你径直闹起来就是!” 夏儿咋舌,说道,“前边那些奴才,成日当自己爷一样,奴婢闹又何用?” 莫寒月抿唇笑道,“你尽管去就是!”打发她出门,瞧着她的身影奔出院子,不禁轻轻摇头,心里却不禁暗叹。 想这夏儿自从进相府,这几年一直受旁人欺凌,却不去想,如今依着自己和罗、谢二府的交情,又有几人敢阻? 果然,一个时辰之后,夏儿回来,回道,“小姐,罗大公子一听,就即刻带人去了京尹司衙门,还专程命人送奴婢回来!” 想来是从来没有被人如此重视,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一双眸子亮闪闪的,说不出的兴奋。 第222章 倒是一号人物 莫寒月好笑,戏道,“怎么,咱们府前院那些人没有拦你?” 夏儿连忙摇头,说道,“没有!这可当真是奇了!” 莫寒月见她仍然想不通透,不禁“噗”的一笑,却并不向她解释。 这一天,夏儿始终坐立不安,一时出院门向外张望,一时又缠着莫寒月问道,“小姐,小康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有什么闪失?” 莫寒月好笑摇头,说道,“如今相爷和大公子,还有罗大公子都在那里,他会吃什么亏?” 吃亏的,怕是那位董侍郎! 夏儿愁眉苦脸,说道,“话虽如此,可他终究只是个奴才,罗大公子纵然想要助他,又终究是个外人!老爷和大公子……”想到自己府上的那两个人,不禁轻轻摇头。 莫寒月微微阖眸,淡淡道,“你放心,他们不会让小康吃亏!” 不是因为他们如何在意小康,而是……小康终究是相府的奴才!小康吃亏,丢的可是相府的脸! 果然,等到黄昏时分,小康一脸疲惫从外头进来。夏儿一眼瞧见,欢呼一声,一跃而起向他奔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连摇,问道,“小康,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什么苦?” 小康轻轻摇头,进屋给莫寒月跪下,说道,“小姐,奴才回来了!” 莫寒月点头,向他打量片刻,问道,“可曾受伤?” 小康摇头,说道,“本来京兆尹要将奴才当堂杖毙,恰好大公子赶到,非但救下奴才,还逼着京兆尹将董侍郎请来,当堂对质!” 夏儿一听大喜,说道,“果然不出小姐所料!” 小康诧异,说道,“大公子是小姐请去?” 夏儿笑道,“是小姐命我透信儿给相爷,相爷命大公子过去,若不然,你以为大公子会为了你跑这一趟?” 小康恍然大悟,向莫寒月磕头道,“原来是小姐安排!” 莫寒月微微一笑,点头道,“你没有吃亏就好,累这一日,起来说罢!”又向夏儿道,“你到灶下,将给小康留的饭食取来,让他一边吃一边说!” 从昨天御街伴驾开始,小康先是被董诚劫走,跟着董诚身亡,他又在长棚上受审。等到回府,只是匆匆包扎伤口,就奔回家去移走家人。跟着侍郎府的人放火,他去京尹司衙门鸣冤,到现在才回,竟然是一天一夜没吃过一点东西。 夏儿被她提醒,忙道,“是,奴婢即刻就去!”转身奔出门去。 小康却道,“奴才回过小姐的话再去罢,又岂敢在小姐面前无状?何况也不在这一刻!”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不打紧,只要是尽心办差,在我面前,不必拘这许多礼数!”问道,“你是说,今日的事,全赖大公子之力?相爷呢?” 小康点头,说道,“奴才也听不懂大公子说了什么,只是听他将京兆尹问的说不出话,只好命人去请董侍郎,可是一连三批人去,董侍郎只是不来,后来,大公子抬出皇上,董侍郎才赶来。” “抬出皇上?”莫寒月扬眉。 “是!”小康点头,说道,“大公子说,董公子身亡,董侍郎本就是告的御状,如今既然跟着此事闹出这桩案子,那也只好告到御前,请皇上评理!”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听到这话,杨宗平没法子,才将这话传到董侍郎耳中,是吗?” 小康点头道,“是……是啊!” 在他眼里,四品的朝廷命官,已经是极了不起的人物,哪知道莫寒月语气中,竟然没有一丝的敬畏。小康听她直呼京兆尹杨大人的名讳,不禁缩了缩脖子,暗暗吐舌。 又哪里知道,莫寒月实则是将军嫡女,一朝之后,又岂会将区区一个四品官儿放在眼里? 莫寒月微微皱眉,问道,“相爷没去?” 小康摇头,说道,“没去!” 莫寒月又问,“罗大公子呢?” 小康摇头道,“奴才不曾见!”微微一顿,又道,“不过中途曾见罗大公子昨夜跟着的随从在人群里瞧热闹。” 这是打探消息! 莫寒月微微勾唇,点头道,“我知道了!”见夏儿已端来饭菜,命小康去吃,自个儿一边端起杯子饮茶,一边在心中又将小康的话暗想一回,不禁点头暗叹。 想不到这卫相府的大公子,倒是一号人物! 本来,因为京兆尹杨宗平之女杨露笛与易红珠交厚,猜到杨家与易家必然有所勾结。也因此,她料到小康因为纵火一案去鸣冤,杨宗平不但不会为他申冤,反而会严加处置。 所以,小康离去不久,她就命夏儿赶去前院,将小康家被人纵火,小康愤而去京尹司衙门鸣冤的事透露给卫东亭。 经过昨天的事,小康虽然是个奴才,可是恐怕满盛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他卫相府的奴才! 卫相府的奴才若在外被人欺凌,那岂不是打卫相府的脸? 如此一来,卫东亭必然会为小康出头,杨宗平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径直对上当朝一品的卫丞相,势必会为小康还一个公道。 至于罗越,不过是为了防卫东亭趁机排除异已,借机牺牲小康,还除掉董伯懿的备子。 哪里知道,卫东亭自己并没有露面,出面的,只是卫相府的大公子卫敬言。而卫敬言也并不急于求成,竟然一力救出小康,将他带回。 而在罗越那里,自然是因为随从打听到小康没有危险,所以也就没有露面。 这一场盘谋,说来简单,可是,却步步算计人心。其余倒也罢了,莫寒月没有想到,此事竟然因为一个卫敬言,如此圆满的了结! 隔一日,午后时分,莫寒月刚刚歇午觉起来坐着吃茶,就听丫鬟来回,说道,“小姐,前边来报,说罗五小姐来了,正往咱们院子里来!” 莫寒月大喜,连忙迎出门去,在院门口将罗雨槐接进来,笑道,“妹妹正想着姐姐,姐姐就来了!” 罗雨槐抿唇,笑道,“怎么妹妹的架子越发大了,听我来,连院子也懒怠出?” 夏儿忙道,“罗五小姐莫怪,我们小姐在被相爷禁足呢!” 第223章 表哥又不是外人 罗雨槐闻言,不禁扬眉,好笑道,“皇上禁足还不够,怎么还加上丞相?”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随他们的罢,横竖我不过是少走几步路!” 罗雨槐不禁笑起,说道,“你倒说的轻巧!” 二人一边说一边进花厅里坐下,说笑一回,莫寒月见罗雨槐使眼色,知道有话说,命丫鬟们全部退去,夏儿守在门外。 罗雨槐等房门关上,才轻声道,“我大哥要我和你说,那日见府上的大公子言辞咄咄,逼着杨宗平审案,连董伯懿都被他问的哑口无言,想着小康没有危险,所以也就没有露面。” 果然如此! 莫寒月微笑点头,说道,“我请罗大公子跑这一趟,原也是怕他们不顾忌小康,如此最好!” 罗雨槐皱眉,说道,“那董侍郎当真是无法无天,盛京城中,他竟然纵火!可惜那日杨宗平审案,不敢将他入罪,此事若是送到御前,丢官怕也是轻的!” 莫寒月微微一笑,摇头道,“若是我们径直送到御前,岂不是太过着于痕迹?此事闹开,你还怕传不到宫里?” 罗雨槐听她说的笃定,指她笑道,“可不知道你这小脑袋里,怎么竟然转这许多的心思!” 二人又说笑一回,罗雨槐才叹道,“你和谢姐姐禁足,我们也不好成日来,你若有事,万万教奴才知会一声儿!” 莫寒月抿唇笑道,“我困守在府里,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们,玩了什么乐了什么,可记得来说给我听!” 罗雨槐“噗”的笑出声来,说道,“昨儿傅姐姐去瞧谢姐姐,她也这么说!” 莫寒月抿唇,笑道,“怕是她比我更耐不住呢!” 二人正说着,就听门外夏儿回道,“小姐,前边小厮来回,相爷请小姐前院去!” 不是说不许出院门吗?怎么才隔一天,就又唤她去前院? 莫寒月微微扬眉,问道,“可曾说什么事?” 只听一个小厮的声音回道,“回十一小姐,是墨家的表少爷来了!” 墨浩林? 怪不得! 莫寒月了然。 罗雨槐一听起身,说道,“我也来了一会儿,既然墨公子来,我且先回,改日再来瞧你!” 莫寒月将她拉住,笑道,“姐姐急什么,既然来了,不如陪妹妹一道儿见见墨三哥再去!” 罗雨槐抿唇,笑道,“你们兄妹相见,我去做什么?”话虽如此,却又坐了回去。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姐姐稍等,妹妹去换件衣裳就来!”唤夏儿服侍,换过一身儿见人的衣裳,和罗雨槐一路向前院里去。 相府前厅里,卫敬言正陪墨浩林坐着吃茶,见莫寒月二人进来,含笑起身与罗雨槐见礼。 罗雨槐笑着还礼,又转向墨浩林施下礼去,说道,“原说怕十一妹妹闷着,特来寻她坐坐,若知道墨公子来,我就不来了!” 墨浩林好笑,说道,“此话旁人听到,知道的是罗五小姐怕十一妹妹闷着,要和我分开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几时得罪了罗五小姐,罗五小姐竟不愿见我!” 说的罗雨槐“噗”的笑出声儿来,说道,“还真是呢!” 莫寒月见二人说笑,不禁侧头向罗雨槐一望,才向卫敬言问道,“大哥,刚才小厮传话,说是爹爹唤我过来,怎么只有大哥在这里?” 卫敬言微微一笑,说道,“爹爹朝中有事,是我命小厮传话!”说罢,肃手请众人入座。 莫寒月在卫敬言下首坐下,见墨浩林身后立着两个面生的丫鬟,不禁微觉诧异,多瞧几眼。 从墨浩林进府,卫敬言见他不带随从,身边却带着两个丫鬟,也是极为奇异,只是他和墨浩林不过数面之缘,并不熟识,并不好相问。 此时见莫寒月只是瞧着两个丫鬟不说话,又觉失礼,清咳一声,向墨浩林道,“舍妹获罪,禁足在府,难得墨三公子有心!” 墨浩林含笑道,“自家兄妹,又何必客气?”目光在罗雨槐身上一转,落在莫寒月身上。 莫寒月浅浅一笑,问道,“今日表哥怎么想起来瞧我?” 卫敬言听她问的随意,忙道,“十一,不可无礼!” 莫寒月微微抿唇,笑道,“表哥又不是外人!” 他就是外人! 卫敬言觉得大为头疼,可是又不能和这个傻子说,这个表哥是假的,是你爹用官职给你买来的! 罗雨槐听的好笑,抿唇问道,“墨三公子此次进京,是奉旨上元节伴驾,如今年节已过,不知几时回泽州府?” 这话自然是说卫敬言听的! 明知道他和卫丞相勒索了一个官儿当。 墨浩林也觉得好笑,说道,“前日进宫见驾,皇上的意思是命我出仕,只是如今一时还不能安置,只能在京等候!” 罗雨槐微微扬眉,说道,“墨三公子是皇上留用,怎么还要等着?” 墨浩林微微一笑,说道,“如今年节下,各部应付差事,怕一时不能安置,更何况,吏部尚书一职悬空,吏部无人主事,怕也一时选不出相应的官职罢!” “哦!”罗雨槐点头,说道,“是啊,我听大哥说,去年吏部尚书季千谦获罪,到如今也没有再选上个人去!” 墨浩林点头,叹道,“是啊!也不知要等到几时?”语气中,带出些惆怅,向卫敬言望去一眼。 卫敬言心头微动,含笑道,“墨公子久居泽州府,这盛京也是初来,如今正好趁闲好好走走!再说,皇上要留用的人,岂会让公子久等?”心中暗道,原来,他是为了他的官职而来! 果然,墨浩林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说道,“承大公子吉言,此事要早些办妥,浩林也好安心!” 听他这么一说,卫敬言更加相信自己想的真切,心倒踏实一些,点头笑道,“三公子客气!”刚才还猜不到他的来意,现在总算明白。 得到他的应承,墨浩林似乎了结一桩心事,转话说些各处的见闻,四人谈谈说说,倒也投机。 莫寒月见卫敬言言谈举止虽然不及墨浩林挥洒随意,可是相府公子,举止间自有风仪,不禁暗叹。 如果,他不是卫东亭的儿子,或者,倒还可以放他一马! 第224章 罗大公子的丫鬟 四人谈谈说说,不觉时辰已过,厅门外有小厮回道,“大公子,靖国公府的家人催罗五小姐回府!” 罗雨槐一听,低声呼道,“啊哟,不想已到了这个时辰!”起身行礼,说道,“两位公子和十一妹妹且坐,罗五告辞!” 墨浩林起身,说道,“时辰不早,浩林也该告辞!” 卫敬言也跟着起身,说道,“敬言相送二位!” 刚刚要向厅外去,却见墨浩林唤过两个丫鬟,说道,“前日御街上,见妹妹身边儿的奴才、丫鬟都太过年幼,恐怕不堪服侍。这两个丫头服侍我数年,还算得用。此次来盛京走的仓促,也没有给妹妹备下什么礼,日后就命她二人跟着妹妹,也算是我做兄长的一番心意。” 两个丫鬟闻言,齐齐上前见礼,说道,“奴婢丹枫、丹霞见过小姐!” 这两个丫鬟,竟然是墨浩林送给十一的见面礼? 卫敬言不禁错愕,连莫寒月也是一怔。 罗雨槐却抿唇笑道,“墨三公子好巧的心思,妹妹还不快谢?” 莫寒月见她神色淡然,竟然没有一丝意外,不禁心中一动,福身给墨浩林施下礼去,说道,“十一谢过墨三哥!” 谢的是“墨三哥”,却不是“表哥”,其中的区别,也只有知情人听得出来。 墨浩林含笑点头,说道,“十一妹妹何必客气?”转身向卫敬言再辞一礼,与罗雨槐一前一后出厅,向府门去。 卫敬言随后送出门去,眼瞧着二人的轿子去远,这才转身回来,见莫寒月还在厅里,向两个丫鬟一瞧,说道,“既然是墨三公子所送,你留着使唤就是,只是要去回过母亲!” 莫寒月点头,说道,“十一知道!”见他再没有别的话,辞过一礼,带着两个丫鬟出厅,唤上夏儿向正房去。 侯氏正吃补品,听到她来,不觉有些厌烦,又不能径直轰出去,只好命人唤入。 莫寒月入内行礼,说道,“见过母亲!” 侯氏目光向她一扫,皱眉道,“你爹不是让你禁足,跑来做什么?” 莫寒月微微勾唇,轻声回道,“是墨家的表哥来,大哥将十一唤去,因表哥送十一两个丫鬟,特来回过母亲!” “两个丫鬟?”侯氏一怔,皱眉道,“你院子里也十几个丫鬟,还不够用?巴巴的要墨家送人来!”心里就有些不悦。 难道这是墨家瞧不起相府? 莫寒月回道,“墨表哥说,来时不曾备礼,如今又是客中,就将身边儿两个丫鬟送十一使唤,也是他当表哥的一番心意!” 这倒也说得过去! 侯氏点头,说道,“那你就留着使罢!回头命人上府里备录,也好领俸禄!” “是!十一谢母亲!”莫寒月施下礼去,又问道,“她们就在院子里,是不是唤来见见母亲?” 侯氏大不耐烦,摆手道,“不必了,不过是两个奴才,我又见她们做什么?”挥手命去。 莫寒月来也不过一个过场,趁机辞了出来,带着三人仍回自己院子。 夏儿见小姐新认的这位表哥突然送两个丫鬟过来,一路上心里忐忑,噘着小嘴儿跟在莫寒月身后,直到回到院子,才轻声道,“只听说送礼送贵重首饰的,怎么这位表少爷送两个大活人来?” 莫寒月好笑,侧头向她一瞥,微微一抬下巴,说道,“你先在厅外守着,不要让旁人靠近!” 夏儿见她一句话将自己打发出去,小脸儿不禁白了白,只得领命出去,将厅门带上,守在门外。 莫寒月居中坐下,这才细细向面前两个丫鬟打量。只见二人都是十五、六岁年纪,一个鹅蛋脸儿,杏核眼儿,生的颇为俏丽,另一个圆圆脸儿,丹凤眼儿,眉宇间带着些柔媚。 二人见她打量,都是大大方方立着,坦然以对,没有一丝回避。 看来,是受过不少调教! 莫寒月暗暗点头,向鹅蛋脸儿的丫鬟问道,“你是丹枫?”又向圆脸儿的丫鬟问道,“你是丹霞?” 刚才在厅上,两个丫鬟是同时见礼,同时报名,万没有料到她竟然已经记下,同时福身应道,“是!”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不知你们之前,跟的是罗四小姐,还是罗五小姐?” 丹枫、丹霞都是一怔,互视一眼。丹枫忍不住问道,“小姐怎么知道我们是罗家的人?” 墨浩林可没有一个字说到罗家。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墨三公子将你们送给我,罗五姐姐竟然毫不意外,自然是知情的。而墨三公子进京伴驾,纵然带着丫鬟服侍,又怎么会随意送人?想来是罗姐姐借墨三公子的手。” 丹枫点头,福身施礼,说道,“小姐灵慧,难怪五小姐极力称赞!” 莫寒月扬眉,说道,“原来你们是罗五姐姐的丫鬟,难为她有心。” 丹霞微微抿唇,摇头笑道,“回小姐,我们是罗大公子的丫鬟!” “罗大公子?”莫寒月大为诧异。 丹霞点头,说道,“前次五小姐来府上,听说府上旁的小姐竟然和小姐动手,五小姐便与大公子商议,要送两个会些拳脚的丫鬟进来,贴身守着小姐,免得小姐再受旁人欺负!” “你二人会功夫?”莫寒月大为惊诧,侧头向二人纤细的身子凝视。 丹枫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大公子好武,我二人自幼跟着,也学过些粗浅功夫。大公子说,既然是要送给小姐的人,又是贴身服侍,断不能随意从旁处寻去,就想到我二人!” 她说的虽然是粗浅功夫,可是既然能被罗越选中,想来也不是寻常的身手。 莫寒月点头,说道,“难为罗五姐姐和大公子用心!”门外唤进夏儿,说道,“你吩咐小丫鬟给她二人安置,明儿去府里备录,就定为大丫鬟罢!” 一来就大丫鬟! 夏儿抿唇,应道,“是!”向丹枫、丹霞道,“二位姐姐随我来罢!” 丹枫、丹霞忙道,“不敢当!” 莫寒月笑道,“这院子里,以你二人年长,不唤姐姐,难不成还唤妹妹?” 二人见她开口,只好应下,跟着夏儿向外去。 第225章 我的话就是规矩 莫寒月侧耳听着三人向偏院去,不禁轻轻叹一口气,轻声道,“雨桐,看来,我莫寒月到了几时,与你们罗家总是有些缘份!” 上一世,是罗雨桐对她倾心以待,而这一世,不止是罗雨槐,还加进一个罗越。 这一瞬间,心里两世的情形相互交替,莫寒月不禁有些恍惚,实不知道,究竟是上一世的叱咤风云是真正的自己,还是如今的步步算计才是自己? 正想着,就见夏儿垂着头,慢慢的蹭进厅来,莫寒月微微扬眉,问道,“夏儿,怎么了?” 从刚才,这个小丫头就神色不对,难道是发生什么事,自己不知道? 夏儿抬头向她一望,眨巴眨巴大眼睛,红了眼圈,低下头,一只脚在地上蹭啊蹭,蹭了半天,才低声道,“小姐,夏儿还想跟着小姐,服侍小姐!” “哪个又说你不跟着了?”莫寒月好笑,将她唤到跟前儿,含笑问道,“是因为丹枫、丹霞两个?” 夏儿抿唇,轻声道,“她们……她们是罗大公子特意送给小姐,奴婢却是……却是……”想自己出身寒微,如何与那二人相比,不禁气沮。 莫寒月好笑摇头,说道,“你在门外也听到,是因为罗五小姐怕我与旁人争竞吃亏,才将她们送来,又怎么会夺了你的差事?” 夏儿眨眼,侧头想了片刻,迟疑道,“她们跟着罗大公子多年,想来也要心灵手巧,才能留下!” 莫寒月好笑,说道,“罗大公子是世家公子,成日不是舞枪弄棒,就是舞文弄墨,岂是女儿家可比?她二人跟着,除了习些武艺,想来也只会辅纸均墨罢了!” 夏儿一听,倒高兴起来,忙道,“小姐是说,她们对小姐的衣饰打扮,竟不如奴婢?” 莫寒月笑道,“不管她们比不比得上你,你也是我使惯了的,怎么会因为有了她们,就不用你的道理?” 夏儿听她亲口应承,这才放下心来,小脸儿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在心口轻拍,笑道,“小姐,吓死奴婢了!” 莫寒月抿唇,笑道,“今儿天色已晚,明日记得到府里给她们备录名字。还有,你记得,她们是墨家表少爷送给我的人,与旁人没有一点干系!” 刚才她在厅里问丹枫、丹霞来历的时候,夏儿站在门外一定听的清清楚楚。 夏儿忙点头,说道,“小姐放心,奴婢知道!” 二人正说着,就听院子里丰儿唤道,“丽儿姐姐,你怎么跑来前头?” “我要见小姐,你不要拦我!”金丽儿的声音大声叫嚷,直着脖子喊,“小姐!小姐!” 丰儿急的跺脚,说道,“你纵要见小姐,也等我们去回禀一声儿,如此大叫大嚷,岂不是坏了规矩?” 金丽儿冷笑道,“规矩?新来的人反越到我们头上,我可不知道这是什么规矩?” 消息传的倒快! 莫寒月眉心一跳,向夏儿望去一眼。 夏儿会意,到门口向外唤道,“小姐唤丽儿姐姐进来!” “是!”丰儿闻言,不再阻挡,侧身给金丽儿让路。 金丽儿冷哼一声,越过她大步穿过院子,径直进入花厅,劈头就向莫寒月问道,“小姐,为何新来的丫鬟什么都不曾做,就定为大丫鬟,我们却只是小丫鬟?” 莫寒月抬眸向她一望,淡淡道,“那又如何?” 金丽儿见她不以为意,竟不给任何一个解释,不禁咬唇,说道,“小姐,奴婢不服!” 莫寒月微微挑唇,说道,“服又怎样?不服又怎样?”这里还轮不到她服和不服! 金丽儿见她竟然是一副不打算讲理的样子,不由心中忿忿,大声道,“小姐,我们自从进府,都尽心尽力服侍,为何新来两个丫鬟什么都不曾做过,就当大丫鬟?” 莫寒月淡道,“因为她们是我表哥所赠!” 金丽儿睁大眼,说道,“小姐,奴婢可是金管事的侄女儿!” 莫寒月冷笑一声,慢慢抿一口茶,淡道,“莫说我并不认识什么金管事,纵然认识,在相府,他也不过是个奴才!又岂能与泽州墨家的公子相比?” 说到后一句,已经是满含讥讽,抬眸向金丽儿一望,将手中茶盏往案子上一搁,淡道,“还有,什么是规矩?这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主子,我的话,就是规矩!”说到后句,侧头向夏儿使个眼色。 夏儿会意,转身向厅外去。 “可是……可是……”金丽儿张口结舌,说道,“我们是府里选送来的,总有些府里的脸面……” 府里的脸面? 莫寒月幽幽笑起,说道,“那丽儿姑娘看哪里会瞧你这府里的脸面,就到何处去!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丽儿姑娘这尊大神!”这一瞬间,那笑声犹如厉鬼夜哭,带着股阴森寒意。 金丽儿听着她的笑声,不由汗毛直竖,脸色微变,却仍然心有不甘,深深呼吸几下,大声道,“小姐,虽说这是小姐的院子,一切凭小姐做主,可是小姐若不公道,让我们做奴才的如何心服?” 话音刚落,就觉后领一紧,已被人一把拖过,一个清冷的声音淡道,“这位是丽儿姑娘是吧?” 金丽儿吓了一跳,勉强回头,就见是一个鹅蛋脸儿丫鬟打扮的少女,不认识是丹枫,却知道是两个新来丫鬟其中的一个,不由咬牙,喝道,“我和小姐说话,要你多什么嘴?” 丹枫扬眉,向莫寒月望去一眼,见她垂眸饮茶,知道是由她处置,便冷笑道,“你是小姐的奴才,对小姐不敬,我们自然要管!” 金丽儿大声道,“难道我说的有错?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你一个新来的丫鬟,凭什么越到我们头上,我就是不服。” 丹枫好笑,说道,“小姐做事,为何要你心服?你只要照吩咐去做就是!” 金丽儿挣扎着要摆脱她的抓握,大声道,“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小姐也不能不讲理!” 莫寒月挑眉,抬眸向她一扫,却转向丹枫,说道,“我乏了,这里交给你罢!”说着起身,向厅外去。 金丽儿大声叫道,“小姐……” 第226章 我能不能罚你 丹枫一把掐住金丽儿脖子,冷声道,“大呼小叫做什么?没听说小姐乏了?” 金丽儿一下子喘不上气来,咽声道,“你……你放开我……” 丹枫不理,冷笑道,“说来我们也跟过几位主子,可从不曾见过你这样的奴才,如今让我教教你,什么叫规矩!”拽着她横拖倒拉,向厅外去。 金丽儿见她一个新来的丫鬟,竟然如此嚣张,不由心中大怒,连连挣扎,骂道,“该死的贱婢,你想做什么?” 丹枫也不恼,淡道,“不过是教教丽儿姑娘规矩!” 金丽儿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教我规矩?”侧头见夏儿立在门外,尖声叫道,“夏儿,你是小姐贴身的丫鬟,难不成也容她们新来的欺上头来?” 夏儿挑眉,说道,“丽儿姐姐,我们做奴婢的,只有小姐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哪里有我们向小姐管东管西的?今日原是姐姐的不对!” 金丽儿大声道,“我不过是向小姐讨个公道,有什么不对?” 丹枫挑眉,浅笑道,“丽儿姑娘不明白吗?小姐的话就是公道!”将她拖到院子当中,一脚将她踹倒,说道,“今日你对小姐不恭,就罚你在这里跪着!” 金丽儿不服,一骨路爬起,叫道,“你也不过一个奴才,凭什么罚我?” 院子里正吵个不休,就听正屋里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说道,“夏儿,若她当真不愿意在这里呆着,还是回了夫人退回去罢,吵的人心烦!” 夏儿忙扬声应道,“是,小姐!”转头望着金丽儿,说道,“姐姐可曾听到?若当真不想留下,就随我一同去回府里罢,或者还有更好的去处!” 金丽儿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我……我并没有说不愿意服侍小姐!” 虽然说她是金管事的侄女儿,可终究是个奴才,离开这院子,若没有旁处肯留,就得回庄子里去,那时再想进府,怕难如登天了! 夏儿挑眉,说道,“你要留下服侍小姐,却又成日在这里吵闹,对小姐不恭,小姐岂不是不得安生?” 金丽儿辩道,“奴婢也不过就是今日,又哪里成日吵闹?又几时对小姐不恭?夏儿妹妹这话,岂不是冤枉?” “冤枉?”夏儿扬眉,说道,“丽儿姐姐,你来小姐这里,进门儿礼都不见一个,就大呼小叫的,难不成不是对小姐不恭?” 金丽儿强辩道,“我不过是一时情急,忘了罢了!” “忘了,那就好好儿长长记性!”丹枫挑眉,在她肩头一压,喝道,“跪下!” 金丽儿被她压的脚步一个踉跄,却仍不肯跪下,大声道,“一样是奴婢,你凭什么命我下跪!” 话音刚落,就见正房的门打开,莫寒月已换过一身儿家常的衣裳,款款的走出来,淡道,“那我能不能罚你?” 金丽儿一噤,咬唇道,“小姐,奴婢不过是一时情急,并不是有意对小姐不恭。” 她眼看莫寒月竟然不买金管事的账,心中后悔自己太过冲动,怕莫寒月当真不留她,也不觉缓了语气。 莫寒月垂眸,淡淡一笑,说道,“你们都是从庄子里来的,没有经过调教就送来我这里,不懂规矩原也怨不得你!” 金丽儿听她语气缓和,连忙点头,说道,“是啊,还请小姐见谅!” 夏儿却微微一怔,皱眉唤道,“小姐!” 这个金丽儿从进府开始,就仗着金管事极为嚣张,如今不趁这机会治治她,日后恐怕更难管束。 莫寒月却像没有听到,“嗯”的一声,点头道,“也罢,先饶你这次!” 金丽儿大喜,忙道,“多谢小姐!”见她如此轻易放过,心里又不禁得意。 她说是不将金管事瞧在眼里,如今这样大事化小,还不是瞧着金管事的脸面? 哪知道她话音刚落,就听莫寒月又淡淡道,“只是你们既然要跟着我,总不能总是这样没有规矩!”向傻立在院子里的丰儿一望,说道,“丰儿,你去传话儿,将所有的人都唤来,我有话说!” 丰儿忙答应一声儿,拔步飞奔而去。隔不过片刻,十几个丫鬟和小康陆续赶到,见金丽儿脸色青白,夏儿脸色凝重,莫寒月一身清冷立在阶上,一时不知发生何事,不禁相互悄声打探。 方才金丽儿在厅里吵闹,夏儿得莫寒月暗示去唤丹枫,丹霞虽然没有同来,却也知道发生何事,见这情形,过去立在丹枫身边儿。 莫寒月见人已到齐,淡淡道,“夏儿,你将方才的事说给大伙儿听听罢!” 这是还要她当众丢丑? 金丽儿顿时脸色青白,张了张嘴想要说话,见莫寒月瘦瘦小小一个人儿立在那里,却带着无形的威摄,又咬唇忍住。 夏儿奉命,将方才金丽儿大闹的事略说一回,侧头问道,“丽儿姐姐,夏儿可曾说错?” 金丽儿抬眸向莫寒月悄悄一望,低声道,“没有!” 众丫鬟一听,不由暗暗咋舌。 刚刚进府时,听说这位十一小姐是个傻子,也果然有许多人没将她瞧在眼里。 可是经过刚进院子那一幕,大多已经收敛。等到莫寒月计伤四小姐卫盈仪,三姨娘大闹不成,反而因此折了腰骨,对莫寒月心中更存了敬畏,想不到这金丽儿如此大胆,竟然敢跑来大闹。 莫寒月等丫鬟们的纷议声稍静,这才开口道,“方才我也和丽儿说过,你们进府没有经过调教就来我院子,本就不知道规矩。这半个多月里,我倒有十几日病着,也无瑕去管,哪知道竟不将我放在眼里!” 听她后一句话说重,众丫鬟不禁吸气,立在最前的小桃儿低声道,“小姐,奴婢可不敢!” 莫寒月向她一望,微微勾唇,说道,“丽儿一人所为,自然也不能责罚到你们身上,只是这里终究是相府,你们不懂规矩,被笑话的却是我!” 众丫鬟互视一眼,都垂首不语。 莫寒月话峰一转,说道,“今日墨三公子送两名丫鬟给我的事,想来你们也都已听说!” 众丫鬟向阶下立着的丹枫、丹霞望去一眼,都轻轻点头。 第227章 将规矩立起来 莫寒月道,“湖水墨家,是泽州府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她二人在墨家多年,对这大家子里的规矩最是熟悉!” 说到湖水墨家,一群庄子里长大的丫头未必知道,可是毕竟是相府的奴才,也知道那些名门世家在大梁朝屹立数百年,其间的规矩不是寻常高门大户可比。 莫寒月语气微微一顿,目光向院子里一扫,见所有的丫鬟眼中都露出艳羡之色,不由微微勾唇,说道,“如今恰好我在禁足,你们不用服侍我外出,这院子往常也没有旁的事,不如就将规矩立起来!” 众丫鬟听她转上正题,都不禁对视一眼,有的心有期待,有的却暗暗叫苦。 虽然说是相府的奴才,可是一向在庄子里长大,早听大人们说府里如何如何,却一向没有见识过。 到年前被府里选中,送入相府,有一些心气儿高的,自然想在这里图一个出身,日后也不用再回庄子里和泥巴较劲。 而另一些,在庄子里却是自在惯了,来到相府这半个多月,不能到处乱跑,话不敢高音,笑不敢大声儿,早已经觉得拘束,如今一听说还要立什么规矩,顿时全身难受。 莫寒月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又淡淡续道,“前些时各自分了差事,如今也不用动,等到不当差时,就跟着丹枫、丹霞二人学学规矩罢!” 这话一出,众丫鬟一片哀声,还没等抗议,就见莫寒月转向夏儿,说道,“夏儿,你也跟着一道儿学学,日后出府,说出来是相府的人,也好不教人笑话!” “是,小姐!”夏儿福身行礼。 谁不知道,夏儿是十一小姐的心腹,连她也要跟着学规矩,旁人自然一个也跑不了! 众丫鬟一见,也不敢再有异议,齐齐应命。 莫寒月回头,向金丽儿一指,说道,“既然要做规矩,总该有一个开头的人,丽儿不敬主子,不服管束,张扬跋扈,就从她开始罢!今儿众人的活计放放,都在这里瞧着!” 前边她还轻言慢语,说到这最后一句,已经隐隐有凛然之气。众丫鬟齐都噤声,向金丽儿望去,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 金丽儿不料她要拿自己做伐,脸色不由一阵青一阵白。可是有刚才的话,又怕她将自己送回府,咬唇默然,看莫寒月那气势,终究不敢反抗,只能自认倒霉。 莫寒月见她神色里带出三分惧意,两分不甘,也不再多说,吩咐丹枫、丹霞二人几句,转身回房。 丹枫、丹霞二人躬身相送,回过头来,见一院子的丫鬟都是木头桩子一样的杵着,不由暗暗摇头。 果然是不懂规矩的! 丹枫先开口道,“大家子里的规矩甚多,一时半刻,也讲不了许多。可是,不管走到哪里,主就是主,奴就是奴,主子说话,奴才只有听着的份,绝不许出言顶撞!” 丹霞点头,接口道,“还有,我们做奴才的,全凭主子赏口饭吃,对主子要恭敬守礼,就如方才,小姐离开,便要行礼相送!” 二人讲解一些最基本的礼仪规矩,跟着丹枫向金丽儿道,“今日你不但对小姐不敬,还抬出什么金管事,要压小姐一头,若是放在世家高门,立时乱棒打死!” 金丽儿脸色青白,又不敢再抗议,只是咬唇道,“奴婢知道了!” 丹枫浅浅一笑,说道,“只是知道不做准,今日你进厅第一件事,就该跪下向小姐见礼,可你却大叫大嚷,丝毫没有做奴才的样子!”向她招手,说道,“你这边来!” 引着她到庭院正中,自己先做一个跪拜的示范,说道,“今日就请丽儿姑娘做一百次罢,免得记不住!” 虽然不是罚跪,可是这个惩罚,可也不轻! 众丫鬟面面相觑,可是谁也不敢多出一声儿。 到了这个地步,金丽儿也不敢再强横,只得依着丹枫的样子,一次次跪拜。丹枫、丹霞二人有心罚戒,守在身侧,时时出声点拨,一时头抬的太高,一时屁股撅的太起,一时身子不正,直将金丽儿折腾的有气无力。 夏儿见众丫鬟围在两侧看着,自个儿悄悄溜回正屋,见莫寒月正歪在榻上翻她的花样子,忙道,“小姐,这天儿不早,仔细伤眼!” 莫寒月“嗯”的一声,侧耳听一听院子里的动静,微微一笑,说道,“我正愁你一个人镇不住这许多丫鬟,如今她们二人来,可省下我们许多手脚。” 夏儿抿唇,点头道,“这些日子,旁人面子上倒还过得去,那个金丽儿却总嘀咕些怪话。就说那日三姨娘来闹,旁的丫鬟好歹还会动手,她却只做做样子!” 岂止啊,要不是看着风向不对,怕是当场就将她卖了! 莫寒月点头,说道,“要她们归心,原也不是易事,回头你悄悄和丹枫、丹霞说,只好你们几人多尽些心!” 夏儿一听,忙问,“小康呢?”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小康终究是个小厮,这院子里的事有些不便,让他留意也好,只是不要自个儿做主!” 夏儿点头连应,说道,“小姐放心,凡事奴婢们自然先来回禀小姐!” 二人说会儿话,听院子里人声渐静,想来是金丽儿那一百下跪拜已经完了。夏儿抿唇笑道,“想不到这丹枫姐姐竟想出这等法子!” 莫寒月微微一笑,并不接口。 她又哪里知道,那名门世家中,人口驳杂,就有些良莠不齐,处置奴仆的招数还多着呢,又岂止如此? 夏儿出去瞧一回,见果然众丫鬟已散,这才向外吩咐道,“天色不早,给小姐传香汤沐浴罢!”折身回来,服侍莫寒月卸首饰钗环。 半宿无话,四更时分,莫寒月如常起身,听着夏儿绵长的呼吸,知道她睡的正沉,便悄悄披衣而起,轻手轻脚闪出屋门,沿着回廊闪入西偏院内。 这西偏院,就是原来主仆三人所住的小院儿。当初两处院子打通,将这里改成主院的西偏院,莫寒月特意将这小院儿原来的正门留下。 如今这小院成为整处院子的厨房和堆房杂物的地方,白日里人来人往,到了夜里反而清静。 莫寒月熟门熟路的摸到院门,拉开门闩闪身而出。 第228章 是这个道理 四更天,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天上的星子还在闪闪发光。 莫寒月仰头,看着繁星满布的夜空,深吸一口气,转身向东南角上的林子奔去。 这半年来,虽然她一直在努力练功,可是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打断。现在禁足也好,这样就可以集中精力,好好锻炼这副身体。 依照上一世父亲莫松对她的培养,莫寒月开始吐呐、打坐,聚集自己身体里少的可怜的真气。运行一周之后,起来热身,活动筋骨,开始练习外门的功夫。 可是现在这副身体,真是没有办法和前世她自己的身体相比。 莫寒月一掌劈出,看着微微摇晃的小树,不禁轻轻叹气。 上一世,自己习武半年后,这样的小树已经能一掌劈断,而现在……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沮丧,咬紧牙关,一掌一掌的劈出去。 虽然这副身体很差劲,可是,为了复仇,她总要坚持下去,让自己变的强大! 不知不觉,天光微显,莫寒月也早已经累的满头大汗。 算一算时辰,想来夏儿也快醒了,莫寒月轻轻叹一口气,擦掉额上的汗水,将脱下的披风裹上,向林外来。 还没等走出林子,就听到前边有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你纵要跟着我们家小姐,也不是这个时候,总要立下些功绩,我才好和小姐开口!再说了,若这样白眉赤脸的要人,你们那位犯起混来,岂不是我们小姐吃亏?” 看来,是两个丫鬟私下在这里说话! 莫寒月微微扬眉,正转身要避开,就听另一个声音道,“姐姐说的是,只是不知道三小姐要我做什么?” 莫寒月听到这个声音,迈出的脚步顿时一停,不禁微微扬眉。 “低声点,你要死啊!”前一个声音低叱,略略一停,才又道,“我们府里,本来两位嫡小姐出阁之后,就该是以我们小姐为尊,更何况,大公子和我们小姐还是一奶同胞。可如今反而被她越到头上,还成了嫡小姐,生生压我们小姐一头。” 后一个声音道,“可不是?妹妹听说,她只是外室所养,相爷当真是抬举!” “什么外室?她是……”前一个声音轻嗤,突然惊觉失言,干咳一声,说道,“外室也好,姨娘也罢,总不过也是庶出,只因为去年中秋进宫,不知道为何得了皇上的眼,竟然赐名,所以相爷才不得不抬举!” “皇上?”后一个声音低声惊呼。 “嗯,是皇上!”前一个声音应,似乎不想再往下说,说道,“天快亮了,你回罢,记着我的话,尽管放心去做,等她倒了,有我们小姐呢!” 后一个声音连声答应,说道,“有姐姐这句话,妹妹就放心了!”跟着脚步声响,二人出林,分路离去。 隔了好一会儿,莫寒月慢慢从林中出来,向右侧的路望去,那条路上早已经没有了人影,不由纤眉微扬,明眸中,露出一抹冷凝。 卫盈秀! 当真不知道,刚才只是她身边丫鬟的想法,还是她的授意。如果是她……莫寒月冷笑,转身沿着左侧的路走去。 耽搁这些时辰,院子里的丫鬟们早已起身,院子的大门打开,夏儿站在院外,焦急的东张西望。 一眼看到她回来,忙小跑着迎上,埋怨道,“小姐,这一大早的,你去了何处,怎么也不带上奴婢?” 莫寒月微微一笑,竖指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含笑问道,“你是不是又大惊小怪,嚷的满院子都知道?” “哪里有?”夏儿噘嘴,说道,“小姐还在禁足,若是嚷起来,被相爷听去,小姐岂不是又会受罚?” “没有就好!”莫寒月微笑,带着她进院门,径直回自己的屋子。 “小姐!”刚要进门,就被身后丹枫唤住,问道,“小姐这么一大早就出去?” 夏儿吓一跳,忙转身跑回来,一把捂住她的嘴,轻声道,“好姐姐,你不要说那么大声儿!” 丹枫好笑,抓着她手掌移开,含笑道,“这会儿这院子里没有旁人!” 夏儿眨眼,两侧瞧了瞧,果然不见有旁的丫鬟,不禁奇道,“人呢?” 丹枫抿唇,说道,“丹霞唤她们去学规矩!” 这么早? 夏儿抽了抽唇角,说道,“院子也没有人洒扫,小姐还没有洗漱呢!” 丹枫抿唇,笑道,“院子里有人洒扫,岂不是瞧着小姐进来?” 夏儿这才知道,是她们发现不见了莫寒月,猜到是她偷溜出去,才将人唤走,喜道,“还是姐姐周到!” 二人一边说,一边跟着莫寒月进屋,丹枫见到莫寒月额前汗湿的留海,不禁眉心微动,却不多问,出外唤人取水,服侍莫寒月沐浴。 用过早膳,夏儿也被丹霞唤去学规矩,丹枫才轻声问道,“小姐可是在学功夫?” 莫寒月知道被她看破,微微一笑,说道,“那日罗姐姐说我身子太弱,习些武艺最好,横竖我没有旁的事,练练倒也一天精气神儿十足!” 丹枫点头,说道,“五小姐这话不错,不知可要奴婢服侍?”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这相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出去难免撞上什么人,我一个人还好说,你们不必跟着!” 丹枫点头,倒不勉强,含笑道,“横竖小姐和我们说个时辰,我们知道几时把人调开!” 莫寒月“噗”的一笑,说道,“今儿原是回的晚些!”想起刚才的事,唤她近前,俯耳低语。 丹枫见她并不想多说此事,也就不再多问,转话说些旁的。 直到半上午,夏儿才从东偏院儿回来,一进门就咋舌道,“唉呀,想不到这名门世家有这许多的规矩,我们竟都成了山野村夫了!” 莫寒月抿唇,说道,“往年你们只跟着我一个,连前头都不常去,有没有规矩,谁又来管?如今不同往日,也趁此好好儿学学才是!” “嗯!嗯!”夏儿连连点头,说道,“小姐说的是,旁的不论,单瞧丹枫、丹霞两位姐姐,那举止神态,就连我们府里的小姐都无法相比,真正是世家里出来的呢!”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有一句老话,说,‘宁娶高门婢,不纳寒门女。’就是这个道理,大家子里出来的奴才,也比寒门小户的懂些仪礼!” 夏儿虽然听不大懂,可还是连连点头,说道,“嗯,日后奴婢学好规矩,出去再不用盯着旁人瞧,生怕行差踏错!” 是这个道理! 莫寒月微笑。 第229章 出大事了 这天之后,莫寒月倒乐得不用去各府应酬,每日不到四更就起,林子里练武练到天亮,再返回院子。其中有丹枫、丹霞二人为她调开丫鬟,夏儿替她遮掩,竟然神不知鬼不觉。 转眼春暖花开,已是人间四月芳菲尽。莫寒月练武的林子,早已经一片苍翠。 因莫寒月禁足,再不出入各大府门,这府里的众小姐却频频有人下帖相请,相形之下,这里倒显的冷落,竟然就此将她抛在脑后,也只有罗雨槐等人偶尔过来坐坐。 那天莫寒月刚刚歇过午觉起来,就听门外丫鬟回道,“小姐,扶大小姐来了!” 扶奕? 莫寒月扬眉,迎出门去,见扶奕已迈进院门,向这里行来,含笑迎上见礼,笑道,“怎么今天扶姐姐倒想起我?” 扶奕抿唇笑道,“啊哟,这是嫌我来的迟了,还是嫌我打扰了妹妹清静?” 莫寒月笑握住她的手,说道,“自然是迟了,罗姐姐、叶姐姐、傅姐姐几人隔几日就要来坐坐,单单不见姐姐!” 扶奕含笑摇头,说道,“我又怎能和她们相比?” 莫寒月见她笑容寥落,不禁微微扬眉,问道,“姐姐可是遇到什么事?” 扶奕轻轻摇头,叹道,“也不怕妹妹笑话,去年那事,虽然赖妹妹出主意了结,可是我扶家一族,终究挡不住衰落,如今……”轻轻摇头,不再说下去。 莫寒月扬眉,问道,“可是扶侍郎又在为姐姐议亲?不知是什么人家?”一边说,一边引她在厅里坐下,命丫鬟奉茶。 扶奕点头,又跟着摇头,说道,“他们到处张罗罢了,并没有选定人家,只是……这是迟早的事罢!” 莫寒月点头,握着她的手道,“姐姐也不必为此事烦心,既然没有人家,此事还大有可为!”转话问道,“叶姐姐她们可曾说什么?” 扶奕皱眉,咬唇道,“她们还能有什么法子,不过是混说!” 莫寒月抿唇,说道,“叶姐姐她们虽爱说笑,可是为姐姐之心却是真的!” “嗯!”扶奕点头,似乎并不想深聊此事,说道,“前几日,朝廷选秀的行文已经发下,如今各州各府的小姐们都陆续进宫待选,盛京城极为热闹,你却偏偏在禁足,当真是可惜!”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来日方长,又何必急在一时?” 扶奕摇头道,“这秀女大选,三年才一次,错过这一回,要等三年呢!”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三年也不过眨眼之间罢了!”想到宇文青峰选妃,虽说彻骨痛恨,终究曾是自己的丈夫,不禁心里有些恍惚,略略定神,才轻声道,“这一回,也不知又有哪一些小姐进那九尺红墙里去。” 扶奕摇头,说道,“今年可是大选,除了被皇上选中收入后宫为妃的,还要挑选大批宫女,这皇宫里,怕是要热闹了!” “宫女?”莫寒月微微扬眉,想当年宫变时,宫里的人大半逃去,剩下的都是些老弱,果然不堪使用,不禁轻轻点头,心里又不禁有些唏嘘。 如此一来,就连各州各府普通官员的小姐们也不能安生,看来,不久之后,这皇宫里又是一番景象。 二人正一边吃茶,一边闲话,就听门外有人回道,“小姐,叶大小姐来了!” “叶姐姐?”莫寒月扬眉,侧头向扶奕一笑,说道,“怎么你二人竟不是约好,还一前一后?” 扶奕也是微微错愕,眸底闪过一抹不自在,说道,“我自个儿前来,并没有知会她们!”跟着她一起起身,迎出门去。 院门外,叶弄笛快步而来,一眼瞧见二人,说道,“原来扶妹妹也在!”匆匆向二人见过一礼,一把抓住莫寒月的手,说道,“十一妹妹,这可出大事了!” 叶弄笛为人,遇事向来冷静,此刻莫寒月见她神情凝重中竟有一些慌乱,不由心里咯噔一声,说道,“姐姐莫急,里边儿说罢!”携着她的手进厅,奉丫鬟奉茶,向夏儿道,“你们都出去罢,你在门外守着!” 夏儿领命,带着众丫鬟出去,自己也不立在门外,只在院子里守着,不令旁人靠近。 叶弄笛见她摒退众人,微微摇头,说道,“那倒大可不必,此事再过一日,想来各大世家的深宅内院,都会得到消息!” 莫寒月见她神情忧急,不禁暗惊,问道,“究竟是出了何事,姐姐快说吧!” 扶奕也觉出些什么,也忙道,“是啊,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姐姐说出来,我们也好商议!” 叶弄笛摇头,说道,“商议何用,恐怕此事再没有法子可想!” 她越是不说,莫寒月越惊,连声问道,“姐姐,究竟是什么事?你既来了,自然是要说的,快说啊!” 叶弄笛见她着急,轻叹一声,将她手掌握住,轻声道,“今儿一早,皇上传下一道圣谕,命谢姐姐进宫!” “什么?”莫寒月大吃一惊,颤声道,“你是说……是说……” 叶弄笛咬唇,点头道,“是命她进宫为妃!” “为妃!”莫寒月惊喊,霍的一下站起,却觉眼前一黑,身子摇了摇,又颓然坐倒,喃喃道,“这个混蛋!” 话一出口,心里后悔万分。 上元节那夜,她分明看出皇帝留意谢沁,也只是以为他会顾忌百姓对谢沁的称颂,所以设法为谢沁遮掩。又想着有静安王府在,纵然宇文青峰气量再小,也不至于能将谢沁如何。 而这几个月来,一切风平浪静,除了谢沁成天在府里大喊气闷之外,倒也并不见有事发生。谁又知道,他竟然突然会打上谢沁的主意。 心中念头电闪,莫寒月失声道,“原来如此!”心中更是后悔不迭,微微摇头,低声道,“是我害了谢姐姐!” 那一案,虽说以二人同时获罪禁足收场,可是那一个个站出来作证的公子,看在宇文青峰眼里,竟然都成了谢氏一党,如此一来,又岂能不将谢家的人牢牢握在手里? 叶弄笛脸色微变,说道,“妹妹何出此言啊?” 第230章 唯独我不行 莫寒月苦笑,说道,“恐怕还是上元节一案,被皇上留意到谢姐姐!” 如果…… 如果那天,自己不设谋让宋思明作证,也就没有那许多公子站出来,那样,是不是就不会引起宇文青峰的戒备? 扶奕也早已一脸震惊,结结巴巴道,“不是说,选秀都是四品以上官员府里,十五岁以上的嫡小姐吗?谢姐姐……谢姐姐还没有及笄,皇上……皇上怎么会想到她?” “及笄?”莫寒月微微扬眉,冷笑道,“等谢姐姐及笄,怕就不能进宫了!” 谢沁及笄之后,就要封为郡主,那时亲事纵然仍由皇帝做主,可是又怎么能轻易收入后宫? 扶奕愣怔良久,喃喃的说,“可怜的谢姐姐,这可怎么办?” 皇帝可不是高坡杨家相比,能让她们设法除去。 莫寒月咬唇,转向叶弄笛道,“姐姐可是去过静安王府?” 叶弄笛点头,说道,“我本是去寻谢姐姐坐着说话儿,哪知道静安王府已经翻了天!” 莫寒月紧跟着问道,“谢姐姐可曾说什么?” 叶弄笛摇头,说道,“她哪里说得出什么,整个人疯了一样,一直喊着不去,静安王拗不过她,早早儿就进宫去了,想请皇上收回旨意,小静安王也急的火上房,又怕谢姐姐做出什么事来,寸步不离的守着。” 扶奕一听,忙道,“有静安王出面,或者还有转机?”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恐怕不能!” 叶弄笛点头,说道,“是啊,金口御言,皇上又岂会轻易收回旨意?” 扶奕向她一望,咬道,“那姐姐来寻十一妹妹,是……” 叶弄笛叹了口气,说,“我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急糊涂了,只想着来寻妹妹,竟然没想,这一回是皇上!” 莫寒月微微摇头,说道,“如今,也只能看静安王那里如何!”说到这里,心中只觉无力。 重生一世,枉她以为对宇文青峰了如指掌,哪里知道,还是会算漏。 叶弄笛见她脸色灰白,轻叹一声,说道,“此事谁也不曾料到,又哪里怪得上妹妹,妹妹切莫多想!” 莫寒月抿唇,点头道,“妹妹知道,姐姐不必劳心!” 叶弄笛探手握住她的手,说道,“我还要去静安王府等信儿,明儿再来瞧妹妹!” 莫寒月点头,说道,“若是有信儿,姐姐千万来说一声儿!” 叶弄笛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侧头向扶奕一望,含笑道,“扶妹妹还要坐坐?” 扶奕起身,说道,“我和姐姐去静安王府罢,总要得个实信儿!” 叶弄笛点头,和她一同起身,向莫寒月告辞。 莫寒月目送二人远去,转身回来略坐,想谢沁那样的性情,又如何受得了宫里的日子,不禁心里闷堵,也不管有没有人瞧见,出院门漫步向偏僻处走去。 不知不觉,又走到自己练武的林子里,莫寒月抬头,游目四顾,心里不禁茫然。 如果说,因为她莫家的旷世奇冤,老天让她重活一次,可为什么,这一世她在意的人,竟然会有这样的际遇? 越思越想,心里越是愤恨难平,突然“啊”的一声大叫,一掌向面前的小树劈去,只听咯嚓一声,儿臂粗细的一棵小树顿时应手而断,颤颤的斜在另一棵树上,勉强不倒。 莫寒月本来只是发泄心中的沉闷,却没有料到竟然收此奇效,不禁微微一怔。 还不等她上前查看,就听高处掌声悠悠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没料到十一小姐还有如此身手,当真是令人意外!” 莫寒月一惊抬头,就看到绿树的枝叶间,一条单薄的身影晃晃悠悠的躺在树梢上,不禁微微皱眉,说道,“峻小王爷竟然私入相府后宅,也当真令人意外!”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峻小王爷耸肩,身子一翻跃下,说道,“峻小王爷谁家后宅都不去才奇怪呢!”整一整微散的衣襟,摇摇摆摆向她走来,含笑道,“这几个月禁足,十一小姐想来闷坏了!” 莫寒月倒退一步,离他远一些,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说道,“王爷错了,十一倒觉得如此甚好!” “好?”宇文峻扬眉,问道,“怎么个好法?” 莫寒月唇角微勾,淡道,“清静!”再不理他,转身向林外去。 宇文峻随后跟来,说道,“清静有什么?如今这等天气,最有趣的不过是游园赏春,吟诗赌酒,你闷在相府有什么趣!” 莫寒月垂眸,淡笑道,“既然如此有趣,王爷自然该及时行乐才是,又跑来相府做什么?” 眼瞧着走出林子,身后这位仍无去意,不由转身,皱眉道,“峻小王爷到访,不知有什么事?” 宇文峻侧头向她注视片刻,脸上惫赖的笑意淡去,轻声道,“皇上要纳谢大小姐为妃,你知不知道?” 莫寒月心头一跳,失声道,“你有法子阻止?” “有!”宇文峻点头,说道,“只要朝中一位重臣向皇上承情,说与谢大小姐两情相悦,想来皇上会答应。” 莫寒月一听大喜,说道,“王爷与谢姐姐素来交厚,为何不马上进宫,向皇上承情?” 虽然眼前这位峻小王爷很离谱,可总强过那位九五之尊的宇文青峰。 宇文峻轻轻摇头,苦笑道,“你这丫头,说你傻,你还真是傻!”见莫寒月皱眉,轻叹一声,说道,“这满朝文武,旁人都行,唯独我,是断断不行!” “为什么?”莫寒月惊诧,微微转念,“啊”的一声,说道,“你是说……” 话说半句,及时收口,脸色变的更加难看,轻声道,“原来如此!” 峻小王爷却并没有太多的顾忌,点头道,“不错!谢家势大,谢大小姐又是王爷唯一的嫡女,爹娘宠爱,兄长疼惜,娶到谢大小姐,就如得到整个谢家为臂助,皇上又怎么会放心将她嫁给本王?” 这果然是宇文青峰做得出来的事! 宇文青峰此人,疑心极大,当年,任是莫家倾尽全力扶他登位,到头来还落一个兔死狗烹的下场,不过是忌惮莫家势大。 更何况,如今的谢家,声势已隐隐在当年的莫家之上,岂会不受宇文青峰所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