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妻吉祥 卷一》 第一章 【正文开始】 今年的冬天冷意来的十分迅速，刚入冬不到一个月，雪就已经落了两场，到处都显出一种冬日独有的肃杀来。 此时，兴阳县县衙对街的一个三进的院子门口，正有两个人顶着寒风走了过来。 即使身上是过年才穿的鲜亮又保暖的衣服，小蛮还是忍不住被冻得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等脸和手都稍稍有了些暖意，她才对着要上前扣门的妇人有些紧张的问道，「二婶子，我，我这样成吗？」 妇人闻言暂缓了敲门的动作，抬头向说话的人看去。 说话的小姑娘长了一张好看的鹅蛋脸，两颊上则因为还有些未褪的婴儿肥而显得脸有些圆，一双大大的眼睛因为不安而咕噜噜的转着，不过称着刚刚被她搓红的脸色倒显得让人情不自禁的想揉一揉，还有那身形虽然穿着棉衣有些厚重，但也隐约能看出那纤细的腰肢和鼓鼓的胸脯。 妇人看着忍不住在心里点了点头，而后对小蛮笑道，「小蛮可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了呢，你要是还不成，那我们村里也没有别的人能成了。」 小蛮被说得有些害羞的红了脸，而后低下头握紧了拳头，暗暗给自己打气道，「我一定能行的。 这一老一少此刻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别的，却是为了一桩婚事，他们所处的这座院子正是兴阳县县令的府宅，也是他们想结亲的人住的地方。 被小姑娘称作二婶子的人上前扣了扣门环，不多时便有人从里面开了门把她们引了进去。 「有劳这位姑娘了。」楼二婶子有些小心的对眼前的人弯腰福了一下身，小蛮也有些紧张的跟着楼二婶子福了一下身。 来人见两人有些紧张，有些和善的笑了笑，「我不过是个丫鬟，你们不必如此，而且我家夫人最是和善不过的，你们便放宽心一些。」 楼二婶子应了一声，仍是有些拘谨，她虽然是楼家村的村长娘子，但比起这县衙里的人却是不值一提的。 要说这样的一门亲事他们是怎么也高攀不上的，只是也不知是菩萨的旨意还是什么的，楼二婶子前几日来这县衙打算置办些东西的时候，却恰好听说了县令家儿子要成亲的消息。 县令家的儿子因为前几年乡试回来的路上遇了盗匪而落下些残疾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大家好生可惜了一番倒也没人会觉得他的亲事会受到影响，毕竟他这样一个身份摆在那里，不要说只是落了些残疾，就算是躺在那儿不能动了，也有大把的人家愿意攀上这门亲事，只是这两年却从未听过他要娶亲的意思，如此县衙那边不过是刚传出了些风声，大家就都传开了。 这县令儿子要成亲，定然是要找个有身份有身家的，楼二婶子也没多想，只是处于好奇之心还是多听了一耳朵，结果却听说了县令家要找的这媳妇竟是不讲身份的，只要乖巧伶俐会照顾人就够了。 「我看哪这是怕找个心气儿高的会让自己儿子受委屈。」有人这么说道。 「是啊，虽说是县令的儿子，但到底身子不健全了，若是还找个门第高的或者心气儿高的媳妇儿，怕是也不能心甘情愿的照顾人。」有人应道。 「可这要乖巧，要会照顾人，身份还不要高，嫁过去岂不是个丫鬟的命？」 有人听了这话嗤笑了一声，「丫鬟怎么了，县令家的丫鬟那可是走出去都比别人高一等的，再说了人家透出去的消息是娶亲，娶亲是什么意思，就算干的是丫鬟的事，那名头上也是县令的儿媳妇。」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道理，大家心里都火热起来，不过也有人有些不解的问道，「那这样，县令家的门槛岂不是都要被踏破了？」 「你以为人家说出来的就是真的了。」刚才嗤笑的那人接着说道，「不说别的，就说这长相，你以为长得丑的人家会要？」 听到这话，众人的心思淡了几分，但也只是片刻而已，大家便又火热的讨论起了这做县令儿媳妇的条件。 长得要好，要听话，要会照顾人，身家要清白…… 楼二婶子一直在旁边听着，心里却越来越火热 ，这要是他们能攀上这么一门亲可不就是天大的好事了，虽然她家连个女娃都没有，可他们村却是有的，要是他们村里能出只金凤凰，那县令少不得会往他们村多投两眼，再退一步说，就算县令顾不到他们一整个村，总能顾一顾她这个媒人吧。 楼二婶子听着这些人的条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人选。 要说乖巧能干，她们村是一抓一大把的，可要说到漂亮，那就谁也比不上长庚家的小蛮了，那模样，她瞧着真是和县里的那些小姐也是没差的，也不知道长庚家是怎么养的，尤其是那见人就三分笑的模样，更是谁见谁讨喜，而且小蛮他爹早些年断了腿，也是这丫头照顾好的，这说出来又刚好合了县令儿子的情况。 楼二婶子心里想着这些，在县里匆匆买齐了东西，便一刻都不耽搁的去了小蛮家。 小蛮家虽然家贫，但对这女儿的疼爱却是实打实的，他们听说楼二婶子的来意后，并不愿意自己女儿嫁去这样的大户人家受委屈，因此并不答应。 「这难道嫁给村里的那些人家就不受苦了。」楼二婶子说道，「长庚，长庚媳妇，我为人怎样，你们这些年也都是知道的，再说，小蛮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难道我会把她往火坑里推？」 「这……」小蛮的爹娘有些不好开口。 楼二婶子继续劝道，「县令家这是正儿八经要娶媳妇儿的意思，再说小蛮也到年纪了，难道嫁去县令家不比嫁给我们这样的苦人家好？再说你想想县令这些年来的名声，他家岂是会欺负自己儿媳妇的人？」 小蛮爹娘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起来。 楼二婶子最后又说道，「你们就算不为了小蛮，难道也不想想阿寿吗？长庚自从前几年断了腿后，这地里的活也是不太能干了，我也是见你们一年比一年穷困，才头一个找你们来说这些事，你们说说，阿寿再过几年就要娶媳妇了，要是能有这么一门亲事，难道还愁没姑娘愿意嫁，再说长庚你这腿也该好好找大夫瞧瞧了。」 楼二婶子这话说得小蛮爹娘有些羞惭，又有些心动，不过他们还是舍不得把女儿就这么嫁出去，只是此时小蛮却突然推开堂屋的门走了进来，语气坚定道，「爹，娘，我愿意嫁。」 小蛮本无意偷听，只是弟弟疯玩了半天，刚刚才在屋里睡着了，她便想过来看看爹爹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只是刚走到门口她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她便没推门，而是一直站在了门口。 第二章 她今年才十四，虽然听过一些嫁娶之事，但并不清楚，只是一想到只要她嫁了人爹爹每年都痛的腿就有钱治了，弟弟以后也能娶上好媳妇了，她便觉得嫁人也没什么。 「小蛮，你……」小蛮爹娘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冲进来的人。 「爹，娘，二婶子说得对，反正都是要嫁的，嫁去县令家也没什么不好啊。」小蛮继续说道。 「可是……」小蛮爹娘还想说话，却被楼二婶子打断了。 「哎，我说还是小蛮想得通透，这县令儿子长得又好，又有功名在身，而且听说那腿是为了救人才伤的，这么看来品性也好，要是我能摊上这么好的女婿，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长庚，长庚媳妇，你们还有什么好想的呢，再说我也不过是想带小蛮去看看，人家同不同意还两说呢。」 「那……就去看看吧。」小蛮爹娘看看满面笑容的楼二婶子，又看看目光灼灼的小蛮，终究还是同意了。 事后楼二婶子亲自跑了一趟县令的宅院，把小蛮好生夸了一遍，才终于说动了县令夫人今日把人带过来见见。 算起来这也不过是楼二婶子第二次进县令家的宅院，因此低着头不敢随便打量，只是心里把这些事又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斟酌着待会儿该怎么说。 小蛮倒是没有楼二婶子那么多顾虑，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院子，睁大了眼睛有些好奇的看着这里面的亭台楼阁，只是目光并不放肆，也不见贪婪之色。 而这些都被一旁带路的丫鬟看在眼里，等把人带到了县令夫人那里，丫鬟便把路上的事悄悄地和县令夫人说了。 县令夫人是个四十左右的妇人，看着有些严厉，但对着小蛮二人倒是没有露出轻鄙之色，她听了丫鬟的话心底对小蛮的品性有些满意，看人低着头便问道，「你便是楼小蛮，抬起头来我瞧瞧？」 小蛮抬起头看着县令夫人回道，「是，夫人。」 她这一抬头，县令夫人便看清了小蛮的样貌，比预计中的还要好看一些，却又不带媚气，这点她是满意的，毕竟若是太丑她也觉得配不上她儿子，而太媚的她又觉得有风尘气，如今这样倒是刚好，只是看着有点小。 「听楼娘子说你还有几个月才满十五？」她又问道。 小蛮看着县令夫人还算和气，心里放松了些，露出个笑容回道，「是啊，我娘说过了十五我就是大人了，就可以嫁人了。」 小蛮不知道县令夫人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有些担心她嫌自己小，但说完后又觉得有些羞涩，禁不住红了脸。 小蛮脸上有两个梨涡，不管是她刚才笑起来的时候，还是现在因为害羞抿着嘴的样子，那两个梨涡都很明显，让人看着便情不自禁心先软了三分，而且看她这样子心思也很单纯。 县令夫人心下满意，也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对着小蛮道，「嗯，既然这样，你便先去书房瞧瞧信儿吧，若是你们看对眼了，这事就算是成了。」 这么容易就好了？小蛮有些不可置信，忍不住看了楼二婶子两眼。 楼二婶子看着小蛮这呆样，笑着嗔怪道，「你这丫头是傻了不成，夫人既然说了，你就赶紧去吧。」 「哦。」小蛮呆呆的点点头，跟着丫鬟走了。 直到小蛮的身影看不见了，楼二婶子才有几分小心似的对着县令夫人笑着说道，「我就说这丫头不错的，不仅乖巧，而且能干，他爹的腿也是她照料好的。」 其实当初最打动县令夫人的一点就是这丫头有照顾腿伤病人的经验，今日的见面让她对这丫头的相貌品性也有了个大概的印象，她点点头，「这丫头还不错。」随后又说道，「不过其他的还要看信儿的意思。」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楼二婶子在一旁应道，但心里却是有了七分的把握，脸上的笑容掩也掩不住。 书房里 虞信和对面的小姑娘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他先败下阵来，劝道，「姑娘，你年纪还小，不要听他们瞎说，回家去吧。」 小蛮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虞信，摇了摇头，「我还有几个月就成年了，不小啦。」 小蛮来之前只知道对方是县令家的公子，可不知道这公子这么好看哪，这眉毛，这眼睛，跟戏文里唱的仙君似的，一想到这么好看的人有可能是自己的夫君，小蛮觉得心口噗通噗通直跳，连脸都有些烧烧的，真是，这样的夫君打个满分都不嫌多的。 「那也不行，我这里不需要你，你回去吧。」虞信推着自己的轮椅转了个圈，不再面对着小蛮。 虞信没想到他娘前几天刚说要他年纪不小了要给他找个媳妇，这两天就陆续有姑娘出现在自己面前，先不说自己拖着这残废的身子并不想耽误别的姑娘家，就看着眼前这小姑娘那圆圆的脸上还没褪干净的婴儿肥，虞信就觉得自己要是再长个几岁，这姑娘给自己当女儿都够了。 小蛮不计较虞信冷淡的态度，反而觉得这么漂亮的人只能坐在轮椅上脾气坏一些也没什么，嗯，最多就是不打满分了。 小蛮心里给虞信找了理由，便依旧笑呵呵的又绕到了虞信的面前，蹲下来说道，「可是我是过来照顾你的啊，没关系的，我就在一边不说话，绝对不会烦你。」 听说他这腿是为了救别人伤的呢，嗯，他肯定是个大好人，大英雄，小蛮默默的又给虞信补回了满分，看着他的眼神也跟盛满了星星似的，亮晶晶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瘸子就什么都不能做了，非要找个人来照顾？」见眼前的姑娘一副说不动的样子，虞信冷下了脸。 「没有，没有。」小蛮赶紧摆摆手。她本来就蹲在地上，这么一着急就就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哎呦。」小蛮低呼了一声，爬起来有些懊悔的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完了，完了，这才刚见面呢，自己就平地跌了一跤，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笨啊，小蛮心里这么想着，抬起头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虞信，「我这就是不小心，我平时可能干了，你就让我留下来试试吧。」 虞信皱了眉头，有些不忍直视，但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又觉得这不过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罢了，实在也不好多做计较。 「随便你吧。」虞信又一次转过了脸，不看小蛮。她觉得像她这么丁点大的小姑娘，只要自己冷着她，她自然而然就会受不了了。 但小蛮却当他这就是答应了，高兴的保证道，「哎！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可以做好的。」 虞信从一旁的书柜上抽了一本书，低头看着，不再理她。 哎呀，长得好看的人就算没表情也这么好看呢，小蛮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打小看见好看的人就会多几分亲近，听他娘说她小时候一被那些漂亮的婶子抱就笑呵呵的，现在这个县令公子真是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嗯，就是不太爱理人，不过他们毕竟刚见面，这也没什么的。 第三章 小蛮对着虞信露出几颗白白的牙齿，和颊边的两个小梨涡。 不过虞信低着头并没有看见。 小蛮也不气馁，她把自己的眼珠从虞信身上移开，在这个小房间四处看着，看有没有自己能干的事。 这既然是书房，里面最多的自然是书了，房间一整面墙都是一格一格的书架，上面堆满了书，小蛮不识字，想着虞信可以看这么多书又觉得他好厉害，真是还可以在心里给他再加点分。 房间很整洁，似乎没什么需要打理的地方，小蛮看完只能又把视线落回到虞信的身上，恰好看对方推动轮椅似乎是要换本书的样子，她直接就替对方推着轮椅问道，「你要哪本书，我帮你拿？」 虞信不搭理她，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拿走了上面书架上的一本书，然后又坐了回去。 小蛮睁大了眼，一副想问什么又不敢问的样子，一张小脸几乎要揪成一团。 其实虞信只是两条腿不能久站，倒也不是真的不能走了，只是他嫌麻烦，干脆就坐在轮椅上了，他看着小姑娘的样子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说道，「你看见了，我并不需要人照顾，你还是回去吧，我娘那里我会说的，她答应了你什么，我也会给你的。」 这不是白拿吗，这个小蛮坚决不答应，「不行，如果我什么都不干，怎么能要你们家的东西呢。」 虞信知道肯过来的姑娘都是有所求的，她这么说就是不同意离开了，虞信的耐心耗尽，讥讽了一句，「你才这么小，家里就急着让你嫁人了吗，还是嫁给我这么个残废。」 再乐观的姑娘听到这话也有点受不了，小蛮红了眼睛，但想到家里的情况，又生生忍住了，低着头说道，「我知道你身体不好心里肯定不舒服，没关系的，你都跟我说就好了，我不生气的，而且你不要这么说自己，你是为了救别人才这样的，是大英雄。」 虞信话说出口就觉得有些重了，现在小姑娘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虞信心里生出一些罪恶感，自己一个二十多的大男人怎么还在这里欺负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呢，而且小姑娘还觉得自己是英雄，虞信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无措来，但想到自己的目的，他只能继续维持着冷淡的声音有些不自然道，「我不是什么英雄，你也看见了，我并不是个与人为善的人，你还是走吧。」 小蛮性子里是有些犟的，这才刚见面没一会儿，就一直被人要求走，一时间她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就上来了，她眼睛直视着虞信，有些固执的问道，「你为什么一见面就让我走呢，你要是哪里不满意可以对我说，我可以改，要是我改不了我就走，可你不能没道理就赶我走。」 虞信这两天也见了几个姑娘了，一般虞信话说到这个地步，对方就会红着眼跑走了，可现在这个也是红了眼了，却没走，而是问自己对她哪里不满意。 这刚见面的人哪能有什么不满意的，虞信一时也愣住了。 小蛮抿着嘴，见虞信这样子便说道，「你是不是也说不出来，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呢，要是你给我机会我还做不好，我就立刻走。」 就算这小姑娘走了，他娘恐怕还会找别的姑娘来，与其这样倒还不如暂时先这样了呢，至少她人还小，传出去也不会有什么，等过段时间干脆让他爹认个干女儿再把人送回家就好，说起来也是因为他爹去知府那里出公差了，不然他娘也不会这么折腾，等他爹回来一切自然就好了。 虞信看着小姑娘倔强的样子，终究是没说出让人走的话。 小蛮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对方的回答，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默认的意思，忍不住就蹦了一下，高兴道，「你这是答应了是不是，哎呀，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虞信看着小姑娘高兴的恨不得转圈圈的样子有些无言，刚才还红着眼呢，现在就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真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他们这边相处的还算和谐，另一边，县令夫人听着丫鬟说人留在了少爷书房的消息也松了一口气。 前几个过来的姑娘可是没待到一刻钟就红着眼跑出来了，这个……大概是信儿也满意了吧。她想到小姑娘那笑起来让人心情舒爽的样子，一时间也觉得自己儿子那沉闷的性子配上这样一个爱笑的小姑娘差不多也是刚好的。 她看着旁边一脸殷切的楼二婶子，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丫头就留下来吧。」 「这……」楼二婶子有些犹豫，不是说好了是娶亲吗，留下来是什么意思，就这么没名没分的，虽说未嫁的男女之间见几面没什么关系，可若是在男方家住几天，这声誉还是有影响的，而且县令夫人这意思到底是…… 县令夫人到底是交际多了，见楼二婶子这样子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不等楼二婶子多猜测，便直接说道，「楼娘子放心，我们是规矩的人家，说了娶亲便是娶亲，只是这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什么好的，便让这丫头在这里呆三天，三天之后你再过来。」 其实县令夫人能说出让小蛮在这里住三天的话基本就是认了小蛮这个儿媳妇了，只是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清楚，而且她也不能真的就凭这半个时辰都不到的功夫就真的把人定下来，说这话也不过是想看看对方的品性究竟如何罢了，若是没什么大问题，那这门亲就能定下了。 楼二婶子听明白了县令夫人话里的意思，她对于小蛮的品性还是十分信得过的，这丫头虽然有时候憨直了些，但要说出有什么不好来，那是真没有的。 楼二婶子估摸着她再来的时候应该就是县令家下聘的时候了，因此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哎！我明白了，那我三天后再过来。」 县令夫人点点头，又让人拿了二两银子给她，「不管事情成不成，也是劳烦你跑一趟了。」 「应该的，应该的。」楼二婶子假意推辞了几下，见县令夫人没有收回去的意思，便也笑眯眯的受了。 既然事成了，楼二婶子便不用再留在这里了，临走之前，她把小蛮叫了出来，与她说了这件事。 「县令夫人这是看中你了，你这几日在这里好好的，相信只要不出差错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楼二婶子叮嘱完见小蛮张大了嘴，一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便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不然也不会带你来了，怎么样，你今日也见过县令的公子了，觉得婶子可曾坑害与你。」 小蛮想到那个好看的公子，脸红了红，摇摇头道，「我知道二婶子都是为我好的，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干，不会出错的。」 小蛮心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留在这里与其说是嫁人，她倒更像是当成找了一份长工，脸红也不过是因为那公子长得实在是好看而已。 第四章 但楼二婶子看小蛮这模样却是把心里的最后一丝担忧都丢开了，县令公子再怎么好，到底不是个健全的人了，她怕小蛮这样的小姑娘心里会有些想法，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多了。 「有你这句话婶子就放心了，婶子也要走了，你赶紧回去照顾那个公子吧，免得出来的时间长了让人觉得怠慢了。」楼二婶子拉住小蛮的手拍了拍，又松开了。 「嗯。」小蛮点点头，没有即刻离去，而是又说道，「既然我暂时回不去，那就麻烦婶子把这里的事告诉我爹娘，好让他们放心了。」 「哎，那是自然的。」楼二婶子满口应了，而后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楼二婶子才继续踏入了寒风中。 楼二婶子离开后，小蛮便又回了书房。 虞信仍是维持着小蛮出去时的姿势，拿着一本书在手里看着，听见开门声，他连眼都没抬，一副完全忽视了小蛮这个人的样子。 但小蛮刚得知了县令夫人对自己满意的消息，整个人正干劲十足呢，对于虞信的冷落更是一点在意都没有。 她在书房里这里擦擦，那里擦擦的，把本就没什么污垢的书房擦得简直要泛光了，不仅如此，她的视线也时刻不离虞信的身边，见他的茶杯不冒热气了便会立即帮他换热茶，见他坐久了，怕他着凉，还给他腿上盖了一层毯子。 虞信在小姑娘给他盖毯子的时候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小姑娘眉眼一弯，对他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 「外面好冷的，你一直坐着，可能会冷，这样就暖和多了。」小蛮说。 虞信看小姑娘出去了一趟回来一副更加斗志勃勃的样子，额上的青筋跳了跳，他手里的书翻了一页，却没看，而是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管我娘叫你出去都说了什么，你最好都不要当真，你人还小，过两天我便让人送你回去。」 「你不要总觉得我小，我六岁就能自己做饭了，现在都十四了，一点也不小了。」小蛮脸上的笑容没有了，而是换了一副认真的神情说道。 「你才十四，可我都二十四了，我们并不合适。」虞信放下了手中的书，也对小蛮认真道，「你还小，不知道嫁人是怎么一回事，更不知道嫁给我一个瘸子又会受到怎样的非议。」 他这样认真看着人的样子更好看了，小蛮呆了呆，又一次为美色所迷，直到虞信皱着眉头在自己轮椅上敲了敲，她才回过神来倔强道，「我不怕，夫人说了要给我三天时间，这三天时间我一定会证明我可以的。」 虞信跟姑娘家接触不多，在小蛮前头来的几个姑娘也是被他冷着脸说两句就红着眼跑走了，像小蛮这么固执的小姑娘倒也少见，他也不能真把人怎样，因此见小姑娘咬着唇一脸期盼的看着他时，他也只是重新拾起了手中的书，淡声道，「随你。」 虞信对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有些无可奈何了，只是这婚事他是决计不能答应的，因此他也只能在心里做下了让小姑娘知难而退的决定。 不过虞信不是个刻薄的人，也做不来欺负小姑娘的事，他所谓的知难而退也不过只是冷着小蛮，尽量让他知道自己不喜的态度而已。 但是小蛮不是个敏感的人，只要不是直接说什么，她经常是感受不到别人隐晦的意思的，所以对于虞信的这种态度她也只是以为他不爱说话而已，并且因为他长得好看，小蛮觉得，嗯，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她爱说话，两个人刚好互补。 虞信冷了小姑娘一天，但是收效甚微，小姑娘还是乐呵呵的，一会儿帮他添茶倒水，一会儿帮他拿书的。 直到丫鬟过来说吃饭了，虞信也不知道该拿眼前的小姑娘怎么办。 「好的，我和公子马上过来。」小蛮高高兴兴的应了，推着虞信的轮椅便要去大厅用饭。 因为虞信腿的原因，他不怎么去大厅用饭，一般都是丫鬟把饭菜送过来，不过今天他娘大概是想看看他和小姑娘相处的怎么样吧，虞信已经把他娘的心思摸透了。 虞信猜测着她娘的用意，便见轮椅已经被推到门槛处了。 他娘原本是想把府里的门槛都弄平方便他进出的，只是虞信并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而让府里弄出这么多的事，因此即使是他最常出入的书房，依旧保留了不算太低的门槛。 虞信见小姑娘停了下来，知道这样她恐怕推不过去，便开口道，「先让我站……」起来两个字没说完，他便被绕到他面前蹲下的小姑娘连轮椅带人的抱了起来。 虞信，「……」 虞信本就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更是呈现出一种空茫的状态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面前这个细胳膊细腿，甚至还有点娃娃脸的小姑娘居然把他连带着轮椅抱起来了？ 虞信还没回过神来，小姑娘便把他放到了平地上，又重新推着他走了，还对着目瞪口呆的虞信露出了八颗牙齿的天真小脸。 虞信有些风中凌乱了，走在他们前面引路的丫鬟回过头来看到这一幕，也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而后张大了嘴一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你……」虞信回过头看着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的小姑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小蛮一只手揉揉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嗯，我，我从小力气比较大，不过我爹娘说不要让别人知道，刚才一着急就……就这样了。」 轮椅带他这个人没有二百斤也有一百五了，看她刚才轻轻松松抱起来的样子，这岂止是力气比较大啊，她爹娘不想让别人知道恐怕也是怕有人会乱说些什么吧，只是刚才这姑娘…… 虞信看着小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感觉似乎看到了她头顶冒出的傻气，难怪刚才和自己待在书房被冷落了半天，她竟像是一点都不在意似的，虞信原本还以为小姑娘是忍着，现在他有些怀疑小姑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刻意冷落她。 小蛮迎着虞信探究的眼神，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淡下来，最后换成了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忐忑的问道，「这样……是不是，不好呀，嗯……，那个，我就是，觉得这样，还，蛮方便的。」 小蛮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连头都低下来了，她就是想让面前这个人知道自己能干很多事，所以见轮椅卡在门槛那里的时候，脑子里没多想就直接把它抱起来了，事后才想起爹娘的叮嘱，又被虞信这样看着，她心里有些不安了。 「没事。」虞信终于移开了视线，声音也恢复了平静，「只是这个还是不要被外人看到为好。」 若是一个男子力大无穷或许还会引人称赞，一个娇小的女子这样，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虞信对着小蛮说完，又把目光移到看呆了的丫鬟身上，「这事我会和母亲说的，你不必多言。」 第五章 「是！」丫鬟终于回过神来，低下头恭敬道。 「嗯。」虞信应了一声，又对还在那儿低着头懊悔的小蛮道，「你是打算站在那儿当风景吗？」 「嗯？没有，没有。」小蛮终于回过神来，有些忐忑不安的推着轮椅继续跟着丫鬟往大厅走去。 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似乎不好后，小蛮也不敢再随便把人抱起来了，于是在把虞信推到大厅前的门槛的时候，她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见虞信自己站了起来，她就赶紧去扶。 虞信往旁边避了一下，忍着不舒服跨过了门槛，对门口站着的小厮道，「把轮椅抬进去吧。」 话刚落地就见小蛮先一步已经把轮椅抬到他面前了，而后一脸求表扬的表情看着他。 这轮椅都是实木的，少说也有三四十斤，可眼前这小姑娘一脸轻轻松松的就把它抬起来了，虞信心里有些无奈，他已经感受到他母亲投过来的微微有些讶异的目光了。 虞信也没理小蛮，径直在轮椅上坐下，而后自己推着轮椅往饭桌走去。 小蛮失落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又像没事人似的站到了虞信的身后，看见县令夫人后，对她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夫人好。」 「嗯。」虞母点点头，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容。 虞母坐在餐桌上，视线在虞信的轮椅上落了一圈，而后才细细打量起小蛮来。农户人家的姑娘力气大些也是应该的，只是她看着小蛮细皮嫩肉的样子开始以为她在家里是不怎么干重活的。 「你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虞母开口问道。 这丫头刚来的时候虞母没有细问，只是看着她模样生的不错，又知道她会照顾人便让她先去虞信那边试试了，现在看来有些事还是该问一问的。 「做饭，洗衣服，插秧，收麦子我都干的。」小蛮乖乖数了自己在家时干的事。 虞母瞧着小蛮那白净的小脸，实在是难以想象这姑娘竟然还是要下地的，她目光落到小蛮那似乎有层细细薄茧的手上，才缓缓开口道，「我刚才瞧着你似乎有些力气。」 被问到这个问题，想到刚才虞信的话和以前爹娘的嘱咐，小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抓紧了虞信的轮椅，有些不安的看着他，似乎是想从他这里寻求答案。 虞信知道也许可以趁此机会摆脱这个固执的小姑娘，但是不知为何看着她这副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的表情，他竟然心软了一下。 「应该是家里的活干多了，这丫头的力气确实不小。」虞信替小蛮接过了他娘的话头。 罢了，就算是把这个小丫头弄走了，还有别的女人，至少眼前这个心思简单，还是先留着这个等他爹回来吧，虞信心里这么想到。 小蛮也在一旁用力点了点头，「是啊，是啊，我干活多，所以力气大。」 虞母瞧着他们这个样子倒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力气大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瞧着这样照顾起信儿来倒是更为便利了。」 她见小蛮虽然站在虞信身后有些拘谨，但视线却是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的，不由地心下更为满意，笑着对小蛮招了招手，「瞧着你们感情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快别站着了，坐过来一起吃饭吧。」 虞信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心软竟被他娘当成了两人的感情好，这才几个时辰，怎么就会感情好了，但看到他娘对那小姑娘温和的态度，但虞信知道她娘认定了的事轻易不会更改，于是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丫头一副新媳妇的样子含羞带怯的在他娘旁边坐了下来。 看着虞母和虞信都动了筷子，小蛮才动了筷子，只是即使桌上的菜比小蛮过年的时候吃的还好，小蛮也只是咽了咽口水，筷子只专注于自己面前那两盘菜，而且她吃饭时也不敢懈怠，眼睛用余光不时的关注着虞信那边，把他爱吃的菜一一记了下来。 这倒也不是小蛮细心，只是家里有个弟弟，她便也养成了边吃饭，边时时关注着旁边人的习惯，不过她这点小动作被虞母注意到了，虞母脸上的笑容又真切了几分。 一顿饭吃饭，虞信从头到尾一言未说，但却仿佛感受到了自己母亲与小蛮之间那股浓重的婆媳气息，虞信的脸黑了黑，和虞母告辞后便自己推着轮椅，默不作声的便要回房。 小蛮见到了立即便对虞母说道，「夫人，那我先送公子回房了。」 「去吧。」虞母点点头。 小蛮便加快脚步走到虞信身后扶住了他的轮椅，等走到门口时，小蛮想着反正县令夫人已经知道自己力气大了，便无所顾忌的一把抱起虞信和他的轮椅，稳稳的把他放到了门槛的另一边，完全没注意到她身后疑似被惊呆的县令夫人。 虞母瞪大了眼，嘴微张，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了丫鬟一眼，丫鬟一脸难言的表情对着虞母点了点头，表示这都是真的。 过了许久，等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了过道上的时候，虞母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倒是真的方便了。」 虞母给虞信找妻子的主要目的也不过是见他一直不肯娶亲，又不愿丫鬟贴身伺候，便想找个人照顾他而已，因此见到小蛮这有些不符合常理的力气后，也只是有些惊讶而已，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个这样的人照顾自己儿子，倒是省了许多事，至少出行便利了许多。 这边虞母坦然接受了，虞信倒是没这么坦然，他又一次被一个小姑娘抱起，脸一阵红一阵黑，见身后的小姑娘还一无所知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道，「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在外人面前这样了么？」 「可是夫人不是都知道了吗？」小蛮反问道。 「我娘不知道，她只是知道你力气大，不知道这么大！」虞信一向平静的声音已经有了些许起伏。 「啊？那怎么办？」小蛮慌了，停下了推轮椅的动作，有些着急的问，「那这样夫人会不会不喜欢我了啊？」 虞信知道自己母亲不是个嘴碎的人，他倒是希望母亲因为这个而打消了给自己娶妻的念头，只是他太了解自己母亲了，知道只是凭这个她母亲恐怕还是不会死心，但这并不妨碍他给这个小丫头慢慢灌输他们不合适的理念。 虞信故意沉默了一下，才声音低低的说道，「我娘就算是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是不喜欢这样的儿媳妇的，所以你千万别耗在这里了，等过段时间我爹回来了，我就让他送你回去，但是你放心，我会让我爹把后面的事都处理好，不会影响你的名声的，所以你只需要应付我娘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多做。」 小蛮听完虞信的话呆了一呆，而后有些委屈道，「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 小蛮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姑娘，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人见人爱，但她毕竟才十四岁，短短的几个时辰内一直听到这种话心里也确实难受极了，一时冲动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第六章 虞信知道自己此刻只要点头大概小姑娘就不会再缠着自己了，但他到底没有如此做，而是解释道，「这无关喜不喜欢，只是我暂时不想成亲，仅此而已。」 「那就不成亲，楼二婶子也是跟我说的是过来照顾你的。」小蛮低着头，不敢看向虞信，脚有些不好意思的在地上蹭着，她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厚脸皮了，可是想到家里几乎揭不开锅的样子，还有爹爹的腿，还未长大的弟弟，小蛮便不舍得失了这次机会，反正他也只是不想成亲，那就不成亲好了。 虞信已经打定了主意先让这小姑娘撑过他娘的那一段，等他爹回来就送她走了，因此小蛮这话也算是两人暂时达成了一致，虞信点了点头道，「那就先这样吧。」 「你，你答应了？」小蛮有些惊喜的抬头看向虞信，只是她此时站在虞信的身后，能看见的也只是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而已。 「嗯」虞信低声应了一句算是回答，而后便敲了敲自己轮椅的扶手，「先回去再说吧。」 「哦，好。」小蛮殷勤的推着虞信的轮椅，感觉自己的脚步轻的几乎要飞起来，要不是还有理智在，简直恨不得把虞信抱起来转个三圈了。 「你放心，我什么都会干的，也不会打扰你的。」小蛮脚下轻飘飘的，嘴里第无数次的保证道。 虞信原本想让小蛮不用整日跟着他，但想到这样他娘那边怕是过不去，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你往后和我在书房的时候，自己随便在一旁找点事做就好，不用特意照顾我。」 至于卧室，虞信没提的意思也表明他从未想过要和小蛮在卧室单独相处，毕竟这地方太不适合男女单独相处了。 「好，我都明白了。」小蛮乖巧点头，「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虞信一方面是猜到了小蛮家里确实有难处，另一方面也是将她当做了挡箭牌，因此也不会对她有过多的要求，见一切终于和小姑娘说明白了，他心里也着实松了一口气，说道，「其他的没什么了，你若是觉得和我待在一起无聊，也可以随意在府里逛逛。」 「不用，不用，不无聊的。」不说这虞府她完全不熟，不敢瞎逛，小蛮觉得就公子这脸，这气度，她看好几天都不带烦的。 见小蛮如此说，虞信也不再多说，一时间，两人之间倒是安静下来了。 不过，这安静没有持续多久。 小蛮推着轮椅停在了一个岔道口，问道，「额，我们现在是要往哪走？」 三进的院子对于小蛮来说是非常大了，她到现在也不过是从府门到了花厅，又从花厅去了虞信的书房，再然后就是刚才被丫鬟领着去了前厅用饭了，只是府里并没有奴仆环绕的情况，刚才来引他们去吃饭的丫鬟名字叫绿桃，她是是虞母的贴身丫鬟，因此等他们吃过饭后就继续留在前厅照顾虞母了，并没有出来继续给他们引路。小蛮现在看着眼前分出的三条路，一脸懵。 印象里面他们刚才好像是从左边这条路过来的，只是小蛮并不十分确定，而且按小蛮自己的习惯，吃过饭之后便回房该擦擦身子睡了，因此她也不确定虞信是不是还要回书房。 为了少麻烦别人，自从腿伤了之后，虞信也尽量减少了自己活动的地方，白天一般待在书房，晚饭后一般就回房了，所以他只是稍作犹豫便还是遵循了往日的习惯，指着右边的路道，「这边。」 小蛮听话把轮椅转向右边，脚步轻快的推着虞信往前走。 等虞信第三次被小蛮从门外抱到门内的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完成了从第一次的震惊到第二次的羞恼再到现在的一脸平静的完美蜕变。 虞信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变，声音平稳的对小蛮说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那个……」小蛮看着虞信，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明明刚刚都说清楚了，现在是又想留下来吗？虞信皱紧了眉头，用劝诫似的语气说道，「我希望你记得刚才的话，你这样待在我房间与你名声有碍。」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小蛮连忙摇头道，「我……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小蛮说完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虞信的表情僵了一下，不过想到他娘居然没给小姑娘安排住的地方，他那刚要松开的眉头又皱成了一团，「我娘没跟你说住哪儿？」 小蛮诚实的摇摇头。 「那你去西厢的客房住吧。」虞信说着便要让人过来带小蛮去西厢。 正在此时，便见她们来时的那条路上有一个人影匆匆而来。 因为房门没有关，因此人刚一走近，两人俱都认出了这是虞母身边的那个丫鬟绿桃。 绿桃先是对着虞信和小蛮行了一个礼，才带着几分喘息道，「幸好姑娘还在这里，夫人让我来跟姑娘说一声，就先暂时委屈您住在少爷隔壁那间屋子了。」 刚才还让我住西厢，现在怎么又住隔壁了，小蛮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看了虞信一眼。 虞信立即说道，「胡闹，楼姑娘既然是客人自然该住西厢的客房，住在我院子里算是怎么回事？」 「夫人说了，小蛮姑娘是夫人请来照顾少爷的，自然应该住的离少爷近一些，若是少爷不满意的话，夫人可以换人，直到少爷满意为止。」不得不说虞母对虞信是极其了解的，绿桃的答话几乎让虞信无言以对。 而此时小蛮也用恳求的眼光看向虞信，似乎是在请求他不要让虞母换人。 一边是绿桃平平板板的转述，一边是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眼神，虞信除了答应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去隔壁收拾收拾住下来吧。」虞信这样说道。 小蛮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对着虞信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声音响亮道，「谢谢公子。」而后又对绿桃抿嘴笑了笑，「谢谢姐姐。」 绿桃也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道，「姑娘言重了，我先带姑娘去你的屋子里看看吧。」 小蛮看了虞信一眼，见他没说什么，才高兴的对着绿桃点点头，「好，麻烦姐姐了。」 「姑娘不必如此客气。」绿桃说着便带着小蛮出了虞信的房间到旁边推开了这边的门。 主卧旁边的房间只能算是偏房，比起虞信的那间自然是小一些，也简单一些，但这比起小蛮在家里的房间已经是好许多了，因此在绿桃说，「屋子简陋，还请姑娘体谅一些」的时候，她立即摆了摆手道，「没有，没有，这比我在家住的好多了。」 小蛮说完才觉得这话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因此只能看着绿桃，对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好在绿桃对小蛮这些言语也没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她只是打开柜子，把里面的被子被套都拿了出来，说道，「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干净的，姑娘可以随便拿来用。」 第七章 「好。」小蛮点点头，从绿桃手里接过被子在床上铺好后，又对着绿桃露出了乖巧的笑容。 绿桃看着这样子的小蛮，倒是有些理解为什么弄哭了好几个姑娘的少爷居然把这位留下来了，这副软软糯糯的样子确实让人不忍心对她说什么苛责的话。 绿桃想了想，忍不住对着小蛮提点了两句，「少爷身边不喜欢丫鬟伺候，你不要过于近少爷的身，除此之外，府里下人不多，也没什么严苛的规矩，所以你也不用太拘束。」 「好的，我知道了。」小蛮认真点头。 「那姑娘早些洗漱睡觉吧，奴婢先告退了。」绿桃对小蛮躬身行了礼，心里已经有几分希望这一位就是未来的少夫人了。 小蛮等绿桃走后也没心思再认真打量房间了，她这一天整个心一直没放下来过，现在四下无人了，她才终于觉得今天竟是感觉比在地里干了一天活还累。 小蛮自己寻了地方打了水随便洗了洗，便整个人在床上躺平了。 被子裹在身上并没有预料中的潮味，看来即使没人住，这里的东西也时常有人打理，小蛮睡在软绵绵的床上，心里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屋里的炭火熄了，小蛮觉得冷，整个人无意识的往被窝里钻了钻，把自己从头到脚都紧紧的裹到了被子里，以至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整张脸都被闷的通红。 小蛮刚睡醒有些迷迷糊糊的，直到在被窝里拱了拱有冷风钻了进来，她才被冷得一激灵，整个人清醒了过来，也想起了自己现在不是在家里。 幸好她已经养成了天不亮就醒的习惯，这才没有睡过头。 小蛮看着外面只隐约有点亮光的天色，知道自己应该没有起迟，才又把被子裹紧了一些，直到感觉自己已经攒够了起床的勇气后，小蛮才小心的把被子掀开一个角，哆哆嗦嗦的穿完了上衣，才把一鼓作气把下半身的被子也掀了，直到全身的衣服都穿好了，小蛮才站起来跺跺脚，又搓搓手搓搓脸，整个人跟刚经历了一场战斗似的。 果然在大冬天的起床是一件万分艰难的事，不管过了多久自己都不能习惯，小蛮一边漱口，一边有些泄气的想到。 对于这种天气起床的不易深有体会的小蛮也不敢去打扰虞信的休息，她在他门口站了一会儿，没听见屋子里有什么动静，想了想，便返回自己的屋子把自己昨日换下来的衣服拿出来洗了。 这个小院子里有单独的小厨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蛮住进来的原因，昨晚小蛮去打水的时候还空无一物的厨房，今日已经整整齐齐的码好了许多菜。 小蛮趁着烧水的功夫也顺便把锅里煮上了早饭。 等小蛮把热水烧好洗了衣服后，锅里的粥也已经熬得稠稠的了。 小蛮又煎了两个鸡蛋，再炒了两个清爽的小菜，一顿饭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她把菜放在锅里温着，便又回到了虞信的房门口守着。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屋里很快也有了动静。小蛮知道里面的人已经醒了，便隔着门问道，「公子你醒了吗，要我进来服侍吗？」 里面的声音停了一会儿，而后便传出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不用，你回自己房间吧。」 「哦。」小蛮嘴上应着，却还是等在门口没有走。 等虞信推门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小姑娘站在门口不断的呵气搓着手。 虞信的视线在小蛮被冻得发紫的嘴唇上停了一下，而后语气淡淡道，「我每日起床的时间并不确定，你不必时时在这里等着。」 「没事，没事，我也是刚在这里不久。」小蛮有些不好意思的把两只手背到了身后，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厨房里我烧了热水，早饭我也准备好了，我先打水过来给你洗漱，然后去吃饭，这样行吗？」小蛮说完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虞信，似乎是只要他一点头她就能立即把东西拿过来。 听到小蛮已经早起做了这么多事了，虞信才发现这院子比起往日来似乎要清静不少，原本他这院子虽然没什么人，但也至于跟今天似的半个人影都没有，不过他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这应该是他娘的意思。 为了增加自己跟这个小丫头的相处机会，他娘也算是费尽了心思。 小蛮看着虞信既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有些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考虑的，「你是不是刚起床心情不好？要不先缓一缓再说？」 小蛮知道有些人刚起床时脾气可大，她有些怀疑这个好看的少爷也是这种人，嗯，这样可能会有些麻烦，小蛮心里偷偷的给他减了一点点分数。 虞信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已经给他强行加上了一个起床需要哄的称号，他还在想着他娘那边的事，便随意应了一声，「你把东西都拿过来吧。」 「哦。」小蛮转身想去厨房，但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的对虞信说道，「嗯，你这个要什么时候才会好？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你有什么不高兴的都不要闷在心里，大早上的心情就不好，今天一天都会受影响的。」 「……」完全不知道小蛮在说什么的虞信。 他皱眉看向小蛮，想了想，以为她在说自己的腿，便说道，「这双腿大概一辈子都不能跟常人一样了，不过我也已经习惯了，并没有什么不开心的。」 说完他垂眸看向自己的腿，比起完全残废，这腿好歹还是有知觉的，而且随着天越冷，这感觉便越明显，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麻麻的刺痛，因此比起其他季节，虞信在这种寒冷的时候对轮椅的依赖性更强。 「没有，我不是说的这个。」小蛮见虞信误会了，立刻就想解释，只是话刚说了一句就被打断了。 「没事，无论是什么我都不在意了，你不必再说了。」虞信收回落在自己腿上的视线，手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淡淡道，「你先去把洗漱的水端过来吧。」 小蛮还想再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在介意他的腿，只是看着虞信的模样也知道他现在不想听了，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着唇去厨房取热水了。 等打了一盆热水放到虞信的房间后，她想起绿桃说的虞信不喜欢别人贴身伺候的话，便只是把水给他装好了，而后便又返回厨房去取饭菜。 小蛮拿着食盒进来的时候便见洗漱的东西都已经动过了，而虞信已经洗漱好坐在一边，手边已经摆好了一副棋局。 小蛮虽然不会下棋，但看着虞信一会儿放粒白子一会儿放粒黑子的样子莫名的就觉得很厉害，尤其是他低着头认真思考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好看。 我怎么能这样呢，整天就知道看别人的脸，小蛮在心里偷偷的唾弃自己，但又有一个声音说，公子不仅脸好看，他也很厉害呀，听说他现在已经是举人老爷了呢。 第八章 小蛮低着头，偷偷红了脸。 虞信虽然在下棋，但也不是对外界毫无所知，他见小姑娘拎着个食盒一直站在那里，便出声道，「怎么一直站在那里？」 因为一不小心看你看呆了。 这种理由自然不好说出口。 小蛮的脸更红了，她的视线不敢看向虞信，只能看着桌上的棋子道，「我……我把饭菜都拿过来了，要现在摆上桌子吗？」 虞信看小蛮一直盯着围棋看，以为是自己放在桌上的棋盘让小姑娘不敢把东西放在桌上了，他便手一挥，也不分黑子白子，直接把它们都收入了棋盒里，然后把东西放到一边，对着小蛮说道，「把东西都拿出来吧。」 饭是一人份的，小蛮低头把一碗粥并几碟菜一一放到桌上。 因为一直温在锅里，此时这些饭菜还冒着热气，虞信一看这和往日不太一样的菜色，便知道这是小姑娘亲手做的，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菜，没有特别惊艳的感觉，但却是难得的合他的口味。 虞信平时喜欢吃带点微辣的菜，但又不是那种红艳艳的辣，因此一般人也只是以为他胃口清淡而已，没想到小姑娘刚来一天就注意到了。「豆-豆 小 说 提 供。」 虞信仔细看了看，便发现就算是青菜中都有切得很细碎的辣椒和蒜蓉，他停下筷子，看向小蛮，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到讨好的表情，但却发现小姑娘只是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好吃吗？」小蛮迎着虞信的视线问道。 「谁告诉你要这样做的？」 虞信的视线一直落在小蛮的脸上。他愿意让这个小姑娘暂时留下来只是因为她看起来单纯，他不希望这是个心机深沉的小姑娘。 「我昨天看见你吃饭的时候筷子往有青椒的菜上落的比较多，所以才在菜里加了辣椒。」小蛮有些不安的绞着自己的手，「你不喜欢吗，那我明天不这么做了。」 「没事，挺好的。」虞信看了一会儿确认小姑娘确实只是观察的比较细心而非别有用心后便不再计较这件事，而是问道，「你吃过了吗？」 小蛮摇摇头，「厨房还有，等你吃完了我再去吃。」 「我这边不用你一直伺候着，你自己去吃饭吧。」 小蛮摇摇头没有动。 虞信大概也知道了一些这姑娘的性格，见她不动也不再劝，他重新拿起筷子用起饭来。 等虞信再次放下筷子时那碗粥已经见了底，碟子里的菜也动了不少。 小蛮等了一会儿，见虞信确实不再动筷了就手脚麻利的把东西又重新收到了食盒里。 等把桌子也擦干净了，小蛮才像叮嘱小孩似的对虞信说道，「公子，你是不是要去书房了，等一下，我把东西放到厨房就推你过去，我很快的。」 按道理虞信比小蛮大那么多，小蛮是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对他的，只是小蛮照顾弟弟已经养成了习惯，加上虞信又不爱说话，她便只能下意识的跟叮嘱弟弟似的，要提前把事情都和虞信商量好了。 虞信点头，倒也不是很在意早些去书房还是晚些去书房，左右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 「你去吃过饭再来吧，我不着急。」虞信说道。 小蛮点点头，确定他是答应了，才提起裙角，一路小跑着去了厨房，至于早饭，自然也是没吃的。她在家里向来是只吃两餐的，昨日晚饭吃饱了，今日的早饭吃不吃的倒是也没什么感觉。 反而是虞信看见小姑娘不到半刻钟就回来了，皱紧了眉头说道，「你没有吃饭。」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显然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了。 小蛮刚才一路小跑着来回，脸上已经晕出了一点红，此时听虞信这么一说，以为他是关心自己，脸上的红更明显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容里带着几分傻气的说道，「没事，我不饿的，我在家就只吃两餐的。」 许多农家为了省些米粮一天只吃两顿饭的事虞信是听过的，只是他们一般都是晚饭不吃，从没听过不吃早饭的。 虞信看着小姑娘笑得毫不在意的模样，眉头就没松下来过。 「去吃早饭。」他直接强硬道。 「我真的……不饿。」小蛮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垮了。 「好吧。」小蛮耷拉着脑袋说道，而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很快就好了，你等我一会儿。」 小蛮知道虞信并非是完全站不起来，有些担心他等的着急直接自己去书房了，虽然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把轮椅抬起来。 其实就算虞信自己去了书房，小蛮也可以跟过去，不过她说好的要用这三天让虞信认可她，自然是希望能多为他做一些事，尤其是推着他去他想去的地方，想想都觉得这样的事最容易让两个人亲近起来了。 小蛮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虞信确实没有任何想出去的意思，才又跟刚才一样，一路小跑着去了厨房。 小蛮在厨房也不敢耽搁，直接舀了一碗粥也不吃菜，稍微吹凉了一些就直接一口喝了下去，不过碗底的粥还没凉透，小蛮喝得急了，直接被烫的跟只小狗似的吐着舌头哈气。 如此一来，喝第二碗的时候，小蛮总算是放慢了点速度，不过比起虞信刚才那种不失优雅的吃法显然也显得囫囵了很多。 两碗粥下去，小蛮肚子已经饱饱的了，她匆匆把碗洗了，才又马不停蹄的去了虞信那里。 虞信的姿势和小蛮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手里多了一本书。小蛮凑近看了一眼，嗯，似乎很高深的样子，反正她是看不懂的。 小蛮没什么兴趣的收回视线，问虞信道，「你要在这里看书吗，要不要去书房？」 虽然对虞信来说卧室与书房差别并不大，不过对于一对男女来说，这显然并不是一个相处的好地方，虞信合起了手里的书，对小蛮点了点头。 书房离两人住的地方有点距离，小蛮昨天并没有记住路，不过一路靠着虞信的指导倒也是顺顺利利的到了书房。 在进门之前，虞信特意让小蛮停了下来，而后自己忍着腿部的不适，扶着门框站了起来，才示意小蛮把轮椅搬进去。 小蛮挠挠头，觉得有些不解，但还是听话的先把轮椅搬了进去才又扶着虞信坐下来。 「没关系，我搬得动的。」小蛮看着虞信，眼神里满是真诚。 虞信扶着轮椅的手僵了一下，才用一种毫无波澜的声音说道，「以后都不许那样做了。」 「为什么呀，那样多方便，我看你站起来的时候脸都青了，你腿是不是还没恢复好？那你就不要总是站着了，对腿不好，我这样不费力气的。」小蛮为了证明自己说的不是假话，竟然又试图把椅子搬起来。 虞信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脸青没青，但现在肯定是青的了，他觉察到小蛮的意图后，赶在她动手前用一种极冷的声音道，「不要动。」 第九章 小蛮一下子被虞信语气的冷意吓住了，反射似的把刚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有些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样？」 虞信自认为自己从头到尾已经把不喜欢表现的很明显了，就是不知道小姑娘怎么还能把这么明显的事问出来，他「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哦，我知道了。」小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有些失落。她一开始还傻傻的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现在才知道一切都是误会。 不过小蛮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何况这个似乎也不能怪虞信，于是，就在虞信还在担心小姑娘不会就因为这个哭了的时候，就见小姑娘已经重新抬起了头。 小蛮看着虞信脸上似乎有些担心的样子，便说道，「没关系的，是我不好，以后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就跟我说，我会努力改的。」 小蛮努力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诚挚一些，「我娘说了，两个人平时只有多说说话，感情才能好。」 当然她娘当初说的时候是以她自己和阿爹举例的，教授的是夫妻相处之道。 小蛮还记得那时候是村里有一对夫妻吵架闹得整个村都知道了，之后阿娘和她一起坐在床上做衣服的时候，就有些感慨似的说道，「这夫妻间呢，还是要多说说话，有什么不高兴的当时说开了就好了，不然两个人有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攒着，这样一闹起来可不就是他们那样了。」 小蛮当时深以为然，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过这个就不用跟虞信说了，反正他们也是说好了不成亲的，这样就和夫妻两个字没有关系了。 虞信震惊于小姑娘的情绪变化之快，不过不用自己哄倒是好的，虽然他也不会哄，他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小蛮的话。 小蛮这下是真的高兴起来了，她觉得这位县令家的公子虽然一天到晚都不见笑的，但却是和戏文里唱的那种蛮不讲理的富家公子一点都不一样。 「公子你要看书吗，看哪本，我帮你拿。」小蛮又变得殷勤起来，眼睛里都带着愉悦的笑容。 「你识字？」据虞信所知像小蛮一样在那种不算富裕的村落里长大的人，也就只有极个别一些男孩家里会送他们去识几个字，可眼前这小姑娘几次三番的要替他拿书，难不成自己先前的推测错了，这丫头还识字？ 「不认识呀。」小蛮诚实的摇头，她几步走到书架前，指着那一排书道，「不过你和我指一下是哪本就可以了，这样我就可以帮你拿过来了呀。」 虞信书架上的书不少，而且不看名字的话几乎每本都长得一样，自己随便指一本，小姑娘就能拿对的可能性不大，虞信也不为难她，自己推着轮椅来到小蛮旁边，伸手随意抽了一本书。 这里的书他都看得七七八八了，如今倒也不是很在意要看什么书，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小蛮见虞信自己拿了书在看了也不敢打扰，即使还想多和他说说话也只能假装自己是个哑巴，谁叫自己先前承诺了的呢。 书房昨日刚被她从里到外仔细擦了一遍，现在看那些地方似乎还闪着干净的两个大字，实在是没有再清洁的必要了，小蛮给虞信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旁边便无事可做了。 小蛮眼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只能落到了虞信的身上，他的皮肤好白啊，不过好像看起来不太健康，肯定是总是闷在房里不出去的原因，看来以后自己可以多推他出去走走。 他的睫毛好长啊，好像比自己的还长哎，小蛮悄悄比了一下，又摸了摸自己的睫毛，发现两人的好像差不多长，嗯，看来我的睫毛也很长。 小蛮仔细观察着虞信，又不时的和自己比较比较，自己找乐子的能力很强大。 不过这却苦了坐着的虞信了，一个小姑娘一动不动的站在你旁边，还一直直勾勾的盯着你看，相信不管换了谁都不会毫无知觉。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见小蛮一会儿用手在他脸上隔空悄悄的比一比，一会儿又摸摸自己的脸蛋，那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丰富多彩，有时小脸皱成一团，有时又喜笑颜开，他原本不想去管她，可是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指着旁边一张椅子说道，「旁边有椅子，你不必一直站在我身后。」 小蛮正自己一个人玩得高兴，被虞信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立即摆手道，「不用，不用，我站你旁边方便。」 虞信并不觉得方便，他继续道，「我不习惯有人站在我旁边，你去坐着吧。」 既然虞信都这么说了，小蛮只能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到底是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这么神仙似的外人面前，小蛮还是有些小女儿家的娇羞的，她也不敢跟在家里似的直接盘腿就往椅子上一坐，而是两条腿安安静静的合紧了，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虞信，一副分外乖巧的模样。 虞信不得不承认他娘还是很了解他的，给他找了这么一个姑娘来，自己就算再不想成婚，也绝对不会对这么一个乖巧的小姑娘做什么事，尤其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虞信甚至都觉得自己只要稍微对她说两句重话都有一种在欺负小孩子的感觉。 这种仿佛被捏住了命门的感觉并不好，但也不算过分讨厌，因此虞信只和小蛮对视了一眼后便移开了视线，继续做出一副认真看书的样子。 只是视线虽然落在书上，书上的东西却进不去眼里，虞信好半天也没翻动几页书，他心情有些烦闷的把书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又推着轮椅走到书架的另一侧，从架子上取出一个盒子来。 小蛮见虞信动了便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又跑到了他身边随时待命。 她见虞信把盒子打开也忍不住好奇的看了一眼，只见里面是几块方方的石头，小蛮能认出这大概不是普通的石头，但要说出这是什么就不可能了。 她看着虞信从里面取出一块石头后就把盒子合上放回了原位，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道，「这是要干什么啊？」 「刻章。」 「哦」小蛮点点头，似懂非懂，见虞信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不敢多问，只是在一旁好奇的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只见他把那块方方的石头翻过来一面朝上，而后又取了一把小刻刀在那一面深深浅浅的划动着。 小蛮看不懂他刻的是什么，只是觉得这似乎和她帮阿爹犁地有点像，都是在平平的地方搞出一道一道的痕迹出来。 小蛮心里这么想着，忍不住就在嘴上轻声说了出来。 第十章 虞信闻言手上的刻刀一不小心就偏了几分，这一下手上的这块刻章就差不多废了，不过这就是一般的青田石，并不算贵重，虞信也不是很在意，只是把那块刻了一半的石头扔到一边，而后似是无意的看了小蛮一眼，见小姑娘仍旧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重新去那个盒子里取了一块新的石头出来。 小蛮不知道因为自己无意识的一句话害的虞信刻废了一块青田石，她见虞信重新又拿了一块石头出来还以为那块石头刻好了，忍不住多看了他扔在桌上的那块石头几眼，想看看究竟刻了点什么。 不过那刻字的一面刚好被放在了桌子上，根本就看不见，小蛮虽然不懂什么大户人家的规矩，但也不会乱动别人的东西，因此她只是眼巴巴的看了那块石头一会儿，在发现自己确实不具备透视这个能力后，便放弃了桌上的那个，认真观察起虞信手上正在刻着的那个了。 篆刻之术算是他们修习书法时附带的用来修身养性的一种手段，因此大部分正经练过书法的文人大都都是能自己刻几个章的，只是到底刻的如何就不一而足了，有人若是喜欢便愿意在这上面多花些时间，甚至经常自己刻几枚私章玩玩儿，有人不感兴趣便也只是当时学过了就算了，事后大约也不会怎么碰。虞信原本是属于后者的，不过腿伤了之后倒是又重新把这门手艺拾了起来，甚至还专门准备了一盒子刻章用的石头便于兴趣来了随时想弄就弄。 刚刚刻废了一块石头，虞信也没兴致再重新刻一个一模一样的了，感受到旁边小姑娘灼灼的目光，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到了「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这句话，他心念一动，手上不自觉的就动了起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见石章上已经有几个字初见雏形了，若是小蛮识字的话便能认出来这是「少女无忧」四个字。 这一天多的相处小蛮给虞信最深的印象大概也是这个了，这姑娘似乎总是傻乐傻乐的，骂也骂不走。 既然字已经出来了，虞信也没多想，而是继续认真的把这个章刻完了，打算等走的时候把这个小玩意儿送给小姑娘，也算是给他们这相处一场的缘分做个了结了。 虞信手上动作飞快，小蛮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手不停地在石头上敲敲打打的。 很快，底下那平整的一面就刻好了，虞信翻了个面，继续刻起石头上的图案来。 等到那小半个巴掌大的方块石头变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卧着的兔子时，小蛮眼神里的崇拜简直要具现化了。 「这是……」小蛮眼神亮晶晶的。 「兔子。」虞信答道。 既然是打算送给小姑娘的，他也没有刻寻常的那些貔貅狮子什么的，反而是觉得兔子那种白白小小，胆子又不大的东西和眼前这小姑娘似乎意外的相像。 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小蛮的眼神变得有点复杂。 她是觉得公子很厉害没错，这兔子也刻的很好看，不过倒是没想到公子居然会喜欢这种可爱的小家伙呢，有点小意外。 小蛮盯着那个兔子看了一会儿，又偷偷看了虞信两眼，怎么办，突然觉得喜欢这种小动物的公子真是意外的招人喜欢呢，都说喜欢小动物的人心肠软，公子一定是个大好人。 虞信并不知道他这一时的意外之举导致他以后的生活里出现了无数的猫猫狗狗之类的小动物，他现在只是在感受到小姑娘炙热的眼神后以为自己想把这东西送给小姑娘的意图已经被发现了，他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问道，「你要先弄上印泥吗，还是以后再弄。」 小蛮并不懂其中的区别，听到虞信的问话，在书桌上扫了一眼，问道，「哪个是印泥？」 虞信以为小蛮这就是现在要弄印泥的意思了，他从书桌上取过一个扁扁小小的陶瓷罐子，把盖子揭开，便露出里面红红的印泥来。他直接把印章往印泥上一按，这章就算是彻底完成了。 原本是打算作为临别相赠的礼物，既然已经被礼物的主人察觉了，虞信也就没有了再收着的意图，他连章带那盒印泥都递给小蛮，「一点小小的东西，拿着吧。」 小蛮瞪大了眼，一脸的惊喜，「给……给我的？」 虞信看着小姑娘这表情就知道自己想岔了，她看来并不知道这个是要送给她的。 虞信脸上露出一丝懊恼的表情来，不过这表情稍纵即逝，小蛮并没有发现，她只是听到虞信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小蛮看着手里的东西简直像看着一个珍宝一样了，不过过了一会儿，她还是以一种肉痛的表情把东西往虞信那边推了推，「不行，我才过来，不能要你的东西。」 虞信看了小蛮一会儿，没说话，然后竟真的又把那些东西收回去了。 「……」正准备再义正言辞的再推辞几句的小蛮。 小蛮眼睁睁的看着虞信把东西收进了书桌的抽屉里面，感觉自己错过了整个世界。 她要是真跟兔子似的有一对长长的耳朵，现在估计已经耷拉下来了。 虞信看着小蛮这模样手动了动，竟感觉有些忍不住的想要揉一揉她的脑袋。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并且低着头无视了小蛮那带点不可置信，又带点可怜兮兮的表情，声音冷淡道，「你既然不喜欢就算了。」他指了指小蛮刚才坐着的那张椅子，「你继续去坐着吧。」 小蛮的表情简直要哭了，她特别想说她喜欢啊，特别喜欢，但是她不敢刚过来就收他的东西啊，而且娘说了女孩子要矜持啊，怎么就给误会成不喜欢了呢。 「我……」小蛮张嘴想解释。 虞信已经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副围棋摆了起来，对着小蛮摆了摆手，留给了她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 虞信倒也不是故意为难小蛮，只是自己无意之中就莫名其妙的给小姑娘做了一份礼物，结果临别礼物因为自己的误会被他当场送出去了，还被当场拒绝了，这尴尬的场面真的是虞信平生以来第一次遇到，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摆出了自己惯有的那副没有表情的脸来。 至于不理小姑娘，其实只是他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罢了。 虞信低着头，手虽然在棋子上漫不经心的摸着，眼角的余光却在时时注意着小蛮的动静。见小姑娘耷拉着脑袋一步三回头的又坐回了刚才的椅子上，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将一粒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小蛮见虞信似乎真的不打算理她了，脑袋垂的更低了。 怎么办？好像一不小心就把人惹生气了，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那个……那个章，我很喜欢。」小蛮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有些不安的抓着自己的衣服说道。 「嗯。」虞信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真的。」小蛮怕虞信不信，有些着急的说，「那兔子刻的可像了，简直跟真的一样。」 小蛮说完想观察一下虞信的表情，然而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也不敢违背虞信的话从椅子上站起来移到他旁边去，只能探头探脑的试图从虞信的背影中看出他表情的变化。 第十一章 结果当然是失败的。 小蛮秉持着自己不放弃的精神，继续有些讨好的说道，「公子要是喜欢兔子的话我回家了就给你逮一只，我们那边近山，兔子可多了呢，而且一个个的又白又胖，还有点傻，可好逮了。」 虞信觉得小姑娘这说的就是他自己，一粒黑子落入棋盘后，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小蛮一眼。 小蛮没注意到，还在低着头絮絮地说着，「有灰色的还有白色的，我还见过它们被人追着直接撞到树上撞晕了。」 等小蛮说完再抬起头时，虞信的视线已经收了回去。 小蛮还在试图用眼神从虞信的后脑勺中看出他到底高兴不高兴的时候就听他说道，「过来。」 小蛮立即颠颠的跑了过去，也不问他为什么叫自己过去，反正只要他又肯和自己说话了就是好的。 虞信重新又把东西从抽屉里拿了出来，「既然喜欢便拿着吧。」 小蛮这次可不敢再推辞了，东西一放到她手上她就立即握牢了，还不忘大声的对虞信道，「谢谢公子。」 此时小蛮就站在虞信旁边，她声音一大，虞信就被震得眉头一跳，不过他很快收敛了表情，声音无所谓道，「不过是刻着玩儿的，没什么值得谢的。」 话是这么说，但小蛮还是把东西当做什么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脸上也挂着大大的笑容。 虞信见状，脸上的表情也松了几分。 「公子，你笑起来好好看啊。」小蛮收好东西抬起头就看见虞信脸上挂着一丝淡淡浅笑的模样，她话就这么不经脑的说了出来。 虞信闻言才知道自己竟然笑了，他原本就不是个爱笑的人，腿残了之后就更是几乎都没笑过了，没想到这小姑娘也没做什么自己竟然就笑了。 虞信很快收敛起自己的表情，对着一脸探究的小蛮道，「回去吧。」 脸上表情虽然可以收回去，但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没头没脑的小姑娘似乎真的很容易让人放松心情，若是…… 虞信心里刚冒出一些想法，在看到小蛮脸上那还没褪干净的婴儿肥和自己坐在轮椅上的双腿后便又很快打消了，何必为了自己一己私欲拖累别人呢。 小蛮还沉浸在虞信刚才那个笑容中不可自拔呢，听见虞信说回去的话便一头雾水的问道，「回去？回哪儿？公子想回房了吗？」 这傻的似乎都能在她头顶抓出一把傻气的样子！ 虞信刚才那不小心冒出的念头被打消的更彻底了，他看了小蛮一眼，又把视线投向她身后的椅子。 小蛮终于明白过来他是让自己继续回椅子上坐着了。 她「嘿嘿」的笑了两声，这次倒是迅速的三步作两步的走到椅子边乖乖的坐好了，双手搭在膝盖上也不抓衣服了，而是眉眼都笑得弯弯的看着虞信，一副似乎等着虞信表扬的样子。 虞信：「……」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女儿？ 虞信有些不忍直视的又把视线收回落到眼前的棋盘上。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就消耗过去。 大约是虞母已经放心了，又或者是不想再给自己儿子找麻烦，到了午饭的时候她没有跟昨日一样把人叫去大厅用饭，而是又恢复了往日的习惯，叫人把饭送了过来。 书房原本并不是用饭的地方，不过这两年为了方便虞信倒是也没那么讲究了，把桌上的东西收一收，书桌顿时就变成了饭桌。 来送饭的人由往日厨房的小丫头换成了虞母身边的绿桃，她把食盒里的菜一一摆上桌子后并没有离开，而是退到一旁候着。 虞信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她母亲的意思，虽然没有和他们一块用饭，但她还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了解两人的相处情况。 虞信也没有刻意做出什么，只是招招手让还跟个娃娃似的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小蛮一起过来用饭。 虞信用饭的姿态很优雅，似乎是扬手举箸间都自有一番风度，小蛮在旁边看了简直是自惭形秽。她甚至觉得要是自己跟在家里似的拿起碗呼噜呼噜就一碗饭下肚了恐怕会把虞信吓到，于是她只能拿着筷子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饭菜吃，结果一顿饭吃下来不仅没饱还感觉巨累，小蛮心里已经流了一盆眼泪，脸上的笑容也没那么明媚了。 虞信原本是不想管小姑娘的，但看着她吃完一顿饭后似乎整个人都蔫下来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若是饭菜不合胃口你可以和厨房说。」 小蛮根本就连今天饭菜的味道都没尝出来，哪里会有什么合口不合胃口的说法，况且就算是不好吃，但看这有荤有素的菜色就已经是她家过年时候才有的水准了，就这样怎么可能会不满意？ 小蛮怕给人留下不好的影响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饭很好吃。」说完她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就是吃太饱了有点撑。」 这就算是给她为什么吃完饭不高兴找了个合理的借口了。 虞信听完回忆起刚才自己似乎用余光扫到她就吃了小半碗饭，那点饭换成自己大概两口就吃完了，这丫头居然还会吃撑了？虞信有点不相信，但视线落到她那棉衣也挡不住的纤细的身材上又觉得看她这么瘦似乎也有可能。 他没有深究，只是皱着眉说了一句，「你这么丁点的孩子还在长身子，应该多吃点饭。」 那语气倒似乎真的把自己完美定位在了父亲的角色上。 被强行增加了一位父亲的小蛮也不敢说自己是不好意思吃，只能低着头嗫喏着答应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甩开肚子可以吃两大碗。小蛮心里默默的想到。 在一旁收拾碗筷的绿桃被他们这种仿佛父女的相处模式惊呆了，只是她脸上还很好的维持了一个丫鬟的基本素养，面不改色的把东西都收进了食盒里，最后又对虞信福了福身才告退。等出了书房的范围之外便脚步匆匆的往虞母那里去了。 怎么办，夫人，您是想找个儿媳妇，但我怀疑少爷是给您找了个孙女。 绿桃脑子里一直萦绕着这个想法，等见到虞母后就把这件事和虞母说了。 「无妨，他们毕竟年纪差了近一轮，信儿待那丫头跟待小孩似的也没什么，只要他愿意跟人相处就行了。」虞母表现的很淡定。 虞信在腿没事之前一直沉迷于读书不近女色，他们当时觉得他上进也没说什么就任他去了，可腿伤之后眼见着仕途是走不通了，他这儿子还是丝毫没有娶妻纳妾的意思，甚至连个暖床的都没有，这让虞母如何能不着急。 早几年虞母顾虑着虞信的心情只敢略跟他曲折的提一提，可自己儿子对此似乎浑不在意，这看着别的同龄的人的孩子都启蒙了，虞母也实在是坐不住了，这才有了如今的事。 第十二章 先前虞母找来的几个姑娘都是刚来就走了，如今这个不管虞信的态度如何，至少是留下来了，就这一点就值得虞母高兴了。年纪小点怕什么，总归是能长大的，而且她们找的也不是幼童，这没几个月就及笄的姑娘也是可以成婚的年纪了。 这边虞母对自己儿子把儿媳妇养成了孙女的事毫不在意，另一边小蛮与虞信两人又恢复了安静如鸡的状态。 虞信用过午饭之后也不再摆弄那盘围棋了而是又恢复了看书的日常状态，小蛮见状也不去打扰，一个人坐在旁边无所事事。 如果这样面对面坐三天就能让对方满意的话，小蛮觉得那这一定是自己脑袋被驴踢过了产生了幻觉。 小蛮心里有些着急，想做些什么证明自己的能力但是又不知道做什么，这难道是不能成功了吗？ 小蛮很不安，但在手不经意的摸到自己胸口的东西时又稍微有些放下心来。 公子都送我东西了呢，这样看来应该对我还是满意的吧？ 小蛮突然就有些想把胸口的东西拿出来仔细看看，刚刚公子送自己的时候自己都没敢仔细看呢。她抬头悄悄的看了虞信一眼，看他似乎低着头在认真看书没有注意这边的样子便把怀里的小印章偷偷的拿了出来。 印章上的那只兔子憨态可掬，这是小蛮刚才就看过了的，不过如今再仔细看又觉得这兔子有点憨憨怯怯的表情却莫名的眼熟，她想了一会儿也不明白到底是哪儿眼熟便放弃了，转而看起印章底部的字来了。 小蛮不识字，但想着这个是送给自己的，那么会不会这上面的字是自己的名字呢？可是自己的名字是三个字，这上面却是四个字，那就不是自己的名字了吧。 虞信已经给印章上上了印泥，小蛮便重重的往自己手上压了一下，这下她的手上就多了四个字，小蛮拿着自己的手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便只能把那枚印章重新装起来又放进了怀里。 算了，这是公子送自己的，不管上面写的什么字，自己都很高兴，再说公子那么有学问，上面写的也一定是很有学问的话，这么想着，小蛮便又高兴起来，连带着刚才的担心也消了不少。 想通了这些，小蛮笑眯眯的抬起头来打算继续欣赏公子的美色。 谁知突然就听见对方问道，「你想识字吗？」 小蛮吓了一跳，不明白刚刚还在认真看书的公子怎么突然就和自己说话了，她回过头看了一眼确定书房里没有别的人了才有些不确定的指着自己问道，「公子是在问我吗？」 虞信挑了一下眉，「这屋子难道还有别人？」 小蛮摇摇头。 虞信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小蛮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往他那边移了几步，而后声音低低道，「可是，我可能有点笨。」 在小蛮眼中读书是一件极难的事，不仅是私塾很贵，他们这样的人家上不了，而且她觉得他们学的内容也是很难的，小蛮有点怕自己学不会，要是这样惹了公子生气就不好了。 「无妨。」虞信道。 他让小蛮把椅子搬来自己身边坐下，而后自己去书架前打算寻一本合适的书给小姑娘启蒙。 《三字经》、《千字文》这种书一般是读书要学的第一本书，只是这书实在是太过基础了以至于虞信都不记得这几本书有没有出现在过自己的书房。 找了一会儿似乎也没那两本书的身影，虞信想了想，索性便弃了这两本书转而拿了一本《诗经》，这书用来启蒙应该也是可以的。 虞信把书放在自己腿上，自己推着轮椅又回到了书桌边。 小蛮坐在椅子上几次都试图直接站起来帮虞信推轮椅不过都被他的眼神制止了，现在见他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她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跟坐在轮椅上转了一圈的是她似的。 小蛮舒完气之后又跟突然才想起旁边还有人似的，小心翼翼的看了虞信一眼，有些怕他因为自己刚才的行为生气。 虞信倒是没有生气，他虽然不愿意被人当成个易碎的娃娃般小心对待，但也不至于真的喜怒无常到因为小姑娘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而有什么不高兴的，他之所以突然心血来潮想教小姑娘识字也不过是因为刚才看她对着自己手上那几个字仔细研究的样子突然意动而已。 兴许自己真的是一个人无聊太久了，虞信突然就起了这个念头，且看着小姑娘现在这副样子他莫名的觉得也许这也不失为打发时间的一个好方法。 看书，下棋，刻章这些事虞信几乎已经成为了虞信的日常活动了，不说厌烦吧，至少也真的是谈不上多喜欢的，现在突然有了打发时间的新法子，虞信想想，这样似乎也不赖。 虞信把书在小蛮面前摊开，打算开始教小蛮识字。 《诗经》第一篇翻开，「关关雎鸠」四个字映入眼帘，小蛮把脑袋凑近了一看，还不等虞信教她这几个字怎么念她整张脸就已经皱了起来。 「公子……这……」小蛮转过脸看着虞信，表情上就差写上「我不会」几个字了。 虞信翻开书的时候也觉得这对小姑娘来说确实太难了，他原本只是觉得这本书被称之为「思无邪」，内容会适合小姑娘看，且他书房似乎一时之间也找不到适合的书，倒是一时忽略了这本书有些字确实会比较难了。 他把书往后面翻，打算找一篇比较简单的教她。 小蛮看着虞信翻书有些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印章取了出来试探性的问道，「公子，可以先教我这上面的字吗？」 虞信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抬起头看向小蛮，见小姑娘脸上带着几丝期盼的笑容便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道，「也好。」 小蛮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扩大了，真心实意道，「公子人真好。」 虞信不作答，取过一张白纸把印章盖了上去。 印章上的四个字便清晰的落在了雪白的宣纸上，只是这字太小并不方便教学，于是虞信便按照这四个字的排列又在这个章下面把这几个重新写了一遍，「少女无忧」四个字的放大版便工工整整的出现在了纸上。 少女两个字很简单，虞信教了两遍小蛮就基本上能认了。 小蛮对着纸上那两个字开心的问虞信，「少女是说我吗？」 这个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虞信点头。 小蛮得了肯定的答案一个人盯着那两个字嘿嘿嘿的笑。 虞信：「……」莫不是傻了吧。 小蛮抒发完了激动的心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另外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无忧？那就是没有烦恼的意思对吧？」这两个字有些难认，小蛮跟着虞信认了几遍还是有些懵懵懂懂，她干脆舍了字问起意思来。 「是。」虞信给了肯定的答案。 小蛮又开始对着那两个字傻笑，手里还紧紧的抓着虞信送她的那个印章。 第十三章 虞信开始怀疑这姑娘恐怕不是单纯而是真傻了。 他默不作声的等了一会儿，见小姑娘仍是一副开心的不行的样子，忍不住出声叫道，「楼姑娘？」 「啊？哦。」小蛮回过神来对着虞信笑道，「不用叫我楼姑娘，叫我小蛮就好了。」 「楼姑娘，这几个字你认得了吗？」虞信没有接小蛮的话而是继续问道。 小蛮看着虞信有些不确定的点点头，而后又想怕被揭穿似的指着最后那个「忧」字道，「这个有点难，我现在记住了，但我怕明天会忘。」 虞信听了这话也没露出什么不悦的神情，而是说道「这张纸你晚上自己再带回去多认几遍吧，现在我先教你写字。」 虞信说完便给小蛮拿了一支笔而后又教她如何握笔。 虽然有一个考了举人的俊秀公子从旁指导并且给自己磨墨，小蛮的字写的还是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她没有跟那种初学的小孩子似的弄得自己满头满脸的墨汁。 等两人停下来的时候小蛮低着头几乎不敢看虞信了，两只耳朵更是红的要滴血的样子。 「公子，我……我是不是很笨啊？」小蛮看着自己写的那几个如同蚯蚓般的字，感觉简直想把头埋到那几个字里面去，尤其是「无忧」那两个字，一个「无」字几乎占了小半张纸，那个「忧」字更是糊成了黑乎乎的一团，完全认不出那是一个字。 「无妨。」虞信自然也看见了小蛮写的那几个字，小姑娘写的很认真，只是大概是第一次握笔，手腕使不上劲，字写的确实只能用难看来形容，不过虞信也不是想培养一个书法大家出来，因此他也只是说道，「你回去后自己多练练便行了。」 小蛮把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并且在心里进一步肯定了公子是个大好人的想法。 两人这么一番折腾，时间很快便过去了，等到绿桃再一次拎着食盒过来的时候他们才惊觉竟然已经到了吃饭的时辰了。 绿桃得了虞母的话对于虞信与小蛮的相处模式也算是默认了，她这回也没敢在心里多想什么，只是低着头，悄悄的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自家少爷和这位可能是未来少夫人的姑娘的一举一动，好等着待会儿如实的回报给夫人。 只是这次两人都是十分安静的用完了饭，倒是没有再表现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不过小蛮吃饭的时候还是会一直注意着虞信那边的动静，绿桃把这个悄悄的记在了心里，默默的觉得这位姑娘成为自家少夫人的可能性又多了几分。 用过饭后，两人又在书房稍待了一会儿，小蛮便推着虞信回房了，临走之前她还不忘把刚才那张纸揣进了怀里，打算真的认真遵从虞信的话回去之后再多认几遍。 虞信看见之后视线停顿了一下，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轮椅上任小姑娘把自己推了回去。 等虞信进了房门之后，小蛮帮他把椅子搬进去，看着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小蛮知道今天的事就算是结束了。 「公子，明天见。」小蛮站在门口对虞信笑着告别，「你要是晚上有什么事可以叫我的，我在隔壁，你一叫我就听见了。」 晚上除了起夜，虞信实在是想不到还会发生什么事，想到这里，虞信看着小姑娘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僵，不过看小姑娘一副他不点头她就不放心离开的样子，虞信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小蛮带着放心的笑容离开了。 留下虞信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不过也只能洗漱过后自己不怎么利索的脱衣服上了床，临睡前，他脑中居然还突然冒出了不知道小姑娘能不能听见他起夜的动静的想法。 不过这一晚他到底是没起夜，所以也无从验证隔壁的小姑娘到底能不能听见动静。 新的一天到来，小蛮依旧是早早的起床后便做好了早饭等在虞信的门口。 算起来今天便是两人相处的第三日了，这也是县令夫人和小蛮约定好的时间，小蛮从早上开始就显得有些紧张，不过她虽然有心表现却也是真的不知该如何使力。 府里虽然仆从不多，但该干的活都有人干，丝毫没有小蛮发挥的余地，而且她的主要任务也是要让虞信满意，这显然也是虞母的意思，因此这最后一天小蛮还是只能围着虞信打转。 大概是两人说开了的原因，比起第一日的一直劝小蛮走，虞信如今的态度温和了许多，今日一天也几乎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教小蛮读书写字，这样子倒不像是小蛮来照顾虞信，反而像是他在照顾小蛮了。 小蛮认字的时候几次三番想开口问问虞信会不会赶自己走这件事，但看着他认真教自己识字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又有些开不了口，总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仗着他人好故意占便宜的意思。 于是等到不知不觉一天的时间过去了，小蛮才惊觉自己也许明天就要离开了。 想到这一点的小蛮等到晚上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耷拉下来了，自己到底能不能留下来呢？小蛮把自己裹在被窝里，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不过并没有人给她答案，一切只能等第二天才能揭晓。 在小蛮来到虞府的第四天，楼二婶子一大早就如约过来了。 她一过来便见到了早已在等她的县令夫人。 县令夫人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显得客气又疏离，她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让一旁的丫鬟递给了她一份东西。 楼二婶子虽然不怎么识字，但眼前的东西却是认识的，这竟是一份通婚书！ 他们这里成亲由男方给女方一份通婚书，再由女方递一份答婚书，这两人的夫妻名分便算是定下来了，剩下的便是告知亲朋，举办婚礼，但这些都算是做给别人看的，只有这份婚书才算是在官府备案证明两人夫妻关系的，因此，楼二婶子在看清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后立即抬起了头一脸震惊的看向县令夫人。 「这……这……」楼二婶子拿着手里的东西开始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县令夫人对着楼二婶子点点头，缓缓道，「楼姑娘很好，我很满意。」 她说完又让绿桃给楼二婶子拿了几锭银子，「这个算是彩礼，其余的东西便等以后再补了。」 虽然小蛮的年纪就成婚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尤其是乡下人家这么大的姑娘有的说不定已经生孩子了也未可知，不过，县令夫人到底顾忌着自家是书香门第，娶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说出去名声并不好听，因此虽然已经把婚事定下来了，但却并不打算马上办婚礼，所以也暂时不打算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 这几锭银子总共是十六两，对于楼家村这种娶个亲彩礼绝不超过三两的地方来说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因此就算是不出聘礼也不算是很过分。 第十四章 楼二婶子脑子转了一圈，很快就明白过来县令夫人这是不想声张的意思，虽然心里有些不满意，但想着这婚书都有了，不管婚礼场面大不大，这名分肯定是定下来了。这实打实的好处已经落到了手里，这些虚的吃点亏倒是也没什么，毕竟不管怎么算小蛮能嫁给这样的人家也实在是高攀了。 想到这里，楼二婶子脸上的笑容便变得真心实意了，她道，「那些都是虚礼，都不急的，我赶明儿就让小蛮家把答婚书送过来。」 县令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又让绿桃多给了她三两银子算作媒人钱。 楼二婶子千恩万谢的接了，便提出想要去看看小蛮的想法。 县令夫人点头答应了。 彼时小蛮刚和虞信在书房坐下没多久，听见楼二婶子来了，她十分欢喜，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但一想到楼二婶子也有可能是带她回家的，那笑容顿时又小了几分，不过能见到村里的人，还能知道家里的情况她到底还是高兴居多的。 「公子？」小蛮看向虞信征求他的意见。 「去吧。」虞信甚至连头都没抬起来就对小蛮说道，仿佛对她是否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毫不在意似的。 小蛮站起来往门口走去，但走了几步又蹬蹬蹬的跑回来站到虞信面前问道，「公子，你对我还满意吗？」 小蛮问完这话立即就低下了头，整张脸都有些泛红。 但是她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有人回答，脸上的红晕便渐渐的褪下去了，她抿着唇抬起头看了虞信一眼，却发现他一直低着头在看书，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似的。 小蛮又有些固执的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见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抬起头来的意思，更不要说回答她的话了，最后她只能跺跺脚有些失落的离开了，那些因为楼二婶子的到来而产生的愉悦又消散了不少。 虞信等到小姑娘离开了才放下了手中的书，他对着小蛮离开的方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并不是他不愿意回答小姑娘的问题，实在是这话太容易引人误会了，尤其是以他对他娘的理解知道小姑娘这趟出去估计就是单纯的和村里长辈见个面而不是直接就回去之后就知道这种问题更是不能轻易作答了。 虞信对虞母的猜测是正确的，只是他绝想不到他娘竟是连婚书都已经准备好了，他眼中的小姑娘现在在律法上已经是他的小妻子了。「豆。豆 小 说 提 供。」 虞信想不到，小蛮自然也是想不到的，她看见楼二婶子高兴的掏出一份红通通的纸时还不解的问她这是什么，等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通婚书之后整个人都懵住了。 「通婚书？」小蛮的脸上现出茫然之色。 楼二婶子知道小蛮也不识字，不过她还是把那份通婚书递到她的面前让她看了一遍，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叠好又收进了怀里。 「是啊，有了这份东西你今后就是虞府的少夫人了。」楼二婶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 小蛮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就被楼二婶子捉住了手拍了几下，她整个人都有些愣愣的，「少，少夫人？」 「你这孩子，是不是高兴傻了？」楼二婶子笑道，「我也没想到县令夫人居然会直接就给了婚书呢，这样看来她也是真的对你很满意了。」 「那，那我是可以留下来了吗？」小蛮有些傻乎乎的问道。 「你瞧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以后也算是这府里的主子了，将来都是要住在这里的。」楼二婶子轻轻点了一下小蛮的额头，「这下子我们村里也算是飞出了一只金凤凰了。」 楼二婶子话说的有些感慨，脸上却是带着遮也遮不住的喜气。 「哦。」小蛮听了楼二婶子的话却只是呆呆的应了一声，似乎是还没从这消息中反应过来。 楼二婶子自己也还被这巨大的喜讯冲击的晕晕乎乎的呢，因此见了小蛮这样子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带着一脸的喜气看着她，打算等她回过神来再说话。 等过了一会儿小蛮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震惊的指着自己，嘴巴张了张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楼二婶子知道她这是回过神来了，把事情又重新和她说了一遍，然后不停的夸她是个有福气的。 小蛮被夸得连耳朵尖儿都红了，低着头让楼二婶子快别取笑她了，但一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成了公子的妻子，有些震惊之余不知为何竟然还觉得挺高兴的，有些甜滋滋的感觉。 楼二婶子今天也是高兴坏了，夸完小蛮之后又笑眯眯的和她说了她家里的情况，告诉她她家里一切都好让她不用担心，还说县令夫人给了不少彩礼，她回去后就把这笔钱交给她爹娘，让她爹拿着这笔钱在县里找个大夫好好看看他的腿。 小蛮知道他爹终于有钱看腿了也高兴起来，她相信楼二婶子，也没问彩礼有多少，只是让她告诉爹娘她也一切都好让他们不必担心，等以后她寻了机会就回去看他们。 楼二婶子听了这话又告诫小蛮不必着急回娘家，这新媳妇总爱回娘家会惹婆家不高兴的，她让小蛮先好好照顾县令公子，等过段时间一切都稳定下来了再找县令夫人说这事。 小蛮不懂这些婆媳间相处的事，但见了楼二婶子严肃的表情，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楼二婶子见状便又笑开了，随后又嘱咐了她一些好好照顾县令公子，多多敬重县令夫人的话，便催着让她赶紧回去照顾县令公子，不要再陪自己这个老太婆瞎唠嗑了。 知道自己这就算嫁人了，虽然心里有着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但也难免多了几分怅惘的情绪，小蛮这次没有听楼二婶子的话直接返回去虞信那里，而是亲自把楼二婶子送出了门，直到看见楼二婶子的身影消失在了寒风里，她才转过身又去了书房。 虞信对于小蛮能回来毫不意外，他就是在小蛮推门进来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之后便又低下了头一副沉迷读书的模样。 小蛮进了书房看见仍旧在安静看书的虞信之后那些不好的情绪倒是少了不少，想到这个人从现在开始就是自己的相公了，小蛮忍不住又多看了虞信几眼。 他可真好看哪，这样低着头认真看书的模样尤其好看。小蛮不知道形容一个人长得好能有多少种说法，只是她似乎就能从脑子里找出好看这两个返璞归真的字了。 小蛮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扶手边，用手支着下巴，几乎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虞信，看着虞信的眼睛眨了两下，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留下淡淡的阴影，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虞信翻书的动作渐渐慢下来，等了一会儿见小姑娘丝毫没有收敛一下目光的意思，他视线终于从书中收了回来。 「怎么了？」他抬起头看向小蛮问道。 小姑娘虽然经常会把视线落到他身上，但如此赤；裸裸且不加收敛还是第一次。 第十五章 小蛮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飞快的摇了摇头，「没事，没事。」 虞信显然是不相信没事的，不过他也没有多问，他又看了小蛮一眼之后便移开了目光，只是手里的书也放回了腿上，没有再看下去的意思了。 小蛮一整天都被自己已经嫁人的消息萦绕着，整个人反应都迟钝了不少，连虞信教她识字练字她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虞信不知道她出去之后到底那位长辈和她说了什么，但见她这副样子也没有了继续教她识字的兴致。 「既然你心思不在这儿，那今日就不必学了。」虞信把手里的书合上，说道。 他的语气很淡，声音和平时也没有什么差别，但不知为何，小蛮就是从他这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不高兴的意思。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没有，我没有不想学。」小蛮小声道。 只是她确实静不下心来。 不知道公子知不知道他们两人已经成婚了，之前他们还说好不成亲的，公子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小蛮想着又抬起头悄悄看了虞信一眼。 虞信垂下了眼睛，指节轻轻在桌上敲着，一副在思索着什么的样子。 小蛮的心噗通噗通跳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要问一问公子吗，可是她要怎么说，我已经嫁给你了？感觉说不出口啊！既然这件事是夫人决定的那夫人应该会说的吧。 小蛮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最后出口的话却变成了，「可以教我写名字吗？」 算了，这件事还是等夫人告诉公子吧。 小蛮这么想着便打算把这件事先放一放，现在还是认真跟着公子识字吧，毕竟刚才因为自己的走神，公子好像有些不高兴了。 虞信听到小蛮的话抬起头来，「你是因为不想学这些才不专心的？」 前日虞信教了小蛮印章上的四个字后就没有再教了，而从昨日开始他便教起了他诗经上的内容，而那时小姑娘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怎么今天就不想学了。 虞信对于小姑娘这种三分钟热度的性子是有些不喜欢的，但想到她年纪还小又觉得还可以接受，何况两人相处的时间也就这一段，她的性格如何似乎对自己影响也不是很大。 虞信想着便也不打算和小姑娘计较了，既然她想学自己的名字那便教她名字吧，说起来这似乎也是自己的疏忽，有什么比会认会写自己的名字更实用的呢。 虞信把纸在桌上铺开，先在上面把小蛮的名字写了上去 ，然后便教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认起来。 小蛮见虞信一脸严肃的样子生怕再惹他不高兴，也终于摒弃杂念认真学了起来，她自己的名字并不难认，虞信教了她几遍后，她很快就能认出来了。 虞信见状脸上的表情也终于松了几分，让她拿起笔开始学写这几个字。 小蛮学了一会儿也能写出个大概出来了。 于是虞信便把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对着小蛮夸了一句，「很好，剩下的时间你自己再练练吧。」 虞信见小蛮今日无心学诗经上的东西，便也不打算教她别的了。 谁知道小姑娘听了她这话之后居然抬起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他，那表情让他想忽略都不行。 「嗯？还有什么不懂吗？」虞信问道。 小蛮也不是心血来潮就想学自己的名字的，只是想到刚才楼二婶子把那份婚书拿给她看的时候她连两人的名字都认不出来便有些沮丧，于是便起了这个心思，现在她自己的名字会写了，那公子的呢？ 小蛮紧紧握着手里的笔，鼓起勇气问道，「可以教我你的名字吗？我也想知道公子的名字是怎么写的。」 「没必要。」虞信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哦。」小蛮失落的低下头，拿着手里的笔继续在纸上默默地写起自己的名字来。不过这一下就没有刚才专心了，她写两笔就抬起头看虞信一眼，那眼神委屈的就好像虞信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虞信一开始还可以当做没感觉到，可渐渐的他发现小姑娘的眼神不仅没有收回去反而有越来越幽怨的趋势他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学我的名字？」 「我……我……」真正的理由小蛮说不出口，但让她临时编一个她又想不起来，小蛮竟一下子就卡住了，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嗯？」虞信看着小蛮，声调上扬。 小蛮脑子一时间就跟被堵住了似的，竟然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想不出来，最后她干脆眼睛一闭，破罐子破摔道，「我就是觉得公子的名字好听，想知道是怎么写的。」 这理由一听就是瞎扯的，但虞信看着小姑娘这副窘迫的样子竟然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他也确实是笑了。 只见他嘴角微微扬起一些道，「也罢，你想学就学罢。」 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他又不是那些闺阁女子还有不能告诉别人名字的规矩，既然小姑娘如此想学，教给她也无妨。 虞信这般想着便示意小蛮把手里的笔给他。 小蛮见这样的理由虞信都能答应，一时间竟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想逗自己玩儿，而且他嘴角，那是笑了吗，小蛮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于是抓着手里的笔也没放手。 「怎么？」虞信挑眉看向小蛮越握越紧的手。 小蛮狐疑的看着虞信，伸出去的手有些犹犹豫豫的。 「现在又不想学了吗？」虞信问。 「啊，没有，没有。」小蛮见虞信的表情冷淡下来，终于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是事实了，他竟然因为自己一个瞎编的理由就愿意教自己了，小蛮有些激动的把笔递给了他。 但也许是由于太激动，又或者是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都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小蛮把笔递给虞信的时候一时间竟然忘了松开，而虞信也没想到这点，接过笔的时候恰好就握住了她的手。 当手上碰到那软绵的触感时，虞信赶紧把手松开了，而小蛮也同时把笔松开了。 「抱歉。」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说完之后却又同时噤声。 没有了手掌控的笔直直的掉落下来，恰好就掉在了虞信的腿上。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到虞信的腿上。 虞信的眉头皱了皱，正要动手把笔拿起来就见小姑娘已经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笔拿了起来，而后她又拿了一块帕子趴下来替他擦起墨迹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姑娘一边擦着一边道歉，声音里尽是无措。 虞信坐在轮椅上，笔落下就恰好砸在他的大腿上，原本这是没什么的，但墨汁一溅开就弄得到处都是了，于是小蛮也只能尽量把溅开的墨汁也擦掉。 第十六章 渐渐的虞信就发现小姑娘擦得地方越来越靠上，眼见着离那处已经不远了他赶紧伸出手阻止了她，「不必擦了，你去我卧房里给我重新取一件衣服过来。」 原本这衣服被墨汁染成了这个样子以后也定是不能再穿了，只是他看着小姑娘一脸认真的想补救的样子突然就不想阻止她而已，不过眼见着事情的发展就要超出掌控了，虞信还是选择了最便捷的方法。 小蛮被拦了一下也终于反应过来这衣服像她这样擦是擦不干净了，她一脸愧疚的把帕子拿在手里，「对不起公子，都怪我没抓住笔。」 「无事，去拿衣服吧。」虞信既没看自己的衣服，也没看小蛮，视线落在桌上，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小蛮虽然对自己的笨手笨脚有些后悔，但也知道现在应该先给公子拿感觉的衣服过来换，于是她也放弃了继续道歉，对虞信应了一句「好。」便立刻奔出门去虞信的房间去拿衣服了。 这几日小蛮已经把从书房道卧室的路记得牢牢的了，因此这次倒是没有出现不认路的情况，她见路上没什么人便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到了虞信的卧室。 虞信的房间除了比她的大一些布局倒是差不多，小蛮很快就从衣柜里拿了一件见他穿过的衣服抱在怀里便又飞快的跑到了书房。 小蛮见了虞信便赶紧把衣服递给了他，「公子，你看这件可以吗？」 虞信看了他手中的衣服一眼，点点头，「放下吧。」 小蛮赶紧把衣服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然后结结巴巴的说道，「公……公子，我……我出去等你，等你换……换好了你再叫我。」说完她便跟一阵风似的红着脸跑了出去，还飞快的把门带上了。 冬日的衣服厚，这墨水也不过是溅在了外袍上而已，外面如此冷，虞信倒不至于换个外袍还让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在外吹冷风，只是小姑娘现在已经一溜烟的跑出去了，他再把人叫进来反倒是显得有些刻意了。 虞信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尽量快的把身上的衣服换好了。 说起来不知是因为他接触姑娘太少，还是接触孩子太少，对着这个刚认识不过几天的小姑娘他不仅毫无办法，似乎还总是心软，也不知这样的情况到底是好是坏，不过他娘要是见了估计是高兴的，现在只盼着他爹早日回来好把人送走了。 虞信心里想着这些倒也没有影响换衣服的速度，小蛮就在外面待了一会儿便听到里面的人说道，「进来吧。」 小蛮推开门进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似的低着头站在虞信面前。 「公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小蛮道歉。 这已经是小姑娘为了这件事第三次道歉了。 虞信皱了眉头，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日还胆大包天硬要自己给她一个机会的小姑娘怎么如今看起来这么怕自己了 。 「你怕我？」虞信问道。 小蛮飞快的摇头。 公子虽然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但对她却是极好的，又送她东西又教她识字，她怎么会怕他呢。 既然不是怕自己，那怎么总是道歉，不过一件小事而已，虞信手又下意识的在桌子上轻轻敲着，他想开口问一句，但又觉得似乎没必要。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小蛮见虞信一直不说话，心里有些忐忑，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他的妻子，但不知为何，她却觉得比前几日更心虚了，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是骗婚的那个人似的。 「我……」她抬头看了虞信一眼，见他也看向自己便鼓足了勇气说道，「我觉得公子是极好的，比任何人都好，我不怕公子。」 说完像是为了验证自己这话似的，她还走上前抱了一下虞信，然后又飞快的松开拿起椅背上虞信换下来的脏衣服，不等虞信反应就说道，「我先去把衣服洗了，我会努力把它洗干净的。」 她说完这话也不敢再看虞信就飞快的抱着那件脏衣服冲出了书房，仿佛虞信会从轮椅上站起来追她似的。 等出了书房小蛮靠在墙上被冷风一吹，整个人身上的热度才渐渐降了下来。 自己刚才竟然抱公子了？自己刚把公子的衣服弄脏居然又抱了公子，公子现在一定觉得自己脸皮特别厚，小蛮一脸要哭的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了证明自己不怕他就那么脑袋一热，冲上去就抱了他。不过公子也没把自己推开，应该也不是那么讨厌吧。小蛮在心里偷偷安慰自己。 不管如何，把眼前的事做好才是最重要的，小蛮又在墙角冷静了一会儿，伸出一只手拍拍自己的脸，给自己打了打气，才终于抱着那件脏衣服回到了虞信的院子里。 她先去厨房烧了热水打算先把衣服泡一泡，但把灶点燃了之后看见厨房堆在那里的一堆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想了一下便决定还是顺便给公子做顿饭好了。虽然夫人那边每天都会送些饭菜过来，但自己做的总归是一份心意，不管是当做为刚才的事道歉，还是当做讨好公子的手段，这似乎都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小蛮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跟戏文里唱的那样陪公子吟诗作对，但为公子洗手作羹汤还是可以的，而且公子似乎也不讨厌自己做的饭菜。 想到这里小蛮笑了笑，觉得自己更有信心了。 这边小蛮在这里忙着烧水洗衣服又做饭的，自己一个人就把自己开解好了，另一边虞信却是被小姑娘那一抱之后就一直僵硬着身子没反应过来。 在虞信印象里抱过他的女性除了他娘大概也没别人了，而且刚才虽然一触即逝，但是突然撞到自己怀里的那种触感应该……不是……衣服……吧？ 虞信想着，一个二十四岁的老男人竟然控制不住的红了脸。 但是想到那姑娘才那么丁点大一时间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龌龊。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从来没碰过女人的缘故？竟然对着一个小丫头也能乱想。 虞信一个人坐在轮椅上静了一会儿，眼神却忍不住看向了书桌上小蛮留下的那几张练字的的纸，「楼小蛮」那三个字虽然写的歪歪扭扭的，但却大的让人难以忽视，虞信只看了一眼便迅速的收回了视线。 他低着头看了自己的腿一会儿，一切都是因为那只掉下的笔，不然也不会有后面的事发生了。 虞信抬手在那支笔刚才掉下的地方摸了一下，然后便又迅速的收回去，两只手搭在自己的轮椅上，把自己调转了一个方向，等到看见眼前那满满的一排书时，他脑中的思绪才算是又收回来了些。 等小蛮把衣服洗好又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虞信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模样。 他见小蛮是拎着食盒进来的视线便在她手中的食盒上多停了一会儿，似是不明白今日的饭怎么是她送过来的。 第十七章 「我烧水洗衣服的时候就顺便做了些菜。」小蛮一边把东西放到桌上一边解释道，「我已经找人去跟夫人说过了。」 虞信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等小蛮把饭菜摆好之后便接过她递过来的碗筷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的寂静无声。 两人似乎都像是约定好了似的，等饭都吃完了，屋子里也只能听见小蛮收拾碗筷时碗碟碰撞的声音。 两人之间原本大多数时候都是小蛮在说，如今小蛮因为做错了事加上初为人妇的不习惯而变得安静下来，整间书房便也变得安静下来。 虞信原本是习惯了这种安静的，初时还觉得没什么，可两个时辰过去了，见小姑娘还是安安静静的，他就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小姑娘也不练字了，就坐在他旁边不远的地方，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感受到虞信的目光便抬起头来，只是视线并不与他对视，问道，「公子想要什么？」 虞信觉得小姑娘今日一整天都有些奇怪，他想了想便问道，「可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你若是想回家便回去吧。」 小蛮摇摇头，「我家里很好。」 「你不必担忧，你也照顾了我好几日了，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就好。」虞信以为是小姑娘不好意思说，便难得放缓了语气说道。 「没有，家里的事已经有夫人帮忙了。」小蛮道。 「哦。」虞信不再说话，对于他娘办事他还是放心的，如此一来小姑娘的异常并不是因为家里了。虞信不好再多问，两个人之间便又恢复了宁静。 这种相安无事的日子过了几天，县令终于要出公差回来了。 县令并没有让人提前送信回来，因此等到他人都风尘仆仆的到了家门口众人才知道出去半个月的县令终于回来了。 丫鬟来到书房送消息的时候小蛮和虞信正在练字，一听说这消息，虞信没什么大的反应，反倒是小蛮先放下了笔，一脸紧张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县令大人会不会不喜欢我？」小蛮一个人嘀嘀咕咕。 虞信并不能理解小蛮这种丑媳妇第一次见公婆的焦躁，她见小姑娘一脸紧张，以为她是害怕，还出言安抚道，「我父亲不是个苛刻的人。」 小蛮点点头，还是紧张。 怎么办，公子好像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成亲了，那县令大人知道了吗？如果县令大人不知道，那他这次回来会不会不同意？ 小蛮推着虞信走在路上心里还一直在纠结。 她和县令夫人相处不多，只是觉得她是一个很让人尊敬的长辈，她给自己和虞信定了亲，又给了她家一大笔银子让阿爹有了看病的钱，那县令大人呢，他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小蛮推着虞信来到大厅。 县令和虞信长得有些像，相貌自然也是很好的，他蓄着须，整个人的气质很温和，看起来是个很儒雅的中年男人。 他见自己儿子是被一个小姑娘推过来的，神色间有些讶异。 「这是？」他看向虞母问道。 他知道自己妻子近些年因为儿子的婚事有些操心，甚至还试图送过丫鬟过去，但都被儿子拒绝了，虞信甚至因为这些不愿意让丫鬟贴身伺候了，因此此时看见他身边多了个眼生的小丫头一时之间有些不解，只是此时他暂时还没往儿媳妇这上面想，这丫头看起来太小了，他以为这是妻子不死心又从哪儿找来的小丫鬟。 「你看这丫头怎么样？」虞母不答反问。 见县令大人看过来，小蛮赶紧从轮椅后面走出来，对着县令九十度鞠了个躬，声音洪亮道，「县令大人好。」 「哎，好，好。」虞父下意识应道。 这么声如洪钟的小姑娘虞父也是很少见了，他仔细打量了眼前的人几眼，长相就不说了，自己妻子给儿子选的人那长相定然不会太差，其它的，就这么一眼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小姑娘瞪圆了眼睛一副急于得到自己认可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挺招人喜欢的。 虞父点点头回虞母道，「是个不错的小丫头。」 虞母闻言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父子俩是一个样，信儿也很喜欢这个小丫头呢。」 被谈论的小丫头吃惊的看着虞信，眼神似乎是在问「你喜欢我？」 虞信被这眼神看着干咳了一声对虞母道，「娘，你在乱说什么，这丫头这么小，你还是让人回家吧。」 虞信见他爹回来了便打算把话与他娘说开了，「我这样子不想耽误人家姑娘，现在这丫头在我们家住了这么些日子，恐怕名声有碍，便让爹认个干女儿把人送回去吧。」 「你这样子，你这样子怎么了，怎么就耽误别人家姑娘了。」虞母有些不高兴，声音也变得有些严厉起来，「何况我们两家婚书都换过了，她已经是你媳妇了。」 虞母抛出一个炸弹，一下子就把当场的两个大男人镇住了。 最后还是虞父先反应过来，把桌子一拍道，「胡闹！」 小蛮被虞父这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靠近了虞信，向他寻求庇护。 虞信虽然对于自己母亲瞒着自己就把这件事定下来有些恼怒，但看着小姑娘这怯怯的样子也知道这事情恐怕也不是她所能决定的，只是想起两人曾说过的话，以及小姑娘在村里来人那日的异常，他此时也反应过来小姑娘怕是比自己要早知道这件事。 「你早就知道了？」他看着凑近自己身边的小姑娘问道，声音听不出喜怒。 小蛮点点头，她看着虞信这样子有些害怕他以为自己是故意瞒着他的，便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的，就是，我……我……」小蛮说着脸越来越红，最后那句解释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虞信看着她这样子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虽然那种被欺瞒的恼怒还是挥之不去，但他也不可能真的对小姑娘做些什么，于是他也不接小姑娘的话，抬眼看向了正因为这件事而对峙的父母。 虞父脸上没了平时的温和，看向虞母的表情也带上了浓浓的不认同。 虞母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对虞父说道，「信儿如今都二十有四了，身边却连个知心的都没有，你这个当爹的不着急难道还不许我这个当娘的操心吗？」 对于自己儿子二十多了还不娶亲的事虞父不是不担心的，只是他大概也能知道一些自己儿子的心思，因此并不想逼迫他，只想顺其自然，等着儿子自己想通，毕竟这是要陪他一辈子的人，儿子身子已经这样了，仕途眼见着也断了，他就只希望他的枕边人能顺他的心一些了。 虞父叹了一口气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但你不该就这么不声不响的一个人把这些事定下来。」 第十八章 听虞父这样说，虞母终于也有些心虚了，她知道自己儿子不要说娶妻生子了，他连个女人都不肯碰，而自己的这个丈夫又是和自己儿子一个鼻孔出气，因此他才会趁着丈夫不在家一个人张罗这些事，甚至看见个合适的便迫不及待的把事情定了下来。 但这份心虚并不能阻止她希望自己儿子尽快成亲的心思，因此她也只是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便又恢复了语气道，「这丫头我也不是乱定的，我是见信儿也喜欢才定下来的。」 这已经是自己妻子第二次说起儿子喜欢这个小丫头了，虞父忍不住就看向了一站一坐的那两个人。 小姑娘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但眼神却时不时的抬起看一眼自己的儿子，而自己儿子虽然坐在轮椅上不说话，但神色之间并不见厌恶。 虞父知道虞信并不是一个情绪外漏的人，这样的表现也不能说明什么，但至少儿子是不讨厌这个小姑娘的，虞父在心底里也是希望儿子能早日想通的，他见儿子这样子，心里不禁也动了动，但眼前的姑娘终究还是太小，让虞父忍不住怀疑自己妻子究竟有没有和小姑娘说清楚。 他缓和了自己的语气，对小蛮招了招手，让她过来问道，「你多大了。」 「十四。」小蛮答完又立即补充道，「等开春就十五了。」 小蛮是正月的生辰，因此这等开春就十五不仅仅是说她过完年就长了一岁，而是她确确实实已经及笄了。 虽然虞父也料想他夫人干不出找个女童做儿媳的事情来，但他闻言还是松了一口气，实在是眼前这姑娘看起来太显小了。 「那你和我儿的婚事你知道吗？」虞父继续问道。 小蛮点了点头，他见虞父态度十分和善，并不像讨厌她的样子，心里的害怕便去了几分，她抬起头认真的对虞父说道，「楼二婶子和我说了的，夫人对我也很好，我愿意照顾公子。」 「胡闹！」 这次说这句话的人换成了虞信，他对着小蛮说完这句话便把脸转向了虞父，「这小丫头恐怕还不懂嫁娶之事，我如今这样很好，并不需要人照顾，爹，你还是找个时机把我俩的档案销了吧。」 他们这事还没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虽说婚书已定，但他爹是这一方的父母官，若是他真愿意做些什么，定然能让这一桩婚事消失的毫无痕迹。 虞父闻言视线直接落到小姑娘身上，只见小姑娘抿着唇，一副有些不服输的样子，这表情倒让他有些奇怪了，于是他便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小蛮回头看了虞信一眼，而后低下头去，说道，「我知道公子并没有成亲的意思，只是既然名分都已经定了，而且夫人也帮助了我家，请县令大人让我留下，若最后公子还是不愿意，那到时候就算是将我休弃我也毫无怨言。」 她这句话说完也不敢再去看虞信的脸色，因为虞信先前就和她说过了不想成亲的意图，现在这样倒像是死皮赖脸了。只是她认定了县令夫人帮了她家，便想要履行和县令夫人的约定，至于公子那边，她那话也是真心的，若是最后公子实在是不能接受她，她最后自然也不会强求，只是现在两人相处时间还短，小蛮相信一切都还有余地。 虞父一时之间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倒是在一旁被冷落的虞母此时对着小蛮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来。「我就知道这丫头是个懂事的。」 虞母说着看向虞信，有些不满道，「你说说这样懂事又标致的姑娘家你都不愿意娶，你究竟心里是怎么想的？」 虞母这么说自然不是因为真觉得小蛮有这么好，只是虞信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着实让她有些生气，自己是给他找个知冷暖的人，又不是喂他毒药，他难道还真想一辈子不成亲不成。 虞信知道自己的想法就算是说了他娘也不会听，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和他娘认真的说了一遍，「娘，我说过我暂时不想成亲，何况我年纪也不大，不用着急。」 「你难道年纪还小，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能作诗了。」虞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虞信也不等虞信继续说下去便继续道，「小蛮这丫头我瞧着喜欢，何况你们夫妻名分已定，这事没得更改了。」 虞母说完还用警告的眼神看向虞父，意思是让他不要插手。 「夫人，这恐怕不妥。」虞父心里是偏向儿子的，但自己夫人此番也确实不是出于坏心，因此他表情一时间就有些为难。 小蛮也感受到了这一家人因为自己而产生的不愉快，尤其是县令大人他刚从外面回来，连身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陷入了这种两难的境地，小蛮一时之间愧疚极了，她咬着自己的唇，手里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最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头对虞父说道，「虞大人，我能单独跟您谈谈吗？」 虞父瞧着小姑娘真挚的眼神点了点头，顺便也算是留出了空间让自己妻子和儿子也能就这件事再好好商量商量。 小蛮跟着虞父并没有走多远，他们在大厅附近的一件空屋子停了下来。 虞父推门让小蛮进去，而后为了避嫌也没关门，只是让奴仆退远了些，待保证着谈话大概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后虞父才开口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虞父本就是个平易近人的好官，此时对着小蛮的态度也跟他平时对着他辖下那些百姓没什么两样，虽然没有因为小蛮的特殊性而对她显出特别来，但这份亲和也表明了他对小蛮并没有什么偏见。 小蛮对着虞父先长长的拜了拜，而后才说道，「我知道虞公子不愿意娶我我却死活要留下来有些不知羞耻，但滴水之恩当以涌泉报之，夫人帮了我家许多，我也没什么能报答她的，但她想我留下来，我自然是要留下来的。」 小蛮说完这句话后便把自己家里的情况说了，又说那彩礼钱她家已经因为替他爹看病花去了一些，若最后事情不成，这钱他们也会想办法补上。 虞父摆摆手，「你在我家这几日，这钱就当做是你的酬劳也好，只是我夫人一心想替虞信娶一门亲事，就算你不愿意她自然也会找旁人，并不会与你计较，你大可不必因此而有所顾虑。」 不是自己也会是别人？小蛮有些愣。 是啊，公子长得好看，心地又好，还那么聪明又厉害，自然是有很多姑娘愿意嫁他的，当初她和楼二婶子过来的时候楼二婶子也说过她们就是过来试试，成不成的不要太放在心上，显然那时候她也是没把握的，只是没想到自己一眼就被县令夫人留了下来，甚至三日后还换了婚书。 公子那么好，虽然两人才相处了没几日，可既然婚书都定了，小蛮并不愿意把他让给别人。 「我是心甘情愿的，并没有顾虑，公子那么好，只要他愿意，我愿意一辈子都照顾他。」小蛮对着虞父说道。 她说这话时眼神毫不避讳的和虞父对视，眼神里是一种她这种年纪才有的执拗，显得她的神态认真且让人信服。 第十九章 虞父知道这个小姑娘不是看中了他家的身份，也不是看中了他家的家财，而是如她所说的，是真的愿意和他儿子在一起的。 他对着这样的眼神突然就相信了他夫人的话，也许他夫人说的是对的，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也许真的能让自己的儿子打开心结，毕竟她确实让一向不愿意亲近女人的儿子妥协了。 「好，你便按你想做的去做的，若是最后亲事实在不成，我也不会让你名誉受损的，你们那份婚书我会暂时压下的。」虞父这么说道。 虞父这话一出口小蛮的眼睛里立刻就焕发出一种惊喜的神采来。 「谢谢虞大人！」小蛮激动的又对着虞父拜了几拜，她笑得两颊的肉都鼓了起来，两个梨涡也深深的陷了下去。 虞父看着小姑娘这个样子脸上也忍不住带上了一点笑意。 这真是一个能让人舒心的小姑娘，就这笑起来的样子就让人想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希望他真的能让信儿解开心结，早日开枝散叶。 虞信和虞母并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是虞父回来之后便对虞信说道，「你娘也是一番好意，你就暂时先跟这小姑娘好好相处吧。」 和他母亲沟通无果，现在父亲似乎也改变主意倒向了他母亲那边，虞信的脸色只能用差来形容了，他不说话，手放在轮椅上一副要离开的架势，只是到底还没到失了礼仪的地步，他仍是象征性的对虞父、虞母弯了弯腰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孩儿就先告退了。」 虞父对他点了点头，虞母在旁边倒是有些担心的样子，不过想到自己儿子也不是个没分寸的人，便也对他露出个笑容来，说道，「回去好好休息。」 「嗯。」虞信应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小蛮想替他推轮椅他也没有拒绝，只是从头到尾没有再跟她说过话，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又恢复了一开始对她熟视无睹的态度，或许还要更甚。 小蛮向来心大，何况这事说到底也算是她强求，因此对虞信这态度不仅丝毫不介意，反而还因此对他更多了几分耐心。 「公子，我知道我惹你不高兴了，不过我是真的想留下来的。」小蛮说道。 虞信并不说话，甚至连跟手指都不曾动，就好像完全无视了他身后的这个人似的。 小蛮并不气馁，她继续说道，「我们这样就算是有婚约了吧，虞大人说就算没有我，夫人也会找别人的，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公子你那么好，我知道我错过了这次以后就没机会了？」 虞信听完这话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看向小蛮，问道，「你喜欢我？」 小蛮红着脸点了点头。 虞信的眉却是皱的更紧了。他们相处不过几日的时间，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这姑娘为何会在这几日里对他生出别的心思。 「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也决非你的良人，你不要在我身上再费力气了。」虞信干脆道。 「我不怕费力气啊，现在夫人和大人都同意了，我就要试一试，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我的良人呢？」小蛮这话让虞信无言以对，确实，既然他爹娘都同意了，即使他不同意也毫无办法，而且小蛮这话也让他收起了想要继续劝服小姑娘的心思，看来还是得让他们知道他们并不合适才行。 虞信这次是真的不开口了，哪怕小蛮和他说再多的话他也丝毫没有理他的意思，最后还是小蛮自己说着说着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两人这单方面的对话才算结束。 直到晚上虞信看着小姑娘耷拉着脑袋回去，他以为小姑娘已经有所动摇了，但当二天他推开门就看到那张带着梨涡的笑脸时，他就知道昨天是他想多了。 「公子你醒了？我已经熬了粥了，马上就给你端过来。」小姑娘说完这话就一阵风似的跑了，等再回来时手上就多了个食盒。 虞信看着小姑娘端来的饭菜，没有动筷子。 「往后不用给我做饭了，让厨房那边送过来。」虞信说完便离开了饭桌，显然并没有吃这些东西的意思。 「那我待会儿就和他们去说，不过公子你要不要先吃点垫垫肚子，不然会饿的。」 虞信起床的时间虽然算不上晚，但也比不上总要早起的虞母，以前厨房是要备两份饭的，可自从小蛮在小厨房给虞信做了几顿早饭后，厨房那边便不再准备他的早饭了，若是此时再让厨房准备，恐怕要等好一会儿了。 「不必了，你让厨房那边送午饭过来。」虞信不是个麻烦人的性子，他也没有重新让厨房再给他做一顿早饭的意思，只是对于小蛮做的饭仍然无动于衷。 「公子，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再去给你做，早饭不能不吃的。」小蛮没有被虞信的态度打击道，继续扬着笑脸问虞信。 你做的我都不想吃。不知为何，看着小姑娘这个样子，虞信这句刻薄的话噎在喉头没有说出来，最终他也只是沉默以对。 小蛮最后还是收了食盒，不过又重新去厨房那边拿了几个新蒸的馒头回来。 「公子，厨房那边只有馒头了，我拿了几个回来，现在还热着呢。」小蛮把那一盘馒头放到桌上，还配了一小碟酱菜。 这馒头配咸菜的怎么也不会比小蛮做的这顿早饭好吃，但虞信这次却是没有任何挑剔的就把小蛮拿过来的那些馒头都吃完了，甚至连那碟酱菜也配着馒头吃得干干净净，虽然那句话虞信没有说出口，但他却用行为表达了这种看法。 小蛮看着被吃空了的盘子，眨了眨眼，而后才一脸恍然大悟似的道，「原来公子喜欢吃馒头啊，我以后会好好跟厨娘学习怎么做出又软又甜的大馒头的。」 虞信对于小姑娘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不置可否，他吃完早饭便一个人推着轮椅去窗边待着，一副不愿意理她的样子，甚至连让小姑娘推他去书房都不愿意。 小蛮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对着他的背影问道，「公子，要不要我去书房给你拿几本书过来。」 虞信没有接话。 小蛮也不在意，继续对着虞信的方向跟他说道，「我知道昨日公子看得那本书还没看完，我记得在哪里，待会儿我帮你拿过来好不好，其实在房里看书也挺好的，这里多暖和啊，还不用走那么远的路，这天越来越冷了，从这里到书房也有一段距离呢，要是被冻病了就不好了。」 窗户被支开了一些，外面不断有冷风吹进来，像是为了验证小姑娘的话似的，虞信在窗户边待了一会儿后便觉得脸上的热气已经没有了，虞信把轮椅又往前移了移，把窗户合了起来。 小姑娘已经把东西收了去厨房了，虞信看着空荡荡的桌面，心里也有些纠结。 若小姑娘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他自然是要对她不假辞色的，甚至让她吃些苦头也未尝不可，可偏偏这位真是心思单纯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甚至让虞信觉得自己现在这态度有些仗势欺人的意思。 第二十章 虞信知道这种一根筋的人若是决定了什么事是很难被改变的，看她昨天还蔫哒哒，今天就又恢复了的样子就知道了，就像今天自己就算不理她，小姑娘一个人也能说出一箩筐的话，这实在是让人有些无可奈何。 虞信想了一会儿便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他没有多做思考就转了轮椅，不想让自己面对小姑娘的那张笑脸。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若是真的对小蛮所做的一切无动于衷，他怎么会下意识的不敢看到小姑娘那张永远充满了灿烂笑意的小脸。 小蛮推开门看见虞信仍旧是背对着门，面朝窗户的样子就说道，「公子，外面可冷了，一直在窗户边吹风会受凉的。」 她说着便走到窗户边想把窗户关起来，可是走近了才发现窗户本来就是关着的。 既然窗户是关着的，那公子是在看什么，小蛮忍不住仔细看了看窗户，上面糊的是白白的窗纸，甚至连窗花都不曾贴，难道公子是在研究这窗框上的雕花？公子不雕石头要雕木头了？ 公子雕石头都能雕的那么好看，雕木头应该也很厉害吧。 小蛮这么想着便对虞信说道，「公子要是在木头上刻花，一定比这个好看多了。」 「……」 虞信并不明白小姑娘在说什么，不过就算明白他也不会说话，他现在除了不理睬小姑娘之外，暂时也没有想到别的让她早日放弃的办法。 小蛮见虞信不说话便继续说道，「真的，公子在石头那么硬的东西上都能刻字，在木头上动刀子肯定会更厉害了。」 虞信，「……」 虞信依然不说话，比起刚才的刻意不说话，他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什么了，她为什么执着于夸自己雕木头的能力，自己看上去哪里想要向木匠发展了吗？ 小蛮适应能力也是很强大，经过昨天大半天的冷遇，她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对方不说话的状态，因此见虞信这个样子她也不觉得冷场，反而是自顾自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公子是不是觉得我离开的有点久，其实我是顺便去书房把你昨天看过的书拿过来了。」 她把书递过去见虞信不接，便直接把书放到他的腿上，「公子你看是不是这本，我记得那几个字呢。」 小蛮其实总共也不认识几个字，这本书的书名更是一个都不认识，只是昨天从虞父那边回来后，虞信便一直不理他了，她便只能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所以她不仅注意到了他这本书没读完，还记下了他最后把这本书放在哪里，以及书上的那几个字大概长得什么模样。 虞信低头一眼便看见了书名，确实是他昨日没看完的那本，她看着小姑娘一脸求表扬的表情，心情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到底虞信也不可能就这么无所事事的坐一整天，他最终还是拿起了腿上那本书翻了开来。 小蛮见状笑得眉眼弯弯，好似虞信手里不是捧着一本书而是捧着她的脸似的。 小蛮见虞信安静下来看书她也不走，而是就站在旁边陪着他，丝毫不在意这是他的卧房，两人这样会不会引人误会。 虞信手里翻着书，却一点都没看进去，只是觉得小姑娘和他这样孤男寡女的在卧室待着实在是让他浑身不舒服，若是平时虞信还会说她两句，可现在他基本已经放弃了这种想法。 虞信推着轮椅从窗边移到了桌子前，离小蛮远了些，似乎这样他就能静下心来一些。 小蛮见了虞信这动作一时之间也没动，仍是乖乖地在窗边站着，只是视线还是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凭小蛮这几日的经验，自己这样站的时间长了公子就会随意指张椅子让自己坐下的，可今日她站到腿都酸了，公子仍旧没有开口同她说话的意思。 小蛮忍不住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腿，而后对着虞信问道：「公子，我可以坐一会儿吗？」 …… 没有人理她。 「公子，你不说话的话我可不可以当你是答应了啊？」这样站着几个时辰一动不动实在是比起她在家干活还要累，小蛮知道公子其实是个心软的人，便忍不住这样问道。 虞信也注意到了小姑娘捶腿的动作，他也无意体罚小姑娘，便仍是没有开口，只是这行为配着小蛮刚才的那句问话却是默认的意思了。 小蛮站在原地等了半天见对方实在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小心翼翼的挑了一个离虞信不近的小凳子坐下了。 「那，公子我坐一下了。」小蛮试探性的开口。 虞信拿着书不动，只是手里的书却没翻页，他用余光悄悄的看着径自在那里捶腿的小蛮，又在小蛮抬头的时候迅速把视线收了回去。 按说小蛮是注意不到虞信的这个动作的，只是她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却恰好能看见铜镜里的景象，而那面铜镜十分真实的把虞信那个回头的动作展示到了小蛮的面前。 小蛮刚开始还有些困惑，不过仔细想了想后，心里又忍不住有了一点点美好的猜测，难道公子是在关心自己吗？ 小蛮不确定，但她却愿意去相信自己的这个想法，于是她便装作很不舒服的样子继续弯腰锤了锤自己的腿还有腰，嘴里也像是因为忍不住痛苦似的发出了一声轻哼。 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眼睛是紧紧盯着铜镜的，终于她发现在她发出声音的时候公子的目光从书本上转了过来，她仿佛在公子的眼中看到了担心。 当然那面铜镜能让他看出公子的眼睛长什么样就很了不起了，至于视线里面是担心还是厌烦，那都是小蛮自己的猜测，不过她自己却因为这猜测而欣喜不已。 小蛮觉得她可能大概摸清了一些如何和公子相处的套路。 她装作要抬头的样子，但眼睛却仍是看着铜镜的，果然她就看见公子把目光又放回了书上。 小蛮嘴角露出大大的笑意，原来公子只是面上冷淡，心里却还是不忍心的。 她把自己的小凳子往虞信身边移了移，嘴上还说道，「公子，我往这里坐一坐好不好？」 不出意料的，对方仍是没有说话，但却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直到小蛮搬着小凳子坐到虞信的轮椅脚下了，虞信也没有出声说一句训斥的话。小蛮忍不住就着这个方向观察起虞信来。 其实在虞府的这几日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观察虞信了，而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怎么看也不腻，大概美人总是让人怎么看也看不够的。 小蛮想起村里那些刚成亲的小伙子几乎都是整日整日的巴着家里不愿意出门的，她现在似乎也有点明白那种感觉了，真的感觉心里还有点甜甜的呢，尤其是知道公子虽然对她摆着一张冷脸，但心里却还念着她的时候。 第二十一章 不过她还知道现在虞信心里可能对她有了一些不好的印象，所以在看到他眉头似乎有皱起来的趋势的时候立即低下了头一副对脚下的地板很感兴趣的样子。 虞信：「……」怎么感觉这丫头变机灵了不少。 虞信没有多想，身上没有了那灼热的视线后他又把心思放到了手上的书上。 这本书并不厚，但因为他心思不集中，所以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多少，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这本书就这么一直不看完的拿在手里他也觉得浑身难受，现在他是真打算静下心来把这本书看完了。 不过他刚看了一会儿书便发现小姑娘的视线又重新落到了他的身上。 虞信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继续看书。 但不知是不是小姑娘已经对他这张脸看烦了，他这次注意到小姑娘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后渐渐的在往下移，从胸口到双腿，甚至是那双脚，虞信都感觉到小姑娘似乎也仔细看了一会儿。 虞信不知自己为何能如此明确的感觉到小姑娘的视线落在何处，但这种仿佛被扒了衣服的既视感却让他有些尴尬的同时也控制不住了红了耳朵，若不是他不能精细的控制自己的腿，怕是他那双被多看了好几眼的脚都要忍不住往后缩一缩了。 自己竟然会是这样放不开的人，甚至连个未成年的小姑娘都比不上，想到这里，虞信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就更冷了，似乎他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股寒气。 不过这股寒气似乎被小蛮屏蔽掉了，她坐在离虞信最近的位置，但却丝毫不受影响，甚至还不知死活的试图和虞信说话。 「公子你这么坐着冷不冷啊，我给你做个护膝吧。」小蛮对着虞信笑眯眯的说道。 她发现公子似乎并不介意别人提起他的腿，反之若是刻意避过这个话头公子反而会显得有些不开心。 小蛮说完也没有让虞信接她话的意思，她兀自停顿了一会儿便继续说道：「还有鞋子，我刚才看过公子的尺码了，竟然和我爹差不多呢。」 哦…… 虞信知道她刚才为什么她要往自己脚上多看了，原来是在量尺码。 他也不管这样用眼睛量的准不准便直接拒绝道：「不必。」 他以为这样直白的拒绝已经够伤人了，谁知道小姑娘竟像是没听明白似的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公子是不是担心我做这些眼睛会累，没关系的，我在家经常做，不会累的，而且我保证三天之内就能做好了。」 虞信：「……」 他能说什么，他还没见过脸如此大，心如此宽的女子，难道真的是自己年纪大了，所以活的久了，什么事都能见到？ 看着眼前鲜嫩嫩的小姑娘，想到两人十岁的年龄差距，虞信突然有一种想捞一把自己的头发看一看有没有银丝的冲动。 虞信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用比方才更冷的声音重复了一遍，「不必麻烦。」 「公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公子不用担心，我每年都会和我娘一起做许多棉鞋，保证鞋子做的又快又好，对了，公子你是喜欢硬一点的底还是软一点的？」 虞信本来是单方面的拒绝和小姑娘沟通，现在却是真真正正觉得两人无法沟通了，自己明明是不想接受对方的好意，怎么现在已经发展成问自己鞋子喜欢软底还是硬底了？ 虞信只能继续保持自己不说话的状态，甚至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更严肃正经了，生生一副恨不得能板正的做成石雕的样子。 他以为自己这个样子能让小姑娘放弃给他做什么护膝鞋子的想法。但出乎意料的是小姑娘也不知因此想到了什么，居然眨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就说道：「我给公子做一双软底，一双硬底的吧，以后公子穿哪种舒服我再把那种多做一些。」 虞信觉得自己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此时居然莫名其妙有一种被克制住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他一时也说不出来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是当他低头看见小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有些仰慕的看着他时，他又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小蛮见了虞信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正确了，公子并不会特别强硬的拒绝自己什么。 公子不说话她可以说话，公子拒绝她也可以当做没听到，而且公子似乎并不会骂她，更不会打她，只要自己往前近一点再往前近一点就可以离公子更近了，因为公子真的是个大好人，他并不会无情的把自己推开，任自己摔倒。 想通了这些，小蛮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她仰头看着虞信，眼中亮亮的，其中映着虞信的身影，似乎他整个人都在她眼中发着光。 虞父自从那天见过小蛮之后便很少在后院出现，尤其是虞信的院子，就连虞母也很少进他们的院子，似乎大家都默认了要给他们创造一个二人世界好好相处。 而小蛮自从那日发现了和虞信正确的相处之道之后便显得没有一开始那么战战兢兢的了，甚至都有些如鱼得水了，倒是虞信那脸一日比一日更僵硬，小蛮都要怀疑再这样下去他的脸要不会动了。 小蛮非常想上手把他的脸揉一揉，最好能揉开了，揉软了，不过她暂时还没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但是其他的她还是有胆子做一做的，反正公子似乎只是一只纸老虎？哦，不，应该是一只石老虎，看着吓人其实不会动的那种。 小蛮把手里刚做好的护膝拿到虞信面前，「公子，前两日说的护膝已经做好了，你要不要试试？」 虞信自然是不会试的，并且连理一下小蛮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小蛮已经习惯了，她和往常一样搬张小凳子在虞信轮椅底下坐着，而后笑嘻嘻的说道，「公子试试好不好，这个很暖和的，公子一直坐着腿肯定会冷，戴上这个就不冷了。」 小蛮的护膝做的是绑带子的那种，里面加了一层厚厚的棉，摸着就很暖和。 她说完也不需要虞信回答，便掀了虞信的外袍，把护膝往他腿上绑。 「你！你做什么！」虞信被掀了外袍，整个人下意识的往后仰去，只是他此时坐在轮椅上，往后仰也不能移动多少，这种情况下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想一脚踢出去了，只是他腿本来就没多少力气，现在又被小姑娘压着，根本就抬不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你可知道！」虞信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在跳，连出口的话都似乎带上了几分气急败坏的感觉。 「没关系啊，你不是说我还小嘛，小孩子给长辈带个护膝没什么的。」小蛮如今已经深谙厚脸皮才是对付公子的不二法宝了，她也不是那种娇滴滴脸皮薄的人，现在有人给她递跟竿儿，她是绝对能顺着上的。 她把护膝给虞信绑好，自己看着十分满意，「怎么样，公子有没有觉得暖和许多？」 第二十二章 实际上虞信当初伤的恰好是膝盖，尤其是右边膝盖是直接被一刀砍下去的，否则他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不能久站只能依靠轮椅的模样，而这护膝用的材料虽然不贵重，但这样往膝盖这一节一绑倒好似真的暖和了一些似的，但虞信知道这不过是错觉而已，每年到了冬天他的一双腿几乎永远都是冰冰凉凉的，除了那种骨头里透出来的刺痛感，他差不多是没有知觉的，因此这么一块小小的护膝自然也不可能让他暖和起来。 虞信看着满面笑容看着她实际上却透着一丝小心的小姑娘，这次倒是开口了，「我这腿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你做给我的这东西对我来说也没用，以后不必做这些无用的事了。」「豆-豆 小 说 提 供。」 「怎么会没用呢，只是感觉不明显又不是没感觉了，而且公子一定是被冻久了才会感觉不灵敏的，我有时候在外面待久了也会手脚都没什么感觉了呢。」小蛮一点也没被虞信这态度打击到，反而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道，「这个只要捂一捂，捂一捂就暖了。」 屋子里虽然没有地龙，但却一直烧着炭，小蛮穿着厚厚的棉衣待久了甚至脸都被热的红扑扑的。她自觉自己浑身都是暖乎乎的，说到要给虞信捂一捂便想伸出手去给他捂一捂。 这次虞信提前觉察到了她的意图，在她手伸过来之前便将轮椅往后推了推，退出了一个安全距离。 「公子，没关系的，我还没成年呢，我们这样不算男女授受不亲。」小蛮伸着手还想靠近虞信。 虞信又推着轮椅往后退了退。 他恍惚觉得自己就像那些话本小说里被恶霸调戏的姑娘，而眼前这个笑嘻嘻的小姑娘倒像是恶霸了。 简直胡闹！ 虞信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荒谬。 然而眼下的形式又似乎他不说些什么便只能一直这样胡闹下去。 「我腿感觉好些了，你不必再过来了。」虞信听见自己这么说道，但这似乎和一个姑娘被恶霸逼到无可奈何所说的话重合了，虞信努力把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除，脸上的表情严肃的不能再严肃，正经的不能再正经。 虞信这么说小蛮也不追着他要给他捂一捂腿了，她停在虞信面前，满意的看了看他已经被外袍遮住的膝盖，「我就知道戴上这个会暖和许多，以后冬天我都给公子做这个好不好，嗯，今年才做了一个，我等手上的鞋子做好了再给公子多做几个。」 做完护膝做鞋子，做完鞋子做护膝，虞信真是不知道小姑娘才来了府里不到十日，是怎么做到有如此多的布料的，不过稍微想想就能明白，掌握府中中馈的是他娘，这些肯定是他娘给的，而且肯定给了不是一点点，他娘真是他见过最帮儿媳妇的婆婆了。 最帮儿媳妇的婆婆坐在自己房里打了个喷嚏，有些不放心的问身边的丫鬟，「绿桃，你觉得信儿会愿意娶那丫头吗？」 「夫人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奴婢瞧着少爷对楼姑娘似乎也有些不同呢。」绿桃答道。 「也对，听说那丫头还要给信儿做些护膝鞋子什么的，这份心意我瞧着倒是好的，若是真能靠这个打动信儿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多给她送些布料过去。」虞母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感觉今日似乎有些不舒服。 「楼姑娘刚提起的时候就已经让人送了不少过去。」绿桃答道，而后有些担心的问虞母，「夫人，奴婢瞧着您今日气色有些不佳，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不必了，不过是昨日没睡好有些着凉而已。」虞母摆了摆手。 至于昨日为何没睡好，昨日夫人房里半夜叫了一回水。 绿桃脸有些红的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倒是虞母自己又说了一句，「虽然这丫头看起来有些憨，但既然能让老爷也开口让她留下，想必也是有些机灵之处的。」 想到自己不管怎么问虞父，他都没有透露两人那天说了些什么，虞母倒是也不生气，反倒又对这桩婚事多了几分信心。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虞信本质上有些地方还是随了他父亲的，既然那丫头能让虞父松口，想必对于虞信也是一样的。 被虞母赋予极大信心的小蛮此时又安静如鸡的坐在了虞信脚下。 虽然虞信似乎并不太愿意让她坐在这里，每次自己把凳子移过来的时候他总会往后退两步，但小蛮是会被这样的小事吓退的吗，当然不会，直到两人都快退到了床边，小蛮也依旧搬着她那张这几日几乎专属于她的小凳子和虞信一起移到了床边。 孤男寡女，坐在床边，一上一下，这种处地实在是给人太多的遐想空间了，虞信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比不上小姑娘心大，最后他只能妥协的又自己把轮椅推到桌边停了下来。 至于小姑娘又搬着她那个小凳子坐到了他脚下，算了，随便她吧。 虞信觉得自己今天过得真的很累，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当年科举似乎都不比今日累，推轮椅推得胳膊都有些酸了，额角的青筋也一抽一抽的，心情很是疲累。 腿上多出来的那两个东西似乎还提醒着他刚才被小姑娘掀了外袍，虞信低头再看着小蛮那有些圆圆的娃娃脸时，突然觉得经过刚才那场，自己对于「她还小」这几个字似乎已经不能直视了，果然是不能再把她当小孩子看了吗，不然的话他觉得可能还会发生一些别的事。 虞信这么想着便低头有些探究的看了小蛮一眼，似乎想从她那张白嫩嫩的脸上看出她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自从那日得知了两人的婚事之后虞信便几乎不搭理小蛮了，至于开头那几天教小蛮读书习字的事自然也没了下文，小蛮倒不是很喜欢读书，能认个自己的名字，加上能认公子的名字，她就觉得很满足了，因此她也没因为这件事失落，只是如此一来他和虞信待在一起的时候就又变成了无所事事的状态。 虽然说就这么看公子一天也看不腻吧，但公子似乎会生气，小蛮的主要目的是可是讨他喜欢不是惹他生气，于是小蛮也不敢一整天盯着他看了，她想了很久终于决定干脆把针线活拿过来做，公子看着自己一针一线的为他做东西，肯定心里很感动。 于是虞信低头也没看见小姑娘白嫩嫩的脸，而是看见了她漆黑的发顶，以及小姑娘专注于手上针线活的样子。 小姑娘手里的是一双鞋，鞋子已经差不多成形了，虞信知道这就是她说的要做给自己的鞋了。 有没有感动呢？ 那是必然的，有个人因为担心他脚冷，所以特意给他做了一双暖和的棉鞋，尤其是这双棉鞋还是他亲眼看着一针一线缝起来的，可若是就因为这而耽误了这小姑娘的一辈子，虞信自认为自己还不至于这么禽兽。 第二十三章 至于小姑娘如今这么热切的态度？ 虞信觉得是因为她还小，被自己这副皮囊迷住了而已，虞信知道小姑娘不是因为他的家世想跟他在一起的，但他也能感觉到她那时时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 不过「她还小」这三个字刚从虞信脑中出现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想起了小姑娘掀了他的外袍后还一脸笑眯眯的说「她还小，这样没关系。」的场面，真的是对这三个字他已经没眼看了。 虞信的脸僵了僵，迅速的收回了看着小姑娘的视线。 不过显然这已经晚了。 小蛮已经从针线里抬起了头，她仔细看了看目视远方，似乎一脸正直的虞信，而后问道，「公子，你刚才是不是看我了？」 怎么可能？ 虞信虽然没有说话，但似乎用全身的表情在告诉小蛮这句话。 只见他转过头淡淡的看了小蛮一眼，而后又面无波澜的从她脸上划过，转而又不知看向了何处，一副是她自作多情的样子。 但小蛮并不被虞信这副样子所迷惑，她将信将疑的又在虞信脸上扫了一圈，她刚才明明感觉到公子在看他了，而且还看了好一会儿，不过这种事谁也说不清，小蛮想了想，把自己的脸仰起来对着虞信，「公子，你看，这样会不会看的清楚一些，我觉得我也长得挺好看的，公子有没有觉得多喜欢我一点点？」 小蛮从小就长得精致可爱，村里的那些大娘婶子什么的最喜欢抱她了，她长大以后，也有好几个人说以后要娶她的，因此对于自己的相貌小蛮还是有些自信的，虽然肯定比不上公子就是了，不过她暂时也没看见能比得上公子的人。 虽然虞信也承认小姑娘长得不错，但他还是被她的这种迷之自信惊呆了，他似乎记得小姑娘刚来他家的时候只是看起来性子有些直，这怎么才几日过去，这直愣愣的性子却仿佛往另一个地方发展了？ 虽然大概知道公子不是被自己的美貌迷住了，但小蛮对他这副怔愣的样子也颇为受用，她故意歪曲他的意思道，「公子是不是看我看呆了，我也经常看公子看呆呢，公子长得比我好看多了。」 被一个小姑娘夸好看是什么感受？ 作为一个男人来说是绝对不想受这份褒奖的，可是看着小姑娘似乎一脸认真的样子，虞信想到她刚才出口的那句「公子是不是看我看呆了」的话顿时就连反驳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他怕他一反驳，小姑娘还有更多的话等着他。 文人向来以能出口既成锦绣出名，然而虞信作为文人中的一员，却觉得自从遇见眼前这小姑娘后，他就失了这份能力，经常被对方弄得哑口无言，圣人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虞信此时却觉得像小姑娘这样的小女子才是顶顶难养的。 虞信只能把视线落到远方，再不看小蛮一眼，一副耳聋眼瞎的状态。 然小姑娘这还不算完，见虞信这样，反而又用纯真的声音说道，「公子是不是害羞了，我知道的，听说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的都脸皮薄呢。」 是是是，我脸皮比不上你厚，你那脸皮恐怕都能用来修城墙了！虞信心里想对小姑娘吼出这句话，脸上的面皮崩的更紧了。 小蛮这些天也练出一些察言观色的本事了，知道公子现在这样大概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便低下头一副诚心认错的模样道，「都是我不好，公子要是不高兴我就不说了。」 这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自己欺负了这小姑娘呢，虞信的脸一时之间有些抽搐，不懂为何看起来憨憨傻傻的姑娘如今竟变成了这样。 小蛮可不知虞信心里的感慨，她认错是真心的，刚才的那些夸人的话也是故意说的，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就凭着公子现在这态度，自己要是顺着他的心来，每日就和他坐在房里一个看书，一个做衣服，那还培养哪门子的感情，还是她娘说得对，只有多说话才能感情好，于是小蛮便总是故意扯些话头来说，且说不到三句便要表一遍真心，好让公子时时刻刻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认完错，她便跟个小媳妇似的把头垂得低低的，又拿起手里的针线做起鞋子来了，一副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的样子，好似刚才那个大胆自夸又表情意的人不是她似的。 虞信觉得自己这么大一个人竟好似斗不过这个小姑娘，他的脸色从冷淡到僵硬，最后看到小姑娘手里那双鞋，又恢复平静。 只是虽然脸上恢复了平静，心绪却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他推了自己的轮椅来到窗户边，把一边的窗子推开，让冷风吹进来，顺便也吹散自己的心间的那些思绪。 罢了，罢了，一个小姑娘而已，自己难道还真的要同他计较吗？小姑娘不是还说自己是长辈吗？ 小蛮见虞信倒了窗边也亦步亦趋的把自己的小凳子移到了窗边，她陪着虞信吹了一会儿冷风，见他唇色被吹的都开始有些泛青了，就忍不住提醒道，「公子，冬日风大，吹久了对身体不好。」 虞信的思绪还停在长辈那块儿呢，见了小蛮关切的眼神，便觉得自己所想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有整天问长辈喜不喜欢自己的吗，有整天跟长辈寸步不离时时表情的吗？眼前这个虽然看着小，但也是一个即将及笄的女子了。 他心思在脚边的小姑娘身上，视线却落在窗外，见她有起身关窗的意图也没阻拦，只静静看着她的动作。 小蛮手扶在窗框上等了一会儿，见虞信没有阻止的样子才放心的把窗子关了起来。 关好窗子后她也没有立即坐下去，而是站在虞信身边询问道，「虽然窗户关好了，但这里还是有些透风的，我还是推你去桌边坐着吧，那里看书也方便。」 这一会儿天真一会儿乖巧的模样小姑娘倒是切换自如，虞信此时似乎明白了自己曾在一本书里看到的说女子的脸便如同娃娃的脸那是说变就变的那句话。 一般虞信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小蛮掌握了这个规律后便十分自觉的把虞信重新推回了桌子边，她还十分体贴的把那本他没看完的书又放回了他手边，并贴心询问，「公子，你这样会不会觉得无趣，要不我再去你书房把棋子取过来？还有那个雕石头的小盒子？」 虞信现在脑子里都是在想小蛮的事，哪里会有心情去下棋刻章，但他也知道他若是不说话估计小姑娘立刻便会跑出书房把东西取来了，于是他便道，「不必了，你好好坐着吧。」 这句「好好坐着」可一时间让小蛮瞪大了眼睛，她这两天听到的最多的便是「不必」「不用」这类拒绝的话，如今公子肯说这种话是不是说明他态度已经软了下来，小蛮眼神中一时充满了希望。 她也不多说话，立即乖乖巧巧的在他身边坐好了，在虞信看过来时甚至还挺了挺胸，那模样简直是比起虞信幼时进学时在先生面前的模样还要认真了。 第二十四章 虞信见她这样子一时间又觉得有些好笑，但小姑娘把胸脯高高挺起的样子却又让她那胸前的鼓鼓的地方更明显了，这也又一次在告诉虞信，她眼前的小姑娘只是脸嫩，但却着实离小孩越来越远了。 虞信不动声色的把视线从小蛮的胸口收回来，心里却想着一定要在小姑娘及笄前把她送走，否则再晚就怕是不好了。 小蛮正为虞信的态度软化而高兴呢，殊不知他却因为自己胸前发育太好而更一步坚定了要把自己送走的心思。她要是知道这个恐怕眼睛里亮闪闪的东西就要换成水光了。 她心情高兴了，手下的动作也越发积极了起来，原本已经要成形的鞋子很快便做的差不多了。 小蛮手指翻飞，落下最后几针，最后又拿了剪子把线头剪断了，一双玄色的看起来跟小船似的棉鞋便彻底做好了。 这棉鞋因为是家里穿的，再加上公子几乎不走路，因此这鞋子做起来小蛮便只考虑了要尽量暖和一些，所以当鞋子拿到虞信面前时，虞信便看见了一双跟小姑娘的脸似的有些胖乎乎的棉鞋，比起绣娘做的精致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这鞋子是自己看着小姑娘一点点做起来的，因此虞信这次倒是怎么也说不出不要的话了，何况就算自己说了不要小姑娘也不一定听，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被小姑娘当场脱了鞋子换上新鞋的情况。 「放在一旁吧。」虞信道。 小蛮捧着棉鞋目光灼灼的看着虞信，「公子不试试吗，要是不合脚我再改改。」 不用了。虞信本想说这句话，但看到小姑娘跃跃欲试的眼神，刚才被戴上护膝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于是最后出口的话便成了一个「好」字。 小蛮把棉鞋放到他的脚下，一副恨不得要替他换鞋的样子让虞信不禁把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手也不自觉的放到了轮椅的两个轮子上，「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 虞信觉得自己近来推轮椅的动作越发熟练了，原本这轮椅有些笨重，他每次推起来都有些费劲，但现在他却是随时随地都能把轮椅推到任意的方向了。 「哦」虞信见小姑娘应了一声表情似乎还有些失落，他连忙把轮椅转了个方向，拿起脚边那双鞋，背着她换起鞋来。 虽说他是个男子，不必跟姑娘家似的讲究什么贞操，但也做不来在姑娘家面前掀衣换鞋的样子。 小蛮见了虞信这样子却觉得他这是害羞了，公子性子好，又脸皮薄，还不爱说话，以后定是容易被人欺负，自己就不一样了，从小见惯了村里婶子们的骂架，又有一身力气，以后定然是要好好保护公子的，小蛮顿时觉得自己心里涌上来一股使命感，自己的男人自己一定要好好护着。 虞信换完鞋转过身来的时候便仿佛觉得小姑娘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坚定之色，不过任他怎么猜测他也想不到小姑娘是在心里想着要怎么好好保护她的男人的，所以他也只是疑惑了一瞬，便随着小姑娘把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脚上。 棉鞋看起来有些大，但却是合脚的，应该是因为里面填多了皮毛棉花的原因。虞信的脚比起腿那知觉就更微弱了，这鞋穿在他脚上他也只是觉得有些软罢了，至于其他的那是半分感觉不出来了，但为了避免小姑娘也给他捂一捂脚，他便在小姑娘开口询问之时说了一句「不错。」 公子居然夸我做的鞋了，小蛮心里更惊喜了，只觉得这是两人关系破冰的预兆了。 「公子要是喜欢我再给公子做几双，这双是软底的，我还答应了给你做双硬底的呢。」小蛮看着虞信脚上的鞋高兴的说道。 「不必了。」让小姑娘做一双已是因为他拦不住不得已为之了，何况自己心里还打着把人送走的心思，虞信就更不会也不敢让小姑娘给他做什么了，就怕她到头来盼的一切都成了一场空。 「没事，夫人给我送了好多布料毛皮来呢，就算是做个十双八双也用不完。」虞信的话打消不了她的热情，她心里已经在盘算给公子的下一双鞋要做个什么颜色的了，兴许还可以换个样式？ 小蛮想着就觉得生活充满了干劲儿，先给公子做鞋，等公子接受自己了，自己还应该给未来的公公婆婆也做几双，也许现在就可以动手做了？ 小蛮已经在心里想着那些鞋的花样了，看着虞信那双鞋子也跟看着自己的孩子似的，感觉浑身都能散发出一种母性的光辉了，这可是自己给公子做的第一双鞋啊，公子还夸了的。 虞信被小蛮那慈爱的眼神看着，那脚都忍不住想往袍子里缩一缩了，他这么想着神色之间便透出了几分不喜来。 不过幸好小姑娘看了一会儿就转移了视线，自己一个人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了。 虞信以为是自己的神情伤到了小姑娘，但如今这情况他也不可能多嘴去问，房间一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 就这样一直等到绿桃送饭过来，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话，一时之间，虞信竟还觉得自己有些不适应这种安静，直到重新听见小姑娘的声音，他恍惚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 小蛮也不是和虞信说话，而是她看见绿桃的裙角似乎湿了一块便问了句，「外面是下雨了吗？」 小蛮虽然和绿桃接触不多，但也大概能感觉到她做事挺一丝不苟的，能让她这样穿着湿衣服过来应该是路上弄湿的。 「不是下雨，却是下雪呢。」绿桃把东西放下回答道。 「又下雪了？」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三场雪了，今年这雪下得也太频繁了一些，小蛮有些担心家里了，虽说有瑞雪兆丰年的说法，但这雪下多了也不好，好多东西要冻坏的。 绿桃是自小跟着虞母的，对农家的事也不太懂，见小蛮神色间有些怔愣，便以为她是想出去看看，于是她就说道，「雪刚下了没一刻钟呢，姑娘可以等一会儿雪积起来了再出去看看，那时候可比现在漂亮多了呢。」 小蛮被绿桃的话唤回神来，对着她笑了笑道，「嗯，等待会儿我推着公子出去看看。」 想到自己现在在虞府也帮不上家里什么忙，小蛮索性便不再去想，只等着什么时候楼二婶子来再向她打探打探情况，或者等事情定下来了，自己也可以去跟夫人说让自己回家一趟。 想通了这些，她便对着虞信道，「公子待会儿要出去看看吗？」 虞信并不是特别想出去，但想到刚才小姑娘似乎是不高兴了，他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也罢，小姑娘家家都是贪玩的，陪她出去赏一赏雪也没什么。 于是等绿桃收过碗筷离开了，两人又在屋里呆了一会儿便打算去赏雪。 外面的雪并不大，一点一点跟盐粒似的细细飘散下来，小蛮见了，知道这雪大概刚落下就会化了，对田里应该没什么影响，心里那份担心便放了下来，脸上也露出放松的神色来。 小姑娘家果然就喜欢这些东西，虞信发现了小蛮的表情变化，心里默默的想到。 第二十五章 「你若是想玩便去吧，我在廊下看着就好。」虞信对小蛮说道。 雪刚下了没一会儿，地上也没什么积雪，只树枝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看起来倒跟开了一树小小的绒花似的，虽然挺好看的，但却没什么可玩的。小蛮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打算去玩。 虞信说了一遍便不再多说，两人便在廊下看着雪花细细的落下来。 「公子，你们是不是看见下雪要作诗的呀。」小蛮想起自己听到的一些话，据说想公子这些读书人那是下个雨、刮个风都能写篇文章做首诗的，可厉害了。 「并非如此。」虞信道，小姑娘似乎对他有许多误解，也不知她的那些消息是何处来的，大约都是听外面的人传的吧。 虞信觉得他也许可以借此和小姑娘好好说说，于是他便道，「我并非跟外面传的那样好，也不会时刻便吟诗作画，这正如你也并非跟我所想还是个小孩子一样，所以我们知道的都是别人告诉我们的。」虞信说着见小姑娘认真在听，便继续说道，「所以说，关于我们的婚事也不过是长辈的意思，我们其实对对方说不上了解，更谈不上合适。」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小蛮阻止了虞信继续说下去，「可是什么合适不合适也一直是你在说，那我们到底哪里不合适呢，是因为我不会读书吗，可是这个我确实没学过，公子你要是觉得这个不好，那你教我，我会认真学的。」 「并非因为这个，你才十四，我却已经二十有四了。」虞信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腿，「而且你看我已是如此，你却还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我并不想你在我身上耽误时间。」 「没关系的呀。」小蛮掰着指头道，「十四和二十四也就差了十岁，我们村里嫁给比她大二十的都有的呢，而且……」小蛮说着把虞信的轮椅举了起来，「你看，我可以抱动你的，就算你坐在轮椅上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影响的。」 「快把我放下来！这成何体统！」虞信低喝道，猝不及防被小蛮这一抱，他所有要说的话全都卡在了嗓子里，他如今只希望这一幕不要被别人看见。 「哦。」小蛮听话的把虞信放下来，而后继续问虞信道，「公子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现在觉得我们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 虞信对小蛮并没有什么意见，他所纠结的也就这几点而已，如今说开可他竟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虽然似乎仍是没把小姑娘说通，但比起一开始的非要让小姑娘明白的心思，他此刻竟是只觉得有些无奈，而且不知为何，心里还生出一丝这样就顺其自然吧的想法来，不过小姑娘随时随地能把他抱起来这件事就不太能忍了。 「我不是说过以后不要再这样把我和轮椅一起抱起来吗？」虞信对着小蛮低声道。 「我就是想证明公子这样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啦。」小蛮笑得一脸真诚。 「你！」虞信无言，幸好院子里没人，不然今天这一幕不知又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他对着小蛮又认真嘱咐了一遍，「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许这样做，知道了吗？」 「知道了。」小蛮答应的很爽快，至于以后会不会听话，那就只能到时候再说了，小蛮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响当当的。 一场雪下得不算大，原本众人都没有将它当做一回事，可这雪却像是一个预兆似的，虽然当晚就停了，之后的陆续几天却又断断续续的下了几场。 虽说兴阳县偏北方，冬日向来来得比一些地方早一些，可像今年这样刚入冬就落了这么多场雪也着实有些不寻常了。 虞父对此是十分关心的，他也怕百姓会因此而遭受什么灾害，便派了人到底下的村镇一一查看，甚至有些出现了情况的地方会亲自过去查看一番。 虞父如此忙碌对于自己儿子的婚事自然就没那么操心了，甚至虞母也因为担心虞父而对虞信这边少了些关注，每日送饭的丫鬟也不再是绿桃而是换了寻常的丫鬟。 只是是不是绿桃对于虞信和小蛮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毕竟虞母除了时时想把他们凑在一起外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举动，绿桃更是只是负责每日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汇报给虞母就够了，没了绿桃，两人的饭该怎么吃还是怎么吃，既没有刻意疏离，也没有过分亲近。 小蛮自从给虞信做了一对护膝，一双鞋子后手上就没闲着过，虞信说过几次，见小姑娘不听，也不再说，只是到底不是石头心肠，见了小蛮这样子，他纵然心里还是不打算认可两人的婚事，可脸上比起刚知道这门亲事的时候已算是缓和了许多。 只是这时断时续的雪终究是让人的心情愉快不起来。 小蛮又一次轻轻把窗推开一条缝往外面看了看，见外面还在不停的簌簌的落着雪，脸上的表情也没了往日的笑意。 虞信此时也抬起头往窗口看去，只是小蛮为了不让寒气吹进来把窗子开的极小，又加上她整个人挡在窗前，所以虞信一点也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是看着小姑娘的样子，他也猜到了外面的模样，于是便问了一句，「雪还没停？」 「没呢，前几日还只是下一会儿，可今日从早上下到现在，外面都落了一层白了呢。」小蛮并不是个能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她这话说出来带着几分忧愁。 前几日那种小雪还好，可今日这样子，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小蛮所在的村子算不上富裕，大部分人家还没钱盖那种砖瓦房，殷实些的也不过是屋顶上的茅草比别人家厚几层罢了，这雪若是不停，那几层茅草怕是撑不住。 小蛮此时是真的有些想回家看看了，可是公子这边…… 小蛮合上了窗子一言不发的坐回了虞信的脚下，拿起手里的针线刚动了几针，却一不小心把针扎到了手指上，被扎到的地方立时就渗出了一粒血珠，小蛮吃痛，下意识的「哎」了一声，把手指含进了嘴里，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把手指吐了出来，随意拿了一块碎步压了压，对着虞信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小姑娘只要笑起来那必然是带着两个梨涡的，连着那双眼睛也是弯着的，让人见了也忍不住会跟着笑一笑，可虞信却知道小姑娘如今的笑容里却没了往日的欢快。 他爹近些时日来在忙些什么他是知道的，所以对于小蛮一日比一日更焦灼的面庞他也大概能猜出原因，只是他很少主动开口和她说些什么，一般都是小姑娘在一旁叽叽喳喳，所以他怕他此时开口让小姑娘回家会让她误会自己是在赶她，他虽然不愿两人成亲，但不知为何，却也不希望两人生出这样的嫌隙。 只是眼见着今日这雪没有跟往常一样停下来，反倒是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虞信也知道小姑娘怕是心里已经担心坏了，于是他还是开口道，「你若是不放心家里便回去吧。」 第二十六章 「可是……」小蛮牙齿紧紧的咬住了下唇，她真的很担心家里，可又怕这样一走就再也进不来了。 小蛮刚开始不知道，可很快就明白了她之所以能留下来也不过是虞母坚持而已，若是她如今就这么回去了，虞母那里会怎么想，又或者虞母宽厚，可公子这边…… 小蛮虽然感觉虞信的态度似乎有软化的迹象，可也真的没什么信心。 虞信自然是知道小蛮的担忧的，即使是走她也不会让小蛮不清不楚的回去，于是他便道，「我爹娘那边你去说一声便是，有他们压着，难道我还能关了院子不让你回来不成。」 虞信的语气有些故作冷淡，但小蛮却从中听出了她还能回来的意思，到底是对家人的担心占了大头，于是她也不再犹豫，立即对着虞信福了福身，感激道，「多谢公子体谅，我就回家看一眼，等确定家里没事了就会尽快回来的。」 「嗯。」虞信微微的点了点头，就好似刚才他说的那些话不是因为体谅小蛮，而是因为不耐烦她待在自己身边似的。 小蛮却知道这是公子心软了，于是她便也露出今日第一个有些真心的笑意道，「我知道这都是公子好心，我现在便去和夫人说一下，一定会赶在明日回来的。」 楼家村离县衙不算近，加上如今这样的天气，就算是现在立刻便走也不可能在天黑前赶回来了，而入了夜不说有宵禁，就是走在路上也不是那么安全，因此小蛮今日回家，最早也要明日早上才能回来了。 虞信知道自己今日的态度对于让小姑娘死心一事已是不利了，因此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话，只静静的坐着微微颔了颔首，倒是显得比刚才还要冷淡了许多。 小蛮此时却是注意不到这许多了，在虞信这里说好了之后便出了院门寻了个小丫头让人带着她去了虞母的院子。 虞母听说了小蛮的来意也没有为难她，甚至还吩咐人套了车将她送出了县城。 县城里的路是有人打扫的，因此马车行的还算通畅，可出了城门，外面瞧着就是白茫茫一片了，有些路段积了厚厚的雪，有些又因为雪化了变成了一片泥泞，这样的路马车是走不了的，车夫便在城门口把人放下了，只是之后并没有走，而是陪着小蛮在这里等着。 小蛮把手缩进了袖子里，在城门口等了许久才等到了一辆同路的驴车。 小蛮拿出虞夫人临走前给她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些铜板，感谢了陪她一起等着的车夫后便坐上了驴车。 驴车上并没有篷子，有同车的人见小蛮身边连个包袱都没带，更不必说伞了，便把自己的伞往小蛮那边倾了倾。 小蛮注意到后对着那人感激的笑了笑，「谢谢婶子了，出来的匆忙，竟忘了带伞。」 同行的人虽然算不上恶意，但到底对小蛮那时身边还待了一辆马车的事有些好奇，便问道，「姑娘怎么这种天还出来？」 小蛮虽说单纯了些，但也不是真的傻，她也知道自己和公子的亲事还不知成不成，若是说出来会影响名声，因此便编了个借口道，「我在城里大户人家做丫鬟，因见这几日雪下得大，担心家里，才向主人家请了假出来。」 车上并不止一个人，有羡慕小蛮在大户人家做丫鬟的，也有看不上她给人为奴为婢的，只是大家都不过这一场同车缘分，因此大家在路上都略说了几句闲话后便也不再打探小蛮的事了。 小蛮心里担忧，也不想多说话，因此一路下来倒是小蛮是整个车上最安静的了。 渐渐的车上的人也逐渐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人一个个少了起来。 这车虽说和小蛮同路，但其实和小蛮所在的楼家村还是隔了一段距离的，因此等到最后车上只剩小蛮一个人的时候，赶车的人也到了地方，小蛮只能付了钱后，自己踩着雪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小蛮的家里并不知道小蛮今日回来，应该说自从那日小蛮跟着楼二婶子进了县城后他们便很少得到小蛮的消息了，小蛮娘几次想趁着小蛮爹去城里看腿的时候去看看小蛮都被小蛮爹拦了下来，说是怕两家刚结亲自己家便巴巴的跑上门去，会让人以为是来打秋风的，更可能会因此而看轻自己的女儿。 自己家嫁去县令家本来就是高攀，若是女儿不得婆母的喜欢，那怕是要在后院吃许多苦，因此听孩子他爹这么一说，小蛮娘也不敢再说要去县衙看女儿的事了，只是女儿去了这么多日，他们心里一直都是惦记着呢，因此他们听见有人敲门，推开门却看见自己女儿站在门前的时候，一时间是有些呆住的。 「姐姐，你怎么身上都是雪？」最后还是心里没想那么多的阿寿看见了自己头发都沾了一层雪的姐姐先喊了出来。 虞母此时也回过神来，一边给小蛮把身上的雪拍干净，一边赶紧把人带进了屋，嘴里心疼的说道，「怎么这样的天气回来了，就算要回也挑个天气好一点的时候啊。」 等人进了屋，小蛮娘赶紧翻出一套小蛮在家里的旧衣服让小蛮换上，又让小蛮爹去给小蛮烧热水来泡脚，自己则拿出了平时存着的一些木炭，挑了几块小的点了，好让屋子里暖起来。 小蛮在车上吹了许久的风，加上又在雪地里走了这么些时候，整个人被冻得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不过看父母这样为自己忙碌的样子，心里又有些暖暖的。 「阿爹，阿娘，不用忙了，我就是看雪下得大，有些担心，所以回来看看。」 「家里都好着呢，不用担心。」小蛮娘说着就把小蛮往床上赶，「你赶紧换了衣服上床上暖着，等待会儿你爹把水烧好了你就赶紧泡泡脚，不然明天一准要伤风。」 「哎哎，我知道了，阿娘不要急，你总不能让我穿着湿淋淋的衣服往床上滚吧。」小蛮一边说着一边把身上已经湿了的衣服鞋子脱了下来。 炭火刚点上，屋里还没开始暖起来，小蛮这么一脱衣服，整个人都冷得一哆嗦，于是也不要她娘再说，整个人就迅速的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很快，屋里的炭燃了起来，暖气一点点的充满了这个不大的小茅草屋，小蛮身上裹着棉被，脚下泡着他爹刚烧好的热水舒服的整个人眼睛都眯了起来。 小蛮娘看见自己女儿渐渐恢复了红润的脸色，松了一口气后就忍不住说道，「往后可不能再在这种天气出门了，路上要是冻出个好歹怎么办？」 「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嘛。」小蛮对着自己阿娘撒娇。 「我们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就是下了点雪，往年也不是没下过，不过是今年来得早些罢了。」小蛮娘见脚盆里的水已经开始凉了，就又往里面加了些热水。 第二十七章 小蛮赶紧把脚抬起来，见阿娘兑好水后才重新又把脚放了进去，「这雪一直没怎么停过，我怕这雪下多了，家里的房子撑不住，而且县令大人对这事也特别上心呢，都连着好几日不怎么回家了。」 「家里有你父亲，还有弟弟呢，雪刚落了一层，他们就爬上去把屋顶的雪清了，压不倒屋子的。」小蛮娘对这个倒是不太担心，倒是听自己女儿提起县令她有些担心的问道，「这些时日你在县令府怎么样？」 虽说楼二婶子来了说一切都好，可为人父母的，自己不亲眼见到还是不放心。 小蛮一边用脚拂着水，一边笑得暖暖的说道，「县令府的人都很好的，县令夫人，县令大人都是很宽厚的人。」 听到公婆好相处，小蛮娘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来，甚至带了几分打趣意味的问小蛮，「那县令家的公子呢，她是你的夫君，你怎么反而不说他了。」 小蛮脸红了红，脚下的动作小了些，「县令公子……也是……很好的。」 小蛮娘原本还对女儿嫁给一个腿脚有疾的人心里有些不得劲，可见了女儿这样子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再说了正如楼二婶子当初跟他们说的那样，像县令家那样的人家，哪怕腿脚有些不好也是不影响生计的。 小蛮娘想不到能不能为官那么远的事，只知道自己女儿不会因此而吃苦，她就不那么介意这个了。她见小蛮这脚也泡的差不多了，便拧了一块干的棉布给小蛮递过去道，「你若是满意就好，当初……实在是……。」 「唉～」小蛮娘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而是说道「我真怕因为因为这事耽误了你一辈子。」 说到底，小蛮爹娘当初也只是被楼二婶子说得有些意动而已，但比起这些似乎近在眼前的富贵，他们还是更愿意女儿能嫁给好人家，将来过得和和顺顺的，当初若不是小蛮主动要求，再加上他们也觉得县令家大概看不上他们这样的亲家，本着不好拂了楼二婶子面子的意思，他们才会让小蛮去这一趟，原本以为不过是走个过场，谁知道这一去就被留下来了呢，甚至连婚书都被楼二婶子在几日后带了回来。 他们既然把姑娘带过去给人相看，就是表明了女方这边同意这门亲事的意思了，因此那婚书一送过来，即使小蛮爹娘有些难以置信，但除了找人回了答婚书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否则他们这就是在戏耍县令一家了，这样不但亲结不成反倒要结仇了。 只是虽然楼二婶子说得千好万好，这好好的姑娘一去不复返他们仍是担心的，如今见姑娘好好的回来了，小蛮娘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若不是知道不合规矩，甚至都想留女儿在家多住几天。 只是心里这么想，小蛮娘嘴上还是劝道，「你这刚成婚不久就往娘家跑怕是不好，家里你也不用担心，今晚歇一晚上明早就趁早走吧。」 「嗯，我知道的，我就是放心不下回来看看，明天一早就走。」小蛮握了握她娘的手，继续说道，「阿娘不用担心，县令一家真的是很好的人，女儿在那里很好的。」 「哎，这就好，这就好。」小蛮娘也握紧了小蛮的手，而后又轻轻的打了一下嗔道，「还不赶紧把脚擦擦起来，水都快凉了。」 「知道啦。」小蛮赶紧拿过阿娘手里的棉布把脚擦干然后又飞快的把脚缩进了棉被里。 因为小蛮嫁的特殊，甚至连婚礼都没办，因此也不存在回门的事，而一些夫妻间的事小蛮娘更是从未教导过，虽然从楼二婶子那儿传来的消息看，两人暂时大概不会圆房，但一些该教的，尤其是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小蛮娘还是想趁着这次能多教女儿一些的。 因此等到了晚间，母女两人便睡在了一张床上。 小蛮赶了好几个时辰的路其实是有些累了的，因此听自己阿娘说了一会儿后眼皮便有些沉了，小蛮娘见到小蛮这样虽然有心多教她一些，但还是心疼女儿，最终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被子道，「困了就睡吧，你今天也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小蛮眼睛都睁不开了，闻言只是点了点头，便往被窝里钻了钻，沉沉的睡去了，只是睡着前还记着明日要早些起来，好早些回去虞府。 但小蛮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离去后没多久，虞母就收到了一封信，而正是因为这封信让她差点就回不去了。 虞母收到的这封信也不是旁人写的，正是当日被虞信救了的那名女子的母亲所写。 原来虞信当日救人也不是随便救的，他所救的那姑娘姓李，李父和虞父原本就是同窗，后来两人因为京中的一场大事同时被波及，没想到贬谪的地方竟也离得不远，因此两家一直有些来往。 虞信考试归来正好遇到李家的马车也是巧合，只是不幸的是不知哪里来的胆大的盗匪竟然仗着此地人烟少竟上了官道打劫，虞信当时为了救李府小姐便不幸伤了腿。原本这样英雄救美的事，若是女子以身相许传出来也是一段佳话，虞母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自己儿子为了救人家女儿落下了残疾，那那家女儿合该嫁过来的，只是却没料到对方恰好就在几个月前已经定下了亲事，虞母派人查过知道对方不是有意避亲后虽然恼怒，但也不能真让人家姑娘把刚定的亲事退了，因此这件事只能随着对方送一堆厚礼，又亲自上门致谢后不了了之，只是虞母心里却一直因这件事对对方有些隔阂，可谁料四年之后对方居然来信重新提起了这件亲事？ 说起来那个李姑娘今年也十八了，要是再不嫁出去就成老姑娘了，只是她那个未婚夫君却早就在一年多前一次出门游学后便音讯全无不知所踪了，大家都知道这样的情况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家里仍是不死心的又派人寻了许久，人是没寻到，但眼见着人家姑娘快被耽误成老姑娘了，那家人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家，便主动把当年定亲的信物退了回来，说是自己儿子没福气，让对方另觅良缘。 李母知道对方这样也算是宽厚人家了，不然若是他们一直拖着，他家也是没什么办法的，只是知道归知道，自己女儿的年纪还是被耽误了，十八岁的姑娘，适龄的儿郎早都成亲了，剩下的都是比自己女儿小的了，李母思量一番后便想起了当年救了自己女儿的虞家儿郎，按理当年女儿若是没有婚约就该嫁给人家的，现在既然已经没了合适的人家，再把女儿嫁过去也是可以的，毕竟对方虽然落了残疾，但那风姿，人品都算是同等人家中出挑的，再加上当年的救命之恩，这一切都显得那样合情合理，只是不知对方这么多年过去成婚了没有。 第二十八章 李母心里不确定，便派人打探了一番，在得到对方没成亲的消息后几乎是喜形于色，于是迫不及待的就给虞母去了一封信，提起了这桩婚事，在李母心里，虞信当初能舍了命救她女儿，如今又这么多年不成婚，怕是心里一直是有她女儿的，只是可惜当年两人有缘无分，可如今就不一样了，这可真是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而虞母接到李母的信后心里也和虞母有差不多的想法，她还记得当年每次带儿子去李府玩时，儿子对李府那个比他小了许多的小姑娘都是极好的，虽说儿子成年后性子渐渐沉了下来，两人也不来往了，但当初他能做出舍身救人的事怕也是心里一直惦记着人家，虞母其实也有些怀疑他这么多年一直不肯让姑娘近身就是因为心里一直存着人，因此她才会越来越着急儿子的婚事，甚至这次见儿子稍稍有些松动便直接定了下来。 只是若是儿子真喜欢那个姑娘，而如今那姑娘也愿意嫁给他了…… 虞母看着手中的信许久，心里渐渐有了决定…… 她总是希望自己儿子能得偿所愿的。 虞母虽然心里已经下了决定，但想到自己儿子对小蛮那丫头有些微妙的态度便还是过去问了他一句。 「信儿，和小蛮那丫头的亲事你如今还是不愿意答应吗？」虞母亲自给虞信送去了晚饭，并在摆菜的时候貌似随意的把这件事问了出来。 「那丫头才多大点，娘，这件事你就不要着急了，还是把人小姑娘送回去吧。」虞信虽然不明白自己母亲为何今日又问起了这事，但他的答案倒是一成不变，只是这话说完后扶在轮椅上的手指却轻微的动了动。 这点小动作虞母没有注意到，就连虞信自己也没在意。 虞母趁着虞信吃饭的时候又试探了几句，见自己儿子还是一副油盐不进非不肯成亲的态度，心里对自己的那个决定就更有把握了几分。 虞母记着小蛮第二日要回来，到底还是觉得自己这突然换了成亲对象的事不好，因此也不要人小姑娘白跑一趟了，天刚亮就派人去把这件事告诉小蛮，让她以后不必过来了。 虞母也是女人，知道这事若是处理不好怕是会对小姑娘影响颇大，因此她也不是随意找了个人过去，而是让绿桃过去的。 从楼家村到县城的路只有一条，虞母让绿桃时时注意着路上，倒也不怕两人刚好错过了。 只是绿桃一路坐着漏风的牛车到了楼家村，眼睛还不错的看着路上的人，却是一点也没有看到小蛮的影子。 而小蛮此时也确实没出门，倒不是她不想回去，只是昨晚雪落了半夜，她爹怕屋顶积了雪，便隔一个时辰便会去屋顶清一遍雪，小蛮开始睡得熟，后来听到这动静就会醒过来，而且他爹腿本来就有问题，这样半夜总往屋顶上跑小蛮心里也是担心的，可是她也知道不这样也不可以，因此除了刚睡着的那两个时辰，后来即使雪停了，她也睡得不是很好。 白日淋了雪，晚上又没睡好，小蛮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头脑就有点昏昏沉沉的，虽然不至于到伤风的地步，但脸色看着也很苍白，小蛮娘当即就把想要起床的小蛮塞回了被窝，「还早呢，再多睡会儿，看你脸色差的。」 「阿娘，我没事，我说好了今天早上回的。」小蛮揉了揉还没清醒的眼睛，仍是拿起了衣服准备穿上。 小蛮娘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衣服放远了些，「县令府哪里就差你这点时间了，你这幅模样人家看见了怕是还要担心会不会被你过了病气呢！」 小蛮娘强势起来小蛮也是没辙的，而且想到公子那看起来不算太强健的小身板她一时间觉得她娘说得也有道理。 她从小身体就好，有点小病小灾的多喝点热水睡一觉也能好个五六分，但公子那样她还真有些担心，于是她也不执着于起床了，打算听她娘的多睡一会儿把精神养回来些再回县令府，不过不管怎样，她肯定还是要赶在今天回去的。 只是没想到她这一睡就睡了两个时辰，直到绿桃寻到了她家，她才被她阿娘叫起来。 楼家村里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都互相认识，因此绿桃下了车后想寻到小蛮家并不难，只是她来时虽然只穿了一件六成新的衣服，但那料子那做工对于楼家村这种并不富裕的地方来说也有些打眼了，因此小蛮爹娘听见敲门声去开门的时候看见门外站着的姑娘一时间都有些不明所以。 只是不管对方是谁，来意为何，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他们也不能让人家在外面站着，所以只能先把人招呼进了屋，又给对方倒了一大碗热水才开始问对方的来历。 在听说对方是县令夫人派来找小蛮的人后，小蛮爹娘一时间眼睛都瞪大了，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小蛮娘有些拘谨的拽了拽自己的衣服，确定没什么地方不妥当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不知道姑娘这次来是县令夫人有什么事要说？」她说完看了一眼小蛮睡着的房间解释道，「昨晚那丫头迎着风雪回来，今日早上醒来就有些受凉了，我担心那丫头这样会过了病气给县令公子，所以让她多睡会儿再回去，不过姑娘放心，最迟午饭后一定会动身的。」 即使两家已经交换了婚书，小蛮爹娘也不敢真的把对方当成亲家，更不会喊对方的公子女婿了。 好歹绿桃不是个摆架子的，她见了小蛮爹娘这个样子立即和善的笑了笑，「不忙的，夫人就是过来让我跟楼姑娘说几句话。」 她手里捧着小蛮爹娘给她倒的那碗水也没喝，只是用它捂着手，手心里暖洋洋的，连带着吹了半天冷风的身子都暖了几分，她心里想着虞母交代的话，知道小蛮是做不成府里的少夫人了，想起她笑起来甜甜的样子，心里觉得还有几分可惜，这样的少夫人将来定是好相处的，只是这也不是她们这些下人所能决定的。 小蛮爹娘在大堂里招待绿桃，小蛮也很快就被阿寿叫醒了。 阿寿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跟小蛮说是有个穿的很好看的姐姐找她。 穿得好看的姐姐？ 小蛮一时之间想不到是谁，不过她也不敢耽误，很快的就换好了衣服去外面见客人。 看见绿桃的一瞬间，跟爹娘一样，小蛮也是吃惊的，不过小蛮爹娘是不知道绿桃的身份，而小蛮则是不知道小蛮过来的目的。 来接自己的？小蛮觉得似乎不是的，于是她有些疑惑的问道，「绿桃姐姐，你怎么过来了？是夫人或者公子那里有什么事吗？」 绿桃这次没有纠正小蛮的称呼，而是回答她道，「是夫人让我过来的。」 她不知道如何开口才能让对方将伤害降到最低，于是停顿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实话实说道，「夫人见公子始终不愿意成亲，便想着顺了公子的意，所以让我跟姑娘说一声这次姑娘回家后就不必回去了。」 第二十九章 绿桃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着小蛮的神色，见她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心里越发可惜了，不过想到夫人承诺的好处，她便觉得这对于这一家人来说大概也是极大的补偿了，于是她便乘着大家都还没开口便继续道，「夫人说小蛮姑娘也在虞府照顾了公子那么些日子，即使没有情意也是有情分的，所以夫人愿意送姑娘的弟弟去县里的学堂读书，在那边的费用县令府会全都包了的，若是小公子能考中，那以后春闱、秋闱的钱，我们夫人也是愿意出的。」 绿桃说完又从怀里拿出两锭十两的银子道，「这钱也是夫人让我带过来谢谢小蛮姑娘这些日子的照顾的。」 读书对于他们这样的农家来说几乎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尤其是县里的学堂，还有县令的照顾，若是一般只想着儿子出人头地的人家怕是会觉得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了，可小蛮爹娘却不这么想，书读不读对他们影响不大，可他们家的姑娘被这么退回来，那名声就坏了，虽说这件事他们没宣扬，可小蛮出去了就没回来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了，也有一些人猜到了一些端倪，这么一来小蛮以后要是嫁不到好人家那苦的可是后半辈子。 小蛮娘顿时气得手指都有些发抖，「县令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说好了的亲事说变就变，我们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夫人放心，我们夫人说了，两家虽然已经换过了婚书，但县令那边会帮忙处理好的，别人不会知道这事。」绿桃说的这话也是县令夫人吩咐的，可是大家都知道即使可以把官府那边的文书消了痕迹，却不能阻止人们的嘴，这件事即使不是大张旗鼓办的，那也不是说悄无声息，最后肯定还是会有闲话传出来，最好的办法应该是跟虞信说的那样，把小蛮认作干女儿，这样即使别人有什么想说的，看在县令府的面子上也不会太难听，更不会影响以后的亲事。 可是若是对方来当自己的儿媳妇，为了自己的儿子，多这么一门亲戚是可以接受的，但如今要这么莫名其妙的多这么一门亲戚，虞母却是不愿了，何况在虞母看来，他开出的条件已经够优厚了，不说十年寒窗要费多少钱，就光是在县城学堂读过书这个名头说出去也足够他谋个不错的前程了。 但虞母却忽视了小蛮爹娘对小蛮的看重程度。 小蛮爹娘成婚多年后无子，后来是把小蛮抱回来当亲生女儿养的，以至于隔了几年后就生了个儿子后对小蛮的这份心意也没有少半分，甚至觉得都是小蛮的福气才能让他们又得了个儿子，加上小蛮从小又长得玉雪可爱，也十分听话孝顺，小蛮爹娘说是把她放在掌心宠着也不为过，谁料原本以为是享福的一门好亲事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不说小蛮娘气的发抖，就连寡言的小蛮爹此时也是面色铁青，只是他是一个男人不好对着人家一个姑娘家做什么。 「好！好！好！」小蛮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而后闭了闭眼说道，「这门亲事原本就是我们痴心妄想，现在有了这苦果也是我们自作自受，请姑娘转告县令夫人，补偿就不必了，彩礼钱我们也会尽快还上的。」 他们即使穷也绝不会卖女儿，更不会用女儿清白的名声来为自己儿子博好处。 绿桃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看着手里被退回来的二十两银子，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这……这是我们夫人吩咐的，还请不要推辞。」 「我们不要你们的钱，你们坏，欺负我姐姐。」阿寿此刻也跟个小炮竹似的冲了出来，对着绿桃龇牙咧嘴，像个护食的小兽。 看着亲人一个个都为自己义愤填膺，小蛮眨了眨眼，咽下了心里的委屈，她之所以愿意死皮赖脸的留在县令府一是觉察到了县令公子对自己并非如他所说的那样不假辞色，二也是因为她希望自己的爹娘能过上好日子，如今人家都这么上门来说了，她有再厚的脸皮也不可能再上人府上求着留下来了，可县令夫人承诺的事，那是关乎弟弟的前程的，她不想拒绝，还有那彩礼钱，她知道因为她爹看病已经花去了不少，他们家也根本还不上。 她对着绿桃仍是摆出了个笑脸，只是此时她的笑容没有了往常那种甜蜜的感觉，只听她说道，「多谢夫人的美意，学堂我们会去的，不过所需的费用就不用夫人代付了，还有这银子还请姐姐带回去，就说先前的银子已经足够了，现在这个我们不能再收了。」 「小蛮，你！」小蛮爹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但想起她所受的委屈，知道她之所以说这些话都是为了家里，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心疼。 「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最终他只能这么说道。 「阿姐，我不要读书，我不要你被人欺负。」阿寿也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知道自己姐姐是为了自己才这样的，顿时就扯住了她的衣服，一脸倔强的看着小蛮。 姐弟两个虽然长得不是很像，但这倔起来的脾气倒是一模一样，小蛮摸了摸她的头道，「阿姐没有被欺负啊，你看阿姐去县里住了几天，阿寿就能去读书了，我们村里还没人去县里读过书呢，阿寿难道不想去吗？」 「不要，我不要去！」阿寿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们都不要阿姐了，我才不要跟他们去读书。」 「你说什么傻话呢？什么叫他们不要我了，难道阿寿不想姐姐在家陪着你吗？」小蛮蹲下身装作有些伤心的样子看着阿寿。 十岁的小男孩很容易就被这样的话绕晕了，他头摇的更厉害了，「不要，要阿姐在家。」 「对，阿寿真乖。」小蛮又把手放在他头上揉了几下，眼神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母亲。 小蛮娘知道她这是想让自己劝劝她爹的意思了。其实她也知道不管他们如何反应，这事都不会更改了，看着自己懂事的女儿，她一时间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自己女儿又漂亮又听话，都怪他们生了高攀的心思，不然事情何至于此。 小蛮娘心里越发的愧疚，她拍了拍小蛮爹的胳膊，「他爹啊，都是我们自己作孽哦，难道你忍心让女儿的心思白费吗？」 小蛮爹梗着脖子不说话。 小蛮娘顿时又重重的拍了他两下，「你现在这样子不是让女儿心里难受吗？」 「阿爹，阿娘，都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县令公子，你们不要生气了，县令一家都是好人，是我们没有缘分。」小蛮想到公子那经常摆着的冷脸，也许一切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吧，是她非要强求，现在梦破了，回到现实了，这样也挺好的，他们不过就认识十几日而已，这又能有什么感情呢？ 小蛮爹娘听了这话更心疼女儿的同时也反应过来县令府派来的人还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如今这样子几乎是处处在指责对方府上了，小蛮娘顿时陪着几分小心的跟绿桃解释道，「孩子他爹一时之间情绪有些激动，我们没有别的意思。」 他们说话的时候绿桃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断她们，即使现在她脸上也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我都知道的，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能立时接受，情绪激动些也是难免的。」 第三十章 绿桃并没有打算把今天的对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夫人，而且以她对夫人的了解即使夫人知道了也不会记恨。 「夫人知道你们不容易，这银子你们还是收下吧。」绿桃把银子又往虞母手里推了推。 「这个我们真不能收。」小蛮娘仍是把银子放回了绿桃手里，「这亲事不成了哪还有收钱的道理，姑娘你还是把这钱带回去吧。」 绿桃此时也知道了对方是肯定不会收这钱了，她也不再做无用功，把钱收回了自己怀里，而后对着小蛮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她说完顿了一下，「楼姑娘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来县令府找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有些人就是第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虽然无缘成为主仆，但这也算是自己唯一能释放的善意了吧，绿桃再次行走在冷风中时如此想到。 等绿桃再回到虞府时连午饭时间都早已过了，她也来不及吃一口午饭便匆匆去了虞母的院子，把小蛮一家的意思告诉虞母后，又把那二十两银子重新给了虞母。 虞母沉默了一会儿道，「罢了，罢了，等以后他家那儿子到了城里后让人多照顾一些吧。」 而此时的虞信对自己母亲所做的这一切还一无所知，他习惯了身边总有一个小姑娘试图和他说话，现在突然没有了，倒有些觉得这院子有些过分安静了。 虞信推着轮椅到了窗边，打开窗子，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这才觉得那种过分安静的感觉少了些。 这屋子的窗子是能看见外面的路的，虞信坐在窗边，视线不自觉的就落到了那条从外面通向这里的石板路。 路上昨日的积雪已经被扫的干干净净，若不是一旁的书上还有一层厚厚的白色，根本就看不出昨日下了多大的雪，连片落叶也没有的路上此时半个人影也没有，虞信就这么看着，仿佛下一刻就有一个圆圆脸的小姑娘会迎着寒风，从路的那一头走过来。 可是直到冷风灌进了脖子里，那条路上也是空无一人，只有被寒风吹过的青石板似乎泛着幽幽的冷光。 小姑娘还说今日一早就会赶回来的，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呢。虞信知道小蛮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相反的她答应了的，或者说她想做的事即使拼着一股劲儿也一定会做到，这是被什么事耽误了吗，还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种可能性，虞信心里一惊，昨日那么大的风雪，小姑娘独自一人上路，似乎确实不太安全。 虞信有些坐不住了，他对外面喊道，「来人！」 虞信的院子里虽然看着没人，但因为虞信身体的原因，虞母自然是不可能放心真的让儿子一个人待着的，所以，一般在不打扰虞信的情况下，都会有一两个人在他附近守着，虞信的声音刚落下，立时便有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小厮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虞信便悚然发现自己刚才似乎表现的过于急切了，于是他没有立即回答外面的人的话，而是低着头摩挲了一会儿自己的指才不急不缓的说道，「你去前院看一下楼姑娘回来了吗？」 小厮自然知道楼姑娘是谁的，他应了一声道，「是，小人马上去，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小厮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里面的人道，「若是没回来，问一下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是，少爷，小人马上就回来。」虞信听见小厮答了一声，随后便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绿桃此时才刚从小蛮家里回来，别人也无从得知她大清早的去了哪儿，因此当那个小厮去打探消息时也只得到了小蛮还没回来的消息，至于为什么没回来，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虞信能得到的消息也只是小蛮确实还没回来而已，虞信看着院子里的树影由短一点点变长，心里的担心也一点点增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要不要派个人去找找，那若是根本就什么事都没有，人家只是想在家里多呆一会儿呢？ 虞信头脑中几个念头不停的换来换去，最终他还是决定到他娘那边去一趟，让她派个人去看看，左右不过自己丢点面子罢了，若是真出了事，那可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还没踏出自己的房门，倒是听说了消息的虞母先过来了。 虞母听说自己儿子身边的人在打探小蛮的消息，想着这件事还没告诉自己儿子，便想亲自来告诉他，还有和李家姑娘的亲事，想必这次他总该满意了，自己为了他成亲的事也算是操碎了心了。 「信儿，听说你派身边的人去前院打探消息了？」虞母一过来便直接问道。 「是，孩儿担心那小姑娘路上出了什么事，毕竟是往我们府上来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也难辞其咎。」虞信也不说是自己担心小蛮，只做出一副为了府里名声着想的样子。 「我儿就是心善。」虞母满眼慈爱的看着虞信，「你放心吧，那小丫头没事，既然我儿不喜欢她，我就让她不用过来了。」 虞母以为她说完这话，自己儿子会高兴，毕竟就是他整天嚷嚷着让自己把人送回去，可谁知自己说完后，他脸上竟然丝毫不见喜色，甚至有些……恼怒？讶异？ 讶异虞母是懂的，毕竟这件事也是自己临时决定的，事出突然，怕是谁都想不到，可是恼怒？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自己儿子并不是不想娶那个小姑娘，而是拉不下面子反驳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虞母的心有些提了出来，不过想到李家姑娘那边的亲事，她又觉得就算儿子对那小姑娘有了什么感情也不过就是因为这几日的相处罢了，但那李家的姑娘就不一样了，那可是舍了命的感情的呀，于是虞母便装作没发现虞信的表情似的，一脸喜色的开口道，「我儿不要担心，你的亲事娘自然还是上心的，李府那个被你救了命的姑娘你还记得吗，她家有意向把姑娘嫁过来，我正打算回信答应了，我儿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人，娘一定替你娶回来。」 李家姑娘？ 若不是他娘提起救命那件事虞信都几乎快忘了那是谁了，更不要说什么心心念念那么多年，自己又何曾把对方放在心上过？当年救人不过是因为对方是父亲故交之女，而且自己一个男人总不能放着一车的女人不管，没想到这事竟是被想成了这样。「豆 豆 小 说 提 供。」 「娘，我早就说过，我对那位姑娘没有半分心思，救她也不过出于君子之义而已，这亲事还是请娘亲回绝了为好。」虞信对着他娘无比认真的说道，「何况，世人整日宣扬什么女则、女戒，说什么烈女不事二夫，那么男人也不该有二妻才对，娘既然已经为我了定了一门亲事，怎么还想着答应另一家的亲事呢？」 第三十一章 虞母从未听过自己儿子说过这些话，也不知他竟有这样的想法，一时间有些被他的话惊呆了，她只能下意识的说道，「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寻常，哪里有听过什么不该有二妻的说法。」 「可是爹不就只娶了娘一人吗？」虞信反问道。 说起这个虞母心里不是不甜的，虽说自己老爷不懂甜言蜜语，也没什么情趣，但比起别人家的纳妾找通房什么的，自己老爷这样的也是让多少女人羡慕了，就李府那位也是家里有一房妾还有两个通房呢。 「可是这两个能一样吗？」虞母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道，「我和你爹早就成亲了，可你和那丫头还没成亲呢。」 虞母现在是有些不明白自己儿子了，当初死活不答应这门亲事的是他，现在自己把这门亲事消了，不高兴的也是他。 「母亲不是已经替儿子定下了吗，我们连婚书都交换了，官府也有登记了，母亲想拿这些怎么办呢？」虞信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想法，当初自己确实一心就想着把那小姑娘送回家去，可现在突然听自己娘说这么亲事真的没有了的时候，心里又一时之间有些恍然，似乎有些不愿意接受。 「而且母亲就这样否决了这门亲事，那楼姑娘的名声呢，她在我们家住了这么些时候，不可能没人猜测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虞信突然想起自己母亲只说了取消了这门亲事，却没说是如何和对方说的，自己当初明明是打算让爹认了她做义女来全她的名声的，如今这样让小姑娘回去后该如何自处呢？是了，一定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会难以接受这门亲事已经没有了的事实。 听儿子提起这个虞母难得面上也有了几分抱歉的样子，只是让自己莫名其妙认下一个女儿虞母是不愿意的，即使那个姑娘还算得自己眼缘，而且虞母也自认为自己给的补偿对于农家来说已是天大的好处了，于是她便跟虞信道，「我已承诺会让那丫头的弟弟来县城读书了，这可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事，那丫头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 至于其中还有些别的反应，虞母一概都没有说。 一口答应？虞信想起小姑娘倔强的看着自己让自己给她个机会试试的样子，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生气，难道她当初说得那么多话都比不上自己弟弟一个读书的机会吗？他弟弟若是想读书她跟自己说，自己难道不能安排吗？ 虞信此时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在小蛮面前说了多少遍自己不想成亲的话了，更是忘了小蛮原本就是想让家人过得更好一些才会来到县令府的。 虞母见自己儿子虽然神色未变，但那眉头却越皱越紧，以为他还是担心那小姑娘的名声，便说道，「那小姑娘还未及笄的，这事即使对她有什么影响，等过个一两年也没人记得了，何况她相貌好，怕是将来求娶的人家少不了。」虞母说完也不想自己儿子再想着小蛮的事，便转了话题道，「倒是李府那位姑娘，如今已经十八了，年纪正合适，等嫁过来估计娘很快就能抱孙子了。」 「娘，那门亲事你还是回了吧，我对那姑娘没什么心思。」虞信说着心情已经平复了一些，「至于楼姑娘的事，我们不能这样轻易的就解决了。」 再过几年有许多人求娶？虞信觉得自己不太想想到那个场面，而且现在名义上她还是自己的妻子，又又哪个男人会没事去想自己妻子离了自己之后会再嫁个多好的人呢，虞信觉得自己此刻这种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虞母此时却觉得自己儿子难以理解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儿子留下那个小姑娘，至少对她是特别的，于是给他定下了亲事，可他知道后却死活不答应，现在自己以为他是忘不了李家的那位姑娘，又替他把那门亲事退了，想重新定下李府的姑娘，可他又不乐意了。 「你说说吧，你对自己的亲事究竟有什么看法，你如今都二十四了，难道还想一辈子不成亲吗？」虞母神色间也有了几分不高兴。 「总之不会是李家的那位姑娘。」虞信用手摩挲着椅子的扶手，这么说道。 虞母没发现虞信已经不跟以前一样开口就是说他不想成亲了，她听着虞信的这句话只以为他是诚心想和自己作对，被他气得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道，「你！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我跟你说，这门亲一定得结，必须得结，我现在就回去写信！」 虞信并不想气自己的母亲，但他也实在是对自己母亲这样不过问自己就随意做主自己的婚事这一行为觉得有些难以忍受了，于是他也没道歉，反而说道，「母亲尽管去回信，我反正是不会答应的。」 他知道他说了这话后他母亲便不会真的去做什么了。 果然虞母只是指着他「你！你！」的骂着，却没有真的甩袖回去写信。 母子俩这样对峙了一会儿，便听到外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这是怎么了？」 来人是刚办完了事回来的虞父。 昨日的一场雪压垮了不少房屋，虞父一大早出门，到现在才忙完回来，结果一回来就听说儿子和夫人似乎闹得有些不愉快，这才匆匆的赶了过来。 去跟虞父报信的正是照顾虞信的小厮，他早在发现夫人和少爷似乎谈得不是很愉快的时候就抓耳挠腮了，他自己没什么办法，便盼着虞父能早些回来，因此嘱咐了门房那边看着，让人在老爷一回来的时候就把他请过来。 虞父一走进虞信的房门口便听见了虞母生气的声音，他问了一声后便算了打了招呼，于是直接走上前推开了门。 屋里虞母正捂着胸口，生气的看着虞信，而虞信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怎么了？」虞父又问了一遍。 虞母虽然知道自己丈夫向来偏着儿子，但这件事她自觉没有做错，便把事情和虞父说了，最后又说道，「我这还不是为了儿子好吗？」 虞父不像虞母想得多，当年的事他是知道自己儿子是怎么想的，绝不是因为什么看上了人家姑娘的理由，可他也知道这几年自己妻子想儿子成亲这件事几乎想到在梦里都念叨着了，于是他也没说谁对谁错，而是说道，「李府那边不着急回信，至于楼姑娘那边还是先把人找回来吧，绝不能让人家这样不清不楚的回去。」 「这事……」虞母想说这事她都已经办好了，对方也答应的好好的，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起波澜了，可看着虞父的神色，她这些话便说不出来了，而且她其实自己也知道，就这么让小姑娘回去了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刚才对虞信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安慰他也安慰自己罢了，一个被县令府退回来的姑娘别人会怎么想？ 第三十二章 性格不够乖顺？有隐疾？即使这些都不是，怕是也没人敢娶了，就怕得罪了县令府。这些事只要多想一些就会明白，可虞母却不愿自己多想，没有什么比自己儿子娶一个合心意的妻子更重要了，可是如今她看着虞父的样子，却不由的不去想这些事了。 「那就趁着事情还没闹开，现在就派人赶过去吧。」一直沉默的虞信突然说了话。 虞父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也不管一旁欲言又止的虞母，立时便派了人去抓紧去楼家村一趟。 等人走了，三人就待在虞信房里一时间也有些无言，就这么干干的等着消息。 被派去的人知道府里的老爷少爷都等着消息，因此也不敢耽搁，自己套了车过去，心里想着这样正好顺便把人给接回来，谁知道，等他一路颠簸的到了楼家村，却是怎么也叫不开小蛮家的门。 「家里有人吗，是县令大人派我过来接楼姑娘回去的。」小厮看着门口来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向里面问道，他可是记着县令大人说不要把事情闹大的，可如今这样…… 小厮苦了脸，只得继续扣门。 他原本心里想着可能人家刚好不在家，可是却又听到旁边有人悄声嘀咕说是今天一整天都没看见他家有人出去，小厮想到府里的情况，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里面有没有人。 回答他的仍是一片寂静。 眼见着事情要闹得人尽皆知了，小厮也没有办法，只能先驱车离开，想着等回府之后，再让老爷他们拿主意。 小厮心里有些觉得这户人家不识抬举，但听着车子后面那些人的碎嘴，又觉得一个姑娘家就这么毁了名声也是可怜，他这么想着等到回府之后就把这件事不偏不倚的向府里的三个主人禀报了，包括人家家里可能有人只是不愿意开门的事也都一一说了。 虞母听了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看看，人家都不愿意再结这门亲了，倒是你们又揪着不放了。」 直到现在虞母都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虞父也不禁沉了脸色，「人家这是不计较吗？人家这是不敢计较，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被弄成了这样。」 「我做什么了，我不就让她在府里住了几日吗？」虞母反驳道，「再说她在府里，我好吃好喝的把她供着，连点重活都没让她干，我又把她怎么了？」 「这事情是这么算的吗？」虞父也被虞母这态度刺激到了，忍不住大声道，「你想想这事情是这么算的吗，你为了儿子好，想让她早点成亲我知道，但只有你疼自己儿子吗，别人的女儿难道别人父母不疼吗？」 「我也没有亏待她，我给了他们银子，还打算送她家唯一的男丁去读书，这样难道还不够吗？」虞母的声音弱了些。 虞信看着父母因为这事几乎要吵起来，这也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而且也于事情的解决无益，他在旁说道，「这件事是我的过错，是我给了娘错误的感觉，既然她不愿意回来，那我便亲自去找她。」 虞信说完这话便推着自己的轮椅往外面走。 笨重的轮椅在地上滚过发出一种闷闷的隆隆声，虞父虞母都被这变故惊到了，两人也不再争执，而是齐齐看着傅荀。 「你这样子要怎么亲自去？再说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身子怎么受得了，还是要小厮多跑几趟吧，多走几趟总能把人带来的。」虞母走上前要拦住傅荀。 倒是虞父看出了虞信脸上的坚决，他没有劝虞信不要去，而是握住了虞母的手道，「既然他想去就去吧。」 虞母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虞父，生气的想要甩开他的手。 虞父没有理她，反而是把她又往自己身边拽了拽，让她给虞信让出路来，而后对着虞信认真道，「你可以去，但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这一去意味着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把人带回来，而后再给她一个义妹的身份好让她光明正大的离开吗，显然不是的，若是这样不管是虞父虞母出面，还是虞府的下人出面都会比他这个算是曾经做过他丈夫的人合适。 一个被传与女方有过婚约的男人亲自上了女方的门把她带回去，这件事以后无论怎么说都不可能把它归为兄妹情深了，虞信若真的要亲自去小蛮家把她接回来那便也意味着他同意这门亲事了，虞父说这句话的意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虞信不明白吗？不，他是明白的，可是比起娶那个不过是四年前偶尔救过的李姑娘，她更愿意娶那个跟他相处不过几日，却总是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姑娘，而且一想到小姑娘离开虞府后可能自己在家偷偷红了眼睛，也有可能正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便觉得自从他腿坏了这四年来，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想出门过。 「孩儿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虞信也看着虞父认真的说道，「这件事是孩儿做错了，既然如此，孩儿便该承担这结果。」 「好，好你能这么想很好。」虞父对着虞信欣慰的点头，「既然如此那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他说完这话还示意一直站在门外的小厮跟着虞信，以便于在他需要的时候帮他抬一下轮椅或者做一些其他虞信不方便做的事。 虞母就这么被虞父拦着了，即使担心也只能看着虞信和小厮一起离去。 虽说虞父不怎么管后宅的事，但这个家说到底还是虞父做主，既然虞父都已经决定了，她再不愿也没了反驳的理由，直到看着自己儿子和小厮出了院子，她才回过头有些责怪的看着虞父，「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儿子这副样子你怎么能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 虞父也不在意虞母的责怪，他只是语气无波的回道，「他既然想去便让他去吧，何况你自己生的儿子他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清楚吗？」 虞母自然是清楚的，所以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有些生气的回了自己的屋子，一个人继续默默担心去了。 其实虞母担心路途遥远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等虞信一路坐着车到楼家村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暗了下来。 冬日天黑的快，况且外面呼呼的冷风刮着，许多人家都早已闭紧了门窗，显得整个村子都分外寂静，因此虞信的马车走在路上哒哒的马蹄声以及车轮滚动的声音便显得分外明显。 其实这样的路赶马车来是不方便的，只是虞信这样子也不可能有别的办法，加上小厮先前已经赶车来过一趟了，因此这次虞信只能仍是让那个小厮赶车带路。 小厮已经知道了小蛮家的位置，这次也不用问人，径直赶着车便到了小蛮家门口，一路上那些紧闭的门窗中已经随着他们马车的声音渐渐探出了不少好奇的脑袋，小厮担心少爷在车内看不见，便低声和他说着外面的情况。 虞信这次来已经做好了决定，因此也不怕别人看了，听着小厮跟他说又有多少家窗户开了，便平静道，「不用管这些。」 第三十三章 小厮自然应好，继续缓缓的赶着车向着小蛮家的方向。 小蛮家的门依旧紧紧的关着，即使外面已经有些人好奇的走了出来，里面的人也毫无动静，就好像里面确实没有人似的。 围在马车不远处的人先看见车上下来个人，然后有人就认出了这正是几个时辰前刚来过的那人，众人见他下车后没有立即去小蛮家敲门，而是又爬上了马车便纷纷猜测着车上坐着的是什么人。 正当大家伸长了脖子看着的时候，便看见车上先下来的竟然是一个轮椅，大家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直到那个轮椅被搬下来后，紧接着那人又扶着一个清俊的公子下了马车坐上轮椅，才有人想起关于长庚家丫头的传闻。 听说她是去城里给县令家那个残了的儿子做媳妇去了，现在看这公子的样子，难不成他就是县令家的那个儿子，可是不是说县令家那儿子不能走路了吗，可看着刚才这公子从马车上下来的样子也不像是不能走路啊。 大家的眼神惊疑不定，可却没有人敢真的上前一问究竟，只能都隔着一段距离窃窃私语着自己的猜测。 虞信没管别人的围观，他也没让小厮推他，自己推着轮椅走到了小蛮家门前。 「楼姑娘，我知道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对，我这次过来就是特意向你还有楼伯父、楼伯母道歉的。」虞信先是在门上拍了几下才隔着门说道。 虽然隔着一道门，但小蛮还是认出了虞信的声音，想到公子竟然亲自来找自己了，小蛮心里不自觉的生出几分欢喜来，可想到公子向来心善她又觉得公子这样应该也没别的意思，可能换了任何一个人遇到了这事，公子也会过来，想到这里小蛮的心情便又低落下去，她看了看父母一副无动于衷，完全没听到外面声音的样子，便把那种想立即去开门迎一迎虞信的心思压了下去。 虞信见屋里的人没动静，也不跟小厮上次来似的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只是又拍了几下门，对着里面说道，「我知道这事定然不能轻易揭过的，我愿意一直在外面等着，你们什么时候愿意了再开门也是无妨的。」 这几乎就是无赖的行为了，虞信赌的就是小蛮不会让他一直坐在冷风中，他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自信，也许自己很早就发现小姑娘对于自己有一种奇妙的包容度了吧，虞信有些自嘲的想到。 屋里的小蛮听了这话果然是坐不住了，立时便想站起来去给虞信开门，最后还是被他爹拦住了。 小蛮娘也在旁边道，「他这种大户人家的少爷哪里受得了冻，说这话不过是唬人罢了，等见不到人自然就回去了，我们已经让你吃了一回亏，这次说什么都不会再让你过去了。」 小蛮于是只好又坐了下来，只是这心里却跟有蚂蚁爬似的不得安稳。 最后还是阿寿年纪小沉不住气，等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偷偷地跑到门边看了一眼。 「阿爹，阿娘，外面还有人在呢，还有一个人坐在带轮子的椅子上。」阿寿说完这句话看了自己姐姐一眼道，「那个坐着的人比姐姐长得还好看呢！」 在阿寿眼里自己阿姐是整个村里最好看的人了，比阿姐还好看的人他还真没见过，因此他还特意多看了几眼。 阿寿说话并不像小蛮他们那样还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因此他这话说完几乎就让外面的人确定了里面确实是有人的。 「少爷。」既然里面有人，小厮喊了虞信一声，想要他不要这样干等着了，他们已经等了有一刻钟了，这寒风吹着，要是少爷冻出什么病来，他回府后可就吃不了好果子了。 「无妨，就这么等着罢。」虞信对着小厮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过去敲门，然而即使他有心以这样的方式赔罪让小蛮心软，他的身体却受不了了，他话音刚落便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小厮这下子忍不住了，现在违背少爷的意思不过是被少爷责备几声，但少爷若是真因此病了他可就难辞其咎了，这么想着，他还是上前扣了扣门道，「楼姑娘，我知道你在里面，这件事我们少爷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一知道就立刻亲自过来找你了，就算你还有气，也不能让少爷就这么坐在外面受冻啊！」 小厮其实并不知道虞信和小蛮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通过在府里时在公子房门外听到的只言片语也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因此说起这事来就一直为虞信说好话。 「你！咳咳！」虞信刚想开口责备自作主张的小厮一句，但话还没出口便化成了一声声的咳嗽。 即使虞信捂着嘴，这声音还是分毫不差的传进了小蛮家的小院子里。 「阿爹，阿娘，你看这样…… 是不是先让公子进来。」小蛮满脸恳求的看着自己的爹娘，听着外面虞信断断续续的咳嗽她的心也一揪一揪的。 「进来什么，他们这些人的话能信吗，你难道还想再被他家骗一次。」虞父拍着床板不让小蛮出去，他看了一眼又想要往门口跑的阿寿严厉道，「你也给我好好在屋里待着，不许出去。」 阿寿缩了缩脖子，又乖乖的坐回了床上，但外面的咳嗽声却听着越来越大了，阿寿忍不住悄悄问小蛮道，「外面可冷了，那人一直在外面会不会冻坏啊。」 他这话说完悄悄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阿爹，却被他一个瞪大的眼神吓得又不敢说话了。 小蛮其实心里也担心坏了，被阿寿这话一说哪里还坐得住，公子身体向来不好，而且他又不能走路，这么大老远过来肯定也受了不少苦，现在他就在自己门外坐着，听着声音怕是已经冻坏了，想着想着，小蛮忍不住又站了起来，眼神不住的往门外看着。 「娘，公子身体不好的，要是一直在风里待着恐怕要生病的，有什么事先让人进屋再说吧，女儿保证不会跟他走的。」小蛮对着他娘有些撒娇道。 小蛮娘心软，听了小蛮这番话后也担心把人冻坏了，何况对方那样的身份要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生病了，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惹出什么祸端，她有些动摇的对着小蛮爹道，「孩子他爹你看这……怎么着也不能真把人折腾坏了吧，这可是县令家的小公子。」 小蛮爹其实也不是个心肠硬的人，只是一天之内对方又退亲又反悔的，是个泥人也得有那么三分气性了，所以才会对对方视而不见，他听了小蛮娘的话依旧不是很想让对方进门，县令家的公子怎么了，县令家的公子就能这样欺负人了吗，可是听着外面那似乎快要把肺管子都咳出来的声音，小蛮爹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可不想闹出人命。 第三十四章 「罢了罢了，先让人进来吧，也省的让别人看了笑话。」小蛮爹最后这么说道，但他看了一眼似乎立刻就想出去接人的小蛮，指着她道，「你给我去自己屋里待着，人没走不许出来。」 「阿爹～」小蛮不清楚虞信到底怎么样了，只想亲眼看看他的情况，因此不是很愿意回房间。 「你去不去？」小蛮爹瞪着小蛮，一副她不回房他就不去开门的架势。 「我都听爹的。」小蛮闷声道，说完这话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小蛮爹见小蛮已经听话的关上了门才指着阿寿道，「你去给他们开门。」 若不是担心对方真被冻出什么事来，即使他们在外面待一天，小蛮爹也是不想理他们的，因此他也不想自己去开门，反而让家里最小的孩子去开门，意思就是告诉对方这里并不欢迎他们。 阿寿得到命令后蹬蹬的就跑到了门口，他拉开门对着虞信和小厮道，「你们，我阿爹让你们进去呢。」 因为知道对方是不要他姐姐的人，所以阿寿对着他们把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我很讨厌你们，但我还是要大度的样子。 虞信原本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小蛮过来了，没想到打开门看见的却是一个半大的小团子，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想到对方应该就是小蛮的弟弟了，他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对着阿寿温和道，「你就是楼姑娘的弟弟了吧，谢谢你来为我们开门，你姐姐呢？」 「阿爹不许姐姐见你。」阿寿也和他姐姐一样对长得好看的人没有什么抵抗力，虞信这么一笑，他就乖乖的把实话说了。 「这样啊，那你阿爹、阿娘是不是很不喜欢我啊。」虞信脸上的表情不变，继续笑着问道。 阿寿这下子不说话了，他眼睛骨碌碌转着，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确实很讨厌，但我不好意思告诉你。 他这副脸上藏不住事的样子简直和小蛮一模一样，虞信仿佛在他身上看见了小蛮的影子，他也不再问他什么了，对着他温和的笑笑，而后示意小厮把他搬进去。 虞信在外面并不想让人看见他这副不能动的样子，但他的腿现在已经被冻得没有了知觉，想站起来简直不可能，所以即使不愿，他也不得不让小厮整个把他搬进去。 小厮何曾见过自家少爷笑意如此温柔的样子，而且少爷竟然还会哄孩子？他被虞信的表现惊的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虞信又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提了一口气把虞信搬着跨过了门槛。 小厮虽然比不上小蛮的天生神力，但他一个大男人搬这点东西还是搬得动的，只是搬完之后有些气喘吁吁罢了。 一旁的阿寿早就被他们这行为惊呆了，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虞信的腿，而后又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才像终于忍不住似的问道，「你的腿不能走路了吗？」 「对啊，我只能坐在这上面了。」虞信指了指自己的轮椅，「所以呢，我一开始跟你姐姐说的那些话都只是不想她跟着我受苦而已。」 阿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睛仍旧时不时好奇的看着虞信被毯子盖住的腿。 虞信也不在意他懂不懂，他这话原本也不是说给阿寿听的，小蛮家的院子很小，而且冬日还如此寂静，他知道他这话屋里人大概是能听见的，他希望能借着这话让小蛮的父母对他的印象不要那么差。 但显然这并没有产生什么作用，因为他发现自己进屋后，屋里的两位长辈并没有多看他一眼，而且那个看起来应该是小蛮爹的人还直接对着阿寿骂道，「让你去开个门怎么到现在才进屋，难道不知道开个门就回来吗？在外面瞎玩儿什么呢？」 虞信正想开口解释，便又见那个看起来像是小蛮娘的人拉住了小团子的手替他搓了搓道，「在外面冻坏了吧，赶紧暖一暖。」然后那个妇人又对着那个男人说道，「有什么话不能跟孩子好好说啊，这样骂骂咧咧的干什么。」 夫妻两人都是一副完全没看见屋子里多了两个人的样子。 跟在虞信旁边的小厮忍不住轻声嘀咕了一句，「这就冻坏了，我和少爷可是在外面不知道待了多久了呢？」 他这话虽然说得声音轻，但仔细听却也能知道他说了什么，小蛮爹忍不住「哼」了一声。 虞信也忍不住皱了眉头，对小厮低声呵斥了一句，而后对着小蛮爹拱了拱手道，「带来的下人不懂事，还请楼伯父勿怪。」 小蛮爹并没有因为虞信的这番表现给他一个好脸色，他看着虞信面无表情道，「公子的下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左右也不过就见这么一次罢了。」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而且也表明了两家再无干系的事实，一旁的小厮在旁边变了脸色，一面懊悔于刚才脱口而出的碎碎念，一面又觉得这户人家忒拿乔了，自己家少爷都亲自来了，还被他们晾在寒风中这许久，他们竟然还是这样一幅态度。 倒是虞信听了这话面色不变，还对小蛮爹赔礼道，「是，伯父说的对，只是现在是在伯父家，他做错了，自然也是我的不是。」 小蛮爹又「哼」了一声不说话，反而是一旁的小蛮娘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注意一下对方的身份，别把人得罪得太狠了。 虞信注意到小蛮娘的小动作，他也由此知道了事情的突破口在哪里，便也对着小蛮娘拱了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楼姑娘的母亲了，常听楼姑娘提起您。」 小蛮娘哪里遇到过别人给她行礼，何况还是这样一位身份的少爷，她有些拘谨的摆了摆手，「那丫头就知道瞎说，我能有什么可说的。」 小蛮爹在一旁咳嗽了两声，示意小蛮娘拿出点气势出来。 小蛮娘在地里刨食干了半辈子，除了和小蛮爹吵架的时候哪里有过气势这东西，因此她见到小蛮爹的暗示也只是把脸上要摆起来的笑容收了回去。 虞信也不在意小蛮爹娘的坏脸色，对着他们解释道，「早上的事是个误会，我并没有退亲的想法。」 就算他原本有，现在也没有了，因此虞信只说自己是不打算退亲，他说完这话后还特意看了小蛮在的地方一眼，才继续道，「一切都是我娘会错了意，才有了早上绿桃说的那些话，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解释清楚这件事，再接小蛮回去的。」 虞信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换了个称呼，以彰显他和小蛮的亲近之意，他说完后不仅注意着小蛮爹娘的反应，耳朵也在注意着小蛮那边的动静，多亏了刚才阿寿叫着阿姐跑进了里屋，不然他也不可能知道小蛮大概在哪里。 小蛮在屋里自然听见了虞信的这话，她顿时就觉得早上送绿桃离开后的那种失落伤心一扫而空，而且不仅如此，心里还变成了满满的甜甜的感觉，她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简直想马上推开门抱抱虞信了。 原来绿桃说的那些都是误会，公子还亲自过来解释了，而且公子还说他没有退亲的想法，那这样公子是不是也喜欢自己了呢，真的是一切都来的好突然啊。 第三十五章 小蛮忍不住激动的握住了阿寿的手。 小蛮握得很紧，阿寿都觉得手有些疼了，但是他没有叫，而是看着小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后又做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对着小蛮小大人似的问道，「阿姐，你是不是很高兴啊，我知道外面那个哥哥长得好看啦，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啊。」 小蛮忍住了出门的欲望，敲了一下他的头道，「你在瞎说些什么。」 阿寿撇了撇嘴，「明明高兴还不许我说，阿姐不诚实。」 小蛮也没心思管自己弟弟在说什么了，她把门悄悄开了一条缝，扒着那条缝偷偷看着外面的人，阿寿见状也好奇的挤过来凑热闹，硬是挤得小蛮给他让了个位置才罢休。 外面的人听了虞信的话可不像小蛮这么激动，小蛮娘虽然也有些动摇，但看着小蛮爹没有说话她也不敢说些什么，而小蛮爹则是认真的审视了虞信一眼后满脸不信的说道，「都说读书人会说话，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兴许早上那姑娘说的才是真的呢。」 其实也没有谁真谁假，只能说他和绿桃说的话都是半真半假，虞信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他只能举起一只手起誓道，「我愿意在此立誓为证，我这次来是真心想让小蛮做我的妻子的，其中绝没有半分欺瞒之意。」 这样起誓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很郑重了，尤其是小蛮爹也听别人说过说是那些读书人有的把自己的誓言看得比什么都重，还有什么一诺千金的说法，这样一想，小蛮爹的态度也没那么坚决了，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小蛮就已经开了房门跑了出来，站在虞信旁边对她爹道，「阿爹，我相信公子说的是真的。」 「谁让你出来的，给我回去！」小蛮爹也顾不上动摇不动摇了，见自己女儿不听话的跑了出来，什么心情都变成了生气，都说女大不中留，这女儿还没大呢，就开始留不住了。 「阿爹。」小蛮被她爹骂的低了头，但仍是站在虞信的旁边，一副不肯再回去的样子。 虞信看着小蛮这样子也觉得心里一暖，同时又有些心疼她，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小蛮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又放开，而后才对着小蛮爹说道，「都是我的错，小蛮恐怕也是担心我的身子。」 他这句话刚说完便又立刻重重的咳了起来，就好像他真的已经病的很严重了似的。 小蛮爹被虞信这行为弄得又把生气的对象换成了他，刚刚就在外面咳得要死要活的，唬的人把他放了进来，结果进屋后就没见他咳过，现在倒是又突然咳了起来，这真是怎么看怎么像故意的，连带着他连虞信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有些怀疑了。 虞信不知道他这行为会引起这样的反效果，他在外面是因为被冷风吹得厉害，受不了凉才会咳的，进屋以后身上有了暖气，自然就好了许多，而且他也顾忌在小蛮父母面前着一直咳嗽不好，即使有了咳嗽的意思也一直压着，至于现在这个咳嗽他确实有些故意示弱的意思，但他这么一把压了许久的咳意放出来，便真的一发不可收拾，直咳得面红耳赤也没停下来，倒是难以让人怀疑他这是假咳了。 虞信把头偏到一边压着嘴咳了好一会儿，直到咳嗽停了之后才继续对着小蛮爹说道，「我虽然是个残废，但承蒙伯父伯母不弃，愿意把小蛮嫁给我，今后我也会加倍对她好的。」 他说完还对着小蛮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小蛮顿时就被迷得晕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了。 小蛮娘在旁边已经有些动容了，原本他们就是为了小蛮给嫁个好夫婿才会被楼二婶子说动了心，今日他们如此生气也不过是恨自己所托非人，可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源于一场误会，对方并没有悔婚且还因为这件事亲自上门道歉，看着对小蛮也是情深义重的样子，这样的好婚事可是盼也盼不来的呀。 小蛮娘忍不住对小蛮爹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为难对方了，她见小蛮爹还是不情愿的样子忍不住又一把扯住了他，把他往两人的方向拉远了些，而后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我瞧着这人还不错，要是他说的是真的，让女儿跟她回去也无妨。」 「什么无妨，你没见女儿昨天刚回来，今天就有人上门退亲了吗，那以后要是再有这种事怎么办？」小蛮爹依旧觉得看虞信哪哪儿都不满意，因为激动他说话的声音大了些，被小蛮娘拧了一下胳膊后又把声音压了下去。 小蛮娘往虞信那边看了一眼，见他和女儿两人似乎是在眉目传情根本没注意到这边后才继续道，「那你想怎么办，你看看女儿这样子，分明是一颗心被人家勾去了，而且就算不嫁他家，小蛮的名声也被耽误了，将来哪里还嫁的到好人家。」 小蛮爹知道自己媳妇说得有道理，而且他是男人，自然也看得出来对方对自己女儿有没有感情，可只要一想到自己女儿去了他家伺候他那么些日子，结果一回家就被通知说这婚事取消了时的委屈，他就觉得心里各种不痛快，怎么看虞信都不觉得顺眼。 小蛮爹梗着脖子不说话了，不过也没有再对着虞信吹胡子瞪眼了，只撇过头去，一副眼不见为静的样子。 小蛮娘知道他这就算是也答应了，便换了副脸，笑吟吟的对着虞信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今日天色也晚了，回县城也不方便了，你和这位小哥就暂时在我家住一晚吧。」 小蛮听了这话抬起头惊喜的看着他娘，「阿娘，你同意了。」 小蛮娘走了几步，靠近小蛮，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温柔道，「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你既然都同意了，娘哪里还有拦着你的道理呢？」 小蛮被自己娘说得又是感动又是害羞，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娇娇的叫了一声，「娘，你真好。」 难道自己就不好了吗？小蛮爹在旁边假模假样的咳嗽了一声，黑着脸对虞信粗声粗气道，「我们就信你这么一回，你以后若是敢对小蛮不好，或者再发生今日这种事，我就算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是，谨记楼伯父教诲。」虞信坐在轮椅上对小蛮爹拜了一拜，小蛮爹有些不习惯的往旁边让了让，但很快又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便又移了回来。 小蛮娘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己丈夫有些像个孩子似的行为也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小蛮的背，而后对着虞信笑道，「怎么还叫伯父伯母？」 虞信虽然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和小蛮相度一生的准备，但突然就让他叫岳父岳母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只是他知道这个是肯定不能表现出来的，所以面上还是一派镇定的对着小蛮爹娘叫道，「岳父，岳母。」 一旁的小厮见自己的少爷都认亲了，便也机灵的叫道，「小人见过少夫人，见过亲家老爷，亲家夫人，见过亲家小公子。」 第三十六章 小蛮娘被虞信叫岳母还好，被小厮这样叫夫人一时之间还真的不能习惯，只能对着小厮道，「哎，不用这么叫，不用这么叫。」 虞信也回过头看了小厮一眼，小厮立即就闭了嘴，只对着小蛮一家露出了满脸的笑容。 一家人一时间看起来其乐融融，只有阿寿看看虞信那边，又看看自己爹娘，以及低着头站在阿娘身边的姐姐，脸上一片茫然，不明白明明刚刚还感觉要打起来的几个人怎么这么快就和好了。但他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个人大概不是不要阿姐的。 他跑到虞信身边，仰着头有些天真的问道，「你就是我姐夫了吗？」 「是啊，我就是你姐夫了。」虞信摸了摸他的头答道。 阿寿看着虞信的动作，一双小眉毛皱成了一团，他颇为认真的对着虞信道，「摸头会长不高的，不过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好，那就多谢小舅子了。」虞信又摸了一下他的头，看着他一副我不高兴但是我忍着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家人都是心思单纯的人，他腿坏了的这些年不是没人来探望过他，也不是没人上门说过亲事，只是他们无不是看中了他的身份，抱着各式各样的目的而来，只有小蛮即使是有目的也是为了照顾家人，而他的这些家人为了替她出气，也冒着这种不惜得罪他的风险，似乎一切都不受他爹县令这一身份的影响。 虞信这一刻更加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也许今日他所做的这个决定并没有错。 当晚，虞信就住在了小蛮家，不过自然不是和小蛮一张床的。 小蛮家虽然不大，但每人都隔出了一个房间，因此，小蛮娘便要小蛮晚上和她一起睡，小蛮爹则是被安排和小厮住在了一起，虽然虞信表示不介意，但想到小蛮爹晚上那震天的呼噜声以及时不时压到别人身上的大腿，小蛮娘还是选择让虞信和阿寿一起睡，阿寿房间虽然小一些，但他人小不占地方，而且睡起觉来也算乖，所以小蛮娘还是觉得这样合适一些。 虽说两人已经算是成婚了，但小蛮还小，虞信自然暂时也没想过两人同房的事，因此对小蛮娘这安排也没什么异议，小蛮爹更是觉得小蛮娘难得聪明了一回，就是对于自己没跟女婿住一起，小蛮爹有些不满意，至于阿寿知道自己要和新上任的好看的姐夫睡在一起更是兴奋的不行，恨不得现在就脱衣服上床睡觉。 一家人看起来都对这安排还算满意，唯有小厮一张脸苦哈哈的，亲家老爷看起来就脾气不太好的样子，而且又是一副不满意和自己一起睡的样子，真不知道自己晚上能不能安然度过，不过现在也没人管他的感受就是了。 安排好了住宿的事，眼见着外面的天已经黑透，小蛮娘便问虞信吃过饭没有，虽然他们家没有吃晚饭的习惯，但她知道她这位新鲜出炉的女婿家肯定是有的，而且既然误会都解释清楚了，那么面对第一次上门的女婿自然也是该好好招待一番的。 虞信知道小蛮娘这是好意，但他也知道小蛮家没有吃晚饭的习惯，因此只是笑着跟小蛮娘说道，「来之前已经吃过了，就不用麻烦岳父、岳母了。」 这次的这声岳父、岳母几乎是脱口而出，虞信发现喊顺了嘴之后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而还显得她跟小姑娘更亲近了。 小蛮被虞信这副完全不像第一次来的样子弄得红了脸，小蛮娘却是被喊得笑容满面的，觉得虞信这孩子懂事，还没有富家公子的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势，真是个难得的好女婿了。 知道自己女儿嫁了个好人家，小蛮娘也不心疼那点晚饭钱了，她对着虞信道，「没事，没事，吃过也没事，你们一路过来也累了，现在正好再吃点暖暖身子，厨房还有菜，我现在就去做。」 虞信看着自己岳母这热情的态度知道有些事过分推辞也不好，便答应了下来。 「那就麻烦岳母了。」虞信对小蛮娘笑了笑。 虞信虽然不爱笑，但其实他笑起来真的是会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的，不然也不至于小蛮和阿寿都被他稍微一笑就迷住了。 小蛮娘看着虞信的笑容，觉得要不是自己已经一把年纪了，估计这老脸也要红一红，难怪自己家这丫头不过在他家待了半个月不到就把一颗心系在了那里，她转了转头，不去看自己女婿那张俊俏的脸，而是对小蛮招了招手道，「你也过来帮我搭一把手，好早点把饭食弄出来。」 小蛮自然是乖乖的跟在了他娘后面。 小蛮娘此时还不忘夸道，「我这丫头别的本事没有，这干事可利索了，而且她做的饭也好吃，不知道女婿有没有吃过这丫头做过的饭，要是没吃过那今天一定要好好尝尝。」 小蛮做饭只是一般，最多能够上个还算不错的名头，要说多好吃，那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平时家里也没那么多的调料食材给她折腾，只是自家女儿在父母心里自然是千好万好的，何况现在又是当着自己女婿的面，因此虞母夸起来那是一点都不吝啬。 小蛮神经再粗也被自己娘这直白的夸奖弄得不好意思极了，她忍不住看了虞信一眼，见她眼里含着笑意一直看着她，那脸一下子就烧起来了，她低下头悄悄拽了一下她娘的衣角道，「娘，我们赶紧去做饭吧。」 小蛮娘知道自己女儿这是害羞了，便也不再夸她，而是对着小蛮说道，「唉～我们家小蛮这真是一嫁人就长大了不少呢，现在说几句就不好意思了。」 「娘～」小蛮声音软软糯糯的叫道，一张脸几乎是不敢再抬起来去看虞信了。 虞信见小蛮这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连声音都带了几分纵容似的说道，「嗯，我知道的，小蛮给我做过饭，我很喜欢。」 「哎！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我就说我们家小蛮做饭好吃。」小蛮娘几乎笑眯了眼，见到自己女儿女婿感情好，她这个做娘的哪里能不开心。 倒是小蛮爹见他们这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样子忍不住黑了脸，对着小蛮娘道，「还不赶紧去做饭，还在这里说什么呢。」 即使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对方也承诺要对自己女儿好，但面对这不到一个时辰前自己还恨的牙痒痒的人，他还是不能跟小蛮娘一样立刻就摆出一副好脸色来，尤其是想到今晚过后自己娇滴滴的女儿就真的是别人家的了，他这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而且今天他本是想跟这让自己看不顺眼的女婿一起睡，好警告他一番，让他不敢对自己女儿不好的，谁知道自己媳妇连问都问不他一声，直接就让他跟自己儿子睡了，小蛮爹这一口气真是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第三十七章 小蛮娘也不管自己丈夫闹了什么别扭，直接瞪了他一眼后，对着虞信说道，「你别管他，他就是这牛脾气，你就坐在屋里等一会儿，饭很快就好了。」 「岳父这也是真性情。」虞信神色真诚的夸道，而后又道，「岳母不必着急，慢慢来，我不饿也不着急。」 「什么真性情，就是脑子转不过弯来，连带着一双儿女也随了他，脾气可犟。」虞母说完又道，「我们家小蛮要是有时候犟脾气犯了，还要你多体谅。」 小蛮脾气又犟又直，这点虞信是有所体会的，只是他真心不觉得这是什么缺点，他见多了心思弯弯绕绕的人就更能体会这种把所有的事情都写在脸上的人的珍贵，于是他万分真诚的跟小蛮娘说道，「小蛮这样很好，没什么需要我体谅的，只是我性格不好，倒是要小蛮多多体谅了。」 小蛮娘没见过虞信一整天脸上都不换一个表情不说一句话的样子，她今日见到的都是对方一直脸上都带着笑，又守礼，又爱重自己女儿，便以为他这是在谦虚，连忙道，「我们丫头还小，不懂事，你就别替她说话了。」 小蛮觉得再让自己娘这么说下去不要说这顿晚饭还吃不吃的上，就她现在都快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下去了，她只能又在她娘身后扯了扯她的衣服道，「娘，不早了，先做饭吧。」 小蛮娘这才一拍额头道，「瞧我，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的，你们都等着急了吧，先做饭，先做饭。」 她说完对虞信笑了笑，也不等他说什么，就风风火火的带着小蛮去厨房了。 小蛮娘说是厨房有菜，其实也不过是些大白菜，这个用来招待人未免太寒酸了，于是小蛮娘便让小蛮先把饭闷上，她自己则去隔壁邻居家借几个鸡蛋，借几个菜，再买只鸡过来杀了，顺便也让那些看热闹的人知道，他们小蛮不是被人赶回来了，而是嫁了个好人家。 冬日农闲，大家都没什么事干，整日聚到一起便是聊聊东家长西家短的，小蛮刚走那几日村里就有了些不好的传言，说是他们为了儿子把女儿卖了，昨日小蛮回来那话更是说得难听，说是卖给人家，人家都不要的，被别人玩过之后就丢回来了，尤其是早上绿桃来过之后，那些人便像是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似的，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到半日几乎全村都传遍了，所以说，小蛮爹娘刚开始那么生气也不是毫无缘由的，任谁家好好的女儿被别人污蔑成了这样子也不会对罪魁祸首有什么好脸色的，现在好了，人家县令家的公子都亲自来接自己女儿了，她就让她们好好瞧瞧，她家女儿到底是不是没人要。 小蛮娘去隔壁王婶家借了几个鸡蛋加一把青菜，又去春根家买了一只鸡，他们每家问起今天有什么喜事的时候，小蛮娘都一副无奈的样子说道，「还不是我家那个女婿，我家小蛮不过想在家多呆个一天，他就颠颠的跑了过来，生怕我女儿不回去了似的，真是新婚的小夫妻，一刻也离不得。」 别人听了这话自然是夸她家找了个好女婿，又说她有福气什么的。 小蛮娘于是带着满满的满足和菜回了自己家。 小蛮见她娘出去借了一筐菜回来就挂上了满脸的笑容，便有些好奇的问她是发生了什么事。虞母自然是不会把自己这些炫耀的小心思跟自己女儿说，便随意说道，「今日去王婶家借鸡蛋没想到她家还有青菜呢，我就也带了一把过来。」 「哦。」小蛮接过那些菜拿去冲水，也不去深究她娘到底做了什么，总之她娘高兴了就行。 一餐饭在母女两人的忙碌下很快就好了。 就这么几个人也就不讲究什么了，大家都在一张八仙桌上坐了下来，原本小蛮娘不肯坐也都被虞信拦下了。 于是乎，小蛮爹坐在主位上，小蛮与虞信坐一边，阿寿则和他娘坐在小蛮对面，留下小厮一个人又苦哈哈的坐到了小蛮爹的对面。 看看一脸羞涩的少夫人和满脸笑容的少爷，再看看一脸垂涎盯着桌上的亲家少爷，小厮只能选择低头扒饭，想到晚上还要和亲家老爷睡一起，他简直觉得心惊胆战，连饭都吃不香了，但即使如此，也不得不承认，这菜味道还是不错的。 那只鸡被炖成了汤，里面加了些早就晒干了收起来的香菇，闻起来很香，吃起来也很鲜，就连青菜虽然只放了些盐和蒜末，但被霜打过，又被雪淋过后吃起来也有一种甘甜的味道。 桌上这些才虽然算不上顶级的美味，但对于在寒风中待了不少时候的人来说，吃完之后确实让整个人身上都暖洋洋的。 小蛮知道虞信喜欢吃带点辣味的东西，还特意把辣椒捣碎了，淋了一些汁放在白菜里炒了，果然在自己给他夹了一筷子白菜后，小蛮发现公子的筷子往那盘菜上多落了几回。 虞信倒也不是无辣不欢，虽然那白菜带点辣味确实更合他胃口一些，但也不至于让他频频夹那道菜，只是他注意到每次他筷子落在那里的时候，小姑娘脸上都会露出一种不经意的笑容来，于是他便几乎是盯着那道菜吃了。 只是他今日确实是没什么胃口，小半碗饭吃完后便已觉得腹中有了饱意，但想到自己一旦停筷后估计大家也不会再吃了，他便又给自己舀了一碗汤，还拿过小蛮的碗给她也舀了一碗。 小蛮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低声道，「谢谢公子。」 「你我之间不必这样客气。」虞信笑道。 「好，好。」小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脸都快埋到汤里了。 小蛮娘看着他们这郎有情妾有意的样子，简直就恨不得把嘴咧到耳后根了，一直跟小蛮爹使眼色，示意他看看，他们真是找了个好女婿。 小蛮爹别过头，一脸别扭，显然不想搭理自己媳妇。 小蛮娘翻了个白眼，继续自己在心里乐呵。 两对夫妻都在这边眉来眼去，一旁的阿寿可管不到这么多，眼见着姐夫和阿姐都吃上了鸡，他也有些着急，那可是过年才有的吃的东西啊，早就在鸡汤刚煮上的时候他就问到香味了，他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小碗递给虞信，「姐夫，我也要一碗。」 小蛮被阿寿这声姐夫喊得面红耳赤，低声呵斥道，「阿寿，你乱叫什么呢？」 阿寿一脸不明所以，「他不就是我姐夫吗，我怎么乱叫了。」 「是，阿寿没叫错，我是你姐夫。」虞信接过阿寿的碗，眼里都带着满满的笑意。 阿寿看着自己碗里堆得满满的鸡肉和香菇，一张脸上几乎笑开了花，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他对着虞信大声道，「谢谢姐夫，姐夫你真好。」 虞信看看旁边羞的不说话的小蛮，又往阿寿的碗里夹了块肉道，「自然是比不上你姐姐好的。」 阿寿嘴里被肉塞得鼓鼓的，他看了看虞信，又看了看自己阿姐，好容易把肉咽了下去，立即便机灵的说道，「阿姐好，姐夫也好，都好。」 第三十八章 「阿寿，不许再乱说了。」小蛮觉得自己整个人烫的头上要冒烟了。 虞信见状对阿寿眨了眨眼睛道，「你阿姐不让你说，你就不要说了。」 阿寿用力的点了点头，一脸「我懂」的表情，就着碗喝了口汤，嘿嘿的笑着。 小蛮对自己这个几个时辰内就叛变的弟弟感到深深的恼火，简直想把他拎起来拍他屁股两巴掌了，但想到旁边还坐着公子，她只能狠狠的瞪了自己弟弟两眼，然而对方沉浸在鸡汤中，完全没有看到她这「凶狠」的眼神。 虞信怕小姑娘真的把脸埋进碗里，便给她夹了个鸡腿道，「我瞧着你今日有些憔悴，要多吃点。」 小蛮昨日有些受凉，今日一早又被那样的消息惊到了，脸色自然是不会好的，只是从她在屋里听见虞信说的那些话时，她脸上就跟上了层胭脂似的，一直都是红通通的，就这样他还能看出自己脸色差来，也不知是他真的看的有那么仔细还是在瞎说，不过无论如何，这话小蛮肯定是不能问出口的，她只能口中呐呐的应「好」，然后夹了那个鸡腿吃起来。 虞信见原本活泼的小姑娘现在已经羞得几乎手脚僵硬了，便也不再为难她，转而给桌上每个人都夹起了菜。 他这样的身份却一直在小蛮爹娘面前表现的谦恭有礼，就连被为难也没有丝毫不悦或不耐烦，现在又亲自给他们夹菜，这份态度就连小蛮爹的脸色都好了些。 「好了，这都是给你们做的，你自己多吃点，不然瞧着你这瘦胳膊瘦腿的，怕是我家丫头一只手都能把你拎起来。」小蛮爹说完，把小锅里的另一只鸡腿放到了虞信碗里。 小蛮爹声音虽然僵硬，话也不好听，但虞信却听明白了他话中的关切之意，知道自己终于得到了岳父大人的认同，他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不过岳父的这番话，别人也许会以为是在开玩笑，但虞信却知道就凭小姑娘的那身蛮力怕是真的做的到，他心里一僵，瞥了眼自己的身子，忍不住又多喝了一碗汤。 被自己媳妇一只手举起来什么的，说出去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虞信又多吃了几块肉。 等大家都放下筷子的时候，虞信发现自己吃的有些撑，但他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意，一副万事皆好的样子。 不过他刚才似乎注意到小姑娘似乎吃了三碗饭还喝了一碗汤？他在他家里的时候不是每次吃个小半碗都说饱了吗？虞信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不过他没有当场问出来，而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貌似不经意的问和他睡在一起的阿寿道，「我今日看你阿姐吃的有些少，她会不会没吃饱？」 「不会呀，阿姐平时都吃这么多，肯定吃饱了的。」阿寿毫无心机的说道。 「都吃这么多？」虞信追问。 「是啊。」阿寿掰着手指头算道，「阿姐早上起来吃一、二、三碗饭，中午吃四碗饭，晚上我们不吃饭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不过今天阿姐吃了饭也喝了汤，肯定饱了的，姐夫，你就不要担心啦。」 阿寿说完，试探性的往虞信怀里钻了钻，见对方没有表现出讨厌的样子，便又得寸进尺的滚到了他的怀里，他小时候和姐姐一起睡，等长到六岁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睡了，现在终于又有个人陪自己睡觉，他整个人都有点亢奋。 虞信现在整个人都在想着小姑娘在他家应该是不好意思吃那么多，所以故意隐藏了饭量，如此想来，怕是她从来都没吃饱过，等明日回去了，自己应该要厨房那边每次送饭的时候多送一些，或者小姑娘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饭量，那就让小姑娘自己在小厨房做，她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己媳妇每天都饿着肚子。 他心里想着事，阿寿滚过来的时候他也没在意，反而还伸出手搂住了他。 十岁的孩子就一点点大，抱在怀里感觉就只是小小的一只，虞信抱着阿寿突然就想到小蛮看起来也是很小巧的样子，不知若是像阿寿这样被他抱在怀里是不是也只有这么小小的一团，这么想着想着，虞信觉得自己耳朵也有些烫，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驱散了心里的这些胡思乱想。 阿寿这么头贴着虞信的肩膀睡着，脱了袜子光溜溜的脚便正好放在了虞信的腿边，他脚不小心动了动就碰到了虞信的腿，他被凉的「咝」了一声，忍不住缩了缩脚。 虞信注意到阿寿在被窝里的动静，顿时也想起来他的腿因为血液流通不畅，不仅没什么知觉，到了冬日也很难暖起来，现在这个小家伙在暖暖的被窝里碰到了自己的腿怕是就跟碰到了冰块一样吧。 虞信松了胳膊道，「我身上凉，你还是不要睡在我旁边了。」 阿寿摇了摇头，反而抱紧了虞信，还把自己的腿贴到了虞信的腿上，「没关系，这样暖一暖就好了，以前我跟阿姐一起睡的时候阿姐也常常这样给我暖暖的。」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整个人身上就跟带了个小火炉一样，虞信被他这么抱着，竟真的觉得自己身上一点点的暖了起来，他想到小家伙说的以前阿姐也常这样便忍不住问道，「你阿姐也总是这样给你暖身子吗？」 阿寿点了点头，「是啊，阿姐身上可暖了，还软软的，香香的，不过后来她就不和我睡了。」 阿寿说到这里心情低落了下来。 想到小蛮要是现在还和自己这个小舅子住在一起，虞信本能的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他便安慰他道，「你长大了，是小男子汉了，自然不能还和姐姐一起睡觉了。」 「我阿爹也是这么说的。」阿寿说着抬起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虞信问道，「以后是不是就只能你和阿姐这样睡在一起了呀，就像我爹和我娘一样。」 虞信想到阿寿说的她阿姐香香的，软软的，白皙的脸上也忍不住泛起了几丝红，他避开了这个话题，而是说道，「以后阿寿也会和自己娘子睡在一起的。」 阿寿重重的点头，「我以后也要和阿姐一样，找个像姐夫这么好看的。」 「应该是和你阿姐一般好看的。」虞信好笑的拍了拍他的头。 「反正要好看的。」阿寿说道，声音已经有了睡意。 虞信便轻轻拍着他的背，等到怀里的小不点睡过去了，忍不住想到是不是他以后和小蛮的孩子也会是这样一个小不点，然后闹着要找个好看的媳妇。 想着想着，虞信脸上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第二日一早，小蛮早早的就爬起来准备早饭，爹的身体不好，娘年纪也渐渐大了，为了让爹娘多睡会儿，这些年小蛮都会早早爬起来煮好一家人的早饭，今天也不例外。 第三十九章 小蛮昨晚被自己娘教授了一晚的夫妻相处之道，早上起来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一会儿冒出来一句对自己男人不能一味哄着，一会儿又冒出来一句不能和自己男人乱使小脾气，甚至还想起了她娘一本正经的跟她说及笄之前不要圆房的事，说是太早圆房对女人来说伤身子，小蛮觉得自己的那张脸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是红着的。 一直到在厨房里煮好了一锅粥出来后，她视线都不太敢直视虞信。 圆房？对她来说似乎还是一件很遥远的事，可是现在公子也承认自己是他的妻子了，那其实这件事应该也不远了吧，只等自己及笄后，等自己及笄后…… 其实那也不过只有几个月而已了。 这么一想，小蛮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重新烧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们夫妻两人虽然没有同床共枕，但在床上想的事倒是差不多，一个昨晚还在遐想抱着自己小妻子的样子，一个现在又因为想到圆房的事各种害羞。 不过，显然他们是不知道对方的想法的。 虞信看着小蛮一大早起来就通红的脸甚至还担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问，「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他自然是想不到自己新上任的小妻子因为自己的瞎想而把脸烧成了这个样子的，只觉得她这么一大早的起来什么事都没发生脸就这么红有些不正常。 小蛮感受着对方干燥温暖的手掌落在自己额头上，有些不自然的偏了偏头，但想到这位以后就是自己光明正大的丈夫了，到底没舍得把自己的额头从对方手下移开，而是低着声音道，「没事，没事，可能是做饭有点热。」 说完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似的，还抬起一只手不停的扇风。 虞信有些狐疑的看着她，到底是猜不出她这小脑瓜里到底想了些什么，只捉住了她的手道，「热也不能这样，一冷一热的容易生病。」 「哦。」小蛮有些呐呐的举着被他握住的手一动不动。 不过虞信坐在轮椅上还能握住自己的手，自己是不是太矮了啊，小蛮看着迷迷糊糊揉着眼睛从房门里走出来的阿寿，悚然发现自己似乎比阿寿也高不了多少，她觉得有些悲愤，太打击人了。 虞信看着小蛮的脸色从两颊带红的羞涩，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愤，他顺着小蛮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了那个昨天非要他抱着睡的小不点。 嗯？这是发生了什么？果然再单纯的女人的心思也是很难理解的吗？ 虞信再一次庆幸自己及早的做出了要娶小蛮的决定，就她这么单纯的小姑娘自己都经常不能理解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要是换了个心思深沉的，虞信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和那位相敬如冰，互不来往了，又不是行军打仗，每天妻子的心思都需要琢磨个八百遍，那真是很累了。 虞信松开了小蛮的手，问道，「怎么了？」 「我是不是很矮啊。」小蛮看着虞信坐着都差不多能到她胸口的样子，觉得这个问题都不用问了，她内心充满了绝望，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们除了年龄差得多，身高也差挺多的呢。 原来小姑娘刚才是在琢磨这个，虞信眼睛里带了些笑意，「你看我现在不都是需要仰视你的吗？」 「那怎么一样，分明是你坐着，我站着才那样的，要是我也坐着……」那画面太美，小蛮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坐在他轮椅脚下的时候，自己似乎就只有那么一点点高？ 真的好绝望啊！ 虞信把小蛮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让她站到自己面前，然后轻轻一扯，小蛮便坐到了他腿上。 小蛮跟受惊了一样飞快的坐起来，然后有些担心的看着他的腿又动手摸了摸，「怎么样，有没有坐坏呀，你疼不疼，怎么突然就拉我那么一下呢，哎，我也是直接就坐下来了，没事吧。」 虞信看着小姑娘着急的样子，摇了摇头，「坐着站着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要是想坐着也比我高这样不就可以了？」 「你……」小蛮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简直不能相信这话是从那个总是板着脸的的公子嘴里说出来的，不过她的嘴角却不可抑制的翘了翘。 这样的公子也是很让人喜欢呢，而且她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 「而且你这样也很好。」虞信伸出手比了比小蛮的高度，而后脸上带着几丝笑意说道，「我觉得我们这样刚好合适。」 小蛮这身高，虞信抬起头刚好可以和她对视，要是她长得太高，虞信要和他说话就得仰高了了脖子了，这样一想，小蛮顿时也觉得虞信说的很有道理了，她用力点了点头，附和虞信道，「确实刚好。」 虞信眼睛一直带着笑意的看着小蛮，闻言，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们这边郎情妾意，刚从床上爬起来，肚子还饿着就被迫观看这样恩爱场面的阿寿忍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叫道，「阿姐，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啊？」 小蛮此时也终于想起来她是过来叫大家吃早饭的，连忙道，「我熬了一锅粥，现在马上端过来，阿寿去叫阿爹阿娘起床吧。」 虽然小蛮有意让爹娘多休息，但阿爹阿娘平时都起的很早的，今日不知为何却一直都还没动静，或许是阿娘昨晚和自己说话说太晚，所以今日才起晚了？至于阿爹，也许是不习惯和陌生人一起睡？ 小蛮不知道的是她刚进厨房，那三个一直没动静的人根本都不用阿寿叫，就自己从房间出来了。小厮还对着虞信一脸讨赏的表情，显然是觉得自己刚才不出来打扰自家公子和少夫人恩爱的行为简直把一个小厮的敬业和有眼色发挥到了极致，至于那和他一起听墙角的亲家公老爷，虽然他看着他的脸色，总是担心他会冲出去把少爷打一顿，但不知为何他最后还是和自己一起留在了房间。 小蛮父母的心思其实是很好理解的，不论这个女婿怎么样，现在他们既然已经承认了，自然就希望他们小夫妻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的，虽然对于他们这种大早上就这样一副恩爱的行为，他们表示自己人老了看不懂，但也选择识趣的不去打扰。 小蛮爹从房间出来后，对着虞信咳了两声，然后仿佛威胁似的说道，「今后对我女儿好些。」 「是，我一定会对小蛮好的。」虞信说这话的时候，看着他这位因为长年劳作，脸上已经写满了风霜的岳父，表情很是郑重。 小蛮爹「哼」了一声，一副对他这表现勉强满意的样子。 小蛮娘见状赶紧打圆场，「这一大早上的又说什么呢，女婿都亲自来接我们小蛮了，怎么会对他不好呢，你这老头子就是爱想太多。」 虞信看着小蛮娘明明笑着，神色中却也带着几分不舍的样子，说道，「二老把自己唯一的女儿交给了我，多担心一些也是自然的，所幸我们两家离得不远，若是有机会，我会常常带小蛮过来看看二老的。」 第四十章 自己宝贝了十几年的女儿一朝嫁人，他们自然是不舍的，只是没想到对方能说出带着小蛮常常回来的话，要知道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要是婆家不愿意，那以后就逢年过节的有个来往了，可现在女婿却做出了这样的承诺，不管这承诺以后有没有效，至少这一刻，小蛮爹娘是高兴的。 小蛮娘的眼角都有些红了，她忍不住上前握住了虞信的手，「好孩子，好孩子，我就知道没把小蛮嫁错人。」 「女儿回家看自己的父母是应该的，就算嫁了人小蛮也是你们的女儿。」虽然被一个老妇人这样握住手，虞信有些不习惯，但他也没有反抗，反而是眉目温和的安慰着小蛮娘。 小蛮娘到底克制着自己，没有再表现出什么，反手在虞信手上拍了几下，叹息道，「把小蛮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虞信对着小蛮娘笑了笑，「岳母过赞了。」 小蛮爹看不了虞信这样客套来客套去的习惯，在旁边道，「夸你你就受着，咬文嚼字干什么。」说完又瞪了小蛮娘一眼，皱着眉道「妇人家就是眼窝子浅，既然女婿都答应了让小蛮常回来了，还红着眼干什么。」 小蛮爹是见不得自己媳妇哭的，感觉媳妇一哭他也浑身难受，于是说话的语气就不太好。 小蛮娘嗔了小蛮爹一眼，没有和他说话，而是推着虞信的轮椅在桌边坐下道，「不要理那个暴脾气，先吃饭，早点吃饭，早点回去，省的回去误了饭点。」 虽然心里万般不舍，但小蛮娘顿了一下还是说道，「至于常回来的事，若是不方便也不必强求，所幸离得不远，我们过去也是一样的。」 她终究还是不希望虞信因为这事夹在媳妇和母亲间为难，这样长久下去受苦的还是她的小蛮。 虞信明白一个母亲的担忧，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解释些什么。 很快，小蛮便用一个不小的陶罐把锅里熬的粥都端了过来。她注意到了眼睛有些发红的母亲，有些疑惑的看了虞信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娘就是想到我的小蛮现在也嫁人了，有些高兴。」小蛮娘对着小蛮笑了笑，「对了，腌的那些青瓜，豆角什么的有没有拿一些出来做小菜。」 「有的，我都炒了一遍了。」小蛮点点头道，「我现在端过来。」 「我和你一起去。」小蛮娘上前几步走到小蛮身边，「还有碗筷什么的，你一个人怎么拿得过来。」 说完也不等小蛮说话，她就径直走到了小蛮前面。 小蛮看着自己娘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她有心想问问虞信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对方面对她询问的眼神只是对她笑了笑，而后道，「先和岳母一起去吧。」 小蛮挠挠头，大家都不说，也没什么办法，几个小跑就追上了自己娘亲。 小蛮娘数好了要拿过去的碗，把它们一个个叠起来拿在手中，边往外走边跟小蛮道，「你今后在县令府上要孝顺公婆，要敬爱夫君，但是呢，受了委屈也不要闷在心里，要跟夫君说，但不要闹，夫妻情分要是闹多了就没有了。」 这话其实昨晚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但想到女儿吃过饭就要走了，小蛮娘又忍不住说了一遍。 即使如此小蛮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样子，一直专心的听着，边听边点头。 小蛮娘见女儿这个样子，脸上努力的摆出一个笑脸道，「其实女婿是个好人，把你交给他，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小蛮被自己娘这样的表现弄得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娘，我会常常回来的。」 「哎，你这傻丫头，哭什么呢，娘这是高兴的呢。」 「嗯。」小蛮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带着点鼻音道，「我知道。」 她说完也仰起脸对着自己娘笑了笑道，「我也是高兴，高兴自己有你们这么好的爹娘。」 小蛮娘想伸出手摸一摸小蛮的头，但无奈手上都拿了东西，她只能走慢了一些，和小蛮走到并排，然后说道，「娘也高兴生了你这么好的女儿。」 母女娘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堂厅。 堂厅里的四个男人只能面面相觑，看着这个家里唯二的两个女人，出去拿了一趟小菜，回来就都变成了兔子眼睛。 虞信等到小蛮把小菜放到桌上，把小蛮拉到了身边，用自己的两只大手包住了小蛮有些冰凉的小手，等感觉她的手暖了起来，他又伸出一只手替她压了压有些发红的眼角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以后会常常带你回来的。」 小蛮闻言抬头惊喜的看向虞信。 虞信眼中带着几分心疼的对着小蛮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小蛮两只手一下子就紧紧抓住了虞信的那只大手，眼神充满感动的看着虞信，「公子，你真好。」 小蛮眼中那一瞬间是满满的仰慕之情，虞信一直看着他的小姑娘自然也把这份感情看得清清楚楚，他一开始看到这种感情时，心中只觉得有些沉甸甸的，害怕会因此耽误了这个还未长成的小丫头，然而现在，他心中依然是沉甸甸的，但那其中却是涨的满满的一种满足和温暖感，这种感觉，让他的神色忍不住柔和了下来，不是那种对着小蛮爹娘特意表现出来的温和，而是一种真正的，只有面对这个小姑娘，他的妻子才特有的温柔。 他用另一只手盖在小蛮手上，轻声道，「真是个傻姑娘，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要不是还有许多人在场，小蛮怕是当下就要扑到虞信的怀里了，此时她只是下意识的往虞信身边又靠近了些，脸上是满满的幸福感。 小厮昨晚一晚上都睡得胆颤心惊的，今天就指望着早点吃饭早点回去呢，结果刚起床公子和少夫人还没恩爱够，现在黏在一起了，他觉得自己甜的牙都要掉了，他用求助的眼光扫了一眼亲家老爷，亲家夫人，只见他们两人也站在一起，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是满满的欣慰。 剩下还有一个是什么都不懂的萝卜头，小厮觉得感觉屋外的冷气似乎透过墙拍到了他的脸上，心里拔凉拔凉的，他回去后一定要去跟花园里打扫的那个丫头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小厮满脸的坚定。 他看看桌上的饭菜，又看看那恩爱的两对夫妻，感觉满心的凄凉无处诉说，还有没有人注意到桌上的饭要凉了呀，他饿了，想吃饭！想回府！想找小丫头诉说心意！！ 就在小厮一脸苦相的时候，终于有人感受到了他的心意，那就是同样独身一人的阿寿。 他起床等阿姐去喊他吃饭等了半天，现在饭都端过来了，大家却全都你看我我看你的不去吃饭，阿寿表示不能理解，有什么比吃饭重要的呢，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第四十一章 已经饿着肚子很久的阿寿忍不住跑到小蛮和虞信的中间有些生气的说道，「阿姐，要先吃饭才有力气干别的事。」 小蛮被阿寿这么一插2进来终于结束了和虞信的对视，有些慌乱的说道，「对，对，吃饭，吃饭，阿寿先到桌子边坐着吧。」 阿寿有些不相信的看着自己阿姐，他觉得自从姐夫过来之后，阿姐就变的有些不一样了。 小蛮虽然不知道阿寿在想什么，但被自己弟弟这样看着，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推着阿寿往桌子那边走，「好了，吃饭了，阿寿坐下吧，阿姐给你盛饭。」 阿寿终于在桌子边坐下，看着桌上香喷喷的饭菜，也不管自己阿姐有什么奇怪的了，端着自己的碗就吃的香香的了。 小蛮爹娘也早就在小蛮推着阿寿往桌边来的时候在桌前坐下了，他们此时也一人一碗粥的吃了起来。 一罐子的粥很快被吃得精光，大家也一个个的都腹中饱饱。 小蛮爹率先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着虞信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收拾收拾早点上路吧。」 小蛮娘也赶紧回房取出一个包裹交到小蛮手上道，「这是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阿娘给你做的衣服，你带过去穿吧。」 虽然知道自己女儿到了虞府后不会缺衣服穿，甚至还有可能穿的比这更好，但她还是忍不住把这些交到了小蛮的手上。 「娘～」小蛮抓紧了手里的包裹，眼睛又染上了红色。 小蛮娘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故作轻松道，「赶紧走吧，我都养了你十四年了，难不成你现在嫁人了，还想赖在这里让娘养着你？」 阿寿在一旁听着以为自己阿娘不要姐姐了，连忙道，「阿姐不走，娘不养，我养着你。」 一群本来还有些离别伤感的大人被小家伙这童言童语说的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蛮娘忍不住敲了敲阿寿的头道，「就你对你阿姐最好了。」 「那是。」阿寿忍不住挺起来小胸堂，「我可是以后要赚钱养活阿姐的男人！」 大家一下子都哈哈的笑了起来，就连小蛮爹的黑脸都绷不住了，忍不住说了一声，「胡闹！你小小年纪懂什么。」 谁知道阿寿听了这话后非但没觉得自己瞎说，反而还颇为认真的说道，「村头的王伯都说了，我是家里的男子汉，以后要养阿爹，阿娘，还有阿姐的。我以后会努力挣钱的。」 小蛮爹娘听着阿寿的童言童语，看着已经为人妇的女儿，神色间都有几分动容。 虞信在旁边对着阿寿招了招手，等人跑到他眼前了，他才跟他说道，「阿寿是个很有志气的男子汉呢，不过呢，你还小，过几天姐夫送你去读书，你要认真读书，将来才能好好养你爹娘，至于你阿姐呢，就交给姐夫来养了。」 阿寿摇摇头，不答应，「我答应了要养我姐姐的。」 「可是你姐姐现在是我的媳妇了呀，所以就要我来养，以后你也要养自己的媳妇的。」虞信很认真的哄骗小孩子。 阿寿挠了挠头，看了看自己阿爹阿娘，还有姐姐，见他们都没有反对的意思，才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道，「好吧，那就把阿姐先给你养着。」 小蛮在一旁听着自己弟弟和夫君那语气跟讨论这条猪归谁家养似的，好像下一刻就要来一句养肥了分你家些，她狠狠的瞪了虞信一眼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对方只是带着笑意看了她一眼，还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对她道，「难道你不是应该由我来养吗？」 好像以后确实是要他来养了，但刚才那种仿佛养猪一样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小蛮嘴硬道，「谁要你养，我自己也可以养自己。」 「好，好，你可以养自己，但是我想养你可以吗？」虞信捏了捏她的手。 小蛮终于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点了点头，但被头发挡住的耳朵却早已经红透了。 小蛮爹娘在冷风中站了一会儿，暗自感叹简直没见过这么腻歪的小夫妻，简直感觉甜的牙疼，他们一副嫌弃的样子摆了摆手道，「赶紧上车走吧，这说话还能暖身子不成？」 虞信又对着小蛮爹娘的方向拜了拜道，「多谢岳父岳母能成全小婿。」 小蛮爹转过身，不耐烦的对身后摆摆手，「成了，走吧走吧。」 小蛮娘也带着笑容道，「赶紧回吧，这里风大。」 「嗯，爹娘，你们也回去吧。」小蛮道。 「这就回了。」小蛮娘也转过身一副往屋里走的样子。 直到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响起来，小蛮爹娘才又转过身来，默默的注视着那辆马车一直消失在寒风中。 他们一路上跟掐好了时间似的，马车正好在午饭时间到了虞府门口。 昨日虞父回来的时候已经把衙门里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因此今日虞信和小蛮回来的时候，虞父虞母都是在家的。 当下人禀报少爷回来的时候，虞父虞母刚在餐桌前坐下，于是他们直接让厨房晚一些再上菜，就径直坐在大厅里等着虞信他们回来。 小蛮想直接打横抱虞信下马车，但想到虞信以前的嘱咐还是先问了一下他的意见。 门房就站在门口，小厮也在他们身边，虞信自然是不会允许自己跟个娇弱的小女人似的被自己夫人抱出来的，于是他只是把手搭在了小蛮的肩上，让她扶着自己走下去就好。 小蛮扶着虞信从车里出来，自己先从车辕处跳了下来，然后反过身托着虞信的肩膀帮助他下来，即使马车前已经放了脚凳，但这种高度对虞信来说也是艰难的，他几乎是被小蛮半掺半抱着下来的，但好歹也算是自己走下来的，因此虞信心里虽然有些懊丧，却也不是特别严重。 下了马车，他便又坐在了轮椅上由小蛮推着一路往大厅走去。 这一路又不少门槛和阶梯，虞信又不肯要小蛮抱他，因此等他到达大厅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了，虽然两条腿都有些发飘，但对于长久没有走过这么多路的虞信来说竟觉得这感觉意外的还不错。 两人刚在大厅门口出现，虞母便着急的围了过来，有些担心的看看虞信的脸色又看看他的腿，「信儿啊，你没事吧，昨晚睡哪了，没有冻到吧？」 「岳父岳母见天色晚了，便收留儿子住了一晚，让娘担心了。」虞信对着虞母说道，那一句岳父岳母也叫得极为自然。 虞母也是知道自己儿子是去干什么的，只是早些日子分明还死活不肯成亲的儿子一夜之间竟连称呼都变了，难道这个连十五都没有的小丫头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不成。 虞母把目光落到虞信旁边的小蛮身上，仔细打量着她，弯弯的眉毛，红红的嘴，脸有点肉，嘴角总是弯着的，看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既让人放下心防又惹人喜爱，这长相确实讨巧，只是在虞母看来李家姑娘那种端庄大气的长相才是自己儿子喜欢的类型的，现在儿子到底是为了和自己作对，还是真喜欢这姑娘？ 第四十二章 虞母看着自己儿子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从中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心思，便只能对着他笑了笑道，「没冻着就好，你昨天就那么出去，我还担心你一路上会有什么事呢。」 虽然说小蛮是自己找来给儿子做媳妇的，但儿子为了这个媳妇和自己闹脾气，虞母就觉得看小蛮有些不舒服了，但她也不是那种会当场给人没脸的人，便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对着他们两人道，「都先进来吧，厨房刚把饭做好，我让他们现在把饭菜端过来。」 虽然知道这话大部分是对虞信说的，但一个「都」字好歹是把两个人都带上了，小蛮便在旁边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夫人。」 早上那一趟是绿桃来的，绿桃又是虞母的贴身丫鬟，小蛮知道这退婚的意思大概就是虞母的意思，她现在还不确定虞母的态度到底如何，因此也不敢直接叫她「婆婆」或者「娘。」 虞母对小蛮这句话没有表现出满意还是不满意，倒是坐在桌边一直没有动的虞父对着小蛮和气的笑了笑道，「既然都嫁到我家来了，自然也该改口了，我刚才听信儿似乎也改口了。」 小蛮有些不确定的看了虞信一眼，虞信对着她点点头，小蛮便鼓起勇气，满脸通红的对着虞父叫了一声「爹」而后又对着虞母叫了一声「娘。」 虞父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虞母也神色淡淡的颔了颔首，这下子小蛮的名分便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一顿饭四个人第一次真正以一家人的身份坐在一起吃，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发出什么声音，但气氛倒也还算是融洽。 饭后虞母听着虞父提起了既然成亲了便早日把婚礼办了的事便开口道，「这婚礼自然是要办的，只是楼姑娘年纪还小，现在办怕是名声不好，不如还是等她及笄了再办吧。」 至于这名声是县令府的名声还是小蛮的名声大家心知肚明，但不论虞母担心的是哪方面，若不是有特殊的原因，女子未成年就成婚确实是对双方名声都不好，虞父的话题被虞母这么一说就只能不了了之了，不过他也只是顿了一下便又说道，「婚礼先不办也好，只是既然小姑娘都住到我家来了，那三书六礼的都要备齐了，好让别人知道这回事。」 虞父实在是怕自己妻子又会仗着反正这事没什么人知道便再一次把小姑娘悄悄的送走。她的一片拳拳的爱子之心他能理解，但他也了解自己的儿子，要是自己妻子真这样做了，怕是母子两人就要离心了。 看自己儿子那表现分明是对人家姑娘上心了自己却又不知道，等人家姑娘走了这才又巴巴的找回来，然而看自己妻子这样子分明就是因为这件事迁怒到了人家无辜的小姑娘。 所以虞父这话说出来也丝毫不带商量的意思，只是想借此告诉自己夫人不要再因此而对小姑娘有什么偏见了。 虞母脸上虽然没有表现的特别情愿，但也是答应了下来，她说道，「我会找人去办的。」 虞父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虞母便趁此机会对虞信说道，「既然是你自己反悔要娶这丫头，那你就早点生个孩子，好早点了了为娘的一个心愿。」 虞母其实对儿媳妇倒也是真的不算特别挑剔，她最大的心结还是来自于和自己同龄的人孙子都抱了好几个了，自己儿子却还没有成亲，现在不管这儿媳妇自己满不满意，既然儿子肯成亲了，那第一件事自然是生个孩子出来。 虞信知道自己娘这要求有些无理取闹了，他看着旁边有些紧张的小姑娘，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对自己娘说道，「既然娘觉得小蛮成年前办婚礼于名声不利，在她成年前自然也不可能生孩子了。」 虞母像是才想到这一茬儿似的，表情滞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记得这丫头是正月的生辰，等把年过了，就挑个好日子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谢谢母亲。」虞信虽然不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但却知道世道对女子诸多要求，却又对男子诸多宽容，这样一个形式也许比他的任何承诺都更能让小姑娘和她的家人放心。 虞母脸上的表情没有很高兴的样子，但好歹还是扯着脸皮笑了笑，又对小蛮道，「你的及笄礼年后便也顺便在我们府办了吧。」 「是，谢谢娘。」小蛮毫无异议的答应了下来，抬起头对着虞母感激的笑了笑。 小姑娘笑起来的样子让虞母想起她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便是因为她这样毫无心机的笑容便决定把人留了下来，后来事实也证明自己这个决定是对的，就连自己儿子对她的态度也和前面那些姑娘不一样，直到昨日她找绿桃上她家退婚她对这姑娘还是疼惜和愧疚居多的，但是没有一个母亲能容忍自己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违逆自己，所以她现在对小蛮的观感有些复杂，喜欢也喜欢不起来，讨厌也似乎没有理由，因此面对小姑娘这满含感激的眼神，她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看着小姑娘那小脸垂了下去，眼神中也带上了几分失落，而她那向来表情欠缺的儿子眼神中竟然有了几分心疼，虞母觉得看着这情景，自己对这小姑娘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了，秉着所幸眼不见为净的原则，虞母便说道，「你们先回自己的院子吧。」 眼看着这两人得了自己这话后便二话不说的要离开的样子她又加了一句，「你从今天起便搬到信儿屋里住吧。」即使两人还差一场仪式，但名义上两人却早就已经是夫妻了，既然是夫妻哪儿还有分床别居的道理呢，而且新婚夫妻同床共枕若是能早些让她有个孙子她也是高兴的，大不了做嫁衣的时候把腰多放几寸就行了，外人也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因为这话离开的动作同时都停了下来，虞信自己推着轮椅就要转过身来想让他娘打消这个念头，但是小蛮手下暗暗使力让他转不动，然后等虞信不解的看向她的时候她便用一种祈求的眼光看向他。 虞信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不赞成的皱了眉头，但小蛮却没有看他而是直接转过身对着虞母道，「多谢娘提醒，我回去后就把东西收拾收拾。」 小蛮记着自己阿娘的话不想让虞信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夹在自己和他母亲中间为难，而且她也知道要是虞信为了自己反驳了他母亲，，这恐怕只能导致她更不喜欢自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回来之后原本对自己态度还挺好的夫人突然就变得这么冷淡了，但小蛮也能猜出这大概和公子有些关系，因此她也不希望自己再为公子添负担。 小蛮说完这句话后虞母终于对她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道，「夫妻本就该住一起，你能想明白就很好，先回去收拾吧。」 小蛮点点头推着眉头还皱在一起的冷脸夫君回房了。 小蛮屋子里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是两套她带过来的换洗衣服，并两套她过来之后虞母让人送过来的衣服，还有一些没做完的针线。 第四十三章 小蛮把虞信推回他的房间后自己用块方布一卷，不到一刻钟便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虽说小蛮在虞母面前答应的干脆，收拾东西也很利索，但当她真正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踏进虞信房里的时候那脸还是不可抑制的红了。 今晚起就要和公子睡一起了呢，不知道自己睡姿会不会太差，不会半夜把公子踢下床吧？ 小蛮自认自己平时睡姿还算乖巧，最多就是睡前盖了被子和没盖被子的区别，但这突然要和别人一起睡了，尤其这人还是看起来如此娇弱的公子，小蛮的心里就不免胡思乱想，那担心是止也止不住。 要不干脆自己还是睡公子脚下的小榻吧，但是现在天这么冷，这么睡会不会被冻到？ 小蛮纠结极了，抱着自己不大的包袱站在门口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先把东西放到柜子里。 虞信定定的看了小蛮一会儿，忽然就叹了一口气，「你若是不习惯的话就还是先睡在隔壁吧，娘那边我会去说的，你不用担心。」 其实他母亲刚说那话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妥了，不说小姑娘年纪还小，就这么突然让两人睡在一起，怕是谁也不会一下子就接受，毕竟那份婚书说到底也不过是两张薄薄的纸而已，缺了那个他们两人一起对着天地，高堂宣告的仪式，这种已经成婚了的事实总透着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虞信推着轮椅往小蛮那边移动了些许，而后对着还有些发愣的小姑娘又重复了一遍，「不用担心，一切慢慢来。」 小蛮抱着包袱的手用力了些，对着虞信摇了摇头，「我没关系的，就是……就是怕公子不习惯。」 她说完低下了头，声如蚊呐的补充道，「我睡相可能不太好，怕影响公子。」 虽然被告知要和虞信一起睡的时候，小蛮有些吃惊，但心里倒是一点也不排斥，毕竟她也知道夫妻两人就是应该睡在一起的，只是伴随着淡淡的羞涩而来的就是对自己睡姿的担心了，至于公子的睡姿，公子这样清风朗月的人，睡姿肯定是极好的。 听说小姑娘是因为担心睡姿不佳才这样犹犹豫豫的，虞信的心倒是放下不少，他睡觉沉，小姑娘只要不是晚上睡着了后在床上打拳的话，他轻易是醒不了的，尤其是他一双腿的知觉又弱，这就导致他睡着之后对外界的感知更少了，因此他只是笑着接过了小蛮手里的包袱道，「没事，我睡觉沉，不妨碍的。」 小蛮也不是个睡觉浅的人，两个睡觉都算沉的人睡在一起大概不会发生什么谁总会被闹醒的事了，小蛮终于不担心了。 她看着虞信把她的包袱打开，然后把她那几件衣服一一用衣架撑起挂到柜子里，连忙道，「公子，我自己来吧。」 「没关系，这点事我还是能做的。」不过就是几件衣服，两句话的功夫虞信便把它们弄好了。 看着原本都是以月白，藏青，玄色居多的衣柜突然就多了一些鲜艳的颜色，小蛮的脸蓦地就红透了。 她就那么站着，两只手绞着自己的衣角，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公子以前也很好，但从昨天他来到自己家后，公子就对她更好了，好的都有些让她觉得是在做梦了。 虞信倒也不是突然就真的对小姑娘有了那种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感情了，只是他觉着既然已经下决定娶了小姑娘，便不能再像原先那样对她冷着脸了，况且他本来也不是个脾气多差的人，加上小姑娘又比他小了那么多，所以他在面对小蛮时，便不自觉的想要多照顾她一些，他倒不知就这样会让小姑娘觉得不知所措。 他看着低着头的小蛮，知道她是有些拘谨了，便对着她指了指另一边放被子的柜子道，「你去里面再取一床被子铺在床上吧。」 两人第一次同床，虞信觉得还是先分被窝睡比较好，一切都要慢慢来，何况昨晚和阿寿同睡的经验也告诉他，他这身子太凉了，大冬天的让小姑娘和他睡一个被窝怕是不好。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却打破了他的计划。 虞信就看见小姑娘打开那个柜子之后，在里面翻了翻，而后有些迟疑的问道，「这些被子……可以吗？」 小蛮说着侧过身子，好让虞信看到柜子里的东西。 原来昨天自虞信离开后虞母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后来还是绿桃安慰她说公子虽然不肯娶李小姐，但总算是肯娶亲了，这样和以前比起来也是好事一桩了，说不定很快夫人就能抱上孙子了，这样就是双喜临门了。虞母一听也觉得甚有道理，儿子不听话，但要是有孙子可抱那她也满足了。 事后虞母越想越觉得还是尽早抱上孙子最让人开心，于是昨晚便让人把虞信被子里的冬被都收了起来，就留了几床两三斤的夏被。她对自己儿子还是了解的，就防着他阳奉阴违，夫妻俩隔俩儿被窝睡觉呢。 虞信看见柜子里那几床薄薄的被子，脸上也有了几分无奈，他知道现在去让人拿几床厚被子过来估计也是拿不过来的，便只能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只是我身上凉，你晚上不要靠我太近。」 小蛮听了这话，只以为是公子不习惯和人一起睡，虽然有几分失落，但也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保证道，「我一定不会影响公子的。」 虞信知道她想歪了，便解释道，「我腿没什么知觉，一到了冬天便怎么也暖不过来，整个跟抱着块冰似的。」 「啊？」小蛮不自觉的把视线落到虞信的腿上，有几分同情的说，「怎么会这样，那公子晚上睡觉岂不是很冷？」 因为阿爹腿不好，所以小蛮知道虞信到了冬天腿会凉一点，尤其是他又一直坐在轮椅上不动，腿更是暖不起来了，因此小蛮才会又给他做护膝又给他做棉鞋的，只是没想到他的腿竟然就连睡在被窝里的时候也是凉的吗，那这样冬天睡觉岂不是很难受，公子刚才还说他睡觉沉，这恐怕也是安慰她的吧。 虞信看着小姑娘那一副恨不得以身替他的样子，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她这小脑瓜子里想了些什么，她这样子不像是自己只是腿脚冰凉，倒像是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虞信咳了几声，唤回了小姑娘不知已经发散道何处的思路，带着几分安慰说道，「没事的，我都习惯了，其实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要是换做腿刚残疾那会儿的虞信，看见别人这样同情的表情不说大发雷霆，那脸色定然也是极难看的，只是现在时间久了他也看淡了，尤其是小姑娘的表情不是单纯的同情，这样子反而让他一个被同情的人安慰起同情自己的人来。 不过小姑娘非但没有被安慰道，反而是一副更为心疼的样子说道，「公子，没关系的，既然我嫁给了你，就该和你睡在一起，你身子凉，我也会给你捂热的。」 第四十四章 小蛮此刻想的都是怎么能让虞信的腿暖起来，让他能睡觉睡得舒服一些，因此说出这些旁人会觉得万分暧昧的话时也是显得一脸郑重的，连脸都没红一下。 虞信听了这话有些感动，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这四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双腿从睡着到醒来都没什么热气了，甚至现在这双捂不热的腿都已经不影响他睡觉了，不过他也没有打消小姑娘的积极性，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鼓励道，「嗯，我等着。」 小蛮被虞信这亲昵的动作弄得脸终于后知后觉的红了，她低着头「嗯」了一声。 小蛮说要给虞信暖腿，当晚就行动起来了。 她先是去库房那边去找了一个有她大半条腿高的大木桶，而后便自己一个人把那个桶扛回了房间。虞信一开始还不知道小姑娘抗这么高个桶回来有什么用，但等到了晚上他终于知道了。 只见小姑娘让人提了许多热水过来，而后便把水一桶一桶的往里倒，直到倒了大半桶，又掺了不少冷水她才停下。 「公子，来泡脚吧，这样泡完腿肯定就暖了。」小蛮试好水温后便对着一旁目瞪口呆的虞信说道。 虞信每晚睡觉前也是泡脚的，只是那个最多只漫过虞信半条小腿的泡脚盆和眼前这个比起来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虞信看着那个几乎有桌子高的木桶，再看看旁边那些最多只有那木桶一半高的椅子，有些不明白这所谓的泡脚要怎么泡？ 不过也不等他多想，小蛮就直接把他从轮椅上抱起来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又给他脱了鞋子和袜子，把他的裤子挽到大腿处，便把他的两条腿放进了桶中，开始给他「泡脚」。 只是这哪是泡脚，分明就是泡腿，而且他这样几乎光着半边身子坐在桌子上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虞信觉得自己的身上的血简直是直往脑子里冲，这场面简直比他上次被小姑娘在众人眼前当场抱起来还让人羞愤，他忍不住想当场离去，只是他的腿却使不上力，纵然他自觉自己拼尽了全力，腿也不过是在水里轻轻荡了几下。 小蛮还以为虞信这是觉得烫了，便拿出了哄阿寿时的语气说道，「是不是有些烫啊，没事的，就是要烫一点，泡了才会暖和。」 小蛮虽然答应过不再那样抱公子，但她觉得那是公子怕被外人看到，现在房间里就他们两人，门窗都锁的紧紧的，小蛮自觉是没什么问题的，至于坐在桌上？木桶太高，那些凳子全都太矮了，倒是坐在桌上还勉强可以，不过看公子这样似乎也不舒服，也许下次要换个地方？ 小蛮边往虞信腿上撩水，边扫视着屋里有什么合适的地方，那个书桌似乎比现在这个桌子要高一些，也许会更合适？ 小蛮完全不觉得是这个桶太高了的缘故，她可是在库房看见这个桶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 公子腿凉，光泡脚肯定是不够用的，但是这么冷的天要是每日都洗澡且在浴桶里浸大半天的话也容易受凉，于是小蛮便想出了泡腿这个主意，等把公子的一双腿泡的暖暖的了，再把他放到被窝里，然后自己抱着他，公子肯定一整晚都是暖和的了。 小蛮觉得自己这个主意聪明极了，因此在库房看见这个被弃之不用的桶时觉得简直连老天爷都在帮她了，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就有一个如此合适的桶呢。 虞信见自己努力了半天除了溅起了一点水花之外并没有什么用处，缓过那股冲动后他也有些泄气，他也知道小姑娘这举动大概就是白天所说的会让他的脚暖起来的办法了，只是面对自己如此无力的样子，他还是难免有些恼怒。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大半时间都待在轮椅上的生活，可此时他却又一次升起了想要正常走路的念头，至少不必让自己的小妻子这样把自己抱来抱去，也不必让她为了让自己的腿舒服一些而费尽心思，甚至险些被自己迁怒。 虞信知道刚才若不是自己走不了，恐怕在被抱上桌子的那一刻他就要拂袖而去了，到那时恐怕就要伤小姑娘的心了。 虞信想了许多，等到小蛮重新把他的裤腿放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平静的差不多了，脸上的表情也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 小蛮一直低着头给虞信搓腿，不知道她错过了一场暴风雨，她把人抱到床上用被子盖好后，还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问虞信，「怎么样，公子有没有觉得暖和了许多。」 被子里小蛮已经事先放了好几个汤婆子，因此进到被子里的时候虞信也是觉得暖暖的，虞信感动于小蛮这份心意的同时还是说道，「以后不必这样了，我泡泡脚就行了。」 「那怎么可以，公子整双腿都是凉的，只有这样泡才会暖起来。」小蛮刚才给虞信搓腿的时候才知道他所说的他的腿跟冰块也没差了，这句话不是夸张，而是腿真的很凉很凉，她刚才站在桶边给他搓了半天，又一直往里面加热水才总算是把他的腿弄得热热的了，要是真跟公子说的似的就泡个脚能顶什么用。 小蛮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很听虞信的话的，但这种时候却是不听了，而且她怕自己会被公子说服便干脆道，「公子，我衣服都湿了，让我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吧。」 那桶差不多有半个小蛮高，小蛮一直弯着腰给虞信搓腿，身上确实溅了些水，再加上虞信又蹬了那么几下，这身衣服也确实是不换不行了。 虞信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反而还因为担心她受凉叮嘱了一句，「还是去洗个热水澡吧，免得受凉。」 现在这种天气洗澡肯定就只能在烧了炭的屋子里洗了，不然恐怕这洗澡的效果还不如不洗，只是小蛮原来的屋子因为没人住了也就没有烧炭，其他屋子就更不必说了，因此说要洗澡，小蛮也只能让人提了热水进来，就在这个屋子里洗了，索性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屏风，且虞信现在又躺在了床上，因此小蛮倒也不觉得多么难为情。 倒是虞信不比小蛮心大，就一日之前他还以长辈的身份自居，结果昨天就自己打脸，跑上人家姑娘门去把人求娶了回来，而今日两人就变成了同床共枕，且对方如今就在一个屏风之隔的地方光着身子洗澡。 虞信视线落在不远处哔拨作响的烛台上，虽然那上面没有龙凤呈祥的花纹，但那确实是两只红烛，虞信怀疑这是他娘特意准备的，如此一来，这一切倒显得今晚跟洞房花烛似的。 尤其是当小姑娘洗完澡钻进被窝后用暖暖的身子抱住他时，虞信更觉得这一切有些猝不及防了。 「你……你这是做什么？」虞信被小蛮这一出弄得有些身体有些僵硬，他两只手一动不动的垂在身体两侧，难得的脸上也有了几分不知所措的表情。 小姑娘难道是这么热情主动的人吗？可是平时看着不像啊，而且她现在还小，这种事还是应该缓一缓，等她再长大些，至少要及笄吧？ 第四十五章 虞信有些艰难的把手放到小蛮的肩上，想把她推开。 岂料他此时就听到小姑娘用不带任何暧昧的声音说道，「我这样抱着你你就会一整晚都是暖和的啦。」她说完还用自己的两条腿夹住了虞信已经开始渐渐凉下来的腿。 虞信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一时间觉得尴尬的不行，推开小姑娘不是，不推开也不是，感觉自己手脚都无处安放了。 不过也不等她纠结许久，便发现紧紧抱着他的人手上的劲渐渐松开了，虞信低头一看才发现小姑娘已经闭上了眼睛，连呼吸都平稳了。 想到小姑娘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做早饭，随后又是一两个时辰的车马劳顿，然后又要面对自己母亲的冷脸，还要费尽心思的想能让自己腿暖起来的办法，虞信忍不住伸出手放在她头上，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随后又轻轻的抱了抱她。 小姑娘的身体并不强大，甚至有些纤瘦，似乎比起他昨日所抱的阿寿也没有大多少，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姑娘，为了让自己的家人过得好一些，愿意牺牲自己后半辈子的人生，来伺候一个不知品性，不知面貌的残废，甚至即使被自己冷脸以待，也是不改笑脸，虞信不知道小姑娘后来是如何喜欢上自己的，只是在知道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心疼的。 小蛮确实很累了，因此即使虞信对她动手动脚她也没有丝毫感觉，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而且这样被人抱着睡不是很舒服，尤其是对方身上还有点凉的情况下，所以小蛮睡着睡着就松开了虞信往另一边滚去。 彼时虞信也已经睡着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觉这么暖和过了，在感觉怀里那个温暖源不见了之后便下意识的往旁边捞，直到把那个又暖又软的身子重新又抱回了怀里才作罢。 虞信虽然下半身是凉的，但上半身却是正常的，所以他的胸口是暖乎乎的，小蛮被他这样按在被窝里强行搂在怀里，很快就觉得热的不行了，她在梦里感觉好像有一个大太阳不停的追着她跑似的，她想跑，可是又跑不动，最后感觉似乎太阳底下似乎有一块石头是凉凉的，便不停的往下面缩，然后抱住那块石头不撒手。 虞信原本就是因为腿暖和不起来才会自发的寻找热源，现在这个热源紧紧的贴到了他的腿上，他觉得舒服了，自然也就不动了，于是就维持着这种姿势，两个人终于都消停下来。 他（她）说自己睡得沉倒真的不是客气的说法，第二天几乎同时醒来的两个人同时这么想到。 虞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腿那里有些重，然后身子不自觉的动了动，而这一动压在他身上的小蛮也就醒过来了。 小蛮昨天被虞信抱着睡太热了，最后几乎是整个人抱着他凉凉的腿睡的，所以她醒来的姿势便是整个人头枕在虞信的小腹上，两只手紧紧的抱着虞信的双腿，而且此时她也分明觉得有个什么硬硬的东西顶在了她的脖子处。 被子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小蛮的脖子不舒服的动了动，她蹭过那东西的时候甚至感觉到那东西似乎也动了动。 小蛮娘虽然已经教过她关于夫妻间的一些事，但也只是模糊的讲了讲，小蛮现在又是刚睡醒，脑子还一片迷糊，更是想不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了，她甚至因为不舒服想伸手把那东西拿远一些。 虞信在小蛮的手刚碰上那东西的时候就赶紧把人从被窝里拽了出来，他声音待着几分黯哑的问道，「怎么醒了还待在里面，这样不舒服。」 「刚才有个东西戳的我不舒服，我想看看是什么，是不是我昨天铺床的时候落了东西在床上。」小蛮说着又想钻进去看一看那到底是什么。 这是每天早上醒来后的自然反应，虞信也控制不住，他被小蛮说得神色有些不自然，连忙制止了她的动作道，「没什么，恐怕是你睡迷糊了。」 「没有啊，我睡醒了才发现那东西的。」小蛮都想掀开被子看一看了。 「真的没什么。」虞信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寄希望于把事情含糊过去，只是小蛮脾气倔起来那真是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罢休的，见虞信不让她钻进被窝，她便自己动手在被窝里摸索起来。 一大早上的被人这么撩拨，虞信的脸涨的通红，怕小姑娘真的不把那东西找出来不罢休，便只能不自然的说道，「那只是我……」 我什么？虞信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小蛮看着虞信这反应，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也终于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了。她跟被烫到似的把手收了回来，而后就一动不动的躺着，嘴里呐呐道，「哦，哦。」 一张脸红的不成样子，眼睛也不自然的转着不敢和虞信对视。 两人就这么尴尬的躺了一会儿，等小蛮觉得手脚都有些僵了，她才几乎是同手同脚的把被子掀了个小角，而后低着头道，「时，时候，不早了，我先起了。」 她说这话时眼神也不敢看向虞信，只小心的拿过自己的衣服穿了，而后站在床前眼睛看着地下问道，「公子现在要起吗，我伺候你穿衣服。」 虞信和小蛮相比也好不到哪去，见对方还要为自己穿衣服，赶紧拒绝道，「不用了，你先去洗漱吧。」 能早些离开这种尴尬的场面，小蛮简直求之不得，于是她也不像平时似的还要死缠烂打，连忙点点头道，「那我待会儿帮公子端热水来。」然后便飞快的跑了。 剩下虞信自己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才缓缓的扶着墙坐了起来，而后给自己一件一件的把衣服套了上去。 等两人都洗漱好后，虽然互相还是有些不自在，但好歹比起刚醒来的时候好一些了。 两人今日没有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饭，而是又去了正厅和虞父虞母一块儿。虞母瞧见小夫妻两个不自在的样子以为是成事了，终于对小蛮露出了个笑模样道，「若是觉得累就不必起那么早，我们这里没有那么些晨昏定省的规矩。」 虞母原本给虞信找这样一个媳妇就是用来照顾他的，因此她只要对方对儿子上心就可以了，倒不需要让她立什么规矩，更何况两人现在睡一张床上，要是早早的让她过来请安，说不得还得把自己儿子弄醒了，再说虞母急着抱孙子，就更觉得两人早起在床上多消磨一会儿功夫没什么了，自己儿子年轻气盛的，又没有过女人，就算开头过分些那也是不妨事的。 小蛮不知道虞母脑中已经歪歪绕绕的想了许多，甚至恨不得她此刻肚中已经揣了一个小东西了，她见虞母对她态度又好起来，便以为昨日只是她心情不好，因此心中对婆媳关系的为难倒是少了些，她抿唇对着虞母浅浅的笑了笑，「没事的，我不累，而且我习惯这个时候起来了。」 第四十六章 虞母不知道小蛮这是真不累，只以为她是害羞，便继续说道，「我让厨房熬了鸡丝粥，里面还放了红枣，你们多吃些，好好补补。」 这下小蛮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她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粥，仿佛闻到了里面的香味，她赶紧说道，「多谢母亲。」 而后便站起身来，给桌上的每个人都盛了一碗粥。 粥熬得很软烂，里面的鸡肉红枣什么的也很美味，小蛮吃了两碗，因为怕自己的饭量吓到别人，才有些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碗。 虞母见小蛮吃了两碗饭却以为她是给自己面子，又觉得也许是昨晚消耗了体力累着了，顿时心里对小蛮的不满又消了几分，即使没有娶到李家姑娘，但有个这么听话的媳妇也不错，虞母这么想到，至于等她回屋后听到下人来禀说是昨晚少爷屋里既没叫水也没换被褥后心里又是如何推翻了这一结论的，那就是后话了。 总之这顿饭因为虞母这个美丽的误会倒显得分外的和乐融融。 饭后虞父将虞信叫到了他的书房。 门刚一关上虞父便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娶了人家姑娘，今后便不可再有任何怨言。」 虽然能看出自己儿子对小蛮有意，但虞父也怕他这是被自己母亲逼急了才做出的决定，要是日后想起此事因此而怨恨人家，那就是害了别人一辈子了。 「孩儿知道。」虞信想了一下对他父亲说道，「这是孩儿自己的决定，与别人无关，孩儿今后也会像爹对娘亲一样的。」 虞父虞母当年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这些年来他对自己夫人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不仅是没有通房侍妾，甚至连句重话都很少说，这其中固然有他脾气好的原因，但更多的也是因为他自己愿意这样。 虞信从小耳濡目染便觉得这样的家宅才是安宁的，像有些人家一堆女人在后院，妻不妻妾不妾的闹得乌烟瘴气，那才真是叫人头疼。 虞父见自己儿子如此说也颇感欣慰，只是说起他娘，虞父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道，「你娘只是有些转不过弯来，你不要多与她计较。」 要说虞母本来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兴许是儿子腿残了的事，加上多年来不肯娶妻让她落下了什么心病，现如今才会变成这样。 自己的母亲自己怎么会与她多计较，虞信点点头，「孩儿明白。」 虞父看着眼前这个没有丝毫阴郁之气的儿子，忽然就有些感慨，「你这样，为父很是放心。」 当年刚刚得知他的一双腿可能永远都是那样的时候，虞父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担心，他的儿子刚刚及冠，又刚中了举，正是人生得意之时，他怕他受不了这种打击，从此一蹶不振，那段时间，他和妻子甚至连觉都睡不好。 所幸他虽然是消沉了一阵子，但却不见颓废，脸上也不见阴郁，除了甚少出门外，看起来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如今他又娶了妻，甚至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他这心中的一块巨石也总算落了下来。 其实他第一次看见那姑娘的时候感觉和虞母差不多，觉得那姑娘活泼，笑起来又甜，兴许和自己那沉默寡言的儿子能正好互补一下，只是他不像虞母那么强势，只想着有缘便处处看，没缘分也不必强求，谁知道最后这两人真就在一起了呢，只是这次却是自己夫人又不喜欢对方了，说起来还是自己府上委屈了那丫头。 「你母亲那边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你也不必理会。」虞父有些怕虞母还要折腾人家，说到底人家没有半分对不起自家的，倒是自己府里这边……虞父摇了摇头，有些歉疚的看着虞信。 虞信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回道，「孩儿相信母亲不会的。」 他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受委屈，只是这种话却不好当着他父亲的面说。 虞父又长叹了一口气才说道，「但愿如此。」 虞母也不是个心地多坏的人，真的多过分的事她怕是也不会做，只是就这么不冷不热的态度就足够让一个新媳妇忐忑了。 虞父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一时间父子两人似乎也没有了别的话可说，虞父看着这个几乎已经不再需要他管的儿子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那丫头怕是还在屋外等着呢。」 虞信过来的时候便是小蛮推过来的，现在估计也是没走。 虞信想到小姑娘可能还在廊下吹着冷风，便也不想再在书房里多呆了，和自己父亲告辞道，「那孩儿便先告退了。 虞父看着小厮把儿子的轮椅搬出去，又看着他推着轮椅匆匆出去的背影，脸上的神情松了松，暗自感叹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只希望他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不是苦尽甘来虞信不知道，只是当他出了书房没看见小蛮后，心里竟莫名觉得有些失落，那个总是缠着自己的小姑娘竟也抛下自己了吗，不过这外面确实是冷，瞧着那丫头也不像是个抗冻的，虞信心里又偷偷替小蛮找着借口。 只是他这借口还没安慰住自己呢便见小蛮从书房旁边的一处小房间里出来了。 原来这书房也不是单独一间，旁边还置了一个小耳房，是用来泡泡茶水，顺带给下人休憩用的，守在书房处的下人见新鲜出炉的少夫人在廊下吹冷风，立刻就讨好的把人请进了隔壁的耳房，然后看着虞信出来了，又把人请了出来。 小蛮看见虞信立即就和他交代了去向，然后又问道，「现在回房吗？」 自然是回房的。 于是两人迎着冷风去吃了一顿早饭又迎着冷风回去了。 小蛮觉得这宅子大了也不好，至少光这吃顿早饭的功夫就把在床上捂了一晚上的热气给折腾没了。 小蛮现在这妻子的身份是得了虞信认可的，于是比起以前她现在就更肆无忌惮起来，刚一回屋，便撩了虞信的袍子，要去探探他的腿凉不凉。 虞信没防备，被她摸了个正着，一张脸充血似的红了起来，但他还是要故作正常的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我看我们这一早上风里来风里去的怕你的腿又受凉了。」小蛮一脸的心无旁骛，倒显得虞信放不开似的。 虞信没法，只能商量似的说道，「那你可以先和我说一声。」 「好，我下次和你说。」小蛮答应下来，而后便问道，「我照顾我爹时学了一套按摩的手法，对腿很有好处的，我也帮你按按好不好？」 小蛮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乖巧，一副你看你说商量我就立马和你商量了的表情。 虞信能怎么办，即使以前也有大夫帮他按过，他觉得没什么用，他此时也只能答应下来。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有妻吉祥 卷一》作者：糖糖 02、《有妻吉祥 卷二》作者：糖糖 03、《有妻吉祥 卷三》作者：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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