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起琅华》 第1章 绝情如斯 七月的天,树叶一动不动,恰如谢琅华那颗早已死去的心。 她正在哄孩子睡觉,忽的春桃走了进来,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夫人的心痛病犯了,听说人都晕倒了,你可要去看看?” 谢琅华抬头淡淡的看了春桃一眼,垂眸看着熟睡的儿子,面上没有一点表情,缓缓说道:“不必了,她晕倒了自有大夫,我们去凑个什么热闹,想必她也是不愿见我的。” 她们是亲姐妹不假,可还共侍一夫,从她出生起,萧陌便与她定下婚约,可她却后来居上,抢了她的夫君不说,还处处刁难,羞辱于她,连萧陌待她也如眼中钉一般,她又何故去他们面前晃荡。 谢琅华眼中只剩下儿子,没有看见春桃担忧的摸样。 傍晚,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仿佛鲜血染就一般红的刺目惊心。 “把孩子给我!”阿宇睡了一觉醒来,谢琅华正抱着他,摇着手中的拨浪鼓,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走了过来,谢琅华抬头看去,便见萧陌走了进来,他面色阴沉可怖,伸手便要抢走谢琅华怀中的孩子。 谢琅华心中一惊,用力抱着阿宇,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冷眼看着他,嘴角满是讥讽:“你始终不肯承认这是你的孩子,如今你又要孩子做什么。” 萧陌一袭乌黑的衣袍,玉冠束发,整个人英俊不凡,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厌恶,仿佛多看她一眼就会污了自己的眼睛一般,声音恁的冰冷,一字一句说道:“把这个孩子给我。” 女子为母则强,谢琅华一向怕萧陌,可此刻却半分胆怯也没有,她眼中含着怒气“这是我的孩子,你要我的孩子做什么。” 萧陌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将谢琅华笼罩其中,冷若冰霜的说道:“阿瑶病了,生死一线,需要拿这个孩子的心做药引。” “你说什么?”谢琅华瞬间便怒了,她疯了一样将阿宇死死抱在怀中,对着萧陌咆哮道:“萧陌你还是不是人,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纵然你不认阿宇,可他始终是你的孩儿,你竟要拿他去做药引,上天怎么不把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人给劈死。” 春桃一脸惊慌,护在谢琅华跟前,满目惊恐的看着萧陌,战战兢兢的说道:“大人,你不能这样做。” 萧陌一点表情都没有,凭谢琅华与春桃怎会是他的对手,他长臂一挥,一把抢过谢琅华怀中的孩子,看也不看谢琅华一眼,转身便走。 “萧陌,你把孩子还给我……”谢琅华嘶声裂肺的哭喊了起来,疯一样朝萧陌追了过去。 “哇哇哇……”许是听到谢琅华的哭声,萧陌怀中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天忽然阴沉了下来,狂风大作,阴云压顶,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萧陌,你怎么能这么残忍……”萧陌走的很快,早已把谢琅华甩在身后,谢琅华发疯一样追在萧陌身后。 “轰……”一道惊雷落下,降下瓢泼大雨。 “萧陌,你要心入药,我的心你尽可拿去……”数十个侍卫将谢琅华死死地挡在外面,谢琅华眼睁睁的看着萧陌把孩子抱进了谢瑶华的房间。 她满心绝望哭喊道:“萧陌,你把他还给我……” “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春桃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谢琅华,她拼了命的朝那些手持长剑的侍卫冲了过去。 “噗……”一个侍卫看都没看春桃一眼,长剑一挥,毫不留情的刺入她的胸膛。 “春桃……”谢琅华眼睁睁的看着春桃倒在自己的面前,她飞一样朝春桃扑了过去,伸手将春桃抱入怀中。 “小姐,是奴婢无用。”春桃只留下这一句话,在谢琅华怀中闭上了眼。 “不……”谢琅华拼命的摇着头,声音都哑了。 “哇哇……哇……”冰冷的雨夜中,忽然响起阿宇的哭声,那哭声惨绝人寰,只断断续续几声便没了声音。 “阿宇……”谢琅华胸中一痛,呕出一口血来,她眼泪汹涌落下,她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拼命想要冲进去。 “姨娘识相的话还是离开吧!”侍卫冷冷将谢琅华挡在外面。 “你们让开。”谢琅华歇斯底里的吼道,她身上沾染着春桃的血,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轰隆……”骤然降下的惊雷照亮她的脸。 她面色煞白,一脸绝望。 她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一个人,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求求你们让我进去……”谢琅华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着那些侍卫。 谢琅华在府中的地位,这些侍卫也是知道的。 “你若是不走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几个侍卫上前拳打脚踢殴打起谢琅华。 可谢琅华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她整个人缩成一团,倒在地上死死地看着谢瑶华的院子,喃喃说道:“放我进去!” “大人。”忽的,宫中传来急招,萧陌身上染着血大步走了出来,他看都没有看谢琅华一眼,径直从她身上踏了过去。 “阿宇呢!我的阿宇呢!”谢琅华一见萧陌出来,爬了过去,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 “滚开。”萧陌看都没有谢琅华一眼,一脚把她踢开。 谢琅华恰好看见他身上的血,顿时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你把阿宇怎么了?” 萧陌大步离去。 谢琅华疯了一样朝那些侍卫冲了过去,可她怎会是这些侍卫的对手,她绝望的倒在地上,哭的嗓子都沙哑了。 “放她进来。”就在那时,隔着重重雨幕,屋里传来一道极度淡漠的声音。 第2章 烈火焚身 几个侍卫瞬间让开一条路来,谢琅华疯一样冲进谢瑶华的房间,惊慌失措的吼道:“阿宇呢!我的阿宇呢!” 谢瑶华躺在榻上,那里还有半分病痛的摸样,她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得意,随意往地上一指,漫不经心的说道:“看,阿宇不是在那里吗?” 谢琅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阿宇小小的身子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也不动,煞白的面上染满了鲜血,胸前的伤口犹如成人的拳头那么大血流不止。 “阿宇。”她疯狂地吼叫着朝阿宇扑了过去,颤颤巍巍的把他拥入怀中,将脸贴在阿宇早已失去温度的脸上,缓缓的闭上了眼“阿宇,莫怕,娘亲在这里。” “姐姐,我得谢谢你生了一个好儿子,救了我一命。”谢瑶华竟从榻上缓缓坐起,居高临下的扫了谢琅华一眼,眼中满是狠毒。 谢琅华骤然抬起头,满目阴沉的看着得意洋洋的谢瑶华,轻轻的放开阿宇,疯了一样朝谢瑶华扑了过去,厉声吼道:“你这个jr,你和萧陌你们都该死……” 谢瑶华就坐在榻上,一点也没有把谢琅华放在眼中。 两个侍卫瞬间上前,将谢琅华给擒住,一左一右狠狠地将她摁在地上。 谢瑶华妖娆一笑,慢慢的下了榻,施施然然的走到谢琅华跟前,慢慢的俯下身去,单手扣住谢琅华的下巴。 “姐姐。”谢瑶华眉眼含笑,一脸讥讽:“怎么这便受不住了吗?只怕我接下来的话会要了你的命。” 谢瑶华眼中满是怨毒,慢悠悠的说道:“凭什么你一出生就是侯府的嫡女,而我一出生就是庶女,我不甘心。” “谢瑶华,你如此丧心病狂,就不怕报应吗?”谢琅华疯狂的挣扎了起来,一副恨不得将谢瑶华拆骨入腹的摸样,可她那里是两个侍卫的对手,纵然用尽了全力,却是一下也动弹不得。 谢瑶华也不恼怒,她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谢琅华的侧脸,笑盈盈的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是我设计你与那个侍卫躺在一张榻上,坏了你的声名,令得夫君厌你如毒蝎。” “你这个毒妇。”谢琅华目赤欲裂的看着谢瑶华,额上青筋凸起,一脸狰狞。 谢瑶华索性坐在一旁的太妃椅上,明明弱不禁风的脸上,却满是恶毒:“还有我根本没有什么心疾,连那个江湖郎中也是我安排的,你是没看见,阿宇的心小小的一颗,血红血红的当真可怖呢!” “啊……”谢琅华仿佛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眼中只剩下杀意,两个侍卫险些控制不住她。 谢瑶华脸上的笑越发灿烂,不知为何,谢琅华越是痛她便越是开怀,看着她生不如死的摸样,她真是通体舒畅呢! “姐姐,我就喜欢听你生不如死的叫唤。”谢瑶华勾唇一笑:“你可知你母亲是怎么死的?是我母亲在她的药食中下了毒药,连她与那人的苟且之事,也是我母亲一手安排的,你弟弟阿恒,也是母亲故意养歪了,命人给他喝了五石散,让他沾染了那些不良习气,以至于染了花柳病,小小年纪就死了不说,还成为整个燕京的笑柄。” “咳咳咳……”谢琅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面色通红,剧烈的咳嗽着,每咳一声口中便喷出一口鲜血,明明她五内俱焚,却感觉不到一点痛楚,只剩下滔天恨意。 “我就是要让你生不如死的活着!”谢瑶华缓缓的站了起来,几步走到谢琅华跟前,看着她那副狼狈不堪的摸样,笑的格外得意。 “我要你死!”就在那时,也不知怎地谢琅华一下挣脱了那两个侍卫的禁锢,拔起头上的发簪,疯了一样朝谢瑶华刺了过去。 “你这个毒妇!”就在那时,萧陌走了进来,他一脚踢在谢琅华胸口。 “咣当!”谢琅华还未触及谢瑶华半分,整个人便重重的摔在地上,手中的发簪早已不知落在何处。 “夫君。”谢瑶华一脸柔弱的倒在萧陌怀中,整个人梨花带雨,满目乞求的看着他,苦苦哀求道:“夫君莫恼,千万不要生姐姐的气,她只是太过伤心了。” 萧陌小心翼翼的抱起谢瑶华,满目厌恶的扫了谢琅华一眼,冷冷说道:“你这个毒妇,若非阿瑶护着你,我非杀了你不可,还不给我滚出去!” “阿瑶,你刚吃了药怎么能下榻。”萧陌与谢琅华和谢瑶华说话的表情简直判若两人,他满目温柔的看着谢瑶华,将她抱回榻上。 谢琅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阿宇。”她摇摇晃晃的朝阿宇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将他抱在怀中,再不看任何人一眼,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雨不知何时停了,她抱着早已没有气息的阿宇,不知用了多久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环视了一眼,拿起火红的蜡烛,伸手扔在床榻上。 “轰……”火瞬间烧了起来,照亮了谢琅华的脸。 谢琅华柔柔的一笑,将阿宇拥入怀中,喃喃说道:“阿宇,别怕,娘亲这就来陪你。” “来人啊!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火光冲天,一阵惊呼瞬间惊醒了所有熟睡中的人。 这样的事下人不敢不报,萧陌正拥着谢瑶华在房中睡觉,听着下人的禀报,他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冷冷说道:“不必理会她,她愿意死就让她死。” 谢琅华抱着阿宇站在烈火之中,笑的癫狂:“哈哈哈哈哈……” 第3章 水中重生 明明是烈火焚身,谢琅华却是被冻醒的,她只觉得自己好似被泡在冰冷的水中一样,四周都是水,水灌进她的鼻腔中,流进她的口中,令得她猛地呛咳起来,她嘴一张灌进大口的水,整个胸腔好似要爆炸了一般,使得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迎接她的是一片漆黑,那瞬间她分不清楚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她只觉得彻骨的冷,整个身子不停的往下沉去,四周越来越黑,越来越冷。 难道这里便是地府吗? 她心中震惊。 忽的,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臂,那样的温暖,她用力的睁大眼想要看清楚那人的摸样,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四周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哗啦……”随着一双沉稳有力的手,她瞬间穿透层层黑暗,迎来一片光明。 太阳高高悬挂在天上,那么刺眼,又那样温暖。 眼前的一切渐渐的变得清晰起来,谢琅华眼中一片茫然,呆滞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大小姐,你怎么落水了。”忽的,一张脸出现在谢琅华面前,令得她瞬间惊醒过来。 满目担忧看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春桃。 “春桃。”谢琅华喃喃的唤着她的名字,泪如雨下。 “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了,快醒醒啊,不要吓唬奴婢!”夏雨的哭声,突然窜进谢琅华的耳朵里。 她扭过头看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见谢瑶华浑身湿漉漉的,一脸虚弱,闭着眼躺在地上,仿佛死了一样。 “天邪,两位小姐好好的怎么会落水?”越来越多的婢子围了过来。 谢琅华突然分不清楚眼前的这一切是现实,还是她的梦境。 她眼中的谢瑶华年轻了好几岁,好似回到了在定远侯府的摸样。 “我的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可不要吓唬为娘啊!”忽然赵氏在婢子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扑到谢瑶华身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她骤然抬起头,冷冷的剜了谢琅华一眼。 便是这一眼令得谢瑶华微微蹙起眉头,眼中一片迷雾。 眼前的一切是这样的熟悉,与她十五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那一年,也是夏日,她与谢瑶华去给祖母问安过后,两人一同去湖边赏荷,两人正玩得好好的,谢瑶华突然之间跳了下去,她虽然不会水,但还在在第一时间选择跳下去救她。 如现在的情形一般无二。 可在两人被救上来之后,谢瑶华却一口咬定,是她把她推了下去,想要了她的命。 一时之间,她百口莫辩,所有人无不谴责于她,由此便传出她恶毒泼辣之名,仿佛她所有的不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的乖乖,琅华和阿瑶这是怎么了?”老太太莫氏也赶了过来,从她的称呼上便可辨别谁亲谁疏。 就在那瞬间,电光火石之间,谢琅华下意识的做出一个反应,她跌跌撞撞的起身,一下扑到谢瑶华身上放声大哭了起来:“阿瑶,阿瑶,你快醒醒不要吓唬阿姐呀!我们正在赏荷,你怎么就不小心掉了下去呢!都怪阿姐无能啊!纵然跳下去救你,却忘了自己根本不会水,才害得你在水里泡了这么久,都是阿姐的错呀!” 她哭的伤心,一脸自责,却是三言两语便把事情交代了个清楚。 两人一同在湖边赏荷,谢瑶华不小心摔了下去,而她忘了自己不会水,义无反弹的跳下去救她,这是如何关爱妹妹的一个姐姐啊! “快请大夫过来。”赵氏并没有感激谢琅华,而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的很。 从前谢琅华看不懂,可如今谢琅华却看懂了。 那眼中掩饰的极好,却满是厌恶与鄙夷。 谢琅华哭的伤心欲绝。 老太太见她这副摸样,不由得轻声细语的安慰起来她:“琅华别哭了,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阿瑶定会安然无恙的。” 老太太一向对她冷冰冰的,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口气对她说话。 谢琅华哭的越发伤心,她满目自责的看着老太太,泪如雨下,声音几度哽咽:“祖母,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阿瑶,你责罚我吧!” 老太太伸出手来,替谢琅华擦了擦脸上的泪,字里行间虽满是责怪,口气却恁的温和:“祖母可不许你这么说,原是阿瑶自己不小心。” 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婢子,声音一沉:“你们都愣着做什么,没看见大小姐浑身湿透了,还不赶紧把大小姐扶回房中,请个大夫好好的看一看,虽是夏日,可也仔细别受凉了才好。” “我的阿瑶,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那边谢瑶华已经被抬了回去,赵氏无暇顾及谢琅华,跟着婢子匆匆回了谢瑶华的院子。 谢琅华从地上站起,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天气闷热,祖母也回去休息吧!等孙女身子好些了,就过去服侍祖母。” 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连说数声:“好,好,祖母等着你。” 谢琅华这才由婢子搀扶着,虚弱的转身离开。 老太太看着她目光恁的柔和,从前她只觉得琅华张扬跋扈,不懂分寸,不知收敛,做事莽莽撞撞,让人不喜,可如今看来,这孩子肯奋不顾身的去救阿瑶,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从前也是她对她过分苛责了。 “大小姐,你觉得怎么样,可还能走动,若是没有力气,不若让春桃背你回去吧!”谢琅华走动极慢,她面色煞白,脸色难看的厉害,往日神采飞扬的眸子都变得暗淡无光,仿佛黑漆漆的夜空,让人看不出喜怒,令得春桃十分担忧。 刺眼的阳光打在谢琅华脸上,湿漉漉的衣裙贴在身上,一阵风吹来,令得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趁着春桃不注意,狠狠的拧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那一下,她没有手下领情。 她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幻。 可手臂传来的痛,瞬间击溃她心中所有的茫然与不惑。 她勾唇笑起,眼光一凝,只剩下森森寒气。 烈火焚身不仅没有要了她的命,还令得她重回十五岁的时候。 上天可是知晓她的冤屈,不忍她就这样惨死,才再给她一次机会,令得一切从新来过! 直到回到她熟悉房间,看着屋里每一处,丝毫变化都没有,正是她的闺房,谢琅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春桃去给她准备热水,拿干净的衣物。 她笑着笑着,脸上无声的趟过两行泪来。 “大小姐你怎么了?可是难受的厉害?”春桃捧着干净的衣裙走了进来,见谢琅华哭了起来,不由得上前细细的打量着她,眼中满是担忧。 谢琅华目不转睛的看着春桃,笑着摇了摇头:“我无事,你不用担心。” 她心中一阵酸楚,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就只有春桃一人,这一世,她定要护她周全,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母亲和阿恒在那里呢?”想起母亲和阿恒,谢琅华一下慌乱起来。 春桃满目疑惑的看着她一笑:“大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夫人身子不适,一直在房中静养,她已经知道大小姐的事了,吩咐奴婢一定照顾好大小姐,至于少爷他去学堂了呀!晚些时候就会回来的。” 听春桃这么说,谢琅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缓缓的闭上眼,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还好,还好,他们都安然无恙。 一切都还来得及。 第4章 旧事重演 谢琅华洗了一个热水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坐在妆台前,任由春桃为她梳妆。 看着铜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时之间思绪百转千回。 待春桃为她梳妆好之后,她迫不及待的往母亲的院子走去,这些年她好想念母亲与阿恒。 哪知她刚走出房间,迎头便撞上一个人。 漫漫日光之下,那人一袭青衫,眉目如玉,看着她的眼中满是不悦,连开口都不客气的很。 故人相见,谢琅华还没有回过神来。 萧陌便劈头盖脸的冲着她数落道:“你是怎么照顾阿瑶的,好好的怎会让她跌入荷花池中,以至于她这会都还没有醒来呢!” 谢琅华冷冷的看着萧陌,眼底满是讥讽。 从前萧陌也是这样的数落她,那时她心思单纯,从未多想过什么,也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一味的向他道歉,伏低做小,再三保证以后一定会照顾好谢瑶华,萧陌面色才缓和了下来。 她也一同落水,却是至始至终,不曾问过她一句。 全然忘了,她才是他的未婚妻,而谢瑶华不过是她的妻妹,值得他这样担忧吗? 从前也是她傻,心中放着的全然都是他,一心一意的信赖着他,从未多想过什么,纵然他都做的如此明显了,也未曾怀疑过他们分毫。 也怨不得她落得一个那样的下场,只怪自己太傻了。 谢琅华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脸上已挂满不悦,她直直地抬起头,目不斜视的看着萧陌,冷冷说道:“萧陌,也不知我是你的未婚妻,还是谢瑶华是你的未婚妻,从进来到现在你不曾问过我一句也就算了,开口便是责怪于我,你若是这般喜欢谢瑶华,大可去回了你母亲,取消了我们两家的婚约,也给你一个成全。” 谢琅华一句话说完,看也不看萧陌一眼,抬步跨过他朝外面走去。 萧陌被谢琅华这副摸样给惊呆了,以至于他久久的没有回过神来,待回过来神之后,谢琅华已经走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疑惑。 今日的谢琅华是怎么了? 竟然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她一贯在他面前都是温柔小意,带着几丝讨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惹他不快。 今日竟是不管不顾了,敢对他凶了。 看他不冷落她几日,好好的治一治她的臭脾气。 “哼!”萧陌冷冷一哼,拂袖而去。 “母亲。”谢琅华还未踏进萧氏的房间,便唤了起来。 一进屋里,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令得谢琅华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琅华来了!”听着谢琅华的声音,萧氏挣扎着从榻上坐起,一脸虚弱,面色发白,唇色发乌,笑盈盈的看着她。 “母亲。”谢琅华眼眶一红,扑进萧氏怀中,死死地抱着她,什么也不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萧氏瞬间一脸担忧,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告诉母亲,母亲给你做主。” 谢琅华泪眼模糊的看着萧氏,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无事,我就是想母亲了。” “这孩子,日日来看母亲,这才多久没见,便想母亲了。”萧氏无奈的抚摸着谢琅华的秀发,一脸的宠溺。 “阿姐,这么大了竟还哭起了鼻子,真是羞羞羞。”就在那时谢恒走了进来,如今他不过十岁,长得却已经和谢琅华一样高了。 “阿恒!”谢琅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泪再度涌了出来。 谢恒见此收敛脸上的笑意,一脸正色的说道:“阿姐这是怎么了?竟哭的这样伤心,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去把他修理一顿给你出气。” 谢琅华看着他们鲜活的摸样,想起他们凄惨的下场,一时之间悲从心来,哭的不能自己。 她发誓这一世,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好他们。 谢琅华泪眼模糊的看着他们,喃喃说道:“我没事,就是今日特别想念你们。” “别,阿姐,我还是习惯你揍我的摸样,这副煽情的摸样到叫人不习惯。”谢恒裂开嘴笑道。 若是换做以往,谢琅华早就毫不相让,与他唇齿相讥起来。 “好了,琅华不要哭了。”萧氏拿起锦帕,替谢琅华擦去脸上的泪。 谢琅华慢慢的止住哭声,双目红彤彤的盯着他们,傻傻的笑了起来。 不由得感慨,上天真真待她分外仁慈。 “夫人该喝药了。”正在那时,秋燕端了萧氏的药走了进来。 谢琅华瞬间变了脸,她满目阴沉,故作不小心,一下打翻了秋燕手中的药。 “咣当!”白色的瓷碗落在地上瞬间碎成一片一片。 “呀,大小姐,你怎样了?可有烫到?”春桃第一个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抓过谢琅华的手细细的看了起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秋燕神色慌张一下子跪倒在地,好似平日里萧氏经常苛责他们一般。 萧氏还未出声,谢琅华看着秋燕便开口说道:“没事了,你退下吧!” “过来让母亲看看可有烫到?”萧氏招手对着谢琅华说道。 “没事。”谢琅华把手伸了过去,见无恙萧氏才松了一口气。 谢恒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打趣道:“阿姐如今是越发莽撞了。” “阿恒可是嫌弃我这个阿姐了?”谢琅华脸皱成一团,可怜巴巴的看着谢恒。 谢恒顿时笑了起来,他总觉得今日的阿姐与往日好似不同了,可又说不出那里不一样了。 谢琅华赖在萧氏怀中,抬眸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轻声说道:“母亲这病日日用药总不见好,索性停了这药,赶明日我出去给母亲换一个大夫瞧瞧,兴许病就好了。” 母亲久病在床,府里的中馈都是有赵氏主持的,赵氏与谢文安狼狈为奸,父亲又常年在外戍守边关,整个定远侯府几乎是他们一手把持,所以谢琅华不敢说出药中有毒这样的话来。 怕赵氏与谢文安知道以后杀人灭口,更怕他们用别的法子来对付他们,令得她防不胜防。 “好,就听琅华的。”萧氏想着她说的也有道理便应下了。 谢琅华却并没有放心,谢瑶华说过药食之中皆下了毒,可以停了药,可总得日日吃饭吧! 她得尽快想出个法子才好。 “夫人,大小姐,少爷。”忽的,老太太身旁的如画走了进来,对着他们盈盈一福,视线落在谢琅华身上说道:“大小姐,二小姐醒了,哭着喊着说是您把她推下荷花池的,老太太让我请您过去一趟。” 第5章 百口莫辩 “琅华,这是怎么回事?”萧氏眉头紧拧,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却也未曾开口责怪谢琅华,她生的孩子,她知道是什么品性,琅华虽然张扬了一些,却从无害人之心。 谢琅华看了老太太身边的如画一眼,扭头笑盈盈的看着萧氏说道:“母亲,无事的,不过是瑶华吓坏了说了几句呆话而已,我也给祖母解释清楚也就是了。” 萧氏起身便要下榻,她面上隐隐带着一丝不安,拉过谢琅华的手说道:“索性母亲也闲来无事,母亲便陪你去一趟。” 她总觉得此事没有琅华说的这么简单,心中不安,想着还是陪她去一趟才行。 哪知,谢琅华笑着拒绝了,她一脸从容的看着萧氏,安抚道:“母亲身子不好,就不用跑这一趟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去去就回,母亲好生歇息。” 萧氏见她执意如此,又是一脸从容的摸样,只得细细叮嘱道:“那你小心些。” 谢琅华刚要起身,谢恒拉着她的手说道:“不如我陪阿姐去一趟吧!” 谢琅华笑着拒绝了“你好好的留在这里陪母亲。” 谢恒还想说些什么,谢琅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听话。” 她施施然然的走到如画跟前,轻笑道:“我们走吧!不要让祖母等的太久。” 如画点了点头,也觉得今日的大小姐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同了。 等谢琅华赶到老太太房中的时候,老太太面色不善的坐在主位,屋里坐满了人,都是谢琅华的旧相识。 有赵氏,谢瑶华,还有许氏,许氏原本是赵氏房中的婢女,后因赵氏有孕,才被抬举了做妾,一向与赵氏狼狈为奸,膝下只有一女谢芳华,比她小了三岁才十二,已长得亭亭玉立的站在许氏身旁。 还有徐氏,她是谢文安的正妻,她的女儿谢琼华,今年才十岁,此刻也在屋里坐着,谢文安的妾室孙氏也在。 府中的这几个妇人都在,见她进来皆是面色不善的看着她,像极了在开批斗大会。 谢琅华面上含着笑,眼底闪过一丝寒气,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上一世一般无二,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谢瑶华赶在她之前醒来,将这一盆脏水尽是泼到了她身上,令得她百口莫辩,败坏了她的名声。 可这一世却不同了,她赶在谢瑶华之前醒来,又说了那么一番话,结果必然不同。 谢琅华丝毫未曾放在心上,她缓步朝老太太走去,盈盈一福:“祖母,唤琅华过来何事?” 谢琅华一声落下,老太太还未开口。 一旁的谢瑶华便哭了起来,她本就一副柔弱相,如今又哭的十分凄惨,一副梨花带雨的摸样,指着谢琅华,满目委屈,几度哽咽的说道:“姐姐,妹妹一向不敢违逆姐姐之意,对姐姐恭敬有加,姐姐为何要推我如水,便这般恨不得我死吗?” 一道道视线之中,谢琅华面色一白,她眼睛睁的大大的,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瑶华,还未开口,眼泪便滚落下来“妹妹何故这样说,分明是你失足跌入荷花池中的,姐姐为了救你险些溺毙在荷花池中,你怎能这般诬陷于我?” 谢瑶华不是惯会哭的吗? 习惯这般惺惺作态,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柔弱样来恶心人。 从前她就是太过刚强了,从不轻易落泪,以至于都忘了,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祖母,可要为我做主啊!”谢琅华哭的伤心,一下跪在老太太跟前,可怜巴巴的扯着她的衣袖,眼中的委屈是骗不了人的。 老太太见两人各执一词,一时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她看看哭的柔弱的谢瑶华,又看着委屈万分的谢琅华,轻声说道:“都别哭了,祖母自会明辨是非给你们一个说法。” “祖母。”谢瑶华也跪了下来,由于在水中泡了好久,直到现在她的面色还是一片煞白,她肩膀一抖一抖的,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与姐姐赏荷的时候,不过与姐姐争辩了几句,姐姐便恼羞成怒,口中喊着要把我杀了,伸手便把我推进荷花池,可她如今竟说我是自己失足跌入荷花池的,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又怎会失足跌入荷花池中。” “请母亲为瑶华做主啊!”赵氏眼眶一红,跪在谢瑶华身边,抽抽搭搭的说道:“这些年妾一直敬重姐姐,不敢有丝毫逾越,虽然代姐姐打理着府中的中馈,可从来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的差池,也不知琅华为何便狠毒了妾与瑶华,从前她也只是在言语上有所欺辱,如今竟要害了瑶华的命,妾唯有瑶华与阿玉两个孩子,实在是万分惶恐啊!” 她字里行间直指萧氏,是萧氏狠毒了她,才教养出谢琅华这样的孩子来,其心甚是歹毒。 老太太一听,面色果然变了,她面色一沉,拧眉看着谢琅华,声音一高:“琅华,你说,你为什么要把阿瑶给推下去。” 所有的一切都与上一世没有半分差别。 上一世她就是被他们这样逼得百口莫辩,平白的落了一个狠毒的名声,以至于声名尽毁,使得萧家三番两次上门退亲。 “祖母,孙女冤枉啊!我是定远侯府的嫡女,又与萧家早早定亲,有什么要与瑶华争抢的,便是再如何恼怒,也终要顾忌着自己的名声,怎会做出这般狠毒的事来,是瑶华吓傻了,未曾看清楚,或者胡言乱语也是有的。”谢琅华整个身子瑟瑟的抖着,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老太太,脸上有的只是委屈,看着也是恁的叫人心疼。 老太太看了谢琅华一眼,觉得她说的也在理,她抬头看向春桃与谢瑶华的贴身婢女冬雪,大声说道:“春桃,冬雪,小姐落水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又都看到了什么?如实说来。” 春桃和冬雪一下跪在了老太太跟前,异口同声的说道:“大小姐与二小姐在湖边赏荷,让奴婢们去取一些点心,婢子们当时并不在场,所以不敢妄言。” “请祖母为瑶华做主啊!” “请祖母为孙女做主。”听着她们两个人这样说,谢瑶华与谢琅华一同将头磕了下去。 老太太也实在为难,纵然她平日里偏爱阿瑶多几分,可也不能平白的落了定远侯府嫡女的颜面与名声,叫旁人笑话她们教女无方。 “祖母。”就在那时,一直不曾言语的谢琼华突然走了出来,她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了下来,哭着说道:“祖母,我看见了,是琅华姐姐推了瑶华姐姐入水。” 第6章 以死明志 谢琼华一句话,便定了谢琅华的罪,令得她再无可分辨。 “琼华你说的可真?”老太太眸色一凝,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琼华。 谢琅华也是定定的看着谢琼华,她面上满是震惊与不解,实则眼中布满冷笑。 从前谢琼华也是这样说的,可如今她却不是从前的谢琅华,早已有备而来。 在老太太的注视下,谢琼华一脸惊恐,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祖母,事发的时候,琼华恰好在一旁的假山上玩耍,看见琅华姐姐先是与瑶华姐姐争辩了几句,然后琅华姐姐恼羞成怒,伸手把瑶华姐姐给推了下去,紧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孙女实不敢说谎,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老太太瞬间便怒了,她横眉怒目的看着谢琅华,一把拂开她的手,厉声说道:“谢琅华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吗?” 谢琅华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紧咬着唇瓣,眼泪一行一行落下,看着老太太喃喃说道:“祖母,不是孙女做下的事,孙女是断然不会认的,我倒不知他们处心积虑的陷害我为的是什么了!” 谢瑶华缩在赵氏怀中哭的伤心欲绝。 老太太再不想看谢琅华一眼,扭头对着一旁的李嬷嬷说道:“把她给我关到祠堂闭门思过。” “老祖宗,息怒啊!大小姐是冤枉的,她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春桃吓呆了,重重的跪在老太太跟前,大声哀求道。 “是。”李妈妈几步上前,抓起谢琅华的手便要把她拖出去。 哪知谢琅华一把推开她的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她双眼猩红,满目委屈的看着老太太,一字一句的说道:“祖母,为何不肯相信孙女,孙女真的是冤枉的。” 老太太侧过头去,再不看谢琅华一眼。 赵氏与谢瑶华看似哭的伤心,实则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笑。 “孙女愿以死明志!”谢琅华说着,一头朝屋里的柱子撞了过去。 “大小姐。”春桃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琅华一头撞在柱子上,当场血溅三尺,朝后倒了下去。 “大小姐。”一众惊呆了的视线中,春桃哭着朝谢琅华扑了过去。 血顺着谢琅华的额头流了下来,谢琅华了无生机的躺在春桃怀中,死死地看着老太太,虚弱的伸出手来,一字一顿的说道:“祖母,孙女真的是冤枉的。” 说着,她慢慢的闭上眼睛。 老太太顿时就惊呆了,她僵在那里,怔怔的看着谢琅华。 赵氏与谢瑶华也抬头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震惊,面色十分的难看。 她这么一撞不要紧,传出去只会说定远侯府的妾室逼得嫡女以死明志。 这下百口莫辩的就成了她们。 “琅华……”就在那时,谢恒搀扶着萧氏走了进来,视线落在满脸是血的谢琅华身上,萧氏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她面色煞白,满目怒火的看着赵氏,厉声吼道:“赵氏你便是这样代我持家的,可是要把这定远侯府的嫡女给逼死不成。” “妾不敢。”赵氏面色一白,重重的跪在萧氏跟前,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阿瑶和阿玉这辈子便毁了。 “阿姐。”谢恒双目一红,大步朝谢琅华扑了过去,已然哭了出来。 老太太回过神来,大声吼道:“还不快点传大夫都愣着做什么!” 她眼神犹如寒冬腊月的风,轻轻的扫过赵氏与谢瑶华,事到如今她心里跟明镜似得,琅华纵然嚣张跋扈,可从来都是个敢作敢当的,可她却不能说出来,说到底终究是她治家不严。 “姐姐……”谢瑶华摇摇晃晃的起身,跪在谢琅华跟前,放声痛哭了起来:“妹妹又没有怪罪姐姐,姐姐何故要畏罪自戕。” 说来说去,竟把谢琅华说成了畏罪自戕。 好一个厉害的谢瑶华。 “阿瑶。”她声音不低,老太太顿时看着她沉声说道:“你住嘴,记住今日的事是你失足跌落荷花池。” 此事若传出去了,被人耻笑的只会是定远侯府,她可不能落得一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谢瑶华将头垂了下去,不敢在开口。 “好了,母亲,你也不要生气了,大夫马上就来了,想必琅华也不会有事的,儿媳扶你先去休息了,也累了一天了。”一直未曾开口的徐氏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轻言细语的说着。 老太太轻轻的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谢琅华一眼,由徐氏搀扶着往寝室走去。 “琅华。”萧氏几步走到谢琅华身旁,不住的垂泪。 几个婢女七手八脚的把谢琅华给抬了回去。 赵氏还跪在地上。 萧氏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若是琅华有个什么,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虽然身子弱,但眼不瞎,心不盲,很多事她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计较那么多。 大夫很快来了,索性谢琅华受的只是皮外伤,与性命无碍,只怕日后额上会留下疤痕。 他们这样的门第都有常用的大夫,若不是有什么差池,是不会轻易换别的大夫的。 来的正是一贯给萧氏看病的沈大夫。 谢琅华一直在昏睡着,萧氏陪了她大半夜,实在体力不支才回去。 谢恒留了下来,陪着春桃一起守着谢琅华。 谢郎脸上满是自责,他该陪着阿姐一起去的,真是要撞柱子,这等体力活,也该由他这个男孩子来做,他又不怕毁了容,日后嫁不出去。 得知谢琅华安然无恙的时候,谢瑶华在屋里发了大脾气,把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 她一脸狰狞,冷冷笑道:“怎么没把她给撞死,死了一干二净的才好。” 明明她与母亲都算计好了的,甚至连谢琼华都用上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事到如今,倒是她们的不是了。 直到晌午的时候,谢琅华才睁开了眼。 “大小姐。”春桃看着她喜极而泣。 谢恒也围了过来,眼睛红彤彤的说道:“阿姐,这样的事以后可不能做了,快把我和母亲给吓死了。” 谢琅华笑着看着他们轻轻的点了点头。 定远侯府在赵氏和谢文安的把持中,她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若是不然就只能走上一世的老路了。 她这般决绝定会在所有人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便是老太太日后也要高看她几分的。 这件事传出去旁人只会说赵氏不良,竟逼得府中的嫡女以死明志。 妻妾相争屡见不鲜,是非分明各大家族自有分辨,这一世赵氏休想用一副伪善的面孔装所有人眼中的白月光了,她要一点一点剥下她那副伪善的皮囊。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任人宰割。 谢恒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轻声说道:“阿姐,我不信你会把瑶华姐姐推入荷花池里。” 谢琅华温柔一笑,有他这句话也就够了,别人再怎么质疑她也无关紧要,只要她在意的人信她就好,她伸手揉了揉谢恒的头,缓缓说道:“阿恒,你要记得,人无害虎之心,可虎有伤人之意,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谢恒是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纯良无害便是人人可欺,她不想再让阿恒如温室里的花一样,稍有风雨便折在里面。 纵然现实如此残酷,但也好过懵懂无知。 萧氏昨晚守了她大半夜,如今有心来探望谢琅华也是有心无力。 老太太虽然没有来,却派如画送来好些东西。 “大小姐喝药吧!”春桃把药端了过来,她知道谢琅华最怕苦了,还拿了几颗蜜饯。 谢琅华视线落在那碗黑漆漆的药上,一点接过的意思都没有,母亲本没有什么大病,不过体虚罢了,沈大夫治来治去,母亲一点也不见好就算了,索性连床都难下了,她已经可以肯定沈大夫已经被赵氏和谢文安给收买了。 也不知这药里有没有下毒,她是当真一点也不愿意喝。 “姐姐,你醒了。”就在那时,谢瑶华施施然然的走了过来,在她身旁还有谢琼华还有谢芳华,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笑盈盈的看着她。 第7章 有事相求 谢琅华神色一暗,眼底飞过的闪过一抹恨意。 既然谢瑶华愿意演,如今也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那她就陪着她一起演下去好了。 谢恒见她们进来,索性把脸侧了过去,不愿看谢瑶华一眼,这件事分明就是她故意陷害阿姐的,他虽然小,但不傻,他的阿姐虽然张扬了些,出言又极不客气,可断然不是心思歹毒之人。 “妹妹,你身子可好了?这般出来可有碍吗?”谢琅华一脸担忧的看着谢瑶华,一副姐妹和睦的摸样。 “姐姐,不用担心我,倒是姐姐怎么做出那样的傻事,可把妹妹给吓死了。”谢瑶华几步走到谢琅华榻前,说着便红了眼眶,她眼中噙着泪,脸上满是真诚,一点也看不出别的心思。 若非谢琅华知道她是什么人,定然也会别她所迷惑。 谢瑶华便是这样,时时刻刻做出一副弱不禁风,善良无害的摸样,实则口蜜腹剑,比谁都要歹毒。 对于昨晚的事,谁也没有提,谢琅华垂眸一脸羞愧的说道:“是姐姐的不是了。” “是啊!姐姐以后可万不可做这样的傻事了。”谢芳华和谢琼华一起开口说道。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琼华。 谢芳华乃是许氏之女,许氏从前是赵氏房中的人,若是她出来指证谢琅华的话,难免惹人猜忌,而谢琼华乃是徐氏之女,由她出来指证谢琅华在合适不过了。 “姐姐受伤了,陌表哥可来看过姐姐了?”谢瑶华假惺惺的说道,故意往谢琅华的痛处戳,谢琅华是如何痴慕与萧陌的她可是看在眼中,萧陌有没有来看望她,她再清楚不过了,故而才会这样一问。 若是换做上一世,谢琅华当真会被她这番话给伤着。 可如今谢琅华恨不得将萧陌碎尸万段,他不来看她再好不过了,省的她看见他那张脸便忍不住的要吐。 她低低的垂下眸子,声音极轻的说道:“许是表哥事务繁忙,还不曾来过。” 谢瑶华看着她这副摸样得意的一笑,面上却不曾表露分毫,缓缓说道:“陌表哥得了空闲,自然会来看姐姐的。” 谢琅华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落在旁人眼中,皆以为她正在伤心呢! 岂不知她眼中一片寒意,布满狰狞的杀意。 谢瑶华和谢芳华,谢琼华,只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她们离开之后,赵氏之子谢玉又来谢琅华这坐了一会。 阿恒今年不过十岁,赵氏一个妾室他的儿子却已经十二岁了,阿恒占了嫡,他却占了长,可见父亲是如何偏宠赵氏。 若非如此她一个小小的妾室,又如何能主持这定远侯府中的中馈。 也是,父亲与母亲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比不得赵氏这个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且一见倾心的女子来的可人一些。 想到这里,谢琅华还是有些埋怨谢长安的,若非他妻妾不分,尊卑不辨,赵氏又如何敢生出那样的心思来。 那碗药谢琅华终究没喝,趁着春桃不注意,把药倒进了屋里的盆栽里面。 每每想到母亲的身体,她便寝食难安。 上一世这个时候,母亲日渐消瘦下去,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不久便发生了那件事,母亲声名尽失,被世人所唾弃,离开定远侯府后,只拖了十几日便离世了。 能在母亲药食中下药的必是亲近之人,贴身服侍母亲的有白妈妈,她是母亲的乳母,还有钱妈妈,是替母亲管理嫁妆的,再有就是秋燕了,她们皆是在萧家就跟着母亲的,可母亲病了这么些年,从三年前开始便由着赵氏主持中馈,她们之中定然有人被赵氏给收买了,亦或者她们早已都是赵氏的人了也未可知。 可恨她知道衷心的就唯有春桃一人,如今面临的困局就是无人可用,外祖母,外祖父早已去了,母亲就只剩下一个兄长萧陌之父萧成,长嫂吕氏,她嫁过去数载,对吕氏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了,她乃是她的亲舅母,从未照拂过她半分也就算了,更是很给了她许多磋磨,若非她这副态度,谢瑶华又怎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肆意羞辱欺凌于她呢! 她那一撞看似毫不留情,可她又不是真心寻死,不过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所以看上去撞得厉害,实则不过受了些许的皮外伤根本不碍事。 沈大夫看过她之后,又去给母亲诊治了一番,知道她擅自停了药,好一通唠叨,一再告诫母亲万不可再停药,否则并入肺腑便无药可医了,母亲便又喝上了。 也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了,赵氏又怎会允许母亲停了药。 谢琅华只在榻上躺了两天,这期间萧氏撑着身子来看了她两次,她什么都没有对萧氏说。 起来第一件事,谢琅华便是去给老太太请安。 对于请安这事赵氏,许氏,徐氏一向做的比她好。 “孙女来给祖母请安了。”果然她到老太太那里的时候,府里的女眷都在,谢瑶华,谢芳华,谢琼华都在,围在老太太身边也不知说了什么哄得老太太乐呵呵的。 “琅华来了。”老太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这副态度不用说,定是赵氏给她说了什么话,谢琅华早已习惯她这副态度了,从父亲到祖母,他们皆偏疼赵氏和她的子女多一些,便是祖母再怎么偏疼幼子,徐氏也排在赵氏之后。 谢琅华眼眶微红,略略看了老太太一眼,双膝一软跪在老太太跟前,重重的磕下头去,一字一句的说道:“孙女有罪。” 老太太喝了一口谢瑶华喂的燕窝,随意瞥了谢琅华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哦,你倒是说说你哪里有罪?” “孙女不该在祖母面前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谢琅华缓缓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太太,说着泪便留了下来,一脸的羞愧,接着又道:“可是孙女也是走投无路啊!孙女已经十五了,怎能传出一个歹毒的名声,连累整个候府被人耻笑呢!” 她没有提及自身,而是说起了整个侯府。 老太太见她已经知错,且又是个顾全大局的,当下态度缓和了几分,轻声说道:“你还有伤起来吧!” 赵氏见此不由得瞪了谢琅华一眼。 “姐姐,祖母都发话了,你就起来吧。”谢瑶华几步上前,伸手就要把她扶了起来。 可谢琅华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再度将头磕了下去,对着老太太说道:“祖母,孙女有一事相求,万望祖母应允。” 说着她哭的越发伤心。 老太太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倒是徐氏在一旁笑道:“不知琅华相求什么事呢?” 谢琅华慢慢直起腰来,将头上包扎的棉布一圈一圈去掉,她额上那个伤痕一下出现在众人眼前,已经两日了,那个伤痕丝毫没有愈合的趋势,反而已经化脓了,血肉翻腾看上去格外的狰狞可怖,所有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头了,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恶心扭过头去。 谢琅华哭的伤心“祖母,我每日都按时服用沈大夫开出的药,丝毫不见轻也就算了,还化了脓,照这样下去必是要留疤的,母亲也病了数年,都是沈大夫给调理的,病却是越来越重,想来沈大夫开出的药不对我与母亲的病症,请祖母让孙女出去寻一个别的大夫瞧瞧。” 第8章 以琴钓人 “不可。”老太太都还未发话,赵氏便率先开口了,她一向也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摸样,如此言语过激的样子倒是少见,不免有些失态了。 “嫂嫂这么凶,这是做什么?”徐氏挑眉看了她一眼,笑着打趣道。 谢琅华余光看了赵氏一眼,心中冷冷一笑,赵氏这便害怕了吗?表现的如此明显,连徐氏都看了出来。 莫看赵氏与徐氏平日里一副相亲相爱的摸样,也只是面和心不和罢了,徐氏乃是谢文安正妻,赵氏在这定远侯府再怎么风光,也不过是一个妾室,徐氏心高气傲又怎会甘愿与她为伍,母亲身子不好不能打理中馈,于情于理也该徐氏主持中馈,她定然也是意难平。 赵氏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她温和一笑,看着老太太缓缓道来:“母亲,我们府里谁有个三灾病难一向都是沈大夫调理的,倒也没听谁说沈大夫有什么不妥,沈大夫到底为我们诊治了好几年,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这断然换一个大夫,岂非是说沈大夫医术不精,这岂不是断了沈大夫的为医之路,也让外人觉得我们定远侯府刻薄冷情。” “老祖宗,姐姐说的极是,记得那一年妾病的下不了榻,可不就是沈大夫给看好的,还有那一年老祖宗头风犯了,头痛不止,不也是沈大夫药到病除,可见沈大夫医术精湛,琅华的伤许是时日尚短,还未见效也未可知。”赵氏声音一落,许氏便帮腔说道。 谢琅华没有开口,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太太。 谢瑶华拿着锦帕,轻轻的替老太太擦了擦嘴,笑道:“祖母,孙女觉得也是这个理。” 老太太抬眸看向谢琅华,缓缓说道:“琅华,你先起来吧!此事不必再提了。” “是。”谢琅华语调平和,未见有半点失望,轻声说道:“是孙女思虑不周了。” 她缓缓起身,几步走到老太太身旁,伸手轻轻的替她按着太阳穴,一一看着屋里所有人,见赵氏一脸得意,来谢瑶华看着她的眼中也尽是得意,盈盈笑道:“祖母,母亲身子一直不好,明日又恰好是十五,孙女想去甘泉寺上香,一来抱有祖母平安康健,二来乞求母亲早已康复,还望祖母允准。” 老太太调整了一些坐姿,睁开眼看了谢琅华一眼,还没有说话。 赵氏便笑着说道:“家中不是有佛堂吗?哪里的菩萨都是一样的,在家中祈福不也一样,何必舍近求远呢!” 她挑眉看了许氏一眼,许氏看着谢琅华说道:“正好妾明日也要去家中的佛堂上香,不若琅华随我一起去吧!” 谢瑶华看着许氏说道:“明日我也一同去,只求菩萨保佑祖母健康长寿。” 她们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不让谢琅华如意。 可谢琅华既提出来,那便是一定要去的。 她在这府中无人可用,可以说是寸步难行,连出一趟府都这般难,若再不谋一条路来,只怕所有的一切都会走上和上一世一样的结局。 她眼巴巴的看着老太太,喃喃说道:“孙女也只是想出去散散心,祖母竟不许吗?” 谢琅华给老太太按的极为舒适,老太太想来她要去一趟甘泉寺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张口说道:“既如此,你明天便去吧!” “琅华要去那里呀!”就在那时谢文安一袭藏青色的衣袍,笑着大步走了进来。 “见过叔父。”屋里的几个小辈,赶忙施礼。 谢琅华也盈盈一福,看着谢文安笑着说道:“叔父,祖母已经准许我明日去甘泉寺上香。” “母亲安好。”谢文安看了谢琅华一眼,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一见他来了,脸上的笑纹清晰可见,心中十分欢喜。 长子常年戍守边关,性子也冷,倒不如幼子日日陪在她身边,又惯会哄她高兴的来的贴心,以至于她把祖上经营了数十年的一支暗卫都给了他,叫他防身。 “好,好,好,母亲一切都好。”老太太慈眉善目的看着谢文安。 谢文安扭头朝谢琅华看去,收敛笑意,沉声说道:“听说燕京郊外近来多匪盗,家中也有佛堂,琅华执意要去吗?万一遇见匪盗可如何是好?” 见他都开口了,徐氏面上故作一惊,一脸关切的看着谢琅华说道:“琅华,既然最近多匪盗,还是别去了吧!” 谢琅华勾唇一笑,脸上含着固执,又带着一股无所畏惧,一如往日张扬的摸样,掷地有声的说道:“父亲乃是保家卫国的将军,日日过的都是刀剑舔血的日子,我是父亲的女儿,这是畏惧一群小小的匪盗,传出去莫不惹人笑话。” 老太太不想在这个话题多做纠缠,索性开口说道:“罢了,她愿意去就让她去吧!” 谢琅华脸上一喜,抬头看着谢瑶华,还有谢芳华,谢琼华几人说道:“妹妹们可要与我同去?” 赵氏抬头看了谢瑶华一眼。 谢瑶华轻声笑道:“我受惊未愈车马劳顿的便不去了。” “我们也不去了,在家中的佛堂祈福也一样的。”谢芳华和谢琼华也开口婉拒了谢琅华的美意。 谢琅华眉眼一弯,辞别了老太太,往萧氏房中走去。 她从新将头上的棉布缠好,陪着萧氏说了好一会的话,又告知她明日要去甘泉寺祈福,萧氏到没有说什么,只让她一路小心。 母女两人在一起说了好一会的话,期间秋燕不停的在她们面前晃荡,还侧着耳朵听着谢琅华与萧氏都说了些什么。 谢琅华将一切尽收眼底,却故意装作不知。 一个摆在明面上的敌人,远比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料理起来容易的多。 谢琅华陪着萧氏吃了午饭,才回自己房中。 明日是七月十五。 旁人或许不知,而她却是清楚的知道,每月十五有一人必会去甘泉寺。 至于游玩还是礼佛她就不得而知了。 “春桃,把我的琴准备好,明日去甘泉寺一并带着。”谢琅华倚在窗边,抬头望着天上的浮云,嘴角闪过一丝浅笑。 “大小姐,你确定要带着琴吗?”春桃不由得扭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大小姐虽也通晓音律,可也只是皮毛而已,能勉强摊上一首曲子就是了。 “嗯。”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从前她是不善琴,诗书也不精,至于女红就更不拿手了,在赵氏的多年刻意教养下,她除了养了一副张扬跋扈的性子,便一无所长。 可萧陌喜音律,嫁给萧陌之后,为了刻意讨好萧陌,她日日苦练琴技,不敢有一日懈怠,终于练了一手的好琴。 可又有什么用,情人眼里出西施,萧陌对她只剩下无尽的厌恶,她的一言一行,处处都是错。 是夜,谢琅华又梦见了她死去的阿宇,冰冷的身子,惨白的脸,还有胸前那个血流不止的伤口。 她喘着粗气,睁开了眼,躺在榻上,眼睁睁的看着从天黑到天亮。 这一日,她选了一身素白的衣裙,头上还缠着棉布,只用了一个玉制的发簪固定头发。 她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去给老太太问安,给老太太问安之后,谢琅华又去给萧氏问安辞行。 直到坐上马车,谢琅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出什么别的变故。 随行的有春桃,还有马夫,许是听闻近来不太安稳,老太太还让她带了两个府中的仆从。 甘泉寺就在燕京郊外的太华山上,并不太远,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谢琅华先去了大殿上香,求佛祖保佑母亲弟弟康健,也求佛祖让阿宇下辈子托生到一户好人家,父慈子孝,和和美美。 上过香之后,谢琅华让春桃和仆从随意转转,一个人抱着琴往后院走去。 甘泉寺依山而建,风景极好,一眼望去郁郁葱葱,浮云环绕,仿佛入了仙家圣地一般。 后院不似前院香客不断,空旷寂寥,种满了紫薇花,七月紫薇花开的正好,一眼望去粉粉嫩嫩极美。 谢琅华择了一颗开的正盛的紫薇花,席地而坐,一来可以挡去天上的骄阳,二来微风拂动,紫薇花瓣落英如雨,如此意境正适合弹琴。 她将琴随意搁在膝上,素手一勾:“铮铮铮……” 琴声流淌而出,仿佛高山之上的流水,似可荡涤人心,扫去夏日的燥热。 谢琅华弹得认真专注,嘴角含笑,侧脸如玉,微微眯着眼睛,一副恣意悠然的摸样,长发飘飘,白衣胜雪。 忽的,谢琅华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且由远及近。 她并未睁开眼,仿佛未曾察觉一般,依旧专注的抚着琴。 “高山流水遇知音,便不知这是哪家的女郎了?”忽的,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谢琅华一惊,瞬间睁开了眼。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俊美无边的男子,他一袭素袍,面如冠玉,双眸漆黑如墨,却是星光璀璨,耀眼夺目,他嘴角微微上扬,此刻正含笑看着她,极尽俊美,却又极尽风流,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洒脱。 正是她处心积虑要钓的那人。 第9章 良言一句 谢琅华面上一片震惊,眼底却拂过一丝细不可见的笑。 还好,还好,她一番谋算总算没有落空。 这钓人与钓鱼一般无二,都是需要鱼饵的,且还要对了脾性才好,谢琅华所奏的正是王七郎数年后所创作的曲子,他听了自然能引起心中共鸣,出来一见。 她处于才狼虎豹之中,却没有一点还击之力,连出一趟家门都要百般算计,如何护得住母亲与阿恒,她思量想去唯有借力使力,然后在徐徐图之,慢慢的培养自己的势力。 眼前这人莫看不过是一个刚刚弱冠的少年,可他却是王家七郎,司马氏篡位取得赵氏的江山取而代之,坐拥这天下不过十数载,纵然司马氏倾力培养了一批新权贵,如他们这定远侯府也是司马氏有意提拔,一来是因为她父亲战功赫赫,二来司马氏妄想以他们这些新权贵,来对抗屹立大燕数百年的公卿氏族之家,如今大燕剩下的公卿氏族,只剩下王家,崔家,还有陈家,而王家更是公卿士族之首。 王家七郎小小年纪便已声名在外,才情与容色俱佳,不仅引得天下所有少女趋之若鹜,更是赢得天上所有文人雅士的推崇。 他之一言,所产生的影响力,丝毫不逊色与当今大燕之主。 若能得他相助,一切难题便可引刃而解。 谢琅华微微颔首,对着王家七郎淡淡一笑,眼中一片坦荡从容,丝毫没有别的女子看见王七郎时的痴迷,她声音缓缓而至:“倒不知郎君又是何家的郎君?” 王玄见她小小年轻便有如此心性,眼中不由得多了一抹赞赏,世人皆道他皮相出众,无论男女看着他的眼神都如天上的太阳,炙热的让人无处遁形,令他十分不喜,如今乍然看见这平平常常的眼神,倒叫他觉得十分亲近。 “铮铮铮……”谢琅华素手勾抹,琴声宛若天际流云,恣意悠闲的很。 王玄目光落在她脸上,嘴角微微上扬,面上含着浅浅的笑意,对着谢琅华拱手一礼:“在下王玄。” 他声音一落,谢琅华正在抚琴的手,猛然僵在空中,她眼中闪过一抹震惊,继而淡淡一笑,缓缓站起,对着王玄盈盈一福:“请恕谢琅华无知,竟不知是王家七郎。” 便是知道他是何人,她不过稍有震惊,眼波依旧从容平和,不见丝毫令人厌恶的痴迷,王玄双眼一眯,淡淡笑起:“女郎还未答我的话。” 谢琅华眼睑微敛,柔柔一笑:“定远侯府谢琅华。” 她今日可是来给他施恩的,总要留了性命,日后方便他前来报恩。 王玄性子高傲,这天下能入他眼的东西不多,她与他非亲非故,若是直言不讳的便请他帮忙,他定然会一口回绝,从此不会多看她一眼。 可若是她有恩与他,那便不同了。 无论做何事都是要讲究方法的,恰如她若是去他府上求见,便是求上个一百年,也未必能见到他。 “哦,竟是侯府千金。”王玄缓缓一笑。 那一笑甚是绚丽,晃得谢琅华眼前一花,心中不由得腹议:“好一个王家七郎,这等容色真真招蜂引蝶的很。” 前世她心心念念的唯有萧陌一人,纵然王家七郎声名在外,她却是从未见过他。 一座城再大,只要你心系一人,无论何时都等捕捉到他的身影,同理,一座城再小,你眼中无他,便是擦肩而过,也不会留下半点影响。 “不是谢姑娘所奏何曲?王玄不才,竟是从未听闻过。”王玄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若是换做旁的女子早已羞红了脸。 谢琅华缓缓的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流云,并没有看王玄一眼,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王玄说话,轻声呢喃:“不过是看着天上的流云,想着人这一生诸多束缚,竟不如天上的一片云自在潇洒,心中有感所发罢了。” 说着谢琅华将视线落在王玄身上,见王玄一瞬不瞬的看着天上的流云,一副若有所思的摸样,垂眸一笑:“不想竟是班门弄斧了,唯恐污了王郎尊耳。” 谢琅华一副谦卑的摸样。 王玄闻声,瞬间收敛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向谢琅华,他敛尽笑意,说的格外认真“不,此曲甚好,你说的不错,人这一生诸多束缚无奈,着实不如天上的云洒脱恣意。” 在他的注视下,谢琅华慢慢的抬起头,两人目光撞在一处,谢琅华轻轻一笑,声音带了几分飘渺“王郎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两人并肩而立。 她一语落下,两人一同看向天际流云。 王玄沉默下去,似诸多感慨。 谢琅华但笑不语,她自然知道她这一番话,自然入了他的心,她前世可是落了一个张扬跋扈,文墨不通的名声,这样文绉绉的话,又怎会出自她的口中,这样一番感慨正是上一世王玄有感而发。 日光穿透树叶落下来,一片斑驳,给王玄镀上一尘金色的光芒,令得他越发清贵出尘,让人恁的生出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 清风拂过,落英如雨。 王玄忽的扭过头来,看了谢琅华一眼:“今日听闻此曲,着实不虚此行。” “哈哈哈……”说着他朗朗一笑,双手一叉,动作说不出的优雅恣意“今日就此别过。” 他刚刚转身踏出一步,谢琅华突然开口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道:“且慢。” 王玄脚下一顿,扭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浅浅的疑惑之下,他眼底拂过缕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平淡无奇的开口:“谢姑娘还有何事?” 谢琅华笑盈盈的看着他答非所问:“不知王郎近日可是要出门远行?” 先前王玄不过带了一丝冷漠,如今眼中已含了戒备,面色却依旧带着浅笑“不知谢姑娘从何听闻?” 谢琅华慢慢的抬起头,丝毫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王玄一眼望进她的眼中,只见她莞尔一笑,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琅华有一言送给王郎,还望王郎切记放在心中,无论你此行去哪里,请见雨遇山则避,否恐有大劫。” 第10章 寂灭大师 王玄双眼微眯,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他已然断定,眼前这小小女子,方才那一曲不过是处心积虑的要把他引过来。 而他生平最恨旁人算计于他。 他眼中已带了丝丝寒气,纵然嘴角上扬,可笑丝毫未达眼底,声音满含讥讽,漫不经心的说道:“谢姑娘,说出的话真真让王某诧异,观姑娘小小年纪尚未及笄,怎就敢随意说出此等谶言。” 在他迫人的视线之下,谢琅华盈盈一福:“纵然大为不敬,还请王郎切记于心。” 上一世,她纵然没有见过这如珠如玉一般的男子,可他的传言又何曾离开过她的生活,不日后他将远行办事,途径襄平的时候,遇雨赶路,不想山洪暴发,又遇泥石流,险些命丧黄泉,纵然最终平安归来,却也是九死一生。 若是他肯听她一言,自然可避过这等祸事,如此一来她自然便成了他的救命恩人,若再想抱他的金大腿,料想会容易一些。 灼灼日光之下,王玄笑容越发绚丽,他明明笑容春风一般的看着谢琅华,却让谢琅华生出一股遍体生寒的感觉。 在他的目光之下,谢琅华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姑娘处心积虑引我来,可就是为了说这句话?”纵然他就站在谢琅华咫尺之间,可说话同时他仿佛站在万里云巅,带着讥讽,带着冷漠,淡淡的俯视着她,好似她不过是朝生暮死的浮游,不屑一顾。 谢琅华没有否认“然也!” 在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王玄衣袖一挥,再不看她一眼大步离去。 他面上始终一派讥讽,他这一生见过许许多多的女子,她们处心积虑的接近他,甚至不折手段,各种丑态几乎令他作呕。 原以为她所奏之音通透空灵,悠远淡薄,会有所不同,岂料也不过一世间俗物。 谢琅华嘴角含笑,淡淡的看着王玄的背影,如他这般孤傲的人,他的反应全然在她的意料之中。 恼也罢,怒也罢,便是鄙夷不屑也无妨。 等着她一语成谶的那一日,他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谢琅华好奇的很! 她之所以选择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这人向来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答,就不知如此救命之恩,他准备如此答谢于她了! “大小姐。”王玄刚走,春桃便来了。 谢琅华眉眼一弯,悠然笑起。 哪知春桃指着她身旁的琴,难以置信的说道:“方才那琴音可是大小姐所奏?真真好听极了。” 定远侯府的千金自然是要通晓音律的,可却擅音律的却是二小姐谢瑶华,从前她也是听过大小姐抚琴的,不过勉强可入耳罢了。 谢琅华一笑:“除了我难不成这里还有旁人!” 春桃瞬间红了眼眶,简直是喜极而泣,张口说道:“若是夫人知道大小姐琴技大增定然会万分欣喜的。” 无论琴棋书画,二小姐处处压了大小姐一头,如今大小姐这琴技却是比二小姐更为精湛,怎能不令夫人开怀。 谢琅华心中一暖,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春桃都是这般事事以她为先,处处为她着想,这一世她再也不会让她惨死了,她会为她挑一个如意郎君,备下一份丰厚的嫁妆,把她当做亲妹妹一样来疼。 “是,是,是……”谢琅华笑着捏了捏春桃的脸,笑眯眯的说道:“春桃姑娘说的极是。” 春桃瞬间羞红了脸,她转身抱起一旁的琴,看着谢琅华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可要回去?” 谢琅华双眼微眯,今日之事不过了了一桩,还有一桩顶顶要紧的事没有办呢!怎能就此离开。 她摇着头说道:“不,我还有事要去找寂灭大师。” 燕京寺庙可不止甘泉寺,可唯有甘泉寺的住持寂灭大师医术精湛,且心怀天下,一心向佛,她也是再嫁给萧陌之后,谢瑶华生了心疾,萧陌四处求医问药,偶然间得知寂灭大师医术超凡,萧陌亲自请了寂灭大师为谢瑶华诊治。 犹记当时,寂灭大师为谢瑶华诊脉之后,只送了她一句话,一心向善便可药到病除。 想必那时寂灭大师便已知晓谢瑶华不过是在装病罢了,可他是方外之人又不便道破。 寂灭大师离开之后,谢瑶华还生了好大的气,且病势越发严重了,为此萧陌还送了寂灭大师庸医二字。 春桃亦步亦趋的跟在谢琅华身后,快走到寂灭大师禅房的时候,谢琅华停了下来,扭头看着春桃说道:“春桃,你不必跟着我了,你去给母亲,阿恒,还有祖母,求几张平安符去,记得姨娘,二小姐,大少爷,还有婶娘他们的都别拉下。” “是,春桃这就去,一定会多求几张的。”春桃点头说道,笑着离开。 谢琅华抚了抚衣袖,几步走到寂灭大师的禅房,她刚抬手准备敲门,门便开了。 “女施主请进。” 她抬头望去,只见寂灭大师年逾五十,慈眉善目的坐在蒲团之上,带着怜悯众生的笑,仿佛大殿之上的菩萨一般令人心生敬畏之情。 谢琅华抬步走了进去,对着寂灭大师合掌行礼,一脸虔诚的说道:“信女谢琅华见过寂灭大师。” 寂灭大师悠然一笑:“方才那琴可是姑娘所奏?”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倒是好琴。”寂灭大师缓缓起身,抬手为谢琅华斟了一杯茶,指着一旁的木椅说道:“姑娘请坐。” “多谢大师。”谢琅华双手接过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却是不敢坐下,她言辞恳切的看着寂灭大师说道:“大师实不相瞒,信女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寂灭大师依旧一副慈悲相,合掌一礼,缓缓说道:“不知女施主所求何事?” 谢琅华看了寂灭大师一眼,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轻轻的摊在桌上,一股中药味扑鼻而来。 这是她掩人耳目,费尽心思所得母亲平日所喝药渣。 寂灭大师视线落在桌上的药渣之上,不明所以的看着谢琅华,迎上寂灭大师的目光,谢琅华低声说道:“请寂大师看一下这药渣可有不妥之处!” 第11章 压寨夫人 寂灭大师看了谢琅华一眼,什么都没有说,抬手翻看着药渣。 谢琅华凝神看着他,一颗心高高的悬了起来,连呼吸都刻意压抑着,谢瑶华说过,母亲之所以会死,是他们在母亲的药食中动了手脚,她左思右想,母亲缠绵病榻数年,身子日渐衰弱,想来定是药中有毒的缘故。 她眉头紧拧,眼中掠过一丝杀气,恨不得今日便将那些狼心狗肺之人挫骨扬灰。 可是她不能。 父亲戍守边关,常年不在家中,偌大的定远侯府都被赵氏和谢文安捏在手中,便是老太太也被他们哄的晕头转向,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她便是说了也没人相信。 如今她只盼着力挽狂澜,救母亲一命,让上一世的悲剧不再重演。 寂灭大师细细的翻看着药渣。 片刻,他抬起头看了谢琅华一眼,缓缓说道:“病者可是肺痈痰阻之症?” 谢琅华眼中一亮,张口说道:“正是,久咳不愈,痰阻于肺,以至于胸痹。” 谢琅华一语说完,凝神问道:“此药可有不妥之处?” 在她的注视下,寂灭大师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此药并无不妥之处,且十分贴合症状,若按此药服用,病症应该减轻才是。” 谢琅华面色一白,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开口。 怎么会这样? 按照寂灭大师所说,母亲病症应该减轻才是,可母亲日久服用此药,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发严重,这是何故呢? 谢瑶华定不会在此事上哄骗于她。 这究竟是为什么? 谢琅华宛若琉璃一般的眼中满是不解,她抬头看着寂灭大师,轻声叹道:“家母服用此药,非但没有减轻,且病情越发眼中,这是何故?” 寂灭大师,又细细查看了一遍桌上的药渣,声音之中亦含着疑惑:“此药却无不妥之处,不知服药同时可还服用了什么吗?” 谢琅华猛然睁大了眼,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寂灭大师,想都未想吐出几个字:“大夫说家母身子虚弱,让每日服食人参汤。” 母亲服药过后,家中的婢子必会端来一碗参汤,问题可是出在参汤之上? 寂灭大师眼中一片明了,他从药渣中挑拣出一物,推到谢琅华面前,说道:“此物乃是藜芦,是祛痰的良药,可与人参同时服药便会产生毒性,虽不能一时致死,但天长地久如此下去,身子便会日渐衰弱下去,毒素堆积到一定程度便会毒发。” 谢琅华面色铁青,她脊背僵硬,眼中一片森寒,双手紧握成拳,紧咬着唇瓣,险些渗出血来,他们好歹毒的心,连这种阴毒的法子都想得到,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若非寂灭大师所言,谁又能想到,人参这味滋补的良药与藜芦相遇便会变成毒药。 谢琅华大退一步,双膝一软,跪在寂灭大师跟前,眼中一片水雾,哽咽的说道:“家母如此服用已有两年之久,还望大师救家母一命。” 说着她一跪不起。 “姑娘快快请起,出家人慈悲为怀,焉有不救之理。”寂灭大师此言,令得谢琅华瞬间喜极而泣。 她慢慢起身,目不转睛的看着寂灭大师,拱手一礼:“多谢寂灭大师。” 寂灭大师淡淡一笑,并没有多问,轻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药方倒也不用换,只把人参换做黄芪便可,如此将养数月,余毒自然消除。” 谢琅华郑重其事的对寂灭大师行了一礼,沉声说道:“大师今日活命之恩,谢琅华必定牢记于心。” 她并没有说报答的话,寂灭大师乃是得道高僧,方外之人,无论她许了什么,对寂灭大师而言都是一种侮辱。 “姑娘不必客气。”寂灭大师手捻佛珠,轻轻笑道。 谢琅华辞别了寂灭大师,退出房间,将房门合住。 日光漫漫,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周身仿佛被水草死死缠住,充斥着满满的无力感。 “大小姐,你怎么了?”她根本没有发觉,春桃已经笑盈盈的出现在她面前,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摸样,眼中满是担忧。 听着春桃的声音,谢琅华慢慢的回过神来,她冲着春桃淡淡一笑:“没什么。” 纵然前路坎坷难行,可为了他们,她亦不会有半分退意。 好在她重活一世,此后数年将要发生的事都了然于胸,终能将一切祸端扼于摇篮之中。 父亲一心痴慕于赵氏,定远侯府阖府上下都被赵氏笼络其中,家族无依,她得想办法置下一份家业才是,这天下最可靠的唯有那些黄白之物。 醒来不过数日,谢琅华便瘦了一圈。 春桃越发觉得如今的大小姐,与往日不同了,连性子都变得温和许多,不似以往动不动便发火,不仅如此,心中似乎藏满了心事,一点也没有往日的天真。 春桃将求到的平安符献宝一样,捧到谢琅华跟前,笑眯眯的说道:“大小姐,看我求了多少平安符。” 说着她将其中的一枚,伸手递给谢琅华,笑道:“自然也没有忘了大小姐的。” 谢琅华心中一暖,欣然接过,随即挂在身上,从春桃手中又拿了一枚,亲手为春桃佩戴在身上,轻轻说道:“你自然不会忘了我的,想来定然是忘了自己的吧!” 春桃尴尬一笑,果然她什么人都想到了,就是忘了自己的,她面上一红,小声说道:“春桃不过是一个奴婢,那里用得着什么平安符。” 说着便要取下身上的平安符。 哪知谢琅华一把将她的手摁住,垂眸说道:“以后可不准这样说,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名义上是主仆,可实际却是亲如姐妹,我要你与我一道安然到老,寻一个如意郎君,和和美美的过一生。” 春桃顿时羞红了脸,头垂的低低的,细弱蚊蝇的说道:“大小姐……” 谢琅华轻轻的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现在往回赶,天黑之前还能到侯府。 “嗯。”春桃将平安符收起,唤来马车,与谢琅华一起上了马车。 谢琅华坐在马车上,靠着车厢,撩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色,心中不安的很。 春桃见她面色不好,给她倒了一杯茶,又拿出准备的点心,轻声说道:“山路崎岖难行,大小姐可是累着了,喝口茶用点点心吧!” 谢琅华回过神来,接过茶小口喝着。 “砰……”忽的,马车剧烈的摇晃起来,谢琅华身子一倾,头险些撞在矮几之上。 “大小姐……”春桃一惊,下意识的便用身子护住谢琅华。 眼前她的头就要磕在矮几之上,谢琅华伸手将她拉了回来。 谢琅华还未坐直身子,外面便响起一道猖狂的笑声:“哈哈哈……也不知马车中坐的是那个府上的美娇娘,今日我这压寨夫人可总算有着落了。” 第12章 狮子开口 “啊!是匪盗啊!”一阵惊呼,车夫从马车上摔了下来,一下摔了个头破血流,瞬间昏倒在地。 数十个身形彪悍的匪盗,手持明闪闪的大刀,将谢琅华的马车团团围了起来,一个个匪盗目露凶光,寒光闪动的刀面上透着一张张贪婪的面孔。 “啊……”随行的那两个仆从,尖叫了一声,双眼一闭,身子软了下来。 “大小姐,这可怎么办呀?”听着外面的惊呼,春桃早已吓的没有魂魄,她死死地抓着谢琅华的衣袖,就差哭出来了。 哪知谢琅华淡淡一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小声安慰道:“没事的,别怕!” 一派气定神闲的摸样。 她堪堪挑开车帘,扫了一眼倒下的车夫与随行的仆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父亲戍守边关,保家卫国,哪一日不是在刀尖上舔血,也不知赵氏从哪里找来的人,竟如此的不中用,不过一群占山为王的匪盗便吓晕了去,真真辱没了定远侯府的名声。 想来他们如此表现,正好如了赵氏的意吧! 她早已知晓此行定然不会如此顺利,谢文安既然拿匪盗说事,又怎会不借此机会让她好好见识一下这群匪盗呢! 顺带毁了她的名声岂非更好! 一个失了名声的侯府嫡女还有何颜面活着这个世上。 “好娇美的一个小娘子呀!”一见谢琅华,一众山匪瞬间看直了眼,就差流口水了。 谢琅华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将众人的神色纳入眼底,目光落在为首的那人身上,那人看样子三十左右,面色白净的很,只是蓄了浓密的胡子,遮去了大半个脸,倒不似其他的山匪,眼中流露的全然都是色眯眯的神色,他眼波平和,倒显丝丝磊落的神色。 谢琅华忽然就笑了。 她竟然在一个山匪山上看到了磊落之气,真真可笑之极。 那人见谢琅华面上竟无一丝惊慌,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赞赏,他笑眯眯的盯着谢琅华,抚摸着脸上的胡子,朗朗笑道:“是你自己下来呢?还是要我把你抱下来呢?” 说出的话恁的轻佻。 谢琅华也不恼怒。 她还未开口,早已吓的面色煞白的春桃,纵身跳下来马车,梗着脖子,明明一副战战兢兢的摸样,却是张开双臂挡在谢琅华马车跟前,冲着那群山匪大声吼道:“你们不是要压寨夫人吗?把我擒了去,放了我们大小姐。” 谢琅华看着她摇头轻笑了一声,缓缓的下了马车。 真是一个傻春桃。 傻的让她心疼。 见谢琅华竟下了马车,春桃立刻挡在她身前,长长的衣裙之下,她的双腿打颤,几乎站立不稳,可还是尽她所能护着谢琅华。 “也好,今日我便一并竟你们擒了去,来个娥皇女英,坐享齐人之美。”为首的山匪哈哈一笑,伸手便朝谢琅华的脸摸去。 “不可!”春桃想都未想便朝山匪头子扑了过去。 可她还未曾触及山匪头子,便被一旁的山匪给擒住。 “大小姐,你们放开大小姐……”春桃被死死地摁在地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眼见山匪头子的手就要触及谢琅华的脸,谢琅华勾唇一笑。 一道寒光闪过。 一根碧色的发簪,瞬间没入山匪头子的掌心,血瞬间涌了出来。 “大哥。”一众山匪无不开口唤道,齐刷刷的看向谢琅华,眼中血光涌动,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无妨。”山匪头子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仿佛受伤的根本不是他一样,抬手拔出刺入掌心的发簪,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眼神慢慢的从谢琅华身上拂过,勾唇一笑:“我就喜欢有爪牙的猫儿。” 说着,他一把攥着谢琅华的下巴。 “大小姐。”春桃用力的挣扎着。 谢琅华无所畏惧的看着那个山匪头子,眼睑微垂,慢慢敛尽脸上的笑容,目不斜视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说吧!是谁派你来的?是赵氏?还是谢文安?他们让你取了我的性命呢?还是坏了我的名声呢?” 她一语落下。 那个山匪头子猛地将头凑到她跟前,笑眯眯的说道:“,谢家大小姐,你猜呢?” 谢琅华冷冷一笑:“你既然知晓我是定远侯府的嫡女,你以为你今日动了我,他日还能全身而退吗?” 以赵氏和谢文安的性子定会杀人灭口的。 谢琅华话已至此,哪知那山匪头子丝毫不为之所动,他细细的抚摸着谢琅华的下颚,红口白牙的笑道:“好细滑的肌肤呀!” 谢琅华目光一沉,恨不得一口吐到他脸上。 方才她真是瞎了眼,他眼中哪有什么磊落之气,分明是邪恶之气。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个土匪头子,冷冷说道:“阁下所求究竟为何?若是银钱,我可以给他们所出数倍之数。” 如此已是利诱。 果然谢琅华声音一落,其他山匪眼中一亮,瞬间灼灼的看着谢琅华。 唯有那个山匪头子好似没有听到谢琅华的话一般,他抬起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谢琅华的脸,眯眼一笑:“若我所求为色呢?” “看来阁下是执意要将我掳回去了?”谢琅华也不恼怒,她堪堪一笑:“那么就请阁下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吧!我虽是一小小女子,但也绝不会任人凌辱。” “哈哈哈……”哪知那山匪头子竟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缓缓松开谢琅华,扬眉笑道:“我可不喜欢养一只随时会咬人的兔子在身旁。” 竟将谢琅华比作会咬人的兔子了。 谢琅华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山匪头子说道:“说吧!阁下究竟怎样才肯放我们离开?” 那山匪头子一副肝疼肉疼的摸样,看着谢琅华说道:“我原本收了别人的银钱,要把你掳回山寨做压寨夫人,可算得上财色兼收,如今美人不愿,自然也不便勉强。” 说着他笑容渐浓,缓缓吐出几个字:“这样吧!那人给我二百两金子,美人若是能给我一千两金子,我就放你们离开。” 他一句话说完,春桃胸中气结,险些吐出血来,他张口竟要一千两金子,如此狮子大张口,便是老夫人一下也拿不出这么多现钱来。 这下她们岂非没救了! 第13章 多谢夸赞 春桃一脸的绝望。 谢琅华一下便笑了,比起劫色的匪盗,劫财的匪盗着实可爱多了。 她很是欢喜。 她抬头看向匪盗头子,眯着眼说道:“好说,好说。” 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爱财就好,她就怕他们不爱财。 “大小姐,我们那里有那么银钱。”春桃苦着一张脸,扯了扯谢琅华的衣袖,小声说道。 她如此说来,那身形高大的匪盗头子也着实一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年纪的侯府嫡女竟如此阔气。 他朗朗一笑:“如此甚好。” 一只手朝谢琅华伸了出来,他眉眼细长,双目炯炯有神,嘴角含笑,一副痞痞的摸样。 谢琅华有多少私房钱,春桃再清楚不过了,自从赵氏主持府中中馈以来,大小姐表面看似风光,无论衣着,还是首饰头面,凡是外人看到的,比夫人掌家的时候还要华贵,可内里大小姐却没有什么可以使用的银钱,顶破了天能拿出十两银子就不错了。 一千两金子就是她们称斤轮两的卖了,许是也不值这么多银钱。 谢琅华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轻轻的拍了拍春桃的手,示意她不用着急。 她既然应下了自然是有法子的。 一众匪盗无不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含质疑,堂堂定远侯府的掌家夫人,能拿出的也不过二百两金子,她一个被人握在手中的闺阁女子,又如何拿得出这么多银钱。 谢琅华松开春桃的手,缓步朝一袭黑袍的匪盗头子走了过去。 看的春桃一惊,瞬间扯住她的衣袖。 她扭头看了春桃一眼,淡淡一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那匪盗头子,单手抚摸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一时弄不清楚她究竟要做什么。 他身形高大,谢琅华尚不及他肩膀,便是她踮起脚尖也触及不到匪盗头子的脸。 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谢琅华踮起脚尖试了试,瞬间皱起眉头,对着那匪盗头子招手说道:“把耳朵伸过来。” 有些事她也不便说的人尽皆知。 那匪盗头子瞬间就愣了,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对他如此说话,对方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子,若是寻常的女子看见他怕是早就吓得晕过去了。 那车夫便是最好的例子。 “大哥万万不可呀。”那匪盗头子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山匪便出言阻止,一脸戒备的看着谢琅华接着说道:“万一她心怀不轨,想要趁机对大哥不利怎么办?” 谢琅华没有言语,她漫不经心的看着那匪盗头子,眼中带了一丝挑衅。 那匪盗头子一笑,低下头来。 谢琅华附到他耳边,只用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所有人都没有听见她说了些什么,连春桃也是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一句话说完,谢琅华瞬间往后退了几步,男女大防她还是要遵守的。 “好,我便信你一次。”匪盗头子勾唇一笑,随手招来一个山匪,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山匪领着数个山匪大步转身离开。 谢琅华眉眼如玉,含笑看着山匪头子淡淡说道:“一个时辰之后,我所言是真是假自见分晓,不若阁下随我一同前往甘泉寺喝上一杯清茶。” 匪盗头子看了谢琅华一笑,素手一挥:“如此甚好。” 他扭头看着剩下的山匪,抿唇笑道:“你们就先返回山寨中吧!省的污了谢姑娘的名声。” 此刻倒是体贴的很。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她的性子,可甘泉寺一行,她不得不来,除了要见王家七郎,问清母亲所中何毒,更重要的是她无人可用,连出府一趟都难如登天,急需有人在外替她办事。 春桃扶着她上了马车,匪盗头子手扬长鞭,驾车技术十分纯熟,一行人又返回甘泉寺。 春桃始终一副战战兢兢的摸样,她面色煞白,紧咬着唇瓣,对着谢琅华无声的说道:“大小姐是要返回甘泉寺寻找救兵吗?” 甘泉寺人来人往,想来这匪盗头子也会有所忌惮,就不知大小姐是如何说动他的。 谢琅华笑着摇了摇头。 她要做的是招安。 她观这匪盗头子也不像穷凶极恶之人,看样子似胸有沟壑,是个极有主意的,也不知赵氏从哪里找来的这样的人,若是能为她所用可是再好不过了。 这人啊!不能太善良,太善良了便是人人可欺,人人可辱,还是厉害一些的好。 见她摇头,春桃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用力绞着手中的锦帕,一颗心跌倒了谷底。 谢琅华与匪盗头子坐在甘泉寺后院中的凉亭里,喝着寺中小和尚送来的清茶。 春桃站在她身旁,整个人僵硬的厉害,腿忍不住的打颤,双目死死地的盯着正在喝茶的匪盗头子,生怕他对谢琅华做出什么不轨之事。 谢琅华神色十分的悠闲,她淡淡的垂着眸子,喝着杯中的清茶,山匪可怕吗?果然可怕,可他们求的也不过是财而已,目的明确,真正令人可怕的是扭曲到变态的人心。 “你不怕我吗?”山匪头子喝这杯中的茶,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 谢琅华看都没看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自然是怕的。” 一副言不由衷的摸样。 “咳咳咳……”山匪头子看着她这副摸样,一下被茶水呛住,轻咳了几声。 险些快把春桃给吓晕了。 她的大小姐呀!这那里是一副害怕的摸样,分明是一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摸样,没瞧见那山匪头子的脸都黑了吗? 就不能表现的认真一些! 山匪头子冷冷的瞥了谢琅华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我看不见得吧!” “这茶倒是不错的很!”谢琅华看着杯中的茶勾唇一笑,答非所问。 将一副不怕他们的摸样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想来那些人也快该回来了。 她可不能回去的太晚,免得惹人非议,给赵氏他们留下什么话柄就不好了。 “你的胆子倒是挺大的。”山匪头子神色晦暗不明,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的说道。 “多谢夸赞。”谢琅华一眼朝他扫去,对着他举了举手中的茶杯。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 山匪头子没有开口,谢琅华也没有再说话。 时间缓缓流逝。 “大哥,大哥……”片刻,忽然响起一阵惊呼,一个山匪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第14章 赫连佑 春桃下意识的便挡在谢琅华身前,她此举令得谢琅华心中恁的温暖,府中的那些人都与她有血缘亲情,一心想着的却是如何让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她眼睑微垂,淡淡一笑,一道寒意从眼底略过。 匪盗头子抬头朝匆忙而来的山匪看去,开口说道:“发生何事了?” 他余光落在脸上,见她一副波澜不惊的摸样,竟无半点担忧,不由得勾唇笑起,难道她就一点也不怕吗? “大,大哥……”那山匪气喘吁吁,一把抓住山匪头子的手臂,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忙不迭的说道:“我们按照大哥所说,竟从土地庙旁边的矮树下挖出足足三千两金子,是三千两金子啊!险些没把兄弟们的眼睛给闪瞎。” 那山匪说的眉飞色舞,足可以有多高兴。 “当真。”山匪头子沉声问道。 “自然。”那山匪喜上眉梢,下意识多看了谢琅华一眼,眼中闪过诸多算计,她既然能轻而易举的拿出三千两金子,若是掳回去,吓唬一番是不是能拿出更多了。 山匪头子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们虽然是山匪,但怎么也还是讲诚信的。 他扭头朝谢琅华看去,眼中满是不解,离这里十数里的土地庙,香火也是十分鼎盛,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却从无人知晓旁边的矮树下埋着这么多金子,为何她一个深闺中的女子会如此清楚,说的分毫不差。 春桃听着他们之间的交谈,大约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眼中也尽是疑惑不解。 她定定的看着谢琅华。 上上下下细细的打量着她,若她记得没错,大小姐根本没有去过什么土地庙,怎会知道旁边的矮树下埋有金子。 谢琅华怎不知春桃心中疑惑,可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怎会得知土地庙的矮树下埋有金子,不过是因为上一世翻修土地庙的时候,从矮树下挖出了很多金子,那时候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她又怎会不知道。 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金子会为她所用。 谢琅华抬眸看着山匪头子,勾唇一笑:“看样子阁下好似好奇的很?是吗?我不仅知道矮树下埋有金子,还知道明日一定会下雨呢!” 她看似打趣一般的说道。 令得旁边的那个山匪顿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眼中竟拂过丝丝惊恐之意。 山匪头子倒是面色如常,他眉眼笑起:“谢姑娘真真叫人刮目相看啊!出手如此阔绰。” 春桃也被谢琅华那句话惊的说不出话来,她心中堆满了疑问,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谢琅华。 谢琅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淡淡笑起:“我关阁下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可否想过换一个营生,光明正大的立于这世间呢!” 说着,她不等山匪头子开口,便接着又道:“虽然如今称王称霸也是潇洒万分,可终究于光耀门楣有碍,阁下以为如何呢?” 在谢琅华的注视下,那山匪头子顿时就笑了,他暴露在阳光下的脸肤白如玉,一双眼熠熠生辉,唇色殷红,大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琅华,削薄的唇角缓缓上扬,目光灼灼的盯着谢琅华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说辞呢!” 谢琅华直视着他的双眸,任由他打量。 她嘴角含笑,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在等着他的答复。 山匪头子慢慢垂下眼睑,他面上神色晦暗不明,让人看不出喜怒,声音恁的淡漠:“跟了谢姑娘,谢姑娘能给我什么呢?” 谢琅华心中一动“阁下求的是什么?是名?是利?” 山匪头子没有开口,又或许是在思考,究竟什么才是他想要的。 谢琅华也没有勉强,她目光落在与她近在咫尺的山匪头子身上,轻声叹息道:“困在一方小小的山头,阁下真的满足吗?” 山匪头子眼中渐渐起了一丝迷离。 谢琅华不等他开口,对着他盈盈一福:“天色不早了,阁下已拿到金子,我便告辞了。” 她扯了扯春桃的衣袖,步履十分从容,一步一步从山匪头子面前离开。 一旁的春桃步调十分僵硬,脸上满是惊恐不安。 她生怕那些山匪会反悔,忽然开口不让她们离开。 走了数步,谢琅华忽然扭过头来,看着山匪头子淡淡一笑:“阁下若是有答案了,尽可来寻我!” 一直不曾言语的山匪头子,看着谢琅华突然开口了,却是答非所问,他说:“我名赫连佑。” 谢琅华并没有扭过头来,只是脚下微微一顿。 她双眸骤然一亮,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赫连是北漠的王姓…… 从前她是不知的,可如今她再不是从前的谢琅华。 一踏出后院,春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一把握住谢琅华的手,闭着眼连说了数声:“大小姐,真是吓死奴婢了,真是吓死奴婢了。” 谢琅华看着她,柔柔笑道:“好了,没事了。” 她此行真是收获颇丰。 “大小姐怎会知晓土地庙旁的矮树下有金子?”春桃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 谢琅华扬眉一笑,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一副小人得志的摸样,眯着眼说道:“你猜呢?” 春桃面色一白,思索片刻,一本正经的说道:“莫不是大小姐通了鬼神!”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惊恐。 谢琅华一手拍在她肩头,声音一高:“春桃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啊!”春桃吓的瞬间尖叫了一声。 “哈哈哈……”谢琅华大声笑了起来,心中一阵唏嘘,好歹把这个问题给糊弄过去了。 她不想骗春桃,也不想让春桃知晓那些前尘往事,所以她选择什么都不说。 春桃这才明白过来,大小姐这是逗着她玩呢!原本还有些颤栗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好了,天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谢琅华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嗯。”春桃轻轻的点了点头。 昏倒的车夫与仆从早已转醒,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醒来后竟又回到了甘泉寺。 春桃把他们唤了出来,扶着谢琅华上了马车。 几个人眼中还弥留着未曾散去的惊恐。 谢琅华靠在马车上,嘴角上扬,脸上满是笑意,笑却丝毫未达眼底,赵氏还真是劳心劳力的很,也不知从哪里为她寻得如此胆小如鼠的车夫与仆从。 等马车入了燕京的时候,已是傍晚。 谢琅华到家的时候,门口已经挂起了红灯。 春桃扶着她下了马车。 入了府第一件事,谢琅华便是去给老太太请安,百善孝为先,今后她可是得时时刻刻牢记于心。 一进老太太的屋子,还未进内堂,便撞上了正要出去的赵氏。 赵氏一见她,骤然一惊,张口便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第15章 处置 谢琅华抬头朝赵氏看去,赵氏自然巴不得她永远都回不来,可她如此这般,吃相未免有些太过难看。 她低低的垂着头,对着赵氏盈盈一福:“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莫不是我还不能回来了不成?” 谢琅华这番话也是绵里藏针。 赵氏面色随即恢复如常,依旧一副谦卑有礼的摸样,看似关切的询问道:“大小姐怎么现在才回来?路上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谢琅华没有回答赵氏的话,她抬头朝里面看去,轻声问道:“祖母呢?祖母可在里面?” 她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赵氏深深的看了一眼谢琅华,面上含着担忧,低声说道:“母亲,今日身子有些不爽,我刚服侍母亲用了药,这会已经歇下了,大小姐这一日车马劳顿的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赵氏这是摆明了不想让谢琅华见老太太。 她以老太太歇下了为由,谢琅华也不便再见老太太,不然只怕要担上一个不孝的罪名了。 “也好。”谢琅华没有多做纠缠,她对着赵氏嫣然一笑,转身离开。 她来这一趟也只是尽一尽礼数,她对老太太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老太太一向对他们母子三人冷言冷语,向来偏爱赵氏与她的子女,偌大的燕京有哪家主持中馈的是一个妾室,由此可见老太太有多么宠爱赵氏。 赵氏看着谢琅华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蹙起眉头,眼中满是不解,谢琅华怎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谢琅华与春桃朝萧氏的院子走去。 春桃忍不住说道:“方才姨娘看见大小姐好似什么震惊,说出的话也怪怪的,就好似……” 知道她们此行会发生什么事一般。 剩下的话春桃并不敢说出来。 谢琅华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四下看了一眼,一把拉过春桃,压低声音说道:“春桃,以后万不可胡言乱语,切记祸从口出。” 赵氏主持中馈数年,这府里皆是她的耳目,如今她受制于人,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春桃被谢琅华这副摸样给惊着了,她面色一白,用力的点了点头。 谢琅华接着又道:“今日在甘泉寺发生的事莫要说给母亲听,省的她担心。” “奴婢记下了。”春桃小声说道。 谢琅华这才松开了春桃。 府里处处挂着灯笼,谢琅华不过刚刚踏进萧氏的院子,萧氏在秋燕的搀扶下便走了过来,她脸上满是担忧,看着谢琅华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咳咳……怎么现在才回来,害的母亲忧心如焚。” 谢琅华心中一暖,几步上前,伸手握住萧氏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害的母亲担忧是琅华的不是,不过是甘泉寺风景宜人,一时贪看,故而回来的晚了。” 谢琅华牵着萧氏的手往屋里走去,眼中闪过一抹愧疚,前世她对母亲还有阿恒并不亲厚,一来是赵氏有心教养与她,二来是她觉得母亲无用,既不得父亲的宠爱,又不得老夫人的看重,还有阿恒也不如阿玉聪慧。 如今想来她真是狼心狗肺,活该落得一个那样的下场。 “你呀!还如儿时一般贪玩。”萧氏伸手点了点谢琅华的头,面上满是无奈,扭头对着一旁的秋燕说道:“快去准备几道大小姐素来爱吃的菜。” 谢琅华将头靠在萧氏肩头,柔柔说道:“还是母亲对我最好了。” 母女两人有说有笑。 忽的,谢琅华抬头四处张望了一眼,忍不住出声问道:“母亲,怎不见阿恒?” 春桃很快便将菜端了上来。 母女两人围在一张桌子上,萧氏抬手给谢琅华夹了一些菜,轻笑着说道:“他和阿玉一起出府玩耍去了。” 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心中一阵思量。 秋燕与春桃在一旁服侍着,时不时的抬起头看一眼谢琅华。 用过饭后,谢琅华拿出在甘泉寺求的平安符,亲手给萧氏系在衣服上,笑眯眯的说道:“我在甘泉寺为母亲求了一签,可是个上上签,签上说母亲的病一定会好的,福气都在后头呢!” “好,好!”萧氏轻轻的抚摸着谢琅华的长发,眼中有些湿润,她总觉得琅华变了,从前琅华也只是每日里礼貌性的来给她问安,如今的琅华仿佛一下子长大了,都知道关心她这个做母亲的了。 “夫人该用参汤了。”就在那时,秋燕端着参汤走了进来。 谢琅华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参汤,神色一凝。 继而她嫣然一笑,拉着萧氏的手撒娇的说道:“母亲,这碗参汤就给我喝了好不好,日日看母亲喝这参汤,我也想尝尝呢!” 汤药中的藜芦与人参相冲,说什么她都不能让母亲再喝这参汤了。 哪知,她声音一落。 萧氏还没有开口。 秋燕便率先说道:“沈大夫交代了,夫人体弱,参汤要日日服用着,大小姐想喝奴婢再去熬一碗过来。” 萧氏什么都不知道,她脸上带了一丝不悦,看着秋燕说道:“大小姐既然想喝给大小姐喝了也就是了,这参汤我日日喝着也没见身体有丝毫好转,今日便不喝了。” 谢琅华嘴角含笑,目不转睛的看着秋燕。 她也不过试一试秋燕,看看她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不知,如此看来她必是晓得其中缘故的。 如此她便留不得了。 谢琅华伸手去拿那碗参汤,秋燕下意识的一躲,咬着唇瓣说道:“夫人,沈大夫的话还是得听的,厨房还有我这就去给大小姐盛一碗过来,这碗还是您先用了吧!” 谢琅华登时就怒了。 她眸色一冷,一把抢过那碗参汤,重重的往地上一摔,冷冷笑道:“我竟不知我乃侯府堂堂大小姐,在母亲房中连一碗参汤也喝不得,由着你这奴婢推山阻四的,不将我放在眼中,何时我竟这般好欺凌了。” 反正她早已落下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声,何不便嚣张行事。 春桃也觉得秋燕做的十分过分,她白了秋燕一眼,对着谢琅华说道:“大小姐莫怒,气坏了身子倒不值得了,等回到我们院子,奴婢给大小姐煮几碗参汤。” 萧氏面色一沉,冷眼扫了秋燕一眼“秋燕,你还不退下,好好反省反省究竟哪里做错了。” 秋燕看了萧氏一眼,准备离开。 谢琅华几步挡在她跟前,抬头看着萧氏说道:“母亲,这样的刁奴是不能在母亲房中伺候了,今日晚了,明日唤来牙人把她卖出府去。” 第16章 发难 听谢琅华这么一说,秋燕真的怕了,以她这样的身份倘若被卖出府去,只有两个下场,一是趁着她年轻又稍有几分姿色卖入秦楼楚馆,二是卖给稍有家底的人做小老婆,无论那条路都是她所不愿的。 “大小姐,奴婢知错了,求大小姐饶了奴婢这一回吧!”秋燕一脸灰败,跪在谢琅华跟前重重的磕着头,一个接着一个,不过片刻,额上便渗出血来。 谢琅华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中闪过丝丝讥讽。 秋燕是母亲的陪嫁丫头,虽不比钱妈妈和白妈妈时间久,却也有七八年了,如今她也二十五六岁了,母亲待她们向来亲厚,若是换做旁的什么事,她都可以原谅她,唯有伤害母亲,是她无法原谅的。 见求谢琅华无望,秋燕调转方向,跪在萧氏跟前,泪眼模糊的哀求道:“夫人,奴婢知错了,求求夫人看着奴婢服侍多年的份上,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萧氏素来是个心软的,若是不然怎能让一个妾室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甚至算计的她身败名裂,到死都蒙在鼓里。 萧氏抬头看了谢琅华一眼,声音放缓:“琅华,不若就饶了她这一次吧!秋燕服侍向来贴心,此事也是事关我的身体她才乱了分寸。” 谢琅华没有开口。 母亲什么都不知道,而她也不想让她知道这么肮脏的事。 可是秋燕是万万留不得了。 这样的事也只有她做来,才不会引起赵氏的怀疑。 她面色一沉,故作生气的摸样,开口说道:“母亲,难道我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得主了吗?” 萧氏没有想到谢琅华竟是这样气恼。 “奴婢给大小姐端来参汤了,求大小姐看着秋燕服侍夫人多年的份上就饶了秋燕这一回吧!”就在那时,白妈妈端着参汤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秋燕,笑眯眯的朝谢琅华走了过去。 钱妈妈也走了进来,她抬手给了秋燕两巴掌,秋燕的脸瞬间肿了起来。 “奴婢知错了!”秋燕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哭的好不可怜。 钱妈妈冷眼扫了秋燕一眼,冲着谢琅华笑道:“大小姐息怒,老奴已教训过这刁奴了,若是大小姐还不解气,尽管命人拖出去打上一顿,如今夫人身子不好,跟前可少不了服侍的人。” 萧氏一向倚重白妈妈和钱妈妈,如今连她们二人都开口为秋燕求情了。 萧氏接过白妈妈端来的参汤,亲手递给谢琅华,笑着说道:“快趁热把参汤喝了吧!” 也是想着让谢琅华消消气。 谢琅华接过萧氏递来的参汤,视线来回在白妈妈和钱妈妈身上扫荡,她面上没有一丝波澜,眼底却是凝结成冰,一片肃杀之气。 先前她还拿不定主意,母亲房中的人究竟几个人被赵氏收买了,如今看来,竟尽数被赵氏给拿下来,秋燕也就算了,钱妈妈和白妈妈可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都是从小看着母亲长大的,竟也做了这等吃里扒外的事,就不怕遭天谴吗? 真真可恶至极。 更可恨的是,她如今偏偏不能动钱妈妈和白妈妈。 谢琅华一口饮尽参汤,见萧氏也准备喝参汤,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那碗,不由分说一口饮尽。 萧氏见此满目宠溺的笑了起来,轻声叹道:“琅华还跟小时候一样贪吃。” 见谢琅华喝了参汤,秋燕,白妈妈还有钱妈妈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她定会松个口。 哪知谢琅华扬眉一笑,重重的把手中的瓷碗搁在桌上,垂眸说道:“来人啊!还不把和刁奴给我拖下去,难不成要我亲自动手!” 她既然开了这个口,断然不会再留下秋燕。 她与赵氏之间的战争今日正式拉开帷幕。 “不要啊!夫人!”秋燕死死地拽着萧氏的衣角,放声痛哭起来,怎么也不肯松手。 白妈妈和钱妈妈目不转睛的看着萧氏,不约而同说道:“夫人,看在秋燕服侍一向尽心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萧氏抬头朝谢琅华看去,见谢琅华一脸不悦,她扭过头去再不看秋燕一眼,任由仆从把秋燕拖了出去。 “夫人……”夜风徐徐,秋燕的哭喊声格外的慎人。 白妈妈和钱妈妈见此也不再开口。 秋燕被拖出的那瞬间,谢琅华展出一个笑颜,柔柔的看着萧氏说道:“母亲房中的参汤果然很是可口。” 说话同时,她余光漫不经心的落在白妈妈与钱妈妈身上,只见她们两人身子一僵,皆垂下头去。 可见心中也是虚的。 谢琅华不动声色的一笑,又陪了萧氏一会,才带着春桃立刻。 出了萧氏的院子,夜色正浓,清幽的月光洒了一地。 春桃一向是个爱操心的,她跟着谢琅华身旁,一脸担忧的说道:“大小姐,既然白妈妈和钱妈妈都开口了,怎么样也得饶了秋燕才是,若是不然她们又该在背后议论大小姐了。” 谢琅华脚下一顿,扭过头来看着春桃大义凛然的说道:“你家小姐何时怕过别人的议论?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 从前她无惧她们的议论,如今就更是不怕了。 她这一生是打定了主意不再嫁人的,既如此名声什么的又与她何干? 她只管恣意的活着就是了。 “唉!”春桃忍不住叹了一声。 这一日车马劳顿的,加上遇上山匪有受了不小的惊吓,回到院子后,谢琅华就让春桃去歇息了。 原本她身旁是有两个贴身服侍的婢女的,可自从赵氏掌家之后,说什么要勤俭持家,便打发了她身旁的红杏,连着谢瑶华和府中的小姐身旁也都只有一个服侍的婢女。 赵氏此举一下便赢得了父亲与老夫人的赞赏。 如他们这些新贵之家,家底的确比不得那些公卿氏族之家。 谢琅华洗漱过后,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 赵氏极力阻止她见老人,不过是她不清楚她在山上到底遇到了什么事,那些山匪有没有如约而至,为何她会平安归来。 待赵氏知晓今日发生的事后,必会发难于她。 纵然她从山匪手中安然逃脱了,可终究声名受损,赵氏肯定会大做文章的。 还有赫连佑…… 她自认她今日的表现没有一点破绽,还望他不要起了疑心才好。 赵氏他们竟找来了赫连佑,对她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那边赵氏已将今日发生的一切打探清楚。 彼时,她正在用鲜玫瑰花瓣泡手,一向勤俭持家的人竟用的价比黄金的鲜玫瑰花泡手,可见有多么勤俭持家。 赵氏尚不及三十岁,虽生养了两个孩子,但保养精细,岁月好似格外厚待她,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从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到今日定远侯府真正的掌家之人,足可见赵氏的手腕多么厉害。 她垂着眸子,阴森森笑道:“她不是有胆子发卖了秋燕吗?明天我便让她滚出这定远侯府。” 明面上秋燕终究是萧氏屋里的人,她纵然心有不愿,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擦手萧氏屋里的事,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可她如何能不恨,秋燕早已成了她的耳目,一直为她办事,倒也尽忠职守,骤然少了她,虽然还有白妈妈和钱妈妈在,但那两个老家伙却没有秋燕办事妥贴。 在赵氏眼中谢琅华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以至于她连想都没有想过,是不是谢琅华发现了什么,才骤然处置了秋燕。 这也不怪赵氏,从前谢琅华仗着侯府嫡女的身份,一直是这般行事的,家中的婢子仆从看谁不顺眼,便随意处置了,此事实在是太符合她的性子了。 谢琅华浑浑噩噩便睡着了。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从前那些旧事,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回荡,一点点撕咬着她的心肺。 “谢瑶华,萧陌……”她躺在榻上,死死地闭着眼,紧紧的拽着身上的薄毯,口中念着这两个人的名字,骤然睁开了眼。 那瞬间,她面色煞白,双目血红,身上的寝衣早被汗给浸透。 “大小姐。”春桃听着她的喊声,快速走了进来,被她这副摸样,瞬间给吓住了,以至于她呆呆的站在谢琅华榻前,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琅华低低的垂下眸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片刻才恢复如常。 她抬眸看了一眼春桃,声音沙哑的说道:“春桃,你怎么来了?可是天亮了?” 春桃这才回过神来,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转身给谢琅华倒了一杯清水,伸手递给她,缓缓说道:“天亮了,奴婢听到大小姐的叫喊便过来了。” 谢琅华接过春桃递来的水,一口饮尽,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淡淡笑道:“既然天亮了,也该起身了。” 今日必是一个多事之秋,可她却不怕! 她要一点一点亮出她的爪牙来。 春桃转身给谢琅华拿来衣裙,服侍谢琅华起身。 “姐姐,你起身了吗?大早起的听闻姐姐昨日去甘泉寺的时候竟遇到了山匪,我担心姐姐身体有恙,这不就急巴巴的赶来了。”谢琅华不过刚刚穿戴整齐,洗漱过后,谢瑶华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 第17章 目的 谢琅华听的真切,这字里行间哪有半分担忧,全然都是幸灾乐祸。 谢瑶华尽数得了赵氏的真传,也长了一副伪善的面孔,人前人后惯会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她如此这般急巴巴的赶来,无非是为了看她的好戏,亏她上一世还被这样一副面孔所迷惑,认为她是真的关心她,也怪她眼瞎。 “吱呀!”谢琅华冷冷一笑,几步走到门口,伸手拉开了门。 那瞬间她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盈盈一笑,面上全然都是感激之情,亲热的对谢瑶华说道:“是姐姐的不是,让妹妹担忧了。” 演起戏来也是炉火纯青。 谢瑶华看着眼前的谢琅华不由得一怔,谢琅华长相明艳,从前只喜那种大红大紫的衣裙,如今她一袭碧色衣裙,长裙曳地,细腰不堪盈盈一握,面上粉黛未施,头上也不过三两支珠翠,整个人清丽脱俗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叫她好不习惯。 她面上满是担忧,上上下下打量着谢琅华,柔柔问道:“姐姐可有哪里受伤?” 在她的注视下谢琅华神色一暗,一副悲痛欲绝的摸样侧过脸去,紧咬着唇瓣,一句话还未说便红了眼眶。 一抹喜色从谢瑶华眼中一闪而过,她一副戚戚哀哀的摸样,轻轻的拉过谢琅华的手,便垂起泪来:“姐姐莫怕,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想必就是陌表哥知道了,也不会嫌弃姐姐的。” 她一直都知道谢琅华的七寸所在,故而时不时的便在谢琅华跟前提及萧陌,听谢瑶华提及萧陌,谢琅华肩膀一抖一抖的索性哭了起来。 谢瑶华心中大定,母亲让她来打探虚实,看谢琅华这副摸样定是受辱了,母亲再三叮嘱那些山匪一定要毁去谢琅华的清白,那些山匪拿了母亲的银钱,又怎会错过如此财色兼收的好事。 “祖母听闻此事也是十分担忧姐姐,我们赶紧去给祖母请安吧!莫要叫她久等了。”谢瑶华轻声细语的安抚着谢琅华。 “嗯。”谢琅华轻轻的点了点头。 几个人朝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等谢琅华到的时候,屋里已经坐满了人,仿佛要开堂审问她一样,在她踏进房间的那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 谢瑶华视线落在老太太身旁的赵氏身上,轻轻朝赵氏点了点头。 赵氏瞬间心领神会,垂眸一笑。 车夫与仆从只说他们遇见了山匪,接着便吓晕了过去,等他们醒来的时候便在甘泉寺,此间数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们也不知晓,所以她心中不安,故意差瑶华过去打探一番,看看那些山匪到底按她的吩咐做了没有! 如今看来他们也算是拿钱消灾了。 “给祖母请安。”谢琅华与谢瑶华同时对着安坐在上座的老太太盈盈一福。 老太太面无表情的看了谢琅华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琅华,你受了这般屈辱,怎不告诉我们,让我们给你做主,一个人憋在心里莫不是要寻死不成!”赵氏便哭的梨花带雨,一脸悲戚,仿佛受辱的是谢瑶华一般悲痛欲绝,一副伪善的慈母样。 实则三言两语便把谢琅华推入深渊之中。 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来说何为屈辱? 自然是失身了! 她还言明寻常女子若遇到此事,定然是没有面目再活在这个世间的。 她一句话落下,老太太的脸便沉了下去。 徐氏也装腔作势的拿起锦帕擦起眼泪,扭头看向老太太说道:“世人皆知琅华早与萧家郎君定亲,若是萧家知道了,这可怎么是好?定然会上门退亲的。” 徐氏一言说进了老太太的心窝。 老太太面色不善,骤然站了起来,指着谢琅华的鼻子骂道:“你说你好好的非要去什么甘泉寺,你就是个丧门星,这下我们谢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谢琅华脊背挺直的站在那里,看着她们一个个装腔作势,眼底全是冷意。 这屋里那个不是她的血缘之亲,可从头到尾都没有问上她一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这样急不可耐的定了她罪。 老太太急的浑身发抖,冷眼剜了徐氏一眼,沉声说道:“我们谢家出了这等丑事,那里还能等着萧家上门,自然是该我们上门赔罪,把一切都说清楚,至于这门亲事不成便不成了,总归我们还是亲戚。” 春桃实在听不下去了,她们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话,大小姐何时失了清白,竟由得他们这样妄言,她看了一眼谢琅华,只见谢琅华面上一片死灰,于是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老太太,诸位夫人,大小姐……”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谢琅华一眼扫去,冲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在说下去。 从土地庙旁的矮树下挖出三千两金的事,是断然不能说出来的,她要如何解释她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还有如今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的,且赵氏素来心思缜密,出手从不留余地,想必定然还有后招,她且看看究竟想要如何。 “主人在上,这里哪有你开口的份。”春桃声音一落,赵氏一眼扫来,张口说道:“定是我治家不严,才长了这般风气,来人吧!把这个刁奴给我拉下去掌嘴二十。” 随即便上来两个粗使的婢女朝春桃走了过去。 春桃一脸无惧的站在那里,她不开口,难道就由着这些人抹黑大小姐的名声吗? 谢琅华脚步一移,挡在春桃跟前,她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看谁敢动手!” 她的厉害定远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一开口顿时吓唬住那两个粗使的婢女,两个婢女抬头朝赵氏看去。 赵氏没有说话,只抬头朝老太太看去。 老太太声音一沉:“还不把她给我拖下去掌嘴。” “老太太,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就在那时,赵氏身旁的宋妈妈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外面都传疯了,说是我们定远侯府的嫡女被山匪掳了去,已经失了清白,这可如何是好啊?” 老太太听了这句话身体一软朝后倒了下去。 “母亲……” “祖母……”屋里瞬间乱成一锅粥。 谁还记得掌嘴这件小事。 所有人朝老太太蜂拥而去,掐人中的掐人中,顺气的顺气,好一会老太太的才缓过神来。 老太太蔫蔫的躺在软榻,眼睛睁的大大的死死地看着谢琅华,抬手指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重复说道:“你,你,你……” 赵氏冷眼看了谢琅华一眼,大声发号施令说道:“来人啊!大小姐失了清白,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还不把大小姐给送入念慈庵,等风声过来再接大小姐回来。” 第18章 反手一击 谢琅华抬头朝赵氏看去,瞬间便笑了,她那一笑绚丽明艳,却森寒彻骨,看的赵氏不由得一怔。 好一个赵氏,不过一夜便将此事弄得人尽皆知,为了败坏她的名声,还真是机关算尽,知道老太太最在意的是什么,更知道如何一击将她彻底毁掉。 她从容不迫的站在那里,漫不经心的看着赵氏,带着几分张扬,几分倨傲,冷冷说道:“姨娘,如此迫不及待的便要将我处置了,是在害怕什么?又或者是想掩盖些什么呢?” 她之前不开口,不过是想看看赵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今看来赵氏不仅要她身败名裂,更要将她赶出府去。 也是,有她这个侯府嫡女在,又谁会注意侯府的一个庶女呢! 她如此处心积虑,无非是想给谢瑶华谋一个锦绣前程。 赵氏瞬间一副万分委屈的摸样,声音哽咽的说道:“琅华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也是为了我们定远侯府的名声着想。” 说着她扭头看向已经悠悠转醒的老太太。 她服侍老太太多年,早已看透了她,知道她素来是个凉薄的,尤其看重名声,谢琅华令得定远侯府被众人耻笑,老太太是定然容不下她的。 老太太死死地看着谢琅华,一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摸样,一字一句的说道:“还不把她给我送去庵堂。” “祖母,请容孙女一言。”老太太声音一落,谢琅华重重的跪了下去,她泪眼模糊,嘶声裂肺的低声喊道:“孙女有冤,还望祖母给孙女做主。” 春桃跪在谢琅华跟前,一颗心忍不住悬了起来。 她还以为大小姐准备一直一言不发呢! 可把她给吓死了。 庵堂是什么地方,此一去便坐实了大小姐失了清白,她这一生便全毁了。 可赵氏那里肯给谢琅华开口的机会,她扫了一眼那两个粗使的婢女,示意她们便谢琅华给拖出去。 两个粗使的婢子几步上前,一左一右的将谢琅华给抓了起来。 春桃见此一下扑在谢琅华身上,嘶声喊道:“你们放开大小姐。” 她那里知道这是谢琅华有意为之,谢琅华奋力的挣扎的着,哭的凄惨,两眼落在赵氏身上,大声叫嚷道:“祖母,我从甘泉寺出来不久便遇上了山匪,那些山匪一见我便唤谢家大小姐,可我们马车上根本没有上族徽,不仅如此,那些山匪还说是收了我们谢家有些人的银钱,为的便是毁去我的清白,好在天可怜见,幸好遇上甘泉寺的高僧,孙女才逃过一劫,不信你尽可询问车夫,还有那两个随行的仆从,问他们醒来的时候是不是在甘泉寺。” 老太太挣扎着坐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当真?” 赵氏双手绞动着手中的帕子,看了那两个粗使的婢子一眼,两个人拖着谢琅华便走。 谢琅华哭着喊着:“祖母,救我!” 一副委屈无依的摸样,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加之头上的伤还未痊愈,看着恁的可怜。 她便是要如此,只有这样方能显得赵氏是如此强横,如此急不可耐,露出邪恶的面孔。 “你们都给我住手。”老太太顿时就怒了,她冷眼扫了赵氏一眼。 岂料,那两个粗使的婢子,仿佛没有听到老太太的话一样,还是拉扯着谢琅华要把拖出去。 “反了,你们竟敢连老夫人的话都不听了吗?谁给你们的胆子?”徐氏面色一沉,站了起来,大声呵斥道。 她余光不好痕迹的扫了赵氏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冷笑。 不知怎地如今啊!她看琅华是越来越顺眼了。 纵然大嫂身子不好,不能打理府中的中馈,可这府中不是还有她吗? 何时轮到一个小小的妾室指手画脚,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可恨谢文安还觉得赵氏主持中馈,将府中管理的十分妥当,连他也是赞同的。 许氏看了一眼赵氏,对着那两个粗使的婢子,沉声说道:“你们还不赶紧退下。” 两个婢子放下谢琅华,匆匆退了出去。 老太太对着谢琅华招手说道:“你过来,将那日的事细细的说上一遍,切不可有半句假话。” “是。”谢琅华跪在老太太跟前,将那日的事说了一遍,与方才说的并无二致。 末了,她将衣袖撩开,露出细白的手臂,低声泣道:“祖母,看守宫砂尚在。” 众人齐刷刷看去,果不其然,谢琅华细白的手臂上,一点朱砂痣格外的醒目。 老太太见此,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跪在老太太跟前,哭的分外凄惨,泪眼模糊的看着谢瑶华与赵氏,大声质问道:“也不知道为何姨娘一口咬定我已失了清白,问也不问便要将我送往庵堂。” 她声音一落,所有人不约而同朝赵氏看去。 谢琅华接着说道:“那些山匪说家中有人给了他们银钱,让他们毁去我的清白,莫不是那人便是姨娘不成,若非如此姨娘怎知那些人会毁了我的清白,一口咬定我已失了清白!” 谢琅华此番说的全是诛心之言,一时之间将赵氏推上风口浪尖。 赵氏还未开口,谢瑶华便站出来大声斥责道:“你休要血口喷人,姨娘整日在府中打理中馈,如何能识得山中匪盗,是不是夫人不满姨娘主持府中中馈,才要你故意冤枉姨娘!” 那边赵氏已经哭了起来,她哭着跪在老太太跟前,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母亲,我是不敢在打理府中事物了,琅华她狠毒了我,今日敢这般污蔑于她,指不定那一日便敢拿刀杀了我。” 徐氏瞬间眼前一亮,赵氏若是不再打理府中事物,那么有资格主持中馈的就只剩她了。 谢琅华也不甘示弱,她哭的尤其凄惨,拉扯着老太太的衣角,一字一句的说道:“求祖母给孙女做主,我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姨娘便喊打喊杀的,我对姨娘从来都是尊敬有加,姨娘却口口声声说我狠毒了她,便不知此话因何而起?” 说着,她抬起头,满目不解的看着赵氏:“姨娘代母亲主持中馈,不是为母亲分忧吗?琅华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对姨娘从来都只有感激之心,还望祖母明鉴。” “都给我住嘴。”老太太视线一一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赵氏身上,眼波一沉。 她的心里跟明镜似得,何以那些山中匪盗会识得他们家的大小姐,何以这件事她不过刚刚知晓,便已经弄的人尽皆知,若没有人在背后操控,连她自己都不信。 纵然她宠爱赵氏,却也不容她这样处心积虑的构陷嫡女。 她淡淡的扫了一眼谢琅华,说道:“琅华,你受了惊吓,这几日便不要出门了。” “是。”谢琅华低声说道。 老太太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赵氏,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半垂着眼说道:“既然你不想在打理府中事务了,我也无话可说。” 赵氏身子一僵,便听见老太太接着说道:“徐氏,你大嫂身子不好,以后府中的事务就交给你打理了。” 末了又补了一句:“等你大嫂身子好了,你便可以歇息了。” 徐氏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砸晕了,她几步上前,对着老太太盈盈一福,拍着胸脯说道:“多谢母亲信任,我定会全力以赴,定不叫母亲忧心。” 赵氏的脸瞬间便沉了下去。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不过是谢长安的一个妾室,若非这些年她打理的府中的中馈,断然不会有一个人高看她一眼的。 如今瑶华即将议亲,若只是定远侯府的一个庶女,那里能配得了好人家。 不行,她必须用最快的时间扳倒萧氏。 她视线一扫,落在谢琅华身上,双眼微眯,闪过一道锐利的杀气,还有谢琅华,她不会放过她的。 谢瑶华气的脸都白了,母亲丢了掌家的权利,她怎么办? 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就要议亲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皆垂下头去。 谢琅华低低的垂着头,冷冷一笑。 今日的一切,果然不出她所料,赵氏果然丢了掌家的权利,老太太是喜欢赵氏不假,可也断然容不得她生了这样的心思。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老太太一脸疲惫,随意挥了挥手。 “是。”所有人行礼过后,转身离开。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赵氏淡淡的扫了谢琅华一眼,谢瑶华扶着她大步离开。 许氏跟着她身后也匆匆离开。 她们一走,徐氏脸上的笑便也藏不住了,她忍着这么些年,今日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谢琅华并未离开,她缓步朝徐氏走去,轻声说道:“婶娘。” 徐氏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谢琅华望着赵氏离开的方向,垂眸一笑,缓缓说道:“日后便有婶娘掌家了,琅华在此恭喜婶娘了。” “好孩子,你的的委屈,我是知道的。”徐氏收敛笑意,满目疼惜的拉过琅华的手,说着眼眶便红了。 谢琅华一直都知道,这府中处处都是演戏的高手,便如徐氏。 “嗯。”谢琅华也红了眼眶,她泪眼模糊的看着徐氏,语重心长的说道:“婶娘既知道我的委屈,更要谨慎行事才是,莫要与我一样遭人算计。” 第19章 找上门来 与徐氏分别之后,春桃还是满腔后怕,只剩主仆两人了,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大小姐,真是的姨娘买通了那些山匪吗?” 那日,那些山匪并没有提及是谁收买了他们。 春桃年纪与谢琅华相仿,还比谢琅华小了几个月,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什么话也藏不住。 谢琅华淡淡一笑:“你说这府上最恨我的是人会是谁呢?” 春桃瞬间睁大了眼,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答案。 若说姨娘,她掌家数年也未曾真正苛待过大小姐,且她为人一向亲厚,深得府中上上下下的爱戴。 大小姐已经和萧家定亲,也影响不到二小姐,她有什么理由恨大小姐呢? 谢琅华自然知道她想不通,上一世她不也被赵氏给蒙蔽了,皆因赵氏做的太好了,便是母亲去了之后,她成了父亲的继室,人前人后的待她与阿恒比待她的亲生子都好,因此她还落了个贤良的好名声。 可有时候,温言细语,处处骄纵,不过是恣意放纵罢了。 结果是她落得个张扬跋扈的名声,而阿恒更是被她养歪了,令得父亲心生厌恶,将定远侯府的世子之位传给了谢玉。 谢琅华殷红的唇角闪过一抹冷笑,赵氏的野心可是大的很呢! 她图谋的可是整个侯府。 “想不通就要想了,你只要知道有些人表里不一就好。”谢琅华提步朝萧氏院子走去,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母亲那里也定然收到了消息,此时不知急成什么样子了。 从前的事她并不愿意对春桃说起,知道的越多,背负的也就越多,她只愿她永远这样单纯快乐。 “大小姐,大小姐你可算来了。”谢琅华一踏进萧氏的院子,白妈妈的便匆匆赶了过来,一把抓住谢琅华的说,话还未说便哭了起来:“夫人知道大小姐遭遇山匪的事,一时急怒攻心,方才竟然吐了血。” “你说什么?”谢琅华神色一冷,拂开白妈妈的手,大步朝屋里走去。 萧氏经受不住这个打击,已经晕了过去。 “母亲……”谢琅华大步走到萧氏榻前,紧紧的拽着她的手,连唤了好几声,萧氏都没有一点反应。 谢琅华心中一紧,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心中满是恐惧。 钱妈妈在一旁小声安慰道:“大小姐莫要慌张,已经命人去请沈大夫了,想必沈大夫很快就会来的。” 谢琅华骤然抬起头,眼神凌厉的看着钱妈妈,一字一句的说道:“是谁将此事告诉母亲的?” 她不过刚刚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母亲便急的昏了过去,想必定是有人专门来告知母亲此事吧! 若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正好如了她们的意。 钱妈妈的被谢琅华看的一惊,心腾腾跳起,她双手绞在一起,低低的垂着头说道:“夫人见大小姐迟迟不来问安,怕大小姐出了什么事,让老奴去看看,大小姐发生了这样的事,老奴不敢瞒着不报呀!” 钱妈妈说着一脸羞愧的跪了下来。 谢琅华怒火攻心,整个人越发冷静,她淡淡的看着钱妈妈,漫不经心的说道:“钱妈妈,你最好祈祷母亲没有事,不然我会亲手扭断你的脖子。”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奴,可这衷心皆是对赵氏的衷心,定然是赵氏丢了掌家的权利,心上怨恨,才故意让钱妈妈把此事告诉母亲,想必添油加醋的不了。 母亲又岂是心智不坚之人? 这些年她受着父亲的冷待,老太太的白眼,若是心智不坚,若不是为了她与阿恒,怕是早已支撑不住了。 钱妈妈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起来,她哭着扇打着自己的嘴巴,一下又一下,响声阵阵:“都是老奴的错,都是老奴的错……” 谢琅华再不看她一眼。 她真想上去扭断她的脖子。 可是现下她还不能! 她必须忍。 可忍之一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便是锥心之痛。 不过片刻,沈大夫便来了。 谢琅华起身将地方让出来,让沈大夫为萧氏诊脉。 “如何?我母亲怎样了?”沈大夫才将手伸回来,谢琅华便急急开口说道。 沈大夫一副慈眉善目的摸样,抚摸着已经泛了白的胡子,缓缓说道:“夫人一时急怒攻心,才会晕了过去,并无大碍,过一会便可自己转醒。” 谢琅华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了下来。 沈大夫将随身的医药箱收好,又交代道:“夫人身子本就弱,以后切莫让她再受刺激才好。” 语罢,沈大夫拱手告辞。 谢琅华看了榻上的萧氏一眼,抬步跟着沈大夫身后,一起出了房间。 眼见沈大夫便要出了萧氏的院子,谢琅华突然开口了:“沈大夫且慢!” 沈大夫脚下一顿,转过身来看着谢琅华,拱手说道:“大小姐还有何事?” 谢琅华微微一笑:“敢问身为一个医者,最重要是什么?” 她淡淡的看着沈大夫。 在她的注视下,沈大夫丝毫没有思索在,张口说道:“医者仁心,身为一个医者,最重要的便是医德。” 谢琅华勾唇一笑:“琅华,受教了。” 说着,她施施然然的转身离开。 沈大夫却是出了一头的汗,密密麻麻,日光下闪动着细微的光芒。 不知怎地,他离开的时候脚下虚弱的很。 谢琅华遣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坐在塌边陪着萧氏。 她紧紧的拉着萧氏的手,身子有些僵硬,一瞬不瞬的看着萧氏消瘦的脸庞,心中异常酸涩难言。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忽然阴云压顶,惊雷不断,下起雨来。 谢琅华就这样在萧氏榻前守了一个时辰,萧氏还没有醒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春桃轻轻的走了过来。 谢琅华抬头朝春桃看去。 “表少爷来了。”春桃看了一眼榻上的萧氏,眉头轻拧,接着又道:“看表少爷的样子,好似心情不太好。” 谢琅华勾唇一笑,眼中尽是讥讽,如今燕京城中尽是她的流言蜚语,萧陌怎会不知,他这是来找她算账来了,亦或者是来退婚也说不定。 萧家人何其薄情,上一世,母亲才被休弃下堂,她还是侯府嫡女,萧家便迫不及待的上门退亲,丝毫不能顾忌母亲半分,还是赵氏假意挡了挡,也不知对萧陌说了些什么,萧陌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纵然如此,她被上门退亲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以至于她走到哪里都受人指指点点。 萧陌的父亲不过是太子之师,他享她候府荣光的时候,也没见他有半分感激,春桃说他心情不太好,实际上他哪一次他对她不是横眉冷目,何曾有过半点温情。 “你在这里守着母亲,我出去会一会他。”谢琅华嘴角上扬,缓缓起身,眼中再无一点往日的欢喜与雀跃,看的春桃一头雾水。 第20章 退婚 重重雨幕之中,萧陌一袭青衫站在那里,一旁的仆从撑着天青色的伞,伞上画了萧陌最爱的兰花,若是忽略他那张臭脸,不得不说萧陌长得还是很俊的。 谢琅华撑着伞,缓步朝他走去,忍着心中的恶心,轻声唤道:“表哥。” 萧陌一张脸瞬间沉了下去,面上满是厌烦,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于她,张口便说道:“谢琅华,你不好好的待在府中,去什么甘泉寺,你遇上了山匪不要紧,却害得我同你一起遭人非议。” 谢琅华眉眼一沉,恨不得一巴掌甩在萧陌脸上,然而她更恨的是自己,这世间有千千万万的男儿,她却有眼无珠,独独看上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表哥。”谢琅华登时就怒了,她刚刚准备要发作,可却意外瞥见不远处假山之后,一抹粉色的身影,要知道粉色可是谢瑶华的最爱,她忽然就改变了主意,她眼眶一红,一脸委屈的看着萧陌,一副伤心欲绝的摸样。 谢瑶华不是凡事都喜欢与她一较高低吗? 她何曾真心爱过半分萧陌,不过是因为萧陌是她的未婚夫,她才要处心积虑的抢了去,她若是这么快便表现出来已经厌弃了萧陌,凭谢瑶华的野心,是断断看不上萧陌的,她又如何把他们这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凑成一对。 他们不是郎情妾意吗? 这一世,她定要给他们一个成全。 萧陌大步走了过来,一脸不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出的话越发肆无忌惮:“世人皆传你被山匪侮辱了去,而我头上则绿了,伴随着你的流言蜚语,四处都是对我的嘲讽。” 萧陌声音徒然一高:“纵然你我两家乃是亲戚,可你这样的人,我是不敢娶了。” “不,不要……”谢琅华瞬间捂着唇大哭出声,她伸手紧紧拽着萧陌的衣袖,却被萧陌毫不留情的拂开,苦苦哀求道:“表哥,我是清白的,我真的是清白的,我这一生唯一的心愿便是嫁与表哥为妻,表哥怎可弃我!” 萧陌用力之大,一下把谢琅华推到在地。 “你别碰我,我嫌你脏。”萧陌看着跌入雨水中的谢琅华满目厌恶,仿佛她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见之都嫌污了自己的眼睛。 谢琅华跌坐在地上,满目绝望的看着萧陌,大颗大颗的雨落在她的脸上,让人误以为她已泪流成河。 实则她心中早已凝结成冰。 直至今日,她才明白,萧陌何以会这样对她,对她的满腔深情全然视而不见。 是她,眼巴巴的把一颗真心捧了过去,任由他践踏。 以至于他仗着她的爱,肆无忌惮的伤害她。 一颗送上门的真心有什么好的! 哪里比得上别人的温柔细语,欲拒还迎。 萧陌冷冷一哼:“你自己被山匪侮辱了也就算了,还敢攀扯赵姨娘,你安得什么心,真真是一个蛇蝎妇人。” 此一言谢琅华便可断定,是谢瑶华故意找来萧陌羞辱她的,她一向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么,可惜那是从前的谢琅华。 萧陌的冷言冷语,再也伤不到如今的谢琅华半分。 谢琅华深深的看着萧陌,大声吼道:“我没有……” 一副悲痛欲绝的摸样,令得假山之后的谢瑶华通体舒畅,心中的气结都散了不少。 “谢琅华,你不是在爱萧陌了吗?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把他抢过来。”谢瑶华双眼一眯,冷冷一笑,一字一句的说道,一脸恶毒,那里还有半分往日的楚楚可怜。 “我这就去回了母亲,让她上门退亲。”萧陌说着转身就走,再不看谢琅华一眼。 谢琅华望着萧陌的背影,一点一点敛尽脸上的表情,只剩下一脸冷漠,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捡起落在一旁的雨伞,垂眸一笑。 只怕要叫萧陌失望了,吕氏是何等势利,上一世她之所以捧着谢瑶华,故意处处踩着她,不过是因为赵氏才是定远侯府的当家主母,谢玉承袭了爵位,谢瑶华是炙手可热的侯府嫡女。 如今她尚未失势,而萧家不过是一个太子之师,并没有实权,她便是最好的选择,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前,即便她名声有损,吕氏也决计不会允许萧陌此时退婚的。 此时退婚萧陌只会留下一个薄凉的声名。 吕氏何等精明! 所以谢琅华一点都不着急。 这一世,她不会给萧陌任何羞辱她的机会。 这婚是一定要退的,不过是她谢琅华不要他了,即便退婚也得是谢家上门退婚。 “我儿……”谢琅华回到房间的时候,萧氏已经醒了,只是一见她便哭了起来,哭的伤心不已,不能自拔。 虽然春桃再三保证谢琅华没有一点事,可此事已传的人尽皆知,琅华的名声终究是没有了。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珍贵的便是名声了。 背负了这样的名声,让琅华如何在挺胸抬头的活在这世间。 “母亲,莫哭!”谢琅华几步走到萧氏身旁,脸上没有一点有伤,她笑盈盈的看着萧氏说道:“那日幸得甘泉寺高僧所求,外面的不过是一些谣传罢了,过不了多久一切就会淡忘的,母亲不要伤心,若是哭坏了身子,岂非要叫女儿伤心死。” 萧氏挣扎着从榻上坐起,一把拉住谢琅华的手,双目血红,一字一句的说道:“可真是府中有人买通了那些山匪?” “咳咳咳……”说着萧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谢琅华眉头一蹙,不忍萧氏担忧,她轻声说道:“母亲,什么都不必忧心,坏人只有天谴,我们拭目以待也就是了,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母亲的身子,只要母亲好好的便是我与阿恒最大的福气。” 萧氏见谢琅华不愿多说,并没有多问,这府中如何肮脏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从前她不愿去争,只是不屑。 可如今她们竟把手伸到了琅华身上,这让她如何等坐视不理。 她在她们尚且如此。 若是她不在了,琅华与阿恒又当如何? 萧氏轻轻的闭上了眼,她一脸疲惫。 从前她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子,一向想着只愿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她没有想到她的夫君,给她的只有无尽的冷漠与疏离。 一日复一日,她终是心灰意冷。 赵氏处心积虑的想要掌家的权利,她便给她了,她只想在这府中求一隅安静之地。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退让,换来的是她们的肆无忌惮,得寸进尺。 萧氏一脸疲惫,她不过三十出头,却比赵氏苍老几分,她之容色与赵氏大为不同,赵氏是以柔弱为美,而萧氏的美则是明媚艳丽,便如同开在艳阳之下的芙蓉花。 谢琅华的容色如她如出一辙。 “母亲。”谢琅华轻唤出声,一脸担忧。 萧氏慢慢的睁开了眼,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眼中满是先前所没有的坚定,缓缓说道:“以前是母亲太过软弱了,以至于连你都不能护住。” 坚定之下,她眼中满是愧疚。 “母亲,一直都是世上最好的母亲。”谢琅华轻轻的将头靠在萧氏胸前。 她的母亲从来都不是愚笨之人,她只是不屑,为了那个心中没有她的男人,去争去抢。 “陌儿方才来了,都说了些什么?”萧氏故意转移话题。 “没什么,表哥来探望母亲,见母亲没有醒便回去了。”谢琅华淡淡一笑,萧陌在母亲面前一向表现的极好,对于他的为人,她也不欲多说些什么,日久见人心。 她会慢慢的把他们虚伪的皮给剥下来。 谢琅华陪了萧氏许久,陪她吃了饭,喂她喝了药,直到午后萧氏睡下,她才离开。 府中处处都在窃窃私语,议论她遇到山匪的事。 甚至还有仆从当众拿她失身与未失身的事做赌,谢琅华看了,不过一笑了之。 春桃倒是气得不轻。 谢琅华哪里不知,赵氏骤然丢了掌家的权利,故意拿这些事来恶心她,她若真是生气了,到叫他们称心如意。 她还反过来安慰了春桃一番。 今日的事一切都很顺利,谢琅华回到房中,让春桃准备了笔墨,静心凝气,怡然自得的开始练字。 如今唯有练字才能让她抛开那些心浮气躁。 赵氏失了掌家之权,必然方寸大乱,唯有如此,她才会迫不及待的露出马脚来。 从前徐氏在她手下谋生,赵氏处处给她难堪,现下不用她动手,徐氏也会一点一点磋磨赵氏的。 老太太之所以夺了赵氏掌家的权利,必然是被她那番话打动,心中也是猜忌起赵氏,这样甚好。 雨还在下,于夏日是难得的清凉舒适。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琅华轻轻的搁下手中的笔,伸了个拦腰,揉着发疼的手臂,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既然踏上一条荆棘丛生的路,便得有自保的能力才行,如此弱不禁风,又如何护得住母亲与阿恒。 看来她得找个人,好好的学一学功夫,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大小姐,不好了,夫人去往姨娘的院子了。”忽的,春桃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大声说道。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3217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3217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