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翻身记 卷一》 第1章 【序幕】 小花此时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了。 也许刚开始还能感觉到痛入骨髓的疼,还想咒骂,还想挣扎,但是她此时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 痛感逐渐麻痹了起来,似乎疼痛离她很远很远。眼睛已经充血,眼前是一片血色的红,再也看不清周围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 丑恶? 呵呵——其实她也曾是那丑恶嘴脸的一员呀。只是成王败寇,只是她输了,所以此时她被按在地上当众杖毙,而她们站在一旁娇笑的看着她…… 耳朵也什么都听不见了…… 听不见她们的嗤笑,听不见她们的落井下石,听不见她们道貌岸然的谴责与唾骂…… 呵呵——谁也别笑谁。 在这后院里,谁比谁干净?! 所谓的干净,不过是没有被人撕露出来罢了。 嘴里被塞着一团烂布,从喉管喷涌而出的血液因为嘴巴被堵住,只能顺着嘴角缓缓向外溢出…… 小花大睁着双眼,脸贴在冰冷的石板地上。她突然觉得好冷好冷,就像很多年前的那天一样,明明不是很冷,却让她冷到了骨子里…… 她的眼前缓缓闪过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这一幕她平时并不愿意回忆,甚至渐渐刻意的模糊了自己的记忆? 她是锦阳侯府四少爷的最得宠姨娘,怎么能够再提起自己那不堪的身世呢?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即将死去的这一刻,她却想起了那很久很久以前—— 「……小花,你不要怪爹!」 身形佝偻的庄户汉子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幼小的她的脑袋,便踉踉跄跄的转身离去。 外面下着细细密密的雨,天很冷,却冷不过小花的心。 才5岁的她就那样的看着那个背影渐渐远离,没有哭也没有追上去。 那时候她已经懂了,她被爹爹卖了。 旁边的管家大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叹了一口气,牵着她走进身后的大门。 怪? 怎么能够怪呢? 家乡发大水冲走了家里的一切,哀鸿遍野,爹和娘带着她和两个弟弟逃荒出来。一路上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没有人收留。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可以喘息片刻,弟弟又生了病。 无路可走,只能卖孩子了。 也,只能卖她…… 其实在很久的以前,她是怨过家里的。就在她被一次次转卖当中,就在她成日挨饿还要挨打的时候…… 怨家里为什么要卖掉她,就因为她是个女儿吗?难道女儿就这么不值钱!? 可是后来她又不怨了,她只怨命! 怨老天为什么没有给她一个好出身,为什么自己没有托生一个富贵人家…… 富贵人家的小姐多幸福啊,吃喝不愁,穿金戴银,仆从环绕,每天根本不用忧愁活儿没干好吃不上饭要挨打。 可是她没有托生一个好人家! 那么,就只能自己去挣了…… 挣的结局下场,就是她此时这样。 好后悔……真的好后悔……其实小花早就后悔了,可是她已经踏出了那一步,就根本没有给自己留过可以后悔的余地。她不去争,就只能被人生吞活剥吞咽下肚。所以她只能去争,硬着头皮去争,争来争去才发现有些东西根本不是你想争就可以争到的…… 如果、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就好了……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一定洗心革面老实做人……远离、远离……这肮脏的、迷了她眼迷了她心的一切…… 可惜,可惜人生不能重来…… 眼前的红色越来越暗了,渐渐的变成黑色…… 「四少夫人,人断气了……」 打板子的壮实婆子把手伸到地上那人淌血的鼻尖试了试后,对站在台阶上的一位衣着甚至华丽的夫人说道。 四少夫人先是对旁边一众娇俏似花的女子环视一番,示威的扯了扯嘴角,然后轻描淡写的挥挥手。 「用席子卷了扔出去吧。」 【正文开始】 小花从梦中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又做噩梦了,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摸摸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四周。 此时天已经麻麻亮了,依稀可以看到四周情形。 不大的屋里挨着墙边放了两张架子床,两张床之间是一张条几,条几上放了一个妆奁盒子。屋子的正中放着一个八仙桌,靠着墙角的位子还有个脸盆架子。 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但在锦阳侯府里也只有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可以住上这种两人一间的屋子了,其他的丫鬟都是8人一间的大通铺。 另一张床上微微凸起,从小花这里依稀可以看到露在被子外面的头发。 那是碧鸢。 小花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躺回床上。 她两眼无神的看着此时还有些昏暗的上空,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听到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她才缓缓回过神掐了自己一把。 好痛! 原来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自己十四岁那年。 因为今天是小花升为大丫鬟的第一天当差,她没有再敢耽误,借着外面的光悉悉索索的把衣裳穿好,下了床。 碧鸢那床仍然没有动静,她也没有叫她,而是小心翼翼拿着脸盆,出去洗漱。 下人住的这个小偏院里,住的都是在锦绣院当差的丫鬟婆子们,小偏院有个小厨房,里面有专门的守灶婆子负责锦绣院里的热水,所以丫鬟们都是不缺热水洗漱的。 小花一路端着脸盆去了小厨房,小偏院里人来来往往。做下人的是没有主子们那么好命的,所以在大部分主子还没起床时,下人们已经开始起早忙碌了。 到了小厨房,那守灶的老婆子果然已经烧好热水,见小花来了,笑眯眯的给她打水。 第2章 「小花丫头,这么早就起来啦。哦,也是,据说你今天第一天当值,可不能晚了。」 这个守灶的老婆子姓王,人人都叫她王婆子,年纪老迈,本应出府颐养天年。锦阳候夫人体恤她多年为侯府尽心尽力,又无儿子养老送终,便留她在府中给了她一个闲差做着。 王婆子身着了一身青灰色的袄裙,花白的头发挽个独髻带着包头,她已经很老了,脸上的褶子很多,干瘪的脸颊上似乎有一道疤,门牙也缺了两颗。不过身体很好,眼睛和耳朵都还灵便。 「是的,王婆婆,我今日第一天当差。」 王婆子的笑容是没有含任何杂质的,不存在巴结与讨好,也没有因为她的上位不正,瞧不起她,所以小花还是愿意和她说会儿话的。 她重回过来的时间很不凑巧,刚好是这辈子的她不甘当个粗使丫头使了手段让少爷把她提到身边侍候,这锦绣院里人人都说她使了手段上位不正,平时与她说话不是话里带刺就是别有目的。 幸好小花也不是上辈子此时那个心里藏不住的,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平时寡言少语,也就遇见王婆子这个真心实意不笑话她的,才能说两句。 「那还不赶紧去洗漱,收拾的漂漂亮亮去当差,你这丫头长这么水灵,以后前程绝对不差。」 小花笑了笑,没有说话,端着水盆出去洗漱。 在这些下人眼里,所谓的前程不差,就是给主子们当个通房丫头,亦或是生个一儿半女,得主子垂青升个姨娘做做。她上辈子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 小花洗漱完,把水倒了,又转回小厨房打了一盆水。 王婆子一边给她打水一边说道:「小花你这丫头果然细心,这水是给碧鸢打的吧,亏你这几日天天给她打水洗漱。也是,碧鸢那丫头在锦绣院里得脸,又是管事大丫鬟,是得巴结巴结。」 王婆子这话说得有些直白,换个气性儿不好的小丫头就要和她急眼。可是小花知道她说的是大实话,她初来乍到,在府里根基全无,又分到碧鸢一个屋,可不是得好好巴结巴结? 只可惜上辈子她不懂这个道理,初来乍到总是被碧鸢甩脸子训斥,心里也想着巴结下她,每日清晨给她打水洗漱。有一日王婆子也是说的这话,她当时就跟她急眼了,觉得这老虔婆戳破了她的小心思,下了她的脸,还和王婆子吵了一架。 自那以后再也不给碧鸢打水,甚至每每看到碧鸢就有不忿之色。新仇旧恨一齐上心头,觉得自己并不比她差,同样是大丫鬟,凭什么要巴结她。 此时听到这句让她恍惚不已的话,小花只是羞涩的敛下眼睑。 「是啊,我年纪小,又刚升了大丫鬟,还指着碧鸢姐姐能带带我,好好跟她学学,打个洗脸水又不算什么,只当我孝敬姐姐的。」 王婆子满是皱纹的脸,笑得像朵菊花,「可不是这个理,你年纪比她们都小,是得好好学学。」她们说的是另外三个大丫鬟。 「王婆婆你忙,我先走了。」 小花端着水盆出了小厨房,迎面正碰上站在门口的碧鸢。 碧鸢今年十七,生得瓜子脸杏眼樱唇,皮肤白皙,身段玲珑有致。此时站在那里脸色有些讳莫如深,估计是听到刚才那话了。 她斜睨了小花一眼,也没说其他,「我起来见你不在,就出来准备洗漱。」 小花没露出其他神色,也没有提房里只有一个脸盆她拿了碧鸢怎么出来洗漱,只是小声说道,「我刚洗好,准备给姐姐打水回去呢。」 话毕,便跟着碧鸢一起回屋了。 小花今年才十四,细胳膊细腿的。别的姑娘们长到十四都发育的很好了,唯独她也不怎么见发育。除了那张脸精致秀美与个头不像孩童以外,身板还和孩童一无二致,纤细干瘦的厉害,胸前只有那么一点点凸起,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出来。 此时端着个脸盆,里面装着水,总让人感觉怕水撒出来,或是担心那细瘦的胳膊要断了。 碧鸢也是见这一幕,想到这小丫头刚才说的那话,心中有些不忍,接过小花手里的盆子。 「我去洗漱,你先回屋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 「是。」 小花回到屋,重新给自己梳了个双丫髻,把衣袖裙角捋平整,也没带什么珠花头饰,便坐在床边等碧鸢回来。 碧鸢回来后,坐在妆奁盒子前,细细的给自己涂了一层面脂,描了下眉,又在唇上摸了点口脂,才扭过头来看一直垂头坐着的小花。 「站起来我看看。」 小花半垂着眼睑,站起来让碧鸢端详。 一袭湖绿色的丫鬟统一服饰,这是锦阳候府大丫鬟才能穿的衣裳。巴掌大的小脸上嵌着一双大而明亮却又带着一丝妩媚的眼睛,身板纤细瘦弱,神情却是恭敬中夹杂着胆怯。 刨除那双漂亮的眼睛,还只是个孩子。 碧鸢心里叹了一口气,慢慢放下心来。 少爷突然把这本是院子里洒扫丫头的小花提出来填了大丫鬟的空缺,下面有流言说这小花是专门在少爷回来的道上卖弄风姿才得了少爷的眼。又见少爷把人安排在她屋里让她带,碧鸢当时着实憋了一口气,心想到时候一定要狠狠治治这个不安分的丫头。 谁知道见着人,才发现只是一个才十四还没怎么发育的孩子。平日里对她也是恭恭敬敬的,打扮也不出挑惹眼,正是爱美的年岁,头上连朵花都不带,更不用说擦脂抹粉。又通过这几日暗中观察,碧鸢才发现这丫头确实是个不挑事的,也是个安分的,才提出带她去上值。 估计当初之所以会被少爷提起来,也是因为颜色鲜嫩眼睛美丽罢了。 打小侍候少爷,碧鸢还是知道少爷不是个什么好色之辈的。只是生性、爱美,贪看美好的的事物,身边近身侍候的丫鬟一应全是颜色好的,包括院子里的洒扫丫头都要长得不错的。 第3章 一个孩子,即使再精致漂亮,又能怎样?更何况也只是那张脸还算不错,她现在的危机应该是柳枝、翠兰那些年岁大些的丫鬟才是。 碧鸢看看外面的天色,站了起身,「走吧。」 小花也没出声,跟在碧鸢后面就出去了。 锦阳候府占地颇大,前院不提,光是后院大大小小的院落就有许多。除过侯爷和夫人住的正院,老夫人住的敬慈院,世子的鸿皓院,四少爷阮思义的锦绣院算是整个侯府最为华丽的院落了。 锦绣院是一座两进两出的大院子,正院两进屋子,第一进正房是四少夫人乔氏住,四少爷则是住在第二进的书房里。两进屋子后面带着一个小花园,小花园的边角里有给丫鬟婆子们住的偏院还有东西跨院。东西跨院此时是空着的,留待以后给四少爷的侍妾还有姨娘们住。 四少爷今年十七,新婚不久,娶正妻乔氏。乔氏长得不好,不得四少爷喜欢,两人新婚那天就闹了矛盾分房住,这是整个锦绣院上下都知道的事。 到了正院第二进的书房,碧鸢和小花轻手轻脚的推门走进去, 书房是一明两暗三间屋子,东间是睡房,西间是四少爷的书房,中间的堂屋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和几张椅子,正中的墙壁挂了一幅四少爷的墨宝高山流水图并两副字,看起来淡泊宁远。 头天夜里上夜的翠兰见碧鸢来了,并没有交值就走,而是转身又进了睡房,估计是去叫少爷起身了。 少爷虽然已经成婚,但还未领到差事,平日里还是像以往那样每日去前院书房和先生学习,十几年如一日,所以是没有什么懒觉可以睡的。 碧鸢暗暗的瞪了翠兰背影一眼,也跟了进去。 小花无视她俩的机锋,见无人理会她,便转身交代门外的二等丫鬟夏桐把少爷洗漱要用的物什端进来。这些事她上辈子也不是没做过,此时也不用人教。 夏桐眼神闪烁了瞄了小花一眼,便去准备了。 此时大丫鬟柳叶走了进来。 柳叶今年十七,生的高挑丰满,杏眼高鼻梁,身段凸凹有致很是撩人。进来瞅了小花一眼,也没说其他,就匆匆进了里间。 小花和夏桐两人把洗漱要用的物件儿端进里间,夏桐把水盆放在案几上,就低着头出去了。 二等丫鬟没经过召唤是不能随意进屋里的,平时就在门外侍候,就算进来也是干些杂活不能长时间呆在里面,更何况旁边还有三个大丫鬟虎视眈眈的盯着。小花属于一等丫鬟,倒不在此类,不过此时她也和夏桐一起退了出去。 也就男人天生愚钝,没有看出三个女人之间的刀光剑影。 小花光低着头就能感觉到其间的官司,还不如退到外间,老老实实离远些。 外间几个二等丫鬟正在圆桌上摆早膳,见小花退了出来,都是撇嘴笑满脸讥讽,小花仿若没看见找个角落站着装木讷。 片刻后,四少爷在三个大丫鬟的簇拥下走到桌前坐下。几个二等丫鬟磨磨蹭蹭,直到柳叶忍不住咳了一声,几人才垂头出去。 第一天当差小花就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了,真不知道她上辈子怎么能够忍受还和那些女人明争暗斗了那么多年。 可惜现在她只能忍着,谁让她回来的时间非常不凑巧。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刚好在四少爷发话提拔她的时候,她能叫着说不要当大丫鬟吗?一个不入等的洒扫丫头费尽心思一步登天,扭头又说不要了,别人还不把她当妖怪看。 小花现在只想不惹人注意,所以只能夹起尾巴老实做人。 小花已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可是明显屋里多了一个人,四少爷阮思义就想起他刚提起来的那个脸蛋精致有一双很漂亮眼睛的小丫头了。 「这是那个小丫头?」四少爷问的对象是碧鸢。 因为当初他觉得人看起来不错,就把人交给碧鸢带着了。 碧鸢笑着道:「是的少爷,我带了小花这丫头几日,觉得她不毛手毛脚的了,才带她来当值。」 「哦。」四少爷没在说其他,继续用膳。 上辈子的剧情是小花急于表现插了碧鸢的话,引来少爷的注意,又因善于讨巧卖乖第一天当值就入了四少爷的眼,更是喜欢让她在身边服侍。小花的目的是达到了,三个大丫鬟却从此视她为眼中钉,觉得这丫头年纪小小就不是个简单的,又思及她的上位不正,三个人联手开始排挤她。 这辈子因为小花一直垂头肃立,也不冒头表现,四少爷转眼便把这个当时让他惊艳不已的小丫头扔脑袋后面去了。 一直垂眸肃立的小花这才松了口气,徘徊在她头顶上的三道宛如钢刀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移开。 这三个大丫鬟斗得越来越厉害了,不但内斗,还一起防范任何人入四少爷的眼。她上辈子怎么就那么蠢呢,看不清形势一头撞了进来,还觉得自己得了少爷的眼不懂得收敛锋芒得意洋洋心中暗喜,殊不知那点遮掩根本瞒不住人,早就碍了人眼。 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 哦,对了,她在想自己苦了那么多年,被转卖了那么多次,好不容易来到锦阳侯府这个富贵窝儿,一定一定不要再离开了。为了不再挨饿挨打不再过以前那种苦日子,她摸清楚大概情况,就急不可耐的想当人上人。 殊不知锦绣院表面平静,鲜花似锦下是烈火烹油。 先有新进门四少夫人不得宠,后有府中流言说夫人要给四少爷房里添人。锦阳候府规矩严格,府中少爷没成婚之前不允许有通房丫头,一旦逮着哪个丫头勾搭了府中年幼的少爷,轻则逐出府,重则当场杖毙。四少爷成婚之后,院子里众丫鬟就开始蠢蠢欲动,此流言一出众丫鬟个个翘首以待,四少爷贴身服侍的三个大丫鬟也开始明争暗斗起来。 一个毫无根基外卖进府的丫头,就这样没头没脑的撞进来,也合该被人当靶子打。 第4章 那时候的她还不懂为啥一下子所有人都针对她,只觉得别人是羡慕妒忌自己得了少爷的眼,甚至委屈之后,更加得意招摇洋洋自得不知收敛。 等所有明里暗里的手段冲她而来,她吃了几次亏,才知道害怕。可是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只能抱紧少爷的大腿,爬了他床讨了他欢喜,夹缝中求生存。 小花一直都知道自己长的不错的,尤其来到锦阳侯府生活好了,更是大变样。一起初少爷就喜欢她,她更会投其所好,等渐渐长开了,少爷更是宠爱她非常。她上辈子很是风光了一些时日,少爷也确实事事向着她。 先是通房,后来她一子半女没生,还被开了脸晋了姨娘。 于是她更加得意了,明里暗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等到上辈子死的那一刻她都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还是重生回来,细细思索才懂——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把自己作死一次,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蠢! 四少爷用完早膳,被三个大丫鬟送出了门。 几个二等丫鬟进来迅速把桌子收拾干净,就退下了。 碧鸢脸色难看,率先把苗头指向翠兰,「翠兰,你可真是殷勤至极,守了一夜还要留着侍候少爷!」 翠兰斜了碧鸢一眼,撇撇嘴,「那我回屋休息了。」反正她的目的已达到,少爷此时不在,她晕了头才会留在这里和碧鸢斗嘴。 翠兰扭着腰走出去,留下碧鸢气歪了脸。柳叶一向话少,今天她当值,碧鸢也没借口说她,柳叶似乎不想和碧鸢同处一室,甩着帕子也出去了。 一向沉稳的碧鸢,再也忍受不了的撕扯着自己的手帕,小花站在一旁缩缩脖子也不敢说话。 碧鸢气了一通,眼神才扫到一直沉默的小花。 「你去把少爷的床铺收拾一下。」 小花如蒙大赦福福身,去了里间。 磨磨蹭蹭把床铺收拾好,小花又主动去拿了水盆抹布给屋里抹尘。碧鸢坐了一会,就去院子里了,逮了几个在一起说小话或者干活不仔细的小丫头说了几句,心中的气才消下去了些。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正午。 柳叶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过了一会儿翠兰来到书房。翠兰虽是刚起床,但看的出来是精心打扮过的,眉也描了,还抹了唇脂。一张樱桃小口娇艳欲滴,恨不得让人亲上一口。 碧鸢见到这一幕,牙齿都快咬弯了。两个贱蹄子,少爷不在就消失,一见少爷快前院回来了,立马都冒了出来。 可是她也没有由头说两人,翠兰是‘勤劳贴心’连值都不下觉也不睡,柳叶则是手里事都干完了让她没处挑。 她能指着别人鼻子骂狐、媚子在少爷面前献殷勤吗?她只是个管事大丫鬟,管别人干活,还能管这?! 翠兰和柳叶两人来后,也没说话,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碧鸢站在一旁气得脸发黑。 被殃及鱼池的小花,只能缩着脖子站在那里装不在。 眼前这一幕熟悉又陌生,只是上辈子针对的对象是她,这辈子现在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却显得有几分可笑。 屋里静的吓人,翠兰突然开口说道:「你就是是小花?」 翠兰今年也十七,生得容貌娇美身材玲珑娇小,白皙的脸色有两个梨涡,一说一脸笑。其实认真说来,四少爷身边的这三个大丫鬟都是各有特色,碧鸢端庄大方,翠兰娇美秀丽,柳叶艳丽撩人,在下人奴婢中算是挺拔尖的。 小花看了她一眼,恭恭敬敬的开口:「是的,翠兰姐姐。」 翠兰斜了碧鸢一眼,笑着开口:「嗯,好好干好好学,有啥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小花脸色干干的,「是的,翠兰姐姐。」 碧鸢口气很不好的开口,「小花你去看看少爷的午膳大厨房准备好了没有,带两个丫头过去,好了就直接提回来。」 小花说了声是,就出门叫了两个专管传膳的二等丫鬟夏芝夏兰。 夏芝夏兰正在和几个丫头说话,见小花叫她们去大厨房,就脆声哎了一声走到她身后。其他几个丫鬟嘴里噤声,但望小花的眼神同情又有些幸灾乐祸。 可不幸灾乐祸吗?升了一等大丫鬟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人指使着干小丫头们做的事。 小花明白她们是这么想的,但却没有想针锋相对的心。她上辈子倒是不饶人,可惜后来却得了所有人的嫉恨,处境艰难。 其实换念一想,别人这种情绪很正常,一等大丫鬟本来就是要从二等丫鬟里提拔,谁知道半路杀出她这个拦路虎,将人截胡了,可不是招人恨吗。 一路出了锦绣院,几人往大厨房的方向走去。 见旁边没人,夏芝凑了过来,「小花姐姐,看样子碧鸢姐姐没把你当大丫鬟看啊。」 夏芝满脸同情,眼含深意。‘小花姐姐’这个四个字,让她说的意味十足。 在府中,不分年级,只分等级高低。夏芝虽然比小花大上两岁,但因小花是一等大丫鬟,她是二等丫鬟,所以必须要喊小花为姐姐。只是听她这口气,明显就是心不甘情不愿。 「就是,明显就是把你当小丫鬟使,这点小事也让你亲自来做。」夏兰口气似乎很是为小花愤愤不平。 这两人的意思,小花明白,不外乎嫉恨她截了她们的胡,想撺掇她和碧鸢斗起来。到时候不管是谁赢谁输,反正她们是可以坐山观虎斗,当然她输了更好,得罪了碧鸢,碧鸢借机把她换下来,旁边的人就可以渔翁得利了。 手段太粗糙,让人一眼即望穿其本意,是看她年纪小吗? 年纪也确实小,人也不是太聪明,要不然上辈子她也不会被这些二等丫鬟撺掇,又因碧鸢历来看她不顺眼,给她穿小鞋,与碧鸢针锋相对起来。 第5章 可惜,她重活一世,上辈子经历的事又何止这些小伎俩,怎么会如了她们的愿。 小花掩下眼中的光芒,轻声轻气说道:「碧鸢姐姐也是为了我好,我年纪小,以前也没有在主子身边侍候过,多学学也是应该的。」 夏芝和夏兰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再说话。 领了午膳回来,四少爷也从前院回来了。 期间还怜惜的问翠兰怎么没下值去休息一下,翠兰瞟了碧鸢一眼,娇声道:「少爷待奴婢好,奴婢自是要尽心服侍。」 说的四少爷心中怜惜之意大增,碧鸢则是用眼神使劲戳她。 把午膳摆好,小花就借着手里的食盒退到门外,留下三个大丫鬟边刀光剑影服侍少爷用膳,边你拿眼睛戳我我拿眼神戳你。 小花有时候在想,这四少爷该有多迟钝才会看不出来,亦或是看出来了,只是懒得理会?毕竟男人的思想和女人完全不在一个回路,而四少爷此时应该心里惦记的是自己的差事吧,少年心性想得到好差事大展宏图,只可惜很可能要让他失望了。 这事也是后来小花成了四少爷的通房后,一次无意中得知,她这才明白一向温文儒雅的四少爷为什么会后来变化如此大。 四少爷阮思义其实算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少年才俊。 学富五车、风流蕴藉、清俊文雅,出生又高贵。在府中是侯爷夫人最宠爱的嫡次子,在外也是美名在外的少年才子。 只可惜—— 身为锦阳候府的嫡次子,哪怕你有经世之才也不能下场考功名走科举一途,又因头上有个同母世子哥哥,不能遮其光芒,引起家中人心不稳。 说白了,也就是阮思义可以吃喝玩乐可以风流成性,但是不适合有出息。最好是安安分分领了家中谋的闲差,老实度日,锦阳候府不会缺你吃喝用度权势威名,但也仅此而已。 对于其他没有胸怀大志的人,这样的日子其实挺不错,只可惜四少爷不是这样的人。他也许没有什么雄伟大志,但也忍受不了混吃等死的日子。 尤其此时四少爷还年少,一贯意气风发,先是娶妻受挫,再是前程受挫,也难怪他上辈子会走了极端,变成吃喝玩乐风流成性的公子哥了。 当然,现在这一切,他还不知道,事情也还没发生。 小花心里唏嘘着,耳边响起二等丫鬟夏桐的声音。 「小花姐姐,你干嘛不进去,陪我们站门外喝什么风啊。」 旁边几个二等丫鬟眼神也是如此说着,隐隐还带着嘲弄。 小花习惯性的微垂着头,说道:「我毛手毛脚的,里面有三个姐姐忙着服侍就够了。」 一旁几个丫鬟没在说话,但是心里却是咆哮,我们不能进去是有碍身份不够,你倒是够了却白白被人压在头上浪费机会。 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反正小花是打定主意了。这一辈子再也不要搀和这混乱的一切,谨记夹起尾巴老实做人,等到了年纪放出去。 富贵,人上人,她是不想了,也没那个命想。 屋里怎样的机锋都与小花没什么关系,里面用完膳,柳叶就叫了人进去收拾,见小花站在门外,她眼光闪了闪,但什么也没说。 等三个大丫鬟服侍少爷去午睡,门外的几个二等丫鬟就只留了两个当班各自去用午饭了。小花也去用了午饭,回来见也没人理会她,便去了茶水小间里坐着。 这一坐就坐到了傍晚下值,期间少爷午睡起来去了前院,小花也没进去搀和着服侍。 碧鸢估计被翠兰柳叶两人气得够呛,也没问小花下午怎么没见人影,挥挥手就让她下值了。 至于三个勤奋的大丫鬟下不下值,反正也和小花没甚关系。她们巴不得多在少爷面前杵一会儿,防着别人在少爷面前讨巧卖乖,又怎么可能给对手留下机会。 像小花这么识趣的大丫鬟,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的,刚好小花也算是求仁得仁。 小花下值回到小偏院,下人们的晚饭已经被专门的人抬了过来。她自己打了一份用过,便准备打些热水洗了睡下。 去了小厨房,正在烧火的王婆子一见她就笑眯了眼,「小花丫头,下值啦?」 「是呀,王婆婆。」 王婆子拿了一个小杌子给她,「来,坐在这里陪老婆子说说话。」 小花放下手里的盆子,在王婆子身边坐下。 王婆子捣了捣灶膛里的火苗,「今日上值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习惯?」 小花其实挺喜欢这个笑呵呵的老婆子的,回来这些日子也没什么人和她说话,下面小丫头不是满脸嫉妒就是暗中唾弃她上位不正,以往在一起不错的‘好姐妹’也疏远了,她也懒得和她们说什么。此时坐在温暖的厨房里,旁边坐了一个慈祥的老婆婆,她就不由自主话多了起来。 「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就是跟着几个姐姐学学怎么侍候少爷,其实也挺清闲的,下午在茶水间坐着,一个不觉就到点下值了。」 王婆子笑了笑也没说其他,而是慢悠悠的和小花聊起府里一些主子的秉性和忌讳,又提着说她以前有几个老姐妹,聪明本分,当差得力,后来得了主子的正眼配给了管事。再后来生了娃,又回来当差,现在都是些管事婆子了。 小花默默的听着,没有说话,眼光却是闪了闪。 王婆子说了一通话,这才想起小花是来打水的。 「你看我这老婆子,老了记性也不好,你是来打水的,我拉着你唠叨了半天。」 「没事,王婆婆,我下了值也没啥事做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安慰我这老婆子的,赶紧去洗了歇下,明天还要起早当差呢。」 小花打了水,简单了洗了下,就躺下了,碧鸢还没见回来。不过碧鸢向来回来的很晚,小花也见怪不怪了。 第6章 其实王婆子说的她都懂,不外乎想给她指一条另外的路。 是呀,怎么都比和人争的强,她上辈子也是痴了傻了才会想不开走那条路。 闭上眼睛,心里安稳下来。她现在什么也不求,只求到了年纪可以放出去。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小花就这样开始了一等大丫鬟的生活,说是大丫鬟其实很多时候干的都是小丫鬟的活儿。 只是她不推不拒,老实沉稳,手脚勤快,也不生口舌,最重要的就是从来不往少爷身边靠。 渐渐的,另外三个大丫鬟也都对她放了心,对她偶尔的躲懒打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下面的一些小丫鬟慢慢也看清了小花的行为处事,表面上也没人再讥讽她,只当她是个榆木脑袋不懂得上进。不过也没在她面前挑事,就当她是个挂了大丫鬟的名实质上是个透明人儿。 小花巴不得如此,日日到点上值,到点下值。三五不时躲躲懒,日子倒也过得清闲。 这天下了值,小花又跑到小厨房找王婆子说话。 一个人老没人搭理,一个不想生事懒得和人搅合,刚好凑到一起,倒也相处和乐。 小花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 「王婆婆,我今日去大厨房,这是厨房婆子给我的,我专门带了些给你尝尝。」 大丫鬟有大丫鬟的好处,光凭她这身大丫鬟衣裳,又是四少爷身边的人,就足以大厨房那些婆子争相巴结了。小花也不是迂腐之人,别人塞给她甜嘴,她就接着,然后拿回来自己吃,或者和王婆子一起分享。 「你这丫头,吃个糕点,还记得带给我老婆子,知道我老婆子牙口不好,喜欢这些软和的。」王婆子老脸笑成了菊花,心里清楚小花的性子,倒也没推却。 小花打开帕子,一老一小两人吃起糕点。 「小花,这两日怎么样?老婆子这两日可是听到不少小丫头们叨叨说碧鸢和翠兰大吵了一架,两人几乎撕破了脸皮,没牵连到你吧。」 小花摇摇头,笑得狡黠。 「她们吵起来之前,我看着不对就跑了,等她们吵完,我才回去。」 王婆子放下心来,笑道:「你这丫头真是鬼精鬼精的,这样做对,她们三个是家生子,你是既然没有那个心,就没必要进去搀和,躲远点就好。」 和小花熟悉了以后,王婆子也是知道她没有那个心想上进的,只是树欲止而风不停,这丫头又是处于那样敏感的位置。 王婆子人老没个后代,平日里也只有小花这丫头和她谈的来,便拿小花当孙女看,难免会心里记挂。以往总是不看不听不管事,现在心里有了担忧,她也会竖起老耳朵探听一二。 这小偏院里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多,难免会说露嘴,众人又知道王婆子就是个孤寡老太婆,平时里也不与人交往,倒也没防着她,着实让她听到了不少小道消息。 王婆子又和小花说笑了几句,才压低嗓子凑在她耳边道:「正房那边四少夫人摔了几次碗,估计沉不住气了。」 小花听到悄悄的捏一下王婆子的手,意思她知道了。 上辈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乔氏就坐不住了,就是不知道上辈子的旧事这辈子会不会重演。不过小花想,她一直保持低调,也不得罪谁,应该牵扯不到自己身上。 又聊了几句,一老一小开始乐滋滋的开始吃着糕点,经过小厨房的丫鬟婆子无不对这两人鄙夷不已。 其实鄙夷最多的还是小花,现在整个锦绣院谁不知道她是个没出息的,霸着大丫鬟的位置却从来不干‘正事’。 最奇怪的就是,有不少小丫头构陷于她找另外三个大丫鬟告小花黑状,那几个平时得理不饶人喜欢冲人耍大丫鬟威风的,这时居然坐视不管不言不语,你再不死心去说,人就把你喝斥一顿。 后来大家才大悟,现在三个大丫鬟争得厉害,有个啥事不沾又不碍事的大丫鬟杵着占位子,可不是如了她们的意。听你们挑唆换个上来,不是又给自己增加一个对手?别人只有脑袋被门挤了才会这么干! 渐渐的也没人再敢来招惹小花,知道她被另三个大丫鬟护着,小花的日子更是过得如鱼得水,比前些天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四月的天,已经是有些暖和了。 大家脱了小袄换上夹衣,锦绣院里百花盛开,花团锦簇。四少爷爱花,所以锦绣院里种了很多花草,每日都有花匠过来打理。 这日,小花领着几个二等丫头摆膳,正摆着有小丫头来通报四少夫人身边的丫鬟春桃来了。 四少爷刚换了衣裳从里屋出来,他心里反感乔氏,但是这些日子乔氏一直安分,便不想当着下人下她的脸,让人传了春桃进来。 春桃手里端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了一只白瓷小盅。 「少爷,少夫人说您读书累了,特地亲手熬了一碗补汤差奴婢给您送来。」 春桃是乔氏的陪嫁丫鬟,身材矮小浑圆,小鼻子小眼睛的。乔氏自己长得不好,身边的丫头也都是那种其貌不扬的。 小花是知道春桃的,上辈子乔氏身边的一大助力,长得其貌不扬,可是手腕和心机不差,到了年纪也没嫁,而是一门心思的在乔氏身边侍候。到小花死的那个时候,春桃已经是锦绣院的管事妈妈了。 乔氏这是在冲他示好? 旋即想到乔氏那副蠢笨如猪的样子,四少爷立马倒了胃口。 不过人既然进来了,肯定不能做的太难看。 四少爷示意丫鬟把汤接了,便让春桃下去了。刚好小花离春桃最近,便把小盅接了过来。 正准备搁置桌上的时候,四少爷突然开口说话:「这汤就赏给你了。」 第7章 此时屋里丫鬟有好几个,四少爷这个‘你’也不知道说的是谁。不过肯定不可能是给二等丫鬟的,那就只剩下四个大丫鬟。 小花也是大丫鬟之一。 小花身子一颤,手比脑子快,把小盅放在桌边就退开了身。 刚好碧鸢在她身边,顺手就把手搁在了上头。 「谢谢少爷的赏赐。」声音端的是婉转,声音甜得有些发腻。 翠兰和柳叶因为距离隔的远,只能望洋兴叹,眼睛却仿佛带了毒勾子似的挖了碧鸢几眼。 其实这碗汤四少爷本是见小花端来,顺口就说赏给她的,可是见小花放下碧鸢误会,他倒也没解释什么。 此世毕竟和上世不同,因为上辈子小花这个时候从来不懂得收敛自己,借着可以贴身服侍四少爷,经常在四少爷面前讨巧。 四少爷着实喜欢这个嘴甜讨巧又长相精致的小丫头,当初乔氏也是送了补汤过来,不过他见小花身板瘦弱便直接赏给了她,不像这辈子说的这么模拟两可。 最终补汤归了碧鸢,小花则是站在角落里脸色变幻莫测。 见到春桃进来送补汤,她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少爷那句‘赏给你’,她才记起一件在她记忆里已经很遥远的事情。 上辈子也是这个时候乔氏给少爷送了一碗亲手熬的补汤,少爷嫌弃乔氏长相不好连着她送来的东西也很是厌恶,便随手赏了她。 她那时才当上一等大丫鬟不久,对于少爷的赏赐肯定是很乐意的就接下了,期间还冲老是排挤她的三个大丫鬟示了一下威。 最后,补汤进了她的肚子里。也因为这碗补汤不单让她招了其他三个大丫鬟的恨,更是狠狠地扎了乔氏的心。 乔氏知道后把她叫去问话,找了个理由让春桃掌了她的嘴。 那时的她刚得了四少爷的宠信,被无缘无故打了耳光自是不甘,便在四少爷面前哭诉自己的委屈。 四少爷怜香惜玉跑去和乔氏大吵了一架,夫妻两人的关系更是势同水火。 也因为自己夫君对一个小丫鬟的态度都比对她重视,乔氏觉得自己非常委屈,再也坐不住了,连颜面都不顾跑去找婆婆锦阳侯夫人做主。 夫人不好插手小两口的房中事,又有些头疼自己这个小儿子的态度。只能命身边的管事妈妈来锦绣院对‘罪魁祸首’小惩大诫,打了她5板子以禁效尤。反正只是个丫头,用丫头来消主子的气用谁来看都是理所应当。 主子是消气了,被打了板子的她,心里却又是愤恨又是恐惧。 那是她上辈子第一次被打板子,往年虽然服侍了几户人家,但都是那种小门小户的,哪里惩治下人能动上板子。尤其打板子的时候还是当着整个院子里人打的,被很多人讥讽嘲笑,同时大丫鬟的另外三人更是明里暗里磋磨她。 后来她爆发了,索性也不吊着四少爷的胃口了,直接爬了他的床。 那时候她想的很简单,总想着成了少爷房里的人总不至于还被人打了吧,而且少爷以后会对她更好。她们不是喜爱讥讽她,她直接成了少爷的房中人,看你们还有胆讥酸。 想法是好的,可是现实是残酷的。她这一个举动不光让乔氏更是恨她入骨,更是在貌似平静的油锅里泼了一碗水,一下子院子里就炸起锅了。 不光三个大丫鬟坐不住了,连院子里一些小丫鬟也开始蠢蠢欲动。碧鸢跑去找自己老子娘想办法,想借着夫人的手把自己安排进四少爷的房里,翠兰柳叶一边对她妒恨不已,一边纷纷效仿开始爬床…… 锦绣院里彻底乱了。 那时候乔氏刚进门没多久,又不得少爷待见,压制不住下面的人,她也没脸再去找婆婆做第二次主。更何况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不睡身边丫头的?当正室的也只能看着,私底下暗暗管束教训。 可是就算管束也得夫君给自己撑腰,乔氏自进门以来,四少爷就不去她房中歇息,整个锦阳候府谁人不笑,锦绣院上下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没把她放进眼里。 乔氏渐渐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笼络不了男人,婆婆也嫌她窝囊,她便想方设法巴上了老夫人。在老夫人面前讨巧卖乖,老夫人见她着实可怜,才替了她做了几回主,压服了不少院子里的丫头。 但是此时已经晚了,不但小花借着初始的混乱站稳了脚跟,成了四少爷房里得宠的通房,四少爷屋里的通房丫头也多了好几个。 乔氏无法,只能暗暗咬牙忍了下来。私底下的动作却更多了,可是动作再多,也顶不过四少爷后来的风流成性,甚至还带了几个青楼的粉头回来,那时候锦绣院里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百花齐放纷争四起。 想着后面她和乔氏碧鸢各种手段对付后面进门的女人然后再彼此互掐,小花不由的恍惚了…… 四少爷用完膳去午休,碧鸢才当着翠兰和柳叶,得意的喝下那碗早已凉了的补汤。其间翠兰和柳叶的表现自是不用说。 小花看着碧鸢的眼神很是同情,也不知道这次乔氏会不会放过她。 不过想到碧鸢的背景,小花觉得乔氏应该不会那么蠢。 毕竟碧鸢不是那时的她,本身就是家生子,娘是夫人身边得脸的管事妈妈,爹是前院侯爷身边的管事,又是从小侍候少爷的,在府中很是有些体面。乔氏杀鸡儆猴如果拿碧鸢来开刀,那才叫乐子大了。 这一日,四少爷去前院,兴致冲冲的走,半下午的时候回来了,脸色却是有些难看,仿佛跟谁吵了一架似的。 屋里的几个大丫鬟也不敢吭气,轻手轻脚的侍候着。 四少爷回来后就去书房了,期间交代谁也不许进去打扰。 几个争锋相对的大丫鬟们也不用眼神戳彼此了,对视的眼睛中充满了担忧,小花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仿若未睹。 第8章 一下午屋里的气氛都很低沉,平日里惯于偷跑躲懒的小丫头们也老老实实在自己岗位上当差。 四少爷阮思义坐着书房里,清雅俊秀的脸一片扭曲,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想着下午爹说的那些话,他就有种意欲毁灭一切的冲动。 真是可笑啊,想他阮思义,一路顺风顺水长到这么大,直到此时才明白自己的定位在哪里。如果真的照爹说的那样,那他以往勤奋好学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让他领个闲差混吃等死? 可是他却不得不接受这一切,因为他是锦阳候府的儿子! 大熙朝有规定,有爵位人家的子弟是不能走科举一道的,只能指着家里势力不差在圣上那里挂了号,才可以领到个好差事。一般有爵位的人家,都是先紧着世子领好差事,一是为了以后爵位传承不至于没落,另外也是为了压制府里其他的儿子,免得盖过世子,造成家中人心不稳。 想他阮思义自喻聪明过人,却从来没有看透这些,直至今日父亲告诉给他领的差事,他失望之下心里不甘追问不休,惹得父亲大怒失言,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 阮思义想着京中其他有爵位人家的情况,久久,才捂住自己的痛苦的脸。 同胞的亲大哥是世子,自来对他爱护有加,他怎能与他相争? 想到他和父亲吵完仿若孩童似的找娘倾诉,娘说的话—— 「思义,娘对你和你大哥的心是一样的,毕竟你们是我十月怀胎。可是你应该知道这偌大的锦阳候府不光只你们兄弟二人,还有那些庶出的……」 他怎么会不懂呢?只要懂得其中干系有爵位的家中无不是如此,怕的就是人心不稳祸起萧墙。当然也有那糊涂人的家中,最后的结局就是人人争着爵位,家中内斗不止慢慢走向没落。 道理他都懂,只是一时终究难以接受。 想着父母自小对他的宠爱,他们其实一直想把他养成逍遥无忧不求上进的性子吧,只可惜他懂的太晚,还傻乎乎的十几年如一日的好学上进。那时候,父母其实挺为难的吧,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直到天擦黑的时候,四少爷才从书房里出来,面色也恢复了如常。 碧鸢问了句是否摆膳,四少爷像往常那样笑着点头。 一瞬间,大家心都落了下来。 小花出门传膳的时候,偷瞄了下四少爷的脸,总觉得下面隐藏着不平静。可是那到底是什么呢,一时她也没想透。 见晚膳进了书房,小花就借着空离开了。 反正她下值的时间已经到了,另外三个巴不得她不去打搅,从来对她准点下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用对她恨铁不成钢了。 感觉到背后几个二等丫头‘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小花笑得恶劣,估计当大丫鬟的像她这么‘遵守规矩’准点下值的还是头一个。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她一不想像别人那么上进,二也不想争宠。如果换个女主子服侍,她还想着尽忠职守些,指望以后能配个好人家。 现在吧,还是算了。香饽饽让给其他人,她这样就挺好。 …… 似乎除了小花没人发现四少爷有些变了,小花根据前辈子加这辈子得出的结论是,难不成四少爷知道那些了。 没有人回答她,她也不可能去问,她只用看着就好,不搀和进去。 中午用完午膳,四少爷也没去午睡,罕见的拉着三个大丫鬟丫鬟去了书房给她们画小像。 小花去用了午饭回来,就站在门口当雕像。 此时正值正午,外面阳光明媚,和风煦煦。听着书房里面传来的莺声燕语,小花却是被太阳照的有些昏昏欲睡了。 几个二等丫鬟站在花坛旁边小声说着什么,小花听到却是仿若没听见。 她不用听就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不外乎碧鸢三人狐媚,把少爷勾得转了性,说些拈酸吃醋的话罢了。只要不扯上她就好,其他的她也无视。 那日碧鸢吃了补汤,少夫人乔氏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小花就猜事情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也可能是因为这辈子没有她急着跳出来的缘故。对于这院子里以后的发展,她现在也是没谱的很,但是看如今这局面迟早要乱起来。 可她一个做丫鬟的能做什么,除了看着不搅合进去,别无其他法子。 正房东间里。 四少夫人乔氏听了小丫头的禀报,气得直揪手帕。 站在一旁的陈妈妈塞了小丫头一块碎银子,便把她打发走了。 「陈妈妈,你看我竟然嫁了这么样一个人,不但把我熬得补汤给下人吃,大白日里就跟丫鬟们在屋里头厮混。」乔氏尖叫道,手一扬就把手边的茶碗挥到地上。 陈妈妈让春桃过去把门关住,才扭过身来安抚乔氏。 「我的好夫人,你可千万小声点。这里不同我们家,可千万别让人听了去,惹得少爷厌烦。」 乔氏气红了脸,忍不住流起泪来。 「我怎么就这么命苦,颜色不好也不是我的错。嫌我颜色不好,当初干嘛去我家提亲。进门以后,新婚之夜就跟我闹,闹的满府皆知,把我的脸面硬是扔在地上踩了又踩……」 没人愿意自己夫君嫌弃自己长得不好,乔氏也一样。可是长相本来就是天生的,哪里是能人为控制。乔氏除了气气自己气气四少爷,也没有其他办法。 乔氏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女,从小父母宠爱,家里的下人也是捧着过的。长这么大唯一受挫的就是这门亲事,嫁过来丈夫不待见,下人更是瞧不起她。 一想到成亲以来过的日子,乔氏就是满腹的心酸,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陈妈妈走过去,一边给乔氏擦着眼泪,一边安慰她。 第9章 「我的好小姐,千万别哭,一哭眼睛又该肿了……」 陈妈妈是乔氏的奶妈,又是陪嫁嬷嬷,两人的情分自是不同寻常。陈妈妈几乎把乔氏当成自己的女儿来心疼,见自家小姐伤心成这样,心里也是非常难受。别说乔氏没法了,连她也没法,总不能压着少爷来小姐房里不让他亲近身边的丫鬟们吧,更何况这事也有她们自己的不对。 提起这就说远了。 乔氏新婚即被夫君嫌弃,四少爷连房都没洞,直接搬去了书房。乔氏忍着气,回门那天回家诉苦,家里人这才把其中缘由告诉她。 原来为了成这门亲事,乔氏的父母在女儿画像做了伪,其中还找了人说项,锦阳候夫人一时不查没有提出相看,又因乔氏父母甚少带她出门,所以外面根本没有关于乔氏样貌体态的流言传出也无从考究。 其实认真来说,乔氏长得不丑,小圆脸单凤眼,就是身材圆润了些,然后生了个短粗脖子,显得整个人壮实。只因阮思义自小喜爱美好事物,身边的丫鬟个个都貌美如花,又怎堪忍受自己娶了个蠢笨如猪的正妻回来。 掀了盖头,阮思义就大失所望厌恶非常要转身离开,乔氏大惊失色去拽他,两人才闹了起来,结果闹了个满府皆知。 女儿不受女婿待见,乔氏父母也很恼火,可是毕竟自家有错在先,便劝着乔氏回去好好把女婿哄好。 男人嘛,时间长了就好了。把男人哄好,到时候怀胎生个儿子,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男人喜欢美色,就给他纳两个颜色好的妾,反正也越不过正妻去。这京中大户人家,哪家正妻不是如此,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日子还不是得过。 乔氏知道爹娘说的对,也是为她好。她心里也清楚既然成了亲,就算被夫君厌恶她也只能认命,其间的伤心难过自是不提。 回来后,她也想小意奉承下夫君,只是碍于脸面,一直泼不下来面子。直到听到外面有风声说婆婆要给夫君房中添人,她才奶娘的再三劝慰下,才想着去向夫君小意示好。 示好的就是那碗补汤,谁知道她的一片痴心却被人赏给下三滥的丫鬟。本来就觉得恼怒伤心,这又来了一出‘少爷与丫鬟在书房里头厮混’。 乔氏坐在那里哭得伤心欲绝,陈妈妈怎么劝都安抚不下来,口不择言只得骂那几个丫鬟给小姐出气。 「那些个不要脸的贱蹄子,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就这么缺男人?」 听到陈妈妈咒骂的话,乔氏哭得更加伤心了。 可不是吗? 锦绣院里就夫君这么一个男人,夫君又不愿意亲近她,可不是丫鬟们都前扑后涌的扑上去了吗? 陈妈妈眼见自己说错了话,又是打脸又是安抚的,好半天才把乔氏安抚的不再流泪。 乔氏坐在那里沉思好半响,才愤恨的开口:「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了!他不待见我,现在这院子里更是没一个人把我放在眼里。」 陈妈妈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小姐刚嫁过来在府里没有根基,四少爷也不愿歇在正房这里。这院子里的哪个丫鬟婆子不笑呀,小姐是不常出门不知道,陈妈妈却是心里清楚的,却又不敢当小姐面提。 「那些个小贱蹄子,居然敢大白日里和相公他在书房里厮混,典型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我不治治她们,她们就不知道上面还有我这个少夫人。」 陈妈妈眼见乔氏铁了心要杀鸡儆猴,倒也没阻止。 能杀一儆百也好,让那些丫头片子们都收收自己那不安分的心,也让她们正视正视,这锦绣院可不是没有女主人。 「少夫人,总不能把那三个一锅端了吧,这样会不会闹太大了?」 少夫人准备收拾那些骚浪蹄子,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受丫鬟婆子的气的春桃自是乐于见到,只是她想的要比少夫人多那么一点。 「一下收拾三个太明显了,要不要先拿个杀鸡儆猴?」 小花很幸运的被人遗漏,也多亏她一直低调没惹人眼。 乔氏想了想,「你等下去把那个碧鸢传过来,就说我要问她话,她不是那天喝了我的那碗补汤吗,刚好借着由头。」 春桃领命出了门,准备瞅着少爷前脚出去,她后面就把碧鸢叫过来。 …… 四少爷前脚出了书房,后脚春桃就把碧鸢传走了,小花心中顿感不妙。 不一会儿,碧鸢就回来了。脸上红肿一片,即使她用帕子捂着也能看的出端倪。 一迈进屋,她就冲到桌边爬着哭了起来。 这动静甚大,很多丫头们都看见了,有些脸面的丫鬟都围了过来安慰。 翠兰和柳叶两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也围了过去,满脸焦急的问这是怎么了。至于这焦急是真焦急还是假的,小花就不知道了。 见大家都在安慰碧鸢,她也不好继续装木头。也上前装模做样的安慰了碧鸢两句,并殷勤的又是拿水盆又是拿帕子要给碧鸢敷脸。 碧鸢坐着那里,心里即难受又愤恨。虽然她只是一个奴婢,但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这么打过,走出去谁不给她几分脸面。那四少夫人乔氏把她叫过去,不由分说就往她头上按了一个欺上瞒下的罪名,让身边丫鬟掌她的嘴。 这哪里是掌她的嘴啊,明明就是拿她杀鸡儆猴打她的脸! 碧鸢一向顺风顺水体面惯了,哪里能接受这个,也难怪一向要脸又端架子的她会哭得如此凄惨了。 书房这边的动静,引来一群院子里粗使小丫头围观。借着得脸的丫鬟都在安慰碧鸢没空管她们,都围在门口看。 也不能怪她们如此喜欢凑热闹。四少爷不待见四少夫人大家都知道,四少夫人压抑了这么久第一次这么大动干戈,她们肯定要来关注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顺便斟酌一下看日后风向往哪吹。 第10章 兔死狐悲,连锦绣院里最体面的管事大丫鬟碧鸢都被少夫人打了,她们肯定会联想到自己,毕竟有那点小心思的可不光碧鸢一个人。 碧鸢被大家安慰了会儿,才止住哭声,让小花替她敷脸,心里很是气愤的把被打的原因说了出来。 小花听完缘由,心里一惊,其他丫鬟们听了更是觉得惊讶不已。 四少夫人因为一碗补汤,还是四少爷亲手赏给碧鸢的,就把碧鸢给打了。 她到底是傻啊,还是蠢啊,这不是明晃晃打四少爷的脸吗。 当然有些小丫头心里清楚不是这么回事,中午那会儿书房里的那情形,可不是一个人看到了,这院子里个个眼睛都精。私底下还传了传,甚至还有几个小丫头在一起暗骂了几句碧鸢她们不要脸。 可是这情形她们肯定是不会当人面说的,她们只管知道四少夫人就是因为一碗四少爷赏给碧鸢的补汤就把碧鸢打了就好。 不一会儿整个锦绣院里的人都知道四少夫人杀鸡儆猴把碧鸢给打了,原因是因为四少爷把四少夫人亲手熬得补汤赏给了碧鸢。 甚至还有一个小丫头插嘴说那碗补汤不是四少夫人亲手熬的,她只是在旁边看了看之类的巴拉巴拉。周围的人赶忙把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小丫头捂住了嘴,主子们亲手熬汤不都是这样只做做样子的嘛,要你个丫头片子在旁边多嘴还较起真来。 总而言之,流言在整个锦绣院里扩散开来,甚至还有好事的丫头传到院子外面去。 不一会儿整个锦阳候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这件事了,当然也就传到了碧鸢的娘曲妈妈的耳朵里。 曲妈妈是锦阳候夫人田氏嫁过来时的陪嫁丫鬟之一。 本身出生锦阳候夫人娘家的家生子,为人又没有其他丫鬟那么多的心眼天天琢磨怎么爬主子床,所以田氏对她很是看重。年纪差不多到的时候,就把她指给了前院里的一个管事。 当曲妈妈嫁给了那个管事当上管事家里的时候,田氏身边有几个陪嫁丫头都爬了侯爷的床,成了通房丫头。 那时候还有人笑话曲妈妈,你颜色这么好,近水楼台为什么不为自己打算呢。 当时曲妈妈只是笑笑没说话,嫁给管事以后,曲妈妈的差事就卸下了,回家相夫生子,三年添了两个娃儿,一个是碧鸢哥哥,一个就是碧鸢。 出了月子被田氏叫了回来,让她当了还在襁褓的四少爷的奶娘。 当时有很多丫鬟婆子羡慕她,说她福气好。而那些当初笑她不爬床的人也不笑了,因为直到现在她们才知道,在娘家一向温厚宽和的小姐,对付起自己夫君的通房手段可是不少。以前不收拾你那是因为你安分,现在你都爬我男人床了那还不是往死里整治。 曲妈妈给四少爷当了五年的奶娘,尽心尽力事必亲恭,连田氏这个当娘的都挑不出一句毛病来。等四少爷五岁的时候,侯爷说男丁不适合让奶娘拘着免得以后养得妇人气,田氏就把她调回来到自己身边当管事妈妈。 当曲妈妈成了管事妈妈的时候,那些当初爬床的陪嫁丫头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很多人都认为曲妈妈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曲妈妈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从小在小姐身边侍候,再不懂其中的道理她直接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只要小姐能稳坐这个锦阳候夫人的位置,她只要忠心耿耿以后的富贵就不会跑,当主子那就不想了,当个府里的管事妈妈有夫有子有女夫君还不敢纳妾,也不见得比谁就活得差。 曲妈妈听完小丫头跟她汇报碧鸢被打的事后,眉毛连动都没动一下。 她把自己手里的事情处理完,才斯斯然的来到夫人住的正院。 门口打帘子的小丫头一见是曲妈妈来了,连通报都没有通报一声就让她进去了。 曲妈妈进去的时候,田氏正闭目靠在芙蓉榻上让小丫头给她锤腿。 田氏现年已年过四十,但是看起来却像二十多岁的样子。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除了给她增添一些成熟雍容的气韵来,似乎格外的厚待她。 也的确是,命运似乎格外厚待田氏。自己出生高贵,嫁的夫家也不差,一嫁过来就是当家掌管中馈的正房夫人。婆婆为人宽厚对她管家也不指手画脚,夫妻关系和睦,子女双全。 唯一不美的就是男人总免不了要纳几个小回来,然后就是生出来的那些后遗物。 不过她手腕好,上孝敬婆婆,下对夫君恭顺,在人前和蔼,人后恩威并施。那几个姨娘庶子啥的,也被她压得早在府里成了小透明。现在连孙子都有了,唯一能够让她操心的事儿,除了夫君在朝里的事,就是她的幼子阮思义。 曲妈妈进去之后也没说话,而是‘扑通’一声就跪在锦阳候夫人脚边。 捶腿的小丫头被吓了一跳,田氏这才睁开眼睛,望向跪在地上的曲妈妈。 一看曲妈妈跪在那里趴伏着,眉头就皱了起来,挥手让边上的小丫头去扶她起来。 曲妈妈也不起来,就是趴伏在地上,一口一个老奴给小姐丢人了。 一听到小姐这词,侯夫人本来皱着的眉头立马松开了。 是呀,小姐,她很多年前的确是曲妈妈的小姐……那是曲妈妈还不是曲妈妈,叫蝶儿……转眼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好了,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田氏也不是傻子,见曲妈妈闹出这一出,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纰漏来求她原谅的。可是不管怎么样,曲妈妈跟她了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就凭刚才她那句小姐,她也打算饶她一回。 锦阳候夫人田氏的情绪变化都在曲妈妈的意料之中。 早就说了,能在这偌大的锦阳候府里完完整整呆这么多年,又有谁比谁傻呢。 田氏够了解曲妈妈,曲妈妈何尝不是也够了解她家小姐呢? 第11章 曲妈妈跪着就把事情缘由说了一遍,也不添油加醋,就说她女儿碧鸢因为得了少爷赏的一碗补汤就被四少夫人命人掌嘴了。 曲妈妈口气中完全没有埋怨,只是叙述事实,然后还谴责碧鸢眼皮子浅,少爷赏的她就欢天喜地的接了,因此得罪了四少夫人,挨打倒是小,就怕以后惹了四少夫人嫌弃。并求田氏把碧鸢从四少爷身边撤走,免得伤了四少爷和四少夫人的和气。然后还检讨自己教女无望,给夫人丢了人。 碧鸢当初可是田氏放到四少爷阮思义身边的,这次出了岔子挨了打,也的确算是给夫人丢人了。 曲妈妈这番话说得很是到位,也不提诉苦也不提别的,把一个替主子分忧并不惜委屈自己女儿的下人演绎的很好。 可是田氏就不禁想了,这多大点事,至于乔氏如此大张旗鼓还把碧鸢打了?主子上面赏下来的,下面的奴婢还能不接不成?乔氏这是在抱怨义儿冷落了她,还是在打他脸,或者是连她的脸一起打,毕竟碧鸢可是田氏放过去的人。 心中顿时就对乔氏不满了起来。 对于乔氏这个儿媳妇,田氏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当初给阮思义求娶乔氏也就是看中了她的家世。吏部尚书的嫡出千金,除了长得不好一点以外,论起家世来说足够配的上她的义儿了。 毕竟她的义儿是幼子,以后也不能承爵,就算在怎么在家里受宠,也避免不了身份差上一筹,以后也只能领个闲差度日,所以从身份上来说,田氏还是挺满意乔氏这个儿媳妇的。 可是一想到四少爷对乔氏的不待见,田氏就不免有些头疼了。 义儿这孩子什么都好,读书也好,要不是朝廷有规定有爵位家里的子弟不允许走科考一途,他的义儿拿个前三甲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爱美色,倒不是说阮思义性好欲色,田氏自己的儿子自己门里清,义儿那孩子只是喜欢美好的事物,所以乔氏的其貌不扬就极其碍他的眼。 可是人已经娶进来了,就不得不认命。 每每听见儿子在自己耳朵底下抱怨给他娶了个无盐女回来,锦阳候夫人也是有些后悔的,只怪自己当初没有亲自上门相看。但是谁能想到画像也是能够作伪的呢? 田氏不知道的是乔氏父母为了让女儿能够嫁进侯府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画像动手脚了不说,其实也不算是动手脚,只是画得抽象了一些,还托了不少人说项。田氏看了画像,又听了人说项,就定下了乔氏。谁知道娶进门以后,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人。 当初看了画像的田氏心里还觉得这姑娘长得不错呢。 可是即使知道别人在画像上动了手脚也没办法,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你能因为别人家姑娘长得不美就把人退回去?这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田氏只能安抚自己的儿子,并承诺以后你纳好看的妾室母亲再也不拘着你。 这才有外面流传夫人要往少爷房里放人的消息传出,其实是传岔了,田氏是有这个打算,只是一时还没拿定注意要不要插手儿子的房中事。 话转回正题,田氏听到乔氏闹了这么一出,更加有些不待见乔氏,心里觉得这个乔氏真是小家子气不堪大用。 「好了好了,赶紧起来,多大个事儿。」田氏挥示意身边的丫鬟去把曲妈妈扶起来,嘴上也不好说自己儿媳妇的不是,只能对曲妈妈安抚道:「碧鸢就呆在思义院子里,乔氏她要有意见,让她来跟我说。」 田氏也准备借着这件事儿敲打一下乔氏,让她知道你打了我的脸不要紧但是你不能打你夫君的脸。夫妻本为一体,打了你夫君的脸,你个当人正妻的能好? 所以她想了想又开口道:「明天我让秀娥去给碧鸢那丫头送点伤药过去,这次就算她受委屈了。」 「谢谢夫人的垂怜!」 曲妈妈又爬回地上,感激涕零的谢恩。 这才是她这次最主要目的啊! 曲妈妈谢完恩就告退了,出了正院的门,她才恨恨的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呸,别看你是个四少夫人!没有男人在身后撑腰的夫人,也没见比个下人强到哪儿去。这次我就让你长点记性,以后记住脚跟没站稳前别随便动人! 所以说,这大宅门里哪有一个是善茬,连曲妈妈给主子穿起小鞋来也是不着痕迹的。 四少爷傍晚回来就听说碧鸢被打的事了,起因居然是因为他赏给碧鸢的一碗汤。 乔氏肯定不可能对碧鸢说,是因为你们跟我男人大白日里在屋里头厮混,我才拿你杀鸡儆猴的,只能找由头说碧鸢欺下瞒上偷喝了四少夫人‘亲手’炖给四少爷补身子的汤。 当然这个借口也就只能蒙蒙不知情的人,那碗补汤可都是前几日的事了,锦绣院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碧鸢被打的原因。 碧鸢眼睛哭得通红,见四少爷回来了更是哭得凄惨委屈,仿佛死了娘似的。 旁边几个丫头七嘴八舌把起因过程结果对四少爷说了一通,仿佛自己就是事情的主角。期间还添油加醋的些,把乔氏形容的很恶形恶状。 也不怪她们如此殷勤,兔死狐悲,如果四少爷放任四少夫人如此猖狂,以后她们在这院子里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碧鸢低着头抹眼泪,心里很是满意。有人帮她说了,也不用她在四少爷耳边添油加醋的告状。 小花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被一群丫头围住的四少爷脸上青红交加。 事情发展方向跟她上辈子差不多,只是主角不是她,换成了碧鸢。 「少爷,你可要给碧鸢姐姐做主呀,就算是少夫人,也不能这样平白无故作践人。」翠兰在旁边娇声说道。 「就是就是少爷,少夫人也不能因为一碗补汤,就不明不白的把人给打了呀。更何况——」柳叶顿了顿,才支支吾吾把后面话说出来,「更何况这汤还是少爷您赏给碧鸢姐姐的,这打了碧鸢姐姐,不就是在打少爷您的脸嘛……」 第12章 柳叶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引得人无限遐想。这柳叶也不是个善茬,挑拨起来也没见比谁差。 而乔氏这招杀鸡儆猴确实是昏招,并且选错了对象,如果选个小丫鬟或者没有什么背景的,大家见势心中虽然忌惮但也不会反应太大。错就错在她太心急,拿碧鸢作筏子,碧鸢可是锦绣院的管事大丫鬟,下人中最顶头的都被打了,其他人肯定兔死狐悲同仇敌忾,更何况碧鸢还是四少爷身边的人。 俗话说,打了狗来了主人,就是如此咯。 果然,四少爷听到这话后,脸色立马就黑了。 二话没说,抬脚就去了正房。似乎一扯到乔氏,四少爷的君子风度就全部抛之脑后,足以见得他心中有多么不待见这个正妻。 四少爷进正房的时候,乔氏正在用晚膳。 四少爷向来俊逸温和的脸罕见的满是怒意,进来二话没说就把乔氏面前的晚膳掀在了地上,还顺便踹了旁边正准备给她行福礼的春桃一个窝心脚。 屋里噼里啪啦响成一片,乔氏也被掀下来的膳食弄污了衣裳。 见四少爷如此大怒,她还有点莫名其妙,但是转眼想到他居然这么对她,立马就红了眼。 春桃被踹倒在地上爬不起来,陈妈妈此时也没功夫去管春桃了,赶紧把乔氏拉到一旁给她擦身上的污渍。其实陈妈妈是看四少爷如此大动干戈,怕他对乔氏动起手,才借着给乔氏擦衣服的空档把她拉远些。 四少爷踹了丫鬟掀了桌,此时也没有刚才那么恼怒了,沉着脸站在那里看陈妈妈忙里忙外的给乔氏擦衣服。 乔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立马尖叫起来。 「你什么意思你?平时不到我这里来,一来就是又打丫头又掀桌的!」 如果乔氏了解四少爷的话,此时她不应该冲他尖叫质问,而是应该上去服软先认个错。等把四少爷安抚下来,他就会意识到自己暴怒了,会自我检讨不当行为。就算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至少会对乔氏心生一点愧疚。乔氏再诉些委屈,说不定夫妻两人的关系就会缓和些。 总体来说,四少爷还算是个不错的人,他从来不会打骂女人,因为这种行为让他认为不是大男子所为。而他之所以会如此暴怒,一来是因为心里最近一直不妥帖,二来也是觉得乔氏没给他脸,当然也有些怜香惜玉在里面,毕竟碧鸢从小侍候他,感情自是不一般。 可惜乔氏并不了解四少爷,甚至还冲他尖叫质问。 四少爷心中怒火本就还没有消下来,乔氏这一歇斯底里,不但让他觉得耳朵被刺得生疼,还看到乔氏那不雅狼狈的样子—— 圆盆上的脸上是一双小眼睛,此时那眼睛瞪得老大似乎要掉出来似的,脖子一鼓一鼓的,让他想起了蟾蜍。 四少爷立马厌恶的把脸偏了开去。 心里又开始埋怨家里为什么要给他娶这样一个妻室进门,蠢肥如猪不说,还尖酸刻薄。 其实人家乔氏哪有四少爷想的那么不堪,乔氏只是身材有些圆,绝对达不到如猪的地步,然后就是脖子短粗显得有些壮实。只是四少爷从小喜欢美好事物,院子里的丫鬟们个个都是好颜色,看习惯了漂亮的,猛一下看乔氏才会觉得特别不堪入目。 乔氏见四少爷不光不理会她,还一幅厌恶的样子,更加让她觉得脑袋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阮思义,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成日里嫌弃我不远亲近我也就算了,今天一来就是掀桌子打丫鬟的……」乔氏边哭着边尖叫道,抓过陈妈妈手里的帕子就往四少爷身上扔。 她一见到他眼中的厌恶,就想起新婚之夜那天晚上,掀了盖头,她心中期待含羞带怯,却迎上的是他错愕却又难掩厌恶的眼神。 四少爷见乔氏这泼妇行为,顿时火就上来,也不管和妇人争吵有失颜面什么的,张口就指责道:「你送我的补汤,我嫌油腻不想喝就转手赏了碧鸢,就为了一碗汤,你找人赏碧鸢耳光,你觉得你这种泼妇的行为还有没有一点当少夫人的体面?」 「体面?」乔氏嗤笑一下,愤恨的抹了两把眼泪,「你什么时候给我留过体面?新婚之夜你就跟我闹,闹得满府皆知。你嫌我颜色不好,当初干啥娶我过门。现在更是为了一个小丫头就跑来打我的脸。一个丫头而已,别说我只赏了她耳光,我让人把她拖出去打死都没人敢说一声。」 四少爷站在那里,清俊的脸气得通红。 乔氏的话并没有说错,能进锦阳候府里当差的下人,都是签了死契的。主子把不听话的下人拖出去打死的比比皆是,也没见有官府的人过来过问一下。 人命不值钱,尤其是卖身的奴婢们。 四少爷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一向怜香惜玉,从来不会打骂身边的丫鬟。对于那种动不动就打丫鬟板子的更是深恶痛觉,常常会说这是辣手摧花之举。可是他又不能说乔氏此举做得不对,毕竟他一向都是非常讲道理的人,也不会黑的非要说成白。 他此时也意识到自己不雅的行为,他怎么会蠢得来和一个长相丑陋的妇人争吵。 「我不管你身边的丫鬟你是怎么对待,但是我身边的丫鬟你不准动。」四少爷说着,还不屑的看了乔氏一眼,「真是泼妇!」 说完,他就甩袖走出大门。 乔氏安静了好半响,才凄然的大笑出声。 陈妈妈见她状态不对,上前安抚她。乔氏挣开了陈妈妈的手,捞起屋里的摆设就往地上砸。 噼里啪啦一片响声,就如同她破碎的心。 哪个少女不爱美少年,乔氏也一样。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惨的事,莫过于你爱慕着他,他却嫌恶你丑! …… 正房那边闹得太厉害,连书房这边都听得见动静。 过了一会儿,只见四少爷黑着脸走进来。 第13章 回来后,话也不说,就坐着那里不动。跟着正房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四少爷的脸更黑了。 晚膳已经传上来,几个丫鬟动作轻巧的摆在桌上,碧鸢更是也顾不得伤心了,赶忙站起来要服侍四少爷用膳。 四少爷让她下去休息,碧鸢不干,说再怎么天大的事都没有服侍少爷重要。 四少爷顿时感动非常,看碧鸢的眼神柔得仿佛可以滴水,气也不生了,在几个丫鬟的服侍下开始开始用膳。 能在主子身边当大丫鬟的都有一手,至少小花看到在碧鸢、翠兰柳叶三个人的插话逗乐中,四少爷的脸色渐渐好了起来。 用完膳后,四少爷去习字看书,几个大丫鬟又围了上去,又是磨墨又是在旁边擎灯的。 小花轻吐了一口气,慢慢退了出去。 门外是夜凉如水月色迷离,身后是灯火辉煌莺声燕语。小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正房,那里一片漆黑。 即使上辈子她是被乔氏一手促成杖毙的,甚至她有些怀疑上辈子对她下绝孕药的也是乔氏。但是对于乔氏这个人,小花却是恨不起来的。 乔氏也是个非常可怜的女人,自身长得不好不是她的错,她错就错在为什么要嫁给爱美色并且风流成性的四少爷。 上一辈子,乔氏哪怕是身为正室夫人,也从来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总是有人在她头上跳,先是碧鸢再是她,后面还有很多很多四少爷其他别的女人……而身为正室的她背后没人撑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夫君和身边莺莺燕燕秀恩爱,而自己独守空房几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生不了孩子,连公婆都不待见她了。最后她不得不从一个娇娇女慢慢变得心机深沉,逐渐狠辣起来。 可是上辈子到了最后,小花临死之前,她也没见到乔氏生出一个孩子…… 很多时候小花都不愿意想起自己上辈子的死亡,因为那是一个让人觉得很好笑又很恐惧回忆。 她的死是自己作出来的。 知道自己被人下了绝孕药,她一瞬间就疯了。什么也不问什么也查,直接歇斯底里动手给四少爷后院所有女人都下了绝孕药,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自己完了,一个以色侍人的姨娘,不能生孩子,就没了将来…… 小花很多次分析自己当时的那种心态,她觉得自己也不光是因为知道自己完了,才做出那样疯狂的举动。也是因为她厌了,厌倦了那种睁开眼就与人斗的生活。 药还没下出去,就被乔氏抓了个正着,人证物证皆有,等待她的就是死亡。四少爷也曾拦过,可惜乔氏把事捅到了老夫人那里。老夫人直接下令,将她人前杖毙。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当初被杖毙时的感觉,那种痛入骨髓的疼,那种被一寸寸打烂,那种内脏全部被打成肉糜的感觉…… 直到死的那一刻她才真真正正明白,原来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别人不是不收拾你,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机会一到手,别人想打死你也就是分分钟的事儿,甚至不用偿命。 怎么能够忘了呢?当了姨娘成了人上人那也还是奴婢呀,签了死契的下人,主人家说拖出打死也就打死了。 小花紧紧衣裳,慢慢朝小偏院走,路过小厨房的时候,王婆子在里面唤她。 王婆子从角落里端出一碗饭来,塞给她,「还没吃饭吧,我见你一直没下值,又听她们说前面闹得厉害,就给你留了。」 小花顿时觉得自己身上那股浸入骨子里的寒意没了,笑了笑,「谢谢王婆婆。」 王婆子嗔怪道:「谢啥谢,赶紧吃吧,我一直给你热着呢。」 小花坐在小凳子上,一边吃饭一边就把事情给说了,包括事情的起因和结果。 王婆子叹了口气,「想博富贵,那也得有那个命,一个当人奴婢的,主子说打就打了,打死你也不能反抗。幸好你这丫头心里清,不去沾惹那些。」 王婆子继续缓缓说道:「我在这府里当了几十年的差,那些个通房姨娘们不知道消失了多少个,这个手腕倒是好吧——」她用手指头指指上空,「还是禁不住,能留到如今的,都是老实的,那些个不老实的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小花当然明白王婆子说的是谁,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上辈子她从来没有去关注过府里的事,光是锦绣院里就够她忙活的了,没想到哪哪儿都是那么肮脏。 王婆子见她害怕,安抚道:「你没搀和进去是对的,这种大宅门阴私事多的去了,只要好好当差,到时候放出去就好了。只可惜啊,这么漂亮水灵的丫头真是可惜了喽……」 王婆子借着灯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小丫头。 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最亮眼的就是那双眼睛了,睫毛浓密,眼长而眼角上勾,笑与不笑都带丝勾人的媚意。她老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精致的小人,现在是还没长开,以后长开绝对是个一顶一的漂亮人。 小花噗地一笑,「王婆婆,你可惜啥?」 王婆子摸摸她的脸,「小丫头,以后少笑些,招祸。」 小花一愣,摸摸自己的眼角,默然的点点头。 她知道自己有双漂亮的眼睛,毕竟上辈子四少爷不止一次摸着她的脸说她有一双能把他魂勾走的眼睛,只要被她的眼睛那么楚楚可怜一望,他就愿意什么都答应她。 她上辈子之所以会经久不衰一直受宠,靠的也就是这副皮囊,和这双眼睛了。 这辈子回来,她一直谨记着这点,外人眼前总是微垂着头,掩着自己的眼睛,也很少会笑的真心实意,即使笑也总是绷着眼角,也就只有在王婆婆面前她才能真正的笑一下了。 王婆子见她吃完饭,赶她回去休息,「快去歇着吧,这些日子不会安身的,你可得绷紧神经了。」 第14章 「知道了,谢谢婆婆,你也早点歇着。」 小花回了屋,连灯都没点,便脱了外衣躺下了。 今天发生的事儿太多,让她心里乱糟糟的,总让她有种与上辈子重合的诡异感觉,可是又混乱异常。 自从回来后,她总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感觉眼前的一切像是一个梦。 毕竟她是怎么回来的,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自己被杖毙没了意识,再次醒来刚好是她被提上来安排到碧鸢房里的第一天晚上。那天晚上碧鸢值夜,房里没人,她把自己胳膊都掐青了,也不敢相信自己死而复生还回到从前。直到第二日早上碧鸢下值回来,见她两眼通红神情恍惚,讥讽她眼皮子浅,这还没当差呢,就激动成这样。 她看到活生生的碧鸢,才真正相信自己是回来了。 因为上辈子碧鸢当上四少爷通房没几年就死了,比她早死几年。 小花心里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似睡非睡,睡梦中一直不得安身。各种各样的画面出现在她脑海里,有碧鸢有翠兰,有上辈子和她斗过的每一个女人,还有乔氏…… 乔氏披头散发流着血泪朝她走来,又是笑又是哭嘴里不停的念念有词。小花心里很急,想凑近了听,感觉自己使劲跑腿儿都快跑断了,也靠不近乔氏。好不容易凑近了,却只听到一句话—— 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放过…… 小花猛地一惊醒来,屋里又黑又暗安静的吓人,只听到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小花猛惊,「谁?」 「碧鸢,你怎么了?做了噩梦?」 碧鸢点燃油灯,油灯的光亮只有豌豆大,还昏暗不明青中带绿,照在她脸上看起来阴森森的。 小花心中大骇,正想尖叫,只听得碧鸢又说,「咦,这灯芯怎么这么短?」转身拿了什么把灯芯挑了挑,屋里才逐渐亮了起来。 碧鸢见小花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你还真做噩梦了?」 「是啊。」小花笑得心有余悸,看了碧鸢一眼,又倒回床上。 碧鸢把油灯拿到床头,悉悉索索脱了衣裳躺下,才吹熄了灯。 屋里又陷入一片黑暗,小花却是怎么也合不了眼。 碧鸢上辈子是投井死的,捞上来的时候尸身都泡变形了,小花亲眼看见的。所有人都说她是自杀,唯独小花一人不信。跟碧鸢斗了那么多年,她还不了解她性子的。 她也许心伤,也许绝望,但她绝对不会去寻死,因为她舍不得少爷。 碧鸢是深爱着四少爷的,小花也是后来斗久了才慢慢得知。 是啊,谁能不爱慕少爷呢。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样貌俊美,温文儒雅,学问也好,最重要的就是他的那份温柔体贴,他的温柔总是可以让人忍不住以为自己是被他捧在手掌心里。 还记得当初她也是挺爱慕他的,之所以会那么不择手段,不光是因为想成为人上人,也是被他那份温柔迷了心花了眼。 可是后来却在四少爷的温柔多情中渐渐的淡了那份心思,因为太累。 这样一个男人天生适合身在花丛中,他对每个女人都好却又不好。好是因为他天性温柔体贴,不好则是因为他温柔却是多情,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目光仅仅投注在一个女人身上。 哪怕是小花,上辈子算是他身边最得宠的姨娘,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他全部的注意力。他总是很容易被其他颜色好的花儿勾走了心神,哪怕这朵花并不是最美丽的,但是只要新鲜就好。 小花上辈子就是看清楚他的天性本质,才把自己心里的那点爱慕轻轻的收了回来。后面很多时候与他虚与委蛇,不过是想得到他的撑腰与庇护罢了。 如果真正爱上这样一个多情的男人,小花想她上辈子可能会更狼狈吧。就像碧鸢那样,红着眼睛像斗鸡似的无差别攻击他身边的一切女人。 所以她从来不信碧鸢会投井,前一日还跟斗鸡似冲她跳嚣的女人,怎么可能当天就去投了井。 她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是乔氏,哪怕那个时候乔氏很少在人前露脸,她也觉得是乔氏。 包括后来她被下药那事,在临死时她有一瞬间的清明,她想到了四少爷至今未有子嗣的事。四少爷明明身体没有问题,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怀上四少爷的孩子,哪怕是怀了流产都没有。 然后她又想到了乔氏。 是不是就是因为乔氏生不出来孩子,所以四少爷上辈子的后院里没有一个女人能够生出孩子?……又或是其实并不止她一个人被下了药,是后院里每个女人都被下了药,而她也只是阴错阳差不小心才知道了自己被下药的事儿…… 很多时候小花都会不由自主的这样想着,可是光想想就让她觉得不寒而栗了。 一夜不睡心虚纷乱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两眼肿胀当差时昏昏欲睡。 只可惜小花很快就被惊得没有那一丝困意了。 上辈子的剧情是,四少爷把补汤赏给了她,她被乔氏打,四少爷和乔氏大吵一架,乔氏去找了夫人做主。夫人为了安抚儿媳妇,赏了她几板子。 而这次主角换了碧鸢,却成了乔氏去正院求见夫人,夫人咳疾犯了没有见她,然后扭过头正院的大丫鬟秀娥过来锦绣院给碧鸢送了一瓶子伤药。 期间秀娥什么话也没说,但是整个锦绣院乃至整个锦阳候府的人都明白夫人的意思了。 能是什么意思呢。你前面打了别人脸,后面锦阳候夫人就派人送来的伤药,什么意思你自己去想吧。 秀娥走后,碧鸢的脸色难掩得意,正房乔氏那边却是紧闭大门,安静的仿佛无人一般。 第15章 锦绣院里更加沸腾了。 不得不说锦阳候夫人此次做错了,她本是想敲打乔氏顺便安抚一下曲妈妈,谁知道却给了院子里的丫鬟们一个错误的信号。 别的小丫头还好说,翠兰和柳叶却是有些坐不住了。 府里一直传闻夫人要给四少爷屋里放人,至于放谁,一直没信儿。 现在四少夫人借故打了碧鸢,夫人立马遣人过来送伤药,在加上碧鸢娘在夫人面前一直很有体面,碧鸢成为四少爷房里的人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碧鸢成了四少爷的房里人,那她们怎么办? 四个一等大丫鬟除了小花以外,其他三个年纪都不小了,府里的规矩是丫鬟们十八岁就要放出去,最多不会超过十九。翠兰和柳叶现在已经十七了,难不成真的要去配小厮或者放出去嫁个贱籍? 锦阳候府里的生活一向优越,当大丫鬟的几乎是比主子们也不差,一个月不光有一两银子的月钱不说,一年四季还有几身衣服,三不五时还有主子的赏赐。没人愿意被放出去配下人,尤其是在过习惯这种富裕优越的生活以后。 翠兰和柳叶焦虑起来,这两人可能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是小花却是看出来了。因为她们此时的心情跟她上辈子几乎差不多呀,只是重活一世小花看明白了一切,她们却是看不透的。 富贵迷人眼,富贵也能要人命呵! 四少爷这几日都没有去前院念书,碧鸢好奇的问了一下,四少爷说他的差事这几日就下来了,父亲让他在家中清闲几日。 这日,四少爷出门会友,书房里几个丫鬟又吵起来了。 起因很让人无语,也就是翠兰管不住嘴讥了碧鸢几句,碧鸢反驳,两人吵了起来。柳叶看似在拉架劝着两人,可是实质上话里话外都在偏帮翠兰。 碧鸢本就不是个傻的,当然也看出来了,只是她的想法和人不一样,眼神冷了起来。 后来这场争吵无疾而终,柳叶借拉架把翠兰拽了出去,碧鸢则是坐那里沉思良久。 等到了快晚上的时候,碧鸢才发话,说她是管事大丫鬟,不能老让翠兰两人辛苦值夜,以后大家换着来吧,这个大家也把小花包含进去了。 被殃及鱼池的小花非常无语,但是她也清楚大丫鬟本就是要守夜。碧鸢是管事大丫鬟倒不用,可以视自己心情值不值夜,而她是一直没人给她安排,她也就装傻当不懂。 后来碧鸢把守夜安排说了,她才懂这其中的意思。 碧鸢和柳叶一班,翠兰和她一班,轮着来。 听完碧鸢的安排,翠兰和柳叶的脸当场就黑了,小花则是苦笑,这是把她当钉子安里边啊。 可是她能反抗吗,肯定是不行的。小花表面上是没有反对。心里却是苦笑了又苦笑 今晚碧鸢和柳叶守夜,所以到点下值小花就走了。 吃了晚饭,她洗漱准备睡下,翠兰敲门走进来。 「翠兰姐,有事吗?」 翠兰也没有跟她客套,直截了当,「以后咱俩守夜,我值上半夜,你值下半夜。」 小花敛目沉思一会儿,点点头。 翠兰的意思她懂,上半夜可以多和少爷相处一会儿,等下半夜少爷睡下,守下半夜的就是枯坐了。 翠兰见小花果然很好说话,咬牙又说道:「我要是做了什么了,你就当做没看到,懂么?」 小花愕然的看向翠兰,果然这是坐不住了? 她倒是无所谓,但是她可不想得罪碧鸢。 碧鸢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她盯着翠兰的。估计明天她守夜之前就会来找她说这个事,她还想着怎么才能让自己置身事外不搅和到里头。 翠兰当然明白小花的顾虑,要不然也不会事先就来和小花说。对于小花这丫头,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就是个榆木疙瘩脑袋。当然也可能是她现在年纪还小,没有那种心思,以后就说不准了。 小花如果知道翠兰如此想她,肯定会吐槽这跟年纪大不大没关系,她上辈子不也是年纪小,但十四就爬了少爷的床?只能说她现在没有那个心思。 话扯远了,转回来。 翠兰安抚小花道:「就算真出了什么,也是我做的,跟你有甚关系。」 见翠兰如此说,小花只能木讷的点点头,心里却很是不平静的很。她不想得罪碧鸢,也不想得罪翠兰,得罪了翠兰,柳叶估计也得罪了。她该怎样才能置身事外? 因为第二日晚上要守夜,小花白日里就当休假了,反正也没人说她白日为啥不去上值,在屋里睡到中午才起床。 她看了看碧鸢的床,见没有动过的痕迹,心想碧鸢真是拼了啊,昨天守一夜,今天继续当值,估计也是忌惮柳叶和翠兰两人联手想盯紧点。只是这样的事就能盯得住的吗,小花觉得堪忧。 用了午饭,她下午瞅着偏院没什么人就去了小厨房。 王婆子还是坐在灶前老位置,见小花心思重重,就把她拉到小厨房里屋。 小厨房分里外两间屋,外屋是小厨房,里面还有个小间就是王婆婆平时睡觉的屋子了。 王婆子年老觉少,烧热水这事虽说清闲,但是却是离不了人,一天到晚都有人来打热水。王婆子便把里间当柴房使的屋子,收拾了一交支了张木板床,平时就休息在这里。 这是小花第一次见里边这间屋子,只见里面三分之二的位置都码着整齐的柴火,靠墙角的位置放了一张木板床,上面围着灰布帐子,床脚处有一个搁东西的柜子,还有两只大箱子。 「这里面没人来,到这里说话方便。」王婆子边说道,边拉着小花两人来到床边坐下。 见这四周简陋的情形,连个窗子都没有,屋里暗的厉害。小花心里很难受,说道:「王婆婆,你这样也太辛苦了。」 第16章 王婆子不在意的挥挥手,「一个孤老婆子,又没个亲人,府里能赏口饭吃就不错了。我觉得这里挺好,也没啥糟心事,等老了爬不动了,死在这里还有人赏我口薄板棺材。」 听王婆子这么说,小花更是心中莫名憋屈。 王婆子笑着拍着小花头,「你个傻丫头替婆婆难过什么,婆婆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是小花第一次听王婆子说自己的事,王婆子年纪大很早就是一个老婆子的形象,所以别人一直以为她就是个府里当差的老婆子,实质上并不是。 这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王婆子以前不叫王婆子,年轻的时候是现在侯爷爹的贴身丫鬟,不过她是几岁就买到锦阳候府,在府中当差了很多年才分到老侯爷身边的。 俗套的开头俗套的过程,王婆子就成了老侯爷的通房丫头。可惜不俗套的是老侯爷的夫人,也就是现在的老夫人并不是一个善茬,手段比起现任侯夫人要狠多了。 老侯爷人风流,身边的女人众多,平时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女人睡多了就放在院子里头,自己也不关心,他前面往府里领新人,老侯爷夫人就在后面暗里处理。据王婆子的说法就是,无缘无故人就没了。有的是病死了,有的则是无缘无故消失了。 王婆子和小花上辈子差不多,也是个苦够了不想苦的人。只是她的颜色算不上绝顶的好,虽说在老侯爷身边算不上很得宠,但毕竟是多年的情分,在老侯爷面前也是有几分脸面。 就这样过了几年,期间也曾怀过身子,但是莫名其妙就流了,流了好几次,身子骨也坏了。眼见自己已经失宠,老侯爷已经很久很久没来她屋里了,王婆子知道自己很可能马上也要消失了。咬牙狠心在脸上划了一刀,然后跪着去求老侯爷夫人给她一条生路,为奴为婢在所不辞。老侯爷夫人见她识趣,身子骨也坏了,又毁了容,便安排她到一个偏远里当粗使婆子,以后不准出现在老侯爷的面前。 也因此,王婆子惯常不见人面,总是龟缩在一个地方,这一过就是几十年。后来见她年纪大了,不能再干重活,就安排她来干个烧水的活计,只用看看灶,平日提水都有小丫头来干。 小花听完王婆子的故事,她想象不出来是到了怎样一副境地,才能让人逼得自毁容颜从半个主子做回下人,平日里不出门仿佛不存在,一过就是几十年,怪不得她见王婆子总是坐在灶前哪儿也不去,估计是年轻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 小花由己度人,心生凄凉。 重回过来,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到底在哪。现在是年纪还小了那么一点,再过两年长开了,能不能被放出去她自己心里都没谱,所以她尽量不去想以后,因为她也不知道以后在哪。 一个当奴婢的,哪能自己说以后。 王婆子见小花神色黯然,笑着安慰她道:「人生本就是众多苦难,难也好苦也好,总归是要过,只要坚持本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会快快乐乐。婆婆求的是活,我现在也活了,还活这么久,哪怕苦上一些但是知足即能长乐……她倒是安享荣华,可是老侯爷没死的时候,她没见有多么舒坦,还不是成日和斗鸡似的……」 「好了好了,光说婆婆的事,害的你也开心不起来,本是想安慰你,谁知道起了反效果。」王婆子笑着摆手,「说说你吧,我看你这丫头心事重重的。」 小花也没隐瞒,就把其中的事说了。 王婆子听完,叹息道:「人力有所不及,你只管继续充聋作哑,她们做出个什么也与你没什么关系。只要不搀和其中,顶多也就是个办事不力,落得埋怨。到时候真的闹出什么事,我估计她们也没功夫埋怨你。」 小花一瞬间郁结顿消,是啊,她真是魔怔了。过犹不及,她既然身处这里,肯定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只要不搀和,落个埋怨又能怎样。 其实小花也明白她是回来后惯于神经紧绷,才会一时钻了牛角尖。 郁结已结,小花和王婆子又说了会话,见天色不早才离开。 心里拿定注意,她等到小偏院下人晚饭送过来,吃了后才去的书房。 碧鸢一见她就眼睛直瞪,找了个借口把她叫出去,也没埋怨她不上进这么晚才来当值,而是把让她盯着翠兰的事说了。 小花装的一脸懵懂应下,碧鸢见这丫头似懂非懂,也不好明说,只是又叮嘱了一遍。 说完就急急忙忙去书房了,少爷马上用膳,她可不能让那两个骚、蹄子和少爷独处。 四少爷用了膳去书房习字,三个丫鬟又簇拥过去。 小花站在外间,也没有进去。 直到夜色深了,少爷准备安歇。柳叶和碧鸢才退下,临走之前碧鸢冲小花使了几下眼色。 贴身服侍少爷,这辈子小花从来没有做过,这次也不准备争抢,反正有翠兰在前头垫着。 四少爷爱洁,只要不是寒冬腊月每晚必沐浴。小花领着几个二等丫鬟在浴桶中注了水,就让她们下去了,自己也退出了外间,剩下的翠兰想必愿意代劳。 四少爷在里面洗了良久,期间小花听到里面有水声,还有翠兰的娇嗲声。 夜色撩人,夜色也藏污纳垢。 记得上辈子她也是在守夜的时候爬了床,只是她没有翠兰的手段,又碍于心中胆怯羞涩,便给一起守夜的柳叶下了泻药。当时情势还没有现在这么弩拔弓张,也不存在谁防着谁,于是让她得逞了。后来她爬床的事被人知晓,其他几个才互相防范起来。 翠兰红着脸出来让小花叫人把浴间收拾一下,她自己没留意,可是小花却是看到了她半敞衣领内的肚兜。 浴间收拾干净,几个二等丫鬟就下去了。小花和翠兰把屋里的灯揭开灯罩吹熄,只留了睡房里的两盏。小花没让翠兰说,就抱了床被褥去书房那边一张软榻上暂且安歇。 第17章 翠兰笑了笑,又扭着腰去了里间。 夜里很安静,虽然小花这里离里间那里有些距离,但是也能听到那里的一些声响。 有四少爷的轻笑声有翠兰的娇嗲声,慢慢声音就不对了,有娇-吟有粗喘…… 小花把被褥蒙在了头上,才听不见,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出奇的香,小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那么沉,直到碧鸢清晨过来拍她才醒过来。 碧鸢眼睛像带了毒的勾子,眼中满是薄怒。 「你怎么睡这么沉?」似乎少爷那里还没醒,碧鸢的声音压得很低。 小花委屈说道:「翠兰姐姐说我碍手碍脚,说她守上夜,我守下夜……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她也没叫我……」 「真没用。」 碧鸢死命瞪了她一眼,才扭身走了。 小花知道情况不好,收拾了被褥就躲出去洗漱了,磨蹭了半天才又到书房这里来。 进去的时候,四少爷已经不在了,三个大丫鬟在里间弩拔弓张。小花也没敢进去,站在门外往里看。 碧鸢脸色青红交加,忍不住上去给了翠兰一个耳光。 见早上少爷和翠兰那黏糊甜蜜劲儿,还有少爷走后翠兰急慌慌的就去拽床上的被褥,碧鸢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翠兰这贱货居然爬了少爷床! 这项认知着实把碧鸢劈得头晕目眩,外带暴怒非常。就在她志得意满认为夫人很快就要发话让自己当少爷房里人的时候,柳叶的行为着实狠狠泼了她一头的冷水。 「你个贱蹄子!」碧鸢冲上去还要打翠兰,柳叶从旁边把她抱住,嘴里一个劲的说:「碧鸢姐姐千万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翠兰捂着脸,一下子跳起来。可能觉得自己有底气了,怒瞪着碧鸢。 「你凭什么打我?!」 「就凭、就凭——」碧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气红脸喘着气道:「就凭你不要脸!」 对,就是不要脸,碧鸢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翠兰动作居然这么快,这么急不可耐就爬了四少爷的床,她防都没防住。 翠兰嗤笑一下,头一扬。 「我要不要脸,关你什么事儿!?」 不得不说,翠兰的回答很绝。 是呀,别人要不要脸关你碧鸢什么事。人家不要的是自己的脸,又不是你碧鸢的脸。 小花听到这话,抖着肩膀闷着笑,也不敢笑出声。 碧鸢估计是被气糊涂了,尖叫着想往上扑,可惜被柳叶从后面抱住。 「你不要脸爬少爷床我当然要管了……」 还想骂什么被翠兰的话打断,翠兰双手环胸上下打量着碧鸢,笑得笑容可掬却又尖酸。 「碧鸢姐姐,你未免操心操多了吧,你管少爷吃管少爷喝,你还能管到少爷床上了不成?你是谁呀?你是少爷的大丫鬟,可不是四少夫人!」翠兰掐着嗓子娇滴滴的说,腔调与话语着实气人。 一下子就把碧鸢激怒了,碧鸢一把掀开柳叶,冲上去就去拽翠兰头发。 翠兰见碧鸢扑上来,二话没说把衣服袖子一挽,上去就和碧鸢对掐起来。 翠兰受这个碧鸢的气受多了,这时竟有一雪前耻的迹象。下手也极为刁钻,尽往碧鸢脸上招呼。 你以为就你这养尊处优的小身板能干得过我,我翠兰可不像你有个好娘,我可是从粗使丫头里头走上来的,翠兰心里暗啐道。 小花在一旁看得膛目结舌,这是打起来啦? 小花上辈子也不是没跟少爷房里的女人打过架,但是那时候身边都有小丫头帮着,倒没有吃过亏,大不了就是谁把谁推倒了。此时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这种情景,竟有一些荒诞感。 柳叶站在一旁笑看着,此时也不上去拉架了。 两人打了一会儿,翠兰冲她使了一个眼色,她才佯装着急担忧的样子,过去把两人拉开。 碧鸢体力不行打累了,不停的喘着粗气,翠兰也有意停下,两人分开各至一边。 等两人分开后,小花才看见此时她们的情形。翠兰头发被抓的一团糟,衣服也被扯歪了,但是碧鸢可就狼狈了,不仅头发乱成鸡-窝,衣服也被拽烂了,露出里面的肚兜,脸上更是多了几道指甲抓的印子。 翠兰在一旁骂道:「端个什么臭架子,我们出身没你好,但我们实诚,想干啥干啥,不像有些人矫情,明明心里想的不得了,脸上还要装矜持。」 碧鸢气红了眼,「你——」 柳叶在旁边点火惊讶的叫道:「哎呀,碧鸢姐姐你肚兜露出来了,哎呀,还有你的脸——」 碧鸢连忙也顾不得顺气了,找了面铜镜一瞧。 瞧完后,哇的一下哭出来,捂着脸紧拽着自己衣襟跑了出去。 小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那边柳叶对翠兰说道:「你把她脸搔破了,当心曲妈妈找你麻烦。」 翠兰也累得不行,找了地方往那儿一坐,得意的笑着道:「放心啦,我下手有轻重的,只会让她几天不能出来见人,不会留疤的。更何况以她那高傲的性子,她好意思去告状说被我打了?更何况现在我也不惧那曲妈妈。」 柳叶想想也是,两人得意的笑了。 笑完之后,才想起还有一个小花。两人的目光一齐转移到小花身上,小花干笑着连声说:「两位姐姐当我不存在,我什么都不知道。」 柳叶想想小花确实很老实,除了升大丫鬟的时候用的手段有点不光明以外,其他的时候都很低调,平时也不跟她们争抢啥的,便放下心来,但嘴里还是警告道:「管住你的嘴巴。」 小花连连点头,也不看这边了,找了一个抹布佯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第18章 中午四少爷回来没见着碧鸢还问了两句,翠兰以碧鸢有些不舒服便搪塞了过去。再加上柳叶在一旁又是打岔又是撒娇,四少爷也没功夫关心碧鸢去哪儿了。 小花倒是很清楚,但她能说翠兰大白日里说谎吗?肯定是不能的,所以她保持沉默。 一晃到了傍晚,监督着丫鬟们把晚膳摆进去,小花就撤退了。 今天晚上不归她值夜,剩下的事她就不管了,也管不了。想着碧鸢估计在屋里,她就去小厨房找王婆子说话,磨蹭了很晚才回屋。 回屋见碧鸢面朝里躺在床上也没说话,小花噤声洗完后也爬上了床。 翌日早上起来,碧鸢奇怪的仍然没有动静,小花也不想和她同处免得生事,便去上值了。她准备这几日就当白天值,晚上值就让给翠兰和柳叶两人,想必她们非常乐意。 进了书房,看到柳叶正殷勤的给四少爷更衣。两人不时的低笑几声,翠兰脸色也满是娇羞甜蜜。 这时翠兰从外面走了进来。 翠兰笑了笑,也没说其他,便和小花一起去端了热水、帕子等准备侍候四少爷洗漱。 等送走四少爷,柳叶才转身去处理床上的被褥。 直到这个时候,小花才明白昨日翠兰和柳叶为啥做了那么一出戏。原来两人不光联手了,甚至连后面的细节都计划好了。借着翠兰激怒碧鸢两人对打,翠兰搔了碧鸢的脸让她没脸在四少爷面前出现,刚好给柳叶挪出一个空档。 小花不得不佩服这两人的心机,转念又想着怪不得上辈子自己死那么惨,原来手段反应头脑都不及她人。 小花上辈子的时候,只有翠兰也跟着爬了四少爷的床,柳叶则是一直没有动静,后来到了年纪就被配了小厮。小花不得不想,难不成因为没有自己的搀和,所以这辈子角色变换轮翠兰两人出来了? 小花不得而知,她只知道现在躲得远远的就好。 四少爷和两个刚收用的丫鬟你侬我侬甚是甜蜜,等碧鸢听到下面小丫头得信报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碧鸢心里的恼怒与气愤无人能知,她按捺到天黑去找自己娘小花也不知道,只是等她下值回来,见碧鸢没在屋里。 曲妈妈家在锦阳候府后门处的一个小院子里,一进院子一家四口住倒也宽敞。 看碧鸢捂脸哭得那么厉害,曲妈妈眉头皱的死紧。心里想说她蠢,可是也不想在女儿伤口上撒盐。 曲妈妈沉吟半刻,开口说道:「行了,别哭了,你回去呆在屋里不要出门,就说病了,剩下的事娘来办。」 碧鸢知道自己娘的厉害,擦擦眼泪才又趁黑摸了回去。 小花见碧鸢回来,也不知道和她说什么,索性装睡,一夜无话。 …… 没过两天,关于翠兰和柳叶爬了四少爷的床的事就在院子里流传开了。 那天碧鸢和翠兰的厮打也没瞒过其他小丫头,尤其碧鸢最近躲在屋里几天都没有出来。 于是关于翠兰和柳叶先后爬了四少爷的床,并把管事大丫鬟碧鸢气病了的事在锦绣院里迅速流传开来,甚至蔓延至府里…… 锦阳候府正院。 正在对账的锦阳候夫人田氏听到下面的人回禀,立即扔了手里的账本。 旁边丫鬟婆子看到夫人发怒,跪了一地。 田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挥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了,只留下大丫鬟秀娥还有她的奶妈荣妈妈。 大丫鬟秀娥服侍田氏在芙蓉榻上歪着,然后又拿了一个脚踏把她的脚轻轻放上去。荣妈妈拿了茶水,放在她手边。 田氏靠了一会儿,抿了两口茶,才把心里的那股气儿顺过来。 「义儿那孩子实在太让人不省心了……」 她抚着眉头,满脸愁容。也只有在自己人面前,田氏才会露出一丝软弱来。秀娥走过去,轻轻的给她揉着太阳穴。 荣妈妈站在一旁,轻声劝道:「夫人你也不要太过生气,四少爷、他还小……」 田氏苦笑一下,「都快十八了还小?我本以为他就是贪看好颜色,所以对他院子里全是颜色好的小丫鬟我也没说什么了。可现在……」田氏顿了顿,「你看这闹得一出一出的,真是——」 剩下的话连锦阳候夫人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放着正房夫人不亲近,也不操心生个嫡子出来,以前还知礼守礼不碰房里丫鬟,现在居然也开始和丫头们厮混了。 先是乔氏打了她的丫鬟,他去跟乔氏大闹,跟着没几天下面的几个大丫鬟就连着爬床……这、这简直就是荒唐! 田氏现在也知道前些天的事自己没考虑妥当,她本想着敲打一下乔氏顺便安抚一下曲妈妈,毕竟碧鸢挨打也确实冤枉。谁知道侍候义儿的那两个大丫鬟,那么沉不住气就连着爬了主子床。 「我知道义儿那孩子心里有气,在和我们闹别扭,故意做给我们看,可是——」 田氏叹了一口气,再也说不下去。旁边荣妈妈也没敢插嘴,毕竟这是牵扯到府中一些隐私上。 过了好半响,田氏才开口:「算了,也不过是两个丫头的事,他既然喜欢就这么着吧。他有喜欢的,能分散分散心思,我这个当娘的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下午的斜阳透过窗纱投射进来,可以看到光柱里打转的灰尘。 荣妈妈心中叹了一口气,仍然什么也没说。可惜四少爷那么好的孩子了…… 正想着,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进来,荣妈妈刚想喝斥,紧接着就被小丫头的话压了回去。 「夫人,四少夫人悬梁了——」 锦阳候夫人手边的茶碗掉落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 正房离书房这里不远,那边一开始喊,书房这里的几个丫鬟就知道了,跟着就有小丫头跑过来报信儿。 第19章 听闻四少夫人悬梁,翠兰和柳叶惊恐的对望了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小花听到这消息也是很是惊讶,毕竟上辈子哪怕再难乔氏都没有寻死过。 难道,这辈子才开始就受不了了?那以后还有更难的该怎么过? 正房那里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呼天喊地的。 夏桐她们几个二等丫鬟吓得够呛,不停的问翠兰她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按理说是应该过去瞅瞅的,四少爷现在不在,书房这边总是要有人代表少爷过去关心一下。更何况四少夫人是锦绣院的主子,哪怕你心里没把她当主子,发生这么大的事了再不去看看,那可就是不敬了。 小花跟在翠兰两人身后朝正房走去,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可是一时她也想不出来哪里会不好,上辈子也没有发生这件事,只能按着自己砰砰砰的心进了正房。 正房这里一团糟,乔氏此时已经被取下来放在床上。春桃爬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陈妈妈站在一旁也哭得一脸是泪满脸悲伤。但是此时乔氏屋里没有人招呼,她只能压着心里的悲伤强撑着指挥下面的小丫头去禀报夫人少爷还有赶紧请个大夫过来。 翠兰三人站在旁边也帮不上什么忙,小花刚想上去给人搭把手,就被乔氏房里的小丫头怒瞪了一眼,呸的一声给堵回来。 小花心里微微一冷,这是冲着她们来的啊。 先不说乔氏在一大群丫鬟婆子眼皮子底下是怎么悬梁的,怎么吊上去被人发现的,光看春桃和陈妈妈一个哭得撕心裂肺仿佛死了全家似的,一个虽然脸上满是眼泪但还知道指挥下面的人去请夫人少爷过来,就知道乔氏肯定没什么大碍。 这是演戏给人看呢! 小花心里越想越发寒,仿佛掉入了冰窟窿里。 春桃在那边哭得抑扬顿挫,「……呜呜呜,我的好小姐啊……你怎么能寻短见了呀,你走了春桃怎么办啊……春桃从小侍候你长大,你走了春桃也不想活了……」 春桃似乎也被吓狠了,一口一个小姐。只是现在太过混乱,又是这种情况,也没人纠正她应该称呼少夫人。 「……小姐啊,你真是太傻了啊……你怎么能因为两个丫头爬了床就想不开呢……小丫头算是啥啊……也就是一个奴才秧子,你看不惯提了脚卖了就是……你干嘛想不开啊……」 来了来了。小花心里疯狂的想着。 翠兰听到春桃的指桑骂槐还想上去跟她掰扯一番,柳叶拽住了她,示意她看看身后。 翠兰转头一看,原来锦阳候夫人田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身后的丫鬟婆子跟了一大堆,连世子夫人萧氏也来了。 两个主子走了进来,屋里的丫鬟婆子都跪了下来,只有春桃还在那里忘乎所以的哭着。 直到陈妈妈去拽她,她才仿佛反应过来,瘫软在地上,一幅伤心欲绝的样子。 田氏脸色很严肃,先问了问陈妈妈什么情况,听到说乔氏还有气儿,心立马放回原位,挥手示意后面跟进来的大夫赶紧上去医治。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老大夫先上前翻了翻乔氏的眼皮,又把了把脉,然后让陈妈妈上去掐乔氏的人中。 随着陈妈妈上前掐人中,乔氏嘤咛了一声醒了过来。看清楚眼前满脸是泪的陈妈妈,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陈妈妈也顾不得旁边有人在了,抱着乔氏也哭了起来。 大夫诊治过后,田氏问了问情况。 听大夫说乔氏郁结于心没有什么大碍开两幅药吃吃就好并脖子上的伤要上药,便示意身边的丫鬟跟着老大夫一起去拿药,顺便把大夫送了出去。 吩咐完,她才走到床前,陈妈妈退开一旁。 乔氏一看到婆婆走过来,也不说话只是哭得更加大声。 乔氏此时满脸都是眼泪,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脖子上还有一圈紫红色的淤痕。 田氏也不好沉着脸了,不管怎么说这事也是他们家不对。是她儿子不对,是她这个当娘的没教好…… 想是这么想,但是田氏心里难免窝屈。 至于吗,不就是两个丫头,至于一个当正室的寻死寻活,京中哪户人家少爷不是房里人一大堆,怎么换到义儿这就闹得正妻悬梁要自尽。 可是这些心声不能宣之于众,她只能先安抚乔氏,闹大了锦阳候府的体面就全完了。外人不会说乔氏如何,只会说锦阳候府仗势欺人逼死正妻。 「好孩子别哭别哭,都是义儿对不住你!」田氏坐在床边叹气抚着乔氏的手,满眼都是痛心。 陈妈妈把乔氏搀着靠在大靠枕上,乔氏哭得伤心欲绝,边哭着边喃喃道:「……娘,我实在是不想活了……也没脸活了……夫君她不亲近我也就算了……」 一听乔氏说这话,一旁的世子夫人就示意荣妈妈清场。 荣妈妈眼神一晃,旁边不相干的丫鬟婆子就纷纷退了出去。 翠兰和柳叶也想退出去,脚还没抬起来,旁边秀娥就踢了她们腿窝儿两脚,两人脸色惨白的跪着地上。小花想装透明人,还没动就被秀娥的眼神压下去了,只得跟着跪在旁边。 「……呜呜……为了一个丫鬟他跟我闹……现在更是连着睡了两个房里的丫头……他把我脸往哪儿搁呀……我真是没脸活了我……」 田氏抱着乔氏,不停得安抚她。安抚了好一会儿,乔氏才停下哭声,靠坐在床上抽抽搭搭的拿着手帕抹眼泪。 「娘,我说了不怕丢人,到现在夫君连房都没和我圆。」说起这,乔氏又开始哭了起来。 田氏叹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我知道,好孩子,娘会替你做主的。」 乔氏这才又止住哭声,不过还是不停的抽噎着。 田氏放开乔氏,眼神移到跪在地上几人身上,翠兰和柳叶顿时吓得浑身直发抖,小花也不吭气就是趴伏在地上垂着头。 第20章 其中翠兰终于忍不住了,爬在地上哭道:「夫人,这不能怪奴婢呀,少爷他硬拉着奴婢上榻……」 旁边的柳叶也抖着嗓子附和,「夫人,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翠兰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秀娥就是一巴掌上去,直接把她下面的话打进嘴里。秀娥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打起人来手可一点不含糊,一巴掌上去直接把翠兰的脸打肿了。 秀娥边打边骂,「骚蹄子,明明是你想爬少爷的床,居然往少爷身上攀扯,少爷是你能攀扯的吗?」 小花看到秀娥这一套做派,心更是跌到了谷底。 翠兰被打得哎哟哎哟直叫唤,又打了几巴掌,田氏挥挥手,秀娥这才住了手,翠兰也被直接打摊在地上。 旁边的柳叶吓得更加厉害,爬在地上的身子一个劲儿的抖,怎么止都止不住。估计她也看出来不对劲儿了,夫人这是想拿她们来安抚乔氏的怨怼。 小花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虽说是遭鱼池之殃,但是在乔氏眼里还有夫人的眼里,她们三个都是一伙儿的。倒是碧鸢因为被抓破脸,这几日一直没敢出门逃了一劫。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小花情愿自己被抓破脸。为什么明知道这两天事多,她怎么没想到躲远一些呢。不过她也清楚,填上了这个位置她躲到天边都没用,尤其又是‘四’大丫鬟最近闹得这么厉害,还把少夫人都闹腾悬梁了,只要她还是四其中之一就跑不了。 这个时候她不禁的想起碧鸢来,有个厉害的娘在背后就是顶用,要不然碧鸢这两日怎么听凭外面如何沸腾就是不出门,要说这其中没有田妈妈在里面她真的不相信。 「就这几个丫头爬了主子床吗?」田氏沉声问道。 旁边的秀娥低眉垂首回道:「是的,夫人。一个叫翠兰一个叫柳叶——」她顿了顿又说道:「这个小花倒是不曾。」 趴伏在地上的小花恨不得立刻给秀娥磕几个响头。 别看就这一句话,有可能就能救她的小命。 小花心里内牛满面,她是找谁惹谁了啊,上辈子不老实后来落了一个杖毙身亡的下场,这辈子她已经很老实很安分了,为什么还要碰上这种事儿啊。 小花心里正忐忑着,秀娥旁边一个一等丫鬟摸样打扮的丫鬟插了句嘴,「夫人,据说这个小花也是不安分的。当初只是院子里的一个洒扫丫头,后来得了少爷的眼升了大丫鬟。」 小花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丫鬟,这人她根本不认识为什么要如此害她? 她面如死灰,瘫在了地上。耳朵旁又响起上辈子临死之前,那种‘嘭’、‘嘭’打板子的闷响,还有那种浸到骨子里的冷意…… 还是躲不了还是躲不过,难不成这辈子还是同样一个结局? 田氏皱起眉头,斟酌着怎么处理这几个丫头,旁边乔氏又凄凄哀哀的哭起来。 她揉揉眉心,三句两句决定几人的命运。 「这几个都发卖出京,如果有家人在府里当差的,一并发卖出去。」 「是,夫人。」 秀娥开门出去叫了几个粗使婆子进来,这些婆子个个膀大腰圆十分壮实,跟揪小鸡似的,把几人拖起来就走。 小花一听是发卖不是杖毙,当下也不挣扎了,不等婆子们来拖她就站起来跟在后面走。 翠兰和柳叶则是瘫死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挣扎,嘴里不停得喊着夫人饶命。那几个婆子也是熟手,从怀里掏出一团破布塞进两人的嘴里,就搭手把两人拖了下去。 小花知道她们俩为啥如此会如此激动,因为翠兰和柳叶都是锦阳候府的家生子,一家子都在锦阳候府当差。全家发卖,这个惩罚不可谓不狠绝。 哪像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卖到哪儿就算哪儿。 本以为自己费点心思就可以在锦阳候府混到放出去配人,谁知道居然来了这么一出。 此时的小花彻底茫然了,她以后该何去何从。转念一想,至少没被杖毙,那会儿那情形小花还以为夫人会杖毙她们用来平息乔氏。 田氏又安抚了几句乔氏才带着人离开,走后没多久就让秀娥送了一大堆补品伤药过来。 锦绣院下面的丫鬟婆子们目不暇接的看着这一幕一幕,心里胆寒个个缩起脖子开始做人,知道院子里暂时风向又变了。 乔氏躺在床上,此时才露出得意的微笑,陈妈妈又看了看她脖子,心疼的埋怨道:「少夫人脖子都青了。」 乔氏笑着拍拍她的手说道:「用这点伤来换取娘的同情,顺便还能把那几个碍眼的丫头收拾了,我值了!」顿了顿,她又恨恨地道:「就是便宜了那个碧鸢!」 一个正室少夫人收拾几个丫头,必须得自己悬梁演戏才可以,这不得不说是乔氏的悲哀。但是她现在已经被逼上了绝路,不下狠手根本不行。 夫君不待见,婆婆敲打她不给脸,跟着几个大丫鬟相互爬床,下面的丫鬟婆子们看她个个眼中都有异样。她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会低贱到泥堆里,人人都可以践踏。乔氏关着房门想了几日才决定破釜沉舟,反正自己已经脸面全无,索性泼出去一次。 至少要让这府里人知道她这个四少夫人不是当假的,顺便也告诉婆婆夫君不要逼她,逼急了大家都没好。 现在的情势她非常满意,她想过不了几日夫君就会来正房和她圆房了…… 陈妈妈在一旁叹了一口气,也没有说话。 智慧来源于生活中的不断战斗与挫折,这乔氏本是家中一娇娇女,嫁人之后接二连三遭受各种羞辱与挫折,此时也学会了利用手段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是幸是不幸,此时谁也无法断定。 碧鸢那里,听到下面小丫头来说其他三个都被夫人下令发卖了,挥手让那小丫头走后,才在屋里捂着嘴笑了起来。 第21章 好,真好,这下都解决了,让那两个贱蹄子使计耍她!真没想到最后的结局是这样,哈哈哈,刚好一网打尽! 要知道在这府里,光有计谋是没用的,至少还得点耐心和眼界。那么急不可耐就连着爬床,就算夫人那里不开口惩治,四少夫人那里也饶不了她们! 几家欢喜几家愁,胜利者欢喜失败者愁。这大宅门里,世情历来如此。 田氏打发了丫鬟过去给乔氏送补品,才缓缓在桌边坐下。 坐那里沉思了半响,才吩咐人去把四少爷请来。 原来四少爷之所以一直没有出现,不是他狠绝听闻乔氏悬梁也不去看她,而是田氏派人拦住了去报信的下人。 去了看过乔氏情况以后,田氏才发现原来这个儿媳妇在做戏。 可是再怎么做戏也是拿着自己性命做注,她愤怒之余也是有些可怜这乔氏的,便遂着她把这出戏演下去。 毕竟她也怕把事情闹大了,把乔氏的娘家人招上门。吏部尚书虽然锦阳候府不惧,但也不想就为了一点小事,本来是亲家的两家结了仇。乔氏也不过是想在府里挣点颜面,也就是几个丫头的不是,发卖了也就发卖了。更何况锦阳候府在外面的体面,她也要顾忌。 田氏想了想又吩咐荣妈妈去敲打一下让下面的人都闭紧自己嘴,荣妈妈出去的时候四少爷掀了帘子走进来。 看着一脸毫不知情的幼子,田氏又开始头疼了。她在想怎样对他说这件事,还有把他房里的丫鬟一下子全部发卖了,义儿这孩子估计又要闹。 果不其然,田氏把事情经过跟儿子说了以后,四少爷立马跳了起来,也顾不得维持什么风度翩翩了。 「娘你说乔氏悬梁了?」想到乔氏那副样子,他忍不住地皱了皱眉,「那死了没有?还有娘你把翠兰她们发卖了干什么?又不关她们几个事儿,你赶紧把她们放出来。」 不得不说,乔氏似乎就是阮思义卡在喉咙中的那根鱼刺,让他一直如鲠在喉。他可以对任何女人温柔体贴保持风度,唯独这个乔氏例外。 田氏听到自己儿子说乔氏说得这般无情,也不知道是该谴责他还是该说什么。又听到自己儿子还在关心那几个丫鬟,更是觉得糟心不已,怒火烧心忍不住地咳了起来。 这一咳起来就停不下去,田氏本来就有咳疾,一到季节交替之际就会犯病。本来这些日子已经调养的不咳了,这怒火一攻心又咳了起来。 旁边的丫鬟们又是拿水又是拿药丸的,这时候荣妈妈从外面走了进来。赶忙跑过来给田氏顺气,并叹着气对杵着一旁手足无措的四少爷埋怨道:「四少爷,你就别跟夫人闹腾了,夫人对你的事已经操透了心。」 荣妈妈是锦阳候夫人的奶娘,在几个少爷面前一向很有体面,也非常得他们的敬重,所以荣妈妈在世子和四少爷面前说话一向不怎么忌讳。 四少爷清俊的脸涨红了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帮忙又插不上手只能悻悻的站在一旁。 等田氏咽了药丸喝了几口水终于不咳了,四少爷才又到椅子上坐下。半垂着头,一幅自己做错了的样子。 上来一群小丫头端着铜盆帕子侍候田氏浄了面,田氏才又在秀娥的服侍下歪在一旁的芙蓉榻上。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义儿,你也不小了,成了亲也是个大人了。可是你做事为什么从来不想想再做呢?」 「娘——」四少爷坐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什么。 毕竟还年轻,虽然文采出众彬彬有礼,但毕竟还是不稳重。看到眼前这个幼子,想到长子,田氏才觉得有些安慰。 田氏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乔氏毕竟是你的正室,你连一点颜面都不留给她,听闻她悬梁了,你居然问她死了没?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东西!」感觉自己胸口又闷起来,田氏赶紧放平缓自己的气息。 「娘,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四少爷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虽说他心里没有那种想法,但是话确实是他说出来的。 田氏抬抬手,「好了好了,娘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她顿了顿,又开口说道:「但是不管你有没有那个意思,这种话都是不能出口的。娘知道你不待见乔氏,娘也说过不管你以后纳妾,但是你也不能就这么明晃晃的打乔氏脸啊,这样一来你让她在府里怎么有颜面活下去。」 四少爷涨红着白皙俊秀的脸,垂下头。 田氏又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儿子自幼得宠,为人温厚纯良。唯二不好的毛病,一是贪爱美色,二就是没有什么心机。 也只怪她把他宠坏了保护的太多,快十八了说话从来不知道过脑子,做什么事更是由着自己性子来。 她知道儿子心里憋屈,她也憋屈。可是无法啊,有爵位的人家历来如此,嫡长撑起门户,其他的儿子是不需要太过有出息的。就算家里肯,圣上也不会把重要的差事交给一个府门出来的。 「乔氏的父亲是吏部尚书,如果乔氏真的在我们侯府悬梁自尽了,这不是逼着我们和乔氏他们家为敌。虽说咱们家并不惧他们,也不怕亲家变敌人,但是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我们锦阳候府?仗势欺人,逼死正妻?」 四少爷刚想说什么,又被田氏的话打断,「娘知道你嫌弃乔氏长相不好,但是自古以来娶妻娶贤纳妾纳色,咱们富贵人家都是这么来的,不可能人人都娶到自己心仪的对象。你作为自己后院的男主人,最重要的是要一碗水端平,哪怕你不待见她不喜欢她,你想宠着谁也由着你,但你不能让她没脸。你让她没脸,她能不闹腾吗?而且你让她没脸的同时,同时也是把自己脸扔在了地上,毕竟夫妻本是同为一体。」 四少爷坐在那里一脸沉思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田氏也没指望能一蹴而就,叹了口气「好了,你也不要太郁结在心,娘说的话你记在心里。至于那几个丫鬟——」 第22章 四少爷一听到丫鬟还想求情,话被锦阳候夫人一眼瞪了回去。 「那几个丫鬟必须得发卖,要不然就得杖毙了。这两个你选一个吧。」 四少爷踌躇半天,才开口道:「那还是发卖了吧。」 田氏满意的点点头,「不是娘想发卖你的丫鬟,乔氏今天闹这么一出,如果不把那几个丫鬟发卖了,很难得平息下去,你也要理解一下娘的为难。」 「娘,我知道了,都是儿子让娘为难了。」 田氏坐直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慈爱道;「傻孩子,你是为娘的儿子,娘为你操些心也是应当了。以后要谨记,哪怕你再怎么不待见乔氏,做什么事的时候都要顾及些她的颜面。这样就算你真的收用几个丫鬟,或者纳些颜色好的妾回来,她也不能说你什么。」 儿子刚娶亲不久,田氏这个当娘的只能悉心教导他一些后院的平衡之道。 「好了,你回去吧,娘累了,想歇一会儿。 四少爷点点头走出去。 成长总是要面对现实的一些不如意,上辈子阮思义渐行渐远风流成性,也不知道这辈子因为乔氏闹得这么一出,是否能改变。 当然,这些都说远了。 翠兰柳叶还有小花被那几个婆子推搡进偏院附近一间废弃的屋子里,就从外面锁上了大门。 这间屋子很简陋,里面空无一物,屋里地上满是灰尘,墙角还挂满了蜘蛛网,似乎专门怕人逃跑,窗户从外面被木条钉死了,不过还给留了几处大缝隙,所以还是有光透进来的。 翠兰柳叶跌倒在地上,一缓过劲儿就拽下口中的布团,扑到门上使劲拍打。 小花知道怎么样都没有挽救可能了。也懒得浪费力气,找了一个墙角蜷坐在那里。 「开门,开门呀,我要见少爷……」翠兰哭喊着,手一个劲儿的拍打着门,柳叶也在她旁边使劲拍着门。 可是不管她们怎么拍打,都没有人应,外面静悄悄的。 两人被人一路拖过来,早就没什么什么形象可言。衣服脏了,头发也乱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里还有以往锦绣院里大丫鬟的体面样子。 这两人拍的不累,小花看都看累了,难得主动开了尊口说道:「别拍了,也别浪费力气了,不会有人来放我们的……」顿了顿,她又说道:「少爷也不会来。」 翠兰转身怒瞪着小花,眼中满是红丝,状似癫狂。 「你别胡说,你只是个丫鬟,但是我和柳叶不一样,少爷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小花暗暗的嗤笑一下,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乔氏那里闹腾的那么厉害,四少爷都没有赶回来。 倒不是说他无情无义乔氏悬梁他都不过来看下,对于上辈子自己这个唯一的男人,小花还是挺了解的,他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他没来唯一的可能,就是锦阳候夫人派人截住了去报信的人。 那么既然如此,夫人肯定是知道当着少爷面收拾她们少爷会闹腾,索性先不告诉他,收拾完再说。既然夫人都费了这么多心机了,怎么可能还会让少爷来救她们。 更何况乔氏闹得都悬梁了,想要平息这件事儿肯定需要一个替罪羊。不是四少爷,那么只能是她们了。 心里想着,小花暗啐一口。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居然就被这样殃及了鱼池。明明已经老实老实再老实,低调得不能再低调,最后还是把她牵连进来。 不过小花也知道现在想这个也没用,只能认命。反正被卖过很多次,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可是真心很难得习惯啊,上辈子进了锦阳候府以后,哪怕再怎么难,也是没过什么苦日子的。 现在重活回来一遍,用尽全力保全自己最后还是落了一个被发卖的下场。 小花算不上是个有福气的娃儿,甚至可以说是悲催的。 上辈子5岁就被爹以二两银子卖了,卖进了一个商户老爷的家里。 府里的管事看她小,又瘦又小的,便安排她去灶房里烧火。如果不是年纪小小就要干活的话,那个富户老爷家里其实还是挺好的,从来不会挨饿也不挨打。更何况穷人家里的孩子都是很早就要帮家里干活,她也没觉得有啥。 可惜后来那个商户老爷举家搬迁,她只在他家里做了三年的烧火丫头就被转手卖了。 后面兜兜转转又卖了三家,可是后面的主家就没有第一个主家那么好了,挨打挨饿是经常的事……主家的刻薄,主家的苛责,才让年幼的小花知道,原来也不是所有的主家都可以像第一个主家那样宽和……她甚至也有受不了逃跑过,可是外面的世道一个才不到10岁的小丫头根本寸步难行,没有吃没有喝没人收留只能沿街乞讨,在一次差点还被拐子拐到青楼卖掉后,她被彻底吓到了,自己回到人牙子那里挨了一顿打,让人牙子又把她卖了。 来锦阳侯府是她上辈子第五次被转卖。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觉得这里就像是仙境,什么东西都是那么的美轮美奂富丽堂皇,所有丫头都是貌美如花,夫人小姐少爷们更是高高在上如若神祗。 而锦阳候府里的生活也好,当丫头不光穿的好吃的好每个月还有月钱。虽然平时少不了活没干好被管事妈妈责骂,但是至少很少挨打也不挨饿。 那时候,还是府里扫院子粗使丫头的小花幸福值真的很低。她甚至想过,就在这里当个粗使丫头,当一辈子她也愿意。 可是人都是会转变的,尤其是把一个饿了很久的人丢进一堆美味佳肴里面,她的吃相通常会非常难看也会非常急。 人很容易就得陇望蜀,就像那种地的农户人家,有了一亩地他就想要两亩,有了两亩他想要十亩,等成了地主他又觉得能当官最好,等当了官后他又觉得官太小再大点比较好…… 第23章 上辈子小花也是这样。 刚开始她觉得当个粗使丫头就不错了,很满足很幸福。可是后来慢慢慢慢看到府里有些大丫鬟的体面比起主子也是不差,还有些本是丫头的被主子看中一跃成了府里的姨娘。能成为姨娘,那日子就好过了,穿金戴银还有小丫头侍候,如果有幸再生个一子半女的,以后就算失宠后半辈子也都有依靠了。 能从一个丫鬟跃身成为府里的姨娘,这几乎是所有当丫鬟的终极梦想了。 小花的思想逐渐开始转变。 再加上锦阳候府里的生活一向不错,养了一年多小花也从那个刚卖进来瘦得只剩下把骨头的小可怜变成了一个含苞待放的小花骨朵。 小花曾暗暗拿自己和府里的那些大丫鬟、姨娘们比较过,她觉得自己长得并不比她们差,甚至还要好上一些。虽然现在还很青涩还没长开,但也是亭亭玉立小美人坯子一个。 人有了欲望,就会产生野心,而自身资本会让野心迅速膨胀起来。 野心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呢? 小花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开始像其他小丫头那样学会攒下自己的月钱,然后塞给管她们的管事丫头或者妈妈,她也学会了见人就笑,学会了巴结与奉承。 小花底子好,养了一年颜色就出来了,不但人胖了不少,皮肤也变得白皙细腻,放在一群粗使丫头里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刚好四少爷院子里差一个长相不错的洒扫丫头,平时被小花奉承的很好的管事妈妈就把她指派了过来。 小花还记得自己当时被指派过来锦绣院时的心情。 四少爷年少英俊,刚成亲不说房里也没有通房丫头和姨娘什么的。四少夫人并不得四少爷的喜欢,如果能够得到四少爷的垂爱,那就可以成为人上人。 上辈子的小花就是怀着这样蠢蠢欲动的心情来到锦绣院里的,并且付出了行动…… …… 每每想起上辈子的自己,小花都有一种想笑的冲动,人呆傻不说,还会作,最后把自己作死了。 这辈子倒没作,可是还是不得安身。 那边翠兰仿佛受刺激过大疯了似的,还在不停的拍门并自言自语:「少爷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少爷一定会来的……」 柳叶的心理素质比翠兰强上不少,也不拍门了,找了个靠墙的位置默默的席地坐下。 翠兰拍了一会儿,见小花柳叶两人似乎都放弃希望的样子,跑过来抓着她们摇,摇摇柳叶又跑过去摇小花。 「是不是?少爷一定会过来救我们的是不是?是不是?」 似乎从旁人嘴里得到想要的答案,翠兰的心就能安稳一些。 小花被她摇得有些头晕眼花,她用力挣开翠兰,大声说道:「行了,你别摇我了。你摇死我,少爷也不会来救我们!」 翠兰呆滞在那里。 小花也不管翠兰灰败的脸色,继续说道:「我被你俩牵连我都没说什么,你发个什么疯!」一说起这来,小花就满腔的忿忿,她招谁惹谁了啊。「四少夫人闹自杀,总有人当替罪羊来平息这件事,不可能是四少爷,那么就只能是我们!没把我们拖出去杖毙就是好的,你省省力气吧。」 小花说完,换了个墙角继续去窝着。她心里也有气,为什么自己想过个安稳日子就那么难! 柳叶在旁边凄哀的哭了起来。 也难怪会哭了,本想博个富贵出来。谁知道富贵没博到,倒连累了全家被发卖。 翠兰也不发疯了,捂着脸蹲在那里哭。 只是一会儿的时间,境遇天壤之别。前一刻还是体面的侯府公子大丫鬟,后一刻就被发卖,也难怪两人会受不了了。 小花也觉得心里很堵得慌,只是表现的没有翠兰两人明显。 她不是家生子,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她只是一个从小被卖来卖去的小丫头。 上辈子自己把自己作死了,这辈子老实做人愿望也没有多大,她就想平平稳稳的过日子。可是就这么简单的愿望现在都被打破了,翠兰她们也许不知道,但是小花心里清楚。一旦被发卖,那就完全看运气了,运气好点卖个好人家给人当奴婢,不挨打不挨饿。运气差点的,直接被卖进勾栏,那可是生不如死一辈子。 一想到这里,小花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她摸摸自己脸,又看看自己的身板,慢慢放下心来。 幸好幸好她现在还没长开,虽然十四了,但是发育不好。 但是小花还是有点不放心,摸着地上的灰往脸上涂。 她涂的很有技巧,不是把脸全部弄黑弄脏,而是双手沾了灰尘,在手里搓了搓,然后往脸上按。 按了一次又一次,把脸脖子手臂全部弄的灰突突的。这样从外表看来,小花就是一个瘦瘦干干皮肤发灰的小女娃,并且有些邋遢。她又在地上摸了摸,在眼睛眼角处弄出两道黑痕,脸蛋上也弄了一道。弄完这些后,又把自己头发揉得毛躁蓬乱。 这些都是小花在经过不停被卖的途中慢慢总结出来的。 小花见过有些年纪大的女子想隐藏自己的颜色,把脸弄的一团黑的,有时候太脏了其实也是一种显眼。像她这样刚好,看起来不会太脏,只是样子看起来狼狈,就不会引起别人太多注意。 至于其他的,还要指望翠兰和柳叶了,希望夫人能看着这两人被少爷收用过的面上,不要把她们卖进腌臜地方,而是随便发卖为奴为婢。 翠兰两人都抱着头在那里哭,倒也没注意小花的动作。 等她们俩不哭了找个地方坐,见小花这副狼狈的样子,只以为她是刚才在正房乔氏那儿才弄得这么灰头土脸的,而且两人此时都没心情去关注别人。 屋里的光线渐渐从明亮到微微暗了下来,到完全暗下来。 第24章 这期间也没有婆子过来给她们送饭,翠兰和柳叶不安了起来,小花却是对这种情形不陌生的。 都要被发卖了,还有谁想得起来给你弄吃的?不把你饿死在这儿就是好的! 小花也不想别的尽量让自己大脑放空,胃里感觉火烧火燎的。她靠在墙上,闭上眼睛慢慢催眠着自己赶紧睡着。 这项‘特长’也是小花小时候挨饿挨多了自己学会的,因为人一旦睡着就不会觉得自己饿。 可是长时间的不使用,小花觉得自己这个特长有些不管用了,尤其翠兰柳叶又在一旁嘤嘤的哭了起来,哭得人心烦意乱。 她闭闭眼睛深呼吸,忍了又忍没有开口说话。不断的在心里想象着自己已经睡着了,渐渐的就真的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小花突然醒过来。 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她望望四周。 外面的月色似乎很好,顺着被木条钉住的窗缝里照射进来,屋里四下倒也看的清楚。柳叶和翠兰似乎都睡着了,两人抱在一起蜷缩在墙角。 小花又听到有人轻声叫她,她才顺着声音慢慢寻到窗边。 借着缝隙看外面,才知道原来是王婆婆来了。 「王婆婆,你怎么来了。」 王婆子老脸绷得很紧,似乎很难过又怕引起小花伤心。 「你这傻丫头,还不是听到风声担心你。」 小花有点想哭,但也怕引得老婆子伤心,遂笑了笑,「婆婆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王婆子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怕被人听见捂着嘴,「你这傻丫头都被发卖了,哪能好啊,可惜我也说不上话,只能眼睁睁看着。」 小花仰了仰头,把要流出的眼泪憋回去,深吸一口气,强笑道:「婆婆,你也太瞧不起我了。我小花怎么说也是被卖了好多次的,这点子都过不去,也活不到这么久了。」 王婆子被逗得又哭又笑,「能这样想就好,婆婆就怕你撑不住。」 即使外面王婆子看不到,小花也举起小拳头挥舞了下,「婆婆,你可别小瞧我,我可是那地里的小野花,风吹不死雨打不死,就算这会儿落了,明年照样能开。」她使劲眨眨眼睛,想把眼泪眨回去,「对了,婆婆,你怎么知道我们关在这儿?」 王婆子把老泪抹了抹,「我在这府里呆了这么多年,这府里哪些地方我不清楚啊,一般发卖人都是关在这个院子里。只可惜府里守卫森严,这院子外面还要通过几道门,要不然婆婆真想偷偷放了你出来。」 小花扯扯嘴里,故作轻松道:「婆婆,你也傻了,你就算把我放出去,我也没处容身,这世道我一个小丫头能往哪里去过活。又没有户籍,身契还在人手里,被抓到逃奴下场更惨。」 王婆子喃喃自语,「是啊,唉——」 她把一个小布包顺着窗子缝塞了进来,「这个你拿着,里面有些吃的还有点银子。」 小花推拒,「婆婆你给我银子干嘛,我不要。」 王婆子急道:「你这傻丫头,匆匆忙忙被发卖,身上肯定没有银子。多少带点,真有个什么也能有个防身的。」 小花想想也是,便接了下来,手指捏着小布包捏得紧紧的。 「婆婆,谢谢你。」 「谢什么,老婆子要银子也没啥用,不过也不多,就当给你防个身吧。」见气氛凝滞,王婆子又说道:「你们被发卖到什么地方,老婆子也没打听出来,不过一点,夫人应该不会把你们卖到腌臜地方去,毕竟那两个可是被四少爷收用过的。」 这个想法和小花不谋而合,听到这话,小花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两人又说了几句,王婆子才准备离开。临走时,强笑着道:「老婆子还怕你想不开,能有你刚才那股劲儿,到哪儿都能活下去。」 「婆婆保重。」小花喃喃道。 「小丫头,你也保重。」 王婆子走后,小花又窝回墙角。她看了看地上的翠兰和柳叶,两人都没醒。 她打开布包,里面有两块碎银角子,还有两个饼。饼很小,只有巴掌大,估计王婆婆也是知道窗缝不大,才递过这么小的。 憋了很久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她拿着一只饼,掰着往嘴里塞。嘴里嚼着饼,泪流满面。 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没事,不就是被发卖吗,又不是没被卖过。她是打不死的小野花,风吹在哪儿就能在哪儿活。 想是这么想,眼泪还是止不住。 吃了一个饼,把另一个揣进怀里,小花看那几块碎银子,想了想用那块布包了,从衣服上扯了一条布,绑在自己大腿上。 幸好自己身上没啥首饰,要不然还不知道往哪儿藏。 把自己收拾好,她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至于什么时候小花也不清楚,翠兰又开始在那里拍门了。这次不是叫要见少爷,而是叫要吃东西。 可是怎么叫都没有人来,翠兰眼见外面的确是没有人的样子,而且这个地方位置偏远,外面根本听不到这里的动静,她转过头来惊恐的看着两人,「她们不会把我们饿死在这儿吧?」 柳叶没有说话,但是呼吸粗重了起来。 小花看她那狼狈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心,瞅了她一眼,开口道:「那倒不会,她们会在我们饿死之前把我们卖出去的。所以,你最好省点力气,免得等不到那个时候。」 翠兰又想哭了,想到小花的话又赶紧止住了哭声。 三人各自找个地方窝着,谁也不跟谁说话。柳叶和翠兰两人有时候会隐隐的抽噎着,小花蜷在墙角也懒得搭理她们。 屋里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期间另一块小饼也被小花夜里偷吃掉了。 第25章 一直到第三天的时候,外面才响起人声,此时小花三人已经被饿得浑身虚脱精疲力尽了。 尤其是小花,本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两天就吃了两块很小的饼。要不是有以往挨饿的经验扛着,小花早就饿得扛不住了。 两个壮实的婆子走了进来,面色严肃,手里端着一盘馒头还有一壶水。 进来以后,就踢踢躺在地上的翠兰,叫她们起来吃东西。 小花眼睛发亮,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过去。 先给自己倒了些水喝下,才去拿馒头。 翠兰和柳叶两人虽然饿极,但还没从身份上适应过来。一个人拿了一个馒头坐地上啃。小花看她们如此斯文,也不客气从盘子里抄了三个馒头。怀里塞两个,手里拿一个,也坐在地上慢慢咀嚼起来。 其中一个矮胖矮胖的婆子粗声粗气的说道:「都赶紧吃,吃完了好上路。」 那婆子说得吓人,但小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她们马上就要被卖了。 小花也早料到如此,要不然她也不会揣俩馒头放怀里。到了人牙子那里,那才叫有一顿没一顿呢。 翠兰一口气吃了一个馒头,感觉自己不饿了,便开始央求那婆子要见少爷。 那矮胖的婆子不屑的瞅她一眼,说道:「少爷不会见你们,你也别想了,老老实实别给我找麻烦,我就不给你苦头吃。」 翠兰又想哭着求,被旁边一个高壮婆子搡了一下,立马噤声了。 见三人吃的差不多,两个婆子瞅了翠兰、柳叶一眼,手随着眼睛就过去了,把两人头上插的银簪什么的都扒拉了下来。 柳叶尖叫道:「你们干啥,这是我的东西。」 高壮的婆子呸了一口,「还你的,都被发卖了,什么都不是你的。」嘴里说着又和那矮胖婆子一起把翠兰两人按在地上一通扒拉,举凡身上值点钱的都被拽了下来。 翠兰和柳叶哪里见过这样的仗势,瘫在地上呜呜哭着。 两个婆子搜刮完翠兰两人,眼睛又瞅到小花身上。见这小丫头,干干瘦瘦满脸是灰,头上手上都没有首饰,小身板儿也薄得似乎藏不下什么东西,只有胸口那处鼓囊着。 小花见两个婆子那眼神,立马干笑着把怀里馒头掏了出来。又佯装委屈说道:「两位管事妈妈,我刚升了大丫鬟没几天,以前是做粗使丫头的。这刚过了两天好日子,就被牵连了。」说着说着,就呜呜哭了起来。 这两个婆子也是知道情况的,便没有再说其他,把翠兰两人喝斥起来,让三人跟着她们走。 一路出了这个荒凉的院子,穿了几道门,才来到一间小房子里。 小房子里此时站了一个肥硕的老婆子,一看到两个婆子就点头哈腰起来,本来凶恶的面相此时满是巴结的笑。 小花见到这很眼熟的牙婆,心里突然有一种很恍惚的感觉。 钱牙婆,居然是她。 想当初她被卖到京城就是通过钱牙婆的手,这老婆子心狠手辣,为人蛮横刻薄,当然这是对她手里捏的奴隶。对着富贵人家管事们的时候,则是完全换了一张脸。 「两位管事老姐姐来了啊,就这三个丫头?」 矮胖的那个管事婆子说道:「钱牙婆,这三个人就交给你了。我们夫人交代,要发卖出京,卖的远远的。」想到上面的交代,她又说道:「卖给人当奴婢就好,其他的你知道。」 钱牙婆舔着脸笑道:「那是肯定那是肯定,我办事,府上放心。」 她做牙侩生意,可不仅仅是做买卖下人,还负责帮一些富贵人家处理一些阴私。得罪了主人的,上面会专门交代卖到下三滥的地方。还一种则是被府里少爷老爷什么的收用过的,就会顾忌一些。 有时候她真想不通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人都决定处理了,还这么多讲究。卖哪儿不是卖呀,反正眼不见为净。不过她替人办事,为什么能和这么多富贵人家打交道,就是因为她识本分,只要是上面交代的,她都能办好。 望着那两个虽然狼狈但明显就是‘好苗子’的丫鬟,钱牙婆一边肉疼一边惋惜的想,真是可惜了两个好苗子。 钱牙婆和管事交涉完,就指挥着手下婆子进来拖人。 小花和钱牙婆打过交道,又听闻管事妈妈说是卖给人做奴婢,便没有挣扎跟着走了出去。 翠兰柳叶还想挣扎,被钱牙婆手下婆子一人呼了一巴掌,人就老实了。 小花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 到这里她就和翠兰柳叶分开了,被安排在这间屋子里。 屋子很大,也很简陋,就一溜大通铺,上面连床被子都没有。里面密密麻麻呆了一二十来个人,有大有小,皆是十岁以上十八以下的姑娘。 这里面人大部分表情呆滞,要不然就是抱着头哭,屋里弥漫着一股低迷到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凝滞氛围。 小花一来到这里,就自己找了个大通铺上靠墙的位置躺下。这种环境她不陌生,不趁早些占个地儿,到后面就要窝在地上了。 果不其然,屋里的人越挤越多,最后来的人只有窝在地上。 这间屋子平时是被锁着的,只有钱牙婆手下人来送吃食才会打开。说是送吃食,也就一天一顿,每人一个硬面饼子。肚子还饿的话忍着,想要再吃,等明天送吃食和水的时候就有了。 屋里墙角有一只木桶,所有人方便都在那里。人挤得多,又没有窗户,方便也在屋里,没两天这间屋子就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可是即使生活环境如此艰难,也要忍着,因为你没办法反抗,因为你是奴隶。 长时间生活在这种密集的空间中,好多一开始进来面孔呆滞的人慢慢也崩溃了。 哭、闹、要吃要水要出去,迎来的不过是几个壮实婆子,逮着就是一通打。倒也不会把你打死打伤,出了问题她们也麻烦。只会用那种细长柳枝条抽你,让你痛得直跳,却又不会落下疤痕和暗伤。 第26章 当然你要是不停的闹腾,等待的就是鞭子了。那个时候可没有人会对你怜香惜玉,又不是‘好苗子’,还指着你大赚一笔?只要脸上没伤,钱牙婆那群人才不会管你死活。 然后所有人都不闹了,每个人都会怕,包括小花。 她就是因为怕,所以才会一开始就不闹腾,更何况她也不是第一次在钱牙婆手里呆着,怎么让自己少受些罪,她很清楚。 饿了渴了忍着,幸好她藏了两个馒头起来,半夜里偷偷掰上一点填嘴,倒也没有感觉到会饿的发疯。 当人压抑到一定程度,又不能反抗强势者,剩下的也就只有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了。有时候,人性就是扭曲的如此厉害。 屋里的大通铺位置不多,通铺上挤了二十来个,剩下的没有地方了就只能在地上窝着。窝在地上的人不服气,本来心里就窝屈,来到这里被打被磋磨还要睡地上,有些性格彪悍的就忍不住了。 「你,给我下来。」忍不住的人肯定会找弱小的软柿子捏,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软柿子老实被捏,那么下面这种情况就会不断的发生。 果不其然,见第一个忍不住的人欺负弱者上了大通铺,下面有几个坐不住的就也纷纷效仿了。有的软柿子老实被捏,有的则是反抗,可能因为不想受委屈,又或者本来心里就窝火,然后就对掐了起来。 女人打起架来是很丑陋的,不外乎拽头发抓脸。脸的话都不敢动,现在这屋里所有人都看出钱牙婆那群人行为处事了,更何况她们也怕搔了脸被人告状,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可能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小花一到这里就缩在了大通铺最角落里,所以外面的一些风波暂时还波及不到她身上。 她只是看着,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不言也不语。 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幕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隔的太久,熟悉是因她上辈子这辈子的小时候经历过太多太多这样的情形。 重活回来,身处上辈子身死的锦阳候府,身边是熟悉的人熟悉的事,很多时候她都会有一种恍惚感,总觉得不踏实是在做梦,偶尔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又怕重复了上辈子的下场。 直到被发卖来到这里后,小花才有一种真实感,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一辈子终于脱离了上辈子的轨迹,不管如何,至少她再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被杖毙在锦阳候府里了。 不破不立,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就是眼前这种情况?那种自从上辈子被卖入侯府后就埋藏在她骨子里的被虚荣掩盖下来的韧劲儿,不知道从何时又回到她的身上。 模糊在自己记忆里很久的一幕又一幕景象出现在她脑海里—— 那是在她几岁的时候,似乎记不清了。只记得在没到锦阳候府的之前,换了那么多主家,总是有那么几个人会欺负还年幼的她。大的欺负小的,硬的欺负软的,似乎这样那些人就能把在别人那里受的气发泄出来—— 「你还真是一朵踩不死的小花儿啊,被这么糟践都不死……」 她为什么要死?活着是她的本能! 「你为什么不哭呢?骂你都不哭,你还真是个贱胚子!」 为什么要哭呢,哭了你不是会笑得很厉害,心里更舒坦? …… 各种各样的责骂欺辱她都受过,直到她慢慢长大。 也因为上辈子受了那么多苦那么多磨难,她才会鼓足了劲儿想熬成人上人,想不再苦了。只可惜,人太笨心眼不够,才落了那么一个下场。 可是两辈子的经验加起来,也教会了小花很多的生存之道。她懂得什么时候可以反抗什么时候不能,不该反抗的时候,她从来逆来顺受,可以反抗的时候,她绝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例如此时—— 小花抬起头,望着那个让她下来的人。看来身板太小,也会被人当软柿子捏。 对于这种色厉内荏的人,小花一向知道怎么对付。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看到她自己心里忐忑不安,然后说道:「滚!」 那人立马就滚了。 小花复又埋下头去。 是啊,经历了那么那么多她都没死,这一辈子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在这间充满着压抑气氛的屋子又呆了几日,小花一干人才被捆了手驱赶出去上了马车。 车厢很大,里面装了十来个人。大家各自找了位置,窝了下来。 见还有的空地,小花有些疑惑。像钱牙婆这样的可是从来物尽其用,绝对不会浪费的空地,能带一个是一个。可是她马上就不疑惑了,因为这辆车里又被安排进了一人,是一个昏迷的姑娘。 剩下的空地刚好再够躺下一个人。 钱牙婆命人把人放进来后,眼神游移,最后定在小花身上。 「你负责看着她,直到她醒。」 小花没有出声,只是点头。 马车门再次被关上,小花小心翼翼的把那昏迷姑娘的头放在自己膝盖上,因为手被捆着,她挪动的极为艰难。她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见那姑娘头上缠着白布,一看就是有伤。垫着些,总不至于伤上加伤吧。 马车开始晃晃悠悠往前行驶,小花这才低下头打量靠在她腿上这个昏迷的人。 这姑娘大约在15、6岁的样子,长得很是水灵,皮肤白皙细腻,眉宇间透出一抹弱不禁风,穿了一身粗布衣裳,不是很合身,像是从谁身上临时扒下来套上似的。 她又看了看她的手指,果不其然细腻的一点薄茧都没有。 小花心里一跳,又有些失笑,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尽喜欢瞎操心。 …… 在马车上的日子很辛苦,地方太小,腿都伸不止。挨饿也就算了,大小号都是麻烦。因为马车白天就停一次可以方便,再想方便了就忍着到晚上钱牙婆车队打尖下车。 第27章 钱牙婆这次的车队很长,大概有十来辆马车还有几个笼子车,也不知道这批人到底是卖到哪里去。 第三天的时候,那个昏迷的姑娘醒了。 小花见她知道自己被卖一脸震惊难过的样子,忍不住安慰了她几句。 她也只能帮她这些,剩下的就看她自己是怎么想了。毕竟人活着,靠的不是别人的言语,而是自己的内心够不够强大,又或者说有没有那股韧劲。 如果没有,她很怀疑这个一看以前就是养尊处优的姑娘能撑的住。 小花以为自己会看到她伤心欲绝的哭会崩溃会歇斯底里,毕竟她的外表是那么的弱不禁风,一看就是养尊处优长大。可是却没想到她的内心完全和外表不符,不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还有胆子找钱牙婆要吃的。 令人惊奇的,钱牙婆居然破例给了一次,小花再次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人的生命力是很旺盛的,哪怕到了绝境都能咬牙坚持。 一天一天过去了,小花见那姑娘的眼睛从黯淡到明亮,到最后充满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光芒。 她喜欢那些东西,因为让她在这死气沉沉的车厢里见到了一丝希望。哪怕她自己心里明白,即使没有这些,她小花也能撑下去,可是看到这,她甚至忍不住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陌生,到底是什么呢?小花想不明白。 那个姑娘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她,名字很好听,叫青婉。 每次有人向她自我介绍的时候,小花总会感叹着别人名字的好听,自己的名字的俗气,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换名字。 以往每次被转卖的时候,哪怕上次主家给她起了一个很文雅秀气的名字,在下次被转卖的时候也会被她弃掉,仍然告诉别人她叫小花,一朵作践不死的小野花。 最后这一句她从来没有诉于旁人听过。 青婉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与她外表的弱不禁风不相符合。 她很机警,也很谨慎,小花苦笑的觉得自己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 她居然想逃跑!? 旁观了几日,小花才肯定自己的猜测,她忍不住的想,到底要不要点点她呢? 犹豫了两天,小花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和青婉讲了一些自己的经历还有外面的世道。 她没有想劝她的意思,只是想告诉她外面世道真实的一面,然后让她自己选择。 逃跑?如果真的好逃跑,她早就跑了,会任人一卖再卖,已经卖了五次? 先不说钱牙婆车队里看守严密,光这荒山野岭的,还有那外面的世道也不是一个弱质女流能活下去的。好一点的流落街头,不好的就是被拐子拐了卖入那腌臜的地方。尤其是那种长的不错的姑娘,在外面根本寸步难行。 别说她被奴役惯了,而是她心里很明白即使为奴为婢,也好过在外面颠沛流离,也许到了最后沦落的地方还不如为奴为婢。 而青婉她一看就是出身好人家,以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也不知道是京中那户人家的小姐居然沦落如斯境地。 不过青婉没有说,小花也就没有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一样。 马车继续往前行着,带走的是苦难带走的各自的悲伤,可是不管怎样,人总是要活下去的。 见青婉打消了逃跑的主意,小花心里有些茫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也许逃跑真的好? 她不知道,她的内心告诉她不想作死,就安稳的呆着吧。 青婉似乎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安稳的呆了下来,也不再想逃跑。该吃吃,该喝喝,该憋屈继续憋屈着,似乎经过这些日子在人牙子手里讨生活的经验,她也开始知道让自己怎样可以开始舒服些。 只是毕竟生活环境太过低劣,为了让在行车过程中省事,牙婆供应的吃食很少。每人一天只有一个饼,水的话只有两口,也就让人混个饿不死也渴不死的状态。 车里的人渐渐都瘦了下来,尤其是小花自己,本来就是个瘦身板,如今竟有些瘦骨嶙峋的感觉。可是她的身体越瘦弱,眼睛就越明亮。 林青婉看着眼前这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小女孩,竟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车厢里的气味很难闻,混杂着汗味骚味组成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林青婉和小花窝在车厢最里角的位置,两人都闭目养神保存体力,有时候一天都不会说上一句话,大部分只是眼神的交流。不是她们不想说,而是越到后面嘴巴越干,供应的水太少,每个人嘴都干起了壳,一动就会裂开。 于子曼窝在车厢一角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切,每每不能平静。 她居然穿越了,穿越到了这样一个地方,更让人尴尬的是,她穿越的身体是个世家小姐,却因为嫡妹的愤恨把她送给人牙子卖出了京。当她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辆从京城通往北方牙婆的车队里,满车都是面目呆滞的奴隶。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新时代的女性,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方。 经历了各种各样的挣扎,于子曼,现在应该叫林青婉,决定放弃自己的逃跑计划。那个小花说的没错,这样一个封建社会的世道,一个孤身弱质女流逃出去能往哪儿去。最后的结果不外乎流落街头,或者被人贩子拐了卖到青楼去。 家那里也是不能回了。 不得不说嫡妹的手段真的挺毒的,一个世家小姐,哪怕是个庶出的,失踪再回去的下场不外乎名节尽毁,在家中‘抱病身亡’。更不用说嫡母一直看她不顺眼,‘她’在父亲眼里也只是个小透明。如果她真的傻乎乎的千辛万苦回去了,想必嫡母更是乐于见到这种情况。 只是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虽有着原主的记忆,但原主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仅有的一次出门就是嫡妹骗她出门上香将她打晕扔给了人牙子,她该怎么生存下去? 第28章 ??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牙婆似乎并不准备将她卖到腌臜的地方去,而是卖给人为奴为婢,亦或是像她昏迷中听到的那样,卖给泥腿子当婆娘。 只是不管怎样,她也只能咬牙坚持着,然后视机而动。只希望上苍可以怜悯她,不要将她逼入绝境来个鱼死网破。 肚子饿得连叫都不叫了,只剩下胃里火烧火燎的刺痛。旁边伸过来一双小手,偷偷的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块东西。 林青婉转头看向小花,小花冲她眨了眨眼。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把那一小角硬面饼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嘴巴刚一动,嘴唇上就蹦出血来。她无视这些,浑把鲜血当佐料合着饼子咽了下去。 她还是不如这个坚韧的小女孩,每次吃食给的那么少,一般正常人拿到以后都会狼吞虎咽吃了去。唯独小花,从来不,像一只小仓鼠一样总会攒一点起来,然后等到饿得受不了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安抚安抚胃。 林青婉吃完饼,用手指捏捏小花的手,无声的道谢,并下定决心以后要和小花学。 在极端饥饿的情况下,确实要少吃多餐,这样一来胃才不会受伤。只是她还是不习惯这种情况,竟然没想到这儿来。 钱牙婆的车队也不是每天晚上能有机会打尖的,很多时候也会有露宿野外的经历。 每当这个时候,所有装着人的马车都会围成一圈,然后派人严密看守,甚至还有打手轮番守夜。 本以为这个夜晚与平时一样都会安静的度过,没想到半夜居然有人逃跑了。而小花她们被叫醒,围观那逃跑之人受什么样的惩罚。 逃跑的是车队前方一辆车里的一个姑娘,那辆车据说装的都是钱牙婆手中的‘好苗子’,平时都被钱牙婆好好的养着,也不会受什么磋磨,指望到时候能卖到青楼卖个好价钱。 没想到钱牙婆会如此狠心,处理‘好苗子’也能下这样的狠手,示众打了十鞭子不说,还发话一人逃跑全车连坐,三日不给吃食。 这是典型的杀鸡儆猴啊,并在‘群众’中给自己安插了无数眼线。 一个车厢十多人,人人心思各异,就算想逃跑也得瞒过你身边的人再说,毕竟没人想被连坐落个几天没吃没喝,那可是会要人命的,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默然了,有的是吓得直哭,有的例如林青婉这样放下逃跑的念头却仍然有些不甘愿的,则是放下了心底最后那点不甘愿,而小花则是定定的看着,人牙子打奴隶从来不是什么稀奇事。见多了,也就没甚同情心,因为自顾不暇。 车队又行走了十来天,终于在云州的首府阳城停下。 小花她们被带到一个大院子,关在一间屋子里,里面还是一溜大通铺,不过捆在大家手腕上已久的绳子终于可以解下来了。 小花猜测这里应该就是钱牙婆这次的目的地。 果不其然,从第二日开始,这个房间里的人就开始被领了出去。有的没回来,有的则是又回到屋里。 事关自己,有人寻问了被带出去又回来的姑娘,然后大家才知道原来没有回来的那些人都是被挑走了。 牙侩这种行当在大熙朝是分很多种的,房屋土地买卖物货交易等等,在其中起中介作用的中人都属于牙侩。钱牙婆算是牙侩行业最顶尖的牙侩了,当然,她干的活计是牙侩行当中最不体面的一种,就是俗称的人牙子。 人牙子,也就是进行人口贩卖的牙侩。 可是不管体面与否,至少钱牙婆做的生意很大,在京中富贵人家也甚是有几分体面。她不光负责往富贵人家输送下人奴隶,还负责帮一些富贵人家处理一些不听使唤的下人及阴私。其间来往多年,双方彼此都有默契,也因此在同等条件下,很多富贵人家都喜欢找钱牙婆买人。做生不如做熟嘛,人的通性。 钱牙婆生意做大后,就不仅限在京中了,因为帮着处理一些卖得越远越好的人,免不了就要出京。钱牙婆人很是精明,做到从不走空,时至今日已经发展出一连串下线的人牙子,大家在一起互通有无。 例如云州这里的牙侩会把手里一些好苗子交给钱牙婆带到京中卖个好价钱,同理钱牙婆也会把自己手里的一些好苗子交给这些人。富贵人家出来的丫鬟,在云州这种偏远地带,也算的是极其好的下人苗子了。 当然钱牙婆的忌讳和她打交道的都懂,那就是她说这些人适合到哪里去,就只能到哪里去。做牙侩只图钱财,可没人想去得罪替钱牙婆办事的贵人。既然钱牙婆说了这话,就代表贵人有贵人的禁忌是如此交代的。 也因此和钱牙婆合作多次的牙侩们心里很清楚,哪怕见到再好的‘苗子’,如果被打了下人标签,那就只能卖给人当奴婢。 小花她们呆的这个大院子,其实就是一个中转站。钱牙婆把人带到这里,然后周边一些和她打过交道的牙侩就会自主上门挑选货色。 做人牙子的手里会分很多类人,例如男性苦力,这些就是可以随便卖的苦力;例如富户人家要的小丫鬟,这些只要是年纪够的小丫头都可以进行买卖,不需要进行任何培训;再例如一些官宦人家需要的丫鬟了,这个档次就需要高一些,最基本的礼仪要懂,弄个生手过去负责买人的管事还要操心回去训练。 大家都想图省事,另外一些大户人家也是讲究体面的,就算是身边的丫鬟也要长的不差。这样一来能出富贵人家出来长的不差规矩又好的丫头就极其抢手了,到手不用费功夫,直接就可以让人挑。 小花作为一个从京中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也被带出去挑了很多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弃她此时瘦骨嶙峋的样子,人又糊得脏兮兮,挑了几次都没有被挑走。 期间青婉也被钱牙婆带走了,再也没回来。 不过小花并不担心,因为青婉曾和她漏过口风,说自己很可能就被卖给泥腿子当婆娘了。至于为什么会是这么奇怪的安排,青婉没说,小花也没有问,她想这中间肯定有不少猫腻吧。 第29章 这间房里的人越来越少,大部分都被挑走了,只剩下寥寥的一部分人,都是那种不怎么出挑的。 终于有一天,钱牙婆把她们聚在了一起交给一个人牙子,小花她们被赶上了马车,被带到其他的地方。 天还没有大亮,还嗅得到空气中那种清晨薄雾的那种湿润气息。 此时还不到五月,按理不应该这么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身处的地方环境问题,还是天太过早了,穿一件夹衣的小花竟然感觉冷飕飕的。 小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她不是很清楚,身处在哪儿她也不清楚。只知道被钱牙婆交给人牙子,在马车里呆了三四天。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后,刚过了一个夜,就被人牙子再次带走,七转八转就带到了这里。 昨天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一起二十几个小丫头挤在一个大通铺上休息了一晚。这天还没亮,就被人叫了起来站在院子里。 她借着微暗的天色瞅了瞅四周的情形,由于天色太暗了,可见度只有四周的情形,再远点就什么也看不清了,只看得到黑乎乎的围墙,似乎很高的样子。 小花猜测她们现在是在一个大院子里。 她们这一队人刚排队站好,又有一队人被领着走了过来,看样貌都是十几岁的小丫头,与她们站在一块。 站好后,指挥她们站着的人就消失了。 因为没有人发话,这群小丫头刚开始也是不敢动弹的,都老老实实站着也不敢吭气。 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一直没有人过来。渐渐的,人群就开始不那么安静了。 小花一向懂得入境随俗,又是初来乍到还没摸清楚情况,既然没有人发话,便老老实实站着。克制住那股让人忍不住打哆嗦的寒意,她便敛目入定。 上辈子这辈子都是做丫鬟的,这点子道行还是有的。 小花能如此镇定,但是旁边一些小丫头却是站着站着就忍不住了。不光是因为清晨寒冷,还因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一个圆脸的小丫头脆声道:「这天还没亮,让我们都站在这院子里,到底是干啥啊?」 旁边有小丫头附和,还有的则是默不作声。 渐渐议论声起,有的和身旁站的人小声说着,有的则是探首四处望,还有人叫扬声叫着有人吗,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见确实没有人,本来还算整齐的队形便混乱了,有几个小丫头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议论起来。 站在小花身边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微微歪着身子凑近她,低声窃语:「你说咱们这是在干啥啊,怎么没有人呢?刚才叫我们出来站着那人呢?」 小花敛目,不知道该不该说话。本就不熟,想想还是没有开口。 那小丫头还想说什么,旁边传来了一声嗤笑。 是一个高挑亮丽的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瓜子脸上挑的眼形,样貌颇为出挑。只是眉宇间的那股子不屑与高傲,让她看起来有点不好亲近。 「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傻,什么情况都没摸清楚就问东问西大声喧哗,说不定就有人在暗里看着。」 那小姑娘声音很小,刚好也就附近几个丫头可以听见,说完她就不屑的移开眼神,垂首站立。看来这个小姑娘也是蛮懂规矩的,知道现在不是跳脱的时候。 那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一下子脸就涨红了,想说什么也没说,只得委屈的垂下眼睛。 天色慢慢的亮了起来,院子里越来越嘈杂了,嗡嗡的全是交头接耳说话声。 突然响起一阵轻咳声,站在下面的小丫头们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何时一个管事妈妈样子的中年妇人并几个丫鬟已经立在台阶上,眼神锐利的盯着下方,神色很是严肃。 下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那管事样子的中年妇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十来个小丫头站出来。刚开始大家还有些莫名其妙,后面渐渐发现被点名的都是刚才行为跳脱并聒噪多话的几个小丫头。 这样的一副情形,让下面的小丫头们都噤声肃立,生怕那个管事妇人会把自己点出来。 挑出来十来个人的样子,本来四十多人的队伍,一下子少了四分之一。 那管事摸样的妇人挥挥手,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丫鬟便领着这些挑出来的人离开了,整个过程都是悄然无声。 小花这才发现她来到这里见到的几个人都是那种颇有威严的,让人面对时不由自主就噤声不敢言语了。 这里到底是哪儿?小花心里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这并不像哪户大户人家,一般的大户人家下人不会如此谨言肃穆。 小花正这样想着,那管事摸样的妇人扫视下面一圈,开口说话了。 「我姓齐,是你们的管事姑姑,你们可以叫我齐姑姑。在这里当差,最重要的是谨言慎行,刚才那些就是不合格的,我希望你们剩下的能一直合格下去。」 齐姑姑顿了顿,又说道:「这段时间我会教导你们,希望你们以后的表现会让我刮目相看。现在大家先去用早饭,翠儿你带她们去。」 旁边一个16、7岁,穿着嫣红色短襦配葱绿色长裙的丫鬟,对齐姑姑福了福身,便带着小花她们通过一个小门往旁边去了。 到了一个很宽敞的大房间,里面摆着十来张桌,每个方桌下面都放有凳子。 此时几个小丫鬟摸样打扮的,抬着一桶稀粥和一筐子白面馒头进来了,并有一个丫鬟开始给每个人发盘碗筷子。 翠儿脆声开口道:「这些就是以后你们用饭的餐具,每次用饭后自己洗净收好,那边有柜子可以让你们放碗筷。这里是饭堂,每日卯时、午时、酉时各供一餐饭食。」 话音还没落下,就有几个估计饿的受不了的小丫头拿着刚到手的饭碗去那边打饭。负责打饭的丫鬟没有动作,也不理会她们。 第30章 翠儿看了那几个小丫头一眼,继续说道:「上一级宫人话还没说完,下面的是不能擅自行动的,念你们是初犯,这一次没有惩罚,再犯一次,就当天没有饭吃。还有打饭的时候要排队,不要拥成一团。」 翠儿说完这话半响没有出声,见下面小丫头都肃立没有动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都去用饭吧。」 这一下,不用别人交代,大家都老老实实排成长队。 小花暗暗咂舌,这是什么富贵人家,规矩居然这么严格! 终于轮到小花打饭了,伙食挺好的,香浓的大米白粥,白白胖胖的馒头,每人还给配了一小碟酱菜。 看到这些,小花竟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从京城卖出来,每日就是干面饼子配白水,还吃不饱成日挨饿。 她小心翼翼端着自己的饭食,找了个位置坐下,喝了一口粥咬了一口馒头,顿时感觉幸福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小花的习惯是食物拿到手后会慢条斯理的吃,哪怕自己再饿。这样的举动是谁教她的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这样不容易伤胃,尤其是饿极后又可以饱餐一顿的时候。 「你坐在这儿啊,咱俩坐一起吧。」 听到声音小花抬起头,才发现是刚才那个偷偷和她讲话的小丫头。 「我叫喜儿,你呢?」 喜儿放下自己的饭食,自来熟的在小花旁边坐下。 小花很不习惯这种突然有人来和她亲近的感觉,但还是开口说了自己的名字。 喜儿还没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嗤道,「这么俗气的名字。」 小花顺着声音看去,又是一个脸熟的人,是那个刚才嗤笑喜儿的瓜子脸。 喜儿红了小脸,「你这人——」顾忌一直站在一旁盯着她们的翠儿,她忿忿的闭上嘴,低下头的时候说了一句,「真是讨厌。」声音很小。 喜儿长得很是可爱,大大的眼睛,娇俏的鼻子,此时小脸气得通红,无端让人觉得有种会心一笑的冲动。 「你不要理她。」小花小声道,说完就专注在自己的饭食上面了。 看的出来,喜儿是一个很喜欢说话的小丫头,损一点的说法就是聒噪,吃饭的途中一直听她不停小声叽叽喳喳着。但是小花感觉自己不排斥这个小丫头,怎么说呢,就是让她感受到一种活力的气息。 吃罢饭,翠儿告诉她们在什么地方洗好自己的碗,等收拾好一切,就带她们到旁边一个陌生的院子去了。 进去后给每人发了一身衣裳,让她们去沐浴把自己洗干净。 沐浴是在一个大池子一起洗的,旁边有两个老婆子盯着她们。洗完后,仔细检查了一番,才让她们把衣裳穿了到外面去。 小花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洗澡了,来这之前那个牙婆说她浑身又臭又脏,怕人不要,还曾给她弄了些水擦拭了一番。可是擦怎么能够和洗比呢,洗完澡后小花觉得浑身爽快。 各自的旧衣裳已经被人收走了,小花穿的是刚发下来的新衣裳。 靛蓝色短襦配姜黄色长裙,是细棉布的,虽然看起来颜色不怎么好看,但是穿在身上特别舒服。 能把那又脏又破的衣裳脱掉换身干净又是崭新的衣裳,小花已经非常知足了,可是有的人却是满眼嫌弃。 「这颜色好丑啊。」那个瓜子脸一边嫌弃道,一边拽着自己身上的衣裳。 等所有人都洗好后换了新衣裳,就被翠儿领着出去了。 此时外面的天早已大亮,翠儿领着她们经过了很多道门,穿过一个一个院子,才到达目的地。小花猜测应该是在哪个大宅门里,因为行走这一路院子套院子,四处都是高高的青灰色的围墙。 齐姑姑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们了,扫视了下眼前这一群小丫头,她才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笑容一闪即逝,很快那张脸又变得毫无波动。这齐姑姑长得属于那种扔在人群中就找不到的,但是也不丑,如果要形容就是普通二字。但是浑身气势却是不俗的,只站在那里就让人忍不住的噤声肃立。 「既然说要教导你们,第一步就是先学规矩。」说完,齐姑姑向旁边使一个眼神,鱼贯走来一队小丫鬟,每人手里都端着两只木盆。 这些木盆被交到了小花她们手里。 「今天的第一课就是,举盆,希望你们可以很快的掌握这一项。」 举盆? 众人哗然。 来到这里几日,小花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这里是景州,她们此时身在景王府,是景王府新进的一批下人。 景州是景王的封地,景王是当今圣上的第五子,封景王。王府使用宫人本可在民间征召,但景王体恤治下老百姓,便废除了这条诏令,改为从民间采买。 对于景州,小花脑海里的几乎没什么影响,也不清楚在哪个方向。只是以前做小丫头的时候模糊听别人说过,似乎离京城很远很远,算得是苦寒之地了。 既来之则安之,目前的小花也只能这么想了。 景王府这里的规矩很严格,她们这群刚进来的小丫头至今还没能踏出训导司。 训导司也就是小花她们目前活动的这个大院子,据说这里是专门用来训练刚进府小丫头的,只有合格之后才能出训导司进府当差。 在训导司被训练的时候非常辛苦,不过这里下人们住的屋子还有伙食都是挺不错的。甚至换洗的衣服都发了两身,从里面到外面的都有,被褥也是新的。 一个房间住了四个小丫头,房间很小,也就放了四张板子床和一人一个放东西的柜子。但是比起睡大通铺,简直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第31章 值得一说的是,小花很凑巧和喜儿分在了一个屋里,屋里还有两个和她们同龄的小丫头。其中一个叫秀云,另外一个就是那个瓜子脸老爱嗤别人的小丫头,叫巧莲。 屋里一共四个人,除了秀云十五,其他三个都是十四岁。 四个人四种性格,小花和秀云都是那种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小花是懒得说,秀云则是天性沉静,不过她平时很能吃苦,不像喜儿和巧莲,每晚受训回来都会叫苦连天。 巧莲仍然还是那副高傲老爱耻笑别人的摸样,喜儿天性话多又不记仇,总是被巧莲堵得眼圈通红,但是扭头又会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找巧莲说话。 被人在身边叽叽喳喳久了,小花觉得自己还是满喜欢喜儿这个小丫头的。无他,只是感觉这人非常单纯,脸上藏不住表情肚里也藏不住话。 学规矩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哪怕是小花两辈子都是干丫鬟出身的,也没有被这么严格的训练过。 举盆是第一步,就是一只空木盆用双手半举起来。 说是很简单,实质上很难。因为不是举一下就可以放下,而是要举上整整半个时辰。 这还只是开始,练了两天的举空盆,接下来就是盆里装水,起先只是小半盆水,然后是半盆水。很多人都是举着举着就坚持不住了,然后泼的浑身是水。 衣裳泼湿了是不允许去换的,继续举,必须到规定的时间才可以放下。 没几天大家就叫苦连天起来,尤其训练到后面,本来头一日胳膊已经酸痛难忍,第二天不能歇息还要举盆,那简直就是酷刑。 这群小丫头最大的不超过十六,最小的才十三,哪里受得了这么严格的训练,很多人晚上回屋了都会偷偷的哭。 可是哭也不能停下训练,有那么几个不听管的小丫头都被领走了。 据说是送回人牙子那里了,都是从人牙子手里出来,好不容易摊个这么好的地方,吃住都好就是训练辛苦些,大家都咬牙坚持。 每天上午训练规矩,下午负责学府规,学完之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这个时候一般大家都累瘫了,都会回房歇一歇。 小花揉着胳膊步入房间,一起的还有同屋另外三个人。 四人各自躺在自己的床铺之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小花用手轻轻的按压自己的大臂,发现里面肌肉僵硬的厉害,用手捏了很疼,不过小花仍然用手轻轻揉捏着,她以往的经验告诉她,这个时候不去管它,明天训练的时候,会更痛。 咬着牙把僵硬的大臂揉捏软后,小花才松了一口气靠躺在自己的床上。 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屋里人都陆陆续续爬了起来。每日被这么有规律的训练着,到了现在她们不用看外面天色就知道用晚膳的时间到了。 几人去用了晚膳回来后,随便洗漱了下就睡下了,因为明日还要起很早受训。 负责训练她们的齐姑姑似乎感觉到这几日训练太严格,这群新进的小丫头们情绪有些低落。这日训练完后,没让她们散去,而是留下说了一番话。 「来了这些日子,相信你们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在咱们景王府当差,虽然规矩严格,禁忌甚多,但是好处也是非常多的。能合格入府,不光每月有月例银子发放,四季衣裳也是少不了的。另外就是在王府当差,是不需要担心日后给自己赎身的。我们王府的规矩是,宫人年纪到了二十五就会放出府,到时候不但卖身契返还,还可以帮没有户籍的宫人安排在景州境内落户,最重要的就是可以消除奴籍。」 齐姑姑顿了顿,又说道:「也许我现在说的你们不懂,不过我相信日后你们就懂了。现在,大家可以去休息了。」 下面的人各自散去,齐姑姑说的太深奥,这群小丫头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小花却是震惊不已。 齐姑姑所说的,前面也就算了,毕竟富贵一些的人家,福利都差不多。最为打动她的也就是后两个,一是安排落户,二就是消除奴籍。 在大熙朝的奴隶分两种,一种是官奴一种是私奴,像小花这种就是属于私奴。私奴随主属贯,并无户籍,归类于贱籍中的一种。 大熙御律,奴婢如果逃亡,按照律法,逃亡一天杖六十,逃亡三天罪加一等;奴婢殴打主人,无论有伤无伤,统统斩首;奴婢杀害主人,凌迟处死;过失杀死主人,处绞刑。贱籍殴打良籍加罪一等,如果伤害较重,就要判处绞刑,如果殴打致死,就要斩首。而良籍殴打贱籍,减罪一等。并贱籍属于世袭制度,一旦入贱籍,除非有权势的人家帮助脱籍,要不然子孙后代都是贱籍…… 足以见得,在大熙朝属贱籍的有多么的不人道,而奴隶还是贱籍中的最下等。 良贱不得通婚,光这一点就掐死了做奴婢们以后‘前程’。就算是在府里当差,到了年纪被放出去,也只能找个同样是贱籍的男人嫁了,以后有了子孙后代也是贱籍。 小花上辈子哪怕成了姨娘也还是懵懵懂懂的状态,根本不懂这些,直到乔氏有次唾她说一辈子脱不了贱籍的奴才秧子。她才开始关注这些此类的事,知道后大惊失色。她爹只是为了几两银子,根本没想到也想不到,这一卖就把闺女推入了无底深渊。 小花了解详情后起了心思,几番讨好四少爷想让他帮助消籍,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能成功,直到上辈子她被杖毙身亡。 重活回来,小花之所以一直很茫然,最大的原因就是自己的贱籍。 这也是为什么她从来没想过要逃跑的原因,一个奴婢没有户籍还是贱籍,先说不说逃奴被抓的下场,在外面靠什么维生,没有户籍在外面根本寸步难行。 大熙朝管理治下老百姓非常严格,凡人员远离所居地百里之外,必须需要路引做为身份证明。一个连户籍都没有的人,到哪儿去弄路引。没有路引被抓,查到是逃奴就是一个死。 第32章 可是景王府对府里奴婢的厚待却是让小花看到了希望,也许不久的将来,她可以到了年纪被放出府,甚至还可以脱离奴籍找个人嫁了…… 当然这也都是以后的事,小花目前要做的就是合格被留下来。 来到训导司这些天,小花也暗中观察过这里的情况。 同一批的小丫头们都是穿同样的衣裳吃同样的饭,但总会因为各种各样原因会被带走一两个,截止至今同批四十来人的小丫头,如今只剩了二十来个。 小花不知道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才算是合格,她只能坚持下去直到撑到最后。 所以从那以后她总是用心学习规矩,不抱怨不叫苦,老老实实话也很少,就怕不合格被撵了出去。而同屋的另外三个人,秀云和她一样很少说话也不招事,唯独巧莲和喜儿显得跳脱了那么一些。不过虽然跳脱,这两人学起规矩来也是挺用心的。 举盆之后就是训练走路了。 也许旁人会说走路谁不会走啊,生下来一两岁就会了。包括小花两辈子加起来几个主家中最为富贵的人家锦阳候府,也没有这般严格要求过下人。不过管事齐姑姑说了要学,那么大家就必须得学。 不光要走的身姿曼妙,不急不躁,为了训练大家走路,齐姑姑还命人准备了特质的铁盘。大小比头大上一些,盘身极浅,里面装满水,每日让大家顶在头上练习,直到盘身不斜,水不溅出。 于是继举盆双臂酸痛难忍之后,大家脖子和腰也受了磋磨。 直到很久以后小花才知道,景王府的几个管事姑姑是从宫里出来的。平时训练手下的宫人,用的也是训练宫女的法子,所以才会如此严苛。 经过了很多天的苦训,期间又淘汰掉了几个人,小花她们才正式合格成为小宫人,并踏出训导司。 景王府的下人是不叫丫鬟的,而是叫宫人。分大宫人小宫人及管事大宫人,小宫人大宫人类似小丫鬟和二等丫鬟,管事大宫人则是类似大丫鬟,而管事姑姑等同管事妈妈,这里是不叫管事妈妈的,而是叫姑姑。 这批小宫人被带到了一个叫做洒扫处的地方,并安顿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在训导司同屋的四个人,来了洒扫处,也是住在同屋,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 来到洒扫处呆了一些日子后,小花这一群新进的小宫人才知道景王府有多么的雄伟广阔。 景王府很大,到底大到什么程度,至少目前在洒扫处当差的这批小宫人是窥不到全貌的。 尤其洒扫处的小宫人是没有什么自由可言,平日里当差出去洒扫的时候,都有大宫人带领并在一旁看着。不当差的时候就只能呆在洒扫处小宫人们的住房里,其他的时候是不允许出洒扫处的。 每天天没亮起床,用了早饭便出去打扫各处庭院巷道,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回来,下午如果有活就还是被人带着出去干活,没活儿则是被教导着各种府中的规矩。 但这也妨碍不了一些天性积极的小宫人的打探,经过到各自的汇总大家也算对景王总体的结构有所了解。 景王府规格布局与皇宫相似,规制下天子一等。府邸中心为四面设有城门、城墙的府城,外有护城河宽十五丈,这种规模的府邸其实已经可以称为王城了,但是为了规避一般都是称之为府。 景王府其正门为端礼门,东门为体仁门,西门为遵义门,北门为广智门。过端礼门内有承运门,有承运殿、圜殿和存心殿前三殿,是以景王办公之处,存心殿之后则是景王的寝宫璟泰殿。除了中路宫殿外,王城内还设有东西三院、书堂、退殿,以及典膳所、典宝所、承奉司、六局、内使歇房等建筑,占地极其庞大。 景王府前后是以存心殿之后的巷道为界限,前院是景王处理王府事务办公场所,后院则是景王及其妻妾的住处。 小花这一班小宫人今日的活儿是打扫西三院。 说是院,其实比院子高档了不知道多少倍,至少小花见锦阳侯府里没有这种台阶很高的建筑物,今天小花她们才打扫到第二处。屋子里面是不允许进去的,只能在外面打扫。 西三院就是景王妻妾的住处之一,只是景王府过大,暂时也就东三院住的有人,西三院则是空置的。因为无人住,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过来打扫有落叶的庭院、巷道。 小花默默的拿着大扫帚扫地,喜儿天性活泼则是扫上一会儿,就跑去和其他几个小宫人说说话,四处看看,然后又过来扫。 「小花小花,你看那里面多好看啊,我刚才从窗户边瞅了一眼,里面真是豪华。」喜儿抓着小花胳膊,兴奋的指着院子正中的建筑物说道。 「少见多怪!」巧莲翻着白眼嗤道,「真是土包子!你知道王府是什么规格吗,别看这里叫院子,其实规格是按宫殿建造的,在王府里只有几位那么主子可以住这样的房子。」 在训导司一起呆了大半个月,到了洒扫处又分在了一屋。几个同龄的小丫头一起同进同出吃喝住都在一起,免不了处出几分友谊来。 小花和喜儿还有秀云熟悉以后,有时候也是能坐在一起说会话的。唯独那个巧莲,因为她那个爱呛人的性子,同屋几个都不怎么愿意搭理巧莲。 不过巧莲倒是和其他几个小宫人之间满熟悉的,那几个小宫人都是那种善于钻营小道消息特别多的,巧莲和她们混在一起,知道的也就比别人多。包括小花她们有时候知道的一些事,都是从巧莲口中听来的。 喜儿平时虽然不怎么喜欢巧莲,但还是比较喜欢听巧莲口中的一些小道消息的,这次也不例外,她笑眯眯的凑到巧莲跟前。 「巧莲你知道的真多,给我说说咱们王府里有几个主子呗。」 巧莲斜睨喜儿一眼,似乎想显摆自己的‘博学多闻’,难得开尊口道:「咱们府里主子当然是殿下了,还有王妃侧妃,和两个夫人。」 「是不是就是住在东三院那边的?」 巧莲没好气的嗤道:「你还真是个猪脑袋,殿下肯定不住东三院,东三院是给殿下妻妾住的,殿下住在璟泰殿。」 第33章 喜儿哦了一声,又说道:「那殿下的妻妾可真不多呀,加起来才四个。我以前服侍的那家富户老爷,屋里姨娘小妾一大堆。」 「殿下妻妾多不多,关你什么事。咱们就是个洒扫处的小宫人,别想些有的没有的。」巧莲又嗤了一下,忿忿的拿着自己的扫帚走开了。 巧莲今日有些烦躁,说话格外呛人,可是她又有什么时候是说话不呛人的呢? 秀云看了巧莲背影一眼,又低下头,手里动作不停着。 「她今日怎么了,脾气这么大?」秀云低声问道。 秀云是个身形单薄的姑娘,眉清目秀,自有一番娴静的味道。 小花本身就属于易瘦体质,在锦阳候府的时候就很瘦弱,经过那一个多月在人牙子手里磋磨,更是瘦得皮包骨头。不过来到景王府之后,这里虽然学规矩很辛苦,但是伙食不错,渐渐的养出了一些肉来,并恢复了以往的颜色。 只因她重活回来,惯于隐藏自己,很少有人能注意到。秀云是个话少的姑娘,话少眼睛就看的多,也慢慢发现这个一起初长得并不怎么好的小花,渐渐露出了些颜色。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每日一起出来洒扫的这批小宫人们个个都长得不差,一个小花在里面也并不怎么显眼。 「谁知道呢。」小花也看了巧莲背影一眼,又低下头。 喜儿倒是知道其中一二,小嘴不停的就说出来了,「我听枝儿说巧莲她巴结素兰姐姐,想换个差事,似乎好像不怎么顺利。」 枝儿就是巧莲熟悉的那几个小宫人之一,喜儿天性活泼,跟同进的一批的小宫人都很熟,平日里和枝儿的关系也是不错的。 小花和秀云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在洒扫处当差的这段时间,这批新进小宫人也是见识到什么叫做皇家气派了。和她们以往各自身处的环境一点都不同,不愧是能称之为王城的王府。 一起初这群小宫人能合格进入景王府,都是满怀欣喜的,可是在洒扫处当差一些日子以后,就都没了刚开始的那种高兴。 外面的世界很宽广,外面的世界也很宏伟壮观。 景王府很大,差事很多,而原本让她们觉得还不错的洒扫处差事其实是王府最为低等并且最为辛苦的差事了,于是很多人都起了想换差事的小心思。 随着时间的过去,一些善于钻营的小宫人们摸清楚情况后,都会去巴结一些大宫人,寄望可以帮自己早点换个活计。 看来巧莲也是坐不住了。 小花也是近些日子才发现巧莲也是有其他面孔的。 面对她们的时候很少有什么好脸,不是鼻孔朝天就是冷嘲热讽,可是在面对其他对她‘有用’或者是一些管着她们的大宫人的时候,却是满脸是笑巴结奉承的很是利索。 对此,小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人有趋利天性,哪里都一样,都是避免不了的。她们只是几个老实巴交又不善于钻营的小宫人,是到不了让巧莲来讨好的地步。 从平日里相处就看得出来,像她和老实的秀云,巧莲就不怎么爱搭理。同屋也就和喜儿能说上几句,之所以会和喜儿说话,小花也是看得出来原因的,不过是为了喜儿偶尔也会有自己的小道消息,大家互通有无罢了。 所以对喜儿说出的这话,小花还是相信几分的。 「小花,你就没有想要换个差事吗?」喜儿扫了几下,突然开口问道。 小花默默的摇摇头,喜儿又问秀云,秀云和小花的动作一样。 喜儿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们怎么能这么不争气呢,呆在这里平日里一点自由都没有,又辛苦,平日里管的那么严格,都不允许自由进出,我看别处的小宫人都是可以自由进出的。」 对于这个小花倒是也知道,可能是因为她们刚入府才管的这么严格吧。 当然,她也知道喜儿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自由’才如此烦躁的,毕竟最近这些日子,内心浮躁坐不住的可不仅仅是巧莲一个。光听说的就知道有几个小宫人有这个苗头,看来喜儿也有些坐不住了。 不过也确实,洒扫处的差事是不怎么轻松。尤其此时正值六月,虽然景州这里的天气并不热,但是干的都是体力活,免不了会大汗淋漓并被晒得脸蛋通红。小姑娘们这个年纪都是爱美的,没人愿意成日风吹日晒被弄粗了皮肤。 相比之下同样的人,有的小宫人差事轻松,她们则需要辛勤劳作,是人都会心理不平衡的,也难怪喜儿会这么‘恨铁不成钢’了。 可是这些内心浮躁的不包括小花,她觉得在洒扫处不错,活儿很单纯,和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牵扯。日子虽然枯燥无味,但是胜在没有纷争。 景王府规矩严格,但小花不相信没有纷争,毕竟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她以前呆过那么多处地方,越是靠近中央地带纷争越是厉害。 而洒扫处这里,一看就是边缘地带,在这里混到二十五出府,小花觉得也是不错的。 来洒扫处当差的这些日子,差事虽然辛苦,小花却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有种感觉能在这里呆上一辈子也是不错的。 当然,她的这种心态是没几个人能够认同的,她也不会自己嚷嚷出来。 见喜儿跳脚不已的样子,小花开口劝道:「我们自己想也没有用,换差事这事得管事姑姑才有权处理的,你急也没用。」 喜儿也明白这些,只是难免心浮气躁,她气得跺跺脚跑开。不过小花知道,过一会儿她又会跑回来,喜儿的性格历来如此。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功夫喜儿就回来了,拿起扫帚开始扫地。扫两下,嘴里又开始叽叽喳喳说着话。哪怕小花和秀云并没有怎么搭腔,仍然说个不停。 小花和秀云两人相对无奈一笑。 第34章 到了正午,素妍便带着干完活的小宫人们回洒扫处。 行至巷道时,走在前面的素妍突然低声说道:「殿下来了,都跪下。」并率先在前面跪了下来。 府规曾经讲过这个,在府里碰到主子,尤其是像她们这样的粗使宫人是没有资格直视其颜的。必须跪下,并低垂头颅,不得妄然偷窥。 一行十来个小宫人迅速跪下,并低垂下头。还有几个小宫人似乎没反应过来,仍然傻乎乎的站在那里。 小花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其眼角余光看到一双黑色的绣有龙纹的靴履和紫色的衣角从眼前方经过,跟随其后还有另外一双黑色的皂靴。 等人行至很远处,过了一会儿,跪下的众人才站起身。 素妍站起来后,神色大怒,但没有说话,只是瞪了瞪那几个傻乎乎站着的小宫人。 这其中就有喜儿和巧莲,小花跪下时曾拽了喜儿两下,喜儿也不知道发什么呆,居然也没感觉到。 一行人默不作声往洒扫处走去,行走之间喜儿一直神色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因为素妍的脸色很难看,刚才忘了跪下的那几个小宫人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心里都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一回到洒扫处,素妍就进里面去了,让这群小宫人就站在外面院子不准动。 见此情形,大家更是踌躇不安。 几个刚才忘记的跪下的小宫人面色都有些难看,喜儿这时候才恍过神儿,红了眼,「不会今天不给我们饭吃吧。」 不给饭吃是小,就怕—— 果不其然,事情没这么简单,洒扫处的管事姑姑陈姑姑带着素妍走了出来。 陈姑姑四十左右,长条脸,颧骨微凸,面色严峻,身着一袭酱紫色交领短襦配雪青色马面裙。一走出来,就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下面一圈。 「刚才谁犯了规矩,自己站出来。」 下面先是一阵寂静,然后就有一个小宫人自己走了出去,紧接着接二连三有小宫人扛不住陈姑姑的威压,走了出来。 喜儿眼圈更红了,焦急的望望小花又望望秀云巧莲,不过也知道躲不过,便磨磨蹭蹭走了出去。巧莲早就面色惨白了,见大家都走了出去,她便也跟了出去。 没人敢心存侥幸心,因为当时素妍在场,谁犯了规矩素妍肯定禀报陈姑姑了。 陈姑姑冷笑一声,「很好,看来你们也知道自己错了。犯了规矩就要受罚,这是咱们府里的规矩。念你们初犯,一人十板子。」 话音刚落下,就进来两个粗壮的宫人,手持着长一丈三宽一尺厚五寸的刑仗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拖了一个长条凳。 一看到这阵势,所有小宫人都惊呆了,包括小花。 她上辈子死于杖毙,但是锦阳候府里的板子哪里有这等吓人,不光比那长,厚度也惊人。 小花不知道这种刑仗是宫里惯用的尺寸。 这两个宫人似乎是打板子的老手,见没人主动上前。二话没说,上前拽了一个犯错的小宫人就往长条凳上按,其中一个掀起裙子亵裤半褪,便‘啪啪啪’打了起来。 一时之间,旁边立着的小宫人都不由自主的双臂环抱着自己,仿若身受。其他几个犯了规矩的小宫人,个个都吓得哭起来。 即使是哭,板子也是要受的。 十板子打下来,受刑的小宫人个个都站不稳了。 不过小花知道那两个行刑的宫人是手下留情了,没有下狠手。她上辈子挨过这种,如果下狠手的话,十板子下去绝对把人打趴下了,更不用提站了。 当然被扒了裤子打板子,不光是身体受创,心理上也是觉得极为难堪的,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 小花叹了一口气,心里很是复杂。 在锦阳候府的时候,她也不是没见过犯错的小丫头被打板子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打板子要扒裤子的。小花不知道的是,这种规矩是宫中历来用的,包括官府打板子也会扒了裤子。这不光是身体上的一种惩罚,在心理上也是一种折磨。让你心里知道羞耻,下次不敢再犯。 见挨打的喜儿和巧莲站不稳的样子,小花和秀云一人搀扶一个回到宫人房。一进门,喜儿就哇哇大哭起来,小花和秀云安慰了几句,但似乎并不能安抚住她。 就在此时,一个小宫人送来了两瓶伤药,说是给挨打的小宫人的。 小花和秀云一人拿了一瓶,开始给两人擦药。 巧莲平时骄横,此时也是泪水涟涟,喜儿更不用说了,从头到尾哭声就没有停过。 「行了,你们也别哭了,陈姑姑虽然打了你们板子,也是在教你们规矩,执行的宫人也没有下狠手,要不然十板子下去,别说站不稳了,直接就把你们打趴下了。」小花给喜儿擦完药,叹着气开口说道。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挨打的又不是你!」巧莲恨声道。 小花脸色一僵,也没有驳回去。帮喜儿擦完药后,放下手里的药瓶子,淡淡的说道:「我去吃午饭。」 秀云也已经帮喜儿擦好药,匆忙站起来,「小花我跟你一起去,」又感觉气氛着实尴尬,又开口说:「我和小花先去吃,回来的时候帮你们带回来。」 两人去吃了午饭,回来的时候给另外两人带了。 因为实在怕了巧莲那张嘴,小花把碗往桌上一放,就去自己床边歪着了。秀云没有说话,也把手中的饭食放在了桌上。 喜儿就算再傻,也看出了气氛不对劲,自己慢慢站起来,去桌边吃饭。累了一上午,又挨了一顿打,着实饿的厉害。 巧莲瞪了眼没心没肺的喜儿,又看小花两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开口讥道:「不是喜欢装好人吗,怎么不喂人吃了?你们俩也真是狠心,同屋住了这么久,见别人受伤,也不知道照顾些。」 第35章 「巧莲,又不是不能动了,哪还用别人喂。你还不快来吃,小心饭凉了。」喜儿也不愿意和巧莲说话,可是见她讥讽小花和秀云,忍不住开口劝了两句。 巧莲炮口转移,「要你多嘴!」 一时间,屋里所有人都不吭气了,喜儿红着脸忿忿的闭上自己的嘴,只是手下吃饭的动作显出几分恶狠狠。 …… 小宫人属于景王府里最低等的下人,即使挨了板子,该当差的时候还是不能免的。 再次出去洒扫的时候,队伍里有几个走路姿势很僵硬的小宫人,分明就是前一天挨了板子的几个人。 经过这次事后,所有的小宫人都忍不住的绷紧了神经,生怕再因为啥事挨了打。 小花见喜儿战战兢兢几日,忍不住开口对她说,「只要你把府规记牢,并照着上面做就行了,不用成日里诚惶诚恐。」 喜儿开始不信,后来想想也觉得有点可信。因为那日陈姑姑说的是她们犯了府中的规矩,才打她们板子的。 府规她也知道,规条特别多,甚至每日下午没差事的时候,还会有大宫人领着她们一起学府规。一共四十大条,一百二十小条,条条框框很是琐碎。 这些小宫人不知道的是,这些府规其实是删减版的宫规,如果是完整的宫规,规条更多。 就是如此,也让喜儿有些急眼,她记性向来不好,怎么可能记得住这么多条。巧莲嘴上嘲笑小花‘就你知道的多’,但是学习府规的时候,明显积极了些。 小花却是不置可否。 在什么地方混,都要熟悉其中的游戏规则。她以往在其他地方当丫头,虽然没有什么府规,但是管事妈妈教的规矩也多,你记不清或者不遵守,就等着挨批吧。好点的一顿没得吃,不好点的就挨打。 所以自从开始有大宫人开始教导府规,小花就特别勤奋,把景王府的府规差不多能背下来。 对于那天为什么那几个小宫人在素妍的提醒下都忘记跪下,喜儿后来也把缘由说了。按她的说法是她看殿下看呆了,她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是如此。 在巧莲羞恼的‘就你嘴长’的喝斥下,小花知道巧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看呆了? 一个男子能有多好看! 小花好笑的想着,转眼就把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不过没几日,关于殿下的俊美在洒扫处的小宫人之间就流传开来。小花可以见到有很多小宫人偷偷议论的时候,两眼绽放出憧憬爱慕的眼光。 哪有少女不怀春,尤其这个俊美的人还有着一个崇高的身份。象征着富贵,象征着人上人,象征着飞上枝头,是个人就不能免俗吧。 小花上辈子刚到锦阳候府呆在粗使小丫头中,也遇见过类似的情形,只是那时的对象不是殿下,而是四少爷。四少爷当初年轻英俊,洁身自好没有通房,可以算是很多粗使小丫头们的梦想。 重活一世,小花再次见到这种类似这种的场景,除了苦笑,也别无其他。 因为只是些皮肉伤,再加上有陈姑姑送的药,那几个挨打的小宫人们伤没几天就好了。 安静了一些日子,个个又跳脱了起来。 经过那次挨打之后,似乎巧莲和喜儿心更加急了,卯足劲儿想走出洒扫处。 只是毕竟都是新进的小宫人,认识的人除了同批进来的小宫人,也就几个管她们的大宫人或者管事姑姑。洒扫处管事陈姑姑为人冷峻,她们也就只敢去巴结巴结那些大宫人了。 而同屋的小花和秀云则是一直没有动作,小花是因为没有那个心思,至于秀云似乎木讷过头了,意识不到这些。 不过小花想,能从那么多一起进来的小丫头们中混到合格成为宫人,光是木讷似乎并不足以让人相信。 也许秀云也有这种心思,只是藏的深些? 这个想法小花只是放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说出来。 不过很快她就没功夫想别人了,因为小花的葵水来了。 这是小花这辈子第一次来葵水,上辈子小花葵水也来的很晚,到了十五才来,这辈子居然早了一些。 上辈子小花每次来葵水的时候都是一场折磨,这辈子第一次也不是很好受。 浑身发冷,手脚冰凉,全身的感触都聚集在小腹上,痛得脸色苍白,腿脚发软,仿佛生了大病。 这屋里四个人,其他三个都是来过葵水的。景王府待遇好,连月事带都发,秀云见小花如此难受的样子,便去帮她领了几条月事带还有一包草木灰回来。 管事大宫人问清楚情况,知道小花是第一次来月事并且很不舒服,便给她放了几日假,说让她休息几日等月事走了再去当差。 小花本就难受至极,也就没放在心上,索性在床上好好躺着。 终于熬了四五天,月事走了。小花仿佛活过来了似的,浑身轻松,也没拖延就去当差了。 …… 王府各处大小宫人们用膳,都是从典膳所出来的。 每日到点,各处就会有大宫人领着几个小宫人去抬了回来。一般是素妍领着人去的,下面小宫人们则是没有定数,都是碰到谁叫谁去。 这算是洒扫处里小宫人除了当差外,唯一能出去放风的时候了,所以这些小宫人们都是争先恐后,瞅着时间到了就在素妍跟前晃悠。 平日里,同屋只有喜儿和巧莲喜欢干这个,今日出了稀奇,快到点儿时秀云也显得魂不守舍的。 秀云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来到小花身边,低声说道:「小花,求你给我帮个忙,我想去一趟典膳所,你跟我一起好吗?」 小花很是疑惑,想去就去呗,干嘛拖着她一起。 秀云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开口解疑:「我有个同母姐姐也在景王府里当差,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她现在就在典膳所当差,我就想去试试看能不能碰到。如果到时候真的碰见了,想说话的时候,需要有人帮忙打下掩护。」 第36章 别人话都说成这样了,再不答应似乎就有些显得不近人情。小花也没有想太多,答应下来就和秀云出去了。 运气不错,刚好素妍要去抬午膳,又见到小花和秀云,知道这两人平日里都是那种非常老实的,便点了两人,又开口叫了另外两个,一起五人去了典膳所。 洒扫处位于景王府西北角处,要去典膳所要经过一段很长的巷道。 一路行来,到处都是青灰色的高墙,沿路可以看到有很多宫人来来往往,偶尔还有太监经过。 也是来到景王府后,小花才知道太监这种人的,据说是从宫里出来的,以往都是服侍宫中皇子妃嫔的。目前景王府里的太监,则都是当初景王殿下来封地时一起带过来的。 人都有敬畏心,尤其见一向威严的素妍见到偶尔走过来的太监打扮的人,也是低头垂目。一起出来的几个小宫人,莫名的就对这样的人产生了一种敬畏。 到了典膳所,小花才发现锦阳候府里的大厨房和这里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不光面积很大,里面的人来来往往甚是沉稳,可以看出来分工极其明确,并且规矩很好。 小花每每都会感觉景王府里的规矩比锦阳候府简直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别的就不说,锦阳候府的大厨房都是些婆子小丫头什么的,去领膳的时候经常可以见到婆子骂干活不利索的小丫头们。可是这里没有人敢做事拖沓,几个管事摸样的宫人也是严肃的紧。 典膳所分了几个区域,给宫人们做膳食的在靠外角儿一间很大的屋子里。来领膳的不能进去,只有在门口等着里面的人给你抬出来。 厨房门外站了很多人,一看就是到点来领膳的。 到了典膳所后,小花就发现秀云一向沉静的目光有些着急,东张西望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姐姐。 这时,一个十六七岁,圆脸,身着嫣红色短襦配葱绿色长裙的宫人走了过来。 她先是对素妍笑了笑,然后开口道:「这位姐姐好,我在你们一起来的小宫人里见到一个同乡,想问问家里的情况,不知道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在景王府是见衣裳看等级的,大宫人们的着装是嫣红色短襦配葱绿色长裙,素妍穿的也是这样大宫人的衣裳。所以即使不认识人,但一见衣裳就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更何况大宫人还分在何处当差,明显典膳所要比洒扫处要高上那么一点,所以素妍也是愿意给个面子的。毕竟,这是人之常情,都在王府当差,常年不得归家,见到同乡问问家里情况是理所应当。 小花见那宫人把秀云叫到一旁去,就知道这肯定是秀云嘴里的同胞姐姐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要说是同乡呢。 不过毕竟是别人的事,而且也没需用到让她打掩护,小花也就没有多想。 秀云跟着如儿走到一个边角无人处才停下。 「姐,我终于见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秀云的神情很激动,拽着如儿的手就开始啜泣起来。 如儿把她半抱着,安抚的拍着,过了好一会儿秀云才恢复平静。 如儿瞅瞅四周见到没啥人,才低声开口:「这批小宫人怎么样,你有没有注意观察自己在里面算不算是拔尖的?」 秀云抹掉眼泪,听姐姐这么问,脸有点红,但也知道说话的时间不多。 「有那么几个长得很拔尖的,我在里面算不上有多拔尖。」 如儿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失望,深思了一下,又问道:「那你有没有观察别的房里,是不是有那种房间一起住了几个人都是那种长得不错的。」 秀云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还是老实说道:「有的还行,有的不扎眼,都参差不齐的,不过我们同屋的另外几个倒是各有各的特色。」 说完秀云露出疑惑的神色来,只是如儿并没有理会她,还是继续问着,「你们同屋的那几个不会是从一开始就在一个屋里住着吧,到了洒扫处也是这样」 秀云点点头。 「这样的情形其他处有吗?」 秀云又想了想,才摇摇头。 如儿这才松了一个口气,放下心来,上下端详了一下秀云,感叹道:「我妹子如今长得越来越好了,记住谨言慎行,说不定就有大运气降临在你身上。」 秀云神色疑惑,「姐,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还有当初你让我照着你的指示做,我到现在也不懂到底为什么。」 如儿知道现在也是要告诉妹子实情了,犹豫半刻,才开口说道:「姐姐十五进来,如今也是快两年了。也是和你一样从训导司到洒扫处,但这其间姐姐被拨去璟泰殿里侍候了几日,因为规矩不行不够沉稳被扫了出来换了其他差事……姐姐人缘好,知道的事儿也多,后来发现每隔一年半载府里就会进些小宫人,然后每次都会从中拨那么几个好的送到殿下跟前侍候。」 「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如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低声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吗,这整个景王府适龄的宫人哪个不是巴不得去殿下身边侍候。可是璟泰殿那里一般都是福公公管着的,他挑人进去侍候从来不会在府里找,每次都是在新进小宫人里挑……」 「我那时候刚进来也不清楚情况,要不然也不会被扫出来,你可要好好努力,能得殿下的眼那就是一朝飞上枝头了……为了打听出来府里什么时候进人,从哪个人牙子手里买人,我可是花了大力气大价钱才打听到了,攒了那么久的月钱一下子可全部砸里面了,你可得给我好好争气。」 姐姐说的话太过匪夷所思,让秀云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消化不下去。 听那边小花在叫她,说要回去了,她只能慌忙的对如儿点点头。 如儿拍拍妹子的手,「记住我说的话了。」 第37章 秀云又点点头,才走回那边已经领膳准备走的队伍里。 秀云回去后,一整天都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完全有别于她平时沉默寡言的样子。 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秀云才好好把如儿的话完全消化了。 秀云和如儿两人都是景州人,家里是穷的叮当响的农户人家。家里有爹,可惜娘早死了,娶了个后娘,生了两个弟弟,于是这两姐妹在家里就成了碍眼的。 如儿快定亲的时候,后娘不给她定亲反而把她卖了。借口是两个儿子要去私塾念书,以后给家里光宗耀祖。 有个后娘就有了后爹,这句话一点也没说错。本来闺女就是赔钱货,于是她爹二话没说就听了后娘的唆使把大闺女给卖了。 其间的伤心恐慌自是不必说,不过如儿运气好,卖的人牙子是负责给景王府进下人的牙侩,当时也凑巧,如儿就进了景王府。 来到这里以后,天地自是不同。 只可惜如儿虽然长得不错,毕竟是个乡下丫头,规矩眼色都不够,错失了机缘。她也是个有心眼的,在府里人缘也不错,呆在景王府这两年来也看出了不少东西,就动了自己妹子的心思。 景王府里当差的下人,如果是家在景州境内的,每年是可以回家一次的,如儿便抽空回家一趟。妹妹秀云的处境,如儿不用看就能猜到,估计也是被卖要不然就是随便嫁个人家得几两银子聘礼的下场。 两厢一对比,如儿便决定怂恿爹把妹子也‘卖’进景王府。 当然其间的的打点也是少不了的,更是要看运气。不过如儿也想了的,怎么着也比在家里好,她可是看出后娘准备把妹子嫁给村里小地主的傻儿子的,只是聘礼没有卖身银子多,才换了心思。 现在秀云顺利进府并走运的进了璟泰殿,如儿觉得万事俱备,只看自己妹子有没有那个造化了。 当然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没有那个造化,在这里呆着也是不错的,至少不用担心随便被人嫁给傻子。 秀云是个聪明的姑娘,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进来之前姐姐交代的话,她也一直遵守着照办,少说话多观察,多学规矩。 只是这件事太令人吃惊不已了,所以一晚上秀云都睡不着,辗转反侧。 而秀云也想到自己今天出的一点纰漏了,她当时不清楚情况,怕找到姐姐说话不方便,便起了让小花帮忙遮掩下的心思,谁知道姐姐混的比她想象中的好,居然直接和素妍说了把她领走。 唯一对不上的就是她说的是姐姐,而如儿当时来说的是同乡。只是后面秀云见小花没有露出奇怪的神态,她就以为是当时人多小花没有听到。 夜已经很深了,屋里人都睡了。 小花离秀云近,当然听到她翻身的动静。 想到中午那一出,还有其中的诡异,又见向来沉稳的秀云这样寝食难安,小花想这其中肯定是有啥事的。 难不成也是关于换差事的事儿? 可是她毕竟不是什么先知,也不想去关心别人太多,只能放在脑子里随便想想,然后便抛之脑后。 …… 一切都和以前没有什么其他变化,秀云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本来小花还想着难不成这两姐妹在商量给秀云换差事的事,只是见后面秀云一直没动静,便没再想其他。 这期间,洒扫处的小宫人已经有几个离开了,据说是到了其他地方当差,剩下的则是一直没有动静。 原本就沉不住气的一些人,更加着急了,可也没什么法子,只能暗自煎熬。 期间秀云有个同乡在典膳所当大宫人的事不知道怎么被其他人知道了,巧莲对着秀云的脸色立马好了起来,喜儿个没心没肺的还拉着秀云各种追根问底。 秀云推说只是同乡,交情也不深厚,更不用说帮忙换差事了,如果能换她也不会继续杵在这儿。 听到这话,巧莲和喜儿都是一脸悻悻。喜儿不再烦着秀云,而是扭头找出去其他人玩去了,巧莲的脸色又恢复了往常的尖酸,还讥讽了两句。 看到这戏剧化的一幕,小花很是无奈,却又有些心里不是很舒服。这样的景象让她想到了很多以往的经历,慢慢的开始疏远喜儿,甚至连秀云因为其身上的诡异处,小花也渐渐远了。 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就在某一个午后有风的日子突然降临。 这日,齐姑姑突然来到洒扫处。 一向面容冷峻的陈姑姑,态度有些巴结的陪着她出现在这群小宫人面前。 经过这段时间在府里当差,大家已经知道齐姑姑的一些事迹了。 据说齐姑姑是景王府里几个管事姑姑之一,最厉害的就是她不像府里一般宫人那样是从民间进府的,而是从宫里出来的。资格极老,据说当年景王就藩景州时,她就跟着来了。 这些小宫人们经历都差不多,不是出自哪个富户人家的丫鬟,要么就是平民中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卖身当奴婢的。眼界有限,觉得能从宫里出来的都是那种极其高大上的。 包括小花,算是这里面呆过人家最为富贵的了,但是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什么见识,混的最好的就是侯府少爷的姨娘,还是从来不能出门只能呆在后院的姨娘。宫里什么之类的对她来说,也是只能是仰望。 所以这些小宫人们,一见到齐姑姑就莫名生出一种敬畏,个个都绷紧了小脸,仰望着站在台阶上的齐姑姑。 齐姑姑的样子和以往她们见过的并有什么不同,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波动,眼神很平和,长相属于那种扔大街上就找不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即使是如此平凡的人,也凭空多了一份无法言喻的威严感。 「齐姑姑,那批小宫人们都在这里了。」听称呼就可以听出,陈姑姑虽然也是姑姑,但是明显比齐姑姑的级别要低不少。 第38章 齐姑姑点了一下头,站在她身侧一个身着杏红色短襦配藕荷色长裙的宫人手持一张纸,走到小花她们跟前。 「下面我叫了名字的,都站出来。」 那宫人顿了顿,就开始叫名。 其中小花、秀云、喜儿还有巧莲都在其中,还有其他几个小宫人,一共十二名走出来站在一处。 「好了,你们跟我走吧。」齐姑姑说完,就带着那名管事大宫人在前面走了,小花她们在后面跟着。 头微垂,小步轻移,速度根据前面宫人的快慢而调整,中间距离保持三步之遥,却发丝不动裙摆不摇。这是府里规定宫人的走路姿势,从形态上讲,这几个小宫人当初学走路都学的不错。 但是半垂的眼睛却是互相交换着眼色,不过大部分都是惊喜。因为她们都知道,这是要给她们换差事了。 只有小花有些心事重重,她不知道这一换究竟是好还是坏。 走了很长的时间,七拐八拐的,小花自喻记忆力不错,此时也绕迷糊了。 进了一个院子,齐姑姑领着她们停下,过了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头戴乌沙小顶帽,身着一袭暗青色绣花纹团领衫,面白无须,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福公公,人我带来了,您看看?」齐姑姑罕见的满脸笑容,看两人神色就是极为熟悉。 那叫福公公的人,无奈一笑,走上前来,个个端详。 每个人都要看上好一会儿,这些小宫人年纪都小,被人看久了难免局促。尤其是对视上那福公公的眼睛,忍不住就慌乱的垂下了头。 福公公看上一个就摇摇头,再看一个又摇摇头,齐姑姑的心越来越沉。现场的气氛十分诡异,个个似乎都能听到自己‘嘭嘭嘭’的心跳声。 小花一直半垂着眼睑,直到被一个黑影笼罩上。 她可以感觉出来那个福公公在看她,目光让人极其不舒服,似乎要剖开了一寸一寸的看似的。小花忍不住抬起眼睛,刚好撞上对方的眼。 她本想低下头的,想了想,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只是把眼神移了下去,眼脸恭敬的半垂。 过一会儿,罩着她的黑影儿,又移到了下一处。 十二个人都看完,已经是过了一顿饭的时候了。 「怎么样?」不知为何,一向镇定自若的齐姑姑语气中竟然带了一丝忐忑不安。 那福公公卖关子的摇摇头,直到看到齐姑姑眼中的失望,才笑着开口道:「算了,先选几个去服侍吧,刚好我那里也差人了。」 然后手指头虚点几下,选了四个,有小花、喜儿、巧莲,还有一个叫枝儿的小宫人。 站在下处的秀云,手不禁捏紧。 那福公公样子极为奇怪,犹豫了半响,瞅了又瞅,又抬起手点了两个人。其中有秀云,还有一个叫梅儿的小宫人。 「就这六个吧。」 齐姑姑松了一口气,语气明显有了一丝开心,对福公公点点头,又难得好心情的安抚剩下那几个。 「好了,你们没被选上也不要难过,我会另外给你们安排差事的。」又转头对小花几人说,「你们跟着福公公去吧,好好当差,千万不要犯错被退回来。」 「是。」 直到被福公公带去了璟泰殿,这六个小宫人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运道。 简直就是天降横福,一下子砸到她们几个头上。 璟泰殿是景王殿下的住处,而福公公是府中的内奉承总管太监,此次过来挑人是为了给璟泰殿添人的,没想到会挑到她们几个。 能来璟泰宫当差的含义是个人都能理解,所以这一行六个小宫人都是欣喜流于言表。 福顺看了一眼这几个欣喜非常的小宫人,眼光闪了闪,也没有说什么,而是把叫来一个小太监领着她们,人便走了。 小夏子领着小花等人来到了宫人房,给她们讲了一些璟泰殿中大概的情况和在这里当差的禁忌后,便让她们先安顿好自己熟悉一下情况,差事差不多明日就会安排下来。 宫人房和小花她们以往在洒扫处住的地方差不多,只不过从四人间改为了六人间。房间是一个大通间,左右各一排三张木头床,因为床头对着墙,倒也不用像以往还要分个位置的好坏。小花找了右边最里面的那张床,把自己的衣裳包袱放了下来,秀云选在小花旁边正中的那张床。 巧 莲性子要强,见小花占了一张最里面的,立马朝左边最里的那张床走去,那个叫枝儿的小宫人和她动作差不多,两人站在床前互瞪了一番,枝儿似乎不敌去了靠旁边 中间的位置。剩下两个人就只能到靠门边的那两处了,喜儿选在了秀云旁边,另外一个叫梅儿的只能选剩下的那张床。 小丫头们的性格就是这么奇怪,刚才还争床位争的脸红脖子粗,没过一会儿,几个人又坐在一起说小话了起来。 谈论的话不外乎会给她们安排什么差事,也不知道景王殿下难不难侍候什么的。 小花没去凑热闹,而是默默的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宫人房里每人除了一张床,还各有一个矮柜子。小花摸了柜子里没有灰尘,便把自己仅有的两身衣裳放在里面。 被褥被子每人一套放在各自的床上,小花又忙碌着给自己铺床。铺好后,她半靠在自己床铺上,瞅着那几个明显很兴奋的小宫人,心里则是叹了一口气。 其实让她选,她不想来这里的,可是上面的决定,她一个粗使小宫人能说什么,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秀云也没有去搀和进去说话,而是默默的整理自己的床铺,只有微颤的手指才能显现出来她有多么激动。 姐姐说的那些终于降临在她的身上! …… 璟泰殿是一座非常大的宫院。 第39章 正中的‘璟泰殿’是景王的住处,占地极为庞大。左右两侧有配殿、耳房之类的,在宫院的边角处有宫人太监们住的小院子,并有一个面积颇大的厨房。 小花她们的差事也分了下来,是负责洒扫‘璟泰殿’各处的庭院走道。 差事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一个露天洒扫的小宫人。不过在璟泰殿洒扫和在外面洒扫自是不一样,所以大家都是欢喜连连,唯独小花干了几日后,心里有些忧虑事情没那么简单。 景王府就算再富贵,也不可能用六个小宫人干这么点活儿,可是她又猜不透这其中的猫腻。 又过去了几日,这六个小宫人虽然一直在璟泰殿当差,但却从来没有见到过景王的。直到枝儿带回来消息,才知道景王最近这几日外出不在府里。 枝儿是一个很会钻营的人,巴掌大的小脸,杏眼樱唇,说起话来满脸的笑,嘴巴也甜。来这里没两日就和璟泰宫里几个小太监都混熟了,景王不在的消息也是她问出来的。 这房间里小宫人们的心思,小花都明白。 能有什么看不懂的呢,不管是宫人也好小丫鬟也好,心思都差不多,近水楼台的意思人人都懂。 可是她心里却满是忧虑,福公公和齐姑姑诡异的态度,这璟泰殿里肃穆非常,来来往往服侍的几个人皆是太监,仅有几名女性宫人都是那种长相平常年纪在三十多往上的。她呆的这几日,这殿里唯独鲜亮些的就是她们这几个刚好的小宫人了,其他的都是面孔肃穆死气沉沉。 事情反常即为妖,小花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熬到岁数放出去,别的什么都不想。可是很多时候明明想安静,却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景王外出归府,刚一踏入璟泰殿宫门就发现了异常。 他脚步微顿一下,便掠过地上跪伏的那些人,直接走入殿中,福顺随后跟上。 景王走过后,跪伏在地上的喜儿激动的扯着身边人,「那就是咱们殿下。」 喜儿的嗓门压得很低,也就是跪伏在旁边的几个小宫人听到她在说什么。小花一直低着头,也没看清人长什么样,印入她眼的还是几双男人脚。 景王入了殿中坐下,一名小太监奉了茶,便退下了。 殿中只留景王和福顺两人,气氛一时沉闷至极。 福顺素来知道殿下的性子,心里干笑了两下,站在其身侧也没有说话。 两人都是那种极其沉得住气的性子,可以完全无视殿中的寂静,直到景王喝了茶,在小太监的服侍下去内殿换了常服出来,继续又枯坐在殿中。 这一坐就是很久,久到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并且中途景王什么也没干,就是静坐在那儿,让人着实觉得十分怪异。 福顺瞅着一直静坐在那儿仿若僧侣似的主子,心思纷乱。 想他福顺八岁入宫,十八岁分到现今景王的生母敬嫔娘娘身边服侍,后来敬嫔逝世,就一直跟在当时的还是五皇子的景王身边,直至五皇子受封亲王衔就藩封地,到景州来。如今已是执景王府承奉司内奉承一职,所管辖范围不但有景王起居饮食,还有王府后院各处杂项事物。 按理说他现在的日子过得不比宫里的一些总管太监差,可是福顺却是不开心的。 无他,就是因为景王这种怪异的性子。 性子怪,脾气怪,行为处事也怪。 明明能说话,却从来不说,任‘哑巴’的称号挂在自己头上,还安之若素。哪怕这样招来当今圣上的厌恶,也不见其有改正的心思。 当初来到景州后,知道殿下能说话,着实福顺吓了一跳。 好吧,这也就算了,毕竟殿下的事也不是他一个当奴才的能插言的。 可是不近女色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刚起先福顺还不着急,当初景王妃刚嫁进来闹的那一出出,让殿下和她产生了隔阂,致使景王很少去景王妃那里过夜,这个福顺也是可以理解的。 跟着第二年,乔侧妃就进了门。 景王还是就打个圆场似的,除了新进门刚开始频繁去了两日,后面就很少去了。经常半载几月不见去后院一次,伦敦的次数更是少的可怜,更不用说当初临行来景州之前陛下赏赐的那两个夫人了,更是碰都没有碰过。 也不能怪福顺如此猥琐,喜爱研究景王的人伦大事。而是他一天十二个时辰跟在景王身边,自是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近不近女色都没关系,可是这景王如今已经二十有五了,至今没有子嗣降世,就不能说不是大事了。在王公贵族中,哪个二十四五不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在景王这里却是连根苗苗都没有。 福顺算是打小看景王长大的,时间久了,感情自是不一样,难免就会焦心这件事情。 操心归操心,这事儿肯定不能和殿下明说,福顺焦急万分,无奈找来几个服侍景王很久的几名‘老伙计’商讨。 经过各种讨论商议,得出的隐晦结论是没有男人不爱美色,殿下这么寡淡,肯定是妻妾不如意,解决的方案是增加新颜色。 可是奴才给主子送女人? 还是别开玩笑了,别看暗里他们能背着景王小小的商议一下。这事敢拿到明处提,绝对是找死的行为。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这点忌讳和眼见儿还是有的。 那就只能靠外界力量了。 商讨出来可进人来源有三处,来源一,作为正妃的景王妃主动提出。这个是不可能的,首先刨除。 来源二,治下官员狗腿的奉美上来。景王在封地历来表现淡漠,也不是没人收罗美人送上来。关键每次景王的表现都让人极其难堪,久而久之也没有什么人不识趣想得罪顶头老大。 来源三,当今圣上赏赐下来的。景王历来在圣上那儿不受宠,自就藩以来圣上从未下过任何赏赐,估计把这个儿子都忘到天边去了,哪儿还记得关心儿子的人伦大事。 第40章 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妥帖的法子,几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无奈之下只能折中,那就是每逢府中进人的时候,挑几个颜色鲜嫩的小宫人送到身上侍候着,看能不能让性子寡淡的殿下下口。 当然这一切都是隐晦的,都是不能拿出来在面上说。 这也是这批新进的小宫人为什么会如此受训,并经过各种明里暗里考验观察的原因。包括挑这批小宫人不光要样子水灵,规矩好,还都是来过葵水的,足以见得这几个‘忠心’的奴才对景王的私生活有多么的上心。 如果景王愿意说话的话,肯定会说,亲,你们想多了。 暂且不提这些,总而言之,挑些漂亮的小宫人送到景王身边服侍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每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逐离。而福顺等人也像打不死的蟑螂那样,屡战屡败再接再厉,如今这几个小宫人已是他们这两年多来挑的第五批了。 突然,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福顺哀怨的思绪。 「说。」 这个字吐出,差点没让福顺蹦出老泪来。 主子太沉默,当下人奴才的也是非常艰难的好伐。幸好他从殿下小的时候就在其身边服侍,要不然真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 福顺默默干笑两下,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出不那么正经的话语,「殿下,这殿里很久没有亮丽的颜色了,都是些死气沉沉的。老奴心想天天如此沉闷殿下看着也烦,便想着选几个水灵的小宫人进来服侍添些颜色。」 景王心中闪过一丝无奈,面上还是平静无波,甚至嘴上也没开口,继续坐在那里开始‘沉思’。 福顺盯着景王的后脑勺,面色变得哀怨起来。 殿下肯定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心里这么想,但还是不动声色的杵在那里。 又过了良久,福顺才得到他要的答案。 「随你。」 被人各种吊胃口吊久了,福顺心里甚至罕见的出现了一种叫做雀跃的情绪。这种情绪自他入宫以后,就很少会出现在他心中。 「那老奴就去安排了。」说完,就急搓搓的出殿去了,足以见得他有多么的雀跃。 福顺走了良久,景王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才出现一抹波动—— 轻勾了下唇角,又很快的放下,让人几乎感觉不到这点细微的波动。 这个老东西! 算了,由他吧。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福顺所想的呢,可福顺毕竟是跟了他两辈子,两辈子都是那么的忠心耿耿,最后连死都是死护在他前头。 在他能允许的范围之内,他还是愿意容着些他的。 当那个将她们领到璟泰殿,就消失良久几乎没见过人影的福公公对她们宣布,以后她们改为入殿侍候,这一干小宫人都是不敢置信惊喜非常。 她们这是走什么运道了啊,怎么想什么来什么?种种激动欢喜的心情自是不用言表。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小花。 福公公不但让她们入殿侍候,甚至还她们发了两身漂亮的衣裳。料子都是那种极好的,头饰耳坠都还有几样。 几个小宫人拿到这些都吃惊极了了,这就是可以进殿侍候的待遇吗? 其中各种复杂惊喜的心绪,自是不必细说。把东西发放了以后,福公公甚至还体贴入微的让她们今日下午休息明日再去当差。 宫人房里,喜儿摸着衣裳的料子爱不释手,撑开了看了又看。 「这是给我们穿的吗?真好!」高兴了一会儿,她又说道:「那我们不穿小宫人的衣裳,不会受罚吧?」 「土包子。」巧莲嗤道。 现在这屋里的人都可以很好的忽视巧莲的不和谐了,毕竟要是成日里和她斗气,那还不用活了。 枝儿在一旁笑颜如花,「肯定不用了,福公公是总管太监,既然他这么说了,肯定没有人罚我们的。」 景王府规矩严格,各级宫人都有相应的服饰。 大宫人是嫣红色短襦配葱绿色长裙,管事大宫人是杏红色短襦配藕荷色长裙,管事姑姑们则是酱紫色交领短襦配雪青色马面裙,其间多了一道白护领。有管事姑姑头上还多了一顶棕帽的,不过截至至今,小花只在齐姑姑头上见到过的。 而小宫人们的衣裳尤其难看,是靛蓝色短襦配姜黄色长裙。颜色极为暗沉,远远看过去脏乎乎的一团,不过因为小宫人都是做些粗活的,颜色暗沉看不出来脏。 穿了近两个月的暗色,猛地一见这些颜色鲜亮的衣裳,并有人告诉她们可以穿,连素来少言木讷的秀云脸上都多了几份欣喜。 毕竟是小姑娘,哪有不爱美的,个个都拿着衣裳开始试穿起来。 「你们看好看吗?」喜儿换好衣裳,兴奋的问道。 喜儿身上穿的那套是湘妃色的短襦配豆青色的长裙,颜色极为鲜嫩,喜儿肤白眼睛又大,一下子把她衬的亮丽起来。 几个还没来得及试穿的小宫人,看到一下子亮丽起来的喜儿,眼睛闪过钦羡,手里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几个小宫人衣裳都是一模一样的,不过因为气质不一,穿出来味道也不一样。 喜儿是天真烂漫带点活泼,巧莲是艳丽带了些咄咄逼人,秀云是娴静温婉,枝儿是俏皮可人,梅儿是清新柔美,各有各的味道。 这福公公真会挑人,各类风格一样一个。 「小花,你怎么不试试新衣裳啊?」 小花脸色一僵,轻声说道:「还是算了,我想等晚上沐浴以后,明日再穿。」 福公公临走时说了,晚上会给她们准备地方沐浴,到时候洗得白白净净再去当差。 如果是福顺心里原话,肯定是洗的白白净净穿的美美哒,到时候让我家寡淡的殿下好下口。 第41章 几个小宫人一听到这话,都是懊恼不已。 还是小花聪明,知道爱惜衣裳,她们这些做小宫人的沐浴极其不易,十天也就一次可以沐浴,在专门供宫人沐浴的地方。平时感觉脏了,都是拿水擦擦。 新衣裳用脏身子穿,心里总会觉得不舒服的,怕弄脏了衣裳。几人赶忙把身上衣裳脱下来,并叠好放了起来。 安静一会儿,各自又试戴起发下来的头饰和耳坠。头饰是银制梅花簪子,耳坠是一颗润白色珍珠小耳坠,每人都是一样的。这些首饰都精美非常,又惹得喜儿大呼小叫了起来。 翌日,大家穿戴好,出门当差。 经过一下午兼一晚上,大家差不多弄清楚未来的情势了。各人的心思异样,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年纪毕竟都还小,从眼神上还是可以看出些端倪的。 「小花,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好看啊。」喜儿惊呼道。 一瞬间,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花的身上。 此时天刚放晓,晨光从窗户外透进来,洒射在身着湘妃色的短襦配豆青色的长裙的小花身上。 身条很纤细,带着些许刚发育的弧度,肤色凝白,锥子似的小脸,让轮廓极为精致。最为亮眼的就是那双眼了,眼睛长,上眼皮弯曲弧度较大,内眼角尖而较内陷,眼尾细长而略弯,形状似桃花花瓣。浓密的睫毛扑闪之间,无意的散发出一种迷人的媚态。 是的,桃花眼。这个说法还是四少爷上辈子摸着她的眼睛这样说过,小花才知道。 为了不显眼,为了不惹人注意,平时小花都是微垂着头半敛眼睑的。只是喜儿这突然的惊呼,让她反射性望了过去,一瞬间形态毕露尽落于外人之眼。 屋里有几人的眼神都开始复杂起来,小花知道那是什么。 秀云开口打岔道:「好啦,赶紧出门吧,小心迟了。」只是半垂的眼里,晦暗莫名的闪过几分异样的神色。 巧莲轻哼了一声,率先走了出去,大家跟在后面鱼贯而出。 看着眼前这六个姿色各异的小宫人,福顺满意的恨不得摸摸凭空想象出来的胡子。 这种情绪他每次都会有,至于结果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 小花第一次见到景王,是景王中午从前院回来的时候。 她站在殿中当柱子,景王从外走进来。 她反射性的望过去,脑海里突然响起喜儿不久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我当时是看呆了。 小花看得也呆滞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低垂下了眼睑,不敢再妄然窥看。 景王头戴朝天白玉冠,白皙精致的脸有些雌雄莫辩,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眼睛细长上挑,瞳仁黝黑却又深邃。他身着了一袭鸦青色绣祥云纹常服,更显肤白如玉。身形并不健壮,但也不瘦弱,硕长挺拔,精瘦却包含着张力,浑身充斥着一股很淡漠的气息。 景王入了殿坐下,便有小宫人上前便奉了茶。 福顺在一旁半垂着头笑说道:「殿下,这几个就是老奴刚安排进殿的,一共有六人。」估计是在解释为什么奉茶的人一下子变了,这殿中又多了两个站桩侍候的小宫人。 景王看也没看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小花六人被安排进了殿内,各自分工不同,两个负责侍膳,两个负责沏茶奉茶,还有两个则是负责近身侍候。近身侍候说白了就是站桩,有人叫了负责搭把手,其他时候就站着不动。 至于贴身的服侍,还是由景王身边的太监负责,福顺还是知道殿下底线的,没有随意敢去碰触。 小花被分派的任务是站桩,一同的还有秀云。而巧莲和枝儿是负责奉茶的,梅儿和喜儿则是负责侍膳。 进殿当差之前,福公公一再交代她们要谨言慎行小心当差,所以即使此时巧莲和枝儿很兴奋,奉茶的时候也没出什么岔子。 奉茶的宫人奉了茶后便必须下去,巧莲和枝儿临走之前,眼神有意无意的在小花和秀云身上绕了绕。 景王喝了茶,坐了一会儿,便去内殿换了衣裳,出来后午膳也已经摆好了。 侍膳的是梅儿和喜儿。 仅见了景王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小花就感觉到怪异出来。 到底哪儿怪她一时还没想通,等景王用了膳后,又端坐在殿中的椅子上上她才知道,原来怪异之处是在景王的身上。 这一会儿,她居然没有听到景王说话,并且从始至终她没见到景王换过表情。也就是福公公的声音偶尔的响起,大部分不是在交代太监宫人要干什么,就是对着景王自说自话。而景王面对福顺的话语,不是没回应,要不然就是点头或者摇头。 景王用完膳后已经在殿中坐的有一会儿了,期间什么也没干,就是坐在那里。殿中一直很安静,安静的让人心悸。 现在这殿里就小花秀云两根柱子与景王和福顺四人,小花偷偷的抬起眼睑,她站的这个位置很方便,一抬起眼就可以看到坐在那处的景王。 此时的景王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坐姿端正一动不动,眼神还是那么淡漠,像是有焦距又像是没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波动,那种浑身散发出来的淡漠气息仿佛不食人烟,宛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久了,甚至让人以为那里不是坐了一个人,而是一尊美丽的白玉菩萨。 小花知道人难免有怪癖,但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怪的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景王突然站起身,往殿中书房的位置走了去。 小花她们上午进了璟泰殿后,就被太监小夏子领着熟悉了下情况。 璟泰殿分前后两个部分,前殿面阔五间,三明两暗,明间开门,次、梢间均为冰裂纹槛窗。前殿是以起居、书房为用,后殿则是为寝殿,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而小花她们的活动范围,也被限制在前面。 第42章 福公公给她和秀云的分属差事是站在景王眼见范围之内,所以见了景王站起身,福顺在其后三步跟着,小花和秀云保持距离无声无息的跟在福顺的后面。 进了书房后,两人便各自找了一个角落无声的站着。 小花入殿的第一日当差很顺利,除了腿受累了,其他一切如常。 从始至终景王并没有开口吩咐她们什么,她们最多干的也就是福顺示意她们换茶的时候,去茶水间叫人奉茶。 而这一日,小花并没有听见景王说过话。 长春院是景王妃景王妃的住处,是东三院里最华丽的一处院子,雕梁画栋美轮美奂自是不同寻常。 因为知道今日景王会来,长春院里里外外到处都收拾的特别干净,摆设也是更来换去的。看似和以往没有什么样,但内里却是费了不少心思。 景王每隔十日便会到长春院来坐坐探望景王妃,早晚不定但一定会来,这是府里人都知道的惯例。所以每逢这天,院子里服侍的宫人们都特别兴奋。 而景王妃景王妃也老早就打扮妥当在屋里候着了。 景王妃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生得端庄秀丽,今日穿了一身银红色衣裳,又多了几分明艳动人。此时坐在厅里有些坐立难安,隔一会儿就让一旁侍候的宫人去外面瞅瞅景王来了没有。 旁边立着一个身着酱色袄裙、头梳圆髻、圆盘脸嬷嬷样子的老妇人,开口说道:「院门口安排了两个小宫人看着呢,到时候一见了殿下自是有人来报,王妃大病刚愈不能久坐,要不要去贵妃榻上歪一会儿?」 这老妇人姓李,大家都叫她李嬷嬷,是景王妃景王妃的奶娘。景王妃出嫁的时候,跟着陪嫁过来的。在景王妃跟前很有脸面,算是景王妃最信赖的人。 景王妃紧了紧手里的帕子,摇摇头,「嬷嬷,还是算了,免得来回折腾。」景王妃今日打扮的很是明艳动人,但还是能从脸上看出一抹病态来,脸上的红润也是上了胭脂水粉的缘故。 这李嬷嬷也没有说话,只是心里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宫人摸样打扮的在门外报,「殿下已经朝这边走来了。」 景王妃赶忙站起来让身边的春香和李嬷嬷帮她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直到两人都说很好才放下心来。 领着两人行至厅外,站在门口候着。 直至看到那抹身着紫色衣裳身影走进院门,景王妃才露出欣喜的笑容。 景王今日身着一袭紫色暗祥云纹常服,身形挺秀高颀,头戴束发嵌玉紫金冠。皮肤偏白皙,仿若玉雕,高挺的鼻梁配着薄薄的唇,上面是一双淡漠到几乎没有情绪的丹凤眼。 景王妃脸色微微一红,见景王走至身前,赶忙行了个福礼。 「见过殿下。」 似白玉的手微微一抬,期间景王眼睛看都没看景王妃一眼,便自顾自的擦身而过进了厅中。 景王妃随后跟上,脸上挂着笑,嘴里吩咐宫人去沏茶上点心。 一番忙罢,才在景王身侧的椅子上坐下。 景王妃的眼睛在景王身上转了又转,见那人根本没有看自己一眼,才强撑着笑脸开始问福顺一些例行惯例的问话。无外乎一些‘殿下身子好不好’‘用饭用的香不香’‘是不是很忙’之类的一些无营养的话语。 这种相处的情形极其怪异,作为景王正妃的景王妃,明明景王就在身侧,不去问本尊,反而问身旁侍候的太监,倒是让人咂舌不解。 不过明白内情的人都明白是什么原因,景王以往有些不健全,是个哑子,在京中一直有个哑巴五皇子的绰号。 虽说来了藩地之后,经过一个民间的神医治好了,但是因为景王性子已定,常年淡漠寡言,很少开口。哪怕是对着景王妃,也是很少说话,这才造成了如今这局面。 景王妃也是明白的,更明白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让夫妻之间生了嫌隙,景王才会对她如此冷淡。 而她为了自己的脸面又为了能让景王明白自己的关心,才会自说自话的问福顺,看似是在问福顺,其实也算是说给景王听。 福顺贴身侍候了景王很多年了,对于景王妃和景王的一些事情自是很了解。脸上堆着笑,恭恭敬敬的回答着景王妃的话。看似说了很多,其实回答的也都是些没营养的。 陈嬷嬷在一旁看得很着急,想插嘴又不知道从何插起,更何况她也就是个奴婢哪能说什么。 景王妃绞尽脑汁终于把想问的都问完了,看着身旁一直面无表情的景王,心里很是沮丧也有些很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更怕这例行关心后景王直接走了。 憋了半天开口说了一句,「殿下中午还没用午膳吧,我让小厨房准备了一些膳食,要不要在这里用些?」 屋里很安静,景王妃身旁服侍的人都是屏住呼吸,寄望景王能留下吃顿饭,福顺脸上还是一脸的笑,心中却有些喟叹。 景王看都没有看一旁对着满脸笑的景王妃一眼,站起身往外面走去,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福顺丢下一句「殿下还有公务」的解释,便匆匆跟随其后走了。 景王妃张口欲说什么,又悻悻作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景王并福顺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而且她也清楚等景王下次来只能是十日之后了。 长春院的正厅里安静的吓人,景王妃没有动,所有人都不敢动。 过了良久,景王妃摔了手旁的茶盏,呜咽出口,「这日子到底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李嬷嬷在一旁做了手势,一旁服侍的人都鱼贯下去了,只留了景王妃身边贴身服侍的春香、夏香、秋香、东香在内。 门从外面合上,李嬷嬷才安慰出口:「王妃不要哭了,殿下就这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第43章 「呜呜呜……」景王妃脸上的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我都已经低声下气了,我都已经改了,为什么就是不原谅我呢?他怎么这么狠心啊!」 李嬷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很想说‘你早干什么去了’,可是能说吗?所以她只有叹息。 对一旁的四香使了个颜色,她们纷纷开口劝慰。 「王妃快不要哭了,到时候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您身子刚好,千万不能哭。」 几个贴身宫人七嘴八舌一番劝慰,才拥着景王妃一起去里间洗漱脸上花了的妆。 东三院是三处单独的院子,距离并不远,呈平行线状。 景王每隔十日来长春院看王妃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其他几处院子里景王其他的姬妾自是清楚,甚至每到这天荣喜院和寒香院都会有下面服侍的宫人在外盯梢。 这不,景王刚出了长春院就在巷道上偶遇乔侧妃了。 乔侧妃今年二十左右,生得明眸皓齿,美丽非常。身着一袭蝶恋花杭绸衣裙,更显得体态婀娜甚是妖娆。 见景王走来,立即盈盈一拜,「妾身见过殿下。」 乔侧妃行礼的姿势很是优美,从下至上递过去的眼神儿也很美丽。无奈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景王的脚步顿都没顿一下,便绕过她远离而去。 等景王走了之后,乔侧妃才直身而起,望着景王远去的背影,忿忿的跺了跺脚。 身后传来一阵轻笑,是景王另两名姬妾,娇夫人与容夫人。 「姐姐真是殷勤,可惜咱们殿下似乎看不进眼里哦。」娇夫人玉娇如是说道。边说着还边捂嘴轻笑,生怕人不知道她在嘲笑乔侧妃了似的。 乔侧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总比有些人强,光挂了个名头,殿下连招幸都没有招幸过。」 她身边的贴身宫人蝶儿自是捧自己主子场的捂嘴笑了两声,顿时把玉娇和玉容笑得脸色发黑。 也不怪乔侧妃如是说。 玉娇和玉容本是宫中的宫人,长相貌美。景王前往封地临行之前,被当今熙帝赏赐下来给儿子当姬妾的,估计也是知道自己做的有点太过明显,前面儿子刚行加冠之礼被册封景王,后面自己就下诏让其赶紧离京前往藩地,也算是欲盖弥彰有些补偿的意思。 不过景王素来老实本分,既然是父皇赏赐下来的,自是给了一个夫人名分放在后院之中。至于放在后院幸不幸,那就是自己的事了。 见两人黑了的脸,乔侧妃才得意洋洋带着惜蝶挪步移开。 就这两个蠢货,还敢来触她的霉头。一句话就能堵死的角色,乔侧妃自是看不上。 不过玉娇和玉容两人在景王的后院呆了几年,也是知道些事情的。刚开始也许还很在意自己没被幸过,后来倒也不引以为耻,毕竟又不是她们两人不得宠。景王后院姬妾稀少,只有寥寥的四人,既是如此,景王也很少涉足后院。 见乔侧妃还没走远,玉容在一旁叽咕了一句,「有什么好得意的,当谁不知道殿下有许久没去她那儿了。一旷就是一年半载的主儿,也难怪会急得在巷道里堵人了。」 乔侧妃婀娜的步子乱了一下,就急急和惜蝶疾步远去。 乔侧妃说的没错,玉容说的也没错。 后院中唯一的男人甚少近女色,几个女人争来争去也是索然无味。平常除了遇见了斗斗嘴皮子,也别无其他。 没看到吗,连景王妃那里的台阶上都长青苔了,更别说其他人。 总体来说,景王算是一个非常好服侍的人。 本就是粗使小宫人,也没有近身服侍过主子的经验,刚一开始都有些手忙脚乱的,可是景王却从来没有说过,倒是福公公曾经私下训过她们几次。 不过小花也确定景王是一个非常怪的人了,因为她服侍了这么几日,居然从来没听过他开口说话,也没有吩咐她们干过什么。 回到殿中后,总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坐即为入定。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反正小花是没有看出他脸上除了面无表情,还能有其他表情。 小花甚至怀疑这人是个哑巴,当然怀疑只是在心里,表面是不敢显露的。 在殿中服侍了几日,小花几人也对景王习性有些了解了。 这 些了解来自于这几人当差时候自己的观察,还有同在前殿中服侍两个小太监的指点。这两个小太监一个叫小夏子,一个叫小秦子,小夏子和小常子都是璟泰殿里的杂 役太监,比殿外服侍的杂役太监级别要高上那么一些。毕竟殿外和殿内还是有些区别的,就算是干些杂活儿也是分三六九等。 璟泰殿里还有其他几个太监,不过那几个人都是严肃非常,只负责景王的贴身服侍,从来不和小花这几个小宫人搭话,所以她们也是不熟悉的。 据小夏子说,景王殿下就是这种寡淡的性格,很少开口说话,所以在殿下身边服侍就一定要注意他的眼色。 眼色这东西是属于虚无缥缈的,能不能领悟就要看个人道行了。小夏子只能给她们些许的提示,便于她们日后在殿下身边服侍,至于其他的也说不了太多。 而关于景王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怪异的性子,没人敢问,也没人敢说。 主子的事儿哪能是当奴才能说的,只管当好差就行,越是在主子身边侍候,机遇越大,同样的危险就越多。这是喜儿刚露出想问小夏子殿下为什么是这种性格的时候,小夏子故作高深说的这一番话。 有的人不以为然,有的人却深以为然,例如小花,她知道这话是事实。 不看别的,仅看璟泰殿里服侍久的人都是那种谨言肃穆的,就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而小夏子,平日里看着也是很谨言慎行的样子,没想到对他们几个小宫人却是很热情。 第44章 小花两辈子加起来别的没学会什么,看人倒是能看出几分,至少她是看出了小夏子笑脸里隐藏的倨傲。她想估计是有人吩咐他这么做的吧,要不然别人闲吃饱了撑的来和你们这几个小宫人说话。 进殿服侍了几日后,小花差不多也看出来了,她们也就是个临时插、进来的。 看似在殿中服侍,其实能干的活儿早被人划分了出来。负责奉茶的仅负责奉茶,侍膳的也就是景王殿下用膳的时候在一旁侍候着,像她和秀云这样负责站桩的,也仅仅就是站那里而已。 有人再想多干点什么,就有人出来制止了,怎么说呢,就是给小花一种根本融入不进去的感觉,就像是个外人,人是进来了,其实也没有算是进来。 这种忧虑小花并没有诉于人听,仅仅是放在心里让自己提高警惕,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 …… 人分几等,差事有好坏,而好坏的定义就是看个人怎么想了。 在殿中服侍了几日,这几个小宫人差不多也能感觉出来一些东西了。 至少有的人明白同样都是人,但是就有那两人的差事比其他人的好,这两人就是小花和秀云。 而体现之处在于,小花和秀云似乎被同屋的人无形中孤立了。 这几日,同屋的几个人有意无意很少有人与两人搭话,连一向喜欢缠着人说话的喜儿话也变少了。幸好小花和秀云都不是那种不识趣的性格,要不然还真有些适应不良。 当然这也是一开始,随着又是几天时间的过去,渐渐的另外几人开始说些酸言酸语什么的。 也因此小花才知道为什么她和秀云会被这么特殊对待,居然因为她俩的差事算是六个人当中呆在景王身边时间最长的了。 小花明白后,除了苦笑,也只能是苦笑了。 在这其中表现最为突出的就是巧莲,其次是枝儿,梅儿和喜儿倒很少说些酸言酸语,只是喜儿现在几乎不怎么愿意和小花秀云说话,每每看到两人的眼神都非常复杂。 在主子身边侍候挨饿是经常的,主子坐着你站在,主子吃着你看着。如果景王白日里用了膳后并没有去后殿小憩或者去前院,那么小花与秀云两人就一直要饿着等到景王走后。 所以说,看似很好的差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这些东西小花明白,只可惜别人并不明白。 一直饿到未时,景王带着福顺去了前院,小花和秀云才松了口气,埋头走回宫人房。她们的午饭早就送来了,同屋的旁人也都吃过了,就她俩还没吃。 案几上放着两碗吃食,饭菜俱冷,似乎也像是残羹剩饭。 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几次了,有时候小花两人当差赶不上午饭的时候,都是同屋的小宫人帮忙打了端回来的。 一起初还好,后来渐渐就成了这样的,饭菜越来越少,到现在一只碗里放着些许米饭,菜也是汤汤水水不见几根菜叶的。 景王府的伙食并不差,来到璟泰殿后比以往更好了些,能成这样要说不是另外几人故意为之,小花真的不相信。 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碗。 小花和秀云回来的时候,其他几人都在屋里说话,见两人回来,声音就小了些,此时见到小花看午饭的样子,屋里更是哑然无声。 「今日是谁帮我打的饭?」小花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和缓一些,声音是和缓了,可是脸上却和缓不起来。其实小花的样子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心虚的人终究会因为自己的幻想而心虚。 「是我。」枝儿局促的笑笑,佯装无意的瞄了瞄两人的饭碗,「哦,这个你们也是知道的,你们赶不上吃饭,吃饭的人又太多,等我去打的时候就剩下这些了。」 一旁还来了个‘证人’,「是呀,当时我和枝儿一起的。」 巧莲要显得跋扈多了,「呀,你不会因为这个怪人枝儿吧,人家做好事还落埋怨,帮你们打饭还挑三拣四。」 秀云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低垂着头,手缓缓捏紧。 小花笑着道:「巧莲,你的联想力可真丰富,我有说过一句怪枝儿的话了吗?」 宫人房里并没有凳子,她拿着碗坐到自己的床边。 「帮同屋当差人打饭这是惯例,但还是要谢谢你们帮忙。不过我还想说一句,这每人的饭食是定时定量的吧?」不等其他人有反应,小花又说道:「我知道你们都很忙,我和秀云两人劳烦你们了很多,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直说,我会向福公公说明,另找人来帮忙。」 目前的这宫人房里的矛盾还都是隐形的,同屋的几个顶多也就是表现的不想理会两人,或者平日里说话带点讥酸。下面再怎么暗潮汹涌,也没人想闹到福公公那里。 「看小花你说的,只能怪我今日动作慢了,下次我会注意些的,哪里还用得着去找福公公。」枝儿笑着应承。 其他几人也纷纷这么说着,就是巧莲没吭气还瞪了小花一眼。 「那还真是要谢谢各位姐姐妹妹了。」小花笑得弧度也很大,却并没有进入眼底。 说完,她就端着碗默默的吃着饭。 趁两人去洗碗的空档,枝儿开口说道:「我就说这样做不行,你非要如此。」 巧莲也满肚子是气,「就我一个人这样吗?」 她说的倒也是实话,开头确实是巧莲做的,但其他几人明明看到了也没有吭气,还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见着第一次小花和秀云并没有说什么,又知道两人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其他人便生出给人吃个哑巴亏的心思。 哑巴亏别人是吃了,还吃了几日,但也没有继续要吃下去的表现。 「行了行了,不要太过了,闹到福公公那里到时候就难看了。」梅儿在一旁打圆场。她们是刚来璟泰殿的新进宫人,表面和谐还是要做到的。 第45章 巧莲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日子过得繁琐忙碌了起来,因为只要景王在,她们就必须在侧服侍,一改以往的闲散。毕竟是在府中最大的主子眼皮子下面侍候,哪怕下面勾心斗角,当差时候也是紧绷着神经的。 景王很少会在璟泰殿里呆着,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前院。早上离开,中午用膳的时候才会回来,有时候则是不回来。偶尔下午会在书房看会儿书,或者在殿中入定般的坐着,当然有时候也会不见人影。 景王不在的时候,小花她们是不允许进殿中的,每日过了酉时就可以下值。算算当差的时间,与其间的空档,刨除在一旁服侍时候的神经紧绷,其实也算非常闲散的差事了。 闲暇之余,善于钻营的几个小宫人并没有放下与人交际。在这方面,喜儿枝儿几人为广大人民群众贡献了不少力量。小花并不喜欢这套,但不妨碍她从她们话中听到些只言片语。 璟泰殿虽然大,但毕竟是座宫院,可以供小花等人活动的范围并不多。小花性子沉稳,下了值后呆在宫人房里并不觉得烦,但是有人呆几日就觉得很闷了。 也因此,小花也知道了如果有事的话是可以出璟泰殿的。 这个好消息是喜儿带回来的,她与守门小太监混熟后就问过,想出璟泰殿并不难,只要报备常公公后说明缘由后,就可以出去了。常公公是璟泰殿里的副总管,福顺成日要跟在殿下身边侍候,平日里福顺不在的话,是常公公管着整个璟泰殿的。 得知了这个好消息后,喜儿就出去了一趟,说去找以往的好朋友。见喜儿出去很是顺利,枝儿和巧莲也接连着出去了,也不知道是都用的什么借口。 小花见着这几个出去,并没有动。一来她没有什么‘好朋友’,二来她也懒得动弹。运气不好当值要站上一天,她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在房里歇息。 秀云一直想出去再找姐姐一趟,碍于谨慎一直没动。直到见有几个打了头阵出去,才去找了常公公报备外出,用的借口还是找同乡。 秀云一路来到典膳所,几乎没有什么障碍就找到了如儿。 如儿混的很不错,如今已是掌管一间厨房的大宫人了。 不过典膳所里的厨房划分有很多,也算不了什么,但总体来说还是不差的。又是在厨房当差,负责的是各处宫人膳食,就算景王府管理严格,没有什么克扣宫人膳食的腌臜事,但是免不了被其他处宫人巴结着。 如儿一见妹子身上穿的不同于宫人服侍的衣赏,心中顿时欣喜起来,眉眼带着笑。把秀云带到自己住的宫人房里问了很多事,例如差事在哪儿,负责什么,能不能入殿侍候什么杂七杂八一大堆。 听完秀云描述后,如儿心里就知道妹子的起点不错了。 「秀云你的起点不错,又被安排进殿侍候,你当差的时候千万要认真仔细,不要犯错,根据姐姐以往的经验,一旦犯错就会被逐出殿外的。」 「应该不会吧,我们这些日子也不是没人犯些小错误的,我看殿下也没表现出来什么。」 见妹妹一副不重视的样子,如儿不禁皱起眉头,厉声说道:「那是因为殿下不想计较,或者也有其他别的原因,你记住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千万不要被逐出来。」 秀云今年也才十五,平日里看似沉稳,但那也是进了景王府后慢慢学出来的,当然如儿的‘教导’逼着她牢牢谨记谨言慎行才能如此。此时见到姐姐如此郑重的样子,向来老实听话的她点点头。 如儿也不想给妹妹大多的压力,又温言说道:「姐姐这也是为你好,咱们姐妹俩从小长这么大有多难,你应该是清楚的。咱们的命不好,就只能靠自己的。」 「姐,我懂。」 「咱 们没娘,有爹和没爹差不多。我是因为运气好才能到了景王府,运气不好,简直都不敢想象结果会是怎样。那个女人卖了我不说,还要把你嫁给那个傻子,说白了不 过是因为我们没能力反抗罢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好机会,说不定能改变我们姐妹俩的命运,秀云,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姐姐以后可就指望你了。」 这样的话,如儿和秀云说了很多次。 秀云也知道姐姐说的都是事实,她们就是因为太弱了才会被那个是后娘的女人一直糟践着。而现在一个会让人变强大的机会摆在眼前,只要她能坚持,只要她能安稳的留在殿下身边,总有一日会飞上枝头。 两姐妹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大多数如儿说秀云听,说的内容不外乎就是鼓励或者敲打之类的话语。 话毕,如儿又问了问和秀云一起进殿服侍的另外几个小宫人的情况。 秀云把同屋的几个人挨着说了一遍,如儿听到妹子专门提了一个叫小花的,又细细的问了一些情况。 如儿静默了半响后,才说道:「听你形容,这里面也就是那个小花是个沉稳的。姐姐也没什么服侍人的经验,你可以多观察那个小花向她学学。而且你要记住,开始一定要沉稳,不沉稳的呆不了多久。」 一晃就是大半个月过去了,福顺最近心情很好,一大早嘴里就哼起了小曲。 「师傅,徒弟我这几日看你心情不错啊。」 安成是个十七八岁的太监,在璟泰殿后殿侍候。眉清目秀的,说起话来一说一脸的笑,很是招人喜欢。当然这也是对着殿下或者他师傅才会这样,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安成可是倨傲的很。 福顺笑着踢了他一脚,「你小子都会嘲笑起师傅了。」 安成作势被踢了个趔趄,然后正过身子凑到福顺跟前,脸色堆着笑。 「徒弟不是看师傅你高兴嘛,都哼起小曲了。」安成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逗得福顺笑得更厉害了。 福顺斜睨安成一眼,「咱家为啥高兴你不知道?殿下呢?」 第46章 「殿下在前殿那边用早膳呢。」安成嘿嘿干笑了两声,凑近福顺跟前小声说道:「殿下那边一直没动静,这可是大好事啊。」 提到这个,福顺嘴角更是止不住的往上扬。 「那几个小宫人最近怎么样?咱家不在的时候,你可叫人给我盯牢了。」 「安成办事,师傅放心,我叫人盯着呢。」 「这几个小宫人年纪都不大,多让小夏子他们旁敲侧击的教教她们。」 「这事师傅您放心。」安成自是知道福顺喜欢听什么,捡着他喜欢的说,「这次肯定成,您看以往安排进来的能呆多久啊,这次都大半个月了,说明这次肯定合了殿下的意。师傅眼光真好,真会挑人。」 福顺笑了笑,摸摸光洁的下巴说道:「这样最好,免得咱家操碎了心!」 这句话安成没接腔,别看他平日里和师傅说话没拘没束的。但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他还是明白的,这腔他就接不得。 作为福顺的徒弟,整个景王府的人无不高看他一眼。 可是安成知道他在景王心里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奴才,和他师傅福顺不一样。他师傅是打小看景王殿下长大的,要不然哪家的奴才敢明目张胆的往主子身边安排女人。 当然,殿下接不接受另在外,能有这个胆子或者让景王能给些面子也仅有福顺了。 景王寡淡的性子,阖府上下都明白,可是谁敢在这其间提半点意见,没看到作为景王殿下正妃的景王妃成日里独守空房都不敢说一个字吗。 终归究底,皇家和其他处不一样,皇家的威严不容侵犯,主子想怎么着是主子的事,当奴才的多说一个字,那就是个死。 到时候不用别人开口,光他师傅福顺都饶不了他。 「咱家去前殿了,这次能成的话,少不了你小子的好处。」说完,福顺就施施然走了。 挂着笑脸一直把福顺目送走,安成才直起腰。 一直站在一旁当隐形人的小李子凑近说道:「安哥哥,那几个小宫人那事不用跟福爷爷说吗?」 福顺往殿中安排人的事,在里面服侍久了的都知道。表面上小花她们看这殿里除了小夏子和小秦子愿意搭理她们外,其他几个太监都是一脸肃穆的。实则暗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们,对于几个小宫人的暗里机锋大家心里都有数。 「那起子小丫头们暗里勾心斗角,有啥好跟师傅说的,我把这事说了,师傅还要说我小题大做呢。」安成摆出一副教导的样子,开口指点着,「像这样的小事,不用劳烦师傅她老人家。这人嘛,在哪儿都少不了斗,咱们只要看着就好了。」 「是是是,安哥哥说的有道理。」 安成斜睨小李子一眼,这人还是太嫩了,不知道师傅巴不得如此嘛,斗才好啊,斗说明有上进心,有上进心才能成事。能成事就是好的,上面人从来都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与手段的。 福顺的好心情,景王自是看出来了,只是他表面并没有显露出来什么。 用了早膳,景王便去了演武场。 景王以往是不通武艺的,在宫中没人问也没人教,只是来到景州后他倒是找了几个武艺师傅专门教自己武艺。 武艺是要从小练的,这样才能打磨筋骨,景王起步太晚,要费比其他人多很多的努力不说,成效也不大。 严师傅是专门教导景王拳脚功夫的,他以前是名武将,后被景王找来当自己的拳脚师傅。严师傅和景王说了很多次,他这时候学习拳脚功夫并没有什么用,可是景王仍然一板一眼的和他学着,并且日日不落下。 景王先是练了会箭,然后便是练习严师傅教导的拳法。 练够一个时辰,已经是满身大汗了,他表情不变去沐浴更衣,然后去了前院存心殿。 存心殿是景王的办公场所,一般不是召见治下官员的时候,他都是在此地办公的。 说是办公,其实也没甚大事,毕竟藩王府中设有长史司,一般的公务都是长史司办理,只有稍微重要的事才会禀报景王,当然长史司那里办理的公务也是要向景王回禀的,尤其他又是一个做事非常认真的人。 就是因为认真,再加上一副面无表情并且沉默寡言的样子,与景王经常打交道的一些长史司官员才压力甚大。 顶头上司太过有个性,下属很多官员都是要与其进行磨合的。 磨合的结果就是,磨合的了的,继续任职,磨合不了的,换位置或者换地方。景王二十成年加冠礼后就藩景州,截止至今已经五年了,到了现今,与他常年打交道的下属官员没有一个不被磨合的。 当然这些也就仅只是长史司的人,至于治下那些官员因为很少或者不得见其颜,通通逃过了这一劫。 当然也有那磨合不了,景王却不能把他踢走的人,那就是长史司的左长史关铮。 左长史作为长史司最高官员,并不能由藩王自行延揽,而是朝廷任命。其作用不光是为了辅助藩王治理封地,也是形成了一种监督的作用。 长 史司下辖若干办事单位,并有详细的分工。审理所,负责司法刑狱;典膳所,负责王府祭祀、宾客和王、妃的饮食膳馐宴燕;典宝所,负责王府印册符牌;纪善所, 负责教导亲王子弟礼法,及国家恩义大节,诏王从善,奉祠所;负责祭祀乐舞,典仪所,负责王府礼仪;工正所,负责王府修缮;良医所,负责医疗卫生;典仪所, 负责车舆鸾驾,仪仗器械;群牧所,负责牲畜饲养;护卫司和仪卫司衙门,负责王府安全护卫和仪仗出行;库攒、仓攒典,负责禄粮收发、仓储;还有伴读、教授、 引礼舍人等王府常设人员。 可以这么说,长史司是藩王封地最大的政务机构。 其中长史的职责是为「掌王府之政令,辅相规讽,以匡王失,率府僚各供乃事而总其庶务焉,凡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疏书,长史为王奏上」。 第47章 由此可以看出,长史是职权可是挺大的。 也确实如此,各藩王对长史司左长史钉子的作用心知肚明。却不得不碍于朝廷,而不得妄动。其中不乏藩王与左长史各种矛盾颇多,但却无法奈何对方,甚至不得不压下傲气保持表面和谐。 当然,左长史也不如表面如此风光,说白了左长史就是要受朝廷和藩王的夹板气。一方面要在藩王手下任职,一方面还要听从朝廷的指令对藩王进行各项监视。 关铮自从被委派下来任了景王府长史司左长史一职,就对自己以后的处境心知肚明。他也做好心理准备了,却没有想到顶上的主子居然是这样一副秉性。 为难倒也称不上,恭敬不用提,人家一个天潢贵胄恭敬你什么啊,别人敢恭敬你敢接吗,尊重倒是有的……其他的通通不提,最为让关铮头疼的就是怎么和景王这人打交道了。 景王倒也不曾为难于他,穿小鞋更是没有的,就是不说话。 是真的不说话,关铮来景王府任职至今已有四个月,至今景王还没和他说超过五句话。 关键关铮这个左长史还不能说什么,能说什么啊,人家景王就是这样一副性格,在京中的时候就有‘哑巴五皇子’一称,虽然日后证明别人也是能说话的,但人性格就那样,愿不愿意说话那也是别人的事了。 这让关铮尤其气闷,有一种‘我做好了各种准备,别人却懒都懒得理我’的感觉。 不过想想齐州的那个‘同仁’,他觉得这个景王就算怪癖,也还算不错的,至少不会鞭打他。 关铮今年近四十,四十才考上进士不算太晚,正值壮年本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却因为自身是寒门出身,被填了景王府长史司左长史一职。 一当官即为正五品,不算低了,还是朝廷的正式官员,按理说是极其好的,至少比那些外放出京当些七、八品的芝麻小官强。 可是懂行一点的人,人人避藩王封地长史一职为猛虎凶兽。 不为其他,就为要受夹板气,要不然也轮不到关铮这个什么背景也没有的寒丁了。景王这里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齐州的齐王那里左长史一年能换几个。 齐王脾气不好,经常鞭打治下官员,就算是朝廷下派过来的左长史,也是照打不误。谁让别人是当今圣上得宠的皇子,你一个下属小官也就受着吧,甚至碍于齐王势大连状都不敢告的。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是人的通病,所以关铮即使感觉自己很劳神费心的和景王打交道,也觉得自己还算是幸福的,至少要比齐王那里才派过去的左长史要幸福。 关铮例行公事的把自己该禀报的东西说完,过了好半响,景王才挥挥手让他下去,他便如蒙大赦的退下了。 因着刚才景王半天不理他,他心生怨气又因想到齐州那位同仁,出了存心殿后,他甚至还露出一抹笑容。 罢了罢了,本就是个寒丁,也没有什么身家背景,景王虽然不好打交道,但在这里混日子并不难,就这么继续混着吧。左长史一职三年一任,他只需要再熬个两年多就可以走了。 关铮走后不久,从殿外又进来一人。 「殿下属下已经根据您的吩咐,把齐州那边的情形透露给左长史大人了,不知道接下来还需不需要继续。」 景王眼波不动,「继续。」 「是。」 挥手让那人下去,景王继续把眼睛投注到手里的邸报上。 齐王那人虽然残暴,但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可以拿来当典范用来敲打旁人。 景王上辈子是个简单的性格,从来不会这些的,这辈子回来他慢慢看慢慢学,他想他也不会弱于他人。 笨鸟先飞,他就算先飞不了,也能多给自己加些砝码。慢慢来,不着急,距那一日还有很长的时间。 景王从前院回来后,先是去了内殿换了衣裳,然后便回到殿中坐着。 熟知景王秉性的,此时就应该奉茶上来了。 在璟泰殿里呆的这些日子,几个小宫人差不多都有了些变化。 别的不说,至少眼色都是有的。眼色背后的目的暂且不提,最起码有眼色可以很好的把自己差事做下去。 负责奉茶的巧莲和枝儿最近似乎争抢的厉害,明明奉茶一人就够了,偏偏她们这两日几乎形影不离,一起进出。 巧莲持雕漆茶盘端着,枝儿负责端茶盏放置案几,两人都有事做了,也都露了脸,并且分工明确。 这其中她们两人是怎么协商成如今这形势的,小花并不知道,但是对于这两人暗里较劲儿的机锋,作为旁观者还是能看出的。 这不,站在不远处的小花,明显看到枝儿把茶端起的时候,巧莲收回茶盘时不小心碰了她一下。 结果可以显而易见,枝儿手上一个不稳茶盏掉落在地上。 殿中很安静,脆响声分明。 小花很无语,不知道这巧莲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枝儿慌乱后立马跪下,巧莲立在旁边嘴角闪过一抹冷笑。 景王一直没有看这边,但杵在景王身旁当背景板的福顺,却是看得极为清楚。包括事情的缘由是怎么一回事,他也看到了。 心里恨不得把这两个不懂事小宫人拖出去打死,一下子好心情就坏了。不过思及景王这半个月来的纵容的度,便稍微放下了心,但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把地上都收拾收拾。」福顺压着嗓子斥道,他是想借着打岔,把这事平过去。 可惜,老天似乎跟他在开玩笑。 「这两个出去。」 寡言的景王终于开口了,说的话却是没头没尾。 景王的态度很平静,语气也很平静,本来还有些沮丧害怕的枝儿顿时松了一口气。 第48章 可福顺的态度却很令人不解,似乎一下子就气急败坏了起来。吩咐一旁的小花和秀云上前收拾,一边手连摆让巧莲和枝儿下去,脸色十分不好。 似乎有些如丧考批的神色? 小花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也没放在心上。 心里感叹‘原来殿下会说话啊’的同时,也觉得殿下人似乎不错,虽说平日里寡言淡漠了点,对人并不苛刻。她以往可是见过不少像这样不小心打翻了茶盏的,规矩严格点的,直接就叫人到外面跪着了,以作惩戒。这景王什么表示也没有,也就是让人出去。 直到晚上下差回了宫人房,小花才知道没这么简单,也才明白当时为什么福公公神情那么诡异。 原来那所谓的‘这两个出去’,不是就这么算了,而是从此出去不能再进殿里侍候。 小花和秀云两人还没回来的时候,小夏子就来说了,传殿下的话,以后巧莲和枝儿两人就在外面负责洒扫庭院了。 一夕之间,从天到地。辛苦了那么久,争了那么久,一切都回到了起点。 巧莲和枝儿两人爬在床上哭得厉害,估计也是一时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 梅儿和喜儿则是在一旁劝慰着,但是神情之间难掩幸灾乐祸。 相处时间的越久,小花越发现原来喜儿也不是那么单纯的。至少单纯的人做不出来那些钻营之事,脸上也不会有这种幸灾乐祸。 当初心中的产生的那些好感,现在也全部变成了可笑。 果然在富贵人家,没有一个是单纯的,就算一开始单纯,之后也会因为各种事情产生变化。尤其是身处在一起,触犯到自身利益的,那种变化尤其让人齿冷。 小花以往在别处当差时,也不是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在其他处还不明显,毕竟那些都是些小门小户,到锦阳候府后尤其明显。 刚进锦阳候府的时候,她才十二不到,起先是做粗使丫头的。 粗使丫头们的活很重,还会被其他丫头欺负,每个人也都是挖空了心思想换差事。谁要是在管事婆子面前冒出头了,也是会被其他人明里暗里围攻。后来她进了锦绣院,使计成了大丫鬟,以往在一起相处不错甚至能称为‘好姐妹’小丫头们个个脸全部变了。 面对这样截然相反的变化,她偷偷哭过,委屈过,埋怨过。 死了一次回来才明白,原来在个人利益面前,是没有所谓的友谊和好姐妹的。 懂是懂,明白是明白,可是每次见到喜儿,想到刚开始认识的那个聒噪的喜儿,小花心里总会隐隐觉得难受。 「能不能不那么虚伪啊,我知道你们想笑,要想笑就笑呗,不用忍的那么难受。」巧莲扒拉开喜儿的手,坐起身吼道。 她的脸扭曲的厉害,本来就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性子,此时更显歇斯底里。 喜儿满脸震惊,似乎不敢相信巧莲会这么说她,立马委屈的红了眼,「巧莲你怎么能这么说啊,我没有啊……」 巧莲一把把她推了开,「去去去,走远些,别天天装的那么天真纯良,我不吃你这套。」话罢,又冲屋里其他人喊道:「谁不明白谁,装个什么装,看别人落魄了心里就舒坦了是吧,非要过来显摆一下自己的存在?」 巧莲这话不光把喜儿气得转身就回自己床了,连梅儿的脸色也变了。 屋里一时安静的厉害,过了好一会儿,站在那里的喜儿才忿忿咕叽了一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小花没有说话,而是走到自己床前,小心翼翼把身上的外衣褪下,躺在床上。 屋里安静的有些吓人,只能偶尔听到几声抽泣声。经过这么一闹,无形中充斥了一股低气压,压抑的人难受。 本来还想去打水洗一下再睡的,小花却是懒得动了,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心里则是觉得由心底泛出一股无法言说的疲累。 同样安静的秀云则是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手,她终于知道姐姐说的沉稳是什么意思,也终于明白不沉稳的下场是什么了。 屋里人虽然都保持安静着,但心思各异。 事后,福顺气急败坏之余,也把剩下的四人叫在一起敲打过。 小花这才知道原来一向笑眯眯的福公公,还有这样一副面孔。 脸还是那张脸,可是神色和语气却是有些吓人,倒也没有骂她们,只是让她们用心当差不要犯错。 可是不由的,就是让人感觉到害怕。 当然敲打过后还是会给颗甜枣甜嘴的,就是又给殿里的四个小宫人添了一套衣裳。 这是一套非常精美的衣裳,桃红色的短襦配月白色挑线长裙,料子很好。大小尺寸刚好适合每个人的身材,也不知道这福公公是如何神通广大连几个小宫人的尺寸都知道的。 当然这其中的意思也非常明显,告诉了其他几人好好当差不犯错自是好处多多,当然如果能更进一步更是不同寻常。 后面这话是动了心思的人自己臆想的,但总体来说差不离。小花也看出了,福公公表达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同屋六个人,四个人都有,另外两个只能干看着。小夏子前面把东西送了过来,后面屋里的气氛就凝滞了。 小花拿着手里的衣裳,真不知道这福公公到底是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这不是制造矛盾嘛,本来就已经够矛盾的了! 「这在殿里服侍的人就是和我们这些在外面的不一样啊,待遇都不一样。」枝儿的口气酸的厉害,话一说完,她凑到了喜儿身边,「喜儿妹妹以后飞上了枝头,可千万不要忘了提携姐姐一二啊。」 喜儿本来满脸是笑,心里很激动,被枝儿这话一刺,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以前她和枝儿关系不错,总是顾忌一二,此时也不好发脾气,只能低着头说:「枝儿姐姐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这说哪儿跟哪儿呢。」 第49章 巧莲在一旁嗤笑了一声,「装!」 喜儿瞪了瞪眼,忍了忍也没有顶回去。 「福公公的意思都那么明显了,谁能拔个头筹,自是不同寻常。你们谁不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啊,装什么装呢,明明心里想的不得了,还要在那里装,真是让人恶心。」 巧莲这话说得有些难听了,大家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这话有一竿子打倒一船人的嫌疑。 喜儿坐不住了,站起来瞪着巧莲,「你才恶心呢,你也不看看你那张脸,扭曲的让人恶心。」 梅儿在一旁状似无意的插嘴道:「啧,眼睛都嫉妒的发红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喜欢内斗吧,自家人把自家人害了,结果害人的也没落好,还把自己牵连进来了。」 枝儿是被巧莲撞了一下才会弄翻茶盏,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枝儿自己心里清楚,这同屋的人也清楚,平时大家不想生事,碰到巧莲说些难听话,总是不理她或者让着她,但是人总有些脾气的,这梅儿估计也是被巧莲这几日的难听话给说火了,才会直接戳了出来。 「你——」巧莲怒视着梅儿,眼神恨不得把她吃了似的。 梅儿不甘示弱,「你什么你,别人是懒得理你,你当谁怕你不成?」一副懒得理她的样子,转头对喜儿说,「喜儿,咱俩当差的时候,可不能学那有些人,本来就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只有那些蠢货才会自家人害自家人。」 枝儿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估计是梅儿的话有些戳她心窝子了。 喜儿大力的点点头,特意拉高声音,「当然,我才没那么傻呢。」 说完,两人还对视的笑了起来。 枝儿沉默的坐在自己的床上没再说话,巧莲则是气呼呼的上了床用被子蒙在自己头上。 小花暗暗的摇头,不想再去看那边,旁边的秀云看那边的眼神闪了闪,又收了回来。 经过那次巧莲两人被调出了殿外,剩下的四个人更加谨慎了。 喜儿本就是一个跳脱的人,来到殿中服侍后,就收敛了很多。最近这几日行为举止更加稳重了,人似乎一下子就成熟了不少。 这一日,景王用膳,喜儿和梅儿两人侍膳。 景王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绣暗纹的锦袍,头戴嵌宝赤金冠,更显得面如冠玉,俊美非常。只是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话也没有一句。 认真说起来,这几个小宫人已经服侍景王有些时候了,对景王秉性也有些了解。怕都很怕,但怕也挡不住那种想飞上枝头的心,尤其景王的身份摆在那里,又生了一副俊美的皮囊,对一些小丫头们很是有杀伤力。 喜儿站在一旁侍膳,有些心不在焉的,不时的偷偷看着景王,脸上闪过痴迷的神色。 殿中安静的厉害,小花远远的站着,看着这边的情形,总有种想皱眉头的感觉。 景王的用膳礼仪很好,慢条斯理的,吃饭的动作很慢,每一口都咀嚼的很仔细。景王用完饭有喝汤的习惯,当他放下筷子的时候,眼睛望向汤的时候,就是代表他需要汤了。 景王这些习惯不光喜儿和梅儿知道,连小花这些日子在一旁都看知道了,可是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景王放下筷子后,负责舀汤的喜儿一直没动静。 梅儿在一旁冲她使了几个眼色,她都没有看到。梅儿无奈只能走到她旁边,拿着一只空碗盛汤。 这喜儿到底在干什么啊!殿下那么明显的举动都没有看到! 梅儿的动作惊醒了喜儿,她见梅儿拿碗盛汤的举动,这才想起了她侍膳中应该负责的事情。一把抢过梅儿手里的碗,也没看碗里盛了多少舀了两勺,然后抖着手捧给景王。 「殿下。」 喜儿的声音抖得厉害,本来垂着头懒得再看这边的小花都听出了其中的异样。她抬眼一看,刚好看到喜儿暗含着激动欣喜痴迷的神情和那双微微发抖的手。 景王抬手去接,也没有去看旁边那个小宫人,也不知道喜儿是太激动了还是碗里盛的太慢,手里的汤晃了一下,泼出了一些刚好洒到景王修长的手上。 被泼的人还没说话,喜儿倒是慌了,直接吓得手里的碗掉在地上,碗里的汤洒了出来,泼了喜儿一身不说,也溅到了景王袍角与鞋面上。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呜呜呜,殿下我给你擦擦……」 喜儿手忙脚乱的掏出自己的帕子,想上前给景王擦拭,人还没靠近就被福顺的手挡开。 「出去。」 福顺脸一僵,也没说什么,赶紧挥手示意小花两人上来收拾地面。 「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喜儿哭得两眼通红,跪在地上还想求得原谅。她往前膝行着,似乎想去抱景王腿的样子。 景王眉头罕见的皱了起来,人站了起来。 「福顺,这两个都出去。」说完,人就去后面换衣裳去了。 这下,福顺再也维持不了好脸色了,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挥手。旁边走过来两个太监拽着哭着还想挣扎的喜儿往外去,梅儿满脸都是懊恼跟在后面就出去了。 秀云和小花正在收拾狼藉的地面,喜儿被拽出去的时候,秀云抬眼瞄了小花一眼。本以为自己动作很隐蔽,没想到正好撞到了小花的眼睛。 小花微微的叹了口气,也不想去费心思分析秀云眼中到底蕴含着什么。 一连被踢走了四个小宫人,福顺心情糟糕到无法形容。 他可是不止一次暗里敲打那几个小宫人,但是无法,殿下气场太高,这些小小宫人都是刚进府的,又不像那些长年服侍在殿下、身侧的。就是那些惯常服侍殿下的,偶尔难免也会出点错。 一般无伤大雅,殿下都会无视。 可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和这些他安排进来的小宫人们较上了劲儿,一点点小失误就把人踢出去。他又不能说景王殿下不容人,只能自己郁闷在心,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第50章 眼见剩下那两个也是岌岌可危,福顺觉得自己的心脏受不了了,他要去找‘老伙计们’聊聊去。 转了一圈,老伙计们都各自有差事,他只好去找自己的老搭档齐姑姑。 平日里在小宫人小太监们面前派头十足的福顺,此时垮着一张老脸,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整个人如丧考批。 齐姑姑见他的样子,忍不住掩嘴笑了一下,道:「没这么夸张吧,用的着这幅样子?」 齐姑姑和福顺两人以往是一起侍候过景王的亲娘敬嫔娘娘的,几乎从小看着景王长大,又和他一起前往封地就藩,算的上是老资格了。两人共事了几十年,关系极好,所以平时在彼此面前也不需要什么太注意形象,齐姑姑见惯了福顺有别于人前的样子,自是也不觉得惊讶。 听到齐姑姑调侃,福顺点点头,着重加强自己的口气。 「有这么夸张!」 齐姑姑平时仿若景王般淡漠的脸,此时表情生动,笑着道:「行了行了,都是爷爷辈儿的老头子了,用的着这么小孩子气吗?」 这个爷爷辈儿是指福顺入宫的年月,如果他此时还在宫里,并且混的不错的话,很多小太监都要叫他福爷爷,璟泰殿里的几个小太监就是如此叫他的。 福顺咳了两声,这才端起正经的表情,还没维持一会儿,又叹着气塌下了腰。 「我现在越来越摸不准主子的性格了,每次都是让我以为天降大喜的时候,他就突然来这么一出。六个小宫人——」福顺笔画出个六字,脸色如丧考妣,「今年我还特地加了两个,现在已经被踢出来四个了。」 提起这事,齐姑姑也挺头疼的。 经过往年的‘惯例’,如果这六个全部被踢出来以后,至少半年之内福顺是再也不能安排进人了。 提了,主子也不会答应。 这一耽误,又是大半年时间。 再拖两下,翻过年主子都二十六了。哪个王公贵族的子弟不是老早就大婚,翻年就抱娃儿,有的姬妾争气的,还能一年抱几个,唯独景王,至今不见有动静出来。 他们几个也不是没有暗示过这个事情的,只是殿下根本不理会你,又或者没听懂。他们又不能明晃晃的直说,无奈之下,几个服侍很久的老伙计才会一起商量出来这个法子。 为此齐姑姑也是费了很多心思,要不然以她此时在景王府掌事姑姑的身份,用的着亲自就看着训练那些个小丫头片子吗。 「殿下他有多久没去东三院过夜了?」 提起这个,福顺又是一脸衰样,过了良久才出声,「半年是有的。」 齐姑姑本想抱怨一下你怎么也不提两句,可是思及福顺的急切,知道他也不是没提过,又想到殿下那种性格,只能满腔的话语转为了一声叹息。 过了良久,齐姑姑才喟叹的说了一句,「如果娘娘知道殿下会是这么个性子,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说起这个就扯远了。 在景王没有出生的时候,他的亲娘那时还不是敬嫔,而是李才人。 那个时候许贵妃与皇后之间争锋相对,弄得后宫情势紧张风声鹤唳。 宫中总是有怀孕的妃嫔无故流产,要么就是难产而亡,几年之间除了贵妃与皇后两人竟无人能诞下皇嗣。 李才人生性胆小,在一次偶然被临幸发现自己怀孕之后,就成日里提心吊胆的。害怕流产害怕难产,总之就是各种怕,便下了一个荒谬的决定,就是隐藏自己有身孕的事。 换着其他人自是不可能啦,可这李才人住处偏远,为人胆小怯弱又不爱与人交际,在宫中也没有什么来往的人,又是个一年到头难得被陛下临幸一次的小才人。 所以透明也有透明的好处,想从人前隐藏起来也是挺容易的。 就这样隐隐藏藏生下了五皇子,其间的困难苦处自是不必说。 知道自己生下一个皇子之后,李才人非常高兴,好几次想把这事儿说出来。但那个时候贵妃和皇后之间的争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了,其中许贵妃流产了一次,皇后生的三皇子也以二岁稚龄夭折,李才人见此情形更加不敢说了。 怕五皇子哭了被人听见,就用布绑住他的嘴,只留下鼻子呼吸,平日里也是把婴孩时期的五皇子藏于所住之地的暗室里,从来不往外面带。 李才人生性胆小,后宫局势严峻。藏着藏着,自己都有些神经过敏了。开始要喂奶的时候,还日日去暗室去的勤。等后来五皇子可以吃饭了,自己几乎不去了,都是让身边心腹宫女太监去喂食的。 而自己则是神神叨叨的瞅着外面动静,生怕突然有人进来。旁人她信不过,只有自己看着才放心。那个时候福顺和齐姑姑已经感觉出来李才人的神经有些不正常了,可是他们也只是个奴才什么也不敢说,稍微提一下,就被李才人痛斥。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李才人已经是完全被人遗忘了,本就无宠,地位低下又不用去给皇后请安。怀着五皇子的时候,天天闭门不出,只让心腹宫女太监两人侍候。 本来住处还有两个粗使太监宫女的,后来人也都走了。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李才人成日里不是卧病就是神经质,又没有宠爱,谁还会在她身边浪费时间。 唯一会来这里的就是一些就是送日常用度的宫女太监,也只有这些人还记得皇宫的旮旯处还有一个李才人。 而李才人身边的两个心腹也就是如今的福顺和齐姑姑了。 对于一天比一天神经质的李才人,这两人也是头疼不已,又没有法子制止。而且他们俩也明白宫中的情势,并且主子一意孤行如此,他们当奴婢的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歇尽全力帮忙隐藏。 一藏就是6年。 五皇子从很小的时候,就是长时间一个人呆在暗室里,李才人怕儿子会说话引起人注意,甚至连话都没教他说。 第51章 期间看着一天一天仿若木头人连话都不会说的五皇子,福顺和齐姑姑也是心疼异常。可是李才人后来似乎疯了,一心一意要把儿子藏起来,除了要吃东西的时候,谁也不让进去暗室。 直至景王六岁被发现的时候,仍然不是不会说话的。性子甚至极其淡漠,就仿佛是一个木头人似的。 当今圣上发现自己突然多出了一个六岁大的儿子,经过审问暗查明白了缘由,虽然有些恼怒,但也是不忍心责难李才人母子的。 甚至给李才人封了一个敬嫔,只是随着逐渐慢慢进入别人视线之后,大家才发现这个敬嫔似乎疯了,而五皇子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子。 对于五皇子的暗疾,熙帝也是招了很多太医看过的。都说哪儿都健全,可能是心理上阴影,再加上从长下来就不说话才造成的。 后来,熙帝也曾费过心让人教导过,可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五皇子一直说不了话。 一个疯了的敬嫔,一个哑巴木头人五皇子,这两个人完全戳在了当今圣上的心窝子上。刚开始也许还有些愧疚自己儿子居然成了这样,可是时间长了就成了厌恶。 敬嫔没多久就逝世了,宫里宫外就开始流传五皇子是个哑巴。 听到这流言,熙帝更是连带五皇子都厌恶起来,觉得他给自己丢了脸,平时更是不管不问直接抛之脑后。 直至五皇子慢慢长大,成年被封为景王,远远发配到景州就藩。 …… 对于这其间的纠葛,再也没有福顺更清楚的了,所以听到齐姑姑这话,他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现在说后悔不后悔早就晚了,敬嫔娘娘已经逝世,殿下这种性子从小就没变。更何况当初还是五皇子的景王之所以能够慢慢长大,又何尝不是因为这‘哑巴’的功劳呢。 虽然来到景州之后,景王不药而愈可以说话了,可是性子却是丝毫没有改变的,甚至比在京城的那时候更加淡漠。 时也命也,这其间都不是人能说得清的。 齐姑姑又何尝不是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唯有叹息。 过了良久,齐姑姑才打起精神道:「算了,你也不要想太多,不是还有两个吗?」 福顺看了齐姑姑一眼,是呀,还有两个,所以他不应该绝望对吗? 这样想想他又是满腹的精神,福顺站起来,拍拍身后的衣裳道:「我走了啊,继续奋斗去。」 这句话,让齐姑姑失笑不已,她不耐烦的挥挥手做驱赶状。 「赶紧奋斗去你的吧。」 福顺笑了笑,转身离开。 福顺打起精神回到璟泰殿,又思及景王已很久没去东三院过夜了,便决定双管齐下,两边都不落下。 晚上,景王用过膳后,便去了前殿的书房看书。 福顺随侍在侧,心里琢磨着怎么开口。 此时书房只有两人,安静的仿佛时间都凝固住了。 福顺想不出来什么好的借口,便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了当来的好。他年纪大了,操心多点,嘴巴啰嗦点,也是理所应当,对吧对吧? 「殿下,你已经很久没去过东三院了,要不要今晚儿去哪位夫人侧妃那里坐坐?」 屋里还是安静的厉害,静若无人。 福顺心中叹着老气,等待命运的到来。按惯例,过一会儿,主子就会有动作,如果啥动作也没有更没开口那就是不去。 又过去了许久,景王突然站起身,朝外走去。 福顺立马老脸笑得开花,随后跟上。 走至巷道,前面左拐就是东三院了,景王却是脚步停了下来。 福顺知道主子是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了,景王妃身体不好又素来和景王不睦,那里是不用考虑了。当奴才的就是要事事贴心,啥事考虑在主子前头,为主子排忧解难。尤其殿下今日如此给他面子,福顺肯定不能让希望落空。 「殿下,要不要去乔侧妃那里坐坐?」 景王没有说话,脚步拐向荣喜院方向。 福顺立马心里老泪纵横,甚至生出一种主子还是像小时候那么听话可人疼的想法。 整个景王府没人不知道景王生性冷淡寡言,又不爱女色,经常很久才来一次后院。久而久之,东三院这几处也没有留门的习惯,又因乔侧妃昨晚没睡好,今日很早就闭门歇下了。 所以迎接景王与福顺两人的是,紧闭的院门。 福顺暗叫不好,正想不顾自己的身份上前捶两下大门的,只见景王脚步一顿,扭身就走了。福顺在后面跟着,心里泪奔。 要不要这么艰难重重啊,好不容易说动一次殿下,平日里他提几次,能有一次应了就算烧高香,却碰上这样的。 福顺一边在心里念念有词说乔侧妃没福气,一边又舔着脸说道:「主子,要不然去两位夫人那里坐坐?」 他心里有数,这次殿下估计不会搭理他。 果不其然,直到景王回了璟泰殿看了会书,又歇下了,仍然还是没声音回应他。 景王的心思没人能摸得懂,福公公的心思却是让小花越来越觉得好笑了。 看着手里衣裳,思及不久前福公公送了衣裳时交代‘明儿要穿上啊’的话,小花则是苦恼的揉了揉眉头。 截止到目前,一起六个宫人已经有四个被景王说过‘你们出去’的话了,还剩下她和秀云两人。 那几个‘被出去’人的反应暂且不提,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小花却是觉得越来越压力山大了。 她甚至也有一种想犯个错,被撵出去算了。 但福公公平静表面下的暴躁却让她不敢这么为之,明明知道他的想法是让她们留下,如果自己故意去犯错。以福公公那双曾经在宫里呆过又盯着景王府这么久的老眼,肯定能看出苗头。 第52章 这个险小花不敢冒,她只是一个小宫人,福公公就算说把她拖出去打死也只能挨着。 上面人的心思你猜不懂,又都是手握自己身杀大权的厉害人物,她们这些小喽喽还是老老实实当差吧,不要再想其他,听天由命。 旁边的秀云仍然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否想法和她一样。 不过小花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秀云这个人了,她是两辈子加起来的经验才能让她安稳呆到这个时候。 而这个秀云以十五岁之龄沉稳如斯,小花钦佩之余,不免有些惊疑,再加上秀云同乡那件诡异的事,还有最近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她觉得秀云的做派越来越像自己了。 也因此,小花现在几乎不跟秀云说什么话。两人几乎同进同出,却是成日连一句话都没有。 「这真是同人不同命啊,福公公对你们如此之好,真是让我等眼红不已啊。」 这是巧莲的声音,她这人老是喜欢嘲笑讥讽她人,眼见以前的嘲笑方式触动不了小花两人,这两日便换了个口气,不过还是酸的厉害。 小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还不是想挑起剩下的四人一起针对她们。 漠视习惯了,就真的成了漠视了。所以小花无动于衷,把新衣裳收进自己的柜子里。秀云也没有吭气,只是头低得更低了。 另外三个人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小花和秀云两人的眼神很是复杂。 翌日,小花和秀云穿上新衣裳去当差,她们是掐着点去的,过了一会儿景王就从前面回来了。 六去四只剩二,福顺就把她们的差事安在了小花和秀云头上,所以现在景王用膳时是由小花和秀云两人侍膳的。 景王是一个很朴素的人,朴素到让小花觉得这不是一个亲王之尊。哪怕是锦阳候府的少爷用膳的时候,菜式花样也比他多。 只是简简单单五样菜,不过有荤有素,倒也搭配得当,并且样子精美,应该甚是美味。甚至也不需要她们帮忙侍膳,自己端碗自己吃,顶多就是喝汤的时候她们帮着盛些。 小花见景王平静无波的眼移到那道八宝攒汤,立马拿了旁边的一只空碗盛了半碗汤,双手半举头微垂递于景王跟前。 伸过来的手白皙、修长、筋骨分明,可以看出是一只很漂亮却也很有力度的手。 景王搁下碗后,就有几名小太监上来,端了水杯漱盂服侍他漱口,还有两个在收拾着桌案。 景王则是去了内殿。 福顺满意的看了小花和秀云两人一眼,眼中的神色满是赞许。 「你们两个不错,好好干,咱家看好你们。」 这两个小宫人是几批以来坚持时间最长的小宫人,福顺见两人无论精神状态还有平时行为举止都非常稳定,更是看好两人。 随着时间一日日的过去,福顺已经把那四个被撵出殿的小宫人抛之脑后,全副的心力都放在小花和秀云两人身上,对她们两人的态度也是越来越和蔼,三五不时还会鼓励两句。 小花笑了一下,半垂下头,态度恭敬而又谦虚。秀云心里有些紧张,只能学着小花的样子半垂着头。 福顺眼光闪了闪,没有再说话,只是脸色的笑容更大了。 璟泰殿里有一个非常大的书房,面积很大占了前殿一半的面积不说,里面的藏书也非常多。 景王平日里没有公务的时候,最大的休闲爱好就是看书了,这是小花在一旁呆了这些日子才发现的。 一看就能看几个时辰,而她们也只能站一旁呆几个时辰。 幸好这种时候不多,要不然小花的腿就要受罪了。即使如此,小花现在每晚也会用些热水敷一下,然后给自己按按,活络一下经脉。 今日景王似乎很闲,拿着书看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有其他什么动静,从头至尾坐姿非常端正,除了偶尔饮茶几乎没动过,小花就知道今日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这样的情况遇见次数多了,小花才发现福公公能贴身侍候景王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光能在这种寂静的场合一挨就是一整天,而且还能站的若无其事,就是一项极其厉害的本事了。 「殿下,你这样老是坐着看书,时间久了对腰肩不好。」 寂静的氛围被福顺的声音打破。 景王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心里知道这老家伙是急了,加之今日无事,他便生出想逗弄一下的心思。 有时候性子寡淡的景王也会觉得人生真是寂寞如雪,所以逗逗身边最亲近的福顺,算是他平日里的一种难得的消遣了。 只是这些旁人都悟不透,福顺一直以为殿下性子寡淡每每之所以会应下他,都因见他年老体迈又是打小服侍他,心中不忍才会所致。有时间见到景王难得回应一下自己,福顺甚至会有一种感激涕零的心态。觉得自己实在太不对了,明知道殿下性格所致不喜欢,他还总是强人所难。 过了一会儿,景王的声音响起,头并没有抬起来。 「说。」 只有一个字,但也是代表有回应了。 福顺借坡下驴,舔着脸道:「要不然去软榻上靠一会儿吧,这样也可以舒适一些。」实质上面上的表情极为苦大仇深,一副为主分忧的样子。 景王眼光不懂声色的闪了一下,拿着书卷来到书房临窗的软榻上。 福顺立马随侍而上,又是脱鞋又是放靠枕,忙得不亦乐乎。 他今日似乎准备不安静到底了,服侍景王半靠在软榻上后,又说道:「殿下,老奴听人说,坐累了有人捏一捏会舒坦一些。」 「嗯。」 今天的景王似乎极其配合。 「哎。」福顺的男中音居然能‘哎’出那种脆生生的感觉,足以见得他有多么的雀跃。只见他冲站在远处的小花和秀云招招手,「来来来,你们俩过来给殿下松乏松乏。」 第53章 似乎怕景王不愿,又匆匆转头对景王说道:「咳咳,老奴老胳膊老腿儿的,手又粗,别把殿下捏痛了,还是让小丫头们来吧。」 然后也不等景王回答,便连声催促愣在那里的小花两人。 福顺之所以会想去这种亲近的法子,还是他徒弟安成给他出的骚主意。 福顺见小花两人最近一直没出什么岔子,看样子很能稳定的呆下去,就又换了另一种心思了。 他开始着急景王的没有动静了。 有时候想想景王也满难做的,有动静了,福顺嫌弃他不容人,没有动静福顺又嫌弃他太淡定,为什么老是没有动静。 话题转回来。 据安成的说法是,男人们都喜欢闲的没事,找两个颜色好的小丫头捏捏肩锤锤腿儿什么的,这样一来勾勾搭搭就能上了炕。 福顺并不是男人,所以他不了解男人的心理。不过他也是做过不少功课的,知道安成说的是事实,他也知道有不少富家少爷们喜欢这套。并且他现在也有些急了,只要能试的法子,他就想挨个上。 殿下也是男人,说不定也喜欢这套呢? 景王喜不喜欢这套,那只有天知道了,反正小花是满脸的黑线。 这、这福公公是在坑人吧?!他的这做派为什么让她有一种不怀好意的错觉。 秀云的反应比小花的反应快上一些,先一步到达景王腿边跪了下来,看那样子是准备给景王松乏小腿去的。 小花动作要慢了一步,此时已经没有其他位置可以占了,唯一的位置就是景王的肩头那块儿位置还空着。 眼见福顺用眼神瞪她,小花无奈只能到了两人给她‘预留’的位置,站在那里手半举,却有些发愣。 松乏? 该怎么松乏呢? 其实上一辈子小花虽然学无所长,完全靠美色侍人。但还是有一门技术在身的,那就是推拿按摩。 能学到这个完全属于机缘巧合,那还要说到她成了四少爷姨娘之后。 当小花成为阮思义姨娘之后,那个时候四少爷已经很是风流了。不光外面有不少‘红颜知己’,后院里也有不少通房姨娘。小花已经算是极为得宠的了,只可惜男人就那么一个,还是那么多女人抢,偶尔的冷落是难免的。 眼见四少爷身边女人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半个月都见不到一次,上辈子的小花有些急了。 当时她在东跨院住着,院子里有个粗使婆子想从她那里讨赏,便把家传手艺献了上来。她病急乱投医,又听这项叫推拿按摩的手艺很是稀罕,再加上四少爷以前常年苦读诗书,难免落下颈背不舒服的毛病。小花便抱着说不定能派上什么用处的想法,和那个粗使婆子学了。 这一学才知道这个形象粗鄙的老婆子其实还是有一手的,据说她祖上是什么大夫出身,祖上研究了一套推拿正骨之法。只可惜传到她这一代家中已经极为落魄,也就剩了她这么一个女儿,还是独苗苗。 她父亲过世以后,她就卖身当奴才了,平日里就干些侍候人的差事。这次之所以会提出这个,也是家里等着钱用穷极了,抱着兴许试试的想法来找花姨娘说说,谁知道被小花上了心。 其实那个老婆子说是会,也就会那么一点,还是小时候和父亲学的。时间久了,她也差不多都忘记了。见小花上心,便把家中的一本手抄本献给了小花。 彼时小花已经识字了,还是那时候给当四少爷通房的时候,见她不识字,四少爷宠爱她起了心教的。小花拿了那本手抄本一看,粗略翻了一翻,觉得里面讲的东西很高深,不像是骗人之物,而那老婆子也不敢骗她。便给了那老婆子二十两纹银,算是赏的也算是买下。 那老婆子只会一些基础,剩下的都是小花自己慢慢看书钻研的。幸好那书中不但有教人认穴位的图例,还有心得记录,慢慢看还是能看懂的。 小花的性格是要么不学,要学就非常认真。 再加上后院女人除了争风吃醋,平日里也没啥可以消遣的。倒是可以做些针线什么的,但小花自小就是做粗使丫头,哪里学过什么针线,后来到了锦阳候府又一门心思往上爬,更是没功夫学。现在有这本书来消遣,又是可以拿来讨好少爷的,她自是认真非常。 平日里看书对比,还拿着身边服侍的两个小丫头做些试验,慢慢竟得了几分趣味,学了几分精髓。只可惜彼时她心不静,学这个也是有所图,只学了其中的推拿之法,正骨什么的她一来不是从医的,二来实在看不懂也没有例子,便丢了开来。 研习感觉差不多后,她便拉了四少爷要讨好与他。 没想到效果居然不错,也因此四少爷就算有了新欢每每也会隔三差五频繁去她那儿,让她得了不少宠。 小花底子本来就好,又有个东西挂着,四少爷更是对小花宠爱非常。 有时候按着按着就按到榻上去了,其中滋味自是复杂非常,这也是为什么小花有些发愣的原因。 回忆即遥远又似乎在眼前,小花心绪纷乱同时手也搁置在景王身上,不自觉就开始揉捏起来。 手下的肩膀很结实,完全和四少爷的不同。四少爷爱好诗书又自喻风流,从来也是不会锻炼什么身体的,不过到底保养不错,一直是个硕长体态,就是软绵了些…… 因为记忆着实深刻,手似乎有自己的知觉,自然而然就找到了穴道开始缓缓揉捏着。 福顺在一旁屏住了呼吸,生怕殿下等会反应过来会翻脸,可是过去了很久,仍然没有动静,福顺提了很久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景王原本是想逗弄一下福顺,谁知道那双小手捏起来似乎很舒服的样子。隔着两层的衣裳,他可以很明显感觉到那双手有多么的小,但是却很有力度,并且按得挺舒服。景王不知道的是,小花自小干粗活长大,气力还是有一把子的,和男人没有比,但是同龄女子却是比不上了。 第54章 肩背很舒服,景王就明显感觉到腿上那动作有些烦人了,腿轻抬踢了踢。 福顺见此,立马挥手让秀云站边上去。 此时天气正好,不冷也不热,又有微风从窗外吹入迎面拂过,不知不觉中景王呼吸慢慢平稳下来,竟然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 景王是被福顺叫醒的,眼睛睁开那一刹那就恢复了清明。 景王每次睡着必会做梦,此事他不说,身边的人也是不知道的。没想到这次迷迷糊糊睡着,却是什么也没梦到,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 福顺见景王醒来,凑近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也不想叫醒景王,无奈前面有极其重要的事禀报。 小花的手一直没停整整按了一个多时辰,此时见景王醒来福顺凑近说话,立马把手收回行至一旁。 景王并没有多给小花一个眼神,坐起身后在福顺的服侍下把靴子穿上,便起身走出书房,福顺给了小花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后便跟上。 小花松了一口气,放松了紧绷很久的肩膀。放松后才发现,自己胳膊肩膀疼的厉害,哪怕是上辈子她也没有帮人如此久的按摩。 秀云一直在旁边当柱子没有吭气,此时也没说什么,小花却是感觉到秀云的眼神在她身上晃了又晃。 小夏子走进了来,堆着一脸笑:「小花姐姐,福爷爷说刚才你累着了,让你去休息,到时候殿下回来的时候,小夏子自会去叫你。」 景王中途睡着的时候,小夏子进来换过茶,当然见到刚才那一幕,所以口气格外要客气一些。 而且姐姐?她的年纪与小夏子在伯仲之间,以前他从来不会喊什么姐姐,而是直呼其名,更不会自称小夏子,而是咱家。 这中间的差距小花自是感觉到了,秀云似乎也感觉到,幽幽的眼神在她身上又绕了一下。 小花本想推辞的,此时却有些无奈,而且她也确实累了,不但胳膊累得厉害,心也累,便点点头自顾走了,没有再去看秀云的脸。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只因一点点的不同,人的心便会产生隔阂,幸好她从来没想过要和秀云深交,两人同进同出却也只是面上情。 小花回到房里的时候,同屋的其他几人都在,洒扫小宫人其实比进殿中侍候清闲多了,活不多一同干活的人却不少,所以大多数时候这几人都是在房里,要么就是在外面玩。 尤其在这里呆久了,也不像刚开始那样不敢出去,喜儿她们总是出去找以往认识的人玩,小花也是清楚的。 此时见还没到下值点小花就回来了,巧莲几人的眼神闪了又闪,又见只有她一人不见秀云,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平日里秀云可是和小花同进同出的啊。不过小花一回来,就倒在了床上,闭上眼睛,大家都清楚她的性格,也没人开口问她。 秀云是过了一会儿才进来的。 屋里人见她回来了,也没人和她说话。 最近这间宫人房里的环境就是这样,小花和秀云两人被孤立的厉害,三五不时还有人拿话刺刺两人。只是两人都是沉默的性子,碰到有人拿话刺自己了,不是不理会就是装听不懂,次数多了,大家也不会自讨没趣。 秀云倒在自己床上,心里乱糟糟的。 没人知道她现在心里疯狂的妒忌着小花,她要花很多力气才能压住自己心里的那股骚动。 本就才十五,又是乡下的姑娘也没什么见识。她之所以能坚持到至今,不外乎她谨记了姐姐如儿的话,还有自己的用心苦学。 以往没进璟泰殿里的时候还不觉得,进来了之后,尤其同屋的小宫人一个个被撵出了殿外,她压力大到超乎想象。没人知道她吃了多少苦,没人知道她寡言的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去学规矩去漠视迎面而来的讥酸。 她一开始想的很简单,就是不想被后娘嫁给地主的傻儿子,所以姐姐如儿说帮她进景王府,她就来了。谁知道到了这里之后,姐姐又把一些秘密告诉了自己,她从一开始的很茫然,慢慢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而小花—— 其实一开始秀云挺喜欢小花这人的,那个时候她们都还在洒扫处,她还没见到如儿,那时候她的心思还很单纯。 可是后来知道了‘秘密’,懂得了这其中的差别,她开始有些讨厌小花了。 为什么她能那么淡定呢,无论面对什么都很淡定。一开始秀云并不能了解小花面对巧莲偶尔的讥酸时置若罔闻的样子,后来却是慢慢了解了。 这样才是对付那样的人,最好的解决法子啊! 越是跟小花相处下去,秀云的心越是复杂。尤其两人入了殿干着一样的差事,她的压力更大。 她听姐姐如儿的话暗里多观察小花和她学习,她觉得小花真的很厉害,一举一动都有深意,包括进了璟泰殿入殿侍候之后,她更是觉得小花的举动仿佛是一个标准,一点也不会多,一点也不会少,而是恰到好处。 她开始无意识的模仿小花的行为处事,刚一开始她并没有发现这些的,她只是不想被撵出去,她想要留下来。等到自己发现自己在模仿小花的时候,秀云更加厌恶小花了。这种复杂的心思每日折磨着她,一边暗喜自己一天天的呆了下来,一边厌恶着小花为什么要让她模仿。 秀云躺在床上心思纷乱的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眼光看到喜儿和梅儿说要去如厕。 她等了一会儿,跟着也出去了。 「切!我还以为咱们中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谁知道是自作多情啊!」 与喜儿几人一起聊天说话的巧莲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屋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小花身上。 因为那次捏肩膀事件,无形中让小花地位高了那么一点点。 小花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是不承认也不行。 第55章 不但福公公对她态度和蔼和她说过几次话,璟泰殿里侍候的几个小太监也是笑脸相迎。同屋里住的巧莲她们似乎也看出了苗头,再加上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始末,这几日总是眼神怪异并且几个人都开始针对她起来。 只可惜大家都想多了,自那次以后景王就再也没招过小花捏过肩,近几日又早出晚归似乎很忙,平时就算在,也没露出些有什么不同。 渐渐的眼神怪异就变成了冷嘲热讽,其中翘楚就是巧莲,总会突然冒出那么一两句讥酸话来。 小花自认自己忍耐力超强,可每天都有这么几出心里还是会烦闷。 每当想发脾气的时候,她就总是用上辈子的事来克制自己,想法是好的,心里的烦躁也能压下去,可是要说心里能舒服那也是假的。 是人总有脾气,不是吗? 再多的脾气也顶不过心累,真的很累,明明想安安分分呆到时候放出去,为什么就这么难!为什么就有这么多的纷扰,当差的时候累的要死,下值了却连歇一歇安静会儿都成了奢望! 小花听了巧莲的话,也没说什么,只是平时都是闷不吭声,今天却是站了起来走出去。 站起来的时候,她看了秀云一眼。秀云眼睛一闪偏了开,小花心里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璟泰殿很大,小花一时冲动走了出来,却不知道该去哪儿才能躲开那些烦心事。她平时活动的地方很少,不是在殿内当差,就是在宫人房里休息,几乎不去其他地方。 茫然之下,走着走着,就走到璟泰殿西角处了。 璟泰殿西角处是厨房,景王平时用膳不从府里典膳所过来,而都是出自璟泰殿的小厨房。 此时正是下午,小厨房门前的太阳很好,有一个老妪摸样的宫人在门口择菜。小花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来,便开始发呆。 贺嬷嬷其实早就看到那小宫人了,见她一脸茫然,踌躇不已又不知道往哪儿去,最终选择坐在了小厨房旁边的台阶上。 璟泰殿很大,但是又很小,大是面积,小则是消息。 尤其身为璟泰殿的老人,贺嬷嬷清楚这几个新进来的小宫人到底是为什么进来的,包括这几个小宫人的一举一动平日里也有小太监暗中盯着。毕竟事关殿下,轻忽不得。所以这几个小宫人之间的机锋,贺嬷嬷也是有所耳闻。 此时见那小丫头,明明还不大,却是满脸茫然,即使眉宇间透出坚韧,却也隐藏不了那股从与她年纪不符的疲累。 作为一个在宫里呆了几十年的老嬷嬷,贺嬷嬷怎会不清楚那是什么呢。 怜惜之意不由升起,正在摘菜的贺嬷嬷状似无意开口喊道:「那边那个小丫头,过来帮老婆子我择择菜。这么多菜,可是累死我了,腰酸背痛的。」 小花见那老妪摸样的宫人五十好几的摸样,头发花白,样子比王婆婆年轻很多,却不知怎么就让她想起了那个让她感觉到温暖的老婆婆。 王婆婆,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她也没说什么,就走了过来。 贺嬷嬷拿了个小板凳给她,小花接过就坐下了,埋着头专心致志择菜。似乎手里忙碌些,就能让她心里平静些。 小花手脚快,很快一篓子菜就择好了,贺嬷嬷也没有客气,又去厨房里拿出一篓子放在她面前。 小花也没吭气,继续埋头干活,专心致志择菜。 贺嬷嬷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你这小丫头也是个闷性子,啥也不说啥也不问就给老婆子帮忙,也不问问老婆子是谁。」 小花低着头说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至于婆婆是谁,在这里肯定是小厨房的啊。」 没有多余的好奇心,嘴巴并不甜,但是懂得进退分寸,也不像有的小宫人见人就巴结,贺嬷嬷对小花印象更好了。 「你是刚来没多久的那几个小宫人吧。」贺嬷嬷弯下腰,手里拿着菜开始择上面的老叶子。 小花点点头。 「这璟泰殿里不是些岁数大的老宫人,就是些小太监,成日里静悄悄的,你习惯吗?」 「做奴婢的当差,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贺嬷嬷说道:「这倒也是实话,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为人还算沉稳,不像那几个小宫人成日那么跳脱。」 「谢谢婆婆的夸奖,我只是性子闷而已,人也不活泼。」 第二篓子菜又被两人择完了,贺嬷嬷实在找不出第三篓,只好对小花说道:「谢谢你这个好心的小宫人了,以后闲暇没地方去玩,可以来找老婆子说说话,这人老了,也没人愿意来搭理我了。」 小花也没想其他,只是觉得这个婆婆很像王婆婆,说不定也是个可怜的人,便没有拒绝点点头。又见天色不早了,便开口道:「那婆婆我先走了,还有差事呢。」 贺嬷嬷也没有阻止,而是笑着让她赶紧忙去。 经过这一会儿的插科打诨,小花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看来她还是闷的,才会心情不好,遂决定以后多跟别人打打交道散散心。当然,这个别人不包括同屋的那几个。 景王是一个很有时间概念的人,如果公务不忙的话,他通常会在酉时左右回璟泰殿。 果不其然,小花站了没半个时辰,景王就带着福顺回来了。 回来第一件事是先换衣裳,换了以后会浄面洗手。当然这一切是不用小花和秀云服侍的,都是由惯用的几个小太监服侍。 浄面洗手后,景王会坐上一会儿,时间不定,接下来就会传膳用膳了。其间小花和秀云也就是服侍上茶和侍膳,其他也就是当当柱子了。 来到璟泰殿这些日子,小花差不多也算是能看出些东西了,景王根本不待见她们,可福公公却是对她们关注异常。小花甚至觉得她们之所以能进来,也是福公公安排的。可是一个当奴才的为什么会这么和主子顶着干,景王为什么又会默认,小花每每都想不透。 第56章 不过她也清楚自己的脑袋向来就不怎么灵光,也就不去想这些事了。只能归咎于一样,那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景王用完膳后,会净手漱口,然后就会去书房里看会书。 一般这个时候就不会需要她们了,因为此时天色已黑,小花两人就可以下值了。往常看差不多到时候,福公公就会摆手让她们下去,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一直没吭气。 景王去书房的时候,小花两人就被遗忘了,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还是站这里安全一些,小花便继续站着。秀云见小花没动,便也没动。 殿中安静的厉害,过了一会儿,福顺走出来叫小花沏茶送进去。 小花沏了茶端进书房,放在书案上正准备退开的,突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肩。」 一时之间,小花也不知道这话跟谁说的。 她偷瞄了景王一眼,景王今日穿了一身玄色常服,如玉般的侧脸在烛光下更是添了一抹晶莹的光泽,上挑的丹凤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了淡淡的阴影,鬓若刀裁,鼻如斧刻,眉如墨画斜飞入鬓。 景王是个很俊美的人,小花一直都知道,在景王身边侍候了这么久她也知道他寡言到极致的秉性,她从来不认为景王会与她说话,又见他毫无波澜的侧脸,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自己一个,所以她以为自己刚才听到那声音是幻听。 正如是想着,见旁边福公公在与她做手势,她惊疑的望了他一眼,福公公的脸色很怪异,但小花还是看懂了他的意思。 原来刚才那并不是幻听?! 小花半垂下头,没敢耽误走至景王身后,双手相交摩擦数十下直至发热,然后放至其肩上。 第二次给景王按摩,小花发现景王比四少爷难按多了。肩膀本来骨头就多,景王的肌肉也非常结实,小花本来只想下五分力,慢慢感觉不够,又加至八分、十分。 上次因为心里紧张,再加上不敢说话,小花一直没开口。这次仍然没人阻止,小花已经按了快半个时辰了。自己手累不说,心里也有些忧虑。 犹豫了又犹豫,她才小声说道:「殿下,同一处不能按太久了,会伤着筋骨的。」 说完这句话后,她的心跳的厉害,这是她第一次和一向淡漠威严的景王说话。不知道殿下会不会觉得她是不想给他按了还是其他,也不知道会不会责罚她。 其实话说出口,小花就后悔了。暗自腹诽:叫你充什么能,主子没开口你就继续按着呗,话多,平时也没见你话多! 可总归小花人老实,一直谨记着那本书里的注意事项,就是一处不能按久了,因为其中含着推拿正骨的手法,过量会伤了筋骨。 因为没人回答,她也不敢停。书房里安静的吓人,景王动也没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她的话了。 手下的肩膀突然抽离,小花以为景王发怒,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以往从来没近身服侍过,小花只觉得景王为人寡淡少言,挨近了才感觉到景王甚有威压,尤其是有肢体接触了,更是让她精神紧绷心中一直忐忑。 小花半垂着头,双手紧捏,等待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她甚至想景王会开口‘让她出去’。 她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其实那样也挺不错的,也就是换个差事嘛,自己也不会身处是非窝多那么事情。只要不打她板子不撵她出去,她觉得什么都可以接受…… 谁知道等来的却是,景王去了书房窗边软榻那处,俯卧下来,说了两个字:「继续。」 福顺笑得老眼都眯了起来,推推小花,让她赶紧去。 景王的姿势很令人容易臆想不已,也是此时小花才真心觉得景王身材很不错。 修、长的肢体,不会让人觉得壮硕也不会觉得瘦弱,而是刚刚好。宽宽的肩膀,结实的背部,弧度慢慢往下是徒然收紧腰肢,然后是挺翘的臀。 景王今日穿了一件平日在殿中穿的轻便衣裳,紫色的薄绸衫,布料很贴身,又是这样一个姿势,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他腰臀之间的那个让人惊心动魄的弧度…… 小花突然有种眼红心跳的感觉,只是她目前也没功夫发呆,只能红着脸走过去半弯下腰开始给景王按摩。 敏感的地方她也不敢碰触,按压集中在背上前半部分。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了,小花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紧张的呼吸声。 她心里怕近处的景王听了去,偷偷的抬眼瞄了一下,见景王狭长的眼已经闭上,她才稍微放下了一些心。 手下的肌理非常有触感,即使隔着一层衣裳小花都能明显感觉到,微弹的皮肤下结实的肌肉。 小花两辈子加起来就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两个男人,一个是四少爷,一个是景王。 还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四少爷也经常会这样让她帮忙松乏,也是在榻上,不过她坐在榻上按的,一来方便,二来她也不会因为姿势不便太累。按了两次性质就变了,四少爷为人风流,花样也多,就让她骑在他身上按。 那时候的她,心思本来就不单纯,巴不得如此,每每按着按着就撩拨起来,四少爷受不住就会把她掀下去,压上来…… 恍过神来,小花觉得自己脸都快爆炸了。 她怎么那么无耻,居然会想到那样的事上面。她有一种想捂着脸哭的羞耻感,手下却不敢停。 其间的折磨,别提多窘迫了。 福顺在一旁看得笑眯了老眼,就说姜还是老的辣嘛,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这不,殿下离京以后从不让宫人贴身侍候,只用小太监,现在不也好了。看来咱们殿下也是男人啊,是男人就喜欢这套! 他瞅着那个此时面色绯红更显娇艳的小宫人,心里别提多满意了,恨不得变出把胡子满意的撸两下。 第57章 福顺觉得自己的眼光真好,挑人也会挑。 瞧这丫头那面色绯红的小摸样,连他一个无根之人都觉得心痒痒了。可惜殿下人俯卧看不到,如果能的话,福顺此时恨不得把景王翻过来,让他瞅两眼。说不定瞅两眼,他家殿下就会凡心大动。 福顺面色如常的站在那里,看似很正经,实际上满脑子污秽。 他瞅着瞅着,就觉得这小丫头还是有些短板,摸样倒是不错,脸蛋也精致,就是感觉好似没长开似的,尤其是那胸,小的像两个荷包蛋。 福顺还是知道男人都爱大、奶、子的女人的,虽然他是个无根之人,但是架不住他打听啊。他特意佯装无意问过景王府里几个护卫武将,问他们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那几个武夫以为他动了凡心,无不开始表情猥琐的给他形容起来。 说奶、子大的女人男人才喜欢,最好屁股翘的,腰细的。期间还形容的各种风骚,那男人之间的污言秽语,福顺都不好意思想了,但是对男人‘喜欢什么样女人’他还是取到经了。 那边景王舒服的眯着眼,仍不改淡漠的脸色,小花脸红脖子粗的手下动作着。这边,福顺心思杂七杂八,甚至想要不要找那个贺婆子好好补补,最好补得胸大屁股大,这样殿下才喜欢。 心里想了,就下定决心这事要紧着办。什么都可以耽误,不能耽误殿下的人伦大事。 不知道,景王和小花知道这个死太监面色平静下是如此肮脏的心思,会不会喷他一脸老血。 又按了半个多时辰,就在小花觉得自己胳膊累得要断的时候,景王突然出声了。 「停罢。」 小花立马住了手,直起身到一旁站着。 景王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觉得浑身轻松多了。瞄了立在一旁那个小宫人一眼,便站起身出了书房。 福顺满脸都是笑,「嗯,小丫头,手艺不错,你可以下值了。」说完人便紧随其后走了。 小花喟叹了一口气,活动了两下肩臂,揉着酸痛的大臂出了书房。出来见秀云还在外面殿中站着,她顿了顿,开口说道:「福公公说可以下值了。」然后也没等秀云,便自顾出了殿。 秀云眼神直直的望着小花远去的身影,半响都没动。直到小夏子走过来问她怎么不下值,她才慌忙的福了福身走出殿外。 第二日,福顺没耽误就去找贺嬷嬷了。 这贺嬷嬷也算是老伙计之一,以往就在还是五皇子宫里服侍着,出京也跟了来。后来见她年纪大了,为人又忠心,就放在璟泰宫里负责景王的膳食。这老婆子不但做的一手好膳食,其中药膳一项更是不错的,要不然福顺也不会想着来找她。 福顺这人平时正经的很,其实认识多年的几个老伙计都知道他私底下是个老不正经的。所以贺嬷嬷听他把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说了,也没说其他,只是笑眯了眼。 又听说是要补小花那丫头,思及那个给她感觉不错的小丫头,贺嬷嬷也是觉得她身形有些单薄了,便答应下来给她好好补补。 暗里的这些小花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突然福公公就给她开小灶了。 璟泰宫里的宫人平日里用膳都是从典膳所那里出来的,这小厨房平日里也就供应那么仅有几个人的膳食。主要是景王,当然还搭着个福顺,至于其他别人有没有在那里用膳,小花就不知道了。 这突然的差距让同屋的喜儿巧莲等人更是妒忌不已,又因忌讳小花得了福公公的眼,这几人也不再敢明里讥讽小花了。只有巧莲仍然管不住那张嘴会说上几句,当然平日里回来休息宫人房里的气氛也更加差了。 小花越发懒得回去,因着现在在小厨房吃饭,她和里面的贺嬷嬷也慢慢熟悉了起来,不用当差的时候,她就呆在小厨房里,直到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才会回去。 贺嬷嬷药膳做的很厉害,平日里小花也没觉得自己吃的饭哪里不对,就是比以往丰盛许多。不过贺嬷嬷也对她说了,在小厨房吃饭,伙食肯定比大锅饭要好上不少,小花也就没有想那么多。 当景王妃接到福顺又往璟泰殿里安排小宫人的消息,事情已经发生很久了。 璟泰殿被福顺等人打造成铁桶状,里面的消息很难朝外透出,要不是那几个新进的小宫人出来过几次,是任谁都不知道的。 接到这个消息后,萧氏就往地上砸了一个手里的茶杯,当晚就病了。 其间长春院的李嬷嬷派人去府中良医所请了良医过来诊治,胡小良医给萧氏看诊已久,摸了脉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开了几副药交代景王妃要静养。 萧氏素来体弱爱生病,身体一直是胡小良医照料的。见胡小良医也没有表现出来其他,下面侍候的人就老老实实去熬药。甚至没往景王那边报,因为她们也都清楚,哪怕是知道萧氏卧病,景王也是不会来的。 更何况萧氏一年里头有一半时间都是病着的,下面的人早已习以为常。 萧氏脸色苍白的靠坐在榻上,在奶娘李嬷嬷的服侍下喝了汤药。 「奶娘,你说我这景王妃当的到底算是什么,连个死太监都敢到我头顶上撒野!」说完这句话后,萧氏就咳了起来。 萧氏今年二十有四,比景王小一岁。鹅蛋脸,样貌端庄秀丽。因为体虚老是卧病,脸上横生了几分病气与苍白感出来。 陈嬷嬷给她顺了半天的气,又服侍她喝了些水后,才叹气说道:「王妃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把自己的身子养好了为宜,其他的还是不要想太多。」 萧氏当然明白陈嬷嬷话里的意思,心里又气又憋屈。泪水蓦地就流淌了出来,「我认错的态度还不明显吗?为什么就是不原谅我!」 陈嬷嬷又叹了个口气,也没有说话。 怎么说呢,如果换成她是景王,她可能也不会原谅。景王再怎么说也是龙子之尊,王妃早些年所作所为,早就把夫妻感情给作没有了。 第58章 也亏得景王素来是个沉默的人,也不说什么,甚至帮忙隐瞒,如果萧氏做的那些事被人捅了出去。就算景王不得圣上宠爱,萧氏也只能是个死,因为触犯了皇家的威严。 故事很老套,也不过是表哥表妹两小无嫌猜的事情,只是表妹后来没有嫁给表哥,而是嫁给了别人。 萧氏出身当今皇后的娘家靖国公府。说是这么说,其实也就是个旁枝的庶女。 按理来说,萧氏给当年的五皇子当正妃身份是不够的。可后来却是先被靖国公记在了嫡出二房的名下,然后萧皇后指了婚,皇帝下旨赐婚做了五皇子妃。 一朝飞上枝头,哪怕这个五皇子并不得宠,但萧氏怎么来说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妃了。可惜当年萧氏年幼,本来说好的是要嫁给表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一下子把她的梦全部打碎。 如果要是其他皇子也就算了,京中无人不知的‘哑巴五皇子’?又历来在宫里是个透明人,亲娘敬嫔早逝,被当今圣上厌恶,在宫中过得日子别说比不上其他兄弟了,连个世家子弟都不如。 更何况还是个哑巴! 萧氏怎么能愿意!?怎么能心甘情愿?! 可是这不是你能说不愿意就行了,萧氏也反抗不得,只能老老实实的嫁给了当年还是五皇子的景王。 那时候的萧氏才十七,还是小女儿的心思,人虽然是嫁了过来,但新婚之夜就泪水涟涟一副自己嫁的很委屈的样子,平日里与景王相处也是各种不甘愿。 当年还是五皇子的景王,还未行加冠礼,大婚之后仍然在宫中居住。萧氏在宫中交际遭受到各种冷遇冷眼,回来即对五皇子大发脾气,骂他无能没本事,还是个哑巴让她在旁人面前丢了人。 景王确实不得宠,但也是皇子之尊,哪里能容得了这个。嘴上没办法说,人也是个闷不吭的,但夫妻两人渐行渐远,甚至心中也对萧氏产生了很重的隔阂。 成婚七载,到了后面,日子久了,萧氏慢慢的也意识到自己这样除了给夫妻之间添加不睦别无其他,又在身边人百般劝解之下,改变了许多,可是终究是晚了。 萧氏现在是后悔都来不及,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和景王一直这么不咸不淡的处着,连个子嗣都没有,她自是开始心急。 无奈景王早就不在她这里过夜了,急也没办法,这才会有打探璟泰殿消息的动静和萧氏因此气病了的事发生。 对于福顺这两年往璟泰殿的安排貌美小宫人的事,萧氏还是知道的。 一次两次还看不出来,时间长了,萧氏自是看明白出来一二。 这哪是璟泰殿需要宫人服侍啊,明明就是那个死老太监在往景王嘴底下送女人。 可是即使明白又能怎样,福顺是掌管景王府内务的内奉承总管太监。看似对她恭恭敬敬,实则除了景王谁的帐都不卖。早景王诉苦估计只会落一个被人无视的下场,萧氏除了把自己气病了,也别无他法。 萧氏又病了,景王自是得到了消息。 可是也如同下面人想的那样,他也没有去看她的心思。 每隔十日去长春院坐一会儿,也只是他给她的一些应有的体面,至于其他的,她也不用想,他也不会给。 身边侍候的几个老人都知道他与她之间有隔阂,可是景王自己心里清楚,不仅仅是为了这些。 毕竟这些隔阂也都是些小事,上辈子萧氏改正向他示好,他也是原谅她的了。 总不过是自己的妻,不是吗? 可是换来的结果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景王上辈子哪怕死的时候都不敢置信,自己苟且偷生小心翼翼保全妻儿的下场就是萧氏和嫡子恒儿为了向晋帝求全,揭发自己意图造反给自己加上莫须有罪名,最后落了一个鸠酒赐死的下场。 是的,景王是活了两辈子的人。 上辈子的骆璟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人。他知道自己不健全,不能说话,宫中人人都瞧不起,平时自是低调非常小心处事。不争宠不生事,甚至怕父皇厌恶很少在人前露脸。 亲娘早亡,亲爹不待见,其间的辛苦艰难自是不必说。靠着哑巴五皇子的头衔,骆璟活到了成年,而不是像宫中有些皇子那样,莫名其妙就夭折了。 十八、大婚娶了萧氏为正妃,萧氏是当今皇后的同族庶出的侄女,骆璟知道这是皇后拿来防着自己这个哑巴的手段,也没有说其他,那个时候他也没有能力去反抗。 大婚之后,萧氏的各种不甘愿,骆璟也看在眼里。 要说心里不难受,肯定是不可能的。可是日子总是得过,更何况这种蔑视骆璟从小到大见多了,也知道该怎么应对,怎样调试好自己的心情。 大熙朝有分封制度,举凡皇子成年必须前往藩地就藩,只留太子一人在京中。这也是大熙朝太、祖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保证皇位传承,不让骆家后辈子嗣为了皇位自相残杀杜绝后患。 骆璟身为当今圣上的第五子,自是要遵循旧历。更何况他自来就不得熙帝的宠爱,二十刚行加冠之礼,就被下诏前往景州就藩了。 京中明眼的人都知道五皇子有多么的不受宠,骆璟自己心里也有数。身为龙子居然患有暗疾,也不能怪父皇会不待见他。 骆璟虽然哑,但是人不傻的。从小父皇就厌恶自己,能成年得到一个亲王的封号并有封地,算是极其难得的了。也知道自己不能跟其他兄弟比,心中连不满都不敢有,老老实实的前往贫瘠的封地就藩。 在大熙朝,亲王属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永不降等,并享有终身俸禄,且俸禄极为优厚。岁禄单是米一项,即有1万石。此外,还有册封、宫室、婚姻、丧葬等费用,并给予厨役、斋郎、铺陈宫人等杂役人员,并不时有赏赐下来。 第59章 并且藩王的封地属于封国,藩王可列爵治民,分藩锡土。 说白点就是封地属于藩王自己的地界,境内治下所交税银不是交给朝廷,而是上交给藩王。并有大司法、人事权,凌驾于一切府衙之上,其官属除长史、镇守指挥及护卫指挥使由朝廷指派以外,其余所有皆可由藩王自己任命。 对此,骆璟还是极其满意的。终归是自己的地界,生活肯定不会像在宫中时那般的拘谨与压抑。他所求不多,无外乎只是想求个清净安宁与世无争。 哪怕封地很是贫瘠,哪怕宗人府那边见父皇从来想不起他总是拖着他的俸禄不给发放,哪怕他封地的税收并不够封地的支出,他又做不了剥削治下老百姓的事,弄的自己极为窘迫,他也仍是忍着。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本也没有资格与其他兄弟争,他只是一个不健全的人。他凭什么去争呢? 他与世隔绝的活在离京城万里之遥的景州,对京中发生的一些事不闻不问…… 即使后来同为兄弟的晋王在父皇死后反了即将成为皇帝的太子,登基为帝,他也仍然没有去关注。 因为他知道,像他这样一个什么也争不了的亲王是没有人会觉得碍眼的。 骆璟并不是一个傻子,他清楚藩王地位敏感,所以自从就藩以来就低调做人,对朝廷恭恭敬敬,对治下政务从来不放于心上,而是完全交给了处理政务的长史司,对兵权更是从来不敢加以干涉。 他不想惹人眼,他就想做个闲散的王,他不求什么,只求安宁。 他的估算也没错,只可惜他错估了一个从藩王起家当了帝王的心,也错估了晋王这人的小心眼。 晋王自己便是藩王造反起家的,虽然是造的是自己亲兄弟的反,但他不可能不清楚藩王对皇权潜在的威胁。 位置刚一坐稳,便开始收拾各路藩王,首当其冲就是与他同胞帮他起兵支持他当皇帝的齐王,更不用说一直不得先帝宠爱并且极为平庸低调的骆璟了。 不过晋王,哦,彼时已经是晋帝了,才刚刚即位,还是比较顾念自己形象的。知道自己收拾同胞兄弟的齐王手段太过难看,刚好剩下的两个藩王兄弟云王景王都是那种极为平庸愚蠢甚至还有残缺的人,便暂且放下了手里的屠刀,甚至还屡屡派下赏赐,以昭显自己的仁慈之心。 骆璟确实过了两年安身日子,可是他的心却是不安稳的。因为他此时已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等朝中局势平稳,晋帝就开始动作不断,找出各式各样的理由和借口收了藩王手里的各项权利,只留下世袭铁帽子与每年的俸禄,甚至限制藩王只允许在自己王府中活动,哪里都不能去,形同囚禁。 为了消除晋帝的戒心,骆璟甚至在府中皈依了佛门,他的皈依佛门并不是作假,而是真正的开始吃斋念佛,除了没有剃度没有出家,已经和出家人差不多了。 既是如此,晋帝也没有放过他,仍是步步紧逼。 那个时候的骆璟已经是生无可恋了,之所以会苟延残喘也不过是想保全自己的血脉与妻室。 上辈子的骆璟也是一个不贪爱女色的人,可能与自己的残缺与寡淡的性子有些干系,后院也是只有这么四个女人,和这辈子一样。 只是那个时候他终归有着延续香火的想法,不像这辈子这么寡淡。骆璟上辈子有一子两女,其中一子一女均是景王妃萧氏所出,另外一个女儿则是出在乔侧妃的肚子里。 上辈子的骆璟享年三十,死于晋帝赏下来的鸠酒。 这辈子骆璟回来的时候,刚好是他临行前往景州就藩的前一天。 上一世骆璟也是在这一天大病,即使是病了,他仍然强忍病痛下令启程,为的就是不想惹的父皇更加厌烦。 这辈子他大病却是换了上辈子的自己归来,彼时他仍然下令出发,可是很多东西终究是变了。 吃了些日子贺嬷嬷做的小灶,小花就发现自己身体有些异样了。 别处没觉得有啥,就是胸那里涨得厉害。 有上辈子的经验,小花知道自己这是在发育了。 她上辈子发育晚,发育的也不好,除了一身皮子一张脸一双眼睛,其他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上辈子四少爷不止一次感叹她哪儿都好就是胸小,那时候小花一门心思争宠,听到四少爷嫌弃的话语她也烦。可是这东西也不是你烦就烦的来的,小花只能动别的心思从其他地方补足。 当然,每每见到四少爷身边新得宠的女人,她见到别人的大胸愤恨的同时,其实心里也是挺羡慕的。无数次想,自己为什么没有那么一双大胸呢,那可是争宠的利器男人的最好啊。 这辈子小花发育的时候比上辈子早一些,除了注意平时干活的时候不要碰到胸口,她也没多放在心上。毕竟上辈子就是小胸,这辈子长到十四也就是两个小凸起,她也没觉得自己这辈子会突变。 更何况现在也没有想‘上进’的心思,大小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只是又过了几天,小花就觉得有点怪怪的了。因为她胸那里涨得不是普通的厉害,又涨又疼,平日里步子大点了,稍微长出来的那么点弧度,就会上下颤悠的生疼。 难不成是营养太好,生活太好的缘故? 这种私密的地方有些不适很是让人困窘,彼时,小花已经和贺嬷嬷很熟悉了,就把这种非常难受的感觉告诉了她,她想贺嬷嬷年纪比她大,见识比她多,总归知道这样该怎么办。 当时贺嬷嬷只是笑什么也没说,隔了一日给她一件奇怪的布条子。 说是布条子又有点像衣服,一块红底缠枝莲的布,上面奇奇怪怪缝了几根怪怪的布带子。 她有些不解问贺嬷嬷这是什么,贺嬷嬷也没说其他,带她去了自己休息的房间,让她把衣裳脱了。 第60章 虽说都是同性,但当着人面脱衣裳,小花肯定会不好意思。 看小花小脸儿红红的,贺嬷嬷笑着道:「小丫头片子,有个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件主腰,里面穿的小-衣裳,嬷嬷怕你不会穿,才来给你搭把手的。」 小花只能红着脸,把上身衣裳都褪了去。 贺 嬷嬷把那条主腰往她身上一搭,肩膀上的带子快速一绑,小花就看出这似乎是件衣裳了。有点类似于褡裢,胸前开襟,两襟各缀有三条襟带,肩部有裆,裆上有带 子,穿上以后刚好把整个胸口处护起来,下面还露了一截纤细的小腰肢。贺嬷嬷帮她穿好后,又摸着腰侧的系带将所有襟带系紧。 这么一穿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花明显感觉到自己胸前弧度明显大了些。 不过她也不好意思仔细看,飞快的把上衫套在身上。 「怎么样,这样不会觉得难受了吧。」贺嬷嬷笑眯眯的说道。 小花动了一下,又走了两步,真的感觉好多了。 「嬷嬷,好多了,这小-衣裳真神奇。」说着,小花偷偷掀开衣襟看了两眼。 这件主腰很好的将她刚发育的地方兜了起来,既不会太松也不会太紧,浅浅的两处弧度,看得小花又是羞又是高兴。 贺嬷嬷笑着摆手,说道:「神奇个什么啊,这是宫里的那些妃嫔为了身段好看,下面人设计出来的。宫里的女人差不多里面穿的都是这样的,只是没有流到宫外,所以才不为人知晓的。不过这主腰确实好,穿了挺拔有型,而且最重要的就是据说可以防止下垂。」 小花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这贺嬷嬷年纪一大把,居然说这个。她就算是想下垂也没有可下的啊,当然这个小花是不会讲出来的。 「好了,穿了舒服就行,你现在开始发育了,兜着点就不会伤到胸部。这个地方不同于别处可是要好好保护的,不光是为了好看,也是为了以后给孩子喂奶。要是不舒服的话,每日晚上睡觉之前用热水敷敷,过了这阵儿就好了。」 喂奶什么的离小花太遥远了,好看什么的她也没有太大的心思,不过她倒是觉得穿着很舒服,关键是不会走路疼了。 对贺嬷嬷又道过谢后,两人才出了房间门。期间贺嬷嬷对小花说改明的有空闲教她做这个,说做法很简单。 提起这个小花脸又红了,她针线活仅只停步在于会缝个衣裳,至于再高级点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从小都是在当奴婢又被人卖来卖去,平时没人教她,她也没学过,等到了锦阳候府一门心思往上爬了,更没有心思学这个。尤其当了姨娘之后,针线活都是交给小丫头们做的,所以她两辈子加起来对这个真是不精通。 小花人实诚,也没有遮掩,而是老老实实把原因说了出来。 贺嬷嬷倒也不讶然,笑了笑道:「以前不会不要紧,现在学还来得及。女儿家不会针线那怎么行,以后嬷嬷教你。」 小花心里感动非常,「嬷嬷真是谢谢你了,光是给你添麻烦。」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嬷嬷成日里也闲,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贺嬷嬷也是个爽利之人,上午说了,下午见小花来小厨房就给了她小小的针线笸箩,里面有两根针有些丝线还有一块布头,让小花从最基础走针脚学起。 小花早就有想学针线的心思了,因为女儿家不会针线真的很麻烦。此时见贺嬷嬷要教她,自是认真非常的学习。 因着和宫人房那里的几个小宫人不和睦,她也没有把东西带回去练习,而是就坐在小厨房里学,一边手脚笨拙的走着针脚,一边和贺嬷嬷说说话。 这样一来,小花的日子过得更充实了,宫人房里的一些不愉快更是不放在心中。 小花的日子是过得爽快了起来,可是别人就不爽快了。 尤其这些日子见那小花脸上罕见的多了不少笑容,这让巧莲更是觉得刺眼。总觉得这个小花平日里闷不吭声看似老实,实际上也是阿谀奉承之人。 人就怕对比,自己在外面打扫庭院,别人在殿中贴身侍候殿下,自己吃的是大锅饭,别人吃的是小灶。同样都是小宫人,她要去巴结那些小太监,人家才会给她个好脸色,而别人啥都不干,那几个小太监就一口一个小花姐姐叫着,还满脸堆笑恭恭敬敬。 这一切都让巧莲嫉妒忿恨,可是她顾忌着福公公对小花的另眼相看,又不敢表现出来。 心情纠结之下,她干了一件蠢事。 小花有几身衣裳,除了刚进璟泰殿里发的小宫人服,其他的都是入了璟泰殿以后福顺给发的。 这几身衣裳,小花最喜欢的就是那身桃红色的短襦配月白色挑线长裙。上辈子小花就喜欢桃红色的衣裳,这辈子习性也没变。 这日她打开自己的衣柜,准备把刚洗的那身桃红色的衣裳换上。谁知道拿出来后,正准备穿上时,却发现上衣和裙子上分别被剪了两个洞。 衣裳上面的洞,可以很明显看出来是剪刀剪的,小花当时脸就阴了。 此时天色尚早,宫人房里的小宫人都还没出去当差。 从小花打开柜子拿衣裳,巧莲的眼光就闪了又闪。见小花果然把那身衣裳拿了出来,她还幸灾乐祸的笑了笑。正准备想继续看小花跳脚不已的反应的时候,头上突然被什么东西罩住。 巧莲把蒙住她脸的东西扯了下来,一看居然是小花那件被她剪了的衣裳。 抬眼又一看,小花冷着脸站在她面前。 「你、你干啥?」 小花扯了一抹冷笑,说道:「觉得好玩是吧?」 巧莲脸上难掩心虚,「你说什么、我、我怎么听不懂。」 小花眼光闪了闪,还是个小丫头,连做戏都不会。本来心里还有些怒火焚烧的,此时却是莫名的熄了不少。 第61章 但这种行为她是绝对不会姑息的,平日里说些酸言酸语也不过是斗气,她一是懒得理她们,二是觉得也没什么,再难听的话她都听过,至于去和几个小丫头计较? 可是这次的行为就不一样了,这次敢剪了她的衣裳,下次是不是敢直接划了她的脸? 小花也没说话,手下却是一巴掌扇上巧莲的脸,巴掌声脆响让屋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小花这次突来的发飙,一来是心里不想姑息,二来也是想给自己找点清净。 现在六个小宫人里,就只剩两个还留在殿中,又因福顺等人对她另眼相看了几分,最近这几日同屋的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了,她也看得出来,自是要摆出副姿态镇一下。 果不其然,小花晚上下值回来,宫人房里空前的安静。 那几个复杂的眼神,小花也没有去看,全当不存在,只要安静不吵她就好。 日子一天天的过下去,这些日子是小花最近这段时间中最为清净的一段时间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素来很低调的人干了一件不低调的事。 那一日风和日丽天气晴朗,璟泰殿里是素来的安静无声。 小花站在殿中的一处不显眼的角落里,当了这么久的柱子她已经很习惯这种安静无声的环境了。包括这种久站的差事,她也渐渐已经习惯怎么可以让自己处之安然。 景王坐在殿中在思考着什么。 他的坐姿直挺端正,宛如一株翠竹俊挺而不是文雅,脸色是一贯的淡漠冷然。 小 花经常可以见到景王的发呆,不过景王的发呆要比她看起来高段多了,她是当柱子时候站着发呆,头半垂,让人看不分明。而景王则是平视前方(远方)发呆,让人 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与焦距扩散的眼瞳,却让人从不敢心中生疑景王殿下是在发呆的,而不是在思考。 这还是小花当柱子当久了,闲来无事观察出来的,她之所以有这种心得体会也是根据自己的心态暗中无聊的猜想,当然这些都是不能说出口的。 殿中安静得近乎时间凝滞,但空气中却漂含着一股惬意的氛围。 小花知道景王今日似乎心情不错,虽然他心情好与不好从脸上从来看不出来,但光从福顺的神态就可以看出。 景王心情好的时候,福顺的行为举止是轻松惬意,景王心情不好的时候,福顺是肃然噤声眼神凌厉。福顺就是景王的晴雨表,小花观察出这种情形后在璟泰殿中当差更是胸有成竹举足若轻。 每个人都会有心情好与不好的时候,当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奴婢自是要躲远些,这才是处世之道啊。 那边福顺朝这里做了个手势,小花知道这是要给景王换茶了,见秀云率先走过去,她便站着不动,复又垂下眼睑。 静了一会儿,小花突然听到‘哎呀’一声。 那是秀云的声音,荒腔走调到让人听不出来此声的本尊,但殿中除了小花就是秀云是女的,那就只有是秀云了。其实那声音很婉转颇有女性柔媚的意味,可惜在这种寂静的场合再配合此时的场景就有些可笑的荒诞了。 小花反射性抬眼过去,看到让人很无语的一幕。 只见秀云半歪在景王腿上,满脸娇羞,这只是一瞬间的场景,下一瞬间秀云就被挥了出去。真的是挥了出去,小花看到景王胳膊抬起一挥,秀云就跌出一丈之外,摔倒在地。 小花先是呲牙,觉得好疼,跟着就在想秀云她是故意的吧! 这是小花一瞬间的想法,她不得不猜疑秀云是故意的,因为她那声‘哎呀’就让人会往不好的地方想。 秀云反应很快,痛都顾不得了,立马跪在那儿。 「求殿下赎罪,奴婢只是脚下一时不稳。求殿下赎罪……」一边说,一边磕着头。 璟泰殿殿中地面均为金砖1铺就,坚硬非常不说,磕起来还咚咚作响。小花听那声音觉得自己脑门子都疼了,又见秀云磕了没两下就额头红肿起来。 她偷眼去瞧景王,见他面色淡漠,对眼前那个跪在地上磕头磕的很可怜的宫人置若罔闻,半眼没瞧,还在出神。 半响,一个声音淡淡的响起。 「出去。」 福顺早就在瞪秀云了,恨不得把她瞪死。听到这声吩咐,不耐的挥手示意秀云赶紧下去。心中同时唾道,就不能省点心?这种老套模式真的有用的话,他福爷爷也不用绞尽脑汁了!还是小花那丫头省心,人也知道上进。 这么想着,他看向一旁杵着当‘柱子’的小花更加满意了。 秀云脸色苍白,腿软到没办法站起来,嘴里还想求饶,小夏子不知何时冒了出来,脸上堆着笑,手下却是毫不容情的拽着脸色狼狈的秀云把她送出殿外。 秀云回到宫人房后,其他人的反应与秀云自己是如何应对暂且不提,就在她忐忑不安却又存着一丝侥幸心的时候,当天晚上小夏子来通知秀云以后就在庭院当差了。 秀云脸色苍白,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平静,爬在床上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 完了完了,都怪她不听姐姐的话,太过心急,这下彻底完了。她怎么会那么冲动呢,怎么会那么冲动呢…… 其他几人似模似样的过去安慰她,小花却是心有戚戚。 不过她最近也想清楚了,自己啥心思都没有,也没有‘上进心’,就算哪天真犯了殿下什么忌讳,她就老老实实去殿外洒扫。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没啥压力了,把头一蒙开始睡觉。 小夏子办完差事后去回禀福顺。 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后,他又低声问道:「福爷爷,那几个小宫人怎么办?不调出去吗?」 福顺摸了摸下巴,睨了小夏子一眼。 第62章 「不用。」 小夏子顿了顿,却没有再出声。 福顺又怎么会不知道小夏子是怎么想的呢,不外乎在想为什么那几个小宫人没了用处还留在璟泰殿里干啥。 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当爷爷,而他却只是个小粗使太监的原因,还是太嫩了点呀。 福顺此时心情好又不好,不好是因为看似沉稳很有希望的秀云犯了蠢,好是因为他越看那个叫小花的小宫人越满意了。综合一下,还是心情好占多数,他便好心情的决定提点这傻小子两句。 「明白爷爷的目的吗?」 小夏子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说话跳跃的太快了。 见小夏子痴傻的样子,福顺又说道:「全面撒网重点钓鱼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小夏子完全跟不上福顺的思维,呆呆的摇摇头,似乎还在想福顺刚才说的话。 福顺叹息的摇摇头,丢下一句话走了。 「有挤兑才会有动力啊,想当初宫里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福顺走后,小夏子想了良久才一拍脑袋明白他的意思。 明白过来后,满脸沮丧。 看来他也就是个当杂役太监的命了!以往还觉得自己和安成相比没什么差距,此时才知道差距到底在哪儿。比起安成,他连福爷爷说的话都听不懂,还要想半天才明白。 可能是因为心态完全调整过来,小花现在心情越来越放松了。 璟泰殿里的里服侍的人不多,环境也简单,刨除同屋的那几个,几乎没有什么是非,侍候的主子又是个省事的。 小花对景王府里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但也听说景王的是有妻妾的。只是来了璟泰殿以后才发现,景王几乎没有去过传说中的东三院,仿若一个苦行僧似的,生活过得无趣而寡淡,一点也不像是个男人。 在小花两辈子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男人不爱美色的,哪个有点权势的男人不是左拥右抱夜夜春、宵。 唯独这个景王怪得厉害。 不过主子的事和小花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是觉得女人少的地方是非就是少。把自己以往在锦阳候府里的环境和这里对比一下,小花觉得现在几乎是仙境了,甚至渐渐有种感觉呆在这里其实也不错的。 人心情放松了,脸上的笑容也就多了。小花以往总是习惯用半垂头去遮掩自己的脸,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现在这个地方不是女的就是太监,她就渐渐放下了防备心。 至于景王,小花觉得他差不多也是太监了,据说二十好几了连个子嗣都没有。大熙朝男子成亲一般都在17、8岁,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有妻有妾,却没有子嗣那就是一件让人觉得惊异的事了。 再加上景王又不近女色,如果不是据说殿下是当今圣上的儿子,她还要以为景王是个太监呢。即使如此,小花每每看到景王心情都诡异的很,总觉得这个主子肯定有‘毛病’。甚至隐隐感叹,这么俊美的人居然是个有毛病的。 至于景王没有子嗣这事,是小花无意间从福顺口里听到的。 福顺本意是想给小花一些动力好好‘上进’,毕竟要是能爬了床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可就成了人上人了。 哪知道小花居然会如此想,只能说两人思想不在一个频道上。要是让福顺知道小花觉得殿下是有‘毛病’的,肯定会把她拖出去再杖毙一次。 …… 潜意识催眠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心里有了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小花平日里在殿中服侍,就算表面上没有显现出来什么,但平日里动作上也会显现出来一二。 说的不是别处,而是小花每次帮景王推拿按摩的时候。 经过那次给景王按摩之后,每隔几日景王就会招她再来上那么一次。 因为小花心中有那种‘景王不是男人’的想法,手下的动作渐渐的也就没那么拘谨了,以往只敢盯着几处固定的按,其他的地方不敢碰触,现在则是没那么多顾忌,当然太敏感的地方她还是不碰触。但是心情一改变,手上的动作就会有些差异。 发现这个差异的就是景王。 让福顺安排进来几个小宫人是景王体恤这个从小服侍自己的老人儿,把人踢出去是因为他厌烦,至于看福顺跳脚不已的样子算是景王乏味的生活中唯一一点乐趣了。 景王本想一个接一个把人都踢走的,免得杵在这里碍了自己的眼。谁知道福顺这老家伙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手艺不错的小宫人进来,被她这么按了几回,他居然也觉得很不错。 景 王不知道的是他常年喜欢枯坐,能坐绝不会躺,又有常年坐着看书的习惯,脊椎骨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肯定会不舒服的。用现代的话就是有些颈椎脊椎的疲劳,现在 是年轻暂时看不显,但是长此一来肯定会越来越严重。而小花的手艺刚好可以的缓解那些疲症,也难怪景王会觉得不错很舒服。 从那日这个小宫人把自己按睡着了以后,景王就稍微注意这个小宫人几眼。 她给他的感觉就是很谨慎很小心,人也很规矩,可是最近几日他却是明显感觉到她有些改变。 什么地方改变他不知道,只是感觉她手下的动作也没那么拘谨紧张了,按的位置也不仅仅像以往那样局限于那几个位置,而是扩大了一点点。 刚开始感觉到扩大了范围,景王以为自己是错觉,可下一次他又感觉到范围大了那么一些些。 景王猜测可能是无意识的,毕竟她没有碰触不该碰触的地方。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打个比方你很怕一只老虎,你怕它会吃了你。可是当那只老虎成日出现在你眼前,还经常喊你给他顺毛,毛顺多了,似乎也就没有那种恐惧感了。 你甚至会有一种感觉,虎不是虎,而是一只大猫。 第6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虽然比方打的不好,但是小花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现在小花近距离接触景王一点也不紧张,福顺见她保持同样半弯腰的姿势一来就是一个多时辰,怕她累了亦或是坚持不住,还把书房的软榻换了一个高点的,甚至在榻旁准备了一个小绣墩。 这样一来小花就可以坐着按了,更是闲适不少。 于是景王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个小宫人按得更舒服了,因为舒服,他每天都会让小花按上一会。 这么频繁的给景王松乏,让小花心里生出迟疑。 因为前面也说了,那本手抄本上说了不能长时间或者大幅度频繁的进行按摩,会伤了筋骨,这种手法不光是为了舒络享受的,还含着一些推拿正骨的手法。 可是看到景王安逸的姿体语言,小花真怕说出来不光景王会撕了她,福顺也饶不了她。 于是她就开始偷摸打诨了,当然小花偷摸打诨的技术还是不错的。用心的按一会,接着就会只有动作没有力度,手只在表面上推拂,看着是很用力,实则力气是浮于表面没落在实处的。 她是目的达到了,景王却是感觉尤其明显。 无他,因为被这个小宫人按着按着,景王明显就感觉到后背升起一股酥麻的感觉,酥麻一会儿,变为正常,过一会儿,又开始酥麻起来。 最后这次按摩的结果是,小花按完了,景王爬在那里‘休息’了半天才起来。 起来后,景王不动声色的瞄了自己胯处一眼,觉得刚才那肯定是错觉。 当日晚上,景王罕见的做了一个春、梦。 梦里啥情形也没有,就是感觉自己后背从尾椎骨窜起了一股酥麻,那种酥麻让他感觉很舒服…… 翌日起床,景王醒来发现自己身下一片湿漉漉的凉意。 对于这种情况,景王并不陌生。 他 上辈子不爱女色,但因子嗣传承他也是碰过很多次女人的。上辈子因为后来的吃斋念佛让他清心寡欲,本就觉得很淡的女色,到后来更是淡了。这辈子回来,他几乎 没怎么碰过女人,来到封地后仅有的几次去后院过夜,还是为了敷衍福顺那个喜欢操心的老太监,可是去了之后却是什么也没做,纯睡觉。 景王不是不懂福顺的心思,只是终究经过了上辈子那样的事,这辈子对子嗣的心却是淡了很多。毕竟那样一个结局,他自己的生死都未定,如果可能,他不想连累自己的后人。 他今年二十有五,也是个成年男子了,像他这种常年不近女色的成年男子,偶尔出精很正常。不过春梦中的感觉却是让景王皱眉了又皱眉,那种感觉并不陌生,就是那个小宫人帮他按摩的时候,手引起的骚动。 景王起身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亵裤,眉头仍然是紧皱着的。想了想,叫来侍候的小太监备水沐浴。 于是那条留有证据的亵裤就被景王沐浴的时候,顺便丢到水里了。 春梦了无痕,证据也因此了无痕。 什么都可以无痕,但是心里不可能没有痕迹的,尤其是让他发生了这么令人难堪的事情后。 景王表面倒是没有显露什么,可是心里会忍不住的去想,心里想起这事儿了,眼睛便会不由自主去研究。 当然不是研究小花了,而是这个小宫人的手。 他在想为什么那双手可以那么神奇,为什么会引起那样的骚动,可是左看右看都没有觉得那双手有什么特别之处。 小小的,白白的,芊芊玉指,指甲很短,不是很好看,但是也不丑。他又悄悄的研究了一下自己的手,怎么都想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景王是个慢性子,也是个简单直接的,研究了几日研究不出来,然后他就听从心意的干了一件事—— 小花奉茶的时候,正准备收回手,突然自己的手被景王抓住了。 那一瞬间,小花的大脑白了。 真的白了,一片空白。跟着就是脑海里出现几个大字,他想干什么? 她反射性的拽了一下,动作很轻微,她此时还知道不能忤逆,却没有收回来。跟着她就发现了,景王抓着她的手,不是那种揩油挑、逗的摸,而是那种研究意味很浓厚的端详。 他样子很认真,从她这个方向可以看出他狭长上挑的眼低垂,看她手的眼神很认真。看了正面又翻过来看手掌,甚至还用自己的手指磨蹭了一下小花的手掌心,然后又磨蹭了一下。 就在小花心快跳出胸口的时候,他松开了自己的手,若无其事的正过脸,端起茶来轻啜。 经过景王的仔细观察,他发现这个小宫人的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手掌也不是很细嫩,还有些薄茧。 既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那就是他个人的问题了。肯定是他素久了的原因,还一个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景王是个心思并不复杂的人,弄清楚原因后就不再关注了,而对于这双手的小宫人暂时他还没有放在心上。 小花很想问问景王到底想干什么,可惜木有胆子,只能佯装无事端着茶盘退开。她以为自己很镇定,殊不知此时的她同手同脚的让人想笑。 福顺在一旁笑得没眯了眼,表面上却要装出一副没看到的样子,可是这样真的好难,所以他脸上的表情扭曲的厉害。 此时常顺常公公走了进来,他四十多岁的样子,黑方脸中等身材,进来行了一个礼走近把手里一个小圆筒恭敬的递给了景王。 景王接过后,就挥了挥手,常顺无声退下。 他熟练的把小圆筒拆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纸圈。撑开以后,可以发现字条上写的密密麻麻的小字。字很多有一大片,如果认真照上面念起来却文理不通,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是一张写着一些乱七八糟字的纸条。 第6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可是景王看了之后,则是快速的在心中得到自己要的信息。 又看了看上面的时间,景王罕见的皱起眉头。 已经过了十多天,消息才到。 他顺手把纸条扔进笔洗的水里,上面的字迹很快就被水浸入模糊起来。 而景王则是又开始了深思。 小花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里建设,她杜撰出各种想法,最后还是决定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吧。 说不定景王只是好奇男人手和女人手有什么不同呢? 这个说法连傻子都骗不了,可是小花决定用这个说法来敷衍自己。 这么一想,就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了。 当然小花也是紧绷了神经好几日,见确实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才放下心来。 确实什么也没发生,而且好几日景王也没叫她推拿按摩了,最近这几日似乎很忙。不过这种经历以往也不是没有的,小花倒也没有想其他。 这期间福公公又对她勉励过一次,也没有私下里说,而是就瞅着景王不在的时候。夸奖了一番她沉稳干练,然后说了一些‘嗯、很好,以后肯定前途不差’之类的话。 小花现在面对福顺这个老太监已经是相当无语了,可人家是大总管与她说话,她又不能不理,只能垂头笑垂眼笑,各种恭敬谦虚。 打哈哈谁都会,小花也会。至于小花心里是如何唾弃福顺的,那只有天知道了。 景王妃那次病了之后,在榻上躺了十来日都不见好。 她也没有什么大病,就是体虚,容易患些风寒咳嗽之类的小毛病。景王虽然不怎么待见她,不过毕竟是王妃,府里的一切都是要紧着她的。所以不光长春院里的上下奴婢紧张不说,连府里的良医所也被折腾的够呛。 大熙朝藩王府邸均设有良医所,主管王府医疗问药之事。良医所设良医正与良医备各一名,其下还有数名没有官属的大夫。 胡良医本是宫中的太医,景王当年就藩时就跟着来到了景州。 历代以来,很少有太医能够寿终正寝的。与皇家办事,免不了沾染各种阴私,当个普通大夫,病没有看好,是无力回天。给皇家看诊,动不动就要拖出去砍脑袋。 胡太医在太医院混了几十载,自是知道其中关窍的。到了晚年,他也不想再过那种战战兢兢的日子,知道皇子就封藩地会从太医院拨人过去,便毛遂自荐。 来到这里后,日子果然过得很是舒坦。景王素来体恤下人,对他也很是敬重,在府中给他拨了个院子不说,一家老小也都接了过来。 日子过得是其乐融融,日子虽没有在太医院时过得风光,但胜在安宁无争。 如今胡太医的儿子也在良医所当差,任良医备一职,人称胡小良医,也算的是子承父业。 胡良医给景王妃看诊过几次,知道她没有什么大毛病,以后再有看诊之事便交给了胡小良医。 胡小良医称呼上带了个小,实际上已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景王妃这段时间生病着实把他折腾的上蹿下跳的。 在胡小良医看来景王妃并没有什么大病,就是心有郁结气虚咳嗽,一般穷人家都会丢在那里不管它,宽宽心自己就会好了,可是换在富贵人家里,这就是大事了,尤其换在景王妃身上那就是大事中的大事。 景王妃身边的管事嬷嬷一再让他用心看诊,需要什么名贵药材直接说,弄得胡小良医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了。不过这种情况他也不是没有碰到过,每当景王妃病一次,他就会经历这么一次。 次数多了,他便处之泰然了。可这次不光是这些,而是景王妃那边话里话外都非常怀疑她的医术似的。甚是说出自从换了他看诊,景王妃身体就一天比一天不好的话,胡小良医真想大喊一声冤枉啊。 你说这气虚咳嗽可以治,天生体虚与心有郁结他能怎么着! 最后无奈,胡良医亲自上阵,才压下长春院那边的怨言。 胡良医也没说什么,带着儿子胡小良医去看诊了几次,景王妃那边立马没有什么话说了。其实她们不知道的是,胡良医开的药方和胡小良医都是一样的。 一句话解释,心理作用! 今日问了诊,胡良医带着胡小良医回到了良医所。 「爹你说也怪,景王妃其实并没有什么大毛病,为什么这身体老是容易生病呢?」 胡良医端着茶盏,高深莫测的笑了下,「这人呐,就喜欢穷折腾,本来有时候没病的就能折腾出来有病,更何况——」 剩下的话,胡良医没有说。 胡小良医子承父业,其实医术还是挺好的,但是以前还是胡太医的胡良医却从来没有提过让他去太医院任职。还是来到景王府后,见这里没有什么纷争,才让儿子在自己手底下任职。 胡小良医自是懂得父亲的心思,没有人比当太医的家人更让人操心的了,他还小的时候,每次父亲进宫当差,他娘就会一脸揪心的样子。大一点,连他也能体会到那种怕父亲前面出门,后面有人上门报丧的感觉了。 所以即使他早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能出师了,父亲不让他进太医院,他也没有说什么。而父亲的秉性他也懂,他不想说的话,他是问也没用的,便也没有追问更何况后面是什么。 胡良医放下手里的茶盏,「以后王妃那边你继续看着,开了什么药,拿过来我看过再拿过去。还闹腾的话,爹我去出马。王妃那边虽然有些折腾,但是也没有什么,尊贵的身子自是要小心妥帖。」 胡小良医点点头,也没再说话。 长春院那边。 李嬷嬷端了一碗药服侍景王妃服下,服完之后,拿了帕子给她拭拭嘴角。 「老奴就说嘛,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虽然是儿子,但是怎么比的上胡太医在太医院当差那么多年。」眼见景王妃比前几日脸色好多了,李嬷嬷满脸都是笑。 第6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景王妃满是病气的脸扯出一抹笑容来,「嬷嬷你也是,其实胡小良医的医术也是挺好的,只怪我素来身子骨不好。」 李嬷嬷也懂得这其中的道理,但是关心则乱。 「唉——」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往在京中的时候王妃身子一向不错的,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大病没有小病不断的。」 景王妃说道:「估计是水土不服吧,胡太医说的没错,也是心有郁结。」 这郁结的腔,李嬷嬷不敢接,怕又惹的王妃伤心,她只能打岔说道:「也是,这景州哪里能和京城比,天气太冷了些。」 「可不是,夏日里倒很是舒坦不冷也不热,就是冬天的时间也太长了。」春香在一旁插言,又笑着说道:「王妃,今天外面日头好,窗下大炕那里刚好能照进来太阳,要不去那里坐坐?」 景王妃这次病了,已经十来日没下过床,这会儿也觉得晒晒太阳肯定舒服,便让李嬷嬷和春香两人扶着她去了窗边那处。 景王妃晒了会儿太阳,又喝了碗李嬷嬷端来的补汤,才开口说道:「春香,你让人盯着些那边。」 春香一听这话,就知道王妃心里还是想着那头,但还是脆声应下。 …… 这两日,小花发现了一件事情,就是自己的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大了起来。 仍然胀痛得厉害,沐浴时用手轻触会有些疼。 贺嬷嬷说这是正常现象,实在不舒服了可以用水热敷,甚至还教了她一套按摩手法,说是可以缓解疼痛,并可以让不舒服的时间缩短。 小花偷偷的试了一下按摩手法,疼得她直呲牙。不过按摩完之后,确实是会暂缓那种胀痛的感觉,但是管不了两天,就得再按摩一次。小花懂得按摩之法,也是明白贺嬷嬷说的原因,舒络了才能化了里面的淤气,适当的按摩可不是用来舒络的? 眼见自己的胸部一天天长大,小花甚至生出了一点小心思,难不成这辈子会超过上辈子?心里的欣喜是避免不了的,可更让人尴尬的是,她的衣裳这几日穿起来居然有些紧了。 这日小花早上起来上值当差,把所有的衣裳都挨着试完了,都觉得有些紧。 当然吃胖了是一个原因,她可以明显感觉到最近自己身上有肉了,但是也没有胖的太厉害,毕竟短短的时间也不可能会胖太快。衣裳的其他处还好,就是胸那块的位置有点紧,她可以明显看到那块被绷得圆鼓鼓的。 小花有些不习惯这样,可是又没有其他衣裳可以穿,只能说福公公做衣裳都做的太‘合身’了。她去上值的时候把衣裳拽了又拽,还把腰带松了松,这才觉得好些。 这日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景王还是默不作声,小花在一旁该搭手的搭手,该老实站着的站着。 下午的时候,景王罕见的叫说了一个字,「背。」 并去老位置俯卧下,摆好姿势。 小花也没想其他,跟这位主子处时间长了,也算摸到他说话的一些套路了。 她走了过去,坐在绣墩上,使劲搓手把自己手搓热,然后缓缓按了起来。 刚开始每次给景王按的时候,小花就发现要使很大的力,因为他的肌肉筋骨很紧绷,明显就是长时间紧绷久了的结果。她需要先把这紧绷的肌肉和筋骨推揉开,然后才好慢慢的揉捏穴位。 这次和以往也没什么不同,小花埋头苦按,很是认真。 按了小半个时辰,感觉差不多了,小花就开始摸鱼打混了。不再按穴位,也不再推拿筋骨肌肉,而是慢慢揉捏起来。 景王又感觉到那股酥麻意从脊椎尾骨窜了起来,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小花以为把人按痛了,又把手放轻柔了很多,然后手下的肌肉又颤抖了下。 小花正准备再放轻柔一些,景王突然撑着软榻半起了身,因为没有防备到他这动作,小花惊吓之下一个不稳往后跌了过去。 人倒是没摔疼,可却听见‘滋啦’一声,小花紧绷的上衫再也经不起她这么大的动作,崩裂开来。 小花赶紧低头看自己,还好还好只是裂开一道缝,没有露出来什么,不细看并看不出来。再抬头看景王,只见他眼神幽幽的盯着自己。 小花以为是衣服的动静被景王听到了,手环着胸,脸爆红。 「呃呃,奴婢最近吃胖了些,衣裳、衣裳有些小了……」话还没说完,她就窘的把脸捂住,恨不得一头找个地缝扎进去。 到了晚上的时候,小夏子送来了两身衣裳。 小花试了试,这次穿着倒是挺合身的,最重要的是宽松一些,不像以往那些衣裳那么‘合身’。 被绷裂的衣裳被她藏在柜子里,可是当时那种窘迫感却是怎么也抹不去,幸好景王也没什么其他的反应,要不然小花非尴尬死。 这连着几日当差,她都恨不得把脑袋扎进地缝里。 上辈子寤寐求之不得的东西,这辈子有些发展了,却没想到会闹出这么一个笑话来。 简直太丢人了! 小花只顾得窘迫自己的了,没发现同屋人的神色,尤其那日她捂着胸口跑进来,可不是没有一个人看到的。 于是宫人房里更加安静了,个个眼神诡异。 又过了两日,小花病了。 突然就病了,病的很严重,夜里开始发热,烧到第二日都没有退。 小花夜里就被难受醒了,浑身又冷又热,大脑昏昏沉沉,她知道自己是发热了,撑到第二日同屋其他人起来,她微微撑起疲软的身子开口让她们能不能帮她给福公公带个话,说她病了,今日当不了差。 她这样说也是想看看福公公能不能帮她找个大夫,毕竟一般当奴婢的,病了都是自己扛,哪个主家会给你请什么大夫浪费银钱。 第6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可她想着这里是景王府,对待下人一向不错,福公公也有些另眼相看她,说不定会能帮她请大夫。 也不知道是她声音太小还是怎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听到,也没人搭理她。大家似乎都忽视了她,仿佛一点都不奇怪她为什么不起床去当差。 直到屋里人都走完,小花才无力的瘫在了床上。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点心冷有点心伤,但是满心满腹的都是控制不住的委屈。 不明白为什么上天总是这么的对她,为什么就不能对她好些,总是这么苛刻…… 小花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的,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就这样死了就好了,死了以后就不会成日里这么难…… 等小花醒来的时候,她还是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是被人叫醒的,一个陌生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 「小花姐姐,来喝些药。」 说话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很小的样子,梳着双丫髻,看起来很白净,穿着一身小宫人的衣裳。 小花也来不及问她是谁,就被人撑了起来,药碗凑进她的嘴边。 喝完了药,满嘴都是苦味。 小花两辈子加起来都是一个身体很健康人,没想到这次居然会病的这么厉害。浑身都疼,酸软难当,她知道这是发热时候的症状。 「你是?」 小宫人一脸的笑,「我叫春草,是福总管安排我进来照顾你的。小花姐姐你好好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就能好了。」 小花身体不舒服,精神也不好,也没有再说话,又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看来自己这次是死不了了,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发现她生病了的。 她不知道的是今日她到点没出现,福顺就让小夏子来叫她了,还以为小丫头贪睡迟了,谁知道来了却见小花一人孤零零躺在床上,烧得浑身发烫,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福顺对这个小宫人可是上心的很,哪能让她就这么烧着啊,便吩咐人去请了府里的大夫过来给她看了。 当然到了这个地步,他对小花此时的处境也有些心知肚明。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病在了床上起不来,同屋五个人都没发现,说出去谁信啊。 福顺这人虽然平时有点不正经,但是眼睛可不瞎,能护着当年的五皇子长这么大,可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不过他也没说什么,甚至连斥责都没有,只是从府里抽了一个老实勤快的小宫人过来照看几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小花这一病,就是好几日,这几日当然没有去当差。 景王这两日回来,发现殿中少了一个人,那个总是站在角落里不吭不哼手艺不错的小宫人不见了。 但他也只是默默的想着,也没有开口问,这不是他的秉性,只是眼睛总是往那个小宫人每次站的位置绕。 他想自己肯定是被松乏了,又想福顺这么细心体贴应该会看出他的疑问吧,可惜这次福顺的细心体贴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又忍了两日,他才发问:「小宫人?」 只是简简单单三个字,语气很平稳,但其中夹杂的是疑问的意思。 福顺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满脸堆笑说道:「殿下是说小花啊,那小宫人生病了,估计差不多也快好了,我明日就让她来当差。」 回答他是惯常的寂静,可是福顺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难得啊难得,难得殿下开口问个人。问个男人也没甚稀奇,问个女人可是头一糟。作为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贴身太监,他肯定是会歇尽全力满足殿下的需求的。 这些日子他也算是看出来了,殿下对那个小宫人很是有点不同。只是进展太慢,让福顺急得一把老汗,只是他也不敢妄动,生怕欲速则不达。 下午空闲的时候,福顺让小夏子过去看看那个叫小花的小宫人的状况,如果能行的话,让她明日就来当差。 小花这几日过得还算安逸,有个春草在旁边照顾着。 端饭端药端水,都是春草来,人也勤快满脸是笑,几次弄得小花都非常不好意思。 小花在房里养病这几天,同屋的几个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很少会呆在房间里,就算回来也都是默不作声。 值得一提的是,小夏子搬了一张小木板床进来放在小花的床边,平日里春草就睡在小花旁边,晚上喝个水还是干什么的,都有人帮衬一把。 这些让小花有些诚惶诚恐又不知道怎么说,她本身就是个宫人,还弄个小宫人来照顾她,如果说是景王府下人都是这么的待遇,她是绝对不相信的。 可是要说福公公现在对她有什么目的她也是不相信的,刚开始还是认为福公公可能在给景王选通房丫头,现在见景王那副忽视所有人的样子,这个说法颇有些矛盾。 怎么也想不通,小花就决定不想了。 说不定别人只是看中她的手艺,给她些方便呢? 这么一想倒也说得通,于是小花暗暗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侍候殿下。所以当福顺派小夏子过来问,是否可以去当差了,小花即使还是觉得身上有些软绵乏力,仍然点头说可以去当差。 当奴婢的要是连这一点都看不懂那就不用混了,别人好吃好喝的供着,有病给治,见她病的重还派个小丫头来照顾病中的她,图的不就是她尽心服侍,说不定是殿下不舒服了需要她松乏了呢? 翌日,小花下床,在春草的帮助下穿上了衣裳。 衣裳有点空,小花知道自己这是又瘦了,虽然病了没几日,但是这几日总是吃不下东西,瘦的也快。每每想到自己的体质,她就有些无语,养胖起来难,瘦起来却是很快,几顿不吃就瘦下了。幸好的是那处没有瘦,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6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小花姐姐,你这还没全好,能去当差吗?」 春草这几日对她是全心全意,体贴入微,也是清楚其实小花身体还是挺虚的。可是当人奴婢的,哪能等身体全好,差不多也就可以了。 和春草相处这几日,小花还是挺喜欢这个小宫人的,人机敏也不多话,哪怕见屋里另外几个人从来不过来和她说话,小花也不理会她们,她也没有问过。 可小花却是知道她这一病愈,春草可能就要走了,春草心里估计也清楚,昨晚一夜都辗转反侧。 小花没有问春草是从哪里来的,因为她知道春草呆不长,索性就不去问。这样一说,显得有些小花薄情寡义,但这何尝又不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当奴婢的哪能由着性子呀,差不多就可以了。」小花捏捏春草的手,就走了出去。 小花入了殿,景王正准备用早膳。 景王的早膳很简单,也就是一碗红豆粥并几样面点,还有三样小菜。 小花像以往那样开始为景王侍膳,她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一道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下。 用完早膳后,景王就离开璟泰殿了。 小花没什么事做,也不想回宫人房,便去了茶水间坐着。 坐到了中午,景王回殿用午膳,用了午膳后去了书房看书。 今儿天气并不好,过了中午外面就开始下雨。冷飕飕的,风也大。 小花想景王估计今日下午不会出去了,换着以往并没有什么,但小花大病初愈,身体终究还是没完全康复,站了一会儿就感觉站不住了,腿软的厉害。 以往可以闲散度过的时间,今日格外难熬。可她就是个奴婢,也只能白着脸撑着。 福顺昨儿就知道景王估计想松乏筋骨了,要不然也不会问那个小宫人,今日见外面下雨,下午也没什么事儿,就开口说道:「殿下,要不要让小花帮你松乏松乏?」 景王放在手里的书的视线,抬起来绕了一下,没有出声。 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福顺还以为殿下是不是要去后殿小憩了,谁知道跟在后面却看到景王往外走去。外面正下着雨,他只能一边叫小太监拿伞拿蓑衣,一边在后面跟了上去。 「主子,这又没啥公务的,下这么大的雨,要去哪儿啊?」 雨声很大,景王的并没有说话,又或是说了什么福顺并没有听到,他只能撑着伞不解的在一旁亦步亦趋着。 小花倒没有想景王下这么大的雨出去干啥,她只是松了一口气。 感觉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她对小夏子说了一声‘殿下如果回来就去宫人房叫我’,便回到了宫人房。 回到房间以后,果然那张小床不见了,春草也不见了。 小花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她坐在自己的床铺上,也没有去看同屋的人,发呆了半响,感觉有些口渴,就拿着她柜子上放的一个小茶壶倒了杯水喝。 水是冷的,下人们是没有什么热茶可以喝的。 在殿里当差还能在茶水间喝点热水,平时想喝热水只能去小厨房,可是有时候哪有那么方便,所以每个小宫人都会有这么一个瓷壶,打了沸水放在房里,想喝水的话就直接倒来喝。 喝了水后,小花就躺下睡了,谁知道还不到傍晚便又发起热来。 景王直到天擦黑才回来,小夏子还记着小花的话,便去叫她,谁知道看到的是又烧得迷迷糊糊的小花。 福顺听到小夏子来报那个小宫人又发热了,烧得迷迷糊糊起不来床,心里难免会有些烦躁。 这个叫小花的小宫人是不是太娇弱了啊,这才好又病了。 可是思及殿下前两日问了这个小宫人,福顺只得压着烦躁叫小夏子去把府里的大夫请来给小花看看。 小夏子得了令刚准备走,福顺就叫住了他,让他去请良医所的胡良医。 景王府的良医所,里面的大夫分两类,一类是给主子们看病的,还有一类则是给下面宫人太监看个头疼脑热啥的普通大夫。 上次小花的病就是一个专门给宫人看病的大夫看的。本来这次福顺不交代的话,小夏子肯定还是去找那个大夫,福顺这么一说,还点了名,小夏子就麻溜的去请胡良医了。 这个胡良医的本事可不小,以前是宫里的太医,后来跟着景王来到景州的。平日里也就给几个主子看病,还是属于给主子看病的那类中的翘楚。 胡良医被小夏子请来璟泰殿,本以为是殿下哪儿不舒服了,谁知道却被领来了宫人房。不过能在太医院混几十年还不死的,个个都是人精,也没说啥,就开始把脉。 小花此时烧的昏昏欲睡,当然不知道又有人来给她诊治了。 胡良医这脉一把,沉吟片刻,开口道:「这个小宫人不是风寒发热,而是中毒了。」 听到这话,小夏子差点没惊得脚底发软,匆匆丢下一句去找福总管人就跑了。 小夏子找到福顺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福顺便急匆匆跟了过来。 这中毒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儿。 璟泰殿历来守卫森严,别看平日里表面上没啥人,其实没经过几个大头的允许,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平日里就算景王妃有个什么事要禀报,还要通过门口小太监通报,经过了允许才能入内,吃食什么的更是关卡重重。 这中毒不外乎就是吃食,小花是在小厨房里用膳的,小厨房可是管着景王的饮食。 这一中毒可不是出了大事,也难怪小夏子和福顺会如此慎重了。 小夏子领着一个大夫摸样的人进来时,在庭院里洒扫的秀云就看见了。 她心里嘭嘭嘭直跳,又忿恨感叹小花确实与旁人不同。 其他宫人没有啥脸面的,不是病的快死了,是没人给你请大夫医治的。而且在主子跟前害了病的宫人,通常都会被挪出去。 可没想到是,这小花没被挪出去不说,还接二连三有人来给医治。秀云心里慌的厉害,可是思及她姐姐说的话,又放下心来。 没事的,姐姐说了,一般给宫人看诊的大夫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只会以为是发热。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通房翻身记》卷一 作者:璃莫 02、《通房翻身记》卷二 作者:璃莫 03、《通房翻身记》卷三 作者:璃莫 04、《通房翻身记》卷四 作者:璃莫 05、《通房翻身记》卷五 作者:璃莫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