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王妃别动刀》 第二章 王爷晕倒啦! 阿巧现在脑袋嗡嗡的响! 一群侍卫瞬间将停尸房门口围了个严严实实,阿巧跟鸡崽子似的缩在他们中间,“呜呜呜……各位大哥,都是误会,我就是吃撑了瞎溜达,看这边的白灯笼好看才多看一会儿……” 忽然,侍卫们向两侧退让,火把引照的空道前拥入一抹高大的黑影。 黑影疾步而来,脸色阴沉。 “你兴趣挺独特啊,来停尸房门口赏灯?说实话,谁在里面?” 阿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没,没人,真的!王爷,里面只有尸体!”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靖国九王爷——沐清风,慕容诺的冷淡风的相公。 他自出生起,便以一己之力,扛下全国颜值最高皇子的美名,二十五载,无人能争其右。 一个多月前,沐清风与慕容诺大婚,十里长街,一半是嫁妆,一半是哭晕的闺阁女子。 可惜,王府墙外的女子不会知道,她们痴心痴想的九王爷是个工作狂,一整颗心都拴在了大理寺的那些卷宗上,大婚之夜,他是抱着卷宗睡过去的。 慕容诺穿越过来前也是这德行,一个醉心破案,一个沉迷验尸,多少也沾了点夫唱妇随吧。 沐清风瞥了一眼阿巧,心下已经盘算多时。 在停尸房里的必定是慕容诺,她知道弟弟杀人了,肯定是偷偷来这里毁尸灭迹帮慕容承脱罪的,沐清风现在内心很激动,他终于找到一个休妻的绝佳理由了! 以后他就可以专心破案,顺便让右丞相慕容云死心,彻底把他女儿这个眼线扔出王府! 所以当他一听说停尸房外发现歹人,还是慕容诺的陪嫁丫头阿巧,他激动得一脚蹬翻桌案,内心狂喜得冲了过来。 墨发青衣,滚金边的宽摆衬得满身贵气,侧颜如玉的主儿,此刻昂首挺胸,满眼的凌厉里翻滚着仿佛直逼真相前的兴奋。 这是恢复单身前的豪气,这是下马威前的王霸之气,这是抓住对家小辫子前的得意! 阿巧被沐清风的气场骇住,只觉得杀意已经抵在脖颈上,吓得整个身体僵如铅石。 “没人进去,你如何知道里面摆的是尸体?” 极平静的语气,掩饰沐清风无法抑制的狂喜,但还要假装齿关紧扣,仿佛藏着森森杀意。 阿巧答不上来,用英勇就义的姿势挡住门板,虽然王妃最近疯疯癫癫,但她们俩从小一起长到大,感情非常深厚,她早已把慕容诺当成偶像,当成姐姐。 沐清风没指望阿巧弃暗投明,挥挥手便上前一个黑衣少年拎起阿巧的后领子把她扔开,下一瞬,沐清风已经踹开停尸房的大门,黑着脸跨进去。 里面,仍旧死一般的寂静。沐清风看到披头散发撸着袖子的背影站在刘叶的尸体前,眼里简直要喷出兴奋的小火花来。 “慕容诺!” 你果然在毁尸灭迹! 仗着你爹是右丞相,连王法也不放在眼里了是吧! 鱼贯而入的侍卫们也傻了眼,九王妃在剖尸体?她好大的胆子…… 唯有慕容诺直接屏蔽沐清风的声音和身后芒刺似的视线,直到探进尸体里的双手掏啊掏,像是拔出来什么似的,才听到她呼的松了口气。 “你给本王把东西放下!慕容诺!”沐清风厉喝,却不动声色得往后退了半步。 慕容诺慢慢转过身来,捧着一颗血淋淋,肥大发黑的胃,对着大伙儿咧开嘴笑起来,然后像献宝一样快步冲到沐清风面前,把散发恶臭的胃怼到他脸上。 “我就说,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快看快看!” 咚! 众人来不及反应,便听一声动静,再侧目,沐清风直挺挺得倒了下去! “不好了!王爷晕倒了!” …… 第三章 扶我起来我还能审她! “王爷,您可算醒了!” 沐清风刚睁眼,慕容诺那张脸就凑过来了,“你看看你,为了工作多拼啊,身子骨都虚成什么样子了,动不动就晕倒……” 站在一旁的黑衣少年忍不住开口:“王妃,王爷那是晕血症,打小的毛病。” 他叫伍叁七,是个孤儿,从小跟随在沐清风身边形影不离。 慕容诺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有毛病。” “你……”虚弱的沐清风很想骂人,你才有毛病! 慕容诺特别贤惠懂事得端起旁边的一碗汤,用勺子搅了搅,继续念叨:“王爷,我说你别不爱听,有病更要照顾好身体,这猪血汤就是大补的,回头我再给你做点血肠血豆腐炒猪肝什么的……” 咚! 刚坐起的沐清风白眼一翻又快晕了。 “身体这么虚弱,还这么努力,太感人了!”慕容诺仿佛受到了来自工作狂的精神鼓舞,立马起身把汤交给伍叁七:“我要再去查验一下尸体,王爷交给你了!” 伍叁七拦不住,这特么是王妃啊,右丞相的掌上明珠啊,他几个脑袋能拦啊! 沐清风再醒来,扶着床大喊,“慕容诺呢?” 他要审她,立刻!马上! 伍叁七端来一杯热茶给沐清风漱口,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回答,“王妃又去找尸体了……” 沐清风眼前飘起那颗肥大发黑的胃,又扑下去呕得昏天黑地。 他从小就见不得血腥,其他小皇子用弹弓打鸟,鸟脑袋被打烂摔在他面前,他吐了小半个月才缓过来。 所以哥哥们纷纷上战场立功,他却因为说不出口的隐疾留在都城,查查案子不至于当个废柴王爷。 也不是没试过去克服,都是阴影,都是噩梦啊…… “扶我起来。”沐清风强打起精神,用帕子擦干净嘴角,狠狠扔进痰盂里。 这时,门外有敲门声。 “王爷,秦公子来了,你要不要见一见?” 沐清风感觉头更疼了,太傅秦筱远主业爱研究死尸查案,副业才是搞学术,整天不在翰林院待着,倒是大理寺有什么离奇的案子都要来掺和一腿。 “不见,随他吧。” 沐清风沉着脸,秦筱远肯定是为王妃夜闯大理寺来的,那右丞相杀过来也不远了。 伍叁七怕他头晕眼花没力气,提议要不明日再审王妃,却被沐清风严厉拒绝。 今晚休不了慕容诺,慕容承的罪肯定定不下来,他怎么给死者一个交代? 他不能等! “走!” …… 前厅。 秦筱远暗搓搓站在墙角,挺拔的身姿和朱红的立柱完美融合,俊美的脸上露出‘我是来看好戏’的微笑,也不在乎身为太傅来做客是不是连张椅子都不给。 其实沐清风一开始也给椅子给热茶的,后来就开始烦他了,把大理寺当菜市场呢一三五七来逛? 可秦筱远完全不在意,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是来看沐清风的好脸色的。 说要连夜开审了,慕容诺和阿巧便被侍卫催促着跪在地上。 慕容诺不明所以,就觉得自己很无辜啊,验尸破案没错啊,给王爷补身子没错啊,为什么要被按头跪? 在他们前面,还有刘叶,刚解剖完没来得及缝合,肠子五脏从伤口里挤出来,白布染红了大半。 阿巧一眼都不敢看那具尸体,就怕他诈尸起来找慕容诺索命,低着头边哭边哆嗦。 “王妃不是阿巧说您,您和王爷好歹一夜夫妻,吹吹枕边风不比毁尸灭迹容易吗?” “现在倒好,您和承少爷都成犯人了,您让老爷怎么受得住……” “好了。” 慕容诺紧紧抱着差点被侍卫抢走的羊皮卷袋,两只眼睛还在意犹未尽得观望尸体,心不在焉道:“你懂什么,杀人了我不必吹什么枕边风,没杀人我吹什么枕边风?” 阿巧听得一愣一愣。 慕容诺还在自己嘀咕这桩冤假错案,看来大理寺之前没少判错案,日理万机也是瞎忙,回头必须好好调教一下沐清风,开阔一下办案思路。 “升堂!” 第四章 他说要休你! 一声清喝,便见沐清风带着伍叁七从后厅打帘出来,刚坐好,沐清风就看到盖着刘叶的那张血布,脸色一僵。 “挪走,挪走!”他一挥手,用手指捏紧眉心给自己提神。 两个侍卫过来抬尸,被慕容诺大声喝住。 “不能挪!” “慕容诺!” 沐清风都快疯了!这女人存心的是不是!她就想看自己在她面前出丑是不是! “本王说了,挪开!慕容诺,这里是大理寺,不是丞相府,容不得你放肆!” 慕容诺皱着眉头,撇撇嘴,“我在我家和你家可都没放肆过。” 不是她的锅,她可不背! “王爷,这尸体最好别动了,否则藏在刘叶身体里的证据可真就被破坏了。”看好戏的秦筱远难得开口。 沐清风更烦躁了,尸体都被糟蹋成这样了,哪来的证据?! “慕容诺破坏尸体,妄图毁坏证据都是有目共睹的,本王也不再多言,先打二十大板再审!” “慢着!” 阿巧一声惊呼,刚才还跟鹌鹑似的埋着头,这下子已经扑在慕容诺身上护着她,“打不得啊!王爷,王妃从小身子弱,风吹就病,吃药比吃饭还勤快,她才刚好转了些……” “刚好转,就来大理寺毁尸灭迹?”沐清风冷笑,“罪证确凿,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本王的王妃!来人,用刑!” “慢着!” 这回喊停的是慕容诺。 明明是来帮着破案的,怎么还打人?这个沐清风长得美做事真丑,总是大刑伺候跟屈打成招有什么区别? 慕容诺对他勤勉的印象分都快扣光了,这也不跪了,腾的站了起来。 “沐清风,你个大昏官!我告诉你,这案子就你这智商破不了!受害者明明是被毒死的,你却非要说被刀捅死的,我有关键证据!” 沐清风沉着脸,眼底点墨,“大昏官?” 很好,这是打蛇打七寸的骂法,慕容诺你很可以啊,他死死盯着慕容诺,眼神冷的吓人,堂上一时鸦雀无声,沐清风不说话,底下人也不敢动。 慕容诺也有点尴尬了。 刚才自己是不是没控制住情绪说错话了?怎么个意思你直接说啊,怎么就盯着人发狠不说话呢? 沐清风用最后一丝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坐实昏官的侮名,内心天人斗争后,决定先不追究慕容诺对自己的辱骂。 “你倒是说说看,”他绷紧着唇线开口,“毒死的关键证据是什么?要是本王发现你撒谎,这下场你承受不起!” 还有什么比守活寡和被老公打板子更惨的下场嘛? 慕容诺在心里吐槽,嘴上却正正经经道:“慕容承和我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以我对他的了解,这家伙胆小如鸡又很窝囊,小时候被癞蛤蟆吓得满大街跑,怎么可能杀人?” 大厅里,再次诡异的沉寂下来。 沐清风的手死死扣在惊堂木上,狭长的眼线里有一簇暗火蹭的翻腾起来。 呵呵。 关键证据,就是凭你慕容诺对你家老弟的信任? 堂上,沐清风要喷火,堂下,慕容诺还在分析:“而且啊,我那弟弟和你一样,也是生来怕血,见血就晕……” 旁边伍叁七倒抽一口冷气。 这好像是皇室十大机密之一…… 沐清风垂眸,突然就眯了眼,嗤的一笑,“这就是你的解释?” “我还没说完……”慕容诺吞咽了一下口水,该说不说,这家伙看着怪吓人的,但分析案情是有步骤的,她还没说到重点呢! 啪! 沐清风一摔惊堂木,气势荡荡,“本王看你完全就是诡辩!证据被破坏,可见你们姐弟做贼心虚,沆瀣一气,如此胆大包天,本王定会禀明父皇,你这丞相千金本王担待不起,领了板子自会派人将你与休书送回丞相府!至于慕容承杀人之事,人证物证俱在,本王绝不徇私枉法!” “说得太快了,谁给翻译一下?”慕容诺一脸无辜得看向阿巧。 阿巧眼里都是泪花,王妃肯定是被吓傻了,“呜呜……前面说要休你,后面说承少爷死定了!” 第五章 把鞋底子抽人脸上? 哦。 休不休的另说,晕血的人杀人,怎么可能?沐清风不就是鲜活的例子,果然空有好看的皮囊,扒瞎的灵魂没啥用啊。 “听我把话说完行吧?”她也深吸了一口气倒豆子似的加快语速,“死者手腕处有一圈细小的红色印记,说明生前被捆绑过,胃部发黑显然是中毒了啊,还有胸部刀砍的伤口没有大量血液流出,证明那一下不是致命伤,很可能当时已经濒死或已经死了!” 沐清风直勾勾盯着一脸倔强的慕容诺。 旁边伍叁七和阿巧目瞪口呆。 王妃明明就是个只会绣花画画的小面茄子啊,该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 “精彩!” 角落里传来啪啪啪的掌声。 秦筱远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一脸看戏看爽了的满足感,“推理有论有据,观尸入微,胆大心细,真令人钦佩啊,大理寺以后若有慕容家的女儿坐镇,就更有意思了!” 沐清风瞪了一眼秦筱远。 以前默默看热闹也就算了,现在还学会插嘴了,下一步是不是打算把大理寺改名翰林院了? 慕容诺对秦筱远得意的挑挑眉毛,终于有人带脑子出场了! 还没拿到休书,公然勾引当朝太傅?! 沐清风有一种别人把他脸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轻咳一声提点慕容诺,后者赶紧吐吐舌头。 阿巧见有人为王妃说话也来劲了,抱着慕容诺嗷嗷哭,“王爷,您好狠的心呐!王妃与您好歹有过夫妻恩情,您说打就打,说休就休,若让右丞相知道,他年事已高,一动怒有个好歹,上朝都没法儿去了……” “那就打你吧。” 沐清风最反感自己被威胁,还是个身份卑微的婢女,“纵容王妃夜闯大理寺,你认不认罪?” 王爷这是随手端着屎盆子审案吧? 阿巧一脸懵逼,慕容诺已经挡在她前面,“别动手,她今天吃蒜了嘴才这么臭。” 沐清风打她,那好说,撒泼打滚哭爹喊娘她都能来,还有个老爹替自己讨公道,但阿巧就不同了,更何况自己是二十,阿巧至少得翻倍吧,那是往入土了打。 这傻丫头…… 沐清风看够了今晚的闹剧,脑仁儿哇哇疼,但慕容诺刚才那一通分析他还是听进去了,如果中毒和被捆绑是真的,这案情就要翻天了。 他断案从不亲自验尸,所以平时也会谨慎再三,再加上慕容承这个案子确实存在蹊跷,要不是慕容诺跑来搅和,他今晚也会让几个仵作再好好查验…… 沐清风再次打量慕容诺,后者就差把【理直气壮】刻在脑门上,他实在觉得古怪。 右丞相的子女都这么深藏不露?这是随根吧? “去把易有言叫来!” 沐清风终于下命令了,伍叁七立马跑出去叫人。 叫来的是大理寺里年纪最小的仵作,也是大理寺里颜值仅次于沐清风的男子,不过他脾气极为古怪,天天请假,自己干一些不拿官银的私活儿。 他觉得大理寺束缚,被他爹以死相逼才继承了这只铁饭碗,但易有言确实有天赋,几次验尸都找到关键线索,他认可的证据沐清风才会相信。 易有言来的也快,好像就在附近候着,穿着一身褐色粗麻布衣,怀里抱着一个木盒,散发着阵阵恶臭。 好不容易适应了大厅气氛和味道的侍卫们,一个个又白了脸。 沐清风只觉得胸口发闷,大约猜到易有言抱来啥,强咽下那股冲到喉头的恶心感,吩咐道:“有言,王妃说刘叶不是死于刀伤,你怎么看?” 易有言生得清隽儒雅,常年在停尸房里工作,皮肤白皙,打一眼看都没什么血色。 他偏过头,好奇得瞥了一眼慕容诺,似乎在犹豫。 慕容诺一下子紧张起来。 大意了! 她急急忙忙来验尸,却忘记这尸体肯定被仵作验过了啊,现在她当堂推翻仵作的判断,这不就是把鞋底子抽人脸上? 这仵作年纪轻轻不要仕途来认可她?哪有这么好的事啊! “王妃所言……” 第六章 玩胃工作者 “的确属实。” 易有言抱着盒子跪下来。 慕容诺偷偷竖起了大拇指,耳边bgm都响起来了,正道的光,照耀在大地上。 沐清风发现自己第一次不想听到真相,瞪着易有言责备起来:“这么重要的线索,你们几个仵作都没查出来,还等到三更半夜让王妃发现,传出去……大理寺颜面何在!” “请王爷降罪。”易有言认的明明白白,罚俸而已,你还能开了我不成? 伍叁七眼珠一转,凑到沐清风身边耳语解释,“王爷,下午尸体刚运回来,易先生请假还没回来呢,验尸是另外两个仵作负责的,直到刚才王妃割了刘叶的肚子,易先生才拿到他的胃……” 那颗肥大发黑的胃又飘来沐清风的眼前。 “先检验死者胃部,把你的判断告诉我。” 沐清风起身就往后堂走,伍叁七愣了一下才跟上,打着帘子还在问:“王爷你去哪儿啊,王妃还没审完呢……” 堂下,易有言已经揭开木盒盖子,一股积蓄已久的恶臭绽放,旁边几个侍卫慌忙往鼻孔里塞东西。 易有言却好像没有嗅觉似的,把血淋淋的胃拿了出来。 技痒的慕容诺悄悄凑过来。 “易先生,你看啊,这胃部的黑与普通的毒素扩散不太一样,我怀疑食物刚入胃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人就死了,药性很猛啊,最好取一些食物残渣用银针试探一下。” 易有言不可置信得看着她,发出灵魂三连问。 “王妃怎么知道此人身中剧毒?怎么判断刚吃下食物就死了?怎么判断吃了多久人才死的?” 就差说是你看见了还是你下的毒啊? “第一遍验尸的时候,死者嘴唇、指甲和刀口应该还没呈现发黑迹象,不然再笨的仵作也会发现死于中毒的,说明这毒性很猛,血液还没等周身循环人就濒死了。其二,人消化食物差不多在一炷香到两三个时辰之间,他的胃这么大,胃袋具有一定的伸缩功能,消化了就瘪下去了,这么大证明还没来得及消化人就不行了。” 易有言情不自禁得点了点头,句句在理,分析缜密,他没忍住问道:“王妃,也懂验尸?” “哈哈……那个……”慕容诺干笑两声,“从小杂书看得多,略知一二,一二而已……” “快验吧。” 一旁,秦筱远催促起来,不然他怕两个人会跑题,聊什么仵作职业技巧之类的。 慕容诺回头看一眼这位当朝太傅,怎么有一种偶像被粉丝催着营业的感觉,他难道是易有言的死忠粉? 再回头,易有言已经卸下腰间的小木盒,打开来,是几把宽窄厚度各不相同的刀片,可他还没捻出其一,就被慕容诺横手拦住。 “用我的!” 她从羊皮卷袋里拿了把锃亮的柳叶刀递过来,炫耀似的挤了挤眼睛,“趁手,信我!” 解剖刘叶胃部的过程,实在太过血腥,两个侍卫没忍住跑出去吐了又回来,其他人都自觉得看着天花板不敢低头。 只有秦筱远看得津津有味,还越凑越近就怕错过精彩瞬间。 沐清风调整好状态和伍叁七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堂下两个玩胃工作者,脑袋已经快要挨在一起,悄咪咪得商量着什么。 第七章 慕容承越狱了!!! “易先生,你看这里。” 慕容诺指着胃壁溃烂的位置,认真分析,“刘叶肯定是中了两种毒,一种是剧毒,一种是慢性毒药,剧毒这个不必多说,用银针试探就发黑了,胃壁的毒性反应不大,但胃黏膜损伤严重,应该是长期的腐蚀,依我看他中毒的时间不短,而且一直有毒发的浅表性症状。” “什么是……浅表性症状?” 易有言已经进入虚心求教的状态。 “就是一些日常所见的不良反应。” 慕容诺戴起手套,一边扒拉胃里的食物残渣,一边耐着性子解释,“比如呕吐,胃有灼烧感热或溃疡,也有可能是胀气,食欲不振等等,普通人也有,但以他这个年纪就如此严重,除了下毒我一时也想不出有其他情况出现。不过这得等查验他的生活轨迹才能确定。” “王妃言之有理。”易有言认真点了点头,又用慕容诺刚才递给他的镊子从胃液里夹出一小块根须状的东西。 慕容诺眼前一亮,“这个!很有可能就是药渣!” 她从怀里拿出自己的绢丝帕子,小心翼翼接住那一小块根须,还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刚坐上太师椅的沐清风直接就趴桌上了,只觉得天旋地转,不住得告诉自己要挺住。 大厅里一阵此起彼伏的干呕声,秦筱远也有点受不了,默默移回了角落里。 还是自己太年轻了。 阿巧更是屁股擦地得往外挪,哆哆嗦嗦趴在门口:“王妃,我有个冷静要出去一下……” 易有言目光中错愕呼啸,差点没端住手里七零八散的胃。 “王妃……” “啊,放心,我这就帮你包好它。” 慕容诺以为他怕自己破坏证据,连忙将绢帕包好,又忍不住感慨这不如专业的密封袋,证物很容易被污染,还是得尽快找到更好的保存方法才是。 两人又收集了一部分粘稠的胃液,这检验的过程才算是结束,易有言将局面收拾了一下,又去外面洗干净手才重新回来。 “王爷,初步判定死者生前中了两种毒,毒发于一炷香之内,在刀伤之前已经濒死或死亡,我现在回去检验一下食物残渣,才能写检验报告。” 沐清风脸色苍白,有一种受尽了折磨的憔悴感,但病也是个病美男子,“如果是濒死,也就不能排除刀伤可以为致命伤吧?” 这样了逻辑还在线,伍叁七都想给自家王爷鼓掌了。 慕容诺还没来得及摘下手套,听到这话立马站了起来,“我还有办法证明!” 她走到刘叶尸体面前,一把掀开血布,指着胸口的刀口道:“王爷你仔细看,刀伤不是插入而是斜劈,就算正中心口位置,也无法伤及要害,我现在把心挖出来让你看看是否受损。” 还没等沐清风阻拦,这慕容诺手起刀落就下手了。 沐清风把头duang的扣在了桌上,我的祖宗啊,到底娶了个什么罗刹回来啊! “王爷,如我所诉,你看整个心脏是完好的,那个,你怎么不看呢……”慕容诺拿着完好的心脏往前走。 “慕容诺,你能不能有话好好说……”沐清风快不行了。 正是此时,一个侍卫飞奔似的冲进来,“王爷,不好了!慕容承越狱了!!!” 第八章 绝不向恶势力屈服! 卧槽?! 弟弟你玩这么大? 捧心美人慕容诺一个头两个大了,我这边给你费心费力得脱罪,你那边玩金蝉脱壳可还行? 沐清风腾的站了起来,也不虚弱了,也不头晕了,兴奋得大步往前走,越狱,越得好啊!本王又能休妻了! “走,去监牢!!!” 一大帮子人,乌泱泱得往外冲,秦筱远早就不见了人影,易有言和慕容诺对视了一眼,前者摇摇头:“这不归我管。” 后者:虽然也不归我管但我想看看热闹。 她起身,搀扶半个身子挂在门槛上的阿巧,“走,我们也跟去看看。” 阿巧大为感动,“王妃,您和承少爷果然姐弟情深……” 昏黑阴湿的监牢里,从没这么热闹过。 两个昏迷不行的狱卒正趴在桌上,牢房门被打开,被劈断的锁链挂在栏杆上,里面只剩下一地散乱的稻草。 “派人去追,去丞相府搜,今夜哪怕翻遍咸城也要把犯人找到!”沐清风命令。 伍叁七带着侍卫们又乌泱泱得跑出去。 慕容诺走进牢房里四处观察,古代的监狱原来是这样,和电视剧里差不了多少嘛。 她看到稻草上的纸片便拾起来看了看。 身后,沐清风冷哼道:“好一招声东击西,你们丞相府真是好阴谋,如今慕容承畏罪潜逃,慕容诺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可不是阴谋,是突发事件。”慕容诺转身,晃了晃手里那张纸,“明日午膳,凤仙阁烧鸡一只,酱牛肉半斤,红烧蹄髈半只,九香坊烧白一壶。” 这是打算越狱的人能写出来的? “弄醒他们。”沐清风给了个眼神。 一个侍卫拿起墙角的水桶,哗啦一泼,两个狱卒惊醒刚要骂人,抬头看到九王爷又吓得脸往地上贴。 “王爷,饶命啊……我们正在值守,突然被人迷晕,犯人……犯人……” 他们看了一眼牢房里,犯人果然没了不是! 正在这时,伍叁七冲了回来。 “王爷,人找到了!” “在哪?” 沐清风表情有点微妙。 …… 月黑风高。 一帮人匆匆赶到大理寺西侧的水塔上,慕容承正被几个侍卫围堵在塔顶,像个大扑棱蛾子趴在横栏上一动不动。 一个黑影突然从塔顶一闪而过,想追都来不及,身手太快了。沐清风眯着眼睛大概猜到那就是慕容承的同伙了。 “慕容承,你给本王下来!”沐清风板着脸呵斥。 横栏上那位,一身银丝软褂,生得与慕容诺有六七分相似,容颜精致深邃,但表情嘛……就是一个大写的怂啊! 慕容诺摇了摇头,转身就想下去了。 “站住!”沐清风在后面叫住她。 慕容诺侧着头好奇询问:“还有事?” 你弟在上面闹自杀你看不见? 沐清风顿了顿,才压着声音道:“你让他下来!” 慕容诺一本正经得摇了摇头:“让他下来,是你们大理寺的事,我回正厅里等你们就行了。” 这话好像一点逻辑问题没有但就是哪里不太对劲。 “姐!!!” 慕容承也发现这边动静,扯着嗓子嗷了一声,“呜呜……你回去告诉咱爹,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杀人!今天我从水塔上跳下去,就是以死明志!为咱们慕容家洗清冤屈!这叫……绝不向恶势力屈服!只是我没办法为他老人家尽孝,更没办法为咱们慕容家光宗耀祖,延续香火了……” 慕容承喊是这么喊,抱着栏杆的手可一点没敢松懈。 慕容诺累了一晚上,这会儿眼皮子有点沉了,懒懒得打了个哈欠,“没事,家里还有我呢。” 哈?!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看过来,王妃你不是来救人的吗? 沐清风也很懵逼,这又是什么迷惑障眼法?你们姐弟在演苦肉计吗? “姐……”慕容承瘪着嘴很委屈,姐我觉得你还可以劝我一下! “除了他,没发现其他人吗?”沐清风不动声色得问向伍叁七,后者摇了摇头,“只看到慕容承公子站在这里,像是想逃跑,但还没来得及……” 不太对劲。 “不可能啊!没人帮忙,慕容承可断不开锁链,更不可能先迷晕狱卒再逃出来。”沐清风心里琢磨着,他不是瞧不起自己小舅子,是实打实的看不上。 现在沐清风只要抓住帮忙越狱的是慕容家的人,就可以把休妻落实到底了! “你的同伙呢?” 他又审问起慕容承。 第九章 闹够了没有! 慕容承下意识瞟了左边黑漆漆的方向,又梗着脖子喊:“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狱是我越的,没有同伙!” “就凭你?”沐清风一声冷哼,突然眼露精光。 是啊,就凭慕容承,十个他也越不出去。可为什么有人帮他越狱,还把他带到大理寺最高的地方来?慕容家可不会这么蠢,直接藏起来就好了。 难道……有人要杀慕容承? 一旦他死在大理寺,被追责的就会是……自己!!! 办事不力害死丞相之子?审案未果用死嫌犯定罪?再往深想一层,如果真凶在慕容承死后浮出水面…… 误杀无辜,断三朝元老香火,违背朝纲,痛失民心通通做实! 好毒的计谋!!! 慕容承不能死! 沐清风还在脑海里分析情况,慕容承感觉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刚才的话实在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慕容承也学着他反哼回去,“哼!沐清风你瞧不起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次本公子就干一票大的,吓死你!” “迷药的名字。”沐清风眉毛都没抬半分。 慕容承就傻眼了,“迷……我不告诉你!” 这时,秦筱远像是突然发现什么,朝着那个黑漆漆的方向扔了一颗石子,咚的一声,就看一抹人影从角落里一闪而过。 “追!” 伍叁七都没等吩咐,第一个飞身冲了过去,几个侍卫紧跟而上,眨眼间都消失在层叠的楼宇之间。 慕容承很幽怨得瞪着秦筱远,“秦太傅一天到晚看书,怎么眼神还那么好?” “承公子一天到晚上学,怎么脑子还这么笨?”秦筱远双手绕在胸前,一脸的风轻云淡。 “你嘲笑我?” “怎么样,你要告我吗?” “好啊!我算是看明白了!” 慕容承气得哼哧哼哧的,手酸得没劲儿,双脚死死夹住横栏,“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看不得我好!只有我姐……” 我姐呢? 慕容诺? 众人这才发现王妃不见了,回头再找,她蹲坐在台阶上打瞌睡,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还……怪可爱的。 秦筱远看得津津有味,被一道黑影挡了视线,才发现是沐清风走过去。 非得从自己眼前走,这人是不是缺乏存在感? 这边,沐清风附身拍了拍慕容诺的肩膀,对方不但不予理会还发出了岁月静好的鼾声。 沐清风脸黑了一半,犹豫几息才凑近耳边道:“你弟死了。” “死人了?” 慕容诺唰得睁开眼睛,“在哪里,我来验尸!” 她站起来,动作太快,头顶着沐清风的下巴撞上去。 嘶! 沐清风后退一步,眼泪花子都疼出来了,强忍着道:“你们两姐弟,闹够了没有!” 慕容诺这才清醒,也捂着脑袋使劲儿揉,再看一眼横栏那边,好家伙,小老弟挺能扛啊。 “我来吧。”她是真想回去睡觉了。 慕容承看到姐姐睡眼惺忪走过来,立马咋呼起来,“姐,你别过来!我……” “慕容承。”慕容诺就站在几步外的横栏边,迎着风探出脑袋往外一看,才又道:“我可提醒你啊,从这里跳下去,死肯定是死不了的,但肋骨少说会断个两三根吧,对,还有可能脸先着地,烂你半张脸影响也不大,重度脑震荡肯定是免不了的,到时候你就是个只会歪着嘴流口水的傻憨憨,如果倒霉一点摔断尾椎骨,下半辈子你拉屎撒尿都得在床上……” “姐,我觉得有话可以好好说,没必要把事情闹大,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你说是吗?” 慕容承可怜巴巴得眨巴眼睛。 慕容诺喜欢这种给个台阶就往下滑的人,立即伸长胳膊递过去,“下来吧。” 小老弟很乖得伸手,指尖刚触上,他突然嗷的叫了一声,“不行,我脚抽筋了!” 第十章 不用放人 “喂!” 慕容诺向前一够,刚抓住他的手,就被那小子带着一起往横栏外栽。 水塔顶上惊呼一片,慕容诺大半个身子飞出去,又感觉脚腕一紧,被什么东西死死钳住,脚踝骨都快给她捏碎了。 “姐!别放手啊!我怕高!!!” 完全掉出塔外的慕容承哭着喊。 慕容诺自身难保,另一只脚试着乱勾,被一巴掌重重打开,“踢到我的脸,我就松手了!” 是沐清风? 她乖乖不再动,任由后者把她和慕容承一点点拉上来。 这时,一帮举着火把的人影火急火燎冲进了大理寺,“诺儿,我的诺儿呢?” 塔下来的正是右丞相慕容云,还有不知什么时候溜出去搬救兵的阿巧,阿巧看到水塔这边倒挂着的身影,啊的大叫一声。 “王妃!” 慕容云再抬头一看,自家女儿牵着儿子,险险就要掉下水塔,“诺儿!”一声喊,老丞相两眼一翻身子一趄,差点当场厥过去。 好一顿手忙脚乱,慕容家的姐弟俩才被拉了上来,再回到正厅,连沐清风都没敢坐在上首那把太师椅上。 老丞相慕容云才顺了气,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姐弟俩,气得腮帮子都在颤抖。 啪! 老响亮的一巴掌,狠狠扇在慕容承的脸上。 “不孝子!”老丞相气得上头。 慕容承捂着高高肿起的半张脸哭,“爹,是我不好,我不该越狱,更不该想以死明志……” “我管你死不死,你拖你姐干什么!我的诺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你能留在老子眼前喘气?” 慕容云一脚踹开儿子,又换了一脸的心疼去扶慕容诺,“我的诺儿哟,你没伤着哪儿吧?赶紧跟爹回家让大夫给你瞧瞧,大半夜的你来这儿干什么,我听说你还看了刘叶的尸体,那晦气的东西是你能看的?也不怕半夜里闹噩梦啊?” 慕容诺知道右丞相是个宠女狂魔的,但穿过来一个多月,还没切切实实感受过。 如今一见,不免有些心疼小老弟,这么些年,应该不少受委屈吧。 另一边,沐清风和秦筱远站在一起,表情各自复杂,右丞相宠爱女儿的事迹他们也有所耳闻,总以为不至如此,但今日一见,显然是传闻轻描淡写了。 尤其沐清风,突然感觉休妻这件事可能应该再从长计议一下。 “岳父,今晚的事,我会安排手下如实记录,至于慕容承的案子虽有新的疑点出现,但放人恐怕……” 慕容云一脸的深明大义,“不用放人。” 慕容承:爹??? 老丞相冷哼道:“这案子既然交由大理寺审查,本丞相定会秉公对待,绝不会为了一个逆子罔顾法纪,但是!” 他站起身,挡在慕容诺前面。 “我的诺儿夜闯大理寺,只是因为思夫心切,难免行事冲动了点,但也情有可原,九王爷你虽有要事在身,也不该忽略了家人,尤其是你的王妃!” 慕容诺藏在老爹的身影里,心酸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穿之前的老爹,和右丞相一个名字,虽然没这么无原则无底线得宠爱自己,但也绝对是一个凭自己本事带孩子的好爸爸。 他验尸,她在尸体旁边写作业。 他验尸,她在尸体旁边吃自热小火锅。 他验尸,她在尸体旁边偷看同学塞在书包里的情书。 他验尸…… 她好不容易终于也可以跟老爹一起验尸了,没想到被大炮筒给打穿了,眼前这个除了名字再无相似的老丞相,又勾起了慕容诺对父亲的回忆。 “爹……”一声哽咽,惊得慕容云手忙脚乱。 第十一章 破案了 “怎么了,诺儿?可是身子不舒服啊?” 阿巧见缝插针得凑过来,“老爷,小姐最近一直身子不好,怕是思念您和夫人呢!” “一直身子不好?”慕容云变脸比翻书还快,眉目一下沉下来,“那你怎么不通报丞相府?王府里也没个大夫给瞧瞧的?还是说你们都不把诺儿的身子当回事了?” 这话敲打的可不是阿巧,秦筱远听得噗嗤一笑。 沐清风黑着脸拱了拱手,“岳父,是女婿疏忽了,这就安排马车接诺儿回去,再让大夫为她好好诊治。” “不必了。” 老丞相大手一挥,“这几日九王爷事务繁忙,我还是先将诺儿接回丞相府住几日,等慕容承的案子了断,你再来丞相府接她吧。” 说完,就拉着慕容诺往外走。 慕容承这才反应过来,跪在地上委屈巴巴得喊,“爹……” “好好给我在牢里反省,为什么被冤枉的会是你!” 跨出门槛的慕容云一记眼刀扫过来,吓得慕容承瘫坐在地上不敢动。 慕容家的都出门了,还听到阿巧越走越远的声音。 “老爷,承少爷好像哭了。” “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老丞相的声音彻底远去。 大厅里,秦筱远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今夜这热闹,有趣,有趣!清风,你可得早些把王妃安排进大理寺来,绝对如虎添翼啊!”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摇着小风悠哉悠哉得走了。 闹腾了大半夜的大理寺,终于赶在天边泛起第一缕浅白时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伍叁七带着侍卫们赶回来的时候,大厅里只剩下沐清风和哭累了睡着打鼾的慕容承。 “王爷,王妃呢?” “回家了。” 沐清风叹了口气,“帮凶呢?” “跑了。” 伍叁七也叹了口气,“身手矫捷,不是眼熟的,看轻功有几分像是鄱国人。” “查。”沐清风转身往后堂走。 伍叁七看了看地上的慕容承,犹豫着叫住了王爷,“嫌犯……” “送回牢里,好生照顾,让易有言查清毒性第一时间来禀报。”后半句话,随着摇曳的帘子消散在了那道窄门内。 …… 三日后。 阿巧正在房里耐着性子劝慕容诺。 “王妃,您要打发时间,大可绣花写字,作诗作画,再不然阿巧陪您下棋投壶也行,您可别磨刀了成吗?” 这让老丞相看到不得吓破半个胆啊! 慕容诺拿着粗布擦刀,一抹光滑的银光自刃尖闪过,她满意得点了点头。 “我不会拿绣花针,我只会拿手术刀。” 正在这时,一个小丫鬟急匆匆来禀报:“恭喜王妃!好消息!承少爷的案子破了,他是被冤枉的!凶手已经抓捕归案,承少爷马上就能回来了!” “太好了!” 阿巧兴奋得拍掌,一旁慕容诺慢悠悠将刀收入羊皮卷袋,嘀咕道:“效率挺快啊,是查出毒药来源了吗?” 查案这方面,她并不在行,她只会验尸,但既然慕容承的案子破了,她就没理由再去大理寺了,这让慕容诺很惆怅。 眉头刚皱起来,就听到老丞相的笑声从廊下传进来。 “诺儿,今天可好些了?” 慕容云人逢喜事精神爽,眉须皆白,一点也不影响老当益壮的意气和威严感,只有在看到慕容诺时,他那双深沉浓重的眸子里才会笑意满满。 慕容诺这几日学了点礼仪,似模似样得行了个礼,可把老丞相感动坏了。 “诺儿怎么跟爹讲规矩了,你记住,这丞相府里,你就是爹心尖上的宝贝,不用拘束,更不用在乎什么规矩礼仪!” 慕容诺点了点头,“爹,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的宝贝女儿啦?”慕容云朗朗大笑,抚摸着慕容诺的手又皱了皱眉,“嫁人了,怎么手也变得粗糙了,王府里有人对你这当家主母不敬?还是沐清风那小子让你干活儿了?” 站在一旁的阿巧很想吐槽,王妃这是自己个儿磨刀磨的! 慕容诺笑了笑,“女儿是新媳妇,自然要照顾好夫君,九王爷本就对家事不甚上心,女儿想……不如爹爹为女儿安排安排,让女儿能去大理寺谋个差事?” 第十二章 对脑子好 靖国与历史书上那些朝代唯一不同,女子也能入朝为官,后宫也设有女官负责嫔妃们衣食住行等事务。 但在大理寺当差的女子,好像还真没有过…… 老丞相匪夷所思,“诺儿,你当真爱上那沐清风了?” 慕容诺张口就要否认,话到嘴边又是一转,神色也跟着戚戚然几分,“爹,女儿只愿常伴其右,能为王爷出一份力,解一份忧便是极好的。” “哼!” 老丞相那张脸垮了下来,老大的不情愿,“那小子虽有几分智谋,却也太过文弱,难当国之大任,要不是你姑母为保权位,执意与沐清风联姻,我绝对看不上他!” 老丞相的亲妹妹,慕容诺的姑母,便是当朝皇后慕容锦华,从后宫争斗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女人,没几个善茬。 前朝后宫联动,慕容家几乎已经占了靖国的半壁江山,但这话没人说,也没命说。 “爹,女儿既然已经嫁给他,自然要为女儿的后半生谋划,而且姑姑这样安排,不也是希望我能为她探听更多关于沐清风的消息吗?既然如此,女儿总归要时常见到他才行啊。” 慕容诺撒娇道。 老丞相一听女儿如此深明大义,差点眼泪就要出来了,“我的宝贝女儿,让你受委屈了。” 看来是有戏了。 慕容诺很开心,终于不用在王府后院里混吃等死了! 老丞相又叫人端进来一些大补的汤水,还有城里最时兴的首饰和布料,“诺儿,明日你姑母设宴,要为九王爷庆功,也为慕容承平冤祛晦,你好好打扮打扮,为父带你一起进宫。” “好。” 慕容诺把老爹送走就发愁了,皇后姑妈可不像老爹这么好糊弄,她不会露馅吧? 一旁,阿巧已经将首饰都整理在妆台上,看得一脸羡慕。 “王妃,您也真是奇怪啊,打一个月前摔了一跤再醒来,这些金银玉饰您就都不喜欢了,整日里用素钗束发,看着美是美,就是淡雅了些。” 慕容诺心一跳,“那……明天替我盛装打扮,按照我以前的喜好,怎么奢华怎么来!” 听到这话,阿巧宛如慈母般重重点了点头,自家王妃终于恢复过来了,祖先显灵啊! “不过,王妃,您为什么非要去大理寺啊?”阿巧绝不相信慕容诺刚才糊弄老爹那一套说辞。 “去验尸啊。” 慕容诺也没打算瞒着阿巧,毕竟这姑娘早早晚晚都得跟着自己,该提前适应适应了。 果然,听到那两个字,阿巧脸色一下都白了。 “王妃……您怎么又……”干嘛老跟尸体过不去? 慕容诺撑着下巴喝茶,慢悠悠叹了口气,“你不懂,这是我唯一感觉还能与真正的自己产生关联的事情了。” “王爷应该不会轻易答应的。”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伙儿,王爷办事能力不行,还得自家王妃帮忙吗? 慕容诺嗤笑一声,“我给大理寺验尸,那叫降维打击,钻石打青铜,满级打新手,他沐清风跟着沾光好不好!” 阿巧听得一头雾水,走过来抢下慕容诺手里半杯茶,换上温温热的大补药,“王妃,您还是喝这个吧,对脑子好。” 第十三章 御花园设宴 皇后是在御花园里设的庆功宴,名曰家宴,也没大肆张扬。 恰逢荷花盛放,花园里轻轻甜甜的香气顺着微风散开来,再加上冰块降暑,便是没在屋里也感觉不到半分暑气。 慕容诺戴着满头金钗玉坠,穿着奢华至极的金丝银线拖尾长裙,跟着老爹和慕容承赶到的时候,沐清风已经坐在皇后右下首谈笑风生。 看到老丞相一家,他立即站起来做足了礼仪,也给足了慕容云面子。 “诺儿,这几日身子可舒坦了?今日宴会过后,就和本王一起回府吧?”沐清风笑道。 坐在正位上,一身宫装,云鬓步摇,雍容华贵的妇人便是慕容锦华,四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十分滋润娇嫩,脸上带着母仪天下该有的笑。 “瞧着这对小夫妻,蜜里调油似的,本宫真是越看越喜欢呢!” 慕容云冷哼一声,但也没当着皇后妹妹的面霸占女儿,一甩袖子走到左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宫女送来冰镇的酸梅酒和瓜果,张罗了满满一桌子。 “大哥,诺儿既然已经嫁人,你也该收敛收敛脾气了,一贯知道的是你宠爱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不上咱们九王爷呢!”慕容锦华不动声色得提点。 慕容云这才端了酸梅酒一饮而尽,杯子放下来,表情已经和善不少,“九王爷乃天之骄子,人中之龙,诺儿嫁给他,是她的福气。” “这是自然。”慕容锦华很满意,转头又示意其他人落座,这才看着沐清风继续道:“清风,你这办案的速度越来越快了,你父皇听说你为慕容承平反,抓捕到了真凶,也十分高兴,特别让本宫准备了今日的家宴为你庆贺。” “多谢母后。” 沐清风客客气气的。 他是慕容锦华的养子,生母早在十年前就突然暴毙而亡了。 一旁挨着坐的慕容诺有些好奇,这家伙破了案怎么还不情不愿的?刚想好奇问两句,慕容锦华的视线已经扫过来。 “诺儿,不如你弹奏一曲,为你的夫君庆贺一下?” 原主才貌双绝,琴技更是天下闻名。 慕容诺就呆呆了,好家伙,也没人提前通知她,她还没来得及学啊!再说,临时抱佛脚,也抱不到音乐家的水准吧? “姑母,诺儿本不该推辞,奈何……”她一脸为难,犹豫再三才道:“奈何那晚在大理寺为了抓住小承伤了手,今日若勉强弹奏,可能会有失水准。” 还好她脑子反应够快。 对面,正坐在老爹旁边吭哧吭哧啃西瓜的慕容承一脸懵逼。 慕容云已经气得想踹他,但还是先附和了一下女儿,“是啊,锦华,当日场面我亲眼所见,诺儿为了救小承,半个身子越出横栏,要不是……不是九王爷抓住诺儿的腿,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慕容云第一次当众夸沐清风,后者惊得眉毛跳了一下。 慕容锦华听说之后大叹凶险,又赶紧赏了些上好的膏药给慕容诺,顺便责备了慕容承几句。 “你这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清风的办案实力,闹什么以死明志,这不是给你爹和慕容家丢人么!” “姑母教训的是。” 慕容承乖乖受着,西瓜不甜了。 慕容锦华话锋又是一转,“幸好真凶落网,不然你要是死了,这清风还如何面对诺儿,面对慕容家?” “母后对这个案子,好像很在意?” 一直安安静静的沐清风突然勾起嘴角。 第十四章 谋个差事 慕容锦华微怔,遂扬起与平时无异的笑:“哀家深居后宫,是不该过问前朝之事,但小承到底是慕容家唯一的子嗣,哀家多偏了这一分的私心,也算在情在理吧?” “母后行事自有母后的道理。”沐清风一脸云淡风轻,“儿臣一直被母后所教养,便是不娶诺儿,也是忠心于母后的。” 慕容锦华笑而不语,扬扬手,一宫女上前给沐清风添了杯酒。 一旁,慕容诺正专心研究绿一团红一团的糕点,听到自己的名字茫然抬头,几个意思?要退婚了? “哀家听说这次的案子,诺儿也帮了忙?”慕容锦华笑盈盈看过来。 慕容诺一下坐直了,“是啊,要不是我,沐清风差点就办成冤假错案了!”姑母你看看你可爱的侄女吧,大理寺仵作的岗位可以有她一个啊! “对啊!多亏我姐!” 慕容承终于找到不用跟沐清风低头道谢的理由。 沐清风犹自一笑,“小承,你可记得那晚谁救你出大牢的?” 慕容承眼珠子一转,下意识看向老爹,慕容云虎目一瞪,藏在袖里的巴掌差点拍过去,吓得那小子立马看向慕容诺:“我姐……” 后者一脸懵逼。 你姐拉你一把都来个倒挂水塔差点gg,我没那个本事啊! 慕容承心知不对,又往前扫了半圈,看向主座的慕容锦华,“这……总不会是姑母吧?”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微妙。 “这傻孩子……”慕容锦华无奈得笑了笑。 宴席过半,慕容诺实在好奇,便凑近了沐清风身边,轻声问道:“我听说凶手是刘叶的媳妇,因为两口子打架,一气之下下毒把相公毒死了,但若是如此……那个慢性毒又是从何而来?” “还有胸口的那把刀……”慕容诺扶了扶头顶快要滑落的金步摇,一脸的认真,“凶手为什么要嫁祸给小承呢?” “不是所有的案子,都如表面所见。”沐清风不着痕迹得打量她,轻言:“我有一本特殊的卷宗,专门记录这类案件的疑点和未公开的证据,方便日后再查。” 慕容诺竖起大拇指:“可以嘛,就是要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才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沐清风,我看好你哦!” 沐清风微一蹙眉,故意透露给她特殊卷宗的事,怎么不追问下去了? “瞧瞧,咱们在这儿聊着,小夫妻已经说起私房话了。”慕容锦华的声音适时插了进来。 慕容诺赶紧坐端正了,微微低着头,小脸带粉,真像是被说中了似的。 沐清风轻勾嘴角,“母后和岳父在聊什么?” “科考在即,各地考试陆续入京,我嘱咐大哥抓紧时机,物色几位来日栋梁之材,也算是为朝廷效力。”慕容锦华道。 沐清风自然明白个中深意,为朝廷?是为慕容家吧? 对面,慕容云正要说话,突然看见疯狂使眼色的慕容诺,他才想起似的,叹了口气,“臣尚有一事,还望娘娘恩准。” 慕容锦华颔首:“大哥与我,何时这般生分了?” 慕容云再道:“九王爷自从任职大理寺少卿,便连日不离大理寺一步,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老臣私想,诺儿若能在大理寺谋个闲职,也好夫妻常伴,亦能为九王爷分忧解难,一举两得。” 慕容诺目光坚定,一脸慷慨就义:“是啊姑母,只要能帮上王爷的忙,脏活累活,诺儿都不嫌弃!” 就算天天剖尸,她也绝无怨言! 瞧着慕容诺几番狂压又疯狂上扬的嘴角,沐清风恨不得白眼翻上天,慕容诺这是想分忧?分明是想分尸! 但话说回来,那天她的表现属实让人惊讶,想起秦筱远的话,沐清风紧皱的眉眼舒缓了几分。 见他不语,慕容锦华便了然:“虽说以前没有女子入大理寺为官,但诺儿痴心一片,本宫就允了,清风,你便看着给诺儿安排吧。本宫有些乏了,先回宫歇息,你们自便即可。” 说完,她便由宫女搀扶着起身离席,皇后一走,其他人自然也识趣撤退。 慕容云带着儿子走在前面,沿着荷花池一路出宫。 沐清风身后跟着慕容诺,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他,一副小狗盯住了肉骨头似的。 “你,想在大理寺做什么?”沐清风明知故问。 “仵作!” 慕容诺差点喊出来。 答应答应,快答应,有我在,包你大理寺断案如神! 这眼神,沐清风差点吩咐人给自己盖上白布。 仵作那活不是人干的,正好慕容诺干起活来不是人。 真当所有尸体都那么好剖,他就不信慕容诺的胆子比天还大,最好吓得她哭爹喊娘,从此再不来大理寺! 沐清风终于点头,同意了。 慕容诺高兴得挥起双手:“耶……” 突然身子不受控得向后一仰! “啊!” 慕容诺大惊失色,只来得及抓住某人的袖子:“救我!” 扑通!!! 第十五章 不像个男人! 回到王府的时候,慕容诺和沐清风两个都成了落汤鸡。 慕容云气得吹胡子瞪眼,要不是慕容承拦着,还没出宫就要好好教训一顿自家女婿。 好在盛夏,只当浑衣洗了个澡,还是鸳鸯浴! “王爷回来了!” 一行人前后下了马车,慕容诺远远瞧着阿巧拿着披风往她这边张望,旁边还有个十七八的姑娘,圆脸朱唇,柳眉大眼,怀里也抱着一件披风。 那是与她同月进府的侍妾,户部侍郎的女儿余蕊蕊。 沐清风扫了一眼,下意识放慢脚步,等着人过来伺候。 下一刻,那两个抱着披风的人都绕过他跑到了慕容诺跟前。 “王妃!你怎么落水了啊?” “姐姐,快披上披风,别感冒了!” 慕容诺被一左一右两件披风死死裹住,看了看阿巧,再看向右边那姑娘:“余蕊蕊,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这里还有一个人落水,而且貌似是王府的主人,你我的夫君啊亲! 余蕊蕊一愣,俏脸恍然,“对,姐姐,我熬了姜汤的!你快跟我回去喝汤!” 她搂着慕容诺就走。 阿巧在后面追,“喂!你够了啊,王妃是我的主子,你老跟我抢功干嘛!” 眼瞅着她们三个消失在长廊尽头,沐清风孤身一人站在原地,表情略显复杂。 在一旁目睹全过程的慕容云啧啧两声:“不愧是我的女儿,走到哪儿都这么受欢迎啊!” “沐清风该不会被我姐给绿了吧?”慕容承若有所思。 沐清风:??? “伍叁七。” 他面不改色得往正堂走,“叫人奉茶,招待好右丞相和慕容公子,本王去换件衣裳。” …… 卧房里。 慕容诺换了衣裳,又喝了姜汤,才解了一身疲乏。 “余蕊蕊,看你这劲头,辣条吃完了吧?”她问向正忙活着替她绾发的小姑娘。 一个多月来在她这儿蹭吃蹭喝,混得比阿巧还眼熟,就差和她同吃同睡了。 余蕊蕊不好意思得笑,“姐姐,你看你去一趟大理寺,差点摔死,进一趟皇宫,差点淹死,真是让人不放心,以后就让我保护你吧,我在家学过功夫的!” “你能不能去黏着王爷,黏着王妃算怎么回事?”阿巧陪嫁之前恶补了好几个月的宅斗技能,来了一招没用上,自家王妃还要被抢走了,她憋了一肚子怨气。 “王爷有伍叁七保护,不用我操心。” 余蕊蕊一本正经:“姐姐,就这么说定了啊,以后你去哪儿,我去哪儿,睡觉我也不离开你!” “睡觉还能有意外?”慕容诺哭笑不得。 余蕊蕊就笑:“万一有人刺杀你呢?” “那真是借你吉言了!” 阿巧把吉言两个字咬得重重的,给了她一个大白眼,才转头看向慕容诺,“王妃,老爷和承少爷还在正堂等着呢。” “嗯,那我过去看看,你们俩把这儿收拾一下,别跟来!”慕容诺脚底抹油似的溜出门。 刚走到正堂门外,她就听到里面传来老爹的声音。 “今年科举与往日有所不同,增加了保送名额不说,凉州汾阳等重地一早有人盯着,近日城中多了些陌生面孔,恐怕用不了多久,朝堂之上会有变故。” 慕容诺有点失望,聊的正事?她不是很感兴趣啊。 再听沐清风道:“多谢岳父大人多番提点。” “我爹提点你啥了?” “当日大理寺大堂之上,岳父曾提点我注意,为何被冤枉的会是你……” 聊案子了? 慕容诺又扒着门框探头进去。 慕容云板着脸,没给沐清风几分好脸色,“九王爷果然智谋无双,但也要多加注意身体,今日诺儿落水,王爷都拉不住她,是不是身体又不行了?” 瞧着沐清风脸色不对,慕容诺赶紧跨门进来:“是我头饰太重了,不怪王爷。” 这家伙小肚鸡肠,万一因此不高兴,夺了她仵作的官,那就得不偿失了。 慕容云冷哼一声。 反正他话是点到了,该不该锻炼,怎么锻炼,就看沐清风的觉悟了。 “女婿自会安排,让岳父大人操心了。”沐清风在隐忍。 慕容云已经起身,拂了拂宽袖,“过两日便是城隍庙三年一次的科考祭祀,你们夫妻也去庙里烧烧香,早一点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是要紧事,别整天抱着卷宗,卷宗有我女儿好看吗?” 沐清风内心超级大声:有! 慕容诺赶紧搂住老爹胳膊往外拽,“爹,天色晚了,我送你出门啊!” 憋两句吧,说多了你女儿就只能继续在家磨刀了! 沐清风和慕容诺送他们到门口,慕容云忍不住回头叮嘱。 “不管怎么说,晕血之症,还是早日克服。”慕容云又瞥了一眼慕容承,后者立即把脖子缩成鹌鹑,“别与小承这般,不像个男人!” “爹……” “岳父……” 第十六章 逛庙会 父子俩出了王府,慕容云道:“你这逆子,这段时间也别在家闲着,有空多去大理寺帮着你姐,别让她受人欺负。” 一提起大理寺,慕容承就想起那高高的水塔,忍不住一个哆嗦:“爹啊,我对家里更有感情……” “一套宅子。” 慕容承不领情:“我在家还能好好孝顺您二老。” “一千两。” “这……我寻思家里那些鱼,总得有人喂吧……” 慕容承一脸难为情。 “一顿板子。” 慕容承脸色一正:“爹你说啥呢,我跟姐可是一个娘胎的交情,你放心,姐夫要是敢动我姐一根头发,我掀了他的大理寺!” 保证完后又谄媚的笑:“爹您刚才说哪儿的宅子,有您给我姐的嫁妆那些地儿好吗?” …… 转眼,两日后。 南风卷云过,万里有晴空。 科考祭祀,历来是城隍庙最为热闹的活动之一,听说三年前的状元就是在此祭拜,一举高中,光耀门楣。 是而,入京考生成群结队前往城隍庙祭拜,祈求自己也能如愿以偿,衣锦还乡。 “查清楚了吗,哪几个州郡近来与京城暗中往来频繁?”沐清风走在人潮拥挤的庙会里,问向身旁寸步不离的伍叁七。 后者回复:“除了丞相爷说的凉州和汾阳,还有敏州和卞城,都是胡将军管辖之地。” 沐清风眉目微冷,“把这几个州郡担保的考生资料调集给本王过目。” “是。”伍叁七一边领命,一边费力推开两眼荡着秋波故意往这边挤过来的姑娘们。 王妃就这么没眼色吗? 没看到王爷这边都快被那些女人连皮带肉吞嘴里了?就不能过来保护一下这块香饽饽? 一块纱巾遮住半面的慕容诺不仅对此毫无所知,甚至对这种前脚踩后脚的庙会也没什么兴趣。 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大理寺上班,大街上能有尸体吗? 沐清风被挤得不耐了,对那边闲逛的某人招招手,“过来。” “我?” 慕容诺皱着眉头挤过去,“回大理寺啦?” “替我开路,下午就带你回大理寺。”沐清风已经很会拿捏她了。 慕容诺就眉开眼笑了,“好嘞!” “不过……”她走了一步又回头,“你干嘛出门这么招摇,像我这样打扮低调一点不就行了?” “这已经是王爷最低调普通的装扮了,王妃,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伍叁七见缝插针。 慕容诺‘哦’了一声,扭头跑到前面去驱赶人群,“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围观人群纹丝不动。 慕容诺有些后悔,今天出门用三盒辣条换了余蕊蕊和阿巧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属实有点亏了。 “咳,那个……九王爷来了!”她扯着嗓子一声喊。 “九王爷?在哪里?” “九王爷来了!” “天呐!” 人群一下沸腾了。 沐清风头发丝都绷直了,这姑娘属虎的吧? 伍叁七更是如临大敌,王妃绝对在报复王爷! 慕容诺踮着脚往沐清风后面一指,“喏,就在那边,马上就来,小道消息,绝对童叟无欺!” 哗啦! 人群一哄而散,尤其那些看着娇柔的小姑娘,冲得连鞋都丢了好几只。 慕容诺回头笑眯眯邀功似的丢了个眼色。 怎么样?还可以吧,当个下属你不亏吧? 沐清风实在好奇,清了清嗓子,边走边问:“你嫁进王府,有什么不满意的吗?为什么偏对尸体有了兴趣?” “那你呢?”慕容诺不答反问,“当个有钱有势的王爷不好吗?何苦起早贪黑的查案子?大理寺少卿的俸禄还不够买你这身衣裳的吧?” 瞧瞧,这是没忘了带任务出门的吧,三句话不过,就要来打探情报了。 沐清风收起没缓和几分的好脸色,“慕容诺,我容你在大理寺任职,是看在你父亲和我母后的面子上,你别想得寸进尺!” “我得啥了?”慕容诺就很委屈,但谁让她拿人手短,乖乖点头:“你放心,我绝对不要加班费和高温补助。” 沐清风:??? 该说不说,虽然听不懂这家伙说啥,但瞧着她不情不愿又不得不应承自己的样子,这可比休妻来的爽啊! 慕容诺还在寻思要不要再减个饭补啥的,突然听到前面不知哪处传来大喊。 “有人吊死了!” 第十七章 他不是自杀 什么! 慕容诺还没反应过来,身旁两个男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过去了。 卧槽?! 大街上真有尸体啊! 慕容诺两眼放光,提着裙摆正要追过去,突然被巷口冲出来的一道高大身影撞了个满怀。 “哎哟!!!” 慕容诺抱着脑袋往后退,被那人搂着腰将将扶稳,再睁眼一看。 “秦太傅?” 来人正是秦筱远,慕容诺与他没多少交集,但念在大理寺时他几次出言相助,她还是有点好感的。 “你也来逛庙会啊?” “王妃,你的头还好吧?”秦筱远认出她,很有礼貌得退开,啪的打开折扇,扇了扇满怀的花果熏香。 慕容诺吸了吸鼻子,突然皱起眉头来。 怎么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对!尸体!!!” 她猛然回神,提着裙子绕过秦筱远,“秦太傅,下次再聊啊,我去验尸了!” …… 学子客栈,荒废的后院里。 众人乌泱泱围在一颗绿荫如盖的老槐树前,却无人敢靠近。 “祭祀的时候出了人命,今年怕是科考要出事哟!” “旁边就是城隍庙,有城隍老爷保佑,能有什么事?” “这人不是凉州来的考生吗?” “让一让,让一让!”伍叁七拨开人群,“大理寺少卿来了!” 围观群众一听官老爷来了,麻溜儿分出道路,沐清风沉着脸迈入,那歪脖子树枝上挂着一个穿着灰色棉麻布衣的年轻男子,毫无预兆得撞进他的视线中! 幸好没见血。 沐清风打量死者,突然莫名掀起一阵阴风,吊绳带着尸体轻轻一晃,那死者竟然诡异得笑了! “啊!”一个姑娘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其他人也都哆哆嗦嗦往后退。 “这人……怎么死了还在笑啊!” “这是孟哲元,我认识他!” “该不会要诈尸了吧……” 一瞬间,神神鬼鬼的谣言传开,胆小的人已经逃出客栈,与冲进来的一道身影擦身而过。 站在树下的沐清风若有所思望着尸体,死者裸露在外的皮肤呈不正常的粉红,也有点点暗红,很像是外伤,脖间俨然一道紫青勒痕。 最惊悚的是,死者的面部真的似笑非笑! “马上就要科考了,怎么会想不开上吊呢。”伍叁七惋叹,“可惜易先生告了假,不然可请他先来验尸。” “不一定是自杀……” 沐清风扫了眼周围,正要上前查验。 “让开让开!” 又是一阵骚动,几个带着大理寺腰牌的侍卫和仵作进来,为首的一身官服,身材墩实,拱手谄笑:“寺丞王端,见过九王爷。” “免礼。”沐清风视线没从尸体上挪开。 “王爷今日是来逛庙会的吧,这里晦气得很,王爷不如去别的地方走走?” 王端捧着笑脸奉承,旁边还有人搭腔:“是啊,这种事交给属下们就好,王爷您就等着稍后回大理寺结案吧。” 沐清风皱起眉头,“把人弄下来,验尸。” 他吩咐,跟来的仵作偷偷看了一眼王端,后者点了点头,仵作才小跑过去将尸体抱下来放倒在地。 一番检查,他起身回禀:“九王爷,王大人,此人乃自杀身亡。” 王端微不可察得松了一口气,拱手拜了个礼,“九王爷,剩下的便交给我们吧,这里人多口杂,别扰了王爷雅兴才是。” 沐清风眼皮都不抬一下,“你还要在旁边看多久?” “来了……” 慕容诺这才一脸心虚得从人群里挤出来,她不就是想看一下来的这位仵作有多不靠谱吗? 她走到沐清风身边,十分笃定道,“他不是自杀!” 第十八章 死因难料 慕容诺今日穿得朴素,一袭淡粉色衣衫,素白的玉钗绾发,纱巾遮面更衬得一双明眸恰似星辰。 她这一张口,吓坏了王端和旁边的老仵作。 “这……姑娘,话可不能乱说。” 慕容诺走到吊绳下面,指着地面凌乱的拖痕道:“死者若是自己走过来上吊,脚印必然清晰,且附近有踩踏用的石头或垫脚的东西,但这里只有凌乱的拖痕,显然是先被杀死或者弄晕了,再拖来这儿挂到树上的。” “未必。”沐清风摇了摇头,“本王赶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现场很有可能被破坏了。” 慕容诺也不立即否定他,蹲到尸体旁边观察外表,自言自语似的分析起来:“上吊的人颈静脉被压迫窒息,会造成尸体颜面青紫,舌骨骨折,所以我们经常能看到上吊的人吐出舌头。” 她回头,模仿吊死鬼的样子做了个鬼脸。 沐清风听得十分认真,“继续。” 她点点头,又勾起死者下巴左右检查:“你们看,这具尸体肤色透着粉红,尸斑暗红,看起来很像外伤……” “没错。”沐清风难得附和她。 没想到慕容诺话锋一转,“不,也可能不是外伤!” 呃??? 这下连老仵作都好奇得凑近了些。 慕容诺举起尸体僵直的胳膊,仔细看了又看,才确定似的道:“外露肢体部分呈鸡皮状,这可不是外伤能造成的,所以目前从外表观察来看,死者也不可能是上吊致死。” “……” 众人和大理寺卿等人听得一脸懵逼,目瞪口呆,慕容诺看向沐清风:“现场可以被破坏,但死者不会说谎。” 介于上一桩案件,沐清风对她验尸的本事多少有几分了解,但今天他不得不再次刮目相看了。 一旁,王端擦了擦额角冷汗,走上前来,“王爷,此女子不是大理寺仵作,所言也不足为证,咱们还是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吧?” “谁说她不是仵作了?”沐清风冷哼一声,“死者脖颈上的勒痕在喉结上,这是上吊能吊死的位置吗?王大人,不如我找根绳子你亲自试试?” “这……王,王爷说的有道理……”王端脸都白了。 慕容诺听到沐清风的话,立即看向尸体脖子,好家伙,沐清风挺厉害的嘛!这个细节她刚才差点错过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一种奇怪的默契,然后又尴尬得迅速闪躲彼此的视线。 站在人群另一侧,不知何时跟进来的秦筱远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唇角轻轻一勾,有点意思。 气氛一时间有点僵持,王爷带来个女仵作,说的跟大理寺老仵作截然相反,把围观的老百姓都听得云山雾绕的。 这时,人群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次是大理寺卿朱谨走了进来,王端和仵作连忙上前行礼:“朱大人!” “情况如何?” 仵作抢先答:“回禀大人,这人被挂在树上,脖间有勒痕,身上没有其他伤口,许是……自杀身亡。” 慕容诺惊了,心说我和沐清风都验的这么明明白白了,你怎么还张嘴说胡话呢? 那位大理寺卿一眼不看尸体,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既如此,便将尸体带回大理寺,结案吧。” “等等!” 慕容诺和沐清风同时开口,沐清风蹙眉道:“朱大人,死者死因诸多疑点尚未查清,怎么能草草结案!” 朱谨压低声音:“九王爷,科考在即,若此事闹大,势必影响考生们的情绪,对今年朝廷选拔人才百害而无一利啊。” 沐清风不语。 严格来说,朱谨算是他的上司,他是朱谨的主子,两人相互掣肘,这几年在大理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今日,他来得及时,却绝不是凑巧。 另一边,慕容诺已经翻开死者领口和衣袖,很是疑惑得喃喃道:“好奇怪啊,死者皮肤不仅有红斑水肿,还有水泡,领下和胸口还有部分皮肤坏死变黑,这看起来很像是冻死啊……” 众人哗然,冻死? 这大夏天的,怎么会冻死人? 绝对闹鬼了啊! “这位姑娘,光天化日之下,休要危言耸听了!”王端摆起官威来吓唬她。 慕容诺压根没听到似的,从腰间摸出那一套羊皮卷袋,“如果真的是冻伤,那么支气管、肺部和食道黏.膜也一定会改变,我得解剖看看!” 一展开,满满一排磨得发光的袖珍刀具。 “慢着!” 眼瞅着就要起刀,朱谨冷喝一声阻止,“哪来的刁民,竟敢当众对尸体动手,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抓住她!” 第十九章 来了个疯子 “朱大人!” 伍叁七横眼看过去,气势一点不低他,“这是九王妃,丞相千金,你这眼睛得洗一洗了吧?” “九王妃?” 朱谨就懵了,这就是传说中诗画双绝,琴艺无双的九王妃慕容诺? 他赶紧稳了稳心神,恭恭敬敬上前行礼,“九王妃,下官眼拙,还望恕罪,只是这尸体污秽,怎能脏了王妃之手。” 后面跟过来的王端都哆嗦开了。 “九王妃恕罪,恕罪啊,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来王妃您来。” 王端悄悄看了一眼沐清风,九王爷不是说这姑娘是个仵作吗? “此处不是验尸之地。”沐清风走上前,拍了拍慕容诺的肩膀,后者一脸不舍得收起羊皮卷袋。 “那就赶紧回大理寺吧,我有办法查清他的死因。” “嗯。” 沐清风终于答应带她回大理寺了。 朱谨和王端飞快对视了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后者吩咐仵作将尸体放在带来的担架上。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披头散发,满身酒气的男子踉跄闯入,看见地上死者,那人竟笑起来:“真的死了,死的好,死的好啊!” “抓住他!” 沐清风开口,伍叁七上前将人钳制,男子并不反抗,依旧哈哈大笑,说死得好死得好。 “这就是个疯子。”朱谨一脸嫌弃。 旁边有人议论起来。 “这是徐阳,前几日刚来咸城就疯了。” “听说徐阳总是来找孟哲元吵架,现在人死了,他就这么高兴?” “今年凉州三杰,一个死,一个疯,还真是蹊跷啊!” 沐清风面无表情得听了几句,示意伍叁七道:“把人押回去审问。” 伍叁七正要捆绑徐阳,王端那边跑来两个侍卫帮忙,谁料绳子还没缠上去,那徐阳突然挣脱,连滚带爬得冲出人群,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这……” 两个侍卫一脸无辜得看着伍叁七,好像是他把人给放跑了似的。 伍叁七气得差点想当场勒死他们俩。 沐清风脸色铁青,一甩袖子边往前走边命令,“把人抓回来,抓不回来,你们也别回来了!” 慕容诺眼瞅着尸体已经被运出去,赶紧小跑着跟上了沐清风。 伍叁七气的磨牙,狠狠瞪了两个侍卫一眼,脚尖一蹬,踩着房梁飞上了屋顶。 …… 大理寺,公堂之上。 啪,惊堂木响。 沐清风扫视下方跪着的几人,嗓音肃穆:“徐阳,你可认识死者?今日在庙外,你为何要说那样的话?” 堂下众人均一激灵,只见最左边的男子衣衫松垮,跪也跪得歪歪扭扭,闻言傻笑两声:“因为他该死啊,现在终于死了,活该,真是活该哈哈哈!!” 说完就又放声大笑起来,全然不顾这里是公堂。 主位上,朱谨冷静开口:“大庭广众状若癫狂,这种人说的证词怎能算数?来人,将此人拖出去。” 说完他就向堂下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眼看侍卫就要上前,沐清风突然开口:“等等!” 徐阳两次开口神态都像是疯癫之人,偏又能听懂他问的话,说明他不完全痴呆。 朱谨强忍不耐,赔笑道:“一个疯癫的人,不值得王爷浪费时间。” 沐清风恍若未闻,道:“伍叁七,去拿笔墨。” 片刻,伍叁七取来笔墨,又搬来桌子,一并放在徐阳面前。 沐清风一甩衣袍,下堂挥洒笔墨,字迹苍劲有力,写下——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转身,他将笔递给徐阳:“你来。” 似是闻到了熟悉的墨香,徐阳神色一顿,干脆利落站起来接过笔。 瞧见桌上这句话,他喃喃重复几遍,眼中兴奋异常,遂沾墨落笔——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他没疯?”伍叁七诧异,压低声音,“既然没疯,为何会当众发狂,还说出那种话?!” “不一定。” 沐清风上前,又洋洋洒洒写下几句诗,徐阳都很快写出了下文,甚至不常见的冷门诗句,他也照写不误,还兴奋异常。 “来,继续啊!” 第二十章 他就是冻死的 停尸房。 易有言刚听慕容诺说完发现死者时的情况,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王妃,继续吧。” 慕容诺兴奋得搓了搓手,转头唰得掀开白布。 九王妃几日不见,看着尸体的样子怎么更馋了? 易有言摸了摸腰间绑着的小木盒,却见慕容诺已经先一步抽出那只羊皮卷袋,只好转身去取了纸笔来。 “易先生,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慕容诺凑近尸体闻了闻。 “是酒味。” 易有言边说边记录。 慕容诺喃喃,“喝了不少啊……” 大抵是室外人多空旷,混淆了她的嗅觉,这一进停尸房,混合着尸臭的酒气就扑面而来了。 易有言挑眉:“入京学子大多结伴而行,三两好友小酌几杯,也是常事。易某也处理过不少此类案件,酗酒者冻死,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会脱掉衣服,可孟哲元的衣服却穿得好好的。” “明显是有人穿上的。” 慕容诺掀起衣服,按了按尸体的胸膛和腰部:“这里和其他皮肤症状相似,不仅有红斑水肿,还有水泡,甚至部分坏死变黑,说明曾经也暴露在冰冷的环境里,凶手在他冻死后为他穿上了衣服,又挂在树上装成自杀,意图瞒天过海。” “仅凭体征推测,恐怕难以作为尸检证词。”易有言皱眉。 慕容诺点点头,“冻死的人支气管、肺部和食道黏.膜会变化,很可能血管破裂出血发生溃疡,我们需要解剖来做进一步查验。” 她开始挑选手术刀。 “若是王妃怕沾血腥,就让有言……” 易有言话还没说完,慕容诺已经手起刀落。 利刃划破人皮的粘腻声响起,空气中开始弥漫一股怪异的味道。 易有言:“……” 为你竖个大拇指吧。 两人正研究得认真,停尸房的大门突然被啪的用力推开。 “你们在干什么?” 慕容诺茫然回头一看,是刚才碰过面的大理寺丞王端。 啪嗒,慕容诺手里的肠子滑回腹腔,王端脸色大变:“大胆,没有朱大人允许,你居然敢剖尸……呕!” 古代不能随便剖尸吗? 慕容诺眼神询问得看向易有言,后者解释道:“大理寺解剖尸体需要得到朱大人或九王爷批准,易某常因受此约束而郁闷。” “那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慕容诺举着刀问。 易有言意味深长得笑了笑:“不过王妃身份特殊,想必他们也不敢强硬阻止。” 说的也是。 慕容诺面上点头,手上的刀插下去却毫不含糊。 手术刀割开层层皮肉,那股味道越来越浓郁,放下刀,慕容诺双手探入尸体身体。 尽管戴着手套,她指尖还是能感受到内脏滑动的触觉。 啊,这熟悉的感觉。 片刻,慕容诺轻车熟路掏出一颗胃,小心翼翼放在托盘上。 她换了把手术刀,缓缓切开胃,用刀背挑开部分胃壁,易有言凑了过来。 “你看,胃内部出现点状溃疡,这就是血管破裂出血导致,我们推测的果然没错,他就是冻死的。” “咦?王妃且看,这是什么?” 易有言突然开口。 第二十一章 江湖高人 公堂之上。 “这是什么?”沐清风看着徐阳刚写的一篇文章。 负责记录案件的官员上前来看,左右端详了好几遍,才犹豫道:“看着像本届乡试的考题,文章引经据典,逻辑清晰,不像疯癫之人所作啊……” 沐清风心中有了个大概定论。 徐阳状若癫狂,是因为某些,或某件事受到了刺激,极有可能与孟哲元有关 这与心病相似,并非失智。 朱谨也从主位上下来,夺走那篇文章反复看了看,脸色不自然道:“春试早已过去数月,他也曾算是凉州贡士,能写出这种东西有何稀奇。” 沐清风并不理会他,再次走到徐阳面前,“有人说,你来了咸城后经常去找孟哲元吵架,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 “来啊,你怎么不写了!论接诗,没有人是我的对手!” 徐阳激动得挥舞着毛笔,好似着魔了一般。 沐清风:…… “王爷还是别在一个疯癫之人身上浪费时间了。”朱谨松了口气,轻轻冷笑了一下。 沐清风眉头紧锁,转而看向伍叁七:“仵作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 “属下去问问。”伍叁七退出公堂。 沐清风再看向另一边,埋头跪在地上的男子:“黄申杰,本官问你,你和孟哲元是何关系,与他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间?” 黄申杰,凉州三杰之一。 此时正一身宝蓝衣裳,腰带镶玉的跪在堂下,看起来非富即贵,神色却有些畏缩。 听到问话,黄申杰吓得连连磕头:“大人明察,我与孟哲元是同窗,绝对不会害他的,都是他们……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才被城隍老爷惩罚,跟我没关系啊大人!” 这没出息的样子,别说文人墨客的气质,连徐阳的几分傲气都没有。 城隍老爷? 沐清风呵斥:“一派胡言,这分明是一桩命案!你再造谣,本王先赏你十个大板让你清醒清醒!” “别别别,大人饶命,草民说的都是实话!” “老实交代,你昨天一整日都去了哪里,有谁可能作证,你何时见过孟哲元,与他说了什么?” 沐清风居高临下看着他,不怒自威。 不等黄申杰回答,朱谨一拍惊堂木:“徐阳神志不清也罢了,你可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回答?” “这,这……”黄申杰脸色苍白,磕磕绊绊。 …… “这是维斯涅夫斯基斑。” 停尸房,慕容诺将胃内壁彻底翻开。 褐色肉皮上是密密麻麻鲜红色点状物,绝对能杀死一片密集恐惧症。 “什么是为孽什么四季?” 听到易有言好奇提问,慕容诺暗道大意了。 一验起尸各种现代词汇就往外蹦,她酝酿了一下措辞,解释道:“冻死者胃粘膜下有弥漫性斑点状出血,沿血管排列,呈暗红、红褐或深褐色,是冻死尸体有价值的征象,而这是由一位学者发现的,故用他的名字命名。” 慕容诺又把肺和支气管也掏开瞧了瞧,特制手套上满是粘腻不明的液体,当事人浑然不觉,甚至凑近仔细观察:“肺部充血,气管里也有血性泡沫,这些证据足够作为尸检结论了吧?” “足够,只是不知王妃这些理论从何处得知,易某求知若渴,若能拜读一二……” 如果说上次只是刮目相看,那易有言这次就是心服口服。 不论是那些刀具,还是下手的精准度以及这些新奇的理论,都在彰显着他们不在一个学术等级。 “都是一个江湖高人亲口相传给我的,买不到的。” 慕容诺打着哈哈,维斯涅夫斯基放到这儿来,怎么不能算江湖高人了? 易有言满目钦佩:“竟是如此,这些学识易某闻所未闻,不知王妃今后能否多加指点?” 慕容诺张口就想拒绝,转念心说,要是我笼络了易有言,以后在大理寺应该能方便很多吧? “咳,这只有收徒……” 易有言二话不说拱手行礼:“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慕容诺顿时喜笑颜开,刚想互吹两句,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第二十二章 钦点的仵作 “王妃,易先生,验尸报告出来了吗,王爷那边等急了。”伍叁七在门外催促。 “马上。” 易有言开始整理笔录,慕容诺洗了手,在旁边擦拭手术刀。 那动作,那眼神,好似在抚摸最名贵的玉器。 易有言写完,递给慕容诺:“王妃请看,可有不妥的地方?” 字迹潇洒如风,奈何慕容诺一个字都看不懂,她只能假装扫了几眼,根据眼熟的部首勉强认出个大意,便点点头:“就这样。” 易有言微微颔首,自己又瞧了眼,嗯? 王妃刚才好像是横着看字的吧?果然学识另类之人阅读的方式也很另类。 等慕容若处理好尸体,二人和伍叁七来到公堂。 易有言拱手行礼:“启禀大人,尸检结论已经出来,死者生前喝了酒,神志不清之际被生生冻死,这是验尸报告,请大人过目。” 朱谨身边的王端正要过来拿笔录,却被慕容诺抢先接过来,屁颠屁颠送给了沐清风。 “王妃,”朱谨满脸尴尬,“本官才是大理寺卿。” 慕容诺不好意思得吐了吐舌头,“抱歉,没注意到你,下次肯定先给你。” “我……” 朱谨像噎了口屎,脸都憋青了。 另一边,沐清风迅速看完,才将报告漫不经心得折起来收进袖口里,扫视全场道:“如果孟哲元酗酒过度,也没可能把自己吊死,本王宣布此案为凶杀案件,初步推测,嫌疑人与死者一定认识,且有预谋的将其灌醉再杀死,最后伪装成上吊自尽的假象。” 慕容诺看着沐清风振振有词的样子,莫名觉得这九王爷是有点儿帅啊。 “黄申杰,你是本案的重要嫌疑人,若再不说清楚昨日行踪,本王就要用刑了!”沐清风满眼的凌厉,气势直逼地上哆嗦的身影。 “小民,小民寅时三刻起来读书,一直读到……到过了卯时,小民才出房门,去客栈大堂要了些吃的,客栈的掌柜和小二都能为我作证!后,后来,小民继续回房读书,直到申,不,应该是未时三刻,小民听到院子里有吵闹声,便出门去看。” 黄申杰像是跪在阎王爷面前的鬼,脸色苍白,冷汗滴滴答答往下掉,他飞快瞥了一眼旁边已经斜靠着桌腿打鼾的徐阳,咬咬牙才道:“是徐阳又来找孟哲元吵架,这在客栈里早就见怪不怪了,住在里面的学子和客栈里的人都能作证的!” “是,是啊!王爷,朱大人,”旁边一个戴着瓜皮帽的老大叔连连磕头,“那徐阳真是个疯子,来了咸城第二天就疯疯癫癫的,还是黄申杰好心给他付了房钱,让他一直住在小的客栈里,谁成想他每天来吵闹,坏小的生意,要不是看在科考在即,小的早就来报官了!” “为什么吵闹?而且只找孟哲元的麻烦?”沐清风追问。 黄申杰哆嗦道:“好,好像是……徐阳在春试中舞弊被查出,取消了此次保送的资格,太师院那边张榜公布消息后,他就疯了,可为什么只找孟哲元,我们……也不太明白。” “你们不是凉州三杰,一起进京赴考的吗?这一路上,你没有听到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慕容诺听的来了兴趣。 “这……”黄申杰看了一眼朱谨,后者清了清嗓子,“九王妃,审案的过程,自有本官与九王爷主理,您并非大理寺在职之身,就别出言干扰了吧?” 慕容诺眼巴巴看向沐清风。 “九王妃精于验尸,是皇后娘娘钦点的仵作,只是尚未官宣罢了,怎么,朱大人连皇后娘娘挑的仵作也不认可了?”沐清风笑得云淡风轻。 第二十三章 还不从实招来? 朱谨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慕容诺:干得漂亮! 黄申杰见势,只好继续再道:“回禀九王妃,小民是个读书人,一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不过……小民听说徐阳和孟哲元之间积怨已久,春试时就有人见到他们在考场外争论不休。” 啊,这样说来,徐阳的嫌疑真的很大啊。 慕容诺摸着下巴思索。 一旁,沐清风再次追问起黄申杰昨日的行踪。 黄申杰道:“后来小民便继续回房读书了,此后再也没有出过房门,然后便是到了今日巳时,小民在房中睡觉,被大理寺的侍卫拍门叫醒。” 沐清风皱眉,“可有人为你作证?” “没,没有……”黄申杰摇头。 沐清风再看向一旁的客栈掌柜,“是谁发现的死者?” “回禀王爷,是小的发现的,那后院已经荒废两年多了,原本打算今年科考之后翻修,所以用栅栏暂时封了通道,但今天早晨那栅栏被推开了,小的寻思又是哪个喝醉的学子撒酒疯跑进去,便进去查看,没想到……” “发现死者是什么时辰?”慕容诺问道。 掌柜认真想了想才回复:“辰时二刻,没过多久,九王爷就带着人赶到了。” “易有言,你推测死者何时死的?”沐清风问。 易有言道:“属下推测,应该是昨夜子时后,丑时前。” “不,这个范围太大了。” 慕容诺连连摇头,“死者穿着单薄,若处在冰冻环境中,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冻死,而尸斑从死亡后发展到扩散期约三四个时辰,这个时间内,尸僵会遍及整个身体和关节,全身僵硬得挂上树则不会出现那么明显的勒痕,所以只可能是死后的一两个时辰,尸体只有部分肌肉僵直的时候。” “想要伪装死者自杀,凶手需要把尸体从第一案发现场搬运到客栈的后院,再将他挂在树上,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只能在深夜,由此往前推算,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子时,凶手在丑时已经完成了伪造自杀的过程。” 公堂之上,一片鸦雀无声,沐清风下意识看向了易有言,后者一脸心悦诚服,敬佩得拱了拱手。 “王妃所言极是,有言受教了。” 沐清风:??? 慕容诺对上他的视线,挑了挑眉毛,怎么样?本王妃厉害吧? 沐清风尴尬得转了个身,继续宣布:“也就是说,现在只要确认黄申杰和徐阳分别在子时和丑时的行踪,就可以确认第一号嫌疑人。” “黄申杰!”发了好半天呆的朱谨猛然惊醒,一声大喝:“你还不交代,子时和丑时你在干什么?” “小民真的是在房里睡觉啊……”黄申杰连连磕头。 沐清风却冷嗤一声,“以你之前所说,寅时便起来念书,今日却睡到了辰时,而且根据侍卫回报,你房间里酒气熏天,黄申杰,这又怎么解释?” “科考在即,小民……压力太大,喝了几杯。”黄申杰紧张得腮帮子都抽筋了。 沐清风却笑出了森森冷意,“呵呵,喝了几杯,可你房中并未搜出酒壶酒杯,你哪来的酒?黄申杰,你是不是和孟哲元一起去喝的酒,还不从实招来?” “我……”黄申杰吓得泪涕横流,用脑袋哐哐磕地,“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正是此时,公堂外传来高喝。 “皇后娘娘懿旨到!” 第二十四章 不想查案了 皇后? 姑母? 慕容诺和沐清风对视了一眼,连忙带领众人跪在门口接旨。 “皇后娘娘有令,听闻城中有学子于城隍庙祭祀之日暴毙,此等血光之灾唯恐冲撞神灵,为保皇嗣安宁,皇家福运,故命九王爷暂避此案,全权交由大理寺卿公审,三日内务必结案,钦此。” 暂避? 三日内? 慕容诺听得一脸懵逼,旁边沐清风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儿臣,遵旨!” 他起身双手接住文书,身着轻甲的禁军统领便做了个请的手势:“九王爷,末将送您和九王妃回王府吧。” “不用了。” 沐清风回头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只乌龟的黄申杰,冷冷道:“近日案子多,本王一直宿在大理寺,既然母后只是让本王暂避,本王便回居室歇着便是了。” 说完,他便甩袖出门。 慕容诺站在原地不知所以,想了想还是跟上了沐清风。 “姑母为什么不想让你查这个案子?”她小声问道。 沐清风板着脸,“父皇一月前去了五台山为本朝国运斋戒祈福,孟哲元的案子就发生在祭祀之日,鬼神之说肯定已经传到宫里,母后有此决定也在情理之中。” 慕容诺是现代无神论者,自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她不知道九王爷信不信,眼神狐疑得打量他。 “不信。” 沐清风好像读懂了她的疑惑。 慕容诺松了口气,“姑母为什么要求三天内就结案?” 虽然看起来黄申杰疑点很大,但这其中还有很多说不清楚的事,最重要的是,就算凶手为黄申杰,他如何做到在大夏天把一个活人给冻死的? 她不认为一个来京城科考的学子有这么大的能耐。 “父皇的圣驾三日后回京。”沐清风叹了口气。 难怪。 慕容诺这下明白了,说来说去,就是不想给老皇帝触霉头,等他回来若这种鬼神之说的案子还没个结论,肯定要怪罪下来的。 姑母也算是顾全大局。 沐清风走到了居室门口,扫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禁卫军,压低声音道:“本王这几日被软禁,与你就不得相见了,诺儿,你可别忘了本王。” 哈??? 慕容诺犹如惊雷炸在头顶。 谁知,沐清风说还不算,伸长了胳膊直接一把将慕容诺给捞进怀里去了。 禁卫军:不敢看,不敢看。 纷纷向两侧闪躲视线。 只有伍叁七和易有言眼神发直,呆得像两个刚做好的人形蜡像。 九王爷铁树开花可还行? 只有慕容诺知道,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他趴在她耳边吩咐:“你要赶在朱谨之前去学子客栈找找线索,避开禁卫军和大理寺的眼线,如果弄砸了,你就自己写辞呈交给皇后,乖乖回王府去绣花!” “沐清风你是真的狗……够优秀!” 慕容诺笑着磨牙,恨不得把沐清风当牙缝里的烂菜叶子给嚼碎了。 沐清风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为夫这几日会一动不动得静心打坐,你千万别忘了来请安啊。” 说完,转身潇洒得跨步进门。 慕容诺在后面拳头都捏起来了,我请你个锤子安哦! 啪! 门被关上,禁卫军上前来落了把铜锁,将钥匙收了起来。 慕容诺皱了皱眉,闭门静养罢了,不至于软禁吧? 伍叁七和易有言围上来。 “王妃,王爷可有交代什么吗?” “他说让我吃好睡好。” “不是,王爷真不想查案了?” 第二十五章 调虎离山 慕容诺琢磨着去学子客栈的事,再次路过公堂时,就看到其他证人都跪在堂前,还多了一个打扮妖娆的年轻女子。 跟在她后面的易有言愣了一下。 “绿拂?” 呃? 慕容诺问:“你认识她?” “是……”易有言耳根微微一红,竟平添了几分娇俏感,“流朱阁的头牌,徒儿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一旁,伍叁七下巴差点掉地上。 “易先生,你去妓院?!” “咳咳!” 易有言差点把肺咳出来,“伍侍卫,青天白日的,你怎么能张嘴说瞎话,我只不过是替她入殓过一位长辈。” 慕容诺哦了一声,转身就要出门,却又被伍叁七咦的一声叫住。 “她说,昨夜黄申杰和她在一起……” “你怎么听到的?!” 慕容诺和易有言惊呆了。 伍叁七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从小听力好。” “那你再听听黄申杰说什么。”慕容诺催促。 “他说……昨晚不到子时就去了流朱阁,一直和绿拂姑娘待在一起,直到今天早晨才被人送回客栈,刚才九王爷审问不敢说,是怕……被大家嘲笑,更怕九王爷因此认定他是奢靡颓废之徒,从此断送仕途。” “快考试了,还去烟花之地消遣,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啊。”慕容诺点点头,“他不敢说,也在情理。” “可是……黄申杰对昨天行踪的所有时辰都记得很清楚,为什么偏偏去流朱阁的时间却那么模糊呢?” 她又很是费解。 抬头,戳了戳伍叁七的胳膊,“徐阳呢?他说什么了吗?” 伍叁七看着正在胡言乱语的徐阳,又看了看旁边那几个证人,听了好一会儿才道:“徐阳还是疯疯癫癫的,但他昨天下午和孟哲元吵过架之后,好像没有再回来过,从时间上来说,他也不太可能去杀人。” “徐阳这种状况,应该也不可能把孟哲元约出来喝酒吧?”易有言道。 三个臭皮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要是王爷没被关起来就好了……”伍叁七很遗憾。 慕容诺拍了拍他,“没事,会有办法的,我出去转转,你守着大理寺,易先生守着孟哲元,等我好消息。” 她想再回学子客栈,不能目标太大,只能单独行动。 说完,便扔下那两个男人独自离开了大理寺。 …… 出去之后,慕容诺也不着急,在街上乱转悠,一会儿买胭脂水粉,一会儿买水果糕点,反正她很有钱。 一直逛到日落,手里东西都快提不下了,她才慢悠悠回了王府。 “余蕊蕊!你和阿巧去一趟丞相府,给我老爹送点东西吧!我逛累了,要看会儿书!” 躲在房顶上的两个禁卫军就听到屋里传来这句话,然后便是一个穿着粉色裙子,戴着斗篷的女子,领着一个提着大包小包的丫鬟匆匆出门。 两个禁卫军对视了一眼,一个飞身跳下去,快跑着拦住了刚出门的两人。 “你们干什么啊!九王爷府里的人都敢拦?”阿巧柳眉倒竖。 禁卫军其一道:“近日城中不太平,我们例行检查,夫人,还请摘下兜帽。” “我们夫人是你能看的吗?这可是九王爷的侍妾,户部侍郎的女儿,你凭什么……”阿巧指着鼻子大骂,被旁边斗篷下面伸出来的手拍了拍胳膊。 “无妨。” 那只手缓缓抬起,轻轻拨开兜帽露出脸来。 余蕊蕊微微一笑,夜色下,一双水灵灵的美眸闪着得意的光,“两位可是确认了?” “这……” “夫人赎罪。” 两个禁卫军惶恐后退,再对视一眼,暗道:不好! 第二十六章 有血腥味! 等他们俩再次返回王府,慕容诺住的那间屋子已经亮起了烛光,一抹俏丽纤瘦的剪影正坐在窗前捧书阅读,一动不动。 “幸好。”禁卫军其一松了口气。 另一人也点点头,“看紧了,皇后娘娘吩咐,只要别让九王妃去学子客栈就行。” …… 王府外。 余蕊蕊和阿巧笑成一团。 “王妃真是太聪明了,这两个臭男人,还想看住我家王妃!”阿巧一脸得意。 余蕊蕊更是笑弯眼,“姐姐说得果然不错,男人的脑子都是直的!” “不过,王妃一个人去查案不会有事吧?”阿巧又担心起来。 余蕊蕊也跟着皱眉:“姐姐为什么不让我跟着去,我会功夫,可以保护她的!” “连我都不能跟着,更何况你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户部侍郎派来的奸细,专门破坏王妃和九王爷的感情!”阿巧压根没把余蕊蕊的身份放在眼里。 后者气得脸都鼓圆了,“阿巧,王妃和九王爷还用我破坏吗?他们哪来的感情!” “那你呢?你对九王爷是不是有企图?是不是想讨好王妃之后再趁机取代她的位置?”阿巧眯着眼打量她。 余蕊蕊气得一跺脚,“就算有,我也只对姐姐有企图!” …… 阿嚏! “谁念我了?” 慕容诺揉了揉鼻子,左右张望,确认没人跟着自己后,才飞快钻进了一条后巷里。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就是学子客栈后院的那堵墙……” “王妃说的没错。” 突然从后面传来的声音,吓得慕容诺差点原地去世。 “谁!”她猛地回头,随手抓起旁边的破扫帚当武器。 来人走近两步,被头顶的橙红灯笼照出轮廓,“白天才见过,王妃就不记得我了?” “秦太傅?” 慕容诺认出秦筱远来,疑惑不已,“你怎么还在这儿转悠呢?” “王妃也在这儿,真巧啊。”秦筱远啪的打开折扇轻摇。 慕容诺不动声色得打量他那风流才子的模样,就觉得不太好对付,可她好不容易走到这儿了,就这么灰溜溜回王府岂不是很亏? “咳,秦太傅,你是不是对今天发生的案子有兴趣?” 秦筱远颔首默认。 慕容诺松了一口气,“我也一样,所以过来看看有什么忽略掉的线索,你要不要一起啊?” “皇后娘娘好像不希望你和九王爷再插手孟哲元的案子。”秦筱远眨了眨眼睛。 慕容诺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所以,你是替姑母来监视我的?” “我若是监视你,就不会告诉你这面墙后面,就是学子客栈的后院了。”秦筱远收起折扇插进腰带里,眼神向墙头挑了一下,“进去吗?” “你?不行吧?”慕容诺疑惑。 下一刻,她已经被秦筱远搂住,纵身一跃飞上了墙头,再眨眼,两人已经落在了那颗老槐树旁边,落地无声,神不知鬼不觉。 “王妃,以后出门在外,不要轻易说一个男子不行,会被打的。” 秦筱远松开她。 慕容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样子,乌溜溜的眼珠像是要把整个秦筱远给装进去。 对方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似的蹙了蹙眉。 却听慕容诺一声冷喝,“不好,有血腥味!” 慕容诺扭头就往前院跑,那四合院里空空荡荡,因为白天出了命案,大多数客人已经移去了别的地方住宿。 月黑风高之下,前院突然刮起冷风,卷起地上尘土打着旋儿向天上飞,莫名多了几分阴森之气。 慕容诺跑到东面虚掩的房门前才停下,大口喘着气。 紧跟而来的秦筱远眉头都快拧成川字了,“王妃,是这儿吗?” “嗯。” 慕容诺提着裙子走上台阶,一层,两层,三层,她抬手推开那扇门。 吱嘎。 门缓缓而开,堂屋正中竟是一具无头尸体端坐太师椅上! 第二十七章 真相只有一个 “王妃……” 身后,是秦筱远微微颤抖的声音。 慕容诺头也没回,只在最初看见尸体的时候微微惊了一下,此刻已经是一脸平淡无波,“这下你真不行了吧?” “王妃好大的胆子,秦某佩服。”声音仿佛又往后远了一些。 慕容诺也不敢贸然踏进去,因为……满地的血! 难怪那么重的血腥味。 她站在门外观察,屋里一片漆黑,无头尸穿着灰色布衣,伤口处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钝器硬生生割断的。 “这衣服……跟孟哲元身上的一模一样。”她更惊奇了。 尸体的怀里还抱着一把染满鲜血的弩,弦上是空的。 “没有箭?” 她转头,下意识喊道:“沐清风,他怀里的弩没有箭!” 秦筱远:??? 慕容诺一愣,才回神,“抱歉啊,认错了,不过你和沐清风身形真有点像,别站那么远,我都看不清你了。” 秦筱远这才慢慢挪过来。 “王妃是打算进去看看吗?” 慕容诺也在犹豫,毕竟她只是法医,不是刑侦人员,如果进去查看很可能会不小心破坏重要线索。 “这人是孟哲元?!”秦筱远只看了一眼尸体的身子,苍白的脸上又增添了一抹土色。 慕容诺果断摇头:“怎么可能!孟哲元的尸体在大理寺,怎么可能走回来,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找到他的头,就知道他肯定不是孟哲元了!” 慕容诺决定了,她要进去找头。 秦筱远眼疾手快,拉住她的袖子,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先躲起来!” 他搂着慕容诺飞身而起,跳上屋顶藏在了屋脊背后。 脚步声很慢,踉踉跄跄,还有咿呀咿呀不知调的歌声,慕容诺悄悄伸出头往下看,好像是个喝醉了的年轻人,慢慢的,他走到了那具无头尸的房间。 “一。” “二。” 慕容诺叹了口气,“三。” “啊!!!” 仿佛石破惊天般的尖叫彻底撕碎这片冷风穿行的夜空。 那醉鬼连滚带爬往客栈前面跑,边跑还边喊,“死人啦!孟哲元回来报仇啦!” 慕容诺摇了摇头,“这下,鬼神之说更加难以说清了。” “王妃不信鬼神?”秦筱远好奇得看过来。 慕容诺笑了笑,“至少在这件案子上,我绝对不相信,屋里的尸体也不会是孟哲元,只要我查验一下就知道了。” “可王妃没有机会查验了。”秦筱远勾起嘴角,“皇后希望孟哲元是自杀的。” 慕容诺不解:“为什么啊?” “国之大者,思虑自然不与我们这等普通百姓一样,他们需要考虑的是民心,是长治久安,而不是……真相。” “就算他们不需要真相,死者也是需要的。” 慕容诺垂眸,拨开乌云的冷月照下来,清辉映着她纤薄的身子,让她看起来好似随时会消失的仙子,秦筱远眼神蓦地闪烁了一下。 慕容诺回想起自己参加法医考试前老爹跟她说过的话,法医的职责就是为不能开口的死者说出真相,人无贵贱,命无高低,而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你这么理解皇后娘娘,为什么还帮我?你应该把我送回王府。”她怀疑得看着他。 秦筱远轻笑一声,“秦某只是对王妃你的胆识十分好奇,很想看看你还能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那你再陪我下去验个尸吧,帮都帮了,也不差这一下。”慕容诺扶着腰要起身。 还没直起来,被秦筱远一把按了回去。 “来不及了,大理寺的人来了!” 第二十八章 别的意思 来的是朱谨,一张脸黑的跟锅底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倒没见王端跟来,还来了两个老仵作,一个是白天见过的,另一个瞧着眼生。 “把知情的人都抓去大理寺关起来,等孟哲元的案子了解,统一了口径再放他们出来。”朱谨站在屋前吩咐。 侍卫们领了命匆匆跑开,不一会儿就听到前面那栋小楼叮铃哐啷的声音,还有人的叫声,再过一会儿又都安静了下来。 “朱大人,这尸体该怎么处置啊?” “就这样带回大理寺,易有言那小子肯定要插手,难保他不把验尸的消息传给九王爷……” 朱谨冷哼一声,“那就在这儿验!” “这儿?屋子里太黑,不方便啊!” “我们也没带验尸的工具……” 两个老仵作很为难。 慕容诺在屋顶上急的干瞪眼,工具我有啊!让我来啊! 秦筱远看着她猴急的样,噗嗤一声笑了,笑声传下去,吓得那两个仵作和朱谨俱是一惊,三脸惨白。 “不会……真的闹鬼了吧?” “这人要是孟哲元……” “胡说八道什么!你们俩给本官在这儿等着,天亮了再验尸!本官去客栈里等着!”朱谨边说边往前面的小楼走,头也不带回的。 慕容诺捂着嘴憋笑,胳膊肘撞了撞旁边那人:“沐清风,有你的啊,这都吓到他们了。” 秦筱远:??? 我觉得有被伤害到。 慕容诺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啊,又认错了。” “看来王妃很思念九王爷啊,”秦筱远皮笑肉不笑,“要不我送你去大理寺陪他静养吧?” “他说他在静坐,让我不要去打扰他。” 慕容诺边琢磨便嘀咕起来,“你说这沐清风是不是有啥问题,他说这几天他都要静坐,这怎么可能?” “这是真的。” 秦筱远却是神秘一笑,“九王爷每回遇上疑难杂案,便会独自回到房中静坐冥想,有时三五个时辰一动不动,最长的一次足足三日水米不进,直到想出破案的关键才会起来。” “可他不吃不喝,身体没问题吗?”慕容诺难以置信。 秦筱远道:“至少,目前看来,九王爷身子挺好的,而且……他到底好不好,王妃应该比我清楚吧。” “我清楚……”个屁! 慕容诺撇撇嘴,“反正他特地叮嘱我让我记得去请安,这人真够自大的,我在王府里也不曾给他请过安啊!” “或许,他有别的意思。” 秦筱远眼神一转。 慕容诺问:“什么意思?” “你们夫妻的暗语,我怎可晓得?”秦筱远两手一摊。 慕容诺就寻思了,暗语,他在说什么?请安?为什么去请安?他会不会…… “沐清风!” 慕容诺猛地一拍秦筱远胳膊,“我知道了!” …… 两人离开学子客栈一路往大理寺狂奔,路上秦筱远还在犹豫,“王妃,我觉得你这样不妥吧?” “没什么妥不妥的,九王爷的吩咐,我们照办就是了。”慕容诺打量秦筱远,深觉自己的计划非常完美,真是瞌睡了有人给递枕头啊! 两人一口气跑到大理寺门外,除了紧闭的大门,便看到一个孤独弱小的身影,牵着两只大黄狗坐在台阶上打瞌睡。 “慕容承?”慕容诺把那人给叫醒。 慕容承猛地睁开眼,看到姐姐,眼泪鼻涕差点一涌而下,“姐啊!我可找到你了!!!” 第二十九章 王爷很快的 “你来这儿做什么?”慕容诺不明所以。 慕容承受了好大一脸委屈似的,呜呜喊道:“你叫了一个叫余蕊蕊的侍妾去咱家送吃的,咱爹以为你受委屈了,非要我带着大毛二毛来寻你,我晚膳都没进呢!” 原来是饿着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我没事。”慕容诺拍拍他的肩膀。 慕容承点头,牵着大毛二毛转身要走,又被一旁的秦筱远抓住后领子,“慢着,帮我们个忙!” …… 啪啪啪! “沐清风你给我出来!” 慕容承站在大理寺门口,把门砸得震天响,一副来干架的气势,身旁那两只大黄狗也跟气氛组似的叫个不停。 “旺!旺!旺!” 夜猫子都被惊得扑棱着翅膀从梢头飞远了。 两个侍卫挑着灯来开门,刚要骂骂咧咧,一看是慕容家的少公子,立即点头哈腰作揖。 “承少爷啊,大晚上的您怎么来了?” “滚开!” 慕容承一脚撂翻一个,牵着大毛二毛就往里面冲,“沐清风,你给小爷出来!” “快,去通知王大人!”侍卫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院里跑。 没过一会儿,王端敛着衣袍匆匆赶来。 “哎哟慕容少爷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九王爷在歇息呢,没法来见您。”王端一脸讪笑。 “少废话,不见到沐清风,小爷我今儿就不走了!”慕容承脸上就差写着“无赖”二字,偏两条大黄狗在他周围流着哈喇子,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 王端面露难色:“要不,您先去偏厅坐坐?” “不去不去!”慕容承就坐在大门口的石墩上,“我就要让外面人看看,你们大理寺是怎么欺负我,沐清风是怎么冤枉我还不给赔偿的!” 王端冷汗都下来了。 “慕容少爷,不是九王爷不愿见您,真是……不太方便啊。” “哼,不方便?本小爷就等到他方便为止!” “……” 另一边,慕容诺已经悄无声息得被秦筱远带进后院,来到沐清风的居室附近。 她等看着秦筱远上了居室的房顶,才莲步摇曳得穿过月亮门,一路走到居室门口。 门外有四个禁卫军,看到她,齐刷刷躬身行礼。 “九王妃。” 慕容诺上了台阶往前走,被两只横过来的手拦下。 “九王爷正在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本王妃只是来请个安罢了,前几日皇后娘娘和右丞相特地叮嘱我们夫妻俩,要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时间紧,任务重啊。” 慕容诺笑得意味深长。 禁卫军面面相觑。 慕容诺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进其中一只手里,低头含羞一笑,“王爷很快的,放心。” “这……”禁卫军迟疑了一下,将荷包收进怀里,换了把钥匙出来,咔嚓开锁,毕恭毕敬得请慕容诺进门。 居室里,沐清风果然是面壁静坐,一动不动。 门刚关上,便有一根长绳顺着天窗扔下来,紧接着一个黑影顺绳而下,稳稳落在地上。 沐清风回头,就看那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冷冷瞅着慕容诺:“本王,很快?” “我这不是没经验嘛。” 慕容诺打了个哈哈,没注意到一旁秦筱远眉峰微不可察得抖了抖。 沐清风人已经站起来,拽了拽长绳,面无表情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换你出去。” 慕容诺指了指秦筱远,“他留下。” “他?”沐清风一挑眉,上上下下打量秦筱远,后者被盯得蹙眉,“这是九王妃的主意。” 与我无关。 “快换衣服吧,秦太傅,你就学着沐清风的样子静坐就行了,我们会尽快再回来换你的。” 慕容诺催促二人,还不忘走到门口,隔着门娇滴滴得喊两嗓子:“哎哟,王爷,你怎么这么猴急呀!” 门外禁卫军默默移远了几步。 慕容诺隔一会儿,喊一句,再回头,两个大男人已经利索得换好衣裳头饰,别说,这么一装扮,秦筱远更有几分像沐清风了! “我先走。” 沐清风脚尖一点,顺着长绳飞上了天窗。 慕容诺也整了整衣裳,故意把发髻弄得凌乱了一点,才打开门故意装出累坏了的样子,“哎,王爷,下回别玩这么多花样呀!你们俩,过来扶我一下。” 两个禁卫军头都不敢抬,连忙进来搀扶慕容诺。 慕容诺故意停顿脚步转头看向面壁的背影,“王爷,您刚才是不是说接下来两日要静心打坐,就不用膳了?” 背影一僵,非常沉重而缓慢得点了两下头。 “嗯,你们都听到了?”慕容诺眼神扫过去。 “听到了,谨遵王爷吩咐。” “九王妃您慢点,小心门槛。” 慕容诺出了门,才微微一笑,“这里就交给你们吧,我得回去好好补一补了。” 禁卫军在后面恭恭敬敬拱手送行,“九王妃辛苦了。” …… 刚过月亮门,慕容诺就被沐清风拦腰抱起,咻的一下飞上了屋顶。 “从水塔上面走,那边没视野。”慕容诺迎着风喊。 刚上了水塔,沐清风却突然停了下来。 第三十章 不会是我吧? “怎么突然停下了?”慕容诺还一脸懵逼,这水塔她有倒挂金钩的阴影啊。 沐清风不语,眼睛瞪着大理寺的门口。 坐在石墩上那身影还在骂骂咧咧。 “沐清风!别以为你是个九王爷就多了不起,我还是你小舅子呢!你说关我就关,说放就放,小爷今天要不到赔偿绝不离开!” “旺旺旺!”大毛二毛很配合得叫唤。 “那是……慕容承?”沐清风皱起眉头。 慕容诺赶紧解释:“这是战术,不这样,后院的事没法儿行动,再说你确实冤枉小承了,让他发泄一下,你也不痛不痒的,亏不了。” “辱骂朝廷命官,按律当处以拔舌之刑。”沐清风面无表情道。 慕容诺吓了一跳,赶紧转移话题,“说你两句就得拔舌头?那你说……斩首,得有多大的仇啊?” “嗯?”沐清风看过来。 慕容诺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我和秦太傅今晚去夜探学子客栈,在一间客房里发现一具无头尸……” “你怎么现在才说?”沐清风搂住她的腰,踩着水塔的栏杆飞了出去。 大门口。 慕容承眼看两道黑影唰的飘走,总算是松了口气,姐姐冒死救夫,自己鼎力相助的感人事迹,回去跟老爹说道一番,总能换一座宅子了吧? 他吹着口哨站起来,“小爷我想通了,今晚紫微星弱,于我不利,小爷改日再来。” 王端带着一大帮侍卫哄祖宗似的哄了小半个时辰,这祖宗说走就要走了? “不是,慕容少爷,朱大人我都遣人去给您找回来了……”他急忙跟上去,又不敢跟太近,两条狗凶得跟黑白无常似的。 慕容承回过头,一脸迷惑,“你找的朱谨,又不是我找他,这沐清风胆小怕事不敢和小爷我单挑,小爷难不成还在这儿跟他耗到底?傻不傻?哎,说来说去,这沐清风配不上我姐啊!” 他从袖子里摸出俩核桃,一边盘一边遛着狗走远了。 王端直到看不到一根狗毛,还不敢相信今晚发生了什么,转头就看一个侍卫大汗淋漓得跑回来,喘着气道:“王大人,朱大人快,快到了……” “本大人随便说说,你真把朱大人找回来干什么?学子客栈的尸体出了事,都是你的责任!” 王端拢了拢外衣,急急忙忙去迎夜幕中疾步而来的身影。 …… 沐清风和慕容诺从后院潜入学子客栈的时候,朱谨已经带着一部分侍卫不见踪影。 “就这办案风格,也能当上大理寺卿,你这个少卿属实有点屈才了。”慕容诺忍不住吐槽。 沐清风面不改色,盯着慕容诺说过的方位一边观察一边冷冷道,“十年寒窗,一朝高中,看似平步青云,实则是将自己的命运放在了一个金丝笼里。再也由不得自己,多年前的朱谨也曾有过一腔热血,为民请命的时候,但谁都怕死,谁都有在乎的人,顾忌的事罢了。” “沐清风。” 慕容诺突然唤他,认认真真问:“那你有什么顾忌吗?” “靖国的江山社稷,百姓的安居乐业,父皇的岁岁无忧,还有……”他深深得看了一眼慕容诺,突然摇了摇头。 慕容诺一惊,战术性后仰,眉毛都哆嗦起来了,“不会是我吧?” 沐清风不屑得冷嗤一声,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东面那间屋子前传来两个杀鸡般的叫喊,“诈尸啦!!!” 第三十一章 肯定不是孟哲元! 循声望去,两个仵作正惊慌失措得从门口台阶上滚下来,爬起来扭头就跑。 “走!” 沐清风抱着慕容诺飞过去,从天而降拦住仵作,谁知那二人看见他们竟吓得白眼一翻,砰,双双晕过去了。 吓晕了? 慕容诺一脸嫌弃:“这胆子也太小了。” “省得本王亲自动手。”沐清风连看都不看地上二人一眼,指挥慕容诺道:“用绳子把他们绑起来。” 慕容诺“喔”了一声,将两个仵作五花大绑,转头,就看到沐清风大步朝着无头尸的房间走去。 “沐……” 慕容诺刚想好意提醒一下,就看某王爷背影一僵,直挺挺得倒了下去。 卧槽,说晕就晕,连cd都没有的吗? 慕容诺赶紧跑过去,一边扶起沐清风,一边扫了眼黑漆漆的房间,这一看,也把她这身经百战的预备法医狠狠吓了一跳! 坐在房间中央那把太师椅上的无头尸,好像活了一样身体抖动着,脖子断口处一股股鲜血喷涌而出,细密的血丝撒在尸体的衣服和地上,血腥味更是直冲慕容诺的天灵盖! 这也太惊悚了! 慕容诺有点害怕,这已经不是小场面了,残暴指数999啊! 她赶紧把沐清风放平在地上,对着胸口一顿按压急救,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人工呼吸的时候,沐清风及时睁开了眼睛。 看着几乎面贴面的美人脸,沐清风俊脸瞬间苍白,连呼吸都屏住了。 “你……” “我……” 慕容诺很尴尬得抬起脖子,“我就是想叫醒你。”绝对没有轻薄你的意思啊喂! “我知道,谢谢。”沐清风话是这么说,人还是很自觉得往后退了退,一副就怕你占我便宜的模样。 慕容诺就很气,到底谁是黄花大闺女啊! “里面,什么情况?”沐清风不敢往房间里看,光是闻着一股股往外涌的血腥味就已经忍不住要干呕了。 慕容诺也不敢,她是21世纪的无神论者,绝对坚持科学理论和马克思主义思想,但这个时空有没有鬼她也不确定啊。 “尸体好像在抽搐。”她仅凭着刚才一瞬间的目力回忆了一下。 “你进去看看。” 沐清风厚着脸皮指挥。 我??? 慕容诺柳眉一抖,“我一个人吗?” “你觉得呢?把那两个仵作叫起来陪你吗?”沐清风一脸反正我是不可能进去的表情。 慕容诺还在犹豫,就听对方冷笑了一声。 “不是你自己要做大理寺仵作的吗?这里只是一具无头尸罢了,你就不敢了?那就趁早写辞呈……” “我可以!!!” 慕容诺腾地一下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边往前走边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 沐清风:??? 慕容诺摸着黑进去,里面的尸体已经停止了抽搐,脖子断口上也没有血液喷溅,刚才的一切就好像从未发生过。 “奇怪,这屋子里好冷啊……” 她搓了搓胳膊,尽量不踩着地上呈喷射状的血水往里走。 无头尸怀里的弩已经掉在了地上,被血水浸泡,尸体歪歪斜斜得倚靠着椅背,她只好往脖子侧倒的那边移动,方便观察尸体的伤口。 “情况如何?” 外面传来沐清风的声音,慕容诺边观察边道:“尸体被砍头,血液呈喷射状,是目前唯一大面积血迹,伤口处有凹凸不平的断痕,应该是砍了几下才砍下来,房间里暂时没有发现头颅,地上有弩,没有箭,原本弩是在尸体怀里的,应该是刚刚尸体抖动掉了下来。” 她一进入专业状态,刚才的惊恐感顿时被忘到脑后,大着胆子往尸体前走近。 “咦?”慕容诺蹲下身,抓起无头尸血淋淋的手指。 外面,沐清风很着急,他不知道朱谨什么时候会杀个回马枪,两个仵作刚才醒了一个,又被他一个手刀打晕了。 “有办法确认无头尸的身份吗?” 里面传来慕容诺轻快的声音,“反正肯定不是孟哲元!” “你如何肯定?” 来时,慕容诺曾描述过,无头尸穿着孟哲元死时的那身衣服,所以客栈里很多人都以为是孟哲元回来复仇了。 “虽然死者穿着孟哲元的衣服,但我验尸的时候看过他的手,五指微胖,无茧,而这具尸体掌心内有老茧,五指细长,骨节分明,应该是常年劳作所致。” 说着,慕容诺已经走了出来,满手的血,却笑出一口明晃晃的白牙,“而且,孟哲元不是冻死的吗?冻死的尸体不可能喷出这么多血。” 她就说,这世界上没有鬼,封建迷信不可信啊! 沐清风眉头紧锁,“所以凶手是特地砍掉了第二个死者的头颅,伪造孟哲元混淆视线,制造恶鬼复仇之说?” “应该是这样吧。”慕容诺对查案并不擅长。 沐清风再一沉思,“你刚才说,地上有把弩,但是没有箭?” 第三十二章 你是我的眼 “是的。” “死者身上有伤口吗?” 靠,刚才不问。 慕容诺睁大眼瞪着他,沐清风不明所以:“看本官干什么,回去再看啊。”理直气壮。 哟,这会自称本官了? “去就去!” 慕容诺咬着牙故意甩了甩满手的血,沐清风顿时身子一僵,她才得意地哼了声,扭头回了房间。 死者的衣裳被血浸湿,几乎黏在皮肤上,撕拉,慕容诺直接扯开,大片沾血皮肤映入眼帘,却独独没有伤口。 “慕容诺,你在干什么?”外面响起沐清风质问的声音。 “验尸啊,难不成占他便宜?” 沐清风:…… 慕容诺几番确认,才气呼呼喊道:“死者身上没有伤口。” 喊完她又不确信似的,扒拉死者血淋淋的裤子到处看,怎么可能一处伤口也没有?怎么死的?血液也没有中毒的变异啊…… 沐清风没声音了,验尸这方面,他对慕容诺其实还是有种莫名的信任感。 片刻,他声音再响起:“身上没有伤口,那弩箭很可能击中了死者的头颅,所以凶手要砍下头颅带走。” 慕容诺恍然大悟,赶紧替无头尸理好衣裤,看了眼地上的弩,忍不住喃喃:“可是,凶手又不是狙击手,怎么能一击必中?” “什么手?” “弓箭手,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是怎么一击毙命的?”慕容诺想把弩拎出去给沐清风看,但试着拿了一下,血淋淋的,她摇摇头放弃了。 看了还得晕,玩不过,玩不过。 外面的沉默了一瞬,道:“假设凶手提前潜伏在房间里,死者推门而入的瞬间射出弩箭,房间里有藏人的地方吗?” 慕容诺在房间里转悠起来:“床底很逼仄,不可能藏人,衣柜空间也不大,桌底下倒是有可能,但这个角度容易击中死者腹部以下。” 门外,沐清风强迫自己走到最近的位置,脑海中已经根据慕容诺的观察模拟出一个凶案现场的空间。 但还不够。 他没有亲眼看过,很多细节捕捉不到。 “你先出来吧。”他对着里面道。 慕容诺便走出来,身上血腥味比刚才更大了,沐清风往后一退再退,嫌弃她三个字大大写在脸上。 “无法确认死者身份,无法确认凶手杀人手法,等到天亮,这个案子一定会轰动全城,到时候……恶鬼复仇之说定然如狂风浪卷,势不可挡。” 他眉头拧成深深的川字。 慕容诺也很无奈,但她只会验尸,别的方面也帮不上忙啊。 她凑过去,“要不你进去看看吧,里面黑漆漆的,地上的血也不是那么清晰。” 沐清风压根不敢看她那双手,屏住呼吸的瞬间,脑子里仿佛灵光一现。 “屋子里黑漆漆?对啊,如果黑漆漆,凶手是怎么精准射中死者头颅的?除非……”他突然有了一种猜测,但需要再确认! 慕容诺看着他仿佛入定似的一动不动,忍不住用胳膊肘戳了戳他,“你快决定啊,天快亮了。” 正说话,旁边被绑在一起的两个仵作醒来,看见他们又是一声惨叫。 “啊!!!鬼啊!” 沐清风面如阎罗似的走过去,加上满手血淋淋的慕容诺宛如罗刹,月黑风高的,这两个人真能把活人吓成死人。 “闭嘴吧你!” 咚咚! 又是两记手刀,沐清风把人再次弄晕,转头对慕容诺道:“我进去,你用他们的腰带蒙住我的眼,进去后我指挥到哪儿,你带我走到哪儿。” “好吧。” 慕容诺只好照办。 过了一会儿,慕容诺率先跨进门槛,三进凶案现场,沐清风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双眼被蒙的死死的,一丝光也透不进去。 “你想去哪儿?”慕容诺问。 “窗户,你带我过去看看。”沐清风道。 慕容诺便带着他一步步移到窗户边,但窗沿上没有任何痕迹,窗户也不曾打开过,显然凶手是从大门进出的。 要么,房间是凶手的,要么房间是死者的,但他与凶手非常熟悉。 沐清风的手指缓缓从窗沿下方抚摸,当摸到一些带着毛刺的凹陷时,他皱了皱眉。 这时,慕容诺转过头,视线突然向上瞥了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发出一声疑问。 “好奇怪,那是什么?” 第三十三章 这人多少沾点耳背 房梁上似乎有很细的血痕。 法医敏锐的直觉告诉慕容诺,无头尸的血喷不到那个位置! “房梁上好像有东西。”她不敢跟沐清风提血字,后者果然马上道:“带我到房梁下。” 慕容诺抓着他的手,特地绕过有血的地方,走了几步:“就是这里,你能行吗?” 别带着她摔进这一地的血里啊亲! “这很简单。” 某王爷破案时心无旁骛,揽紧她的腰,凭着之前的匆匆一瞥纵身一跃。 砰! “沐清风!” 慕容诺清清楚楚看到沐清风脑袋撞上梁柱,他吃痛的瞬间,左手下意识一松,就听慕容诺一声惊呼,整个人也往下掉了去! 好惨一女的! 慕容诺绝望得闭上眼,突然感觉腰间一紧,再抬头,是腰带已经松开滑落的沐清风,惨白着脸,一手抓紧房梁,另一只手紧紧抱住了她! “你可以的,别松手啊!”慕容诺吓得什么都不顾不上,八爪鱼一样缠在沐清风身上向上爬,手上的血沿着某王爷干净的衣裳抓出一个个惨不忍睹的血印。 沐清风:我看不见,我瞎了! 慕容诺好不容易爬上来一截,兴奋得一转头,唇瓣刚好擦过沐清风的侧脸。 瞬间,两个人都被点穴似的定住了。 沐清风喉结不自觉滚了滚,鼻息间都是慕容诺身上若有似无的花果熏香,瞬间觉得满屋子血腥味都淡了很多,他扫了眼房梁,迅速别过头。 一时间,不知压的是心悸还是排斥。 慕容诺也有些尴尬:“你,你别往下看啊。” “嗯。” 沐清风嗓音沉沉,抬眼检查起房梁,一如慕容诺所说,是几道极浅的血线和两道和窗沿上一样的凹槽划痕。 房梁?窗沿? 他往其他房梁上扫视,只在无头尸正上端那根横梁上见到了同样的痕迹。 “下去了。” 他一松手,带着慕容诺飞身而下,然后就听到吧唧一声,两人准确无误得踩在一滩血水之上。 沐清风下意识低头,被慕容诺抢先用手捂住了双眼,“你就想象踩在河边,别低头,皇冠会掉。” 沐清风:??? 慕容诺捂着他的眼睛,牵着他的袖子一步步带他离开房间,刚走到门口,她就听到沐清风嘀咕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房间有点不太对劲。” “嗯,刚进来时,觉得有点冷。”慕容诺也停下脚步。 “是整个屋子都很冷,还是个别地方有点冷?”沐清风再问。 慕容诺回头扫了一眼,松开他的袖子道:“你在此处不要动。”她转身回去仔细感受,凑到尸体后面的书桌前时,才又发现了一些蹊跷。 “奇怪,有些血看起来好像凝固了,有的颜色很浅,血水里有……”她惊呼一声,“冰!” “冰?!” 沐清风恨自己不能睁开眼。 慕容诺用力点头,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仔细将桌子底下混着血水来不及融化的冰碴捡起来放在掌心里,不一会儿,它们都融化了。 “没错,就是冰,很多细碎的冰碴!” “为什么凶案现场会有冰?”沐清风只觉得匪夷所思。 慕容诺又走了一圈,没有更多的发现了,便带着沐清风出了门,外面的冷风还在呼呼的吹,吹散了沐清风鼻前拥堵的血腥味。 他长出一口气,在最上层的台阶上原地一坐。 “为什么会有冰?” 然后就闭起了眼睛,像是打坐似的陷入沉思之中。 慕容诺用仵作的衣服擦了手和鞋子回来,就看到老僧入定般的沐清风,整个人仿佛石化一般,只剩下鬓角的碎发和浓密的眼睫毛随风轻舞。 “喂!你别在这儿睡啊,天快亮了!” 沐清风连眼皮的反应都没给她。 这人多少沾点耳背吧? 慕容诺突然想起秦筱远说过的话,沐清风只要开始想案子就会静坐,有时候一坐两三日也不在话下,但是…… 这人打坐也不挑地方和时候啊,万一朱大人来了怎么办啊!!! 第三十四章 年轻人不讲武德 “沐清风?” 慕容诺凑近些盯着他,还往他脑门上吹了口气,呼~ 真没动静了。 愁啊! 慕容诺警惕得打量四周,尤其盯着能从前面小楼进这院子的月亮门,朱谨要是来了,她总不能找块布把沐清风蒙上吧? “也不是……不可以吧?”她下意识往两个仵作那边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又是咯噔一下心惊肉跳! 两人不知啥时候醒来了,正在扭来扭去得拼命挣扎! 慕容诺顿时慌了,这可怎么办,她又不会手刀! “你,你们别动!不然……我把你们和无头尸关在一起!” 两个仵作扭着脑袋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得张嘴大叫,“救命啊!!!” 慕容诺来不及反应就冲了过去,掰住其中那个老仵作的嘴用力一扽,只听咔的一声…… 下巴脱臼了。 另一个被吓得闭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差点要掉下来。 慕容诺也很慌,“你们别再叫了,待会儿我帮他接回来,保证和原来的一样,好吗?” 老仵作流着哈喇子狂点头,另一个抖着声音道:“九王妃,这案子不能查啊!!!” “为啥?”慕容诺疑惑。 仵作诚惶诚恐道:“这是城隍老爷在惩罚他们,咱们不能逆天而行,会遭天谴的!!!” 慕容诺:??? “我真怕你这种人以后被写进教材里,要不你改行吧。” 她一脸沉重得拍了拍那人肩膀,转身站起来时,发现一抹鱼肚白缓缓爬上了天际。 天亮了!!! 慕容诺跑回沐清风跟前,琢磨着是不是先把他扛走,离开案发现场为妙。 别怪我啊,我也不想你再被抓回去软禁,要是等会儿磕了碰了你自己认栽吧。 她比划了几个扛人的姿势,最后还是背过身蹲下来,抓住沐清风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头,然后铆足了劲儿准备把人背起来。 “一,二,三……” “慕容诺。” “啊?!” 沐清风的声音冷冰冰的,就在她耳朵边,喷出来的呼吸直往她耳朵里钻! “你在干什么?”某王爷很不开心。 一睁眼,就看到慕容诺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缩在他怀里,仿佛要把自己挂在她身上,他抬手屈指,一个爆栗叩在慕容诺后脑勺上。 “哎哟!!!” 慕容诺捂着头跳开,眼泪汪汪得控诉,“年轻人不讲武德啊!” 沐清风看了一眼逐渐清明的天色,眸中神采一闪:“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什么?” 慕容诺一愣。 沐清风找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出无头尸房间的构造,再在发现痕迹的位置做上标记,沉声道:“房梁上的勒痕和血痕,是凶手事先用鱼线缠绕悬吊着箭弩所致,从这里开始牵引,到这儿,再到这儿……” 他逐一从窗沿点到右侧房梁,再到正中央的房梁和门栓。 “这是凶手一开始布置在房里的机关,然后他只要等死者回房间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触发机关。” 沐清风一边说,一边在画图的位置模仿死者回房的动作,上台阶,走到门口,停顿。 “弩弦被鱼线牵拉,搭上的箭蓄势待发,只等门栓上的线崩断,箭就会射入死者头颅一击毙命。” 沐清风模仿着死者的动作推开门。 噗嗤。 短箭入肉的沉闷声仿佛从他脑中传来。 慕容诺抬头看向房间门口,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一个比她高大的男子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短箭插入眉间,血色渗出。 “那么为什么会有冰呢?”她发出疑问。 “凶手把死者拖进房间,放在太师椅上,在衣服里塞满冰块,等尸体温度降到伪冰冻的状态后砍下头颅,这样才不会大量喷溅血迹。” “难怪无头尸的衣裤都湿透了,我还以为只有血,原来是冰融化混合血液了……” 慕容诺突然顿悟::“冰块麻痹了死者的器官和神经,造成了死亡时间短暂的假象,无头尸的抽搐和喷血也是因为冰块逐渐融化,尸体升温而使得被麻痹的器官假性活动!” 沐清风皱了一下眉头。 慕容诺便解释:“就像鱼被杀了之后还可以蹦跶一样,人的尸体在濒死状态下迅速降温再升温,也会有神经活跃和再次出血的现象。” 沐清风点了点头,随后道:“最后,凶手只要把弩从半空中放下来,掉到无头尸的怀里,再割断鱼线从窗外收走,就完成了他的杀人过程。” “而鱼线沾到血液,被收走时沿路经过的地方留下了血痕,恰恰为我们还原了布置机关的过程。”慕容诺粲然一笑。 两人对视,莫名的默契感令人再度尴尬。 “这并不是临时起意的杀人,而是精心设计过,凶手为了怕被人发现杀人手法,才会割下死者头颅伪装成孟哲元回来复仇,他的镇定和凶狠远超我们的想象。”沐清风转移话题。 “所以,我们破案了吗?””慕容诺发出灵魂拷问。 沐清风摇摇头,深邃眼眸掠过冷意:“不,还差一步最关键的,那就是凶手为什么确定自己能够一击即中。” 第三十五章 你怎么进去的? 是啊,凶手为什么就能确定呢? 慕容诺感觉自己智慧的小脑瓜超负荷运转了,向沐清风投去询问的目光。 “只能有一个解释,凶手和死者十分相熟,了解他诸多信息,比如身高,然后根据死者信息做过许多试验,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听完沐清风的解释,纵然慕容诺听过不少骇人听闻的杀人手法,眼下依旧忍不住汗毛倒立。 试想,跟你一起上下学的好朋友,实际上背地里不断模拟设计杀死你的方法,一遍又一遍,直到那根短箭能够精准无误刺入你的头颅。 那不仅仅是变故突发的诧异,还有挚友背叛的痛心。 “究竟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法。”慕容诺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相信如果死者能说话,一定也会发出这样的疑问。 “还有一点很奇怪。” 沐清风话锋一转,一字一句,缓慢开口:“无头尸身上被塞进了很多冰块,那你还记得,孟哲元是怎么死的?” “孟哲元是冻死的。”慕容诺迅速回答,随后意识到什么,倏然睁大眼:“你的意思是……” “目前只是猜测,毕竟二者之间只有这一个共同点,是巧合还是必然,还不能盖棺定论。”沐清风蹙紧眉头,好像在想着什么。 该不会又要静坐了吧?慕容诺心里咯噔一下,正要劝他别坐下,就看到远处月亮门那边急匆匆跑进来一个身影。 完辽,大理寺的人来了!!! …… 慕容诺拉起沐清风就想跑,后者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看见吗?来抓你了! 她瞪他一眼,他还是不动,直勾勾的看着来人,甚至眼神里还流露着几分莫名其妙的期待。 慕容诺这才迟钝得又回头看了一眼,嚯,是伍叁七啊!怎么还背着个包袱,要跑路了吗? 她一脸尴尬得松开沐清风的袖子,还很贴心得替他抹了抹袖子上的褶皱。 伍叁七跑过来,就看到举止怪异的九王妃,还有一脸冷漠的九王爷,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拿到了吗?” 慕容诺:哈? 伍叁七得意一笑,解下身上包袱,打开递给沐清风:“王爷,你要的凉州考生学籍档案全在这儿了。” “办得好。”沐清风再次坐在台阶上,拆开包袱拿出了一大沓红皮簿册。 每一份的封面都写着一个考生的名字,还有他的籍贯和生辰八字。 沐清风看得专注,慕容诺无所事事,便走到伍叁七身旁搭讪。 “难怪王爷被关起来,你人就不见了,你们啥时候商量好的?” 伍叁七犹豫了一下,道:“禁卫军来宣布皇后娘娘的懿旨时,王爷找时机吩咐了我,但我以为没人能救王爷出来,刚才还回了一趟大理寺,见到……秦太傅,才知道你们在这儿。” “哦,秦太傅怎么样啊?”慕容诺走程序似的问了一句。 伍叁七道:“老说听到屋里有虫叫,他说他怕虫子,让王爷快点把他换出去。” “屋里有虫?”慕容诺也怕虫,表情一下紧张起来。 伍叁七摇摇头:“不知道,应该不太可能吧。” 哦,那可能就是找借口了。 “对了,你上哪儿弄来的学籍档案?”慕容诺又问。 “太师院。”伍叁七答。 慕容诺惊了,虽然她是穿过来的,但也有原主的记忆,太师院因为存放着历代考生和当朝官员的学籍档案,属于绝密中的绝密,所以守卫和封禁程度可是仅次于皇宫的! “你怎么进去的啊?” 伍叁七挠挠头,“就这样,那样,飞,跳,跑,就进去了。” “你这技术做个侍卫可惜了。”她一脸惋惜。 伍叁七眼神警惕得盯着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九王妃,犯法的事儿我可不干。”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就听沐清风突然兴奋道:“本王知道徐阳为什么会疯了!” 第三十六章 陪我去个地方 “徐阳?” 慕容诺回忆道:“不是因为来了咸城才知道,自己作弊所以保送的资格被取消了吗?” “没那么简单。”沐清风起身,将手里那份簿册展开在慕容诺和伍叁七面前,“你们看出什么了吗?” 慕容诺:认字有点费劲儿。 她一脸为难得看向伍叁七,后者认真阅读才道:“徐阳每次考核的成绩都很好啊。” “不错。” 沐清风差点因为没有捧哏而噎住,暗暗打量了一眼心虚的慕容诺,继续道:“徐阳以前的考核成绩都很稳定,尤其在乡试时名列前茅,而他却在数月后的春试中作弊,所以档案里没有他春试的答卷。” “他在那个时候已经疯了?所以才写不出东西吗?”伍叁七一脸迷茫。 沐清风瞥他一眼,“昨天公堂之上,你看徐阳疯成那样,古今诗句对答如流,还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乡试考题的解答文章,也就是说他根本不需要作弊,本王猜测,真正作弊的人不是他,所以他才会激怒而疯。” “不是他?”慕容诺惊讶了,“那会是谁?” 沐清风拿起地上另一本簿册,封面上写着孟哲元的名字,他同样展示给二人,“孟哲元与徐阳恰恰相反,乡试之前成绩平平,却在春试超常发挥,以九分大放异彩,你们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学渣和学霸的成绩突然调换,这不就是……狸猫换太子嘛! “真正作弊的人是他!”慕容诺兴奋地指着那本册子,仿佛找到了人间真相。 “说对了,不过只对了一半。” 沐清风把两本册子放在一起:“是一个作弊,一个被作弊。” 伍叁七:??? 慕容诺却听明白了,“孟哲元作弊,换来保送生的最大胜算,但他有个劲敌就是徐阳,怎么解决这个对手呢?还有什么比直接划为作弊考生,终生禁考来得简单干脆吗?” 沐清风微微颔首,脸上竟然浮现几分赞许之色。 伍叁七:??? 九王爷和王妃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 慕容诺又摇了摇头,“可这么明显的漏洞,难道负责审核的考官没发现吗?” 沐清风深深看她一眼:“凉州管理科举审核的官员,是胡将军的女婿,而胡家这根支系背后牵扯的……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 他欲言又止。 慕容诺完全没意会到,还在认真分析:“你的意思是,孟哲元是有人暗箱操作要送进朝廷当官的?所以即便他作弊,凉州的官员也想法子找个不重要的考生来背了这口黑锅,而徐阳因为受不了这个真相,就疯了?” 慕容诺睁大眼。 “那孟哲元就是他杀的了吧?” 十年寒窗就等着一朝金榜,如此深仇大恨,不杀都咽不下这口气啊! “从动机来说,他的嫌疑确实最大。”沐清风思索着,“但他已经疯了,不具备制作杀人机关和引诱第二个死者的可能性。” “也可能是装疯卖傻啊。”慕容诺嘟囔。 沐清风皱眉:“那他杀这具无头尸的理由又是什么呢?我们必须尽快确认无头尸的身份,真相才会水落石出。” 他仔细翻看完孟哲元的春试答卷,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捡起地上黄申杰名字的簿册,翻看起他的答卷。 “比之孟哲元的答卷,黄申杰似乎在眼界与气度上更胜一筹,但与他那日在公堂的表现倒是大相径庭了。” 沐清风思绪有些乱了,便将地上所有簿册重新整理好放进包袱里,交给伍叁七,凑近他耳边吩咐道:“你把这些再送回太师院,然后再帮我办一件事……” 吩咐完,伍叁七便腾身飞起,一跃上了房顶,再一闪身,人就彻底不见了。 慕容诺也已经用这个时间把老仵作的下巴接回去,边打哈欠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哈~这里的事情都办完了吧?我是不是可以回王府睡觉了?” “还不行。” 沐清风神秘一笑,“你得陪我去个地方。” 第三十七章 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城南,一家小酒馆内。 “你确定在这儿能找到黄申杰?”沐清风坐在靠窗的四方桌前,端着茶杯喝了两口,眼睛死死盯着对面那家叫流朱阁的妓院。 慕容诺吃着肉包就着香喷喷的牛肉粥,含糊不清道:“黄申杰有个相好叫绿拂,就在这儿工作,你被关进居室之后,她来大理寺替黄申杰作证,证明孟哲元死的那晚他们一直待在一起。” 前因后果,来的路上没来得及给九王爷讲,因为他们从学子客栈走的时候,朱谨和王端已经带着大批侍卫赶到了。 幸好那两个仵作及时被沐清风敲晕了,想来还能拖延一会儿。 “我们不能就这样干等。”沐清风一脸嫌弃得看着狼吞虎咽的慕容诺,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递给她,“你在丞相面前也是这副吃相吗?” 慕容诺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赶紧端坐好,勉强咽下嘴里塞满的食物,含蓄一笑,“那个……这不是累一晚上,上蹿下跳的,太耗体力了,你刚才说咱们不能就这么等着是吗?那要不直接去妓院里找人吧?” 她也想见识一下古代的妓院啊,机会难得! 沐清风却沉下一张脸来,“本王不能进去。” 慕容诺愣了,“不是你说不能等……” “堂堂靖国皇子大白天逛妓院,传出去成何体统?”沐清风义正言辞。 慕容诺想想也是,“那怎么办?” “你去。”沐清风毫不犹豫。 慕容诺就不乐意了,“九王爷去逛不行,九王妃就行是吧?沐清风你是在给我挖坑吧?回头谣言散开说本王妃爱好女色,大白日里逛妓院,你是不是就能休了我了?” 沐清风眼睛都瞪大了,“你知道我想休你?” “你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不过你放心吧,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上你的,但我暂时不能让你休了我。”慕容诺撇撇嘴,刚才的包子都没滋味了。 沐清风愣住,全城的女人都喜欢我偏偏你慕容诺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慕容诺说不会喜欢上自己应该开心才是,但他怎么像把刚才那口茶喝进心里去了似的。 涩涩的,一定是茶的问题。 “既不喜欢,为何勉强?”他咬着那三个字说出来,没注意自己语气都沉了几分。 慕容诺抬眼看着他,想了想才解释道:“你以为我爹愿意让我嫁给你?他也抗衡了很久,可他即便位及权臣,也有必须妥协的时候,我……生在慕容家,就知道树死鸟亡的道理。” 名满京城,响当当的宠女狂魔慕容云,怎么舍得把捧在手里的金疙瘩嫁给沐清风这种连战场都上不去的王爷? 沐清风并不知道慕容云是怎么答应的,但推敲慕容诺这番话,显然是有足以令朝堂掀起血雨腥风的理由。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合作,王府里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大理寺里你必须服从本王的命令。”他又添了杯茶一饮而尽。 慕容诺点点头:“这是自然,我吃你的住你的,还给你打工,听你吩咐也是合情合理的,你放心,我很安分守己。” 沐清风一挑眉,这是在对自己表忠诚吗? 有点受用。 他微微一笑,“那就给本王去流朱阁打探消息,事成之后,本王会安排堵住知情者的嘴。” “行吧。” 慕容诺站起来,招招手叫来小二,“刚才要的绿豆糕和冰莲子羹都不要了啊……” “姑娘,小的正想跟您说呢,今儿送冰的师傅迟迟没来,莲子羹怕是做不成了。”小二一脸歉意。 沐清风和慕容诺却双双愣住,“冰?” 第三十八章 凉州黄记 “你们这儿的冰,是从哪里买的?”沐清风脸色一紧。 “凉州黄记。” 听到这个名字,慕容诺第一时间想到了黄申杰。 “你可认识凉州来的考生黄申杰?”沐清风又问一句。 “你说黄公子啊,那可是凉州第一冰户的独生子,我们酒馆开业至今多年,一直用的他们家供应的冰块,对了,前两日他还带人来这喝过酒呢。” 卧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沐清风明显兴奋起来:“当时是什么时辰,喝过酒可去了对面的流朱阁?” 小二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他们是亥时二刻一起走的,没见他们进流朱阁。” 两个人,喝完酒就离开了,完全符合孟哲元被发现时一身酒气的特征。 “另一个人是不是穿着灰色衣服?”慕容诺紧跟着追问。 “当时人太多,记不清了。”小二满脸歉意得笑了笑。 慕容诺还想继续追问,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凌乱慌忙的脚步声,似乎是冲着他们这里来的。 糟糕,难道追上来了? 下一瞬,一队官兵破门而入,为首的朱谨气势赫赫,好不威风。 慕容诺愣住,下意识看了眼沐清风,后者面色沉了下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下官见过九王爷,九王妃。”朱谨笑呵呵拱手,“二位真是让本官一通好找啊,既然用了早膳,那便跟本官回去吧,否则,本官不好跟皇后娘娘交差啊。” 张口就拿皇后压人。 慕容诺原本要反驳,可听到皇后二字,就认怂了。 沐清风瞥了一眼仍旧大门紧闭的流朱阁,最终还是拉垮着脸走了出去,慕容诺落在后面,朱谨再次行礼,“九王妃,还等什么?” “那个,秦太傅……”她有点好奇。 朱谨嘴角抽抽了两下,“秦太傅不知怎么跑进了王爷的居室,要不是因为虫子钻到身上大喊大叫,门外守着的禁卫军还不知里面早就偷梁换柱了。” 哦? 真有虫子啊…… 慕容诺顿时觉得秦筱远牺牲很大, “那个……皇后娘娘只说了让沐清风静养,我刚才路上碰巧遇上他的,这就回王府了哈,你们也别送我了,怪不好意思的。”慕容诺脚底抹油得要往门口溜。 朱谨一个眼神,便有两个侍卫将她拦了下来。 身后传来声音:“王妃,听说昨晚慕容少爷突然跑去大理寺闹了一场,而您无声无息去了后院给王爷请安,转头王爷就换成了秦太傅,本官是不知这其中究竟如何,但既然有这先例,自然也是要将您与王爷一起送去静养的,不然再发生一次这种事,本官只怕乌纱难保。” “没那么严重。”慕容诺笑得一脸尴尬。 朱谨走过来,轻嗤一声,“王妃不是想与王爷早日开枝散叶吗?本官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刚走到门口的沐清风瞬间背影一僵。 …… 大理寺,九王爷居室。 沐清风推门进来,就看到里面乱糟糟像是刚打了仗似的房间,脸色更难看了。 “秦筱远属猴的吧?” 慕容诺啧啧两声,一脸同情,“是你不理解我们怕虫族对虫子的恐惧。” 咔嚓。 门刚关上,外面就再次落锁,这次禁卫军都多了几个,整整齐齐站成两排。 房顶的天窗被巨石堵上,只留了些坑坑洼洼的细缝通气。 “这下该怎么办?”慕容诺两手一摊。 第三十九章 这年头还有争当失踪人口的啊? “我有些事还需要再想一想,你可以……” 沐清风左右扫了一眼,仿佛对屋里糟心的场面无法容忍,“收拾一下残局。” 说完,就走到唯一还算整洁的罗汉床上盘腿坐下,面壁静坐,一气呵成。 ??? 慕容诺差点厥过去,三步并两步冲过去:“喂,你别这时候入定啊,醒醒……” 不论她说什么,沐清风巍然不动,这速度比全麻都快。 慕容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这是造了什么孽,碰到这么个怪人! “这必须算加班费。”她嘟囔一声,低头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蒲团和砚台,认命得一点点收拾起来。 …… 几个时辰之后。 慕容诺累得合衣在榻上睡了沉沉的一觉才醒来。 睁开眼,满屋的昏黑,家具摆件都化作一坨坨轮廓模糊的黑影,她揉揉睡眼坐起来,感觉自己好像被世界抛弃了似的,悲从中来。 “咕咕……” 好饿。 一天一夜过去了,她就吃了俩包子一碗粥。 慕容诺下意识看向罗汉床那边,好家伙,沐清风还保持着上午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家伙比ai机器人还厉害啊,续航能力杠杠的! 她起来点亮了灯盏,烛光幽幽,总觉得气氛说不上来的诡异。 咚咚咚。 敲门声仿佛从山海尽头姗姗来迟。 慕容诺两腿打颤得走到门口,就看有一只白惨惨的手推开门,还飘进来一股食物的香味。 “易有言?”慕容诺看见亲人似的,吸溜着鼻子,“你来探监啦?” 易有言还没见过这么可怜巴巴的九王妃,当即愣住,还是慕容诺拖着他快步走到了桌边,把他手里的食盒抢了去。 “你要是再晚两天来,就只能给你师父我收尸了。”她抓起一只烤鸡腿狼吞虎咽。 易有言回头看了一眼还在面壁的沐清风,好像对此习以为常,烛光中那张本就白的没血色的脸像是白无常一样诡异,“倒也不至于,你和王爷很快就能出去了,朱大人因为昨夜王爷出去的事,已经决定提早终审孟哲元的案子了。” “什么时候?”慕容诺一惊。 易有言从食盒里拿出小酒壶,给她倒了一小杯酒推过去,“明日一早。” 什么?!!! 不是说好的三天吗? “嫌疑人抓回来了吗?”她喝着酒咽下嘴里食物。 易有言点了点头,复而摇头,“黄申杰抓回来了,但徐阳失踪了,王大人带着半个大理寺的侍卫出去找,到现在还没消息。” 失踪了?! 徐阳本来就疯了,现在又失踪,能不能找回来真的难说了。 不知为何,慕容诺脑海里浮现学子客栈那具无头尸来,会是徐阳吗? 缺少认证的线索。 “你可验了无头尸?”她追问。 易有言道:“没让我验,但我隔着门看了一眼,除了断颈并无其他外伤。”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王大人说,无头尸死法残暴,凶手泯灭人性,多半是疯了的徐阳所为,加上孟哲元的案子,可能会一并论罪。” “啊?那黄申杰呢?”慕容诺问。 易有言继续道“黄申杰说他昨晚因为太害怕喝酒壮胆,结果不小心喝多,在护城河边睡着了根本没回过学子客栈,无头尸的案子跟他也没有关系。” “这次有人给他作证吗?”慕容诺皱了皱眉。 “没有。” 慕容诺眉头皱得更紧,没人作证,这可就嫌疑大了啊。 她现在对黄申杰的印象已经跌破表盘,尤其是听了沐清风的分析,更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她想了想,道:“这样吧,你明天想办法拖延终审,可以去找秦太傅帮忙。” 有秦筱远在,应该能拖得久一点,或许到时候还能有一丝转机。 谁知…… “秦太傅也不见了。” 什么?!!! 慕容诺睁大眼:“这年头还有争当失踪人口的啊?” “属下打听了一下,都说秦太傅好像撞邪了似的冲出大理寺,但去了哪儿,都不知道。” 慕容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可就难办了啊。 易有言再厉害,充其量也是个仵作,没法插手高层的行动。 扫了眼罗汉床上的某雕塑,慕容诺只能叹了口气:“你先随时关注那边的情况吧,有什么变动及时通知我们,沐清风醒了我会告诉他的。” “师父可还缺什么吗?” 该说不说,易有言这个徒弟还是很上心的。 慕容诺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咕咚一口喝下,沉闷得叹了一大口气,“缺自由啊。” 易有言待了没一会儿,就被禁卫军催促着走了,慕容诺吃光他带来的食物和酒,打着饱嗝在屋里唱歌。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我在遥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 “娘子,啊哈!” “……” 都是她以前那个真老爹爱听的歌,她以前最烦家里响起这类音乐,可今天多喝了两杯,满脑子都是这些洗脑神曲。 “爸,我想你了……” 她对着摇曳的烛光狠狠擦掉眼泪,转头倒在榻上呼呼睡了个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诺才恍惚有了意识,艰难得翻了个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床边立着一道黑影。 “妈呀!” 第四十章 谁给你们的胆子! 慕容诺嗷一嗓子坐起来,看清是沐清风顿时没好气道:“你干什么,想吓死我啊!” “你睡醒了?”沐清风一脸复杂得看着她。 慕容诺爬起来飞快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裳,“分明是被你吓醒的,大半夜你装神弄鬼啊!” “已经天亮了。”沐清风冷冷道。 什么?!!! 慕容诺看向窗外,果然浅白的光影透了进来,隐约还能听到院子里洒扫的声音。 “不好,朱谨今天早上要提前终审孟哲元的案子!”她急了。 沐清风却很是淡定,“猜到了。” “那你一点也不急吗?”她感觉自己好像皇帝不急太监急里的那个太监。 沐清风不语,沉默了一会儿,才很是纠结得问道:“昨晚,你嚷嚷的那首诗,到底什么意思?” 诗? 我昨晚还诗兴大发了? 慕容诺是个理科生,语文永远在及格线稳稳飞行,所以那些穿越到古代会吟诗作对炸场子的事儿都轮不到她。 “哪一首?” 沐清风嘴皮子嗫嚅再三,才复述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这…… 慕容诺想了想,只能坑一把裴多菲老大爷了。 “其实这不是诗,是……我们慕容家的家训。”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沐清风果然惊呆了。 “我这不是喝醉了还想着咱俩的自由嘛。”慕容诺又心虚得补充,“再不来个人救我们,外面终审就结束了,到时候孟哲元和无头尸的案子又得写进你的特殊卷宗里了。” “快来了。”沐清风却很笃定。 慕容诺试探问:“伍叁七,还是易有言,秦太傅已经失踪了……” “都不是。” 沐清风摇了摇头,刚要说话,便听到门外传来中气十足的呵斥声。 “混蛋!都给老子滚开,竟敢把我的诺儿关起来,谁给你们的胆子!!!” 慕容诺:??? “爹啊!”她冲过去哐哐拍门,“我可想死你了!” …… 院子里。 禁卫军跪了一地,被训得一个个头都不敢抬。 右丞相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扬言要把他们一个个踢出军籍,发配到边塞去修城墙。 还是慕容诺软乎乎娇滴滴得哄了老爹。 “爹,他们也是受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九王妃…… 禁卫军们感动得当场飙泪,观音菩萨就长这样了吧? 慕容云看着女儿,心疼得直皱眉,“这一个晚上可苦了你了,瞧瞧你憔悴的样子,怎么像是被折腾了一宿似的?” 你这么说容易让人误会啊爸! “没,没有的事!爹,我就是睡不好,这儿太简陋了!”慕容诺胡诌道。 一旁,沐清风淡淡瞟过来,那表情好像在说,昨晚在榻上睡成死猪的不是你吗? “既然岳父来了,那就由王妃陪着您好好聊一聊吧。”他抖了抖袍子,抬脚就走。 一帮禁卫军跪在地上,眼看王爷要溜,身子都支棱起来了,又被右丞相一个眼神吓得齐刷刷软回去。 慕容诺眼看沐清风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外,才窃窃一笑。 “老爹,你不光是为我来的吧?” “傻丫头。” 慕容云溺爱得摸摸她的小脸,“是爹愧对了你,才让你和九王爷结为夫妻,你受委屈了。” 慕容诺想了想,低头一笑,“其实也没那么委屈。” “诺儿,爹带你回丞相府,慕容承那个败家子买了个新鲜玩意儿,爹给你抢过来玩几天,等这里的烂摊子解决了,再让九王爷把你接回王府。”慕容云想拉着女儿远离是非之地。 慕容诺却不愿意了。 “爹,这案子是我正式进来大理寺的首秀,不能只让沐清风独自美丽啊!” 慕容云大意是懂了,咂摸两下,终于点了点头。 “走吧,去公堂。” 第四十一章 你判的下去吗? 公堂之上。 慕容诺跟着老爹刚走到大厅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沐清风冷冰冰的声音。 “朱大人,你不能因为徐阳失踪,就将这两宗凶杀案归为他一人所为,这简直是荒唐!” 满屋子的低气压,针尖对麦芒的刺激感扑面而来。 慕容诺看着腰杆挺到僵硬的背影,不禁为沐清风捏了把汗。 一旁,慕容云却若有所思,仿佛在惋惜,“此等身姿气概若去了战场,该是何等豪情万丈,可惜了……” 首位之上,朱谨正被突然冲进来的九王爷搞得一个头两个大,看到右丞相带着女儿进门,赶紧溜下座位过来迎接。 “丞相大人,九王妃,下官不知丞相大人莅临,有失远迎。” 右丞相端着架子,‘嗯’了一声,“你们审你们的,我带着诺儿旁听一会儿,不用管我们。” 两个有眼色的侍卫端来两把太师椅,慕容诺便扶着老爹坐下,准备看九王爷舌战群儒的大戏了。 朱谨擦了把冷汗回到座位上,看了一眼站在堂下的沐清风,咬咬牙一拍惊堂木。 啪! “本官认为,此案牵连复杂,尤其牵扯到城隍庙祭祀的敏感时期,更应该尽早结案平息舆论,如今已经证实孟哲元冻伤致死,无头尸斩首致死,这两个案子都发生在学子客栈,且孟哲元与徐阳积怨已久,故具有重大嫌疑者徐阳也,因此,本官宣判……” “判谁?” 沐清风一声冷哼,“徐阳已经失踪,连为自己辩驳自证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被扣上两顶杀人大罪的帽子,朱大人,你判的下去吗?” “这……”朱谨肯定是心虚的,但面上还是强装镇定,“九王爷,此案由本官主审,您就……” 还没说完,沐清风已经转身看向黄申杰,完全不理朱谨那一套说辞似的问起话来。 “黄申杰,你可知无头尸的身份?” 匍匐在地上的身影微微哆嗦了一下,摇头道,“不,不知。” “看来,没有人能证明无头尸是谁了对吗?”沐清风冷冷一笑。 朱谨严肃道:“这可以日后再细查……” “那如果,无头尸就是徐阳呢?”沐清风突然回头,视线如锋芒骤发,“朱大人,若是日后查出第二个死者是徐阳,你今天就判了一桩滑天下之大稽的案子,这一生的功绩都将蒙上这擦不去,洗不掉的污点,你可愿意?” “我……”朱谨顿时如坐针毡。 徐阳总不能自己杀了自己吧? 在一旁看戏的慕容诺忍不住想为沐清风竖个大拇指,上来就直戳案件疑点要害,还用政绩来给朱谨压力,哪个当官的不在乎这一生清誉? 沐清风也不等他回答,继续看向了老老实实跪着的黄申杰。 “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可知徐阳为何而疯?” “小民,确实不知,在凉州时只见过他们在考场外吵架,小民与他们只是同窗之交,并不相熟……” “既是同窗,为何你会不知徐阳以往成绩优秀,却在春试时被判作弊而除名,相反孟哲元成绩平平,却在春试时写出了一篇绝佳之作?” 黄申杰猛地抬起头来。 第四十二章 锁定第一号嫌疑人 “王爷,您如何得知……”他脸都吓白了。 沐清风面无表情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看你这反应,对其中内情应该并非一无所知吧? 黄申杰表情挣扎,几次欲言又止,才终于开口。 “没错。小民确实知情,但此事实在难以启齿,且小民也怕坦言之后,王爷与诸位大人会将小民与那孟徐二人同一而论,所以一直不敢告知实情。” “那你现在快说啊!”朱谨气得直拍桌子。 一旁,慕容诺打量着黄申杰,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怎么提到这件事,他反而镇定下来,没有刚才那么慌了似的。 “其实,是……”黄申杰道:“孟哲元一心想争夺保送名额,在春试时作弊,但被同一考场的徐阳发现,两人才在考场外争执不休,后来孟哲元怕事情败露,就暗中贿赂凉州科考的官员,调换了自己和徐阳的试卷,再揭发徐阳作弊,致使徐阳被除名而发疯。” 这和沐清风在学子客栈的推测差不多。 慕容诺有些发愁,这样也只能证实孟哲元和徐阳的深仇大恨罢了,反而把黄申杰摘了个干净。 但,黄申杰怎么知道内情的? “贿赂官员,调换试卷,陷害科举考生,桩桩件件可都是重罪,你又是如何得知的?”沐清风也有此一问。 “是,是……”黄申杰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这时,朱谨走了下来,苦口婆心似的劝道:“王爷,案情审问到此,足以证实孟哲元与徐阳有深仇大恨,那么徐阳装疯卖傻趁机杀害孟哲元,也就更加坐实了吧?” “无头尸呢?”沐清风眼皮都没抬,“徐阳杀孟哲元确实动机很大,他为何再杀第二人?” 还故意换上孟哲元的衣服装神弄鬼! 朱谨语塞,黄申杰却突然嚷嚷起来,“一定是……是城隍老爷在惩罚他们,徐阳敢在祭祀之日杀人才遭到孟哲元的复仇啊!” “噗。”慕容诺没忍住喷笑了。 瞬间,一道道视线刷刷刷得扫过去。 慕容诺差点社死当场。 “那个,我就是觉得黄申杰的说法很搞笑,徐阳和孟哲元互杀,这怎么可能?尸体都还在大理寺的停尸房里躺着呢!” “这……”黄申杰试图狡辩:“可能孟哲元附在了徐阳的身上,然后……” “你的意思是,无头尸就是徐阳?”沐清风瞬间捕捉到这个漏洞,威逼之势乍然而起。 黄申杰又怂得把脖子缩回去,“我没这样说。” 朱谨眉头紧蹙,瞧了一眼外头的日头,道:“好了,已经拖了很长时间了,此案确实尚存疑点,但徐阳报复杀人是最明显的指向,我们可以宣判了。” “慢着!” 沐清风瞟了一眼黄申杰,突然问道:“孟哲元死的那晚,你和谁在一起喝酒?” “小民……”黄申杰身子一晃,白着脸道:“在,在流朱阁啊。” “去流朱阁之前呢?”沐清风微微一笑。 “在,在学子客栈……” 慕容诺眼神唰的亮了,沐清风你是真的狗啊,不慌不忙在这儿下套找bug呢!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沐清风就是故意顺着黄申杰为自己辩白的说辞,让他交代了孟徐二人的仇怨,黄申杰以为自己摘干净了才会放下警惕。 但沐清风早就锁定第一号嫌疑人,就是黄申杰! 第四十三章 肾上腺素有点飙啊 沐清风不慌不忙得勾起了嘴角,转头看向了朱谨,“朱大人,还记得你找到我和九王妃的那家小酒馆吗?” “自然记得。”朱谨皱眉。 地上跪着的黄申杰却脸色再变。 沐清风笑着问:“你可知对面是什么地方?” 朱谨道:“流朱阁,是……” 他突然反应过来,看向地上哆嗦开了的黄申杰。 沐清风笑意更深了,“不错,孟哲元死的那晚,黄申杰去了流朱阁找一个叫绿拂的女子共度春宵,但在去往流朱阁之前,他还去了对面的小酒馆,和一个年轻男子喝酒聊天直至亥时二刻才离去。” “什么?!!!”朱谨惊得官帽差点飞起来。 慕容诺:好样的! 沐清风道:“此事有店小二作证,至于他为什么认识黄申杰,因为他是凉州第一冰户的独生子,咸城里大部分商户的冰都由他家供应。” “黄申杰,你居然隐瞒去了酒馆之事!”朱谨气得脖子都粗了两圈,死死瞪着黄申杰。 后者抖的跟筛糠似的,“小民……只是和一个相熟的考生去喝了两杯,然后就去了流朱阁,孟哲元死了,我心慌意乱,一时记岔了,记岔了……” “相熟的考生,是谁?”沐清风微微俯身,视线逼近。 在旁边的慕容诺不自觉握紧了拳头,捏起一把汗来,这是搞心理战啊,黄申杰根本不知道店小二说了什么,沐清风所知线索里那个男子也不一定是孟哲元,就看谁先猜到对方的心思了。 “是……”黄申杰真的快吓尿了,满头的冷汗滴滴答答往下掉,才听到他吐出两个字,“徐阳。” “你和徐阳在孟哲元死的那晚一起去喝酒了?”朱谨一脸懵逼。 沐清风剑眉微蹙。 黄申杰却停止了颤抖,用力点了一下头,“没错,小民当晚和他喝了两杯,然后才去了流朱阁,小民猜测徐阳就是酒醉加仇恨,才冲动去杀害孟哲元的吧。” 好家伙。 慕容诺直呼好家伙,这绝地反击的心理素质,恐惧到颤抖一定是装的! 沐清风也不慌忙,继续问:“也就是说,你和徐阳很熟?” “不,不熟。”黄申杰否认道:“只是大家曾为同窗,如今徐阳又发了疯,小民实在不想看到他日日去找孟哲元吵闹,丢了凉州考生们的脸面,才想着那晚好言相劝几句。” 他飞快抬头瞟了沐清风一眼,才继续道:“谁知徐阳没听进去,但店小二和我们也不熟,可能只能认出我,没有认出徐阳来吧。” 他、知、道!!! 慕容诺一口气吸上来,卡在嗓子眼里。 一旁,慕容云注意到女儿的异常,担忧问道:“怎么了?诺儿,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爹,我……”就是太刺激了肾上腺素有点飙啊。 “听起来确实没有什么疑点,那么本王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 沐清风脸色沉了下来,“黄申杰,你家是冰户,在咸城有为商户提供冰块的冰窖,而孟哲元就是被冻死的,无头尸的衣服里也曾被塞入大量冰块混淆死亡时间,两件案子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却都与冰扯上关系,你对此可有什么想说的?” “凉州乃产冰之城天下皆知,我们黄记只不过是凉州众多冰户的其中之一,到了咸城更是泛泛之辈,倘若九王爷只是因为两个案子的死者和冰有点关系就怀疑我,恕小民只能回应二字。” 黄申杰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恍惚可见诡异至极的一笑,“冤枉。” 第四十四章 送到本王的心坎上了! 慕容诺气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在喊冤?” 她全然忘了身处何地,叉着腰大喝,“那谁给徐阳喊冤?他十年寒窗苦读,说被换卷子就换了,说判作弊就判了,现在不是失踪就是成了无头尸,还被你们指认成杀人凶手,他不冤?我敢保证,那晚和你喝酒的肯定不是徐阳!” 黄申杰垂眸,“九王妃可找来徐阳与小民对质,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对个屁! 你不就是仗着死无对证才敢这么嚣张! 一旁,慕容云拉着女儿坐下来,“公堂之上,旁听者不可发言,诺儿,别坏了规矩。” “我……”慕容诺气得上头。 正是此时,门外响起轻笑声,众人循声望去,却是被传成了失踪人口的…… “秦筱远?” “秦太傅?” 秦筱远走进来,手里端着个木盒,也不知在门外看了多久,一脸的意犹未尽。 “九王妃仗义执言,有你在大理寺,可比某些糊涂官员有用多了。”他向来说话无所顾忌,谁让他是七皇子的老师,又是皇后娘娘器重的人呢! 朱谨:感觉有被内涵到。 “秦太傅,你怎么来了?可是皇后娘娘又有懿旨传来?”他表情不太好得迎过去。 秦筱远故意颠了颠手里的木盒,才摇头,“没有。” “不过……”他话锋一转,看向了沐清风,“七皇子有快马加鞭的家书,让本官务必交到九王爷手里。” 沐清风皱了一下眉毛。 七九两位皇子,非一母所生,却是从小玩到大的情分,直至十二岁以后两人的命运才有了截然不同的走势,七皇子骁勇善战,十四岁已经可以领兵出征,是边塞屹立不倒的定海神针。 靖国上下,对七皇子赞誉有加,几度被传为战场上的神话。 有对比,才有伤害。 沐清风就是一直被伤害的那个,所以自从他离宫建府,进入大理寺当差,就极少再与哥哥联系。 “既是家书,就等到审案结束了再看吧。”沐清风有点抗拒去拿那个木盒。 秦筱远挑眉一笑,“七皇子最近途径凉州,听闻两件有趣的事情,想要与九王爷分享,王爷真的不感兴趣吗?” 凉州? 沐清风唰的一下抢过木盒,打开后迅速将里面的东西扫了两眼,顿时拨云见日般笑了起来。 “好,皇兄果然将这封家书送到本王的心坎上了!” 是啥啊??? 全场懵逼。 慕容诺更是好奇得想亲自走过去看,但她忍住了,沐清风炸场子呢,她可不能给他丢脸了。 不过…… “秦太傅!”她对旁边那人挤眉弄眼。 秦筱远也用眼神回她,“稍安勿躁!” 两人这眉来眼去的,被慕容云看在了眼里,立即若有所思起来。 另一边,沐清风再次开口了。 “黄申杰,你说你和徐阳只是同窗之交,仅此而已吗?” “没错。” 黄申杰答得很快。 沐清风冷冷一笑,“那么,这张徐阳的卖身契如何解释?” 他拿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签字画押,是徐阳的名字,见到这东西,黄申杰差点崩了! 第四十五章 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这……只是陈年旧事,因徐阳涉及命案,小民怕牵连本家,故而有此隐瞒,求王爷恕罪啊!!!” 黄申杰duangduang往地上磕头,又变成那副受了惊吓的鸡崽子的样子,但这一次,看起来是真的吓得不轻。 “徐阳曾卖身你家十年为奴?”朱谨看了一眼卖身契。 黄申杰道:“是,徐阳七岁时卖入小民家里,直至前年期满离开才进入学堂与小民成为同窗。” “所以你那晚才会约徐阳去小酒馆喝酒,劝他别再找孟哲元的麻烦?”朱谨就跟给人递台阶似的。 黄申杰连忙点头,“没错,小民就是念在往日情分,不想看到他就此堕落下去。” “所以,徐阳也曾因往日情分,将他发现孟哲元作弊的事情告诉了你?”沐清风冷冷道。 黄申杰顿了顿,才轻轻点头,“是……” 沐清风将卖身契再看了一眼,才道:“这上面说,徐阳之母为胡女,所以自出生起,脚趾尾趾的指甲天然分裂两瓣,看样子,我们找到可以证实无头尸身份的关键线索了。” “我去看!!!” 慕容诺没忍住腾的蹦起来。 沐清风看过来,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速去速回。” …… 慕容诺提着裙子往门外跑,还听到慕容云在后面心疼得喊,“慢点儿,慢点儿哟!” 她一口气跑到停尸间,推开门进去找到无头尸,一眼就确认了他左右脚的小脚趾指甲确实分裂! “徐阳啊徐阳,你该好好谢谢你妈了!” 她转身要走,突然听到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轻响,转头查看一圈,发现是旁边孟哲元的尸体下方掉落了一小块黄纸。 “这是什么?” 慕容诺捡起黄纸看了看,却没有任何字样,只有一些凌乱的淡红色纹路,“好像是平安符之类的东西,另一半呢?” 她往尸体身上摸,摸了一圈,没有,再仔细摸了一圈,还是没有。 “怎么会只有半张?” 她嘟囔,拿着黄纸出了门,急急忙忙往公堂跑。 …… 等慕容诺气喘吁吁跑回去,告诉他们无头尸就是徐阳的时候,沐清风才对着她露出欣慰的笑意。 “王妃辛苦了。” 慕容诺顿时受宠若惊,赶紧摆摆手,“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沐清风:??? “如此,也只是证实无头尸是徐阳,而徐阳曾在黄家为奴,如今两位死者确认,凶手更是无迹可查了。”朱谨一脸老大难的表情。 沐清风却很是淡定,“朱大人别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有意晃了晃手里的木盒。 “皇兄寄来的另一件东西,也非常有意思,不如我拿出来大家一起欣赏?” 没等谁捧哏一下,他已经拿出了另一张纸,写满了小字,还有一个大大的朱笔画上的叉。 一看到那个东西,黄申杰直接瘫坐下去,瞬间面如土色。 沐清风装作没有看到,自顾自得解释起来,“这是徐阳已经作废的春试考卷,文章立意深厚,在眼界与气度上比之孟哲元的答卷都更胜一筹,但字迹与前一日徐阳在公堂所写完全不同,按照黄申杰方才所言,这应该是孟哲元作弊的那张试卷,对吗?” 他问向黄申杰。 后者双手死死扣在地上,指骨又青又白,脸上却一丝表情也没有了,“是……” “那就奇怪了。” 沐清风故作疑惑,得意一笑,“本王前不久才见过一份遣词造句只言不差的文章,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第四十六章 我是作弊了 一模一样? 慕容诺回想起刚才沐清风点评的那几句话,顿时脑海中灵光一闪,对了! 是黄申杰的试卷!!! “黄申杰,好好看看这篇文章,眼熟吗?”沐清风啪的一扔,将卷子扔在他的脸上。 黄申杰双手颤抖接住滑落的考卷,低着头看,好像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似的,强忍着要呕吐的模样。 这是真吓坏了。 慕容诺从医学角度判断,这家伙心理防线快崩了。 沐清风看了一眼脸色也不太好看的朱谨,解释道:“朱大人若是不信,可从太师院借调黄申杰与孟哲元的春试考卷来,便可得知,黄申杰所写与徐阳这份被判为作弊的文章一模一样,而孟哲元考卷上的字迹,只需与那日公堂上徐阳留下的诗句对比即可。” 朱谨沉默不语。 这事显然闹大了,一个考生贿赂官员调换考卷已经是前所未有,还出现两个考生的同款考卷! 靖国科考至今,从未爆出过如此惊天丑闻啊! 一旁,慕容诺想了想,偷偷问向自己老爹,“再查下去,凉州那些腐败官员要被一锅端了吧?” “早该如此。” 慕容云风轻云淡一笑。 这种深藏功与名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慕容诺看呆了,总觉得好像自家老爹才是在后面闷声不响搞大事的那个人啊! “朱大人,事已至此,你可有什么推论吗?” 沐清风突然问向朱谨,朱谨慌得一批,推什么?论什么?这滔滔江水马上要决堤了啊九王爷! 沐清风犹自一笑。 “本王已经将来龙去脉梳理清楚了,春试之前,也就是考题送往凉州之后,便有泄题之事暗箱操作,而孟哲元与黄申杰为争夺保送名额,购买了一定能获得高分的文章,但没想到两人买到了同一份,后来春试开考,孟哲元作弊被徐阳发现,两人在考场外争论,我想当时孟哲元一定是想让徐阳不要揭发自己,甚至想要用钱收买徐阳。” “但徐阳没有答应,并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曾经服侍过的小主人黄申杰,黄申杰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追查之下得知同一份文章的事情,恐怕考卷送来咸城审核时会败露,所以联手孟哲元做局,调换徐阳的考卷并揭发他作弊,无权无势的徐阳被蒙在鼓里,来到咸城才知道自己被除名,崩溃而疯。” “但黄申杰没想到的是,哪怕是疯了,徐阳也断不了执念,每日上门找孟哲元的麻烦,而孟哲元因为有了徐阳的考卷反而有恃无恐,他威胁黄申杰替自己解决徐阳,否则就揭发他作弊的秘密,黄申杰因此动了杀机,本王说的没错吧?” “我是作弊了。” 黄申杰突然诡异得镇定了下来,面无表情得扫视所有人,那双眼睛里闪烁着一股难以言诉的狼性。 阴冷,凶狠,决绝。 他突然勾起嘴角,好似在笑,那弧度却阴森的渗人,“九王爷不愧为大理寺第一断案高手,我们凉州三杰之间的恩怨被你分析得一清二楚。” “但是,”黄申杰话锋一转,“我没有被孟哲元威胁过,更没有想杀了他,从头到尾,我所做的只有作弊而已。” “不,你杀人了!!!” 门外传来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 第四十七章 这颗初心可是变了? 这一束正道的光是谁啊? 慕容诺瞪大了眼睛看向来人……伍叁七?! 他带着两个侍卫,抱着一堆木头和一双湿哒哒鞋进来,哐哐哐扔在地上,然后摆成几个奇怪的造型,他们身后还跟进来一个易有言,手里拿着一张纸和一把弩! “回禀王爷,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查遍学子客栈所有房间,在黄申杰的房间里发现窗框、横梁和门栓上,都有深浅不一的划痕,与无头尸所在房间一模一样,属下也查证过,徐阳发疯之前曾经在无头尸房间住过两日,另外,这是一双特质的增高鞋,在黄申杰房间的水缸里找到的。” “王爷,属下已经根据房间里划痕的布局画了一张图,并当场试验将弩绑在鱼线上再悬挂房梁,当门被推开那一瞬间,弩箭确实可以击中开门者的头颅。”易有言将弩和模拟的机关图一并也放在地上。 沐清风盯着那双增高鞋,皱起了眉头。 一旁,慕容诺却突然想到了,“我明白了,黄申杰你一定比徐阳要矮吧,你为了精确杀人,所以才特制了这双鞋去做实验,我们只要从学籍档案上查看徐阳的身高,再对比你穿上鞋的身高,就可以验证了!” “黄申杰,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徐阳被你们冤枉,还要被你所杀,还有孟哲元,你到底怎么杀死他的?”沐清风威势赫赫。 黄申杰咬紧牙关,腮帮子都撑起来了,眼神凶狠得瞪了慕容诺一眼,才张口道:“我没杀人!这些都是有人放在我房间里冤枉我的!孟哲元死的那晚,我在流朱阁,绿拂可以给我作证,我根本没时间去杀人!” “你当然有时间。” 慕容诺直接走过去,大声道:“你亥时二刻和孟哲元一起离开小酒馆,把他带去你家的冰窖,关上门之后离开,在子时左右赶到流朱阁假装去寻欢,等到半夜绿拂睡着你借着起夜去处理孟哲元的尸体便可,整个杀人过程神不知鬼不觉,但我想冰窖里一定留下了什么!” 她拿出刚才那半张黄纸,“这个是我从孟哲元身上发现的,我猜是你们凉州才有的平安符吧,这里只有一半,如果我们能在冰窖里找到另一半,你就无从抵赖了!” “你!”黄申杰捏紧了拳头,脖子上一道道青筋乍起。 沐清风从慕容诺手里拿走那半张黄纸看了看,“这确实是科考学子们常会佩戴在身上的平安符,现在我们要去搜查黄记冰窖……” “不可!” 朱谨突然打断道。 沐清风等人都懵了,所有视线都聚焦在朱谨那张铁青至极的脸上,他像是顶住如泰岳般的压力,沉沉开口,“今日审案暂缓,等本官将本案证词证据呈上皇后娘娘,再行定夺,黄申杰收入大牢候审……” “朱谨。” 沐清风张嘴刚要说话,就听到身后浑厚的嗓音懒懒响起。 慕容云坐在太师椅上,不怒自威,浑身散发着宛如丛林之王的气场,轻轻一抬眼,便将朱谨蛮横的气势打得烟消云散。 “大理寺乃是开国之初先祖皇帝所设,为的是平定民生之冤情,监察朝堂之是非,不必宽假,不怀顾忌,稽查弊害,匡扶社稷,本官记得你是荣德三年的解元对吧?当年你在朝堂之上受封,也曾为一桩拦轿冤案陈情直述,当年之勇,言辞之义,本官至今难忘啊。” “多谢丞相大人谬赞,下官,下官……”朱谨说不上话来。 慕容云淡淡一笑,“不知十几年过去了,朱大人这颗初心可是变了?” “不,下官……”朱谨一脸为难,“丞相大人,下官实在无法当断,这其中……” “牵连甚广。” 慕容云冷哼一声,“既然牵连,自然都不是清白的,依本官看,就让诺儿与九王爷去冰窖搜搜看吧,命案是命案,其他的,自然由不得你我做主。”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朱谨眼神都亮了,“是,是!命案只牵扯凶手,多谢丞相大人提点……来人呐!把黄申杰收入大牢,待九王爷与王妃搜查黄记冰窖后终审!” 太好了! 慕容诺欣喜万分,下意识与沐清风对视,也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微光。 她抬脚,刚想走过去,却突然感觉一道劲风从旁侧冲过来。 没人注意到这一瞬间,黄申杰冲向慕容诺,勒住她的脖子,手指作爪死死扣住她的喉咙,“都别过来!!!” 第四十八章 不关九王爷的事啊 “黄申杰!!!” 慕容云腾的站起来,怒发冲冠,“你敢动诺儿一根头发,我保证,一定会把你剁碎了喂狗!!!” 黄申杰桀桀冷笑,眼神阴鸷得可怕。 “能让天下第一美人与我陪葬,剁碎了喂狗又算什么?九王爷,怪只怪你不听朱大人的劝告,非要追查这个案子,九王妃的命是你送给阎王爷的,哈哈哈……” “黄申杰你住口!”朱谨气得想当场拿铡刀过来,“你把九王妃放了,大理寺岂容你胡作非为!” “呵呵,我已经杀了两个人,还有什么不能胡作非为的?”黄申杰愈加疯狂。 沐清风眸如锋刃,“放了王妃,本王保你不死。” 这话说出来,朱谨和伍叁七他们都惊住了,唯有秦筱远皱起了眉头。 “九王爷,你以为我会信你吗?”黄申杰冷笑,“你们查出那么多凉州的事,就算我活着出了大理寺,还能活着离开咸城吗?哈哈哈……没错,就是因为孟哲元威胁我,我才把他灌醉骗到冰窖去让他活活冻死,还有那个臭疯子,他不死,我就无法安稳!我只不过是为自己的前程仕途谋划,有什么错!” “你不该踩着人命爬进朝堂!”沐清风呵斥。 黄申杰却笑得更肆意张狂起来,“哈哈哈……朝堂之上,谁的手里没沾过血,天下间冤假错案无数,九王爷你又能扒出来多少?前些日子凤仙楼厨子的死,凶手你真的找到了吗?” “你知道什么?”沐清风眉头紧锁。 黄申杰很是得意,“想想鱼线,为什么死者手腕上会有鱼线,好巧哦!我也有……哈哈哈……” “够了!” 慕容云已经急的要冒火,虎视眈眈得盯着黄申杰,“立刻放了诺儿!” 黄申杰一点也不怕似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是魔怔了一样,手指掐的越来越紧,“我不想活了,九王妃也别想活,都别想活……” 慕容诺憋得脸都红了,瞅准时机,拔下簪子往黄申杰胳膊肘的骨缝间狠狠插了进去,“你大爷的,要死你死!” “啊!!!” 一声惨叫。 黄申杰抱着血淋淋的胳膊滚在地上,慕容诺被他用力一推往前扑去。 却没想,她没摔在地上,咚的一声撞进一个温热有力的怀里,慕容诺龇牙咧嘴得抬头,“沐清风?” “九王妃,你再认错我,咱俩的梁子可就结下了。”秦筱远皮笑肉不笑。 慕容诺赶紧站起来,捂着脑门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撞出满眼金星影响了我的视力。” 慕容云急忙过来扶着女儿,“诺儿,你怎么样?” “爹,我没事。” 慕容诺回头,就看到向她走来到了一半又突然停住脚步的沐清风,还有那个已经被伍叁七他们制服,死鱼似的趴在地上的黄申杰。 她对沐清风得意的挑挑眉毛,我很厉害吧? 沐清风下颌线绷得像一条刀刻的弧度,却冷冷得移开视线,看了一眼秦筱远,才又转过身,因为地上那人有血,他便看着伍叁七吩咐道:“将犯人关进大牢,听候审判。” “是!”伍叁七押着人走了。 慕容云牵起女儿的手,板着脸往门口走,“爹带你回家,找个大夫给你检查检查,要是伤了哪儿,老子跟沐清风没完!” 慕容诺:??? “不关九王爷的事啊……” 爹你别坑我,我还要在他手底下上班呢! 第四十九章 你背后站着个人 慕容诺跟着老爹回去不到半天,就自己吭哧吭哧回了王府。 “我可不是怕沐清风不去接我。” 院子里,一袭霁红绸裙的慕容诺正守着一口巴掌大的小油锅炸着豆腐皮,滋啦滋啦的声音听着格外诱人,满院的香气,馋的麻雀都多来了几只。 余蕊蕊乖巧得坐在一旁,眼睛直勾勾盯着锅,一个劲吞口水。 阿巧蹲在另一边扇风添炭,不满得嘟囔:“那您干嘛急着回来,好像您多稀罕王爷似的,平白让府里下人看了笑话。” 慕容诺一笑,“我不稀罕他。” 但我稀罕大理寺啊! 我要是和沐清风闹不快,那就是给我自己找不痛快啊! “王妃。”阿巧抬眼看过来,很是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自从余蕊蕊老赖咱们这儿,您说话可是越来越惜字如金了。” 余蕊蕊一愣,小虎妞的气势就起来了,“阿巧,你休想挑拨我和姐姐!” 慕容诺一个头两个大,这俩每天在自己眼前争宠,阿巧还老是挤兑拳头比嘴灵活的余蕊蕊,不过话说回来…… “蕊蕊,你真的不喜欢王爷吗?”慕容诺真的有点好奇。 余蕊蕊非常诚恳得摇了摇头。 “王爷长得是不错,但他太过冷漠,也不会讨女子欢心,眼里只看得到案子,心里也只想着案子,我可不想与案子争宠,那多累啊。” 慕容诺点点头,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她将炸干的豆腐皮捞出来,又放了一块腌制好裹着馒头沫儿的鸡排下油锅,油花沸腾起来,香气几乎要冲上天了。 “姐姐,”余蕊蕊咽了一大口口水,眼巴巴盯着在滴油的豆腐皮和旁边小桌上备着的辣椒面,“还要等多久啊?” “晾凉就能吃了。” 慕容诺虚拳锤了锤后腰,又在王府闲了两天了,明天沐清风再不回来,她就准备自己上大理寺找活儿干了。 余蕊蕊眼神放空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突然问道:“姐姐,你会给王爷生孩子吗?” 哈? 慕容诺直摇头,“我可不行,我跟沐清风再处处,就能处成兄弟了,你见过兄弟之间生孩子的吗?” 余蕊蕊不说话了,悄悄挺直了背,坐得端端正正的。 慕容诺不察,拿着筷子翻动油锅里的鸡排,嘴上还在嘟囔:“我想好了,过两年等我在大理寺混好了,就搬回丞相府住,再过两年,就以自己生不出孩子为理由,让沐清风休了我,这王妃谁爱当谁当去……” “王妃!”阿巧突然扯她裤腿,脸都白了,眼睛一个劲往她身后示意,“别说了……” 慕容诺心里咯噔一下,才听到余蕊蕊虚虚的声音,“姐姐,你背后有个人。” 慕容诺心一横,扬起向日葵般的笑脸转过身去,“沐清风,你说你过来转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我好去迎你啊!” 站得笔直到僵硬的沐清风双手负在身后,脸色跟锅底似的,浑身散发着‘你惹到我了’的可怕气压。 什么叫这王妃谁爱当谁当去? 两年又两年,慕容诺这是早就计划好甩了自己? 兄弟?谁给她脸了拿她当兄弟? 慕容诺心虚的一批,赶紧夹了两块豆腐皮裹上辣椒面,放在盘子里恭恭敬敬捧到沐清风面前。 “哥,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嘴上放屁呢。” “你跟我走。”沐清风看都不看辣条一眼。 慕容诺吓得不敢动,“去哪儿啊?”我不想去写辞职信啊大佬! 沐清风冷哼一声,“昨日父皇御驾回京,今日在宫中设宴,本王来接你进宫。” 本王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听了两句不中听的话罢了,本王岂会放在心上? 他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就走。 慕容诺扔了盘子就追上去,只听到身后余蕊蕊还在喊:“姐姐,鸡排糊了!!!” 第五十章 果然都是聪明人啊 马车里。 满头金钗步摇,换上青色宫装的慕容诺和一袭紫色官服的沐清风各坐一边,车厢宽敞,两人中间老远的距离。 沐清风双手揣在袖子里闭目养神,看这架势,是不打算搭理慕容诺了。 慕容诺从一旁的小食盒里拿出一根辣条啃,越啃越心慌慌,想来想去,还是伸出脚往前探,悄悄碰了碰某人的大靴子。 “沐清风,听说你这两天去处理黄申杰一案牵连出来的凉州官员,是不是很累啊?” “……” “看你脸色疲倦,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 “那个冰窖你去过了吗?是不是找到平安符了?” “没有。” 沐清风终于被她踢得不耐烦了,突然睁开眼,眼里一片清冷,却在看到慕容诺那张脸的瞬间微妙得闪烁了一下。 后者不觉,因为太辣了一直用小手当蒲扇往脸上扇风。 “怎么会没有呢?” 沐清风道:“冰窖里全部搜过了,没有残留的平安符,孟哲元身上掉下来的那半张黄纸,也不是考生常用的平安符。” “咦?那会是什么?”这倒有点出乎慕容诺意料之外了。 沐清风摇了摇头,“暂时没查到,但至少它是压垮黄申杰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了,黄申杰说起刘叶的案子了吗?”慕容诺又问。 沐清风垂眸,“他死了。” “啊?!!!” 慕容诺一声惊呼。 沐清风却面无表情,好像在陈述一件本该发生的事情,“黄申杰入狱当晚就悬梁自尽了,本王还没来得及审问关于鱼线的线索,但本王推测他一定是知道什么。” “会不会跟慕容承那次一样,有人偷偷进牢里把他杀了?”某人疯狂想验尸。 沐清风却摇头,道:“易有言已经验过,确实是上吊自杀,想来黄申杰用自己的死告诉外面的人,保全本家不至于遭到灭顶之灾。” 果然都是聪明人啊。 慕容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想一想,又问道:“那他死了,凉州那些腐败官员就没事了?” 沐清风冷嗤一声,“你以为本王这几天白忙活吗?凉州科考舞弊一案,仅涉案重点官员十七人,下狱五人,被贬二十人,这其中还有镇守凉州的胡将军的女婿,他是黄申杰的表哥,负责本次凉州科考的终审。” “黄申杰的表哥?”慕容诺疑惑。 沐清风解释:“孟哲元当初只是贿赂官员调换了自己和徐阳的试卷,而真正让徐阳被判为舞弊,试卷无法进入咸城的是黄申杰。” 对啊! 如此一来,如果不是七皇子,就没有人能发现黄申杰作弊的秘密。 “七皇子挺厉害啊。”她不自觉说了一句。 沐清风眼神淡淡得瞥了她一眼,“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会在千里之外去查试卷和徐阳的身世?又那么恰好赶在案子终审时送进咸城来?” “为什么?”慕容诺很好奇。 沐清风停顿了一下,才说,“他与胡将军之间也有利益之争,兵家胜败,可不是一矛一盾这么简单,这一次胡将军虽然并未因凉州科考的案子受到牵连,但他也自请罚俸一年,父皇已经恩准。” “你是说,因为这件事,皇上对胡将军没那么放心了?”慕容诺绞尽脑汁。 沐清风却闭口不答,慢悠悠闭上眼睛,重新揣着手静坐去了。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进入皇宫,慕容诺下了马车,刚巧在二门外碰上老爹和慕容承,赶紧迎上去打招呼。 “爹,小承!” 慕容云和慕容承看到她,双双愣住。 “诺儿,你的嘴怎么肿了,还红彤彤的?” “是辣椒面吧?姐,你吃啥了啊?” 慕容诺猛地回头,看到神清气爽下马车的沐清风,气得直接把鞋脱了狠狠扔过去,“沐清风!!!” 第五十一章 让你报复我,小气鬼! 进入大殿时,慕容诺裙子底下还趿着绣花鞋,气得偷偷磨牙,但现在她是九王妃,就只能和沐清风坐在一起。 某王妃很憋屈,吃吃喝喝都没了兴致。 直到酒过三巡,老皇帝唤了一声‘老九’。 沐清风站起来行了个礼。 “此次学子客栈的命案,还有牵连而出的凉州科考一案,你办的不错,朝廷也要借此肃清科考的歪风邪气。” 慕容诺悄悄打量端坐在龙椅上的老大爷,六十出头的年纪,头须灰白,身材并不臃肿,眉眼间还能见到几分年轻时的英气和威严。 可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明黄的袍子都衬不起气色。 一袭天水碧宫装披东珠云肩的皇后看着倒是风姿绰约,面带红润,“虽说此案事了,但你们大理寺还是要好好监守咸城,确保科考顺利完成知道吗?” “儿臣谨记父皇母后吩咐。”沐清风又重新坐下。 旁边,户部侍郎余明朗朗一笑,“皇上,如今靖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全靠皇上天龙之子的气运庇佑,再加上贤能之才辅佐,靖国日后必然昌盛万年啊!” 慕容诺暗自打量他一眼,一副学院派的模样,怎么生出余蕊蕊那种小虎妞的? “余大人所言,深得朕心。”上方,老皇帝抚须一笑,“只是如今朝堂之上,有青黄不济之势,朕不免多添了几分忧思。泱泱学子,志在报国,才能为国为民效力,但今年却出现朝廷官员联手考生舞弊这等荒谬绝伦之事,朕听闻之下,实在痛心啊!” 皇后侧身靠过去,一脸关切得提醒,“皇上,龙体要紧啊。” 下方,秦筱远突然道:“臣认为,学子之学,学在于民,学在于身,学在于德,饱读诗书,而后深思于天下,方才国治久安……” “朱熹之言,读书之乐乐陶陶,起并明月霜天高。” “学而知思,思而向学……” 慕容诺听着听着不对劲了,这是在讨论起为啥读书了吗? 在座各位都是文科生吧? 她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哈欠,有点食困了。 这时,坐在她旁边的沐清风突然开口了,“王妃说她对读书人为何而读书也有自己的见解。” “谁读书?”慕容诺瞬间清醒过来。 沐清风笑得意味深长,竟然就那么一动不动看着她,像抛砖引玉的那块砖头一样! 还有其他人…… 慕容诺扫视全场,视线最后抬起到了老皇帝和皇后姑母那边,竟然也是一脸的期待。 卧槽!!! 你们…… “我……不,那个,儿臣……”她起身,朝着皇上皇后福了一礼,才结结巴巴道:“儿臣觉得,读书人读书吧,这个……” 她猛然想起曾经高考的其中一道题,来不及多想,张嘴就把答案溜了出来,“正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整个大殿,静得落针可闻。 慕容诺紧张得脚指甲在鞋里抠出了两座皇宫,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不敢上也不敢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老皇帝爽朗一笑。 “好!!!”他带头鼓掌,顿时满堂官员应和,掌声雷动,慕容诺这才咽下那口气,稳了。 老皇帝很开心,“慕容云,你这女儿真不愧为咸城第一才女,仅仅四句话,意境之宏远,便是整个翰林院加起来也望尘莫及啊!” 慕容诺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秦筱远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惨了,这可比叫错名字结下的梁子更大了吧…… 慕容云还在那沾沾自喜,“不敢,不敢,小女只是从小以读书为乐,有些浅知拙见罢了。” “浅知拙见?丞相大人,您可是太谦虚了。”秦筱远一起头,那夸赞声更是此起彼伏。 “可不是,为万世开太平,此等理想抱负,踌躇壮志,真难想象是闺中女子所言!” “闻言热血沸腾,犹如醍醐灌顶!” 慕容诺被满堂赞誉压得头都快扁了,转头看到沐清风正在实力演绎瞳孔地震,好像还没从刚才炸场子的那四句话里反应过来。 让你报复我,小气鬼! 第五十二章 全天下在监督我生孩子?! “诺儿,上前来,朕与皇后对你重重有赏!”老皇帝高兴地不得了。 慕容诺十分心虚得走到大殿中间跪下。 老皇帝道:“这四句话,便交由翰林院秦太傅亲自篆书,留于翰林堂,以供后世学子座右在心吧!” “臣遵旨。” 身后传来秦筱远的声音。 慕容诺不敢抬头,老老实实跪着。 “皇后,你说咱们赏诺儿什么好呢?她已经贵为老九的王妃,又是丞相千金,富贵荣华,金银玉器怕是都瞧不上眼了吧。” 皇后谦逊一笑,“只要是皇上的赏赐,诺儿都会喜欢的。” “既然如此,那朕就赐她此次在五台山请回来的送子观音如何?”皇上哈哈大笑。 皇后也跟着笑,“皇上这赏赐怕是送到了诺儿的心坎上了!” 慕容诺:我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容诺抱着润如羊脂的送子观音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肺管子都要气炸了,旁边沐清风低着头,笑得肩膀疯狂乱抖。 “故意的,他们绝对是故意的!”某王妃一拳捶在大腿上。 沐清风清了清嗓子,挤了个揶揄的眼神过去,“王妃,接下来你可要好好努力了。” “为啥……”慕容诺一脸懵逼。 沐清风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子,满脸的幸灾乐祸,“若生不下一儿半女,那便是在告诉满朝文武和天下人,父皇请回来的送子观音不灵验呐!” 卧槽!!! 全天下在监督我生孩子?! 那怎么行! 她正要和沐清风商量怎么把这烫手山芋退回去,突然听到上方皇后一声惊呼。 “皇上,您怎么了?” 再一看,刚才还好好的老皇帝突然捂着胸口,皱着眉头在忍耐的样子,“不要紧,突然有点不舒服罢了。” “快传太医!”皇后吩咐,却被老皇帝拦了下来,“正是宴会,别扫了大家的兴致,朕已经没事了。” 大殿里,刚才还欢天喜地讨论的官员们一个个闭紧了嘴巴,气氛突然冷肃下来。 皇后才勉强点了点头,扫视众人,面露愁思得解释起来,“皇上这次为国运祈福,路途奔波,今日才会偶感不适。” “以药膳滋补,或可强身健体。” “皇上万福金安,静养几日便能恢复精神。” “……” 一众官员都在出主意,这时,突然有一个眼生的,十分年轻的官员站了起来,他坐在末位之上,宴会里仿佛一个小透明。 那人拱手拜礼,才道:“皇上,皇后娘娘,或许可以请佛女入宫,为皇上诵经驱除路途沾染的病气。” “佛女?” 皇后皱了一下眉头。 下方,慕容诺也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问向一旁脸色突然冷下来的沐清风,“她是谁?” “敏州选定的保送生姜磊,已经在户部任职。” “我问的佛女是谁?” 沐清风还没回答,就听到姜磊那边说起来关于佛女的传说。 “十年前,在敏州乾县有一个年幼的哑巴女,从小孤苦无依,后来她所住的村子突发大火,只有她坐于火中三天三夜不焚不灭,直至天降甘霖,大火熄灭,哑巴女还坐在原地,全身上下完好无损……” 慕容诺听得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 姜磊还在说着,“此事在敏州一时流传开来,人人皆知,而更神奇的是,自从那天起,哑巴女就能开口说话了,她去了寺庙居住,终日礼佛诵经,还给人看病,但从来不开方抓药,而是念一段经文,病患不药而愈,这是许多人亲眼所见的!” 慕容诺听着有点不对劲了,念经治病,怎么跟神棍给信徒洗脑的邪教似的? 这时,其他几位官员也纷纷议论起这位‘佛女’。 “据说,由她传经的有缘人,还能延年益寿,福佑三代。” “她进京那日,信徒挤满了城门口,场面很是热闹。” “若她能来给圣上诵经,或许……” 慕容诺用胳膊肘推了推沐清风,“你怎么看?” “无稽之谈。” 沐清风冷嗤一声。 上方,皇上听着众人议论,并未说什么,倒是一旁的皇后慕容锦华动了心意,“皇上,不如我们就将佛女请来宫中试一试吧?” 第五十三章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宴会结束,官员们都离了宫,皇上只留下沐清风和慕容诺,还有右丞相等几位近臣侍奉在侧。 皇后去换了轻便的衣裳发饰回来,刚吩咐宫婢换了新的薰炉,便听姜磊站在殿门外禀报。 “皇上,皇后娘娘,佛女来了。” 老皇帝和慕容锦华对视了一眼,后者颔首,“请进来吧。” 慕容诺盯紧着门口,她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女人能把自己整成一个传说,但没想到走进来的,居然是一个穿着灰色衲衣,带着禅巾的小丫头。 看着也就七八岁大小,小圆脸白嫩干净,很是可爱,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清清冷冷的好似目空一切。 她站在大殿中央,不跪,双手合十于胸前,微微低头以示对皇上皇后的恭敬。 慕容诺小声嘟囔:“奇怪啊,十年前的大火,现在怎么算也十几岁了吧,年龄对不上啊。” 一旁,走过来的姜磊淡淡一笑,解释道:“王妃有所不知,佛女自从大火之后,音容身形就再也没有变化过,这才会被尊为活佛在世。” 上方,老皇帝惊了,“真有如此神奇之事?” 皇后也很惊讶,“十年过去,不曾长大半分吗?” “是。” 姜磊道:“佛女听闻皇上龙体欠安,特地提早结束了今日长晨寺的法会,来为皇上驱除病气。” 慕容诺有点担心,悄悄问向沐清风:“不会出什么事吧?” “你在担心谁?”沐清风不答反问。 慕容诺愣了一下,才撇撇嘴,“当然是皇上啊!”难不成还能是你啊! 沐清风面无表情,但语气却听来奇怪,“你没看出来,母后一直在主导这件事吗?姜磊只不过是一个工具罢了。” 哈? 慕容诺觉得自己道行有点太浅了,“你的意思是,姑母想找佛女给皇上看病?果然夫妻情深啊……” 沐清风看了她一眼,转过脸去。 另一边,佛女已经走到老皇帝身边,拿出一个朴素的灰色小荷包,倒了些碎渣似的东西在手心里,又扔进了龙椅旁边那个四角香薰炉里。 清淡的檀香味飘散出来,佛女跪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吟诵经文,除此之外,她还未开口说过一句别的话。 慕容诺不敢再发出声音打扰此刻的气氛,其他人也是一样,正襟端坐,所以大殿里突然极其安静,只有佛音绕梁,檀香幽幽。 听着听着,好像还真是有一种静气凝神的效果。 直到诵经结束,一直闭目养神的皇上睁开了眼睛,突然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子。 “好,好啊!太神奇了,朕这两日一直疲乏无力,现在竟然觉得精气神都恢复了,连目力都格外清晰!” 皇后一脸欣喜,“真的吗?皇上,可还有胸闷,或者哪里疼痛的?” 老皇帝中气十足,喜悦之情洋溢在脸上“不痛,不闷,皇后啊,这位佛女真是在世活佛啊!” 老皇帝真能活蹦乱跳了? 作为21世纪被科学与医学的光辉沐浴长大的慕容诺简直难以置信,这难道是在告诉我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慕容云带着几个臣子也纷纷道贺,恭祝皇上万寿无疆。 皇后赶紧对跪坐在蒲团上的佛女道:“哀家要好好赏赐你,你叫什么名字?” 佛女摇头。 下方,姜磊答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佛女无名无根,也不太爱说话。” 皇上和慕容锦华对视一眼。 老皇帝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尊为佛女吧。” 慕容锦华笑盈盈道:“这样吧,哀家就赐你沐华郡主,以后可自由出入宫中,为皇上诵经祈福,也为后宫各位娘娘们传经解惑如何?” 对于靖国的普通百姓家女子来说,这可是祖上开光的荣耀。 可佛女还是摇了摇头,小圆脸没有一丝动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她比堂上之臣做得还好。 慕容锦华有点尴尬,本还想说什么,却被老皇帝拦了下来,“佛女皈依我佛,自然是对身外之物不在意的,朕就让老九去给长晨寺修一座供奉长明灯的宝塔吧。” “如此甚好。”皇后也很满意。 这时,佛女从蒲团上站起来,从小荷包里拿出一个黄色的东西放在老皇帝手里,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下来,好像是要离去。 众人正不解之时,她却又停了下来。 慕容诺嗅到一丝奇异的香味,说不上来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多想,突然看到佛女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佛女一步步走近她,慕容诺也不好再坐着,立即爬了起来。 刚站稳,就听到佛女进大殿后说的第一句话。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第五十四章 拐着弯儿的骂我呢? 慕容诺腿都吓软了。 “你说什么?” 佛女直勾勾得盯着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倒影,“一切因缘造化,皆有命数,九王妃命途中将有一劫,我可以帮你。” “劫?”慕容云按捺不住急急忙忙走过来,“佛女可否直言相告?” 佛女不语。 慕容诺脑袋瓜子嗡嗡的。 她看出来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卧槽!!! 这个世界真的有活佛?!!! “爹……” 慕容诺刚张嘴,慕容云就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走过来朝着佛女拱手一拜,“过两天,本相会带着小女亲自前往长晨寺拜会佛女。” 佛女点了点头,转身向大殿外走去。 老皇帝赶紧吩咐姜磊护送佛女回长晨寺,然后宽慰起慕容云来:“丞相别急,有佛女在,诺儿肯定会逢凶化吉的。” 慕容锦华叹了口气,眼眶都有点红了,“诺儿自小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吃过苦,但愿这次她能平平安安,若佛女真能保佑诺儿,便是让哀家折寿三年也心甘情愿。” “皇后果然有母仪天下之胸怀……” 老皇帝都被她感动了。 下方,慕容诺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里,久久无法自拔,直到宴会彻底结束,慕容云还舍不得松开女儿的手,带着她一起出了大殿。 “诺儿别怕,有爹在。” 慕容诺摇摇头:“我不怕。” 慕容承跟在老爹和姐姐后面,头一回不聒噪了,表情还有点凝重。 “姐,这佛女说的劫,会不会是沐清风啊?” 父女俩脚步一顿。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道高大的身影也顿住了。 …… 皇后寝宫。 秦筱远正站在纱帐外,俯首垂眸。 纱帐里面,忙了一天的皇后靠在美人榻上,等宫婢们解开了她的发束,拿着篦子替她按摩头皮,才慢悠悠开了口。 “七皇子送给哀家的东西,为什么送去了大理寺?” 秦筱远道:“这是七皇子的指示,可能他另有安排,臣不敢妄自揣测主子的意思。” “前几日,你办事不利受了伤,已经打草惊蛇,这次既安排好一切,可就不能再失误了。”慕容锦华声音慵懒却透着冷意,“否则,哀家可要告诉七皇子,太傅不中用了。” “是。”秦筱远答应。 慕容锦华又道:“继续盯着沐清风吧,他们夫妇此次办案哀家并不满意,你可知为何?” “他们并未遵守皇后的旨意。”秦筱远答。 纱帐里只传来一声冷哼。 “下去吧。” “是。” …… 二门外。 慕容云正因为儿子那一句无意的话,对沐清风气得怄火。 慕容诺好不容易劝了老爹和弟弟上马车,先回丞相府,转头就看到秦筱远走过来,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 “秦太傅,你刚才去哪儿了?” 秦筱远看了看她,还有沐清风那辆马车,淡淡一笑,“吃的有点多,随意走了走,王妃何时去长晨寺啊?” “你不是只喜欢凑沐清风的热闹吗?”慕容诺一脸警惕。 秦筱远道,“只是想再一睹佛女的神妙之处罢了,到时候别忘了叫上我啊!” 他从腰间抽出折扇,啪的打开,摇着凉风向前走去。 慕容诺顺着远去的背影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大片的火烧云从西边一直烧到东边,绚烂的霞光晕染大半座皇宫,就像是着了火一样。 她若有所思得上了马车,就看到冰块脸沐清风。 “还生气呢?” 好巧不巧,慕容承背后说姐夫坏话,本尊就在他背后,当时的场面简直堪比大型修罗场。 偏偏只要一涉及女儿的事,慕容云就毫无原则,竟然觉得儿子说的很有道理,当场没给沐清风好脸色。 慕容诺凑过去。 “我给你模仿动物逗趣儿啊。”她用左手捏住自己的鼻子,右胳膊从左边手肘间穿出去,还故意用手指挑逗沐清风的下巴,“你猜这是什么?” “猪。” 慕容诺一愣,比划了两个‘耶’在脑袋顶两侧,“那这个呢?” “猪。” “你该不会想象力这方面有什么毛病吧?”慕容诺赶紧又换了个造型,“再看看这个呢?” “猪。” 沐清风斜睨她一眼。 慕容诺就反应过来了,好家伙!拐着弯儿的骂我呢? 她撸起袖子刚要张嘴怼回去,就听到外面穿来一声惊叫。 “姐!你快来啊!咱爹昏倒了!!!” 第五十五章 还是诺儿会心疼爹娘啊 丞相府。 “相爷,您快醒醒啊……”穿着一袭雪青流苏裙的妇人正坐在慕容云榻前抹眼泪儿。 站在另一侧的慕容诺和慕容承对视了一眼,便一齐劝道: “娘,大夫不是说爹只是疲惫所致,醒来就好了。” “是啊老娘,别哭了,老爹醒来看到你哭哭啼啼,肯定要骂你号丧呢。” 妇人闺名齐嬛,是慕容云的青梅竹马,成婚多年,两人只得了眼前这么一对龙凤子,虽不说人丁旺盛,但也算是圆满。 齐嬛一边擤鼻涕一边抱怨:“大夫的医术是不是不行啊?这都回来一个时辰了,相爷还没醒来。” “娘,再等等吧。”慕容诺劝道。 齐嬛叹了口气,抬起泪眼看向两姐弟,“要不……你们去把佛女请来,给你们爹念一段经文,听说今日宴会上,皇上不就是听了经文身体就好了?” 慕容承第一个摇头。 “娘,咱家大夫可是太医院正院的弟弟,医术还能差吗?你就不能让爹好好睡个懒觉嘛!” “睡你个大头鬼!” 齐嬛跳起来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气的揪着儿子耳朵直骂:“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你爹什么时候昏迷成这样过?他这次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让你这辈子只能跪着走你信不信!” “信,信……您放手啊!疼!!!”慕容承差点把身体扭成麻花。 齐嬛一把推开那不孝子,转头抱着慕容诺又继续哭诉,“还是诺儿会心疼爹娘啊,不像你弟弟那个没心肝的,我们两老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了,呜呜呜……” “娘,您别哭了,我明儿一早,不,鸡一打鸣我就去!”慕容诺觉得老娘在下套,但她不敢说。 出了主院,慕容承还捂着耳朵哼哼唧唧。 “爹娘也太宠着你了,从小打大,你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这伸手挨打张嘴挨打的。” “爹娘体谅我长大了要嫁人,要忍受与至亲分别之苦,而你一辈子都是慕容家的好大儿,挨挨打骂算什么?” 慕容诺想着老爹的样子,总觉得说不上来哪里不太对劲,她虽然是穿过来的,但凭着原主的记忆,老爹从前生龙活虎,身体很健康,这次说晕倒就晕倒,还偏偏发生在见过佛女之后。 会和那个小丫头有关吗? 她觉得自己有点胡思乱想了,但明天如果慕容云还没醒来,这事儿绝对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 旁边,没心没肝的慕容承还在数落在家多年遭遇的不公。 “从小到大,我的压岁钱哪次不是被老爹抢了去哄你高兴,二十年来我都没见过红包的样子!” “还有老娘,回回买布料都让你先挑,给我选你看不中的……” “我在这个家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废物!” 该说不说,这小子对自己的定位倒还认识得挺清楚。 慕容诺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递过去,“明儿早点起来和我去长晨寺找佛女,管你一个月的烧鸡行不行?” “行!”慕容承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姐啊,这个家里就你对我最亲,咱俩果然是一个娘胎的交情!” 慕容诺不理他,打着哈欠往自己院里走,明天还要早起,她可不能陪这小子耗着。 那边,慕容承已经干劲十足的吩咐下人喂马备车。 …… 鸡打鸣的时候,换上一身素粉莲花纹绸裙的慕容诺从卧房里出来了。 她一夜没听到有下人来通传老爹醒了的消息,就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可家里大夫后半夜一直守在慕容云身边,几次检查都没看出来任何毛病,用银针刺激穴位也不见人醒来。 慕容诺思前想后,得赶紧去一趟长晨寺,便赶着天不亮叫醒慕容承一起出了门。 马车路过王府的时候,慕容诺还打帘往外看了一眼,门口的红双喜灯笼还是她入府时新换上的,格外喜庆。 “呦,还给你留灯呐,沐清风是心中有愧吧,瞧他把咱爹给气的,气到现在还没醒来。”慕容承打着哈欠嘟囔。 “你刚才上车的时候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慕容诺白他一眼,“这灯肯定是阿巧留的,哪能是沐清风啊,他绝对去大理寺住了,根本没回王府!” 九王爷心里只有案子,能有她一根头发嘛? “也对,这声姐夫我还是不叫了,指不定哪一天就换人了。” “少说两句吧……” 马车哒哒哒得走远了。 第五十六章 若是他不醒了呢? 王府内。 大堂。 伍叁七捧着新换的茶进来,就看到正在认真看卷宗的沐清风。 看了整整一夜啊,这本卷宗还没翻过一页,这案子怕是本年度最难的,没有之一了。 沐清风抬眼往门外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得问:“去过右丞相府了吗?” 伍叁七道:“去过了,丞相大人还没醒,九王妃带着承公子乘马车出了门,听下人说是要去长晨寺请佛女回家念经。” 沐清风‘嗯’了一声,终于将手里的卷宗放下了。 “茶凉了。” 伍叁七赶紧上前换了一杯新茶,问道:“王爷,您既然关心王妃,昨日何不陪她一起回丞相府?” “本王是关心她吗?”沐清风喝着茶冷哼一声,“右丞相突然昏迷不醒,此事一旦传开,朝堂的天就要变了。” 而且,昨天那种情况,再加上慕容承火上浇油,他跟着去丞相府,绝对会被和慕容云一个脾气的岳母教训。 上门找骂的事,他沐清风可干不出来! “可是……皇后不是下令封锁消息,只说丞相是因为连日疲惫在家静养了吗?想来此事应该不会闹大,丞相大人醒来就没事了。”伍叁七道。 沐清风放下杯子,顿了一下,才轻叹道:“若是他不醒了呢?” 伍叁七吓得猛一抬头,“这……不可能吧?” 沐清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吩咐,“把门口的灯笼熄了,和本王一起回大理寺查案子。” “不去长晨寺吗?”伍叁七紧跟其后。 沐清风的声音逐渐远去,“母后尚且不急,本王急什么……” …… 长晨寺。 慕容诺和弟弟赶到寺庙外的时候,天际拂晓,晨曦如沐。 静谧的天地间仿佛唯有庙堂中晨诵之声,浸染着人世百态,善恶万念。 “佛女显灵,赐我一儿半女吧!” “佛女慈悲为怀,求您让我家老父亲重见光明吧……” “求佛女保佑我高中状元,光宗耀祖……” 一路走进寺庙,慕容诺见到很多信徒,不分年龄,不分身份,穿着朴素干净,虔诚得跪拜在庙堂外面。 他们找了个小沙弥引路,却被告知佛女正在院子里诵经,他们得等一会儿。 慕容诺便吩咐慕容承跟着小沙弥去添香火钱,然后自己去院子里转转。 刚走进去,就闻到一阵熟悉的檀香味,香气清淡,闻着也很舒服,与一般寺庙里的香气很是不同。 佛女被很多信徒围绕在当中,坐在莲花蒲团上闭目诵经,身影淡的仿佛随时能随缭绕的轻烟化了去。 她就站在廊下安安静静得等,不时会有香客和信徒从她身边走过,说的都是昨天在朝堂上听过有关于佛女神乎其神的传说。 当然也有新的。 “再过几日便是中元节了,咱们得赶紧祈求佛女赐护身符才行……” “佛女不论送符还是念经,从来不收香火钱,真是慈悲为怀……” 她有点不太明白了,在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时代,每个国家都有利用邪教迷信误导信众的不法之徒,大多是为了敛财,但佛女好像不图名不图利,真的宛如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这太匪夷所思了。 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小沙弥才过来行了个礼,“九王妃,佛女请您去禅房说话。” “跟我一起来的公子呢?”慕容诺问。 小沙弥道:“慕容公子在客房等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好吧,那我自己过去,等他醒了,你让他来找我们。”慕容诺吩咐道。 第五十七章 我只能救一个 慕容诺跟随小沙弥去了后院的禅房。 推门进去,便看到佛女闭着眼睛,盘膝端坐在罗汉床上,旁边放着一只青白瓷松果顶的香炉,造型十分别致。 “伽蓝法师,九王妃来了。”小沙弥提醒。 佛女睁开眼睛,微微颔首,小沙弥便退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慕容诺向她走近两步,才盈盈一笑,“原来你有名字。” “只是曾经在敏州时,师父所赐的法号,出家人上求佛法,下化众生,无根无缘,又何须在意一个名字?”佛女双手合十轻诵‘阿弥陀佛’。 “你好像很喜欢熏香。”慕容诺又看了一眼香炉。 佛女淡淡一笑,“你来,可是为了你命中一劫之事?” 慕容诺摇头,“为我父亲来的。” “若你与丞相大人,我只能救一个,你如何选择?”佛女突然问道。 慕容诺一愣,蹙眉道:“自然是救我父亲。” 看来,佛女真的和慕容云的晕倒有关,否则她怎么会有此一问?慕容诺猜测很可能自己和老爹被人下套了,搞不好就是个古代杀猪盘! “坐吧。”佛女这才请慕容诺坐下,后者也没客气,往旁边的太师椅上坐着。 佛女才又道:“九王妃孝诚慰人,丞相大人必然福泽百年,既如此,那就请九王妃今日在长晨寺住下,戌时去佛堂里诵经至天明,到时丞相大人自然会平安无恙。” 念一个晚上的经?! 慕容诺瞬间头大了,这佛女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要我去佛堂里念一夜经?”她直接问了出来。 佛女道:“九王妃难道不是来请我去丞相府,为丞相大人诵经的吗?既然我要外出,那今晚我该做的事情,自然由九王妃代劳了。” 说得很有道理啊…… “那好吧。我父亲那边,就请佛女多多照顾了。”慕容诺立即答应下来,如果佛女真能让老爹醒来,别说在佛祖面前跪一个晚上,就是给佛祖劈个叉玩个杂耍她也得上啊。 而且,她也想再次确认,佛女念经是不是真的有奇效。 两人聊了几句,禅房外便传来慕容承咋咋呼呼的声音,“我姐就在这儿吗?哪间房啊?” 佛女和慕容诺一起出了门,佛女说要去准备一些东西就离开了,慕容诺便趁机交代老弟两句。 “你跟着佛女回家,看看她念经的时候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如果老爹醒来了,你马上安排人过来给我报个信。” “姐,你不回去啦?” “是啊,我出家了。” 慕容诺故意逗他,慕容承听得个晴天霹雳,天都塌了似的一把抱住慕容诺,“姐啊,虽然沐清风对你不好,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干嘛为了他想不开啊!” “我不是为了沐清风!”好端端的怎么老提他? 慕容诺突然想起昨天沐清风生气的样子,也不知道气消了没,“老爹醒来,你也别忘了去大理寺通知一声。” “你都要出家了,还管他做什么!”慕容承气呼呼的。 慕容诺抬手一个爆栗敲过去,“你出家我都不出家,赶紧给我滚回家去,把事情办砸了我让爹娘再扣你十年压岁钱!” 慕容承委屈巴巴得跟着佛女走了,慕容诺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去等戌时,她把长晨寺转了一圈,再回到禅房补了个觉,好不容易看见天快黑了,就去了佛堂。 遇到一个添香油的小沙弥,慕容诺便向他打听:“佛女回来了吗?” “回九王妃,伽蓝法师还没回来呢。” “可有丞相府的人来过?” “也没有。” 小沙弥等了一会儿,没见慕容诺再问话便走了,空荡荡的佛堂里只有那一道素雅的倩影,噗通一声跪在蒲团上。 慕容诺双手合十,闭着眼开始向那尊金身佛像念叨起来了,“佛祖在上,我不会念经,也看不懂这里的经文,我就跟您唠唠嗑吧,您肯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您没法儿告诉我,佛女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说对了,在你们这儿我应该算借尸还魂吧,但要是因此连累了慕容家,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慕容云三朝元老,忠君爱国,心怀天下,是个国家栋梁,也是个好父亲,他应该安享晚年的,如果您能托梦,就告诉佛女,她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都愿意给她……” 就这么唠着唠着,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慕容诺喉咙都干的要冒火了,想出门去寻点水喝。 刚扶着腰站起来,突然眼前一黑,咚的摔在地上彻底昏了过去。 第五十八章 你衣裳上也绣着莲花 一片黑漆漆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慕容诺觉得自己醒来了,又好像还没醒来,晕乎乎得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直到黑暗里突然闪起一束强光,直冲冲得对着她照过来! 她就在荒郊野岭的山路上,远处还传来不知什么动物的嚎叫,嗷呜嗷呜,听着十分吓人。 “什么情况啊……” 慕容诺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往后跑,这时,照着她的强光也动了,伴随着汽车启动的声音,越逼越近! 慕容诺慌不择路得往前跑,喉咙沙哑得喊不出任何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越野车上竟然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端着一个老长老粗的大炮筒! 卧槽!!! 慕容诺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人在前面拼命跑,魂在后面死命追,也不知跑了多久,那条路好像没有尽头。 她突然听到大炮筒嗵的一声,向她发射炮弹的声音! 再回头,慕容诺看到朝她开炮的那张脸,竟然是…… “爹!!!” 慕容诺一声惨叫,再次坐起来,竟然还在佛堂里,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可怕。 “有人吗?”她喉咙里像塞了把沙子。 刚才竟然是一个噩梦? 慕容诺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感觉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似的,内衫全黏在身上,太诡异了,她竟然梦到把自己打穿的那个大炮筒。 更诡异的是,举着大炮筒射杀自己的竟然是穿着一身战甲的老爹! 这绝对不可能! 可是……到底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她还来不及细想,就看到一只黑黢黢瞪大的眼睛正穿过门缝盯着自己! “谁!” 慕容诺吓得一声吼,那黑影唰得从门外一闪而过。 她爬起来,踉踉跄跄得追出去,却只看到黑影正往后院跑,慕容诺顾不得许多,也跟着向那边跑,刚穿过走廊,就看到一个身影呈大字状趴在水井边。 晕倒了? 慕容诺走过去,看到那人穿着深棕色的衲衣,好像是个老僧人,她便蹲下来拍了拍他,却从背上摸到一手血! “天呐!”慕容诺赶紧把人翻了个身,却发现老僧人面目狰狞,双眼瞪大,七窍流血,已经……死了?!!! …… 一个时辰之后。 沐清风带着一队侍卫赶来长晨寺时,庙堂里已经灯火通明。 所有僧人都聚集在后院里,整整齐齐站成三排。 唯有慕容诺还坐在尸体旁边,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沐清风问向一旁的小沙弥,“这里的住持呢?” “回禀王爷,死的……便是住持玉阳大师。”小沙弥一脸惊恐,浑身都在哆嗦。 沐清风皱了皱眉头,“谁发现的死者?” “九王妃。”小沙弥又回答。 “佛女在何处?”沐清风再问。 小沙弥道:“还没回来……” 沐清风不语,走到水井旁,先看了一眼尸体,正面朝上,身子被摆放得笔直,一块素白的手帕盖住了脸。 还好,没血。 他拍了拍慕容诺的肩膀,却把她吓得猛然惊醒,“沐清风?你可算来了!” “你坐这儿干什么?”他嫌弃得瞥了她一眼。 慕容诺抬起胳膊揉了揉眼睛,“我太困了,晚上做了个噩梦,我这会儿还有点头晕。” “你检查过尸体了吗?”他没带易有言来,那小子又请假了。 慕容诺点点头。 “大概看了一下,除了背后的抓痕,身上没有其他外伤,但抓痕并不是致死因,我想得回大理寺解剖一下才能得出更多线索了。” 沐清风眼神示意了一下跟在身旁的伍叁七,“你再去看看尸体。” 伍叁七点点头,走过去蹲下,将手帕轻轻掀开,那张七窍流血的脸吓得三步外的沐清风飞快移开视线。 尸体被伍叁七重新翻转,用手指挑开死者刚被整理过的衲衣,端详起后背的抓痕。 “血色暗红,王妃,这会不会是中毒?”他问。 慕容诺摇摇头,“死者呈现这种血色也是正常的,但是不是中毒得用银针试过才知道。” 伍叁七看了一会儿,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似的,又将衲衣上残破的几道裂口彻底撕开,露出玉阳大师的整个后背。 诡异的抓痕看起来非常恐怖,伤口深可见骨,一旁的僧众们纷纷倒抽凉气,闭紧了眼睛默念佛经。 唯有沐清风正盯着一旁的水井,脸色微微泛白。 “王爷,我好像有点发现,您稍等片刻。” 伍叁七跑到旁边的树下捡了一根毛笔长短的树枝,然后又跑回尸体旁边,依照抓痕的纹路一笔一划得在地上临摹。 沐清风这才转看向地面,不一会儿,伍叁七就描画出一个莲花的轮廓。 “这是莲花吗?”慕容诺也在一旁认真看着。 然后,突然就感觉旁边的视线有点不对劲了,再抬头,便发现沐清风和伍叁七都眼神怪异得打量她。 “我脸上有东西吗?” 慕容诺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时,沐清风视线下移几寸,指了一下她的胸口,“你衣裳上也绣着莲花……” 哈??? 第五十九章 杀猪也不能这么杀吧? “你说,看到一个黑影,故意把你引去后院的?” 回大理寺的马车上,沐清风一脸严肃,非常认真得审问着慕容诺。 慕容诺揉着太阳穴,费劲得回忆着晚上所有的细节,她点点头,“没错,是一个黑影,看着个头不太高,很瘦,动作很敏捷。” “是寺庙里的僧人吗?”沐清风又问。 慕容诺摇了摇头,“好像不是,黑影包着头巾,头顶鼓起来一块,应该是有头发的,但也有可能故意弄成那样做障眼法吧。” “你看起来很不舒服。”沐清风打量她。 慕容诺很是疑惑,道:“我今晚在佛堂里和佛像说话,说着说着口特别渴,我就想起来找水喝,刚站起来就晕过去了,后来我做了个特别可怕的噩梦,再醒来就见到黑影,还发现了住持的尸体,可直到现在我头还很晕。” 沐清风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继续看着她。 慕容诺气得又想扔鞋底子过去,“你该不会怀疑我在自编自导自演吧?我真的做噩梦,也真的看到黑影了!” 沐清风‘嗯’了一声,将马车里备着的茶壶递过去,“喝点水,慢慢回忆清楚还有什么遗漏的细节。” 慕容诺一把抱过茶壶,揭开盖子咕咚咕咚往嘴里倒水,一壶水全下肚之后,才酣畅淋漓得叹了口气。 “有水你不早给我!” “你是本案嫌犯,没洗清嫌疑之前,给你水喝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什么?!”慕容诺气得跳起来,“我是嫌犯?沐清风你有没有搞错啊!我杀人了我还守在那儿检查尸体?” “你的行为一向乖张离奇。”沐清风面无表情。 慕容诺气到上头,“我杀一个寺庙的住持干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他啊!” “但你衣裳上的莲花和他背后的抓痕一模一样,你怎么解释这一点?”沐清风微眯着眼,一副我已经抓住本案关键的样子。 慕容诺一声大吼,“我怎么知道啊!” …… 回到大理寺,沐清风不由分说,将目前唯一的嫌疑人慕容诺关进了大牢里。 慕容诺气得骂骂咧咧了一路,坐在牢房里还在骂。 “气死我了,沐清风你这个昏官,超级无敌大昏官!有你在,大理寺的冤案只会越来越多!” 骂着骂着,又口渴了。 “沐清风!你关我就算了,水也不给我喝,你这是虐待犯人,我要申诉!”她抓着栏杆大叫。 这时,一缕暗香穿过黑漆漆的走廊,有两个披着绿色和鹅黄斗篷的身影快步而来。 “王妃!” 走在前面的便是阿巧,声音里都带着哭腔,看到慕容诺就立马扑了过来,隔着栏杆握住她的手。 “你的手好凉,大牢是不是很冷啊?” 后面那个居然是余蕊蕊,也红着眼眶,又气又心疼的样子。 “姐姐,王爷怎么把你给关起来了?” 慕容诺一脸懵逼得看着二人,“你们收到消息了?” 阿巧回头看了余蕊蕊一眼,后者先给两个守着牢房的狱卒打赏了点碎银子,让他们开了牢门把她俩放进来,才接着回话。 “是承少爷来王府报了信,我们才知道的……” 慕容承? “他人呢?我爹呢?”慕容诺急着问。 阿巧眼泪就下来了,“王妃,丞相府出大事了,老爷他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承少爷带回去一个叫佛女的也不见了,现在好多信众围着丞相府,让老爷和夫人把佛女交出来,说是他们藏了人。” “什么?!!!” 慕容诺瞪大了眼睛,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佛女不见了?” 旁边,余蕊蕊也跟着回答:“对啊,现在不仅长晨寺的住持死了,佛女也不见了,外面都说是因为姐姐你去了一趟长晨寺,才出了这些事。” “我了个去……”慕容诺一屁股坐在稻草堆上,脸都白了,“杀猪也不能这么杀吧?” 第六十章 怎么又是黄纸? 阿巧一边擦着眼泪还在一边抱怨,“依我说,最气人的便是九王爷,他怎么能怀疑王妃是杀人凶手,王妃以前可是连蚂蚁都不敢踩的!” “可是姐姐现在是大理寺的仵作啊。”余蕊蕊看了一眼慕容诺腰间的羊皮卷袋,“姐姐,是不是那个老秃驴欺负你,你才把他……” 她做了个徒手割喉的手势。 慕容诺就觉得头疼,太阳穴突突突的蹦跶,“根本没有的事!我都没有见过那位住持,我去长晨寺就见了一个小沙弥和佛女罢了!” “或许只有找到佛女,才能还王妃清白!”关键时刻,阿巧还是没掉链子。 慕容诺紧蹙着眉头,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追问:“我弟现在人呢?” “他去长晨寺找佛女了,他说就算把长晨寺所有禅房和佛堂翻过来,也要把佛女找出来。”余蕊蕊回答。 这……就很慕容承。 慕容诺寻思这个弟弟是帮不上什么忙了,眼前这两位身份地位有限,更指望不上她们。 哎。 她沉沉得叹了一口气。 “王妃,你该不会真的把佛女藏起来了吧?”阿巧很是担心得问。 慕容诺就想duangduang撞大墙,“我藏她干什么啊?我还指望她救我爹呢!现在她人不见了,我爹可怎么办啊?” “那些信众都说是慕容家藏的佛女,好像和佛女对姐姐的预言有关,若想调查清楚这件事,恐怕还得姐姐亲自出去找一找她。” 余蕊蕊看了一眼牢房外面,狱卒正在走廊上巡房,她便压低声音悄悄道:“姐姐,咱俩身形差不多,我换你出去吧?上回你们调查学子客栈的时候,不也是这么换的王爷和秦太傅吗?” “我只会验尸,又没有沐清风查案的本事,出去了也没多大用啊……”慕容诺正摇头,就听到外面狱卒发出声音。 “九王爷,易先生。” 他们怎么也来了? 慕容诺赶紧站起来,将余蕊蕊和阿巧护在自己身后, “今晚的监牢格外热闹啊。”沐清风看到来探监的两个人,眉头不自觉得蹙紧了几分。 慕容诺走到门口,板着脸道:“你们来干什么?我要交代的已经都在马车上说过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关于尸体的线索,你也没兴趣?”沐清风一挑眉。 慕容诺马上凑过去,抱着栏杆眨巴眼睛:“尸体怎么了?你们是不是解剖不了需要我出手了?” “王妃,我刚才解剖完尸体,发现他的胃里有一些残留的黑色灰烬,还有一小片黄纸。”易有言从随身的小木盒里取出一块白布,布上粘着一些黑色粘液和指甲盖大小的黄纸。 “怎么又是黄纸?” 慕容诺很烦躁,解剖完了来找我干嘛,这跟把一条鱼的鱼肉都吃了留个骨头给我嗦有什么区别? 易有言没发觉这位王妃情绪突然低落起来,继续道:“另外,我还在尸体的衲衣领口发现了一些黑色灰烬,想来应该是吞服时无意洒落,属下经过验证,灰烬中并无毒素,玉阳大师应该是死于……窒息。” “抓痕、灰烬和黄纸……死于窒息?”慕容诺听得云山雾绕的,“所以……到底什么意思?” “你今天晚上究竟有没有和主持见过面?”沐清风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慕容诺,若你不说实话,本王就要考虑对你用刑了!” “我哪句不是实话?”慕容诺气得狠狠瞪过去。 “你还想撒谎到什么时候?本王审问了长晨寺所有僧人,他们都说今晚玉阳大师一直在自己的禅房里,而两个曾路过佛堂的僧人却可以证实,你并没有一直待在里面!” 卧槽?!!! 第六十一章 疯狂想知道的答案 慕容诺彻底懵了。 “你说……我不在佛堂?”她难以置信得盯着满身肃气的九王爷,只觉得耳边嗡嗡的,魂都快出窍了似的,“我怎么可能不在?那我在哪?” 她身形一晃,身后阿巧和余蕊蕊赶忙上前扶住慕容诺。 “王爷,王妃不可能杀人的,肯定是有人要害她,还要害丞相大人,您可别被人骗了啊!”阿巧急的掉眼泪。 余蕊蕊也跟着道:“我也相信姐姐不会杀人,王爷,想让一个男子窒息,仅凭一个柔弱的女子如何能做到啊?” 对了! 慕容诺脑中灵光一闪,赶忙问向牢门外的易有言。 “易先生,你说尸体窒息而亡,可我在长晨寺验尸时并未从他脸部或脖颈处发现任何淤痕,口鼻里也很干净,他如何窒息的?” 易有言对此也很苦恼,摇了摇头,“说来蹊跷,照理说尸体发现于井边且窒息致死,那么很有可能肺部和胃部有积水,但尸体体内并无过量积水,除了背部的抓痕,其他部位也没有任何伤痕,这与往常所见大有不同。” “一个根本不密闭的环境,怎么可能让大活人平白无故憋死?”慕容诺喃喃自语,“所以他很有可能不是死于窒息,而是一种造成窒息现象的死法,会是什么?” 会是什么呢? 她疯狂想要知道这个答案,或许解开这个,才能顺藤摸瓜找到陷害自己和慕容家的幕后黑手! “沐清风,你放我出去,我再验一下尸体,肯定还能发现什么!”她迫不及待道。 沐清风却一脸严肃,“本王刚收到消息,一个时辰之前,佛女在丞相府失踪了,根据线索,今日只有你和慕容承姐弟俩去找过佛女,且你现在无法解释自己今晚的行踪和死者背后的抓痕,所以无论是长晨寺住持的死,还是佛女的失踪,都与你有关,本王又岂能放你出去?” “我……”慕容诺头一回体验到百口莫辩的滋味,分分钟得想抓狂,她很想臭骂沐清风一顿,但居然又觉得沐清风的怀疑有根有据,比她逻辑更加清晰。 是啊,他凭什么相信她?相信慕容家? 沐清风看着表情复杂到无法形容的慕容诺,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感觉,他好像又可以休妻了?这一次的理由可比上次慕容承的事更有力度,连慕容家也护不住慕容诺了。 他应该心里乐开花才对啊。 为什么看到慕容诺此刻的模样,他竟然一丝喜悦也生不出来,反而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凶手? 她为什么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慕容家又是怎么和敏州的佛女扯上了关系? 想了好几息,他才又神情淡淡得补充,“本王已经派人去敏州调查佛女的身份来历,过几日应该会有线索传回,若你和慕容家是被冤枉的,本王自会替你们证明清白。” 说完,他又扫了一眼阿巧和余蕊蕊,冷冷得吩咐:“你们俩回王府去,别在这儿添乱了。” 余蕊蕊气得反驳,“监牢环境太差了,姐姐在这儿没吃没喝的,睡也睡不好,我留在这儿陪姐姐!” “我也要留在这儿陪王妃!”阿巧不甘示弱。 沐清风捏着眉心,转身就走,“伍叁七,你把她们扔出大理寺,若是一盏茶之后还没办好就扣你一个月俸禄。” “不是……王爷!” 伍叁七人都傻了。 还好,阿巧和余蕊蕊也没太为难伍叁七,被他软磨硬泡了一会儿,还是乖乖出了牢房,留下慕容诺一个人抓头皮想线索。 可是还没等一盏茶过,大理寺里突然传来一声凶过一声的狗叫。 “汪!” “汪汪!!” “汪汪汪!!!” 第六十二章 本王要亲自抽他二十鞭子! 牢房里,慕容诺腾地一下站起来,这声音她熟啊! “大毛二毛!慕容承!是不是你们来了?”她对着牢房门口的方向喊,但没有人回应。 没过一会儿,狗叫又没了,安安静静的,只有墙壁上的烛光被穿堂风吹得晃来晃去。 慕容诺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敲了敲太阳穴,又重新坐回稻草堆上冥思苦想。 …… 前院里。 慕容承被伍叁七按在地上,半张脸被压得都变形了,嘴上还在骂骂咧咧个不停,“沐清风你个毛蛋子,你把本小爷松开,你有本事跟我单挑啊!” 一旁,沐清风正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手里捧着一盘撕碎的肉干,旁边两只大黄狗并排坐着,尾巴啪啪乱甩,眼睛瞪得滚圆发亮,直勾勾盯着肉干,獠牙间的口水滴滴答答得往下掉,跟两挂瀑布似的。 沐清风捻着肉干扔过去,两只狗就跳起来抢,抢完又乖乖回到原处坐好,完全忘记了此刻自己的主人正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慕容承,去过长晨寺了吗?”沐清风面无表情得问。 “关你屁事!给我松开,本小爷要进去劫狱!!!” 慕容承去王府的路上碰到阿巧和余蕊蕊,听说自己姐姐被沐清风当成杀人犯关起来,气得牵着狗就冲过来要大干一场。 可他和大毛二毛加起来,还没一个伍叁七顶用,三两下就被对方和一盘肉干制服了。 “劫狱?” 沐清风一挑眉毛,嘴角隐着难得一见的笑意,“就凭你?还是……它们?” 他又扔了一块肉干,两只狗抢着吃,高兴得边摇尾巴边转圈。 慕容承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一边扭一边骂:“沐清风!你这个猪脑子!难怪我爹和我姐姐看不上你,我更看不上你!你也不想想我姐姐犯得着去杀一个和尚吗?对她有什么好处!还有那个佛女,她给我爹念经根本没用!我好吃好喝得招待她,转脸她就不见了,关我们慕容家什么事!你身为大理寺少卿出了事就知道抓好人,办冤案,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儿!你根本配不上我姐!” 沐清风冷笑了一下,也不逗狗了,站起来将盘子放在石墩上,任凭两只狗在身后抢食,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慕容承的眼跟前,居高临下得看着他。 “慕容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沐清风!你配不上我姐!!!”慕容承气得脖子都粗了两圈。 沐清风蹲下来,那张比夜空还阴沉的脸骤然在慕容承眼前放大,变得无比清晰,眼神里闪过摄人的冷光,“你以为我会在意吗?慕容诺现在是杀人嫌犯,本王的王府里可受不起这样的王妃,明日一早本王便会上奏父皇,请求休了慕容诺,以便公正审理长晨寺一案,到时,谁爱与你姐配,谁配去!” “你敢休我姐?!你!喝,tui!” 慕容承一口唾沫吐到沐清风的裤腿上,要不是被按着头,他绝对能吐到某王爷脸上! 沐清风脸都僵住了,挂着唾液的那条腿宛如被封印般定住,看着慕容承的眼睛里好像在下刀子,用尽全身力气在咬着牙深呼吸:本王公职在身,本王代表皇室,本王不能跟这泼皮无赖一般见识,有损皇子颜面,本王…… 去tm的,本王忍不了!!! “伍叁七,把他吊起来,再把本王的鞭子拿来!慕容承侮辱朝廷命官,本王要亲自抽他二十鞭子!” 伍叁七哪见过气成这样的九王爷,就怕拿了鞭子来他把慕容承打死,事情才真的闹大了。 他小心翼翼开口,“王爷,要不还是……” 话没说完,被沐清风一个眼神瞪得闭了嘴,他只好先擒着慕容承站起来,那小子刚才在地上扭来扭去半天,衣裳都松开了,一站起来,怀里咚的掉出一个黑色的布包。 “什么东西?”沐清风皱眉。 第六十三章 这和我姐姐有什么关系! 监牢里。 慕容诺正模仿着沐清风静坐的样子,面对墙壁思考长晨寺的事情,突然听到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 她回头,就看到脸比衣服还白的易有言。 “易先生?” “师父。” 旁边没别人,易有言记着两人的约定,隔着栏杆乖乖行了个礼,尊了一声师父,才从袖子里拿出钥匙给慕容诺开了牢门。 “沐清风放我出去了?”慕容诺走出门还有点不敢相信。 易有言道:“刚才慕容承公子来了……带来新的证物,和师父好像有关系,王爷吩咐属下来接你去公堂问话。” “证物?是什么?”慕容诺飞快问道。 易有言道:“是一本佛经。” 佛经怎么也和我有关? 慕容诺听懵了,赶紧快步跟随易有言往公堂而去。 …… 公堂。 慕容诺一进门,就看到沐清风黑着脸坐在上座,慕容承被绑着双手跪在地上,脸上身上脏兮兮的,一旁的伍叁七端着一个托盘,盘里放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 她皱了皱眉,再次看向沐清风,“你绑小承做什么?他和长晨寺的案子可没关系啊。” 慕容承一听这话,转过头看着姐姐的瞬间,委屈决堤似的爆发出来,眼眶都红成兔子了,“姐……沐清风欺负我!” ??? 沐清风和伍叁七双双呆住,带着狗进来闹事,一直骂骂咧咧还吐口水的貌似是你吧? 慕容诺也愣住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沐清风冷哼一声,“找你来,是调查案子的,不是来让你主持公道的,现在看来慕容承虽然与玉阳大师的死无关,但佛女失踪一案他是重点嫌疑人,你们姐弟都必须接受审问。” “那你审吧。”慕容诺也不含糊,看向托盘上那本书,“佛经是吧?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先看看这本佛经里的内容。” 沐清风眼神示意,伍叁七便将托盘端过去,慕容诺拿起佛经装模作样得翻看了两眼,又烦躁得一把将佛经扔了回去。 “我今天头晕,看不清字了,易先生,你来给我念念。” 反正我是不可能让你们发现我不认字这件事的。 易有言飞快看了一眼沐清风,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走上前来拿起佛经开始念起来,起初的内容倒也没什么异常,与往日里僧人们诵经的那些很是相似。 但几句话之后,意思就有点奇怪了。 “这里大概是说,佛祖在第七百九十九世投胎人间,化生双生女,一个代表了善念一个代表了恶念,她们在出生时被分开,恶念化魔,会不断给这世间带来灾难和死亡,直至不可挽回的毁灭之灾,代表善念的女子必须找到魔女,除掉她,才能拯救苍生与百姓。” “这和我姐姐有什么关系!”慕容承没忍住插嘴。 刚才在外面,沐清风本来已经要抽他鞭子了,看了这本佛经之后又突然把他押回公堂,还让易有言把他姐姐带来,说是佛经和姐姐有关。 “你们可别说我姐姐杀长晨寺的和尚是为了这本破佛经啊,这是我从佛女禅房的暗格里找到的,是她的东西!我姐根本不知道!”他急着替慕容诺解释。 慕容诺也一头雾水。 “佛经里还讲这种传说吗?一个善一个恶,这代表了什么?” 坐在上座的沐清风一直在观察姐弟俩的反应,看起来他们真的对此一无所知,他想了想便走下来,从易有言手里接过佛经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指着其中一行道: “这里提到魔女的生辰八字,正好与你的对应。”他看着慕容诺。 “什么?!” 慕容诺抢过佛经仔细盯着那几个字,她从偏旁部首里辨认,好像是原主的生辰八字,不确定,又赶紧拿给慕容承去看,“你再看一下,这是咱俩的吗?” 慕容承一看,脸都绿了。 “姐,这……” 一旁,沐清风皱着眉道:“这本佛经上还说,被魔女所杀之人,身上会出现和魔女身上形似的图案,你的莲花……” 第六十四章 你不会把我交出去吧? “沐清风,你该不会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吧?” 慕容诺认真看着沐清风,她本来真觉得没法儿给自己辩白,但这佛经一出来,她跟打通任督二脉了似的通了窍,“这绝对不可能是真的佛经,而是神棍做局的东西!” “没错,我姐怎么可能是什么魔女!”慕容承也站了起来,“要我说,那个自称佛女的小屁孩才是魔女,她一来咱们咸城就出了事,不是魔女是什么!” 沐清风眉头紧锁,“若佛女是神棍,那如何解释她昨日在大殿之上,为父皇驱除病气之事?本王与你们姐弟可都是亲眼所见的。” “这……” 慕容诺也很费解。 正在此时,大理寺门外突然传来人群的哄闹声,两个侍卫慌慌张张得跑进公堂。 “发生什么事了?”沐清风脸色难看。 侍卫急忙禀报:“王爷,不好了,突然来了很多百姓,他们在门口嚷嚷着让王爷把王妃交出去祭天!” “什么?!!!” 堂上几人异口同声,慕容承更是急的跳脚,“放他娘的狗臭屁!谁敢拿我姐祭天,本小爷先要了他的命!伍叁七,你给我把大毛二毛放出来,我看谁敢靠近我姐!” 伍叁七默默给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出了门往后院跑去,然后他也带着侍卫出了门。 沐清风沉吟片刻,先看向易有言,道:“你去守好停尸房,千万不能让百姓冲进去破坏尸体!” “是!” 易有言担忧得看了一眼慕容诺,转身快步跑出去。 沐清风抬脚就要离开公堂,被一只冷冰冰的手猛地抓住胳膊,他回头,看到慕容诺的手,隔着衣料还能感觉到她在抖。 “我去看看。”沐清风的视线从她泛白的指尖上慢慢移到那张脸上。 都说丞相大人的千金生了一副好相貌,三分英气四分娇媚,刚柔之姿在一张脸上糅得几近完美,一颦一笑更是温婉动人,便是不施粉黛也胜过满城好颜色。 可今日,沐清风才第一次认认真真将那张脸看进眼里,不,是这张脸,突兀的,轻易的,一闯就给闯了进去。 慕容诺很害怕,清澈的眼瞳里泛起薄薄的水光,“你不会把我交出去吧?” 沐清风一愣,还没回答,就听到一阵激烈的狗吠。 在后面的慕容承就跟战场上的将军得了屠龙宝刀似的亢奋起来,大跨步冲出门,牵着大毛二毛气势汹汹往大门口喊起来。 “你们这些暴民,你们都被佛女给骗了!你们要是再在这儿闹事,我就放狗了!” “汪汪!!” “汪汪汪!!!” 大批的侍卫也跟随伍叁七整齐得聚集在院子里,手里举着火把和长棍,都等着沐清风的吩咐。 还站在原地的沐清风深深得看了慕容诺一眼,道:“案子还没查清楚,本王怎会把嫌疑人交出去,这可不是大理寺的规矩。” 慕容诺松了一口气,慢慢将手松开垂在身侧。 还讲原则就好。 反正她是没指望他对自己讲情面的,但只要他承诺的话,她是信的。 可还没等沐清风跨过门槛,又有一个侍卫连滚带爬得冲回来,大声禀报道:“不好了王爷!百姓冲进来了!” “拦住他们!不可伤人,将他们逼退出大理寺即可!” 沐清风一声喝令,伍叁七迅速带着侍卫们往门口跑,恰好与大批冲进来的百姓们撞了个正着,侍卫们横起长棍作为防线,将那些暴乱的人往大门外推。 慕容诺躲在公堂的大门边,隐约还能听到那些信众的喊叫声。 “把魔女交出来!” “烧了魔女,才能救佛女!” “别怕,官兵们不敢伤人,我们冲进去……” 没过多久,混乱的棍棒声和人声越来越近,慕容诺默默抽出了腰间的羊皮卷袋,打开取了一把手术刀塞进袖子里,刀身紧贴着掌心。 她正低头将羊皮卷袋塞回去,突然有一只大手擒住了她的肩膀! 第六十五章 你快起来保护我啊! 慕容诺一抬头,“沐清风?” 他神色冷峻,抓住她的肩膀将人往外带,“跟本王走。” “去哪儿啊?”慕容诺感觉骨头都快被捏碎了。 沐清风停下来,看着龇牙咧嘴的慕容诺,手臂向下一滑扶住她的腰,同时脚尖轻点,纵身一跃带着人飞上了屋顶,“先去丞相府。” 两人的身影眨眼从屋顶上翻了过去,消失不见。 …… 很快,沐清风带着慕容诺来到丞相府前,门口有很多烂菜叶和砸碎的鸡蛋,几个家仆正在洒扫收拾。 沐清风蹙眉道:“果然如我所料,在丞相府外闹事的信众和方才去大理寺的是同一批人。” “我不太懂。” 慕容诺一脸的状况外。 沐清风道:“他们是受人指使在行事。” “是佛女吧?”慕容诺也反应过来,“可她为什么要针对慕容家?针对我?” “先去看看丞相大人吧。”沐清风带着她往大门口走。 两人刚走近就被一个家仆发现,那人立即迎上来,上上下下打量慕容诺:“大小姐,您没事吧?您和姑爷可算回来了,赶快进府看看吧,老爷他……” “我爹怎么了?”慕容诺心里咯噔一下。 …… 两人赶到慕容云的卧房,齐嬛正急的在房间里团团转。 一看到慕容诺,她赶紧抱住了女儿,“我的宝贝诺儿,你怎么样啊?为什么外面那些百姓说你是魔女,还要抓你去祭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娘,我爹怎么样啊?”慕容诺心急如焚。 一提起慕容云,齐嬛那眼泪唰得涌出来,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个不停,“你爹,他……到现在还没醒,大夫说,气息微弱,怕是……有性命之忧!” “什么?!!!”慕容诺顿时两眼一黑,身子一颤,还好沐清风在身后及时扶住了她。 “岳母,今天佛女进府后到现在都发生了什么?请你仔细回忆一遍。”沐清风问道。 齐嬛一边擦眼泪,一边把佛女到来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事无巨细得告诉二人,然后又叹了口气:“你们说这佛女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她念了经你爹反而越来越严重啊?我已经禀报了宫里,请求皇上派太医院的御医来给你爹诊治,可我就怕,怕他……” 她不敢往下说,又捂着嘴哭了。 慕容诺眼睛酸的厉害,她强忍下泪水,走到老爹的卧榻旁边,不过一天一夜,慕容云面色苍白,憔悴得像个行将朽木的老者。 想当年,他可是随着靖太祖叱咤沙场的大将军啊! “爹……”一声哽咽,她再没忍住,豆大的眼泪滚落而下,“诺儿回来了,你不看看我吗?” “爹,外面那些人要绑了诺儿去祭天,你快起来保护我啊!” “爹……” 慕容云并无反应,房间里只有齐嬛隐忍的啜泣声,还有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 香? 慕容诺猛然反应过来,往旁边扫了一眼,看到一个正飘着一缕轻烟的青白瓷松果顶香炉! “娘!”她端起那个香炉转头问道:“这是哪来的?” 慕容云的卧房里从来不摆香炉,他最讨厌薰香的味道,便是自家女儿,也只允许用些花果来熏衣裳,免得让他闻了难受。 齐嬛抽噎着道:“佛女带来的,她说,薰香不息才有用,让我一定守好它。” 沐清风走过去,揭开香炉的盖子看了一眼,里面的香灰并无异常,“你怀疑香炉有问题?可岳母一直待在这儿,且我们进来这么久,并未觉得有任何不适……” 慕容诺将香炉往沐清风怀里一塞,再次回头打量沉睡不醒的慕容云,“不,一定还有别的,不仅仅是香气!” 第六十六章 你对我爹做了什么? 慕容诺走过去,掀开被褥在老爹的身上查找,领口、袖袋、腰带和裤子,每一寸细细得翻找,可找了一遍却没发现任何奇怪的东西。 她嘴上不停得呢喃:“不对,一定还有什么,不可能只有香气,还有什么?” “诺儿,你在找什么?说出来娘陪你一起找。”齐嬛有些心疼得看着女儿。 慕容诺却仿佛没听见,还在不停地一遍又一遍更加细致的检查,连慕容云的衣襟边缘都仔仔细细摸了两三遍,然后才去找下一个地方。 一旁,沐清风沉吟片刻,问道:“岳母,你可知十八年前岳父去敏州赈灾之事?” 齐嬛表情微妙得怔愣了一瞬,才垂眸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记不太清了。” “当年岳父回来后可能提过什么?这佛女便来自敏州,如今丞相府出了这么多事,本王推测或许跟当年岳父在敏州的遭遇有关。” “不可能!” 齐嬛黛眉轻蹙,神情却格外坚定:“相爷在敏州只是依照皇上的命令赈灾,并未发生什么其他事情,更不认识什么佛家之人,王爷便是要调查,也别听信谣言。” “岳母教诲的是。”沐清风嘴上这样说,却察觉到齐嬛的态度有点问题。 他正想琢磨一二,突然听到慕容诺一声惊呼。 “是这个!” 沐清风和齐嬛快步走近,便看到慕容诺手里举着一个菱形的护身符。 “这东西,佛女也曾给过父皇一个。”沐清风一眼认出。 可齐嬛却一脸疑惑,“我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啊?是相爷从宫里带回来的吗?” 不对劲。 慕容诺摇头,“在宫里的时候,佛女并没有给爹护身符,只给了皇上一个,而且刚才我也不是在爹的身上发现的。” “在哪发现的?”齐嬛追问。 慕容诺指着墨绿的丝质软枕,道:“枕头下面。” 她转头,皱着眉头问道:“娘,佛女来念经的时候,你可一直在房里?” “我在啊。” “你可见到她将此物塞在爹的枕头下面?” “没有啊,她只是放了一只自己带来的香炉,扔了些香料进去,嘱咐我香不可息,然后就开始念经,念了小半个时辰,她又说要离开一会儿,我就一直守在你爹身边,可等了半天不见佛女回来,紧接着你弟就跑进来,说佛女不见了……” “所以,护身符到底什么时候,被谁放在爹的枕头下面的?”慕容诺喃喃自语起来,“那个人一定知道什么。” 一旁,沐清风道:“能进入相爷卧房的人本就不多,彻查府中上下便可得知,岳母,烦请您将家仆都聚集到院子里,本王要一一审问。” 齐嬛连连点头,快步往门口走去。 慕容诺捏着那只护身符,仔细端详起黄纸上的纹路,看着看着,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沐清风,你看这制符的黄纸和孟哲元身上掉落的那半片黄纸,是不是很像?” …… 院子里。 五六个家仆和丫鬟整齐站成一排,齐刷刷低着头,都是不知所措的样子。 齐嬛走到沐清风身边,道:“平日里伺候相爷,为我们打扫卧房的人,都在这儿了。” 沐清风走到他们面前,一个一个看过去,当他站到一个身材瘦而矮小,穿着深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面前时,那男子突然慌张得瞥了他一眼。 沐清风不动声色,后退一步问道:“你们之中,可有人信佛?近几日,谁去过长晨寺?若想不起来了,本王会一个一个用刑,直到你们想起来为止。” 其他几个家仆和丫鬟都看向了那个中年男子,后者突然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王爷,饶,饶命啊……” “田东,竟然是你……”齐嬛叫出了他的名字。 慕容诺赶紧走过来,问道:“你对我爹做了什么?” 第六十七章 岂是你能阻拦的? 田东哆哆嗦嗦的磕头,“小的什么也没做啊!” 沐清风冷哼一声,“本王会派人去你房间里彻底搜查,再抓来你的至亲好友逐一审问,谋害朝廷命官可是诛九族之罪,你以为你还能隐瞒下去吗?” “王爷饶命啊!不关他们的事……王爷,小的是在帮丞相大人,是在做行善之事啊!” 不过被沐清风呵斥两句,这老奴直接破防,一看心理承受能力就不太行。 “还不快说清楚!”齐嬛也气得跺脚,“你要是伤了相爷身体,本夫人绝不放过你!” 田东飞快看了一眼慕容诺,好像很恐惧她似的,颤抖着道:“小的真的是在替丞相大人洗去罪孽啊!只有除掉魔女,咸城才能无事,天下才能太平!到时候相爷自然就醒过来了,真是千真万确的,夫人,王爷,你们相信我吧!” 慕容诺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家里也有一个佛女的信徒。 她将田东一把拎起来,瞪着他问:“你说我是魔女,你可曾见过我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倒是你听信佛女的话,伤害我父亲!你都做了什么?那个护身符到底是什么?” 慕容诺抓着他的胳膊晃了两下,没想到,中年男子竟然突然两眼一翻,全身抽搐着倒在地上,吓得所有人往后退去。 “这是怎么了?” “好恐怖啊!” “大小姐只是抓了他一下,怎么就这样了……” 那中年男子蜷缩在地上,宛如癫痫般颤抖不止,嘴上还在喃喃:“除掉魔女,才能保护佛女,就算死,也会得到佛祖庇佑……” 喃喃了两遍,他突然口眼歪斜得不再动弹。 慕容诺赶紧过去检查,摸了一下对方脖颈,顿时两眼惊恐,整个人身子都僵住了,“死了?” …… 大理寺的官兵赶来将丞相府封锁时,天彻底大亮了。 慕容承带着大毛二毛跟随伍叁七一起回来,听说府里又死了一个人,气得差点又要去长晨寺找佛女。 齐嬛本在正厅里安抚慕容诺,听到儿子在院子里咋呼,气得冲出去好好把他教训了一顿。 正厅里,伍叁七正在和沐清风汇报大理寺那边的情况。 “那些信徒被赶出大理寺之后,一直就堵在门口不肯离开,非要我们交出王妃,就算我们说王妃不在大理寺也不信,直到天亮他们才散去。” 沐清风点了点头,“你派人跟着带头闹事的几个人,看看他们都去了哪里,和谁见了面。” “王爷怀疑他们是受人指使的?”伍叁七很快反应过来。 沐清风‘嗯’了一声,又道:“将刚才的死者带回大理寺,由易先生查验尸体,另外安排几个人再去长晨寺和死者家里搜查,务必将所有物证带回来检查。” “是!”伍叁七拱手领命,又问道:“王爷,现在丞相府该如何安排,恐怕那些信众不会就此罢休的。” “加派人手,和丞相府的府卫一起保护大家的安全,这期间任何人不得出入丞相府,直到这案子水落石出为止。” 沐清风看了一眼带着儿子悄悄进来的齐嬛,又改口:“太医院的御医除外。” “是!” 齐嬛和垂头丧气,眼下挂着两个大大乌青的慕容承对视了一眼,先走到了捧着一杯热茶发呆的慕容诺身旁。 “诺儿,你还好吗?” “姐姐,你放心,爹没醒来的这段时间,我会保护你和老娘的。” 慕容诺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慕容承,淡淡一笑,“小承,你做的很好。” 第一次被夸奖的慕容承惊喜坏了,正想多说两句昨晚在大理寺赶暴民的威风壮举,就被背后一道凉气激的一个哆嗦。 他回头,看到沐清风走了过来。 “慕容诺,本王要以长晨寺与丞相府两桩命案的嫌疑人为由逮捕你,将你押送回大理寺关起来。” “什么?!!” 齐嬛吓了一跳,慕容承赶忙扶住老娘顺势挡在姐姐前面,“沐清风,进了我家的地盘,本小爷还能让你抓人?你做梦呢你!” “丞相府,也不过是靖国国土之地,只要在靖国的领域,一切都要按照本国的律法办事,又岂是你能阻拦的?”沐清风一脸平静得看着他。 “你!” 慕容承还要反驳,被慕容诺拉了拉袖子,她站起来,轻轻叹了口气,“我跟你走。” 第六十八章 王爷也能睁眼说瞎话的? “姐!” “诺儿!” 母子俩不可思议得看着慕容诺。 慕容诺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小自信,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要真的抓我,对吧沐清风?”她用胳膊肘推了推一旁化身冰块雕塑的某王爷。 沐清风冷哼一声,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慕容诺暗自一喜,又替他多解释了两句,“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非常被动,沐清风抓我回去关起来,应该是为了让幕后黑手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对吧?” 沐清风斜睨她一眼,给了个‘还不算太笨’的肯定眼神。 齐嬛看到他们俩这一来一回的互动,这才松了口气,又握住慕容诺的手再三交代:“切不可以身犯险,有什么事,一定要躲在沐清风身边,让他保护你,还有……尽快找到那个黑手,让她治好你爹,别耽误时间才是!” “娘,我知道了。”慕容诺点点头。 一旁,慕容承对自己姐姐和沐清风之间微妙的默契非常不满意,“姐,你和他什么时候心意相通了?他昨晚还说今天一早就要去上奏休了你呢!” “我说过吗?”沐清风极其缓慢地咧了下嘴角,疑惑似的反问:“谁听见了?” “我!还有伍叁七!他也听见了!” 慕容承连忙扫视正厅,伍叁七早就不见了,md,王爷也能睁眼说瞎话的? …… 半个时辰之后。 大理寺又来了一批官兵,除了封锁丞相府的,剩下的都跟随着沐清风,将慕容诺大张旗鼓得押送回大理寺。 一路上,慕容诺是魔女,要给靖国带来灾祸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有人夸赞王爷秉公无私,实属国之栋梁。 也有人往慕容诺坐的那辆马车上扔烂菜叶子,沐清风并没阻止,好像真信了佛女的预言。 可回到大理寺,沐清风就立即安排人将慕容诺给放了,不仅如此,还破例让她和易有言一起给丞相府的那个家仆验尸。 阴森的停尸房里,慕容诺和易有言一个负责解剖,另一个负责记录验尸报告。 “易先生,你看,这个人的胃里也有残留的黄纸!” 慕容诺捧着一颗血淋淋的胃,挑开解剖伤口的组织,两片裹着粘稠胃液的黄纸一下滑了出来。 易有言立马用白布收集黄纸,再记录刚才的发现,喃喃道:“两名死者身上都有黑色灰烬,胃里有黄纸,而且都是死于窒息,唯一的区别便是一个背后有抓痕,而另一个没有。” 慕容诺已经将胃重新装回死者肚子里,仔细观察着手指间的血液,道:“我亲眼见到这个人在我面前死去,当时的情况来看,一定是某种药物作用导致他呼吸困难,我想和他们服用过的灰烬有关。” “师父,灰烬太少,无法查验它到底是什么。”易有言很是为难。 慕容诺也明白,以现在的验尸技术,能查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难得,仅凭一点灰烬提取残留成分只能依靠科技仪器的帮助。 但如果有更多的灰烬,或许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两人将尸体重新缝合,又净了手,收拾了各自的工具走出停尸间,恰好碰到来找他们的伍叁七。 “王妃,易先生,王爷让我来催验尸报告呢。” “我们正要送过去。”易有言回答。 慕容诺问:“伍叁七,长晨寺和死者家里可有什么新证物吗?” “找到两个香炉,里面有一些香灰,没有藏其他的东西,还有一些香料粉,是从佛女禅房的罗汉床边收集到的,不知道有没有用。” “香料粉?” 慕容诺突然想起来似的,提着裙子往公堂那边跑去,易有言和伍叁七对视了一眼,也赶紧跟了过去。 他们跑进公堂的时候,沐清风还在对着一堆杂七杂八的证物头大。 慕容诺扫了一眼被摆在最前面的香炉,又拿出从老爹枕头底下找到的护身符,走到他面前道:“沐清风,你说有没有可能,问题出在这张符上?” “如何能证实?”沐清风皱起眉头。 慕容诺想了想,道:“我们可以做个实验……” 正说着,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侍卫,“王爷,宫里出事了!皇上下朝后突然昏迷,到现在还没醒来!” 第六十九章 天家之子智商不一般 “皇上也昏迷了?!” 慕容诺和沐清风俱是一惊。 沐清风立即吩咐,“伍叁七,将大理寺所有侍卫派出去,哪怕将咸城翻过来,也要尽快找出佛女!” “是!” 伍叁七刚要带人出公堂,就看到一抹小小的,清淡的仿佛一缕薄雾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 是……佛女?!! 众人惊呆,正要掘地三尺搜的人,自己找上门来了? 佛女还是那副世间尘缘皆与我无关的模样,在众人齐刷刷的注目礼之下慢慢走进了公堂,朝着沐清风鞠躬行了个礼。 “九王爷,请让我将魔女带走。” 她抬头,看向手里还举着护身符,一脸懵逼的慕容诺,可怕的是,那对清澈见底的眸子里仿佛毫无波澜,可再眨眼,又好像能看到一丝丝悲悯。 众生向佛,佛相众生。 慕容诺走过去,捏紧了手里的护身符,道:“你想要我的命是吗?如果我跟你走,你会让我爹和皇上醒过来吗?” “王妃!” 站在一旁的伍叁七和易有言都被她吓了一跳,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赶紧挡在了慕容诺和佛女之间。 可这时,大理寺外面再次传来信众哄闹的声音,比起昨夜的声势有过之而无不及。 沐清风给了伍叁七一个眼神,后者立即带着几个侍卫往门口赶去。 “你带了信众来,可是要逼着本王依你所言去做事?”他不满得看着佛女。 佛女摇摇头:“此为民意,也是天意,九王爷应该也看到了,魔女祸国,于苍生有害,若不除去,这天下必将受到无妄之灾,眼下魔女已经残害两条性命,皇上与丞相大人也受到牵连,若再拖延下去,只怕他二人性命难保,国运难保。” 慕容诺深深得看了沐清风一眼,她好像明白他会怎么选,救皇上,救丞相,平息民愤,她慕容诺这条命还真是发挥了足够颠覆史册的作用。 沐清风这时也转过头来,视线一下撞进那双失了神采的眼瞳里。 “本王……”他平静得转开,看向佛女,威严之余不掩厌恶:“绝不会被你所操控,更不允许你危害靖国江山和父皇!” “你……”慕容诺愣住了,甚至忍不住走过去问道:“沐清风,你是不是糊涂了?把我交出去,换我爹和你爹醒来,这可是最快解决这件事的捷径啊!” 沐清风淡淡的看她一眼,“一旦人生有了捷径,捷径就会变成唯一的路,本王是靖国皇子,万民的表率,这条路今日是捷径,来日真相大白,就是我身上的枷锁,脚下的镣铐,一辈子也摘不掉了,慕容诺,你难道想坑我?” “果然天家之子智商不一般啊……” 慕容诺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办?逼她交出解药?” 两人重新看向佛女,她正合十静立,默念着经文。 “她不会交出来的。” 沐清风垂眸沉吟片刻,随后吩咐道:“来人,将佛女关进大牢,再告诉外面那些百姓,若他们再扰乱大理寺秩序,本王便对佛女用刑,若他们安安静静等着,一个时辰之后,本王必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是!” 两个侍卫领命而去。 佛女也被带了下去,她没有反抗,什么也没再说,仿佛就是来自投罗网的一样,慕容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佛女到底是怎么让他们晕倒的呢?” “王妃,能否将这护身符给属下看看。”在一旁的易有言走过来。 慕容诺将东西递给他,易有言仔细摸了摸黄纸,又放在鼻边闻了闻,才犹豫着道:“这制作护身符的黄纸应该是泡过水的,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属下猜测丞相大人和皇上是吸入了黄纸上的气味才晕倒。” “应该没那么简单。” 沐清风也走到两人身边,扫了一眼黄纸,才道:“要弄清楚佛女做了什么,还是要从禅房里搜到的香料粉入手,熏香、护身符、还有死者肚子里的灰烬,这些东西一定是有关联的。” 慕容诺摸着下巴思索道:“佛女就是笃定我们查不出这些东西的联系,才会主动登门来要人,她在拖延时间,而我们耗不起了。” “先从护身符调查吧,易先生,你去……” 沐清风正吩咐,突然伍叁七从外面跑了进来,“王爷,外面的暴乱控制住了,另外还有一个女子来求见您和王妃。” 第七十章 这女子不一般啊! 公堂。 沐清风坐于上座,慕容诺、易有言站在一旁,眼看着被伍叁七带进来的女子。 那女子身姿婀娜,走路时摇曳生香,一身绿衣衬得肤若凝脂,鹅蛋脸,五官明艳,眉间一点鎏金花钿,更显出三分魅色。 “小女子绿拂,拜见九王爷,九王妃。” 慕容诺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易有言,“你的老客户吧?” 易有言难得面染两抹烟粉,压低声音道:“徒儿只不过是替她入殓过一位长辈,算不得客户,师父莫要胡说。” “那她这时候找上门来干嘛?难道是沐清风的老相好?”慕容诺下意识看向某王爷,后者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你为何事而来?” 沐清风收回视线,问向堂下跪着的绿拂。 绿拂声音娇柔,闻者如春风拂耳,“小女子听闻长晨寺玉阳大师突然暴毙,丞相府接连出事,觉得事有蹊跷,故来大理寺看看能否为王爷与王妃帮上什么忙。” “外面人都说我是魔女,害死了玉阳大师,你不信吗?”慕容诺疑惑道。 绿拂缓缓抬头,眼波似柔光粼粼,轻轻一笑,“小女子自是不信的,一个人是不是心怀慈悲,怎可因一两句传言而断定,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 慕容诺感动得快哭了,比沐清风相信她还要兴奋,深觉这女子不一般啊! “你觉得有蹊跷,难道说你知道真相是什么?”沐清风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绿拂侧目看过去,摇了摇头,“小女子自是不知的,只不过……小女子前几日也曾去过长晨寺,听过佛女的法会,小女子觉得她的熏香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沐清风急忙追问。 绿拂顿了一下,才道:“也说不上来是什么问题,不瞒王爷和王妃,绿拂从小便受流朱阁一位老嬷嬷调教,在制香上也算有一两分拙见,若能让佛女将调配熏香的方子给小女子看一看,或许能发现异常所在。” 这怎么可能? 沐清风蹙起眉头来,“若佛女肯交出方子,便是没有你,大理寺里也有仵作可查验其中问题,只不过……” 他们都知道,佛女不会给的。 沐清风转念一想,又道:“伍叁七,你把在禅房找到的香料粉给绿拂辨认一下。” 伍叁七将那一堆证物里的香料粉找出来,拿到绿拂面前,绿拂用指腹蘸了一点放在鼻边轻嗅,又用绢帕抹去粉末,再换了另一种颜色的尝试,如此几次之后才回话。 “回禀王爷,这里面少说含有十七八种原料,但与寻常寺庙熏香所用不同,大多都是药材,小女子大概能辨认出其中十五种来。” “给她纸笔!”沐清风立马吩咐。 伍叁七马上取来纸笔,又放了个小木桌在绿拂前面,她仔细写下那些药材,慕容诺远远看了一眼,都是很奇怪的药材名字。 “绿拂小姐真是见多识广,能记住这么多药材的味道。”作为曾经的医学生,她忍不住发出羡慕的感叹。 “这些药材,多为制香所用,小女子自是认识的,只不过……”绿拂犹豫了一下,道:“药材太多,任意组合之下,效用也有所不同,有的相合可提神醒脑,益气补身,可有的凑到一起,却可害人性命,杀人于无形……” 慕容诺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手里那个护身符,便问道:“如果让你闻一闻某个东西的香气,你能不能辨认其中成分?” 擅长制香的人,鼻子都灵,就跟品酒高手一样,喝一口,年份产地熟度都知道。 绿拂微微一笑,“十之八九,是可以辨认的。” “那就好!” 慕容诺将护身符拿了出来,道:“我们做个实验,如果这个护身符焚烧后的气味有问题,再加上田东临死前说过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坐实佛女在人为害人了?” 第七十一章 王爷千万不要中计了 慕容诺将护身符一撕两半,易有言递给她一个火折子,她拿到绿拂面前,点燃手指捻住的小半张黄纸。 一股黑烟袅袅而起。 慕容诺吸了两下鼻子,只觉得突然又像是那日在佛堂跪着时一般头晕起来。 “这烟有问题……” 绿拂的声音恍恍惚惚得在耳边飘过,她眼前却只有一身战甲的老爹,头发散乱,拎着一支血淋淋的长枪站在她面前。 “你不是我的女儿!” 慕容云一声怒喝,拎起长枪就要刺过来,慕容诺想叫叫不出来,嗓子被堵住似的,只感觉这一瞬间脑子都要炸开了,她抬手想揉一揉太阳穴,却突然被一股力量震疼了胳膊。 “啊!” 她这才猛然叫出来,再眨眼,就看到沐清风那张崩到铁青的脸。 “沐清风……”慕容诺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被某王爷搂在怀里,右手掌心里还有一道血痕,“发生什么事了?” 易有言也站在旁边,捡起刚才被王爷打落的手术刀,皱着眉头道:“王妃,你不记得了?” 慕容诺看了一眼那把手术刀,才想起来,道:“这是我藏在袖子里的,刚才……” “刚才你差点拿着刀扎自己的脑袋,慕容诺,你是不是疯了?”沐清风气得狠狠瞪她一眼,又看向易有言,“还不拿医药箱来。” “是!” 易有言急忙跑出去。 慕容诺疑惑得看着自己手心里的伤口,“是香气的问题吧?所以我们找到线索了?” “但绿拂没事。” 沐清风看向跪在旁边的绿拂,小脸煞白,像是被刚才那一幕吓到了,慕容诺也看着她,除了脸色有点难看之外并无异常。 为什么只有她出现幻觉,还差点扎死自己? 绿拂想了想,道:“或许和体质有关,小女子从小闻香,嗅觉虽然灵敏,但身体对香气的吸收应该不如王妃。” 好像可以解释得通。 “不管怎么说,香气有问题,我爹就是被佛女害的,这不是什么魔女作祟,我们至少可以给外面的信众一个交代了吧?” 慕容诺紧张得问向沐清风。 沐清风却道:“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安抚百姓,而是父皇和岳父……” 是啊。 皇上和老爹还没醒呢! 慕容诺又垂头丧气起来。 沐清风将慕容诺扶了起来,看着地上燃烧的灰烬想了想,又问向绿拂:“你闻了刚才的香气之后,是否可以调制解药?” “小女子自是可以的,但还需要一点时间。”绿拂道。 沐清风点了点头,道:“你先下去调配,本王会安排易先生去帮你,万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是!” 绿拂应下。 易有言来替慕容诺包扎伤口后,又忙着去帮绿拂配药,沐清风让伍叁七提审佛女,慕容诺也留在堂上听着。 佛女再次进来时,还是一副淡然超脱的模样。 “王爷,可是愿意将魔女交给我了?” 上座,沐清风冷哼一声,“本王已经查清你所做之事,佛女魔女一说纯属蛊惑人心之邪说,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是王爷。”佛女非常平静,“魔女为靖国带来灾祸,害人性命,还威胁到了皇上和丞相大人……” “你还在撒谎!” 沐清风一拍惊堂木,“伍叁七,将证物呈上来。” 伍叁七端着一个托盘,盘里放着半张黄纸,佛女看了一眼,眉间微微一蹙。 沐清风道:“你派人在丞相大人枕下放置此物,已经被证实曾经浸泡过含毒的药水,焚烧后产生的黑烟使得王妃致幻,差点自残身体,而此物你也给过父皇,他们的昏迷和你脱不了关系!既是人为,何来魔女害人之说?简直荒谬!” 佛女垂眸,面色沉冷,“魔女擅长蛊惑人心,王爷千万不要中计了。” 第七十二章 一切都在一念之间 站在旁边的慕容诺愣住了。 什么意思? 这是说我假装致幻? 她还没来得及辩驳,便听到佛女振振有词道:“护身符焚烧后,是否只有魔女一人受到影响,其他人却无事?由此才更加证实,魔女施计蛊惑王爷。” 慕容诺彻底呆呆,我竟然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是怎么回事? 坐在上面的沐清风也沉默了。 一次佛堂昏迷,慕容诺所言与僧众所见证词不合,一次公堂致幻,只有慕容诺受到影响,绿拂却没有任何问题。 这绝不是巧合。 佛女见状,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道:“王爷应该已经搜查过我的禅房,找到那本佛经,我做的这一切,都是遵照佛祖之示,只有除掉魔女,才能保靖国国泰,保万民民安!” “哼。” 慕容诺低着头,不知怎的,突然笑了一声,再抬头看着佛女,眼光里竟然一点迷惑也没了,清清冷冷的,像个大明白。 “你根本不配把自己想象成佛祖的转世。”她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佛女怔住,小而稚嫩的脸上仿佛出现一丝丝皲裂般的松动,眼角诡异的抽搐了一下。 慕容诺不察,慢慢一步步靠近佛女,一边继续道:“佛之所以是佛,是因为心存慈悲,真正的佛经上写的都是佛祖割肉喂鹰,舍身饲虎的故事,从来不会宣扬要杀人而救人,心念可以成佛,也可以成魔,一切都在一念之间罢了。” “而你利用玉阳大师和田东的死,只为坐实我是魔女,再令皇上和丞相昏迷不醒来要挟九王爷,这分明不是什么为民除害,而是……” 她停下脚步,盯着佛女眼波微颤的眼睛,“为了你自己。” “我……” 一滴冷汗顺着佛女的额角滑落。 慕容诺却在这时转了身,转头时飞快冲着沐清风那边眨了眨眼,一副这江山我替你啃一半,现在该你上场了的小得意。 沐清风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再拍惊堂木。 啪! “你还要将这可笑的谎言编造下去吗?交出解药,本王留你一条命。” 佛女终于跪了下来,合十闭目,嘴唇微颤,良久,才再度启齿,“若王爷不信我,大可将我处死,只是这天下之乱,就靠王爷一力承担了。” 卧槽?! 慕容诺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心说这佛女心态也太好了吧,一般人根本扛不住沐清风的审问,她竟然还死咬着不松口? 上座,沐清风也沉下脸来。 他从一旁的卷宗上抽出一本褐色的簿册,摊开扫了一眼,才道:“现在处死你,本王如何平息那些被你蛊惑了的百姓?但只要再审问下去,相信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 “本王已经查过敏州当年那场大火的记载,十年前发生火灾的地方是一家医馆,死者为一名二十四岁的医女,八年前她曾诞下一名女婴,却并未与人婚配,而火灾之后,也找不到医女所生之女的下落。” 沐清风抬头,冷冷得打量佛女:“若依照当地传说所言,你就是医女的孩子,当年八岁,如今应该已经十八岁了,但从外貌身形来看却并不相符,为何传言会说你坐于火中而不焚?你与医女又是何关系?” 佛女沉默。 一旁,慕容诺却觉得古怪,如果是十八岁的女子,几乎和自己这身子一般的年纪了。 怎么会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还是说…… “从医学角度来说,这只有一种情况。”慕容诺开口道。 第七十三章 不错,人是我杀的 “在人类进化史上,有一种非常罕见的疾病,通俗来说就叫不老症,患者的骨骼在某一年龄后会停止发育,而身体机能却正常运行,也就是说,得了不老症的人从外观来看,是看不出来真实年龄的。” 慕容诺仔细观察着佛女脸上的表情,道:“如果你真的是那位医女的孩子,那么你应该就是得了不老症。” “还有一种情况。” 沐清风接着她的话,继续道:“实际上在那场大火中,医女和她的孩子都被杀死了,但为了你的歪理邪说,你假借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份,用来欺骗信众,煽动他们为你所用!” 公堂之上,气氛骤然冷肃下来,仿佛距离真相仅仅一步之遥,可这一步抬起了脚,却迟迟落不下去。 慕容诺眼看着那佛女沉默了好半天,竟然诡异的勾起了嘴角。 “既然王爷已经查到这么多关于当年的往事,那应该也查到十八年前,敏州爆发瘟疫,大将军慕容云奉命赈灾的事情了吧?” 佛女的声音闷闷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慢慢从时光的最远处,最黑暗的那个地方,一点点得拖回来。 沐清风下意识看了一眼慕容诺,后者并未察觉,只是认认真真打量着佛女。 他犹豫后,才道:“本王确实查过此事。” “想来,王爷所查,只是当地官员笼统之言,并非全部的真相。” 佛女眉眼稚嫩,眼神却泛起了沉淀着岁月的泪光。 “十八年前,慕容云去敏州一个叫矜岭的地方寻找治疗瘟疫的草药,在当地认识了一个很会调制香料的医女,在医女的帮助下,他们利用汤药和熏香控制了疫情,才没让瘟疫扩散出敏州。这期间数月,两人互生爱慕之情,虽无明媒正娶,却也私定终身,可后来灾情结束,慕容云却独自返回咸城。” 听着听着,慕容诺就觉得不太对劲了,这一段老爹去赈灾的故事,在她的记忆里确实是存在的,但爹娘都没有说过其中细节。 原来,是藏了这么一段露水情缘? 上座,沐清风却已经先一步反应过来,“这便是你设计这一切,报复慕容家的理由?” “王爷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佛女微微含笑,神色却哀伤至极,“慕容云离开半年后,医女早产下一个女婴,因为先天不足,孩子长到七八岁时,就已经不再长高长大,医女用尽所学也无法治好自己的女儿,便想将孩子带来咸城,请求慕容云相助。可就在动身的前一晚,医馆却被歹人纵火,门窗紧闭,火势冲天,逃也逃不出去……” “纵火?何人所为?”慕容诺忍不住问。 佛女深深得看了她一眼,戚然道:“不如王妃猜一猜,这天下间,谁最不喜欢这一段犹如污点的往事浮出水面?” 呃…… 慕容诺哑然。 佛女再道:“或许上苍垂怜,佛祖显灵,那场大火烧死了医女,却没有烧死藏身于水缸的我,我苟且偷生,在寺庙生活多年,直到几年前才偶然得知,指使歹人纵火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娘等候了一辈子的男人——慕容云。” “你的意思是,你是慕容云与医女的孩子,而十年前慕容云派人放火烧死了你娘?”沐清风也被震撼到了,他桌上那本簿册上对大火只有寥寥几笔,写的可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佛女不语,算是默认了。 沐清风沉吟之下,才又道:“你娘是医女,擅长调制香料,所以你对此也很精通,来到咸城后,你利用香料杀人嫁祸慕容诺,还编造了一本佛经,给信众误导佛女魔女的故事,是这样吗?” “不错,人是我杀的。” 佛女不再否认。 第七十四章 你们只能救一个 “来到咸城后,我听闻了很多慕容云宠爱女儿的故事,可他却容不得我与我娘,非要致我们于死地,我不甘心。” 佛女再看向慕容诺,眼神已经满是冰冷。 慕容诺一时间有点不是滋味了,杀人报复这种事说破了天也是佛女的不对,但她也真是可怜,那么小的年纪亲眼看到自己的娘亲被大火烧死,在这世上有亲人也不敢相认,最后还知道唯一的亲人就是最大的仇人。 这太狗血了…… “你究竟是如何杀害玉阳大师和田东的?”比起这种狗血的仇恨,沐清风更在乎的是这两桩实实在在的命案。 佛女再次低下头,慢慢道:“你们不是已经查到了吗?护身符,我将制符的黄纸浸泡在药水里,晾晒后做成护身符送给玉阳大师和田东,黄纸上携带的味道和他们诵经时点的香药力相冲,便可成毒。” “那……玉阳大师背后的抓痕呢?”慕容诺追问。 佛女道:“那天晚上,玉阳大师中毒后我便在他的后背刻画你衣裳上莲花的轮廓,然后再将他搬运到水井边,引诱你过去,造成你是魔女害人的样子。” “不,这不对,引诱我的黑影和你的身形不一样。”慕容诺连连摇头。 佛女道:“还记得你曾经昏迷过吗?我安排小沙弥替换了佛堂里的香油,你待在里面吸入香气,应该做了噩梦吧?醒来后,看不清楚黑影的身形也很正常。” 是这样吗? 慕容诺努力回忆,但当时头晕乎乎的,确实没太看清楚。 上座,沐清风冷冷道:“所以,你也是利用慕容诺的昏迷,制造出其他路过佛堂的僧人看到她不在的假象?” “正是如此。”佛女回答。 “可为什么皇上和我爹会一直昏迷?和玉阳大师他们不一样?”慕容诺又问。 佛女道:“十几种香料,改变一种,功效就会不同,药可治人,也可伤人,早一刻,晚一刻,先来后到,这其中步步都是关窍。” 她居然故意卖关子! 慕容诺脑子里乱乱的,一时间确实没想通这前后逻辑,另一边的沐清风却依旧淡淡开口,“大殿上的熏香,提神醒脑,于身体有益,而你给父皇的护身符却药力相冲,所以不过两日,父皇就昏迷不醒,丞相大人曾因担忧女儿与你走近,应该是那时,你让他闻到另一种香味了吧?但为了确保丞相大人昏睡不醒,你才吩咐田东在其枕下放置护身符,而你带去的青白瓷松果顶的香炉,那香气则用来留他一线性命,本王说得可有偏差?” 佛女一愣,良久,才勾起了嘴角,“王爷不愧为断案高手。” “把解药交出来,本王会上奏父皇重审十年前敏州矜岭县医馆失火的案子,给你和你娘一个交代。”沐清风面无表情道。 一旁,慕容诺却有些忧心起来。 重审当年的案子,意思是要把老爹问罪?佛女这一步,无论成与不成,可真是把老爹坑惨了啊。 跪在地上的佛女只犹豫了片刻,便从怀中取出一个淡黄色的护身符。 “这是世上唯一的一份解药,皇上与丞相之间,你们只能救一个。”佛女垂眸,稚嫩的圆脸上重新恢复那幅无欲无求,与世无争的神态,“就看九王爷和王妃,如何选择了。” 第七十五章 解药制好了! “你!” 慕容诺气得跺脚,“这还有得选吗?我爹能和皇上抢东西?你……你好歹也是他的女儿吧,你可以追讨赔偿,让他补偿你和你娘,但你别置他于死地啊!” 佛女却只是起身,将护身符放在伍叁七捧着的托盘上,“焚烧后灰烬化于水中,送服入腹,片刻便可清醒。” 然后,她便静立原地,阖上双眼,合十手掌于胸前默念起佛经来。 堂下,伍叁七飞快看了慕容诺一眼,还是将托盘连带着那个救命的护身符送去给了沐清风。 沐清风盯着那小东西,蹙眉,伸手将它拿了起来。 伍叁七小声提醒,“王爷,是否尽快将此物送进宫里,给皇上服下,怕是拖下去……” 沐清风看向了慕容诺,后者微张着嘴,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他思忖之下,又将护身符扔回了托盘中。 “伍叁七,将此物送去给绿拂和易先生,让他们先辨认此物成分,确认药性之后,再调制一模一样的送来给本王,一定要尽快办好。” 伍叁七眼睛唰得亮起来,“好嘞,王爷,属下这就去!” 他又拿起托盘,飞快跑出了公堂。 慕容诺看着沐清风,顿时也松了一口气,小小把戏,果然斗不过机智如他的大理寺少卿啊!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慕容诺才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的煎熬,一分一秒,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在公堂里转圈圈。 佛女被侍卫带回大牢关押,外面的民众已经看过她签字画押的供词,大多都散了去,剩下一些冥顽不灵的还聚在大理寺门口,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沐清风就坐在上座,安安静静得反复看着佛女的供词,一言一语,每一行都格外仔细。 偶尔拿起茶杯喝两口,声音都能惊动了神经紧绷的慕容诺。 沐清风被那个身影绕圈绕得眼前烦了,啪得放下刚拿起来的杯子,皱着眉头很是嫌弃道:“你若腿脚有劲,就去院子里把花圃里的土踩一踩,别在这儿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你陪我说说话。” 慕容诺提着裙子跑过去,胳膊搭在沐清风的桌案边,下巴枕在胳膊上,长而浓密的睫毛扑扇扑扇,一下就扫了桌前的闷热之气。 “你说,当年我爹在敏州留了个种的事儿,我娘知道吗?” 沐清风身子往后靠了靠,回忆起问话齐嬛时她的奇怪反应,正想回答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是一转,道:“这是你们慕容家的事,本王如何知道,倒不如你等丞相大人醒来,亲自问问他们夫妇便知。” “你太无趣了。”慕容诺撇撇嘴,“跟案子无关的事儿,你都不放在眼里,难免不近人情了些。” “本王是大理寺少卿,理当公正严肃,刚直不阿,才能为民平冤案,为天下肃清白……” “那你自己呢?你为你自己做何想?除了案子,你就对什么都没兴趣了吗?” “我……” 沐清风看着慕容诺那颗小脑袋,还有满满的好奇呼之欲出的眼睛,他蓦地失了一瞬心跳,再反应过来,又把身子往后退了些,整个后背僵硬得紧贴太师椅。 正是此时,易有言与绿拂走了进来。 “王爷,解药制好了!” 慕容诺惊喜得回过头,沐清风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慕容诺跑到他们身边,盯着托盘里两支白瓷瓶,问道:“可是一模一样,药性可确认过了?” “自是确认了的,王妃请放心,怕是药性不对,易先生还喝了少量符水和小女子调配的药粉,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现在也无任何问题。” “太好了!”慕容诺高兴得为两人鼓掌,“你们可是本次案件的大功臣,回头让沐清风好好赏赐你们!” “小女子自是不敢受的,能以绵薄之力帮上九王爷和王妃,小女子已经很开心了。” 绿拂盈盈施礼。 易有言也笑着道:“此番,属下协助绿拂姑娘,受益匪浅,这知识便是无价之宝啊。” “易先生谬赞了。”绿拂面色含羞。 沐清风也从上座走了下来,扫了一眼托盘里的东西,随手拿起右侧的药瓶,道:“本王这就进宫给父皇送药,易先生,你先留绿拂姑娘在大理寺厢房好好休息,待本王回来后再行赏赐,慕容诺,你赶紧带着解药去丞相府吧。” “好!”慕容诺抓起另一瓶解药,跑出了门。 第七十六章 出大事了! 一个时辰后。 丞相府。 “你爹怎么还没醒啊?”齐嬛坐在卧榻旁的圆凳上,忧心忡忡得盯着慕容云。 一旁,慕容诺也在观察着老爹的脸色,轻声道:“虽然还没醒,但您看他的气色已经慢慢恢复,想来解药已经慢慢起效了。” 正说着,慕容云的眼睛动了动,慢慢得睁开了。 “诺儿……夫人……”他声音还有些虚弱。 齐嬛高兴坏了,眼泪控制不住得唰唰往下流,“相爷,你可算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慕容云问。 慕容诺将老爹扶起来,用好几个软枕靠在他身后支撑着,慕容云到底年纪大了,这么中毒了几天,身体还是虚了不少。 她简单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与慕容云说了一遍,快说到佛女的身份时,又突然转开话题。 “那个,娘啊,小承是不是还不知道爹醒了?还有爹一定饿了,您要不要去吩咐厨房做些清淡的汤水来?” 齐嬛连连点头,“是,我这就去安排,那个臭小子,睡到现在还不醒,看我怎么骂醒他!” 等齐嬛离开卧房,慕容诺才看着老爹,欲言又止。 慕容云轻咳了两声,道:“藏了什么话啊,连你娘都不能说,这么多年来,我和你娘之间可什么秘密也没有。” “没有嘛?”慕容诺愣了,“所以娘也知道爹您十八年前在敏州的事?” 慕容云神色一顿,“当然知道。” “那我娘还挺大度的,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能留人家好好活着呢?”慕容诺又不解了。 慕容云这下懵逼了,“诺儿,你到底在说什么?” 慕容诺道:“就是……您当年在敏州,是不是去了一个叫矜岭县的地方找治疗瘟疫的草药,然后邂逅了一个医女,然后……您,您就跟她那个那个,然后……您又回来了。” “诺儿,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说话不清不楚的?”慕容云蹙起眉头。 慕容诺心一横,直接道:“简单来说,您当年在敏州欠下一桩风流债,那个医女生了个女儿,十年前她打算带着女儿来投奔您,但您知道后就派人放火想把她们两母女烧死,结果医女死了,女儿却活下来成了今日来报复慕容家的佛女!” 慕容云眉头挤成一个川字,啪的一掌拍在锦被上,“一派胡言!老子只有你一个女儿,也从来没派人去敏州放过火!” “什么?!!!” 慕容诺惊呆了,“爹,你……你别不好意思承认啊,娘也不在这儿。” “把那个佛女叫来,我要好好跟她对质,十八年前我在敏州赈灾,何曾与哪个女人睡过,这么多年我心里只有你娘一个女人,从来没有变过!” “这……这不对啊……”慕容诺追问,“您在敏州不认识当地的一个医女吗?很擅长调制香料的那个?” “从未认识。”慕容云一脸肯定。 慕容诺身子一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完了,出大事了!” 她拎起裙子扭头就跑,刚出了门就看到齐嬛和两只耳朵通红的慕容承,来不及解释,只喊了一句:“照顾好爹,等我回来!” 人就飞快冲出了院子。 来到丞相府大门口,她才想起自己这两条腿管啥用,正准备叫下人套马车,就看到骑着马慢悠悠路过长街的秦筱远。 “秦太傅!”她冲过去,“快,带我去皇宫!” “怎么了?我还有事要办呢……”秦筱远一袭白衣,白马俊俏,正吸引满大街妙龄少女的秋波送礼。 慕容诺急的一边自己抬脚去踩脚蹬子,一边道:“再不去,皇上就危险了,快啊!” 第七十七章 这是个圈套 荣安殿。 赶到皇上寝殿的时候,慕容诺的腿都快跑断了,急急忙忙冲进去,才赶在那碗符水端到皇上嘴边之前制止了他们。 皇后娘娘和沐清风都对慕容诺和秦筱远突然一起赶来宫里很是费解。 现在符水也不敢给皇上喝了,都坐在荣安殿的大厅里,等着慕容诺的解释。 “诺儿,这符水刚才御医都验过了,确实是药非毒啊。”慕容锦华一袭凤袍,神思疲惫,一看便是皇上昏迷给担惊受怕连累的。 慕容诺好不容易喘平了气息,才回复道:“姑母,九王爷,这案子可能不是咱们看到的那样,还有隐情!” 沐清风皱眉,“怎么回事?” “我爹,他说他根本不认识什么医女,更没有和医女有过私定终身的事情,所以……这是个圈套,佛女在编故事!” “什么?!”沐清风吓了一跳。 并不清楚案子前因后果的慕容锦华也懵了,“哥哥亲口说的?既然他醒了,为何皇上喝不得这符水?诺儿,你可别因为胡思乱想,耽误了皇上治病的时间啊。” “不,姑母,你想一下为什么佛女要编故事?还有那一份解药,这都太奇怪了,在没弄清楚真相之前,我们不能贸然给皇上喝符水啊!”慕容诺急着道。 这时,沐清风站了起来,思忖道:“母后,儿臣这就带诺儿回大理寺调查清楚,在此之前,请先不要让父皇服用符水,如果像诺儿所说是个圈套,那么佛女可能真正的目标并非丞相,而是父皇!” “这……”慕容锦华看了一眼桌上那碗符水,厌恶得皱起眉来,“那你们速速去查明真相,记住,越快越好!” “是!” …… 等沐清风带着慕容诺离开了,慕容锦华的脸色才沉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在旁边站了半天却不发一语的秦筱远,冷哼一声。 “呵,秦太傅倒是赶得及时,诺儿得你相助,这一路进入后宫才毫无阻力吧?” “这……皇后娘娘,臣也是听王妃说符水可能有问题,才用了那块令牌帮她,想来王妃不会察觉到什么的。” “不会是最好。诺儿心思单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一心一意得向着沐清风,本宫瞧着怕是心里没本宫这个姑母了。” 慕容锦华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抚摸到那只白瓷碗的边缘,指甲轻叩了两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看来,这符水是喝不成了,皇上有沐清风这样的好儿子,还真是福泽厚重啊。” “皇上有皇后娘娘这样的贤妻,天下有皇后娘娘这样的国母,才是靖国之福。”秦筱远拱手一拜。 “哈哈哈……” 慕容锦华放声大笑,难得一见的高兴,随后又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般道:“让你办的事,应该快办好了吧,秦太傅,可别只让哀家耳朵舒服,更要让哀家心里舒服才是。” “臣谨遵皇后娘娘吩咐。” 秦筱远退了下去。 …… 大理寺。 沐清风和慕容诺赶回来的路上,已经知晓了在丞相府里发生的事,慕容云一生征战,铁血男儿,断然不会为了这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撒谎。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回来后,沐清风先吩咐伍叁七几句话,就看那个特级跑腿师踩着房梁飞上了天,眨眼就不见踪影。 他们俩回到公堂。 “沐清风,你要不要静坐一会儿,捋一捋思路,上一次黄申杰的案子,你不就是坐一坐,就把人家如何杀人的方法给想出来了?”慕容诺建议道。 沐清风不语,只是直勾勾得盯着佛女的供词,他翻了又翻,那几张纸的边角都被翻出折痕了。 慕容诺也不敢再打扰他,就安安静静得在旁边坐着,等了一会儿,再回头看一眼,沐清风的眼睛就闭上了。 好吧,看来还是得静坐,这又不知得过多久了。 她打了个哈欠,吩咐一旁的侍卫给自己上壶茶来,一杯接一杯得自斟自饮。 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伍叁七拿着几个册子回来时,沐清风也同时睁开了眼睛,一抹沉光自瞳底一闪而过。 “我想到了!” 第七十八章 给本官站出来! 伍叁七再次将佛女带来公堂之上时,易有言也按照侍卫的传令,将绿拂一起带了上来。 啪! 沐清风一拍惊堂木。 “你们二人,倒是唱的一出好戏。”他视线冷冷的扫过佛女和绿拂。 绿拂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王爷,此话怎的小女子听不懂了,可是那两瓶解药出了问题?” “解药没有问题。” 沐清风冷冷一笑,“只是这解药对丞相大人来说是救命,但对父皇来说,是绝命的吧?” “怎会……小女子自是配了一模一样的两份药,易先生也是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绿拂柳眉微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沐清风却无动于衷,“依照佛女所说,这不同的香料粉组合在一起,可是药,也可是毒,先后顺序各有不同,效果也会不同,丞相大人与父皇虽昏迷症状相同,但父皇并未闻过那青白瓷松果顶香炉的味道,所以,看似相同,实则却不同,本王猜对了吗?” “小女子……不懂王爷在说什么。”绿拂脸色微白。 沐清风轻笑,“你怎么会不懂呢?这一切,不都是你一手安排的,佛女今日来大理寺的目的,也并非是向本王要什么魔女,而是为了送上这最后一道弑君之毒吧?” 佛女也跪了下来,只是沉默,并没说什么。 一旁,慕容诺却脑瓜子嗡嗡起来,好家伙,真是个好家伙,这两个人合谋的?难怪佛女刚把难题摆出来,绿拂就来送答案了。 差一点点啊,她们就把全靖国最聪明的皇子都给骗了! 啪! 沐清风再拍惊堂木,“你们二人到底是何人,为何设局陷害皇上?还不从实招来!” 绿拂抬起头来,眼泪汪汪的,“王爷,不关小女子的事啊……” “你还在撒谎。” 沐清风将伍叁七带回来的册子拿起来,眸锋凌厉,“根据流朱阁的卖身契所记载,你虽不是来自敏州,却生自敏州,今年也是十八岁,流朱阁里根本没有一位制香的老嬷嬷,你这一手制香的本事,是跟你娘,也就是那位死在火中的医女所学!” 什么?!! 慕容诺懵了,也就是说,绿拂才是医女的女儿?那佛女又是谁? “丞相大人到!”前院传来一声高喝,打破了公堂之上紧绷的气氛。 慕容诺来不及多想,赶忙出去迎接老父亲,慕容云是坐在步辇上,被人抬过来的,没着官服,只穿着一身藏蓝色的便衣,更显了几分老态和憔悴。 步辇后面,还跟着齐嬛和慕容承,这下子慕容家的一家子老少,倒是都聚齐了。 “娘,您怎么让爹出门了?” 慕容诺迎上去。 齐嬛气得直皱眉,“这倔驴非要来,我让他在府里好好休养他也不听,我让慕容承拦着,他把儿子揍了一顿,我瞧着他还有力气揍人应该是没事了,便任由他来了。” 慕容诺一愣,看向一旁的小老弟,可怜巴巴的,一边脸还肿着,“姐……呜呜……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 这边,慕容诺还没来得及说话,公堂门外,老丞相已经下了步辇,气势腾腾得嚷起来,“哪个泼皮娘子诬陷本官,给本官站出来!” 呃…… 慕容诺赶紧又跑过去,搀扶住老爹,压低声音道:“爹,沐清风正在审她们呢,您先在旁边休息一会儿吧。” 慕容云大跨步进了公堂,往跪着的那两个女子扫了一眼,冷哼一声,转头往另一边走,侍卫端来椅子,他大喇喇得坐下,完全看不出来刚刚大病初愈。 慕容诺这才松了口气,招呼着娘和弟弟一起旁听。 上座,沐清风眼瞅着慕容诺那一家子,一个头两个大,但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别说一个是发妻一个是小舅子,就是岳父岳母也更是惹不起的啊。 他视线一转,就看到绿拂偷偷打量老丞相,眼神很是复杂。 第七十九章 差之一步,谬之千里 啪! 沐清风拍惊堂木,喝道:“绿拂,今日丞相大人亲自听审,当年的冤情你还不打算如实告知吗?” 他这是在暗示绿拂认亲? 慕容诺赶紧打量绿拂,眼眶一下子红了不少,就是不知是恨还是痛。 “王爷,小女子认了。” 嘴硬了半天的绿拂,一下子招供,这倒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但想来应该也和老丞相突然杀到有关,冤有头债有主,这时候绿拂再不说,怕是也没这个机会了。 “既然承认了,那就把实情一五一十得说出来,若再敢蒙骗本王,罪加一等!”沐清风冷冷道。 绿拂轻笑,又看了老丞相一眼,像是好奇似的打量,才垂眸,摇了摇头,“原来我娘看上的男子,并不如她说的那般英武俊朗。” ??? 在场四个慕容家的,就不太高兴了。 哼! 慕容云冷哼一声,一副我要骂人的样子,被女儿一杯及时茶给堵住了嘴。 绿拂道:“王爷猜得没错,我才是医女的女儿,从小跟随娘亲学得制香秘方,在我出生之后,娘亲还收养了一个被村民遗弃的婴孩,便是你们所见的佛女。” 佛女不语,只是低着头默默念经。 绿拂继续道:“娘亲心怀慈悲,医馆中经常赠医施药,还要照顾两个女儿,日子贫苦,佛女患了怪病,长势缓慢,远不如我,娘亲想治好她,却奈何医术不精,所以才打算带着我们来咸城,找当年私定终身之人相助,八岁那年,佛女外出采药,我与娘亲在医馆中收拾行李,突然门窗被封闭,我们也被大火困住,根本无法逃生。” “娘亲为了救我,将我藏进水缸里,可自己却被活活烧死了,后来,佛女赶回来把我救了出来,可为了生存,我们只能被迫分开,她冒充我的身份入寺,并假装自己受佛祖庇佑,得到了僧人和信众的保护,而我卖身青楼,一路辗转来到咸城,本想寻找娘亲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圆了娘亲的遗愿,但没想到一个多月前,我从一位敏州升迁而来的官员口中得知,当年那场大火的幕后主使,便是我娘曾经所爱之人。” “我好恨啊,为什么他可以在咸城做万人之上的朝廷重臣,而他的女儿受尽荣华宠爱,而我和我娘,却要忍受生离死别之痛?我的一辈子,都毁了,既然他辜负了我娘,还害死我娘,我就不能让他好好活着,我一定要报仇。” 绿拂眼眶通红,狠狠得瞪向慕容云,“要不是身份悬殊,我一直没有办法靠近丞相府,也不会直到今日才能向你报仇,慕容云,你愧对我娘!” “既如此,你直接杀了本官便可,为何要谋害皇上?”慕容云冷冷得看着她。 绿拂一声冷笑,“让你死,太便宜你了,你死后,慕容诺和慕容承还会承袭你的荣华和名望,世世代代受人尊敬,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不,怎么能让慕容家的人享受金玉软枕,而我娘长眠在冰冷的地下,孤苦伶仃得恨着,怨着?” “所以,如果今日得了解药,我爹活了,而皇上因他而死,那么慕容家整个家族就会毁在你的手里,这才是你想看到的是吗?”慕容诺也终于明白过来。 “一模一样的解药,一个死,一个活,无论如何解释,慕容家都逃不掉罪责,哈哈哈……” 绿拂突然捂着嘴大笑起来,眼神变得有些痴狂,“没错,还差一步啊,只差一步,我们就成功了……” 这时,慕容云却淡淡得开口,“不,差之一步,谬之千里。十八年前我去敏州赈灾,确实曾去过矜岭县寻找药草,但我从未见过什么医女。” “什么?!”绿拂和佛女双双一惊。 第八十章 到底谁骗了我? 慕容云沉沉得叹了一口气,“听闻你们的故事,本官确实也有几分动容,但本官可用性命及慕容家世代荣誉发誓,本官当年并未与一个医女私定终身,更没有在十年前派人纵火。” “不可能!”绿拂猛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得走到慕容云面前,“不可能的,娘亲不会骗我们的,你在撒谎!” 慕容云神情严肃,“若你不信,本官可调集当年跟随本官赈灾的所有官员和亲信,由你逐一询问,便可知本官有没有撒谎了,只不过……绿拂姑娘,本官劝你先将真正的解药交出来,让皇上苏醒过来。” “不!!!” 绿拂声嘶力竭得吼叫着,瞪大的眼睛里,眼泪来不及汇聚便唰唰得向下滴落,她的眼神空洞而绝望,向后踉跄着退了几步,才终于无力支撑似的,摔坐在地上。 “这不是真的……到底谁骗了我?谁在骗我?” 上座,沐清风道:“谁骗你,本官自会帮你去查,此人心思歹毒,利用你和佛女的身世做局谋害父皇和丞相大人,身份绝对非同小可,你可以相信本官,一定会给你和你死去的娘亲一个真相,但现在还请你交出解药。” “我不会给你们的。” 绿拂低着头,突然阴森森的冷笑起来,“为什么要给你们,让那个老皇帝死了不是更好吗?” 她抬头,看着沐清风,“他死了,你不就可以当皇帝了吗?起码你还可以查案子,你爹只会求神拜佛,那样的皇帝对我们有什么用,你应该感谢我,不是吗?” “放肆!”沐清风冷喝。 这时,一旁的慕容云却轻笑起来,“你说皇上不如九王爷?真是无知刁民之见,十八年前,楚国进犯边境,越国于三赞山外虎视眈眈,国库空虚,军粮不济,如此内忧外患之下,皇上在听闻敏州瘟疫时,仍旧选择将我调去赈灾,你可知为何?” “我……”绿拂愣住。 慕容云神情肃穆,追忆往昔,眸中泛起难得一见的柔光,“皇上曾说,靖国百姓,都是他的子民,国之忧患,在于民心,在于民生,无百姓则无国,无国则无天子,他将整个皇宫和咸城的财力调集出来,筹得两千万两交托给我,让我去救敏州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本官策马三天三夜,带领先行军赶到敏州时,满城尸山,病死的尸体来不及焚烧,都被推进护城河里,河流上飘着腥臭腐烂的味道,那样的景象,至今仍历历在目。” 不知为何,听到此,慕容诺突然潸然泪下,仿佛眼前也浮现出被病毒肆虐的古城,老弱病残坐在路边,食不果腹,命不由人。 若没有皇上这一道圣旨和银子,只怕敏州就会成为史册上,一个只存在在过去的名字了。 “数月里,本官将所带赈灾款分作粮款和药款,从数百里之境调集可用物资,才勉强将疫情控制于敏州境内,没有扩散出去,你也不想想,在那样的危急关头,全城数万万百姓等着本官救命,本官脑子里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儿女私情!” 慕容云用力锤了锤椅子扶手,大有一副我觉得你在羞辱我的气愤爆发出来。 可绿拂和佛女彻底听呆了。 慕容云大喘了几口气,才平复下来,继续道:“绿拂姑娘,靖国开国至今,元祖骁勇善战,太祖更是智勇无双,战无不胜,当今皇上是太祖亲自挑选的儿子,虽未带兵出征过,但为靖国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从未有一日懈怠,请你看在国治久安的份上,将解药交出来吧。” 见绿拂仍旧不语,慕容云直接站了起来,轻咳了两声,才一步步走到绿拂面前。 “自今年初,楚国在南境蠢蠢欲动,屡次进犯,七皇子虽领兵镇守边关,却阻拦不了战事一触即发,这个时候皇上不能出事。” 他伸手,将绿拂扶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已是热泪盈眶,“如果你真的要把你娘亲的死算在谁的头上,才能平息心中的仇恨,那就算在老臣头上吧,你把解药给九王爷,让他送去宫里,只要皇上平安醒来,老臣愿意把这条命送给你们。” “爹!!” 第八十一章 那还碰我的宝贝? “你真的……愿意把自己的命给我?” 绿拂的眼神缓缓从自己刚才被轻拍过的肩膀,移到了慕容云的脸上,她打量着他,仿佛不敢相信。 慕容云沉沉一笑,“本官乃是靖国三朝元老,一言九鼎,绝不骗人。” “爹!” 慕容诺和慕容承走过去,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怎么用袖子去擦也擦不掉。 另一边,齐嬛虽然人没动,却已经用嘴捂着帕子哭得泣不成声了。 不止是慕容家这几位,满堂之上的侍卫们也都动容,谁人不知慕容云跟随元祖和太祖征战天下的辉煌历史。 天下平定,长治久安,是他们这些马背上长大的老臣们,用一刀一剑,一个个伤疤换来的。 而今…… “丞相大人,三思啊!” 两侧的侍卫齐刷刷跪了下去,便是易有言和伍叁七也一脸肃穆得跪着。 沐清风搭在桌案上的手紧握成拳,拳下压着的那张写着供词的纸,几乎被他磨得四分五裂,他何曾见过慕容云此等风范气度,如今一见,才真正明白,何为开国功勋,何为国之栋梁。 “好了,都不必多说。” 慕容云只看着绿拂,向她摊开手,掌心里的老茧和交错的疤痕,仿佛彻底震碎了她的灵魂。 她从头上取下一支芙蓉金簪,拧开镂空的花体,倒出一只折叠成指甲盖大小的黄纸在慕容云的手里,“对不起……” 绿拂深深得看了慕容云一眼,然后将金簪直接刺入脖颈。 “不要啊!”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连站得最近的慕容云也没反应过来,血水飞溅到他的衣襟上,就见绿拂软弱得摔倒在地上,嘴角滑出一缕殷红的血痕。 一旁,佛女也紧跟着倒在了她的旁边,七窍渗出暗红的血来。 慕容诺赶紧上去检查,却没有感觉到佛女任何一丝气息,她掰开她的嘴仔细查看,才发现佛女藏了一枚药丸在嘴里,刚才绿拂自尽之时,她也同时咬碎了药丸吞毒自尽了。 …… 一日后。 王府后院。 慕容诺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看着阿巧提着一篮子驱邪镇宅的符纸到处乱贴。 “我说你啊,意思意思就得了,把我这小破院贴的跟义庄似的,大可不必啊。”慕容诺端着杯茶,慢悠悠喝着。 阿巧从早晨到现在,忙得满头汗,听到她这么说,回头不满得瞪了一眼。 “还不是因为王妃你最近老往大理寺跑,不是剖尸验尸,就是亲眼看见别人死在你面前,这都是晦气,必须得去一去才行。” “封建迷信。”慕容诺小声嘀咕。 今天是中元节,按照靖国的习俗,家家户户都要贴一些白色的驱鬼符,在家里摆放一些供果和香火,祭祀先祖和亡灵。 她本是不信这些的,但想到昨日公堂上,绿拂和佛女双双惨死的模样,还是吩咐阿巧私下里给这对可怜的姊妹烧一些纸钱。 幸好啊,当夜里,老皇帝喝了解药就醒过来了,这临门一脚的国难也算是被老爹和沐清风力挽狂澜。 但因为拖延多时,老皇帝只能卧病在床,所以沐清风进宫伺候他老爹后就没再回来。 慕容诺好好睡了一觉,本想着今早去丞相府看看自己老爹,可又听说慕容云也赶早进宫,去见皇后娘娘了。 “王妃,你又发什么呆呢?”不知什么时候,阿巧凑了过来。 慕容诺一个激灵,眨巴眨巴眼睛,干笑了两声,“我就是在想,到底是谁告诉绿拂,她是我老爹的闺女。” …… 皇后寝宫。 哐嚓。 上好的五彩釉蟠螭耳盖炉摔碎在地上,像是白白将几百两银子扔进了护城河里。 端坐在妆台前的皇后顿时花容失色,“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啊!”她一下站起来,心疼得柳眉都蹙紧了。 慕容云站在一个博古架旁,随手拿起一只景泰蓝的杏圆瓶,又是哐嚓一声,狠狠砸在了地上。 一地粉碎的渣子,想复原都不可能! “大哥!!!这可都是哀家最宝贝的东西!” 慕容锦华这下是真的吓到了,凤眼一转,满屋子宫婢急急忙忙退出宫殿。 等到寝殿里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慕容云才冷冷得抬眼,那双曾傲视靖国山河的眸子里,冰冷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知道心疼了?那还碰我的宝贝?” 第八十二章 你要以此威胁哀家? “大哥,你这话哀家怎么不明白?”慕容锦华神情飞快一闪。 慕容云眼底暗流汹涌,面上,却只是一声嗤笑,随手提起旁边一只天青底白釉盆和一只鎏金云纹耳壶,又是哐嚓哐嚓两声。 一地稀碎。 “慕容云!!!” 慕容锦华气得胸脯大喘,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哀家敬你一声大哥,岂是容你这等放肆!你若再胡闹就滚出我的雍华宫!” “普天之下,从未有一处地方,是我慕容云踏足后能被人赶出去的,今日你若闭口不谈,我就掀了你的雍华宫。”慕容云脸色阴沉,一身的悍气震荡,仿佛年轻时征战沙场的气势都爆发出来了。 慕容锦华喉头紧了紧,“大哥,哀家真是不明白你今日为何来的,兴师问罪,也该有个理由吧。” “十八年前我去敏州赈灾,曾遇过一名医女之事,我只与你和齐嬛提起过。”慕容云抬眸。 慕容锦华有点不敢与那双鹰隼般锋锐的视线对上,略微偏开了些,神情不太自然,“是,是吗?哀家怎么不记得还有这件事了?” “不记得?” 慕容云又拎起一只红豆釉蕉叶纹花觚,作势要扔。 慕容锦华吓得一哆嗦,“大哥,别,求你了,别再砸了……” “想起来了?”慕容云冷哼一声,手慢慢放下,却没把那瓷器放回原处,“十年前纵火行凶,十年后挑唆绿拂来复仇,可是你为挑拨皇室与慕容家铤而走险的一步棋?” “我……” 慕容锦华脸都白了几分,“大哥,哀家深居后宫已久,哪有这么大的本事,你这可是扣了一顶天大的帽子给我啊!” 哐嚓。 觚垂直落地,清清脆脆得四分五裂。 慕容锦华拽着胸口的衣襟,仿佛一颗心也跟着裂开了。 慕容云上前两步,冷冷一笑,“昨夜我收到敏州旧部的飞鸽传书,十年前火灾前三日,你的亲信曾去过矜岭县。” “是……”慕容锦华也不敢再咬死不认,眼神闪烁道:“十年前,那个医女家的火是哀家派人放的,但……小妹那不是为大哥你斩草除根吗?若是皇上知道大哥在敏州赈灾期间干出那等荒唐事,不是……” “放屁!”慕容云气得脖子上青筋乍起,“老子在敏州清清白白!你所寻的医女,也根本不是老子提及的那个人!” “什么?” 慕容锦华惊呆了,当年她多番收集情报,才暗中调查到那个医女,就连她秘密产女的时间都与大哥赈灾的日期吻合,她才…… “大哥,你要相信小妹,就算十年前纵火的是我,但我真的没有让医女的女儿来找你报仇啊,你可是慕容家的主心骨,是这朝堂的顶梁柱,我……” 她慌慌张张得解释。 慕容云却仿佛早就看穿了她,面无表情道:“你真以为我对你暗中谋划之事一无所知?还有远在凉州的七皇子,他与你之间的往来,你以为真的能瞒住所有人?我劝你收起你那腌臜的心思,如今这荣华富贵还喂不饱你吗?” 慕容锦华突然落下一滴泪来,面上凄楚,“大哥,这荣华富贵不过表面浮云,你可知沐清风他根本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铎儿在凉州也只不过是为他父皇守好这江山,我们有什么错?” “靖国的江山,不是你这妇道人家该干涉的!”慕容云斥责。 “那哀家的儿子就该枉死吗?” 慕容锦华终于崩溃了,呜咽道:“大哥,为何你总是与哀家作对,就因为哀家逼着你把诺儿嫁给沐清风吗?可你还有承儿啊,我呢?我唯一的儿子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你疯了。” 慕容云鄙睨着这个雍容华贵却神色癫痴的女人,她是他的血脉至亲,可他却再也不认识她了。 “从你抢别人的儿子时,我就应该阻止你,这是我此生最后悔的事情。” “大哥……你……”慕容锦华哆嗦了一下,“你提这件事做什么?你要以此威胁哀家?” “你不再胡来,我自然永不再提,但我也提醒你一句,沐清风远比你想象的厉害,你若安分做你的皇后,将来无论储君是谁,这太后之尊你必然能坐得稳当,但你若再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尤其是……再牵扯我的儿女,我必会让你一无所有。” 慕容云说完这番话,转过身便要离去。 还没抬腿,却又被慕容锦华叫住,“大哥,当年替齐嬛接生的稳婆可是我宫里出去的,为什么齐嬛诞下诺儿和承儿之后,稳婆就失踪了?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 慕容云没有回头。 慕容锦华勾起嘴角,眼底一片阴冷,“若你说出实情,你我兄妹二人还有信任可言,否则今日你我这血脉,便随着你跨出门槛那一步,了断了吧。” “呵。” 慕容云一脚踹翻旁边的博古架,在一片哐嚓哐嚓声中大跨步走了出去。 第八十三章 本王不配和你睡是吧? 王府。 傍晚,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场雨,雨势不大,好些日子的暑气被蒸腾出来,让人觉得更加闷热了。 慕容诺拿着自制的牛乳冰糕边走边吃,想去前院看看沐清风回来了没,刚走到正堂外,便听到了伍叁七的声音。 “王爷,今晚不去大理寺了?” “嗯。” 沐清风的声音沙沙的,听起来有点儿疲惫,“你去大理寺那边,给朱大人传个话……” 伍叁七出来的时候,慕容诺嘬着冰糕跟他打了个照面,进大厅后笑盈盈得跟沐清风打招呼:“回来啦?我做了牛乳冰糕,解暑神器,要不要来一个?” “不用了。” 沐清风看见她,眼神居然闪过一丝尴尬,实属罕见。 慕容诺也没在意,大喇喇得走进去坐下,问道:“皇上对这次的案子可有什么旨意?” “父皇听闻岳父舍身求药之举,大为感动,破例给慕容承封了个爵位,明日便要去丞相府宣旨了,还下旨免去追究绿拂与佛女宗亲之连罪,准她们二人送回矜岭县安葬。”沐清风神情淡淡的,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 慕容诺点头,忍不住称赞,“皇上果然是个好皇上。”怪不得老爹舍命保他。 可她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皇上对你我就没啥赏赐吗?”上次好歹还赏了个羊脂玉的送子观音呢。 沐清风‘嗯’了一声,“查案子本就是你我职责所在,何须赏赐?” 也对。 慕容诺把最后一口冰糕吸进嘴里,咬着棍子问:“你知不知道我爹今天进宫干嘛去了?” 沐清风垂眸,突然嘴角就隐隐勾起一个幸灾乐祸的弧度,“不知道,但……听说岳父离开的时候,母后就宣了太医去请脉,而且还有宫婢打扫了很多瓷器的碎片出来。” 呃??? 慕容诺一脸懵逼,兄妹俩这是打了一架吗?为啥啊? 沐清风笑笑便过,仿佛漫不经心似的问:“你今晚可有什么安排?” “我?” 破天荒的头一遭啊,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为此,慕容诺十分认真得想了一下,才回答:“应该是和阿巧还有余蕊蕊一起打牌吧,我们晚上经常一起打牌,余蕊蕊输得最……” 说着,她又反应过来,慢慢把视线移过去,愣愣得打量某王爷,“你今晚想干嘛?” 沐清风耳尖偷偷红了。 今天在宫里,他被父皇好一顿软硬兼施得说教,就一个目的,老皇帝要在归西之前见到孙子,但沐清风很尴尬啊,要孙子就得圆房,可他和慕容诺根本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圆什么房! 最后,老皇帝见儿子不松口,还故意颁了一道圣旨,命令沐清风和慕容诺明年给自己生个娃娃出来。 现在这道圣旨就藏在沐清风的衣袖里,碰一碰都烫手! “咳,本王……今晚,留宿,王府。” 他嘴特麻。 好在慕容诺反应过来了,也是脸颊一热,装作若无其事得站起来,整了整裙子,道:“早说嘛,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这就去给你安排啊,余蕊蕊的房间里被褥都还是新的,她没怎么睡过,你应该不嫌弃吧。” 她扭头要出去。 沐清风就皱起眉来了,“余蕊蕊?” 怎么本王不配和你睡是吧? 慕容诺回过头来,很是理所当然,“对啊,不然呢?” 她看他眼神,莫名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浮上心头,大哥,你该不会是想睡……我吧? 我们之间的关系离爱情很远,离兄弟情近在咫尺啊! 大厅里,空气都脆了,嘎嘣嘎嘣得在两人之间慢慢稀碎。 幸好这时候有个下人匆匆忙忙跑到门口,怀里还捧着一个雕刻得十分精致的小木箱。 “王爷,王妃,秦太傅府上的家丁派人送来一份礼物,说是给王妃的。” 第八十四章 我的狗 爬字要暴露了吗? “给我的礼物?” 慕容诺有点懵逼,什么交情啊赶着中元节来送礼物,秦筱远还真是有心了。 该说不说,这礼物也及时,缓和了她和沐清风之间微妙的尴尬。 她从下人手里接过小木箱,掂了掂,还挺沉。 “是什么东西啊?” 下人道:“说是文房四宝,秦太傅说近日翰林院事务繁忙,听闻王妃年少时师从书法大家魏大人,故而特请王妃亲自书写关于读书立命的那四句话,好用来留在翰林堂,以供后世文人学子瞻仰自省。” 哈??? 慕容诺很慌,我的狗爬字要暴露了吗? 下人走后,她傻愣愣得问:“我能拒绝吗?” 身后,沐清风走了过来,漫不经心得说:“你不是把这礼接下了吗,接了又推脱,怕是会被人误会你有意为难秦太傅。” 是他为难我吧! 慕容诺一脸期待得问:“要不你来写吧?你的字比我的好看,写出去也给咱们王府长面子啊!” 沐清风偷瞄了一眼慕容诺脸上因为紧张而染上的红晕,不免觉得有些古怪,思量之下,他摇了摇头,“魏大人去世前收过的唯一一个亲传弟子,便是王妃,若以本王的字替代,岂非被人非议本王看不上魏大人这位书法大家?” “这样啊……” 慕容诺撇撇嘴,顿时觉得自己马上要面临一个重大危机,她会因为写不出一手好字而被休妻了吧? 门外,正是雨过天晴,一抹殷红的夕阳踩在王府大门的屋檐上,带着土腥味的晚风吹过来,吹出慕容诺一脸的伤感。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从王府里看日落了。” 沐清风:??? “从现在开始,”慕容诺突然眼含深情得看着他,“你说的每句话都是我留下来的理由。” “开箱吧。” 呵,男人。 慕容诺拉耸着脑袋,像是掰头盖骨似的,咔一声掰开木箱的盖子。 里面竟然是…… “啊!!!” 慕容诺一声大叫,吓得沐清风往后闪了两步,还来不及问怎么回事,他便见慕容诺一脸狂喜得拎出一颗白森森的骷髅头! “这是……”沐清风眼睛都瞪直了。 慕容诺兴奋得抱紧那颗头骨,差点原地蹦跶起来,“好啊!来的太好了,这才是我喜欢的,秦太傅果然是我的好朋友!” 沐清风一蹙眉,叫来下人,“赶紧去追回刚才来送木箱的人,再派人去秦太傅的府上请他过来。” “是!” 那下人猝然抬头,就看到慕容诺抱着头骨喜滋滋的笑,当即冷汗飚了一脸,连滚带爬得跑出去。 慕容诺这边已经坐下来,捧着那颗小脑袋仔细研究。 白骨,沐清风是不怕的,也凑过去打量,根据他的经验观察下来,他问道:“这是成人的头骨吧?”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自动把慕容诺的验尸技术划为可信可参考的那一列了。 慕容诺自信满满道:“没错,这是个成年人的头骨,年龄大概在二十二以上,根据第三磨牙的磨损情况,我推测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六岁。” 沐清风惊呆了。 “仅仅是一颗头骨,你如何得知死者年龄范围,还能缩小到四岁之差?” 慕容诺得意一笑,“一般来说,检验死者颅骨的人字缝和矢状缝的愈合情况,是可以大致推测出死者的年龄范围的。” 沐清风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沉吟着问:“这也是你看的杂书上说的?” 第八十五章 腐烂的尸体才和我绝配 “对啊。” 慕容诺脸不红心不跳的,托起那颗头骨,另一只手手指沿着颅顶纵横的三道缝隙,边比划边解释。 “人的颅骨由二十三块大小不同的骨头组成,颅骨之上两顶骨之间稍微偏右的缝隙称为矢状缝,这道缝隙会从二十二岁开始愈合,至三十五岁完全愈合,但你看这颗头骨的矢状缝才刚刚开始愈合,说明他非常年轻。” “再看人字缝啊,是矢状缝向后向双侧延伸形成,位于顶骨和枕骨之间的缝隙,一般在二十六岁开始愈合,四十七岁基本完全愈合,而这颗头骨的人字缝并未开始愈合,所以不会超过二十六岁。” “当然,还有一点可以印证的。” 慕容诺掰开头骨的下颌,指着最后一颗后槽牙道:“从前牙的中间位置往后数,第八颗牙齿叫做第三磨牙,是人类口腔中萌出最晚的一颗牙,一般在十八到二十六岁才萌出,这颗头骨的第三磨牙已经长出并且磨损痕迹轻微,也可以推测它的年龄范围。” 沐清风表情很复杂,他觉得慕容诺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但这让他怎么相信? 完全没有任何依据啊! 慕容诺见他那幅将信将疑的表情,挑了一下眉毛,戳着沐清风的胳膊道:“你别不信我啊,你再给我一根长骨或者股骨,我还能推测出他的身高呢!” “那你从这颗头骨上还看出来什么了?”沐清风问。 慕容诺正欲说话,刚派出去的下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站在门口回禀道:“王爷,王妃,方才来送礼的人不见了,小的去了一趟秦太傅的府上,可……” “怎么了?”沐清风神色一紧。 下人回道:“府上的下人说秦太傅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回府了,今天也没有府里的人来咱们王府送过东西。” “什么?!!” 慕容诺马上盯着怀里的小脑袋,“你该不会就是秦太傅吧……” 一旁,沐清风脸色一沉,“年龄对不上,秦太傅已经三十五了。”他默认了慕容诺对这颗头骨的年龄推测。 慕容诺并未察觉,喃喃自语起来,“也是,秦太傅可是会武功的,不至于被人锤头而死。” “你是说他的死因?”沐清风问道。 慕容诺点点头,指着颅骨左侧明显凹陷变形的一角道:“这里,左颞顶骨有明显的创口,且边缘不整齐,创口内有颅骨的碎片,这种损伤一般是钝器敲击造成。” “那么凶手很大可能是死者认识的人。”沐清风马上续上她的推测。 两人对视一眼,那种前不久才冒出来的微妙的小默契,再一次在交流的眼波中传导起来,这一次是沐清风先闪开了视线。 “咳,还有什么发现吗?” “咳,暂时没有了。” “咳,那本王去安排马车,带你回大理寺查案。” 沐清风抬脚往门外走,有头骨,就是有案子了,有案子,就不用圆房了,生孩子的事来日方长,哪有国泰民安重要。 他跨出门槛的那一步,脚尖都轻盈了几分。 慕容诺默默盯着他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拐过长廊只剩了一片衣角chua得被风卷走,她才忍不住呢喃起来,人生苦短,腐烂的尸体才和我绝配,沐清风…… “姐姐,你发什么呆呢!” 一只白嫩的小手在慕容诺眼前晃了晃,吓得她一个激灵,差点把怀里的小脑袋扔出去。 来的是余蕊蕊和阿巧,看到慕容诺怀里的东西,吓得直接飙成两个女高音,“啊!!!” “别叫了。” 慕容诺作势捂她们的嘴,她们跟躲鬼似的疯狂后退,顺便给自己把嘴捂住了。 “王妃,你,你你……哪来的骷髅头啊!”阿巧想哭,王妃一定走火入魔了,越来越疯狂了! 一旁,余蕊蕊也很害怕,“姐姐,你不会是被女鬼附身了吧?” 她这么一说,阿巧立马从提着的篮子里抓出一大把驱鬼的符纸,冲过来就往慕容诺身上贴,“滚开,滚开,别缠着我家王妃,天灵灵地灵灵,诸神保佑,恶灵退散!” 慕容诺很无语,一把抓住阿巧凌乱操作中的手,皮笑肉不笑得瞪她一眼。 “你是生怕我不能安心上路是吧?” 第八十六章 没有头的尸体骑在马上! 慕容诺抱着那颗头骨上马车的时候,沐清风还看到她背后贴着的驱鬼符,没忍住,噗嗤一笑。 “鬼见了你说不定都要害怕,这符纸大可不必。” 他伸手,替她摘了那符纸捏在手指间。 慕容诺撇撇嘴,“你准备怎么查这次的案子?” “调查咸城这半年内的失踪人口,还有今晚来王府送东西那人的真实身份。”沐清风思量着道。 慕容诺摇摇头,“半年怕是不行,如果尸体真的白骨化了,少说也得两年以上。” 沐清风沉吟道:“若是两年以上,怕是很难查出来了。” 正好伍叁七也从大理寺传了话回来,坐在马车外面和车夫一起赶车,沐清风又敲了敲门,道:“伍叁七,你去查一下,秦筱远最近在干什么。” “是。”外面传来声音。 车轱辘咕噜咕噜的转,马车很快来到了通往大理寺的长街上。 平日里这条街很是热闹,尤其是到了大集市那天,满街的人,南来北往的商贩争先恐后得做买卖,卖什么的都有,喧哗声从日出唱到日落,直到沿途的灯笼高高挂起,集市才散去。 可今日是中元节,夕阳还没完全落尽西山,沿途的商户已经闭门熄灯,连守城和巡逻的士兵也遵循祭礼没有当差,怕冲撞了夜行的鬼差。 空荡荡的长街显得格外冷清,街边有一些百姓,三三两两蹲在一起烧纸钱,口中念念有词。 慕容诺挑开窗帘往外张望,一簇挨着一簇的火头烧的正旺,扬起漫天的纸灰随风打卷,灰烟笼罩不散,莫名让人觉得气氛有点阴森森的。 正在这时,西城门方向突然传来哒哒,哒哒的马蹄声。 慕容诺伸长了脖子向后一看…… “卧槽!!!” 她吓了一大跳,怀里的头骨都扔了出去,幸好被坐在对面的沐清风一把托住。 “怎么回事?”他蹙眉,又把头骨扔进慕容诺怀里。 慕容诺喊道:“有人骑在马上,不,有个没有头的尸体骑在马上!” “什么?!!!” 沐清风震惊,马车随即停了下来,他们跳下马车,便看到远远的一匹黑马狂奔在长街上,马背上还有一个血淋淋的身影,没有头!!! “啊!!!” 沿着长街两侧烧纸钱的百姓魂都吓没了,一个个发了狂似的抱头逃窜,火盆被踹翻,纸烟冲上了天,浓烟滚滚,火星四溅。 还是伍叁七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纵身飞起,冲到奔驰的马匹前,一把拽住缰绳想将其拦停。 但受了惊的马很是狂野,蹬腿乱踹,伍叁七左躲右闪,最后只能一脚揣着马屁股上,把整个马给踹得掀翻在地。 咚的一声,马惊叫嘶鸣,半天没爬起来。 马背上的无头尸也滚落在一旁,血水滋滋往外冒。 沐清风和慕容诺对视了一眼,后者赶紧冲了过去,才靠近,就听到沐清风在不远处喊:“情况如何?” 他不敢看,闻着飘来的血腥味都忍不住犯恶心。 慕容诺蹲在尸体前面仔细检查,死者的衣服是上好的绸缎,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装扮,腰间还悬着一枚令牌形状的玉牌,翠的仿佛能滴下水来。 “这写的什么?” 慕容诺拿起沾了血的玉坠问向一旁的伍叁七。 伍叁七一看,眼珠子都瞪得快鼓出来了,“这是……” 他咽了话,一把扯下那玉牌,急急忙忙往沐清风那边跑,说了两句,沐清风那张脸顿时沉得跟一大朵乌云似的。 “先回大理寺。”沐清风吩咐。 第八十七章 你怎么还抱上瘾了? 夜色朦胧,只有挥散不去的血腥味一路飘进了大理寺。 他们把马和无头尸都带了回来,一路上,沐清风都没敢再跟慕容诺一起行动。 进了门,他就吩咐易有言去给慕容诺帮忙。 易有言急匆匆往停尸房走的时候,正遇上伍叁七牵着一匹一瘸一拐的马往马房走,停尸房里灯火通明,一道倩影的轮廓在墙面上晃动。 他进了门,就看到慕容诺和躺在验尸台上的无头尸体。 “师父。”没人的时候,他已经非常习惯这么称呼她了。 慕容诺抬头,向他招招手,“快过来。”那模样,像是要分享好东西似的急切。 易有言走过去,扫了一眼尸体,又看到被放在另一张台子上的颅骨,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诺将路上所见大致说了一下,然后道:“刚才我已经看过了,尸体缺失头颅,四肢和腹部多处轻微外伤,只能解剖确认死因,你来做记录,我负责解剖怎么样?” 话是这么问,人家羊皮卷袋已经摊开,半透明的手套也戴好了。 易有言愣了一下,乖乖拿出记录验尸报告的纸笔。 手起刀落,慕容诺剖开死者腹腔和胸腔,一路检查上去,当看到肺部的时候,发出了‘嘶’的一声。 “师父可是有什么发现?” “这个人,是死于氧中毒啊。” “氧?” 慕容诺把肺片切出来,一边观察一边解释,“就是咱们呼吸时吸入的气体。” “呼吸,怎么可能会中毒?”易有言不敢相信。 慕容诺道:“人在吸入纯氧或高浓度氧后,身体里就会失去一种平衡,简单来说,就是氧量大于释放的能力,会损伤肺毛细血管内皮和肺泡上皮。” 她一边耐心讲解一边在肺片上指出相应的位置,易有言奋笔疾书,眼睛死死盯住慕容诺的操作。 “肺泡表面活性物质减少,会引发肺泡内渗液,出现肺水肿、出血、透明膜形成等症状,医学上称之为呼吸窘迫综合征,俗称氧中毒。” 慕容诺想了想,又补充,“你就写……呼吸中毒吧。” 易有言低头把这几个字写了下来,然后若有所思得问:“师父,什么情况下会发生呼吸中毒啊?” “唔……常压下,当氧气浓度超过百分之四十,也就是四成左右,人就有可能发生氧中毒,当吸入氧浓度在四到六成,就会出现胸骨后不适,轻咳,进而胸闷,胸骨后有灼烧感,呼吸困难和咳嗽加剧,严重时就会发生肺水肿。”慕容诺解释。 “只有肺部会发生病变吗?”易有言问。 慕容诺道:“不,氧中毒会造成以中枢神经、肺和眼为主的多器官损害的病变,例如出现抽搐和癫痫样发作,眼睛可能会出现视网膜局部缺血和失明。” 她看了一眼死者空荡荡的脖子以上,叹了口气,“可惜头没了,不然还能让你亲眼见证一下我说的理论。” 易有言瞥了一眼那颗白森森的颅骨,问:“那颗头不是死者的吗?” “大概率不是。”慕容诺喃喃,“颅骨的致死伤是钝器敲击,这具死尸则死于氧中毒,致死因并不吻合,且没有理由颅骨已经白骨化了,而身体还保存完好。” 易有言又将补充的结论仔细记录了下来。 慕容诺将尸体重新缝合好,摘了手套,又仔细洗干净手之后才带着易有言往公堂走。 公堂之上。 沐清风正端坐在桌案前,拿着那块擦干净血迹的玉牌仔细端详。 一旁,伍叁七端了刚沏好的茶送过来,压低声音问:“王爷,这真是楚国三皇子吗?” 十五年前,靖楚曾于渭水一战,靖国数十万精兵在慕容云的率领下驰骋沙场,大胜楚国,楚国当时内忧外患,不得以只能求和,还主动送上年幼的三皇子风薙为质子。 风薙在靖国也算过得滋润,老皇帝还特地让秦太傅教他读书识字,可惜他长大之后只学会了纵情声色,沉迷于女儿香里,老皇帝眼见这把烂泥扶不上墙,也就没再管过他了。 沐清风张口正要回答,慕容诺抱着骷髅头和易有言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你怎么还抱上瘾了?”他蹙眉,有点嫌弃把头骨当宝贝的某人。 第八十八章 唐大人家在办丧事呢 慕容诺暗戳戳把怀里那颗小脑袋抱得更紧了些,冲着沐清风吐了吐舌头。 “你又不怕骨头,我抱着它更有安全感。” 这案子够悬疑吧,缺不了一个像我一样验尸技巧高超的仵作吧,这可是我职业生涯的定海神针啊! 沐清风没搭理她,转头问向易有言验尸的结果,后者如实叙述了一番,听得沐清风和伍叁七直愣愣。 “真的是……呼吸?” “没错。” 慕容诺眨巴眨巴眼睛,十分的自信,“这就好比你们练武功的,在运动过度的情况下,也会发生胸骨后的疼痛和灼烧感,实则就是吸入气体过量而破坏了平衡。” “好像有点能理解了……”伍叁七默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沐清风也抬起手,抬到一半又放下,表情有点古怪似的,问:“在什么环境下能造成呼吸中毒?” 慕容诺想了想,“含氧浓度很高的地方。” 沐清风道:“说得更具体些。” 慕容诺摇摇头,“我对这附近的环境不了解啊,你们可以顺着西城门的方向往郊外去找找,沿途肯定有血迹和马蹄印吧,应该能有所发现的。” “已经派人去了。” 沐清风刚回答,就见一侍卫急匆匆冲进来。 “禀报王爷,属下等沿着血迹一直追踪到城外的红豆林,但因为下过雨,进入树林后就无法继续追查了。” “多加派人手,把树林仔细搜查一遍。”沐清风吩咐。 侍卫领命离去。 沐清风也跟着站了起来,向伍叁七示意,“我们也赶过去看看。” 慕容诺屁颠颠凑过来,“我能去吗?” 沐清风从她那张隐隐藏着兴奋的脸上一路扫视下去,看到那颗骷髅头的时候,默默撇开视线,“不能。” 跨步就走,绝不回头。 他们离开之后,慕容诺才对着门口重重得哼了一声。 “哼,果然是行走的人形冰箱,功率直接拉满那种。” “什么是冰箱?”易有言虚心求教。 慕容诺摸了摸怀里的小脑袋,嘟着嘴道:“就是大冰块,冰碴子,冰条儿、冰尜尜……” …… 半个时辰后。 沐清风和伍叁七策马赶到红豆林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三刻。 夜幕下的森林,四处刮着呜呜咽咽的凉风,吹得人鸡皮疙瘩一阵接一阵得拔起来。 “这是一片野生的树林,里面都是百年以上的红豆杉,如果要彻底翻查一遍,便是出动整个大理寺的侍卫,也要花费三五日。”伍叁七举着火把,边驱马前行边观察着四周。 沐清风进了林子,一直有点沉默,好一会儿才嘀咕起来,“你觉不觉得,这里空气格外好。” “是啊,”伍叁七深深得吸了一大口气,畅快得吐出来,才道:“很清新,很舒服。” 沐清风没再说什么,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才看到一个举着火把的侍卫,侍卫见到九王爷,立马下跪禀报。 “王爷,属下们刚才在一些草叶上找到残留的血迹和不太清晰的马蹄印,死者应该曾经在这里出现过。” “很好,继续搜查,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抓捕。” 沐清风吩咐,那人很快又钻进黑暗之中,只剩一点火光越晃越远。 “王爷,属下记得,这里好像距离吏部尚书唐之顺的别院不远,穿过红豆林的南侧便是。”伍叁七想起来,回头禀报道。 沐清风眉头轻蹙,“唐之顺?” 唐之顺是当朝极为难得的官员,没有分党结派,也不站队哪位皇子,他曾是老皇帝即位后第一年的科考状元,多年来为官清廉正直,在百姓之中口碑也很好。 沐清风想了想,道:“你去唐大人的别院查一下,先别提发现无头尸一事,只说巡逻到附近,点灯询问几句。” “王爷,您不亲自去看看吗?”伍叁七有点不解。 沐清风垂眸,“深夜造访唐大人的别院,若是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会对唐大人清誉有损。” 历朝历代,皇子私下会面当朝官员,都是忌讳。 “是。”伍叁七打着马往南走了。 沐清风等了一会儿,跳下马来,直接打了一套拳,不一会儿就听到压抑急促的低喘声。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伍叁七再次赶回来与沐清风汇合,看到他时愣了一下,“王爷,你怎么脸色有点苍白?” “没事。”沐清风云淡风轻得问:“唐大人那边怎么样?” 伍叁七顿时脸色有点沉重,“王爷,唐大人家在办丧事呢……” 第八十九章 徒儿绝无此意啊! “办丧事?”沐清风愣了一下。 近些日子,并未听闻唐之顺家里有人去世的消息。 伍叁七道:“听下人说,是唐大人的小女儿,年芳十六,因为是未出阁的女子,又撞上了中元节,所以改在别院里办丧礼,明晚就出殡了。” “唐大人可在?”沐清风继续问。 伍叁七道:“唐大人和唐夫人都在守灵,听说唐大人十分伤心,憔悴了不少,今日从早到晚也没有人离开过别院。” 沐清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先回大理寺吧。” …… 大理寺。 前院。 沐清风和伍叁七牵着马走进大门的时候,就看到某有夫之妇正和大龄单身男子易某蹲在地上研究什么,头都快挨到一起去了。 “咳,咳咳!”伍叁七疯狂提醒,激动得差点把嗓子眼咳出来。 瞅瞅自家王爷那张脸哟,火速晴转阴阴转绿光盖顶啊! 慕容诺听到动静,慢悠悠转过头来,看到他们还笑嘻嘻打了个招呼,“哟,回来啦。” 一旁,易有言已经站起来,还故意往后退了两步,耳底藏着一抹小粉红,“王爷,属下方才正与王妃讨论如何以骸骨辨认死者年龄与身高的方法。” 解释就解释,你害羞什么? 沐清风淡淡得‘嗯’了一声,“王妃的验尸技巧虽有些离经叛道,但成效尚可,你尽早学会了,也省去王妃往后辛苦。” “是。”易有言俯首领命。 沐清风牵着马,领着伍叁七轻飘飘走了,连正眼都没给慕容诺一个。 易有言等马蹄声远了才抬起头来,就看到慕容诺那张阴沉沉的脸,杀气腾腾的眼神直冲着自己。 “师,师父……”易有言慌得一批。 慕容诺气得跺脚,“好啊,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鬼主意,来找我偷师,学成之后就要把我甩了?易有言你就不怕阴我长痔疮吗!” “我……”易有言感觉嘴里被人塞了满满一把黄连,苦得冷汗直飙,“师父,徒儿绝无此意啊!” “那沐清风为什么这么说?”慕容诺还是警惕得盯着他,脚下偷偷蹭着地板,把刚才列的公式都擦模糊了。 “王爷他……” 易有言有口难言,他该怎么告诉王妃,九王爷这是在离间自己和慕容诺? 可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就是学点验尸技术吗?不至于啊! 慕容诺抱着头骨进了正堂的时候,沐清风已经在翻查失踪人口的记录,高高几摞簿册,堆得像一座山似的。 “伍叁七呢?”她随口问道。 沐清风头都没抬,“去找秦太傅了。” 那也是个常年失踪人口。 慕容诺‘哦’了一声,凑到桌案前,好奇问道:“你们调查得怎么样了?” “找到一片红豆林,里面全是百年红豆杉,搜寻难度大,可能还得等一阵子才有新的线索。”沐清风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慕容诺咂摸起来,“红豆杉啊,难怪了……” “呃?”某王爷终于抬头,挑了一下眉毛,“怎么说?” 慕容诺解释道:“这红豆杉啊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植物,会持续不断释放氧气,也就是我们呼吸所需的气体,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一个含氧量很高的天然氧吧,死者在红豆林时应该处于虚弱或经过激烈打斗的状态,导致氧气过量无法及时排出,中毒致死,然后凶手割下他的头颅,利用尸僵期把死者绑在那匹马上运送回城。” “你的推测听来有几分道理。” 沐清风难得认同她,但话锋又是一转,“可凶手如果真的杀了风薙,为什么要把他的尸体送进城,故意造成恐慌?” 毁尸灭迹不是更好吗? 慕容诺摸了摸怀里的小脑袋,“对哦,为什么呢?” 她也没想通这一点。 第九十章 这我得站起来啊! 桌案上的油灯燃尽时,门外的天色也蒙蒙亮了,一隅晨光斜照在公堂的门槛上,隔着几步脚的距离,便是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慕容诺。 她睡觉的时候有个习惯,小嘴微微翘着,粉粉嫩嫩的,特别像一颗饱满的樱桃。 沐清风揉着眼睛从上座走下来时,就看到她脑袋一点一提,睡得很不自在的样子。 他走过去,打量慕容诺那张脸,是个绝色的模子,睫毛浓密如扇,在眼下挡出两小片阴影,肤若凝脂,面若桃花,放眼满城千色比之都差了三分。 他曾以为她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瓷花瓶,但没想到她验尸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这哪像是丞相爷的女儿,倒像是生在仵作家。 他不禁莞尔,正巧一阵晨风吹来,将慕容诺鬓边的碎发拂在了眼皮上,她皱皱眉,像是被打扰了好梦,沐清风下意识得伸手过去,指腹刚扫过她的长睫,人就猝然睁眼。 “你!” 慕容诺睁大眼,吓得脖子战术性后仰几分,“你要干嘛?” 沐清风挺直腰杆,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刚才有个虫子……” 要尖叫了吧?女人都怕虫,还不快花容失色? “哦。” 慕容诺搓了搓眼皮,顺带把一颗眼屎揉出来擦掉,打了个哈欠道:“下次你直接叫醒我,我来打吧,万一打出血了,你晕倒怎么办?” “我……” 沐清风:虫子那点血我能放在眼里? 两人正尴尬着,伍叁七跑了回来,一进门,就看到王爷的欲言又止,王妃的憨态可掬。 仿佛错过了什么? 沐清风冷冷得问:“找到秦筱远了?” “额,没有。”伍叁七拱手道:“王爷,今日早晨城里谣言四起,说是昨晚恶鬼出街,恐怕是亡灵示警,靖国要遭逢大难,还有说可能大战在即,现在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恶鬼出街?”慕容诺一下灵醒了,“这是什么说法?” 伍叁七解释道:“相传在中元节之夜,若有人生前作恶多端,便会被阎王爷斩首,死后在阳间游街示众,以警示活着的人。” “这么说,风薙是被阎王爷杀死的?”慕容诺嘀咕。 沐清风瞥她一样,“这你也信?” “百姓相信,一传十十传百,不就成真了。”慕容诺耸耸肩道:“如果凶手是想利用这个传说,来坐实风薙坏事做多了,遭到惩罚而死,也不是说不通啊。” 沐清风沉吟,吩咐道:“去吩咐几个寺丞,带着人手去城里平息这些谣言,另外,把散布谣言的人抓回来审查。” “是。”伍叁七转身跑开。 慕容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道:“我得找个房间补补觉去,你也别只顾着查案,把身体累垮了可不行啊。” “你的意思是,本王和你一起去休息?”沐清风一挑眉。 慕容诺疯狂摆手摇头,“不,我没有,我不是,你别乱说。” 沐清风冷哼一声,“你去本王居室歇着吧,若有需要,本王会派人去叫你。” 虽说是来上班的,倒也因为王妃的身份沾了点光,慕容诺十分知足,动了动腿准备起身,发现坐久了有点腿麻。 她赶紧抚摸活血,就看一个侍卫跑过来。 “王爷,王妃,宫里来人通传,宣王爷即刻进宫,不得有误。” 沐清风微微蹙眉,难道是恶鬼出街的谣言已经传进宫里去了?他一寻思,故作无意得吩咐道:“你去回话,本王立即进宫,但事发突然,本王得带个验尸高手以便解释……” 慕容诺:呃???这我得站起来啊! “王爷!” 她猛地一起立,脚底梆梆硬,膝盖一抖差点跪下去,幸好沐清风眼疾手快,将人给扶稳了。 “拜年尚早,王妃不必心急。” 第九十一章 没有脑袋的行不行? 沐清风带着慕容诺进了大殿的时候,才知道阵仗有多大。 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也都在大殿门外候着,老皇帝和皇后穿得很隆重,慕容云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都在场,还有一个服饰异类的中年大叔。 慕容诺来的路上,已经打了几遍腹稿,怎么把楚国质子风薙的死解释得通俗易懂又生动形象,结果一进门,就瞄到沐清风脸色沉下来,再看老爹居然也在,而且一脸严峻,就意识到事态不妙。 果不其然,老皇帝介绍中年大叔是楚国使者。 好家伙,这她敢说你们国家的皇子死了,头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这种话吗? 慕容诺紧张得咽了咽唾沫,乖乖跟在沐清风身边行礼请安,然后偷偷打量那位使者。 看着也就四十出头的模样,头冠像颗球,多用金玉镶嵌,穿着暗红色的官服,身材微胖,个头也不太高,白白净净的,乍一看十分喜庆,但眼神很是犀利,像是藏了两把刀子在里面。 “久闻九王爷英姿神采,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寻常,九王妃也是国色天香,真是一堆天家璧人啊。” 使者上来就恭维,外交技巧直接拉满,沐清风自然也要把皇子的仪态和礼数做足,两人相互客套,就打了好几个来回,听得慕容诺一愣一愣的。 直到使者喝了两口茶,才进入正题。 “吾王年迈,病榻前一直苦思远在异国的儿子,且三皇子留在靖国的十五年之约也即将期满,是以臣使此次前来特请靖国皇帝将三皇子交还给我们。” 来要人啊,没有脑袋的行不行? 站在一旁的慕容诺默默转起心思。 “楚王年迈,思念儿子,朕自然会答应你们的请求,只不过……”老皇帝和皇后对视了一眼。 楚国使者立即皱起眉头,“不过如何?难道靖国皇帝不愿放人?” 老皇帝慈眉善目的,呵呵一笑,“当然不是,只不过朕想使者长途跋涉,路上一定辛苦了,不如好好休息几日,也顺便游览一下咸城内外的人文风情,山水美景,然后再带着三皇子一起返回楚国岂不更好?” “哼。” 楚国使者突然翻脸,速度比翻书还快,眼里藏的刀子露出锋芒,“靖国皇帝还是实话实话了吧,臣使今日一早进城就安排下属去三皇子的府上拜会,却听闻三皇子好几日没回去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使者这是在质问皇上吗?” 慕容云往前一步,威严感十足,浓浓的气压一下释放开来。 楚国使者面色这才缓和了些,态度却依旧强硬,“臣使此次受命而来,便要将三皇子完好无损得带回去,请靖国皇帝和右丞相体谅臣使的难处,尽早将三皇子交给我们。” “这是自然,三皇子始终是楚王之子,于情于理,靖国也会把人交给你们。”皇后慕容锦华打了个圆场。 楚国使者这才被安抚了似的,拱了拱手,道:“臣使还有其他事务需要安排,就请靖国皇帝于三日内将三皇子交给我们,否则楚国太子严令,三皇子不归国,三十万楚军就在渭水之滨与靖国兵戎相见。” 说完,他就行礼退出了大殿。 整个荣安殿里,一时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几息之后,才见右丞相慕容云铁青着脸,捏着拳头咬牙切齿,“区区楚国使者,竟敢如此作威作态,兵戎相见?哼,去他奶奶的,谁怕他了!” 第九十二章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皇后一听慕容云这话,当即有点不满了。 “大哥,不是我这做妹妹的当众教训你,你做丞相也这么多年了,应该明白兴邦之道,在于国安民乐,成天打打杀杀的,百姓岂非要怨声载道的。” “皇后所言极是。”老皇帝欣慰得看了慕容锦华一眼,“还是皇后慈悲为怀,不愧为一国之母。” “谢皇上夸奖。” 慕容锦华含蓄一笑,眉宇间却微微拧着些褶皱,“眼下,还是要尽快找到三皇子才好啊。” “是啊。” 老皇帝点了点头,扫视下方,落停于沐清风那处,叹了一口气。 “老九,这差事只能交给你去办,你得赶快把风薙找到,多派些人手去找,若是大理寺人手不够,那就从禁军里调度……” “父皇。” 沐清风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一咬牙道:“昨夜城中曾出现一件怪事,一具无头尸骑着马自西城门入城,很多百姓亲眼所见,如今城中流言四起,皆道是中元节之异象……” 还没说完,就被老皇帝有点不耐烦得打断了。 “有尸体你们就去查,百姓恐慌就安抚,这点小事就不用来向朕汇报了,还是要先找到风薙最为要紧。” “儿臣仔细检查过无头尸的服饰和玉牌,暂时确认其身份就是……风薙。” 老皇帝:??? 皇后:??? 右丞相:??? “你,你说什么?老九,你可确定了?”老皇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一旁,皇后也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得瞪大眼睛,“怎么会死了呢?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该怎么给楚国使者交人?” 右丞相却冷哼一声,竟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死了就死了呗,三皇子这些年在咸城里可没少做恶事,仗着自己是楚国质子,目无法纪,成日泡在花街柳巷还不够,更大胆欺压良家妇女,要不是看在质子的身份,早就不知道受了多少刑罚了。” 慕容诺一听,就感觉不对劲了,老爹这是知道不少事啊,该不会他就是那个斩首风薙的“黑阎王”吧? 不会不会。 慕容诺又默默摇了摇头,老爹虽然彪悍了一点,但在忠君爱国四个字面前,谁都是他的小弟,他绝不会为了一时气愤,杀了楚国质子给靖国挖坑的。 等一下。 “杀了楚国质子……给靖国挖坑?”她嘀咕出声,被一旁的沐清风听到,两人对视一眼,顿时眼光里迸起火星来。 对啊!!! 沐清风赶紧道:“父皇,儿臣认为风薙此时遇害,楚国使者便来要人,这其中太过巧合和蹊跷,不能排除这是楚国所设的圈套。” “九王爷说得对!” 慕容云难得站沐清风的立场,抬起头来,冷冷得瞥了一眼上座那位雍容华贵的妹妹,“楚国使者为什么这个时候来要人?其中定有阴谋!” 慕容锦华被他那豹目一瞪,不自觉就有点闪躲,看向了老皇帝,忧心忡忡道:“皇上,不管楚国什么目的,但只要现在咱们交不出质子,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臣妾听闻楚国这些年一直重兵轻农,怕是很难对付啊。” “是啊,事情还是要给个结果,哪怕是死了,也得有个交代。”老皇帝很发愁。 这时,慕容云提议道:“我们可列一状诉罪书,将楚国质子这些年恶劣之行逐一写下,让楚国使者也好好看看,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丞相,你仿佛对楚国质子多有不满,可是知道什么?”老皇帝疑惑。 慕容云愤愤道:“启禀皇上,老臣近日听闻唐之顺唐大人的小女儿死了,细问之下,才知道那无辜小女就是被风薙给祸害了,不忍羞辱才自缢而亡!” 啊??? 慕容诺听呆了,这风薙也太坏了吧,早知道她验尸的时候就该在停尸房门口放两挂鞭炮庆祝一下了! 第九十三章 一定要夫妻齐心 可慕容云这一番话,却让沐清风陷入了沉思之中。 无头尸是从红豆林出去的,红豆林南侧便是唐之顺的别院,唐之顺的小女儿是受辱而死,始作俑者便是楚国质子,楚国质子极有可能就是无头尸。 这不就闭环了么! 他一时想得走了神,站在对面的慕容云已经开始立军令状了。 “老臣认为,咱们就实话实说,质子为非作歹被人杀了,是他罪有应得,如果楚国借此发难就跟他们打,老臣这次非得把他们揍趴下再回来。” 老皇帝在龙椅上揉着太阳穴。 “丞相的决心,朕明白,现在与楚国打仗也不是全无把握,但三赞山外的越国对局势是何态度尚不明确,如果越楚两国早在暗地里结盟了,靖国此战便是冒着被灭国的风险了。” 慕容云垂首,铁拳紧握,却无法反驳。 这时,慕容锦华道:“或许我们可以拿些赔偿给楚国,一个质子再金贵,也有他的价值,只要赔的让楚国满意了,他们也就没理由宣战了吧?” 沐清风冷冷道:“不知母后是想割地,还是赔款?靖国自元祖而立至今百年,从未向外国赔偿一分一毫,更不曾割让一寸土地,难道到了如今的父皇执政,就要为了区区一个质子低头,岂非让父皇被世人耻笑?” “哀家也是一片好意,大家各抒己见,为何到了哀家所言,老九你就要针锋相对了?”慕容锦华眉目一沉。 老皇帝突然开始咳嗽,毕竟刚恢复过来,身体底子还虚,今天又一波三折得玩心跳,他这会儿有点撑不住了。 “咳,咳咳,好了,无须再争论了,老九,朕命你三日内查清无头尸一案,若是个中阴谋与楚国有关,哪怕交出的是尸体,楚国也无法利用质子的死来发难。” 慕容诺默默点了点头,该说不说,还是老皇帝思路最清晰啊。 下一秒,她就被q到了。 “诺儿。” 慕容诺赶紧上前一步,行了个福礼,“父皇,儿臣在。” “你与老九一定要夫妻齐心,朕可是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了,切莫让父皇失望啊。” “是,儿臣遵旨。” 慕容诺与沐清风双双行礼领命。 …… 离开皇宫的马车上,沐清风一直闭着眼静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容诺也安安静静得整理思路,如今想要查清无头尸的案子,就得找到他的头,这样才能给楚国使者证实尸体是风薙的。 头会不会被凶手埋在那片长满红豆杉的树林里呢? 她想得认真,没察觉坐在对面的某王爷已经睁开了眼睛。 “上一次秦筱远带你进宫,为何一路畅通,他用的什么方法?”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慕容诺仔细回忆了一下,才道:“秦太傅有个腰牌,拿出来给禁卫军看了一眼便放行了,一路上也没什么人阻拦问话。” “这不合理。”沐清风道:“秦筱远只不过是个太傅,平日无宣不得入宫,便是入了宫应该也不能在后宫畅通无阻。”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宫斗方面慕容诺堪称傻白甜。 沐清风表情有点沉重,“秦筱远虽然明面上是七皇子的太傅,但实则应该也听命于皇后,此时楚国质子死了,他也失踪多日,这其中很难撇清关系,今日在殿上,皇后有意提起赔偿楚国的方案,或许也并非一时之意。” “你能不能说得简单点?”慕容诺觉得每个字都能听懂,组合到一起又不太懂似的。 沐清风却没理她,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还有一种更坏的盘算,不是秦筱远受命于皇后,而是皇后与七皇子沐铎已经结盟,如今沐铎带着军队在凉州,凉州向东五十里便是……渭水。 第九十四章 共骑一匹马 慕容诺有点懵懵的。 沐清风是在告诉自己,皇后姑母掺和到楚国和靖国的政治斗争里了吗?她图啥啊,就算靖国真的赔偿了,一毛钱也落不到她的口袋里啊。 不过…… 他怎么会愿意跟她聊自己对皇后姑母的怀疑了?不是一直防备着她吗? 马车出了宫,一路西行,没回王府也没去大理寺,而是沿着长街出了西城门。 慕容诺脑细胞费过量了,半路睡了一觉,醒来后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景色,更是不知是梦是醒。 “我们去哪儿啊?” 沐清风睁开眼,道:“红豆林。” “你也太拼了吧。”慕容诺睡得腰酸背痛,一边捶背一边活动胳膊脖子。 沐清风道:“这次的案子,不仅仅关系到无头尸,还牵连靖楚两国的斗争,本王必须尽早找到真相,否则鹬蚌相争,岂非让渔翁得利?” “渔翁是谁?”慕容诺问。 沐清风没有回答,并不是他总是对慕容诺有所隐瞒,而是有些事情他也不太确定。 比如为什么黄申杰的案子,沐铎会把关键证据交给他,又比如,为什么秦筱远会把慕容诺及时带进宫,阻止他们给父皇喂下毒药。 秦筱远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沐铎到底想干什么,他还没有想明白。 但皇后的歹心,已经逐渐浮出水面了。 马车停在红豆林外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日头正晒,红豆林里却一片清凉爽快。 沐清风和慕容诺下了车,各自站在林子外活动筋骨,谁也不打扰谁。 “林中杂乱,马车无法穿行,只能骑马进去。” 伍叁七和车夫解了套绳,将两匹马牵过来,这车夫自然得留下来看着车的,两匹马要怎么分呢? 沐清风瞥了一眼正在跳跃加抬手击掌的慕容诺,轻咳了一声,“本王与王妃共骑一匹马。” 伍叁七偷偷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让我走路,这么大的林子,穿过去会走断腿的。 他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给沐清风。 沐清风看向慕容诺道:“走了。” 慕容诺跑过来,看了一眼马,又看了一眼伍叁七,又看了一眼沐清风,气喘吁吁得问:“我的呢?” 沐清风姿态潇洒得一跃上马,微微弯下腰向她伸手,“上来。” “我……” 慕容诺有点不好意思,她还从来没有和活着的男人这么亲密得贴在一起呢,但转念一想,活人死人不都一个样嘛,最多就是温度和气味有点区别罢了。 她抬起手,沐清风向上一拉,将她提到自己怀里,稳稳坐在马背上,慕容诺就闻到沐清风衣服上淡淡的香气。 原来他也用花果熏衣服啊。 “坐稳了,摔下去,自己去跟丞相大人解释。”沐清风偏开脸,拉着缰绳往前驱马。 慕容诺赶紧扶着马脖子坐得直直的,但马一动,她和他的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得碰在一起,她的后背撞进他怀里,他就往后退一点。 从后面看,沐清风刚好能看到慕容诺耳朵后面连着头发的那片地方,细细嫩嫩的皮肤像是上好的牛乳,耳垂小巧饱满,挂着一粒珍珠耳坠,随着身体的浮动颤动着。 看着看着,他喉头就莫名其妙发紧,吞咽了一下,喉结费劲得往下一滚。 走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慕容诺才轻轻嘀咕起来,“这里面含氧量确实非常高啊,只是骑马都能感觉到有些过氧反应,如果无头尸在虚弱的状态下穿过这里,氧中毒是必然的。” “需要休息一下吗?”沐清风问。 慕容诺摇摇头,侧过脸来,就看到沐清风脸色微白,额角还有薄薄一层汗。 “你很热吗?”她关心得问。 沐清风‘嗯’了一声,反问,“你不热?” 我该热吗? 慕容诺想了想,附和上司两句是应该的吧,便赶紧点头,“热,我也热。” 沐清风觉得满意了。 第九十五章 好人也会杀人 穿过树林后,他们来到一座绿荫环绕的别院,灰白的墙,青瓦上覆着茂盛生长的竹叶,一看就很是凉快。 只不过,大门前挂着两只白纸灯笼,匾额上一抹白绸道尽生死离别之苦。 沐清风跳下马来,再扶着慕容诺下马,两人双手相触时,都感觉到彼此指尖的凉意。 不是热么? 怎么又凉了? 双双对视一眼,又有点不自然得瞥开。 一旁,伍叁七将两匹马的缰绳牵在一棵树干上,然后走上前去叩击门环。 叩叩叩。 来开门的是个穿着丧服的仆人,看到伍叁七先作揖行礼,“伍大人。” 伍叁七道:“九王爷和王妃听闻了唐大人家的事,特来慰问,快去通报一声吧。” 仆人往外一张望,看到沐清风和慕容诺,连忙点头哈腰,“给九王爷请安,给九王妃请安,小的这就去请唐大人来。” 他将院门左右打开,露出里面延伸进内院的白灯笼,看着格外冷清。 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唐之顺快步而来,还带来了好些家眷,老的小的,都神色哀伤,恭恭敬敬向沐清风和慕容诺行礼。 慕容诺感受到社会性死亡的瞬间。 “免礼,家中既有丧事,便不拘礼数了。”沐清风还算淡定。 唐之顺站在一众家眷最前面,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大叔,两鬓微微灰白,虽然没有披麻戴孝,但也是一身灰衣,看起来十分憔悴。 “听下人说,九王爷与王妃特来慰问,下官未能远迎,深感惭愧。” 沐清风道:“本王与王妃可否进去,为唐大人的女儿上一炷香,以作悼念。” “王爷有心了,下官替小女柔儿谢过王爷与王妃,只不过……”他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道:“小女乃是未出阁之人,不方便接待吊丧之礼,且今晚便要出殡,下官还有许多东西尚未准备,一时仓促,怕会有所怠慢,还请王爷与王妃见谅,待柔儿七七过后,唐某必然登门向王爷与王妃道谢。” 他俯首,行了个大礼。 如此,沐清风也不好再为难他什么,但他也看出唐之顺神态有异,便是伤心忧思过度,眉宇间的慌乱又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沉吟片刻,便眼神示意了一下慕容诺和伍叁七,然后看向唐之顺。 “既如此,本王便与王妃先回去了,唐大人,还请节哀顺变。” “恭送王爷,王妃。”唐家上下又是一顿行礼。 沐清风却没骑马,双手负在身后,慢慢踱步往树林的方向走,慕容诺跟在他身边,伍叁七牵着两匹马紧随其后。 他们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林子边缘时,别院门口的唐之顺才抬起头来,轻而至轻的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沐清风走得很慢,仿佛在想些什么,慕容诺好奇问道:“我们就这么回去了?” 现在唯一和楚国质子的死有关的线索,只有唐之顺这边,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 沐清风淡淡道:“再过一个时辰就天黑了,到时我们再返回别院去看看。” “伍叁七,你留在这里接应我们,若一个时辰内本王与王妃没有来和你汇合,你立即召集搜查树林的侍卫包围唐之顺的别院。”他又吩咐道。 “是。”伍叁七领命。 慕容诺忍不住嘀咕,“唐大人看着可不像坏人啊。” 沐清风若有所思,道:“他确实不是个坏人,可本王断案数年间所见识到的凶犯,可不只有坏人,好人也会杀人。” 第九十六章 都给我大声哭! 入夜。 树林上空的月色清澈如银盘,朦胧的月光笼罩下来,让红豆林更添了几分幽静之美。 沐清风带着慕容诺返回别院,一个飞身上了房顶,从屋檐外侧向内张望,刚好能看到院子里发生的事情。 慕容诺这么微微一抬头,就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是在干嘛?” 她压低声音,也没压住惊讶。 沐清风不语,直勾勾盯着下方。 一口漆黑的棺材被摆在庭院正中央,一圈圈正在燃烧的红烛和散落的冥纸围绕着它。 好像正在进行一个极为诡异的仪式。 唐之顺带着一众家眷站在以红烛作圈的边缘,女眷都在哭哭啼啼,唐之顺表情沉重,没过一会儿,只见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盖着红盖头,正被一个老女人背着,一步一步走到唐之顺面前。 老女人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爹爹,女儿不孝,如今喜得郎君,终有归宿,便是黄泉路上也不孤独了,多谢爹爹成全。” 一阵阴风恰好吹过来,红盖头高高扬起,露出半张又青又白的脸,吓得那些女眷都惊叫起来。 “叫什么叫!这是柔儿在向我们道谢,瞧瞧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都给我大声哭!”唐之顺怒喝。 女眷们又哀嚎起来,哭得声音都快哑了。 老女人驮着柔儿转过身,一步步跨进红烛圈起来的范围,又慢慢得走到棺材前面,两个下人过来把棺材盖推开,老女人便放下了柔儿。 诡异的是,柔儿竟然直挺挺得站在棺材前,一动不动。 “太神奇了!” 躲在屋檐上的慕容诺看呆了,非常想下去跟老女人探讨一下怎么做到让尸体直立的。 这时,老女人又向左侧招了招手,两个下人抬着一个穿着喜服,被五花大绑,用黑布袋套住了头的男子来到棺材旁边。 “该不会是在举行冥婚吧?”慕容诺终于看出来了。 唐之顺就算爱女心切,也不该霍霍一个无辜的男人去跟死者婚配吧,更何况,冥婚好像是要合葬的,难不成还把活人给封棺埋了? 这可不行! 慕容诺急的忍不住动了动,被沐清风一把按住肩膀,“再看看。” 庭院里,老女人对着尸体又是撒钱又是熏香,好一顿操作,然后才吩咐下人把新郎的头套掀开。 这一掀,直接让沐清风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风薙。” 什么?!!! 慕容诺差点没克制住叫出来,风薙?死人又活了?!! 下方,被绑的跟粽子似的风薙一看到四周场面,吓得哇一声大叫,裤子底下泄了一地黄水,神志不清得求饶。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和死人成亲!” 没人理会他。 老女人又围绕他一通做法,然后才喘着气命令道:“仪式已成,将新郎新娘送入棺中,封棺出殡!” 来了两个身材高壮的女人,先把柔儿小心翼翼得放进去,紧接着,风薙也被扔进了棺材里,他死命挣扎,又是踢又是踹的,那老女人便点了根香给他闻了闻,他立马就焉了,但嘴上还不停嚷嚷:“我不和死人成亲,不成亲……” 老女人往他们身上撒了几把冥纸,然后吩咐封棺,棺材盖盖上时,唐之顺走了过来。 “封棺的钉子,我来钉。” “咱们要不要现在下去救人啊?”慕容诺小声问。 沐清风看着唐之顺一颗接一颗得敲钉子,想了想,摇头道:“唐之顺敢做出这等事,势必已经疯魔了,现在光是院子里的仆人少说也十几个,还有他的府兵,你我只有两个人,寡不敌众。” “那怎么办?”慕容诺急着道:“待会儿封了棺,时间久了风薙会憋死在里面的。” “先去找伍叁七汇合,调集大理寺的侍卫围堵这别院,他们不能出殡,我们就有机会救人。” 沐清风话音未落,就见对面的屋檐上几道黑影chuachua冲了出来。 第九十七章 连自己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 糟了! 沐清风纵身一跃,也跟着冲进了院子里。 一时间,惊叫四起。 黑衣刺客团团围住棺材,满地红烛乱滚,火舌舔了冥纸,一簇簇火苗张扬得跳跃起来。 唐之顺手里还拿着钉钉子的铁锤,扫视一圈,看到沐清风和慕容诺时眉头一蹙,“九王爷,你们……” 大批府兵赶到,还有拎着棍棒的下人,和那些黑衣刺客缠斗在一起。 沐清风呵斥道:“唐之顺,你私自囚禁楚国三皇子已经犯下大错,还不赶紧开棺将人放出来!” “不放!” 唐之顺咬咬牙,一条道走到黑的决心写在脸上,“九王爷,风薙已死,无力回天!” 沐清风还要再说,突然一个黑衣刺客冲过来,手中长剑散发着银光,向他胸口直刺而来。 “小心啊!” 屋檐上,慕容诺急的大喊。 沐清风身手敏捷,一个翻身跳开,抽出腰间银鳞软剑,duang得一声,剑刃撞在一起,银光喷溅。 这是慕容诺第一次看沐清风打架,没想到他身手如此了得,要不是见不得血,上了战场绝对是个以一敌百的好将军! 唐之顺被护送和其他家眷躲在一旁,唐府的府兵也是训练有素,很快那些黑衣刺客便处于下风,场面逐渐被控制住。 这时,就听一声哨响,黑衣刺客们突然不再恋战,齐刷刷往天上飞,沐清风一剑横出拦住其中一个,剑尖一挑,将那刺客胳膊划伤一道血口。 刺客摔在他面前,沐清风剑指对方脖颈,正要审问,却看那刺客像是嘴里咬碎什么,嘴角溢出一抹黑红的血迹,猝然倒地不醒。 沐清风赶紧飞身上了屋檐,拉着慕容诺再次落回院子里,慕容诺急急忙忙去检查刺客,摇了摇头,“死了。” 另一边,唐家上下也是乱作一团,唐之顺吩咐府兵把女眷们都送回房去,独自留下他和几个下人走了过来。 “九王爷,方才那些刺客不是您的手下吗?” “不是。” 沐清风转过身来,冷冷得看着他,“看来唐大人连自己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啊。” 唐之顺脸色一白,“九王爷,院中所发生的一切,您可都看见了?” “看得一清二楚。”沐清风也没含糊。 这时,蹲在地上检查尸体的慕容诺从尸体的发髻里摸出来一个东西。 她仔细看了看,没认出是什么,便拿了给沐清风看。 “你认识吗?” 沐清风打量了两眼,皱了皱眉,“这是暗器,上面的标志是楚国特有的。” 楚国? “刚才那些刺客是楚国人?” 慕容诺惊问,“这是不是表示楚国使者已经查到风薙在唐大人的别院里?” 沐清风表情有点沉重了,“有这个可能。” 他再次看向唐之顺,“把三皇子放出来,本王念在你痛失爱女的份上,对你从轻发落。” “九王爷,您且听下官一言吧。” 唐之顺突然就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得道:“下官之爱女唐柔儿,死得冤枉啊!楚国质子贪图美色,这几年一直招惹城中闺阁秀女,多数商贾官员皆因他的身份不敢反抗声张,柔儿年幼不懂事,只是在一次集会上见了三皇子一面,便被他的风流外表和甜言蜜语所迷惑,瞒着下官与他私会,还……还被那狗东西给糟蹋了!” “若三皇子愿为柔儿收心,改邪归正,下官也愿咽下这口怨气,可那三皇子竟然在得知柔儿怀孕后要抛弃她!柔儿愤懑之下自缢而亡,只留下一纸遗书,唯一的遗愿便是希望自己能与三皇子成婚。” “下官每晚做梦,都梦到女儿来诉冤,她说她在下面过得很惨,未婚有孕受尽欺辱,下官实在没有办法,才设局引来三皇子将其囚禁,为柔儿办了这一场婚礼。” 唐之顺说得泣不成声,堂堂国之重臣,此刻狼狈得就像是个半疯半癫之人。 沐清风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中元节之夜的无头尸,可是你安排的?” 第九十八章 一抹诡异的笑 “是下官所为。” 唐之顺也不再隐瞒,摸了一把脸继续道:“下官是想以此掩盖三皇子与小女冥婚一事,所以从刑部暗中收买了一个死囚,没想到人送进红豆林里的时候,突然挣脱了绳子逃跑,下官的府兵追赶了大半日才找到他,但只不过打斗了一会儿,那人就倒地死去了。” “下官派人给死囚换上三皇子的服饰,又把头斩了下来,趁着中元节把尸体绑在马上送进城里,就是希望能以中元节的传说来掩盖真相。” “唐大人,你为官多年,一直恪守法纪,为何要犯下这等糊涂大错?”沐清风真的是痛心疾首。 唐之顺满脸愧色,“九王爷,您就当下官愚昧吧,求您让我将柔儿安葬,下官自会去大理寺认罪,绝不食言。” “自今年初,楚国便在边境蠢蠢欲动,而今日,楚国使者更进宫向父皇讨要质子,声称若质子不归国,三十万楚军将于渭水之滨宣战,国难当前,你竟要为了一己私欲而至国家百姓于不顾吗?” 沐清风气到握着剑柄的手都在发抖。 唐之顺颓然得坐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慕容诺,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咬咬牙道:“下官是朝廷命官,但也是个父亲,若是此事换作右丞相,他也一定会为了女儿做到这一步吧……” 慕容诺上前一步,头一回这么严词厉色,“我爹才不会这么迂!他是宠爱我没错,但他更知道分辨是非黑白,大义小情,这件事确实是三皇子辜负了你的女儿,但如果你把三皇子埋了,只会让靖国陷入困境,大战一触即发。” “如果你真的想复仇,就该把仇恨算到楚国头上,用毕生所学来帮助靖国战胜楚国,稳固河山,难道柔儿在天有灵,想看到的是生灵涂炭,战火遍野,唐家因她而潦倒,靖国因她而破败吗?” “她……”唐之顺脸颊抽搐。 慕容诺吐出一口浊气,叹息道:“我也是做女儿的,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更愿自己深爱的父亲长命百岁,壮志凌云,唐大人,我想柔儿和我是一样的。” 唐之顺终于崩溃似的,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 唐府的下人拿来工具开棺,唐之顺被搀扶着才能挪到棺材前,抚摸着棺盖时眼里才缓缓浮起一丝丝的柔情,“女儿啊,爹是不是错了……” 沐清风看着下人起钉的动作,语气淡淡道:“唐大人,你也并非真的想让三皇子死吧?” 一旁,慕容诺没反应过来,他怎么发现的? 唐之顺表情麻木,用手握住一颗钉子向上猛地一拔,便将那并未深入的棺钉拔了出来,他的声音沙哑无力,“下官只是想完成这个仪式,至于三皇子的福气够不够活下来,就看他自己了。” 慕容诺这才明白。 唐之顺虽然恨极了三皇子,但他也留了一念之仁,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也会忍不住反思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吧。 最后一颗棺钉掉在地上,两个下人推开棺盖,众人向棺内一看,却齐刷刷傻眼了。 “这是谁?三皇子呢?” 棺材里,和唐柔儿躺在一起的并不是风薙,而是一个穿着普通布衣的年轻男子,那男子瞪大了眼睛,双眼凸出,显然已经死去。 更诡异的是,唐柔儿的红盖头已经被掀开,她的嘴角还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 第九十九章 怎么会有人未卜先知? “这,这是怎么回事?”唐之顺也吓傻了,“怎么会变成阿彦在里面!” “阿彦?” 沐清风和慕容诺异口同声。 唐之顺解释道:“这是下官府里的一个下人,可是刚才……明明是三皇子被阴媒婆放了进去……等等,阴媒婆呢?” 大伙儿都左右查看,却不见了那位主持冥婚的老女人。 慕容诺仔细回忆着嘀咕,“刺客们冲进来的时候她还在呢……” 她在高处,看得更清,可后来场面混乱,她担心沐清风,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沐清风眸光变得深沉,很快吩咐,“先把尸体搬出来,仔细检查棺材,诺儿,你来检查阿彦的死因。” “好。” “是。” 众人又手忙脚乱得开始动作,顾念着唐之顺的心情,把唐柔儿搬出来的时候,还是来了两个做粗活的女仆。 她们把尸体抬出来的时候,脸都是惨白的,根本不敢看唐柔儿一眼,慕容诺赶紧安慰道:“别怕,这只不过是人死后表皮细胞收缩的正常现象。” 两个女仆看她一眼,根本没听懂,但见她十分笃定的模样,才稍稍宽了心。 唐柔儿被搬出来之后,其他下人也将阿彦搬了出来,没敢跟唐柔儿放在一起,隔了一段距离横躺在廊下。 慕容诺走过去仔细检查,基本确认他是被人活生生闷死的。 她回到沐清风身边,汇报道:“从尸斑和多处点状出现的情况来看,阿彦死了应该不到三个时辰,指缝里有残留皮屑,口鼻里有棉丝和药粉,应该是迷晕他的过程中下手过重,导致死者机械性窒息而亡。” 沐清风认真点了点头,三个时辰之前死掉的尸体出现在棺材里,这就更蹊跷了。 这时,两个检查棺材的府兵喊叫起来,“这里有机关!” 他们赶紧走过去。 在棺材的前端,有个已经被打开了一半的板子,刚好能让一个横躺着的人进出,府兵搬动棺材底部边缘指骨长宽的活动锁扣,那板子也随之上下滑动。 沐清风观察了一会儿,沉吟道:“本王明白了,那群刺客不是来对付唐大人的,而是里应外合救走三皇子,若是唐大人坚持不开棺直接送女儿出殡,那么就不会有人知道三皇子被调换的秘密了。” “里应外合?”唐之顺紧锁眉头。 沐清风道:“应该就是那位阴媒婆,这棺材是她指定的吧?” “正是!”唐之顺马上反应过来,却又更加不解,“棺材确实来自阴媒婆的棺材铺,可她是咸城本地人啊,而且下官也并未提及与小女婚配的是三皇子,她如何得知。”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沐清风想了想,道:“唐大人,本王猜测你欲意为小女和三皇子做冥婚一事,应该本身就走入了一个局里。” “这,这怎么可能?”唐之顺一脸匪夷所思,“怎么会有人未卜先知,知道下官的想法?” 关于这一点,沐清风也暂时没想明白,但从现场的前因后果来看,显然就是楚国刺客算准时机,配合阴媒婆掉包三皇子。 这也就意味着,楚国刺客知道三皇子囚禁在此,而且会在这个时间里送入棺材,一切都需要提前计划与配合。 且最为重要的一点,如果不是沐清风与慕容诺去而复返,劝说唐之顺开棺放人,他就会对三皇子与女儿冥婚一事深信不疑。 也绝不会与任何人说出这个足够牵连九族的秘密。 换而言之,中元节那晚进城的无头尸就只能是三皇子,无法推翻他的身份了。 一旁,慕容诺也在寻思着这桩越来越离奇的案子,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被摆放在一床被褥上的唐柔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便走过去,仔细检查她的手脚和头部,看到脖颈上的勒痕时,她突然‘啊’了一声。 第一百章 这是个死局 “我知道了!”慕容诺指着勒痕看向沐清风,道:“她不是自杀的!” 什么?!!! 所有人都震惊了,尤其是唐之顺,身子一晃,差点摔坐在地上,踉踉跄跄跑过来问,“王妃,您说的可是真的?” 慕容诺很肯定得点了点头,“这种勒痕的角度和延伸线,很明显不是自己上吊,唐大人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现场给你演示一下。” 唐之顺当然不敢说不信,但他还是示意了一个刚才搬尸体的女仆过来,“烦请王妃为下官解释清楚。” 慕容诺左右张望了一眼,从地上捡起准备抬棺材用的麻绳,然后拍了拍女仆的肩膀,安抚道:“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你忍耐一下啊。” “是。”女仆紧张得脸都绷紧了。 慕容诺走到她背后,麻绳绕过她的脖子浅浅得勒住,然后道:“你们看,这是从后侧勒住人的脖子时,形成的勒沟角度和延伸线,整体角度较平,属于环形水平状索沟,但如果是上吊……” 慕容诺又将绳子向上移动,绳子贴近女仆脖颈与下颚之间。 “形成的索沟痕迹是大不相同的,更像是马蹄形,上口呈八字不交状,下深上浅,且多数情况下会伴有出血和舌骨大角骨折,所以才会有吊死的尸体伸长舌头的死状,可是唐柔儿脖子上的索沟成态显然是第一种情况,且只有轻微出血,也就是说,她更有可能是被人从背后勒死,然后伪装成上吊自杀的样子。” 慕容诺松开绳子,又关切得问了问女仆的感觉,确认对方没什么不适才看向沐清风。 后者正陷入沉思之中。 “唐大人,可否将唐柔儿的遗书给本王看一看?”沐清风问向唐之顺。 那唐之顺正沉浸在女儿被谋害而非自杀的震惊之中,听到沐清风的话,猛然才惊醒过来,从袖子里掏出日日贴身带着的遗书双手呈上。 “王爷……” 他噗通一声,重重得跪了下来,“下官恳求王爷和王妃为冤死的小女查明真相,还她一个公道啊!” “唐大人,你先起来吧。”沐清风脸色也很沉重。 本以为只是唐之顺和三皇子之间的仇怨,不曾想慕容诺验尸之后,直接将这局面彻底撕得血淋淋的,无论如何,楚国一定早有阴谋,他必须彻查清楚! 沐清风打开遗书,反复看了几遍,才神色凝重道:“唐柔儿被杀害而死,遗书也是伪造的。” “怎么会这样……”围观的府兵家眷们也纷纷乱了神。 唐之顺更是泣不成声。 沐清风解释道:“这遗书中只字未提父女之情,诉说的都是唐柔儿的委屈,要求父亲为其做主,与三皇子完婚,否则死不瞑目。如此有指向性的内容,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被辜负的女儿羞愤之下寻死的言辞。” “从令千金被害,到伪造遗书和今夜掉包三皇子,应该都是楚国的阴谋,只要靖国这次无法交出三皇子,就落入他们的圈套之中。” “下官……”唐之顺抹了一把眼泪,摇摇晃晃得站了起来,失魂落魄道:“下官这就去大理寺自首,就说是下官为女儿报仇杀了那楚国质子,绝不牵连任何人。” 慕容诺也走过来,道:“现在可不是你认罪的时候。” 不管是楚国皇子失踪,还是唐之顺来顶这个罪,靖国都交不出楚国质子。 不得不说,楚国这番算计,够深够狠够绝。 “现在,只有找到三皇子,才能解开这个死局。”沐清风沉声道。 第一百零一章 这小子有这么缺钱吗? 沐清风把所有在红豆林搜查的侍卫调集起来,去追踪楚国刺客的下落,并吩咐唐之顺及其家眷暂时留在别院不得外出。 然后,他才带着慕容诺和伍叁七,还有唐之顺别院枯井下捞出来的死囚人头,一起先返回大理寺。 折腾了一整夜,慕容诺现在是又累又困又饿,刚进入院子就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深深一吸鼻子,眼泪差点下来了。 “凤仙阁的烧鸡,还有红烧蹄髈的味道……” 坐在院子里,抱着食盒的慕容承看到姐姐,兴奋得跑了过来,“姐,你可算回来了啊!” “你怎么来了?”慕容诺眼睛直勾勾盯着食盒。 慕容承瞥了后面沐清风和伍叁七一眼,挽着慕容诺的手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姐,咱爹让我来的,说你这两日肯定吃不好睡不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沐清风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他没欺负我。”慕容诺可记得伍叁七是耳力极好的,赶紧义正言辞道:“我们是为了查案子,你别老把沐清风想那么坏,他这两天也累坏了。” “哦。” 慕容承撇撇嘴,“姐,你怎么帮他说话了,你忘了他先把我关进牢里,又把你给关进去的事儿了?” “那都是误会。”慕容诺一把抢过食盒,转身献宝似的捧到沐清风面前,“咱们一起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查案啊。” 沐清风本不想答应,他累的时候,更想睡一觉补充体力,但眼瞅着自家媳妇后面那位,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得瞪着他。 他嘴角微微一勾,“好啊。” 一行人去了公堂后面的客厅里,伍叁七又让厨子送了些新做的菜过来,加上烧鸡和蹄髈,也摆了满满一桌。 话说,这好像还是慕容诺姐弟俩第一次和沐清风坐在一起吃饭。 场面一度很尴尬。 “姐,你多吃点,你都累瘦了。”慕容承特别殷切。 慕容诺嘴里塞满了肉,大口大口吞咽着,还不忘了问:“你今天怎么回事,过分热情必有诈啊。” “咱们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不对你热情,难道对沐清风这个外人热情吗?”慕容承意有所指。 偏偏被他q到的某王爷,毫不在意,眼观鼻鼻观心,举箸夹菜,吃得是优雅又惬意。 “凤仙阁的蹄髈,确实不错。”他还故意夸了一句。 慕容承冷哼一声,凑到慕容诺耳边嘀咕,“姐,你做那辣条的秘方,能写出来给我吗?” 慕容诺:??? 慕容承挠挠头笑,“是我昨儿去王府找你,阿巧让我尝了尝,这可是咱咸城里没有的美食,我敢保证,要是把方子卖了,一定能好好赚一笔,到时候咱俩五五分如何?” 慕容诺费劲得把嘴里食物咽下去,嘴角还挂着油花,呆呆得看着慕容承。 这小子有这么缺钱吗? 一旁,沐清风云淡风轻得笑了笑,“小舅子若是想做点生意,又何必卖方子,倒不如开一家店卖成品,只要方子把握在自己手里,何愁不会客似云来,财源不断?” “对啊!”慕容承仿佛被一语惊醒的梦中人,一拍大腿,“沐清风你居然有生意头脑,我小看你了啊!” “不过……” 他又皱起眉头,犯了难,“开店的成本可不低啊,要选个好店面,还有食材的成本和店员的酬劳,我没那么多钱啊。” “本王可以帮你。”沐清风嘴角的弧度逐渐邪魅,像是真对这生意很有兴趣似的,“开店的成本,本王以自己和王妃的名义出七成,你付出三成,收益照样五五分,如何?” “你哪根筋搭错了?”慕容承站起来,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沐清风,“这不等于你白送我钱?你有这么好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往可是对我们姐弟俩根本看不上眼的!” “你也说了,那是以往,不是如今。” 沐清风故意看了慕容诺一眼,道:“本王误将你和诺儿当成嫌犯关进大牢,也该有所赔偿,这点投入若能抹了你们姐弟心里的芥蒂,也算使得其所。” “嘁,原来是想讨好我姐姐。” 慕容承明明疯狂想答应,但还是故意假装犹豫了一下,才摸着下巴道:“行吧,咱们先做个口头协议,回头我找到铺子,再白纸黑字写明白了,等店铺开张赚了钱,我每三个月给姐姐送一次利钱,年底给你们看一次账本和分红,怎么样?” “小舅子说了算。”沐清风点了点头。 慕容承一下就喜笑颜开了,夹了一大筷子蹄髈肉放进沐清风的碗里,“姐夫,你多吃点,瞧瞧你为国为民得查案子,多辛苦啊。” 慕容诺:??? 这就……收买成功了? 她正一脸懵逼,就听到客厅外易有言的声音传进来,“王爷,王妃,属下在无名头骨上找到了新线索!” 第一百零二章 百岁山 新线索? 沐清风迅速和慕容诺对视一眼,后者意会,便拍了拍慕容承的肩膀,道:“你应该吃饱了吧,先回去吧,跟咱爹说我一切都好,让他放心,我和沐清风会尽全力办好差事的。” “不是,姐,我刚开始吃……” 慕容承很不想走,他还要和姐夫多交流生意经呢。 慕容诺推了推他,“家里短你这两口吃的了?赶快回去,耽误了正事儿,我不给你辣条的方子啊。” “我这就走!” 慕容承二话不说站了起来,顺便拔了个烧鸡的鸡腿,边啃边跟沐清风摆了摆手,“我改日再来啊姐夫。” “不送了。”沐清风淡淡点头。 易有言再进来的时候,桌面上还一片狼藉,他怀里抱着那颗头骨,手里拿着一包用白布包着的东西。 “有什么发现?”沐清风端着茶水漱了漱口,然后问道。 易有言道:“启禀王爷,属下在头部鼻沟深处的凹槽里发现一些泥土,与水混合后,从中提取到几颗花种,是咱们靖国特有的鸢花。” “鸢花?”慕容诺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沐清风瞥了她一眼,解释道:“这是一种药用价值很高的花,且种植环境特殊,所以非常珍贵,在药材集市上,一两鸢花花粉至少得上千两。” 嚯。 慕容诺吓了一跳,然后迅速反应过来,“那咸城附近哪里有种植鸢花的地方吗?” 有泥土,有花种,那证明头骨很可能曾经被埋在花田之下。 一旁,伍叁七道:“有,在东郊十里外的百岁山上,是一个医馆的大夫种的,每到春季山坡上就会开一大片鸢花,据说很多药材商想收购,医馆都没有答应,一直是自己使用着。” “那我们赶紧去看看吧?对了,大理寺里有搜救犬吗?可以靠鼻子闻出尸体在哪的那种?埋在土里的东西可不好找啊。” 慕容诺边站起来整理衣服边嘟囔着。 再抬头,就看到沐清风和易有言大眼瞪小眼双双陷入尴尬的模样。 她一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提着裙子就冲了出去。 …… 百岁山。 一行人骑着马,缓慢行走在山道上,两侧是绿荫蝉鸣,清泉叮咚,暑热之间飘荡着丝丝山风带来的凉意。 “汪,汪!” “大毛二毛看起来很开心啊。” 慕容承驱马来到沐清风旁边,笑得一脸谄媚,“姐夫,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需要我了啊,这大毛二毛是我从小养大的,别说是埋在土里的尸骨,就是十里外的一只鸡腿都能找到,你放心吧。” 他难得有这么风光的时候。 慕容诺看着弟弟的背影,那头发就跟马尾巴似的一甩一甩,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她心说,趁这个机会让慕容承讨好一下沐清风也好,舍不得弟弟套不着狼嘛,以后沐清风需要他们姐弟的机会越多,她这仵作的职位也越稳固。 哎,这种别人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决定生杀大权的时代,不好混呐。 她正走着神,突然听到慕容承那边话风渐渐走偏了。 “姐夫,这大毛二毛出勤一次的费用呢,是一百两,咱俩是亲戚,我给你打个八折,就是八十两,但它们俩今天的口粮你得包了,我算算啊,大毛爱吃牛肉二毛爱吃五花肉,这加起来一天是……” “慕容承!” 慕容诺赶紧驱马追上来,因为骑术生涩,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要栽下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大毛二毛在家吃什么,还有,你怎么能问沐清风要钱呢?他现在可是咱们辣条店的大股东啊!” 她抽了风似的挤眉弄眼。 慕容承咂摸过来,一拍脑门,“哈哈,对啊,我怎么能跟姐夫收费呢,但这钱大理寺不给报销吗?” 姐夫归姐夫,大理寺归大理寺,他门儿清! 慕容诺正想再说教这个见钱眼开的弟弟几句,就听到最前面的大毛二毛突然很兴奋得叫了起来。 汪汪汪!!! 它们一前一后冲进旁边的树林里,一下惊飞林间栖息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夺路乱逃。 “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我们跟过去看看。”沐清风甩了一下马鞭,紧跟过去。 第一百零三章 你认识我? 穿过那片树林,他们来到一片生长着嫩黄色作物的田埂前面。 大约只有两三亩地,方方正正的,四周围不是常见的篱笆或栅栏,而是在边角打着高高的桩子,然后用鱼线绕成一道道一人多高的屏障。 鱼线非常紧密,就像一张支撑开来的大网,站在高处才能看到里面的作物,若是走近些,视线就完全被鱼线网给遮挡了。 “怎么这里会有这么多鱼线啊。”慕容诺下了马,站在还算高的地方眺望那些奇特的作物。 其他人也都陆续下马,田埂路窄不方便骑马,他们只能步行。 不远处,大毛二毛正欢脱得在田埂上撒丫子跑着,似乎对那些被挡住的作物很有兴趣,慕容诺凑到沐清风身边,问道:“那些是鸢花吗?” “应该就是了。” 沐清风道:“听说鸢花的花茎就是嫩黄色,冬季会长出白色的花苞,待到春来,第一场春雷响过之后,最外层的白色花瓣掉落,里面的红色花朵才会慢慢盛开,用以入药的便是花瓣和花蕊。” “这么神奇啊。”慕容诺忍不住啧啧称奇。 身后,伍叁七和慕容承已经将缰绳都拴在粗壮的树干上,然后才向他们走过来。 “王爷,王妃,我们下去转转吧。”伍叁七道。 “等一下。” 慕容诺转身跑回自己那匹马旁边,从马鞍的侧袋里掏出带了一路的头骨抱在怀里,冲他们笑了笑,“现在可以出发了。” 沐清风眉梢微微动了一下,“原来你一直带着啊。” “不带来,怎么让大毛二毛根据味道定位呢?”慕容诺笑嘻嘻得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那颗小脑袋,“你放心吧,我们会帮你找到身体的。” 慕容承整张脸疯狂抽搐,“姐,你对它真好……” …… 大家一起沿着山路走下去,来到田埂上,已经无法隔着鱼线网看清里面的鸢花了。 慕容诺走到正在欢脱得摇尾巴的大毛二毛旁边,捧着那颗头骨给它们闻了闻,嘀嘀咕咕道:“找到和它气味一样的东西,快去吧。” 那两条大黄狗就好像听懂了似的,耸着鼻子开始四处转悠起来。 这时,沐清风突然发现在鸢花田左边,有一个低矮的茅草棚,棚里摆放着茶壶和一些瓜果,看样子是刚才有人在这儿待着。 “医馆的大夫可能在这儿,伍叁七,你去找找看。”他吩咐道。 伍叁七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开,他们就听到花田另一侧传来一个苍老惊慌的声音,“哪来的狗啊!走开,快给我走开!” 咦? 沐清风和慕容诺对视了一眼,带着其他人一起走过去。 转过拐角,就看到大毛二毛围在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头脚边转悠,他穿着坎肩,头发灰白,满脸褶皱但眼睛大而有神。 两条大黄狗的尾巴甩得跟开了马达似的,似乎很喜欢他身上的气味。 老头一脸嫌弃,一边用脚去踹狗,一边骂骂咧咧。 “还不快滚,我把你们都宰了做成肉汤喂花啊!” “呜~~~呜~~~”大毛二毛对着他嚷嚷。 慕容承赶紧吹了声口哨,大毛二毛才屁颠屁颠跑回他的身边,这时,沐清风向老头走了过去,“老先生,你可是这花田的主人?” 老头看了沐清风一眼,“你是?” 伍叁七赶紧走过去,“这位是靖国九皇子,大理寺少卿。” 老头既不意外也不行礼,瞥了他们一眼,嘴角一耷拉,“不卖。” “我们不是来买鸢花的。”伍叁七赶紧解释,“我们是来查案子的。” “查什么案子啊?”老头的态度才勉强好了点。 慕容诺朝他托举起怀里的小脑袋,道:“死了两年以上的无名尸体,我们找到了他的头骨,还差身体。” 老头的视线从头骨移到慕容诺身上,上下打量着她,片刻之后,才问道:“你是慕容云的女儿?” 哟呵? 认识慕容诺,却不认识靖国九皇子沐清风,这不是给某王爷打脸么! 慕容诺赶紧瞥了沐清风一眼,见他神色没什么变化,才微微一笑,问向那老头,“你认识我?” 第一百零四章 该不会是喜脉吧? “几个月前,你带着一个丫鬟来找老夫看病,当时老夫说你命不久矣,药石无灵,你那丫鬟气得把老夫的医馆砸了……” 呃…… 场面一度尴尬到每个人的表情都失去了控制。 慕容诺眼珠子往左移了移,就瞄到小老弟眼睛瞪得跟大毛二毛一样大,惊恐程度堪比已经看见什么罗刹女鬼。 再往右看,伍叁七也是一副呆滞plus的样子。 只有沐清风仿佛在若有所思,与慕容诺视线猝然对上,他才欲言又止得张嘴:“你……” “我是活人。” 怕他不信,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往脸颊上贴,“热的,你摸摸,鬼哪能在日头下走呢?” 沐清风也不是没摸过慕容诺的手,一时间竟然忘了是冷是热,这会儿指腹下意识得在她脸颊上蹭了一下,才一脸尴尬得挣脱她。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语气很轻,但很有威严,藏着袖子底下的手指偷偷蜷进了手心里。 慕容诺‘哦’了一声,心里一百零八架咚咚乱敲的鼓顿时都停了下来。 一旁,老大夫却打量着慕容诺喃喃不止,“不应该啊,老夫号脉,十里八乡从人到猪从未出过差错……” 沐清风强压疯狂上抖的嘴角:“既然如此,就请老先生再给王妃号一次脉,也好让本王和丞相大人放心。” “这就……不必了吧。”慕容诺捂住自己的手腕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万一号出她要死了,沐清风这损sai是不是就有理由休妻了? 万一号出她已经死了,她会被当做妖孽一把火焚了吧? 万一…… 她紧张得瞟了一眼沐清风,仿佛那家伙的小心思从眼神里呼之欲出:上套了吧,死乞白赖占着王妃的坑位,看老子把你骨灰都给你扬了,嘿嘿。 咕咚。 慕容诺吞咽了一下,喉咙强撑开一丝缝隙,挤出颤抖的声音,“沐清风,其实和离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沐清风:额…… 慕容承:哈?!! 伍叁七:欸…… 老先生:咦? 咳咳。 沐清风一脸尴尬得清了清嗓子,装得从善如流:“诺儿,你是不是在太阳底下站太久中暑了?” “姐,姐夫刚才不是在关心你吗?我们马上要集资开店你这会儿说这个不太合适吧。”慕容承走过去,疯狂给自己姐姐使眼色。 慕容诺欲哭无泪,“我就是有点紧张。” “王妃请放心吧。”老头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浮灰,自信一笑,“老夫这一次一定仔仔细细给王妃号清楚,以老夫从医四十五年的医德发誓,绝对不会有差错的。” “姐,还是让老先生给你看看吧,你也知道我一说谎就结巴,等回去爹问起来,我要是解释不清楚,怕他打死我。”慕容承也劝道。 慕容诺偷偷活动了一下手腕,给自己来了六连式深呼吸,然后才将手腕递过去。 那表情,跟视死如归也没差几分了。 “来吧!” 老先生把手指搭过来,微眯着眼咂摸了几下,“嗯……咦……唔……” 等了半天,慕容承不耐烦了,嘟囔着:“该不会是喜脉吧?” 慕容诺直接凌乱了,这特么能号出喜脉来,我还当什么仵作,我直接去当散娃童子了! 正是此时,不知啥时候溜开的大毛二毛,突然对着花田西南角落兴奋得又蹦又叫。 汪! 汪汪!!! “发现尸骨了吗?”沐清风瞬间忘了这边还在号脉的事儿,大步朝着大毛二毛打着尾巴转悠的地方走过去。 第一百零五章 我是有什么大病吗? “还真被它们找到了?” 慕容诺也赶紧收回手,和其他人急急忙忙走过去,只有老先生满脸不高兴,拦在他们和花田的鱼线屏障中间。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沐清风解释道:“我们怀疑这块花田下埋了尸骨,老先生,还请行个方便……” “埋没埋尸骨老夫还能不知道吗?”老先生撇撇嘴,“别想随便找个借口挖我的鸢花,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 “你这老头也太放肆了吧,这可是九王爷!你再胡言乱语便治你一个不敬之罪!”伍叁七沉下脸来。 老头冷哼一声,“咸城里一半的达官贵人老夫都见过,每个都要治老夫不敬之罪,老夫就问你们,这么想把老夫抓了是不是为了抢我的鸢花?” “当然不是!”伍叁七气得脸红。 一旁,慕容诺想了想,道:“老先生,我们保证只挖动一小部分范围,损坏多少鸢花您算个价,九王爷三倍赔偿给您怎么样?” 某王爷:??? 不过这法子倒是让那老头缓了脸色,他打量了一眼慕容诺,“你们真的来挖尸体?” “千真万确。”慕容诺托起怀里那颗小脑袋。 老头思量之下,还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万一你们挖一个地方找不到,再挖另一个地方,老夫这花田还要不要了?再说,老夫每个月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这儿照顾鸢花,若有人敢在这儿藏尸体,老夫还会发现不了吗?” “可是……”慕容诺也在迟疑,这大毛二毛毕竟不是专业搜查犬,找到的是不是尸骨还得存疑,万一真得一挖一个坑,老先生非得气吐血不可。 但总不能不查了吧。 她一脸为难得看向沐清风。 后者表情严肃,沉吟片刻,才问道:“老先生,两三年前,你的花田可发生过什么怪事?或是发现被人破坏过的痕迹?” “两三年前……” 老头摸着下巴咂摸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点不太自然,“确实发生过一件怪事,两年前的夏天,暴雨冲下山顶的落石,挡住了山路,老夫便有几日没上山来,后来等到天晴清理了落石上来,就发现花田里有一小块地方的鸢花歪歪斜斜的,土也很松散,老夫以为是有人偷花,安排了医馆的伙计上山来把栅栏改成了现在的鱼线网子。” “是否就是这个角落?”沐清风指着刚才大毛二毛找到的地方。 老头不作答了,摸着下巴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得道:“让你们挖土找尸也不是不行,但是除了赔钱之外,你们还得答应老夫两个条件。” “老先生只管提,九王爷一定会答应你的。”慕容诺立即笑起来。 沐清风打量她一眼,寻思自己是不是给她了什么错觉,怎么的就把他的钱和他的人都使唤上了? 老头眼睛往他们身上扫了一圈,才慢悠悠道:“第一,鸢花种植不易,你们得等老夫把这角落里的花苗移到别处才能动土,第二,不管挖没挖出来尸骨,九王妃都得去老夫的医馆待上三日,如何?” “去……您的医馆?” 慕容诺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得问,“我是有什么大病吗?” “病倒没有,肝失疏泄,气郁化火所致阴虚火旺,得吃点凉茶泄泄火而已。”老头眼神有些躲闪,显然是没把话说尽。 慕容诺是个心大的,点点头,“没事就好。”剩下的您不说也罢。 打好商量,老头才让他们去凉棚下等着,大概等了两个时辰,橙黄的日头撑在西山顶上时,他们才进入花田之中。 和普通的花田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花茎的颜色特别了一些,甚至没什么香气。 伍叁七和慕容承拿着老头借的铁锹动土,沐清风他们就在一旁等着,大概挖了两三尺高,才听到伍叁七突然叫了一声,“真有白骨!” 第一百零六章 平时走路有点跛 慕容诺立即探头看过去,好家伙,松软的土层里东一块,西一块的,还有少量脱落的毛发没有腐败,骨盆、股骨和长骨都非常完整。 她大概扫了一眼,就确定道:“这是个成年男子。” “姐,你如何一眼就看出来的?”慕容承爬上来,他只敢挖土,不敢捡骨头。 慕容诺扶着他,一边替他掸掉裤子上的土,一边戳了戳他腰下的位置,“就是这儿,男人的骨盆窄而深,整体粗壮,骨骼厚重,入口形状有点像个漏斗。” 慕容承低头找了找,是有一块大的骨头中间空的位置形似漏斗。 “那女人呢?”他又好奇问道。 慕容诺道:“女人的骨盆宽且浅,整体纤细,骨骼轻,入口形状呈椭圆形。”她用手指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 慕容承有点难以置信,“姐,你从哪儿学来这些的?平日里你在家也不看这种书啊。” 呃??? 沐清风的视线扫过来。 慕容诺尴尬得扯了扯嘴角,瞪了自家倒霉弟弟一眼,“我看什么书,你哪里知道,你除了吃吃喝喝喂鱼遛鸟你还会啥!” “姐,家丑不可外扬……”慕容承很委屈。 慕容诺撇撇嘴,“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把所有的尸骨挖出来,天色已经渐渐黑了。 沐清风这才带着慕容诺等人与老头告别,“等此案公审,还得烦请老先生去一趟大理寺提供证词。” “应该的。” 老头叹了口气,“老夫也没想到,还真有人将尸骨埋在花田里,要不是你们追查到这儿来,怕是尸骨腐烂成花肥了,也无人知晓。” “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慕容诺还挺高兴的,虽然另一个案子线索中断,但起码这个只有头骨的案子有进展了。 临走,她还没忘了问那老头,“老先生,一直忘了问您,该怎么称呼啊,还有您的医馆在哪儿?” “老夫姓陈,医馆就开在城西的五帽儿巷,九王妃,你可别忘了咱们的约定啊。”老头再次叮嘱。 慕容诺点点头,“放心吧,我忙完这个案子就去找您。” …… 回到大理寺以后,慕容承就带着已经累瘫的大毛二毛回丞相府了。 伍叁七把带回来的尸骨都送去了停尸房,慕容诺负责拼装骨骼,沐清风就在一旁守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有点心不在焉。 慕容诺以为他体力不支了还在硬撑,突然就想起了自己那个沉迷验尸无法自拔的老父亲,于是一边组装尸骨,一边唠叨起来。 “你都熬了两个晚上了吧,也该去睡会儿了,不然身体容易虚啊。” “本王身体很好。” 沐清风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慕容诺完全没察觉,心说这王爷还挺拼的,大理寺又不争什么kpi和绩效,他难道还怕谁抢了少卿的位置不成? 两个思维维度完全在两个空间的人,硬是就这么尴尬得在停尸房共处了一个多时辰。 直到慕容诺长舒了一口气,把那颗头骨组合上去,看到完全契合的切口和骨裂缝后,才终于基本确认,“是同一个人的。” “你还能验出来什么吗?”沐清风追问。 慕容诺想了想,找来尺子和其他工具,丈量股骨和长骨,然后仔细计算了好半天,才推测出死者的身高来。 “死者身高应该是在八尺左右,身型偏瘦,年龄在二十二岁至二十六岁之间,右膝有一处旧伤导致膝盖骨外侧有轻微畸形,平时走路应该会有点跛……” 沐清风蹙紧眉头,“你说右膝?” 慕容诺点点头,打量他一眼,“怎么,你认识这个人?” 第一百零七章 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公堂上。 沐清风正在仔细查看楚国三皇子风薙的相关记录。 作为质子,风薙看似散漫自在,但其实日常起居皆受到监察,包括他这十几年来生长的体态变化。 沐清风在得知花田尸骨右膝有旧伤后,就让伍叁七把质子府上的记录全要了过来查看,这一看,就把后半夜给看过去了。 天快亮的时候,慕容诺才打着哈欠从外面进来,她去沐清风的居室补了个觉,睡得却不踏实,梦里还老回荡着沐清风在停尸房跟她说过的那句话。 “风薙的右腿就是跛的。” 慕容诺看着坐在桌案前,浑然不觉烛火已经熄灭,还在低头一张张翻阅簿册的沐清风,不由得心情复杂。 也就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不眠不休几个日夜了,他就这么喜欢查案子? 不见得吧。 沐清风似乎和她的老丞相父亲一样,是个真真正正把国泰民安装进心里的男子,就好像门外正在悄悄来到这个世界的黎明,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人在燃烧自己,黎明才听见了召唤。 想着想着,慕容诺竟然眼角一酸,情不自禁得叹了一口气。 沐清风是听到叹气声才回过神来,抬起头,就看到慕容诺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眼巴巴盯着自己,他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这个案子忙完,本王准你几天公休假。” 慕容诺:??? 沐清风再打量她一眼,垂眸,长长的睫羽好似有点沉重,没再抬起来,在眼下映出一片极浅的阴影。 “这几天,你辛苦了。” 慕容诺颇为惶恐,急急忙忙走过去,歪着头从桌案上凌乱摆放的簿册打量到沐清风那张略显憔悴的脸,仔细斟酌着道:“我查错什么了吗?不该啊……” “本王……”沐清风板着脸,啪得关上面前簿册,偷偷用眼角瞄着她,“只不过是在关心你。” “……” 慕容诺: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咳咳,原来如此啊,那个……你查得怎么样了?”她不自然得用下巴指了指那堆册子。 沐清风手指点了点簿册的封面,好像在犹豫着什么,又观察了慕容诺一眼,才道:“停尸房里的骸骨,应该就是风薙。” 他想再试探她一次,就这一次,沐清风有点忐忑得打量那张不施粉黛,却粉粉黛黛的脸。 慕容诺毫无察觉,正因为他的话陷入沉思,“可是……前一晚我们才看到楚国刺客救走风薙,他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被埋在花田里变成一堆白骨,更诡异的是我们先得到的头骨,才在唐大人别院见到他……” 沐清风摇摇头,尽量沉入案情,道:“确实是匪夷所思,按照你的验尸结果来看,风薙至少死了两三年……” 等一下! 风薙死了两三年,那晚被救走的风薙又是谁? 慕容诺猛然看向沐清风,那一瞬间,她仿佛再次捕捉到对方眼中宛如默契般的眼波,只是她没再躲避,反而因为无形的火花碰撞而隐隐兴奋。 “是不是……” “没错。” 沐清风唇角轻勾,“刚才本王已经仔细翻看从质子府中带回的全部记录,虽然大致上并无差别,但大概在两年多前,风薙的饮食和生活习惯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本王推测,在那个时候真正的风薙已经遇害,被凶手埋尸花田,然后秘密安排了一个和风薙相似度极高的人来掩盖这一切。” “凶手能神不知鬼不觉做成这件事,应该不是等闲之辈吧?”慕容诺摸着下巴思量。 沐清风道:“现在看来,凶手至少不是楚国势力,否则他完全没必要掩盖真风薙遇害的秘密。” 是啊,只要风薙遇害的秘密一直这样掩埋下去,靖楚两国也就不会因此而引发争端。 “靖国的,权利大的,恨风薙的……” 慕容诺的小脑袋瓜子里平白无故浮现一个轮廓出来。 第一百零八章 立即安排一个人入宫 她又马上摇摇头,晃掉这个绝对诡异离谱的猜测。 老爹要杀风薙,绝对是明刀明枪得去,哪能背地里整这么多花样,不是他,绝对不是他。 “现在我们要查清楚的就是谁杀了真的风薙,又找了个假的鱼目混珠,还有,现在那个假的又藏在哪里。” 沐清风捏了捏眉心,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复杂的连环案,真真假假,一环扣着一环,每次似乎找到破案的关键,却又在下一瞬再次陷入迷雾。 更诡异的是,他总觉得这一切是有人故意送到他面前的,就比如……那颗头骨。 甚至是种鸢花的陈老先生,他也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就比如……发现花田下的骸骨,他的惊讶也太过平静了,就好像早就在那儿等着给他们送上证物的工具。 沐清风已经派了人去五帽儿巷暗中调查陈老先生,但他猜测,陈老和风薙的死并无关系。 “不管怎么说……” 慕容诺清亮的声音与第一道晨光同时照进沐清风迷雾笼罩的思绪里。 他抬眼,她脸颊上被光晕擦过的位置,可以清晰看到细腻幼嫩的绒毛,像是刚刚成熟的蜜桃。 她没察觉他看她的眼神,紧锁眉头道:“就这几天的情况来看,楚国使者应该还不知道真的风薙已经死了,否则他们没必要大费周章栽赃唐大人,保住假风薙的性命,所以只要我们能把假风薙找出来,就可以给楚国使者交人,解决燃眉之急。” “你希望把假风薙找出来吗?”沐清风观察着她。 慕容诺诧异得看着他,“当然啊,难不成你想把现在的风薙是假的公布出去?” 这可是实锤,一锤就能锤到战场上去啊,沐清风不是不想打吗? 沐清风收回视线,神色凝重了几分,“此事只有本王与你二人知道,必须隐瞒下来,不得被第三人知晓,不过……交人的时限就要到了。” 他们必须在早朝之后进宫向楚国使者交人,时间紧,任务重。 “现在就算动用整个大理寺侍卫和禁卫军全城搜人,也不可能在两个时辰内找出人来,楚国刺客一定和楚国使者是一伙儿的,把假风薙藏在极其隐蔽的地方。” 慕容诺道:“要是楚国使者能主动带我们找到假风薙就好了……” “带我们找?”沐清风眨了眨眼,腾地一下站起来,莫名觉得胸口一松,语气都不觉清朗了几分,“不错,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咱们可不能浪费了。” “你想到法子了?”慕容诺惊讶得瞪大眼睛。 沐清风神秘一笑,“本王要立即安排一个人入宫!” …… 早朝刚结束,皇宫里便炸了锅似的传开消息。 据说休假好几日未曾露面的吏部尚书唐之顺突然进宫,跪在大殿外磕得满头血不说,还抓了楚国质子风薙向皇帝伸冤,说他欺负了自己的女儿,还害了女儿性命,非要让楚国质子以命偿命。 这消息从宫里传出来,再风风火火得冲进楚国使者入住的驿馆,不过半个时辰。 沐清风和伍叁七带着几个轻功了得的侍卫潜伏在驿馆附近,眼看着送消息的人进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看到几个乔装打扮的楚国人,屁股着了火似的骑着马冲出来。 他们一路跟踪过去,才发现那些人赶往的方向是红豆林北侧的山坡上,那里只有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庙,破庙后面是一条水势湍急的河流。 “王爷,属下等已经将这附近包围,随时可以动手。” 到达破庙附近,伍叁七立马按照计划部署,然后悄无声息得回到藏在树丛后的沐清风身边。 沐清风一直盯着破庙唯一的入口,那群楚国人进去后就没再出来。 “他们应该知道中计了,正在里面想办法,咱们先把人逼到河边,再捉拿楚国质子。” “河边?”伍叁七疑惑不解,“他们恐怕会跳河逃走的。” 沐清风冷冷一笑,“这帮人可不了解如今的‘楚国质子’。” 第一百零九章 还不动手吗? 沐清风带着伍叁七和侍卫把破庙里的人围堵到河边,不过片刻的事。 那晚在唐之顺的别院,他和那几个刺客交过手,此番再打起来,立即识别了对方的路数和身法就是同一批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劫持楚国质子,还不束手就擒!”打斗中,他故意高声质问。 蒙面的人里面,有人用略显生涩得靖国口音喊道:“什么楚国质子,我等只是奉七皇子的命令来此办事。” 嘁。 沐清风就很想笑,就连扯谎都跟他猜到的一样,等会儿缴械时,他一定能从这帮人身上查到跟沐铎或自己有关的东西。 他们这些楚国人,是铁了心要把劫持风薙的事嫁祸给靖国朝廷的。 顾忌着沐清风,伍叁七和那些侍卫都没下死手,打断了刺客的手脚,一片哀哀嚎叫就是不见血,一直到最后剩下两个穿着同样衣服的蒙面人。 沐清风他们步步逼近,却有意放慢了动作。 其中一个蒙面人拽住另一个的胳膊,逼对方跳河。 “跳下去!” “我不敢啊!” 那人腿都抖起来了。 别人不知道,沐清风却很清楚,现在的‘风薙’怕水,两年来靖国任何河面上举行的活动都称病不去,这可是两年以前从未发生过的。 沐清风紧盯着他们,故作不解道:“你们是七皇子的人,又何惧之有?眼下可是这冽葭河最湍急的时节,若是真跳下去,水性不好的人绝对会活活淹死。” 他故意咬重最后四个字。 胆小的那个蒙面人偷偷往前挪了挪脚,另一个直接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用力刺向他。 “那我只好杀了你!” 不好! 沐清风没想到他们会为了这次的计划真的对‘风薙’下杀手,立即眼神示意伍叁七。 刹那间,那边手起刀落,这边飞影一掠,寒光一闪。 …… 握着匕首的蒙面人被伍叁七刺中胸口,一个翻身掉进了河流中,浪花乍起。 伍叁七回头看了一眼沐清风,“王爷,还追吗?” “没必要了。”沐清风盯着河面。 伍叁七没说话,一把扯下那个胆小的蒙面人脸上的黑布,擦掉短剑剑刃上的血水,又把那块布藏进袖子里。 咚。 露出真容的‘风薙’直挺挺得跪在地上,吓得那张脸苍白如纸,冷汗和溅落在头发上的水一起滴落。 沐清风不动声色得打量他,害怕,不是装的,是个贪生怕死的怂货。 怕成这样,还敢装楚国质子? 又是谁在背后指使他,保全他? “还不想老实交代吗?”沐清风给了伍叁七一个眼神,后者用还散发着血腥味的匕首抵在‘风薙’脖颈上。 “我……” 风薙哆嗦着抬起头,“九王爷,你,你什么意思?” 沐清风蹙了蹙眉,正要说话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他侧目,便瞥见失踪多日的太傅——秦筱远。 “九王爷,好兴致啊,来冽葭河游山玩水吗?” 沐清风冷嗤一声,只暗示伍叁七将风薙给敲晕了,这才慢悠悠转过身打量秦筱远一眼,“太傅多日不见,倒是来得及时。” “我只是路过罢了。”秦筱远一身翠色的长衫,竹叶的刺绣层叠在胸前,银丝织的轻烟曼妙,衬托他容光清爽。 对比沐清风连日奔波的憔悴,秦筱远的精气神直接拉满,就像一只刚刚冬眠结束的狐狸。 他走近,故作惊讶,嘴角却带着一丝戏谑的弧度,“怎么几日不见,王爷憔悴成这般模样,就不怕王妃对您失了兴致啊?” “本王手头事务繁多,确实不如太傅悠闲自在。”沐清风冷嗤一声,“但太傅这种孤家寡人,就不必操心本王和王妃的夫妻之事了。” 秦筱远吃了瘪也不恼,视线绕过沐清风,看了瘫倒在地上的风薙一眼,也不问为何质子会在,就好像他在这儿应该的,沐清风却不该似的。 “九王爷,这可是杀楚国质子好机会,还不动手吗?” 第一百一十章 这就是你说的机会? “杀他?”沐清风冷嗤一声,“秦太傅难道还不知道楚国使者来要人的事情吗?现在想杀了风薙的人,应该……”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轻吐几个字,“是靖国的叛徒吧?” “九王爷一向心思缜密,只不过今日这心思用错了方向,如今杀了风薙,表面上看确实是引起了靖楚两国的斗争,但也不可谓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妙机会。” 秦筱远故意卖了个关子。 沐清风冷冷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筱远笑着慢慢走近,才压低声音道:“如果九王爷现在把风薙推下河,靖楚之战势必一触即发,皇帝大病初愈,身体大不如前,七皇子远在凉州,九王爷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储君之位自当落在你的手里。” “这就是你说的机会?” 沐清风差点想用腰间软剑挑了他的舌头,目不斜视得盯着秦筱远,话说得轻,却威严如盖,“不管你是想借机诱我犯下一念之错,为七皇子夺权,还是真有意倒戈相助,本王都对你所谓的机会毫无兴趣,也绝对不会为了储君之位,让靖国陷入危难之中。” 秦筱远垂眸,看不清眼底的意味,“雷声大,雨点小,这一仗打不起来,楚国只是想狮子大开口罢了。” “有本王在,一棵草,一粒沙,都不给。” 沐清风转身,不再看他,命令道:“伍叁七,带人走。” 身后,伍叁七拎起假风薙的衣领,将人扛着跟上去。 秦筱远在后面叫住了他们。 “九王爷。” 沐清风停步,却没回头。 秦筱远叹了一口气,才道:“你把人带回去,就会彻底得罪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一切的人,他会报复你,会让你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你也在所不惜吗?” “你说的是皇后吧?”沐清风冷哼。 但身后并没有传来秦筱远的回答,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那就是答案了。 …… 皇宫,大殿门前。 急匆匆赶来的楚国使者被几名禁卫军拦在门外,吵吵嚷嚷好半天了,他本就白胖,在太阳的炙烤下不仅满脸发红,更是汗如雨下。 “你们靖国到底想干什么!我是来接三皇子的,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禁卫军被烦得脑瓜子嗡嗡的,正要把解释了十几遍的话再复述一遍,突然看到使者身后缓缓走近的两个身影,立即躬身行礼,“丞相大人,九王妃!” 这声音,听着颇有如蒙大恩之感。 慕容云懒懒得抬手,示意禁卫军免礼,然后才道:“使者,何事这么着急啊?皇上正在殿内商议国事,暂时不方便接见你啊。” 一旁,慕容诺穿着一袭淡蓝色的宫装,身上散发着鲜果的清香,巧笑嫣然,倾城之姿令转身看过来的楚国使者都愣了一瞬。 那楚国使者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才咬着牙道:“丞相大人,臣使听说靖国的吏部尚书唐之顺抓了三皇子,还要什么以命偿命,臣使身负重任,定要将三皇子带回楚国,岂能任由唐之顺胡作非为!” “原来胡作非为的是唐大人呀?” 慕容诺笑得乖巧,灵动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方才进宫的路上,本王妃听说的可是质子害了唐大人之女的性命,痛失爱女的唐大人这才绑了质子来找皇上讨个公道,难道不是这么回事吗?” “这……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楚国使者很是傲娇,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国家的皇子坑了良家妇女,便是真有这回事,那也是唐家小女先动的手! 慕容诺和老爹对视一眼,彼此意会。 来时的路上,慕容诺已经把引出风薙的计划告诉给老爹,但按照沐清风的吩咐,没透露关于真假风薙的事情。 听到沐清风这计划不仅能找出风薙,还能替唐之顺为爱女伸冤,慕容云自然要赶来看热闹的,不仅要看,他还要替唐之顺撑腰。 就在这时,紧闭多时的殿门终于缓缓开启,一个内侍走了出来,道:“丞相大人,九王妃,还有楚国使者,皇上吩咐让诸位都进去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是在威胁我吗? 进入大殿后,慕容诺就看到唐之顺跪在地上,额头上都是血,一串串顺着额角流下来,擦都没擦过。 看样子,是恨绝了风薙啊。 慕容诺明知道这是安排好的一出戏,但看到唐之顺现在这副模样,还是忍不住心里揪了一下。 一旁,楚国使者跟着进来,四周打量一圈,都没顾上行礼便问起来,“怎么只有唐大人,三皇子呢?” “三皇子?”坐在龙椅上的老皇帝也懵了,“你们找到他了?” “不是,这……” 楚国使者指着唐之顺,气得指尖发抖,“宫外传开消息,唐大人绑了三皇子来伸冤,要让他一命偿一命,唐大人,臣使倒要问问你,你把三皇子弄哪儿去了?” “哼。” 唐之顺低着头,一声冷哼,“使者从哪儿听到的小道消息,本官今日进宫,是为了前两日私自处罚了一名死囚,造成中元之夜的百姓恐慌,特来向皇上请罪的,与三皇子有什么关系?” “你,你……”楚国使者好像反应过来了,猛地一抬头看向慕容诺,“你们……” 慕容诺故作疑惑,“我们怎么了?我们也不知道唐大人进宫是为了中元节那晚的事啊,使者,看来这谣言不能随便相信啊。” “是你们的诡计!”楚国使者悔的肠子那个青啊,偏偏什么也不能说,腮帮子咬得一鼓一鼓的,瞪着眼睛问慕容诺要人,“三皇子呢,你们把他交出来!” 慕容诺瞥了一眼大殿外面,只有禁卫军巡逻的身影,心说这沐清风也不知道办事办得怎么样了,她这边可快扛不住了啊。 转头,她就对着使者笑,“本王妃只是大理寺的仵作,负责验尸的,找三皇子的是我夫君九王爷,你得问他要人去。” 使者气得身形一晃,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你们夫妻竟敢戏耍本臣使,看来靖国是不把楚国放在眼里了,好,好!本臣使一定会如实禀报楚国太子!” “使者好凶呀。” 慕容诺露出受惊的表情,用手拍了拍胸口,“这是在威胁我吗?我又没做什么……” 一旁,慕容云那张脸瞬间垮下来,黑得跟乌云密布似的,身上那股征战沙场的血性和嚣张劲儿都爆出来了,“使者什么意思?” 一句话,给那咋呼的白胖子干懵了,“臣使只是……” “使者想干什么,本相扫一眼便能看出来。”慕容云冷哼一声,“找不到三皇子,使者回去也不好交差,但这三皇子是自己长了脚的,他爱跑到哪儿就跑到哪儿,兴许这会儿跑回你们楚国去了,你此时咄咄相逼,是想让本相的女儿给你背锅吗?” “臣使并无此意。”听这声,牙都快咬碎了。 慕容云还想说话,一只小手从背后偷偷拉了拉他的腰带,他才敛了气势,侧目看过去,女儿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丞相,高兴得眉毛差点飞起来。 上方,老皇帝是完全不知今日这场面的来龙去脉的,方才一个来时辰光听着唐之顺哭哭啼啼说自己犯了错,求他下旨严惩,现在又是楚国使者不依不饶找麻烦。 他头疼,捂着脑门叹气,老九怎么还不来?把楚国质子带回来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正想着,突然听到门外內侍禀报,“启禀皇上,九王爷来了!” “快,宣他进来!”老皇帝一下振作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楚国使者言之有理 沐清风进来的时候,连日日抬头见的慕容诺都被惊艳了一下。 这家伙是有多余的时间回去梳洗打扮过了吗? 一袭月白的袍子,外面是一层盈盈清透的水光纱,莹润滚圆的珍珠镶嵌在腰带上,泛着柔柔流彩的光晕。 沐清风本就生得容貌无双,今天这么一打扮更是把【靖国第一大漂亮】的优势全展示出来了,俊美、矜贵、清隽又明媚。 整个人……像孔雀开屏一样。 看着他这幅样子,慕容诺心里那颗叮铃哐啷撞了好半天的石头算是落了地,看样子,人是找到了。 “老九!” 上方,老皇帝迫不及待得问,“风薙可找到了?” 沐清风脸上挂着从容的笑,先躬身行了礼,才回答道:“这是自然。” “人呢?”楚国使者皱着眉头问。 沐清风飞快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唐之顺,眼神交汇之后,他才转头朗声道:“把质子带进来吧。” 门外,伍叁七就搀扶着昏沉沉,浑身散发酒气的风薙进入大殿。 “哟,怎么喝成这样?”慕容诺故意说了一声。 旁边,老爹对此嗤之以鼻,“大白天的,就这样醉醺醺进宫面圣,成何体统!” 沐清风微微含笑,“只因使者找人找得急,本王不便耽搁,这不今天一早在花楼里寻到质子,就立马给使者送过来了。” 楚国使者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花楼?” “可不是。”沐清风一本正经,“不然使者以为是在哪儿呢?” “……”楚国使者硬生生把话憋回去,嘴皮子都抖了一下,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开口,“即便如此,臣使还是要先验明三皇子真假,以免中间出了什么纰漏。” 就在这时,唐之顺默默站了起来,一把擦掉脸上半干的血迹,他动作突然又极快,冲到左边抢了一个侍卫的佩刀,举着刀就往风薙这边跑,还发了狂似的喊叫:“风薙,你这负心汉,还我女儿命来!” 场面一下失控了。 沐清风一个闪身躲开,挡在慕容云父女前面,完全不在乎风薙死活似的,楚国使者呆立在原地,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啥。 被强行灌醉的风薙嗅到危险逼近,猛然一下睁大眼,踉踉跄跄得倒退,伍叁七去扶他,更像是拉着他不让他逃跑。 唐之顺举着刀要砍到风薙脸上的时候,伍叁七才松开手,风薙连滚带爬得绕着大殿跑,唐之顺就在后面追,一副杀红了眼的架势。 那楚国使者愣了半天,才惊醒似的怒喝起来,“唐之顺,你若是敢动三皇子一根头发,楚国即刻举兵发难,你若今日斩杀三皇子,楚国与靖国定将势不两立!” 哐当。 唐之顺吓得立在原地,手里的刀也掉在了地上,他扑通一声跪下去,朝着老皇帝duangduang磕头,“皇上,臣替女儿委屈啊,她才十六岁啊,若不是风薙害她,她就不会死啊……” 楚国使者也立马为质子叫屈,“皇上,男女之事本就你情我愿,那唐家小女定是强人所难不成,故意以死相逼,三皇子才是受害者!” 老皇帝一会儿看看唐之顺,一会儿又看看楚国使者,最后视线落在沐清风身上,叹了口气,“老九,你怎么看?” 沐清风冷冷一笑,“儿臣认为,楚国使者……言之有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只有一事相求 “九王爷,你……”唐之顺抬头,眼睛都瞪直了。 沐清风却不徐不疾,走到不知是吓瘫还是累瘫,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风薙身旁,将人给拉了起来,还贴心得替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裳。 “刚才楚国使者好像说,还得验明质子的真假,那不妨在靖国多留几日,只不过质子这几年得罪的人可不少,今日本王替你拦下了唐大人,出了宫若是还有李大人王大人去找麻烦,可就得请使者多多担待了。” 楚国使者一脸懵逼,忍不住看了风薙一眼,那表情好像在质问他到底得罪了多少刺头似的。 风薙早就吓傻了,赶紧喊道:“本皇子的身份何需查验,今日就带本皇子离开咸城,不,离开靖国,不得有误!” “这……”楚国使者犹豫不决。 旁边,唐之顺一声冷哼,“哼,最好验出来是个假的,本官好一刀斩了这畜生!” “休要放肆!”楚国使者气得不轻,指着唐之顺骂:“你敢辱骂楚国三皇子,臣使必将如实禀告楚国太子……” “若是假的,怕是楚国太子也懒得为他做主吧!”唐之顺怼回来。 楚国使者握着拳头,憋不出下一句话来。 上方,老皇帝一脸无奈,“使者,你还是尽早把质子带走吧,不是说楚王在病榻上思念儿子吗?早日启程,也免得耽误了父子团聚,至于唐之顺刚才无礼之举,朕会好好责罚的。” 楚国使者表情纠结复杂至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纠结好一会儿,他才一甩袖子,气呼呼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靖国皇帝这些年对质子的关照了。” “使者客气了。”老皇帝眉头终于松开,招招手唤来內侍,“安排禁卫军送使者和质子去驿站吧,再赏赐黄金百两,给质子做为归国之礼。” 內侍应下,引着一脸严肃的楚国使者和还在打哆嗦的质子离开了大殿。 沐清风和慕容诺对视了一眼,仿佛心意相通般莞尔一笑。 这时,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从上方传过来,“老九,今日这一场闹剧,是你的安排吧?” 沐清风立即向老皇帝跪了下来,慕容诺也陪着跪在旁边。 “父皇,儿臣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父皇,九王爷真的尽力了。” 老皇帝板着脸,眼神复杂得打量二人,“到底怎么回事?” 沐清风斟酌了一下,便把从唐之顺别院发现三皇子,又发生掉包劫人的事情详细说了,但他并没有提起另一具骸骨和真假风薙的事。 但光是唐之顺在别院里搞冥婚,棺材里的风薙又被掉包,最后在冽葭河边找到人这一系列事情,就够老皇帝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风薙真是被楚国使者的人藏起来的?”他还有点不敢相信。 沐清风神情严肃,“不错,儿臣本想抓住一个刺客当堂对质,但他跳河跑了,我们只抓回了风薙。” 老皇帝极为生气,“哼,楚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番竟然想利用三皇子设局陷害靖国,老九,幸好你发现及时,不然我们可就百口莫辩了!” “此次查明真相,多亏了诺儿相助,并非儿臣一人之力。”沐清风道。 一旁,慕容诺顿时惊呆,心说这沐清风怎么突然关照起她来了,再转念一想,他是不是怕风薙这事儿还有什么售后问题,得找个人一起担着比较稳妥。 毕竟自己背后是三朝元老的爹啊。 上方,老皇帝很高兴,笑眯眯得点点头,“好,好,朕要好好赏赐你们夫妇。” 慕容诺赶紧随着沐清风磕头谢恩。 没曾想,沐清风却道:“父皇,儿臣和诺儿并不想要什么赏赐,只有一事相求。”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必过分保守 慕容诺就瘪起嘴了,小心脏疯狂抽搐,我想要啊,大理寺仵作的终身合同,或者能把上次那个送子观音退回去也行啊! 王妃心里苦,但王妃不能说。 上方,老皇帝问道:“老九,你想求什么?” 沐清风看了一眼唐之顺,道:“唐大人今日种种之举,皆是与儿臣配合所为,并非藐视朝堂与圣上,事发突然,儿臣来不及先行向父皇禀明一切,还请父皇不要责怪唐大人。” “但唐之顺中元之夜,以死囚伪装质子私自处死,欲意活埋质子陪葬唐柔儿,这些都是事实吧?”老皇帝皱着眉头看向了唐之顺。 “是,下官糊涂,甘愿受罚,九王爷不必为下官求情了,还请皇上降罪。” 唐之顺规规矩矩得磕了一个头。 老皇帝‘嗯’了一声,淡淡道:“唐爱卿,朕念在你痛失爱女,中元之夜的过错,也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再则质子风薙确实有错在先,你今日也算帮着老九将功补过了,如此,便……官降一级,罚俸三年小惩大诫吧。” 唐之顺立即叩首谢恩,“谢皇上!” 为了处理质子的交接和唐之顺的伸冤,老皇帝在大殿足足待了半日,直到正午才由內侍搀扶着离开。 沐清风陪同慕容云父女前脚走出大殿,唐之顺便从后面追了上来。 “九王爷,留步。” 沐清风停下来,回头看到他脸上还粘着血迹,从袖子里摸出一方帕子递给他,“唐大人,今日辛苦了。” “九王爷,下官心中不胜感激,太多话不知从何说起,若非九王爷劝说下官悬崖勒马,今日只怕唐家上下已经身首异处,九王爷,请允许下官代表女儿和唐家上下,向您磕头谢恩。” 唐之顺激动得双眼通红,跪下来重重得又磕了一个响头。 沐清风连忙将人扶起来,“唐大人,言重了,本王只是不忍靖国失去一个心系百姓的好官,略尽绵薄之力,唐大人不必如此隆重。” “九王爷,您放心,今后下官一定为靖国,为百姓殚精竭虑,死而后已。”唐之顺终是泪如决堤。 慕容云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唐大人先回去吧,养好头上的伤,再去吏部交接,本相相信过不了多久,唐大人就能立下功劳官复原职。” “多谢丞相大人。” 唐之顺向他们行了礼,便自行离开了。 慕容云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喃喃自语,“今日之后,唐之顺必将以九王爷马首是瞻了。” “唐大人想怎么做,都是他的心意。”沐清风打着客套。 慕容云斜着眼打量他,“九王爷这是有意笼络朝臣势力了?” “岳父多虑了,只是替父皇留下一个治世之良才罢了。”沐清风眉梢一挑,也不知嘴皮子吐露的话是真是假。 慕容云却难得没有再嘲讽他,还赞了一句,“识人善用,本就是帝王该有的本能,不必过分保守,我午后还有要事去办,你们夫妇自行出宫吧。” 说完,他双手负在身后,大步向前走去。 慕容诺看了沐清风一眼,问道:“我爹这是夸你吗?” “算是吧。”沐清风嘴角轻轻勾起。 慕容诺又问:“咱们现在去哪儿?” 沐清风道:“回大理寺,还有一具骸骨没弄明白呢。” 慕容诺点点头,正要随他离去,却突然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的內侍急匆匆跑过来,“王爷,王妃,皇后娘娘正在御花园等着您们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诺儿记下了 御花园。 皇后慕容锦华就站在一颗桂花树下,明珠点缀的凤冠,枣红的绸缎宫装,还是那副雍容华贵的样子,握着一把金剪刀仔细修剪着树桠上的叶子。 慕容诺和沐清风跟随內侍走过去,各自行了礼。 “母后。” “姑母。” 慕容锦华慢悠悠得看过来,眉头皱着,都是最温和的弧度,“诺儿怎么瘦了?” “许是这两日没休息好吧,不要紧的,姑母不用担心。”慕容诺乖巧回答。 慕容锦华眼波一转,点点头,“都免礼吧。” 沐清风和慕容诺这才起身,前者直接问道:“母后,不知传唤儿臣与诺儿前来所为何事?” “无事,便不能见你们了吗?风儿,你对哀家怎么越来越生分了?” 慕容锦华笑了笑,又抬起手去细细得修剪枝叶,“哀家听说今日在大殿发生的事情了,风儿,你果然没辜负你父皇的期望,哀家也为你高兴。” “是吗?多谢母后。”沐清风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慕容锦华捏着一枝刚剪下来的横枝,状若无意得问:“只是哀家有一事不明白,为何你会默许唐大人在大殿上对楚国质子拔刀相向?若唐大人真的伤了风薙,这楚国使者又岂会善罢甘休?” 慕容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皇后姑母人在后宫,但对于前殿的事情摸得门儿清啊,这要说在老皇帝身边没个眼线她都不相信。 “儿臣并不知道唐大人会做出如此疯狂之举,终归是儿臣疏忽了。”沐清风老老实实认错。 但慕容诺心里是明白的,他就是让唐之顺逼着楚国使者认下风薙,不然真查下去,谁敢料定楚国使者查不出这风薙的真假? “姑母,当时大殿里挺混乱的,别说是王爷,连我爹也没出手,都被唐大人的举动惊呆了。”她赶紧替沐清风找补两句。 慕容锦华亲和一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哀家就放心了,风儿,你也别觉得哀家多疑,哀家都是为了你好。” “谢母后。”沐清风始终客客气气的。 又闲谈了几句,沐清风便随便找了个理由要走,慕容诺自然是不会留在这儿的,她可搞不定这个笑面母老虎的皇后,多说几句就怕自己和以前的慕容诺不一样被她察觉出来。 临走,慕容锦华却又叫住他们,“对了,这几日你们可曾见到秦太傅了?” 慕容诺和沐清风对视了一眼,后者摇摇头,“未曾见过,母后可是找他有事吗?” “下个月便是中秋宴了,秦太傅还欠着几幅装饰宴会的字画没交给哀家呢,你们若是见了他,记得提点他这差事,对了,诺儿若是得闲了,就帮着秦太傅一起制作吧,可别耽误了进度。” 慕容诺当即膝盖一软,一只手拽住沐清风的胳膊肘才稳住自己,笑吟吟得含泪点头,“好嘞,姑母,诺儿记下了。” 走的时候,她都没敢松开沐清风的胳膊,一直挽着他,罪过啊,中秋的字画,那是什么玩意儿?秦筱远能不能干点正事儿,他人呢? 沐清风走在她旁边,目视前方,余光暼着某人挤鼻子弄眼的纠结表情,也有点捉摸不透。 总觉得慕容诺现在拿刀总是乐呵呵的,但一让她拿笔就像要她命似的。 她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视线又从慕容诺的脸往下移,看到她把自己的袖子拽得皱巴巴的,顿时又感觉肉疼,她不知道这衣服值多少钱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到底是谁杀了他? 回到大理寺,慕容诺就去整理骸骨的验尸报告,有的信息不能透露,她得一式两份,做个真的,做个假的,以备不时之需。 沐清风进了公堂,找伍叁七要来关于风薙的记录继续查看,这一看又看到了晚上。 慕容诺拿着报告送过去的时候,他一动不动,等慕容诺吃饱喝足准备回王府睡觉的时候,沐清风还是一动不动在那来来回回得看着几本簿册。 她怀疑,他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你到底还想从这里面看出来什么啊?”慕容诺趴在桌案一侧问。 沐清风也没回答她,入定了似的,只有眼珠子随着审阅的动作微微移动,看着看着就陷入了沉思。 慕容诺一度担心他会不会饿晕过去,本来走到大理寺门口了,又打了转回来,站在公堂门口打量那家伙。 啧,慕容诺啊慕容诺,你这是干嘛呢? 她戳了戳自己的小脑袋瓜子,忍不住嘀咕,感情可是验尸大忌啊,你清醒一点。 嘀咕着,慕容诺又转身,却没往大门口走,而是去了小厨房的方向。 等她端着做好的牛肉羹和鸡蛋饼再过来的时候,公堂上座却没了人影,只有一缕烛光轻轻摇曳,映照着半堂的柔光淡得随时要被夜色吞没。 “咦,人呢?”她愣在门口。 …… 城南的一座宅院内。 沐清风是翻墙进来的,路过花园时,看到一个竹青色的身影坐在竹椅上,一边打着蒲扇,一边往鱼池里撒鱼食。 他走过去,故意没有收敛气息和脚步声。 对方也不回头,像是并不意外他的登堂入室。 “太傅好雅兴,深夜了还在喂鱼取乐。”沐清风声音云淡风轻。 秦筱远这才回过头来,手里那把蒲扇慢悠悠摇着,嘴角挂着懒懒的笑,“九王爷还真是厉害,我这处院子可是私藏,并未上报朝廷,竟然也能被你找出来。” 官家的,大多都有点私产,朝廷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沐清风大致扫了一眼鱼池,都是极品的锦鲤,被养的也很好,一看就费了不少心思。 “你早就知道质子是假的了吧?”他收回视线,单刀直入得问。 秦筱远这才懒懒得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才道:“九王爷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沐清风冷哼一声,“从你在冽葭河边出现,看到质子的反应,本王就猜出来,两年多前秘密安排假质子鱼目混珠的人就是你,只是本王没有想明白,你既然暗中受命于皇后,替她在外面布局,安排无法交出质子的计划,又何必要把头骨送去王府,引诱本王和王妃查出真质子已经遇害的真相。” 秦筱远从旁边矮几的小木盒里抓了一把鱼食,撒在池面,一条条红尾金尾的鲤鱼跳出水面,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好不热闹。 他一边欣赏,一边喃喃道:“还是做一条鱼活得轻松自在啊,每天吃吃喝喝,游来游去,在一方小天地里度过余生,不像我们这些在朝堂做官的,多的是身不由己的事。” “秦太傅可不是会受制于人之人。”沐清风一语点破他,“质子失踪的案子,你虽然暗地里帮皇后布局,但实则却反用皇后的局,坐实了假质子的真身份,不是吗?” 秦筱远就笑了,“哪有什么真真假假,质子不就只有一个,已经被九王爷找到,跟着楚国使者一起离开了吗?” 沐清风冷冷道:“本王已经找到了足够的证据,证明花田里发现的骸骨才是风薙。” “在这个世界上,确实也只有你们能证实他的身份。”秦筱远转过头来,笑得意味深长,“所以……花田里发现的骸骨到底是谁,全凭王爷和王妃的心意。” “你如何确定假风薙不会说出实情?”沐清风微眯着眼观察他。 秦筱远挑了一下眉毛,“王爷又如何确定,王妃不会向皇后告密?” 他信她,以后就放眼皮子底下,哪还能不信的。 沐清风突然弯起眼睛笑了。 他虽然没套出秦筱远的真实意图,但目前来看,这太傅起码没有助纣为虐,更没有在找到假质子时阻挠自己,完成皇后的阴谋。 从这一点来看,他就没有理由把事情的真相全部撕开,至少暂时还不行。 沐清风很清楚,皇后是备好了万全的退路,真要东窗事发,她也能撇清自己,跟这件事咬不上半点关系。 所以,她今天哪怕知道大殿里发生的事,也没有露面。 沐清风沉默了一会儿,秦筱远已经喂完了鱼食,端着空木盒准备离开,他打着哈欠,道:“王爷想要赏鱼的话就自便吧,更深露重,可别待太久了。” “等一下。”沐清风叫住他,“到底是谁杀了他?”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真的嫁给九王爷了? 秦筱远没回头,声音却随着晚风寒凉了几分,“多行不义必自毙,有的人坏事做多了,天黑就得小心点,否则……阎王爷肯定会找上门的。” 说完,他就打着蒲扇慢慢走远了。 …… 沐清风回到大理寺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桌案上多了一碗粥和一个烙的金黄香酥的蛋饼,不过摸了摸碗边,已经一丝余温也没有了。 他唤来伍叁七,问道:“王妃呢?” “回王府了,王妃让属下转告您,明儿她就不过来大理寺了,王爷答应给她放公休假,她去一趟五帽儿巷。”伍叁七回复道。 沐清风点点头,沉声问:“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伍叁七从怀里拿出两张纸递过去,道:“两年半以前,质子在城东游湖设宴,邀请过一些贵族公子和女眷,这其中就包括秦太傅的表妹苑氏,两人自小青梅竹马,苑氏来咸城也是住在太傅的别院里,但那次游湖之后,苑氏突然溺水身亡,据传是死在一个鱼池里,直到天亮才被下人发现。” “这案子,没有申报大理寺吗?”沐清风对此并无印象。 伍叁七道:“根据情报来看,苑氏是失足落水,且是未出阁的女子,秦家应该是和唐大人的想法一样,悄悄给苑氏处理了后事,没有对外公开。” 沐清风抿紧嘴唇,拿着记录仔细看了看,收回目光,将那两张纸放在了跳跃的烛火上。 火光猝然穿透纸面,将密密麻麻的小字吞吃干净,只剩一丝丝往桌面散落的余烬。 伍叁七一脸不解,“王爷,不查了吗?” 沐清风眼神闪了闪,面无表情道:“他故意引诱本王知道这些,不就是想把本王绑在一条船上。” “谁啊?”伍叁七更懵了。 沐清风捏碎手指间最后一点火星,拂袖将灰烬扫了下去,淡淡道:“靖国最聪明的人。” “咱们靖国哪还能有人比王爷您聪明啊。”伍叁七可不信。 沐清风笑而不语,只道:“趁着天没亮,把停尸房那具骸骨送去乱葬岗埋了吧。” “埋了?!” 伍叁七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乱葬岗?” 沐清风道:“你不是从小听力好吗?耳屎多堵了?” “是。” 伍叁七这才应下,刚转身,又回头问:“王爷,改明儿王妃问起来,属下怎么交代啊?” 停尸间,现在可是王妃的地盘。 “她不会问的。”沐清风笃定一笑。 伍叁七‘哦’了一声,随即便看到自家王爷拿起汤匙去吃那碗凉透了的牛肉羹,吓得眼睛都瞪直了,“王爷,那可是王妃做的吃的。” 沐清风抬头,也是疑惑不解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 伍叁七挠挠头走了,心说就是王爷你不对劲啊。 …… 次日,五帽儿巷,耳东医馆。 地方是很好找的,到了巷口随便找个人问一问,没人不知道陈大夫,要说这陈也不是小姓,可大家好像就认定了来问路的,只能找那么一个陈大夫。 “哼,那个老匹夫的医馆啊,巷尾拐角便是了!” “老色痞的医馆居然还开着?” “那种老顽固,怎么还有那么多人找他看病,邪了门了……” 慕容诺今儿没敢带着阿巧来,毕竟上回她把陈老的医馆给砸了,再则她是知道慕容诺身上带病的,如今万一陈老要再说点什么,怕是阿巧还要怀疑自己。 索性,她就带了家里的小虎妞余蕊蕊来。 两人坐在陈老的医馆里,由着他轮流把脉,把来把去,撑着下巴冥思苦想半天的陈老好像终于憋不住了似的,问:“你俩,真的嫁给九王爷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为老不尊啊你! 一袭桃粉色纱裙的余蕊蕊柳眉倒竖,“这还能有假?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我姐姐可是王爷亲自迎娶回王府的!” 一脸的炫耀。 陈老看她一眼,“那你呢?” 余蕊蕊笑吟吟道:“我是坐着轿子自己进的王府,妾室不能和王妃比。” “老夫懂了……”陈老捋捋胡须,喃喃自语似的料断:“原来是王爷有问题。” 慕容诺听得眉梢一颤,她今日穿得素净,水绿的纱裙,裙摆绣着点点朵朵嫩黄色的荔枝花,只用一支珍珠点缀的发钗束发。 “陈老,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您只是给我和蕊蕊把脉,怎么能诊断到王爷的身子上去了。” “若无问题,怎的你俩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 陈老做大夫的,四十多年了,早就百无禁忌,这话问到两个姑娘脸上,顿时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 还是余蕊蕊红着脸小声提醒,“这是王府里的秘密,陈老可别乱说了。” “呃……王爷婚后一直忙着查案,吃住多在大理寺,极少回王府留宿,没有房事也是正常的。”慕容诺虽然脸上挂不住,但还是不由自主得替沐清风解释了两句。 不然,万一从耳东医馆传出去什么王爷房事无能之类的谣言,她和余蕊蕊怕是得以死谢罪了。 陈老仿佛明白过来,‘哦’了一声,感慨道:“王爷忧心国情民安,乃是百姓之福啊。” 余蕊蕊也跟着点头,“王爷是个好王爷,夫君就不是好夫君了,陈老,你有没有什么药方,让王爷喝了就馋姐姐身子的?” 余·胆子巨肥·虎妞霸霸·蕊一语惊呆身旁两人。 慕容诺就恨自己没有快一步捂住那张多管闲事的嘴,赶快解释:“我没这个想法啊!” 陈老瞬间了悟,一副‘我懂我懂,你不用伪装’的揶揄之色,“王妃所求,老夫自然可以办到。” 我求个屁啊! 慕容诺捂额,强行转移话题,问道:“陈老,您让我来医馆找您,该不会就是为了给我再把把脉吧?” “啊,不是,老夫来让你拿些药回去泡澡的。”陈老说着便起身去取药。 医馆后堂里有一面墙的药柜,他也不用抬眼看,一拿一个准似的,差不多取了十几种药粉。用黄皮纸裹了交给慕容诺。 “今晚把药粉洒在热水里,泡一个时辰,中途不能加水,泡完之后收集一小壶水,明日再送来给老夫。” 慕容诺:??? 她还没说话,一旁的余蕊蕊就炸了,“为老不尊啊你!” “呸。” 陈老一脸不屑,“行医之人,早已没有男女之别,你这小丫头俗,俗得很!” “那也不行!”余蕊蕊警惕得看着他,“谁知道你要用我姐姐的洗澡水干嘛!” “你管得着嘛!老夫和王妃可是约定好的,这三日她得听老夫的安排,你再咋呼别怪老夫毒哑你!” 陈老也是嘴里塞炮仗的性子,噼里啪啦,吓唬得余蕊蕊赶紧捂住了嘴巴。 一旁,慕容诺倒是没说什么,她骨子里是个现代人,还是个法医学的高材生,洗澡水什么的,她没那么多拘礼之处。 但也突然想起今天问路过来,那些街上的人对陈老的态度,不由得对此人更加好奇起来。 “老先生,还有别的吩咐吗?”慕容诺问道。 陈老摇摇头:“走吧,别浪费老夫这儿的茶水。” “你¥#%¥%!”捂着嘴的小丫头呜呜骂着。 慕容诺无奈得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咱们回王府去,给你做好吃的。” 小丫头气顿时泄了一半,扭头就往医馆大门口走,但她们俩还没离开,就看到两个年轻人,抬着一个体型微胖的老者冲进来。 “陈大夫,救命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一动刀病人就死 “快,把人抬进去!” 陈老一声吆喝,带着人往后堂走,慕容诺脚尖一转,也跟着走了进去。 昏迷的老头被安置在一个木床上,陈老忙着给他把脉,慕容诺就悄悄凑过去,紧跟其后的余蕊蕊立马拉住她的袖子。 “姐姐,咱们走吧,这有什么好看的。” 慕容诺轻声道:“我就看一会儿。” 她虽然平日里都是跟尸体打交道,但医学知识都是相通的,仔细观察了一遍,她发现昏迷的病人面部紫红,下肢水肿,呼吸短促,由锁骨向上延伸至耳垂方向的颈静脉怒张。 “这是……心脏出问题了吗?” 陈老抬眼看过来,“你如何知道的?” 慕容诺把观察到的简单说了一遍,陈老听着止不住点头,“不错,此病凶险,幸好及时送来老夫的医馆,否则他就要上黄泉路啦!” 他起身,走到药柜前面,拉开一个抽屉取了一颗晒干的药草,放到水里煮,水滚后又往里面加了一点红色的粉末。 然后,将药水盛到小碗里,端来给了其中一个年轻人。 慕容诺一眼扫过去,那人一身灰色布衣,眼廓窄平,鼻子细长,看着还算眉目清秀。 另一个守在病人旁边的看着年长一些,生得跟病人很相似,是比较忠厚老实的长相。 等他们俩把药给病人灌下去,陈老才走过来,表情严肃道: “半个时辰内他就会醒来了,不过此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你们要真希望你们爹活下去,还是得按照老夫的建议,动刀剖心。” “这……”年长一些的一脸为难,“陈大夫,一剜心,人不就死了吗?” 旁边那个眉目清秀的道:“不行,绝对不能动刀,陈大夫,我看你这药效果就很好,我爹每次喝了之后,好一阵子都不会犯心痛,你就别打我爹那颗心的主意了。” 陈老撇撇嘴,“胡说!老夫这是在治病救人!” “你一动刀,病人十有八九就死了,五帽儿巷早都传遍了,我才不信你!”他反驳道。 陈老像是老猫被踩了尾巴似的,气得狠狠一跺脚,“喝了药就把人抬出去,别在这儿给老夫找不痛快!” “哼,你不说我们也会走的,要不是治心痛的药粉只有你这儿有,我才不把我爹送过来给你治!”眉清目秀也横起来。 “你……” 陈老气得差点就要撸袖子干仗了,慕容诺赶忙把他拉开,好言安抚了几句,陈老才骂骂咧咧去后院拣药材了。 没等到那病人苏醒,慕容诺也被余蕊蕊给拖走了。 回去的马车上,余蕊蕊还对陈老颇有微词。 “姐姐,我感觉那个陈大夫品德有问题啊,你干嘛那么听他的话?” 慕容诺想了想,道:“其实他说的没错。” 那个病人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手术,陈老应该算是靖国医疗行业的先驱,但思想是超前的,不代表技术能追上来。 他的手术肯定是出过问题的,所以五帽儿巷的居民都对他褒贬不一。 “姐姐,他可是要挖别人的心啊,你该不会是糊涂了吧?”余蕊蕊一脸震惊。 慕容诺解释道:“他可能是想修复病人心脏的问题,但这并不是简单得割开皮肉就能做到的……” 还需要很多更重要的辅助,比如麻醉,如果病人无法彻底失去意识,他连肌肉都无法放松,在手术过程中只会带来更严重的肌体损伤。 如果陈老有办法彻底麻醉一个病人,又得面临病人无法自主呼吸的问题。 所以说,医学之路,道阻且长呐。 慕容诺想着,明天过来可以再和陈老探讨一下,或许能用现代医疗手术方面的知识给他一些启发。 余蕊蕊在她旁边小声嘟囔了两句,话锋一转,又问道:“姐姐,以前你为什么会去找陈大夫看病啊?” 来的路上,慕容诺顺嘴提了这件事,但没说得太具体。 其实她也想过这个问题,丞相府里就有很好的大夫,太医院正院的弟弟,可以说是全国医疗界金字塔尖尖上的存在。 还有啥毛病是他给看不好的?还是不方便让他知道?那么老爹和娘亲他们知不知道? 这些记忆,对慕容诺来说都稀薄得像是一缕缕淡得不见痕迹的轻烟,但今天去了一趟医馆,她大概能猜出,原主去找陈老,应该是因为她的病和心脏有关。 更直接点说,她也是为了鸢花的花粉而去的。 还没等慕容诺回答,马车已经回到王府门口,她们刚下车,就碰到了一尊黑面守门神。 “王妃,您去哪儿了?为什么带她不带我?” 第一百二十章 我得罪你了? “阿巧,好巧啊……哈哈……” 慕容诺被问到脸上,表情非常尴尬。 旁边,余蕊蕊挑了一下眉毛,甚至还有一丝小得意,“为什么不带你?你不反思自己,还好意思质问姐姐?” “你!”阿巧气得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余蕊蕊,“你老是黏在王妃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别跟我说你喜欢王妃不喜欢王爷,我呸!鬼才信你!” 余蕊蕊吐了吐舌头挑衅,“我看啊,就是因为你凶巴巴又疑神疑鬼的,姐姐才不带你去五帽儿巷,以后你就睁大眼睛看着,看我到底对姐姐是另有目的还是一片真心……” “五帽儿巷?” 阿巧压根没听她后面说什么,一把拉住慕容诺的手腕往旁边走了几步,压低嗓门用只有她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问:“王妃,你心口又疼了?” 慕容诺略有几分心虚,支吾道:“不……我是去帮王爷办点事的。” 阿巧这才松了口气,“这次那个陈老头没乱说什么吧?他给您把脉了吗?要是他再乱说话,我去再砸一遍他的医馆!” 慕容诺顿时哭笑不得,不就是怕你砸人家医馆才不敢带你去的嘛。 但内心还是很感动的。 阿巧不愧是从小跟在她身边长大的丫头。 想着,慕容诺故意有些担忧得试探:“我爹娘应该还不知道吧?” “放心吧。”阿巧抿嘴一笑,“这件事阿巧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王妃您出嫁之前可是一日叮嘱两三遍呢。” 原来如此…… 慕容诺大致明白过来,也不愿这事再被提起,便顺着她的话道:“阿巧你做得很好,现在我的病好了,证明陈大夫当时就是误诊,咱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 “阿巧记下了。”阿巧打量了一眼慕容诺,迟疑着问:“不过,王妃,您真的好了吗?自从那次昏迷之后再醒来,您一次也没有再痛过了吗?” “没有,就跟重生了似的……”慕容诺干笑两声。 正说着话,突然就听到另一边传来声音。 “怎么一个个的,都杵在大门口,是府里不够宽敞吗?” 沐清风? 慕容诺回头,就看到王府的‘稀客’,赶紧迎了上去,“你怎么回来了?” 那语气,就好像他不该回来似的。 沐清风眉头轻蹙,“今日本王也想休息,自然是要回家的,难道王妃不愿见到本王?” 不愿见不也见到了? 慕容诺心思一转,脸上已经笑得宛如春风拂面,“怎么会呢?我巴不得每天见到你,呵呵。” 沐清风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敷衍和口是心非,却一点不觉得反感,故意想捉弄她似的附身凑近,悄声道:“既然如此,那今夜就由王妃侍寝吧,本王不但让你白天见,夜里也得见着,才好满足王妃的‘巴不得’啊!” 这举动,在旁边的几个人看来甚是亲昵,齐刷刷瞪大了眼睛。 王爷和王妃什么时候如胶似漆了? 王爷为什么会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似的? 王妃脸红什么? “沐,沐清风……”慕容诺说话都哆嗦了,旁边一道道视线扫描似的往他们俩身上探索,她都不敢动眼珠子。 沐清风讥诮一笑,仿佛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恶作剧,成功看到自己想逗的那个女孩出糗。 “嗯?” 尾音拖得长,像蝎子尾巴似的扬了一下,挠得慕容诺耳朵里疯狂发痒。 “我晚上有事啊。” “本王睡得晚。” “我喜欢白天睡啊。” “那不如现在就侍寝?” “我……” 慕容诺一脸郁闷得抬眼,“我得罪你了?” 沐清风甚是和颜悦色,“你我夫妻,何来得罪,便是得罪了,为夫也会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放心吧。” 他挺直腰杆,负着手慢悠悠得走进了王府,剩下慕容诺站在原地独自凌乱。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叮嘱他守口如瓶 回王府之后,慕容诺一直就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仿佛院门外就是雷池似的。 好在,沐清风也只是开开玩笑,没真的在白天传召她。 书房。 雕花的黄梨木桌案前,沐清风正饶有兴致得看着这几日府里的日常摘记。 “王妃早晨吃了三个肉包,夸了白案厨娘两句。” “王妃午后吃了两碗冰粉,一支自制冰糕,一碟自制辣条。” “王妃觉得晚膳过于清淡,自己炸了两个金黄酥脆的大鸡腿,香气四溢,整个厨房的下人都在流口水。” “王妃……” 沐清风忍不住嘀咕起来,“厨艺不错,能吃能睡,不喜打扮,还会验尸,不错……” 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 沐清风才意犹未尽得压下嘴角的弧度,将摘记随手扔在桌上,应声道:“进来吧。” 推门进来的是伍叁七,他关上门走过来禀告道:“王爷,属下刚从五帽儿巷回来,陈大夫关了医馆去百岁山了。” “今天上午,可曾发生了什么事情?”沐清风问。 伍叁七道:“王妃带着余夫人一起去医馆后,陈大夫给她们都把了脉,但并未提及王妃曾患过什么病症,不过陈大夫给了王妃一包药粉,嘱咐王妃回来泡澡,再把洗澡水送去医馆。” “洗澡水?”沐清风瞬间蹙眉。 “是,属下已经向附近的居民打探过,这不是陈大夫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很多百姓一提起他就十分不屑,但耳东医馆里有一味药,专治心悸,所以还是有很多病人会慕名而去。” “专治心悸的药,和鸢花有关吗?” “应该是,王妃临走时突然来了一个病人,就是心悸而昏迷,属下看到陈大夫往药罐里放了一点红色粉末,应该就是鸢花的花粉。” 沐清风沉默了片刻,才道:“王妃以前可有心悸之症?” 伍叁七想了想,摇头:“属下曾经调查过王妃在丞相府里的请脉记录,并不曾患有心悸之症,但大约在嫁入王府三个月之前,她就没再让丞相府里的大夫请过脉,按照陈大夫所说,她曾暗中去过耳东医馆,陈大夫还诊断出王妃……” 他没敢往下说,毕竟身份在那儿放着。 沐清风却犹自回忆着那日在花田旁陈老说过的话,喃喃自语道,“命不久矣,药石无灵……” 伍叁七怔了怔,忍不住看王爷一眼。 沐清风眼里的困惑,就像往日在大理寺遇到一个麻烦的案子,眉宇间都是百思不得其解的褶痕。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沐清风再次开口,“你继续查下去,这几日王妃去医馆的时候你都亲自跟着,看看他们会交谈什么。” “是。”伍叁七领命。 沐清风又道:“关于鸢花的药性,你得找一个信得过的大夫彻查清楚。” 伍叁七想了一下,道:“其实可以安排易有言去查,上次头骨里有鸢花的花种就是他查出来的,想来对这种药应该有几分了解。” “嗯。”沐清风微微颔首,“那就安排给他吧,叮嘱他,守口如瓶。” “是。” 伍叁七后退两步,转身离去。 他离开后,沐清风才继续拿起桌上那本摘记翻看,却不似刚才轻松的心情,一页一页,看得格外仔细,直到窗外暮色沉沉,他才走出书房,吩咐门外候着的下人。 “叫王妃来与本王一起用晚膳。” 第一百二十二章 怎么没把王妃留下? 慕容诺端着一个大盘子走到沐清风房门口,嘴上还止不住得念叨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沐清风原本没什么食欲,闻到不知何处飘来的香气,顿时感觉五脏庙隐隐躁动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要本王请你才能进来?”他坐在桌前发话。 慕容诺深吸了一口气,才跨过门槛走进去,“王爷,我给你做了点吃的,加菜。” 她把盘子放在已经摆满精致菜肴的桌上,故意往沐清风面前推了推。 沐清风一看就懵了,烤的焦黄的大蒜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这是把府里的蒜都弄来了吗? “王妃喜欢吃蒜?”他皱着眉头问。 “是啊!” 慕容诺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笑吟吟道:“日啖大蒜三百颗!” 这是她一整天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对策,如此重口味,沐清风你还能让我侍寝?就不怕我一张嘴熏死你嘛! 哈哈哈…… 慕容诺心里已经笑开花。 沐清风看向慕容诺,眼里的了然之色一闪而过,嘴角扯起一丝弧度,“既然如此,本王就不夺人所好了,王妃今日晚膳就把这盘蒜都吃了吧。” “都……都吃了?”慕容诺没想到他玩这么大,顿时心虚的一批。 沐清风一挑眉,“怎么?又不喜欢吃了?” “不,喜欢,怎么能不喜欢呢。” 慕容诺拿起筷子夹起一颗蒜放进嘴里,一边狠狠咀嚼一边称赞,“好吃,真好吃。” 幸好是烤过的。 这一丝丝的庆幸让她忍不住想流泪。 沐清风也拿起了筷子,夹着旁边烤得喷香的鸡腿肉送进嘴里,有滋有味得吃着,吃两口,看到慕容诺不动,还要立马提问。 “怎么不吃了?” “吃,这就吃。” 就这两句话,一顿晚膳来回说了十几遍,到最后慕容诺打个嗝都是满满的蒜味,蒜气从脚指头直通天灵盖了,那盘蒜才勉强吃了一半。 “我……吃不动了。”慕容诺心说今天就是认栽局呗,我认还不行嘛? 沐清风早就停了筷子,端着一杯茶细细品着,听到慕容诺这么说,才淡淡一点头,“王妃接下来想干什么?” “泡澡。” 慕容诺倒没想隐瞒沐清风什么,毕竟她去陈老的医馆,他也是知道的,“陈大夫给了一包药粉,让我泡一个时辰药浴。” “那就在这儿泡吧,本王让人给你备好热水便是。” 沐清风就没打算今晚放她出这个门。 慕容诺咬咬牙,心一横,问道:“沐清风,你该不会真打算让我侍寝吧?” “本王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沐清风眉毛微微沉下来。 慕容诺垂眸,面色有些不快,“本来呢,我是不想挑开这事儿的,但你既然做到这一步,我也不吐不快了,皇上给你下旨的事,我已经听我爹说了。” 沐清风:??? 表面不动声色,心里duang的一声鼓响。 慕容诺不看他,犹自说道:“虽然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名,但你也清楚,你我并非真心爱慕彼此,没感情的夫妻相敬如宾就可以了,同榻而眠就没那个必要了吧,更何况你只是为了传宗接代……” 想起中元节那日,沐清风神色不对劲,慕容诺也估摸出来是为了这事儿。 慕容云给女儿透底的意思,就是只要慕容诺不愿意,管他狗屁的圣旨,有老爹在后面给她撑腰。 现在,她才真感觉到有被老爹撑腰的底气。 “你不愿为皇室传宗接代?”来自沐清风某方面的直男反射弧。 慕容诺抿着嘴,斟酌了一下才回答,“我只是觉得,同房和生孩子都得有两情相悦这个基础条件,不然就有一种把我当成母猪的感觉,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说开了,她反倒松了口气,就说嘛,是福不是祸,大不了就是闹翻回娘家呗。 沐清风‘嗯’了一声,就没话了,好久之后,才声音淡淡道:“你回去吧。” 赶我走? 慕容诺暗暗想,沐清风对下人都挺宽宥的,偏偏对自己总是这么小气,那就走呗,皇室子弟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她站起身,瞥了一眼剩下的烤大蒜,心里无端端堵得慌,也没好脸色了。 “告辞。” 转身,头也不回出了门。 慕容诺走了没多久,伍叁七不知从哪处落下来,几步走进房内,小声道:“王爷,怎么没把王妃留下?” “监视本王的人呢?”沐清风沉着脸,生闷气似的。 伍叁七道:“刚刚出府,往皇宫报信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别急着开门啊! 沐清风冷哼一声,“安排宫里的人盯着,看他是往荣安殿去,还是雍华宫去。” “是。”伍叁七领命,犹豫了一下,问道:“王爷,既然知道那奴才是宫里派来盯着您的,为何不拔了这眼线?” “拔了这颗,还会有下一颗,倒不如把这眼线放在眼皮子底下,来日或许还有用处。”沐清风若有所思道。 他想起了年幼时,和母妃一起住在皇宫里的日子,也是被不知哪个宫里安插进来的眼线日日盯着,母妃都知道,可母妃从不点破。 她说,能成大事者,便是将忍字牢记心头。 可后来,母妃还是死了,沐清风曾经不止一次在母妃的灵位前问过,到底她的死,是因为忍过了头,还是因为忍的不够? “王爷,其实您大可以和王妃说一下自己的苦衷啊,况且您心思清清白白的,肯定也没想和王妃发生点什么,不就是想装装样子吗?说不定王妃知道内情,也愿意配合您呢?”伍叁七有点为自家主子抱不平。 靖国颜值最高,脑子最灵光的九王爷,那可是天之骄子啊,多少女子削尖了脑袋想爬上他的床。 王妃就这么暴殄天物的吗? 沐清风面无表情,声音淡淡的,道:“她不喜欢我,就随她自在吧,嫁给本王,原本也是委屈了她,再说……你怎么就断定本王心思清白了?” 伍叁七猛然惊恐。 …… 阿嚏!!! 泡在圆柱形大浴桶里的慕容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淡粉色的药水没过脖子,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水面上,场面看起来还有几分诡异。 阿巧凑过来,用手指试了试水温,有些担心得问:“王妃,真的不加点热水吗?” “不加了,还有多久才到一个时辰?”她并没觉得冷,毕竟是处暑时节,水凉一点也无所谓,但这水里似乎也加了鸢花的花粉,她记得这个味道,鼻子一直有点痒痒的。 阿巧估摸了一下,道:“还有一刻。” 慕容诺点点头,吩咐说:“你帮我收拾几件常穿的衣服吧,明日办了事,我回丞相府住一段时间。” “回丞相府?!”阿巧惊讶道:“您该不会和王爷吵架了吧?” “那倒没有。”慕容诺想起他那句‘你回去吧。’,又觉得心里不太得劲,身子往下一沉,嘴巴没在水里吐泡泡,狠狠得吐。 直到把体内的浊气都吐出来了,她才忍不住在心里想,自己干嘛这么不痛快,沐清风怎么安排就怎么照做呗,她又不在乎他。 至于皇室要孩子这件事,大不了回头再给他纳妾,纳他十个八个的,一窝一窝的生,生烦他,哼! 她脑补了一下沐清风身边围着一群奶娃子,嗷嗷哭,嗷嗷叫的画面,噗嗤一声,笑得乐呵呵的。 一旁,阿巧有点懵,王妃这是怎么了,一会儿不高兴,一会儿瞎高兴,怕不是又犯病了吧?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刻钟,慕容诺从水里站起来,阿巧替她擦了身子和头发,刚换上干净的衣裳,就听到外面传来伍叁七的声音。 “王妃,冽葭河附近的山崖下发现尸体,王爷已经先行动身了,属下特地来请示您,若您不方便,属下便安排易先生去验尸。” “我方便啊!” 慕容诺抓着还没系好的衣服绑带往门口走,鞋都没来得及穿。 阿巧在后面追,“王妃,别急着开门啊!” “伍叁七,你快安排马车,不,骑马更快,阿巧,我的羊皮卷袋呢,快给我找出来……” 屋里,只听到慕容诺火急火燎的声音,还有一个在灯下走来走去的身影。 伍叁七也没敢逗留太久,拱手对着门行了个礼,“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第一百二十四章 手可摘星辰 山崖边。 两朵飞快移动的火苗正向聚拢成片的火光靠近。 沐清风隐约听到马蹄声,回首望去,便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策马而来。 “吁!我来了,来了,尸体在哪里?” 慕容诺从马上跳下来,一手抓着火把一手提着裙子,急哄哄得跑向人群里。 因为赶来匆忙,以至于她头发还披散着,半干未干的样子,一身艾青色的纱裙,穿得也松垮垮的,满身都在透露着她有多着急。 沐清风皱了皱眉,看着她身后疾步赶上的伍叁七,好像在用眼神问话。 伍叁七眼神晃开,心虚得不敢与之对视。 沐清风只好先看向慕容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道:“尸体还在山崖下,初步推断应该是马车行至此处侧翻,人摔下去致死。” “谁发现的尸体?”慕容诺问。 沐清风道:“路过的樵夫,刚才已经仔细盘问过了,他被崖边的石块绊倒,滚落到崖下看到一辆摔裂的马车和一具尸体,就赶紧爬上来去大理寺报案了。” 慕容诺点点头,“我们得去山崖下看看,应该能找到更多线索。” “天亮后再下去吧。” 沐清风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神色严肃道:“天干物燥,带着火把下去容易引发山火,再说视线受阻,搜查也会更有难度。” “那就等等吧。”慕容诺无比怀念现代科技,上山下海,飞天遁地,还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沐清风打量着她,夜风清凉,吹动她乌黑如瀑的长发,发丝乱舞,散开一阵阵不算难闻的药香,慕容诺的脸在火把的照耀下,眼眸亮如星辰,皮肤润得就像一块羊脂玉。 他突然就不想看她了,转过身,独自往一颗绿荫荫的大树下走。 伍叁七小心翼翼得跟在他后面。 “为什么把王妃叫过来了?” 临走时,他吩咐的是去找易有言,所以压根就没等慕容诺。 伍叁七低着头,“易先生请假了。” “真的?”沐清风蹙眉。 伍叁七握着短剑的手紧了紧,才道:“王爷,王妃喜欢验尸,哄女人就得要投其所好才行。” 沐清风:??? 薄唇抽搐了一下,张开就要骂什么,突然又听到清脆的声音飘过来,“沐清风,你快看呐,有流星诶!” 沐清风视线还锁在伍叁七身上,脚已经往声音那边抬了,等他走到慕容诺身边,旁边那些侍卫都自觉退开五丈远。 “哪来的流星?” 他抬头,看着夜幕如墨,银河迢迢,北斗闪烁,牛郎星与织女星遥遥相望。 这是夏日里最常见的夜色,往日里他在大理寺查案子,半夜若是累了困了也会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看天,放松一下筋骨。 慕容诺颇为遗憾,“刚才,一瞬间就滑到天边去了,我第一次看到这么清楚的流星。” 下一秒,又情不自禁笑起来,朝着天空伸手抓了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啊。” 沐清风侧目看着她,只不过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夜空罢了,也值得她这么开心吗? “沐清风,你知道流星划过天空的时候可以许愿吗?”慕容诺突然转头,正对上沐清风那双比夜幕更浓重的眸子。 他清了清嗓子,才道:“都是骗小孩子的。” “风儿,你知道吗?当你在夜空中看到流星,就可以许下一个心愿哦!” “母妃,那你有什么愿望吗?” “母妃只愿风儿健健康康长大,做一个对靖国有用的皇子,保家卫国,岁岁无忧。” 儿时的回忆顺着夜风吹进沐清风的耳朵里,这是尘封了很多很多年的记忆,他也很久很久没有想起来过了。 正走神时,沐清风突然被慕容诺拽住袖子。 “快看,又来了一颗!” 慕容诺兴奋得像个小孩子,闭着眼双手合十在胸前,虔诚得向夜空许愿。 等她睁开眼,才发现沐清风还愣愣得看着自己,她得意得挑了挑眉毛,“没来得及许愿吧?这就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你许了什么愿?”沐清风莞尔一笑。 慕容诺神秘得眨了眨眼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她怎么可能告诉他,她许的愿是回到21世纪和老爸团聚,重新做一个肩负伟大使命的大法医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王妃还是要面子的 天将拂晓,足够视物时,他们才顺着搭好的藤梯爬到山崖下。 “沐清风,我看到尸体了,你先别过来,这附近有很多血迹。”慕容诺打了声招呼,率先朝着尸体走过去。 沐清风转过身,吩咐所有人原地待命。 慕容诺走到尸体旁边,俯身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这不是昨天在医馆里见到的老头吗?” 老头侧躺在一片杂草之上,早已气绝多时,身上的衣服也是昨天在医馆里那一身。 她先大致检查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避开血迹,退回到沐清风身边。 “根据尸温和体表情况初步推断,死者应该是失血过多致命的,死亡时辰是在昨夜的戌时到亥时之间,年龄大概在五十五到六十岁左右,身高约七尺,尸体身上的创口和致死伤得等回大理寺才能确定。” 沐清风扫了一眼马车的残骸,问道:“为什么马车掉落的位置和尸体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慕容诺道:“有两个原因,第一,死者随马车掉落山崖后并没有死,所以有一段逃生路线,但由于伤势过重流血不止,所以没能求救成功,第二……马车和死者是分别掉下来的。” 沐清风不确定得问:“分别掉落?” “是的。”慕容诺认真点了点头,“而且根据死者周围溅落的血迹来看,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本王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沐清风眉宇间浮起几分凝重,“从现场来看,还能找到什么吗?” 慕容诺点点头,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起往马车碎裂的地方走去。 两人走到残损的车身前,慕容诺仔细查看各处,才更加确定了似的,道:“马车各处都没有血迹,这证明死者在受伤前就已经离开马车了。” “这么看来,这是一起谋杀案件了。”沐清风分析道:“死者是没有理由在路过此处时推翻马车再自己跳崖的,那么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有人把死者推了下来,然后再把马车推下来伪造意外。” “这种情况,多为熟人作案,可以从死者身边的人调查,我记得死者有两个儿子……” 慕容诺把昨天在医馆见到的事情告诉了沐清风。 沐清风立即安排侍卫去找人,两个儿子,一个行事古怪的老大夫,就够他们打开突破口的了。 在搬运尸体之前,慕容诺还特地将现场尸体位置和几处血迹的位置都画了下来,差不多花了快一个时辰,才收集好十几幅‘血迹图’。 “这些图作何用?”沐清风对慕容诺这些奇奇怪怪的技术总是忍不住好奇。 慕容诺递给他一张图,指着上面的黑墨替代的血迹走势道:“血迹是会告诉我们,死者在死亡之前最后的活动轨迹的,我想应该会对案子有帮助,但这里不好再做二次勘察,所以我才画图记录下来。” 沐清风盯着手里的图纸,看着看着眉头皱了起来,“你以前的画和现在……不太一样。” 他真的非常委婉了,毕竟有外人在,王妃还是要面子的。 慕容诺赶紧把画夺过去,胡乱叠了几下收进怀里,一脸尴尬得解释,“这种血迹图只要求写实,不要求意境,你不懂。” 沐清风‘哦’了一声,眼神却在打量慕容诺,仿佛想起了什么。 慕容诺没敢看他,一边走一边催促,“快带尸体回去吧,我还得验尸呢!” “嗯,回大理寺。” 沐清风跟在后面,命令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和陈大夫是一伙的! 大理寺。 尸体已经被安置在停尸房里,慕容诺净了手走进去,就发现那具头身分离的骸骨不见了。 正准备验尸,她看到易有言从门前路过,一手拿着小铜杵,一手端着捣药罐,咚咚咚得舂着什么东西。 “师父。” 易有言也看到了她,又看了一眼被放在木板上的尸体,问道:“又有案子了吗?” 慕容诺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药罐,问道:“里面是什么?” “祛除尸气和血气的药粉,最近大理寺里尸体越来越多了,各处都得勤撒药粉,以免传播疫病。”易有言走进来,一眼扫过去,又‘咦’了一声。 “那具骸骨怎么没了?” 慕容诺摊开羊皮卷袋,拿出那幅半透明的手套戴上,才有些不自然得解释,“骸骨就是城外的一个乡民,已经核实了身份,就把骸骨给他的家人还回去了。” 虽然沐清风没叮嘱她要对真假风薙的事情保密,但她看到骸骨失踪便明白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背后可是慕容家的百年基业,这点觉悟她怎能没有。 怕易有言再追问,她立即话锋一转,吩咐他来帮自己做记录。 两人早就配合默契,易有言也很乐意跟在她身边学那些稀奇古怪的验尸技巧。 不过这一次慕容诺并没有急着动刀子,先剥开死者的上衣,从头部向下逐个位置检查。 “死者颅骨骨折,右肩前侧靠近关节的位置有一处新月形的挫伤,应该是指甲印痕,后侧有四个指痕,证明他曾经被人从正面擒住肩膀,很可能是死之前与人发生过争执,而且看指痕方向,那个人比死者身高略高一点。” 她从脖子检查到胸部,腹部,再检查下半身直到脚腕和脚趾,不急不慢得说道。 “因为是摔下山的,所以死者身体多处撞击和擦蹭的伤痕,口鼻腔内有血迹,但出血量并不大,这样看来高坠所造成的的震荡并不严重,应该是顺着山崖的弧度滚落带来一定程度的缓冲。另外,在右前臂背侧有一处条形瘀斑。” “这种瘢痕多是棍棒造成的。”易有言也观察道。 棍棒、挫伤和指痕,这些都足以证明死者在生前发生过打斗,他是特地去山崖上见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吗?还是凶手与他同行至山崖边再行凶? 慕容诺一边头脑风暴,一边继续检查死者的头部。 在颅骨右后侧发现一个创口,她拿起一把柳叶刀,小心翼翼挑开创面凝固的血痂和烂肉,皱着眉道:“创口附近有一些小的石沙,头皮之下也可见一些石屑,此处伤口深可见骨,应该就是致死伤了。” “这么看来,死者是滚落山崖后,头部受到撞击,失血过多致死。”易有言认真记录着。 慕容诺喃喃道:“还得确认胸腹部脏器的损伤没有造成大量内出血才行。” 她换了一把干净的柳叶刀,按压了一下死者的腹腔,高鼓的反应并不明显,找准位置正要下刀时,却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吵嚷声。 “我爹呢!你们把我爹弄哪去了!” “快把我爹交出来!” 慕容诺抬头和易有言对视了一眼,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上次在医馆见过的兄弟俩,他们看到慕容诺也认出了她,气哄哄得跑过来。 “我认识你,你和陈大夫是一伙的!” “你手里拿着刀要干嘛,我爹是不是在里面?你敢对他动刀我今天就要你的命!” 易有言立马挡在慕容诺前面,“你们别乱来啊!她可是……” “大理寺乃是司法重地,岂容你们放肆!”一道低沉的威喝传来。 慕容诺从易有言身后探出脑袋看过去,是沐清风带着几个侍卫匆匆赶来,侍卫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两个年轻人压制了。 沐清风走到停尸间门口,看她手里举着刀子,刀尖还干净着,便问:“验得如何了?” “需要查一下胸腹部脏器的损伤程度。” 慕容诺瞥了一眼那两个趴在地上挣扎的年轻人,压低声音问:“如果他们不同意的话,我是不是不能解剖尸体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种血迹代表了什么? 沐清风垂眸,也很小声问道:“你有多大把握,死者并非死于意外?” “七成吧。” 慕容诺道:“我们在死者身上发现一些不属于撞击造成的外伤。” 沐清风皱了皱眉,转身吩咐道:“将这两个人先压入大牢。” “凭什么啊!我们犯什么错了!” “是你们通知我们来认尸的,现在连爹都不让我们见了,你们想替那个姓陈的干什么!” 两个年轻人激动得有些古怪。 一旁,沐清风冷哼一声,“在大理寺内喧哗,还出言威胁本王的王妃,还不够把你们送入大牢吗?再多说一句,本王就依照靖国律例执行杖刑!” “王妃……” “她,怎么可能?” 慕容诺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好像还是昨晚忙乱穿的那样,胸口还有几块沾了土的痕迹,头发在爬山崖的时候随便用藤蔓束了一下。 确实……有点邋遢哈。 两个年轻人被带了下去,慕容诺却犹豫起来,问向沐清风,“里面……还剖吗?” “暂时不动。” 沐清风思量道:“他们一直提起陈大夫,你可知道为什么?” 慕容诺回忆了一下,道:“我只知道死者有心悸之症,陈大夫曾提过要给他动手术……就是,剖心医治,死者的两个儿子都不同意,刚才听他们的意思,好像误会我是想剖尸取心了吧?” “难道陈大夫想要死者的心脏?”沐清风表情更严肃了。 因为暂时不能解剖,所以只能先锁住停尸房,一干人等都回到了公堂。 沐清风看着刚才写了一半的验尸报告,慕容诺就带着易有言将那些血迹图按照案发现场的样子大致摆放起来。 过了一会儿,又有侍卫进来送了些资料,沐清风看后才道:“死者名叫彭吉安,今年五十七岁,身高六尺八寸,家住城西槐柳巷,两个儿子,老大叫彭山,老二叫彭岭,家里是卖油饼的,有一间铺子就在五帽儿巷。” 慕容诺调整好最后一张血迹图,直起腰来问道:“陈老找到了吗?” “他不在医馆,本王已经派人去百岁山找他了。”沐清风打量她和地上那些图纸,又问:“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给你演绎死者临死前的活动啊。” 慕容诺从图纸之间走出来,眼神冲易有言挑了挑,后者便走到距离他最近那张血迹图的位置躺了下来。 “这里,是死者跌落山崖后的第一个撞击点,我们推测他在此处受到过一次头部撞击,造成颅骨骨折和一处深可见骨的致死伤。” 随着慕容诺的解释和易有言的演示,沐清风的眼前好像不再是公堂,而是回到了那个山崖下,夜幕森森,彭吉安滚落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然后,他摇摇晃晃得站了起来…… “死者踉跄前行,但因为并不熟悉山崖下的地形,所以本能得向前走,在第二张图到第九张图之间的活动点都可以看到蜿蜒的滴落状血迹,而根据血迹周围的毛刺长短来看,他是停在了第九张图的位置。”慕容诺声音停住,易有言也踩在了第九张图的旁边静止不动。 “为什么?”沐清风眼前还是那个满头鲜血的彭吉安,四周如有山风唳唳。 慕容诺拿起第十张图解释道:“这是在死者右侧的地面上发现的擦拭状血迹,再加上地上的倒伏痕迹来看,他应该是体力不支加上晕眩,在此处再次摔倒。” 沐清风眼前的彭吉安也随着声音摔了下去。 “但……在第十一张图的位置,却出现了一处喷溅状血迹,这一点我们暂时存疑。”慕容诺拿起易有言倒地位置侧前端的血迹图。 沐清风眼前幻象散去,再次回到了公堂,视线落在慕容诺举起的那张图纸上。 “这种血迹代表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来,你打我。 慕容诺仔细斟酌了一会儿,才回答:“有几种可能,但最为常见的是死者体内脏器受损严重导致内出血,因此在移动了一段距离后吐血,但也有一种可能是……再次受到袭击。” “再次受到袭击?” 沐清风蹙了蹙眉,“若真是如此,凶手就不仅是在山崖上推了死者一把,还追到山崖下给了他致命一击。” 慕容诺继续道:“我更倾向于死者再次受到袭击而致死,因为我检查过他的口鼻,出血量并不大,但如果想要确切验证,我们就必须先检查死者脏器的损伤程度,这需要解剖。” 沐清风点了点头。 “对于凶手的线索,你们还有什么发现吗?” 慕容诺和易有言对视了一眼,后者道:“我们在死者的右肩发现指痕,右前臂背侧发现一处条形瘀斑。” “为什么都是右边?”沐清风疑惑道。 慕容诺对易有言挑了挑下巴,“来,你打我。” 易有言吓得后退了一步,满脸犯难,“师父……” 慕容诺把双臂抬了起来,已经做好准备,催促道:“模拟一下更直观嘛,又没让你真的打。” “这……”易有言还是下意识看向了沐清风,模拟打他也不敢打啊,这可是王妃啊! 沐清风现在满脑子也是案子,微微颔首,“打吧。” 易有言才举起右手,朝慕容诺袭击过去,慕容诺下意识抬起左臂格挡,然后两人定住动作,慕容诺弓着腰,抬眼向沐清风看过去,“看明白了吗?” 沐清风愣了一下,“左臂?” 慕容诺连连点头,“对,正常情况下,袭击者从正面用右手袭击过来,被袭击者会抬起左臂会格挡,但若死者两处指痕和瘀斑都在右侧,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袭击者是个左撇子!”沐清风一秒get她想说的话。 慕容诺差点想为这一秒的默契来个海豹鼓掌了,扬起嘴角兴奋得点头,“没错,凶手是死者熟悉的人,且是个左撇子,这两点已经足够我们缩小嫌疑人范围了。” 正说着话,一个侍卫急匆匆跑进来禀报:“王爷,耳东医馆的陈得清大夫已经到大理寺了。” “带进来吧。”沐清风收敛嘴角的弧度。 陈老走进公堂里的时候,身上还穿着沾了泥土的粗布褂子,先看了一眼慕容诺,不忘了问,“老夫要的东西呢?” 慕容诺想起洗澡水来,凑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我已经让王府的另一位夫人送去医馆了。” “嗯,还算信守承诺。”陈老这才看向沐清风,“王爷,老夫听说彭吉安死了?” “正是。” 沐清风不着痕迹得打量了他一眼,气定神闲的,看着一点也不像为了案子,倒更像是为了慕容诺的洗澡水而来。 “陈老先生,昨夜你可曾与死者见过面?”他开门见山得问。 陈老笑了笑,“见过。” 一旁,慕容诺不动声色得提了一口气,陈老还真见过死者?那不就嫌疑大了吗? 但…… 他不是左撇子。 这一点,她非常确信。 陈老继续道:“昨天彭吉安因心悸之症昏迷不醒,他的两个儿子把他抬到老夫的医馆里,老夫给他喝了一帖药,约莫半个时辰后转醒,随后父子三人就离开了,一直到了酉时三刻,彭吉安又到医馆找老夫说了会儿话。” “说了什么?”沐清风问。 陈老咧嘴一笑,“都是些大夫和病人之间的话,与他的死并无关系,应该不用事无巨细得禀报吧?” 沐清风皱了皱眉头,“死者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戌时。”陈老回答。 沐清风问:“你为何记得这么清楚?” 陈老道:“老夫本就打算戌时动身去百岁山照料鸢花,那老东西迟迟不走,老夫耐不住将他赶出医馆,当然记得清楚。” 慕容诺:呃……这就很陈老。 沐清风思量道:“在那之后呢?你可曾见到他与何人一起离开的,去往哪个方向?” 陈老想了想,才回答:“医馆外面停着一辆马车,老夫看见彭吉安上了那辆车,除了车夫之外,车上应该还有一个人。” “你如何知道?”沐清风追问。 陈老道:“彭吉安上车之后,老夫正在锁门,听到车厢里传来咳嗽声,但声音并非彭吉安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拒绝解剖 一旁,慕容诺没忍住追问道:“那您可听出来声音是谁了吗?” “老夫是大夫,又不是猎犬。”陈老皱着眉头,满脸的不乐意,嘟囔着,“你们这些当官的也是真奇怪,彭吉安死了,你们不去查他的两个儿子,来查我一个外人作甚,我能惦记他那条半截身子入了土的命吗?” 沐清风皱着眉头,仿佛被陈老的话给提醒到了,追问道:“你的意思是……陈老的两个儿子有问题?” “老夫可没这么说。”陈老冷哼一声。 这时,伍叁七从门外走了进来,表情难得一见的严肃,一直走到沐清风身边,才轻声禀报道:“王爷,山崖下的马车残骸已经运回来了,另外属下刚刚听说彭山和彭岭两兄弟拒绝由大理寺继续验尸,一直在牢里大吵大闹。” 慕容诺站得不算远,一字不落得听了进去,心说这两兄弟也真是奇怪啊,老爹如果是含冤而死,他们就不想为他查明真相找到凶手吗? 不过…… 陈老也有点问题啊。 她想着,不由自主得张了嘴,“陈老,你是不是一直惦记着死者的心脏呢?” 陈老脸一沉,肉眼可见得黑了几分,“这是老夫自己的事情,无须向你们交代,只一点,老夫是大夫,绝不可能为了什么心脏去害人性命!” “抱歉哈,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想要他的心脏。”慕容诺被对方气势给镇住了。 沐清风原本在与伍叁七说着什么,听到慕容诺的问话,注意力也一下转了过来,不动声色得观察着陈得清。 “老夫只是想研究心悸之症罢了。” 陈老也不掩饰,一派诚然,道:“治病救人,本就得不断研究,光是书本上那些劳什子不顶用,老夫研究心悸之症已经多年,却苦于无病理药理上的实践,没错,老夫确实想要彭吉安的心脏,但不只是他,所以若老夫为此而杀人,岂非有心悸之症的都得被老夫杀了?” “若真如此,老夫还能囫囵个儿的站在你们面前吗?”他两手一摊。 慕容诺对陈老想搞研究这件事倒不算惊讶,别说是他想搞,慕容诺自己也想搞,学校里那些大体老师可都是用来给传道受业解惑的。 可是一般在大理寺验过的尸体,若非凶杀案件就不能解剖,便是解剖了也会在案件终了后交还死者家属,不会留在大理寺以供仵作们继续研究。 “陈老,我理解你。”慕容诺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感慨似的叹了口气。 沐清风看着这一个老大夫,一个新仵作,只觉得太阳穴突兀得跳跳,一个盯着活人,一个盯着死人,绝对都能算是咸城里的头号危险人物。 “好了,关于本案的线索,本王已有了解,只是陈老这几日,还请留在耳东医馆,若有案情疑点,本王会随时派人传召。”沐清风基本已经排除陈得清的嫌疑。 他已过花甲之年,身形微微佝偻,却难得一身傲骨,若是入朝为官,也当是唐之顺一流的铁尺坚石吧。 陈得清走后,又有几个侍卫陆续送来在五帽儿巷调查到的线索,大多都是些百姓的口供和彭吉安家里的东西。 慕容诺寻思着反正也验不了尸,就一直在公堂里当监工,看着沐清风查案子。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沐清风终于从那一沓收集来的资料里抬起头来,拿起旁边的茶杯时,却又动作一顿。 茶是温的? 慕容诺从旁边探出脑袋,跟泥土里的小种子冒尖儿似的,就露出一双机灵灵的大眼睛,冲他挑了挑眼角。 “服务到位吧,年终奖了解一下?” 沐清风瞥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慕容诺身体前倾,两根水葱似的手指叩着桌面,滴答滴答走到沐清风手边,抬起,戳了戳他尾指的骨节,笑得略微含蓄,“想申请一条仵作福利。” “说来听听。”沐清风垂眸,盯着那个一下一下,戳着自己的指尖,指甲盖粉嫩小巧,修得整齐平滑,不染丹蔻却自带柔光。 每戳一下,骨节里都麻麻的,不由自主得想抬起尾指勾过去。 尾指不动声色得往上抬时,他听到她开口。 “能不能弄两具尸体来给我和易有言做研究啊?” 第一百三十章 这可太荒唐了! 沐清风:??? 尾指哒得落下去,连带着那玉雕似的手也挪开老远,“慕容诺,你是想让大理寺成为天下人唾弃的门第吗?” “不是……” 慕容诺把头摇成拨浪鼓,“我只是觉得,咱们现在这个验尸技术啊,确实是有些落后了,我和易有言只能靠嘴上比划,多少有些假把式了,我寻思着,也不用多,就两具尸体,他一个,我一个,我们可以把总结的验尸技术写成新的仵作手册,这样一来,将来会有更多的仵作踩在我们的肩膀上成长,多么伟大,多么……” 某人说嗨了,仿佛已经伟岸成一个学科的巨轮,时代的巨人,扭头瞥了一眼某王爷,脸阴得跟马上要下大暴雨的天似的。 “那个……”她舔舔嘴唇,想给自己找补一下,过于激动真不是因为对尸体有什么癖好,纯粹的想把仵作这行当发扬光大而已。 铁青着脸的沐清风和她想得还真不在一条路上。 “你何时与易有言关系这么好了?” 慕容诺没明白他的内涵,咧着嘴角回答,“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我们是同行,自然要比别人亲近些。” 其实慕容诺更在意的是,自己每次说起那些验尸上的事情,都只有易有言一个人能听懂,也能让她时常小有成就感,共同语言萌生的革命情谊,好也不稀奇啊。 “比别人更亲近?”别人……沐清风觉得这两个字就是说的自己。 他冷哼一声,比刚才审案子还冷漠严肃不讲情面,“慕容诺,你想要的福利,本王是不可能答应你的,现在是当值时间,你也别在本王眼前闲着,去把消毒的药粉撒一遍,各处角落都不能遗落,本王会亲自检查。” 说完,就低下头,继续去看线索了。 慕容诺一脸懵逼,怎么的就招惹这个顶头上司了?再一想,想要用尸体做研究这个要求看来确实过分了些。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又岂是容易之事? 她摇着头叹着气,转身向外走去。 …… 大约到了午时,沐清风再次提审彭山和彭岭两兄弟。 听说两人一直在牢里吵嚷,被提来公堂的时候,嗓子都喊哑了,两个人都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样子。 慕容诺撒了药粉又睡了个午觉,听说要审案子,也溜进来旁听。 上座,沐清风一拍惊堂木。 “彭山,彭岭,本王有话要问你们,昨夜戌时至亥时之间,你们在哪里,各做了什么,从实招来。” 两兄弟飞快相互对视了一眼。 长得忠厚老实那个,是老大彭山,他先开了口,“回禀王爷,小民一直……在饼铺,准备第二天卖饼用的东西,一直忙到……到过了亥时才去休息。” “小民也一直在饼铺,帮哥哥准备第二天卖饼用的东西到亥时。”老二彭岭倒不似那日在医馆时横气。 沐清风蹙了蹙眉头,“一直在家?酉时三刻,你们父亲曾到耳东医馆找陈得清说话,戌时离开医馆,有一辆马车在外等候,当时马车上除了车夫还有一个人,可是你们二人之一?” 彭岭又瞥了一眼哥哥,彭山飞快摇头。 “并非小民兄弟二人,我们并不知道父亲去了医馆,更不知道马车上的人是谁……” 沐清风指尖在桌上轻叩了几下,才又问道:“本王根据彭记饼铺左邻右舍的查访来看,你们兄弟二人一直与父亲并不和睦,也多次提过要分家,还曾经为油饼的秘方争执不休,可有这回事?” “这……确实有这些事,但……但都是陈年旧事了,小民两兄弟与父亲现在十分和睦,一心一意得守好饼铺……”老大彭山一边回答一边擦冷汗。 一旁,彭岭咬咬牙,道:“王爷难道怀疑我们兄弟杀了父亲吗?这可太荒唐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现场学做饼嘛? 一旁,慕容诺也不自觉点了点头。 确实有点荒唐,再怎么争吵,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这饼铺也不会落到外人手里去,两兄弟犯不着动这么丧尽天良的心思。 但她本能得,更相信沐清风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 上座,沐清风面无表情,只是眼神缓缓的打量二人,然后道:“本王听说彭记饼铺的油饼在五帽儿巷街知巷闻,全靠彭吉安做饼的秘方,和你们两兄弟制作的手艺,但这两年彭吉安身体大不如前,所以铺子都靠你们撑着,本王很是好奇,这秘方现在由你们谁来管着?” “我们……” 老大彭山犹豫了一下,才道:“秘方在小民手里,家父确实因为心悸之症力不从心,所以做饼和打理铺子的事都交给我们兄弟二人。” “彭岭。” 沐清风视线落在彭家老二身上,“父亲将秘方交给彭山,你对此并无不满吗?” “没有不满。”彭岭低下头,左手下意识得扶住右手的手腕,“一年前,小民干活儿不小心伤了右手筋骨,现在虽然还能用,但使不上什么力气,做饼是个靠双手的力气活儿,小民无能为力,父亲将秘方交给哥哥也是为了饼铺和全家老小的生计。” “伤了右手?” 慕容诺仔细盯着彭岭的右手观察,从外表看确实看不出来任何不妥,但左右手指骨相比,右手更为细窄扁平,是没有频繁劳作而形成。 她再一想,死者身上的指痕和瘀斑,都来自于一个左撇子。 会不会……有点太巧合了? 显然,沐清风也想到了这些,他凝目打量着彭岭,然后吩咐道:“来人,把从彭记饼铺带回来的东西都拿上来。” 在那两兄弟错愕的目光下,几个侍卫抬着桌椅木盆和几大包面粉走了进来。 别说他们,慕容诺都看呆了。 沐清风这是想干嘛?现场学做饼嘛? “王爷,您这是……”老大彭山疑惑不解得看着那些摆放在跟前的东西。 沐清风缓缓起身走了下来,视线逐一从那些桌子盆子和擀面杖等工具上扫过,然后才神情淡淡道:“本王想看看你们每日夜里到底要做哪些准备,既然东西都搬来了,那就现场演示给本王看吧。” “这……” 老二彭岭脸都白了,“王爷,这和面做饼,可都是一家铺子独一无二的,您……您这不是让我们把秘方……” 王爷觊觎油饼铺子的秘方?彭岭我只能说你格局小了。 慕容诺没忍住轻嗤了一声,被某王爷一记冷眼斜睨了回去。 沐清风冷冷道:“本王已经知道你们之中有人在撒谎,若是不制作也可,那就由大理寺的仵作继续查验尸体,本王相信彭吉安也愿意告诉大家,到底谁谋害了他。” “不能验尸!”老大彭山有些激动得喊了一嗓,然后瞥了一眼慕容诺,才咬着牙道:“王爷,小民相信您所言的每一句话,您说家父是被人害死,小民兄弟二人也想为他找出凶手,但……家父的遗体若被损坏,小民兄弟又如何对得起彭家列祖列宗,将来九泉之下,又该如何面对家父?” “是啊,家父的遗体不能受损……”老二彭岭也跟着道。 慕容诺忍不住嘟囔起来,“你们现在阻碍大理寺查案,连凶手都找不到,你们父亲就是含冤而死,将来九泉之下,你们又怎么向他解释啊?” “我们……” 彭山迟疑了一下,又抬头看了一眼桌面,咬了咬牙。 第一百三十二章 谁想先去体验一下? 彭山和彭岭还真就在公堂上和面了。 慕容诺都不敢想,她有朝一日能看到一边审案子一边做饼的画面,别说是她,一个个走严肃风的侍卫都看得一愣一愣。 彭山撸着袖子,胳膊上的肌肉弧度跟雕刻似的,精壮有力,他负责揉面,彭岭就用左手时不时得添水。 所谓秘方,就在水面的比例,这东西便是肉眼盯着看,也是学不来的。 可慕容诺仍旧不明白,沐清风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等他们大概用完了两袋面粉的量之后,沐清风才让他们停了下来。 “伍叁七,算一算彭家兄弟二人用了多少时间。”沐清风给了个眼神过去。 伍叁七核对了一下沙漏之后,才回禀道:“王爷,用了半个时辰。” 沐清风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得扫视那兄弟俩。 “根据侍卫从饼铺搜回来的账本来看,彭记饼铺大约五日采购一次面粉,每次二十袋,每日用量是四袋,最近一次采购是在五日前,也是二十袋面粉,用到昨夜应该剩余四袋,但侍卫从饼铺带回六袋面粉,证明你们昨夜只用了两袋。” 慕容诺看得心里直呼好家伙,沐清风此刻好像在她眼前发光! 沐清风顿了一下,像是给那两个兄弟留足喘气的时间,才继续不紧不慢得道: “你们说,昨夜戌时到亥时,在饼铺做准备,可明明半个时辰可以做好的事情,你们昨夜花了两个时辰?” 是啊。 慕容诺情不自禁点头,感慨沐清风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实在是牛。 一旁,老大彭山咧着嘴,尴尬得笑了一下,才解释道:“王爷,您有所不知,这做饼的准备,不仅仅是和面,还有其他杂活儿,我们兄弟俩确实是忙到过了亥时,后来……到了卯时我们便开了店,这是有很多街坊可以作证的!” “卯时开店,是你们饼铺一贯的时间,今天早晨也确实有很多顾客可以为你们作证,但你们无法解释两袋面粉的误差,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沐清风扯出一个冷笑,“你们的父亲患有心悸之症,酉时三刻离开饼铺,直至过了亥时没有回来,你们兄弟俩竟然能安然睡去,一直到卯时继续开张营业,根据线索来看,彭吉安近两年来鲜少外出,无故失踪一整夜,告诉本王,你们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的?” 这肯定是…… 慕容诺心里有个小人差点跳起来,彭氏兄弟绝对有问题!!! 那彭山额头瞬间冒起冷汗,抬着手擦了又擦,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沐清风向他们走近,站在那张放着面团的木桌前,随手拿起那根被面粉裹白了的擀面杖,面粉渣子簌簌得往下落,就像一场深冬的落雪。 “你们两兄弟还不打算说实话吗?本王的刑具室里有很多能让人开口的东西,不知你们俩谁想先去体验一下?” 他抬眼,毫不吝惜得扫了一眼冷光过去。 彭家老二被沐清风威严的气场镇得一下失了魂儿,身子一歪瘫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得动着嘴皮子,“王爷,饶,饶命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还有这规矩? 沐清风挑了一下眉毛,视线横过去,盯着彭岭道:“还不从实招来?” 彭家兄弟相互对视了一眼,才见那老大彭山低下头,道:“王爷,其实……我们昨晚确实外出过。” “去了哪儿,何时,何事?” 沐清风拎着那根擀面杖,慢悠悠转过身向上座走去。 彭山继续回答:“大,大约是戌时吧,我们想起父亲最近心悸之症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昨天上午还突然晕厥不醒,我们每次把他送去耳东医馆,那陈大夫就忽悠我们给父亲剖心医治……” “没错!陈得清就是想要父亲的心,他根本就不是个大夫,是个恶魔!”彭岭气愤得提高音调。 一旁,慕容诺就忍不住为陈老叫屈了,医者,学而得医,不学不医,不搞研究哪来的进步呢? 那彭山拽了拽弟弟的袖子,才继续道:“小民兄弟二人在饼铺里商量着,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父亲的身体眼看着一年不如一年,但每回喝了陈大夫的药便能好转一阵子,所以我们就趁夜去了一趟耳东医馆……” 偷药啊?! 慕容诺倒抽一口冷气,陈老回去看到自己医馆里要被偷了怕不是要炸。 “你们去耳东医馆做了什么?”沐清风逼问道。 彭山接着说:“本想着偷一些鸢花的药粉,但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据本王所知,耳东医馆对于心悸之症的病人与其他病人不同,多数不收药费,只要每次病人发病时亲自前往医馆便能获药,你们又何须去偷?” 还有这规矩? 慕容诺侧目,意味深长得看了沐清风一眼,千年狐狸万年龟,这家伙肚里藏的深啊。 这时,彭家老二愤愤得哼了一声。 “九王爷,您是不知道,那陈得清也不是个好东西,他确实分文不取得救治心悸之症的病人,但都是为了收买人心,以前也有病人被他蛊惑,愿意剖心医治,结果都死在他的刀下,而且我们兄弟一直怀疑陈得清是故意控制了药效,才让父亲的病拖得更加严重!” “你们为何做此怀疑?”沐清风语气平静。 彭岭把话说开了,反而没刚才那缩头缩脑的劲儿,挺直了背回答道:“我亲眼见过陈得清配药,鸢花的药粉每次只有一点点,连一个指甲缝都装不满,若他愿意多放一些,父亲也不至于久病不愈,这还不是陈得清故意害他吗?” 沐清风冷冷道:“这只是无凭无据的怀疑,配药的剂量只有大夫最清楚,就像你们清楚制作油饼的水面比例一样,外行便是用眼睛看了,也是看不懂的。” 彭岭被反驳得哑口无言。 沐清风也没继续这个话题,继续问:“你们去了耳东医馆之后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得说清楚。” 彭山道:“小民兄弟二人去医馆后,发现大门紧锁,便从后院翻墙进去,但医馆里药柜很多,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鸢花的药粉,后来我们想着干脆上一趟百岁山,偷一些鸢花回来自己研磨给父亲入药。” 这不是荒唐嘛! 慕容诺忍住了没翻白眼,这跟那些某度看病某乎开药的人有啥区别? “所以你们去了百岁山?” 沐清风也蹙着眉头,完全没想到审问之下有这么一遭峰回路转,但若是兄弟二人都去了百岁山,那也就等于可以排除他们的嫌疑。 因为,百岁山距离冽葭河少说也得两个时辰路程。 第一百三十四章 传出鼾声? “不,不是我们兄弟都去了百岁山。”彭山下意识得看了一眼旁边的弟弟。 彭岭赶紧补充道:“是,小民去了……因为我们想着第二天饼铺还要开张,所以大哥返回饼铺和面,小民独自去的。” “可有人证?”沐清风问。 彭岭摇了摇头,“这种事也不光彩,当然是越避开旁人越好,小民是骑马上山的,因为不知道陈得清把花种在了哪儿,兜兜转转得在山上找了好久,一直到丑时才下山。” “那你找到花田了吗?”沐清风问。 彭岭垂头丧气的,“找是找到了,根本没法儿偷啊,那鱼线缠得连只蛤蟆都钻不进去,更何况我一个大活人,还有陈得清那老家伙睡在花田旁边的草棚里,我用手试探了一下,胳膊上被鱼线勒出好几道伤。” 他一边说,一边撸起左手袖子,胳膊上确实有几道深深浅浅很细很细的红痕。 而且他的描述,也确实和花田吻合。 “你是丑时才回到饼铺的?”沐清风问。 彭岭点头。 沐清风‘嗯’了一声,又问:“你回去的时候,可曾见到彭山?” “没有。” 彭岭摇头,道:“我哥一般做好面团就会回槐柳巷的家里睡觉,一直快到卯时才会再来铺子开张,我本来也要回去的,后来又寻思回去也睡不了多久,就干脆在铺子里拼着板凳休息了一下。” “小民卯时回到饼铺的时候,确实看到弟弟睡在板凳上,是小民把他叫醒的。”彭山接话。 慕容诺在一旁边听边咂摸着,这兄弟俩虽然一开始隐瞒了去向,但现在交代下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憨是憨了点,倒是两个有孝心的兄弟。 “到了卯时,你们仍旧没有见到彭吉安,也没觉得奇怪吗?”沐清风冷冷得问。 慕容诺又把‘有孝心’三个字咽了回去。 彭山回答道:“我以为父亲在家休息,这也是往日常有的事,自从他把秘方交给我们兄弟俩之后,就不再每天来饼铺了。” “是啊,我哥说路过父亲房间门口的时候,还听见里面传出鼾声,我们自然不会觉得出了事,一直到官爷去饼铺找我们,我们才知道父亲遇害……”彭岭回忆道。 传出鼾声? 这话倒把慕容诺给听懵了。 卯时的时候,彭吉安的尸体都凉了,怎么可能回家打鼾? 上座,沐清风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虽然你们解释了面粉的问题,但这也就证明,从耳东医馆出来直至卯时之间这段时间,你们兄弟二人无法互相证明对方去了哪里。” “我们没撒谎了,王爷,你得相信我们啊!” 彭岭情急得喊。 沐清风吩咐道:“先将兄弟二人收押大牢,等本王找到新的线索再行审问,另外,传召陈得清再来一趟大理寺。” 彭家兄弟被带走后,慕容诺才屁颠屁颠得凑过去,就差把好奇两个字写在脸上。 “沐清风,你叫陈老过来干嘛?” “本王需要他证实一些关于彭家兄弟昨夜行动的线索。”沐清风低着头,一边翻阅刚才审问的记录一边回答。 慕容诺点着头喃喃自语,“目前看来,彭家兄弟的嫌疑很小,他们的证词听起来没什么漏洞,且无论是饼铺还是秘方,彭吉安都已经传到两个儿子手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纠纷,再说,他们愿意为了父亲续命找药,可见并不想让他死。” 沐清风抬起头,神情淡淡得看过去。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两年前彭吉安身体每况愈下,为何一年前彭岭右手受伤,又是为何彭山会听到不该出现的鼾声,还有……为何彭吉安身上两处说不清楚的伤痕都来自左手?” 他顿了顿,眼看着某人脸上浅浅的笑意僵住,仍旧神色严肃道:“有时候,没有漏洞的证词,才是破案的关键。” 第一百三十五章 能掰下来也能接回去 慕容诺几经沉思,才喃喃道:“照你这么说,确实有很多疑点,但兄弟俩很可能在包庇对方。” “那你觉得,是谁包庇谁?”沐清风一挑眉。 慕容诺摸着下巴冥思苦想,“哥哥……看着老实,弟弟……虽然脾气大了点,但对哥哥十分顺从,这……很难猜啊。” “你我都觉得,他们之中一定有人在撒谎,才会让现在的证词成立。” 沐清风慢条斯理得分析道:“但其实也可以反推,如果想要证词不成立,就得打破他们相互包庇的关系,让他们露出更多破绽。” “打破关系啊……”慕容诺讨好似的撞了撞他的胳膊,眨着眼神秘一笑,“不知九王爷你知不知道囚徒困境啊?” …… 大牢中。 彭山和彭岭本来被关在一个牢房里,后来彭山被带走了,就剩彭家老二一个人,趴在栅栏边伸长了脖子向门口的方向张望。 也没人回答他哥哥去哪儿了,也没人告诉他案子还审不审,两个狱卒就眼观鼻鼻观心得在走廊上来回巡逻,把他当空气似的。 彭岭越等越着急,耐不住又去向狱卒打听时,沐清风才带着慕容诺从隔壁牢房走出来,假装刚刚进牢房。 “王爷真是厉害,几句话就将那彭山嘴里的实话问出来了。”慕容诺笑嘻嘻的拍马屁。 沐清风也很配合她,由着慕容诺给自己加戏似的,“全靠王妃配合得好,随便捏一下,彭山的下巴就被你捏下来了,他还有什么敢藏的吗?” 慕容诺冲他做了个鬼脸,心说我就捏了人家一回下巴,还不是捏的你的,你咋记这么清楚! 沐清风犹自一笑,两人已经站在彭岭的牢房外,看着他捂着下巴一脸呆滞的模样,慕容诺不禁笑出声来。 “怕什么,我技术好得很,能掰下来也能接回去。” “是……王妃好,好手法……” 彭岭牙都哆嗦了。 沐清风板起脸来,“彭岭,本王有几句话想问你,你自然可选择说与不说,说真还是说假,本王自有判定,但本王可提醒你,彭山已经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若是继续撒谎藐视朝纲,自然得罪加一等。” “小民……小民明白。”彭岭被吓得不轻,脸都白了,任由狱卒开了门将他带出来,扑通一下跪在沐清风面前。 沐清风道:“关于彭吉安的死,本王已经查到确切线索,凶手就在你们兄弟之间,但你们兄弟二人相互包庇抵赖,令本王无从知晓真凶是谁,所以本王决定,你与彭山各判罪一年,发配岭山服役。” “岭山可是个苦寒之地啊……”慕容诺摇着头感慨,心里压根不知岭是哪个字。 沐清风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再道:“若你们兄弟二人都从实招来,各判罪五年,但若是你们之中有一人坦白……”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慕容诺仔细瞧着彭岭的反应,人没动,耳朵尖儿不自觉紧了紧。 她与沐清风对视了一眼,后者冷笑一声,继续道:“若一人坦白,而另一人继续隐瞒事情,坦白的放出去,隐瞒的判罪十五年。” “这……”彭岭猛地抬起头来,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发际线都贴脑皮上了,“王,王爷,怎么还有如此判罚之法,小民闻所未闻……” 沐清风瞥他一眼,语调虽轻,却是十足的威严,“这里是大理寺,如何判罚,自然是由本王说了算。” “彭岭,你且好好考虑,不要急,王爷会给你时间好好想清楚的。” 慕容诺笑吟吟得看着他……的下巴。 第一百三十六章 看谁先破防 彭岭就差被慕容诺的眼神吓得下巴自动脱臼了,硬生生吞咽了一下。 “王妃,容……小民细细回忆一下……”他迅速低下头,就怕晚一秒某人的小魔爪就伸过来了似的。 慕容诺点点头,和沐清风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向牢房外走去。 一直走到牢房大门口,慕容诺才挑了挑眼尾,满脸的得意。 “怎么样?囚徒困境这一招不错吧?” 沐清风难得赞许的点头,“确实奇妙,你是从何处学到这一招的?” “我……”慕容诺强行拐了一下舌头,“书上看到的,就是验尸那些书,也提到了一些审案的小妙招,嘿嘿,哈哈,嘿哈……” 沐清风知道她是有所隐瞒,也不在意,毕竟她每次这种奇思妙想的招数,对自己查案百利而无一害。 尤其今日这囚徒困境,简直像是抓捏住了人心所有脆弱的角落。 “只要他们兄弟二人明白,出卖对方可以让自己脱罪,那么他们这道心理防线便难以坚守了。” 慕容诺就着他的话笑眯眯道:“权衡利弊可是最费脑筋的,这种心理博弈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谲云诡,背叛或不背叛,这是一个无解的答案。” 难得高深一回,她恨不得给自己来两束追光灯打在身后。 沐清风皱着眉头思量了一会儿,才摇摇头,道:“本王却认为,这是一个注定走向背叛的局,试想一下,若对方沉默,背叛则会让我获释,所以我会背叛,若对方背叛我、指控我,那么我必须坦白一切才能得到较低的刑罚。” “也有可能兄弟俩继续相互包庇,一口咬定刚才的证词,那么到时候你真的要以一年为期,判罚他们去岭山服役吗?”慕容诺追问道。 这个案子,难就难在彭家兄弟确实可以阻碍大理寺继续验尸,哪怕他们是嫌疑人,但更是彭吉安的儿子。 沐清风摇了摇头,“本王一定会找出真凶。” 过了一刻钟左右,他们才再次回到牢房里,彭岭还跪在原处,一寸也没挪动过。 沐清风轻咳了一声,都吓得他如惊弓之鸟般打了个哆嗦。 “彭岭,可想好怎么回答了?” 彭岭迟缓得点了点头,“回禀王爷……小民愿意从实招来。” 慕容诺激动地一个没忍住,偷偷拽住了沐清风的袖子口,心里的小人儿在旋转跳跃转圈圈,啧啧,这下立功了,仵作编制可以拿到手了吧? 沐清风不着痕迹得低头瞥了一眼某个拽着袖子的小手,轻轻一动,他的尾指就碰上了某人的指尖。 他就定在那儿,尾指轻轻翘着与她的碰在一起,人还严眉厉目的,耳尖却浮现了点点薄红。 “咳,彭岭,你详细说吧。” 彭岭深吸了一口气,拉耸着脑袋道:“昨晚,小民和大哥去耳东医馆,并非为了鸢花的花粉,而是……为了我爹的遗嘱。” 慕容诺:咦??? 可她不能好奇,更不能问,要气定神闲,让对方猜不到他们是否已经从彭山那边得知了相同线索。 彭岭也不敢抬头,但还是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没听到沐清风问话,他才继续道:“我哥应该已经说了吧……这是他的计划,因为我爹半年前也不知犯了啥糊涂,非要把遗嘱交到陈得清手中保管,我们彭家的事儿,关他陈得清哪一门,我们兄弟俩眼看着爹身体越来越差,就怕有人打饼铺的主意,所以昨晚才去了一趟耳东医馆……” 说完,他又停顿下来,这次没忍住,偷偷抬眼看了看沐清风和慕容诺。 两口子倒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像是两尊老神在在的判官,反正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也不动,看谁先破防。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这才是本案的关键线索 但彭岭哪是这对人间风油精的对手。 他已经够提神醒脑了,脑子差点要裂了,只能咬咬牙继续道:“但是……我们没找到遗嘱在哪儿,陈得清可能没藏在医馆里,我们又怕翻得太乱被他发现,于是急急忙忙得跑了。” “嗯。”沐清风面不改色,语调都是淡淡的,像是终于给了他一个完全不带提示的信号,“继续说下去。” 这说得对嘛不对?根本琢磨不到,彭岭人都麻了。 “是……王爷,后来的事,跟我们在公堂上说得都一样啊,我哥回饼铺去做饼了,我……我去了百岁山,想去找陈得清要遗嘱,可我没碰上他。” “既然没碰上他,你也不是为鸢花去的,为何手臂上会有鱼线的勒痕?” 沐清风问道。 彭岭迟疑了一下,才道:“小民心里还是惦记着我爹的病,想着既然找到鸢花了,不妨采些回去给他吃,哪想鱼线密实得紧,小民转了一圈连门都找不到,没法子才原路折返回了饼铺。” 沐清风打量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垂得笔直的右手上,问道:“你可知你这手是为何伤的?” 彭岭的眼神微不可察得抖了一下,“还不就是干活儿的时候,自己不小心嘛,王爷怎么又问了一次,难不成我大哥说了别的什么吗?” 沐清风没回答他,因为他的尾指正得寸进尺,勾住了某人的指尖,侧目看去,某人听得正入神,完全没注意旁的事情。 他就又往后探了探,想去抓慕容诺整个手,那手指他仔细瞧过,水葱似的嫩,白如凝脂,在他脑海里慢慢浮出了轮廓。 不曾想,刚虚握上,某人胳膊肘撞了撞他,顺带着手也抬上去了。 “想啥呢,这么入神?” “想……自然是彭山的证词。”沐清风得承认,他这话里,失落感满满。 慕容诺不明所以,但还记着这会儿飙戏呢,故作严肃得看着彭岭,“本王妃告诉你啊,你哥可比你说得详细多了,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想说的没。” 彭岭一听,又咬咬牙,“我哥昨日去向刘家提亲,因为彩礼的事被赶了出来,他……他想把秘方卖出去,我爹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气得晕过去的。” 这不就……说到重点了嘛。 慕容诺嘴角一勾,第一次发觉原来审犯人也有爽点,跟验尸的时候发现关键线索一样的爽! 这彭岭的破防,开了个口子,就跟泄洪了似的,一股脑继续往外倒着,“还有,其实我们去耳东医馆不是戌时,是亥时……” 哎哟卧槽! 慕容诺差点激动得抖了一下,这才是本案的关键线索啊!!! 一旁,沐清风面不改色心不跳,但眼神肉眼可见得升高了亮度,“戌时到亥时之间,你在哪里?做了什么?想清楚,再回答。” 彭岭给蔫吧得不成德行了,到底是年纪轻道行浅,被沐清风问得都打哆嗦,“小民……一直在饼铺里……” “在干什么?”沐清风提高音调。 彭岭抬起头看了慕容诺一眼,耳根到脖子红得跟充血了似的,“在……在偷看隔壁布庄的老板娘洗澡……” 第一百三十八章 牵你没事? 问完了彭岭,沐清风和慕容诺便出了牢房,一路往公堂的方向走。 “彭山在那儿等了得有半个时辰了吧,心里不好受啊。”慕容诺啧啧感慨。 沐清风冷嗤一声,“这半个时辰对他来说,可比在火上烤着更煎熬,若是彭岭所言非虚,这彭山无论动机或时间,都有更大嫌疑。” “是啊,他还故意让弟弟谎报去偷遗嘱的时间呢。”慕容诺想起彭岭最后说的话,不免也对彭山的怀疑更高了些。 沐清风‘嗯’了一声,“从耳东医馆到冽葭河旁边的山崖上,差不多是一个半时辰的车程,但若是骑马则会缩短用时,一个时辰来回,不是不可能的。” “你怀疑,彭山杀了他爹?”慕容诺想一想都觉得骨头发麻。 沐清风眉间凝重,却也没顺着慕容诺的思路说下去,还没审问彭山之前,彭岭的一切证词都有可能作假,尤其是对他不利的细节。 两人各自沉默地走了一段,慕容诺没忍住,问向沐清风:“刚才在大牢里,你为什么牵我的手?” 她可不知道,他想案子的时候还会无意识得抓什么东西,那一下她慌得一批,又不好意思惊退三丈远让彭岭看了笑话,所以才故意借着抬手的动作推醒某人。 慕容诺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却把沐清风问得裤管里的膝盖都不会打弯了,心虚得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砖。 “有吗?”疯狂吞咽的喉结都在发抖。 慕容诺没事人似的,歪着脑袋笑了笑,“你还真是个怪人,下次再想案子这么入神,你就老老实实一个人呆着吧,牵了我没事,可别不小心把犯人给牵住了。” “为什么……”他侧目,眉间收紧,“牵你没事?” 没事?这算是一种态度还是暗示?谁能告诉本王爷? 慕容诺笑嘻嘻的,亮出她那只靠在沐清风这一侧的小爪子,“我这只手,摸男人的身体都摸腻了,早就没什么感觉了,被你抓一抓当然没事啊。” 她总不能说她那一刻有种被熊爪子抓过来吓住的疯狂感觉吧。 兄弟,都是兄弟,憋害怕哈。 沐清风眼神眨眼就冷了下来,眉一挑,还有几分不耐似的,“摸腻了?呵,看来入府之前,王妃玩得挺花啊。” 话音还没落,人已经大步向前走了,步子大的生怕后面人追上自己似的。 被扔在好几步之后的慕容诺一脸懵逼,她是个验尸的,摸得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啊,到底是她表达错了,还是沐清风理解错了? “喂,你干嘛生气啊!” “我没生气。” “没生气你走那么快?” “本王腿长。” “……” ……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公堂时,脸色都不太好看,把一直跪在地上等得望眼欲穿的彭山吓了一跳。 一旁,早就候着的伍叁七赶紧走过来,先是看了一眼王爷不好招惹的脸色,再一看王妃也是一副被招惹了的脸色。 他恨不得当场隐形。 “王爷……”伍叁七还是没忘了本职工作,谨慎得禀告道:“属下已经将您对彭氏兄弟的判罚方式告知彭山。” 沐清风‘嗯’了一声,嗓子里卡了一块寒冰似的,盯着彭山的眼神都格外冷森森。 “彭山,你可想好了?” “小民……想好了。” 彭山点头如捣蒜,迟疑了一下,才接着道:“回禀王爷,小民兄弟二人确实是撒了谎,但小民这么做,只是想护着自己的弟弟,他一直……都记恨父亲,恨父亲把秘方和饼铺都给了我。” “戌时到亥时,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沐清风问道。 彭山暗自握紧了拳头,“小民与刘氏兄妹在饼铺里商议彩礼的事。” “你也在饼铺?”慕容诺一个没忍住问出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原来本王看错了 这个‘也’字,就等于给彭山露了底。 慕容诺飞快闭上嘴,却是来不及了,彭山低着头,也看不出什么情绪,讷讷得答:“小民确实在饼铺,此事刘氏兄妹可为我作证。” 传召刘氏兄妹的事,在出大牢之前,沐清风就吩咐侍卫去办了。 这两兄弟证词出现分歧,还是本案最关键的时间点,到底是谁在撒谎,只要顺着这个查下去,嫌疑人自然要浮出水面。 没过多久,刘氏兄妹就急匆匆赶来了,比陈老来得还快。 刘家哥哥看起来相貌俊秀,文文弱弱的,妹妹身材较小,有几分弱风扶柳的味道。 沐清风坐在上座,惊堂木啪的一拍,便开始审问兄妹二人。 “堂下何人。” “草民刘存,拜见九王爷。” “民女刘芬儿,拜见九王爷。” “昨夜戌时到亥时,你们人在哪里?都干了什么?” 哥哥刘存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彭山,才谨慎得答道:“在……彭氏饼铺,和彭山商议彩礼的事。” “民女也是。”刘芬儿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怯怯得不敢大声回答。 一旁,慕容诺正和伍叁七站在一起,她用胳膊肘顶了顶旁边的手臂,压低声音问:“陈老怎么还没来?” “已经来了。” 伍叁七回说,“王爷吩咐让他暂时在后堂等着,辨认一下刘家哥哥和彭氏兄弟的声音,看看能不能找到昨晚在马车上咳嗽的那个人。” “陈老还有这本事呐?”慕容诺不免惊叹。 伍叁七摇摇头,“啥法子总得试试。” 上座,沐清风扫视跪成一排的三人,视线落在彭山身上,“那你们在饼铺那一个时辰里,可曾见到彭岭了?” “没有。”彭山咬字咬得斩钉截铁,“正是如此,小民才与弟弟商议谎报偷遗嘱的时辰。” “所以你知道彭岭是去干什么了?”沐清风淡淡得问。 彭山一时间有些愣神,说话又磕巴起来,“不,不知……” “不知,又何须担心被调查?彭山,你这可是有点不打自招的意思。”沐清风眸色有些深,聚焦到彭山的左臂上,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小民……只是担心彭岭……”彭山的回答显得有几分无力。 沐清风面上没有丝毫的波澜,慢条斯理得吩咐,“把彭岭带进来吧。” 堂下跪着的三人皆是一惊,猛地回头看去,才发现彭岭正被一个侍卫拎着在门边,不知道站了多久,那张脸,老黑了。 刚跪下来,彭岭就迫不及待嚷嚷起来,“王爷!小民才是在饼铺的人,他们三个……合起伙来撒谎,肯定有问题!” 一旁,慕容诺也跟着点头。 彭山看着老实,也有时间证人,但他自作聪明得嚷彭岭隐瞒一个时辰的去向就很拉垮,清白的人,都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处处想为自己找补。 但……沐清风会怎么证实,到底谁才是在铺子里的人呢? 慕容诺隐隐有点小期待呢。 上座,沐清风低头翻阅侍卫们搜集回来的走访证词,思索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戌时刚过,隔壁布庄的老板曾去了一趟饼铺,敲门三次未有回应,戌时二刻,粮油铺的伙计去饼铺要走了货款……” “这不可能!”彭岭好不震惊得喊道:“小民就在店里,根本没见到粮油铺的伙计,他怎么可能拿走货款。” 沐清风轻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彭山,这钱可是你给的?” “是……”彭山瞥了一眼两根手指头一直在绞手帕的刘芬儿,咬咬牙,“是,小民见到那伙计,本不应该是这两日来催货款的,但他说是东家的吩咐,小民也没多问就把钱给他了。” 话音未落,沐清风就嗤笑一声,“哎呀,原来本王看错了,粮油铺的伙计去的是隔壁布庄,敲门三次未有回应。” 第一百四十章 是刘存赶的马 彭山顿时脸都绿了。 慕容诺万万没想到,沐清风也搞这种钓鱼执法,真是佛寺后面有个洞——妙透了啊! 啪! 那惊堂木猛然一拍,震颤人心。 “彭山,你还不从实招来!” “小民……对,我们记错了,我们没在饼铺里商量,在,在……” “在马车上吧?” 一道身影打着帘从后堂出来,皱着眉头,满不高兴的老样子。 慕容诺眼皮子一跳,“陈老?” 陈得清也没忘了堂上规矩,先向沐清风行了个礼,才走到那两兄弟跟前,气得胡须都在抖,“老夫要是你们的爹,早就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了,愚蠢!心狠手辣!不孝不仁!” 他颇为气愤得瞪着彭山。 “老夫绝对不会听错,马车上的咳嗽声就是你的!” 彭山吓得抖成筛糠,含含糊糊得喊,“陈,陈大夫,话可不能乱说……” 在他旁边跪着的彭岭气得眼睛都鼓起来了,咬牙切齿得指着彭山,“你,你这个畜生!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你别胡说!根本没有的事!”彭山眼神闪烁。 上座,沐清风一双锐利的眼睛难掩锋芒,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是吗?那你怎么解释你和刘氏兄妹在戌时到亥时的去向?” 不等对方回话,沐清风又看向旁边的身影,“还有,本王已经查到山崖下的马车残骸出自平康坊,刘存,这地方你应该不陌生吧?” “小民……”刘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沐清风似笑非笑道:“你虽从两月前被平康坊辞退,但从里面弄一辆马车和两匹马出来,应该不是难事,昨晚戌时你与彭山假意要与彭吉安商议彩礼之事,实则却将人带到山崖上,再合力将其杀害,是也不是?事到如今罪证确凿,你们若还要撒谎,只会牵连至亲族人,罪加一等!” “冤枉啊!”刘存重重磕了个头,头都不敢抬起来,扑在地上打哆嗦。 一旁,彭山也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得摇头,“不,我们不是故意的……” 再看那刘芬儿,捂着嘴哭得直抽抽,“王爷,饶命……呜呜……饶命……” 沐清风勾起嘴角,下意识得斜眼看向旁边,正对上慕容诺直勾勾看过来的视线,她没想到他会看她,他也没想到被逮个正着,眼珠子被烫了似的,飞快闪躲开。 “彭山,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和刘家兄妹的罪行一五一十招出来。”他沉着脸,任谁也瞧不出他曾有过一瞬走神。 彭山哪还敢有所隐瞒,老老实实回答道:“王爷,小民全都招……招了。昨天下午,小民去刘家商议彩礼之事,但……刘叔的要求小民确实难以达到,只能与父亲商量将饼铺的秘方填充彩礼,这样一来,刘存也能在别处开个饼铺,刘家也好有长久生计。谁知父亲根本不顾小民的婚事,还臭骂了小民一顿,那秘方也被他收了回去,小民只不过与他多争执了几句,他就晕了,小民和彭岭这才将他送去耳东医馆。” 一旁,陈老冷哼一声,“老夫看你就是故意想气死你爹,他都病了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他不能激动更不能动怒吗?” 彭山把头埋得更低,却是避而不答,继续道:“后来小民就去找了刘存,与他商议如何劝说我爹,刘存说这事儿得避开彭岭,或许胜算会更大,所以小民才与他去从平康坊偷了马车和两匹马,提前等候在耳东医馆。” “既是为了避开彭岭,又何须去那么远的山崖上?你们到底是想劝说,还是想逼迫啊?”慕容诺撇撇嘴。 “小民也不知道会去山崖上……”彭山皱着眉头看了刘存一眼,“是刘存赶的马。” 第一百四十一章 留有一封遗嘱 刘存顿时惊慌起来,“小民是乱走的,王爷……我可以发誓!” 沐清风却又将视线落回彭山身上,“继续说。” 彭山惶恐得点头。 “马车越来越颠簸,父亲感到不适,于是我们临时停下来,让他下车休息,谁知他一下车就要独自往回走,小民想阻拦他,只是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他就说……说我要杀人抢家产,我气不过,就和他争执起来。” “小民也可以作证的,彭山只是想好好劝说他爹,可他爹疑神疑鬼,妄想我们是要加害他,这亲儿子怎么可能故意害老子呢?”刘存也赶忙解释。 沐清风蹙着眉头,“后来发生了什么?” 彭山和刘存对视了一眼,两人表情都有点古怪,前者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争执之时,父亲不小心滚落山崖,小民二人心慌意乱,本想下去救人,但没听到父亲的呼救声,也不知山下的情形不敢贸然下去,等了一会儿……我们就,就离开了……” “你的意思,彭吉安坠落山崖是一场意外?”沐清风眉毛一挑,看过来。 “彭山一定在撒谎!”彭岭气呼呼得喊:“王爷,您可一定要为我爹做主啊!彭山和刘存就是蓄意谋害我爹,不然那么多条路不选,他们干嘛偏偏赶着大晚上去山上!一定是我爹中途意识到不对想要逃跑,可他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推下山崖!彭山为了娶刘芬儿连亲爹都敢杀,还骗我替他撒谎做假证,他实在太可恶了!” “王爷!我冤枉啊!” 彭山duangduang往地上磕头,脑门上都磕出血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我爹自己不小心滚下去,我想去抓他,还摔了一跤,王爷您看我胳膊,就是昨晚在山崖边擦伤的!” 他抬起右臂撸起袖子。 慕容诺定睛一看,果然有一片细密的擦痕,伤口才结痂不久,还有些红肿。 她向眼神询问过来的沐清风微微点头示意。 沐清风收回视线,垂眸沉吟了片刻,然后吩咐道:“如今案情基本已经查清,但仍有几处疑点,本王还需再搜集证据验证,先将彭氏兄弟和刘氏兄妹分别关入大牢,等待下一次审问。” “慢着!” 陈得清皱着眉头摆摆手,“王爷,有一件事,老夫想在彭家兄弟离开之前说清楚。” 众目所聚,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取出其中片叶般的薄纸,抖开时却又轻之缓之,双手稳稳捧着那信纸当众念道: 吾儿,彭山,彭岭。 为父留有遗嘱一封托付陈大夫,他为我诊治十三载有余,为人诚信,我很放心。 为父知道你们一直嫌我累赘,久病不愈,家中大半积蓄也为我治病寻药所用,以至于彭山与刘家婚事一拖再拖,但刘家觊觎饼铺秘方已久,或来日会以婚事相胁,山儿,我知你对刘家小女情深,但秘方万不可落入外人之手,可等迎娶刘家小女过门后,将秘方之一半赠予儿媳,另一半由你们兄弟二人掌握。 否则一旦中途生变,你将悔恨难及。 岭儿,为父于你有愧,至死黄泉,也无法释怀,我知道你一直好胜心强,对饼铺和秘方都势在必得,但做生意须得温厚待人,圆滑处世,你始终不愿改正,一年前,为父眼见你与山儿为饼铺之事争论不休,实在忧心难安,若为父一朝离世,你们兄弟反目,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所以,那日你去打水,是我下药将你迷晕,又伤你右手造成你摔倒所致,只为断了你争夺秘方之心,保你们兄弟之情。 为父自知不久于人世,脾气暴躁难控,让你们两兄弟受委屈了,哎,陈大夫说得对,做人的,哪有不怕死的,可死了,若能为活着的人寻得法子救命,不也是行善积德吗? 为父最后一愿,将心脏赠予陈大夫处置,你们兄弟切莫阻拦,只当为父最后为你们做点善事,盼你们岁岁平安。 彭吉安,绝笔。 陈得清念完遗嘱,整个公堂上鸦雀无声,彭家两兄弟面目呆滞,仿佛百感交集却难以言表。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二次袭击 侍卫们将彭家兄弟和刘氏兄妹押去大牢后,公堂里仍旧安安静静的。 陈得清已经将遗嘱交给沐清风查验真伪。 “老夫该办的事都办了,这查案能帮忙的也都帮了,最近也是邪了门,三天两头的往你们大理寺赶趟儿,老夫是个大夫,又不是仵作……” 他双手负在身后,一边碎碎念一边往门口走,路过慕容诺的时候故意顿了一步。 “九王妃,你可别忘了,今日还得去一趟老夫的医馆,三日之期还没完呢。” 慕容诺本来还在愣神,听他这么说才眼皮一跳,赶忙点点头,“放心吧,我这边忙完了就过去。” 陈得清这才满意,捋了捋胡须,又道:“若你要继续查验彭吉安的尸体,记得把心取出来交给老夫,也省的老夫在他身上再动一刀。” 他摇着头叹了口气,慢悠悠得向外走去。 慕容诺心情有点复杂,看向早就入定般端坐着的沐清风,问道:“这案子接下来该怎么查啊?” 目前来看,就是彭山为秘方之事与彭吉安起了争执,后者意外坠崖致死,刘存算个从犯,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和易有言去准备准备,解剖验尸。”沐清风终于开口。 慕容诺犹豫道:“他们万一还不同意怎么办?” “他们会同意的。”沐清风却很笃定。 …… 再次回到停尸间,慕容诺看着彭吉安的尸体,心里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拿着刀,却迟迟下不去手。 一旁,拿着纸笔准备记录的易有言打量她,安慰道:“师父,咱们是当仵作的,得客观薄情,否则容易将死者身上的线索看走眼。” “我知道。”慕容诺低着头,手起刀落,刀尖没入死者的皮肉内,还是那么干净利索,她声音淡得几乎没有起伏,“只是若彭吉安现在还有意识,恐怕也不会愿意让我验尸了吧。” 她一直坚定的认为,每一个在法医面前的死者,都渴望告诉法医自己临死前发生的一切,让他们为自己找出真相。 可直到今天,她头一回仿佛与尸体的意识有了某种微妙的连接。 他肯定不想查了。 这个答案,只会让彭家雪上加霜,而他费心一生的经营,也将随着真相的浮现而销毁。 解剖的过程很快,慕容诺仔细查看了五脏六腑的损伤情况,基本可以确认死者并非死于内出血和心脏骤停等原因。 “看来,头部的外伤就是最终致死因了。” 她扭转死者的脖子,再次检查后露骨右后侧的创口,在头皮之下突然找到几根极细小的木刺,赶紧清理出来。 “怎么会有木刺,不是撞击在石头上吗?”易有言也凑过来。 慕容诺想了想,才道:“这只能证明同一部位伤口曾受到二次袭击,木刺……你还记得吗?彭吉安右前臂背侧的条形瘀斑就可能是棍棒造成……” 易有言顿时眼前一亮,表情凝重道:“师父,这是不是能证明在彭吉安滚落山崖受伤后,还有人对他造成二次袭击,这个人……才是杀害彭吉安的真正凶手!” 慕容诺盯着那几根木刺,脑海里宛如情景重现般回到山崖下,彭吉安踉踉跄跄向前走,有一道黑影冲过来拿着棍状物再次袭击他。 最后,他摔倒在最右一张血迹图的位置再也没有爬起来。 那个黑影…… 慕容诺脑海里有一个轮廓慢慢浮现。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本可以救他。 大牢。 沐清风带着慕容诺来到关押彭岭的牢房前。 狱卒说,他从再次被押送回来就一直很安静,什么也不说,也没有之前那股吵嚷劲儿,整个人呆呆得,看着石墙上的天窗发愣。 沐清风隔着栅栏观察了他一会儿,才道:“本王想知道,在没有马车和马的情况下,你是如何在亥时之前赶回饼铺的?” 是的,他已经确定,真正杀害彭吉安的凶手是彭岭而非彭山。 但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来回路程所消耗的时间。 彭岭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得问:“我大哥都已经亲口承认,他在山崖上与我父亲发生了争执,王爷又如何认定是我的?” “粮油铺的伙计去布庄敲门三次未有回应,证明老板娘当时并不在屋中沐浴,你只是依照惯例时间找了个借口而已。另外王妃发现死者身上的几处瘀伤都为左撇子所致,本王也曾怀疑过彭山想要脱罪而故意模仿左撇子,借此嫁祸与你,但更重要的一样证据,在案发时间他是没有机会得到的。” 沐清风向旁边的慕容诺颔首示意,对方从身后拿出一截断裂的木棒。 “这是马车底部用来串连车轮轴心的横梁,我们已经复原了山崖下的马车残骸,发现原本应该有两段的横梁少了一段,我也查验过横梁断裂处的木刺和从死者头部创口里清理出来的木刺,可以看出是同一种材质。”慕容诺掂了掂手里的木棒,继续道:“也就是说,彭吉安当时摔落山崖只是受了重伤,而真正将他打死的,是在山崖下的你。” “我只不过是替大哥做了他想做的事情罢了。”彭岭勾起嘴角,却不是笑的弧度,惨然得像一个一无所有的人。 “昨天下午我无意中听到大哥与刘存的计划,他们想找个偏僻的地方威胁我爹答应把秘方当做彩礼给刘家,我早就知道刘家在打秘方的主意,只有我大哥被那两兄妹迷得团团转,任由他们牵着鼻子走,我想阻止他们,于是趁他们套马车的时候钻到车底。” 慕容诺不禁惊讶,“从耳东医馆到山崖上,那一路你都在车底躲着?” “没错。” 彭岭继续道:“到了山崖边,我爹大约是觉察出我大哥和刘存的意图,想要自己下山,但大哥拦着,我还亲眼看见他们争执,我爹被气得发抖,踉跄了几步,一失足跌落山崖,我大哥本想下去救人,却被刘存给拦住了,他说只要我爹死了,饼铺和秘方就是他们说了算,而且我爹本来就病入膏肓了,早死一天晚死一天都是一样。” “他们还商量把马车推下去,假装我爹是路过山崖发生意外,我一听就赶紧爬了出来,但又怕被他们发现而灭口,所以偷偷往山崖下躲,没过多久,他们就卸了套马的拉绳,把马车推了下来,我听见他们骑马离开,才继续往山崖下爬,谁知我爬下去之后,就看到我爹还没死,正摇摇晃晃得往前走。” 沐清风蹙眉,声音冷冰冰的,“你本可以救他。” “我为何要救他?”彭岭嗤笑一声,“我哥联合外人独吞饼铺,我右手残了,以后只能在饼铺里替他们做活儿,凭什么?彭家的秘方,凭什么落到他们刘家手里?我越想越不甘心,只要我哥因杀人入狱,饼铺和秘方就是我的了,我会比他更珍惜彭家的东西,绝不会落到外人手里!” “可他是你亲爹啊……”慕容诺忍不住道。 “反正他受了重伤,肯定也活不成了,我只不过是送他一个痛快。” 彭岭看过来,眼神里尽是凉薄,“原本我确实有几分愧疚,而今却只觉得释然,他是我亲爹啊,可他还不是废了我一只手,毁了我一辈子?为了把饼铺和秘方给大哥,他哪里当我是亲儿子?这就是一报还一报,他断了我一只手,我断他最后的活路,也很公平。” 沐清风面无表情得问:“你杀了彭吉安之后,是如何在半个时辰内回到饼铺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王妃又有什么突破啦? 这是最后一个疑点,只要弄明白这一环,这案子也算彻底查清楚了。 彭岭顿了一下,才继续回答:“九王爷,你可知道近期正是冽葭河河势的汛期?我从小水性好,从山崖下沿小路走到河边,便顺着河水游至山下,他们骑马走的山路我走水路,比他们只快不慢。” 慕容诺皱眉道了一句,“你们这两兄弟,看似相互包庇,实则相互利用,谁也没比谁好。” 彭岭闻言冷笑,“王妃,小民听说你也有个弟弟,这家里的东西,你们之间可曾争抢过?便是坐享天下财富和权力的皇子也会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更何况我们这等平头百姓?” 话也没错。 从古至今,哪一届皇子免不了一场夺嫡之战,便是有太子人选,别的皇子也会心有不甘。 上至高高在上的皇位,下至一间小小的饼铺,不都是人眼前最大的利益么。 慕容诺下意识看向沐清风,那家伙脸色沉沉,周身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威严,仿佛是来自一位天家皇子的本能。 他转过身,不再看彭岭一眼,边走边道:“妄议皇室,罪加一等,犯人彭岭,杀人之罪证据确凿,三日后于午门斩首示众。” …… 公堂之上。 沐清风正埋头书写彭吉安一案的卷宗,慕容诺在旁边默默找存在感,一会儿抓把瓜子磕巴磕巴,一会儿沏杯热茶推到沐清风手边烫他一下。 再不然,就趴在桌子边给他研墨,研得咯吱咯吱响。 沐清风放下笔,无奈得瞪她一眼,“慕容诺,你到底想干什么?” 慕容诺笑吟吟把掌心里攥了半天的瓜子仁洒在卷宗上,一小撮堆起来,都是白胖白胖的,“喂,别跟我生气了呗,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跟自家人置气会让外人看笑话的。” 沐清风扫一眼堂下,只有伍叁七一人眼观鼻鼻观心得站在自己的老地方。 他突然就被逗笑了,嘴角勾起来,“谁说我生你的气了?” 慕容诺就顺着他的毛捋,“难道你是生伍叁七的气吗?一定是他工作没做好惹到王爷你了对不对?” 沐清风嘴角弧度更深,顺手捏起几颗瓜子仁扔进嘴里。 堂下,伍叁七一脸无辜得看过来,“王爷,属下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办……” 让我走!!! 今天就是在大理寺外面渴死饿死冷死热死,我都不要回来了!!! 某侍卫内心疯狂咆哮。 沐清风扬眉轻笑,“去吧。” 伍叁七跑的那叫一个快,旋风一般冲了出去。 沐清风收回视线看向一脸谄媚的某王妃,“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也不是我想要……”慕容诺支支吾吾道:“待会儿我不是得去一趟耳东医馆嘛,我想着,可以把彭吉安的心脏带过去,但我不知道咱们大理寺有什么手续,想找你通个方便。” 沐清风‘嗯’了一声,又捏起一把瓜子扔进嘴里吃,然后才不紧不慢道:“虽然有彭吉安本人的遗嘱,但还是要征得彭家兄弟的同意和签字画押,流程没有走完之前,你暂时不能取尸体的心脏。” 慕容诺垂头丧气得点点头,“好吧,看来还得让陈老等一等了。” “你就这么想帮他?”沐清风不免好奇。 慕容诺微微一笑,“我就是想见识一下,他打算怎么研究那颗心脏,这可是靖国医学史上举重若轻的突破。”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清朗的笑声。 “突破?王妃又有什么突破啦?”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找王妃讨要一件东西 慕容诺定睛一瞧。 “秦太傅?” 常年失踪人口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慕容诺嘚嘚儿跑过去,都没来得及寒暄,张嘴就问:“你为啥送一个骷髅头给我?” 秦筱远若有似无得瞥了一眼沐清风,笑得一脸朗月星稀的,“怎么会呢,我送的是上好的笔墨纸砚,是不是谁给掉包了?” 是这样吗? 慕容诺对着这个大忽悠,总还欠点火候,术业有专攻,不信让他躺平试试,那慕容诺绝对实力碾压他。 身后,沐清风已经走了过来。 “你来晚了,这次的案子已经审完了。”他只当秦筱远是审案观光团的一员。 秦筱远从腰间抽出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来轻摇了几下,笑说,“我对今天的案子没什么兴趣,这两兄弟争家产闹出人命的故事我又没少见,沐家的可比彭家的有趣多了。” 慕容诺:呵呵,做不到,是我怂了。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秦筱远这样做自己呢?大约是她不在大理寺当仵作,或者沐清风不在大理寺当领导吧。 沐清风也不是善茬,被区区太傅挤兑,还能不挤回去的? “本王多嘴一句,秦太傅喜欢看热闹,可别把自己看进热闹里去,不然引火烧身的时候,有人还得烧了你助助兴。” 慕容诺疑惑得看着他俩,打什么哑谜?真当我慕容家的丞相千金没文化么? 她清了清嗓子,面上带着和事佬的笑,“你们知道生前烧死和死后烧死的尸体区别吗?” 公堂里,气氛一下静了下来,沐清风与秦筱远之间微妙的小火花滋啦一下熄灭得干干净净,像是突然刮起满屋子的穿堂风。 秦筱远收起折扇,在掌心里轻敲了两下,嘴角含着笑似的佯装琢磨,“嘶……这还真是个有趣的问题。” 一旁,沐清风眼角抽了抽,也是皮笑肉不笑的,“不知王妃有何高见?” 慕容诺摆出一副老师教学生的姿态,认真道:“最明显的判断特征就是检查呼吸道,如果气管内有烟熏痕迹,例如烟灰炭末等,就是生前烧死,反之就是死后烧死的。” 她说完,还用一副‘你们可明白了?’的眼神,仰着头打量那两个身形过分高大的男人。 沐清风微微眯了眯眼,眼底有笑意荡漾,“王妃果然够专业。” 秦筱远下颚微扬,颇有意味得打量某王爷和王妃,眼神来回溜达了两遍,才暧昧得挑了一下眉毛。 “一段时日不见,九王爷与王妃的夫妻感情倒是升温不少啊。” “哪有!”慕容诺惊得原地一哆嗦。 沐清风眉目微沉,看向秦筱远,“本王的家事,秦太傅还是不要作为谈资了吧。” 那言下之意就是,你聊我沐家兄弟争皇位我奉陪到底,但你要是打趣我们两口子我就要用王爷的权位压一压你了。 秦筱远品出这其中意味,笑意更深了几分。 “下官今日前来,可不是为了九王爷和王妃的家事,而是来找王妃讨要一件东西。” 慕容诺一愣,讨什么要?要什么?为什么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沐清风也反应过来,皱了皱眉头,“看来秦太傅终于记起自己的本职了,本王倒是也想起来,你还欠着母后几幅中秋夜宴所用的字画呢。” “下官无能,刚从宫里出来,因这几幅字画还未完成,惹得皇后娘娘很是不满,接下来定然洗心革面,赶在中秋之前完成娘娘的吩咐。至于……” 秦筱远朝慕容诺看去,“悬挂翰林堂的匾额题字……” 第一百四十六章 能等多久等多久! 慕容诺顿时面色一僵,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个……我今天也不知怎的,有点手抖……”她举起手故意哆嗦,一脸无辜得看着沐清风,“怕不是最近加班太累了吧?” 沐清风:…… 秦筱远就笑,“王妃这是在暗戳戳得埋怨九王爷吗?看来大理寺少卿有苛待办事官员之嫌了。” “不不不!” 好大一盆洗脚水,扑面而来,慕容诺吓得脸都白了,立马把手稳住,“咦,你们看,好神奇,手好了呢!” “既然好了,那就去写吧。”沐清风心头簇起一丝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小小的,连带着在中元节那日在王府的感受,一股脑的重聚了起来。 虽然,他还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的怪异。 这话一出,慕容诺心都凉了大半截,“写,写啥啊……” 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喃喃得发出了声音。 秦筱远以为她真没反应过来呢,还饶有兴致得提醒道:“不就是王妃曾在殿上所言那读书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抿嘴,仿佛认真品味了一会儿又继续道:“下官今日回味,仍有心头震撼之感,王妃不愧为靖国第一才女。” 这才女的名头给你你要不要? 慕容诺这次换更小声得嘟囔,“我能不知道是这四句嘛,我就怕我这狗爬字写出来把你们吓得路都不会走了!” 只会狗爬! “呃……那个,这儿也没有上好的笔墨纸砚啊,不是最好的,放在翰林堂也没面子吧。”她还想替自己挽个尊。 沐清风肃然一张脸,“本王的居室里有。” “可我还得去找陈大夫呢。” “写完了再去。” “我……” 她心虚得一个接一个找借口,他耐着性子一个接一个拆。 “我想啊……今天可能不是个黄道吉日。”慕容诺真的是紧张到嘴巴发干后背飙汗。 沐清风也像是劝累了,蹙了蹙眉,没说话,一旁的秦筱远便似笑非笑道,“我来之前已经算过了,今日恰好是个黄道吉日。” “对了,我今天刚验过尸,手上沾了血腥,怕不吉利啊。”慕容诺觉得自己找了个堪称绝处逢生的好借口,你们不是古代嘛,不是封建迷信嘛,血光之灾总得避讳吧!!! 沐清风眼神古怪得观察她,“若王妃心有不安,大可先写好,由秦太傅另择一个吉日悬挂于翰林阁。” 秦筱远也笑,“是啊,不影响。” 慕容诺心里绝望了,是啊,你们不影响,我可影响大了,今日这幅字交出去,别说一个大理寺,便是丞相府和皇宫里都得跟着颤一颤。 她怎么跟老爹交代,嫁给沐清风之后就不会写字只会拿刀了? 还是干脆心一横告诉大家老娘就是个穿越的,你们爱咋咋地? 老天……就不能来个人帮帮她这个可怜弱小无辜的王妃嘛! 慕容诺愣神的这一会儿功夫,沐清风都吩咐侍卫把笔墨纸砚给找来了,效率跟办案一样快,她看着给张罗桌椅和纸笔的侍卫,慌忙道:“别,别放这儿,放……停尸房里去!” 沐清风:??? 秦筱远:??? 慕容诺心虚得扯了扯嘴角,“我习惯在那儿写,容易有灵感,灵感……” 两个侍卫愣愣得看着沐清风,见他颔首,才又将布好的东西往门外挪,慕容诺算是松了半口气,拎起裙子跟着走,头也没回。 “你们且在此等着……” 能等多久等多久!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看就很厉害啊! 进了停尸间,慕容诺看了一眼摆放整齐的笔墨纸砚,再看一眼旁边刚被处理好的尸体,不由得长叹口气。 “要是写字像验尸一样简单就好了。” “写字很难吗?”窗外,一个声音突兀得飘进来。 慕容诺吓了一跳,眼神晃过去,就看到探头进来,一脸挂满疑问号的易有言。 “你,你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易有言举起手里的小药桶和木勺,“我在撒药粉,师父,你要写什么,需要徒儿帮忙吗?” “不……”慕容诺差点咬了舌头,“我需要!我非常需要!你赶紧进来!” 易有言拎着小药桶进去,慕容诺立马殷切得接到自己手里,然后又把蘸满墨汁的毛笔递给他,“来,你写!” “写……什么?”易有言看看毛笔又看看铺满桌面的一大张宣纸。 慕容诺又把那四句话说了一遍。 易有言更好奇了,“师父,这不是你在殿上所说过的话吗?” “你怎么知道?”慕容诺很惊讶。 易有言就笑,“我是听说的,这四句话现在在咸城里广为人知,连参加秋试的考生们都知道,很多人都猜测,今年的殿试考题,会和这四句话有关。”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呢。”慕容诺笑得咬牙切齿,皱了皱眉,一脸为难得开口,“有言兄,你会不会……一个书法大家,魏大人的字?” 慕容诺师从已故的魏大人,还是他最得意的学生,这是咸城人尽皆知的。 正因此,别的字样还不能写出来糊弄。 她刚想到这一点,好不容易遇上救星的心情,顿时又跌回了谷底。 易有言也愣了一下,“师父,你的意思是……要用我写的字冒充成你的吗?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年轻人话不要说得那么直白,”慕容诺尴尬得脚指头疯狂在鞋底子上抠,干笑了两声,“我不就是……不想浪费纸吗?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 “这……是欺君啊!”易有言压低声音,心虚的一批。 慕容诺也心虚,但她努力装出有底气有魄力的模样,拍了拍易有言的肩膀,“别怕,其实我只是想试一试秦筱远的眼光,看他到底是个绣花枕头还是真有火眼金睛而已。” 易有言盯着她,一脸‘我觉得你这个借口有点荒谬’的意思。 不过,他也没有拒绝,反而点了点头,“如果只是考验秦太傅,我可以试试。” 慕容诺捧着他拿笔的那只手,郑重其事得握紧抖了抖,一副‘天下之重任此刻就托付给你了’的决然之色。 易有言也不含糊,活动了一下手腕,走到桌子旁边,挥墨落笔,一气呵成。 慕容诺看着那四句话流畅而潇洒得映入眼帘,满心都开起了小花,“易有言,你这字龙飞凤舞,一看就很厉害啊!” 易有言将笔搭在砚台边上,谦虚得挠了挠头。 “师父过奖了,我这只是照葫芦画瓢罢了,真要说起魏大人书法的精髓,谁能比得过你呢。” 谁都比得过我。 某王妃心酸得像撒了一地柠檬汁。 她也没耽误,等墨迹半干了,就拿着宣纸跑回公堂去交差。 …… 公堂上。 沐清风与秦筱远正弄了两把太师椅和一个小茶桌,两杯茶两盘点心放在桌上,仿佛要把今夜都等过去的架势。 只是没想到,慕容诺这么快就回来了。 “来,拿去交差吧!” 慕容诺把叠起来的宣纸往秦筱远怀里一拍。 秦筱远和沐清风对视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将宣纸打开来,扫了一眼上头字迹,眼神都瞪直了。 “这……” 第一百四十八章 胃口大得很 慕容诺紧盯着秦筱远,不敢动,嘴巴抿了抿,小心翼翼得问:“怎嘛了?” 秦筱远抬眼,视线从字迹慢慢挪到她的脸上。 “王妃,您这字迹可比前两年进步不少啊。”他可是靖国太傅,朝中皇子贵胄子弟的字迹七七八八都见过,慕容诺的自是眼熟。 一旁,沐清风也盯着那些字,是她,又似乎不是她,可不是她,这大理寺里还有谁能写出一手魏大人亲传的字来? 他勾着嘴角轻笑,“还没落款呢,诺儿。” 慕容诺干笑着捏住宣纸的边角往回扯,“忘了,忘了,我这就回去写名字啊。” “不必麻烦了。”沐清风起身,走到上座的桌案前,取笔蘸墨,然后拿过来递给慕容诺,“就在这儿写吧。” 咕咚。 慕容诺听到自己宛如吞咽一块石头的声音,“我不习惯用你的笔啊。” 一旁,秦筱远噗嗤笑出声来。 沐清风面不改色得盯着她,“方才拿去停尸间的笔与现在这支一模一样,都是父皇赏赐的。” 慕容诺心说,用皇上来压我?你小子,够狠! “原来是沾了皇上的光啊,难怪用着这么顺手……” 慕容诺变脸速度也是够快的,手里握着笔,学着刚才易有言的姿势,冲小茶几努了努嘴,“给我挪个地儿。” 秦筱远也站起来,将茶点茶杯都挪到椅子上。 慕容诺把宣纸放上去,笔尖对着要落款的位置试探了一下,又缩回来几寸,回头看着那两个光是身影就整个把她笼罩住的男人。 “你俩别靠那么近,影响我的磁场。” 沐清风和秦筱远对视了一眼,各自往后退了两步,慕容诺扶着右手手腕活动了一下,叹了口气,“这写字啊,讲究心意神的相通,我感觉我这会儿神不到位……” “王妃!” 话说一半,易有言拿着个木头的小方块从门外匆匆进来。 慕容诺顿时眼前一亮,“有言啊,咋了是不是尸体有问题我就说你处理不好吧你看还得我亲自动手那个……” 她拿出德云社女粉的语速,身旁那两个男人却只是皱着眉头盯着她。 慕容诺心虚啊,虚得假笑都笑不出来了。 “干嘛啊这么盯着我,不就是一个落款嘛,我写好了再走也行。” 这时,易有言把小方块递到她手里,朝她挤了挤眼睛,“师父,你刚才把这个落在停尸房里了。” “呃?” 慕容诺低头打量手里那玩意儿,竟然是个印章! “神来了啊!!!”她反手把笔扔给易有言,对着印章哈了一口气,然后重重按在宣纸上。 整个过程,眨眼不及。 慕容诺看着那一小块浅红的印记,咧着嘴,笑到耳根子底下去了,“好,好啊,果然是神来之笔,啧啧,这下绝对圆满了。” 慕容诺对着易有言勾了勾下巴,“可以啊,师父有你这么一个好徒弟,真是三生有幸啊!” 易有言谦逊一笑,“师父谬赞了。” 秦筱远瞥了一眼印章,又看到他们眼神的交流,不由一笑,打开折扇在鼻前扫了扫,“今儿大理寺吃的饺子吗?醋味儿有点大啊。” 沐清风嗤的一笑,视线从那俩师徒身上收回来,“秦太傅要是饿了就早些回去吧,大理寺的晚饭向来供需有限,没有多余的养闲人。” 某闲人将宣纸拿起重新折叠好,一边收入怀中,一边往门口慢悠悠踱步,“这家里的鱼啊,还是得小心看管着,不然哪天跳出自己的池子,可就捞不回来咯……” 慕容诺小心翼翼看了沐清风一眼。 “秦太傅怎么又说起养鱼了?” 沐清风瞥她一眼,又想起刚才他们那么默契的小动作,脸色顿时肉眼可见得沉下来,“他的意思是说有人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胃口大得很。” “王爷,王妃……”易有言被这屋里的低气压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赶紧拱了拱手,“属下还要去忙别的工作,先退下了。” 都不等沐清风答应,脚底抹油似的滑出去。 “等一下。”慕容诺完全没反应过来,拎着裙子追出去,“我还有话问你!” 公堂上,瞬间就只剩下沐清风站在原地,宛如标杆般挺直脊背,一动不动,他清了清嗓子,伍叁七才从门外的梁上跳下来。 “王爷……”他想装透明人来着,但他是某王爷的贴身侍卫,从小与他寸步不离的啊。 沐清风板着脸,嘴角的弧度都绷紧着,“本王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是。” 这算公事吗?还是家务事? 伍叁七只觉得脑壳疼。 第一百四十九章 干苦力来了? 慕容诺还得去耳东医馆,便出了大理寺,由易有言护送着。 她也没扭捏,开门见山得问:“有言,你怎么会写魏大人的字?” 整个靖国里,能写出魏大人那一手字的人只有双手之数,且都是名门贵族之后,易有言只是一个仵作世家的后人,他应该都不曾见过魏大人。 更奇怪的是,他写得比慕容诺还好! “师父,请恕徒儿不能说。”易有言一脸为难。 慕容诺蹙起眉头,“不能说?” 易有言点了点头。 慕容诺也不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更何况对方是有恩于自己,便转移话题道:“那个印章哪来的?” 她可不记得丢过什么印章。 易有言侧目看着她,淡淡一笑,“师父,我只是猜测你可能……不会写字。” “你……”慕容诺一下警惕起来,这家伙上来就捏我七寸我能怎么办? 易有言停下脚步,前后张望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放心,徒儿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平时验尸的时候,你从不碰笔墨,且我的验尸报告你也不仔细看,有时候字写错了,还是我自己发现的,你虽然验尸严谨,但对报告却不甚在意,所以我猜测……你可能不识字。” “你观察得还挺仔细。” 慕容诺颔首,没想到自己竟然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但再一想,如果易有言要揭发她,早就去找沐清风告状了吧,怎么会隐瞒到今天,而且还愿意帮她呢。 易有言也有困惑,忍不住问道:“只是徒儿不太明白,师父你为什么突然不识字了?” “也不是……完全不识字吧。”她多少还是要给自己挽尊一下,“就是……进王府之后,生了一场病,病好以后只要看到字就眼睛发晕,还恶心,所以……” 易有言担忧得打量她,“原来是这样,师父,你没找个大夫好好看一看吗?” “啊,看过了,平时验尸没什么影响,只有一看到字才晕,我这不是怕丢了仵作的工作,也怕我爹担心嘛,有言,你可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你必须替我保密,哪怕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能说哦!” 慕容诺对着他的脖子隔空比划了一下。 易有言乖宝宝似的点点头,“放心吧,师父,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慕容诺拍拍他的肩膀,“好啦,我自己去找陈老就行了,你赶紧回大理寺干活儿吧。” “是,师父。”易有言拱了拱手。 等慕容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长街的转角,保持着目送姿势的易有言才转过身,嗖的一抹身影落在他面前。 “伍侍卫,你怎么在这儿?”他脸都僵了。 伍叁七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王爷要见你。” …… 耳东医馆。 慕容诺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巷子里的商贩大多都散了,只有几家零星的铺面和酒馆还热闹着。 医馆门前,还是那么冷清清的。 “陈老,今天让我来做什么啊?”慕容诺熟门熟路得进去。 陈得清正站在几箩筐晒干的药草前清点,抬头瞥了一眼慕容诺,也没把她当外人似的,吩咐道:“去给老夫打几桶水来。” 打水? 慕容诺瞧了一眼箩筐旁边早就备好的水桶,足足有她小腿高! 这特么……干苦力来了? 第一百五十章 也是来催生的? 一个时辰以后。 “陈老,我觉得这么多水可以了吧……”慕容诺提着第五桶水进门的时候,两条手臂差点废了。 陈得清面前的箩筐也清空得差不多了,揉着眼睛看了看慕容诺,‘嗯’了一声,“把水桶放下吧。” 咚。 一声闷响。 慕容诺把水桶放在箩筐旁边,满头大汗,跟刚淋了一场雨似的。 陈得清从旁边拿了个小白瓷碗,碗口对着慕容诺的左右脸颊各刮了刮,豆大的汗珠便顺着碗沿滑下去,一滴接一滴,落进已经聚了浅浅碗底的水里。 慕容诺两只眼低下去,看着碗里那些汗,自己都想心疼得抱抱自己。 “陈老,你要是早说收集我的汗,我出去跑两圈也行啊,干嘛非得让我提水,我胳膊都练粗了。”又不是撸铁高手,金刚芭比爱好者,呜呜呜~~~ 陈得清收回手,晃了晃碗底的汗水,心不在焉道:“汗和水,老夫都得用,你来都来了,当然是多帮老夫做点事更好。”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又是收集洗澡水,又是收集汗水,到底是想干什么?”慕容诺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医术。 陈得清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慕容诺撇撇嘴,把脸上那点薄汗擦了擦,长出一口气道:“您还真是不像一个古代人。” “古代人?”陈得清疑惑得看着她。 慕容诺扯了扯嘴角,解释道:“就是……你不像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倒像是生活在很多很多年以后的人,你热爱医学,钻研医术手术,还会做一些很古怪的研究……” “哈哈哈,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老夫,没错,老夫就是个古怪人。” 陈得清好像很高兴似的,咧着嘴,眼神闪亮,“整个咸城里,没有一个人懂老夫,没想到你这位丞相千金倒是有几分眼光。” “这叫惺惺相惜。”慕容诺吐了吐舌头,“因为我在他们眼里也是个古怪人。” “他们?九王爷吗?” 陈得清一脸八卦得问:“难道他就是因为你喜欢验尸,才不和你行夫妻之实?” 慕容诺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往后一退,脸颊上飘起两抹绯色,“喂,你为老不尊啊,我不跟你说了,明天见!” 某王妃扭头就跑,留下陈得清在满堂的草药味里笑得放肆又张狂。 …… 王府。 慕容诺回来的时候,难得见到正堂里还灯火通明。 “这么晚了,是沐清风回来了吗?”她犹豫了一下,转了脚步往正堂走去。 刚靠近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欢笑声。 “爹,你能不能帮女儿也在大理寺申请一个官职,女儿想和王妃一起作伴。”娇嫩嫩的声音是余蕊蕊。 爹? 户部侍郎余明来了? 慕容诺探头看进去,果然看到一身便服,端坐在左侧太师椅余大人,还是那副正正经经的学院派模样,不过看着自家女儿时,眼神里有与慕容云一样的慈爱。 “胡闹!”虽是教训,但语气很是温和,“你已经嫁了人,就应该在王府好好侍奉夫君,帮着王妃打理后院,更重要的是早日替王爷和皇室开枝散叶才是。” 开枝散叶…… 慕容诺不免想起上一次和沐清风的谈话,那天晚上,她吃了好多蒜,后来他们还不欢而散了。 难道今晚余大人也是来催生的? 慕容诺正想着,就听到沐清风淡淡的声音,“余大人,天色已晚,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今天你说的事,本王会考虑的。” 慕容诺顺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沐清风也在,一声墨色绣兰草的便服,难得多了几分温润儒雅的气质。 余明立即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得向沐清风拜礼,“是,那下官这就告退了,只不过……下官听说蕊蕊自从进门至今,还从未得到侍寝的机会,下官斗胆一问,不知是何缘故?”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就这么不想快活嘛? 沐清风垂眸,“余大人应该知道,本王虽然成婚多日,但一直忙于大理寺的案子……” “王爷一心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下官深感敬佩,但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也是蕊蕊的责任,若王爷不嫌弃,还请王爷给蕊蕊这个机会。” 余明瞥了自家女儿一眼,叹了口气,继续道:“论容貌和才华,蕊蕊远不及王妃,下官也知道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但蕊蕊……哎,说到底,都怪我这个做爹的没用,不能教得蕊蕊像王妃一样德才无双……” “爹!” 那小虎妞抽了抽鼻子,半眼心疼半眼委屈的,张口就要解释,“明明是我不喜欢王……” “蕊蕊啊!”一道突兀惊乍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众人皆是一愣,就看到慕容诺笑吟吟得,提着裙子跨步进门,先朝着众人笑着打了个招呼,“哟,大家都在呢?这么晚了还在开会呐,辛苦辛苦哈。” 沐清风那张微沉的脸色顿时更阴凉下来,眉间蹙起,“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慕容诺心说你这王爷未免有点不识好人心了吧,我可是进来给你挽回面子的,不然等小虎妞当众说因为不喜欢你而不睡你,你这999纯k的脸往哪儿搁呢? 面上,却是讪讪一笑,毕恭毕敬得认错,“是我没注意时间,下次一定注意。” 沐清风目光一闪,差点没接住某人诡异的路数,只能淡淡的点了个头以表敷衍。 慕容诺就转头看着余明父女俩,巧笑嫣然的模样,端着王府主母的架势,虽然表演痕迹略重了一点但还算稳得住。 “余大人,刚才在门口无意中听见你说想让蕊蕊侍寝……” “下官只是想让女儿为皇室子嗣尽责,并无争宠之意,王妃切莫因此迁怒蕊蕊,她心性单纯憨实,对于王妃每每提及也都是赞誉之言,绝无对王妃半点不敬。”余明肉眼可见得紧张了。 慕容诺隔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你不用解释我绝对懂你’的表情,笑嘻嘻道:“这点小事,本王妃就可以解决,不就是安排侍寝吗?今晚就安排,余大人你放心吧,有本王妃在,绝对让他们三年抱俩,儿女双全。” 这话一出,整个正厅里都诡异得安静了,连刚才还在随风摇曳的烛火都不动了。 所有的目光,连带着沐清风的,都写满了匪夷所思四个大字。 慕容诺心说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吧?是三年抱俩难度太大了吗?那就先抱一个? “咳咳,我意思是,咱们王府生孩子这件事,蕊蕊绝对是主力军,余大人你放心就行了。”这么说应该没什么毛病吧? 余明蹙成川字的眉头这才松了几分,但表情还是难忍的怪异,讷讷得点点头,向慕容诺拱手行礼。 “如此……多谢王妃对蕊蕊的厚爱,也多谢王妃……成全。” “不谢,小事一桩。” 慕容诺摆摆手。 余明也没再多说什么,由着女儿送出了门,留下慕容诺和沐清风在正堂里大眼瞪小眼。 反正从她进来到现在,沐清风的脸色是越来越黑,越来越难看,那家伙,再熄灭两盏烛火,就快看不清他的脸了似的。 呼~ 就这么巧,一阵凉风刮进来,墙上的烛光一灭,半边屋子猝然暗去。 沐清风抬眼,幽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某人,脸上表情也看不清,但就那双眼睛透着邪乎劲儿,看着都吓人。 慕容诺往后退了两步,情不自禁吞咽了一下,“我又哪里惹到你了?”至于装鬼吓我吗? 呵。 沐清风极轻得冷嗤了一声,“三年抱俩,儿女双全,王妃打算如何让本王和余氏完成你的目标?” “还……能怎么打算,那不就是……睡呗。”慕容诺想说试管的技术,现在也没有啊。 沐清风站起来,半边身影映着光,另半边就更显阴沉了。 “那就依王妃所言,今晚,本王让余氏侍寝。” 最后几个字,听着咬牙切齿的。 慕容诺还纳闷,沐清风就这么不想快活嘛? 第一百五十二章 咱也添点喜庆 余氏今晚要侍寝,半个王府都热闹了。 余蕊蕊本来老大的不情愿,后来送了老爹回来,也没说什么,乖乖由着婆子丫鬟一通伺候,那小院里张灯结彩的,就差没放两挂炮竹庆贺了。 相比之下,更大更气派的馨院就显得有点冷清了。 那是慕容诺的院子,平日里就安安静静的,连丫鬟都没几个,上上下下都靠阿巧一个人张罗了,只因慕容诺不喜欢那么多人伺候。 慕容诺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就看到阿巧眼巴巴得望着余氏的院子,要多羡慕就有多羡慕的样子。 “阿巧,你要是嫌咱们院里灯少,就多挂两盏,咱也添点喜庆。” 阿巧横眼瞥过来,眼眶子里要喷火似的,“王妃,您还觉得喜庆?现在满王府都在传,余氏今晚侍寝,是您撺的局,王爷亲自下的令,您是不是被余蕊蕊用什么妖术给迷住了啊?” “什么妖术不妖术的。” 慕容诺一见她也有点心虚,说起来,她今晚确实有点大度得没边了,但那不也是为了王府的和气嘛,她撇撇嘴,道:“我又不想生孩子,整个靖国都等着九王爷生孩子,我总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吧。” 阿巧脸都绿了。 “王妃,你……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这种粗鄙之言,你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啊?” “我……”慕容诺眼睛四处乱转,看见石桌上的几包东西,立即转开话题,“那些是什么?” 阿巧气鼓鼓的,“承少爷让人送来的豆腐皮和辣椒粉,说是让您试试看这两样东西的品质,若是看得上,店里就选用这两种原料。” 慕容诺哭笑不得得走过去,一边打开层层油纸包,一边说:“想不到小承这回这么认真。” 阿巧跟过去,重重的叹了口气,“连承少爷都知道做一件事,要认真对待才会有好结果,您这做姐姐的,什么时候能对王爷上点心?” “点心?什么点心,烧麦蒸饺还是小笼包?”慕容诺故意跟她嬉皮笑脸。 阿巧气得白眼翻上了天,“王妃,余蕊蕊都要生孩子了,你还满脑子吃的!” “我总不能断九王爷的后吧,那也不合适啊。”慕容诺收敛笑意,认认真真得解释道:“咱们不能这么霸道,更何况,蕊蕊的爹今天也来了,总不能让王爷得罪他的岳父吧?” “得不得罪余大人阿巧不知道,但肯定会得罪咱们丞相大人。”阿巧总算消了火。 慕容诺就笑,“我爹才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呢,好啦,你把我的小锅和炭炉拿来,我把豆腐皮炸出来,明天好给小承送过去。” “是,王妃。”阿巧又跑去张罗。 等油锅热起来,慕容诺就一张一张得炸豆腐皮,慕容承也是个实诚的,送来好几大包,她炸到半夜了还没炸完一半。 在旁边给炭炉扇风的阿巧眼皮子直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你要是累了就回去睡吧。”慕容诺劝她。 阿巧强行睁开眼打量慕容诺,“王妃,已经子时了,你还不困吗?” 也是奇怪,慕容诺感觉今晚根本毫无睡意,这可和平时到点就犯困,沾枕头就睡着的她不太一样。 她盯着咕嘟咕嘟翻滚的豆腐皮喃喃,“已经子时了啊,那沐清风和蕊蕊应该睡下了吧?” “王妃,你是不是心里难过了?”阿巧凑过来,握住她搭在膝盖上的左手。 慕容诺连忙摇头,“不,我怎么会难过啊,我当沐清风是兄弟啊。” “那你今晚炸的豆腐皮,怎么都糊了?”阿巧完全不跟她客气,就差摁着她的脖子点头承认似的。 慕容诺瞥了一眼那几盘子黄褐色,斑斑块块都不均匀的豆腐皮,干笑了两声。 “这品质不太行啊,让小承再选选吧,对了,你把咱们院里的存货拿点来,我炸一些明天送过去也好比较。” 阿巧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走。 慕容诺也站起身,扶着腰活动身体,刚转头时,突然看到一抹黑影出现在院子门口! 第一百五十三章 倒是可以试一试 “沐清风?!” 慕容诺使劲儿揉了揉眼睛,都没敢相信这时候能在自己院子门口看到这家伙。 “你……你梦游啦?”这是她唯一想到的原因。 沐清风皱了皱眉,“睡不着,散散步而已。” “那你散到我这儿来干嘛?”某人的领地意识蹭蹭蹭得冒出来。 沐清风瞥了一眼院子里的炭炉和油锅,还有摞了几堆的豆腐皮,嘴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这王府都是本王的,本王何处不能去?只是没想到,王妃今晚也睡不着。” “我……” 慕容诺无端端心虚,尾音一拐,干脆转了个话题,“余蕊蕊呢?” “睡着了。”话音未落,满目蓄着严肃得补充,“她一个人睡的。” 可惜,某人完全没反应过来,还撇撇嘴吐槽沐清风,“这不是明摆着的嘛,你出来了,她不就是一个人睡,再多一个你就得戴绿帽子了。” 沐清风走过去,没好气得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你这儿,是不是只装了尸体和豆腐皮?” 慕容诺捂住被戳的位置,不疼,就是有点刺刺的,咋手里藏针呐?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人身攻击了?” 沐清风无奈得摇了摇头,双手负在身后,一边转身离开一边嘀咕,“是本王多虑了。” 慕容诺愣在原地目送这位‘夜游神’走远,才听到身旁阿巧压得低低的声音,“王妃,你怎么不把王爷留下来?” 今晚余氏侍寝,明早发现王爷宿在王妃院里,这才是宅斗的终极大逆转啊! 慕容诺压根没听见她说话,还自己在那儿犯嘀咕,“你说这人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半夜三更来我这儿散步,还说什么余蕊蕊一个人睡……” 阿巧噗嗤一笑,搡了搡她的胳膊,“王爷是特地来告诉你,他今晚没有跟余氏同房,让王妃你可以放心了!” 慕容诺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就脸红了。 “我,我放心什么,他爱睡谁睡谁去呗!” 闭了嘴,心里轰隆隆跟过火车似的乱震,慕容诺啊慕容诺,是不是你的思想滑坡了?为法医事业奋斗终身的伟大使命感呢?你怎么能对一个男人牵肠挂肚?男人都是洪水猛兽,是你事业的绊脚石啊! 但是…… 她又看了一眼早已消失人影,空荡荡黑幽幽的小路。 该说不说,沐清风还挺仗义,知道余蕊蕊不喜欢他,也没霸王硬上弓不是吗?看来这王府风水有点偏,注定是一窝兄弟情了。 慕容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阿巧,我困了,熄火,睡觉吧。”她转身趿着绣花鞋往屋里走去。 …… 接下来一连几日,大理寺都很清净。 彭家兄弟的案子了结得很快,彭岭于午门斩首,彭山流放岭山服役三年,刘氏兄妹因从犯之罪入狱一年,彭山到离开咸城那天也没答应把父亲的心交给陈得清。 那间往日里生意红火的饼铺贴上了封条,每每百姓路过也只有几声唏嘘的叹息。 慕容诺按照约定最后去了一次耳东医馆时,被陈得清剪了一小撮头发,按理说在古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旁人是碰一下都犯忌讳的。 陈得清还做足了准备,两锭银子,一小瓶鸢花的花粉,还有三包独家秘方的闺中秘药,可谓是诚意满满。 慕容诺最后只拿走了花粉,这东西对她来说还算有点研究价值,毕竟她这身体虽然现在没病了,但到底还犯不犯病,谁知道呢? 一直到了八月初三,慕容承的辣条店开张的日子,慕容诺特地跟沐清风请了个假去捧场。 那小子也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直接把辣条店开在了咸城名号响当当的酒楼凤仙阁旁边,等开张的炮竹响完,围观的人群拿了开门红包就往隔壁走,根本不带回头的。 “我说慕容承,哪有你上来就直接打boss的路数啊?”慕容诺瞧着人流远去,简直哭笑不得。 慕容承挠着头,气得在原地团团乱转,“我哪知道这帮百姓对辣条一点兴趣也没有啊,姐,你必须给我想想法子,我可是把姐夫的钱都投进房租里了,要是照这么下去,咱们姐弟在姐夫面前可就抬不起头了啊!” 慕容诺想了想,她就是沐清风的下属,什么时候抬得起头过?但话说回来,沐清风投了钱要是血本无归,会不会影响她的仵作事业? 这可不行啊。 她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门头的牌匾——五香辣条坊,琢磨道:“有几个办法,倒是可以试一试…… 第一百五十四章 老子要战! “辣条大酬宾,买三送一买五送二?” “辣条挑战赛,吃完一盘爆辣辣条,奖励一个月辣条自由?” “辣条充值,充一两送一两?” 慕容承看着慕容诺一张一张写出来的宣传单,脸都绿了,“姐,你是想直接把咱们的辣条店干倒闭啊?” 慕容诺吹了吹纸上的墨迹,笑得颇为自信,“非也非也,虽然你姐姐我没做过生意,但这几个办法,我敢保证绝对可行。” “你拿什么保证?”慕容承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 慕容诺心说,当然是我每一次逛街花钱花出来的经验啊! 想起那一堆吃喝玩乐应有尽有的充值卡,她就心头滴血,这可都是花呗给她的自由,但转念再一想,她好像卡到了什么bug。 “咳咳,那个……”慕容诺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一本正经道:“你先拿出去试试,总比在这儿坐着干瞪眼强,咱们现在需要引流,就是吸引顾客上门,赚钱的事后面再说吧。” 慕容承揉了揉眉心,“姐,你就不能好好写字,这么丑的字我拿不出手啊。” 慕容诺一惊,赶快把纸抢过来,又把面前纸笔推给慕容承,“你再各写一份,我……我这两天手抖,当然写不好字。” 慕容承倒是没什么心眼,老老实实将那些内容又誊抄了一遍,然后交给店里几个小二。 “拿去街上吆喝,谁先带回客人,小爷我重重有赏!” “是!” 几个小二跑得倒是快。 没过多久,还真就有一个领着客人回来了。 客人看着五大三粗,身板魁梧,一脸自然卷的络腮胡,十分茂密,走进来就单刀跨马得坐在最近的桌子前,拍着桌面吆喝。 “不是说有什么挑战,老子要战!” 那气势,吓得其他店小二都不敢上前,慕容承躲在姐姐胳膊后面小声说,“这是南疆人,出了名的野蛮,咱们把他赶出去吧。”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客人,怎么能赶出去?”慕容诺皱起眉头,“哪有开店还挑顾客的?” 慕容承急着反驳:“不是,姐,南疆人连生肉都敢吃……” “那证明人家肠胃好,你别磨磨唧唧了,把客人怠慢走了,你就给我去揽客去!” 慕容诺推开他,笑吟吟得往那张桌子走去。 “这位客官,本店今日刚刚开张,正在举办爆辣辣条的挑战,只要挑战成功一个月辣条免费吃,您有兴趣参加吗?” “免费?”那个南疆人揉了揉眼皮,用力瞪大眼睛盯着慕容诺,“就是不要钱?” 慕容诺挑起眉梢,“没错。” “给老子来十份!不,二十份!”他大手一挥,豪气得像是全场消费都归他买单似的。 慕容承从后面跑过来,着急忙慌得纠正道,“就一份!等你挑战成功才能随便吃!” 还二十份,把他这儿当村里吃席呐! 店小二很快端上来一盘爆辣辣条,顾名思义,比普通款多加了三倍的辣椒粉,这是慕容诺根据余蕊蕊的口味调配的。 反正余蕊蕊吃一根,能嘴巴肿一个下午。 那个南疆人倒也没客气,抓着一根辣条就往嘴里塞,但好像吞咽得很费力,辣椒油顺着嘴角流到络腮胡上。 “不错,这味道椒麻鲜香,新奇的很,老子喜欢!” 慕容诺喜笑颜开的,“喜欢就好,还请客官回去之后,多多为我们的五香辣条坊美言几句,只要有客人愿意来品尝,我们都会赠送其他小吃的。” “哈哈……”满嘴流油的客人笑着点头,喉咙里好像发出咕噜咕噜的粗气,“老板娘是个爽快人,老子回去就招呼乡亲来……来……” 他突然瞪大眼睛,眼睑抽搐了几下,然后脑袋向下一栽,倒在了桌上。 “啊!!”慕容承吓得跳开,手指哆嗦得指过去,“姐,他,他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诺也愣住了,赶紧去试探他的脖颈,居然…… “死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老娘要去磨刀了! “死,死了?!!!” 慕容承直接吓傻了。 不到半个时辰,大理寺就把五香辣条坊给查封了,沐清风站在辣条店门口,脸色很难看。 现在满大街都在传,有人吃辣条给吃死了,辣条店还是老丞相的儿子慕容承开的。 但沐清风知道啊,这小舅子开店的钱可是从他这儿要去的,他没指望慕容承给他挣钱,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有本事,又和一条人命牵连上。 他在大理寺听到有人被辣条吃死了的时候,就跟耳边响了三声雷似的,天灵盖都嗡嗡震。 慕容诺看着沐清风走进来,心跳的奇快,她心里清楚肯定不是辣条把人给吃死了,但她怕这事儿水很深。 她赶紧走到他身边,试探般小心翼翼得问:“该不会又有人想栽赃陷害小承吧?” 这事儿又不是没有过,隔壁凤仙阁上一任厨子刘叶,她可记得清楚着呢。 沐清风斜眼看过来,“不管是被陷害,还是食物出了问题,慕容承都是这间店的老板,他得暂时关进大牢……” 话还没说完,慕容承已经嗷嗷叫着跑过来,“姐夫……呜呜呜~~~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你别又把我关进大牢去,我一进去就头晕眼花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啊!” 沐清风抿了抿嘴,对他实在提不起好脸色,明知道他八成是无辜的,但这小子怎么跟灾星似的,上哪儿哪儿死人? “茶饭不思?凤仙楼的烧鸡酱牛肉和蹄髈,够不够?” 他得把这小子关起来,不仅是对外面百姓有个交代,还得看看这次的案子到底谁在背后搞鬼! 慕容承哭丧着一张脸,心不甘情不愿得被侍卫带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叮嘱慕容诺,“姐,你要早点把我救出去,别让老爹知道了,他上回可把我好一顿揍呢!” “知道了,知道了。”慕容诺连忙点头。 不用他说,这事儿她也会尽心尽力,这才是她的老本行啊,验尸的快乐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她看向沐清风,“什么时候开始验尸?” 沐清风定睛打量她,真的有那么一刻忍不住怀疑慕容家姐弟俩的感情,她想验尸,到底是想帮那小子,还是图自己快活? 快活?! 沐清风为脑子里蹦出这个词毛骨悚然了三秒钟,再看着慕容诺一脸期待的小表情,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你……” 慕容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该不会因为她也在案发现场就不让自己验尸了吧?美人计狗腿计拍马屁计撒泼打滚计我该用哪个? 在线等,急!!! “咳,我发誓,我绝对没有碰过后厨任何东西,更不认识辣条店里其他人。”开口先发誓,就跟酒桌上的‘我先提三杯’一样能唬住人。 她三指指天,一脸严肃。 沐清风瞧着她绷紧的小脸,粉嫩嫩的,不施粉黛却有着天然的清新感,机灵灵的大眼睛根本藏不住心底那点小心思,他盯得紧了,她就不自觉眨眼睛,蝶翼似的浓睫,一扫就能扫到他心头上似的。 他偏开视线,故作冷淡得点了点头,“知道了,本王让你验便是。” 慕容诺兴奋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好久没验尸了叭,小半个月有了叭,老娘要去磨刀了,谁也别想拦我! 正要拉着沐清风回大理寺,突然就看到门口又是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得杀进来。 “慢着!” 第一百五十六章 能被呛死吗? 慕容诺定睛一看,这些人看着人高马大的,男女老少全都齐活,而且头发或胡子都是自来卷。 “都是南疆人?”慕容诺戳了戳沐清风的胳膊肘。 沐清风‘嗯’了一声,挑眉直视过去,“你们是想阻拦大理寺查案?” 站在人群前面的老头又怒又急,一脑门子的汗都没顾上擦,“阿索死在你们店里,你们必须给我们赔偿!” 慕容诺眉梢轻轻挑了一下。 原来为这事儿啊。 “来人,把店里的银子都拿来。”她笑吟吟的。 店小二也是利索人,立即把柜台里的银子铜板都拿了过来,也不多,凑不齐一百两。 慕容诺皱了皱眉头,用自己的帕子把零散的银钱抱着递给老大爷。 “现在就这么多了,店里刚交了房租,还没开张,要是不够的话你们再等两天……” 那老大爷,连同一起来的那些男女老小也都愣住了。 “你……真的给我们了?” 慕容诺就笑,“还能有假的不成,拿着吧,以后你们来店里吃辣条给你们终生打折哦!” “都把阿索吃死了,谁还敢吃!这老板娘怕不是个傻子吧?”南疆人那边有个声音嘀咕出来。 慕容诺倒没放在心上,钱啊,店啊,都没验尸重要,她现在就想看看这个叫阿索的南疆人到底怎么突然暴毙的。 “咳,现在可以让我们回大理寺查案了吗?”她忍不住催促。 那帮南疆人本来是准备来这儿大闹一场的,少不得还得扯皮撒泼一条龙,没想到就被眼前这嫩生生的姑娘四两拨千斤得把事儿抹了。 他们哪还好意思阻拦。 “可,可以。”老大爷将那一包银钱装进怀里。 慕容诺回头,朝着沐清风挑了挑眉毛,一副求夸奖的小模样,后者无奈得勾起嘴角。 “回大理寺!”他朗声吩咐。 …… 大理寺。 停尸房。 慕容诺仔细检查死者体表,喃喃道:“死者阿索,南疆人,年四十有余,身高七尺六寸,四肢,胸腹均无明显外伤,头颅各处完好,口鼻……有残留的辣椒粉末和食物残渣,看着像是临死前被呛住了。” “呛着了?”易有言一边走笔飞快,一边抬起头来,“这么大个人,能被呛死吗?” “肯定不是呛死的。” 慕容诺摇摇头,认真回忆起阿索进店后的模样,道:“他进门时,我就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他双目晶亮锐利,但总是在揉眼睛,好像……看不清东西,还有他吃东西的时候,这辣条虽然有嚼劲,但算是口感柔软的食物,死者吞咽时却显得有点费力,他最后与我对话时,眼睑伴有抽搐,喉咙里有很粗重的喘息声……” 易有言停笔,眉头紧锁,“怎么听起来,像是中毒了?” “是,很像是中毒的症状,但要这么看,死者在进入辣条店之前就已经中毒,但他却毫不自知。”慕容诺视线落在死者腹部,却又想到什么,摇了摇头,目光移动到死者面部,然后戴上自制的手套掰开死者眼皮观察。 “果然,眼内外肌肉肿大,眼睑下垂,瞳孔散大。”她继续检查死者口鼻,“口腔及咽部潮红,咽肌肿大,所以他呼吸时才会有咕噜咕噜的声音,是很明显的呼吸困难,还有……死者头向右斜侧倾斜,应该是颈肌无力造成。” 有言,你要记录得仔细一些,这恐怕不是常见的食物中毒。”她抬起头来,表情逐渐凝重。 易有言点了点头,“是,师父。” 第一百五十七章 肉毒毒素 慕容诺来到死者腹部的位置,先从体外按压感知,继续分析道:“死者腹胀异常,我需要解剖检查了。” 她从摊开的羊皮卷袋里拿出一支磨得锃亮的柳叶刀,手起,刀落。 皮肉被割开的声音清晰利落,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连呼吸声都变得微不可闻。 “奇怪,死者的胃里好像没什么病变反应……”慕容诺仔细检查着被割开的胃部,除了没有消化的食物残渣和胃液之外,胃内壁看起来还算良好。 一旁,易有言将食物残渣取了一部分仔细检查,“师父,若是辣条中含有毒素而使死者暴毙,那么他的胃部应该有强烈的毒素反应才对,至少咱们现在可以证实并非辣条中毒。” 慕容诺点点头,神情却仍旧凝重,“看来我得仔细检查死者身体的其他部位了。” 她继续在死者其他部位检查,过了一会儿,才皱着眉头喃喃,“死者前列腺看起来偏肥大,他的排尿也出现问题了吗?” 慕容诺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 “如果不是毒素影响了五脏六腑,那么就应该是影响了死者的神经系统,所以他的眼部、咽部和颈部的肌肉才会出现肿大麻痹等反应,神经系统麻痹会导致多处肌肉瘫痪……瘫痪持续的患者很容易引发呼吸衰竭。” “我知道了!” 慕容诺抬起头来,兴奋得看向易有言,“死者因食物中毒造成神经系统麻痹,他的死因是呼吸麻痹而猝死!” …… 公堂之上。 沐清风正在等待验尸结果,从辣条店里取回来的食物样本都已经由别的仵作逐一验毒,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慕容诺和易有言拿着验尸报告过来的时候,还看到大堂里站着几个南疆人,那位带头的老大爷也在其中。 “王爷,尸体的死因已经查验清楚。” 慕容诺将易有言详细记录的报告交给他。 沐清风一眼扫过,眼神若有似无得瞥了一眼易有言,然后才继续查看其中内容。 “食物中毒引发呼吸麻痹而猝死?” 他蹙起眉头看向慕容诺,“死者是吃了什么食物而中毒?” “还不清楚。”慕容诺摇摇头,很是认真得回答,“但一定不是辣条,因为辣条刚进入食道和胃部,还没有来得及消化,且胃部并没有严重的病变反应,所以我怀疑可疑食物来自于死者日常所食用的东西,而且这种能引发神经麻痹的毒素很有可能是肉毒毒素。” “肉毒毒素?”沐清风显然对这个词很是陌生。 慕容诺耐心解释道:“这种毒素多来源于烟熏类食品和腌制类食品,我想咱们得去死者居住的地方查看,而且如果是常用食品,或许还会有其他人也生病了,如果不尽早干预和防治,怕是要出大问题。” “大问题?!” 堂下那几个南疆人都慌了。 慕容诺走到他们面前,问道:“你们住在哪儿?” “城外南郊十里外的村子里,我们村都是二十几年前靖国和越国打仗时,从边境南疆逃难过来的。”老大爷回答。 慕容诺继续问道:“那你们最近可有其他人身子不适,比如……吞咽困难,呼吸困难,看东西模糊等等。” “有!” 人群中有人立即应声,“阿索隔壁的荼大娘家里,有两个孩子好几天吃不下东西,而且还一直呕吐。” 慕容诺回头看向沐清风,两人都是神情凝重。 “我们得尽快去看看。” “本王马上安排马车。” 第一百五十八章 王爷有点过分纯情了吧? 马车一路向着城南而行,走了小半个时辰,慕容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沐清风,你得派人去把陈老叫上,万一真有集体食物中毒的事情,就必须得有大夫在才行,我只是仵作,可开不了药方。” “为什么你想叫陈得清前去?”沐清风蹙眉不解。 慕容诺就道:“陈老有些偏方,与寻常的大夫路数不同,我想或许会对这种特殊的毒素更有应对之法。” “偏方?你好像对他了解颇多。” “也不算多,前些日子我最后一次去他那儿,他还想送给我几副闺中秘药呢,你想啊,普通的大夫怎么会研制这种药呢,所以我觉得叫他比叫其他大夫更管用。” 慕容诺回答的一本正经,沐清风却目光顿住,停了一瞬,才皱起眉头问:“闺中秘药,是何物?” 这都不懂吗?王爷有点过分纯情了吧? 慕容诺心里犯难自己到底该解释还是不解释,要是解释会不会显得自己某方面过于博学了?要是不解释前面话都说到这儿了,是不是又有点亡羊补牢之嫌? 她仔细斟酌了一下,才迟疑着问:“你真的不明白吗?就是……喝了之后,男人和女人在床上,嗯……操练,更加有激情,更加持久……” “本王何须你解释这个。”沐清风一张脸半边都阴沉了,眼神尴尬得躲闪开不敢与某人对视,“咳,本王的意思是他给你的药里面都有什么?” “哦~”尾音拐得跟波浪似的,慕容诺也难得脸红了几分,“我不知道啊,我没收那几副药,你要是想要……待会儿见了陈老我再问他要来如何?” “你觉得,本王需要这种药?”沐清风剩下半张脸一沉到底。 慕容诺凑过去,瞪大眼睛将他自上而下认真打量一遍,张口就道:“从外表看,自然是不需要的,但这种事,外在和内在也没有必然关联,我瞧着你日夜为查案操劳,还总是熬夜,想来肾应该是虚耗过度,这男人啊,肾虚势必会影响……” “够了。” 沐清风瞪着她,眼里明明是恼怒的光,却又一把拉住慕容诺的胳膊往自己怀里拽。 马车恰好颠簸了一下,慕容诺‘啊’的一声,摔坐在沐清风的腿上,心惊肉跳得抬头看着某王爷,“你,你……” 沐清风抬手覆住她瞪大的眼睛,慕容诺只觉得眼前猝然一片漆黑! 温热干燥的触感盖着自己半张脸,她慌得一批,刚想要挣扎躲开,就感觉什么软软的,温温的东西压在自己的唇上!!!! “唔……” 她大脑一片空白,好像被关进了什么真空的空间里,听不到,看不到,只有唇上唯一的触感被放大到极致,触电似的酥麻一路窜进身体各处。 沐清风……吻我了? 慕容诺刚拉回一丝丝的意识,唇上的感觉也随即消失,可她身体好像僵住了似的,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覆在眼睛上的手掌也没松开,沐清风只不过将她身子扶稳了些。 他声音有点哑,带着一丝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本王只是想证明,本王很正常,非常……正常。” “嗯……”慕容诺讷讷得点头。 “现在本王要松开手了,你不许叫,更不许发出什么动静,让外面的人以为我在欺负你。”沐清风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粉嫩的唇微微翘着,没有用口脂的习惯,却带着一丝丝少女独有的香甜。 这才是毒药吧?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才命令自己退开她的唇那一刻,他有多艰难。 慕容诺又乖乖点头,闭着眼,长睫上上下下得扫在沐清风的掌心里,痒得他尾指指尖不自觉颤了颤。 他抿了抿唇,才缓缓得松开覆在她眼睛上的手。 慕容诺感觉强光刺在眼皮上,皱了皱眉头,慢慢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得问:“那我……可以坐回去了吗?” 第一百五十九章 和丞相大人也不太像 沐清风一脸严肃,好像正在处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别乱动了,这条路正是颠簸,你要是在车厢里走动,难免会让外面的人误会。” 他向下瞥了一眼,小姑娘的双腿并齐,规规矩矩得坐着,比她嫁进王府那晚坐在床榻边还要拘谨。 那晚,他怎么一点也没发现她的有趣。 慕容诺艰难得咽下一口唾沫,“这会儿马车是有点晃悠,但只是挪个屁股,应该不碍事吧?” 不然她觉得屁股底下扎得慌,如坐针毡,某王爷你懂不懂啊? 沐清风从她眼神里却读出了另一种意思,轻笑一声,“坐在本王怀里,让你紧张了?” 慕容诺更加绷紧了身体,腰杆挺得笔直,很是为难的解释,“我就是最近吃得多,胖了好几斤,我怕把你腿压坏了。” 五香辣条坊虽然是个辣条店,但不可能真的只卖辣条,慕容诺被弟弟缠的烦了,只能又新做了几种辣味小吃填充菜谱,唯一的代价就是她腰上的小肥肉明显粗了一圈。 她这么一说,沐清风竟然好像起了兴致似的,眼睛垂下去盯着她的腰腹。 “胖了?看来王妃在王府里过得很是滋润。” “是……” 慕容诺腿都麻了,嘴上干笑着。 正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敲门声随即响起,“王爷,咱们到了。” 伍叁七在外面传话。 “到了!” 慕容诺瞬间弹起来,急急忙忙去推门,头也不带回得走出去,“终于到了,我都差点晕车了!” “王妃,你的脸好红啊。”伍叁七的声音传进来。 沐清风站起身,笑着摇了摇头,小姑娘,越来越有意思了。 …… 南江村。 慕容诺在马车旁边甩手踢脚的做着运动,嘴里呵呵哈哈的,仿佛在很认真得缓解晕车带来的不适感。 一旁,沐清风已经安排侍卫们把百来户村民都集中到了村口,然后根据他们这几日的身体状况分开为三组。 大多数村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幸好从城里跟着回来的老大爷和那群去找阿索的人还能帮着解释。 “阿索死了?中毒?咱们村里哪来的毒啊!” “吞咽困难?吃不下东西吗……” “真是天灾人祸啊,咱们南疆人在咸城已经受尽了白眼,如今还惹上什么毒药,真是作孽,作孽啊!” 分组难度很大,有的老人根本搞不清自己身体状况,还有些明明身体反应不一样,也不愿意分开站队,伍叁七带着几个侍卫忙得团团转,进度也没提上来多少。 慕容诺便忘了刚才马车里的事,前前后后得跑来跑去,耐心跟他们解释。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几个队伍勉强分好的时候,陈得清才坐着马车急急忙忙赶来了。 “陈老,你快去给那几位先看看,他们的毒性反应最大,怕是有生命危险。” 慕容诺拖着他就跑,嫌他扛着箱子走得慢,一把抢走医药箱扛在自己肩膀上。 伍叁七喘着气回到沐清风身边,远远瞧着,忍不住嘀咕,“咱们王妃看起来可真是没什么架子。” “是啊,她看着,和丞相大人也不太像。” 沐清风轻描淡写得开口。 伍叁七吓了一跳,“王爷,这话可不能乱说,王妃可是丞相大人的掌上明珠啊!” 沐清风眸色讳莫如深,唇角依旧是微微勾着的,“只是玩笑罢了,走吧,咱们也过去看看。” 说罢,他便带着伍叁七一起走向慕容诺他们那边。 刚走近,就听到陈得清冷静得吩咐着,“去把村里的牛乳,蛋清都找过来,给这些人灌进嘴里催吐,若是不够,就把巴豆都拿来。” “巴豆?会拉肚子的呀!” 第一百六十章 我才不是碰瓷 “就是让他们吐,让他们泻,不然如何将毒素从身体里排出来?”陈得清瞪了一眼那个说话的村民,吓得那些人一时不敢再多嘴。 慕容诺在一旁帮着解释:“大家别担心,这几位中毒的反应较轻,排泄有助于他们减轻毒素对身体的影响,这位是城里很有名的陈大夫,咱们听他的不会有错的。” “好吧,咱们听陈大夫的。”几个小伙儿四散着跑开。 慕容诺怀里抱着一个小丫头,看着七八岁年纪,听说就是阿索隔壁荼大娘家的孩子。 小丫头闭着眼,脸色苍白,全身软弱无力,呼吸已经有点困难了。 “陈大夫,这种病人已经不能再催吐和排泄了,必须采用抗毒药物,您……” 陈得清皱着眉头,“连毒素从何而来,老夫都尚且不知,怎敢乱用药,你这丫头懂不懂治病救人的规矩?” 慕容诺咬着唇,是她心急了些。 还没说话,沐清风的声音已经从身后传来,“陈老,这几个病人就交给您了,南江村此次爆发毒疫,由您协助大理寺紧急防治,还望您费心尽力,至于毒素来源,本王现在就带着王妃去查找。” 他拍了拍慕容诺的肩膀,后者只好先将小丫头放在一旁的草席上,然后站起身跟在沐清风旁边。 几个村民都愣愣得看着他们。 “王妃?这姑娘竟然是王妃……” “她看起来可真不像王妃,穿得好生朴素啊。” “王爷和王妃竟然来咱们村里给大伙儿治病,咱们还有啥可担心的,这真是老天开眼了啊!” 沐清风看了看慕容诺:“咱们去四处转转。” “好。” 慕容诺便跟着他向村子里走,伍叁七也要跟上,刚走了几步,突然被王爷一个眼神瞥过来。 他愣在原地,王爷才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 这是……不让他跟着? 伍叁七挠挠头,不太确定得目送王爷带着王妃一起离开。 慕容诺跟着沐清风走了一会儿,在一家村民家门口驻足观察,然后再走向下一家,一连走了四五家,才停在一个黄土搭建的茅草屋前。 “可看出什么了?”沐清风负手在身后,一边打量着屋子一边问向身旁人。 慕容诺想了想,回答:“这里看起来很贫困,门口悬挂的大多都是野菜晒制的干货,还有……水缸。” “本王已经查过了,这里靠近冽葭河的下游,所以村民们都会去河边取水用于饮食。” 慕容诺立即反应过来:“你是怀疑……水有问题?” 沐清风摇了摇头,“这不太可能,冽葭河下游遍布村落,少说也有十几个,南江村距离河畔最远,取水也不如其他村子的人多,若真是水有问题,其他村子的毒疫肯定早就爆发了。” “不是水……那就是食物咯。”慕容诺走到茅屋门前,抓着那些野菜干打量,“难道是野菜里的毒素?” “有这个可能。” 沐清风走过来,也拿着那些野菜观察,“咱们得派人收集一些野菜回去查验,但若按你所说,这些毒素影响的是肌肉,恐怕很难确认结论。” 慕容诺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要说话,突然一阵风吹来,野菜上的灰尘钻进她的鼻子里,她鼻头顿时发痒,“阿……阿嚏!” 一个大大的喷嚏打出去,慕容诺一脑袋撞在沐清风的胳膊上。 “唔……好痛……沐清风你胳膊铁打的吧?” 她捂着脑门抬头,沐清风不禁失笑,“从来没见过碰瓷还碰的像你这么理直气壮的。” “我才不是碰瓷,我……” 慕容诺正要反驳,突然听到屋子里什么东西被打翻的脆声,她吓了一跳,和沐清风对视一眼,两人急忙推门进屋。 第一百六十一章 那是谁摔碎了碗呢? 茅屋内。 一个中年大叔躺在炕上,炕边的地上有一个摔裂的破碗。 “大叔!你没事吧?” 慕容诺跑过去检查,却发现他意识全无,再一试探,呼吸微弱至极! “不行,这得人工呼吸!” 她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大叔的鼻子,一手握住颏部使头尽量后仰,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附身凑近大叔的嘴唇…… “慕容诺!” 沐清风拎着她后衣领子把人拉起来,眉头皱紧成川字,“你这是干什么?” “救,救人啊!”慕容诺着急忙慌的解释,“他快死了!” 说着就要往下对嘴。 沐清风扽着她的领子不放松,慕容诺被勒得翻白眼,回过头嫌弃得瞪了一眼某王爷,“这种时候,你该不会还避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吧,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伍叁七!” 沐清风沉着脸喊了一声。 慕容诺一愣,伍叁七不是没跟来吗? 再眨眼,就看屋顶落下一个身影,正是一脸尴尬的伍叁七。 “王爷。”他匆匆跑进来。 沐清风吩咐,“你来。” “是。” 伍叁七走到炕边又回头,为难道:“王爷,属下不会施救的方法啊……” “王妃指导你。”沐清风松开扽住某人领子的手。 慕容诺赶紧让开位置,一边指挥一边比划,“喏,左手捏着他的鼻孔,右手握住颏部让他头部尽量后仰,然后深吸一口气,张开口以封闭病人的嘴周围,向他口内连续吹气两次,我会观察他的胸廓,让你吹你就吹,让你停你就停。” 伍叁七点头,按照她示范的姿势做好准备,慕容诺便赶紧命令。 “吹!” “停!” “再吹!” “停!” “松开左手,再深吸一口气来第二次……” 如此循环往复得三四次,慕容诺赶紧检查那位大叔的颈动脉搏动情况和瞳孔状态,可结果却并不理想。 “不行,必须做气管插管,他的上呼吸道麻痹了。”慕容诺急的在屋子里四处张望。 “插管?” 这完全超出沐清风所理解的施救方式。 慕容诺在敞开的窗户旁边找到一根掉落的竹叉杆,她赶紧拿起来,“这个应该可以,伍叁七,你的短剑呢?” 伍叁七立即将藏于袖中的短剑递过去。 慕容诺取了食指粗细的一截竹叉杆,把一端削尖,确认中间部分通顺后,再次回到那位大叔身旁。 “你要用这个插进他的喉咙里?”沐清风有点难以置信。 慕容诺摇摇头,摸到病人喉结下缘的位置,然后用力将竹叉杆插了进去。 “王妃!” “慕容诺!”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慕容诺却仿佛未闻,直勾勾得盯着炕上大叔的反应,等看到他轻咳了几声,胸廓隐隐浮动,竹叉杆的位置发出微弱的气流声,她才松了一口气。 “可以了。” 沐清风愣愣得看着颈部被刺穿的病人,居然重新开始呼吸,惊诧得瞪大了眼睛。 “你是如何做到的?” 慕容诺回过头来,微微勾起嘴角,“这是环甲膜穿刺,就是人体的喉结稍微往下的位置,在声门裂和环状软骨之间,是人体的环甲膜,后通气管,当病人的上呼吸道麻痹无法自主呼吸,可从此处进行穿刺,我看人工呼吸已经没用了,所以为他开了一个新气口,防止呼吸道阻塞造成窒息,这是一种现场急救的方法。” “他流血了!”伍叁七指着那位大叔喉结附近渗出的鲜血。 慕容诺皱着眉头道:“嗯,我们得尽快给他解毒,这法子只能急用,不能用于拖延,这样吧,伍叁七你去把陈老叫来,他应该有办法。” “好,我去找他。” 伍叁七飞快跑出门去。 沐清风不敢再看尸体,视线落在地上那只破碗上,“我们进来之前,分明听到有东西摔碎的声音,但进来后大叔已经昏迷,那是谁摔碎了碗呢?” “肯定不是这个大叔。”慕容诺分析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反倒是立功了 “你发现了什么?”沐清风问道。 慕容诺道:“我们进来的时候,大叔是仰卧在床上,双手自然垂放在身体两侧,碗摔落的位置距离炕边半臂远,如果是他摔的,他应该是侧卧或者俯卧,甚至手臂伸出去一截。” 她说着,又走到了刚才发现竹叉杆的窗边,“还有这里,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这扇窗户是关着的,竹叉杆掉在地上,但现在正是八月气候干燥炎热,一般不会有人将家里门窗紧闭,我想应该是有人匆忙从窗户逃走时,无意撞落了竹叉杆。” 沐清风走到她身旁,伸手推开窗户,在窗沿上看到半个痕迹清晰的脚印。 慕容诺兴奋得抓住他的胳膊,“你看,我果然没有猜错,是有人听到我们在外面说话的动静,慌乱摔碎了碗,然后从窗户逃走了!” “很有可能。”沐清风颔首,再回头看那位大叔,却又有些疑惑,“可是,他为什么要逃走呢?” “这就不知道了。” 慕容诺吸了吸鼻子,皱眉道:“你觉不觉得,这里每家每户,都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刚才一路走来,虽然前几家并没有进屋,但她每路过一户的门口,就会闻到一股酸味,很像是某种食物发酵后的味道。 沐清风看向窗子左侧的墙角,“你看,那边有两个陶罐。” 两人一起走过去,慕容诺附身将其中一个陶罐的盖子揭开,立即有一股浓烈的酸腐味扑鼻而来。 “哇,好难闻。” 她被熏得往后退,用手拼命在鼻子前面扇风去味,沐清风捏着鼻子凑过去打量了几眼,才疑惑得喃喃,“水豆豉?” “水豆豉……是什么?”慕容诺不太明白。 沐清风解释道:“这是一种腌渍菜,多见于南疆边陲,是南疆人日常常见的食物,原料是黄豆,加入一些调料和辣椒粉搅拌后放入陶罐或瓦罐中封闭腌渍。” “照你这么说,这些水豆豉也是有可能培养出肉毒毒素的,比起风干的野菜,发酵的食物器皿中更有利于细菌的培养,我们得取些样本回去检查。”慕容诺捏着鼻子道。 “嗯,” 沐清风从她手里拿过陶罐的盖子盖回去,又走到窗边用剩下半截竹叉杆撑开窗户,“待会本王会吩咐侍卫带走一罐水豆豉,在此之前,这个村子里的伙食由大理寺专门供应,这样应该能控制毒疫进一步恶化。” 慕容诺想了想,又问:“那这个大叔怎么办?” 两人再次走回到炕边,沐清风犹豫道:“我们得先查清楚他的身份……” 他盯着大叔的脸,突然眉头蹙紧,“他脸上的皮肤,看着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慕容诺立即看过去,好像是因为刚才气管突然通顺后的咳嗽,这位大叔下颌连接鬓发的位置竟然有几道奇怪的褶皱。 沐清风伸手抚摸那些褶皱,目光微微一沉,“是人皮面具。” 他摸到边缝处,用力向上撕扯,果然揭下一张肉色的面具来! 面具下的脸,比刚才看到的大叔年轻不少,剑眉锐而浓重,颧骨高耸,鼻梁高挺,看着与南疆人的形貌差别很大。 “是他……”沐清风似是认出他来。 “是谁?” 慕容诺问道。 沐清风沉吟片刻,继而嘴角勾起冷笑,“看来,这回慕容承反倒是立功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是要跟我说什么吗? 大理寺。 慕容诺和易有言把带回来的食物样本全部检测完,已经是夜里,他们带着检测的报告走进公堂时,正巧碰见慕容承在签字画押。 “在这儿按手印是吧,我都熟了。”慕容承往卷宗末页的角落按了个拇指印。 抬头,便看到拎着一笼小白鼠的慕容诺。 “姐!” 慕容承屁颠屁颠走过去,看看她又看看白鼠,最后忍不住捏起鼻子,“你身上怎么一股酸臭味,和街上那些南疆人一样。” 慕容诺给他送了个大白眼。 “你啊,少说两句,赶紧回丞相府去,对了,用柚子叶蘸水撒在身上,再跨个火盆去去晦气,我可不想第三次把你从牢里捞出来了。” “是该去晦气了。”慕容承转念一想,又问:“姐,咱们的辣条店没事吧?明天还能开门吗?” 慕容诺犹豫着看向坐在上座,走笔飞快的沐清风,他很专注,好像都没意识到他们进来。 “过两天吧,等我们把南江村的案子公布出去,你再重新开门,不然谣言可能还会波及辣条店,咱们得不偿失。” “真是倒霉,刚开业就遇上这种破事,这八月初三的日子还是我专门找人算过,说是鸿运当头,生意兴隆的好日子,明天我就去砸了那道观去!”慕容承还在那儿愤愤不满。 慕容诺劝道:“好了,你少做些荒唐事,不然爹肯定又要揍你了,快回去吧,娘该担心了。” “好吧,我先回去,不过……姐,八月初五,你可别忘了回家啊。” “八月初五?” “娘的生辰啊,你该不会忘了吧!”慕容承把手搭在慕容诺的额头上,“发烧烧糊涂了?没有啊……” 慕容诺顿时心虚,一巴掌拍开他的小爪子,“我怎么可能忘记啊,我……我就是最近太忙了,你放心吧,礼物我都准备好了,别忘了,我可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啊!” “是是是,你是爹娘的心头宝,我是他们的鞋底草。” 慕容承撇撇嘴,转身就往门口走,一只脚跨过门槛,又突然回头看着上座的方向,“姐夫,你可得陪我姐一起回去啊。” 沐清风这才抬起头来,淡淡得点了点头,“知道了。” 慕容承这才心满意足得走了。 慕容诺和易有言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走到沐清风的桌案前,将报告、食材样本和小白鼠一一罗列在桌上。 沐清风推开写了一半的东西,边审查报告边问:“说说看,有什么发现?” 慕容诺道:“我们已经把南江村里收集回来的几种野菜汁,饮用水和水豆豉的酱汁分别喂给白鼠食用,每半个时辰一次,到了第二个时辰时,食用水豆豉酱汁的白鼠很明显出现了肌肉瘫痪的情况。” “所以,是水豆豉有毒?” “没错,水豆豉中培养出了肉毒毒素,这在腌渍菜中虽不多见,但也不无可能,而且伍叁七已经查问过荼大娘家和其他几户病症明显的村民,他们前些日子都吃过水豆豉,好像……还是和死者阿索一起吃的,这是集体食物中毒事件,若不是发现及时,恐怕还会出更多人命。” “很好。” 沐清风扫了一眼面前所有物品,沉吟片刻,吩咐道:“有言,你将这些拿下去吧,另外连夜书写公示,明日一早张贴于四个城门门口,尽早把五香辣条坊的案子公告出去,以免谣言影响更大。” “属下这就去办。”易有言把东西收拾好,提着装白鼠的小笼子下去了。 慕容诺等他离开,才压低声音问道:“你故意把易有言支开,是要跟我说什么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也不怕坏肚子? 沐清风点了点头,“我们在村里找到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易有言。” “为什么?”慕容诺疑惑不解。 沐清风道:“这件事,不是我们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这个人,本王也还需要时间彻查,在此之前若被其他人知道,他们可能会来破坏,甚至……做出一些连本王也无法应对的事情。” “这么严重啊。”慕容诺也跟着紧张了,“那你现在把他安置在哪里?” “不可说。”沐清风挪开目光。 慕容诺不解,追问道:“连我也不能说吗?” 在她心里,除了自己是穿越来的这件事,可没什么隐瞒沐清风的,再说,人也是他们俩一起发现的不是吗? 沐清风神情严肃,道:“别误会,我不是对你怀疑或防范,只是……这件事牵连复杂,连我也不知道追查下去,会查到谁,查出什么事情来,我不告诉你,是不想你被牵连。” “那陈老呢?他知道吗?” “不知道,我将那人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等陈老给他开的药吃完了,我会安排伍叁七把陈老带过去给他复诊。” “那他不还是会知道吗?” “戴上眼罩,绕一些路,自然就不知道了。” 沐清风轻笑,然后将桌案左侧的一盘酥皮点心推了过来,“忙了一天,饿了吧?” 他不说,慕容诺还没觉得,突然听见个‘饿’字,那肚子一下就活过来似的,咕噜咕噜一连串得打鼓,慕容诺不好意思得笑了笑。 “是有点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一刻。” 她伸手过去,想捻一块糕点尝尝,却被沐清风给拍开,他皱着眉头,拿起一块糕点。 “刚摸过那些食物样本和白鼠,现在来拿吃的,也不怕坏肚子?” “哦……” 她就很气,逗我呐还是让我望梅止渴呐! 谁知,沐清风竟然抬起手,将那块糕点递到她面前,“张嘴。” “啊?”某人震惊。 沐清风干咳一声,嘴角的弧度却隐约更深了几分,“是‘啊’,但你这嘴得再张大点儿。” “哦……” 某人脑子木木的,下意识跟着沐清风的指挥张大了嘴,他把糕点塞进她的嘴里,指尖蹭到她的唇瓣,瞬间又跟触电似的,痒得她差点呛了一下。 “唔……咳……” “吃慢点。”沐清风低低的笑。 慕容诺人都快傻了,这家伙今晚怎么回事,这么爱笑? 因为案子太简单了还是碰上什么喜事了?不过她还是乖乖细嚼慢咽,把一块糕点给吃进肚里。 “我还是去洗个手吧,吃起来方便。”她不太能享受被投喂的快乐。 沐清风捻了捻指腹上的糕点碎屑,神情淡淡道:“还想吃,本王再喂你两块就是了,也不费事。” 说罢,又捏了一块递过来。 慕容诺机械得张嘴接住,隐约闻到他指尖上有一股墨香,心说这家伙嫌弃她办了事没洗手,那他洗了没? 等慕容诺吃第四块糕点的时候,伍叁七回来了,也是巧,进门时,刚好是沐清风把糕点塞进慕容诺的嘴巴里。 自家王爷,右手翻查卷宗,左手投喂王妃,一心两用得竟然嘴角带笑。 神特么奇了乒乒砰的画面。 伍叁七差点走路顺拐得进去,好不容易稳了心神,才拱手站在两人三丈远的地方,低着脑袋禀报道: “王爷,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陈大夫也已经送回耳东医馆,还有……属下在回来时遇到左相家的侍卫,据他说左相一家会在八月十五之前返回咸城,参加宫中的中秋夜宴。” “左相?”慕容诺顿然一惊。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你为何如此惊讶,像是不认识左相了似的。”沐清风打量慕容诺一眼。 慕容诺慌忙摇头,嘴角的糕点沫子簌簌得落在衣服上,“不,不,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难怪老爹被称为右丞相,原来真的还有一个左丞相,是谁? 慕容诺对原主身体里留存的记忆本就记得不多,前一个月,多数事情都是她从阿巧嘴里套问出来的,但这个左相,她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沐清风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慕容诺赶紧接过来擦嘴,顺便把衣襟上的碎屑扫了扫。 伍叁七头都没抬,犹豫着问,“王妃,要不要属下为您打盆水来?” “要的,要的!”慕容诺正愁没水洗手呢,忙不迭得答应,“谢谢伍侍卫哈。” 伍叁七一抬头,就看到自家王爷莫名低沉的眼神,那可是他自小就熟悉的眼神——不满!不满啥?他心虚得头皮发麻,不该给王妃打水吗? 他不敢问,脚底抹油似的溜了出去。 慕容诺把衣服上打理干净了,才想起来似的,问:“那个……八月初五,你真的会和我一起回丞相府吗?” “你不愿我去?”沐清风不答反问。 慕容诺赶紧摇摇头,“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你平时很忙,都没什么时间回王府……” “王妃是在埋怨本王不顾家?”沐清风挑眉。 慕容诺吓得脖子一个后仰,双下巴都憋出来了,“我哪敢啊!” 别说你是王爷我只是个丞相千金,你还是我上司呢我能埋怨你? 沐清风就笑出声来,“好了,本王从今天起尽量多回王府住,若非案子紧急,不会长住大理寺,可好?” 最后两个字,听着低沉,像是嗓子里磨出来,又带着温温柔柔的调子,直钩人心的劲儿。 慕容诺情不自禁得就点头了。 “好……” 下一秒,又反应过来,沐清风要住回王府?他想干嘛?该不会……又想找人生孩子吧? 她顿时一哆嗦,妈耶,这家伙怎么还贼心不死啊! “沐清风。” 她直呼他名讳,表情更是凝重异常。 沐清风嘴角的弧度敛了回去,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我是想说……”慕容诺迟疑着,手里搓着那手帕,都快把薄薄的布料扯裂了,“想说,那个,对了,我最近太忙,忘了给我娘准备生辰贺礼,能不能先从你的库房里借用一点,等回头我再还给你。” “你想要拿什么,只管去拿便是,库房里,有一半都是你的嫁妆,可比本王自己的东西更值钱,如若没挑上满意的,本王明日可以陪你去街上买新的。”沐清风道。 慕容诺赶紧摇摇头,“不,不用了,不麻烦你。” “你娘就是本王的岳母,何来麻烦,不过……你刚才就是想说这件事吗?”沐清风仍有些疑惑。 慕容诺有些心虚,但想了想,还是没敢提生孩子三个字,就跟犯忌讳似的,她支吾着找了个借口,“哦,其实我还想问,左相……” “你不必担心,左卿卿此次陪同左相去苏州巡查三个月了,想必心性有所成长,且你与我已经成婚,她就算想……也造不起什么风浪。” 左卿卿? 慕容诺一脸懵逼,这又是谁?左相的女儿吗?她和原主之间有什么不合吗?难道是因为沐清风? “我……自然是不怕左卿卿的,我有你嘛。”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得先把某王爷的毛捋顺,才好套问更多关于左相和左卿卿的事。 这话,自然是让沐清风又弯了嘴角,他瞥了一眼盘子里剩下的糕点,笑着问:“还想吃吗?” “不了。” 慕容诺瞥了一眼门外,“伍叁七怎么打盆水打这么久,要不我还是去看看吧,别是掉井里,泡过尸体的井水可就喝不得了……” 她借口飞速溜走。 沐清风无奈一笑,捏起一块糕点放在嘴边咬了一口,不知回味起什么,噗嗤一声,彻底笑出声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也这么喂过余蕊蕊吗 次日,天高云清。 慕容诺睡了个懒觉,过了巳时才爬起来,阿巧一边替她梳妆一边念叨个不停。 “王妃,您这两日该去给夫人准备贺礼了吧?这可是您第一次带着王爷回娘家,咱们必定得隆重一点。” “还有啊,阿巧听说王爷昨晚回王府住了,还拿了些日常的衣物回来,府里都传余蕊蕊侍寝之后,让王爷收心了,以后怕是余氏要得专房独宠了。” “王妃,您可得擦亮眼睛,余蕊蕊绝对没您看到的这么简单,她啊,心思坏着呢!” “王妃……” 慕容诺懒懒得打了个哈欠,顺便把阿巧涂在她嘴唇上的口脂给擦掉了,“好了,一大早你就念个不停,庙里的和尚都没你这么能念叨,阿巧,我是不是得替你寻个夫君,把你嫁了换个清净啊。” “呸!”阿巧羞的红了脸,手里还利索得替她绾发,“没有阿巧在,你这王妃怕是都会被余蕊蕊抢了去,咱们丞相爷铮铮铁骨,夫人管治府里也是井井有条,怎么偏偏您与承少爷都这么心宽随意,阿巧才不嫁人,就在您耳朵边念一辈子,念到你看清余蕊蕊的真面目!” “好好好,你念吧念吧,不过我可提醒你啊,别当着蕊蕊的面老说这些话,她在王府里和咱们一样,也没真正的家人,孤苦伶仃的,还得被下人说三道四,又不能像我一样每天去大理寺查案子,她啊,比我更艰难。” 阿巧气得两只眼睛都要冒烟了。 “王妃,人家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家人了!”她比划自己的肚子,摸了个圆鼓鼓的形状。 慕容诺噗嗤一笑,“你说生孩子啊?这又不是什么舒坦的事情,再说,沐清风真想让她生,谁还能拦得住不成?” “您就真不介意,九王爷去和余蕊蕊生孩子吗?”阿巧转身去找衣裳。 慕容诺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知怎的,视线落在自己微微翘起,粉嫩嫩的唇瓣上。 她想起昨天在马车里,沐清风吻她的那一瞬间。 没有心动吗? 她又不是个全然不知男女情事的孩子,自然是有几分心动的,但那又怎样,她生活的这个地方,男婚女嫁的规矩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现在,她是沐清风的王妃,但府里也不是只有她这样一个女主人,还有余蕊蕊,将来或许还会有张蕊蕊,王蕊蕊和李蕊蕊。 她不愿,也不可能与别人分享一个丈夫。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一直把沐清风当做兄弟,但如果沐清风对她有意思呢? 慕容诺又想起昨晚某人投喂的举动,他也这么喂过余蕊蕊吗…… “王妃!” 阿巧的声音猛然惊醒慕容诺,她吓得屁股一歪,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幸好,身后有一堵温温软软的墙给挡住了,还带着好闻的花果香,等一下…… 慕容诺机械似的扭转脖子回头,“沐清风?” “凳子都坐不稳吗?刚才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沐清风穿着一身浅蓝的宽袖长袍,看着神清气爽的。 慕容诺赶忙站起来,她嫌天热,穿的是自制的‘睡衣’,就是把长衫和长裤都剪短了,成了吊带和短裤,阿巧劝了她好多次,她非说自己这院里连个雄性动物都不会来,肯定没关系。 这不,今日就来了。 “你……”慕容诺从凳子上猛地弹起来,抓起一旁被阿巧抱在怀里的衣裳就往身上挡,边挡还边后退,“你怎么突然来了?” 沐清风看着她慌里慌张的样子,不由一笑,“本王来带你去库房转转,没想到已经过了巳时,你看起来仿佛是……刚睡醒,看来在王府里,王妃是过分清闲了些。” 他的眼神描摹着某人的身材,从上到下,仿佛那双眼睛能透视似的,看得津津有味。 “王妃的打扮,还真是清凉又独特。”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刚才你们在聊我爹吗? 慕容诺只觉得脸颊火烧火燎的,跟中暑了似的,冲着沐清风递了递下巴,“你,出去等我。” 沐清风来了兴致,非要逗一逗这小姑娘似的,挑了一下眉毛,“本王为何要出去?” “我要换衣服!” “本王不能看王妃换衣服?” 这是什么问题?! 慕容诺脑子里都杀疯了,你当然不能看,老娘还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你看个屁! 但转念一想,她吃他的住他的占着的是九王妃的名号,他怎么就不能看了? 疯了疯了! 让这世界炸了吧!! “王爷!” 伍叁七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进来,“属下有要事需要禀告。” 这就是观音菩萨的声音吗? 慕容诺只感觉门外仿佛一道圣光照耀进来,伍叁七的声音都被梵音围绕似的,眼前的一切烦恼顿时烟消云散。 沐清风转身出了门,慕容诺才拍着胸脯大喘气。 “妈耶,我得去找人刻个牌子挂在院子外面。” “刻什么?” 阿巧一边替她穿衣一边问。 慕容诺盯着门口贼贼得勾起嘴角,“当然是……沐清风与狗不得入内!” …… 院落中。 沐清风走到伍叁七面前,心情甚好的样子,“什么事?” “王爷,属下刚刚收到消息,苏州的盐运使李奉突然暴毙。” 伍叁七一句话,顿时令沐清风脸色一凝,“什么时候的事?” “三日前。” “可查明原因了?” “据当地仵作查验,是死于心悸。” 沐清风蹙紧眉头,“心悸?可有办法弄来验尸报告?” “属下已经调令王爷在苏州的亲信去调查,过两日应该会有进展,此时事发突然,这会儿消息应该已经传回宫里,要不要吩咐宫里的人盯一盯,看看雍华宫那位是什么态度?” “嗯,你马上去安排,李奉和新上任的户部侍郎姜磊可是同乡。” “姜磊?就是今年敏州推举上来的保送生,属下听说佛女就是他在朝堂上推荐的,还因此受了处罚。” “明着是罚,却也是敷衍了事,姜磊是皇后的人,朝廷里谁人不知。” 伍叁七斟酌着,还是把声音压得更低,道:“今年,皇后的动作越来越多了。” “等着吧。”沐清风抬头看了看天色,“本王的岳父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丞相大人除了每日上朝之外,就是陪着丞相夫人游山玩水,这两日一直在亲自张罗丞相夫人的生辰喜宴,不过……” “不过什么?” “丞相大人的亲信昨夜去探查左相的宅子了。” “……” 慕容诺穿戴整齐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沐清风站在院子中间,眉目严肃,一旁的伍叁七叽里咕噜说个不停。 她没有伍叁七那种神奇的听力,只隐隐约约听到‘丞相大人’四个字。 “那不就是我爹嘛。” 慕容诺心里嘀咕着,站在廊下清了清嗓子提醒那两人,“咳,咳!” 沐清风飞快说完一句什么,转身看过去。 今天的阿巧可算是费尽心思,在慕容诺多番干扰之下,还能替她打扮得宛如一朵鲜嫩的出水芙蓉,清新的白纱蓝水莲绣花裙,衬得慕容诺更是肤若凝脂,娇艳动人。 沐清风莞尔一笑,“王妃稍作打扮,便胜过满城秋色了。” 慕容诺尴尬得扯了扯裙子和衣袖,朝他走过去。 “刚才你们在聊我爹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再想着念着本王了 “你听到了?”某王爷眉目微沉。 不得不说,某些方面慕容诺真是心大,大大方方得点了点头,“听到了丞相大人四个字,那不就是我爹吗?” “是本王疏忽了,再过两日左相回来,还是要以左右冠以区分,避免让人误会。”沐清风似笑非笑得瞥了伍叁七一眼。 慕容诺‘哦’得拉了个长音,“原来你们在聊左相,那位老人家人还没回来,名号倒是成了你们嘴里最热门的那个。” 这话刚说完,慕容诺就发现面前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点不太对劲。 “我……说错什么了吗?”她心头一紧,脚指头在鞋里慢慢用力。 伍叁七张开嘴刚想解释什么,被沐清风一个眼神扼住,“你先去办你的事吧。” 就把人给打发了。 伍叁七恭恭敬敬向两人行了礼,才转身飞上了房顶,再一眨眼连衣角都不见了。 慕容诺悄悄观察沐清风,脑子里仿佛开了一台复读机,反反复复得回播着刚才自己那句话,死活没搞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上一次,你说岭山苦寒,本王就有些疑惑了……”沐清风若有所思得打量着慕容诺,那眼神仿佛要把她身上皮肉扒了,好好看看每一块骨头似的。 慕容诺舌头都麻了,一只手偷偷攥紧了裙子,褶皱从指缝间挤出来,跟她的心一样揪得凌乱又稀碎。 “是……嘛?”她都不敢承认。 沐清风继续道:“岭山,分明是靖国最为酷热之地,一年中有七八个月都如炎夏一般,你却说苦寒,这是为何?” “啊……这个啊,我……酷热,苦寒,我……可能嘴瓢了吧。”她觉得沐清风怪恐怖的,记性是不是太好了?她随口一句话至于记得这么深嘛! 沐清风点了点头,像是就等着她这种完全没有信服力的解释似的,眉梢微微挑起一个弧度,“是吗?那这一次呢?你说左相是老人家,可他只比本王长五岁罢了,难道王妃认为本王也老了?” 慕容诺:大型社死修罗场也不过如此了吧…… 沐清风的年纪她是知道的,毕竟是嫁进来做人家王妃,听阿巧说九王爷成婚前刚过了二十五岁生辰,换言之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左相也就三十岁。 老人家…… 嘴怎么瓢才能瓢到这三个字上? 慕容诺满脑子‘救救我救救我’的大字乱飞。 “我……实不相瞒……其实,”她的脑转速正以160迈/秒起步提速。 “嗯?”某人挑了个眼神,仿佛示意:你再编。 “刚嫁进王府的时候呢,我看到你对我那么冷漠,就整天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然后,就病了,对,我病了好久呢,你也不闻不问的,大夫说我是郁结在心,可能是想你想的吧……” “……”沐清风眉心都抖了抖。 “再然后,我就发烧啊,头疼啊,上吐下泻啊,反正折腾了很久,等我这一场大病过去,脑子就时不时的要犯糊涂,但绝对没影响智力,验尸也不会出现任何技术问题,就是……” 编,编,编花篮,编个花篮上难山…… 沐清风神情淡淡的,终于开了口,“就是不再想着念着本王了,是吗?” 他这就信了? “昂……” “还偶尔嘴瓢,记不住人?” “昂……喜欢的人还是记得住的,但左相……我约莫可能也许是不太喜欢,所以……” “那么,会忘记本王吗?” 空气都在这一秒凝住了。 慕容诺心虚得摇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会……”我哪敢啊!!! “那就好。” 沐清风竟然露出满意的微笑,“虽然你有病,但此事不可宣扬,你切记不要……” 后面,这位王爷说了啥,慕容诺根本没听进去,只顾着赶紧给自己洗脑,对,我有病,从今天起我必须有病…… 第一百六十九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两人走到库房门口的时候,里面已经被几个婆子收拾好了,慕容诺嫁进来虽说也有一段日子,但自己的嫁妆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她走进去,就被里面那一箱箱发着光的东西惊呆了。 “这些,都是我的?” 珍珠,颗颗都有眼珠子那么大,金锁,最小的一个也有拳头那么大,最大的一颗夜明珠,比得上她的脑袋! 红珊瑚,大!玛瑙翡翠,大大大! 沐清风笑得颇有几分意味深长,“岳父大人一向豪气,送来的嫁妆也都是又大又气派的奇珍异宝,这库房里放着的只是其中一部分金银玉器和小摆件,另一部分字画屏风和瓷器都太大了,所以本王让人把东西单独放在另一个库房里,王妃可要去看看?” “不,不用了,这就够了……” 慕容诺走到那一箱箱东西旁边,只觉得被金钱糊了双眼,被富贵蒙蔽了意志。 啊,有钱真好!!! “本王建议王妃还是别从自己的嫁妆里挑选贺礼了,岳父和岳母应该对自己送的东西并不陌生吧。”沐清风笑着道。 慕容诺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她脚步一转,又往另一边查看,分明是一个库房,放着嫁妆的那边金光闪闪,壕无人性,而另一边就像是星月相映,比一比,着实黯淡了不少。 而且多是一些小件的瓷器,在手里把玩的大小,摆放在一个博古架上。 还有一些字画和看着陈旧的小玩具。 “沐清风,你这些年,就攒了这些家当吗?”该说不说,确实朴素得有点让人心疼了,好歹是一国皇子啊。 沐清风却一点也不尴尬似的,腰杆挺得板正,“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本王自小就不喜爱金玉玩物,唯有收藏字画还算得上几分闲雅兴趣。” 难怪这儿大部分都是字画。 慕容诺点了点头,又看向在角落里,一个看不出用了多少年的木盆装着的小玩意儿,她走过去,随手拿起一个拨浪鼓,鼓面裂了,敲上去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这是你小时候的玩具吗?”还挺念旧。 沐清风看着那个拨浪鼓,眼底才浮现少有的柔色,轻轻颔首道:“是,小时候母妃为本王亲手做的,不过损坏多年也没修复,本王都忘了它了。” 忘了? 慕容诺看着他,不知怎的,总觉得那眼神突然就复杂起来,她好像还从来没听他提起过自己的母妃,这是第一次吧?难道他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没什么感情吗? 她也不好意思多问,便将拨浪鼓又原样放了回去,然后左挑右选的,选了一支看着很有些年头的人参和一个雕刻十分精致的白玉釉面宽盘,最后又随手抽了一幅字画。 “这些,你觉得怎么样?”她有些不太确定得问。 “长白山的野生百年老参,苏州景记的白玉盘,得休大师的百寿千鹤图,不错。”沐清风赞许得点了点头。 咋从他嘴里说出来,这几个东西好像很贵重似的? 慕容诺想了想,把几件东西塞到他怀里,转身走到摆放自己嫁妆那边看来看去。 沐清风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东西,又抬眼打量过去,寻思这小姑娘是觉得这些贺礼档次低了吗? 还没等他开口问,就看到慕容诺搬起那个半人高的大珊瑚,瞧着身上也没二两肉的小姑娘,愣是臂力惊人,一个人就将大珊瑚给抱了起来。 她……还打算把这个送回丞相府吗?慕容云看到怕是要回赠他一万个白眼吧? 沐清风正要阻止她。 却发现慕容诺转过身,两腿一步一步,费力得往摆放他东西的那边挪。 咚得一声闷响。 她把大珊瑚摆在博古架最中央的位置,血红的珊瑚散发着水波般的柔光,一下就把那个黯淡朴素的博古架给照亮了。 这是……干什么? 沐清风有点不太明白。 慕容诺长出一口气,活动着胳膊,又回到嫁妆那边,挑选了几个玉器和瓷器放过去,来回两三趟,把博古架上摆得没有一处空档了,她才拍拍手,满意得点了点头。 “你这是……”沐清风疑惑得走到她身边。 慕容诺冲他眨眨眼,笑得一脸精明,“你的东西肯定不便宜吧,算我买你的,这些应该够了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沐清风一愣,旋即眼神落在小姑娘脸上,莞尔,“嗯,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一百七十章 岳父说过这种话? 日子转眼便到了八月初五。 清晨,连咸城里的空气都散发着喜庆热闹的味儿。 慕容诺穿着一袭丝织混月光纱的紫色长裙,坐在前往丞相府的马车里,还因为太早起来梳妆打扮而哈欠连天。 “沐清风,你不困吗?” 这家伙今日也是一身高贵精致风,腰间玉佩和头顶玉冠上的珠子都比平常的大两圈,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迎合老岳父的品味。 他正在看着一封信,闻言,微微摇了摇头,“看看这个,你兴许就不困了。” 他将信纸递给慕容诺,后者接过来扫了一眼,发出“咦”的一声。 “这是……验尸报告吗?” “苏州盐运使李奉,前几日突然暴毙,仵作验尸后的结论是心悸发作,但根据本王的亲信调查,李奉根本没有心悸之症。” 怎么又是心悸。 慕容诺偷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侧胸口,像是在安抚它。 这动作被沐清风瞧了个正着,微不可察得蹙了一下眉头。 慕容诺看来看去,不自觉得嘟囔起来,“好奇怪啊,这验尸报告可太怪了……” “哪里怪?”沐清风追问。 “死者男,三十二岁,原敏州户安人,死亡时间是八月初一丑时二刻,死于自家宅子的书房里,四肢完好,肢体躯干均无外伤,上咽部可见残余呕吐物。若是心悸之症,也就是死者心脏骤停引发全身多器官功能障碍死亡,怎么会呕吐呢?” “还有这些也很奇怪。” 慕容诺凑过去,指着信纸上的一行字,道:“口唇疱疹,后颈部浮肿,双臂痉挛后急性硬化,这些可不是心悸发作而死会出现的病症。” “那会是什么?” 慕容诺想了想,摇摇头,“我没亲手验过尸体,不能轻易下判断,这是我的职业操守。” 虽然不能说出口,但她心里却隐隐有了猜测,这些症状对不上死因,但却记录在验尸报告里,证明仵作并无意掩盖真相。 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原来的报告被一个不擅医理的人修改过,才会遗漏这些看似不重要的细节。 “如果让你验一验李奉的尸体,你能找到真相吗?”沐清风的问话拉回她的思绪。 “当然,我爹曾经说过,”慕容诺拍了拍别在腰带上的羊皮卷袋,自信得勾起嘴角,“当我们与死者对话的那一刻,真相就不会再沉默。” “岳父说过这种话?”沐清风眼珠子都瞪大了。 “不,不是。” 慕容诺差点咬到舌头,慌忙解释:“我又嘴瓢了,不是我爹说的,是……教我验尸的江湖高人说的,我爹只教了我热爱祖国,为国家为百姓流血流汗,在所不惜!” 沐清风没忍住,嗤笑出声,“这才像是岳父大人会说的话,不过……”他眼神一转,“你真的认为自己可以与死者对话?” 他该不会在试探自己病得有多深吧? 慕容诺犹豫着道:“当然不是咱们现在这样的对话,是用这儿。” 她伸手,戳了戳某王爷的心口。 “不是所有的语言,都需要用嘴巴和声音的,印记、病症、瘀痕、尸斑、体液和血迹,都是死者传达真相的特殊语言,仵作,就是特殊预言的翻译官,用自己的观察和学识,翻译他们留给世人的真相。” 葱白似的手指还戳在胸口上,沐清风低头用眼神临摹着某人的指尖,指甲修得平滑而整齐,看着十分清爽。 “本王一直很好奇,你为何放着荣华富贵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大理寺当仵作,今日听了你这番话才明白,是本王想的浅薄了。” 慕容诺抿了抿嘴,手指轻轻垂落下来,她想去当仵作,其实也没那么伟大,在这里,她有自己无法说出口的孤独,而验尸,就是她与真正的自我唯一仅存的联系。 她不想忘了自己,忘了那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慕容诺而已。 正走神着,马车的车窗外响起叩叩声。 慕容诺眨眨眼,挤开眼前淡淡的氤氲,伸手挑起窗帘,“怎么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颗定时炸弹她怎么给忘了 外面走着的阿巧今日也打扮得格外用心,浅粉的裙子像是嫩嫩的桃花瓣儿,淡绿的褂子看着像是新做的。 她笑眯眯得问:“王妃,您想不想吃酥福记的桂花糕?” “是你想吃了吧?”慕容诺吸了吸鼻子,街上飘着浓浓的桂花蜜的香气,好多百姓正挤在一家糕点铺的门口。 “去多买几盒,我娘肯定也喜欢吃。”慕容诺吩咐道。 “好嘞!王妃,你们先走,待会儿阿巧直接回丞相府。” 阿巧转身向糕点铺子跑过去。 慕容诺瞧着她像是小泥鳅似的,没几下就钻进了人群里,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放下帘子,她才听到沐清风轻笑着问话。 “你对这丫头倒是纵容。” “阿巧对我好,我自然也对她好,名义上虽然是主仆,但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慕容诺来这个世界后,第一个认识的就是阿巧,她虽然经常用一种‘王妃你怕不是疯了’的眼神看着自己。 但这不妨碍她对慕容诺的维护和忠心。 沐清风颔首,道:“回头给你的院子里再拨几个侍女,由阿巧管着,她便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也能轻松一些。” “不用了。”慕容诺连忙摇头,“我不习惯那么多人伺候,你要是觉得府里侍女多,就给蕊蕊拨几个去。” “你还在介意那晚的事?”沐清风微不可察得蹙了眉头。 慕容诺一脸懵逼,“哪晚?” 某王爷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耳尖尖上偷偷浮上一抹红粉。 “本王与余氏……” 慕容诺这才反应过来,“你说你俩圆房的事啊?” 沐清风‘嗯’了一声,沉吟片刻,才又道:“余氏于本王而言,与你不同。” 哈? 慕容诺就很懵逼,哪里的不同?技术还是构造?你又没试过…… 沐清风对某人奇奇怪怪的脑补一无所知,只是很想暗示慕容诺,她对他来说是有那么一点特别的,但这种话又很烫嘴似的,他三番两次都没说出口。 两人就突然各自都不说话了,马车里那么点儿小小的空间,就只剩下尴尬搅和着空气浮动在二人之间。 一直到了丞相府门口。 “九王爷,九王妃到!” 慕容诺才得了喘气的机会似的,不等车夫开门,自己闷着头先一步推门出去,“爹,娘,女儿回来了!” …… 丞相府,庭院内。 半个咸城的达官贵人和各家女眷,几乎都赶来为右相夫人贺寿了,该寒暄的寒暄,该八卦的八卦,到处热热闹闹的。 九王爷和王妃刚进门,便迎来全场瞩目的待遇。 慕容诺更是被齐嬛和慕容云一左一右得围着,好像她今日才是过寿的那个似的,从头发丝到两只脚,被他们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 “不错,没有瘦,还圆润了一点。” 齐嬛开心得合不拢嘴。 慕容诺有点不好意思,那么多宾客,全是城里三品以上的大官和家眷,随便一个石头扔过去,都能砸中一个尚书或侍郎。 “娘,别老盯着我看啊,我是来给您贺寿的!” 一旁,沐清风算是替她解了围,“岳父,岳母,今日的贺礼是诺儿亲自挑选的。” 他招手,几个从王府跟来的下人迅速过来站成一排,将贺礼逐一打开呈给两老看。 “只要是诺儿送的,娘都喜欢。” 齐嬛扫了一眼,更是笑得眼缝都快看不见了,挽着女儿的胳膊,舍不得放开,“诺儿,今日就留在府上住吧,娘好久没和你说闺房话了。” 慕容云也跟着点头。 “多住几日,爹给你的院子里新添置了好多盆景,还有汾阳新送来的秋菊,每一朵都有巴掌那么大,你肯定喜欢!” 慕容诺一脸为难得看向沐清风。 “你若想在丞相府留宿,本王便陪着你,多留几日也无妨。” 一旁围观的那些朝臣名家,就差把大拇指怼到九王爷脸上了。 “九王爷对王妃可真是千依百顺呐!” “伉俪情深,夫妻恩爱,右丞相大人这下应该放心了吧?” “听说九王爷去大理寺查案都得带着王妃,看来皇上送的送子观音很快就要灵验了。” “哈哈哈……” 慕容诺心里咯噔一下,默默想起被自己塞在床底下很久的送子观音,这颗定时炸弹她怎么给忘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分明是警犬叭! 劝了好几次,慕容云和齐嬛才不甘不愿得去招呼其他客人。 慕容诺和沐清风本是晚辈,但碍着皇子皇妃的身份,只能入席上座,好在慕容云花了心思,将宴席设在湖边的空地上,几颗百年老树亭亭如盖,挡下一大片天然的纳凉之地。 无论主客,都是坐于蒲团,面前是一方竹桌,才少了许多拘束和尴尬。 慕容诺这边刚坐下,就看到一个高大挺拔,自带三分仙气儿的身影拎着酒壶走过来。 “九王爷,王妃,几日不见,瞧着更恩爱了,想必皇上得知也会甚是欣慰啊。” “秦太傅,宴席尚未开始,你就自醉三分了?”沐清风不徐不疾,斟了一杯桂花蜜酿放在慕容诺面前,才挑眉看向秦筱远。 慕容诺闻着甜甜的桂花香,才想起阿巧那丫头,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秦筱远也不是个客气的,从旁边拉了个蒲团就往他们对面坐下,打量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慕容诺。 “王妃这是怎么了?” 慕容诺回过神来,尴尬得扯开嘴角,“我的贴身侍女去买糕点了,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什么情况。” “你说……阿巧?”秦筱远居然能叫出她的名字。 慕容诺惊讶道:“你认识她?” “不认识。” 秦筱远就笑,“只不过承公子第一次受冤入狱那晚,阿巧为王妃公然顶撞九王爷,让本太傅印象实在深刻。” 慕容诺飞快瞥了一眼沐清风,将面前摆着的白玉糕推到秦筱远面前,“秦太傅,你还是吃块糕点吧。” 秦筱远捏起一块糕点打量,似笑非笑道:“这白玉糕出了名的黏嘴塞牙,王妃是嫌我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秦太傅真是越来越风趣了哈,哈哈……” 慕容诺恨不得把一盘白玉糕全塞他嘴里。 一旁,沐清风才终于慢悠悠张了嘴,“你过来,该不会就只为了说这几句醉话吧?” 那洞察力足以穿透人心的眼神打量过去,秦筱远却也只是偏开了视线,淡淡一笑,拎起酒壶豪饮了一口,才道:“听闻前两日,王爷去了一趟南江村,及时查出村里的毒疫,还带走了一个……村民。” 慕容诺:???!!! 这个太傅,哪里是太傅,分明是警犬叭! 沐清风微抿了一下唇,还算神色如常,“怎么,秦太傅认识那个村民?” “不认识。” 秦筱远垂眸,若无其事得扫去滴落在袖口的酒渍。 沐清风嘴角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看来,是那位认识了。” “九王爷,下官欠您一个人情,若是不还,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但若是还,这普普通通的东西,可能还入不了您的眼,实在令下官发愁。”秦筱远突然顾左右而言他。 慕容诺听得莫名奇怪,也没往深了琢磨,张口便道:“王爷喜欢字画。” 秦筱远瞬间愣住,抬眼看着慕容诺,那笑意说不上来的古怪。 “怎么了……我又说错了?”慕容诺下意识转头看向沐清风。 后者笑得意味深长,“本王要的字画,秦太傅可送不起,他这是吓着了。” 原来如此。 慕容诺点了点头,再看着秦筱远,眼神中就多了一丝丝呼之欲出的怜悯,看来太傅这个职位闲是闲,工资也不高啊。 噗嗤。 秦筱远没憋住,笑喷出来,“九王妃,下官今日倒是发现你的可爱之处了。” 是嘛? 慕容诺摸了摸自己脸颊,还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诺儿,你替本王再要一壶桂花蜜酿来吧,本王担心秦太傅待会儿吃多了糕点噎住,破坏了今日喜庆。”沐清风突然冷声道。 慕容诺一愣,满院子侍女奴才的……等等,他这是要支开自己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还以为你不是你呢 慕容诺‘哦’了一声,提着裙子站起来,正准备去找个地方转转,突然看到慕容承一脸匪夷所思得进了庭院。 这家伙,又折腾什么了? 她快步走过去,“小承,你干嘛呢?” 慕容承看见她,眼神古怪的躲闪了一下,支支吾吾得摇头,“没,没什么。” “你这是没什么的表情?”慕容诺摆出长姐的姿态,压低声音教训道:“今天可是娘过寿的大喜日子,你可得老实点儿,不然被爹知道了,少不了你一顿板子。” 慕容承下意识摸了摸屁股,“姐,我今天撞见了一件怪事。” “哦?” 慕容诺一下来了兴致,“什么怪事?” “我……”慕容承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好像看到左卿卿了,可她不是随左相去了苏州吗?怎么会出现在城里?” 慕容诺略感失望,轻轻拍了拍自家小弟的肩膀,小老弟,你2g了啊。 “我前两天就听说,左相要回来了,左卿卿随着她爹一起回来,有什么好稀奇的?” “爹?什么爹,左卿卿是左相的妹妹啊,姐,你……”慕容承一脸惊恐得看过来。 慕容诺嘴皮子一抖,笑吟吟道:“我的意思是,左相他们一家子不是都去了苏州嘛,左卿卿和左相,跟着他们的爹回来……” “左相的爹,七年前不是和魏大人一块儿在矿山被意外炸死了吗?” 慕容承原地惊恐plus。 慕容诺:我就是传说中永远能避开正确答案的那个倒霉蛋子吧? 她嘴角的弧度都僵了,“那个,反正我的意思是他们本来就要回来了,你见到左卿卿很正常,平日里多关注正事儿,别成天遛鸟逗狗的。” “……” 慕容承没说话,还是瞪大了眼睛,好像见到左卿卿已经不足以让他匪夷所思,现在是面前的姐姐慕容诺才真的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慕容诺一掌拍向他的脑门。 “喂,我不过开个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爹最不喜欢左相了。”她暗戳戳替自己找补。 慕容承紧蹙的眉间这才懈了几分,嘟囔道:“姐,你这玩笑也太惊悚了,我还以为你不是你呢。” “这,怎么可能。”慕容诺讪笑。 慕容承也点点头,“就是嘛,虽说你现在的行为举止,是和以前有点不大一样,但就你这靖国第一美人的相貌,谁还能假扮得了啊。” “可不是……”某人越发心虚。 慕容承又是话锋一转,叽叽咕咕得开始碎碎念,“不过,左相这一家子回来,咱爹肯定又要三不五时得动动肝火了,哎,要不是七年前那场意外,皇上也不会为了补偿左家,直接给左承恩晋封了个左相,姐,你说这多不公平啊,咱们爹可是替大靖立下汗马功劳的三朝元老,封为丞相自然名正言顺,那左承恩就算有几分治国之才,也不该年纪轻轻就封相了吧,哼!” “加官进爵,岂是儿戏,皇上晋封左相,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你可别乱说话。”慕容诺劝道。 慕容承顿时好奇,“什么原因啊,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我哪能知道啊,你也别瞎打听了。” 慕容诺正想把人给打发了,突然瞥见几个宫里来的內侍,捧着几个大金大红的锦盒走了进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刚才不是我叫的 “奉皇后娘娘懿旨,今日乃是丞相夫人齐嬛的寿辰,奈何本宫近日突感微恙,不便出宫道贺,还请兄长与嫂嫂不要介怀,特赐薄礼聊表心意。” 领头的内侍宣读懿旨后,立即换了副恭敬阿谀的面孔,弓着腰向慕容诺一家走过来。 “丞相大人,夫人,九王爷,九王妃,承少爷,这些礼物可都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皇后娘娘用心良苦啊。” 慕容云神情淡淡得‘嗯’了一声,一眼扫过那几个锦盒,也不见半分喜色,“多谢皇后娘娘美意,本相和夫人会在中秋夜宴上好好感谢她。” “是,丞相大人,您的话奴才一定带到,只不过皇后娘娘特地嘱咐了,要让丞相夫人看看这些礼物喜不喜欢,奴才才好回去交差啊。” 慕容云蹙眉。 “马上便是开宴的吉时了,礼物晚些时候再看吧。” “这……奴才……”那内侍一脸为难。 一旁,慕容诺瞧着总觉得古怪,老爹怎么和姑母不太对付似的,皇后特地送礼物来,也算是给丞相府增光添彩吧,他怎么……好像那几个内侍端的是屎盆子似的。 “既然是皇后娘娘美意,那不如就看看吧。” 齐嬛上前一步,解了内侍和慕容云之间的尴尬,她朝慕容诺招招手,“诺儿,你来帮娘一起打开盒子吧。” “好嘞。” 慕容诺自然不会拒绝,走到一个大红的锦盒前,先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从盒子里飘出来。 该不会也是人参吧? 她心头滑过一抹好奇,也不及多想,啪的一下将盒盖推开。 “啊!!!” 猝然一声惊叫,吓得满院的宾客都是一哆嗦。 沐清风神色一凝,飞快走上前。 “诺儿,怎么回事?” 还不等她回答,旁边又是一声男音的叫声,“哎哟!怎么是虫子!” 慕容诺赶紧低头往盒子里看,妈呀,密密麻麻的黑色蚂蚁泡在一个透明缸子里,看得她头皮一瞬间绷紧。 她往后退了一步,搓着胳膊还不忘解释,“刚才不是我叫的,是我娘……” 沐清风愣了一下,往旁边一看,才发现丞相夫人齐嬛吓得脸色苍白,正被慕容云搂在怀里柔声安抚。 慕容诺往另一边看,秦筱远那家伙也跟她一样在搓胳膊搓脖子。 “让你瞎好奇。”她冲他挤了个鬼脸。 秦筱远和她一样,都怕虫子。 沐清风侧身,挡在慕容诺与锦盒之间,恰好也将秦筱远一起挡住了,慕容诺才收回视线,暗自嘟囔着:“哪有贺寿送这种东西的。” “就怕不是真来贺寿的。”沐清风也压低声音回了一句。 慕容诺略微抬头,就看到沐清风神色冷然,转头朝内侍看去,“母后送的礼物,我们已经看过了,你应该可以回去交差了吧?” 那内侍弯了弯腰,面上带着恭顺,眼底却藏着讥诮。 “皇后娘娘吩咐,这四个盒子,都得打开看过了,奴才才能回宫复命呢。” 那边正细声细语安抚夫人的慕容云顿时两眼冒火。 “你们这些狗东西!赶紧带着这些污秽滚出丞相府!” 几个内侍齐刷刷跪了一地。 “丞相大人,您还是别为难奴才了,奴才这也是……听命行事啊。” “丞相大人饶命啊,奴才要是把贺礼带回去,皇后娘娘会砍了奴才们的。” 慕容诺浑身那股痒痒劲儿缓下来,便往刚才齐嬛打开的锦盒里看了一眼,只一眼,心头被震得一颤。 “那个好像是……” 第一百七十五章 集体发病啦? 是胎盘吧? 她不确信,毕竟这东西新鲜的和不新鲜的还是有外观差距的。 慕容诺只怕虫,对人体组织可一点也不怕,她走到锦盒前面仔细观察,还用手摸了摸,才确信,是经过烘烤晒干后的胎盘。 也叫紫河车,是一味名贵的中药,用于气血虚弱,增强抵抗力,但若是不经过严格的消毒,可能会导致食源性、血源性传染病。 她皱着眉头打量其他的锦盒,一时犹豫要不要再打开。 沐清风走到她身后,瞥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厌恶两个字写在眉间似的,“剩下的盒子,本王来开吧。” “这样也好。” 慕容诺用一种极其真诚的眼神看着他,毕竟她真的不想再看见密密麻麻长着很多脚的小东西。 沐清风很快将剩下的盒子都打开了,无一例外,都是泡在酒里的蛇虫一类。 他轻哼一声,回头冷眼瞧着领头的那个内侍。 “母后送这些来,究竟是何意呢?” 内侍被他那周身散发的威压逼得到底心虚了几分,擦了擦鬓角的冷汗,才道:“回禀九王爷,这些……可都是最名贵的药材,皇后娘娘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用,特地送来给丞相夫人,若是夫人不领情……” 沐清风微微眯了眯眼,所以就是图了个丞相一家子不领情? 看来,右丞相和皇后是彻底撕破脸了。 皇后挑着左相回来的时候玩这么一招,这是有意摆布朝堂的局面了? 不得不说,他这个‘母后’还真是厉害,人在深宫坐,也不耽误翻动咸城的风雨。 沐清风想通之后,抬眼与慕容诺对视,后者反应倒是快,这时候,她怎么能不配合九王爷呢? “咳,本王妃觉得,姑母送来的贺礼非常好……” “诺儿!你胡说什么!” 慕容云气得顿足。 慕容诺对老爹挤了挤眼,转过头,又是笑盈盈的模样看着那些内侍。 “你们回去告诉姑母,这些礼物我们收下了,我娘近来正想着为我调理身子,也好为皇室早日开枝散叶,所以这些礼物正正好送到我娘的心坎上,多谢皇后姑母了。” “九王妃这样说,奴才们就知道该如何回去复命了,今日是丞相夫人大喜之日,奴才们就不耽误吉时了,先行告退。” 领头的内侍带着其他人站起来,将那些锦盒交给丞相府里的下人们。 然后,才恭恭敬敬得行了礼离去。 原本热热闹闹的场面,被这几个内侍一搅合,气氛就拉垮了不少,慕容诺刚想组织开席,就看到几个官员带着家眷走过来。 “丞相大人,今日府上突然有急事……” “真是不凑巧啊,丞相大人,下官突然肚子不太舒服……” “下官的夫人有点头晕,怕会影响喜宴气氛……” “下官……” “喂!” 慕容承跳出来,气得叉腰跺脚的,“你们一个个刚刚还生龙活虎的,现在咋啦,集体发病啦?” “这……承少爷,我们这……” 众人都是尴尬。 慕容承气得一个个指过去,“今天是我娘过寿,你们想扫她的兴致是不是,不舒服?本少爷现在就把这些虫子喂你们嘴里,保管药到病除!” “承少爷,可千万别啊!”一群人吓得惊慌捂嘴。 慕容云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从儿子身后慢慢走出来,虽说已经年近花甲,但驰骋疆场的大将军的气势,震慑力依旧惊人。 “想走的,立即从丞相府里消失。” 话音刚落,那些官员和家眷彼此面面相觑,但也只是稍作犹豫,便拱手行礼后接连退散。 只不过片刻功夫,走了近半数的宾客,大多都是些平日里与右丞相往来淡薄,没太多交情的。 诸如吏部尚书唐之顺、大理寺卿朱谨等,都还站在原地。 慕容诺扫了一眼顿时冷清不少的庭院,视线落回沐清风的脸上,瞧着他眉头紧锁的模样,她犹豫再三,还是走到他面前。 “要不……” 第一百七十六章 阿巧不见了 “要不,你也回去吧?” 树倒猢狲散。 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懂的,沐清风可是寄养在皇后名义下的皇子,这时候他也得表个态吧。 只是慕容诺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皇后突然就跟老爹决裂了? 沐清风一听她这话,顿时哭笑不得。 “慕容诺,你以为本王还能撇清自己和丞相府的关系,换一己安稳吗?” 幸好他从没觉得慕容诺在权谋争斗上有什么头脑,今日看来,果然是还没明白,丞相府根本就是被他所拖累吧。 慕容诺尴尬得撇了撇嘴,“我不就是担心你嘛。” 沐清风面上微微一愣,旁的心思,一下被这句话给冲散开来,直勾勾盯着慕容诺那双眼睛,仿佛想在里面再挖出点什么来。 “担心我?” “你除了当皇子,就只剩下喜欢查案了,若是惹了姑母不快,剥夺你大理寺少卿一职,你可就没什么喜欢的了啊。” “谁说没有的。”沐清风听着,突然勾起嘴角。 一旁,啪啪鼓掌的声音传来。 “九王爷和九王妃还真是情深意切啊,秦某看了好生羡慕。” 秦筱远也没走? 慕容诺倒是有几分意料之外,他貌似……也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吧。 “秦太傅,看来今日丞相府的喜宴,对你诱惑更大啊。”沐清风笑得意味深长。 秦筱远手里还拎着酒壶,抬手摇晃了几下,“丞相府里的桂花蜜酿可是咸城绝无仅有的,下官不装满这肚子哪舍得走呢。” “好了,诸位就坐吧,宴席吉时已过,本相和夫人也不想讲究什么了,大家好好吃一顿,尽兴即可。” 慕容云显然不想再耽误时辰。 众人再次落座。 慕容诺跟随沐清风回到他们的座位上坐下,四周张望一圈,才又想起来问道:“好奇怪,阿巧怎么还没回来?” 连算上刚才接待内侍耽误的时间,喜宴的吉时都过了小半个时辰了,阿巧早该回来了才对。 沐清风蹙眉,道:“方才本王已经吩咐伍叁七去找她了。” 话音未落,便看到伍叁七身姿轻巧得从屋檐上落下来,几步走到沐清风身边耳语。 沐清风表情顿时变得严肃,把慕容诺看得心头发颤。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阿巧不见了。” 沐清风压低声音道。 慕容诺惊得直接愣住,勉强回过神来,抓着沐清风的袖子追问,“不见是什么意思?她不就是去买糕点吗?就是酥福记啊,怎么会不见了?” 她指尖发紧,攥得那上好的云锦皱巴巴的。 沐清风另一只手伸过去盖在她的手背上,还能感受到她极力克制得颤抖,他心尖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 “别担心,本王安排了侍卫去搜查,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可是…… 慕容诺想不通,今天怎么这么多怪事?好好一场寿宴,因为皇后姑母送来的贺礼突然就转了风向,紧跟着阿巧也不见了,这是巧合吗? 因为担心阿巧,慕容诺也没什么心思吃东西,一道道精致的菜肴呈上来,也勾不起她半点食欲。 其他人也是各怀心思,毕竟今日皇后之举,意在何处再明显不过,留下来的官员从今日之后,只怕要更加如履薄冰了。 宴席过后,宾客们陆续离去。 慕容诺还是放心不下阿巧,趁着其他人各自忙活,偷偷溜出府找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清亮且惊慌的叫声。 “快救我!”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这就叫夫唱妇随 那声音是从一辆疾驰的马车里传出来的。 慕容诺没听出声音是谁,但心里记挂着阿巧,想也没想,立即让下人牵马过来。 “去通知王爷!” 一声令下,人已经甩着马鞭策马而去。 …… 这一路,足足跑了半个多时辰,慕容诺单枪匹马的也不敢跟太近,她又不会功夫,真被对方发现了不就是上赶着送人头么。 大约出了南城门几里地,进了小树林里,前面的马车才慢下来。 慕容诺下了马,很警惕得苟在十来米之外的灌木丛边,想等到沐清风的增援过来,可眼前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该不会要在这儿杀人吧?”她已经开始脑补马车里血迹凌乱的场面。 忽的,耳边几道劲风擦过,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被几道黑影团团围住。 正前方,手握长剑的蒙面人嗤笑一声。 “慕容诺,你怎么还是如此蠢笨!” 是个女人! 慕容诺慢慢站起来,握着马鞭的手心里一片湿润。 “你是谁?” 那蒙面女子扯下脸上黑巾,露出一张清丽明媚的脸,高高束在脑后的黑马尾更衬托出几分闺阁女子没有的英气。 她勾着嘴角,眼底尽是漫不经心的笑。 “怎么,才几个月时间,就不认识我了?” 慕容诺咂摸着,这女人瞧着跟她一般年纪,能公然在丞相府门口设计自己,还跟着一帮看起来功夫不错的随从。 她的背景,在咸城里少说不得是个官儿? 再联想前几日听得最多的那个名字,她立即有了答案,“左卿卿,你这是什么意思?” 左卿卿眯了眯眼,冷冷道:“我对你还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把你拐到这小树林里,扒了你的衣服狠狠羞辱你然后再杀了你,让你从王妃的位置上滚下来!” 慕容诺惊得心里疯狂咆哮,但面上还是勉强稳住,气势上,她得撑住,不然哪能给反派死于话多的时间? “你才不敢动我呢,我可是丞相千金,有个九王爷做夫君,有个皇后做姑母,你要是真动我一根毛,我保证你们左家会毁在你的手上。” “哈哈哈……” 左卿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倒是比以前更怕死了,怎么,难不成你真的以为嫁进王府,沐清风就会保护你了?” “他不保护我这个王妃,难道保护你吗?”慕容诺扯嘴一笑,仿佛十分自信。 左卿卿还当真被她唬得愣了一下,心说这慕容诺哪来的底气,沐清风对她的厌恶可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喂。” 慕容诺握着马鞭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把我引来,就是为了打两句嘴炮发泄一下吗?我劝你从良啊妹子,不然下一次可就不是去苏州巡查了,指不定把你们弄去岭山那种地方……” “我听说,你现在在大理寺当仵作?”左卿卿挥手挡开马鞭,打断她的话。 慕容诺想着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大方方点头道:“昂,而且还是沐清风最信任的仵作,最近的案子可都是由我来验尸,你说他会不会来保护我?” 她越发觉得这左卿卿没有真的想害她的意思,刚才纯粹就是吓唬她。 果然,左卿卿听了这话,犹豫得看了慕容诺一眼。 “你为什么突然会验尸了?” “王爷需要呗,这就叫夫唱妇随。” 慕容诺没时间跟她闲扯,抬手去抓缰绳,反正她不想对付自己,那还在这儿逗留什么? 刚转身,一只手又把她的袖子给扽住了。 “慕容诺,你帮我个忙。”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来都来了 城南树林外,义庄。 慕容诺跟着左卿卿走进义庄时,那些随从都很自觉守在门外。 “你是找我来验尸的?” 慕容诺扫了一眼横陈着的几副棺材,眼睛里都快要冒出兴奋的小火花了,早说是来验尸的,她没马也会跑过来的。 费的这劲儿。 铮! 闪着寒光的冷剑猝然抵在她的脖颈间。 慕容诺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根本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看到左卿卿拔剑胁住自己要害了! 好敏捷的身手! “你……” “慕容诺,我让你来帮我验一具尸体,但你验了谁,验出了什么,不可告知除了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你能答应吗?” “你把剑放在我脖子上你问我能答应吗,我能不答应吗?” 慕容诺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左卿卿眉眼一横,“这可是会掉脑袋的事,你必须用你最重要的东西发誓!” 这人,怎么又骄蛮又幼稚? 慕容诺算是有点体会到左卿卿离开咸城之前是怎么和原主作对的了。 “好好,我发誓,用……我的双手发誓,如果我未经左卿卿允许擅自告诉别人今天验尸的事情,我的手就再也验不了尸了,行了吧。” “这算什么重要的东西,慕容诺,你玩我呢?”左卿卿又把剑尖抵得深了几分。 慕容诺磨了磨牙,“那你想要我用什么发誓,你直说不就行了!” “这样吧,你用九王爷发誓,若是你把今天验尸的事情说出去,你和九王爷……你们就有情无缘,不得白头!” 就这? 慕容诺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声音又好像噎了噎似的,她犹豫道:“若我不发这个誓,你今天就不让我验尸了吗?” 来都来了。 左卿卿怔了一下,“我……” “你不找别的仵作,偏偏来找和你关系本来不怎么好的我,证明你已经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了,当然也证明你最近打听了很多关于我验尸的消息,知道我技术好,换句话说,我是你的不二人选,不然你也不会花那么大功夫把我引来,既然如此,你只管信任我便是,又何必在这儿疑神疑鬼的耽误时间?” “慕容诺……”左卿卿狐疑得打量她,眼神里透着仿佛从来不认识眼前人的迷惑,“你真的是慕容诺?” “你要是觉得我不是,大可放我出去,反正我还没看尸体,就算出去乱说也没人会信我。”慕容诺笃定这丫头只能找她帮忙。 果然,左卿卿收回了剑,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除了你,我不能信任其他仵作。” “你让我验的尸体,身份很特殊吗?”慕容诺越发好奇起来。 左卿卿抬头,瞪了她一眼,“你最好什么也别问,知道的越多,你会越危险。” “好吧,我尽量不问关于尸体身份和背景的事情。” 慕容诺抽出腰间的羊皮卷袋,看了一眼左卿卿,忍不住逗她,“想不到你还挺关心我。” 呸! 左卿卿啐了一口,“我才不关心你!要不是你,现在的九王妃就是我了!” “你就这么喜欢沐清风?”慕容诺追问。 “不关你的事!” 左卿卿转身走到一副看起来还算新的棺材前,用力推开棺材盖,一股腐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应该是未经处理的尸体吧? 慕容诺怕尸气传染病毒,用手帕做了个面巾挡住口鼻,然后才走到棺材旁边,一眼便看见尸体身上穿着的衣服。 “这……是个官儿?” 第一百七十九章 李奉的尸体 棺材里的尸体,穿着的是靖国的官服,腐烂程度来看,至少已经死去五六天了。 “左卿卿,你该不会把他给……”慕容诺抬头看着对面那丫头。 左卿卿不满的皱起眉毛,“我要是杀了他,还找你验什么尸!” 慕容诺尴尬的哦了一声,“不是你杀的,那就是你在乎的人咯?” “你都是用嘴验尸的吗?”左卿卿作势举起手里的剑。 慕容诺缩了缩脖子,“好好,我不问了,这就给你验。” 她将羊皮卷袋摊开来,取出半透明的手套戴上,然后从头部开始检查尸体,“死者男性,三十岁左右,口唇内多处疱疹,上咽部有残余的呕吐物,后颈部浮肿,双臂……” 等一下! 慕容诺猝然松开手,惊恐得抬头看向左卿卿,“这是……李奉?” “不!他不是!”左卿卿慌忙否认。 可慕容诺很坚定。 “不,他就是!我看过李奉的验尸报告,不会错的,左卿卿,这尸体……” 左卿卿唰的又把剑横过来,抵在慕容诺脖子上。 “你要去告发我?还是不想验尸了?我告诉你,你既然已经看到尸体的样子,不想验也得验!” “我没说不想验。” 慕容诺用手里的验尸工具挡开剑尖,不满得撇撇嘴,“我只是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奉的尸体不是在苏州吗?而且……不是已经盖棺定论了吗?你是怎么把他弄回咸城来的?” “我……” 左卿卿正要说话,突然义庄的大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她单臂撑住棺材轻巧一跃,挡在慕容诺的前面。 “一段时日没见,左二小姐的功夫又进步了,只是不知二小姐把本王的王妃弄来这义庄是何用意?” 这声音…… 慕容诺探出头去,就看到沐清风带着伍叁七慢慢悠悠得走进来。 左卿卿反应也快,直接把慕容诺给拉出来,提起长剑胁住她的脖颈处,“你们,不许过来!” 沐清风扫了一眼义庄内的棺材和她们两人,视线落在那副被打开的棺材上,皱了皱眉。 “左二小姐,棺材里可是苏州盐运使李奉的尸体?” “你,怎么知道……” “本王今日刚刚收到一些消息,是关于左二小姐在苏州的故事,听说你曾多次与李大人见面,两人……关系匪浅。” 沐清风意味深长挑了下眉。 左卿卿气恼得手抖了一下,“胡说!李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与他之间清清白白,谁敢冤枉本小姐,你让他来与我对质!” 沐清风嗤的一笑,“怎么,左二小姐很希望被别人知道,你偷偷把李大人的尸体从坟墓里挖出来,偷梁换柱后还运送回了咸城?” “我……”左卿卿面色一白。 沐清风走近两步,似乎并没被慕容诺脖子上的那把剑威胁到。 “李大人死于心悸,不足头七便急匆匆下葬,这都是左相的安排吧?你是他的妹妹,在这件事情上却忤逆他的意思,所以除了门口那几个被我们打晕的亲信之外,根本没有人会帮你,信任你。” “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左卿卿难以置信得看着他。 “本王知道的可不止这些。” 沐清风走到她们面前,伸出手指轻轻一推,剑尖便无力得顺着主人的手臂垂落下去。 慕容诺和沐清风对视一眼,悄悄向他竖了个大拇指。 “来得真及时。” “多谢王妃夸奖。” 沐清风得意得勾起嘴角,继而又问:“这具尸体,你还想验下去吗?这个案子或许牵连着身份非同一般的人。” 慕容诺侧目,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左卿卿,点了点头,“我想验下去。” 她拿着验尸工具,正要继续去查验尸体,却又被沐清风拦了下来。 后者打量着左卿卿,“左二小姐,你现在若是想让诺儿继续验尸,就必须选择相信本王,告诉我们李大人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八十章 找不到什么? 左卿卿犹豫之下,还是开了口。 “李大人负责督查苏州盐运,为官刚正不阿,我和哥哥到达苏州之后,一直由他负责接待,有一日我在郊外骑马掉进猎户的陷阱里,还是李大人救了我,我一直记着这份恩情,所以才会与李大人多有往来,可就在哥哥完成巡查的事务准备返回之时,李大人却突然在家中死了。” “你可曾看到李大人最后一面?”沐清风问道。 左卿卿点了点头,“我与哥哥是最先赶到李大人家里的,他当时……一直在抽搐,嘴角还有白沫,好像呼吸很困难,不过瞬间便瞪大眼睛,没了气息。仵作来验尸之后,哥哥还单独找他问了话,随后就给出个心悸发作而死的结果,可我不相信。” “你为何不信?”沐清风又问。 “李大人平时身体好得很,也从没听他说过心痛,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发作从未有过的病症?”左卿卿回答得斩钉截铁。 此时,慕容诺也已经验完尸,收好羊皮卷袋回到他们身边。 “可有什么发现?” 沐清风看向她。 慕容诺眉头紧锁,像是有什么想不通之处,“确实不是死于心悸。” 一旁,左卿卿已经握紧长剑,咬牙切齿,“我就知道哥哥是骗我的!慕容诺,你告诉我李大人是怎么死的?” 慕容诺表情复杂得想了想,才看向左卿卿问道:“李大人死前几日,你可有见过他?当时他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见过……”左卿卿仔细回忆后,认真道:“李大人好像有点发烧,还说自己头疼和眼眶疼,我还劝他去找大夫看看,对了,他的脸和颈部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喝多了酒的潮红,我想也应该是身子发热所致吧。” “这就对了。” 慕容诺点头,小声得嘀咕:“但为什么找不到呢……” “找不到什么?”沐清风蹙眉。 慕容诺道:“根据左卿卿的描述和我所验的尸体来看,死者应该是死于病毒感染而引发的肾综合征出血热,也就是说,当病毒进入死者身体后,引起广泛的血管壁损伤,导致多处器官的水肿,从而出现全身皮肤黏膜的充血和出现,我在死者的面颊、颈部、前胸和上臂找到多处出血点,他的心、肺、脾、胃和肾等多处脏器也出现衰竭现象。” “但真正令其死亡的是肾衰竭,在发病初期,死者应该曾经有严重的头痛、眼眶痛和腰痛,进而扩散到全身疼痛,并且伴有持续的高热反应,因为血管壁的损伤,也会出现左卿卿所说,看起来像是喝酒才有的‘酒醉貌’,病情严重后,还会乏力、恶心,呕血尿血,抽搐等等,这病来势汹汹,大概一周为期,便可夺人性命。” “这……”左卿卿直接给听懵了,不可思议得看着慕容诺,“你说的这些,为何那个仵作都没说过,也没记录在尸检报告里?” 慕容诺哭笑不得,道:“这得问你哥啊,为什么他要让仵作下结论为心悸猝死,既然是上级的命令,仵作当然不会像我这样仔细查验,当然,也不排除他对这种病毒感染的死亡反应不太了解。” “那你为什么了解?”左卿卿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慕容诺有些尴尬得看了一眼沐清风,后者清了清嗓子,端出身为王爷的威严来,“诺儿才学渊博,涉猎广泛,自然懂得些寻常仵作所不懂的,正因此,她才能破格入大理寺为官。” 左卿卿瞪大了眼睛看着沐清风,好像更不敢相信了。 “九王爷,你帮着慕容诺说话?你以前从来不把她看在眼里的,你怎么……” 沐清风愣了一下,表情严肃道:“想不到左二小姐也会听信谣言,本王与诺儿是夫妻,自然同心一体,本王无须将她看在眼里,而是时刻记挂在心里。” 慕容诺:演得用力过猛了吧亲…… 第一百八十一章 感染了病毒而致命 慕容诺紧盯着沐清风面上每一丝的神情变化,想抓出一点表演痕迹来,被对方不轻不重得捏了一下脸颊。 “你刚才说,找不到什么?” 慕容诺啊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解释道:“找不到病毒的根源。” “根源?你是指食物吗?”沐清风想起前几日南江村的水豆豉。 慕容诺却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食物,我检查过死者的胃壁,根据出血点分布的情况和衰竭程度来看,那里并不是病毒最先扩散的位置,反倒像是……”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到棺材旁边,伸手翻动尸体。 没过一会儿,她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啊!” 沐清风和左卿卿立即走过去。 尸体被翻转到背部朝上的姿势,官服也被割开,从背部一直到臀部,慕容诺哆哆嗦嗦得举起镊子,夹板之间夹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干瘪黑虫。 “呕……”一股恶臭熏得左卿卿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沐清风也蹙紧眉头,“虫子?” 慕容诺本来就怕虫,尤其这东西长得还极为古怪,那几只爪子像是在隔空挠她的嗓子眼一样难受。 “对,就是它!” 她把虫子放在随身带来的手帕上,然后放在旁边的棺材盖上,后退了两步才一边搓着胳膊脖子一边说,“这种虫子你们认识吗?” “我们……” 沐清风和左卿卿飞快打量了一眼,各自摇头,“不认识。” 慕容诺想了想,道:“我在一本书里见过一种虫子,跟这种虫子很是相似,叫做蜱虫,虫体椭圆形,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吸血虫。” “吸血?!”左卿卿吓得小脸唰一下白了,“你是说,这虫子吸了李大人的血?” 慕容诺点头,道:“不仅仅吸血,它就是病毒传播的媒介,这种虫子一旦入侵人体,就会疯狂吸食人体血液,从米粒大小胀大到拇指大小,而且寄生在很难被发觉的部位,李大人应该是无意间被这种毒虫寄生,才感染了病毒而致命。” “你……在哪发现这虫子的?”左卿卿表情复杂得瞥了一眼尸体。 慕容诺有点不好意思得咧了咧嘴,“肛门,刚才第一遍尸检时忽略了这个地方,这虫子钻得深,我差点没找到它。” “那这虫子现在……”沐清风迟疑道。 慕容诺一笑,“它已经死了,若是你们不放心,我可以用石蜡封存它再带回大理寺。” “带回大理寺?”左卿卿眉眼一抖。 慕容诺认真道:“不带回去,怎么研究这虫子的来历?你们都不认识它,我也不确定它是不是蜱虫,当然就要弄清楚啊,而且,这种虫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李大人生活的地方,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有没有被寄生,这些可都是隐患。” “你说的不错。” 沐清风立即反应过来,神色凝重道:“本王会马上调人前往苏州查探清楚。” “那这具尸体现在该怎么办?”慕容诺问向沐清风。 “先安放在大理寺中……” “不行!” 左卿卿阻拦道:“李大人的尸体若是出现在大理寺,我哥还会猜不到是我把尸体偷换出来吗?既然已经查清死因,我得尽快把尸体送回苏州。” “你送回去之后,该如何向李大人的家眷解释挖坟偷尸的原因?”沐清风蹙眉道。 “我……我帮他们查清李大人真正的死因,他们感谢我都来不及,肯定不会怪我的!” “咸城距离苏州需要三日路程,你今日将尸体带回咸城,也就是说在八月初二时李大人便下葬了,那你以为他们为何等不到头七,便将李奉下葬?若信了李大人因心悸而死,只要依照丧葬礼制的流程去做便是?若是不信却仍抢在消息传回咸城前入葬,左二小姐,你觉得这能说明什么?” 沐清风的声音,像是淬着寒意的利剑,在小小义庄里掷地有声得散开来,令左卿卿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要查下去吗? 深夜。 大理寺,公堂。 慕容诺带着人秘密将李奉的尸体安置在停尸房后,又绕道去了一趟小厨房,做了点吃的端过来。 烛光笼罩下,沐清风正站在靖国的疆域图前若有所思。 慕容诺一直走到他身边,都没将人给惊醒。 “咳咳!” 她出声提醒,沐清风眸中的微光骤然一凝,才侧目看过来,“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慕容诺愣了愣,将托盘举到他面前。 “做了点吃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不想浪费……” 沐清风莞尔,转身推开桌案上摊开的簿册和卷宗,给她空出一小块地方,慕容诺将托盘放在桌上,不经意间,瞥到了一本写着李奉名字的册子。 “李大人的案子……”她没反应过来,已经脱口而出,“你要查下去吗?” “自然要查。” 沐清风坐下来,端起一碗熬得浓稠的米粥,他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但闻着淡淡的米香,突然被勾起了食欲,他一连喝了几口,胃里被这暖暖糯糯的东西填补,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 慕容诺拿着半块牛肉饼啃了两口,道:“你若查下去,便是与左相对着干,如今我爹与皇后姑母之间生了矛盾,朝堂上的威望肯定大不如前,你要是这时候得罪左相,只怕……” 一个朝中无人支援的皇子,处境得有多艰难啊。 “那你呢?” 沐清风放下喝空了的粥碗看过去,声音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我若是连左相也得罪了,你还愿意当我的王妃吗?” “这……还能由我说得算吗?”慕容诺有些尴尬的浅笑,“你们这儿不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沐清风蹙了蹙眉。 慕容诺赶紧解释,“我不是说你是鸡和狗,我的意思是……咱俩现在也没什么内部矛盾,你还愿意让我来验尸,我感激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弃你于不顾呢。” “只是感激?慕容诺,你可有一点点……”沐清风停顿了一下,紧盯着小姑娘脸上的表情,继续问道:“喜欢我?” “……” 慕容诺只觉得当空一道惊雷对着她的天灵盖就劈了下来。 “我……” 绣花鞋里十个脚趾头疯狂搞基建。 “其实……”她喉咙里哆哆嗦嗦的,怎么也挤不出下一个字来。 恰是此时,门外传来声音。 “王爷!” 沐清风皱了一下眉头,才转头看过去。 门外,伍叁七隔着好几丈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一股阴沉沉冷飕飕的怒火chua得冲过来,他……来得不是时候吗? 另一边,慕容诺已经从上座走下来,脚下又虚又急,差点左脚踩了右脚趾头,“伍叁七,你来的正好啊!” 她偷偷喘气,越离开某王爷气压的辐射范围,越感觉身子才自在起来。 伍叁七一脸懵逼得看着从未有过如此热情的慕容诺。 后者已经走到他面前,急忙问,“阿巧可找到了?” 伍叁七垂眸,表情凝重,“回禀九王妃,仍未找到。” 慕容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我说过的那些地方都找过了吗?” “都找过了,连阿巧姑娘在城外的老家也派人去问过了,王妃,根据属下派去的人所追踪的消息,阿巧姑娘很可能在离开酥福记之后就被人抓走了。” “抓走?” 慕容诺担心不已,“可他们为什么要抓阿巧呢?绑架勒索吗?那也应该绑我更有利啊……” 身后,沐清风神色严肃得走过来。 “阿巧被抓走得悄无声息,那个位置应该是早就被蹲点过的,你安排侍卫在附近挨家挨户得盘查,看看有什么可疑之人在近几日出现过。” “是。” 伍叁七拱手领命,随后又道:“王爷,易先生那边已经收拾好了,属下今晚就会护送他赶往苏州。” 慕容诺又是一愣。 “易有言要去苏州?”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容我想想 沐清风点了点头,“你在李奉尸体上找到的虫子来源何处,是否已经在苏州扩散,需要马上证实,虫疫这方面易有言还算有经验,所以本王吩咐他去查明情况。” “没想到易有言还有这本事。”慕容诺暗自嘀咕。 沐清风又吩咐了伍叁七几句,便遣了他离开,公堂里转眼又只剩下他与慕容诺两人。 “你就没什么想与我说的?”他弯腰,猝然就凑近了距离,两人之间的鼻子仿佛只隔着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 慕容诺瞪大眼睛打量他,他的眉眼一直生得比女子还漂亮,朦胧的烛光衬托着,眸中仿佛闪耀着呼之欲出的期待。 也就是这一刻,她真心觉得这家伙若不是晕血打不了仗,绝对会是一个比他爹更帝王的帝王。 他有足够的谋略,收放自如的气势,轻易就能隔着肚皮将人心牢牢攥住。 慕容诺悄悄捂住胸口,护鸡崽子似的护着她的小心脏。 “我想起来了……那个,左卿卿回去之后怎么样了?” 沐清风挑起唇角,欣然回答,“左相府守卫众多,我的人只跟到大门口,不过离开之前有听到里面舞刀弄剑的声音。” “兄妹俩关起门来打架啊?”慕容诺有些担心,“那她会不会把我们俩帮她的事透露给左相?” “我希望她透露。” 沐清风狡黠得眯起眼睛,“这样我就能更快知道,到底是谁值得左相干出这种欺君之罪来。” 慕容诺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十分认真得想了想,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抬起手托住某王爷的下巴。 沐清风眼睛里像是打了个激灵。 慕容诺上下一番端详,才认真道:“你是我见过面部表情肌生长得最完美的人了。” 沐清风:??! 怕他不信,慕容诺一边摸一边现场教学:“人的脸上有很多肌肉组成的,但能够直接表达喜怒哀乐的才能被称为表情肌,比如颊肌、颏肌、颧肌、笑肌、上唇方肌等等。” 沐清风皱了皱眉头,站直身子,刚才被慕容诺摸过的那些位置突然就不太灵活了似的。 “好了,夜深了,你回王府休息吧。”他有些无奈得叹了口气。 慕容诺迟疑着转身,一只脚跨出了门槛,又停了下来,背对着沐清风没有回头。 “要不,你容我想想,过了中秋宴,我给你个答案可好?” 脚边的烛影晃了晃,一室的静默中,若有似无得飘来一个‘好’字。 …… 转眼,便是中秋宴。 皓月当空,银白的月影像是一层泛着水光的薄纱,笼罩整座咸城。 一串串一排排的宫灯悬挂在御花园之中,每一个灯笼下面都挂着一张纸条,写着各式各样的谜语。 皇后娘娘早前便发了话,今晚解出最多谜题的人,重重有赏。 宴席设在御花园中景致最好的地方,三步一簇金菊,五步一抹桂香,垂髫小儿都能从内侍手里得一盏或花型或动物造型的灯笼,提着一朵朵橙光穿梭在花丛之间,尽是欢笑生趣。 沐清风今日因为差事提早入宫,从荣安殿出来,便直接进了御花园转悠。 他也从內侍手里要了一盏花灯,是一只小兔子,像极了被他捉弄两句就惊慌失措的慕容诺。 “王爷,今儿心情大好啊,可是有什么喜事?” 吏部尚书唐之顺走过来。 沐清风拎着花灯晃了晃,笑道:“不算喜事,只不过过节应景罢了,听说今晚的月饼是凉州进贡的新品,还有鄱国送来的螃蟹,都是最好的节食,唐大人待会儿可别光顾着说话,失了口福。” “哈哈哈,王爷说的是,今年的中秋宴比起往年可隆重不少,光是出自秦太傅之手的那些字画,可都是往年没有的佳品啊。” “秦太傅擅丹青,尤其以画菊为名,今日本王得以一见,确实大饱眼福。” “若是能由九王妃为画作题字,那才是锦上添花。” 唐之顺左右看了看,笑问:“九王妃没随着王爷一块来吗?” “她马上就……” 沐清风话说一半,便见一个小内侍慌慌张张得跑过来,扑腾一下跪在自己面前,“王,王爷,不好了……” “如此慌张,惊扰宴会宾客,成何体统!”沐清风皱起眉头,“发生什么事了?” 那小内侍头都不敢抬,趴在地上哆嗦着,“奴才……发现九王妃和秦太傅在……在幽会!” 第一百八十四章 咱俩被人陷害了 昏暗的房间中,慕容诺缩在墙角里,举着一截已经快要烧完的烛台在眼前移来移去。 “沐清风,你快看看虫子现在在哪!” 一旁,整个人几乎陷入黑暗的身影发出冷冰冰又有几分胆怯的声音,“你再叫错我的名字,我就让虫子钻你衣服里去!” 慕容诺尴尬得缩了缩脖子,这叫个什么事啊,她刚进宫就被人打晕了,再醒来就在一个根本不知是哪儿的房间里。 这房间也是奇怪,床褥被子一应俱全,就是没有蜡烛。 可怜兮兮的她举着一盏可怜兮兮的小烛台,摸着黑想走出去,就看到门口平躺着的秦筱远。 “秦太傅,你也是被人打晕的吗?” 秦筱远凑过来一些,半张脸陡然出现在光晕里,表情沉沉,看着还怪渗人的。 “我是被人迷晕的,九王妃,咱俩被人陷害了。” “呃……这个很显而易见的吧。” 一个被打晕,一个被迷晕,双双被送进一个没有光只有虫子嗡嗡叫的房间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有人在坑他们啊! 问题是……谁干的! “你说,那个害我们的人想干什么?”慕容诺总觉得虫子就在他们附近,用微弱的烛光上下左右得探照。 秦筱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可能是因为药效,这家伙手指软绵绵的没几分力气。 “你别转了,就这么一点光,再晃一晃烧的更快……” 话音未落,那一丝丝的烛光啪哒一下,随着灯芯掉落而彻底熄灭。 慕容诺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可怎么办啊?要不……咱们大声呼救吧?” “九王妃是想让外面的内侍丫鬟看到,你与我不清不楚得共处一室?”秦筱远松开手,干脆挨着墙一屁股坐了下去。 慕容诺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至于吧,咱俩都穿得整整齐齐,而且我的夫君可是靖国九皇子……” “若你的夫君不是靖国九皇子,兴许你还不会被人这样设计。” 秦筱远打断她的话,扯了扯衣领,将领口拉得松散一些。 他中的可不是普通的迷药,但他知道,哪怕今天把牙咬碎了,把舌头咬断吞了,也不能被药给控制了意识。 不然……一切都完了。 慕容诺听着他急促而粗重的喘息声,不自觉得也跟着紧张。 “你还好吗?我去找点水给你喝吧。”虽然不知道他哪儿不舒服,但多喝热水总是没错的。 刚起身,就被秦筱远一把拽了回来,她没站稳,一个踉跄坐在地上,痛的眼泪花子都涌出来了。 “你跟我有仇啊?” “抱歉。” 秦筱远想去扶她,凑近些便闻到慕容诺衣服上的花果香,寻常的仵作身上只有一股闻着像是踩在阎王殿门口的味道。 但慕容诺不同,她总是那么与众不同…… “秦太傅,你是不是该松手了?”慕容诺的出声提醒,才唤醒意识有些恍惚的秦筱远。 他垂眸,便看到自己正抓着慕容诺的胳膊。 慕容诺尴尬得对着他笑了笑,顺势扭开自己的胳膊,刚才她已经看出秦筱远的不对劲,那眼神,似醉非醉,面颊和脖子也在发热。 这很不对劲。 “九王妃,你猜外面的人多久会闯进来?”秦筱远自嘲一笑。 慕容诺皱起眉头,“你刚才不是说,不能让外面的人发现我们共处一室吗?” 秦筱远无奈道:“若他们不进来,设局害我们的人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那我们想个办法吧,总不能真的被冤枉吧?” 她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被冤枉,就算是老爹也不行。 秦筱远沉默片刻,才道:“慕容诺,我有个危险的法子,你可愿与我一试?”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她怎么会在那儿 “九王爷,就在那边,奴才就是在那边的屋子门前听到九王妃与秦太傅的声音,听那动静,正是……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何物呐……” 小内侍弓着腰急匆匆走在前面。 沐清风脸都黑了,从来没见过这么阴沉的脸,玉面阎罗审案子时,都没这么可怕。 但他一言不发,任凭小内侍一路走过来嘴碎得不知提了几次屋里的动静,他始终没吐露过半个字,哪怕一声轻哼。 可就在沐清风穿过花园时,却突然听到有人唤他。 “风儿!” 他停顿,侧目看去,两排宫灯如游龙潜行,映来的橙黄中,是身着龙袍的老皇帝和华贵美艳的皇后娘娘领着众多内侍婢女迎面走来。 “你怎么如此行色匆匆,发生什么事了?” 皇后慕容锦华疑惑得看着他。 一旁,老皇帝瞧着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仿佛是那次佛女案中毒之后一直没能恢复如初。 沐清风抿了抿嘴,恭恭敬敬向那二人参拜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老九,你的母后问话呢,你为何不回答?”老皇帝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内侍。 那内侍像是脑袋挨了一锤子似的,哐当一下又跪下去了,“皇上,皇后娘娘,是……是九王妃,九王爷正要去找九王妃……” “找诺儿?” 慕容锦华更是疑惑不解,“瞧你吓得这副模样,咱们九王妃可是靖国第一美人,满城男子无不垂涎其倾城之姿,怎么到你嘴里,诺儿就成了妖魔似的可怕?” “奴才……罪该万死!” 小内侍duangduang疯狂磕头。 一旁,沐清风冷艳扫过慕容锦华,垂下眸才轻碰唇线,“父皇和母后还是先去御花园吧,众位大臣和右相、左相都已经到了。” “你这样子,让本宫与你父皇如何安心去赴宴,到底怎么回事?可是诺儿出事了,你快告诉我们啊!”慕容锦华急着追问。 老皇帝也严肃道:“老九,还不想说吗?”他侧目,瞥了一眼地上趴着的小内侍,“那你来说!” “皇上饶命,饶命啊!奴才……九王爷……九王妃……是,是奴才发现九王妃与秦太傅……” “沐清风!” 忽的从高处传来一声清脆嘹亮的呼喊。 这熟悉的声音…… 沐清风猛地回头,便看到跨坐在不远处屋檐上,扬着灿烂的笑脸向他们招手的慕容诺。 “我在这儿呢!快来帮我啊!” “诺儿?!” 老皇帝和皇后俱是一惊,后者更是情不自禁喃喃,“她怎么会在那儿……” 沐清风直接飞身而起,他一向轻功了得,但鲜少在老皇帝和众官员面前展示,所以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他的武功不如在外镇守靖国河山的七皇子沐铎。 但今日他施展轻功,轻如飘叶,脚下生风,这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武者可以达到的境界。 老皇帝看着他的背影,不禁陷入沉思。 …… 屋顶。 沐清风踩在瓦片上,居高临下得审视着慕容诺。 后者吐了吐舌头,冲他挤了一下眼睛。 “是不是听说……我和秦太傅在鬼混啊?” “你……”沐清风蹙起眉头。 慕容诺小声且委屈得嘟囔,“不会吧,你该不会这也相信吧,九王爷,你可是靖国第一断案高手,难道你会相信我和秦太傅有染吗?我可是很相信你绝对不会不信任我的!” “我……” 某王爷头一回产生错觉,觉得自己不如慕容诺能言善辩。 但他的脸仍旧很是阴沉。 “到底怎么回事?”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还想一箭双雕? “简单来说,就是我和秦太傅被坑了,有人想让你误会我们,但我们更加聪明,提前破了那个人的阴谋!” 慕容诺恨不得给自己比一个大拇指,但因为她正坐在屋脊上,太高,不敢随便嘚瑟。 沐清风被这一通解释震得一愣,他一路过来,压根就没相信过慕容诺会真的跑去跟秦筱远干点什么有违伦常的事情。 他是靖国九皇子,秦筱远是什么? 他是靖国第一美男子,秦筱远是什么? 他是慕容诺名正言顺的夫君,秦筱远又是什么? 但他还是慌了,慌得一批,走路都比平时快了几倍,他还很紧张,慕容诺情爱这方面不开窍,谁知道那个见鬼的秦筱远有多开窍? 万一他顺着杆子往上爬,占慕容诺便宜呢? 他会杀了他的,管他什么朝廷命官,管他几皇子的太傅,管他是谁的走狗,沐清风一路走到这儿,满心都在思考着是直接捏断秦筱远的脖子,还是一剑捅穿他的心脏。 不过…… 幸好,慕容诺她在这儿,在一个他万万没想到的地方,及时的叫住了他。 “秦筱远现在在哪儿?”沐清风恢复冷静,已经开始思考这场阴谋的解法。 慕容诺悄悄用下巴往下指了指,“屋子里,这里有一个天窗没被封住,他让我踩在他的肩膀上,把我送上来的,不过……他中了药,现在很不舒服。” “他对你……”沐清风还是忍不住担心这一点。 慕容诺赶紧摇头,“没,什么也没发生,沐清风,那屋里还有虫呢,我和秦太傅光顾着害怕了。” “虫?” 沐清风眼神阴郁得看了一眼屋下,明晃晃的一片灯光中,那个满头翠簪金钗的女人。 他冷嗤一声,低低的嗓音像是入了秋格外寒凉的山泉水,“就这么等不及了?还想一箭双雕?” 慕容诺不明所以,还在愣神,就被某人干脆利落得拎了起来。 “啊!!” 她一时失了平衡,左摇右晃的,一头撞进沐清风的胸膛里。 后者嘴角微不可察得轻勾了一下,立即又收敛成一副严肃的模样。 “你可想过,下去之后如何向父皇和母后解释?” 慕容诺看到沐清风的时候,就看到半路杀出来的皇上和皇后了,她也在心里怀疑,这个局会不会是她这位母仪天下的姑母所为。 但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老爹和她闹矛盾,发发小脾气便是了,真要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吗? 那就不是简单的矛盾了。 她没有证据,还不敢真的往那一步去猜。 慕容诺两只脚踩在斜坡似的屋顶上,只能搂着沐清风的腰来保持稳定,她微微仰头,便看到映着冷冷月色的那张脸。 果然是骨相完美的男人,随便打了个月光,比起往日所见,更是别有一番滋味的俊美啊。 “我……大概想了想,但也不肯定这样说能蒙混过关。” 她爬上来之后,所有的脑细胞都用在思考怎么告诉所有人,自己大晚上爬屋顶的理由了。 沐清风失声轻笑,垂着眸细细打量她。 绯红不知何时悄悄晕染着脸蛋,这小姑娘虽说多数时候保持理性,可也有女儿家娇羞的时候,比如现在,让人……忍不住逗她。 “我有个法子,能助你一臂之力。”他搂着纤腰的臂力微微收紧了几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是第一次了嘛 “什么法子?” 慕容诺像是被那双揉进月华的眼睛蛊惑了似的,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沐清风低头,用低低的嗓音在她耳边提醒,“让父皇和母后看到,你与我恩爱的样子。” “啊?” 慕容诺某方面真的很大条,“恩爱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沐清风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唇,他藏着一点阴暗的小心思,他要慕容诺主动一次。 慕容诺立马懂了。 “你要我亲你啊?” “或者王妃有更好的证明你我恩爱的法子?”他挑眉,背挺得笔直,脖子却微微向下低着,是刚好慕容诺踮起脚就能碰到的高度。 慕容诺心慌得有十万匹马奔腾而过。 亲?亲!亲?!! 咕咚。 她费劲的咽下口水,不自觉得舔了舔嘴唇,“你确定,这样有用?” 好像告诉所有人她和九皇子恩爱,确实是堵住谣言最好的方式…… 秀恩爱,疗效快啊。 她心一横,眼一闭,踮起脚尖凑上去,动作过分生疏,左右寻了寻,才找准某王爷带着凉意的唇。 触感却是熟悉的。 毕竟……不是第一次了嘛。 沐清风餍足似的弯起嘴角,搂紧怀里的小姑娘,用牙齿轻咬发烫的唇瓣,连带着所有,和小姑娘的一声惊呼,都吞进了自己的唇齿里。 …… 等慕容诺抱着沐清风从屋顶上飞下来时,已经羞的满脸通红。 刚才……在上面,不是做戏吗?需要做这么足?底下观众又没带望远镜。 “诺儿,你怎么跑到屋顶上去了?” 皇后慕容锦华打量她,眼神里却不见一丝担忧之色。 慕容诺向她轻轻柔柔得一施礼,“姑母,诺儿刚才一直在想,今夜中秋盛宴十分开心,想给父皇和姑母送上一份礼物以表孝心呢!” “什么礼物,须得上房顶去找?”皇上听了这话就忍不住咧嘴笑起来,“你小时候可没这么调皮啊,诺儿。” 慕容诺娇俏一笑。 “是一首诗,诺儿想了一首中秋月夜应景的诗,想着坐在距离月亮近的地方更有诗兴,一时间做了冒失之举,还请父皇莫要怪罪。” “只要诗做得好,恕你无罪,赶快给朕念来听听吧。” 慕容诺和沐清风对视了一眼,才笑吟吟念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哈哈哈……好一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老皇帝爽朗大笑,十分欣慰得点了点头,“好啊,诺儿虽是女子,才华不输当世状元郎,依我看,你与老九生出的孩子,肯定是神笔点墨的文曲之才。” “多谢父皇夸奖。” 慕容诺暗自松了口气。 一旁,慕容锦华轻勾嘴角,“诺儿这首诗作的不错,只是下次可别再爬到那么高的地方,今天幸好风儿及时赶来,否则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是,诺儿知错了。” 慕容诺娇滴滴得撒了个娇。 慕容锦华淡淡得点了点头,似是想结束这个话题,却被沐清风扫了一眼。 后者有意看向了一旁的小内侍,“刚才你慌慌张张的,说看见了诺儿和秦太傅,到底怎么回事?本王赶来匆忙,也没听得清楚,现在……你刚好向本王,还有父皇和母后解释清楚吧。” 那跪在地上跪得膝盖快要入土的小内侍吓得狂抖。 “奴才……奴才一时失言,可能……弄错了……求王爷恕罪啊……” “你失言?” 沐清风冷哼一声,“身为宫中内侍,你不清不楚得攀扯本王的王妃和朝廷命官,若是谣言传了出去,怕是这盆污水就要彻底泼在王妃身上,本王倒想知道,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第一百八十八章 折煞奴才了啊 小内侍几乎要吓尿了,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一个劲向玉面阎王求饶。 “九王爷,饶命……饶命啊!” 一旁,慕容诺眨巴着眼睛,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已经快步过去搀扶小内侍,“别害怕,我想你一定不是故意的吧。” 她不由分说,将小内侍扶了起来,还贴心得拍了拍他的胸口和腰带,“瞧瞧,衣服都粘上土了。” 那小内侍差点吓死。 “九王妃……您,您这是……折煞奴才了啊……” 慕容诺笑得一脸温柔,眼神里散发着白莲花的微光,整个人就像是方才从月亮里走下来的仙子,笑吟吟的,“什么折不折的,奴才也是人呐,是人就会犯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别误入了歧途不可自拔便是。” 小内侍唯唯诺诺得点头,眼神极快得,不着痕迹得瞥了一眼皇后。 这时,慕容诺才突然想起来似的,把话题引回来,“对了,你还没说秦太傅在哪呢?” 她都不问小内侍知不知道人在哪,像是笃定了他知道。 小内侍也是一下子没绕过弯来,张嘴便道:“秦太傅在……” 一顿,委委屈屈得抬起头来,捏着满满的哭腔,“在那边的屋子里。” 哆嗦的手指指了个方向。 “好巧呀!” 慕容诺看了一眼,惊喜似的一拍手,“原来我在屋顶上找诗兴的时候,秦太傅就在屋里,早知道我应该先向他请教一番。” 她像是兴奋,转身跑回沐清风身旁,摇了摇某人胳膊。 “夫君,咱们去找秦太傅吧,我总觉得这首诗还不太完整,正好可以向他请教,得了当朝第一文豪的指点,我这份礼物才能锦上添花呀!” 夫君? 沐清风一愣,盯着小姑娘满眼闪烁的星光,方才脸上的严肃瞬间如冰消雪融,宠溺得勾起嘴角。 “诺儿说什么,便是什么。” 夫君,好。 沐清风看向老皇帝和皇后,难得热情得邀请道:“父皇,母后,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老皇帝点点头,“走吧。” 一旁,巨大的恐慌感向慕容锦华劈头盖脸得砸过去,她满心的问号,为什么慕容诺要提出去找秦筱远,她想干什么? 恍神间,一行人已经来到屋子前。 慕容诺率先走到门口,大大咧咧得嚷一嗓子,“咦,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耶,好奇怪!” 沐清风在她旁边,没忍住的轻笑出声,幸好慕容诺摆弄门锁的声音够大,才没引起其他人对他的注意。 但老皇帝的神色显然与方才不同了。 其他的内侍找来钥匙开了锁,慕容诺推开门,却不急着第一个进去,反而用眼神偷偷示意沐清风。 沐清风自然意会,清了清嗓子问向里面。 “秦太傅,你在不在屋里啊?” 沉默了片刻,才听到里面有微弱得跌跌撞撞的声音,紧接着,才是秦筱远的回应。 “九王爷,下官……受伤了,还请王爷帮下官告知皇上,今晚的中秋宴,下官只怕无福享受了。” “受伤?” 老皇帝眉头一下皱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秦太傅,朕就在外面,你立刻出来!” 一声令下,屋前已是一片肃赫。 慕容诺不禁在心里咂舌,秦筱远演技可以啊,还假装受伤?看来瓦解敌人阴谋这方面,他比自己可有经验多了。 她倒是不担心这家伙真受伤,毕竟她踩着他往天窗上爬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 顶多……压坏了肩膀? 慕容诺默默估算了一下自己穿越至今吃胖的体重。 几十双眼睛,紧盯着一片漆黑的屋子时,突然一只血手从里面摸出来,撑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便是半边身子被血染透的秦筱远,踉踉跄跄得跌了出来。 “秦太傅!” 慕容诺瞪大了眼睛,一声惊呼。 第一百八十九章 破了这桩案子! 慕容诺吓了一大跳,便是那些随行的内侍婢女也吓得惊叫不断。 皇后慕容锦华更是闭上眼大念阿弥陀佛。 老皇帝还算稳得住,走上前两步,神情愠怒,“到底怎么回事?在朕的皇宫之内,竟然有人胆敢行刺朝廷命官!” 唰唰唰。 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好些穿着黑色衣服的带刀侍卫,一下子将皇上和皇后包围,防御力宛如铁桶。 慕容诺本想去扶一下秦筱远,却突然想起沐清风晕血这事儿,赶忙回头看了一眼那家伙。 幸好,沐清风比她反应快,眼神已经偏开方向,但光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已经够他脸色隐隐发白了。 “沐清风,你没事吧?” 慕容诺先过去问他。 沐清风摇了摇头,严肃道:“你先去检查一下秦太傅,看看他伤势如何。” 慕容诺说了声‘好’,便转身走到秦筱远身旁,先将人搀扶着靠坐在门边。 她检查他的伤口,左肩上居然插着一把匕首,半截刀身没入体内,血流不止,她毕竟不是大夫,也没有随身带药的习惯,便赶紧看向老皇帝。 “父皇,秦太傅伤势严重,必须马上宣太医来才行。” “宣太医!”老皇帝一声令下,再打量着秦筱远,问道:“秦太傅,你如何遇刺的?” 秦筱远失血过多,说话都不利索了,喉咙里嗤嗤得喘,连吸了几口气,才虚弱得回答,“回禀皇上,是……是一个内侍,他将微臣引来此处,然后用匕首刺伤了我,抢走我的钱袋……” “钱袋?” 老皇帝听得匪夷所思,“皇宫中竟然有如此歹人,竟敢劫财害命,朕一定要抓住他严惩不贷!秦太傅,你可认识那内侍?” “微臣……”秦筱远转头往他们那边扫了一眼,眼神虽然弱弱的,却藏着几分刺骨的寒意,当那视线对上皇后微沉的眸子时,竟怵得后者眼眸一颤。 “宫中内侍众多,怕是……秦太傅也没记住吧,皇上,依臣妾所见还是先让太医为秦太傅止血疗伤,等到中秋宴结束后,再仔细调查如何?”慕容锦华神情淡淡的提议道。 老皇帝皱着眉毛,犹豫不决。 这时,沐清风却走过去,板着脸道:“母后此言差矣,禁宫内院中出现刺客,本就事态严重,若不管不顾继续举行宴会,怕是会放任刺客做出更可怕的事来,若是再有官员因此受伤,父皇的威信何在,若是刺客还有其他同伙,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父皇和母后呢?” 慕容锦华烦躁得一甩袖子,眸色中隐隐压抑着暗火,“风儿,你的猜测未免过于杞人忧天了吧,不过是一个内侍为了钱财伤了秦太傅罢了,咱们这皇宫中可有禁卫军巡逻,几处宫门更是层层把守,风儿你的意思难道说禁卫军办事不力吗?” “儿臣只是担忧父皇和母后的安危,毕竟秦太傅受伤的情况就摆在眼前。”沐清风难得的没有退让。 慕容锦华有几分难堪,轻嗤一声,“这只不过是秦太傅自己说的,但又找不到偷钱伤人的内侍,无凭无据,说不定……是秦太傅偷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用这种方式欲盖弥彰也未可知!” “看来,依母后所言,这案子该立下查办才行了。” 沐清风刚得很,那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可就是这样平和的神色,却生生让慕容锦华嗅到些许危险来。 不等对方再说什么,沐清风便背着身子吩咐道,“诺儿,你现在就为秦太傅验伤,本王要在宴会正式开始之前,破了这桩案子!” 第一百九十章 皇后有心了 慕容诺一下就蒙住了。 查案子? 这不就查到她和秦太傅头上了吗? 但众目睽睽她也不敢扫了沐清风的面子啊,查,硬着头皮也得查呗! 慕容诺和秦筱远对视了一眼,咬咬牙撕开他肩头的衣衫,那匕首插得本来就深,被撕衣服的动作牵扯,伤口里的血又是一汩汩得往外流。 慕容诺看了都心里发毛。 “秦太傅,你对自己也太狠了吧?”她用只能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悄声说话。 秦筱远抬了抬眼皮,失血过多让他无法集中意识,恍恍惚惚得看着慕容诺,嘴皮子抖了抖,好像在呢喃着什么。 于是慕容诺凑过去听。 “九王妃……靠你了……” 妈呀。 慕容诺一下眼睛就酸了,颇有一种身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好战友浴血奋战之后对自己的临终遗言。 她忍住哽咽,轻轻点了点头,“秦太傅,你放心,我一定……” “诺儿,伤势如何?” 话还没说完,背后便传来沐清风冷冰冰的声音。 慕容诺一下从方才的情绪中拔了出来,定了定神,才一边继续检查伤势,一边道:“插在秦太傅肩膀上的匕首,是自下而上斜向刺入,也就是说,袭击他的人,比他矮小一些……” 慕容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检查结果了。 这伤口…… 真是别人袭击所致吗? 不太可能啊,房间明明是从外面锁上的,除了自己从天窗出去过,没有任何人再进入过房间,她对此一清二楚,所以伤了秦太傅的只有可能是他自己。 那这种伪造的他人袭击伤,是怎么做到的? 慕容诺疑惑得站起身来,转头看向沐清风,后者虽然站在她身边,但稍稍倾斜了一个角度,眼睛平视前方,并没有去看满身是血的秦筱远。 “从……伤势来看,只能看出这么多了。” 沐清风点了点头,皱着眉道:“我们进屋去看看。” 啊? 慕容诺压低声音道:“屋里可能有血啊!”你能行吗? 沐清风脸色微白,神情却稳得一批,“我要查这案子,自然得去案发现场看看,否则如何为秦太傅查明真相?” 好叭,你说啥就是啥呗,反正晕血的也不是我。 慕容诺便跨过门槛先一步进屋,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另一个脚步声,便回头去看,发现沐清风居然还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几次,才一步步往屋里走。 跨过门槛时,看到那个附在门上无比新鲜的血手印,脚下顿时一个趔趄,歪着身子摔进屋里。 屋子外面,老皇帝看着沐清风进屋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旁边的慕容锦华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声音却含着满满的担心。 “看来风儿这怕血的病症,是没有半点好转啊。” 老皇帝没接茬,只是蹙紧眉头盯着已经进屋转悠的两个身影。 慕容锦华叹了口气,语气不急不慢得继续道:“这些年,铎儿虽然在外行军打仗,驻守边防,但臣妾听说他长剑横九野,四海称英雄,当真是越来越像皇上您当年的英武神威了。” 老皇帝眉头舒展了几分,或许是想到战功赫赫的儿子沐铎,欣慰得捋了捋胡须,“老七离开咸城已经三年了吧。” 慕容锦华仪态端庄,眼神中却藏着不可言说的蠢蠢欲动。 “是啊,铎儿就是中秋之日离开的,如今月亮又圆了三回了,铎儿军旅凉州,现在只怕是在思念父皇呢。” “过了年,召老七回来吧,朕也想与他父子团聚了。” 慕容锦华点了点头,“到时候臣妾会好好安排一场接风宴,为咱们这位马上英雄接风洗尘。” “皇后有心了。” 老皇帝笑着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比起过继在你这儿的老九,你倒是对老七更加关心啊。” 就是这种平静的语气,带着往常的笑容,这话说得坦然无比,却戳的慕容锦华心胆发颤。 第一百九十一章 沐清风果然很猎犬!!! 还不行。 她还没有万全的准备。 “皇上这是责怪臣妾这个做娘的,一碗水端不平了吗?” 慕容锦华委屈得眼眶微红,本就保养得好,几盏宫灯映着面庞,配上委屈的表情,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臣妾是风儿和铎儿的母后,对两个孩子自然一样关爱,但铎儿毕竟是德妃的遗孤,臣妾身为皇后,自然对他要多几分怜爱之情,若是偏袒风儿不顾铎儿,难免要落人口实,臣妾身在后宫,唯一能做的便是替皇上照顾好这两个儿子,为皇上守好这个家……” 说到此,那声音里已经藏了几分哽咽。 老皇帝搂着她好言安抚,“朕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怎么还惹了你伤心了?今晚可是中秋宴,妆哭花了可不好看啊,锦华,是朕失言了,朕待会儿自罚三杯,可好?” 慕容锦华这才破涕为笑。 “那皇上待会儿就多喝几杯,今夜臣妾准备了皇上最喜欢的桂花稠酒,臣妾要与皇上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老皇帝朗声大笑。 …… 屋内。 沐清风脸色苍白如纸,扶着墙,一动也不敢动。 呼吸间都是血腥味,仿佛不用睁开眼,那一滩滩血迹就自行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他想吐,一次又一次压下喉头反涌而上的感觉。 慕容诺就守在他身边,担忧得打量着他。 “要不,咱们出去吧。” “再等一会儿。” 虽然两个人进来没有真的检查什么,但还是得装个样子,不然怎么叫查案子,只是沐清风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要帮着慕容诺而查假案。 他可是大理寺少卿,查天下冤案,管靖国刑狱,监察文武百官,皇室宗亲,如千门万户之明镜,如朝堂上的一杆铁尺。 可他,今天却在查一个自编自演的假案。 真是…… “诺儿,你方才扶起那个内侍时,往他怀里放什么东西了?”他突然问向慕容诺。 慕容诺直接惊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你,你你,你看到啦?” 她藏得小心翼翼,动作行云流水,几乎将毕生所看谍战片和动作片的动作融会贯通,倾注在那么短短几秒之中。 他居然,一眼识破了自己? 沐清风果然很猎犬!!! “若不是要藏东西,你会去扶那个小内侍吗?除了验尸,你可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不然也不会一点也不想着维系夫妻关系这件事了吧? 慕容诺心虚得撇撇嘴,“好吧,算你说得对。” 她凑过去,小声附在沐清风耳边说了两句。 “……是秦太傅吩咐我这么做的,他说,一定会有人带着你们来看热闹,那个人就算不是陷害我们的主谋,也是对方的棋子,只要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可以洗去自己的嫌疑了。” 沐清风冷哼一声,“看来秦筱远去大理寺围观我查案,倒也不是光看了个热闹。” 慕容诺:呃??! 沐清风又道:“我已经知道秦筱远怎么伪造被人袭击的了。” “你知道了?” 慕容诺再次把眼睛瞪大成铜铃,“你进来只是简单转了转,就知道了?” 难道你和我看到的不是一个屋子里的东西吗? 神了奇了小猎犬! “床头的架子上,有一处凹槽,刚好可以把匕首的手柄固定进去,造成一个从下向上的斜度,刚才我看到凹槽上有刮花的痕迹,应该是秦筱远冲撞自伤时,匕首手柄上的花纹与凹槽摩擦所致。” 慕容诺毫不怀疑这家伙的推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你去找一找自己待过的地方,看看有什么不经意间落下的东西,收拾好了之后,我们一起出去结案。”沐清风额头上浮起薄薄的冷汗,垂着眸,好像在竭力克制着自己的难受。 鬼使神差的,慕容诺抬起手,用袖子替他擦了擦汗。 直到沐清风抬眼与她的眼神对上,她才微微愣住。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呃……我,就是……觉得这些汗影响了你的颜值……” 我在说什么鬼畜附体之言啊?!!! 慕容诺内心疯狂咆哮,却得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自己没感觉出自己的尴尬,但又紧张得盯着沐清风,不由自主想知道他的反应。 后者虚弱得弯起嘴角,手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去吧,我知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搜一搜身便是了 慕容诺转过身往前走的时候,脑子里还晕乎乎的,好甜,怎么回事?自己磕到自己的糖了吗? 沐清风说他知道,知道个啥啊?她都不知道,他能知道? 算了算了,不想了,办正事要紧。 慕容诺摇了摇脑袋,甩开那些脑子里乱飞的思绪,迅速去找那些她进屋后待过的地方,确认之后才再次回到沐清风身边。 “走吧。” 慕容诺搀扶着沐清风走出屋子,外面的慕容锦华也已经恢复常色,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上下打量沐清风,不咸不淡得开口,“风儿,可是晕血晕得厉害?要不待会儿也让太医给你一块儿瞧瞧吧?” 沐清风深吸了两口气,勉强压下身体里的不适,恭恭敬敬得回道:“多谢母后关心,儿臣并无大碍,无须劳烦太医了。” 一旁,急匆匆赶来的两个太医正围着半昏迷的秦筱远止血,确实也顾不上只是有点虚弱的九皇子。 老皇帝清了清嗓子,问道:“咳,老九,可查清楚了?” “已经查清楚了。” 沐清风道:“根据儿臣与诺儿在房中所观察到的痕迹来看,秦太傅确实是受到袭击,且门锁是自外面锁上,应该是袭击秦太傅的歹人所为,这里距离御花园不远,是禁卫军严加巡查的范围,歹人可以不惊动任何人将秦太傅带到此处并袭击他,应该是非常熟悉这里且有一个不被怀疑的身份。” 他故意停顿下来看向慕容诺,后者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儿臣从秦太傅受伤失血的程度来判断,他是在一刻钟之前受的伤。” “这就奇怪了。” 沐清风又把话接过去,“御花园到此处,一来一回的距离,恰好也是一刻钟,假设歹人袭击秦太傅之后没有逃走,而是去特地通报儿臣……” 话还没说完,那个去通报消息的小内侍已经吓破了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爷,不是奴才啊!奴才绝对没有伤秦太傅,奴才……连鸡都不敢杀,如何能用刀刺伤秦太傅……奴才不敢,不敢啊!!!” 一旁,慕容锦华也是神情严肃,“风儿,这些都只是你和诺儿推测之辞,本宫听来总觉得不足为信。” “母后,您身居后宫,对断案之事自然知之甚少,目前能找到的证据虽然少,但秦太傅这个人证却依然可以给我们很多线索,况且查案,就是要把怀疑的人都找出来细细盘问,通过他们的口供来梳理案情的来龙去脉,这方面,还是儿臣与诺儿更有经验,难道您对我们办事的能力不信任吗?” “本宫……”慕容锦华眉梢挑了挑,嘴角的弧度也僵硬了几分,“怎么会不信任你们,本宫只是担心你们抓错了人,落人口实罢了。” 沐清风一身正气飒飒,难得将断案时才有的威严感释放出来。 “母后不必担心。到底有没有抓错人,搜一搜身便是了。” 跪在地上的小内侍抖得跟寒风中的鸡崽子似的,“王爷,奴才真的没有袭击秦太傅啊,奴才是冤枉的!” 他叫冤叫得明明白白。 惊恐的眼神不自觉偷瞄到慕容锦华那边,被对方一个阴毒的冷眼瞪了回来,更是只会哭着喊着求饶了。 但他只是个奴才。 这里虽然只有几个主子,多半都是奴才,但那一双双漠然而习以为常的视线中,他仿佛已经是一具尸体,无论他有没有犯错。 他该死了。 两个禁卫军上前搜身,从他胸口里抓出一个薄薄的荷包,上面绣着几颗翠竹,一片竹叶上绣着一个远字。 那内侍真的吓尿了,哐哐往地上磕头,磕得满脸是血还不敢停。 “不是奴才,真的不是奴才……奴才没有刺杀秦太傅,没有抢钱袋啊!!!” 沐清风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周身散发森森寒意,眼睛盯着他的后背,像是要洞穿入心。 “你说你没做这些事,但你却知道秦太傅在这儿,那本王倒是想问问你,你做了什么?记住,这是你唯一一次为自己申辩的机会。” 第一百九十三章 故意祸水东引 小内侍支支吾吾起来,“奴才……奴才只是路过,听到秦太傅在里面的声音,奴才……” “你方才来通报本王的时候,恰巧吏部尚书唐之顺唐大人也在本王旁边,若你回忆不起来了,本王可以帮你请唐大人一起来对证。”沐清风轻飘飘道。 小内侍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的慕容锦华已经满脸不耐,甚至有些厌恶得看着他。 “这欺上瞒下的狗东西还留着做什么?风儿,现在就把他交给禁卫军,拖出去斩了!本宫倒要看看在皇宫中还有哪个奴才敢对主子动手!” 沐清风冷哼一声,没回头,只是微微侧目看向慕容锦华。 “母后何须着急?此案或许还有隐情,不彻查清楚的话,难免……落人口实!”他故意将后面四个字咬重。 慕容锦华气得薄唇抿紧,转头看向慕容诺,又迅速换了副和蔼慈祥的脸色。 “诺儿,你还是劝劝风儿吧,咱们已经在这里耽误太久了,怕是要误了中秋宴的吉时,也扫了皇上和群臣的兴致。” 慕容诺想了想,一脸天真得看向老皇帝。 “父皇,比起去吃饭,难道不是看夫君查案子更有意思吗?这吃饭的事天天有,查案可不是天天见,而且您的儿子断案如神,这不是很值得骄傲吗?父皇,您觉得呢?” “哈哈哈……”老皇帝忍不住开怀大笑,“诺儿这话虽然天真烂漫,但也确实有理,依朕来看,锦华,咱们还是等老九把案子好好查清楚吧,至于过了吉时,也不差这一时三刻。” “是,臣妾听皇上的。”慕容锦华半边眉毛都气歪了。 沐清风偷偷看了一眼慕容诺,后者悄悄向他挤了挤眼睛,一副求夸奖的小表情,他没忍住,负在身后的手从袖子里弹出来,给她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面上,却还是那个玉面阎王的脸。 “你可想清楚了?到底为何引本王前来,你又对秦太傅做了什么?” “奴才……真的是路过,大概,或许是听错了,奴才以为自己听到秦太傅和九王妃在屋里的声音,对,是奴才听错了,九王爷,奴才真的什么也没做啊!” “哦?” 沐清风一挑眉,“那钱袋为什么会在你的身上?” “奴才不知道啊……” “不知道?这东西可不会自己长脚跑进你怀里,你若是再不说实话,本王只好把你送去大理寺的刑讯室里,那里的人对嘴硬的犯人都很有经验,不出半日,便可让人吐出真话来。” 这声音,寒得跟冰块似的往脑袋上砸下来,小内侍身下的地上一片黄汤漫出来,浑气熏得旁边的禁卫军直皱眉。 “奴才冤枉啊!” 小内侍哭得声嘶力竭,“奴才根本没近秦太傅的身,只是把他带来这屋……” 声音戛然一止。 小内侍哆嗦着不敢说下去,可已经说出去的话,却清清楚楚落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沐清风冷笑一声,“哦?那看来案情已经越来越清楚了,你抢了秦太傅的钱袋将他引来此处,然后去御花园找本王,用九王妃为借口将本王引来这里,却只能见到一个差点被刺杀而死的秦太傅,难不成……是有人布局,让本王来这儿背锅的?” 他有意把祸水揽到自己身上? 慕容诺听得有些发愣,沐清风为何这样做? 他只要说内侍是在冤枉自己和秦太傅苟且不就行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居然还有bug? “奴才不敢,不敢啊……”小内侍已经说不出别的话来,吓都吓成这样了,也问不出什么,再问下去,搞不好当场得疯。 不过,已经把流程走到沐清风想要到的位置,就够了。 他转过身,向老皇帝和皇后拱手行礼。 “父皇,母后,看来案子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小内侍就是想把儿臣带来,制造是儿臣伤了秦太傅的假象,可惜他没料到诺儿今晚会爬上屋顶,也没算到秦太傅还保有一丝意识撑到我们赶来,及时说出重要线索。” 老皇帝听得有些不明不白,“你说,他伤人然后想嫁祸给你?只是为了一个钱袋吗?老九,你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偏偏要嫁祸给你?” “儿臣现在还不能确定另一种可能,这个小内侍只负责将秦太傅与儿臣引来此处,而伤秦太傅的内侍或许另有其人,但不管是哪种情况,显然他们都是受人指使,至于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儿臣会继续追查下去,请父皇恩准儿臣将此犯人押送回大理寺看管,待儿臣审查清楚后再回禀父皇。”沐清风道。 老皇帝点点头,捶着腰道:“罢了,朕在这儿站了半天,确实也乏了,就按你说的办吧,老九,此案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祸害朕的儿子!”.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仿佛巨石砸下来。 慕容锦华突然扶着额角,身子微微一晃。 “皇后,你怎么了?”老皇帝立马扶住了她。 慕容锦华勉强笑了笑,“许是站了太久吧,待会儿到宴会上休息片刻就好了,臣妾老了,皇上莫要怪罪。” “皇后在朕的眼里,依旧是当年入太子府时娇如杏花的那个模样,朕不许你提老这个字。” “是,臣妾再也不提了。” 慕容锦华娇羞得低下头。 老皇帝带着她和大队仪仗浩浩荡荡往御花园而去,沐清风才吩咐了禁卫军先将那个小内侍绑起来,塞住嘴,扔进刚才关过秦筱远和慕容诺的屋子里。 再次落锁后,钥匙也到了沐清风这儿保管。 秦筱远今晚是参加不了宴会了,被禁卫军用担架抬着往太医院那边送,临走,人还没醒的迹象。 慕容诺看着担架穿过长廊远去,忍不住叹了口气。 “秦太傅牺牲忒大了啊……” “你不是说,他中了药?”沐清风安排好其他事,走到慕容诺的身边,蹙眉道:“我想他应该是怕太医看出来他中了药的事,所以才伤自己那么重。” “原来是这样……” 慕容诺这才明白过来,若是让太医发现他中药,一定会禀报给皇上,那么他们伪造的那些证据和误导的线索都不成立了。 怪不得秦太傅要说是个危险的法子,敢情危险的不是她,而是他自己啊。 “对了,你为什么要将事情引到自己身上去?那个小内侍虽然是听命行事,但他背后的人应该是想陷害我和秦太傅的吧?”慕容诺没忍住好奇问。 沐清风白了她一眼,道:“因为你们的布置,实在错漏百出,为了掩盖你们的漏洞,也为了不让你清誉受损,只好我这个做夫君的来收拾残局呗!” 慕容诺:“什么漏洞?” 秦筱远都自残成那样了居然还有bug? 沐清风摇摇头,道:“你们暗指内侍伤人,那内侍身上却不见血迹,这是其一,就算一个内侍为了抢钱伤人,他逃走才是正确之举,为何还要去寻我来此?此为其二,还有,御花园中不止唐大人听见内侍通报时所言,若没有一个更大的阴谋掩盖,你与秦筱远私通之事不过今夜便会传出皇宫,不出三日整个咸城便会街知巷闻,但若是这个局,是有人蓄意陷害皇子,内侍通报所言只是引诱之辞,便不会有人再来议论你与秦太傅。” “我懂了。” 慕容诺若有所思得点头,“你把我和秦太傅从被害人,转化为被利用之人,我们成了阴谋的工具,反而不会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比起两个工具,所有人都会更想知道……谁想害当朝皇子!” “还不算太笨。”沐清风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 慕容诺捂着脑袋“我就是个仵作,我又不会查案,当然没有你厉害。” “那便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 沐清风扬眉一笑,“省得被人给害了,只会爬房顶吟诗!” 慕容诺委屈巴巴得撇嘴,“哼,秦太傅都说了,要不是因为我是九王妃,兴许还不会被人这样算计呢!” 本来已经抬脚往前走两步的沐清风突然顿住,身形僵硬得定在原地。 第一百九十五章 紫藤花架下 御花园。 慕容诺跟着沐清风来到御花园的时候,大臣贵族们已经都到齐了。 皇上和皇后坐在上座,正和一个高个子,看着挺年轻,但十分有威严感的男人说话,那人的官服瞧着非常高级,胸前的刺绣也不同一般。 “你一直盯着左相看干什么?”沐清风一转身,身板挡住慕容诺直勾勾盯着的视线。 慕容诺一愣,心说果然是左相啊,论相貌虽然远不及沐清风,但气势上也够顶得起丞相的官帽了,不得不说,老皇帝择人善用的本领还是很稳的。 “我这是观察敌情。” 这小姑娘张开嘴,沐清风就知道她开始胡扯了,也不介意,由着她编,由着她造。 “那你观察出来什么了?” “左相……” 慕容诺正犹豫怎么说呢,突然被一个人拽住了胳膊。 “慕容诺!” 一回头,瞧见来人,倒是把她也吓了一跳,“左卿卿,你干嘛?”难不成耳朵这么好使,听见他们说她哥了?篳趣閣 左卿卿板着脸,像是心头窝着火似的,“你跟我过来一下!” 啊??? 姊妹咱俩仿佛不太熟而且好像还因为争风吃醋而不和吧? 慕容诺张着小嘴,人已经被左卿卿拽着走了。 横穿过一条花廊,躲在一排橙晃晃的宫灯后面,被一串串茂密的紫藤花叶挡住大半的身影,左卿卿一路都轻车熟路,仿佛这地方她很熟悉似的。 “慕容诺,你到底怎么回事?” “左二小姐,你能不能先松开,我感觉胳膊要断了……” 慕容诺痛的眉毛都扭紧了。 左卿卿松开手,慕容诺撩起袖子检查,好家伙,这左二小姐举过铁吧?她胳膊上直接被拉出印! “我……抱歉,我太心急了。” 诶嘿?!!! 慕容诺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咋回事?之前不是还对她动不动就要割脖子吗?现在怎么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你把我弄到这儿来,到底想说什么?”她倒不太在乎左卿卿性情大变的原因,毕竟左右不睦,她得站老爹的立场。 穿过花枝的光细细碎碎得洒在左卿卿的侧脸上,将她明朗的下颌线条衬得极是好看。 也映出她此刻打量着慕容诺,写满匪夷所思的眼神。 “慕容诺,你不是不喜欢九王爷吗?你不是……不想嫁给他吗?”左卿卿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 慕容诺心里悄摸摸得咯噔了一下,这原主不想嫁给沐清风的心思就这么不藏不掖的吗?连左卿卿都一清二楚,她的心也太大了吧? “呃,我是不喜欢,但那不是因为嫁给他之前不了解嘛……”慕容诺心虚得压低声音。 “那现在呢?” 左卿卿却不依不饶得追问。 慕容诺想起方才在屋顶上,某王爷充分展现的唇舌运动技巧,不禁耳根泛红,“多少……有点意思。” 她还没来得及向沐清风给出自己的答案,怎么也没想到,先向左卿卿说了心里话。 “什么叫有点意思?慕容诺,你刚才和九王爷在屋顶上……那个什么,整个御花园的人都看见了!这叫有点意思吗?” 慕容诺瞅着她,满头的问号乱飘,不是,姐们你这个质问的态度是几个意思? “我和九王爷是夫妻,还是新婚夫妻,亲个嘴儿不是很正常吗?” 她也不可能告诉左卿卿这是为了秀恩爱来堵住悠悠之口的。 “你!”左卿卿就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像是要揍慕容诺,却只是抓住旁边一根花枝,气呼呼得扯下来,乱七八糟得捏着发泄。 “喂,你至于气成这样吗?” “总之,你不许再亲他!” 左卿 卿把手里的东西狠狠一扔。 慕容诺白了她一眼,反倒是有些为她的操作发愁似的,“就算你现在心里还惦记着沐清风,你也不该来找我说这些话啊,你得去找沐清风,在他面前撒娇示好,争宠你会不会?你找错人了!” 光让她不亲就不亲了?一共就亲了两回,哪次是她想亲的! 左卿卿气得直哼哼,“慕容诺,你到底还要跟我装傻到什么时候!你明明喜欢的是我哥!你亲口跟我说过你不会和沐清风有夫妻之实的!” “什么?!!!” 慕容诺在这一瞬间当场石化。 第一百九十六章 都拖了三个月了! 慕容诺的震惊程度不亚于看到一道惊雷当场把自己给劈成两半。 可是…… 不对啊! 为什么她对左承恩毫无记忆?若是喜欢的人,怎么会听到他的名字都那么陌生,她还曾以为他是个老大爷来着! 百思不得其解。 “慕容诺,你今天必须给我一句话,你现在心里还有没有我哥,我可告诉你,我哥心里从未容过旁的女子,若你玩弄我哥的感情,我……我杀了你!” 还好今天进宫,不能带兵器,不然现在那把剑肯定又横在慕容诺脖子上了。 好家伙,她心里已经大呼一万个好家伙了。 “我……”咋搞?这突然多出来的外遇对象,咋搞? 慕容诺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一个从来没谈过恋爱,一心一意学验尸的医学院女学霸,竟然涉嫌外遇!!! 不不不,她肯定不能和左承恩纠缠下去啊,老爹要是知道能活活气死! 慕容诺一脸复杂得看向左卿卿,“我说,我都嫁人了,你还为了你哥来找我……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当你嫂子吗?” “这有何不可!” 左卿卿一脸的理所当然,“只要你与沐清风和离,我哥便会向皇上请旨娶你过门,你自己亲口跟我哥说,你是为了完成任务才嫁给沐清风的,如今任务到底完成了没有,都拖了三个月了!” 任务? 慕容诺这下真的懵逼了,她嫁给沐清风还真是不安好心啊?但是……任务是什么?谁给她的任务?老爹吗?还是……皇后姑母? “我……也许,大概,可能还没有……完成。”她答得支支吾吾。 左卿卿不乐意了,“那就换我来,你赶紧和沐清风和离,我再找皇上赐婚嫁给沐清风!” “那不行!” 慕容诺都没想到自己能拒绝得这么干脆利索,咽了咽唾沫,又把声音压低下来,“不是,这婚姻岂是儿戏,哪能说嫁就嫁,说离就离,你也太任性了。”. “那我哥怎么办?”左卿卿皱紧眉头,“你可知道这几个月在苏州,我哥有多思念你?他的书房里全是你的画相,还有他寄回咸城的书信,你一封都不给他回,慕容诺,你也太狠了!” 信?哪来的信? 慕容诺隐隐约约觉得自己错过了好多重要线索。 “那不是……忙着大理寺的工作嘛。”她胡乱找了个借口。 左卿卿冷哼一声,“反正现在我哥回来了,你必须尽快与沐清风和离,不然我就去九王爷的府里捣乱,非得把你们拆散了不可!” “你哥有你这个妹妹,还真是挺有福气的。” 慕容诺默默想起了慕容承那个惹祸精,果然哥妹才是天下最多糖的血缘组合! “那是自然!”左卿卿得意得勾了勾嘴角,一转念,又继续板起脸来,“你别给我打岔,我告诉你,我是绝不可能让你脚踩两条船的,你必须跟沐清风和离!” “我也绝不会允许自己脚踩两条船的啊!”慕容诺哭笑不得。 左卿卿却误以为这是某种承诺,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好吧,那我就等着看了,对了,你今晚……没事吧?我刚才还听说了你和秦太傅的谣言,不过利用你们的人也真是傻,你怎么可能看得上秦太傅,你心里只有我哥啊。” 我心里倒也没有你哥。 慕容诺一脸苦笑,差点把心声吐露出来。 “左二小姐,要不咱们先回去吧,以免引人怀疑。” “那你先去找九王爷吧。”左卿卿点点头。 慕容诺松了口气,转身挑开花枝,一只脚刚踏出花架下,便又听到左卿卿的声音。 “记住,不许再和九王爷亲嘴儿了!” 慕容诺差点一个踉跄摔出去,尴尬得点着头往前走,“好,不 亲,不亲了。” 从宫灯后面钻出来上了花廊,慕容诺还没来得及摸清方向,就看到慕容云与慕容承父子俩迎面而来。 “爹!” 她这才笑开,急匆匆得向他们走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就治你嘴碎! 慕容云看到女儿,笑得眉毛都飞上天了。 “诺儿,快让爹好好看看,怎么今天穿着这么寒碜,爹派人送去王府的那些料子呢?难不成沐清风不给你做新衣裳穿?” “爹,沐清风是皇子,又不是恶霸,他才没有苛待女儿呢!”慕容诺挽住他的胳膊撒了个娇。 一旁,慕容承不是滋味得撇着嘴,“姐,你现在这颗心可是越发向着姐夫了啊,刚才还跑到屋顶上和他……那个啥,差点没把咱爹的胡子气歪了。” 慕容诺赶紧捋了捋老爹的胡须,“你别胡说,爹才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呢,只要我高兴他就高兴!” 慕容云被她哄得脸都没机会板起来,不过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女儿家家的,也得注意场合和分寸,你们在王府里胡闹,没人管得着,这可是御花园,这么多大臣贵族看着,别让他们笑话了你。” “谁敢笑话我啊,我可是当朝第一右丞相的宝贝千金!”慕容诺句句话都能哄得老爹甜滋滋的。 被冷落的慕容承都没资格走在旁边,几步就被甩开距离,羡慕的眼神挂在两人的背后,拔都拔不下来。 哎,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老姐这么讨老爹喜欢,别说在家养鱼养鸟了,养龙绝对都行! 今晚,朝臣云集,慕容云贵为右相,自然是坐于主位右侧,对面直直对着的便是左承恩和左卿卿兄妹俩。 慕容诺和沐清风的座位,就挨着老爹,自然这视线不可避免得要与对面对上。 所以刚一坐下,她就跟屁股上挨着钉子了似的不自在。 “坐垫上有什么东西吗?”在她第三次挪屁股的时候,沐清风没忍住小声询问。 慕容诺‘啊"了一声,尴尬得调整了一下坐姿,摇头道:“不,我就是感觉好像有蚊子……” 沐清风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吩咐旁边的奴才,便看到一个婢女捧着一只造型精巧的青釉瓷熏炉走了过来。 “九王妃,这是左二小姐吩咐奴婢送来给您的,她说这炉子里放的是驱蚊防虫的香料,是左相从苏州收集的民间方子,香料也是他亲手制作而成,效用奇佳,请您一定要珍惜它,慢慢用。” 慕容诺尴尬得看向沐清风,心虚得扯着嘴干笑:“好巧啊,这不正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哈哈,左二小姐真是善解人意啊哈哈……” 婢女将熏炉放在慕容诺桌前,那一缕幽幽轻烟随风缭绕,带出清新而雅致的淡香,竟格外的好闻。 “这什么味道啊,挺香的哈。”慕容诺再一次向某王爷搭话。.. 沐清风盯着那熏炉,面无表情得冷哼了一声,“藿香、紫苏、香茅、肉桂、丁香,还有……紫藤。” 旁边,坐得近的慕容承探着脑袋来凑热闹。 “紫藤啊,难怪了,我姐最喜欢紫藤花了。” 慕容云皱着眉头,提着儿子耳朵把人揪回去,“皇上面前,坐没坐相,不成体统!” “爹,你就不能轻点……” “就治你嘴碎!” 这边,慕容诺小心翼翼得观察着某王爷,为什么这家伙现在脸上看起来无风无波,但她总感觉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呢? “你生气啦?” “本王没有。” “其实……我现在也没那么喜欢紫藤了。”她思来想去,给自己弱弱的找补了一句。 沐清风侧目,终于将视线转了过去,“慕容诺,你最好是不喜欢了。” 瞧瞧,这都连名带姓得叫她了,说不生气唬谁呢? 慕容诺有口难辩,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对面的左卿卿,那丫头现在得意着,面前也摆着个一模一样的熏炉,用手拨着轻烟往鼻子上扑,有滋有味似的。 一旁,左承恩也在看她,仿佛从刚才那香炉送来开始,他的视线就没有移开过。 咋呢,送个礼还等人夸奖呐? 慕容诺揉揉额角,愁啊,这爱情的苦果不好啃啊,她只想安安心心搞事业验尸罢了,就这么难嘛! 正是此时,皇后慕容锦华突然看了过来,满面慈爱的笑意。 “诺儿,你父皇又夸奖你方才作的那首诗了,今夜正是应景,不如就写下来让众位爱卿传阅品鉴如何啊?” 什么?!! 慕容诺浑身一颤。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你不知道熏炉有多烫吗? 慕容诺吓得嘴都不利索了,“哪,哪首诗啊?” “瞧这丫头,还跟本宫打趣呢。” 慕容锦华笑着看向老皇帝,“皇上,还不吩咐内侍准备笔墨,咱们诺儿最喜欢用宣州的纸,湖州的笔,有了这两件东西,诺儿写出来的字才是锦上添花呢!” “哈哈哈……”老皇帝高兴得合不拢嘴,“难怪朕听闻在家中时,皇后对诺儿便是独一份的宠爱,果然是事无巨细,好,朕立即让人找来。” 慕容诺已经站了起来,裙子里藏着的双腿哆嗦着,“谢,父皇,姑母……” 她低着头,眼神偷偷寻了沐清风求救。 后者却神情淡淡,“怎么?王妃不想写吗?” “不,怎么会……” 他故意的! 慕容诺气得磨牙,但转念一想,沐清风都不知道她不会写字的秘密,现在易有言又还在苏州查案子,她可怎么办啊? 沐清风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得喝了一口,眼皮子微微一抬,就看到正在盯着他与慕容诺的左承恩。 民间方子?最喜欢的紫藤? 把你能的,来,你来帮她啊!. 对面。 左承恩看着慕容诺神色有些不太对劲,也不自觉得微微蹙眉。 “方才你去找她,她可提了什么特别的事?” 左卿卿不用脑子想就知道这个‘她"是谁,轻轻摇头道:“没说什么啊。” 她可不会告诉哥哥,慕容诺亲口承认对沐清风‘有点意思",要知道慕容诺嫁人那晚,哥哥在苏州的驿馆里喝得酩酊大醉,爬墙头数了三个晚上的星星! 左承恩‘嗯"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恰是一抹乌云遮了圆月,他呢喃:“要变天了。” 左卿卿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正要问,却突然看到慕容诺正在给沐清风……夹!菜!! 这丫头疯了吗?就这么想着法儿要讨好沐清风?! “哥,要不你还是别看那边了,省得心塞。” 左承恩垂眸,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她有她的苦衷。” 某满肚子苦衷的小姑娘正格外殷勤得夹着菜,一筷子一筷子得往沐清风碗里塞,“来,乳鸽,补脑!猪蹄,胶原蛋白多,牛肉,增肌,再来点……” “慕容诺!”沐清风伸手把已经堆满食物的碗盖住,匪夷所思得盯着她,“你突然抽什么风?” “我……”慕容诺哪还顾得上解释,她只知道去拿纸笔的内侍已经回来,搬着桌子板凳在宴席中间张罗,她待会儿就去‘上刑"了! 不! 人类绝不一败涂地! 慕容诺展开笑颜,更热情似的,“你肯定饿了吧,多吃点,补补身体嘛,来来,我给你把那边的双色羊羹端过来啊,哎呀,你瞧这熏炉在这儿真是有点碍事啊,我把它挪开……” 她伸出右手抓向那个飘着烟的熏炉。 来吧,宝贝儿,烫到我的手,我就写不了字了! 烧的旺一点吧小熏炉! 指尖将将要碰上熏炉的炉肚子,突然被另一只手扼住了手腕。 慕容诺不甘心得使劲往前够了够,那只手竟然如铁钳似的,死死钳住了她! 她哭丧着脸,抬起头来,看着面色微沉的某王爷。 “沐清风,你干嘛啊……” “这话,本王正想问你,你不知道熏炉有多烫吗?” 就是知道才这么做啊!!! 慕容诺的手腕在他手掌里转了转,想挣脱出来,那家伙却直接将她的手给拉了回来,这一扥,撒气似的,把人给扽得坐回了椅子上。 但他们俩的动作,都带着几分小心,旁边人看来,还以为是夫妻俩打情骂俏。 “九王爷和九王妃还真是感情好啊,完全不避讳外人。” “新婚夫妻都是这样,咱们九王妃又是靖国第一美人,九王爷自然要格外爱惜着。” “真让人羡慕呢,九王妃替夫君夹两口菜,夫君就心疼得不得了了。” 慕容诺听着旁边的议论声,整个人都快化成黄连精怪了,不,各位吃瓜群众你们误会了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沐清风,你疯了? 上座。 慕容锦华打量着慕容诺和沐清风之间的“打情骂俏”,微不可察得轻嗤了一声,再眨眼,又是那副慈爱的神态。 “诺儿,你与风儿今夜的月下之举,已经足够轰动本宫这小小的御花园了,接下来还是多少收敛些,也别让诸位大臣看了笑话。” “是,姑母。” “是,母后。” “来吧,诺儿,笔墨纸砚已经都为你备好了,本宫迫不及待想将你那首诗炫耀给他们看看,虽然大家都知道你是咱们慕容家当世第一的才女,但这些个里面多少也有不服气的吧,你便让他们开开眼界吧。” 你倒也不必这么捧我吧…… 慕容诺只觉得慕容锦华是把一副看不见的高跷扔过来给她踩着,写不好就得摔死她。 她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老皇帝的朗声大笑穿了过来。 “难怪皇后今晚如此有雅兴,原来是想炫耀你们慕容家的宝贝疙瘩啊,哈哈……好,好!诺儿,你好好表现,朕一定会重重有赏!” 慕容诺心说,能赏免死金牌么? 等她站起来,迈着英勇就义的沉重步伐一步一步向前走时,身后突然传来沐清风压低了的声音。 “什么也别想,一笔一划得写便是。” 慕容诺愣了一下,没回头,径直走到了桌前。 她拿起笔蘸墨,墨汁吸得太多,还没落笔,吧嗒一滴先落在了白纸上。 啊! 慕容诺慌忙用手帕去擦,慌里慌张的,墨汁全粘在了手上和袖子上,她委屈巴巴得回头去看沐清风。 小姑娘真的快哭出来了。 眼眶红红的,又怕被其他人察觉,小心翼翼藏着偷看他的视线,本来就水灵的眼瞳里更是水光潋滟。 沐清风知道不该起身的,也知道今夜更应该静观其变。 但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到了小姑娘身旁。 哎。 “怎么,还不打算告诉父皇和母后,身子不舒服的事吗?”沐清风神色淡淡道。 “不舒服?” 慕容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诺儿,你哪里不舒服?大夫可瞧过了?吃了药吗?” “是啊,诺儿你不舒服,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偏偏等到这会儿风儿才说出来,本宫看你面色无异啊。” “若是不舒服,不如就算……” “兴许只是天热罢了,皇上,这东西都摆上了,不就几句诗吗?费不了什么功夫,是吧,诺儿?” “呃……” 慕容诺还在盯着沐清风,眼神疯狂发暗号,我哪儿不舒服?你倒是说啊!我分分钟配合你倒地不起! 沐清风嘴角上扬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母后说的是,诺儿不过是有点头晕恶心,再加上月信迟了几日,也不打紧。” “什么?!!!” 好几个声音同时从四面八方震惊而出。 慕容诺也懵逼了,“沐清风,你疯了?” 沐清风面不改色心不跳,向老皇帝和皇后行了一礼,“父皇,母后,诺儿今夜确实不太舒服,不如就让儿臣扶着诺儿的手腕,让她借些力气把诗句写出来如何?” “不舒服还写什么写?你们要是想看本相女儿的字,本相府里有的是!回府后派人给你们一家一家挨个送去慢慢欣赏便是!”慕容云板着脸,满脸写着不高兴。 上座,慕容锦华尴尬一笑,“大哥,本宫这提议本是为了诺儿增光添彩的,怎么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本宫有意为难她似的。” “皇后姑母别误会,我爹就是看不得我姐不舒服,您知道的。”慕容承一边解释,一边使劲扥老爹的衣服。 扥不动,他只能压低声音劝∶“爹,出门前老娘千叮咛万嘱咐,您要是和 皇后过不去,就是给我们娘仨找麻烦,您听话,不然老娘饶不了咱们啊。” 慕容云这才气呼呼得坐下来。 上座。 老皇帝还算稳定局面的一把老手。 “既然是这样,风儿,便按照你刚才说的,你们夫妻二人合力完成这首诗吧。” “是,父皇。” 沐清风从背后扶住慕容诺的侧腰,右手拖住她的右手手腕,两人的身子紧挨着,一前一后,再加上沐清风个子高大,慕容诺小小的,几乎是缩在他怀里,便是这亲昵的姿势,足以让好些未出阁的贵族女子和官家小姐们羞红了脸。 唯独左卿卿,瞪着他们俩,眼睛里快喷出火来。 “过分,太过分了!” “卿卿,九王爷想暗示皇上和皇后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左承恩若有所思的样子。 左卿卿尴尬得愣了一下,又连连摇头∶“这不可能!” “嗯,我信她。”左承恩又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第二百章 不知当讲不当讲 虽然几十双视线正围绕着他们,但慕容诺已经全然顾不上了。 她的手腕被某人拖着,根本没用什么力气,那字就好像自动从笔尖生出来,一笔一划,与那日交给秦筱远的字一模一样。 慕容诺终于反应过来,心虚得问∶“你也会写魏大人的字?” “练了一阵子。”沐清风没有看她,专注在运笔的动作上。 慕容诺想到他刚才替自己解围,没忍住问∶“你……知道了?” “你猜我知道了吗?”沐清风不动声色。 “你不知道……” 慕容诺心存侥幸。 沐清风停顿了一下,复而引着她的手继续运笔,“那便不知道吧。” “原来你真的知道!!!” “不管我知不知道,现在你我都在一条船上,慕容诺,收起你这幅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我既不会吃了你,也不会弃你不顾,你只需信我便是。” “为什么……” 慕容诺心跳突然乱了节奏,但还是很听话得装作认真书写中带有一丝丝娇羞的模样,低着头,嘴皮子轻轻碰出声音,“你可以不蹚这淌浑水的。”. 而且“我”曾经还对你图谋不轨来着。 沐清风已经带着她写到最后一句诗句,他一笔一划,极有耐心似的。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慕容诺,我很想知道,为什么是三人。” 他……在吃醋? 慕容诺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桌上要是一具尸体,她能从皮到骨到内脏和神经,给他分析得透透彻彻的。 但是…… “咳,沐清风,我不是还欠你一个答案嘛,待会儿宴会结束,我一并告诉你可好?” “好。” 话音刚落,同时收笔。 慕容诺抬起头,背后的沐清风却没动,她的后脑勺撞在他肩膀上,只听两声闷哼。 “好痛……”慕容诺侧头看他,“你干嘛不动啊!” 小姑娘的脸,就在他一低头下巴便能蹭上额头的距离,如此近距离得看,才发现她的眼睛原来不止水灵,更像是揉进繁星万千。 他弯起嘴角,轻轻在小姑娘额角吻了一下。 “这算补偿吧。” “补偿啥?” 慕容诺没反应过来。 沐清风站直身子,从她手指间取走笔放在一旁,似笑非笑道∶“蹚浑水,脏了鞋的补偿。” 哦…… 慕容诺慢半拍得红了脸。 字写好后,便有内侍取走呈上给老皇帝和皇后。 慕容锦华只看了一眼,便皱起眉头来。 “这字,倒不似诺儿以往的水准,形似,却少了几点神韵。” 老皇帝倒是看得挺开心。 “诺儿不舒服,老九扶着她写,不如往常也情有可原,况且诺儿这首诗才是最重要的,朕要传阅下去,让大臣们好好欣赏。” 慕容锦华勾起嘴角,“还说是臣妾想炫耀,皇上比起臣妾更有兴致呢!” 老皇帝将纸交给内侍,回头笑吟吟道:“朕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老九的暗示是什么意思,皇后能不明白吗?咱们诺儿可要再送咱们一份大礼呐!” “是啊,这礼……来的真是时候。”慕容锦华眸色渐冷。 诗句一直按照座次往下传阅,大臣贵族们都是赞不绝口,慕容诺与沐清风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慕容诺算是惊险过关,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肚子紧跟着咕噜咕噜起来。 她拿起筷子想夹菜,被沐清风轻咳一声打断。 “王妃忘了自己现在不舒服?” 对哦! 慕容诺悻悻然收回筷子,盯着满桌子美味佳肴吞口水,我不想吃,我不饿,我顶得住…… 就 在这时,一个穿着暗灰色官服的年轻官员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慕容诺和沐清风写的诗句,向老皇帝和皇后跪下行礼。 “皇上,皇后,微臣近日得知一件关于九王妃的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二百零一章 不是原来的九王妃了 一般这种时候,那绝对就是不当讲啊! 慕容诺心里咯噔一下,定睛看去,那跪在地上的官员好像是……敏州保送上来,直接进了户部——姜磊! 她可没忘记他举荐佛女的‘功劳"呢! “沐清风,我怎么感觉姜大人又要作妖了?”慕容诺有点怕怕的。 沐清风却冷冷得看着那边,“狐狸尾巴终于要露出来了。” 慕容诺更惊恐了,什么尾巴?什么终于?这才刚刚开始吗?!! 姜磊那边,已经得了皇后慕容锦华的吩咐继续禀报。 “事情是这样的,微臣去墨坊办差,阴差阳错救下一个昏迷的姑娘,便收留那姑娘在微臣府中救治,说来奇怪,那姑娘好像认识九王妃,昏迷之时一直说些奇怪的话……” “阿巧!” 慕容诺撑着椅子扶手,急的差点站起来,却被沐清风强行压住手背。 “别急。”.. 可是…… 好不容易有了阿巧的消息啊! 慕容诺咬咬牙忍了下来。 “那姑娘还提一家叫耳东医馆的地方,微臣根据她说的内容去追查,在医馆里得到一张药方,上面提及九王妃曾在三个多月前,也就是与九王爷大婚之前去医馆问诊,这便是那药方。” 姜磊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双手呈上,很快便由内侍小跑着过来,将纸拿着往皇上和皇后那边送去。 慕容诺心里装了一把加特林,突突突的恨不得把姜磊全身上下给扫一遍。 这丫的是不是跟自己八字犯冲? 但慕容诺也发现,哪怕四周那些人都在好奇药方上写了什么,沐清风仍旧是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这一想,她脑瓜子更是嗡嗡的。 上座。 皇后慕容锦华只看了一眼药方上的字,就扶着太阳穴,眼看要晕倒似的,靠在了老皇帝的怀里。 不说别的,演技绝对是宫斗王者的水平。 “皇上,诺儿怎么会……这药方一定不是真的……” 老皇帝看得一脸懵逼,“这?命不久矣,药石无灵?诺儿不是好好好活着吗?” “什么?!!!” 坐得最近的慕容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绝对是误诊!不,这一定是阴谋!有人要陷害本相的女儿!诺儿,你快告诉爹爹,你可去过那什么破医馆?” 他问向慕容诺,瞪着虎目,无形的怒火仿佛烧到头顶。 “我……去过。”慕容诺不敢否认,她不知道姜磊手里还握着什么关于她的把柄。 慕容云脸色一震,“诺儿,你为何要去那儿?咱们府里的大夫可是除了太医院最好的,你……” “我……” 慕容诺刚想解释,手背上被轻轻点了两下,侧目一看,是沐清风白若玉骨的手指,他的手还搭在她的手上,像是在指挥她。 她下意识得,把剩下的声音咽了回去。 上座。 慕容锦华看她的反应,又是一阵‘晕眩",拿起帕子哽咽起来,“看来是真的了,我的诺儿,可怜的诺儿啊……” 另一边,姜磊却再次开口。 “皇后娘娘,原本微臣也认为,此事关乎九王妃的病情,不容耽搁,理应马上禀报皇上和右相才是,但微臣回府后,却从昏迷的姑娘口中,听到一些匪夷所思之言,再加上今日所见诗句的字迹,仿佛更印证了那位姑娘的话。” “哦?她说什么了?”老皇帝蹙眉问道。 姜磊回答:“回禀皇上,那位姑娘说九王妃已经不是原来的九王妃了。” 什么?!!! 满场哗然。 第二百零二章 老子不想知道! 皇后慕容锦华更是一拍桌子,满脸厉色得呵斥起来。 “姜磊,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你怎可胡说!本宫绝对不会相信这种话!” 姜磊吓得匍匐在地上,“皇后娘娘,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啊!微臣知道九王妃是您的亲侄女,您疼她爱她,可若那位姑娘所言非虚,您更应该彻查此事才是啊!” “姜磊,你好大的胆子!本相看你是戴了几日乌纱,把脑子给带丢了!竟然敢胡乱听信一个不知来历身份的女子之言,就敢随便诋毁本相的女儿!” 慕容云直接大步流星得冲过去,一脚踹在姜磊身上,满身的怒火腾腾。 他双手负在身后,左手袖子像是被撕裂了,缺了一角,再看还在座位上,人已经风中凌乱的慕容承,手里不尴不尬得捏着一小片黑色布料。 没拉住啊。 老娘要骂死了! 姜磊被这一脚踹的在地上连滚带爬了几圈才稳住,惊恐得kuangkuang磕头求饶。 “丞相大人饶命,饶命啊……微臣只是据实而言,绝无诋毁九王妃之意,微臣知道丞相大人爱女心切,但若这其中真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问题,难道丞相大人不想知道真相吗?” “老子不想知道!”. 慕容云抬脚又要踹,可惜姜磊躲得远够不到,他只能一脚跺地,狠狠啐了一口。 上座。 老皇帝看得直揉眉心。 “右相,这事儿确实离奇,还需好好查问,朕必然不会让诺儿受了委屈,你先回到位子上喝点茶,消消火吧。” 慕容云头都没回。 “皇上,老臣这把火,只有杀了姜磊才能消下去!” 姜磊人都哆嗦起来了,“丞相大人,万万不可啊……微臣只是直言不讳,敢于谏言,您要是因此杀了微臣,只会让满朝百官心寒,让天下民心难安啊!” “是啊,大哥,如今靖国正值盛世太平,不再是当年金戈战火之时,你也别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咱们慕容家没有愧对任何人,也不能到了今日,为这点小事引人非议啊。” 皇后慕容锦华也跟着劝道。 慕容云冷哼一声,终于沉着脸回头。 几丈之外,慕容锦华瞬间被那寒光凛凛的眼神吓得脸色一变。 慕容云瞪着她,就像瞪着战场上的敌人,他手里没有刀,背后却仿佛站起一道如火的战魂。 “小事?对皇后而言,有人蓄意诬陷诺儿,这只是小事?” 慕容锦华不自觉往后挪了挪身子,像是要躲在老皇帝身后似的,心虚得扯起嘴角,“不,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好了,右相,锦华只是慌乱之下一时失言罢了。”老皇帝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沐清风,“老九,诺儿是你的妻子,这件事就交给你来查吧!” 沐清风站起身子,垂首行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儿臣遵旨。” 听到由沐清风来主持查案,慕容云的脸色才勉强好看了几分,这个御花园里,除了一双儿女之外他信不过任何人,但他知道,至少有一个人,绝不会为了这里看不见的争斗,把慕容诺牵扯进来,他就是沐清风。 所以,如果是他,一切还有转机。 “丞相大人,诺儿是本王的王妃,也是我唯一的妻子,本王绝不会让她被人所用。” 沐清风这话说的蹊跷,不是冤枉,也不是委屈,而是‘所用"二字,旁人听来奇怪,慕容云却如福至心灵般松了一口气。 “九王爷是靖国第一断案高手,自然有过人之处,那你就好好审一审这姜磊,本相倒要看看他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慕容云暗里点拨了这一句,才大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了下来。 第二百零三章 但他会帮她 沐清风走到姜磊的面前,对方才重新直起身子,虽然仍旧跪在地上,但显然没刚才那么恐慌了。 “姜大人,本王想问问你,你如何知道九王妃的字与原来不同的?” 沐清风审案,一向单刀直入。 姜磊也好似有所准备,应答如流,“微臣在敏州时,就已经十分仰慕魏大人的书法,这几年也收藏了不少魏大人的真迹反复观摩学习,所以对他的字十分了解。” “哦?那你说说看?”沐清风挑眉问道。 一旁,慕容诺听着已经品出几分古怪来,这个姜磊好像把什么都准备好了,才来赴宴似的,魏大人的字,耳东医馆的药方,还有阿巧…… 她也知道,姜磊是由皇后姑母暗中提拔上来的保送生。 可是她不明白,姜磊和皇后为什么对她的身份这么在意,难不成他们都猜出来她是穿越的了? 这怎么可能? 想到上一次佛女案,佛女曾在殿上说出的那句话——“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当时以为佛女真有本事看出她穿越了,但后来才知道她只是利用佛教传说来诬陷自己是魔女,魔女是从万恶之源而来,可她不是啊! 等一下! 难道说……他们就是认定了她是个邪祟? 慕容诺心头一紧,下意识得抬眼,正对上对面神色凝重的左承恩,他的眼神中半是疑问,半是担忧,但他们之间仿佛阻隔了一条波涛滚滚的冽葭河,他寸步难近。 “我们中计了。”左承恩嘴皮轻碰,用只有旁边人听得到的声音轻语。 左卿卿吓了一跳,慌忙问道,“什么中计?” “苏州,李奉。”左承恩只说了这四个字。 左卿卿咬紧下唇看向沐清风的背影,“他会帮我们吗?” “不知道。” 左承恩垂眸,若有所思了片刻,才喃喃,“但他会帮她。” 另一边。 为了彰显自己对魏大人书法的了解,姜磊可谓侃侃而谈,“……魏大人晚年的书法笔势雄奇,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更有一番境界。” “说得很好。”沐清风饶有兴致得等他说完,才不紧不慢得问:“不知姜大人,可了解九王妃的字?” “微臣早就听闻,九王妃师从魏大人,自小便跟随他学习,是他的最后一个关门弟子。”姜磊回答。 沐清风点了点头,“这是听闻,你可曾亲眼见过?” “微臣……” 姜磊下意识往上座那边瞥了一眼,然后答道:“不曾见过。” “既然不曾见过,也就是道听途说,仅凭听来的话,就想象出九王妃的字迹,姜大人未免有点草率了。” 沐清风回头看向老皇帝,拱手行礼道:“父皇,关于诺儿的字,今日所见本就不能为参照,毕竟是儿臣与她一同书写,但大婚之后,儿臣也曾见过诺儿写字,并不觉得有何异常。” 姜磊立即接话,“九王爷可不能一边断案,一边当证人啊,您是九王妃的夫君,情之所在,难免有失公允……” “姜大人所言确实有道理。” 沐清风笑着回头,像是一点也不被他的暗讽所恼,认真得想了想,才继续道:“看来除了本王,丞相大人和慕容承也都无法作证,那不知秦太傅这个证人,可合姜大人的心意啊?” “微臣……”姜磊咬紧牙关,“微臣认为若是秦太傅,这证词自然是可信的。” “那好!” 沐清风像是就等着他这句话似的,朗声吩咐旁边候着的内侍,道:“去太医院,传秦太傅!” 第二百零四章 这哥们够义气的啊! 秦筱远是被抬过来的。 人才刚醒没多久,幸好一身血衣换了才过来,不然肯定要吓坏那些女眷们。 他因为虚弱,被老皇帝特别恩准坐在椅子上作证。 听了姜磊一番陈词,又仔细看了看今晚写出来的那首诗,秦筱远眉头立即皱成了川字。 “姜大人,你哪来的自信怀疑九王妃的字啊?” 秦筱远气得拍椅子扶手,“连本太傅都想不出来那读书立志之词,更不可能赏个月,就作出‘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这样的诗句,当世之中,除了靖国第一才女,还有哪个女子能做到?” “这……” 姜磊哪想得到秦筱远态度这么明确,上来就开怼的,他好像心里憋着火似的,就是跑过来喷人的。 可他们又无冤无仇啊。 姜磊默默又瞥了一眼上座,这次慕容锦华没有无视他,倒是给了个不明深意的眼神。 这边只好继续辩驳。 “诗是诗,字是字。” “放屁!” 秦筱远气得爆粗口,“都说字如其人,诗更如其人!没有满腹经纶,没有广阔胸怀,哪能出口成章?再说,九王妃写下那四句话的时候,一笔一划,都是我与九王爷亲眼所见,何来虚假?” 啊? 这话倒是把慕容诺给听懵了,心说秦筱远这是怎么了?负伤赶来作证也就罢了,居然还帮她作伪证,这哥们够义气的啊!. 这一次回去,不结拜个异性兄妹都不好意思了。 但看沐清风,居然一点也不惊奇,好像已经猜到了似的,他……怎么也好像步步都有准备似的? “是,是太傅与王爷亲眼所见?!” 姜磊直接吓傻了。 沐清风冷哼一声,“姜大人,这是连秦太傅的证词也不想相信吗?” “不,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姜磊心都凉了半截,抬起袖子擦了擦鬓角的冷汗。 沐清风气势太强了,一到了审案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而且每一句话都藏了他在挑事,他在故意污蔑慕容诺的意思,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当场头掉。 “微臣对九王妃的怀疑,都是来自那张药方,还有那位姑娘所言……”他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沐清风肃然一张脸,“不知姜大人有没有弄清楚那位姑娘的身份,她的证词又有何依据呢?” “她……她是九王妃的贴身侍婢,名唤阿巧!” 姜磊急忙道:“若是九王爷不相信,微臣可以让她前来作证。” “那便依了姜大人所言,传唤证人阿巧吧。”沐清风接得极快,都不给姜磊一丝丝反悔的余地。 姜磊猛一抬头,看向沐清风,才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很快,阿巧也被抬进了御花园,她看起来好像没受到任何伤害,只是意识不醒,脸色苍白。 慕容诺一看到阿巧就急的什么也顾不上了,抬脚走过去,握着阿巧的手,才发现她指尖冰凉,掌心却十分火热。 这是为何? 慕容诺顾不及细想,低声唤着,“阿巧,阿巧,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我是慕容诺啊!” “九王妃……不是九王妃……” 阿巧闭着眼,表情有些痛苦,嘴里反复得呢喃着这句话。 慕容诺愣在原地,任由内侍将阿巧抬到秦筱远旁边,但一个意识昏迷的人,又能说出什么来呢? 老皇帝不满得蹙了蹙眉。 “看样子只是几句梦呓罢了。” 此时,慕容锦华却思量着开了口,“皇上,这阿巧可是从小到大跟在诺儿身边,寸步不离的婢女,她比所有人都要了解诺儿,若阿巧昏迷不醒还在这样说,怕是此言有几分可信才是。” “哦? ” 老皇帝也跟着疑惑起来。 第二百零五章 一张画像 “父皇。” 沐清风看向上座,“儿臣却认为,阿巧此时昏迷不醒更有蹊跷,像是有人故意让她醒不来,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风儿这是何意?”慕容锦华蹙起眉头,“姜大人可是在墨坊救了阿巧,难不成你想暗示大家,姜大人暗中加害阿巧,逼她诬陷诺儿吗?” “儿臣只是不否定任何一种可能。” 沐清风似笑非笑得观察着慕容锦华,他比她沉得住气,毕竟这件事上,他是直接发言人,而她……借了一张嘴。篳趣閣 慕容锦华脸色微沉,“本宫知道,你们都想帮着诺儿,替诺儿说话,但既然这件事有解释不清的疑点,就一定不是空穴来风的,本宫认为风儿你还是要秉公办事,也免得今夜之后,外面百姓们议论你这位大理寺少卿断案偏私护短,无法主持大局。” “母后教训的是。” 沐清风弯起嘴角,转过身看向姜磊,“既然母后有吩咐,儿臣自然要照办了,姜大人,就请你好好说说,你是怎么在墨坊遇到阿巧,又是如何救下了她吧。” “微臣……”姜磊迟疑了一下,才回答:“微臣去墨坊办事时,路过一家酒馆,看到几个异族打扮的男子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微臣便出手将她救了下来,带回府里之后,才知道她是九王妃的贴身侍婢阿巧。” “哦?是什么酒馆,当时可有其他人证,那几个异族打扮的男子可还在咸城中?你带阿巧回府救治,可查出她为何昏迷不醒?” 一连串的问题从沐清风嘴里砸过去,砸得姜磊都结巴了。 “这,这……” “说来也是巧了,八月本王岳母齐氏的寿辰,本王与王妃前往丞相府贺寿,途中阿巧路过酥福记去买糕点,却一直没有回来,这十日本王一直在调查她的下落,墨坊正是搜查地点之一,却不曾听闻有哪一日,遇到过姜大人出手救下一昏迷女子的事情,还请姜大人将时间地点仔细说明,本王也好派人多方核实。” 沐清风不紧不慢道。 姜磊更加心虚了,他是可以说出时间地点来,但多方核实,就不是一般简简单单的找几个他安排好的证人去问讯了。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准备好的那些说辞说出来时,沐清风却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抖开来展示在大家面前。 “姜大人,不知这纸上画的男子你可认识?” 慕容诺没有回到座位上,就站在沐清风身旁,她侧目打量纸上男子的画像,看起来是三四十左右的中年人,颧骨突出,眼睛细长,她以前并不曾见过这个人。 姜磊也抬起头看着这画像,眼神却在扫了两眼后下意识偏开了。 沐清风轻挑眉梢,道:“看来姜大人是认不出他了,这就奇怪了,八月日,本王的手下追踪到酥福记旁边的巷子,发现阿巧丢失的帕子,经过盘查附近茶馆和商铺的老板得知,连续两三日,他们都见到此人带领几个穿着异族服饰的男子出现,但也只是到处转了转,然后又离开了。” “是吗?或许只是巧合罢了……”姜磊回答道。 沐清风显然并不赞同,摇摇头道:“可是阿巧失踪之后,这几个男子便再也没有出现在酥福记的附近,根据本王断案数年的经验,这应该不是巧合。” 姜磊只好再次看向画像,仔细辨认后,犹豫不定得道:“好像……跟微臣前几日救下阿巧姑娘时遇到的异族男子,有一点点相似。” “那可就太好了。” 沐清风笑意深了几分,有一种计谋得逞的诡异感觉,他笑着道:“这人刚好被本王的手下抓回来,在大理寺里关了两天,看来姜大人可以帮本王核对他的证词了。” “你抓住了他?”姜磊一脸懵逼。 慕容诺也很是意外,她一直知道沐清风在调查阿巧失踪的事,但没想到已经 把绑架阿巧的人抓到了! 他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一点暗示也不透露的? 第二百零六章 早就被另一个人取代了 沐清风若有似无得瞥了慕容诺一眼,然后才一本正经得点头。 “相信有姜大人的帮助,阿巧被抓走的案子很快就能破案了。这案子虽然表面上看,与我们今日谈论的事情没什么关系,但大家也都看到了,阿巧昏迷不醒,所说的话真假难辨,实在不足为证,姜大人若觉得九王妃仍旧有问题,怕是还得提供更有利的证据才行。” 姜磊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话,旁边坐着看了半天热闹的户部侍郎余明倒是站了起来。 “九王爷,九王妃,微臣所见,姜大人今夜之举,确实有点冲动了,但从医馆拿来的药方,再加上九王妃自己承认去过医馆来看,足可见九王妃确实身患重病,如今却不似重病之人,也实在是蹊跷啊。” 慕容诺皱了皱眉,没忍住问道:“余大人的意思是,我只能生病,就不能痊愈吗?” “不,王妃莫要误会,微臣只是好奇,重病之人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迅速痊愈,且这几个月来,一直奔波在大理寺陪同王爷一起查案,好得像是一个身体健康之人。”余明的思路倒是比姜磊清晰几分。 但慕容诺感觉更古怪了,他不是余蕊蕊的爹吗?说起来也算是沐清风半个岳父吧?怎么反倒是替姜磊说话?难道因为他们都是户部的? 嘴上,也没忘了解释,“余大人若是好奇,可以去请大夫来给我把脉,看看我如今身体如何便是。” 陈得清替她把过脉了,没问题,慕容诺自然是不怕验的。 余明谦逊一笑,还是那副略显迂腐的书生气,正正经经摇了摇头,“微臣岂敢啊,况且王妃说话时十分自信,定然是身体无碍,微臣又何须多此一举,只是……为何突然痊愈,王妃依旧没有解释清楚。” “是啊。” 姜磊仿佛终于找回脑回路的正轨,赶紧接话道:“患有心悸之症,十之八九都是药石无灵,可王妃不药而愈,很难不让人猜测,是不是被什么邪祟附身,因此才会性情大变,更变得热衷……与死尸接触。” “放肆。” 慕容云一声冷喝,差点就要踢翻桌子过来踹他,幸好慕容承一脚踩在老爹鞋面上,把这头雄狮给稳住了。 但雄狮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吓得慕容承在心里直喊娘。 上座,皇后慕容锦华连忙把话接过去,“大哥莫要生气,诺儿性情大变引人揣测也是正常,但本宫相信定然不是什么邪祟之说,慕容家忠君爱国,各个都是忠良之人,又岂会被邪祟所附,怕只怕……”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老皇帝很是疑惑,“怕是什么?锦华,你快快说来。” 慕容锦华担忧得点了点头,“怕只怕咱们的诺儿,早就被另一个人取代了。” 此言一出,整个御花园里再度哗然。 就好像一个本就透明得只剩薄薄一层皮的气球,终于o的一下,被针给戳破了,所有人再看向慕容诺时,都不自觉得开始打量,好像能用他们的眼睛辨认出什么真假来。 慕容诺算是搞明白了,左右折腾了一晚上,就是想搞一出她被人偷梁换柱了的戏码嘛。 来呗! 只要你们查不出我穿越,我随便你们查,查到明年中秋都行! 心里这么想,某人面上已经开始撅起嘴巴装委屈了,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她今天就好好点一把! “姑母,若是旁人怀疑诺儿便也算了,但您也怀疑诺儿,我真的好伤心啊……呜呜呜……” 第二百零七章 老臣绝不会放过他! 慕容诺原来也不怎么追剧,演技真的是应急发挥,捂着脸吸溜两下鼻涕,又用袖子蹭了蹭眼睛后,才继续抽抽噎噎得说话。 “姑母若是不信,只管带诺儿去宫里查验,若是我身上有哪一处与您记忆中不符的,我都认了。” 她就有这个自信! 除了手粗糙了点,她身体其他地方都呵护得非常好,绝对尊重原主的好吧! 谁知,慕容锦华一点没想顺她意思的打算,似笑非笑得摇摇头,“倒也不必那么麻烦,况且诺儿今日这委屈也已经受了,就当着群臣和贵族的面自证清白吧,若是姜大人真的冤枉了你,本宫一定会严惩不贷。” 当着大家的面?怎么自证? 慕容诺一下忘记了哭唧唧,疑惑得看着慕容锦华。 慕容锦华瞥了一眼已经脸色铁青的慕容云,犹自轻勾嘴角,“不如就……滴血验亲如何?” 不是吧?不是吧?! 慕容诺脑瓜子嗡嗡的响,她上高中的时候就知道滴血验亲这种事完全没有科学依据,血液是否相融更不能用来测验亲属关系啊!!! 但是…… 为毛大家看起来都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的样子啊! 砰! 慕容云这一掌,是真的把桌子给震裂了,杀气腾腾得站起来,一脚踹飞身后的椅子,他就压根不想坐了! “皇后娘娘,诺儿是不是我的女儿,我最清楚,今天群臣之中,若是谁对我女儿慕容诺的真假有一星半点的质疑,只管来找我,但是当众滴血验亲如此受辱之举,我绝不答应,若皇后娘娘执意如此,今夜我慕容云就是辞官,也会抵抗到底!” 话落,他双手向上托举乌纱帽,将其从头顶摘下,稳稳放在勉强支撑的桌上。 这一举动,把所有人都给吓蒙了。 一部分官员反应过来,哗啦啦跪了一地,啥话也不说,先叩首为慕容云请命。 “请皇后娘娘顾念右相三朝元老之功绩,收回成命!” 声势齐发,一下把老皇帝和慕容锦华都给镇住了。 这是慕容云自靖国开国至今,第一次脱下乌纱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这个位置,他说放就放,是那样的干脆决绝。 “丞相,你何必如此冲动,锦华只是一片好心,想要为你和诺儿洗脱冤屈罢了。”老皇帝亲自下场走到慕容云面前。 慕容锦华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扫视全场,半数以上的官员都跪在地上。 她以为,今晚所有准备已经足够了,没想到只是到滴血验亲这一步,她竟然已经快要稳不住局面,是沐清风! 慕容锦华冷冷得看向站在中间的那个身影。 他一直有所筹谋,从哪一步开始,她已经失算于他了? 此人城府至深,绝非眼见一般! “皇上,老臣此生为靖国开疆扩土,金戈戎马,无怨无悔,唯有爱女诺儿是老臣心头至宝,别人碰不得,更害不得。今夜中秋宴,诺儿受够了委屈,作为父亲的老臣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如今若是还要滴血验亲来羞辱她,老臣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允许!” 慕容云气得眼眶发红,袖下铁拳紧握。 老皇帝何曾见过这位老丞相如眼前这般,啥也顾不上了似的,赶紧安抚道:“右相,冷静啊,朕也知道诺儿受了委屈,今夜这件事就此作罢吧,何须为了几句不实之言,伤了君臣之间的情分,更何况,你也是锦华的大哥,咱们是一家人啊。” 慕容云冷哼一声,“罢?罢不得!姜磊上个月引荐佛女祸害皇上和老臣,就已经诬陷过一次诺儿,如今才过去一个月,他居然又凭着阿巧的几句梦呓和一张来路不明的药方二次诬陷我的诺儿,老臣绝不会放过他!” 这是摆明了要刚到底了! 第二百零八章 我这会儿没想哭 慕容诺这下是真的眼泪哗哗的。 这排山倒海的父爱,来的如此浓烈,她根本招架不住啊。 “呜呜呜……” 她用力擦眼泪,可那些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怎么也擦不掉,一颗接着一颗从眼眶里滚出来。 直到沐清风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替她顺着后背,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叹了一声。 “你有个好父亲。” “呜呜呜……” 跪在他们旁边的姜磊已经方寸大乱,这与他设想的场面截然不同,竟然到了滴血验亲这一步,慕容云如此暴烈抵抗。 他只能看向皇后慕容锦华,可对方却不再给他任何暗示,仿佛彻底将他废弃。 他悟了,心灰意冷得跌坐在地上,嘴里含糊不清得喃喃着:“狡兔死,走狗烹,狡兔死……” 老皇帝为了笼络慕容云,更为了安抚今夜赴宴的群臣贵族,更不可能留这一个区区姜磊,直接沉着脸命令道:“来人呐!把姜磊给朕拖出去,乱棍打死!” “不,不要啊!!!”姜磊惊恐得往前爬,边爬边求饶,“皇上饶命,饶命啊!皇后娘娘救救微臣,求您救我啊……” 慕容锦华立即站了起来,凤眼中扫过一抹寒意。 “本宫为何救你?你举荐佛女,差点害了皇上,本就铸成大错,本宫念在你颇有才学,又是新晋保送生,才小惩大诫,没想到你执迷不悟,再次挑拨慕容家是非,这一次,谁也救不了你!” 姜磊哭喊起来,“不!皇后娘娘,您不能这样弃我不顾啊……我可是听您……” 慕容锦华眼神一扫,立即有内侍冲过去,直接给了姜磊一个大嘴巴子。 “你疯了是不是?竟敢攀扯皇后娘娘,玉皇大帝给你的胆子吗?也不想想你远在敏州的家人,若他们因为你受到牵连,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内侍一句话,震得姜磊人都呆了,神情恍惚得趴在地上,任由嘴角的血沫缓缓流下来。 可就在内侍要把姜磊拖出去乱棍打死之时,沐清风却突然拦住了他们。 “慢着。” 沐清风转身看向老皇帝和慕容云,神情严肃道:“父皇,丞相大人,此事尚有疑点,可否让儿臣将姜磊带回大理寺仔细审查清楚?” 老皇帝看了一眼慕容云,后者虽然还是脸色阴沉,却没有拒绝。 他便点了点头,“好吧,此事交给老九你来处理,务必记得,一定要彻查清楚,不能让老丞相和诺儿再蒙受不白之冤。” “儿臣遵旨。”沐清风拱手领命。 中秋夜宴,几乎是不欢而散,各路大臣们从二门出宫时,都是低着头各走各的,脚步匆匆,甚至听不到任何欢笑声。. 没有人知道今晚这一场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到底代表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九王爷到底会查出来什么,但谁都能感觉到,山雨欲来,人人自危。 马车上。 慕容诺和沐清风面对面坐着,眼睛还红红的,像只小兔子似的。 她本想随着老爹回丞相府的,但阿巧还没醒来,她放心不下,只能先把阿巧安置好,确认她没事了之后再回去安抚老爹。 “沐清风,今晚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安排的对吗?”她不再叫慕容锦华姑母了。 沐清风察觉到这一点,不动声色得点了点头。 “不错。”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晚会出事了?” “猜到了,从八月巧失踪和皇后送来奇怪的寿礼时,已经觉得不太对劲。”沐清风皱了皱眉头,“但我也没想到,她今晚会布下这么多局,像是……” “像是要彻底扳倒我爹,还是彻底毁了我?” 慕容诺也捉摸不透这一点,“她不是我爹的亲妹妹吗?我和她也有血缘关系,她怎么能 对自己的亲人这么狠?” 说着,又仿佛要哭了似的低下头。 沐清风只好起身坐到她身边,摁着小姑娘的脑袋,闷闷得撞进自己怀里,“哭吧,今晚你受委屈了,好好哭出来……” 小姑娘用手撑着他的胸口,抬起头来,眼神亮晶晶,干干净净得看着他。 他还没来得及收起眼里漫出来的疼惜。 “我这会儿没想哭。” 第二百零九章 你的病,正合我意 慕容诺有点尴尬得舔了舔嘴唇,解释道:“除了看见我爹为我气得摘了官帽,我都没想过要哭,真的,跟皇后说话的时候,那就是演的,我就是有点琢磨不透皇后的心思。” “你想琢磨什么?”沐清风也没松开搂住她后腰的手,就这么抱着小姑娘问话。 慕容诺好像根本没反应到这一点,认真思考着道:“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皇后娘娘那么笃定,可以用我扳倒我爹。” “关于这一点,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岳父和岳母,还有皇后他们才知道了。” “连你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你连我不会写魏大人的字了都知道……” 某人心虚得下意识后退,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被沐清风抱在怀里。 抱那么紧干嘛,不热吗? 沐清风无视她的小挣扎,没有松手的意思,轻勾嘴角,道:“你的事,猜也好猜,都写在脸上,却也不好猜,比如你生病这一点,我也查到关于药方的事情了,但我并不知道你如何自愈的。” “我……做了一场梦,梦醒来就好了,我知道说出来没人会相信,但我也付出代价了啊,我不是失忆了吗?连魏大人教我的字也不会写了,不瞒你说,琴棋书画,都忘光了!” “和左承恩一样,忘得一干二净了?” “哈,哈哈……你提他干嘛……”慕容诺用力吞咽了一下,努力为自己找补,“我不是……差点把他当老大爷了吗?这还不够忘吗?” “嗯,那就别再想起来了。” 沐清风终于逗她逗够了似的,松开手,由着小姑娘往后退,端端正正得重新坐好。 他上下打量她,眼神中压下一抹意味不明的暗色,喉头凸起的位置上下一滚,才继续道:“慕容诺,你听着,我不需要你在王府里弹琴作画来逗我开心,也不需要你像个王妃一样结交各府女眷,主持家中内务,你能陪我一起查案子,我就很开心了,所以,你不要浪费时间去回想过去记得的人和事,你的病,正合我意。” 慕容诺:??? 这话听着怎么不是个滋味呢? 她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反驳,偷偷瞥了沐清风一眼,后者很是认真的神情,让她也不自觉认真了起来。 “我也挺喜欢和你一起查案的。” 当今世上,再也没有比沐清风更沉迷查案的王爷了叭? 沐清风却不满意她这个答案,“除了一起查案呢?” “咱们除了一起查案,还一起做过别的什么吗?”慕容诺疑惑得问。 沐清风直接就被问住了,甚至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真就这么沉迷工作无法自拔吗?. “以后还会有别的,来日方长。”他无奈一笑。 慕容诺一下被来日方长四个字敲进心里,情不自禁就红了脸,他想跟她……来日方长了? “对了。” 沐清风又道:“你一直没告诉我的答案,是不是该告诉我了?” 慕容诺默默得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过去,“其实我……” 咚! 车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好像什么东西滚落下来,惊得马匹嘶鸣,马车乱晃,沐清风赶紧扶稳差点被震飞的慕容诺。 “怎么回事?”沐清风沉着脸问。 马车外面回话。 “王爷,是左丞相家的二小姐突然从半空掉下来,她受了伤,正在流血!” 第二百一十章 我装死还不行? 王府中。 沐清风立在外面的大厅之中,慕容诺已经被他支去了房中帮忙。 伍三七此刻垂首站在他面前。 “果然不出王爷所料,一出皇宫,我们就受到了袭击。对方人数不少,都是冲着王爷从宫里带出来的那两个人来的,下的都是死手。属下观察那些人的身形,好像是鄱国人。”.. 沐清风扫到地上的一小滩血迹,目光沿着往上走,最终聚集到了伍三七滴血的指尖,蹙眉。 “你怎么会受伤?还有那左卿卿是怎么回事?” 察觉到沐清风的眼神,伍三七将受伤的右手隐了隐,“属下没事。只不过受了点小伤而已,倒是那左小姐很是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来?” “属下早就按照王爷的吩咐布置好了伏击,本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刺客虽然人多,但我们并不落于下风,谁知那左二小姐突然出现,混战之中,属下又要保护犯人,又要顾着左二小姐,分身乏术,被刺客所伤,等刺客被逼退之时,又听到左二小姐一声惨叫,属下才发现她也受伤了。” “你是说左卿卿是突然冒出来的?刺客被逼退时才受伤?”沐清风眸色微沉。 “没错。也不知道那左二小姐今夜是怎么回事?平日里也没见她那么热心肠啊。” “那两个犯人现在如何?” “王爷请放心,人已经送到大理寺监牢里去了,是寺丞王大人亲自押送的。对了,大理寺卿朱大人还让我带句话给王爷。”伍三七道。 沐清风正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什么话?” 伍三七道:“朱大人说,请王爷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他已经加派人手看管监牢,今夜也会寸步不离得守在大理寺。他还说听闻左二小姐也受了伤,让属下叮嘱王爷,左二小姐是左相的妹妹,王爷一定要多加对待,以免不好向左相交代。”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慕容诺的脑袋露了出来。 “左卿卿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你们可以进来了。” 沐清风和伍三七对视了一眼,主仆俩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毕竟是左相的妹妹,沐清风目不斜视,只看着收拾药箱的背影问道:“陈老,左卿卿的伤势如何?” “王爷请放心,伤口虽然长,但并不深,皮外伤而已,老夫已经帮她清了创口,上了药。可能是失血有些多,很快便会醒来的。” “辛苦陈老了。” 沐清风点点头,“伍三七,差人去左相府报个信,请他们来接人吧。” “接人?!”慕容诺有些诧异,“不等人醒了再说吗?” 好歹也是来帮忙的,沐清风怎么急着把人赶走似的,未免不地道了点吧。 沐清风却没回答,眼神示意了一下伍三七。 后者在自家王爷和王妃身上各看了一眼,最终利落地转身出去了。 慕容诺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脸色微白的左卿卿,哎,家里有个余蕊蕊已经够虎的了,没想到左卿卿这丫头更虎,这一刀要是不小心砍中了要害,左承恩还不得恨死沐清风啊。 “不是说,还有一个病人让老夫诊治吗?”陈得清写了药方,抬头问向慕容诺。 慕容诺惊醒过来,连忙扯住他的袖子,“是是是!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是我的侍女,陈老你快跟我走!” 她拽着陈老往门外走。 “哎,慢点慢点!小心我的药箱!” 刚要抬脚跨过门槛,一个脚步匆匆的侍卫跑了进来。 “王爷,左相传话过来,说有十万火急的公务立即出远门,左二小姐就拜托王爷和王妃好好照顾几天了。” 慕容诺:“???” 沐清风蹙着眉,“本王知道了。” 慕容诺愣了一下,心说这当 丞相的果然很辛苦啊,难怪老爹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只愣了一下,然后就拽着陈老跨步出门:“陈老,您快点的啊。人就在隔壁呢!” 沐清风盯着慕容诺毫不留恋的后脑勺,心中不由叹了口气,视线落回侍卫身上,才浮现一丝严肃。 “咱们王府离左相府来回的脚程差不多两刻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侍卫禀报道,“属下刚走出巷子口的时候,就碰上了左相府中的小厮,他好像知道我要去传消息似的,问清缘由,便把左相说的话告知给我了。” 原来如此。 沐清风冷哼一声,见过不请自来的客人,倒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往王府里躺的客人。 他侧目,看向床上平躺着的那个身影。 恰是此时,一直听着门口动静的左卿卿刚把眼睛抬开一道缝,忽然感觉一股冷冽的杀气从门口扫射过来,吓得她死死闭住了眼睛。 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装死还不行? “吩咐下去,好好照顾左二小姐,每日的汤药,必须有人看着她一口不剩地喝掉,以免她久病不愈!” “是。” 随着脚步声远去,又有轻巧的脚步声进来,蹑手蹑脚地吹灭了屋内的蜡烛。 一片黑暗之中,响起了一道如释重负的呼气声。 第二百一十一章 那就给老夫三滴血吧 隔壁的房间里。 阿巧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除了微弱的呼吸声能证明她还活着。 陈老只瞧了一眼,面色就凝重起来,伸出手去,左右翻看着阿巧的脖颈。 慕容诺站在旁边,道:“陈老,阿巧刚刚被带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检查过了,她身上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只是呼吸微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陈老没回答她,自顾自得拨开阿巧耳旁的头发,翻看着耳朵前后,紧接着,便听到他嘶得抽了一口冷气。 “这谁干的?对一个小姑娘下这么重的手,也太狠了吧!” “什么?!” 慕容诺身形一晃,一只手在背后及时扶住了她的腰。 沐清风神情严肃,问向陈得清,“可是被封了穴道?” 陈得清抬起头来,神情凝重得点了点头,“不错,封的是生死大穴,若过了今晚,便是老夫也抢不过阎王爷了,可怜,真是可怜啊。” 慕容诺一个现代魂,哪里知道什么封穴,但光是听到陈得清的话,就够她两眼一黑的。 “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昏迷罢了,没想到,没想到……” 一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接触到的第一个人,在她心里,从来没有把阿巧当成侍女,有什么好吃的,老爹送了什么布料首饰来,她都会与阿巧分享。 为了所谓的阴谋斗争,就可以这样残害一个无辜的性命吗? 无论是谁,这做法也太可恨了! 慕容诺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了托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指甲陷入对方的皮肉里也毫无察觉。 “陈老,阿巧这条命,请你一定要抢回来,我会好好报答你的,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随便什么都可以。” 陈得清叹了口气,“老夫是那种择肥而噬的人嘛,再说,九王爷又不是不给出诊费!” 他打开药箱,拿出一包银针,嘟囔两句又抬眼看过来,“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给老夫三滴血吧。” 沐清风蹙眉,还没来得及拒绝,便听到慕容诺应声答应,“一言为定!” 黎明,鸡鸣的第一声响起之时,屋内也响起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水……” 慕容诺一直不敢休息,听到声音,立刻倒了水过去给阿巧喂水。 沐清风也寸步不离得陪着她,眼看着那水喂进嘴里没有流出来,也跟着松了口气。 陈老又替阿巧仔细检查了一下,点点头道:“命大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阿巧姑娘的这一关算是挺过去了。”. 慕容诺看向沐清风,激动得眼眶又忍不住红了,“太好了,这丫头真给我长脸!” 然而下一刻…… “王爷不好了!大理寺出事了!” 气氛刚松弛下来的房间里,空气骤然绷紧。 伍三七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王爷,刚才大理寺传来消息,昨晚带回来的两个犯人,加上那个秘密带回的异族男子,全死了!” 慕容诺震惊抬头,“全死了?!” 沐清风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到底怎么回事?” “半个时辰之前发现的,现在朱大人把整个大理寺封锁了,不让任何人进出,只派了手下亲信来王府传消息。”伍三七道。 “马上备车,不,备马,本王要马上过去。”沐清风一脸凝重。 慕容诺低头看了一眼腰间别着的羊皮卷袋,不自觉得站了起来,手中的水杯晃出水滴,又仿佛将她惊醒似的。 她看向沐清风,犹豫不决,“我……” 沐清风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若案子棘手,我派人来叫你。” “好。” 慕容诺眼睁睁看着沐清风和伍三七离开 ,低头替阿巧擦去嘴角的水痕,不由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力。 第二百一十二章 人就莫名其妙死了?! 大理寺,监牢。 沐清风走进昏暗监牢里,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跟随进来的侍卫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三间相邻的地牢,此刻三具尸体分别倒在三间地牢里面,或坐或躺,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牢门已经打开,但门锁完整,牢门上也没有任何刻意的痕迹。 赶不及天亮,便要杀掉三名犯人,以防他们活着说出点什么来,看来对方已经是狗急跳墙,全然不顾这事情会闹得有多大了。 一直守在牢里的朱大人看到沐清风,一脸凝重得走过来,就任大理寺卿这么些年,还是他第一次把事情办得这么糟糕透顶。 这要是传出去,怕是这个大理寺卿的帽子,也该摘下来了。 “王爷,我已经派人封锁了大理寺,昨晚到现在值守的所有侍卫和官员都在这儿了,但事情实在太过蹊跷……” 沐清风冷着脸,面无表情得问道:“是谁第一个发现死了人的?” 两个狱卒相互对视一眼,从人群里走出来跪在地上,“启禀王爷,是属下们,一个时辰之前,属下们进来送饭,却叫不醒这三个犯人,所以立即通知了王大人,经王大人逐一检查,都,都死了。” 寺丞王端上前一步,“王爷,确实是属下第一时间检查的,三个死者没有心跳脉搏,身体也凉透了。” 沐清风沉默不语,一旁,朱谨想了想,又道:“王爷,此事我会一力承担,从中秋夜宴来看,如今朝中局势凶险难测,此时王爷万不可出事,圣上若是怪罪,我会……” “会如何?以死谢罪?那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 沐清风抬眼看着他,轻叹了一口气,“朱大人,我从不怀疑你的能力,今夜之事,显然是有人布局已久,现在追究罪责归属,倒不如先将案子查清楚,至少……把大理寺里那个潜藏已久的内鬼揪出来。” “内鬼?!”朱谨眼神一震。 围在旁边的侍卫和官员也都面面相觑,却不敢擅自议论什么。 沐清风看向入口匆匆而来的身影,吩咐道:“易有言,立即将尸体带去停尸房查验清楚。” “是,属下这就去。” 易有言匆忙看了一眼沐清风身后,像是在找什么人,却也只是匆匆一瞥,就立即带着负责搬运尸体的狱卒忙活。 等三具尸体都送出去,易有言才回到沐清风跟前回话。 “王爷,属下已经大致检查过,三个死者的死亡时间都是在昨夜丑时到寅时,脖子上没有勒痕,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也没有血迹,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中毒。”. “好,那就剖尸,必须给本王查清楚他们的死因。” “是。” 易有言转身匆忙离开。 站在一众侍卫前面的寺丞王端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太奇怪了吧,没受伤,也没中毒,人就莫名其妙死了?!” 沐清风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大步走进最左边的一间牢房里,一边仔细观察着四周,一边问道:“昨晚是谁值守?” 跪在地上的两个狱卒之一立即回复,“启禀王爷,是属下们值守,但我们俩也就是在走廊上巡逻,牢房里除了三个犯人,一直没有人进去过。” “不,有个专门负责给犯人送水的狱卒,在亥时三刻来送过一次水,除此之外,再没有人进来了。” “那时候,三个犯人情况如何?”沐清风又问。 “都好着呢,姜大人还要了两碗水喝,没什么异常,而且丑时到寅时,我们兄弟俩一直在巡逻,都没有休息,也没有见到其他人进来。”狱卒回禀道。 沐清风从第一个牢房走出来,转身走进第二个牢房,“昨晚的水已经检查过了吗?” “已经送去让仵作查验了,但昨晚送进来的水我们都喝了,如果有 毒,那我们都中毒了,可我们都好好的。” 沐清风环顾着第二间牢房。 关押异族男子、姜磊和小內侍的监牢,是和其他犯人分开的,这里进出只有一扇大门,每间牢房只有最高处的墙顶有一扇天窗。 天窗连一个小孩的脑袋都钻不过去,所以不会有人利用天窗进来。 那就是大门? 也不太可能,监牢外有朱大人安排的侍卫把守,如果是从大门出入,一定会被发现。 沐清风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有人在昨夜丑时到寅时进来,同时将三个犯人杀害,而他们并未发出任何声音惊动两个正在巡逻的狱卒? 这怎么可能?!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你可有怀疑之人? 王府门口。 “陈老,昨晚辛苦你了。” 慕容诺亲自将陈得清送到了门外。 陈得清拍了拍药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有王妃的‘出诊费",就是让老夫再熬一宿那也是值得的。” 慕容诺疑惑不已,“陈老,你前前后后,收集了我不少东西,到底是想干嘛呢?” “九王妃,老夫也不瞒你,你这前后数月,身子不药而愈,老夫实在惊奇,所以就想研究研究,你放心,你给我的东西我都不会交给旁人。” “可你把我去看病的药方给别人了啊。” 慕容诺想起昨晚姜磊呈给老皇帝和皇后的药方,她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那八个字她可是刻在脑子里的。 谁知,陈得清一听就气呼呼得啐了一口,“我呸!老夫怎么可能干出这种缺德事!老夫可是有祖训有医德的大夫!” “那……”慕容诺也懵了。 陈得清道:“上个月,你去了老夫的医馆之后,老夫存放药方的柜子就被动过,但那段时间忙着给饼铺那两兄弟杀老子争家产的案子作证,老夫没顾上这档子事,现在你这么一说,老夫回去倒是要好好查一查,看看还丢了谁的药方!” “那段时间……” 慕容诺沉吟着问:“陈老,那你可有怀疑之人?” 偷药方的人,必然是知道慕容诺去陈老那儿看过病的人。可她对过去的记忆不多,真不知道还有谁知晓或者她曾向谁透露过。 陈老犹豫了一下,又摇摇头:“老夫可不敢乱猜,你们都是达官贵人,老夫一个普普通通市井大夫,能得罪谁啊!” 说完,转身扶了扶药箱肩带,头也不回得走了。 慕容诺有些哭笑不得。 这老大爷的暴脾气,谁不敢得罪啊,但他都这么说了,是不是在告诉自己,他猜测的那个人来头很不一般? 慕容诺转身正想回府,突然听到马车从身后而来的声音。 她回头,便看到是自己家眼熟的车夫。 “九王妃,夫人来了。” 我娘? 慕容诺赶紧迎上去。 车夫将马车停稳,齐嬛挑开车帘,踩着马凳下来,眼神急急得上下打量慕容诺。 “诺儿,你怎么样啊?昨晚肯定吓坏了吧?怎么也不回家,娘担心了一晚上,实在放心不下你。” 慕容诺心头一暖,挽起母亲的手,蹭着她的肩膀撒娇,“我没事……本来想着晚些时候回去的,没想到您就等不及先来了,娘,咱们进去说话。” 齐嬛宠溺得拍拍她的脑袋,和女儿一起进了府,一路走,一路还在不停絮叨着。 “我能不来吗?我女儿昨晚差点被人欺负了,昨晚你弟弟告诉我宴会上发生的事,吓得我连喝了两碗安神汤,我的傻女儿,你那个病到底怎么回事啊?”齐嬛看着她,满眼都是担心。 慕容诺眼珠子一转,道:“那是王爷的计策,用来钓鱼的,我一点儿毛病没有,娘你就别担心了。” 这是慕容诺昨晚和沐清风偷偷商量过的。 齐嬛将信将疑得皱着眉:“怎么能拿身体做计策,王爷心也太大了,你也是,就这么迁就他吗?才嫁给他几天啊,别那么傻的什么都由他说了算,我让阿巧给你带来的那些驭夫术,治家之道的书,你看了没看?” 慕容诺心虚得乱点头,“看了,看了,阿巧都帮我记着呢。” “对了,阿巧那孩子怎么样了?”齐嬛又问。 慕容诺道:“已经醒了,娘,我带你去看看她吧。” “嗯,去看看吧,娘带了不少药材过来给你调理身子,你看看有什么能给阿巧用上的,给她也补一补,这孩子跟着你十几年,娘也没把她当丫鬟。” “难怪丞相府里被娘打理得井井有条,上下 一心。”慕容诺笑嘻嘻得拍马屁。 “那就好好记着,学着,别整天老往大理寺钻,查案子都查到自己头上了。” “是,诺儿都听娘的。” 齐嬛这才被哄高兴了,转念,又忍不住喃喃,“你说阿巧也是奇怪啊,早不买,晚不买,偏偏要在我生辰那天去买糕点……”篳趣閣 大理寺监牢。 沐清风已经将三间牢房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不仅如此,还有锁和钥匙,以及牢里所有用具,也都查看过。 没有任何发现。 他吩咐朱谨去盘查外面值守的侍卫,只留下进入过监牢的一干人等在牢里等候。 寺丞王端跟在沐清风身边,犹豫着开口道:“王爷,咱们大理寺里还从没发生过这么离奇古怪的事,下官想着,不如去请个道士来看看?” 请道士? 沐清风停下脚步,侧目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昨晚三个犯人暴毙,是鬼邪所为?” “下官不敢!” 王端吓得躬身,头都不敢抬起来,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只是现在来看,这案子实在有点诡异,也找不到任何头绪……” “找不到头绪,大理寺就要请道士来帮忙了?这要是传出去,百姓们会如何看待大理寺?” 沐清风神情严肃,正说着,突然看到伍三七匆匆跑了进来。 “王爷,仵作对昨夜送进来的水进行了查验,发现里面添加了少量的安神药。”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还是皇后深得朕心 “安神药?” 沐清风看向两个狱卒,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狱卒吓得面面相觑,慌忙看向了寺丞王端,后者便赶紧拱手解释道:“王爷,这,往犯人夜间的水里添少许安神药,是从慕容家二公子半夜越狱那案子之后,就给安排上的……” “安排?谁安排?为何本王一概不知?”沐清风盯着王端,眼神越发古怪。 王端头冒冷汗,支支吾吾道:“是,下官们私下商议后,一起安排的,王爷,说起来这都怪慕容承公子越狱闹出的事儿啊,下官们负责刑狱事务,实在不敢担着哪个犯人再越狱的责任,所以……” “所以就私自用药,不经由本王同意?” “不,不,下官是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打扰王爷,毕竟下官们只是想为王爷减少后顾之忧,再说,这些犯人喝点安神药,夜里也清净,狱卒们也不用整夜提心吊胆的……” “是啊。” 一个狱卒战战兢兢接话,“王大人这法子确实给我们省了不少事,以前夜里老是有犯人找茬闹事,现在都安安静静的。” “王爷,您是大理寺少卿,只需查案子,指挥大伙儿去抓人,可这犯人抓回来有多麻烦,还是我们下面这些虾兵蟹将更清楚。” 王端抬起头,咧着嘴角继续道:“若是王爷连这点小事都要抓着不放,那我们这些下面办事的,都得在心里叫苦了。” 沐清风眼神冷漠得打量王端,冷嗤一声,“以前倒是不知道,王大人还有一条巧舌。” “这……”王端抬手擦了擦额角。 正是此时,一个侍卫脚步匆匆得跑了进来,“王爷,易先生那边有发现。” “伍三七,你在这儿看着这些人,本王回来之前,一个也不许离开大牢。” 沐清风大步离开。 荣安殿。 皇后慕容锦华穿着一袭清凉的薄云纱,脚步急急得迎上一身明黄长袍的身影。 “皇上,您可算下朝了。” 老皇帝从进门眉头就没松开过,瞧了皇后一眼,“皇后也收到大理寺的消息了?为了老九的事来找朕求情的吧?” “皇上……风儿虽然不是臣妾的骨肉,但到底是臣妾养育长大的孩子。” 慕容锦华熟练得替老皇帝宽衣解带。 老皇帝撑着手臂,任由皇后那双温柔手在自己腰间和胸前游走,长舒了一口气,“案子还没查明白,三个犯人一夜之间莫名其妙得死了,今天朕有意让朝臣们商议此事,最好能分析出来点什么,没想到他们给朕扯出什么鬼神之说,尽是胡扯,依朕看,都是一帮闲扯淡的玩意儿!” “皇上息怒。” 慕容锦华将脱下来的龙袍交给一旁的小内侍,又将手顺着老皇帝内衫的衣襟探进去,替他抚摸着胸口。 “朝臣们各司其职,自有自的长处短处,如若人人都会断案,不就人人都能去大理寺了吗?” 老皇帝撇撇嘴,“皇后说的也有道理。” 慕容锦华朝着旁边的内侍一使眼色,大殿里的所有内侍和婢女便自觉退出门去。 老皇帝自然察觉到了,却只是眯着眼,任由慕容锦华安排,直到大殿的门轻轻关上,慕容锦华才勾着老皇帝的腰带,一双媚眼微挑。 “皇上一定累了,锦华服侍您歇会儿吧?” “还是皇后深得朕心呐。”. 老皇帝搂着她的肩膀,两人依偎着走进内殿。 慕容锦华扶着老皇帝坐在床榻上,自己跪坐在他身后,替他轻轻揉捏肩膀。 老皇帝舒舒服服得闭着眼,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皇后放心吧,老九中秋宴上的表现,朕都看在眼里,这案子朕会让他继续查下去,犯人虽然没了,能查的线索肯定还有,只要他查个七八成,朕便算他将 功补过了。” 慕容锦华幽幽得叹了口气,“皇上能这般宽待风儿,臣妾自然是高兴的,但臣妾想来,老九虽然昨夜不在大理寺,但监管不力这一点,他实在难辞其咎,若是只让他将功补过,会不会难以服众呢?” 老皇帝缓缓睁开了眼睛,“哦?那皇后认为该如何处置老九呢?” 第二百一十五章 瞬间杀人于无形 覆在老皇帝肩膀上的手微微一顿。 慕容锦华靠近过去,将头枕在老皇帝的怀里,柳眉轻蹙着,“臣妾能有什么想法,不就是担心大臣们乱嚼舌根,说您偏袒风儿嘛。” 一阵阵袖中香顺着她抚摸老皇帝胸口的动作若有似无得飘出来。 老皇帝却捉住了她的手腕,神情严肃,“皇后的意思,是要严惩老九?” 慕容锦华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今天的皇帝与往日有些不同,但她也只是讪笑一声,“怎么处置风儿,当然是全凭皇上做主,臣妾深居后宫,哪管得上朝堂上的事,多说了这几句,也只是想为皇上分忧罢了。” 老皇帝这才松开她的手腕,“若真想为朕分忧,皇后倒不必总是把心思记挂在如何处置老九上,死了的那个小內侍出自宫里,昨晚的中秋宴是皇后一手操办,宫里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皇后若是有心,就去查一查那小內侍的来历,帮助老九尽早查清案子,也是帮你自己。” “皇上这么说,是在疑心臣妾?” 慕容锦华坐直身子,眼眶里波澜颤动,仿佛很是震惊,“臣妾是风儿的母亲,是诺儿的姑母,臣妾是疯了吗,才会去害他们?这到底是哪个宫里传出来的谣言,皇上,臣妾与您结发多年,这种挑拨之言您怎能相信啊?” 老皇帝打量她一眼,拍了拍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锦华,朕什么时候怀疑过你,只是在这件事上,你的眼睛不能只看一处,你可曾想过,一夜之间三名嫌犯死在大理寺,这背后的利害,有人在陷害老九,还阻挠他调查,那么轻易便把手伸进了皇宫和大理寺,只要他继续蛰伏一日,你我就一日无法睡得安稳啊。” 说罢,老皇帝已经起身下床,一边向门口走,一边呼唤內侍。 “来人,替朕更衣,摆驾紫霄殿。” 老皇帝的轿辇离开一会儿之后,一个小內侍走到床边,慕容锦华的声音隔着轻纱床幔懒懒得传出来。 “这两日皇上的药,可还按时喝着?” “回皇后娘娘,一日两次,奴才亲眼见着他喝下去的。” “那就好,对了,秦大人的伤势如何?” “今日一早太傅的府上来了人,将他从太医院接出宫的,看着……伤得不轻。” “嘁,对自己也舍得下这么重的手,秦筱远真是个狠人,只是不知道他这一刀,到底是在保自己,还是保谁呢?” “皇后想知道,奴才立即安排人去查来。” “去吧,查仔细些。” “是……” 大理寺,停尸房。 “这就是你查到的证据?” 沐清风盯着一个托盘,盘子里垫着一块棉布,中间放着半截带血的银针,针头十分尖细锋利。篳趣閣 一旁,三具尸体已经被白麻布重新盖了起来。 “没错,王爷。” 易有言点头,解释道:“这便是解剖后,在犯人姜磊的头顶颅骨内发现的银针,其他两个犯人的身体虽然还没来得及解剖,但已经检查过颅骨同样的位置,都能找到一个贯穿颅内的针孔。” “这针比一般针灸用的要粗一点。”沐清风仔细观察道。 易有言道:“是要粗一点,直接穿透了三个犯人的百会穴,导致了他们的死亡。” “你的意思是,这小小银针,就是凶器,而他们三个都死于同一个凶器?”沐清风蹙起眉头来。 “是否是同一根银针,还有待查证,但根据验尸结果来看,三个犯人都死于同一种杀人手法,凶手应该是一个懂武功,也懂医道的高手。” “懂武功,懂医道……” 沐清风站在原地,突然一动不动,仿佛眼前已经回到了那座监牢中,三个牢房里的犯人被一个轮廓模糊的黑影袭击…… 他摇摇头,挥去脑海中的幻象,“你刚才说过,除了针孔之外,三名犯人身上没有其他外伤的淤痕,如果凶手袭击他们,死者身体上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也就证明,除了银针刺入百会穴之外,凶手并未与三名犯人有过肢体接触。” “这不太可能吧……” 伍三七对着易有言的后脑勺比划了一下,手掌还没靠近,易有言立即侧身躲开,伍三七又擒住他的肩膀,易有言虽然没有武功招式,却一直扭动身体和脖子挣扎,让伍三七的手无法控住他的脑袋。 “王爷,你看,易先生都能这样挣扎躲避,三个犯人难道就不会躲吗?他们还可以呼救,怎么没发出声音?更奇怪的是,当时牢房里还有两个狱卒正在巡逻呢。” 沐清风盯着两人脚下凌乱的脚印和擦痕,再次陷入沉思,是啊,三个牢房里,甚至连一点挣扎过的痕迹都没有。 难道,凶手真的是凭空出现,瞬间杀人于无形? 第二百一十六章 对沐清风很有意见似的? 不,武功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沐清风确信,凶手一定是用了什么别的办法完成了自己的杀人手法,只是他被眼前的迷雾所困,没有捕捉到最关键的信息。 “伍三七,你去把牢房的建造图拿来。” “是。” 伍三七松开易有言,一溜烟得跑出去,没多久就拿着一本图册回来。 沐清风拿着图册走到一张空桌子前,桌子一角放着一个木盒,盒子里是一些看起来造型奇怪的石子。 “这些是什么?”他问向易有言。 易有言道,“是王妃收集回来的磨刀石,她说自己的侍女一见她磨刀就要唠叨个不停,她耳朵受不了,干脆把磨刀石都拿来大理寺藏着,平日里没事就打磨她用来验尸的工具。” 沐清风听着,回想慕容诺今天听说三个尸体时着急忙慌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勾起了弧度。 眼巴巴求验尸的王妃,大靖开国至今,也就这么一个吧,今天为了照顾阿巧不能来验尸,小姑娘心里指不定多憋屈呢。 思绪只是微微一转,在他将建造图摊开时,已经回到了案子上,沐清风仔细观察着监牢外部和内部的每一处结构,脑海中不断推演着凶手可能利用的角度和方式。 一旁,易有言和伍三七看着九王爷盯着图册,仿佛入定般一动不动,知道王爷进状态了,便相互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得退了出去。 王府,后院。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得从房间里退出来。 齐嬛看着女儿将门关好,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想到阿巧受了这么大的罪,哎,真是苦了她了。” 慕容诺挽着她的胳膊往偏厅走去。 “娘,刚才听您说起,我才觉得奇怪,想要抓走阿巧的人,可以提前去酥福记附近踩点,但他们并不能控制阿巧的想法,所以他们是怎么做到,让阿巧一定会在您寿辰那天去酥福记的呢?” “这得等阿巧醒来,你亲自问她才知道了。” 两人走进偏厅坐下,丫鬟们送来茶点,齐嬛喝了口茶,便吩咐所有人都退下。 只剩了母女俩,齐嬛才神色凝重道:“诺儿,从今日起,没有特殊的事情,你就别往宫里跑了,尤其是皇后,能不见就不见吧。” “娘,你是不是也觉得皇后姑母不太对劲?”慕容诺皱眉道:“虽然我不知道她和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但我感觉她好像想利用我来对付爹爹……” 齐嬛冷哼一声,“慕容锦华当皇后当久了,把脑子当出问题了!” 慕容诺嘴角抽动了几下,“娘,那可是靖国皇后……” “皇后?也不看她那个位置,是谁扶她坐上去的,诺儿,你还小,娘最不愿的就是看到你和承儿掺和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娘现在就要你一句实话。” 齐嬛打量着慕容诺的肚子,“你真的有喜了?” 喜?什么喜? 慕容诺见到齐嬛直勾勾的眼神,才突然反应过来,昨天晚上沐清风意有所指得解释她的‘不舒服"。 “娘,根本没有的事……”她心虚解释。 齐嬛却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似的,逼问道:“你怎么确定没有?万一……” “就没有这个万一啊!”慕容诺耳朵底下都红了一小片,尴尬得压低声音道:“我和沐清风,什么也没发生过,怎么可能有孩子呢!” 本以为,听到这个话,齐嬛是要不高兴的,毕竟过来做王妃,几个月了还不同床,这算哪门子事啊。 但没想到,齐嬛竟是松了一口气。 “没有就好,那就好。” 慕容诺:??! “娘,你不想我和沐清风有孩子吗?” 齐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你和九王爷又没有真 感情,急着有孩子干嘛?” 慕容诺莫名心虚了,真感情……貌似也不是一点没有叭。 齐嬛并未察觉,叹着气道:“你爹要将你嫁给九王爷时,我就极力反对,你爹也不知犯了什么糊涂,突然就非要答应皇后的赐婚,哎,现在朝堂局势混乱,靖国和楚国又开战在即,娘是担心这沐清风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们孤儿寡母下半辈子该怎么办啊。” “沐清风还挺有实力的,应该不至于命都保不住吧。”慕容诺小小声得替某人辩驳。 齐嬛皱了皱眉头,“有什么实力啊,能查几个案子,这就叫有实力了?真有实力就拿着刀剑去战场上把楚国打败,像你父亲当年一样神勇无双,开疆拓土,那才叫有实力,诺儿,你还年轻,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沐清风长得确实俊朗,可他若不能护你一世平安,再俊朗娘也不满意。” “娘,你怎么突然对沐清风很有意见似的?”慕容诺察觉出不对劲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徒手撕cp的老妈 齐嬛摇摇头,“娘可不是对九王爷有意见,是……哎,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和他什么也没发生,这便是最好的。” “可是……皇上还急着抱孙子呢。”慕容诺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齐嬛戳了一下慕容诺的小脑袋,恨铁不成钢的咬咬牙,“你说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是你的终生大事重要,还是给皇室开枝散叶重要?” “这……”慕容诺一时竟然答不上来,愣愣得看着母亲。 齐嬛长叹一口气,盯着女儿呆呆的眼神,良久,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道:“诺儿,听娘的话,等过了年,找个由头,就与九王爷和离了吧。” “什么?!” 慕容诺直接被老娘的话震得脑瓜子嗡嗡的。 她没听错吧? “娘,你说让我和沐清风……和离?”这,这是第一个徒手撕cp的老妈吧? 齐嬛握住慕容诺的手,语气放温和了些,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靖楚一战,不可避免,若守得住凉州渭水那还好说,万一守城失败,又或者是内外并乱,后果不敢设想,诺儿,娘就只有你和承儿这一双儿女,娘一定要尽全力保全你们。” “娘,局势对于靖国来说,非常不利吗?”慕容诺不傻,只是往日里除了验尸,不将心思放在旁的事情上,但这并不表示她听不出齐嬛话里的意思。 齐嬛欲言又止似的,忍了忍,到底没继续透露什么,只道:“我是劝不动你那个把精忠报国刻在脑子里的爹了,但是诺儿,娘知道你从小最听娘的话了,你一定不愿意看到娘为你担心,为你整日以泪洗面吧?” “娘,你生我养我,我当然不会让您伤心难过……” 慕容诺犹豫着,道:“但是,我和沐清风是皇后赐婚,岂能说和离就和离?” “这有何不可,娘给你想办法便是。”齐嬛说着,又不住得打量慕容诺,“你这般犹豫,该不会是真的对九王爷动心了吧?” 大理寺,停尸房。 盯着图册入定足足一个时辰的沐清风,眸光骤然一闪。 “我明白了!” 他拿起图册大步走到门外,对着守在门外的两人道:“跟本王去监牢!” “王爷,您想明白了?”伍三七拖着易有言紧追而上。 到了监牢,沐清风带着人进来的时候,王端他们正坐在地上。 大中午的,监牢里最热的时候,他们站了一个上午,又渴又热,还不敢发一句牢骚,心里的憋屈都化作叹气声,此起彼伏的。 看到沐清风,一个个手脚并用的爬起来重新站好。 王端还是站在最前面,苦笑着向沐清风作揖,“王爷,查得如何了?下官等在这监牢里待着,实在不好受啊。” “不好受是自然,犯了错的人,哪还有舒舒服服坐牢的道理?” 沐清风瞥了他一眼。 王端一时语塞,尴尬得左右看了一眼,又讪笑着回话,“王爷说的是,但下官等又不是犯人,都是在大理寺当差的……” “哦?都不是吗?”沐清风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是或不是,本王心里自有判断。” 他示意跟进来的伍三七和易有言,还有后面的朱大人和一个侍卫,“你们,按照本王刚才所说去做。” “是,王爷!”几人应声而动。 首先是易有言,他将自己的手负在身后,任由伍三七押送进第一间牢房里,紧接着便是朱大人,伍三七将他也押送进第二间牢房,最后是跟随朱大人进来的侍卫,也由伍三七押着送进最后一间牢房里。 奇怪的是,三人进去后,便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似的。 伍三七走出来,将牢房逐一上锁,然后将钥匙交给沐清风。 沐清风拿着钥匙,在手里掂量了两下,扫视王 端等人,道:“现在,本王可以告诉你们,这三名犯人已经死了。” “什么?!!”众人顿时震惊。 第二百一十八章 留条退路 “都死了?这怎么可能?!” 一个狱卒跑到牢房门边大声呼喊,“易先生!易先生你没事吧?” “朱大人!朱大人!” “刘侍卫!” 众人纷纷跑去牢房门口叫唤,但任凭他们怎么喊,里面的三个人都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好像真的死了似的。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他们可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进去的,怎么眨眼就死了?” “这肯定不是真的!” 听到众人议论,沐清风才冷冷一笑,“如果谁觉得这不是真的,大可站出来,让本王将他送进去,不管是谁,进了这牢房都是必死无疑的。” “什么?!!!” 众人再惊。 王端更是吓得脸都白了,眼神战战兢兢得扫视三个牢房一圈,仿佛对什么忌讳似的,刻意压低声音问:“王爷,您的意思是这牢房里有问题?是……是鬼吗?” 这话,吓得旁边那些侍卫狱卒都打了个冷颤。 沐清风眼神淡淡得瞥了他一眼,“王大人,你在大理寺当差多久了?” 正是人心惶惶的,王爷干嘛突然关心起下属的就业问题? 王端也是满脸古怪,眼珠微微一转,才拱手回答,“不多不少,七年了。” “比本王进来的还早,王大人任劳任怨,不辞辛苦这么些年,却还只是个寺丞,看来真是委屈你了。”沐清风意味深长得笑道。 王端吓得差点跪下去,点头哈腰得讪笑着,“王爷这是臊下官呢,下官这些年在大理寺,虽然活儿是干了不少,但说起查案子,下官一直没什么贡献,这寺丞……已经是抬举了。” “王大人真是谦虚了。依本王来看,小小寺丞才是淹没了你的本事,你应该……顶替了朱大人才是。”沐清风笑意更深。 王端扑腾一下给跪了,小心翼翼往朱谨那边看了一眼,不省人事,头发丝儿都没动的,像是真死了。 他摸不清这九王爷到底搞什么鬼,尤其沐清风看着在笑,那气势就跟阎王爷上来替冤魂索命似的,他腿肚子都哆嗦了。 “王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啊,下官何德何能,下官就是个废物,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万万不敢与朱大人相提并论啊!” 沐清风轻挑眉梢,“那好吧,既然王大人认为自己现在还不够资格坐大理寺卿的位置,这大理寺又是公务繁多,本王实在分身乏术,那就只好先‘复活"朱大人,继续担任大理寺卿了。” 众人:呃?!!.. 王爷是不是查案查疯魔了?! 沐清风将钥匙扔给伍三七,吩咐道:“将三个牢门打开,把他们放出来。” “是!” 伍三七便拿着钥匙逐一开锁,将易有言、朱大人和另一个侍卫扶起来,诡异的是,当他扶起其中一个时,那人便睁开了眼睛,就像真的起死回生一般! 三人走出来,眼神还迷蒙着,尤其朱谨仿佛不敢相信似的问向众人。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一进去,就一点知觉也没了?” “绝了!真的是大开眼界啊!王爷,这……您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另一个穿着寺丞官服的男子下巴都快惊掉了。 沐清风神秘一笑,“本王只不过是借鉴了凶手的手法罢了。” 王府门口。 车轱辘转动的吱嘎声逐渐远去,慕容诺目送着马车缓缓消失在街口。 齐嬛临走前的叮咛仿佛还在耳畔。 “诺儿,娘也不追问你是否对九王爷动心了,但娘要你答应,暂时不能与沐清风圆房,平日里也别太亲密,免得生出更多感情,到时不好取舍。” “暂时……是多久?” “至少过年之前吧,诺儿,不是娘心狠,娘是怕你跟着九王爷就像跳进了万丈火 坑,起码……给你自己留条和离的退路吧。” 慕容诺眼前的街口早已没了马车的踪迹,但她却还是看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那条宽宽的路上,有来往的马车,也有来往匆匆的行人,可他们都在向前走,没有人向后退。 和离。 她想过,沐清风也想过,她还记得第一次去大理寺验尸的晚上,沐清风口口声声要和离的样子。 他恨不得下一秒就连人带嫁妆得把她打包送回丞相府。 上个月娶妻,下个月纳妾,不就是为了羞辱她吗? 但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又在悄然中发生了看不到摸不着的变化。 沐清风,他还想和离吗? 如果和离真的是一条退路,她是不是真的该听从娘的叮嘱,暂时和沐清风保持距离? 烦啊。 慕容诺揉着眉心,一转头,便看到一个丫鬟匆匆向她跑来。 “王妃,阿巧姑娘醒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心里猛然毛了一下 慕容诺走进房间时,阿巧已经背靠着几个软枕坐了起来,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总算是清醒过来。 “阿巧,你感觉怎么样啊?” “让王妃担心了,阿巧都没想到还能活着再见到您……”说着,已是止不住哽咽得潸然泪下。 慕容诺轻轻拥抱着她,像哄孩子似的小心翼翼得拍着她的后背。 “别怕别怕,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王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阿巧感觉自己睡了好多天,昏昏沉沉的,还听到好多奇怪的声音,想睁开眼睛,可怎么也睁不开。” 慕容诺便把这些日子她的失踪,还有中秋宴上的事情大致给她说了一遍。 阿巧听得惊呆了。 “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竟然在宫里害您?还有那个姜大人,是他派人把奴婢抓走的吗?” “不知道。” 慕容诺摇摇头,“沐清风去调查了,但昨夜里三个犯人都死了,这案子怕是不好查啊。” 阿巧气得咬牙切齿,“那歹人太猖狂了,就算不顾忌九王爷的地位,难道不知道王妃您父亲是三朝元老,您姑母是当朝太后吗?” 慕容诺哭笑不得,九王爷的地位,竟然排在末流,沐清风听了都要吐血三升吧。 “应该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就是鞭炮的导火线,那个人真正想对付的应该是我爹或者沐清风。” 阿巧眉头蹙得更紧了。 “王妃,你以前没嫁给九王爷的时候,一直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这嫁过来之后三天两头卷入危险之中,这婚事怕是不祥啊,阿巧以前就听说过,九王爷命里带煞,把亲娘都克死了……” 慕容诺一把捂住这丫头的嘴巴。 “你少说两句吧,身子才刚好,就想惹口舌之祸吗?” 阿巧吓得不敢再说,左右看了一眼,幸好屋子里只有她和慕容诺两个人。 慕容诺松开手,问道:“对了,我倒想问问你,我娘生辰那天,你为什么要去酥福记买糕点?” “是余蕊蕊让奴婢去的啊!” 阿巧道:“那天早上奴婢正要出门,余蕊蕊叫住了我,说是您这两天一直在念叨酥福记的糕点,还说去丞相府的路上正好会经过那家店,让我一定要买几盒给您解馋。” “我……”慕容诺人都傻了,她什么时候跟余蕊蕊说过这种话了?! 阿巧看着她的表情,也察觉出不对劲来,“王妃,该不会……余蕊蕊是骗我的吧?” 慕容诺没回答,只是突然想起耳东医馆里丢了的那张药方,饼铺兄弟的案子发生的那段时间,她因为要帮着沐清风查案,曾经把陈老要的洗澡水交给余蕊蕊,让她送去医馆…… 她心里猛然毛了一下。 不会吧…… 大理寺,监牢。 沐清风吩咐道:“伍三七,将你刚才行凶的凶器拿出来给诸位看看吧。” “是!” 伍三七从袖子里摸出一枚细长的银针来。 看到银针,朱大人才顿时恍然,“难怪刚才我觉得脖子上像是被虫子叮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眼前一黑了!” “属下刚才只是刺中令朱大人你们昏睡的穴位。” 众人惊叹。 “原来是这样。” “但是伍三七锁了门之后,一直都在王爷身边,根本没时间下手啊……” “是押送他们进门的时候下手的。”伍三七解释道。 “押送的时候……”朱谨若有所思起来。 一个寺丞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啊,亥时三刻这三个犯人还喝了水,若是像朱大人和易先生他们一样,刚进来就被害了,怎么可能去喝水呢?”.. “对啊,这也说不通啊!” “押送犯 人进来时,咱们很多人都在,也没见到可疑的外人吧?” 其他人也纷纷议论着。 第二百二十章 王爷是不是查错方向了? 沐清风气定神闲得扫了他们一眼。 “起初本王也曾考虑过凶手进来杀人的其他方式,” 又将监牢的建造图册拿了出来。 “但诸位仔细看看,这监牢除了大门之外,是没有别的出入口的,唯一的两个天窗,虽然能用发射装置将银针射进牢房,但无法精准控制角度,刺中三个犯人的百会穴,也就是说,凶手一定近距离接触过犯人,并且是非常近的距离。” 易有言也补充道:“这个凶手非常擅长医道,很准确得把控了银针的长度和刺中穴位的深度,所以在犯人刚进来时,他们都不曾失去意识,但一定是比平时虚弱无力的,直到深夜睡着,随着人体肌肉的不断收缩和弹动,银针彻底刺穿穴位,他们也就在无力求救的情况下死去了。” 昨晚看守的狱卒好似反应过来,“听易先生这么说,好像是有点奇怪,昨晚抓回来的的两个犯人和转移过来的那个异族人,进到各自牢房之后都老老实实的,我们还以为是水的作用,也没有多想……” “易先生,照你这么说,现在三个犯人的头颅里都有银针?”朱谨又问道。 易有言摇了摇头,将带过来的凶器展示给大家,道:“凶手已经将其中两个犯人头颅里的银针取走了,这是属下在犯人姜磊头颅里百会穴位置找到的半截银针,想来应该是凶手取针时惊慌失手,才留下了这么一小截罪证。” “这,凶手也太大胆了吧!杀了人,还来取走凶器,难不成他一直守在大理寺里啊?”也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整个监牢里瞬间安静下来。 十几双眼睛,彼此打量着,好像也不闷热了,脚底板心下面寒气直蹿。 乖乖,还真是出了内鬼啊!!! 沐清风冷嗤一声,仿佛已经胸有成竹似的,“这案子查到这儿,基本已经明朗了,凶手继续藏在大家之中也是徒劳,倒不如老老实实出来认罪吧。” 这话更是吓得那些官员和狱卒僵在当场,大气都不敢喘。 凶手一直藏着自己旁边,还是个悄默默用一根针就能杀人的家伙,也太吓人了! 可是,并没有人有站出来的意思。 沐清风微微眯起眼睛,叹口气笑道:“看来,只能搜身了。” “搜身?”朱谨看过来。 沐清风点了点头,“凶手取完杀人罪证后一直潜伏在众人之中,也因为朱大人的控制而没能离开过监牢,所以凶器应该还在他身上,只要我们把那几个从昨晚押送犯人到今天早晨接触过犯人的搜一遍,就能确定到底是谁了。” “昨晚押送,今天早晨接触过……” 朱谨顿时脸色一凝,“王端,你……” “冤枉啊!王爷,朱大人,属下什么也没干啊!!!”刚起来没多久的王端又扑通跪下去了。 沐清风神色淡淡得打量他,“昨晚本王听伍三七来报,是王大人押送犯人进监牢的,今早听到狱卒所说,也是你王大人查验犯人死活的,再对照着凶器和刚才模拟的杀人手法,不知是哪一点冤枉了王大人呢?” “下官……” 王端吓得面如土色,冷汗和眼泪齐刷刷得往下流,结结巴巴得解释着,“不,真不是下官,下官是冤枉的……” 朱谨转身怒斥,“哭什么哭!是不是冤枉,搜一搜便是了,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赶紧起来让狱卒仔细搜查!” 王端抹了一把眼泪,哆嗦着站起来,任由两个狱卒手脚利索得扒了他的衣服,一层一层,那内衫都被汗浸透了,吧唧一声摔在地上。 靴子被拽下来,一股子汗臭味散开,熏得旁边几个人直皱眉头。 可就是一件一件,扒到就剩了一条遮羞裤,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伍三七不相信,把地上那些凌乱散落的衣服一件件仔细查看,衣襟,袖口,领口 ,但凡能藏东西的角落一个也没放过。 最后他走到沐清风跟前,轻声道:“王爷,没有任何发现。” 王端哭了,哭得嗷嗷的。. “下官在大理寺七年,虽然没做过什么贡献,但也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没想到如今竟然被王爷和朱大人这般怀疑,下官实在是……屈辱啊……” 众人看着他的眼神,一下子也复杂起来,有几个平日里关系好的,似是不忍得叹着气。 “哎,王大人真是被冤枉的吧?” “王爷是不是查错方向了?” “上个月王爷还抓错了右相的儿子,这回又抓错到自己人头上……” 第二百二十一章 咱们都被他骗了! 沐清风听着周围小心翼翼的议论声,目光冷冽得巡视着地上那些衣物。 慢慢抬起眼睛,目光再次与擦着眼泪的王端碰撞,对方像是眼珠子被烫了一下似的飞快闪躲。 沐清风勾起嘴角,眼神玩味得盯着王端的头顶。 “王爷,要不……还是先让王端把衣服穿上吧。”朱谨尴尬得打起圆场来。 沐清风点了点头,“穿上吧。” 王端微不可察得松了一口气,刚从地上捡起内衫披在身上,就听见一个凉飕飕的声音,不紧不慢得传来。 “穿上衣服之前,还得麻烦王大人把冠冕摘下来。” 沐清风忽而出其不意的开口。 王端却是瞬间脸色大变,脚步不自觉得向后退了退。 “王爷,这冠冕里……藏不了东西啊。” 一旁,朱谨察觉出端倪来,皱着眉头呵斥,“让你摘你就摘,不然本大人亲自动手了!” 王端低垂着头,却不动作。 沐清风眼神示意伍三七,后者便过去将王端按跪在地上,王端甚至没有丝毫挣扎的意思,身子就像是泥塑一样僵硬。 朱谨看了沐清风一眼,咬咬牙,走过去摘下王端的冠冕。 头发散落下来,凌乱的发丝遮挡住王端大半张脸,他缓缓抬起眼睛,自下而上得盯着沐清风。 眼神,没有恐慌,没有害怕,阴恻恻的,仿佛一口深渊。 这时,朱谨一声惊呼传来。 “冠冕里有银针!” 他将冠冕拿到沐清风跟前,三根银针夹在内侧雕花的夹缝之间,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沐清风将它们抽出来举在指间观察,而其中一根银针,正是断了半截。 所有视线都盯着沐清风手里的东西,一个个得惊呆了,尤其是刚才对王端流露出不忍眼神的那几个,更是吓得脖颈发紧。 “罪证确凿,王端,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沐清风将银针扔回冠冕里,交给伍三七。 一旁的朱谨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王端啊王端,你为何要杀那三个犯人,还不从实招来!!!” “为何?” 王端的脖子就像是木偶一般,慢慢支棱起来,表情僵硬得勾起嘴角,“想杀人,就杀人,哪来那么多为何?” “这……王大人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当然是装的,咱们都被他骗了!” “多亏王爷神机妙算啊,差点让王端蒙混过去了!” 周围的声音,没有入了沐清风的耳朵,他向王端走近两步,半个身子映在烛火里,周身肃杀之气释放,宛如玉面阎王。 “你应该知道,大理寺里有多少方法让你说出实话。” 王端惨然一笑。 “七年来,那刑讯室下官不知进了多少回,听过多少哭声,惨叫声,自然是知道的。” “谁指使的你?”沐清风向来单刀直入。 王端腮帮子微微动了一下,摇头道:“九王爷不是靖国第一的断案高手吗?您难道猜不到吗?” “本王断案,要真凭实据,要人证物证。” “可惜,九王爷也就是断案这点本事,论权谋,论手段和魄力,您还差得远呢。”. “王端,你疯了!” 朱谨气得眼珠子都瞪大了。 沐清风却只是冷冷得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端梗着脖子,用力吞咽了一下,才看着沐清风阴恻恻得冷笑起来。 “你虽然是王爷,却是个废物王爷,见不得血,连带兵打仗都不行,若是靖国交到你这种人手里,不就是自取灭亡吗?这天下,必然得是七皇子的,哈哈哈……” 王端疯魔般仰天大笑,突然哽咽住似的,胸口一滚 ,而后一张口,噗的一声吐了一大口污血,全落在了沐清风的身上。 紧接着,他便直挺挺得扑倒在地,七窍流血,没了动静。 伍三七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冲过去扶住了沐清风,就看他脸色惨白,艰难得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来。 “回,王府……” 话音未落,沐清风已是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肌肉的生命力 王府,后院。 “王妃,不好了!” 一个丫鬟跑进阿巧的屋子。 “伍侍卫抱着王爷回来,王爷满身是血,不省人事!” “什么?!!!” 慕容诺手里的粥碗哐当掉在地上,提起裙子如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阿巧惊呆了,上一次见王妃跑得这样快,好像是去救承少爷的时候,难道在她心里,九王爷已经和承少爷一样重要了吗? 沐清风的卧房里。 门被砰的一声推开时,伍三七刚将沐清风放到床上。 “他怎么样了?不是审案子吗,怎么弄得这么严重?大夫来了吗?” 慕容诺风风火火得冲到床边。 沐清风脸色惨白,蓝衣上的大片暗红血迹看起来格外刺目,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伍三七赶忙解释,“王妃,这血不是王爷的,是犯人的,王爷是晕血昏迷了。” “只是……晕血?” 慕容诺这才注意到,沐清风虽然一身血迹,但衣服没有任何破损。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再看着眼神古怪的伍三七,又尴尬得扯起嘴角解释,“我,我就是……” “好奇。”硬生生憋出两个字。 伍三七眼睛瞪成铜铃。 “好奇?!” “昂,晕血晕得这么严重,也不常见呢,我弟弟虽然也晕血,但顶多就是两腿发抖走不动路,所以我才好奇……” 心虚的谎言,往往只需要简单的大脑即可接受。 伍三七‘哦"了一声,毫不怀疑得点点头,“王爷这病啊,小时候落下的,他的生母德妃娘娘去世时,王爷才七八岁,昏迷了三天三夜呢!” “这么惨啊……” 慕容诺叹了口气,再看一眼沐清风,眼前莫名浮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躺在床上可怜兮兮的样子来。 伍三七垂眸,犹豫片刻,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道:“王妃,王爷一直有心病,以前对您冷淡,也是因为在深宫中摸爬滚打,让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但属下看得出来,现在王爷很相信您。” “相信我?”慕容诺的心偷偷漏跳了一拍。 伍三七道:“是啊,属下从小跟在王爷身边,就像他的影子一样,属下从来没有见过王爷像对待您一样对待过别的女子。” “这些话,该不会是沐清风让你告诉我的吧?”某人偷偷脸红起来。 伍三七疯狂摇头,“不,不,是属下自己想说的,还请王妃千万不要告诉王爷!对了,王爷最讨厌穿脏衣服了,属下这就去给王爷找一身干净衣服来,就请王妃帮他先把衣服脱下来吧。” 哈?!! 慕容诺刚反应过来,伍三七已经跟滑水泥鳅似的溜出了门,还不忘把门给关严实了。 “脱衣服……” 慕容诺回头看着床上的身影,从生物学上来说,那就是个一个男性的身体。 男尸,她见过不少,不都一个样吗? “慕容诺,你从小跟着老爹验尸,又在医学院混了这么多年,你的心不是跟大润发里杀鱼的刀一样冷了吗?” 她盯着某王爷的领口,不自然得抬手解开胸前和腰间的衣扣,嘴里还叽叽咕咕默念着什么。 “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全身有二百零六块骨骼,除了听觉系统的感受器骨骼,按照部位……” 外衫终于脱了下来,污血已经浸透进去,内衫上也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慕容诺只好继续脱。 “按照部位可分为颅骨、躯干骨和四肢骨。人体全身一共有六百三十九块骨骼肌,由六十亿条肌纤维组成……” 内衫的绑带解开,从领口向下拉扯,最先露出了光溜溜的肩头。 精壮的弧度和流畅 的肌肉线条,宛如刀刻一般,更绝的是肤若凝脂,竟然与女子不相上下! 慕容诺咕咚一声,喉头一滚,仿佛把什么卡在喉咙里的东西强行咽了下去,她目不斜视,专注得盯着***出来的身体部位。 “斜方肌、锁骨下肌、喙肱肌、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胸小肌、肋间肌、腹直肌……” 考前突击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努力背过人体肌肉名称。 不过…… 慕容诺鬼使神差的将手指放在沐清风腹肌的位置,顺着轮廓无比清晰的弧度描画。 “这家伙看着也没多强壮,竟然有这么清晰的腹肌线条,难道他除了查案子,就是在健身吗?” 她嘀咕着,指尖越发清晰的感受到腹肌上传递来的温度。 热热的,还有一种紧致又有力量感的弹性,这是尸体身上不会有的触感。 摸着摸着,她胆子大起来,整个手掌贴上去,用掌心感受肌肉下丰富的血管和神经运动中的‘生命力"。 一直到她顺着肌肉的弧度摸到裤子的边缘,猛然伸来一只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第二百二十三章 柔弱不能自理了 慕容诺猛然抬头,正对上了沐清风直勾勾的眼神。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她触电似的抽手,某人却捉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沐清风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声音有些莫名的低哑,“你到处乱摸的时候……” “什么叫到处?!” 慕容诺恨不得刨个沙坑给自己来个当场土葬,脸直接原地红成熟透了的西红柿。 沐清风用另一只手肘撑着身子起来,向后一靠,带着被他捉住的慕容诺一个前扑。 “哎呀!” 慕容诺闷头摔进他的怀里。 她捂着额头坐起来,眼泪在眼眶里转悠,痛的眉毛都拧紧了。 “你不知道你胸口有多硬吗?” “不知道。” 沐清风轻笑,兴致盎然得打量着某人红扑扑的小脸。 慕容诺挣扎着把手抽出来,刚想站起来,又被一个向下的力量扽得一屁股坐回去,回头一看,自己的裙摆被某人压在腿下。 她拽,咬牙拽,纹丝不动。 “你,你压我裙子了。” “你还摸我肚子呢。” “我是本着研究和探索身体结构的心情摸的,思想绝对清清白白!” “哦,那你还摸吗?” 慕容诺人都傻了,还摸……吗?这是沐清风能问出来的话?他是晕血晕出什么毛病了吗?!! 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在对一个男人耍流氓,而他居然不反感还盛情邀请自己……继续? 继续?! 什么鬼!!! “不了,你,你既然醒了,应该没事了,我……” 正结结巴巴得说着,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伍三七一进门,就看到无比惊悚的一幕。 手里的衣服差点颤抖掉地。 妈耶,这是掉脑袋的画面吧?自戳双目还来得及吗??? “伍三七,本王的药准备好了吗?”沐清风视线都没转过来,只有心不在焉的声音。 伍三七低着头,“没,没有,属下这就去准备。” 转身,关门,一气呵成。 下了台阶,伍三七才敢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 王爷没穿衣服吧? 他还要衣服吗? 应该不要吧? 他扭头就一个脚尖点地,连飞带跳得从屋顶上消失了。 屋内。 慕容诺还在原地社死ing。 “他好像……误会了。” 沐清风笑眼一勾,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衣裳,“误会什么?不是你帮本王脱的衣服?” “是……”某人心虚。 满是笑意的眉眼斜挑过来,正对上视线不知往哪放,慌乱定位中的某人。 “不是你摸的本王?” “呃……”这么尴尬的事情能不能自动删除记忆啊? 沐清风垂眸,捏起她被压住的裙子一角,细细摩挲着。 “阿巧醒来了?” “昂。” “说什么了吗?” 慕容诺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余蕊蕊来。 可她不太确定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沐清风是个心思缜密,又不会轻易信任别人的人,如果余蕊蕊和最近的事情无关,那不是要白白被冤枉一遭吗? 她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阿巧还很虚弱,没说几句就睡了。” “嗯。” 沐清风看着她刻意避开的眼神,却没继续追问下去。 “晚上,我去姜磊的府上搜查,你去一趟大理寺。” “三个犯人的尸体,还没查验吗?” “是凶手的尸体。” 王端死了,就在他面前毒发身亡,等沐清风察觉的时候,已经来不 及阻止。 慕容诺也惊呆了,“凶手也死了?那这案子还能查下去吗?” “能不能查下去,还得靠王妃验尸的本事了。” 沐清风淡淡一笑。 慕容诺却有些迟疑得看着他,“你真的……这么信任我吗?” “我们已经成婚了,难道不该学着信任彼此吗?” 只是因为成婚了,才信任我吗? 那如果和离了呢? 慕容诺一直有作为理科生标配的脑回路,难得会不讲逻辑得胡思乱想,但她情不自禁得让自己陷入弯弯绕绕的思绪里去。 这时,门外响起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还是伍三七的声音。 “王爷,药来了。” 沐清风松开手,裙角落在床边,他挑了一下眉毛,“我好像还有点虚弱,还请王妃帮我把药端进来,然后……喂我喝吧。” 喂? 喂?!!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半个果脯 慕容诺不情不愿得一步步挪到门口,刚拉开门,伍三七就将衣服和一个托盘递给她。 托盘里是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还有一小碟橙黄色的果脯。 “王妃,属下已经吩咐水房备着热水了。” 额??? 要热水干嘛? 天还亮着,还不到洗澡的时候吧? 慕容诺疑惑得看着伍三七,伍三七羞涩得低头笑,“属下马上离开。” 转身,抬脚就飞。 慕容诺只好捧着衣服和托盘,用脚踢上门,再回到沐清风的床边。 她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小圆桌上,一只手准备端药碗,又犹豫得停在半空。 “你先穿衣服,还是先喝药啊?” “诺儿想让我穿上衣服了?” 我什么时候不想过啊喂!!! 慕容诺把衣服往他怀里一扔,“那就先穿衣服!” “药凉了,就没效果了。”某王爷笑得越发纯良无害。 “那,药给你。” 慕容诺把托盘往前一推。 沐清风摇摇头,“本王晕血之后,容易手抖。” 低头,慕容诺还真看到骨节分明的指尖在轻颤。 刚才拽她裙子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诺儿不想帮我的忙吗?那只好等到我恢复一些再喝药了,不过……等久了,凶手的尸体可能就被易有言给验了。” “我,我可以!!!” 慕容诺端起药碗凑过去,碗沿死死压住沐清风的嘴角,“张嘴!” 小姑娘还真是没学过照顾人呐。 沐清风哭笑不得,也不想再为难她,张了嘴任由她把药汁灌进自己的嘴巴里,苦腥腥的药穿过喉咙,让他忍不住皱眉。 “很苦吗?” 慕容诺这才意识到自己灌药的行为属实有点凶猛,倒是某王爷斜倚着床头,柔柔弱弱得任由自己摆布,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 不,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沐清风楚楚可怜!!! 慕容诺用力挤掉脑子里那诡异的想法,慢慢把剩下的药给沐清风灌完,换下药碗拿起一颗果脯递过去。 “小时候我最怕喝药了,我父亲就给我准备好多话梅和果脯,可他又怕我蛀牙,每次只准我吃半个。” 想到另一个世界里的慕容云,慕容诺不禁流露出思念之色。 沐清风却疑惑不解。 “右丞相不是一向最宠着你吗?” 慕容诺一个灵醒,尴尬得笑了笑,“是啊,但牙坏了的姑娘,不就嫁不出去了吗?” 沐清风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从她手里拿走那颗果脯,却没送进自己嘴里,反而坐起身子靠近过去,将果脯递到慕容诺的嘴边。 “你现在成婚了,就不用考虑嫁不出去这个问题了,但牙疼确实难受,你还是继续吃半个吧。” 那声音,跟蛊惑似的。 慕容诺盯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神,鬼使神差得张开嘴,咬住半个果脯。 甜,甜的齁,和小时候记忆里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还很硬,她上下齿紧了紧,也没咬下来一半。 沐清风松开手,低头凑近过去,若有似无的花果香从小姑娘的领口钻出来,闻得他的身体不自觉发热,腹肌也比刚才更紧绷了。 这可不是个好时候。 他想。 但意识归意识,动作归动作,他喉头重重一滚,用手指轻轻托住她的下巴。. 然后,张开嘴含住了那露在小姑娘嘴边的半个果脯。 慕容诺脑子一下子宕机似的,耳朵边嗡嗡乱响,但什么也来不及反应,什么也来不及思考。 某人又浓又长的睫毛近得根根分明!!! 在变成斗鸡眼之前,她本能得闭上眼睛 。 两人的呼吸乱在一起,唇将将要触上。 突然,砰的一声! 门被一脚踹开。 “慕容诺!” 第二百二十五章 能让她去验尸吗? “慕容诺!” 左卿卿气势汹汹得出现在门口,一眼看到沐清风***的上半身,吓得赶忙转身背对着他们。 “太过分了,慕容诺!你必须马上出来!” 吧嗒。 慕容诺嘴唇一抖,果脯掉在床上,她也好像猛然惊醒似的,腾地一下站起来。 “那个,你,你自己吃吧,我……我去大理寺工作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头也不回得溜了。 沐清风愣愣得看着她跑到门口,被左卿卿给拎走,先是剑眉轻蹙,旋即却又不可抑制似的笑出声来。 “有趣,有趣。” 他捡起床上那块果脯扔进嘴里,有滋有味得咀嚼起来。 伍三七推窗跳进来,直接看傻了眼。 从前王爷宁可饿着肚子,也绝对不会吃别人碰过的食物,更何况还是从床上捡起来的啊!!! “王爷,属下要跟过去看看吗?” 他小心翼翼得问。 沐清风拿起衣服迅速穿好,自理技能一下点满似的,摇了摇头。 “先由着左二小姐玩几天,本王倒要看看,一个女人还能跟本王抢女人了不成?” “王妃的心思,不好琢磨……” 言下之意:王爷莫要放松警惕啊! 沐清风已经穿戴妥当,冷哼一声,嘴角挂着绝对自信的弧度,“左二小姐能让她去验尸吗?” 伍三七猛然抬头,瞪大的眼睛里冒出崇拜的小星星来。 王爷不愧是王爷! 沐清风抬脚出门,走了几步,回头瞥了一眼地上的脏衣服,厌恶似的蹙起眉头,“拿去烧了,然后去姜府。” “是!”伍三七应道。 花园。 慕容诺一路被左卿卿拖过来,半道上还没忘记吩咐路过的下人给自己备马车。 左卿卿气得脸色铁青。 “慕容诺,你什么意思!你和王爷一个屋子里,光天化日之下,王爷衣服都没穿!!!” “你都看见啦?” 这话问得令人遐想,左卿卿眼前一下浮现沐清风雄的身体轮廓,脸上偷偷浮起两团红晕来。 “我又不是瞎子!” “可我们是夫妻啊,夫妻俩在一个屋子里做点什么,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你们不是真的夫妻!慕容诺,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你喜欢的是我哥啊!” “你就是为了你哥,才来王府盯梢的吧?” 慕容诺上下打量她一眼。 虽然脸色还有点苍白,但中气十足,就算是受了伤,复原力也是杠杠滴啊! 再加上左卿卿明明在房里养伤,突然就来踹门,绝对属于闻风而动的一级警觉力,不是时时刻刻盯着她,怎么办得到? 左卿卿被戳中心思,眼神不自然得躲了一下,倒也没有否认。 “不盯着你,难道任由你胡来吗?” “我……” 慕容诺无力反驳,刚才在房间里,她眼睛都闭上了。 明明前脚才答应母亲保持距离,后脚就满鼻子沐清风的气息。 胡来,太胡来了! 左卿卿看着她纠结的表情,气势也软了一半,叹着气道:“哎,我说,沐清风真有这么大魅力吗?” 慕容诺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八块腹肌,还有他把果脯递到自己嘴边,用眼神哄着自己,仿佛在说‘乖,张嘴。"的模样。 魅力?这岂止是魅力!简直是千年狐狸修成人了叭!!! 她耷拉着小脑袋,自我反省了好一会儿,才仿佛自言自语似的道:“我好像真的喜欢上沐清风了。” 这是她第一次承认自己的心。 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是左家二小姐,这个完全在记忆里一抹痕迹都 不占的女子。 左卿卿惊得长大了嘴巴。 “你,你真的……不,不!你这一定……是错觉!” 哈??? 慕容诺心里一朵粉嘟嘟的刚冒出尖儿的小花,咔的一声就被左卿卿给掐断了。 辣手左·摧花卿拧着眉头,神情格外认真。 “慕容诺,你现在只是因为与沐清风朝夕相处,产生了错觉,你仔细想想,你和他有什么共同喜欢的事情吗?你们在一起除了查案子,还做过别的吗?照我看,沐清风就是想让你死心塌地为他验尸,才故意勾引你的!” “那我和你哥,以前有很多共同爱好吗?”慕容诺不禁好奇。 左卿卿重重得点头,“当然!你们都喜欢魏大人的字,李安之的诗,还有江南的山水,我哥不管去哪儿办差,都会给你带礼物,你怎么可能移情别恋呢!” 慕容诺陷入迷思。 她对沐清风的情愫,真的只是错觉吗? 第二百二十六章 所以他办砸了 大理寺。 夜色沉重,昨晚还大如银盘的月亮今晚好像偷了个懒,只剩朦胧的银光一点点被乌云吞食。 烛光通明的停尸房里,两个身影正站在一具横陈的男尸左右两侧。 “死者王端,三十八岁,死亡时间为今日未时二刻,死时口吐大量污血,七窍流血,徒儿在他牙缝和舌根下发现了残留的不明粘液,应该是中毒致死……” 易有言念完验尸报告上的死者信息,抬起头却发现慕容诺正呆呆得盯着窗外。 “师父,您今晚怎么有点心不在焉?” 问话声拉回了慕容诺的思绪,她转头看过来,映着烛光的眼瞳仿佛山泉一样清澈透亮,好似让人一眼就能望到心底去。 “我,就是想起第一次躲在这里验尸的时候了,那个尸体叫刘叶,没记错吧?” 她低下头,从摊开的羊皮卷袋里取出手套和手术刀。 易有言盯着她额角散落下来的几丝碎发,愣愣得点了点头。 “是,刘叶,凤仙楼的厨子。” “今晚的月色,和那一晚有点像,也是乌云沉沉的。” 慕容诺抬起头来,正撞上易有言飞快闪躲开的眼神,他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额头。 “是啊,还有点闷热,可能今晚会有一场大雨。” “早晨下雨当日晴,晚上下雨到天明。真要下起来,今晚我得留在大理寺睡觉了。”慕容诺无奈一笑。 “那我陪你。” 易有言脱口而出后,人都懵了,尴尬得解释道:“师父,徒儿的意思是,今晚可以向你多学一些验尸的技法了。” 慕容诺哭笑不得,“看来今晚我得认认真真得当一回老师了。” 她举起手术刀,摸准尸体腹腔的位置,刀尖刺入,干脆利落得一路向下划过去。 一边操作,一边仔细解释步骤。 “看到这块膜了吗?先切断下面的肌肉,再打开腹腔,一层一层得处理,就能最大程度得保留脏器的完整。” 易有言一边认真观察,一边奋笔疾书。 那幅求知若渴的样子,让慕容诺顿时生出和验尸不太一样的成就感。 “这尸体内脏看起来都还挺干净的,证明毒素还没有到全身人就已经死了。”易有言探头看了一眼死者的腹腔。 慕容诺双手伸进去掏了掏,端出一大团微微发黑的胃,凑近随风摇曳的烛光仔细查看。 “这感觉好像……” 姜府,书房。 沐清风站在书桌前,端详着刚才侍卫们搜出来的罪证。 一封信件,楚国特有的纸张,草木灰熏烤烘干,专供楚国贵族和皇室所用。 信纸上写明了姜磊与一位身份尊贵的楚国人合谋,在中秋宴设局陷害慕容云,并离间沐清风和慕容诺的关系,以此换取他和他的家人在靖国战败后的富贵荣华。 这信,明明白白得在告诉读信的人,姜磊是间谍,早就投诚于楚国,还暗中收买了一个内侍作为宫中内应。 沐清风将信件交给伍三七,后者扫了一眼,问道:“王爷,这姜磊从敏州保送上来也没多长时间,他能办这么大一件事吗?” “所以他办砸了。”沐清风若有所思。 伍三七拧起眉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姜磊如果是主谋,怎么会有人杀他灭口呢?这信是不是连夜伪造的啊?” “从信纸上的毛痕和墨迹来看,应该不是连夜伪造,至少在一个月以上了。”沐清风又随手拿起桌上另一件罪证。 一张折痕细密的纸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几个小字,还粘着糕点的粉屑。 “姜大人,宫中已经安排妥当,请放心。” 糕点是宫里御膳房经常做的酥皮栗子糕,各宫各院都能吃到,还会经常作为赏赐分发给 各部官员,不算什么稀奇。 “这么说来,还真是姜磊谋划了这一切?”伍三七咕哝。 沐清风冷哼一声,“姜磊可没本事安排如此周全的阴谋,中秋夜宴上他针对慕容诺,并不是空穴来风,搜证、抓人、布局……还有被抓后,王端不惜暴露自己的杀人灭口,根本不是小小一个姜磊的身份和能力,可以操控的。”.. “会不会……王端也被楚国收买了。” 伍三七顺着沐清风的思路猜测道:“他们怕姜磊暴露更多事情,所以宁可废掉藏在大理寺里的内线,也要堵住姜磊他们的嘴。” 正说着话,门外突然传来轻笑声。 “伍侍卫不愧是从小跟在九王爷身边,这查情断案的能力,比朱大人可强多了。” 沐清风抬眼看过去,眉间微蹙,“你怎么来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为什么要多这一步? 沐清风示意伍三七一眼,后者迅速将桌面上搜集到的罪证整理好揣进衣襟里。 来人跨过门槛,瞥了一眼伍三七的动作,笑道:“怕我来毁灭证据啊?” “秦太傅,你不在府里好好养伤,大晚上来一个罪臣的家里……赏月还是散步啊?” 来的,正是一袭白衣翩翩的秦筱远。 “九王爷,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少一点点防备,多一点点信任啊?”.. 秦筱远皱了皱眉头,眉间尽是委屈似的,“我就不能是来帮你的?” “你?” 沐清风轻笑道:“你不会不知道,杀了大理寺三个嫌犯的王端,在临死之前说了什么吧?” 风声,他有意放出去的。 只是没想到有人这么坐不住,不等天亮便找来了。 “王爷查案真是厉害啊,短短几个时辰,就把藏在大理寺里七年的内鬼抓了出来,还顺带从他嘴里查到关于疑似七皇子操控了这一切的线索。” 秦筱远眉峰高扬,瞅了沐清风两眼,“啧啧,这一切,未免也太水到渠成了点。” “秦太傅,你这是想说九王爷故意诬陷七皇子吗?这案子本来查的好好的,三个犯人都抓回来了,突然全死了,哪里水到渠成了?还有那个王端,在大理寺蛰伏七年,他想干什么?传出去多少机密信息,这信息都去了哪里?明明事情越来越乱,越来越失控,你居然还怀疑九王爷!” 伍三七气得脸色铁青,正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哦了一个长音。 “该不会,你也和这次的案子有关,和王端有关吧?!” 秦筱远轻嗤一声,眉眼藏着讥诮,“伍侍卫,你要是这么猜测,好像也说得通啊,我和王端密谋,杀了三个嫌犯,这其中一个嫌犯呢,在宫里把我和王妃关在一个屋子里,还给我下药,意图诬陷我与王妃的清白,而我非但不想查清楚这件事,还要故意让王端杀了这个嫌犯,不让他说出真相,我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沐清风瞟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得问:“你今晚火气倒是不小,刚从宫里出来?” 一句话,把秦筱远嘴边的炮仗给哑了。 “哼。” 他瞪沐清风一眼,意味深长得勾起嘴角。 “你有时候就是太无趣了,什么都猜中,永远都想着把控所有人的心思和局面,受你保护的人,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被你喜欢的人,也不会觉得你有意思,费力不讨好的事,全让你做了,难怪啊,九王妃只有人在你这儿,心可不知道在谁那儿藏着呢。” “她派你盯着诺儿?” 沐清风微抿了一下唇,没把秦筱远的话放心上似的,垂眸若无其事得打理自己的袖口。 秦筱远直勾勾盯着他,从眼睛滑到袖口,像是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笑得更古怪了。 “你有从我这儿套话的本事,怎么在九王妃那儿就使不上了?你难道就真的不想知道关于他们的事?别忘了,你和九王妃好像还没有夫妻之实吧?” 沐清风责备得看了他一眼:“本王的家事,秦太傅还是别费心思,免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好,好,是我多管闲事。” 秦筱远收敛笑意,突然很是认真得看着他。 “这次的案子……就按查到的线索结案吧。” “为什么?” “你现在追查下去,顶多只是让皇上对她起了怀疑而已。” “这些证据一旦交给父皇,一定会帮她洗脱嫌疑,本王是来查明真相的,不是来助纣为虐的。” 沐清风抬眼,对上的确实一双讳莫如深的眼睛。 秦筱远与他对视了片刻,才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两封信件。 “我刚才去王端家里转了一圈,搜到这两封通敌叛国的罪证, 就顺便替你拿来了。” 他将信件交给沐清风,等他拆开查看,才慢悠悠得继续道: “从墨迹来看,一封是数月之前的,一封是昨夜大理寺案发之前的,王端替楚国解决烂摊子,再攀扯七皇子,挑拨靖国皇子之间的关系,引发你们的猜忌和内斗,激化靖国的内忧之灾,都是通信之人的授意。” “为什么要多这一步?”沐清风蹙紧眉头。 第二百二十八章 她为什么来认罪呢? “这都看不明白吗?” 秦筱远翻了个白眼,像是对沐清风提出这种问题有点失望似的。 “等皇上看了这些证据,尤其是王端家里的信件,自然会对远在凉州的儿子心生愧疚,而且风声从大理寺里散开,皇上要平息猜疑和臣民的议论,势必会对七皇子加封和赏赐,应该不会比你这个办事不力的九王爷少吧。”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她为什么选定了沐铎。” 沐清风一把捏紧信纸,眼神淡漠而锐利,“明明局势那么凶险,她还能算计到这一步,这也代表了她选定沐铎的决心吧。” 可沐清风不明白,她这两年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推沐铎到皇位上。仅此而已吗? 秦筱远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她是厉害,却也不至于筹谋至此,在割肉磨骨的玻璃渣上,硬生生开出一朵花来,在乌云压顶的夜空中,硬生生撕开一道裂缝,这需要的不仅仅是权利,我想,你这疑问的答案,藏在乌云裂缝中那个正在窥视着你的眼睛里。” 轰隆。 一道惊雷划过天际。 书房门外的落叶飞卷,漆黑如浓墨的夜空,低垂得仿佛随时要压下来。 秦筱远捂着肩膀上的伤口,轻咳了两声。 “看样子,有一场大雨要来了,我得赶紧回府,这伤口,十天半月不能见水呢。” 他转身,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背对着沐清风道:“我知道你不甘心,但现在不是时候,扳不倒她的出手都会留有余地,这余地一旦被她添油加醋的利用,你可能会损失更多,沉得住气,才能将树连根拔起。” 沐清风看着他的背影,一阵阵凉风吹进来,翻卷着他的衣袖和衣摆,可他就站在那里,替沐清风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 “靖国、楚国、凉州、咸城、七皇子、九皇子、皇后……” 他不紧不慢得数着,抬起手掌,像是想要握住穿过秦筱远衣袖的风,可手指几度虚握,抓住的都是虚无。 “秦太傅,你可知你的心,究竟站在何处?” 秦筱远身形一僵,而后轻笑了几声,“快了,你会知道的。” 他抬脚,大步而去。 大理寺,停尸房。 慕容诺正捧着死者王端的胃端详。 刚解剖开来,发黑的内壁令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好奇怪啊,这毒素扩散的反应,还有内壁的腐蚀程度,看起来总觉得有点熟悉……” “师父,是不是上个月,凤仙楼的厨子刘叶?”易有言提醒道。 慕容诺眼神瞬间一亮,兴奋得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刘叶的胃!他们的中毒反应太像了!这到底是是什么毒啊,毒素只扩散到胃部就能瞬间致命,简直和生化武器一样!” “生化武器?”易有言愣住了。 慕容诺看了他一眼,尴尬得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毒特别厉害。” 易有言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师父,虽然刘叶的案子已经结案,但其实王爷一直让我暗中研究他所中之毒。” “哦?”慕容诺更兴奋了,“那你研究出来什么了吗?” 易有言乖巧得点了点头。 “应该是从鄱国的一种鱼类体内提炼的毒素,但这种毒非常不容易保存,一般会混合鱼油,制成一种油液,再在需要使用之前浸染到其他食品里,而且因为提炼起来很困难,所以非常稀有和昂贵。” “油?” 慕容诺仔细回想了一下,若有所思的嘀咕着,“照你这么说,刘叶的妻子不太可能是凶手啊……” 易有言:??! 慕容诺解释道:“你想啊,刘叶的妻子只不过是个普通妇人,且不说她知不知道鄱国有这种毒,便是知道,这又稀有又昂贵的毒,她从何 处得来?”. “但她为什么来认罪呢?”易有言有些不解。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将功补过的机会 慕容诺仔细想想,还是摇了摇头。 “难怪沐清风把这个案子列进特殊卷宗里,想来,他也一定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查清楚,查案子是个抽丝剥茧的活儿,有时候你以为你抽到连接真相的那一根了,但也只是白忙活一场。” “有王爷在,不会白忙活的。” 易有言淡淡一笑,“再说,还有师父你呢,自从你来了,我觉得大理寺里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啊?哪里不一样?”慕容诺疑惑得看着他。 易有言道:“不再像以前那么沉闷,以前的大理寺就好像是一潭死水,王爷虽然日日来办差查案,但他心里眼里只有案子,他走到哪里,哪里就要严阵以待,随时要上战场一样,但现在王爷好像多了些……人味儿。” “人味儿?”慕容诺哭笑不得,“你意思王爷以前不是人啊?” “不,只是觉得很像一具被案子填满的壳子,冰冷,麻木,也没有笑容。” “你说的这种沐清风,我好像没见过。” “是啊,您第一次夜闯大理寺,就把王爷气得晕了两次,后来,王爷让您来大理寺当差,他会和您斗嘴,也会看着您笑,这样的王爷,好像才活过来了。” 慕容诺愣了愣,莫名有些心跳慌乱似的,讪笑道:“你说的也太玄乎了,我是个仵作,验尸的,可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反正……大理寺里上上下下,都觉得王爷变了,他以前总在大理寺留宿,现在可是夜夜回王府住着了,不是吗?”易有言笑道。 慕容诺手心一颤,捧着的胃都跟着晃了晃。 “那个……你验尸报告写清楚了吗?我要把胃塞回去缝合尸体了,刚才就打了雷,眼瞅要下大雨,我可不想淋着雨跑去沐清风的居室睡觉。” 她嘟囔着岔开话题,手上已经开始处理尸体的动作。 易有言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映着烛光的眸子,微不可察得黯淡了几分。 皇宫,紫霄殿。 沐清风进宫的时候,雨势已经渐渐大了起来。 等他将这两日所调查的事情向老皇帝汇报完,殿外的雨宛如瓢泼一般,轰隆隆的雷声更是酣畅不绝。 龙椅上,老皇帝眉头紧锁,反复翻看着沐清风带回来的那些信件。 良久,才一声长叹。 “皇都之中,竟然藏着王端这样的女干细,还有姜磊这种层层选拔上来,保送到朝廷里的叛徒,朕的国家这是怎么了?蛀虫横生,危机处处,再这样下去,怎么顶得住外面那狂风暴雨啊?” “父皇,此事……是儿臣失职。” 沐清风低着头,语气很是失落,“还请父皇责罚。” “你还年轻,想要凭一己之力对抗阴险狡诈的楚国,谈何容易?老九啊,朕不怪你,朕也知道你尽力了。”老皇帝放手中信纸扔在桌案上,拿起朱笔,在一本明黄色的簿册上慢慢写着什么。 沐清风再一拱手,“父皇,能否给儿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哦?你想怎么做?”老皇帝没抬头。 沐清风道:“儿臣前些日子得到一些消息,是关于苏州盐运使李奉的,他在家中突然暴毙,应该并非表面所见,所以儿臣想带着诺儿一起去苏州调查清楚。”.. “苏州盐运使……左相亲自调查过的案子,你认为有问题?”朱笔一顿。 沐清风抬头看向那个被烛光簇拥的身影,满目的明黄高高在上,不怒自威,仿佛没有人能真正从那一缕缕光线之中看清他眼底的东西。 他微抿了一下嘴唇,继续道:“儿臣相信左相尽心尽力调查过了,但有的案子,当下所见,并不一定是全部的真相。” 老皇帝抬眼打量着沐清风,良久,才开口道:“朕准了,你去查吧,保 护好诺儿,朕看得出来,她是你命里的贵人。” “儿臣谨遵父皇吩咐。”沐清风藏在衣袖里的拳头终于松懈开来。 老皇帝继续写了几行字,才将笔扔回到砚台边,拿起簿册又扫了一眼,才道:“朕明日一早便会下旨,加封老七为荣亲王,将凉州二十万兵马调度到他的麾下,老九,你可有什么想法?” 第二百三十章 咱俩凑合一晚吧 沐清风看了一眼老皇帝手里的册子,知道那是封赏的文书。 “父皇,儿臣没什么想法。” 他微微低垂下眼睛,眸色里有一处幽深,藏得无人可察。 老皇帝从龙椅上走下来,一双眼睛径直盯着沐清风。.. 偌大的紫霄殿,安静了好一会儿,只有门外哗哗的雨声仿佛从四面八方敲打着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沐清风站在原地,肩膀因为长久保持着一个姿势和倾斜的角度而微微僵硬,直到一只沉而有力手轻轻搭上左肩拍了拍。 “老九,这些年,委屈你了。” 沐清风抬头,便对上老皇帝复杂却温和的目光。 他恭敬得摇了摇头,“父皇,儿臣是您的儿子,是靖国的皇子,自然要为靖国,为百姓尽绵薄之力。” 老皇帝捋了捋胡须。 “你应该知道,朕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你的母妃。” 沐清风的肩膀慢慢挺直起来,神色也变得认真严肃。 他的心里好像有一些字,字迹是有些年头了,墨渍也晕染得仿佛历经风吹雨打,时光蹉跎,但那些字却依旧清晰可辨。 只有特定的时间,特定的人,念出那些特定的字,才能让他释放那些汹涌翻滚着的情绪。 哪怕,他的目光,他的神情,无悲无喜。 老皇帝无奈得叹了一口气,转身慢慢向龙椅走去。 “朕记得,过几日便是你母妃的生忌,苏州是她的故乡,她喜欢桂花,你去祭拜她时,替朕摘一枝最好的桂花送给她吧。” “儿臣以为,父皇早已忘了母妃的生辰。”沐清风的声线微微颤抖。 老皇帝背对着他,随手拿起烛台旁的小木棒,挑动灯芯,让歪斜的烛火再次挺拔起来。 “人老了,眼睛也花了,记性不好也是难免的,老九,夜深了,你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 沐清风行了礼,转身离去。 一个时辰之后。 大理寺,居室。 慕容诺将尸体重新缝合好后,大雨渐渐有了收势,她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还是不可幸免得淋成了落汤鸡。 “阿嚏!” 一个大大的喷嚏刚打出来,居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她回头,被来人吓了一跳。 “沐清风?!你怎么来了?!” 沐清风也淋得很是狼狈,头发湿哒哒贴在额头上和肩上,衣服几乎湿透了,袖子口还在滴滴答答得往下滴水。 “本王刚从宫里出来,本来想回王府,谁知路过大理寺门口的时候马车坏了,今晚……只能在这儿留宿了。” “啊?!!” 慕容诺目瞪口呆,顿时说话都不利索了,“那,那我……这里还有别的房间吗?” 沐清风上下打量她一眼,摇摇头,“有是有,但其他没住人的房间都很久没收拾了,可能会有虫子……” “那就算了!我,咱们,咱俩凑合一晚吧。” 慕容诺下意识看向房间里唯一的床。 这床怎么这么小啊? 沐清风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走到另一侧的罗汉床边坐下,先将湿了的鞋袜脱下来,等他站起来脱外衫时,某人终于从床的尺度问题上回过神来。 “啊!!!你,你脱衣服干嘛!” 慕容诺赶忙捂住眼睛。 沐清风将湿哒哒的衣服脱下来,随手扔在地上,转身走到旁边靠墙的雕花木柜前,打开柜门找了两身白净的内衫出来。 他背对着她,一边换衣服,一边带着笑意道:“又不是没见过,你害怕什么?” “我……” 慕容诺耳根子发烫,嗫嚅着嘴皮子,纠结道:“要不,我还是去停尸房待一晚吧,这里 ……让给你。” 沐清风换好衣服,转身走到她的面前。 “慕容诺,你宁可去停尸房,和那些尸体待一晚,也不愿意在这儿和我待着?我就这么不着你待见?” 这声音,听着还有点不高兴了似的。 慕容诺松开手,耷拉着小脑袋。 “我不是不待见你,这男女有别啊……” “你和停尸房里的男尸,就没有别了?”沐清风皱起眉头。 第二百三十一章 轻松怕是不行了 “那能一样嘛……” 慕容诺小声嘀咕,却也没敢再反驳什么,心说这沐清风的马车坏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干嘛偏偏要在大理寺门口坏。 沐清风个头高出许多,居高临下得低头看着满肚子小心思又不敢说,只能跟自己嘴唇较劲的小姑娘,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刚才不是打喷嚏了吗?” 慕容诺‘啊"得茫然抬头。. “换,换衣服?” 她用力摇头,“我不冷啊,今晚挺热的,我淋了雨才凉快些……阿,阿嚏!” 沐清风嗤笑一声。 “慕容诺,你在怕什么?” “啊?我……” 强压下心头慌张,她抬头,赌气似的撇撇嘴,“我有什么怕的。” 沐清风抬手,捏着她又尖又软嫩的小下巴,“不是怕,难道是在期待吗?你想让本王给你换衣服,还是想让本王给你……脱衣服?” 深邃得探不到底的目光,直勾勾得盯着某人藏在波光粼粼下,微微颤动的眼瞳。 慕容诺喉头重重一滚,蹙起眉头,用力拍开他捏着自己的手。 这人,指腹里长着刺是不是,捏的真疼! “我才没有期待呢!你就站在这儿,不许回头,我马上就换好!” 她绕开他,走到罗汉床边,迅速脱下黏在身上的外衫。 等要脱贴身的衣服时,她又动作慢下来,小心翼翼得回头瞥了一眼沐清风。 那家伙,还真是乖乖立正在原地,像一尊蜡像似的一动不动。 她赶忙把衣裤都脱下来,换上宽宽大大的内衫,衣服裤子都太长了,她只好把袖子和裤腿都卷起来,这才勉强将衣服穿好。 “我好了。”她提醒他。 沐清风回过头,看到穿着自己衣服的小姑娘。 小小的身子,被宽大的衣服像是套子似的罩在里面,露出来小小的脑袋,纤细的手和白玉似的双脚。 因为不自在,双脚的脚趾一直不自觉动来动去,像是小泥鳅不停往地板里钻似的。 “过来坐吧。” 沐清风先走到了桌旁坐下。 这地方也有些日子没人住了,他们临时过来,自然也没有下人提前准备,要水没水,要粮没粮,忙碌了一天的沐清风和慕容诺只能大眼瞪着小眼。 “我有点饿了。”慕容诺摸摸肚子,有点不好意思得开口。 沐清风‘嗯"了一声,“我过来之前,已经吩咐伍三七去准备一些吃的喝的了,你淋了雨,除了吃东西,还得喝点姜茶才行。” 慕容诺莫名心头一暖。 “你今天查的怎么样了?”她随口问道。 沐清风看她一眼,乌黑如瀑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好在湿的不多,散下来之后也没见滴水。 倒是他,一路从门口跑过来,从头湿到了脚。 他不自觉得嘲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冒失了? “算是结案了,姜磊和王端,都是楚国的女干细。”他收敛思绪,不咸不淡得回答。 两人对坐在圆桌的两边,中间隔着一簇烛火,柔柔淡淡的暖意,好像驱散了不少淋雨后的寒意,慕容诺懒懒得打了个哈欠。 “查清楚了就好,希望这次的风波过去,我爹和你能轻松一段日子。” “轻松怕是不行了。” 沐清风轻蹙眉头,神色严肃得看着她,“我已经请求父皇准我重新审理苏州盐运使李奉的案子,三日后,你和我一起去苏州查案。” “我也去?”慕容诺猛然瞪大眼睛,瞌睡虫瞬间全跑了。 沐清风点了点头,“这次查案子,不宜兴师动众,所以我想假借祭祀母妃的名义去,你是我的新婚妻子,自然要与我同去,让母妃见一见她的儿媳妇。 ” “儿媳妇……” 慕容诺小小声得在嘴里咕哝这三个字,转念一想,又好奇得问,“你母妃,葬在苏州吗?” 沐清风垂眸,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她生前犯了错,不能入皇陵,父皇念在她生下我,对靖国皇室多少有点功劳,恩准她的尸骨回到苏州故乡安葬。” 原来如此…… 慕容诺点点头,“那要带易有言去吗?前些日子他去苏州应该调查了很多关于虫子的线索吧?” “他带回来的线索我已经都看过了,算是有一点眉目,但这次必须轻装简行,不宜人多,我会让他留在大理寺完成别的事情。”沐清风回答。 “对了,我和易有言今晚验尸的时候发现,王端应该是死于和凤仙楼厨子刘叶一样的毒。” 慕容诺这才想起来向上司汇报工作。 沐清风默默看了她一眼。 其实他过来居室这边之前,先去了一趟停尸房,易有言已经给他看过验尸报告。 但他突然想起秦筱远在姜府书房里说过的那些话。 什么都知道的人,真的那么无趣吗? 到了嘴边的话,被他不动声色得咽了回去,他皱起眉头,仿佛很是惊疑,“哦?你们怎么确定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本王倒是小瞧了她 慕容诺跟沐清风汇报完验尸工作的时候,伍三七来送了一趟饭菜和姜茶。 暖暖的姜茶下了肚,慕容诺才感觉身子真的回暖过来。 “真没想到,三更半夜的,大理寺的厨房里还有烧鸡吃!”.. 她拽下一只大鸡腿,嗷呜一口塞进嘴里,满满的果木熏烤的肉香瞬间激发所有味蕾,香的她差点连舌头一起吞下去。 门外。 屋檐上的雨水汇成雨帘,哗啦啦得顺流而下。 沐清风正跟身披蓑衣的伍三七小声说着话。 “王爷,凤仙楼的厨子已经送回去了。” 伍三七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屋里,王妃正满眼满心得盯着一桌子菜,压根没功夫关注他们这边。 沐清风轻勾嘴角,也从桌前忙碌的人影那边收回视线。 “你今晚辛苦了。” 伍三七不好意思得笑了笑,“能帮上王爷,属下一点不觉得辛苦。” 沐清风道:“夜深了,你回自己房里休息吧,别忘了喝点姜茶。” “王爷,咱们今晚真的要在这儿留宿吗?马车……已经修好了。”伍三七压低声音问。 沐清风轻蹙眉头,“修好了?” “是,刚才属下带着几个侍卫去检查,发现车轱辘和横轴的夹缝里卡了石头。”伍三七回禀道。 “哦,大晚上的,还下着雨,或许还有什么别的毛病疏漏了,明天一早你再好好检查一次。” 沐清风认真吩咐。 伍三七面色复杂得点了点头,“是,王爷。” “还有什么事吗?” “对了,耳东医馆的陈老,派人送来这个。” 伍三七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纸条递过去,墨迹被雨水打湿,晕染得有些模糊了,但大概还是能看清的。 沐清风扫了一眼,将纸条在指间捻成碎末。 “医馆,酥福记,本王倒是小瞧了她。” 吃饱喝足,慕容诺摸摸圆滚滚的小肚皮,餍足得眯着眼,长舒一口气。 “这才是人生最享受的时刻啊……” 沐清风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他陪着吃了一会儿,本来没什么胃口,偏偏小姑娘吃的很香,慢慢把他肚里的馋虫也勾了出来。 他好像总是很轻易得被她勾动情绪。 慕容诺瞥了他一眼,颇有些感慨道:“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完完整整得吃完一顿饭吧?” “你喜欢这样一起吃饭吗?”沐清风问道。 “喜欢啊,我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吃饭,桌上冷冷清清的,吃什么都不香,只要填饱了肚子就行,但我觉得吃饭本身就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吧,人多了才热闹,人少了便会无趣。” “我们以后还会坐在一个桌子上,吃很多顿饭,你不会再觉得无趣了。” 沐清风淡淡一笑。 慕容诺的脸又偷偷红了,眼神躲闪开,故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好困啊,咱们早点睡吧。” 说着,就站起身来。 “好。” 沐清风也跟着站起来。 慕容诺眼睛滴溜溜得滑到唯一的床上。 一个枕头,一张被子,谁能想到一国皇子的宿舍能这么简朴。 “唔……要不,你睡床吧,我比你矮一点,我睡罗汉床。” 她还是有作为居室客人的觉悟的。 只是刚转身,却被沐清风握住了手腕。 她的手腕很细,皮肤细嫩得像豆腐似的,沐清风的指腹搭在加速跳动的脉搏上,轻轻摩挲着。 “等一下。” “啊……” 慕容诺顿时有点紧张。 沐清风将身体僵直的小姑娘轻轻搂进怀里,无奈一笑 ,“好像有点冷,让我抱抱你。” 独属于慕容诺的气息在抱入满怀的瞬间充盈了他的整个身体,还在源源不断得跟随着他的呼吸愈加饱满。 这种体验是前所未有的。 沐清风抚摸着她半干的发丝,身体里仿佛勾起一种奇特的感受。 汹涌强势,从某个角落里翻涌而出,任由他如何克制压抑,也难以彻底平复。 他好像变得口干舌燥。 咚咚,咚咚。 慕容诺枕在沐清风的胸口,距离心房最近的位置。 她可以清晰得听到他的心跳,强劲有力,比正常成年男性的心率更快了一些。 仿佛有什么神秘的东西,马上要撕开他的躯壳冲出来。 偏偏这个时候,她的鼻子里好像也有什么迫不及待往外冲。 “阿,阿嚏!” 一个喷嚏,打破了这间小小居室里的旖旎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慕容诺轻轻使力,推着沐清风的肩膀将人推远了一些。 “我好像有点感冒了,你还是离我远一点比较好……” 水盈盈的眼睛低垂着,不敢往上去看。 “去睡吧。” 沐清风拍拍她的小脑袋,转身向罗汉床那边走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三日后,天将拂晓。 车轱辘滚在青石板上发出骨碌骨碌的声音,一辆马车踏着晨雾缓缓穿过城门。 驾车的少年表情严肃,守城军见了他,都自觉推至两侧,恭恭敬敬喊一声‘伍侍卫"。 马车里。 慕容诺一个接一个得打哈欠,眼角挂着一颗滚圆的泪珠将落不落。 一旁,正在看书的沐清风听到声音,拿起茶壶倒了杯茶递过去。 慕容诺伸手去接,手还没碰上杯子,突然马车一个急停下来,她身子一歪,差点从座椅上翻下去。 “怎,怎么回事?” 人瞬间清醒了。 沐清风蹙起眉头,没等他问话,车门外已经传来伍三七的声音。 “王爷,王妃,是左二小姐……” 左卿卿? 慕容诺和沐清风对视了一眼。 推开车门,便看到叉着腰站在马车前,束着高高的马尾辫,背着一个小包袱的英气少女。 “喂,你俩为了不带上我,刚过卯时就偷偷出门,也是够拼的。” 她走过去,伍三七横起胳膊拦人,左卿卿直接挺胸往前怼,吓得伍三七飞快闪开好几步远。 左卿卿狡黠得扬起眉毛,手撑着车板纵身一跳,顺利上车。 “让一让啊,都堵在门口做什么,给我腾个地儿。” 她从沐清风和慕容诺中间挤了进去。 车厢里宽敞,别说多她一个左卿卿,便是再多两三人也不显拥挤,但问题是…… “左卿卿,你干嘛非要跟来啊,我们是去办正事,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慕容诺有些头大。 这两天,左卿卿知道他们要去苏州,那是明里暗里得缠着她,非要跟他们一起去。 还口口声声要保护慕容诺。 不仅仅是她,还有阿巧和余蕊蕊也跟着凑热闹。 一个说怕慕容诺路上吃不好喝不好,一个说从来没出过远门想出去见识一番。 慕容诺这两天在王府里,被三个女人围着转,深刻体会到一种皇上进后宫的感觉。 沐清风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左二小姐,若是你的伤养好了,可以自己回府。” 左卿卿把包袱扔在一边,拿起茶壶仰头猛灌了两口,才撇撇嘴道:“九王爷,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为了保护你的犯人才受的伤,现在伤还没好,你就赶我回去?这要是传出去,百姓该怎么议论你这个薄情寡义的王爷啊!” 薄情寡义的时候,特别咬重了些,眼神有意无意得瞟向慕容诺。 沐清风不用盘算,就知道这位二小姐是来干嘛的,呵,他怕么? 慕容诺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被夹在中间的她,只觉得如坐针毡。 “左卿卿,你要是伤还没养好,就更不能舟车劳顿了,你还是回王府继续养伤吧。” “我才不要!你那个婢女阿巧,天天在家和余蕊蕊斗嘴吵架,我耳朵都快烦出茧子来了,你们知道出门躲清静,就不许我清净几天啊?” “可是……” 慕容诺还想劝一劝。.. 沐清风却打断了她的话,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那左二小姐就和我们一起去吧,只是这一路轻装简行,吃住上可能多有怠慢了。” “没事,我和慕容诺同吃同住就行。”左卿卿笑得得意。 慕容诺更是哭笑不得,这哪里是左二小姐,这是左·狗皮膏药·卿卿叭?! 沐清风吩咐伍三七继续出发。 按照计划的行程,他们将在未时之前赶到桃花镇的驿站休息。 左卿卿听说要去桃花镇落脚,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 “只要再多走一个时辰,我们就能去魏县,那里可比 桃花镇繁华多了,而且桃花镇一向是寒食冷茶的风俗,咱们也吃不惯啊。” “诺儿的恩师葬在桃花镇,既然路过,本王自然要陪她去祭拜一下。” 恩师? 慕容诺懵懵得看着沐清风,这事儿他好像没提过啊,是……魏大人吗? 沐清风不做痕迹得勾起嘴角,仿佛没看到慕容诺疑惑满满的目光,继续道: “若是左二小姐觉得寒食简陋,也可以先去魏县等着我们。” 左卿卿这才反应过来,毫不客气得瞥了他一眼,冷哼道:“这几天养伤吃得滋补,本小姐正想吃点寒食调理,多谢九王爷哈!” 第二百三十四章 拔也要给你拔出来! 马车到了桃花镇,进入镇子里唯一的驿站时,刚刚过了未时。 慕容诺还从来没有坐过这么久的马车,下了车,就龇牙咧嘴得揉着屁股。 古代人出一趟院门,还真是肉体与意志的双重磨砺啊! “慕容诺!” 左卿卿向她走过来。 慕容诺现在看到这姐们就不自觉紧张,好像自己真犯了什么不得了的错误似的。 不就是……和自己的夫君朝夕相处,频频交流而生出暧昧不明的小情愫吗? 真是没想到在这里,嫁人容易,喜欢一个人却这么难。 “想什么呢?该不会又在想沐清风吧?”左卿卿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慕容诺撇撇嘴,“我想他做什么?”人不就在眼跟前吗? 水盈盈的眼睛往不远处的桃树下溜溜一转。 沐清风正在与驿长说着什么。 似是感觉到慕容诺的目光,沐清风状若无意得转过头,然后悄悄朝她笑了下。 慕容诺抿着唇,压不住嘴角的浅浅弧度。 这一幕,把左卿卿气得白眼直往天上翻。篳趣閣 “慕容诺,你是被沐清风迷惑了吗?我是不是该给你洗洗脑子啊!” 慕容诺心虚得收拢嘴角。 “我就是随便看一眼罢了,你别乱想,我现在名义上还是他的王妃,总不能对他视而不见吧。” “反正我警告你。” 左卿卿压低声音,凶凶的眯起眼睛 “这一路上我这双眼睛会替我哥紧紧盯着你们,你赶紧从对沐清风的错觉里跳出来,不然,我拔也要给你拔出来!” 慕容诺扑哧笑了,“左卿卿,那我问你啊,如果我对沐清风不是错觉,我真的移情别恋喜欢上他了,你还想帮你哥盯着我吗?” 左卿卿一愣,上下打量着慕容诺。 她一直都知道,靖国有一个举国为傲的美人,便是慕容诺。 眉眼生得明艳却不媚,处处可见精致,尤其婚后再见,眸子里还多了三分宛如男子一般的英气和坚毅之色,一笑起来,仿佛这天地间的光彩,都给了慕容诺一个人。 如此耀眼的女子,才配得上她那个世界上最最好的哥哥啊! “我不管!”左卿卿咬咬牙道:“只能我哥哥不喜欢你,你绝对不能先不喜欢他,否则……就算你真的喜欢上沐清风,我也会拆散你们!哼!” 她示威似的晃了晃手里的剑,然后扭头向驿站里走去。 慕容诺愣在原地,一时哭笑不得。 若是她那个弟弟有这份魄力和气势,至于成了家里的捅娄子专业户吗? 脑海里突然浮现慕容承的笑脸,让慕容诺瞬间一个激灵。 幸好这小子没跟来! 再抬头,慕容诺便看到沐清风走到自己面前。 “方才和左卿卿说了什么?突然好像有了心事似的。” “啊……没什么,我饿了,驿站里有吃的吗?”慕容诺心虚得岔开话题。 沐清风点了点头,“驿长准备了一些饭菜,可能会吃得不太习惯,你先垫垫肚子,等去了魏县再好好吃一顿。” “对了,这里为什么会有寒食冷茶的风俗啊?”慕容诺呆呆得眨了眨眼。 “桃花镇是魏大人出生的地方,为了悼念他,整个桃花镇的村民决定寒食冷茶十年,如今已过七载,没想到成了此地特有的风俗,每逢清明中元,会有不少人特地到这儿来,以寒食冷茶遥寄对已故亲人的哀思。” 沐清风一边解释,一边伸出手,将她被风吹到嘴角的发丝拨到耳后。 微微弯曲的手指顺着耳廓滑到小巧粉嫩的耳垂上,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东西,对着软软圆圆的小肉包捏了两下。 慕容诺顿时感觉耳垂上酥酥麻 麻的,像是过电一样滋滋的往心尖尖上蹿! hua得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耳朵用力搓了搓,“走,走吧,赶紧去吃饭,不然饭菜该热了……” 转身,百米冲刺似的往驿站里跑。 要命哦! 这沐清风一捏就捏在她最敏感的位置,这让她怎么心如止水!怎么想清楚是不是错觉?! 远离!必须远离!!! 驿站里。 慕容诺刚跑进来,就看到一个身材高瘦,穿着蓝布衣裳的妇人,指着一个蜷缩在墙角,穿着喜服的少女破口大骂。 “丧门星,你真是我们王家的丧门星!这桃花镇每年都死人,怎么就你不死!” “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诺赶忙看向左卿卿。 第二百三十五章 又有什么区别呢? 左卿卿拉着她坐到已经摆满菜肴的桌旁,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解释。 “好像是这里做活儿的母女,老的那个姓王,我听驿长叫她王婆子。” “母女?怎么看着像仇人似的?” 慕容诺疑惑不解。 少女小脸苍白,睁着空洞的眼,神色涣散。 身上的喜服,看着又旧又脏,褪成了灰红色,宽宽大大也不合身,更显得少女瘦的宛如一把柴火。 王婆子又骂骂咧咧了好几句,才拿起一旁的水桶和扁担出门,少女孤零零得坐在原地,看着可怜极了。 正巧沐清风走进来,慕容诺便赶紧跟他说了说刚才发生的事情。 沐清风叫来驿长,看着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粗眉方脸,说话带着乡音。 “这位大人、夫人和小姐,你们有所不知,这王婆子家确实是惨,她丈夫瘫痪在床,女儿小喜是个瘸腿,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八岁那年突然丢了,王婆子这些年心里有怨气,自然不待见这个女儿,总说是她克了全家,让他们王家断了香火。” “那为什么小喜穿着喜服?”慕容诺小声问。 驿长回话道:“王婆子收了刘老爷家的钱,把小喜送去给他当小妾,没想到人刚进门,刘老爷就摔断了腿,人家自然不敢收小喜了,镇里都知道王婆子白天在驿站挑水劈柴,刘老爷家的下人就把小喜送来这儿了。” “她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吧?”慕容诺惊得瞪大眼睛。 驿长尴尬得咧嘴,“咱们这乡野小镇,女子十二三岁婚配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再说,小喜弟弟丢了之后,她也变得痴痴呆呆的,整天不说话,也不认人,十二三岁,十七八岁,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 慕容诺顿时觉得心口像是堵着什么,下不去,又上不来。 她还想再说什么,被却左卿卿暗暗拉了拉袖子。. 一旁,沐清风吩咐道:“周驿长,你先下去吧。” “是。” 周驿长正要走,想了想,又回头笑着问:“小喜在这儿怕是会扰了大人和夫人的兴致,要不我还是把她带去后院吧?” “就让她在这儿待着吧,你过来,本官有几句话要吩咐你。”沐清风道。 周驿长立即点头,跟着沐清风往门外走。 另一边,慕容诺看着小喜,心里很不是滋味,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是伶俐可爱的时候,可她眼睛里却只有灰暗,仿佛一个被遗弃在角落里的木偶。 她拿起桌上的馍馍和菜,走到小喜跟前,哄小孩儿似的笑着问:“小喜,饿不饿啊?吃点东西吧?” 小喜呆呆得移动目光看过来,又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食物,咧着嘴憨憨的笑。 “馍馍……香馍馍……” 还没等慕容诺反应过来,小喜就抓起一个馍馍往嘴里塞,她的手很脏,指甲缝里全是黑乎乎的,慕容诺赶紧伸手去抢。 “你还是先擦擦手吧……” “啊!!!” 小喜尖叫着推开慕容诺,馍馍滚到一边,她拼命往墙角缩,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不清得喊着什么。 慕容诺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疼得眼前金星乱闪,手里的盘子也掉在地上。 左卿卿赶紧过去把她扶起来。“明知道她呆呆傻傻,你还招惹她!” 慕容诺捂着屁股站起来,不好意思得笑了笑。 “是我不该抢她东西。” 左卿卿皱着眉头,眼神里却藏不住担忧得问,“你没事吧?摔到哪儿了没?” 慕容诺摇摇头,蹲下身去收拾打碎的盘子。 左卿卿也跟着蹲下来。 “待会儿让驿站里的人收拾就是了,犯得着自己动手嘛!” “这碎瓷片很锋利的,小喜万一扎 伤流血……” 正说着话,她们突然听到小喜惊恐颤抖的声音。 “血……杀人,杀人了……好多血……” 第二百三十六章 石板下面是什么? “杀人?!” 慕容诺和左卿卿对视一眼,赶紧看向小喜。 小丫头蜷缩着身体,用脏兮兮的小手捂着脸,呜咽呜咽得哭着。 慕容诺追问道:“小喜,你说谁杀人了?在哪里?” “怕,小喜怕……” “馍馍,香馍馍……” 小喜胡言乱语个不停,却没再提起‘杀人"这两个字,就好像刚才的声音,只是她们的幻觉。 这时,沐清风带着伍三七一起走了进来。 看到慕容诺手里的碎瓷片,沐清风立即蹙起眉头。 “怎么回事?” 慕容诺先将瓷片扔了,一边用帕子擦着手,一边告诉沐清风刚才小喜喊的话。 “……小喜并不是一开始就神志不清的,也就是说,她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变成这样,很像是……应激创伤的反应,会不会她曾经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沐清风神情严肃得打量小喜,犹豫片刻,才再次叫来了周驿长。 周驿长一听慕容诺的复述,人都吓懵了。 “杀,杀人?!这怎么可能!夫人,咱们这桃花镇可是魏大人的家乡,十里八乡最有灵气和名气的地方,除了生老病死,可从来没有发生过杀人这么可怕的事情。” “那为什么小喜……”慕容诺。 周驿长摇着头叹气道:“比这更古怪的话,小喜也说过,什么孩子啊,鬼啊,神啊的,一个疯子的话,做不得准呐。” 是这样吗? 慕容诺迟疑着看向小喜,周驿长便走过去,轻声细语得问,“小喜啊,你昨天不是说你看到神仙了吗?” “嘿嘿,神仙!漂亮的神仙,从天上飞下来,呜呜~云朵好大……好甜……” 小喜抓起地上散落的菜,一边扔,一边痴痴得傻笑。 正巧王婆子从外面挑水回来,看到小喜这副模样,气得放下水桶,抽起扁担就要打人。 “你这扫把星,疯疯癫癫在这儿捣乱是吧!看老娘不打死你!” 扁担高高扬起,还没落下,便被一只手强行抓住。 王婆子茫然回头,就看到一脸冷峻的沐清风和他搭在扁担上,宛如精雕玉骨般的手。 “你……” 周驿长上来拽了一把王婆子的胳膊,没好气得训斥道:“你女儿疯,你也跟着疯是不是!这是咸城翰林院来的秦大人!” 沐清风这次出门,为低调行事,用的是翰林院的令牌,牌子上刻着一个秦字,周驿长便以为他是某秦姓官员。 慕容诺一听便知道,这家伙是冒用了秦筱远的身份。 只是不知这令牌是怎么弄来的,秦太傅本人知不知道。 另一边,王婆子气冲冲得反问回去,“不管哪来的大人,还管得着我一个村妇教训自己女儿了?” “你教训女儿,本官的确管不着,但你这扁担粗重,打下去可能会出人命,本官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沐清风蹙着眉头,手一推,扁担飞出去,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王婆子咬咬牙,转身去拖小喜,拽住她胳膊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得拧了一把。 小喜疼得哇哇大哭。 “疼,娘……小喜不敢了,不敢了……” “丧门星!还不跟老娘回家去!” 王婆子拽着小喜往门口走,慕容诺赶忙去抓小喜另一条胳膊。 “慢着!” 王婆子扭头狠狠瞪她。 “你们城里来的就了不起是吧,我没偷没抢更没杀人,你们凭什么拦着我!” “杀,杀人……啊!!杀人!!!” 小喜突然一声尖叫,突然生了蛮力似的挣脱王婆子和慕容诺,跌跌撞撞得往门外跑。 众人跟着追出去,只见小喜跑到一口被大 石板盖住的水井前,喃喃两句,然后手脚张开趴在了石板上。 像是用身体来压着石板。 “她在干什么?”慕容诺疑惑得问。 周驿长表情有点不自然得解释:“这疯子做事是不讲原因的,大人,夫人,您们还是不要管了,让王婆子把人带回去吧。” 沐清风瞥了他一眼,冷冷问道:“石板下面有什么?” 第二百三十七章 好像是尸臭! “啊,这……” 周驿长摇头苦笑,解释道:“大人,这就是一口废置的井,前几年还能用,后来下了几场大雨被淤泥堵了,水变得又臭又浑,也用不成了,这才请了王婆子来做工,每天去镇子外的溪边打水。” “是吗?” 沐清风眼神沉沉,不动声色得往王婆子那边望了一眼。 被他那眼神一瞧,王婆子忍不住紧了紧脖子,嘴里念叨着,“丧门星,惹出什么事来,看老娘不扒了她的皮!” 慕容诺皱着眉,终于憋不住心里窝的那团火,掷地有声得开口。 “王婆子,你是小喜的母亲,无论如何你应该照顾她,管教她,而不是打她骂她,还把她卖给别人做小妾,她现在是生病了,但不代表你就可以不在乎她的感受,不把她当人一样对待!” “这位夫人,你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这疯丫头疯了可不止一天两天,我能有什么法子!再说,要不是她克了我们全家,我至于累死累活到处讨饭吃吗!” 王婆子提高嗓门地呛回去。 慕容诺不甘示弱。.. “别说什么克不克的,这都是封建迷信!你家里人出事,又不是小喜造成的,你就是生活过得不如意心有怨气,拿你不会回嘴也不会反抗的女儿发泄罢了!再说,就算是克,你怎么就认定是小喜克了你全家?” “对啊!” 左卿卿也走过来,抱着剑打量王婆子,“小喜瘸了腿,你丈夫瘫痪,儿子丢了,就你胳膊腿都全着,能跑能跳,到底谁克谁还真没准呢!” “你们!” 王婆子气的脸都青了,要不是慕容诺她们身份不一般,怕是薅头发撕衣服抓脸皮连招都要招呼上来,她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哪个不是来指手画脚几句就走的,我懒得跟你们计较,呸!” 慕容诺不再搭理她,骂来骂去,确实就是逞个口舌之快罢了。 她和沐清风对视一眼,一起向小喜走了过去,王婆子也想跟过去,被左卿卿直接用剑挡住。 “别乱动啊,我这剑可不长眼睛,尤其喜欢砍恶毒女人的舌头!” 王婆子立马闭紧嘴,心不甘情不愿得留在原地。 周驿长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小跑着跟上沐清风和慕容诺。 他们来到小喜身边的时候,那丫头还在神神叨叨得念个不停。 “山鬼,打山鬼……压住你……就不杀人了……” “山鬼?” 慕容诺好不容易听懂这个词,疑惑得看向周驿长,“是什么意思?” 周驿长忙不迭得解释,“这是桃花镇的传说,大概是从前些年魏大人遇难之后兴起的,说是附近的山里有山鬼,隔几年就要出来作祟,都是乡里人的闲话,小喜疯疯癫癫的,夫人大可不必当真。” “她为什么要压住石板?”沐清风问道。 周驿长两手一摊,眉头愁得发紧,“这,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 沐清风观察着水井周围,沉吟片刻,道:“那就把石板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驿长表情瞬间僵住,心神不宁似的道:“大人,这水井自从废置盖上石板,从未打开过,里面除了水和淤泥,什么也没有,我看没必要打开了吧?” “周驿长要是缺人手,本官可以找人帮忙。” 沐清风沉着脸,浑身散发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一根长长的麻绳绕着石板的边缘,伍三七和周驿长一人拉着一端,拖动石板慢慢移动。 小喜被慕容诺哄得温顺了不少,脑袋缩在她怀里,整个人瑟瑟发抖,好像很怕石板打开似的。 等井口差不多露出一半,周驿长松了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朝着沐清风笑了笑。 “大人,这井里真的什么也没有,您若是要看,就这么凑合着看一眼吧,不过我可提醒您啊,这水臭得厉害,闻一闻都熏眼睛呐!” 沐清风走近两步,俯瞰着水井里面,确实如周驿长所说,有一股浓浓的臭气飘散出来,井壁上长满青苔,隐约可见的水也非常浑浊。 难道,真的是他多虑了? 沐清风正犹豫着,突然听到慕容诺一声惊呼。 “不对!这味道……好像是尸臭!” 第二百三十八章 您娶了个仵作? “尸臭?” 周驿长顿时神色一变,“夫人,你可别乱说,井里怎么可能有尸体,这石板可是我亲自盖上去的!” “就是啊,这夫人看着年纪不大,懂什么是尸臭吗?怕是连死老鼠都没见过吧!”王婆子也在一旁附和。 沐清风恍若未闻,只看了慕容诺一眼。 她神情严肃得点了点头。 沐清风便沉声吩咐:“把石板全拉开!捞尸!” 尸体从水井里捞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吐了,那是什么味道呢? 慕容诺后来认真回味了一下。 大概就是泡在臭水沟里三的抹布里面包裹着发臭的鸡蛋清? 不不,她觉得更像是一百个臭鸡蛋加臭肉混合在一起然后闷在柳州酸笋的缸子里。 总之…… 她也没忍住,吐了。 尸体是被层层发黑的裹尸布包住的,往地上放的时候,榨汁机榨过似的生肉从缝隙里溢出来,混着泥汤,片刻间就流满了尸体的身下。 其他人都必得能有多远就有多远,伍三七和左卿卿带着王婆子母女躲进驿站里,头都不敢探出来。 只有周驿长被沐清风强行留在这儿,也是扶着那颗桃树树干,吐得昏天黑地。 慕容诺看了一眼刚刚吐完回来的沐清风,有点犹豫。 “估计身上是每一处好地方了,待会儿我撕裹尸布的时候,带着污水的生肉块会从骨头社掉下来,唔……就像炖到时候的排骨汤脱骨一样,你……要不回避一下?” 沐清风可是见血晕,慕容诺怕今天这场面成为他一辈子的噩梦。 但沐清风却青着脸摇摇头,“你只管验便是。” 慕容诺‘哦"了一声,将自己腰间的羊皮卷袋打开,戴上手套,又用一点茶叶过着棉花塞住鼻孔。 然后,她毫不犹豫得走到尸体旁边。 一旁,周驿长颤颤巍巍得走过来,吐得脸颊都凹下去了,脸色惨白得跟鬼一样。 “秦大人……您夫人,到底……呕……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她是仵作。” 某王爷虽然声音听起来就是在强忍着反胃感,但与有荣焉的小骄傲是一点没藏着。 周驿长直接吓懵了。 “什么?!仵,仵作?!您娶了个仵作当夫人?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沐清风眉毛微挑得斜睨他一眼。 周驿长结结巴巴道:“仵作可是最晦气的,都是些天命短缺的人才去干的活儿啊,他们……命都不好,身上多少会沾染死人的晦气……” 沐清风冷笑,“都说大夫济世悬壶,治病救活人,就会被歌功颂德,被尊敬被需要,怎么死人就不需要一个大夫了?” “这……死人还需要什么大夫啊,秦大人,您真会说笑话。”周驿长一脸尴尬。 沐清风却神情严肃,语气颇冷,“给死人看病的大夫,才能告诉我们活着的人,他们是怎么死的,是谁害了他们,不是吗?就比如这具尸体,不就是本官的夫人发现,他才从暗无天日的水井中出来,至于他为什么会到了这儿,又是谁杀了他,我想,很快也会有答案了。” 周驿长讪笑着向慕容诺那边看去。 其实他们聊的话,慕容诺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手上稳稳得一层一层剥着裹尸布,但心里早就万马奔腾,狂浪翻滚了好嘛。.. 飘了!飘了! 有底气有靠山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慕容诺偷偷抬头看了那家伙一眼,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为了帮仵作正名,给这个行当发扬光大的机会。 那沐清风会不会就是她扬帆起势的东风? 如果是,她不抱大腿还犹豫什么?! 沐清风yyds!!! 撕拉…… 小手一抖,一大片烂肉顺着她扯开的湿布滑落在地上。 慕容诺盯着尸骨的脖颈处,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是……” 第二百三十九章 属下这就来! “发现什么了?” 沐清风迫不及待得向她走过去,但几经挣扎,也没低下头去看血肉散烂乱七八糟的尸体。 实力不允许啊。 慕容诺用手扒拉开颈骨夹缝里的烂肉,又掰开尸体的嘴,仔细查看各个角度。 片刻,她才好似确认道:“他是被勒死的。” “这,这就是一堆烂肉和白骨,你这么快就看出死因了?” 周驿长不可置信得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慕容诺,“夫人,你年纪尚小,就算是仵作,顶多也就是刚刚入门吧,这验尸啊,可不能信口胡说,是要担责任的。” 慕容诺歪着头回看了他一眼,清清亮亮的眸子,倒带着几分比周驿长更加沉稳淡然的意味。 她不觉好笑,“勒死又不是什么很难查的死因,这尸体虽然血肉腐烂,但骨头还算保存完好,我看出死因也不稀奇吧。” “这……” 周驿长欲言又止。 慕容诺指着尸骨的颈部,解释道:“这么说吧,他的死因算是凶手双手捧到我面前给我看的,甲状软骨上缘有一道类节段性索沟,是非常深的勒痕,环状软骨的右侧有大约两寸的索沟,上下两道索沟间距大概……这么长。”. 慕容诺用手比划了一下,混着腐肉的污水从指缝间流下去,让周驿长喉头狂滚。 “再加上他的眼球啊……”慕容诺从地上散落的血肉里翻了翻,找出一颗圆溜溜软绵绵的球状物,捧在手里继续道:“死者睑结膜上有针尖状出血点,这是典型的死者遭受窒息产生的死后反应。” “夫,夫人……可,可以了,小的……信了……yue……” 周驿长转身吐得直不起腰来。 慕容诺回头去看站在另一侧的沐清风,他倒是还板板正正得站在原地,不过还是没敢往地上看,就盯着旁边那口井。 “凶手将人勒死,用裹尸布包裹后投至井中,难道就一直没有人发现吗?” “周驿长不是说,是他亲自封的井口吗?” 慕容诺又顺手拿起一块还算完整的肉块,一边观察着表面的尸蜡,一边沉吟道:“这尸体死了应该挺久了。” “周驿长,井是什么时候封的?”沐清风蹙眉问道。 哇哇吐了半天的周驿长勉强回话,“大,大概前吧……但小的敢以全家性命发誓,封井的时候,真,真的没发现有什么尸体啊!” 慕容诺看着尸体叫上已经被水浸泡而腐烂的半截麻绳,道:“应该是沉尸时用什么重物拖住尸体沉入水底,再加上下雨淤堵,井水浑浊不堪,所以无法发现吧。” “是,是,正是夫人说的这样,井水堵了一段时间,又腥又丑,小的自然不敢用了,村里封口井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谁也没有在意过,哪知今天,这……”周驿长接话道。 沐清风却只是若有所思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问向慕容诺。 “你还有办法验出别的什么吗?” “初步查验来看,死者是一名二三十岁左右的成年男性,衣服鞋子都泡烂了,无法分辨其身份,但应该可以通过骨头推算一下更精确的年龄和身高。” “嗯,你尽快验出更准确的线索。” 沐清风转身看向驿站,憋了半天的气,终于忍不住大大得吞吐了一口,然后才呼喊伍三七。 “王,不,秦大人,属下这就来!” 伍三七声音闷闷的,飞奔出来的时候,两个鼻孔里不知塞了什么,鼓得鼻孔都撑大了两圈。 沐清风扫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得吩咐道:“立马和周驿长一起去调查村里失踪的男子,特征是二三十岁左右,失踪至少在以上。” 周驿长立马走过来,一脸为难得开口。 “大人,桃花镇虽然是个乡野小地,但也有一两百 户人家,您突然说要查,我们从何查起啊?再说,万一这人不是桃花镇的,我们这不是白费功夫吗?” 第二百四十章 铜墙铁壁怎么挖? “我说周驿长你拿着官家俸禄,怎么做起事来推三阻四的?”伍三七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周驿长立即挂上笑脸。 “这位官爷说笑了,小的就是自知能力有限,再说……您们几位也就是路过桃花镇歇个脚,若是真为了这无名男尸耽误下去,怕是要误了正事吧?” 沐清风微蹙眉头,审视着周驿长,片刻,才问道:“你的意思是,这里有一个死人,有一件凶案,凶手可能因为藏尸多年而逍遥法外,这些对我们来说不算正事?” “您,不是翰林院的大人嘛……”周驿长用袖子擦着额头。 沐清风气场强大,只是淡淡的语气,却散发着难以抗拒的威慑和莫名的压力。 “无论是翰林院,吏部、刑部、户部还是任何一位靖国官吏,都不能对一个死者视而不见,不能对一桩冤案坐视不管,周驿长,你明里暗里阻碍我们的调查,到底是何用意?” “小的真不是这个意思啊!” 周驿长还是忌惮他的,紧张得嘴皮子哆嗦起来,“既然秦大人如此关心这死尸,那咱们就查,小的这就带这位官爷去附近问问。” “等一下!” 慕容诺突然叫住了他们。 众人都向她看去,慕容诺正蹲在尸体的脚边,仔细观察着他的腿骨和脚掌,以手为尺大概测量了一下。 才抬头,看向大伙儿道:“你们要找的这个人,他的年龄大约在二三十岁之间,还有啊,他的脚很大,应该穿八寸到八寸半左右的鞋。他的左肋从上往下数,第二三根肋骨上有轻微裂纹骨折的生前伤,从裂纹看是打击伤或撞击伤,也就是说,他在死之前大概一个月之内与人发生过肢体冲突。”.. “绝了!” 伍三七差点要为慕容诺鼓掌叫好,兴奋得眼睛里冒出小火花来,“有了这么多线索和特征,还怕找不到死者的身份吗?夫人,你简直神了!” 慕容诺头一回被夸得这么直白,有些不好意思得低头笑。 沐清风催促道:“快去吧,我们就在驿站里等着,对了,把桃花镇的里长叫来。” “是!” 伍三七抬脚要跑,发现周驿长还傻愣愣得盯着慕容诺发呆,赶紧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周驿长硬生生回神,身子跟着抖了一下,“是,这就去……” 他们走后,沐清风便带着慕容诺回驿站里休息。 怕吓着小喜,慕容诺用王婆子打来的水仔仔细细洗了手和验尸的工具,又将所有的东西收回羊皮卷袋里。 “沐清风,我这身衣服是没办法用日常的法子熏了,你帮我弄点醋来,再用盆装一点炭火,我用醋去去味。” “好。”沐清风抬脚往后厨走。 慕容诺吩咐这话的时候,左卿卿就竖着耳朵站在门边,听得两只眼睛瞪起来,差点从眼眶里掉出去。 沐清风进了后厨,她都忘了院子里浓郁的尸臭似的,急匆匆得跑到门外。 “慕容诺,你,你竟然敢吩咐九王爷做事?!” “搭把手的事,也算不上吩咐吧?” 慕容诺哭笑不得。 左卿卿却跟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场面似的,“他可是皇子啊!他……他怎么会伺候你……” 慕容诺闻言不由一愣,然后笑着解释道:“其实沐清风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高高在上,他是个接地气的皇子。” “什么是……接地气?” “我的意思是,他并不介意帮别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别人?” 左卿卿默默明确了一个很坚定的念头。 不,沐清风怎么不介意被人吩咐着做事,但如果这个人慕容诺,他…… 脚步声从后厨而来。 左卿卿伸头看去,沐清风左手端着 粗碗,右手端着炭盆快步走出来。 然后他认认真真配合着慕容诺的指挥,撒醋,跨炭盆,抖袖口,抖裙摆,这是他无师自通的技能?! 尤其是,沐清风那个宠溺的眼神,仿佛黏在慕容诺的脸上! 邪了,真是邪了! 左卿卿看得头毛差点炸起来! 原来不仅仅是她这个未来嫂嫂单相思,靖国九皇子早特么沦陷了啊! 这马上升级铜墙铁壁的墙角还让她怎么挖?!!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你能受得了? “这人啊,不在幽怨中沉默,就在幽怨中爆发。” 左卿卿趴在桌上,像一只鹌鹑似的把头埋在胳膊里,嘀嘀咕咕了好半天。 沐清风和慕容诺已经从尸臭的生化攻击里缓过劲来,各自端着一杯冷茶慢慢喝着。 “他们去了快一个时辰了吧?咱们会不会耽误你去苏州要办的事情?” 该说不说,慕容诺还是有点担心的。 毕竟沐清风可是大理寺里的顶梁柱,轻易不会离开岗位出差办事,如果出来了,就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沐清风摇摇头,“放心吧,这案子并不难查,只要确认了死者的身份,再查清楚他死之前发生的事情,真相也就浮出水面了,而且……有一个嫌疑人就在咱们眼前。” “啊?!谁啊?!” 慕容诺环顾四周,除了左卿卿之外,就是王婆子母女,小喜靠着墙角睡着了,王婆子就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打瞌睡。 她摇摇头,“不太可能吧,死者身高大概七尺四寸,比王婆子和小喜高很多,脖颈处的勒痕非常深,是手劲很大的人才能造成的伤痕,就算王婆子挑水劈柴力气大,但她很瘦小,无法在一个比死者更高的角度去勒他。” “这驿站里,还有一位周驿长,你忘了?”沐清风轻佻眉毛。篳趣閣 慕容诺疑惑道:“他?” “我们刚来驿站时,我曾与他闲谈过几句,他叫周青,桃花镇人,今年是在这儿担任驿长的,这里的水井是他发现用不了之后亲手封住的,从我们想打开石板到验尸,再到调查村民,他一直不愿配合,似乎更希望我们离开,这些细节,都在告诉我们,他就算不是真凶也一定知道内情。” 听到沐清风这番话,慕容诺也在脑海里重新回忆起周青来。 “他的身高目测七尺七寸左右,确实比死者略高一些,如果是他……” 她脑海中出现两个身形模糊的轮廓,一个人从另一个人的身后勒住对方,死者用力挣扎,但短短几分钟之内,死者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这具尸体腐烂程度太高,实在没办法找到更精准的线索,看来只能从死者的生前经历入手了。”慕容诺愁得叹了一口气,无比怀念研究室里的仪器和检测设备。 徒手验尸,确实有难度啊! 沐清风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慰道:“你已经告诉我很多重要的线索了,如果没有你,今天便是我找到了这具尸体,也无从查起。” 慕容诺不好意思说得笑了笑,突然瞥见自己两点钟方向,左二小姐警告的小眼神,她立即动了动脖子,避开沐清风还想摸过来的手。 沐清风的手在半空顿了顿,才不动声色得收回来。 “你和左二小姐的关系还真是奇怪。” “啊?” 沐清风勾着嘴角,一幅我明明看穿了我还要演戏,就是个玩儿的模样。 “你好像有点怕她。” “怎么会……” 慕容诺心虚得垂眸,心说能不怕嘛?她万一告诉你,我和左承恩有一腿,你能受得了? 前脚七皇子木铎才被封了个荣亲王,难道你想后脚被封一个绿帽子亲王? 哎,明明不是自己惹出来的桃花债,为嘛自己时时刻刻操碎了心啊。 沐清风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他唯一把握不准的,就是慕容诺对那位现在到底什么态度。 但他不急,间谍都主动送上门来了,这就是对方不自信,心里悬的表现。 “你和她以前不是一直关系不睦吗?怎么最近反倒亲近了不少。”沐清风继续‘打探"。 慕容诺脑子里转速咔咔冲起来,一咬牙,道:“以前关系不好,那是因为左卿卿也想当你的王妃嘛,现在关系好了,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某 人就想看她能编出来什么。 慕容诺声音越来越弱。 “因为我想通了,比起当王妃,我更想当王妃的好姐妹啊!” 左卿卿突然出现,一屁股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笑吟吟得对慕容诺使了个眼色。 “哈,对,是……”慕容诺只能干笑着点点头。 沐清风笑而不语得打量两人。 他家这小姑娘,也就验尸的时候腰杆子邦邦硬,其他时候,她的聪明才学就好像集体休眠了似的。 正想着,突然听到伍三七急匆匆而来的声音。 “秦大人,我们查出来死者是谁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陪本官喝喝茶吧 伍三七带着周驿长和一个中年大叔走了进来。 那位大叔看着应该四十多岁,身材宽胖,个子不太高,进门便很热情得作揖行礼。 “秦大人,小的是桃花镇的里长魏安居,不知秦大人携家眷路过桃花镇,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恕罪啊。” 虽是笑着,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慕容诺打量着这位里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仔细盯着他的领口瞧了半天才发现,外衣是普普通通的粗布料子,可露出点边边的内衫看起来是丝滑柔软的缎布。 大约是发现慕容诺的眼神,魏安居表情不太自然得提了提外衫的领子。 另一边,伍三七正向沐清风汇报着死者的身份。.. “大人,死者名叫赵小峰,是桃花镇里长的小舅子,属下查看了赵小峰留在家里的鞋子和衣物大小,与夫人所说十分吻合。” 魏安居也忙不迭得点头接话,“秦大人,我那个小舅子失踪了,他出了名的好酒贪色,我们都以为他偷偷去了咸城找乐子,没想到竟然是,是死了……” “这几年,你们没有找过他吗?”沐清风蹙着眉头问。 “也托人去咸城找过,一点音信也没有,这人呐,自己长着一双脚,想走哪走哪儿,我们想管也管不着啊。” 魏安居无奈得两手一摊。 一旁,驿长周青也跟着道:“这赵小峰心气大,脾气也大,在村里得罪了不少人,有时候,连魏里长也不放在眼里,他消失这几年,村里倒是清净了不少,好多人都私下里说过,希望他再也别回来了。” “哦?本官倒是有些好奇,周驿长与死者之间可有什么仇怨吗?” 沐清风微微挑眉。 “秦大人该不会是怀疑小的把他杀了吧?”周青吓了一大跳似的,赶忙解释道:“这可真是误会大了,赵小峰在村里惹事,好几次还是小的出面替他擦屁股,我们一起吃过酒,他还管我叫一声老哥,我怎么可能和他有仇?” 沐清风略微沉吟,道:“听你这么说,好像和赵小峰还挺熟,既然熟悉,为何本官的夫人说出他的特征时,你却认不出死者来?” “这……” 周青讪笑道:“小的和赵小峰也就是吃了几顿酒的关系,哪能注意到那么多细节,再加上突然看到腐烂成那样的尸体,吓都吓懵了,想不到是他……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是没什么奇怪的,本官也就是随口问问,周驿长,你跟着伍三七去旁边,把你知道的那些和赵小峰关系不好的人名都写下来。” 沐清风吩咐完,又转头看向魏安居,继续道:“魏里长,关于赵小峰失踪之前一个月左右,他与人发生冲突,还受了伤的事情,你可知道什么?” “这……小的不太清楚。” 魏安居茫然得摇了摇头,“不过这赵小峰和人打架,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惜我那夫人处处护着他,我也不好过多管教,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当初就不应该放任他胡来,说不定……也就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了。” 刚说完,周青那边也停了笔,伍三七将名单拿过来给沐清风看。 一旁,慕容诺也好奇得瞥了一眼,还真是不少呢,若是逐一盘问,少说也得耗费大半天的时间。 沐清风扫了一眼名单,先吩咐道:“伍三七,你去帮我办两件事。” 伍三七极有默契得将耳朵凑近到他嘴边。 众人只看到沐清风嘴唇隐约动了几下,伍三七便再次行礼,“是!” 转身大步出门,一个飞身就不见了踪影。 沐清风再吩咐道:“魏里长,麻烦你安排几个手下,对照着名单上的村民去查问,本官要知道他们是何时何事与赵小峰发生过矛盾,尤其是死者失踪的那段时间,他们在哪里,可曾见过死者,发生过什么,需要附上相 关人证的名字和时间地点。” “这简单,秦大人,这事儿就交给小的和周驿长来办吧,您尽管放心。” 魏安居接过名单便转身要走,却被沐清风叫住。 “你们二位忙了这么久也辛苦了,还是留在这儿,陪本官喝喝茶吧。” “这……” 魏安居和周青面面相觑。 第二百四十三章 去认尸吧 四方桌前。 沐清风面对着大门而坐,宛如主人家待客似的,一口一口气定神闲得品着茶。 左右两侧的魏安居和周青却好像椅子有刺,怎么也坐不安稳。 “秦大人,小的那些手下都笨手笨脚的,做事也粗心,要不我还是去盯着他们吧?”魏安居颇有些紧张。 周青也赶忙道:“是啊,名单上人数不少,小的也跟着去帮帮忙,以免耽误秦大人接下来的行程。” 沐清风淡淡看了两人一眼,“魏里长和周驿长还是耐心在这儿坐着吧,你们一个是赵小峰的亲属,一个是沉尸地的管事,应该知道避嫌,若是出现在那些村民面前,到底是想让他们说真话,还是说假话呢?” “自然是真话,秦大人,您怎么话里话外,好像总在怀疑我们似的。”周青皱起眉头。 沐清风却没错过他说话时,眼底一闪而过的那抹心虚之色。 魏安居摆出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道:“秦大人,其实这件事啊,说起来也不归您来管,您是翰林院的官儿,没办过案子,肯定不如咱们县上的知县有经验,再说,您应该还有公差要办吧,倒不如把这事儿报去知县那里,由他来继续调查。” 他这番话说下来,沐清风的脸色肉眼可见得阴沉下来,越来越冷,冷得渗人。 另一张桌子边坐着的慕容诺和左卿卿无端端感觉到扩散开来的凉意,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凑近了彼此的小脑袋。 “他这是生气了?” “嗯,应该是……” “说他不会办案,这么让他生气啊?” “唔……怒点程度,应该超过说他不行……” “啊?什么不行?” “没什么,我随便乱说的。” 慕容诺突然感觉到隔壁桌某人暗戳戳飘过来的视线,很自觉得坐直身子抿紧了嘴。 这家伙耳朵这么灵吗?难不成是被伍三七影响的? 正想着,便看到一个穿着粉色锦缎长裙的妇人哭哭啼啼得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 魏安居一听到声音,两条眉毛差点绞在一起,急急忙忙站起来把人拦在门口,“你来做什么?大喊大叫的,也不怕丢人啊!” “丢人?这时候您还顾及丢什么人!要不是来了个年轻人告诉我这里的事,您还打算瞒着我不成?!小峰呢?您快让我看看到底是不是他!” “都成一堆骨头了,臭烘烘的,你还看什么看,也不怕半夜梦魇吓死你!赶紧给我回去,别在这儿捣乱了!”魏安居不由分说得把妇人往门外推。 正是此时,沐清风慢悠悠得开了口。 “魏夫人既然愿意认一认尸体,魏里长又何必阻拦她呢?” “可是……” 魏安居纠结得回过头来。 沐清风侧目看向慕容诺,道:“诺儿,你陪着魏夫人去认尸吧。” 慕容诺点了点头。篳趣閣 “好。” 两人一前一后得出了门,朝着院子东侧的水井边走去。 这里没有停尸房,尸体只是简单清整了一下,把骨头和血肉衣物的混合物放在一块临时拆下来的门板上。 还没走近,魏夫人已经忍不住发出干呕的声音,视线更是不敢往尸体这边转。 慕容诺回头看了她一眼,脸色都白得像纸了,也没打退堂鼓,别的不说,姐弟俩以前的感情应该很不错吧。 她把人带到尸体旁边,魏夫人哆哆嗦嗦移动眼珠子,只瞥了一眼,就听到“啊”的一声惊叫,人更是两眼一翻得往下倒。 慕容诺赶紧扶住她,“魏夫人,你没事吧?” “没,没事……”魏夫人浑身发抖,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流下来,“这,这尸体……我实在认不出是不是小峰……” “尸体腐烂程度很严重,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那,那就回去吧。” 魏夫人急急忙忙转身,慕容诺被她拖得一个踉跄,脚踢到门板的一脚,只听到脚下传来骨碌碌,像是什么东西滚出来的声音。 第二百四十四章 去我家偷东西?! 慕容诺低下头去找,看到一颗牙。 她一脸歉意道:“魏夫人,不好意思啊,你弟弟的牙掉了,我先处理一下。” “唔……” 魏夫人捂着帕子,竭力忍住作呕的模样,难以置信般看着慕容诺。 慕容诺从腰间抽出羊皮卷袋,飞快打开,再拿出手套戴好才去捡地上那颗牙齿,刚拿起来,就听到魏夫人颤颤巍巍的声音。 “你,是仵作……” “是呀。” 慕容诺笑着看她。 魏夫hua得一下从她身边闪开,像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给碰了似的,都顾不上捂着口鼻,屏幕用帕子拍打自己的衣裙。 “真是晦气!你怎么不早说呢!跟仵作走得近会倒大霉的!” 慕容诺捏着那颗小小的牙齿,顿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篳趣閣 “我也没想和你走得近啊,是你看到尸体害怕差点晕倒,我扶了你一把,你自己往我怀里靠的,再说,你真的见过谁和仵作在一起就倒霉了吗?这都是谣传!” 魏夫人表情尴尬,但还是后退了两步,保持着自我安慰式的距离。 “大家都这么说,自然不能是假的,你说你也是,干什么不好偏偏当仵作,整天跟尸体打交道的女人阴气重,孩子都生不出来,难不成你想让你的夫君断子绝孙啊?” 慕容诺顿时就变了脸色,气得小腹里像是有一团火蹭蹭蹭得窜上来,烧得她心潮澎湃。 这一刻,仿佛是赌上仵作的尊严和命运的名誉之战。 她咬咬牙,无比坚定得反驳道:“他才不会断子绝孙,你就等着看我们三年抱俩吧!!!” 一时间,整个驿站里诡异得安静了下来,风都绕开了这里似的,浮动的尘埃仿佛就凝固在她们的眼前。 直到…… 不远处,传来轻咳声。 “咳,夫人,此事为夫并不急于一时,你不要有压力。” 卧槽! 卧槽!!! 慕容诺的脑袋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咔咔咔,一点点十分艰难得转向驿站门口。 沐清风、魏里长、周驿长、左卿卿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的伍三七…… “大家,都在啊……呵,呵呵……” 慕容诺哭笑不得,心中默默感慨:为什么自己只是一个法医,不是一个研究时间光刻机的科学家??? sss级大型社死现场怎么办? 在线等,急!!! 回到驿站里时,所有人看慕容诺的眼光,还各有各的意味。 只有她,握着手里那颗忘记处理的牙齿,低着头默默在心里背诵化学元素周期表来平心静气。 沐清风瞥了她一眼,小嘴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万分纠结的小表情藏也藏不住,实在有趣得很。 若不是在查案子,他倒是很想把小姑娘拐去没人的地方,好好探讨一下关于三年抱俩的实施计划。 只是眼下…… 他收敛唇边的弧度,一脸冷肃得看向伍三七。 “找到什么了?” 伍三七没吭声,从怀里拿出一个蓝布抱着的东西递过去。 几双眼睛不明所以得盯着沐清风手上的东西,见他不紧不慢得打开,露出一个浅黄色封面的册子来。 一看到那东西,魏安居的脸唰的一下就变了。 “这,这不是老爷您的账本吗?”魏夫人瞪大了眼睛。 魏安居更是板起脸来,仿佛质问得看着沐清风:“秦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们强行留下,还支开我夫人,就是为了去我家偷东西?!” 一旁,周青也皱起眉头来。 “秦大人,你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吧?” “就算你是翰林院的大人,官级比我们高, 身份比我们贵重,也不能私自擅闯我们的宅子吧?你……你这是越权办事,你把账本还给我!”魏安居伸手就要去抢。 第二百四十五章 从不手软 魏安居的手还没靠近,就被一柄短剑给挡住。 剑身轻轻一震,他手臂像是被电击似的猛然回缩,一脸震惊得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们……” 伍三七挽了个剑花,那短剑只是冷光一闪,悄无声息得回到他袖子里。 “急着抢账本,是怕这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胡说八道!” 魏安居气急败坏似的一甩袖子,“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身为靖国朝廷命官,竟然跑到一个里长家里去偷东西,此事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哪怕是进城告到大理寺去,我也跟你们没完!” “哦?去大理寺告状?”沐清风不怒反笑。 魏安居冷哼一声,“大理寺为百姓主持公道,九王爷更是上察下稽从不手软,你识相的话,就赶紧把账本还给我!” 沐清风面无表情得翻开账本,边看边轻飘飘得来了一句,“你说的没错,九王爷是从不手软,但我秦筱远也从不识相,你只管去告吧。” “你!!!”魏安居气地就是原地一抖。 一旁,早就忘了尴尬的慕容诺却差点没憋住笑。 这家伙,坑起秦太傅来才真是从不手软呢! 账本翻看得差不多时,几个村民一起见了驿站,将他们收集的证词全部交给了沐清风。 看到魏安居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屋子里气氛更是一片冷肃,村民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得自觉靠墙而站。 倒是有一个中年壮汉认出来王婆子,压低声音问道:“王婆子,你咋还没回去,你家男人你不管啦?” 王婆子撇撇嘴,“管,老娘管个屁!没看到这里出大事了吗!老娘今天的工钱都还没拿到呢!翰林院的大人,非要查案子,这不是狗拿耗子么……”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道理你都不懂,咱们听吩咐办事保平安,少说这些没用的了!” “都怪小喜这个丧门星!”王婆子气地又想去打小喜,这一次小喜仿佛灵光过来似的,爬起来就往慕容诺她们这边跑。 又瘦又小,一身脏兮兮的小丫头,抱着脑袋往她和左卿卿中间钻,像是知道她们会护着她。 慕容诺便赶紧安抚小丫头。 “别怕,别怕啊,我们会保护你的。” “是啊,你娘是母老虎,我们就是打老虎的,你别怕!”左卿卿炫耀似的挥了挥拳头。 慕容诺忍不住扑哧一笑,转头看向沐清风那边,他正盯着最后一张证词,若有所思着什么。 驿站里,突然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都盯着沐清风,但他还是一动不动。 驿长周青上前一步,语气也没接待他们时那么客气,反倒有几分讥讽的意思。 “秦大人,是不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沐清风抬眼,眸光骤然凝聚一般,看着他挑眉道:“周驿长猜得没错。” “真是胡闹!” 魏安居暗自松了口气似的,一脸严肃道:“折腾我们这多人大半天了,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你当我们都是来陪你玩的吗?早说这事儿要报知县,你非要逞什么能!” “秦大人,你该不会是来故意戏弄我们桃花镇的人吧?” 周青眼光一闪,仿佛觉察到什么了不得的细节,甚至提高了音调,摆出义正言辞的模样来。 “桃花镇是魏大人的故乡,大家伙儿都是魏大人的族人,你就算看着年轻,但在朝廷里当官,应该知道当今圣上对魏大人的礼待和重视,你这么做,不是故意和皇上唱反调吗?” 这话一出,屋子里那些村民都给吓懵了。 这个什么翰林院秦大人,怕不是要搞事情吧?! 沐清风静静得听着,由着他们说完了,才不紧不慢得扫视那二人。 冷厉的眼神,就好像带着某种不 怒而威的气势,看向谁,谁便不自觉得视线躲闪。 看了一圈,沐清风才将视线落回周青身上,轻嗤一声,道:“周驿长这样的口才,在桃花镇这样一个小小的村子里当驿长,真是屈才了,要不,你贿赂本两,本官让你去翰林院官晋三级如何?” “什么?!”众人俱惊。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个也跑不了 周青更是仿佛遭到奇耻大辱一般,一掌重重拍在桌上。 “秦大人!你这是在村民们面前赤裸裸得羞辱我吗?蝼蚁尚有尊严,我,我今天就去大理寺,我要将今日一切如实禀告九王爷!” “这秦大人什么来头啊?竟然公然找周驿长要钱?” “事情越闹越大了,死了人的事可一点没查出来呢!” “哎,这当官的可不能如此黑心啊……” 眼瞅着一整个驿站里的村民都有些躁动起来,慕容诺皱起眉头,忍不住为某人担心。 这家伙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另一边,沐清风却再次翻开账本,指着其中一行字迹,勾起嘴角,“周驿长,本官倒是想听听看,你打算怎么向九王爷解释,你曾向魏安居贿赂的事情。” “什么?!” “周驿长贿赂魏里长?这不可能吧?” “你,你胡说什么!” 周青脸色阴沉得反驳,“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驿长,哪来的钱贿赂别人?” “不急,本官口中说出来的事情,都会慢慢印证,一个也跑不了。” 沐清风挑眉一笑,继续看向满脸写着不安的魏安居,道:“话说回来,魏里长这账本做的还挺有意思,每一页都是奇奇怪怪的符号和数字,倒让本官想起了三岁时玩过的拼字游戏……” 他话音一顿,手上刺啦一声,便将账本的其中一页撕了下来。 然后,沐清风将撕下来的那一页叠在前面写着奇怪符号的页面后面对比,光是这一个动作,就让魏安居如眼前一黑似的踉跄了一下。 “老爷,你怎么了老爷……”魏夫人急忙搀扶他。 沐清风将这两页纸移动到完全重合交叠的位置,下方的墨迹隐隐透了上来,上下两行连在一起,竟然就变成了一个个完整的名字和数字! “周青,靖安十年三月初六,二百两。” “周青,靖安十一十三两。” “周青,靖安十二八十二两。” “周青……” “够了,够了!别念了……” 魏安居扑通一声跪下来,一脸茫然的魏夫人也哆哆嗦嗦得陪跪在一旁。 还有驿长周青,脸色惨白,跪在地上哐哐向沐清风磕头。 “秦大人您行行好……千万别把这账本交到大理寺去,求求您,小的只是无心之过,别毁了小的这大半辈子的努力啊……” 一旁看热闹的左卿卿,悄悄压低声音道:“这沐清风挺厉害的啊,随便看了几眼,就把账本给研究出来了。” “这就叫满级打新手,钻石打青铜吧。”慕容诺忍不住勾起嘴角。 左卿卿立即伸手捏住她的脸颊,“什么满级?什么钻石?你别笑得跟花痴似的,赶紧给我保持清醒!” “疼……” 慕容诺挣脱开,揉了揉可怜的小脸蛋,又犹豫着嘀咕:“但他是怎么想到要让伍三七去搜账本的?这账本和赵小峰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峰……” 小喜突然默念这两个字,慕容诺赶紧看向她,“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我没钱,我没钱,小峰坏,坏……” 小喜很害怕似的往她怀里钻。 慕容诺只能先安抚她,“小喜别怕哦,小峰不在这儿,坏人都不在这里。” 另一边,沐清风随手将账本推开,看向跪在地上的三人,一脸冷肃道“你们只要好好配合本官查案子,这账本的事还有的商量,否则……本官只好先跟你们聊一聊官员之间私相授受的罪刑了。” “秦大人说笑了,这赵小峰的事我们不是一直配合您吗?” “就是啊,只要秦大人一句话,我现在就去挨家挨户找嫌犯!” 周青和魏安居低眉顺眼得争 着表决心。 沐清风点了点头,看向周青问道:“魏里长,你先来说说看,周驿长贿赂给你的第一笔银子,是为了什么?” 魏安居眼神慌乱得瞥了一眼周青。 “是……” 第二百四十七章 银子从何而来? 魏安居咬咬牙,才心一横似的道:“是为了驿长的官位……” “老爷?!”魏夫人难以置信得惊叫,“当年你不是答应我,让小峰坐这驿长的位置……” “你闭嘴!” 魏安居气得抬手就要扇过去,被魏夫人狠狠瞪了一眼,“你还想打我?魏安居,你疯了不成!” “你,妇道人家,你知道什么,你再多说两句,把你家老爷我推到铡刀下面去,你就开心了是不是!”魏安全牙齿差点咬碎了。 魏夫人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恹恹得跪坐在地上不敢再吱声。 沐清风若有所思得打量着夫妻俩,俊逸的脸庞,更添了几分冷肃。 “魏安居,你只不过是一个村里的里长罢了,又怎能干涉驿长之选,你和魏夫人这一唱一和,是不是有点把本官当成傻子了?” “不!不是这样的,秦大人,你听我解释……” 魏安居急忙道:“这桃花镇隶属魏县,知县魏安全是我的堂哥,所以……当年驿长的官职空缺下来,周青得到消息便来找我,我看他踏实勤快,在村里人缘也好,再加上,那些银子,所以我就……” “这么说来前这桃花镇上,曾经有两个人在竞争驿长之位?”沐清风斜睨向周青。 周青吓得赶忙磕头。 “秦大人,不是竞争,绝对不是竞争啊!当年我压根就不知道魏里长想把驿长的位置给赵小峰,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去送银子的!” “不知道吗?” 沐清风随手拿起方才村民手机回来的证词,念道:“靖安十年三月初一,赵小峰曾去村西李家调戏李老头的孙女,李老头气得要打他,他却说自己马上要当驿长了,还逼着李老头把孙女嫁给他,李老头宁死不从,两人差点动起手来,此事可由李老头的孙女素儿和驿长周青作证。” “这……”周青脸色唰的一下更白了,结结巴巴得解释着,“李老头家的事,小的有点印象,但驿长这事……” 沐清风突然看向魏夫人问道:“魏夫人,你可还记得你弟弟失踪的时间?” “回禀大人,前,好像就是三月初的哪一天……他一夜未归,但以前这也是常有的事,我们都没放在心上,后来……大概到了三月初十,还是没见他回来,我才催着我家老爷去附近村里和咸城里找人,但再也没了他的消息。”.. 魏夫人用帕子捂着嘴呜咽起来。 沐清风点了点头,目光深沉得思考着,片刻,才轻笑道:“都在三月初啊,倒还真是巧了,周青在得知赵小峰即将当上驿长之后,还要去给魏安居送钱贿赂,到底是不知道赵小峰和魏夫人是姐弟呢?还是笃定赵小峰当不成这驿长呢?” “我……秦大人,赵小峰的死真和我没关系啊,我和他无仇无怨,我怎么可能杀他……”周青急忙辩解。 沐清风又拿起了一张证词。 “确实没有仇怨,而且关系还不错,这份证词里还有人可以为周驿长你作证呢,不过谁说非得有仇才杀人?” 周青猛然抬头看着沐清风,“你,你什么意思……” “本官的意思,待会儿大家自然会明白。” 沐清风看他如此神情,倒是一笑,“周驿长,不如你先告诉我,你第一次贿赂魏里长的那二百两银子是从何而来?” “是……是家里的积蓄……”周青有气无力得回答。 沐清风漆黑的眸里,闪着复杂的冷光,嘴角勾起冷淡的弧度。 “哦?原来不是你和赵小峰合谋,从村民们手里坑骗来的啊?” “骗银子?” 村民们顿时震惊不已,“周驿长和赵小峰是一伙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上一任驿长 “不,我不是!” 周青急忙辩解,“我怎么可能和赵小峰是一伙的,他欺负大伙儿,都是我帮着出面解决……” “不错,赵小峰每次欺负村民,你都会及时赶到,或者你刚好就在现场。” 沐清风一张张慢慢翻阅着那些证词,几乎每一个村民的口供里,都提到过能够为自己作证的证人名字——周青。 “可奇怪的是,你从来只用一种方式帮助他们,就是让他们老老实实给赵小峰银两,花钱消灾。” “这,这是因为……大家都怕赵小峰,他在村里狐假虎威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是担心大家被他伤害……”周青解释道。 沐清风翻到最后一张证词,思忖道:“周驿长对村民们的考虑,确实情有可原,那你又怎么解释,赵小峰失踪之前的一个月,在驿站里发生的那场冲突?”篳趣閣 “什,什么……”周青一脸茫然。 “看来周驿长记不清楚了,不要紧,伍三七,你去把人带进来吧。”沐清风吩咐道。 伍三七拱手领命,“是。” 很快,他从门外带进来一个穿着朴素的老者,头发灰白,看起来应该在六十出头的年纪了。 看到沐清风,老者猛然怔愣了一下,然后才恭恭敬敬得跪下来,却是行了个叩拜的大礼。 “大人……” 苍老颤抖的声音,透着几分惶恐和紧张。 沐清风眼神示意伍三七,“给老人家一张椅子,让他坐着回话吧。” 对比跪了小半天的周青和魏安居,沐清风对待这位老者的态度,反倒是客气礼貌许多。 一旁,几个村民悄悄议论着。 “那不是上一任的王驿长吗?” 前他犯了事,被魏知县撤了官职,还去县里衙门闹过呢。” “听说好像就是因为赵小峰在驿站被人打了的事,打他的是个路过的官员……” 另一边。 沐清风看向老者,表情也没方才那般冷肃了,温和问道:“王驿长,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慕容诺:??! 左卿卿:??! “这可比铯扔进水里刺激多了……” “沐清风在这小村子里,居然还有认识的人啊?” 两个小丫头惊呆呆得彼此对视一眼,忽然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沐清风哪里是什么年纪轻轻的皇子,这分明是个闷声干大事的老魔王! 那老者听了沐清风的话,又是一愣,满是皱纹的脸上撑开慈祥的笑。 “大人记性真好,上一回有幸见到大人,好像是七年前了吧,大人比老朽记忆里更高,更强壮了。” “原以为今日来桃花镇,还能再尝一尝您亲手泡的冷茶,没想到却遇到一桩命案,或许一切在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吧。” “有大人在,这亡者必将沉冤得雪。” 苍老的声音,却是掷地有声得说出最后那四个字,让那些村民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沐清风却只是淡淡一笑,问道:“王驿长前二月初时,驿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请您详细说来。” 老者垂眸,仔细回想了一番,才慢慢开口。 “老朽记得,是靖安十年的二月初九,夜里才下过一场雪,早晨老朽按照往日的时辰打开驿站的大门,但正是年里,官员们若无要紧事都不会出行,老朽还以为又是空闲的一天,没想到午后来了一位官员。” “什么身份,可知姓名?”沐清风问道。 第二百四十八章 陈年往事 老者又想了一下,回答道:“是城卫军的一名校尉,老朽记得他的腰牌,说是去凉州送信的,名叫胡斌。” 沐清风眼神一闪,不动声色得继续问道:“胡校尉是您亲自接待的吗?” “是啊。” 老者点了点头,“他来的时候,又冷又饿,老朽给他弄了些饭菜和茶水,但他不想吃寒食,嚷嚷着要吃热饭热酒,这不是坏了桃花镇立下的规矩嘛,那天恰好赵小峰和周青路过驿站,可能是听到他的话了,就进来发生了争执。” “秦大人,小的想起来了,那个姓胡的对我们桃花镇出言不逊,对老驿长也极不尊重,我和赵小峰是气不过才跟他动了手,但也就是比划了两下……”周青小心翼翼得解释。 老者看了他一眼,皱起灰白的眉毛摇了摇头,“哪是比划,你们俩仗着人多,可把胡校尉伤得不轻,老朽亲眼看见他在雪地里躺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而且你……” “老驿长,你上年纪了容易糊涂,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你肯定记得不如我清楚啊!”周青打断他的话,神色却越发的慌张。 一旁,左卿卿悄声嘀咕,“我觉得这个周青肯定有问题。” “你看出什么了?”慕容诺好奇问道。 左卿卿道:“我哥在苏州审查那些官员的时候,我偷偷在旁边看过,但凡是犯了罪的,他们脸上的表情和周青一模一样,我哥一查一个准儿,愣是把半年的工作量挤压到三个月就完成了,怎么样,我哥也很厉害吧?!” “厉害,厉害……”慕容诺连连点头。 小喜也跟着有样学样似的傻笑,“厉害厉害,嘿嘿……” 沐清风的余光从慕容诺那边收回视线,脸越发得沉,再看向周青的时候,漆黑肃厉的冷光足以令人一震。 “我,我没说错什么啊……”周青的声音比刚才更虚了。 沐清风没理会他,继续问道:“王驿长,他们争执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老者清了清嗓子,继续回忆道:“当时他们起了冲突,赵小峰也受了伤,周青就拉着胡校尉非要他赔偿,不然就要去告状,还要把所有村民叫来看看胡校尉欺负他们的场面,胡校尉可能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把身上的钱袋扔给了他们,然后很生气得走了,走之前还说办完差事,一定会再回来找他们。” “花钱消灾这路数,不是周驿长用在村民们身上,用来保护大伙儿的吗?怎么对胡校尉也一样?”沐清风冷哼一声。 围观的村民一下就变了脸色,看着周青的眼神纷纷质疑起来。 周青赶忙解释道:“赵小峰好歹是桃花镇的人,总不能任由外人欺负了吧,我看赵小峰受伤不轻,所以才替他索要赔偿,这也在情在理不是吗?” 老者握着拳头,咬紧牙关道:“你分明是和赵小峰一起欺负人家胡校尉,我亲眼看见,你和赵小峰一起分的钱袋里的钱,最大的那锭银子,两!” “你,你眼花了吧……”周青还想反驳,被沐清风眼神一瞪,吓得闭紧了嘴巴。 沐清风继续问向老者,“那天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老者道:“赵小峰和周青分了钱就急急忙忙出了村子,不知道去哪儿了,老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到了下午,魏里长来找我,说他的妻弟在驿站挨了打,伤势不轻,老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要将老朽革职查办,老朽气不过便冒着大雪去县里告状,结果被魏知县反咬一口,说老朽挑唆赵小峰和胡校尉争斗,若是再查办下去,就要给老朽定罪,老朽一生清白,在这桃花镇兢兢业业做了二十多年驿长,怎可受此等污名所辱,可我们都归魏知县管着,又能有什么法子?无奈之下,老朽签了那份革职文书,回到桃花镇最西边的茅屋里养老。”. 这番话,听得驿站里的村民们都红了眼睛,他们之中,也 有曾被赵小峰欺负,又被周青劝着花钱消灾的。 现在一桩桩陈年往事翻出来,众人才如梦中惊醒。 “秦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和王驿长做主啊!那赵小峰仗着是魏里长的妻弟,可没少从我们身上坑骗银子!” “是啊,周青和赵小峰肯定是一伙儿的,我们都被他们给骗了!” “请您为咱们桃花镇做主啊,秦大人……” 屋里跪了一片。 方才一直不敢说话的魏夫人哇得一嗓子哭开了,指着那些村民愤然欲绝般哭嚎着,“你们一个个的丧良心的东西,小峰已经死了,就沉在外面那口井里,难道人命不比你们那点银子重要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 几岁才算懂事? 此话一出,众人都不敢再声讨什么。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吗?就算是个恶人,他也用自己的命偿还那些恶债了。 从来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说‘死者为大"。 魏夫人哭哭啼啼得向沐清风磕了个重重的响头。 “秦大人,民妇知道小峰前些年做了些莽撞的事,但他只是因为年少气盛罢了,可您不能因为这样,就对他的死不管不顾啊,这贿赂一点银子给里长讨个方便的事,哪个村里没有啊……” “你给我闭嘴!”魏安居啪的一个大耳光子打过去。 魏夫人脸一歪,半边头发都被扇得散开了,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得看着魏安居,“你,打我……” 魏安居咬咬牙,转头看向沐清风。 “秦大人,我家夫人就是个无知村妇罢了,请您莫要怪罪,赵小峰的死,我相信您一定会彻查清楚,不会这命案如同那井底污水般浑浊下去。” 魏安居态度陡转,更是让魏夫人和周青惊疑不已。 沐清风只瞥了他一眼,便继续问向周青,“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再回答,贿赂魏安居的银两都是从何而来?” “小的说了,都说了!”周青匍匐在地上,哆哆嗦嗦得交代起来,“是……小的从赵小峰那儿得来的。秦大人猜的没错,是,是小的和赵小峰一起坑骗了村民,还有那位胡校尉……他的钱袋里有一百两,我们各自分两。” “分了钱之后,直至三月初六,这期间除了在李老头家之外,你可还单独见过赵小峰?”沐清风追问。 周青颤抖着摇头,“见过几次,但都是帮着他偏村民的钱,除此之外,只喝了一次酒,就没有单独再见过了……” “那你如何笃定赵小峰当不了新任驿长,跑去贿赂魏安居的呢?”沐清风声音阴沉下来。 周青浑身一震,还来不及回答,就听到魏夫人大骂的声音。 “好你个周青!小峰年纪小不懂事,你带着他坑骗村民便也罢了,你,你是不是嫉妒他要当驿长,你就把他给杀了!!!” 沐清风轻蹙眉头,神情颇有几分不耐。 “魏夫人前的赵小峰多大年纪?” “虚岁……二十四。”魏夫人不明所以得看过来。 沐清风冷哼一声,“二十四的男子,还当得上一句年纪小不懂事?怎么,魏夫人觉得自己弟弟几岁才算懂事?” “我……” 不等她回答,沐清风继续冷冷道:“赵小峰在桃花镇为非作歹,联手周青坑骗村民,难道不正是因为你的纵容和魏安居的坐视不管?一句年纪小不懂事,就代表他没有犯错吗?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一个成年男儿,魏夫人,本官劝你还是好好反省,为何赵小峰会有井底沉尸之祸,究竟是怪别人,还是怪他自己和你们的溺爱无度!” 整个驿站里鸦雀无声。 一旁的村民们忍不住偷偷红了眼眶,他们怎么不气,怎么不恨呐,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可谁也没有勇气如秦大人这般撕开魏里长和魏夫人脸上的遮羞布。 还有王婆子,目瞪口呆得看着沐清风,仿佛在若有所思着什么,再偷偷看了一眼被慕容诺她们护在中间的小喜,她的眼里闪过复杂的光。 魏夫人被训斥一番,又无法反驳,只能呜呜得哭着。 沐清风正要再问话,却突然看到魏安居直起了身子,抬头道:. “秦大人,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小峰失踪前几天,好像就是初一那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回来,一直在骂周青,说他重色轻友,不是个东西。” “是,是是!民妇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魏夫人也激动得喊起来。 第二百五十章 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可曾提及是为了何事?”沐清风蹙眉问道。 魏安居和魏夫人对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魏安居拧着眉头仔细回忆半晌,才犹豫着道:“好像是和素儿有关。” “素儿?” 慕容诺和左卿卿也对视了一眼。 “貌似是刚才九王爷提及的那个李老头的孙女。” “没错,三月初一,赵小峰去李老头家调戏的女子,后来也是花钱消灾的。” “该不会周青也看上素儿了吧?” 两人正嘀咕着,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小喜突然睁开眼睛,傻笑着咕哝,“素儿姐姐……嘿嘿……” 慕容诺有些担心得看着沐清风,“审案子还真是不容易啊,他的声音听起来都沙哑了。” 果然,沐清风便立即安排伍三七去叫来素儿。 大约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穿着淡绿色粗布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清秀丫头便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瞧着,确实水灵灵的。 刚一进门瞧见屋里的阵势就被吓了一跳,但也没多惊慌,低着头乖巧得走到沐清风面前,跪地行了个礼。 “秦大人。” “你叫素儿?”沐清风问。 素儿答:“是,民女李素儿,从小跟爷爷生活在桃花镇。” “你的父母呢?” “父母早些年去凉州谋生,一直没有再回来。” “你身边这几个人,你可认识?” “认识,是周驿长、魏里长和魏夫人。” 沐清风点了点头,继续道:“好,你还记不记得,靖安十年三月初一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素儿便把赵小峰和周青先后来到家里,一个调戏她,引得爷爷大动肝火,一个出面当和事佬,但最后要走银子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沐清风听完,余光打量了一眼周青,他的神色显然比方才更加紧张不安。 “后来呢?你可曾再见过他们俩任何一个?” “我……” 李素儿看了一眼周青,仿佛在迟疑着什么。篳趣閣 沐清风搭在桌上的右手下意识一抓,却抓了个空,只好握成空拳在桌板上轻叩了两下。 “李素儿,本官正在审查一桩命案,你必须知无不言,不得隐瞒,否则便是妨碍本官断案,你与你的亲人族人,都将受到连带的追责,你明白吗?” “是,素儿明白。” 她又规规矩矩得磕了个头,直起身体来,才继续道:“当晚,周青来找过民女,他说会帮民女把银子要回来,而且他说……他有一个办法,能让赵小峰再也不来骚扰民女和爷爷还有其他村民们。” “果然!果然是你!!!” 魏夫人气得踉踉跄跄爬起来,冲到周青身边抓住他的头发就是一顿拉扯。 “周青,你还我弟弟命来!你这个畜生!你让我们孙家断了香火,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伍三七,拉开他们。” 沐清风一脸厌烦得转过头去。 却看到慕容诺正好走到他身边,端着一杯冷茶,掰开他紧握的拳头,悄悄得放到他手心里。 “说了那么多话,肯定渴了吧?” 他抬头,就看到自家的小姑娘,两只眼睛笑得如弯月似的,亮晶晶得盛着他模糊的倒影。 他拿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甘甜清凉的茶水入了喉,堵在心口的烦躁才像是被安抚散开似的,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慕容诺转身想回到左卿卿身边,却被某人悄悄握住了手,宽宽大大的袖子叠在一起,旁人根本看不出来袖子下大手包裹着小手,让她动弹不得。 “就在这儿陪着我。”他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俩可以听到。 慕容诺耳朵底下红了一小片,低着头 不敢动,更不敢往旁边看,只能任由他这么抓着自己。 藏在袖下的手越发放肆,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小姑娘手指的形状,像是把玩着什么爱不释手的小玩意儿。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小的认罪 等伍三七把化身泼妇的魏夫人拉开,周青已经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了。 就连伍三七的领口都被拉扯得敞开一小片,可见魏夫人战斗力着实不凡。 沐清风也被自家小姑娘安抚得平心静气的,继续看向了周青问道:“你对素儿所说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小的……” 周青仿佛肩膀突然无力得垮下身体,匍匐在地上,无力道:“小的认罪。” “是你杀了赵小峰?”沐清风追问。 周青缓缓点头,“是,小的一直对素儿有情,但自知与赵小峰这样的败类混在一起,李老头绝不可能将孙女嫁给我,所以多年来,只是默默照顾他们爷孙俩,那赵小峰根本就知道我的心意,但他还是去调戏素儿,他就是故意羞辱我! 三月初一晚上,我找他喝酒,求他不要再欺负李老头一家,和他联手坑骗村民,就是他逼我的,那几年得来的钱,大多也都分给了他,我已经什么都让着他,迁就他了,可他还是要为难我,践踏我的尊严! 所以……我动了杀心,我想只要赵小峰不再出现在桃花镇,素儿和所有村民,还有我都不用再被他欺负了。 我知道,王驿长去县衙告状,但被革职查办的事情,也知道这都是他们官官相护,王驿长回来后就不再来驿站了,变成了赵小峰来开门和接待过路官员,所以在三月初二的傍晚,我偷偷来到驿站借着赔罪的名义灌醉赵小峰,然后……用麻绳勒死他。 为了掩盖罪行,我本想将他埋到后山去,可桃花镇每年都有很多游人来祭拜魏大人和游山玩水,万一……所以,我就暂时将人用裹尸布包着扔进了井里。 过了几天便是初六,我拿着那几年攒下的所有银两去找魏里长,想要买一个驿长的官位,魏里长起初并不答应,这位子是他留给赵小峰的,哪能便宜我呢?但赵小峰人又不知跑哪去了,他便敷衍了我几句,然后让我暂时管着驿站的事情。 大概过了一个月,他才来通知我,已经报去县衙,让我来当桃花镇的驿长,恰逢那段日子接连暴雨,井里藏了尸体,臭味难掩,我便借着淤泥的说法封了井,再后来……便到了今日。” “周驿长,你真的杀了赵小峰?你为了我……”素儿眼泪汪汪得看着周青。 周青慌忙抬头,“不,不,我不是只为了你,我是为了自己,为了所有被他欺负过的村民,素儿,你千万别有心里负担,这是我个人的罪过,我愿意杀人偿命,不关你的事啊!” “秦大人……” 一个年轻人红着眼眶站出来,“周驿长虽说也犯了错,但他杀赵小峰,是帮了我们其他村民大忙,您能不能网开一面?” “是啊,秦大人,求您网开一面吧……” 村民们接二连三得请求起来。 沐清风站起身子,扫视众人,“从靖国开国至今,杀人偿命,从无例外,无论他动机为何,杀人始终是杀人,否则这天下何来秩序,何来公道?” “可您只是翰林院的大人,并不掌管刑狱和刑案,只要您装作不知今日之事……” “胡闹!” 门外突然传来气势赫赫的厉喝之声。 一时间,十几双视线齐刷刷得看向驿站门外。 第二百五十二章 都得罪不起叭? 慕容诺也随着众人看去。 “怎么是……朱大人?!” 来者,正是一袭官袍,威风赫赫的大理寺卿——朱谨。 “这是大理寺的官服,大理寺的大人来了!”魏安居瘫坐在地上,眼前瞬间一片灰暗。. 魏夫人更是忘了哭啼,睁大眼睛看着高高在上的朱谨。 “本官乃是大理寺卿朱谨,听闻桃花镇中发现一具沉井多年的尸体,特为命案而来。”朱谨扫视众人,目光如炬。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村民们都反应过来,齐刷刷跪了一片。 “参见朱大人!” 朱谨面目威严,微微颔首,“不必多礼。” 等大家伙儿都站了起来,他才走到沐清风面前,拱手行礼,“参见九王爷!下官收到伍侍卫的信号,就快马加鞭赶来了。” “来得正好。” 沐清风淡淡道:“刚找到凶手,把相关人等都带回大理寺,不过……先不要结案,等本王回城后再说。” “是,下官即刻抓人。” 朱谨一挥袖子,跟着进来的侍卫们就将地上那几个傻眼的人都绑了起来。 此时村民们更是一个个瞪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九王爷?他就是九王爷?!” “他不是秦大人吗……” “大理寺第一断案高手的九王爷,难怪一下子就找到凶手了!” “……” 善后的事情,由朱谨全权处理,沐清风便带着慕容诺他们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夕阳正挂在村西头的山尖上,大片橙红的云霞宛如翻卷的海浪,一道道向着天际而去。 朱谨站在马车前,看了一眼暮色,才哭笑不得得叹了口气。 “王爷,您这一趟出远门,才走了几个时辰,便碰上这么一桩案子,看来到魏县就该天黑了。” “天黑不算什么,别让那口井永远暗无天日,才是本王更要做的事情。”沐清风看了一眼水井的方向,那具尸体已经被侍卫们转移到了专门运送尸体的马车上。 井口上也没有石板再盖着,暮色笼罩其上,隐约可见流动的浮光。 朱谨若有所思道:“王爷说得对,不过……为何不结案呢?难道您担心村民们对凶手的处置有什么想法?” “不,只是这案子,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有点不太对劲,本王得仔细再想一想,再说,魏县的那位知县大人,本王还要去会一会。” “这贪污的官员,安排吏部调查便是,王爷此行目的地不是苏州吗?别耽误了行程。”朱谨笑道。 沐清风摇了摇头,“想要解开最后的疑惑,得本王亲自去了解,朱大人放心,这一趟出行该办的事,本王都会办好,该找的东西,也会一个一个找到。” “王爷受累了。” 朱谨后退一步,拱手行礼道:“下官祝王爷和王妃一路顺风,早日归来。” “多谢朱大人。” 沐清风道:“还有两件事,本王要嘱托于你。” “王爷尽管吩咐便是。” “驿站里有一对母女,母亲叫王婆子,女儿叫小喜,你给王婆银子把小喜买下来。” “什么?!” 朱谨惊恐得看了一眼马车。 慕容诺和左卿卿,两个小脑袋上下叠罗汉似的,从一个窗口里挤出来,明目张胆得‘偷听"他们说话。 他立即压低声音,凑近了些才道:“王爷,您这趟出行已经是两位美人在侧,您……虽然年轻体壮,但也不能太……再说,王妃可是右相最疼爱的千金,左二小姐也是左相最疼爱的妹妹,您……” 貌似哪边都得罪不起叭??! 第二百五十三章 桃树 “朱大人。” 沐清风板着脸打断他的话,握拳抵在唇部轻咳两声,才压下差点浮上来的红晕。 “能不能把本王的话听完再乱猜!” “是,王爷,下官多嘴了。”朱谨闭紧嘴巴。 沐清风无奈得叹口气,继续道:“把小喜买下来,送儿巷的耳东医馆,请陈大夫尽全力为小喜医治,所有花费由本王承担。” “原来是这样啊……”朱谨尴尬得扯开嘴角,转念一想,又皱起眉头来,“王爷,那个王婆子能把小喜卖给我吗?那可是她的女儿啊!” “她?你只管去买,不过,,不许多给,她若找借口不卖,你就威胁她要把她一起抓回大理寺审查。”沐清风冷哼道。 “这不是滥用职权吗?”朱谨两手一摊。 沐清风就笑,“偶尔用一用,也是行善积德。” 朱谨点点头,又问:“那另一件事呢?” “这次的证人里面,有一个叫素儿的姑娘……” “又是姑娘?!” 沐清风一个眼神瞥过去。 朱谨呵呵干笑。 沐清风继续道:“她是重要的人证之一,你把她单独关起来,好吃好喝得招待着,但无论是谁都不许向她提及跟本案有关的任何事情,直到我们从苏州回来。” “这又是为何啊?”朱谨一脸懵逼。 沐清风神秘一笑,“你只管按照本王所说去做便是。” 其他村民们陆陆续续离开驿站,院子里也安静下来。 伍三七搀扶着王驿长慢慢来到马车前。 老者又要行参拜大礼,被沐清风抢先扶住了胳膊。 “王驿长,不必多礼了。” “九王爷,老朽总觉得自己老了,今日见了您,才发现这双眼睛还算有点用。”老者红了眼眶。 沐清风莞尔道:“多亏了王驿长今日相助,本王才能及时查明案情,只不过您这几年受的委屈,本王无力弥补,也难辞其咎。” “九王爷不必把别人的过错,怪罪在自己的身上,您已经很厉害了,那年在驿站这个小院子里栽种这棵桃树的时候,老朽就知道,您将来会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王爷。” 老者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满是皱纹的脸上却扬起无比欣慰的笑意。 沐清风看了一眼那颗桃树,只剩下几颗干瘪的青果挂在枝头,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眼前仿佛浮现一个满怀心事的年轻人,在王驿长的教导下,挖坑、种树、填土、浇水。 他曾问:树喝了水,为什么还不长大? 他曾说:脚下的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树,也是一寸寸长起来的,慢慢来,一切都会有的。 沐清风慢慢收回视线,神色已恢复如常。 “今日时辰已晚,我们还要赶去魏县落脚,就不去祭拜魏大人了,等我们回来还会再来桃花镇,到时候还得麻烦王驿长再为本王泡一杯冷茶。” “呵呵,几片桃子皮晒干混着茶叶泡出来的冷茶,也值得王爷惦记这么多年,这冷茶哪有香甜多.汁的桃子好吃啊。” 王驿长笑得合不拢嘴,“不过王爷放心吧,老朽会准备最好的茶叶,最甘甜的水,等着您们再来的。” “伍三七。” 沐清风吩咐道:“你陪着王驿长回去,帮他把旧屋修葺一下,然后再重新记录一遍今日他所说的证词,越详细越好。” “属下遵命,可是这马车……” 伍三七走了,马车谁来赶啊? 车窗边,慕容诺和左卿卿也彼此对视一眼。.. “你会吗?” “我不会啊,你呢?” “我……” 然后,便听到沐清风的声音传过来。 “那就只能委屈左二小姐赶车了,若 是她不愿意的话,便只能跟着朱大人的马车返回咸城,让本王与诺儿共骑一匹马……” 话还没说完,左卿卿一脚踹开车门冲出来,大喝一声,“让我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剑劈了你 “嘚~驾~~” 一辆飞驰的马车赶在城门关闭前冲进了魏县。 慕容诺坐在车里,只觉得头晕目眩,肚子里更是翻江倒海。 “左卿卿,你能不能慢点儿啊,我想吐……”她这一路上,同样一句话,不知喊了多少遍。篳趣閣 但赶车的那位,存了心不让他们里面的人舒坦似的,不仅速度快,还专挑颠簸的路走,得亏这辆马车出门前被仔仔细细检修过。 不然,真没准儿就散架在哪条街上了。 进了城,马车的速度才慢下来,左卿卿甩着马鞭摇摇晃晃得扫马屁股,小声嘀咕着:“挺给力啊,小马,待会儿用最好的粮草奖励你。” 她是不可能平平稳稳驾车的,万一沐清风在里面对她未来嫂子动什么歪心思怎么办?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绝对不安全! “哥哥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嫂子的!” “咴!!!” 左卿卿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马脖子使劲儿往后一仰,前蹄子往天上抬似的翻了起来。 “糟糕,马受惊了!” “哐!!!” 一声巨响,沐清风抱着慕容诺从车门里冲出来,两个身影摔在街边,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慕容诺一直被护在某人怀里,好一顿翻滚,差点没忍住喉头那点东西。 另一边,左卿卿一个飞身跨坐在马上,拽着缰绳控制乱蹬蹄子的马儿,但她被狠狠颠了两下,直接从马背上翻下去。 “左卿卿!” 慕容诺一声惊呼,就听到‘哎呀"一声惨叫。 不过……是个男人的声音。 还有点耳熟。 “什么人!竟敢偷袭九王爷的马车,你不要命了吗?”左卿卿揉着脑袋一通大骂。 被她压在身下的人手脚并用得又推又踹,像是左卿卿是什么脏东西似的,“你起开,赶紧给老子起开!” 慕容诺还懵懵得坐在原地,只觉得隔着马车听到的那个声音越来越耳熟,好像是…… 她背后莫名冒起一阵冷汗。 沐清风飞身上马,拉扯着缰绳将马给控住了。 幸好入夜后这小县城的街上没什么行人和摊贩,否则见到这一幕大阵仗,明日一早怕是就要成了街知巷闻的热议人物。 “左卿卿,你特么压哪儿呢你!你想老子断子绝孙是不是!” 左卿卿一听身下的人叫自己名字,腾地一下从地上弹起来,再定睛一看,人更是惊呆了。 “你,你!慕容承?!!” 慕容诺从地上爬起来,哀莫大于心死得看着对面也跟着爬起来的那个身影,不是她那个惹祸精的弟弟还能是谁啊? “慕容承,你怎么来了?” 她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得走过去。 慕容承委屈巴巴得嘟嘴,“还不是老爹吩咐让我来保护姐姐你啊,我在魏县等了大半天了,你们怎么这会儿才到啊,我都快饿死了!还有啊,这个左卿卿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在王爷的马车上?你是不是死皮赖脸跟上来想抢我姐姐王妃的位置啊?” 一连炮仗似的话,突突突得往左卿卿那边扫射。 左卿卿气得叉腰骂人,“慕容承你脑子有病是不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抢王妃的位置了?倒是你!大晚上你突然冲出来装神弄鬼吓我们,慕容诺要是摔伤碰伤哪儿,你就等着被你爹打死吧!” 慕容承气势不减,也一手叉腰一手作茶壶似的对骂起来。 “什么我装神弄鬼,我看到王爷的马车过来我打招呼有错吗?分明是你心不在焉得驾车,想什么呢?想王爷还是想欺负我姐呢!我告诉你,现在有我在,你离我姐有多远滚多远,看见你眼睛都觉得不干净,赶紧回你们左丞相府关起门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你你你!!!慕容承!我要不是看在你姐的份上,我今天不一剑劈了你……” “你来啊!你除了会拿剑吓唬人你还会什么!每回吵架都超不过我,你就是个只会暴力不讲文明的刁蛮女!” “啊!!!慕容承!!!我杀了你!!!” 另一边。 慕容诺眼看着两人追打起来,就感觉脑袋以某种微妙的速度胀大起来,满脑子的黑线混乱得搅在一起。 她喉头沉沉一滚,与牵着马走到她身边的沐清风对视着彼此,然后不约而同得开口。 “他们,一直是这样?” “他们,一直是这样。”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我们的房间 客栈房间内。 两个身上都挂了彩的家伙各坐一方,大眼瞪着小眼,仿佛就等着一声锣响就能冲到桌上再干一仗。 慕容诺一边倒茶一边说道:“你俩吵几句嘴就行了啊,咱们没人受伤,马车也没事,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 她端起一杯茶,正想递给其中一人,手才刚抬起,就看到左卿卿猛然看过来。 “我要!” “先给我!” 慕容承不甘示弱。 “凭什么!”左卿卿一拍桌子。 慕容承冷哼一声,“就凭我和我姐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就是个外人!” “你!!!” 左卿卿气得伸手去抢,抓住杯子就把茶水一口倒进嘴里,慕容承更是眼疾手快,伸手把另一个杯子和茶壶都抢了过去。 “你有本事你都喝了!烫死你!”左卿卿啪的把茶杯往桌上一放。 慕容承挑着眉,一脸嘚瑟,“爷就不喝,爷就是个玩儿!” “无耻!” “男人婆!” “……” 眼看着战火噌得一下要起来了,慕容诺赶紧吼了一嗓子,“够了!!!” 慕容承和左卿卿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得看着她,尤其是慕容承,跟没见过这样的姐姐似的。 “姐,你嗓门……” “那还不是你们逼的。” 慕容诺心里叫苦,果然有弟弟的姐姐,没有一个能保留最后的温柔,呜呜呜~~~ 吱嘎。 门被轻轻推开,沐清风从外面进来,看到三人安安静静得不说话,好像还有点不太适应似的。 “吵完了?那正好,我说一下明天的安排。”他主要是看向慕容诺。 慕容诺猛点头,“好呀好呀!” 沐清风就勾起嘴角,道:“明天我们去一趟县衙。” “好呀好呀!” 这次是三人异口同声。 沐清风顿时话锋一转。 “本王是去调查那位魏县知县的,不是去玩儿的,诺儿随我同去,你们俩……”他打量左卿卿和慕容承,“慕容承,你就陪着左卿卿在县城里随处逛逛吧。” “姐夫!”慕容承立即过去抱着沐清风的胳膊央求道,“我要跟你和姐姐一起去县衙,我跟这个凶巴巴的男人婆多待一会儿我就犯恶心!” “你以为我想跟你待啊!”左卿卿气得跳起来,“你明天自己去逛,我要和他们去县衙!” “你?你去了能干啥啊,能吃能喝还是能睡啊?”慕容承讥讽道。 左卿卿咔咔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得瞪过去,“慕容承,你再这样我要以理服人了!!!” 慕容承往沐清风身后躲,还不忘招呼上慕容诺。 “姐,你看她!她要打我!你可就我这么一个亲弟弟啊!” 慕容诺克制住想要再嚷一嗓子的冲动,假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那个……我困了,这间好像是我屋吧?你们都各自回去休息吧,散了散了。” 嘭! 左卿卿那蓄势待发的拳头锤在桌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看在慕容诺的面子上,今晚饶你一命!哼!” 她拎着剑和包袱,大步流星似的冲出门。 慕容承还有赖着的意思,突然瞥见姐夫转过头来,冷飕飕的视线,他咕咚咽了咽口水,呵呵干笑着往后退,“那个……不打扰二位休息哈,良辰美景,花好月圆,二位动静别太大,这小县城的客栈隔音可不太好,我这就走了,走了……” 啪! 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仿佛世界都清净了。 慕容诺长出一口气,坐了一天马车和嗡嗡嗡的噪音洗脑,让她体力的余量几乎一空。 要是接下来去苏州的路上这两个活宝要一直 陪着,她可能得每天含点参片续命了。 再抬头,居然看见沐清风还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清了清嗓子,礼貌得扬起笑脸,“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沐清风走近两步。 慕容诺不动声色得后退两步,“那你不回房休息吗?” 沐清风继续往前走。 “这难道不是我们的房间?” 直勾勾的男性气息窜过来,慕容诺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里隆咚咚得乱打鼓,这沐清风的小眼神不对劲啊,怎么看起来跟哪里跑出来的饿狼似的? 脚跟下意识往后挪动,突然踢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慕容诺重心不稳得往后倒。 “别扶我!别扶我!!让我摔下去!!!” 任她心里的声音再大也没用了,沐清风已经把人囫囵圆的捞进怀里,她的手就按在人家梆梆硬的胸口上,咚咚的心跳,隔着掌心酥酥麻得直往她胳膊里钻。 要了命了哟! 慕容诺喉头重重一滚,紧张得脚指头在鞋里集体起立,淡淡的红晕从脸颊上浮出来。 沐清风轻挑眉梢,越来越深浓的眼神从她的眼睛慢慢移到脸颊,仿佛追着那红晕似的,又到了脖子,仔仔细细,一寸寸得打量着。 细腻如甜白釉般的肌肤染上这一抹娇嫩的粉,便是这世间再好的瓷器玉器也比不上了。 “这么急着上床,看来诺儿是真的累了。” 他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您要的水来了 “我不累!!!” 慕容诺被沐清风放在床上,两只胳膊像钢管一样笔直得撑着自己身体不倒下去。 沐清风勾着唇角轻笑一声,“不累更好,有些事越有体力才越有兴致。”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慕容诺浑身绷紧,心说这雄性动物不是春天才躁动吗?为什么入了秋反倒是越来越积极了?那些年动物世界白看了?! 她咬咬牙,伸一头,缩一头,都是折磨,还不如问个明白。 “沐清风你今晚真要跟我一起睡啊?” 沐清风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 “咱们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大婚之夜,你该不会忘了吗?” 慕容诺紧绷着身子,唇舌都不太利索了,结结巴巴回答,“没,没忘。” 可她记得阿巧说过,大婚之夜这位九王爷是抱着卷宗睡了一晚,压根没和她那个啥啊。 “再说,咱们是结发夫妻,同床共枕不是应该的吗?”某人循循善诱。. 慕容诺:我怀疑你在得寸进尺! “是应该的……”她又忍不住怂了。 沐清风盯着她的眼睛,水光盈盈的,好像因为紧张,眼眸颤得比床边的烛火还厉害。 他本来不是个贪心的人。 手不自觉得捏住慕容诺腰间系着的玉坠子,又凉又滑的触感,勉强解了他指尖的烫。 慕容诺低头瞥了一眼他慢慢摩挲的动作,只觉得心里像是溜进去一条小鱼,上上下下跳得欢快,池子里波澜四起,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不会叭,要睡吗?睡吗?!被娘知道要骂死的叭??? 慕容诺仿佛陷入天人交战,纠结两个字化作眉间的浅痕随着她的表情拧来拧去。 沐清风失笑着转身脱下她的鞋子,紧接着是雪白的缎袜…… 小姑娘猛然反应过来,一声惊叫。 “啊!” 两只hua得往裙子里钻,慌慌张张得跪坐起身子,“我……” 正是此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秦大人,您要的水来了。” “进来吧。” 沐清风忍着笑意,表情却无论如何正经不起来。 推门进来的是个店小二,低着头,从善如流得将一盆冒着微微热气的水放在床边,然后又往水里撒了些花瓣,拿了沐清风给的碎银赏钱,才笑呵呵得退了出去。 慕容诺呆呆得看着地上那盆水,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是要干嘛?” 沐清风笑意更深了,“忙了一天,看你下车时一直在揉屁股捶腿,本该泡个澡解乏,但这客栈里不比城里的,所以只能让你泡泡脚。” “啊?!那你刚才是逗我的?!”慕容诺瞪大眼睛。 沐清风望着她,眯了眯眼睛,“也可以不是。” 慕容诺赶紧躲开他的视线,挪到床边把两只脚踩进水盆里,温热的水覆盖到脚踝的位置,满满得将她累了一天的小脚丫包裹住。 “啊~舒服!”她满足得像只餍足的小奶猫。 沐清风起身走到桌旁,从怀里拿出几本册子翻看着,目不转睛道:“泡好了,便早点休息,明日办了事,还得继续坐马车往南行三个时辰,才能到下一个驿站。” “那你呢?” 慕容诺心不在焉得问。 因为某人去看书了,她索性将裙裤都撩了起来以免沾湿。 沐清风余光瞥见她的动作,鸦羽般的睫毛颤了几下,然后不动声色得将手里的册子上下调转,才继续道:“客栈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今晚我得在你这儿将就一晚,你若觉得不便,我就坐在这儿看完这几本书册便是。” 他又偷偷瞥了小姑娘一眼,像是想看看她什么反应。 慕容诺‘哦"了一 声,两只脚从水里抬出来,随便踢了踢,然后用旁边准备好的帕子擦干水,转身爬到床上。 她贴着床的里侧,将一张被褥搬出来摊开铺好,又将另一张被褥盖在自己身上。 两张被褥之间,隔着半只胳膊远。 她钻进被子里,面向墙的一面侧睡着,连小脑袋也一起蒙进去,就像是毛毛虫似的蛄扭了两下,好像在努力调整位置,让出更多的空间来。 沐清风放下册子,打量着那一团小小的身影,不由勾起嘴角。 直到他听到闷闷的小小的声音。 “晚安!” 被子里的小姑娘,彻底没了动静。 沐清风笑得更深,嗓音低沉回应,“晚安。” 第二百五十七章 屈打成招 次日,沐清风换了一身白衣,领着书童打扮的慕容诺来到县衙门口。 因为一夜没睡踏实,早晨又起得早,慕容诺来的这一路哈欠就没停过。. “哈~~~” 沐清风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有些好笑得打量她,“与我同床,睡不习惯?” “……” 慕容诺迷迷瞪瞪得点头,一瞬间又吓得灵醒过来,摇着脑袋否认,“不不,怎么会呢……” “不会?那就好,今晚咱们继续。”某人眯了眯眼。 “啊?!不是……”慕容诺睁大眼睛。 坏了,这答案是把自己往坑里带啊! 哪还有一丝丝睡意,她咬了下唇,小声说,“其实是有点儿不习惯的。” 沐清风神色自若得点了点头,“哦?那就多练练,习惯是可以培养的。” 说完,便朝着守大门的衙役亮了一下腰牌,大步潇洒得走进县衙里去。 慕容诺愣在原地,可怜兮兮得望着某人的背影。 就……沐·靖国驰名双标·清风呗??? 直到一左一右的衙役对她投来疑惑不解的目光,她才小跑着追了进去。 “啊!!大人,冤枉啊!奴家冤枉啊!!!” 凄厉的哭喊从公堂上传来。 慕容诺急急忙忙跑进来时,就看到沐清风一脸严肃得站在公堂门口。 她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视线往里面张望。 堂下,一个穿着绿裙的年轻女子被衙役按在地上,足足一人高笞杖狠狠打在她腰.臀的位置。 “啊……大人……放过奴家吧,奴家没有杀人啊……” 女子的惨叫不绝。 再往右边看去,地上摆着一具身材有些矮小的男尸,看模样应该三十岁以上了,口鼻处有血性分泌物的残留,双眼瞪大,手指、甲床、耳后、眼下和唇部皮肤发绀。 看起来很像是心肺方面出了问题。 高堂之上,一个长相威严的中年男子穿着官服坐在上座,和桃花镇的那位里长魏安居还真有几分神似,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堂哥魏安全了吧。 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师爷,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笔在纸上涂画着什么。 慕容诺观察了一番,杖刑也结束了。 女子的哭喊比刚才已经虚弱很多,腰间隐约有血迹从裙子下透出来。 啪! 惊堂木一响。 魏安全大声喝道:“柳氏,你杀害亲夫柳高寿证据确凿,难道还要狡辩吗?” 那年轻女子趴在地上,虚弱得回答,“奴家……是冤枉的……” “你若再嘴硬,本官就继续用刑,打到你认罪为止!”魏安全拿起一支令签作势要扔。 慕容诺忍不住咕哝,“这不是屈打成招吗?” 声音不大,却刚刚好卡在魏知县要扔令签的那一瞬间,满堂肃静,连风都没有,她的声音便传进公堂里。 魏安全动作停住,视线扫过来,脸色顿时一沉。 “你们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走进来的。” 沐清风抬脚走进去,亮处那块翰林院‘秦"字的腰牌,“本官出来办公差,路过魏县,刚才在门外听到喊冤的声音,便进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魏安全从上座走下来,仔细检查那块腰牌后,才换上一副客客气气的笑脸。 “原来是翰林院的秦大人,下官正在审案子,现在不便招待您,要不您先去偏厅坐会儿,喝杯茶休息休息。” 说着,便叫来那个年轻师爷。 “赵师爷,去安排安排,给秦大人上一壶好茶。” “不必麻烦了。” 沐清风一脸严肃道:“本官的书童刚才说的话,你们 不是都听到了吗?那就正好给本官解释一下,为何要对柳氏屈打成招?” 魏安全和赵师爷对视了一眼。 “这……” 第二百五十八章 莫须有的罪证 魏安全讪讪一笑。 “这哪里是屈打成招啊,秦大人,您怕是从来没有审过案子吧,这都是正常的,尤其是遇到那些个嘴硬骨头硬的嫌犯啊,不打到他们怕了,可吐不出一句真话来。” “本官确实没审过案子,今天正好想开个眼界,长个见识,如果有麻烦到魏知县的话,还请不要介意。对了,县衙里应该还有多余的椅子吧?” 沐清风大有一副蹬鼻子上脸的架势,不请自来哪能够,我还要舒舒服服把热闹看完再走,这难道还不够秦筱远? 妥妥的模仿在精髓上啊! 慕容诺看着一脸尴尬又无奈的魏安全,不由得想起秦筱远去大理寺听审的样子。 难怪别说是一把椅子了,沐清风就连一个好脸色都不想给秦太傅。 旁边那位赵师爷好像还想说点什么,被魏知县一个眼神扼住。 “秦大人有此闲情雅致,下官也不好拂了你的兴致,赵师爷,你去让衙役把椅子搬来,再准备一壶茶水放在这儿。” “好嘞,魏大人。” 赵师爷咧着嘴应下,慕容诺注意到他少了一颗左侧切牙。 没一会儿,桌椅茶点就摆好了,沐清风不客气得坐了下来。 慕容诺今日假扮的是书童,便自觉得站在他身侧,双手端起桌上的茶杯递过去。 沐清风接过来品了一口,“碧螺春,好茶。” 魏知县和赵师爷这才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惊堂木一拍。 “犯妇柳氏,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杀害亲夫柳高寿的罪,你认不认?” “奴家……冤枉……”声音比刚才更虚弱了几分。 “冥顽不灵!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再打***板!” 令箭在半空划了个弧度,啪的掉在柳氏前面。 这怎么行?! 慕容诺情急得抓住沐清风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再打就把人打死了!” 沐清风轻轻拍了怕她的手背,给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然后,他转头看向魏安全。 “不知魏知县认定柳氏罪证确凿,究竟是什么罪证啊?” 全场的视线齐刷刷扫过来,魏安全也有些不耐烦得皱起眉头来。.. “秦大人,您在此旁听下官是没意见的,但按照规矩,您不能干涉下官审案的过程,否则就是扰乱公堂秩序,下官只好请您离开这里。” “本官无意干涉,只是好奇什么罪证,能让魏知县如此肯定柳氏就是凶手罢了。”沐清风淡淡道。 魏安全和赵师爷对视了一眼,后者才在自己桌上的那几张纸里翻找出其中一张,念道:“犯妇柳氏,昨夜酉时给死者做了一顿饭,饭后不到半个时辰,死者便暴毙而亡,死时口吐白沫,伴有血迹,显然是中毒而亡。” “可我看着不像是中毒啊……”慕容诺又忍不住打量地上那具尸体。 沐清风听到这句话,不动声色得继续问向赵师爷,“作案动机是什么?” 赵师爷又翻出另一张纸,照着念道:“犯妇柳氏,自嫁给柳高寿后一直心有不甘,多次与邻居及同村男子眉来眼去,更是在河边洗衣时公然勾引有妇之夫,村里很多人都可以作证,她杀柳高寿的前一晚,还有人听到他们夫妇在家中争吵,柳高寿大骂柳氏水性杨花,勾三搭四,第二天就被毒死了,这便是动机。”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沐清风蹙眉沉吟,片刻,却又一生嗤笑,“实则,却都只是莫须有的罪证罢了,难道你们就是靠这些传言来审案的?” “你……” 魏安全腾地一下站起来,脸色愠怒,“秦大人,这可是本官的县衙,你是咸城来的大官,本官给你三分颜色,但你若是公然干扰本官审案,出言羞辱本官,便是你 官级高那又如何,这魏县县衙不欢迎你,请你带着你的下人赶紧离开吧!” “魏知县何须如此动怒?本官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沐清风勾唇一笑,“再说,本官家的这小书童说,柳高寿看起来不像是中毒,不知你们可有让仵作对尸体解剖查验啊?” 魏安全一声冷笑,“一个书童的话,秦大人也如此放在心上吗?” 第二百五十九章 慕风 沐清风抿了口茶水,淡淡一笑。 “本官家的这个书童可不一般,她作的诗可是得过皇上和皇后娘娘亲口称赞的。” “这……” 魏知县和赵师爷看向慕容诺的眼神,顿时又复杂起来。 谁能想到身份这么低微的下人,是入过皇上的眼的人,这就不好拿捏分寸了。 再说,连秦大人的书童都曾见过皇上,可想而知他在皇上面前的地位也是非同一般呐。 想了想,魏知县又换上一副笑脸。 “秦大人的书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不过……这作诗和查案是两码事,诗写得再好,也不能对一具尸体凭空乱说吧?” “我才没有凭空乱说。” 慕容诺一说起验尸,气势就上来了,眼神很是坚定道:“如果你们不信,大可让我现场解剖尸体验明真相!” “验尸?!” 魏安全眉毛都惊得飞起来了,“你,你还能验尸?” “瞧着细皮嫩肉的,也不像仵作啊……”赵师爷再次打量过来。 沐清风一个冷眼斜睨过去,吓得赵师爷无端端抖擞了一下,讪笑着躲开了视线。 沐清风侧过头去,看向魏安全,“知县大人有所不知,我这书童啊,旁门杂学比作诗更厉害,现在犯妇柳氏不肯认罪,不正是因为你们没有实证吗?倒不如让她解剖验尸,若是真中毒了,柳氏便也抵赖不得,魏知县意下如何?” “解剖验尸,可不是儿戏之言。” 魏知县皱着眉头,迟疑道:“再说,县衙里也有仵作,若真要解剖,自然是由我们的仵作来办……” “哦?不知县衙里的仵作现在在哪儿?方才赵师爷所念证词里,本官可没听到关于验尸的只言片语。”沐清风打断他的话。 魏知县和赵师爷对视了一眼,后者神色古怪得回答,“他……今天请假了。” “怎么回事?今天这么大的案子要审理,他居然不在?” 魏安全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板着脸斥问了一句,又转头看向沐清风笑道:“秦大人,今天算是让您看了个笑话,这案子既然还有些许疑点,便不好再审下去,下官会另改时间……” “何必这么麻烦呢?” 沐清风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折扇,啪的打开,在胸前轻摇慢弄了两下,才不咸不淡道:“魏知县多有顾虑,是不想让本官了解此案详情,还是不信任被皇上亲口夸奖过的人呢?” 魏安全一愣,顿时笑意消失不见,甚至有些紧张似的抖了抖眉毛。 “秦大人可真是误会下官了,既然秦大人有此好意,下官就不再推辞,来人呐,去为这位……” 眼神问向慕容诺。 “我叫慕……慕风。”她胡乱说了个名字,说完,又觉得某人看过来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 再一想,慕风?!爱慕沐清风??? “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赶紧低头解释。 “我很喜欢。”沐清风挑起唇角,几乎同时开口。 慕容诺还想说什么,就听到魏安全继续吩咐衙役。 “快为慕风先生准备验尸的一应用具!” “不用了!” 她慌忙抬头走出去,拿出腰间的羊皮卷袋在魏安全眼前晃了晃,“我自己带着呢!” 魏安全都给看懵了。 一个书童,随身不带笔墨纸砚,带着验尸的工具?! 他尴尬得扯了扯嘴角,“那,就麻烦慕风先生了。” “不麻烦,顺手的事。”慕容诺也笑着客气了一句。 然后,完全不理会公堂里瞪大的一双双眼睛和赵师爷差点自由落体的下巴,转身走到尸体旁边蹲下,掀开盖在他身上的白布后,先仔细观察体表。 “死者 柳高寿,性别男,年龄……” “三十岁。” “嗯,年龄三十岁,身高约六尺左右,死亡时间昨夜酉时三刻左右,对吗?” “不错。” “嗯,信息都能对上,现在我要开始解剖了,你们当中若有人见不得血腥,还请自行回避。” 慕容诺背对着沐清风,故意用身子替他挡住视线,殊不知在她背后,某人的眼神早就自觉盯在她身上。 慕容诺解开羊皮卷袋放在地上,刚拿起一只半透明的手套,突然又愣住了。 “咦?” 第二百六十章 沉浸式解剖 慕容诺愣住不动,旁人隔着一段距离,也不知道她为何如此。 魏安全皱了皱眉头,像是替她打圆场似的清了清嗓子。 “咳,慕风先生若是验不了,倒也不必勉强。” 一旁,赵师爷露出一副【该是如此,我就知道】的表情,轻笑道:“这读书人啊,十有八九都太自信了些,想必慕风先生在咸城时,身边都是些恭维奉承的人,所以……” 话还没说完,就看慕容诺已经戴上手套和面巾,拿起一把形似柳叶的刀,对着死者的腹部划了下去。 动作利落熟练,像是已经做过很多很多遍。 赵师爷那个角度,正好能完完整整看清慕容诺解剖全过程,他见血的那一瞬间,脸色就开始苍白了。 “唔……” 他握紧拳头堵在嘴边。 慕容诺的沉浸式解剖进行到一半,已经有不少人捂着嘴跑出公堂。 魏知县坐在椅子上,明明一脸肠子悔青了的表情,还在竭力摆着身为知县的威严,强忍着开口,“慕风先生看着年纪不大,动起刀子来还挺老练啊。” “大人若是有兴趣,不妨到我身边来看,这样更仔细些。”双手掏胃的慕容诺误以为他对验尸有兴趣。 魏安全脸都僵住了,“那倒不必,不必了。” 下一瞬,便看到慕容诺捧出一颗完整的血淋淋的器官来。 魏安全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唯恐避之不及似的猛地往后一靠,后背紧贴着椅子才勉强稳住。 “这,这是……” “胃啊。” 慕容诺抬头看着他,笑吟吟得介绍道,“待会儿我把柳高寿的胃剖开,就能验证他是否吃了柳氏的饭菜而中毒了。” 说着,就要下刀子。 魏安全急忙闭上眼,旁边的赵师爷已经传来呕吐的声音,yue~yue~yue~像是憋了好久实在憋不住的爆发。 慕容诺将胃剖开,血水混着未消化的饭食滴滴答答流下来,魏安全光是听到那声音,脸色瞬间惨白,用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才能稳住姿态。 “到,到哪一步了……” “胃里确实有残留的饭食,但胃壁颜色并无异常,血液颜色也没有异常,所以并非是中毒,魏大人,您要复验一下吗?” 慕容诺问道。 魏安全慌忙摇头,“不,不用了,还请慕风先生把胃放回去吧。” “好吧。” 慕容诺看了一眼旁边的柳氏,她们附近的衙役早都跑出去了,柳氏却因为挨了打趴在地上起不来,但她看着慕容诺的眼神里,满是感激和泪水。 慕容诺这才发现,这是个生得极好的女子,柳叶眉,水杏眼,瓜子脸,皮肤白嫩,便是村妇,那也是十里八乡第一的村花吧? 她心思一转,又将胃放回死者腹腔摆好,继续扒开剖口检查其他器官。 魏安全缓过劲儿来,小心翼翼得将眼皮撑开一丝缝隙,看向一直没动静的沐清风那边,才发现人家已经拿起一本书册,有模有样得看起来了。 “秦大人,在这种时候还能看书,真有兴致……”他忍不住道。 沐清风目不斜视得盯着书上的字,又扫了两行,才莞尔一笑,“小场面,本官早就习惯了。” 这时,慕容诺又从死者胸腔里摸出一手粘液,凑近鼻边仔细闻了闻,才确认道:“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啊。” 沐清风合上书页,眼皮倒是没抬起来,问道:“死因是什么?” “急性肺炎。” 慕容诺将刀伸进去,切下一小块死者的肺,居然是紫红色的,她捧在手里端详着道:“死者体表多处皮肤发绀,两侧肺部均为紫红色,质地较硬,且肝组织、器官和支气管内充满泡沫状血样粘性渗出物,胸腔内积有浅红色渗出液,这是 很严重的肺炎导致的急性死亡。 不过……” “不过什么?” “这种造成人急性死亡的肺炎,很有可能是传染性的。” 慕容诺神情严峻起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莫名有点小心疼呢 “传染?!” 魏安全发白的嘴唇哆嗦不停,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慕容诺将肺片放回尸体身体里,一边缝合剖口一边解释道:“可能得劳烦魏知县带我们去一趟柳高寿居住的村里查看,这肺炎的传染源如果不找出来,恐怕会扩散成疫情。” “是,慕风先生言之有理。” 魏安全一副慌了神的模样,赶紧吩咐赵师爷道:“立即将柳氏关进牢里,再安排两辆马车,快去!” “是,是!”赵师爷麻溜得跑出公堂。 验尸的善后工作处理完毕,马车已经在县衙门口候着了。 魏安全和赵师爷上了前一辆,将后面更宽敞些的留给了沐清风和慕容诺。 上了车,慕容诺闻了闻身上的醋味,勉强盖过了血腥味,但不比那些花果熏香的效果,她就有点想念大理寺和王府了。 “怎么了?”沐清风打量着她的动作。 慕容诺笑了笑,“不知道出了门还要验尸,没准备常用的薰香,这两日都是用烧醋的方法祛尸味和血腥味,感觉自己快成一个醋坛子了。” 沐清风被她逗笑,挑眉道:“九王妃若真是个醋坛子,本王或许会乐在其中。” 哈?! 慕容诺刚想问个为什么,转念一想,又好像有点明白过来,这九王爷虽说是人中龙凤,堪称皇子颜值天花板,但偏偏是个不识情趣的。 这种人,哪能讨得女孩子的欢心呢? 王府里一妃一妾,没一个惦记他讨好他的,就连被外面传得像花痴一样惦记王妃之位的左卿卿也…… 压根不是为了他。 这么想想,莫名有点小心疼呢。 “其实……” 慕容诺正想着怎么安慰某人,却突然感觉额头被弹了一下,她捂着脑门不可思议得看向沐清风,“你干嘛偷袭我!” “我可不需要你安慰。” 沐清风分分钟看穿她的小心思,话锋一转,又问,“在公堂上验尸时,你突然停顿了一下,是什么原因?” “对了!” 慕容诺猛然想起似的,将羊皮卷袋打开,从夹层里摸出来一颗小小的牙齿。 “就是这个!” “牙齿?” “是赵小峰的牙齿,我带魏夫人去认尸时,不小心踢到门板,这颗牙齿就掉出来了,后来你们都出来了,我就拿着牙齿进了驿站,再后来顺手包进手套里,忘记放回去了……” 慕容诺耷拉着小脑袋,这对于一个法医来说,绝对是职业生涯的重大失误,记过处分,一个都跑不了。 被老爹知道,还要狠狠念叨半个月的那种! 沐清风盯着她掌心里的牙齿看了看,道:“不要紧,伍三七回来后,我会安排他把牙齿送回大理寺,让易有言去处理便是。” 慕容诺点了点头,准备将牙齿重新放回夹层里,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好巧,这也是一颗左侧切牙。” 沐清风:??? 慕容诺道:“那位赵师爷少了一颗左侧切牙,”她咧开嘴,指了指自己同样位置的那颗牙齿,“就是这儿,你注意到了吗?”篳趣閣 “嗯,我还注意到,他很年轻,好像不太喜欢读书人。”沐清风点头道。 慕容诺疑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师爷是衙门里帮着主管处理各项事务的佐理人员,刑案、钱谷、文牍等等都会涉及,一般都是当地的秀才或学究才有资格担任,可这个赵师爷在审案过程中,一直在打瞌睡,他虽然拿着笔写写画画,但看起来并不像是在作记录,还有……” “他说读书人过分自信,受人吹捧而忘乎所以。”慕容诺回想起来。 沐清风点了点头,“看起来此人更像是个心高气傲,却没多少见识 的草包,可他却在魏安全身边当师爷。” “可能魏安全眼光不行吧。” 慕容诺撇撇嘴,“不但如此,他还马马虎虎的,今天要不是我们去县衙,他就差点冤枉柳氏了呢!” “马虎?那可不一定。”沐清风意味深长得看向窗外。 第二百六十二章 关我沐某什么事 长柳村。 两辆马车进村的时候,引来不少村民的注意,有不少想跟上来凑个热闹的,都被衙役驱赶开了。 慕容诺和沐清风先后下了马车,就看到魏安全带着赵师爷等在院门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得说着什么,等他们过去,两人又立即停了下来。 “秦大人,慕风先生,这便是柳高寿的家了,下官这就带二位进去看看。” 说着,便向院子里走去。 赵师爷落后一步,刚好与沐清风并排走着,或许是才经过沉浸式解剖的洗礼,面色还有点苍白。 沐清风一边四处观察,一边随口问道,“今日在公堂上,本官见赵师爷虽然年轻,但十分有见识和才气,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本官有意将师爷引荐入翰林院,不知师爷是否有意啊?” “我,我吗?”赵师爷指着自己,仿佛不敢相信般瞪大眼睛。 沐清风就笑道:“这里还有第二个赵师爷吗?” “那可真是承蒙秦大人抬爱了!”赵师爷立马拱手道谢,“若真能入翰林院,小的此生不忘秦大人大恩大德,”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绝对会以秦大人唯马首是瞻!” 沐清风心中冷笑,面上却好像颇为满意似的点了点头。 “赵师爷果然是个心思玲珑之人,与本官不谋而合,对了,本官还不知道赵师爷姓名。” “大人,小的姓赵,名……小川。”赵师爷眼神微不可察得闪了一下。 “赵小川?” “正是。” 沐清风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真是个好名字。” “多谢大人夸奖。”赵小川喜不自胜,“不知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帮小的引荐啊?” “你想什么时候呢?”沐清风反问。 赵小川倒是半点不含蓄,“自然是……越快越好。” 沐清风打量他一眼,淡淡道:“赵师爷莫急,秦某答应的事情,绝对不会失信的。” 赵小川嘴角都咧到耳根子下面去了,那颗缺牙的位置更是尤为显眼。 一旁,慕容诺心里不由好笑,到时候沐清风会不会来一句【秦某答应的,关我沐某什么事】来打发了赵小川吧? 不过…… 沐清风为什么要骗赵小川呢?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众人进了后院,一股恶臭伴随着猪叫声传来。 “真恶心!” 赵小川啐了一口,捂着口鼻道:“秦大人,后面是猪圈,没什么可看的,别污了您和慕风先生的衣裳,还是让衙役进去查看吧。” 慕容诺慢慢走过去,动了动鼻子,闻出空气中的不同寻常的腐臭味。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就行了。”. 她戴上面巾和手套,才向猪圈走去。 猪圈大概占了大半个院子,上面是茅草棚,四周的围栏是黄泥混着木板砌的,虽然牢固却不太透风,这才导致恶臭越闷越浓重。 十几头猪看到有人进来,又是惊叫又是窜动,场面一度混乱。 看到那些猪的时候,慕容诺基本就明白情况了。 地上到处都是呕吐物和排泄物,便是她不擅长动物医学,也知道是猪生病了。 有几头病猪的眼耳鼻及后躯皮肤发绀,呈犬坐式,张口伸舌,口鼻流出和柳高寿一样的分泌物,应该是病情极为严重了。 她急急忙忙走出猪圈,将看到的情况告诉众人。 “……最好请个专业的兽医再来看看,但十有八九是传染性肺炎没错了,这种病的病死率很高,传染性也不好把控,最好是把所有的猪销毁,柳高寿的家里和村子里也要全面消毒,村民们最好喝一些清瘟败毒的药以做预防。” “把猪都杀了?!” 魏安全立即皱起眉头来,“这可 不行!柳高寿家十六头猪,能卖二百多两银子呢!” 沐清风看了他一眼,神情冷肃,“魏知县该不会想把病猪卖入市场,让这疫情一发不可收拾吧?” “怎么会……秦大人误会了,只是……这可是不小的损失啊!” 魏安全摸摸鼻子,偷偷给了赵小川一个眼神。 赵小川张口本想说什么,却是话锋一转,道:“大人,小的认为秦大人说得有道理啊!” “你!”魏安全瞪了他一眼。 “怎么?魏知县是舍不得柳家这些猪,还是舍不得那二百多两银子?”沐清风冷冷看着他。 第二百六十三章 慕风先生不好女色 一个时辰后。 村口。 几个附近村里的大夫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村,很快便有一股股药味从各家各户飘散出来。 慕容诺他们坐在村口的小亭子里,一个村妇端来药罐,给他们每人倒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这是用银翘和十余种药材熬制的清瘟败毒饮,趁热喝药性才最佳,几位大人尽快饮用吧。” 村妇拿着空药罐转身离去。 慕容诺盯着那碗药发愁,刚穿过来那半个月,阿巧以为她疯了,每天想着法儿给她灌药,喝得她上吐下泻不说,对那种苦味更是光闻一闻就胆汁乱窜。 她现在多吸两口气,都觉得脑壳发麻。 对面,魏安全也一脸苦相。 “真是晦气,查案查得要喝药,本官还没遇到过这么倒霉的事情!” 赵小川冷哼一声,“难怪大伙儿都说柳氏是蛇蝎美人,天煞孤星,这果然是克了亲夫不够,还要害整个村子和我们啊!” 慕容诺皱了皱眉,忍不住道:“赵师爷怎么对柳氏这么大的敌意?现在是猪生病了才传染了柳高寿,和柳氏有什么关系?” “慕风先生才见过柳氏一面罢了,怎么,被她那股子狐媚劲儿勾了魂了?”赵小川讥讽道。 慕容诺张口想反驳,却被沐清风轻轻握住了手,像是安抚似的捏了捏。 沐清风这动作,被赵小川和魏安全看在眼里,无疑如晴天霹雳降临一般。 “赵师爷别多心,慕风先生不好女色。”他挑眉道。 赵小川长大嘴巴,呆愣愣好一会儿才连忙点头,“原来如此,如此啊……” 慕容诺立即把手缩回袖子里,偷偷瞪了沐清风一眼。 这家伙搞什么啊,就算维护她,也没必要抹黑她名声吧?但转念又一想,抹黑的好像也不是她,是秦筱远和一个叫慕风的书童。 不知远在咸城的秦太傅听到传闻会有什么感想。 哎,幸好她平日里认怂认得快,得罪沐清风,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几人捏着鼻子喝了药,村里的消毒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临走前,沐清风又找兽医和大夫分别问了话,然后才登上马车。 回去的路上,慕容诺还是满嘴苦味,小脸蛋都皱成包子皮了。 “没想到诺儿这么怕喝药。”沐清风打趣她。 慕容诺皱眉道:“为什么你看起来就像没喝那碗药似的?” “自然喝了,我可不想英年早逝。”沐清风神秘一笑,“不过我有法子解那苦味罢了。” 慕容诺顿时眼神闪亮起来。 “什么法子?” “想知道?” “想!” 小拳头都捏起来了,早不说,老娘嘴里苦了好半天了! 沐清风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就是我嘴里的东西,你自己来拿。” 哈?!! 慕容诺目瞪口呆得看着他,后者正带着笑意将她的表情收入瞳中。 “你耍我的吧?”她撇撇嘴。 沐清风嘴里动了动,像是含着什么东西,用舌头翻了个个儿。 真有东西啊? 她凑近了些,小手伸到他胸前,“给我吧。” 沐清风耸了耸肩,“只有我嘴里这一个。” “你!” 气得扭头就要后退,却被某人更快一步得抓住手腕往前一拉。 慕容诺一个趔趄就摔进沐清风的怀里去了,屁股结结实实坐在他的腿上,脑瓜子里嗡嗡作响。 来人呐!有人耍流氓啊! 慕容诺浑身绷紧,撑在她和沐清风之间的胳膊都快抽筋了。 “你,你别乱来啊!” 她想起去南江村的时候,某人就是在马车里夺了她的初吻来着! 沐清风搂着她的腰,小姑娘平日里挺能吃的,腰上却捏不出一指多余的肉来,瘦是瘦了点,倒越发让他爱不释手。 “你若声音再大点,别说车夫,便是赵小川和魏安全也会猜到我们在做什么。”他轻笑,声音低沉得让人心尖发痒。 慕容诺瞬间羞红了脸。 “那还不是你让他们误会的。”她扭了扭屁股。 沐清风低头向下看了一眼,无奈一笑,像是命令似的,“老实点。” 啊? “对我说的吗?”她就愣了。 沐清风不答,另一只手腕翻转,从袖口捏出一片淡黄色的东西,塞进慕容诺微微张开的嘴里。 淡淡的甜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好像是…… “甘草片?”慕容诺反应过来,“方才你找大夫问话,便是去要这个的?”篳趣閣 沐清风不答反问,“甜吗?” 慕容诺用舌头来回搅动了两下,认真尝了尝,点点头,“还行,微甜。” “我的怎么不甜?” 沐清风十分疑惑似的,捏着小姑娘的下巴将自己的唇送过去,“让我尝尝你的。” “唔……” 第二百六十四章 那位留给您的 马车回到县衙门口的时候,慕容诺几乎是连滚带爬冲下来的。 不仅如此,小脸蛋更是又红又烫,像是在大暑的日头下站了几个时辰似的。 那模样,又娇又羞,看得赵小川眼神意味深长。 “慕风先生虽然是男子,生得却白净秀气,如今害羞起来,可真是比女子还娇艳三分,难怪秦大人如此……”他正想调侃,就看到沐清风眼神警告得走过来,立即识相得闭上了嘴。 慕容诺气鼓鼓的,自然不给沐清风什么好脸色,怂包子终于硬气了,可想而知,刚才在车上被欺负得有多狠。 偏偏沐清风还明知故问。 “慕风,嘴里还发苦吗?” 苦什么苦!他尝了一路,还能不知道吗? 想到某人是怎么不肯放松得侵占她的唇舌,最后甘草片都掉了还不放过她…… 慕容诺牙齿咬的咯咯响,“不苦了,有劳秦大人!” “不客气。”沐清风压低声音,故意道:“今晚还有一帖药,我很乐意再效劳一次。” “不用了!” 小姑娘捂着嘴快步跑进县衙里,刚进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挎着小包袱站在院子里。 “伍三七!”她唤了一声。 伍三七看到她,立即跑了过来,刚要行礼,突然看到跟随进来的沐清风示意了一个眼神,他便意会过来,转向沐清风行礼道:“秦大人。” 沐清风微微颔首,然后问向魏安全,“魏知县,这是本官的亲信,突然找过来,应该是有关于公差的事情要汇报,可否借你这儿的房间一用?” “当然,赵师爷,你带秦大人他们去西边的客房休息吧,不要怠慢了诸位客人。”魏安全笑着吩咐。 赵小川乐呵呵的,“放心吧,小的一定让秦大人满意。” 客房。 赵小川让人送了茶水和七八样点心进来,等那些衙役出去了,他还站在沐清风身边,仿佛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 沐清风端起茶杯,用盖子轻撇茶叶,不动声色得道:“赵师爷,可是想知道皇上吩咐的差事是什么?” “啊?不,不了。” 赵小川还有几分眼力劲儿,讪笑着行了礼,“秦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就在门外候着。” 说完,就麻溜得出去了。 等门关上之后,伍三七的耳尖轻轻动了动,压低声音道:“人没走远,就在廊下的窗边。” “嗯。” 沐清风垂眸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伍三七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递过去道:“这是证词。” 沐清风打开查看,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一旁,慕容诺正拿着一块点心吃着,看到沐清风的表情,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桃花镇的案子又有新发现了? 等沐清风看完,将证词重新按照折叠的痕迹叠起来,伍三七才犹豫着继续道:“大人,那位……昨夜丑时,走了。” 吧嗒。 慕容诺手里的半块糕点掉在桌上,几乎是同时,沐清风眼瞳中波澜一颤。 走了?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她有点不敢相信,可窗外有人偷听,她又不好问得太明白,只能目不转睛得盯着伍三七。 后者神情凝重,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会…… 她脑子里浮现那位老者在马车前与沐清风交谈时的画面。 他明明笑得很高兴,仿佛积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如那口井上的石板,被沐清风给搬走了。 他还说,会准备最好的茶叶,最甘甜的水,等他们再去桃花镇。 可是…… “这包袱里,有一样东西,是那位留给您的。”伍三七轻轻说着,将包袱放在桌上。 沐清风没有打开,但能看出是个拳头大的硬物,慕容诺有些好奇是什么,但沐清风只是把手搭在硬物上,隔着粗布来回摩挲了一会儿。 “先收起来吧,还有更要紧的事得处理。”他再抬眸,眼底已是一片冷清。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我是为了你姐! 伍三七又将小包袱重新整理好。 这时,慕容诺想起那颗牙齿,赶忙从羊皮卷袋里取出来,托在一块帕子里递给伍三七。 “不好意思啊,这个,可能还得劳烦你回一趟咸城……” “不用了。” 沐清风打断她的话。 慕容诺惊讶,“不用物归原主了?”好歹是死人身上的东西啊! 沐清风若有所思得看着那颗牙,“是得物归原主。” “你的意思是……”慕容诺正要追问,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秦大人,衙门里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吵着说要见您和夫人,魏大人派小的来问问是什么情况。” 夫人?! 慕容诺迅速和沐清风对视了一眼,后者将她手里的帕子和牙齿囫囵拿走藏进了袖子里。 然后,声音淡淡得回应,“本官不曾娶亲,哪来的夫人,应该是从哪处听了消息,想来讹骗本官的刁民吧,你去回了魏知县,先关进牢里去,等本官忙完正事再与他一起去处理。” “是,小的这就去传话。”脚步声很快走远了。 慕容诺心急得走到沐清风身边,想着外面还有一个赵小川,只能尽量压低声音。 “你真要把他们俩关进牢里去啊?他们会把牢房给掀了的。” 说不定还会和你势不两立,这一路可劲作,作死你的! 沐清风歪头看过来,眼神竟然还有点无辜,“秦太傅确实没有夫人啊,我这是理所当然的怀疑,再说,他们也没有亮明身份,我又从何得知他们是谁?” 慕容诺瞥了一眼他的背后。. 沐清风疑惑,“你看什么?” “看你那条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没有!” 慕容诺撇撇嘴,转身先拉开了房间门走出去。 沐清风不禁莞尔,出门才第二天,他家小姑娘脾气就见长了。 往日里的藏着演着,他何曾看不出来,慕容诺进了大理寺当差后,虽然几乎与他朝夕相处,可总好像包在一个壳子里,不给他看她最真实的模样。 如今,才好像有点藏不住了。 一旁的伍三七看着九王爷如沐春风的神思,还有那道脚下生风而去的背影,顿时有点捉摸不透。 王爷好像是挨骂了,但他怎么还笑了? 这时,赵小川才一副刚刚过来的样子,疑惑得问向沐清风,“秦大人,慕风先生怎么生气了?” “无妨,咱们去找魏知县吧,本官正好有几句话想问问他。”沐清风举步出门。 监牢。 县衙里的监牢不比大理寺的规模,小而旧,牢房里打扫得也不太干净,左卿卿转了三圈没找到一处能坐的地方,干脆往墙上一靠,气鼓鼓得瞪着慕容承。 “都怪你!要不是你,本小姐至于被关在这种臭烘烘的地方吗?” 慕容承坐在对面的墙角,最方便看到来人的位置,眼巴巴盯着走廊,只有眉毛嫌弃得拧了起来。 “怪我?我让你来的?” “要不是你跟着来,沐……秦大人怎么会假装不认识我们!”左卿卿气归气,分寸还是有的,但心里的小本本已经写满了沐清风的名字。 等着,女子报仇,十天不晚! 慕容承终于收回视线,冷冷瞥她一眼,“能不能在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要不是你一直缠着他们,我姐夫能对你那么防备?” “我又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你姐!”左卿卿一下没拦住心里话,说完就后悔得抿住了嘴。 慕容承若有所思得打量着她,“你想给我姐下毒?毒死她,好给我姐夫做续弦?” 左卿卿翻了个大白眼,“我们都是用嘴吃饭,你可倒好,用嘴放屁!” “哟哟哟,被我揭穿了就阴阳怪气是吧,我告诉你 啊左卿卿,你趁早对王妃的位子死心吧,就算我姐姐不坐也轮不上你!” 慕容承上上下下打量她,越看越摇头,“浑身上下,一点女人的气味儿都没有,瞧你这马尾巴挂脑袋上似的大辫子,真要哪天遇上劫道的,比你那把剑是不是得管用点?” 左卿卿气得眼眶都红了,仿佛有两道怒火蹭蹭蹭得往外喷,她咔咔捏紧拳头。 “慕容承!我要割了你的舌头!!!” 第二百六十六章 你没那么好心 左卿卿下意识去摸侧腰佩剑的位置,却摸了个空。 这才想起她的剑刚进牢房就被衙役给没收了,只能从地上抓起一把黑乎乎的稻草,狠狠扔过去。 慕容承噗噗吹了几下,就把面前纷飞的稻草全部吹开,反正没有杀伤性武器,他更不怕她了。 “来啊,你动手啊,你敢动我一根头发,我就找县太爷告状,让你在这儿多关个十天半月,等我们从苏州回来了,再来接你啊!”他得意得挑眉。 “你!!!” 左卿卿打嘴炮就没赢过慕容承,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她更憋屈更生气了。 那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针刺似的扎着她的眼睛,一个眨眼,眼泪竟然大颗大颗得滚了下来。 这东西一出来,慕容承人都懵了。 “喂,左卿卿,你,你干嘛……” 左卿卿哭了?!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差不多能和他姐嫁给沐清风一样轰动咸城!这可是个虎娘们啊!!! “你管我,不许看!” 左卿卿用袖子狠狠擦脸,可眼泪突然失控似的,不停地往外涌,她越擦越是涌得厉害。 慕容承从小到大,就见过他姐慕容诺哭,还是小时候学琴棋书画被难哭的,他光会躲在旁边偷着乐,哪会哄女孩子? “左卿卿,你玩不起啊!”他连酒楼里的激将法都用上了。 左卿卿不理他,也不管脏不脏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袖子捂着眼睛不给他看。 可是,哽咽的声音根本压抑不住! 慕容承萌生出一丢丢的负罪感来,原来……左卿卿真是个女孩子啊。 “别哭了,我不骂你就是了,不过……就今天啊!”他别别扭扭得劝着。 左卿卿声音闷闷的,“别装了,你没那么好心!但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嘛老针对我!” “我不能看你欺负我姐啊!”话说的理所当然。 “谁说我想欺负她?我就不能是想和她成为朋友了?”话说的也是委屈。 慕容承差点就被那调调给带沟里了,转念一想,撇嘴道:“你没那么好心。” 说完,又偷偷捂住了嘴。 敢说了今天不骂她,差点自打嘴巴了。 左卿卿突然不说话了,就把脸闷在两个袖子里,气氛突然诡异得安静下来,仿佛连牢房里的臭味都变得更刺鼻了。 片刻,才听到她仿佛平缓过来的声音。 “你就不觉得沐清风跟你姐根本不合适吗?” “我……” 慕容承突然语塞。 他以前的确是这么想来着,沐清风,一个能文不能武的王爷,说得好听是寄养在皇后姑母名下,说难听点就是寄人篱下的罪妃之子。 他怎么配得上自己姐姐啊!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又不这么想了,还管沐清风一口一个姐夫了的? 正琢磨着,突然从牢房外传来交谈声,然后便是急促的脚步声向他们走来。 慕容承伸长脖子往走廊上看,就看到一个书童,不!是书童打扮的姐姐! “姐……” “嘘!” 慕容诺比他更快得做了个嘘的手势,慕容承向来机灵,嘴唇长大,“……介位是?” “我是秦大人的书童,慕风,听说二位是来找秦大人的?”慕容诺走到牢房门口。 慕容承赶紧爬起来,一边拍着屁股一边点头,“是是,我们是咸城里来的,有重要的是要找他!” 慕容诺看向另一边,左卿卿也跟着站起来,眼眶居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她皱了皱眉,趁着两个衙役还没走近,便压低声音责问,“她怎么哭了?” “我哪知道,可能突然被关起来吓得吧。”慕容承信口胡说。 左卿卿冷哼一声,却也没有揭穿他。 大概她自己也觉得,打嘴炮打输了哭很丢脸吧。 慕容诺疑惑得打量两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眼下也顾不上细问,便故意提高声音问道:“二位既然是受托而来,可有什么信物啊?”.. “信物?!”慕容承人傻了,要什么信物? 慕容诺眼神暗示:随便,能唬人就行! 慕容承想了想,就把藏在内衫里的一块方形令牌给拿了出来,交给慕容诺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发虚。 “姐,咱爹说了,这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用,你唬唬人就行了,用完赶快还我。” 慕容诺‘嗯"了一声,低头打量了一眼令牌,四周雕刻着蟒纹,中间只有一个‘玄"字。 她装模作样得检查了一下,然后便转头看向那两个衙役,客客气气道:“衙役大哥,这令牌是真的,看来是一场误会,还请你们把他们二位放出来吧。” “这可不行!”衙役断然拒绝。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们 慕容诺以为他们不信,把令牌递过去。 “喏,你们可以检查,这确实是一位***的令牌,我认识的。”.. 两个衙役检查了半天,又把令牌扔回给慕容诺。 “我们没见过这种令牌,连靖国通行的印字都没有,抱歉,慕风先生,没有魏大人的允许我们不能放了他们。” 慕容诺眉头蹙着,想了想,又从钱袋里摸了几颗碎银子塞进其中一个衙役的手里。 “那我跟他们说几句话吧,马上就出去,拜托了。” 两个衙役对视了一眼,拿着银子的那个手掂量了两下,然后点了点头,“好吧,我们在门口等你。” “谢谢啊。” 慕容诺笑着抱拳。 目送两个衙役走远了,她才将令牌塞回慕容承手里,“爹的东西怎么不好使啊?” “我咋知道,该不会……” 慕容承眼珠一转,反应过来,“他故意弄这么个玩意儿耍我的吧?” “爹才没那么无聊。”慕容诺也没心思跟他胡扯,“你先收起来吧,以后别得罪沐清风,绝对比这令牌好使。” “哦。” 慕容承在她面前倒是乖巧,把令牌收进内衫里贴心口的位置放好,才皱起眉头问,“姐,为啥姐夫要把我们关起来啊?” “不是你姐夫关的,是魏知县啊……”慕容诺心虚辩解。 左卿卿满脸不乐意,“那不一样么?他说不认识我们,魏知县才抓我们的!” “可能是因为……怕露馅儿吧,今天咱们见的是知县,万一他听说过秦太傅的事情怎么办,你们说要找他夫人,这不就穿帮了吗?” 慕容诺一边解释,又一边忍不住觉得自己刚才气呼呼得走人,是不是太冲动了? 沐清风那么记仇,会不会不让她去大理寺验尸了啊? 应该不太可能,他虽然记仇,但公私分明,做人严谨,对自己比对别人还严苛,绝对不会公报私仇的。 慕容诺在心里安慰自己,突然听到左卿卿的声音。 “慕容诺,到底怎么样了啊?” “啊?什么怎么样?”她回过神来。 左卿卿只好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是问你,你们俩来这儿调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慕容承虽然一脸状况外,但脑子转的快,追着也问,“对啊,能走了吗?别忘了让姐夫把我们捎上啊。” 谁知,慕容诺却摇了摇头。 “还没开始查呢,我们一来,就碰上一桩杀人案,魏知县差点冤枉了一个村妇……对了!”她才想起来似的问,“你们在牢里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村妇?” 左卿卿指了指更深处的一个牢房,“是不是里面趴着的那个,后背和腰上都是血,一直昏迷着。” 慕容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柳氏。 “我过去看看啊。” 她转身走到了柳氏的牢房门口,还好衙役把她扔在靠门边的位置,她也虚弱得没怎么挪动。 慕容诺蹲下来,小声叫她。 “柳氏,柳氏,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今天在公堂上为你亡夫验尸的书童。” 凌乱的发丝挡住柳氏大半张脸,剩下的部分也脏兮兮的,看起来十分可怜,慕容诺又叫了两次,她才好像听到声音,艰难得睁开了眼。 “是你……” “对,是我!” 慕容诺眼光一喜,“我们刚才去了一趟长柳村,还去了你和柳高寿的家里,查出来他是死于一种肺炎,来源是你们家的猪,现在所有的猪已经都焚毁了,村里人也都喝了清瘟败毒饮,我想你很快就能无罪释放了。” “谢谢……”柳氏僵硬得扯了扯嘴角。 慕容诺又问道:“对了,你们家的猪生病了 ,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柳高寿之前都没有发现吗?” “他知道,但是……” 柳氏喘了口气,才接着缓缓道:“并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慕风先生,你是好人,秦大人也是好人,民妇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们可以吗?” 第二百六十八章 来者不善 偏厅。 “秦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魏安全啪的一声,将茶杯放在桌上,脸色有些难看。 沐清风坐在他旁边的位置,看了一眼桌上溅落的水痕,轻勾起嘴角,“魏知县听不明白吗?那本官就再说一遍前桃花镇换任的那位王驿长,是本官的知交。” “这,怎么可能?他年纪可比你大多了,再说,你在咸城,他在桃花镇,如何能认识?”魏安全眉头紧锁。 “这并不重要,本官正好今日路过,便是想问一问魏知县,当年为何草率处置了桃花镇驿长换任的事情?” 沐清风神情淡淡,却是掷地有声,“根据本官所知,当年驿站内发生了一起村民与城卫军校尉打架斗殴的事情,但与王驿长并无关系,你却逼他签下革职文书,让他背负无法抹去的污名。” “这……” 魏安全下意识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师爷赵小川,后者眼神一闪,赶忙站出来打圆场。 “秦大人,这么多年的事情,魏知县怕是已经记不得了,再说,一个小村子的驿长更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正是,赵师爷这么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当年王驿长确实来找过我,但校尉和村民都在驿站受了伤,他终究难辞其咎。” 魏安全换上轻松的笑脸,继续道:“虽然处置得是草率了点,但驿长的换任早就在安排之内啊。” “哦?” 沐清风面上冰冷,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据本官所知,魏知县原定的换任人选是一个叫赵小峰的村民,但他在村里仗着姐夫是里长就横行霸道,向村民肆意敛财,欺负良家妇女,无恶不作,这样的人也够资格选为驿长吗?” 说完,他不着痕迹得打量赵小川,对方眼神闪躲,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魏安全怔愣了半晌,才好像反应过来,收起脸上的笑意,眼神阴沉得看着沐清风。 “我当秦大人真是路过县衙门口,进来看看热闹,原来是来者不善啊。” 连赵小峰在村里当恶霸的事情都查出来了,还查不到他那个当里长的堂弟魏安居吗? 这可不是巧合,是顺藤摸瓜摸到他这儿来了。 “本官只想知道魏知县为何会这样安排,将来把这些沿途所遇的趣事说给皇上听的时候,也好讲得清来龙去脉,你说对不对啊,魏知县?” 沐清风说得云淡风轻,却一棒槌敲在魏安全的老腰上,不得不说,他对魏安全这种滑溜溜的‘变色龙",一向游刃有余。 魏安全果然就愣住了,仔细斟酌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秦大人既然调查得这么清楚,应该也知道,虽然下官当年安排了赵小峰当驿长,但后来他失踪了,新任驿长是同村的另一个年轻人周青,为了弥补下官当年对赵小峰没有详尽调查的失职,所以下官后来对周青可是仔细查过的。”篳趣閣 “周青有何资格?”沐清风追问。 魏安全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周青家世清白,在村里老少间口碑也好,还上过几年私塾,符合做驿长的条件和手续,下官都是照章办事,秦大人若是为前任的王驿长打抱不平,刻意为难下官,下官也不会坐视不管,让自己蒙受不白之冤。” “魏知县是个聪明人。”沐清风点了点头,随手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册。 魏安全本来气势正澎湃着,突然看到他这个动作,又是一愣。 这书册不就是慕风先生验尸的时候,秦大人在公堂上看过的那本? “魏知县,本官今天正好带了你弟弟魏安居的东西过来,想和你一起分享。”沐清风将书册放在桌上,手指微屈,轻叩封面上的账本二字。 魏安全心里猛然一惊,那气势顿时如急流勇退似的huhua得往脚底倒退而去,“你这……” 沐清风 像是已经翻看了很多遍,随手一翻,便翻到了写着周青名字和贿赂记录的那一页,淡淡道:“不知魏安居把周青引荐给你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这一个小小的驿长值二百两呢?” 第二百六十九章 柳氏的状纸 “下官,并不知情啊!” 魏安全冷汗都下来了,一颗心像是悬在嗓子眼上,说话都颤抖起来,“秦大人,你,你这一趟公差,就是为了周青和魏安居的事情吗?” 沐清风轻嗤,“为他们?何须动用本官?” 他越是笑,魏安全就越是捉摸不透他,一个翰林院里只会卖弄笔墨附庸风雅的官员,怎么会这么可怕? 微微镇定一下,他才表情沉痛得继续解释,“秦大人,下官确实是不清楚魏安居做的这等腌臜事,若是知道,下官断然不会用周青的啊!秦大人若是不信,我可以把自己家里的账本拿来,让你一笔笔得查清楚,下官担任知县七载有余,自问为官清廉,爱民如子,别说是收受贿赂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下官更是从未曾向百姓索取过一针一线呐!” “你撒谎!” 偏厅的大门被一脚踹开,慕容诺双手捧着一块染满鲜血的布大步走了进来,眼神冷肃得瞪着魏安全。 魏安全吓得身子往后一仰,“慕风先生……” 慕容诺不理他,捧着那块布走到沐清风跟前,故意大声道:“秦大人,这是方才柳氏在狱中用自己的血亲手写下的状纸,请您过目!” 她低着头,把那块写满血字的布往前递了递。 却没人伸手来接。 怎么回事? 她抬头,才发现沐清风脸色煞白,喉头疯狂往下吞咽,抓着椅子扶手的两只手背上青筋都鼓出来了。 呃…… “忘了,忘了,不好意思啊……” 她心虚得将那块血淋淋的布收回来,然后往后退了两步,站在伍三七的身侧,刚好借由他的身板挡住自己。 沐清风这才勉强稳住了心神,小姑娘该不会是报复他来的吧? 差一点,他就在魏安全和赵小川面前晕血了! 勉强压制住那晕血的反应,沐清风才语气严肃得问道:“慕风,柳氏状告何人,所为何事?” 慕容诺回答,“她要告魏安全和赵小川!” “什,什么?!” “柳氏疯了吧!” 两人俱是一惊。 慕容诺却仿佛看不见似的,低着头大声念着血书所写的内容,“知县魏安全和师爷赵小川对柳氏的伸冤视而不见,欲屈打成招,错判冤案,强行将罪名加在柳氏身上,只有一个目的——他们想抢夺柳家家财!” “休得胡言!”魏安全脸色铁青。 赵小川更是气得跳脚,“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这是什么狗屁状纸,这就是诬告!诽谤!” 慕容诺看了沐清风一眼,后者微不可察得点了点头,她便继续更大声得念起来。 “柳氏陈情中详细说明了家中情况,家里的那些猪,本来是上个月要通过河运送往苏州的,但却突然接到消息,运输的船只已经被其他货品占用了,同时又有一批新的猪送了过来,其中混入病猪,这才导致所有的猪感染,但柳高寿怕损失惨重,并未将此事上报衙门,而是偷偷找兽医拿药给猪治疗,可惜效果并不理想。 偏偏就在前两天,赵小川去了一趟村里,见到在河边洗衣服的柳氏,不但出言调戏她还想对她动手动脚,柳氏不忍羞辱骂了赵小川几句,隔天村里就传开谣言,说她不守妇道,到处勾三搭四,柳高寿就是因此在家里跟柳氏大吵了一架,当晚吵架时已经出现气喘和呕吐的反应,等柳氏收拾完从厨房回来,就看到柳高寿倒在猪圈旁边没了气息。 柳氏赶忙去找人帮忙,消息传开没一个时辰,县衙里就来人把她带了回来,天一亮,仵作还没验尸就说柳高寿中毒,还冤枉她杀了自己的丈夫,这桩桩件件,都是魏知县和赵师爷亲自办的,哪还有假!” “假的!明明是这贱妇勾引我,我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她心怀怨恨,才故意攀 咬我与魏知县!”赵小川气得怒吼。 “来人!” 魏安全一拳捶在桌上,直接将茶杯给震翻了,怒发冲冠般大喝道:“把这胡说八道的状纸从慕风手里抢过来撕了!还有那个柳氏,竟然敢污蔑朝廷命官,立即给本官杖毙!” 沐清风一个闪身,如残影一掠,瞬间挡在慕容诺身前。 他扫视全场,一双覆冰似的眸子,寒冽得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每一个被他看过的人,已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脆弱不堪的喉咙。 “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她!” 第二百七十章 出大事了! 监牢。 慕容承扒在栏杆边望眼欲穿。 “我姐怎么去了这么久啊?魏安全那老兔崽子该不会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吧?” 一旁,左卿卿却盯着柳氏的牢房若有所思。 “刚才给柳氏写诉状书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奇怪的地方?”她拧着眉头问道。 慕容承看过来,“是有一点奇怪,干嘛不撕柳氏的衣服,非要撕我的啊?” 他低头,拎起自己外衫下摆的那一大块裂口左看右看。 “撕得也太丑了,待会儿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呐!” 左卿卿翻了个大白眼。 “和你关一个牢房里,属实是我高攀了。” 慕容承就乐了,“那确实是,虽然你哥我爹都是丞相,但我爹是三朝元老,开国第一位骠骑大将军,曾掌管八十万铁骑,但是你哥嘛……” “我哥也没什么本事,就是年纪小,阅历浅,但刚好能用来制衡你爹罢了。”左卿卿轻飘飘怼回去。 “呸呸!” 慕容承跟吃了只苍蝇似的,“我爹是参天大树,你们兄妹俩顶多两根小嫩葱,能比么!” “懒得跟你瞎扯。”左卿卿又看了一眼柳氏的牢房,咕哝道:“为什么慕容诺自己不愿写字,非得要让你写呢?” “喂!” 慕容承腾的一下跳起来,眉心气得突突跳,“我算是知道了啊左卿卿,你不敢下毒,但你心肠歹毒啊!你想要干什么?像中秋宴那晚的姜磊一样污蔑我姐?” “我不是这个意思。”左卿卿也跟着站起来。 慕容承却不依不饶,“我管你什么意思,我姐就是一小姑娘,拿人家的血写字多害怕啊,我堂堂男子汉我写怎么了?你少给我胡思乱想!” “你姐验尸的时候,可从来没害怕过。”左卿卿慢条斯理得看了他一眼。 慕容承一把撸起袖子摆出骂街的架势,“怎么着,文斗武斗你选吧,我告诉你,咱俩今天只能有一个好胳膊好腿得走出牢房!” 话音刚落,就听到牢房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快去帮忙!前面打起来了!” “还有人敢来县衙闹事不成?” “是秦大人和慕风先生,县太爷下命令了,把他们全抓住,一个都不能放出县衙!” “秦大人可是城里来的,万一……” “管他呢!咱们是县太爷的手下,还能胳膊肘往外拐吗?再说,死人还能开口说话吗!” “好,咱们走!” 慕容承和左卿卿对视了一眼。 “出大事了!” “我姐不能出事,不然我爹会把我剥皮抽筋剁碎了喂狗的……” 慕容承慌得眉毛乱抖,小脸煞白。 左卿卿顿时一呆,“所以你才一直和你家那两条狗关系那么好?” “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上想这个!”慕容承提高音调,眼神却是心虚一躲。 左卿卿没在意,用力顶撞牢门,同时喊道:“愣着干嘛!过来帮忙把门撞开啊!他们人多欺负人少,你还指望沐清风能保护你姐吗?” “对对!开门,门锁……”慕容承灵光一现,突然伸手拔了左卿卿头上的簪子。 乌发如瀑,顷刻间散落满背。 左卿卿往后跳了一步,警惕得瞪着他“你,你想干嘛!” 慕容承拿着簪子蹲在地上锉来锉去,“你别管!待会儿出去,你护着我姐跑,我护着你们!” “你……”左卿卿愣愣得看着他。 这时,慕容承又站起来,双手穿过栏杆之间的缝隙,将簪子前端戳进锁眼里鼓捣,没几下,就听到咔的一声,锁被打开了! 铁链哗啦啦掉在地上,慕容承一脚踹开牢门跑出去。 左卿卿跟在后 面,一脸的不可思议。 “太佩服你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慕容承勾着嘴角,不屑得打量她:“我也太佩服你了,没想到你这么没见识。” “哼!快走吧,待会儿别求我救你!” 两人飞快得冲出了牢房。 第二百七十一章 升堂办案! 县衙后院。 “姐!我来救你啦!!!” 慕容承举着一把大扫帚气势汹汹得冲进后院,身后还跟着提剑飞奔狂发乱舞的左卿卿。 “我看谁敢动慕容……” 两人冲进来,和立在院中的三人视线交汇,彼此都愣住了。 慕容诺眼神惊愕得打量着他们。 “你的扫帚……你的头发……” 左卿卿呆呆得看着他们。 “你们没事了?” 地上,一片哎哟哎哟的惨叫声,十几个衙役被揍得在地上打滚,还有两个匍匐在沐清风脚边瑟瑟发抖的身影。 其中一个穿着的是知县的官服。 慕容承反应过来,把扫帚往旁边一扔,冲到慕容诺身旁,“姐,你受伤了吗?谁对你动手了?是不是这个狗官?我现在就把他爪子砍下来喂狗!” 这话吓得魏安全duangduang疯狂磕头求饶。 “大爷饶命,饶命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慕容诺瞥了他一眼,向自家的喂狗专业户摇了摇头,“他们……连靠近我的机会都没有,都被……” “被伍三七解决了。”身旁,某王爷出声打断道。 慕容诺悄***看过去,心说刚才不是沐清风这家伙一顿暴力输出吗? 揍得可凶了呢! 慕容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了点头,“我就知道姐夫你不行,不过幸好有伍侍卫在,早知道他也赶来了,我和左卿卿就不急着从牢里出来了,不过我还是得说说你啊,你这动不动把人关起来的毛病得改一改了……” 沐清风的脸色肉眼可见得阴沉下来。 慕容诺赶紧打了个岔子,“那个……左卿卿的头发怎么回事?” “她啊……”慕容承转头看向正在偷偷整理头发的身影,噗嗤一笑,“她终于发现自己没有女人味,打算洗心革面从头开始呗!” 慕容诺一脸【我能信你我就是个der】的表情。 一旁,伍三七走了过来。 “王爷,王妃,现在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王爷?王妃……” 听到声音的魏安全和赵小川猛然抬头,“怎么可能……” “不是秦大人吗……” 伍三七斜睨他们一眼,冷嗤一声:“在你们面前的可是靖国九皇子和九王妃,魏知县该好好擦亮眼睛看清楚了!” 魏安全和赵小川顿时瘫坐在地上,皆是面如死灰。 沐清风勾着嘴角,居高临下得打量魏安全道,“既然柳氏有血书告状,那本王只能借用魏知县的地盘升堂办案了!不知魏知县能否行个方便啊?” 一盏茶之后。 公堂。 惊堂木啪的一响。 坐在明镜高悬牌匾之下的沐清风不怒自威,一双星眸寒光冽冽。 “将诉状人柳氏带上堂来。” 两个鼻青脸肿的衙役搀扶着已经换过衣裳的柳氏从门外进来,让她跪在堂下后又赶紧低着头退到两侧。 沐清风清了清嗓子,道:“柳氏,你状告何人?” 那柳氏脸色苍白,干燥的嘴唇上有几道刚刚结痂的血痕,随着她扯动嘴皮再次裂开。 “回大人,民妇要告魏县的县太爷……魏安全,还有他的师爷……赵小川……” “你可认识他们?” “认识……” “因何事状告他二人?” “……” 柳氏又将血书上的内容慢慢说了一遍。 这时,慕容诺和左卿卿悄悄从门边溜进来,后者换了个双马尾的发型,瞧着多了几分女子的俏皮和灵动。 她们不敢打扰沐清风办案子,躲在衙役后面的角落里旁听,没一会儿,慕容承不知从哪儿钻了 过来。 看到左卿卿,他顿时眼神一愣。 “你这是想开了还是想不开了啊?” 左卿卿一个白眼翻过去,“现在我手里可有剑了,你看你是想开还是想不开!” 慕容诺赶紧比划一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皱眉道:“难道你俩还想被沐清风关牢里去吗?” 一句话,瞬间让两个人乖乖闭上了嘴。 慕容诺满意得勾起嘴角,继续看向堂下跪着的那三个身影。 柳氏刚哽咽着说完魏赵二人的阴谋,那赵小川就忍不住大喊冤枉起来。 “王爷!小的真是冤枉啊!您可不能因为柳氏写了几个血字,就听信她的一面之词,让小的蒙受不白之冤啊!” 第二百七十二章 关你屁事! 啪! 惊堂木又是一响,吓得那赵小川赶紧缩紧了脖子。 沐清风冷眼扫过去,面无表情道:“你既然口口声声喊冤,本王给你一个机会,你来说说看,柳氏状告之事到底真相如何?” 赵小川刚张嘴想说话,又被沐清风掷地有声的声音打断。 “不过若是本王发现有人在公堂上捏造事实弄虚作假,必定罪加一等,决不轻饶。” “是……” 赵小川低着头咬咬牙,道:“王爷,小的和魏知县真的是冤枉的,柳氏确实有几分姿色,但小的怎么可能对一个有夫之妇生出非分之想,更何况……她在村里勾三搭四早就不是什么秘密,这种人的话哪能相信呢……” “分明是你污蔑我!” 柳氏反驳,被赵小川狠狠瞪了一眼,直接提高音调打断她的话。 “我承认,前些日子去长柳村确实见过你洗衣服,还跟你拉拉扯扯过,但那是你要勾搭我而非我有意轻薄你,你也不想想,我可是魏县县衙的师爷,我能看得上你一个养猪家的破鞋么!” “你!你胡说!” 柳氏气得浑身发抖。 沐清风打量二人,依旧铁面无私,“你们二人各执一词,本王无法判断真假,看来只好请几位长柳村的村民来作证了。” 正说着,便看到伍三七领着几个穿着朴素的男女走进公堂。 一旁,慕容诺张望过去,看到在亭子里给他们送药的那个村妇,还有沐清风问过话的大夫和兽医。 “原来如此啊……”慕容诺喃喃自语。 慕容承凑过来,“原来什么?” “对啊,沐清风从哪儿找来这些人的,也没见到他出去啊!”左卿卿也问道。 慕容诺不由莞尔,压低声音解释,“这就是沐清风的过人之处啊,靖国第一断案高手,真是名不虚传!” 左卿卿和慕容承对视一眼。 “你姐说的你听明白了吗?” “我姐的意思是关你屁事!” “……” 另一边,村民们已经整整齐齐跪成一排。 沐清风先看向送药的村妇,神情严肃道:“你可认识堂下妇人?” “回王爷,这是柳氏,俺们长柳村柳高寿家的媳妇儿。”村妇很快回答道。 “你可知道关于她的事情?”沐清风继续问道。 村妇从怀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道:“柳氏是三年前嫁到俺们村里来的,但是一直怀不上娃娃,半年前,她偷偷找了俺,让俺家相公给她开了个药方。” “什么药方?” 沐清风眼神示意伍三七,后者将村妇手里的纸递交给他。 村妇回答,“是滋阴进补的药,柳氏体虚不易受孕,但又不想柳高寿无后,所以一直偷偷喝药想怀个娃娃。” 沐清风看向村妇旁边的男人,背着个药箱,长得很是憨厚。 “你们夫妇在各村行医治病,又一直给柳氏提供药材,应该对她有所了解,依你们看,柳氏是否如赵小川所说,是个不守妇道,勾三搭四的女人?” “这……” 村妇和大夫对视了一眼。 那大夫摇了摇头,“王爷,俺们对柳家的事,也只是有所耳闻,柳氏每次来取药,也不会谈论她家里的事,但小的认为,若是她真不守妇道,对柳高寿不忠,又何必日日三顿不差得喝那苦药呢?” “是啊,”村妇也接话道:“其实以前长柳村里,从来没有谁传言柳氏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就在前几日才突然有了风言风语。” “前些日子?可是赵小川去过长柳村之后?”沐清风追问。 村妇偷觑赵小川一眼,被对方狠狠一瞪,吓得有点不敢开口,一旁的伍三七走过来,附在村妇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她便咬咬牙,继续回答:“是,就是赵师爷去过长柳村之后才传出的那些话。” “你这无知村妇,竟敢勾结柳氏冤枉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赵小川恶狠狠喊道。 沐清风拿起一支令箭扔下去。 “疑犯赵小川当堂威胁证人,来人,打***板!” “是!” 两个衙役提着笞杖走过来。 赵小川一脸惊恐得往后躲,“你们不能打我!我是赵师爷!你们这是滥用私刑!” 上座,沐清风一声冷哼,“看来赵师爷平日里不止不爱读书,更不爱研究靖国刑法律例,如此一无所知之人,也难为魏知县能留在身边用了。” 一直被冷落在旁边的魏安全猛然一惊。 第二百七十三章 憋个大的? “王爷……” 魏安全张口像是想要辩解。 沐清风却是眼神一转,冷冷道:“不着急,魏知县,有什么话等这二十板子打完了你再说也不迟。” 魏安全脸色煞白,冷汗从额角细细密密得流了下来。 啪!啪!啪! 笞杖一下一下落在赵小川的臀上,随着他惨烈无比的哀嚎,很快就见了血。 但这一次,沐清风却没有移开视线,而是死死盯着那一道道血痕,他搭在桌案上的手紧握成拳,指骨一片青白。 慕容诺看得疑惑不解。 沐清风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逼着自己看赵小川受刑? 一直到***板结束,赵小川后背一片血肉模糊,两个衙役才小心翼翼得看向沐清风。 “王爷,打完了。” “继续审讯吧。” 沐清风不动声色得松开拳头,看向跪在大夫左侧的兽医。 “本王让你查的事情,可查清楚了?” 那兽医恭恭敬敬得磕了个头,才回话道:“回王爷,小的按您的吩咐去调查,找到附近几个畜牧贩子,他们其中一个人说,昨天晚上亥时左右赵师爷去向他询过肉价,还说县太爷有十几头猪要卖,让他们等两天上门收货。” “这……这是赵小川说的,跟本官有什么关系!”魏安全一时情急喊道。 沐清风冷嗤一声,“这么说来,魏知县并不知道赵小川所作所为咯?” “不,不知道。” 魏安全慌忙否认。 赵小川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牙缝里渗着血,混着唾液从嘴角流下来,“大人,你不能不管我啊,你答应……”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魏安全狠狠瞪他一眼,“你想害死我是不是!我让你当了这么多年师爷,已经仁至义尽了!” “不,不是……我不想死……”赵小川爬过去抓着魏安全衣摆,“你不能不管我死活,不能啊……” “你滚开!” 魏安全狠狠一推,把赵小川推翻在地,转头向沐清风磕头。 “王爷,是下官有眼无珠,将这种卑鄙小人留在身边当师爷,下官知道错了,求王爷网开一面啊!” 赵小川也跟着爬起来磕头。 “王爷,不是这样的!是魏大人听说柳高寿家的事之后生了贪财之心,是他抓了柳氏要诬陷她的!王爷,小的就是个师爷罢了,都是听吩咐办事的啊!”.. “你胡说八道!我根本不知道柳高寿家里的事情,你才是去过长柳村的人!” “明明是你让我……” 沐清风冷眼瞧着这两人。 “如此争论下去,也没个结果,既然你二人相互指证,那么必定陷害柳氏的阴谋,是与你们有关了,现在本王要再次盘问你二人。” 啪! 惊堂木重重一拍。 “赵小川,本王问你,两日前在长柳村,究竟是你意图轻薄柳氏,还是柳氏勾引了你?” 赵小川有点发虚得看了一眼沐清风,但又想到什么似的,咬咬牙道:“是小的起了色心,想要调戏柳氏,但柳氏不从还把小的骂了一顿,小的心怀怨恨,找了几个村民散布谣言污蔑柳氏。” 话音刚落,那柳氏便哭得泣不成声了。 一旁,慕容诺和左卿卿同为女子,也不禁有几分感同身受。 “哎,她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就是啊,她相公随便听了几句谣言就怀疑她,这算什么夫妻啊!” 慕容诺不自觉得看向沐清风。 他们也是夫妻,虽然有名无实,但细想起来,自从她去大理寺当仵作之后,沐清风就越来越相信她,可他那么聪明,心思那么缜密的人,就真没发现她露出的那些破绽吗? 还是…… 慕容诺没由来得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沐清风在憋个大的? 另一边,感受到某人的视线,沐清风不由自主得看向慕容诺那边。 看到她眼神愣愣的模样,他就知道这小姑娘已经心不在焉了,本来想钝刀子磨肉慢慢审的沐清风突然就眼神一变。 “赵小川,本王再问你,昨夜吩咐逮捕柳氏的是谁?” “是魏大人!” “你说自己是和魏安全共同谋害柳氏,可有证据?” “我……” 赵小川哭丧着脸,“王爷,下令对柳氏用刑的可是魏大人,若他真的不知情,他何必急着屈打成招呢?” “下官是被赵小川挑唆,一时蒙蔽才仓促审案,下官冤枉啊!”魏安全急忙辩解。 第二百七十四章 真相大白 “哦?” 沐清风微挑眉梢,嘴角勾起不明意味的弧度。 “本王倒是有点好奇了,魏安全,这赵师爷与你非亲非故,你如此轻易就受了他的挑唆吗?” “下官……”魏安全一时语塞。 沐清风不紧不慢,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慕容诺一眼便认出那是伍三七带回来的证词。 王驿长的证词! “桃花镇的事,和魏安全也有关吗?” 慕容诺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抓住什么,隐隐约约的一根线,就在她眼前飘着。 魏安全,魏安居,赵小峰…… 赵小川!!! “不是吧?!”她瞪大眼睛,匪夷所思得看着那个后背血淋淋的身影。 一旁,左卿卿好奇凑过来,“什么不是?你又发现什么了?” “我不太确定,但好像……沐清风不仅仅是在调查柳氏的案子,还有桃花镇的案子。” “桃花镇?你说赵小峰的死吗?可凶手不是抓到了吗?”左卿卿疑惑不解。 慕容诺蹙着眉,轻轻呢喃道,“或许,我们看到的并不是全部的真相。” 上座,沐清风将那张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证词打开,轻轻抚平边角的皱痕,仔细又看了一遍之后,才抬眼打量魏赵二人。 “说来也巧。”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蓄谋逐渐撕开面纱,展露真容的感觉。 “昨天本王途径桃花镇时,在驿站的水井里发现一具尸体,根据仵作的查验和证人所言,证实了死者的身份是里长魏安居的妻弟赵小峰。” 堂下,赵小川浑身像是滚满烙铁,抖得停不下来。 魏安全也是一脸死灰般呆愕不动。 沐清风继续慢悠悠道:“本王在现场仔细盘查,找到魏安居受贿的账本,还有杀害赵小峰的凶手周青,本以为这案子,便这么终了了,却没想到在半个时辰前,得到了一份新的证词,这里面有一处细节告诉本王,水井里的那个尸体,根本不是赵小峰。”. “这怎么可能?!”左卿卿忍不住捂着嘴惊呼。 慕容诺也是喉头一滚,她毫不怀疑自己查验过的那些来自于尸体的证据,但她也不怀疑沐清风现在说的话。 她视线紧紧盯着他。 到底证词里写了什么? 足以完全推翻他们之前所有的查证和结论?! 沐清风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根据上一任驿长所言,在靖安十年二月初九那天,赵小峰和周青曾经与途经驿站落脚的胡校尉发生过争执,还动了手,胡校尉当时被击中左侧胸口,所以倒在雪地里半天爬不起来。 但在他被击倒之前,还有一个人也被打倒在地,他就是赵小峰,而他被打的位置在……” “在左侧脸颊!” 慕容诺几乎和沐清风同时开口,她脑海中更是灵光一闪,仿佛终于握住了那根若隐若现的丝线! 是那颗牙齿!!! 左卿卿和慕容承看她眼神中神采闪烁,更是好奇不已。 “姐,你怎么知道姐夫那张纸上写了啥?” “我验过水井里的尸体,他的左肋从上往下数,第二三根肋骨上有轻微裂纹骨折的生前伤,从裂纹看是打击伤或撞击伤,由此证明,尸体才是胡校尉。” “那赵小峰呢?”左卿卿急忙追问。 慕容诺看向那个抖成筛糠的身影,眯着眼睛道:“他根本就没死!” 难怪,沐清风看了王驿长的证词,就已经知道赵小川是赵小峰了! 但为什么魏安居和魏夫人要咬定尸体是赵小峰? 还有周青,他亲口承认自己杀了赵小峰,一个人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杀了一个还活着的人?! 第二百七十五章 因为李素儿 上座。 沐清风看了一眼慕容诺,向她暗示似的点了点头。 慕容诺便走到堂下。 沐清风道:“这便是昨日在桃花镇驿站里验过那具尸体的仵作,也是本王的王妃,诺儿,现在你来告诉诸位,水井里那具尸体,除了致死的勒痕和左侧胸口的伤痕外,可有其他受伤的地方?” “没有。”慕容诺紧盯着瑟瑟发抖的那个身影。 沐清风再道:“根据王驿长的证词来看,当日赵小峰被胡校尉一拳击倒,左侧脸颊红肿,一颗牙齿混着血沫掉在雪地上,也就是说,真正的赵小峰应该少了一颗牙齿。” “但我验尸的时候,那具尸体的牙齿是完整的,一颗也没有少!”慕容诺大声回答。 真正少了一颗牙的家伙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呢! 她早就看到了,还向沐清风提起过,可要不是王驿长的证词,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赵小峰还能假死! 沐清风瞧着小姑娘分外严肃的模样,不自觉得弯起嘴角。 “现在由仵作和王驿长的证词可以证实,水井里的沉尸并非赵小峰,而是胡校尉,魏知县,你说这案子是不是很离奇啊?” “是……离奇,太离奇了……”魏安全头都不敢抬。 沐清风又看向他旁边那个身影。 “赵师爷,你觉得这案子奇怪吗?” 等了半天,赵小川才结结巴巴回答,“奇,奇怪……” “是啊,太奇怪了,不过幸好这再奇怪的案子,找到真正的当事人之后都能真相大白,赵小峰,你说是不是啊?”沐清风故意一问。 赵小川反应不及,仓皇开口,“是……” 随即,猛然抬头。 “不,不是……”他吓得脸色大变,都快尿了似的抖个不停,“我不是……” 沐清风冷哼一声,“本王和王妃都亲眼见到,你少了一颗牙齿,恰好也在脸颊左侧,你如何解释?” “小的……” “魏知县,这案子再查下去,牵扯的可不仅仅是你们污蔑柳氏,意图谋财的罪名,还有当年城卫军校尉之死,你确定,你还要继续包庇这个刚刚‘死而复生"的赵师爷?” 沐清风斜斜睨了魏安全一眼。 魏安全打了个哆嗦,看着气场如凛的沐清风,仿佛看着什么阎王罗刹一般,嘴唇颤抖着道:“王爷,明察……这赵小川……确实是桃花镇来的赵小峰……” 话音未落,赵小峰人已经瘫倒在地上,身下一片恶臭漫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 县衙门外。 慕容诺和沐清风目送着一辆马车缓缓远去。 “柳氏这次受的伤可不轻啊。”慕容诺轻轻叹息。 沐清风看向她,“比起受伤,真相对她来说或许更重要。”.. 慕容诺‘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县衙里,安安静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想了想,问:“里面的人要怎么处理?” “我让伍三七在这儿等朱大人来,他会把剩下的事情办妥。”沐清风道。 慕容诺忍不住感慨,“真没想到当年杀死胡校尉的是赵小峰,不过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换个名字到魏县生活了。” 魏赵二人心理防线全面崩溃后,就把过去的一切全交代清楚了。 慕容诺才回忆起来,沐清风吩咐朱谨把李素儿单独关起来,绝口不提对周青的处置。 “所以,你早就看出来,他们之间的关系……” “桃花镇里的案子,真正的关键人物便是李素儿,周青可以为了她杀人,也可以为了她认罪。” “可你怎么知道……” “如果不是她的证词,以我们找到的证据和证词,不足以指控周青杀人,以周青和李素儿的关系,他大可收买她,将于他不利的话烂在肚子里,可为什么李素儿反而来指证周青,成为锁定他这个杀人凶手的最后一环?很显然,他们所做所说只有一个目的,让赵小峰的死成为真相。” “她……被魏安居夫妇威胁了吗?”慕容诺顺着他的思路猜测道。 第二百七十六章 性情中人 沐清风沉默片刻,才道:“关于这一点,我还不能最终确认,但我的猜测和你一样。” “我还有一个问题。” 慕容诺正要问,却见沐清风唇畔荡开一点浅笑。 “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在桃花镇的时候,就隐约怀疑赵小峰没死?” “对对!”慕容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沐清风突然俯身靠近她耳侧,眼角挂着几分狡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慕容诺那张小脸蹭的一下红了个底儿透!!!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拉住了手,沐清风的手指本就白皙修长,指骨如玉雕似的,把她的小手囫囵圆的包在大手里,指尖若有似无得摩挲着她的掌心。 她那个心跳啊!电音节上打碟的dj都没她嗨!!! “光天化日,头无半瓦,你……”你怎么这么没脸没皮! 一声吞咽,她舌头打了个弯儿,勉强改口,“你怎么不害臊啊?” 慕容诺心中叫苦,为什么自己总能在不经意之间,着了这家伙的道?她上辈子是姜太公鱼钩上那条鱼叭??? 这样下去,万一自己真的彻底陷进去了,还怎么爬得出来? 沐清风瞧着她脸上藏不住的纠结,也故意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随后又眼梢一挑,“那诺儿的意思是,月黑风高,有瓦遮头,就可以亲了吗?” “你……”慕容诺双眼圆瞪,十分无辜!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啊!!! 她正要解释,突然听到哒哒的马车声向他们靠近而来。 转头,便看到被派去客栈取车的左卿卿黑着脸冲过来,二话不说得挤进两人之间,用剑挑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咳咳,该出发了,慕容诺,赶紧上车吧!” 慕容诺‘哦"了一声,也逃难似的扭头就往车上钻。 慕容承从马车另一边下来,一脸状况外的表情,就看到沐清风唇畔那丝笑意淡下来,眼神清寒得盯着左卿卿的背影。 他凑过去,笑得贼兮兮的,“姐夫,你也看不惯左卿卿吧?” “左二小姐是性情中人。”沐清风收回视线。 慕容承是个直脑筋,压根没听出来沐清风语气里的冷意,还以为他在夸左卿卿,立即冷嗤一声,“啊呸!她就是对你贼心不死,想要破坏你和我姐的夫妻关系,姐夫,你可不能上当啊!” 沐清风眉梢微挑,“哦?” “姐夫,我姐对你可是一心一意,为了你,连验尸这么恶心的事情都愿意干,你可不能喜新厌旧辜负了她!”慕容承急切道。 沐清风极轻的笑了一下,“本王岂是肤浅之人?” “那就好。” 慕容承舒了一口气。 “不过……”沐清风却是话锋一转,“左二小姐如此纠缠下去,恐怕会让诺儿为难。” 慕容承捏起拳头,眼神坚定,“她要是敢胡来,我第一个不放过她!” “有你在,本王很放心。”沐清风拍拍他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 两人走到马车旁边,还没上车,左卿卿已经从里头钻出一个脑袋来,瞥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男子在外面赶车,不许进来!” “凭什么啊!”慕容承眼珠子瞪起来。 左卿卿早有预料似的撇撇嘴,“我和慕容诺要在马车里换衣裳,你们可是要进来参观啊?” 慕容承尴尬得嘴都忘了闭上,难得的脸颊泛起若有似无的粉晕。 另一侧,沐清风倒是好整以暇得笑了笑,“既如此,那就我们来赶车吧。” 啪! 车门一关。 慕容诺坐在车里,感觉到外面那两个人上了车,紧接着便是车轱辘慢慢滚动起来的声音。 她有些迟疑得望向对面 ,一双澄澈的眸子打量着左卿卿。 “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第二百七十七章 有点危险 左卿卿咬着唇,抓着茶壶给自己猛灌了两口凉茶,才压低声音道:“你和王爷越来越像夫妻了!” 慕容诺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连她也觉得自己和沐清风的走向越来越动真格了,尤其是一些亲密的举动,哪次她不是轻而易举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可她……真的不可以对沐清风动心吗? 一抹的恍惚自慕容诺的眼底转瞬即逝。 她犹豫了片刻,终是无可奈何得叹了一口气。 难怪上学的时候,那些师哥们老是一边摸着越来越稀薄的头发,一边感慨成年人的身不由己。 “左卿卿,我也不瞒你了。” 慕容诺半垂着眉眼,浓睫下是一双略显清冷的眸,似是一个人,又似是另一个人。 “自我嫁进王府大病一场,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什么?!”左卿卿宛如瞳孔地震般呆住。 慕容承苦笑,“真的,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所以,你才不会写魏大人的字了?”左卿卿拧起眉头。 慕容诺点点头。 “所以,你也不记得我哥了?”左卿卿眉头拧得更紧。 慕容诺再点头。 “所以,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哥了?”左卿卿眼眶红红,委屈得快哭了。 慕容诺瞧着她搭在肩膀两侧的麻花辫,还是在县衙时,她帮着绑的。 这丫头从小跟随哥哥长大,长兄如父,管束上自然严厉了些,但也少了女儿家的细致。 所以,左卿卿压根不会梳头打扮,可她倔强,半点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哥哥不好,小女儿家的那些玩意儿哥哥不给不教,自己便装作不感兴趣就是了。 久而久之,真把自己当成了半个男儿,英姿飒飒,还有几分侠气。 这都是近些日子,左卿卿住在王府里时,慕容诺自己观察到的,她能感觉到左家兄妹相依为命的不容易,正因此,她对左卿卿也会不自觉多几分迁就和包容。 但是…… 总不好一直含糊下去吧。 她收起满腹心思,正了正色,轻声道:“过去的事,不如就让它过去吧,我与沐清风成婚确实不是以情投意合开始,但这婚事未来如何发展,我暂且不想去纠结,只想过好眼下的日子。” “那你和我哥……” “就算我和沐清风和离,与你哥哥怕是也无法再续前缘了,卿卿,我很抱歉。” “可是我哥会难过的……” 左卿卿声音哽咽起来,她一路跟过来,被慕容承怼的抓心挠肝都不舍得翻脸而去,就是想守着慕容诺这个未来嫂子啊! 慕容诺语气无奈,“总好过我欺骗你哥哥的感情吧。” 左卿卿努力忍住眼眶下的酸涩,吸了吸鼻子,“你还挺大胆的,失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敢告诉我,就不怕我说出去,让别人抓住你的把柄吗?” 慕容诺心说,失忆算什么?老娘可是穿越来的,我倒是敢说,你敢信么? “沐清风也知道。”她轻轻笑了。 左卿卿一愣,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撇撇嘴有些忿忿道:“难怪……你们那么亲近。” 马车出了魏县一路南行,为了赶行程,中途也没怎么休息,一直到了满天星斗时,他们才来到一家驿站落脚。 风尘仆仆蹉人身心,慕容承连和左卿卿斗嘴的劲儿都没了,随便扒拉两口饭菜就回房间睡觉了,左卿卿自从和慕容诺聊了那些话,一直心思沉沉的,也没吃什么东西就回了房。 慕容诺和沐清风相对而坐,竟不知怎的有些尴尬起来。 “那个……”她想遁走。 “这儿的青花酒很有名,想尝尝吗?” 沐清风将一只酒杯推了过来。 慕容诺盯着小杯 子里微微晃动的酒,乌浓的眼睫飞快眨巴两下,“喝酒?!” 为什么这家伙突然提议喝酒?他是不是又想做什么不知羞的事情? 慕容诺觉得自己有点危险。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怀疑赵小峰没死吗?” 沐清风拿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是他今晚喝得第几杯来着?七,还是八?慕容诺吃饭的时候一直在心里偷偷数着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一世平安 咕咚。 只是迟疑了片刻,慕容诺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在喉头发散,呛得她咳个不停。 沐清风若有所思得打量她。 “就这么好奇赵小峰的案子?” 慕容诺给自己顺着气,好不容易止住了咳,红着脸道:“我是好奇为什么你会有那样的怀疑。” “原来诺儿是对我好奇。”某人轻佻眉梢。 慕容诺瞪了他一眼,“我哪能有这种歪心思。” “可以有的。” 沐清风莞尔,不等她再说什么,便又给自己斟了杯酒,换了语气道:“其实是魏安居夫妇自己暴露的。” “啊?”慕容诺差点没反映过来。 沐清风喝着酒,自说自话似的继续道:“伍三七带着周青去查死者身份,来的是魏安居这个姐夫,而非赵小峰的亲姐姐,便引起了我的注意,此后,魏安居提起曾经去找人,没有说距离桃花镇最近的魏县,反而说了更远,方向截然相反的咸城。” “原来是这样……”慕容诺喃喃点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吧,不过这也太细节了,沐清风不愧是沐清风。 “不过,在桃花镇时,一直都只是怀疑,是你无意间带走的牙齿和王驿长的证词,证实了我的猜测。”他轻轻一笑。 慕容诺看着他眼神中若有似无的浓色,纠结了半天,微微启齿。.. “你是不是在为王驿长……” 伤感? “伍三七说,王驿长的旧屋四壁空空,晚是破的,被子也是破的,只有当年做驿长时那身衣裳,保存得很是完好。” “伍三七说,他死的时候很安详,脸上还带着笑。” 说着,沐清风从一旁的包袱里拿出来一个青色的桃子,表皮微微发皱,还有几处细小的虫眼。 “这是王驿长留给你的吗?”慕容诺想起来。 沐清风点了点头,拿起桃子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着。 慕容诺犹豫了一下,问:“好吃吗?” “很酸,很涩。” 沐清风苦笑,却张嘴又咬了一大口。 慕容诺盯着他的眼睛,一如夜幕沉沉,仿佛藏着这世间最深邃的寂静。 无端端的,她的心口也跟着有点酸,有点涩,只能拿着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闷头喝了来压住那奇怪的感觉。 沐清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不过眨眼便再次沉静下来。 “诺儿。” 他突然唤她。 慕容诺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捏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发紧,“啊?” 沐清风弯了下嘴角,声音里已经染上几分醉意。 “你好像还欠我一个答案。” 来了!果然来了!真的来了!!! 慕容诺每天心里千呼万唤的,请求诸天神佛保佑沐清风忘了这件事,显然她的祈祷没一个神仙听见。 “我……” 她心虚得低下头,“我忘了是什么问题了。” 突然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将桌上的烛台给吹灭了,一片昏黑中,沐清风的眼神却亮如星辰。 “你和我成婚后,可有一点点喜欢我?” 就这么直白得问出来了?! 慕容诺深吸一口气,喉咙里的酒味顺着吐纳往脑袋上冲,让她不由晕晕乎乎起来。 “那你呢?” 她抬眸,好像因为置身黑暗,反而给了她一点不知名的底气,让她敢与他对视。 “喜欢。” 沐清风的嗓音染着酒意时,格外的低沉撩人,这两个字与他的目光一起,没有任何犹豫和阻碍的,直直得朝慕容诺射来。 慕容诺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被这个猝不及防的答案给震蒙了。 沐清风摸黑拿走酒壶,自斟自饮了两杯,才继续道:“也想过不喜欢的,你我的身份,即将到来的战乱,还有我的宿命,无论哪一点,我都没那个资格。” 慕容诺暗暗吞咽了一下,张口的声音涩涩的,“情爱这种事,没什么资格不资格的。” “情爱这种事,一腔孤勇未免单薄了些,诺儿,我想许你一世平安。”沐清风的声音很是郑重。 慕容诺心弦一颤。 战事一触即发,他却要许她一世平安? 这代表了什么? 她没来得及更深得去想清楚,光是沐清风注视着她的那双眼睛,就让她无法捡起自己散落一地的智商。 但有一个角落里,最纯粹,最简单的那份心意,她却再清楚不过了。 “其实……” 她有些艰涩得开口,“我也是喜欢你的,但我不知道与你之间的喜欢,可不可以仅仅只是两个人之间的喜欢。”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拗口,但沐清风貌似听懂了,很轻很轻得‘嗯"了一声。 第二百七十九章 想占我便宜啊? 天将拂晓时,一辆马车已经从驿站里踏着晨雾出发。 慕容诺坐在车里哈欠连天,两只眼睛根本睁不开。 一旁,左卿卿倒是恢复了元气,精神饱满得打量着她,“怎么困成这样?昨晚做贼去啦?” 慕容诺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可能睡得不太习惯吧。” 其实压根就没睡! 大半夜和沐清风说完那么沉重的话题,回到房间她哪还有什么睡意啊,就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到了天亮。 “不出意外的话,咱们下午就能到苏州了,到时候我带你去我最喜欢的酒楼吃好吃的,给你补一补精气神怎么样?”左卿卿提议道。 慕容诺有些意外得睁开眼睛,但也就是一道窄窄的缝隙。 “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昨天慕容诺可是亲手掐断了她们未来的姑嫂情分来着。 左卿卿眨了下眼,嘴角带着笑意。 “我想清楚了,等咱们回到咸城,我就回自己府上去,我还要告诉哥哥,别为了一个无情无义的慕容诺伤心难过,到那个时候,我会为了哥哥说你很多坏话,就算再见你也不给你好脸色看,所以在此之前呢,我想再和你做几天朋友,因为……我其实还挺喜欢你的。” “喜欢我?”慕容诺疑惑得睁大眼。 左卿卿‘嗯"了一声,“你虽然失忆了,但变得比以前更有趣了,不再张口闭口就是一些诗词歌赋,也不再愁眉苦脸好像总是有很多心事,你变得……很容易看懂了。” 慕容诺顿时有点心虚起来,“这也算是夸奖了吧?” “勉强算是吧。”左卿卿宛如释怀般叹了口气,“总之你就好好珍惜最后这几日吧,不过我可告诉你啊,虽然我已经不惦记你做我嫂嫂了,但你还是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和九王爷眉来眼去,不然我心里堵得慌知道吗?” “知道啦……” 慕容诺重新闭上眼睛,想到昨晚黑灯瞎火的时候,她和沐清风算是相互表白了吧? 可表白之后,沐清风反而没去她房里睡了,这又算怎么回事……. 靠!慕容诺啊慕容诺!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 明明一直很不好意思和他做那些亲密的举动,更害怕同处一室来着,怎么人家不来了,反倒还惦记上了?! 不行不行!这种想法实在太危险了! 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心事,慕容诺在马车里一刻也没睡踏实,迷迷糊糊得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她揉着眼睛问对面,“到苏州了?” 左卿卿掀开窗帘往外张望,“没呢,这是城外的树林,咱们的马车停在一家农户的院子外面。” 刚说完,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 “姐,下来吃点东西吧,姐夫说在这儿等等伍侍卫,然后再一起进城。” 原来是这样。 慕容诺点点头,起身往车外走,慕容承扶着她下了车,后面紧跟着一只手伸过来,他闪电似的缩回胳膊。 “干嘛,想占我便宜啊?” 左卿卿的手悬在半空,气得磨牙,“扶一下怎么了?我和你姐有什么差别?” “嘁,差别可大了去了!” 慕容承一个白眼翻过去。 慕容诺本来已经往院子里走了,听到身后动静忍不住回头,“小承,别闹了,给卿卿搭把手。” “哦。” 慕容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得把胳膊递过去。 左卿卿得意得挑眉,故意慢悠悠把手搭在他胳膊上,然后踩着马凳一步步走下来,还不忘揶揄某人,“早这么听话不就行了,非要吃个教训才乖。” 慕容hua得收手,一脸嫌弃似的拍了拍衣袖。 “左卿卿你知道你这幅小人得志的样子多讨人厌吗?我 是给我姐面子不是给你面子,你心里最好有点数!” 左卿卿气得就要回嘴,眼珠子滴溜一转,又嗤笑了一声。 “我和你们姐弟还虚长半岁,为什么你叫慕容诺姐姐,却叫我名字?” “你配?”慕容承斜眼打量。 左卿卿一点也不恼,反倒笑得更狡黠了,“你知不知道,像你这种故意不叫姐姐代表什么?” “代表什么?”慕容承拧起眉毛。 左卿卿噗嗤一笑。 “代表你对我有意思!哈哈哈……” “我呸!我耳朵脏了!” “慕容承,你脸红什么?被我揭穿了?我要去告诉慕容诺!” “你别走!怎么这么没脸没皮啊你……” 第二百八十章 他明明馋得很! 小院内。 追逐打闹的两人跑进来时,慕容诺和沐清风已经坐在凉棚下喝茶了。 “昨晚睡得好吗?” “好,很好。” “看你的样子可不像睡好了,晚上到了客栈好好休息。” “好,好的。” “若是睡不着,可以叫我陪你。” “好……” 慕容诺正要点头,猛然一个惊醒,“啊?!” 沐清风喝了口茶,嘴角勾着若有似无得弧度,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昨晚睡觉,总觉得我身边少了点什么,有的习惯也养不成,有的习惯一天便养成了,真是奇怪。” 满咸城里都传九王爷不好女色,呸!他明明馋得很! “呵,呵呵……” 慕容诺干笑着端起茶,呷了两口。 正巧这时候,一个端着碗碟的农妇领着两个孩子走了过来,一男一女瞧着也就七八岁年纪,男孩捧着一大碗白胖胖的馍馍,女孩捧着一碟风干的肉片。 女孩走得格外小心,就怕肉片不小心滑出盘子掉在地上似的,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吞口水,模样可爱极了。 农妇将那些食物逐一放在桌上,笑盈盈道:“秦公子,秦夫人,咱们这郊外地方也没什么好酒好菜,您们凑合吃点,要是有什么不合口的只管说啊!” “是我们叨扰了。”沐清风客气得回应。 农妇笑得更开心了,“哪是叨扰啊,公子太客气了,您给我的银子够支我们家大半年的生计了,我感激还来不及,就怕招待不周,怠慢了您们几位贵人呐!” “我们出门在外时很随意的,有什么吃什么,对吧?”慕容诺调皮得向沐清风挤了挤眼。 后者莞尔,“夫人说的是。” 农妇羡慕得看着二人,感叹道:“哎,我家男人整天就知道混在码头上不着家,要是他也能这么宠爱我,我做梦都要笑醒哟!夫人,您可真是好福气啊!” “儿女双全,才是好福气呢。” 慕容诺看着两个满脸稚气的孩子,躲在娘亲后面,还眼巴巴盯着肉片,干脆拿了一只空碗,拨了半碟子肉片进去,然后把碗递给农妇。 “这么多菜,我们也吃不完,这些给孩子们分着吃吧。” 农妇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得接过碗,“那就多谢夫人了,其实夫人想要儿女双全还不容易啊?您看秦公子这体格,又年轻又高大,你们想三年抱俩,绝对比别人轻松多了!” “呃……” 慕容诺脸上跟着变得十分精彩。 农妇领着两个孩子离开后,沐清风才意味深长得看着那半碟肉片,点了点头,“受教了。” 慕容诺:??! 不是,怎么从肉片扯到生孩子上去的?还受教了?什么教?三年抱俩的绝技吗?? 呜呜呜~慕慕心里苦,但慕慕不敢说…… “那两个家伙怎么还不过来?我去催催他们哈!”她当机立断得站起来,再待下去,她怕沐清风找她聊三年抱俩的战略合作计划。 往远处一看,左卿卿正拔了剑满院子‘追杀"慕容承。 “慕容承,你给我站住!” “你当我傻啊,你有本事把剑放下跟我单挑!” “我凭什么放……” 慕容承虽然半点武功不会,但从小挨打挨得多啊,溜人跑的本事那叫一个炉火纯青,左卿卿追了这么久,连他一片衣角都没砍到过。 “喂,你俩要不要吃完饭了再去打啊?”慕容诺无奈喊道。 正在这时,一个身材精壮,皮肤黝黑,穿着褐色粗布坎肩的男人从院门外进来。 看见院里的陌生人,男人疑惑得皱起眉嚷嚷,“春萍,怎么回事啊?” 农妇急匆匆得从屋里出来,还没来得及回答, 身后跟着跑出来的小娃娃们便欢欢喜喜叫起来。 “爹!” “爹回来了!” 男人刚要抬脚往前走,被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的慕容承撞了一下,幸好他跑的不急,彼此借了个力便站稳了。 “不好意思,跑晕头了,实在对不住!”慕容承赶忙道歉。 男人奇怪得打量他两眼,“没事。” 同一时间,另一边传来左卿卿一声怒喝,“慕容承,看我还逮不住你!看剑!” 咻! 一道剑光,瞬间从慕容承和男人头顶划空而过,不及眨眼,长剑便直直***他们身后的门板上。 下一刻,就看那男人瞪大了眼睛,直挺挺得向后倒去。 “诶……诶喂……大哥你没事吧!” 慕容承手托着男人的肩膀,轻轻摇了两下,男人却没了丝毫动静。 其他人赶紧围过来,尤其春萍,踉踉跄跄得扑在男人身上推他喊他,“阿荣!阿荣!!” 慕容赶紧蹲到男人旁边,用两指触摸颈动脉,却感觉不到一丝丝波动。 “他,死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完了,要吃牢饭了 两个时辰后。 苏州,太守府衙。 宽绰的公堂因门外围着乌泱泱的人群而显得有些压抑。 春萍和她的一双儿女跪在堂下。 两个娃娃都还小,不懂他们的爹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这儿,充满稚气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啜泣不止的母亲,一会儿看看四周威严肃穆的衙役。 左卿卿沉默得跪在另一边,双马尾的发辫微微有点散乱了,但她腰杆却挺得笔直,好像一刻也没有松懈过。 “听说死的是城外那户人家的男人,以前在码头搬货的。” “那不是左丞相的妹妹吗?上个月还为李大人的案子来闹过事,这次怎么轮到她杀人了?” “这案子肯定判不了,太守可不如丞相官大。” “我看也是,可怜了孤儿寡母的,以后可怎么活啊……” 啪! 惊堂木一响,瞬间将嘈杂的议论声压了下去。 一个威严的声音随之响起。 “堂下肃静,本官若再听到谁妄议揣测本案,统统赶出去!现在继续……” 偏厅。 慕容诺、沐清风和慕容承正坐在一张圆桌前各自沉默。 他们虽然是案子的目击证人,但因为身份特殊,在上堂作证前都被安排在这里休息。 片刻之后,伍三七从外面跑了进来。 “王爷、王妃、承少爷,案子已经开始审了。” “仵作可查出死因了?”慕容诺急着问道。 伍三七摇了摇头,“太守府衙戒备森严,案子尚在初审阶段,属下不敢贸然探入后院,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一旁,沐清风沉吟道:“暂且静观其变吧。苏州太守李显是盐运使李奉的堂兄,七年前调任苏州太守,素来传闻他德义有闻,狱讼无冤,在苏州城里名望很高,想必这案子他会秉公审办。” “姐夫,你的意思是左卿卿很快就能脱罪了吗?”坐在他对面的慕容承瞬间眼神一亮。 沐清风皱了皱眉,“若仵作验出死因,死者真的是被左卿卿那一剑惊吓猝死,她就算无心之失,那也是谋害人命。” 慕容承的脑袋又耷拉下去,嘴上涩涩得嘀咕着,“人家进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还跟我说话来着,那把剑飞过来,他瞬间就闭了眼没了气,我看肯定是被吓死的,这下好了,左卿卿就等着在牢里耍威风吧!” “小承!” 慕容诺忍不住语气责备得叫了一声。 慕容承神情复杂得看过来,眼眶红红的,“姐,你说这事儿是不是也赖我啊,我要是不和左卿卿追跑打闹,她就不会用剑吓我,她当时肯定只是想吓唬我来着……” 这是慕容诺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像个做错了事却又不知该怎么解决的孩子,茫然无措,坐立不安。 “你先别急,等仵作验尸之后一切才有定论。”慕容诺只能轻声安慰他。 话音刚落,两个衙役一前一后得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得行礼。. “秦大人、秦夫人、慕容公子,太守让小的们来知会一声,案子已经审完了,您们若无其他事,便可自行离开府衙了。” “什么?!” 慕容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们还没上堂作证呢,怎么就审完了?!” 一旁,沐清风也神色严肃起来。 衙役回话道:“仵作已经验完尸了,死者纪荣就是被吓死的,犯人左卿卿过失杀人罪名成立,暂时收押在府衙的大牢里,过两日便会宣判。” “仵作可解剖了?” 慕容诺上前问道:“若是因为惊吓而导致心脏骤停,死者的心肌纤维撕裂,会有明显的损伤,心脏出血可能会在心肌上出现红玫瑰色的血斑,这些都印证了吗?” 两个衙役 对视了一眼,满脸疑惑得看着慕容诺。 “夫人,这验尸的事,小的们可不清楚。” 沐清风走过来,皱眉道:“李太守呢?本官要见他一面。” 一个衙役拱了拱手道,“秦大人,李太守吩咐了,秦大人若是有什么事要见他,等到两日后宣判了此案结果,他会亲自登门造访以表歉意,但这两天还请您避嫌,以免传扬出去有损大家的名声。” 听到这话,慕容承顿时肩膀一塌。 “完了,左卿卿这下真的要吃牢饭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牢怎么去啊? 衙役将沐清风一行人送到门口,便转身进了府衙。 慕容承还有些不死心似的往里面张望着。 “姐夫,你秦太傅的身份见不了太守,九王爷的身份应该可以吧?你要不要……” 沐清风瞥了他一眼,“本王来苏州,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倘若现在暴露了身份,接下来要查的事情怕是很难追查了。” 慕容承纠结得眉眼皱起来。 “你这么不在乎左卿卿,我应该很高兴,但听你这么说出来,我又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你为何如此在乎左卿卿?”沐清风反问道。 慕容承眼神一跳,像是被吓着了似的,忙不迭反驳,“我怎么可能在乎她!我就是……心里过意不去,她用剑吓唬人,还不是因为我先打的嘴炮……” 沐清风轻挑眼梢,“今日倒是见识到承少爷的一个优点了。” 慕容承撇撇嘴,转念又问:“姐夫,你就不怕左卿卿她哥来找咱们算账吗?人是跟着咱们来的,结果刚到苏州把他妹妹送牢里去了,他爹娘都死了,可就左卿卿这一个亲人啊。” 沐清风若有似无得看了慕容诺一眼,才意味深长道:“左卿卿犯罪既成事实,他找谁算账都没用,当然,他可以去找父皇求情从宽处理他妹妹,但这必然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代价,无论如何选择,这都是左相自己的决定,与旁人无关。” “好了好了,咱们在这儿站了半天,还是先上车再说吧。”慕容诺有点心虚得打岔。 正好伍三七将马车赶了过来,她便率先冲上去,沐清风跟在她身后上了车,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却见慕容承站在马车旁一动不动。 慕容诺只好探出头来问,“你怎么了?” 慕容承突然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道:“姐,我想去茅房,你们先去客栈吧,我待会儿去找你们!” 说完就扭头往旁边的巷子里跑。 慕容诺疑惑得看了沐清风一眼,“咱们还等他吗?” “不等了。” 沐清风看了一眼慕容承跑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他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骨碌骨碌的车轮转动声逐渐远去,直到长街的尽头再也看不到马车的一点轮廓,巷子口的转角突然冒出一个脑袋来。 “应该走远了吧?” 慕容承扒拉着墙小心翼翼得张望了几圈,才从里面走出来。 “虽然姐姐和姐夫身边没了左卿卿打扰是好事一桩,但我们慕容家从来不干缺德损人的事情,左卿卿下狱我也有责任,就算帮不上忙,进去确认一下她的情况也是应该的。” 他自言自语得走回府衙门口。 正巧两个衙役出来值守,一左一右,宛如门神般立在门边。 他赶紧凑过去,笑吟吟得问向其中一个,“衙役大哥,大牢怎么去啊?”篳趣閣 缓缓而行的马车里。 沐清风正闭目养神,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慕容诺也不敢打扰他,但是又忍不住得唉声叹气,她刚和左卿卿敞开心扉,正有地下闺蜜的发展趋势,哪想这峰回路转的,人就进大牢里去了。 别说是慕容承,她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到叹第三遍气的时候,沐清风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想帮左卿卿?”他声音淡淡的,甚至不像个问句。 慕容诺垂着眼皮,有点没精打采的样子。 “我就是觉得……这事儿实在离奇,会不会中间有什么没有查清楚的地方,如果左卿卿是被冤枉的呢?” 沐清风顺着她的想法继续问道:“那你认为,这案子如果想了解清楚,除了李太守之外还能去找谁?” 慕容诺想也没想就开口,“自然是验尸的仵作啊!” “ 那咱们就去找他。”沐清风仿佛早有预料般颔首。 慕容诺顿时一愣,“去哪儿找啊?” 沐清风笑而不语。 没一会儿,马车便在一个四周很安静的地方停了下来,慕容诺还来不及打帘往外看,就听到伍三七的声音传进来。 “王爷,咱们到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让她磨 下了车,慕容诺才知道他们的马车停在了一条很偏僻的后巷里。 她动了动鼻子,好像闻到什么味儿,顺着那气味走到一扇门前,嘴里小声嘀咕,“好熟悉啊……”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好像是用醋熏蒸衣物散发的气味,这是……太守府衙里那位仵作的家吗?” 沐清风点了点头。 一旁,伍三七走到门前轻轻敲了几下,很快便有一个须发灰白的老者打开门,他看起来已过花甲之年,但身板挺正,手里正拿着一把指骨大小的小刀,刀刃上滴着水。 慕容诺顿时两眼冒光得凑上去。 “大爷,你在磨刀吗?” 老者打量她一眼,大约是瞧见她莫名激动的样子,有些警惕得将刀藏进了袖子里,才勉强点头,“是……” “是验尸用的刀吗?”慕容诺简直快要按捺不住眼底兴奋的小火花了。 老者疑惑得看看她,又看看旁边的沐清风和伍三七,迟疑着问,“你们找谁?” 伍三七从衣襟里拿出一封信递过去。 “我们是易有言的朋友,来找孟全孟大叔。” 老者拆开信仔细看了看,眉间的褶皱才微微舒展开,侧身让开半扇门的位置,道:“我就是孟全,你们进来吧。” 慕容诺跟着他们进去,眼睛滴溜溜乱转,一会儿看看水井边的磨刀石和散落在地上的工具,一会儿又看看后院里晾晒的草药和围裙。 这还是她第一次参观仵作的家呢! 孟全将他们带到院里的石桌前坐下,又转身回屋里端来茶水。 “地方小,招待不周,让三位受委屈了。” “不委屈!” 慕容诺笑吟吟得摇头,“孟大叔,你晒的那些草药是做什么用的?” 孟全虽然不太理解眼前这小姑娘眼神里呼之欲出的兴奋,但也没刻意隐瞒什么,解释道:“磨刀的时候,加一些泡过草药的水,刀不易生锈和断裂,我们这儿的仵作都是这样做的。” “我能试试吗?!” 慕容诺摩拳擦掌得站起来。 孟全这下真的愣住了,打量着慕容诺问:“你有刀吗?” “我有一包!” 慕容诺将羊皮卷袋从腰间抽出来。 两杯茶过。 慕容诺还坐在水井边,仔仔细细得磨着刀,那幅全神贯注仿佛人刀合一的状态,把旁边三个大男人看得目瞪口呆的。 伍三七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向沐清风,“要不属下去帮帮夫人?” 沐清风赶紧摇头,“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乐在其中的样子,你别打扰她,让她磨。” 说完,又转头看向另一边也在偷偷打量着慕容诺的孟全。 “孟大叔,我家夫人也是个仵作,所以……” 孟全回过神来,尴尬得笑了笑,“明白,难得有女子对仵作的行当如此喜欢,若是夫人喜欢,待会儿我包些草药送给夫人日后使用。” “那就多谢孟大叔了。” 沐清风哭笑不得,这算不算歪打正着,摸到了自家小姑娘真正的喜好,不爱金玉不爱脂粉,就爱磨刀? 顿了一顿,他才又起了话头。 “孟大叔,听易有言说,李奉李大人的死因是您查办的。” 孟全点点头道:“不错,是我验的尸,不过七日前我已经告老退职了,按照规矩,以前经手的案子我不能再提,更不能向案情无关者透露什么,实在是抱歉了。” “为何突然退职?”沐清风皱了皱眉。 孟全眼神一闪,道:“年纪大了,手也不听使唤了,再加上我儿子孟迁也已学有所成,我自然该回家享享清福了。” “那您可知道李奉的那张验尸单上报朝廷时,写的是死于心悸?”沐清风又问 。 孟全惊讶得看着沐清风,“你是如何得知……” 第二百八十四章 谁来背锅? 沐清风眸色微沉。 “既然我能知道,就代表我并非案情无关者,孟大叔,我只是想向您确认,在您验尸时死者李奉是否真的死于心悸。” 孟全脸色变幻,仿佛欲言又止。 但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腰间还挎着一个和易有言同款的木箱没来得及摘下来。篳趣閣 “我来替我爹回答,李奉就是死于心悸!” “迁儿,他们是有言的朋友,你不可无礼。”孟全神情严肃。 孟迁皱了皱眉,尤其视线落在水井边卷着裙摆霍霍磨刀的身影上,才好像没有怀疑他们是‘有言的朋友"的身份。 “那又如何,你们若是来探望我爹,我们自然好酒好菜招呼,但你们要是想问一些不该问的事来连累我们,我们何须给好脸色?” 沐清风眯着眼睛,仿佛敏锐得捕捉到了什么,却是不动声色道:“贸然前来询问李奉的死因,确实是我们唐突了,实在抱歉。” 孟迁脸上的愠怒瞬间被冰封似的,僵硬得动了动嘴眼。 “呃……那你们来,还有别的事吗?” 沐清风道:“其实我们三个是今日左卿卿过失杀人一案的目击者,询问李奉的事,只不过是受人之托终人之事罢了。” “左二小姐?!”孟迁眼神一惊,显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沐清风莞尔,“正是,不过现在左卿卿已经入狱,我们再帮她调查也是徒劳,幸好孟仵作回来及时,既避免孟大叔的为难,也避免我们惹祸上身。” 最后四个字,仿佛掷地有声得撞向孟迁,让他心虚得偏开视线。 “你们,知道就好。” 一旁,慕容诺磨好了刀,匆忙将工具收进羊皮卷袋里,一边捆扎一边小跑着到孟迁跟前。 “你是不是今天检查纪荣尸体的仵作?”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澄澈认真,又许是她足以惊艳世人的眉眼那么突兀又近距离得撞进孟迁的眼睛里,他猛得红了脸。 “是……” 慕容诺更近一步,“你可看到他心肌上的血斑了?他的心脏以前可有过什么问题,比如心绞痛、气急或心悸?如果他的心脏以前没有任何问题,那就有可能是急性心肌梗死,你找到血块阻塞的位置了吗?” “你……”孟迁瞪大了眼睛,紧张得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你问这些做什么?” 慕容诺眼神落寞下来:“左卿卿是我的朋友。” 孟迁盯着她轻轻颤动的睫翼,抿了抿嘴,有些纠结似的开口道,“姑娘,其实我没有解剖。” 啊?! 慕容诺抬眼看他,细长的眉毛蹙得紧紧的,“那你怎么确认死因的?” “死者送来府衙时双手握拳,掌心有指甲形状的浅痕,证明曾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再加上瞳孔散大,脸上表情狰狞,唇部微张,不就是被活生生吓死的样子吗?”孟迁解释道。 慕容诺杏眸瞪大,“这只是尸体的表象反应,怎么能作为判断是否受惊吓猝死的理由呢?” 面对她的疑问,孟迁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 “姑娘,这案子要怎么审,尸体该怎么验,府衙里都是有规矩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左二小姐是左丞相的妹妹,死的只不过是个码头上的脚夫,她能受什么罪,顶多就是在牢里关一段时间罢了。” 旁边,严肃的声音传来。 “在靖国领土之下,应该没有哪一个府衙的规矩是不清不楚得审判一桩案子吧?” 孟迁眼皮子一跳,再循声望去,好像被沐清风略带寒意的眼神刺了一下,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寒颤。 沐清风走到慕容诺身边,伸手拿过她还握在手里的羊皮卷袋,替她插回到腰间。 仿佛他每天都在做这件事一样自然而熟 练。 小姑娘愣愣得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他周身散发的冷意从何而起。 难道是因为李太守办案草率生气了? 沐清风转头看向孟迁,神情淡淡道:“孟仵作,若不出我所料,不经解剖直接判定死因,应该是李太守吩咐你的吧?但你可知左卿卿身份不同一般,倘若左丞相坚持为其妹翻案重审,到时候查出来死者另有死因,你猜这案子最后会由谁来背锅?” “你的意思是……”孟迁猛然一惊。 第二百八十五章 你才聋了 太守府衙,大牢。 两个衙役将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推进了牢房里。 “今儿真是见了稀奇了,前脚这左丞相的妹妹成了阶下囚,后脚就来了一疯子,死乞白赖得非要进来坐牢。” 几个狱卒围上来凑热闹。 “怎么回事啊?” “疯子?犯什么罪了?” 咔嚓。 一个衙役将牢门锁上,转身嗤笑道:“疯子年年有,送钱的疯子却头一回见,你们是没见这小子当街撒钱的架势,我要是他爹,我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那些钱呢?怎么不叫我去捡了再抓人!” “哟,为了那点银子你也想帮着他聚众闹事?说出去也不怕丢咱们太守的脸……” 说话声慢慢远去,牢房里那个趴在地上的男子才爬起来,两只手撩开挡在脸上的乱发左右张望,要不是那双机灵灵的眼睛,真是半点认不出来他就是堂堂右相之子慕容承。 “左卿卿?你在哪儿呢?” 大牢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几个坐在昏暗角落里的身影一动不动,他便又跑到门边提高声音,“左卿卿,我是慕容承啊,你在哪个牢房啊?” 还是没有人回应他。 慕容承伸长了脖子一间间牢房看过去,只能看到人影的大概轮廓,连男女都难以分辨。 “奇了怪了,左卿卿难不成聋了?” 他嘀咕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闷闷的声音。 “你才聋了。” 慕容承瞬间竖起耳朵,四处张望着,“你听得到我说话?你在哪儿呢?” “牢里。”赌气的意味十分明显。 慕容承‘啧"了一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后面的墙边靠近,“我能不知道你在牢里吗?你在我左边还是右边啊,你说这黑漆漆的我也看不见你……” “我不想看见你。” 左卿卿声音又弱下去。 慕容承这次听准了,声音竟然是从墙对面传来的。 他摸着那面砖墙上上下下得找,好不容易在他膝盖高度的位置找到两个被稻草堵住,只有手指大小的窟窿眼,赶紧把草全掏出来然后坐在地上,将眼睛贴上去。 微弱的烛光映着一个缩在角落里的身影,看着小小的,柔柔弱弱的,和平日里那个虎婆娘判若两人。 “左卿卿,你咋蔫儿吧了?”慕容承悄声问。 那身影动了动,没好气得冷哼,“要你管!” 得,是本人了。 慕容承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又问:“你怎么样啊?有没有伤到哪儿啊?” “你是故意进来看我笑话的吗?”左卿卿冷冷道。 慕容承不是滋味得砸吧两下嘴,“那这场笑话确实贵了点,两千两银子呢!” 左卿卿一惊,忍不住抬头寻找声音传过来的准确位置。 等她隐约看到一根手指从墙窟窿里探出来左右乱转时,不知怎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哪来那么多银子?” 全咸城都知道慕容家的小少爷慕容承又贵气又穷酸。 慕容承撇撇嘴,“我把我爹给我的令牌当了,反正那玩意儿也不好使……” 孟宅,后院。 沐清风冷冷得看着孟迁。 “身为仵作,若不愿为死者说出真相,确实没必要拿出自己的刀来。” 孟迁与父亲孟全对视了一眼。 后者慢慢走上前来,仔细打量着沐清风,迟疑着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可是朝廷派来的官员?” “在下姓秦,一个翰林院的闲官罢了。”沐清风面不改色道。 孟全犹豫片刻,无奈得叹了口气。 “秦大人,您既然不管刑案,这府衙里发生的事,您还是置身事外为好,不瞒您说, 李太守与左丞相之间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月初时盐运使大人暴毙,今日左二小姐过失杀人,究竟怎么查,怎么断,都轮不到我与我儿这两个身份低微的仵作说了算。” “秦大人,我爹已经为了保我退职在家,今天我不解剖,自然也有我的苦衷,还请你不要为难我们了。”孟迁也终于松口。 沐清风沉吟片刻,问道:“纪荣的尸体,可还安置在府衙的停尸间?” “没错。” 孟迁疑惑得看着沐清风,“秦大人,难道你想亲自查验纪荣的死因吗?太守大人是不会同意的。” “李太守不同意,是因为被告是左卿卿吧?” 沐清风脸带温润笑意,声音清朗,“那如果纪氏告得不止左卿卿是过失杀人,还要告太守草率断案呢?” “你……”孟迁猛然瞪大眼睛。 第二百八十六章 人美菜美 骨碌骨碌。 马车缓缓从后巷离开的时候,旁边的院子里已经飘起缕缕炊烟。 慕容诺坐在马车里深吸了几口气,肚子便十分配合得唱起了空城计。 她偷偷捂着肚子揉了揉,想要把那令人尴尬的声音压回去,沐清风却将她的小动作都看进了眼里。 他莞尔,“想吃什么?” “可以随便点吗?”慕容诺惊喜得看过去。 这一路上,他们为了赶路,虽然不到风餐露宿的程度,但吃的方面只能说是凑合,慕容诺也就这点小爱好了,但她在王府的时候不敢提,只能自己偷摸着去厨房做些冰糕凉皮啊,炸鸡腿啊什么的解解馋。 出来办事了,她就更不好提让人为难的要求了。 沐清风坐得近,抬手就在她的鼻梁上轻刮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抹夕阳从窗帘缝隙间溜进来,蹭在他的脸上,让慕容诺不由得看呆了。 知道这家伙帅,没想到越看越帅,要是按照沐清风的骨相做成人体骨骼模型,那也一定是实验室里最帅的模型了吧? 沐清风自然不知小姑娘幻想自己成为模型的样子,略微思忖,便道:“你平日里喜欢吃的那些稀奇东西,这儿可能没有,不过我可以带你去尝尝苏州城的名菜。” “好啊!” 慕容诺大吞一口口水,眉开眼笑得问,“咱们去哪儿吃?” 沐清风神秘一笑,“船上。” 夜幕升起的时候,马车停在了一个码头附近。 慕容诺下了车,便被眼前的河景吸引了,一轮清月当空,水面泛着柔柔雾雾的月华,很多漂亮的摇橹船在河上漂着,丝竹琴曲和欢歌笑语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原来苏州城这么有意思啊!” 一旁,沐清风吩咐了伍三七几句,后者便拱手领命,然后驾着马车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他走过来,顺势牵起慕容诺的手。 “走吧。” 慕容诺脸颊一热,幸好夜色掩护,某人也看不出来。 两人来到船上,刚坐下,便有一个山眉水眼,如花似玉的船娘送来食物。 软软的调子介绍着一道道摆盘精致的菜肴,“这是雪花蟹斗,这是酱方,这边是卤鸭和碧螺虾仁,最后这一道是松鼠鳜鱼,还有一壶我们苏州最具盛名的桥酒,两位客官轻慢用。” 船娘起身,慕容诺看见她的手往沐清风的手上拂了一下,然后才转身离去,没一会儿,摇橹划水的声音从船尾传来,船只便平稳得像河中央行进。 慕容诺抿了抿唇,不知怎的,还没吃菜呢,嘴巴里已经泛起丝丝酸味。 沐清风发现她盯着菜,却不动筷子,不禁疑惑,“不合胃口?” 慕容诺摇了摇头。 “人美菜美,怎么不合胃口。” 沐清风轻佻眉梢,不动声色得弯起嘴角,“那便趁热吃吧。” “哦。” 小姑娘拿起筷子,用力夹走一大块的鳜鱼肉塞进嘴里,橙红的酱汁站在唇边,像给她染了个油润的口脂。 该说不说,菜还是很好吃的。 慕容诺大口咀嚼着鱼肉,囫囵吞下肚,那颗空虚寂寞已久的胃终于被安抚了,她便又将筷子伸向卤鸭,毫不客气得夹走一只大鸭腿。 筷子用着不便,她干脆弃了,用手抓着鸭腿大口大口的啃,完全忘了平日在沐清风面前维持丞相千金形象的意识。 沐清风不紧不慢得斟了一杯酒,端起酒杯细细品尝,眼神扫过河上的风景,欣赏得很是认真。 被船娘摸过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挪动,好像被封印在那儿了似的。 船只像是有意避开最热闹的区域,穿过一道道廊桥,来到两侧园林围绕,高宅林立的地方才停下。 慕容诺无心风景,吃 得七八成饱了才心满意足得长舒一口气。 抬起头来,对面的沐清风竟然还在自斟自饮,那只手,竟然还摆在那儿! 越看越刺眼怎么回事? “你不吃?”她舔了舔嘴边的酱汁。 沐清风放下酒杯,拿起摆在桌上的手帕递给她,“擦擦。” 慕容诺又忍不住去看了一眼那只爪子,然后伸手接过手帕仔仔细细擦嘴和满是油腻的双手,直到那雪白的帕子已经看不出原样了才罢休。 她故作无意得问:“你觉得刚才那个船娘怎么样?” “不错。” 沐清风竟然颇为满意得点了点头。 慕容诺想掐他,不敢真的动手,就把他刚才递给自己的帕子狠狠攥紧。 “办事得力,也很忠心。”沐清风补充,唇角笑意温润,眼角眉梢却皆是促狭之色。 慕容诺:??! 沐清风搭在桌上的那只手慢慢移开,掌心下一抹古铜色的光亮闪过,慕容诺定睛一看,顿时更懵逼了。 “钥匙?” “太守府衙,停尸房的钥匙。” 第二百八十七章 人狗殊途 人们常说,月黑风高的时候,很适合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比如…… 验尸。 太守府衙的停尸房里,亮起一抹微弱的橙光,光晕铺在窗户上,两个模糊的人影并立在一起。 换上衙役服的伍三七从拐角处走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光亮最明显的位置。 屋内。 慕容诺站在一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前,拿着今天才磨好,锃光瓦亮的柳叶刀,有些迟疑得看向沐清风。 “咱们这算是非法解剖吧?” 万一被太守府的人发现,她和沐清风连带着在门口望风的伍三七,怕是都要进牢里陪左卿卿了吧? 沐清风还没回答,左卿卿又喃喃问,“咱们是不是太冲动了?要不要先把慕容承找回来,让他和我们一起……” 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的嘛。 沐清风刻意压低的声线里噙着微微的笑意,“慕容承应该是来不了了。” “他怎么了?”慕容诺一惊。 沐清风道:“他没事,你别担心,只不过……找了个熟悉的地方舒舒服服得待着罢了。” 听到伍三七带回来的消息,沐清风就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坐牢也会让人上瘾的吗? 慕容诺不明所以,但听说人没事,她就不在意了,比起舒舒服服慕容承,难道不是触手可刑的他们更让人担心吗? “所以……”她喉头轻轻一滚,“真的让我动手?” 这可不是大理寺,不是沐清风的地盘啊! 沐清风替他拉下盖在尸体身上的白布,露出纪荣的脸和身体来,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她。 “动手吧,有我在。” 吁~ 慕容诺握着刀的手紧了紧,又低头把照明用的烛台往尸体旁凑近了些,然后稳定心神,手起刀落。 昏黑中,皮肉被割裂的声音和淡淡的血腥味同时散开。 大牢。 慕容承换了个姿势继续趴在墙上说话。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家那两条狗被训的时候都没你现在这么丧气。” 另一个牢房里,左卿卿握着拳头,眉心突突得跳。 她迫切得想知道,在牢里打人,会多判几年? 慕容承看她抬起头了,以为自己的安慰终于起了效果,跟着笑出牙花子,下面那个洞里的手指头勾了勾。 “喂,你过来点,我说这么久话口都干了,换你说说吧,咱俩只要不打架,聊天还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 左卿卿轻嗤一声,“不必了,你我始终人狗殊途,还是各自待着为好。” “你也犯不着这么自暴自弃吧?”慕容承清了清嗓子,“我记得你也不属狗啊。” 左卿卿:我上辈子犯了什么错要认识你? “慕容承,你能不能闭嘴?”要不是穿不过墙,此刻她非要跳起来打爆他的狗头,让他好好认识自己! 慕容承终于意识到刚才那么多的安慰,好像没有起到什么效果,转念一想,又喃喃起来,“我知道你害怕,但也没必要那么怕,凤仙楼的厨子被人杀了的时候,我也被姐夫抓进大理寺去了,但后来我姐来救我,我姐夫还不是把我乖乖放了?” “你姐夫,和李显不一样。”左卿卿声音很轻。 慕容承道:“那倒也是啊,不过你还是不用担心,我姐和我姐夫都在外面呢,他们会想办法救我们的,就算他们不行,还有你哥和我爹啊,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左卿卿听到这话,顿时眉梢一跳。 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这事不能让我哥插手,不然……” “不然怎样?”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游走,左卿卿咬唇,不然有一 个秘密,怕是要守不住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不明物质 停尸房。 慕容诺将死者的内脏重新塞回身体里,脏器和血肉挤压发出的声音,让一直背对着她的沐清风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花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来验这具尸体,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长久。 “我验完了。” 终于,传来的声线微哑。 沐清风并没有转身,停顿了一下,才问道:“他的死因是……” “我只能确定,他不是受惊吓而猝死。” 这个答案,让沐清风颇感讶异,隐在昏黑中的双眸更显幽深,“先出去再说吧。” 慕容诺仔细处理好尸体身上的血迹,除了缝合的伤口外,一切尽可能恢复成原样,白布一盖,就好像没有人碰触过这具尸体。 他们吹灭了烛火,一起走出门,伍三七赶忙上前重新将门锁锁上。 “王爷,接下来怎么安排?”他压低声音问。 沐清风看了慕容诺一眼,后者正垂着眼睛若有所思,好像遇到了什么无法解答的难题。 他略一思忖,道:“回船上。” 说罢,他便拦过慕容诺的腰。 三道暗影悄无声息得飞上屋顶,眨眼睛便没入浓墨般的暗夜之中。 很多人都知道,太守府的后院一墙之隔便是苏州河,但这附近的地大多都被达官显贵们买下来,修建自己的宅院和园林,所以游河的摇橹船都很自觉得不向这边靠近。 当然,也有个别不自觉的。 三道暗影从天而降,轻轻落在船头,惊起河面微微荡开的涟漪。 船舱里的烛火几乎是在同时亮了起来。 那个如花似玉的船娘提着一盏灯笼走过来。 “王爷,王妃。”恭恭敬敬得行礼。 慕容诺吓了一跳,这个船娘明明送了菜就下船了,她是怎么又出现在这儿的? 她的手还被沐清风握在掌心里,感觉到一根手指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腕,她抬头看向他。 “这是云娘,我在苏州的亲信,她的母亲是当年在宫里照顾我和母妃的嬷嬷。” 居然还有这样的渊源…… 慕容诺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吃饭时的反应有点小家子气了。 但她又不好意思去解释,只能干巴巴得‘哦"了一声,再看向云娘,便扬起柔柔的笑意,“今晚的菜很好吃。” “谢王妃夸奖,您若是喜欢,明日我再给您做。”云娘声调又柔又软,像极了这月光下柔柔荡漾的河水。 慕容诺一愣,“你自己做的吗?” “是。”云娘笑着点了点头。 “好了,先说正事吧。”沐清风揉揉慕容诺的小脑袋,带着她走进船舱。 四人坐下来后,他才再次问道:“验尸时,可是有什么奇怪的发现?” 慕容诺认真回忆着,脑海里仿佛再次浮现那具尸体,她按照解剖后检查的部位解释道:“首先,纪荣的心肌表面并没有血斑,也没有血块阻塞,这基本就可以排除惊吓猝死的可能性了,但是……很奇怪的是,他的肺部和肾脏都出现了感染,肺部尤其严重。” “是中毒吗?”沐清风猜测。 慕容诺摇摇头,“我用银针试探,没有任何反应,当然,也不是全部的毒素都能试探出来,但他的胃部并没有毒素扩散的迹象,而且我还在他的肺泡管发现了这个。” 说着,她打开羊皮卷袋,从里面的一个夹层里取出一方折叠的手帕。 淡淡的血迹浸透了帕子的一角,慕容诺下意识看了沐清风一眼,见他神色没有异样,才当着他的面将帕子打开来。 是一小团粘稠柔软的墨绿色不明物质。 “这是什么?”伍三七眉毛拧起来。 慕容诺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二百八十九章 浓香肆意 “什么猜测?”云娘急忙追问。 慕容诺思忖片刻,道:“从纪荣的尸体来看,他心脏无异,血管无阻无畸无病变,肺部有积液,肺泡管有不明物质,肾脏出现衰竭反应,也就是说,他应该是在不久之前,经历过什么事情,比如……落水。” “你是说……他死于落水?”沐清风轻蹙眉头。 慕容诺接着道:“这确实很罕见,我现在不能完全肯定,但可以去查一查他死亡之前几天发生过的事情。” 沐清风颔首,侧目看向云娘,不等他吩咐,后者便起身行了个礼。 “属下这就去办。” 她转身走上船头,抽出火折子画了三个光圈,很快便有摇橹打水的声音从对岸的一片黑暗中传来。 慕容诺伸长脖子往声音的方向张望,那艘逐渐靠近的摇橹船上,似乎坐着好几个身影。 云娘上了船,便进入船舱之中,船工披着蓑衣,摇橹而去,他们那只船缓缓没入黑暗里,除了河面上柔柔荡漾的涟漪和越来越远去的打水声,便再也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伍三七也去了船尾摇橹,他们这只小船缓缓往来时的方向行进。 慕容诺忍不住好奇,问向沐清风。 “你在苏州,有这么多帮手?” 沐清风面上带着笑,“加上云娘,一共有八个人,都是曾经服侍过母妃的人和他们的后代。” 慕容诺有些惊讶,“这应该是很重要的秘密了吧?你就这么随便得告诉我了?” 沐清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才看向慕容诺。 “那你有隐瞒我什么秘密吗?” 呃…… 慕容诺抿了抿嘴,心虚得摇头,“当然没有。” 在她心里,失忆≈穿越。 不过…… 慕容诺看着沐清风倒酒的动作,心里不免奇怪,好像从昨晚开始,他就变得很想喝酒似的,难道是心情不好吗? 上了岸,又换了马车,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他们才来到今夜的住处。 慕容诺本以为是一家客栈,但进了院子才发现,好像是一处不算太大的私宅,天穹如墨,回廊上昏灯次第,映出花影阑干的庭院。 一株桂花树长在庭院的正中央,树冠蓬茂,一簇簇金黄的桂花开得正好,浓香肆意。 “好香啊……” 她深吸了一大口气。 沐清风站在她的身侧,目光幽幽得看着那颗桂花树。 “那是母妃出嫁前亲手所栽。” “这是她以前住的地方?!”慕容诺惊讶得看向他。 沐清风莞尔,“不,这里以前是一座私塾,母妃曾在这儿读过书,后来母妃犯了错连累母家被抄家,苏州所有的宅院都被没收了,唯一保存下来的,只有这颗桂树,所以我让云娘把这儿买下来改造成私宅。” 慕容诺暗暗倒吸一口气,方才浓郁甜腻的桂花香气,突然闻起来有一丝丝淡淡的苦涩。 那苦涩的气味冲进身体,化作一种陌生的涌动骤然席卷而来。 她的心好像被谁揉了一下似的疼,鬼迷心窍似的,她转身闷着头撞进沐清风的怀里,小手环绕过去紧紧搂住他的腰。 “诺儿……”他唤她,声音很轻很轻,带着颤抖的暗哑。 慕容诺心弦一颤,可她不敢抬头,不敢看沐清风现在是什么眼神,更不敢问问自己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她下意识攥紧他的腰带,格外用力。 “虽然……算了,虽然的部分不重要,我想说的是但是,沐清风,你现在有自己的家,是咸城百姓们夸口称赞的大理寺少卿和九王爷,你一定比你娘的期待做得更好了,她在天上看着你,也会很高兴的。” 沐清风把怀里的小姑娘搂住,宽大的袖子搭在她的后背,几乎快要 把她的上半身笼罩起来。 他低着头,看着她的头顶,轻轻落下一吻。 “你说得对,她看到我们,会很高兴的。” 慕容诺退开一步,微微扬起头,眼眶红红的,眼睛像是被泉水冲刷过一般清澈透亮,映着若有似无的月影看着沐清风。 “所以,你也不要因为难过喝很多酒啦,小酌怡情,酒醉就伤身了。” 她展颜,笑眼弯弯,比皓月更美。 沐清风凝视着她,眼神仿佛被吸引住了似的,那么沉沦而执迷得陷入那双眼瞳之中。. 他以为小姑娘不会关注验尸意外的事情,没想到…… “好。” 他笑开,捏着小姑娘的下巴,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慕容诺鼻息间的桂花香一下被凛冽的男子气息侵占,她瞪大了眼睛,唇瓣上覆盖着柔软湿润的触感。 而且……还在一点点向唇齿间蚕食进攻! 慕容诺脑子懵懵的,可下意识的,她就不想推开他了,慢慢闭上眼睛,任由那炽热的气息融入进来,温柔地索取她的呼吸。 庭院东侧的屋顶上。 伍三七转过身,双手叠在脑后仰躺下来。 旁边,云娘掩着嘴一声轻笑。 “怎么?羡慕了?” 伍三七看着天上的弯月,声音干巴巴的,“情爱有什么意思,不如一人看月亮。” 第二百九十章 他很信任你们 第二天一早,慕容诺醒来的时候,才有些反应迟钝得觉得昨晚那样,算不算他们某种意义上的正式在一起了? 好像…… 还是她投怀送抱的? 她又倒回床上把自己狠狠闷在被子里,呜呜哝哝得嘀咕着。 “下回得矜持一点叭?” “我舌头怎么有点酸……” “那家伙这么会亲,以前是不是练过……” “嗷……好烦!!!” 她用被子卷着自己,像一条活蹦乱跳的毛毛虫在床上扭来扭曲,直到被子外面,传来隐着笑意又熟悉的声音。 “原来诺儿早起是这样的。” 那一大团被子瞬间定住,两只白嫩的手探出来,拽着被子边边往下拉,露出半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仿佛是怀疑自己听错了,非要亲眼确认一下似的,慕容诺一看到站在床边,神清气爽,眉眼带笑的沐清风,又蹭的一下把被子遮了回去。 整个人蜷缩在里面,被子高高隆起,毛毛虫变成一只大包子。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啦!” “你说过,白天的时候我可以和你待在一个房间里。”某人回答。 昨晚,某人亲完,送她回房,到了房间门口,慕容诺支支吾吾得表达了要自己睡一个房间的意思,她心里还是有些小别扭的。 先婚后爱,已经让她很不适应了,既然彼此喜欢了,最好还是慢慢来比较稳妥吧? 停顿了一会儿,被子里才传出闷闷的声音。 “我饿了,你让伍三七买点苏州城有名的小吃给我尝尝吧。”她摆明了要支走他。 沐清风忍俊不禁,小姑娘对他好像越来越不客气,居然开始使唤他了。 “好,我去安排,你梳洗完便到花厅来。” “哦!” 慕容诺竖着耳朵仔细听,脚步声出了门,门又吱嘎一声关上,她还等了一会儿,确定屋里没有任何动静了,被子才猛然一下全掀开。 头发乱蓬蓬的,小脸红扑扑的,大口大口得喘气。 “妈呀!差点憋死我!” 慕容诺昨晚进来这座宅子的时候,只有她和沐清风,伍三七三个人,她可不指望这两个大老爷们会照顾人,已经做好了这几天吃‘外卖"的准备了。 可没想到她出了卧房,便看到了另一幅景象。 庭院里,两个年轻男子正在洒扫,一个中年女子端着簸箕,仔细得捡着桂树下飘落的桂花。 对面的回廊里,还有两个背影慢慢走远。 “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 带着满满的疑惑一路来到花厅前,正遇上云娘提着一个食盒从里面出来,看到慕容诺,她驻步行礼。 “王妃。” “云娘,你也在这儿啊?”慕容诺一惊。 云娘轻笑,点了点头。 白日里的云娘,更是一副好颜色,素白的裙子,大片的桂枝为绣,肤如清月,笑颜若花。 慕容诺都不由自得看呆了,直到花厅里传来浑厚深重的男声才惊醒她。 一旁,云娘解释道:“忠叔正在里面与王爷说话,他一向嗓门大,不过人很热情忠厚。” “所以……你们八个都生活在这儿?!”慕容诺恍然大悟。 云娘柔柔道:“平日里,各有各的居所,都是王爷为我们置办的,但他来了苏州,我们便都过来了,方便随时听候差遣。” “他很信任你们。”慕容诺悟得更透彻了。 云娘淡淡一笑。 此时,花厅里传来声音。 “诺儿,进来吧。” 慕容诺与云娘对视了一眼,后者施礼,转身而去,她便走进花厅里。 除了沐清风和伍三七,还有一位身材见状,满脸络腮 胡的大叔,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他站在沐清风身旁,看到慕容诺,先是一愣,被伍三七推了推胳膊,才反应过来似的赶紧抱拳行礼。篳趣閣 “王妃,初次见面,属下凌忠义。” “忠叔。” 慕容诺笑着向他点头。 忠叔眼睫一抖,直起身子再看向慕容诺,眼神里好像多了几分更亲切的笑意。 慕容诺坐在桌前,望着十几盘造型精致到几近完美的糕点,再想到云娘手里提着的食盒,反应过来。 “云娘做的?” 沐清风将筷子递给她,“她的手艺,苏州城里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慕容诺满肚子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夹起一个粉红糯糯的团子塞进嘴里,一股甜甜的桃香便从齿颊间散开,她餍足似的眯起眼来。 碎沫粘在她的嘴角,沐清风拿着帕子替细细她擦去,她急急得推开他的手。 “待会儿再擦,还会弄脏的!” 筷子迫不及待得往另一盘糕点伸过去。 沐清风眼神里尽是宠溺,又替她夹了一个放在最远处的芙蓉酥放在盘子里,“慢慢吃,小心噎着。” 另一边,伍三七和忠叔不动声色得退出花厅。 出了门,忠叔才把喉咙憋着的那口气轻轻吐出来,不敢确信似的看向伍三七。 “王爷在府里,也是这么照顾王妃的?” 伍三七回想了一下,摇摇头,“那倒没有,以前他们……” 想到了什么,伍三七噗嗤一笑。 忠叔追问,“他们怎么了?” 伍三七快步向前走,边走边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诶,我说你这人!”忠叔的厚嗓门提高几分,“男人说话说一半会尿不尽你知不知道……” 第二百九十一章 老爷,您回来了! 糕点虽然好吃,但多数是糯米面粉所制,不利于消化。 慕容诺吃了个七八分饱,沐清风便拖着她出了门。 马车上。 “咱们是去找纪荣死前的线索吗?”慕容诺问向沐清风。 经过昨晚,两人在马车里都不再面对面得坐了,沐清风挨在她旁边,两人的衣裙交叠在一起,他握着她的手,用指腹磨蹭着指骨的轮廓。 “咱们去一趟李奉的宅邸。” “不查纪荣了?!”慕容诺惊讶。 沐清风看着她笑,“交给云娘他们去查就行了,我要赶在身份暴露前,查出李奉的死因,以免有人把最后的线索抹去了。” 慕容诺点点头,她知道沐清风是来办差事的,虽然没追根问底过,但大概也能猜到是李奉的案子。 某一方面,他和她一样,都是不容糊弄的性子。 约莫半个多时辰,马车才停在一座略显冷清的宅邸前。 大门紧闭,里面却传出一个女子咿咿呀呀宛如唱戏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干涩尖锐,调不成调,更像是孤魂野鬼的啼哭。 街上那些行人经过这里,无一不是神色紧张得绕着走,仿佛靠近了就会粘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慕容诺和沐清风带着伍三七走上台阶,梁上挂着的一盏白灯笼突然掉下来,被风吹着滚到他们脚边。 “这宅子怎么阴森森的……”伍三七一脚踢开灯笼。 慕容诺觉得自己有义务科普一下破除封建迷信的思想。 “这世界上没有鬼,都是人的疑神疑鬼罢了。” “诺儿说的是。” 某王爷今儿的心情和平时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伍三七走上前去敲门,一连敲了几遍,才看到那扇厚重的朱红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一道缝隙。 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嬷嬷探出头来,一脸警惕得打量着他们。 “你们是谁?” “翰林院的秦筱远大人带着夫人来探望李大人的遗孀。”伍三七从善如流得回答。 老嬷嬷打量着沐清风和慕容诺,犹豫了一会儿,才摇摇头。 “夫人不便待客,你们还是走吧。” 沐清风道:“几年前,本官曾受过李大人的恩惠,一直没有机会报答,突然听闻他身故,实感痛心,今日来除了探望李夫人,还想给李大人上一炷香以表哀思。”. “秦大人有这份心,老身代夫人谢过了,只是夫人她……”老嬷嬷态度缓和了些,但仍旧没有答应的意思,“还请诸位不要为难老身了。” 正说着,突然从院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摔打声。 老嬷嬷慌张得回头看了一眼,急忙道:“老身要关门了,你们走吧,走吧!” 沐清风却皱眉问,“里面发生什么事了?你多番阻挠我们见李夫人,难不成是把她软禁了?” “不是……” 老嬷嬷慌忙解释,“是夫人她……” “啊!!!”尖锐凄厉的惊叫声再度传来。 沐清风眼神示意伍三七,后者直接将门推开,老嬷嬷似乎还想阻拦,伍三七亮出袖中短剑抵在她喉上。 “即便李大人已经身故,他的夫人也不容欺凌羞辱!” 另一边,沐清风已经拉着慕容诺向院子里跑去。 循着叫声,一直跑到一个敞开着门,传来阵阵烧炭味的房间门口,他们才发现一个披头散发,身上披着雪白狐裘的女人。 她蜷缩在地上,旁边是一只打翻的炭盆,通红的炭块到处散落。 女人的手被烫伤了,手指和掌心上大片的红疮和水泡。 “不好,得赶紧弄点冰水来!” 慕容诺冲进去,将女人扶起来,“你怎么样?还好吗?” 女人左侧的脸颊上有一块狰狞的 伤疤,好像也是烫伤,她眼神恍惚而呆滞得看了看慕容诺,有些抗拒似的推开她。 “你是谁?” 慕容诺正要回答,女人的视线已经从她身上转到门口的沐清风那边,只看了一眼,那双灰暗的眼睛骤然绽出光彩来。 “老爷,您回来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何须如此绝情? 慕容诺:??? 老爷? 她还不及反应,女人用力推开她,跌跌撞撞得扑向沐清风。 “老爷,我就知道您会回来找我的!” 沐清风被她紧紧搂住,手臂向两侧微微展开,身子站得僵直,眉头紧蹙着,“你就是林釉儿?我不是……” “老爷,您带我走吧,他们都说您死了,我不信,我就知道您一定还活着,我就知道……” 沐清风看向慕容诺,眼神很无辜。 慕容诺也哭笑不得,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她好像……” 这时,伍三七押着那位老嬷嬷走过来,老嬷嬷看到他们,脸色煞白得唤了一声,“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啊!他不是老爷!” 沐清风眼神示意伍三七,后者将老嬷嬷的手臂松开,她便快步走上前搀扶林釉儿,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是将她从沐清风身上扒拉下来。 可林釉儿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死活不撒手。 “嬷嬷你别胡说!他就是老爷啊!老爷回来找我了!” “夫人……” 老嬷嬷看了一眼沐清风,又看看慕容诺,满脸的歉意,“实在对不住了,自从老爷身故,夫人便成了这样,所以老身才不让您们进来……” 沐清风面无表情‘嗯"了一声,抬起右手,一个手刀下去。 唔…… 林釉儿两眼一翻,身子向下歪倒,被老嬷嬷一把扶住。 房内。 慕容诺和老嬷嬷一起为昏睡的林釉儿处理伤口,才发现她不仅仅是手掌和脸颊,还有胳膊上也有很多烫伤。 她不解得问:“林夫人身上为什么受了这么多伤?” “夫人总说现在是腊月,要在屋里烧炭火取暖,日日昼夜都不能断,这大宅子里只有老身一人伺候她,不能时时在跟前看着,打翻炭盆是常有的事。” “为什么是腊月?” “夫人以前是梨园的名角儿,与老爷便是相识在腊月,她总说,等到下雪那天,老爷就会回来接她了。” 老嬷嬷眼神尴尬得看向慕容诺。 “秦夫人,真是抱歉啊,夫人她不是有意去抱秦大人的,她只是……太想念老爷了。” 慕容诺本就没在意这些,听了老嬷嬷的话,反倒是对林釉儿很是心疼。 她好像还活着,可又好像是死了,死在那个记忆里的腊月,再也醒不过来了。 “宅子这么大,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以前那些伺候的人呢?” “都被遣散了,李大人留下来的积蓄不算多,夫人又病着,吃药是最费银子的,还是省着些好,再说,李太守也吩咐了,夫人这样的情况,越少人知道,对老爷死后的名声越好。” “李太守也知道她现在这样?” 老嬷嬷将林釉儿的手包扎好,替她盖上被子,然后叹了口气。. “知道,李太守是老爷的堂兄,他们从小关系亲近,比亲兄弟的感情还好,这宅子能保下来,也多亏了太守大人出银子出力。” 慕容诺轻轻点了点头,再看向林釉儿,便是睡梦里,她的眉头也没有松懈开,嘴里一直含糊得念着什么。 她想了想,又问:“林夫人没有什么关系亲近的亲友吗?或许多些人来陪她说说话,她会慢慢恢复过来。” 老嬷嬷苦笑,“这世间人情,都逃不过一个人走茶凉,自从老爷走了,往日里老是爱来串门的那些亲戚,便是梨园里那些受过夫人恩惠的姑娘,都没有再来过,现在的夫人对他们来说,除了是个累赘,还能是什么呢?” “可李大人只是突然暴毙,又没犯什么错,他们何须如此绝情?”慕容诺忍不住道。 老嬷嬷一愣,仿佛有些挣扎似的,顿了顿才开口。 “秦夫人, 您和秦大人是除了太守大人之外,唯一还愿意来看夫人的人,您们是好人,老身不敢欺瞒您。他们这样做,其实……是有原因的。” “是什么?” “我们老爷……好像得罪了左丞相大人。” 第二百九十三章 出去吃百家饭 苏州府衙,大牢。 衙役拿着钥匙打开了一扇牢门,对着里面酣睡的身影叫唤。 “喂,赶紧醒醒!” “谁敢吵老子睡觉!放狗咬你!”囫囵的梦呓夹杂着咬牙切齿的声音。 衙役冷嗤一声,骂骂咧咧走进来,“还真没见过这么把牢房当自己家的蠢货,你,我说你,赶紧给我起来!” 一脚踹过去,蜷缩在墙边的那个身影惊得猝然跳起。 “谁!谁敢动你爷爷慕容承!” 衙役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和一根卷成圈的鞭子,冷笑着打量他,“管你是慕容成还是慕容败,你要睡就给我滚出去睡!出了这个大牢,睡大街睡狗窝随便你!” “出,出去?”慕容承一愣,不确定似的指了指自己,“你要放了我?” “当街闹事,影响治安,关一晚给个教训就够了,怎么的?住舒服了,打算开个单间常住?” “我……” 慕容承飞快瞥了一眼身后墙上的窟窿眼,咬咬牙,“我不出去,我犯了那么大的错,我还没反省好呢!” “要反省出去反省,别在这儿碍眼,赶紧滚!” 衙役过来推搡。 慕容承一个闪身躲到旁边,叉着腰喊道:“我说了不走就是不走!” 啪! 衙役鞭子一挥,重重甩在墙上,一道鞭痕扬起的灰尘在两人之间散开。 “你走不走?不走,我先抽你一顿,再让你爬着出去!” “你来啊!” 慕容承跟个斗鸡似的仰起头,“老子说不走就不走,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哟嘿,你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得嘞,今儿你就算跪在地上磕头,爷也不让你走了,先好好抽你一顿,再饿你三天三夜!” “你敢抽我试试!”慕容承撸起袖子。 这时,一墙之隔的牢房里传来声音。 “衙役大哥,这小子我认识。” 那衙役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对着那面墙张望,“你,你是谁?” “我是对面牢房的,你听我说,这小子小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所以才这么疯疯癫癫的,他很可怜,靠吃百家饭才长大,求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放他出去吧。” “这……” 衙役再看向慕容承,眼神中的火花不见了,倒是有几分可怜他的意思。 慕容承干脆蹲下来,对着那个窟窿眼看过去,左卿卿还坐在那个角落里,好像一直没动过,不过眼神是看向他这边的。 “喂,左卿卿你什么意思!” 他想留下,还不是为了她么,说他烧坏脑子干嘛! “你出去,找你姐……”左卿卿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道,“告诉她,解决他们来苏州要办的事就赶紧走,不要管我的案子了。” “你是不是关了一晚上,把脑子关出问题了?”慕容承语气不可思议。 左卿卿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想你姐姐和你姐夫继续恩爱下去,白头到老,就按我说的做,不然……” “不然怎么了?” “没怎么,反正我话已经告诉你了,你出不出去,自己决定吧!”她扭过头,不打算理他了似的。 慕容承讷讷得站起来,嘴里咕哝着,“什么意思啊?” 一旁,衙役看看他,再看看墙上那两个不太明显的窟窿眼,顿时明白过来。 “我说怎么不想出去呢,泡妞跑到牢里来了,你小子可真行啊!” 泡,泡个屁! 慕容承白他一眼,左卿卿算什么妞?那就是一头母老虎好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一跺脚,看向衙役,“不是要放了我吗?走吧,我要出去吃百家饭了!” 衙役:? ?? 慕容承快步走出牢房,正要往大门口走,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左卿卿那边牢房的方向,他回头眼神无比认真得对衙役道:“那个女的,麻烦你多照顾点,她脾气大,但心眼不坏,她是被人冤枉的,等她出狱,我给你送一个金元宝!” 衙役上上下下打量他,灰头土脸的,一身衣服邋遢得都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就这,还金元宝呢? 准备烧给他是吧? 他一脸不耐烦得点点头,“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第二百九十四章 李太守知道吗? 李宅。 沐清风和伍三七坐在院子里喝着茶,等了得有半个多时辰,才见到慕容红和那位老嬷嬷从房里出来。 慕容诺难得的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夫人如何了?” 沐清风不动声色得打量着她。 慕容诺和老嬷嬷对视了一眼,轻声道:“没事了。” “那就好,嬷嬷,有几件事,本官要问问你。”沐清风视线转向老嬷嬷。 老嬷嬷福了福礼,“是。” “你家老爷暴毙之前的几日,看起来可有什么不对劲?” 老嬷嬷细想一番,才回答,“老爷的气色比往日差了许多,可能是因为那几日老往码头跑,实在辛苦,老身记得,就在他出事前一天的晚上,他还晕倒了,脸色苍白,看着很是吓人。” “没有请大夫吗?”慕容承蹙眉。 老嬷嬷道:“请了,可大夫也说不出为什么,只说老爷气血两亏,很是严重,让老爷待在家里服药静养一段时日,可老爷那时候正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休息呢,夫人对老爷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是又心疼又气,可也没有办法,只能熬了药给老爷喝,没想到第二天老爷突然就……” “是什么药?可有药方?那些药材是谁去抓的,经过谁的手,最后是谁端给了李大人?” 一连串的问题从沐清风嘴里问出来,让老嬷嬷一时怔住。 “秦大人,你……”. 沐清风解释道:“不瞒你说,我一直怀疑李大人的死很有蹊跷,并非上报朝廷所说的心悸,很有可能……是被人所害。” 老嬷嬷飞快瞥了一眼慕容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慕容诺也有些心不在焉似的低下头。 万一真的是左承恩…… 她突然有点明白过来,李太守是李奉的堂兄,他抓了左卿卿,要治她一个过失杀人罪,会不会和李奉的案子也有关系。 他想威胁左承恩,还是想借此报复?那左卿卿会怎么样…… 沐清风不动声色得打量着慕容诺和老嬷嬷,知道她们有话没说出来,但他也不着急,转而问道:“你可知道,李大人去世之前在查什么事?” “老爷是负责盐运的,那几日总往码头跑,应该是货运上除了问题吧。”老嬷嬷叹了口气,“我们内宅里的妇道人家,都不会去过问外面的事,老爷也未曾与夫人提起。” “出事之后,老爷的书房可曾有人去过?”沐清风又问。 老嬷嬷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左丞相大人曾去过。” 左承恩? 沐清风眉梢微动,仿佛明白过来,为何慕容诺会一脸心事重重。 “本官也听闻,李大人暴毙一事是左丞相大人审查的,那份验尸记录本官曾找了一位仵作看过,似乎另有隐情……” 话还没说完,那老嬷嬷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激动的热泪盈眶。 “秦大人,老爷肯定不是死于心悸,若真是心脏出了问题,何故前一日请来大夫却半点查不出来呢?左丞相大人……不知是何原因,在那日老爷暴毙后,还把仵作叫走单独说了会子话,仵作验尸时,明明没说老爷死于心悸,可说了话回来就改口了!” “当时李太守来了吗?”沐清风问。 老嬷嬷摇摇头,“李太守去邻县办事,他是天亮后才回来的,那时老爷已经入棺了……” “左丞相大人位高权重,虽然年轻,行事却沉稳老练,也从未听闻他与人结怨,但嬷嬷你这样说,仿佛是在告诉本官,是左丞相大人刻意隐瞒了李大人真正的死因,你可知道,随意编排或诬陷朝廷命官,是要牵连家人的重罪。” 沐清风表情变得严肃,语气更是冷冽得像换了一个人。 老嬷嬷身子一颤,眼泪夺眶而出。 “秦大人……老身知道今天说出来的这些话,若是旁人听了去,只怕老身这条命也难保,但老身可以指天发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老爷已经走了,夫人又成了这样,老身只是个奴才,攀扯左丞相大人,不就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吗? 老身实在是看夫人可怜,老爷更是含冤莫白,才斗胆像秦大人您说出这些话,老身知道,身在官场也有很多不得已的时候,老身不求大人您为老爷查明真相,您和夫人今日能来探望我家夫人,便是对老爷最大的慰藉了。” 沐清风垂眸,思忖片刻,才继续问道:“你今天说的这些,李太守知道吗?” 第二百九十五章 何醋之有? 李嬷嬷张了张嘴,正要回答,突然背后传来虚弱的呼唤声。 “老爷!” 沐清风眉心一跳。 那林釉儿裹着雪白的狐裘,脚步踉跄得向他们这边走来。 沐清风蹙眉吩咐,“嬷嬷,你先起来吧。” 他们谈的这些事,对林釉儿来说哪一句都是刺,她裹着的狐裘,像是御寒,倒不如说是挡着她满身血淋淋的伤口。 老嬷嬷赶紧利索得站起来,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身笑着去搀扶林釉儿。 “夫人,怎么起来了,您的药已经熬好了,我扶你回房间喝药吧。” 她有意挡住林釉儿要去的方向。 林釉儿停下脚步,眼神痴痴的,有些不解似的看着老嬷嬷。 “你干嘛拦着我,我有话与老爷说。” 老嬷嬷一脸为难,想继续劝她,沐清风却已开口。 “你要与我说什么?” 林釉儿便推开老嬷嬷,走到沐清风的身边,亲昵得替他揉捏肩膀,脸上带着温柔而满足的笑意。 “老爷,今儿中午我让厨房煨了您最爱喝的老鸭汤,您这两日身子不爽快,喝点汤正是滋补,我问过大夫了,这老鸭汤与您喝的药并不冲突。” “我喝的药,你可准备好了?”沐清风问道。 林釉儿茫然得看了老嬷嬷一眼,后者倒是反应快,连忙笑着点了点头,“夫人放心,已经熬好了,我这就去端来。” “嬷嬷,你糊涂啦,老爷的药哪一回不是我亲自准备的,我同你一起去。” 林釉儿摸了摸沐清风的脸颊,眼神温柔道:“老爷,你先招待客人吧,我去去就来。” “多谢夫人。”沐清风微微颔首。 林釉儿向老嬷嬷走去,后者搀扶着她慢慢走远,还能听到林釉儿的嘀咕声。 “萍儿和玲儿都哪儿去了?这么冷的天,老爷手上连个暖炉都没有,回头我可要好好教训那两个丫头了……” 等她们俩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拐弯处,沐清风才松了口气。 一旁,慕容诺故意揶揄似的挑了挑眉。 “李老爷,你打算怎么招待我和伍三七啊?” 沐清风哭笑不得,“诺儿这是吃醋了?” “我才没有呢。” 慕容诺回答得坦坦荡荡,林釉儿虽然对沐清风举止上是有些亲密了,但她满眼满心的都把他当做自己的夫君李奉。 某人只是被当做傀儡罢了,何醋之有? 沐清风莞尔,像是有些遗憾似的,“看来我身边是没有人能让诺儿醋一醋了。” “那也不一定啊。” 慕容诺撇撇嘴,“咱们王府里现在有一个余蕊蕊,将来皇上高兴了,再给你一个王蕊蕊,刘蕊蕊什么的,别说是醋一醋,我的醋坛子可能得彻底打翻了。” “不会有了。” 沐清风的手从桌下伸过去,轻轻握住她的,脸上虽然是在笑,眼神里却很是认真。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慕容诺:…… 这是玉面阎王能说出来的话吗?沐清风……怎么突然走文艺范了?. 一旁,伍三七倒是看得比她清楚些,王爷从今天早上出门到现在,脸上就刻着四个大字,春风得意! 大约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林釉儿与老嬷嬷才再次回来。 老嬷嬷手里端着托盘,盘里放着一碗药和一碟黄橙橙的果脯。 林釉儿走到沐清风身边,端起碗在嘴边吹了吹才递过去,“老爷,快趁热喝吧。” 沐清风有点尴尬。 “我和两位客人还有要事商谈,你把药放在这儿吧,我待会儿喝。” 林釉儿翘着嘴,虽然面色苍白,却显出了几分动人的娇俏,“老爷不喝,我可不走!” 沐清风看了一眼老嬷嬷。 嬷嬷赶紧上前来。 “夫人,老爷会喝的,灶火上不是还煨着老鸭汤吗,您要不要去看看?” “对,汤可别熬过了,厨房里那几个都是心粗的,我得亲自去盯着才行。” 林釉儿将药碗放到沐清风手上,叮嘱道:“老爷,赶紧喝了吧,知道您怕苦,果脯都给您备好了。” “好。” 沐清风点点头。 一旁,老嬷嬷将一张药方和一包药放在桌上,装模作样道:“老爷,大夫开的药快没了,这是药房,您吩咐人再去抓些回来吧。” “不是昨儿才抓的药吗?”林釉儿疑惑得看过去。 老嬷嬷解释道:“都怪我,前几副药熬过了火候,这不,就剩下这一包了……” “你呀你,越老越糊涂了。”林釉儿蹙着眉责备,转头看向沐清风,笑吟吟道:“老爷,您别怪嬷嬷,以后熬药我亲自看着,就不会再浪费了。” “好,你们去忙吧。”沐清风道。 她们再次离开,沐清风便吩咐伍三七:“派人去查查,这药方和药材里可有什么问题。” “是。” 伍三七起身,拿着桌上的东西飞向屋顶。 第二百九十六章 沐夫人 伍三七离开后,就剩下慕容诺和沐清风两个人。 她想了想,才问道:“虽然现在看来,左承恩只是有隐瞒李奉死因的嫌疑,但假如李奉的死,真的和他有关,你还会为李大人查下去吗?” 一个是已经入土的李大人,一个是当朝丞相,国之栋梁。 沐清风不仅仅是追凶断案的大理寺少卿,他还是靖国的九皇子。 “既然我来了,就不会让这个案子不明不白得了结。” 沐清风回答的很快,没有丝毫的犹豫,“诺儿,这世上总要有人愿意为死去的人守住他们最后的尊严和清白,否则人世与地狱,还有什么区别呢?” 慕容诺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 “你猜,李太守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所以他才会不经查明就判了左卿卿的案子?” 沐清风颔首,“左卿卿现在成了李太守手里的一步棋,但他要怎么下,我还不能断定。” “这对左卿卿来说太不公平了!” 慕容诺忍不住为她抱不平,“李奉暴毙后,她可是亲自押着李奉的尸体去咸城调查真相,就连李奉其他的亲人都没她这么刚。” “可左卿卿也只是向你求证了李奉的死因,没有再追查下去,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沐清风神情严肃。 慕容诺心头一颤,不自觉得结巴起来,“说,说明什么?” 沐清风起身,端着药碗走到旁边一个枯萎了的花盆边,一边将药汁缓缓倒进花泥里,一边声音冷肃得道:“说明左承恩不仅仅是隐瞒死因这么简单,又或者,他隐瞒死因背后的那个原因,必须成为永远的秘密,哪怕用李奉冤死为代价……” 林釉儿与老嬷嬷再次回来时,药碗和装果脯的盘子都空了。 药都倒进了花盆里,果脯都进了某个小姑娘的肚子里,一切都掩饰得非常好。 林釉儿很是高兴,也不知道老嬷嬷怎么哄得她,还重新梳了发髻,描了眉毛,气色虽差,却比刚见到时多了几分精神气。 “夫人,我要带这位客人去一趟书房。” 沐清风装模作样得起身,慕容诺也赶紧站起来,自己给自己加了一句台词。 “对,我是来替太守大人取东西的。” 林釉儿笑着走到沐清风身边,语气撒娇道:“老爷,要不我陪你们一起去吧,您最近几日为了差事总是早出晚归,我想与您多待一会儿。” 沐清风看了一眼慕容诺,见她怂恿似的点点头,他只好无奈颔首。 “好吧,那就一起去。” 书房离得并不远,穿过两道回廊便到了,只是那扇门,好像很久没有被推开过,门栓处还结着蛛网。 林釉儿看着门栓,皱起了眉头。 “嬷嬷,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书房是咱们府里最重要的地方,一定要收拾得干净整洁,怎么我才两天不管,便结了蛛网了?” 老嬷嬷赶紧上钱用袖子将蛛网抹了去,讪讪回答,“夫人,实在对不住,是我没有管教好下人,他们肯定是偷懒了。” “这不是给老爷丢脸了吗?你赶紧去查查今天是谁负责老爷的书房,把他叫来!” “不用了!” 沐清风赶紧插话,“我们有要紧事要办,这些小事不用计较,下次不要再犯便是了。” “这怎么行!” 林釉儿看来是真生气了,眉头紧锁着,“老爷,管教下人就应该恩威并施,不能苛待,但也不能纵容,否则这家里岂不是要乱套了!” 呃…… 沐清风尴尬得看了一眼慕容诺,后者马上过来演戏。 “哎呀,李大人,这太守大人正等着你的东西呢,催得紧啊!” “嗯,正事不能耽误。” 沐清风严肃得点点头,假装思忖,再看向林釉 儿,“夫人,我看这样吧,你带着嬷嬷去找那个下人,好好训斥他一顿,该怎么惩罚,你来做主便是,至于我呢,要赶紧办正事了。” 林釉儿看了看慕容诺,又看看沐清风,纠结着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便按照老爷的法子去办吧。” 老嬷嬷扶着她转身,轻声安抚道:“夫人,老爷和太守大人的事情肯定很紧急,咱们替老爷管好内院,才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啊。” “嬷嬷,你说得对。” 林釉儿声音听着有些委屈似的,逐渐走远后,才又听到她嘀咕,“太守大人为何派一个这么美的女子来向老爷取东西呢?” 慕容诺和沐清风对视一眼,彼此忍俊不禁。 “我还没吃醋呢,她倒是先吃上了。” “她是把我当夫君了,那你呢?”某王爷使上小心思。 慕容诺脑回路不及他快,脱口而出,“自然也是夫君啊!” 说完,又一脸呆呆得看着沐清风。.. 后者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俯身在她额角轻吻了一下,轻触即止,看着她的眼角里藏着狡黠的光。 “沐夫人,和夫君一起去书房里看看如何?” 第二百九十七章 摆件 半个时辰后。 “你真的确定这里面有我们想要的线索?”慕容诺坐在一堆散落的书卷之中,一本又一本得翻找着。 沐清风站在书桌前,将已经仔细检查过好几遍的那些东西再次逐一查看。 书房并不大,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两个书架上的书被扫荡了一遍,书桌上有一些关于盐运的文书和笔墨纸砚,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了。 没等来沐清风的回答,慕容诺便自言自语起来。 “……不过这李奉还挺节俭的,除了字画,书房里连一个摆件都没有。” 沐清风目光一顿。 “摆件?” 慕容诺微仰着头看过去,“对啊,我爹的书房里,光是大珊瑚就摆了两个,还有那种比人高的花瓶,有四个……” 说着,她又下意识得住了嘴,心虚的转转眼珠,转话道:“那个……我爹那些东西,都是自己攒的钱买的,不是贪来的。” 沐清风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他正盯着书房东侧的两扇窗户,然后再次看向了墙上的字画。 慕容诺推开腿上摊着的书,站起身来向他走去。 “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别动!” 沐清风蓦地一声低喝。 慕容诺吓得脚底下生了钉子似的,死死钉在原地,走得近了,她才看到他眉心蹙紧,唇角微抿,神情是她很难见到的凝重。 上一次,好像还是中秋夜宴那晚见过…… “诺儿,你站到窗户那边去。”沐清风突然看过来。 慕容诺疑惑得看了他一眼,但还是乖乖得转身,抬步往窗前走。 等她的身子挡住其中一扇窗户的大半光影,那些字画落在地上的影子好像也发生了若有似无的变化。 沐清风盯着那影子看了一会儿,眼神幽沉得摇了摇头,“还不够。” 哈? 慕容诺正想问个清楚,沐清风居然一声不吭,就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了! “你,你干嘛……” 她想走过去。 “别动,你就站在那儿。”沐清风将外衫脱了下来,然后走到慕容诺旁边的那扇窗户前,用自己的衣服撑在窗框上,挡住窗外的光影。 书房里,顿时黑了一大半。 “咳,你……该不会想在这儿……” 慕容诺瞪大眼睛,看着他继续脱内衫,线条宛如雕刻般的胸肌和腹肌就那么展露出来,猝不及防得,羞的慕容诺老脸一红。 “……我觉得,这里不太合适,林釉儿和嬷嬷随时会进来,而且我……” 她心跳加速,心口有那么一小簇,仿佛燃烧似的,让她喉咙发干,说话都有些颤颤的。. 不敢抬头看沐清风,却感觉一道厚重的阴影朝她靠近,从头到脚的笼罩下来。 “你在说什么?”沐清风疑惑得打量着她。 慕容诺‘啊"了一声,有些尴尬得转动眼珠子,把两人之间一掌距离的空间扫了个遍,就是不敢去看某人光溜溜的上半身。 鼻息间,竟然不再是这书房里夹杂着灰尘和书墨的味道,只剩下沐清风身上清冽淡然的气息,比她日常熏衣的花果香更淡,更好闻。 “不就是你和我,我们……”她发誓,她的脸肯定红透了! 头顶,传来沐清风低沉的轻笑声,仿佛喉咙里闷闷的震鸣。 他把内衫挂在窗框上,然后扶着慕容诺的肩膀,让浑身紧绷的小姑娘转身背对着窗户。 “诺儿,你再看看,那些字画聚在地上的影子。” 慕容诺:??? 下意识的,她微微抬眼,看向刚才沐清风一直盯着的那个位置,很神奇的一幕出现在她的眼前,一些细碎的荧光浮现在影子的位置! 慕容诺赶紧看向那几 幅平平无奇的字画,那些字,好像都在散发微弱的光亮。 因为他们遮挡了书房里的光源,这光亮才隐隐约约得显露出来,而且……聚在地上的荧光,好像在指向一个方向。 “那是什么?”她侧目,好奇得看着他。 第二百九十八章 有个眼睛 “是一种很特殊的涂料。” 沐清风声音温和而低沉。 他们背着透过内衫透进来,朦朦胧胧的光,并不能将彼此的面容看得真切,但慕容诺微仰着头,还是能看到他宛如刀削的下颌轮廓。 沐清风偏过头,视线从荧光的位置收回来,瞄了她一眼。 “这种涂料来自于楚国,但很少有人会用在字画上。” 会发光的涂料? 慕容诺脑补了一大片漆黑森林里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是从虫子身上提取的吗?”她下意识得问了出来。 沐清风微微诧异得眼神一闪。 “不错。” 还真是萤火虫? 不等她再问,沐清风便解释道:“是一种叫流火的虫,它们的生命很短暂,生活在洞穴或峡谷之中,在光线充足时,它们身上的荧光会完全消失,较为昏暗的环境里,会发出微微弱弱的白而细碎的光,当昏暗的程度加深,就像我们眼前这般。” “变成淡粉色的荧光?”慕容诺接着道。 沐清风点点头,“当完全黑暗时,这些荧光会变成宛如岩浆一样的颜色,当大片的虫子聚在一起时,就像是流火滑过夜空,它们便是因此得名。” 原来不是萤火虫啊…… 慕容诺默默点了点头,又不禁蹙眉,“你是如何知道得这么详细的?” “楚国人提取它们身上会发光的粘液后,多用来制作饰品时使用,去年我曾抓过一个楚国的女干细,发现他用这种涂料传递消息。”沐清风目光再次落回那些荧光上。 “那你是怎么发现这些字画是用了这种涂料的?”慕容诺继续问道。 “进来书房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这里只有两扇窗户,都开在东面,窗户也比寻常所见矮了一些,好像是为了随时可以遮挡光线所设,那几幅字画,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我路过时却没有闻到丝毫墨香,显然这种涂料在调配时,虫子粘液的味道足以覆盖墨汁的味道。 还有,在窗户未被遮挡时,字画投射在地上的影子虽然与平时并无二样,但仔细看时,光线与阴影交叠的位置,有非常细碎的闪烁感,如果不是一直盯着看,很难发现这一点。篳趣閣 当你说到这儿一个摆件都没有的时候,才点醒了我,将这些细微之处串联了起来,因为这种粘液在散发荧光时,非常容易被瓷器或玉器影响,失去原本想要达到的效果,我想李奉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在书房里摆放任何摆件。” “原来如此……” 她还以为李奉真的是两袖清风呢。 “那他这样布局,是想做什么呢?” 沐清风看着那道呈线状的荧光指向的方向,顺着延伸过去,便是靠右侧的书架。 “好像是那里。” 他抬步走过去,没有身体的遮挡,地上的荧光又消失了不少,慕容诺便赶紧跟在他身后。 “这里本来摆着一些书册,被我都拿下来了,现在只是个空书架而已啊。” 她再次仔细打量起来。 沐清风抬手,从上而下轻敲书架后的墙体,到第二层一个最小方格的位置,传来的咚咚声有些发空。 “应该是这里了!” 慕容诺诧异得瞪大眼睛,“这也行?!” 沐清风试着按压那一小块墙体,仿佛摸到了什么,蹙了蹙眉。 收回手,指间捏着一团灰白的泥渣碎屑。 “这是……” 慕容诺看着他的手。 沐清风摇了摇头,“好像不是寻常筑墙所用,用手可以松动。”他说着,有将手伸进去,泥块散落的声音随之响起,不一会儿,他就目光一闪。 “果然藏了东西。” 他的手收回来,同时拽出一个被泥渣覆盖的蓝皮 册子。 “这也藏的太深了,该不会又是什么账本吧……”慕容诺好奇得打量它。 沐清风抖了抖册子,翻开其中一页,只是扫了两眼,眉间骤然拢紧。 “不,这是近一个月来往苏州和各大州城之间货船的货品明细。” 呃??? 慕容诺疑惑道:“藏这个干嘛?” 沐清风再翻看下去,随着所阅内容,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有两个日子,被朱笔标注,六月里,有七个,七月里……有十个。” 翻到最后一页时,也是一个朱笔标注过的日子,七月二十九,正是李奉暴毙的前两日。 “这代表什么?”慕容诺追问。 沐清风却神情凝重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需要再追查下去……” 慕容诺‘哦"了一声,下意识得往被沐清风掏出东西的书架方格里看了一眼。 这个高度,沐清风须得弯下腰来,才能往方格里看,而她的身高,刚好视线平行。 黑漆漆的一片之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她再一定睛…… “啊!!!” 沐清风几乎是一瞬间的反应,将踉跄后退的她紧紧环抱在怀里,他的眼神,难得一见的惊慌。 “怎么了?!” 慕容诺捂着扑通扑通疯狂乱跳的心脏,颤抖着指向那个方格,“里面,有个眼睛在看着我!!!”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一具干尸 “眼睛?” 沐清风挡在她身前,弯下腰往方格里看。 他以为慕容诺只是眼花罢了,但仔细一看,那黑窟窿似的小洞里,真的有一个形似眼睛的东西! 瞪大着,突兀的,冷森森的盯着他们! 沐清风不由得心头一颤。 正想带着慕容诺先离开这里,却突然听到林釉儿娇柔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门被推开的响声一起传来。 “老爷……” 门外,是老嬷嬷搀扶着弱风扶柳般的林釉儿,屋内,是上身无一物的沐清风紧紧拥抱着慕容诺。 四目与四目相对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凝固住了。 慕容诺顿时呆在原地,好家伙,怎么好像是偷情被抓了个现场?! 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听林釉儿一声尖叫。 “啊!!!” 世界的凝固,瞬间万千破碎。 林釉儿两眼一翻,歪倒在老嬷嬷的怀里不省人事。 “夫人!夫人!!” 老嬷嬷惊慌失措得呼唤起来。 一个时辰后。 庭院中。 重新穿上衣服的沐清风正坐在石桌前,反复翻看着找到的那本册子。 慕容诺坐在他旁边,时不时得向书房那边张望一眼。 忠叔和伍三七,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个头小小,身材干瘦的小男孩,都在里面忙活着,偶尔出来一个人,手里提着一个箩筐,筐里堆着泥渣。 轮到小男孩的时候,他搬不动箩筐,就在地上拖着,但他也不找谁帮忙,咬着牙吭哧吭哧得拖。 把箩筐拖到院子里,一脚踢翻,里面的泥渣全撒出去,他才拎着箩筐转头向书房走去。 明明是一脸稚气的模样,偏装得像个小大人似的,只不过那双透着满满机灵的大眼睛,每次出来都会装作不经意得朝慕容诺瞥一眼。 好像……在观察她。 好几次,慕容诺想起帮帮他,都被沐清风不是摸手,就是轻咳提醒得阻止了。 “你对他是不是有点太严厉了?” “你去帮他,他会骂你的。” 沐清风倒了杯茶递过来。 慕容诺接过茶杯,抿了两口,又疑惑得问:“他也是苏州八杰之一吗?” “苏州,”沐清风抬眼,目光对视过来,“八杰?” “哦,随便给他们起了个名字,如果你不喜欢的话,苏州八虎?八将?八……” “他也是之一。” 语气里隐着笑意。 沐清风重新低头看向那本册子,一只手翻动纸张,另一只手就搭在慕容诺的右手上,捏着她葱白似的手指细细摩挲,像是在抚摸上好的古琴的琴弦。 偶尔用指尖拨弄一下,让慕容诺心里那根弦也跟着乱颤。 “可他看起来也就十来岁罢了,他也和你母妃有关系吗?”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这样的触碰。 沐清风声音淡淡道:“他的爷爷是侍奉我母妃的太医,母妃死后,太医院多位太医被问责,这孩子的爷爷下狱没过几天,就在狱中自缢而亡,亲族也被流放岭山前,我因一桩案子去过岭山,遇到他的父母,他们都感染了时疫不久于人世,便将这孩子托付给了我。”. 慕容诺微微愣住,他没想到这孩子曾经经历过这么沉重的人生变故,难怪看起来与其他孩子不太一样。 “那他应该不太喜欢你吧……” 不管怎么说,他的家破人亡,是因沐清风的母妃之死而起。 沐清风侧目,往正在拖着箩筐从书房出来的背影上看了一瞬,很快移开。 “我也不喜欢他。” 哟呵,赌气了不是? 沐清风忍不住弯起嘴角,不喜欢还把他送来苏州,放在自己 最信任的那些人身边照顾着? 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没过一会儿,一脸严肃的忠叔从书房里走出来,一身灰扑扑的,像是去泥渣里扎了个猛子,他来到他们跟前。 “王爷,王妃,墙里的东西挖出来了。” 沐清风合上手边的册子,嗯了一声,“是什么?” 忠叔顿了顿,才回答:“是……一具干尸。” 第二百三十章 死因 书房内。 “死者为男性,年龄二三十岁左右,身高七尺一寸,右手虎口处有一道锐器造成的旧伤,死亡时间……” 慕容诺蹲在那具浑身发干,皮肉像是树皮般紧贴着骨骼的尸体前,犹豫了一下,她才继续道:“应该是在一年以前了。” “死了这么久,居然没有腐烂?”忠叔略带惊讶的声音传过来。 他身边,那个小男孩完全没有因为害怕尸体而躲起来,反而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得看着尸体,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似的。 慕容诺戴着半透明的手套,抚开干尸胸口细碎的泥渣,道:“应该是这些泥渣起到了干燥防腐的作用,但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死因是什么?”另一边,沐清风问道。 慕容诺手指上移,指着死者左侧胸口的一道发黑的伤痕,“锐器贯穿心脏,失血过多而死,这个伤口宽约两指,看样子,应该是很长的尖刺形凶器,比如……剑。” “我看过李奉的惯用手,他不会武功。”沐清风皱了皱眉。 慕容诺也跟着蹙起眉头,“可是这伤口看起来,不像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造成的,力度凶猛,从前胸贯穿心脏刺出后背,一击致命,还有他颈部、肩膀和膝盖骨有骨折的痕迹,都是生前伤,应该和人打斗过。” 慕容诺站起来,用手在自己身上比划。 “这里,这里和这里,这些位置都是袭击对手时,非常有利且容易造成对手动作停顿的部位,凶手下手很利落精准,应该是个身手很厉害的人。” 沐清风沉吟不语。 一旁,伍三七走过来。 “王爷,从墙体最下面挖到一些死者的衣物和奇怪的罐子。” 罐子? 慕容诺和沐清风对视一眼。 “过去看看。” 两人再次来到被挖出一个半人高的大洞前,地上除了破烂的衣服之外,还摆放着几样造型罕见的东西。 伍三七用短剑挑起一块衣服的碎片,“这衣服上的花纹,和我们去年抓住的楚国女干细所穿一样。” “所以……这干尸是楚国女干细?!”慕容诺眼光一跳。 伍三七又用短剑指了指衣服旁边弯钩形的乌色铁器。 “是不是女干细还不能肯定,但应该是个楚国人,这种兵器叫寒月弯钩,是一种楚国多见的乌铁打造,也是楚国武者最擅长使用的兵器。” “旁边那两个罐子里是什么?”沐清风目光移向旁边。 伍三七拿起其中一个,造型大小有点像梨子,他打开盖子递给沐清风。 “里面已经空了,但应该是装过流火虫的粘液,还能看到一点点微弱的荧光。” “难怪李奉可以写那些字画……” 慕容诺脑袋凑过去,果然看到瓶子里细碎的微光。 这时,伍三七拿起另一个小罐子,却没有打开盖子,犹豫似的看了慕容诺一眼。 “怎么了?这里面是我不能看的东西吗?” 慕容诺对上他的视线。 伍三七道:“王妃,这里面是一些干瘪的黑色小虫,和你在李大人尸体上找到的一样。” 虫?! 慕容诺鸡皮疙瘩蹭的一下冒起来,战术性得往沐清风身后躲了半步。 “已经死了的话,我还是能忍一忍的,不过……虫子和荧光粘液是同一种罐子所装,是不是就表示,虫子也来源于楚国?” 沐清风接过另一个罐子,仔细打量造型和纹路,却没有揭开盖子。 “前些日子,易有言带回去的线索,除了关于验尸仵作的,便是这种虫子的来历,确实疑似来源楚国,但在苏州并未发现这种虫子的踪迹,可见并未扩散过。” 慕容诺再次看向地上那具干尸,若有所思了片刻。 “其实尸体之所以干而不腐,或许和这些虫子也有关系……” 第二百三十一章 胆小鬼 几双眼睛齐刷刷得看过来。 慕容诺想了想,继续解释道:“我在书里看到过干尸的形成条件,要在特别干燥或没有空气的地方,但仅仅是这两点,也无法在一年内使尸体达到现在这种程度。” “但如果虫子把尸体里的血吸光了,是不是就可以了?”一旁,突然传来稚嫩清脆的男声。 慕容诺眼光一跳,这小子竟然也懂…… 面对质疑而来的眼神,小男孩出奇的镇定。 “我只是看到这尸体周身灰暗,皮肉干枯贴骨,肚腹凹陷,爷爷留下来的手札里曾描述过这种现象,但很罕见,他行医多年,也只见到过一次罢了。” 他努力挺直腰背,说起爷爷的时候,眼神格外的亮。 慕容诺怔怔地看了他半晌,突然有点兴奋似的走过去,弯下腰来与他平视,笑吟吟得问:“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男孩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似的,扭头看向忠叔。 忠叔轻咳一声,声音严肃道:“回答王妃的话。” 小男孩才悄悄撇撇嘴,“周絮。” “xu?” 在慕容诺疑惑不解的目光里,小周絮舔舔嘴唇,偏开视线解释,“柳絮的絮,我娘说,絮是最赖活的,落在哪儿,便可在哪儿长大。” 明明还是那幅倔强的样子,可慕容诺还是从他一闪而过的眼神里看到了孤独。 她弯了弯嘴角。 “絮也是最自由的,只要他愿意便可随风而行,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很多人都羡慕它。” “真的?” 小周絮皱起眉头,对上她的视线,像是在分辨她眼里是不是藏着玩笑,可那双漆黑水润又清透的眼睛里,认真的发亮!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打量慕容诺,他知道她是九王爷的妻子,就像爹和娘的关系。 披散在背后的长发,因为她弯腰的动作从肩膀两侧垂下来,就像上好的黑色绸缎一样乌黑发亮,他鼻息间全是她身上淡淡的花果熏香。 他呆了呆,没听见慕容诺又说了句什么,低垂下眼皮,淡淡得‘哦"了一声。 那样明媚的眼神,清甜的香气,都和娘不一样。 慕容诺抬手,一点也不温柔得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像是要把他摇醒似的,“哦什么啊,我问你愿不愿意,哦算什么回答?” 小周絮又抬眼,对视着那双藏着满满期待的眼睛,“愿意什么?” 慕容诺‘啧"了一声,又重复问道:“我问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当个仵作?” 虽然她还很年轻,但自己的验尸技法在靖国是独树一帜的存在,很难保万一出点事,这一身本事就后继无人了啊,小周絮看见尸体的眼神毫无波澜时,她就注意到他了,再加上他对爷爷留下的手札记忆深刻,证明对医学也有兴趣。 如此人才,不拐带了岂不可惜? “不愿意。” 干巴巴的回应,如同一盆冷水,对着慕容诺的脑袋浇了下来。 她咬着嘴唇,很不甘心似的多看了他两眼,才问:“你觉得仵作晦气?” “不是。” 小周絮扭头,“反正,就是不愿意。” 一旁,沐清风走过来,扶着慕容诺的胳膊把她拉起来,“收徒的事,日后再议,你再检查一下这具干尸,确认一下他体内是否有那种吸血的虫子。” “这得仔细解剖。”她答得很快。 沐清风点头,“我们出去等你。” 慕容诺眼珠子一转,又看向小周絮,指了指他,“他留下,帮我。” “我不要!” 小家伙倔得厉害。 忠叔走过来,二话不说,扬手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打得小周絮猝不及防。 他咬着牙斜瞪过去,忠叔那双鼓圆了的虎目 更是又凶又悍,典型的一物降一物。. “王妃说让你留下,你就留下!这是你能使性子的时候吗?” 慕容诺打量着他们俩,不由觉得好笑,忠叔看着凶巴巴的,其实对周絮很是关照,反过来呢,要是别人这样偷袭这小子,他肯定扑过去连咬带打了吧? “我让你留下来,是因为我害怕虫子。”她先示了个弱。 小周絮这才不说话了,两只脚用力踢着空气走到干尸旁边,气不过似的,对着干尸旁边的泥块狠狠踢了一脚。 “还不过来动手?” 慕容诺笑嘻嘻得拿出羊皮卷袋走过去,其他人便跟随沐清风往门口走。 等她站到小周絮身边的时候,听到他很小很小的吐槽声。 “胆小鬼。”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反正我赢了! “啊!!!” 沐清风他们才离开书房不到半个时辰,里面突然传来石破惊天般的一声惊叫。 但不是慕容诺的声音,而是小周絮! “怎么回事?” 三个男人几乎狂奔般冲了进去。 书房里。 慕容诺正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小周絮在干尸的另一边,撑着胳膊坐在地上,小脸煞白,眼神空洞,好像经历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 “到底谁是胆小鬼啊?”笑还不算,慕容诺挑衅似的,向那小子邪邪一笑。 小周絮回过神来,狠狠瞪了她一眼,从地上爬起来,谁也不理得闷头往外冲。 忠叔连忙跟了出去。 沐清风走到慕容诺身边,扶着她站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秘密。” 慕容诺狡黠得眨了眨眼,一边摘下手套,一边得意洋洋扬起眉毛,“反正我赢了!” 默默站在一边的伍三七也有点怔住。 王妃,居然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沐清风莞尔,眼神宠溺得摸了摸慕容诺的头发,“验得怎么样?” 慕容诺立马恢复认真的神色。 “在头部和腹腔里找到几只死掉的虫子,和之前见过的那种黑色小虫一样,也就证明了我和周絮的猜测。” 沐清风‘嗯"了一声,略微思忖,又问道:“但无论是干尸身体里的,还是那个罐子里的,都是已经死掉的虫子,那么……李奉身上的虫子又是从何而来?” “你猜……会不会是来找这个干尸的另一个楚国人?”慕容诺随口道。 沐清风眼光一闪,“有这个可能。” 他转头吩咐伍三七,“先把这具干尸和所有证物带回去,尽快查清楚他的身份。” “是。” 一行人抬着被白布包裹的干尸穿过院子,就快到大门口的时候,突然有很多人乌泱泱得从外面冲进来。 “是李太守的人。” 忠叔低声提醒。 沐清风目光一闪,停下脚步,等那些人将他们团团包围后,他才声音清朗道:“昨天李太守还对我等避而不见,今天怎么就主动找来了?” “没法子,谁让昨天秦大人还是证人,今天就成了嫌犯呢?” 一个目光阴沉的身影从包围圈外缓缓走近。. 他穿着墨绿色的官服,约莫四十出头,身姿挺拔威严,双目戒备得打量着包括沐清风在内的每一个人,就像把公堂搬到了这宅院之中。 沐清风对上他的视线,面无表情,喉咙里轻哼一声。 “嫌犯?” 谁能料想,被誉为靖国第一断案高手的沐清风,也有被怀疑成嫌犯的一天? 太守李显神色一顿,仿佛被沐清风不怒自威的气场震了一下,再次打量他时,眼神里显然多了几分思忖之色。 “秦大人从咸城大老远得来李奉的宅邸做客,却找到了一具尸体,若说只是碰巧,未免太过牵强。” 一旁,慕容诺不禁疑惑,李太守是怎么知道他们来这儿,还挖出来尸体的? 下意识的,她视线一转,突然瞥见站在包围圈外很远的一抹身影。 那个老嬷嬷? 难不成是她去通风报信的? 正寻思着,便听到沐清风声音朗朗,“李太守如此说来,本官再说碰巧,倒还真是牵强了,不过……若论牵强,本官怎么也比不上李太守。” “你,什么意思?”李显面色一变。 沐清风上前一步,不紧不慢道:“城外农户纪荣猝死一案,李太守真的查明白了?身为一城之太守,治民进贤,决讼检女干,守一城之安,除百姓之患,李太守可是忘了,到底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 “本太守如何查案,就不 用劳烦秦大人费心了!” 李显根本不想和他们多费口舌,直接命令道:“把他们都抓回府衙,本太守要一个一个慢慢审查!” “慢着!” 第二百三十三章 这块牌子你可认识? 声音是从包围圈外传来的,一个沙哑而惊慌的女声。 众人循声望去,便看到披头散发的林釉儿,推开阻拦她的老嬷嬷狂奔而来。 李显带来的人好像都认识她,便是形成了人墙,也并未下什么狠手,束手束脚得反倒是让林釉儿钻了个缺口冲进来。 她张开双臂,拦在沐清风的前面,那双初见时含情脉脉的水杏眼此刻通红一片,仿佛染血一般,决绝与坚定几乎要华为两道烈焰从眼眶里喷薄而出。 “你们谁敢动他!” 李显蹙了蹙眉,脸色阴沉得低喝,“休要胡闹!来人,将这疯妇拿下。” “太守大人!你连自己的弟弟都不管不顾了吗!你已经害死了他一次,难道还想让他再为你送一次命吗!” 林釉儿不顾一切得嘶喊着。 李显气的瞪眼,“你胡说八道什么!这不是李奉!你这幅鬼样子成何体统,还不给本太守滚开!” 可林釉儿的话却引起了沐清风的注意。 他再打量李显时,眼神里暗藏着微不可查的深意,语气冷冷得呢喃,“这案子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很快,林釉儿就被四个壮汉给按住了,但她一直在对着李显破口大骂。 “丧了良心的狗官!要不是你,我家老爷怎么会沦落至此!” “你要是敢把老爷带走,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李显,你就是李家的祸根!有你在,李家注定断子绝孙……” 李显气的脸色铁青,脑子清醒的干不过发了疯的,发了疯的干不过不要命的,眼前这般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咬牙切齿得一甩袖子,“找块布来,把她的嘴堵上,还不快去!” 沐清风冷冷一笑。 “本官听着,李夫人的话倒像是透露了什么,李太守又何必急着堵人的嘴?难不成怕她一不小心说出什么对你不利的话来?” 李显错愕得看过来。 “秦大人!你自己一身脏水可还没有洗清,就急着攀扯本太守了?今儿本太守是来抓你们的,在这苏州城里,一切刑狱断案,都是本太守说了算!”.. “按律例,确实是该如此。” 沐清风很是赞同得点了点头,但却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根据靖国律法,若是太守涉嫌罪案,那么将由上一级监管,也就是大理寺来全权接管。” 李显冷哼一声,“看来这屎盆子,秦大人是定要扣在本太守头上了,不知秦大人准备暗中给大理寺的哪一位传递消息?朱瑾朱大人,还是九王爷?不管是谁,你们消息没送出去之前,这里还是归本太守管!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沐清风闻言,轻笑一声,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伍三七。 只见伍三七从怀中拿出了一枚黑底朱红描纹的令牌,眼神冷冷得看着李显。 “李太守,这块牌子你可认识?” “这……” 李显盯着那块被伍三七举着的令牌看了又看,上面龙飞凤舞,字锋如刃的‘沐"字,直接吓得他一个猎趣,脸色唰的褪了血色。 不等他回答,伍三七又从怀里拿出一本明黄色的文书,扫视一圈众人,朗声道:“圣上有旨,所有人跪下接旨!” 李显顿时大惊,再看向慕容诺,眼睛里仿佛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所有人面面相觑,好像被眼前这一变化惊呆,只有李显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这么一跪,包围着他们的那些身影便齐刷刷得跪了下来。 “圣上有旨,半月前苏州盐运使李奉突然暴毙,虽呈上奏为心悸猝死,但朕收到消息,此案或另有内情,特派九皇子沐清风赶往苏州彻查此案,见圣旨如朕亲临,苏州官员无论大小,一律不得以任何理由妨碍九皇子查案,违令者 ,重责不恕!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呼如震。 伍三七后退一步,将圣旨和令牌捧在双手之上,然后再次扫视众人,“在诸位面前的便是九皇子,昨日我们到达苏州城,为暗访查案,才借用了翰林院秦大人的名义,所以李太守现在还想继续抓人吗?” 李显匍匐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抖,“我……不,九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九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呼再起。 一旁,整个人如痴呆一般的林釉儿跪坐在地上,眼神死死盯着沐清风,豆大的泪滴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得涌出来,她却毫无察觉。 直到她一声爆哭从嗓子里冲出来,两眼一翻,晕倒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说不说啊! 马车上。 “你这令牌这么好使,为啥一直藏着不用啊?” 慕容诺拿着沐清风的令牌翻来覆去的看,颇有些可惜似的感慨。 沐清风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顺势用手指勾着她的一捋发丝缠绕在指间把玩,慢悠悠说道:“这令牌多数时候,并不好用。” 哈? 慕容诺愣了一下。 刚才在李奉的宅邸,跪了得有三四十号人吧,这还叫不好用? 沐清风的手不得闲似的,从头发又滑到她的耳后,先替她将碎发都拨拢到耳朵后面,又捏了捏她的耳尖,那耳朵尖也是敏感的,轻轻一碰,就红的染了血似的。 “慕容承回咱们的宅子了。” 他说……咱们的。 慕容诺坐得板板正正的,眼神呆呆得哦了一声。 沐清风手指向下滑了一点,捏着她的耳垂,试手感似的,轻一下,加重一下,更重一下,好几下之后看到慕容诺涨红着脸皱了皱眉头。 他便好像摸准了力度似的,用她不舒服之前的那个力道继续捏。 “你怎么知道的?”慕容诺僵硬得往后一仰,让沐清风的两指指腹捏在了一起。 她的耳朵最是敏感,哪经得住他这么捏啊,说话就说话,怎么越来越喜欢对她动手动脚了? 牢骚只敢在肚子里滚一滚,嘴上是不敢说的。 沐清风怎么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弯唇笑了笑,将手放回自己的腿上,“你和周絮验尸的时候,云娘来了一趟。” 慕容诺:??? 这苏州八杰还有哪儿是不能随便进出的吗? 李奉的宅邸,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没一个走的正门,嗖的一下就从屋顶上飞下来了,来一趟苏州,慕容诺感觉他们身边多了八个伍三七! “云娘让我转告你,慕容承闹着要带你回咸城,不查左卿卿的案子了。” “啊?!!” 慕容诺皱起眉头,“他这是抽哪门子的风?就算跟左卿卿看不对眼,也该知道事情分轻重缓急的吧?” 回去得好好教育教育这个弟弟了。 沐清风抿了抿唇角,并没有向慕容诺解释慕容承这两日的去向,他觉得,让她自己发现会比较有趣。 “云娘还说,纪荣死之前的行踪已经查出眉目了。” “真的?她怎么说?” 慕容诺立即兴奋起来,比起刚才听到慕容承的消息,俨然换了一副面孔。 沐清风撇了撇嘴,“不想说。” 这就没意思了啊,话头明明是你挑起的,说一半又不说了,这不是吊人胃口嘛!. 慕容诺眉头就是一皱。 小脸儿变花似的,一会儿一个样,沐清风看得很有兴致,眼底带着漫不经心的笑,他和慕容诺两个人待在一起,越发觉得放松了。 他将搭在腿上的手翻掌朝上,故意向小姑娘眼梢一挑。 仿佛在说:该怎么做,你懂得。 慕容诺鼓着小嘴儿,看看他那张脸,又看了看他仿佛邀请姿态的那只手,纠结啊……要不是对纪荣的死因好奇,她怎么可能由着某人拿捏? 哼! 她把手塞进他的手心里,干巴巴得问:“现在想说了吧?” 某人摇头。 “你!” 慕容诺咬咬牙,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撒娇似的蹭过去,用胳膊肘顶了顶沐清风的胳膊,“说嘛……” 咦~~ 她被自己恶心到了。 沐清风拽着她的胳膊往自己怀里一带,俯身贴在她的耳侧,压抑着笑意的呼吸带着丝丝热气,喷在她的耳垂上。 慕容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紧绷得跟木乃伊似的! “你你你……” “这是秘密 ,我得偷偷告诉你,怕外面的人听见。” 嘴唇擦上耳垂了啊啊啊!!! 温热湿润的触感让慕容诺打了个战栗,她根本不敢侧头去看沐清风,如果能看,就会发现他漂亮的眼睛闪过狡黠的笑意了! “你倒是快说啊!”小姑娘的嗓音颤颤的,又急又委屈。 沐清风在她耳朵边笑,刻意压低的嗓音仿佛刚才的指腹,不,比指腹更粗糙一些,摩挲着慕容诺的耳垂,那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耳朵直往身体里窜! 她真的快哭了,“说不说啊!” 沐清风终于舍得开口。 “云娘说,”一个字一个字的,从来没这么慢的语速,“纪前,曾落过水。” 第二百三十五章 哪家修罗场 “果真落水了?!” 慕容诺往后一缩,屁股上装了个弹簧似的,弹出去好远,某人伸长胳膊也绝对抓不到她半片衣角的那种距离。 沐清风瞧她,正对上她心虚乱躲的模样,忍着笑意,神色自若得点了点头。 “从这一点来看,印证了你验尸时的推测。” “在何处落水的?” “货运码头。” 慕容诺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我记得春萍说过,纪荣经常在码头待着。” “他是脚夫。” 沐清风解释道:前,他与人起了争执,推搡时掉入河里,被救上来后他昏迷了很久才醒。” “这么说来……他确实死于溺水,但这是溺水后迟发性死亡,真正的原因是肺部感染而导致的并发症,以及肾脏衰竭。”慕容诺若有所思得分析着。 沐清风眉心轻蹙,“这很罕见。” 没错,就算是在那个世界,这也是法医学里非常罕见的死因。 慕容诺沉浸在要怎么向所有人证明纪荣的死因里,想得很是专注,一直到马车停下,她才回过神来。 她抬眸,就看到沐清风正盯着自己,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还有什么吗?”她以为是案子。 沐清风只是凝视了她一会儿,又垂眸,“没了。” 慕容诺‘哦"了医生,正好马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她便起身向外走去。 马车停在了苏州府衙门前。 慕容诺半个身子刚探出车里,就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下意识的,她偏过头往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吓得她一个踉跄,差点从车上摔下来。 “王妃!” 伍三七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慕容诺,那半个身子连带着惊恐的眼神又一起缩回了马车里。 她瞪大了眼睛指着车外,惊魂未定似的张嘴,“左,左承恩来了!” “嗯。” 沐清风一点也不惊讶,眼皮懒懒得抬起来,“我知道。”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埋怨着他。 沐清风眉头微皱了一下,“他是为他妹妹来的。” 又不是为你来的,你紧张什么?吓得车门都不敢出了? 皱紧的眉间,深意呼之欲出。 慕容诺一愣,也感觉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度了,平复了心慌的感觉,干巴巴得解释,“我这不是担心他找咱们算账嘛!” “算什么?”沐清风声音淡淡的。 这种感觉让马车里的气氛变得很奇怪,反正,没有刚才他捏她耳朵时那么好。 慕容诺撇撇嘴,“我们没照顾好他的妹妹,让人进大牢里去了,可不得找我们算账吗?” 沐清风轻轻掸了掸衣摆上并不存在的浮灰,起身向外走。 “他有求于我。”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马车。 慕容诺看着他的身影消失,马车外面随即传来左承恩靠近的声音。 “九王爷。” “嗯,左相来得倒是……” 听着两个男人的对话,慕容诺的小心脏又跳得砰砰响。 外面是哪家的修罗场,要她命哦! 墨迹了一会儿,慕容诺才下了车,一个是堂堂靖国九皇子,一个是最年轻的丞相大人,除了身份无与伦比的尊贵,还都生得一副好模样,都是拿得出手的靖国门面脸。 两尊闪闪发光的芝兰玉树,竟然一直站在府衙门口聊天,完全没有进门的意思! 没看到街上那些看热闹的百姓都快扣了眼珠子扔过来了嘛!! 慕容诺咬着唇走过去,两个男人听到动静同时看过来,眉眼含笑的眼神注视过来,她脚底心都烧得慌,从来没觉得走路能这么难。 “九王妃,别来无恙。”左承恩声音清润,像一道春日徐风扑面而来。 慕容诺自觉站在沐清风的身边,夫妻并立,才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左丞相,我们不是中秋才见过吗?” 心头一抖,又急忙补充了一句,“宴会上,远远的就看见你了,谢谢你的熏炉哈。” “王妃喜欢便好。”左承恩若有似无得打量着她与沐清风之间几乎不存在的距离。 慕容诺差点一口气没跟上来,‘啊"的拖了个长音,干笑道:“那个……其实,九王爷比我更喜欢!” 沐清风:??? 她偷偷拽了拽他的袖口,某王爷低头看着她的眼神,微微沉了几分,袖子底下,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小姑娘撒谎的时候,手心里总是凉凉的,带着几分薄汗。 左承恩收回视线,淡淡一笑,看向了沐清风,“既然九王爷也喜欢,臣回咸城后,再派人送一些香料过去,只不过……” ..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如叫六神 “不过什么?” 慕容诺好奇地问。 左承恩莞尔的弧度都是温柔的,“想请王妃给这种香料起一个名字。” 呃…… “起名啊……” 她偷偷转着眼珠往斜上方某人那张脸上瞥了瞥,这可不是在马车里调戏她时那种晴空万里的样子啊。 慕容诺咽了咽唾沫,讪讪一笑,“我觉得叫什么都行啊。” “既然是送给九王爷和王妃的,自然是正式一些得好。” “那香料之中,有藿香、紫苏、香茅、肉桂、丁香,紫藤,都是驱蚊防虫的,后一者……”左承恩故意停顿了一下,朝她眨眨眼,笑意深了几分,“是臣最喜欢的。” 啊啊啊!!! 你是不是大老远来苏州要弄死我啊左承恩!!! 慕容诺的小心脏疯狂乱颤,全身寒毛直竖,被某人握着的那只手,指骨疼得都麻了! 偏偏某王爷表面还是一幅体面人的样子,那叫一个云淡风轻,那叫一个神态自若! 慕容诺在心里叫苦不迭,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篳趣閣 “既然是六种的驱蚊东西,那不如叫六神……”她发誓,这名字真的是脱口而出。 左承恩听得却很是满意,不怀好意得瞥了沐清风一眼。 “真是个好名字,臣过些日子,便派人将六神送到王府。” “嗯。” 声音是从沐清风的嗓子底下震出来的,毫无波澜,却低沉得可怕,他松开握着慕容诺的那只手,抬步向府衙大门走。 “先去审案吧。” 左卿卿被扔下得猝不及防,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指骨间好几块捏红的印子,可她感觉不到疼似的,心慌得一匹。 沐清风生气了…… “王妃,我们也进去吧。”左承恩出声提醒她。 慕容诺下意识得点点头,“好。” 也不与他一起走,提着裙子,小跑着去追衣角都看不见了的那个身影。 左承恩挂在嘴边的弧度僵硬得压了下来,目光追着远去的背影,微微一沉。 公堂之上。 沐清风端坐在上,面无表情,可那双本就墨黑浓郁的眸子,此刻像是席卷了暴风雨前的黑暗。 惊堂木啪的一拍。 堂上所有人都莫名心惊似的一颤。 伍三七默默看了一眼自家王爷,虽然不知道刚才在大门外发生了什么,但他敢肯定王爷是被气得不轻啊。 “把纪荣一案的所有相关人等都带上来。”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和冷冽。 那些衙役们很快将一身囚服的左卿卿压了上来,关了两天,她憔悴了不少,下巴更尖了,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与她那张精致的容颜显得格格不入。 搭在胸前的两条麻花辫,松散得像是随时要散开似的。 她跪在堂前,抬眼左右打量,便看到坐在沐清风左侧,一脸严肃的左承恩。 “哥哥……” 左卿卿神色微微一变,再看向沐清风右侧稍靠下的位置,慕容诺和伍三七站在一处,前者抿着嘴,表情很是复杂。 看来还是晚了一步。 她垂眸,暗骂了一句慕容承不中用。 慕容诺看着左卿卿,仿佛也感同身受似的吸了吸鼻子,姐妹,此刻你煎不煎熬?反正我是快要窒息了…… 等到纪荣的妻子春萍和那一双小儿,还有太守李显和仵作孟迁都跪在堂前,沐清风才开始正式审案。 “此案的前情想必在李太守审查时,都已经详尽了解,本王便不再重复,但此案审理过程尚存疑点,死者的死因也另有隐情,所以本王决定推翻之前的审判重新调查,鉴于本王与王妃都是案情的目击者,所以在审案之初,本王要再问一 次向死者的亲属确认……” 他看向纪荣的妻子,“纪氏,你可愿意由本王来亲自审理此案,查证真凶?” 春萍眼睛都不敢抬,匍匐在地上慌慌张张得点头,“愿意,有九王爷为民妇主持公道,民妇万分愿意。” “李太守。” 沐清风又看向跪在另一边的李显,目光森冷,那种爆冷的气场随着眼神直逼而去,带着一种天家皇者的睥睨之势。 “此案你涉嫌审查不严,查证草率,差点酿成一桩冤案,今日由本王接管再审,你可有异议?” 李显两边脸颊上都是冷汗,却是半分不敢动,惶恐得摇着头,“没,没有异议。” “好,那就请李太守先说说看,你是如何吩咐仵作孟迁验尸的。” 沐清风那张脸依旧黑沉着。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冰山一角 “下官……” 李显飞快瞥了一眼仵作孟迁,支吾着道:“回禀王爷,下官吩咐孟迁仔细查验死者纪荣的死因,或许是因为时间仓促,所以未有详尽……” “哦?” 沐清风冷哼一声,“孟迁,太守所言,可是事实?” 孟迁抬起头,只是与沐清风那双眼睛对了一瞬间,就吓得再度低下头去,他可是在自家院子里怼过九王爷的啊! 谁能想到,九王爷会带着王妃出现在自己家里! 他看过易有言给父亲的那封信,只字片语,也没提到来访之人的身份会这般尊贵啊! 总之,就是后悔,万分后悔…… “回禀王爷……”孟迁声音颤抖,咬咬牙,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似的道:“确实是小的失职,小的……技艺不精,差点酿成大祸,还请王爷责罚。” 他这样说,是打算把这桩案子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了? 慕容诺眉心一跳。 转念一想,又觉得情有可原,审判的嫌犯可是左丞相的亲妹妹,这案子表面上是一桩命案,案子下面的盘根错节,可不是一般人能摸透的。 孟迁能这么做,自然知道,只能这么做了。 她正打量着孟迁,突然感觉一道冰冷的视线向她看过来,偷瞄了一眼,不是沐清风还能是谁。 好不容易平复些许的小心脏又开始哆嗦。 沐清风把她脸上的慌色都收入眼底,微不可察得叹了口气,头一回的,他没有体会到在这个案子上抽丝剥茧的快乐。 相反,他恨不得现在令箭一扔,一锅端了算完。 但这也就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转念罢了。 “仵作孟迁失职之过,自然会有应有的责办,但现在纪荣一案须得有个结果,本王的王妃乃是大理寺仵作,协助本王查办过多桩命案,功不可没,今日便有她来重新查验纪荣的尸体,不知在场诸位可有异议?” 公堂里鸦雀无声。 沐清风便看向慕容诺,微一颔首,“那你就去一趟停尸房,查验清楚之后再来回复本王。” “是。”慕容诺福身答应。 慕容诺和伍三七一起跟随衙役来到后院的停尸房,衙役便守在门外等着。 她站在纪荣的尸体旁边,往门外张望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问:“难不成真的再验一遍吗?”. “装装样子便是了。” 伍三七道:“昨夜属下去提前知会过纪氏,她已知道咱们的身份,也知道咱们暗中查验过纪荣的尸体,原本这么做,是防着万一太守的人发现尸体被动过,咱们能有一个说法,没想到他们心思不在此处,压根没有发现。” “原来春萍已经知道纪荣不是被吓死的了啊?” 慕容诺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在公堂上,春萍看起来比孟迁淡定许多。 伍三七点了点头,“王爷早就计划好了今日要查审纪荣的案子,自然要做足所有准备。”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来府衙,而是先去李奉的宅邸?”慕容诺不禁好奇起来。 伍三七往门外瞥了一眼,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 “王爷怀疑,李太守扣押左二小姐,和盐运使大人的死有关,但如果先来府衙,暴露了身份之后,李太守会顾忌王爷的身份,不敢暴露他真正的意图。” “我不太明白……”慕容诺皱起眉头,“难道沐清风是在帮李太守?” 伍三七垂眸,犹豫了一下,才再道:“李太守虽然在纪荣的案子上出了纰漏,但他曾两次秘密上奏朝廷,谈及苏州近半年船运有异,关于这件事……左丞相巡查回京后,却并未向皇上提及。” 慕容诺呼吸一滞,不自觉得瞪大了眼睛。 这么看来,左承恩好像真的有点问题了啊!如果他真是知情不报, 还刻意隐瞒李奉的死因,那更加证明李奉之死背后的隐情不可小觑。 她想起李奉的书房里找到的那具干尸,那可是楚国人…… “我原以为,这就是两桩命案,原来……我所见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慕容诺忍不住感慨。 伍三七淡淡一笑,“王妃自从进了大理寺,一向只在意验尸上的事情,对案子背后的牵扯并无太多好奇,不过王爷吩咐过,只要是王妃想知道的,属下等无须隐瞒您。” “他真的这样说过?”慕容诺心头一颤。 伍三七点点头。 慕容诺又低下头去,忍不住想到今日公堂上的沐清风,还有他脸上仿佛融不开的寒冰。 “伍三七……有个事情,我想请教一下你。”她语气忐忑得开口。 第二百三十八章 有我没他! 慕容诺突然这么正式,还用了‘请教"二字,把伍三七吓得眉眼一抖,赶紧行了个礼。 “王妃,有事尽管吩咐属下便是。” 慕容诺清了清嗓子,道:“假如……王爷他有点生气了,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开心呢?” 伍三七懵懵得看着她。 “王爷……很少生气。”他认真想了想,才回答,“要是有点生气,他自己看看卷宗也就好了。” “那要是比有点生气,再多一点呢?”慕容诺追问。 “也是看看卷宗……应该就没事了吧。” “看卷宗也看不好的那种生气呢?” 慕容诺觉得,沐清风今天这幅样子,把苏州府衙的卷宗全看完了可能也不管用吧。 伍三七挠挠头,好像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似的,更加努力得思索着。 好一会儿,他才犹豫着道:“可能……喝点酒?” “对对,”慕容诺恍然大悟般点头附和,“都说喝酒消愁嘛,这是个好办法。” 她长长得舒了口气,不等伍三七再说什么,便眼神兴奋得吩咐道:“你是不是可以传消息给其他人?” “是……”伍三七还从没见过除了验尸之外,这么兴奋的九王妃。 “麻烦你让他们准备一些酒在我的房间里,唔……就那个桥酒,来三壶!” “三壶?!” 伍三七目光颤抖。 慕容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轻松得笑了笑,“我在家时,经常陪我爹喝两杯,也算练出一些酒量了,既然要喝,那肯定要让沐清风喝个痛快。” 痛快了,自然就不生气了嘛。 伍三七欲言又止得看着她,思忖了几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拱手应下,“王妃放心,属下立即派人去准备。” 慕容诺嫣然一笑,这心头的大石头搬开了,她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走吧,咱们回公堂复命去!” 再次回到公堂,慕容诺按照昨夜的验尸结果仔细复述了一遍,不仅如此,还有她在死者纪荣肺泡管里找到的绿藻,也一并作为证物呈上。 有了验尸的结果,左卿卿的嫌疑自然就被排除了,纪荣的案子也算告一段落。 沐清风当堂宣告左卿卿无罪释放,李太守与仵作孟迁停职查办,暂时收押大牢,也算是给了左丞相一个交代。 案子办完,慕容诺陪着左卿卿去偏厅里换衣裳,后者问起了慕容承。 “他没去找你?” 慕容诺正在替左卿卿梳头,对着铜镜里那双瞪大的眼睛摇了摇头,“没有,可能这两日玩累了,先回去休息了吧。” 啪! 左卿卿一掌拍在桌子上,牙齿咬得咯咯响,“狗男人,看我怎么教训他!” 慕容诺疑惑不已,“他不找我很正常啊,在咸城时,他也是被老爹催着才会去王府里溜达一圈。” “那不一样!” 左卿卿腾地一下站起来,长长的乌发顺着慕容诺的虎口滑了出去,披散在脑后。 “不梳麻花辫了?” “不了。” 左卿卿将满头青丝梳城一束高高的马尾,“等我束好头发,待会儿,有我没他!” 慕容诺眼睁睁看着左卿卿又恢复了英姿飒爽的那副模样,不自觉得喉头一滚,她总觉得自己刚才说错什么话了,虽然不知道错在哪里。 但弟弟危险了…… 从偏厅里出来,左卿卿风风火火得走了,慕容诺落后两步,刚低着头走下台阶,就看到一双不太眼熟的靴子。 鞋面上有同色四线绣的暗纹,非常不明显,但她还是一眼认出来,是紫藤花的纹路。 “诺儿。” 低沉而温柔的嗓音,带着仿佛被思念拨弦后的震颤。 慕容 诺猛然抬头,看到左承恩正一脸温柔,目光带笑得注视着自己。 “左丞相,好巧啊。” 她飞快得左右张望,除了他们俩之外,没有其他人。 “我一直在等你。” “……” 慕容诺嗓子卡壳,藏在袖子里的小拳头不自觉捏紧,那种隐隐约约的压迫感,是她与沐清风站在一处时从未有过的。 尴尬得沉默了片刻,左承恩继续开口。. “今日谢谢你,帮了卿卿。” “是沐清风的功劳。” 慕容诺掩饰着紧张,嘴角僵硬地笑笑。 左承恩又向她走近了一步,眉间轻蹙,好像克制着才让声音听来平淡,可他的眼神里,明明闪烁着复杂而疑惑的光。 “不需要我了吗?” 第二百三十九章 挨揍我可不去! “真的……不需要我了吗?” 左承恩又重复了一遍,抬步向前再走了一步。 慕容诺眼睁睁看着他慢慢俯身靠近,立即往后退,双腿却僵硬得没跟上使唤,身子向后仰倒…… “小心!” 左承恩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却也没有松手,就那么眼神意味深长得盯着她。 那么近,好像在等一个迫切期待的答案。 “左丞相……” 开口,依旧是那个疏离至极的称呼,让左承恩眼底里的光猝然黯淡下来。 “其实我……” 慕容诺好不容易组织好的话挤到了嘴边。 “原来王妃在这儿啊。” 一个清冽的声音突如其来。 慕容诺全身都麻了! 转头,就看到黑着脸,整个人仿佛寒冰笼罩的沐清风向他们走来。 那个……我可以解释,这都是误会…… 她紧盯着他的眼睛,可那双眼睛冰冻三尺似的,她看都看不进去。 沐清风走近,直勾勾得盯着左承恩搭在慕容诺胳膊上的那只手,他心里那把邪火都快烧到嗓子眼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没看住,慕容诺,九王妃,很好。 慕容诺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的胳膊,才反应过来似的,手肘转了一下,从左承恩的手掌间挣脱出来,然后树袋熊似的抱住沐清风的胳膊。 笑得格外讨好,“左相替他妹妹来谢谢咱们呢!” 明明是那么心虚的声音,但慕容诺满脸甜气,她本就生的倾国倾城,嫣然一笑时,杀伤力就好像放大了一百倍。 沐清风那张冰冻的脸,咔嚓裂了几道细缝。 他侧目,看向正浅浅淡淡笑着的左承恩。 “左相不必如此客气,本王与王妃不是为了帮左二小姐才查这桩案子。” “无论如何,臣也该来道这一声谢的。” 左承恩向他们行了一礼。 沐清风微微皱眉,“既然道完谢了,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办,失陪了。” 他拉起慕容诺的手,转身就走。 好在,左承恩没有再叫住他们,慕容诺跟着沐清风一路出了府衙,上了马车,才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她是想和左承恩说清楚的,要不是沐清风突然来了,或许已经说清楚了。 马车在长街上行走,外面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以往坐在这辆车里,倒没觉得怎么不舒服,但这会儿逼仄的空气让慕容诺有些发闷,她用手挑开窗帘,窗外的晚霞便迫不及待得钻了进来。 她的手背上被霞光笼罩,肌肤更显得白嫩细腻。 沐清风看着她手背上向脸颊和脖子眼神的那一叠光影,慕容诺的侧脸在那轻柔如雾的光霞中,虚幻得就像是从梦中而来。 但她怎么能是梦。 她就是他的克星!来气他的!折磨他的! 他正看得出神,慕容诺毫无预兆得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沐清风飞快得移开了视线,好像不想多看她一眼似的。 慕容诺却愣愣得盯着他。 这算是她第一次见识到沐清风生气的样子吧?好像也不是,她为了弟弟夜闯大理寺的时候,沐清风可比现在生气多了,在公堂上跟她拍桌子叫板来着呢。 但是又和今天生气的样子不太一样。. 马车颠簸了一下,慕容诺跟着晃动,被她身体挡住的那一缕霞光便滑到了沐清风的脸上。 她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身子向后微仰,将更多的光让过去,在沐清风的侧脸上打下一道斜影,还有他挺直的鼻梁,微微抿起,很是不悦的唇。 光影本无精彩,在这么好骨相的底板上呈现,倒是有了绝妙的效果。 正胡思乱想着,慕容诺就听到一声 毫无音调的声音。 “过来。” 哈? 慕容诺犹豫了一下,沐清风以为她没听见,转过头来,目光冷冷得看了她一眼。 “过来。”他又重复了一遍。 该不会要在马车上跟她算账吧? 慕容诺顿时心虚了,连忙将挑着窗帘的手放下,橙红的霞光骤然在两个人身上消失,车内暗了许多。 她故作镇定得弯起嘴角。 “怎么了?” 慕容诺:挨揍我可不去! 见她一动不动,还一脸警惕似的盯着自己,沐清风搭在腿上的手指微微收紧,皱紧了眉头。 这是不想跟他解释了? 第二百四十章 叫什么? 就这么僵持着,一直回到了宅子,沐清风也没等到慕容诺过来,反而是马车刚一停稳,她就跟只小老鼠似的呲溜一下钻出车去。 就这么不想与他待在一处了? 沐清风跟着下了马车,看到急急忙忙往大门里走的那道背影,眼底仿佛燃起一道暗火,亮的吓人。 进了宅子,忠叔带着两个年轻男子急匆匆过来。 “王爷……” “待会儿再禀报。” 他头都不回,大步追随前面的身影。 忠叔和那两个年轻男子都愣在原地,面面相觑,直到伍三七跟着走进来,他们才马上围了上去。 “王爷没事吧?” “好像很生气啊……” “王妃慌慌张张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慕容诺埋着头一路狂走,就像中元节的晚上走夜路似的,根本不敢往后看,但她总感觉那种冷冽又威慑的气场还笼罩着自己。 一直到了她卧房的门口,她的手刚搭在门栓上,就被从后面伸过来的手扣住了手腕,用力得指甲都泛着青白。 “你!” 慕容诺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沐清风阴沉沉又风暴滚滚的眸子,幽沉深邃,满满的杀气…… 果然,是要挨打了!!! 她瘪瘪嘴,很是无辜得皱起眉头,“你听我说……” “不想听了。” 沐清风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一脚踢开门,拉着小姑娘进去,一个翻身压过来,把她压在房门上,连带着门也给死死关住了。 紧接着,一个堪称凶狠的吻进攻而来,不得喘息,就侵占了她的口腔。 慕容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得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唔……” 她想说话,张开嘴,只是给了一个对方更加深入,让她无法发声的机会。 这个吻充满了侵略性,和往日里那几次的感受大相径庭,他不肯放松,惩罚似的又啃又咬,激烈得索取着。 没一会儿,慕容诺就双腿发软,脑子里虽然乱成一团,但手臂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自觉得挂在了沐清风的脖子上。 或许是这个动作,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沐清风浑身散发的寒意,总算消散了几分。 他放过她,嘴唇微微后退,却还是贴着她的额头,让两人的喘息混在一起,看到慕容诺缓缓睁开眼,水雾雾的眼神里一片茫然,沐清风喉头一滚,自嘲似的轻嗤了一声。 “不亲了吗?” 慕容诺愣愣的问,问完,脑子里跟宕机似的瞬间空白。 啊啊啊~~~我说什么了!!! 她羞得脸颊通红,舔了舔嘴唇,假装没说过什么似的重新开口,“其实我是想问……为什么这么生气?” “六神。” 沐清风的声音有些沙哑,眸子里染上难以言说的暗色,变得有几分危险。 慕容诺‘哦"了一声,寻思了一会儿,小声说,“那不叫六神便是了。” 沐清风微微皱眉,表情哭笑不得,“叫什么?” “蚊不叮?驱蚊一号?其实叫什么……无所谓的。”她试图告诉他,这个名字对她来说,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今天看到沐清风的反应,慕容诺已经大概猜出来,他知道那一段过去了。 具体知道多少,她不敢猜测,更不敢问,但既然已经心照不宣,她不如将自己坦坦荡荡的那一面展示给他。 她现在,是喜欢他的。 慕容诺的心思,仿佛都写在脸上,沐清风扫了一眼,便好像福至心灵一般,心口那一块郁结瞬间土崩瓦解。 她太厉害了。 沐清风仿佛自暴自弃似的请叹了一口气。 明明情感上是个粗枝大叶的小姑娘,可偏偏有一 套自己的逻辑,她有她的直白和勇气,那么轻易得就能把他俘获了。 这是个未知而危险的漩涡,他挣扎过,但天下之大,只有一个慕容诺,他怎么能放过? 他心想,得让小姑娘做个名副其实的九王妃了,如此一来,应该能把觊觎她的人挡在他们的世界外面了吧? 被压得久了,慕容诺有点不舒服,身体动了动,反倒惊动了沐清风似的,他下意识的,将身体更紧密得贴了上来。 明明都穿着衣服,两个人的身体之间传递的热度,让彼此都有点莫名的口干舌燥。 沐清风打量着她娇羞的眼神,得逞似的勾起唇角,然后侧着头凑近,就伏在她的耳边。篳趣閣 低沉暗哑的声音和呼出的热气一起,酥酥麻麻得闯进慕容诺的耳朵里。 “还亲吗?” 第二百四十一章 没良心的东西 还、亲、吗??? 慕容诺瞪起了眼睛,脸上的红晕向着脖颈一路烧了下去,用这种声音扒在她耳朵边说话是犯规叭! 严重犯规!!! 沐清风迟迟没听到答复,微微勾起唇角,捏着小姑娘的下巴来找自己的唇,侧了角度,才发现慕容诺已经闭好了眼睛。 他忍着笑意,正要亲上去…… “啊!!!要死啦!!!姐姐救我!!!” 门外石破惊天般的喊叫,吓得慕容诺猛得一下将压在身上的人推开,一个跳脚闪到旁边。篳趣閣 是慕容承的声音! 她喘着气,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几分慌色,“出,出事了……” 说完,不等沐清风反应,便上前拉开门,抬脚冲了出去。 院子里。 天色已经沉了下来,慕容承被左卿卿逼得爬上了那颗桂花树,手里拿着一根大扫帚驱赶在树底下上蹿下跳的左卿卿。 “你给我下来!” “有本事,你上来!” “慕容承!被我逮到你就死定了!” “你先逮到我再说!” “……” 左卿卿手里挥舞着剑,噼里啪啦得一顿削,把大扫帚砍得就剩了个刺头刺脑的手把儿,慕容承一边往树杈里躲,一边往四处张望。 看到慕容诺的那一刻,目光骤然一亮。 “姐!你快来收拾这个疯婆子!她要让咱们慕容家绝后了!!!” 慕容诺忍不住捂额,就……不想管也不行了呗。 她看了沐清风一眼,后者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廊下叠着的那几道身影。 “你去摆平他们,我去和忠叔他们说点事。” “那……” 小姑娘悄悄红了脸。 沐清风走到她跟前,替她将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指腹擦过她的耳垂时,故意停留了一会儿,“夜长着呢。” 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不随风去,只说给眼前的小姑娘听。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慕容诺捂着脸跑了。 沐清风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向廊下走去。 好不容易,慕容诺才把两个闹得鸡飞狗跳的家伙拉进自己的卧房里。 一人占据桌子一侧对坐着,横眉冷对,多看一眼都嫌脏了自己的眼睛似的。 慕容诺看着摆在坐上的三壶桥酒,才想起来自己吩咐了伍三七准备的,原本想着哄一哄沐清风用,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她索性开了一壶,给面前的小姑爷爷和小姑奶奶各倒了一杯。 “来来来,吵了这么半天,肯定口渴了吧,喝点酒解解渴。” 葱白的手指推着杯子到两人的眼皮子底下。 慕容承正一脸愤懑,闻到酒香,动了动鼻子,别别扭扭得开口,“姐,我可是给你面子,不是给她。” 端起杯子,仰头喝了个底朝天。 另一边,左卿卿从鼻子里哼哼一声,“少在这儿马后炮了!你真在乎你姐,就不会出了大牢就来这儿睡大觉!” 大牢?! 慕容诺疑惑不解。 慕容承又急眼了,“我都跟你说了好几遍了,是一个女人告诉我,我姐和姐夫在这儿,我才过来等他们的,谁知道等了半天没等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昨晚在牢里没睡好,我打个盹儿怎么了,我能想到……” 昨晚?! “等一下。” 慕容诺打断他的话,一会儿看看慕容承,一会儿看看左卿卿,颇为迷惑地问:“所以,你们俩昨晚在一个牢里?” 慕容承心虚得瞥了一眼左卿卿,抢先道:“姐,你们走之后我也被抓了,在牢里关了一晚上,正好和她隔着一堵墙。” “为什么被抓啊?随地大小便?”她记得, 他说肚子不舒服来着。 噗…… 左卿卿一个没忍住,喷笑起来,“噗哈哈哈……” 慕容承尴尬得满脸通红。 “怎么可能!我就是……犯了点小错。” 慕容诺皱起眉头,怎么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她又将目光转向左卿卿,对方正捂着肚子笑,抬眸看过来,“哈,哈哈……不是犯小错,是脑抽风!” “没良心的东西。”慕容承小声嘟囔了一句。 慕容诺越听越糊涂,自然是要追问到底,左卿卿也毫不隐瞒,把慕容承怎么装疯卖傻进了大牢,又是怎么跟自己扯东扯西说了大半夜话都告诉了她。 听着听着,慕容诺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慕容承这傻憨憨……就算讨厌左卿卿,也没必要追到牢里去吧? 真是奇怪。 她心里嘟囔了一会儿,又看着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两个人,干脆提议道:“卿卿洗脱罪名出狱,我们还没给她庆贺呢,正好这儿有酒,咱们喝两杯如何?” “光喝酒有什么意思,”慕容承撇撇嘴,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冒着光得从两个女子脸上滑过,他勾起嘴角,“划拳会不会?” 首啊六六顺啊……” “你喝!” “七个巧啊八匹马啊……” “你喝!” 第二百四十二章 留门? 哐当。 第二壶酒快空了的时候,左卿卿趴在了桌上,彻底睡得不省人事。 慕容承两眼发直得盯着她傻笑,“让你凶巴巴,还不是输给老子了,哈哈哈……以后你再欺负我,我就跟你比划拳!” 观战选手慕容诺一直没怎么喝,此刻是最清醒的那个,把慕容承手里摇摇晃晃的杯子夺了下来,皱着眉头教训。 “好了!哪有这样灌姑娘家喝酒的,你这憨憨。” 慕容承好不得意,这些天堵在肚子里的怨气和委屈,都化作笑声释放出来,“哈哈哈……她才不是姑娘家!左卿卿就是个母老虎!” “喂,我说……”慕容诺皱了皱眉头,低头将倒在桌上的酒壶扶起来,“你对左卿卿的态度能不能好一点啊?她在牢里还想着帮你姐姐,你就不能知恩图报,对人客客气气的?” 咚。 一声闷响。 她目光跳过去,慕容承已经用头磕在桌上一动不动,嘴里叽叽咕咕得说着什么。 “不是吧,一个醉在这儿已经够麻烦了,你……你回你的房里再醉啊!”慕容诺起身去拉他。 慕容承哼唧着甩手,“别,别动我……” 慕容诺只好弯下腰,凑近了叫他。 “小承……” “母老虎,让你不理我……我都进去陪你了……” “呃?” 云娘和忠叔来帮着把两个醉到不省人事的人带走时,已经过了亥时。 临出门,慕容诺叫住忠叔。 “王爷还没忙完吗?” 忠叔把慕容承的胳膊架在肩上,回头道:“回禀王妃,王爷出门了。” “这么晚,还出门了?”慕容诺有些惊讶。 忠叔笑道:“李奉大人家里发现的那具干尸,查到一些眉目了,所以王爷带着石曦石晓两兄弟去看看情况。” “这样啊……”慕容诺又不是滋味得抿了抿嘴,“怎么不叫我一起呢?” “王爷说,让王妃今晚好好休息,要是想的话,也可以给他留个门。”忠叔憨笑着说完,转身出了门了。 留下慕容诺原地凌乱,什么叫……想的话。 她红着脸后退一步,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不但关了,还把门栓死死锁住,然后回到床边宽衣解带,把自己扔在床上,用被子一卷蒙住了小脑袋。 “留门?怎么可能!” 可是睡到了后半夜,她又突然醒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子,突然感觉不太对劲。 以往睡眠质量都挺好啊,也没什么换地方睡不着的习惯,可偏偏今晚,怎么这么不踏实? 一缕清冷的月光从窗口透进来,带着微微的凉意和若有似无的桂花香。 她把被子踢了踢,露出脑袋和亮晶晶的眼睛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门栓还是她插好的样子。 她是不是应该留个门的,毕竟入夜那会儿,两个人互动得挺好的,再说……沐清风让她留门,说不定是想告诉她干尸的事情啊。 纠结了半天,她没忍住起了身,趿着鞋子往门那边走。 “我可不是为了让你进来和我一起睡觉啊,我是好奇那具干尸,你最好带点重要的线索回来,不然……” 她咕哝着,站到了门前。 外面很安静,只有微风从枝叶间穿过的簌簌声,不远处的枝叶随风摇晃,让重叠在门上的树影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像是随时要破门而入。 “会不会他已经来过了……” 慕容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搭在门栓上,刚要拉动,一小团指甲盖大小黑乎乎的东西,突然从门缝里跳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 是……什么? 她低下头凑近,定睛细看,那东西竟然毛茸茸的,长着好几只又细又长的脚,健 步如飞般往她胳膊上爬! “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 这么点小事 破晓的天光在天边浮现,像是一道从银河尽头荡漾而来的波涛,一点点逼近沉甸甸的暗色。 烛光影影的卧房里,一片静寂。 一袭白裙的云娘和两个年轻男子站成一排,无一不是垂眸蹙眉,表情严肃。 沐清风坐在床边,神色阴沉,不发一语,他的手正与一只柔弱无骨的素手交握在一起。 手的主人,此刻正在昏睡,眼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泪痕。 这时,门被猛然推开,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闯了进来。 “姐!我姐怎么样了?” 浓重的酒气裹着一缕黎明时特有的幽凉扑面而来,沐清风蹙了蹙眉,抬眸正色,“她睡了。” 慕容承晃了两下站稳了,这才沉沉得喘了口气,他手里还拎着一个空茶壶。 “怎么不早告诉我,要不是我口渴起来找水喝,听见院子里那两个男人说话,我都不知道我姐被虫子给吓晕了。” 说着,他走到桌旁,拿起另一只茶壶倒了杯水灌进嘴里。 沐清风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手指微微动了动,好像睡梦中被惊扰有些不舒服似的,他捏了捏眉心,压低声音,“慕容承,你去帮本王办件事。” “现在?”慕容承愣愣得看过来。 “现在。” 沐清风颔首。 慕容承摇摇头,“我姐还没醒呢,我不能走,我得照顾她。” “那就等你姐醒了,本王告诉她,你为了去牢里陪左卿卿,把你爹的令牌当了……” “你怎么知道?!” 慕容承一副惊呆的模样,转念一想,又看了看云娘和她旁边的两个人,好像终于琢磨过来,“哦~~你们一直在监视我!” “属下石曦,遵从王爷吩咐,和弟弟石晓一起保护慕容公子。”年轻人之中,个头略高几寸的上前行了个礼。 慕容承打量着他,又看看他弟弟石晓,抿了抿嘴,“我在府衙门口撒钱的时候,你们在人群里看热闹,可是一点要保护我的意思都没有啊……” 不然,他能被挤得在地上打滚半天爬不起来嘛! 石曦道:“慕容公子,我们如果出面,您或许就不能被衙役带走了,我们兄弟俩是受命保护你,但不能干预您想做的事。” “哦……” 慕容承无力反驳,转头看向沐清风,有点尴尬得扯了扯嘴角,“那啥,姐夫,你派人保护我,我肯定要知恩图报的,说吧,你让我帮你什么,我现在去便是了。” “纪荣的案子已经了结,你拿一百两银子去纪氏的家里,作为我们的补偿。”沐清风吩咐道。 “就这?” 慕容承有些不乐意得眨眨眼,“这么点小事……” “令牌……” “当然是我去办最为合适啦!姐夫,我别的事情没把握,跑腿最是在行,你放心,银两交给我,我保证一个子儿不少的给你送到!” “如此,便是最好。” 沐清风颔首,向云娘递了个眼神。 后者从袖笼里拿出一张银票交给了慕容承。 “那我这就去了,不过……” 他回头,看了一眼石曦石晓两兄弟,笑吟吟道:“你们就不用跟来了,我是去当散财童子的,没什么危险。” “他们不跟你去,但是……” 沐清风低沉的声音出来,“你把左卿卿叫上,她终究是要向纪氏一家子道个歉的,否则这事传回咸城,难免被有心人利用。” 慕容承斟酌了一会儿,点点头,“姐夫,你说的有道理啊,我这就去找她!” 说完,转身出门而去。 慕容承前脚走,后脚便有忠叔拽着小周絮的胳膊走进来。 忠叔个子高,身子壮,小周絮又瘦又矮,像是鸡崽子似的被他拎着 ,气得嗷嗷叫,但怎么挣扎也跑不了。 “放开,放开我!” 忠叔压根不理他,沉着一张脸,走到沐清风跟前不近不远的距离才停下。 “王爷,属下把事情查清楚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这小赤佬! “是这小子,昨夜趁着守夜的人换班,把虫子塞进王妃的门缝里!” 忠叔咬着牙道。 小周絮低着头,不敢去看沐清风的脸色,有些心虚地道:“我没有!” “还撒谎!” 忠叔一脚重重踢在他腿肚子上,小周絮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忠叔一手提着他胳膊,另一只手去脱他鞋子,然后把鞋底展示给沐清风看。 “王爷,这小子的鞋底上带着泥,泥土湿润发红,昨天傍晚只有城西的狮子林那边下过雨,属下已经派人去查证过,那边林子里的泥土和这小子鞋底的一模一样,但属下们在王妃门口的地上,也发现了这种泥土,不是这小子,还能是谁!” 沐清风面无表情,眉心处笼着几缕阴霾,眼光冷冷得看向周絮,“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周絮斜着眼往依旧在昏睡的慕容诺那边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她先吓唬我的!” 啪! 一鞋底子抽到周絮的脸上,半张脸瞬间红肿起来,还带着一抹斜飞的泥印。 周絮就那么歪着脸,好像被抽懵了似的,紧咬着后槽牙,定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斜向上挑的眼神里,带着邪性和怨气。 忠叔捏着那只鞋,袖子撸到胳膊肘上,露出来的小臂上的肌肉和青筋凸得像是雕刻出来似的。 他绷着张脸,声音沉沉道:“王爷,是属下没有管教好周絮,自请受罚!” “关你屁事!”周絮狠狠啐了一口,一口血沫吐到了忠叔的鞋上。 沐清风没有说话,不动声色得打量着周絮,幽沉的眼神带着冷冽而强势的光,好像要穿透他的眼睛看进心里去,周絮无端端得发慌,低头躲开他的视线。. 等他回神,那股阴沉的气息已经随着停在面前的靴子而来,笼罩着他的全身。 “哪里来的虫子?”他声音冰冷。 小周絮不张嘴,拎着他胳膊的那只手用力扽了一下,他吃痛,冲忠叔狠狠得呲牙,又被对方一个更狠的眼神瞪了回来。 “狮子林里的……”他终于开口。 沐清风微眯了一下眼睛。 “还有吗?” “……” 小周絮又不说话,忠叔把他提溜起来,从他腰间抓住一个墨色的小瓶子拔了下来,连着一截断绳的瓶子躺在忠叔的手心,向沐清风递了过去。 沐清风拿起瓶子打量,上面的纹路与他们在干尸身上发现的很相似,却又有些细微的区别。 好像更粗糙,纹路更浅一些。 “王爷,这瓶子和楚国人所用差不多,属下已经派人去查周絮近期接触过的人,如果他真是……” “我不是!” 周絮爬起来挣扎,忠叔一个没抓住,让他挣脱了手,他却没有逃跑,澄澈无比的眼神扫视着屋里那几双眼睛,最后与沐清风的目光对视。 “我不是……”他降低了声调,依旧迎着审视而来,清晰又冷冽的目光,“瓶子是我在狮子林捡的!而且……这种虫子不咬人,跟你们说的不一样!” 没有人说话,审视他的那几双眼睛,纹丝不动。 周絮脸上表情几变,到最后,握紧了拳头,“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他走上前,一把夺下沐清风虚握在手里的瓶子,拔下瓶盖后把自己的手指伸了进去,速度之快,让忠叔和云娘皆是眼神一动。 “这小赤佬!” 周絮低着头,把手指塞在瓶子里放了好一会儿才拔出来,又把盖子重新盖上,然后将那根手指给沐清风看,“这虫子真的不咬人,我就是想吓吓她,我不知道她会晕过去……” 沐清风的目光落在那根手指上,略一停留,转身走向床边。 “忠叔,你带着周絮和其他人去狮子林搜查,本王要知道瓶子是哪来的 ,虫子是哪来的,哪怕将林子翻一遍,也要查清楚。” “是!” 忠叔侧目看了一眼小周絮,问道:“王爷,他……” “查清楚之后,给周絮一笔银子,他想去哪儿便可去哪儿。”沐清风背对着他们道。 周絮顿时瞪大眼睛,仿佛诧异,又仿佛兴奋,但也好似藏着一丝丝的不甘,最后融聚在一起,竟像是生了刺,让他眼眶泛起微红。 忠叔也是脸色一僵,却没再多说什么,拎着周絮的后领子转身出门。 他们离开,云娘也带着石曦石晓两兄弟告退,看他们的表情,都有些沉重。 卧房里,再度恢复静寂,只有沐清风的一声不知情绪的轻叹。 顿了顿,他才看向床上紧闭着眼的小姑娘。 “你还想假装睡到什么时候?”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我不会乱来的 床上的人唰得睁开眼睛,眼神清澈,有些羞恼似的往沐清风这边瞪了一眼。 “你怎么知道的?” 沐清风弯下腰,扶着慕容诺坐起来,到底是受了惊吓,小姑娘脸色有些苍白,往日里总是精神满满,宛如小太阳一样照耀着他的样子。 如今多了几分柔弱之色,难免让他心生怜惜。 “我让周絮爱去哪儿去哪儿的时候,你皱眉头了。”他微微一笑,在她身边坐下。 慕容诺‘哦"了一声,主动去握住他的手。 沐清风的手掌很大,指骨细长,骨节分明,就像上好的羊脂玉雕出来一样好看,她两只手抓着他一只手,手指在他的无名指骨节上戳了几下。 “你……真的要赶走周絮吗?” 沐清风轻哼了一声,“他犯了错。” “不要紧的。” 慕容诺抬眸看过去,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浸满了认真,甚至还有一点点急切,“我是说,这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你不知道,我也把他吓得够呛呢!” “哦?你怎么吓的?”沐清风问。 慕容诺道:“这是个秘密,反正……是我先吓他在先的,这是我们两个朋友之间的玩笑,你们这些大人太严肃了!” “朋友?”沐清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慕容诺点了点头,“你没发现吗?周絮身边虽然有忠叔,有云娘,还有其他人照看他,但他看起来很孤独,孤独会使人竖起心墙,也会让人给自己穿上刺猬的外壳,我想……周絮拿不会咬人的虫子来逗我,或许是想和我做朋友的。” 沐清风眉头皱得更紧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你确定,他是这样想的?” “不管他是不是这么想,我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我还会继续‘反击"他!”她扬了扬眉毛,燃起了斗志似的。 沐清风沉默,垂眸思忖着什么。 慕容诺又捏了捏他的手背,语气软软得问:“你应该也不是真的要赶走周絮吧?若是想赶走他,你应该会说……”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声音模仿沐清风的语气。 “让他滚!永远不许再出现在苏州城,不!只要本王在的地方,永远不许他出现!” 说完,自己先噗嗤一声笑了。 沐清风眉头纠紧,哭笑不得地打量她,“我平时就这样说话的?” “可不是嘛。”慕容诺狡黠一笑,“又凶又霸道,你看你今天一生气,大家大气都不敢喘,我躺在床上,腿都躺麻了也不敢动呢!” 沐清风眼梢一闪,视线移下来盯着她藏在被子下的双腿,“麻了?” “嗯呐~”小姑娘完全没有察觉到某人的眼神逐渐染上危险的信号,正为自己揣摩到了沐清风的心思而小小得意中。 突然,她感觉小腿上被什么给捏住! 瞪大了的眼睛唰得扫过去。 “你……” 沐清风的手正隔着被子捏着她的小腿,从下往上,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让她感觉到隐隐约约的揉捏感。 沐清风眼光里闪着促狭的笑意,故作疑惑得问:“不舒服?那要不要掀开被子捏?” “不,不用!”慕容诺脸红红的,赶忙弯腰,借着整理被子的动作,将被子边缘死死压在腿下。 沐清风顺势托住她的后脑勺,将慌张乱动的小姑娘带进自己怀里,沉沉得叹了一声。 “别动了,你不愿意,我不会乱来的。” 他哪会猜不到慕容诺那点小心思。 后者身子一僵,微微偏过脑袋向上看。 沐清风的眼睫微垂着,在她这个角度看,浓密的睫毛像是遮雨的屋檐,鼻梁挺直,下颌深刻,这个男人哪个角度都是好看的模样。.. 她很轻很轻的‘哦"了一声,然后 把脑袋搭在沐清风的肩膀上,与他的身子贴得更加紧密了些,两只手从他的腰间穿过去,在后背十指相扣。 “谢谢。”她扬起嘴角。 沐清风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感受到彼此撞在一起,逐渐合拍的心跳,也感受到了后半夜一场惊慌之后终于如尘埃落定般的安宁。 “其实……” 慕容诺开口,声音小小的,软软的,“我虽然怕虫子,但也没那么胆小,这一次会晕倒,是因为我以为身上的虫子是‘杀死"李奉的那种,我很慌,很怕,沐清风,我以为我又要死了……”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真是那种虫子,这里没有人能救她。 沐清风侧头吻了吻她的头发,温热的手掌一下一下慢慢拍着她的后背,就像他小时候被母妃哄着那样。 “别怕,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了。” 或许慕容诺永远也不会知道,在经历一夜煎熬,在云娘仔细确认慕容诺身上没有虫子,也没有留下被虫子叮咬的痕迹时,沐清风在心里无比郑重得许下誓言。 哪怕山川即将变色,凛冬即将到来,哪怕热血为枪,肱骨为剑,他会不惜一切保护她。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依偎着彼此,享受片刻的温存,直到卧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传来一个粗哑低沉的女声。 “王爷,左丞相来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画舫游河 花厅。 换好衣裳的慕容诺和沐清风一起走进花厅时,左承恩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旁边是一个端着托盘,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慕容诺之前见过一次,在桂树下埋着头挑拣桂花。 她好像是苏州八杰之中最年长的,头发灰白了大半,身材有些胖,穿着深褐色的布衣,很是朴素的样子。 慕容诺向她点头致意,对方也只是淡淡一点头,并不像云娘的温柔亲切,也不似忠叔的刚毅爽朗。 “王爷,王妃,这么早登门造访,臣实在唐突。” 左承恩起身,向沐清风半躬了躬身。 沐清风坐在上座,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慕容诺,才意有所指地道:“无妨,本王和王妃也睡醒了。” 唔…… 慕容诺脸上飘起两朵粉晕,娇羞得瞪了沐清风一眼。 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落在左承恩眼里,令他眉心一蹙,但也只是一瞬,再抬眼,又恢复了那幅谦逊温润的面色。 “此番前来,臣是为了妹妹卿卿,听说昨夜她喝醉夜宿在这儿。” “是有这么回事。” 沐清风道:“不过她现在和慕容承一起出门了,若是左相想去找她,可以往城郊方向去。” 左承恩淡淡一笑,“那丫头小时候臣便管不住,如今长大了,更有自己的主意了,臣知道她在王爷这儿一切安好,也就放心了。” 慕容诺不禁疑惑得看过去,这位兄台找妹妹是不是找的有点敷衍了? 左承恩目光对上她的,匆匆一瞥,便再度开口:“今日臣来还为了另一件事。” “左相但说无妨。” “今日正是天青云高,是个好天气,臣安排了画舫游湖之行,不知王爷和王妃可愿赏脸?” 呃??? 慕容诺顿时愣住,昨儿个在府衙还不够尴尬吗?怎么今天还上赶着来邀约游湖了?左承恩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一旁,沐清风将目光转看过来,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弧度。 “王妃意下如何?” 慕容诺又是瞳孔一抖,你这是在询问我的意见还是在甩锅?我觉得是后者! “唔……昨晚我有点累,没睡好,今天可能会有点疲惫……”她毫不犹豫地婉拒。 但这话在左承恩耳朵里根本就是另一种意思,他唇边的笑意凝固,藏在袖下的手也紧握成拳。 沐清风一扬眉,满眼的得意就要喷出来似的,笑意更深了,“你若是困了,就在画舫上睡,本王会让陆嬷嬷陪着你。” 这是暗示他想去呗? 慕容诺下意识得往面无表情的中年女子那边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点点头。 “我都听王爷的。” 经过昨日府衙审案之后,九王爷带着王妃来了苏州,便再不是什么秘密。 彩绸妆点的画舫***在苏州河上,两侧穿行的摇橹船和画舫上挤满了围观的百姓,还有河岸上影影叠叠的身影。 画舫二楼。 一袭嫩黄纱裙的慕容诺躲在纱帐后面,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咕哝着。 “没想到来了古代还能体验一把明星出街的感觉,不过左承恩这安排,未免也太大张旗鼓了吧?” 就算是游船,也没必要包一艘苏州河上最豪华气派的画舫吧,总感觉……左承恩像是故意要做什么。 想着,一缕幽然的桂花茶香飘到鼻子里,慕容诺微微侧目,便看到陆嬷嬷端着一杯茶站在她旁边。 “王妃,请喝茶。”. 她还是面无表情,将茶递了过来。 慕容诺对上她的目光,分明不是冰冷的感觉,但为什么没有任何表情呢? 她伸手接过茶杯,犹豫着问:“嬷嬷,您的脸……” “老奴以前在宫里伺候 过蕙妃娘娘,有一日德妃娘娘送来果酒,蕙妃娘娘赏了老奴一杯,喝完之后老奴便昏迷了,再醒来,不止嗓音损伤了,这脸也成了今日这幅模样。”陆嬷嬷回答。 慕容诺大为震撼。 她知道蕙妃是谁,伍三七曾提过一次,那是沐清风生母的封号。 一个在咸城里,宫里宫外都讳莫如深的封号,除了沐清风偶尔提过两三次他的母妃,这些年来,蕙妃二字,就好像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擦去了。 至于德妃…… 并不是她的皇后姑母。 “你的意思是,七皇子的母妃……曾向蕙妃娘娘下毒?”慕容诺试探着问。 第二百四十七章 别胡说! “老奴不知。” 陆嬷嬷摇了摇头,“那件事之后,蕙妃娘娘可怜老奴,将老奴安排到苏州安身,没想到刚过了年,她就……” 慕容诺不免有些神伤,她从来没有听过沐清风提起,他儿时和母妃在宫里的日子。 现在想来,他们怕是每一步都走在了刀尖上吧。 “可我不明白……” 她若有所思得喃喃,“皇上对蕙妃娘娘一点都不关心吗?他怎么能容忍其他人伤害他的妃子和孩子呢?” 陆嬷嬷深深得看了她一眼,良久,才化为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画舫船头。 沐清风和左承恩并肩而立,身如玉树。 一人身着天青色长袍,白玉为冠,眼梢勾着笑,清雅如儒,像极了天色将明未明时慢慢靠近的那道光色,另一人身着黛紫长袍,头戴紫金冠,俊美无双却略显冷冽的面庞,加上幽沉深邃的眼神,恰与身旁人宛如一明一暗的两尊谪仙。 晨光映滟,清风抚袖。 苏州河上,往上数去百年,也从未出现过这样两道人间绝色的风景。 一时间,来往的船上多了好些娇羞嫣然的姑娘,摇着手帕打招呼,更有胆子大点的,奏一曲凤求凰为邀,却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们之中才有一人先开了口。 “李大人的案子,不知王爷想查到什么程度?” 左承恩眺望着长河的远方,好像那里有一道挥之不去的影子,让他依恋着,不舍得移开目光。 一旁,沐清风的脸上倒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眼神向身后的画舫二楼瞥了一眼,才淡淡道:“左相有话不妨直说。” 左承恩收回视线,从衣襟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沐清风。 “这是李奉的验尸单。” 等沐清风伸手接过去,他才继续道:“你想看到的那张。” 验尸单打开来,沐清风只扫了一眼,眉头便轻轻蹙起。 “你应该知道,本王会将这份验尸单呈给父皇。” “这是自然。” “李大人并非死于心悸,也会被天下所知。” “臣知道。” 沐清风狐疑得打量了左承恩一眼,他的反应太过平淡从容了,就好像这张可以推翻他查办结果的验尸单,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威胁。 “孟全只会承认,他验判之过。”左承恩道。 沐清风冷嗤了一声,语气不屑,“原来左相早有准备。” 其实不止早有准备,还胆大包天的来找他,亲口告诉他这件事。 天底下,敢这么做的人应该也就眼前这一位了吧? “九王爷。” 左承恩侧首,脸上的笑意敛去,“这案子查到什么程度可以结案,由您说了算,但臣还是想提醒您一句,真相……固然重要,您想保护的人,更重要。” 沐清风不可置信得望着他,几乎无法压抑住自己眼里的惊诧和震怒。 “与她有关?” 左承恩一阵沉默,然后轻轻颔首,神色愈加凝重,“王爷,臣知道这案子到了您的手里,没有什么可以藏得住的,但是……一条死去的人命,和一个在您身边的活人,孰轻孰重,该怎么选,您细想便知。” “本王绝不会为任何人,置真相与人命于罔顾。” 沐清风的长睫如鸦羽,沉沉得垂在眼皮下,一字一字,咬得极重。 李奉的案子就算与她有关,就算接下来的调查举步维艰,他也一定会彻查到底,沐清风查案从来不只是为了一个撕开所有虚伪和谎言的真相。 他的身后,还有整个靖国的安危。 左承恩余光注意到船舱里向他们走来的两道身影,嘴角勾起耐人寻味的得意,又暗藏锋利,“这么说来,王爷并不是真 的在乎她?” 好像得到了一个并不让人沮丧的消息。 沐清风抬眸睨了他一眼,声音低沉,“诺儿可不想听到这个答案。”.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向着一袭嫩黄纱裙的身影走去。 慕容诺在二楼待得实在无聊,又看到他们两个男人站在一起聊了很久,她总是心虚不宁,索性下来和他们待在一处。 看到沐清风走过来,她有些惊讶。 “你不是在说话吗?怎么发现我们的?” 沐清风揽住她的纤腰,狡黠得扬了扬眉毛,“我熟悉你身上的香气。” 慕容诺脸颊微热,偷觑了左承恩一眼,用口型教训沐清风,“别胡说!” “是。”拖长的调子,毫不掩饰的宠溺。 他们走到左承恩面前,后者只是神色淡淡的颔首示意,然后很快将目光转移到过往的摇橹船上。 “不知王妃可还喜欢这次的游湖之行?” 慕容诺思忖了一下,嫣然道:“多谢左相的安排,白日里游湖,天高气爽,很有情致,河岸河面上都是风景,画舫上也是风景,我和今日的百姓们一样,两只眼睛都不够看了呢。” 沐清风怎么听不出她话里有话,一晒,屈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左承恩狭长的眼线一弯,侧首看向二人,“这样安排确实高调了些,但圣上最忌结党营私,尤其皇子交通大臣,如此便能免去有心之人的猜忌。” 原来还有这一层,慕容诺不得不在心里默默为官场达人左承恩竖起大拇指。 顿了顿,左承恩却又半开玩笑半认真似的,再道:“王爷和王妃新婚那日,臣便在画舫上游了一整天的河,从白天到黑夜,又在月尽时,等来了黎明,才发现这条河无论何时,都有它独特的景致和魅力,难怪…… 他看向慕容诺,带着笑意的目光意味深长,“王妃半年前会与臣定下苏州游河之约。” 慕容诺:!!! 第二百四十八章 纪荣是个贼! 苏州……游河……之约…… 是什么? 这几个字犹如山谷空灵般在慕容诺的脑海里回荡个不停,她耳朵边嗡嗡的,好像那些看热闹的嘈杂声和船桨拍打河水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搭在自己后腰上的手臂滑到了肩膀,轻轻拍了拍她,赶走并不存在的浮尘,才令她猛然惊醒。 “左相真是好记性!” 她抬眸,压灭眼睛里余震般的恍惚,由衷得赞叹一声,继而话锋一转道:“不过其实我当时的意思是……圣上勤勉为政,励精图治,靖国各州各城歌舞升平,处处好风光,咱们这些做臣子臣女的,都应当亲眼看一看这繁荣兴盛的一面,感念皇恩浩荡才是。” 一番话冠冕堂皇的话说完,左承恩似笑非笑的神情僵在脸上,就好像突然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子了似的。 “原来如此。” 沐清风眉峰一挑,唇畔蔓延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如此说来,本王与王妃大婚那日,左相在画舫上坐了一天一夜,也没领悟到王妃的真意,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慕容诺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沐清风还能这样说话应该不算太生气吧? 看来她的临场反应还挺成功的。 三人各怀心思,不约而同得沉默下来,未免尴尬,慕容诺自觉移开视线去看迎面而来的摇橹船,突然在其中一艘正对着他们过来的船上看到熟悉的身影。 “姐!” 慕容承神采兴奋,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灰黑色粗布袋子,朝他们这边挥舞着手臂。 画舫二楼。 咚! 慕容承将袋子重重放在桌上,袋子口便有一些白色的颗粒震了出来。 一旁,左卿卿皱着眉头,眼珠子不安定得一会儿打量自己哥哥,一会儿又打量慕容诺,最后又看看沐清风,总觉得他们三个不该出现在一个画面里似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送补偿金了吗?”慕容诺用手捻起掉在桌上的白色颗粒,放在鼻边闻了闻,虽然隐约有猜测,但还是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才确认。 “盐?” “纪荣家里发现的!”慕容承一脸得意。 左承恩皱了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慕容承看了他一眼,撇撇嘴,故意凑到沐清风的身旁,笑得眼梢眉梢都是讨好,“姐夫,我跟你说啊,出大事了!纪荣家里居然藏着三大包这样的粗盐,这可是官盐啊!所以纪荣是个贼!” 沐清风好像对这个消息并不太意外,往左卿卿那边看了一眼。 “你怎么发现的?” “姐夫,你这话问的,怎么就不能是我发现的,我……” 邀功失败的慕容二少爷用眉毛拧出沮丧二字。 左卿卿道:“我们到纪荣家的时候,他们母子正在收拾行囊,好像要出远门,看到我们来了,纪氏的反应有些慌张不安,起初我以为她还在怪罪我们,想和她再解释几句,但她执意要马上离开,后来,我看到他们有很多东西没带,却带着枕头,觉得有些奇怪……”. “我抢了那枕头一摸,就知道里面塞的不是棉花也不是麦皮,撕开封口一看,全是这种粗盐,姐夫,盗窃官盐可是大罪啊!” 慕容承抢着道。 沐清风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此事你们俩办的很好,给李大人案子带来了重要的线索,等此案彻查清楚,本王自会奏请父皇论功行赏。” 其他三人皆是一惊。 纪荣和李奉,好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吧?而且一前一后,两人的死相隔大半个月,一个死于楚国的虫子,一个死于落水,根本…… 毫无关联啊! 唯有慕容承,把沾沾自喜写在脸上。 “嘿嘿,这一趟苏州没白来啊。” 神情凝重的左承恩忍不住开口,“王爷,纪荣落水的事情,臣来到苏州时也暗中调查过,听说是和工长发生了口角,推搡间才失足落水,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他毫不怀疑,沐清风掌握了更多的线索,比起他匆匆赶来所知道的,更深,更重要! 沐清风走到栏杆边,视线扫过一只在画舫旁停下的摇橹船。 “既然左相好奇,倒不如……你亲自听那位工长说一说?” 第二百四十九章 可是满载? 其他人都没听懂沐清风这话的意思,迷茫地看着他。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楼梯间传上来。 慕容诺转头,看到一个头发散落,身上脏兮兮的中年男子,被伍三七押着来到他们面前。 “拜见九王爷,拜见各位大人……” 男子扑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得向众人磕头。 沐清风沉着脸,眼神冷冷得打量着地上的男子,“余胜,苏州人氏,在码头做工长三年有余,手底下有二十个脚夫,日常便是帮着官家的货船装卸,前几日在码头上和纪荣发生争执,失手将其推入水中,但因纪荣昏迷后又醒了过来,所以并未报官处置此事,余胜,本王所言可是事实?” “是,是事实,王爷……” 余胜埋着头道:“小民昨儿个听说府衙里的消息,说那纪荣不是被吓死,是淹死的……小民实在害怕,这才,才……连夜跑出城,但小民真的不知道,这人掉进水里醒来,过了几天还能被淹死啊……” 慕容诺这才隐约听明白,难怪伍三七不见人影,敢情大半夜出城抓人去了啊。 不过…… 沐清风连一个码头上的包工头都给摸清楚了,李奉的案子,他到底还掌握了多少线索,该不会…… 她下意识往左承恩那边看了一眼,可巧,后者也正看着她,眼神撞在一起,吓得慕容诺赶紧将视线收回来。 要是沐清风铆足了劲儿要查办左承恩,他这时候不该为自己和左卿卿做些什么吗?怎么会上赶着来他们眼前晃悠,还搞什么游河呢? 奇怪,两个人都是怪人! 另一边,左承恩也缓缓收敛目光,重新看向余胜,神色严肃地问:“你为何与纪荣起争执?” 余胜身子激灵了一下。 “回大人,是,是……小民发现他偷,偷官盐……被小民当场抓住,小民想拉着他去见管事,他就耍赖,非说小民冤枉他,这不就吵起来,后来拉扯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小民根本没有用多大力气,他就,就……” “这是你第几次发现他偷官盐?”沐清风问。 “第一次。” 余胜微微抬头,向上看了一眼,讪笑着道:“这种事,可是会掉脑袋的,小民不敢包庇纪荣。” “后来为何又没处置他了?” “这……纪荣偷的盐连带着他的人,一起掉进河里,被人救上来的时候,早就泡得一干二净了,没有罪证,这事儿闹到管事那儿也是一滩烂泥,小民还得顾着自己和其他脚夫的活计,也没时间和他胡搅蛮缠,所以便将他赶走了。” 慕容诺听得微微皱起眉头来。 如果余胜说得都是真的,纪荣的落水倒不像是推搡间造成的意外,更像是纪荣故意掉进河里毁掉罪证啊,不过这也只是余胜的一面之词,纪荣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 “王爷……”余胜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可怜兮兮似的问,“纪荣的事,小民真的十给您交代了,他掉进河里,小民真不是故意的,您能不能放了小民……” “纪荣的事,暂且不会处置你,但还有另外一件事,本王要你交代清楚。”沐清风冷冷道。 余胜连忙点头,“王爷,小民一定好好交代,若有半个字隐瞒,我,我就淹死在这条苏州河里!” “近几个月,官家的货船停在码头时,都是你和你手下的脚夫负责卸货吗?” “是。” “每次货船来,可是满载?” “是,是满载,和以前一样,小民在码头三年多了,很少见到官家的货船不满载的,每七日一次盐运,每半月一次茶叶、粮食和布匹,还有每个月一次的牲畜,那都是有规矩有记载的。” 沐清风微微颔首,“那么,你能肯定大伙儿每次搬运的东西,都是货运记载的东西和数量吗?” . 余胜某目光一震,无比惊愕得看着沐清风。 “王爷,您……” 第二百五十章 臭流氓! “王爷,您怎么会这么问……小民可真是要把胆子吓破了啊……” 余胜一脸仓惶,说话更加结巴了。 沐清风向他走近几步,一身冷冽的威压向匍匐的身影辐射而去。 “回答本王。” 余胜仔细回忆了一番,才拧着眉头道:“每次的货品和数量,都是由现场监工的管事们清点,我们这些脚夫负责搬运到马车上,再由专门负责送货的人拉走,看起来……一直没什么问题啊。” “看起来?”沐清风眸光一闪,问:“如何看的?” “不同的货品都有不同的外包,有的是防潮防湿的皮纸和麻袋,有的是箱子,有的是木架子,还有装牲畜的笼子,官家的东西,从外包到货品,无论活的死的,树上的还是土里的,都很容易区分辨认,小民自然不会认错。” “外包里面的东西呢?”沐清风追问。 余胜吓了一跳,擦着汗道:“王爷,您这是跟小民开玩笑吗?里面的东西,小民哪有资格查看,自然是有监管和运使大人们……” “可你却一眼认出了官盐。” 一旁,左承恩突然插话。 余胜脸色骤然煞白,“大人……” 画舫缓缓回到码头时,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乌泱泱一大片百姓,高呼着王爷王妃的千岁,好不热闹。 慕容承跟在姐姐后面,时不时向欢呼的百姓们挥手,比起沐清风的架势更高调风光。 但等他想要和姐姐姐夫一起上同一辆马车的时候,却被伍三七给拦在了马凳旁边,伍三七向来油盐不进,板着脸向后面的马车示意了一眼,慕容承又只好灰溜溜得往后面走。 一些凑得近的小姑娘,笑得花枝乱颤,差点没把慕容承给臊死。 等他上了马车,才发现里面还坐着左卿卿,他更不高兴了。 “你怎么不和你哥去坐一辆马车?”他气鼓鼓得问。 左卿卿看到他进来,也是一愣,然后翻了个白眼,“你管我?这是我哥安排的马车,我爱坐哪儿坐哪儿!” “行,行!你待会儿可千万别跟我们回我姐夫的宅子,不然我都看不起你!”慕容承牙齿咬得咯咯响。 左卿卿冷哼一声,“你求我去,我也不去,我今天要和我哥去苏州最好的客栈住,那儿的酒菜比凤仙阁好一百倍!” 听到酒菜,慕容承的眼神唰的亮了起来。 “真的?!” 左卿卿磨磨嘴皮子,眼梢眉梢尽是藏不住的得意,“那当然,什么松鼠鳜鱼、响油鳝糊、樱桃肉……对了,还有叫花鸡,那味道入口酥烂,香味浓郁,啧啧,咸城绝对找不到比它更好吃的鸡了!” 慕容承咽了咽口水,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往她旁边凑了凑。 “我说,左二小姐,不,卿卿……” 咦~~~ 左卿卿抱着胳膊搓了搓,一脸嫌弃得往后仰,“有话说话,别在这儿恶心人。” “这怎么能是恶心人呢!” 慕容承一瞪眼,想到那些美食,又讪笑起来,“你看啊,我为了去牢里找你,把我身上的银子可是掏的干干净净,一个子儿都没剩下,你总得感谢我吧?” “是,感谢你,应该的。”左卿卿点头。 慕容诺笑得更开了,“请我去你说的那个客栈吃一顿,咱俩就算扯平了,怎么样?” 左卿卿假装很认真得思考了一会儿,才道:“请你吃饭是可以,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姐夫这次查这个案子,到底想干什么。” 哈??? 慕容承一脸懵逼。 “这,这我哪能知道,我姐都不见得能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姐夫就剩下查案这点本事了,他可不得藏着掖着吗?” 左卿卿的眉头拧起来。 “慕容诺都不 知道……那我哥……” “什么你哥我姐的,你管他们那么多干嘛。” 慕容承此刻那副样子,一看就是没心没肺,满脑子只有叫花鸡和鳜鱼,目光锁定在左卿卿的脸上,亮晶晶的,就盼着她干干脆脆得点头。 左卿卿却是衣服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很担心她哥哥,也担心慕容诺,因为中秋夜宴之前,他们两兄妹在府里打了一架,她知道了哥哥为什么要隐瞒李奉死因的真正原因。 可这些内情,哪是能和旁边这个傻憨憨说的? 她不耐烦得用力一跺脚,恰好马车颠簸了一下,左卿卿身子一晃,脑袋往车窗上撞过去。 关键之际,她的马尾辫被强行拽住,带着整个人又跌了回来。 “啊!!!” 左卿卿痛得一声惊叫,“慕容承你疯啦!” 一只手抓住左卿卿马尾辫,一只手搂住她腰的慕容承一脸懵逼,“我不是帮你……” 他俩几乎贴在一起,左卿卿的头挨着慕容承的肩膀,后者一低头,鼻子从左卿卿的额头上擦过去。 心跳,如雷。 慕容承喉头一滚,满怀的温香,直勾勾往鼻子里钻,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不自觉的,搭在软腰上的手紧了紧。 感觉到隔着衣服传来的力量和温度,左卿卿猛然惊醒似的后退,发辫歪斜,怒火从瞪大的眼睛里喷出来,“臭流氓!” 啪!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小孩子 马车停在沐清风私宅门前时,只有他和慕容诺下了车。 后面那辆马车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慕容诺往那边张望了好几眼,也没等到慕容承下来,她不禁疑惑,这小子怎么越发喜欢和左卿卿待在一起了? 她走到第二辆马车旁,还没开口喊人,就看到车帘唰得一下掀开。 神色慌张,发辫散乱的左卿卿从里面探出脑袋来。 “慕容诺,你,你们先回去吧!” 她喘着气,脸色微微泛红。 慕容诺微仰着头,好奇得打量她,“你们怎么啦?慕容承呢?” “他……” 左卿卿眼珠子转了转,扯着嘴角道:“他要和我们一起去客栈,我请他吃饭,对,吃饭……就是观前街上最大的七里客栈。” “请他吃饭?!” 慕容诺目瞪口呆,惊讶程度不亚于听到曹操和刘备要去拜把子。 左卿卿催促着挥挥手,“去吧去吧,没算你和沐清风的份儿,慕容承吃了饭就会回来的,难不成你还怕我拐了他不成?” 慕容诺‘哦"了一声,扑哧笑说,“你要真想拐了他,倒也不是不可以。” 左卿卿和慕容承虽然看起来水火不容,但也是一物降一物啊。 再这么一想,她猛然再看向左卿卿的头发和表情,突然感觉到哪儿不太对劲了。 “你们……” 左卿卿朝她比划拳头,“什么你们我们的,赶紧回去,别耽误我们正事儿!” 慕容诺眼皮子一跳,是她不纯洁了吗?正事儿……是那个正事儿吗? 她尴尬得低头转身,耳根子底下藏着微红,清了清嗓子才道:“咳咳,你帮我转告慕容承,好好待你,还有……注意点分寸和影响,别,别随处乱来。” 然后,埋着头急匆匆走了。 左卿卿不明所以,又把慕容诺的话默念了一遍,觉得有必要在慕容承醒来之后转告他,尤其是好好待她这一句。 她转头将帘子放下来,看着斜靠在地板上,昏迷不醒的慕容承,一脸复杂得咬了咬嘴唇。 “这也太不经打了,不过撞一下头,怎么就晕过去了……” 慕容诺回到宅子里,正巧看到云娘和忠叔他们,好像也是刚回来,一个个衣服和靴子上都是泥土。 小周絮看到她,先是眼神一顿,然后又很是别扭得转过头不看她。 慕容诺便走到他旁边去,弯下腰来低声道,“我又不怪你,你恼我做什么?” 小男孩身形定住,好一会儿,才脖子僵硬得慢慢转过头来。 慕容诺一脸笑意,眉眼弯弯的,她的睫毛像是细密柔软的羽扇,在对上周絮眼神时忽闪忽闪了两下,眼里的活灵活现带着几分顽皮的神采毫无阻力得撞进周絮的眼睛里。 她生得太美了,这是周絮第一次见到九王妃时的真实感受,但她捉弄他,他便讨厌她,憋着气冲去狮子林,被蚊子咬得满身包也要找到不咬人又让人害怕的虫子来吓唬她。 周絮成功了,可是……太成功了,把九王妃给吓晕了。 他从来没见过九王爷那样的脸色,面无表情的冷,隔着三丈远,都能把人活活冻死,他才不敢去解释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因为……他怕被王爷杀了。 还有忠叔、云娘和这座宅子里的每一个人,他们都用一种自己闯了大祸的眼神看着他,忠叔……还打了他一巴掌。 可是,唯有她笑着跑到他面前,用那么真挚的,温柔的眼神和他说,不怪他。 这样的眼神,好像娘啊…… 周絮蓦地红了眼眶,泪光泛滥的眼神里盛满了无辜和茫然。 慕容诺一下子慌了,她是来示好的,怎么把人弄哭了,这让其他人看见,不会以为她欺负小孩子吧。 她直起身子,张口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就被面前的小男孩一把抱住。 他个头矮,脑袋只到她胃部的位置,就侧着脑袋紧紧贴住她的胃,麻杆似的胳膊死死搂住她的腰。 “呜呜呜~我错了……”. 周絮嗷得哭开。 慕容诺双手撑天,一动也不敢动,紧张得把自己绷成木乃伊,但听到周絮的话,一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 小孩子终于做回小孩子了啊。 她身子放松下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低头,便看到周絮另外半张脸又红又肿。 早上那一巴掌,真狠啊。 她侧目,看了一眼忠叔那边三粗,山虎一样莽的老大哥,竟然在擦眼泪,被慕容诺发现,赶快背过身去,只是那魁梧高大的背影,看着没那么刚毅了,多了几分铁汉独有的柔情。 慕容诺收回视线,拍拍周絮的小脑袋。 “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对不起啦,以后,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 敬团圆 花厅。 午饭时,难得的有了团聚的样子,大大的圆桌被美味佳肴摆满了。 沐清风和慕容诺坐在一起,在他们两侧是苏州八杰,一个都不少。 慕容诺打量着她对面的两个人,都穿着黑色劲装,左边的眉清目秀一些,右边的长得很是英气硬朗,但看着还有点相似。 坐在她旁边的云娘笑着介绍道:“王妃,他们是夫妻,从小青梅竹马,三年前成婚的,左边的是霜枝,右边的是风影,他们经营了一家镖局,和苏州城里很多楚国商贾都很熟,这两日一直在调查那具楚国干尸的身份。” 慕容诺眼神一下亮了起来,“你们俩好像隐身江湖,行侠仗义的侠侣啊!” 霜枝扑哧一笑,“王妃也喜欢听江湖故事吗?” “唔……算是吧。”慕容诺总不能跟他们聊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吧,作为一个理科生,这是她除了法医学专业课书籍之外,最喜欢的书了。 “霜枝很喜欢这些。”. 风影眼神温柔得看了一眼旁边人,然后向慕容诺颔头示礼,“过几日可以让她陪着王妃一起去,苏州有一家很好的茶馆,有个很有名的说书先生。” 慕容诺毫不犹豫得点头答应,“好!一言为定啊!” 一旁,沐清风无奈一笑,夹了一筷子赤酱裹着的肉放在她的碗里,“先吃饭吧。” 慕容诺不好意思得笑了笑,扫了一眼大伙儿,都没有动筷子,她想,偷偷在桌子底下用脚踢了踢沐清风的。 “你是不是得说点什么?”她暗示他。 沐清风抬眸看了一眼其他人,笑道:“无须拘礼,动筷吧。” “是,王爷!” 所有人这才拿起了筷子。 坐在沐清风旁边的忠叔端着酒杯一饮而尽,这才感慨得叹了一口气,“去年见王爷时,还没像现在这么爱笑呢。” 这么一说,刚有点动静的圆桌上顿时安静下来。 忠叔尴尬得手都忘了放下,小心翼翼得看了一眼沐清风,还是伍三七仗义得打圆场,“何止去年,往年也极少见王爷笑啊。” 沐清风好像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才笑意更深道:“往年,尚未娶妻。” 大伙儿哄笑,只有陆嬷嬷面无表情,但她的眼睛里泪光闪烁。 呃??? 慕容诺老脸一红,感觉到那些颇有深意扫来的眼神,她赶紧轻咳两声。 “那个……王爷的意思是,人多热闹,对吧!” 她更用力踢某人的脚。 沐清风无奈,点点头,“王妃喜欢热闹,往后几日,你们若是在这儿,就同我们一起吃饭吧。” “是!” 众人欣喜应下。 小周絮双手端起酒杯,向慕容诺敬酒,“王妃,这一杯酒算是给您赔不是,也给您压惊,我先干为敬!” 怎么又成小大人了。 慕容诺笑着摇摇头,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云娘手执酒壶,一边为慕容诺添酒,一边笑吟吟道:“王妃,其实每年我们都会与王爷同桌吃饭一回,但没有哪一年像今年这样温暖热闹,您能嫁给王爷,我们都很开心。” “我也没那么好……”慕容诺害羞得转开话题,起身向大伙儿举起酒杯,“不过我真的觉得这样坐在一起吃饭很开心,就像……过年吃团圆饭一样,以后每年我都要跟沐清风一起来,和你们一起才团圆饭好不好?” “好!” “王妃,我们可约定好了,每年都吃团圆饭!” “让我们一起敬王爷和王妃,敬团团圆圆!” 大伙儿站起来高举酒杯,个子不够的小周絮踩上椅子,憋红了脸努力把酒杯和其他人挤在一起,沐清风和慕容诺相视一笑,和大家一起碰杯。 “ 敬团圆。” 酒足饭饱,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有任务的人沐清风和风影、忠叔等人转战书房,一直没有再出来。 慕容诺饭后太撑了,扶着腰在桂树下散步消食,一边感慨云娘厨艺太好,一边又担心在苏州控制不住自己养出水桶腰来。 “嗝……” 她打了个饱嗝,闻到一股清新的茶香飘来,赶紧转头看去。 “云娘来啦。” 云娘将茶递给慕容诺,笑着道:“这是普洱,消食的,王妃喝些吧。” 席间,云娘喝了不少,身上带着好闻的酒香,混着茶香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慕容诺揭开茶盖,撇了撇茶叶,然后连喝了几小口,抬眸,便看到云娘盯着桂树发呆,眉间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愁思。 “你有什么心事吗?”她问。 云娘抬手接住一朵从树枝上飘落的桂花,神情淡淡道:“今日,是蕙妃娘娘的生忌……” 第二百五十三章 无情不过帝王家 慕容诺眼神一惊,顺便便又明白过来。 “所以……你们今天才聚在一起吃饭?” 平时云娘他们都各有各的任务,有的早起还见着在院子里晃悠,再转眼到天黑了也不见踪影,还有像霜枝和风影这样的,也就在慕容诺来的第一日和今天才见了两回。 云娘将掌心里的桂花吹去,目光转过来,眼眶里带着湿润,却微微一笑,“王妃,这是大伙儿这些年来吃的最香的一顿饭。” 这么说,慕容诺心里的愧疚才好像少了些。 “你们一定都很怀念她吧?” “其实……我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蕙妃娘娘,她回来苏州省亲,那一天,苏州城里好热闹啊,我娘穿上了过年都舍不得穿的衣裳,我就躲在我娘的后面看,蕙妃娘娘真的好美,好美,就像神女下凡一样,那时,我跟我娘说,我长大以后也要变得和蕙妃娘娘一样,但我娘却流下了眼泪,起初我不明白,后来……抄家、下狱、流放……到我娘去世前为蕙妃娘娘流尽的最后一滴泪,我才终于明白,无情不过帝王家。” 无情不过帝王家。 慕容诺浑身的热血像是一瞬间抽空般,身子僵直得立在原地。 她脑海里浮现出那位高高在上,却是须发皆白的老皇帝,几次见面,他看起来总像一个和善可亲的老者,就像正在沉沉而去的夕阳,他的光芒依旧不可小觑,足以令云霞染血,天际苍茫。 可是,她从未真正了解过那位老皇帝。 慕容诺只大概知道,老皇帝身为太子时便迎娶了她的姑母,还有七皇子的母亲和沐清风的母亲,可现在,也只有姑母陪在老皇帝身边,这些年在深宫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怀念蕙妃,甚至愿意为了她,让自己的后代誓死追随她的孩子? 她到底做对了什么? 又做错了什么? 良久,慕容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想着想着,余光便扫到了一个向她们走来的身影。 仿佛因为他的出现,血液才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让她心头一暖。 “诺儿。” 沐清风走到她面前,打量着她的脸,修长的手指替她拨去落在头发上的桂花,“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云娘瞧着二人对视的眼神,含羞一笑,向他们福了福礼。 “王爷,王妃,属下先告退了。” “去吧。” 沐清风应道。 等云娘走了,慕容诺才轻轻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你娘的生忌,怎么不告诉我?” 沐清风眼神一动,莞尔道:“我喜欢今日吃饭时热热闹闹的样子,从前在宫里,我和我娘吃饭总是冷冷清清的,诺儿,这样热闹,我娘也会喜欢的。” “你不告诉我,是怕我心里有负担吗?” 慕容诺把自己送进他的怀里,小手顺着他的腰往后爬,直到指尖交汇了才满意得停下。 她枕着某人的胸口,不可避免的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咚,那种刚毅而澎湃的力量感好像传递到了她的心里,与她此刻的柔软和愉悦交融在一起。 沐清风将小姑娘紧紧搂在怀里,下巴轻轻蹭了蹭小姑娘的头发,顺滑的触感,淡淡的香气,好像越来越让他有了醉意。 “诺儿,” 他压低声音,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仿佛染着蛊惑的毒,勾人心痒。 慕容诺懒洋洋得动了动脑袋,算是回应他。 沐清风抬起一只手,手指微屈,顺着小姑娘的耳廓摩挲着,就看到她极是敏感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越来越红。 她痒得很,要躲开,被某人搂得更紧。 “痒……” 慕容诺又羞又软的求饶。 沐清风捧着她的脸颊,让她微微仰 起头与自己对视,目光相聚,才发现彼此眼里倒影着的那个自己,是那样的清晰,仿佛来自心底的烙印。 “今晚……” 他喉头一滚,声音更沉得摄人心神,眼底藏着灼热而期盼,慕容诺也像是被这声音锢了理智,呆呆地等着他。 可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院外冲了进来,急急忙忙喊道:“王爷!人抓到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养虫人 书房。 沐清风坐在桌前,脸色阴沉得像是黑云压城。 旁边,小周絮半个身子躲在慕容诺的身后,怯怯得不敢往沐清风那边看。 好不容易把狮子林里要找的人抓住了,怎么王爷一点也不高兴似的,真是奇怪。 慕容诺倒是完全把刚才桂树下的旖旎抛在了脑后,眼神仔细打量着大绑跪在地上的那个男子。 看着,不是靖国人的长相,额头高,颧骨高,像是楚国人,但个头不算高,大概不到七尺,皮肤黝黑,而且他的身上有一股奇异的味道,不算难闻,但也不是寻常用来熏衣服的香料味,很像是很多草药混合而成。 “这种虫子是你的?”沐清风将周絮捡回来的罐子放在桌上。 跪着的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拿东西,又垂下眸,“不是……” 旁边,忠叔一脚踹过去,“不是个屁!老子在你屋里搜出来一模一样的罐子,还有那种恶心吧啦的虫子,你不说实话,老子就让人一把火全烧了!” 男子吓了一跳,慌乱道:“别,别烧,我说!是,是我的……” 沐清风继续问道:“你是楚国人吗?” “不是,也是,我……我娘是楚国人,我爹不是……” “为什么养这种虫子?” “街市上,有人收,我就养了。”男子眼神有些躲闪。 沐清风一声冷哼,目光更是沉郁下来,“本王派人在各大集市、药市搜罗了数日,也没听说谁在买卖这种虫子。” 他从袖子里拿出另外一只罐子,比刚才那个的雕刻纹路更清晰深刻,看起来更旧。 慕容诺一眼认出,那是他们从找到干尸的墙里发现的。 沐清风道:“从现在起,你若是再向本王撒谎,我便将这只罐子里的虫子放在你的身体里,后果……你应该比本王更清楚。” 那男子抬头看了一眼新拿出来的罐子,只一眼,便吓得脸色煞白,十分惧怕似的往后退,“王爷,王爷饶命啊……我,我什么都说!” 一旁,忠叔狠狠啐了一口,“不见棺材不掉泪!” 男子这才将所有实情和盘托出。 他一直和他娘生活在狮子林,因为是混生子,苏州城里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也上不了学,做不了正经生意。 为了谋生,男子便经常从狮子林里采药材去药市卖,换掉口粮勉强维持生活。 几个月前,有个楚国药商找到他,让他帮忙养一种虫子,还承诺给他一笔数目不小的佣金,他便答应下来,但诡异的是,这虫子养了一阵子之后,他娘就突然暴毙了! 后来,他发现虫子有问题,会吸活物的血,一旦进了身体里那就是死路一条! 他很是害怕,但又不想断了财路,便找了些狮子林里常见的虫子和那些虫放在一起,几个月后,新生的虫子便不咬人了,可他也怕被药商察觉,还是留了一些原种,为了防止自己被虫咬,他每天在身上涂防虫的草药,才敢与那些虫子住在一起。 “难怪你身上会有一股子怪味儿。”小周絮捏着鼻子,一脸嫌弃道。 男子的话,却让沐清风陷入沉思,他想事情的时候,总是这种入定的模样,慕容诺早已习惯了,便好奇问向男子。 “你娘死的时候,可有什么奇怪的症状?” 男子低头想了想,道:“起初几天是发烧,我娘总喊着疼,可又说不上来是哪儿疼,死的那天,还口吐白沫,呼吸困难,没一会儿便断了气。” “很相似啊……”慕容诺喃喃。 周絮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问,“和什么很相似?” “李奉。” 慕容诺做了个口型,周絮眼神一惊,略带稚气的脸上如小大人似的凝重了几分。 慕容诺想了想,又问向男子,“那你找 大夫给你娘看过吗?” “不敢找……我娘是楚国人,我家里又养着虫子,万一被人发现去报了官,我和我娘肯定会被抓起来的,但我经常混迹药市,也懂一点医理,给我娘抓了好些药喝,却都不见效果。”男子回答。 “如果也是病毒感染而引发的肾衰竭,喝药肯定是没有效果的。” 慕容诺自言自语的咕哝,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说你留了虫子的原种,现在在哪?” 第二百五十五章 怕我拖累你? “藏在我家的灶膛里……”男子回答。 虽然很危险,但慕容诺还是很想亲眼看看那种虫子活着时候的样子,如果真的和蜱虫一样,或许就有一些参考的角度了。 她看向沐清风,后者也从沉思中转醒,与她目光相对。 “你想去看看?”沐清风问。 慕容诺点了点头。 另一边,忠叔急急道:“被那虫子咬上是要命的,王妃,您还是别去了吧。” “我可以去!”小周絮从慕容诺身后站出来,小脸绷得严肃又认真。 慕容诺噗嗤一笑,手指微屈,在他后脑勺上弹了一下,“你去干嘛?” 周絮捂着后脑勺转头看她,“替你去看看啊!” “你的眼睛又不是我的眼睛,你替我看了,我还是看不着啊。”慕容诺哭笑不得。 周絮呆愣愣得看着她。 正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王爷!出事了!” 是伍三七的声音。 慕容诺等人顿时神色一紧,沐清风也站起了身,伸手按了按眉心,“进来吧。” 伍三七推门进来,一眼扫过众人,匆匆走到沐清风跟前道:“王爷,府衙大牢起火了。” “什么?!”一声惊呼的是忠叔。 慕容诺和小周絮也是瞪大了眼睛,大牢里怎么会起火?! “备马车。”沐清风一声令下,人已经大步向外走去。 苏州府衙。 通向后院大牢的路上,横七竖八得倒着好些水车和木桶,还有一些脸上被熏黑的衙役,正有气无力得瘫坐在地上休息。 慕容诺跟着沐清风快步来到牢房门口,就看到一股股的浓烟正从漆黑的门洞里往外涌。 “暂代太守之职的事官呢?”沐清风皱着眉,声音冷肃。 一个穿着褐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连滚带爬得跑过来,一脸惶恐得跪在沐清风跟前,“下官失察,求王爷降罪……” 那官员一身狼狈,脸上又是汗水又是黑印,官服上还有好几个火烧的窟窿眼。 沐清风打量了他一眼,寒声问道:“牢里的犯人呢?” “都,都转移出来了……” “可有伤亡?” “只有李太守在逃出来的时候,腿受了伤,现在暂时安置在停尸房,由大夫诊治,其他犯人都没事,现在都安置在衙役的饭堂……” 飘散在空中的烟尘熏得慕容诺嗓子有些发痒,她一时没忍住,捂着嘴咳了几声。 沐清风侧目看了她一眼,转而向事官道:“余下的事,你与本王的侍卫交接,确认大牢里的余火完全扑灭后,不得再让任何人进入,等本王来了再行安排。” 说完,他转身拉着慕容诺的手,向停尸房走去。 慕容诺打量着他眉间冷峻的弧度,迟疑地问:“这场火,不是意外,对吧?” 虽然没有见过府衙的大佬,但大理寺的大牢她可是不少转悠,还因为佛女的事情待过一晚,虽然很多干草和木制品,但能使明火的地方,也就墙壁上几盏烛火。 烛火距离牢房里的可燃物有一段距离,便是蜡烛不小心掉落在地上,也不可能引发火灾,更何况牢房里还有犯人,有巡查的狱卒,一旦失火,众人不可能毫无察觉。 沐清风走到停尸房的门口停下脚步,黑而沉的瞳孔注视着慕容诺,他神情难得凝重,十指相握的手心里,散发着阵阵凉意,与往日很是不同。. “诺儿。” 慕容诺被他这一声喊得额角突突直跳,总觉得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怎么了?”她尽量让声音听来平稳。 沐清风压低声音,沉沉的嗓音里带着被烟熏后的微哑,“明日一早,我想安排你先返回咸城,回丞相府住。” 慕容诺缓缓瞪大眼,出口的声音莫名干涩,“为什么?” “府衙大牢失火,只是个开始,这是一场暗战,看不见硝烟,也看不到敌情,李奉的案子只是埋在苏州城下那颗毒瘤的一根枝节,我想把它拔出来……” 慕容诺咬了咬唇,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奇怪而复杂的情绪,好像有点别扭,又好像有点委屈,她说不明白,也就任由那种情绪支配着自己,强行挣脱了沐清风的手。 “你怕我拖累你?” 第二百五十六章 怎么起火的? 慕容诺拧紧眉头,两相对视,沐清风先败下阵来。 他一声轻叹,“我从不觉得你是拖累,只是怕自己不能护你周全。” “放心吧,你在,我跟着你,你不在,我不会乱跑。”.. 慕容诺眼神坚定。 被那双乌黑晶亮,清澈得仿佛能直抵心渊的眸子盯着,沐清风薄唇微动,险些失防。 慕容诺见他不说话,想了想,又自己把手塞回某人的手里,一根一根指头压下来,牢牢包裹着她的手,声音放柔地问:“让我留在这儿帮你,好不好?” 软糯糯的调子,倒不知她什么时候将苏州女子的腔调学了个六七分。 沐清风蓦地笑出了声,眉间的折痕像是被柔风抚平。 “拿你没办法。” 他牵着她,转身推开停尸房的门。 这两日,府衙里没接什么案子,停尸房里也就空置着,慕容诺走进去,便闻到一股子新鲜的血腥味,顿时让她心头一紧。 侧目望去,太守李显正坐在仵作验尸用的台子上,左腿膝盖被厚厚的纱布着,台下有三个木盆,盆里全是血水。 沐清风只看了一眼,脸色唰得僵硬似的,赶紧将视线转向窗户那边。 李显对他晕血的病症毫不知情,看到九王爷来了,激动得顾不上受伤的那条腿,一瘸一拐得向他们。 “王爷!不是意外,有人纵火!!” “李太守,王爷已经知道了!” 慕容诺赶忙挡在他和沐清风之间,那衣领后面散发的花果香,便阻挡了血腥气的霸道攻势,小姑娘只到他肩胛骨这么高,他的视线低下来,穿过她的头顶,便什么都能毫无阻碍得看清楚。 可他突然觉得,有慕容诺挡着,那些血腥气和血水,好像没那么让他恶心难受了。 原来,她是他的药。 沐清风稳了稳心神,压下喉头反涌的不适,开口道:“李太守,你既然受伤,还是坐着与本王说话吧。” 李显愣愣得点点头,“是,多谢王爷。” 不等他动作,慕容诺抢先一步从角落里搬来椅子,故意放在验尸台的反方向,靠近窗口的位置,然后看向李显,“李太守,坐这儿吧,那台子可是躺过很多尸体的,还是忌讳点的好。” 她想了个不算太蹩脚的理由。 李显不及多想,扶着腿一瘸一拐得走过去,向慕容诺弯腰行礼,“多谢王妃。” 等他坐下,慕容诺又故意站在沐清风的左侧,不动声色得用身体挡住木盆的位置,小动作很是自然,李显毫无察觉,却尽数落在沐清风的眼里。 他顿悟,让慕容诺先行返回咸城,离开自己的身边,真是一个愚蠢至极的想法。 转念,又恢复正色,转头看向李显问道:“你可知道怎么起火的?” 李显摇了摇头,“下官先看到了浓烟,没发现火光,后来等狱卒打开牢门将犯人们放出来,火势已经汹涌,实在匪夷所思。” “应该是先扔进了烟弹,迷惑所有人的视线。”沐清风蹙眉道。 李显顿时眼神一亮,“火势还没起来的时候,下官看到几个穿着狱卒衣服的人在牢房里找什么,虽然看的不太清楚,但下官觉得他们不像是府衙的人。” “在牢房里找东西?”慕容诺不禁好奇,“牢里除了犯人,还能有什么?” “他们应该是在找余胜。” 沐清风神色严肃,冷晒一声,“消息才放出去三个时辰,就有人敢冲进府衙的大牢里找人,看来余胜那家伙还有话没吐干净。” “你故意放出的消息?”慕容诺一惊。 李显也很是疑惑,他并不知道余胜是谁,今天大牢里也没有关进来新的犯人,可见,对方是中了九王爷故意设下的圈套了。 沐清风没有回答,向 李显走近了两步,眼神打量着他的左膝,因为刚才的动作牵扯了伤口,鲜血从纱布里透了出来,他强迫着自己看了一会儿。 直到额角浮起若有似无的薄汗,才移开目光,喉头重重一滚,神情冷峻得开口。 “李太守,你现在可愿相信本王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火势再起 李显蓦然眼神一闪,“王爷,下官怎敢……” “你不敢?”沐清风打断他的话,嘴角微微一扯,“你为了自己想做的事,连左承恩的妹妹都敢抓,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一句话,噎得李显哑口无言。 李显搭在腿上的手慢慢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浮现,犹豫良久,他才沉沉得叹了口气。 “王爷,下官直说了吧,李奉是被人害死的,您应该也查出来些东西了,若是您这一趟来,只是为了查清李奉的死因,那么凭您现在手里的东西,便可回咸城向皇上复命了,但若是您还要往深了查,往这苏州城的地底下,最黑暗最腐烂的地方查,那么……下一个得罪左相,得罪朝廷里其他权重之臣的,可能就是您了。” “你不怕得罪他们?”沐清风又看了一眼他的膝盖,蹙着眉头道:“今日你这伤,应该也不是意外吧。” 所有犯人都安然无恙得跑出来了,唯有李显受伤,这明显有问题。 事实上,牢房里的犯人和狱卒们蜂拥似的跑出来时,李显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刚扑倒在地上,左腿就遭到棍棒物的猛打,但当时浓烟太大,他根本看不清是谁袭击了自己,直到他一边哀嚎,一边被返回来的狱卒拖出来。 回忆着牢里那惊险的一幕,李显不以为意得笑了笑。 “下官怕,怕得要死啊,八月初一,下官的弟弟暴毙在家里,下官就夜夜噩梦至今,怕到了九月初一,下官也会暴毙在家里,可越是怕,下官就越是清醒。” 他抬眸,看向沐清风的眼神里燃着坚定的光,“王爷,下官早已下定决心,便是最后一滴血流尽了,只要能灭了苏州城这场邪火,下官在所不惜。” 饶是沐清风平日里再沉稳有度,处变不惊,听到这样的话,也有一瞬间的震撼。 “只是不知道王爷,可有下官这样的决心。” 李显眉眼沉重,全身像是卸了力气,往身后的墙上靠着,长叹一口气,“皇上年事已高,太子之位的择定拖不过今年,前几日各州城陆续收到了消息,七王爷被加封为荣亲王,皇上被封为太子之前,也曾被先皇封为荣亲王……”.. 余下的话,李显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不是不信任沐清风断案追凶的能力,相反,他知道这位靖国第一断案高手插手进来,很多他无法触及的线索才会浮出水面。 但他们身份不同,未来更是天壤之别。 在马上要争夺太子之位的关键时刻,七皇子已经是荣亲王,手握三十万铁骑,战功赫赫,而九皇子只不过是个大理寺少卿,能真正动摇朝堂重臣的,应该就是右丞相大人的女婿这个身份吧。 沐清风真的会为了一个州城的案子,一个盐运使的死,得罪朝廷里那些能够左右皇上心意的声音吗? 他一直不敢赌,才在沐清风面前隐藏,不惜装傻充愣,滥用职权扣押左卿卿,哪怕被外面的百姓误会成一个假公济私的昏官,他也不敢表明一切,与沐清风联手。 良久,沐清风面无表情得沉默着。 慕容诺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她其实也有点好奇,好奇沐清风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皇位,意味着统治,至高无上的权利,成为皇上,才可以制定规则和秩序,让这个国家成为自己理想中的那个样子。 她猜不透,他想坐上那个位置吗? “李奉是因为一种虫子而死。” 慕容诺和李显终于等到沐清风开口,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句话,并未直接回答李显的问题,但又好像暗示了什么。 “本王已经查到,这种虫子来源于楚国,但近几个月来,苏州城里有药商暗中找人养虫。” 李显眼底,一道万丈波澜翻涌而过。 “它们出现在明处的时候,说明暗处已经藏不住了。” “李奉书房里发现的那具干尸,随身物品里也有这种虫子,那具干尸是被一个懂武功的人一剑贯穿心脏毙命,对此你作何想法?”沐清风继续问。 李显摇了摇头,“下官并不知道书房里干尸的来历,但李奉并不会武功,这一点我能确信。” “如此说来,一年以前有个神秘人,在李奉的书房内杀了一个楚国人,还把尸体封在墙里,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必然很清楚,这样藏尸不会被人发现,至少……在李奉活着的时候,这就是个无法被揭开的秘密。” 顺着沐清风的话打开思绪,慕容诺的脑海里渐渐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来,她忍不住接话道: “而且李奉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不然那本册子不会被藏在那里。” “那么,此人必然是李奉信任且维护的人。” 李显紧跟着道。 三人目光相聚,仿佛拼凑出了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林釉儿!” 话音未落,便有一道身影冲进停尸房,来人正是两兄弟之一的石曦。 “王爷!不好了!狮子林那边也起火了!” 慕容诺心下大惊。 “糟糕!虫子的原种,一定是有人要毁尸灭迹!” 第二百五十八章 你欺负我! 七里客栈。 “昏迷这么久,也该醒了吧?” 女子咕哝的声音传进慕容承的耳朵里,让他烦躁得挥了挥手,“再吵本少爷睡觉,小心放狗咬你!” 下一刻,便被冷水浇了个脸透。 噗! 慕容承猛然坐起来,还没抹开眼前的水便大声嚷嚷起来,“谁!谁敢泼你爷爷!” “你姑奶奶我泼的!” 左卿卿站在床前,手里端着个空茶杯,横眉瞪眼得看着他。 慕容承擦了脸,目光在她身上身下扫了一遍,又看看四周,再看看衣衫不整躺在床上的自己,眼珠子慢慢瞪大,一声尖叫从嗓子眼里猛地爆发出来。 “啊!!!左卿卿你对我做了什么!” 左卿卿直接杯子一扔,冲过来一手掐住他的脖颈,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你疯啦!把我哥引来,我不掐死你我不姓左!” “唔唔……唔唔唔……”慕容承惊恐得点头。 左卿卿这才慢慢松了手,后退两步,撇撇嘴道:“你,你也别歪想,我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 说归说,耳朵底下却不可控制得红了一小片。 慕容承毫无察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脸警惕得盯着她。 “你把我弄来这儿干什么?” “什么叫我把你弄来,你在马车里晕过去了,我就把你带来客栈了……”声音略显心虚。 慕容承仔细一回忆,才猛然惊醒似的跳起来,“我想起来了啊!你把我一巴掌拍晕的!左卿卿我告诉你,你得赔偿!” “赔什么赔,你这不是醒了嘛!” 慕容承立马扶住床架,用手指按着额角,“我现在头晕恶心,受的是内伤!” “再赔你一顿饭,行了吧!”左卿卿翻了个白眼。 慕容承立马腿脚一软摔坐在床上,有气无力得叫唤,“伤得不轻啊,越来越晕了,怕是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不是吧……” 左卿卿半信半疑得过去,伸出手指戳戳他的额头和头顶,“要不,我还是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吧。” “那倒也不用。”慕容承声音虚弱道:“这脑子磕了碰了,就是得喝点名贵的药材补一补,我知道方子,那个……你把医药费付了便是。” “要多少银子啊?”左卿卿皱起眉头。 “不多,也就一个两吧,我先喝上三个月看看疗效,若是效果好……” “慕容承!” 左卿卿揪住他的耳朵,狠狠瞪着他,“你玩儿我呢!” “轻,轻点!”慕容承疼得龇牙咧嘴的,“我哪敢玩儿你啊,我真是头疼!” 左卿卿一点也没松劲儿,另一只手作势扬起巴掌,冷哼道:“看来是我下手轻了,反正没人知道你在我这儿,我现在就把你彻底拍成个傻子!也省了一个两的药钱了!” 慕容承吓得反手一推,将反应不及的左卿卿压倒在床上,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跨坐压住她的双腿,再匍匐下来用手压住她挥舞的胳膊。 “慕容承,我杀了你!!!” 左卿卿拼命挣扎。篳趣閣 慕容承也使了吃奶的劲儿压制,冷汗都要流下来了,这母老虎眼露凶光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哪敢松手啊! “你别动!有话好好说!” “放手,你先放手!” “你先别动!” “混蛋,你欺负我!” 两人正争执不清—— 咚! 门被猛地踹开,左承恩站在门口,脸黑得像锅底似的,出声厉喝,“你们这是干什么!” 慕容承顿时目瞪口呆。 还是左卿卿反应快,膝盖一顶,狠狠踢在慕容承大腿根处,把人直接掀翻,她从床上跳下来,慌手慌脚得整 理头发和裙子。 “哥,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左承恩未置一词,冷眼盯着痛的在床上打滚,脸都涨红了的慕容承。 “哎哟喂……左卿卿你断我慕容家子孙,我要给我姐告状!” 听到慕容诺,左承恩眼底蹿涌的怒火瞬间平息大半,薄唇抿了抿,才开口,“你们俩,跟我一起去狮子林。” 慕容承捂着裤裆爬起来,这下声音真的虚弱了,“狮子林是哪儿啊?”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一定要来 狮子林。 几道飞掠般的身影在林间策马狂奔,向火光翻腾的方向狂奔而去,乌沉沉的浓烟将林子上空占据了大半,干枝树叶燃烧传来荜拨声正向更远处蔓延。 熊熊火势之中,隐约传来刀剑拼杀的打斗声。 “石晓,哥哥来了!” 一马当先的石曦抽出腰间长剑,踩着马镫纵身一跃,冲进火光之中。 就在这时,十几道穿着黑衣,黑布遮面的身影从旁侧的树丛间俯冲而来,手中弯钩形的乌色铁器散发着锋锐的寒光! “王爷小心!” 伍三七飞身迎上,袖中星芒似的冷光横扫,殷红的血水瞬间飞溅,两个黑衣人如沉石般摔落在地。 不待喘息,三个黑衣人将伍三七包围,出手却留有余地,仿佛只为将他制衡拖延,余下数人趁此间隙,继续向沐清风追击。 狂奔的枣红马上,慕容诺被沐清风紧紧护在怀里,她控制不住得身子发抖,而沐清风面色铁青,身子绷得像是一根即将拉满的弓。 她想起那辆追杀她的越野车车,还有架在车上的大炮筒,在东南亚的那座小城,她为了带走父亲验尸找到的重要罪证,夺路狂逃,最后被大炮筒轰得尸骨无存。 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有一个人在她身后,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所有的危险。 慕容诺努力挥去脑海里那些残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得想一些关键时刻能保命的法子,摸到腰间的羊皮卷袋,她才算是勉强稳了心神。 “诺儿,你能自己骑马吗?” 沐清风声音严肃,带着丝丝低哑。 慕容诺不敢摇头,咬着牙轻轻颔首。 沐清风将缰绳塞进她手里,碰上慕容诺的手指,才发觉凉得似冰。 “我去引开他们,你骑着马往林子外跑,不要回头看,什么也别管,如果能顺利回宅子,你就躲进自己的卧房,西侧墙上有一盏烛台可以旋转,转动后你会看到一扇暗门,躲进去,直到我去找你。” 他语速很快,但吐字却异常清晰,生怕慕容诺错听了一个字,喉头重重一滚后,他再道: “若是不能顺利回去,你想办法联络左承恩,他一定会护你周全。” 慕容诺眼前黑了黑,从来没有这般心惊肉跳过,瞪大了眼睛盯着沐清风的侧脸,夹杂着烟尘的风迎面而来,刺痛了她的眼,豆大的泪滴不等凝聚便夺眶而出。 “你要来找我,”她表情凝重,眼神却透着倔强,“我会回到我们的家里等你,你一定要来,不然我就会饿死渴死,被尿憋死的!”篳趣閣 话落,不止她愣住,连沐清风都怔了一下。 疯了疯了,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沐清风却弯起嘴角,很轻很轻得应了一声‘好"。 不等慕容诺再说什么,他便一跃而起,脚踏马背向后转身,飞身的瞬间,腰间软剑唰的抽出,寒光冷冽。 墨黑的瞳孔中宛如风云突变,凝聚着战意的惊雷好似夺眶而出,撕裂他那层覆盖在脸上多年的【面具】。 靖国九皇子,传言中文弱无能,上不了战场,还有不可告人之隐疾的废物,此刻眼皮一挑,活脱脱一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活阎王。 眉眼间阴云压顶,微勾的嘴角间却尽显张狂。 没有试探,没有呵斥或声讨,他直接出手,长剑向距离最近的黑衣人直刺而去,黑衣人见势不妙,向后一仰,以寒月弯刀挡在胸前。 但沐清风手中的剑如同生了意识,去势不减,以极为诡异的角度避开格挡,直取要害。 一剑,狠狠贯穿,血溅三尺! 嘶吼不绝的打斗声从身后传来,慕容诺根本不会骑马,可她知道原主会,这种时候,她只能依靠肌肉记忆和本能稳住缰绳,用牙齿死死咬住嘴唇,逼着自己把惊呼声 吞进肚子里。 唇角渗出丝丝血迹,她也不敢松口。 不能让沐清风分心,起码,要躲到足够安全的地方才行! 枣红马驮着她一路向火势汹涌的反方向背道而驰,渐渐地,浓烟淡去,荜拨声和打斗声也都听不到了,她那紧绷到快要僵硬的身子才微微松懈几分。 突然,马儿一声惊叫,前蹄指天向后一仰,慕容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猛地甩飞出去,重重得摔在草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住。 右脚脚踝传来一阵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怎么回事……” 慕容诺不知道自己还伤到了哪儿,趴着不敢动弹,大口喘息了一会儿,才尝试着用胳膊支起身子。 就在这时,一双绣着霜花的绣花鞋,缓缓走到了她的视线之中。 第二百六十章 你不爱他 慕容诺顺着鞋面向上抬眸,便看到一张左侧脸颊带着一块狰狞伤疤的脸,她难以置信得惊呼出声。 “林釉儿……” 那双温柔的水杏眼清澈而平静,不似第一次见时疯癫狂乱的样子,一身墨绿色劲装的林釉儿看起来英姿飒爽,她打量着慕容诺,将袖里藏的帕子递过去。 “脸上脏了。” 她的手还缠着纱布,但掌心里隐隐透出血迹,袖口还有几处被火燎过的痕迹。 慕容诺盯着帕子边角绣着的白色霜花看了一眼,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怕我下毒?”林釉儿捻起笑意。 慕容诺不语,只是暗中咬紧牙,忍着剧痛感知身体受伤的情况,好在除了右脚脚踝,其他部位都还可以活动,如果要逃跑,她应该还能坚持一阵子。 但那批枣红马已经不见了。 “你一直在骗我们。”她垂眸,转开话题拖延时间。 林釉儿蹲下来,用手帕替慕容诺擦脸,草屑混着泥土从她脸颊上掉落,但浅浅的污渍和淤青却怎么也擦不去。 “我没想到,你对初次见面的人那么好,尤其……还是个想抢你夫君的疯子。” “为什么这么做?” 慕容诺皱了皱眉头,“被烧掉的那间茅舍,里面有杀害你夫君的重要线索。” “呵呵。” 林釉儿轻笑,“你说那些虫子吗?它们叫‘天宵",生在黎明,夜色褪去曙光来临的时候,任何活物只要被它们叮咬上,不出十日便会死去,因为它们为了活命,会不知疲倦得把对方的血吸干。” “你……” 慕容诺的声音陡然一震,“你是楚国人!” 林釉儿没有否认。 “可是……” 慕容诺只觉得匪夷所思,“李奉他不知道吗?” “他知道。”林釉儿面色平静,但眼底很深很深的角落,隐隐有一道水光颤动,“准确来说,一年前,他才知道。” 林釉儿站起身,后退一步,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剑尖向下一指,轻轻抵在慕容诺的眉心处。 只需再稍稍用一分里,便能刺入她的皮肉内。 “一年前,有个楚国刺客来杀老爷,便是被我用这把剑刺穿心脏而死,是老爷与我一起将他封在墙内,他答应我,永远封存尸体和我是楚国人的秘密,我也答应他,放弃接近他的那个任务,真正做他的妻。” “可李奉没有做到?” 慕容诺仿佛定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连眼珠子都没敢移动,直勾勾盯着眉心的锋芒。 林釉儿轻叹了一口气。 “老爷发现了货运的秘密,他知道得太多了,我央求他不要再查下去,在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可他不愿意答应我,他说如果我真的被牵连,他愿意一命换一命,替我赎罪,可他却不愿放弃调查,与我好好过完这一生一世。” “他是个正直的人,他爱你,但他也爱他的国家。” 慕容诺声音有些小,因为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你应该比我更懂你的夫君,不是吗?”她又补充道。 林釉儿的剑锋微微后退了半分,慕容诺好像被捂住口鼻的人,终于得以喘息般,大大得吸了一口气。 再抬眸,就看到林釉儿眼眶通红,一滴泪停留在脸颊疤痕的纹路间。 “如果将来有一日,九王爷也要为了他的国家,把你推向万丈深渊,你会不会恨他?” “不会。” 慕容诺回答得很快,目光对上林釉儿,看到她眼里的质疑,慕容诺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让自己和他对立到非要你死我活的那一步,如果真的有一天,他必须在国家和我之间做出选择,我离开便是了,知道我在别的地方好好活着 ,他也能继续安心守护自己想守护的国家不是吗?” “你不爱他。” 林釉儿的语气里没有丝毫迟疑和质问,仿佛是一种笃定。 慕容诺趁她不察,挣扎着爬起来,也很自觉没有离开她那把剑能攻击到的范围,因为牵扯到右脚脚踝的伤,她的手指头死死抠在土里,指尖又涩又麻。 “我们是皇上赐婚,婚后沐清风对我也不好,我进门刚过一个月,他就纳了户部侍郎之女为妾,这些事你在苏州城应该也略有耳闻吧,我们之间不像你和李大人,有那么刻骨铭心的爱,所以……谁失去谁,都是可以的。” 说这番话时,她的语气里完全不带任何情绪,说完,才缓缓看向林釉儿,自嘲般扯了扯嘴角。 篳趣閣 第二百六十一章 那是我姐…… 林釉儿眉头一皱,目光凝视着慕容诺,良久,她才嗤笑一声。 “你想让我相信,用你去要挟九皇子是没有用的?” 她上前一步,重新将剑锋指向慕容诺的脖颈。 微微跳动的脉搏与尖锐冰冷的剑尖抵触在一起,瞬间让慕容诺全身一麻,喉部往下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住了。 “你想让我相信,就算现在杀了你,也左右不了九皇子要做的事?”林釉儿手腕微微施力,一道极浅的血痕自白玉般的肌肤上浮现。.. “你想让我相信,一个害怕见血的人让你骑着马逃走,自己留下来对抗杀手,是因为他对你虚情假意?” 慕容诺一个哆嗦,脖颈上的伤痕更深,一缕血迹缓缓流下。 她以为自己可以骗过林釉儿,但她忘记了,林釉儿做李夫人之前,可是梨园的名角儿,她那点拙劣的演技,实在班门弄斧了。 “不过……” 林釉儿沉着嗓子,声音凉的几欲结冰,“我现在想杀你了。” 慕容诺抿着嘴,睁大眼睛,努力克制着眼底泛滥的酸涩,凝聚的泪滴却不由她控制得滚落下来,她有点后悔了,如果刚才那番话是她的临终遗言。 她为什么要撒谎? “你想要什么,沐清风和我爹……”她声音颤抖,目光中再不隐藏恐慌和哀求。 下一瞬,锐物破空的声音骤然逼近。 “唔……” 一声闷哼,林釉儿就在慕容诺的面前,软绵绵地栽倒,抵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剑也随之掉落。 “姐!!!” “诺儿!!!” 急促的呼唤声和马蹄声在向她靠近。 慕容诺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眼里的泪水全眨巴出去,才看清林釉儿背后那支箭,贯穿心脏,精准无误,淡淡的血迹从墨绿的衣服上漫开,也只是让这深沉的颜色,更深了几分罢了。 三个身影急匆匆向慕容诺跑来,最前面的是左承恩,一袭白衣,顾不得什么,蹲下来一把将慕容诺抱进怀里。 “诺儿,你怎么样?” 这一幕,把紧随其后的慕容承看傻眼了,“左相,那是我姐……” 左承恩仿若未闻。 左卿卿捏紧了拳头,在把慕容承打晕和跟他解释之间权衡了三个呼吸的时间,然后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得往旁边拉。 “你跟我过来。” “你疯了!我得先看看我姐!” “我有话必须现在跟你说!” “……” 慕容诺呆呆得被人抱在怀里,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不是自己熟悉的味道,回过神来,看到满眼担忧和惊慌的左承恩,她下意识推了推他的肩膀。 “左相,我没事。” 左承恩被她推开,眼神失落了一瞬,但看到慕容诺脖颈上的伤痕,他又皱起眉头,从衣襟里拿出帕子给她捂住伤口。 “起码,沐清风赶来之前,别拒绝我可以吗?” 慕容诺张了张嘴,到底没把拒绝的话再说出来,转而道:“左相,你应该留林釉儿一条命,她应该知道很多重要的事情。” “我不能赌。” 左承恩垂眸,一脸严肃,“诺儿,不管她知道多重要的事,我都不能以你的性命为赌注,刚刚看到她用剑指着你,我什么也顾不得了。” “也是因为我,你才在调查李奉的死因时不惜犯下欺君之罪吗?”慕容诺不是个笨姑娘。 左承恩没有回答,只是下意识得绷紧了身子。 慕容诺从他细微的动作里看到了答案,可她不明白。 “为什么?” “诺儿,”左承恩脸色很不好看,“你只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不会后悔便可。” 慕容诺却固执得盯着他,那种非 要求一个答案的感觉,竟然隐隐形成了一种不可抵抗的压迫感,从那双黑而亮的眸子里穿透出来,接连不断得压下左承恩的意志。 他眉间蹙得更紧,思忖良久,才松了口。 “诺儿,你忘了你是为何会答应要答应与沐清风成婚的吗?”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可是太疼了 “为了替皇后姑母办事。”慕容诺回答得很含糊,但她知道,一定和这个有关。 左承恩神色复杂道:“那你可还记得,你中毒的事?” 中毒?!!! 慕容诺心中猛然一惊,但她很快想到心悸的那件事,还有陈得清那个老大夫说她‘命不久矣,药石无灵。" 原来不是病,是毒!!! “皇后娘娘答应你,只要你嫁给九王爷,帮她办了那件事,她就会救你,诺儿,我们暗中寻遍了咸城所有的医馆,没有一个大夫能救你,所以你才同意嫁给九王爷,你并不爱他。” 左承恩这番话,更像是一种刻意的提醒。 慕容诺脑海中那些早已稀薄的记忆却好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了回来,破碎的画面一点点重新拼凑重组。 是她靠在左承恩的怀里啜泣的时候,是她带着阿巧偷偷去医馆问诊的时候,是她一身大红嫁衣,泪流满面坐上花轿的时候…… 可是,为什么会中毒,还是一种会被误诊为心悸的毒? “这件事……和你办案有什么关系?”慕容诺浑身发抖,声音有些低。 那种又短促又颤抖的声音让左承恩的心如同被刺痛一般,他伸手,情不自禁得想要去握住那只脏兮兮的,指甲里被泥土填满的手。 慕容诺却好像察觉到似的,将手移开了位置。 左承恩绷着脸,几经挣扎才再度开口,“皇后派人送来密信,她说,只要我隐瞒李奉的死因,她就会为你解毒,并做主让你与沐清风……和离。”. 确实,对于左承恩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如果不是他妹妹曾受恩于李奉,如果不是左卿卿秘密将李奉的尸体带回咸城,如果不是她和沐清风验尸验出虫子来…… 李奉真正的死因,将成为一个永远埋葬的秘密,用来换取她的【自由】。 “可皇后姑母并没有为我解毒。”慕容诺轻声道。 左承恩看着她,目光带着疼惜,“我知道,但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以为这和你没有完成的那个任务有关,但皇后终究是食言了。”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慕容诺却一脸冷意和麻木,“这代表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所以……” 脑海中,碎裂如渣的画面缓缓凝聚,仿佛她心底深处最刺痛最绝望的那一段记忆,终于被连根刨出,每一下重聚,都牵扯着她脑子里所有的神经拉扯似的疼。 慕容诺眼前一阵阵发黑,头疼欲裂,隐约间,好像又有凌乱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她想去看,可是太疼了。 沐清风,应该是你吧? 她嘴角微微勾起,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被抽干了似的,仰头向后栽倒而去。 “诺儿!” 左承恩一声惊呼,将她托住,可慕容诺已经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另一边,沐清风带着伍三七等人狂奔而来,看到一身狼狈的慕容诺倒在左承恩的怀里,他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发生了什么!”音色冷冽至极。 左承恩抬头,看到他身上的血迹和苍白如纸的脸,强压下心头震撼,指了指旁边那具尸体。 “她被抓住了,我们刚找到她,可能受惊过度所以昏迷。” 沐清风蹲下身,将自己的小姑娘抢回来,动作有些不受控似的暴躁,可等他搂进小姑娘,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气和温软的触感,起身的动作又变得小心翼翼。 她是一直坚持到发现他来了才晕倒的吗? 所以,她并不信任左承恩不是吗? 沐清风低头,看到小姑娘脖颈上的伤痕,又瞥了一眼林釉儿的尸体,沉声吩咐,“都带回去。” “是。” 伍三七带着人去搬运尸体。 左承恩也缓缓站了起来,拍去衣服上的泥土,再抬眸,目光中一片清冷。 “王爷,关于李奉的案子,臣有话想说。” 沐清风抱着慕容诺转身,头都没回。 “你先去府衙等着吧,等本王把王妃送回去,就会升堂审案。” 第二百六十三章 别人都不行 树林另一边。 慕容承正眉头紧锁,一脸匪夷所思得看着左卿卿。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哥喜欢我姐,喜欢了很多年?” “是啊。” 左卿卿还算委婉,没有将他们曾经相互倾心过的真相全说出来。 慕容承点头喃喃,“喜欢我姐,那也是应该的,咸城里的那些达官贵族有几个不想娶我姐啊,但问题是我姐已经和九王爷成婚了,你哥刚才……” 他抱着空气比划,“那样,那样,不合适啊。” “一时情急嘛,看见喜欢的人有危险,就情难自控了嘛……”左卿卿支吾着解释。 “好吧,我可以不计较你哥的失礼,那我现在能去看看我姐了吧,我得确认她没事才行,。” 慕容承抬步要走,又被左卿卿横臂拦住。 “你先别过去!” “你干嘛啊?”慕容承又狐疑起来,“你该不会想帮着你哥欺负我姐吧?” “呸!” 左卿卿冲他翻了个大白眼,“我哥是个有分寸讲礼教的人,再说,慕容诺会任由别人欺负她吗?别看她闷不吭声,谁能在她那儿讨到一点便宜?” “那倒也是。”慕容承想了一想,很是认同得点点头,“我早就看出来了,我姐只在我姐夫面前示弱,别人,都不行。” 左卿卿眼神微微一动,好像明白了什么,想了想,又有点不服气。 “我哥不比九王爷差,是慕容诺没眼光而已。” 慕容承一声冷哼,从上到下得打量左卿卿,“我们慕容家的,看上你们左家的,那才是没眼光!” “你!” 左卿卿瞪他一眼,好像被戳到什么痛处,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几度捏紧,又想起面前这人实在太不扛揍了,只好抓着佩剑的剑柄泄愤。 但她也没注意到,慕容承说完就一脸尴尬,好像还有点懊悔似的抿住了嘴巴。 “反正你今天看到的,别往外传,尤其别让你姐夫知道,不然你姐和你姐夫过不下去,你可别怨我们左家!” 左卿卿觉得自己是不是快要立地成佛了,被慕容承那样嫌弃,她还想着提醒他,不要让慕容诺为难。 越想,越委屈。 慕容承某些脑回路淤堵得厉害,但也有特别顺溜的部分,他听到左卿卿这么一说,猛然想起她急着让自己离开大牢去找姐姐,还不让他们干涉她的案子。 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件事啊? “你……不让我们替你翻案,就是怕左相喜欢我姐的事情被我姐夫知道?” 左卿卿瞥了他一眼,气鼓鼓道,“我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姐哪能是耗子……” 慕容承很是不满得皱起眉头。 左卿卿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撇了撇嘴,好像突然在这个人面前没了斗志,语气都变得稀碎,“我再理你,我才真是狗。” 说完,转身就走。 慕容承疑惑得看着快步离开的背影,好像终于慢半拍得反应过来,刚才左卿卿怎么说话说得受了委屈似的? 他挠挠头,不明所以得追上去,“喂,我也没说你是狗啊……” “……” “真不跟我说话了?你这性子变得也太快了……” “……” 两人回到发现慕容诺的位置,却发现一个人影也不见了,连同地上那具尸体一起消失! 慕容承吓得脸都青了。 “左卿卿,你哥把我姐带走了!这下好了,我上哪儿找我姐去啊!你哥为了霸占我姐该不会把她藏起来吧!完了完了,这下我真要被我爹剁碎喂狗了!!!” 左卿卿咬着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才忍住了没有对那家伙破口大骂。 明明是同样的父母,一个娘胎 里出来的,为什么慕容承会这么蠢?在肚子里的时候,智力都匀给姐姐了吗?! 她不理他,自顾自得四处查看,看到地上的脚印和马蹄印,再目测了一下方向,大概明白过来。 肯定是沐清风带人赶来了。 但是哥哥和慕容诺……被他发现了吗? 算了,这是慕容家和王爷之间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管了,再也不管了! 她转身朝自己那匹马停留的方向走去,慕容承发现她要走,赶紧追过去。 “喂!你带我去找你哥,我得把我姐要回来啊!” “……” “左卿卿,你不能不管我啊,你还欠我两顿饭呢!” “……” 第二百六十四章 左承恩也不错 慕容承骑着马赶回沐清风私宅,正看到云娘将两个挎着药箱的男子送出门,他急急忙忙下马跑过来。 “云娘,我姐回来没?” “王爷亲自将王妃送回来的。” “那我姐现在人呢?” “还在昏睡,大夫说,受到惊吓后有些低热,睡醒喝了药便没事了。” 慕容承这才松了口气,打量一眼云娘,发现她胳膊上好像也有伤,不禁疑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连你也受伤了?” “二公子要是想知道,可以去府衙看看,王爷这会儿正在堂上审案呢。”云娘微微一笑。 慕容诺看了看府衙的方向,纠结片刻,又摇摇头。 “果然王爷心里只有查案啊,这也太不靠谱了,哎,这种时候还是得我去守着我姐。” 说罢,便抬脚往门内走,留下云娘愣在原地哭笑不得。 慕容承路过院子的时候,看到其他几个常在府里出现的人,好像都受了点伤,隐约感觉在狮子林里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他脚步越来越急,等走到慕容诺房门口,就看到一个毛头小子坐在台阶上,手托着下巴望天发呆。 “你,对,小屁孩,你叫周絮对吧?” 慕容承向他走过去。 周絮回头看到慕容承,不耐烦得皱了皱眉,“你要干嘛?” “我才要问你呢,你待在我姐房门口干嘛?” 慕容承走到他身旁,周絮站起来,个头比对方矮了足足一个脑袋,两人各自用眼睛上下比划,一个偷偷踮起脚,另一个也不服输得伸长脖子。.. “你管我,我爱待哪儿待哪儿!”周絮差点脚心抽筋,龇牙咧嘴得往后退了一步。 慕容承难得赢别人一回,乐滋滋得勾起嘴角。 “我姐这儿有我就行了,你回去吧,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得高!” 周絮狠狠啐了一口,“王爷比你高多了!” 慕容承嗤笑一声,“我又没跟我姐夫比,有本事你自己超过我啊。” 说完,一脸得意得推门进屋。 周絮气得原地跺脚,等房门啪的一声关上,他扭头就往厨房的方向跑了。 慕容承走到床边,才发现姐姐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眼神呆呆得盯着云帐,一动也不动。 他一下心慌起来。 “姐,你不会被吓傻了吧?” 慕容诺昏昏沉沉的时候,听到门外两个幼稚鬼的吵闹声,很无奈得选择醒过来。 她脑子里那些混乱的碎片,如浪潮而来,又如退潮而去,只剩下沙滩上那些零星的碎尸和杂物,却是什么也新的画面也拼凑不起来了。 慕容承等不到她回应,更是心急得将脸凑过去,盯着慕容诺的眼睛仔细观察。 慕容诺用手推开那张大脸。 “家里已经有一个傻子了,我若是再傻了,爹娘可怎么办?”她手撑着床坐起来,身子向后一靠,一双清澈有神的眼睛看过去。 慕容承眼神迷茫,“咱们家哪来的傻子?”完了,完了,姐姐脑子真的出问题了…… 慕容诺不想再接这话,以免自己的智商气不过离家出走,她一挑眉,问道:“左卿卿呢?” 果然,几个字,就把慕容承给问得脸上乱开花似的精彩。 “我哪知道啊……” 憋了半天,才底气不足得回应。 慕容诺一眼就看出来有问题了,便问道:“吵架了?” “我和她哪天不吵架啊,姐,她爱去哪儿咱们能管得着嘛,你这么关心她干嘛啊。”慕容承就差把心虚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慕容诺皱起眉头,“这我可得批评你了,你和左卿卿今时不同往日,你得像个男人一样照顾她,关心她,不然你不就成了渣男嘛!” “渣男?”慕容承很是懵逼,“是什么?” “就是很坏很坏,对女子不负责任,玩弄女子一片真心的那种男人。”慕容诺想了想,又补充,“三心二意,到处沾花惹草,都是渣男!” “姐……”慕容承挑眼看过去,“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说的是你自己啊。” 慕容诺抓起一个靠枕扔过去,“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左承恩都对你那样,那样了……”慕容承抱着软踏踏的枕头模仿左承恩抱她的样子。 慕容诺一脸尴尬,“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慕容承想了想,眉间拧起认真的弧度,“其实要我说啊,左承恩也不错……” “什么不错?”慕容诺瞳孔一震。 慕容承道:“你看他啊,年纪轻轻就当了丞相,前途无可限量,又那么痴情于你,若是你嫁的是他,他肯定比九王爷待你好,而且他也不是皇子,不会因为争夺皇位而有危险,所以啊……” 仿佛一番分析得出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结论,慕容承眼神都亮了,语气兴奋道:“姐,要不你改嫁左承恩吧?” 啪! 话音未落,房门被猛地一下推开。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不敢见我了? 周絮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一只白瓷碗。 方才那些话,他不知听到多少,但最至关重要的那一句,肯定是听得清清楚楚,否则也不会这么暴力推开门,更不会一脸阴沉,眼神瞪得要吃人似的。 一股中药味顺着风飘进来,让慕容诺嗓子发痒,忍不住咳了两声。 “小承啊,那个……你帮我去一趟府衙,看看那边什么进展了。”她尴尬得吩咐。 慕容承抱着枕头站起来,不情不愿得撇嘴,“我才回来……” “让你去,你就去!”慕容诺冲他使了使眼色,又故意强调,“还有啊,刚才那种玩笑,以后可不许再说了。” “哦。” 慕容承又回头偷觑了一眼那个毛头小子,明明又矮又瘦,生起气来怎么给人一种无形又可怕的压迫感,让他继续待在这儿,也怪不自在的。 他把枕头放回床上,转身走到门口,和周絮擦身而过。 周絮就那么一直盯着他,黑而沉的眼珠子里,好像有两道暗火随时要喷出来烧死慕容承。 慕容承又不想在一个小子面前被压了气势,故意挺了挺胸膛,趾高气扬得吩咐,“给我姐送了药就出来啊,别打扰她休息,听见没!” 说完,也不管周絮要怎么回应,脚底抹了油似的呲溜一下冲下台阶扬长而去。 周絮冷冷嗤笑一声,才转身走进房间,想到慕容诺刚才的咳嗽声,他转身将门关上了才过去。 “王妃,药熬好了。” 他将药碗小心翼翼得递过去。 慕容诺低头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药汁,就皱起了眉头,抬眸,看到周絮板着脸,便弯起嘴角道:“小承在家时就经常口无遮拦,你别介意。” 周絮站在床边,低着头不回话。 慕容诺拿着汤匙搅动药汁,苦腥味飘了满鼻子,熏得她头都疼了。 突然,听到周絮很轻很轻的声音。 “王妃,你不是答应过,以后每年都要和王爷一起来苏州城,和我们一起吃团圆饭的吗?” “是啊。” 慕容诺笑着点头,“我答应的事不会反悔的。” 周絮抬起眼皮对上她的视线,眼神很是认真,“二公子说,左相会比王爷待你好,但他根本不知道,王爷待你有多好。” 慕容诺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回应,周絮又继续急着道,“在狮子林的时候,王爷因为见血不适,险些被刺客伤到要害,还差点晕了过去,但他一直在坚持,因为他要去找你。” “你怎么会知道的……”慕容诺鼻尖蓦地酸了。 “风影和忠叔告诉我的,他们找到王爷的时候,王爷身边全是尸体,他以前来苏州也遇到过刺客,可是他从来不亲自出手,因为他看到血会很不舒服,风影怕王爷难受,想让他找个地方休息,他们去找你,然后把你带到王爷面前去,可王爷怎么都不答应。”周絮年纪小,挺多事听来道来,不如那些有经验和阅历的成人更透彻。 但他的平铺直叙,反倒更让慕容诺眼前浮现清晰无比的画面,她仿佛看到被满地尸体和血水围绕的沐清风。 那时,他一定很痛苦吧。 慕容诺想了想,问道:“王爷是不是也受伤了?”篳趣閣 周絮犹豫了一下,才轻轻点头,“他们都不让我告诉你,王爷抱着你回来的时候,肩膀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可他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就赶去府衙办案了。”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了?”慕容诺忍不住发笑。 周絮一本正经道:“如果我也不说,你就不知道王爷待你有多好了……” 你就会以为左相比王爷好了。 “傻小子。” 慕容诺哭笑不得。 从周絮盯着她喝完药离开后,慕容诺就有些魂不 守舍,一直到窗外天色暗沉,她才隐约听到外面传来沐清风说话的声音。 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怕打扰到她,快到门边时,就只剩下脚步声了。 她突然就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赶紧钻进被子里,动作一急,扯到了扭伤的脚踝,她疼得拧紧了眉头,但还是赶在门被轻轻推开的那一瞬,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咚咚,咚咚。 闷闷的心跳声,在被子里格外清晰,她不知道沐清风进来没,走到哪儿了,等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摸了摸她露在被子外面的头发。 “不是一直在等我吗?怎么我回来了,反倒不敢见我了?” 慕容诺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两只清澈机灵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谁说我在等你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该换药了 微微晃动的烛光笼罩着沐清风,他本就生得好看,温柔的橙光衬托着,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清隽温润,嘴角带着微微笑意,好像脸上的每一道棱角和线条都柔和了不少。 慕容诺不自觉得,看得痴了。 沐清风也乐意被她这么盯着看,从前觉得这皮囊不光无用,还总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今日倒是生出一种得意之感。 “脚伤可好些了?”他关切得问道。 慕容诺摇摇头,声调带着几分娇气,又软又轻,:“疼得厉害呢。” 沐清风眉心微蹙,目光在她被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腿上扫了一圈,严肃地问:“让我看看?” 慕容诺噗嗤一声笑了,狡黠得眨眨眼,“你又不是大夫。” 某王爷怔了一下,貌似,被小姑娘戏弄了。 他俯身,猝不及防的,在慕容诺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看到小姑娘唰的一下俏脸红艳,他也学着她方才的样子,狡黠得眨了眨眼睛。 “那个……李奉的案子审完了?”慕容诺蒙着被子,挡住发烫的脸颊。 沐清风将她揪在被子边缘的手抓出来一只,一边摸着她的指骨,一边点了点头道:“杀害李奉的凶手是林釉儿,在狮子林抓获的其余刺客全部已经招供,他们和林釉儿都是楚国秘密培养的间谍,梨园便是他们的据点,此次放火和行刺,是他们最后一搏。” 慕容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声音闷闷地问:“那左相……” “左承恩调查有误,差点酿成大祸,我已经写好奏疏送往咸城,请求父皇裁决,但我想……如今靖国正值内忧外患,父皇会以稳定朝臣之心为首要,所以应该只是小惩大诫罢了。” 沐清风说完,从善如流得打量着她,“怎么,担心他被父皇查办?” “不,不是……” 慕容诺慌忙摇头。 说到底,左承恩是因为她中毒的事才犯下欺君之罪,但这事做的也是圆滑有余,颇有朝廷骨干的水准,所以哪怕沐清风查到这一步,只要他的奏疏里不往深了说,那左承恩便只是查办不力。 所以沐清风先告诉她皇上会小惩大诫,其实也就是换着法儿告诉她,自己没有将左承恩欺君的具体内情透露在奏疏里。 “你应该知道,左相为什么隐瞒李奉的死因了吧?”想来想去,慕容诺觉得这事儿还是得跟沐清风敞开了说才行。 沐清风面无表情得一颔首。 慕容诺就讨好似的,把自己另一只手也往他手心里塞,温软娇嫩的一小团挤进去,一下就把他那点寒气驱散了,热气顺着手心往身体里游走,化为一股暖流直往心底里钻。 板板正正的脸,就怎么也挂不住了。 “你的毒,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在门外时,便听云娘禀报了大夫诊治的结果,和在咸城时陈得清替她把脉一样,除了惊吓和脚踝的伤,她身体很好,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可是,他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慕容诺仔细想了想,咕哝道:“我觉得,毒肯定是解了,但不是皇后姑母替我解的,大约是……那一场大病之后,我不但失忆了,我还解毒了。” 其实,她心里更清楚地觉得,原主是毒发死了,所以她才来了。 至于体内为什么没毒了,她也不愿意再去多想,来都来了,多活一天便算赚一天。 “这件事,我会暗中彻查清楚。”沐清风冷声道。 慕容诺也没阻止他,因为确实有些疑团,她到现在也迷糊着,比如为什么会中毒,为什么是发作起来就像心悸,还没大夫能解? 还有皇后,她近段日子的种种奇怪反应,中秋宴上的安排,是不是也和她中毒有关? 好像有什么答案,只要再去够一够,就能真相大白了,但慕容诺懒得去够, 她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正巧有人喜欢,索性通通扔给他去伤脑筋。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慕容诺感觉自己的手心里闷出一层薄汗了,她才收回来,胳膊支撑着自己慢慢坐起来。 目光扫了一眼沐清风的肩膀,又忍不住操心,“你的伤,怎么样了?” “该换药了。” 本来还神色凝重的某王爷舒展眉眼,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弧度,“就等你给我换呢。” “我?!” 第二百六十七章 要开始吗? 慕容诺怎么也没想到,换药的步骤会这么复杂,复杂到云娘忠叔他们,一桶一桶得往她房间里提热水,还有浴桶,衣裳,棉布和膏药…… 甚至,还有随着热气越来越浓郁的熏香和塞满屋子的旖旎气氛。 慕容诺手肘撑床,托着下巴侧躺在床上,看着隔着一道屏风,坐在浴桶里舒舒服服泡澡的某王爷的剪影,情不自禁得咽了咽口水。 “咳,你换药之前,还要焚香沐浴啊?” 屏风那边,一只修长的胳膊微微抬起,滴滴答答的水声听得人心里跟小猫儿挠似的发痒。 沐清风舒舒服服得往浴桶边一靠,慵懒的声线与缭绕的氤氲丝丝绵绵得缠绕着。 “今天杀了几个人,身上臭。” 慕容诺更是哭笑不得,“那你可以在你房间洗好了再来啊……”干嘛非要让她看这种活色生香的画面,她又不是什么思想清白的人。 沐清风轻而又轻得笑了一声,“我以为你会喜欢。” 慕容诺的小脸唰的一下更红了。 ***也有打直球的?要不要这么坦白从宽啊??? 沐清风听不到屏风另一边的声音,也不急,后脑勺枕着棉布,微微阖上眼睛,慕容诺脚伤了不方便下床,真是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好颜色。 沐清风那张脸被热气笼着,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血色,显得每一条棱角都那么温润和气,秀色可餐。 他闭着眼,回想着从府衙回来的路上和伍三七的对话。 左承恩觊觎慕容诺,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伍三七提醒他,切莫轻敌。 沐清风如何不知道,但查案子一贯思路清晰逻辑通畅的他,偏偏在这个小姑娘这儿找不到章法,重了,怕吓着她,轻了,又怕她感觉不到。 慕容诺和一般女子还不太一样,这家伙,对尸体总是兴致满满,对活人的情感往往慢半拍。 后来,伍三七一句话点醒了沐清风。 他说,“王爷,您要是想拿下王妃,正人君子这四个字,怕是暂时不能有了。” 所以今晚他就来明目张胆得***了。 一身皮囊,总要有点用武之地吧,他想着,就算慕容诺喜欢验尸,男人的身体已经看得麻木了,但他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大概又泡了一盏茶的时间,沐清风才从浴桶里站起来,哗啦啦的水声和屏风上的剪影让慕容诺身体猛地绷紧。 但眼睛又不听意识指挥,根本无法从屏风上挪开。 “你,洗完啦?”她干巴巴得问。 沐清风一边拿着棉布擦拭身子,一边道:“嗯,你准备好了吗?” 准,准备?! 慕容诺好像忘了脚踝的疼痛,撑着床坐起来,嘴被烫了似的结结巴巴,“准备……什么……” “换药。” 某王爷隐着笑意。 慕容诺勉强压抑住几乎涌到鼻头的燥热,声音里的心虚几乎要溢出来,“哈,哈哈……这个啊,换药嘛……” 沐清风慢条斯理得跨出浴桶,换了干净的裤子和鞋袜,又披了一件宽大的暗紫色缎面外袍,才从屏风里走出来。 袍子披得很有心机,像是遮住了什么,但又巧妙得露出了些什么,大有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感。 慕容诺坐姿僵硬,眼睛像是生了脚,狂奔似的往敞开的衣襟中间,那一块块棱角分明的肌肉上冲,从胸肌到腹肌,一遍又一遍得扫过那些宛若刀刻的弧度。 偏偏还有一些没擦干的水珠从弧度间滑落,看得她不受控制得口干舌燥起来。 难怪……古人云,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是关嘛?这是天堑啊!!! 她暗暗大吞了几口口水,努力保持‘不就是男人的身子,我已经见怪不顾了"的淡定,但她宛如熟透了的耳朵尖尖和脸颊,毫无余 地得出卖了她。 沐清风就在她的注视下走到了床边,几缕湿漉漉的长发随着他弯腰的动作滑落到胸前,像极了一条甩向欲望深渊的绳索。 慕容诺顺着发丝往下看,仿佛能听到一种蛊惑而魔力的声音。 “沉沦吧,沉沦吧……” 她舔了舔发烫的嘴唇,硬着头皮将眼睛往上抬了抬,正对上沐清风微微含笑的眼眸,烛光映照着,深邃又危险,好像深渊的入口。 一吸,就把她的魂儿给吸进去了。 好嘛,连跳的机会都不给,更霸道了。 “诺儿。”沐清风靠近她的耳边唤她,声音低沉到近乎耳语,带着要命般的诱惑,“要开始吗?” 第二百六十八章 喜欢吗? “要……” 慕容诺身体像是被那声音定在原地,嘴皮子不自觉得张开,声音更是不由她控制得从喉咙里跑出来。篳趣閣 沐清风似乎是笑了一声,低到极致的气音,擦过慕容诺敏感至极的耳侧,酥酥麻麻的感觉化为一股电流横冲直撞得蹿进她的身体里。 她下意识攥紧被面,毫无反抗之力得挣扎在沐清风的诱惑之下。 以后谁再说沐清风是玉面阎王,她第一个不服,这分明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啊!!! 沐清风保持着弯腰的动作,目光一寸寸扫过小姑娘紧绷的脖颈,向上便是红得像是要滴血似的耳廓,他自嘲似的弯了弯嘴角,自己费尽心思,才能诱着哄着小姑娘到这一步。 而她呢?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坐着,便让他快要失控了。 今晚,到底谁吃定了谁啊! 他闭了闭眼,放任自己扯断最后一丝理智,嘴唇贴近那个饱满的,又红又柔嫩的耳垂,张嘴轻轻含住。 “沐……” 慕容诺身子一抖,软了腰似的摔进沐清风的怀里,还来不及反应,便被男人抱着从被子里带出来,侧坐在他的双腿上。 饶是情动至此,他还不忘了护着她受伤的脚踝,一只手捧着她的腿肚子,让她的小腿悬在半空中。 可是托在慕容诺后背的另一只手就半点不老实了,炙热的温度毫无阻力得穿透薄薄的衣料,顺着脊椎的弧度向上游走,烫的慕容诺不得不挺直腰杆,可耳垂还被某人吮着呢。 她有点不适应得动了动,沐清风便后退开,慕容诺以为结束了,水汪汪的眼睛呆呆得望向他,不知是因为中断了不舒服,还是因为迷茫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沐清风其实也有点拿不准,且不说在这方面他也毫无经验,更在意的是小姑娘还有没有什么顾虑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想得到她,可他绝不愿让她一丝半点得委屈了自己。 “诺儿……” 沐清风声音低哑而温柔,带着难以压制的情动,那双眼眸里,好像有什么正要排山倒海得席卷而来,可却硬生生被挡在了一层半透不透的屏障之外。 她看得一清二楚,心跳得兵荒马乱。 “你想说什么?”颤抖绵软的声音,从小姑娘的嘴里说出来,化为一股热流让沐清风心口烫了一下,从头到脚得躁动难耐。 克制,原来是一件没有上限的苦修。 他失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尽,才找回尽量平稳的声线,“娶你为妻,确实不是我的意愿,甚至……我在父皇和母后面前抗拒过,说过一些有失分寸的话,做了一些令你难堪伤心的事,但那时我并不知道,自己会如此钟情于你。” 慕容诺抿着唇,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声音说不上是落寞,还带着几分想要安抚对方的温和。 “其实我也没有一开始就喜欢上你,你不必过于自责……” 沐清风的眸里,仿佛移进了夜色,浓墨般的云卷翻涌,他哑声问:“那现在呢?” 明明知道答案的不是吗? 可他就是想再听一遍,看着那双被灯光勾勒得分外清晰明亮的眼睛,闪动着紧张和羞涩的微光,那么真切,那么诱人。 慕容诺舔了舔嘴唇,低垂着眉眼,很小声得‘嗯"了一声。 沐清风捧着她小腿肚子的手指轻轻捏紧,挂着几分邪佞的笑意的唇,凑到她唇角边,若有似无得磨蹭着,“喜欢吗?” 喜欢什么? 慕容诺的脑子里现在已经成了一团粘粑粑的浆糊,到底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他现在做的事,这……让她怎么回答啊! 她干脆闭上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颤动着,像是蝴蝶的羽翼,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回应。 沐清风终于放任自己失控,张开嘴 唇,温柔得含住近在咫尺的那一小口,微微翘起,泛着水润饱满色泽的殷红。 和他想象的一样,小姑娘软软得迎合上来,没有半分拒绝的意思。 他就更耐不住了,急着加深这个吻…… 咻! 满室情浓瞬间被破风声撕裂。 什么尖锐的东西瞬间穿透窗户,擦过壁灯,将一线灯芯重重钉在了墙上。 屋内登时昏黑了大半,慕容诺猛地睁圆了眼睛,心口咚咚乱跳,“怎,怎么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可把我憋坏了 还没等沐清风回应,房门被猛地撞开,一群黑影呼啦啦得往里面冲。 沐清风一把拉住身后软被盖在怀里小姑娘的身上,从头包到脚,囫囵得没留一点儿可见的余地,小姑娘哪还敢出声,猫着腰躲在他怀里,身体僵硬得像是一座雕塑。 极深的眸子里,宛如电闪雷鸣。 “你们最好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逼人的威压扩散开来,恶狠狠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沙哑和沉闷,哪怕竭力压低,也藏不住沐清风此刻快要烧穿身体的盛怒。 门前,云娘、忠叔和伍三七是冲在最前面的,周絮个头小腿短却十分敏捷,进门虽然慢了一步,但所有人定住后他还往前冲了几步,也跑到了前头,但又被忠叔及时拉住,一大巴掌糊在脸上挡住了他整张脸。 沐清风那寒冽刺骨的声音传来,屋内一瞬入冬似的,云娘和忠叔偷偷对视一眼,极为默契得往后退了半步,周絮那小子被忠叔拎着后衣领子,扔到了他的身后,又被石曦石晓并起的人墙挡到了最后去。 可能也就两三个眨眼的功夫,伍三七就站到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他一脸绝望,眉心发抖,缓慢而艰涩得开了口,“王爷,是左二小姐和二公子在房顶上追逐,属下等再三劝告,可他们……属下等也不敢强行阻拦,刚才那一箭是左二小姐……” 沐清风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瞥了一眼钉在墙上的那一只雕翎箭。箭头完全没入墙内,这力量…… 呵,左卿卿? “你们先出去吧。”他声线沉凉。 “是!” 众人连忙应声,逃命似的转身,刚要走,却又听到门外传来喊声。 “王爷,你和王妃没事吧?伤着没有啊?” 左卿卿嚷嚷着走上台阶,被一步跨出去的云娘拦了往房里冲的脚步。 “左二小姐,王爷和王妃都好着呢,您还是与二公子去别处玩儿吧。” “我才不是和他玩儿呢!” 左卿卿抱着弓,垫脚往房里张望一眼,黑压压的,只能勉强看清有一大团形似身影的轮廓在最深处,她便对着那处喊:“慕容诺,我和我哥明天就要走啦,你要是不困,就起来跟我告个别吧?” 那么大的喊声,那么大的阵仗,慕容诺要说自己困,可就真是闹笑话了。 她从盖在头上的被子里钻出来,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她应该是有话要与我说,我还是……” 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沐清风冷冽得像是凝出冰霜的目光。 他好像很生气啊。 慕容诺一怔,下意识得用手摸上他的胸口,靠近心脏的位置,轻轻拍了拍,像是安抚小孩子似的,“来日方长啊……” 不老实的指尖,小猫爪子似的挠了挠,挠得沐清风更怄火烦躁,眉头皱得紧紧的,抿着唇,半分不肯松开。 慕容诺目光在他紧绷的脸上兜了一圈,他的某些小脾气,她好像天然的福至心灵。 “沐清风,这个姿势,我腿疼……” 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点娇气,怀里的小姑娘撒娇的模样都是生涩的,偏偏,淬了毒似的充满诱惑。 沐清风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带着小姑娘压在上面的手也跟着起伏,沉闷的心跳在无言得诉说着他的不满。 一口气吐尽,他才冷声道:“伍三七,备马,本王要夜审余胜。” 没人知道余胜关在哪儿,便是李显和左承恩,也不得而知,李奉的案子虽然了结,但苏州城里那颗毒瘤还没拔出来,他安排的人一直在秘审,说那边是个硬骨头,今夜他就要去看看,那块骨头到底有多硬! 伍三七光是听到这吩咐,后背就漫起一阵渗人的寒意了,王爷这身的火,可不好灭啊。 等他们都 出去,门重新关上,慕容诺才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小口小口得喘着气。 “可把我憋坏了。” 沐清风皱着眉,头疼又无奈得瞥她一眼,“我也一样。” 呃…… 慕容诺很自觉得从他身上下来爬回床上,讨好似的冲他笑,“你快去忙吧,早日办好差事,咱们也好回王府呀。” 她本来没那意思,但说出来又觉得不对劲,好像是在暗示沐清风,回王府之后就可以关起门胡作非为翻天覆地了? 不是那个意思啊喂!!! 沐清风显然十分满意她的话,一脸冷肃的脸庞缓和下来,挑眉一笑,“不给我换药了?” 慕容诺看着放在床边凳子上的药膏和纱布,立马乖巧点头,“换,当然换!” 第二百七十章 不仅仅是警告 沐清风走后,慕容诺也没再在房间里待着,她总觉得屋子里有一种散不尽的气氛,和别人待在里面,怪怪的。 幸好脚踝的伤并不严重,她让左卿卿搀扶着自己,一蹦一跳到了斜对面的书房里,舒舒服服靠在垫满软枕的躺椅上。 “你不是和慕容承闹着玩儿呢?他人呢?” 慕容诺从果盘里拿了颗乌溜溜的大葡萄,慢悠悠剥着外皮。 “被我打晕了。” 左卿卿漠然道。 慕容诺捏着的葡萄咚的一声滚到桌上,“你……” “没事,最多一晚上他就醒了,上次在马车里他也这么晕的。”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左卿卿尴尬得偏开视线。 慕容诺一愣,顿时哭笑不得,“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左卿卿轻蹙眉头看过来。 慕容诺叹息一声,摇摇头,又捏起一颗葡萄剥了皮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没什么,以为他终于开窍会做人了。” 左卿卿疑惑得眨眨眼,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样,片刻,也跟着不甚满意得摇头,“再给年,也不行。” 慕容诺噗嗤一笑,又继续有滋有味得吃葡萄。 顿了顿,左卿卿才声音格外认真得开口,“慕容诺,明天一早,我就先和我哥一起回咸城了。” “嗯。”慕容诺头也没抬,专注着撕掉那滑溜溜的葡萄皮。 左卿卿抿了抿唇。 “我哥有件东西,托我交给你。” 她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副卷轴,斜眼看了看慕容诺满手的汁水,又没递过去,自己解开绳子展开来。 慕容诺一边往嘴里塞葡萄,一边抬头看去。 是一幅画,苏州河上波光荡漾,彩绸飞扬的画舫二楼,有一抹嫩黄的女子倩影,斜倚栏杆,长发如瀑,只是一个侧影,却将慕容诺的眉眼轮廓刻画入骨,栩栩如生。 “你费了这么大功夫,就是为了给我送这幅画吗?”慕容诺目光转到左卿卿的脸上。 后者摇摇头。 “我哥还有一句话,他说,若你还愿意,他会等你。” 慕容诺垂眸,半晌,才轻轻开口,“卿卿,我是真的喜欢沐清风。” 再抬眸,水盈盈的目光里蓄满了小女儿家的柔情,好像是第一次,她在旁人面前这么坦诚,不隐藏的,将自己的喜欢和坚定展示给对方。 “不是一时兴起的喜欢,也不是嫁了人就要认命的喜欢,是这里扑通扑通,一下一下往长久了沉淀和跳跃的喜欢。” 她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微微弯起的眼梢挤碎了繁星。 “我是自愿的,这一次,没有人逼我,也没有不得已的理由,只有我的意愿,如果是这样,你和你哥会祝福我们吗?” 她不想失去左卿卿这个朋友,也不想因为自己给沐清风这个本就夹缝求生的皇子树敌。 左卿卿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你这些话,我会回去和我哥说的,但是……”她盯着慕容诺,很是不解得问,“你有没有想清楚,你和九王爷真的成了夫妻,皇后娘娘那边怎么交代?中秋宴上,难道不是她对你的警告吗?若她发现你的心意已变,下一次可能……” 那应该不仅仅是警告吧…… 慕容诺虽然一直没向沐清风问起那些事,但她能猜到,皇后那番动作并不简单,尤其是对她,是存了杀心的。 正因此,沐清风才会带着她来苏州查案,暂时避走咸城,她也相信,沐清风现在调查的事情,会成为他掣肘皇后的利器,来保她眼下的平安。 否则他不会如此大动干戈,不惜代价。 这不是那个韬光养晦,锋芒暗藏的沐清风,他虽远在苏州,却在向那个高坐凤位的女人亮出了锋利的爪牙。 苏州西郊,一户农舍的地窖内。 这是陆嬷嬷名下的老宅子,荒废已久,周围的农户大多也搬离了此地,四野空旷,人烟稀少。 所以,地窖里惨烈的叫声,哪怕传了出去,也引不来任何人的注意。 惨叫声持续了很久,越来越微弱,直至无声。 地窖的门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出来,几个披着黑袍的黑衣人缓缓走出。. 门外,一道身着黑色劲装的身影迎上去,正是一贯神出鬼没的风影。 “王爷,李太守传来消息,和林釉儿一伙儿的那些戏子,还有养虫的那小子都已招供,但他们所知并不多,所用不大。” 他将一沓供词交给其中一个黑袍人。 宽袖中伸出一只素白修长的手,接过供词,便有其他黑袍人将火把点亮聚过来,宽帽下的那些轮廓,也逐渐变得清晰。 正是石曦、石晓、忠叔和伍三七。 沐清风一眼扫过证词,声线微寒,“无妨,余胜已经开口了。” “王爷,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唐大人的府卫送来消息,朝堂上已经有大臣上奏,弹劾王爷在苏州名曰查案,但实则另有动静,已经造成城内官员之间人心惶惶。”伍三七道。 “凉州那边,胡将军的一名副将因伤回乡修养,但他的路线并不是前往家乡卞城,而是苏州。”忠叔道。 风影紧接着道:“这几日,楚商出入苏州城的次数也密集了很多。” 沐清风被摇曳的火光笼罩着,鸦羽一样的长睫垂下,在眼皮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片刻,他才轻哼一声,缓缓抬眸,眸底浮现一抹诡异的冷光。 “继续查,只要那个人不来,本王便是翻了苏州城的天,也要彻查到底。” 第二百七十一章 说书先生 三日后。 傍晚,在苏州城上空,半城的流云,半城的流火,宛如惊涛与狂潮的相遇,翻腾出层层橙红的泡沫,向天边蔓延而去。 从那夜过后到现在,慕容诺没再见过沐清风。 不仅是他,就连苏州八杰里的其他人也都失踪了似的,只有陆嬷嬷日日在宅子里陪着慕容诺,无论饮食起居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陆嬷嬷不爱说话,也没有任何面部表情,慕容诺实在闲了想找人聊天解闷,就只能和自己那个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弟弟说话。 吃糠咽菜似的,实在难以下咽,她难受,慕容承更难受,苦着一张脸求饶。 “姐,你能不能别给我讲你那些剖尸的事情了?什么肠子啊肺啊脑浆啊的,太倒胃口了,刚才的晚饭已经在我喉咙里打转了。” 姐弟俩坐在花厅前的廊下,看到陆嬷嬷端来茶水,慕容承赶紧接过一杯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慕容诺无奈得一声长叹,“这难道不比你每天回忆和左卿卿爬墙打架有意思吗?” “当然是打架更有意思!” 慕容承仰头望天,神情复杂得感慨,“要是左卿卿没走就好了。” 那晚,左卿卿进了宅子二话不说就开始追着他打,还把他赶到房顶上追,他还以为……她不生他的气了呢。 谁知道,又被打晕了。 再醒来便是第二天早上,慕容承捂着脑袋上的大包去找左卿卿算账,才知道他们已经离开苏州城了。 走了,连个招呼也不跟他打,真不拿他当朋友啊。 越想越郁闷,慕容承一脸沮丧得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要走。 “前两天你从我这儿要走了一个金元宝,不是答应我做一个尽职尽责的【陪聊】?”慕容诺幽幽道。 慕容承委屈地撇嘴,“这几天你聊你的,我说我的,咱俩虽然互不耽误,但……这么说吧姐,我在姐夫的牢里蹲着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过……”. 正说着,便看到一抹英姿飒爽的倩影,捧着一个陶罐子向他们走来。 慕容诺一看到新鲜人,眼睛蹭的一下亮起来,“霜枝!” “有救了!” 慕容承感动得想哭。 霜枝刚向他们行了礼,慕容承便迫不及待道:“霜枝姑娘,我姐就交给你了啊,我还有几件拯救天下的小事要去办,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回见!”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好几步远去。 慕容诺一脸尴尬,指了指霜枝怀里的罐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霜枝将罐子交给陆嬷嬷,转头笑吟吟道:“是牛乳,周絮要的,这几日他好像很喜欢喝,从早到晚当水似的喝个不停。” “哦……” 周絮的事,没太引起慕容诺的兴趣,她抿了抿嘴,考虑着要不要聊一下以前在实验室,看过牛乳蛋白过敏致死的特殊解剖案例。 但这可能要先科普一下轮状病毒和细菌感染引发的器官病变反应…… 没等她想好,霜枝已经先开了口。 “王妃,您还记得风影提过一个很有名的说书先生吗?今晚他会在岗风茶馆里说故事,您可想去听听?” 慕容诺瞬间瞪大了眼,眸底的星河都跟着激动得乱颤,“真的可以去吗?” 半个时辰后,岗风茶馆二楼包房内。 霜枝和头戴白纱帷帽的慕容诺坐在窗边,两人中间的小方桌上摆着茶馆里有名的老三样,一壶碧螺春、一碟芝麻酥糖和一碟瓜子。 “这个包房是茶馆里最好的位置,王妃可以先尝尝他们的碧螺春,待会儿听客满了就开场了。” 霜枝给她斟了杯茶推过去。 慕容诺兴奋得点头,忍不住将挡脸的白纱挑开些,露出一双清灵明亮的眼睛往一楼大厅里张望。 十几张方桌都坐满了,仅有一些边角里的位置还空着,但陆续还有进来的客人。 正中间有一个略高出地面半尺的台子,摆着一张长案,案子上只有一块方木。 “这个说书先生人气很高嘛。” 霜枝不明所以得看着她,慕容诺笑着解释,“我的意思是,很多人为他而来。” 霜枝便点点头,“这位说书先生名叫徐太平,来历十分神秘,据说前些年一直周游各国,半年前才定居苏州城,他说的那些江湖故事又新奇又有趣,就好像他的亲身经历一样,但他并没有固定登台的日子,今晚算是赶巧了。” 慕容诺一听,更添了几分期待。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阵阵欢呼和掌声,慕容诺和霜枝同时闻声望去,便看到一个清隽翛然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宽袖白衫,大步流星得走到了台上。 再看他手握方木轻轻一叩,抽出腰间折扇啪得一打,轻摇了两下,茶馆里如约一般鸦雀无声。 “上回书说,正是那乔大侠带着朱姑娘折而南下,绕过雁门关,来到一个叫卫辉城的地方,这一回咱们就说说他们巧遇丐帮……” 清朗的声音传遍茶馆,也字字清晰得传到慕容诺的耳朵里,她身体骤然一僵硬,脑子里全是嗡嗡的鸣响声。 “不会吧……” 第二百七十二章 恕我冒昧 “王妃,你怎么了?” 便是隔着帷帽,霜枝也察觉出慕容诺的不对劲,那张遮挡在白纱下的脸,好像顿时失了血色,几乎与纱的白融为一体。 慕容诺喉咙发干,使劲吞咽了几下,才勉强道:“没事,只是这故事……我好像听过。” “王妃真是见多识广,是在咸城吗?”霜枝这才安心得弯起嘴角。 慕容诺转头继续看向楼下拿到身影,又听了几句,才轻而又轻,如轻喃自语一般开口,“不,在我的过去里。” 霜枝没有听清楚,只隐隐觉得王妃的反应有点奇怪,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追问清楚时,又看到慕容诺转头向她道: “霜枝,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一个时辰后,二楼走廊。 徐太平下了台,就被茶馆老板带到楼上。 “徐先生,待会儿见到的贵客您可要替我好好招待啊。” “不是霜枝姑娘吗?” 今夜他得到了不少赏钱,但出手最大方的便是城南风霜镖局的霜枝姑娘。 苏州城里各大茶馆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对当场赏钱最多的客人,说书先生定是要陪着说说话,喝喝酒的,这是礼数,也是维系客人的手段。. 茶馆老板是个身材宽胖的中年男子,戴着一顶缎面的方帽,神秘一笑,低声提醒道:“还有一位,比霜枝姑娘来头更大,徐先生,你这是遇上真贵人了!” 他将徐太平带到一间上等包房的门口,轻轻叩响房门。 来开门的便是霜枝,客气地向茶馆老板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还要谢谢霜枝姑娘今夜的打赏呢,徐先生给您请来了,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姑娘只管吩咐。” “有事我会让店小二去找你的,你先去忙吧。” 茶馆老板又暗示似的给了徐太平一个眼神,然后才笑呵呵得转身离开,等他走远了,霜枝才侧身让开半扇门的位置。 “徐先生,请进吧。” 徐太平点头致意后才跨进门槛,进去后他迅速扫了一眼四周,只有一个身姿娉婷的女子,穿着浅蓝纱裙,头戴白纱帷帽,端坐在桌前。 好像,从他进来的那一刻,白纱下藏着的那双眼睛便在不加掩饰得观察着他。 “在下徐太平,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他站定,向女子施了一礼。 不等慕容诺开口,霜枝便抢先道:“你无须知道……” “我姓慕。”慕容诺打断她的话。 霜枝愣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镇定得补充,“你就叫她慕姑娘吧。” 徐太平眼光微微一动,勾起唇角,“多谢慕姑娘和霜枝姑娘的打赏。” “霜枝,我想和徐先生单独说几句话。”慕容诺看过去。 “是。” 霜枝退出门外,将房门轻轻关上。 慕容诺又将视线移到面前的男子身上,隔着白纱,她看他就好像隔着漂浮的薄雾,并不真切。 “徐先生,请坐吧。”她开口道。 徐太平便上前两步,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桌面上并没有酒壶,徐太平便从善如流得拿起茶壶,给慕容诺添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知慕姑娘想聊什么?” 慕容诺抿了抿唇,好像才下定决定似的,压低声音问道:“恕我冒昧,请问……你死过吗?” 噗! 徐太平呛了一口茶,水沫喷到对面的白纱上,他瞬间脸色煞白,声音都是抖的。 “慕姑娘,真是抱歉,我……” “不要紧。” 慕容诺摇摇头,索性将帷帽摘了下来,藏在白纱下的面容露出来,又让那徐太平眼眸一震。 眼前这位拥有倾国之容的女子,他好像见过…… 第二百七十三章 王妃咒他死 “您是……九王妃?” “你认识我?” 慕容诺也有些惊讶。 徐太平眼光一闪,继而笑意盈盈得看着她。 “那日九王爷携王妃和左相乘画舫游河,轰动整个苏州城,徐某恰好与友人在另一只画舫上有幸亲睹,鹅黄轻纱,凭栏而坐,明眸胜星,笑靥倾国。” 慕容诺不好意思地笑笑,“徐先生果然是文化人啊。” 说着,又偷觑他对自己这句话的反应,像在对什么暗号似的。 徐太平却只是微微一怔,然后神态自若得给自己倒了杯茶。 慕容诺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徐先生……是来这儿当爱豆的吧?” “……” 徐太平抬眸对上慕容诺充满认真和希冀的眼神,有些受宠若惊似的,问道:“王妃是在夸徐某吗?” “你真的听不懂?” 慕容诺紧盯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可徐太平也只是摇头失笑。 “飞雪连天射白鹿……” “……” “我在遥望……” “……” “做人如果没有梦想……” “……” 徐太平眉头拧紧,神色复杂得开口:“王妃,恕徐某才疏学浅,实在不太能明白您的意思。” “你是不是失忆过?” 慕容诺扫了徐太平一眼,又摇头喃喃,“不对,失忆怎么会还记得的剧情呢……” 思来想去,她还是又回到了那个最开始的问题。 “你真的没有死过吗?” 徐太平脸色有些难看了,“王妃,徐某好端端活着,您作何缘故老是要咒我?” “我……” 回到宅子时已是深夜,一轮弯月高高挂在夜幕之中,也许是天气晴好的缘故,月色格外明亮清晰。 可慕容诺的心,却是又低沉又空落落的。 从和徐太平单独谈完话,她就是这幅闷闷不乐的样子,一路无话,耷拉着脑袋谁也不理,自顾自得往前走。 脚踝的伤本来就不严重,这几日休养得好,已经看不出什么问题,只是不太能像正常走路那样用力,所以跟在后面的霜枝,就看着王妃一脚深,一脚浅的,背影落寞极了。.. “王妃……” 霜枝突然惊呼。 声音刚传到慕容诺的耳朵里,她便闷头撞上一堵温热厚实的肉墙。 捂着脑袋抬头,正对上一双又深邃又满是疑惑的眼睛。 “沐清风,你回来啦!” 慕容诺声音有点哑哑的,带着点惊喜和不易被发现的小情绪,闷闷的,像是被心事给压得不太顺畅。 “你怎么了?” 廊灯下,光线昏暗,沐清风很自然得牵起她的手,指尖冰凉,让他不满得皱了皱眉头。 他知道今晚霜枝带着慕容诺去听书了,本以为是会让她高兴的事,所以他今晚也有意早些赶回来,想看看她兴奋高兴的样子。 哪想到,等回来一个垂头丧气的小姑娘。 “我……”慕容诺把自己扔进他怀里,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才软软的带着点娇气地喃喃低语,“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沐清风视线看向跟在几步远距离的霜枝,后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等他追问,怀里的小姑娘就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我困了……” 沐清风便将她打横抱起来,转身向卧房的方向而去。 等他们走远了,才有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得落在霜枝身边,正是她的夫君风影。 “王妃这是怎么了?今晚的故事不好听吗?” 霜枝侧目看向身旁的人,摇摇头。 “王妃找徐太平说了几句话,我只听到徐太平说……王 妃咒他死……” 风影惊得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许是我听错了吧。” 霜枝抿了抿唇,思忖着道,“不过徐太平看起来也有点怪怪的,或许我们应该查一查他。” “怎么怪了?”风影追问。 霜枝道:“他和王妃说完话之后,便把赏钱退给了我们,还说若是王妃一日没有离开苏州城,他便一日不在茶馆里说书了。” “这……” 第二百七十四章 钓鱼执法 卧房内。 今夜的宅院里,格外的更阑人静。 慕容诺被沐清风抱回房里之后,就好像进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外面被浓墨似的夜隔绝了一切。 “今晚好安静啊……” 慕容诺枕着沐清风的胸膛,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半张着迷蒙的眼,声音里带着软软的睡意。. 沐清风胸口微震,低笑道:“他们怕我再生气。” 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慕容诺埋起脸往他胸口蹭了蹭,闷闷得‘哦"了一声。 沐清风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替她脱了鞋袜,把右边袜子脱下来的时候,还没忘了检查一下她脚踝的伤。 虽然是往日里从来没做过的事情,但他做起来那么从善如流,让慕容诺都没反应过来现在伺候她的是堂堂靖国九皇子。 等她盖上锦被,舒舒服服得眯上眼,却又感觉沐清风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下意识的不敢动,也不敢睁眼,只听到脱靴的声音,然后便是沐清风的气息再次铺天盖地得笼下来。 他靠的很近很近,但也没有完全压着她的身子,故意要与她耳鬓厮磨似的,在她耳边呢喃低语。 “这几日,想我了吗?” 慕容分的困意,蹭的一下云消雾散,睁大眼,便对上沐清风近在咫尺的眼眸,昏暗的光晕笼罩在他身后,衬得他幽深的眸子里糅满了深情,又带着一点点藏不住的逗弄。 往下,便是他的唇,唇线真是清晰啊,微微上翘的唇峰,蘸了蜜的钩子似的勾着慕容诺的心。 她情不自禁得吞咽了一下,再开口,声音都涩涩的。 “想……” 沐清风得了个满意的答案,凑近了,在她唇角轻轻吻了一下,“想什么,这个吗?” 这人……钓鱼执法了不是? 慕容诺偏开眼故意不看他,涩声道:“是想睡觉。” 沐清风忍不住笑,笑声在喉咙里翻滚着,嗡嗡的,震得慕容诺心口跟着发痒。 这家伙,今天心情这么好的? 想着,又忍不住问出口。 “你们在查的事有进展了?” 沐清风“嗯”了一声,一边很是耐心得替她拨开散落在脸颊的碎发,一边问:“还记得长柳村的案子吗?” 慕容诺视线立马转回来,惊讶得看着他,“和那个案子也有关吗?” “不止那个案子。” 沐清风手顺势滑下,扶着她的后脑勺微微抬起,把自己的手臂塞到枕头和颈下之间的位置,然后让她舒舒服服枕在他的臂弯里。 这个动作,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很多,几乎,完全贴在一起。 “还有李奉藏在墙里的那本册子,记载了近几个月来往苏州和各大州城之间货船的货品明细……” “我记得你说有很多日子被朱笔标注起来,可能是李奉查到了什么。”慕容诺接话道。 “不错。” 沐清风道:“官家的货船,每七日一次盐运,每半月一次茶叶、粮食和布匹,还有每个月一次的牲畜,上月运送牲畜的货船,装运记载里便有柳氏家里的猪。” 慕容诺不禁疑惑,“可那些猪不是没装运才得了……” “所以,问题就出在原本的货品没有装运,但货船到达苏州依旧是满载,我将李奉标注的那些日子对应的货船和货品全部彻查了一遍,发现不止牲畜,还有其他货品,在各地都有滞留或延误的情况,尤其以盐运最为严重。” “这么说来,有人在暗地里偷梁换柱啊……”慕容诺突然感觉到这可不是一般的隐患,是个大隐患! 沐清风眸色沉下来,“我们根据余胜所说的卸货地点去搜查时,那里已经被付之一炬,除了焦土什么也没剩下,显然对方非常警觉,余胜被抓了之后,他手 里养着的那帮脚夫也都失踪了,我想应该凶多吉少了。” “这样岂不是又断了线索?”慕容诺忍不住皱眉。 沐清风笑了一声,道:“只要东西在苏州城,找到只是时间问题,只是我们要再耽误几日才能回咸城了。” “这有什么,我在这儿住着越来越舒服了,过几日你让我走,我还不一定想走呢。”慕容诺安慰他。 沐清风猛地一个翻身,将小姑娘压在身下,撑出的那一点点空隙,只够两人鼻尖厮磨,温热的呼吸完全交融在一起。 他盯着那双水雾雾的,有点怯,又有点茫然的眸子,实在招人得紧,长睫轻轻颤抖,将他煽风点火似的。 “诺儿,你的意思是,不回去在这儿也可以吗?”他哑声问。 第二百七十五章 你乖一些 “什么啊……” 慕容诺往后退,脖颈下的胳膊微微用力,她枕的哪是枕头,明明是一块热铁。 沐清风则直接用行动回答她。 小姑娘的唇,是柔柔的又暖暖的,有一丝丝芝麻酥糖的甜味,他像是尝到了诱人的滋味,一遍遍不厌其烦得用舌尖轻扫着。 直到潮热滑入被夺了呼吸,慕容诺脑子里已经化成了一团浆糊,只能本能得随着他的缠绕共舞。 许是感觉小姑娘的回应有些僵硬,沐清风极有耐心的,克制着,慢条斯理着。 慢慢的,慕容诺身子软下来,下意识间将手绕到沐清风的背后,若有似无得搭着他,他才好似得到了恩准一般,本来规规矩矩的手滑到小姑娘软腰间。 隔着轻薄的纱裙,指尖碰到慕容诺温热的皮肤,昏昏沉沉的小姑娘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蓦地睁大了眼。 “不,不可以啊!” 沐清风微微喘息着睁开眼,眼梢都染了红,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怎么了?” 小姑娘的脸像是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躺在他怀里,像是被欺负了似的,也不看他,娇娇软软得咕哝,“反正……今晚不行……” 沐清风浓烈至极的情动还在眸底汹涌着不肯退去,却带着哄得问:“不舒服吗?” 慕容诺觉得,今晚如果给不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肯定是逃不过去了,她只好小小声的,带点不好意思得开口。 “我……月事来了……” 沐清风顿了顿,仿佛在用仅有的清醒意识思考,几息后,他才俯下身埋在慕容诺的颈窝间。 滚烫的呼吸喷在她最是敏感的位置,她痒得想躲,偏偏压在身上的人半点没有放松的意思,她只好默数人体的骨骼名称来转移注意力。 良久,才听得沐清风又沉又哑的笑声,“诺儿,这世上,你最会磨我。” 慕容诺忍不住被他蛊惑似的,也替他难受委屈上了,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虽然……但是,可以亲的。” 沐清风好不容易压下的欲望轰的一下重燃,在床上,小姑娘到底有什么魔力,总是这么轻易便能摆弄他了?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他唇一偏,发泄似的吮上白嫩的脖颈。 脖子上突然被人又舔又吸,一阵阵的酥麻,慕容诺慌乱得去推他。 沐清风含糊不清,“疼。” 忘了,他肩上还有伤呢! 慕容诺心一下子揪起来,那晚换药的时候看过他的伤口,最深的位置是见了骨的,她刚才肯定是碰到他的伤口了。 “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她急着想起身。 “你乖一些。” 沐清风呼吸粗重,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间,只是极短暂的离开了一会儿,那潮热的触感又覆上去,好像急着纾解什么。 听着耳根底下传来一声迭一声的粗喘,慕容诺重新理解了什么叫‘欲求不满"。. 再一深想,她又更是面红耳赤。 从脖颈到肩膀,每一寸皮肤都被照顾到了,她的衣裙也被揉的散乱得不成样子了,沐清风才停下来,将早就不知道被踢到那个角落的锦被找回来盖在慕容诺的身上,然后转身坐起来。 慕容诺缩在被子里,露着两只眼睛看着身形高大的那道背影。 他……把自己安抚好了? 下一秒,又听到略带躁意的嗓音。 “送水进来。” 慕容诺:??? 直到云娘带着两个婆子前前后后.进来,给浴桶里倒水,沐清风一遍遍说水太热了,最后只让他们提冷水进来,然后把自己扔进大半桶冷水里泡着,慕容诺才好像懂了。 刚才某人不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效果二 噗嗤。 她没忍住笑喷,看到昏黑中那道背 影僵硬了一下,立马乖觉得用被子捂住嘴。 门外,云娘又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里面再传来命令,她才吩咐婆子们离开,正巧陆嬷嬷从回廊另一边过来,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将人拦住。 “嬷嬷,王爷好好的突然要洗冷水澡,他没事吧?” 陆嬷嬷面无表情得往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没事。” “入秋之后,洗冷水澡容易招风寒啊。” “不洗,王爷就憋坏了。” “……”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月亮之上 一觉睡醒来,慕容诺旁边已经空了半床。 昨晚沐清风到底睡得怎么样,她是不知道的,但她睡得很香,某人的胳膊被她用来枕了一晚,居然比枕头好用一百倍! 她洗漱好打开房门,便看到霜枝站在院子里指点周絮练剑。 “胳膊抬高,腕沉,拿稳了。” 周絮满头的汗,咬着牙,脖子上青筋都鼓出来了。 “是不是该歇会儿了?”慕容诺走过去问。 霜枝向她行了礼,才解释道:“王妃,是周絮自己说要加长每日练功的时间。” “哦?”慕容诺不解得看向一动不动的小家伙,“这是为何?” 周絮牙关发紧,一字一顿道:“我想进步再快些而已。” “欲速则不达,练功就像盖房子,追求速度地基就打不扎实,况且你还这么小,急什么?” 慕容诺从袖子里拿出手帕递过去,“擦擦汗,喝点水,休息一下再练吧。” 周絮只好收了剑,接过手帕胡乱往脸上擦了擦。 慕容诺看到摆在旁边的茶壶,想给他倒杯茶喝,周絮发现赶忙拦下。 “王妃,我不喝茶,我喝这个……” 他解下腰上绑着的牛皮袋,扯开木塞狠狠灌了几口,然后迅速把木塞塞回去,重新绑在腰间。 慕容诺盯着牛皮袋看了几眼,不禁疑惑,“里面是什么?” “……水而已。”周絮眼神闪躲开,继续拿起剑摆出刚才练习的姿势。 一旁,霜枝抿嘴一笑,也没揭穿他,看向慕容诺道:“王妃,今天早晨有人送了一封信去风霜镖局,是交给你的。” “我?”慕容诺惊讶。 霜枝将一封信递给她,解释道:“他说您看了就会知道他的意思。” 慕容诺将信拆开,盯着信纸上面那几个字仔细辨认,“月……之上……月亮之上?” “月亮之上?!徐太平送来的?!” 她瞪圆了眼看向霜枝,又不可置信得重复。 霜枝扫了一眼在慕容诺手里微微颤抖的信纸,点点头。 “是他送来的,王妃,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 昨晚,他不是被自己给气走了,还扬言她在苏州城一日,他便不再登台说书了吗? “他还说什么了吗?”慕容诺急切得问。 霜枝道:“他说,若是王妃看了信想与他一见,他会在岗风茶馆里等您,有些话,他想当面与您说。” “见!当然见,我们现在就去!”慕容诺抬步便走。 白日里的茶馆只有两三桌闲谈的客人,戴着帷帽的慕容诺和霜枝周絮赶到的时候,店小二便好似早就知道,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二楼的包房里。. 还是昨晚那个包房,慕容诺进去便看到徐太平坐在昨晚坐过的那个位置,面前还是一壶茶,一碟芝麻酥糖和一碟瓜子。 “王妃。” 看到他们进来,徐太平起身从容不迫得行了一礼。 慕容诺走得急,进门还带着微喘,看到他也不等平复就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徐太平一愣,随后看向她身后的两人,微微的皱起眉毛来。 “王妃,小民只想与您单独说……” 周絮跟着霜枝出了包房,往走廊的另一侧而去,稚嫩的小脸上,表情很是纠结。 “霜枝姐姐,咱们真的把王妃一个人留在里面吗?我总觉得那个徐太平看起来怪怪的。” 霜枝蹙眉道:“放心吧,茶馆外,你风影哥哥都布置好了,这里有我们守着,不会有事的。” “那你觉得,他们到底要说什么事呢?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王妃对王爷以外的男人这么……上心。”周絮停下脚步,忍不住往那个包房看了一眼。 霜枝轻 笑一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我看王妃对你也很上心啊。” “那能一样吗?”一个说书先生而已,能和他比吗? 他是王妃的朋友啊! 霜枝顿了顿,神情严肃地提醒,“你忘了,王爷吩咐过,这几天王妃想做什么,不管她和谁见面,说了什么,咱们都不能干涉,只需陪着便是。” “王爷真是心大……”周絮撇撇嘴,“若换了是我……” 不等他说完,就吃了个爆栗。 “疼啊……” “知道疼就好,这种话可不许再乱说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你炸了? 包房内。 慕容诺和徐太平对坐桌前,好半晌也没人先开口,仿佛拉长了光阴的沉默里,慕容诺的指尖已经将裙摆捏出了一百朵皱来。 直到徐太平给她添了杯茶,又将酥糖往她面前推近了一些。 “王妃来得急,应该还没进早饭吧。” 慕容诺的肚子很应景得咕噜了一声,她尴尬得抿了抿嘴,拿起一块酥糖咬进嘴里。 “徐太平,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含糊不清得问。 徐太平对她笑了下,说:“王妃看了我的信,还不明白吗?” “所以……昨晚你都是骗我的?那几句话,你接不上,都是装的对吗?”她还是想求证一遍。 徐太平点头:“是。” 可是…… 慕容诺很是疑惑,“为什么要装?既然都装成功了,为什么今天又约我来拆穿自己?” “王妃不觉得,这是个乱世吗?徐某……只为自保而已。” 徐太平神情严肃。 慕容诺认真想了想,难道是因为徐太平和她的身份不一样?身为丞相千金,又是王妃,她的确有一些得天独厚的优势,相比之下,徐太平的身份就普通太多了。 这么想,他谨慎些好像也很合理。 “你还是没说明白,为什么约我来这儿。”她有些不耐了。 徐太平默了默,眼睑微垂,轻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回去……” “什么?!!!” 慕容诺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徐太平抬眸,给了她一个【这是真的】的眼神,更是让慕容诺大呼一声‘卧槽!!!" “你怎么知道的?消息可靠吗?你以前是哪儿的?对这个有研究吗?能确保万无一失吗?咱们……”一连串的问题,让慕容诺看来就像突然魔怔了。 徐太平显然对这种哐哐砸过来的问题毫无招架之力,绷紧了腰背,面色肉眼可见得凝重下来。 “王妃若不信我,今日只当是听了个笑话,若是信我,我便将所知都告诉你。” 他好像回答了,又好像并没有回答什么。 只是慕容诺满脑子的兵荒马乱,根本无法与平日里的冷静理性挂上关系,她的逻辑,她的理科生脑回路,还有她的坚定的唯物主义思想,统统在这一瞬间停滞凝固。 神志里,回荡的只有汽车的鸣笛声,高铁的呼啸声,飞机的轰鸣声,熟悉的福尔马林味道萦绕在慕容诺的鼻尖,她不禁热泪盈眶。 “我信你。”她强自镇定得看向徐太平。 盯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一惊一乍的模样,差点让徐太平遭不住,他往下压了压唇,才找回自己的声线。 “王妃,你信我自然是好,三日后……” 他还没说完,便被慕容诺打断。 “可是,我已经被炸了,回去……”没肉身啊! 她猛然清醒。 徐太平一脸懵逼,“你炸了?” 慕容诺长睫微垂,连带着神情都晦暗下来,轻轻点头补充,“炸的粉身碎骨。” “……” 半晌,都没再听到徐太平的声音,便是呼吸声也好像消失了。 慕容诺眼皮子一抬,又不太确定得问:“这样……也行吗?” 徐太平稳了稳气息,道:“可以。” 这个答案,明明应该是惊喜的,但慕容诺却生出一种很是复杂的情绪,可以回去,哪怕粉身碎骨了也可以回去,这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吗? “你刚才说三天后?” “若王妃心意已决,三日后子时,你到码头来找我,错过这个时辰,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慕容诺纠结得皱起眉头,“那如果,我还想回来呢?” “……” 徐太平 瞥了一眼门的方向,思忖道:“不瞒你说,三天后的子时,有一个星生异象的时间,我们只要赶到天相所示的地方,便可以回去了,但若是你还想回来,我想,在异象结束之前是可以的。” 慕容诺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听到这样的答案,她的心里才真的稳了一些。 又简单聊了几句之后,慕容诺便离开了包房,比起来时满脸急切的模样,她又像是变了个人,说不上来的凝重,把霜枝和周絮都吓得不敢问话。 他们离开后,徐太平依旧在包房里坐着,面前那杯茶,早就凉透了,但他还是端了起来。 颤抖着,将茶杯送到苍白如纸的嘴边,轻轻呷下一口,还来不及咽下,又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侧目,看到一个小二打扮的人走进来,便立即站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沈雷 “沈副将。” 徐太平恭恭敬敬得向那人行了一礼,姿态比起见到慕容诺这个王妃更恭顺忌惮得多。 店小二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与那张看来极为普通的面容格格不入,他的身姿十分挺拔,仿佛这副皮囊下,藏着一身无坚不摧的铁骨。 “事情办得怎么样?”他看向徐太平,一股森然冷意自眸光中直逼而来。 徐太平避开他的视线,低着头回话,“沈副将请放心,王妃她……应该是相信了。” 沈副将走到他跟前,冷哼一声,“应该?” 没有任何预兆的,他一把扣住徐太平的脖子,撞在墙上,徐太平一声闷哼,两只手胡乱去抓禁锢脖颈的那只铁臂,想将其手指掰开,但力量悬殊何止云泥。 “沈副将,饶,饶命……”他憋得脸色发青,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求饶。 就在他两眼上翻,嘴角不受控得溢出口水时,沈副将才松开了手,将徐太平狠狠摔在地上。 “咳咳……” 徐太平咳嗽不止,扶着被勒出可怕红痕的脖子解释,“王妃能来,就证明……那人的话可信,沈副将……只需好好准备三日后的计划……便可……” “徐先生最好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样。”沈副将冷冷得盯着他,“你在楚国时应该听说过我沈雷的名号,若是你不识好歹,我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小的贱命一条,能被沈副将赏识是祖上积德了,小的一定会为沈副将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徐太平匍匐在地上,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 “这种溜须拍马的话,在我这儿没用,徐太平,你在楚国靠什么营生,我调查的很清楚,这件事你要是办砸了,我把你和那人送到楚王面前,你猜……会有什么下场?”. “……” 沈雷转身一步步走到门口,才重新弯下腰,慢慢将门拉开,回头时,眸光中的冷意已经藏了起来,笑着看向徐太平,朗声道: “徐先生,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小的,小的就不打扰您了。” 他说完,才跨出门槛离开。 等那扇门重新关上,匍匐在地上的身影才骤然卸了最后一点力气似的,彻底瘫软在地上。 回到宅子里临近午时,今日云娘难得回来得早,做了几样苏州名菜和好些精致的点心给慕容诺吃。 再加上霜枝和陆嬷嬷陪着,饭桌上难得聚齐了这座宅子里的女子们。 “王妃,这是花雕醉蟹,这时节的蟹膏和蟹肉最是肥美香甜,您尝尝看。” 云娘给慕容诺布菜,却发现她兴致缺缺,好像提不起精神。 再一想到今早王爷外出时,他眼下的乌青好像也有点重,难道昨晚两人都没休息好吗? 慕容诺叹了口气,抬眸扫了一圈,才发现桌旁坐着的几人似的,茫然问道:“慕容承呢?周絮呢?” “二公子半个时辰前便出门了,周絮去睡觉了。”陆嬷嬷回道。 慕容诺淡淡得‘哦"了一声,夹了一筷子橙黄的蟹膏送进嘴里,醉人的酒香和蟹膏的鲜甜瞬间融化在口腔里,漫开的香气更如沁人心脾。 才咽下去,眼眶便红了。 “王妃,您这是……”云娘吓了一跳。 霜枝也慌了神,“王妃,您不舒服吗?” “我去请大夫。”陆嬷嬷赶紧起身。 慕容诺慌忙拦住她,“嬷嬷,别去,我身子好着,只是……” 她顿了顿,还是没控制住眼泪滚落下来,抬手胡乱擦了擦,才笑道:“我只是想我爹了。” “原来王妃是思念右相大人了。”云娘松了一口气。 霜枝也弯起嘴角,“算一算,王妃离家也有一段日子了,应该再过几日便能回 去了呢。” 陆嬷嬷没说什么,重新坐回椅子上,只是看着慕容诺的眼神有些复杂。 慕容诺吸吸鼻子,继续道:“云娘做的花雕醉蟹真好吃,不像我爹,他每次买了螃蟹回来,只会蒸熟,还总是分不清死蟹和活蟹,我记得有一次,吃得我半夜肚子疼……” 她忍不住笑,云娘她们也被逗笑,可只有慕容诺知道,她说的是另一个慕容云。 霜枝说得倒也没错,三天后,她便能回去了。 只是…… 她真的可以相信徐太平吗? 第二百七十九章 家书 刚入了夜,沐清风便回来了。 云娘将白日里的事情大概与他说了说,他一路听着云娘的唠叨,一路走到书房前,便看到里面亮着烛光。 “你说一个下午,王妃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他盯着映照在窗户上的柔光和那道伏案在桌案前的倩影。 云娘点了点头,“是啊,属下进去送了一次茶点,瞧着……王妃好像在写字。” “写字?” 沐清风眉间轻蹙。 “知道了,你退下吧,这几日你们都辛苦了,今晚都早些休息。” 云娘犹豫了一下,小心措辞道:“王爷,这两日王妃身子不便,您还是……别太折腾她了,让她白天没了精神,也是影响心情的。” 沐清风神色一下子绷起来,一个深长的呼吸之后,才涩声道:“知道了。” 云娘转身离开,他便走上前,轻轻将门推开。 听到动静,慕容诺头也没抬,“云娘,我还不饿,茶也有,你别管我了,王爷回来再过来告诉我一声就好……” “我回来了。” 慕容诺腕子一抖,手里笔势一歪,纸上的字更是惨不忍睹了。 沐清风走过去,瞥了一眼凌乱的桌案,满桌的废纸雪片似的撒了满桌,桌下也没能幸免,都是些看起来横竖没个模样的,还有一些奇怪的字符混在里面,像是字,又未曾见过。 “想写什么?” 他绕到她身后,俯身靠近,重新替换了一张新纸,另一只手自然得握住她拿笔的手。 两人身形相叠,同握一支笔的动作,让慕容诺想起中秋那一晚,他帮着她写下那些字的画面。 那个时刻,她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可他好像什么都知道,所以,沐清风到底了解她和【她】多少呢?慕容诺不敢往深了想。 “我想爹和娘了,想写一封家书,可你知道的,我现在的字还没重新练回来……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她不好意思得垂眸。 沐清风弯起嘴角,扶着她的手取墨,然后一起落笔。 “爹,娘,见字如晤……然后呢?想告诉他们什么?” 声音有意无意得往耳侧靠,他太熟悉她敏感的位置,故意逗她似的,用低沉的嗓音去磨她,看着她的耳垂渐渐发红。 慕容诺偏了偏脑袋,深吸一口气说:“就告诉他们,我们在苏州城一切安好,再过几日等你查完案子便能回去,请他们放心,对了,还要告诉他们小承也很好。” “只有这些?”沐清风更靠近些,压低声音问。 慕容诺有点窘,“还有什么吗?” “比如你我……” 隐着笑意的声线像是绷紧的琴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能颤进人的心里去,知道他是在逗自己,慕容诺还是红了脸,支支吾吾问,“我们怎么啦?” “你爹娘不想看到我们鹣鲽情深,琴瑟和鸣吗?”沐清风失笑。 慕容诺思忖片刻,道:“那便加上一句,九王爷待我细心体贴,如何?” 沐清风执着她的手依言写下。 末了,慕容诺才反应过来,撇撇嘴,“哪有自己夸自己的,九王爷干脆将自己越来越不害臊也写进去好了。” 沐清风拿下她指间的笔,将人打横一抱,换了自己坐在椅子上,再将小姑娘放在腿上,不给她逃跑的机会,一只手稳稳扶着她的软腰。 “本王和王妃,还有什么需要害臊的吗?” 慕容诺作势要捂他的嘴,被他抓住在手心落下一吻,墨汁的味道,带着小姑娘身上的花果清香,沁人心醉。 “既然动了笔,那便再写几个字吧。”沐清风继续道。 慕容诺疑惑抬眉,“写什么?” “今天我去了一趟府衙,想将这宅子赠与你,记在你的名下,可李 太守说原先这处私宅一直以学堂的名义空置,现在若想转赠,得有个名字再记录为私宅,然后方可赠与。” “等一下……”慕容诺有些诧异,“你要把这座宅子送给我?” 且不说是一座这么大的宅院,这里面一树一花,每一个房间都有着特别的意义,都与沐清风的母妃有关,他怎么舍得…… 沐清风凑近,在她唇边轻轻一吻,“诺儿,我娶你的时候,那些聘礼大多都是父皇赏赐的,到底是什么,有多贵重,我一概不知,也不想过问,但现在在这里面,你是我的妻,沐清风唯一的妻。”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心口上,感受着里面传来沉而有力的心跳,那么真实,那么坦然。 “我想把自己最珍重的东西送你为聘,让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你可愿意?” 慕容诺懵住了。 怎么感觉好像被求婚了似的? “诺儿,说你愿意。”沐清风凝着眉,伸手轻轻捏了捏慕容诺的脸颊,虽是催促,声音却很是温柔缱绻。 慕容诺清了清嗓子,小声咕哝着,“都抱在怀里了才来问,我若说不愿意,还能跑了吗?” 沐清风的胸腔里传出愉悦的颤动。 慕容诺眼神一转,看向空白的纸,主动将毛笔拿了过来,问道:“想好名字了吗?” 沐清风摇了摇头,笑道:“你是这儿的主人,不如你来想一个?” “唔……”慕容诺认真想了想,忽而一笑,“木樨园,如何?” 第二百八十章 巧刃阁 这一晚,又在慕容诺枕着某人胳膊的一夜好眠里过去。 到了天亮,她睁眼醒来时,旁边那个位置便一丝温度也没了,半梦半醒间,慕容诺便忍不住揣测,沐清风是不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比如,让她习惯他这个人肉枕头,以后离不得他。 但又转念一想,他也是整夜抱着她的,到底谁离不得谁,还说不准呢。 心情大好得起床,吃了早饭,慕容诺便直奔慕容承的卧房,将人从床上拎下来。 在外面疯玩了两天的慕容承从头虚到脚,本想闷头睡上一整天的,一睁眼见到是自己姐姐,得嘞,起床气也不敢酝酿,委屈巴巴得坐在床边打哈欠。 “姐,什么事非得劳动你这个废物弟弟啊?家里被我姐夫霍霍的一个能用的也不剩了啊?” 慕容诺将一块打湿的帕子扔到他脸上,“大清早的,你这嘴还不习惯说人话是不?” 弟弟对姐姐的惧怕,都是天然从骨子里记下的,虽然慕容诺没对这个弟弟真的动过手,但老爹宠着她,慕容承对她怕,都是怕在老爹的棍棒下。 一句话,便让慕容承抹开帕子换了笑脸。 “姐,我开个玩笑罢了,你要吩咐我去干啥,我立马就去。” 慕容诺道:“陪我去逛街。” “逛街?!” 慕容承又没忍住皱起眉头,“你找云娘和霜枝陪你不就行了,你们女儿家逛街,买的不是珠钗便是脂粉,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跟着……” “咱们过几天便要回咸城了,我想给他们买点礼物,让他们跟着,哪还有惊喜啊?”慕容诺撇撇嘴,将心思告知。 慕容承这才‘哦"了一声,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得打起来,脸上藏不住似的笑出一股马上要占便宜的得意劲儿。 “姐,宅子里可不少人呐,买这么多礼物,我这又是陪同,又是提东西的,自然是劳苦功高……” “二十两,够不够?”财大气粗如慕容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慕容承笑得眼缝都快看不见了,一边麻溜儿的穿上外衫一边点头,“够,够,姐,咱这就走吧,去得早,选得好!” 观前街上。 以往慕容诺几乎没怎么逛过街,不管在哪个世界,她对逛街购物都不太能提起兴致,除非是和实验器械有关的展会,她能一头扎进个小时还乐此不疲。 好在慕容承与她性子相反,才来苏州没几天,好吃好玩的地方摸得门儿清,观前街上哪家胭脂好,哪家瓷器有名,他更是如数家珍。 出来不到一个时辰,礼物便挑选得差不多了。 “周絮那个小屁孩,随便送个蛐蛐儿便得了呗……”慕容承提着大包小包在她旁边嘟囔。 慕容诺却摇摇头,“你以为他和你一样啊?周絮人虽小,心性却比你成熟多了,他的礼物,我更要好好挑选才是。” “姐,你胳膊肘也太往外拐了吧。”慕容承憋着嘴反驳,“他是拿你当姐姐,我可是你亲弟弟,你不能来一趟苏州,把咱俩一个娘胎的情分都忘了吧。” “行了,待会儿,也给你选一件礼物便是。”慕容诺不由一笑。 慕容承顿时笑开了花,喜滋滋地一指旁边一家挂着【巧刃阁】牌匾的店。 “听说这里面卖的都是精工打造的物件,男孩子肯定都喜欢,姐,咱们进去看看吧。” 慕容诺点了点头,随他一起进去, 因为戴了帷帽,慕容诺进到店里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倒是提着不少东西的慕容承,让掌柜的笑盈盈迎了上来。 “客官一看便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您的到来真是让本店蓬荜生辉啊!” 慕容承是个给杆子就得顺着爬的性子,扬起下巴摆出架势,“今儿爷来买东西,你只管往最好的招待,那些一般的 货色,就别拿过来脏了爷的眼,快去准备吧。” “是,是,两位客官快请坐,我去给您二位沏茶取货,您们先等着,马上回来。”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转身快步向铺子后面走去。 慕容诺看着弟弟熟练的口吻和姿态,实在没忍住,坐下来后捂着嘴笑出了声。 “你这模样,唬人倒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谁能想到,一进店就镇住掌柜,引来旁的客人艳羡眼神的慕容承,全身上下统共就二十两银子? 慕容承尴尬一笑,“姐,在外面,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慕容诺正要说话,突然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怕自己看错,将白纱掀开了一角,盯着那个在柜台前的背影仔细看了看。 一旁,慕容承疑惑得凑过去,问:“熟人?” “算不上吧,才见过两次。”慕容诺将白纱放下,眼睛却一动不动紧盯着那个身影,徐太平。.. 他和两次在岗风茶馆见到的打扮不太一样,穿得更为低调朴素,若不是慕容诺对她印象深刻,怕是不能一下子认出他来。 徐太平倒是没注意到她,跟店小二说了几句话,后者便带着他往铺子后面走,慕容诺下意识得起身跟过去,还没走近遮挡的帘子,便撞上端着东西出来的掌柜。 “哟,姑娘,咱们这库房客人可是进不得的,您还是坐在前面慢慢挑选吧。”掌柜的说话也算客气。 但慕容诺却不禁更疑惑了,客人进不得,意思是徐太平不是客人吗?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古怪的纹路 慕容诺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坐回椅子上,掌柜的将托盘放在桌上,摆着的是一些造型精致的铁器和铜器,和平日里所见很是不同。 “这是店里新到的货,都是老匠人打磨的,比起那些笨重的刀啊剑啊,这些小东西更适合傍身之用,别看小巧,开刃之后,锋利着呢。” 慕容诺仔细打量,不禁开口,“这不就是暗器?” “不算暗器,咱们这儿是巧刃阁,卖的都是巧刃,以做工精巧闻名苏州城,很多公子哥儿买回去当收藏摆设,大多都不开刃,也有开了刃随身带着的,但都不此为暗器所用,毕竟武当行家,都有自己惯用的兵器,咱们卖的就是一个样子,每一样也都是独一份的。”掌柜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 慕容诺点了点头,转眼,便看到慕容承已经捧着两三样东西在手里,嘴角都快咧耳根下去了。 她心思一转,又向掌柜道:“我们想慢慢挑选,要不,你先去招呼别的客人,我们挑好了,再叫你过来。” “好,姑娘和公子慢慢挑,要是不喜欢,库房里还有一些顶级的存货,只是那些的价钱少说也在这一盘东西的之上了,若您们想要,我再拿出来给您二位赏赏。” 掌柜的说完,便转身向柜台走去。 慕容诺从慕容承手里抢走一只古铜色的圆环,仔细研究,“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姐,你就看这做工,这弧的圆润,还有这雕纹的精细,啧啧……这工匠比咱们咸城最好的都不差,苏州城虽然不是皇城,但到底是第一商城,买卖的东西可真是有新鲜又有趣。” 慕容承老行家似的。 慕容诺又瞥了一眼他手里另外两个物件,一个形似九连环,盘起来不过掌心大小,一个乌色的十字星,最中间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你把那个给我。”慕容诺又要来十字星,捧在手里仔细看,符号刻得像是一个字,她问向慕容承,“这是什么字?” 慕容承摇摇头,“这哪是字啊?是花纹吧。” 慕容诺皱了皱眉,再一看,不,这就是字,好像是…… sos?! 不会吧…… 她吓了一跳,将茶水涂在十字星中间凸起的纹路上,然后压在纸上,水印很淡,但还是显现出sos的纹路来。 “姐,你这是干嘛呢?”慕容承疑惑不解的看着她。 慕容诺心里却咚咚狂震,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猛一抬头,压低声音道:“你帮我把掌柜的引开,我想去库房看看。” “出门前,霜枝和云娘两个姐姐再三叮嘱,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慕容承皱起眉头。 “我又不出巧刃阁,就是去后面看看。” 慕容诺有些急切。 “姐,你该不会想去偷那些顶级巧刃吧?咱们又不是买不起,就算你钱不够,咱还有姐夫呢……”慕容承支吾着,“这要是被发现了,咱们慕容家的脸面……” 慕容诺差点气笑了,将腰间的荷包摘下来,打开给他瞧了一眼。 嚯! 鼓鼓囊囊一满包的金豆子,少说,也有个好几千两吧。 “你觉得我需要偷吗?”她问。 慕容承眼睛都盯得发直,他一直知道姐姐有钱,可没想到能这么有钱,随便出门逛个街,就能带一包金豆子,难怪给他金元宝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底气……老爹给的,还是姐夫给的? 怎么这两个男人就不怕把自家姐姐惯坏了嘛! “姐,我……” 不等他说话,慕容诺便抢先道:“事成之后,我给你两,不,三颗,如何?” “成交!” 慕容承站起身,二话不说往地上一倒,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得叫唤起来,“掌柜的,快, 我肚子疼,快送我去茅厕!!!” 等慕容承被掌柜的搀扶着往后院的方向去,慕容诺才趁着店小二没注意她的间隙,悄悄溜进往库房去的那扇门里。 进去之后,是一个错落摆放着很多木架的房间,比前面的店面稍小一些,慕容诺摘下帷帽扫视四周,却找不到店小二和徐太平的半点踪影。 正当她想四处查看一下时,突然听到木架被挪动的声音,她来不及细想,闪身躲到一个木架后面,用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挡着自己。.. 随着挪动的声音慢慢停下,慕容诺便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 第二百八十二章 暗室 “徐大爷只管放心,这小子藏在这儿也有大半年了,一直好吃好喝得养着,绝对没有问题。” “上次送来的乌铁应该不多了吧?过两日,还有一批货进城,到时候你安排两个人去取货,记住,不要生人。” 徐太平的声音,比起在茶馆里更低沉严肃了许多,好像也更自然,仿佛这才是他本来的音色。 店小二忙不迭称是,然后又是一阵木架挪动的声音,等声音再度停下,两人的脚步声才向屋外而去。 慕容诺又等了一会儿,才从箱子后面探出头来,她小心翼翼得走到刚才木架挪动传来声音的位置,试着推了推架子,却是纹丝不动。 应该是有什么机关的吧…… 她抬头仔细观察每一层木架,试着挪动其中几样摆件,架子仍旧纹丝不动,等她摸到一只古铜色的虎首时,发现右侧虎眼是松动的。 她轻轻转了转虎眼,木架终于被触动,连带着架子后面的墙面,发出一声微弱的响声后向旁侧慢慢移动。 大约能容纳她侧身进去时,她便等不及得往里一钻,里面是一间暗室,几乎没有光源,只在入门处的左侧墙上悬着一个烛台,蜡烛已然快燃到尽头,烛台下吊着一个和外面一模一样的虎首。 慕容诺试着拉了拉虎首,身后的木架和墙便再次缓缓合上。 “有人吗?” 她借着微光,向暗室里走了几步,拐了个弯便看到一根铁链从墙上延伸下来,在墙角好像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地上,散落着很多纸,她弯腰捡起来仔细辨认,是一些巧刃的图样,还有很多文字,那些字她大多不认得,但勉强能认出‘乔大侠",‘降龙十八掌"这些字样。 一种奇怪诡异的猜测,在慕容诺心底慢慢升起,她喉头发涩,用力吞咽了一下才继续向那团黑影走近。 “是你对不对?知道月亮之上的人,不是徐太平,是你对吗?” 第一次和徐太平对话时,他的那些反应就引起了慕容诺的注意,好像对于她也知道说书的故事很诧异,但更多的是警惕和避之不及。 如果,他真的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界,在她说出那几句话的时候,不应该那么讳莫如深,甚至恼怒到拂袖而去。.. 但偏偏第二天,徐太平又约见了她。 虽然告诉她一个关于可以回去的奇幻计划,但他依旧不愿提起他的过去,对于那个世界,他似是一无所知,这也很奇怪。 慕容诺不擅长查案,但跟在沐清风身边数月,多少也有耳濡目染,一个人的言行举止若是反常,甚至自己推翻自己的态度,那一定是有问题的。 可惜这件事她不能透露给沐清风,否则换了是他,一定能找出更多重要线索来吧。 暗室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慕容诺身后那一点点星子般微弱的光也灭去,四周完全陷入黑暗之中,她才听到墙角的身影发出微弱而沙哑的喘息声。 “啊……啊……”他的嗓子好像干涸多年的沙漠,声音嘶哑得完全不成调,甚至不能说出完整的字来。 慕容诺只好再走近几步,站到铁链绷直的距离边缘,才再次问道:“你不能说话了吗?” “啊……啊……”还是这样的声音回应了他。 慕容诺想了想,道:“那我来问,你用敲墙来回答,敲一下是是,敲两下是不是,好吗?” 停顿了一会儿,她才听到铁链晃动,然后便是墙面被轻轻叩击了一下。 慕容诺抿了抿唇,平复慌乱的心跳,才稳住声线问道:“十字星上写着sos对吗?” 叩。 “你是被徐太平囚禁在这儿的?” 叩。 “你也是靖国人?” 叩叩。 一连几个问题,黑影都回应得很快,慕容诺却越来 越感觉手心里冒汗,仿佛有一种呼之欲出的答案送到了自己面前,但因为黑暗,给所有的真相蒙上了一层黑纱。 她斟酌了一下,才再次开口,“我叫慕容诺,你认识我吗?” 叩。 这个答案,让她心头猛地一震。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千万保重 “你可知道……” 慕容诺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徐太平骗我,有什么目的?”. 这是没办法以叩击来回答的问题,慕容诺顿了顿,正想着换个问法,却听到铁链再次颤动的声音,好像是黑影转了个身,慕容诺差不多适应了暗室的黑暗,依稀看出他身后好像摆着一张很小的矮桌。 过了一会儿,便有一个纸团扔了过来。 慕容诺捡起来,正想打开看看,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她不敢再逗留,随手再捡了几张散落在地上的纸,囫囵塞进衣襟里。 “我会想办法再来找你的,你……千万保重!” 说罢,她转身跑到门口。 隔着门,隐约听到声音是从店铺那边传过来,好像还是慕容承那家伙,她心下一急,也顾不得什么便赶快开门出去。 到了库房门口,慕容诺探头一看,才发现铺子里聚着不少人,慕容承正拉着掌柜的在争论,徐太平却是不见了踪影。 “这玩意儿随便动一动就坏了,你让我赔钱,我看你就是故意要讹我的!” “这位公子,明明是你把东西摔坏了,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我不拉着你去报官,让你赔个本钱这不过分吧,你怎么能反咬一口呢!” “什么反咬一口……” 慕容诺立即将藏在木箱后面的帷帽捡起来,然后从库房里溜了出来,小心翼翼躲在人群背后走到门口,才重新戴上帽子假装自己刚进来。 “小承!小承!” 她在人群外挥手示意。 慕容承听到声音,立马冲了过来,“姐,你可算出来了,这家掌柜的非要我赔钱,我……” “啊,我不就是去买点吃的嘛,”慕容诺故意提高音调,大声道:“你怎么又惹事了,赔就赔呗,咱们不是还有很多东西要去买嘛!” 说着,她转身向愣在原地的掌柜走去。 “请问,我弟弟弄坏什么了?” 掌柜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她,才迟疑着回答,“姑娘,是一只月形坠,坠面是乌铁打造,要说值不了多少钱,但上面镶着的和田玉……” 慕容诺不等他说完,便摘下荷包往手里倒了三颗小金豆。 “这些,够吗?” 掌柜的眼睛都看直了,忙不迭得点头,“够,够了,姑娘真是干脆豪爽,多谢姑娘。” 慕容诺也不是个败家的性子,手心一拢,手指向摆在桌上的那只十字星。 “再买下那个,够吗?” 马车上。 慕容承手捧月形坠丧着一张脸。 “姐,你答应我的报酬是三颗金豆,可不是这东西啊!” 慕容诺心不在焉得瞥他一眼,“不想要啊?那还给我吧。” “要,当然要!” 慕容承赶忙将东西藏进袖子里,“总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吧,回头换一块玉进去,应该还能卖点钱。” 只是自己好不容易赚的二十两,怕是要先贴进去了。 “对了,姐,你到底去库房里找什么啊?”慕容承又好奇问。 慕容诺垂眸,扫了一眼自己衣襟,摇摇头,“就是去转转,什么也没找,你……不许告诉任何人。” 慕容承‘哦"了一声,顿了顿,又嘀咕起来,“我总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啊,心事重重的,该不会……是和姐夫冷战了吧?” 慕容诺被他的脑回路气笑,还没来得及解释,又看慕容承挺直了腰杆,一脸的凝重。 “姐,我告诉你啊,你嫁人那天咱爹就说了,咱们慕容家可没有冷战的规矩,从来只有火拼!” 呃…… 慕容诺一扬眉,“怎么火拼?” “咱们两个,难道还怕姐夫一个啊?姐,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跟在你后面上, 动拳头还是刀子你说了算,绝对让他痛哭流涕,对你跪地求饶才行!” “……” 慕容诺嗤笑,无奈摇头,“真不知道左卿卿看上你什么了。” “啊?”慕容承一脸懵逼。 第二百八十四章 救我 暗室内。 摇曳的烛火将原本漆黑的空间照得一片通明,徐太平手拿笔墨,站在蜷缩在墙角的身影前,一张脸上如凝冰霜。 “你有把握,她会信你吗?”他垂眸,睥睨般看着对方。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蓬头垢面,脖子被铁链束着,轻轻点了点头。 徐太平冷哼一声,“你说九王妃和你一样,所以,她也是妖孽?楚国一个妖,靖国一个妖,这世道……难不成真要天下大乱了?” “啊……啊……”那人扯出嘶哑的声音。 徐太平将笔墨放在矮桌上,得了笔,那人便迫不及待得取墨写字。 “言、出、必、行。” 徐太平一字一字读出来,嘴角勾起冷冷的弧度,“你想说,你帮我办了事,我就要遵守承诺,放你离开?” “啊……啊……” 那人用力点头。 徐太平没说话,慢慢走到悬浮的铁链前,猛得往回一拽。 那人猝不及防向后一仰,挡脸的头发散开来,露出一张满是狰狞伤疤的脸和惊恐瞪大的眼睛,因为铁链扼住了喉咙,他被迫张大嘴,可口腔中却没了舌头。 “啊……”嘶哑痛苦的吼叫回荡在暗室之中。 徐太平目不转睛得盯着他痛苦的模样,发出愉悦而阴森的笑声,“我还没折磨够你,怎么能放了你,放了你,谁又来放过我?你现在看起来不人不鬼,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最合适你,不是吗?” 他再次狠狠拽动铁链,那人无力反抗,只有喉咙里呜咽呜咽,仿佛痛苦求饶的声音。 就在这时,店小二匆匆走进来,将一张纸条交给徐太平。 “徐大爷,岗风茶馆那边送来的。” 徐太平立即松开手,一边查看纸条,一边往门口走,“派人守在库房,我没回来之前,除了你和掌柜,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 “是。” 回到木樨园,慕容诺便让弟弟将买回来的礼物都送进书房,然后把人给打发了。 桌案上还放着几张纸,她和沐清风一起写的【木樨园】三个字,最好的那一张,昨天晚上已经交给忠叔,让他找人做成门匾。 不是魏大人的字,笔锋少了三分遒劲,有一种盈盈绕指柔的秀美之感。 沐清风说,这样的字与园子的主人更相得益彰。 慕容诺将几张纸整齐叠好放在一旁,又瞥了一眼书房门,确认关好之后,才从衣襟里将那一叠纸拿了出来。 随手捡来的那几张,其中一张是巧刃的图样,剩下的都是段落,每张纸上的字迹都很不规整,大概因为摸黑写的缘故。 看完后,她才拿起那个纸团展开来。 【救我星象是真】 用的是她能看懂的那种文字,一笔一划,都写的很清楚,久违的字体让慕容诺顿时心如擂鼓,再仔细对比拿回来的那些纸上的字迹,确认是出自同一人之后,她才沉沉得长吁一口气。 救,还是不救? 她只知道对方认识自己,其他信息再无可知,但有一点,星象是真,也就是说起码徐太平告诉她的那些话是可信的。 只要把那个关在暗室里的人救出来,他们就可以按照那个方法回去。 想到这儿,慕容诺眉眼间积的凝重又更深了几分,不自觉得咕哝出声,“就算想,该怎么救啊……” 她这一次能进入暗室,已经算是走运,下次再去难保还有这样的机会,便是有,如何能将一个大活人从巧刃阁里带出来?徐太平和那个店小二,甚至是店铺的掌柜,应该都是同谋。 除非……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将那些纸叠好塞回衣襟里,然后起身向外走去。 府衙内。 沐清风与太守李显坐在公堂后厅,桌上摆放着 好些册子,都是近几月出入城陆运的记录。 李显眉头紧皱翻看着册子,犹豫着道:“王爷,这次的货运问题事关重大,以咱们的进度查下去,怕是会让藏在暗处的人钻了空子,如果东西真的被送出苏州城,只怕……您要扑个空了。” 沐清风同样神色严肃得翻查着,却比他更淡定许多。 “若他们调换的货运只为从苏州城中转,实在太过引人瞩目,但如果从城内消化一部分来【洗货】,就必然有去处,照本王推测,货运出入数量差距大的商铺,应该可以追查出线索来。” 正说着,便见忠叔匆匆进来禀报。 “王爷,查到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查封 沐清风将手中册子放下,问道:“是药材还是兵器?” 一旁,李显脸颊一抖。 忠叔当即答道:“回王爷,是乌铁,城中有三家店,乌铁的出入数量悬殊很大,属下派人细查下去,发现三家店背后是同一个主人,其中一家名叫【巧刃阁】的铺子最为闻名。”.. “巧刃阁?”这次,却是换了沐清风眉梢微动。 一盏茶之前,风影才来向他汇报,慕容诺带着弟弟慕容承去观前街买了不少东西,最后在巧刃阁还发生了口角,而且中途有一小段时间,慕容诺单独进了库房。 忠叔继续汇报道:“这三家店近几个月进货的次数很多,每次货量也很大,但出来的货品却很少,属下派人去查探了他们存放乌铁的仓库和锻造工坊,但好几处都是空的。” “空的?” 李显前后思绪一顺,拧紧眉头看向沐清风,“王爷,这乌铁可是楚国人擅长所用兵器的原料,现在几家铺子的乌铁去路不明,咱们苏州城又距离皇城不过三日路程,该不会……” “可查出给这三家铺子供货的人了?”沐清风问向忠叔。 “供货的人还没查到,但有一个说书先生叫徐太平,半年多前才定居苏州城,和这三家店均有往来,属下认为此人嫌疑很大,而且……” 忠叔突然噤声,余光瞥了一眼李太守。 沐清风道:“直言便是。” “是,”忠叔顿了顿,才道:“徐太平前两日晚上曾与王妃在包房内说过话,今日属下的人跟着他,发现他进入巧刃阁后,曾去过库房。” 此言一出,忠叔便低下头,有点不太敢去看沐清风的脸色,李显更是眉间抽搐了几下,强自镇定得将目光挪到手中翻看的册子上。 沐清风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搭在桌上,骨节分明,瘦长挺直的手指一下一下轻点着桌面。 思忖片刻,他声音冷肃地吩咐,“忠叔,你带着石曦石晓他们继续搜查,把其他的锻造工坊也都摸一遍。” “是。”忠叔拱手领命。 沐清风又转而向李显道:“李太守,烦请你找个由头,将巧刃阁在内的三家铺子查封,把他们的掌柜和店小二都带回来分开关押,今晚本王要好好审一审。” “突然查封三家铺子,会不会打草惊蛇了?”李显有些迟疑。 沐清风唇角勾起冷嗖嗖的弧度,“既然我们要找东西,打草惊蛇也未尝不可,惊了蛇,才能引它出洞。” 李显眼光一闪,立即起身拱手道:“是,王爷,下官立即去办。” 岗风茶馆。 二楼包房内,一个穿着店小二衣衫的身影,缓缓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露出一张仿佛棱角被刀削过的脸。 蓄着血气的眼眸与真容融合,才更显出满身浓重的威压和煞意。 他侧目,盯着弯腰俯身,姿态恭顺的身影。 “徐太平,你做的如此明目张胆,就不怕断了自己的财路?” “为了沈副将的计划,小的便是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沈雷冷哼一声,“别掉以轻心,九王爷可不是你以为那么好算计的,他的城府智谋,绝不是表面所见。” “您别忘了,这一次帮咱们的可是九王妃,有她为咱们所用,九王爷再多谋略又如何,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徐太平低垂的眼眸中滑过一丝阴冷之色。 沈雷冷冷勾起嘴角,颇为满意得一颔首,“九王妃倒是个少见的聪明人,只可惜遇上你这么一个狡诈的对手。” “沈副将谬赞了。”徐太平讪笑道:“小的花招再多,也不过是为您铺路罢了,接下来,就看沈副将的好戏了。” 沈雷拿起桌上摆着的匕首,指腹轻抚锋芒,立即出现一道清晰的血痕。 他眼中浮现嗜血的寒 光。 “事成之后,我会立即让人护送你出城,剩下的路,就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徐太平身体绷紧,朝他深深一鞠躬,“小的要带上那人,还望沈副将答应。” 沈雷眉间一蹙。 “一个废物,你倒不嫌累赘。” 徐太平没说话,只是一动不动,保持着请求的姿势。 沈雷一声冷哼,“好,就依你所求。” 第二百八十六章 你怎么想的? 时过子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木樨园的门口。 夜风寒,月梢凉,宅门微敞,幽幽桂香从院子里飘散出来,让走到门前的身影蓦地停下了脚步。 抬头,便是一块新挂的紫檀木门匾映入眼中,夜色红烛,衬得门匾上的刻字更显几分宁静致远的美好。 “王爷,您回来了!”约莫是听到动静,一道素白的身影从宅门内出来。 沐清风收回视线,轻轻颔首,“云娘,这门匾什么时候挂上的?” “晚饭之后送来的,王妃亲自盯着工人挂的,还教了工人一个新奇的法子。” “哦?” 沐清风嘴角勾勒起温柔的弧度,“什么法子?” 云娘走过来,将手里挽着的披风披在沐清风的身上,才笑道:“取了两根一样长的细线,两端吊着同样重量石头,悬挂在门匾两侧,工人便能更清楚得看出门匾的左右高度。” 沐清风‘嗯"了一声,一边向院子里走,一边轻笑道:“她一贯鬼主意多。” 走到长廊下,他才继续问道:“王妃睡下了吗?” “刚过亥时便睡下了。”云娘回答。 正来到分岔的路口,往左便是卧房,往右是书房,沐清风再次停下脚步,目光远远得看着没入沉夜的那间屋子。 云娘跟在他后面,犹豫片刻,轻声道:“王爷,下午的时候,王妃吩咐霜枝明日陪她去巧刃阁,说是喜欢那儿的物件,要买一批运回咸城送给亲戚朋友,但又不想带太多东西在身边,所以让霜枝安排镖局的兄弟送货。” 沐清风仍旧一动不动,唯有眼光微微一闪。 “她想做什么,你们照办便是。” “但巧刃阁,今儿不是已经查封……”云娘欲言又止。 沐清风收回视线,侧目看向他。 “你安排两个人明天在巧刃阁接待她,她想要什么,便卖给她什么,然后给本王一份清单便是。” “是。” 云娘抬眸,不解得问,“王爷,您可是在怀疑王妃?” 沐清风一时答不上来话,云娘并不是第一个这样问他的人,但……怀疑慕容诺什么呢?她和徐太平之间的关系,还是她和偷运的乌铁之间的关系? 时间、地点,一次次的巧合,好像都在告诉他,慕容诺是应该被怀疑的。 他微阖双目沉默着,眉间仿佛凝着化不开的褶痕,云娘却是再开了口。 “王妃今天给我们八个每人都送了礼物,送给属下的是身上这条裙子,用的是最好的云纱,苏州城最好的绣娘绣的图样,送给周絮的是三条不同长度和厚度的裤子,最近大伙儿都很忙,谁都没注意那小子的裤子已经短了两寸,还有陆嬷嬷的茶具、霜枝的话本、风影的剑谱、忠叔的酒和石曦石晓他们的护甲……” “云娘,你怎么想的?” 良久,沐清风才睁开眼问。 云娘道:“属下觉得王妃是拿真心在待我们的。” 沐清风长吁口气,凝在眉间的郁结慢慢散开来,一边抬步向左侧走去,一边道:“你这话,倒是与忠叔和霜枝说的一模一样。” 云娘跟上去,道:“王妃单纯善良,喜怒都写在脸上,这几日见着,确实多了几分心事,但属下相信,王妃会妥善解决的。” 沐清风走到了卧房的台阶之下,借着门前悬挂的灯笼映照的光,转头打量了一眼云娘,像是欣赏了什么好风景而舒心得弯起嘴角。 “裙子挑的不错,很衬你。” “谢王爷夸奖。” 云娘也抬起头来,展颜一笑,“属下还有事要去办,就不打扰王爷和王妃休息了,王爷若有什么吩咐,陆嬷嬷就在偏房里歇着。” “好,去吧。” 沐清风转身走上台阶,轻轻推开房门进去,便看到床上 那一小团蜷缩在被子里身影。 卧房里没留一盏灯,倒是与往日有些不同。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才发现慕容诺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脑袋都埋进了被子里,他刚一坐下来,慕容诺还连人带被子的往内侧挪了挪。 沐清风轻声问:“诺儿,你怎么了?” “咳咳……”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咳嗽声。 受了风寒吗? 沐清风有些疑惑,刚才回来时,并未听云娘提起慕容诺不舒服的事。 “要不要喝点水润润喉咙?”他将手搭上被子。 被子下传来微微沙哑低沉的声音,“不了。” 沐清风愈发觉得奇怪,试着拉动被子,但被里面的人拽得纹丝不动,不仅如此,还好像刻意似的远离了他一些。 “若是难受得紧,我让陆嬷嬷去传大夫来,不要硬扛着。” “不了。” 声音里,多了一丝慌乱的气息。 沐清风不由蹙眉。 “诺儿,就算不传大夫,也让我看看你。” “不了不了!” 蜷缩起来的小小一团拼命往角落里挤,好像避沐清风如蛇蝎一般。 沐清风眸色一沉,几乎是瞬间,脸色骤然一变,直接用力将被子一把拉开。 被子里的人顺着那力量一个翻身,从床上滚落下来。 “你!” . 第二百八十七章 你是在夸我吗? “慕容承?!” 沐清风腾地一下站起来,一片黑暗中,那脸色肉眼可见得阴沉下来,“你睡在这儿干什么!” 慕容承披头散发,穿着一身女子的内衫,龇牙咧嘴得说:“对啊,奇怪,我怎么在这儿,可能……梦游了吧……” 梦游? 沐清风瞥他一眼,不怒反笑,一声冷哼,“来人!” 巧刃阁门前。 一道素白衣裙的身影走到正靠着门低头打瞌睡的衙役跟前。 闻到一股女子的幽香,衙役陡然睁开了眼。 “你是何人?” “我来为九王爷办事的。”女子薄纱遮面,笑得温和,眼角染着细细碎碎的光。 素白的裙面上绣着桂枝的纹路,一尘不染的清冷间又透着淡淡的温柔感,将衙役看得连呼吸都放轻了。 “姑娘,可有太守或者王爷的令牌……” “自然是有的。” 女子从袖子里拿出令牌递过去,衙役仔细查看,才笑盈盈躬身行礼,“大半夜的,王爷还指派姑娘前来,真是辛苦了,不知姑娘是要进去做什么?可要我们进去帮忙?” 女子拿回令牌,笑道:“替王爷取点东西罢了,片刻便能出来,你们不必跟进来了。” “好嘞,姑娘仔细脚下,店铺里没点灯,别绊着了。”衙役将门上贴着的封条小心撕开,推门后侧身让开。 女子朝他道了谢,才跨进门槛,等身后的门微微合上,她才松了一口气,拿出火折子照亮,快步向库房走去。 灯火通明的卧房里。 啪! 慕容承笔挺得跪在神色阴沉的沐清风跟前,抱着他一条腿哇哇干嚎,“姐夫……我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啊,我是无辜的啊……” “我再问你一次,慕容诺在哪?”沐清风一字一顿,两只眼睛里蹭蹭冒火。 好似慕容承再跟他打一个字的马虎眼,他就能把这小子脑袋拧下来。 慕容承扒着他的腿死不松手,喉头咕咚一滚,声音里都带着颤抖,“姐夫……我不知道啊……”篳趣閣 呵。 沐清风硬是从胸膛里挤出一声冷得让人发抖的笑来。 姐夫……这两个字,真是要多讽刺,就有多讽刺,慕容家这姐弟俩倒是一条裤筒一条心,哪里把他当夫君,当姐夫了? 他这几日,果然是太纵容慕容诺了! 沐清风不说话,但每一下呼吸里都散发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寒意和威压,苏州八杰里出了云娘和忠叔,都站在他身旁两侧,一个个低头垂耳的不敢说话,更不敢替二公子求一句情。 木樨园里看着就他们八个出入,实则防御快赶上皇上的荣安殿了,就这,还让王妃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他们此刻的提心吊胆可不比慕容承少。 “本王还真是好奇……” 嘲讽的语调,终于从沐清风的嗓子里挤出来,但更像是愠怒至极的自嘲,“慕容诺到底是太相信你的能耐,觉得你能骗过我,还是认为我蠢,蠢到能被你们所骗。” 慕容承一脸懵逼得抬头,“姐夫你是在夸我吗?” 沐清风在杀意迸射的前一瞬,用力闭了眼,深吸一口气,才咬牙挤出几个字,“风影,把他弄开。” “是,王爷。” 风影捏着慕容承后脖子,一提,人就跟着松了手往后退,“扯,扯着筋了,你轻点,脖子断了……” 这边刚把人提到旁边,另一边云娘便急匆匆得跑进来,径直走到沐清风面前禀报道: “王爷,除了属下的裙子和令牌,还有周絮的令牌,也不见了。” “什么?!” 站在最角落的那个小身影顿时瞪大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崭新又合体的裤子。 慕容承也吓得脸 色又是一白。 “好,很好。” 沐清风真的感觉快被气死了,还是被自己气死! 来了苏州之后,他带着慕容诺进这座宅子,就像真的走进他的世界,让所有亲信看到他对她明目张胆的宠爱和近乎全部的耐心。 可他换来了什么? 慕容诺拿了两块令牌,不是一块而是两块!李奉的案子破了之后,整个苏州城内便开始暗中布防,但只要有云娘他们的令牌,便可在城内城外来去自如。 所以,慕容诺这是要带着徐太平离开苏州城了是吗? 他还以为自家这位王妃真的只会验尸罢了,没想到啊,她跑路跑的这般有勇有谋,将他手下这几个亲信都耍得团团转,还心甘情愿得来为她说好话。 真是小瞧了这个女仵作了! 沐清风睁开眼调转视线,冷冷盯着被风影挡在身后瑟瑟发抖的慕容承,阴沉的脸染上肃杀之气。 “把慕容承关进府衙大牢,断水断粮,什么时候他愿意说实话了,再来告诉本王!” “是。”风影拱手领命。 沐清风一边走出房间,一边继续吩咐,“其他人,立即联合太守府全城搜查,哪怕把苏州城翻过来,也要把慕容诺和徐太平找出来!” “是!” 其他人无一不是神情凝重,紧跟其后。 就在这时,忠叔几乎如狂奔一般向他们冲了过来,“王爷!徐太平找到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不会心疼 城门。 守城军正在换岗,一队士兵跟随领头的将领正欲往城墙下而去。 就在这时,几道策马疾驰的身影出现在长街上,直逼城门,所有士兵的神色瞬间冷肃,紧盯着几道身影不敢有半分松懈。 直到策马之人拉住缰绳,翻身下马向他们走来,将领才认出其中一人,快步走上前。 “凌大哥!” 忠叔皱着眉头摆摆手,“闲话不多说了,我问你们,可见到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出城?用的是王爷的令牌。” 士兵们面面相觑,为首将领更是眉头一沉。 “出什么事了?半柱香之前,确实有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坐着马车出城,以轻纱遮面,自称是云娘,还有一个赶车的男子名为周絮,我核查过他们的令牌,并无异样。” “男子?!”忠叔暗自一惊,“你可看清他的面容了?” 将领回忆道:“很普通的相貌,穿着一身黑衣服,只是眼神……” “眼神怎么了?” “看起来很是凌厉。” 忠叔面色凝重,追问:“他们可说了什么吗?” “说是出城给王爷办事,我等便放行了……”将领正说着,身后一个士兵紧跟着道:“云娘还给了我们每人一颗金豆。” “金豆?” 士兵将收在腰带里的金豆拿出来交给忠叔,其他士兵见状,也纷纷拿出各自的金豆,一起放在将领的手中。 忠叔打量着金豆,疑惑问:“叫云娘的女子为何给你们这个?” “说是大伙儿守城辛苦,代替王爷赏的。” “还说,这东西王爷有的是,便是撒在地上他也不会心疼。” “当真?!” 府衙,昏黑的地下水牢中。 一道白衣身影双臂大张,被石墙上延伸下来的铁链禁锢,他站在腥臭发黑的污水里,水位淹没了腹部以下,刺骨的寒意让他止不住寒颤。 他仰起脖子,看向水牢上方那几个被阴影笼罩的身影。 “九王爷,听闻这府衙的水牢,是给穷凶残暴,大女干大恶之徒审讯所用,徐某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说书先生,倒不知犯了什么罪过,还请王爷明示……” 一道阴冷的视线睥睨而来,仿佛在黑暗中,那双瞳色深沉的眸子,是一汪无底的寒潭。 “徐太平,原名徐平川,祖籍楚国桑城……” 徐太平瞳孔蓦地一抖,身子随之冰冻般僵硬,映着水光的眸底,浮现诡异至极的冷森。 可头顶传来的声音,却并未因为他的反应而停下,只是一字一字,毫无一丝温度和声调得从沐清风的嘴里说出来。 “前靖楚渭水一战,靖国首先攻陷的便是桑城,骠骑大将军慕容云亲率三千玄甲军迎战桑城三万楚军和守城军,巧用天时、地利出奇制胜,不到一日便破城而入,桑城溃如决堤。 慕容云这场以少胜多之战后军心大振,靖军连攻三城,势如破竹,终将楚军逼退渭水边境三百余里,使者送来降书和质子风薙才止战。 这些年来,无论靖楚百姓谈起桑城一战时,除了赞颂大将军慕容云智勇无双,便是对桑城那位败军之将的鄙夷不屑,哦对了,他好像还是桑城的太守,名叫……徐祯。”. 水牢里,犹如死寂一般,空气中的腥臭和寒意仿佛凝固,只剩下一缕穿透天窗的月影,浅浅得浮在水面上,很快,又被乌云遮去了幽光。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徐太平颓然无力的叹息。 “九王爷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我出现在九王妃身边不过短短三日,你就将我掩藏了十多年的过去挖的一清二楚。 败军之将,呵。 若非慕容云趁我父亲转移城中老弱妇孺的时间强势攻城,又岂会让他的玄甲军偷袭成功?你们靖国英勇威 武的骠骑大将军,在我眼里就是一个残暴嗜血,眼里只有战功的卑鄙小人罢了。” 沐清风面不改色,声无波澜,“慕容云攻城后,无论是逃出城的,还是留在城中的老弱妇孺,不夺舍,不占地,不抢一颗粮食,不俘一个百姓,比起你父亲在城楼上挂着示众的那三十颗靖国百姓的人头,到底谁残暴嗜血,到底谁卑鄙小人?” “那根本不是我父亲的决意!那些人……也不是他杀的!”徐太平怒吼。 “可他是桑城太守,亦是楚军主将,他要对城中的百姓负责,也要对楚军的所作所为负责,。” 沐清风的声音很冷,似是也动了怒气,但一个深长的呼吸之后,他还是将胸口郁结的那口气强制压下,沉声问,“不过你来苏州城,目标并不是慕容云及其子女,为何突然改变计划?现在慕容诺到底在哪儿?” 第二百八十九章 跟着它找 “说来说去,王爷还是想找到王妃啊。” 徐太平一声冷哼,语气嘲讽道:“王妃想去哪儿,又岂是我这败军之将的儿子能知道的?”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旁边,一个冷冽的声音喝道。 徐太平仰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原来是风霜镖局的总镖头风影啊,怎么?想威胁我?可我偏偏最不喜欢吃的就是这一套。 不如咱们慢慢耗着,再等几个时辰,靖国九王妃和一个不知来历的野男人半夜私奔出城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苏州城,不出三日,便会传到你们的皇都咸城。 我可真是想看看,慕容云因为女儿受尽冷嘲热讽的样子,也想看看……”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视线慢慢转向沐清风那边,“九王爷,戴着绿帽子被天下所耻笑的样子,哈哈哈……” 听到‘野男人"三个字的时候,沐清风脸上那层寒冰又厚了一层,就连站在他身边的风影和周絮,也仿佛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从来没有见过,神色那么阴狠可怕,眸底杀意翻滚的九王爷。 他居高临下,面庞冷白,像一个天生的王,危险至极。 “注水。” 沐清风发出冷冰冰的命令。 站在牢房两侧的衙役立即转动滚轴,墙上的机关水闸随之打开,一股股水柱里从四面的十二个闸口里喷溅而出。. 空气中,散发出更浓重的腥臭味。 “忘了告诉你,这些水里比起往常所用,还添加了一些药粉,半个时辰内,你的皮肤会开始瘙痒溃烂,就像是成千上万只‘天宵"在疯狂啃咬你的皮肉,三个时辰,伤口遍布全身,你的血会流尽在这水牢之中,直至痛苦死去。” 沐清风睥睨着他,漠然道:“听说……你的父母和族人在楚王宫为战败而谢罪,也被赏赐了这种毒药。” “你!” 徐太平狠狠盯着上方,牙关紧咬,“沐清风,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和慕容诺私奔的男人是个楚国人,他们早就苟合在一起了,等她跨过渭水进入楚国地界,楚王就会将她抓为人质,而我也为徐家戴罪立功,再也不是楚国的罪人了!” 沐清风面无表情得扫了他一眼,“若你真这么想,又怎么会借献策之名毒杀楚王的宠妃和幼子,还利用你父亲旧部抢夺乌铁,再秘密卖给楚军大肆敛财?在你的心里,早就背叛了楚国不是吗?” 徐太平猛然一震,宛如雷劈般呆立,眼神更是惊恐万分。 “你,怎么可能……这些事,你怎么可能……” “本王最后问你一次,为何而改变计划,慕容诺现在在哪儿?” 这时,忠叔快步走进牢房,径直来到沐清风跟前。 “王爷……” “人找到了?” 周絮脱口而出。 忠叔瞪了他一眼,继续向沐清风禀报道:“出城了,一辆马车,还有……一个男子。” 周絮和风影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表情凝重严峻。 忠叔不敢停顿,马上将那几颗金豆拿了出来。 “王爷,王妃出城的时候给了守门的士兵们这些,还说……” “说什么?” 忠叔把士兵们告诉他的那句话一字不漏得复述了一遍。 听完,沐清风蹙起了眉头。 一旁的周絮也给听懵了。 “王爷就算有钱,也不会随便把钱撒在地上啊,王妃这是怎么了……” “随便撒钱……” 沐清风眸色一闪,立即吩咐道:“备马,出城找人!” “这不是大海捞针吗?”风影严肃道。 沐清风拿起一颗金豆,眯了眯眼,竟然那满身危险冷冽的威压莫名散了几分,“跟着它找。” “是!”三人同时眼前豁然一亮。 正要离去,风影又回头看了一眼水牢,水位已经到了徐太平脖颈处,他伸长了脖子高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两条胳膊不停挣扎,身体也仿佛因为难受而扭动着。 “王爷,他怎么办?” “关闭水闸,给他喂一颗解药,再拖延两个时辰,若三个时辰内本王还没回来,也不用留他了。” “是!” 第二百九十章 你想去哪儿? 城外,一处密林中。 挂在高空中的月,被乌云笼罩着,飞快行驶的马车外传来野兽的嚎叫声,猎猎风声宛如鬼魅的哭泣。 慕容诺小心翼翼得往窗外扔了一颗金豆,再摸摸荷包里,好像已经所剩无几了。 也不知道沐清风会不会追来,他现在一定很生气很生气吧? 慕容诺真的是快要郁闷死了,她一进库房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人给挟持住了,现在驾车的人并不是她昨天见到的那个,便是没见过对方的脸,她也能确定这一点。 他的身上,没有昨天那人身上的血腥味,那是一种疤痕溃烂特有的气味,不是涂点人血在身上就能假装的。 所以,她和这个男人一接触,便知道自己着了道了。. 再从巧刃阁里出来,门外的衙役都昏倒在地上,应该是跟里面挟持自己的人里应外合,所以她很识相的没有反抗,任由他把自己扔进马车里。 到了城门口,她才有机会给士兵们留下线索。 只是不知道沐清风什么时候会发现,发现之后又会不会来找她,万一…… 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厢剧烈震荡,颠得慕容诺从座椅上滚下来。 “下车!” 车帘被一把掀开,不等慕容诺反应,外面的人便伸长胳膊将她拽了出来。 慕容诺毫无防备地摔在地上,脚踝的伤处又是一阵刺痛,她疼得没忍住叫出了声。 “王妃不愧是从小娇生惯养,这轻轻一摔,就像个瓷娃娃似的,随时要碎掉了。”一身黑衣,表情略微僵硬的男人冷冷嘲讽道。 慕容诺扶着腿站起来,不甘示弱地打量他,也冷冷勾起嘴角,“你以前是个士兵的吧?” 男子没回话,只是那双凌厉的眼瞳中,一道冷光猝然闪过。 慕容诺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四周,继续道:“你骗不了我,你挟持我的时候,我摸到你的右手,食指第二关节左侧和虎口有厚茧,四肢靠近手心的指节内比寻常人粗壮,下臂比上臂更结实有力……” “这只不过能证明我练过剑,”男子一声冷笑,“会用剑的,难道都要去从军吗?” “你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气味,是常年用牵头草熬水洗澡才会有的气味,士兵们都习惯用这种水沐浴,因为在野外行军作战时,条件艰苦,经常在荒郊野林风餐露宿,牵头草散发的味道有防蛇虫鼠蚁的作用。 但百姓却鲜少知道,便是知道也不会用这种草来洗澡,因为这种草虽然防虫,但用它洗澡会使得皮肤发黄,被日晒后更易发黑,只有士兵们不在意自己的肤色。” “你怎么会……” 男子难掩惊讶得看着她。 慕容诺淡淡一笑,“你不是知道我是谁吗?那肯定也知道我爹是谁,他虽然不带兵也不打仗了,但还保留着在外行军打仗时的习惯,用牵头草熬水来洗澡,并且……以身上有这样的味道而自豪。” 男子蹙眉,沉默不语。 慕容诺接着道:“你应该是靖国的士兵吧,想把我带去哪儿?” 见她一点也不害怕,男子观察她的眼神更复杂了。 “九王妃,你想去哪儿?”他不答反问,就像一个肚子还不饿的野兽,对手中猎物产生了戏耍的兴趣。 慕容诺愣了一下,才道:“我想去找昨天暗室里那个人。” 这种时候,她竟然不是想回到九王爷身边,也不是哭着喊着找自己的爹娘,而是要去找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废物? 男子不禁嗤笑起来,“你还真当他说的是真的吗?就凭一张纸,你就这么相信他?” “你说星象吗?” 慕容诺摇摇头,道:“我想找到他,不是因为星象,而是他用了一种只有我和他能看懂的文字,不过我也知道,他扔给我的纸条 是早就写好的。” “你如何知道?!”男子更是不可置信了。 慕容诺话到嘴边,又是一转:“我告诉你,换你的名字,可好?” 男人沉默不答。 慕容诺便自顾自开口解释,“纸面上,墨迹干爽,一笔一划都很清楚,但若是当场所写,墨迹应该会因为揉搓的过程而花,不会那么清楚的。” 男子目光深沉,盯着她看了几息之后,才轻吐两个字,“沈雷。” 第二百九十一章 木箱 “沈雷?” 慕容诺默念了一遍,淡淡一笑,“是从凉州来的吗?” 这一次,沈雷不再惊讶,反而拧紧了眉头,抽出腰侧长剑,抵在慕容诺喉前,“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慕容诺盯着他的眼睛,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握紧,但还是尽可能得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 “别误会,我并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只是今天听到王爷身边的人说巧刃阁被查封这件事的时候,还无意中听到他们说……” “说什么?” 剑锋再进一寸。 慕容诺喉头微颤,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他们说,王爷很赏识凉州的军队,还经常写信给七皇子,让他在军粮和军饷的用度上,不要苛待凉州的士兵,因为他们守卫靖楚边界,对整个靖国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王爷真的这么说过?” 沈雷不可置信。 慕容诺道:“听墙角的话,多半是真的吧,所以我才会问你是否从凉州来的,因为别处我也不太了解。” 听到这样的解释,沈雷才将长剑放下,但并没有收回剑鞘,他抬眸,向四周扫了一眼。 “看来,王爷已经将徐太平囚禁了。” “囚禁?” 换了慕容诺瞬间瞪大眼睛。 沈雷道:“我与他约定在此处汇合,已经过了约定时间一炷香之久,他却仍旧没有出现,那就证明他已经出不了城了。” “也许他不想再与你合作,躲在城里不出来了。”慕容诺似是随口道。 可心里已经忍不住开始担忧,万一徐太平把所有事情告诉沐清风,那她会不会被当成怪物啊? 沈雷一声冷哼,“他本就不是心甘情愿与我合作,但我这儿还有一样他的东西,他不可能不来取走,所以……他一定是被王爷抓住了。” “他的东西?” 慕容诺立马看向马车,“是车里的那个大木箱吗?” 她被沈雷撵上车的时候,就注意到车座下面放了一个大木箱,可她一直不敢查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里面装了什么?” 木箱的长度和宽度,还有它出现的时间,让慕容诺隐隐有一种猜测。 可沈雷却没有回答她的意思,用命令的口吻道:“不等了,跟我离开这儿。” “用,用走的?!” 慕容诺有点心疼自己的脚踝了,就算绑架,能不能用交通工具啊! 沈雷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双脚,讽刺道:“倒是忘了,九王妃这样的闺阁女子,平日里养尊处优足不出户,便是出门也是轿子马车伺候着,这双脚定然是娇气得很。” “我只是怕自己走得慢罢了,你这人怎么性别歧视啊?”慕容诺皱了皱眉头。 沈雷一愣,仿佛没听懂,但也无意深究,只是粗声粗气地发号施令,“快走吧,天亮之前若是出不了这林子,九王妃可就得永远长眠于此了!” 说罢,还故意晃了一下手中长剑,剑光从慕容诺眼前闪过。 “知道了!” 慕容诺飞快瞥了一眼马车,提起裙子往前走,顺势将指间里夹着的金豆扔在了一棵树旁。 半个时辰后。 杂乱的马蹄声和一簇簇晃动的火把散步在密林中。 很快,一个方向传来了呼声。 “王爷,这里又发现了一颗金豆!” 沐清风骑在马上,闻讯的瞬间便拉动缰绳调转方向,向声音来源而去。 等他过去,便看到忠叔和周絮站在一辆马车旁,后者手心里似是捧了不少金豆。 穿着软甲的将领正在检查马车,看到沐清风,将领大步流星走到他跟前,拱手道:“王爷,属下检查过了,九王妃今夜出城所乘坐的正是这辆马车。” 沐清风目光冷肃,打量着马车,“看来,他们倒是警觉,这附近的岔路最多,选择在这里丢弃马车,应该是早有计划。” “车上什么也没剩下,只有一个大木箱子。”将领继续禀报。 沐清风蹙了蹙眉,“抬下来,打开让本王看看。” “是!” 将领转身去叫其他士兵过来。 周絮走到沐清风身旁,压低声音问:“王爷,这一路追过来,掉落金豆之间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了,会不会是王妃的金豆快用完了?” 沐清风垂眸,看了一眼那只小手手心里捧着的,金灿灿圆滚滚的小豆子,忍不住咬了咬牙。 “用完了,就不管了!慕容诺就自己求老天保佑吧!” 这么幼稚的气话,能从向来严肃的九王爷嘴里说出来,也实属罕见,周絮和忠叔面面相觑。 为了救王妃,藏在苏州城的势力,半个城的都调集出来找人了,还找李太守借了一批人,这架势是能半路回去的吗? 再说,堂堂靖国九皇子,什么时候拉下脸向一个地方太守开口借过东西。.. 今夜别说是周絮他们,便是李显和苏州的守城军们都开了眼界。 这时,将领已经带着两个士兵将木箱搬了下来,只听其中一人惊呼一声。 “这箱子底下怎么流血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来不及了 密林里,方向很难辨认,再加上是摸着黑走,慕容诺真是走得踉踉跄跄,脚下不知踢了多少次石头。 脚趾疼得发麻,她真的忍不了了,索性停了下来。 “等一下!” 沈雷在她前面两步,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冷冷道:“继续走,不能停!” “我脚疼,真的!” 慕容诺直皱眉头,扶着一棵树边喘气边解释,“前几日我右脚脚踝才受了伤,不信你可以检查的。” 沈雷正要说话,突然,听得远处天空中一声爆炸声,一簇亮光随即乍现,他眼光一震,猛然看向慕容诺,“怎么可能……你做了什么?!” 那双虎目本就凌厉凶狠,此刻彻底被激怒般涌现腾腾怒火,吓得慕容诺不自觉心慌, “什,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 唰! 一个眨眼,长剑直接抵在她脖颈旁,冰冷的剑刃紧贴着肌肤,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沈雷神色阴沉得瞪着她。 “这是[遥火]守城军专用的信号烟火,你还想装傻充愣?” 慕容诺小心翼翼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我在凉州从军十年,除了打仗,最擅长的便是审讯俘虏,九王妃,那种苦头可比你脚踝那点痛更痛百倍千倍不止,你最好考虑清楚,再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慕容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赶紧认怂,将袖子里藏着的荷包扔过去,“荷包里原本有一些金豆,我沿路扔了。” 沈雷又是一惊,“你出城的时候,我不是把你的钱袋扔掉了?” 出城时,慕容诺给士兵们分发金豆,他就注意到了,刚过了城门,便将钱袋要来,随手扔在了路边。 慕容诺道:“那个其实是云娘装令牌的袋子,我放了几颗在里面装作是钱袋……” 沈雷的脸色,肉眼可见得更黑了,被一个自己看不上的,甚至视为猎物的女子戏弄,这简直是一种耻辱! “九王妃,我还真是小瞧你了。”这话,带着阴森的语气,好像一个被惹怒的人,心里要盘算什么更可怕的想法了。 慕容诺顿时心底咯噔一下,赶紧继续装怂包,“我,我不扔了,真的,什么也不扔了,我现在就跟你走,脚趾头磨烂了也不停下来,我保证!”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不屑的冷哼。 “来不及了。” 沈雷皱着眉,表情诡异,一种宛如嗜血的冷光,自他的眼底浮现。 “他们已经追到这片林子里,能摆脱他们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现在我只好实施另一种计划。” “什么……计划?” 慕容诺喉头重重一滚。 沈雷从她的眼里看到颤抖的光,看到明晃晃的恐惧,他才满意得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地道:“待会儿,王妃自然会知道。” 说完,便一记手刀将慕容诺给打晕了过去。 汪汪! 汪汪! 闻到血腥气,让搜寻的猎犬兴奋吼叫。 士兵们都围在马车周围,还有风影霜枝和他的镖师们,以及一些穿着黑衣蒙着黑色面巾的身影。 站在距离木箱最近的是沐清风和忠叔,周絮被他们挡在身后,却执拗得要往前挤,甚至一口咬住了忠叔的手腕。 “王爷,要不……属下先开箱确认一下,您再……” 箱子搬下来就见了血,沐清风再没说过一句话,就那么愣愣得盯着那箱子看着,神色严峻到僵硬。 守城军放了[遥火],是忠叔的吩咐,若这里面真是…… 那么,便是动用全城之力,将这座密林踏平,甚至追到天涯海角去,他们也会把抓走王妃的人找出来。 “这里面,不是她。” 沐清风一字一顿,声音冰冷 却极为肯定,但他的目光,却分毫无法从木箱上挪开。 身后,周絮松开嘴,忍不住大吼。 “快打开让我看!我不怕!我连我爹娘腐烂的尸体都见过,我不是小孩子了!” 没人理会他,不远处的霜枝,已经红了眼眶。 忠叔又看了看沐清风,没有等到他的吩咐,但也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 他走到木箱前,弯下腰,一只手放在了锁扣上。 “不是她。”沐清风仿佛很轻的语气,又说了一遍,却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忠叔指间一顿,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将木箱的盖子一把揭开。 木箱里,一个全身黑衣身材干瘦的男子蜷缩其中,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蓬头垢面,满脸的疤痕。 “不是九王妃!”周絮的眼泪一下从眼眶里冲出来。 忠叔绷紧的面色一松,周围其他人也纷纷松了一口气,忠叔伸手试探那人鼻息,转身禀告沐清风,“断气了。” 沐清风盯着那人,浑身是血,肌肤溃烂满脸疤痕的尸体,若是以往,他这么看一眼就会难受呕吐,甚至忍不住晕倒了。 但此刻,他只是强迫着自己盯着那尸体,一遍又一遍。 将那些让自己从心底惧怕的画面硬生生刻进眼睛里,比起对血腥的惧怕,他好像找到了更让自己惧怕的东西。.. 那一瞬间,便是他无数次告诉自己不是她。 但他还是怕了。 他怕,万一是她。 可他又忍不住在心底清醒而无奈地自嘲,原来,克服心魔的解药,是慕容诺。 风影和霜枝快步走过来,举着火把往木箱里看了看,还翻开尸体的衣裳和袖子检查了一下。 “此人从未在徐太平身边出现过。” “看样子,是死于我们刚才用在徐太平身上的那种毒药,照这么看,带走王妃的要么是楚国人,要么……” 沐清风面无表情,轻吐两个字,“沈雷。” 第二百九十三章 帮你作案 慕容诺恢复知觉的时候,最先感觉到的就是冷,好像被人扔进了冰箱里,随后才是脖颈和双足的疼痛齐齐涌来,犹如雪上加霜。 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脱去了外衫睡在地上。 “不是吧……” 慕容诺顿时一慌,可感受了一下身下,没有任何不适感,她才勉强松了半口气,撑坐起来向四周一打量,那半口气又差点回吞噎死自己。 她竟然躺在悬崖边!!! “九王妃,我劝你不要乱动,不然我的剑就会直接贯穿你的心脏。” 沈雷冰冷的声音,从不远处树下的阴影那边传来。 慕容诺强压下心惊肉跳,定睛细看,才看清他已经换了一身夜行衣,几乎与夜色融在一起。 “你……我衣服呢?” 她身上只剩了一条亵裤和一件月白的肚兜,胳膊和肩膀的肌肤吹弹可破,白皙如玉,仿佛散发着莹润的柔光。 “那些衣服用来包裹一个死人,好像有些浪费了,我让它们去做了更有用的事情。” 慕容诺看了一眼像是被随意扔在崖边的绣花鞋,此时乌云散开了些,向大地洒下幽光,将鞋尖上渗透的血迹照得清清楚楚,在那双鞋旁边,还有一件男子的外衫。 显然,是沈雷的。 这是要伪造他们俩有***,私奔失败双双坠崖殉情吗? 也太狗血了吧! “我说,你这个现场伪造的太多破绽了,沐清风不会相信的。”慕容诺皱起眉头向沈雷看去。 在慕容诺昏迷,沈雷布置这一切的时候,他想过慕容诺醒来会与他说什么,可能会哀求他,可能会因为在悬崖边而瑟瑟发抖,甚至是泣不成声。 可他的设想里,并没有慕容诺现在这副表情,还有她的这句话。 “慕容诺,你不害怕吗?” 沈雷从阴影里走出来,一双凌厉的眼好像想要再次认识一个人似的打量着她。 慕容诺心里早就怕死了,她除了怕虫,就是恐高,但现在说自己怕有个屁用啊,沈雷这种男人又不会怜香惜玉,她想要自救,就得反其道而行之。 好在,沈雷不是个楚国人,还是个士兵,所以她应该还有点机会。. “你不想知道,怎么做一个让沐清风真的相信的案发现场吗?”她故意不去回答他的问题。 慕容诺的‘不听话",总是会让沈雷感觉到本能的烦躁,就像是在军营里出现了一个不服管教,叛逆行事的士兵。 但如果是士兵的不服从,他有一百一千种方法让他乖乖听话,而慕容诺却只能让他一次一次拧起眉头。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就算慕容诺真的不害怕,她怎么可能给自己布置一个殉情自杀的死亡现场? 慕容诺瞥了一眼自己的足尖,脚趾头被踢得不是见血就是红肿,右脚脚踝更是肿的像是往皮肤里塞了一个馒头。 她闷闷得叹了一口气,才道:“我现在这样根本逃不掉,反正是死,我还不如用最后这点时间帮帮你,反正……我也很好奇,我要是成为作案人之一,沐清风还能不能破案。” 慕容诺的语气虽然还算稳定,但只要沈雷凑近几步,就能看到她发白的面色,和被山风吹得止不住颤抖的唇。 一个穿着肚兜和亵裤,坐在万丈悬崖之上的女子,竟然还想着要‘作案"。 沈雷不由得一声嗤笑,真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慕容诺疯了。 “你想挑战沐清风?你与他不是夫妻吗?今晚的事从靖国传开后,你应该知道九王爷会被全天下耻笑吧?” “你费这么大劲儿做了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沐清风被全天下耻笑吗?” 慕容诺思忖着,摇了摇头,“如果只是这个理由,未免有点太看得起我了,沐清风与我之间不过 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 沈雷再次蹙眉,如炬的目光紧盯着慕容诺,好像要从那双被月光映得过分清澈的眸子里看出心虚来。 四目相对,隐隐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对峙,慕容诺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用来镇定自己。 她只有一次机会,她不能输。 片刻,沈雷才微扬下巴,再次开口。 “你先说说看,你有什么计划?” 密林中。 “王爷,这边有一件衣服!”霜枝从地上捡起一件素白的轻薄外衫,疾步向沐清风走去。 这一片地方,他们已经搜寻了好半天,但没有再找到金豆,只有刚才发现的这件衣服。 木樨园里的人,都能认出来那是云娘的衣服,但没人敢说话。 毕竟……现在这衣服本该穿在九王妃的身上。 沐清风只是面无表情得瞥了一眼外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又听到另一侧传来呼声。 “又发现了一件裙子!” “这儿还有腰带!” “……” 第二百九十四章 诱敌 “王爷,这有一个羊皮卷袋!” 一个士兵拿着东西匆匆跑过来,接连找到的衣服,让沐清风的神色越来越阴沉凝重,但只有这个士兵手里的,让沐清风眼光一惊。 几乎抢夺似的,他将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羊皮卷袋拿了过来。 上面沾着一些泥土,但沐清风仿佛还是能嗅到一丝丝慕容诺身上的香味,这是她最宝贝的东西,平日里别说是泥土,便是旁人的指纹,也留不得。 他很清楚,小姑娘把羊皮卷袋里的东西,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便是真的迫不得已要丢弃,她肯定会小心翼翼放到一处,可能还会精心挑选,怕它脏了。 由此可见,她被扔掉这些衣衫和物件时,并非自己的行动,很可能……已经失去了意识。 想到此,沐清风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手指紧紧收拢,指骨一片青白。 那双深邃幽沉的眸子里,隐隐翻腾起杀戮的暗火。 “吩咐下去,以此处为中心,继续扩大搜寻范围,半个时辰之内,必须找到王妃。” 一字一字,淬了寒冰一般,从沐清风的唇齿间挤出来。 “是!”风影领了命,立即转身离开。 沐清风垂眸,将羊皮卷袋的绑绳拆开,扫了一眼里面整齐排列的工具,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眉间微微一蹙。 猎猎山风吹得慕容诺身子都麻了。 她似是不经意得扫了一眼右腿的大腿外侧,又看向自己周围,假装思考了一会儿,才向沈雷道:“现在最大的破绽,就是没有我的鞋印,既然是殉情,我自然应该自己走过来。” “你想怎么做?”虽是追问,但沈雷始终警惕得盯着她一举一动。 慕容诺伸手指了指绣花鞋,“我将鞋子扔过去给你,你踩着我的鞋子走过来,这样就留下我的脚印了。” “你凭什么认为,这样便会让九王爷相信了?”沈雷质疑道。 慕容诺道:“自然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的布置,时间不多了,你如果还花时间来质疑我的法子,倒不如直接把我推下去一了百了。” 不知道是不是山风吹透了身子,慕容诺越发冷静下来。 她在赌,赌为什么沈雷将她放在悬崖边,而不是直接推她下去。 他明明可以做得更直接干脆,为什么? 是不是……在等什么? “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招,我保证,你会先经历最痛苦的折磨,然后才被我扔下山崖。” 中计了! 沈雷的威胁,对现在的慕容诺来说,就像是耳旁刮过的寒风,根本进不去耳朵里。 因为那一点点极力克制的兴奋,慕容诺的身子都仿佛有一丝丝的回暖,让她不再那么僵硬麻木。 她小心翼翼得收拢双腿,颤抖着慢慢爬到绣花鞋那边,爬了几步距离,又想起什么似的,又恼又羞得向沈雷瞪了一眼。 “你就不能先看向别处吗?就算是对待将死之人,好歹也留一点点尊严吧。” 上半身那块肚兜,挡得了胸口和腹部,挡不住后背,她一动作,后背大片***的肌肤就毫无保留得展示在沈雷眼前了。 听到这话,沈雷也是一愣,然后向下低垂眼眸。 但嘴上还是冷冰冰得威胁:“把鞋子扔过来,就立刻爬回去!” 看到他的反应,慕容诺才敢确定,她的衣裙被脱掉之后,沈磊也没真的去占她便宜,旁边地上的那件男子外衫便是证据。 他做事确实果敢狠绝,但某些方面,却又有着自己恪守到骨子里的原则,这才是士兵。 唰! 两只绣花鞋在半空划弧,朝着沈雷跟前落了下去。 准头倒是不错。 沈雷看到鞋尖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微微一愣,方才,他竟然 没有注意到。 “你穿着我的鞋子走到我这儿来吧。”慕容诺道。 沈雷迟疑道:“你确定这能骗过沐清风?” 当然不能! 就算是同一双鞋,男子与女子的步子间距,重力下沉的鞋印和脚掌着地的方式都是不同的,慕容诺以前做案发现场鉴定时,鞋印就像是一个“目击者”那么重要。 但这些门道,她会告诉沈雷吗?当然不可能!. “你只管走过来,然后将鞋子留在悬崖边,再换上你的鞋走回去便是,因为你的鞋印已经有折返痕迹,所以即便多出现几次,也只能证明你在悬崖边反复犹豫过罢了。” 她又适当抛出一些“诱饵”,让她多久计划听起来更加可信。 沈雷只是打量着他刚才留下的那些鞋印,像是在思考什么。 慕容诺心里擂鼓似的咚咚颤,趁着沈雷走神的时机,悄悄将身子转了个方向,顺便,不动声色得从裤腿里摸出了什么,迅速藏到了身后。 第二百九十五章 又是一条好汉 沈雷换好鞋,一步步走向慕容诺。 他故意将绣花鞋的脚印留在他的脚印旁边,但因为鞋子很小脚太大,他只能踮着脚,这让他走得摇摇晃晃,很是不稳。 慕容诺不动声色得目测着他与自己之间的距离。 一般来说,人与人之间会有一个安全距离,一旦进入这个距离的范围内,人会本能得提起警惕,但对于士兵来说,他们测定安全距离的敏感度和范围,一定是超越正常人的。 而且,沈雷还是一个训练有素,从军十年之久的士兵。 慕容诺并没有多少把握,但她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一步,一步…… 沈雷走到了她面前一米多距离的位置,身形一晃。 就是现在! 慕容诺捡起身后藏着的东西突然跳起,向沈雷一个猛扑,几乎是同一瞬间,手中紧握着的一抹寒光向他左胸的两肋骨间刺去! “你!” 沈雷眼锋一沉,面对骤然攻击而来的身影,身体本能的反击仿佛快过一切。 侧身一闪,凭借更快的速度和经验躲开了刺向胸口的那抹光,右手出拳,狠狠砸向慕容诺的脑袋。 这一拳下去,哪怕是孔武有力的敌人,也会难以抵抗。 拳势破风逼近,慕容诺却像是早有防备似的向后一仰,右手里藏着的东西向下滑落眨眼换到了左手! 仿佛,她真正在等的正是这个时机! 直到尖锐的东西狠狠刺进沈雷右侧颈脉靠近喉核的位置。 “啊!!!” 剧痛瞬间入爆炸般涌上脑海,沈雷两眼一黑,抬脚用力一踹。 慕容诺抓着东西的手不敢放松,根本来不及闪躲,正要生生受了这一脚,却见沈雷浑身骤然一僵! 同一瞬间,一柄长剑从后向前贯穿他的心脏,力道之大,速度之急,剑身大半横冲而出,仿佛出剑之人将全身之力蓄在了这一招上。 染血的剑尖几乎要刺中慕容诺的肩膀。 她惊喜仰头,越过沈雷的肩膀看过去—— “沐……” 刚发出声音,便被沈雷如拼死一搏般,狠狠向悬崖边推了一把。 “啊!” “诺儿!” 眼看慕容诺滚下悬崖,沐清风一脚踹开沈雷,向前扑救,才堪堪抓住她的手。 漆黑的崖遍,冷风凌冽,慕容诺挂在万丈悬崖边缘,整个身子都仿佛比平日里更重了好几倍,让她控制不住得下坠。 手腕,被沐清风死死握紧,好像随时要把骨头捏碎了。 “沐清风,我就知道你会来!” 明明一脚踩进了阎王爷的鬼门关,小姑娘偏偏咧着嘴笑出小白牙,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还沾着沈雷伤口喷出的血迹,星星点点,落在她的脸颊和眉间,看起来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妖冶美。 沐清风的视线顺着她的身子往下扫了一眼,肚兜松垮得挂在身上,随时要被风吹掉似的,亵裤上不是泥就是血,看着她现在这幅模样,他心底没由来得冒火,咬着牙冷冰冰道:“脏死了。” “嘿嘿。” 慕容诺不好意思笑笑,“放心吧,洗干净了又是一条好汉。” 沐清风一愣,被她这话逗得忍不住勾起嘴角,正要一鼓作气将慕容诺拉上来,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浓郁的血腥味顺着冷风向他逼近。 慕容诺更是猛然瞪大眼睛。 那满身是血的沈雷,竟然将长剑从身体里拔了出来,踉踉跄跄得走到沐清风身边,双手颤抖着向他举起那把剑! “沐清风,你快躲开!放手啊!!!” 慕容诺扭动胳膊挣扎。 沐清风却丝毫不肯放松,将她向上拉起。 可举在他身体上方的那把剑,也在这时如笔直坠落一 般,狠狠刺向沐清风的身体! “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 玄甲军 又是一声低吼。 哐当。 那把剑掉落在了沐清风的身侧,沈雷的身体被几支利箭同时射中,其中一支,正中太阳穴的位置。.. 他向右侧一斜,摔落下去,就像一颗巨大的石头,融入无尽的黑暗,沉沉得向崖底坠落。 沐清风将慕容诺拉了上来,脱下自己的外衫将她的身子牢牢包裹住。 与此同时,众多急促的脚步声也纷纷包围了过来。 慕容诺只来得及看一眼周围,发现一个小家伙,她虚弱一笑,“周絮,你也来啦。” 然后,便枕着沐清风的肩膀,晕死过去。 周絮吓了一跳,扑过来替慕容诺把脉,才摸到她的手腕一片寒意,仿佛死人一般,他太过惊慌失措,手指颤抖着搭了好几次,才摸到脉搏。 “是……受惊过度,晕过去了。” 众人听见,才各自松了一口气。 周絮偷偷在宽大的衣袖下握紧慕容诺的手,仿佛想要把自己的体温,从掌心传递到慕容的身体里去,可还没将那只手再捂热一些,沐清风已经将人打横抱起。 “今夜的事,谁也不许外传,若本王听到任何不利于王妃的谣言,必将追查到底。” “是!” 大队人马赶回苏州城时,天色已经见晓。 薄雾笼罩的这座水韵小城,在微蓝的天光下,更显得幽然,朦胧。 沐清风将慕容诺带回木樨园里,陆嬷嬷和云娘已经准备好热水和各种药材,还有大伙儿平日里最爱吃的食物。 但看到她昏迷不醒,一身狼狈的样子,两人都不敢多问什么,忙活着给慕容诺擦洗身子和换衣裳。 卧房里,陆嬷嬷看到慕容诺脚趾上的伤口,面无表情得掉着眼泪。 一旁,云娘见了,压着声音劝道:“人回来便好,嬷嬷,放心吧,会慢慢好起来的。” 嬷嬷点着头,一边小心翼翼得用药粉撒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一边轻叹着,“这就是劫数啊,王妃嫁给了王爷,做了夫妻,便要将彼此的苦与乐都尝一尝,如此才能相濡以沫,走到白头。” “王爷回来时,脸色不太好,只怕王妃醒来,还得好好解释清楚才行。”云娘仍有些担忧。 陆嬷嬷道:“连我们都信她,王爷又怎么会不信她呢,只不过……小夫妻最容易患得患失,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倒是头一回,见王爷借了玄甲军,也不知他怎么办到的。”云娘轻蹙眉头,若有所思, 陆嬷嬷看了一眼闭着眼睛,好像因为身体的疼痛,睡梦里也微微皱着眉头很是不安的慕容诺,沉沉得叹了一口气。 “王爷自然是办不到的。” “虽说玄甲军是右相的旧部,王妃是右相的女儿,但你我都很清楚,不见玄甲令,便是烽火临城,他们也……” 云娘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惊呼,“二公子刚来苏州城时,往当铺里当的那个东西!” “嘘!” 陆嬷嬷做了个手势,明明是面无表情的脸,却仿佛在神态间浮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所以说,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右相将那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交给二公子,怕是也没想着能被他用上吧。” “但他为何不直接交给咱们王爷……”云娘又很是不解。 陆嬷嬷无奈摇了摇头,道,“这东西关键时刻能救命,但有些时候也能引来杀身之祸,若非王妃出事,我想王爷定然是不会用玄甲令的。 再说……咸城里一直传来的消息,不都是右相看不上自己这个女婿,他怎么会公开将自己一生最重要的两件东西,都交给一个看不上的小辈?那不是让人笑话嘛!” 云娘扑哧一笑。 “瞧你说的,右相可是靖国第一位骠骑大将军,怎的有如此幼稚的时候。 ” 陆嬷嬷替慕容诺掖好被角,盯着她那张脸,仿佛眼前浮现了什么回忆的画面,她的眼眶微微湿润,似呢喃般道:“那位大将军,才是真的心怀天下,在世慈悲。” 第二百九十七章 半死不活即可 院子里。 沐清风从回来将慕容诺交给云娘他们之后,就一直站在桂树下。 清晨的曙光穿过层层枝叶撒在他的头上和肩膀上,细碎而柔和的光斑将他笼罩得周身镀上一层薄光,那样耀眼,却也好像一个随时要登云而去的谪仙。 云娘从卧房里出来,便往这处寻了过来,看到沐清风一动不动的样子,神情微微一愣。 走到他的跟前,她微微欠身行礼,才禀告道:“王爷,已经给王妃服了药,身上的伤口也都处理过了,还有……” 她顿了一下,才再度启齿,“王妃并未与他人……” “本王知道。” 沐清风打断她的话。 虽然慕容诺什么也没来得及说,但他已经猜到,她并不是偷了令牌出城与人私奔,甚至很可能不是去找沈雷的。 但木箱里那个男子…… 是他吗? 她想要将一个人带出城,只需告诉他便是,哪怕不愿告诉他,还可以去找云娘霜枝她们,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选择用这种方式,将那个男子送出城? 很多问题的答案,还是得等慕容诺醒来才能知道。 云娘抬眸看了沐清风一眼,除了紧锁的眉头,便是眼下淡淡的乌青,她忍不住劝道:“王爷,王妃醒来怕是还得半日,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会儿。” “不了。” 沐清风看到大门外进来的身影,抬步便向前走去,同时吩咐道:“王妃醒来,立即派人去府衙知会一声。” “是。” 云娘领了命起身,再看向那道背影,已经走到了门口,与伍三七说了几句话,然后便一起离开了园子。 她轻而又轻得叹了一口气,隔着空气,仿佛向谁叮咛一般。 “切勿操之过急,注意身子啊。” 苏州府衙。 沐清风与伍三七赶到之时,石曦石晓两兄弟正等在门口,见到沐清风,便赶紧迎了上来。 “王爷,徐太平已经奄奄一息了。” “再用一粒解药,吊他半死不活即可。” 沐清风冷声吩咐。 “王爷,二公子饿了一晚,这会儿一直嚷嚷着要吃要喝,还要见您,说是想起来自己怎么去的您的房间了。” “还能嚷嚷,那就证明还有体力。”沐清风快步走进去,一边走一边继续吩咐,“告诉他,我已经不想知道他如何去本王卧房的了,让他想一个别的理由,让我有兴趣见他,对了,暂时不要告诉他关于王妃的事情。”.. “是。” 石曦石晓领了命,便各自向不同方向跑去。 伍三七跟上沐清风,压低声音道:“王爷,咱们的人找了这么些天,只找到囤积在郊外几处荒废园子里的乌铁,难道他们大费周章调换水运的货品,只是为了走私乌铁而已吗?” 沐清风停下脚步,神色凝重,“乌铁应该不是货船上的东西,本王和李太守查过城内近半年乌铁运送的税册和账簿,大致数量是可以和你们找到的那些对上的。” “这么说,我们找错了?”伍三七一脸懊恼。 沐清风道:“苏州城内外,几乎已经摸排了一遍,但却没有任何线索,本王担心所有的货品已经以不同途径运送到了他们真正的目的地。” “会是哪儿?”伍三七眼光一惊。 沐清风摇了摇头,“哪儿都有可能,但最大的可能便是咸城,苏州若作为转运之地,只有咸城才最有价值,也最值得冒险。” “属下不明白,若他们真正的目的地是咸城,为何不直接……” “咸城不入水运,这是其一,进入皇都的货品最少要经过十二道审查,其来源用途和货量,都由严格的审核要求,这是其二,近半年来,调换的货品之大,是不可能全部投入咸城的, 无论是谁,都没有这个本事。” “可您刚才不是还说……” 伍三七猛地反应过来,“是城郊?” 沐清风垂眸,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感,仿佛压在了他的眉心之间,“但愿并非本王所想。” 伍三七正要接话,便看到刚处理完案子的李显从公堂走了出来,发现沐清风,他立即快步而来。 “王爷,下官正有要紧事要去找您……” 第二百九十八章 暂且不报 “何事?” 沐清风抬手捏了捏眉心。 李显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件,双手呈给沐清风,“王爷,这是给您的。” 沐清风只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九王爷亲启】,便蹙起了眉头,等他拆信后看完内容,就陷入沉思没有再说话。. 李显和伍三七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等待着。 良久,沐清风才将信重新折好放回信封里,抬眸,看向李显。 “李太守,有一件事,本王需要你的相助。” 李显赶紧弯腰俯首行了个大礼,“王爷,请尽管吩咐下官,只要下官能办到,便是肝脑涂地又何妨!” 这些日子,李显早就看出沐清风的能耐,虽然只是一方小城的太守,但他已经打定主意对九王爷忠心不二,只怕自己不能为其所用。 沐清风托着他的胳膊将人搀扶起来,严肃道:“伍三七已经带人查获一批乌铁,就在城郊的废园子里,十有八九是徐太平囤积的货,但他为何要在苏州城囤货,是否从别处途径知道了什么,咱们还不得而知。” “那么,现在那些货……”李显迟疑道。 沐清风道:“本王来找你,原意是想让你将乌铁收缴到府衙,在清查之后上报朝廷,但眼下……” 他暗暗捏紧手中信封,仿佛还有什么顾虑。 李显看出不对劲来,试探着问:“王爷是想,暂且不报?” 这一举动,可解读千百含义,尤其是一国皇子,沐清风此举,若被有心之人知晓大做文章,怕是什么叛国篡位之重罪,都能扣到他的头上。 “李太守可以考虑之后,再给本王一个答复。”沐清风并不轻易信任何人,让李显配合他,本就是冒险之举。 李显却是不待迟疑,一脸郑重道:“王爷请放心,下官定当全力配合。” 沐清风轻轻颔首,吩咐道,“带你的人跟着伍三七去把乌铁带回来吧,清查之后,将重量报给本王即可,这段日子,先将乌铁藏在府衙里,等本王的消息。” “是,那下官先去安排一些可靠之人跟着去。”李显领命,转身匆匆离开。 等他走远,伍三七才低声问道:“王爷,您真的相信李太守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沐清风神情严肃,道:“李显为了李奉的事情,连左相的妹妹都敢抓,在并未信任本王之时,对自己的计划,也一直守口如瓶,他并非庸才,也明白天下安危,江山社稷之重。” “若是咱们将乌铁偷偷运走,李太守也不会知道。”伍三七嘀咕着。 沐清风却摇了摇头,“这是苏州城,一城之重为之太守,咱们运送这么多乌铁离开,你以为他真会毫无察觉吗?到那时,他又如何看待本王的做法?与其引人怀疑,不如知人善用。” “是属下想得简单了。”伍三七一幅受教的样子。 沐清风看了他一眼,道:“这几日,你带着人找东西,一直没合过眼吧,办完了这件差事,赶紧回园子里休息吧。” “王爷,您也没比属下好到哪儿去啊,来了苏州之后,一天比一天瞧着憔悴了。”伍三七撇撇嘴。 沐清风长吁一口气,抬头看向城门的方向,明明是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的天气,他却眸色沉沉,仿佛满目黑云翻卷。 “总觉得,岳父所说的那场风雨,已经悄悄向咸城压近了……” 水牢。 “给,给我解药……求求你们,给我,解药……” 徐太平虚弱而颤抖的声音,回荡在牢房之下。 沐清风走进去,看到一池子浑浊发红的血水,厌恶似的皱了皱眉。 一旁,石曦担心得凑近,压低声音问:“王爷,要不我们两兄弟来审吧。” “无 妨。” 沐清风强忍下胸口和喉头的不适,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的视线稍微向上看了一些,只是空气里弥漫的臭味和血腥味,还是让他白了脸色。 以为连木箱里的尸体和满身是血的沈雷都扛过来了,已经不会有什么感觉了,没想到现在又…… 难不成无关于慕容诺的事,他身体里的潜能便自动休眠了不成? 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小姑娘,竟然将他连人带心这般拿捏住了。 想到慕容诺,沐清风嘴角若有似无得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这时,一直说着胡话,迷迷糊糊的徐太平好像发现了他,突然扯着嗓子嚎叫起来,“王爷,我招了!我什么都招了!求您放我出去吧!” 第二百九十九章 红杏出墙 沐清风冷冷问道:“城郊的乌铁,可是你的?” “是!” 徐太平毫不犹豫,诚惶诚恐得回答,“都是我的,不,不,现在都是王爷的,王爷想要,只管拿去便是!” “为何囤积乌铁?”沐清风继续问道。 徐太平身子猛地一抖,哆嗦着开口,“为,为了抬价……” “乌铁在靖国并不是主用的矿石,而且咸城城郊就有一座矿山,近些年来出产量一直很稳定,你觉得本王会相信这个理由吗?”沐清风冷眼看着他,一抹森冷的光直逼而去。 徐太平牙齿打着颤,毒水浸泡着身子,皮肉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能从骨头上掉下去,那种跗骨食髓般的感觉,让他痛苦不堪。 “王爷,我,我没有骗你……”他咬咬牙,神色却不自觉得闪躲。 沐清风一声冷哼,仿佛宣判一般,冷漠得吐出四个字来,“沈雷死了。” 徐太平猛地抬头,震惊万分,“那……” “你想问谁?” 沐清风紧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将他看穿似的,嘴角甚至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徐太平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开口,“王,王妃她……” “王妃,自然是安然无恙。” 沐清风眯了眯眼,好像更确信了另一个想法,眉梢轻佻,道:“不过,我们还发现了一个人。” “他……” 徐太平哽咽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被九王爷牵着鼻子走了,他以前从未正面接触过这位靖国皇子,只是听到传闻说他是靖国第一断案高手。 但今日他好像才明白,这位王爷的厉害之处,杀人诛心,他不动刀剑,便可在几句话之间将自己手中那把无形的剑刺进对方的心门上。 这位九王爷,让他真正的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若他成为新皇…… “王爷,”徐太平仿佛被抽筋扒皮了似的,全身虚弱无力得向下一沉,垂头丧气得喃喃问道:“他死了吗?” 木樨园。 慕容诺比预计的要早一些醒来,到底是经历过大炮筒轰炸的女人,心理承受能力绝对超过了旁人对她的猜测。 但她并未声张,在小周絮偷偷溜进来观察自己的时候,才猛的一下睁开眼睛,把小家伙吓得瘫坐在地上。 她想笑,全身拉扯似的疼,她只能龇牙咧嘴,表情很是古怪。 周絮从地上爬起来,没来得及骂人,先凑到床边,用手试探了一下慕容诺的额头,再盯着她打量半天,“王妃,你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你才吓傻了。”慕容诺声音虚弱,又沙又哑,每一个字像是从沙堆里扒拉出来的。 周絮不敢确定,起身道:“我去叫云娘进来看看吧。” “你先给我弄杯水来,我渴得厉害。”慕容诺叫住他。 周絮只好先去倒了杯水端过来,他身子小胳膊瘦,扶起慕容诺的时候,使劲儿使得汗都冒出来了,等慕容诺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他才确信王妃没疯,咧着嘴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润了嗓子,慕容诺的声音才恢复了一点点。 周絮眨眨眼,道:“你把我们都吓坏了。” 慕容诺自知理亏,心虚得低下头,“大家,是不是都很生气?” “又生气,又担心,尤其是王爷……” 周絮故意停顿了一下。 慕容诺急的抬头追问,“他怎么了?” 该不会又要写休书了吧? 周絮的目光猝然被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对上,像是一个猛子扎进什么清澈见底的清泉里,小脸一下烧起来,他清了清嗓子,扶着慕容诺重新躺下,后退了两步才回答: “王爷非常生气,王妃,你可要好好想想怎么哄他高兴了,不然……咱们都没好日子过了。” 慕容诺抿起嘴,想哭,她真的只是想救那个人而已…… 对了! “你们可找到一辆马车了,在车里有一个木箱,你们可打开看了?” “看了。” 周絮经她提醒,还是一幅心有余悸的样子,他这一年的眼泪,都在那一刻流尽了,不止是她,霜枝回来的时候还念叨呢,差点当场哭出声来。 慕容诺却不知这些,急着追问:“里面是什么?” 虽然她隐约有猜测,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万一不是呢? “是……一个男子。” 周絮的回答,还是让她刚刚提起的心,再次沉沉得跌入谷底,不等周絮继续说,慕容诺便赶紧追问,“他还活着吗?”.. “死了。” 周絮察觉到不对劲,故意将字咬得掷地有声,还不忘带着责备的语气道:“王妃,你该不会真的要红杏出墙吧!” 第三百章 苟命要紧 “当然不是!” 慕容诺像是听了什么天方夜谭,急忙辩解,“我心里只有沐清风,再说,那个男人我只见过一次罢了!”. 周絮都给听愣了。 “只见过一次的男子,也值得你骗了大伙儿,豁出命去救?” 莫非王妃不是被吓傻了,是被吓之前就已经傻了? 慕容诺哭笑不得,“我要是早知道救他差点要搭上自己这条命,我肯定不去啊,哎呀,这里面说来话长了,你一个小屁孩,说了你也不懂。” 周絮最讨厌被叫做小屁孩,只有慕容诺这么叫他,他还勉强能忍,但还是没好气得撇了撇嘴。 “是,我不懂,王爷能懂便是,你就好好想想怎么向王爷解释吧!” 慕容诺顿时感觉亚历山大,她侧目,看向周絮,“要不,你暂时别告诉大家我醒来了吧,等我想一想计策再说。” 周絮又是一愣。 “你的招数怎么都这么奇怪……” 慕容诺摆摆手,一脸无奈,“苟命要紧。” 府衙,水牢中。 沐清风冷冷打量着徐太平,思忖着他刚才所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楚王将七皇子风薙召回国,并非是身子不适,而是另有目的?” “不仅如此,楚王还一直在暗中寻找曾经服侍他的侍女偷偷生下的儿子,我最后一次得到的消息来看,那个孩子早年间便被送来靖国了。” “为何要这么做?”沐清风不解得问。 徐太平摇了摇头,“似乎是与一个长生不老之术有关,但更多的,我也无从得知了。” “这和你囤积乌铁又有什么关系?” 不知何时,风影走了进来,似乎一直站在角落里。 徐太平抬头扫了他一眼,才缓缓道:“我父亲的旧部得到消息,楚王一直对靖国虎视眈眈,且这一次,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要开战,他们必能直捣黄龙,逼近靖国皇都。 所以,我提前半年悄悄将楚国几个矿山的乌铁转移至此,就是为了等到战事之时,以最近的距离高价售卖乌铁,到时候,这种你们靖国看不上的矿石,价值千金又有何难?” “***的商人,我早已司空见惯,倒是第一次见你这种,在别人的国土上发自己国人的财,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恨的靖国,还是楚国。”风影一声冷嗤。 徐太平也轻笑出声,那声音里仿佛悲凉,又仿佛无奈,带着悠远的恨,也带着难以抹去的痛。 “国家之战,受苦的从来都是百姓和我们这样的人,打赢了,你便是国家的英雄,打输了,你便是万民唾弃的败军之将。 我父亲……为守桑城,倾其所有,族人,血肉至亲,都冲在战场的最前面,可最后呢?一杯毒酒,让他痛苦狼狈得死在众臣面前。 他所做的一切,他保下的桑城老弱妇孺,就都可以视而不见吗?这样的国,有什么好守护的,这样的王,有什么好忠心的?” “那你为何不投效靖国,我们的圣上可是一位治世治国的明君。”石晓接着道。 徐太平却笑得更肆意大声了,“明君?哈哈……你们真的这样认为吗?沐清风,你呢?你真的认为你的父皇,是一位明君?” 沐清风蹙紧眉头,“放肆!” 徐太平却压根没有闭嘴的意思,眼角滑出血泪,嘴角却笑得越发张狂,“当年,靖太祖立下太子,没几个月后便爆发了第一次靖楚越三国混战,那时……你的父皇……” “住口!” 沐清风一声呵斥。 徐太平确实桀桀低笑,笑得那样阴森,那样绝望,“便是你不想知道,也会有知道的一天,就像我不想知道父母和族人如何惨死,还是会有人将真相血淋淋得带到我的面前。 沐清风,你就等着吧,等着看到 靖国那一道道城墙之下埋葬的白骨,好好的,亲眼看一眼,有没有你认识的,不敢相认的人……哈哈哈……” “他死了。” 沐清风转过身去,面无表情得说出这三个字,然后头也不回得离开了水牢。 还没走出门口,便听到里面发狂一般的吼叫。 “不!!!” “他不会死!不能死!!!” “你骗我!!!” 第三百零一章 对我说的吗? 午后,一声闷雷响彻晴空,卷地风起,不到半个时辰,一场飞雨便过江而来。 苏州河上的一艘摇橹船里,沐清风正端坐在一张矮几旁,白雨跳珠乱入船,他却仿佛毫无察觉。 “王爷,真是好雅致,这么大的雨,非要约在船上相见。” 一个撑伞的白衣身影,从靠近而来的摇橹船上飞身而至,将伞扔给身后之人,便不请自来似的走进了船舱中。 沐清风眼皮不抬,只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那双白色靴子,鞋头被雨水沾湿,银线绣出来的竹叶纹路好似更清晰了。 “秦太傅才是风流人,这样的天气,穿得如此风雅精致。” 抬眸,便对上那一张欠揍的笑脸,眼似弯钩,眸底却藏着无法探触的深潭。 秦筱远大喇喇得坐下,掸了掸身上的雨水,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仰头喝下,才酣畅似的长出一口气。 “这场雨,来得倒是及时啊。” 沐清风瞥了一眼他手里的空杯,冷嗤一声,“不怕本王毒死你?” 秦筱远一愣,摸着喉咙讪讪一笑。 “王爷也就出门半个月,怎么变得比以前爱开玩笑了,莫不是王妃教导有方?” 沐清风没回话。 他上船之前,木樨园里传来消息,说是王妃还没醒来,但周絮进去了一趟,出来之后便直奔酒斋,买了好几壶桥酒回来。 这可倒好,一个小骗子在他眼皮子底下任性妄为还不够,现在又拐了一个更小的,他要是再回不去管管,怕是苏州八杰都要‘叛变"了! 想到这些烦心事,沐清风的眉间不由自主得皱了起来。. 秦筱远瞥了一眼,也收敛玩笑,一脸认真得问:“王妃她,没事了吧?” 沐清风只淡淡‘嗯"了一声。 秦筱远语重心长道:“我出城之前,右相托人带了句话,他说若是慕容诺少了一根头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沐清风慢悠悠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指尖在桌面上轻叩两声,若有所思道:“这话,是对我说的吗?” 呃…… 秦筱远扯嘴一笑,“过几日,便是重阳节了,宫里下茱萸宴,皇上和皇后希望你们能赶回去赴宴。” “看来,秦太傅是真的清闲,竟然将传旨內侍的活儿也揽下了。” 沐清风毫不吝啬地揶揄。 秦筱远嘴角的弧度就绷不住了,挂着脸嘟囔,“你这舌头在毒缸里泡了半个月吧?说话毒里毒气的,污了我的耳朵。” 沐清风就是一声嗤笑,“那你还大老远来听。” “你!” 秦筱远气得一拍桌子,“从你小时候起,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天天像个受气包似的在宫里苟命,其实满肚子坏肠子,你瞧瞧你才来苏州城几天啊,这满城的风雨都传到咸城的朝堂上去了!” 沐清风没回话,端着茶一口一口抿着,雨水噼里啪啦击打着河面的声音,扰的人心烦,他嘴里也跟着发苦。 不想喝茶了,想要吃点甜的。 起身,带动船只摇晃了一下,他却稳稳站立着,垂眸打量着秦筱远。 “明日,我们回去。” 秦筱远微不可察得松了一口气,仰头四目相对,那熟悉的又很欠的笑意浮现在脸上,“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话,本王与秦太傅,共勉。” 沐清风转身走到船尾,便有一艘跟随在旁边很久的摇橹船靠近过来,他换了一艘船,那摇橹的师傅便手脚麻利得将船向岸边划去。 秦筱远目送他和那只船离开好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回头张望四周,这艘船上除了他字,根本没有摇橹的师傅了! 他跌跌撞撞得爬起来冲到船尾,顾不得劈头盖脸的大雨,对着沐清风远去的背影狂吼。 “王爷!我不会划船啊!” “王爷!我也不会游泳啊!!” “救我!!!” 第三百零二章 难哄 木樨园。 沐清风的马车刚停在园子门外,笼罩在天空的雨云便散去,天也再次放晴。 一阵阵泥土的气息从花园里飘出来,让他烦躁了好久的心,终于被安抚似的沉静许多。 进了门,云娘便迎上来道:“王爷,王妃醒了。” 沐清风捏了捏眉心,声音很是疲惫,“做些清淡的食物送去,本王先去书房睡……” “可是……” 他话还没说完,云娘就很是纠结得打断道:“王妃说,一定要见您,她……” “她怎么了?”沐清风皱起眉头。 明明是想回来之后先冷落她一会儿的,一听到关于她的事,又不由自主得紧张起来。 云娘支支吾吾道:“王爷,要不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沐清风脸色沉下来,调转方向,向卧房的方向大步而去。 吱嘎。 房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慕容诺就趴在桌上,用拳头支着下巴,冲着进来的人傻笑。 “老公,你回来啦?” 沐清风:??? 满屋子浓到不行的酒香,熏得他差点脚下一个踉跄。 转身关上门的瞬间,小姑娘跌跌撞撞得冲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腰,脑袋往他怀里闷头一钻,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了他。 沐清风的身子顷刻间僵硬无比,就那么愣愣得站在原地。 慕容诺手脚并用挂在他身上,还想往上爬,又因为没什么力气只能作罢,用手指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胸膛,瓮声瓮气得嘀咕着,“人家好想你哦,下雨天了怎么办,我好想你……” 说着,又扯开嗓子唱起闻所未闻的调子。.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一身的酒香,完全掩盖了小姑娘身上平日里清淡好闻的花果香,浓郁得仿佛让人多闻几口,也要跟着醉了。 沐清风扫了一眼桌上,三四个酒壶东歪西倒,他肚子里蹭的冲起来一团火。 “和人殉情不成,就想把自己喝死吗?” 慕容诺抬头,看到沐清风十分难看的面色,不但不怕,还得寸进尺似的,将自己更用力得贴上去。 “清清,我错了……” ?!! 沐清风猛地瞪大眼睛,很怀疑自己到底听到了哪两个字,亲亲?还是清清? 偏偏慕容诺醉得厉害,根本口齿不清,他只好强压下到嗓子眼的火气,声音微哑得命令:“你再说一遍。” 慕容诺手脚忙着往他身上挂,身子软的不像话,染着醉意的语调更是又软又娇气,“我说,清清,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这一次,听清楚了。 但也正是因此,沐清风的眉头险些打结,尽量板起严肃脸,“错哪了?” 慕容诺眼巴巴望着他,一双水雾雾的眼睛,像是受了委屈似的闪着细碎的波光,微微泛红的眼眶,更是让人瞧着一副又弱小又无辜的可怜劲儿。 要不是沐清风亲眼目睹她怎么用剖尸体的刀出手果决得刺杀沈雷,他绝对会被小姑娘这副模样给骗了去。 “清清,我不想和别人跑,我只喜欢你,这辈子,我只想同你好。”慕容诺,把眼泪蹭到他衣服上。 沐清风闭了闭眼,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字。 他是信她的,但又不想这么便宜了她,慕容诺当王妃也有好几个月了吧,还从来没有这样哄过他呢。 再说,他一想到昨晚她偷令牌,穿着肚兜和一个男子拼杀,还差点掉下悬崖把小命给丢了,不气么?气得肝疼! 既然小姑娘要哄他,他有什么理由不给她这个机会。 慕容诺闷着脑袋等了半天,就等来一个‘嗯"字,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她心里琢磨着借酒撒娇这 一招是不是对沐清风不太管用啊。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将手臂移上去,勾住沐清风的脖子,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颈侧,然后仰着头媚眼如丝得唤他。 “清清,我难受,抱我去床上好不好……” 第三百零三章 装到什么时候? “清清~” 某王爷不为所动,慕容诺踮起脚往他耳边吹了口热气。 酒香软语勾人醉,无人盼天明。 沐清风一声轻叹,终于妥协似的,将人打横抱起来向床边走去。 慕容诺搂着他的脖子,头枕在他的胸膛上,得意得勾着脚晃了两下,还不忘时不时地哼唧两声,像是真的有多难受似的。 沐清风将她抱到床上放下,还没起身,就被小姑娘拽住衣领向下一拉。 “嘿嘿,要亲亲~”慕容诺醉眼朦胧得咕哝。 沐清风手指微屈,从额角慢慢滑到她的脸颊,然后又轻轻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 慕容诺闭上眼睛,将舔得水润的红唇微微嘟起,等着某人吃上来。 “慕容诺,你还想装醉到什么时候?” 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语调严肃的话。 她心虚得咽了一下唾沫,不敢睁开眼睛,继续软软得嘀咕,“人家真的喝醉了嘛……” “你喝醉的时候,除了脸颊微微发红,脖子也会红,从常理来说,酒醉之人脸颊发红时,还伴随脸颊发热,可你的脸颊只是正常温度。 还有,你的衣裳上酒味比你呼出来的更浓,我猜你应该是为了不被我识破,将酒撒在了裙子上,至于桌上那几个东倒西歪的酒壶…… 慕容诺,我在大理寺有幸见识过你微薄的酒量,这几壶真要是下了你的肚里,现在你就不是在和我演戏了,医馆和停尸房,你总要进一个。” 沐清风冷冷得说完这些,又等了一会儿,才看到小姑娘慢慢睁开了眼睛,什么朦胧的醉意都没了,眼神清澈,满满都是被揭穿后的心虚和尴尬。 “我就说这一招不好用,周絮非让我用,说什么酒后乱性,我当时就说咱们家王爷英明睿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骗呢,果然,还是我比较了解你呢!” 对不起啊周絮,明天姐姐给你买一百条裤子,不,你这辈子的裤子都被姐姐承包了,危难时刻,你多担待啊! (周絮:卖友求荣的我见多了,卖友求夫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荣幸,荣幸。) 慕容诺坐起身子,耷拉着脑袋,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乖巧模样。 “你想知道什么,我全招了。” 沐清风这才满意得一颔首,清了清嗓子,道:“前因后果,一字不差,从实招来。” 慕容诺便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但她还是有意略去了那个暗示里的人和她一样上穿越来的这件事。 果然,听完她的话之后,沐清风便不假思索得问:“你如何知道,徐太平不是写出那个故事的人?” “那个故事,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的,但徐太平说不出一些隐藏的关键对白,所以我觉得他不是,后来在巧刃阁,发现了那个暗室,看到那个满脸伤疤的男人和他的手稿,我才更确定是他而非徐太平。” “你既有意相救,为何要隐瞒大伙儿,那个人与你非亲非故,你又为何愿意为他冒险?” “我……这不是觉得,他被徐太平囚禁太可怜了,而且他也很有才华……” 还没说完,沐清风的眼神就冷下来了,仿佛听到被审讯的人说了一个很敷衍的理由,让他感觉智商又被侮辱。 慕容诺偷觑他一眼,知道这么说下去,肯定不过关,只好叹了一口气,半真半假道:“好吧,其实是因为他告诉了我一个秘术,这个秘术我曾经也在书里见到过,但他告诉我的更加详细,所以我想救他出来查验真伪。” “什么秘术?”沐清风追问。 慕容诺摇摇头,“不能说啊,我发了毒誓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反正就是那种匪夷所思,人人渴望的秘术,你懂哒。” 沐清风沉默不语,脑海里迅速想到徐太平所说楚王和长生 不老之术。 难道木箱里那个死人,就是秘术的知情者? 看他若有所思,慕容诺才隐约觉得这么解释,算是应付过去了,再一想到暗室里那人已经死了,她又忍不住叹息。 “可惜啊,我们都被沈雷设计了,现在那人死了,这秘术怕是天下再无人知了。” 她连回去看老爸一眼的希望都破灭得彻彻底底了…… 难受,想哭。 而且,她也没机会知道那人死了,到底是死透了,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更难受,更想哭。 还好,慕容诺是个天性乐观开朗的女孩子,吸了吸鼻子后,便自己转开了话题。 “对了,沈雷把我抓走后,本想带着我去什么地方,后来看到【遥火】他又想杀了我,可把我带到崖边,却又像是在等待什么,你可知道为何啊?” 第三百零四章 再往前呢? “他在等一件东西。”沐清风道。 慕容诺一脸疑惑,“什么东西?” 隐约感觉,应该是和她有关的吧,不然他又何必留她一个活口呢? 沐清风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回答,“沈雷劫持你离开苏州城之后,我调派了一批守城军出城追踪,城内巡防不比往日,接连发生了几起事故。” “事故?”慕容诺越听越是一头雾水,这和沈雷找东西有关吗? 沐清风道:“首先,是府衙附近的一家当铺失窃,当铺值守的小二被打昏后,存放典当物品的库房几乎被洗劫一空。 紧接着,便是有几个黑衣人夜闯府衙大牢,但被石曦和石晓及时察觉,虽然抓到两个来不及逃跑的,但他们都是死士,当场咬碎舌底的毒丸自尽了。 还有咱们的木樨园,也有刺客潜入,他们与云娘交了手,云娘认出,他们所用的剑法和刀法出自凉州胡将军的军营。” “等等,你是说……沈雷劫持我,还故意拖延杀我的时间,是因为他的人在城里找东西,而且他抓我是为了引开你这个九王爷和城内的士兵?” “伪造你与人有***,甚至殉情而死,并不是他最重要的目的。在他们眼里,你的死对我来说,无论声誉还是朝中的支援,确实会有很大的影响,可能还会让我与慕容家反目成仇,但比起让敌人失去,又怎会比自己得到更重要?”沐清风语气沉重。 慕容诺更是不解了,“所以他到底在找什么?” “一块令牌。” 什么?!! 慕容诺心底咯噔一跳,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来一件东西的样子,仿佛是在魏县县衙的大牢里,慕容承好像拿了一个令牌出来,他们还用那个唬衙役,结果人家根本不认来着…… 不会吧? 她用眼神向沐清风求证。 对方却回了她一个“正是如此”的眼神。 慕容诺还是不敢相信:“那个令牌,还没你的令牌好使呢,你是不是搞错了?” 就算沈雷真的要偷令牌,也该偷沐清风的吧,她可是见了好几次他拿令牌出来耍威风,李太守不也被吓得乖乖跪下嘛。 沐清风看着她这模样,顿时心里哭笑不得,这对姐弟俩,当真是对玄甲令有什么威力一无所知啊。 “所以……沈雷一直等不到城里同伙的信号,又看到了【遥火】,才会改了主意扒我衣服?”慕容诺总算理顺了思路。 但沐清风听到“扒我衣服”这四个字,很是不爽得拧起眉头。 一剑刺杀沈雷,还是便宜他了。 “石曦和云娘从死士身上搜到两种烟火弹,我猜测应该无论找到与否,他们都要在得到确定的信息后才能继续行动,但沈雷迟迟等不到任何音信,只能对你下手。” “可他并没有在我身上找到,也等不到同伴的信号,那个时候……” 她忍不住回忆在悬崖边沈雷对她所说,所做的一切,那时,他是想设计吓唬她,真的要置她于死地吗? 没有答案了。 “不过……” 慕容诺又反应过来,话锋一转,问道:“他们来木樨园找,我能理解,为何去当铺和府衙大牢啊?” “慕容承来苏州城第一天,便将令牌当了。”沐清风面无表情得回答。 慕容诺人都傻了。 沈雷费尽心思搞了那么多部署还拉上徐太平一起设局要找的令牌,居然早就被自己那个傻憨憨弟弟当了?!! “你怎么会……” “石曦一直暗中保护他。” “那为何去大牢……” 慕容诺:莫名有一种答案呼之欲出的感觉了。 沐清风面不改色心不跳,不紧不慢道:“慕容承涉嫌欺骗当朝皇子和大理寺少卿,致使九王妃半夜失 踪陷于危难,本王将他暂时关押在大牢里以待审讯。” 就知道…… “这天底下,也就是少卿大人这么喜欢把人往牢里关了吧?”她忍不住吐槽。 沐清风却义正言辞,“他不长记性。” 呃…… 怎么感觉某人在指桑骂槐啊。 她讪讪一笑,又问:“沐清风,令牌现在在哪儿啊?” 沐清风这么气定神闲坐在这儿和她聊天,就证明东西没丢了。 “在我这儿。” 沐清风并无意隐瞒她,问道:“可要拿回去?” 慕容诺摇摇头:“你就当你捡的吧,反正我和慕容承也用不上,他当了便算是当了,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明天就把慕容承放了算是两清如何?”. 她实在不好意思替弟弟求情,毕竟半夜落跑的主谋是她本人啊。 沐清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依你所言。” 貌似……误会都说清楚了吧? 慕容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用装醉了,也不用八爪鱼似的往人身上黏了,她挺着腰杆翻身坐到床边,趿着鞋子就要起身。 “我去……” 向上的劲儿还没使出来,就被某人一个翻身压回了床上。 沐清风倾覆其上,目光正对着她的,幽深的眸子里,墨一样的浓云涌起来,像是要扩散出来将她笼罩似的。 “刚才,你唤我什么?” “沐清风……” “再往前呢?” “少卿大人?” “再往前。” “九王爷?” 沐清风眉头一沉,耐心以泄洪之势流失,低下头更凑近慕容诺,声音低哑至极,仔细听来,好像还带着那么一两分诱哄她的语气。 “再往前。” 一种复杂的压迫感让慕容诺忍不住呼吸急促,她好像明白过来,可是……先前她那么喊他,好歹还有个装醉的假面具啊。 现在……跟把她剥干净了有什么区别。 联想到剥干净的那种画面,她的脸噌的一下红了个透,不用喝酒,这会子真的又烧又热。 不敢看沐清风,偏偏还被他两指捏住下巴,迫使她与他的目光迎视。 慕容诺躲也躲不掉,心一横,嘴唇嗫嚅了两下,才又细声得唤。 “清清……” “好。” 某人得逞,勾唇,吻落。 第三百零五章 灰烬 后半夜,卧房外传来鹧鸪的叫声,连叫三声,便没了动静。 沐清风睁开眼睛,看着枕在胳膊上的小姑娘,睡得正是香甜,宛如蝶翼的睫在眼下落着淡淡的阴影,呼吸声绵长而安静。. 沐清风扶着她的头移到枕头上,顺势往那粉嫩的唇上采撷了一下。 明明亲了好久,才放过她,怎么好像还是不知满足。 “到底是你藏了太多秘密,对我来说太过诱惑,还是我真的是个贪心不足的人呢?” 轻如呢喃的声音,似叹似问。 却不等答案,沐清风转身下了床,将衣服鞋子逐一穿好,然后走出了房间。 廊下,伍三七低着头,轻声禀告,“王爷,收缴的乌铁已尽数运到府衙,存入库房之中,李太守也已清查完毕,这是他让属下交给您的。” 说着,他将一个册子递给沐清风。 打开来,是此次入库的乌铁数量和总重量,以及一份认罪书,书中言明此次查获乌铁的过程以及并未及时上报朝廷的种种原因,还有对李奉一案牵扯出来的戏子间谍和苏州李氏一族遇人不察,被楚国间谍混入官家女眷的忏悔。 简单来说,便是李显将九王爷与左相的隐瞒不报,都以一己之力扛到了自己身上。 连那两仵作父子也未被追究罪责。 沐清风看得皱起了眉头。 伍三七继续道:“李太守说,王爷,是靖国的未来,他是自愿的,请王爷在回咸城后如遇棘手之时,随时将这认罪书交与圣上,他……不改口,亦不悔。” 沐清风沉默片刻,才微微抬头,眺望天空中的月半星云。 “此人忠肝义胆,倒是难得,留在苏州任一城之守,屈才了。” “王爷,还有一事。” 沐清风收回视线,侧目看着他,伍三七顿了顿才道:“夜里,属下按您的吩咐带人将徐太平从水牢秘密转移,但半路上,他挣脱押送之人,撞墙自尽了。” “没救回来?”沐清风微微一惊。 伍三七摇头,又从袖笼里拿出一张纸来,“他奄奄一息时,用血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属下拓印了下来,请王爷过目。” 沐清风疑惑得打量他一眼,才伸手接过那张纸,展开来,几个晕染不清的血字并未让他身体不适,但所示内容,却让他犹如触目惊心。 [小心九王妃] “他可说了什么?这些字还有谁看见了?” 沐清风急切问道。 伍三七回答,“没说什么,写完便断了气,不过王爷放心,属下发现他有意写字时,便立即让其他人退开,这几个字只有属下看到,拓印后属下便马上擦去了。” 沐清风再次盯着那张纸,梁上的灯烛映照下来,纸泛着红光,血字更暗更红,就像一只藏在黑夜里阴森恐怖的触手,挣扎着要从这纸里穿透出来。 良久,他才沉沉得叹了一口气。 “火折子。” 伍三七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打开吹出了火丝才递过去。 沐清风将纸的一角对上那抹火光,很快,轻烟飘起,纸随火燃,一个一个血字,被滚烫的火焰吞噬,化为一片片飘落的灰烬。 “秦太傅离开苏州城了吗?”沐清风盯着手中的火焰。 伍三七道:“离开了,但并非返回咸城的方向,看着像是向卞城而去的。” 手中的火焰燃尽,沐清风扬手任风吹尽指缝间的灰烬,“徐太平留下的字,你怎么想?” 沐清风鲜少会问别人的意见或想法,伍三七自小跟在他身边,宛如他的影子一般熟悉,听到这个问题,也忍不住惊了一下。 他认真思忖,才回答,“徐太平虽说对楚王憎恶,但根骨血脉还是属于楚国,属下以为他只不过是想挑拨您和九王妃之间的关系。” “……”沐清风没有回话。 伍三七看了一眼卧房门,再道,“王爷,如今时势于您不利,前路荆棘,您还需要慕容家的支持,尤其……玄甲军。” “皇后也想要玄甲军。”沐清风神色淡淡,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伍三七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今晚的九王爷,好像与平日不同,东一句,西一句,没了平日里的逻辑和条理。 沐清风将火折子还给伍三七,声音清冷,如夜风过耳,“便是没有玄甲令,本王也愿意信她。” 伍三七面色一怔,好像又有点明白过来,不自觉弯起嘴角。 “九王妃是个聪明人。” 沐清风淡淡“嗯”了一声,吩咐道:“去休息吧,吃过早饭,咱们动身回咸城。” “是。” 第三百零六章 练字 清晨。 慕容诺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门外已经多了很多杂乱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搬东西。 她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打开门走出去,便看到周絮跟着忠叔他们,把一个个箱子往大门的方向搬。 “这是干什么呢?”她下了台阶问向周絮。 周絮疑惑地看她,“王妃,您是不是睡糊涂了?今天早饭之后,您和王爷就要回咸城了,我们在替你们搬行李啊。” 要回去了? 慕容诺一愣,马上问道:“王爷呢?” “在书房里。”周絮怀里抱着箱子,用下巴指了指。 慕容诺便赶紧提着裙子往书房走去。 叩叩。 “进来。” 慕容诺推门进去,看到沐清风正端坐在桌案前写字,她一边走到他身边,一边问,“你怎么没告诉我,今天就要走了啊?” “临别的礼物都送了,不走岂不浪费?”沐清风故意打趣她。. 慕容诺脸上一臊,低头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疑惑问,“你写那么多字干嘛?还都是些笔画很简单的字。” 瞧着,是那位魏大人的字体。 沐清风放下笔,搂着慕容诺的腰把人带到腿上坐下,也不回答,眼神一挑,“拿笔,取墨。” 慕容诺愣愣得看着他,迟疑了一下,才顺从得将笔拿来。 “然后呢?” “在我写的字上临摹一遍。” 临摹? 慕容诺瞬间心领神会,“原来你在给我做字帖啊。” 说着,也来了兴致似的,低头提笔,一笔一划慢慢在沐清风写的字上描了一遍。 “我给你写了十张字帖,够你回去这一路上每天练习所用,回王府之后,我再根据你恢复的程度调整临摹的字,让你慢慢练回以前的字迹,这样便不用再受谁掣肘了。” 慕容诺瞬间一个头两个大了。 每天练字,这是她小时候都没能坚持下来的事情啊!更何况这些字,她也只能半猜半联想,这不等同于再学一门外语嘛! “好难啊,我反正现在也不爱写字,能不能不学了……”她用讨好的语气商量。 沐清风却一点也不给面子似的,“诺儿,中秋夜宴的事情,我不想再发生一次,今日是九月初一,再过几日便是重阳宴,到时……” “好好好!”慕容诺赶紧举手投降,只能在心里腹诽,古代的宫廷就是礼数多,什么节日都能办个宴会,而且一有宴会就得有人秀才艺,琴棋书画跳舞唱歌,就跟过年走亲戚一样要拉出来溜溜。 她……总不能表演现场解剖吧,想一想,是该有一技傍身了。 沐清风莞尔一笑,将桌上早就备好的另一件东西交给她,“看你如此听话的份上,这东西便还给你了。” 慕容诺一看,眼睛里瞬间冒起小星星,“我的验尸包!” 那只羊皮卷袋居然还能回到她的手里,在悬崖边醒来时发现它不见了,慕容诺的心都快碎了,没想到还能找回来! 而且,还擦拭得干干净净,好像还替她抹了一层薄薄的松油,表皮又滑又亮,手感比以前更好了不少! 慕容诺赶紧打开拉绳,里面的工具也是一件不少,连她刺沈雷都那把小刀都放回了原处,而且刀口好像都被打磨过,锃亮锃亮的,怎么看怎么喜欢! “沐清风,这是你送过我最好最好的礼物!我真是太喜欢了!!!” 她兴奋得一把搂住沐清风的脖子,啵唧一下亲到他的脸颊上。 沐清风看她高兴到合不拢嘴的模样,也不由身心舒畅,这段日子压在他心头和肩上的压力,仿佛瞬间也轻了许多。 他越发觉得,小姑娘是他的良药了。 “既然如此欢喜,可有什么奖励啊?”他眉梢 轻挑。 慕容诺舔了舔嘴唇,试探着问:“像昨晚那样亲亲?” 昨晚,要不是看她受了伤又受了惊吓身子虚,怕是某人就不是一边亲一边隔着衣服摸一摸便草草结束吧。 沐清风看她眼珠子滴溜溜转,脸颊浮现暧昧的绯红,就知道小姑娘心里琢磨什么了。 他叹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躁动。 “回王府再说吧,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再想要,他也不想伤她,这几天,只能由着她馋他了。 慕容诺狡黠得眨了眨眼,“这叫好事多磨。” “不急,来日方长,不过,你可以先还点利息。” 沐清风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下来,慕容诺也愈发喜欢与他做些亲密的事,自然而然得闭上眼。 只是,两人的舌还没触上彼此,那书房门便被砰的一声推开。 “姐夫!” 第三百零七章 你这嘴皮子 咸城,右丞相府。 转眼,慕容诺和沐清风回来已经过去三日,她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才回到娘家探望父母。 齐嬛一身翠色镶玉珠的长裙,衬得她肤白细腻,越发显得年轻明艳。 “回来好几日了,才舍得过来看看,现在王府是你的家,这丞相府就忘到脑后了是吧?”嘴上虽然埋怨,手里倒是一刻不闲得给慕容诺剥花生吃。 慕容诺拿着去了皮的花生仁高高一抛,再一张嘴接住,今天准头极好,一接一个准。 “娘,不是我不想来,这几天就没闲着,王爷回来又是去跟他老爹爹汇报,又是在宫里和那些大臣们开会,还有什么庆功宴,两天两夜没出宫,昨儿回来,吏部的唐尚书,大理寺的朱大人,都往王府里跑,我这个做九王妃的,不得招待啊。” “你倒是真把自己当九王妃了,那位九王爷现在可是真把你当妻子了?你刚嫁过去一个月,他可就纳了姜侍郎的女儿为妾,存心气你和你爹呢!” 齐嬛提到余蕊蕊,让慕容诺顿时一愣,从头顶落下的花生仁一下砸到眉心上,疼的她龇牙咧嘴。 “那是因为以前我和他还不熟,现在……” “现在彼此心生爱慕,愿意长相厮守了?”齐嬛柳眉微蹙,脸色也跟着沉下来,欲言又止得问:“你还记不记得出远门之前,娘跟你说过的话,你和九王爷有没有……” 慕容诺小脸蹭的一下红起来,赶快摆摆手,“没有,没有,娘,我一向听你的话,你说不行我哪敢行啊……” 反正,昨儿晚上,两天没见的某人好不容易打发了来家里的官员后,大半夜还摸到她的房间里,搂着她亲了好久,等她想起来推他的时候,身上的睡衣都被揉得形同虚设了。 “以前你一向性子沉稳听话,嫁人后倒是活泼闹腾了许多,不过还是听话的,娘很放心,你啊,可要想清楚,九王爷从苏州回来,虽然是破了案也立了功,但圣上并未有任何嘉奖,这也证明他即便得到几位重要朝臣的支持,还不足以与凉州那位对抗。” 慕容诺撇了撇嘴,“我可是听说了,连老爹在朝堂上都夸了沐清风,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夸的,老爹都认可这个女婿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这嘴皮子……”齐嬛睨她一眼。 慕容诺想了想,又往她身边凑近,挽着她的胳膊亲昵得蹭了蹭,“娘,这一次去苏州,我才发现沐清风还是有点本事的,他不但护得了自己查得了案子,还能保护得了我,对了,还有慕容承,这一路发生那么多事,现在慕容承都愿意跟在沐清风身边学东西了,你可以试着相信这个女婿了。” 这无疑是他们回来后,对于右丞相一家来说最诡异的一件事,慕容承,那个从前只会遛鸟喝酒的二少爷,那个人生至高理想就是当家里的金龙鱼的混世魔王,居然跟着姐夫办差事了。 听说,今天又被安排到了巡防军的军营里见习,早早的就出了门。 “九王爷长相出众,玉树临风,他能降服你这女儿家的心,我一点也不意外,倒是小承,连老爷的棍子都没能打服的一个人,竟然被九王爷给降服了,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齐嬛一时感慨。 慕容诺就笑起来,“管他什么法子,能让小承改邪归正,就是好法子。” 她暂时还不想告诉老娘,左卿卿回来之后,也被她哥哥扔到了巡防营见习,所以慕容承一听说要去那里,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至于他去了见到那位左二姑奶奶会怎么样,那就只能请他自求多福了。 齐嬛拍拍女儿的头发,叹了一口气道,“若你铁了心要跟王爷,做娘的自然不会让你为难,只是你要记住,天家最是无情人,你动情可以,不要为了这份情受到伤害,甚至丢了性命才是。” 慕容诺坐起来,好生奇怪得打 量老娘一眼,“咦,你这话在苏州的时候,也有一个人这么跟我说过。” 齐嬛一愣,问道:“谁啊?” “云娘,沐清风的母亲以前在苏州的旧人,她待我很好,厨艺更是一绝,我敢说,苏州城最好的酒楼厨子都比不上她。”慕容诺想起云娘他们,又不自觉流露出暖暖的笑意。 他们离开那天,周絮哭得接不上气,抱着她死活不撒手,安抚了好久才稳下来。 她倒是很想把他们八个都带回咸城来,但沐清风说他们在苏州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而且还有其他事情,要交给他们去办。 但慕容诺相信,这份情谊不会断,过不了多久他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齐嬛沉吟着,道:“九王爷肯让你见他母妃的旧部,倒是可见几分真心。” “是啊,所以我也想以真心待他,娘,我喜欢沐清风,不是因为他是九王爷,也不是因为他的相貌智谋,是因为他就是他,换了谁都不行。” 这一番话,说得真情意切,让齐嬛无奈得摇了摇头,正要数落女儿越发没有女儿家的样子,却听到门外传来声音。 “换了谁都不行?看来爹也已经比不上九王爷了是吧?” 慕容诺吓了一跳,连忙回头,便看到神气威武的老爹和一身浅蓝长衫的沐清风一起走了进来。 第三百零八章 王爷脱了 “爹,沐清风,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慕容诺赶紧起身,又想到刚才自己那一番表白,有点不好意思去看某王爷。 沐清风笑着解释,“我和岳父一起出宫,过来拜会岳母,顺便……接你回家。” “才刚来半日,就要接走啊?”齐嬛满不高兴。 看到夫人不高兴,慕容云那张本就严肃的脸一下沉下来,哪怕女婿是九王爷,也一点不给面子,“诺儿难得回来,至少也得留下来吃了晚饭才能走!” “是,岳父岳母放心,我也正有此意。”沐清风态度很是温厚,让慕容云和齐嬛一下重拾笑脸。 慕容诺也趁兴道:“我们从苏州城带回来很多桥酒,今日我也给爹和娘拿了几壶来,晚上大家不醉不归!” “桥酒?” 慕容云想了想,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感叹道:“多年前我去苏州办差,借宿在凌大人家里,他为我接风洗尘,用的便是桥酒,当时……”. 话音一顿,慕容云眼色沉沉得看了一眼沐清风。 后者淡淡一笑,如云淡风轻般,“外祖父喜好酿酒,母妃自小便学得他的手艺,岳父当年所喝的桥酒,应该是母妃亲手酿制的吧?” 一旁,慕容诺怔怔得看着他们,真是没想到,当年沐清风的母妃家里和老爹还有这样的渊源。 “都是过去的事了,提起也是平添愁绪罢了,今晚是庆祝诺儿和九王爷平安归来,大家应该高高兴兴才是。” 齐嬛一发话,慕容云便顺从得点头称是。 等吃了晚饭离开右丞相府,已经过了亥时,老丞相今夜兴致高,拉着女婿一杯敬团圆,一杯敬明天的,到后来,连慕容诺也跟着喝了好几杯。 桥酒入口醇香绵柔,后劲很大,坐在马车上,随着行进一颠一晃,慕容诺越发觉得晕晕乎乎了。 她本来靠着窗边,总觉得脖颈和后背不舒服,索性挪到闭目养神的沐清风身边,侧躺下来枕在他的腿上,然后像只小猫似的舒舒服服蜷缩身子,抿着嘴偷笑。 “你今晚好像很开心。”沐清风的声音也比平日里轻松几分,带着浓浓的酒香。 他酒量不差,但跟那位战场上靠喝酒就能杀疯了的老将军比,他还是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 “你没发现吗?我爹娘已经认可你了,这不让人高兴吗?”慕容诺转了个方向,伸手揽住某王爷的腰身,闭着眼笑得一脸幸福,“咱们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沐清风手伸过去,一下一下轻轻捋顺她的长发,也跟着勾起嘴角,“是啊,一家人。” 这时,马车忽然慢下来,伍三七在门外轻声禀告,“王爷,左相的马车在对面。” “今夜本王醉了,不便见他,若有事,改日再说。”沐清风道。 很快,马车再次前进,沐清风伸手打帘,正好一辆青黑色的马车从旁侧经过,车里的人也打着帘向他们这边看。 左承恩原是想跟沐清风和慕容诺打个招呼,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这会儿从两个窗户里看过去,正好能看到枕在沐清风腿上,抱着她笑得一脸满足的慕容诺。 他指尖一颤,差点失了分寸,在两辆车就要错开时,才想起赶快向沐清风颔首致礼。 沐清风倒是没说什么,又轻轻将帘子放了下来。 回到王府,慕容诺已经睡得香甜了,沐清风不忍吵醒她,便将她抱下马车,一路抱着往她的卧房方向走。 以前不待见她,给她安排的院子在王府最深处,七转八绕,要走过三个园子才能到,现在他可算是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了。 守在小院里的阿巧看到王妃被王爷抱回来,下巴差点惊得掉地上,慌手慌脚得替他们开门,又整理床铺,然后被王爷一句“你出去吧”,就给赶了出来。 她守在门外 ,又不敢走远,就怕王妃待会儿有什么事叫她。 在屋顶上值守的伍三七看不过去,飞下来,凑到她旁边压低声音道:“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不知道避嫌啊?” “为什么要避……”阿巧正要怼回去,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沐清风,快把衣服给我脱了,让我给你画个内脏结构图秀一把!我可是专业的!” “惨了惨了,王妃撒酒疯了!” 阿巧急的想哭,明天王爷会不会把王妃吊起来打啊?会不会把她轰出王府啊?该不会又要把休妻提上日程了吧? 她急的推搡伍三七,“你快去看一眼,里面打起来没?” 伍三七也有点不放心,挪过去,在窗下伸长脖子,往里面瞄了一眼。 “王爷好像……脱了……等一下……” 阿巧:什么!!! 伍三七突然看到什么hua得一下蹲下来,满脸涨红结结巴巴得喃喃,“王妃怎么……也脱了?!” 第三百零九章 一夜鱼龙舞 慕容诺醉得晕晕乎乎,手里拿着一支没蘸墨的笔,坐在沐清风面前傻乐呵。 “我画的……好看吧……” 沐清风上半身被她连扒带扯的,什么遮体的也没剩下,偏偏腹肌上还被毛笔的毛尖画了好半天,那种又酥又痒的感觉,差点让他某个部位失控。 慕容诺喝多了身上烧得慌,也自己扒了两件,穿着水粉色绣着鸳鸯的小肚兜,藕白的胳膊光溜溜的,在沐清风眼前挥来舞去。 隔着肚兜,小姑娘胸口随着咯咯笑而乱颤的位置,简直像是浸满了毒药的水蜜桃,明明是毒,却要了命的香甜。 “好看。”隔了好一会儿,沐清风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线。 慕容诺以为他不喜欢,撇了撇嘴,毛笔一扔就往外赶人,“不喜欢就走吧,我要睡觉了!” 沐清风抓着她手腕往床上一推,整个人倾覆上去,抓着她的那只手,细细摩挲着她手腕的嫩肉,跳动的脉搏在他指腹间越发方寸大乱,慕容诺微微睁开眼睛,不解得看着他。 “怎么还不走?” 沐清风眸色发深,故意调笑道:“桥酒醉人,走不了了。” 慕容诺一只胳膊软软搭上他的脖子,笑眯眯道:“走不了,就不走了,咱们一起睡。” “好。” 沐清风低头,唇便随之覆上,起初只是唇瓣摩挲着她的,反反复复,让彼此呼吸间的酒香交融在一起,越是沉醉,越是缠绵,慕容诺被他磨得没了耐心,发出一声嘤咛,将舌尖探出来,主动去找他的。 香香软软的小舌头抵开某王爷的唇齿滑进去,顺利找到了亲密的同伴,慕容诺仿佛获得胜利似的弯起了嘴角,却没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身子微微一顿,那个吻立刻变得更加强势。 瞬间,吞没了她的所有呼吸,慕容诺只觉得哪哪的难受,好像有点疼,又好像有点舒服。 沐清风一手抱着她,一手解开了她的肚兜,前些日子,不管是回咸城的路上,还是昨夜里的饮鸩止渴,他都没有主动去碰触那几根脆弱的系带。 这宛如一道最后的仪式,对他,对慕容诺,都意义非凡。 但今晚,他终于认为可以了。 慕容诺身子软的厉害,模模糊糊一直哼唧着,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感觉,那些法医学的书里,可从来没说过这种人体反应啊。 明明是初秋的夜,带着丝丝凉意的风却好像吹不进来,这间卧房里热得惊人,仿佛连空气也很是逼仄,她只能尽力张大嘴呼吸。 睁大了眼,便对上沐清风双眸中潋滟的,惊人心魄的幽光。 “诺儿,”他唤她,眼底爱意泛滥而汹涌,语调却又缱绻而神情,“准备好了吗?” “什么准备……”慕容诺迷迷糊糊的,呼吸间浓重的酒香,让她好像比回来的时候更醉了。. 沐清风与其唇舌辗转,感受到怀里软软的身子越发因为情动而娇软,仿佛快要化成一汪春水,他竭力调整呼吸,克制着在体内翻涌叫嚣,要强势夺走他主控权的情动。 但慕容诺却真切的感受到了。 她终于在满满的醉意里拉回了一丝丝的理智。 “我,我……” 她不自觉吞咽口水,嗓子烧得隐隐作痛,黑暗中,那种肌肤相亲的触感好像格外明显,她甚至十分清楚得听到沐清风狂乱的心跳和他的微喘。 “诺儿,你说你喜欢我,是因为我是我,换了谁也不行,”沐清风替她拨开额角的碎发,凑近她的耳边,温温热热道:“我也一样。” 身下,娇娇软软的身子微微一抖,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小姑娘颤抖着声音细细小小得回答,“我准备好了……” “好。” 沐清风一声轻笑,心满意足。 “别……沐清风……” “诺儿, 我爱你……” 窗外,秋月,春宵。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第三百一十章 出什么事了? 约莫到了卯时,慕容诺在沐清风的怀里醒过来,准确来说,是渴得醒了过来。 “水……” 她闭着眼,软软得使唤某人。 没等一会儿,带着微微温意的水便进了她的嘴里,火烧火燎的嗓子一下子被穿过的水流安抚,她努力睁开眼,就看到将自己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给自己喂水的沐清风。 他披着外衫,里面只穿着几块腹肌,还有一些暧昧不明的抓痕和红印,好像来自于她的杰作。 “你这么早就醒了啊?”她羞红了脸,不敢看他。 沐清风轻声道:“明天便是重阳宴了,今日我要早些进宫去办几件差事,刚才已经吩咐阿巧打了些热水进来,我抱着你去洗一洗身子,然后你再睡个回笼觉如何?” “阿巧来过了?”慕容诺顿时没了睡意。 沐清风看着她亮晶晶,陡然清澈的眼睛,不由失笑,“不然你以为放了一夜的茶,还会自己温回去吗?” 慕容诺用被子把脑袋一盖,瓮声瓮气得咕哝,“今天我肯定会被她嘲笑很久的。” “习惯便好。” 沐清风揉了揉她的头发,将被子拉开,抱着慕容诺去清洗,阿巧一贯聪明伶俐,特地换了个能容纳两个人沐浴的木桶进来,沐清风抱着她到水里,温热的水包裹着两人,让慕容诺身子越发懒了。.. 她闭着眼,树袋熊似的挂在沐清风身上,反正已经容不得她害羞了,干脆没羞没臊到底,她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帮我洗。” 沐清风一怔,这声音让他忍不住想起昨夜,小姑娘软乎乎的求他的时候,他肩上的伤口才愈合不久,又被小姑娘昨晚一个激动咬了一口,现在才后知后觉得疼起来。 无奈,一声轻笑,他细致得替她擦洗,手掌肆无忌惮得前后游走,慕容诺的肌肤白皙得像是上好的牛乳,顶级的绸缎,他洗了一半,下面又隐隐有了苏醒的意思。 两人紧贴着抱在一起,慕容诺几乎立刻感受到这样的变化,猛地睁开眼,很是委屈巴巴得撅起小嘴,“不许来了,昨夜折腾了三次,我连一个时辰都没睡够……” 沐清风哭笑不得,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无奈道:“听你的。” 洗了澡,慕容诺才觉得身子舒爽了不少,重新躺回床上,困意立马排山倒海似的涌上来,她只隐隐约约听到沐清风穿衣服的声音,然后便是一个吻落在嘴角。 “睡醒了,别忘了练字,晚上等我回来。” “唔……” 慕容诺只来得及从嗓子里带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便彻底被周公卷走了意识。 睡梦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门外传来中气十足的呼喊声,让慕容诺皱着眉头极为困难得睁开了一丝眼缝。 外面,隐约传来对话声。 “左二小姐,您再等会儿吧,我们家王妃昨夜没睡好,这会儿还困着呢。” “她生病啦?还是跟沐清风吵架啦?我是有要紧事找她!” “不是,她和王爷一起睡的……” “什么意思?吵完架一起睡,还是一起睡就吵架了?阿巧,你说话支支吾吾干嘛……” “……” 慕容诺无奈得揉了揉眉心,起身对着门外喊道:“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她下了床,换上新送进来的衣裳,又重新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她,看着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和昨日相比,总感觉哪里有点不一样了。 如今,她真正成了沐清风的妻子。 两抹粉晕不自觉得爬上脸颊,慕容诺赶紧深呼吸了几次平复她的心猿意马,拿起发带随手绑了头发,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左卿卿正在门外等得来回乱走,看到慕容诺打开门走出来,几步冲了过去。 “慕容诺,我有事找你帮忙! ” 一句寒暄的话也没有就直奔主题了,这就很左卿卿。 慕容诺让阿巧端些茶水点心过来,拉着她坐在石桌前,才不紧不慢得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在巡防营见习吗?对了,慕容承怎么样了?” “我怎么知道,我们又没整日待在一起。”左卿卿表情不太自然。 慕容诺视线一扫,瞧见她腰间佩戴的月形坠,坠面是眼熟的乌铁,中间镶着一小块墨绿的猫眼石。 她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左卿卿又反应过来,一拍桌子,皱眉道:“哎呀,你打什么茬,我是来找你一起去查案的!” “查案?” 第三百一十一章 死人了吗? “查案?” 慕容诺疑惑地打量左卿卿,“你难道不觉得这种事情应该找……沐清风吗?” 她总不会觉得去了一趟苏州城,自己这个仵作已经比大理寺少卿还要厉害了吧? 左卿卿往四周看了一眼,像是提防着什么,才压低声音凑到慕容诺儿边继续道:“情况特殊,男的……不方便。” 慕容诺有些犹豫得问:“死人了吗?” 左卿卿颔首,“不过,还没报上去。” “该不会……” “是,巡防营。”左卿卿神色微微凝重,“穆将军的一个下属,今天天不亮,在城楼上换班时,突然跳下去自尽了。” “军营里的事,应该不能瞒报吧……”慕容诺皱起眉头。 左卿卿道:“是,但你可能不知道,穆将军是圣上登基以来,唯一亲封的女将军,她带领的神木军虽然只有三百人,但各个都是女中豪杰,代表了咱们靖国女子保家卫国的英勇和国之重器的荣耀。 可今天早上突然有士兵自杀,又是在重阳宴的前一日,穆将军担心多生事端,所以想找个人先查一查到底怎么回事,你放心,肯定不会瞒报的,等你查出个眉目来,也等沐清风从宫里出来,穆将军便会派人去如实报案。” “那尸体现在在哪儿呢?”慕容诺总算是松了口。 左卿卿这才松了一口气,伏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个字,然后又等不及似的,拉着慕容诺的手站起来,“时间紧急,咱们现在就走吧!” “去哪儿啊?王妃还没吃东西呢!” 阿巧端着茶水和点心走进院子,就看到自家王妃被拖着要出去。 “左二小姐,您有什么天大的事,也得让我家王妃吃饱了肚子再说吧,昨晚她和王爷可是折腾到快天亮,又累又饿,你现在让她走,是想让她累死吗?” 左卿卿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慕容诺,“你们昨晚打了一个晚上的架?!这么严重?你看着身上也没受伤啊……” 慕容诺哭笑不得,是,身子没受伤,就是受累了。 她没回答,但脸颊上的粉晕却悄悄出卖了她,左卿卿又观察了好几眼,突然琢磨出来,还没开口,她的脸也蹭的一下红起来。 “咳,咳咳,那个……我想起来,我肚子好像也有点饿了,那就先吃点东西再出去吧。” 她松开慕容诺的手,不好意思似的转身坐回去。 阿巧这才满意了,将茶水和点心都放在石桌上,又道:“王妃,我吩咐厨房给您炖了一大锅红枣人参乌鸡汤,听嬷嬷们说,女子喝这个最补了,能把和男子同房时从身体里流失的阴气……” 慕容诺扑过去一把捂住这倒霉丫头的嘴,满脸通红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赶快去忙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银铃似的柔柔笑声。 “姐姐,阿巧说的没错,你不用害臊,女子的身子就是得好好滋补,尤其是侍寝之后,更得悉心照料,才能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啊。” 阿巧用力掰开慕容诺的手,对着门外进来的藕粉长裙金步摇的倩影翻了个白眼。 “余蕊蕊你来凑什么热闹,没看到我家王妃在招待客人吗?再说,我家王妃的身子也用不着你来操心,你就是羡慕嫉妒恨也没用!” 慕容诺捏了捏眉心,去苏州城这么久,倒是忘了家里还有两个横竖不对眼的冤家。 这几天,除了第一日回王府时见过一眼蕊蕊,就再没看到她出现在自己眼前,也不知道是关系疏远了,还是沐清风私下吩咐的。 “蕊蕊,你别往心里去,阿巧她就是……” 话说一半就被抢断了去。 “就是心直口快,就是实话实说,就是一双火眼金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阿巧气鼓鼓的,中秋时被设局抓走差点死 掉的仇,明晃晃的挂在脸上。 虽说是有几个奇怪的疑点指向余蕊蕊,但除了阿巧的口供,陈老的问诊记录,至今没有更直接有力的证据来定余蕊蕊的罪。 回来之后,沐清风好像也没再继续调查那件事的意思。 慕容诺总觉得,他不是不想查了,而是有了别的计划,她可不信沐清风允许自己手里有不清不楚敷衍了事的案子。 “如果姐姐还在为中秋的那件事对蕊蕊心存芥蒂,妹妹也是理解的。” 余蕊蕊压根没搭理阿巧,走到慕容诺跟前握住她的手,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慕容诺这才注意到,余蕊蕊怎么好像哪儿变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女将军 “姐姐,你瞧什么呢,这样入神?” 余蕊蕊抬手,手绢在慕容诺面前挥舞了两下。 是了。 就是这个气味。 慕容诺敏感得皱了皱鼻子,浓重的脂粉香气让她差点打了个喷嚏。 “你以前不是不怎么用香气重的脂粉吗?”她好奇问道。 余蕊蕊嫣然一笑,九月里,咸城早晚风凉,但白天还是有点热的,余蕊蕊穿的粉裙露着大片胸口,十分清凉。 “这是最新的胭脂,若是姐姐不喜欢这味道,以后我不用了。”篳趣閣 “我不是这个意思……” “蕊蕊不似姐姐天香国色,不施粉黛,照样能将王爷的心牢牢抓住,王爷回来三日有余,连蕊蕊都院子也没靠近过半步,不仅如此,还特地吩咐了王府里所有人,不能来这儿扰了姐姐清净,这王府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和王爷要关起远门,在府里过神仙眷侣的日子了。” 这话。听得左卿卿很是不舒服了,昂首挺胸得走过去,眼神冷漠得打量余蕊蕊。 “九王爷要怎么对慕容诺好,那是他的选择,你特地跑来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抱怨慕容诺霸占了九王爷吗?就算是霸占,那也是夫妻之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与你这个侍妾有什么关系?” 噗嗤。 阿巧没憋住笑出了声,好不爽快的样子。 慕容诺很尴尬,赶忙打了个圆场,“蕊蕊,左二小姐来找我有点事商量,我就不留你了,改天咱们再聊好吗?” 余蕊蕊委委屈屈得福了个礼,起身才眼眶微红地道:“左二小姐真是误会蕊蕊的意思了,我哪敢和姐姐争宠,只是想与姐姐恢复往日的姐妹情分,不要生分了才是,既然你们有私房话要聊,蕊蕊自然不会不识趣,这就先回去了。” 她转身,风吹宽袖,又是一阵香脂的味道扑面而来。 慕容诺看着她慢慢走出院门,仍旧一动不动得盯着她的背影 左卿卿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问道::“你该不会真的觉得自己欺负她,觉得她很可怜受委屈了吧?别被她骗了,以前我爹的侍妾以前也这么在我娘面前说话……” “不是,我只是觉得蕊蕊好像不太对劲,和我们去苏州之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慕容诺嘀咕着,转头问向阿巧,“阿巧,这些日子府里可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了吗?” “没有啊。” 阿巧把头摇成拨浪鼓,又突然顿住,回忆道:“非要说的话,好像是有一件怪事。” “什么事?” 连左卿卿都好奇了。 阿巧道:“听嬷嬷们说,有一天夜里,余蕊蕊房里突然传出凄厉的叫声,但侍卫赶过去时,她又说是被梦魇吓着了,后来还吩咐不许传出去,也不让下人们告诉王爷。” “被吓着了?难怪看着瘦了不少……”慕容诺道。 阿巧又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紧张兮兮得抓住慕容诺的手。 “王妃,余蕊蕊该不会亏心事做多了,被什么不得了的冤魂女鬼附身了吧?” 慕容诺十分无奈得睨她一眼:“阿巧,管管你自己这张嘴吧,祸从口出不知道吗?” “我才不怕,我的主子是九王妃,是又丞相的掌上明珠,现在又成了王爷最宠爱的女子,我这几日在王府里可是横着走的!”阿巧一脸嘚瑟。 左卿卿噗嗤一笑:“那不就是螃蟹嘛!” 一个时辰后。 左卿卿带着慕容诺赶到巡防营里,为了便于查案,慕容诺特地换了一身左卿卿风格的衣裳,束了个高马尾辫在脑后。 这模样,丝毫不减她的容色,反倒多了三分飒爽英气。 “要是让九王爷看到你这幅打扮,今晚怕是又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了吧!” 走在去穆 将军营帐的路上,左卿卿小声揶揄道。 慕容诺瞪她一眼,“进了军营还这么口无遮拦,小心你的顶头上司处罚你!” 左卿卿连忙闭了嘴,看样子,倒是怕那位穆将军怕得紧,她哥左承恩都得甘拜下风。 很快,她们走到一个营帐前。 左卿卿亮了腰牌,穿着软甲的女士兵便进去通报一声,再将她们带了进去。 进入营帐,慕容诺便闻到一股血腥味和未经处理的尸体异味。 一个穿着铠甲,身形挺拔,面部皮肤微黄的女人从左侧的屏风后走出来,却叫慕容诺暗自一惊。 第三百一十三章 打开看看 “云娘?” 面对慕容诺惊诧的眼神,身着铠甲的女子却只是眉头微微一蹙,“云娘是谁?” 那粗沉中带着丝丝沙哑的声音,让慕容诺如梦初醒一般,轻轻摇了摇头,带着歉意笑道:“抱歉,穆将军,我认错人了。” 可是,也太像了吧……抛开肤色和气质不谈,两人的面容几乎一模一样! “穆将军,这位就是九王妃了,她答应我过来帮忙验尸。”左卿卿上前一步,像是要替两人化解尴尬。 那位女将军轻轻‘嗯"了一声,再次打量慕容诺,才颔首示礼,“辛苦九王妃跑这一趟了,您仗义出手,穆野自当铭记于心,他日若有需要之时,九王妃只管开口便是。” “不用客气,我本来就喜欢验尸,再说,我和卿卿也是朋友……”慕容诺谦虚得摆了摆手。 听到她说自己喜欢验尸,饶是英姿勃然如穆将军,也不由得眼神微微一闪。 “既然如此,那便请九王妃随我来吧。” 她转过身,大步向左侧的屏风后面走去。 慕容诺跟着她绕过屏风,便看到一具身穿铠甲,横躺在板床上的女性尸体,她从腰间抽出羊皮卷袋来,新工具打磨好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呢。 “穆将军,我待会儿要剖尸,场面可能会有点……”慕容诺拿着手套,有些迟疑得看向穆野。 穆野神色淡淡,“九王妃只管动手便是。” 慕容诺便点点头,将手套戴好好,开始拆解尸体的衣服鞋帽。 “死者的身体肌肉僵硬,尸僵刚刚开始扩散,凝结的血液使皮肤变黑,根据尸斑的状态,我推测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今天早上卯时到辰时之间。 左侧和后侧颅骨多处碎裂,创口内有颅骨的碎片和一些细碎的石屑,并未见其他异物残留,口鼻腔内大量出血,这是高坠所形成的的震荡,四肢和躯干多处骨折损伤,但并无明显体表伤,说明死者生前没有抵抗过。” “这么说,她真的是从城楼上跳下来自尽而亡的?”穆野皱着眉头问道。 慕容诺从羊皮卷袋里抽出柳叶刀,在烛火上来回穿了几遍,同时道:“从尸体表象来看,可以这样推测,但最终结论,还是要等解剖之后才能确认。” 说罢,她便对准尸体的腹腔手起刀落,利落干脆的动作,让一旁的穆野再度眼神一动,她下意识看向站在屏风旁的左卿卿,后者讪讪一笑,像是在说‘将军,这只是九王妃的小场面而已。" “死者心肺和其他脏器除了遭受震荡的损伤之外,都没有什么异常,肋骨和脊椎有几处骨折,证明坠落时是后背着地,但是……” “但是什么?” 穆野收回视线,紧盯着慕容诺。 慕容诺抬眸看过去,也像是有点疑惑,“她的下腹左侧有点微微肿胀,一般来说,高坠是不会造成这个部位损伤的。” “打开看看。”穆野的口吻如命令一般干脆。 慕容诺忍不住想,要是穆野在大理寺当少卿,她是不是会享受到被按头验尸的快乐? 她低头,换了一把柳叶刀,消毒后在死者的下腹肿胀处下刀,只是剖开后,大量发黑的瘀血从伤口间溢出来,让慕容诺立即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 “怎么了?”穆野急切地问。 慕容诺没有马上回答,又重新查看死者腹腔内的肾脏和脾脏,然后掀开盖在尸体下身的白布,将她的两腿打弯掰开,仔细查看她的***。 躲在屏风旁边的左卿卿赶紧偏开了视线,连穆野也被慕容诺这样的举动惊得目光发直。 “九王妃!虽然你身为大理寺仵作,验尸是你的职责所在,但你也应该知道逝者为大,尤其她还是一位身子清白的未婚女子,你怎能……” 穆野语气严肃, 话还没说完,却被慕容诺打断。 “这太奇怪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绝对的真相 “你到底发现什么了?”左卿卿也按捺不住似的走过来。 慕容诺重新拿起白布盖住尸体的下身,才抬眸看向她和穆野,皱眉道:“死者的黄体破裂导致内出血,血液流向腹腔并积聚,所以才引发肿胀。” “你所说的黄体,究竟是什么?”穆野露出疑惑的表情。 慕容诺解释道:“是女子体内特有的,与孕育新生命有关……” 这种言简意赅的解释,让穆野和左卿卿面面相觑。 慕容诺只好再道:“对女子来说,是身体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也是很私密的器官里必不可少的东西,你们过来看……” 她用验尸的工具轻轻分离刚刚剖解的伤口,一边向两人展示一边继续解释,“这个部位医学上来说,叫做卵巢,黄***于卵巢中,女子每月都会从这里诞生一个孕育新生命的细胞,也就是卵子,卵巢排卵后,破裂的卵泡会形成黄体……” “等一下,”左卿卿打断慕容诺的话,脸上写满疑惑,“你说的这些我以前闻所未闻,而且这与你刚才说的奇怪,有什么关系吗?” 慕容诺看向同样匪夷所思的穆野,道:“穆将军,我已经查验过尸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听起来会有些难懂,但还是得请你认真听完,因为……关于死者生前的一些情况,你应该会比我更了解,我只能通过你的证词来尽可能还原死者以前的经历。” “我知道了。” 穆野严肃得点了点头,“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慕容诺道:“黄体破裂,大致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自发性破裂,我检查了死者卵巢内的出血情况,可以排除这种可能性,那么就剩下外力作用。 一般来说,下腹受到撞击,剧烈跳跃和奔跑,用力咳嗽或是排泄,都会有可能造成破裂,但刚才我检查死者其他身体部位并未发现以上情况,此外,男子与女子同房时,也会因为过分粗鲁的冲撞……” “你是想告诉我,这个士兵在值守期间与男子私会?” 穆野脸色骤然一沉。 左卿卿也顿时神色凝重,若是这件事宣扬出去,那神木军的威信和颜面何在?城内的百姓,巡防营的那些男将军,还有圣上,会如何看待神木军和穆将军? 慕容诺看着两人的脸色,也想到了这事的严重性,但根据她刚才的查验,死者生前确实有与人发生关系的迹象,若是到了要写验尸单的时候,她只会比刚才告诉穆野和左卿卿的说辞更直白。 “九王妃,关于这个士兵生前的事,我会尽快安排部下彻查清楚,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野男人,我也一定会找出来,但身为三百神木军的首将,我还是想代表她们要您一句话。”穆野目光炯炯看向慕容诺。 慕容诺不自觉挺直了腰杆,认真颔首,“穆将军,请说。” “今日您所查验出来的一切,不仅事关一个女子的清白,更关乎神木军的荣誉,您是否能确认,刚才所验出来的都是绝对的真相?” 慕容诺顿时一楞,“我……” 夜,秋雨打芭蕉,夜风吹开了窗,细密的雨丝溅落在窗框上,惊醒了趴在桌案上的身影。 慕容诺揉开眼前的迷蒙,看着压在胳膊肘下的纸。 “绝对的真相。” 这几个字,歪七扭八得写满了好几张纸,她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口气,想到穆野直视自己,那双坚毅果敢的眼眸,她竟然没能立即回应穆野的质疑。 嘎吱。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细密清凉的雨丝带进一道高大的身影,黑底绣着银丝木樨花枝的披风衬得那男子肤若冷玉,宛如刀削的下颌骨冷硬得更添三分疏离感。 只是这疏离感在迎上慕容诺惊喜而温柔的目光时,便如百炼钢遇上了绕指柔,顷刻间只剩了徐徐脉脉的温情。 “沐 清风,你回来啦!”她扬起笑靥,眼弯间星辉闪烁。 “在门外便听到你长吁短叹,案子查得不顺利吗?”沐清风勾起唇角。 慕容诺腾的一下跳起来。瞪大了眼睛看过去,“你怎么会知道?!” 第三百一十五章 圈套 “这是我第一次负责统管宫里的宴会。” 沐清风似是答非所问。 他走到桌旁,瞥了一眼散了满桌的纸,无奈一笑,“连着练了几日字,好不容易有些进步了,怎的今天又写得……”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嘛,还明知故问什么。”慕容诺小嘴一撅,背过身去不理他。 沐清风展臂将耍起性子的小姑娘拦进怀里,在她额角吻了一下,压低声音凑近耳边问:“见过那位女将军穆野了?” 对了! 慕容诺一下被引了心思,仰头盯着沐清风急切道:“你以前可曾见过她?她居然与云娘那么像,简直……”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沐清风笑着接话。 看他这般神情,慕容诺又觉得自己失算了,沐清风可是靖国皇子,满朝文武何人不识? 沐清风道:“穆野是被老穆将军收养的孩子,自小生活在咸城,她能得将军之职,也是因为老穆将军积累的一身战功,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失散的孪生妹妹在苏州。” “她们真的是双胞胎?!” 在营帐初见,慕容诺只有一个念头的猜测,毕竟穆野与云娘除了那张脸之外实在天差地别,一柔一刚,一位恰似木樨仙子,一位英姿飒飒如险峰青松。 沐清风肯定得颔首,“这件事,云娘知道,穆野并不知道,云娘并无意与她相认。” “这是为什么?”穆野可是云娘在这世上流着相同血液的唯一亲人啊。 沐清风道:“云娘有自己的考虑,在苏州的那八个人虽听命于我,但也是自由的,除了我吩咐的事情之外,他们可以自行决定所有事情,而我也不会干涉。” “我明白了。” 慕容诺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难怪他们都不愿意来咸城……” 沐清风轻笑出声,“他们不来咸城,因为有别的任务要去做,并不是你想的那些顾虑。” “哦……” 慕容诺撇了撇嘴,转念,又问道:“今早在城楼发生的事情你也听说了?” “穆野并未将这事上报,我并非从大理寺的渠道得知,所以明面上,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沐清风狡黠得眨了眨眼睛。 “那是?” “诺儿,咸城是靖国的心脏,在这里,想要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好活着,一步一步向自己的目标走下去,一双眼睛是远远不够的。” 见沐清风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慕容诺也就无意追问了,但是…… “你知道这件事,为何不出面调查?这案子涉及巡防营,更涉及神木军,可不是一般的小案啊。”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那句话吗?” 沐清风坐在椅子上,将小姑娘抱坐在怀里,才继续不徐不疾道:“全天下都知道,我这个九皇子不得宠爱,不受父皇母后的器重,身患隐疾,上不得战场,除了有些查案的本事,便如废柴一般。. 但这次回来,父皇却亲自下令由我来统管重阳宴,仅仅是这一道诏命,便足以让朝堂中掀起看不见的轩然大波。” “我还是不明白,这和今早的案子有什么关系……”慕容诺拧起眉头来。 沐清风凑近,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温热的呼吸与之交融,“有人把我调开,不想让我查这个案子,一边是涉及神木军的命案,一边是父皇和母后对我的第一次器重。 便是唐大人和朱大人也再三暗示我,一定要把握机会,切不可在这万众时刻出了岔子,失了君心。” “什么?!” 慕容诺猛然一下瞪大眼,“所以……那个女兵的死是有人给你设的圈套?”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大麻烦 “若是只为我一个人设局,未免牛刀小用了。” 沐清风一声轻笑,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平展开来放在桌面上,慕容诺一眼扫过,便看到高高的城楼和城墙下一个做上标记的位置。 “这是……” “今早士兵值守的城墙和她坠落的位置,诺儿,你能看出来有什么问题吗?”沐清风问道。 慕容诺便又仔细观察了一番,越发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似的,迟疑着喃喃,“这距离……” 她拿起方才练字用的笔,在城墙上方与坠落点之间画了纵横几道虚线,才确认得看向沐清风,“我知道了,死者不是自尽,她是被人扔下城墙的!” 这个答案,沐清风早已心知肚明,他才一出宫便收到消息,到了王府门口,这图纸便由伍三七交到了他的手上,原先还疑惑为何今年重阳宴这般大费周章,看到图纸的那一瞬间,他便明白了大半。 只是不知,这一番布置,到底是谁的心思。 若是慕容锦华,她倒是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要动巡防营,动神木军,自然是因为他们挡了她的路,再结合苏州之行查到的那些线索,可以说是起了拨云见日之效。 但若是父皇…… “沐清风,你在想什么?” 神思一顿,便被耳边的声音拉回了正位。 慕容诺目光疑惑得打量着他,方才一番验尸的总结,这位怕是一个字也没听进耳朵里了吧? 她皱了皱眉,不等他说话,便急着再道:“我方才说,这案子本来就很是蹊跷,如今证实死者是他杀,更说明其中阴谋深重,就算你被调去宫里主持宴会不能擅自脱身,那你看我们要不要暗中知会朱大人来查办?” “穆将军并不想由大理寺来接管此案,证明她心有顾忌,若我没猜错,这士兵身上必然有关系神木军颜面荣誉的污点吧?”沐清风神情严肃道。 慕容诺想了想,没有否认,但也并未详细说明是什么污点,只道:“既然自尽是假的,那么我验出来的污点,很可能也是假的,明日一早我要再去复验一次。” 关于外力作用导致黄体破裂的那个原因,如果也是伪造的呢? 沐清风思忖片刻,道:“明日你去巡防营告诉穆将军,重阳宴过,此案必须如实上报大理寺,由我来接管查办,在此之前,你可动用我的部下帮助穆将军查案。” “我???” 慕容诺浑身一僵,“我只是个仵作啊!” “可你也是大理寺少卿的妻子啊。”沐清风揉了揉她的头发,与之相对的眼神里,带着温柔而信任的光芒,“你可以从这张图纸里判断出死者并非自尽,足以让穆野相信,你能帮助她查案,剩下的,你只需相信自己便是。” “可是……”慕容诺还是有些犹豫。 沐清风道:“设局之人以为将我掣肘,便可将此案推波助澜,只待引爆的时机,诺儿,你们时间紧迫,我推测,重阳宴便是暗中之人等待的时机,所以在此之前,你们想要保住神木军,就必须要一个足以令朝堂信服的真相。” 慕容诺侧目,看着桌上的图纸和凌乱散落的那些练字纸,绝对的真相。 她神色凝重,“我好像有点明白了,穆将军找我要的那句话,并不是验尸的结果,而是一个可以决定神木军命运的结论,这不是在为一具尸体负责,还有很多人……” “而我……也必须暂时按兵不动,保持沉默。” 沐清风神色肃然,眸色愈发深沉幽远,“只有抽身事外,才能看得清楚,到底是谁在动摇靖国的心脏。” “王爷。”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轻柔娇软的声音,慕容诺一下认出来,手忙脚乱得从沐清风身上跳下来,“余蕊蕊来了。” 沐清风身上一空,无奈得捏了捏眉心。 “差点忘了,家里还有一个***烦。”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中毒 房门被推开,便有一股幽香扑面而来。 余蕊蕊看到书房里还有慕容诺,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嫣然一笑,“姐姐果然在呢,王爷和姐姐从苏州城回来几日,总是这般如胶似漆。” 慕容诺有点尴尬得看向沐清风,后者已经走到了桌案前坐下,将刚才的图纸重新折叠好才抬起头看过来。 “诺儿,过来。” 慕容诺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便赶紧走过去,沐清风将东西交给她,继续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今天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本王有几句话要单独和余蕊蕊谈一谈。” “好。”慕容诺点点头,将图纸收入袖笼里,转身向门口走去。 经过余蕊蕊身边时,慕容诺不经意得瞥到余蕊蕊的眼神,含情脉脉得盯着沐清风,仿佛视旁人若无物。 她出了门,还帮着把房门关好,走在廊下,却越发觉得奇怪。 他们去苏州办差之前,余蕊蕊都还没有喜欢上沐清风,怎的出了一趟远门,她就陷进去了? 若是沐清风日日在她眼前施展魅力,倒也罢了,她是如何对着空气爱到无法自拔的?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王妃!” 正走神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声吓了慕容诺一跳。 她抬眸,看到端着托盘的阿巧,立马皱起眉头,“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是您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吧,阿巧叫了您好几遍,您理都不理我。”阿巧道。 慕容诺顿时又尴尬起来,指着盘里的小盅问道:“这是什么?” “给您的补汤啊,我听伍三七说您和王爷在书房里待着,我怕王爷兴致勃勃又折腾您,紧赶慢赶得想给您送补汤去,谁知您一个人出来了。” 阿巧毫无顾忌得打量她,好像用眼神在无声得问:“这么快就结束了?” 慕容诺耳根子都红了,摆摆手替某人解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余蕊蕊去了,我就出来了。” “什么?!!!” 没想到阿巧更激动了。 “王妃,您怎么能出来呢?这不是把到手的鸭子拱手让人了吗!余蕊蕊最近对王爷虎视眈眈的,您就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沐清风=鸭子? 慕容诺脑补了一下,差点没忍住笑意,哭笑不得道:“王爷是要和余蕊蕊谈正事,你别胡思乱想了。” “是是,都是阿巧的胡思乱想,余蕊蕊每天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满身香气,都是为了您,不是为了王爷,行了吧。”阿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跺了跺脚,又咬着牙道:“您等着看吧,说不定明日喝这补汤的,可就不止您一个了。” 慕容诺正想再劝劝这小丫头,突然听到书房方向传来一声惊叫。 “王爷你别这样……救命啊!!” “是蕊蕊的声音!” 慕容诺脸色一变,不等迟疑便提起裙子往书房狂奔,阿巧放下托盘紧随其后,两人跑到房门口时,伍三七已经先冲了进去。 一股血腥味混着幽香,顺着敞开的房门散出来,让慕容诺心头一紧。 “沐清风!” 她冲进书房里,便看到沐清风倒在伍三七的怀里昏迷不醒,嘴角溢出发黑的污血。而余蕊蕊倒在另一侧,脸色煞白,也已经不省人事。. “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诺赶紧问向伍三七。 伍三七眉头紧锁,神色严肃,“属下进来时,便看到王爷和余夫人都倒在地上,王妃,王爷嘴角的血色不对劲,好像是……中毒了。” “中毒?” 慕容诺赶紧走过去查看,沐清风双眼紧闭,嘴角的血迹散发一种奇异的香甜之气,好像与余蕊蕊的脂粉香有几分相似。 “伍三七,你马上让人去 把陈老叫来,要快。” “是!” 第三百一十八章 娆花 两个时辰后。 陈得清满头是汗得从卧房里出来,慕容诺就守在外间寸步不离,看到他急忙迎上去。 “王爷怎么样了?” 陈得清一边接过阿巧递来的汗巾擦脸,一边道:“要不是老夫及时施针,助他经脉顺行,王爷轻则武功尽废,重则半身瘫痪,真是凶险啊……” “陈老,王爷究竟中的什么毒?”伍三七追问道。 “毒?” 陈得清眉头一皱,“谁跟你说是中毒了,那是蛊!” “蛊?!”三人异口同声。 慕容诺对蛊的印象,只在一些奇闻怪谈里,还从来不知道蛊的威力竟然如此凶猛,沐清风一向谨慎小心,居然连他都中招了! 陈得清打量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慕容诺,摇摇头,“一看,这蛊便与你无关。” 呃??? 面对三人疑惑的眼神,他继续道:“这蛊乃是养在女子身上,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娆花】,养蛊者身上会生出一种奇异的香味,而且还会性情大变,身形愈渐消瘦,有时候言行也会不受控制,说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话来。 一旦身怀娆花的女子与男子亲密接触,男子便会气血汹涌,狂躁不安,而女子却会虚弱无力,只有……” “只有什么?”慕容诺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陈得清道:“只有男女同房七日,才能将男子体内的蛊毒相融化解。” 啪! 阿巧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气得咬牙切齿,“余蕊蕊那个***也太阴毒了吧!为了得到王爷连这么恶心的招数都用上了!王妃,你赶快将她赶出府去,断然不能让她得逞啊!” 慕容诺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难受又满是疑惑,他们俩刚才在书房里干啥了?怎么就亲密接触了? 可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她看向陈得清问道:“若是不同房,他们俩可有生命危险?” “那倒不至于。” 陈得清一捋胡须,颇有几分自信得扬了扬下巴,“老夫已经为王爷施针通穴,蛊毒清除了一半,接下来七日,他只需日日放一小碗血,便可清尽余毒。当然,要是舍不得放血,与余夫人同房自然是更舒服的解救之法。” “怎么可能!”阿巧气鼓鼓得双臂抱在胸前,翻了个大白眼,“王爷绝对不会答应的,堂堂男子汉,放点血怕什么!” 慕容诺与伍三七却是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很有深意。 沐清风可是个见血晕啊,虽然在苏州时他好像已经能克服这个隐疾了,但谁知道现在还晕不晕,况且,这一次还是他自己的血,一连七日的放血见血,他……能行吗? 陈得清见他们各自沉默,话锋一转,道,“你们那位余夫人现在如何了?” “还在昏睡。”慕容诺反应过来赶紧回答。 陈得清拿出纸笔写下药方,然后道:“老夫不会解蛊,只能暂且以药试着压制,这药里鸢花分量不轻,不可长久服用,否则心脉受损更是得不偿失。” “多谢陈老。” 慕容诺赶紧道谢。 陈得清摆摆手,“老夫只不过看在王爷出手大方,不想丢了这尊活财神罢了,对了,你们送到老夫医馆里,那个叫小喜的小丫头,已经清醒了,你们赶紧派人去接走,老夫开的是医馆,不是什么善堂。” 说着,便背起药箱往门口走。 慕容诺带着阿巧紧跟其后,点点头道:“陈老放心,重阳宴过后,我们就去接小喜,”说着又转头吩咐阿巧,“你跟着陈老去医馆取药吧。” “余蕊蕊的药,我才不去取!”阿巧嘴一撇,满脸的不情愿。 慕容诺皱起眉头来,“你就算想让我把余蕊蕊赶出府,也得她醒过来自己走出去吧,难不成找个担架来把她抬出去?那不就成了我这个王妃欺负侍妾 了?” 阿巧一想,又不甘不愿得跟上陈得清,“陈老,我跟您去!” 正走着,一个嬷嬷急急忙忙跑过来,气喘吁吁得禀报道:“王,王妃,夫人一直发梦乱叫,叫您的名字,让您救她,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大不相同 记忆里,这还是慕容诺第一次进余蕊蕊的卧房,往日里都是这个活泼好动的小馋猫闻着食物的香味去她的院子里,一待就待上好半天。 “王妃,要不您还是别进去了吧,余蕊蕊会下蛊,万一她要害你怎么办?”阿巧跟在慕容诺身后,一手端着一碗药,一手拽住了慕容诺的袖子。 慕容诺一只脚刚跨过门槛,被她扽得一个踉跄又退到了门外。 “你傻呀,余蕊蕊这蛊给我用不是浪费了吗?我和她又不能同房。”她用手戳了戳阿巧的脑门。 阿巧撇撇嘴,“谁知道她身上就那一种蛊,还是藏着别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王妃,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没见王爷只是和她亲密接触了一下,就差点要了半条小命吗?” 慕容诺心里又像是被挤了几滴柠檬汁似的抽了一下,等沐清风醒来,她确实是要好好问一问,他们到底是怎么亲密接触的。 “快进去吧,药该凉了。”她又一次抬脚,大步跨进去。. 阿巧只好跟着她快步进屋。 卧房里点着几盏烛灯,光线昏暗,两个嬷嬷守在床边,见了她和阿巧都规规矩矩得俯身行礼。 一股幽香萦绕在四周,仿佛一张看不见的蛛网,密密麻麻得将人包围着。 慕容诺走到床边,便看到脸色惨白而憔悴的余蕊蕊正双眼紧闭,表情很是难受得昏睡着。 “怎么看着又瘦了?” 她仔细打量,余蕊蕊两颊的凹陷竟然比在书房里见到时更加明显,就好像一株正在被快速抽走生命力的花朵一样。 “蕊蕊,蕊蕊。”她轻声唤了几遍,对方却只是含糊不清得梦呓着什么。 慕容诺转身从阿巧手里接过药碗,便有一个嬷嬷走上前来,搀扶起余蕊蕊枕在她的怀里,方便慕容诺喂药。 虽然在昏睡,倒是能将药喝下去,慕容诺一连喂了大半碗才停下,余蕊蕊也不再说胡话了,眉间舒展开,好像比刚才轻松了一些。 老嬷嬷抽噎着开了口,“多谢王妃,夫人醒来后,老奴一定告诉她是王妃亲自喂她喝的药,让她好好感谢您。” “感谢倒不必了,以后出了府,别再使这种阴险歹毒的招式,好好做人吧!”阿巧双手在胸前一抱。 老嬷嬷将余蕊蕊放回卧榻上躺好,跪在慕容诺跟前,连磕了几个头,“王妃,阿巧姑娘,老奴知道您们不会相信,但老奴不得不说一句,夫人是被人害了啊!”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慕容诺皱眉问。 老嬷嬷埋着头,声音哽咽,“王妃,老奴是余侍郎府上的奴才,跟着夫人陪嫁过来的,夫人一直是个单纯憨厚,活泼天真的好孩子,也从来不愿与您争宠,只想和您做好姐妹,在中秋宴之前,您与她来往也不少,老奴相信您一定清楚夫人的性子,也知道她绝不是现在这般模样啊!” “那你可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慕容诺追问。 老嬷嬷思忖片刻,才道:“好像……是右丞相夫人的寿辰之前,对,没错,就是那个时候,夫人突然性情大变,和以前大不相同,但她不许我们外传,也不能告诉王爷和王妃……” 慕容诺和阿巧对视了一眼,后者赶紧问道:“怎么大变,怎么不同的?” 老嬷嬷继续道:“夫人总是会说一些奇怪的话,就像刚才的梦呓一样,每晚都浑浑噩噩,不知是睡是醒,还有……她还偷偷出府,不让我们任何人跟着,但老奴看她的模样,又好像有点神志不清,一会儿说要给王妃买糕点,一会儿又说要给王妃摘花……” 慕容诺顿时愣住,再回想娘亲寿辰那几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时的余蕊蕊是什么模样。 反倒是阿巧咕哝了一句,“莫不是那时她让我去买糕点,是被蛊毒操控了?” “姐姐!救命啊!!” 突然,床上的余蕊蕊一声大喊。 慕容诺一惊,转头便看到余蕊蕊翻身扑到床边,哇哇的大口吐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章 占我便宜 “蕊蕊!” “夫人!” 众人手忙脚乱,慕容诺刚抓住余蕊蕊的手臂,便被她反手一抓,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往上爬,连扑带抱得往慕容诺怀里钻。 “姐姐,快救我啊!王爷要占我便宜!!!” 慕容诺:??! 阿巧:怕不是说反了吧? 老嬷嬷:……老奴什么都不知道。 余蕊蕊死死抱着慕容诺的肩膀不撒手,脑袋闷在她颈窝里痛哭流涕,“呜呜~~姐姐,王爷要侮我清白,***脆死了算了,呜呜~~” 慕容诺人都傻了,愣了半天,才拍拍她的后背,“蕊蕊,你确定?” 余蕊蕊刚吐了几口污血,嘴边一圈血腥,又在慕容诺身上蹭来蹭去,小脸跟花猫似的,但一双眸子却清亮了不少,不仅如此,身上那股奇异的幽香也没了。 “姐姐!你怎么不信我啊!刚才在书房里,我真的看到王爷朝我扑过来,还要撕我衣服,呜呜~不是都说王爷不行,怎么从苏州回来他就变禽兽了,呜呜~~” 老嬷嬷连滚带爬得去打了水来给余蕊蕊擦脸,屋里的血腥味混合着呕吐物的味道,实在有些令人呼吸困难,阿巧索性去将门窗通通打开来。.. 余蕊蕊洗了把脸,虽然脸色还是煞白憔悴,但瞧着模样神态却与往日里见到的那个小虎妞一样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为何去的书房?”慕容诺想了想,总觉得在这件事上,沐清风好像更委屈一点。 果然,余蕊蕊一脸懵逼得摇摇头,“姐姐,我脑子是不是被撞坏了,我怎么会不记得了……” “不是吧?”阿巧不可置信地走过来,上下打量着余蕊蕊,问道:“你不过就是喝了一碗药,怎么还失忆了?别以为你失忆王爷和王妃就不会怪你了啊,我告诉你,你做的事可是人证物证俱在,赖不掉的!” “我做什么事了?什么人证物证?” 余蕊蕊皱紧眉头,突然用手捂着脑袋叫唤起来,“疼,好疼……” 她疼得在床上打滚,冷汗一下子从额头冒出来,张大了嘴喘息着,像一条跳上岸回不到河里的鱼,老嬷嬷跳上了卧榻,按着她的手脚才将人稳住,又连着吐了几次污血,余蕊蕊才虚弱得昏了过去。 这次,倒是安安静静得昏睡着,一点动静都没有,吓得老嬷嬷在她人中上试探了好几次才放心。 慕容诺对中蛊这方面的原理一窍不通,对于一个从来相信科学和实验数据的理科生,她也是第一次开了眼界,但隐约感觉,这有点像是神经性病变。 人会变得失控,还会记忆错乱,恶心呕吐,头疼冒汗,还有梦魇昏睡,都像是大脑神经方面出现的问题。 但小小的一只蛊虫,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作用吗? 慕容诺百思不得其解,等余蕊蕊睡得沉稳了,她才带着阿巧离开,出了院门,便看到伍三七一脸焦急地等着她。 “王妃,王爷醒了!” 这下好了。 她长出一口气,抬步便急匆匆得往王爷的院子走去。 等他们走远了,余蕊蕊卧房里的老嬷嬷才走到廊下,一个黑影突然从屋顶上跳下来。落地时,一点声响也没发出,老嬷嬷凑上去,恭恭敬敬与黑衣人言语了几句。 黑衣人将一包东西给了老嬷嬷,低声吩咐道:“分七次,加在夫人药里。” “这……”老嬷嬷哆嗦着手接过来,有些顾虑得问:“大人,这东西不会要了夫人的命吧?她现在……” “你可别忘了,你到底是谁的奴才,这件事办砸了,后果你可担待不起!”黑衣人的声音虽然低沉冷厉,却透着一丝刺耳的尖细。 老嬷嬷惶恐点头。将药包藏进了衣袖里,“是,大人请放心,老奴一定照办。” 第三百二十一章 谁帮我洗啊? 王爷卧房内。 慕容诺赶到的时候,一个嬷嬷正替沐清风换了满身汗湿的内衫,他倒是没吐血。但淤而不疏,浑身燥热,片刻便足以汗湿一身衣裤。 “沐清风,你怎么样?”慕容诺坐到床边,刚握上他的手,便烫的她一哆嗦,“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她试探他的额头,才发现热度惊人,沐清风嘴唇发白,脸颊泛红,像是在日头下暴晒了一天回来的人。 “书房里,有杯茶……”沐清风嗓音沙哑,一字一顿。 慕容诺不禁疑惑,“你是想喝茶水吗?” “茶……有问题。”沐清风道。 慕容诺心里咯噔一下,再想到余蕊蕊方才那番胡言乱语,顿时明白过来,“你是不是喝了茶,才意识错乱,对蕊蕊……”. “不是。”没想到,沐清风却否定了她的猜测,他继续道:“你来之前,伍三七已经将前后发生的事和陈得清的话告诉了我,诺儿,我知道这种蛊,娆花,这种蛊不是非要亲密接触,才会使得男子狂躁。只要…… 女子服用过的水或食物,再被男子吃下,也会如此,而且当时只要女子在场,男子便会不受控制地气血翻涌,逐渐意识失控,女子会虚弱无力,浑身发软难受,若不及时制止,便会……会……” “会情不自禁同房对吧?”慕容诺对这个词倒没那么介怀,既然沐清风那么清楚娆花发作时的情形,也就更证明当时他已经做出了及时有效的制止行为。 这一点,她百分百信任他。 “你把余蕊蕊打昏的?”她猜测道。 沐清风轻轻颔首,大约是高热,他的眼神看起来不如往日那般深邃冷肃,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雅柔弱之感,再加上额角鬓发边的汗水。 啧啧,男人美起来,也是那么我见犹怜。 慕容诺想了想,又问:“你为何如此了解娆花?” 沐清风顿了顿,才张口道:“我的母妃,便是受其所害而死。” 什么?! 慕容诺吓了一跳,她万万没有想到,这蛊毒竟然和当年的蕙妃娘娘也有关系,再一想,她好像记得谁说过,蕙妃死时流了很多血,才会让年幼的沐清风受到惊吓而生出晕血惧血的隐疾。 难不成…… “娆花若不能医治根除,是否会有性命之忧?”她有些担心得问。 沐清风神色一沉,思忖片刻,才低声道:“男子只要放血清毒,七日便可化解,但身怀娆花的女子,性命攸关。” 否则,他的母妃当年又怎会走上绝路,娆花,当他听到伍三七说起这个名字,整个人宛如坠入冰窟一般,那段黑暗而冰冷的时光里,母妃的痛苦,她的嘶吼和言行大变给他带来的无措和恐惧。 一幕一幕,从心底深埋的最深处破土而出,散发着血腥和腐朽气味的藤蔓疯一般向上生长,那些最刺痛的记忆更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从来没有忘记过,只是如此清晰得感知一遍,几乎耗费他所有精力。 “沐清风,蕊蕊她……” 慕容诺欲言又止,她不确信他会怎么处置余蕊蕊,更不知道他有没有保她性命的法子,要是蕊蕊和蕙妃一样的下场…… 正想着,感觉到一只滚烫的手覆盖住慕容诺的手背,很轻很轻得拍了拍。 “明日一早,你要装作若无其事得去巡防营继续调查,晚上去右丞相府,和岳父岳母一起进宫参加晚宴,到时候,见机行事。” “可是,你都这样了,明天你还能进宫统管宴会吗?”慕容诺很是担心他。 沐清风道:“到了天亮,热度便会退下一些,放心吧。” “那好吧,明天我查完案子,尽量早一些进宫去帮你,你要记住,别逞强……” 正说着,伍三七走到了屏风前,低声道: “王爷,药浴已经准备好了。” “药浴?”慕容诺一愣。 沐清风撑坐起来,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被汗打湿了不少,他虚弱地勾起嘴角,“这种药能尽快压制高热,再说,我出了那么多汗,不洗一洗会睡不着的。” “哦……那我,先回去睡觉了。”慕容诺起身要走。 被某人的热手轻扣手腕,低眸,便对上沐清风好似可怜又好似羸弱的神色,“你走了,谁帮我洗啊?” “你……” 第三百二十二章 最粗的棍子 巡防营。 “慕容承,你又掉队了!赶快给老子跑起来!” 拉练场上,一个将领扯着嗓子怒吼。 整齐划一的队伍从他面前踏踏踏得跑过,都是身上背着沙袋,穿着铠甲的年轻士兵,只有慕容承吭哧吭哧得跑在队伍最后面,头发松散铠甲凌乱,狼狈得像是一只披着衣服的沙皮狗。 慕容诺和左卿卿站在场外,看得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跑步不是一向挺快的吗?” 左卿卿一声嗤笑,“刚开始挺快的,可是耐力不足啊,不过这已经比前两日好多了。” 就这? 慕容诺暗自庆幸,还好没有被老爹看到,否则怕是要抡着棍子在后面用和平与爱的方式好好教导一下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了吧。 正想着,便突然听到身后铿锵整齐的喊声。 “参见右丞相大人!” 我去! 她爹外号莫不是曹操? 慕容诺和左卿卿连忙转身福了个礼。 “爹。” “参见右丞相大人。” 慕容云今日来巡防营为城中布防议事,大老远就看到自家逆子把他的老脸按在地上摩擦,气得大步流星往拉练场冲,拳头都捏紧了。 走过来又看到熟悉的背影,居然是他的心尖宝慕容诺,小宝贝娇滴滴的一声‘爹",他的铁拳瞬间泄了劲儿,满脸的喜笑颜开。 “诺儿啊,你怎么来巡防营了?这地方到处都是兵器,很是危险呐!” 左卿卿在旁边看得一脸懵逼,慕容诺拿到切人肚子的时候眼睛都不眨,她会怕兵器?但凡兵器有点人的意识,怕是会对慕容诺瑟瑟发抖吧! 更没想到的是,慕容诺在老爹面前居然很是温顺可爱的模样,就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爹,卿卿找我过来帮点忙,待会儿我就走啦。” 慕容云这才收敛满眼宠溺,打量了左卿卿一眼。 “你在穆野手下?” “是。” “你看着倒是比本相那逆子顺眼多了。”慕容云竟隐隐露出颇为满意的神色,再转看向女儿,温声软语得叮嘱道:“从宫里出来时碰到了九王爷,爹已经知道昨晚的事情了,你辛苦了。” “啊……”慕容诺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得脸颊飘绯,“其实还好……” 就是给某人洗了个澡,某人又故意借着身体不适的缘由,拉着她一起泡澡,然后洗了一个多时辰还不愿意出来而已。 “忙完了这里的事,就直接回家里吧,让你娘给你炖点补品补补身子,晚上爹娘带你一起进宫赴宴。” “那小承呢?”慕容诺问道。 慕容云淡淡一笑,“小承就不去了,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原来如此。”慕容诺点了点头,“爹,您去忙自己的事吧,女儿也和卿卿一起去找穆将军了,您要注意身体,别太动气,气大伤身哦。” 慕容云笑得一脸慈爱,点点头后便向拉练场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声音冷肃得吩咐跟在后面的几个将军。 “把营里最粗的棍子给本相拿来……” 愣在原地的慕容诺和左卿卿对视一眼,都不忍心再回头看一眼,挽着手快步向穆野的营帐走去。 营帐内。 尸体又放了一夜,散发的气味比昨天更浓重了,好在慕容诺昨天离开时做了一些遮掩气味和防腐的处理,再加上穆野从昨天起就称病闭帐,所以也没人发现这里的问题。 但这具尸体就这么堂而皇之得放在巡防营里,确实也说明了这位女将军胆子够大。 而且,为了不惹人怀疑,她从昨日起就没出过营帐,也就是说,她与那个死尸同居一室,待了一天一夜。 慕容诺进去时,穆野正看着城郊南侧的沙盘眉头紧锁 ,听到动静才转过身来,神情严肃得问: “九王妃,卿卿说你要再验一遍尸体,可是出了什么问题?”篳趣閣 慕容诺想了想,先将沐清风昨夜交给自己的图纸递了过去,“穆将军,你先看看这张图纸。” 左卿卿也跟着看了两眼,尤其上面几条虚线,来来回回得看,却不知有什么异常。 “这里是昨天这个女兵值守的城门,和她掉落的地点吧?这……有什么问题吗?” “从这张图纸上来看,她不是自尽,而是被人扔下去的。”慕容诺回答。 左卿卿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 第三百二十三章 怎么会是绿的? 穆野却像是明白了慕容诺所说的意思。 她一言不发走到沙盘前,拿起一面标记棋放在城楼上,然后用手指一推,那标记棋掉落的位置,正落在城墙之下。 这时,左卿卿也仿佛悟了似的快步走过去,将掉落的标记棋拿起来放回城楼上,然后用力屈指一弹。 标记棋以弧线下坠,掉落点远在方才的半指之外! “慕容诺,你的意思是这样吗?”左卿卿抬眼看过去。 慕容诺点了点头,“根据昨天验尸发现的死亡时间和死因来判断,死者确实是在城楼处高坠身亡,可她当时是否失去行动能力而被人推下呢?” “可是你昨天验尸的时候,她身上既没有挣扎的伤,也没有中毒……”左卿卿困惑不已。 慕容诺摇了摇头,“有些答案,或许是我疏漏了,所以我今天想再好好看一次,对了,穆将军,”她转看向穆野,问道:“关于死者的身份和死前的经历,可有什么能让我知道的吗?” 穆野信任她查案验尸,但究竟是否相信她会帮神木军,慕容诺心里也没底,所以她能从穆野这里得到多少信息,也是不确定的。 穆野思忖片刻,转身走到桌案前,拿起一封信递给了慕容诺。 “这是……” “死者名叫赵淑儿,父亲曾任北骑军校尉,家中还有两名兄长,隶属凉州七皇子麾下,一个在前锋营,一个在骑兵营,都是七皇子的得力干将。” 穆野神情严肃得介绍着,“这封信是昨夜在赵府搜出来的,是赵淑儿和一个男人私通的书信,但今天我们去搜查男人的住处,已经不见踪影。” 慕容诺打开信扫了几眼,问:“可证实了这信中内容?” 单凭这封信来看,赵淑儿与那男子早已私定终身,甚至往来密切,若真是如此,一旦这案子和这封信传扬开来,神木军无疑将被推上风口浪尖。 朝野上下,又会如何论定这三百女子兵? 穆野道,“根据我对赵府中几个与赵淑儿关系密切的婢女奴才的审问,他们从未见过赵淑儿日常中有何不妥之举,只是大概在十天之前,她突然有了一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慕容诺急着追问。 穆野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迟疑,垂眸道:“九王妃,既然你想再复验一次尸体,不如尽快开始,等你验尸之后,我再与你详细说来,如何?” 这是还有防备之意,还是有心试探? 慕容诺也是个干脆人,点点头便抽出了腰间的羊皮卷带,转身向摆放尸体的屏风后面走去,“穆将军,这次我会查验得细致一些,对于内脏各处器官,也会再重新排查一遍,确保没有遗漏的线索,还有,死者头部有伤,昨天我只是从外部和伤口缝隙处确认了伤势,今天我想开颅看一看颅内的情况,不知是否可以?” “把脑子打开?!”一旁,左卿卿跟着慕容诺走了一半,顿时停住步子,把脚往屏风外缩了缩。 慕容诺回头,手里已经拿着柳叶刀在烛火上消毒,神色认真道:“造成死者死亡前无意识的原因有很多,多数情况是***和中毒,出现药性反应的部位也多在胃部和肝肾等部位,但也有直接对神经进行***可能,昨天没有检查到脏腑的异常,所以我想看看死者的脑神经。” 穆野颔首道:“九王妃只管查验,赵淑儿的父亲与我们穆家往来多年,她跟随我也之久,此案无论如何要水落石出,不仅是为了神木军还是为了还赵家一个真相。” “既然如此,那我便心中有数了。” 慕容诺揭开盖在尸体身上的白布,用刀轻轻划开昨天刚缝合的切口,再次打开尸体的腹腔逐一检查,这一次她花的时间更久,检查得更为仔细,除了在肺泡看到极少量的粘液外,并无其他异常发现,而黄体破裂,仍旧像是赤裸裸得在 印证着什么。 慕容诺想了想,换了把尺寸更大更锋利的手术刀,然后绕到了死者的头部所在。 即便是手法熟练,经验丰富的法医,开颅也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操作,更何况这里的验尸条件并不如实验室,慕容诺只能先将一些摔裂摔碎的颅骨分离下来,粘稠的脑浆滑了出来,带着说不出的血腥和腐臭味,把躲在屏风边的左卿卿熏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穆野却似是对慕容诺产生了莫名的好奇,从屏风另一侧走了过来,还未靠近,便听到慕容诺惊奇的声音传来。篳趣閣 “怎么会是绿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第三只眼 “什么是绿的?” 穆野眼神一闪,大步走到了慕容诺的身边。 只见慕容诺用镊子从死者的头颅里取出来一小块混着粘稠脑浆的豆状物,大约只有一粒珍珠的大小,呈现一种又暗又灰的绿。 “这是松果体,位于人体的间脑顶部,缰连合与后连合之间,四叠体上方的凹陷内,它对人体的神经和精神都有非常重要的作用,更重要的一点是,它的正常色泽是红褐色,并不是绿的。”慕容诺解释道。 穆野表情凝重,“什么情况下会变成这样?”穆野眉头紧锁。 慕容诺想了想,道,“当松果体受到损伤时……” 等等! 她想到了什么,立马看向穆野问道:“穆将军,你说赵淑儿死亡十天前不对劲,可是举止反常,情绪不稳,夜不能寐,还有……” “还有胡言乱语,有时会喃喃自语,有时却呆呆的一句话也不说。”穆野很快接上她的话。 视线交汇,慕容诺从穆野的眼中看到一丝丝难以置信,“你如何得知这些……” 慕容诺道,“松果体还有一个名字,叫人类的第三只眼,有分泌褪黑素和神经递质血清素的作用,但如果受到毒素或神经性药物的破坏,松果体很可能会变色,而且会让人产生一些不自控的奇怪情绪和反应,比如过度兴奋,妄想症和……幻觉。” 思绪越是清晰,慕容诺的脑海中便慢慢浮现了一个轮廓,她想起来昨夜王府里发生的事情,想到了余蕊蕊,虽然并未得到证实,但她那些不正常的言行举止,夜晚惊叫和妄想幻想,也和松果体被破坏的反应十分相似。 如果是这样推测,再加上黄体破裂这一点,是否可以猜测赵淑儿也中了娆花的蛊毒?!. 想到这一点,慕容诺顿时打了个激灵,脸色一白,有些恍惚得眨了眨眼。 穆野并未听懂慕容诺方才那番解释,只是看出她的异常,不由目光严肃得审视她,“九王妃可是想通了什么,不妨直言。” “穆将军,对于赵淑儿十天前所经历的事情,我想你还得找到她身边的几个人再好好盘问一下,尤其要了解到她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吃了什么或喝了什么,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性情大变。” 慕容诺没有马上告诉她关于娆花的事,毕竟这现在只是一个猜测,再则娆花太过特殊,不但涉及余蕊蕊,还涉及死去多年的蕙妃娘娘,就算时过境迁,但如今再度提起,风险之大难以估量,最好是找到确凿的证据再做权衡。 穆野也并未迟疑,转身吩咐左卿卿,“你去将赵家那两人带来。” “是。”左卿卿转身大步出了营帐。 面对慕容诺疑惑的眼神,穆野解释道:“昨夜去赵府调查后,我便将几个能问出有用线索的人带了回来,对外只说是神木军的内部审查。” 慕容诺点了点头,想起木清风交代自己的话,顿了顿,开口,“穆将军,神木军女兵高坠身亡非同寻常,此案虽然秘密调查,终究是对朝廷有欺瞒之嫌,最迟重阳宴过,理当上报大理寺,由九王爷……” “九王爷是否已经知情?”穆野打断她的话问道,她的语气,甚至没多少疑问的意思,仿佛已经肯定。 慕容诺想了想,也无意隐瞒,一边转身拿起工具修复验尸的切口,一边道,“图纸是王爷给我的。” “我猜到了。” 穆野眼神一动,垂眸间,隐隐浮现凝重之色,“但他继续让你来这儿查案,默许了我的瞒报,他是想卖我这个人情,好让我日后为他所用,还是不愿为了神木军的清白,放下重阳夜宴的统管之职,令皇上和皇后娘娘失望?” “穆将军是个聪明人,自然会想的明白。” 慕容诺抬眸看了眼穆野。 那张和云娘一模一样的脸,在垂眸沉思时,神态 才有了明显的区别,云娘眉宇间总有一种化不开的烟雨愁,而穆野的眼底仿佛藏着山川江河,藏着国安邦定。 “九王妃又何尝不是个聪明人?”穆野轻勾嘴角,却是笑不达眼底。 缝合到了一半,左卿卿便将两个人带进了营帐,慕容诺并未出面,躲在屏风后一边处理尸体一边听着穆野的审讯。 当有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提起赵淑儿突然身带异香时,她手腕一颤,缝合伤口的针差点戳破了手套。 屏风外,穆野也是一愣。 “昨夜审问你时,为何没有提起这一点?” 第三百二十五章 被抬出去了 等慕容诺将尸体处理完毕,屏风另一侧的审讯也告一段落。 左卿卿前脚将人带出了营帐,慕容诺便后脚走出了屏风,手里拿着今晚要交给沐清风的验尸单。 “穆将军,有了这份验尸单加上方才那两人的证词,足以证明赵淑儿生前并未做什么有辱神木军的事情,过了今晚,这件案子你也可以放心交给九王爷调查了吧?” 穆野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沉默片刻,才问道:“九王妃,你是何时学来这验尸的本事?去年我曾在宫中宴会见过你,那时……” 慕容诺心头咯噔一跳,冷不丁的,怎么开始追忆往昔了? 穆野抬眸,眼神不冷不热得打量慕容诺,不知是刚审讯了人眼神里残余着几分锋锐,还是早就对眼前这个九王妃心存质疑。 “那时你好像对舞刀弄剑之事十分厌恶,对女子当兵也颇有微词,还曾向皇后娘娘提议,撤销神木军入驻巡防营的部署,以守城军后备部划分。” “我……说过这种话吗?”慕容诺底气不足,眼珠子一转,尴尬得扯起嘴角笑了笑,“难怪穆将军一开始对我多有防备,我还以为是怕我泄露军事机密,原来是过去的误会。” “误会?”穆野神情淡淡,收回了目光,在字迹尚未干透的证词上慢慢浏览,“我不并认为,当时有什么误会,倒是现在对九王妃所言所举,多有不明。” “花有多样,人有多面,穆将军与我来往不多,仅仅宴会那片面之缘,自然是看不到全面的我,再说……” 慕容诺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道:“我学验尸的技法,也是为了心爱之人。” “你为了九王爷学的验尸?!” 果然,穆野脸色微微一惊。 慕容诺只是对着她更加娇羞得低下头,仿佛默认一般,反正这事儿从来就是一团浆糊似的没扯清楚过,日后若是从穆野这里传扬出去,就当是她单恋沐清风已久吧。 这份便宜,就让沐清风占了去吧。 穆野张了张嘴,正要再问什么,左卿卿已经打帘进来,瞧着垂眉耷脸的,大概是听到方才慕容诺所说的话了吧。 “穆将军,晚上我还要去宫中赴宴,就不久留了,这尸体午夜后还请您秘密运送至大理寺后门,我安排了徒弟接应,一切请放心交给他便是。” 早晨出门时,慕容诺已经写了纸条,让阿巧送去大理寺给易有言。 穆野点了点头,“军中还有一些要事要处理,我就不送九王妃了,卿卿,你替我将九王妃送到府上。” “是。”左卿卿拱手领命。 两人从营帐里出来,左卿卿才压低了声音语气复杂得喃喃,“想不到你早就喜欢上九王爷了,慕容诺,你对得起我哥对你的牵肠挂肚,钟情不二吗?” 呃…… 慕容诺心思一转,抓着左卿卿走远了几步,才悄声道:“我应付穆将军的话,你怎么还当真了,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九王爷的,难道你还不清楚吗?那不是……先婚后爱嘛!” “可是……”左卿卿皱起眉头看过去。 慕容诺继续解释道:“虽然我和你哥已经不可能了,但你也要相信,曾经的我是真心实意倾慕过他的,放心吧。” 她已经占了原主的人生,总该给原主的过去一个圆满吧。 慕容诺暗自想着,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而迟疑的声音,“诺儿,卿卿,你们怎么在这儿?” 两人猛然回头,便看到一身墨绿官袍的左承恩出现在了面前。 左卿卿瞬间身体僵硬,支支吾吾解释,“哥,那个……你忘了,我在这儿见习……” 左承恩却好像并未在意她的回答,只是眼光淡淡得看着慕容诺,好像许久不见,他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变化。 事实上,确实有难以言说的变化。 左承恩看着慕容诺眉眼间褪去了青涩,而更宛如芙蓉般动人的贵气与娇媚,他便好像懂了。 “我……过来找我弟的,遇到卿卿,正好和她聊两句。” 慕容诺心虚得回答。 左承恩虽然年轻,游走官场却数载有余,一眼便看出两个小丫头有猫腻,但他知道这里是巡防营,他不可与九王妃传出什么。 哪怕她刚才说,曾经真心实意倾慕过他,左承恩心中宛如海潮翻涌,可也仅限于一个浪潮的时间,他上前来,既是提醒,也是将心中的潮流平复。 “方才我进来时,见到慕容承,” 左承恩眨了眨眼,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有的只是礼貌与疏离,嘴角轻扬,淡笑道:“他被抬出去了。”篳趣閣 慕容诺:呃?!! 第三百二十六章 急事召见 慕容诺急急忙忙赶回丞相府的时候,正遇上大夫送药去慕容承的房里出来,说是承少爷少说得躺半个月才能下床。 齐嬛看到女儿回来,把儿子交给大夫和嬷嬷,带着她去了花厅里说话。 “娘,真不用管那小子了吗?”慕容诺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齐嬛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一边替女儿挑选晚上进宫赴宴的衣裙收拾,一遍漫不经心道:“慕容承的屁股,早就被打出防御甲了,你爹今天才打了他半个时辰,不要紧。” 慕容诺:?!! 带防御甲的屁股貌似也皮开肉绽了叭?! 齐嬛选了一身紫色的锦缎长裙,放在慕容诺的小脸旁边比对,皱起眉头来,“乖女儿,这两日是不是没休息好,往日这紫色可是最衬你肤色的,今日却显得你有几分憔悴了。”.. 慕容诺想了想,可不是,回来咸城之后好像真没闲下来过。 “娘,爹对小承是不是有点过于严厉了?”她很委婉得问。 齐嬛噗嗤一笑,又转身换了一身翠绿镶珍珠绣面的裙子过来,才道:“你以为你爹真的那么没分寸呐,他啊,是做戏给别人看呢!” “做戏?!”慕容诺顿时一愣。 齐嬛往门外瞥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这几年朝中局势不稳,几方势力都在虎视眈眈得盯着咱们慕容家,你嫁给九王爷之后,与他一起破了几桩案子,得到皇上和皇后的赏识,甚至连九王爷,都跟着你的福气,被皇上委以重用。 但越是如此,越是有人在暗中盯着咱们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这时候若是慕容承出风头,或者变得努力奋进,咱们家越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诺儿,你明白吗?” “娘,您的意思是……爹故意让小承看起来是个扶不起来的纨绔子弟?”慕容诺一脸悟了的神情。 齐嬛将一大盒首饰拿了过来,打开盒盖精挑细选,继续道:“那倒不至于,你那个弟弟有多不争气,你难道还不清楚,你爹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只是最近巡防营里出了事,你爹担心有人会祸水东引,借机把你弟弟和咱们慕容家拉下水,所以他今天才过去做戏。” 原来是这样…… 慕容诺恍然大悟,思绪一转,又不解地问:“既然是做戏,为何不装装样子打一打便算了?” 这演出代价对慕容承来说也太大了。 齐嬛道:“在巡防营里,那么多人的眼前,如何装得了样子,再说,你爹肯定也是真气着了,这几日巡防营里你爹的几个旧部都传来消息,小承在训练时偷懒耍滑,你爹以前可是带兵打仗的大将军,什么时候丢过这种脸。” “这倒也是……”慕容诺喃喃,“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爹那么英武彪悍的基因,慕容承真是完美避过啊。” “可不是。” 齐嬛搭配出一套首饰来,都是以前的慕容诺喜欢的饰品,慕容诺扫了一眼,拿起其中一支红玛瑙的簪子,突然嘀咕起来,“娘,其实我觉得我也不太像你和爹。”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齐嬛却是突然脸色一变,手中的玉镯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随着一声脆响一分为二。 慕容诺也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齐嬛弯下腰将碎了的镯子捡起来包进手帕里。 “瞧我,手一滑,把你喜欢的镯子摔坏了,不要紧,明儿娘再去给你添置一个更好的。” “娘……” 慕容诺愣愣得看着齐嬛,后者嗔怪道:“胡思乱想什么呢,从小到大,你的模样脾性可是最像你爹的,尤其嫁人之后,更像了!” “是么……” 慕容诺仍有些迷思。 齐嬛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板起脸来教训,“怎么,跟着九王爷查案查上瘾了,连亲娘的话也要怀疑了?” “女儿怎么敢啊……”慕容诺揉揉脑门,抱着齐嬛的胳膊蹭过去撒娇。 暮色辽辽,一辆辆马车宛如延绵的长龙,一辆接着一辆驶入二宫门,停在宽阔的广场上。 慕容云带着齐嬛和难得盛装打扮的慕容诺下了车,便看到一个身影急匆匆得向他们走来。 “丞相大人,夫人,九王妃,您们可算来了,皇后娘娘正有急事召见您们呐!” 第三百二十七章 宫中闹鬼 还未走进皇后姑母的宫殿,慕容诺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檀香味,走在她前面的慕容云和奇怪却是面色凝重,眉宇间隐隐浮现担忧之色。 进了雍华宫,一个宫婢便急急忙忙迎上来。 “丞相大人,您和夫人可算来了,快劝劝皇后娘娘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慕容云沉着脸。 话音刚落,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摔在地上,慕容诺动了动鼻子,闻到夹杂着檀香气息里的一丝药香。 慕容云看了一眼兢兢战战的宫婢,皱着眉一甩长袖,大步流星得走进内殿。 慕容诺抬脚就要跟上,被齐嬛一把拉着,凑近耳边小声提醒,“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诺儿,万事记住,有爹娘护着你!” “是……”慕容诺心头咯噔一跳,难不成皇后姑母又想找自己的茬了? 进了门,才看到里面和往日所见像是变了一副样子。 梁上挂着经幡,熏香的八角耳炉鼎里吐出浓浓的烟气,皇后慕容锦华坐在罗汉床上,手肘支撑着扶手,用指尖轻揉着太阳穴。 瞧着,脸色很是憔悴疲惫,便是用脂粉遮盖,也没能盖住多少。 地上,宫婢们跪了好几个,一只羊脂白玉的碗成了碎片,深褐色的药汁溅到地上,宫婢的裙子上,脸上,却没人敢动一下。 慕容锦华缓缓抬眸,看到慕容云和齐嬛,视线再转向被齐嬛护在身后的慕容诺,才声音虚弱得开口,“哥哥,嫂嫂,你们来了啊……” “不是你派人火烧眉毛似的把我们叫来的吗?”慕容云眼皮都没动一下,板着脸,语气又冷又硬。 往日里,若是慕容云这般不给慕容锦华面子,她早就拿出皇后的架子出来了,但今日她却变了个人似的,两只眼眶微微一红,眼泪便像早有准备似的滚了出来。. “哥,妹妹之前有什么话做得不对,有什么事情让你不满,那也是因为我身为皇后,而不仅仅只是慕容家的人,我有我的苦衷,你又何尝不懂?”哽咽的声音,饱含着无奈与委屈。 慕容云打量她两眼,终是叹了口气,“说吧,到底怎么了?” 一个宫婢给慕容锦华递上手帕,她接过来擦了擦眼泪,顺势一摆手,满屋宫婢便爬起来,低着头退出内殿,等大门再次合上,慕容锦华才像是收拾好情绪,抬手示意。 “坐下说吧。” 慕容云也没跟她客气,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齐嬛带着慕容诺坐在另一侧,只是脸上那防备之色,并未退减。 慕容锦华瞥了齐嬛一眼,勾起嘴角却语气戚戚,“嫂嫂倒不必这般警惕,关起门来,咱们才是一家人,中秋宴的事,是锦华一时听信谗言,事后,不也给咱们慕容家送去不少金玉贵器赔罪了吗?嫂嫂应该明白,从小到大,我这个做姑母的,可是最疼爱诺儿的。” 慕容诺听了半天,才隐隐约约明白一点,这是皇后姑母想和老爹老娘示好求和? 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齐嬛虽然有自己的心思,但也没再冷着脸,淡淡一笑,“皇后娘娘多虑了,我只是进来后,看见这满屋子经幡,觉得有点奇怪,也有点……不太自在。” 慕容诺不自觉地跟着点点头,虽然信仰是个人自由,但过犹不及啊,连寺庙里都不敢这么布置吧? 没想到,慕容锦华却神色一变,仿佛很是忌讳又担忧,压低了声音道:“不能不挂这些啊,哥哥嫂嫂,宫里闹鬼了!” “什么?!” 三人惧是一惊。 齐嬛回身抓住了慕容诺的手,像是怕她受了惊吓,但掌心里猝然的微凉,也透露着她的几分紧张。 “锦华,这种事情你别乱说,宫中有皇上的祥瑞龙气笼罩,有列祖列宗的庇佑,怎会闹鬼?”慕容云一脸严肃。 慕容锦华道:“哥哥,这种事,妹妹怎敢胡说,正是因为亲眼所见,我才……” “你,见到谁了?”齐嬛追问。 慕容锦华顿了顿,才轻吐二字,“蕙妃。” 第三百二十八章 见鬼 蕙妃?! 这两个字,让慕容云夫妻顿时脸色一僵,仿佛一扇遮挡着什么的屏风,突然被一阵风撞开,尤其是齐嬛,掌心里的凉意,越发明显。 慕容诺轻轻反握住娘亲的手,用自己的温度唤醒她微微愣住的眼神。 齐嬛看了一眼女儿,微微颔首示意,才继续看向慕容锦华。 “皇后娘娘,您的意思是,您亲眼见到……蕙妃娘娘的鬼魂了?” 慕容锦华点了点头,“嫂嫂,正是诺儿和风儿回城那日,说来也是奇怪,当晚,御花园里那几颗桂树的花竟然一夜间全凋落了,听到宫婢来报,我正要去查看,就在我的雍华殿门口……突然,她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吓得我差点昏过去!” “可有其他人见到了?”慕容诺不自觉问出了口。 慕容锦华道:“你姑母我可是皇后,出入自然有宫婢内侍随行,我见到了,他们自然也见到了,别说是我身边的人,便是那日巡逻的禁卫军也见到了……” “这么大的事,为何这几日宫里并未传出半点风声,我每日上朝,找皇上议事,去禁卫军军营巡查,也从没有提谁说起过。”慕容云蹙着眉头,仿佛并不相信慕容锦华的话。 后者叹了口气,“哥哥,这种事,我怎敢让人传扬出去,当夜便让所有见到蕙妃鬼混的人发了毒誓,绝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再说,你也知道皇上对蕙妃有多怨恨,虽然时隔多年,他一直没有再提起蕙妃妹妹,但我很明白,他对妹妹名讳甚是忌讳。” “既然忌讳,你又何必在自己宫里张罗这些,生怕皇上察觉不到吗?”慕容云依旧板着脸。 慕容锦华眼光瞬间一冷,连带着脸色都僵硬了几分,偌大皇宫,谁敢和她这般说话,但也就是转眼的变化,快得谁也没能察觉, “哥哥,皇上最近沉迷求仙问道,早就不常来我这雍华宫走动了,再说……自从那晚见了蕙妃妹妹后,妹妹我夜夜梦魇,不挂这些经幡,再以檀香静心,妹妹只怕更是夜不能寐啊。” “让你夜不能寐的事情多了去了,就算你所说不假,区区一个蕙妃的鬼魂,至于让你怕成这样?别人不了解你,我是你亲哥哥,看着你从奶娃娃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我还能不清楚吗?锦华,你心里又想算计什么?” 慕容云第一次,没有回避这样的话题,往日里他从不当着齐嬛或者儿女的面这样说,可今日却转变了态度,像是失尽了耐心。 慕容锦华也没想到他会说得这般直白,仿佛不再有任何顾忌,又好像是全然不在乎维系他们之间的兄妹情谊,这番话,像是在问她,但更像是在表态。 她再度红了眼眶,声音低沉而哽咽,“原来在哥哥心里,锦华便是一个如此不堪的妹妹了,罢了,不过一个嫁做人妇的妹妹,在哥哥心目中早已不是血脉至亲了吧?但即便你不在意我,也该想想宫中闹鬼的事情,纸终究包不住火,若是再不解决,难道真要等传扬出去,由着天下人玷污皇家威名吗?” 此言,才真正让慕容云眉间一紧。 这才是他在乎的。 靖国是他跟着靖太祖用半生戎马换回来的,十年太平盛世,已经让他快要忘了,这个国家风雨飘摇的样子。 大战在即,靖国皇室之中的任何风言风语传扬出去,都有可能以风暴之势再席卷而来。 宫殿内,一时静默,只有浓郁的檀香烟气缭绕不绝。 慕容诺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经幡,突然问道:“姑母,为何蕙妃的鬼魂会来找你啊?” 慕容锦华表情一变,垂眸道:“我如何知道,大约……她在世时,只有我待她好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慕容诺不自觉得摇了摇头,张嘴正要说话,突然被对面老爹递过来的一个眼神制止。 他起身,拂了拂袖面上的 褶皱,道:“这件事,我心中有数了,会尽快想办法平息,锦华,时间不早了,重阳宴是风儿第一次精心筹备的宴会,咱们身为他的长辈,还是别迟到才是。”. 齐嬛便也拉着慕容诺起身,向慕容锦华福礼,然后随同慕容云转身离开。 出了雍华宫的大门,慕容诺才发现夜幕已经笼罩整座皇宫,长街上的灯笼如星河流淌,向一重重宫门延伸而去。 而长街的尽头,影影绰绰的身影都在向着同一个方向移动,那边,隐约传来丝竹乐声。 “爹,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了?” 慕容诺走到老爹身边小声问。 慕容云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先过了重阳宴再说。” “可是……” 慕容诺刚说话,突然听到齐嬛一声惊叫,脚下一软似的跌坐在地上,“鬼!我看到鬼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桂花糕 慕容诺猛然回头,便看到红墙上,一抹女子的黑影飞快闪过,夜风吹得灯笼晃动,那鬼影咻的一下没了踪迹。 “娘,你怎么样?” 另一边,慕容云已经将妻子扶了起来,轻言安抚,慕容诺走到他们跟前,看着娘亲脸色煞白。 “难不成皇后娘娘说得是真的,宫里……真的闹鬼了?”齐嬛心有余悸。 慕容云紧锁眉头,打量着长街四周,除了他们之外,并无其他人经过,刚才从墙上飘过的影子,确实有几分像当年蕙妃的侧影。 “爹,你先扶着娘去宴会上休息,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慕容诺道。 齐嬛立马抓住她的袖子,“诺儿,你别去,那蕙妃当年死时疯疯癫癫的,如今化作鬼定然也……” 慕容诺想了想,道:“娘,别担心,我只是觉得咱们刚从雍华宫出来便见了‘鬼影"实在有些蹊跷,再则,若真是闹鬼了,蕙妃娘娘死时我才三四岁,与她无仇无怨的,她不会伤害我的。” 齐嬛还想阻拦,一旁,慕容云却已开口,“让她去查查看吧,今夜沐清风那边分身乏术,若闹鬼的事情再生出事端,只怕宴会上又会再起风波,咱们女儿如今连验尸都敢,还怕什么鬼神之说?嬛儿,我先扶你去喝点茶压压惊。” “你……”齐嬛欲言又止,可看到慕容云眼中神色,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只叮嘱慕容诺在附近随便看看便赶紧去与他们汇合。 慕容诺答应后,便转身朝着方才鬼影消失的方向跑去。 绕过几道宫墙和一条长长的走廊,印象里,似乎是御花园附近的方向,慕容诺一直没见到任何宫婢和内侍,冷冷清清,只有夜风刮过树枝响起的沙沙声。 再往前走十几米,就是御花园的入口了,慕容诺停下脚步,看着红墙檐下随风摇曳的灯笼,突然听到女子的声音。 “这桂花糖真好吃……” 声音哀怨,如诉如泣,还带着一丝丝渗人的阴森感,惊得慕容诺后脖子一凉。 可她回头去看,却又没看到任何身影。 “诺儿,谢谢你的桂花糕……” 这次,慕容诺听得更真切了,是在叫她的名字,还有桂花糕,为什么是桂花糕?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画面。 穿着红衣裳的女娃娃,跌跌撞撞得在御花园里跑着,她手里举着一块糖糕,涂满了桂花蜜的汁液顺着她的手指流下来。. “吃糕糕……” 女娃娃扑进一个穿着宫装,面容精致动人,仪态高贵温雅的女子怀里,将糖糕递到她的嘴边。 “吃糕糕……蕙妃娘娘,吃糕糕……” 越来越清晰的记忆,让慕容诺膝盖一软,她撑着墙面,仍旧觉得止不住的寒意从脚底直蹿,向全身翻涌而去。 而就在这时,一道鬼影骤然从墙面闪过! “还我命来!!!” 凄厉的叫声混着呼呼风声,阴厉可怖。 慕容诺吓了一跳,浑身僵硬得有点动弹不得,空气中,像是飘起了若有似无的桂花糕的味道。 这怎么可能?!御花园距离今夜宴会的位置很远,离御膳房更远,而且桂花…… 皇后姑母不是说宫里的桂花在他们回城那天晚上一夜凋落了吗? 等一下! 桂花糕,御花园…… 她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刚要冒出来,突然,红墙上映出的一道黑影缓缓靠近,伸出手将她猛然一拍! 第三百三十章。这么给我面子? “啊!”慕容诺一声惊叫。 身后,却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子声音,“九王妃?” 这声音…… 慕容诺回头,看到一身软甲,戴着头盔,正一脸疑惑得看着自己的穆野将军。 “穆将军,是你啊……”她大出一口气。 穆野打量着她,脸色微白,鬓角好像渗出薄薄一层冷汗,看着像是受了惊吓的模样,她立即一脸歉意的抱拳行礼。 “抱歉,九王妃,刚才让您受惊了。” “不,不是你……”慕容诺赶紧摆手否认,解释道:“我刚才,对了,你可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声音?” 穆野疑惑得皱起眉头,“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除了九王妃之外,也没见到别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诺摇摇头,“没,可能我听错了,穆将军,你怎么会在这儿?” “今日军营中事务繁多,我本来不打算参加晚上的宫宴,但皇后娘娘传来旨意,今夜是九王爷第一次统管宫中宴会,让巡防营的各位将军务必参加,所以我才急急忙忙赶着进宫,正要去宫宴的地方,碰到九王妃你扶着墙一动不动,便过来看看。”穆野解释道。 慕容诺‘哦"了一声,也找了个借口,解释道:“我刚从皇后姑母的雍华宫出来,也是要去宴会,但是好像走错方向了,这头饰又很重,我便扶着墙休息一下……” 穆野抬眼打量她馒头珠钗玉饰,很是理解得点了点头,“方才,差一点没认出九王妃来,在巡防营两次见到你的打扮都很素净,我还以为你和左卿卿一样,喜欢利落飒气的装扮。” 慕容诺不好意思得笑了笑,“今夜到底是宫宴,自然不好如日常一样随意。”.. “说的也是,九王妃,咱们一起走吧,宴会就要开始了。”穆野道。 慕容诺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御花园,只有沙沙风响,方才那‘女鬼"的声音,就好像是她的幻觉一般彻底消失了。 到了举行宫宴的大殿,里面的皇亲国戚和朝臣已经各自就座,身着彩裙的舞娘正伴着奏乐翩翩起舞。 进了门,穆野便向慕容诺抱拳行礼,然后转身向巡防营将军们就坐的区域走去。 慕容诺四处打量,看到老爹坐在最靠近龙椅右下手的位置,沐清风正站在他身边,附身说着什么。 她赶紧走过去,刚站在桌前,突然瞥见桌上放着一盘桂花糖糕,和方才在御花园里闪过的记忆画面一模一样! “诺儿?” 沐清风的声音,唤回慕容诺的思绪,“你怎么了?手心这样凉。” 慕容诺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沐清风紧握在怀里,她抬眼,看着今夜一身紫色长袍的九王爷,好像格外的气宇轩昂,俊朗贵气。 “我……可能在外面吹了会儿风,待会儿就好了。”她淡淡一笑。 沐清风‘嗯"了一声,凑近她的耳边,问:“穆将军和你一起来的?” 原来她一进门,他就留意到了。 慕容诺点点头,“半路遇见的,说是皇后姑母下了令,巡防营的将军们都得来参加宴会。” 沐清风眉梢微微一动,“这么给我面子?” “你这表情,一看便是不信的。”慕容诺越发懂他了。 沐清风勾唇一笑,捏了捏她的掌心,道:“我去安排点事,你和岳父岳母坐在一块儿,待会儿我来找你。” “好。”慕容诺想了想,还是没把御花园见到的事说出来。 沐清风转身离开,慕容诺也转了个身准备入座,抬眼,便看到左承恩和左卿卿两兄妹坐在他们的对面。 左承恩正直勾勾盯着慕容诺,眼神好像有点复杂。 一旁,左卿卿浑然不察,挥挥手跟慕容诺打了个招呼。 慕 容诺也挥了挥手才入座,齐嬛凑到她身边问:“可发现什么了?” 慕容诺摇摇头。 想了一下,她又问:“娘,我小时候和蕙妃娘娘见过吗?” “见过几次,在她还得宠的时候,还送过你和小承不少玩具和礼物,后来,她被打入冷宫,又神志不清,就没再见过了。”齐嬛回答。 慕容诺视线停在桌上的桂花糖糕上,又问:“她是不是很喜欢吃桂花糖糕?” 齐嬛一愣,轻轻点了点头,“是,宫里糕点品种繁多,可她独爱桂花糖糕,诺儿,你是不是……”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主持公道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內侍的一声吆喝,令整个大殿肃然一静,所有人跪拜行礼。 一身明黄龙袍的老皇帝和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携手走进来,慕容诺偷偷抬眼看去,老皇帝竟然红光满面,精神奕奕,就像……枯木逢春般焕发着生机。 “众爱卿平身。”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大殿。 “谢皇上,皇后娘娘。” 所有人再度起身就坐,慕容诺向四处打量,却不见沐清风的身影。 “诺儿。” 老皇帝突然唤她,“看什么呢?怎么今夜心不在焉的。” 慕容诺受宠若惊得站起来,福了一礼才恭恭敬敬回话,“回父皇,我……” “她与风儿正是浓情蜜意,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在这般坐不住,肯定是想见夫君了吧?”.. 慕容诺还没回答,慕容锦华倒是笑吟吟得替她答上了。 一众宾客很是捧场得笑了起来,只有左丞相大人端起一杯酒仰头饮尽。 慕容诺低着头,红着脸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了,还好老皇帝又开口替她解了围。 “今夜的重阳宴,是老九一手操办,各位可还满意啊?” “九王爷丰神清逸,仁谊宽厚,成婚后更是稳重了不少,越来越有……皇上当年的风范了。” “不错,今日这重阳宴灯菊相映,清香扑鼻,别有一番滋味啊。” “九王爷审度有方,听说内侍和宫婢们也对他称赞有加……” 听着听着,慕容诺就觉得有点不对味了,朝臣们往日里哪有这么夸过沐清风的?还说他有皇上的风范,这哪是皇上真心爱听的话,不正是捧杀么? 她想了想,张口道:“其实重阳宴的筹备,九王爷也多有短缺之处,幸好……有皇后姑母和左丞相多次提点,他才没出什么笑话,如今得了各位大臣的褒奖,便也说明是姑母和左丞相指导有方呢!” 这话,把上方的慕容锦华和下方左承恩说得各自懵逼。 沐清风向他们请教?!怎么可能! 但左承恩却是先一步反应过来,慕容诺这是一手祸水东引,又避开自己父亲,免得一个姻亲抱团之嫌,还顺带着替九王爷拉拢自己。 不得不说,短短数月,慕容诺这九王妃已经越来越有模样了。 他淡淡一笑,起身向皇上和皇后躬身行礼。 “臣只是与九王爷商讨了两句,若非皇后娘娘亲力协助,如何能有今夜这万菊争艳的宫宴呢?”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贤德无双!” 朝臣一呼百应般躬身拜礼。 “众卿平身。” 慕容锦华脸上的笑意有几分僵硬,暗暗瞥了一眼慕容诺和左承恩,倒是没想到一趟苏州之行,竟然没将这两人化为仇敌。 真不知是慕容诺藏了什么魅惑的手段,还是左承恩是个拉不回头的痴情种。 好在,这并不是她今夜的目的,这份抬举,她也承得起! 酒过三巡,沐清风才姗姗而归,先向父皇母后敬了一杯酒以示歉意,然后才回到慕容诺身边坐下。 看到他衣领间夹住的一小片落叶,慕容诺疑惑得凑近过去,“你去御花园了?” “诺儿越发细心了。” 沐清风微微一笑,拿起筷子替她夹了一块桂花糖糕,压低声音道:“尝尝看。” 看着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慕容诺虽然不解但还是夹了一小块糖糕放进嘴里,微微一抿,眼神骤然一亮,“是云娘做的?!” “嘘。”沐清风比划了一个手势,伸手过来,替她擦去嘴角的碎屑。 慕容诺却难忍激动,“她也来了?” 沐清风正要回答,突然传来老皇帝的叫好声,两人一同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琴师服饰的男子被 几个舞姬簇拥着,从大殿中央的舞台上走下来,跪成一排。 “好!好一首《茱萸听雨》,唱的好!朕要赏赐你们。” “谢皇上大恩!” 琴师和舞姬们跪拜叩谢。 老皇帝捋了捋胡须,看向最中间的男子,“这位琴师,你的琴技真是令朕耳沐春风,但瞧着倒是眼生,应该不是宫中的乐师吧?” “回皇上,草民的确并非宫中乐师。”男子低着头。 一旁,慕容诺正有些不解,为何沐清风要请一个宫外的琴师,再侧目一看,沐清风的眼神却变得严肃起来,好像……终于等来了什么。 老皇帝并未介意这样的安排,继续问琴师要什么奖赏。 那琴师竟放下古琴,重重磕了个响头。 “皇上,草民不要任何赏赐,只求您能为草民主持公道!” 第三百三十二章 臣有罪 “哦?需要朕来主持公道?” 老皇帝眼神一闪,敛了笑意,严肃得打量着那琴师。 大殿中,也突然如落针可闻。 琴师匍匐着,缓缓开口,“回皇上,草民名叫孙昴,咸城人士,乃是今年新科秀才,家中经营一家绸缎铺子,一次偶然,草民与赵家小姐赵淑儿相识,日久生情,只等着淑儿的父兄回城便上门提亲,哪知……前两日早上,淑儿值守时自城门一跃而下,命归黄泉,草民本以为大理寺会审查此事,给赵家和草民一个真相,可是……” “说下去!”老皇帝脸色渐沉。 孙昴心有顾忌似的往巡防营将军所坐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咬咬牙,继续道:“可是等了两日,淑儿死的消息却被巡防营神木军的首领将军封锁,大理寺也没有半点动静,今天早上草民还被神木军的士兵……追杀……” “什么?!” “这怎么可能?” “巡防营竟然和大理寺有私联?这可是皇上最忌讳之事……” 满场惊呼。 几乎所有的视线,齐刷刷看向了身体僵硬,端坐不动的穆野。 这边,慕容诺也懵逼了,赶紧看向沐清风。 “这下怎么办?”虽然你给我打了预防针,但也没告诉我对方这么大阵仗啊! 沐清风在桌下拍了拍她的手背,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待会儿,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便是。” “这样就行了?”慕容诺有点不敢相信。 沐清风点了点头,便重新看向了大殿中央,慕容诺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颤,但又不好再多问,也跟着继续观察起来。 穆野走到了大殿中央跪下,身为将士,始终挺直腰背,不卑不亢,仿佛她从未代表过自己,身后,还有穆将军三百士兵的荣誉和尊严。 “皇上。” 老皇帝眼神沉凉,“穆将军,孙昴所言,可有此事?” 穆野沉默了三息,才朗声道:“确有此事。” “居然是真的?!” “如此说来,穆将军与九王爷私下结交……” “穆将军为何要隐瞒赵淑儿的死?” 皇亲国戚和大臣们纷纷议论不止。 上座,慕容锦华眉间凝重,威仪显露,“穆将军,神木军设立,虽然比不上其他军队资历深厚,但一直以来,因为女子为兵,而广受百姓关注,你身为她们的首将,却做出有违军纪,更有违靖国国纲国法的罪行,你怎么对得起皇上当年对你的封赏之恩?” “臣……有罪。”穆野脱去头盔,长长的乌发披散下来,宛如瀑布一般。 老皇帝长叹一口气,声音沉沉,“巡防营是咸城最后一道关卡,也是神圣不可亵渎之地,当年靖太祖设立巡防营,正是为了军机之肃,兵防之威,而不是让你们私下里做些有损国威,有损皇室和百姓安危的事!” “皇上,皇后娘娘,请您们为草民和淑儿做主,替靖国数万万百姓肃清朝纲,彻查此事啊!”琴师声泪俱下。 穆野冷冷瞥了他一眼,脸上不见半分慌色,她转头看向慕容诺这边,视线对上,不动声色地以眼神示意了一下,然后便拱手道,“皇上,皇后娘娘,此案虽然并未及时上报大理寺,但其实事出有因,且臣一直与九王妃暗中调查,并不像孙昴所言视军纪朝纲于无误。” “九王妃?!”老皇帝愣住了。 一旁的慕容锦华脸色一冷,藏在宽袖下的手暗暗捏紧了绢帕,顿了顿,她才故作疑惑得看向慕容诺那边,“诺儿,穆将军所言可是真的?” “是……” 慕容诺赶紧站起来,想了想,干脆一溜小跑到穆野身边跪下,恭恭敬敬行了礼才认真道:“穆将军说的是真的,我们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就差……” “就差将凶手缉 拿归案。”穆野突然接话,把慕容诺吓得心头一颤。 有……吗?! 第三百三十三章 真凶 “哦?” 听到这话,老皇帝的脸色淡去几分冷意,视线转向慕容诺,问道:“诺儿,你说说看,你们是如何调查的?” “我们……” 慕容诺思忖片刻,将穆野找她去验尸的事情说了一遍,但在营帐里说过的那些话,自是‘润色"了一番。 “……父皇,此事虽然并未正式通报大理寺,但儿臣与九王爷都是知情的,只是……验尸时发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东西,穆将军担心引起巡防营中的流言和外界对靖***士的胡乱猜测,所以我们才想找到关键证据后,将此事提告众知。” 老皇帝瞥了一眼沐清风,神色淡淡地问:“那么现在可找到关键线索了?” “是,找到了。” 慕容诺将一直藏在身上的验尸单拿了出来,交给一旁走近的内侍,等他呈上老皇帝,她才继续道:“死者赵淑儿,死因是高坠导致的颅骨碎裂,还有……黄体破裂的内出血。” 老皇帝皱着眉,打量着验尸单,随后问向穆野,“穆将军,这个赵淑儿,她的兄长可是在老七的麾下?” “正是。”穆野回答。 老皇帝继续道:“此事可通知赵家人了?” “回皇上,昨日便派人快马加鞭赶往凉州通报,最晚七日后,便可收到消息。”穆野道。 “她是你手下的兵,无缘无故跳了城楼,你必须给赵家人一个交代,”老皇帝抬眼,似是重新想起来,又补充了一句,“也要让孙昴和外面的百姓知道真相。” “皇上,根据九王妃验尸得出的线索,还有臣在赵家家仆口中得到的信息,臣已经确认了凶手,只是突然被一道诏令叫进宫来赴宴,才未能及时缉凶归案。” “哦?” 老皇帝微微一愣,“什么诏令?” 穆野还没回答,端坐凤椅上的慕容锦华便抢先道:“是臣妾下的令,”她盈盈一笑,像是好心办了坏事,露出几分歉意之色,“皇上,臣妾这点子私心,总是瞒不住皇上呢。” “私心?”老皇帝轻挑眉梢。 慕容锦华道:“臣妾是想着,风儿回城后,您亲自下令由他统管重阳宫宴一切事宜,这是器重风儿,臣妾身为风儿的母亲,心中很是欢喜,所以今日便让没有急要事物的朝臣都要进宫赴宴,只是……臣妾属实不知,穆将军还有缉凶查案的要务,她倒是瞒得滴水不漏呢。” 不愧是宫斗高手啊。 慕容诺微仰着头打量这位姑母,不由感慨,以她的口才,不去当个外交官什么的,实在有点可惜了。 果然,老皇帝听了她的话,再度问向穆野,“穆将军,你身为巡防营首将之一,应该很清楚军纪,你来查案,越界了。” 穆野倒是丝毫不慌,一脸严肃道:“皇上,臣知道自己犯了军纪,自甘受罚,但臣认为此案由臣来调查,九王妃从旁协助,更为合适一些,所以才擅自做了决定。” 慕容锦华一声轻哼,“穆将军是认为,自己断案的本事,比九王爷有过之而无不及吗?” 穆野不卑不亢,道:“回皇后娘娘,臣断案,自然不如九王爷,只是赵淑儿的兄长都在七王爷麾下,若是由九王爷来调查,百姓难免从中揣度,九王爷就算调查出来真相,也容易引发他人对两位皇子的议论,甚至是对皇子明争暗斗的非议,所以臣以为,只有和两位荒野不相干,又能接触到案情的直接人员来调查最为合适,” 一旁,慕容诺都快听呆了,这一问一答,条理清晰,仿佛早有预料似的。 前两次见到穆将军,只见英武气势,倒没发现她这么能言善辩啊。 慕容诺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偷偷得瞄了一眼沐清风. 他竟然端着一杯茶,神色自若地喝着。 慕容诺很是费解,瞧着,沐清风明明是被扔在了局 外,怎么有一种他才位的感觉? 正琢磨着,突然听到沉默片刻的老皇帝再度发问。 “穆将军所言,确有道理,越界之事,可从轻发落,现在,案情既然已经调查清楚,只待缉凶归案,那你就先说说看,凶手到底是谁,也好给琴师孙昴一个心安。” “是,皇上。” 穆野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身影,朗声道:“赵淑儿并非自杀,而是被人谋害,真凶便是孙昴!” “什么?!” 满场哗然。 第三百三十四章 痕迹 慕容诺也懵逼了。 什么情况?! 孙昴就是害死赵淑儿的凶手?那他来这儿干嘛的? “哈哈哈……” 孙昴也挺起腰杆,放声大笑起来,“穆将军真是荒谬至极,若我害死了淑儿,我何须来此向皇上和皇后娘娘申冤?是怕没人能抓到我吗?进了这宫殿,孙昴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也做好了去地府陪伴淑儿的准备,但绝不能含冤莫白,成了穆将军的剑下冤魂!” “这琴师说的有道理啊,企有逞凶者如此张狂之理?” “穆将军并无经验……” “我看,此案应交由朱大人这位正卿审理才是。” 大殿中,议论纷纷,穆野却神色未变,仿佛成竹在胸,她看向老皇帝,道:“皇上,可否由臣问孙昴几个问题,臣自有办法证明他就是真凶。” 老皇帝和皇后对视了一眼,后者压低声音,劝道:“皇上,今夜重阳宫宴,是风儿一番心血,这案子还是留待明日,由朱大人亲自审理吧?” “皇后所言极是,只不过……”老皇帝迟疑不决。 这时,沐清风却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向父皇母后拱手行礼。 “父皇,母后,既然穆将军能证明凶手就是孙昴,何不让她问个明白,孙先生混入宫来替换了原本的琴师,求的不也是一个明白吗?” “我……”看到沐清风站起来,孙昴神色一变。 沐清风轻勾嘴角,像是在岸边守着鱼竿半天的钓鱼人,终于看到浮漂沉入水中。 “而且,穆将军所调查的这个案子,和宫中近来发生的一件怪事也有点关系,儿臣正好可以将两件事合并处理,省去了不少麻烦。” “怪事?!”老皇帝蓦得一惊。 旁边,慕容锦华那副淡定自若的仪态已经有点绷不住了,脸上仿佛浮起了一层若有似无的寒冰。. 计划被打乱了,明明是她精心布局的两件事,只要按照她的计划,便可一步步将神木军和沐清风的职权剥夺,还有他和慕容诺…… 可是为什么现在看来,就好像沐清风才是布局的人?他到底知道多少,他有什么目的? 几番交手,已经让慕容锦华不敢轻视这个城府极深的皇子。 但她还是把握的,因为这牵扯到那段往事,牵扯到那个***,皇上,才是她真正的筹码! “风儿这么说,臣妾也好奇了,皇上,您便让穆将军当着大家的面问个明白吧,若真是查出凶手来,也好传扬出去,咱们大靖人才济济,堪当大用的佳话啊。” 老皇帝轻轻颔首,“好,就依皇后所言,穆将军,你问话吧。” 穆野再次行礼,起身,走到孙昴面前,大声问道:“你说你和赵淑儿两情相悦,本将军问你,赵淑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孙昴愣了一下,才很是自信得回答:“淑儿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在军营中恪守纪律,与我在一起时温柔贤淑,我们常常秉烛夜话……” “哦?照你这么说,你和赵淑儿已经私定终身了?”穆野轻蹙眉头。 孙昴毫无避讳,直言道:“正是!” “既然你和淑儿如此恩爱亲密,那我问你,她最喜欢的一本书,一道菜,各是什么?”穆野不假思索,再次发问。 孙昴猛然一惊,支支吾吾道:“这……这……” “你是不可能回答出来的。” 穆野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道:“因为你根本没有和赵淑儿两情相悦,她是被药物迷了心智,才会被你所引诱,而你非常清楚这种药发作后的结果,未免被人查出来,你便将她推下城楼造成自尽假象!” “荒谬!荒天下之大谬!这都是无理无据的想象之词,穆将军,你怎可信口胡言毁我和淑儿的名声!”孙昴怒不可遏。 穆野 却冷冷一哼,“你若是在乎赵淑儿名声,又怎么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你们秉烛夜谈,私定终身?你根本就是要诬赖赵淑儿,坐实神木军士兵不守军纪,有失德行之嫌!” “胡说!都是胡说!我没有诬赖淑儿,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还有,你说淑儿是被推下城楼,你可有证据?皇上,皇后娘娘,各位大臣们大可看看,我身材瘦弱,双臂无力,便是一名女子身着铠甲,也等同于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我如何能将她推下城楼?” 孙昴将袖子推到胳膊上,展示他的双臂,看着确实很细。 慕容诺在一旁细细观察,回想着死者身上的铠甲,和城楼护栏的高度,想要将人弄到栏杆上再推下去,确实有点难度。 难道是落地的位置判断失误了? 慕容诺不禁怀疑起来。 这时,穆野却将一张纸拿了出来,交给一旁负责呈递东西的内侍,等东西到了皇帝手里,她才继续道,“皇上,这是九王妃调查的线索,臣根据她的分析,重新回到城楼上仔细检查,发现刚好有一些痕迹,可以印证她的推论。” “是什么痕迹?”老皇帝问道。 第三百三十五章 梁柱 穆野道:“这痕迹恰好是最关键的罪证,臣以为口说无凭,便将其一道运进了宫里,此刻只需派人取来,皇上便可看到。” 老皇帝点了点头,“那就让人去拿来。” 穆野得了命令,立即走到两个内侍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内侍便快步向殿外而去,沐清风走到慕容诺身边,将她搀扶起来,接着这动作,他凑到她耳边低语。 “好戏要开始了。” 慕容诺难以置信得看过去,没忍住,也低着声音问:“你和穆将军,你们……” 话还没问完,便被上座老皇帝的声音打断。 “怎么,你们俩现在凑在一起,就要说悄悄话了?” 慕容诺脸颊一红,张嘴想解释,被沐清风拉住手轻轻用手指点了一下手背。 沐清风淡淡一笑,“父皇,儿臣是心疼诺儿,这几日她十分操劳,夜里也睡不好。” “哦?夜里怎么睡不好了?”老皇帝一挑眉梢,仿佛比刚才审案子时更来了精神。 慕容诺忍不住怀疑,这老头对八卦可比治国更感兴趣吧? 这边正要再解释,却听到殿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几个禁卫军和内侍抬着一根朱红色的圆木走了进来。 “这是……” 穆野回答道:“城楼屋檐下的横梁,取自赵淑儿跳楼时所站的位置。” 听到这话,跪在地上的孙昴身子微微一抖。 上座。 慕容锦华看到那根横梁,脸色都冷了,似笑非笑得勾起嘴角,“今晚宫宴,所有皇亲国戚和文武官员,都只能轻装入宫,这根需得三四个人才能抬动的梁柱,穆将军是怎么弄进宫里来的?难不成你在宫里……” 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让一旁的老皇帝沉下眉头。 穆野倒是一派大方,很是干脆得解释道:“说起来,这还要多谢九王爷,晚上进宫之前,臣确实有些发愁这梁柱要如何运进宫里,正好遇到九王爷身边的伍侍卫,他告诉臣,今晚御花园里有好几颗枯死的桂花树要运出宫,再换上一批新的树运回御花园里等着花匠明日栽种. 臣一想,刚好可以借用货车和那些花匠行个方便,暂时放在御花园里,等明日这案子正式上报了,也好让皇上第一时间见到证物,便自作主张吩咐了这差事。”篳趣閣 “御花园的桂花树枯了?”老皇帝神色一变,若有所思得看向慕容锦华。 慕容锦华笑容有些勉强,解释道:“是啊,这事儿臣妾给您说过,但您最近常常在沐仙阁里待着,臣妾便自行处理了,反正那些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臣妾吩咐花匠处理那些桂花树,并不是今晚,而是前日,不知何故,他们……” 沐清风拱手行礼,道:“母后,是儿臣的疏忽,前日为了准备今夜宫宴的菊花,将御花园里所有工匠都调用过来,他们是向儿臣提起要把枯死的桂花树运出宫的事,但儿臣想,反正树已经枯死,早两日,晚两日运出去并无差别,便让花匠们先搁置了两天。 儿臣本想着去找母后禀报此事,但听雍华宫的宫婢们说,母后受了惊吓,夜不能寐,白日里都在休养不便再打扰。” “受了惊吓?!”老皇帝顿时惊讶,“锦华,这是怎么回事?朕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慕容锦华脸上的笑意越发挂不住,嘴角抽搐了两下,强行镇定得解释,“只不过是梦魇了两日罢了,哪有那些宫婢们说的那般夸张,皇上莫要担心,没有告诉皇上,是不想让皇上在沐仙阁分心嘛。” 老皇帝很是欣慰,伸手过去将慕容锦华的手握住,道:“是朕最近勤于求仙问道,忽略了皇后,今晚朕便去雍华宫陪你,有朕的真龙之气保护皇后,梦魇便不会再来扰你了。” “谢皇上。”慕容锦华羞涩一笑。 老皇帝眼神一转,再度 看向穆野时,好像对刚才的小插曲并未在意,继续问道:“虽然私下将东西运进宫里确实不合规矩,但既然是证物,那便另当别论,你说说看,这梁柱上到底有什么?” “是,皇上。” 等禁卫军将梁柱放在地上,穆野走到中段的位置,指着被磨损的漆面道:“皇上,皇后娘娘,请看,这便是证据。” 一旁,慕容诺仔细看了看漆面的磨痕,很像是什么工具摩擦导致,她又去观察孙昴,***的双臂很是纤瘦,是个读书人弱不禁风的样子。 梁上的工具,推人下楼…… 慕容诺看向沐清风,眼神中的疑惑呼之欲出。 “该不会是那个吧?” 第三百三十六章 怨鬼 “穆将军,你还是不要胡说八道了,这种磨损随处可见,仅凭此处,你就要栽赃我是凶手,未免太过儿戏!” 孙昴面色愠怒,很是不服气得反驳道。 穆野却冷冷一笑,“没错,这东西对你来说,确实挺常见的,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却并不多见,孙昴,看到这种痕迹,难道你还认不出来,是什么工具磨损导致的吗?” “我,我哪会知道,我从未去过城楼,怎会知道楼上一根横梁漆面的磨痕,离谱,这太离谱了!” “哦?” 穆野眼梢一挑,抬脚将梁柱往前替了半圈,在磨损的痕迹后面,竟然又出现了一条浅浅的环形磨痕,像绳子缠绕所致。 “加上这个,可想起来了?” 孙昴看了一眼,脸色更白了几分,但还是嘴硬道:“我根本不知道的东西,如何想得起来!” “你不知道,你们孙家上下,尤其是布防里的工人们可都知道,孙昴,你确实手无缚鸡之力,但你从小在家里开的绸缎铺和布坊帮活,所以知道在晾晒布匹时,依靠那些宫人的臂力,是难以将在染缸里浸泡过的布料挂到晒杆上去,所以你们通常都会用这个。” 说着,穆野将手伸进铠甲里,拿出来一个铁制的圆形滚轮装置,还有穿在滚轮一端圆环里的一节麻绳。 “这个,是本将军的部下从孙家布坊里拿到的滑轮和将滑轮固定在横杆上的麻绳,孙昴,可还需要本将军为你亲自演示一遍,滑轮是如何使用的吗?” “不……”孙昴顿时瘫坐在地上,冷汗簌簌而下,浑身哆嗦不止。 穆野不再看他,将滑轮的上部贴近梁柱漆面磨损的地方,磨痕与滑轮便重合在了一起,她站起身来继续道:“皇上,按照孙昴的体型和臂力确实无法将身着铠甲的赵淑儿抬到城楼的护栏上,但借助滑轮便可省去一半的力气,当天早上,孙昴便是利用此物,将昏迷的赵淑儿绑住,再吊到护栏上,然后解开绑在她身上的绳子将其推下,制造她自杀跳楼的假象。”篳趣閣 老皇帝脸色阴沉瞪着孙昴,质问道:“贼喊捉贼,竟然还敢喊到朕的面前来,你这狂徒,到底有何用意!” 惊慌失措的孙昴下意识瞥了一眼慕容锦华,被她一个宛如冷箭的眼神慑退,他便匍匐着向前爬了几步,一边拼命磕头一边哭喊。 “皇,皇上,草民这样做,是,是有万不得已的理由啊,是,是赵淑儿她逼我的,她……对,她中邪了,就像鬼附身一样,经常胡言乱语,说一些草民听不懂的话,草民很害怕,赵淑儿她亲口告诉草民,她被一个怨气冲天的女鬼缠住,让我帮她解脱,我才……” “简直一派胡言!” 老皇帝气得重重一拍扶手,怒喝道:“大殿之上,岂容你说这些怪力乱神之言,咸城乃是靖国皇都,天子脚下,岂会有什么怨气冲天的女鬼,你再妖言惑众,现在就拖回去乱棍打死!” “皇上,莫要生气,当心身体啊!”慕容锦华贴心得伸手抚摸老皇帝的胸口。 一旁,慕容诺想起验尸时发现死者颅内松果体的病变,正想上前作证,被沐清风轻轻拉住。 “再等等。” “等什么啊?” 慕容诺更是不解,一个女将军在两天时间内破案已经够让她匪夷所思了,现在凶手又胡扯什么鬼神之说,她作为验尸的仵作,难道不得站出来为死者说出真相吗? 这时,却听到那孙昴更是激动得喊道:“皇上,草民说得都是真的,赵淑儿的父亲当年可是苏州城城卫军出身,是凌大人的部下啊,那赵淑儿她……她和凌家有关联,所以才被怨鬼纠缠。” 听到苏州城和凌大人,老皇帝的脸色已经铁青,腾的一下站起来,双目似是要喷出怒火。 “来人,把这狂徒拉下去打死,不!给朕剁碎了喂狗!!!” 内侍上前逮人,孙昴却先一步跳起挣扎,像是发了疯般披头散发得大吼,“是蕙妃!怨鬼就是蕙妃娘娘!!!” 第三百三十七章 你做了什么? “放肆!!!” 老皇帝抓起桌上的酒壶狠狠砸下去,“还不把这疯子拖下去!!!” “皇上息怒啊。” 大殿中齐刷刷跪了大片,这么些年,老皇帝一直秉承着修身养性,颐养天年,何曾还见过他如此动怒的时候。 仅仅只是因为鬼神之说吗? 几个老臣,还有那些常在宫中走动的皇亲,如何不懂? 最懂的,便是慕容锦华,她冷冷看着老皇帝气急败坏喘着粗气的模样,施施然起了身,走到老皇帝身边,缓缓得跪了下来。 “锦华,你……”老皇帝疑惑得看着她。 慕容锦华低着头,眼眶微红,像是斟酌许久才不得已开口,“皇上,臣妾知道当年蕙妃妹妹犯下滔天大错,时至今日,您还无法从心底原谅她,但得不到您的原谅,妹妹她便无法安息,这孙昴看着年纪轻轻,又是家中无涉军政的商户,按理说他是无从得知关于赵家和凌家的旧交,更对蕙妃妹妹一无所知才是,可他却独独提起了妹妹阴魂不散,想必……并非空穴来风。”.. “皇上!奴婢斗胆冒死谏言!” 又是一个声音猝然响起。 慕容诺循声望去,是今天傍晚在雍华宫门外与她和爹娘说过话的宫婢,不是个眼生的,好像伺候慕容锦华不少年头了。 那宫婢扑通一下跪在老皇帝面前,浑身发抖得厉害。 老皇帝也认出她来,看看她,又看看慕容锦华,更是不得其解,“这不是你的宫婢吗?锦华,这到底怎么回事?” 慕容锦华立即道:“你退下!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儿,把你的嘴巴闭紧了!” “皇后娘娘,求您说出来吧,您一心一意为着皇上,为着靖国百姓们着想,可偏偏不想着您自己,再这么下去,您……” “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把你逐出宫去!” 主仆俩一唱一和,让老皇帝更加眉头紧锁,直接看向那宫婢道:“朕准了,你说!” “皇上……”慕容锦华哽咽,一滴绝美的珍珠泪恰到好处得滑落下来。 宫婢马上大声道:“皇上,自从九王爷和九王妃回了城,御花园里几颗桂花树便一夜枯死,但这并不是最诡异的,当晚,娘娘就遭了梦魇,奴婢们陪着娘娘在御花园散步压惊,可没想到居然……见到了蕙妃娘娘的鬼魂徘徊其中!” “什么?!” 满朝震惊,连老皇帝都吓得往后踉跄了半步,贴身伺候的内侍赶紧跑过来将他搀扶着,只是片刻之间,老皇帝的脸色一片煞白。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皇上,自从那夜之后,皇后娘娘便被蕙妃娘娘的鬼魂缠上了,夜夜来雍华宫中惊扰娘娘,可是娘娘不愿宫中闹鬼的流言传开,更不愿打扰皇上求仙问道,她就那么苦苦撑着,瞒着,今夜,奴婢听了孙昴说赵淑儿被鬼魂附身,最后以死解脱,奴婢就想到了娘娘,皇上,您与娘娘夫妻恩爱多年,求您救救皇后娘娘啊!” “这怎么……可能……”老皇帝宛如梦呓般呢喃着,“她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为什么要突然出现,还要加害无辜的女子和朕的皇后?为什么……” 慕容锦华拿着手帕擦了擦眼泪,被另一个宫婢搀扶着站了起来,一脸愧色道:“皇上,或许是臣妾做错了事。” 老皇帝又是一惊,“锦华,你做什么了?” “前些日子不正是妹妹生忌吗?臣妾想着妹妹去世多年,皇上对她的气应该也消了,妹妹死不入皇陵,只能回葬故土本就很可怜了,所以……臣妾便让奴才去寺庙里为妹妹点了一盏长明灯,烧了些纸钱,没想到竟然因此惹来祸事,是臣妾愧对皇上,愧对赵家和百姓……” 说着,慕容锦华作势要跪下,被老皇帝一把搀住。 “这不怪你,锦 华,你是一片好心,而且……” 老皇帝突然看向慕容诺和沐清风这边,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的冷意,“蕙妃生忌早在老九他们回城之前,那时宫里的桂花树不是还好好的吗?若真要说蕙妃的鬼魂能进宫来捣乱,也绝不会是因为皇后……” “皇上,宫中闹鬼一事无凭无据,只是皇后娘娘和雍华宫的宫婢见到,这不能排除是有人故意为之来惊吓皇后娘娘,甚至是挑起皇后娘娘和九王爷之间的嫌隙,请皇上下令彻查!”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左承恩站了起来。 “是啊,一直也没听说闹鬼的事,怎么突然就……” “说不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借此挑拨离间皇后娘娘和九王爷。” “但禁卫军也传出过流言,说是巡逻时见到鬼影……” 大殿内议论声起,跪在地上的宫婢再度道:“皇上,其实不止是皇后娘娘和奴婢们看到了,还有右丞相大人和夫人,对,还有九王妃,他们今晚从雍华宫出来时也看到了!” 老皇帝眉头一皱,抬眼看向慕容云夫妇。 “你们……”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人造鬼影 慕容云扶着齐嬛起身,道:“皇上,老臣从来不信什么冤魂复仇之说,老臣征战沙场多年,杀敌无数,踩着无数敌军的尸骨走到了今天,若真有什么冤魂索命,老臣岂不是早就死过一千次,一万次了?这件事,以老臣所见,肯定另有隐情。” “慕容夫人,你可见到蕙妃的鬼魂了?”老皇帝问向齐嬛。 齐嬛看了一眼慕容云,又看了一眼被沐清风护在怀中的女儿,暗自握紧了拳头,回道:“回皇上的话,晚上进宫时,皇后娘娘将我们召去说了几句话,出了雍华宫的宫门时,妾身确实看到一道黑影从墙上一闪而过,当时也的确受惊发出了叫声,但是否是蕙妃的鬼魂,妾身不敢妄言。” “诺儿。” 老皇帝视线一转,看向了慕容诺,“你来说说看。” 慕容诺思忖片刻,才福了一礼,道:“父皇,儿臣认为我们所见到的并不是鬼魂,当时母亲受了惊吓,儿臣便追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去查看,一路追到了御花园附近,黑影便没有再出现过。” “既然没有出现过,你又如何能确定它不是鬼?”慕容锦华冷着脸问道。 慕容诺想了想,道:“因为今夜我这宫里看到宫墙上挂满了灯笼。”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慕容诺偷觑了一眼沐清风,只有他,给了自己一个鼓励的眼神,好像在支持她的想法。 “诺儿,灯笼和鬼影又有什么关系?你到底在说什么?”老皇帝像是有点不耐烦了。篳趣閣 慕容诺扫了一眼周围,朝着左卿卿招了招手,“你来帮我一下。” 左卿卿一脸懵逼,指着自己,“我?” 慕容诺点点头。 不等左卿卿反应过来,一旁的左承恩已经压低了声音催促起来,“你去帮她。” “是是是,马上去!”左卿卿麻溜儿的起身走到慕容诺身边。 慕容诺又对着两个内侍吩咐了几句,然后看向老皇帝。 “皇上,我可以证明给您看,我也能变出鬼影来。” 大殿外,老皇帝和慕容锦华带领着不少大臣和皇亲站在长街上,左右两侧的宫墙上,整齐得挂满了灯笼,阑珊的烛光仿佛向着没有尽头的方向游曳而去。 慕容诺对着左卿卿耳语了两句,后者点点头,然后脚尖一点,飞身跳到了宫墙上。 “跑吧!” 一声信号,左卿卿便撒丫子狂奔,紧接着,在所有人左手边的宫墙上,便出现一抹飞闪而过的黑影。 “这……”众人正惊疑之时,左卿卿已经一个翻身跳了回来。 慕容诺解释道:“这是最简单的法子,它的缺点是动静大,而且人影不好隐匿,若是穿夜行服可能还好一点,穿帮指星。” “穿……什么?”老皇帝匪夷所思得看向慕容锦华,后者也很是懵逼。 这时,内侍已经将慕容诺需要的东西取了来,是一根鱼线和一个巴掌大的小纸片人,慕容诺将鱼线挂在纸片人的脖颈处,然后交给左卿卿。 “你再跑一趟,不过这次要在宫墙后面,脚步声轻一点。” “哦……” 左卿卿接过东西,奇奇怪怪得打量了慕容诺一眼,有点搞不懂她在干什么,但一旁老哥紧盯着自己的视线就仿佛一根看不见的鱼线在拉扯着她。 她想,要不是没被慕容诺点名,老哥这会儿恨不得自己上了吧。 左卿卿转身飞上宫墙,将纸片人放在墙头,然后拉着线的一端跳下墙的另一面,等鱼线松动纸片人垂落在灯笼后面,众人便看到一道清晰的黑影出现在墙上,宛如人形大小! 紧接着,那黑影变如同飞一般一闪而过,消失在视线之外。 “这真是……神了!”有人发出惊叹。 慕容诺道,“这只是借用了灯笼的光 造出来的影,不过这种方法操作难度比较大,鱼线容易卡在墙头造成失误,我给穿帮指数三颗星。” 等左卿卿回来,慕容诺兴致勃勃,又想介绍更好操作的方法。 慕容锦华已经蹙起眉头来,“诺儿,你弄得这些法子,确实让我们见识到鬼影可以人为,但你可搜查到什么证物,能证明宫中闹鬼是假的吗?” “我……还没来得及。”慕容诺顿时尴尬了,要不是大殿上突然冒出的孙昴和那些事,她还打算宴会结束再在宫里找找线索呢。 这一回答,又让方才还对慕容诺有几分另眼之色的大臣摇了摇头。 此时,穆野却走上前来。 “皇上,皇后娘娘,看到九王妃这一番精妙的演示,臣倒是想起来,在宴会开始之前,臣因为放置梁柱也途径御花园附近,无意间发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老皇帝问道。 穆野从铠甲里抓了一把东西出来,慕容诺一看,瞬间反应过来。 “原来是这样!” 第三百三十九章 姑母中毒了! “这不就是一块水晶石吗?” “好像还有蜡烛……”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啊!” 一旁的人议论起来。 慕容诺接过水晶和半截蜡烛,先仔细观察了一下,水晶被打磨得很薄很透亮,用指腹细细抚摸,才能感觉到表面细微的小凹凸,才肯定一笑,“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诺儿,快展示给朕看看。”老皇帝被引起了好奇。 慕容诺凑到左卿卿耳边耳语了两句,然后将东西交给她。 左卿卿拿着东西再次飞上墙头,将蜡烛摆放好后,拿出火折子点亮烛芯,微光亮起,她将水晶石靠近光源,神奇的一幕便发生了。 在众人左侧的哪面墙上,竟然浮现出一抹鬼影,随着左卿卿调整水晶石的角度,鬼影上下左右得闪动,甚至可以在眨眼之间消失再从天而降! “这,这是真的吗?”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所有人惊呼起来。 慕容诺看向一脸惊诧的老皇帝,笑道:“父皇,蜡烛的光线靖国水晶表面的凹凸散焦之后会形成光网,只要按照人形来蚀刻,便可投下所谓的‘鬼影",这个方法比刚才我想到的那两种更方便,也更不易被人察觉。 因为那个人完全不需要移动,便可把控鬼影的位置,所以不会发出声响,水晶石和蜡烛都是宫中常见之物,就算带在身上也不会引人察觉,确实是很聪明的做法。” “只不过是穆将军随手捡来的东西,便可当做有人在装神弄鬼吗?或许只是这东西恰巧掉在了御花园,诺儿,你别太异想天开了。”慕容锦华神色很是难看。 慕容诺并未察觉,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道:“姑母,这不是异想天开,如果大家还不相信,可以查一查雍华宫和御花园附近几处宫殿的墙头上,应该能找到蜡烛的残留物,还有,这块水晶经过很精细的打磨,边角也很润滑细腻,应该是从什么饰品或摆件上卸下来,再进行蚀刻的,只要找一找各宫各处有没有什么东西缺了水晶石,便可顺藤……”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一个宫婢猝然惊呼起来。 所有人立即看过去,慕容锦华一只手捂住嘴,身形晃了两下,竟倒在搀扶着她的宫婢身上,精描细画的脸顿时涨得发红。 “锦华!”老皇帝吓了一跳。 慕容锦华对他摆摆手,正想说什么,谁料噗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来,那血颜色极深,闻着竟然有一股奇异的幽香! “这香味……”慕容诺对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了,不由一声惊呼,“姑母中毒了!” 老皇帝脸色大变,赶紧下令,“所有人回大殿等候,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宫,将皇后送去朕的寝殿,立即宣太医诊治,老九,诺儿,你们跟朕一起回去!” “是!” 荣安殿。 明黄绸帐环绕的床榻上,慕容锦华脸色惨白,柳眉紧蹙,像是很难受得说着什么。 老皇帝坐在一侧紧握着她的手,一声一声轻唤着她的名字,“锦华,是朕,朕在你身边陪着你,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妹妹,别害皇上……蕙妃妹妹,你若有怨气,来报复我便是了,皇上,皇上……” “诺儿不是查明白了,那些鬼影都是假的,锦华你放心,朕一定会查出是谁在装神弄鬼,将他斩首示众!”老皇帝继续安抚她。 沐清风走到围在一起商议着什么的太医们面前。 “可查出什么了?” 其中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太医拱手行礼,面露难色,“九王爷,这,这真是太蹊跷了……皇后娘娘的血带异香,色泽乌黑,确实属于中毒的症状,但臣等以银针试探,却无中毒的反应,无法确认毒素,臣等不敢擅用解毒药啊……” “废物!” 一个茶 杯夸嚓砸过来,吓得一帮子老大爷急急忙忙跪下去,一边磕头一边喊饶命。 慕容诺站在床榻另一侧,并未受到波及,但心中正是疑惑,皇后姑母怎么也中【娆花】了? 刚才,她想去提醒那些太医这是蛊毒,不是普通的药物所致,沐清风却给了她一个阻止的眼神。 他想干嘛? 难不成……他要用【娆花】毒害皇后?! 第三百四十章 是老九所为? 想到这一层,慕容诺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甚至心虚得有点不敢去看老皇帝和皇后姑母。 直到有人靠近她身边,轻声问:“诺儿,你怎么了?” 慕容诺猛一抬头,正撞上沐清风清澈而幽深的眸子,在灯火通明之中,他的眼神那样自然,那样坚定,很难将他与一个杀人凶手联想在一起。 “我……没什么,就是……”慕容诺上下嘴唇微微抿紧,心说,总不能说我正在怀疑你吧? 这时,那些太医们似是好不容易商量出了什么,最年长那位走到老皇帝面前,躬身道:“皇上,想要知道皇后娘娘所中之毒,还得从皇后娘娘今日的饮食查起,知道什么毒了,微臣等才好对症下药啊。” “雍华宫的奴才呢,都给朕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老皇帝脸色阴沉至极。 几个浑身哆嗦的宫婢和內侍被禁卫军带了上来,缩着身子跪成一排,互相投射的目光里只有满满的恐惧。 “皇后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你们可见到什么人混入雍华宫,还是被谁给收买了,对皇后做了什么?通通给朕从实招来!”老皇帝喝道。 “皇上,冤枉啊……” 今晚冒死谏言的那个宫婢率先开了口,重重磕了一个响头之后,才继续抽噎着:“奴才们都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皇后娘娘还在王府时,奴才们便跟随左右了,怎会被外人收买,毒害自己的主子?” “是啊,皇上,真的不关奴才们的事啊……” 老皇帝冷冷一哼,“如今皇后昏迷不醒,一句不管你们的事,就想置身事外吗?朕告诉你们,若是天亮之前皇后醒不过来,朕就把你们的脑袋全砍下来!” 那宫婢咬牙,好像终于下了什么决定似的,“皇上,其实这几日皇后娘娘因为梦魇和见到鬼影的事,一直茶饭不思,尤其是今天更是精神不济,去宫宴之前,她除了喝过两杯茶水,并未吃下任何东西,那茶水是奴婢亲自选的茶叶,娘娘还赏给奴婢一杯喝,若真是茶水有问题,那奴婢现在应该也中毒了,可奴婢一点事都没有,这便能证明,让皇后娘娘中毒的东西并不在雍华宫啊!” “不在雍华宫?”老皇帝眉头都要绞烂了,“你的意思是……在宫宴上?” “皇上,奴才想起来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内侍接话,“宫宴上,皇后娘娘突然有了胃口,进了一块,一块……桂花糖糕!” 一旁,听到这四个字的慕容诺神经反射似的抖了一下。.. 又是桂花糖糕?! “老九,你去吩咐禁卫军,把今晚的御厨,传菜的奴才通通抓起来审问,必须把那个罪魁祸首找出来!”老皇帝一声喝令。 还没等沐清风走到老皇帝跟前去,那个冒死谏言的宫婢又开口了,“皇上,不,不能让九王爷来审啊!” 这话,像是一颗无形的炸弹,将荣安殿里炸的瞬间鸦雀无声。 只有慕容诺在斜后方的位置,看到停下脚步的沐清风,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他好像……居然,在等着这一刻?! “你这话,什么意思?”老皇帝脸色铁青,一字一顿,像是竭力压着怒火。 那宫婢也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偷觑了一眼沐清风,咬紧牙关道:“皇上,皇后娘娘在宫中生活多年,从未遇到今夜这样的事情,那些御厨或传菜的奴才若是真想害皇后娘娘,早就有机会动手了,又何必等到今晚,这次宫宴是九王爷统管,宴席的所有设计和菜品的选择,也都是出自他手……” “你是说,皇后中毒,是老九所为?”老皇帝视线阴沉,声如冷峭。 “不……” 宫婢慌乱得摇摇头,“奴婢不敢妄下判断,只是……这一切实在太过巧合,让人不得不由此怀疑,既如此,皇上就算是为九王爷避嫌,也不该由他来审 查啊,更何况,万,万一真是……” “放肆!” 老皇帝拍床而起,几步冲过去,一脚狠狠踹翻那宫婢,指着她大骂,“你这狗奴才反了天了!竟然敢怀疑朕的儿子!谁给你的胆子!来人!把她给朕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慢着!” 第三百四十一章 真的有毒! 说话的正是沐清风。 他走到一脸懵逼的老皇帝面前,躬身行礼后,道:“父皇,儿臣认为这位宫婢所言确有道理,或许现在不仅仅是她,宫里还有其他人,乃至在大殿里的那些皇亲国戚和官员们,都有这样的怀疑。” “你……” “她说的没错,”沐清风瞟了一眼那个低垂着脑袋不敢吱声的宫婢,正色道:“负责今晚重阳宫宴的是儿臣,宴席菜品的审核也是儿臣,若真是桂花糖糕出了问题,儿臣就是嫌疑人,父皇既然下了令,这案子天亮之前就要查出真相,也算是给母后,给儿臣,给今晚宫里的所有人一个交代。” 老皇帝沉沉得叹了一口气,思忖片刻,才语气沉重道:“老九,你说的不错,身正不怕影子斜,父皇相信你,只是……你认为这案子交给谁来查,更为合适?” “既然儿臣涉案其中,诺儿自然也当避嫌,还有大理寺正卿朱大人,是儿臣的上司,由他出面,或许也会引来微词,倒不如……” 沐清风眼珠溜溜一转,一脸认真地提议:“穆将军如何?” “穆野?!”老皇帝瞪起眼睛来,“为何是她?” “穆将军虽为巡防营将领,但今夜对赵淑儿案子的调查和推论,都可见其才能,今晚赴宴的所有人也亲眼见证,对她颇为赏识,此时由她再来调查母后中毒一事,想必不会有什么非议,再则,宫里有人装神弄鬼的证物,也是穆将军找到的,若是这两件事之间有所关联,那么穆将军至少算是嫌疑最小的人了吧?”. 老皇帝微微颔首,看向站在门口的禁卫军,下令:“去传朕的话,将穆将军带来。” 等了一会儿,穆野便脚步匆匆得赶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婢,每人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参见皇上。”穆野躬身行礼。 老皇帝摆摆手,“不必多礼了,朕着你立即查办皇后中毒之事,根据雍华宫的宫婢所言,皇后娘娘今日唯一吃过的东西便是宫宴上的桂花糖糕,是否因糖糕中毒,毒从何来,是谁所为,给你一个时辰,务必给朕调查清楚。” “回皇上,臣来时已经听传话的禁卫军说了大概情况,便将皇后娘娘餐桌上的菜品全部带来,经右丞相提醒,还随机拿了包括右丞相,左丞相和三位大人在内,他们桌上的桂花糖糕,以便太医检查。” 穆野抬手示意,两个宫婢便将食盒放在桌案上,然后将一盘盘造型精致的菜和糕点拿了出来,整齐放成两排。 “这是皇后娘娘今夜所食用的桂花糖糕。”其中一个宫婢将最后一个盘子拿出,单独放在了一旁。 太医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不待吩咐,便拿着银针和药粉凑了过去,将桌案围了大半圈。 老皇帝打量穆野,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以前只知你会带兵打仗,倒不知你心思缜密,思虑周全,区区神木军将军,实在屈才了,穆爱卿放心,只要你办好今晚的案子,朕一定重重有赏!” “谢皇上。臣不求什么赏赐,也不求什么官名利禄,若皇上信任臣,可否答应臣一个请求?” “你说说看。” 穆野垂眸,似是有意将眼底的波澜藏起来,声音低沉而严肃,“无论毒害皇后,在宫中装神弄鬼的人是谁,皇上一定要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你……”老皇帝顿时神情一凝。 穆野抬眼,眸光中闪过一抹厉色,“请皇上万不可在此时心慈手软,凉州战事告急,楚贼蠢蠢欲动,多次安插女干细搅乱各城安定,弄得人心惶惶,如今宫里又出了这样的大事,若皇上不向百姓展示雷霆手段,只怕民心不安,各方将士们保家卫国的决心也会受到影响,外患尚需戎马征战,内忧却只能仰仗皇上来表率啊!” 老皇帝一副深受震撼的样子,良久,缓缓得看了一眼沐清风,又看向穆野,终是沉沉 一点头,“爱卿,朕答应你,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话音刚落,太医们那边便传来惊呼声。 “皇上,真的有毒!” 第三百四十二章 快跟我来! 不会吧…… 一旁,慕容诺终于站不住了,快步走到桌案边,凑近一看,那太医手里捏着的银针竟然隐隐发黑!.. 此时老皇帝和穆野也相继走了过来,只有沐清风独自一人还站在原地。 太医连忙禀报道:“皇上,这便是方才试探皇后娘娘所食用的桂花糖糕的银针,针尖微微发黑,是有毒的反应。” “那其他几盘桂花糖糕呢?”慕容诺急忙问。 其他太医们将插在糕点上的银针取了下来,一根根针尖在大家都注视下缓缓发黑,引起众人倒抽冷气的声音。 “居然都有毒!这……” 老皇帝脸色铁青,“你们去大殿上,把所有桂花糖糕检查一遍,一盘都不要放过!还有,看看有哪些人和皇后一样中毒了,马上迁到偏殿医治,不可怠慢!” “是!”几个太医立即抱着药箱匆忙告退。 慕容诺有些担心得看向沐清风,她是相信他的,但又有点怀疑他,怀疑他的是,以沐清风的心思和手段,他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统筹的晚宴发生这样重大的失误? 除非……是他故意的?! 可就算是要用桂花糖糕来毒害皇后,这阵仗也太大了吧?他就不怕今晚来的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都被那糖糕给毒死了吗? 不,这更不像是他会做的事了…… 慕容诺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感觉有点在看着自己,回过神来,才看到是穆将军不动声色地给了自己一个眼神。 随后,穆野便向老皇帝拱手道:“皇上,臣想去御膳房查看一下。” “好,去吧。”老皇帝点头答应。 穆野却又道:“只有臣一人审问调查,证词缺乏公信力,臣想邀请九王妃一起去,请皇上恩准。” “诺儿?”老皇帝疑惑地看向慕容诺。 想到刚才的那个眼神,慕容诺赶忙道:“父皇,在大理寺里也不能一个人审问嫌犯,证词确实会有失公正,而且……穆将军对毒药应该也不太了解,儿臣当仵作这些日子,也有点经验了,不如让儿臣和她一起去,也好尽快查出真相,让姑母早些醒来。” “好,你们一起去,诺儿,锦华的安危朕就托付给你了,快去快回吧。”老皇帝道。 “是!” 慕容诺和穆野行礼后,一起退出了寝殿,走到门口,慕容诺仿佛还听到老皇帝向沐清风问话的声音,只是问了什么却听不清了。 一路走到长街上,穆野脚步很快,慕容诺虽然满肚子疑问,却也没说什么。 可走着走着,却发现她们去的方向,并不是御膳房,好像是……御花园?! “穆将军……” “王妃。”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穆野转过身来,眼光定定得看着慕容诺,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慕容诺有点懵,下意识问道:“你想带我去哪儿?” “王妃,你可相信王爷?” 哈?! “我当然相信他啊!”虽然搞不懂穆野的用意,但慕容诺还是很快表态,“王爷是我的夫君,我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下毒害人的事情他绝不可能做! 就算他要做,也不可能这么堂而皇之的把毒下在今晚宫宴的糕点里,让所有人都能怀疑他,这不仅侮辱他的人格,更侮辱他的智商。” “王妃与王爷成婚不过短短数月,竟然如此坚定的站在他这边,难道不怕信错了人,甚至被他利用?”穆野却又再次逼问。 慕容诺有点不高兴了,板起脸来,“穆将军,你要是怀疑王爷,我绝不干涉你半个字,同行的,也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判断,若是你觉得我对王爷的信任,会在查案时有失公正,大可换一个人与你去调查,而不是一再对我试探。” 一番话,慕容诺说的有些急促, 态度也没之前那般温和。 穆野紧盯着她,突然轻轻勾起嘴角,那副神威飒飒的模样,突然像被风吹散了似的,笑颜温和动人,让慕容诺看得瞬间一愣。 为什么感觉她有点像…… “王妃说得对,是臣小人之心了。”不过一眨眼,穆野又恢复了那英姿飒飒的女将军的神情。 是错觉吗? 慕容诺皱了皱眉。 这时,突然有一个身材矮小的内侍从墙角跑出来,跑到她们面前才低着头,压低声音道,“穆将军,九王妃,快跟我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白色晶体 “你是谁?!” 突然窜出来,跟夜耗子似的内侍,把慕容诺吓了一跳。 穆野却好像认识那人,道:“九王妃,请放心,这是我的人。” “你的?!” 慕容诺更是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巡防营的将军在宫里有内应?而且这么隐秘的事情,穆野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告诉自己了?这唱的到底是哪出啊? 但眼看穆野和小内侍都在等着自己,慕容诺也不好再推辞,只好点了点头,“好吧,我们去哪儿?” “找证据!”穆野道。 小内侍打着灯笼,将她们一路领到了御花园里,绕过荷花池的小园子,便是以前栽种桂花树的位置,如今那些树全被刨了去,只有下一个个土坑,等待着填入新的树种。 走到其中一个土坑前,小内侍才停下,回头对她们道:“正是此处了。” “这里?” 慕容诺不解得看向穆野。 “王妃,来皇上寝殿之前我已经查过,今晚的桂花糖糕,都是御厨们提前采集的御花园里的桂花,桂花糖糕出了问题,如果并非人为下毒,那很有可能是食材出了问题。您还记得吗?前几日您和王爷回城那晚,御花园所有桂花树一夜枯死……” “你是说,桂花花瓣有毒?!”慕容诺瞬间反应过来。 穆野点了点头,“我们也可以去御膳房调查制作桂花糖糕的桂花糖浆,但就算查出来糖浆有毒,还是无法追根究底,查出毒素的来源,而只要能证明桂花树枯死与毒有关,那么便可洗清王爷的清白了。” 慕容诺听完,疑惑得打量起穆野,“你想帮九王爷?” 她一直觉得奇怪,走到这里,听到穆野的话,才慢慢理清了思绪,穆野和沐清风应该没打过什么交道才对,但今晚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就好像早就达成了什么计划。 穆野在朝堂上一步步仿佛入局,实则破局般揭穿孙昴,把那么大一根梁柱带进皇宫,若没有沐清风的帮助,她不可能做得到。 可他们…… 这几日他们压根没机会见面啊! “王妃,我确实想帮王爷,因为神木军是在他的帮助下脱离险境,就算是报恩,我也应该这么做。”穆野给出了一个解释,但慕容诺却觉得这番话并不是全部的事实。 她想起在寝殿里,穆野请求老皇帝要对下毒和装神弄鬼的幕后黑手严惩不贷,那时穆野坚决的言行就已经让她觉得奇怪了。 那种态度,分明是担心查出真相后,皇上会有所顾忌,所以先要了一个承诺来免除后患。 会让皇上顾忌的人,绝对不是沐清风啊! “王妃,其他土坑里的泥土都被花匠替换过了,这是唯一一处他们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土坑,应该还可以找到一些线索。”小内侍的话惊醒了慕容诺。 她看了看一直低着头,让自己的脸深埋黑暗中的小内侍,总觉得怪怪的。 但眼下,找到证据替沐清风洗脱嫌疑最是重要。 慕容诺蹲下来,从自己的羊皮卷袋里拿出手套戴上,然后伸手进土坑里抓了一小把泥土,“仅凭肉眼观察,可能看不出来什么,更何况这里很黑,也不便细细观看,倒不如……”. 她一边说,却一边皱起了眉头,“这……” 在她掌心里的黄土很是松散,稀碎的土石之间除了一些根须和枯叶,便是极难以察觉到的细微白色晶体,慕容诺凑近闻了闻,隐约可以分辨到一种特殊的臭味。 “王妃,可是有什么发现?”穆野追问道。 小内侍将唯一的光源凑近了些,慕容诺又瞥到土坑里有一小节断裂的树根,她拿起来观察,发现断根的表面也凝结着薄薄一层白色晶体。 “你猜得没错。” 慕容诺神色凝重了几分,“这些树 中毒……” 话还没说完,突然从高墙之外窜出几个手持刀剑的蒙面黑衣人,朝她们袭击而去! 第三百四十四章 命丧于此! 黑衣人出手凶猛果决,两三人将武功了得的穆野缠住,其他人朝着慕容诺冲去,目标十分明确! “护好王妃!” 只听穆野一声大喝,那小內侍竟从灯笼提棍中抽出一根刺剑,飞身横扫! “王妃,躲在我身后!” 小內侍的声音与方才刻意压低的声音大不相同,却让慕容诺分外熟悉! “你们……” 诡异的念头一闪而过,她来不及细想,侧身一闪,躲开黑衣人的攻击。 正在此时,另一侧的月亮门外,又冲进来几个蒙面黑衣人,朝着慕容诺扑来。 穆野纵身一跃从包围中脱身,将头盔摘下提在手中作为武器,如瀑的长发随风飞舞,朦胧的月光照耀在她的脸上,黯淡到毫无光泽感和生机的肤质,让慕容诺更是确信了什么。 “这里交给我,带王妃去荣安殿!”穆野一声令下,提着头盔duang得狠狠砸在一个黑衣人的头上,一个转身,便抓住另一个黑衣人的胳膊用力一拧。 接连两声哀嚎,两个黑衣人干脆利落得摔倒在地上。 同一时间,慕容诺的胳膊也被小內侍一把抓住,“王妃,快跟我走!” “好!” 刺剑挥舞,一招一式,将慕容诺的记忆勾回了那栋充满欢笑和温情的木樨园,香气四溢的桂花树下,有一个倔强的小男孩咬着牙练剑,怎么也不肯停歇。 原来……是她的好朋友啊! 慕容诺眼眶一酸,差点就要叫出他的名字,突然,一道剑光向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臂劈斩而下,“小心!!!” 慕容诺一声惊呼,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将那小內侍用力一推,长剑从他们松开手的缝隙间直斩而下,慕容诺也摔坐在地上,被突破而来的黑衣人以刀抵喉。 “立刻住手!否则我就让王妃命丧于此!”黑衣人的声音虽然低沉冷厉,却透着一丝刺耳的尖细。 “你敢!” 穆野冲过来,眼眶怒到发红,手里提着的头盔上暗红色的血迹正向下滴答着,她的胳膊在发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过来砸碎这个黑衣人。 小內侍也提着刺剑直指黑衣人胸膛,他的声音再无隐藏,“你敢伤她一根头发,我绝对会让你比死更痛苦一万倍!” “哈哈,想不到九王妃身边有这么多忠犬,倒是奴才们失算了。” 黑衣人竟然毫无惧意,一把抓住慕容诺的肩膀将她提起来,带着她往后撤退。 刀刃紧贴着慕容诺细嫩的脖颈,只要再多用一分力气,便能将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割裂。 “你们以为,挟持了九王妃,你们还能活着离开这皇宫吗?”穆野终于冷静下来,紧盯着他后退的方向。 黑衣人眼神示意了一下其他人,只见他们拿出一个麻袋,将土坑里的土渣装了进去,然后翻墙离去。 “奴才们只是听命行事,出了事,自然有主子护着,就不用穆将军您来操心了,倒是今夜的穆将军让奴才有几分刮目相看,您为何到现在还清醒着?真是匪夷所思呢……”. 穆野咬了咬牙,冷冷瞪着那黑衣人,“你们还真以为你们主子的计划天衣无缝?就凭我现在还清醒着,你就应该想到,再如此为虎作伥下去,你和刚才那些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皇宫里,如今还轮不到你穆将军说了算,自然,也轮不到九王爷。”黑衣人带着慕容诺已经推到了月亮门外,他冷笑道:“放心,只要你们乖乖站在这儿,让我带着九王妃离去,明日一早她便会毫发无损得回到王府,若是你们轻举妄动,奴才的刀可……” 话未说完,慕容诺突然对着他的胳膊就是一咬! “啊!!!” 黑衣人一声吃痛,慕容诺已经转身,反手将袖里藏着的东西抽出,向他脖颈用力一刺! 几乎是眨眼之间,那黑衣人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得倒在地上,他的脖颈上插着一把细长的柳叶刀,寒光冷冷。 慕容诺大呼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果然反派死于话多!”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不是个假的 眼瞅着慕容诺如此敏捷利落的身手,把紧张得各是一身汗的穆野和小内侍给看懵了。 我家王妃娘娘,您到底还藏了多少隐藏技能是没给大伙儿透底的? 不等穆野开口慕容诺便转过头来看着他们俩,微微眯起了眼睛。 “云娘,周絮,你们俩居然联合王爷把我骗得团团转啊!” 呃??? 这就看出来了?! 还打算垂死挣扎一下的小周絮抬起头来,尴尬得咧了咧嘴:“王妃,我们不是故意隐瞒您的,主要是……” “是此次的计划凶险多变,王爷也无法确保无误,万一计划失败,王妃一无所知便是最好的保护。”云娘接话道。 慕容诺皱了皱眉头,“所以在苏州城时,你们说要去凉州办差事都是假的,你们都来咸城了?” “不,只有我和周絮藏在李太守安排的货运船只里到了魏县,再乔装成货商跟随一支队伍进了城,其他人除了王爷另外安排任务的,都去了凉州。” 云娘回答道。 慕容诺走近两步,仔细打量着云娘的那张脸,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人·皮面具,要不是她验尸经验丰富,对人的皮肤的质感和光泽感很是熟悉,还真是很难发现这是一张假皮。 她不得不感慨,古代的易容技术,居然已经如此先进了。 “云娘,你是什么时候变成穆将军的?”慕容诺突然回想起这几天见过的三次穆野,当真是扮得以假乱真,她根本察觉不到几时从穆野成了云娘。 云娘微微一笑,神态间才有了几分一贯温婉静姝的韵味,“今晚进宫之前。” “那真的穆将军呢?对了,刚才那个刺客好像说穆将军居然还清醒着很奇怪,他为何这么说?”慕容诺问道。 小周絮抢着回答道:“因为皇后暗中派人去穆府给穆将军下了蛊毒,再命令她今晚参加宫宴,就是想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发疯失控,做出像是被怨魂附体的假象,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抢走神木军的指挥权,更可以诬陷蕙妃娘娘!” “那穆将军她……”慕容诺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云娘摇了摇头,“王妃放心,穆将军并未中毒,但得知皇后阴谋后,她已经自愿投靠王爷,今夜云娘能扮演得如此逼真,也是靠她的指点。” “所以你们正式见过面了?她知道你是……”慕容诺微微惊讶。 云娘一笑:“她并不知道,我是易容去的,她只知道我是王爷的心腹罢了。” “原来如此。” 慕容诺喃喃点头,又看向周絮,“那你是如何混进宫里来的?还成了个小内侍?” “王爷把我安***来的,我已经在宫里埋伏两天了,伪装得毫无破绽!”周絮得意的一扬眉毛。 慕容诺就笑了,刚才遇刺时,要不是这小子先露出破绽,她还不一定能识破他们身份呢! 想到刺客,慕容诺又低下头看着已经气绝,瞪大着一双空洞洞·眼睛的黑衣人,她弯下腰一把扯下他脸上的黑布。 显露出来的脸是个中年男人,很是陌生。 慕容诺看向云娘和周絮,二人也是各自摇头。 突然想到了什么,慕容诺便从上到下对黑衣人的身体摸了一遍,摸到腰处时发现了一块宫中的内侍腰牌,刻着雍华宫的字样。 周絮看了一眼,恨恨一咬牙:“我就猜到是皇后的手下了!连亲侄女都不放过,真是彻底丧心病狂了!” 慕容诺却摇了摇头:“腰牌可以是偷来的,捡来的,故意带在身边诬陷给皇后的,以此作为证据还不够。” 她思索着,伸手继续向下摸去,当摸到两·腿之间时,旁边看着的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 尤其周絮,刚才那一把抓下去,他莫名有一种感同身受的痛是怎么回事? 慕容诺却一本正经得点点头,“嗯,不是个假的。” 将黑衣人全身摸了一遍也没再找出其他东西来,慕容诺便扯开他的衣裤,检查胸膛和四肢,在左大臂上找到了一处刺青,很像是鱼的纹路。 看到刺青,云娘凑近仔细辨认了一下才确定道:“这好像是……” 第三百四十六章 猜到是谁? “是什么?”慕容诺追问。. 云娘道:“这种纹路是鄱国杀手专属的印记。” 对于鄱国,慕容诺并不算陌生,在查验凤仙楼厨子刘叶和寺丞王端时,都在他们的胃里找到了来自鄱国的有毒油液,但没想到还能在宫里碰到这个国家的杀手! “宫里混进了鄱国人?他们该不会也来打靖国的主意了吧?”慕容诺顿时担忧起来。 云娘摇了摇头,“鄱国是靖楚边境线上的一个独立小国,数十年来一直保持中立,对靖楚越三国一视同仁,不参战,不联盟,不涉政,只通商贸往来,除了渔业发达,他们还有一个专门培训杀手的组织闻名各国,鄱国杀手又称最忠诚的死士,一旦被买下便不会叛变自己的主人。” “你的意思是……宫里有人买了鄱国杀手安插在自己身边,那这个人……”慕容诺脑子一转,除了那位皇后姑母,还能有谁啊? “鄱国杀手可不便宜,宫里能买得起的也就皇上和皇后,皇上掌握禁卫军和巡防营的虎符,整个咸城里的侍卫和将士都要听他指挥,他还需要什么杀手?如此说来,不就是皇后那个毒妇了!”小周絮恨恨道。 慕容诺看了他一眼,无奈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些都是咱们的推测,就算现在把尸体扛到皇上面前,皇后还是有办法给自己摆脱嫌疑,她的能言善辩,你没见识过,厉害着呢!” “真不该让其他黑衣人给跑了。”周絮撇撇嘴。 云娘拧起眉头,思忖道:“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揭发皇后和鄱国杀手的关系,而是找到皇后中毒的真相,否则王爷的嫌疑无法洗清,我们筹备了这么久的计划也……” “计划?”慕容诺愣了一下,“你们还有什么别的计划吗?” 云娘和周絮对视了一眼,一了点头。 “其实……” 荣安殿。 老皇帝坐在床边,轻轻握着慕容锦华的手,不过两个时辰,他的精神就好像突然被抽走了一半似的,眉间的褶皱看着深重难平。 “老九,你到底……想干什么?”宛如叹息的声音,却依旧掷地有声,这是天家皇尊的威严,也是他烙印在骨子里的不折气度。 但沐清风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几分力不从心。 江山迟暮,没有人不会老去,可最不愿承认老去的除了美人,应该就是坐在龙椅上的人了吧。 沐清风抬眸,缓缓打量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儿时的回忆,那时的父亲还是皇子,他下朝回来,会抱起自己掂一掂长肉了没有。 母亲坐在桂花树下替他修补玩具,那时父亲看着母亲时,满眼深情和温柔。 他的眼里除了江山,还有骨肉至亲。 后来,靖太祖和前太子战死沙场,父亲成了靖国的新皇,沐清风从王府搬进了皇宫,母亲也住进了仅次于雍华宫的坤宁宫,成为最受宠的蕙妃娘娘。 再然后…… 铺天盖地的鲜血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覆盖了沐清风脑海中的画面,血淋淋的景象,惨烈的嘶吼和痛不欲生的哀鸣。 将他眼中那一点不经意泄露的柔光隐去,沐清风眼神微微一动,再看向老皇帝时,只剩下一片薄凉。 “父皇,儿臣不明白你的意思。” “朕知道,这毒不是你下的。” 老皇帝抬眸,目光如炬,紧盯着那个身形高大挺拔的儿子。 他们之间,好像多了无数道看不见的高墙,挡住了距离,也挡住了温度,荣安殿里明明灯火通明,烛火围绕,可老皇帝却觉得周身清冷。 “既如此,父皇猜到下毒之人是谁了吗?”沐清风面无表情得问。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万万不可 老皇帝眼光沉重得看了沐清风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到门外传来太医的声音。 “皇上!微臣等有事禀报!” 两人之间,微妙而对峙的气氛骤然冰消瓦解,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老皇帝站起身来,朗声对外面道:“进来吧!” 门被打开,几个太医急匆匆得鱼贯而入。 沐清风回头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慕容锦华,打量着她毫无变化的脸颊,微微苍白的唇色,他仿佛是确认了什么,不动声色得收回了视线。 另一边,一个太医上前来躬身道:“皇上,在大殿之中的桂花糖糕都检测出了毒性,有两名官员,九名妇孺身感异样,经过检查确有中毒的症状,已经移送至偏殿逐一诊治。” “此事现在闹得满朝皆知,人心惶惶,朕若继续待在荣安殿,只怕难以服众,必须尽快给他们一个交代才是。”老皇帝眉头紧锁,来回踱步得想着办法。 太医道,“院首正在检查糖浆里毒性的成分,只是这样的检查,需要不少时间,若是有毒药的名字或方子,才可尽快对症下药,也能让皇亲们和大臣们安下心来。” “不过皇上放心,大殿之中,以右丞相为率先,左丞相辅佐,已经将恐慌的那部分人稳住,巡防营的几位将军也连同今夜禁卫军值守的士兵将各宫宫门严加看守,一切尚在掌控之内。” 听到这话,老皇帝的眉间才微微舒展了几分,叹气道,“不行,朕还是得亲自去一趟大殿,这里先交给你们和老九,等皇后……” “万万不可啊皇上!!!” 等在外面的雍华宫宫婢冲进来扑跪在地上,“奴婢请求皇上此刻千万不要离开皇后娘娘身边,皇后娘娘中毒昏迷,若您此时离去,她便如刀俎鱼肉,可能……可能您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醒来了啊!” kuang的一个响头,重重磕在地上,那宫婢的忠心和反应,倒是让沐清风眼神微微一动。 “胡说八道!”老皇帝气得长袖一甩,狠狠瞪了一眼那宫婢,怒喝:“朕的荣安殿是皇宫里最安全的地方,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危机四伏防不胜防了?皇后是朕的妻子,大殿里那些人也是朕的亲人和臣子,择一人而忘天下,你是想让朕当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吗!”.. “奴,奴婢知罪!只是……” 宫婢吓得瑟瑟发抖。 正在此时,慕容诺和穆野一起走了进来,看到大伙的反应和老皇帝脸上未退的怒色,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沐清风上前两步,眼神看向慕容诺时才多了两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查的怎么样了?” 慕容诺刚想回答,又看了一眼老皇帝,见他也看向自己,便道,“已经找到皇后姑母所中之毒了。” “真的吗?!”老皇帝顿时惊喜。 那些太医们也纷纷松了一口气,一个个面露喜色,其中一个急忙问道,“九王妃,到底是什么毒,只要对症解药,便能平息今夜的风波了!” “是啊,皇后娘娘终于可以醒了!” “太好了……” 老皇帝已经走到慕容诺跟前,一脸欣慰得拍了拍她的肩膀,“果然是慕容云的好女儿,朕的好儿媳啊,诺儿,你和穆将军这次给朕立了大功了!等皇后醒来,朕重重有赏!” “唔……” 慕容诺和穆野对视了一眼,有些为难得开口,“父皇,皇后姑母所中之毒……是砒·霜。”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 老皇帝更是难以置信,紧紧扣住慕容诺的肩头,神色严肃得追问,“你如何确信?诺儿,你虽然会验尸,但毒药你如何识得,可有什么证物?” 慕容诺点了点头,从袖间抽出一样东西,“父皇,这便是证物……”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不能宣太医 “树根?” 老皇帝瞪直了眼睛。 慕容诺将树根交给旁边的太医,那些太医们看到断根处的白色晶体,很快反应过来,转身拿到一旁去用他们带来的工具和药粉检查。 片刻,便有一位神色凝重得过来禀报,“皇上,确,确实是……砒·霜……” “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慕容诺大喘气似的,又补了一觉,众人视线再度聚焦在她身上,尤其是老皇帝,已经用一种【这是什么大起大落的汇报方式】的复杂眼神盯着她。 “毒药是在树根里渗出来的,足以证明是桂花树吸入了毒液,从外入内,渗入根而发于枝叶花朵,所以桂花糖糕的糖浆才会有毒,但也恰恰如此,花瓣上的毒液含量很微弱,而且宴会才刚开始就被打断了,所以大家也没吃多少,一点点含量,尽快喝下解毒的汤药便可。”慕容诺这次倒是说的很是详尽。 太医们也纷纷反应过来,“不错,偏殿里那些中毒的人毒发的反应都很微弱,多是恶心和晕眩,虽然此毒毒性剧烈,但所幸分量轻微,九王妃说得对,微臣等这就去配置解毒汤药分发下去。” “去吧。” 老皇帝挥了挥手。 所有人推出了门外,只剩下慕容诺和穆野,向老皇帝和沐清风说了一遍御花园里找到断根的经过,听到有刺客突袭时,沐清风的神色微微一紧。 但慕容诺暗中给他递了个眼神,放心,你家王妃我机灵着呢! 老皇帝听完,也是一脸惊愕不已,“宫里怎么会有刺客埋伏?禁卫军呢?为何他们没有发现?到底是哪里来的刺客,可查清楚了?” “回禀皇上。” 穆野表情严肃,道:“这才正是蹊跷之处,那些刺客对皇宫地形甚是熟悉,在他们突袭御花园时,附近的禁卫军竟然都没有出现,这并不符合常态,还有……我们在九王妃反杀的那个刺客身上搜到了一块腰牌。” 她将那枚腰牌呈过去。 老皇帝看到牌面上‘雍华宫"三个字,眼神猛地一震,身形晃了一下,脚下踉跄着退了半步才站稳。 “怎么可能……” “是啊,父皇,儿臣也不相信是姑母想要伤害儿臣,况且她还躺在这儿不省人事,如何能指挥得了刺客,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慕容诺按照来时计划的台词说道。 老皇帝听到这番话,轻轻颔首,“是啊,锦华还昏迷着呢……” “不过,”沐清风又是话锋一转得接过来,“父皇,刚才诺儿和太医们也都说了,这次桂花糖糕的毒极其微弱,其他人都是轻微的中毒反应,为何母后她吐了那么多污血,还迟迟不醒?” “是啊,为何锦华反应如此之大,难道她还中了别的毒?”老皇帝反应倒是不慢。 慕容诺立即道:“父皇,我突然想起来了,姑母吐血时,我闻到她的血里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这种香味前两天我恰好在王府里也闻到过。” “哦?是什么东西的味道?”老皇帝急忙追问。 慕容诺摇摇头,道:“不是东西,是人,王爷的妾室余蕊蕊,她被人下了一种叫【娆花】的蛊毒,做了些匪夷所思的事,后来我们找了个大夫给她灌药进去,那药喝进肚里,没等一会儿,她就吐血了,那场面和母后刚才吐血很像,血液里的气味也很像,您说会不会母后也中了那种蛊毒啊?” “你说……【娆花】?” 老皇帝脸色一沉,他似一点都不意外,这个反应,让沐清风眼神微微一闪。 慕容诺并无察觉,只是按照计划继续说道:“若真是蛊毒,那可得赶紧医治了,否则只怕性命堪忧啊!” “父皇,是否让儿臣去宣太医来,再为母后诊治?”沐清风紧接着问。 老皇帝却是眉头紧锁,侧目看了一眼床上 的慕容锦华,沉默片刻,他摇了摇头,“不,不能宣太医,老九,你……” . 第四百一十九章 对话 “老九,你的妾室真的中了[娆花]?”老皇帝似是不敢置信。 沐清风点了点头,“虽然儿臣还没有来得及查明到底是何人下毒余蕊蕊,但这毒发时种种迹象和大夫的诊断,应该是不会错的。” 老皇帝垂眸思忖,良久,才吩咐道:“把那个大夫叫进宫来,让他给锦华诊治。” “父皇……” 慕容诺上前一步,一脸惊讶不解地问:“为何不用宫里的太医?他们对姑母的身体状况更加熟悉,而且,他们都是靖国医术最好的人啊!” 老皇帝抬眸,眼光沉沉得看向她,“诺儿,你不懂,锦华中此蛊毒太过蹊跷,未免朝堂内外人心惶惶,这个秘密绝不可以传扬出去。” “儿臣这就去安排,请父皇等候片刻。”沐清风行了礼转身快步而去。 但走到荣安殿外面的长廊上,他的脚步却又慢了下来,很快,两道黑影自暗处飞出,宛如蜻蜓点水般落在他的面前。 “王爷!” “你们被王妃发现身份了?”沐清风直截了当得问。 身材矮一些,还穿着内侍衣裳的周絮惭愧得低下了头,“王妃她……太聪明了。” “是云娘自作主张,将今夜的计划告诉了王妃?”沐清风的语气宛如陈述一般。 周絮没回答,但也算默认了。 沐清风脸色阴沉,视线转向旁边另一人,“伍三七,刺客抓到了吗?” “还……没有。” 伍三七也一脸愧色,“王爷,那些刺客行动迅速,撤退得也很有计划,等我们的人赶到时,已经找不到他们的踪迹,而且……他们好像就是宫里的人,换回本来的身份之后,便是从我们眼前经过,也难以辨认。” “去查查今夜值守的禁卫军名单,逐一核对身份,雍华宫的所有内饰和宫婢也都查查底细。只要是安***来的人,总会有破绽。” “是!对了,王爷,周絮说御花园里死的那个刺客很可能是鄱国杀手,云娘认出了他身上的印记。” “鄱国杀手?” 沐清风眼眸微微一冷,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么说来,倒不是毫无用处了。你们想办法把尸体运送出宫,不要送去大理寺。” “您的意思是……” 伍三七微微抬眼看向沐清风,从他的眼光中仿佛读懂了什么,立即会心一笑,“这么久了,可算是等到能撬开那家伙嘴的东西了!王妃可真是因祸得福啊!” 听到这话。沐清风又再度沉下脸来。 “王妃遇刺,是你们失误导致,今晚撤退之后,每人领十鞭子,记住,绝不可以有下一次!”. “是!”周絮和伍三七异口同声。 沐清风再吩咐道:“去二门外,将陈得清接进来吧,今晚的最后一场戏该开场了。” 荣安殿内。 云娘被老皇帝叫了出去,只留下慕容诺单独与老皇帝面对而坐。 “诺儿,你和老九这一趟去苏州城,关系看起来亲近了不少啊。”老皇帝宛如感慨一般,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两口。 忙碌了一个晚上,慕容诺早就喉咙冒烟了,也没跟老皇帝客气,端起面前的茶杯咕咚咕咚就喝得底朝天。 喝完,她才咧着嘴笑起来,“这不是父皇想看到的吗?” 老皇帝微微一笑,身子向后一靠,仿佛紧绷了一个晚上的弓弦,终于有了片刻的轻松和松懈,他不动声色得打量着慕容诺,过了一会儿,才笑着道:“老九有你这样一个媳妇儿在身边,朕很高兴,你……改变了他很多。” “父皇真是个奇怪的人。” 慕容诺也疑惑不已得打量起老皇帝。 “哦?” 老皇帝笑意更甚,“何处奇怪?” 慕容诺道:“ 你好像不是很在乎沐清风,也不太喜欢他,甚至……当着全天下人偏袒七王爷,但有时候你又好像有一点关心沐清风,也不是完全的冷落他。” 听到这话,老皇帝先是一愣,随后朗声大笑起来。 “哪有做父亲的,不喜欢自己孩子的?诺儿,你现在说话可是比以前有趣多了。” 慕容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下意识挺起腰背,收敛坐姿并尝试补救。“儿臣只不过是……心里有些为夫君不平,所以言语失态冲撞了父皇,还望父皇恕罪。” “哈哈哈……” 老皇帝却被逗得更高兴了,抚着须道:“别学着这般假正经了,刚才那样便很好,朕在这人人都戴着面具的宫里住久了,都快要忘了,一个人真实的样子该是什么样了。” 慕容诺想了想,又有些好奇得观察老皇帝的脸,“做皇帝,也会戴面具吗?” “这是自然,面具,还有一颗冰冷的心,缺一不可。” 老皇帝缓缓收敛笑意,眼眸深重得看着慕容诺,很是认真得问,“诺儿,可希望老九当皇帝?” “啊?!” 第四百二十章 蛊母所在 慕容诺直接给懵住了。 老皇帝为什么突然问我这种问题?我要怎么回答,这不会是在试探沐清风有木有觊觎皇位吧?!!! 验尸查案我可以,权谋算计我还没学会啊大叔! 心中翻腾浪涌,表面上,慕容诺还是尽量稳如老狗,仔细权衡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开口,“父皇,想让我代表一个妻子来回答,还是代表靖国的百姓来回答呢?” 老皇帝闻言,眉梢微微一挑,看着慕容诺的眼神顿时多了一分欣赏。 “妻子如何想,百姓又当如何想?”他两种都有点好奇。 慕容诺暗暗咽了一下唾沫,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拿出答辩时的状态,微微一笑,“若是妻子,以夫为天,夫所愿,即是妻所愿,沐清风志在兴邦安国,天下太平,我这个做妻子的自然也要为他的志愿尽心尽力。” 说着,还偷觑了一下老皇帝的面部微表情,没看到什么皱眉或撇嘴的小动作,她才又放开了胆子继续道,“虽然我和沐清风并没有聊过这个话题,但我想他的人生理想并不是皇位,而是为沐家守好这天下,至于能不能成为皇帝,在于父皇的判断。” “继续说下去。”老皇帝饶有兴致得抬了抬下巴。 慕容诺想了想,又道,“如果是代表靖国的百姓,我希望皇上能选一个会治国理政,会行军打仗的人来继承您的位子,因为我怕吃不饱又怕穿不暖,更怕死。” “哈哈哈……好,说的好,于民者,吃饱穿暖,有瓦遮头,子孙满堂,便是他们最在乎的东西,诺儿虽然贵为丞相千金,如今又是九王妃,但对于民意民情,却有实实在在的见解,你,又让朕刮目相看了。” “父皇过奖了。”慕容诺偷偷松了一口气,这反应,答辩应该是顺利通过了吧? 问完这个问题,老皇帝便将话题扯到了苏州的烟雨上,说起游巡时,乘坐画舫游河的往事,老皇帝难得露出几分怀念之色。 正聊得兴致大好,门外传来了声音。 “父皇,大夫带到了。” 老皇帝轻轻叹了一口气,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那张脸上也重新恢复了一位帝王常见的威严和正色。 仿佛,一张看不见的面具,重新从皮肉之下生长了出来,紧紧包裹住他的脸。 一旁,慕容诺看着老皇帝,不由自主得想,如果沐清风有一天当了皇帝,他也会变成一个脸上长出面具的人吗? “进来吧。” 门外,沐清风得到回应,便带着陈得清一起进来。 陈得清还是穿着平日里那件灰不溜秋的旧褂子,弯着腰,低着头,脚步刚一停下就扑通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小民陈得清儿巷耳东医馆的大夫,今日有幸进宫为皇后娘娘诊治,真是祖坟冒青烟啊,多谢皇上信任小民!” 噗嗤。 慕容诺没忍住偷笑出声。 这个陈得清,第一次见到她和沐清风的时候,可是完全不把什么王爷王妃放在眼里,为了他那些鸢花,大半个咸城的官员绅贵都敢随便得罪。 怎么如今到了皇上面前,成了个怂包子? 老皇帝瞟了一眼慕容诺,像是用眼神暗示她稳重一点,然后才看向陈得清,沉声道,“你有个医馆?所以……你不是九王爷府上的大夫?” “小民不是,只是与王爷和王妃因缘际会而相识,为他们看过几次病。”陈得清恭恭敬敬回答。 老皇帝“嗯”了一声,道,“给皇后娘娘诊治,治好了,朕重重有赏,但要是治不好……” “皇上放心!”陈得清立马道,“小民一定拼尽全力医治皇后娘娘!” “去吧。” “是!” 得了令,陈得清才爬起来,扶着大大的药箱走到床榻边再次跪下。 一个宫婢上前来,将慕容锦华的手扶到诊脉的软垫上,又盖了一块绢帕,才让开由陈得清诊脉。 不一会儿,陈得清便转过身来禀报道,“皇上,九王爷,王妃,根据皇后娘娘的脉象来看,确实是中了【娆花】之蛊毒,但如此之说,也不算尽然。” 老皇帝眉头一皱,“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小民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身上的【娆花】,不是单纯的蛊毒,而是蛊母所在。”陈得清道。 “什么?!” 老皇帝赫然一惊。 第四百二十一章 药不能停 陈得清从药箱里拿出一本封皮破破烂烂的医术呈给老皇帝。 “皇上,小民前两日才医治过九王爷府上的侍妾,她的脉象与今日皇后娘娘之脉象大同小异,这异处便是这本医书里提及的【落蛊象】,看样子,皇后娘娘身上的蛊母由来已久,并非三,但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凤体又有皇室列祖列宗的庇佑,才迟迟未得发作,如今因为一点砒.霜之毒,倒是将蛊母牵引得醒了过来。” 老皇帝不发一语,紧锁眉头一页一页翻看着医书,那一张张薄得仿佛再多用一分力就能撕碎的书页,就像是从一段不允许被解开的往事里走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缕哀怨冰冷的桂花香。 一旁,慕容诺侧目看了一眼沐清风,心里突然有点紧张。 走到这一步,所有的一切都如沐清风的计划摊开在老皇帝的眼前,逼得他不得不面对当年那一桩冤假错案,但老皇帝终究是万民之上的主宰者,即便让他闻到了多年前的桂花香,他又是否会为了一个含冤故去的妃子,在自己风光无限的功名史册上写下不那么光彩的一笔? 沐清风的一番筹谋,在他这个父皇的眼中,又意味了什么?实在……难以想象。 良久,他们才听到老皇帝合上医书的最后一页,声音沉沉道。 “陈大夫,你可有解毒之法?” 陈得清俯身一拜,才回答:“小民医术不精,根除毒性尚且无能为力,但可以用药暂时压制皇后娘娘体内的蛊母,让它再度沉睡,只是这药不能停,三天一碗,直至找到彻底解毒的法子。” “那就先用药,将皇后娘娘救醒吧。”老皇帝吩咐道。 陈得清起身,转身去桌案前提笔写药方,写好之后,又重新回到老皇帝跟前躬身道:“皇上,小民这方子里,有一些药,是小民随身带来的,但有一些还得问太医院讨要,您看……” “老九,你随他去安排,尽快将药熬好送来。”老皇帝看向沐清风。 沐清风点了点头,带着陈得清再次出去。 寝殿之中,再次剩下了老皇帝和慕容诺,还有一直不省人事的慕容锦华。 老皇帝坐在床榻边,眼神复杂得打量着慕容锦华的睡颜,突然发出一声嗤笑,“十几年了,朕的儿子从一个少年,长成了一个大人,朕的皇后却还是容颜依旧,真是好一朵盛放不衰的芙蓉花。”.. “父皇……”慕容诺看着他飞霜的两鬓,有些喉咙发干,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老皇帝却是转过身来,眼神清亮,“罢了,罢了,就这样吧。”他笑了笑。 慕容诺有些懵懂,就这样?是指哪样?沐清风的计划到底成功了没有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沐清风才带着陈得清再次回到荣安殿,沐清风手中捧着一个盛放药碗的托盘,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散发着那一晚和余蕊蕊喝过的药差不多的气味。 老皇帝叫来两个宫婢,侍奉慕容锦华喝药,然后带着所有人去外间等着。 大半碗药下去,慕容锦华就像余蕊蕊一样哇哇得吐黑血,满屋子的腥臭味散发开来,还没等手忙脚乱的宫婢们处理完,就看到慕容锦华睁开了眼睛。 “皇后娘娘醒了!!!” 一个宫婢兴奋得跑到外间禀报。 老皇帝连忙起身,走了两步,却又停顿下来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陈得清,“陈大夫留在此处等着吧,稍后朕再对你论功行赏。” “是!多谢皇上!”陈得清恭恭敬敬得行礼,往后退了两步,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 老皇帝扫了一眼慕容诺和沐清风,两人便跟着他急急忙忙走进了寝殿。 床榻上,慕容锦华刚被宫婢们扶坐起来擦脸,一看到老皇帝便扯着嗓子哭开了,“皇上,有人要害臣妾啊!!!” 第四百二十二章 通通处死! 慕容锦华声音沙哑,带着满满的娇弱和委屈,可老皇帝只是一步一步走到了床榻边,缓缓审视着她。 “是谁要害你,如何害你?”老皇帝神色淡淡,眸中透着一种微不可察的冷意。 “是……” 慕容锦华敏锐得感觉到了老皇帝的语气和眼神中的变化,但她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她飞快得瞥了一眼沐清风。 倒不如放手一搏。 “皇上,臣妾知道……风儿一直因为当年母妃暴毙之事怨怪臣妾,当年确实是臣妾的疏忽,没有照顾好蕙妃妹妹,才让她犯了那种疯病而死,可这些年来,臣妾为了弥补心中愧疚,一直把风儿当成亲生孩子,尽心尽力得照顾着,竟不知到头来,还是没能得到风儿的原谅,甚至还被他所害……” 说着,慕容锦华已是泣不成声。 老皇帝皱紧了眉头,“你为何认为是老九害你?可有什么证据?” “皇上,自从您吩咐风儿统管重阳夜宴以来,这宫里就时常闹鬼,尤其是臣妾的雍华宫更是夜夜被形似蕙妃妹妹的鬼魂纠缠,臣妾夜不能寐,担惊受怕了好几个晚上,雍华宫的那帮奴才都是知情的,若是您不相信,大可找他们来审问。 幸好今晚诺儿查明了真相,这闹鬼根本就是有人装神弄鬼,可是在风儿统管重阳夜宴以前,宫里并无任何闹鬼的传闻,除了风儿之外,臣妾真是想不到,还有谁会为了蕙妃妹妹如此大费周章得加害臣妾啊……” 慕容诺和沐清风暗戳戳得对视了一眼,前者上前一步,向慕容锦华道:“姑母,宫中有人装神弄鬼,让您受了惊吓,确实应该好好查一查,但仅凭沐清风接管重阳夜宴就认定是他所为,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再则,鬼神之说,从我们返回咸城时,御花园的桂花树一夜枯亡而起,那时沐清风可还没有机会进宫呢。” “桂花树枯亡,正是预兆,只可惜本宫没能及时明白天兆所示。”慕容锦华道。 沐清风也跟着走近了一步,冷冷得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母后,在您昏迷之时,诺儿和穆将军已经查明桂花树枯亡的原因,似乎……也是人为所致。”. “什,什么?!”慕容锦华顿时瞪起眼来。 慕容诺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说来也是有点蹊跷啊,那些栽种过桂花树的地方都被换了土,刨根去土,一点痕迹也不留,但恰好这两天花匠们都被调去布置大殿的菊花,可能正好有一处疏漏了,让诺儿和穆将军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慕容锦华不动声色得捏紧了盖在身上的锦被,脸色微微僵硬,“哦?找到什么了?” “是一截树根,根部残留的白色晶体,在我和太医们共同辨认下,已经确认是砒.霜了,皇后姑母,你说奇不奇怪,桂花树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得生出这种毒药来,我猜应该是有人故意给它们浇了混入砒.霜的水,慢慢得把这些桂花树给毒死了。”慕容诺道。 慕容锦华愣了一下,才很是疑惑得抬眸看向他们,“你们说的可是真的?御花园里的花草树木,平日里可都是由花匠们精心养护,为何偏偏是那几颗桂花树被毒死……你们可查到是何人所为了?” “母后,关于给桂花树下毒的人,暂时还没有找到,不过诺儿和穆将军正是因为调查到了桂花树有毒,才从而查明了您和一些大臣官眷今晚中毒之事的因果。”沐清风接话道。 慕容锦华皱了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在她的计划里,可没有今晚会中毒昏迷这一步,这就相当于将今夜的主动权和控制权拱手交出,等慕容锦华再醒来,她不但被打乱了计划,更错失了很多重要信息,处于被动之中的她,就像毫无防御和武器的战士,必须谨而慎之,再错一步,恐怕会谬以千里。 慕容诺将大殿之中,连同慕容锦华在内一并十余人,因为误食了桂花糖糕 而中毒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到桂花糖浆里有毒,慕容锦华身躯一阵,眼前一黑,差点又给气晕了过去。 “糊涂!这么糊涂的事,御膳房那帮狗奴才怎么干得出来!要不是诺儿和穆将军及时查出真相,难不成就要让本宫和那些皇亲大臣们白白送命吗!皇上,您一定要严惩那帮混账东西,把他们通通处死!!!” 第四百二十三章 砍了你的脑袋 “母后的意思是,制造这场群体中毒案件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吗?”沐清风面无表情得追问。 慕容锦华脱口而出,“当然不能放过,靖国开国至今,还从来没有出过此等恶劣之事,宫中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根本不将皇上和本宫放在眼里,若不严加惩罚,何来国法,何来皇威!” 沐清风‘嗯"了医生,轻轻颔首,“母后所言甚是,儿臣也认为应该追查到底,父皇……”他转身朝着老皇帝拱手一拜,“既然此案已经由诺儿和穆将军查出重要线索,倒不如继续交给她们二人追查下去,除了采集桂花的奴才和此次制作糖糕的御厨,儿臣认为最应该查出来的就是给桂花树下毒的幕后之人。” 听到这话,慕容锦华身子猝然一僵,一脸的凝重。 一旁,老皇帝却已经赞许得点了点头,“不错,交给诺儿和穆将军来查,朕也正有此意。” “父皇,桂花树中毒,牵连今晚群体中毒之事,儿臣和穆将军一定会竭尽全力查个明白,给您和姑母,还有一众皇亲和官员们一个交代。” 慕容诺立即上前福了一礼,不等皇上下令,已经自觉给自己揽了活儿,不仅如此,她还说,“父皇,关于宫里有人故意装神弄鬼,吓唬姑母一事,可否也交由诺儿和穆将军来调查,诺儿觉得桂花树中毒和有人装神弄鬼,或许有什么关联,若是能一并查个清楚,也好尽快平复此次的人心惶惶之乱。”. “好,此事就交给你们一起调查,尽早查出结果来,无论是你还是穆将军,朕都重重有赏。”老皇帝道。 说完,他便转过身看向慕容锦华,“锦华,你便在朕这儿好好休养,待诺儿和穆将军调查清楚,再回你的雍华宫吧。” “是……多谢皇上,只是……荣安殿里的宫婢臣妾有些不太习惯,能否请皇上安排两个雍华宫的宫婢给臣妾……” “查案期间,各宫宫婢和內侍都有嫌疑,随时会接受审问,调来调去也不方便,锦华,你还是将就一下吧。” “是……” 慕容锦华柔柔得弯腰行礼,听到脚步声向外间而去,藏在长睫下的眼眸渐渐冰冷,宛如被一层冰霜覆盖。 老皇帝带着慕容诺和沐清风离开寝殿来到外间,陈得清闭着眼,就仿佛一直站在原地入定了一般,一动也未动过。 “咳咳……” 慕容诺出声提醒,陈得清才猛然一下睁开了眼睛,看到皇上,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参见皇上,参见九王爷,九王妃!” 老皇帝神情并不轻松,冷眼扫过陈得清,好一会儿,才语气淡淡道:“皇后娘娘已经醒来,陈大夫,你的药确有奇效,你这样的大夫流落民间倒是可惜了。” “小民就是一个江湖郎中,承蒙九王爷错爱,才能有机会见到皇上,给皇后娘娘问诊,这已经是小民几世修来的好福气了。”陈得清还是那副乖顺谦卑的样子。 但慕容诺怎么看他怎么奇怪,这家伙……该不会是在扮猪吃老虎吧? 她犹豫着偷觑了一眼沐清风,后者竟然给了她一个‘确实如此"的眼神回应,慕容诺有点想不通,这老头子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一旁,老皇帝已经端坐高位,朗声吩咐道:“诺儿,你拿着朕的令牌,现在就去找穆将军,一起去宫里各处调查吧。” 慕容诺回过神来,便看到一个内侍捧着一块金灿灿的令牌送过来。 她双手接过来,向老皇帝福了一礼,“儿臣这就去。” 说完,也不敢再逗留,飞快看了一眼陈得清,快步出门而去。 慕容诺走后,老皇帝又转看向沐清风,问:“老九,你来说说看,陈大夫帮了朕和皇后这么大一个忙,朕该如何奖赏他才好?” 沐清风垂眸,表情严肃道:“父皇一向仁政爱民,自然 不会亏待了陈大夫。” 老皇帝笑而不语,沉吟片刻,又看向了陈得清,问道:“陈大夫,不如你来猜猜看,朕想给你什么赏赐吧。” “这……揣度圣意,小民万万不敢啊!”陈得清kuang得往地上磕了个响头。 老皇帝却像是来了兴致,笑道:“朕让你猜,你大胆得猜便是,只是就这么猜实在无趣了点,不如……若是你猜对了,朕便换一个你想要的东西赏给你,但若是你猜错了,朕就砍了你的脑袋,如何啊?” “皇上……” “父皇……” 第四百二十四章 由不得他 老皇帝摆了摆手,嘴角勾着冷冷的弧度,“陈大夫医术了得,想必心思也不会愚钝,朕可以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让你好好猜一猜朕的心意。” 陈得清脸色都白了,暗暗瞟了一眼沐清风,后者神情严肃,转而向老皇帝道:“父皇,陈大夫医治母后,是对靖国皇室有恩之人,还请父皇三思啊!” 老皇帝端起一杯茶慢慢喝着,却是充耳不闻。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陈得清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叩首行礼,道:“皇上,小民……想到了。” “哦?” 这样的速度,倒是让老皇帝眼神微微一闪,他将手里那半杯茶放在桌上,饶有兴致得问:“陈大夫想到什么了?” 陈得清咬咬牙,大声道:“皇上对小民的赏赐就是……砍了小民的脑袋。” 老皇帝顿时愣了一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陈得清,眼眸中深藏的寒光骤然破碎般冰消瓦解。 “哈哈哈……” 他突然笑了,笑得酣畅肆意。 一旁,沐清风听到这个答案,暗自握紧的拳头也缓缓松开来,只是看着陈得清的眼神,多了两分复杂之色。 “好!陈大夫想要什么奖赏?只管说来!”老皇帝爽快道。 陈得清抬起头来,与老皇帝视线相交,全身打了个哆嗦,声音发虚道:“皇上,小民不想要什么赏赐,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城东郊十里外有一座百岁山,小民在山上种了一些草药,可是总有些商贾和官员打那些草药的主意,若是皇上能替小民解决这个麻烦,小民也好继续安安心心得给皇后娘娘和王爷的侍妾供药……” 还未说完,老皇帝便打断了他的话,“这好办,来人呐!” 一个年长的内侍弯着腰走过来,“请皇上吩咐。” “传朕的旨意,东郊百岁山往后二十年的使用权,赐给耳东医馆的陈得清大夫,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归陈大夫所有,任何人不得强占豪夺,违令者无论身份官职,都以抢劫罪论处!” 老皇帝一声令下,便有內侍急急忙忙出去宣布旨意了。 陈得清连着磕了几个响头,才哆哆嗦嗦站起来,好一顿道谢之后,才跟着沐清风离开了荣安殿,出了大门,他突然扶着墙,双腿软的滑跪在地上,牙齿咔咔得打着颤。 “吓,吓死老夫了……” 一直等在门外没敢走开的慕容诺带着云娘也跑过来,看到陈得清这般模样,不禁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 “父皇只是和陈老开了个玩笑罢了。”沐清风表情严肃得解释道。 陈得清一把抹掉脸上的冷汗,“我呸!刚才要不是老夫急中生智,现在脑袋和身子就分家了,这叫什么玩笑,拿老夫的命开玩笑吗!这皇宫吃人不吐骨头啊!以后就是八抬大轿来抬,老夫也不来了!” 他扶着墙站起来,一边摇着腿一边往前挪步,云娘示意了一下站在暗处的周絮和伍三七,两人立即上前搀扶着陈得清往宫门的方向走远。 等他们走过了一道宫门,身影化为暗夜中若隐若现得小小一点,沐清风的眼眸才缓缓凝重起来。 “云娘,派人再查一查陈得清。” “是!” 一旁,慕容诺很是不解,“你怀疑陈老有什么问题吗?” 沐清风看向她,轻吁了一口气,“多事之秋,只能谨慎些。” 慕容诺点了点头。 云娘道:“王爷,御膳房的御厨,雍华宫和御花园的花匠都已经关押起来,朱大人带着大理寺的寺丞们正在审问,左丞相和左二小姐也要求去审问一些相关的奴才,属下并未阻拦。” “快天亮了,在所有皇亲和大臣们出宫之前,桂花树中毒之事和装神弄鬼之人,都要调查清楚。”沐清风神色严肃得吩咐。 “是 !”云娘应道。 慕容诺想了想,凑近了些,低声问:“皇上还不愿重审当年蕙妃娘娘之死的案子吗?” 沐清风轻轻颔首,却仿佛已在预料之中,握着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捏了捏,“放心吧,这一次,由不得他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宣皇后上殿! 天际拂晓,一抹白雾横穿过乌沉沉的夜,像是将天边撕裂了一道口子。 慕容诺和云娘忙活了两个时辰,终于赶在晨钟敲响时来到了大殿之前。 经历一夜的等候,宫宴上摆放的菊花都不再鲜活,隐隐有了衰容,那些一夜没有合眼的皇亲国戚和官员官眷们,也都没了昨夜的精神。 仿佛,这漫长的夜,是从慕容诺和云娘走进大殿那一刻,才有了终于要过去的预示。 老皇帝高坐龙椅之上,眼神沉沉得审视着偌大宫殿里的每一道身影,良久,才转回到跪在大殿中央的两人身上。 “起来回话吧。”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慕容诺和云娘站起身来,将调查得到的结果逐一呈报,几处宫墙之上找到的蜡烛残留,雍华宫内一面缺失了镶嵌水晶的西域进贡铜镜,还有几个雍华宫奴才和御花园花匠的证词。 “父皇,根据儿臣找到的物证和多方证词,昨夜重阳夜宴上多人食用桂花糖糕引发中毒一案,正是与皇后姑母有关。”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可也有人神色凝重,仿佛早就在等待这一刻。 老皇帝不发一言,只是轻轻抬了抬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指,示意慕容诺继续说下去。 慕容诺便道:“根据御花园里花匠的交代,自一个多月以前,就曾见到皇后娘娘给御花园中的桂花树浇水,而桂花树出现枯败之势也并非近几日,儿臣和穆将军对御花园花圃多处土壤和植物根系进行采样,发现均有轻微的毒性残留,也可印证此结论。” “皇上,”云娘也拱手道:“在雍华宫中找到的铜镜背后的缺口,与臣找到的水晶大小温和,臣对比了其他镶嵌处的水晶,材质也相同,另外,根据雍华宫一个內侍的证词,对他听从皇后之命扮鬼一事供认不讳,该內侍所说扮鬼之地点,也与臣等找到的蜡烛残留之处相吻合。” 两人前后说完,大殿里再度恢复沉静,没有人窃语议论,一个个低着头,仿佛连呼吸声都放到了最轻。篳趣閣 良久,才听到老皇帝沉沉得叹了一口气。 “两位丞相,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站在下首最前方的左承恩和慕容云对视了一眼,后者上前一步。 “皇上,皇后娘娘是老臣的妹妹,老臣应当避嫌才是,但老臣还是想说一句,皇亲贵族,无论何人,犯了错就该受罚,***,更应该为天下万名之表率。” 左承恩也走上前来,拱手道:“皇上,臣以为皇后娘娘自中秋宴至今,做出一些有失常态之举,应该另有内情,若不彻查清楚就妄下罪论,不仅对皇后娘娘不公,更是让百姓们对皇上的明察秋毫有所非议。” “臣附议!” 户部侍郎余明站了出来,“臣认为左丞相言之有理,皇后娘娘多年来一直陪伴皇上身边,乃是靖国女子之典范,万名之敬仰,如今虽然人证物证皆有,但或许另有内情,是否应该宣娘娘上殿解释一番?” “臣附议!”又一个官员站了出来,“皇后娘娘仁德温良,多年来悉心抚育七王爷和九王爷,朝堂上下有目共睹,桂花糖糕之毒若为皇后有心为之,她为何也会中毒?皇上,若是皇后娘娘蒙冤受罪,只怕是国之不幸啊!” “臣附议!断然不能如此草率论罪,请皇上给皇后娘娘上殿解释的机会!” “请皇上给皇后娘娘上殿解释的机会!” 大片的身影跪了下来。 大殿之中,烛火熄灭了大半,银灰色的晨光朦朦胧胧得笼罩着殿门前的台阶。 老皇帝顺着那些匍匐的身影一路向外看去,盯着那空荡荡的大门看了好一会儿,才语速缓慢得下令,“宣,皇后,上殿。” 门外,內侍的高唱传响。 “宣皇后,上殿!” 第四百二十六章 继续追查 半个时辰后。 慕容锦华梳妆一新,身披凤袍,头戴凤冠,在几个宫婢的簇拥下,一步一步走进大殿之中。 她看起来还是那样的雍容华贵,人间绝色,她走得是那样缓慢,宛如步步踏莲,头上的凤舞九天步摇挂穗仿佛并未被她的步调惊扰,散发着敢与日月竞辉的光彩。 “参见皇上。” 慕容锦华跪在大殿中央,头冠上那只骄傲昂首的凤凰,只向这位万民之主低下了头。 老皇帝打量着这位结发之妻,二十余载了吧,他老了,便是以丹药固本培元,他的须发还是灰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深了,可他的皇后,却还是这般倾国倾城,甚至更胜于大婚之日,一身喜服陪他走上紫霄殿,向靖太祖朝拜时的模样。 帝后同心同德,恩爱白首,曾是靖国百姓间的一段佳话。 可原来,只有他白首了。 “皇后,宣你上殿,是朝臣们都认为该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朕也想听一听你的说法,为何给桂花树下毒,为何派人在宫里装神弄鬼,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等慕容锦华开口,几个內侍便将慕容诺和云娘搜寻到的物证和证词都铺开来,展示在她的面前。 慕容锦华眼神冷冷得扫过一件件东西,一张张证词,视线缓缓上抬,看向了慕容诺和云娘,并未停留多久,又转移到了沐清风的身上。 那个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的九王爷,才是昨晚所有一切事情的主谋吧? 她是如何,一步一步掉入他的陷阱里去的? 算了,根本不重要了。 他想要什么,她怎会不清楚? 九王爷长大了,却还是那个眼睁睁看着母亲倒在血泊之中的小皇子,他一直在等着今天吧?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赌上了储君之位,也要为那个******吗? 果然白眼狼是永远养不熟的啊,可惜了,她的儿子还在襁褓里就死了,不然今天在大殿之中,也会有一个皇子,不顾一切得维护自己的娘亲,哪怕与所有人为敌吧? 沐清风,你以为利用本宫,皇上就会让你得偿所愿了吗?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慕容锦华缓缓收回视线,垂眸,长睫如扇,将她眼中的寒意遮挡在阴影之下。 “皇上,臣妾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 “这……”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被什么控制了心智?” 大殿之中,再度喧哗起来。 慕容诺悄悄移动到沐清风的身边,她已经观察他好一会儿了,就那么挺直腰杆站着,一动也不动的,像是兵马俑一样,她偷偷握住他的手,才发现这家伙的手又冷又僵,就像被冰冻过。 “你在担心吗?”她压低声音问,不动声色得将她的手心贴上他的,像是把温度传递过去。 沐清风薄唇微动,“没什么可担心的。” 慕容锦华这样的回答,在他的预料之中,她不能承认自己做的那些事,故意设局谋害皇子,间接导致多人集体中毒,在宫中捏造鬼神之说,条条都是重罪。 他也给了她不承认的余地,就像猎人设下陷阱,给猎物留下了一条逃跑的路,但怎么逃,逃到哪,才是猎人真正的计划。.. 而猎人真正的猎物,不是大殿中央跪着的那一位,而是上首那个龙椅上端坐的那一位。 老皇帝扫视着议论纷纷的大臣,终是站起了身来,随着他的动作,大殿之中杂乱的声音也再度消退下去。 “老九,如今皇后给出了一个解释,你认为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瞬间,大殿中所有的视线聚集到了沐清风的身上。 慕容诺和他并肩站在一起,都有点为他捏一把汗,皇上把球扔给他,是想让他接还是不接啊? 沐清风却是面无表情道:“儿臣以为,应该就母后所中之毒继续追查下去,才能找到她言行举止一反常态的真正原因,这是对母后是否清白的唯一判定方法。” “九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皇后所中之毒不是砒.霜?” “什么毒能让人言行举止一反常态,莫不是……” “当年,好像那位娘娘……” 第四百二十七章 你们要走了? “皇上!” 大理寺卿朱谨站了出来,躬身道:“皇后娘娘昨夜毒发的症状和有违常态的言行,与当年蕙妃娘娘死前十分相似,虽然相隔十余载,但都发自于后宫之中,既然有相似之处,或许有所关联,臣以为不如将当年的卷宗翻出来,一并追查。” 话音刚落,吏部尚书唐之顺也走了出来,“皇上,臣认为朱大人所言有理,如果皇后娘娘和当年的蕙妃娘娘真是被同一种毒所害,这下毒之人恐怕还蛰伏在宫里,此隐患不可不除啊!” “当年蕙妃娘娘疯癫两月余,突然暴毙,听说死状诡异,周身都是污血,若不查明真相,唯恐皇后娘娘也会再有危险,为皇后,为安抚群臣之心,皇上,请将旧案与今日之案并审,查明真相,还两位娘娘和天下一个公正!”有一个大臣走到殿中。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官员们一个接一个走到殿中,跪在朱谨和唐之顺的身后,此时紫霄殿中已通明一片,晨光自门外,窗外穿透进来,带着一束束耀眼的阳光,仿佛无可阻挡。 老皇帝坐回龙椅之上,身子微僵,双眸深处仿佛慢慢积起浑厚的云层,颜色渐深,却抵御不了扑面而来的光耀。 他冷冷得扫视着匍匐一片的身影,最后看向了最前方那几个站立着的人。 “两位丞相,你们也认为应该把当年的旧事翻出来并案调查吗?” 左承恩凝了神色,先一步上前跪拜在地,“皇上,臣……附议!” 老皇帝瞥了他一眼,又问向慕容云,“你呢?” 慕容云走上前来,躬身一拜。 “皇上,臣附议。” “好,好……”老皇帝一遍又一遍扫视着殿中的所有人,眼神中沉浮着一些看不清又道不明的情绪,他慢慢得观察着这偌大的紫霄殿,雕梁画柱,龙飞凤舞。 竟然好像一幅幅浓墨重彩的画卷,被风吹远了,吹得散了,淡了。 “朕……” 他慢慢得吐出两个字来,“准奏。” 一夜过去,天晴万里。 在宫里关了整整一个晚上的皇亲和大臣们纷纷向二门外而去,就像退去的浪潮,为紫霄殿留下一片空旷和冷清。 皇后慕容锦华因行为异常,身中异毒,暂时禁足雍华宫,原本伺候她的宫婢和內侍全部成了嫌犯送往大理寺关押候审,雍华宫成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孤岛。 岛上,只有那个被传言因毒而疯癫的皇后。 就像,当年的蕙妃和那座彻夜缭绕凄厉喊叫的冷宫。 老皇帝一直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他的面前,还摆放着昨夜宫宴时呈上来的菜品,除了那道桂花糖糕。 他拿起筷子,伸向一盘浓油赤酱的鱼肉,一旁伺候的內侍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哎哟,皇上,您想吃东西,吩咐奴才去准备便是,这些菜早就凉透了啊!” 老皇帝像是不信,夹起鱼腹的一块肉,慢慢得送进嘴里,拒绝了两下,才轻轻放下筷子,幽幽得长叹了一声,“是啊,早就凉了,凉透了。” 他起身,大约是坐的久了,身子晃了两下,內侍冲上来搀扶住他,他没有拒绝,由着內侍扶住自己,一步步走下台阶。 “皇上,您想去哪儿啊?” “沐仙阁。” “是,摆驾沐仙阁!” “离腊月,还有多久啊?” “皇上,昨儿个才过了重阳,离腊月还有三个月呢。” “哦,那也不远了……” “是啊,宫里该为年下忙起来了。” “好好筹备吧,老七要回来了。” “是……” “对了,把秦太傅叫回来吧。” “是,皇上。” 一个时辰后。 西城门外。 一辆右丞相府的马车缓缓行驶到路边停下来。 车内,坐着慕容诺,还有已经改头换面的云娘和小周絮。 “要不我再多送你们一程吧,好不容易才见面了,连饭都没吃一顿,你们又要走了。”慕容诺有些舍不得。 云娘和她拥抱了一下,“王妃,属下们已经办完这里的任务,必须尽快赶去凉州和其他人汇合,放心吧,咱们还会再见的。” 说着,便打开包袱,将一个小锦盒交给慕容诺,“这里面是一些点心,这两日忙,抽空做了点,您解解馋,等下次见面,属下再给您多做几种。” 王妃,云娘为了做这些点心,费了不少功夫呢,我也帮了忙的,你可别一下吃完了!”周絮跟着道。 慕容诺把锦盒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宝贝疙瘩似的点了点头,“我会慢慢吃的,你们去凉州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可得好好照顾自己啊。” “放心吧,有我在,云娘不会有事的。”周絮拍了拍胸脯。 慕容诺和云娘不由相视一笑。 马车外,一辆插着苏州城风霜镖局旗帜的马车缓缓靠近,赶车的车夫敲了敲门,“云姑娘,该启程了。” “好。” 云娘拍拍周絮的肩膀,示意他下车,后者却盯着慕容诺,偷偷得红了眼眶,然后倔强得一扭头,不想被人发现似的,一溜烟得冲了出去。 云娘紧接着下了车,慕容诺正要跟出去送别,却突然听到脚步声靠近,还有熟悉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你们要走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恩情 慕容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穆野将军?! 她急忙冲下车,便看到穆野站在云娘面前,说是站,却更像是用自己拦住了她和周絮的去路。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穆将军,”慕容诺走过去,客气得笑了笑,“这两位是我娘的远亲……” 还没说完,穆野就皱着眉头打断了她的话,“王妃,什么远亲还劳您亲自送出城?更何况,还由镖局护送?我虽是武将,但不是傻子。” 呃…… 慕容诺一脸尴尬,一旁,云娘淡淡一笑,“穆将军应该是听说了宫里的消息之后才赶来的吧,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穆野愣愣得看了一眼云娘,戴着面具的那张脸,和她的截然不同,但她却好像看着一个并不陌生的人。 “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聊一聊。”穆野神情严肃。 云娘并未拒绝,转身向路边的一棵树下走去,穆野紧跟其后。 留下慕容诺和周絮站在原地,有点担忧得盯着那二人的身影。 “穆将军该不会认出云娘来了吧?”慕容诺嘀咕着。 周絮悄悄拉着她的衣袖,也是一脸紧张,“穆将军不会出卖我们吧?” “那倒不至于。” 慕容诺对此还是有把握的,“穆将军为人正直,再说,昨夜让云娘假扮她进宫,穆将军也是同意了的,今天还得了不少赏赐,神木军的指挥权也没丢,她这是百利而无一害啊。” “王妃,你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另外一个你吗?”周絮突然仰头看向她问。 慕容诺莫名心弦一颤,想到自己的经历,不由感慨似的道:“可能有吧,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或许有另一个你,另一个我,过着和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 “是吗?”篳趣閣 周絮若有所思,“那另一个我,会比你年纪大吗?” 慕容诺噗嗤一笑,“这当然有可能,说不定你是个老大叔,而我是个美丽可爱青春动人的妙龄少女,你在街口挑着担子卖豆腐,而我……也不是仵作。” “不是仵作,那你也就不是王妃了,你想做什么?”周絮顺着她的话问。 慕容诺想了想,道:“我除了会验尸,也就会做辣条和一些小吃,开个餐馆什么的,应该也不错吧。” “那我就去你的餐馆门口卖豆腐。”周絮咧嘴笑起来。 慕容诺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瓜子,“啊呸,你一个老大叔,还敢跟我这辣条西施抢生意啊,门都没有!” “你!” 周絮捂着脑袋正要争辩,便看到云娘和穆野一起走了过来,两人都是面色平静,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说过似的。 云娘看着龇牙咧嘴的周絮无奈得摇了摇头,“上车吧,咱们该走了。” 周絮撇撇嘴,‘哦"了一声,甩开慕容诺的衣袖,头也没回得上了镖局的马车,云娘向慕容诺福了一礼,又看了一眼穆野,才转身上车。 车轱辘嘎吱嘎吱转起来,藏蓝色的旗帜迎风而舞,马车远去了一小段距离,慕容诺才看到车帘被掀起来,露出一个小小的手,向她用力得挥了挥。 慕容诺失笑,也对着那手挥了挥,不管他看不看得到。 马车沿着官道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来往的车马之间,慕容诺收回视线,转身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穆野。 “赵淑儿的案子已经了结,王爷说了,接下来的事他会处理,请穆将军放心。” “那就请王妃替我多谢九王爷了,这次保住神木军的名誉,多亏了您和王爷,这份恩情,穆野记下了。”穆野拱手一拜。 慕容诺摆摆手,笑吟吟道:“不必客气,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精忠报国之士,当受天下礼待,你们都是为国家尽心尽忠的人,真正有恩于 我和王爷,乃至黎民百姓的是你们才对。” 闻言,穆野眼眸微微一震,顿了顿,才转问道:“九王妃,你可知道为何皇后如此大费周章,要夺走神木军的指挥权?” “不知道。” 慕容诺倒是答得诚恳,想到她既然没避讳自己是皇后的侄女,也算是没防备着自己的吧。 不过…… “神木军才三百人,皇后就算要插手兵权,她的胃口会不会太小了点?”慕容诺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穆野也不解得摇了摇头,“神木军虽归属巡防营,但也只是管辖西城门和城外几个不太重要的矿山和镇子罢了,城内的布防主力是其他几个军队。” “城外?”慕容诺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往马车上爬,“穆将军,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就此别过了,你要是还想知道什么就去大理寺找九王爷,再见!” 话音未落,马车已经飞快得向城内驶去,扬起一阵飞尘,笼罩着呆愣在原地的穆野。 第四百二十九章 接人 儿胡同,耳东医馆。 一辆马车匆匆停在医馆门口,慕容诺跑下来,便看到紧闭的大门和一张今日休沐的白条。 怎么休息了? 慕容诺伸手拍了拍门板。 “陈老,你在不在啊?陈老,我是慕容诺啊!” “来了来了!别敲了!!!”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门板被推开,伸出陈得清那张写满不高兴的脸来,上下打量慕容诺一眼,更是不耐得埋怨起来,“还知道来接人啊!我告诉你,再不来接走,我就把她扔到大街上要饭去了!” “你才不会呢!”慕容诺撇撇嘴,推开另外半扇门板就往医馆里走,边走还边嘀咕,“不过你这人也挺奇怪的啊,在皇宫外面你是怼天怼地怼空气,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在皇宫里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胆子那么小。” 陈得清跟过来,好像还一肚子怨气正愁无处发泄似的,“你们能随随便便砍我脑袋吗?只有皇上可以!进宫之前九王爷明明说了保我囫囵个进去,就能囫囵个的出来,结果呢?老夫我差一点脑袋和身子分家!要不是我脑子转得快,这条老命都给你们搭进去了!” “好好,是我们不够周全,说吧,想要什么赔偿,王爷说了,只要不太过分,都可以满足你。”来时,沐清风也仔细交代了这件事。 陈得清这才收敛了气焰,撇了撇嘴,“跟你说有用?你是有兵权还是财政大权呐?” “那你是想当官儿还是想谋反呐?还兵权政权,怎么,又想吓得跪在地上起不来了?”慕容诺横他一眼,半点不跟他客气。 “你这丫头!” 陈得清瞪她一眼,气呼呼得转身往问诊室的隔间里走,边走边嚷嚷:“小喜,出来!有人来接你了!” 慕容诺等了一会儿,便看到一个穿着干干净净蓝粗布衣服的小姑娘,拄着拐棍慢慢走出来,比起在桃花镇里见到时疯癫邋遢的样子,小喜简直变了个人似的,收拾得干干净净,好像也没那么骨瘦如柴了。 小喜看到慕容诺,很是疑惑,好像并不认识她,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等陈得清拎着一个包袱走出来,她才跟着他继续走到慕容诺的跟前。 “小喜,这就是在桃花镇救了你的九王妃,不过你娘王婆子现在还被她夫君关在大理寺的牢里呢,你是要谢她,还是要恨她,随你的便。”陈得清头一歪,一副【欸,我就是挑事儿,你拿我怎么地!】的模样。 慕容诺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对着小喜和善得笑了笑,“你娘被抓起来,是因为她贪婪无度,要了银子之后还不断去大理寺找朱大人索要钱财,朱大人便将她暂时关起来了,放心吧,等解决完桃花镇里的案子,就会放你们回去的。” “我记起来……”小喜眼呆呆得打量着慕容诺,“在驿站里,很多人来了,然后你们把素儿姐姐,还有周驿长他们都带走了……” “你都记起来啦!” 慕容诺惊喜不已,抓着小喜的手问,“太好了!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在驿站里说什么杀人了,好多血这种话,我们在水井里找到的尸体是被勒死的,并没有很多血,你为什么会那样说呢?” “杀,杀人……”小喜原本清澈的眼神开始慌乱涣散,突然推开慕容诺往后退,却又因为脚步不稳摔坐在地上,她紧紧抓着拐棍胡乱挥舞,惊恐得喊着,“别,别过来!杀人……别杀我……好多血,啊!!!好多血……” 一旁,陈得清赶紧拿出一根银针,对着小喜后脖颈的一处穴位扎下去,动作快准狠,小喜还没反应过来,就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陈得清斜睨了慕容诺一眼,“我可把话放在前面,二次治疗,收费加倍!” “我……” 慕容诺也有些尴尬,她只是对这个疑点十分好奇,但没想到对小喜的刺激会这么大,但 越是如此,越是证明这案子还有他们未曾发现的蹊跷不是吗? “和小丫头天,得先套近乎,一步步取得她的信任,人家才会对你打开心扉,告诉你心里的秘密,亏你还是个姑娘家的,怎么这般沉不住气?” 被陈老数落了一顿,慕容诺也无可反驳,担心得问:“她该不会又变成刚送来时那样了吧?” “你这是在瞧不起老夫的医术?”陈得清一挑眉,把包袱扔到慕容诺怀里,然后把小喜后脖颈上的银针抽了出来,“抬走!少在这儿占老夫的地方!” 慕容诺看到小喜的眼皮微微动了动,这才松了口气,将人搀扶起来,好在小喜身子小又瘦,她很轻松得便把小丫头扶到了马车上。 在她上车前,陈得清又追了出来,“回去之后,把这封信带给王爷,里面是我找他要的赔偿。” 他将一封密封好的信递给慕容诺。 这么神秘? 慕容诺疑惑得看了看信封,倒也没多问什么,便将信收进了衣襟里,然后转身上车离去。 第四百三十章 不打算等我了? 王府。 慕容诺将小喜带回来时,阿巧已经按照她的吩咐,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给小丫头休息。 半路上,小喜便苏醒了,看到慕容诺还是有些怯生生的,但这次慕容诺‘谨遵医嘱",没再提起什么杀人啊,血啊,这样刺激性的词语,聊了一会儿之后,小喜便放松了不少,到房间喝了药,便又沉沉得睡了过去。 “待会儿我得去大理寺转一圈,王爷和朱大人从宫里出来便一直在审讯带回来的嫌犯,到现在还没休息,我有点不太放心。” 慕容诺走到门口,才向身后的阿巧道。 阿巧也是机灵的,闻言,便点头道:“小喜就交给我了,王妃放心吧。” “对了,余蕊蕊怎么样了?”慕容诺又问。 听到这个名字,阿巧便要皱一下眉头,像是成了惯性反应似的,“还能怎么样,在自己院子里休养呗!不过昨晚听她那个院里的嬷嬷说,余蕊蕊大半夜不睡觉,在院子里披头散发得走来走去,谁叫她都不理,快天亮的时候又自己走回屋里睡觉了,到了白天,只说精神不好,晚上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慕容诺疑惑不解,“喝了陈老的药,毒性应该被压制了才是,为什么晚上又会不受控制?” 阿巧张望四周,凑近慕容诺压低声音问:“王妃,你说她会不会除了中毒,还真的中邪了啊?” “别胡说八道了。”慕容诺瞪了她一眼,“这两日再观察观察,若是晚上还出现这种情况,便找大夫再过来看看,总之……人在王府,就不能让她受了亏待才是。” 阿巧想了想,捂着嘴偷乐,“王妃,您现在可是越来越有咱们王府当家主母的样子了!” 慕容诺一愣,极不自然得张嘴吩咐,“赶紧去照顾小喜吧,我,我走了!” 说罢,转身开溜,头也不回。 大理寺。 突然带回来好几十号犯人,几乎把几个牢房给占满了,上至大理寺卿,少卿,下至寺丞、侍卫和狱卒,通通忙得脚不沾地。 唯独仵作,倒是闲了下来。 慕容诺进门时,便看到好久不见的小徒弟易有言正坐在花圃边鼓捣着捣药罐子。 “师父!” 看到慕容诺,易有言眼光一喜,抱着药罐便跑了过去。 “弄什么药呢?”慕容诺吸了吸鼻子,闻到明矾和花椒的味道。 易有言道:“牢房里来了很多犯人,王爷吩咐我多制一些消毒的药粉,在大理寺里各处撒一遍。” 慕容诺看看那罐子里的药粉,又看看周围来去匆匆的身影,不免有些感慨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哎,想不到咱们俩作为大理寺中刑侦断案的顶梁柱,如今却毫无用武之地,只能当个后勤跑腿的。” “师父,听说昨晚您在大殿上出了好大的风头,朝廷里那些官员和皇亲国戚都在议论您,说您和王爷是珠联璧合,还有……巾帼不让须眉!您可真是给咱们当仵作的扬眉吐气了!”易有言难得笑得这般高兴。 慕容诺被夸得却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摆摆手道:“嗐,赶鸭子上架罢了,真正厉害的还是九王爷,要不是他……”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一道身影从对面的屋顶上飞了下来。 “王妃,王爷听说您来了,让您去后院的居室等他。” 慕容诺打量他一眼,“伍三七,你传消息的速度可是越来越快了啊,我这还没和易有言聊两句呢!” 伍三七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头,“王爷一直让我注意着门口的动静,说是王妃您一定会过来,让我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哦?” 慕容诺不禁惊讶,但想到今天一上午自己接连办的那些事,又好像明白过来,沐清风这是等着自己给他汇报工作呢吧? 哎,打工人,打工魂,找了个工作 狂的夫君,看来她也只能被迫996了。 一路跟着伍三七走到居室门前,慕容诺却又闻到一阵食物的香味,推门进去,便看到了满桌的美食,中间一大盘烤鸡油光发亮,香气扑鼻而来。 “这……” 慕容诺顿时两眼放光,从昨晚到现在,她肚子的空城计都不知道唱了多少遍了。 伍三七笑吟吟道:“王爷吩咐属下准备的,都是凤仙楼的招牌菜,就等着王妃来了。” 慕容诺瞬间感动得热泪盈眶,我爱工作狂夫君,我爱996~~ 她快步走进去,盯着一桌子美味佳肴大吞口水,罪恶的小魔爪刚刚伸到鸡腿旁边,还没摸上去,便听到身后传来某人的声音。 “这是不打算等我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好色 慕容诺表示:上一次这么尴尬好像还是上一次。 她转过身,便看到沐清风走了进来,身后的伍三七很是熟练得替他们关上房门,屋里的菜香更浓郁了,勾着慕容诺的肚子发出‘咕~"的一声。 沐清风无奈一笑,“让王妃操劳到肚子闻香而动,是我的过错。” 慕容诺不跟他客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装腔作势地点点头,“看在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本王妃暂且饶你这一回。” 沐清风走到她跟前,笑吟吟问:“王妃,可以赐座了吗?” 慕容诺眼珠狡黠一转,跟本王妃演上了?那本王妃能输么! 她裙子一撩,拍拍大腿,笑得一脸色眯眯,“来,坐!” 沐清风果然愣了一下,竟不知自家小姑娘还有如此狂放的一面,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向耳根去了几分,“遵命。” 啥?! 这下换慕容诺懵了,她就是想调戏一下这家伙,怎么他还真想坐啊,她的细胳膊细腿哪里经得起他的造? 眼看着沐清风弯下腰来,慕容诺赶紧收腿,却不曾想某人伸出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腾空一落再一坐,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了沐清风的腿上,稳稳当当,腰也被揽着,不准她逃跑! “咳咳……” 慕容诺小脸唰得红了,虽然已经有夫妻之实,但这里可不是王府啊!再说大白天的…… “放我下来!”她扭了两下。 婉约行动派沐清风摇了摇头,“王妃的吩咐,我怎敢不从呢?” “那我现在有新的吩咐了,放我下来啊!”慕容诺继续乱动。 啪! 屁股上被某人不轻不重得拍了一巴掌。 “先吃饭,乖。” 声音里带着熬夜后的低哑,明明是温柔的调子,慕容诺却不由得顺了毛,转眼打量他,才发现这家伙眼下挂着淡淡的乌青,疲惫之色藏也藏不住。 她有些心疼了,不敢再乱动,问道:“很累了吧?” 沐清风淡淡一笑,“很累,所以下午咱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好好休息半日可好?” “好……” 被某人低沉沉的嗓音蛊惑着,慕容诺的嘴开火车,脑子开拖拉机在后面突突突得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答应了什么。 不过,除了王府里的小喜之外,她好像没别的事要去处理,能陪着沐清风休息,她心底也是偷着欢喜的。 “想吃什么?鸡腿?”沐清风一边问着,另一只手也没耽误,替她撕了个鸡腿递过来。 慕容诺拿着鸡腿往嘴里送,吃了几口,才想起来转头问:“你不吃吗?” “想吃。” 沐清风盯着她。 慕容诺不解,把啃了一半的鸡腿伸到他的嘴边,“给?” 沐清风却摇摇头,这次视线更明朗些,直勾勾盯着她的嘴。 咕咚。 慕容诺赶忙咽下嘴里的肉,又舔了舔嘴边的油,不确定得问:“吃这个?”她指了指自己的唇。 沐清风就笑了:“遵命。” 他微微低头,吻了下去。 慕容诺以为,这就是个浅尝辄止的吻,没想到她等了一会儿,沐清风好像没有结束的意思,她偷偷用手推他的肩膀,含糊着:“还没吃完饭呢!” 这时,沐清风却突然停下辗转,头向下一沉,向她的肩上倒去。 他的脸蹭在她的脖颈上,竟烫的她身子微微一抖,慕容诺慌忙扶住向下栽倒的沐清风,“来人呐!王爷晕倒了!!!” 滴,滴,滴。 臂弯处的血痕正聚成一颗颗血滴向下方的白瓷碗里滑落,不过片刻,小碗的底部已经填满殷红的血浆,沐清风坐在大浴桶里,黑乎乎的药汁浸泡着他胸口以下的身体。 慕容诺 一会儿看看他搭在浴桶边的胳膊放血的进度,一会儿又伸手试探一下他额头的温度。 嘴上还不忘嘟囔着,“难怪一进门就变了个人似的那么好色,原来是蛊毒发作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浸泡在药水里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第四百三十二章 你过分! “啊……没,没什么!” 慕容诺慌忙起身,被沐清风从药水里伸出来的手按住了手背,肌肤相触,她脑子里鬼使神差似的画出一副美男沐浴图,水还是清澈见底的那种。 小脸唰得红透了。 “你继续泡着吧,伍三七说你昨晚没有放血,加上之前药浴的反噬,你才会再次高热,这次一定要好好泡足两个时辰,直到你身子的热度退下来。” 她把手从某人的魔抓底下抽出来,反手将一片湿漉擦在搭着浴桶边缘的帕子上,正要去罗汉床上休息一下,却听到身后传来沐清风虚弱的声音。 “诺儿,我好难受……” 脚下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了,慕容诺只好扭过头去,重新回到浴桶边问:“哪里难受了?” 沐清风低垂着眼,头靠着浴桶边缘,头发被蒸汽濡湿,贴在脸颊上,苍白而棱角分明的脸看着颇有几分我病尤怜之色。 “浑身发冷,像是坐在冰桶里,诺儿,不想抱抱我吗?” 这还是第一次,慕容诺看到这么可怜巴巴求她的沐清风!!! 她懵了,这家伙是不是骗她的?这种话跟重金求子的骗术台词有什么区别?她怎么能相信? 但身体的反应居然比她的智商来得更诚实,她盯着他露在药水上面的胸口,湿漉漉的水珠一颗一颗趴在他光洁细腻的皮肤上,深刻般的锁骨养鱼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还有他凸起的喉结,随着吞咽和喘息上下滚动…… 妈妈咪呀……这个男人在***我! “抱……吗?”她情不自禁跟着沐清风的节奏滚了一下喉头。 沐清风缓缓抬眸,看着慕容诺,那三分病弱三分柔情三分孤独拿捏得那叫一个精准! “机会难得。” 他居然讲得出口这种话!这算什么机会!中奖的机会吗?!! 慕容诺内心还在天人交战,沐清风却坐直身子靠近过来,长臂一拦,就把慕容诺的腰搂住,那两根手指在她腰侧轻轻挑弄两下,腰带就向下一滑,垂直落地。 怎么回事?我我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面对沐清风,我的耳根子总是这么又软又乖? 为什么沐清风的手指那么好看? 胳膊还那么长? 沐清风将手搭在她肩膀上,骨节分明的指捏住她的外衣,顺着肩膀的形状一点点向下秃螺,划过她的手臂,手肘,指尖…… 为什么,所有的触感在这一刻变得如此清晰,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啊喂! 慕容诺光是维持这个僵硬站立的姿势就已经费尽全力,天知道她现在腿有多软,这男人不是个男人,是妖孽!!! 他们不是已经同过房了吗?为什么她还会这么怂包?为什么?!!!篳趣閣 几件衣裙,被沐清风慢条斯理得剥光了,慕容诺一想,这么光溜溜被他看,还不如躲进水里有点遮挡,她身子过电似的,猝然有了行动力,抬腿就往浴桶里迈,直到坐进去用黑乎乎的药水挡住自己,她才感觉安全了一点。 哪想,对面的某人,正好整以暇得盯着她,那双黑眸里翻卷的浓色,那晚她看了何止几百遍! “不是要进来抱一抱我的吗?”他还在引诱她,却带了几分挑逗的趣味。 慕容诺抿了抿嘴唇,有些不服气,“我都进来了,你抱我不也一样吗?” “我不方便。”沐清风眼神一勾,示意他正在放血的那只胳膊。 慕容诺‘哦"了一声,也知道这会子要注意着些,慢慢放松下来身体,然后一点点靠近将沐清风搂抱住。 “这样行了吧?” “好像还不够。” 沐清风得逞似的勾起嘴角。 慕容诺比他矮,锁骨以下都泡在药水里,他一只手探下去,拖着她跨坐在腿上。 “你!!!”慕容诺慌得就想躲。 沐清风立即提醒,“我胳膊……” 慕容诺不敢再动,用手扶着他的肩膀,声音里忍不住带了点儿委屈,“那,你也别乱动。” “好。” 沐清风扶住她的后脑勺,俯身靠近。 没一会儿,居室里边传来压抑到极低的声音。 “你,你别乱动。” “好。” “你动一下啊……” “我不方便。” “沐清风,你过分!唔……” 第四百三十三章 强弩之末 直到天黑,沐清风才抱着已经半昏半睡的慕容诺回到床榻上,两人换上了干净的内衫,慕容诺缩在被子里,委屈巴巴又眼神幽怨得盯着那个已经恢复精神的家伙。 “你是不是故意的?” 沐清风正端着一碗药仰头喝下,屈指擦去嘴角的痕迹,才转头疑惑得问:“故意什么?” “你方才一直……还喊难受,现在看着精神饱满了,难道不是用我做药引?”篳趣閣 采阴补阳,绝对是了! 沐清风无奈一笑,“中了【娆花】的男子,唯一的药引是身带娆花之毒的女子,诺儿,我想要你,纯粹是想要你罢了。” 这,这么直白? 慕容诺越发觉得沐清风没脸没皮了,她裹着被子坐起来,又气鼓鼓得质问:“你想要,方才你又不动……” 等等,这是在抱怨沐清风的表现不够好吗? 她悔得猛然咬住舌头切断了话音。 可沐清风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伸手过来揉了揉慕容诺的头发,“知道了,为夫下次一定好好动。”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喂!!! 慕容诺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再也不想出来了。 沐清风隔着被子拍了拍她,“你今天去耳东医馆,陈老可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对了! 慕容诺立马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我差点忘了,有一封信!” “在哪?”沐清风问。 慕容诺瞥了一眼被散落在地上的那堆衣裙,努努嘴,“外衣的夹层里。” 沐清风心领神会,起身走过去捡起衣服,顺便拿出了那封信,慕容诺本来想趁着他看信的间隙赶紧把衣服穿上,谁知方才那一番动静太大,药水扬起来撒到了浴桶外面,她的衣服也湿的穿不成了。 她懊恼得把衣服往床边一推,侧目看向沐清风,却发现他眉头紧锁,好像信里的内容不容乐观。 慕容诺不禁疑惑了。 “陈老找你讨要的赔偿很贵吗?” 沐清风将信纸递给她,“不是赔偿。” 啊? 慕容诺接过来,却只看见信纸上八个大字,【强弩之末,药石无灵】。 “这是……什么意思?” 沐清风沉默片刻,才道:“你知道【观相】吗?” “观相?!”慕容诺一脸迷惑。 沐清风解释道:“医者之纲领,望闻问切,其中【观相】便是问病的一种方法,我安排陈老进宫面圣,除了诊出皇后身藏【娆花】蛊母之外,便是让他为父皇观相。” 慕容诺顿时小手一抖,信纸滑落在锦被上。 “所以……” 强弩之末,药石无灵?!!! 等等! “你这次回城,利用重阳宴做这样一番设计来调查母妃的案子,也是因为你父皇?”慕容诺突然反应过来。 本来她一直有点想不明白,皇上才刚刚对沐清风好一点,有重用他的意向,他不趁机好好表现,就偏偏赶在这个时机制造一场暴风雨掀翻皇宫,这不是皇子,这是孙悟空啊! 沐清风轻轻颔首,“当年的错误,只有父皇亲口承认才有意义,也只有如此,才能让母亲瞑目,但就算我如此设计,也可能来不及了。” “情况这么糟糕吗?!” 慕容诺更是不解,“可昨晚看见皇上,他明明精神很好,面色红润,还陪着我们熬了一整夜啊!”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沐清风神情严肃,道:“宫中的太医对父皇的身子应该比陈老更加了解,他们的医术也绝不再陈老之下,为何父皇患病之事却半点风声也没传出来,甚至在太医院里,也没有任何用药的记录。” 慕容诺皱了皱眉头,道:“皇上是不是在沐仙阁吃了什么丹 药啊?” 她记得皇后说起这段日子皇上总是待在沐仙阁沉迷求仙问道无法自拔,虽然那位一人之下的姑母满口谎言,但这种小细节没理由费心思去编排吧。 沐清风沉默不语,思忖片刻,才道:“我会尽快再调查清楚。” 正巧,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随之传来伍三七的声音。 “王爷,王妃,属下将您们更换的衣服拿来了。” 慕容诺又害羞得缩回被子里,明明穿着衣服,却总感觉不能离开被子的遮盖。 沐清风转身去开门,门外伍三七将包袱递给他,同时说道:“王爷,那个雍华宫的宫婢终于开口了,但是她说……她想说的话,只愿意告诉九王妃。” 第四百三十四章 小诺儿 停尸房。 昏暗之中,只有几个摆在桌上和验尸台上的灯台,散发小簇的火光。 大理寺的牢房里已经住满了宫里带回的嫌犯,想要有个单独审问人的地方,一时半会还真腾不出来,慕容诺便提议将那宫婢带来停尸房。 在这里,可比在公堂上更让她自在。 跪在她面前的宫婢,便是昨晚在大殿之上振振有词诬陷沐清风的那个,她的容貌非常普通,三十左右的年纪,原本整齐的发髻已经有些散乱了。 “你想和我说什么?这里只有我和你,你只管说便是了。”慕容诺也端端正正坐在平时用来摆放尸体骨节的凳子上。 许是这里的位置偏僻,又常年阴森,再加上映在窗户纸上的白纸灯笼,便是门窗紧闭,都能感觉阵阵不知何处冒出的阴风从脚下吹过。 “奴婢真是好奇,王妃在如此阴森瘆人,充满怨气的地方是如何待得住的。”那宫婢突然开了口。 “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自然是不怕的,再说,在这里被我解剖过的尸体,最后都沉冤得雪了,他们感激我还来不及,何故要害我?” 慕容诺一番话说得很是坦然。 那宫婢却低下了头,犹豫片刻,才缓缓道:“别的鬼魂自然是会感激您,但蕙妃呢?王妃难道觉得自己嫁给九王爷,便是他的人,蕙妃的冤魂便不会再找你了吗?” “哈?”慕容诺彻底懵逼了,“蕙妃为什么要找我?我又没……” 王妃,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宫婢猛地抬头,那双眼睛高高鼓起,眼眶里却是一片通红,仿佛倒进血水一般! “你!”慕容诺吓了一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这是……”篳趣閣 “小诺儿……” 那宫婢却突然换了一种诡异而凄厉的声音呼唤慕容诺,一双染血的眼睛直勾勾得盯着她,里面好像塞满了怨恨和不甘,还有她僵硬的身体,慢慢站了起来,身子的骨节发出一节节卡拉卡拉的声音。 “小诺儿,你给我的桂花糖糕好甜啊……” 慕容诺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什么意思?”她喉头重重一沉,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得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在御花园里,一个穿金戴银的小粉团子正跌跌撞撞得往一个方向跑,她的手里捏着一块桂花糖糕,糖浆顺着她小小的手指流下来。 直到她扑进一个穿着宫装,温柔而华贵的女子怀里,小粉团子将糖糕塞进那女子的嘴里,喊着:“蕙娘娘吃糖糕,蕙娘娘吃糖糕!” “真甜!谢谢小诺儿!” 那女子抱着小粉团子,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什,什么…… “让蕙妃娘娘中毒的那块糖糕,是……我给她吃的?”慕容诺像是被一道雷给劈中,眼神惊诧得向那宫婢询证。 可那宫婢却好似一副鬼上身的模样,一步一步,脚擦着地面慢慢往前挪动,脸上带着阴邪的冷笑。 “小诺儿,下面好冷,快来与我作伴吧……” 她伸长胳膊,发黑的手指朝着慕容诺挥舞,像是要把她撕碎。 “我死得好惨,好惨,小诺儿,你如何狠心害我,现在,又要来害我的儿……” “不,不是这样的!” 慕容诺睁大眼睛,她不敢相信宫婢真的被蕙妃附体,但脑海中的画面却直接粗暴得告诉她,那就是她的记忆! 就在这时,宫婢已经走过来,双手用力掐住慕容诺的脖子,发出狰狞的笑声,“你们谁也别想害我儿子,我杀了你,杀了你……哈哈哈……” 窒息的感觉和脖颈上的痛感洪流般冲上脑海,将那些回忆的画面击得粉碎,慕容诺骤然清醒过来,眼泪夺眶而下,她来不及思考,只能挣扎脱身。 可那 宫婢的力气比她更大许多,像是发了狠要取她性命,情急之下,她屈膝向上一顶,狠狠击中宫婢的腹部,随着一声惨叫,那宫婢双手一松,慕容诺趁机用力推开她,可还没跑出两步,又被她拽住了裙摆。 看到验尸台上的灯台,慕容诺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抓起一把将蜡油泼过去。 滚烫的蜡油落在宫婢手上,痛得她大叫不止,正此时,停尸房的门也被猛地踹开。 第四百三十五章 你在躲我? “诺儿!” 嗖一声响,一道寒光从沐清风手里飞出,那宫婢一声哀嚎跌到地上,脖颈间涌出鲜血,她却直勾勾得盯着慕容诺,满脸狰狞,“死……和我,一起……下地狱……” 突然,宫婢身子抽搐了两下,两眼一翻,彻底安静了下来。 沐清风快步走到慕容诺身边,将她抱在怀里安抚,“你还好吗?” 慕容诺眼神一动不动得盯着瞪大眼睛,却已经毫无动静的宫婢,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荡着她说过的那些话,是她,给蕙妃喂了有毒的糖糕?! 为什么? 谁让她喂的? 慕容诺使劲回想,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拼命想要记起原主曾经的回忆,可换来的只有脑子里宛如拉扯一般的疼痛。 “好痛……”她终于呜咽一声,喊了出来。 沐清风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出了停尸间。 后院居室。 慕容诺闭着眼躺在床榻上,这间屋子里还残留着药水味和淡淡的血腥味,不禁让她想起在浴桶里,沐清风是那样温柔得占据她,而她是什么时候起,会那样依赖和信任他了?.. 心里突然就慌乱了一下,如果让他知道…… 慕容诺猛地睁开眼,四周昏暗,只有桌上的一盏灯台映下淡淡微光,门口传来隐隐约约的低语声。 她起了身,披上外衣趿上鞋子便向门口走,没由来得想见到沐清风。 门是虚掩着的,稍走近些,便听清了声音。 “王爷,属下在那宫婢的住处找到了【娆花】的药方,还有培养蛊毒的虫卵和药粉,看来那边是早有安排,这些东西一旦呈上去,只怕皇后又能洗脱嫌疑了。” “属下已经查验过尸体,那宫婢虽然脖颈受伤导致失血,才致使身亡的原因乃是她咬碎嘴里藏的毒,此毒与寺丞王端,凤仙楼的厨子刘叶所中之毒成分一样,都是从鄱国的一种鱼类体内提炼的毒素。” “这显然是替皇后顶罪了!王爷,咱们必须尽快行动,不然这些日子部署的一切可就白费了……” “如果没有人指认皇后,便是疑点再多,也不足以给她定罪。” 沐清风的声音很是低沉,语气严肃,仿佛不用看他,便能想象到他此刻拧着眉的模样。 “母仪天下的皇后,不仅仅只是父皇的妻子,还代表着靖国皇室的威严与名誉,而且她还有慕容云和沐铎两座靠山,若非铁证如山,父皇便不会轻易动她分毫,以免靖国的江山动荡。” 捍卫正义对今时今日的沐清风来说,并非难事。 但若是要撼动站在靖国江山之巅的人,他必须有足够分量的真相,足以让老皇帝在权衡利弊得失后,还愿意承认这份正义。 自古君王,最在乎的便是权力,最忌讳的也是觊觎他手中权力的人,沐清风虽无觊觎之心,却有继任的身份,他的话,老皇帝又会信多少? 有多少君王,坐拥天下,却不信任天下之人,哪怕亲生儿子,哪怕结发之妻。 慕容诺想到在荣安殿时,老皇帝和她单独说过的那些话,现在翻来再想,他真的完全信任皇后,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吗?恐怕并非如此。 正想得入神,门突然被轻轻推开,慕容诺吓了一跳。 “聊,聊完啦?” 沐清风走进来,疑惑得看了她一眼,轻轻颔首,“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他走过来,伸手想握住慕容诺的,却被她更快得后退一步避了开。 “我没事了。” 慕容诺转身走回到床边,拿起衣裙和腰带一边穿戴一边道:“咱们回王府吧,小喜今天第一天去王府,我得去看看她的情况才放心。” 身后只有脚步声慢慢靠近。 慕容诺正给自己绑腰带,平日里三二就能弄好的 东西,今晚也不知怎的,那暗扣死活对不上,她心烦得皱起眉头,突然感觉背后有一双手轻轻搂住了自己的腰。 “我来帮你。” 沐清风手覆盖在她的手上,温热传递,却好像带着微弱的电流,激得慕容诺下意识松开了手。 腰带落在地上,她想去捡,却被某人搂着腰转了个身,向他怀里紧紧一靠。 “你好像在躲我?” 第四百三十六章 本王进去处理 “我,我没有……” 她越是这样说,沐清风越是将她的腰重重一压,逼得她完全与自己的身子紧贴在一起,四目相对,气息交缠,想躲也躲不了。 小姑娘藏着心事,眼神里透着慌乱,他哪里看不出来。 “没有吗?” 他低头压下来,吻住她的唇,慕容诺瞪大眼睛,用手去推沐清风的肩膀,“咱们该回去了……” 舌尖被轻轻的,惩罚似的咬了一下,她突然就觉得说不上来的委屈,眼眶忍不住发酸。 沐清风后退开,额头与她的轻靠在一起,鼻尖微微相触,终是一声无奈轻叹,带着几分哄的调子,声音沉沉,“诺儿,有什么话别藏在心里,任何事,我会与你一起面对。” 慕容诺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怎么面对?告诉你让你娘中毒的糕点是我喂的?你会不会把我头摁土里给你娘道歉去? 就是因为清楚知道蕙妃在沐清风心中的地位,也明白他有多么想为娘亲的冤屈***,向陷害他娘的人报仇,她的心情才会这么复杂啊! 等了一会儿,慕容诺才瓮声瓮气说:“我就是想好好歇一歇了,996不是人干的!” 沐清风微微一愣,前半句是听懂了,后半句每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却不懂。 但是…… 既然小姑娘现在不想说,那便不说罢,他们还有一辈子要相处,总有时间慢慢摸顺她的小情绪。 “回王府睡觉吧。” 他轻勾起嘴角,弯腰捡起地上的腰带给慕容诺系好,牵着她的手一起向门口走去。 王府门口。 慕容诺和沐清风刚从马车上下来,便见阿巧急匆匆得跑出来。 “王爷,王妃,不好啦!余侍妾又发疯啦!!!” “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果断往府内走去。 往后院走的一路上,阿巧给他们说了大概情况,大概从亥时开始,余蕊蕊的院子里就传出奇怪的叫声,一开始那些嬷嬷还不让侍卫进去看,后来一个嬷嬷被砸了脑袋,捂着一脸血冲出来,大家才知道余蕊蕊在里面发了疯。 “王爷,我看您还是赶紧派人去通知余大人,余侍妾病成这样,怕是也好不了了,还不如趁现在休了她,让余大人把她领回家去,万一哪天闹出人命来再传扬出去,那不就成了咱们王府的污点了。” 阿巧的话让沐清风骤然眼神一冷。 见状,慕容诺赶紧眼神示意阿巧,然后挡在她和沐清风之间道:“阿巧口无遮拦,回去我会严格批评她的。” 沐清风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脚下步伐。 众人赶到余蕊蕊的院子,门外站着好几个侍卫和嬷嬷,仔细看去,那些侍卫的衣服和头发都被扯得散乱,嬷嬷们更是脸上挂彩。 慕容诺扫视一圈,心头都麻了一下,这哪里是发疯,这是小虎妞的野兽之魂觉醒了吧? 一旁,沐清风的脸色更是止不住的发沉,这样的景象,怎能让他不回忆起儿时曾在冷宫见过的场面,可陈老开的药不是能压制余蕊蕊的毒性吗?为什么她还是发疯了?还是疯得伤了人,就如同当年他的娘亲一样? “王爷,属下等……” 一个侍卫走上前,沐清风挥手打断他的话,声音严肃,“本王已经知道了。” “王爷,余侍妾力气很大,还有点拳脚功夫,属下等又怕伤了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另一个侍卫道。 沐清风捏了捏眉心,很是不耐,“本王进去处理。” 说着,便抬脚往院里走,慕容诺默不作声跟着就要走,被阿巧一把拽住。 “王妃,你进去干什么!” 慕容诺不满得皱皱眉,“进去帮忙啊,难道进去看热闹啊!” “你就不怕被余蕊蕊打 啊?”阿巧眼神指了指一旁挂彩的那几个。 慕容诺犹豫了两秒,摇摇头,“余蕊蕊肯定打不过沐清风,放心吧,我……”.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道身影从院门口倒飞出来,重重得摔在地上,把众人吓了一大跳,再定睛一看,倒在地上的人居然是…… “沐清风?!” “王爷?!” 第四百三十七章 余府的药 「本王没事!」 沐清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慕容诺瞥见他胸前脚印,有些担忧得走上前,压低声音问,「你被余蕊蕊揍了?」篳趣閣 声音压得再小,也挡不住阿巧的一声惊呼,「什么?!王爷被余蕊蕊给打了???」 侍卫嬷嬷们表情裂开,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什么?!」 「怎么可能!」 「这……」 沐清风脸都黑了,屈指掸去胸口痕迹,冷冷看了一眼阿巧,陪嫁丫头是不是一点门槛也没有?看来很有必要从九王府开始立规矩了! 眼见沐清风抬脚又要往院里走,慕容诺急忙拦住他。 「要不要等伍三七回来?」 「你是认为本王的武功不如他?」 自家男人不如别的男人,这对哪个夫君来说不是奇耻大辱?哪怕这男人是沐清风从小到大的贴身侍卫,那也不行! 沐清风就上头了。 脚尖一点,一个飞身而起,翻墙进院,动作利落潇洒,迅雷不及掩耳,等大家反应过来,院子里已经响起乒乒乓乓的打砸声。 不过很快便再度安静下来,沐清风神色自若得走出院子,扫视众人一圈,才道:「余侍妾已经被本王打昏了,去耳东医馆找陈大夫来。」 「是!」一个侍卫领命而去。 慕容诺便急着要去看余蕊蕊的情况,快步走进院子,才发现里面那些盆栽水缸都被砸得稀巴烂,连廊上的灯笼都被打落得不剩几盏了,她摸着黑往房间走,刚拐了个弯,就感觉脚下踢到什么软软的东西。 低头一看,竟然是躺在地上的余蕊蕊! 「蕊蕊!」 慕容诺赶紧将人扶起来,轻拍脸颊,却叫不醒她,只是余蕊蕊的状况看着十分狼狈,披头散发,衣服上又是血又是污渍,手背上也有好几道擦伤。 阿巧和这个院里的嬷嬷紧跟着赶到,一起将余蕊蕊扶进了房里,等她们替她擦洗身子再换上干净衣裳,陈得清刚好扛着药箱进了院子。 诊治时,沐清风才进来,将房里的嬷嬷都叫了出去,只留下慕容诺和阿巧。 陈得清把着脉便蹙起了眉头。 「怎么这蛊毒又发作了?不应该啊。」 慕容诺和沐清风对视了一眼,后者问,「可是药失效了?」 陈得清想了想,道:「把今天的药渣拿来给老夫看看。」 慕容诺便领着阿巧出门,向那几个嬷嬷要药渣,其中一个眼神躲闪得解释,「王妃,药渣……都倒了。」 「倒哪儿了?」 慕容诺走到她面前,这个嬷嬷她是眼熟的,是余蕊蕊从家里带来的,在她身边贴身伺候,看嬷嬷的神情,慕容诺便能察觉到有问题。 嬷嬷支支吾吾道,「后,后厨……垃圾桶……」 「那就把垃圾桶搬来。」慕容诺故意说。 嬷嬷慌忙摇头,「这太脏了,怕污了王妃的眼睛啊。」 「我可是验尸的仵作,连那些烂肉烂肠子都不觉得恶心,你觉得我会恶心一点垃圾吗?不过,本王妃最讨厌别人骗我,如果我待会儿在垃圾桶里没找到药渣,我就赐你死罪,等你死了,用你的尸体来练手,怎么样?」 慕容诺刚说完,老嬷嬷就吓得两腿发软跪了下去,一边发抖一边duangduang的磕头。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老奴只是听命行事,真的不管老奴的事啊!」 慕容诺顿时拧起眉头,一脸严肃得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老嬷嬷匍匐在地上,声音哆哆嗦嗦的,「是,是余府送来的药,让老奴添进夫人的药里,老奴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夫人怎么会成了这样……王妃,老奴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你说……余府?」 慕容诺身后传来沐清风冷肃的声音。 第四百三十八章 夜审余明 书房。 烛火映照着两道身影,一个立如雪松,一个躬身俯拜。 “参见九王爷,不知深夜召见所为何事,可是小女蕊蕊她犯了什么错……”余明低着头,虽也算是翁婿,可他却没慕容云那样的架势。 沐清风眼眸如墨,冷冷打量着余明,不紧不慢开口,“余大人入朝为官多少年了?” 余明一愣,顿了顿道,“回王爷,微臣重华七年中榜,官入户部,至今八年了。” “余大人为官八年,晋升止步侍郎,倒是可惜了些。” “王爷说笑了,微臣才疏学浅,只会点摆弄一点文墨,平日里的公务多有赖于户部尚书大人指点,微臣实在不敢妄求什么晋升啊。” “是啊,本王也听说了,余大人除了每日入宫上朝,便是在户部商议公务,回府后常以书画和下棋打发时间,最喜欢画的便是庭院里栽种的石榴树,只是听说今年那棵树没结多少果子。” 沐清风像是闲话家常一般慢慢说着,这番话,却教那余明飙出一头冷汗来。 “王,王爷……” “听说前些日子余大人的亲戚从老家来了,余大人还亲自带他们去长晨寺吃了一顿斋饭,席间谈论起余蕊蕊嫁进王府后备受冷落之事……”沐清风故意停顿下来。 余明咚的一下跪下来,连作了好几个揖,一脸惶恐得解释,“王爷,这,这只是微臣老家的人一些闲言碎语,他们都是乡下人不懂规矩,私下议论王爷那都是无心之过,微臣替他们向您赔罪,王爷恕罪啊!” 沐清风始终神色冷淡,面无表情,仿佛谈论的这些话,都是随意提起,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余明不寒而栗。. “只是百姓的几句闲谈,本王又岂会计较,难道在余大人眼里,本王是个心胸狭隘,毫无气度之人?”沐清风一挑眉梢,眼神却愈发阴沉下来。 余明奋力摇头,“不不,王爷德行兼备,心胸宽广,是微臣一时慌了神,慌了神……” “起来吧,余大人。”沐清风这才微微抬手示意。 余明扶着地爬起来,弯着腰膝盖还没打直,便又听到沐清风话音一转。 “对了,本王光顾着闲聊了,忘了今晚叫余大人来,是因为余蕊蕊打本王了。” 咚! 余明直接跪了回去,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王,王爷,蕊蕊她……微臣……这……”哆哆嗦嗦,话都说不清楚了。 沐清风嘴角轻勾,似笑非笑,“怎么?余大人不知道自己女儿的武功高强?” “微臣……”余明声音颤抖,“蕊蕊不喜学文,生性好动,微臣就这么一个女儿,教养上确实溺爱了些,让府上护院教了她一些普通的拳脚功夫,没,没想到她……王爷……微臣该死!” “护院?普通的拳脚功夫?” 沐清风冷眸微眯,说话间走近了两步,居高临下得打量着余明,“你是当本王好糊弄,还是觉得本王过于柔弱?” 他第一次进余蕊蕊院子时,确实大意了,原本以为余蕊蕊只是有点拳脚功夫,再加上力气比普通女子大一些,但那几招,还有把他踹出去的那一脚,呵,可一点也不普通! “这……”余明支支吾吾,却接不上话。 沐清风冷哼一声,继续道:“余大人,当初父皇和母后赐婚,右丞相之女赐给本王做王妃,你的女儿给本王做侍妾,本王一直以为慕容诺是父皇和母后放在本王身边的人,现在想来,倒是本王看走眼了。” “王爷,您误会了!微臣对皇上和皇后的赐婚只是听命而为,绝无其他心思,至于蕊蕊更是心思单纯,她……她虽然不算是贤惠温顺,但自从嫁入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绝没有做什么背叛王爷之事啊!” “是啊,就是因为她本本分分,本王才一直忽略她的存在,不像王妃 一天天晃悠在本王的眼皮底下,一举一动,反倒让本王看得一清二楚。” “王爷……” 余明还想解释,沐清风却往地上扔下了一包药粉。 包裹的纸松散开,红色的粉末溅到余明的手指上,他看了一眼,手指如触电般一缩。 “余大人若是还想继续狡辩下去,本王便将这药粉和余蕊蕊都送去大理寺立案调查,可能余大人并不在意这个女儿的死活,但余家上下二十几口,余大人也可以不管不顾吗?” “不……” 余明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第四百三十九章 相克的药 余蕊蕊房中。 “陈老,她怎么样了?”慕容诺跟着眉头紧锁的陈得清走到了外间。 陈得清却好像听不到似的,提着笔龙飞凤舞,写到一半,又顿住喃喃自语,一旁阿巧见了便忍不住往慕容诺旁边凑,小声问,“陈大夫是不是不会治了?” “老夫不会治,你会?” 这话,倒是让陈得清回过神来,瞟了眼她们主仆俩,继续一边写字一边道:“这姑娘真是命大啊,幸好一身好内力替她扛住了扩散的毒素,只不过这内力折损怕是补不回来了,好歹保住了这条命,也算值了。” 听到这话,慕容诺和阿巧惧是一惊。 “陈大夫,你开玩笑的吧?余侍妾明明好好的,怎么让你说的差点就要去见阎王了?” “你说她有内力,这是真的吗?” 陈得清放下笔,视线扫过二人,冷冷一哼,“不信,叫老夫来作甚?我可告诉你们,这位侍妾要不是遇上我陈得清,今晚可真就进了阎王殿,回不来了!” 慕容诺顿时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和阿巧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后怕之色,谁能想到王府里突然疯了的侍妾,差点就在今晚莫名其妙死了? 但是掺进余蕊蕊药里的那些药粉,是她父亲余明…… “陈老,那些药粉是毒吗?”她不敢相信得追问。 陈得清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毒,还真是药,只是药与药之间也有相生相克的关系,老夫给的药,药性并不温和,添加进去的药粉,刚好与之相克,老夫猜测,送药粉之人应该也很擅长医治【娆花】这种蛊毒,甚至……比老夫更了解它。” “王妃,要不还是让王爷把余大人抓去大理寺仔细审问吧?他连自己女儿都敢……万一再来对您下手,那可怎么办?”阿巧忍不住对慕容诺悄声道。 慕容诺摇了摇头,“咱们要相信王爷,别自乱阵脚,眼下先治好蕊蕊再说。” “治好?” 陈得清撇了撇嘴,“那是治不好的,这位侍妾后半生得靠名贵药材吊着命,要是药材管够十年倒是没问题,要是再稍有不慎,那就难说了,哦对了,她啊,以后也生不了孩子……” 吧嗒! 内室里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破碎声。 慕容诺心头咯噔一下,给阿巧使了个眼色,转身快步向内室走去,阿巧走到陈得清面前低声道,“陈大夫,照旧,我跟你我拿药吧。” 内室。 余蕊蕊趴在床边,一头如瀑乌发凌乱得披散在背后,两侧散落下来那些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地上是一个摔碎的茶杯。 慕容诺绕过碎片走到榻边,轻轻将她扶了起来。 原本还安安静静,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的余蕊蕊,突然扑进她的怀里不住地大哭,“姐姐,为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诺一阵心疼,她拍着余蕊蕊的后背轻声安慰,“蕊蕊,别灰心,先调养好身体,陈大夫只是就你目前的状况做出判断,等你养好身子说不定……” “没有说不定了,姐姐……” 余蕊蕊抬起头来,憔悴的脸比以前小了一圈,巴掌大小,下巴尖得像是变了个人,她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得从眼眶边滚落,仿佛脸上写满了破碎。 “我不明白,姐姐,我一直听父亲的话,乖乖待在王府里,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有人要害王爷?那他害王爷便是,为何要害我,我不想给王爷垫背啊呜呜……” 慕容诺拿着手帕替余蕊蕊擦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完,她心里也有大把的疑问,余蕊蕊从她母亲寿宴那日对阿巧说过奇怪的话之后,的确没再做过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她身上的蛊毒也来得无迹可查,余明给的药,他到底是想帮女儿还是害女儿。 还有,余蕊蕊身上的内力,她从未与谁 说过,若非今日毒发,只怕不会有人察觉。 想了想,慕容诺认真看向她问:“蕊蕊,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答应嫁给王爷?” 第四百四十章 又是为何? 余蕊蕊一愣,张口哽咽着,“是皇后娘娘!” “什么?!” 慕容诺惊呆了,这里面居然有皇后的事儿? 余蕊蕊看了慕容诺一眼,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我爹一直在户部办差,这么多年,他也没见有什么起色,今年几次办的差事也不入户部尚书的眼,是皇后娘娘私下里让人给我爹传了话,让他将我送来给九王爷做侍妾,也算给自己谋个后路,我爹本不想我做侍妾,还嫁给一个废物王爷,但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 “你也是为了你爹,才答应下来的?”慕容诺问。 余蕊蕊点了点头,“姐姐,不瞒你说,嫁进来之前我都想好了,就住在后院最偏僻的地方当个老寡妇……” 呃…… 慕容诺眼皮子一跳。 余蕊蕊也自觉失言,抿了抿嘴重新道,“我本就打算不与你争宠,更不去伺候王爷,九王爷太弱了,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男子,只是父亲对我有生养之恩,我无以为报才出此下策罢了,但来了之后没想到姐姐竟然和我不谋而合,我本以为能在后院里和姐姐相伴到老,可如今……” “你倒是一点没想把王爷捎带着考虑上啊。”慕容诺不由感慨,略一思忖,又问:“那么我娘寿宴那天,你为何要让阿巧去买糕点?就算你身上的毒会让你做出不同寻常的事,甚至记忆混乱,但那时你并无中毒迹象。” 余蕊蕊垂下眼,“其实……是皇后娘娘让我这么做的。” 又是皇后?! 慕容诺隐隐感觉所有困惑和打结的疑点,好像慢慢被梳理清晰了起来。 余蕊蕊继续道,“皇后娘娘让我爹传了话给我,只吩咐让我这样交代给阿巧,可我并不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些事,也不知道皇后会在中秋宴上设局,姐姐,我一直以为你和皇后是亲姑侄,你们之间……若是我知道那句话会害了阿巧,会让你陷入危险,我绝不可能照办的!” 慕容诺仔细想了想,对余蕊蕊来说,她确实不知道皇后会如何设计自己,别说是她,便是整个咸城的人看来,自己都是被皇后捧着护着的天之骄女吧。 她还有些疑惑之处,正想继续追问,便听到门外传来伍三七的声音。 “王妃,王爷让属下来找您过去。” 慕容诺下意识要起身,被余蕊蕊拉住了衣袖,她眼泪汪汪的,委屈又可怜得看着慕容诺,“姐姐,我害怕,王府里没有我能相信的人了……”.. “这……” 慕容诺又犹豫起来,对着门外道,“王爷那边有什么要紧事吗?” “是。”门外的应答简短直接。 慕容诺犯了难,正巧这时门外又传来阿巧疑惑的声音,“咦,伍侍卫,你怎么过来了,王爷那边审问完了?” “阿巧!” 慕容诺顿时灵光一闪,“你快进来!”书房。 慕容诺推门进屋的时候,便问到一阵飘来的血腥味,比起前两次散发的幽香已经淡了不少,血腥味更重了些。 沐清风坐在桌案前,一只手在明黄色的簿册上写着什么,一只手微微弯曲,以便血水从手臂上滴落到白瓷碗里。 慕容诺走到他的身边,瞥了一眼簿册上的字,这段日子勤学苦练,她已经能识不少字了,似乎是沐清风给老皇帝的奏章,提到了余明和余蕊蕊,还有娆花的毒性。 “余蕊蕊醒了?”沐清风停笔,侧目看过来。 慕容诺点了点头,“醒了,还听到陈大夫的诊断了,很是难过,现在阿巧正陪着她。” “你好像很心疼她。” 沐清风神色自若得拿起准备好的沾满止血药粉的纱布,盖在手臂的伤口上,视线瞥过那小半碗血,也毫无异样,仿佛那并不是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东西。 慕容诺不禁有一瞬间的恍神。 几个月前,这家伙好像还晕血晕得要死要活,如今却一点也不晕了,她闯进大理寺的那个晚上,好像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缘分,也注定了她会成为解开他心结的药。 “余蕊蕊只是被利用了,身体却受到那么大的损伤,我自然是心疼的。” “哦?她这么跟你说的?” 沐清风包扎好手臂,将身体向后一靠,劳累了整整一夜,屋里的烛火还旺盛,窗外却已经微微泛白。 “难道不是吗?”慕容诺有些惊讶得看着他。 沐清风微微眯起眼,用手指轻捏眉心,声音里难得的透出一丝疲惫,“那你有没有想过,陈老医馆里,曾经丢失过一份关于你的诊治记录,是何人所为?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余蕊蕊算是一个,那阵子她曾帮你去医馆送过东西。” “可是……”慕容诺突然有点说不出话来。 沐清风继续道,“还有余蕊蕊的一身内力,她进府之前,本王曾暗中调查过她,可关于她的内力本王却还不知情,能将此事隐藏如此之深,她又是为何?” “这……” 第四百四十一章 弃暗投明 “你的意思是……余蕊蕊还藏着不想说出来的秘密?” 慕容诺有些难以置信,眼前浮现出余蕊蕊坐在自己面前呜咽呜咽地哭的模样,还有委屈巴巴的眼神,她怎么可能在欺骗自己? 可是沐清风提出的疑点,正是她没来得及追问清楚的。 “余明已经回去了,他有弃暗投明之意,至于如何投靠,便看他会对自己和女儿所做之事吐露出来多少了。” “可蕊蕊说,她是为了帮她爹稳固官位……” 听到这话,沐清风停下手上动作,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轻叹了一口气,“诺儿,在我们去苏州城之前,王府里发生的事情,皇后那边都一清二楚。” “什么?!”篳趣閣 慕容诺瞪大了眼睛,“你早就知道……” 沐清风苦笑,“我还曾怀疑过你是那个眼线,毕竟你那么听皇后的话,她让你嫁给我这个废柴王爷,你明明有心上人,也没有拒绝不是吗?” 啊…… 慕容诺舌头一阵发麻,一脸尴尬得赶紧解释道,“其实不完全是这样的。” 沐清风却打断了她的话,“后来我才发现,自己好像判断有误,你对死尸的兴趣远胜于我这个活生生的王爷,又怎会甘愿做一个任人摆布的眼线,甚至在进了大理寺当仵作之后,你根本没有再和皇宫里任何人有联络,你啊,满心扑在验尸上,就好像根本不在乎什么丞相千金和王妃的身份,实在让我匪夷所思了好久。” “所以你才慢慢对我打消了怀疑?选择相信我了?”慕容诺不由自主顺着他的话问道。 沐清风轻轻颔首。 慕容诺又不禁疑惑,“你既然知道府里有眼线,为什么不把他找出来,反而假装完全没发现似的?” “本来府里有了眼线,便是我在明敌在暗,可我找到眼线了,便是敌在明我在暗,府里的事,什么该让她传,什么该让她毫无察觉,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而我也不需要再去担心下一个被安排进来的眼线,一举多得,有什么不好?” “说得倒是挺有道理,那你……” 慕容诺突然反应过来,“等一下,所以你一直在利用眼线传递消息给皇后,反而是在迷惑皇后?!” “化被动为主动,才会让敌人受制于自己。” 沐清风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冷光,神情严肃,“无论是在朝廷上,还是战场上,都是这个道理。” 慕容诺仔细回想着这阵子发生的桩桩件件的事情,大多数看似凶险或意外的事,好像到了沐清风这里都被迎刃而解,她从未想过为何他有这样的本事。 现在算是明白了,他从未将自己当成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不管有几个纵观棋局的人,他从来都是其中一个执棋者。 如果可以再回答一次老皇帝在荣安殿问的那个问题。 “你觉得老九当皇帝怎么样?” 慕容诺肯定会果断回答,“他有这个能耐,而且,比你想象的更厉害!” 略微走神,再反应过来,慕容诺已经被沐清风拉着抱坐在腿上,他好像很累,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呼吸着她身上的花果熏香,好像有一阵子没频繁验尸了,慕容诺连熏衣服都没那么勤快了,香味淡淡的,却足够让他绷紧了一天的心弦放松下来。 慕容诺也轻轻搂住他的腰,这样不被打扰的温存时刻,对他们来说异常珍贵,两国待战,时局动荡,儿女情长便成了一种奢侈,但她现在更多了一份心事。 沐清风正在调查母妃的冤案,他要替蕙妃娘娘洗脱冤屈,让老皇帝承认当年犯下的错,那她呢? 那块糖糕不是错了吗? 她该怎么告诉沐清风这件事情,又该怎么面对沐清风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反应,她难以启齿,更不敢想象。 起码让我自己先弄清楚那时 的前因后果吧。 慕容诺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她必须告诉沐清风,明明白白得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诺儿。” 安静了片刻,沐清风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哑,像是拿着小刷子轻轻刷她的耳垂。 她懒懒得“嗯”了一声。 沐清风偏过头,在她的脖颈上轻吻了一下,“过了年,给我生个孩子吧?” “啊?!” 慕容诺一个激灵,身子一晃,差点从他腿上掉下去。 第四百四十二章 给你面子 次日,右丞相府。 慕容诺赶了个大早回娘家,她心里惦记着事儿,夜里翻来覆去得睡不着,幸好沐清风忙着审问宫里带回来的嫌犯又连夜去了大理寺,否则她肯定会在他面前露馅儿。 进了前院门,慕容诺便听到花园里传来慕容承咋呼的声音,仔细再听,居然还有一个女子与他对话。 她隐约觉得声音耳熟,便顺着声音找过去,在慕容承最宝贝的锦鲤池前,居然看到躺在椅子上的小老弟和左卿卿! 更令她惊掉下巴的是,左卿卿换了常穿的又飒又帅气的衣裳,穿上了淡青色的宽袖衣裙,梳着精致温柔的发髻,连金丝镂花的发簪都戴上了! “你们……”她忍不住出声,惊得那两人同时回头,狠狠吓了一跳。 “慕容诺?!” 左卿卿的脸飞快飘起两抹粉晕,支支吾吾反问,“你怎么在这儿?” “这好像是……我家。”慕容诺都被她问得差点没反应过来。 左卿卿“哦”了一声,解释道,“我今天休沐。” 慕容诺也“哦”了一声,指了指旁边傻愣着的慕容承,“所以你来探病?” “咳咳!” 慕容承这下人醒了似的,捂着空拳抵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姐,我只是练武练伤了腰,什么病不病的。左卿卿”边说还边偷偷给慕容诺挤眉弄眼。 慕容诺视线扫过他他,又看向左卿卿,实在没忍住发出真实诚恳的疑问,“这你也信?” 练武,呵,嗷嗷叫那种吗? 左卿卿撇了撇嘴,“我这不是给你面子……” 慕容承的脸一下垮下来,眼波颤抖,嘴唇抽搐了两下,一脸被世界玩弄的复杂表情,“你们……老爹说的果然是真的,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最毒……” “住嘴。” 慕容诺和左卿卿异口同声,顺便各给了他一个冷刀眼。 正在这时,齐嬛带着两个婢女走了过来,婢女手里捧着托盘,盘中放着好些精致的糕点和茶具,看到慕容诺,她顿时惊喜得扑过去。 “我的宝儿,你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好让你爹去九王爷府门口接你去啊!” “宝儿,这才两天不见,你怎么好像瘦了,是不是王爷对你不用心了?” “宝儿……” 慕容诺对老娘的嘘寒问暖已经习以为常,连声应答反正绝不让话掉在地上。 倒是一旁,头一回见到这场面的左卿卿看得目瞪口呆之外,还顺便对慕容承投去了一个怜悯的眼神。 早听说慕容云的一双儿女在家的待遇有点差距,只是没想到是云泥之别。 那边,齐嬛突然想起这里还有个客人,抬起兰花指笑吟吟指向左卿卿,对慕容诺道:“她这么打扮好看吗?” 呃…… 慕容诺顿悟了,敢情左卿卿穿成这样,是被老娘拉着玩换装游戏了啊,不过…… “挺好看的,就是一时间还不太习惯。” 别说慕容诺了,左卿卿换了装扮之后就哪哪的不自在,仿佛手脚和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只不过架不住齐嬛的热情,而且看她眉开眼笑替自己梳妆打扮的样子,她总能在脑海里浮现自己娘亲模糊的音容,便也不忍拒绝了。 齐嬛倒是满意得笑弯了眼,“经常穿便习惯了,女儿家的,怎么能总是一副男儿装,将来嫁进咱们……那个,嫁进婆家,婆婆准备的那些漂亮裙子和头钗首饰,还有胭脂水粉,岂不是都浪费了!” 慕容诺意味深长得和齐嬛对视了一眼,老娘,我懂你意思了。 这话却把左卿卿给说得更尴尬了,她走过来给齐嬛福了一礼,“夫人,我家里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怎么就要走了,茶点还没吃呢,我还吩咐厨子待会儿过来捞两条鱼,中午给你红 烧了吃呢!”齐嬛急忙道。 一旁,慕容承急得从椅子上坐直身子,“老娘,这池子里都是我的儿子闺女,你怎么能……” “蠢货!” 齐嬛瞪他一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懂什么!” 慕容承被怼得张着嘴说不出话,左卿卿顿时像火烧了屁股似的,一边抬脚走一边讪笑,“夫人,我不爱吃鱼,那个……这衣裳和首饰我下次休沐过来还您,就这样,我走了哈,别送我,我走得快,你们跟不上。”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快出院门了。 齐嬛气得一跺脚,冲到慕容承身边,恨铁不成钢得咬牙,“不成器的玩意儿,一天到晚就知道鱼鱼鱼,鱼能给你暖被窝,鱼能给你生孩子!” “娘……”慕容承十分无辜,“这鱼不少钱呐!” “你!” 齐嬛气得直接伸手抓住椅子用力一掀,只听扑通一声,慕容承就被掀进鱼池里去了。 “娘!你干嘛啊,这水哇凉哇凉的,我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呢!姐快来拉我一把……” 齐嬛头也不回走到慕容诺身边,挽着女儿的胳膊就走。 “走,让他自个儿清醒清醒,到底是鱼重要还是媳妇儿重要!” “啊……” 慕容诺被半拖着走了,身后还传来慕容承扑腾打水的声音。 “娘!姐!别走啊!诶,诶……” 第四百四十三章 怎么会是她 进了花厅,齐嬛拉着慕容诺坐下来,才问道:“你今天回来,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啊?可不许骗娘哦!” “这么明显吗?”慕容诺惊讶了。 齐嬛替她倒了杯茶,握着女儿的手轻轻抚摸着,“你啊,从小到大,心里一有事,手就发凉,我可是你娘,谁还能有我清楚?” 慕容诺眼前一涩,像是被茶杯上袅袅而起的热气熏了眼,她想了想,直接道:“娘,我确实有件事想问问您,可这件事发生在我很小的时候,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了。” 不等她说完,齐嬛已经脸色一变,轻蹙起眉头问,“你想知道的事情,可是和蕙妃娘娘有关?” 慕容诺轻轻颔首,道:“重阳宴那晚,我路过御花园,突然想起小时候,我在那儿和蕙妃娘娘一起玩,我还喂了她一块桂花糖糕。” 齐嬛垂眸沉思了一会儿,才轻叹了一口气,“确实有这件事。” “这么说,让蕙妃娘娘中毒的糖糕,真是我亲手喂给她吃的?!”慕容诺眼瞳一震。 齐嬛赶紧捂上她的嘴,往门外张望了两眼,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松开手压低声音道: “傻孩子,虽然蕙妃娘娘确实在那不久便失了常态,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来,但谁又能肯定,她是因为你喂的那一块糖糕而中毒呢?我记得那天在御花园里,不止是蕙妃,还有德妃和皇后,大家在一起赏花品茶,茶水,糕点,都可能有问题,你又何必把这事儿往自己身上揽!” “可是……” 慕容诺一时语塞,老娘说的也没错,就算蕙妃娘娘真的是那一日中毒,可谁又能肯定毒在桂花糖糕上,至于那个雍华宫的宫婢,鬼上身那必然是假的,她在自己面前装神弄鬼,故意说是自己害死了蕙妃,又是为何呢? 齐嬛拍了拍她的手,温柔得安抚着女儿,“我知道王爷一心想查明母妃的死背后的真相,但无论如何,哪怕……毒真的在那块糖糕上,也是有人假借你的手来毒害蕙妃,你只是单纯无知被利用了,怎能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诺儿,娘不反对你帮着九王爷一起调查当年的事情,但若是因此让你们夫妻俩的情分生了嫌隙,那才是得不偿失啊!” 嫌隙? 慕容诺突然明白过来,那个宫婢会不会就是为了挑拨自己和沐清风?如此一来,查案一定会受到影响,若是沐清风因此无法释怀,那对方可真是稳赚不赔了。 再一想到宫婢的出处,慕容诺下意识问向母亲,“娘,当年的桂花糖糕,是谁准备的?” 如果是皇后,那么一切便顺理成章没跑了,也只有皇后,才会知道利用桂花糖糕挑拨自己和沐清风会有多大的好处…… “是德妃。”齐嬛却给出了一个让慕容诺出乎意料的答案。 她惊讶得看着老娘,“您是说七皇子木铎的母妃?” 怎么会是她…… 齐嬛点了点头,道:“当年的一后二妃,都是天姿国色,才情与相貌,乃至家世背景,都是靖国中的翘楚之选,尤其是慕容锦华,有你爹这一身战功的大将军当靠山,才入了王府,便已经是王妃之尊,后来太子和先皇战死渭水,身为二皇子的皇上继承皇位,改国号重华,慕容锦华便成了一***。 蕙妃和德妃虽然位分不分上下,但其实宫里。上下无人不知,皇上对蕙妃独有一份宠爱,便是皇后也不及,而德妃论相貌不比蕙妃,论家世及不上皇后,只是性子温良和善,是皇上的一朵解语花。” “我在苏州城时,曾遇见过一位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她曾经侍奉过蕙妃,她告诉我,当年德妃曾给蕙妃送过果酒,但蕙妃没喝那酒,赏赐给了嬷嬷,嬷嬷喝下后便音容尽毁。” 慕容诺慢慢说着,眼前浮现出陆嬷嬷那张不苟言笑的脸。 齐嬛表情凝重,思忖片刻,才道,“当年这件 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这其中真相如何,早已随着德妃和蕙妃的死深埋黄土,诺儿,如今九王爷好不容易受到皇上器重,光是调查一个蕙妃,便已经让他触了龙须,你们可要好好考虑清楚,是不是要将后宫里那些陈年往事都给挖出来,皇上必然是不想让天下百姓看皇室的笑话。” 齐嬛所言,也正是慕容诺所顾虑的,曾几何时她的眼里只有验尸和查案,讲求真相至上,可如今他们触摸的案子涉及到了这个国家的天子,还有他的后宫,似乎已经无法让查案变得纯粹。 这一步步走下去,到底有多么凶险,一步步踩在薄冰上,什么时候会掉进深不见底的冰窟里去,没有人知道。 “娘,你说当年的事情随着死者深埋进了黄土之中,这就是对犯罪者的纵容不是吗?” 想通了这一点,慕容诺的眼前如拨云见日般清朗起来,她轻勾起嘴角,露出坚定而自信的笑。 “若没有人愿意拿起锄头挖开黄土,将真相公之于众,这世间是不是就成了恶徒的乐园,真相大白的意义不仅仅是还死者一个公道,还要告诉世人,这世界上还有人会维护正义和真相,惩恶扬善,这样的人是善者的榜样,也是恶者头顶的悬刀。” 齐嬛久久得看着女儿,眼眶湿润,紧紧握住慕容诺的手,“孩子,娘明白了,爹娘会全力支持你们,天下大公,才会万世太平,娘相信你和九王爷会做到的。” 慕容诺也忍不住泪目,母女俩正心潮翻涌,门外突然传来了叫喊声,像利刃将此时的气氛横穿而过。 “姐!快来救我的鱼啊!!!”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不会再回来 慕容诺无奈得跑进花园,池塘边正晒着三条肥胖浑圆的大锦鲤。 落汤鸡慕容承坐在地上,看到姐姐赶来就像看到华佗在世两眼放光,“姐,快!鱼快死了!快帮帮我!” 慕容诺很是无语,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戳了戳鱼肚皮,三条鱼好像都不太行了,微弱的动了动尾巴来回应她。 “我只会解剖,不会医术,更何况还是兽医学,要不等它们死了,我解剖给你看看?” 慕容承两眼一瞪,难以置信得看着姐姐,“你个毒妇!这是咱们慕容家的子孙,你简直凶残冷血至极!” 慕容诺顿时拉下脸来,“慕容家的子孙?你问过爹娘了吗?他们认不认这些后代?以后上不上族谱啊?生了孩子管你叫爹还是叫哥啊?” “你,你少废话,快帮我想想办法,我可告诉你,我还指着这些鱼卖个好价钱呢!”慕容承不耐烦道。 慕容诺倒是好奇了,“你就这么缺钱要去买鱼了?也不怕在菜市场被认出来给老爹丢脸?” “还不是那个左卿卿!” 慕容承撇了撇嘴,像是满肚子苦水正愁没处倒,总算遇上个发泄对象,“一大早,她就跑来说过两天自己要过生日了,让咱们一起去左丞相府参加她的寿宴,这祝寿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吧?你嫁给姐夫,那就代表的九王爷府,咱们右丞相府只有我来当代表了,礼物肯定不能寒碜了吧?” “寿宴啊,方才怎么没听她说起呢?”慕容诺有些惊讶。 慕容承道:“这不还没说到这事儿,人就急急忙忙跑了,不过我来传达也是一样。”. 慕容诺一挑眉,“你?怎么能一样?人家是寿星,你是啥?” “我是……” 慕容承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捏起一条鱼递到慕容诺跟前,“别打岔,赶紧救我的鱼!” 慕容诺战术性得后仰脖子,鱼腥味让她有点上头,“去左丞相府祝寿是正事,你问爹要点钱买贺礼便是了,再说,咱们府的仓库里不少好东西,你挑选几件送去也可以啊!” “那不一样!”慕容承难得神情认真,“山珍海味,金银珠宝,左卿卿哪样没见过,本少爷出手,那就绝对得是个让她合不拢嘴的大惊喜,要亮瞎她的眼才行!” 呃…… 不知道为什么,慕容诺对他的惊喜隐隐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她想了想,又打量了一眼小嘴一张一张的鱼,道:“虽然我不会医术,但我知道一个法子可能有用,而且你自己就可以做。” “什么法子?还不快说!” “我教你啊,把鱼转过去,深吸一口气含在嘴巴里,对,就这样,鱼嘴对上你的嘴再吐气……” “呸,呸呸!yue~好腥!” 吃过午饭,慕容诺才回到王府,听值守的侍卫说沐清风还没从大理寺回来,她便径直去了后院,打算回自己的小院里休息。 路过余蕊蕊的院子时,却看到一些婢女和嬷嬷在往出搬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诺问向其中一个婢女。 那人回道:“余大人来了府上,说是要接夫人回娘家小住一段时日,王爷已经准了,伍侍卫带了话来,让奴婢等收拾夫人的东西送去余府。” 只是小住一阵子,怎么要收拾东西了? 慕容诺疑惑得看着一口口抬出来的大箱子,上面还贴着没褪色的喜纸,这貌似连嫁妆都要送回余府了吧? 她想着,等沐清风回来得好好问个清楚。 进了自己的小院子,慕容诺便闻到一股辣条的香气,打眼一看,阿巧带着小喜坐在石桌旁,支着一口小锅在炸豆腐皮,裹满了辣椒粉的辣条看着红艳艳的,香气扑鼻,十分诱人。 她走上前去,却发现阿巧眼眶红红的,好像入神得想着什么。 “阿巧。”慕容诺出声惊醒她。 阿巧吓了一跳,看到慕容诺慌忙站起来,“王妃,怎么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到晚上了呢。” 慕容诺捏起一块辣条边吃边道,“怎么想起炸辣条了,你好像不太爱吃这个吧?” “余侍妾被她爹接走了,我想来想去,心里有点不太好受,就做了些辣条包着送给她了,这是剩下的豆腐皮,我看小喜感兴趣,便教她怎么做呢。” 一旁,小喜正津津有味得看着小锅和锅下翻滚的火苗,不时抬起眼来,看着慕容诺和阿巧笑一笑。 “火,红的,香……”她指来指去,像是在给慕容诺介绍。 可阿巧把辣条递给小喜,她又往后躲,根本不想吃的样子。 阿巧无奈叹气,“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的人想吃,可能以后再也吃不到了,你倒好,送到眼前也不要。” “你在说蕊蕊吗?”慕容诺问道。 阿巧叹了口气,“王妃,我好像真的错怪余侍妾了,她没想和你争宠,而且……对王爷也没想法,我却一直针对她,给她脸色看,现在她走了,我便是有心赔罪也没机会了。” “等她回来不就有机会了。”慕容诺道。 阿巧眉头一皱,有点像看不争气的女儿一样看着慕容诺,“王妃,余侍妾走了,你和王爷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夫妻恩爱到白头了,你怎么能还惦记着她回来,你也太心大了吧?” “傻瓜,她是沐清风有名有份的侍妾,怎么可能我不惦记,她就一去不回了?” 慕容诺正说着,院门外便传来沐清风的声音,“她不会再回来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诺儿想让我睡 屋内。 阿巧送了茶水进来,默不作声走到床边,将早晨叠好的被子铺开,然后红着脸头也不回得出了门。 坐在桌边的慕容诺目送着她的背影,又转头看了一眼床的方向。 呃…… 该说她贴心呢还是想多了,这才刚过中午啊喂! 沐清风也和她看着同一方向,勾唇轻笑,“既然诺儿有意,我可以陪你午睡一会儿。” “不,不是!”慕容诺慌忙看向沐清风。. 沐清风却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得将她打横抱起,“忙了一夜没睡,见了你,突然困得厉害,陪陪我,嗯?” 嗯??? 慕容诺本来还想挣扎两下,这家伙一个嗓子里滚出来的尾音,低沉磁性,带着钩子似的,把她钓得服服帖帖,“那,就一小会儿,我没有午睡的习惯。”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沐清风轻轻放在了床上,他也不退开,顺势压在慕容诺上方。 两个人都不说话,彼此呼吸的气息却越来越近,熟练得交织在了一起,慕容诺拽着沐清风的衣襟,感觉到他的手在腰间的曲线上游走,不知怎的,就想起他修长的手指,温热的指腹轻轻滑过皮肤时,令她忍不住燥热的触感了。 “不是……午睡吗?”她视线飘忽,忍不住探出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唇。 沐清风喉结微微一滚,带着沙哑的低笑,直勾勾得磨进耳朵里,让人全身禁不住得发痒,“嗯,先哄哄你。” 哄我? 慕容诺忍不住抬眼对上他的,浓墨似的眸子里,深不见底,却又映得她饱满而清晰,她疑惑得眨巴两下眼睛,“为什么要哄我?” “夫君在外办公一夜未归,夫人独床冷被到天明,自然心有怨气,夫君回来发现妻子幽怨之态,可不得好好哄一哄吗?”沐清风弯着笑眼,灵活的指尖勾进腰带的盘扣里,三两下,便让那东西落在了床上。 慕容诺瞪大了眼,“我哪有……” 手指刚解开裙带的沐清风停顿下来,指尖绕着带着缠了两圈,像是拉着慕容诺心口上跃跃欲飞的风筝,一紧一松,拉得她大吞口水。 “哎,若是夫人不想午睡,夫君也可以强忍着一夜辛劳后的困意……”说着,沐清风便作势起身。 慕容诺咬着唇,拉住他的衣角,“困了便睡,我哪说让你忍了……” “诺儿想让我睡?” 沐清风得逞似的坏笑。 慕容诺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点点头,看着某人眼睛里闪烁出来的笑意,又顿然悟了! 这话怎么不对味儿啊? 可惜已经晚了,沐清风覆身其上,凑近她耳边,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垂,“既然夫人发话,夫君自当遵命了。” 这个午觉睡得极长,慕容诺再一睁眼,窗外天色都黑了! 她嗓子也哑了,中途又哭又求得让沐清风赶快结束了睡觉,可他却根本不知疲倦似的,最后好像还是她先睡了过去,睡梦中,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沐清风替她擦了身子,然后从背后抱着她贴着身子一起入睡。 感觉到她醒来的动静,身后的沐清风也睁开了眼,声音却不似下午的哑,反倒更精神清透了。 “不困了?” 慕容诺懒懒得‘嗯"了一声,转过身往沐清风怀里钻,刚睡醒的小姑娘奶猫似的,一身好闻的香气,毛茸茸的头发蹭着他的颈窝,又勾得沐清风心尖发痒。 但又想到小姑娘一下午又软又娇的哭腔,他无奈一笑,压住了乱动的心思。 慕容诺找好舒服的姿势,才想起午睡前的事,问道:“沐清风,你为什么说蕊蕊不会再回来了?” “余明今天早晨去了大理寺,将皇后私下传话命令他做的那些事,全都供了出来,虽然他并未做什么触犯刑法律例之事,但朝廷官 员与后宫暗中勾结,这本就是不能容忍的,所以皇后的案子调查之后,余明会自请辞官回乡,而我也答应保全他一个善始善终的体面。 至于余蕊蕊,我与她并无情分,更未曾同房过,余明辞官之后她也没有继续留在王府的理由,又何须再勉强回来?我已经和余明商议,过年之后便正式奏明父皇,将余蕊蕊从王府里除名,还她一个自由身。” 慕容诺没有说话,只是想起来这半年来和余蕊蕊相处的点点滴滴,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父亲,不是因为皇后的命令,她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会一直那么融洽吧? 她甚至都已经忘了去想,余蕊蕊还有一个侍妾的名分,而是把她当成朋友来看。 余蕊蕊知道自己这一次离开,便是自由了吗? 等她随父亲离开了咸城,还会记得九王爷府的后院里,和自己一起吃辣条,啃鸡腿的日子吗? 沐清风一直观察着怀里小姑娘的表情,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又好像把什么都写在了脸上,她的迷惑,她的不舍,她的怅然若失和怀念。 他不禁哭笑不得,放眼靖国天下,恐怕除了慕容诺之外,没有哪家的当家主母能这么怀念一个离去的侍妾吧? 她就这么大方?还是对他没什么占有欲? 有点不服气的沐清风低下头,吻了吻小姑娘的眉心,又顺着挺巧的鼻梁吻下去,像是要抢回她的思绪,慕容诺一个激灵,脸上被吻得发痒,边推他边扭着身子躲,“别闹……” 她哪躲得过沐清风,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各处,藏在被子下的手也开始不老实得滑动,还不等她反应,某人的唇又快准狠得封住了她的。 正要长驱直入,便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 叩叩叩! “王妃,承少爷来了,说有急事找您。” 慕容诺赶忙推开沐清风应道:“好,我马上出来!”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两千二百两 房门被推开,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沐清风穿戴整齐,神清气爽得走下台阶,今夜夜幕如墨,漫天星斗,看着站在院子里没头苍蝇似的乱走的慕容承,沐清风难得收敛了生人勿进的气场,淡淡一笑。 “承少爷难得来王府一趟,还挑了个深夜,可是遇上什么大事了吗?” 慕容承一抬头,看到姐夫居然主动跟自己说话,还一脸的和蔼可亲?他硬生生掐了一把胳膊,痛! 凑到跟前去,慕容承才讪笑着道:“姐夫,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白天在家里和我姐没聊够,这会儿睡不着,再过来聊聊。” 沐清风意味深长得打量他一眼,“聊天?” “是,是……这不过两日左卿卿是生日,咱们要去左丞相府给她贺寿,我来和我姐商量寿礼的事儿。” “生日?” “姐夫,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我姐没跟你说吗?难道她想背着你自己一个人偷偷去啊?这……” 说着,慕容承啪的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 沐清风的神清气爽戛然一止,脸色沉下来,眸子跟头顶夜色似的黑。 慕容承心虚的一批,结结巴巴解释:“那个,我姐……肯定是忘了……再说,姐夫你心胸宽广,肚能撑船,就算我姐真的不带你去,你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呵。” 沐清风轻哼一声,两道浓眉紧紧蹙起,“自然不会。” 慕容承这才松了口气,讷讷得点了点头,“我就说嘛,姐夫就不是个小气的人!那左丞相才是没眼力劲儿的,我姐都成婚了,还给她送什么香炉和香料,不就是长着他家里种着满院子的紫藤花,咱们王府里没种嘛……” “你说,左丞相府满院的紫藤花?过两天,你和你姐要去那儿给左卿卿祝寿?”沐清风一脸冷色,一字一顿,后槽牙默默咬紧了几分。 慕容承轻声嗫嚅,“是啊……” “很好。” 深吸了一口气,沐清风又恢复了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面色,眼神冷冷得转身就往院门方向走,走到一半,又停下脚步,回头道:“慕容承,你找本王借钱开辣条店,说要按月给本王分红,如今也过了一段时日,连本带利,你可别忘了。” “啊?!”慕容承一脸懵逼,“姐夫,那个店……我……” 沐清风悠悠的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就先还一千两吧,明日本王派人去右丞相府去取,顺便给岳母送一些天山雪莲补养身子。” “啊这……” 还没等慕容承支吾个所以然来,沐清风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月亮门外。 慕容承一步一挪,脚步沉重得上了台阶,走进慕容诺的屋子,正看到她捧着碗大口大口得吃饭,忙活了一下午的慕容师傅,终于迎来了补给,吃得她忘乎所以,都没注意到慕容承半天没进来找她。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吧唧的?” 慕容诺匆匆忙忙打量他一眼,继续埋头啃鸡腿。 慕容承坐到她对面,忧心忡忡得看着姐姐,犹豫再三,才小心翼翼得开口,“姐,我可能……” 把你给卖了? 这能说? 说了,怕是今晚来此的目的也得黄! 慕容承话到嘴边又是一拐,吞了吞口水,才转而道:“姐,我来找你借点银子。” “你不是卖鱼去了吗?怎么还要借钱?”慕容诺把鸡骨头一扔,一边擦手擦嘴一边问。 慕容承撇了撇嘴,“死鱼能卖几个钱啊,亏本处理了,再说,最近观赏鱼行情也不太好,半池子的锦鲤,才买了三百两。” “三百两也够了吧?不就是一份生日礼物吗?”在慕容诺的印象里,那些珠钗首饰,金银玉器,三百两也能买到品相很不错的了,毕竟她在 苏州城时曾疯狂采购过一次。 两个城之间虽然有点距离,但物价应该大差不差吧? 慕容承却摇了摇头,“姐,我不是说了,我要给左卿卿送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惊喜,至少,还得要四个三百两才能够呢!” “一两的礼物?!”慕容诺都惊呆了,“你会不会出手太阔绰了一点啊?” “有些浪漫,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姐,我没想到你成婚之后,变得这么肤浅了。”慕容承居然还一脸嫌弃得摇了摇头。 不过,慕容诺还是捕捉到了他不经意间泄露的关键词……“浪漫?” 慕容承尴尬得咧了咧嘴,耳根底下藏着浮现的绯红,语气里又藏着一点傲娇,“你没看出来,左卿卿一直对我死缠烂打,一往情深,非我不可吗?我好歹也得回应一下啊。” 呃…… “她对你死缠烂打,我确实是没看出来……”只看出来你莫名其妙且爆棚的自信了。 “一听说我受伤了,大清早就赶来府里探望,这还不能说明吗?”慕容承却一脸理所当然。. 慕容诺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想和他继续讨论关于感情的话题,直截了当得问道:“所以你来找我,要借一千二百两?” 手头还有没有这么多活钱啊?她从来没管过自己的帐,还真是不清楚,得把管家婆阿巧叫来问一问才行。 慕容诺心里盘算着,却见慕容承竖起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摇摆了两下。 “不,姐,我得借两千二百两。” 第四百四十七章 我喜欢你啊! 慕容承揣着一兜沉甸甸的银票和银子走之后,阿巧眼巴巴望着门外,心都在哗啦啦的淌血。 “王妃,您现在要是后悔还来得及,我这就去偷袭承少爷,把钱都抢回来!” 慕容诺摆摆手,“算了,咱们平时也没花钱的地方,还不如让他拿去应个急,再说他也不是不还给咱们了……” 越说,声音越是心虚,慕容承会还的吧?呃…… 阿巧气得一跺脚,“那可是王妃您的私房钱!承少爷拿都拿不出来这么多钱,怎么可能有钱还给您!” 慕容诺一愣,心说: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阿巧还在愤愤不平,“一两,扔到花园的荷花池里还能听好一会儿的响呢!这下可真是有去无回了!” “那我也是没办法啊,这都三更天了,臭小子还抱着我的腿又哭又嚎,这要是传出去,说咱们慕容家未来的家主脑子有问题怎么办?” “这还用传?” 阿巧连连摇头,“承少爷绝对是真疯了啊!一千多两的贺礼,王爷都没送过您这么贵的贺礼呢!” 王爷?对啊! “王爷怎么没回来了?他走之前不是说今晚会过来和我一起睡……”慕容诺疑惑得往门外张望两眼。 眼巴巴的样子,倒真成了沐清风今天戏弄她时说的那个夜盼夫君,孤枕难眠的夫人了。 阿巧这才后知后觉得一拍脑门。 “王妃,我想起来了,承少爷出门的时候,特地问了我王爷在哪儿,说是不想出去时再和他撞上,以免又说错话……” “说错话?” 慕容诺又看向一片漆黑的门外,拳头慢慢地攥紧,喉头重重一滚,还是没忍住爆发出一声怒吼,“慕容承!!!” 第二天一大早,慕容诺就带着阿巧和精心准备的早餐去找沐清风了,看是要为慕容承那臭小子的那句话擦屁股。 沐清风睡在书房里,明明有自己的院子,和王府里最大最豪华的卧房和最舒服的床,他偏不去睡,就是要睡在只有一张小罗汉床的书房里。 听说夜里一直点着蜡烛,快天亮时烛火才熄灭。 慕容诺站在门口,听到伍三七的汇报,顿时心疼不已,什么也没说,推了门便跨步进去。 身后,阿巧和伍三七对视一眼,很自觉得没跟着。 “王爷为啥睡在书房里啊?那罗汉床又冷又硬,怎么能睡得好呢?” “瞧你家王妃一脸心疼的样子,你说王爷为啥睡书房啊。” “你走这么快,赶着去哪儿啊?” “去右丞相府,替王爷要账去……” 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飞快远去。 书房里,慕容诺一进来便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桌上放着白瓷碗,碗里是小半碗血,放了好几日的血了,那股子奇异的幽香几乎已经闻不出来。 她轻手轻脚来到罗汉床边,蜷缩着的沐清风正微蹙着眉头,极不舒服似的,闭着眼皮,像是睡着了。 “沐清风?”慕容诺轻轻喊了一声。 沐清风浓密的长睫微微一颤,却一动不动,好像没听到她的声音。 慕容诺弯下腰靠近,看着搭在他身上的单薄外衫,忍不住叹了口气,“就算生我的气,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啊,在这儿睡多难受啊,再说,我最近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对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说着,她语气里忍不住委屈上了。 沐清风慢慢睁开了眼睛,一片清明,哪有半点刚睡醒的人的样子,目光炯炯得盯着慕容诺,脸色也冷冷淡淡的。 “你要去左丞相府?” 呃?!!! 慕容诺脑子里嗡的一下,“啊,这个……我忘了告诉你……” 好像是昨天她一回来,就看到余蕊蕊院子里的东西被搬出去 ,然后沐清风就回来,再然后他们……她一下子就把这茬给忘了。 “不是我,是我们,你不想去吗?”她立即转移话题。 沐清风还是定定的看着她,“左丞相府里有满院子的紫藤花?” “哈?” 这下,慕容诺是真的不知道了,她一脸懵逼,“什么紫藤花?” 问完,又反应过来,好像原主最喜欢的就是紫藤花,可她哪知道左丞相府里有一院子紫藤花啊,这…… 慕容诺这才搞懂了昨晚的乌龙,慕容承那臭小子肯定说了什么让沐清风吃醋的话,才让这位王爷宁可委屈睡书房也不去找自己! 好你个慕容承,你可真是姐姐婚姻道路上的臭牛粪啊! 不过…… 慕容诺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再打量沐清风,突然发现这家伙吃醋的样子,好像也蛮有意思的哦!她清了清嗓子,压下嘴角疯狂想勾起来的弧度。 “你醋啦?” “没有。” 沐清风坐起来,背靠着软垫,偏过脸,有些烦躁得回道。 他的下颌线棱角分明,像是刀刻而成,侧过脸时,连着脖颈的曲线都那么清晰又流畅,就像是艺术馆里精心按照比例雕刻的雕塑。 慕容诺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一笑,“我现在不喜欢紫藤花了。” 沐清风转头看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藏的笑意。 他一下被那光彩吸了魂似的,不自觉顺着问道:“那你喜欢什么?” 慕容诺狡黠得一眨眼。 “我喜欢你啊!” 第四百四十八章 就怕他不来 桌前。 早知道土味情话那么好哄古代的男人,她当初就从同研究所的学长们那儿多学一点了。 慕容诺揉着发酸的腰,一边偷偷打量旁边的沐清风,一边暗自嘀咕着。 沐清风难得胃口大好似的,吃得津津有味,一点也不像憋了一晚上干醋而失眠的人。 慕容诺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体质,越熬夜越精神? “左卿卿生日,咱们给她送什么贺礼呢?” 沐清风突然的问话,拉回慕容诺的思绪。 她转头看向沐清风,皱了皱眉,“去仓库里找个女子喜欢的小玩意儿就行了吧?” 那个仓库里,大半都是她的嫁妆,除了能撑得起排面的超级大号金银玉器,还有好些女儿家精致又漂亮的小物件,当作贺寿的礼物也是不寒碜的。 沐清风却摇了摇头,“你的嫁妆,怎么能进左丞相的府里。”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 慕容诺撇撇嘴,拿起一个酱肉包子啃了一大口,边嚼边问:“那你有什么想法?” “听说左丞相府人丁稀少,左丞相与我同岁,至今却是个孤家寡人,看来为了国家大业确实付出许多,我想借着这次左二小姐生日之机,好好奖赏他。”沐清风说得一本正经。 慕容诺点头赞同,“还是你想得周全,不过你不是和左承……相关系尔尔吗?怎么突然这么热心了?” 沐清风替她拿来雪白的绢帕,擦了擦她嘴角沾着的酱汁,却并不回答。 慕容诺只好接着问道,“你准备奖赏他什么?” “重阳节前,汴州进贡了三个舞姬,听说舞姿动人,长得更是一个比一个魅惑动人,只不过父皇最近沉醉于沐仙阁问道之术,对歌舞享乐并无兴趣,待会儿我进宫请旨,让父皇把舞姬都赏给左丞相,如何?” 沐清风向她挑眉。.. 慕容诺最后一口包子差点噎在嗓子眼里,费力吞咽下去,才瞪大眼睛问道:“三个……舞姬?!” “嫌少?”沐清风认真一想,眼底沁出浅薄的笑意,“可以再加两个年轻貌美的歌姬,只是不知道左丞相有没有那么多精力……” “你这真的是在送礼吗?”慕容诺腹诽:确定不是公报私仇? 沐清风淡定自若,“这份大礼,我想左丞相一定不会拒绝。” 慕容诺小小声嘟囔,“是没办法拒绝吧?” 明明看出了小姑娘嗫嚅的唇语,沐清风却故意装作没注意,唤来候在门口的伍三七,拿着昨夜写好的卷宗一起出了门。 等他们走了,阿巧才进去收拾碗筷,看到发呆的慕容诺,忍不住用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王妃,几个包子把你吃迷糊了?” “不是……” 慕容诺皱了皱眉头,想到明日他们要带着一马车的美女送去左丞相府,就哪哪觉得不对劲,这是去送贺礼的吗?这不就是明明白白告诉全城百姓,左丞相缺女人,而且胃口不小?! 品过味儿来,慕容诺太阳穴突的一跳,原来沐清风这么腹黑,以前怎么一点儿没发现啊? 左丞相府。 一身墨绿官袍的左承恩下了朝,刚进了院子,便被妹妹左卿卿拦住。 “哥,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我这就去跟慕容诺兄妹说,不办寿宴了,让他们不用来咱们家了,好不好?” 左卿卿紧盯着哥哥的眼睛,脸上写满严肃。 左承恩也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轻松的弯起嘴角,“找些你喜欢的人来一同庆祝生日,这不好吗?” “你分明不是为了我的生日,你是为了慕容诺!” 左卿卿的话,让左承恩嘴角的弧度瞬间僵住,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卿卿 ,从苏州城回来后,我已经放下心中执念,对慕容诺也不再痴心妄想,只是眼睁睁看着她被骗,走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又如何能做到?” 左卿卿急着道:“你想说的话,转达给我,我去跟她说不就可以了?或者,你写一封信交给我,我送去……” 左承恩却摇了摇头。 “只有在左丞相府里,我才能确保有机会让慕容诺单独知道那些事情,这是咸城,也是沐家的城,卿卿,无论你我,身份如此,更应该小心谨慎。” “可九王爷一定会陪着她来。”左卿卿道。 左承恩意味深长一笑,“就怕他不来。” 第四百四十九章 你来告诉朕 皇宫,荣安殿。 老皇帝坐在龙椅上,翻阅着沐清风呈上的卷宗。 一页一页,他看得缓慢而仔细,就好像每一个字都在重新认识,每一个句子,都在反复揣度它还有多少种解读。 看完之后,他才长出一口气,抬眼看向了一直站在殿中的沐清风。 “这就是你想让朕看到的东西?” 啪! 卷宗被随手扔到了桌案上。 沐清风眼观鼻鼻观心,拱手一拜,“父皇,这便是雍华宫一众宫婢和內侍的证词,以及各宫搜查到的线索。” “朕,知道这里面写了什么。”老皇帝冷冷瞥了他一眼,突然轻咳了两声,一旁的內侍总管见了,立即将捧着的六角玉盒呈到他跟前。 盒子里放着沐仙阁炼制的丹药,老皇帝捻起一颗送进嘴里,內侍总管便又将桌上温着的黄酒倒了一杯递过来。 吃下丹药,老皇帝的面色很快恢复了几分神气,继续看向了沐清风,“朕要问问你,为何执意要这么做?你应该知道,就算不顾念这多年养育之恩,她始终是诺儿的姑母,你们夫妻……” “父皇。” 沐清风打断老皇帝的话,“如果她只是为了七哥处心积虑,儿臣不至于此。” “你的意思是……” “通敌叛国。” 闻言,老皇帝面色一变。 沐清风将袖笼里藏着的另一份卷宗拿出来,递交给一旁候着的內侍。 卷宗传到老皇帝手里,他皱着眉头快速翻看,越看,脸色越是阴沉冰冷。 殿中。 沐清风朗声道:“儿臣将刺杀诺儿的內侍带走调查,发现他并非靖国人,从他身上的刺青和指骨关节的特征,可以确认他出自鄱国,是一名擅长用鱼线杀人的杀手。”. “鱼线……”老皇帝若有所思。 沐清风接着道:“几个月前,儿臣和诺儿在南疆村曾遇到一批因水豆豉中毒的村民,救治之中,在一间茅屋里也找到过一个鄱国杀手,此事儿臣并未上报朱大人,因为……那杀手正是挟持质子风薙的黑衣人,当时儿臣带人追赶至冽葭河,他们退无可退,差点手刃风薙,被儿臣的侍卫阻拦,杀手跳入河中,后来被下游的村民所救,本来伤势修养可愈,但因为水豆豉的毒性,那杀手才迟迟没有逃离成功。” “竟有此事?” 老皇帝站了起来,神情严肃,“你的意思是,楚国使者的队伍里,有人想要谋杀风薙,是……皇后安排的鄱国杀手?” 沐清风轻轻颔首。 老皇帝却又道:“皇后是靖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为何……” “父皇,您可还记得凤仙楼的厨子刘叶?” 沐清风突然问道。 老皇帝愣了一下,显然对于这个名字没了印象,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者,是靖国的天,一个酒楼的厨子,于他眼前的江山社稷,不过一颗沙砾而已。 沐清风也如意料之中,只是不紧不慢继续解释起来,“数月前,凤仙楼厨子刘叶突然暴毙于酒楼后厨之中,当时儿臣带着侍卫前去查看,正好抓获在厨房里的嫌疑人,正是右丞相之子——慕容承。” 提及这个名字,老皇帝才顿时恍然,“朕想起来了……” “是诺儿验尸后证实,死者并非死于刀伤,而是中毒,这种毒素,正是来自于鄱国的一种鱼身上提炼而成的鱼油。” “又是鄱国……” “父皇,儿臣在南疆村抓获的杀手,便是杀死厨子刘叶的真凶,他的妻子是受人胁迫来顶罪的,当时儿臣虽然暂时收押了刘叶的妻子,但这案子并未正式结案,因为当中疑点并未因为凶手的出现而解开,一直到儿臣将宫里的杀手带到那人面前,再次进行审问,这一切才真相大白,此刻杀手已经被秘密带入 二门的广场上,由儿臣的侍卫看管,父皇可亲自再审问一遍。” 沐清风说完,抬眸看向老皇帝,像是在等他的一个指示。 老皇帝却是沉默许久,走回到桌案前,拿起温在小炉上的酒壶,仰头猛灌了一大口黄酒,一旁的内饰总管吓了一跳,脸上煞白得喊了一声,“皇上,保重龙体啊……” 啪! 老皇帝将酒壶重重放在桌上,回头,眼神复杂得看着沐清风,“她为何要派人杀那个厨子?你来告诉朕。” 第四百五十章 打入冷宫 “当日,皇后曾乔装出宫,在凤仙楼的包房内秘密接见了……”沐清风顿了一下,才道:“一名楚国间谍。” “什么?!” 老皇帝震惊万分,“你如何得知?谁人可以作证?” “户部侍郎,余明。” 沐清风道:“当日,他也在场。” 老皇帝在桌前踱步,走了三圈,才沉着嗓音喝道:“传余明,让他立刻滚过来见朕!” 入夜。 慕容诺坐在花厅里,桌上的菜已经没了热气,她手里拿着一本从易有言那儿借来的《折狱集》,心不在焉得翻读着,时不时往门外张望一眼。 一旁,阿巧走上前来,“王妃,要不您别等了吧,这么晚了,王爷肯定留在宫里用膳了。” 慕容诺摇了摇头,若有所思。 “阿巧,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阿巧不解。 慕容诺道:“静,太静了……” “王妃,您该不会又想让余侍妾回来了吧?虽然她在王府时,确实比现在要热闹一些,但现在整个王府里只有您一个女主人,全府上下以您为尊,王爷眼里心里都只能看得到您,这是多少官家主母求之不得的,您怎么……” 还不等阿巧絮叨完,慕容诺便放下书,打断她的话道:“我不是说王府里静,我是说整个咸城,太安静了,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什么啊……” 阿巧更是懵逼了。 正在这时,院门外一道身影急匆匆得跑进来,瞧着身形高大,健步如飞。 阿巧顿时一喜,“王爷回来了!王妃,您终于能吃饭了!” 慕容诺打眼一瞧,那毫无潇洒可言的姿势,那脚下慌里慌张的劲头,怎么可能是她的夫君沐清风?分明是她那个冒失鬼的弟弟慕容承啊! 她站都懒得站起来,翘起二郎腿用手托腮,懒洋洋得等着慕容承闷头冲进来。 “姐!不好了!!!” “承少爷?”正要行礼的阿巧看到慕容承,顿时想到了什么,柳眉一蹙,“您来还钱了?” “呃……” 慕容承讪讪一笑:“巧儿姐说笑了,我昨天才借钱,今天哪来的本事还钱,容我宽宽手,宽宽手再说。” “你刚才说什么不好了?”慕容诺把话题拉回来。 慕容承这才一拍脑门,赶紧道:“姐,我听说姑母被打入冷宫了!” “你听谁说的?”慕容诺蹙起眉头问。 她先前疑惑的就是这一点,沐清风带着人证物证证词,两份卷宗一起进了宫,到现在足时辰了,宫里一点动静也没传出来,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照理说,沐清风不会打没准备的仗,他今日要进宫去,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么皇后姑母做的那些事就会在老皇帝面前真相大白,桩桩件件,从厨子刘叶到楚国质子,从保送上来的姜磊到寺丞王端这个卧底,还有潜伏在宫里的鄱国杀手。 老皇帝知晓一切,怎么会放过这个睡在枕边,却觊觎靖国江山的女人? 可怪就怪在,一点消息也没传出来,咸城里,太安静了,就像这一夜,什么也不会发生似的。. 要不是慕容承跑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慕容诺真的要以为,沐清风带去的那些人和东西,都不足以问罪皇后。 那样,就更可怕了。 “两个时辰之前,老爹突然被叫进宫去,还是皇上身边的内饰总管亲自来传的口谕,回来之后,他就进了卧房,闭着门和老娘说悄悄话,这不,正巧我在他们卧房的衣柜里,就偷听到他们说,皇后姑母被打入冷宫……” “等一下!” 慕容诺两眼一瞪,“你在爹娘卧房的衣柜里做什么?!” “我……” 慕容承梗 了梗脖子,心虚道:“天凉了,我这不是缺衣服穿,所以想去爹的柜子里找找冬衣……” “冬衣?承少爷,您该不会是去偷银子的吧?”阿巧极小声得嘟囔了一句,偏偏这声音,刚好能让花厅里的姐弟俩听清楚。 慕容承一下板起脸来,却没藏住耳根底下的红,提高音调咋呼道:“阿巧,你,你怎么说话的!我是慕容家的二少爷,我用我爹娘的钱那能叫偷么,再说……” 他立即转头,乖巧得看着姐姐,“姐,我真的什么也没拿,还没来得及找呢,爹娘就进来了,等他们说完话,我满脑子都是来告诉你这个重大消息,哪还顾得上翻什么银……冬衣。” “为什么……只是打入冷宫呢?” 慕容诺却没心思听他的啰嗦,只是有些无法理解,皇后姑母做的那些事情,后宫干政,与最大劲敌的楚国私交过甚,甚至有意谋害皇子和王妃,还有当年两位妃子的死…… 为什么这么多事与她牵扯不清,她却只是进了冷宫,难道老皇帝真的因为中了【娆花】的蛊毒,所以被皇后姑母牵制了心意? “你们在聊什么?” 正当她思忖时,门外终于传来沐清风的声音。 第四百五十一章 卞城急件 “姐夫!” 看到沐清风,慕容承立即喜笑盈盈得迎上去,狗腿程度直接拉满,“姐夫你回来啦,今天工作一天累了吧?你瞧我姐,也不给你准备一口热乎饭,要不我陪你去外面吃?听说凤仙楼昨儿个刚出了两道新菜品……” “凤仙楼被查封了。” 沐清风扫了一眼桌上不曾动过的饭菜,又看了看慕容诺座位前干干净净的碗碟,轻轻蹙起眉头。 走到她身旁,才语气略带责备得问:“怎么饿着肚子等我?” “以前不觉得,一个人吃饭没意思,现在觉得了。”慕容诺粲然一笑,又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压低声音问,“事情都办妥了吗?” 沐清风却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看向愣在原地的慕容承。 “皇后被打入冷宫的消息,暂时不得外传,若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可以让你去大理寺的牢房里住一段日子。” 慕容承吓得瞬间脸都白了,“姐夫,你怎么又想把我抓去牢里,我这回啥也没干啊,姐……”他可怜巴巴得用眼神向慕容诺求救。 “他是无意间听到的,你放心,待会儿我让人传个话回右丞相府,我爹会教他管住嘴的。”慕容诺到底顾念着一个娘胎的情分。 沐清风才冷着脸点了点头。 慕容承却心如死灰一般垮着脸,“姐,这可不比去姐夫的牢里待着要好多少啊……” 一桌子饭菜重新热过再送上来,又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慕容承被伍三七‘护送"回家,顺便还带了几句慕容诺的口信,慕容诺和沐清风吃完饭时,正好看到伍三七回来。 听他说,他人还没出丞相府的大门,院子里的惨叫就传开了,老爷子满嘴的国粹,中气十足的吼声,把伍三七都吓了一跳,脚不沾地踏着屋顶一路飞了回来。 慕容诺顿时又有点后悔,今年慕容承挨的打着实挨得有点多啊,该不会是因为她来了的缘故吧?改明儿她得回去跟老爹旁敲侧击两句,慕容家未来唯一的继承人,缺胳膊少腿的不好看呐! “余明已经辞官,明日一早,他便会带在家眷回乡。”沐清风突然道。 慕容诺回过神来,下意识便问:“那咱们要去给余蕊蕊送行吗?” “她不走。”沐清风道。 慕容诺顿时一愣。 沐清风解释道:“父皇下令,由余蕊蕊在冷宫之中陪伴母后,直至所有的一切水落石出。” “这是为何?”慕容诺更是不解。 “是余明自己请旨的,因为余蕊蕊也中了蛊毒,他希望能将女儿留在宫里,随母后一起医治,再则,父皇对余明的供词尚有怀疑,留下余蕊蕊正好也算是一道挟制,所以他也恩准了。” “可是这么多人证物证都找到了,为何皇上他只是秘密将皇后打入冷宫?”慕容诺问出最大的疑惑。 沐清风垂眸,思忖片刻,才神情复杂道:“因为靖楚战事在即,因为七皇兄,也因为母后并未吐露她私下与楚国间谍见面的目的,还有……当年母妃的死,虽然得到一些证词,但始终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真相来,如此,便无法定罪。” “没想到,即便有了如此多的罪证,还是不足以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慕容诺一时感慨。 沐清风抬眸,将她的手轻轻拢如掌心,“迟早的事,况且,母后身在冷宫,多有掣肘,便无法再做什么干扰国政之事,于父皇,于靖国,于我们,都是一件好事。” 慕容诺又想到了桂花糖糕的事,张了张嘴正要提及,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声音。 “王爷,王妃,有一封自卞城送来的急件。”一个侍卫躬身禀报道。 沐清风‘嗯"了一声,“拿进来。” 侍卫将一封火漆封印的信送到沐清风手里,慕容诺正要起身回避,却被他按住了 手,“你陪着我。” 淡淡的语调,明明一点情绪也没有,却好像让人听出了蜜糖似的温柔。 慕容诺只好回头看了一眼阿巧,后者眼观鼻鼻观心得退了出去,顺便替他们将花厅的门给关了严实。 沐清风看了一眼火漆上的符号,眼光微微一动。 “谁送来的?”慕容诺好奇得打量了一眼,好像是一个山的轮廓。 “秦筱远。” 沐清风摘下发冠上的簪子,用尖细的一段挑开火漆,将信纸倒了出来,与薄薄的纸片一起落在桌上的,还有一小团乌黑椭圆的东西,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第四百五十二章 他玩儿真的? “这香味……” 慕容诺动了动鼻子,不用拿起那东西,便问出了极为熟悉的气味,“中了娆花之人,毒发时便会有这种味道!” 沐清风将信纸展开,只有一行字,力透纸背。 【七王爷愿用此物,换九王爷为皇后开口求情。】 “倒是直接明了。”沐清风嗤笑一声,“连客套话都省了。” 慕容诺想了想,问道:“七王爷是在告诉你,他知道娆花之毒的解法?还是他知道当年你母妃被害的真相?” 沐清风摇了摇头。 “比起你所怀疑的,我更想知道,究竟是谁派秦筱远去卞城找这东西的。” 慕容诺一愣,下意识问:“难道不是七王爷吗?” 沐清风并未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得盯着信纸上那几个字,仿佛想要透过那笔墨,看到秦筱远真正的用意。 这个靖国太傅,究竟……站在哪一边? 次日,清晨。 沐清风很早便出了门,等慕容诺醒来时,旁边的枕头上连睡过的痕迹也没了。 她刚坐起身撑了个懒腰,便听到阿巧在门外禀报。 “王妃,王爷命人送来几个人,说是……让您看着调教。” 哈?! 慕容诺差点以为自己听觉出问题了,趿着鞋子,披上外衣打开门,便看到院子里整整齐齐站天仙儿似的大美女。 “奴婢等参见九王妃。” 又娇又嫩,就像谁把春日里姹紫嫣红的花园搬到她眼跟前来了似的。 “什么情况?”她冲阿巧用力挤眉弄眼。 阿巧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是王爷吩咐的,说是宫里赏的舞姬和歌姬,今晚要送去左丞相府,让王妃您先教教规矩,免得到时候丢了咱们王府的脸面。” 他玩儿真的??? 慕容诺顿时哭笑不得,这男人要不要这么言出必行?送舞姬歌姬还不算,还要让她先过过眼,怎么的,敲山震虎还是隔山打牛呢? “男人啊……”慕容诺忍不住嘟囔。 阿巧呆呆得看过来,“王妃您说什么?” “我说,阿巧你可得小心了,以后找夫君万万不能找爱吃醋又小气还腹黑的,不然,就是自讨苦吃!” 说完,她认命似的拢了拢外套,一步步走下台阶。篳趣閣 阿巧看着她的背影疑惑,“王妃刚才说了那么多字吗?” “都起来吧。” 慕容诺大手一挥,虽然是未经梳妆的样子,但倾城之容的底子是做不得假的,舞姬和歌姬们抬起头来,便看愣了似的一动不动。 “早就听闻九王妃生得倾国倾城,乃是靖国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九王妃这容貌,不失粉黛便更胜奴婢们百倍呢!” “是啊,奴婢自出生到现在,还未曾见过王妃这般绝色,这真是有生之幸啊!” “……” 听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吹捧自己,慕容诺都快飘了,心说这到底谁调教谁呢?难道不是她给自己上演了生动形象的一课——《如何制作糖衣炮弹》吗? 她不禁想,这就是传说中的温柔乡了吧?今晚的左承恩,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啊……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女子便立即噤声,顺从而乖巧得等候她的指示。 慕容诺想了想,问道:“你能在今晚之前,编排一个歌舞吗?” “这对奴婢们来说并非难事,只是不知道这歌舞是为何人而作,还请王妃示下。”站在最左侧的紫衣女子道。 这问题还真把慕容诺给问住了。 今晚是寿星是左卿卿,但这份礼送的却是左承恩,这男人和女人看歌舞,品味应该是大相径庭的吧? 按照左卿卿的喜好,怎 么着也得来一段战鼓配剑舞吧? 那左承恩呢? 她还真是不知道他有什么喜好。 想了想,慕容诺吩咐道:“今晚有一场寿宴,喜庆些就行了。” “奴婢明白了。” 紫衣女子福了一礼,恭恭敬敬道:“请王妃给奴婢们两个时辰去准备。” 慕容诺点点头“去吧。” 那女子便带着另外四人走向院子一侧,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做着舞蹈动作。 这时,慕容诺瞥见院子门边藏着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得探出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很是新奇得盯着那些舞姬。 第四百五十三章 第一醋王 “小喜?” 慕容诺轻声唤她。 小丫头走出来,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得低着头,“抱歉……” 慕容诺笑吟吟得走过去,牵着她的手,把她带进院子里,“下次直接进来便是,你是我带回来的朋友,不用这么拘束。” “朋友……”小喜侧目看过去,迷茫的眼神中闪烁着柔柔的光。 送进宫里的舞姬和歌姬的确实力非凡,一个上午,等慕容诺吃了早饭又梳妆好,编排的歌舞便有模有样了。 一遍彩排之后,慕容诺安排她们去吃饭和休息,美人们随着阿巧离开院子没一会儿,沐清风便带着伍三七进来。 “看来诺儿对她们的调教很有成效。” 慕容诺瞥过去一眼,那眼神里,真是把‘你是来幸灾乐祸的吧"几个字刻得清清楚楚,“九王爷从小见过的歌舞表演没有成百也有上千了,调教舞姬和歌姬你应该比我更合适吧?” 她两手往胸前一抱,很是不给走到跟前的某人好脸色。 伍三七很自觉得往后退了半步,“王爷,属下去安排马车。” 说完,不等沐清风吩咐,脚尖一点就翻出了院子,速度之快,就像火把子烧到了屁股上。 沐清风嘴角含笑,一连数日,被皇后的案子压得眉间就没放松过,此刻神情倒是轻松了不少,“大理寺事务繁忙,我抽不开身,幸好夫人为夫君分忧解难,夫君无以为报……” 他附身凑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出来,配合低沉的嗓音搓着她的耳垂,“今夜定当以身相许,竭尽全力让夫人满意。” 慕容诺:…… 这货到底什么时候打开臭流氓属性的?以前那个冰块禁欲系的工作狂王爷呢??? 她后退一步,尴尬的轻咳一声,“大白天的,王爷还是稳重一点吧,我这儿还有朋友呢!” 经她提醒,沐清风才看到在角落里一遍遍重复着舞蹈动作的小喜,跳得十分笨拙,姿势也不优美,她却如痴如醉似的,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这边。 “她可想起什么了?”沐清风问。 慕容诺摇了摇头。 沐清风道:“今日我让人把王婆子押送回桃花镇了,她已经签下契约,将女儿卖给你为奴。” 说着,他从袖笼里拿出一张契约,上面写着几行字,慕容诺已经识得大半,还有一个鲜红的手印,可她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我帮小喜,不是想买她来当我奴婢的。” 沐清风叹了口气,“如果不这样做,即便小喜恢复神志,也得回到王婆子身边,清官难断家务事,到时小喜若是再被卖去哪里,你我便很难再插手了。” 慕容诺盯着契约又看了一遍,“我明白了,若是如此,那我暂时先替小喜保管这契约,等她以后有了愿意去的地方,我便将契约还给她,也算还她一个自由身。” 沐清风笑着点点头。 刚入了夜,王府门前的两辆马车便出发了,前面那一辆是沐清风和慕容诺专用的,后面那辆瞧着普普通通,车轱辘一动起来,车里的胭脂水粉香怎么也挡不住,再加上不时传出的银铃般的笑声。 两辆马车刚走上长街,便引来好些人驻足观望。 “九王府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美人儿?” “好香啊,香车宝马,王爷可真是越来越风流了……” “九王妃真是大方……” “别胡说了,今儿一早我便瞧见一车的美人送进王府,晚上又跟着王爷和王妃一起出来,指不定是送去哪家府上呐!” 还是有明白人啊。 慕容诺坐在车里默默感慨,她身边坐着的是闭目养神的沐清风,对面还坐着对什么都好奇,瞪大了眼睛到处乱看的小喜。 临出门前,她一直跟在慕容诺后面,眼巴巴得望着 那些舞姬,慕容诺看她可怜,便带着她一起去赴宴。 “反正多个人也就多双筷子的事,左承恩肯定不会介意的。” “你倒是了解他。” 沐清风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在马车里演活佛陀似的,慕容诺悄悄去拉他的袖子,他也不理会,慕容诺又悄悄伸手进去,不轻不重得捏着他的指尖,对方还是一动不动。 她没了兴致。正要缩回手,却又被某人反握住,牢牢扣在手下。 沐清风懒懒睁开一丝眼缝,明明还是面无表情,脸上却没什么冷气了,“以后叫他左丞相大人。” “哦。” 原来是为名字吃醋啊,慕容诺撇撇嘴,心说这家伙干脆不要叫什么断案第一高手了,叫第一醋王算了。 正此时,后面突然传来那些美人们的惊呼声。 “啊!!!” 第四百五十四章 擦屁股 听到动静,慕容诺和沐清风哪还有兴致玩手指,听到伍三七在门外禀报,说是交叉路上过来的另一辆马车行驶太快冲撞美人们那辆。 慕容诺不免好奇,打起帘子往后面张望,看到随行的侍卫们将那横冲过来的马车围了半圈。 “何人竟敢在长街上横冲直撞?” 赶车的三粗,一身布衣,皮肤黢黑,竟是一点不怕那些侍卫,扬起马鞭粗声粗气得吆喝:“闪开,赶紧给俺闪开,俺要去给右丞相的公子送货!送迟了,你们担不起这个责任!” 右丞相的公子?那不就是…… 慕容诺赶紧把帘子放下来,生怕跟那些一脸尴尬偷觑过来的侍卫们眼神对上社死当场,回头看一眼沐清风,气定神闲得靠坐着,一点也不着急。 “要不……”她小声试探,“咱们走吧?” 她怀疑那辆马车里是慕容承买给左卿卿的寿礼,除了这个,那小子还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吗?没有!!! 沐清风微眯着眼,轻轻一笑,“冲撞了本王的马车,对本王出言不逊,可都是大不敬之罪,按律例应当把马车和车夫都扣押,再把慕容承抓起来……” 那不就去不了寿宴了?! 车外面,侍卫们等不到王爷马车里的任何动静,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有那车夫急的直嚷嚷。 “欸!你们这些家伙疯了不成!右丞相的公子都不放在眼里了!你们知道他爹是谁不!知道他姐姐嫁的是谁不!俺告诉你们!得罪了他,把你们一个个都砍头……” 咕咚。 慕容诺用力吞咽了一下,心说这马夫也太虎了,绝对不是咸城里的,不然谁不知道慕容承那小子有多怂,有多怕他爹和他姐夫啊! 她小心翼翼往沐清风身边凑了凑,小手钻进他衣袖里,手指尖尖轻轻挠他的手背,“你看这不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回头我会好好教训小承的。” 世道艰难,当姐不易啊,慕容承,你就说说你姐姐我给你擦了多少次屁股了!!! 沐清风眼睛睁开些,便瞥见小姑娘弯弯的眼睛里满是谄媚,她只有犯了错,或者要来求他的时候,才会一边这样笑,一边做些让他心痒的小动作。 偏偏,他每次都吃这一套,吃不腻! “放过他,也可以。” 沐清风不急不缓得开口,“进了左丞相府之后,你至少要说十句表白于我的话。” 呃??? 慕容诺瞪大了眼睛,“表白???” “若是为难的话,本王倒不介意扣押马车和车夫,再让伍三七去把慕容承押……” “不,不为难!” 慕容诺挤出一张似哭似笑的脸,“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土味情话嘛,谁还没几条库存啊。 沐清风很满意,挑眉一笑,车厢里的气氛顿时春风化雪似的,他向车外吩咐,“走吧。” 外面一阵脚步声,很快,马车便再次动了起来,骨碌骨碌的声音里,还夹杂着逐渐远去的嚷嚷声。 “哼!磨磨唧唧,还以为是什么硬骨头,还不是害怕右丞相的公子,耽误俺送货,俺要是被扣钱了,一定要举报你们,让他来找你们算账……” 约莫一炷香之后,马车终于到了左丞相府。.. 这里距离右丞相府和九王爷府都很远,原先是左承恩的父亲左问青的尚书府,附近多是朝廷官员的府邸,后来虽然左承恩当了丞相,也没有搬迁至别处,保留了宅子的原样,只换了大门的门匾。 慕容诺和沐清风下了马车,便看到左承恩带着左卿卿站在大门前,像是等候多时。 “恭迎九王爷,九王妃大驾光临。”左承恩一袭蓝衣,白玉冠束发,瞧着比一身官袍更多了几分清爽俊秀。 偏偏,今日慕容诺也穿了一身 蓝色的裙子,看到她,左承恩眼前蓦地一闪,毫不掩饰得流露出几分喜色。 只是一旁的某人那脸色就不太好看了,慕容诺站在他旁边,隔着一层层的袖子都感觉到了扩散的寒意。 沐清风也不说话,左承恩和左卿卿就得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慕容诺急中生智,走上前一把挽住左卿卿的胳膊,笑道:“你不是派人来传话,今晚寿宴以蓝色为主题,来赴宴的宾客要穿蓝衣吗?怎么你自己忘记换啦?” 左卿卿一愣,看着挤眉弄眼的慕容诺,立马意会过来,“你也知道我不怎么穿裙子,怕穿不好让人笑话,就等着你来呢!” “原来如此啊,哈,哈哈……”慕容诺转头看向沐清风,笑吟吟道:“王爷,我陪着卿卿去换衣裳,免得耽误寿宴的时辰,可好啊?” 沐清风这才金口一开,“左丞相何必如此多礼,起来吧。” 左承恩直起身子,方才的喜色早已被九王爷的气场压得星火不存。 只是…… “既然今夜要着蓝衣,诺儿为何没有告诉本王呢?”沐清风又狐疑得看向了慕容诺。 “这个……” 慕容诺眼珠子溜溜一转,略显羞赧地笑了笑,解释道:“不就是因为……” 第四百五十五章 特别的气味 “因为你今天特别讨厌啊!” 慕容诺眨了眨眼,突然话锋一转。 左卿卿:??? 左承恩:( ̄︶ ̄) 伍三七:!!! 沐清风:“……” 慕容诺暗暗深吸一口气,再度粲然一笑,“你今天这身白衣特别讨人喜欢,让人百看不厌,所以我不想让你脱下来呀!” ink~! 沐清风整个虎躯一震,立于风中石化般僵住,其他几人也瞪呆眼睛,难以置信得看着笑得狡黠的九王妃。 她怎么了? 她是慕容诺? 她变了…… 她难道也中毒了??? 只有慕容诺十分得意,不就是土味情话嘛,你想听,我今天绝对让你听饱了兜着走! 沐清风很快回过神来,从慕容诺藏着得意的眼神里就移开视线,若无其事般看向了左承恩,“诺儿与本王自大婚后一直伉俪情深,让左丞相大人见笑了。” 把尴尬兜回来还不忘往左承恩嘴里强塞一把狗粮,果然很沐清风啊! 左承恩嘴角抽了抽,定力这方面到底差了身经百战的沐清风一些,脸色僵硬得点点头,“微臣不敢。” “诺儿,你与左二小姐去换衣服吧,本王正好有点事情要找左丞相单独聊聊。”沐清风悠然道。 慕容诺点了点头,和左卿卿对视了一眼,转身拉住小喜的手,脚步飞快得跟着左卿卿进府,有时候男人的战场,女人也不适合逗留啊。 一直走到了后院里,慕容诺才大喘一口气,“什么人间修罗场啊,吓死我了……” “修罗场?是什么?”左卿卿一脸疑惑得看着她。 “呃……就是刚才那种场面啊。” “我以为那种叫醋瓶子乱飞场。” 两人对视一眼,噗得爆笑出声。 “哈哈……” 正笑得欢乐,小喜突然‘啊"得一声惊叫,两人面色一变,跟着小喜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假山后面居然冒出一个人的脑袋来。 慕容诺再定睛一看,脸色顿时一沉,“慕容承!你鬼鬼祟祟干嘛呢!” 假山后面,慕容承慢慢走出来,讪笑着走到她们面前。 “没,没什么,我就是在这儿转悠,正巧碰上你们了,这不是……不想打扰你们嘛。”篳趣閣 “转悠?” 左卿卿狐疑得打量他,又往假山那边看了一眼,“你当这是你家呢?有没有一点当客人的自觉啊?” “早晚不就是了。” “呸,谁让你晚上出门不带脸的?”左卿卿啐了一口。 慕容承居然不似往常那样回嘴,只催促她们,“你们赶紧走吧,别在这儿待着了,黑灯瞎火的多没意思啊!” 慕容诺更是觉得不对劲了。 这家伙到底要干嘛? 她看过去,却见小老弟在对自己使眼色,好像要让她把左卿卿和小喜带走。 难道…… 他在这儿给左卿卿准备生日惊喜? “咳咳……”慕容诺清了清嗓子,向左卿卿道:“咱们去换衣服吧,别跟这小子瞎扯了,我和王爷还给你和你哥准备了一份大礼,等着你去看呢。” 见慕容诺这么说,左卿卿才轻哼一声,转头带着她们往自己的卧房方向而去。 慕容诺走远了几步,突然动了动鼻子,好像问到了一点特别的气味。 她疑惑得扭头看了一眼,黑漆麻乌的院子里,慕容承像老鼠似的,呲溜一下又钻进假山后面不见了踪影。 那气味,却让慕容诺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像是火药味……” 前院。 灯火通明的庭院里摆放着一张宽大的长方桌,桌上有一些摆盘精致的冷菜和糕点,最为精致的便是正 中央那一道桂花糖糕。 桌前方有大片的花架,串串紫藤正随风摇曳,在夜月的映衬下,格外有一番清幽飘然之美。 左承恩带领沐清风走到花架前,随着幽香扑鼻而来,沐清风脸色微不可查得沉了下来。 “紫藤花季在四月,花期最长可达四月,如今已过重阳,整个咸城里都的紫藤花早已零落成泥,想不到在左丞相大人的府上,还能见到满目的紫色。” “微臣的一点爱好罢了,就像王爷醉心于查案,微臣……醉心于呵护紫藤花,所以花期虽过,但精诚所至,花也会为有心人而延长相伴的时日。”左承恩淡淡一笑。 沐清风睨他一眼,“左丞相大人确实孤寡得久了,对着花也生出相伴之情,可惜有时候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强留也留不住。” “留不住的是花,留住的是花曾在微臣眼前开过的记忆,这便足矣。”左承恩笑意不减,“再则,花明年还会再开,岁岁年年得往复,谁知落花不回头呢?” 沐清风冷冷一哼,“好一个谁知落花不回头,左丞相大人还真是执迷不悔,不像本王的王妃,从前听说好像也喜欢紫藤,如今却是一点也不喜欢了。” “哦?敢问王妃现在喜欢什么花了呢?微臣的庭院里还有蕙兰、牡丹、茶梅……”左承恩居然问得相当认真。 沐清风下巴微微一台,挑眉道,“她喜欢本王。” “……”左承恩顿时一愣。 沐清风抬手,握住头顶垂落的最近的一串紫藤,骨节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从花串上慢慢拂过,好像在温柔而细致得感受这花的娇嫩触感。 收回手,靠近鼻边轻嗅,才得意得勾起嘴角,“果然如诺儿所言,不及本王万分之一。” 左承恩脸上一阵青白交替,嘴唇哆嗦了几下,也没挤出半个字来。 恰是时,一个黑漆漆的身影从花架另一侧溜了过来。 “巧了啊,二位!” 第四百五十六章 问出什么了? 沐清风眼神一转,“你怎么从这儿出来了?” “承少爷对本官的宅院倒是熟门熟路。”左承恩看过去,面色已恢复如常。.. 慕容承拍拍身上尘土,笑嘻嘻走到两人跟前:“你这宅院的确是小了点,摸两遍就清楚了,改天带你去我府上转转,光是本少爷养鱼的院子就够你转半天了。” “右丞相大人三朝元老,财大气粗,晚辈自然是望尘莫及。”左承恩淡淡一笑。 慕容承笑得一脸得意,倒是没察觉沐清风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一会儿。 “你去哪儿了?” 沐清风不动声色得观察他。 慕容承心虚得后退半步,“姐夫,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上次和上上次你审我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我皮麻了。” “你的手指摸过什么?为什么这么黑?”沐清风眼皮都没抬一下。 慕容承干咳了几声,硬着头皮道:“我……刚从茅厕出来,姐夫,咱们来左家祝寿呢,”他凑近些压低了声音,“给我个面子,那是我未来大舅子。” 沐清风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得看了一眼左承恩,他是慕容承的姐夫,左承恩是慕容承的未来大舅子,那他和左承恩将来算什么关系? 他太阳穴突然抽了两下,整个感觉有点不好了。 粗脑筋的慕容承当然想不到这些,见姐夫不逼问了,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赶紧转移话题,“刚才听我姐说你们带了很特别的贺礼,要不要拿出来……比如做个抛砖引玉什么的啊?” 他冲沐清风挤了挤眼睛。 沐清风淡淡得看了他一眼,“等寿星来了也不迟。” 话音刚落,便听到银铃似的笑声从灯影绰绰的回廊下传来,沐清风他们同时看去,不由得被浮出夜色,慢慢向他们而来的蓝裙倩影而惊艳。 慕容诺左手拉着小喜,右手挽着左卿卿,感受到迎面而来的视线,这才发现三个男人已经等候多时。 她停下来,把左卿卿往前推了一步,故意挑眉问向慕容承,“怎么样?今晚的寿星美不美?” “美,太美了!”慕容承眼睛都看直了。 慕容诺颇为得意,今晚左卿卿的妆发是她在阿巧的苦口婆心下学会的,最开始用在去苏州城办案的那一路上,但发挥得没现在这么熟练。 左承恩也走过来一步,笑吟吟得颔首,“有王妃相助,卿卿今晚终于有姑娘家的模样了。” “哥!” 左卿卿佯装羞恼,瞪过去一眼。 左承恩继续笑道:“既然人齐了,那便入席吧。” 到齐了?! 慕容诺环视一圈,这才发现除了她和沐清风,还有慕容承那小子之外,就没见别的宾客了啊! “只有……”她好奇得眨眨眼,“咱?” 左承恩点了点头,“我们兄妹都不喜欢热闹,再说,卿卿过往的生辰从来不宴客,今年也不想大张旗鼓,所以只邀请了九王爷和王妃,还有承少爷,我们兄妹还要多谢你们赏脸赴宴了。” 沐清风眼神古怪得瞥了他一眼。 左承恩并未察觉,带领着众人入席,头顶明月映照,眼前花海飘摇,再加上满桌精致的珍馐,倒是不觉冷清,反倒更多了几分自在怡然的惬意。 慕容承坐在慕容诺身边,悄悄拉了拉姐姐的袖子,“姐,你们的礼物什么时候送啊?” “你着什么急啊?” 慕容诺皱着眉头,刚要教训他,瞥见袖子上被摸出来的黑指印,眉头直接蹙了起来,“你搞什么,手黑成这样?” 慕容承刚要解释,就听到坐在另一端的左承恩朗声道:“九王妃,听说你小时候喜欢吃桂花糖糕,今日微臣特地命府上新来的厨子做了一份,你可要尝一尝?” 听到桂花糖糕四个字,慕容诺条件 反射似的眼皮一抖,下意识往桌面扫了一遍,果然看到被摆在最中间最显眼的那一盘糕点。 “好啊,那就尝尝看。”她想也没想便点了头,顺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回来,咬了一小口糖糕进嘴里,糖浆的甜味便争先恐后得往舌尖齿缝里钻,好吃是好吃,不过…… “这甜味浓而厚重,倒不似我上一回吃过的清甜。”她给出一个相对中肯的评价。 左承恩却是一笑,“上一回?可是重阳夜那晚的宫宴上?” 慕容诺点点头,“是啊。” 一旁,沐清风神色微微一沉。 左承恩顿了一下,若有所思道,“这就奇怪了,今日来府上的厨子,正是当晚在御膳房里做糖糕的那一位。” 呃??? 慕容诺下意识看了沐清风一眼,这才回想起来,那晚她吃的糖糕好像出自云娘之手,差点露馅儿了不是! 她赶快找补,道:“许是今日风中多了几分花的香甜,这味觉也跟着变了吧,哈哈……” “只是味觉变了吗?” 左承恩却收敛笑意,认真道:“那晚宫宴上,吃过桂花糖糕的官员和亲眷都有中毒的反应,尤其以皇后最为严重,可微臣记得九王妃也吃了,那一晚却是安然无恙,不知这到底怎么回事。 微臣当晚心存疑惑,所以在经得皇上允许后,便将御厨带回府上仔细审问,这几日,还真让微臣问出了一些事情。” 慕容诺愣愣得看着他,“问出……什么来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惊不惊喜 “厨子说,那晚原本的菜单里没有桂花糖糕,是九王爷临时吩咐制作的。” 左承恩似笑非笑得看向沐清风,“九王爷,不知可有这回事?” 慕容诺:疯了疯了,这哪是什么祝寿宴,怕不是鸿门宴吧?皇上该不会知道那晚的穆将军是云娘了,借着左承恩来敲打沐清风吧? 还有,这靖国天下皆知,九王爷是大理寺少卿,断案第一高手,何时能被人审问过?左承恩这绝对是有备而来啊! 慕容诺心跳像小鼓似的咚咚乱响,一旁,慕容承却急了,轻轻一拍桌子,“左丞相你怎么回事?你该不会以为我姐夫故意下毒害皇后姑母和那些朝廷命官吧?我姐夫他都是皇子了,他图啥啊!” 不曾想,这么一说完,聚在他身上的那些视线各自一闪。 尤其左承恩,意味深长得挑了下眉毛。 “是啊,九王爷未成婚之前,一直醉心于查案,待在大理寺里两耳不闻窗外事,连上朝也是能免则免,偏偏成婚之后,时常在皇上面前立功表现,还接下苏州盐运使李奉的案子,外界都传,不过短短数月,九王爷已是锋芒难掩了。真不知,这是九王妃的福运高照,还是有人早就蓄谋已久,借势而起呢?” “放肆。” 冷硬的两个字,从沐清风几乎抿成一线的唇缝间挤出来,他的脸色沉沉,眼神慢慢落回那道桂花糖糕上。 这短暂的停顿,仿佛让这庭院里的风都绕开了,只剩一片连呼吸都微不可闻的寂静。 片刻,才听到沐清风一声极为不屑得嗤笑。 “左丞相大人费了这么多心思,不就是想点拨九王妃,本王是有预谋的,踩着慕容家的势力重获父皇重视,而本王眼里只有储君之位,没有九王妃,是吗?” “微臣不敢。”左承恩面无表情,仿佛这四个字不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 “左丞相真是说笑了,你不敢,却敢妄自诋毁本王,你不敢,却敢挑拨本王和王妃的夫妻和睦,你不敢,却敢假借寿宴之名,企图污蔑本王,给本王安一个夺权谋逆的莫须有之罪,左丞相大人,你,有何不敢?” 此夜流言蜚语一旦散播出去,传到坊间,便是二龙夺嫡之战浮出水面。 传到皇宫,那位垂垂老矣的老皇帝,怕是夜里做梦都要被惊出一身恶汗,自古以来,哪个君王不忌讳自己儿子惦记他的龙椅。 哪怕莫须有,也如虎嘴拔须。 桌面上的气氛顿时变得暗流涌动,慕容诺心里知道沐清风对她的感情,但她不能解释那晚自己吃的糖糕没问题的真正原因,说了,云娘和穆将军如何保全? 她看向左卿卿,后者也是面露难色,但瞧着那样子,却没她那么讶然,她有点反应过来,左卿卿应该知道一些事情的吧? 无奈,她只能偷偷看向已经彻底懵逼的慕容承,那小子被一个王爷姐夫一个丞相大舅子的气场震得目瞪口呆,慕容诺干脆心一横,桌下的脚伸过去,狠狠一脚踩在慕容承的脚面上。 就听到一声扯着嗓子的大喊,“哎哟喂!我的……” 慕容承一把捂住嘴,但好像有什么已经来不及了,庭院另一侧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一道微弱的红光从黑暗中闪过。 “遭了!” 慕容承话音未落,只听咻的一声,一束拖尾火光冲上了天,在半空中嘭嚓一声炸开六色的烟花。 所有人来不及惊讶,就看到接连几束拖尾火光争先恐后往天上冲,然后便是一大朵一大朵的烟花绽放,铺天盖地的,将这一方庭院笼罩在一片稀碎闪亮的光彩之下。. “这就是……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左卿卿愣愣得转头,看向慕容承。 慕容承挠挠头,脸上还印着黑指印,笑得有点羞涩,“本来想着吃了饭再……暗号叫早了, 嘿嘿,这惊喜怎么样?整个咸城你绝对独一份,连我姐都没见过!” 左卿卿却默默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得怒吼,“惊喜个屁啊!慕容承!你养鱼把水灌进脑子里了是吧!!你私运火药藏在我家里,你是想害死我和我哥吗!!!” “我……” 慕容承一脸懵逼。 正在这时,庭院里突然穿来一声巨响,嘭! 众人再次一惊,就看那本该冲天的火光竟在一片漆黑的庭院里四散飞溅,一簇簇火焰乱窜,嘭嘭嘭的巨响此起彼伏,炸地脚下地面都震动了起来。 左承恩脸色瞬间慌了,“糟糕!快来人呐!” 第四百五十八章 假山 “走水了!走水了!快提水来!” 一股股浓烟向夜空吞吐,左丞相府里呼喊一片,惊慌失措的下人们拿着所有能盛水的桶和盆狂奔着。 庭院里一簇簇火光连成了片,咸城秋季干燥少雨,枯枝落叶被火舌侵吞,从各处传来哔剥声。 左承恩顾不得旁人,跌跌撞撞得往院子方向狂奔,其他人也紧随其后,刚穿过月亮门,又是咻的一声,倒在地上被烧的焦黑的烟花桶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冲出一束火光。 “快避开!” 沐清风一声高喝,揽住慕容诺的腰飞身而起,左卿卿拽住身旁吓得脸色惨白的小喜往旁边的花丛里扑倒。 左承恩躲避不及,被炸开的烟花震得倒飞出去,撞倒了身后几步外的慕容承。 “哎哟喂!” 慕容承一声嚎叫,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又发现衣角被火星燎得燃了起来,慌得两腿乱蹬,“快,水!快救火!” 一旁,左承恩站起来,抬起一脚踩在他的衣角上,狠狠碾了两下才松开。 慕容承懵逼得抬眼,就对上一双发了狠,像是燃起两簇滚滚怒火的眼睛。 “慕容承,看你干的好事!你竟敢火烧丞相府!等火扑灭,本官定要拉你去皇上面前讨个公道!” 左承恩大声怒喝。 慕容承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十分愧疚得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烟火怎么就……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有多少损失你算个数,我让我爹赔,十倍的赔!” 没想到这一番话说完,左承恩脸更黑了。 “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来衡量!” 说罢,他拂袖转身,向正中央的假山快步而去。 院墙上方,沐清风还扶着慕容诺稳稳站着,站在高处,慕容诺一目扫过,发现虽然院子里几处被炸得起了火,但好在可燃物不多,火势也没有扩散的趋势,一些小的火堆,被下人们用扫帚扑打几下就灭了。 看起来,慕容承是将烟火桶都放在了假山上,可他不知道烟火冲出桶身时,会有一股冲劲带来反作用力,假山上不平稳,受力冲击后的火药桶不倒才怪了。 但是…… 她目光游走两圈,锁定在假山前指挥的左承恩身上。 “为什么他好像很在意那座假山。”慕容诺暗自嘀咕。 沐清风“嗯”了一声,“我们去看看。” 慕容诺点点头,默默屏住一口气等着被带下去,等了几秒却没感觉到动静,转过头来疑惑得看着沐清风。 “怎么了?” “今晚左丞相所言……”沐清风欲言又止得看着她。 慕容诺想了想,开门见山得问:“你让云娘单独给我做了一盘桂花糖糕,是怕我中毒吗?所以……你真的为了让皇上重审旧案,在重阳宴上给皇后和官员们下毒?” 沐清风眼光微微一动。 “若我说是?” 慕容诺轻蹙眉头,“可我觉得你不会这么做,一个执着于案件真相和天地公道的人,是不会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 沐清风盯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如九天月,山中泉,那么清澈,纯净,带着一种难以抵抗的魔力,将他吸引得难以挪开视线。 忽而,他一声轻笑,笑得眼角闪出星辰似的光碎。 “你这话,倒是比方才那什么讨人喜欢,百看不厌动听多了。” 那是当然,一个发自肺腑,一个发自知乎,能一样吗? 慕容诺撇了撇嘴。 沐清风附身凑近,在她额角飞快轻吻了一下,然后带着她一起落回地面,刚站稳,慕容诺就听到左卿卿的喊声。 “慕容诺你快过来!” 慕容诺转头一看,左卿卿正站在墙边,把身子缩成小小一团的小喜蜷缩在角落里, 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她赶紧跑过去,就听到小喜哆哆嗦嗦的声音。 “炸,山炸了,炸了……火,好大的火……” 慕容诺蹲下来,把小喜抱进怀里安抚,“别怕,小喜别怕,只是烧了几处花草,没有大火,别怕啊。” 小喜却好像听不到她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炸了,山炸了……好大的火……” 慕容诺抬头和左卿卿对视了一眼,后者四处张望一圈,又柔声道:“火已经扑灭了,你放心吧,这儿很安全,还有我们保护你。” “灭了?” 小喜迷茫得看着慕容诺,不可置信得摇摇头,“没有啊……烧死人了,有个火人在惨叫,好大的火啊……不不,小喜什么也没看见,山神大人,小喜说错话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慕容诺顿时觉得不对劲了。 “小喜,你在说什么啊?火人?惨叫?山神?你能不能再清楚得说一遍?” 可小喜却只是摇头,一边往她怀里钻,一边颤抖着喊,“我错了,我不知道……别,别……” 另一边。 沐清风已经来到假山前,左承恩脸色很难看,火都扑灭了,但院子里一片狼藉,连紫藤花架都受到了波及,被撞得倒塌了一半。 左承恩却连看分心一眼花架都顾不上,一直盯着那座假山。 沐清风不动声色得打量了两眼,只是几处石头被震碎掉落,火药和黑灰炸地四处散落,假山下的土壤好像也被炸开了一小片,露出隐约的灰白色。 注意到这一点,沐清风上前查看,却被左承恩叫住。 “九王爷,这里到处散落火药,十分危险,今夜突发状况,微臣分身乏术,只能怠慢了,还是请您带着王妃和承少爷离开府上吧。” 沐清风皱了皱眉,“庭院着火,虽是意外,但终究是本王的小舅子造成,于情于理,我们都该留下来善后不是吗?再说,本王正是好奇,左丞相大人为何看起来,如此在意这座假山?” “那是因为……” 第四百五十九章 机关 “因为这是微臣爹娘在世时亲手修建,是微臣和妹妹为数不多的念想。” 左承恩言辞有几分闪烁。 沐清风冷冷打量他一眼,又看向另一边正陪伴在小喜身边的那个身影,不紧不慢道: “是吗?方才听闻左丞相大人爱好侍弄花草,这庭院里确实种着不少名贵花卉,还有那紫藤花架,也都被流火所伤,可你从始至终并未在意分毫,唯独在意的,便是这假山。” “微臣……” 不等左承恩解释,沐清风继续问道:“既是你们念想父母之物,必然珍而重之,那为何左二小姐并不像你这般紧张,甚至无意过来看一眼假山受损的情况?” 左承恩脸色微白,“九王爷又何必咄咄逼人?这府中上下,一草一木皆是微臣家中的一部分,如今院子被损毁,微臣痛心紧张,难道也不可以吗?” 沐清风静静看着他,声音微沉几分,“左丞相大人,若是你决意隐瞒,本王大可夜召大理寺侍卫前来,将这座假山挖出来带回去好好调查出一个结果,只是这般兴师动众,后果如何,你应该明白。” 左承恩紧咬牙关,片刻,才侧身一让,“既然王爷要检查,那便查吧,微臣不敢阻拦,只请王爷查完后尽快带着王妃等人离去,微臣自会善后。” 沐清风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清清冷冷得看了他一眼,抬脚便走近到刚才发现的那块灰白石块的位置。 表层的土壤和青苔都被炸开,石块好像不小,只露出一小部分,沐清风蹲下身,用手指擦了擦石块表面,指尖带起一层薄灰,放在鼻前嗅了嗅。 紧接着,他又站起来,环绕假山走了一圈,拿起掉落的碎石反复查看,最后,停在了原点。 左承恩拱手行礼,“既然王爷检查过了,就请离开吧,今夜怠慢之处,改日微臣自会带着卿卿前去王府赔罪,还请王爷多多担待了。” “不急。” 沐清风若有所思得摇了摇头。 左承恩身子僵了一下,下意识往炸出灰白石块的位置瞥了一眼,然后飞快收回视线,“王爷这又是何故?” 沐清风眉梢轻挑,“这假山确实有些年头了,用的是上好的松岩,产自白云山,这种山中成型的石头,咸城的官员家里很常见,多数用来打造成假山妆点庭院,也有制作摆件和砚台。” “这……”左承恩愣愣得看着沐清风。 沐清风又看向地上那一小片灰白,继续道:“而这土层下的灰白石块,是灰岩,产自黄岭,因为其防潮、岩层紧密、保温性强等特质,所以工匠不会用它来打造假山,只会用来建造房屋墙体和……地窖。” 左承恩脸色“唰”得煞白一片,“不,王爷,这石块只是建造庭院时混进来的,微臣此前并不知道……” “既然如此,左丞相大人的院子里留着这块灰岩也没什么用处,本王叫侍卫来把它挖出来,你应该不会拒绝吧?”沐清风牵起一丝冷笑。 左承恩脸色一变,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九王爷,万万不可啊!” 这一跪,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慕容诺和左卿卿带着刚安抚好的小喜急急忙忙赶过来,做错了事头都不敢直起来的慕容承也偷偷跟在她们后面,那些下人们加快脚步,自觉退出了院子。 而木清风正冷眼看着左承恩,“还不从实招来。” “哥,到底怎么回事啊?”左卿卿急出了哭腔。 慕容诺也感觉到莫名的紧张,左承恩什么脾气啊,靖国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丞相,老皇帝钦点用来制衡她老爹的朝廷骨干,他总是一身傲气,在沐清风面前也不落姿态。 眼下,却是脸色煞白,惊惶不已。 左承恩闭了闭眼,似是下定了决心,睁开眼先看向了左卿卿,“卿卿,哥哥对不住你。” 说完, 便站了起来,在众人注视之下走到假山边,握住高度齐平胸口处的一块圆石用力一转。 只听假山下方发出一阵顿涩的咔咔响声,一大块石板竟然自行向旁侧移动开,露出更下方微弱的烛光。 “是个洞啊!”慕容承发出惊呼。 正当其他人也各自震惊时,那洞下一团黑影晃过,紧接着,便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缓缓爬了出来! 小喜瞪大眼睛,看清那老翁,突然惊恐得“啊”一声惊叫,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 第四百六十章 胆大包天 “你……你是……不,怎么可能……” 左卿卿难以置信得盯着缓缓爬上来的老翁。 那老翁也是惊愕不已,视线慢慢扫过众人,看到沐清风,仿佛本能驱使一般,朝着他躬身一拜,干哑而苍老的嗓音,就像从浓烟之中穿过。 “参见九王爷。” 一旁,慕容诺正扶着昏迷的小喜,视线在那老翁和沐清风之间来回打量,老翁虽穿着布衣,却有一种出身不凡的气质。沐清风看着他的眼神很是复杂。 “十年不见,左大人,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与您再见。” 一句话,顿时让慕容诺倒抽一口凉气。 老翁姓左,那不就是左家兄妹的…… “爹……” 颤抖微弱的声音,从左卿卿那边传来,她的眼睛瞪大,蓄满的泪几乎覆盖满眼,她却死咬着唇,像是不肯让泪滴落下,她看向哥哥,左承恩神情凝重得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我爹十年前在矿山遇难,和魏大人死在了矿洞里,这不可能,怎么会……” 左卿卿喃喃摇头,泪滴如断线的珠串滚落,可她却不敢眨眼,好像一眨眼,眼前一切变会如梦幻消失。 左承恩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卿卿,是哥哥骗了你,你不要怨怪父亲。” “可是……” 左卿卿看向他,问:“每年清明和爹娘的忌日,你都会带我去祭拜,在墓碑前,你看着我哭,看着我诉说对爹娘的思念,看着我一张一张给爹烧纸钱,可你却什么也没说,你有那么多机会告诉我爹没有……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卿卿,不是这样的!你听爹说……”左问青急得连连摆手。 左卿卿却狠狠一擦眼泪,眼神里充满了倔强和委屈,“我没爹十年了,已经习惯了,你心里只有他这个左家长子,又何必再认我这个可有可无的女儿!” 说完,她便转身大步跑了出去。 慕容承最先反应过来,叫了一声“卿卿”,便抬脚追了过去,一眨眼,身影已经消失在院门之外。 左问青神色复杂得看向沐清风,脸上是掩不住的失落和无奈,“九王爷,卿卿年纪小,行事鲁莽,请您莫要怪罪。” “左卿卿行事鲁莽,本王已是司空见惯,自然不会怪罪,只不过……”沐清风眼神冷冷得审视着左家父子,“你们二人的欺君之罪,本王倒是很想弄个明白。” 左问青和左承恩几乎同时跪了下来。 “臣罪该万死!” 左府书房。 沐清风端坐在桌案前,摇曳的灯火映照着那张黑檀木的长方桌,还有桌上铺开的画作。 落笔轻盈飘逸,每一丝线条的勾勒都透露着作画者的熟练和技艺超群,这画作虽然只完成了一半,但无论从何处都挑不出半点瑕疵,除了……画中人是慕容诺。 苏州河上,画舫凭栏,鹅黄倩影手执团扇,巧笑嫣然。 明明那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可苏河美景在那美人唇畔轻扬的弧度映衬下,竟是黯然失色。 沐清风盯着画作看了半晌,看得跪在地上的左问青差点忍不住站起来,看一看儿子的桌案上到底放了什么,能让九王爷连眼前的审问都忘了。 另一边,慕容诺正坐在罗汉床边,拿着湿毛巾给昏迷的小喜擦拭脸上尘土,隔着一张宽大的皎月纱屏风,她伸长了脖子也只能看到三重模糊的身影,一坐两跪,可一点声音也没传出来。 沐清风这是怎么了?不会还没审问就先开始入定了吧?一点线索也没有他入了也没用啊! 她有点担心起来。 正在这时,却突然听到了沐清风的冷哼声,还有气息里压抑不住的愠怒。 “左承恩,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一件怪事 没有惊堂木,沐清风伸手抓住一块白玉镇纸,重重拍了一下,镇纸承不住那汹涌的怒,发出清脆的裂响。 “臣罪该万死。” 左承恩俯首叩拜。 一旁,左问青赶紧道:“王爷,此事皆因臣而起,与承恩无关,求王爷网开一面!” “哦?” 沐清风一挑眉梢,冷眼看过来,“左大人的意思是,左丞相对您所做一切并不知情,更没有藏匿一个本该死了十年的人在府上?” “不……” 左问青一个激灵,不知是被沐清风言语的气势,还是那宛如冰刃的眼神所慑,他的眼神里也透露着几分不解。 仿佛在他眼前的九王爷,与“死”前所认识的并非一人。 “王爷,父亲十年前大难不死,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用这种方式苟且偷生,微臣知情不报,罪恶难逃,绝不会推卸责任,只是恳求王爷能放过卿卿,她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左承恩又是叩拜。 沐清风清冷一笑,“该如何处置左家上下,自有父皇和靖国律法定夺,左丞相大人该不会认为本王区区一个不得圣宠的皇子,可以只手遮天,左右圣心吧?” 左承恩身子一僵,脸上一白,“九王爷,臣……失言了。” 隔着屏风偷听的慕容诺也被吓得一声都不敢出。 沐清风这审问技巧好像越来越厉害了啊,三言两语的,就让左承恩被打脸了,早知如此,左承恩肯定不会在宴席上暗示沐清风玩手段争皇位了吧? 正想着,便听到屏风另一边传来问话声。 “左大人,十年前矿山遇难,前后种种到底如何?” 护城河边。 嘚嘚的马蹄自城门内冲出来,狂奔的马儿驮着一袭飘逸的蓝裙女子来到河边,缰绳骤然一紧。 马儿蹬起蹄子仰天嘶鸣,那蓝裙女子却早一步飞身而下,站定在护栏上,任由身后受惊的马飞奔而去。 起骑马打绳紧赶慢赶追过来的慕容承,看到护栏上的身影,吓得直接从马上滚了下来。 “左卿卿!你别想不开跳河啊!” 他连滚带爬得扑过去,还没抱住左卿卿的腿,就被她重重一脚踹飞。 “给我滚远点!你烧我家后院,把我死了十年的爹炸出来,把我的生日弄得一团乱,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慕容承,我现在只想杀了你!” 左卿卿站在护栏上厉声大吼。 慕容承摔得龇牙咧嘴,强忍着痛苦爬起来,“你,你要杀我也成,你先下来,只要你别自寻短见,我怎么着都行!” “那你就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左卿卿吼道。 “我要是走了,你跳下去怎么办啊?左卿卿,你爹活了你应该高兴啊,总不能你俩轮流给对方送葬吧,再说……” 慕容承正说着,被左卿卿一个冷眼横过来,“你再胡说八道,我死也拉你下去陪葬!” “唔……” 慕容承抿住嘴深吸一口气,好像努力把空气里吓漏的三魂七魄吸回去。 左卿卿看他这幅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越想越委屈似的,突然红了眼眶,眼泪一颗接一颗得往下落。 “都怪你!” 总是在外面独当一面,又飒又潇洒的姑娘,哭起来也挺直了脊背,竭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失控,可她的哭腔听来却更让人忍不住心疼。 “是是,都怪我的馊主意,我以为你们姑娘家都喜欢浪漫和惊喜,咸城里什么好吃好玩的你不都见过了吗,所以……嗐,早知这样,我还不如送你一缸子锦鲤呢。”慕容承也很是自责。 “呸!” 左卿卿眼泪抹的更凶了,“谁要你的臭鱼了!” “鱼死了才臭,活着的时候胖嘟嘟,金灿灿,很可爱的。”慕容承小心翼 翼得往前走了几步,“左卿卿,你先下来吧,有什么委屈你可以跟我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骗你的……” “你骗得了我么你!”左卿卿哭得一抽一抽,说话也不流利了。 慕容承又往前试探了几步,趁着她又一次抬手擦眼泪的瞬间,就是一个助跑加跳跃,双臂大张用力一抱,在左卿卿一声惊呼中,两人滚到了地上。 “你放开!慕容承!你手往哪儿摸呢!”左卿卿连踢带踹,手上又抓又挠。 慕容承埋着头,只顾死死抱住她的身子,“不能放,左卿卿你别寻思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我管你怎么办!你给我放开,我砍了你的手你信不信!” “砍吧,让你砍,砍完我就赖着你养我下半辈子,喂我吃饭,给我洗脸,上茅房还得替我擦屁股!” “你!混蛋!慕容承你个臭流氓!” “我流氓,也只流你一个人,我喜欢你,左卿卿,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就没媳妇儿了!” “你……” 左卿卿突然停了下来,眼神愣愣得看着慕容承,“你说什么?” 慕容承两条胳膊都麻了,感觉到左卿卿不挣扎了,也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与她对视,微微咧开嘴扯出一丝笑,“我说……我喜欢你,你要是死了,我就没媳……” 嘭! 左卿卿一拳砸过去,大声怒喝,“做梦吧你!”. 左府书房。 “十年前的那一日,对老臣来说,就像一场梦……” 左问青长叹了一口气,才声音缓慢得回忆道:“老臣与魏大人奉命监督矿山开采一事,前几个月一直相安无事,可偏偏那一日刚进入矿洞视察,便发生了一件怪事……” 第四百六十二章 隐情 “什么怪事?”沐清风问。 左问青道:“当日,老臣和魏大人一起下了矿洞勘察,约摸半柱香之后,突然闻到一股恶臭的血腥味,那味道熏得人无法忍受,就像……进了屠宰场一样。老臣与魏大人商议后,决定先退出矿洞,可偏偏这时,突然地动山摇起来。 矿洞里落石砸断了通路,老臣和魏大人,还有几个矿洞的监工都被困住,原本这种情况,在采矿时也并非没有发生过,可就在我们等待外面工人救援时……” 说到此,左问青骤然顿住,神情变得怪异而苍白,喉头滚了滚,唾液咽得极是艰难。 沐清风还没来得及催促,便听到屏风后面传来弱弱地一句问话,“后来呢?” 他侧目,从屏风旁侧探出脑袋的慕容诺便落入眼里,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眨了眨,掩不住满眼的好奇。 他又垂眸,扫了一眼桌案上的画作,拿起旁边的一张白纸盖在上面,又择了一支狼毫,才清了清嗓子吩咐,“过来,帮本王研墨。” “好!” 慕容诺面色一喜,又想到场面严肃,把刚刚勾起的唇角压下去,快步走到桌边,拿起墨块研磨,待墨汁稀出,沐清风蘸笔书写,下笔飞快,将方才左问青所言仔细记录。 慕容诺瞧着,只觉得他好像比平日写字下笔重了些,每个字都力透纸背。 “左大人,继续吧。” 他并未抬头,声音冷冷的吩咐。 左问青和一旁的左承恩对视了一眼,然后才缓缓道:“是,等待时,矿洞里闷热难受,我们都坐在石头上休息,而魏大人原本还很和我们说着话,没过多久,便阴沉着脸一动不动。这时,有一个监工走过去跟他说话,但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左问青打了个寒颤,眼睛一闭,才继续道:“魏大人突然拿起石头狠狠砸向那监工,等我们反应过来时,那监工满头是血得倒在地上,魏大人的脸上、手上和身上都是血,可他的脸还是那副阴沉沉的样子,双眼死死瞪着地上的监工,我们叫他,他也不理,就好像……好像,中邪了!” 慕容诺听得连手上研墨都忘了,愣愣得和沐清风对视了一眼。 鬼神之说,她是不信的,这么久相处以来,她也能确信沐清风并不信这些,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谁描述起这些匪夷所思的经历,能像左问青这般真实,让人不由得后脊一凉。 “你们,没有拦住他吗?”慕容诺不由自主得问出口。 左问青抬头看向她,眼神沉重,“拦了,那几个监工都是身强体壮的汉子,可他们都拦不住魏大人,他像是发了狂似的见人就砸,好像除了砸人之外,他已经听不到也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 “可是有谁出言不逊?或是说了什么激怒了他?”沐清风一边低头奋笔疾书,一边继续问道。 左问青摇了摇头,“最诡异的便是这里,没有人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他的愤怒和杀意来得莫名其妙,就好像……闻到了血腥味就失控了的野兽!” “后来,为何又发生了爆炸?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沐清风问。 左问青顿了顿,继续回答,“魏大人力大无穷,出手凶残,把几个围住他的监工都砸倒在地,小小的洞穴、里又黑又逼仄,根本无处可逃,那股血腥味和到处飞溅的血肉,更是让人作呕。老臣被魏大人步步逼退到角落里,惊慌失措之下,抓起手边的东西便朝他扔去,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一束火光突然从他身上燃起,然后……他便在那洞里爆,爆炸了……” 自己……炸了? 这怎么可能?! 慕容诺更是难以置信,一旁,沐清风也蹙紧眉头问,“左大人,你所说的这些事情,实在太过离奇古怪,可有其他人证和物证?” “没,没有……” 左问青抬手擦了擦额 角冷汗,“王爷,除了老臣之外,矿洞里的人……都死了。魏大人爆炸后,老臣被一堆乱石砸中也昏了过去,等我醒来时,矿洞里的人一个都不见了,洞口也被彻底封住,我只能从挖了一半的矿道里寻找出路,找了整整七日才找到一条地下河,沿着河道又走了一日,才终于走了出来。 可当我回到城内,才知道魏大人与老臣都被追封下葬,承恩也因为我的意外身故而官拜丞相,想到承恩的仕途,也想到那日矿洞里诡异恐怖的种种,老臣若是站出来,只怕难以让皇上和众人相信我所说的一切,我只能决定将错就错,做一个‘死"了的左问青,躲在府里的暗室中苟且偷生。” 沐清风沉吟片刻,问道:“这十年间,你一直躲在府上,未曾再出去过?”篳趣閣 左问青张了张嘴,正要回答,身后却突然传来颤抖而微弱的声音。 “山神大人……山神大人显灵了……别杀我,小喜什么也不知道,别杀我……” 众人一惊,却见不知何时醒来的小喜咚的一声坐在地上,一个劲向屏风旁边缩退,脸色惨白而惊恐,而让她恐惧的那个方向,正是跪在地上的左问青! 第四百六十三章 他肯定撒谎了 护城河边。 “慕容承,你醒醒!” 左卿卿使劲摇晃着慕容承,可人怎么也不见醒来,她咬咬牙,抬起手对着他的脸就要扇过去。 “醒,醒了!我醒了!” 慕容承突然睁眼,还来不及反应,便一个翻身滚开半米距离,感觉鼻下一阵发凉,伸手抹了一把,嗷一声叫开了。 “左卿卿你也太狠心了你!我好心好意来接你,你就这么报答我的?我鼻子是不是断了?咸城第四帅的脸被你打坏了!你得对我负责!” 幸好夜深人静,护城河边连个鬼影都没有,左卿卿左右张望一圈,才压低声音威胁道:“闭嘴!再胡说八道我把你牙打掉!” 慕容承吓得赶紧闭上了嘴。 左卿卿顺势往地上一坐,双腿盘膝,大大咧咧得一甩头发,头上丁零当啷作响,她才想起来似的,皱着眉头把那些金钗玉簪都给拔了下来。 月辉笼罩,满头青丝如瀑倾泻而下,就像纠缠不清的心结,突然在这一刻挥洒开来,不是束心者的放手,便是心结悄然的冰融。 “我果然还是不适合这种女儿家的样子,每次一打扮就要出事,在苏州是,在我家也是……”她自言自语着,突然瞥见慕容承眼珠子瞪呆的表情。 没由来的,她感觉脸颊一热,故意冷冷得瞪过去,“看什么看!” 慕容承回过神来,挠挠头傻笑,“看我未来媳妇儿呗!” “慕容承!” 左卿卿一嗓子喝道:“父母给的东西不能不要,尤其是脸!” “那你还打?”慕容承撇撇嘴。 “我!”左卿卿一时语塞,随口道:“反正打都打了,就当你炸了我家的赔偿的利息了!” “我真不是故意炸你家的。” 再提起这件事,慕容承又是一阵愧疚涌上心头,沉沉的叹了口气,“都怪我贪便宜,在城外那些村民手里买的烟火,早知如此,还不如买一把窜天猴让你放着玩儿呢!” “谁要玩那种小孩子玩的东西,窜天猴,我看你就是最会闯祸的窜天猴了!”左卿卿回怼。 慕容承有反驳的冲动,话到嘴边,又憋不出来一个字,想来想去,才嘟囔道:“行吧,我是窜天猴你是母老虎,那也能配!” “你休想!”左卿卿一个隔空手刀威胁。 慕容承吓得一哆嗦,赶紧转移话题,“你出来好一会儿了,还回不回去啊?我姐和我姐夫给你送的礼物你还没看呢,还有你爹……” “我不回去!” 左卿卿赌气道:“我今晚去巡防营住。” “那我也去,我陪你!”慕容承咧嘴一笑。 左卿卿又瞪他一眼,“你哪来的胆子想对我耍流氓!你就不怕神木军的士兵把你当沙包打!” 慕容承一愣,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也去巡防营,又不是要和你在一张床上一起睡,我虽然风流个傥,但也是有原则的男人。” 嘁! 左卿卿已经站起来拍拍屁股,“我管你有什么,反正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还有,今晚左家发生的事情,不许从你的嘴里宣扬出去不然我割了你的舌头!” “别人宣扬你不管,就盯着我的舌头!”慕容承跟着爬起来,一边追上去一边做口型“毒妇!” 左卿卿斜睨他一眼,“别人说,自有他们说的道理,至于你……哼!” “你少看不起人了!咱俩现在可都在巡防营见习,以后谁是谁的上级还不一定呢!” 左卿卿勾唇冷笑,“那我就等着,有生之年能叫你一声慕~荣~将~军!” “瞧你这口气,轻佻,粗俗,无礼!”慕容承气得直摇头。 左卿卿打了个口哨,没一会儿,马蹄声便从河岸另一端而来。 慕容承突然脸色一变, 赶忙道:“你等等我,我有个急事得解决一下。” “你又怎么了?” 左卿卿不耐烦得看过去。 慕容承着急得左右张望,“人有三急!” 左卿卿噗嗤一笑,心里的憋屈和难过,突然被眼前这小子猴急摸脑的样子给冲淡了,起了逗他的心思。 马儿已经跑到她的身边,她一边顺着鬃毛,一边逗笑,“我看,这儿就挺方便的,就地解决呗!” 慕容承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儿?” “哟,不敢脱?”左卿卿一扬眉,“巡防营的士兵,可没那么多讲究。” “那也男女有别啊!你这姑娘家……” 不等慕容承说完,左卿卿就翻身上马,视线慢慢从上到下,盯着慕容承的裤裆。 “难不成……草比树高?” “???” “哈哈哈……” 左卿卿放声大笑,扬起马鞭啪得一抽,头也不回得扬长而去。 只剩下慕容承愣在原地反应了好几息,才气得跳脚大喊,“左卿卿!你压根不是个女人!” 左府门外,大片的火把随着人影快速移动。 大理寺的侍卫已经将整个左府团团围住,各处大门也从外面上了锁。 慕容诺带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小喜坐在马车上,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沐清风上车的动静。 “九王爷请放心,没有王爷的吩咐,微臣不会让任何人出入左府。”车外传来的是大理寺卿朱瑾的声音。 “辛苦朱大人。本王会连夜进宫向父皇禀告一切,待父皇定夺后,再对左家上下进行审问。” “好。王爷慢走。” 话音刚落,沐清风便推开车门进来,看了一眼蜷缩在慕容诺怀里的小喜,眼神不自觉一暗。 坐定后,他才深吸一口气,道:“我先把你们送回王府,然后再进宫,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可能会带你和小喜去一趟桃花镇。” “去查魏大人的尸骨吗?” 慕容诺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得问:“你相信……左大人说的话吗?魏大人是中邪杀人,自爆而死,这实在太离奇了……” “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不会否定任何一种可能,但今夜这一番话听来……” 沐清风眼光一闪,神情凝重,“他肯定撒谎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嘴硬的家伙 九王府内。 慕容诺回来后一夜未眠,左问青说过的那些话,一遍一遍在她的脑海里回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还有小喜,她为什么看见左问青会一直喊‘山神大人"? 若是神,又怎么会那般恐惧呢? 直到天快亮时,门外传来了动静,她刚撑坐起来,便看到沐清风带着秋夜的霜气脚步轻轻得推门进来,他看到她,愣了一下。 “没睡?” “睡不着。” 慕容诺打量他,眉头紧锁,脸上是掩饰不住的严肃和疲惫。 沐清风脱去披风才走到床边,没有马上坐到她的身边,在床边的灯火前站着,拿了根挑棍将灯芯拨得更亮了些,然后将双手拢在火苗上,像是要驱走身子沾来秋晨的寒气。 “父皇下令,大理寺秘密调查此事,不可对外传扬,也撤销了对左家的封锁,未免朝中混乱,他让左承恩继续上朝,直至当年的矿洞命案调查出真相后再行定夺,回来之前,我将左问青和府中下人分别关进了大理寺的监牢中,不过留了个舞姬在府里服侍左承恩。” 很是平淡的语调,带着不易被察觉的沙哑。 慕容诺有点心疼得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很轻很轻得拽了拽,“要不要……睡一会儿再去忙?” 沐清风‘嗯"了一声,解开腰带,脱去外衣,走到床边坐下,慕容诺拉开被子让他躺进去,然后自己化身小暖水袋八爪鱼似的贴上他的身子,脑袋枕在他的胸膛上。 听着咚咚,咚咚的心跳,那么沉稳有力,她才感觉到一夜的心慌和混乱终于归于平静。 沐清风抚摸着她如瀑般撒在背后的长发,轻轻叹了口气,“你在担心我吗?” “最近你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回咸城之后,大事小事一桩接着一桩冒出来,我担心你累坏身子。”她下意识看向他的胳膊,绷带缠着一处泛着淡淡血迹的伤口,想来,他进屋之前,已经找地方放了血,是不想打扰到她休息吧? 他总是这样,竭尽全力得把能想的能做的,都一声不吭得去做好,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可他却活得像个从小在寄宿学校里长大的孩子。 慕容诺不禁想,谁说帝王儿郎多金贵,沐清风就不是。 她正心中感慨着,却听到沐清风一声轻笑,“你不是还欠着我九句表白的话么?现在说吧,正好让我解乏。” “啊?” 慕容诺抬起脑袋,看着某人一双微微弯起的笑眼,狡黠的光一闪而过,哪来的什么疲惫什么烦恼。 得!白e了呗! 她撇撇嘴,故意提高音调,“行啊,那你便竖起耳朵听好了!咳咳……我想吃碗面!” “什么面?”沐清风顿时疑惑。 慕容诺面无表情,“你的心里面!” “……” “我怀疑你的本质是一本书。” “???” “不然我为什么越看越想睡?” “……” “你知道你像什么人吗?我的男人!”. “你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吗?痴痴地望着你!” “你为什么要害我?害我那么喜欢你!” “我好心塞啊!因为我的心被你填满了!” “……我觉得已经够了。” 沐清风神情复杂,就好像被迫吃了某种让人很难以描述又难以下咽的东西,可偏偏慕容诺却眉梢一挑,故意挑衅似的。 “不够不够,还有好多呢!” 她继续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烧焦的味道啊?” “没有。”沐清风干巴巴得出言阻断。 慕容诺却好像没有听到,“那是我的心在为你而……” 沐清风果断一个翻身,将只来得及一 声惊呼的小姑娘压在身下,慕容诺愣愣的,忽然被禁锢在他怀里,鼻息间只闻得到他身上的味道,居然让她心头蓦地一颤。 四目相对,沐清风笑得极是无奈,“我是让你表白我,没让你折磨我。” “我没有啊,不是你想听这种话嘛!”慕容诺小声得辩驳。 沐清风叹了口气,“好吧,看来这种解乏的方式并不适合我,看来还是得用老办法了。” “啊?” 慕容诺刚发出声音,就被沐清风低头吻住了颈侧,温温热热的唇激的她身子微微一颤,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却敏感得有些发软了。 等修长的手指顺着衣襟钻进去,她才死死闭上眼,可没等衣裳被脱开,就感觉身上一沉,颈侧也没了动静。 她悄悄睁开眼,侧目一看,沐清风居然趴在她的颈边睡着了! “这……” 慕容诺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得看了又看,才确信沐清风真的睡着了,呼吸轻而缓,长而浓密的睫毛距离她很近,只要稍微动一动脖子就能蹭上去。 可她却一动也不敢动,只是被子里的手,悄悄环住沐清风的腰,这才隐隐感觉到他这几日好像又瘦了一些。 “真是个嘴硬的家伙。”她心中无奈吐槽。 左丞相府。 同样一夜未眠的左承恩穿着整齐的官袍,站在空荡荡的前院,眼前的紫藤花架七零八落,不过一夜,左府就像变了天似的。 一个穿着紫裙的倩丽女子端着茶水走过来。 “左丞相大人,喝杯茶再出门吧,这是奴婢从家乡带来的菊花茶,去除火气,明目提神,最适合在秋季饮用。” 左承恩回过神来,侧目打量这个九王爷留下的‘礼物"。 他甚至没有反对的时机,这份‘礼物"就被沐清风留下了,而他能选择的,只有这眼前一个,还是那一马车。 是派来监视他的吧? 左承恩心底不由冷笑,沐清风连他藏了十年的爹都找出来了,还想从他这儿监视到什么?亦或是想摆布他,来操控朝中两个重权之臣对他的拥戴? “你叫什么名字?”左承恩隐下思绪,神情淡淡得拿起茶杯。 紫裙女子柔柔的福了一礼,“奴婢名唤藤萝。” “藤萝?!”左承恩呼吸一滞。 藤萝笑吟吟抬起头来,眼眸清澈,似湖面的粼粼波光,“正是,藤萝又名紫藤花,是奴婢从小最喜欢的花,只是不知竟这么巧,左丞相大人府上也种了紫藤,看起来平日里一定是精心养护的吧,大人还请放心,这花架虽损坏,花根不伤,来年又会繁花依旧的。” 明明是一番安慰之言,却听得左承恩阴沉下脸来,直接将茶杯扔在了地上。 “九王爷派你来监视本官,你只管监视便是,假借紫藤来接近我,大可不必!” 他拂袖大步而去。 第四百六十五章 阻拦 一觉睡醒,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慕容诺和沐清风从卧房里出来,便看到一个身影正站在院子里等候。 “左卿卿?你怎么来了?” 慕容诺赶紧向她走去。 左卿卿已经换下昨夜的裙子和首饰,换上清爽利落的大马尾和劲装,腰侧还挂着佩剑,她先看了一眼沐清风,才将视线对上慕容诺,解释道:“你们要去桃花镇办案,那里属于神木军管辖范围,穆将军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便派了我来协助九王爷。” “桃花镇是神木军管辖的地方啊……”慕容诺回头看了一眼向她们走来的沐清风,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她心里顿时觉得哪里不对劲。 皇后慕容锦华冒了那么大风险想要架空穆将军的实权,该不会是为了桃花镇吧? 但哪里并不算富庶之地,早年间的矿山也封禁了,她图什么呢? 正想着,便听到沐清风声音淡淡道:“既然穆将军有此好意,本王便收下了,出发吧,马车已经备好了。” 说完,他便先一步向前走去。 “等一下!” 左卿卿却开口叫住了他。 沐清风侧目而视,“嗯?” “那个……”左卿卿抿了抿唇,声音压的极低,“他……怎么样了?” 沐清风道:“不用担心,大理寺监牢里的环境,不比你家那个地洞差。” “谢谢。”左卿卿撇撇嘴。 沐清风又嘱咐,“这几天,你就替本王办事,夜里住在巡防营,不要回左丞相府,等案情水落石出再行定夺。” 说他,他便朝前走去。 慕容诺微微一愣,沐清风这是在袒护左卿卿吗?难道是因为左大人的请求? 还没等她细想,左卿卿已经拉着她脚步飞快得追了上去。 赶到桃花镇时,已经过了未时,幸好伍三七准备了好些干粮在马车里,才不至于让他们饥肠辘辘得去查案子。 因为是来调查魏贤的坟墓,他们没有去驿站,直接赶往距离矿山不过一炷香脚程的山下。 “我记得,你就是跟着魏大人学的写字吧?” 左卿卿一边啃着干馍一边问向慕容诺。 慕容诺也吃着东西点点头,“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现在的字,写得还不如我在大理寺的仵作徒弟呢。”篳趣閣 “他也师从魏大人?” “那倒没有,不过……魏大人的字应该也不是什么秘密吧,可能有其他人学会再传授与他……”慕容诺正说,突然插入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魏大人的字,外露锋芒内藏风骨,除非亲传,否则不可能得其要领,更不可能由旁人传授所学。” 说话的正是闭目养神的沐清风。 慕容诺咽下嘴里食物,才好奇得问:“那你是怎么学会的?” “偷学。” 沐清风答得一脸坦然,“魏大人受母后之命教授七哥时,我总是跑去德妃的宫殿,趴在墙头上偷学,但未免别人发现,这些年来我几乎没有在外人面前写过魏大人的字,便是连父皇也不知道。” “那你学来何用?”左卿卿疑惑道。 沐清风轻挑眉梢,“好玩儿。” 左卿卿顿时语塞,眼珠子微微一转,打量一眼慕容诺,故意揶揄道:“九王爷,你该不会小时候就偷偷喜欢上慕容诺,为了投其所好,才去偷学魏大人的字吧?” “左卿卿你别胡说八道,”慕容诺赶紧解释,“沐清风成婚之前……” 还没说完,便听到沐清风道:“没能和诺儿结为青梅竹马,确实是我此生的遗憾。” “!!!” 这是大理寺冷面阎王能说出来的话?! 左卿卿惊呆,不可思议得看向慕容诺,挤眉弄眼得比划,“你 给他灌什么迷魂汤了?” “我哪有!”慕容诺脸颊一热。 左卿卿又咬了一大口干馍,却犹如嚼蜡似的咀嚼着,忍不住发出感慨,“同样是慕容老丞相的孩子,怎么差距这么大,慕容承在讨人喜欢这方面要是有你这个姐姐一半,我也不至于……” 左卿卿突然闭上嘴,慕容诺却被勾起了好奇追问,“至于什么?” 正在这时,在山里上前行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四周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好像被很多人围了起来。 沐清风蹙起眉头,和慕容诺对视了一眼,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到门外传来伍三七的大声呵斥。 “干什么!你们都是什么人!竟敢阻拦九王爷的马车!” 第四百六十六章 另有其人 沐清风带着慕容诺和左卿卿从马车里出来,便看到一群拿着锄头和木棍的村民围在周围,一个个怒气冲冲的,就好像他们的车轮刚刚从村民们身上滚过去了似的。 “怎么回事?”沐清风语气严肃得问。 伍三七赶紧禀报,“王爷,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帮村民突然就……” “王爷也不行!今天俺们在这儿,你们要去动魏大人的坟,就从俺们尸体上踏过去!”一个嗓门粗犷的大喊嚷嚷着。 慕容诺定睛一看,咦?那人不就是昨晚给慕容承运货物的汉子? 她想了想,凑近沐清风耳边轻语了几句。 沐清风神色未动,只轻轻颔首,视线扫过那些村民,不动声色得捕捉到慕容诺所说的身影。 一旁,左卿卿先忍不住了,大声呵斥道:“九王爷是去查案的!你们妨碍办案就是犯罪,要是再不退开,就把你们都抓到牢里关着!” “查案也不能动魏大人的坟!那是俺们桃花镇的风水!魏大人更是俺们百年才出一个的大圣人!你们要是挖他的坟,俺们绝不答应!”又一个大娘嚷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绝不答应!” “魏大人为朝廷尽忠一生,朝廷应该保护他,而不是让他死不瞑目!” “动桃花镇风水,俺们都要倒大霉的!” “你们!” 左卿卿拿起佩剑横在胸前,“我是神木军穆野将军的手下,魏大人的坟不在镇子里,那山头是神木军管辖之地,你们若是再胡搅蛮缠,我就要调动神木军过来了!” “谁来也没用!” 村民竟是丝毫不惧,也把锄头举起来挥舞示威,“神木军若是敢动我们,我们就去告御状!” “对!告御状!” “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想糊弄俺们,俺们可没那么傻!”那汉子又嚷道。 这时,观察了一会儿的沐清风突然面无表情开口,“既然各位态度坚决,本王自然尊重各位的意见,”他看向伍三七吩咐,“掉头,回府。” 说完,转身进了马车里。 慕容诺和左卿卿很是懵逼的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进去车厢,她们想问话,却被沐清风比划了一个‘嘘"的首饰制止。 马车外面,那些村民也懵逼了,九王爷就这么容易被他们吓退了?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头,伍三七已经一甩马鞭,拉着缰绳牵动马调转方向,头也不回得扬长而去。 看着马车真的走远了,村民们才围住那汉子七嘴八舌得问起来。 “你不是说城里都传九王爷是个比阎王爷还可怕的人么?” “他看着也没什么阳刚之气啊,难怪皇上不看重他。” “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汉子也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挠挠头,“先回去各干各家的活儿,小心着点,路口安排两个人守住,有什么情况赶紧通知俺们。” “好嘞!” 马车里。 行进了一小段路后,左卿卿按捺不住得问:“九王爷,你怎么就被几个村民给唬住了?我还没亮出真本事呢!这案子你不查了吗?”篳趣閣 沐清风却转头看向了慕容诺,问:“刚才有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气味?” “啊?” 慕容诺一愣,刚才场面混乱,她没太注意,但现在再仔细回想,好像是闻到了…… “火药!” 她惊呼。 沐清风“嗯”了一声,表情严肃,“我注意到那些村民的指骨关节粗壮,看起来是经常干体力活的人,但他们的锄头看起来磨损程度都不严重,其中几把至少有八成新,可以推测他们常年劳作的体力活并不是耕种,另外,他们的 指缝都发黑,身上散发火药味,所以他们应该不是附近的村民,而是……” “偷矿贼!”左卿卿顿时一惊。 慕容诺很是疑惑,“这附近有偷矿贼吗?” 左卿卿用力点头,“自从矿山出爆炸事故之后,皇上便下令封山,不再开采山中矿石,但这些年一直有偷矿贼潜进山里偷偷开采矿石,神木军巡查的主要任务之一,便是抓住那些偷矿贼,但他们十分狡猾,对山里地形熟悉,就跟耗子似的钻进去就很难再抓到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冒出来阻止我们动魏大人是坟墓呢?这对他们来说,有暴露身份的危险啊?”慕容诺不解。 左卿卿皱紧眉头道:“我才不管为什么,我得赶紧回去告诉穆将军,让她安排神木军过来抓人,可不能把这帮‘耗子"再放跑了!” 沐清风却摇了摇头,“暂时不能通知穆将军。” “为什么啊?九王爷,你该不会怕了这些偷矿贼吧?”左卿卿不解。 沐清风道:“这次重新调查当年矿洞爆炸一案,本就是父皇秘密下令,除了大理寺之外少有人知,因为此地属于神木军管辖,才通知了穆将军,除此之外应该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更不会知道我们的行动安排,可我们还没到魏大人坟墓所在,便被他们拦下,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左卿卿一脸茫然得摇摇头。 沐清风再道:“那你又想没想过,为何那些村民冲上来就叫嚷着不许我们动坟?” 左卿卿再次摇头。 一旁,慕容诺却是反应过来,语气凝重,“真正想阻挠我们的不是那些偷矿贼,是另有其人!” 第四百六十七章 抓来带路 “谁想阻止咱们?咱们可是奉了皇上之命……”.. 左卿卿语气一顿,下意识得看向沐清风那边,猜测道:“九王爷,该不会又是针对你的吧?在咸城里上至***权贵,下至黎民百姓,你得罪的可不少,是不是又有人眼红你被皇上重用……” 还没说完,沐清风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来,打断道:“本王最近得罪的人,只有你哥哥。” “肯,肯定不是他!” 左卿卿脸色骤然一变,但还是斩钉截铁得反驳回去,“我哥向来光明磊落公私分明,他绝对不会在背地里耍这种阴险的手段,我相信他!” “左丞相大人甘愿背负欺君之罪这么多年,只为守护左大人仍然在世的秘密,你说他光明磊落公私分明?”沐清风神色冷肃。 左卿卿一时语塞,反驳的气势瞬间弱了三分,“可那是我们的爹啊……” “此次要调查的案子,也与你爹有关。”沐清风道。 左卿卿无从辩驳,眼神求助得看向慕容诺,示意她说点什么。 慕容诺想了想,很是谨慎得开口,“暗中阻挠我们的人,确实不能排除左丞相大人……” “什么?!”左卿卿一脸惊讶。 “但是……” 慕容诺咽了咽唾沫,她得非常小心的措辞,别人不知道,她清楚得很,沐清风心里有一只醋坛子,专门为左承恩酿制的,一揭开盖子都能酸上好半天。 “我认为左丞相大人没必要这么做。” “哦?!”沐清风眉梢轻挑,“说来听听。” 慕容诺道:“左丞相大人现在想要救左大人,就必须借由王爷之手还原当年矿洞里那场爆炸的真相,否则仅凭左大人一面之词,皇上是不会相信的,也就无从谈起请求皇上宽恕他们的欺君之罪了。换句话说,左家父子到底会落个什么下场,全凭王爷这次调查的结果,左丞相大人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我猜测,他没必要这么做。” “你的分析不无道理。” 沐清风道:“但是你却忽视了另一种可能,倘若矿洞爆炸案中,左问青不是受害者,而是谋害者呢?那么,左承恩势必会想尽办法阻止我们调查清楚真相,因为没有第二种可能时,左问青的话才会是唯一的‘真相"” “这……”慕容诺也不知该怎么说了,她还记着昨晚回王府的路上,沐清风很肯定左问青撒谎了。 左卿卿急得用力摇头,“九王爷,我哥和我爹不是那样的人!” “左二小姐,本王同意你跟来一起查案一是看在穆将军的心意上,二是本王需要一个证人证明这案子本王不会有失公允,因为某些私人恩怨针对左丞相大人,但你若是再因为个人因素干扰本王的判断,本王就只能将你送回巡防营了。” 沐清风冷冷道。 左卿卿撇撇嘴,不敢再说什么,她想跟着沐清风查这个案子,这样无论什么结果,才能让自己心服口服。 马车又行了一小段路之后才缓缓停下。 车外,伍三七声音传来。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 慕容诺打起帘子向外张望了几眼,才发现他们并没有离开桃花镇,好像距离刚刚被阻碍的位置也不算太远,只是藏在了较为隐蔽的树林里。 “这是怎么回事?” “回府,本王与伍三七的暗语,外出查案时,我只会回大理寺,从来不会直接回王府,所以伍三七只是在附近转了一圈,然后原路返回而已。” 竟然还有这一招! 慕容诺差点忍不住拍案叫绝。 沐清风已经起身打开车门走出去,问道:“四周有什么情况?” “回禀王爷,主道上有人守着,是那帮村民之中的两个,若是马车再靠近,可能还会和刚才一样被阻拦,这附近的地形我 们不太熟悉,想要从其他小道绕到魏大人坟墓的位置,可能会很麻烦,也容易打草惊蛇。”伍三七道。 “这附近的地形,神木军士兵肯定熟悉,要不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附近找找她们的驻扎点。”左卿卿道。 沐清风摇了摇头,“神木军驻扎点随巡逻而移动,可能在山脚,也可能在山顶,你这样漫无目的的找,要找到什么时候?再说,只知道地形对我们而言帮助还不够。” “那你说找谁去?这荒郊野外的……”左卿卿也犯了难。 沐清风却好像已经有了主意,看向伍三七吩咐道:“你去把那个人抓来,他会给咱们带路的。” 第四百六十八章 梅花钉 不到一炷香功夫,伍三七便扛着一个男子回来了。 慕容诺下车一看,这不就是给慕容承送过货,今天又堵他们路的那个汉子么! 伍三七把汉子扔在地上,那汉子被捆了手脚,在地上咕扭着挣扎,他的嘴巴大张着,呜呜哇哇得干叫,却说不出清晰的话来。 慕容诺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向一旁的沐清风,“你和伍三七是怎么做到的?这追踪技术堪比警犬啊!” “警犬?是什么?”沐清风却是眉头一蹙。 “呃……也是办案的,专门负责追踪犯人,神速敏捷还忠诚,而且不要俸禄,好养活。”她讪笑,再补充了一句,“我在杂书里看到的。” 沐清风‘嗯"了一声,这才解释:“你在马车上提醒我时,我往他鞋边扔了一个这个。” 他摊开手心,掌中托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梅花钉,钉头尖锐却很短。 “这是……” “我制来追踪嫌犯去向的小玩意儿,伍三七耳力好,能大致辨别嫌犯离去的方位,加上踩过梅花钉的鞋底独特的鞋印,短距离内想找到人并不难。” 另一边,左卿卿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又走到那汉子身边,在他左脚鞋底外缘果然看到一颗深陷的梅花钉,沾满了泥土,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钉头打造得很短,是根据鞋底的厚度对比的吗?”左卿卿问。 沐清风轻轻颔首,“钉头过短无法刺入鞋底,且容易脱落,钉头过长会刺穿鞋底被人发现,现在你们所见到的,是经过很多次尝试后最终确定的模样。” “那你也给我几个吧?” 慕容诺顺手将他掌心里的梅花钉拿起来,装进羊皮卷袋的夹层里,“以后我要是再被人抓走了,你就多一个法子找我了。” 沐清风无奈一笑,“那我但愿你没机会用上它。” 说罢,他转头看向伍三七,给了个眼神示意,后者便走到壮汉身边,用手指在他胸口点了两下。 “放开俺!” 刚能发出声音,那壮汉便火冒三丈得吼起来,“俺可告诉你们,你要是敢动俺,俺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哦?你不就是桃花镇的村民么?怎么好像很有势力?”沐清风不徐不疾得问道。 壮汉冷哼一声,“别以为你们穿得六,就能狗眼看人低了!村民又怎么样!俺告诉你,俺不但有势力,还是说出来就能吓死你们的大势力!你们最好赶紧把俺放了,俺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不然……” “什么势力不妨说来吓一吓我们?”左卿卿一扬下巴,仿佛挑衅一遍。 她就不相信,这壮汉嘴里的大势力还能大过靖国皇上的亲儿子! 最好能借由此人再调查出到底哪方势力暗中与偷矿贼同流合污,拔了藏于暗处的毒瘤,对朝廷也算是立功一件了!篳趣閣 壮汉愣了一下,反倒是被眼前小姑娘压住了气势似的,咬咬牙,恶狠狠喊道:“咸城慕容家你们应该不陌生吧?右丞相大人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他的儿子就是俺的靠山!” 此言一出,真是把左卿卿给吓住了。 一旁,沐清风倒是毫不意外,慕容诺恨不得找片树叶把自己脸挡一挡。 慕容承,老祖宗的脸都快让你丢完了! 看到左卿卿目瞪口呆的样子,壮汉好像更有了底气,洋洋得意得嚷在,“知道怕了,就赶紧放了俺!不然你们一个个等着去大理寺蹲大牢吧!” “大理寺?” 沐清风像是来了兴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据我所知,慕容承公子虽然在几个月前被皇上封爵,但并未在大理寺任职,他如何能插手大理寺事务?” “哼!你们在咸城怎么混的,居然还没俺一个乡下人知道得多!那慕容少爷的姐姐嫁 给了九王爷,九王爷便是大理寺的头儿,换句话说,你们得罪了俺,那就是得罪了九王爷!” 第四百六十九章 捡来的 慕容诺瞬间呼吸一滞,这位汉子,我只能敬你是条汉子了。 沐清风听得笑了,“照你这么说,九王爷很袒护慕容承咯?那你又知不知道,自七月至今,慕容承被几次抓进大理寺监牢,都是九王爷亲自下的令?” “什么……”这下轮到壮汉目瞪口呆。 沐清风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得审视着他,“九王爷对小舅子尚且公私分明,又怎么会因为你与我们的私怨,滥用职权?” “这……” “看来,你对慕容承和九王爷并非真正了解,不过这并不重要,现在你可以先认一认我们是谁。” 沐清风将一枚古铜色得椭圆形令牌拿了出来,怼到壮汉眼跟前。 “可认识上面的字?” 壮汉愣愣得看了又看,“大……大……” “一个就够了。”沐清风将令牌收回,同时道:“左二小姐,把你的令牌拿出来,给这位村民认一认。” “是!” 左卿卿从怀中摸出一枚黑色方令,有样学样得怼过去。 一看到那令牌,壮汉身子一僵,脸色瞬间变得一片煞白,冷汗从额角滑下来,嘴里不由自主得哆嗦着,“木……木……” “你虽然不认识其他两个字,但对此令牌应该并不陌生,因为这片山区正是受她们所管辖,令牌也不会少见。”沐清风面无表情道。 壮汉战战兢兢得点头,“是,是草民有眼无珠,没认出姑娘是神木军的军士……” “你有眼无珠的可不止于此,想想刚才那块令牌,咸城里什么地方能有三个字,第一个还是一个大字,咸城里又有什么人,光凭一颗梅花钉就能让你无所遁形,手到擒来?”左卿卿冷笑。 那壮汉再迟钝,此时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咕扭着身子蜷缩在地上,身子抖成了筛糠,哐哐得往地上磕头,“九王爷饶命啊!草民无知,草民有罪!草民不是故意冲撞您的!九王爷,开恩,开恩啊……” 沐清风不为所动,冷声问:“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打着慕容承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你如何与他认识的?还不从实招来!” 壮汉又磕了一个响头,才哆哆嗦嗦回答:“王爷,草民王樵,家住桃花镇三代都是砍柴为生,慕容公子……是他找上俺的啊……” “他为何事找你?” “买,买东西……”哆嗦的声音里透着心虚。 左卿卿冷哼一声,“你又想骗我们?你是砍柴的,慕容承难不成找你买柴火?” “不,不是柴火……”王樵顿了顿,才支吾着道:“是,是私制的烟火。” “什么?!” 左卿卿惊得一脸懵逼,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揪住王樵的衣领子,眼睛里差点喷出火来,“你是说,昨晚炸了我家院子的烟火,是你做的?!” “不,不是……” 王樵吓得一脸见鬼了似的,惊恐得摇头,“不是俺一个,还有几个,俺们一起制的……” “我管你们几个人制的!你们那破东西,把我家给炸了!连我……” 她话音猝然一顿,闭上嘴,又气不过,狠狠推开王樵,走到一边去生闷气。 慕容诺心知慕容承那个倒霉蛋.子捅了个大篓子,赶忙过去安慰,却没想到,看到左卿卿眼睛红红的,噙着若隐若现的泪光。 她把随身带的手帕递给左卿卿,偷偷安慰道:“别难过,回头案子查完我带你去我家炸了慕容承最心爱的鱼池报复他怎么样?” 左卿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另一边沐清风继续问话:“你们的火药何处得来?” “是捡的!”这一次,王樵却打得很快。 沐清风眼神冷冷得打量他,脸色都沉了几分。 眼见九王爷不信自己的话,王樵赶忙又道:“王爷 ,俺没有骗您啊!就算再借俺一百个胆子,俺也不敢在您眼皮子底下说话啊!火药,真是捡来的!您要是不相信,俺现在就能带您们去看看!” 沐清风侧目,与慕容诺对视了一眼,然后吩咐:“带路!” 第四百七十章 硝石 树林深处的河边。 “就是这儿了!” 王樵小跑到河滩上,在一堆鹅卵石里扒拉了半天,突然举起一块灰色的石头兴奋得跑回来。 “王爷,您看,就是这个!这种石头在火里烧时火焰会呈现紫色,俺们就是用这个石头,砸碎了浸泡在水桶里,过滤之后,再将滤液熬煮晒干就会得到一些白色的碎末,就像粗盐一样,然后再加上硫磺和木炭等等,就制出的烟花了!” 沐清风和慕容诺看了一眼,异口同声: “硝石!” “这座山上,开采的是硝石矿?”慕容诺又追问。 沐清风点了点头,“这硝石可以使水降温到结冰,曾经是专门开采出来,供于咸城夏季制冰所用,但矿洞封闭后,皇宫和城中的冰便改为凉州第一冰户黄记来调运。” “我想起来了……凉州科考案里的那个黄世杰,他家在城里还有一个冰窖。”慕容诺惊讶道。 沐清风顿时脸色凝重了几分,“就怕这座山上的盗矿贼开采硝石矿,根本不是为了制冰。” 一旁,左卿卿担忧地问:“王爷,难道你猜测有人在偷硝石秘密炼制火药吗?” 沐清风没有回答,思忖片刻,问向王樵:“你们什么时候发现这河道里有硝石的?” “有两三年了……” 王樵恭恭敬敬回道:“一开始只发现这东西在火里颜色好看,俺们那几乎都是靠山吃山的猎户和柴夫,平日里路过河边,会捡一些石头回去加固房子和猪圈,后来有人发现到秋天的时候,墙角总有盐花土里长出来,还以为是祖宗显灵呐!” “就算你们发现了硝石,但制作火药和烟花的方法,你们又是从何处得知的?”沐清风问。 王樵道:“俺们把这石头带去了县里,专门找人问了,人家说这是用来炼火药的,俺们吓得当场就把石头给扔了,但后来就来了个烟火商,说要收俺们的石头,头一年,俺们都是背着一筐一筐的石头去县上卖到他的作坊里,一来二去,俺们就偷偷学会了制烟火的法子,心里想着卖石头挣得少,倒不如……” “倒不如私制烟火,把别人家炸了来得好?”左卿卿翻了个白眼。 王樵吓得身子一抖,立马跪下去作揖,“大人,俺们真不是故意的!俺们也卖了小半年烟火了,这是头一回出这种事,想来……想来应该是慕容公子买的太多,又放得太紧密,或者……没有放在平整的位置上,俺们要是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就是再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炸了您的府上啊!” “本王问你,是谁通知你们,本王今天会带人来调查魏贤之死,还让你们半路阻拦的?”沐清风又问。 王樵愣了一下,心虚得不敢抬头,支支吾吾道:“王爷,俺们就是怕被您和各位大人发现,俺们在偷偷制烟花……” 沐清风冷哼一声,语气低沉便是不怒自威,“王樵,本王劝你想清楚了再说,你们口口声声嚷嚷的是什么,要保护的又是什么!你昨晚和本王的马车相撞时,都没认出本王来,如何今日看到本王的马车就知道要拦下的就是这一辆?若还要隐瞒,大理寺里可是有不少东西,能从你嘴里问出实话来!” 王樵扑通一下趴在地上,身子打着哆嗦,“王爷,俺说,俺说实话!是王婆子!她是俺表姨婆……是她要俺这么做的!”. “王婆子?!” 沐清风顿时蹙起眉头来。 王樵抬起头来,看到沐清风这副表情,怕他是不信,赶紧从怀里摸出几个碎银子,捧在手里高高举起,“王爷,俺说的都是真的,王婆子给了俺一些银钱,让俺多找几个人去拦车,俺也不知道您就是王爷……更不知道昨晚撞的就是您的马车,俺要是知道,俺,俺……” “借你一百个胆子,你也不敢撞,是不是啊!”左卿卿僵着脸哼哼两 声,“这也不敢,那也不敢,你可是一件没少做!” 一旁,沐清风正若有所思,在质问时,脑子里闪过好几个答案,城内的达官显贵,远在其他州城的人,甚至是……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会是一个村妇。 也很明显,王婆子只是个传话的…… 沐清风突然想到什么,眼神蓦地一闪,“不好!” 他转头找慕容诺,却发现她不知何时踩着鹅卵石走到了水边,正捧着什么东西闻着。 “诺儿!” 沐清风快步走过去,“我们要马上去一趟镇里,找到王婆子。” 慕容诺站起来,疑惑得问:“王婆子?她怎么了?” “她和这次阻拦我们的村民有关,而且,我怀疑她可能会出事。”沐清风道。 慕容诺又看了看手心里捧着的河水,想了想,道:“既然事情紧急,那你和伍三七带着王樵去吧,你们脚程快,带着我反而拖累。” “你……”沐清风不解得看着他。 慕容诺解释道:“我总觉得,这河水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我想在附近查看一下,你要是不放心,就让左卿卿留下来陪我,我们在这儿等你们消息。” 听到她的话,左卿卿也立即走过来,“王爷,你放心,既然慕容诺想留在这儿调查,那我陪着她便是,这里除了猎户和柴夫,也没有人会过来,再说,整个桃花镇加起来,也打不过我。” 沐清风犹豫片刻,‘嗯"了一声,“那好,你们不要走远,我们找到王婆子后立即过来和你们汇合。” “好。”慕容诺点点头。 等沐清风他们乘坐马车飞驰而去,左卿卿才好奇得看向慕容诺的手心,水已经顺着掌心微屈的缝隙流光了,但她好像没有察觉,还保持着捧水的姿势。 “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慕容诺这才眉间微微一沉,“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好像是……很淡很淡的血腥味。” 第四百七十一章 逆流而上 “不会吧?!” 左卿卿顿时一惊,“你是说这河水里有……血?” 慕容诺垂首打量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又蹲下身鞠起一捧水,递到左卿卿面前,“你闻闻。” 左卿卿稍稍一顿,才慢慢把鼻子递过去,闻了几息,又摇摇头,“除了泥腥味,没有闻到别的味道啊。” “所以我才不太确定,刚才也没敢告诉沐清风,我怕是我的错觉。”慕容诺道。 左卿卿一边挠挠头一边向四周张望,最后视线又回到了河面上,“如果你没闻错,会不会有人死在河里了啊?” 慕容诺看着她,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左卿卿立即抬起双臂在胸前一护,战术性得后退了两步,一脸警惕“这么冷的天,我可下不了河,再说……连换的衣裳都没有!”篳趣閣 “我没让你下河。”慕容诺无奈道:“只是想你陪我沿着河道往上游去看看。” 左卿卿这才松了口气,“早说嘛,我陪你去!” 两人便沿着河道逆流而上,虽说是矿山,但因为多年荒置,上山的路很是崎岖,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左卿卿便有点打退堂鼓了。 “慕容诺,你确定要这样一直往山上找吗?穆将军说过,山上可能会有盗矿贼出没,咱们要不要先回河边等九王爷他们回来了再说啊?” “你不是说,整个桃花镇加起来也打不过你吗?你难道还怕几个盗矿贼?”慕容诺停下脚步打趣她。 从苏州回来咸城这段日子,她没什么机会外出运动,这会儿呼哧呼哧得喘着气,额角浮起薄薄一层汗,倒是觉得身心舒畅了不少。 左卿卿回过头来打量她,一束午后的阳光正巧从树杈间穿过,洒在慕容诺的乌黑如瀑的发丝上和脸颊上,她粉黛未施,却因为爬山而让脸颊有了两朵粉晕,瞧着,便是女子也移不开眼了。 “我脸上……有东西?”慕容诺问。 左卿卿这才回过神来,嘟囔道:“有啊,有美貌!你和你弟弟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吗?怎么无论相貌还是性格,都差了那么多,他该不会是老丞相捡回来的吧?” 慕容诺‘嗤"地一笑,“你怎么不怀疑我是捡回来的呢?” “你当然不可能。” 左卿卿说得振振有词,“你从小到大都被老丞相夫妇捧在掌心里,吃穿用度,不逊色于宫中皇子,整个朝堂里,魏大人谁的面子都不给,唯独教了你和七王爷写字,你是个姑娘家,又不能继承慕容家的家业,可老丞相却把你捧得比未来家主还尊贵。 反倒是慕容承被晾在一边,要啥啥没有,学啥啥不会,除了逃跑灵活一点,就是个榆木脑袋。若你是捡来的,他们何须如此费心费力得宠你疼你,所以啊,肯定不能是你啊!” “听你这么说,好像很有道理。”慕容诺笑道:“不过小承他……” 正说着,旁边的灌木丛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左卿卿直接大步一跨,挡在慕容诺身前,抽出腰侧长剑警惕得观察四周。 “谁!出来!” 并没有人回应她。 慕容诺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还有隐约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她动了动鼻子,似是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 “卿卿,我们去看看。” 左卿卿一脸严肃得点点头,“好。” 两人穿过灌木丛,向传来声音的方向慢慢靠近,水流声渐渐变得清晰,却在这时,突然从一棵大树后面窜出一道飞奔的身影。 “小心!” 左卿卿紧紧将慕容诺护在怀里,两人定睛看去,居然是一只受惊的麋鹿朝着书岭深处跑去,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左卿卿心有余悸得大喘一口气,“妈呀,带着你一起走,连我都变得一惊一乍了,这九王爷平时走哪儿都带着你,难不成是在锻 炼心性吗?” “你可以待会儿问问他。”慕容诺无奈得摇了摇头,正想提议返回河边,却突然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气味。 这一次,很清晰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杀意逼近! “我们过去看看!” 不等左卿卿回应,慕容诺便提着裙子往哗哗水声的方向快步而去。 左卿卿在身后‘欸"了一声,想叫住她,脚步却又情不自禁得朝前跟过去,“慕容诺,你怎么还不死心啊……” “啊!” 看到趴在溪涧边的尸体,左卿卿猝得叫了一声,“真有死人!”. 慕容诺已经一脸镇定得抽出腰间的羊皮卷袋,从里面翻出手套熟练得戴上,“你站在此处不要动,我去验个尸。” “喂!你怎么说得这么淡定啊,慕容诺,你那么急干嘛,那地上是尸体又不是金子!”左卿卿又赶忙追上。 慕容诺已经走到了全身被浸透,湿淋淋的尸体跟前,仿佛听不到左卿卿说了什么,仔细观察着尸体,“难怪……这里距离下游的河道并不远,血水顺着溪涧流下去,所以才散发血腥味,但这也证明,这个人死了没多久。” 她蹲下来,扶着尸体的肩部和腰部,将其翻转朝上,脖颈处有一道很深的割伤,伤口被河水冲刷得已经泛白,也没有血水流出,她又从头部开始,大致检查了一下四肢和胸腹腔部位,最后转过头来看向左卿卿。 “你带了纸笔吗?我需要有人帮忙记录一下。” 左卿卿立即点点头,从怀里拿出纸和一支细长的炭笔,“你说吧,说慢一点。” “嗯。” 慕容诺回头继续边检查尸体边道:“死者男,身高大约八尺三寸,年龄在三十岁到三之间,死亡时间应该在两个时辰之前。 他的脖颈处有一道宽约三指的割痕,切口扁平整齐,证明凶器非常锋利,初步尸检推测死于颈动脉破裂导致的大出血,胸腹部有淤青,似乎是脚印,应该是在临死前和人打斗过,最后被凶手一刀割喉毙命,还有……” 慕容诺抬起死者被喝水泡得又涨又皱的手,皱了皱眉,“死者的双手十个指甲都被掰断了,应该是凶手想要掩藏什么,比如死者的身份,或者他正在做的事情。” “这也太残忍了……”左卿卿下意识得握了握自己的指尖。 慕容诺继续道:“他的掌心里有厚厚的茧,虎口处也有,这证明他也会武功,不过一般使用刀剑棍戟的人,不会每个指根下都有磨损程度几乎相同的茧,说明要么他的武器不同寻常,要么……他最近正在做搬运重物的事情。” “你怎么会知道……茧子也能看出使用的武器来?”左卿卿很是惊奇。 慕容诺侧目笑笑,“你可以看看你自己的手,你和伍三七应该是一样的。” 左卿卿立即抬起手掌观察,果然和慕容诺所说一般无二,她暗暗吞咽了一下,“慕容诺,你也不是习武之人呐……” “可我有眼睛,会观察啊!”她无奈得摇了摇头,“仵作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只是世人对它有太多偏见和误解罢了,不是谁都有机会像你一样这么近距离观赏一个顶级仵作验尸的。” 宣扬自家学术的同时还不忘捎带着把自己夸了一下。 左卿卿顿时哭笑不得,“也不是谁都想和我一样,这么近距离得观察仵作验尸这么血腥的场面吧?” “咦?” 慕容诺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她的注意力正集中在死者的双手小臂上,似乎在肿胀的皮肤上,有几处大小不一的块状红痕,“这些是烫伤,边缘发红,中间发白,并未伤及真皮层,证明被灼烧时温度并不高……” “等,等一下!” 左卿卿急忙打断道:“什么皮层?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你记下,双手小臂几处大小不一的块状烫伤痕迹就行了。”慕容诺回头一笑。 左卿卿‘哦"了一声,又低下头奋笔疾书,一旁慕容诺却已经站了起来,在四周围到处打量,一会儿走到大树前,一会儿又走到灌木边弯着 腰找来找去。 左卿卿抬起头来时,不解得问:“尸体都找到了,你还要找什么?难不成还有其他尸体?” 若真是如此,这案子可就非同一般了,她得赶紧回去通知穆将军才行。 慕容诺一边找着,一边回答:“我在找血迹。” “这血不是都顺着河水流下去了吗?”左卿卿更疑惑了。 慕容诺道:“不,应该还有一处喷溅状的血迹,割痕两端的深浅度有差别,左边更深右边更浅,造成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凶手是个左撇子,从正面直接将死者割喉,但从死者身上的打斗伤痕来看,凶手大概率不是左撇子,那么就剩下第二种可能。” “是不是凶手擒住死者,然后从背后绕道前面割了一刀?”左卿卿拿着炭笔一边比划一边问。 慕容诺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造成的致命伤,那么这附近应该有一处非常完整的喷溅状血迹才对,若是没有,那就证明这里不是第一凶案现场,可若如此,这附近也应该会有沿途留下的滴落状血迹才对。” 这一番话,把左卿卿听得皱紧了眉头,抓耳挠腮的,“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现在我们得找到新的血迹对吧?” “没错,只有找到血迹,才能解开更多线索。”慕容诺道。 左卿卿将纸叠好,连同炭笔一起收进怀里,道:“那便找吧,这溪涧附近范围可不小,咱们得抓紧时间,不然王爷他们回来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好……” 慕容诺话音未落,却突然感觉身侧树林深处的方向劲风一闪而过。 还来不及惊呼,一抹杀意瞬间逼近! 第四百七十三章 小心! 一间简陋农户前。 “这便是王婆子住的地方?”沐清风快步向门口走着。 紧跟其后的王樵赶紧点点头,“前些日子王婆子家的男人死了,她嫌那屋子晦气,便搬到这儿暂住一段日子,说来她也是个苦命人,七年前儿子失踪,女儿发疯,男人瘫痪在床,整个家都靠着她来支撑,俺以前卖硝石赚了点钱,还会买点吃的用的过来接济一下。”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屋里十分安静,似是没有人在家。 王樵十分有眼色,看了一眼沐清风,立马上前半步去敲门,“姨婆,是俺啊,你开开门,俺有个事要跟你说说。” 屋子里,却没有回应。 王樵正要继续敲门,沐清风却拦住了他,直接抬脚一踹。 咔嚓一声。 门板断成几块飞了出去,而紧接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具悬挂梁上的尸体,眼睛瞪大,舌头长长得伸出来,十分狰狞诡异。 “啊!” 王樵吓得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姨,姨婆死了……怎么可能……” 沐清风沉着脸,满目冷厉地打量那具尸体,吩咐跟随身后的伍三七:“本王守在这儿,你立即去河边把王妃接过来验尸。” “属下遵命!” 伍三七转身向停在院外的马车跑去。 树林间。 剑光刀影交错,兵刃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这歹人,胆敢杀人行凶,刺杀王妃,还不束手就擒,你以为你还跑得了吗!” 左卿卿一个飞身横扫,一个身形高大蒙着面巾的男子立即躲闪,同时跑出手中短刀,冷冽的弧度如电光火石一闪,向左卿卿猛刺而来。 岂料她好像早已预判了对方的招式,纵身一跃,狠狠一脚踢飞了短刀,借力飞扑向那男子,直接将剑刃抵在了他的脖颈边。 “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敢这么张狂,我倒要看看你是谁!” 说着,她便伸手过去扯那男子的面巾。 却在这时,一旁的慕容诺察觉到那男子的袖间滑出了什么,她只来得及一声惊呼:“小心!” 一把灰白色粉末撒到了左卿卿的面前,她来不及躲闪被蒙了眼,那男子转身一跃冲进了树林,犹如那麋鹿一般,眨眼便消失无踪。 “卑鄙!”左卿卿气得啐了一口。 慕容诺赶紧跑过去扶住她,“你怎么样?” “我的眼睛……”左卿卿用力眨眼,想要用手去揉.擦。 慕容诺赶紧阻止她,“先别乱动,这粉末也不知到底是何物,有没有毒,你先闭好眼睛,我替你擦擦脸再说。” “好。”左卿卿也不敢乱动了,乖乖将脸扬了起来。 慕容诺拿出帕子,仔细替她将眼周的粉末擦去,问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没什么感觉,应该就是普通的粉末吧?要不你带我去溪涧边,我洗把脸更快。”左卿卿道。 慕容诺盯着手帕上的粉末看了又看,当看到隐隐约约的光泽闪烁时,立即皱起了眉头来,“不行,这是硝石的粉末,若是遇水会吸收大量的热,你的眼睛和皮肤可能会因此受伤。” “硝石?” 左卿卿错愕道:“那歹人怎么会……他该不会是盗矿贼吧?” 慕容诺从手帕上取了一点点粉末在指间摩擦,语气凝重道:“应该不会那么简单,这种粉末很细密,工艺肯定比王樵他们制作的要复杂得多,纯度也高很多,若是盗矿贼,大可不必费心这样做。”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左卿卿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 慕容诺道:“我先带你下山,去河边和九王爷他们汇合,告诉他们山上的情况,接下来,还得看九王爷的打算。” “那便快走吧,万一那歹人还有同伙 一起杀回来,咱们可不是对手!”左卿卿道。 慕容诺‘嗯"了一声,一边扶起左卿卿的手,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溪涧边的尸体,心中不免疑惑,那个男人既然抛尸离去,又为何会再度返回? 难道说……这尸体身上还有什么她没验出来的东西? 第四百七十四章 离奇死因 沿路下山,慕容诺和左卿卿刚回到河道边,就碰上驾着马车赶来的伍三七。 伍三七看到脸上沾着粉末,紧闭双眼的左卿卿,神色顿时一紧。 “王妃,左二小姐,你们在山上遇到什么了?” “我们找到一具尸体,还被一个疑似凶手的人偷袭了,王爷呢?”慕容诺赶紧问。 伍三七道:“王爷在镇里,王婆子死了。” “什么?!” 慕容诺和左卿卿同时一惊。 “怎么死的?” “进去的时候,尸体就悬在梁上,王爷吩咐属下来接您们,尽快赶去验尸。” “卿卿的眼睛上沾了硝石的粉末,现在得尽快把她送去医馆才行。” 慕容诺犹豫片刻,蹙眉道:“这样吧,你把我送到王婆子的住所,我去找王爷,你把卿卿送去耳东医馆找陈老,他应该有办法处理,然后你们再去一趟巡防营,告诉穆将军山上发生的事情,若是要搜山,王爷肯定需要神木军相助。” “王妃……”伍三七一时忘了规矩,直勾勾得盯着慕容诺,很是不可思议。 慕容诺也愣了,“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您刚才的语气和蹙眉的神态,有几分像王爷。”伍三七又赶快垂目。 一旁,左卿卿忍不住嗤得一笑,“这叫夫妻相,证明他们俩真的睡在一个被窝里。” 慕容诺被这一句噎的差点呛到,狠狠捏了一把左卿卿的胳膊,“这硝石作用小了点,怎么没封上你的嘴!” “哈哈哈,怕什么,又没外人在。”左卿卿倒是乐得高兴。 慕容诺恨不得搓开她眼皮让她亲眼看看,现在伍三七这个毛头小子的脸红的有多厉害。 “快走吧,别耽误时间,记得把尸体带回大理寺,晚上我得再验一次。” “是,王妃。”伍三七忙不迭点头。 马车驶得飞快,刚到了王婆子住的农户附近,又是一声马鞭甩响,骨碌碌得往镇外敢。 听到动静,原本正在屋后巡查的沐清风很快赶了过来,只见到慕容诺一人,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慕容诺也没耽误,赶紧走上前,把矿山下的情况和自己方才的安排说了一遍。 听完,沐清风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丝弧度。 “你的进步很大,现在只让你在大理寺做一个仵作,好像是我不会知人善任了。” “良将手下出强兵,还是王爷领导有方啊。” 慕容诺也没忘恭维一波。 说话间,两人已经快步走进房舍门前,脸色发青的王樵蹲在门边身子紧缩成一团,眼神茫然,一口接一口吧嗒吧嗒得嘬着旱烟,指缘发黑的手指,颤抖地厉害。 “他这是怎么了?”慕容诺好奇得问。 沐清风眼皮都没动一下,“刚才让他把王婆子的尸体搬了下来,就吓成这样了。” 呃…… 慕容诺无奈一笑,压低声音喃喃:“照这么看,王樵是没什么嫌疑了。” 大兄弟搬个尸体都能吓成这样,真要杀了人,怎么可能还能从容得面对大理寺活阎王? 进了屋,慕容诺先扫视一圈案发现场,四壁空空的农舍里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得明明白白,王婆子的尸体被平放在炕上,脖子上还紧紧缠绕着约一指粗的麻绳,舌头外翻,面带猪肝色,瞧着确实有几分渗人。 “从现场来看,好像没有争斗过的痕迹。”慕容诺做出判断。 沐清风‘嗯"了一声,“刚才我在房子四周走了几遍,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脚印或遗落的物品。” “虽然从案发现场的环境来看,没有疑似嫌疑人的线索,但也不能排除他杀。”慕容诺道。 沐清风点了点头,“自缢只不过是障眼法,我想她的死,应该是有人为了灭口。 ” “我去看看尸体上有什么发现。” 慕容诺一边说,一边抽出羊皮卷袋走到炕边,一水溜儿的验尸工具被平铺在尸体旁边,她俯下身,先检查了一下尸体的僵硬程度和四肢关节的伸屈程度。 “尸僵还未扩散到全身,死亡时间应该在两个时辰之前。” 她又抽出一把尖刀,割断尸体脖颈上的麻绳,看到脖颈上的淤痕时,慕容诺眉头一皱,又赶紧检查尸体的口鼻,在反复查看几遍淤痕之后,她才看向了沐清风,脸色凝重开口。 “王婆子她……死于自缢。” 第四百七十五章 横梁 沐清风目光倏然一沉,“这怎么可能?你可查验清楚了?” “我也不敢相信,所以验了好几遍才敢确认。” 慕容诺指着王婆子的脖颈分析道:“自缢的尸体,颈部由于悬挂的原因,会形成不闭合的缢沟,也就是绳索淤痕,而且这个痕迹通常是八字痕,就像王婆子脖颈上这样。” 她一边比划,一边将发现的痕迹展示给沐清风看。 “自缢者身子下垂的重量,会让绳索深深嵌入舌骨与甲状软骨之间,颈部两侧受力多淤痕深,到颈后便没什么痕迹了。” “若是被人勒死,也会有可能造成这样的淤痕吧?”沐清风问。 慕容诺道:“的确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从颈部缢沟的摩擦痕迹,着力点的部位和走向、角度和深度,还有她颈内软组织和舌骨的损伤来看,可以判断是死于自缢。” 沐清风眉头紧锁,这显然与他的预判出入很大,可他并不怀疑慕容诺会在这么简单的死因上犯错,那么…… 他视线重新看向满目只剩简陋的屋舍,脸色鲜有的凝重,“不,一定还有什么是我忽略了的。” 慕容诺也没再打扰他,继续翻看着尸体的其他部位,想找到更多的线索,但除了睑结膜出血点,大小便失禁这些有关自缢身亡的特征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发现了。 “或许我们可以先把尸体运回大理寺解剖,看看是不是有其他原因……” 慕容诺正说着话,余光瞥见沐清风若有所思得正打量着地上的几块石头和椅子,她起身,摘了手套走过去,沐清风依旧沉默不语,把歪倒的椅子扶起来,又把石头全部摞在一起,重新沿着横梁到地面上下扫视。 “椅子和石头加起来的高度,再加上死者的身高,应该超过了她上吊的高度。” “我和死者差不多高,我试试看。” 慕容诺二话不说,抬脚就往椅子上踩,再跨到石头上,她的头顶几乎已经与横梁底部接近。 “沐清风,你把麻绳给我。”她指挥道。 沐清风捡起被扔到一边的麻绳,将带有绳套的那一端递给她,慕容诺向上一甩,重新把马上绕在了梁上,大致比划了一下,问:“刚才麻绳在这个位置吗?” “还要再低一点。” “这样?” “再低一点。” “这……” 慕容诺看着被割断的绳套,索性把它重新打了个活结接上,又弯下腰在自己的脖颈旁边比划了两下,“沐清风,你确定没记错吗?如果这么低的话,死者得用这个姿势才能把头放进去啊。” 这未免有点太别扭了吧? 沐清风盯着她手里的绳套,又看向更上方的横梁,眼光顿时一闪,“诺儿,你踮起脚,看看横梁上方有什么。” “好。” 慕容诺又松开绳套,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往横梁上看,一边看一边道:“好像没什么……咦,那是……” 她更用力得踮脚,却好像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索性将胳膊抬起来,扶住横梁的同时脚尖本能得向下一蹬,将身子撑了上来。 “沐清风,我发现了!是……”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指突然一阵刺痛,只来得及啊得一声惊呼,整个人便滑了下去。 不过一瞬间,她便落在一个温热的怀里,鼻边呼吸到的也是最熟悉的味道,她睁开眼,呆呆得看着沐清风,自己正被他打横抱着,某人脸色很不好看的样子。 “呃……抱歉。” 沐清风将她放下来,瞥见她一根手指上浅浅的血痕,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你摸到什么了?” 慕容诺抬起手指仔细检查,在伤口里发现了两根短短的木刺:“横梁上的木刺,拔了就好了。” 她一向不是个矫情的人,从羊皮卷袋里找了个最 小号的镊子,把木刺取了出来,又用纱布简单包扎了一下。 沐清风等她处理好伤口了,才问:“你在横梁上发现什么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诱饵 “是一小块金子!大概……一小截小拇指这么大,不过夹在横梁上的一个夹缝里,想要拿到很费劲。” 慕容诺说着,又咕哝道:“真不知道王婆子怎么想的,要把金子藏在这么难取的地方。” “金子不是她的。” 沐清风很肯定道:“我想,那应该是凶手布置的诱饵。” “诱饵?!” 慕容诺怔了怔,“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沐清风想了想,道:“这处农户,并非王婆子真正的家,前阵子她的丈夫过世,她临时搬来此处借住,你没发现,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像样的物件,也没有衣裳和厨具,证明王婆子并没有把这儿当家的打算。” 呃…… 慕容诺还是呆呆得望着他。 沐清风捏了捏她的脸颊,轻轻一笑,“我问你,你觉得王婆子最看重什么?” “自然是钱财呐!” 慕容诺不假思索得回答:“看她怎么对待小喜,就知道这王婆子眼里没有什么骨肉亲情,只有钱!” “那么,我再问你,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如果暂时不便带在身边,你会藏在哪里?”沐清风又问。 慕容诺这回想了想,才道:“应该是最容易被自己找到,但又最不容易被别人找到的地方。” “聪明。” 沐清风笑意更深,“想到什么了吗?” 慕容诺眼珠子溜溜一转,脑海里突然灵光闪过,“我明白了,如果金子是王婆子的,她肯定不会藏在这里,就算不随身携带,也应该藏在她认为真正安全的地方才是!” “刚才我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王婆子为什么要搬来此处借住,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为了暗中和某个神秘人联系,而她并不想被村里其他人发现这件事,所以索性从家里搬出来方便行事。”沐清风道。 “那个神秘人,应该就是凶手吧?先取得她的信任并利用她,然后设下陷阱杀了她,伪造成王婆子自缢而死。”慕容诺顺着他的话道。 沐清风点了点头,“但有一点,我还没有想明白,他是如何让王婆子在不挣扎的情况想,自愿把头钻进绳套里的。” 慕容诺抬头看向悬在横梁上的麻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正想回头再问点什么,却发现沐清风已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直勾勾得盯着横梁的上方。 看样子,是入定了? 慕容诺也不敢打扰,转身悄悄走到了门外,那王樵还蜷缩在门边,旱烟里的烟丝早就灭了,他就那么叼在嘴上发着呆。 “还没缓过来啊?”慕容诺一出声,又把王樵吓得不轻,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求饶:“大人,俺不敢了,不敢了……” “瞧你那怂样,不就是搬一下尸体嘛,何况她还是你亲戚。”慕容诺撇撇嘴,不过又回想起来她刚进入大学,第一次和同学们一起站在大体老师面前的时候。 说不心慌,那是不可能的。 王樵哭丧着脸,“俺就是胆子小,平时爱吹牛皮,其实就是个空心鼓,俺知道错了,大人,求求你们放俺回去吧……” “那可不行,你既是犯人,又是证人,我们还指着你待会儿帮忙把尸体抬到马车上,一起运回大理寺呢!”慕容诺狡黠一笑。 王樵顿时眼泪都下来了挤在一起,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大人,俺不敢啊……碰过尸体的身上沾了阴气,会被山鬼吸光阳气,俺上有老下有小,俺不能死啊……” “怎么又是山鬼又是山神的?你们桃花镇的山里这么热闹吗?”慕容诺倒是好奇起来。 王樵抬起黑黢黢的手,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大人,你不敢不信呐!王婆子的女儿小喜亲眼见了,都被吓疯咧!俺听李老头说,就是因为王婆子那儿子碰上山鬼,被山鬼吸了阳气!后来山神大人出现 ,把山鬼和那小子一起给带走,才镇住了俺们桃花镇的灾呐!” “李老头?”慕容诺一愣。 王樵突然压低声音,很是讳莫如深地道:“就是李素儿的爷爷,你们不是把她带去城里调查周驿长和魏里长的案子,好些日子才给送回来嘛!她爷爷就是俺们这儿的守山人,受山神大人保佑呐!” 呃…… 慕容诺都没工夫跟王樵科普破除迷信,反对封建的思想,脑子里不断开始闪现上一回来桃花镇时,关于李素儿的那一点点印象。 她好像是最晚去驿站的,而且因为她的证词,直接坐实了周青杀死赵小峰的罪名,但后来途径魏县,一切谎言都被戳穿了。 李素儿为何要给假证词呢?这一点,沐清风倒是没跟她提及。 慕容诺托着腮,蹲在王樵旁边思索着,这些事情,看起来八竿子打不到一处,但总是会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有着若隐若现的关系。 正想得入神,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椅子被踢倒的声音。 王樵又是吓得一个激灵,抱着脑袋咕哝着什么听不懂的话。 慕容诺赶紧跑进去,便看到再次散落在地上的石块,还有站在一旁的沐清风。 他转头看过来,眉梢微微一扬,“我明白她是怎么死的了。” .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够不着 “她……怎么死的?” 说话的,是从慕容诺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王樵。 沐清风手里拿着麻绳,看向他,“想知道?那就来帮个忙。” “不不不……” 王樵吓得忙不迭摇头,人还没躲开,已经被慕容诺眼疾手快抓住胳膊拖进了屋里,“怕什么,不会让你搬尸体的!” “不搬尸体?”王樵求证似的看向沐清风。 沐清风‘嗯"了一声,转身将地上那些石头重新摆放到椅子上,然后吩咐道:“王樵,你站上去。” 王樵迟疑了一下,才慢吞吞得走过去,踩到石头上,他的个头比王婆子高出一些,站直后,头顶正好齐平横梁厚度的一半。.. 沐清风又将麻绳有绳套的一端递给他,“把它套在腰上,别套得太紧了。” 王樵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照做,等他套好,沐清风又大致比划了一下,然后将另一端甩到横梁上缠绕紧紧得固定住。 “你向上看看,能看到什么。”沐清风又问。 “向上……” 王樵踮起脚,伸长脖子向上看,便看到夹缝里那一小块闪闪发光的金子,方才在门外,他就隐隐约约听到九王爷和王妃讨论金子的事情,所以哪怕现在金子就在自己眼前,他也不敢表现出什么,只是讪讪一笑。 “王爷,是,是金子……” “爬上去拿到它,它就是你的了。”沐清风道。 王樵顿时惊呆了,“真的吗?王爷,俺没听错吧?!” 一旁,慕容诺也有点懵逼,不是要解释王婆子怎么死的么,怎么要给王樵送金子了? 她疑惑得看着沐清风,沐清风一个眼神递过去,示意让她等着看便是。 “不过,你只有一次机会,错过就没有了。”沐清风又向王樵补充道。 王樵立马会意,吞了口唾沫壮了壮胆,抬起胳膊向上一抓,身子便腾空而起挂在了横梁上,但他的脚尖距离最近的石块,也不过两寸的距离。 就在这时,沐清风却一脚踢飞他脚下的椅子,咚的一声,石块全散落在了地上。 王樵吓了一大跳,双臂紧紧扒拉着横梁,声音哆嗦得喊着:“王爷,俺,俺还没下来啊……” “记住了,你只有一次机会,还不快去拿金子。”沐清风声音冷冷得催促。 王樵只好咬紧牙关,伸长胳膊去摸那块夹缝里的金子。 他的胳膊挺得直直的,一连试了几次,才勉强摸到那金子的跟前,费了这一会劲儿,脑门上直冒汗,忍不住问道:“王爷,能不能把绳子放一放,俺够不着啊……” “自己想办法。”沐清风却态度冷淡。 王樵满手心儿的冷汗,用力扒拉着横梁又往前挪了一点点,但也只能勉勉强强摸到金子的一小块,想要抓住它拔出来,还得再过去一些才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腰上的绳套,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憋住肚子往前一冲,这回终于是摸到金子了,可那金子竟然好像长在了夹缝里,他怎么也拔不下来。 还没等他再使劲,憋的那口气已经先用完了,他又退回来,哈赤哈赤得喘着气,“王爷,俺,俺快没力气了,这绳子太短了啊!” 绳子……太短?! 慕容诺再次去观察那被沐清风缠绕在梁上的麻绳,又看了看王樵和金子各自所在的位置,突然,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什么。 一旁,沐清风声音冷冷道:“若你不想要了,只管松开胳膊便是。” “咋,咋能不要嘛……俺年头到年尾,也挣不来这么一块金子,不能不要啊……” 王樵嘀咕着,又低头去看腰上的麻绳,这东西护是护着他了,现在却成了束缚,他索性空出一只手去解绳套上的结,却不知是一只手不够灵活,还是那 结太紧了,他弄了半天也没弄开。 想来想去,他只好将绳套往上移动,来到他的胸口处时,他先将一只胳膊从里面脱离出来,等他换了手,刚把胳膊脱离出绳套,沐清风便手指一弹,往横梁上扔了个什么东西。 第四百七十八章 信任的人 只听王樵哎哟一声惨叫,扒拉着横梁的手突然松开,悬空的身子向下一滑,但又因为脖子挂着绳套来不及挣脱,整个人像是上吊一般被吊了起来,蹬着腿拼命的挣扎。 这时,沐清风又抽出腰间软剑飞身横扫,将麻绳拦腰斩断,王樵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气,脸涨得通红,吓得鼻涕眼泪齐刷刷流了下来。 “呜呜呜……王爷,俺不想死啊……您别杀俺,求求您别杀俺……” “我为何要杀你?” 沐清风却是一笑,“怎么,你还没懂王婆子如何死的?” “这……”王樵哪还顾得上想这些,吓得满脑子只剩了浆糊,眼神呆呆得看着沐清风。 慕容诺走过来,问道:“你刚才扔到横梁上的,是木刺对吗?” “不错。” 沐清风点了点头,“当你说你的手指被木刺划伤时,我并未觉得奇怪,因为横梁上有木刺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凶手恰恰也是利用了这一点,他杀王婆子之前,已经将一切布置好,需要做的,就是在王婆子把绳套移到脖子上时,让她突然松开手,然后踢开她脚下的东西,这样王婆子便能毫无痕迹得死于自缢了。” 慕容诺想了想,赶紧走到尸体旁边,重新检查她的手,因为王婆子在村里常年做苦力和农活,双手皮肤粗糙发黑,大大小小的伤疤很多,慕容诺竟一时没注意到,左手虎口处有很小的刺状伤痕。 她又找来镊子,在伤口处仔细检查,居然真的让她找到了一根宛如绣花针的木刺! “我找到了!”她把染血的木刺放在白布上,递给沐清风看。 沐清风微微一笑,“这个证物更加证明了我的猜测。” “可你不是说王婆子家里不像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凶手如果不进屋,怎么可能在院子外准确得飞进来木刺刺中她的手,还踢倒她脚下的椅子?” 慕容诺仍旧有些不解。 沐清风道:“我们进来时,王樵敲过门,当时里面无人回应,门也纹丝未动,我一脚踢开后注意到门闩是锁住的,但刚才再次检查,我发现门闩上下两端,各有一处刀削的凹痕,凹痕的缝隙间,还有茅草的残屑,我想凶手应该是利用茅草牵拉门闩,让门从里面锁上,然后只需抽出茅草,就能掩盖第二人在场的痕迹,制造王婆子死亡时,屋子里只有她一人的假象。” “若王婆子不按他说的做,凶手的计划岂不是失败了?”慕容诺又问。 沐清风微眯起眼睛,“所以,杀死王婆子的凶手,应该是她非常熟悉和信任的人。” 慕容诺下意识得看向了王樵,整个桃花镇里,王婆子丈夫死了,儿子失踪了,女儿远在咸城,要说起熟悉和信任……貌似就他们眼前这个家伙了吧?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王樵被慕容诺盯得浑身一颤,连忙匍匐在地上嗷嗷求饶:“王爷大人,王妃大人,俺真的没有杀人,俺不敢啊……俺对天发誓,要是俺杀了王婆子,全家都被山鬼捉了去啊!” “那你可知道,王婆子在村里与谁来往最多?或者……她最信任谁说的话?”慕容诺问道。 王樵抹了把汗,好好想了一会儿,才答:“以前在驿站里帮活儿,她和前任的周驿长来往得多,但她跟我说过,那周驿长是个没安好心的东西,要说信任,这村里百来口子的,俺也不知道她信谁啊……” “你们刚才在门外提到过一个守山人……”沐清风蹙眉看向他。 王樵一拍脑袋,连连点头道:“对对,俺听王婆子说过,自从她那儿子被山神大人带走,她老是去找李老头想办法,还求李老头做法,要用小喜把儿子换回来,她前阵子去了一趟咸城回来,第一个去找的就是李老头!” 第四百七十九章 何故去世? “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李老头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慕容诺提议道。 沐清风面色严肃:“王婆子的尸体不能单独留在这儿。” “我留下看着便是。”慕容诺道。 沐清风干脆摇头:“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正说着,便听到院子外传来唢呐声和锣响,王樵听到动静,立马反应过来向两人解释道:“这是丧乐,村里有白事出殡了。” 沐清风皱了皱眉,道:“出去看看。” 说罢,他便牵起慕容诺的手一起出门,三人刚来到院子外面,就看到四个壮汉正抬着一口棺材,前面走着一个吹唢呐和一个敲锣的,都由一个举着白幡的人引着慢慢路过院前那条路。 走在棺材最后面披麻戴孝,埋着头抽噎不止的身影,居然是李素儿! “不会吧……李,李老头死了?!”王樵一声冷汗都吓出来了。 沐清风那张常年波澜不惊的脸上,此时也格外的复杂,不待思忖,他上前拦住了队伍,“慢着!” 在村里,送亲出殡的队伍,拦路的都是犯了大忌讳,他一出声,那些抬棺材和引路的也都吓蒙了,愣在原地打量着到底是哪个不识轻重不敬生死的家伙要闹死人的事。 负责引路的男子一甩幡子,大声呵斥道:“你哪儿来的?不长眼了是不是……” 一旁,王樵马上抢断喝道:“你才不长眼!这是九王爷!还不快跪下!” “啥?!” “九王爷?” “真的假的?” 送殡的队伍个个都傻眼了。 沐清风却是不发一语,视线穿过棺材,不动声色得审视着李素儿,那李素儿慢慢走到队伍前面,双眼通红,脸色苍白,所有人都不知作何反应,瞪大了眼睛等着看她要说什么。 却没料到,她扑通一声,给拦路的那位跪了下来。 “民女李素儿,拜见九王爷。” 哟嚯! 哐当一声,那棺材落了地,送殡的队伍齐刷刷跪倒一片叩拜,“拜见九王爷!” 拿着白幡的男子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差点就得给自己召回三魂七魄了,“九王爷,是,是草民有眼不识泰山,九王爷饶命,饶命啊……” 沐清风眼神冷冷得扫过众人,落回到李素儿身上,冷然问出一句话:“棺材里是何人?” 李素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很是楚楚可怜,“是民女的爷爷,三日前,他过世了,按照村里的习俗,选了今日的吉时出殡,不巧冲撞了王爷和王妃娘娘,还请恕罪。” 跪着的那帮人又是一个哆嗦,慌忙去找王妃在哪里,看到站在路边,一身青衣的绝美女子,立马转了方向哐哐磕头。 “拜见王妃娘娘,草民有眼不识泰山,王妃娘娘饶命,饶命啊……” 呃…… 慕容诺好不尴尬,讪讪得摆了摆手,“无妨,无妨。” 沐清风却对此不闻一般,继续盯着李素儿问:“他因何故去世?” “爷爷年纪大了,身子一直不太好,三日前夜里他非要去巡山,摔了一跤,救治不及,便扔下民女而去了。”李素儿回答。 一旁,慕容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院子里的屋舍,要是按照李素儿所说,李老头必然不是杀害王婆子的凶手了,那么刚才他们那一番推测,是不是也有问题了?. 但…… 上一回坐实周青杀害假赵小峰的便是李素儿,这一回坐实李老头不是杀死王婆子凶手的又是她? 会不会太巧了? 慕容诺正寻思着,便瞥见沐清风径直走到了棺材旁边,她赶紧跟了过去。 沐清风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回到慕容身边,压低声音道:“我检查过了,封棺的钉子都没有问题,刚才这些抬棺材的人放 下棺材时的闷响,也足以证明这并非空棺。” 见他这么说,慕容诺想了想,同样近乎唇语得问:“你该不会想开棺验尸吧?” 第四百八十章 岂敢不从 沐清风并未回答,只是再次问向一身孝服的身影,“李素儿,你再详细说一遍,李老头摔在何处,摔倒后情况如何,可有别的人证?” “王爷……” 一个抬棺的汉子很是为难道:“这出殡的吉时就快过了,都说死者为大,还是先让李老头入土为安得好啊。” “是啊,李老头是俺们桃花镇的守山人,与那山神大人都有交情,俺们可得罪不起啊。” “王爷,不如等下葬之后,您再找素儿丫头问话吧?”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沐清风打量着那些人,忽然问道:“封棺之前,你们有谁见到里面的死者正是李老头了?” “俺,俺见到了……”吹唢呐的男子举起手来。 紧接着,另一个抬棺的也举了手,“回王爷,草民也见到了,的的确确是李老头。” “草民也能作证,棺材里就,就是李老头。”举白幡的可把自己魂给收回来了,急急忙忙也举起手。 等他们说完,那李素儿才转过身,朝着沐清风恭恭敬敬一叩首,“九王爷,民女一生孤苦,只有爷爷这一个亲人,若是因为民女不得善终,民女余生将会活在悔恨之中,所以恳求王爷高抬贵手,让爷爷先入土为安吧。” “求王爷高抬贵手!”送殡的队伍也跟着齐声请求。 此时,沐清风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 只有站得最近的慕容诺,才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那股子冷森森的气息,犹记得,上一回他这么憋屈又窝火,好像是自己为了慕容承的事儿,夜闯大理寺潜入停尸房验尸那一回…… “若你想强行开棺验尸,我陪你。”这次,她要和他并肩作战了。 不料,沐清风却在犹豫之后,拉住慕容诺的手走出了送殡的队伍,面无表情得吩咐:“你们说的对,死者为大,是本王冒犯了,继续上路吧。” 如此深明大义的王爷,倒是让一众人愣了好一会儿,等李素儿道谢后站了起来,其他人才回过神来赶紧各归各位,随着唢呐一声吹响,棺起幡动,送殡的队伍又慢慢得向前而去。.. 沐清风一直目送着一片素白的队伍走远,丧乐的声音渐渐消失,才如自语似的道:“这么多年,本王终于遇上真正的对手了。” “???” 慕容诺侧目看过去,“什么对手?” 沐清风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摇了摇头:“不急,慢慢便知道了。” 一旁,王樵挠挠头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得问:“王爷,俺也出来好半天了,这王婆子死了,李老头也死了……关于他们的事儿,俺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了,您能不能高抬贵手,也放俺一马啊?” 沐清风斜睨他一眼,“本王一向只对死人高抬贵手。” “啊……那不用了,俺想明白了,俺现在犯了错就该受罚,王爷您让俺去哪儿,俺就去哪儿,俺听您的……”王樵缩着脑袋退回去。 正在这时,一阵嘚嘚的马蹄声向他们这边疾驰而来。 为首的正是大理寺卿朱谨,他身后还跟着一批侍卫,看到慕容诺和沐清风,他赶紧下马跑了过来。 “王爷,王妃娘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伍侍卫刚进城,便派人传话到大理寺,让微臣赶紧带人过来帮忙,这桃花镇又出命案了吗?” 沐清风‘嗯"了一声,“朱大人来得正好,这农户里有一具尸体,麻烦大人带回去交给易先生仔细检验,还有里面所有的物件,都要带回去,这案子疑点重重,需要好好再斟酌。” 朱谨一听,便立即招手吩咐随行侍卫行动,等尸体用裹尸布包好,从院子里抬出来,他看到是王婆子的脸,顿时一惊。 “这不是去大理寺闹事的那个村妇吗?她怎么突然死了?” 沐清风并未多作解释 ,只道:“这儿还有一个疑犯,是王婆子命案的间接证人,更是私制烟火的罪犯,你让他带着你去私制烟火的窝点,把他的同伙全抓回去好好审问。” “私,私制烟火?!” 朱谨人都傻了,好个厉害的桃花镇!难怪伍三七火急火燎传信让自己带人来,这九王爷来一趟,每次都得带走一车犯人走啊! “尽快去安排吧,别等那边的犯人收到风声跑了,私制烟火的调查就交给你了朱大人,对了,本王还能给你提供一个重要证人,他违反靖国律法购买私制烟花,酿成爆炸事故,必须对受损方合理赔偿,同时也要承担应尽的罪责。” “是,那敢问王爷,这个重要证人是……”朱谨连忙问。 沐清风瞥了一眼王樵,那家伙恨不得把头割掉埋进地里盖三尺土躲三百年,一个劲回避着九王爷锋锐无比的视线。 沐清风冷嗤一声,“据说是村民王樵的大靠山,叫……慕容承。” “什么?!”朱谨脸色猝然一僵。 不给他再追问的机会,沐清风便招手让侍卫牵过来一匹马,然后揽住慕容诺的腰,脚尖一点,两人便飞身稳坐马上。 “我们去哪儿?”慕容诺小声问。 “夫人想开棺验尸,夫君岂敢不从?” 沐清风从侍卫手里接过马鞭,用力一甩。 咴!!! 骏马狂奔,慕容诺风中凌乱。 “哪里是我想了啊喂!” 第四百八十一章 追上来了! 送葬的队伍一直到了村西头的山脚下,李素儿才示意大伙儿停在了路边。 她转过身,向抬棺的壮汉们点了点头,便有人拿出了工具,将棺材上的钉子一个个撬开,不一会儿,棺材板便被推开,李素儿赶紧将里面的老者扶坐起来。 “爷爷,您怎么样了?” “李老头,你还好吧?” “这棺材可不是活人能躺的,千万别憋出毛病了。” 村民们也都关切得看着他。 李老头须发皆白,此刻面色也很是苍白,整个人倚靠在李素儿的胳膊上,喘息了片刻眼神里才重新凝聚神气来。 “放心吧,辛苦大伙儿了……” “没事就好啊!”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李素儿眼眶里噙着泪,万分感激得朝着众人一拜,“今日大伙儿对我们爷孙俩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日后若有需要素儿的地方,赴汤蹈火,素儿绝不推辞。” “你这丫头太见外了,李老头可帮过俺们不少忙,还是桃花镇的守山人,俺们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是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九王爷要对你们爷孙俩赶尽杀绝,但既然大家是一个村的,我们肯定会帮你们的。” “九王爷是不是知道李老头有本事,想要逼着他帮自己夺皇位啊?” “你可真会胡说八道!” “唱戏的不都是这么唱的,如今九王爷有了右丞相这座大靠山,正在风头上,还不赶紧添一把火,当皇帝谁不想啊!” 听到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负责拿幡子的男子没忍住,问道:“李老头,九王爷是不是要让你做法害人呐?” 李老头赶忙摆手,“别瞎说,也别瞎猜,当心祸从口出!” 此言一出,村民们立即噤声,方才九王爷拦路那会儿,他们谁不是提醒吊胆,吓得满身冷汗,光是被九王爷那双犀利又冷酷的眼神盯上,哟!可把人看得魂都快吓散了。 “好了,好了,李老头,素儿丫头,你们赶紧走吧。” 一个抬棺的壮汉道:“绕过这坟山一直往西走,便是凉州的方向,如今你们得罪了九王爷,这靖国之内怕是不好安生了,倒不如去边疆寻寻活路。我们都是些没权没势的乡下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 “哎,咱们村里以后没了守山人,那山鬼再出来抓人可咋办呐!王婆子那小崽子被抓那晚,我可听见惨叫了,叫的那个凄惨啊……” “你可别说了,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李老头,你说你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和山神大人打招呼吧,我们这些村民也都帮过你,你就算托梦也得想办法让山神大人保佑我们呐!” “是啊,李老头,你本事大,可得帮帮我们,今年村里又多了好几个娃娃哩!” 眼见大伙儿面露忧色,李老头和李素儿对视了一眼。 李老头慢慢站起来,向大伙儿深深得鞠了一个躬,眼神里充满了愧疚,“抱歉了各位,其实……” 正是此时,一阵马蹄声忽然从远处传来。 众人顿时如受惊的雀儿,吓得一个个面如土色。 “不会吧?追上来了?!” “不可能,九王爷哪认得村里的路!” “王樵知道啊……” “快把李老头付出来,快,快!” 两个壮汉手忙脚乱得将李老头扶出棺材,李素儿从棺材里拿出一个包袱,正要搀扶着李老头往草丛里钻,便听到马蹄声向他们这边飞奔而至。 咴!!! 随着马叫嘶鸣,一抹寒光同时飞射,斜插到两人面前的土地上。 身后,便是沐清风冷冷的声音。 “李老头,这空棺材可不能入土为安啊。” 爷孙俩飞快对视了一眼,李素儿 担心得摇了摇头,李老头却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慢慢得转过了身子,拉着孙女向马上的两个身影跪了下来。 “草民拜见九王爷,九王妃娘娘。” 见他们跪了,那一众早就吓得两腿打颤的村民才纷纷惊醒似的,齐刷刷跪倒一片。 “王爷饶命啊!王妃饶命啊!!!” 慕容诺默默打量着地上那些村民,突然瞥见棺材边很是凌乱的一堆脚印,鞋印中间居然有好几处,都有浅浅的梅花纹。. 她这才明白过来,难怪沐清风会那么干脆得放走他们,原来追踪器早就偷偷装上了。 环抱着她的沐清风却压根没有理会旁人,眼神直勾勾得盯着李老头,眉间聚蹙起一片阴沉,“你……” 第四百八十二章 别来无恙 “九王爷,李老头他是个大善人呐!求求您别抓他回去,俺们给您磕头,求求您高抬贵手……” “求王爷放过李老头和素儿丫头吧!” 村民们便是自顾不暇了,还不忘帮着求情,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慕容诺好奇了。 这李老头究竟有什么大本事? 她这才注意到并排跪着的爷孙俩,李素儿还穿着素衣,眼神哀哀,低着头不发一语。 旁边的李老头看起来…… 慕容诺仔细打量着那位老者,一身灰布衣,瘦瘦巴巴的身架,颧骨很高,额上布满深深的皱纹,一双眼睛还算有神,瞧着却有哪里说不上来的奇怪。 “他的胡须……”慕容诺情不自禁得咕哝。 这时,沐清风抱着她飞身下马,看到他们步步走近,那些村民们顿时吓得不敢出声了。 “你们去找个地方,把空棺材葬了,然后各自回去,今日之事对任何人都不许提起。”沐清风向众人吩咐。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作。. 沐清风冷冷得打量他们,“还是你们想在大理寺的牢房里,把如何欺骗本王的事情十得交代清楚?” “谢王爷大人大量!”立即有人反应过来。 又是一阵叩首道谢,村民们才站起来,重新把棺材板盖好,有人忍不住担心得看向李老头那边,却发现他始终没有抬头,就那么安安静静得跪着,也就只能在一声叹息中重新抬起了棺材。 送殡的队伍又出发了,唢呐一响,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远,很快消失在一条去往山上的岔路口。 沐清风也带着慕容诺走到了爷孙俩面前。 站得更近了,慕容诺才看得更是清楚,这李老头的胡须居然是假的!鬓角和下颌的边缘尤其明显,胡须的根部紧贴着皮肤,而不是从皮下生长出来。 彼时,沐清风也淡淡吐出几个字来,“别来无恙啊,李公公。” 呃?!! 慕容诺惊得眼珠子差点震出来,好家伙!原来李老头是內侍! “九王爷,怎会别来无恙呢?老奴行将朽木,王爷却如日中天,您注定是九天翱翔的龙,老奴只不过是这桃花镇里的一根杂草,是老奴罪过,以如今卑劣之姿脏了王爷的眼。” “李公公过谦了,一根杂草,又怎会避人耳目苟活至今,又怎会妖言惑众拉拢无知村民,甚至毫无痕迹得杀人性命?这些招数,李公公从宫里带出来,可真是一点儿没有生疏。” 沐清风眼眸一片波澜不兴,却让慕容诺感觉到渗透骨髓的寒意,眼前这位李公公,似乎是沐清风讨厌的,不,只是出现在眼前,就足以让他勾起深埋心底的恨意的存在。 李公公朝着沐清风俯身一拜,“九王爷,既然老奴跑不掉了,您想知道什么,老奴绝不隐瞒,便是死,也做一个将心底秘密吐露干净的鬼,清清静静去那阴曹地府,只有一个请求,求九王爷您应允,素儿是老奴捡来的丫头,并无半点血缘之亲,她对老奴所做的事也一概不知,求王爷放她离去,给她一条活路。” “给她一条活路?” 沐清风神情漠然,嘴角勾起一抹冷冰冰的弧度,“当年本王的母妃在冷宫里,好像也这样向你求过情,让你把本王送去德妃娘娘的宫里,给本王一条活路,李公公,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老奴……” 李公公身子一颤,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终于如冰裂般出现了一丝惊慌,他匍匐在地上,双手十指紧紧扣进土里,声音里竭力克制着颤抖,“老奴当年对蕙妃娘娘和王爷您出言不逊,实在罪大恶极,所有罪过老奴愿一力承担,千刀万剐在所不惜,老奴相信王爷德高望重,心怀慈悲,绝不会如老奴这卑鄙小人一样牵连无辜,求王爷开恩呐!” “李公公这一张巧舌利 嘴,让本王不禁回忆起了儿时,可惜……” 沐清风冷森一笑,“越是往事历历在目,好像越是提醒了本王,李公公这幅皮囊下,到底藏的是什么邪恶之物!” “王爷……” 李公公抬头,眼光骤然一沉,双手抓起大把的泥土向前一撒! 慕容诺反应不及,眼前被飞溅的泥土迷了眼,只感觉腰上一紧,被沐清风揽着飞身后退,可模糊中却看到一抹素白被狠狠地推了过来! 第四百八十三章 不奇怪吗? 啪! 沐清风一掌击出,素白的身影顿时斜飞倒退,重重得滚落路边。 慕容诺只感觉腰间一松,连忙胡乱抹开脸上泥土,才看清那李公公正拿着方才拦路的软剑直直刺向沐清风,瞧着那利落的身手,居然不比年轻的武者逊色多少! 沐清风虽无兵器在手,胜在招式轻盈敏捷,而且他好像有意吊着李公公,简简单单的进退间便让李公公的次次进攻都仿佛打在了棉花上。 对手片刻,李公公的气息已是大乱,喉咙里发出破风箱拉扯似的呼呼声。 沐清风终于玩够了似的,一脚踢飞他手里的剑,飞身一转,那剑不偏不倚落到了他的手里,剑锋直指李公公的脖颈。 “王爷饶命……老奴知错了……”李公公身子僵硬,战战兢兢得跪下来,沟壑遍布的脸上堆满了惊恐。 沐清风斜睨他一眼,转头示意慕容诺:“去看看李素儿。” “好。” 慕容诺赶忙跑到李素儿身边,伸手试探脖颈动脉,却感觉不到一丝跳动的迹象了。 她不敢确定,又翻看眼皮检查,放平李素儿的身子给她做了好一会儿心肺复苏,但人却没有再醒来,慕容诺看向沐清风,轻轻摇了摇头。 沐清风沉下脸色,冷哼一声,“既想逃命,又想用李素儿的命来栽赃本王?李公公,你可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啊。” “区区一个山村孤女的贱命,如何能撼动九王爷如今的地位。” 李公公带着点儿阿谀得抬起头来,讪讪一笑,“当年蕙妃娘娘对皇上和宫里所有人说,九皇子生来平庸,资质尤其不善武道,果然是留了一手。” “若非如此,本王又岂能活到今日?”沐清风面无表情道。 李公公轻叹一口气,“老奴早就劝过德妃娘娘,蕙妃的娘家可是苏州凌氏一族,怎会生出来的孩子平庸无能,可惜她终究是妇人之仁,才会沦为后宫争斗中最早被除掉的那颗弃子。” “看来李公公是想用肚子里的秘密,来跟本王做交易了。” 沐清风一眼便看穿他的心思,冷笑道:“也对,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曾经卖主求荣的李公公,本王现在确实不会杀你,至于你能从本王手中讨到多少活日,就看你能拿出多少诚意了。” “九王爷大可放心,老奴必不会让您失望。”李公公这才拱手一拜。 正在这时,隐约有马车飞驰的声音向这边而来,沐清风吹了个长音的口哨,那马车便踏着暮色很快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伍三七跳下车,一眼看到跪在地上的身影,顿时吓了一跳,“怎么是他?” 沐清风并未多作解释,吩咐道:“把他和李素儿的尸体都带回大理寺再说。” “是,王爷。” 伍三七拱手领命,又道:“穆将军和左二小姐已经带着神木军赶去矿山了,她让属下转告王爷放心,矿山里的那群蛇虫鼠蚁,今晚她们会一个不落的翻出来!” 沐清风‘嗯"了一声,继续道:“李公公年事已高,本王的马车就让给他来坐吧,去找根绳子来捆住李公公,免得他一路颠簸,一把老骨头给坐散了,进城时本王会随行在侧,别让任何人有机会接触马车。”篳趣閣 “是!”伍三七立马返回马车里取来最粗的麻绳。 沐清风这才去牵了马,转身走到慕容诺身边,准备带着她一起骑马回去。 刚握住慕容诺的手,两人便听到李公公阴沉沉的笑声。 “九王爷和九王妃娘娘如此恩爱,真是让老奴好生惊讶。” 慕容诺和沐清风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向身后,李公公站在原地,任由伍三七用麻绳紧紧得反捆住他的双臂,他正眼神意味深长得打量过来,那种视线,让人不由得寒毛发痒。 远处,日头早已沉落下山,暮 霭与天边的墨空交织,像吞吐日月的猛兽,在李公公的身后慢慢长大了嘴巴,喷出令人发恶的腥气。 “你……什么意思?”几乎是下意识的,慕容诺发出疑问。 李公公轻轻咳了一声,才不徐不疾开口,“老奴只是好奇,九王爷为何会将一片真心交托给一个……当年亲手给他母妃下毒的女子,九王妃娘娘,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第四百八十四章 早已知道 一脸惊讶的伍三七刚喊出声,瞬间肠子都悔的自己打了八百个结。 装个爱岗敬业的透明人好好活着不好么? 再扭头一看,九王爷脸色都不对劲了,他一时不敢妄动,就那么架着李公公的胳膊站在原地。 反倒是慕容诺先反应了过来,快步走到李公公面前问:“你知道什么?蕙妃娘娘中毒真的是因为我吗?” 她一直在找寻那段碎片般的记忆的答案,没想到误打误撞,在这里找到了。 李公公眼神狐疑得打量着慕容诺,“虽说九王妃娘娘当年年纪尚小,但也不至于连自己亲手给蕙妃娘娘送了一块桂花糖糕的事都忘了吧?” “我没忘!”慕容诺眼也不眨便承认了。 李公公反倒脸上僵硬了一瞬,像是完全没料到这位九王妃娘娘这么痛快承认自己害过人的事,完全不符合宫斗女子的作风啊! 慕容诺却急着求证似的,继续追问:“所以蕙妃娘娘中毒,真的是因为我喂的那块糖糕?你知不知道糖糕上的毒是谁下的?谁指使我去送的?” “你……” 李公公硬生生被逼问得脚下一踉跄,往后退了半步才站稳,心里打满了问号,这怎么跟自己的预想不一样,“九王妃娘娘,您当真要让老奴现在便将当年的事十得说出来?” “还是算了!”慕容诺摆摆手。 李公公轻咳两声,不着痕迹得松了口气,看来还是回到他想要的效果上了…… 谁料,慕容诺转身去拉来沐清风,一起站在李公公面前,然后才认真道:“来,你当着我们两个的面,十的说清楚。” ??? 李公公一脸诧异,脸色青了白又转青,他不就是想挑拨一下这两夫妻,玩玩离心计什么的,怎么这九王妃一点不按套路办事? 这阴沟里的腌臜事,怎么到了她这儿如此打开天窗说亮话的? “怎么,李公公不知道吗?”慕容诺顿时有些失望了,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当年的知情人士,居然也是个一知半解的,这让她再去哪儿寻清楚来龙去脉啊? 李公公半张着嘴,嗫嚅了半天,也不见说出一句话来。 一旁,沐清风却是一声冷笑,“无妨,李公公既然不知道,本王可以告诉你们。” “你知道?!”慕容诺惊得瞪大了眼。 沐清风看了她一眼,眉间蹙起无奈的褶痕,“不然你以为,为何重阳宴上会多出一道本不该存在的桂花糖糕?不错,当年本王的母妃确实因为食用糖糕中毒,而那块沾毒的糖糕也的的确确由慕容诺送给了她,但李公公难道以为本王会将当年的罪过怨怪在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身上?” “这么说来,王爷您早就知道当年……”李公公愕然不已。 沐清风冷冷道:“毒来自皇后,让慕容诺送糖糕的却是德妃,本王的调查可有偏差,李公公?” “……” 李公公难以置信,“您既已知道,为何还要迎娶慕容家的女子,即便她当年年幼受人利用,但您如今就不怕她继续为皇后所用,做您身边的一双……眼睛?” “这些事情,就轮不到李公公来操心了,本王劝你一句,既然落到本王手里,就别再想着玩弄宫里的那些手段,否则你肚子里的那些秘密,可能救不了你,只会引火上身,让你的下场更惨。” 沐清风眼神示意伍三七,后者便立即推着大为震撼,以至于行动都呆滞了的李公公往马车走去。 沐清风牵着慕容诺走到马边,不等他的手揽住她的腰。她先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古怪得看着他。 “你在我们成婚之前就调查到这些线索了吗?” “嗯。” “所以我们成婚之后,你一直冷落我,还总是想休了我,不仅仅是因为你怀疑我是姑母的眼线,更因 为你对那块糖糕耿耿于怀?” “嗯。”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与我……做真正的夫妻?”慕容诺紧盯着他的眼睛。 越是与沐清风朝夕相处,慕容诺越能感觉到他有多么想为含冤而死的母亲翻案报仇,这样的隐忍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三,是他成长至今大半的人生。 哪怕无从抗拒他们的婚事,他可以对自己虚情假意,可以对自己不屑一顾,甚至可以故意去寻花问柳来羞辱她,让她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爱屋及乌,恨屋也可以及乌。 可他怎么会…… 对面,沐清风眉心蹙紧,也是一脸的严肃,他并不认为在这样沉黑的夜色下,在这样冷飕飕的荒郊野外,适合谈论他们的婚姻问题。 可看到小姑娘眼里的认真,竟然与她验尸时一般无二,便知道这个答案的分量与她刀下的验尸结果一样重要。 想着,又忍不住自嘲似的笑了笑,真不知慕容诺这样的态度,他该不该感到高兴了。 “诺儿。” 他终于还是开了口,“你是皇后的眼线吗?” “啊?”慕容诺懵住,呆呆得摇摇头,“当然不是。” 沐清风逼近一步,“你想要毒害我的母妃吗?” “绝对没有!”慕容诺更用力摇头。 沐清风继续走近,沉着脸,气势劈头盖脸得压过来,不怒自威,“你不愿与我同床共枕吗?” “我……愿意啊!”慕容诺艰难得吞咽唾沫。 沐清风已经走到她跟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以前半分力气都不舍得多用的,此刻指尖上居然如铁钳似的禁锢着她,逼着她微扬起头,星河闪烁的眸子里,只能装下他一个人。 “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与你做真正的夫妻?”他一字一顿得反问。 慕容诺后脖子微微发酸,脑子里也跟着一团混乱,明明这是她的问题吧?为什么又被某人这般强势得问回来了?. 还把她问得哑口无言? “呃……”她张张嘴,还没组织好第一个要吐出来的字,就被某人一低头封住了唇。 又凶又狠,夺走她口中全部气息,唇瓣辗转厮磨,长驱直入,比往日里那些时候都更加霸道用力,好不容易放过她,她已是两眼发花,小脸滚烫,张着嘴小口小口急急得喘着气。 沐清风额头贴着她的,“难道我一直以来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呃?!”小姑娘哪还有脑细胞能拿出来思考的。 沐清风只有一声无奈轻叹,将人揽入怀中,“彼此相爱,是这世间最难能可贵之事,我不想错过,也不许你错过,慕容诺,明白了吗?” 第四百八十五章 怎么会是她?! 两个时辰之后。 大理寺。 左卿卿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便看到坐在院子里悠哉悠哉嗑着瓜子的慕容承。 “咦?你们神木军不是去矿山抓人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慕容承一脸好奇得凑过去。 左卿卿张望四周,问道:“王爷他们回来了吗?” “没呢呀!” 慕容承笑嘻嘻道:“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也行,这会儿大理寺里人手紧张,我好歹也是九王爷的小舅子,这儿多少也算我的地盘。” “这话倒是没错,你是私制烟火的买主,根据靖国律法,买卖同罪,不过你的地盘不该在院子里,应该在大牢里!”左卿卿是一点不客气得揭穿他。 慕容承吓得手里那把瓜子全掉在地上,“你,你说真的假的?!朱大人只说了让我来协助调查,没说要抓我坐牢啊!” “不信?等着瞧!” 左卿卿转身就走,慕容承想也没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咱俩一起走,上次你要跳河是我救的你,这回轮到你救我了!” 说着,还可怜兮兮似的冲她眨了眨眼睛。 左卿卿一个白眼翻过去,“我什么时候要跳河了!你再胡说八道我今晚连夜告你毁坏他人财物无法赔偿!” “我……” 慕容承非常想反驳,但他最无力反驳的就是关于钱的事儿,整个咸城里谁不知道他慕容二少名号响当当,口袋空荡荡。 “咱们有话好好商量嘛!”他赶忙赔上笑脸,“我们慕容家什么家底你不清楚吗,绝对不会赖账的,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去找我娘,就你们家那小破院子,按造价十倍赔偿,怎么样?” 左卿卿睨他一眼,“懒得跟你废话!” 正要继续出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左卿卿立马跑了出去,正好看见沐清风抱着慕容诺从马上下来。 “王爷,慕容诺,我有急事禀报。” 沐清风轻蹙眉头,“发生什么事了?” “矿山上那具尸体不见了!” “啊?!” 慕容诺惊讶道:“你们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左卿卿摇摇头,“我们沿着溪涧扩大搜查范围,但始终找不到尸体,甚至连血迹和打斗过的痕迹也没有发现,现在穆将军带着一支神木军继续搜山,她派我过来把这个消息及时汇报给王爷。” “尸体不会凭空消失的。”慕容诺思忖道:“会不会是凶手又回去,把尸体给带走了?” “穆将军也是这样猜测。”左卿卿神情凝重,“能如此干净得抹去所有痕迹,必然不是普通的盗矿贼能办到的,但现在敌在暗我们在明,毫无线索得找寻,恐怕会陷于被动。” 沐清风沉吟片刻,道:“诺儿,你验尸后的工具可有清洗过?” “还没来得及。”慕容诺道。 沐清风看向门边小心翼翼探出来的半个脑袋,“慕容承,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要不要?” “要!” 慕容承立马冲出来,“要我做什么姐夫,只要不把我关进牢里上刀山下火海我绝不推辞!” 沐清风示意慕容诺,“给他一把验过尸体的工具。” 慕容诺依言,从羊皮卷袋里挑了把染血的柳叶刀递过去,慕容承看见血,膝盖就是一抖,一脸为难得看着沐清风,“姐夫……” “把尸体找出来,免你私购烟花之罪。”沐清风道。 慕容承挠挠头,眉毛差点拧到一起,“我哪有这本事啊……” 啪! 左卿卿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气得两眼一翻,“笨死了,饭喂到嘴边都不会吃,跟我来!” 她接过柳叶刀,拽着一脸懵逼的慕容承转身就走。 等他们走远了,沐清风才 吩咐伍三七,“先把人押送到本王的居室里,你亲自看守,等本王见过朱大人之后再去审问。” “是!”伍三七找了个黑布套子,套住李公公的头,才押着他下车走进大门。 沐清风又吩咐守门的侍卫把车上的尸体搬去停尸房,进了院子,慕容诺便和沐清风兵分两路,一个向公堂,一个向停尸房,各办各的事情。 今夜的大理寺从上到下格外忙碌,公堂那边嘈杂声不绝,连最冷清的停尸房也是灯火通明,易有言刚写好王婆子的验尸单,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字句间抬起头来,便看到走进来的慕容诺。 “师父!”他顿时眼前一亮。 慕容诺笑吟吟点了点头,“又来活儿,徒弟。” 易有言走到慕容诺身边,眼看着两个侍卫把盖着白布的尸体抬进来,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又是桃花镇运来的尸体吗?”. 慕容诺已经熟练得戴好手套,等两个侍卫出去,她才活动两下胳膊,“今晚你肯定累了吧,这具尸体我来验。” 说话间,她一把拉开尸体脸上的白布。 看清死者面容,易有言却是惊呼出声:“怎么会是她?!” 第四百八十六章 百步成王 “你认识她?”慕容诺一愣。 易有言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道:“师父,记不记得你曾问过我,我的字是跟谁学的吗?” “不会是她吧……”慕容诺更是一惊,这李素儿还和魏大人有什么关系不成? 易有言赶忙摇头,“不,是她曾卖给我一本字帖,我买下来时只是因为那些字很特别,笔锋瘦而锋利,根骨挺拔,十分罕见,便在家里日日临摹为乐,后来接了我父亲的官职来大理寺,无意中得知是魏大人的字,便不敢再写,直到师父您让我代笔……” “那你为何当时不愿说?”. “我怕说了会惹祸上身,况且……我根本找不到这个卖字帖的人,空口无凭的,于我不利啊。” 易有言倒是答得坦诚,慕容诺点了点头,又问: “你说字帖是李素儿卖给你的?何时卖的?何地卖的?” “七年前了吧……在城外的集市上,除了字帖还有一些不常见的小玩意儿,看起来虽然精致,但去那个集市的人,都是附近的乡民和平常百姓,没人手里有余钱可以买个只能放着看的摆设,这个姑娘摆了一会儿摊也就走了,后来几次我去集市想再找她买新的字帖,却再也没有见过她。” 慕容诺不敢相信,“七年前见过一次的人,你现在还能一眼认出来?” “我自幼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娘曾想让我求取功名,但我爹执意子承父业,不想断了祖传的手艺。”易有言轻叹一口气,“仵作这行当,本就香火难继,若不传承下去,只怕后继无人了。” “怎么会后继无人呢!” 慕容诺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眨了眨眼睛,“我告诉你,在未来会有很多人学这一行,替死者鸣冤,替正道点光,这是一个又伟大又受人尊敬的行当!” “师父,”易有言也跟着笑起来,“您过分自信的时候,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我呸!” 慕容诺隔空就是一拳,“居然嘲讽师父,小心逐你出师门!” “师父,徒儿不敢了!”易有言行了个大礼。 慕容诺不再与他玩笑,转身走到验尸台前,拨开挡在尸体胸前的乱发,看着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她又忍不住心里嘀咕,“七年,为什么刚好也是七年……” 后院,居室内。 沐清风坐在桌边,冷着脸问向跪在他面前的那道身影,“为何要杀了王婆子?” “九王爷,以您的聪明才智,还猜不出来吗?这种传话的工具,留她一张嘴,不就是给老奴多留一把夺命刀么。”李公公低着头回答。 “是你想要拦下本王去查探魏大人的坟墓?”沐清风蹙紧了眉头。 李公公仍旧没抬头,不带温度的声音像是藏了什么,却又让人一时难以琢磨,“王爷觉得是老奴,那边是老奴,王爷若觉得不是,老奴也只能说是老奴。” “你这是什么话!你别忘了你这条老命现在可在王爷手里!”一旁,伍三七斥道。 李公公顿了一下,这才慢慢得抬眼看过来,借着满屋的烛光上下打量一眼伍三七,又轻声一笑,“伍侍卫,老奴虽然老眼昏花了,但脑子还清楚,王爷想知道别的,老奴可以知无不言,唯独这件事,老奴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说了必死无疑,不说……还有一线生机。” “哦?” 沐清风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若你不说,有人能从本王的手里保下你?看来这个人的权利比本王大多了。” “王爷,当年矿洞爆炸一案,早已尘埃落定,涉案一干人等,与您的母妃之死也毫不相干,老奴劝您一句,到此为止才是明哲保身呐!” “若本王非要追查到底呢?”沐清风脸色阴沉。 李公公又缓缓低下头,仿佛对着地板喃喃自语,“百步成王,输于九 九,老奴相信,大势在前,王爷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第四百八十七章 直言便是 第一缕晨曦照进停尸房的窗户时,慕容诺才落下在验尸单上的最后一笔。 易有言看着她工工整整的字,不觉惊叹,“师父,你终于想起来怎么写字啦!” “是啊,生病总会好的嘛,不过现在手生了,魏大人的字,也写得不如你好。” 慕容诺淡淡一笑,可不会告诉易有言她这些日子夜夜苦练字帖的辛酸,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从鬼画符到还算工整的字迹,能进步如此神速,大半是沐清风的功劳。 想到他,她不由自主得站起来,一边吹着验尸单上的墨迹,一边往门外走,“剩下的消毒和整理交给你了,我去找王爷。” 易有言视线追着她远去的背影,直到慕容诺脚步轻快得穿过月亮门,他的眼色逐渐幽深起来。 明明还是那张清隽儒雅的面孔,因为常年待在室内而皮肤苍白,可此刻却好像多了一层如烟如雾的阴沉。 “如果你不是九王妃该多好……” 一路走向后院,未到居室,便遇上了迎面走来的沐清风。 “沐清风,审完那位了?”慕容诺笑吟吟得走上前。 沐清风‘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验尸单上,看到字迹便会心一笑,“终于可以自己填写了?” “所以第一时间想拿来给你看,求表扬!”慕容诺双手捧着薄薄两张纸,郑重得递过去。 沐清风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耳尖上,轻轻蹭了蹭,刻意压低的耳语磁性得要命,“夫人辛苦了。” “就……这么简单?” 慕容诺有些茫然得仰起头,才发现沐清风眸底仿佛盛着深不见底的黑,这是他有心事的样子,而且是非常严重罕见的心事,她想了想,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沐清风轻叹一声,“看你熬了一夜,眼下都有乌青了,待会儿我让两个侍卫送你回府里好好睡一觉。” “可是案子还没查完啊,左卿卿可能随时会从矿山带回尸体,对了,还有魏大人的坟墓我们还没去查验……”慕容诺很是疑惑。 沐清风却摇了摇头,“不急,我先协助朱大人将私制烟火一案彻查清楚,还有左家的损失也得赔偿,这些流程走完,才能调集大理寺的全部人手去矿山帮助神木军,矿山那边有消息回来,我会马上着人去王府通知你。” “那魏大人那边呢?我刚刚得到一点线索,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 “先处理矿山的事吧。这座矿山上的硝石被私下开采,去向不明,用途不明,对朝廷和百姓来说就像一颗随时会带来危险的炸弹,必须尽快解决才行。” “可矿洞爆炸一案若不彻查清楚,左大人就要一直关在大理寺的监牢里,他就不能回去和左家兄妹俩团聚了啊。” 慕容诺很是纠结,她虽然看见左卿卿很不想提起父亲的样子,但她也能感觉到她的口是心非,这案子多拖延一日,对左卿卿来说也是煎熬吧? 沐清风用拇指指腹轻轻揉开小姑娘眉心拧起的褶痕,微微一笑,“对于左问青而言,相比左府,或许大理寺的监牢会更安全一点。” “这……” 慕容诺怔住,沐清风已经在她头顶落下一吻,随后叫来两个巡逻的侍卫,护送慕容诺回王府。 等她走远后,一抹黑影才从房顶上飞落下来,迅速走到沐清风身边。 “王爷。” “人送到了?” “是……” 伍三七低声在沐清风耳边迅速说了几句话,沐清风点了点头。 “去牢里把周青带上公堂,本王有话要问他。” “是,王爷。”. 伍三七拱手领命,却并未马上离开,仿佛欲言又止。 沐清风抬手捏了捏眉心,语气间难得的没有掩藏疲惫,“想问什么直言便是 。” “王爷,属下是担心您的安危,如今凉州那边局势还算稳定,要不……属下安排快马传书,把芸娘和忠叔他们调到咸城来协助您?” 沐清风侧目看向他,忽而一笑,“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凉州如今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危机一触即发,我们多年费心布局,不是为了我一个人的安危,是为了靖国的存亡,孰轻孰重,你要明白。” “属下思虑不周,王爷恕罪。”伍三七低下头来。 沐清风抬头看向天际,冉冉升起的秋阳带着一圈明媚的橙红,透过淡薄的云层,一束束的霞光在晨风的吹送下,飘向各方。 忽然,一只展翅高飞的雪雁滑过长空,发出嘹亮的鸣叫。 沐清风微眯着眼,目送雪雁飞远,才若有所思得问道:“那个人,是不是快回来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喜帖 王府。 慕容诺刚走进大门,便看到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的阿巧。 “王妃,您可算回来了!”阿巧看到她立马迎上来。 慕容诺留意到她手里攥着的红帖子,疑惑地问:”急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这,这个!” 阿巧把帖子带给她,“左府派人送来的,您快看看,出大事了!” “左府?”左承恩? 慕容诺皱了皱眉头,翻开帖子,一个大大的‘囍"字撞进眼里,再一看帖子里的字,连她也傻眼了。 “左承恩要成婚?后?!!!” “够不够惊悚?够不够刺激?王妃,您们去祝寿那晚真的只把左府后花园炸了吗?确定没有伤及左丞相大人的……”阿巧一个急停,刻意压低了声音才再吐出两个字,“脑子?” “没有啊……” 慕容诺也纳闷了,仔细得回忆那一晚左承恩遭受什么刺激,难道是因为左问青被找出来了? 还是为了解决左家的危机,找一个朝中重臣的女儿结亲来帮自己? “你知不知道,左丞相他要娶的女子出自哪家府上?”慕容诺又问。 阿巧低声道:“出自……咱们王府啊!” 慕容诺蓦得吓出一头冷汗来,“谁啊……” “人在花厅里,您自己去看吧。”阿巧眼神指了指花厅的方向。 慕容诺点点头,快步走进花厅,看到一身紫裙身姿婀娜的女子,不由一愣,“是你……” “民女藤萝,给王妃娘娘请安了。” “免礼。” 慕容诺回过神来,走到主位坐下,向她淡淡一笑,“坐下说罢,听说你一直在等我,除了来送喜帖,还有其他的事吗?” 藤萝欠了欠身才坐下,面带娇羞,声音柔柔道: “民女乃是卞城人,自小便被一家教坊选中培养为舞姬,原以为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便是能在御前献舞博皇上一笑,不想与几位姐妹被王爷带进王府,又作为寿礼送去左丞相府,如今能得左丞相大人垂怜,藤萝才明白,原来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今日前来,是想好好感谢王爷与王妃娘娘促成民女和大人这段姻缘。” 慕容诺顿时有点尴尬,“倒也不必说谢,这……我们确实也没想到啊。” 藤萝不以为意,继续道:“藤萝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王妃娘娘能帮忙。” “你说说看。” “大人想后举行婚宴,仓促之下,府上必然杂事繁多,需要下人张罗打理,但王爷将左府所有下人都抓去了大理寺关押,左府之中只有大人与民女,还有一个烧火做饭的婆子,若要举办婚宴,实在力不从心,所以此番前来,是想问问王妃娘娘可有什么好办法,能解决这燃眉之急。” “呃……” 慕容诺斟酌片刻,又打量了一眼藤萝,实在没忍住好奇问道:“你和左丞相认识才一日吧,你俩真的考虑清楚了?” 谁能料到,在这儿还能遇上闪婚啊! “民女被王爷留在左府照顾大人,便是大人的人了,他如何待民女,民女不会说一个不字,至于大人的想法,民女也不便过问,若王妃娘娘想知道什么,可以前往左府亲自问一问大人。”. “这倒不必。” 慕容诺赶紧摇摇头,又想到刚才藤萝提出的问题,思忖道:“左府因为一桩陈年旧案牵连,所有下人在未经审查之前,还不能离开大理寺,现在重新招工怕是也来不及找到合适的,这样吧,我从王府里拨十个下人和婆子先让你带回去,把最紧要的事情办了,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 藤萝站起来福了一礼,脸上满是感激之色,“未见王妃之前,民女心中一直忐忑不安,若是王妃不愿出手相助,偌大咸城,民女便是半点法子 也没有了,幸好王妃娘娘慈悲心肠,今日雪中送炭,他日若有需要藤萝之时,藤萝绝不推辞。” “客气了,不管怎么说,你也算王府里出去的,而且……那晚祝寿发生意外,我们王府也有责任,这样安排,我也能减少心中愧疚。” 慕容诺向门外候着的身影招了招手,“阿巧,你去挑十个办事得力的人借给藤萝姑娘,再从库房里取一百两银子作为我和王爷送给藤萝姑娘的嫁妆。” “是。”阿巧领了命转身而去。 “民女多谢王妃娘娘!”藤萝跪在地上,叩了个重重的响头。 送走了藤萝,慕容诺才和阿巧回到自己的院子,简单吃了点清粥小菜,慕容诺便困意上脑,只想好好补个觉。 阿巧替她更换衣裳,一直闷闷不乐,就差把不高兴三个字直接写在脸上。 “人家送来的是喜帖,又不是丧帖,你怎么这幅模样?”慕容诺问道。 阿巧撇了撇嘴,“这戏文里说的果然没错,天下男子皆薄幸,当初王妃您倾慕左丞相大人,对他又是赠诗又是投其所好的送礼,您可是靖国第一美人啊,左丞相大人也过了好一阵子才对您的情意有所回应,如今可倒好,这藤萝无论相貌家世才华哪一点比得上您,左丞相居然认识一日就要娶她……” 后面的话,慕容诺已经听不太清了,脑瓜子里嗡嗡的。 原来是她追的左承恩?!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不像约会 “我为什么会追左承恩啊?”她一个没忍住问了出来。 阿巧惊讶得看着她,被问懵了似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您倾慕他啊……” “什么时候倾慕上的?”慕容诺直觉哪里怪怪的。 如果原主那么喜欢左承恩,能放下天下第一美人的姿态去追一个男子,这男子必然在她心目中分量很重,可她半点也想不起来左承恩,这实在很不合理。 阿巧仔细想了想,才道:“两年以前吧,有一日你去宫里探望皇后娘娘,回来之后,突然就找阿巧去偷偷打听左丞相大人的喜好,还说你很喜欢他,想多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那时阿巧也觉得奇怪,您除了咱们右丞相府和皇宫,很少外出,与那左丞相大人也只在宫宴上有过几面之缘,还没有您见两位皇子的次数多呢,要看上,也应该是看上玉树临风,英俊无双的九王爷,或者骁勇威猛,英姿飒爽的七王爷才是!” “对啊!为什么呢?”慕容诺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 左丞相是皇上用来制衡我爹的人,我爹对他根本看不上,我又不是个叛逆的人,怎么可能满城男子不选,非要选一个我爹不喜欢的人去追? 去宫里探望皇后…… 难道原主追求左承恩,和皇后有关? “我与左承恩互生情愫,暗中来往的事情,除了你我,左承恩兄妹之外,还有谁知道?”慕容诺忙问。 阿巧皱了皱眉头,“王妃,您这话说的,这可是私情,虽然您和左丞相一直谨遵礼数,发乎情,止乎礼,但这事儿也拿不上台面啊,尤其是右丞相大人,他要是知道您看上的是左丞相,肯定得气的七窍生烟! 所以每次您和左丞相见面,除了阿巧之外,绝对没有第四个人在场,不过……” “不过什么?” “王妃您每次和左丞相大人见过面之后,第二天都会去宫里找皇后娘娘说会儿话,而且每次都不带阿巧一起去。” 慕容诺顿时愣住,这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和心爱的男人约会,更像是刺探情报啊? 见慕容诺不再发话,阿巧便扶着她躺下,一边替她盖好被子,一边唠叨,“王妃,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您别想了,现在您有王爷疼爱,那个薄情薄义的左丞相,就让他和那个藤萝天长地久去吧,反后的婚宴,被全城笑话娶了个舞姬的人肯定是左丞相,不会是咱们。” 说罢,阿巧放下床幔,转身走出了房间。 慕容诺缓缓闭上眼,脑子里却如跑马灯似的闪过很多模糊不清的画面,紫藤花架下,琴声悠悠,笔走游龙,一个男子与女子各坐在一方桌前,专注于自己手上的琴弦或毛笔,只在偶尔抬起头来对视一笑。 隐约间,耳畔传来一个熟悉而空灵的声音。 “诺儿,这么久了,为何还是什么也没查到……” “啊!” 慕容诺猛得坐起来,大口大口得喘着气,睁大眼左右张望,才发现自己还在床上,屋内一片昏暗,只有一束烛光透过床幔,照在她的锦被和侧脸上。 她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抬手挑开床幔,却发现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正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姑母?!”她倏得瞪大了眼睛。 皇后的身子落在阴影里,精致的容颜微微有些发青,唯有一双眸子透着冰冷而严肃的光,“诺儿,你太令本宫失望了。” “什么?”慕容诺想下床,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她用力挣扎,才感觉到腿上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住。 她下意识得将另一只手探进被子里摸了摸,却摸出来一大把漆黑的长发。 慕容诺吓了一跳,慌忙把头发甩掉,可那些头发就好像活过来了似的,一边发出闷闷的咯吱声,一边朝她的上半身爬来。 “诺儿,” 皇后的声音忽远忽近,阴冷得就像从地狱的冰河路里传来。 “你的命,在本宫手里,乖乖听话,不然……” 凌乱的长发一圈一圈死死缠住慕容诺的身子和脖颈,一路往脸上覆盖,她想要张嘴呼救,可头发争先恐后得钻进她得嘴里,缠住她的舌头用力拉扯,巨大的痛苦铺天盖地席卷全身,她拼命挣扎,却抵抗不住从七窍冲入身体的头发。 “唔……唔唔……” “诺儿,别忘了,能救你的只有本宫!” “啊!!!”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啊?您别吓我啊!” 一声声急切的呼唤撕裂笼罩着慕容诺的黑暗,她猛然睁开眼,便看到紧张不已的阿巧出现在自己面前。 阿巧看到慕容诺醒来,哇的一声就哭了,根本顾不得什么主仆之礼,一把抱住慕容诺嗷嗷哭,“王妃,您吓死阿巧了,呜呜~~您怎么回事啊?叫您您也不醒,我好担心您啊!” “我,我好像做了个噩梦。” 慕容诺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得看了一眼床边的椅子,什么也没有,屋里也没有烛光,窗外天色还亮堂着,她生涩得吞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微微沙哑,问道:”我睡了多久?” “呜呜~不到两个时辰,阿巧在门外听到您叫喊,冲进来发现您手脚乱动,像是在挣扎,可不管阿巧怎么叫您,您都醒不过来……”阿巧哭得满脸是泪,直起身子上上下下一遍遍打量慕容诺,“王妃,您做什么噩梦了,阿巧自小跟在您身边,从未见过您这样啊。” “……” 话到嘴边,慕容诺又咽了回去,摇摇头,“我也忘了,不过应该挺可怕的,瞧我吓出了一身冷汗,阿巧,你去叫人打点水来,我想洗个澡。” “是,阿巧这就去。” 阿巧正要起身,有突然回头,不放心似的摸了摸慕容诺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之后才转身离开。 慕容诺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又不由自嘲似的摇头笑笑,“我可是21世纪的法医,怎么能被一个噩梦吓成这样。” 她起身,趿着鞋子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滚烫的喉咙被温茶滋润,才如久旱逢甘霖般缓了过来。 “不过……”她喃喃自语,“这个噩梦的感觉也太真实了,那种全身无力和痛苦,就好像真切发生过,这真的只是噩梦吗?。” 她想得入神,直到阿巧提着水桶进来,出声提醒道:“王妃,伍侍卫回来了,在院子里等着见您。” 第四百九十章 什么把柄? 慕容诺迅速洗了个澡,换好衣裳便匆匆出了门,伍三七来接她去大理寺验尸,正是矿山上见过的那具尸体。 赶到大理寺,刚进了院门,左卿卿便一脸兴奋得扑上来。 “慕容诺我跟你说……” “卿卿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同时开口,左卿卿抢在前面,眉飞色舞得说着,“你不知道你们家的大毛二毛多厉害!这尸体被分解了藏在山上各处的犄角旮旯里,都被它们给找出来了!我简直太佩服它们了!” “旺!旺旺!” 一旁,大毛二毛看到慕容诺,兴冲冲得把尾巴摇成雨刮器,慕容承牵着两条狗一脸的得意。 “姐,刚才姐夫已经说了,免了我私购烟花的罪,而且对左家的赔偿由姐夫来负责,这样咱爹肯定不会骂我了吧!” 沐清风对慕容承这么大方? 慕容诺有点不敢相信,但看到小老弟信誓旦旦的模样,她只能点了点头,“爹应该不会骂你……” 但凡能动手,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动过嘴了? “对了,”她又看向了左卿卿,“我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这么神秘啊?” 左卿卿被慕容诺拉到一旁,慕容诺贴近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左卿卿那一脸的喜色瞬间炸裂似的,怒火从瞪大的眼眶里喷出来,“你说真的?!” “喜帖已经送到王府了。”慕容诺表情复杂道。 左卿卿一把握住剑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我现在就回去问个清楚!” 说罢,大步冲出了院门,慕容承看得一脸懵逼,牵着两条狗走过来问慕容诺,“姐,她气势汹汹要去干什么啊?” “别人的家事,你少打听,快回去休息吧,你和狗都折腾一天了。”慕容诺道。 慕容承挠挠头,“我怎么觉得这话怪怪的。” 慕容诺没再搭理他,转身和伍三七一起往停尸房走,路过公堂外面,听到里面传来惊堂木的声音,她好奇问道:“朱大人还在审那几个村民吗?” “不是,是王爷在审问魏安居。”伍三七道。 慕容诺不禁疑惑,“他们的案子不是早就结案了吗?” “这个……属下不知,王妃还是先去验尸吧,易先生一直等着呢。” “好吧。” 慕容诺又远远看了一眼公堂,匍匐在地上的身影穿着一身囚衣,瞧着倒是比前阵子见过的那位魏里长瘦了不少。 公堂内。 “王,王爷……小的都招了,招了啊……”魏安居在牢里关了几个月,瘦的脸颊都凹陷下去了,被惊堂木一吓,抖得筛糠似的停不下来。 沐清风端坐高堂,不怒自威,“方才周青交代,李素儿之所以会帮你们夫妇作伪证,是因为你曾找过李老头谈话,这一点,在你上次的证词里可没有提过。” 根据之前朱大人调查的结案卷宗来看,李素儿作伪证,是因为早已知晓周青和赵小峰坑骗村里人的事情,而这一点,周青也没有反驳过。 但今日沐清风重新提审周青,告诉他李素儿遇到意外而死,周青竟然大哭了一场,还道出李素儿作伪证背后的原因,而他之所以包庇李素儿,是因为真的对她情根深种,知道她有苦衷,也知道自己无法脱罪,索性成全了她。 “王爷,小的当时找,找李老头,是因为……” 魏安居战战兢兢道:“因为多年前这糟老头子有个把柄在小的手里,所以他不得不让孙女来帮小的作伪证。” “什么把柄?” “是……是关于……魏大人的墓。” “仔仔细细,从实招来。” “是!小的都说,都说……但是王爷……此事小的那夫人真是毫不知情,若是要罪加一等,还请王爷网开一面,千万莫要怪罪 夫人呐!” 魏安居哐得磕了个响头。 沐清风握着惊堂木的手指,指骨微微一紧,青筋都快浮起来了,薄唇间吐出冷冰冰的字来,“这种时候,你还想和本王谈条件?” “不,不敢!” 魏安居头埋在地上,哆哆嗦嗦道:“这李老头是桃花镇里的守山人,负责巡查墓山,尤其是魏大人的墓,大概是……对,七年前,就是魏大人死后几天,刚刚下葬不久的一天夜里,小的从刘老爷家喝了酒回来,路过墓山下,正巧看到了李老头,他身上全是泥土,扛着一个镐子,镐子上还挂着一个包袱。” “包袱里是什么?” “不,不知道啊……当时小的喝得醉醺醺的,还以为撞鬼了,差点当场吓尿,小的还问李老头干什么去了,他说是去山上挖了点野菜,小的也没多想就走了。” “野菜?” “王爷,你也觉得奇怪了对不对,这野菜带根带土的,哪能装在包袱里呢,过了几天,小的回过神来跑到墓山去看,发现魏大人的墓被翻动过……” .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一派胡言! “你说魏大人的墓被翻动过?你如何能确认?”沐清风脸色一沉。 魏安居连忙道:“小的虽然是里长,祖上数三代也是耕户,再加上经常巡查村里的田地,这土有没有被翻动过,多看两眼便知道了。” “继续。” “是,当时发现这件事之后,小的本想去找李老头问个明白,却正好遇上王婆子他家儿子丢了的事,闹得村子里一团乱,王婆子那性子王爷也见识过,差点没把村里挨家挨户翻过来找,好一阵子,村里都不得清净,小的忙着处理这些琐碎的事情,又得忙着帮王婆子找儿子,哪还顾得上去找李老头呢。” “王婆子的儿子丢了,村里就传开山鬼作祟,害死了她儿子,山神大人镇压了山鬼,才保得全村安宁,这说法该不会和你有关吧?”沐清风微眯着眼打量跪在地上的身影。 魏安居点了点头,声音颤抖得厉害,“那时王婆子疯了似的,非要小的给她把儿子找出来,小的带着村里能干活儿的男人,把附近几个山头都翻遍了,她还不肯罢休,正巧她家那个女儿小喜又疯了,成天念叨着什么山神大人,小的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村里传开山神山鬼的说法,这样一来,村民们都信以为真,为了自家安宁,都去劝王婆子别再找儿子,免得惹怒了山神,不保佑村里其他孩子了。” “你身为里长,村子里丢了孩子不上报,居然想出用鬼神之说来搪塞一个可怜妇人,魏安居,你可真有本事!” 沐清风冷着脸,语气平静,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魏安居犹如惊弓之鸟似的打着哆嗦,又是一顿哐哐磕头,“王爷,小的真是无能为力啊,这桃花镇虽然百来户人,地方却大的没边,小的只是个里长罢了,再说王婆子的女儿整天日日夜夜念叨山神大人,这……说不定山里真的出现过,也未可知啊……” 啪! 惊堂木重重一响。 沐清风气得大声怒喝,“一派胡言!”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要是地上有坑,魏安居绝对毫不犹豫要把自己埋进去,在桃花镇驿站时虽然被审过一次,他哪见过这么恐怖的九王爷,这跟去下面见阎王爷有什么区别! “于是,在本王到达桃花镇,查出古井下的尸体之后,你便在赶来之前去找了李老头,用魏安居的墓被翻动过这件事威胁了他?”后面的事,沐清风已经了然于心。 魏安居忙不迭点头,“是,小的一直都听小峰那狗东西说,周青喜欢李素儿,所以小的跟李老头说,要是不叫他孙女去帮忙,就把他监守自盗,挖魏大人陪葬品的事报告给来村里的大人。” “当时李老头什么反应?”沐清风问。 “他,他被小的吓了一跳,但也没有否认,只说……既然要作伪证,不能让孙女早早得去,得赶个好时机,这样……她的证词才更有用,后来的事……王爷您都知道了。” “这件事,你可曾透露给其他人?” 魏安居慌忙摇头:“不,这村里大家伙儿都信了山神的说法,以为李老头和山神打交道,有这说法在村子里,小的办起事来也方便不少,怎么可能背地里揭穿李老头呢,倒是那位上一任的王驿长,他一直不相信什么山神山鬼的,惹怒了村民,被他们赶到村里最偏僻的地方住去了。” 沐清风冷哼一声,眼眸里透着森冷的光,“利用村民的盲目无知来瞒天过海,倒是对唯一敢说真话的人排挤针对,魏安居,看来之前朱大人对你的判罚,实在是太轻了!” 啪! “来人!” “王爷饶命啊……” 停尸房。 隐隐约约传来的惨叫声,让慕容诺从一堆堆腐烂的血肉和骸骨里抬起头来,她动了动脖子,问向一旁认真做着记录的易有言。 “过去多久了?” “半个时辰。”易有言看了看刚被拼凑出完整身形的尸体,问道:“师父,要不让我来吧,您先歇会儿。” “没事。” 慕容诺微微一笑,“难得能处理这样的尸体,而且我之前验过一次,对他比较熟悉。” “验过一次?”易有言有些惊讶。 慕容诺道:“对,昨天验的时候还是完整的,初步推测死于颈动脉破裂导致的大出血,胸腹部有淤青,曾与人打斗过,但指甲全部被掰断了,应该是凶手想要隐藏什么。” “如今被分解成这样,不太可能找到凶手想要隐藏的线索了。”易有言皱起眉头。 慕容诺用柳叶刀指了指凶手的脸部颧骨和额骨的位置,道:“也不一定,至少从头骨和脸部轮廓的特征来判断,他大概率不会是个靖国人。” 第四百九十二章 他是楚国人 一直到日落黄昏,慕容诺才修补好被分解的尸体。 “虽然和我之前验尸的结论差不多,但总算有一些新的收获。” 慕容诺脱下手套,看着被收集在白布上的少许粘液和粉末,向易有言道:“至少现在可以证明,致死因没有问题,死者生前也没有中毒的迹象,这胃液里的残留物就由你来查验吧,看看能不能从未消化的食物里找到什么线索。” “是,师父,那这些粉末……” “是硝石的粉末,这尸体是从桃花镇附近的矿山上发现的。” “这是盗矿贼吗?” 易有言有些惊讶。 慕容诺摇了摇头,“还不能确定,得等穆将军和神木军找到他的同伙和凶手之后,才能下结论。” “乱世临头,矿石的价格就会暴涨,不少人铤而走险,与土匪联手盗矿,他们那些人杀人不眨眼,什么都干得出来。”易有言感慨道。 慕容诺又忍不住担忧起来,“真要是土匪,神木军会不会有麻烦啊,不行,我得去找王爷,让他尽快安排人手去帮忙才是。” 她脱下身上围裙扔进放满消毒药粉的盆里,又往烧着木炭的盆里淋了些醋,等白烟伴随着滋啦滋啦声冒起来,她来回从烟上跨了好几遍,才急急忙忙跑出去。 来到公堂的时候,里面一片冷清,除了坐在高堂上埋头写字的沐清风,便没有其他人了。 听到走进来的脚步声,沐清风头也没抬,“验完尸体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慕容诺惊讶得走近他。 沐清风放下笔,在她走到身旁之前将簿册合上推到了一旁,笑着看向她,“除了你,没有人敢一声不吭就走进来打扰我,再说,隔着老远我就闻到你身上的醋味了。” “今天处理尸体比较久,而且又被分尸又血肉腐烂,血腥味味特别重,我这不是怕你闻了不舒服,特地让易有言准备了醋熏给我去去味,然后才敢来找你。”慕容诺解释道。 沐清风拉着她的手,把人抱进怀里坐好,又贴近脖颈边闻了闻,轻笑低语,“像个小醋坛子。” “什么啊!” 慕容诺脸颊一红,“赶紧放我下来。” 沐清风非但不松手,还故意收紧胳膊,让慕容诺连后退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与他面对面,眼瞪眼。 “虽然没有平日里花果熏过的味道好闻,但也不难闻,我不嫌弃你。”他坏笑似的勾起唇角。 慕容诺撇撇嘴,“我才不是因为怕你闻不惯才要下去,是有正事儿要跟你说!” “你说吧,我的耳朵目前还正经着。” 声音就挨在慕容诺耳朵边说,呼出的气音都带着懒懒的疲惫,搭在小姑娘腰上那双手想不想正经,他已经管不着了。 慕容诺感觉到隐隐有点不安分的手指,轻轻一拍算是警告,然后挺直了身子,一脸严肃得说起土匪的事情。 “我已经安排一部分侍卫去矿山帮忙了,但最近大理寺里关押着很多重要犯人,也需要有足够的人手巡查防护,以免出现意外。至于穆将军那边,若只是土匪,难不倒她们神木军。” “还有比土匪更糟的情况?!”慕容诺顿时一愕。 沐清风垂下眼眸,默了默,才问道:“尸体身上可有什么发现?” 慕容诺将怀里的验尸单拿出来递给他,“自己看。” “忙了两日没有休息,眼花了,你来念给我听。”沐清风索性把头枕在慕容诺的肩膀上。 这家伙,是在跟自己撒娇吗?! 她有点怀疑这位九王爷是不是加班加出精神错乱了,但又一想,自己好歹还休息了几个时辰,沐清风铁打的意志那也是肉做的身子。 扛不住了,也很正常。 她便照着验尸单念了一遍,还告诉 他胃液里的东西等易有言查验之后会来禀报给他。 沐清风‘嗯"了一声,闭着眼假寐,声音因为精神放松下来而变得有点沙哑,“你说死者不是靖国人,可有什么推测?” “其实……” 慕容诺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犹豫的猜测说了出来,“我有点怀疑他是楚国人。” “说下去。” “你还记得楚国三皇子风薙的案子吗?秦太傅给我送来一颗头骨,我研究了好久,后来去苏州时又遇到楚国刺客,几次接触下来,我感觉这个矿山上发现的死者,和他们的头骨特征有相似之处,尤其是额头和颧骨的部分。” 沐清风缓缓睁开了眼睛,“若是你的猜测不错,楚国人出现在了矿山,封闭的矿洞还有硝石开采的痕迹,那么……或许我们已经可以猜到,皇后为何要设局陷害穆将军,夺走神木军的指挥权了。”篳趣閣 “啊?!” 第四百九十三章 你给本王闭嘴! “你的意思是,皇后早就知道有人偷盗矿洞,开采硝石,而她夺穆将军的权是为了……” 慕容诺眉宇间托举起错愕二字,努力把声音压到最低,“帮楚国人?!” 沐清风徐徐吐了口气,终于坐直了身子,神色凝重道:“希望是我们多虑了。” 皇后和楚国暗中勾结的事情,在沐清风和老皇帝心中并不是什么秘密,但若是将手伸到了靖国都城外的的矿山,这无疑是铁了心要为楚国攻城铺路,她真正想要的也不是搅乱局势,扶持七王爷沐铎坐上皇位,而是…… 灭国。 但根据沐清风的调查,皇后与楚国并无瓜葛,的的确确是慕容家的后裔,慕容家世代忠良,靖太祖能打下江山坐拥一方霸权,与楚越三分天下,可以说是靠着以一敌百的慕容云和玄甲军立下不可磨灭的汗马功劳。 正是因为慕容一族的贡献,还有慕容云的铁血丹心,才更让沐清风琢磨不透,慕容锦华要助楚灭靖的原因。 她已经是一***了,将来无论哪位王爷继承皇位,她都是靖国的太后。 到底是为什么…… 眼见沐清风突然走神,慕容诺也没敢惊扰他,两人之间贴的那么近,她可以根根分明得看清楚沐清风的睫毛。. 又浓密又长,比女子妆后不逞多让。 她索性更凑近了些,一根一根默默得数着,“一、二、三……” “姐,姐夫!” 一声急促的叫喊远远地冲了进来。 慕容诺和沐清风都吓了一跳,转头看向门外,慕容承人未到声先至,等他着急忙慌得闷着头冲进公堂里,下一瞬便像是见了鬼似的‘哇"一声,扭头就要跑路。 “站住!”慕容诺叫住他,顺便从沐清风身上下来,理了理裙子,才冷着声呵斥。 慕容承背对着他们结结巴巴道:“我不是故意的,小孩子不懂事,百无禁忌,百无禁忌,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你再胡说八道,自己去赔偿左家银子!”慕容诺一句话,就让慕容承那臭嘴被封印了。 他转过身,扯着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几分,“姐,我那情况你还不知道么,我还欠着你一两呢,我哪有钱赔给左家啊,再说……” 没等他再说,沐清风侧目看向慕容诺,皱着眉头问:“他找你借了银子?” “对啊,左卿卿生日的前一晚,你也知道这么久以来,我在大理寺虽说有职位,但又没领过工钱,虽然库房里那么多的嫁妆,但又不能随随便便拿出去典当了吧,一两,已经掏空我所有了。”慕容诺嘟囔着,没想到身为王妃,居然还有钱不够花的烦恼。 哎,不要工资白干活儿,果然不是个长久的事儿啊。 她这边嘟囔着,全然没注意到沐清风嘴角轻轻抽搐的那两下,他再看向慕容承的背影,眼神里恨不得飞出两把刀子。 人家好歹是拆东家的墙补西家的墙,这小子可倒好,拆他家东墙,补他家西墙! “慕容承。”他声音严肃,冷着脸唤他。 慕容承吓得就是一哆嗦,转过身双腿一软就给老老实实跪下了,“姐夫,你杀了我吧,用我的肉换点钱补偿你,反正我就是个楚楚可怜的苦命人,没有爹疼,没有娘爱,无依无靠,自生自灭,虽然我很舍不得姐姐,但我知道你一定会照顾好她,不会让她伤心,更不会让她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你给本王闭嘴!”沐清风一声怒喝,两指捏着眉心使劲得摁。 一旁,慕容诺看看沐清风,又看看慕容承,也是脑壳儿发紧,想了想,她还是帮着岔开了话题,“这么晚了,你来找我们什么事?” “就是……”慕容承小心翼翼偷觑了一眼沐清风,见他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跟眉心较着劲儿,他便吞了吞唾沫,道:“方才在家里听下 人说,下午的时候左府里打起来了,后来左卿卿便跑了出去,等我赶去左府和巡防营,都没找到她,就想来这儿问问……” “她不在这儿。”慕容诺连忙问,“其他她可能会去的地方你找过了吗?” 慕容承道:“还有一个地方没找,要不……我再去看看?” 话问着慕容诺,眼神却瞄着沐清风。 沐清风终于勉强压下冲上头顶的那把火,沉了沉声音,“去吧,钱的事,改日跟你一并算。” “好,好嘞,姐夫,那我去了……”慕容承这才敢爬起来,刚要走,又想起来似的道:“对了,姐,爹让你和姐夫回去一趟,好像是为了左丞相大人的婚事要和你们谈谈。” “左承恩的婚事?!” 沐清风眼神一僵,立即看向慕容诺,后者点了点头,“是……藤萝。” 第四百九十四章 都是一场硬仗 慕容承走了之后,沐清风便向朱大人交代了几件事,然后带着慕容诺连夜赶往右丞相府。 见到女儿回来,慕容云和齐嬛好不高兴,张罗了一大桌子饭菜,全是慕容诺爱吃的。 “我的宝贝女儿,快吃啊,瞧你瘦的下巴上一点儿肉都没有了,这几日查案可累坏了吧?”齐嬛满眼心疼得打量她。 饭桌上,只有她们母女俩,慕容云把沐清风叫去了书房商议事情,连吃顿饭的功夫都等不及,被齐嬛好一通埋怨。 “九王爷瞧着也瘦了不少,我特地炖了大补的汤给他喝,你爹可倒好,眼里只有那点国家大事,喝点西北风就能爆了似的。” 慕容诺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含糊不清道:“娘,我爹能让慕容承去传话,把我们连夜叫回来,这事儿就不能小,你让他们先谈吧,不然他们吃也吃不香啊。” “哟,我女儿这是会体贴人了啊?” 齐嬛眼神一亮,笑吟吟得打量慕容诺,“到底是圆房了不一样啊,水灵灵的,越来越有贤妻良母的感觉了!” “娘,咳咳……”慕容诺一大口肉卡住喉咙,差点把自己送走。 齐嬛立马端来汤给她顺下去,一边轻轻替她拍着背,一边神秘兮兮得问:“瞧你这一惊一乍的,夫妻俩那点事儿,每家都一样,有什么好害臊的,对了,你和王爷既然圆房,你可得加把劲,早点给我和你爹生个小外孙玩儿怎么样?” 慕容诺好不容易吞下去的一口汤又差点喷出来,“娘,你,你们真的是叫我们回来谈正事儿的吗?这,这怕是鸿门宴吧?” “什么鸿门宴啊,娘这不是盼着你和王爷和和睦睦,早生贵子嘛!” “娘,生孩子这事儿急不来,最近我们都挺累的,而且……大理寺里堆着那么多案子要处理,谁有功夫生孩子啊。”篳趣閣 “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是你们的责任,大理寺的案子就那么忙,忙到你们一个时辰也空不出来?”齐嬛故意板起脸来盯着女儿。 慕容诺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抿了抿嘴道:“反正这事儿我们会看着办的,您和爹就别操心了,尤其别跟沐清风说,不然我多不好意思啊!” “知道,知道,我的宝贝儿脸面薄,娘肯定不会在九王爷面前提的。”齐嬛又笑开了,继续给慕容诺布菜。 一直吃到撑得扶墙走,慕容诺才被齐嬛放过,她出了花厅准备散散步消食,正碰上一起走过来的老爹和沐清风。 远远的,只听到沐清风语气轻松得说了一句:“这一步让局势豁然开朗,岳父果然是智勇双全,宝刀不老。” 慕容云得意一笑,“九王爷只是最近分身乏术,思虑太多,不如我这旁观者看得清楚罢了,不然又何须来问我这操刀上马的武将。” 两人正说着,瞧见了慕容诺,慕容云瞬间笑开了花,“女儿,怎么不吃了?爹还想让你陪着喝两杯呢。” “实在吃不下了,爹,沐清风,你们快去吃吧,我陪你们喝两杯便是。”慕容诺挽着慕容云的手向花厅里走。 见他们回来,齐嬛又马上吩咐下人将备着的菜送了过来,一海碗散发着淡淡药味的汤,被放在了沐清风的面前。 “今晚您可要多喝两碗啊王爷,这里面都是上好的药材,补肾益气,对男子尤其是好。”齐嬛的笑意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沐清风眉梢微微一挑,意味深长得看了一眼慕容诺,后者已经失去控制面部的能力,尴尬得扯着嘴角,整一个欲哭无泪。 他该不会怀疑她打小报告了吧,她是无辜的啊!!! “既然是补身子的,那就喝了吧,九王爷,国事家事,都是一场硬仗,千万不能后继无力,虚而不实。”慕容云也发了话。 沐清风这才微微一笑,“岳父说的是。” 慕容诺眼看着婢女走 过来,给沐清风盛了满满一碗,他面带笑意得端碗豪饮就知道…… 完了,这锅注定要她来背了。 喝了汤,沐清风又看到齐嬛吩咐婢女送到他面前的酒,“这是?” “枸杞鹿茸酒,也是特地为九王爷准备的。” “……” 慕容诺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几次张嘴都没敢说出让沐清风别喝了的话,眼珠子看着沐清风又是一个痛快的一饮而尽。 这下真的是一场硬仗了…… 她喉头用力一滚,眼神哀怨得看向自己的老母亲,还说不这是鸿门宴!!! 第四百九十五章 我都听你的 “驾!驾!” 慕容承骑着马赶到了护城河边,却没有找到左卿卿的身影,问了值守的城卫军,才知道她上了城楼。篳趣閣 他亮了巡防营的令牌,火急火燎得往城楼上跑,果然在墙头上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可,可算找到你了……”慕容承气喘吁吁得走过去。 左卿卿坐在墙头上,双脚悬空在墙外,有一下没一下得晃荡着,头也没回便道:“我哥要成婚了。” 慕容承站在她旁边,伸头往楼下看了一眼,膝盖跟针扎似的又麻又抖,脸上的血色都跟着褪了几分。 “咱就是说,你哥这么大年纪了,娶媳妇也正常,你也犯不着上血祭这么大的礼吧?”他吞了吞唾沫。 “我哥要娶的是一个舞姬。”左卿卿瞥了他一眼。 慕容承擦了擦额角冒出来的冷汗,“这只能说明你哥没有门第之见,是个性情中人,咱就算不提倡,但也不能以己度人是不是?再说,舞姬出身虽然差了点,她只要真心对你哥,那也……” 左卿卿打断他,“若是慕容诺嫁的不是九王爷,是凤仙阁的厨子,你也没意见?” “我……” 慕容承被左卿卿刀刃一样的目光盯着,干巴巴得扯开嘴角,“慕容家的事儿,哪轮得上我有意见啊,不过我爹娘肯定不答应。” “那不就是了。” 左卿卿轻叹一声,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力,“我们兄妹俩相依为命,父亲缺席的那七年,是哥哥扛起整个家,把风雨都挡在了他的身上,现在他要成婚了,我应该祝福才是,可我心里很清楚,他一定不是自愿的,你让我如何去祝福他?” “可你哥娶亲这件事,也没有人逼他啊……”慕容承蓦地一惊,“该不会那个舞姬对你哥用强的?!” 左卿卿一个白眼翻过去。 慕容承耷拉下脑袋,一脸讪讪的咕哝,“你哥喜帖都送了,婚宴也张罗起来了,你就算反对也晚了,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你要是怕你哥受委屈,现在更应该陪着他,总不能让那个舞姬在你们左家只手遮天了吧。” “她也配!” 左卿卿一个翻身从墙头跳回来,冷然道:“有一种女人,你们男人看不出来,我们女人却能看得明明白白,藤萝,这可是紫藤花的别称,那个舞姬分明就是冲着我哥去的!还有她衣服上那股花果香,和慕容诺身上的一模一样!我就不信,这些都是巧合!” “呃……”慕容承呆呆得问:“这事儿和我姐有什么关系?” 左卿卿瞪他一眼,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转而道:“我哥娶的要是你姐,哪还有现在这么多事!气死我了!!!” 她一把推开慕容承,大步朝城楼台阶而去。 慕容承愣在原地,脑瓜子嗡嗡的,左丞相娶自己姐姐?这怎么可能,不用等他出手,他们的爹就会把左丞相府给夷为平地了吧? “喂!你去哪儿啊,你等等我!”慕容承回过神来,急忙追了过去。 左府。 重新修复好的紫藤花架上,大串大串的花朵呈现凋零之势,费尽心血延长至今的花期,好像终于完成了使命,燃尽的生命甚至来不及慢慢褪色。 风一吹,便零落而去。 左承恩披着一件墨蓝的披风站在花架前,看着眼前凌乱飘飞的花瓣出神。 直到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靠近,被风顺来一阵若有似无的花果清香。 “大人,您身上有剑伤,应当好好休息才是。”藤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 左承恩侧目看着她,眼眸里泛着温柔的波光,语气歉意道:“我妹妹自幼不成约束,被我宠坏了,今日出言放肆,我替她向你道歉。” 藤萝绕到他面前,伸手环住左承恩的腰,头依靠在他的胸口上,眉眼间溢满了幸 福之色,“奴婢有大人的疼爱,什么也不会计较。” 左承恩将她抱入怀中,闻到藤萝身上的香气,笑意又更深了几分,似陶醉,似痴迷。 “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止你我的婚事,藤萝后,我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做我的妻子。” “多谢大人。” 藤萝娇羞一笑,“夜风凉,大人随奴婢进屋吧,奴婢准备了菊花茶,大人喝了才好消除心中烦忧,睡梦里也能更加香甜。” “我都听你的。” 左承恩笑着点了点头。 第四百九十六章 派他去查案 已是深夜,又喝了酒,慕容诺和沐清风便留在了右丞相府睡一晚。 临睡前,慕容诺想起那个小老弟的烂摊子,去找了一趟老娘,以她的名义要来了两张一万两的银票。 进了房间,隔着芙蓉锦簇的屏风,她便看到沐清风坐在热气袅袅的浴桶里闭眼假寐。 “你还好吧?”她远远得问。.. “不太好。” 沐清风皱了皱眉,鞠起一捧水扑在脸上,才好像强打起精神来,“这酒上头,晕的厉害。” “那怎么办?我去给你弄点醒酒汤来吧?”她正要转身,又看到桌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汤水。 沐清风道:“已经有人送来了,你拿过来吧。” “好。” 慕容诺把银票整齐叠好放在了桌上,端着碗过去。 走到浴桶旁边,才发现这家伙的脸颊白里透红,再伸手一摸额头,居然烫得惊人。 “沐清风,你好像发烧了!”她顿时担心起来。 沐清风‘嗯"了一声,嗓音沙沙哑哑的,抓住慕容诺的胳膊,就着她的手把那碗喝了个干净,喝完,他微扬起头,黑眸里亮的吓人。 “一起?” “不,不了吧……” 慕容诺要往后退,胳膊上被铁钳似的手固住,她这才反应过来,羊入虎口是不是这么个意思? 沐清风唇瓣挑了挑,眯起眼,几分醉意在他眉眼间竟然溢开勾魂摄魄的魅力,让他看起来又肆意又风流,还带着桀骜不羁的调调,和平日里正经严肃的那位九王爷简直判若两人。 “不想,还是不敢?” 慕容诺心跳开始加快,脚指头都不自觉绷住了,“我,我有什么不敢的,这不是……” 话还没说完,人被拽着一带,哗啦一声摔进了水里。 “衣服湿了,不想也不行了。”沐清风手指勾开她还翘在水面上的绣花鞋,毫不客气得扔了出去。 慕容诺坐在他的腿上,感觉到一股火热和澎湃的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她不自觉得抖了一下身子,“那个,我有话说……” 沐清风眉梢一挑,“你说。” 她说,他听着,顺便替她脱衣服便是。 明明喝醉了的人,手指还是那么灵活,好像对小姑娘的衣服构造无比熟悉,几个眨眼,层层叠叠的一件件都像是水里捞出来的海带,凌乱得ia在了浴桶外的地上。 慕容诺声音都发抖了,“今晚的汤和酒,我事先并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 沐清风吻过来,气息里带着枸杞和鹿茸的味道,“嗯。” “我也没有跟我娘说过什么关于我们生活方面的事……” “我知道。” 胳膊一收,把人抱得更紧了。 “我找我娘要了两张一万两的银票,替慕容承给你作为赔偿,够不够?” 一句话,让沐清风嘴上手上的动作同时顿住,他抬眼,与小脸通红的小姑娘四目相对,一个疑惑,一个略显紧张。 “为什么?”他问。 慕容诺舔了舔唇瓣,道:“我看过你的库房,最多的就是字画,你从小又不得父皇宠爱,还有那么大一个王府上上下下要养着……” “你觉得我穷?”沐清风直截了当的问。 慕容诺犹豫了一下,心里确实这么想的,但总不好直接说出来吧,多不给九王爷面子啊,她换了委婉的说辞,“慕容承的事儿,让我爹娘解决便是,没必要让你为难啊。” “我确实不想管慕容承的事。” 沐清风手从水里伸出来,揉了揉她被弄得半湿的头发,“但也没觉得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会为难到我,你多虑了。” “哦……” 慕容诺一时拿不定他是在勉强挽尊还是真 有自己不知道的底气,又问道:“那你在公堂上,为何对我借慕容承银子的事情那么生气?” 沐清风手又顺着她后颈沿着脊柱滑下去。 “慕容承好像有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本事,我今日才领教,感受……很不一般。” “原来是这样啊,嗐,我担心了好久。” 慕容诺这才松了口气,“不过慕容承这小子确实得好好管教了,不务正业,光会花冤枉钱,但这一次要不是他,咱们也发现不了有人私制烟火的案子,你说他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本事,我倒觉得他更有因祸得福的本事。” “所以,我打算明日派他去调查一桩案子,看看他的本事是不是每次都这么灵验。”沐清风轻笑一声。 慕容诺吓了一跳,“派他去?!他哪懂查案啊!” “有时候查案不需要懂,需要的是运气。” 沐清风抱着小姑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而且赔偿左家的银两,也不是不需要他还,让他办案还债吃点苦头,比你替他花钱消灾更能得到历练。” “吃苦?那……” “专心一点。” “不是,沐清风……” “换个叫法。” “沐,沐……” 芙蓉锦簇的屏风内。 晃动的水声骤然停住,小姑娘压抑到微微颤抖的声音极轻极轻得唤了一声‘夫君",那水声才再次动了起来。 第四百九十七章 我查谁? 次日清晨。 慕容诺由两个婢女帮着梳洗打扮好,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时,沐清风已经在院子里和慕容云比划完一套剑法了。 那么神清气爽酣畅淋漓的样子,和像是连夜完成了十次体侧的慕容诺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哟,宝贝女儿,怎么困成这样,是不是爹把你吵醒了?”慕容云笑吟吟得走过来。 慕容诺尴尬得摇了摇头,随口胡扯:“家里的床睡得舒服,赖着便不想起了。” “怎么,王府里的床不行?” 慕容云无比认真得蹙起了眉头,大手一挥,“来人,把小姐房里的床搬去王府……” “爹,爹……” 慕容诺吓得最后一丝困意抖飞出去,着急忙慌得阻止道:“不用了!王府里也挺舒服,不不,一模一样舒服!” 慕容云将信将疑得看着女儿,又回头看了看在一旁,若无其事擦汗的沐清风,好像意会到了什么,轻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不搬去了。” 慕容诺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问道:“爹,昨晚小承回来了吗?” “他回不回来,我怎么知道?”慕容云答得理直气壮。 呃…… 这时,齐嬛带着两个婢女走了进来,先看了看沐清风,又看了看慕容诺,好像很是满意得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这汤水养人,一晚上便让九王爷的精气神好了不少呢。” 唔……娘,您确定只是汤水养的? “诺儿,娘给你们准备了丰盛的早饭,你和九王爷吃饱了肚子再去办差。” 丰盛? 慕容诺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一旁,沐清风却是笑着应下,“本王与诺儿一定不会辜负岳母的一片心意。” 等沐清风换了衣裳,他们俩走进花厅,才见识到这顿早饭丰盛的程度,别说慕容诺,连沐清风的脚步都颤了一下。 早饭而已,扑面而来的各种补药的香气是怎么回事? 刚吃了没两口,花厅外面便传来下人的问候声。 “二少爷,老爷和夫人,还有大小姐和姑爷都在花厅用膳呢。” “姐姐和姐夫回来了?” 慕容承带着疑问走进来,就被满桌山珍海味震撼住了双眼,“我昨晚这一觉直接睡到年夜饭了?” “晚上去哪儿鬼混了臭小子?”齐嬛瞪他一眼。 慕容承挠挠头,“昨晚陪左卿卿喝了两杯,在巡防营睡下了,要是知道姐姐姐夫回来,那我昨晚还不如把左卿卿也带回来……” 慕容诺嘴里机械得咀嚼着一块红烧鹿肉,心里不由苦笑,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了,幸好昨晚没有带左卿卿回来,不然那一顿大补之后,我看你这小子去哪儿泻火! 慕容承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到姐姐旁边,婢女盛了碗粥给他,他喝了两口便皱起眉来,“甲鱼炖粥?娘,我爹最近力不从心了?” “咳咳!!!”慕容诺差点呛死。 慕容云脸色一黑,“爱吃吃,不吃滚!多说一个字,老子把你牙打掉!” 慕容承吓得一哆嗦,端起碗呼噜呼噜大口喝粥。 慕容云这才缓了脸色,看向一旁拿着汤匙不上不下的沐清风,带着笑意安慰道:“王爷,多喝两碗,别在意那小子。” 沐清风默了默,才脖子十分僵硬得点了点头,“好。” 丰盛的早饭吃的三个年轻人热血沸腾,扶着墙走出花厅的时候,都犹如渡劫成功般长出一口气。 慕容承正要遁走,被沐清风给叫住了。 “跟本王去大理寺,有差事要交给你办。” “我?” 慕容承一边打嗝,一边摇头,“我哪会办差事啊,姐夫,你找谁也不敢找我啊,我……” “今天早晨你代桃花镇村民王 樵递交了诉状,请求大理寺立案调查他的表姨婆王婆子的儿子七年前失踪一事,此案时隔多年,又无直接诉告人,按律法不予立案,但本王考虑你右丞相之子,又有爵位在身,破例同意你在调查到切实证据后可以正式立案,这期间你需前往桃花镇走访调查。”沐清风面无表情道。篳趣閣 慕容承听得一愣一愣的,“状,状啥?谁失踪?我查谁?” 沐清风将一张状纸递过去,慕容承一看那上面的字,两只眼睛都瞪直了,“这不是我爹的……” “咳,咳咳!” 花厅里传来中气十足自带三分杀气的清嗓子声音。 “……” 慕容承再木楞也反应过来了,吞了吞唾沫,抬眼看向沐清风,眉毛拧成***花,“姐夫,这案子……” “你只管去查,一日可抵扣一千两欠款,只是大理寺不便调派人手协助你,关于帮手方面,你需要自己想办法。” “一,一千两?!”慕容承耳朵里再没吸收进来别的声音来。 沐清风‘嗯"了一声,“王婆子的女儿小喜,算是失踪案的相关证人,但因受过惊吓神志不清,若你有需要,随时可以去王府接她。” 慕容承不确信,又急的追问一遍,“真的是一千两?!” “还有你姐,这几日休沐,你遇到棘手的事也可以找她相助。”沐清风沉着脸道。 该提点的,已经都给这小子提点到了,至于能不能如他所愿,查出他想要的东西,就凭这小子的‘本事"了。 一旁等候的慕容诺也听得明明白白的,不仅是她的小老弟被用上了,连她也被‘休沐"了几日。 合着这找七年前失踪小孩的案子,大理寺只能围观,不便参与? 第四百九十八章 忠人之事 回王府时,慕容承跟着姐姐一辆马车回来的,他得先见一见叫小喜的丫头。至于沐清风,乘坐另一辆马车去了大理寺。 他们的马车到了王府门口,姐弟俩刚一下车,就看到阿巧正指挥着几个下人在搬东西,被子枕头褥子,整整塞了一车。 “怎么回事?”慕容诺走过去问。 阿巧笑呵呵道:“王妃,这些是丞相大人派人给您送来的,阿巧检查过了,都是最好的布料做的被面和最柔软的云棉做的里料,和您在王府里时用的一样,这下阿巧再也不用担心您睡得不舒服了。” “可这也太多了吧?” “送货的人说,春夏秋冬的都有,都是丞相大人亲自挑的,而且所有的寝具都是两份,您院子里一份,王爷那儿一份,这样不管您睡哪儿,都能睡得香啦!” 听到阿巧这么说,慕容诺只觉得心头淬了柠檬汁似的,眼泪差点下来了。 老爹对她的宠爱,还真是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一旁,慕容承的眼泪也快下来了。 “姐,我怎么不知道被褥还分四季啊……” “你一个大男人,在乎这些做什么?” 慕容诺瞥他一眼,又问向阿巧,“小喜在哪?” “在后院里练舞呢,这两日像是缓过来了,也不提什么山神山鬼的胡话了,陈大夫的药还真是有效!”阿巧道。 慕容诺点了点头,“你把小喜带到花厅里来,小承要见见她,对了,派人去巡防营传个话,让左卿卿来一趟。” “是。” 阿巧转身进了大门。 慕容诺也带着小老弟一起进去,慕容承跟在她身边,很是不解得问:“姐,你把左卿卿叫来干什么?” “王爷不是让你自己找帮手吗?” “姐夫也没说让找她啊……” “我们在桃花镇遇到小喜的时候,左卿卿也在,她比你了解得多,不找她你想找谁?” “啊?那姐夫干嘛不直说?” “因为这案子与他无关。” “为什么无关?不是他让我查的吗……” 大理寺,监牢。 昏黑的牢房里,只有左问青一个犯人,他好像已经习惯了逼仄寂静的环境,安安静静得靠着墙坐着,眼神空洞得盯着地面发呆。 直到脚步声进来,墙上的油灯也被逐一点亮。 牢门被狱卒打开后便转身离开,只有沐清风一个人走了进来。 “左大人,今日终于有话想和本王说了?” 他早晨便收到伍三七送去丞相府的消息,左问青要见他。 左问青慢慢跪下来,朝沐清风叩拜行礼,声音沙哑得问:“九王爷,罪臣在狱中听到承恩要成婚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的。” 沐清风冷冷道:“四日后,他将迎娶卞城的一个舞姬为妻,今日喜帖已经派发到各官员和贵族的府上,虽然引起了城里不小的波澜,但并未影响他要举行婚宴的决心。” “敢问王爷,这是您有意安排的吗?” “本王确实将那舞姬留下照顾他,但他要娶妻,本王又如何能安排?” “王爷是想以此,逼罪臣说出什么来吗?” “哦?” 沐清风眉梢一挑,垂眸打量着他,“发现左大人那晚,你不是已经将矿洞中爆炸的事情原原本本得说清楚了吗?难道还有什么内情,是左大人没有告知的?” “罪臣心里很清楚,王爷不会轻易相信罪臣那晚的话,只是没想到,为了调查这桩旧案,王爷会以罪臣的儿子作为要挟,本以为王爷智慧过人,城府深重,没想到手段也如此厉害。” 左问青语气生硬,藏着难以掩饰的愠怒。 沐清风却是一笑,似是漫不经心道:“左大人难道 真的以为你隐瞒的那些话,有那么重要?本王的手段,又岂是你所想像的这么简单?左大人,你蛰伏府中地下这七年,实在错过太多太过了。” 左问青愕然,抬头直直得看向沐清风,“王爷,难道你不是……” “矿洞里的爆炸,就是你造成的吧?” 沐清风收敛笑意,语气冷漠道:“虽然此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新的线索和证据,但左大人的口供,早已错漏百出。” “……”左问青一时哑然。 沐清风继续道:“左大人对矿洞里发生的事情,描述得确实很清楚,哪怕时隔七年也好似历历在目,只不过……却犯了最简单的错误。 你自己也说了,小小的洞穴.里又黑又逼仄,左大人又是如何看清魏大人的眼神和状态,还有那些血迹的位置?你以为只要说得足够细致,便更能让人相信是你亲眼目睹,但这恰恰也成了你的破绽。” 左问青眼神一慌,强自镇定下来问:“就算如此,矿山爆炸已成事实,一切的过错由罪臣一力承担便是,王爷又何必继续追究下去?”.. “本王已经调查过,左大人在职期间与魏大人并无任何恩怨瓜葛,自然不会是寻仇致使,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左大人是受人之命,忠人之事。” 沐清风眼神冷冷得盯着他,“本王说的对吗,左大人?” 左问青被他的视线注视,莫名觉得后背一寒,好像根本不用自己开口,九王爷已经能从他的眼珠子里看进去。 那种压迫感,直穿人心。 “王爷……” 第四百九十九章 闹这么大?! 沐清风从监牢里出来时,伍三七已经拿着一只巴掌大的木盒站在门口等候。 “王爷,医馆的陈老送来的。” 沐清风看了一眼盒子,点了点头,“备马车,去左丞相府。” “那左大人这边……” “加强看守,除了本王之外,不许任何人靠近这座监牢。” “是。” 九王府。 左卿卿收到消息赶来,进了门,便看到小喜在前院里跳舞,慕容承在旁边来回踱步,两步叹气三步挠头。 “你怎么在这儿?是你叫我来的?”左卿卿四处张望。 慕容承看到她才像是见了救命恩人似的,扑过来迫不及待倒豆子似的把早晨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吐槽一下九王爷。 “你说我姐夫咋想的,安排我来查一个失踪七年的小孩子的下落,还给我一个疯疯癫癫的证人,他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么!” 左卿卿听得一头雾水,看看他,又看看一遍遍转圈甩袖,完全沉浸在舞蹈之中的小喜,问道:“那叫我来做什么?” “我姐说,你能帮我,还说你跟她……”慕容承指了指小喜,“比较熟!” “我是认识小喜,但我为什么要帮你?穆将军带着队伍去了矿山,巡防营还有一堆事等着我,我管你去调查谁……”左卿卿好大的不乐意。 慕容承就急了,“左卿卿你也太薄情寡义了吧?你忘了昨晚谁陪你喝酒,谁扛着喝醉的你回巡防营睡觉……呜呜……” 话没说完,他的嘴已经被左卿卿一巴掌捂住。 “你给我闭嘴!”还好没人经过,也没人发现左卿卿耳根下偷偷泛起的红晕。 慕容承委屈巴巴得点了点头,左卿卿才松开他。 “你要是不帮我,真就没人帮我了,这件事不仅关系我姐夫对我的信任,还关系我姐和我姐夫的感情,不看僧面你也看看佛面啊!” “这跟他们夫妻感情又有什么关系?” “总之,这案子查好了,他们俩才好,要是查不好,他们很可能会……和离。”慕容承压低了声音,说得煞有其事。 左卿卿看着他一愣,和离?!闹这么大?! “该不会,那孩子其实不是王婆子的儿子,是沐清风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她忍不住猜测道。 慕容承也吓了一跳,但转念又觉得好像莫名其妙得有点合理? “对啊,我感觉你说得好像有点儿道理,难怪我姐夫不方便出面调查,这孩子身份不一般啊,但是我爹和我姐怎么会……” 他嘀咕着,又皱起了眉头,“算了算了,管他是谁的儿子,咱们把人找出来就算交差了,左卿卿,你这算是答应帮我了吧?” 左卿卿又看了一眼小喜,犹豫片刻,才问道:“那你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了吗?” “这丫头就会跳舞,我围着她问了半个时辰,连个屁都没问出来!”说到这儿,慕容承气得直竖眉毛。 左卿卿瞥了他一眼,抬脚就要走向小喜,却被慕容承突然扽住了袖子。 “刚才没发现,你这嘴角怎么破了?”他凑上来,仔细盯着左卿卿嘴角那一小块伤口看。 左卿卿一把推开他的脸,耳根下的红嗖一下冲上了脸颊,“少多管闲事!” 她扭头,走到小喜身边,才换了有些发僵的笑意,“小喜,还记得我吗?” 小喜停下来,眼神呆呆得打量左卿卿,认出她来,才把眼睛笑成一条缝,“姐姐,你来啦?” “想回桃花镇吗?”左卿卿问。 小喜一愣,连忙摇头,“不,小喜不走,不走,这里好,这里有花,有好吃的,小喜不想走……” 不等左卿卿再说话,小喜转身就往后院的方向跑。 慕容承凑过来,揉着脸颊问:“这 下该怎么办?” “追啊,还能怎么办!” “哦……” 慕容承一点头,冲着那疯跑的身影吼了一嗓子,“给小爷站住,不然小爷打断你的腿!” “你!” 左卿卿狠狠瞪着他,捏紧的拳头上青筋直跳,“慕容承!你还想不想查案了!” 九王爷啊!慕容诺啊!为什么要给她这么一个猪队友来折磨她!!! 慕容承被骂得一愣,弱弱张口道:“从小我爹就是这么吼我的啊……” 第五百章 只是为了她? 左丞相府。 下人通传之后,左承恩便急急忙忙带着藤萝出门迎接突然来访的沐清风。 “微臣(奴婢)参见王爷。” 沐清风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大门上挂的红绸和贴着囍字的大红灯笼,才看向跪在面前的两人,“免礼。” “谢王爷。” 左承恩搀扶着藤萝起身,一阵风吹来,带起藤萝的衣袖,淡淡的花果香气便顺着风扑进了沐清风的鼻子里。 他皱了皱眉头,却并未多说什么,由着这两人客客气气得将他和跟随身后的伍三七请进门去。 进了院子,沐清风才道明来意。 “前几日左二小姐生辰,慕容承私放烟花损坏了左府的花园,今日本王带来了赔款和和解书,请左丞相过目。” 话落,伍三七便将两张银票和一本册子递给左承恩。 左承恩的脸色看起来有几分苍白,淡淡一笑道:“这等小事,竟还麻烦王爷亲自跑一趟,微臣真是受之有愧。” “听说今早你已经向父皇告了婚假,左丞相要操办婚宴,大小事务繁琐不断,此时自然分身乏术,本王跑一趟也是应该。” 走过前院,沐清风瞥了一眼那紫藤花架,入眼的却是一片枯藤和零星的几多残花在风中勉强挣扎。 “王爷,这边请。” 左承恩做了个手势,眼皮都没抬,好像根本不在意那花架如今的样子。 沐清风点点头,随他向书房的方向走去,到了门口,左承恩才对紧随其后的藤萝吩咐道:“去泡壶菊花茶来,让王爷尝尝你的手艺。” 藤萝欠身行礼,“是,奴婢这就去。” 进了书房,沐清风被请到上座,左承恩则去桌案前拿了笔,在和解书上签名印章后,将那册子重新交还给伍三七。 “王爷带来的赔款,微臣再修三座院子也绰绰有余了,承少爷说得果然不错,慕容家的财力之雄厚,微臣真是望尘莫及。” 沐清风示意,“坐吧,本王有几句话想问你。” “是。”左承恩坐在了他左侧的椅子上。 “你已经考虑清楚了?”沐清风也没再客套,开门见山得问。 左承恩垂眸,脸上带着笑意,“考虑清楚了。” “你可以不做到这一步。” “王爷不必再劝。” “只是为了她?” “也为了左家。” 沐清风凝眉,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向伍三七示意了一下眼神,然后看向左承恩。 “本王有一份贺礼,不算什么名贵之物,还请左丞相不必推辞。” 左承恩慢慢抬起眼睛,清亮的眼眸中藏着莫名的深意,拱手向沐清风行了一礼,“多谢王爷。” 伍三七从怀里拿出一只木盒,上前交到左承恩的手里。 左承恩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摆放黑色的药丸,散发着一股清冽的药香,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重新盖上盒盖,将木盒放入自己的怀中,同时道: “王爷放心。” 王府,后院。 慕容诺刚躺下补觉,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耳朵不用竖起来,慕容承和左卿卿的声音便震得她脑瓜子嗡嗡的。 她爬起来,披了件外套便寻出门去,在余蕊蕊曾经住过的院子外面,看到你追我赶的三个人。 更准确点说,是慕容承和左卿卿一左一右得夹击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喜。 “别,别跑了!小爷不打断你的腿!”慕容承气喘吁吁得喊。 慕容诺听得一脸黑线,走过去问道:“你们干什么呢?” 小喜一看到慕容诺,看到救星一般冲过来,躲在慕容诺身后拽着她的衣袖死死不放。 “怕,小喜怕……” 左卿卿看到慕容诺,二话不说也冲过 去,急忙问道:“王爷真有个私生子?” “哈?!” 慕容诺一脸懵逼,左卿卿便把慕容承说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慕容诺越听脸上黑线越多,瞪着慕容承的眼神恨不得喷出火来。 不等她一声怒吼,慕容承就来了个原地一跪,“姐,我错了!” 这么多年,慕容承苟活老爹棒下,唯一长住的记性就是及时认错,绝不拖延一秒! 此刻,慕容诺终于理解昨晚在公堂时沐清风的感受,什么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分明是活活把人气死的本事吧! “都跟我过来!”她咬咬牙,转身拉着小喜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把人都带进自己院子里,慕容诺才好好教训了一顿慕容承,小喜哪见过这么大火气的慕容诺,一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左卿卿倒是听得明明白白了,这案子压根跟他们夫妻的关系不沾半点关系,这慕容承为了求她帮忙查案,真是什么鬼话都敢乱说! 不过…… “既然不是那孩子身份的问题,为什么王爷不亲自查这桩案子,非要交给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家伙?”左卿卿又很是疑惑。 慕容诺好不容易压了火顺了气,道:“具体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想王爷会这样安排,定然有他的用意。”篳趣閣 “姐,你就这么信任姐夫?”慕容承蹲在地上,两只手抓着耳朵一动不敢动。 慕容诺一个白眼翻过去,“信他好过信你,我还以为这会儿你们已经出发去桃花镇调查了,没想到居然还在王府里胡说八道,这要是被哪个下人听到耳朵里传话给王爷,大理寺牢房给你年租起步!” “姐,我,我这不是搞不定这丫头嘛!”慕容承可怜兮兮得指了指角落里的小喜。 慕容诺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小喜,想想道:“我有办法!” 第五百零一章 收买人心 “姐,你确定这样可以?” 房间内,换成女装的慕容承很是别扭得推了推衣服里藏着的两个苹果。 慕容诺上下打量他一遍,颇为满意得点点头,“还不错,虽然气质差了点,但装扮上足够迷惑小喜了。” “你让我用这幅样子去查案啊?这也太难为情了,我好歹也是有身份的少爷……”慕容承对着铜镜左看右看,顺手拿起首饰盒里的一支花形金钗插在头发上。 慕容诺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勾着嘴角冷笑:“我的首饰在咸城里都是独一无二的,你要是拿去典当,不出一个时辰,咱爹就会知道。” “这不是为了装得更逼真嘛……”慕容承讪笑着把金钗放回首饰盒里。 “别整日吊儿郎当的,好好查这次的案子,让爹娘看看你的本事,他们也好放心把家业交给你啊。”慕容诺好言劝道。 慕容承一怔,迟疑了一下,才问:“姐,你真的相信我有本事?连爹娘都觉得我是废物……” “怎么不相信,你和我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最清楚你了。”慕容诺一脸真诚得鼓励他。 慕容承感动得眼眶都湿润了,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姐,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不给你丢脸!” 姐弟俩从房间里推门出来时,小喜已经被阿巧和左卿卿安抚得又有了几分活力,慕容承和姐姐对视了一眼,挺胸抬头得向小喜走过去,笑吟吟得捏着嗓音道: “小喜,要不要和姐姐去跳舞啊?” “跳舞……” 小喜疑惑得看看慕容承,又看了看阿巧。 阿巧被慕容承的装扮雷得嘴角抽抽了两下,才勉强撑开笑意,“是啊,小喜不是最喜欢跳舞了,今天可以去跟姐姐们跳舞,想去吗?” “想!”小喜一下雀跃起来。 左卿卿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接话道:“那走吧!咱们去桃花镇跳舞,那儿有人给咱们准备了很多好吃的,还布置了很多花送给小喜呢!” “真的吗?!” “真的真的,再不去那些吃的就分给别人了,咱们得赶快出发才是!”慕容承捏着帕子,一副完全入席了的兴奋劲儿。 小喜用力点点头,一下便对两人放松了戒备,甚至凑到慕容承身边去拉他的袖子,“姐姐,我们快走吧,快走吧!” 慕容承和左卿卿对视一眼,两人便带着小喜欢欢喜喜得出了院子。 等他们走远了,阿巧才大喘一口气,走到慕容诺身边哭笑不得道:“王妃,亏您想得出来这法子,承少爷这回牺牲可大咯!” “他也该牺牲一点了,这次办案爹肯定会关注,他要是办得好,爹也能跟着高兴一回。”慕容诺转身往房间里走。 阿巧跟在后面嘀咕:“不过承少爷这扮相,倒是像极了夫人年轻的时候。” 慕容诺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回过头笑:“那我呢?我更像爹还是娘?” “唔……”阿巧认真想了想,“眉眼像老爷,神似夫人,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算和承少爷一个娘胎出来,也比他生得好一百倍!” 慕容诺无奈得摇摇头,继续上台阶,“你这有色眼镜度数可够深的啊!” “什么是有色眼镜?”阿巧追上去。 一辆马车从左府门前慢慢驶去,骨碌骨碌的声音上了长街,门前行礼的两个身影才慢慢直起身来。 “大人,奴婢瞧着您脸色不太好,王爷此番前来,可说了什么让您为难的话了?”藤萝扶着左承恩转身进门。 左承恩轻叹一口气,“不出两个月,七王爷便会从凉州回来,九王爷好不容易得到皇上重用,自然要趁着皇兄回来之前,上下笼络一番,他明面上是来送慕容承的和解书和赔偿,但实则却想用银子收买人心罢了。” “哦?” 藤萝眼光一动,“那大人收下了银票,是否意味着您要听从九王爷的吩咐了?” 左承恩停下脚步,满眼温柔得打量着面前女子,“皇子之前的明争暗斗,每一步都暗藏凶险,无论支持谁,都只是做他的棋子罢了,我如今只想和你恩爱相伴,不被任何人打扰。” 藤萝娇羞一笑,依靠在左承恩怀中,“大人此愿,恰恰与奴婢心意相通。” “只不过……” 左承恩又是话锋一转。 第五百零二章 良师易得 “只不过明哲保身终究不是良计,为了左家基业和我们将来的好日子,早晚也要择君而侍,为其所用。” “奴婢在卞城时,便常听说七王爷骁勇善战,少年成将,很是威风。”篳趣閣 藤萝抬起头来,双眸中荡漾着动人的盈盈水波,那双眸子里仿佛藏着勾魂摄魄的魔力。 左承恩情不自禁般捧起她的脸,低下头轻轻在她眉间落下一吻,“藤萝说的是,七王爷有勇有谋,战功赫赫,无论威名还是成就,自然是在九王爷之上。” 藤萝抬手勾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在他的薄唇上蜻蜓点水般回了一个香吻。 “既然早晚要择君而侍,为其所用,大人倒不如支持七王爷。” “藤萝说的是……”左承恩眼神痴痴地笑着。 马车上。 沐清风看着一块被打湿的白色手帕,上面还有几根泡开的茶叶和一朵拇指大小的菊花,是藤萝泡的菊花茶的残渣。 茶水的味道闻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茶叶和菊花的色泽看起来也很正常。 但他还是趁着无人注意时,取了一些藏在手帕里带了出来。 若不是茶叶的问题,那股香气就应该…… 沐清风正想得入神,马车再次停下,伍三七推开了车厢门,“王爷,到大理寺了,刚才收到消息承少爷和左二小姐已经出发了,方向是西城门。” “嗯,”沐清风走下车,同时吩咐道:“派人盯着,不用出手帮忙,只需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人在注意他们调查这桩案子,及时回禀本王。” “是!”伍三七领命,脚尖一点飞上了房顶,眨眼便不见踪影。 沐清风进了大门,正巧看到正抱着小药桶到处撒消毒药粉的易有言,便出声叫住了他。 “易先生。” “王爷,有何吩咐?” 易有言快步走过来行礼。 “你看看这个。”沐清风将手帕交给他。 易有言接过帕子,先鼻子凑近闻了闻,“这菊花是出自卞城吧?” 沐清风眉梢轻轻一动,“易先生怎的一闻便能闻出来了?” “天下菊花,不止百种,其中可作为茶饮的也有好几十种,但唯独这卞城的菊花花小香浓,而且炮制后会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清冽之香,让人难以忘怀。”易有言笑道。 沐清风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这种花茶喝了有什么功效?” “清肝明目,去除火气,润燥止咳,适宜秋季饮用。” “那茶叶呢?” 易有言又闻了闻,“仿佛是绿尖,也产自卞城,却不是什么名贵茶种,这种花茶在卞城的街坊里很常见。” 沐清风点了点头,“查验清楚是否另有毒性再来禀报本王。” “是。”易有言顿了顿,又道:“王爷,属下已经将七年前买字帖的事情告诉王妃了。” 沐清风‘嗯"了一声,好像对此并不意外,“此前易先生一直隐瞒得滴水不漏,若非对诺儿出手相助,你会写魏大人的字这件事不会暴露,也不会让本王有机会察觉到桃花镇的问题,易先生不愧是她的好帮手。” “中秋宴前,王爷把属下调去苏州,表面上是为了让属下找当地仵作查明盐运使死因,实则也是为了王妃吧?” 易有言淡淡一笑,“为了王妃,王爷的心思更让属下钦佩。” “本王是她的夫君,也是诺儿唯一的依靠,哪怕倾注所有也在所不惜。”沐清风笑得客客气气,眼眸中却带着若有似无的冷意,“可惜良师易得,知己难觅,你说是吗,易先生?” “王爷说笑了,对于吾等泛泛之辈,良师又何尝易得?王爷默许属下继续跟随王妃学习验尸之术的这份恩情,属下感恩于心。” 易有言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易先生 是个聪明人,这份才华,必然不会久屈于此,只待他日。” 沐清风留下这句话,转身向公堂的方向走去。 直到他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前院里传来侍卫们行礼的声音,易有言才缓缓得直起腰来,面无表情得看了一眼手中的帕子,转身走向属于他的那个方向。 第五百零三章 辞官还乡 快到晚膳的时候,慕容诺提着一只食盒进了大理寺。 她虽然被迫休沐了,但过来探班工作狂夫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为了更加名正言顺一点,她花了一个时辰在厨房里鼓捣出好几样新菜式。 椒盐小酥肉、爆汁牛肉丸、黄金奶油小馒头和香喷喷的八宝粥。 她必须要让沐清风好好见识一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中间能去停尸房的好夫人是个啥模样。 走进公堂,慕容诺却没找到沐清风的身影,又往后堂去寻,站在穿堂的通道前,隔着帘子便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的对话声。 “……两位太医此番辞官还乡,路途劳顿,若有什么需求只管提出来。” “王爷已经为臣等安排周全,实在没什么所求。” “多谢王爷赏赐的宅院良田,让臣等余生无忧。” “你们二位甘愿冒着欺君之罪替本王办事,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若不是王爷曾为臣查明冤案,臣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一切,臣一直期盼着有朝一日能还报恩情。” “是啊,两年前要不是王爷出手相助,臣的弟弟只怕就要蒙受不白之冤而死,臣等对王爷感激不尽。”.. “离开咸城后,过去的事情便如云烟消散,两位太医还请记住本王的话,有些事情不需再记起,也绝不能再记起。” “王爷放心,臣等明白。” “退下吧,今夜本王会安排侍卫护送你们及家眷出城,沿路各地均有本王的人接应,一定会让你们安全回到故乡。” “多谢王爷。” 一阵窸窣的动静,两个穿着囚服的男子便从后堂走了出来,看到慕容诺各自一愣,随即恭恭敬敬俯身行礼。 “参见九王妃。” 慕容诺打眼一瞧,这不是重阳宴那晚自己见过的太医吗?好像就是他们俩负责查验桂花糖糕里的毒,还去了大殿查看那些官员和家眷的中毒情况。 他们居然是沐清风的人?! 两个太医行了礼,便起身继续向公堂外走去,几个等候在门前的侍卫重新替他们戴上了镣铐,押送往大牢的方向。 慕容诺转身走进后堂,便看到沐清风正坐在桌前翻看着一本厚厚的蓝册子。 “都听到了?”他并未抬头。 慕容诺走过去,将食盒重重得放在桌上,这才惊动到沐清风抬眼看过来,勾着唇角一笑,“今日有心思做饭了?” 慕容诺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问:“重阳宴那晚,根本没有人中毒对不对?” “夫人越来越聪明了。”沐清风伸手去揭食盒的盖子。 慕容诺一手压上去,把盖子用力一盖,扑鼻而来的香气被再次封闭,她把食盒拉回自己跟前,“你倒是说清楚啊,就算其他人没有中毒,都是配合你的计划演戏,那皇后呢?她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吐血了啊!” “她吃的桂花糖糕上确实加了特殊的东西,不过并非毒药,而是引诱蛊虫发作的药粉。” 沐清风莞尔,又补充了一句,“陈老研制的。” “什么?!” 慕容诺又是一惊,“所以那晚他也是知情的?” “他若不知情,我又怎敢让她为皇后诊脉?皇后身中蛊毒的事情一旦揭发,父皇必然不会让宫中太医诊治,我需要一个外援,陈老最为合适。”沐清风说得理所当然。 慕容诺思来想去,重阳宴那晚的所有事情好像都顺理成章起来,包括皇后毒死桂花树放出对他们不利的谣言,也被沐清风巧妙得给利用上了。 再加上那么多人配合他,难怪他会胸有成竹! 好像……只有她一度以为沐清风孤立无援,很心疼他所以格外卖力得东奔西走为他洗脱冤屈来着! 看出慕容诺眼神里流露出的小心思,沐清风笑意更深,“ 那晚夫人为救夫君辛苦所做一切,夫君都看在眼里,心中感动万分。” 啪! 慕容诺一掌拍在桌上,气得火气蹭蹭往头顶冲。 “其他人都知道,唯独瞒我一人?沐清风,你太过分了!!!” 沐清风走过来将小猫炸毛似的小姑娘抱在怀里,任由她如何挣扎也不放手,一会儿亲亲额头,一会儿亲亲脸蛋儿,等她稍稍温顺下来才声音温柔得解释。 “总得有个人深信不疑,才能减轻父皇的猜疑,诺儿,这个人只能是你,别人都不行。” 因为她足够重要,也因为在他的身边,只有她一个人的位置。 慕容诺哪能不明白,可还是觉得心里别扭,嘟着嘴不想搭理他,沐清风捉了她的手搭在自己腹部,沿着肌肉的凹凸线条不轻不重抚摸,脸上却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昨晚操劳一整夜,今日又忙了一天,方才闻到盒子里的香气,夫君的肚子正在揭竿起义了,夫人,晚上回去再跟夫君慢慢计较好不好?” “你……”这家伙居然学会玩***了?! 她手掌用力一推,把某人又硬又热的腹肌手感偷偷甩掉,可昨晚的画面已经情不自禁得浮现脑海,她赶紧转过身,借着揭开食盒盖子的动作挡住燥热的脸。 “把我带来的通通吃光,我才不跟你计较!” 沐清风狡黠一笑,凑到她耳边故意压低了声音问:“只是食物吗?” 慕容诺眼疾手快,夹起一个小馒头塞进他的嘴里,看着沐清风一脸懵逼的样子,她才忍俊不禁得笑出声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伍三七的声音。 “王爷,穆将军回城了。” 第五百零四章 王爷,小心! 沐清风拿出嘴里的小馒头,很是可惜得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让我的肚子多可怜一会儿了。” “我能陪你去吗?” “忘了你在休沐吗?” “好吧……” 慕容诺抿抿嘴唇,显得有点失落。 沐清风拉着她走到自己刚才的位置坐下,将那本蓝册子推到她面前,随手翻开其中一页,“在这里面挑选你喜欢的,用笔勾出来。” “这是……”慕容诺好奇的睫毛上下扑扇了几下。 沐清风道:“你看看便知道了。” 说罢,他便整了整衣裳,转身向门外走去。 慕容诺低头打量册子里的内容,居然不止有字,还有图画,看起来是一些建筑,还有田地,每一页都不一样,建筑上还标注了它的名字、大小和位置。 “玉清筑,三进,城南椒子巷……” “如意苑,前廊后厦,院园相通,垂花门,城北洪家巷……” “八桂斋,城东柳巷,经营字画、笔墨纸砚……” “百香酒楼,城东柳巷,上月营收三千二百两……” “……” 公堂之上。 沐清风端坐高堂,扫视着堂下十几个像是在泥潭里打过滚出来,被麻大绑的男子们。 一旁,神木军将领穆野身披铠甲,脸上身上到处是干透了的污泥,看起来是在矿山上与那些人周旋了好一阵子。 “王爷,微臣带着手下在矿山北面的山洞里抓获了一批盗矿贼,据他们自己承认,以前是附近山头上的土匪。” “土匪?” 沐清风眉梢轻挑,“哪个山头上的啊?” 呃…… 穆野半张着嘴,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不动声色得站到了一边静观局面。 堂下那些男子们面面相觑,跪在最前面的一个粗眉壮汉迟疑了一下,回道:“金钩岭。” “哦?金钩岭大当家叫什么名字?” “姓吴,叫吴贵!”旁边国字脸的汉子回道。 沐清风点了点头,“吴大当家的名号本王确实有所耳闻,不知他现在人在何处啊?” “在……”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却一时答不上来。 沐清风云淡风轻道:“吴贵确实是金钩岭山寨的大当家,不过去年二月,金钩岭的寨子已经被剿灭一空,吴贵被发配岭山服役,是本王亲手查办的案子。” “是,是金花岭,我们新加入的,记错了。”粗眉壮汉立马改口。 穆野眼珠子一瞪,“这都能记错?当我们傻子么!” 那些‘土匪"的身子肉眼可见得颤了一下,这位女将军的威慑力绝非儿戏。. 沐清风给了穆野一个眼神,然后不紧不慢道:“新入寨子的弟兄,对寨子不熟也情有可原,金花岭,距离咸城三十里地,山上确实有一个土匪寨子,人数不少,现在也没被剿,是叶秋县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对,对……”一帮汉子都跟着点头。 沐清风面上从容,声音也端得平稳冷然,视线落到那个粗眉壮汉身上,问道:“听说大当家的,身高八尺,体壮如熊,一顿饭能啖牛肉八斤,所以有个外号叫章八斤,本王说的对吗?” “对,对……”粗眉忙不迭点头,咧嘴一笑:“王爷虽在城内,对我们山寨的传闻却了若指掌,真是佩服,佩服。” 呵。 沐清风一声轻哼,脸上表情收敛,目光猝然一冷,啪得一震惊堂木。 “还不从实招来,你们到底是何人!” 一帮‘土匪"吓得一抖,那国字脸满脸错愕得抬起头来,“是,是土匪啊王爷!我们真的是金花岭来的土匪……” “金花岭大当家章八斤是个女人,外号八斤 是因为出生时便有八斤重,你们还想撒谎到什么时候!” 沐清风腾地一下站起来。 却在同一瞬间,粗眉脸上惶恐被狠绝取代,发出一声低喝,一众壮汉竟同时生出蛮力震碎身上麻绳,向四周侍卫发动袭击。 粗眉更是一个暴跳腾空而起,赤手空拳向着沐清风冲去! “王爷,小心!” 第五百零五章 为何要解释 唰! 长剑寒光横扫。 穆野纵身一跃挡在沐清风身前,那粗眉的拳头却好像沉铁一般,猛得震开了横挡在前的剑。 “怎么可能……” 穆野身形一晃,眼神如震,但也只是短暂一瞬,她闪身绕到粗眉身后,一个抱锁后仰,死死扣着那粗眉翻了个跟头。 “臭婆娘,真以为老子怕你不成!”粗眉反手抓住穆野脖颈。 两人互扼命门,死不松手,却无人注意,粗眉另一只手指间突然闪出一抹银光! “去死吧!” 粗眉抬手猛刺,同一瞬间,正面冲来一道剑气,出手极快,还没等谁反应过来,鲜血骤然喷溅。 一截右臂被斩断半截,连同手中暗器掉在了地上。 “啊!!!”粗眉一声怒吼,双眼染血,抬眼看过去,出剑的人竟然是沐清风,飞溅的血溅在他的脸上和白衣上,诡魅得不似凡人。 “怎么可能?!”同样的震惊,充斥在粗眉的双瞳中。 在他身后,同样难以置信的还有穆野,可她仍旧不敢有一丝放松,手脚锁着粗眉,让他无法反抗半分。. 沐清风面无表情走上前,染血的剑锋在粗眉的衣领上来回擦拭,好像很嫌弃他的血脏了自己的剑。 “这世上,没什么绝对的事,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事。” 沐清风将剑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才直指粗眉心脏,毫不犹豫,目光冰冷,看着那剑尖刺入体内,狠狠得贯穿,只留下粗眉惊愕到僵硬的脸。 隔着一具身体和铠甲,穆野清晰无比得感受到那股贯穿之力震到自己的胸膛。 这一瞬间,她才敢肯定,沐清风好强!他根本不是外界盛传那个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王爷! “其他人,留活口。” 沐清风眼皮都没抬,盯着慢慢抽出的长剑吩咐。 话音未落,公堂上与“土匪缠斗的侍卫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出手又狠又猛,那些“土匪”根本不容反抗,就被扭断了胳膊腿,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看起来就像趴了一地的尸体,偏偏那些哀嚎和惨叫,又好像在回应王爷的吩咐。 穆野向后一跳,踹开死透了的粗眉,走到沐清风跟前,迟疑得问:“王爷,你明明会武功,为何一直以来都不解释,任由所有人误会你,在背后……” “为何要解释?” 沐清风拿出一块帕子擦去脸上的血迹,眼神冷漠得扫视着堂下那些人,“难道穆将军真的以为,本王能平安长大至今,只因为是个废物而无人视为威胁吗?穆将军参与的战争只在战场上,而本王自出生就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想活命,注定脚下就不会干干净净。” “……” 穆野被深深震撼,仿佛今夜的这一刻起,她才真正认识了这位靖国九王爷。 桃花镇,驿站内。 慕容承和左卿卿带着小喜三人围坐在一张桌边,桌上一壶冷酒,几盘冷菜,看起来很难让人产生什么食欲。 小喜好像很习惯了似的,吃得一口接一口,脸上喜滋滋的。 “所以你说,九王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左卿卿托着腮,轻轻抿了一口村里自酿的桃花酒。 慕容承认真想了想,才道:“反正是个聪明人,连我爹都被他收买了,这次要不是他们俩配合……嗐,反正他就是有本事,让人心甘情愿得为他办事。” “你姐姐也是被他这种本事给收买了吗?可是……我哥也挺有本事的,她怎么能说忘就忘了呢?”左卿卿忍不住为自己哥哥抱不平。 慕容承听得一愣,“我姐和你哥……他们曾经有什么关系吗?” 左卿卿瞪他一眼,不耐烦得撇撇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我哥也很优秀,只是缺少一个王爷这样的身份,要是我哥 是王爷,说不定九王爷都得靠边站。” “那也未必。” 慕容承摇了摇头,仿佛有很多感触得长叹了口气,“以前小时候我听老娘说过,皇上年轻时有过很多孩子,可是后来莫名其妙都死了,最后活下来的就只有七王爷和九王爷这两根独苗苗,所以说,皇子虽然金贵,但能不能活都看天意,我觉得还是做个普普通通的有钱少爷好,有吃有喝,有钱有靠山,还不用烦恼国家大事,多好!” “瞧你这点出息!”左卿卿一生嗤笑,“万一咱们真的和楚国开战了,你这种只会吃喝和花钱的少爷有什么用?只会给我们冲在前线的人拖后腿罢了!” “话别说那么难听,我虽然懒,但我天赋高啊,别忘了,我爹可是以一敌百的大将军!只要我想努力,上了前线谁拖谁后腿,还不一定呢!”慕容承抬起胳膊,亮了亮不怎么蓬勃的肌肉。 左卿卿翻了个白眼,正要怼回去,突然看到新任的驿长带着几个村民走了进来。 “慕容大人,左大人,这便是您们要找的和王婆子走得近的村民,一,都给您二位叫来了。”驿长恭恭敬敬道。 慕容承和左卿卿对视了一眼,收敛笑意换了一脸严肃。 “咳,来得还挺快,都过来吧,本大人有些话要问你们。” 第五百零六章 那个秘密 “你们几位,就是王婆子的朋友?” 慕容承皱起眉头,模仿沐清风以往审问犯人时的模样,不动声色得观察着那几个村民。 “怎么能算是朋友呢,就,就是同一个村里的,大家都认识。” “对对,认识而已,大人,这王婆子不是死了吗?是不是……她欠大人您的银子了?” “还是她犯事了,现在要追究罪行啊?大人,我们几个和王婆子住的近了点,但平日里绝对没什么往来,顶多就是多说了两句话罢了,大人,我们是无辜的啊!” 几个村民齐刷刷得给慕容承跪下了。 慕容承还没从他们的表情里观察出什么来呢,就被眼前的大阵仗吓得身子往后一仰,还好左卿卿眼疾手快过来推了他一把,把他给稳稳扶住了。 “你们是不是无辜的,自有本大人和慕容大人会判断,你们也不需要问这些有的没的,既然是我们问话,问你们什么,回答什么便是了!” 不得不说,左卿卿的气势更像是一位铁面无私的大人。 几个村民忙不迭得点头,一时间谁也不敢再说什么,一个个眼巴巴得抬起头看向他们俩。 左卿卿狠狠捏了一把发呆的慕容承,后者一个呲牙,赶紧开口问道:“王婆子那儿子丢了的事儿,你们还有印象吗?知道什么,都十得说来听听。” “七年前的事儿了,我们都忘了啊……” “又不是自家孩子,谁会记得那么多……” 有人悄悄嘀咕,还有人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吃撑了肚子伏在桌上打瞌睡的小喜,好像明白过来,犹豫片刻道:“大人,您们是不是来给王婆子家找儿子的啊?这事儿当初魏里长忙活了大半年,附近几座山头翻遍了都没找到,现在隔了这么多年,那更是比大海里捞针还难呐。” “大海里捞针还是捞鱼,是我们的事儿,你们只管回忆王婆子儿子丢的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便是,哪来那么多废话!” 慕容承好不容易上道了。 几个村民面面相觑,总算有一个最先开了口,“大人,这事儿我记得最为清楚,当时,我还跟着里长安排的人一起去找过几次,最初是……”篳趣閣 左府,后花园。 暗夜沉沉,一抹紫裙的身影悄无声息得走到了墙角的一座假山后面,不多时,山后传来压得极低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他还不愿透露当年那件事的真相?” “他对奴婢时而顺从,时而却又好像没有,尤其提及当年,他总有借口回避……” “这怎么可能?娆花的蛊,不出三日便能让人彻底丧失神志,难不成左承恩的身子异于常人不成?还是他已经对你起疑,暗地里服用了什么别的药?” “奴婢与左大人日夜相伴,若他服用其他药物,很难避开奴婢的视线,至于身子,奴婢实在不知,主人,还有三日便是婚宴,您的计划……” “这个给你,加大药量,一次送服下去,再配合你身上的香气,左承恩不可能不受你的摆布。” “可是这药量喝下去,左大人体内的毒性剧增,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呵,你担心他的命?就不担心你自己的命了?藤萝,难道你真的以为他对你动情了?若非娆花,你在他眼里只不过是最低贱的舞姬罢了。” “奴婢并无此意,只是担心左大人若是毒发,会影响主人的计划。” “左承恩死了便死了,一颗废棋罢了,我要的只是他肚子里藏着的那个秘密。” “是……” 片刻,藤萝再次从假山后走了出来,举目四望,后花园里只有秋风打卷扫过干枯的草地和树叶的声音,寂静得甚至有点不像活人住的地方。 她将手心里藏着的东西塞进袖子里,低着头飞快得向前院走去。 大理寺,公堂。 被穆野将军带回来的那群‘土匪"都被扒光了衣裤,赤裸着身子跪在堂下。 除了那个已经被砍断胳膊湿透了的粗眉,其他人牙缝里的毒丸,身上的暗器和指缝里的毒粉都被搜刮得干干净净。 伍三七辨认了暗器的材质和形状,确定源自楚国。 与此同时,易有言也带来了查验矿山尸体胃液的结果。 “除了一些常见的食物残渣,还有一种比较特别的是风干腊牛肉,这种食物特产于楚国,常见于来往通商的商队和旅客,他们都会带一些以防吃不惯其他地方的食物。” 沐清风坐在高堂之上,扫视着呈放在桌案上的物品,捻起一颗绿豆大小的毒丸观察着。 “看来,你们可不是一般的楚国人啊……” 第五百零七章 来都来了 “即便沦为阶下囚,我们什么也不会说的。” 国字脸挺直腰杆,咬紧牙关,“九王爷,你没有赢。” 沐清风一声冷嗤,“输赢对本王来说,从来算不得什么,至于你们会不会说出本王想知道的东西来,也不取决于你们。” 他眼神示意伍三七,“准备好了吗?” 伍三七向公堂门外瞥了一眼,看到侍卫的示意,才点了点头,“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可以送他们过去。” 沐清风不紧不慢得扫视那些楚国人,“本王忘了向各位介绍,大理寺里有两间刑房,专门用来招待敌国刺客和间谍,打造至今,还没有谁进去三日能一字不吐得出来,各位来都来了,不去一遭岂不可惜?” “带下去。”伍三七一声令下,围在两侧的侍卫便架着那些楚国人向公堂外走去。 等所有犯人被带下,穆野才走上前来拱手一拜,“王爷,微臣不明白,为何不先审问再用刑?” 沐清风道:“他们的牙缝里藏着毒丸,不管是刺客还是间谍,都是死士里选出来的,一般的审问,不会问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反而还可能得到一些他们故意用来误导我们的假情报,本王不想浪费时间与他们做无谓的周旋。” “原来如此,臣明白了。” 穆野点了点头,忽然眼前一阵恍惚,脖颈后侧方的皮肉也火辣辣的疼,她翻开领子正想用手摸,却被一旁的易有言叫住。 “穆将军,切勿乱动,属下为您看看。” 易有言走过来,观察她脖颈上的抓痕,皱起眉头道:“伤口虽然不深,但血色有异,应该是缠斗时对方指甲里的毒粉渗入伤口了,穆将军……” “你说什么,我听……” 正说着,穆野突然眼前一黑,身子直直得倒了下午,幸好易有言反应及时扶住了她。 “王爷!” “把她扶去后堂。” 慕容诺正趴在桌上睡觉,枕头便是那本翻看了一半的蓝册子,突然听到开门声和仓促的脚步声,她才惊醒过来。 看到易有言扶着不省人事的穆野进来,她腾的一下站起来,桌上的食盒跟着一震,最上面的盘子里一颗黄金奶油小馒头蹦跶了出来,咕噜噜得滚到桌面上。 再看到紧随其后的沐清风衣裳染血,她吓得脸色瞬间一白,赶忙跑到他身边。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 “我没事,穆将军中了毒。” 另一边,易有言把穆野放到床上,把脉之后又拿出验尸用的工具,仔细检查脖颈伤口处的皮肉。 慕容诺端着灯台凑近,像他平日里协助自己一样,不时调整光的远近和角度。篳趣閣 片刻,易有言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向沐清风道:“王爷,穆将军中的毒是普通的麻痹散,半个时辰左右便会苏醒,不会有大碍。” “有言,你还会医术啊?”慕容诺很是惊奇。 易有言淡淡一笑,“验尸多了,自然会一点皮毛,再则,中了麻痹散的人浑身僵硬,伤口红肿发热急速减退,都是仵作文献和要领书籍上有过记载的。” “原来如此,你说的文献和书能借我看看吗?”慕容诺指了指桌上被她压出折痕的蓝册子,“肯定比看那玩意儿有意思。” 易有言不知道她刚才在里面看了什么,只是看着那双亮澄澄的,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得问着自己,他脑子里顿时也中了麻痹散似的,呆呆得压了压脖子,“师父想要,我明日便拿来。” “谢啦!”慕容诺很高兴。 易有言又回过神来,“不过那些文献里,以文字叙述为主,没什么图画。” 他记得慕容诺之前也问他借过仵作相关的书籍,但每次都指明要图画为主,文字越少越好,这样的书很难能详解验尸的过程和经验结论,所 以数量也十分有限。 慕容诺笑弯了眼,“我现在可以看懂了。” 一旁,沐清风走过来,揉了揉慕容诺的头发,“这里交给易先生吧,你陪本王去居室换一身衣裳再过来。” “好啊!”慕容诺点点头。 沐清风拉着她走到桌边,拿起那本蓝册子塞到慕容诺怀里,又将食盒的盖子重新盖好,一手拎着食盒,一手牵着慕容诺走了出去。 等他们走远了,易有言才慢慢走到桌前,看到桌上那颗冷冰冰的小馒头,他好奇得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掰开成两半仔细观察,然后将一半送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吞咽下去之后,他才轻轻一笑,“原来她做的食物,是这样的味道。” 慕容诺跟着沐清风走到居室门口,却发现灯都没点亮,这可不符合往常沐清风万事俱备的作风,她随口问道:“伍三七呢?” “正在审问犯人。”沐清风推开门。 慕容诺“哦”了一声,熟门熟路得走进去,屋子里黑乎乎的,她便开口,“我去找找灯……” 还没说完,被身后的人拉住胳膊用力一带,整个人靠到了门板上。 吧嗒。 怀里抱着的蓝册子摔在地上,她瞪大眼睛,看着压在她身前的沐清风,才发现这家伙的脸色好像怪怪的,怪……严肃的。 “你怎么了?” 第五百零八章 现在有功了 明明一点光线都没有,某人深邃的眉眼和轮廓却好像印刻在她眼眸里,看不清,记得清,他好像生气了? “衣服脏了,让你不高兴了?”他不回答,她就继续问了一句。 良久,沐清风才沉沉得叹了一口气,视线抵着她的,不偏不移,“慕容诺,你真的觉得本王的私产,不如易有言借你的那几本死人书好看?” 慕容诺很认真得想了想,嘟着小嘴儿纠正道:“那是验尸专业书,不叫死人书。” 沐清风脸沉得更难看了。 慕容诺噗嗤一笑。 “你该不会吃易有言的醋吧?只不过是几本普普通通的书罢了。” 她逗他? 沐清风一挑眉,“那是我这些年来从无外人所知的产业,不是普普通通的书。” 他也纠正她,顺便更凑近了一些,手臂从后一绕,把小姑娘牢牢禁锢在怀里。 慕容诺眼眸里闪过一抹狡黠,故作正经得开口,“你为何让我看?还让我圈出喜欢的地方,你想做什么?” 看了那么多页,她如何不知道蓝册子里是什么,只不过她没明白沐清风的意思。 “你觉得我穷。” 某人的语气,居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委屈,好像被冤枉了似的,急着给她自证清白。 慕容诺明白了,“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家底?” 他低头,眼睫低垂,鼻尖抵着她的,“是咱们的家底,让你圈出喜欢的,是为了送给你,积蓄你自己的小金库,免得你日后再伸手向娘家要钱。” 呃…… 慕容诺又有点不好意思了,“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啊。” 沐清风低声一笑,吻住她的唇,好一番辗转,直到把小姑娘气息都夺走,她只能胳膊挂在他都脖子上小口小口喘气才罢休。 “现在有功了。” 桃花镇,驿站内。 慕容承一只胳膊撑着桌子,支着脑袋一下一下点豆豆,两只眼皮拼了命上下打架。 另一边,几个坐在凳子上的村民还在议论不休。 “对啊,你说这王婆子也没得罪谁吧,怎么无端端得山鬼就要找上她儿子了呢。” “要我说墓山的野菜就挖不得,你们非要去,什么山鬼,八成是被惊扰的冤魂!” “哎哟,那现在李老头不在了,冤魂会不会再来找咱们麻烦啊……” 哈~ 慕容承打了个哈欠,勉强撑开眼皮看着他们,“你们扯了一个多时辰,从一年前村东头二牛家的媳妇疑似偷人生了个不像二牛的孩子,到上个月村西头康寡妇家的猪一晚上生了十三只小猪崽子,这东家长西家短是绕着你们桃花镇说了个遍,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既然这么爱管闲事,为啥王婆子家的闲事就没人管呢?” “大人,王婆子那人说话刻薄又脾气厉害,我们都不想招惹她啊。” “王婆子家全是张嘴的,没有干活的,谁管上那不就是给自己贴了张狗皮膏药么!” “丢的那孩子是被鬼给害了,俺们想管也管不了啊!” 慕容承侧目,和坐在旁边的左卿卿对视了一眼,后者一脸严肃问:“除了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还有什么可以帮助我们调查的线索吗?” 几个村民不约而同得摇摇头。 “好吧,今晚的问话到此结束,你们先回去休息,若有需要,本大人会再让驿长传你们过来。”左卿卿道。 这话一出,村民们立马喜笑颜开,不等吩咐便站起身来行礼。 “多谢大人,那我们这就走了啊!” “大人辛苦了。” “告辞,告辞。” 说完,一个个转身离开,生怕脚步慢了落在后面,一下子全跑光了。 慕容承总算松懈下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问道: “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呐?” “先睡一觉,明天天一亮,去墓山上看看。”左卿卿道。 慕容承歘得瞪大了眼睛,“你没听他们说啊,山上有鬼,还有什么神秘的山神大人,咱连个作法的都没带,就这么单枪匹马冲上去,不就是去投食的嘛!” “我不信有鬼。” 左卿卿拧起眉头,“既然王爷安排咱们来查这案子,就证明他知道这案子有迹可循。” 慕容承又指了指旁边睡得正香的小喜,“就算你说的有点道理,那她怎么办?” “一起带去。” 左卿卿呼叫在门外的驿长进来,问道:“房间准备好了吗?” 驿长老老实实点头,“两位大人,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不过咱们这个驿站地方小,又离得咸城不远,平时路过的官差都是休息片刻便走了,所以没有多余的房间,只空出来……一间房。”篳趣閣 他很是尴尬得竖起一根手指头。 “实在不好意思,只能请两位大人一起将就一夜了。” “睡一个屋里?”慕容承腾的一下站起来,“还有这种好事?!” 第五百零九章 还不快逃! 简陋的小木屋内。 左卿卿带着小喜睡在一张小床上,铺的褥子是半新的,盖的被子还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能感觉到驿长真的尽力了。 小喜睡得不安稳,梦里也是拧着眉的,瘦小的身子紧紧蜷缩着,不时轻轻颤一下。 左卿卿还从没和谁同床睡过,自然是不适应,胳膊枕着后脑勺,瞪大了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房顶发呆。 床下,传来慕容承压得极低的声音。 “左卿卿。” “干嘛?” 她没好气得回应。 慕容承的脑袋从床边慢慢探上来,下巴抵在床沿边边,眼睛眨了眨,“这是咱们俩第一次同屋睡觉。” “闭嘴!”要不是这小破驿站就这么一间房。 要不是驿长那句‘两位大人都是女子,凑合一晚应该也不要紧。" 要不是…… 哎。 孽缘啊。 慕容承抿了抿嘴,一只手伸进衣襟里,掏出一个苹果递到左卿卿手边,“晚上看你没怎么吃东西,饿了吧,给你垫垫肚子。” 左卿卿叹了口气,翻身坐起来,不耐烦得瞪着慕容承。 “你要是睡不着,咱们就连夜上山!” “睡,我马上睡!” 慕容承委屈巴巴的抬起头,正要收回手,突然感觉手心一空,他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左卿卿抓起苹果往门口用力一扔,然后一掌推开他的脑袋。 “躲开!” 砰! 慕容承摔得一个后滚翻,眼冒金星得爬起来,就看到木屋里突然多出黑影来,正包围着左卿卿打架,乒乒乓乓的声音伴随着兵刃用力相撞的火花,莫名的危险瞬间充斥整个木屋。 “小心后面!” 慕容承一声大喊,抓出胸口另一个苹果砸过去,咚的一声闷响,偷袭的黑影被砸中了脑袋,往后跌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举起剑就往慕容承这边冲过来。 左卿卿发现却自顾不暇,只能着急一喊,“还不快逃!” 慕容承只剩本能反应,拔腿就跑,可那剑光更快,唰得冲到他眼前。 大理寺。 点了灯之后,慕容诺陪着沐清风换了衣裳吃了晚膳,刚好侍卫来禀报,说是穆野醒了。 他们回到公堂里,穆野正按照易有言的话,大口大口灌水下肚。 “多喝水,能尽快将麻痹散的余毒排出体外。” 易有言向他们解释道。 沐清风“嗯”了一声,看向穆野道:“今晚穆将军辛苦了,待会儿本王安排侍卫互送你回府休息。” “不必了。” 穆野用袖子擦了一把嘴边水渍,站起身道:“王爷,微臣要连夜赶回矿山,还有一批神木军在山中搜寻,现在既然查明这些盗矿的不是土匪,而是楚国刺客,那微臣的手下再遇上剩下的刺客很可能会有危险。”. “穆将军的意思本王明白了,那就再从大理寺调一批侍卫和你一起赶去矿山。”沐清风道。 穆野拱手一拜,“多谢王爷。” 正在这时,伍三七走了进来,禀告道:“王爷,有一个刺客愿意如实交代了。” 沐清风点了点头,先看向慕容诺,“今夜还有的忙,我派侍卫送你回府,别等我,好好睡一觉。” “嗯。” 慕容诺答应,又凑近他耳边小声叮嘱,“忙完了就回家休息,别睡在这儿。” “好。”沐清风宠溺一笑。 片刻之后,慕容诺出了大理寺,便看到穆野带着一支队伍策马而去,明明是个女子,一马当先的英气却半分不输男儿。 她身边跟着两个侍卫,还没走上马车,便听到身后传来易有言的声音。 “师父,要不我送你回府吧。” 慕容诺回 头,看到他走近,便问道:“你不留在大理寺帮忙吗?” “送您回府之后,我再过来。”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说:“去王府的路上会经过我家,我顺便把书拿给你,明日醒来你便能看了。” “这样也好。”慕容诺点点头,向侍卫道:“你们回去吧。” “是,王妃。”两个侍卫行礼之后转身进门。 慕容诺走到马车边,又想到自己和易有言坐一辆马车不太合适,但让他走路陪着自己,好像也不合适,索性跟马夫道:“马车也不用了,我走回去吧。” 马夫愣了一下,追问道:“王妃,回王府要走半个时辰,要不小的跟在您和易先生后面,等您走累了再上车?” “没事,又不是没走过。” 她笑了笑,想起慕容承被抓的第一回,自己带着阿巧连夜从王府跑过来,路上鞋掉了好几次,也没拦住她狂奔而来的激情。 马夫赶车转进来后巷,慕容诺才对易有言点点头,“走吧。” 两人一起向王府的方向走着,步伐不快不慢,夜里的长街不算冷清,一些商贩在路边叫卖,商铺和酒馆里传出各种不同的声音,有的在嚷嚷,有的在大笑。 走了一小段路,慕容诺才转头侧目,看向规规矩矩落后她半步的易有言。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单独跟我说?” 第五百一十章 重要线索 易有言笑了一下,“师父以为我有话跟你说,才故意不让侍卫和马夫跟来的吗?” 慕容诺顿时愣住,难道自己猜错了? “师父猜得不错。” 易有言却好像看出她的心思一般,伸手向前指了指:“下个路口左转的巷子里,便是我家,有一样东西,我想让师父先看看。” “好。”慕容诺点点头,继续和他一起向前走去。 一会儿功夫,两人便来到易有言的家中,这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宅子,没有大户人家的庭院花园,看起来就像是慕容诺在王府居住的那个小院差不多大。 宅子前面的空地上种了一棵枣树,这个时节,挂在枝头的枣儿正要变红,一粒粒很是饱满。 慕容诺站在树下,看得新奇,抬手就能摸到树梢尖尖上坠着的小枣子。 “再过半个月才甜。”易有言从屋里端来茶水和灯台,放在枣树旁边的小桌上,一朵小小的橙光晕散开,院子里也像是有了一点点温度。 慕容诺回过头,不好意思得笑了笑,“这是我第一次在咸城里看到枣树。” 小时候,她随父亲去乡下调研,父亲蹲在一颗很大的枣树下验尸,她就爬到树上偷枣子吃,后来知道那具尸体在枣树下埋了七八年,再一想到枣树的养分……她吐了整整三天三夜。 奇怪的是,自从那次之后,她再去看父亲验尸就没有任何不适感了,甚至在一旁吃饭也无所谓,父亲说,她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以后会是他的接班人。 想到父亲,想到那个冷冰冰,到处是金属器械和验尸工具的手术间,慕容诺有一丝丝伤感从心底冒出来。 “师父,你在想什么?” 听到声音再回过神来,慕容诺吓了一跳,因为易有言居然站在她的面前,弯下腰和她对视在一起,近的她好像能把呼出来的气喷到对方脸上。 “啊?”她后退一步,强装镇定得摇头,“没什么,那个……你刚才说什么了?” 易有言慢慢站起身子,意味深长得勾了勾唇角,“我刚才说,咸城的土壤很难栽种枣树,尤其是这种刺枣,这应该是城里唯一的一颗。” 慕容诺‘哦"了一声,又疑惑起来,“那你为什么要种这个?” “刺枣是我父亲故乡的树,我想他的时候,就在这棵树下坐一坐,和树说说话,就好像和他说话一样。”易有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师父,坐下说吧。” 慕容诺依言坐下,端起茶杯闻了闻,是一种植物的清香,和茶叶的香气很是不同。 “是刺枣的嫩芽,春天采收后加以炮制,再收藏到秋天,喝了可以安神助眠,清心静气。”不等他问,易有言便解释道。 慕容诺尝了两口,齿颊留香不说,确实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沁润感向身体里散开。 “很好喝。不过你想让我看的是什么,不会就是这颗枣树或这个刺枣茶吧?”慕容诺问道。 易有言淡淡一笑,“就是刺枣茶。” 说着,他从袖笼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来看,里面是一些细碎的乌红色碎片,不仔细看,和茶叶很是相似。 “这东西……” “今日早些时候王爷交给我一包茶叶残渣查验,其中有菊花和绿尖,均出自卞城,还有一种微量的碎末便是刺枣茶。” “也出自卞城吗?” “不,出自越国。” “哦……” 被科普到了。 慕容诺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脑子里蓦得灵光一闪,等一下!. “你刚才好像说,这枣树是你父亲家乡才有,你……” 易有言默了默,道:“我真正的父亲曾生活在靖越边境,靖越战乱时随难民逃入靖国,辗转多地后来到咸城落脚,但后来身故,我被养父母收留,养父是个仵作 ,没有子嗣,待我如己出,也从未告诉过别人我的身世。” 这番话,足够让慕容诺震撼好半天。 她怎么也想不到,易有言还有这样的身世,那就是说,他是南疆人的后代?! “这棵树便是父亲临终前栽种,费尽心血养护才得以成活,他说叶可以飘向远方,但永远不能忘了根在何处。”易有言继续道。 慕容诺呆呆得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易有言看了看她的神情,很是自然得转开了话题,“刺枣树嫩芽做茶,在靖国十分罕见,而知道刺枣和菊花相克,长期喝下会使人心脉受损,伤及大脑且无法查验出毒性这一点的更是绝无仅有,所以王爷正在调查的这个人,很可能是个精通药理的越国人。” “那你为何不尽快告诉王爷,这可是重要线索啊!”慕容诺腾的一下站起来。 第五百一十一章 那你要什么? 易有言也跟着站了起来,拧紧眉头道:“因为我有顾虑。” “什么?” “全天下人都知道,靖楚战事逼近,如箭在弦,而这时在咸城中出现越国人利用刺枣茶害人,越国就无可避免得陷入交战的局面之中。” “你的意思是……这场战事,越国也加入了?”慕容诺很是惊讶。 易有言神色凝重,“我不知道越国是否真的加入其中,但查出刺枣茶,无论主动还是被动,越国都无法再置身事外。” “你这样说,就更加证明事态严重了啊,我们现在就回大理寺,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九王爷!” 慕容诺转身就要走,却被易有言更快得扣住了手腕。 他盯着她,眼神沉沉得摇了摇头,“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慕容诺很是不解。 易有言喉头紧了紧,好像有什么话很难以启齿,但他还是很努力得张开嘴,一字一顿,“因为你,姐姐。” ?!! “你叫我……什么?!”慕容诺瞪大了眼睛。 桃花镇,驿站。 “慕容……” 左卿卿顾不得自己这边,正要飞身冲过去帮慕容承,却突然看到那小子一个后撤倒翻,抬脚狠狠踹开刺向他的那把剑,同时一拳轰出! 黑影被击中胸口,噗的喷出一大口血水,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得摔在地上。 那力量,简直如千斤重锤! 慕容承站在原地,感觉到旁边直射而来的目光,很是心虚得侧目,就看到左卿卿正难以置信得看着自己。 他挠挠头,结结巴巴解释:“是我爹……” 刚说到一半,那些黑影又再次围攻上来,左卿卿一咬牙,挥剑迎上,却再也不多看慕容承这边一眼。 她怕再多看一眼,自己会忍不住加入黑影这边,砍了那个扮猪吃老虎的臭小子! 两人一起出手,情势瞬间逆转,门外又冲进来几个黑衣人,却近不得左卿卿的剑,更扛不住慕容承的赤手空拳,缠斗之下,反倒是黑影这边越来越被压制。 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喊话,“冲进去,解决床上那个!” 什么?! 左卿卿这才反应过来,这帮偷袭的家伙不是奔着她或者慕容承来的,是为了小喜! “慕容承,别玩了,给我速战速决!”她有预感,这家伙还没使出全力。 慕容承一把抓住一个黑衣人的胸口,把人托举起来,扔铅球似的甩出去,后面跟上的两人被狠狠砸倒在地。 他转过头问:“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唰! “没有奖励我很难使出全力啊……” 砰! 黑影:这样还没使出全力?! “那你要什么?” 唰! “唔……一个拥抱好不好啊?” 砰! 黑影:打情骂俏?又被不尊重到。 “答应你!” 唰!. “嘿嘿……” 砰砰砰! 慕容承横冲直撞,出拳又快又猛,那些黑衣人就像是沙袋似的被他打得摔飞出去,一两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直接被慕容承一脚踩趴在地上。 隔着一段距离,左卿卿都可以清楚得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踩得越狠,她好像越能感觉到慕容承的决心。 抱她的决心。 这小子…… “解决了。” 慕容承拍拍手走过来,长出一口气,然后对着左卿卿张开了双臂,“来吧!给我一个热情似火的拥抱吧!” 啪! 左卿卿一掌拍开他的胳膊,“我有说是现在吗?” 慕容承扶 着胳膊,委屈巴巴得撅起嘴,“不抱就不抱,打那么重,我也会疼的嘛。” 左卿卿瞥了他一眼,“我才不信你!” 她转身走到最近的黑衣人身边,一把摘下他脸上的黑布,仔细端详半天,喃喃道:“这个人怎么像是……” 第五百一十二章 越国郡主 “像是个内侍啊!” “内侍?” 慕容承疑惑得看过去,“内侍会武功,不可能吧?” “可不可能,你摸一下不就知道了。”左卿卿眼神示意了一下黑衣人身下的位置。 慕容承战术性后撤半步,一脸的不情愿,“这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俩不一样吗?”左卿卿不耐烦。 慕容承一脸恐慌,用力摇着头,“不不不,这个真不能一样!” 左卿卿一跺脚,“那我来!” 说着,她就要弯腰下去摸。 慕容承一把抓住她的马尾辫,把人提溜起来,左卿卿狠狠瞪了他一眼,骂人的话眼看喷出嘴边,慕容承赶紧松开抓马尾的手,一脸讨好的笑,“让我来。” 易宅。 “你说我是……越国郡主?!” 慕容诺难以置信得看着易有言,他很是郑重得点了点头。 “你叫我姐姐我都能忍了,”慕容诺直皱眉头,“说什么郡主不郡主的,这玩笑可不兴开啊。” 易有言却振振有词:“我父亲就是越国的平南王,战乱时他带着怀胎足月的妻子奔赴边境,却中了靖***队的设计,当时母亲在军营里勉强生下我便撒手人寰,而比我大一岁的姐姐也仍在襁褓中,为了让儿女平安脱困,父亲将姐姐交给稳婆,自己带着我辗转逃亡。 后来父亲多方打听,才知道稳婆可能来了咸城,所以一路追了过来,也找到了稳婆……” “再后来呢?”慕容诺不由自主得问。 易有言皱了皱眉,“稳婆说她实在无法抚养一个婴孩,就拖认识的另一个稳婆把孩子送给了城里的一家大户人家,是个大官,还说那个大官承诺过会对孩子视如己出。” “那你怎么就能确定是我呢……”慕容诺仍旧不太相信。 易有言语气颇有些强硬道:“父亲想要找送孩子的稳婆,但她却突然消失无踪,父亲费尽心血打听之下得知,在她消失之前,最后一次去的高门大户便是……右丞相府!” 慕容诺愣住了。 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前几日左卿卿和她说过的话,她说自己和慕容承不一样,明明是双胞胎,怎么天差地别的,对啊,怎么会呢…… 但是,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呢? 她无意识得攥紧了拳头,有点生气为什么这个世上没有dna这种技术,不然,验一验不就一清二楚了! 易有言仔细盯着她的脸色,见她只是发着呆,心里也有点没底,其实他可以将这个秘密一直隐瞒下去,毕竟在靖国境内,还有什么比作为慕容云的女儿更好的选择吗?连皇上都不一定能保护自己的女儿,但慕容云肯定可以。 直到刺枣茶的出现,让他提起了警惕,如果即将到来的战事,越国注定要被牵连,那么他和姐姐一定要先逃回越国才是最安全之策。 一旦被九王爷或其他人发现了姐姐越国郡主的身份,她会面临什么下场,他不敢想象。 好半天,慕容诺才回过神来,仔细打量易有言的那张脸,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这张脸要是换到慕容承那小子的脸上,好像还真的和自己的颜值更匹配一些些诶。 她用力摇了摇头,晃开那些胡思乱想,很是谨慎地道:“这件事,我觉得还需要查一查。” “姐姐不相信我?”易有言表情僵硬起来。 “我相信你,但听起来这件事暂时没有切实的人证和物证,比如稳婆,比如有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或印记……” “有的!” 易有言拧眉道:“逃难时,父亲曾将一枚平安玉锁放在你的襁褓里,稳婆说那个玉锁她没有变卖,一直戴在你的脖子上,直到把你交给另一个稳婆。”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 一枚温润剔透的平安玉锁,只有半截拇指大小,“父亲临终前,找工匠雕刻了一枚一模一样的交给我,让我以此为信物来找到你。” 慕容诺拿着玉锁看了看,却丝毫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物件,丞相府里的物件一个比一个大,看她的那些嫁妆就知道,她老爹对小饰品很看不上眼。 但也不排除这东西真的会因为老爹看不上眼,随手给丢了…… “有证物就好办了,这样吧,我现在回一趟丞相府,看看能不能找到你手中一模一样的玉锁,如果能找到,或许我真的是你姐姐。”慕容诺道。 易有言叮嘱道:“姐姐,不管怎样,一定不要向任何人泄露这件事,尤其是九王爷……” 第五百一十三章 猜到那个人 大理寺,公堂。 沐清风正坐在桌案前看着刚从刑房里拿回来的证词,十几个刺客,只有两个招供了。 根据他们所说,半年前他们就已经跟随楚国的商队秘密进入咸城,听从上级的安排在矿山中开采硝石,同时在山中制作弹药,储存的地点在矿山东侧的山洞中。 那处山洞距离冽葭河所在的山不过十里地,当初他们抓捕楚国使者和假风薙时还曾经过途径,却不知山上的山洞里存放了大量的弹药。 而且根据刺客所描述的,他们开采的硝石还有一批运送至山下,交给了来接应的人。 “来接应的人会是谁?” 沐清风皱着眉头,右手手指无意识得在桌上轻点,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些人的身影,却又逐一被他否定。 这时,伍三七从外面进来,禀报道:“王爷,暗卫来报,王妃回了一趟王府,和阿巧在屋里说了会儿话,又安排了马车去右丞相府。” “易有言那边呢?”沐清风从证词上抬起头来。 “出城了,西城门,不知道要是不是去桃花镇。” “他没必要去那儿。” 沐清风眼眸里的冷意又覆了一层,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气压沉得吓人,“这么晚了,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冒险,肯定不会为了别人的事情,只能是他,或者是……” 他还真是想不到,易有言这家伙能知道慕容诺的什么秘密。 “继续跟着,再派人去易有言家里找找有什么线索。” “是。” 伍三七领命,又继续道:“桃花镇那边也回来消息了,承少爷和左二小姐在驿站受到袭击,暗卫趁乱抓走了一个黑衣人盘查,是从宫里出来的內侍,武功底子不低,还来得及问出主子是谁就毒发了。” “他们怎么样?”沐清风微眯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左二小姐和承少爷都没事,黑衣人都倒在屋内,暗卫没有靠近,但隐约听到一些对话,好像……承少爷出手了。” 伍三七表情复杂得抬眼看过去,真的很好奇九王爷会啥反应,反正他听说慕容承动手了的时候,就跟听到了烧鹅飞天了一样不可思议。 沐清风也是一怔,但也就是片刻,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岳父不愧是岳父。” 他又问:“是冲着小喜去的吗?” “是。” 伍三七又重新低下头,“看来,是宫里的人不想让他们继续追查王婆子儿子失踪的事情。” “不,”沐清风站起身,眉心微沉:“那个人在意的是魏贤的墓。” “魏大人?” 伍三七更是不解,“他的墓里到底有什么秘密,竟然让这么多人出手了?” 沐清风冷哼一声,“谁最在意,里面的东西就和谁有关,不过本王应该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 右丞相府。 “宝贝女儿,你想要什么玉锁?”慕容云把慕容诺带进库房里,“自己随便拿。” 一进门,慕容诺就被里面的金光灿灿晃花了眼,本来以为王府的库房已经很大了,没想到比自家这个,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光是玉器,便有一整面墙的博古架陈列着,这要是放在现代,妥妥能开一个玉器展览馆了叭? “爹,我想要的玉锁……有点小。” 慕容诺转头看向老父亲。 慕容云仔细回想了一下,点点头,“爹明白了,你跟爹过来。” 他又带着慕容诺走到左边的墙边,用手一推,那墙居然是一扇隐形门,门后,居然还有一间更加金光闪闪的房间!!! “爹……”慕容诺声音都忍不住有点抖了,“外面人传您富可敌国,可真是没说错啊!” 慕容云一脸得意,“大多 是跟越国和楚国打仗的时候缴获的,是爹的战利品,还有一些是早年间帮鄱国训练死士,人家给的报酬,哦对,还有一些是以前带的兵孝敬的,你想要的玉锁应该在那边。” 他指了指一个镶金边雕刻十分精美的大木箱子。 慕容诺走过去,把箱子打开,里面确实堆满了各式各样造型精巧的玉器,她扒拉了几下,找出一块比脸盘还大的玉锁。 慕容云从她身后凑上来,笑得眼***的,“这个怎么样?” “太大了……” “这个呢?”慕容云伸手一推,在玉器堆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翠的仿佛能滴下水来。 慕容诺嘴角抽了抽,“还是太大了。” 慕容云点点头,两只手***玉器里翻找,有几个掉出来,咔嚓咔嚓碎了一地,他眼皮子都不带颤一下,好不容易从里面扒拉出来一个拳头大的,像递宝贝似的往慕容诺跟前递过去。 “这个总是了吧?” 慕容诺心中叹气,摇了摇头,“半个拇指大那种有吗?羊脂白玉的,雕刻的工艺也很简单。”她伸出手指比划。 老爹慕容云眉头顿时皱紧,“咱们家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小的东西?诺儿,你到底是替谁找的?” “我……” 第五百一十四章 冷宫 “我……就是,对,是阿巧那丫头。” 慕容诺解释说:“她说她小时候有一个玉锁,后来不见了,这不是凑巧我今晚回来,顺便帮她看看还能不能找到。” 很显然,这个解释在慕容云这儿破漏百出。 “你今晚可不是凑巧回来。” “进门之后,你连你娘都没见,就先来找玉锁了,这可不是顺便。” “阿巧是你的婢女,即便你们情同姐妹,她也不会劳烦你帮她寻一个早就不见的玉锁,这是咱们慕容府养大的丫头,绝不会忘了规矩。” “还有……” 慕容云皱着眉打量女儿,一一指出她的解释里的疑点,慕容诺寒hua得立了一后背,也不知道是这库房里温度太低还是老爹鹰隼似的眸子太穿透人心。 跟老爹撒谎,太可怕了叭! 她悄悄吞咽了一下,对付她老爹那就……三十六计哭为上策! 嘴一瘪,鼻子一哼哼,委屈包的表情就出来了。 “爹……呜呜~你不相信女儿了嘛……呜呜~好伤心,好难过哦~” 慕容云哪能看得了宝贝女儿受委屈的模样,更何况还是他造成的,二话不说把智商从脑子里扣出来甩在地上,无比心疼得哄着,“哎哟,爹怎么会不信你呢,是爹老糊涂了,爹错了,错了,别哭啊!” “呜呜~”慕容诺雷声大雨点小,挤着眼睛半天不见掉眼泪,偷瞄了一眼老爹的反应,带着哭腔问:“那,那咱们家里,到底有没有我说的那种玉锁嘛?” 慕容云头都大了,用力挠着后脑勺仔细回想了半天,“宝贝女儿,咱们家里却是没见过你说的那种玉锁,但是你别急啊,爹这就让人连夜赶制一批给你,十个够不够,不不,一百个怎么样?” 呃…… 看着慕容云真着急了,慕容诺也不敢再哭,抽噎了两下道:“我只是想帮阿巧找回原来那个,找不到就算了,不过……会不会是爹你没见过,但是娘见过?” “那不可能。”慕容云却很是肯定,“这么多年来,你和你娘的东西都是爹一手操办的,那些首饰啊,衣服啊,都是爹找城里最好的铺子订的,不可能有什么我没见过。” 慕容诺又忍不住心头涨涨的,这份沉甸甸的父爱,无论是原主的记忆还是她真切的接触,都是一模一样的感受,她真的很不愿去想,可能自己不是慕容云的亲生骨肉。 或许……易有言真的弄错了呢? 若他要找到姐姐,那位越国郡主不是自己,又会是谁呢? 皇宫,冷宫。 在气派森严,处处彰显着皇室得天独厚的贵气和权势的皇宫深处,有那么一个一丝丝阳光也无法照耀到的角落。 常年阴冷,没有人气,住在这儿的人与其说在活着,不如说在熬着。 熬过一天,算一天。 “蕊蕊,替本宫更衣吧。” 皇后慕容锦华走到卧榻边,失去了华贵服饰和妆容的她,看起来很素雅,即便身上没有一丝明艳的色彩,也难以掩盖的美和高贵的气质。 一身深青色长裙的余蕊蕊端着一杯茶走到她身边,将茶递给皇后漱了口之后才帮她脱下外衫。 慕容锦华坐在床边,轻轻闭上眼睛,余蕊蕊又不等吩咐上前替她按摩额头两侧,动作轻柔而熟练,已然有了彼此的默契。 比起以前,余蕊蕊好像变了一个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小心翼翼,没了大大咧咧,也没了小虎妞的生猛可爱。 “蕊蕊,你可知道你爹为何要辞官回乡?” 这么久了,这是慕容锦华第一次与余蕊蕊谈及父亲余明。 “父亲与皇后娘娘之间的事,被九王爷查到作为把柄。”.. 余蕊蕊说道。 这是余明离开前告诉她的。 慕容 锦华“嗯”了一声,又不紧不慢得问:“那你可知道,余明为何把你送进冷宫里来伺候本宫?” “因为……我也中了娆花之毒,和皇后娘娘一样,把我送进来,可以和皇后娘娘一起服药,又可以伺候您,一举两得。”余蕊蕊道。 慕容锦华睁开眼睛,冷冷一哼,“是么?这是余明离开前告诉你的话?” 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余蕊蕊赶紧跪在地上,“不,不是……” “那你倒是说说看,是为了什么?”皇后居高临下得睨着她。 余蕊蕊低着头,视线只能看到皇后的绣花鞋,金线刺绣好像绣活了那两只飞舞的凤凰,傲世大地,颠覆苍生,也仿佛扼着她的喉咙。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道:“父亲交代,无论何时,蕊蕊一定要遵从皇后娘娘吩咐,哪怕……付出性命。” “很好。” 慕容锦华这才露出几分满意之色,“很快,本宫就需要你相助了,蕊蕊,你要记住,你的一言一行,可不止关乎你一个人,而且……” 话还没说完,大门外便传来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第五百一十五章 我敢打包票! “臣妾参见皇上。” “民女参见皇上。” 皇后与余蕊蕊跪在老皇帝面前,随行的内侍分站两侧,提着的灯笼将本来阴气森森的冷宫照得明亮许多。 老皇帝一身明黄龙袍,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比起前些日子好像又多了几道,但精气神却很好,双目炯炯得打量着皇后。 半晌,他才不徐不疾得开口,“皇后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 “臣妾与皇上虽然同在宫中,却如隔世难见,臣妾思念皇上而茶饭不思,清减是在所难免的。”皇后始终低着头,声音轻柔得回答。 老皇帝“嗯”了一声,又看向旁边的身影,“这些日子可有伺候皇后好好喝药?你们身上的毒可有再发作?” 头顶压来的声音,让余蕊蕊匍匐得更低,恭恭敬敬道:“回皇上的话,送来的药都按时喝下了,皇后娘娘和民女的毒也未发作过。” “起来吧。” 老皇帝转身,坐在上座,等余蕊蕊搀扶着皇后站起来,才继续道:“朕今夜过来,是有一件事想问一问皇后。” 听到这话,余蕊蕊和那些内侍们很识趣得行礼,“民女(奴才)告退。” 等他们出了寝殿,皇后才缓缓抬起头来,不施粉黛的脸上些许苍白,破有几分柔弱之感,那双随时要沁出水来的眸子,与老皇帝四目相对,说不上来的缱绻柔情,仿佛化为一丝一缕向皇上延伸而去。 往日里,老皇帝总是会沉迷在这样的眼神里,但今夜,他的目光始终冷漠。 “这些年,皇后装作对朕情深意切,也很辛苦吧?”他面无表情地问。 皇后眼瞳微微一颤,立即化开为笑意,盈盈一福礼,“皇上与臣妾夫妻多年,居然还会疑心臣妾对您的情意,莫不是谁又在皇上面前乱嚼舌根,指染臣妾的一片真心?” “一张面具戴久了,也会误以为这面具就是自己的脸。” 老皇帝盯着她的脸,似笑非笑,“锦华,你和蕙妃她们不一样,从你嫁进王府那一日朕就看出来了,她们有的心思你没有,你有的心思她们想不到。” “皇上在说什么,锦华不懂。”皇后微笑着,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无意识得攥紧,任凭长长的指甲陷进掌心肉里。 老皇帝不以为然,继续道:“那好,就来说说你听得懂的。锦华,朕想知道,你和越国的平南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皇后猛一抬头,眼神惊愕得看过去。 桃花镇,驿站。 慕容承把手泡在水桶里,拿着一大块胰子狠劲擦着手,眉头拧成了***花,“还真是内侍,居然全都是内侍,我脏了,呜呜~脏了脏了!” 左卿卿坐在床边,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小喜,不由疑惑,“内侍为什么会来找小喜?难道是宫里有人想找小喜吗?可她这段日子不是一直住在九王爷府上,想找她直接去找九王爷要人不就行了?” “这还用说嘛!”慕容承边搓手边分析,“证明宫里那个想找小喜的人,并不想通过我姐夫找她,换言之,那个人不想让我姐夫知道,我看啊,这个小喜不简单,还有她那个失踪的弟弟,更不简单!很可能……” “什么?” “我大胆猜测,小喜和她弟弟是……”慕容承四周扫了一圈,才压低声音悄悄道:“是皇上的骨肉!” “这怎么可能?!”左卿卿傻眼了。 慕容承却振振有词似的,“宫里能派出这么厉害的内侍的人,能有几个啊,我那个被关在冷宫里的姑母肯定不可能,那就只有皇上了,说不定啊,是皇上十年前在桃花镇游山玩水,对王婆子一见钟情霸占了人家,还生下一个龙种,但是和村妇生孩子对皇上来说多没面子啊,所以他不想承认。 现在呢,因为不想这个秘密被咱们调查出来,所以才会大 动干戈得阻止咱们,不然等到真相大白那天,皇上不就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了嘛!” 左卿卿直勾勾盯着他,好半天,才一脸复杂得问,“你这些胡思乱想,从哪儿借鉴来的?” “人家戏班子里都是这么演的啊!” 慕容承说的一本正经,“你别不信啊,肯定是皇上派来的人,我敢打包票!” “不管谁派来的,现在天快亮了,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左卿卿愁得直捏眉心。. 慕容承站起来,甩了甩手上的水,蹭着裤腿擦了擦,道:“天一亮,咱们就打道回府呗!” “为什么?!” “皇上不让查,咱们还查什么,和皇上作对,你头多铁啊,我得赶紧回去报告姐姐姐夫,让他们别管这摊子烂事了。” “可是……” “别可是了,你家哥哥我家老爹,虽然都是丞相,那不也是替皇上办事吗?这天下是姓沐的,他们不让管的事,就轮不上咱们管。” 左卿卿撇了慕容承一眼,抿了抿嘴,才吐槽道:“还好你没做官,不然一定是个趋炎附势的狗官!” 慕容承瞪大眼睛,“怎么还带骂人的!” “本来就是!” “喂……” 两人正要拌嘴,门外却突然走进来一个身影,看到二人,躬身行礼,“左二小姐,承少爷。” “你……” 第五百一十六章 马上相告 “你……是谁?” 慕容承和左卿卿同时看向一身黑衣的人。 那人拿出一枚大理寺的令牌,给二人查验后道:“九王爷派属下来的,今晚的事,九王爷已经知道了,他希望您们二位继续调查下去。” “什么?”慕容承直皱眉头,“九王爷是不是傻?为什么要跟皇上作对,那是他爹啊!” 一旁,左卿卿狐疑得看着那人,“你一直在这暗中观察我们?” “……”那人垂眸不答。 “若不是我们提起回城的事,你不会现身对不对?” “……” “王爷让我们调查下去,就必须让我们知道一些内情,我们不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你考虑考虑,得不到答案,天一亮我们就回去。” 左卿卿神情严肃,仿佛下定了决心。 慕容承也用力一点头,“对!”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左二小姐只需要知道,这案子调查过程中,王爷会确保您们三人的安全,调查出结果后,王爷也有应对之策,还有……” 他飞快得扫了一眼慕容承,道:“此次宫中内侍插手,并非承少爷猜测的缘由,无关皇家子嗣。” “啊?我猜错了?”慕容承顿时目瞪口呆。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左卿卿更想知道答案了。 那人却只是摇了摇头,“属下并不知道原因,但请二小姐和承少爷相信九王爷,属下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他绝不会做出有损靖国天下和百姓安危的事。” “若是我们不想听从九王爷的安排,非要回去呢?”左卿卿又问。 那人道:“属下和其他侍卫会继续劝说二位,直至您们同意,且在您们同意之前,不得离开驿站。” 左卿卿和慕容承不由得面面相觑。 右丞相府。 慕容诺坐在卧房的妆台前,打量着堆满半屋子的大大小小的箱子,无奈得叹了一口气。 她想找玉锁,老爹把府上但凡符合“玉”和“锁”的东西,都给他找来了,一府的下人忙活不停,老爹老娘在外面指挥的热火朝天。 就好像她找的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玩意儿,而是一个关乎国家大事的至宝。 越是如此,她越是觉得自己不该怀疑自己的身世。 仿佛这种怀疑,对老爹和老娘都是一种伤害,哪怕他们并不知情。 易有言要找的姐姐,应该不是她了,那么现在另一个问题就摆在了她的面前。 越国平南王之子,和那个神秘的女儿身在咸城,这件事是否要告诉沐清风? 一个是大理寺任职的仵作,一个是被送进来***府中。 这样的身份,真的只是巧合吗? 慕容诺正想得入神,慕容云和齐嬛一起从门外进来。 “乖女儿,怎么闷闷不乐,是不是不喜欢这些锁啊?” “不喜欢就不喜欢,明天爹把城里的锁都买回来,你再慢慢选好不好啊?” “对对,让你爹去办,别影响你的心情,咱们的宝贝女儿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嗷!”. 慕容诺看着走到身边的爹娘,不自禁得泪目了。 “爹,娘,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努力控制喉咙里的颤抖。 慕容云和齐嬛对视了一眼,不禁失笑。 “傻丫头,你是我们的孩子啊,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齐嬛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 慕容云一脸慈爱的笑意,语气温和,“是不是在外面听到谁说什么了?告诉爹,爹去把他头拧下来。” 慕容诺直接一个瞳孔地震,e一秒破功,原来这就是最温柔的语气最凶残的话? 不过…… 还是好暖好暖啊! 她抱住齐嬛的药,亲昵得蹭了 蹭她的肚子,笑着撒娇,“做爹娘的女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齐嬛眼睛一酸,把女儿搂得更紧,“娘有你和小承这一双儿女,也是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爹也一样。”慕容云偷偷红了眼眶。 一家三口正是温情时刻,下人突然在门外禀报,“老爷,左丞相大人来了,正在大门外等候。” 左承恩?! 慕容诺一惊。 慕容云皱了皱眉,“他来干什么?” “说是来找大小姐,有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相告。”下人道。 第五百一十七章 本王知道 花园内。 慕容诺和左承恩站在鱼池边,连成长串的灯笼把半个花园照的一片通明,好像要让一只蟋蟀都无所遁形。 “右丞相府还不曾如此兴师动众,如临大敌吧?”左承恩不由轻笑出声。. 慕容诺尴尬一笑,她老爹能让他大晚上进来和自己说话,已经是非常艰难的让步了。 “左丞相大人说笑了,你怎么会是敌人呢?我爹和你都是靖国的肱骨之臣,即便作战,也是并肩之盟。” 她不知道他来的目的,心里还记挂着越国郡主的事情,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左承恩看破不说破,顿了顿继续道:“九王妃,我收到密报,七王爷自凉州动身了。” 七王爷?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木铎? “他和我好像没有关系吧?”她很是不解。 “我来告诉你的不止这个。” 左承恩勾起嘴角,笑意却有些疏离冷淡,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七王爷此次回京,带回来一个关于右丞相的重要消息,据说和你也有关系,一旦禀报皇上,或许慕容一族都将因此受到牵连。” 慕容诺心里咯噔一下,盯着左承恩的眼睛像是想要从里面看出玩笑的意思。 最终,是她先拧起了眉头。 “你知道是什么消息吗?” 左承恩摇了摇头,“不管什么消息,对于慕容一族来说,都像一颗炸弹,而引爆它的权利在七王爷手中,一旦右丞相大人失势,他手城卫军的兵权一定会交出来,接下来靖楚之战的统帅,也会落入七王爷的手中。” “这件事,你更应该告诉我爹,你来了,不就是想提醒我们早日防范应对吗?可我……” “不,我来,并不是出于好心提醒你们,而是替七王爷传个话。只要慕容云愿意交出城卫军的兵权,并且慕容一族为其所用,七王爷可以承诺,他不会让任何不利于慕容一族的消息进入咸城,进入皇上的耳朵里。” “什么?!” 慕容诺蓦得瞪大了眼睛,“你替七王爷传话,你和他……” “我只不过是一个识时务者,皇上年迈,日日服用金丹早已是宫中不讳的事实,越早站定立场,越早得到未来储君的青睐,我何乐而不为?” 左承恩淡淡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在慕容诺的认知里,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般态度和语气的左承恩。 “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慕容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虽然她和左承恩也没见过几次,但到底是不是个趋炎附势之人,她还是能分辨的。 不,真的能分辨吗?眼前这个…… 对于她的呢喃,左承恩只是眉梢微不可查得动了一下,一笑了之,“七王爷回京之途还有一月余,九王妃可以慢慢考虑,在王爷回京之前给出答复便是。不过我要提醒你,七王爷要的,是慕容一族的忠诚,不仅仅是右丞相大人,还包括了……你。” 他看着她,灯烛笼罩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柔光摇曳,让她的绝色更添了几分温柔,美得那么惊心动魄,那双眸子,偏偏又清澈得分外干净,就像星空的月,能轻易将人心里的秘密照得一清二楚。 “我不会投靠七王爷。” 良久,慕容诺才吐出这样一句话,她表情严肃得盯着左承恩,“我爹也不会,如果你是来当说客的,你已经得到答案了,我就不送了。” 说罢,她转身,静静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不打算再与他说什么。 “九王妃,离开之前,我想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在七王爷回京之前,你还有时间考虑,在考虑清楚之前,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九王爷,他疑心深重,一旦知晓此事,你们之间的信任将覆水难收,到时你们慕容一族也将失去最大的价值,对于七王爷而言,就成了食之无味的鸡肋了。” 左 承恩说完之后才转身离开,慕容诺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片刻之后,慕容云走到她身边来。 “看什么呢,这池子里的鱼早被那小子捞光了。” “爹,”慕容诺转头看着老爹笑了笑,“今晚的风好冷啊。” 慕容云愣了一下,弯起嘴角。 “那就回房休息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有爹在。” “嗯。” 大理寺,公堂。 伍三七站在桌案边禀报道:“左丞相大人已经从右丞相府离开了,王妃没叫下人备车,今晚应该是宿在府上。” “嗯。”沐清风捏了捏眉心,将刚才看过的密报放到烛火上引燃。 火苗燃烧得很快,纸上的字迹也在眨眼睛化为飘飞的灰烬。 “听府上的下人说,王妃在府里找一枚玉锁。” “什么玉锁?”沐清风搓碎手里的黑色纸屑。 “具体不知道,只说府里那些都不对,好像都……太大了,老丞相已经连夜吩咐了几个玉造访赶制一批小玉锁。” “原来如此。” 沐清风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眼眸中闪过一抹深意的光彩,“她想找的玉锁,本王倒是知道在哪。” 第五百一十八章 秉公查办 “那王爷何不直接告诉王妃,不,直接送到王妃手里。” 伍三七道:“小小一枚玉锁,便能讨了王妃欢心。” 沐清风轻挑眉梢,“难道本王平日里,对王妃还不够好?” 伍三七飞快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估摸了一下那表情里透露出的宽容度,才继续道:“王爷平日里对王妃自然是极好,但要说起一些让女子欢喜的小玩意儿,好像……王府里的下人也曾议论过,王妃嫁进来之后,日常穿戴的衣物饰品,都是自己从娘家带来的。” “她若短缺了什么,只管来跟本王提便是,她若不提,自然是不缺这些。”沐清风一脸认真。 “可能王妃面子薄不好意思提呢?” “她会面子薄么……” 沐清风拧起眉头呢喃,脑海中浮现慕容诺跟自己说话时的样子,小姑娘好像只有在特殊的时候才会面子薄吧,难道要在那种时候送礼物? 伍三七以为主子在反思,想了想,又提醒道:“前日礼部侍郎和夫人和离了,听说就是因为侍郎忙于公务,夫人几次出席管家女眷的宴会,都被暗地里嘲笑她寒酸,一气之下写了和离书,带着两个儿子回了娘家,这两日侍郎告了假,亲自登门赔礼谢罪呢。” 沐清风一怔,神情说不出的古怪,“你什么时候连这种家长里短也打听了。” “这不是怕王爷没这方面经验……”伍三七把头低的更低。 沐清风很认真得想了想,片刻之后,才道:“可惜这玉锁并非一般的东西,而且也不是诺儿想要它,若是本王没有猜错,易有言找诺儿谈话,应该就是为了它吧。” “奇怪,王妃为何会答应帮易先生,还去自己的府上找?”伍三七一寻思,突然想通了什么,“难道易先生以为玉锁在右丞相府里?” 沐清风眯了眯眼,冷哼一声,“他可真是想得太偏了,不过那玉锁现在本王也拿不到,它在宫里。” 听到这话,伍三七眸光一顿。 沐清风并未解释,继续道:“让人去查清楚易有言为何要追查玉锁的下落。” “王爷,您直接问王妃不就明白了吗?”伍三七不解。 沐清风摇了摇头,“她知道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 “是。” 伍三七拱手领命。 沐清风低下头,拿起一支细长的毛笔在纸上勾勒线条,同时道:“刚才的密报里提到,秦太傅还有两日就到咸城了,根据那边传回来的消息,他一直在卞城里寻找一个稳婆。” “稳婆?!” 伍三七目瞪口呆,“秦太傅为何……” “是父皇的命令。” 沐清风停笔,纸面上已经呈现出一枚小玉锁的图样,雕刻的纹路看起来并不复杂,他拿起桌上的纸吹干墨迹,然后折叠起来交给伍三七,“把这个送去玉造坊,找个信得过的按照图样的大小打造出来,本王要在秦太傅回城之前解决这件事。”篳趣閣 “……是。” 皇宫,冷宫。 “皇上……” 皇后慕容锦华忍不住出声提醒那个陷入沉思良久的老皇帝,她已经站了半个多时辰,身子冰冷腿又麻,再这么耗下去,难堪的那个人只会是她。 老皇帝皱了皱眉头,好像对自己的思绪被打断很是不满,抬眸看了一眼慕容锦华,发现她微微颤抖的双腿,才意识到了什么。 “皇后,坐着说吧。” “谢,谢皇上……”皇后身子一倾,却抬不动脚步,咬着牙一点点往前挪,好不容易才挪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老皇帝便又问道:“中秋夜宴时,你设计慕容诺,试探她的身世,便是因为你刚才说的原因?” 慕容锦华轻轻颔首,柳眉蹙紧,“没有及时禀告皇上臣妾所知的事情,是臣妾的错,还请皇上 恕罪,毕竟当时臣妾只是听到了一些消息,并没有切实的证据,再则此事涉及臣妾的兄长和慕容一族,臣妾难免有私。” “你的私心,朕可以理解。”老皇帝声音沉沉,“就像这些年来,你一直偏爱老七冷落老九,朕也从未怪罪过你什么,人非圣贤,不必太过苛刻。” 听到这话,慕容锦华眼眶一红,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臣妾冷落风儿,实在情难自禁,皇上明白原因,又何必提及臣妾的伤心事……” 老皇帝叹了一口气,“那就不提了。皇后啊,你说的这件事,朕会派人调查清楚,倘若你所怀疑的是真的,朕也承诺你,绝不会因此严责慕容云夫妇和慕容一族,你放心吧。” “皇上……” 不想,慕容锦华竟然跪了下来,郑重得向老皇帝磕了个头,“臣妾有个请求。” “说吧。” “臣妾希望皇上秉公查办,若此事为真,一定……不能轻易饶恕兄长和嫂嫂!” “你……” 老皇帝微眯起眼睛,眼光冷冷得打量过去,“这是何意?” “战事逼近,怎能由着兄长再独揽大权,他在靖***队中的威信和号召力,皇上一定比臣妾清楚,倘若他真有二心,到大战之时,他就会成为最大的后患,靖国可能因此一败涂地。* “右丞相是三朝元老,随靖太祖征战沙场二十载,今日的靖国是他的血汗所换,他又怎么会……” “皇上,靖楚之战,关乎靖国的安危存亡,您输不起,靖国更输不起,慕容云功勋赫赫确是事实,但他收养并宠爱慕容诺这么多年,更是事实!您一定要三思啊!” 慕容锦华言辞恳切。 老皇帝再次沉默了,良久,他站起身向门口慢慢走去,快走到门口时,他才停下脚步,背对着慕容锦华吩咐道:“让余蕊蕊来见朕,朕有话要问问她。” (祝大家新年快乐呀!今年的工作在磕磕绊绊中结束了,有失落也有收获,有遗憾也有惊喜,新的一年东倾也会努力加油的,希望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们也要快快乐乐,事事顺心哦!过年期间会努力加更这本书的,新的一年也会给大家带来更多不同类型的小作品,期待快快呈现出来呀!打字之前想好不话痨的怎么又写了这么多,哈哈,最后再祝大家暴富暴美暴快乐哟!) 第五百一十九章 办个差事 宫墙下,一身明黄龙袍的老皇帝步伐缓慢,没有仪仗和内侍相随,这位掌控天下的天子,也不过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 余蕊蕊亦步亦趋跟着,始终低着头,怕皇上问什么,又怕他什么也不问。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前面传来低沉却威严的声音。 “听说老九要和你和离,你很痛快便答应了,你并不喜欢他是吗?” “是。” 余蕊蕊没想隐瞒,抿了抿嘴,还是解释了一句,“是民女配不上九王爷。” 老皇帝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着,“在王府那段日子,你常常见到诺儿,你觉得她喜欢老九吗?” “刚嫁进王府时不喜欢,现在……应该是喜欢的。”余蕊蕊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攥紧。 “诺儿的身世,你是怎么发现的?” 老皇帝终于问出了至关重要的那个问题,哪怕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听到问话,余蕊蕊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皇后叮嘱的那些话,就像是折磨孙悟空的紧箍咒,一遍遍飞快得在耳朵里回响。 她轻轻抬头,看着老皇帝的背影,衣服上的龙纹那么活灵活现,龙目如炬,直射人心,看得她没由来得一慌,赶紧低下头去。 “九王妃她……有一枚玉锁。” “哦?” “那玉锁很是朴素,和王妃其他那些又大又华丽的饰品都不一样,民女觉得奇怪才多留意了两眼,后来无意间得知,那玉锁上的花纹是越国特有的一种图腾,用来祝愿新生的孩子平安健康。” “仅仅是一枚玉锁?”老皇帝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余蕊蕊,他的眼神凛冽,带着锋锐而霸道的审视。 余蕊蕊紧张得吞了吞唾沫,按照皇后暗示的那些话,硬着头皮继续道:“民女只知道这么多,但九王妃自小便锦衣玉食,珍宝玉器更是数不胜数,如果不是有特殊的意义,她又怎么会带着那枚根本不起眼的玉锁嫁进王府? 民女也知道皇上不会马上相信我的话,皇上可以派人查证,当然,也可以……直接找九王妃进宫问个清楚。” 老皇帝沉吟片刻,才慢慢收回视线,与之一起收回的还有周身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压。 余蕊蕊以前觉得九王爷一点也不像老皇帝,一个文弱无力,一个威武霸气,可她离开九王府之前才真正明白,他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权重,俾睨,傲视一切的气势,只是一个深藏不露,一个早已收放自如罢了。 她偷偷深吸了一口气,便又听到老皇帝问,“你还记得玉锁上图腾的样子吗?” “记得。” 余蕊蕊脱口而出,又意识到什么,连忙找补道:“有一段日子民女总是粘着九王妃,对她随身携带的东西都很眼熟。” “待会儿去朕的荣安殿画下来,然后出宫一趟,提朕办个差事。”老皇帝慢慢转过身,抬步向前走着。 余蕊蕊继续跟随其后,“是,皇上。” “不好奇朕让你出宫办什么差?” “时候到了,皇上自然会说,皇后娘娘叮嘱过民女,皇上不喜欢好奇心重的人,让民女一定要尽心尽力为皇上办事,只忠于皇上一个人。” “皇后有心了。过两日左丞相大婚,朕已经准了他的奏请,让皇后出宫为他主持婚礼,待会儿你回去可以告诉皇后,让她好好准备,替朕好好传达皇室对臣子的关怀。” 余蕊蕊微微一愣,不待细想便赶紧道,“是,皇上。” 两个时辰后。 桃花镇,驿站。 天际拂晓,朦朦胧胧的淡青色自浮云间若隐若现,一层层薄纱似的云雾笼罩着延绵的青山。 入秋之后的晨霜凝结在枝叶草地上,让这座本就常年寒食的村落更添了几分寒意。 慕容承坐在门槛上,打着哈欠张望四周,驿站 的院子里一个影子也见不着,但他几次往院门口走,都被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石子打中腿肚子,仿佛有人在暗处以示警告。 “我算是看明白了,九王爷骗你上贼船,你还把我拉上来了,现在不办完差事,咱们谁也别想下去!” 屋里,左卿卿生着闷气,眼前的糟心事,再加上一晚上没睡觉,她肚子里的火蹭蹭往头顶上冲。 慕容承回过头来,撇了撇嘴,“要不,咱们替他上一趟墓山呗,刚才来劝咱们的侍卫不是说了,去墓山就行了。” “你就不怕找出来什么足够让咱们两家掉脑袋的东西?”左卿卿瞪他一眼。 慕容承愁眉苦脸得挠着头,“那咱们在这儿耗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他们人多,连偷袭我们的那群内侍都能悄无声息得收拾了,你就不怕他们把我们也给‘收拾"了么!” “哼,他们才不敢。”左卿卿又看了一眼门外。 空荡荡的院子,好像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虽然他们不敢对自己和慕容承动手,但左家呢,她爹还在大理寺关着…… 左卿卿一咬牙,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走到床边拍了拍还在酣睡的小喜。 “小喜,快醒醒,我们带你上山找弟弟去!” 第五百二十章 打造好了 墓山。 小喜紧紧抱着左卿卿的胳膊,眼神慌张得左右张望着。 “姐姐,这里好冷,我想回去跳舞,我不想找弟弟……” “你弟弟在山上等着咱们呢,找到他之后,让他和咱们一起跳舞好不好?”左卿卿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一点,安抚完身边这个,又一个后踢腿,把粘在身后的臭小子狠狠踢开。 “慕容承你够了啊!上山这一路一直拽着我衣服哆哆嗦嗦的,你还是个男人么!” 慕容承拍了拍外衫上的脚印,干脆学着小喜的样子上前抱住左卿卿另一条胳膊,“我怕啊!这可是墓山,到处都是坟堆子,万一……” “万一个屁!” 怕吓着小喜,左卿卿一个瞪眼打断他,“你松开!” “不,不松……”慕容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松开!不然砍断你的臭爪子!” “那也不松!” 两人正斗嘴,突然听到旁边一声惊恐大喊,“啊!!!山神大人!山神大人来了!!!” 小喜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发抖,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整张脸埋得低低的,就好像前面有什么恐怖无比的东西。 左卿卿和慕容承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难以掩藏的紧张不安。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看,一……” “等等!你别急……我喘口气,呼~“ “别墨迹,一、二、三!“ 左卿卿猛一转头,却发现他们前面只是一片被风吹动的枯草和几个长满荒草的坟包,并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 她用胳膊推了推旁边人的胳膊,“喂,你看到什么了吗?” “啊?” 慕容承缓缓睁开眼睛,眯着眼打量前方,然后才猛然一下睁大,“没什么啊!” 他皱起眉头责怪小喜,“你别随便咋呼行不行,当心人吓人,吓死人啊!” 左卿卿对着他举了举拳头,慕容承闭紧嘴,她便蹲下身去安抚瑟瑟发抖的小喜,“小喜,你是不是看错了,我们俩什么都没看到啊!” “山神大人来了,他满身是血,他眼睛很大……” 小喜仿佛呓语似的喃喃个不停,脸色惨白得哀求着左卿卿,“姐姐,我们别在这儿了,山神大人说我永远不能来这里,他会吃了我的……不不,我不能说,对不起,对不起山神大人……我不说,我什么也不说了……” 左卿卿更是疑惑了,“山神要吃人?不是山鬼作祟,山神保护你们吗?你说得怎么和传言里不一样啊?”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研究传言?” 慕容承又偷偷拉住左卿卿的马尾辫尖尖,好像这样比较有安全感,嘴上嘟囔着,“小喜都被吓成这样了,可见那个什么山神有多可怕,咱们要是打扰到他,说不定马上他就要来……” 正说着,突然距离他旁边最近的一个坟包上传来窸窣的响动。 慕容承刚一回头,就看到一抹黑hua得窜出来,飞快得跑进另一堆草丛里。 他吓得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脸都僵住了,“完了完了,来找我们索命了!左卿卿咱们虽然生不能同寝但死能同穴你也不算吃亏了……呜呜我不想死啊家里还有钱没花完呢……” 左卿卿啪的一巴掌甩过去,打得慕容承脑袋狠狠一晃。 “你冷静点行不行!那就是只野兔而已!还有谁要跟你同寝同穴了你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慕容承立马用手把嘴巴捂住,呜呜呜得咕哝了让人听不懂的几个字。 左卿卿环顾四周,天已经大亮了,山上的冷风吹得人头皮发紧,她最后悔的就是一拖二上山,慕容承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如把他留在驿站让那帮侍卫闹心去。 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走 下去了。 “小喜,你听我说啊,我也认识山神大人,他说要把弟弟给你送回来,让你现在带我们去接他,咱们接了弟弟,马上就可以下山了!” “你……”小喜小心翼翼得抬了点头,愣愣得看着左卿卿,“你真的认识山神大人?他要把弟弟送回来了吗?” “是啊!” 左卿卿立马撑开笑意,“我和山神可熟了,上一次他是逗你玩儿呢,你别怕,你只要好好回想一下,弟弟最后走丢的地方,咱们就能找到他了!” 小喜看着她的脸,从眉眼一直打量着,片刻,才又问,“真的吗?” “真的真的!”怕她不相信,左卿卿十分用力得点头,结果马尾辫被人扥住,差点痛的她呼出声来。 她一扭头,用想刀人的眼神瞪着慕容承。 慕容承立马松了手,又挪了挪屁股,往他身边凑得更近了些。 左卿卿转头换了一张稍显僵硬却温柔些的笑脸,继续鼓励小喜,“你仔细想想,弟弟在哪儿丢的,咱们现在就去,他在等着咱们呢!” 小喜又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很可怕的事,再次把头埋进手臂里,哆嗦得比刚才更厉害,而且紧紧闭着嘴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左卿卿和慕容承面面相觑。 “她伤了这儿,”慕容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很难配合咱们的。” “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左卿卿愁的咬紧了嘴唇。 却在这时,他们听到很闷很闷,又十分轻微的声音,从小小的身子里传出来,“我记得……那个地方。” 大理寺,后堂。 知道昨晚慕容诺睡在右丞相府,沐清风便没有回王府,连夜将剩下的楚国刺客都审问了一遍,但得到的信息也没有多多少。 大概辰时三刻的时候,伍三七从外面回来,给他带了些早饭,还带回来关于易有言的消息。 “他去了南江村。” 沐清风拿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 “你不是说他出了城,西城门的方向可到不了南江村。” “他很谨慎,从城外的山路绕行,暗卫差点跟丢了,不过也能看出来,他对这条路线很熟悉。”伍三七道。 沐清风“嗯”了一声,思忖道:“看来咱们对易先生的身世,要重新彻查了。” “属下马上去办。” 伍三七又从衣襟里拿出一个藏蓝色的小荷包,放在桌上,“王爷,东西打造好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余蕊蕊来了 沐清风从荷包里拿出一枚玉锁,小巧玲珑,玉质普通,因为是赶工的东西,雕刻上难免有粗糙之处。 “有七八分像了。” 伍三七皱了皱眉头,“要不属下再让工匠改一改?” “这样就可以了。” 沐清风随手将玉锁放回桌上,继续将碗里的粥喝完,熬夜之后他难得有这样的胃口,一碗粥喝得见了底,菜包子也吃了两个。 伍三七见状,不自禁欣慰得笑起来,“王爷要是喜欢,明日属下还给王爷带早饭回来。” 沐清风拿起手帕擦了擦嘴,“不用了,比起王妃做的差远了,只不过今日有一场硬仗要打,本王需要足够的体力。” “硬仗?”伍三七疑惑不解。 沐清风道:“去把王妃接来大理寺吧,备好马车,她随时要去桃花镇。” 伍三七眼光一动,立即拱手领命,“是,王爷。” “若是易先生要跟着她一起去,不用阻拦,也不用来向本王请示,让他跟着便是。”沐清风拿起玉锁和荷包,一起装进了袖笼里。 伍三七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听到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 “王爷,余家小姐余蕊蕊来了。” 沐清风眉头蹙起来,隔着门问:“所为何事?” 侍卫道:“带了皇上的手令来,说要和王爷单独说话。” “嗯,本王知道了。” 沐清风起身,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吩咐伍三七,“等余蕊蕊离开,再去接王妃。” 伍三七不明所以,“王爷是怕王妃和前侍妾见面争风吃醋吗?属下看她们俩在府里相处挺好的哇,都没有为王爷您急过眼吃过……” 明显感觉到沐清风眼神里的冷意,伍三七很不及时得闭上了嘴巴。篳趣閣 沐清风瞥了他一眼,“以后少打听些官员宅院里的家长里短。” “属下知错了。”伍三七耷拉下脑袋。 沐清风转身走出门,伍三七才猛的反应过来,余蕊蕊是从宫里出来的,还带着皇上的手令,证明她能见到皇上,可能还在替皇上办事,王爷怎么可能让她察觉到九王妃要去桃花镇的原因呢? “我这脑子,一定是早上被菜包子顶住了!”他拍拍脑袋瓜子,懊悔得叹了一口气,赶紧快步跟了出去。 公堂内。 余蕊蕊一身粉裙,头上用白玉簪子点缀,比起以前的打扮更端庄温柔了许多。 看到沐清风,她走上前行了个礼,“民女参见九王爷。” 沐清风眉梢一动。 在短暂的婚姻关系里,这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彪悍女子,好像是第二次跟他行礼,一次是进门那晚,在卧房里自己掀了红盖头,给他见了个礼之后转身回到床上,倒头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第二次,就是现在。 他从未对谁透露过,他纳她为妾,除了膈应慕容诺一家子和皇后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余蕊蕊够虎,他不想占她便宜,她也别想打他主意,这是纳妾那晚他们就商量好的。 要不是后来他对慕容诺动了情,要与她成为真正的夫妻,他可能还不会那么快把余蕊蕊放出去,毕竟余蕊蕊身上也藏着他很感兴趣的秘密。 “不必多礼。”一番思绪只在眨眼之间,沐清风神色淡淡得点了点头,又问向余蕊蕊,“近日在宫里可还适应?” 余蕊蕊微微一笑,表情管理都温柔了许多,以前那个张嘴就哈哈,恨不得笑得嗓子眼儿出来放风的模样也完全不见了。 “王爷是问在冷宫居住吗?说起来,民女与王爷还真是有缘了,听皇后娘娘说,您和先蕙妃娘娘曾经在冷宫住了一年,其中滋味,应该没有人比你我更清楚。” 沐清风并不意外她会这样说,这口吻和语气,像极了皇后慕容锦华。 她们朝夕相处,余蕊蕊就很难不被慕容锦华操控,她的心思和谋略之深重,就像那座冷宫一样,没有人会比他沐清风更清楚了。 “听说你们的蛊毒一直没有再发作过。” 沐清风转身走到太师椅前坐下。 余蕊蕊也跟着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才继续道:“陈大夫配的药民女和皇后一直喝着,多谢王爷记挂。” “父皇让你今日出宫前来,所为何事?” 第五百二十二章 找到了 寒暄两句便直奔主题,是沐清风一贯的作风,他只有在面对慕容诺时才有说不完的话,对其他人都是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 余蕊蕊也明白这一点,不由得噗嗤一笑,见她突然发笑,沐清风下意识得皱了皱眉头。 “其实我早就发现王爷对姐姐不一样了。” 突然转变的轻快语气,让沐清风找回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他当然知道余蕊蕊说的‘姐姐"是谁,不由自主得问了下去,“为何?” 余蕊蕊眨眨眼,道:“还记得有一晚,王爷宿在我的房里吗?” 沐清风点点头,用眼神示意“你继续。” “你一直在抱怨和姐姐有关的事情,从她在府里睡懒觉日上三竿不起床,到她关着门偷偷摸摸磨刀,大半夜摸黑在厨房里生火做菜差点烧了厨房,后来偷闯大理寺,她在堂上公然跟你叫板,你好像对她有很多不满。” 余蕊蕊细数着,突然话锋一转,“但是王爷,你对其他人从未关注过,你只关注姐姐。” 是这样吗? 那时候,还是比那时候更早,他已经这么关注慕容诺了? 明明他一直住在大理寺,却总是让伍三七事无巨细得禀报王府里的事情,听到慕容诺半夜烧厨房,他非但不生气,还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好笑。 他甚至以为慕容诺搞那么多花招是为了吸引他回府里去,好找机会亲近他,完成她的皇后姑母安排的任务。 可她压根没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夫君。 大病一场之后那一个多月,她除了神神叨叨偶尔说几句不着调的话之外,简直潇洒极了! 要不是她弟弟出了事被抓进大理寺,她可能还对那种‘分居"的婚姻生活享受其中吧? 越回想,沐清风心口越堵得慌。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拿捏住了小姑娘,万万没想到,是小姑娘早把他给拿捏了! “你今日来,应该不是为了诺儿的事吧?”他强行压下微微上翘的嘴角,把脑海里那个对着他调皮眨眼的身影一同压了下去。 余蕊蕊垂眸,好似犹豫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我只是想提醒王爷,既然与姐姐有此情意,就要好好护她周全,当年在宫里你弱小势微,护不住先惠妃娘娘让她含恨而终,如今王爷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弄的小皇子,你应该……可以保护心爱之人了吧?” “此事,不用你操心。” 沐清风一脸严肃,搭在扶手上的手慢慢紧握成拳。 余蕊蕊本就打算点到为止,见九王爷一副被触了逆鳞的阴沉脸色,便立即换了话题道:“出宫机会难得,民女才会失言,王爷恕罪。” 沐清风侧目看过去,余蕊蕊又变回刚说话时的神态,就好像方才说那番话的人不是她。 余蕊蕊继续道,“今日民女前来,带了皇上的手令,替他办个差事,见一个现在身在大理寺的人。” “见谁?” 沐清风沉着脸,虽在问话,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余蕊蕊将一枚金色的圆形令牌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只一眼,沐清风就认出是父皇的私令,证明余蕊蕊这一趟来无关政事。 “左问青。”她说出沐清风心中的那个名字。 桃花镇,墓山。 今日虽是晴天,山上却冷风冽冽。 左卿卿搂着小喜向前走着,山路崎岖,她突然没由来得心慌了一下,脚下一个没注意,趔趄了一下,痛的都皱了起来。 跟在她们后面的慕容承发现不对劲,赶紧跑到她身旁,“你怎么样啊?” 左卿卿忍着痛动了动脚踝,“没事,扭了一下,还能继续走。” 她从小习武,习惯了痛。 慕容承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二话不说,把胳膊往脖子上一绕,顺势搭在自己 的肩膀上,然后半蹲在左卿卿身前。 “我背你。” 左卿卿愣了,“你不怕了啊?” 慕容承咬咬牙,“怎么可能不怕啊,但我是个男人!别废话了,我背着你你在我身上保护我也一样!” 要不是后半句,左卿卿真的就感动了。 她深吸一口寒风,把那点不值钱的泪意逼回去,狠狠一跳上了慕容承的后背。 慕容承很轻松便站了起来,拖着她的双腿向上颠了颠,“这么轻啊,以后多吃点。” “少废话,快走!” 左卿卿趴在他背后,不自禁弯了弯嘴角,一旁,牵着她的手的小喜发现了,瞪大好奇的眼睛看着,左卿卿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小丫头偷偷摸摸点了点头,捂着嘴窃笑。 又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她们才终于在一座很是气派的大墓前停了下来。 小喜捂着眼睛,紧紧依靠着左卿卿,身子克制不住得发抖,声音比蚊子还小,“就是这儿……” 左卿卿拍了拍慕容承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她踮着脚往前跳了几步,看清墓碑上的字时也同时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是他的墓呢……” 第五百二十三章 挖坟 “谁的墓啊?” 慕容承凑过来看,顿时傻眼了,“国公魏贤之墓?” 他扭头向捂着脸的小丫头确认,“你弟弟就是在这儿丢的?你没搞错吧?” 小喜哆哆嗦嗦得紧挨着左卿卿,摇了摇头,很小声得说:“就是这里……” 左卿卿和慕容承对视了一眼,好像终于明白这王婆子儿子失踪案,为什么要找他们来查了,整座墓山那么大,坟包那么多,偏偏就在这儿丢了人,还闹出什么山神山鬼的传言。 这不是明摆着,魏贤的墓有问题吗! “姐夫这是不便出面啊!”慕容承意味深长得啧啧两声。 左卿卿也皱起眉头,一脸严肃,“不便,也不能,听说他们为了查我爹的案子,本就打算来魏大人墓调查,却突然中断了。” “你怎么知道的?”慕容承很惊奇。 左卿卿抿了抿嘴,很不想告诉这家伙自己私下一直留心关于左问青的消息,她心里有怨归有怨,但那是她的父亲,曾经把她举坐在肩膀上,给她吃全天下最甜的糖葫芦的父亲。 她压下心底浮乱的思绪,转头问向小喜,“弟弟怎么丢的,你还记得吗?” 小喜拼命摇头,很恐惧似的,比刚才颤抖得更厉害,“不知道,小喜什么都不知道……” 左卿卿想了想,又换一个方式问,“你见到的山神大人,是从哪里出来的?” 这话一问出来,慕容承先打了个寒颤,“不是吧,你怀疑山神是魏大人的……鬼魂?” 左卿卿斜睨他一眼,慕容承喉头一滚,很自觉得闭紧了嘴巴。 “山神在坟边,坟打开了……”小喜终于呜咽着说了出来。 慕容承眼睛蓦得瞪直了,紧抿着嘴冲着左卿卿指了指小喜,又用力指了指坟包,做个了炸开的动作,然后呜呜呜得猛摇头。 左卿卿咬牙切齿得吐出两个字,“说话!” “肯定是魏大人的鬼魂出来把她弟弟给吃了啊!!!”慕容承又急又慌。 “不可能!” 左卿卿却斩钉截铁得否定他,“小喜说坟打开了,要是真有鬼,他还需要打开坟墓吗?我看八成是有人盗墓了!” “盗墓?!”慕容承一怔。 冷冰冰的山风吹得左卿卿长发飞舞,却吹不开她越来越凝重的表情,她又看了一眼小喜,才继续分析道:“魏大人以国公之礼下葬,陪葬品都是贵重物品,这附近又是荒郊野岭无从防护,被盗墓贼盯上并不奇怪,我怀疑小喜和她弟弟正是因为撞上盗墓贼了,他们怕事情败露,所以……” 慕容承又看了一眼魏贤的坟包,和别处杂草乱生的坟墓很不一样,这里的草一看就被打理过,墓碑上的刻字漆色也很鲜亮。 “魏大人的墓一看就是被常年打理和供奉的,如果真的被盗墓贼动过,不应该没有人发现啊。” 他小声嘀咕着。 “除非……”左卿卿走到坟包旁边蹲下,看着几个供奉的器皿和已经腐烂的食物,喃喃道:“除非盗墓的和供奉的根本就是一伙人!” 慕容承眼皮一跳,看着她背影问,“你,你有什么想法?左卿卿我提醒你啊,千万别冲动,这只是你的怀疑……” 左卿卿却好像下定了决心,抽出腰间长剑,用力***土堆里。 “把坟挖开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 “啊?!” 大理寺,监牢。 余蕊蕊站在昏暗的走廊上,隔着木栏看着蜷缩在墙角的那道身影。 她不认识他。 如果不是皇上的命令,她和左问青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但正因为如此,她成了皇上指派的人选。 “左大人,皇上派我来的,他有几句话,让我转达给您。” 等了一会儿,那道仿佛凝固的身影 才缓缓动了起来,由蜷缩慢慢变为匍匐跪拜,寂静之中,能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地声。 “老臣,等候多时了,皇上。” 嘶哑的声音,缓慢而低沉,一字一顿,左问青抬起紧贴在地上的额头,但因为凌乱干枯的长发挡在脸前面,他看不清牢房外站着的女子是谁。 此时此刻,不管她是谁,她代表的都是皇上。 左问青无声得一笑,又重新低下头去。 外面,余蕊蕊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按照皇上的吩咐继续道:“皇上说,左大人这些年应该想明白了吧?左承恩和左卿卿如今直上青云,作为父亲的左大人功不可没。但是……” . 第五百二十四章 渭渭寒骨迎白雪 “但是左大人似乎还没考虑好,左家兄妹将来该如何走下去。” 余蕊蕊顿了一下,继续问道:“是吗?” 牢房里,匍匐的身影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只有很细微的呼吸声,像是破风箱被抽拉发出的声音。 不知等了多久,左问青才终于开口。 “老臣,知罪。” 余蕊蕊在昏暗处不动声色得松了一口气,转而道:“那么左大人还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皇上的吗?” “烦请姑娘转告皇上,渭渭寒骨迎白雪,万万忠魂哭不归。老臣还祝愿皇上,江山不移,盛名万载。有劳姑娘了。” 哐得一声重响,左问青又磕了一个响头,只是这次他的身上,好像背负着什么重压,磕下去,便如何也抬不起来了。. 余蕊蕊没有再回应她,转身之际,飞快从袖笼里抽出一个很小的纸包扔进牢房里。 她离开之后,左问青还是没有起身,骨瘦嶙峋的手慢慢向斜前方摸索,寻着刚才东西掉落的方向摸过去,抓住纸包后又迅速收进了手心里。 余蕊蕊从牢房里出来时,沐清风就守在门外面,看到她,他立即眼神示意狱卒,狱卒冲进牢房里,并未传来什么特殊的信号声。 沐清风疑惑得打量余蕊蕊,“你和左大人说了什么?” “皇上顾念旧臣,关怀几句罢了。” 余蕊蕊欠了欠身,“王爷,皇上交代民女的差事已经办完了,我这就要回宫复命了,您可还有什么吩咐?” 沐清风眼神冷冷地告诫:“希望你此行真的只是传了几句话,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余蕊蕊,你是诺儿在乎的朋友,你的手上若是沾上罪孽,她会很难过,而本王也绝不会因为任何理由徇私枉法。” “多谢王爷提醒,民女告退了。” 余蕊蕊起身离去,没有再回头。 狱卒从牢房里出来禀报道:“王爷,没有发现什么,已经用银针刺探了左大人喉部,没有中毒的迹象,身上也没找到伤口。” “继续严加看守,有任何异常情况,立即向本王汇报。” “是!” 吩咐完,沐清风转身离开,刚走到前院便看到慕容诺从门外进来。 “沐清风!” 她快步走到他面前,满是不解得问:“伍三七突然来接我,让我去一趟桃花镇,那边出什么事了?难道又发生命案了吗?” “今天一大早,慕容承和左卿卿已经上墓山搜查,现在应该已经发现魏大人墓穴的问题,我想里面有些东西只有你能查验清楚。”沐清风蹙眉道。 慕容诺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沐清风的脸,有些担心得问,“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脸色不太好。” 沐清风张开双臂将他的小姑娘抱进怀里,下巴轻轻靠着她的头顶,才好像找到长出一口气的机会,“心里有些不安,或许是就快要接近真相了,更担心出现什么意外。” 慕容诺右手绕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担心,等我把你想要的线索从桃花镇带回来,案子就会水落石出了,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 “我在这儿等着你。” 沐清风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又好像浅尝知味,欲罢不能似的,弯下腰用额头抵着她的,压低声音道:“今晚,别回丞相府了,和我睡,好不好?” 好不好…… 青天白日的,这家伙就这么敞亮的***她了?偏偏这种低沉磁性的嗓音有一种蛊惑的魔力,让慕容诺的体温都跟着悄悄升高了几分。 “脸怎么突然红了?”他眨眨眼,故意逗她。 慕容诺后退开,舔了舔嘴唇让气息稳下来,强装若无其事道:“是你身上热,传染我了!” “哦?” 沐清风眉梢一挑,“这 都被你发现了?我需要你降温,迫切需要。” 他凑到她耳边,故意用嗓音磨她的耳朵,看着小而饱满的耳垂像红透的秋果,他烦乱的心绪才终于平静下来。 慕容诺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前几晚浴桶里,哗啦哗啦的声音,波动大半个晚上的水浪,简直就是公开处刑啊!! “我,我走了!” 她扭过身,大口呼气先给自己的脑子降温。 沐清风耍赖似的从后面环抱住她,轻笑道:“我送你去门口,伍三七会护送你去。” 慕容诺也没拒绝,由着他牵住自己的手,两人一起走到大理寺门外。 伍三七站在马车前,看到他们连忙躬身行礼,“王爷,王妃。” “我先上去了。”慕容诺低着头,就怕被伍三七发现她红着脸的样子,飞快得跑上了马车里。 伍三七不明所以,眼神求助自家主子。 沐清风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别耽误时辰,早些回来。” “是,王爷。” 伍三七挠挠头,带着疑惑跳上马车,扬起马鞭驾车而去。 早市的长街很是热闹,马车上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和嚷嚷声。 慕容诺也忘了在大理寺里被某人见缝插针调戏的事情,打着帘子一路张望着街边的热闹景象。 一直出了西城门,伍三七刚在门外嘱咐她坐稳,要加快速度了,就猛的一个急停,把慕容诺颠得差点摔下座位。 “发生什么事了?!”她惊呼道。 第五百二十五章 拖延时间 “是易先生。” 车门外传来伍三七的声音。 慕容诺一愣,赶忙推开车门,便看到易有言站在马车前面,身上粘着尘土有点狼狈的样子,好像是刚从地上爬起来。 伍三七语气责备,“易先生你这是干嘛呢?要不是我反应够快,你就被马蹄子踩死了!” “抱歉。” 易有言拍着衣服快步走到车边,拱手向慕容诺行礼,“王妃,让您受惊了。” “不要紧,易先生有什么事吗?”慕容诺问。 易有言道:“有些验尸的问题想请教王妃,不知王妃是否方便。” “现在?” 慕容诺飞快瞥了一眼伍三七,又看回易有言,为难得皱起眉头,“我得去办差事。” “我可以和您还有伍侍卫一起去吗?”易有言又问。 “这……” 慕容诺寻思着,易有言这是要找机会问自己玉锁的事吗?但伍三七那耳力易有言也是知道的,他这机会找了个白找啊。 她正想开口拒绝,一旁的伍三七却挪开了一点位置,拍拍他旁边的车板,“易先生快上来吧,有什么问题,赶到桃花镇再说,时间紧迫。” 咦? 慕容诺疑惑得看了一眼伍三七,他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易有言提出的请求,还真把易有言给捎上了?篳趣閣 没等她多问,易有言便点点头上了马车,等他坐在伍三七身旁,慕容诺才重新关了车门回到座位上。 “王妃,坐稳了,属下要加速了。” 啪! 马鞭声响,马车飞快得前进起来,慕容诺摇摇晃晃得坐在车里,总觉得说不上来的古怪。 两个半时辰后。 桃花镇,墓山。 慕容承脱了外衫撸起袖子一锄头一锄头得挖土,小半截身子已经踩进了土坑里,棺材却还没露出一点痕迹来。 他直起腰,一只手撑着锄头棍,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看着旁边两个石雕似的侍卫。 “你们俩就只会送工具上来,不会帮忙是吧。” 侍卫甲道:“承少爷,挖国公坟是重罪,属下等不敢动手。” 慕容承一句国粹直接喷出口,“合着咱们不是一个国家的律法是吧?你们是重罪,我就不是了?” “您有大理寺派令,调查王婆子儿子失踪案,特殊情况之下,您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侍卫乙道。 慕容承更气到上头,“这里除了我们连个鬼影都没有,你们帮忙也没人知道啊,我一个人挖要挖到什么时候去了?你们还想不想完成九王爷的任务啊!”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侍卫甲继续道:“承少爷,属下等的任务就是监视您和左二小姐。” “直到您们调查出失踪案的真相。”侍卫乙补充。 “……” 慕容承恨得牙痒痒,正要继续争辩,旁边左卿卿劝道:“行了,别嚷嚷了,没看出来他们是在拖延时间嘛!” 拖延……时间?! 慕容承难以置信得看着她。 左卿卿坐在被挖出来得土堆旁边,小喜蜷缩在她的怀里,她一边拍着小喜安抚,一边努努嘴,示意慕容承看侍卫们带来的工具。 锄头、铲子和开棺的锥子榔头什么的,准备的很是齐全,这些东西绝对不是慕容承一个人能使的,所以侍卫不是不帮忙,是现在还不到时候罢了。 她说完,两个侍卫都是微微一惊,然后又很默契得垂下眼皮继续装石雕。 慕容承反应过来,又还是不解,“他们等谁呢?” “应该是……能验尸的人吧。”左卿卿脑海里已经有了答案,都查到这一步了,也该她过来了,不然剩下的以她或慕容承的能力,根本查不出什么来。 慕容承顿时明白了 ,“你是说我姐?” 话音刚落,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对话声。 “根据标记来看,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王妃,您小心脚下。” “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以前验尸的时候比这还难走的山路都走过……” 第五百二十六章 昏死过去 “姐!” 慕容承直接蹦跶起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挥舞胳膊,“姐,我们在这儿!在这儿呢!” 左卿卿也带着小喜站起来,便看到慕容诺他们朝这边快步走来。 “你们可算来了!”左卿卿松了一口气。 慕容诺先看了看站在土坑里,满脸汗和土的弟弟,又看了一眼左卿卿,发现她一只脚轻轻点着地,便问:“伤到了?” “没事,休养两天便好。”左卿卿指了指坟墓,“那小子足足挖了两个时辰,这次真的拼尽全力了。” 慕容诺噗嗤一笑,赶紧让伍三七去帮忙,后者示意了一下站在土坑边的侍卫,两个石雕人终于活了似的,一起拿着工具跳进土坑里挖土,动作又快又利索,一铲一铲的黄土甩出来,扬起的灰尘瞬间四散开,呛得慕容承猛咳了几声。 伍三七拿着一把锄头走过去,蹲下身拍了拍慕容承的肩膀,“承少爷,您受累了,剩下的让属下们来吧。” 仿佛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而无法接通,慕容承目瞪口呆得爬出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伍三七,然后转头看向慕容诺。 “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把坟墓挖开了不就知道了。” 慕容诺蹲在左卿卿跟前,替她脱了靴子检查着脚踝,“虽然没伤到骨头,扭伤也要注意,这几日不要再乱跑乱动了,不然容易落下病根的。” 左卿卿点头答应,犹豫了一下才问,“大理寺那边怎么样?” 慕容诺抬头与之对视,弯起嘴角回答,“放心,一切安好。” “谢谢。” 左卿卿从她手里接过靴子重新穿上,又看到站在旁边的易有言,悄声问,“棺材里的东西你一个人搞不定吗?”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可想而知有多严重了。 慕容诺哭笑不得,“不是,他是来……” 正说着,伍三七那边传来声音,“王妃,挖到了!” 所有人一起靠近过去,伍三七正带着两个侍卫铲开棺椁上方最后的土,露出来的棺椁是暗红色的,用黑漆描边,虽然因为土壤的侵蚀已经褪色发旧,但从材质和图案来看,还是能看出对入葬者的重视。 “棺椁里便是棺材,王妃再稍等片刻。”伍三七跳上来,正要去拿开棺的工具。 这时,易有言却道:“伍侍卫,不用拿了,这棺椁被打开过。” “什么?!” 慕容承惊呼起来,“还真有盗墓贼啊?” 盗墓二字,也让易有言顿时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得看了一眼慕容诺。 但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听到易有言这样说,伍三七便示意两个侍卫,三人又继续清理棺椁周围的黄土,留出一圈较为宽余的地方,然后三人一起合力推动棺椁的盖板。 随着沉闷的声响,盖板被一点点推开,露出里面同样被腐蚀的黑色棺材来。 “还真被打开了,易先生,你怎么看出来的?”伍三七好奇得问。 易有言道:“封棺的长钉要与墓穴的风水眼对应,但盖板上少了几颗,风水就破了,其余几颗虽然钉在盖板上,但应该没有穿透,因为长钉需要特制的铁锤才能敲进去,一旦被撬开,长钉就变形了,很难再穿透这么厚的盖板。” “你连这儿的风水都看明白了啊?”慕容承凑过来,“看来你不仅会验尸,还有点别的本事啊,快给本少爷看看,什么时候日进斗金财源滚滚啊?” 慕容诺恨铁不成钢得一掌拍到他后脑勺上,打得慕容承一个踉跄。 “人家不是给活人看的,你赶紧闭嘴吧臭小子!” 慕容承吓了一跳,捂着脑袋呸呸呸三声,讪笑道:“易先生你就当我放屁啊,我什么也没问,你什么也没听见。” 易有言 若有所思得看了一眼他和慕容诺,轻轻勾起嘴角,“王妃对弟弟真好。” 慕容承简直不敢相信,后脑勺还嗡嗡响呢!哪里好了啊! “棺材也是松动的,可以直接打开。”另一边,侍卫检查之后道。 慕容诺马上回过神来,从腰间抽出羊皮卷袋握在手里,一脸严肃得紧盯着棺材板,“那就打开吧。” “是。” 站在土坑下方的三人应声,然后一起用力,将棺材板一点点抬起来,一端搭上棺椁的边缘之后,他们才用力向后侧推动,让棺材板慢慢倾斜着推出棺椁之外。 其余人都探着脑袋向棺材里看去。 “怎么会……” “啊!!!” 一声惨烈恐惧的惊呼声起,小喜突然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第五百二十七章 骸骨 左卿卿立马抱着小喜坐在地上,让慕容诺大概检查了一下。 “惊吓过度导致惊厥,脉搏不太稳定。” “那……那边呢?”左卿卿眼神一指。 慕容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慕容承也瘫坐在地上,脸白得跟纸一样,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整个人失了魂似的。 “我去看看。”她无奈得摇摇头,起身走到小老弟旁边蹲下来,“你还好吧?棺材里没有血,你怎么被吓成这幅样子了。” 慕容承眼神呆呆得看着她,嘴皮子都说起来,“是没有血,这比没有血恐怖多了啊!” 棺材里,一大一小两具骸骨叠堆在一起,大的在下,小的在上,打眼一看,小的骸骨紧紧蜷缩着,就像被塞进大骸骨的肚子里。. 而且两具骸骨都被密密麻麻的尸虫和虫卵包裹着,棺材打开之后,不少尸虫蠕动四散,推动着一堆堆虫子的干尸倾倒下去。 慕容承突然喉头一滚,忍不住发出干呕的声音。 本来站在土坑里的伍三七和两个侍卫还能勉强忍耐,一听到这声音,脸色也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打打杀杀的他们自然不怕,但是这棺材里的东西,实在让人毛骨悚然啊! 慕容诺拍了拍小老弟的肩膀,站起身对土坑里的三人道:“你们上来吧,我和易先生下去验尸,你们先把他们三个护送下山,去驿站里休息,然后再来接应我们。” 伍三七正犹豫不决,一旁,易有言皱眉道:“小喜是重要的人证,她不能出什么意外,再说,剩下的事你们在这儿待着也帮不上忙。” “怎么我们就……”慕容承刚一张嘴话音就是一转,“确实是帮不上忙,姐,这儿交给你们吧。” 他从地上爬起来,两腿抖了抖才站稳,伍三七也带着两个侍卫跳上来,其中一个去将小喜抱着,另一个扶起了左卿卿。 “左二小姐,下山费腿,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属下背着您吧。” 那侍卫刚一说完,慕容承便冲了过来,刚才被吓软腿的好像不是他本人似的,一步腿跨到左卿卿跟前,背对着她拍拍自己肩膀。 “给小爷上来!” 一行人离开之后,慕容诺和易有言对视了一眼,别的不说,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终于安静下来的快乐。 “我扶你。” 易有言先跳下土坑,然后朝着慕容诺伸出手。 慕容诺也不矫情,搭着他的胳膊跳下来,更近距离得观察着棺材里的情况。 “我们得先把两具骸骨清理出来,才能鉴定伤情和死因。” “我买的字帖,是从这里被盗走的对吧?”易有言突然问。 慕容诺点点头,“棺材里几乎没有随葬品了,应该就是那时候被盗走的。” “两具骸骨的腐蚀程度差不多,死亡时间应该很接近,看来有很大可能是被盗墓贼给害了。”易有言又道。 慕容诺神情凝重得摇了摇头,“可能没那么简单。” 说完,她从羊皮卷袋里拿出特制的手套戴上。 “我下去清理尸虫,你在上面接应。” “我去吧。” 易有言一边拿出自己的面巾和手套戴上,一边道:“处理这种尸骨要极为小心,尸虫粘到皮肤上容易感染尸气和污秽而溃烂,我常年随身带着驱虫的药粉,由我来更合适。” “那好吧。”慕容诺点了点头。 等易有言爬到棺材里,双脚刚一落地,那尸虫便躁动起来,他从腰间掏出一只小瓶子,往自己周围和骸骨上撒了一些淡黄色药粉,尸虫便受到驱赶似的,飞快得往棺材底部的缝隙里钻去。 不一会儿,骸骨上密密麻麻的尸虫便跑了大半。 易有言蹲下身,用腰间小木箱里拿出来的小刷子清扫着粘稠成一团团的 虫卵和干瘪的虫子尸体,两具骸骨的全貌也随之越来越清晰。 慕容诺盯着他的背影,不自禁得开口,“其实……你说的玉锁,我没有找到。” 易有言身形微微一顿。 “我相信是你。”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手上动作,声音温和而淡定,“没有玉锁,也不代表你不是我姐姐。” 慕容诺皱了皱眉头,还是说出自己想了一晚的那个决定,“就算我是,我也不会随你离开咸城,离开九王爷和我爹娘。” 易有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侧目看着慕容诺,“那如果他会杀了你呢?” 第五百二十八章 奖赏 “谁会杀我?”慕容诺不解。 易有言欲言又止,顿了顿才道:“把靖国的江山社稷看得比你重的人。” 慕容诺怔了一下,旋即笑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也会把国家的存亡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可你根本不是靖国人。”易有言争辩道。 慕容诺道:“可能不是,也可能是,这件事需要慢慢调查,不过不管我是谁,我和你一样都不希望越国被牵连到战事之中。所以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把刺枣茶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九王爷,让他去调查清楚。” “不,在没有确定你我能安全回到越国之前,我绝不会冒这种险。” 易有言冷着脸一口回绝,又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看向慕容诺,“你能不能答应我,暂时别告诉九王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有办法把咱们俩安全送回靖越边境。” “你有什么办法?”慕容诺有些惊讶。 “等一切部署妥当我再告诉你,总之,会很快的。”他有重新开始手上的活儿。 慕容诺对着他的背影劝道:“你别乱来,至少在确认我是不是你姐姐之前,先不要去做你的什么部署,我可以答应你,在确认真正的郡主是谁之前,我也不向沐清风透露你和我说过的那些话。” 易有言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埋着头仔细而认真得清除这骸骨上的尸虫。 不一会儿,他便将一节清理完毕的胫骨捧起来,转身交给在棺椁外侧的慕容诺。 既然要好好验尸了,慕容诺也将杂念摒弃脑后,接过胫骨摆放在地上顺便大致检查了一下。 从骨头前侧的位置来看,她发现了几处细微的斜长形骨裂,从骨质损伤和血斑分布程度来看,是很明显的生前伤。 她突然想到什么,问向易有言: “我记得大家都说,七年前在矿洞里魏大人是死于爆炸,当时的仵作验尸之后,可有说过魏大人在被炸死之前还受过其他外力伤害?” 易有言将清理好的髋骨端着递给她,同时道:“魏大人死后没有仵作为其验尸,矿山意外闹得城内人心惶惶,流言四起,皇上为了稳定民心,下令直接以国公礼下葬魏大人,封闭矿洞不再开采,无需调查爆炸缘由。” “这么草率?”慕容诺皱了皱眉头。 “魏大人和左大人都是朝中重臣,曾随还是皇子的皇上两度出征渭水,是他的谋士良将,皇上也曾为他们亲笔写下悼词,除了追封魏大人国公,对左大人的儿子更是直接封了丞相之职。 当时城中还有不少传言,说魏大人和左大人就算活一辈子,也不如死了得到的荣耀大,死也死的值了。” 易有言这番话,却让慕容诺听得更是古怪了,“明明都是死于矿洞爆炸的意外,为什么一个追封国公,另一个却不封,还让左承恩做了丞相?这怎么更像是一种……奖赏。” 左丞相府,书房内。 左承恩披头散发得坐在桌案前,脸色苍白,脸颊微微凹陷,看起来消瘦了不少。 藤萝就站在桌案的对面,安安静静得盯着桌上平铺着的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这是全天下最好的绢丝织成,就这小小一方,需要三个最顶尖的绣娘不眠不休两月余,才能得出这样一块丝布。” 左承恩声音沙哑,慢吞吞得说着,忽而一笑。 “但如果没有皇上的字和玉玺的印,这丝布再贵也算不得什么。” “大人七年前便被封了丞相,是天生英才。”藤萝从字句间收回视线,声音淡淡得奉承了一句。 左承恩却摇了摇头,“矿山意外的第三日……” 第五百二十九章 浮华梦了青山祭 “内侍总管站在大殿上宣读圣旨,我从文武百官的队伍里走出来,跪在最前面接受封赏。” 左承恩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慢慢抚摸过圣旨上的一行行字,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左丞相,这个官职宣读出来的那一刻,几乎震惊朝野,也差点让慕容云那个老家伙掀了官帽顿足而去。” “大人无需在意别人的眼光,这些年您的功绩足以证明您的本事了。”藤萝又面无表情得称赞着。 左承恩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在一片质疑的眼神中捧住圣旨和官印时,有多么迷茫和害怕。直到再次见到‘死而复生"的父亲,我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道圣旨。” “为什么?”藤萝脱口问出。 左承恩却继续自顾自话似的说着,“我曾想将这殊荣还给皇上,换父亲能不再苟且偷生,堂堂正正出现在妹妹面前,而不是像个老鼠一样躲在家里的地洞里不见天日。 但父亲告诉我不能这样做,左问青死了,就不能再活过来,这是皇上要的结果。矿山的爆炸可以有意外,但这个结果不可以。” 藤萝皱了皱眉头,身子不自觉得微微向前倾斜了一些,浓郁的香味向左承恩扑鼻而去。 “大人,告诉我,为什么会有这道圣旨,左大人究竟帮皇上做了什么?” 左承恩缓缓抬起眼皮,眼眶下的乌青随着他的动作变得更加清晰,密布的血丝让他的双眼看起来很是诡异。 藤萝被他的眼神盯得面色一紧,却继续强迫着自己与之对视,没有后退半分。. “我爹他为皇上……” 左承恩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咬出来,额头上同时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藤萝眼睛死死盯着他,按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得用力,指尖一片青白。 可还没等左承恩说出那个答案,他鼻下突然流下两道暗红的血迹,藤萝吓了一跳,一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赶忙拿出手帕替他擦拭。 “大人,您没事吧?” 左承恩抓住她有些慌乱的手,他的冰冷覆盖着她的温热柔软,却好像隔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彼此的温度无法相依相融。 “别怕,我只是有点累了。” 藤萝走到他身边,将他搀扶起来,“奴婢送您回房休息一下吧。” 左承恩身子虚弱,半靠在她身上,仿佛贪恋着藤萝身上的香味,深吸了两口,才轻轻一笑,“给我准备菊花茶吧,我现在很想喝。” 藤萝身形一顿,又很快若无其事得继续扶着他出门,笑道:“昨晚才喝过,大人忘了吗?不如今天先不喝了……” “喝了你泡的茶,我才会觉得精神,明日便是你我的婚宴,皇后娘娘会亲自来为我们证婚,这是咱们左家的荣耀,我可不能怠慢了皇后娘娘和那些宾客。” “大人,” 藤萝停下脚步,眼眶微微泛红得看向左承恩,“您真的想和奴婢成婚吗?奴婢只是个流落风尘的舞姬,您甚至不知道我过去经历了什么。” 左承恩抬起手,轻轻拂去她脸颊边的碎发,满眼的深情款款,“你是藤萝,是我最爱的紫藤花,这世间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 藤萝轻咬嘴唇,眼神复杂得又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再继续说什么,搀扶着左承恩向卧房的方向慢慢走去。 满院秋风凄凄,百花凋零,草叶枯败,已不见任何生机。 大红的灯笼和绸缎挂满了横梁和长廊,连树上和假山上也没有落下,明明红的那么鲜艳夺目,却感觉不到一丝喜庆。 风卷过,吹动红绸猎猎作响,仿佛争着在说,“归去,归去,总好过浮华梦了青山祭。” 大理寺,后堂。 “王爷!出事了!” 门外传来一声高呼,猛然惊醒趴在桌上小憩的沐清风。 他飞快得冲出去,看到侍卫脸上的惊慌hua得沉下脸来,“快说!” “大,大牢,着火了!” 第五百三十章 指认 “什么?!” 沐清风神色一变,向大牢方向狂奔而去。 牢房的房顶上冲出滚滚浓烟,飘散的草木灰就像一场突袭的大雪,到处都是提着水桶奔走的侍卫,沐清风赶到牢房门口,汹涌的火舌正卷着黑烟一起翻滚出来,把几个试图靠近灭火的侍卫驱赶开。 刺目的红光挑动着沐清风的神经。 他一眼扫过,拽住一个满脸熏黑的狱卒大声质问,“牢里的人呢?” 这间牢房就关了左问青一个人,狱卒们都知道,王爷对这个犯人十分重视,决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在,在牢里……” 狱卒战战兢兢得跪下,“王爷,不知道怎么回事,牢房里突然就起火了,火势太大我们根本进不去,方才里面还有犯人的哀嚎声,现在已经听不到了,只怕,怕是……” “废物!” 沐清风盛怒至极,从身边跑过的侍卫手里夺过一桶水浇在身上,二话不说就往牢房门口冲。 还没跑进去,就被闻讯赶来的大理寺卿朱谨一把拦住。 “王爷,万万不可啊!” “朱大人,让开!” 沐清风怒喝。 朱谨不动半分,背后的高温和面前人释放的冷压就像两座缓缓逼近的狂狼,几乎要将他吞噬撕裂。 “让我替您去,王爷!不管是死是活,我一定给您把人救出来。”朱谨抢来一桶刚要泼进火里的水从头浇下。 沐清风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黑眸中透着难以抗拒的威压,“本王自己去,我答应过他,一定会保住左大人的命,这是本王的承诺!” 说完,他用力推开朱大人,抓起侍卫送来的湿淋淋的麻布罩在头顶,飞身冲进了大火之中。 桃花镇,墓山。 大概半个时辰过去,易有言将一大一小两幅骨架清理了出来。 慕容诺一遍调整骨头的摆放位置,一边观察研究。 “大骸骨的死者为男性,年约四十到四,身长七尺六寸,手指指骨有三处骨折,推断是死前挣扎所致,肋骨和胫骨都有不同位置和程度的骨裂,证明生前遭受过袭击,凶器应该是一种扁平型锐器。” “应该是錾子,也叫凿子,矿洞中很常见,用来凿石头的。” 易有言说着,用一截断骨为笔,在沙土上画出錾子的形状,并解释道:“在长柄末端带有斜度的刃口,矿工和石匠通常用它与需要凿刻的物体表面抵触,再以木锤敲打。” 慕容诺点了点头,继续检查死者的肋骨,“左侧肋骨上也有几处同类型的伤口,这里应该就是致死伤了。” 她指着胸椎处的一块缺口,伤口边缘与他们猜测的凿子刃口形状基本吻合,“有人用凿子刺穿了死者的心脏。” “根据当时现场矿工的说法,矿洞内确实发生了爆炸,也起了大火。” 易有言边说着,边捧起死者的颅骨,换了更精细的工具检查鼻腔内部,“但死者鼻腔内没有吸入烟灰的迹象,说明大火烧起来之前他就已经死了。”篳趣閣 “这么说来,所谓的爆炸并非造成魏大人死亡的真正原因,而是用来掩盖命案的真相。”慕容诺慢慢拧起眉头。 根据他们在左府书房里听到左问青的那番说辞,当时他亲眼看到魏贤自爆引发矿洞爆炸,但实际上魏贤的骸骨没有爆炸损伤的痕迹,只有锐器伤。 这足以证明左问青撒了谎,隐瞒魏贤真正的死因,但他无法编造的一点是,魏贤死时他也在矿洞里的事实。 若由此推断,左问青就从受害者变成了最大的命案嫌犯,而且从魏贤骸骨的多处伤痕和后来的爆炸起火来看,他的死不像意外更像是谋杀…… “姐姐,你看看这个小骸骨。” 易有言的声音拉回慕容诺的思绪,她转眼看过去,易有 言手里正捧着小颅骨,从左侧太阳穴附近骨折的裂痕和碎块来看,是很明显的钝器伤,而且在同一位置有多次击打的迹象。 “这个小男孩死的时候应该只岁,是被钝器砸死的,从骨裂的程度来看,凶手力气很大,应该是个成年人。” 易有言轻轻叹了口气,“凶手极有可能是为了灭口杀人,可惜小喜神志不清,就算能证明这孩子就是她的弟弟,也无法指认凶手的身份。” 慕容诺不断回忆着小喜曾说过的那些“疯话”,每一次发疯的时刻和地点,脑海里的画面如跑马灯不断回闪,突然,停顿在了一个昏暗的房间里。 她神色凝重得摇了摇头,“不,也许她早就指认过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弟弟的血 大理寺。 漆黑的大牢里,最后一堆火苗被水浇灭。 被烟呛咳的声音和匆匆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是朱谨和几个侍卫,他们走到牢房门口,却只找到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被拖了出来。 朱谨没忍住低咒一句,又问:“王爷呢?” 侍卫指了指对面角落里低头坐着的身影,朱谨一眼看过去,跟被谁狠狠揪了一下似的皱起眉来。 他示意侍卫和正在清扫的狱卒出去,然后慢慢走到沐清风的身边蹲下。 凑的近了,朱谨才看到沐清风搭在腿上的双拳紧紧攥着,手背上好几处被灼伤的溃烂,混着黑灰的鲜血缓缓滑落下去,沐清风却好似毫无察觉。 “王爷,您已经尽力了。”他压低声音劝道。 沐清风垂着眸,好像并未听到朱谨的话。 朱谨只好继续道:“王爷,下官把大夫叫来了,您先出去包扎伤口吧,这次着火的缘由……” “不是意外。” 沐清风突然打断他。 朱谨不明所以,“我们不是把这牢房里所有的灯烛都撤了吗?连一点点明火都没有,怎么突然着的火?” “是白磷。” 沐清风神色冷峻,“我进来时闻到过和大蒜相似的味道,这是白磷燃烧时特有的气味。” “大牢里怎么会有……”朱谨突然话音一顿,“余姑娘?” “她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沐清风重新站起来,吩咐道:“朱大人,麻烦你把左问青的尸首先送去停尸房,等王妃回来验尸过后再由左家认领,这里的事交给你善后,本王要立刻进宫一趟。” 朱谨脸色猛的一变。 “王爷,三思啊!那余姑娘是皇上派来的,等同那白磷便是皇上赐给左大人的,您此时进宫就意味着将此事挑明,龙心必然大怒,您之前的努力可能会付之一炬啊!” “本王明白。” 沐清风并未犹豫,大步流星得向外走去。 桃花镇,驿站。 伍三七带着侍卫再度上山,将慕容诺他们接下来,两具骸骨被临时向村民借用的草席裹着放进了马车里。 慕容诺净了手,才走进左卿卿和小喜休息的小屋里。 “小喜醒了吗?”她问。 左卿卿正要回话,便看到躺在床上的小丫头猛然睁开眼,腾的一下坐了起来,惊慌失措得大喊着,“别打我弟弟!求求你别打我弟弟!!!” 慕容诺急忙走过去,“谁打你弟弟了?小喜,你记起来了吗?” 小喜看向她,满眼全是泪,却明亮得像是刚被冲洗过,“是山神大人!山神大人打他,他拿着一个大壶,这么大……”她抬起胳膊比划着自己的脑袋,“大壶是棺材里拿出来的,有好多花纹,花纹上都是血,是弟弟的血!血溅的到处都是,我的脸上,山神大人的衣服上,还有地上,弟弟在哭,他一直在哭……” 听到小喜的话,左卿卿立马激动起来,“你都想起来了?!山神大人到底是谁,你还记不记得他的样子?” 慕容诺刚想张口阻拦,那边小喜却突然对着左卿卿瞪直了眼睛,“你们……长得很像,山神大人在你家里,他从花园的地洞里爬出来!” 左卿卿震惊万分,讷讷得颤动着嘴唇,“你说的山神是我爹?!!” “你爹……” 小喜抱着脑袋后退,靠着墙蜷缩着,好似很痛苦得一遍遍呢喃,“他打死了我弟弟,弟弟在哭,他把弟弟推进棺材里去了,他还要用那个血淋淋的东西打我,我好怕,好怕……救救我,别杀我,快来人救救我……” 看到小喜的样子,左卿卿突然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似的瘫坐在床边,眼泪汹涌而下,“怎么可能,我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我不相信,他打死了一个孩子 ,一个活生生的孩子……”篳趣閣 慕容诺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见到的左卿卿一直都是英姿飒爽的,是潇洒的女侠,是爱憎分明的女中豪杰,可此刻的她看起来却那么脆弱。 突然,左卿卿转过头,双手紧紧抓住慕容诺的胳膊,眼神绝望却又渴望得问:“你告诉我,小喜记错了对不对?我爹不是凶手对不对?” 第五百三十二章 陷阱 慕容诺张了张嘴,头一次觉得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会那么艰难,她连续吞咽了几次,才勉强道:“从骸骨的致死伤来看,小喜的弟弟确实是被钝器击打致死,但凶手是不是左大人,还需要再调查……” “我哥,我要去找我哥,他一定知道!” 不等慕容诺说完,左卿卿立马站起来推开她往门外冲去。 慕容诺急忙追出去,就看到左卿卿飞身跳上一匹马,拽着缰绳重重一甩。 “驾!” 皇宫,荣安殿。 沐清风被内侍总管带进殿内时,老皇帝正坐在桌前下棋,看棋盘的局势,他仿佛一直在等着沐清风来。 “老九,你还是来了。”他没有抬头,眼睛盯着正在激烈厮杀中的黑白玉子。 沐清风神色冷冷,“父皇,半个时辰前大理寺有一个重要证人兼嫌犯***于大牢之中。” “哦?” “儿臣身为大理寺少卿,有责任将此事调查清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的犯人是谁啊?” 老皇帝执棋轻落,不紧不慢得问。 沐清风藏于袖口下的拳头攥紧成拳,刚刚凝固血痂的伤口又渗出一道道细细的血线。 “左大人,左问青。” “他好端端的,为何要***呐?难道是畏罪自戕?” “原因尚且不明,但儿臣有理由怀疑是受人胁迫。” 老皇帝冥思苦想片刻,才又放下一颗白子,“哦?为什么?” “左问青藏于家中地洞七年,不见天日也要苟且偷生,可见他爱惜生命,不舍家人,如今他只是在接受调查一桩旧案,案件尚未水落石出,他又怎会突然***。” “照你这么说,此事确实有一点蹊跷,但你不在大理寺里好好调查,来找朕又是为何?” 沐清风蹙紧眉头,深吸一口气道:“因为左问青之所以能***,和宫里派去的人有关!”. “哦?” 老皇帝眉梢轻抬,终于转过头来眼神慢慢得打量自己的儿子。 那样的眼神,看似很随意,却犹如铺天盖地的威压逼近而来。 沐清风没有退缩,迎上他的目光继续道:“左问青入狱时搜过身,除了一身囚服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大牢里也撤去所有明火,今日上午余蕊蕊去牢里见过左问青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他就***了,儿臣认为此事与余蕊蕊脱不了干系。” “那你可知道,是谁让余蕊蕊去见左问青的?”老皇帝又问。 “是父皇。” 沐清风脱口而出。 老皇帝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所以你进宫了,怀疑是朕派余蕊蕊去逼迫左问青***,那么朕想问问你,老九,你可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你的猜测?” “……” 沐清风袖下的拳头又紧了紧,“儿臣冲进火场时,曾闻到类似大蒜的气味,这是白磷燃烧时释放的味道,但大理寺里根本没有白磷,更不可能会出现在大牢!” 老皇帝没有再说话,将头扭到一侧,看着棋盘上焦灼紧张的局势,好半天,才突然意味不明得嗤笑一声。 “几年前,朕想安排你进翰林院跟着秦太傅学习,你告诉朕想去大理寺,跟着朱大人查案审案,这是你母妃死后,你第一次向朕提要求。朕准了,起初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你越来越认真投入,忙起来连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责任也抛到脑后去了,还好,现在看到你和诺儿夫妻恩爱,朕想抱孙子的心愿应该也快实现了吧。” “儿臣不明白父皇的意思。”沐清风皱紧眉头。 老皇帝手搭在桌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得叩击着桌面,慢吞吞道:“朕最近一直在考虑立储之事,朝廷里的声音越来越多,朕不能再继续忽视下去,你和老七是朕的子女中唯二长大的两个孩子 ,也各有所长,铎儿勇敢果断,打起仗来就像猛虎下山,颇有几分靖太祖年轻时的气魄和风范。 而你心细沉稳,更像一只盘旋天空的老鹰。老鹰看起来并不是百兽之王的劲敌,但你不飞下来,就没人知道你的爪子有多么狠多么锋利。 你和诺儿成婚这半年多,朕看到你为了保护她几次亮处爪子,如雷霆霹雳,迅猛果决,朕感到很欣慰,朕的儿子怎么会平庸呢,果然你没有让朕失望。 但你也令朕感到了不安,老九,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隐瞒着朕?你的锋芒还有多少,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能把你的本事都藏得滴水不漏?朕摸不清楚。所以在你们俩之间,朕始终难以抉择。” “……” 沐清风低着头,一时没有接话。 伴君如伴虎,这是每一个皇子比臣子更有切身体会的道理。 这是老皇帝第一次在沐清风面前提及立储的想法,他语速平缓,表情松弛,谈及这个足以震颤一个国家的话题,就像是父亲在和儿子唠家常一样。 但在这样的语速和表情之下,却像一个危险且黑暗至极的陷阱,沐清风接下来开口的每一个字,要么会成为他脚下的垫脚石,要么…… 会成为他头顶的悬梁刀。 “父皇……”好半天,他才终于开口。 第五百三十三章 这就是证据 “父皇,您希望儿臣为这个皇位做什么?” 沐清风反问出口。 他抬起眼睛,黑眸里清澈得就像一面可以映照人心的镜子,那么平静,不见丝毫情绪,却足够让老皇帝眼神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 “该做什么,不应该由朕来告诉你,但今天你这幅样子进宫来,并没有向朕展示出你对朕这个位子的野心,老九,你明白吗?” 老皇帝仿佛在提点沐清风。 沐清风默了默,语气更似寒冰,“父皇便是向靖太祖这般展示自己的野心,才从先太子手里夺走皇位的吗?” “放肆!” 哗啦! 怒喝与棋盘被掀翻的声音同时响起,棋子摔了一地,清脆的声音如同殿里下了一瞬的倾盆暴雨。 先太子三个字,是本朝的忌讳,是老皇帝的逆鳞,朝中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曾有一年科考状元,因为多喝了两杯在大殿上引用先太子的诗句抒发胸怀,被老皇帝直接下令乱棍打死,此举震动朝野,多个臣子跪地谏言,老皇帝却一意孤行,拂袖而去。.. 像是怒不可遏,老皇帝又从棋盒里抓出一大把棋子,狠狠朝着沐清风砸过去,冷冰冰的棋子飞到沐清风的头上、脸上和身上,又掉落在他的四周,噼里啪啦,他始终岿然不动。 老皇帝喘着气,因为发怒而血涌,满脸通红,双眼用力瞪着沐清风。 “还不给朕跪下!你这个逆子!!!” 沐清风直直得跪了下来,双膝压在散落的棋子上,他却面无表情,像是没有任何感觉。 “请父皇息怒。”没有情绪的声音从他的唇齿间吐出。 老皇帝重重冷哼一声,“你从小就是这样!要不是你像极了你外公的那一身傲骨,朕也不会与你父子疏离,更不会在蕙妃临死之前不闻不问,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居然毫无长进!” 提及母亲,沐清风又重新看向了气急败坏的老皇帝,眼神里的寒意深重了几分。 “父皇对母妃不闻不问,难道不是因为凌氏一族尽数死在战场上,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放肆!!!” 老皇帝大喝,抓起棋盒猛砸过来,沐清风连躲都没躲,任由那玉盒子哐的一下砸中他的头顶。 一缕鲜血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流下来,红的刺目,配上他那一身被烟熏火燎过的衣裳,真真正正是狼狈至极了。 “滚!给朕滚出宫去!”老皇帝喘着气吼道。 沐清风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儿臣要带走余蕊蕊,调查清楚左问青***的真相。” 他进宫,自知无论如何不能问责到父皇,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敷衍盖过,人死在大理寺,死得那样有迹可循,他是大理寺少卿,更是靖国皇子。 他不允许。 听到他的话,老皇帝快要冲出头顶的盛怒突然平静下来,不怒反笑了一声,“带走她?你以为你能从她嘴里查到什么?还是你能证明她让左问青烧死了自己?证据呢?证词呢?你什么也没有,老九,你就不该来!” “儿臣,”沐清风对上老皇帝的视线,一字一顿,“有证据。” “不可能!” 老皇帝不假思索得冲口而出。 沐清风慢慢抬起藏在袖子里的左手,翻拳向上,一点点展开手指露出掌心里一小块裹满黑灰的东西,“这,就是证据。”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两件东西 “这,这是什么?”老皇帝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得盯着沐清风的掌心。 沐清风用指腹轻轻摩挲了几下,黑灰之下露出白润的玉色,半个拇指大小,是一枚小小的玉锁。 “这是余蕊蕊的玉锁,儿臣曾在她的妆台上见过,今日大火发生时,儿臣从牢房里找到此物。” 说着,沐清风又抬起了右手,缓缓摊开掌心,里面是一小块被烧得焦黑的黄皮纸。 “这是在左问青手里找到的,虽然几乎已经被烧成了灰烬,但纸上还残留着可以辨认的大蒜气味和用来密封白磷的蜡,而这张用来包裹白磷的纸,是宫里才有的硬黄纸,前些日子父皇在宫里建造沐仙阁,曾将自己用的硬黄纸赏赐了一些给炼丹的道人用来抄经摹帖,除此之外,库房并未有过硬黄纸的其他出库记录。” “就为了这两件东西,你冲进火场里,不惜把自己的双手烧成这样?”老皇帝脸色铁青,不可置信得盯着沐清风。 沐清风脸上的血迹已经滑到了下颌,凝成小小如红豆的血珠,随着他再度开口的动作而坠落下去。 “这是证物,有它们便可以证明白磷是余蕊蕊从宫里带出去,并送进了大牢里,只要将她交给儿臣审问,便能将其定罪。” “你要定余蕊蕊的罪?”老皇帝眉头一皱。 沐清风很是坚决,“这是儿臣的职责。” 父子俩四目相对,无形的气压在大殿中弥散开,逼退了空气,让原本空旷庄严的空间突然变得紧张而逼仄。 在老皇帝看来,那是一张神似蕙妃的脸,加上那一缕血痕,更像了。 在沐清风看来,那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可他的脚下仿佛争先恐后得传来白骨冤魂的哀嚎和哭吼,声音越来越清晰,有他熟悉的,也有他陌生的,让他不安,更让他无法忽视。 整个荣安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直到沐清风下颌的血珠再次低落在地上,才听到老皇帝低沉的声音响起。 “来人。” 门被轻轻推开,内侍总管低头弯腰得进来,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的鞋尖。. 老皇帝眼皮也不抬地吩咐,“宣余蕊蕊立即来见朕。” 桃花镇,驿站。 慕容诺眼睁睁看着左卿卿骑马狂奔而去,本来在马车边说话的伍三七、易有言和慕容承一起向她跑过来。 “姐姐,左卿卿这是干嘛去了?” “王妃,出什么事了?” 慕容诺转头看向三人,指了指屋内蜷缩在床上的身影,才道:“小喜醒了。” 伍三七微微一愣。 慕容承一脸不解,“姐我问的是左卿卿啊!” “小喜……好像恢复神智了。”慕容诺又道。 “姐,你是怎么了?你是分不清左卿卿和小喜了吗?”慕容承急得直挠头。 伍三七却立即道:“王妃,咱们马上回城吧,这件事要马上禀告王爷才行。” “好。” 慕容诺点点头,转身去屋里把小喜安抚好之后,带着她重新出来,易有言打量小喜一眼,走上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小喜,这是什么?” “鼻子。”小喜怯怯得看了一眼慕容诺,后者眼神鼓励了她一下。 “这个呢?” “嘴巴。” “这个呢?” “木,木盒子。” “你再看看这个。” 易有言从随身的木盒里拿出一个白布包着的小稻草人,这是他们验尸结束再次封棺时,意外在棺材角落里找到的,才巴掌大小,又黑又脏,几乎烂的不成样子,但小喜只看了一眼,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便再次夺眶而出。 “是我弟弟的,是爹给他做的稻草人!” 慕容诺他们相互对视,易有言点了点头, “看来她的话可以作为呈堂证供了。” “走吧,咱们赶紧去追左卿卿,她跑到那么急,可别半道上出事了。”慕容承才没心思管什么证不证供,急急忙忙转身向马车那边走。 守在这里的暗卫都被伍三七调走了,这里留下的马和马车刚好够把他们和那两具骸骨一起带回去。 怕小喜坐马车里害怕,伍三七带着她坐在一匹马上,嘱咐她在背后紧紧抓着自己衣服。 易有言负责驾车,慕容诺在车里看守骸骨,以免路上颠簸损坏了重要线索。 他们正要出发,却听到院子外急促的马蹄声如蜂拥而来。 第五百三十五章 这是你的吗? 慕容诺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我,便看到一队身着铠甲的女子策马而来。篳趣閣 好几个人的手上拽着长长的麻绳,每一根绳子的另一端大绑着一个满身狼狈的男子。 “穆将军。”伍三七和易有言拱手行礼。 为首的穆野轻轻颔首,看向视线扫过其他人,落到慕容诺身上,也拱手行了个礼,“微臣参见王妃娘娘。” “免礼,不客气。”慕容诺摆摆手,“穆将军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一点皮肉伤,算不得什么。”穆野回答。 慕容诺指着那些被绑着的男子问:“矿山上抓到的吗?” 穆野点点头,“都是楚国人,总共十二个,我们打算在驿站歇歇脚,再把人送去大理寺交给王爷。” “我们也正要去大理寺。”慕容诺道。 伍三七骑着马到穆野跟前,指了指身后的小喜,“穆将军,这丫头交给你们了,我还从来没带过女子骑马,就怕一会儿把她给颠飞了。” 几个女士兵忍不住偷笑。 穆野还是那副英姿威武的样子,眼神示意身边的一个女兵,将小喜接到了自己的马上,又拿了个披风将小丫头裹着,小喜一脸感激得笑了。 等士兵们稍事休息之后,神木军便随着慕容诺他们几个一起向咸城赶去,路上,穆野没有再骑马,反倒是和慕容诺一起坐在马车里。 慕容诺偷偷打量她一眼,那单刀跨马的坐姿一看便是坐不惯马车的。 “这车里放着两具骸骨,穆将军不忌讳吗?”慕容诺打开了话题。 穆野淡淡一笑,“打过仗的人,一身杀戮煞气,对什么都不忌讳。倒是王妃娘娘又让微臣有了新的认识。” 看着那张与云娘一模一样的脸,慕容诺也不自觉得对她更亲近一些。 “骸骨只是人的另一种样子,活着的,死了的,不都是人嘛。” 看到慕容诺的笑容,穆野也好像放松了一些,嘴角轻轻弯起来,“王妃娘娘真是这世间难得的女子。” “穆将军也一样,巾帼不让须眉,是靖国女子的榜样。”慕容诺竖起大拇指。 穆野笑出声来,笑声爽朗清脆。 “没想到王妃娘娘也是性情中人,可惜微臣没能早一点认识您,上次中秋宴的事,微臣一直记在心里,您和王爷的大恩,来日微臣一定会回报的。” “所以穆将军选择坐马车回城,是为了来向我道谢的吗?”慕容诺笑吟吟得问。 穆野摇了摇头。 “靖楚边境以渭水为界,凉州是要塞重镇,微臣知道前些日子王爷派云娘去了凉州,而恰好此时七王爷正带着三千亲卫精锐返回咸城,凉州虽有胡将军坐镇,但七王爷一动身,凉州军队的金汤之势必会有所松动。” 看着慕容诺略显迷惑的眼神,穆野顿了顿,继续问道:“微臣想知道九王爷对凉州是否……” 皇宫,荣安殿。 “皇上,余姑娘来了。”內侍总管低着头把人带了进来。 余蕊蕊跨进门,便看到站在一片散落的棋子中间披满狼狈的沐清风,眼神蓦得惊了一下,强自镇定下来跪拜行礼。 “参见皇上,参见九王爷。” “平身。” 老皇帝抬手一指沐清风,“他说你威胁左问青,让他***了,可有此事啊?” “民女只是听从皇上吩咐,去大理寺里向左大人传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左大人他……死了吗?” “余蕊蕊。” 沐清风声音低沉冰冷,“本王在牢房里找到了重要证物,能证明你从宫中带出白磷送到牢房里,而左问青正是用白磷***身亡,作为此案的嫌疑人,本王要带你回大理寺进行审查。” “有什么疑虑,你在这儿问清楚便是,皇后关在冷宫里,需要有人服 侍。”老皇帝突然开口。 沐清风蹙起眉头。老皇帝表态这意思,他今日不可能带不走余蕊蕊了。 他略一思忖,抬步走到余蕊蕊面前,摊开手心展示那枚小小的玉锁。 “这是你的东西吗?” 余蕊蕊抬头一眼扫过,“这……” 第五百三十六章 他因你而死 余蕊蕊刚要回答,沐清风却严肃得出言提醒: “你仔细看清楚,在皇上面前撒谎是欺君之罪,你应该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 “……” 到嘴边的话,像是被无形的威压逼了回去,余蕊蕊仰起头对上沐清风的眼睛,黑眸里的冷意,让她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寒颤。 见她不说话,沐清风再次开口,“在你之前,没有别的女子进入过关押左问青的牢房。” 余蕊蕊脸色煞白,紧绷着嘴唇,好半天才轻轻一颔首,“是。” “是什么?” 沐清风继续逼问。 余蕊蕊一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却没能完全控制声音里的颤抖,“是民女的玉锁。” “很好。” 沐清风眼光冷冷一闪,转身瞬间,嘴角轻轻一挑,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他再度看向老皇帝,“父皇,余蕊蕊曾去过大理寺监牢,遗落了一枚玉锁这件事,儿臣相信已经没有任何差错了吧?” “嗯。”老皇帝脸色阴沉沉的,愠怒从眉间弥散,源源不绝。 沐清风仿佛看不见,又道:“那么对于她将白……”. “咳咳……” 老皇帝突然用力咳嗽起来。 一旁,内侍总管快步走上前,提醒道:“您该服用丹药了,沐仙阁的道长在偏殿等着您,黄酒也温好了,不如您先歇会儿吧?” 老皇帝又咳了好几声才缓下来,扶着内侍总管递过来的手转身向偏殿走,路过沐清风身边瞥了他一眼,“给朕在这儿等着。” 又走了两步,从内侍总管袖笼里拽出一块雪绸手帕,转身甩到沐清风身上,“把你那张脸擦干净,朕看了闹心!” 手帕薄如蝉翼,顺着沐清风的衣服缓缓滑落,被他抬手接住。 背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完全听不见了,他才拿着手帕擦拭脸上的血迹。 跪在地上的余蕊蕊一动不动,皇上没有吩咐她什么,可没有吩咐,便也是吩咐,她迟疑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那枚玉锁是假的。” “本王知道。” 沐清风将染了血污的手帕一层层叠着,动作缓慢而仔细,直到叠成小豆腐块的样子,他才继续道:“赶制的东西,自然不如原物精细。” “你……”余蕊蕊瞪大了眼睛。 这一瞬间,她好像才反应过来,沐清风方才那番逼问的真正用意,可是……已经没有反悔重来的机会了。 “你知道了?!”她声音颤抖得问。 沐清风一声冷笑。 “余蕊蕊,你真的以为你这样做,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吗?你太不了解做一颗棋子,尤其是皇室的棋子会有什么后果,本王曾念在你对诺儿有几分真心,对你网开一面,也给过你离开的机会,可惜你和你那个愚忠的父亲根本看不清局势。” “我……” 余蕊蕊浑身颤抖,整个人就好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她压抑着哽咽,“王爷,我只是听命而为,我没有选择……” “你没有吗?”沐清风眯了眯眼,渗人的冷光如刀刃横割,“不,从你进大理寺那一刻,你已经选了。” “……” 余蕊蕊瘫坐在地上,无力得一遍遍摇头,“这不是我的选择,我……”她缓缓抬头,带着一丝丝殷切问:“左大人真的死了吗?他因我而死?” “他因你而死。”沐清风一字一顿得重复了一遍。 “我不知道……我不能问,也不能去想,可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那么玉锁呢?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吗?” 余蕊蕊猛得抬头,对上沐清风冷厉至极的视线,眼眶里颤动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第五百三十七章 进宫 两个时辰后。 皇宫,二门外。 “驾!” 马蹄狂奔。 穆野带着慕容诺骑马冲进宫二门,她有将军令,守门的侍卫不得阻拦。 一直到最后一道宫门前,她们才停下来。 “王妃娘娘,您别担心,王爷足智多谋,他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的。” 自从在大理寺听说了大牢起火,沐清风直奔皇宫之后,慕容诺的眉头便没有放松过,这太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还有余蕊蕊,那小虎妞到底是怎么了? 还好有穆野在,可以直接带她进宫,也幸好她们有一个很好的面圣理由。 “穆将军。”守门侍卫上前问话,“为何事进宫?” “本将军和王妃娘娘在矿山抓获一批暗中开采硝石的楚国人,需要马上禀报皇上。” 穆野一脸严肃。 守门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立马道:“将军和王妃娘娘请稍后,卑职立即去通报。”. “快去吧。”穆野点了点头。 没等一盏茶的功夫,侍卫便跑了回来,一起来的还有跟在皇上身边的内侍总管。 “老奴参见九王妃娘娘,参见穆将军。” “皇上可要召见我们?”木也就急忙问。 内侍总管走得急,哼哧哼哧得喘着气,连连点头,“皇上一听就急了,派老奴赶紧来接您们二位去荣安殿呢!快跟老奴走吧。” 穆野和慕容诺对视一眼,都暗自松了口气。 去荣安殿的路上,慕容诺旁敲侧击地问:“我们刚刚回来,听说九王爷先进宫了,他也在荣安殿吗?” “在呐,哎……”内侍总管转头看了慕容诺一眼,眉头紧蹙,眼睛都挤成两个小三角了,“九王妃娘娘,逮着机会,您可千万好好劝一劝九王爷吧。” 慕容诺心里咯噔一下,藏在衣袖下的手不自觉攥成了拳头,“他怎么了?” “为了今日大理寺起火的事情,九王爷非要带走余姑娘审查,这不就是一个犯人自己把自己烧死了,按照畏罪自杀处理了便是了,可九王爷就是不肯罢休,这余姑娘好歹也伺候了他半年时间,那可是一点点情分也不顾念呐!” 说着,內侍总管又好像反应过来,讪笑着转而道:“当然,这余姑娘和九王爷如今半点关系也没有了,王爷又一向是秉公执法,他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既然是应该的,为何迟迟没把余姑娘带出宫?”穆野立即问。 內侍总管叹了口气,“九王爷这么做,不就是分明要把这事儿往大了查嘛,可是皇上不愿意啊。” “您的意思是,皇上希望此事敷衍过去?”慕容诺皱了皱眉。 內侍总管吓了一跳,左右张望了一圈,才讳莫如深似的道:“九王妃娘娘,您可不能这么说啊,敷衍这两个字,那是大错特错!皇上一向爱民如子,对待臣子更是爱戴关怀,怎么可能会敷衍谁呢。 这不,皇上也允准九王爷调查余姑娘了,就在荣安殿里查着呢,所以才没出宫去。” 慕容诺和穆野飞快对视了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 一路走进了荣安殿里,內侍总管将她们二人送到了便没再进门。 慕容诺一进主殿大门,便看到沐清风衣裳脏兮兮的站在一片散落的棋子中间,旁边余蕊蕊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老皇帝却不在殿内。 她听朱大人说了,大牢着火的时候,沐清风不听劝得冲了进去,还把手给灼伤了。 现在只是看到他的背影,她的心就跟被烙红的铁钳揪起来似的难受。 听到动静,沐清风转过身,看到慕容诺和穆野一起走进来,眼神微微一跳。 “你们怎么来了?” “穆将军她们又抓到一批楚国人,特地来禀报 皇上,我……” 慕容诺没说下去,眼眶酸酸的,她看到沐清风额角残留的血迹和头顶上被血黏住的发丝,再视线落下,瞥见沐清风身边不远处地上已经裂开的棋盒和盒子上淡淡的血迹,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挨打了。 慕容诺快步走到他身边,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规矩,把自己的手轻轻塞进他垂在身侧,虚握空拳的手心里。 很小心得避开他被灼伤的伤口,慢慢得与他的手握在一起,恨不得把自己的心疼和温度都传过去。 “我没事。” 沐清风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悄悄安抚她。 慕容诺强忍泪意,对他调皮得眨了眨眼,“我陪你。” 门外,响起內侍总管的声音。 “皇上驾到。” 第五百三十八章 审问楚国人 “参见父皇(皇上)。” 四人一起行礼。 老皇帝坐下来,扫视一圈才板着脸道:“今天的事儿还真不少,朕的儿子不让朕省心,还好朕的将军立了个大功,不然再多丹药也续不了朕的老命!哼!” 四人集体面色尴尬了一瞬间。 老皇帝还真是一点都不想给沐清风面子了啊。 “穆将军,你来说说看,在矿山抓的那些楚国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穆野上前一步,大概说了一下在矿山抓捕楚国人和发现几处山洞藏匿点的过程,然后道:“皇上,此事原是九王爷和九王妃娘娘办差时发现苗头,因为矿山属于微臣管辖范围,所以才又神木军负责搜山,第一批找到的楚国人都送去大理寺审查,不但承认是在偷偷开采硝石,还刺杀九王爷,幸好九王爷临危不乱,才制服那帮狡猾的楚国人。” 老皇帝眉头紧紧蹙起来,表情十分复杂,“朕刚说了他,你就替他表现,穆将军,你和他是一伙儿的?” 穆野眼都不眨就给跪下了。 “皇上,绝无此事!微臣所说一切均有人可以证明!” 老皇帝眉间的褶皱松散开,又看向沐清风,语气仍旧责备,“矿山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及时禀报,你想干什么?身为大理寺少卿,有这么大的事不好好追查,去管一个犯人***的小事,你这就是,是滥用职权,是玩忽职守!” 他气的连拍桌子,桌上剩下的棋子乱跳着飞了出去。 慕容诺听得眼睛都瞪直了,心里大呼一万个好家伙,什么叫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什么叫睁着眼说瞎话,这难道是续命丹药的副作用吗? “父皇!”她忍不住开口,突然感觉手指被沐清风不轻不重得捏了捏,正要冲出喉咙的话又被她硬生生吞了回去。 老皇帝一眼瞥过来,“想说什么?朕可没拦着你,说!” 慕容诺眼珠一转,道:“父皇,儿臣只是想起在杂书上看到的一首诗,十分有趣,想说来让您开心开心。” “哦?那你说说看。” “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慕容诺一本正经得念诗,刚一念完,旁边的沐清风就没憋住弯起了嘴角。 老皇帝脸都僵住了,眼看要发青,又似要变红,转转闪闪,好不奇怪。 大殿里,静得吓人。 “原来不知道,你这张嘴倒是厉害。” 老皇帝终于控制住了脸色,皮笑肉不笑得冷哼一声,“哼,你觉得朕欺负你夫君了是吧?” “儿臣不敢。”慕容诺很识时务得福了一礼。 老皇帝转过眼,这才继续看向穆野,“抓回来的楚国人呢?朕要亲自审问他们。” “在宫外,微臣马上派人押送进宫。”穆野道。 老皇帝颔首,“速去速回。” “是!” 穆野转身退出大殿,等她离开,老皇帝又对着余蕊蕊道:“起来吧,别一直跪着了,跪着也解决不了问题,这九王爷的‘救兵"来了,你就得好好受着,谁让你没有‘救兵"呢。” 余蕊蕊扶着地板,双腿抖了好几下才勉强站起来,声音有些无力。 “皇上,民女相信九王爷会秉公查办,不会将此事办成冤假错案。”篳趣閣 “依朕所见,此案的审查就到此为止吧。” 老皇帝状似无意得瞥了一眼沐清风,话对着余蕊蕊继续道:“你去大牢里传话,落下点东西也是无心之失,再说,倘若左问青不想畏罪***,就算在牢里点了火,他也会想尽办法跑出来,既然是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又何须浪费时间追究下去,眼下楚国人藏在矿山里偷偷开采硝石,或许牵扯两国战事,这才是最要紧的。” “皇上说的是,民女谨遵 皇上和九王爷吩咐,若有需要之时,民女愿意随时配合王爷的调查。”余蕊蕊低着头接话。 老皇帝满意得一点头,转看向沐清风,却是不发一言,老皇帝又耷拉下脸来。 “怎么,国家大事孰轻孰重,你也看不清了?刚才受的伤,还没让你脑子清醒过来?” “父皇顾全大局,是儿臣思虑短浅了。” 沐清风终于说话。 虽然态度不明确,但总算松了口,老皇帝狠狠吐出一口浊气。 又等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穆野才和几个宫中侍卫押着三个楚国人进入大殿,经过在山里几天几夜的追捕,楚国人都像是泥里打了几百遍滚似的,赤足上布满了血污。 “皇上饶命啊,饶命啊!” 刚一跪下,他们就狠命磕头求饶,一副贪生怕死的样子。 这让穆野想起之前公堂审查第一批楚国人时,他们也是这么装的,她刚想出言教训,却被沐清风一个眼神阻止。 老皇帝对他们的求饶并没看在眼里,直接问道:“谁指派你们去开采硝石的?” “没,没人……是我们想在咸城里挣大钱,听说矿山资源多,我们才去的。” 啪! 老皇帝一拍桌子,冷喝道:“矿山封禁七年,一直没有出过动静,而你们连找都不用找,就知道矿源的位置,这显然是靖国有内应,而且这个人对矿山的情况十分了解,朕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不从实招来,就一个接一个脑瓜落地!” “皇上饶命啊!!!” 又是一阵哭喊连天。 其中一个楚国人抹着眼泪道:“皇上别杀我们,我们什么都招了,求皇上放我们一条生路啊!” 一旁,沐清风蹙起眉头,被慕容诺发现,压低声音问:“该不会是要攀扯你了吧?” “也有可能是穆野。”沐清风用更低的声音道。 “那怎么办?” “静观其变。” 老皇帝对自己的审问能力正有几分暗自得意,直接站了起来,俾睨着那三个楚国人,用更威严的声音问:“到底是谁?” “皇上,指使我们偷采硝石的是……” 第五百三十九章 你给我住手! “是靖国的皇后娘娘!” 什么?! 大殿里一片愕然。 老皇帝脸色唰的一下铁青至极,冲上去两步抬脚就把一个楚国人狠狠踹翻,“胆敢诬陷靖国皇后,好大的狗胆!来人!立刻给朕活剐了他们!” 气不过,他又冲到另一个楚国人跟前抬脚一踹。 一群侍卫冲进来抓人,三个楚国人哀哀求饶,又是拜又是磕头。 “皇上,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啊!” “饶命,饶命……”. “真的是皇后娘娘,我们有证据!皇后娘娘的证据!” 一旁,沐清风皱了皱眉,终于开口,“什么证据?” 听他这么一问话,冲进来要抓人的侍卫都停下了动作,又见老皇帝只是气愤难当却没有发话,他们便静默得退到两侧等候。 其中一个楚国人从怀里拿出了三支金灿灿的凤羽。 “这些是皇后娘娘派人送给我们的报酬。” “这是……” 慕容诺仔细观察着,重阳宴那晚似乎在雍华宫里见过这种金凤羽,用纯金打造,羽毛根根分明,栩栩如生,好像是在…… “这还真是皇后宫里的东西。”老皇帝拿着金凤羽看了一眼,就立刻确认了,“皇后册封大典时,朕命工匠为她打造的凤冠,用的便是这种金凤羽。” 啪。 慕容诺脑海里如灵光一闪,回忆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镶嵌金凤羽的凤冠,正是那晚戴在皇后头上的!但是那时她并未察觉金凤羽有残缺啊。 而且如果真的缺少了,皇后怎么可能还那么堂而皇之得戴在头上? 正当慕容诺不得其解时,老皇帝已经冷冷命令道:“传皇后立即来荣安殿。” “是!”门外內侍总管着急忙慌得跑了。 左丞相府。 藤萝头发散乱得摔坐在地上,一身大红嫁衣被刺破了好几道口子,嫁衣下白润如玉的肌肤和红色鸳鸯肚兜若隐若现。 “左卿卿!你给我住手!!咳咳……”虚弱而急促的喘息声从背后传来。 左卿卿却仿若未闻,手上剑花一挽,唰的一扫,那闪着寒光的剑尖便用力抵在藤萝的脖颈上,仿佛只要手腕再施加一分力,便能割裂那脆弱的皮肉,任鲜血飞溅。 “你对我哥做了什么!说!!!” 左卿卿眼眶通红,几乎要怒发冲冠。 她一回来,就看到藤萝被几个婆子簇拥着试穿新制的嫁衣,婆子们都尊称她左丞相夫人,藤萝笑得那么灿烂得意。 可是她哥斜靠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却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身形消瘦,精神萎靡,眼神痴痴傻傻得看藤萝。 她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不该在明知道有个妖女来家里之后,只是跑回来大闹了一场便跑出去,更不该这几日对哥哥和这个家不闻不问,放任这个妖女祸害自己最重要的亲人!!! “你杀了她,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身后,再次传来左承恩虚弱却坚定的声音。 左卿卿气得要发狂了,“啊!!!”的一声怒吼,反手抽剑硬生生斩断旁边的四方桌,桌面一劈两半,摆在上面的红烛和红喜字被震得乱飞出去。 “左承恩!”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左卿卿回首,盯着左承恩的眼神冰冷而陌生,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眼前的人,“明日你要是真娶她,我就和你断绝兄妹关系,再也不会踏进这个家门一步!” 哐! 左卿卿一脚踢飞滚落到脚边的烛台,提着剑大步冲了出去。 屋里的几个婆子吓得蜷缩在角落里,哆哆嗦嗦不敢出声,一地的凌乱,让原本的喜庆成了一场笑话。 藤萝无声得流着眼泪,脖 颈边的一道血痕很是显眼。 左承恩面无表情得环顾一圈,扶着软塌的扶手慢慢站起来,拿起摆在矮凳上的披风慢慢走到藤萝身边,温柔得将披风覆盖在她身上,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随后,他又看向那几个婆子,吩咐道:“被弄坏的东西,麻烦你们再去置办一些回来吧,明日的婚宴会照常举行,还请各位不要被今日的事惊扰,婚宴结束后,本官和夫人会好好感谢各位。” “大人客气了。” “奴婢们这就去采办,左大人和夫人先休息休息吧。” 几个婆子相互搀扶着离开了房间。 藤萝抬起眼泪与左承恩对视了一眼,然后轻轻向他的怀里依靠,“大人,是我害了你。” “能和你成婚,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怎能说是害。”左承恩低下头,温柔而深情得看着藤萝。 藤萝身子一颤,眼泪更加汹涌,“对不起……” 第五百四十章 局中局 皇宫,荣安殿。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內侍总管一声高唱,一身素衣的皇后慕容锦华缓缓走进了大殿。 她虽幽禁冷宫,但仍旧是靖国皇后,一进门,所有人都向她跪拜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吧。” 慕容锦华直视前方,一步步走到了老皇帝面前跪下,“参见皇上。” “皇后,朕有话要问你。”老皇帝态度冷淡。 慕容锦华点了点头。 老皇帝指着那三个楚国人问:“你可认识他们?” 慕容锦华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不认识。” “他们是穆将军从矿山抓回来的楚国人,偷偷开采硝石已经有些日子了,据他们自己说是受人之命。”老皇帝不紧不慢道。 慕容锦华依旧面色平静,“就算有人想偷盗矿石,大可就近安排手下,偏偏用了楚国人,臣妾以为此事并非表面所见,这背后主谋肯定另有目的,皇上,此事务必要彻查到底啊。” 这番话,把大殿里站着的几个人都给听懵了。 老皇帝也皱了皱眉头,拿起桌上的金凤羽问道:“皇后,还认识这东西吗?” 慕容锦华扫了一眼便点头道:“是臣妾凤冠上的金凤羽,册封大典那年,皇上亲自吩咐工匠为臣妾打造,每一根凤羽上都有九十九根羽丝,象征着皇上与臣妾的夫妻情谊天长地久。” “看来你记得很清楚,那么皇后又是否清楚,为何这东西现在到了朕的手里?” “臣妾不知。” 老皇帝一声冷哼,“这三个楚国人刚才已经亲口承认,是你派人将金凤羽作为报酬送给他们,让他们偷偷开采矿山硝石!” 慕容锦华猝然一惊,一下子定在原地,浑身像是被施了咒似的僵住。 老皇帝把金凤羽重重扔回桌上,哐当的声音像是砸在皇后的脸上,他脸色阴沉得继续追问:“皇后,为何找楚国人开采矿石?你和楚国到底有什么勾结?还不快说!” 慕容锦华瞬间红了眼眶,长睫眨了眨,便染上水蒙蒙一层,眼泪却强忍在眼眶里,水汪汪得颤着就是不肯流出来。 老皇帝看着她那双眼睛,夫妻多年,他怎么会读不懂那是什么表情。 “皇后,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不自觉得,他语气又少了几分咄咄逼人。 慕容锦华垂眸,片刻,才声音微哑得开口,“自从重阳宴后,臣妾便没有再见过那顶凤冠,更不知丢失了金凤羽,皇上,臣妾是被诬陷的。” “凤冠在你的雍华宫里,一直由你亲自保管。”老皇帝道。 慕容锦华道:“重阳宴那晚,臣妾中毒昏迷不醒,中间发生过什么一概不知,醒来之后便被皇上打入冷宫,雍华宫所有內侍和奴婢也都关押了起来,试问,臣妾如何从冷宫里拿到金凤羽,又如何在囚禁之时派人将金凤羽送出宫去?” “……” 老皇帝拧着眉头沉默了。 慕容锦华继续道:“关于这些日子以来臣妾在冷宫的行踪,余姑娘可以为臣妾作证。” 她没有回头,余蕊蕊便自觉得上前一步,跪在了她斜后方的地上,禀告道:“皇上,民女可以证明,皇后娘娘这几日并未离开冷宫半步,也不曾见过什么凤冠和金凤羽。” “那为何这东西,到了楚国人的手里?”老皇帝更是匪夷所思起来。 另一边,并排站着的慕容诺、沐清风和穆野悄悄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隐隐不妙的意思。篳趣閣 这个局,看着是冲皇后而来,但实际上好像……是个局中局啊! 此时,慕容锦华面色冷冷道:“这些日子雍华宫一直封禁,任何人不得踏足,金凤羽被偷走的机会只可能在重阳宴那一晚上,皇上,只要查明那晚谁曾去过臣 妾的寝宫,便能推测是谁偷走的金凤羽!” “依照皇后所言,那晚朕曾安排穆将军和诺儿一起调查皇宫闹鬼一事,她们在雍华宫里找到一面西域进贡铜镜,正是发现铜镜上缺失的水晶,才揭开鬼影的秘密。” 老皇帝喃喃自语,突然将视线慢慢转向了穆野和并排站着的慕容诺,“那晚,你们俩谁进入过雍华宫?” 第五百四十一章 你可承认? 慕容诺身子微微一动,刚想抬脚上前,却被穆野暗中往后轻轻一推。 她挡在她的前面走上前,单膝跪地。 “回皇上,是微臣进入的雍华宫,但微臣并未见过什么凤冠,也不认识这些楚国人。” 随着穆野的回应,跪在更前面的慕容锦华微不可察得勾了一下嘴角。 这时,沐清风也站了出来。 “父皇,这件事若是穆将军所为,她没有理由带着神木军彻夜不眠地搜山,把藏在矿山里的楚国人都抓回来。” “你说得很对。”老皇帝若有所思得点点头,“穆将军一家的忠君为国,朕并不怀疑。” “老穆将军一生为国尽忠,皇上念其贡献,亲封穆野为靖国第一位女将军,却不知这位女将军根本不是老穆将军的亲生女儿。” 皇后慕容锦华语气平平得说道。 老皇帝眉毛一抖,“皇后,你这消息从何而来?” “皇上,重阳宴之前,臣妾就曾收到密报,穆野乃是老穆将军的养女,此外,她的真实身份和楚国有关,臣妾担心穆野对手握兵权,又身在京都,若是真的生有异心恐怕会对皇上不利,所以才想法子设局,目的只为逼着穆野交出神木军的指挥权。” “那你为何不直接向朕禀明一切?” “此密报是由楚国传回,没有切实证据,臣妾想先看看穆野对交还神木军指挥权的态度,也等调查清楚之后再禀明皇上,不曾想重阳宴那晚,臣妾会中毒昏迷,更没想到自己也中了圈套,被皇上打入冷宫。” 慕容锦华紧绷许久的表情终于松动,低垂着眼皮,长睫之下一颗积蓄已久的泪滚落而出,顺着她不施粉黛的面容滑下去,那一抹若有似无的泪痕,令老皇帝微微动容。 他看向跪在后面的穆野,“穆将军,皇后所言,你可承认?” “微臣确实是父亲的养女。” 穆野表情严肃,谈及从未公之于众的身世,令她每一个字都不得不更加谨慎,稍有差池,今日只怕后果难料。 不等她继续说话,沐清风抢先道:“父皇,神木军是在穆将军带领下才有今日,若她朕对靖国生有二心,也无法策反整个神木军,她所做一切又是为何?儿臣相信,穆将军不会对靖国不忠,更没有构陷母后的动机。” “诬陷本宫,自然是有动机的。” 慕容锦华侧目看过去,眼神冰冷而犀利,“靖楚之战,一触即发,此时边境早有消息,楚越已经达成秘密合谋,以南西夹击之势,自三赞山和渭河发起攻打,使靖国腹背受敌难以抵抗。 根据本宫收到的密报,战事一旦打响,靖国之中还有一波里应外合之势,这楚国的内应便是手握兵权的穆野,而与之联手的越国……” 她突然停顿下来。 眼光直直得扫向慕容诺。 慕容诺心头猛地咯噔一下,不是吧?那件事,皇后也知道?!! “与之联手的越国又是何人?”老皇帝好似并不意外。 “越国郡主,慕容诺。”. 几个字,慕容锦华掷地有声,足以穿透大殿里每个人的耳朵。 慕容诺情不自禁得屏住了呼吸。 穆野也是一脸惊愕。 “皇上,微臣并不知……” “母后。” 沐清风神情淡淡得开口,“你为何认定诺儿是越国郡主?” “自然是……” 慕容锦华正要说话,沐清风却再次打断, “此事非同小可,不但涉及穆将军,更涉及儿臣和右丞相夫妇,一旦证实,从内宫皇嗣到朝堂和军队,一众相关人等也无法洗脱通敌叛国之嫌。朝野上下,也将引发巨大的震荡。” “你什么意思?”慕容锦华面色微变。 沐清风冷冷道:“儿臣的意思是 ,无论母后所言真假,此事已经牵扯重大,母后接下来所说的话,不仅是要给父皇一个交代,还有儿臣、慕容一族和靖***队,都需要一个交代。” “……” 慕容锦华对上沐清风的视线,一股无形的威压逼近,她暗自咬了咬后槽牙。 沐清风视线慢慢转向老皇帝。 “父皇,儿臣说的对吗?” “老九说的不错。” 老皇帝微一颔首,表情冷峻得对慕容锦华道:“诺儿是越国郡主,你有什么证据,拿出来吧。” 慕容锦华道:“证据不在臣妾这儿,但是……” 第五百四十二章 猎杀时刻 “但是臣妾知道有一枚玉锁,可以证明越国郡主的身份,而这枚玉锁正是慕容诺所有。” 慕容锦华咬牙道。 “你说……玉锁?”老皇帝顿时表情一变。 慕容锦华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老皇帝已经敛起那微妙的意味,只是吩咐道:“继续说下去。” “是。” 慕容锦华没有觉察到什么,信誓旦旦道:“那枚玉锁不仅仅是臣妾见过,余姑娘在王府时也曾见到过,还有……” 说着,慕容锦华从袖笼里拿出了一张纸。 站在后面的慕容诺和沐清风他们并不能看到纸上内容,但沐清风却看出了字迹来自何人。 “是左承恩。” 慕容诺心头一颤,左承恩也知道些什么?他和皇后是一伙儿的吗? 不等她再细想,皇后便将那张纸呈给了老皇帝。 “皇上,这是左丞相大人亲手所书,上面言明,他与慕容诺曾私定终身,也亲眼见过慕容诺身上有一枚玉锁,左丞相大人还将玉锁的图样画了下来,中秋夜宴时,臣妾便是依照此物发现了慕容诺的身世有问题。皇上,这并非臣妾一人猜测之言,而是人证物证俱在,绝不会有错的事实啊!” 说及激动之处,慕容锦华眼眶再度泛红,字字如泣,声音里有压抑的委屈更有必须除去靖国祸患的决绝。 慕容诺看着那道挺直的背影,耳边一遍遍回荡着她所说的话。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都分不清了。 她一直都没有完全获知原主的记忆,那些混乱零碎的碎片早已越来越模糊,此刻她连从记忆里找寻真正都答案都做不到。 心中如翻江倒海,混乱的浪潮一波波倾覆而来,她在席卷中迷失着,惊慌无措着。 左承恩、余蕊蕊和皇后,他们都说自己有玉锁,易有言也认定自己是他的姐姐,会不会……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温柔而有力的握住了慕容诺正不由自主颤抖且冰冷的手。 她猛一回神,抬眼便在一片水蒙蒙的泪花里看到了沐清风的脸,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束微光,轻而易举得穿透遮挡在眼前的泪。 那样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只要和他站在一起,再狂烈的翻江倒海,只会被他们踩在脚下。 她努力稳定心神,向沐清风轻轻点了一下头。 另一边。 老皇帝看着左承恩的证词和玉锁的图样,眉头死死拧在了一起。 就那么几行字,他好像看得很艰难,一字一字,翻来覆去得看,好半天没从字句间抬起头来。 慕容锦华乘胜追击,侧目暗示了一眼跪在她身后的余蕊蕊,然后对老皇帝道: “皇上,若您还有疑虑,大可问问余姑娘,她在王府时与慕容诺关系亲密,绝不会看错的。” 老皇帝没说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慕容锦华眼珠子一转,又催促身后,“蕊蕊,你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揪出内女干,可是大功一件,皇上和本宫必定会好好奖赏你和你父亲。” “皇后娘娘,民女……” 余蕊蕊面如土色,浑身抖得像筛糠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慕容锦华面露愠色,加重语气再催促,“蕊蕊,快说啊!本宫听你亲口说的那些话,现在当着皇上的面再说一遍!”. “娘娘……” 余蕊蕊满头冷汗,双手攥拳,指甲深深得陷进掌心,渗开一片湿润,鲜血顺着掌纹流到裙摆上,她却只有麻木,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看到她这幅模样,慕容锦华蓦得反应过来,她回头又瞥了一眼慕容诺和沐清风那边,居然没有任何惊慌失色。 这不对…… 她又马上看回老皇帝,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身后便传来沐清风的说话 声。 “父皇,这玉锁的图样有什么奇怪吗?要不让儿臣帮您辨认一下?” 沐清风牵着慕容诺脚步坚定得往前走了几步,仿佛一步步踏平方才由慕容锦华搅起的惊涛骇浪,刚好走到慕容锦华跪着的位置才停下。 他低下头,毫不掩饰得对上慕容锦华惊疑的视线,四目相对的那一瞬,沐清风幽深至极的黑眸里,除了冰冷,还有一种宛如猎杀的危险,让人不寒而栗。 慕容锦华身躯一抖,一阵阵寒意铺天盖地得向她笼罩而来,根本无可抵挡。 就在此时,老皇帝终于慢慢慢慢抬起头来,他看着慕容锦华,面无表情得问:“你告诉朕,玉锁现在在哪儿?” “在……在左丞相府!” 慕容锦华虽然慌了神,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老皇帝闭了闭眼,仰天深吸一口气,才猛然爆发一声怒喝,“慕容锦华,你究竟还要欺骗朕到什么时候!”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一大口污血 真龙一怒九霄颤。 整座荣安殿内外跪倒一片,仿佛那滔天的怒化为一座座山压在每一个人的后背,让人不敢抬头,更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慕容锦华,在被震慑回神之后,不顾一切得爬到老皇帝脚边,苦苦哀求着。 “皇,皇上,臣妾没有骗您啊!臣妾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相信你?” 老皇帝脸色铁青,把手上那张纸用力揉成一团扔到余蕊蕊身上,“你让她现在当着朕的面说,这张纸上的玉锁是谁的!”篳趣閣 “余蕊蕊,本宫命令你说!快说!!!”慕容锦华狠狠瞪过去。 余蕊蕊捡起掉在裙子上的纸团,染血的手指颤抖着一点点将纸展开来,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皇上,玉锁是,是……” 见她还在吞吞吐吐,慕容锦华眼眶通红得逼问,“是慕容诺的!是她的对不对?你点点头,快给本宫点头!” “皇后娘娘……”余蕊蕊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民女……玉锁……不是九王妃娘娘的……” 听到这个回答,慕容锦华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身子一软得瘫坐在地上。 同意惊讶的还有慕容诺。 不知道余蕊蕊为什么又改口了,更无法确定玉锁她到底见没见过。 可是看她颤抖的样子,惊恐无助的眼神,怎么好像不是在经历一场审问,更像是……走向死亡? 慕容锦华又想到了什么,转头拽着老皇帝的衣摆哀求着,“皇上,余蕊蕊一定是被威胁了,她不愿说实话不要紧,还有臣妾,臣妾可以证明,对了,还有左承恩,他也可以证明!” “母后。” 沐清风声音冷冷得打断道:“几个时辰前,今日儿臣在大理寺监牢里曾捡到一枚玉锁,您来之前,在父皇的见证下找到了它的主人,您看看,这玉锁和您所说的有没有什么区别?” 沐清风伸出手翻转手掌,老皇帝扔给他擦拭脸上血迹的手帕舒展滑落,而那枚白润的玉锁却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 慕容锦华脖子僵硬,很慢很慢得移转视线,在终于看到玉锁的那一瞬间,她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喊。 “不!!!” 她如发狂一般吼叫起来,“这是假的!是你!都是你的阴谋!你为了欺骗皇上保护慕容诺的诡计!” 她面目狰狞,满脸泪痕,转头抓着老皇帝哭喊:“皇上!传左承恩!他可以作证!他有那枚玉锁!沐清风他为了慕容诺对您犯下欺君之罪!您一定不要相信他啊!” 老皇帝一脚踹开慕容锦华,气的胸脯大喘,“都闹成这样了你还不死心是吧!好!朕就传旨,宣左承恩进宫见朕!速传!!!” 左府。 慕容承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左府大门前乱转。 直到看到藤萝搀扶着左承恩走出来,他才急急忙忙迎上去。 “未来大舅子,你可算出来了,左卿卿人呢?” 左承恩皱了皱眉,“不知道。” “你是她哥你怎么能不知道啊!你这……”慕容承上下打量他一眼,没好气得吐槽:“光顾着享受男欢女爱,对老爹和亲妹妹不闻不问,你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咳咳……如果承少爷是来骂本官的,请恕本官不便接待,你请回吧。”左承恩示意藤萝,扶着他就要转身回去。 慕容承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你爹都死在大理寺了,你就算不想管,总该告诉我左卿卿去哪儿了,我得陪着她一起给她爹收尸啊!” “你……” 左承恩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瞪直了眼睛盯着慕容承,“你说什么?!” 慕容承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拽他的手,“别,别这么瞪着我,你身上又 冰又冷,眼珠子鼓起来像死鱼似的,是人是鬼都快分不清了……” “你刚才说什么!!!”左承恩一声大吼打断他。 慕容承又被吓得一哆嗦,喉咙滚了两下才道:“你爹……死了,不过朱大人说他是***,是他自己不想活了,怨不得任何人啊!” 左承恩面色僵住,整个人犹如石化一般。 噗。 一大口污血突然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第五百四十四章 你食言了 眼看着左承恩要倒下去,藤萝又扶不住,慕容承手忙脚乱得去帮忙。 一边搀扶一边磕磕巴巴解释,“你说你激动就激动,怎么还喷血了,是不是最近夜里太操劳亏了气血啊?你可得把身子保住啊,左卿卿嫁进我们右丞相府之前,可就只有你这个哥哥一个亲人了。” “……”左承恩大半身子靠着藤萝,好不容易才站稳,嘴里含糊不清得说了一句什么。 慕容承皱了皱眉,凑近又问,“说啥呢?” “滚!” 这次听清了。 慕容承一脸尴尬得松了手,“那你既然不需要我在这儿帮忙,我就继续去找左卿卿了啊,大理寺那边就交给我们了,保证让你爹风光大葬,只是你这婚宴肯定是办不成了,你就别费心张罗了,好好养身子吧。” 一口气飞快说完,慕容承转头就跑了。 他前脚刚走,宫里来的马车便急匆匆得停在了门前。 半个时辰后。 皇宫,荣安殿。 左承恩一袭白衣,缓缓走进大殿。 老皇帝端坐在龙椅上,其他人分站两侧。 大殿里被重新收拾干净,不见一颗棋子,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微臣参见皇上。” 左承恩跪在地上,微微一抬头,便看见衣服被火熏黑的沐清风,但他也只是冷漠得一眼瞥过。 老皇帝打量着左承恩,轻轻蹙眉,“几日不见,左丞相怎么消瘦憔悴了不少。” “微臣有罪,愧对皇上多年器重和厚爱,这几日因父亲之事彻夜难眠,煎熬痛苦,这都是微臣自食恶果罢了。” 左承恩俯身磕了个头。 “忠孝难两全,朕知道你的难处,若换了是朕,可能所承受的煎熬不会比你少。” “多谢皇上体恤。” 左承恩又道:“皇上,进宫之前微臣已经得知父亲在大理寺牢房中***之事,微臣知道父亲犯了大错,本该罪责难逃,但如今……只求皇上能网开一面,恩准微臣为父亲收尸安葬,父亲应受罪责,微臣愿一力承担。” 老皇帝叹了口气,“你们成婚在即,如今却是黑发人送白发人,一切以丧礼为重,你只管安心去办,其他的事待丧期过后再说。” “多谢皇上。”左承恩又俯身磕了个头。 老皇帝道:“今日召你进宫,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个清楚,左丞相,你和九王妃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左承恩面色微愕,原本便苍白的脸色像是瞬间失了最后一丝血色。 “皇上,在九王妃出嫁之前,微臣确实与她私下见过几次面,九王妃师承魏贤大人,写的一手好字,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臣确实心中仰慕,但臣以左家列祖列宗发誓,绝无与九王妃有任何逾越伦理纲常之举,请皇上明鉴。” “既然如此,你为何会写这东西?” 老皇帝眼神示意沐清风,后者走到左承恩身边,慢慢弯下腰将那张染血的信纸递过去。 “九王爷,你食言了。” 虚弱且冰冷的声音传到沐清风耳边。 “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 沐清风慢慢站直身子,转身离开。 左承恩将信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道:“皇上,这信上字迹虽然足以以假乱真,但并不是微臣所写。” “怎么可能!” 慕容锦华冷喝出声,“这分明是从你府上送出,由你亲笔所写,左承恩你若敢欺君罔上,左家上下都难逃罪责!” “咳咳……” 左承恩咳了几声,才微微喘息着道:“微臣自然知道欺君罔上的后果,正因如此,微臣才不敢有所欺瞒,至于皇后娘娘您说这封信是从微臣府上送出,这正是微臣想要向皇上禀报的另外一件事。” “哦?你有何事 要禀报?”老皇帝问道。 左承恩道:“微臣府上有一名楚国间谍,这几日不但在茶水中下毒谋害微臣,更趁微臣中毒迷失神智后偷偷将一枚玉锁藏于微臣卧房枕下,现已被微臣人赃并获,正囚禁于府中,等候皇上处置。” “间谍?究竟是何人?” “正是微臣原本要娶的舞姬,藤萝。” 第五百四十五章 中毒不浅 左承恩一番话,更是让老皇帝眉头紧皱。 “既然那个舞姬是楚国间谍,为何也有一块玉锁?” 左承恩不动声色得看了一眼沐清风,从他指间瞥见一抹白润之后,他便镇定自若地道:“据微臣审问,藤萝承认是听从上级吩咐,伪造微臣手书和假玉锁来嫁祸给九王妃,若非微臣及时清醒,恐怕藤萝便会控制微臣神智,说出一些污蔑九王妃的谎言来。” “假玉锁?你可带来了?”老皇帝问。 左承恩从怀中拿出一枚白玉小锁双手呈上,老皇帝拿着看了看,又让穆清风将他手里的拿来一起比对。 看了好几遍,他才冷哼一声,“这越国的东西,到底粗糙些,真的还不如假的工艺精细。” 老皇帝将两枚玉锁一起给了沐清风,又转而问向左承恩: “藤萝给你下的是什么毒?” “娆花。” 老皇帝脸色又是一沉。 左承恩继续道:“藤萝给微臣的茶水中不仅有娆花,还有一味名叫刺枣茶的茶叶,混之使用毒性加剧,伤人根本,刺枣茶乃是越国产物,微臣断定,她也是想以此栽赃陷害九王妃。” “不错,如此一来,一切便能说通了。” 穆野上前两步,神情肃穆,拱手道:“皇上,从头到尾,就是有人要用玉锁和刺枣茶来坐实九王妃越国郡主的身份,甚至不惜对左丞相下毒手,还以微臣的身份加以构陷,为的恐怕还是微臣手中神木军的兵权。 此事若不是九王爷和左丞相明察秋毫,今日九王妃与微臣,甚至是九王爷和慕容一族都要背负无妄之灾,更甚者,靖国朝野动荡,人心惶惶,此人之野心,绝不可小觑!” 沐清风和慕容诺对视一眼,也走到穆野身边,异口同声道: “请父皇还儿臣一个公道。” 老皇帝表情复杂得侧目,看了一眼已经脸色煞白的慕容锦华,“皇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臣妾,”慕容锦华紧咬牙关,视线慢慢扫过并排站着的那几道身影,冰冷而麻木,“是被陷害的,求皇上明鉴。” 慕容诺忍不住看向慕容锦华。 哪怕到了证据确凿的时候,她还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的确是心理素质极其强大了。 但她现在更好奇的是那两块代表越国郡主的玉锁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半天,老皇帝才声音沉沉地发话,“你们都出去吧,朕有些话,要单独对皇后说。” “是!儿臣(微臣)告退。” 众人退到殿外,慕容诺才赶紧悄悄拉着沐清风走到一边。 “你怎么样?手上的伤怎么不处理一下再进宫,要是感染就不好了。” “我没事,左大人死了,有些事必须马上做,不然我们会陷入被动。” 沐清风下意识瞥了一眼神情恍惚跟出来的余蕊蕊。 慕容诺注意到他的视线,想了想,问:“玉锁的事,你一直都知道?” “算是吧。” 沐清风收回视线,看着小姑娘有几分心虚的小表情,实在不忍心责怪她的‘知情不报",叹了一口气道:“这皇城之中的勾心斗角,远比你想象的更加险恶复杂,诺儿,我所做一切只愿你平安无事,你只需记住这一点便好。” 慕容诺很是乖巧得点点头,“我明白的。” “我们还要好好感谢左丞相,是他答应与我设局请君入瓮,如今能用娆花下毒的人和用玉锁陷害你的人已经无可掩藏得交到了父皇面前。”沐清风道。. 慕容诺惊讶,“左丞相为了和你做局,不惜用自己的身子……” 看他那副模样,中毒可不浅啊! 沐清风皱了皱眉,道:“我暗中给过他陈老配置的清毒丸,可以压制娆花的毒性,但现在看来,藤萝所用的毒药 性有变,才会加剧毒性的伤噬,但他自己察觉到之后,也没有中断计划,确实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我们欠了他一个大人情。”慕容诺道。 “我去和他说几句话,你拿着这两枚玉锁还给余蕊蕊。”沐清风将玉锁放到她手里。 慕容诺终于意识过来,“还?你的意思是蕊蕊她……” 沐清风点头,“不然你以为皇后为何会以玉锁来构陷于你?不过父皇将玉锁都交给我,此举之意,是有意将越国郡主身在咸城一事压下,今日之后,她大概会幽禁深宫,不得再离开,若你知道些什么,不妨告诉她。” 说完,沐清风便转身向左承恩走了过去。 慕容诺捏了捏手心里的玉锁,犹豫片刻,才慢慢走到余蕊蕊面前。 “蕊蕊……” 第五百四十六章 是你杀了他 “姐姐,是我对不住你。”余蕊蕊对上慕容诺的视线,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慕容诺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帕子递给她,看到她手心里的血痕,还是没忍住有几分心疼。 “我相信你不是自愿的。” “可我还是将玉锁给了皇后娘娘,还答应她在皇上面前承认玉锁是你的,若不是九王爷打乱皇后的计划,恐怕我已经害了你和其他人……” “蕊蕊,你为什么要听皇后的命令?” 慕容诺很是不解。 余蕊蕊抿了抿唇,哽咽道:“只有皇后娘娘才知道我唯一的亲人的下落,姐姐,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根本不想当什么越国郡主,也不想卷入靖国和越国的纷争,我身上是越国的血脉,但吃靖国的粮食长大,我只愿过安宁平稳的日子。” “你一直在找你的亲人吗?”慕容诺脑海里浮现出易有言的身影。 余蕊蕊点了点头,“我答应父亲嫁给九王爷为侍妾,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父亲是七王爷的拥趸,这些年来一直暗中替皇后娘娘办了不少事,关于玉锁的来历,便是七王爷调查到的。” 慕容诺犹豫片刻,才道:“其实我知道你的亲人在哪。” “真的吗?!”余蕊蕊惊喜不已。 荣安殿内。 老皇帝神情冷漠得俾睨着跪在地上的那一道身影。 “朕对你很失望。” “皇上……” 慕容锦华低着头,如垂死挣扎般开口,“您一定要明鉴啊,臣妾与您夫妻多年,怎么会做出通敌叛国大逆不道之事,臣妾是靖国的皇后啊!!!”. 老皇帝一声冷嗤,“你以为,朕是到了今日才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慕容锦华猛然抬头,通红的眼眶中满是震惊。 老皇帝睨着她,就像从前那些温柔与情爱从未存在过,只是那么冷冰冰的,看着一个快要没有利用价值的失败者。 “你又输了,跟朕的儿子斗了这么些年,你除了借德妃的手杀了他母亲,好像再也没有赢过。” ”什么……” 慕容锦华整个人如石化般僵住。 “朕纵容你,对你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是因为什么?你的天姿国色?还是你的虚情假意?哦对了,还是你对朕下的娆花?” 每一句话,都仿佛一块巨石向慕容锦华狠狠砸过去,她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只剩了目瞪口呆。 “在靖国之中,你以为能动用的权利,都是朕默许给你的,包括这一次你设下的局。朕很期待,你能将老九逼入绝境,让他动用更多的手段来应对你的计策,没想到只是一枚小小的假玉锁,你便输得一塌糊涂。” “你从头到尾都知道……你……” 慕容锦华浑身不可抑制得颤抖起来,“原来你才是……” “执棋者,又怎么会让棋子知道棋盘的存在。” 被内侍重新收拾好的棋子都摆在老皇帝的手边,他伸手进棋盒里,拿出一颗黑子,放在空空荡荡的棋盘上。 “朕不会杀你。” “为何?” “朕始终欠你一条命。” 老皇帝的话,让慕容锦华眉心一跳,她好像想到了什么,顿时就像是被人按进了冰水里,身子不住得哆嗦着,张大嘴大口大口喘着气,却还是难以呼吸。 “是你……你杀了他……” 她无比艰难得发出几个嘶哑含糊的怪音。 第五百四十七章 皇后被废 老皇帝没有说话,往棋盘上摆放了几颗黑白子,认真得与自己对弈。 又拿起一颗白子时,看到边缘摔裂的缺口,他才停顿下来,盯着那处缺口如自言自语一般。 “他自出生便身子羸弱,走的时候也没受什么痛苦,很快,很安详。” 噗! 慕容锦华喷出一口血来,血水溅落在她素白的衣裙上,像是开出大片的血梅。她瞪大空洞无神的双眼,好似哀怨,又好似在笑,染血的嘴角不受控制得抽动着。 “我早该猜到了,我只是不愿相信,整座皇宫里的人都知道你独宠蕙妃,但她也只是你利用的棋子,是掩藏你肮脏血手的遮羞布罢了,你浑身上下没有一滴热血,你自私狠毒,你没有心!!!” “因为你的儿子继承不了皇位,你宁可通敌叛国,毁了靖国江山,也不让两位皇子继位,论狠毒,朕倒是输你一筹。”老皇帝斜睨她一眼。 慕容锦华被彻底激怒一般,表情狰狞得大吼着,“我的儿子有什么错!身子羸弱,他就该死吗?” 老皇帝将那枚残缺的白子扔到了一边,继续拿起一颗完好的落在棋盘上,徐徐道: “只是身子差了点,当个普通的皇子养着也算不得什么,但你有野心,还有慕容一族的支持,朕要让靖国这棵大树千秋万载得繁盛下去,绝不能将江山社稷交托给一株不够顽强的枝干。” “你胡说!这都是你的借口罢了!你是怕了吧?哈哈哈……” 慕容锦华慢慢爬起来,整个人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指着老皇帝声嘶力竭得笑起来,“你怕慕容云,当年他可是坚定不移支持先太子的人,你怕他威胁你的皇位,你才杀了我的儿子!”篳趣閣 老皇帝冷冷得瞥了她一眼,便有两个侍卫从暗处出来,重新将慕容锦华按跪在地上。 “沐珏,我要杀了你!” “放开我!!!我是皇后!” “我要和杀了我儿子的人同归于尽!放开我!!!” 她疯狂挣扎,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手脚并用得要挣脱束缚,却都只是徒劳。 等慕容锦华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尽了,被侍卫架着手臂就像一块悬挂的破布一样跪着,凌乱的长发下,只能听到她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老皇帝面前的棋局,再次到了胶着之时,他视线紧盯着棋盘,眉头紧锁着落下一子,才吩咐道:“把东西拿来吧。” “是。” 静候一旁的内侍总管走进隔间里,端着早已备好的笔墨圣旨和玉玺过来。 老皇帝提笔蘸墨,笔走游龙。 “传旨下去,皇后失德,旁惑乱言,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废居冷宫。朕念夫妇之义,养育皇子之功,其服食,侍从悉如旧,钦此。” “不!!!” 慕容锦华声音沙哑得叫喊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抽拉的破风箱里挤出来,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让我死!让我死!!!” 老皇帝在圣旨上按下玉玺,转身站起来,慢慢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得打量着她。 满头凌乱的青丝间,再也藏不住刺眼的白发。 “老七要回来了,朕留着你还有用。” “不……” “替朕挑拨老七和老九,让他们继续内斗,直到朕选定储君之选,这是你擅长的。” “不……” “你敢违抗朕的命令,朕会派人把二皇子的骸骨送去乱葬岗,哪怕到了阴曹地府,你这个做娘的也要愧对与他。” “沐珏,你好狠……” 荣安殿外。 慕容诺将易有言的事如实告诉了余蕊蕊。 听完她的话,余蕊蕊已经激动的泪流满面。 “原来我真的有个弟弟……七王爷的信里没 有骗我,这都是真的!” “你有什么想说的话,我可以替你转达,你放心,他一切都很好,只是一直在找你,也很担心你。”慕容诺道。 余蕊蕊想了想,正要说话,便听到荣安殿大门缓缓打开。 内侍总管快步向她们这边走来,行了礼便压低声音道: “余姑娘,皇上吩咐送您去冷宫,继续伺候慕容氏。” “慕容氏?” “皇后被废,稍后圣旨便会传下去了,余姑娘,您跟老奴进殿吧。” 第五百四十八章 最多拖三日 余蕊蕊跟着内侍总管向大殿走去,刚走了几步,又急急忙忙向内侍总管说了两句,然后跑回来。 “姐姐,请你帮我把玉锁交给易有言,告诉他,等我有机会出宫就会去找他,让他先不要离开咸城,也别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身份,千万保护好自己。”她对慕容诺说。 慕容诺点点头答应。 “你也保重自己,皇后失势,冷宫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你一定要忍耐下去,等着你和易有言团聚的那一天。” 余蕊蕊上前紧紧拥抱慕容诺,在她耳边轻语,“姐姐,我去大牢里传话时,左大人让我给皇上带了一句话……” 等她转身跑开,随着内侍总管进了荣安殿,慕容诺怔忪了片刻,才如释重负般叹了一口气。 玉锁之事尘埃落定,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块悬在心口的大石头落了地?她还是慕容云和齐嬛的女儿,是慕容承那个臭小子的姐姐。 一切都没有改变,真好。 她正要去找沐清风和左承恩,却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左丞相!” 慕容诺急忙回头,便看到左承恩倒在沐清风的怀里,一大片污血染在他的衣襟上,彻底昏迷了过去。 两个时辰之后。 大理寺,后堂。 陈得清在卧榻前一通忙活,又是针灸又是灌药,总算是把人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守在屋里的沐清风和慕容诺,还有左卿卿和慕容承也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伍三七从外面进来,禀报道: “王爷,左府已经翻遍了,没有找到藤萝,只在她的卧房里找到一些没有来得及处理的菊花茶,属下都带了回来。” 沐清风点了点头,“交给陈老吧。” 正拿着帕子擦汗的陈得清一听,眉毛差点竖起来,“我说九王爷,你可不能逮着老夫一个人使唤啊,老夫的医馆里还排着十几号病人呢!研究毒药的成分可不是普通的活儿,老夫没那功夫!” “做大夫不就是要治病救人么!你这老头子怎么这么冷血啊!”左卿卿一听就急眼了。 陈得清瞪她一眼,“小丫头你懂个屁!老夫浪费的时间能耽误救多少人?就你哥哥的命是命,别人都活该吃不上老夫的药,扎不上老夫的针是吧!” “你!”左卿卿二话不说拔剑就冲,被慕容诺强行给拉了回来。 陈得清瞥了一眼那高高举起明晃晃的长剑,眼皮都不带抖一下,语气又狂又傲,“哼,左丞相现在毒发全身,全靠老夫的几根针吊着命,你敢往老夫身上扎个窟窿,他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们去把菊花茶拿给易有言吧,他也能帮忙。”慕容诺抢下长剑,偷偷给慕容承使眼色。 慕容承从姐姐手里接过剑,倒也不含糊,一把扛起左卿卿挂在肩头上,转身就往门外走。.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你脚伤还没好……” 伍三七也很利索得拿着茶叶快步追了出去。 屋子里再度安静下来,沐清风才问道:“陈老,若没有解药,你有几成把握?” 慕容诺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向陈得清。 他竖起三根手指,琢磨了一下,又收回了两根,“就这么多。” “一成?!” 慕容诺没忍住惊呼。 陈得清摇摇脑袋,“就这一成,还得拼尽老夫一生医术和三年收成的鸢花呢!我告诉你们啊,真要走到那一步,就凭咱们的交情,医药费一个铜子儿都不能少!” 呃…… 沐清风和慕容诺面面相觑。 陈得清一边收拾自己的药箱,一边嘀咕着:“照我说,你们指望大理寺里的仵作研究毒药的成分,还不如赶紧去找那个下毒的,老夫的针最多拖个三日,三日之后 ,阎王亲自来收人,大罗神仙都拦不住!” 第五百四十九章 夜下归客 陈得清帮沐清风把手上和头上的伤给处理好才离开的。 照他所说,接下来一段日子,沐清风的双手想要不留疤痕,必须好好养护着,什么洗手或练剑就别想了,连动笔写字都得能免则免。 听陈得清这么交代,慕容诺才意识到沐清风手上的烧伤有多严重,但他愣是一字不提得扛到了现在。 想一想,她又忍不住酸了眼睛。 “余蕊蕊是不是有话让你带给易先生?”沐清风在小姑娘眼眶红起来之前岔开了话题。 她吸了两下鼻子,才点点头,“还有两句话,是她让我告诉你的。” 慕容诺便将余蕊蕊告诉她的那两句话复述给了沐清风。 “渭渭寒骨迎白雪,万万忠魂哭不归。” 沐清风默念了一遍,蹙着眉头陷入沉思。 慕容诺分析道:“我和易有言查验过魏大人的尸体,和左大人所说的爆炸致死不符,按照致命伤来看,他是被人用凿子刺穿了心脏,在大火烧起来之前便死了。” “按照当时矿洞中的情况,极大可能是左问青杀死了魏贤,但他这么做,一定并非出于自己的意愿。”沐清风道。 慕容诺小声猜测,“是皇上的命令吗?” 沐清风点点头,“左问青假死之后,左承恩就被封为丞相,而七年后他重现,父皇等不及重查旧案要让他***,显然是需要他守住某个秘密。” “到底是什么秘密,能前后断送两个朝廷重臣的性命?”慕容诺有些难以置信。 “左大人临死前托余蕊蕊转达的这两句话,或许就藏了答案。” 沐清风思忖道:“前……” 正在此时,大理寺卿朱谨从门外走了进来。 “王爷,小喜姑娘的证词已经录好了。她亲口指认,当年杀死她弟弟的凶手便是左问青,关于山神山鬼的那些话,也是左问青威胁她时所说。” 沐清风和慕容诺对视了一眼,后者便道:“朱大人,你和王爷慢慢谈,我先去忙别的事。” “是,王妃。” 朱谨点头致意,又转头继续对沐清风道:“臣已经详细比对过验尸单上关于伤情的记录,和小喜姑娘说的并无出入,没有将小喜姑娘也给灭口,这左问青总算没有泯灭人性啊……”.. 慕容诺走出公堂时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残月当空,让大理寺上空看起来低沉沉的,偶尔一两个星子闪烁,也很快被游走的乌云藏了起来。 她对着夜空长出一口气,低下头,便看到正向她这边走来的易有言。 “你怎么来了?那两个家伙没有缠着你吗?”慕容诺走过去。 易有言道:“我让他们去找藤萝的下落了,这菊花茶和刺枣茶药性相冲之毒,只是让中毒者心脉受损,以此加剧原有的毒性,茶叶里最主要的毒还是娆花,要是找不到解药,只怕救活左丞相的希望就渺茫了。” “你和陈老说的一样。”慕容诺皱起眉头,“可是这里既没监控也没dna技术,想要找人简直和大海捞针没区别啊。” “什么技术?” 易有言疑惑。 慕容诺摇摇头,想到余蕊蕊,便赶紧道:“先不说解药的事了,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找到你真正的姐姐了!” “……”易有言惊愕得看着她。 慕容诺将余蕊蕊的事和她留给易有言的话都转达了一遍,易有言听完,沉默了好半天。 “你别太担心,九王爷已经吩咐宫里信任的人暗中照应蕊蕊,她会平安无事的。”慕容诺安慰道。 易有言回过神来,担忧地问:“和皇后关在一个冷宫里,她真的会平安吗?” 慕容诺一时无言,她不敢做这个保证,他们离开荣安殿时,看到余蕊蕊搀扶着皇后出来,皇后那幅样子,简直比疯了还可怕。 “不管怎样,你一定不要轻举妄动。”慕容诺隐隐约约知道他在暗中部署些什么。 他提过,要带她一起逃回越国,这绝非两人之力就能办到的。 易有言垂眸,思忖片刻,才道:“姐姐没有出宫之前,我什么也不会做。” “九王爷也会装作不知道你的身世,继续让你做大理寺的仵作,你还是我的好徒弟!”慕容诺拍了拍他的肩膀。 易有言苦笑了一下,“不是我的姐姐,你好像轻松了不少。” “哈,哈哈……这么明显的吗?” 慕容诺扯着嘴角尬笑了两声,赶紧解释道:“我只是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我的爹娘、弟弟,还有沐清风,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易有言却眉心微蹙得摇了摇头,“皇储之争在即,咸城就要变天了,师父……” 他迟疑了一下,声音低了一分继续道: “我宁愿你是我姐姐,这样我能带着你离开飓风的中心,这里的战场,会比边塞的战火烧得更猛烈,更危险。” “会吗?”慕容诺无声轻叹。 城南,二宫门前。 一道衣袂飞扬的身影策马而来,被守门的侍卫拦停。 他亮出令牌,侍卫便迅速退至两侧。 “秦太傅。” “皇上有令,秦太傅无需通报,即刻进宫面圣。” 夜色下,秦筱远神情凝重,轻轻一颔首,甩开马鞭,骑着马向下一道宫门赶去…… 第五百五十章 皇上的人 处理好停尸房里的两具骸骨,二更鼓已经敲过。 慕容诺用白醋熏了衣服,伸着懒腰走出来时,便看到等候在廊下的沐清风。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蓝色的外衫上有一大片银丝线绣的唐菖蒲,瓣如薄娟,栩栩如生。 “忙完了?” 沐清风向她走来,习惯性得伸手拉她,抬起缠着绷带的手又反应过来,就那么顿在半空,失笑了一下。 慕容诺弯起嘴角问,“等我很久了吗?” “刚来一会儿。” 沐清风微微点头示意,慕容诺便懂了他的意思,与他一起慢慢向后院的方向走去。 “大理寺有办法找到藤萝吗?”慕容诺问。 沐清风摇摇头。 慕容诺想了一下,又问:“那你呢?” 在一起这么久了,慕容诺也隐约知道沐清风的本事很不简单。 沐清风走在她前面半步,转头侧目看过来,“我很难回答你。” 那就是比大理寺出面的可能性大了。 “那……等左丞相度过危机,我们去秋游吧?”她眨眨眼,水灵灵的眼睛里映着夜色,格外的清澈透亮。 沐清风停下脚步,无奈一笑,“好。” 这不是拐着弯儿的问他能不能找到藤萝来就左承恩么,他的小姑娘越来越像只聪明的小狐狸了。 听到他的回答,慕容诺心底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说到底,这次自己能逃脱慕容锦华的圈套,除了沐清风所做的一切,便是左承恩的牺牲,她可以欠沐清风的,欠很多很多都没关系,因为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还。 但她不想亏欠左承恩什么。 两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穿过后院的月亮门时,沐清风才低声道:“秦太傅进宫了。” “为了姑母吗?” “他从来就不是母后的人。” 沐清风的回答,让慕容诺一时愕然,抿着嘴唇想了想,又问:“他是……皇上的人?” 记得绿拂案时,慕容诺发现符纸的问题,是秦筱远带她一路畅通无阻直奔雍华宫内,但救的是皇上,还有中秋宴时,秦筱远也是被皇后设局陷害的人。 “从目前来看,我和你的猜测一样。” 沐清风眉梢轻挑,声音微沉,“但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他的身份很干净,就像被仔细打磨过的水晶球,想要调查也很难找到突破点。”篳趣閣 “慢慢来,总会找到的。”慕容诺安慰道。 沐清风‘嗯"了一声,带着她走进居室里,刚一进门,一阵熟悉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凤仙阁!” 慕容诺立马反应过来,不等沐清风说话,便快步走到桌前。 烤鸡油滋滋的,一条清蒸鱼鲜香诱人,还有一大碗竹荪排骨汤,瞬间勾得慕容诺肚子里馋虫疯狂蹦跶起来。 “趁热吃吧。” 沐清风将碗筷推到她面前。 慕容诺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住一块鸡肉送进嘴里,酥脆的外皮,鲜美多.汁的鸡肉在嘴巴里肆意卷起味蕾的风暴,简直好吃得不像话。 她一边大口咀嚼,一边餍足得眯起了眼睛,等鸡肉吞进肚子里,她才睁开眼,看到坐在身边却一动不动的沐清风。 “你怎么不吃啊?”她舔了舔嘴唇上的油花。 沐清风举起缠着纱布的手苦笑,“忘了陈老说的话了?” “那我喂你吧!” 慕容诺难得这么主动,让沐清风勾起嘴角,自然是欣然接受。 “想吃什么?” “你决定。” 慕容诺换了双筷子,环顾一圈,夹起一块鱼腹肉送到沐清风嘴边,“啊~~” 沐清风张开嘴,鱼肉便被小姑娘小心翼翼得送进了嘴里,入口即 化,鲜美无比,他不自禁得点了点头,“果然很好吃。” “我再给你盛碗汤吧。” 慕容诺又拿起一只小白瓷碗,给他盛了小半碗汤,用汤匙一勺一勺给他慢慢喂着,喂了几口,小姑娘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沐清风被她笑得一愣。 慕容诺吐了吐舌头,笑说:“只是突然想到以后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也像这样喂他吃饭。” “想要孩子了?”某人挑眉。 慕容诺一窘,瞪他一眼,“还没饱暖呢,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啊?” 沐清风不动声色得打量一眼小姑娘,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抹狡黠从眼底飞快得闪过。 第五百五十一章 两人吃饱 到三更鼓敲过饭才吃完。 吃饱喝足,慕容诺更是困得睁不开眼了,简单得洗漱了一下,便急急忙忙得拉着沐清风一起上床休息。 “一人动手两人吃饱的活儿真累啊!” 她一边吐槽着,一边脱去自己的鞋袜外衫,然后翻了个身便用大被子把自己卷成了圆鼓鼓的毛毛虫。 等她探着脑袋一看,某人还杵在床边眼神意味深长得盯着自己呢! “衣服也不能脱吗?”她眨眨眼问。 沐清风无奈得点点头,“手很疼。” 慕容诺‘哦"了一声,又忍着困意从被子里爬出来,跪坐在床边替沐清风脱衣服,脱到只剩内衫时,她起了调皮的心思,故意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腹肌。 “还脱吗?” “你决定。” 沐清风似笑非笑,但被衣衫藏住的腹肌已经悄***的绷紧了几分。 慕容诺潇洒得一转身,“入秋了,***了会冷的。” 她又自顾自得钻进了被子里,背对着沐清风闭上眼睛,却怎么压不住嘴角弯起的弧度。 沐清风倒是没再叫她帮忙,一阵窸窣声后,沐清风也跟着躺进了被子里,说是躺也没全躺,一只手绕过慕容诺,手肘撑在她肩膀旁边,从上面俯下来把小姑娘圈在自己怀里。 “好困啊~哈~~”慕容诺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沐清风不紧不慢得低下头,轻轻在小姑娘的额角落下一吻,又下移一点点,再印章似的吻一下,就这么一点点的移动着,从额角到脸颊再到鼻尖,温柔缱绻得把她越来越热的小脸蛋好好‘印"了一遍。 慕容诺终于有点受不住了似的,睁大亮晶晶的眼睛问他,“怎么不亲嘴巴啊?” 沐清风一声轻笑,“想亲了?我以为你困了。” 知道我困了还亲整张脸就是不亲嘴儿? 这家伙摆明了故意的! 那事儿历练多了,慕容诺脸皮也厚了不少,二话不说抓住沐清风的衣襟,一把将人拉下来,嘴唇同时贴了上去,又霸道又用力得吻住那张为了忍住笑意微微颤抖的唇。 亲了一会儿,慕容诺身上温度更高了,两只脚蹬开被子,嘴上含糊不清得嘟囔:“好热……” 沐清风后退开,眼里含着笑意,声音哑得不像话。 “我也有点热。” “那你脱!”她欲盖弥彰,“***了就不热了。” “手疼。” 沐清风:今晚手特别疼。 慕容诺撇撇嘴,有点后悔刚才没一鼓作气把他剥净了。然后将手摸下去找他内衫的系带。 她没他那么熟练,越弄系带反而越紧,解得她额头上冒了一层密密的汗,干脆推着沐清风的胸口让他翻身躺下,自己跨坐到他的身上。 沐清风看她低头手忙脚乱解带的样子,嘴角的弧度越发飞扬。 好不容易把内衫解开了,线条如刀刻的腹肌露出来,慕容诺没忍住大吞一口口水。 从这个视角俯看他的腹肌随着呼吸起伏的时候,居然这么诱人! 她抬起头有点心虚得看过去,“还热吗?” 可就剩一条薄裤子了诶! “你决定。”沐清风差点笑飞了。 慕容诺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气得抬起屁股往下狠狠一坐,看到沐清风一下拧紧眉头来,她才哼哼着翻身要下去。 腿还没抬起来呢,人就被突然坐起来的沐清风用胳膊搂住了。 他笑,“一人动手两人吃饱的活儿不继续了?。” 慕容诺瞪他一眼。 沐清风一本正经得点点头,“没事,我有别的办法。” 他低下头,靠近慕容诺的胸口,用牙齿咬住最靠上的系带露出来的小尾巴,轻轻一拉扯,系带便松散开了,偏偏这时 候,他呼吸的热气都若有似无得喷到慕容诺的皮肤上。 湿湿热热的,痒得不得了! “你……” 她想推他,手被某人的胳膊给压住,动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他嘴唇擦着衣襟边缘,寻到下一个系带的位置,唇上燃着火似的,走到哪烧到哪,简直要了命了! 慕容诺情不自禁得嘤咛了一声,“你……你快点……” 太折磨人了好嘛! 沐清风本来是逗她的,随着大片绝色春光展露在面前,他才知道什么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身下紧绷的那叫一个难受啊。篳趣閣 他只好用胳膊把小姑娘托起来些,正要去解她腰侧的系带,便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王爷,抓到藤萝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昏了过去 慕容诺一听到声音,吓得赶紧从沐清风身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去推他,“去,去,你赶紧出去!” 推完人就钻进被子里,捂得个严严实实,连脑袋都没露出来。 沐清风就这么被赶下了床,身上火烧火烧的,门口还传来伍三七毫不知情的疑问,“王爷,你听到了吗?” “等着!” 沐清风恨不得打开门直接凶到他脸上去。 “是,王爷您慢慢来。”外面的声音都有点儿抖了。 慕容诺闷在被子里偷笑,听到像是穿衣服的动静,才忍不住探出头来看,那家伙竟然手脚十分麻利得穿衣穿鞋! 哪里手疼了? 哪里柔弱不能自理了? 呸! “你骗我!”她气鼓鼓得揭穿他。 沐清风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回头看到那颗钻出被子里红扑扑的小脸,下腹那把火蹭的一下又烧起来,他很努力得挪开视线才解释,“男人也有需要被照顾的时候。” ??! 慕容诺磨磨牙,“等你回来再收拾你!” 沐清风立马挺直腰板眼神一亮,“不许反悔!” 说完连反悔的机会都不给慕容诺,转身大步流星得往外冲。 慕容诺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道出门的背影,迅速把被子盖过头顶非常羞耻得‘啊"了一声。 门外,隐隐约约听到叫声的沐清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伍三七抿着嘴不敢吭声,直到沐清风换了一脸严肃的看过来,边抬脚边问:“人呢?” “牢里呢。” 伍三七跟上去。 沐清风走了有一会儿,慕容诺翻来覆去快把自己当烙饼了也没睡着,干脆从床上爬起来重新穿好了衣服。 正穿鞋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王妃娘娘,左丞相醒了。”.. 慕容诺顿时一喜,急忙穿好鞋跑去开门,等她拉开门的那一瞬间却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 这大理寺里除了她,还哪来的女子?! 一阵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慕容诺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外的人,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容诺才迷迷糊糊得有了点意识,但她的眼睛被蒙住了,胳膊被反绑着,脚也被绳子束缚得动弹不得。 凝神细听,四周很寂静,但能听出来并不在很空旷的地方,她动了动鼻子,闻到了松木、泥土和蜡烛燃烧的味道。 她正打算挪动身子,看看能不能接触到别的什么东西,突然听到很轻很轻的咳嗽声。 这声音让慕容诺瞬间屏住了呼吸,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听力上,大概是被蒙住了眼又强行让自己专注,一男一女被刻意压低的对话声,还是断断续续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明天……信……大理寺。” “……解药……” “这么在意他的死活?难不成……” “主人……” 女子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慕容诺便觉得莫名的熟悉,再仔细分辨,这不就是藤萝的声音吗? 但她不是被抓去大理寺了?!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现在大理寺里的‘藤萝"又是谁? 而那个男子的声音,低沉厚重,年纪偏大…… 她好像也在哪里听到过,只是一时实在想不起来了。 慕容诺寻着声音的方向,小心翼翼得挪动身体想听得更清楚一些,没想到却碰到了什么,清脆的铃铛声叮叮得响起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下一瞬间,急促的脚步声便向她这边而来…… 第五百五十三章 识相一点! 随着吱嘎一声推门的声音,脚步声停在了不远处。 慕容诺一动不动,保持着刚才昏迷的姿势,竖起耳朵注意着来人的动静。 “主人,我去看看。” 这是藤萝的声音没错了。 看来大理寺里被抓的藤萝,是声东击西的诱饵,但他们抓她又是为何? 大脑飞转的慕容诺不敢轻举妄动,任由靠近身边的人试探自己,微凉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慕容诺只能努力保持均匀绵长的呼吸来稳住心跳。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藤萝说,“她还没醒。”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万万不可出半点差错。” “是,主人。” “过半个时辰,再给她喂一次***,她在九王爷身边跟了这么久,机灵着呢,小心被她钻了空子。” “遵命。” “快天亮了,我去安排换岗,你去备药吧。” 男子说完便传来离开的脚步声。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了,慕容诺耳边才响起一声轻叹。 “我知道你醒了……” 大理寺。 启明星点缀着天空越来越淡的蓝黑色,天蒙蒙亮了。 沐清风站在前院里,脸色却是从未有过的阴沉,黑眸里像是竭力压制着一场黑压压的海啸。 伍三七领着一队侍卫脚步飞快得从门外跑进来。 “王爷,附近几条街都搜过了,没有发现任何踪迹。”禀报的时候,伍三七差点把胆子从喉咙里抠出来别裤腰带上。 王爷要疯了,王妃丢了,还是在大理寺里,一堆人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丢的! 事儿大了,大得要捅穿天门了!!! 果然,听到这个消息,沐清风脖颈上青筋都暴起来了,“调动大理寺所有侍卫和所有暗卫去城外找,去通知巡防营,城东城南城西城北分四区,把京城给本王翻过来找!!!” “是,王爷!” 伍三七带着人又冲了出去。 谁见过王爷这幅样子啊,看着镇定,怒火烧到头顶三丈高,看着暴怒,整个人又像个万年冰雕子生人勿近。 朱谨和几个新上任的寺丞都站在一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把朱谨推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得靠近几步,嘴巴张了好几次,才发出很小的声音,“王爷,您别急,可能天亮之后就有消息了……” “把人提来。”沐清风唇缝间挤出四个字。 朱谨一时没明白,“谁?” “牢里那个。” 朱谨立马懂了,转头示意一个寺丞,那几个便一起往牢房跑。 没等一会儿,一个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紫裙的人被他们抓了来,扔在沐清风跟前的地上。 “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凌乱的头发下,传来的竟然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两个时辰前,沐清风刚进牢房里问了两句话,便察觉到不对劲,可等他跑回居室里,慕容诺已经不见人影,为了尽早找到藤萝和解药救左承恩,沐清风把平日跟在身边的暗卫都调走了,但大理寺里留了足够的侍卫巡查防护。 没想到,对方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得把慕容诺抓走。 这证明对方对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很了解,这也证明对方对大理寺有足够的了解,这还证明对方是早有预谋,用左承恩的毒发和假藤萝做诱饵来抓人。 一步一步,算的如此精准,这个对手终于能让沐清风看进眼里了。 他盯着地上那个身影,脑海里不断闪过正在暗处与他较量的人可能是谁,范围不大,但仍需要线索来确认。 因为是慕容诺,他赌不起! 这时,易有言端着一个盛着暗红色药水的木盆走过来,盆子里浸泡着一根藤鞭。 他 走到沐清风身边,“王爷,东西备好了。” 沐清风伸手要去拿靠在盆边的手柄。 易有言问:“王爷,要不属下来吧,您手上有伤。” “不用。” 沐清风抓住鞭子的手柄,反手就是狠狠一抽,啪的一声甩在地上那人的身上,绝对是十成十的力道! “啊!!!” 男子发出一声尖利痛苦的惨叫。 薄薄的衣裙像是纸片一样撕裂,一道皮开肉绽的鞭痕从他的胳膊延伸后背,男子哀嚎着在地上打滚,本能得往沐清风的反方向爬,又被朱谨一脚踹了回来。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还能少受点罪,本官劝你识相一点!” “不……知道……”、 啪! 又是一鞭子抽下去,男子前胸瞬间鲜血淋漓。 易有言注意到沐清风的右手,缠着的纱布上隐隐透出好几块淡粉色,他转身走上前一步,眼神冷冷得睨着那痛苦万分的男子。. “鞭子上的毒应该已经发作了吧?好似无数毒虫钻进血肉啃噬的痛苦,是大理寺刑房里最后一道刑罚,至今只对三个人用过。我们知道你不怕死,你既然来了,就知道不可能活着离开,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你又能承受多久?” “好痛,好痒……啊!!!好痛……”男子痛苦得挣扎着,身子在地上用力得蹭来蹭去。 沐清风面无表情得看着他,“会口技,留长发,能易容成女子骗过普通人的眼睛,喉结小于正常的成年男子,是城南烟柳巷的伶官儿。” 最后三个字,让地上的男子身子猛地一抖。 第五百五十四章 足够你受的 “这两鞭子,足够你受的。” 沐清风周身寒意凌厉,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恐惧的冷戾之气。 “本王不会让你死,待会儿烟柳巷的伶官儿都抓回来,本王要你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受尽折磨死在你面前,直到你说出本王想知道的东西为止。” 男子蜷缩着瑟瑟发抖的身体,满面血污,惊恐无比的眼睛瞪大至极。 “你……简直是……恶魔!” 沐清风将鞭子交给易有言,走到那男子身边,居高临下得睥睨着他。 天更亮了几分,沐清风脸上的表情也更清晰了,那种阴森和黑沉,仿佛从万丈深渊下的黑焰中多年淬炼而来。 “你大概还没来得及了解本王,本王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捧在心尖上护着的人,这天下间无论谁都动不得。” 这句话,不但深深震撼了蜷缩在地上的男子,也让易有言和朱谨等在场的人震撼不已。 知道九王爷宠爱九王妃,却不知已经情深至此,沐家男子自靖太祖开国至今,无论皇上皇子,都不曾出过这样的情种。 这下子,王妃丢了的事一旦传开,只怕不等皇储之争,咸城便要彻底翻天了。 正在这时,大门外又冲进来几个身影,跑在最前面的是脸色铁青的慕容云和焦急万分的齐嬛,夫妇俩进门看到这里面的阵仗,好像瞬间明白了。 慕容云直冲过来。 “问出诺儿的下落了吗?” 朱谨赶忙迎上去,“丞相大人息怒,还没问出来……” “给老子狠狠的打!”慕容云怒火冲冠。 沐清风走过去,眼神示意慕容云和齐嬛,两人便跟着他往旁边走远了几步。 “玄甲军调用了吗?”慕容云急着问。 沐清风摇摇头,“再等两个时辰。京城内外潜藏的玄甲军一旦出动,父皇那边必然会收到风声。现在巡防营军队和大理寺侍卫,还有本王的暗卫一起搜查,两个时辰足够将城内和城外十里范围仔仔细细翻一遍。” “他们为什么要抓走诺儿啊?小承和卿卿回来报信的时候,把我吓得差点晕过去,到底是什么人查到了吗?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先让诺儿平平安安回来才是啊!” 齐嬛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得说着。 沐清风道:“他们想要什么,应该就快知道了,岳母放心,本王会尽快把诺儿带回来。” “今天宫里发生的事我们已经收到消息了,我怀疑诺儿被抓和慕容锦华有关,我准备马上进宫去见她,她若肯如实交代,我留她这点兄妹血脉之情,若不然……”慕容云眼眸中隐隐翻滚着凶光。 沐清风却道:“她不见得知情。” 他也认为此事和慕容锦华逃不了关系,但她被废了皇后之位,二度进冷宫,对老皇帝来说就算是失去了利用价值。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在宫里,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她的消息根本出不了宫。 “哼,不知情也肯定能吐出点线索,老子不信问不出来!”慕容云气焰腾腾的。 齐嬛抹着泪道:“九王爷,小承和卿卿让我告诉你,他们带着丞相府和唐大人府里的府卫去城外找,一有消息马上回来通知咱们。” 沐清风‘嗯"了一声,看着齐嬛苍白的脸色,劝道:“岳母,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等会儿的场面会很难看。” 尽管他说得很委婉,齐嬛还是立即懂了,刚才一进门看到地上满身血污的人她就吓了一大跳。 慕容云也意识到了,勉强压下心头熊熊燃烧的那把急火,揽住齐嬛的肩膀。 “夫人,我送你回去,然后立即进宫去。” “不,我跟你一起进宫,我也要见一见慕容锦华,你唱白脸我来唱红脸……”. 齐嬛一边说着一边和慕容云一起转身离去 。 他们前脚刚走没一会儿,大理寺的门槛上又跨进来一道身影。 沐清风侧目一看,毫不掩藏眼底一闪而过的厌烦。 “来帮忙也不行?” 很明显被讨厌的人继续向他们这边走来,朱谨带着几个寺丞聚上前打招呼,“秦太傅。” 一片幽静的深林之中。 慕容诺听到藤萝的话,不知是不是试探自己,一时不敢妄动。 藤萝像是自顾自话似的继续道:“我们在一棵被挖空主干的树洞里,这个洞很小,只有一个出入口,在你身子两侧拉着几根线,线上绑着铃铛,只要你碰上便会发出响声。 现在只有你和我,围绕着树洞之外十丈的距离多个训练有素的鄱国死士,他们只听主人一个人的吩咐。”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慕容诺动了动嘴唇。 第五百五十五章 赌她的心软 “你是好人。” 顿了顿,藤萝又很轻很轻得补充道:“和左丞相一样。” 听到这句话,慕容诺已经心下明了。 “你对他动了真情。” “我没有!” 藤萝矢口反驳,“我只是……总之,我有自己的苦衷。” 沉默片刻,慕容诺换了一种沉重的语气,“左承恩快死了,你知道吗?” “他不会死的。” 藤萝的声音十分笃定,“只要用你交换了我们需要的,你和左丞相都不会死,主人亲口说的。” “你们需要什么?”慕容诺紧追着问。 藤萝却不回答,转而道:“我很羡慕你,九王爷宠爱你,左丞相也对你念念不忘,你占据着这靖国里最好的两个男子的心。” “左承恩不是非你不娶了吗?” “那是娆花的作用罢了。” 藤萝的声音听来有一点点失落,“我在左府书房的暗格里见到了很多你的画像,你抚琴的模样,你写字的模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传神动人的画,他把对你的情都藏在画里,我能感觉到。” “那是过去的事。” 慕容诺道,“现在的左承恩已经变了,只是你不知道,要不你把我眼睛上的布拿下来一会儿,我慢慢告诉你。” “……” 藤萝没有回应,她便又道:“我逃不掉的,只是蒙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心里有点害怕,所以想和你说说话,你待会儿不是要给我喂***么,我喝了药你再把我眼睛蒙上便是了。”篳趣閣 又等了一会儿,慕容诺才感觉到带着微微凉意的手指轻擦过脸颊,绕到她的后脑勺处,解开了绳结。 一阵微弱的烛光冲进视线。 慕容诺用力眨了眨眼睛,强作镇定得环顾四周,果然和藤萝说得一模一样,是一个很逼仄昏黑的树洞里。 身边的铃铛距离她很近很近,胳膊抖动的幅度大一点都可能碰上,有这些小东西守着,她想逃根本不可能。 幸好,藤萝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为何说左丞相变了?”藤萝似乎很想知道答案。 慕容诺视线转过去,看着她那张温柔娇媚的脸,神态表情都是可以骗人的,但眼神里小心翼翼藏着的那一点点光亮却骗不了谁。 “你真的以为他中毒了?” 这话让藤萝蓦得一怔,“这怎么可能有假?!” “他确实中毒了,但中的是菊花茶里其他的毒,娆花的毒性一直被他暗中服用的解毒丸所压制,你应该不会完全没有察觉吧,他和以往在你面前中了娆花的人并不一样。” 慕容诺说得很认真也很诚恳,藤萝试图在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却又好像印证了她心底一直存在的那个猜测。 “他没有中娆花的毒,但这几日他待你却是真心的。” 慕容诺笃定得就像亲耳听到左承恩说过这样的话。 藤萝紧抿着嘴,还是没能克制内心泛起的激动,她的眼眶微微湿润起来,“是我对不起他……” “我知道你只是听命行事,身不由己,我也不会为难你,让你帮我做什么,但请你念在左承恩对你的一片真心,出手帮帮他好吗?” 这么短的时间内,慕容诺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利用藤萝和左承恩之间的关系,她向藤萝撒了谎,捏造了一个情深意切的左承恩。 她要赌一把,赌藤萝的心软,然后…… “我如何能帮他?”藤萝咬咬牙,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 公堂内。 沐清风和秦筱远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 明明什么也没说,这里面的气氛却很是诡异,其他人都没敢靠近。 最终,还是秦筱远先败下阵来。 “我比你和七王爷 都年长几岁,也算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你一向孤僻,不爱笑也不讨喜,但胜在性子稳重,今日怎么心浮气躁成这般模样?”他拧着眉摇摇头。 沐清风一声冷哼,“秦太傅当年杀质子风薙的时候,应该和我现在彼此彼此吧。” 就你清高?就你冷静?就你稳得像八抬大轿? 沐·一针见血·清风对这位不速之客半点不留情面。 秦筱远吓了一大跳,赶紧张望公堂外面有没有人经过,但又一转念,沐清风也不是个二傻子,这事儿捅出去了对他没好处。 秦筱远又放下心来,换了一副聊正事专用脸。 “这次回来的路上,我收到一些消息,应该能帮到你。” 第五百五十六章 墨汁 “什么消息?” 沐清风神色一凝。 秦筱远道:“我收到消息,前不久有人从鄱国购买了一批死士,由水运送入国内,死士在进入魏县后便消失踪迹,去向不明。” 沐清风皱了皱眉,“你可有怀疑之人?” “余明。”秦筱远吐出两个字来。 树洞内。 按照慕容诺的建议,藤萝研磨了小半碗墨汁,然后将解毒药粉混入墨汁里。 “你确定这法子有用?若是九王爷没发现字迹的问题,这药粉便救不了左丞相了。”藤萝很是犹豫。 慕容诺低声道:“所以你还需要用点小办法提醒他。” “如何提醒?” “你凑过来些,我教你。” 藤萝依言凑到慕容诺耳边,仔细听着她的话,正说到一半,门外却传来了轻咳声。 “糟糕!主人来了!”藤萝顿时方寸大乱。 慕容诺马上歪倒下来,假装昏迷,在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她突然身子一歪,用身体压倒了左侧拉着的几根线,铃铛丁零当啷掉了一地,藤萝吓得差点将手里的墨汁撒在地上。 “怎么回事?” 来人声音愠怒。 慕容诺躺在地上,披散的头发挡着她大半张脸,刚好替她掩盖了脸上表情,她偷偷讲眼皮撑开一丝缝隙,借着门外洒进来的光线,终于看清藤萝口中的那个‘主人"! 余大人?!! 在树洞门口站着的那道身影,正是余蕊蕊的养父余明! 只是此刻的他眉头拧紧,一脸寒意与凌厉,与往日那位唯唯诺诺,满口文绉绉的户部侍郎判若两人。 一旁,藤萝强自镇定下来,捧着墨汁站起身,道:“主人,属下刚给九王妃喂了***,所以她……” “喂药便喂药,揭下她眼睛上的布干什么?”余明斥责。 藤萝低头瞥了慕容诺一眼,迅速道:“属下是为了检查九王妃醒了没,若是没有意识,喂药可能会呛着。” “你的意思是她醒过来了?她可看到你了?”余明连忙追问。 藤萝慌张得摇摇头,“不,她只是恢复了一点点意识,属下便把药灌下去了,药效发作的快,九王妃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到底是做细作的,应变能力真是不赖。 慕容诺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余明又看到她手里捧着的小碗,疑惑地问:“这又是什么?” “方才主人说天亮后要派人去大理寺送信,属下研了点墨汁,方便主人书写。”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你只需要控制好九王妃,别让她影响咱们的计划就行了。” “属下明白了。” 停顿了一下,余明才又吩咐:“既然已经喂了***,你就出来吧,送去大理寺的信需要一个陌生的字迹,便由你来执笔。” 藤萝心头一惊。 这便是慕容诺方才在她耳边说过的话! 慕容诺算到了主人不会自己写这封信,她让藤萝争取机会,只要由她执笔,她便能趁机提醒九王爷字迹里藏了东西。 见藤萝站在原地不动,余明又催促起来。 “还在等什么,天已经亮了,中午之前这封信一定要送去大理寺,不能耽误时辰。” “是,属下这就出去。” 藤萝端着小碗,从慕容诺的腿上跨过去,吹灭了唯一的蜡烛之后便跟着余明一起离开树洞,出门前,她又回过头多看了一眼慕容诺,心中惴惴不安。 似乎,九王妃真的没那么简单。 但此时藤萝已经无法反悔重来,她甚至连再给慕容诺喂一次***也不行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假装昏迷的慕容诺躺在地上,她的身边还压着本用来束缚她的几个铃铛。 藤萝慢慢闭合 树洞的门,将天亮的光线一点点隔在树洞外面,她心里只能暗暗祈求,九王妃莫要轻举妄动,否则她和她都是死路一条! 门完全被闭合的那一瞬间,树洞内只剩下一片昏黑,慕容诺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第五百五十七章 人腿 两个时辰后。 大理寺。 巡防营和派出去的暗卫都传回了消息,城内城外都没有发现有关慕容诺的任何踪迹。 有秦筱远在大理寺里,沐清风不便调动玄甲军,只能继续将线索的突破口放在那个伶官儿身上。 好在,终于等到了进展。 一个侍卫匆匆跑进公堂,对沐清风禀报道:“王爷,他愿意招了。” 沐清风从悬挂的咸城城外地形图前转过身,瞥了一眼正坐在一旁悠闲喝茶的秦筱远,才道:“带他进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秦筱远是来帮忙的,也是来监视他的。 但沐清风还不能肯定,秦筱远这样做是自己的意思,还是父皇的授意,若是后者,父皇又有何用意? 他来不及去思考这些,眼下诺儿已经被抓走了几个时辰,他派出去的人却半点线索也找不到,他心急如焚。 “王爷,人带来了。” 侍卫架着满身血污,哆哆嗦嗦的伶官儿扔在地上。 正巧,伍三七从公堂门外经过,手里拖着一截还在哗哗冒血的人腿。 伶官儿抬眼与他的视线撞上,伍三七格外凶狠得瞪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得远去,只留下身后那一条血淋淋的拖痕。 看到这一幕,伶官儿吓得身子一瘫,差点又要晕过去。 沐清风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得睥睨着他,“说吧。” “是是。” 伶官儿匍匐在地上,声音干哑又虚弱,“王爷,小的叫罗芩,小时候受过余大人救命之恩,这些年来,余大人一直暗中资助小的,才在城南烟柳巷开了一家戏馆,余大人是常客,每年的营收也会给他分一笔。此番扮成女子进来,便是为了还余大人恩情……” “你说的余大人便是前任户部侍郎余明?”沐清风问道。 罗芩点点头,“正是。” “余明这些日子藏身在戏馆中?” “是……” “随行的还有什么人,有多少?” 听到问话,罗芩惊愕地抬头看了一眼沐清风,才战战兢兢道:“还有十人左右,都扮成戏馆里的人,但昨晚都撤出了咸城,听余大人话里的意思,城外还有一批接应的人,人数应该不少。” 一旁,秦筱远质疑道:“他们是如何计划把九王妃带出城的?这么多人一起离开,不可能不引起守城军的注意。” “这小的真不知道了……” 罗芩道:“小的只是按照余大人吩咐办事,不敢过问他什么,王爷,大人,小的知道的都招了,求求你们放了那些戏馆的人吧,他们都是可怜人,都是无辜的啊!” 沐清风和秦筱远对视了一眼,然后便对外面等候的侍卫吩咐道:“押下去,关进牢里等候发落。” “是!”侍卫上前来将人拖起来。 罗芩还在苦苦哀求,“王爷,放他们一条活路吧,他们都是被小的连累了,王爷您为了王妃娘娘平安,也要多积福报,不能滥杀无辜啊王爷!” 沐清风却不再多看他一眼,直到伶官儿被拖走,伍三七和易有言才从门外一起进来。 伍三七刚一走近,秦筱远便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赶紧抽出腰间别着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将飘过来的气味用力扇开。 “味儿这么大吗?”伍三七抬起手闻了闻,又看向一旁的易有言,“你不是说猪血气味小吗?” “秦太傅鼻子太敏感了吧。”易有言无所谓得耸了一下肩膀。 沐清风看向他俩问:“那条人腿怎么回事?” “易先生雕的木头腿,穿上裤子是不是很像真的?”伍三七有几分得意。. 易有言神情有点不自然道:“九王妃一直想要一副人体模具,属下便试着用木头雕刻,但还没有完成,今天凑 巧用上了。” “易先生手艺不错嘛。” 秦筱远一扬眉,意味深长得勾起嘴角,“难道是因为要送给九王妃才雕刻得格外用心?” “秦太傅误会了……”易有言脸色一下绷紧。 沐清风并未理会,向伍三七吩咐道:“让朱大人带着那些寺丞把抓回来的伶官儿一个一个仔细审一遍,看看能不能再问出什么线索。” “是……” 正说着,一个侍卫捧着什么东西从门外狂奔进来。 “王爷,有人送来一封信!” 第五百五十八章 见字斟酌 【欲救慕容诺, 于今日戌时之前, 将慕容锦华送出东城门十里外, 见字斟酌。】 书信里的内容让沐清风眉头紧锁。 一旁,秦筱远凑过来看了一遍,问道:“前面我都看得懂,这见字斟酌是什么意思?” 另一边,易有言和伍三七也是面面相觑。 沐清风又低头仔细审视最后几个字,片刻才道:“这四个字和前面的字迹有细微的差别,似乎是在模仿诺儿的字迹。” “九王妃?她的字迹和这几个字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吧?”秦筱远很不解。 沐清风心中却越发笃定,只有他知道慕容诺重新开始练字之后的字迹,眼前这四个字虽然并不是她所写,但撇捺都有刻意模仿的迹象,而且从笔力和笔锋来看,是女子所写。 此人为何要这么做? 沐清风相当认真得‘斟酌"着,突然听到易有言道:“王爷,能将信交给属下检查一下吗?” 沐清风回过神来,将信递给他。 易有言翻看了两遍,又凑近字迹闻了闻,才好似肯定道:“这墨汁的气味有点古怪,似乎还混入了别的味道。” “什么味道?!”沐清风等人俱是一惊。 皇宫,冷宫之中。 哐嚓! 最后一个茶杯摔碎在地上。 原本就没什么物件的冷宫里,已经被老丞相慕容云砸得空空荡荡,慕容锦华只是眼神呆呆,面无表情得坐在椅子上,好像无论摔碎什么,都与她无关,也激不起她心底的半点涟漪。 慕容云咬牙切齿得等着自己这个妹妹,曾经高高在上,如凤凰般骄傲的女子,如今就像一个丢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问也问了,骂也骂了,一个字都没从她紧闭的嘴缝里撬出来。 “慕容锦华,”慕容云深吸了一口气吐尽,才勉强克制喉咙里滚腾的怒火,“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诺儿下落不明,只会越来越危险,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赶快说出来!” 一旁,齐嬛忍耐着急色,好言劝道:“锦华,嫂嫂知道你如今没了皇后的位份,又关在冷宫里,心里一定很是委屈,但皇上肯定是一时之怒,过一阵子嫂嫂和你兄长会去劝皇上收回成命,不会一直把你关在这儿的。” 慕容锦华依旧无动于衷。 慕容云忍无可忍,冲过去一把钳住慕容锦华的下颌,逼迫着她张开嘴,那力道像是随时要把她的下巴捏碎。 “慕容锦华!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恨皇上,恨慕容一族,你冲着老子来!你别动我女儿!” 他目眦欲裂。 慕容锦华黯淡无光的眼神里也终于凝聚了一丝丝的神采,她慢慢转动眸子与兄长对视,从唇齿间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骨头上刮过的冰刀。 “你也知道?你知道是皇上杀了我的涟儿?” 慕容云猝然一怔,扼住慕容锦华下颌的手下意识松懈了几分,但他没有否认。 “你应该明白,涟儿自幼体弱……” “那不是他的错!” 慕容锦华突然声嘶力竭的怒喝,“那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用!为什么要惩罚在他的身上!” “不……” 她瞪大空洞的眼睛,一滴泪都没有,干涩的眼睛里只有越来越红的血丝,“不是我的错,是你们!是你们这些姓慕容的人,是你们逼我的!” “你身子有损,是自己服药所致,怨不得任何人。”慕容云表情严肃。 慕容锦华却笑了,笑声尖利刺耳,带着狂带着怒,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是吗?我为了慕容一族在朝廷的地位所做的一切,倒成了我的错了,哈哈哈……慕容云,你可真是靖国皇室的一条好狗!” “锦华!无论过去恩怨如何, 眼下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你还有机会恢复往日的富贵荣华,只要你……” 齐嬛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容锦华一声冷哼打断,“我真是好奇,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到底有什么理由值得嫂嫂这么做?” “你……” “住口!” 慕容云怒斥,“你还要疯言疯语到什么时候!” 慕容锦华冷笑,“哥哥,秦太傅已经从卞城回来了,你以为还能瞒住这个秘密吗?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亲手捧着这个祸患毁掉慕容一族!” “右丞相大人。” 门外突然传来内侍的催促声,“皇上有令,请您和夫人立即前往荣安殿。” 慕容云和齐嬛对视一眼,虽心有不甘,但也不能冒抗旨不遵的风险,他们转身走到门口,突然听到冷森森的声音。 “哥哥,妹妹提醒你一句,尽快求皇上放我出宫,越晚一刻,你们的宝贝女儿就多受一刻的折磨,我如今似鬼非人,她只会比我惨十倍百倍!” 慕容云猛然回头,一声暴喝! “你敢!” 第五百五十九章 灌药 树洞中。 慕容诺反绑着的双手里抓着两个铃铛,指腹紧紧压住中间的小铜舌,用其中一个的边缘快速磨着束缚双手的麻绳。 铃铛边缘并不锋利,她只能磨一会儿,再将铃铛放在另一个的表面上打磨一会儿,如此来回反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后背全都湿透了,胳膊也酸得一直在发抖,那根麻绳才被慢慢磨开了一道裂口。 这个过程里她必须用尽全力撑开双手的手腕,让麻绳时刻处在绷紧的状态,才能加快打磨的效率。 等裂口被磨得只剩下一根细线,她咬紧牙关用力挣了好几下,终于将绳子给挣断了。 慕容诺没有马上解开脚上的绳子,先摸了摸腰间,在摸到那个熟悉而柔软的触感时,她眼眶蓦地一酸,差点哭出来。 万幸,他们没有拿走羊皮卷袋! 慕容诺抹了一把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迅速打开袋子从里面抽出一把柳叶刀藏进袖子里,又翻出几个沐清风给他的梅花钉,将其中两个踩进自己的鞋子底下。 然后她慢慢挪着身子到门边,借着门缝里漏进来的光,她才发现自己的两个手腕已是血肉模糊。 从门缝向外看去,日光从茂密的树林间穿透下来,附近有不知名的鸟叫声传来,还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围绕在她周围不远的距离。 这地方慕容诺压根不认识,也无法估算他们距离咸城有多远,但她必须要找机会出去一次。 逃是肯定逃不掉的,她相当有自知之明,但只有出去,才能将梅花钉的印记扩散出去,让沐清风能更快找到自己。 慕容诺可以笃定,余明不会轻易对自己动手,因为她是他们唯一的筹码,这也给了慕容诺敢这么计划的原因。 又看了一会儿,外面仍旧没有任何动静,慕容诺将一个梅花钉放在门口,然后挪回到方才晕倒的位置重新躺下。篳趣閣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得守株待兔,等待藤萝回来,或者下一个进入这里的人…… 大理寺,后堂。 易有言将一小碗黑乎乎的东西端进来。 那味道乍一闻是墨汁,仔细再闻又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药味,秦筱远疑惑得看了一眼,“这就是从信里弄出来的?” 易有言点了点头,“属下将信纸熬煮过滤之后得到这些药汁,虽然无法确定这药的成分,但其中肯定有一味是刺枣核,属下能确定它的气味。” 听到刺枣核,秦筱远若有所思得看了一眼易有言。 沐清风思忖片刻,吩咐道:“给左承恩喂下去。” 秦筱远蓦得一挑眉,“你就不怕这是毒药?左承恩要是死在大理寺,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眼下朝廷里的局势于你不利,一着不慎,你将满盘皆输。” 沐清风冷哼,“以秦太傅的立场,难道不应该盼着本王不慎吗?” “……” 秦筱远睨他一眼,撇撇嘴,“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沐清风似是懒得再理会他,神色淡淡得移开视线,“本王相信诺儿。” 字迹里的药是给左承恩的,但相似的字迹是慕容诺给他的暗示,她在找机会给自己传递消息,而写下这封信的女子看起来是愿意帮她的。 易有言在沐清风示意下,将墨汁全部灌进了左承恩的嘴里。 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左承恩有任何反应,易有言正要试探他的脉搏,却突然看到左承恩原本惨白的脸色迅速涨红,呼吸变得急促。 紧接着,便是一大口混着墨汁的污血呕吐出来。 “这下遭了!”秦筱远惊呼。 第五百六十章 你逃不掉的 “咳咳……咳咳……” 左承恩在一阵呛咳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慢慢打量四周,眼神似是有点恍惚,嘴里含糊不清得呢喃着,“喏……喏……” “他在说什么?”秦筱远疑惑地问。 易有言拿出手帕替左承恩擦去嘴边血迹,顺便似是无意得捂住了他的嘴,“好像在喊疼。” 秦筱远‘哦"了一声,眼光有意无意得看了一眼脸色沉沉的沐清风。 又等了一会儿,左承恩的眼神才慢慢凝聚了几分神采,他示意易有言,后者便将他扶坐起来。 “王爷,可是抓到藤萝了?”左承恩声音虚弱得问。 沐清风眼神一闪,“你知道藤萝逃走了?” “不。” 他又马上反应过来,“在你进宫之前,藤萝就已经逃走了?” 左承恩费力得点了点头。 沐清风蹙眉道:“你这可是欺君之罪,左丞相大人。” “既是拼死一搏,又何惧一死。”左承恩惨然一笑。 一旁,秦筱远道:“左丞相倒是好气度,可惜现在藤萝没抓到,九王妃还丢了。” “什么?!” 左承恩蓦地一震,止不住得喘咳起来,“咳咳……怎么……咳咳回事……” 沐清风简要得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完之后,左承恩立即问道:“那封信上的字迹,王爷可还记得?” 沐清风颔首,转身吩咐伍三七取来纸笔,然后重新模仿那字迹将信的内容写了一遍。 左承恩看了信,便确认道:“是藤萝。” “你的意思是藤萝抓了九王妃,但现在又在帮她?”秦筱远更是不解了。 左承恩不答,垂眸沉吟片刻,眼神再次看向沐清风。 “王爷,现在距离戌时还有多久?” “不到三个时辰。” “臣有办法引藤萝出来,只要抓到她,一定能找到九王妃。” “什么办法?”. 树洞中。 慕容诺一直闭着眼静静等待着,直到终于有了脚步声缓缓向树洞这边靠近。 她不自觉得捏紧手里的绳头,听到推门的吱嘎声时,慕容诺身上好不容易被安抚的血液几乎再次沸腾。 但此刻她的头脑却越发清醒,脚步声越向自己靠近,她便越是能集中注意力辨认来人的距离,一步,两步,三步,她努力保持着昏睡不醒的姿势,双腿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麻。 脚步声终于来到她的身边,慕容诺估摸着动手的瞬间,喉咙不受控制得发紧干疼。 来人好像慢慢俯下身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在这个逼仄而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慕容诺手心收拢,指甲狠狠刺进手心里,就趁现在…… 三,二,一! 她猛然跳起扑过去,将手中麻绳拉开反绕住来人的脖颈,从后侧交叉一拉,这一拉爆发她全身所有的力气,牙齿几乎要咬碎,牙根几乎断裂! “呃……” 挣扎的来人臂力惊人,双手抓住慕容诺的胳膊向内收拢,两股力量相互较劲之际,慕容诺应付不及,来人趁机抬脚狠狠一踢。 慕容诺被踹得倒飞出去,腹部的剧痛让她瞬间两眼一黑。 力量的悬殊让她失去先发制人的优势,来人扯掉绕在脖颈上的麻绳发泄似的用力摔在地上,爬起来便要向外冲。 “快来人!她醒了!” 是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慕容诺来不及犹豫,再次跳起扑过去,同时抽出袖子里的柳叶刀,以刀尖刺入对方脖颈大动脉旁边。 “别乱动!” 她大口喘息着,喉咙里漫开一丝体内翻涌上来的铁锈味。 女子站定在原地,“你逃不掉的。” “带我出去!” 慕容诺移动到她的身后,一只手扼住对方的脖颈,手指摸到她跳动的脉搏上,“别耍花招,我的刀再偏一寸,你的动脉就会被瞬间割断,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 女子也没有迟疑,点点头,“如你所愿。” 两人向着树洞的门口走去,拉开门,被阻挡的光线铺天盖地得洒进来。 慕容诺挟持着女子慢慢走出树洞,门前的空地上已经包围了十几个身着黑衣佩戴兵器的死士。 第五百六十一章 我必须洗个澡! “退后!”慕容诺呵斥。 但死士们一动不动。 被她挟持的女子也是出奇的镇定,声音冷冷道:“九王妃,你失算了,他们随时会为了抓你对我下杀手,因为看住你才是他们唯一的任务。” 女子的衣领已经被脖颈流下的血染红了大半,但她好像根本不在意。 慕容诺握着柳叶刀的手半分不敢放松,她不能让女子有机会挣脱,至少在她能尽量走动到更远的位置之前。 扫视一圈,慕容诺冷哼一声,“带我去最近的河边!” 没有人理会她。 女子面无表情得问:“九王妃,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洗澡!” 慕容诺大声道:“你们把我关了一天,身上又脏又臭,我忍不了了!现在立刻马上,我必须洗个澡!” “……” 所有人都愣住了。 “您不想逃跑,只是想洗澡?”女子难以置信。 慕容诺加重了语气,“对!我要洗澡,还要吃东西,你们把我抓来做人质,就得伺候好我,我可是金尊玉贵的九王妃,是右丞相的掌上明珠,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头,我告诉你们,再不让我吃好喝好舒舒服服的,我绝对让你们不能安宁!” 这里的死士都不了解真正的慕容诺是什么样子,但他们都很清楚一个王妃,又是丞相大人的女儿该有多金贵。 女子和对面包围的死士们对视了一眼,像是眼神交流了什么,然后女子便点了点头。 “我们可以答应您。” “那现在就带我去,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慕容诺喊完,太阳穴还在‘突突"的跳动,目光一刻不敢放松得紧紧锁住那女子的表情,直到她手指了一个方向,然后道:“这边请。” 慕容诺不敢表现出什么,佯装气鼓鼓的样子,挟持着她向西边的方向慢慢走去。 那群死士寸步不离得跟在她们身后,慕容诺能听到练武之人轻而敏捷利落的脚步声,却并未回头多看一眼,压低声音向女子打听道: “余大人和藤萝在哪?” “不知道。” “不知道还是不能说?听说你们是他从鄱国买回来的死士,只要被买主买下,就会只忠于他一人,直到死了才行。”. 慕容诺这番话,也仅仅只是让女子侧目多看了她一眼,没作任何回应。 走了一段路之后,慕容诺才又问向女子。 “你们千里迢迢从鄱国而来,最后只能落得个客死异乡的下场,难道你们的亲人不会伤心吗?” “我们没有亲人。”女子冷冰冰得回答。 “即便没有亲人,心中也没有所爱之人吗?”慕容诺追问。 女子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慕容诺便继续道:“这世间无论男子女子,老人小孩,权贵还是平民,都应该尊重自己的生命,选择自己真正想走的路,而不是受人利用成为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做不了主的傀儡。” 女子停下脚步,扭头冷冷地看向慕容诺。 “九王妃拿刀刺在我的脖子上,用我的生命作为挟持达到自己的目的,您和买卖我的主人有什么区别?” “呃……” 慕容诺心虚得差点手一抖。 果然谈判是专家的活儿。 女子淡漠得移开视线,“我们到河边了。” 慕容诺立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再往前走十几步便是一条哗哗流淌的小河,河面并不宽,看起来也十分清澈。 “你让他们都退远点,我要脱衣服了。”慕容诺命令道。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死士,他们便一起向后撤退,但也就是退开了几米的距离而已。 “转过身去,我没穿上衣服之前,不许回头!”慕容诺又高 声命令。 等死士们都转过了身背对着她们俩,慕容诺才从女主的脖颈上拔下柳叶刀,伤口并不深,她还是不愿真的下狠手。 “你去处理伤口吧,我洗完会自己上来等你。” 谁料那女子直接从衣襟里拿出一只白瓷瓶,打开盖子将瓶中的黑色粉末撒在了正在溢血的伤口上。 “处理好了。” “……” 慕容诺抿了抿嘴,“那去给我找点吃的来,我洗完澡要马上吃到食物,越多越好!” “九王妃,别想耍什么花样了。” 女子冷色道:“我们收到主人的命令,毫发无损得看住您,但这不意味着我们要受您摆布,假装配合您幼稚的伎俩,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您,这附近布下了许多陷阱,就算给您机会逃跑,您也逃不出去。” “我也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真的不想逃跑,不过……” 慕容诺正说着,却见一个死士从远处策马狂奔而来。 他飞身落在她们面前,瞥了一眼慕容诺,便神色严峻得向女子道:“城内突生变故,主人吩咐立即将九王妃转移至另一处藏身地,不得有误。” “是!”女子点头,转身看向慕容诺,“九王妃,天不遂人愿,看来您只能继续忍耐了。” 慕容诺却莫名得感到心慌,急忙问向男子,“城内出什么变故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我上当了 城内,左府。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在前府后院飘的红绸全换成了白布,贴着大红喜字的红灯笼也被一个个惨白的纸灯笼替代。 一声丧服的左卿卿带领着神木军的士兵和随从押送着一口棺材,绕了小半座城,终于停在了左府大门前。 围观的群众将长街堵得水泄不通,议论声更是此起彼伏。 “听说左丞相是在大理寺突然中毒暴毙的,这事儿该不会和九王爷有关吧?” “皇后娘娘被废,慕容家这棵大树倒了一半,那些朝廷官员肯定要以左丞相马首是瞻,偏偏这时候被毒死,这内幕一定不简单啊!” “再大的官儿,不也是皇上赏赐的,如今皇上的儿子要他死,他敢不死吗?” “若真如此,九王爷也太阴狠了……” 在百姓的议论声中,左卿卿带人将棺材运进了府内,然后紧闭大门。 长街上凑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有人在为靖国最年轻的丞相惋惜,还有人在兴致勃勃得讨论两位皇子即将迎来的储位之争。 没人注意到一个头戴轻纱斗笠的黑衣女子,一动不动得站在巷口,视线正对着左府大门,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忍耐什么。 下一刻,她身形一转,飞快得消失在巷子里。 府内。 棺材被放在了摆满白蜡烛的大厅里,地上到处撒着纸钱,左卿卿扑在棺材上哭得撕心裂肺。 “哥哥!呜呜呜~~哥~~~” 一旁,穿着随从衣服的慕容承凑过来,小小声得提醒:“会不会演得太过了?你可别把人吓走了。” 左卿卿扭头看过来,脸上干干净净,眼眶里也是半点泪痕看不见,她狠狠瞪了一眼那小子。 “家里死人了不都这么哭么!我哪里过了?” “就是感觉不太像啊……”慕容承缩了缩脖子。 “那你来!哭给我看看!” “这可不兴乱哭啊,我一家子都健在呢!”慕容承猛摇头。 左卿卿翻了个白眼过去,“这不是为了你姐么!我哥也没死啊!” 说完,又气不过似的,狠狠踹了一脚棺材底板,“想的什么馊主意,真是一点不忌讳!” 这时,一旁穿着普通女兵铠甲的穆野突然示意。 “来了!” 左卿卿立马转身扑到棺材上,嚎得比刚才更加惨烈,“哥哥!你死的好冤啊!是妹妹无能,不能为你报仇了哥哥,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啊!!!” “……” 慕容承不敢说话,就站在她旁边弓着腰劝道:“小姐,您千万想开一点啊,大人被害死不到半日,您可不能让我们又添一副棺材啊!” 一想又不太对,他忙改口:“不能让我们左家彻底家破人亡啊!” “现在和家破人亡有什么分别!” 左卿卿哭得更惨了,“我唯一的亲人都死了,死的不明不白,他还没有娶亲生子,他死的好惨呐!!!” 哭着哭着,左卿卿突然没了声,身子一歪从棺材上滑了下去。 慕容承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来,对着站在一旁的士兵呼喊:“小姐哭晕过去了,快来帮忙把小姐抬进房里!” 几个人抬着左卿卿手忙脚乱得出来,直奔卧房的方向而去。 一片惨白的大厅里,只有跳跃的烛火彰显着一丝丝的生机。 过了好一会儿,门前卷过一阵若有似无的风,被踢到门边的纸钱轻轻飘起,又很快落了回去,空气里多了一抹淡淡的紫藤花的清香。 紧接着,头戴轻纱斗笠,穿着黑裙的女子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大厅之中。 她视线正对着那口棺材,片刻,才如呢喃似的开口,“我上当了,对吧?” 棺材正前方,被白布遮挡的立 柱后面,传来一声虚弱无力的轻叹。 “抱歉。”.. 一袭白衣的左承恩慢慢走出来,他的脸色就跟地上那些散落的纸钱一样白,脸颊深深得凹陷下去,每一口呼吸,都好像要用尽他全身的力气。 但他还是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向那女子,“你既知道是设局,为何还是要来?” “好奇,来看看。” “余大人知道吗?” “我背叛了主人,现在他应该已经将九王妃转移到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去了,所以就算你们严刑逼供,我也无法告诉你们她的下落。” “咳咳……” 左承恩捂着嘴喘咳,指缝间溢出鲜血,那女子一动不动得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紧握成拳。 “藤萝,你也看见我如今这副模样了,但若是你愿意,我还会娶你为妻。”左承恩用手擦去嘴上血痕,勾出一抹惨淡的笑。 “你……” 第五百六十三章 没用的东西! “你为何这么做?” 藤萝摘下斗笠,不可思议得看着左承恩。 左承恩抬眼与她对视,语气还是如她记忆里那样温柔,道:“这是我欠你的,亦是我的心意。” 藤萝目光偏向一侧,眼眶里悄然续上了晶莹的泪水,“不,你只是为了救九王妃吧,我知道你有多爱她。” 自进府那一日起,藤萝就将府上秘密搜查过了,后来在每一个左承恩睡着的夜晚,她都会一遍遍得去藏有他那些秘密的地方,就像中了蛊一样无法自拔。 她看着那些书画,那些被他珍藏的来自各城各地的小玩意儿,还有一瓶瓶风干封存的紫藤花瓣。 仿佛透过这些东西,她看到了那个最真实的左承恩。 说来也是可笑,她竟因为他对另一个女子的情深不寿而动了自己的心。 “藤萝,九王妃与我此生无缘,我不想再活在那份痴念里了,你帮帮我。” 左承恩用近乎求救的眼神看着她。 这句话,终于令藤萝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转过头去,没再克制喉头的颤抖,“我该怎么做?” “和我一起帮九王爷,找回九王妃之后,我们一起离开咸城,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居一辈子,可好?” 左承恩体力不支,用手扶着棺材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这时,藤萝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人很多,都是身怀武功的高手,她逃无可逃。 从她背叛余明的那一刻起,就是个自投罗网的猎物,可她还是站在了这里。 罢了,罢了。 她含泪闭上眼,很轻很轻得点了点头。 大厅外,沐清风、秦筱远、穆野、左卿卿和慕容承并排包围了大门,在他们身后还有穿着老百姓衣裳的神木军和大理寺侍卫。 “这个局,明明漏洞百出。”秦筱远皱了皱眉。 沐清风斜睨他一眼,“她知道这是局,亦是唯一的机会。” 说完,沐清风转身吩咐众人,“动身!” “没用的东西!” 啪! 鞭子的抽打声惊醒了昏睡中的慕容诺。 她猛地睁开眼睛,四周围只有一片昏暗,仿佛是在什么密不透风的房间里,一门之隔外是不断传来的抽鞭子声。 记忆慢慢变得清晰,她想起来自己追问城里发生什么变故时,便被那男子毫不留情给打晕了。 后劲太大,她脑袋疼得想吐,勉强撑坐起来却发现手脚都被绑上了镣铐。 再一摸腰间,羊皮卷袋也没了。 这下子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慕容诺咬咬牙,往门的方向挪动身子,但还没移动多远,便被牵连镣铐的铁链所限。 好在,她隐约听到了余明愤怒的声音。 “我花了那么多银子把你们买回来,不是让你们出卖我,背叛我,拖我后腿的!” 啪! “竟然被不会武功的九王妃所伤,真是废物!” 啪! “还有藤萝那个***,竟然用***对付我潜逃回城,无论何时,见到她格杀勿论!” “是!” 慕容诺蓦得一惊,差点怀疑自己被砸了脑袋出现幻听,藤萝背叛了余明?! 为什么???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藤萝一定是为了左承恩才这样做,难道他们所说城内的变故是指左承恩出事了? 慕容诺顿时心慌意乱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毫无温度的声音。 “主人,饭菜已经备好,是否给九王妃送进去?” 停顿了一会儿,余明才冷哼一声,“送进去吧,要是今晚真的出现意外,至少咱们得让九王妃做个饱死鬼再上路。” 呃?!! 慕容hua得起了 一膀子鸡皮疙瘩。 不是说要用她交换什么东西吗?怎么就饱死鬼了? 别啊大哥! 慕容诺还来不及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便听到门锁被打开了,她翻身一滚侧躺在地上继续装晕。 昏暗中,那人进来放下食物便快速出去了,连她身边都没靠近,显然是吸取了那个女子的教训。 但他离开时,一股非常淡却有几分熟悉的气味从他的鞋底下飘了过来。 “这好像是……” 第五百六十四章 兵分四路 夜雾渐起,星辰如萤火若隐若现得闪烁在落霞中,斜阳映照的山岗变成了暗紫色,让穿过山峦的晚风也变得沉重了许多。 城东十里外的山林中。 藤萝带着沐清风等人的大部队赶到他们藏身的据点,留给他们的只有一颗被焚烧得焦黑的大树。 “胡麻油焚烧后的气味。”穆野环顾树洞四周。 “以此处扩散搜查,找到线索后立即回来禀报。”伍三七一声号令,随行的侍卫和暗卫便四处散开。 沐清风站在树洞前观察着,秦筱远从他身后走过来,瞥了一眼他那双阴沉幽寂的黑眸,不禁道:“你应该知道,余明不可能敢动九王妃,何不将计就计,到戌时之时在城外将其一网打尽?” 顿了顿,他又喃喃:“你一向不是个急性子的人。” “他破坏了本王的计划。”沐清风垂眸,视线紧盯着地面。 秦筱远眼神一动,“什么计划如此重要?” “……” 沐清风眼皮都没抬,从他跟前横穿过去,吩咐周围的侍卫,“跟着地上的梅花印追踪。” “是!” 听到梅花印时,藤萝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在树洞门口的草地上,有很多杂乱的脚印,其中有一些脚印的前脚掌处,印着指甲盖大小的梅花印,印痕并不清晰,但一旦注意到,就会发现它正格外明显指向一个方向。 好像是…… “那个方向有一条河。”藤萝很是疑惑。 “河?” 慕容承和左卿卿牵着大毛二毛一起跑过来,“难不成他们顺着河跑路的?” “旺旺!” “旺旺!!” 大毛二毛激动得叫着。 一大队人马赶到距离河边还有十几步的地方,梅花印的路径便中断了,这时大毛二毛对着一处草丛呲牙,爪子兴奋得上蹿下跳。 左卿卿蹲下身去检查,从草丛里找到了一把染血的柳叶刀。 “这是慕容诺的!”她见过慕容诺验尸,对那个羊皮卷袋里的刀具并不陌生。 其他人也都凑近过来。. “刀上为什么会有血?难道我姐受伤了?!”慕容承顿时担心起来。 易有言接过柳叶刀仔细检查,指着刀柄道:“按照刀柄处的握痕来看,也有可能是师父用这把刀刺伤了别人,血迹覆盖在刀尖处,中后段却很干净,证明伤口并不深。” 沐清风蹙眉思忖,片刻,才吩咐道:“现在兵分四路,穆将军和易先生带领大理寺侍卫向东搜查,慕容承和左卿卿带领府兵向南搜查,伍三七带手下向西搜查,本王和秦太傅带着剩下的人向北搜查,若找到九王妃以【遥火】传信,其他人立即赶去支援,不得有误。” “是!” 大队人马很快分成四个方向分散,只留下沐清风、秦筱远、左承恩和藤萝站在原地。 秦筱远环顾四周,眉头拧成了麻花结,“就咱们四个去北边找人?你是太相信自己的实力,还是太高估我们的体力了?” 沐清风睨了他一眼,“秦太傅要是累了,可以先回太傅府歇着。” 转身上了马,才又面无表情道:“把附近隐藏的禁卫军留下即可。” 话音刚落,秦筱远吓得腮帮子一抖,“你怎么发现的?!” 他到大理寺时说自己是去帮忙的,真不算是欺骗沐清风,老皇帝拨了一支禁卫军由他带出宫来,但又吩咐不能明着给沐清风使唤。 想不到沐清风这家伙如此鸡贼,连藏起来的禁卫军都算计上了。 秦筱远也上了马,正内心腹诽个不停,才听到沐清风凉凉淡淡的声音。 “我只是猜到他会这么做。” 秦筱远看过去,那双眼睛,黑如子夜,被落霞映照着,闪烁着沉稳的,深重的光影,像 极了宫里的那位尊。 他愣了愣,失笑似的弯了弯嘴角,然后吹响口哨。 隐藏在暗处的禁卫军很快现身,秦筱远下令:“向北出发,搜查叛贼余明的藏身之地,救回九王妃!” “是!” 密室中。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刚才那个气味里有鸢花和泥土的味道……” 慕容诺还不能百分百的肯定,但鸢花的味道很特殊,栽培这种药用植物的土壤也需要经过精心的调配,那次楚国质子案他们去找寻尸骨时,因为在花田里逗留了很久,所以她对那里的味道印象深刻。 再加上陈老几次用鸢花的花粉治病救人,这花的香味就更是熟悉了。 “所以我们现在的藏身之地在……百岁山吗?” 慕容诺不由猜测。 第五百六十五章 我有这个本事! 有了这个想法,慕容诺现在想要做的便是求证。 如果真的在百岁山,她是清楚大致地形的,那么只要找到机会逃跑,她就有可能逃下山去! 想了想,慕容诺立马坐起来,一脚踢翻了摆在地上的碗碟。 “什么破玩意儿就想打发我了?快给我滚进来!这些东西我吃不下,快进来端走!!!” 她冲着门的方向大喊。 门外一阵脚步声,锁被再次打开,这次是余明带领几个死士一起走了进来。 慕容诺迅速向外看了一眼,密室之外是有个很简陋的农舍,点着几根蜡烛,看来已经是晚上了。 她迅速收回视线,装着娇蛮任性的样子破口大骂:“余明!你不知道我什么身份吗,就拿这种狗都不吃的东西来打发我,我要是饿瘦了,我爹和九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余明走近几步,弯下腰来,一把捏住慕容诺的下颚,逼迫她与之对视。 他的眼睛里带着凶狠和嘲讽的冷光。 “九王妃,你最好动动你的脑子想清楚,现在你还能提这种要求吗?” “我……我为什么不行,我是人质,你们不是打算用我交换什么东西吗,东西还没到手,你们就得让我舒舒服服的,不然……” “不然如何?” 余明一声冷哼,压在慕容诺脸上的指腹又重了几分力道,像是在暗暗发泄心中怒火。篳趣閣 “我们定的时辰快到了,九王爷并没有按照要求去做,可见他并不想救你,至于你爹和你娘,对他们来说能趁这个机会解决你,才是求之不得的吧!” “你说什么……” 慕容诺喉咙似乎在一寸寸收紧,胸腔内,心跳失序,那沉闷跳动的声音轰炸着她突然凝固的大脑,让她整个身子都跟着僵硬起来。 余明那些话听起来简直假透了不是吗? “终于知道害怕了?” 余明松开手,作势后退,却在下一瞬间猛地一个巴掌扇到慕容诺的脸上! 慕容诺被扇得倒在地上,半边脸火速肿了起来,她尝到嘴里漫开浓重的血腥味,一片空白的大脑却突然清醒得运转起来。 “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的日子,是你偷来的,慕容诺,你早该害怕了,呵,要不是你怂恿藤萝,她又怎么会背叛我,这一巴掌就当我给你的教训,下辈子任性妄为之前,先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 “我在你们这儿做人这么久,可不是九王爷和我爹娘给的底气,是我有这个本事!” 慕容诺坐起来,凌乱的头发下露出的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余明。 “哈哈哈……” 余明放声冷笑,盯着慕容诺看了一会儿,才道:“你确实有点本事,听说验尸这种低贱腌臜的活儿,你争着抢着要干,只是不知道给自己验尸这种本事,你有没有呢?” 慕容诺没有再回答他。 在余明的眼里,慕容诺终于消停了,知道怕了,他也发泄了憋在心头的怒火,脸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便不再理会慕容诺,转身带着死士们一起离开。 那扇门再次关上,慕容诺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气顿时一泄,方才进来那么多人,气味也更加浓郁,她确认了,他们一定经过种植鸢花的花田附近。 而这里,就是百岁山! 现在,她必须冷静得想个办法逃出去才行! 半山腰上。 正在四处搜查的禁卫军赶来禀报。 “九王爷、秦太傅,左丞相和那名女子不见了!” “什么?!”秦筱远惊讶不已。 禁卫军道:“方才臣等搜查时,那名女子也带着左丞相在附近帮忙,但一转眼,他们就不见了,您看是不是要调一些人去找找。” 沐清风望向山岗上最后一抹即将落尽的夕阳,眯了 眯眼,“不用管他们。” “就这样放走他们?藤萝可是咱们手里唯一的线索!”秦筱远很是不解。 沐清风却意味深长得勾了勾嘴角,“不给她机会,她如何给咱们新的线索。” “你……” 第五百六十六章 调虎离山 崎岖狭窄的山道上。 藤萝带着左承恩策马狂奔,一路向着山下奔去。 “大人,你一定要撑住啊!”藤萝神色焦急。 左承恩脸色惨白,昏昏沉沉的像是马上要彻底晕过去,干裂的嘴唇微弱得张合着,好像在喃喃着什么。 藤萝眼眶通红,哽咽得一遍一遍重复着同一句话,“我会救你的,我知道主人在哪,我一定会拿到解药救你的,大人你坚持住……” 半个时辰后。 一道【遥火】的光在夜空中炸开。 沐清风看了一眼方位,眉间轻轻蹙起。 秦筱远急忙骑着马奔来,“他们找到慕容诺……不,九王妃了!在南面,咱们快赶过去!” “慢着。” 沐清风神色严肃。 夜空沉沉,不见月色,几颗孤单的星子努力地发着光,但很快被流云所掩盖,天地间的幽暗,一眼无尽的黑,让人的心也跟着压抑下去。 禁卫军都在听到秦筱远的声音后围拢过来,【遥火】的信号光明明亮了,九王爷却按兵不动,反倒是秦太傅急得眉毛上快要起火。 “你到底在等什么!” 秦筱远提高音调,话音刚落,一束火红的流光从他们的东北方向直窜上天,在浓厚的黑暗中炸开一小簇耀眼的火焰般的光花。 沐清风突然拉紧缰绳,马蹄一跃而起,如离弦之箭直冲。 “是百岁山!” 看到那一束光花迅速被黑暗吞噬,秦筱远骤然瞳孔大震,但他来不及细想,一边挥鞭策马一边发号施令,“跟上九王爷!” 密室中。 慕容诺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可整个屋子里空空荡荡,除了被她踢翻打碎的那些碗碟,便什么也没了。 她试着找了两块最锋利的碎片作为工具,在身后墙上固定铁链的位置挖了半天,也只是勉强让一根铁钉松动了一些。 照这个进度下去,天亮了也不见得能弄开这些束住手脚的镣铐。 她手心里被瓷片的棱角划破了很多口子,也顾不得清理,只是机械得一下一下挖着,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一想到她方才在余明面前说是靠自己的本事活在这世上,她就忍不住眼睛发酸,像是谁拿了切开的柠檬在她眼前晃似的。 说大话了吧,牛皮吹过来吧,慕容诺,你哪有自己想的那么厉害。 她忍不住在心里自嘲,眼眶慢慢湿润,可她死死咬紧牙关忍着,就是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就在这时,密室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主人,藤萝回来了!”. “什么?!她竟知道此处,她带了多少人?” 余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惊慌。 “只有她一人,不过……” 剩下的话,慕容诺听不清了,但她用尽全力向门边靠近,也只是听清余明语气镇定得说:“呵,既然如此,将她带进来。” 慕容诺暗自握紧了手里已经被磨钝了的瓷片,心跳慌乱不安。 藤萝是来救她的吗?还是…… 一门之隔外,藤萝被两个死士押进农舍,身上的武器都被卸了个干净。 她跪在余明面前,一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的决然之色。 “主人,求您将娆花解药给我。”她低着头开口。 余明冷哼一声,“藤萝,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旁边,一个死士递上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匕。 藤萝拿起来,眼皮也不眨得刺向左臂,鲜血顺着伤口溢出来,染湿她黑色的衣袖,却看不到那抹殷红。 “主人,求您赐药。” 她继续道。 余明却视若无睹,只是不太满意得摇了摇头。 藤萝抽出短匕,手起刀落狠狠刺入胸膛,“主人 ,求您赐药。” 鲜血顺着她的衣裙绵绵不绝得流下了,几滴血珠顺着短匕凝聚,在她的呼吸间滴落在地上。 藤萝的脸色很快苍白,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余明这才缓缓将视线转向她,眼神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和嘲讽。 “你毁了我的计划,岂是这两刀能偿还的?” “奴婢愿意一死,只求……” “你死有什么用?” 余明冷笑,“你只不过是我买回来的杀人工具,一个工具的命,比草芥还低贱,我会在乎你的死活吗?” 藤萝艰难得吞咽了一下,才问:“请主人明示。” 余明面色愈加狰狞,眼神中仿佛燃起疯狂的暗焰,他瞥了一眼身后那扇被锁住的门,道:“既然你来了,此处也就暴露了,但你应该没想到,计划已经暗中改变了。” 藤萝猝然一惊。 余明继续道:“将九王妃带到这儿,只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现在虎调来了,诱饵也就没用了,这样吧,你现在进屋去,杀了九王妃,我就将解药给你,让你去救那个奄奄一息的心上人。” “什么?!” 第五百六十七章 可怕的底牌 “杀了……九王妃?!” 藤萝难以置信。 密室里,慕容诺更是懵逼了,余明这是疯了吗? 门外,再次传来藤萝的声音。.. “主人,我不能杀她……” 慕容诺暗暗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便传来余明的声音,“不杀她,你藏在树林里的左承恩,就代替她死,如何?” ?!! 慕容诺的心一瞬间提到嗓子眼。 可没人再说话了,只有很轻很轻,却是向着她这边慢慢而来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慕容诺站在距离门边几步的距离,与藤萝四目相对。 手心里紧握的瓷片几乎要刺破她的皮肉。 “九王妃,抱歉。” 藤萝抽出胸口短匕,刀尖顺着她的胳膊一起垂落,一串弧线的血迹滴落在地上,她身后,传来余明的声音。 “你心里应该早就想杀她了吧,每一晚,你看着那些左丞相为她画的画像,为她写的诗,为她搜罗的奇珍异宝,难道你一点也不妒,不恨吗?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应该好好感谢我才是。” “余明!” 慕容诺气得身子发抖,“杀了我,你和这里所有人都得为我陪葬,你疯了吗?” “不杀你,这里所有人也得死。”余明咬牙切齿,“现在是身份尊贵的九王妃你为我们陪葬。” “……” 慕容诺眼睁睁看着藤萝走到自己面前,染血的短匕慢慢举了起来。 “藤萝……” 慕容诺声音发抖,“别信他。” 城南的一处山谷中。 旺旺! 旺旺旺!!! 狗叫声回荡不休。 慕容承和左卿卿一人拉着一条激动到快要发狂的狗子。 在他们眼前,是一大片武功高强的死士的尸体,横流满地的鲜血让大毛二毛无法克制得狂躁起来。 尸体对面是一队身着玄甲的士兵,约摸二三十人左右,脸上用红纹镂金的面具遮挡着,看不见真容。 但他们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能感觉到一股宛如山岳的其实和铺天盖地的血气。 仿佛每一个人,都曾开山劈石,从刀山火海中走来。 也就是半个时辰前,他们进入这山谷之中,一大帮死士突然追杀而来,他们措手不及,随行的府兵都不是死士的对手,很快就被杀了个干净,慕容承和左卿卿奋力逃跑,死士们穷追不舍,很显然真正要杀的目标就是他们。 一直逃到山道的尽头,被巨石挡住了路,他们才点燃【遥火】请求支援,但其他分队距离太远,赶来,怕也只能替他们收尸了。 却在这时,又杀来一批身着玄甲的神秘人,砍瓜切菜一般将死士杀得片甲不留。 打量他们许久,左卿卿还是没忍住问向慕容承,“这是你家的人吧?” 她知道,左家没这么可怕的底牌。 慕容承‘啊"了一声,尴尬得挠挠头,“是玄甲军。” “玄甲军不是与前渭水一战后便消失了吗?!”左卿卿瞳孔地震了。 玄甲军的威名,靖国百姓可能不是人尽皆知,但军队里的将士们心中,却犹如天神一般的存在,玄甲出没,寸草不生,这是流传在靖楚越三***队里的一句话。 “你把他们叫来帮忙的?”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左卿卿,看向玄甲军的目光更是肃然起敬。 慕容承讪笑,“我哪有这权利啊,可能是我爹吧……” “他们好厉害,真是名不虚传!”左卿卿满眼钦佩。 慕容承很是赞同得点点头,“听我爹说,他们以前打仗的时候,连路过的狗都要挨两巴掌,凶得很呢!” “……” 左卿卿狐疑得睨他一眼。 慕容承怕她不信,赶紧为自己证言,“我小时候被这里面的几个叔伯训练过一阵子,这一身武功和力气,都是被揍出来的。” 左卿卿眨眨眼,突然有点同情这小子了,这不就等于把慕容承扔进狼窝里吗?慕容云老将军真够狠的。 他们正说着悄悄话,玄甲军那边突然有一个人向他们这边走过来,看到他靠近,大毛二毛更是兴奋如狂,恨不得把尾巴旋上天去。 那人走近,只是清了清嗓子,两条狗立马噤声乖乖做好,等饭吃都没坐那么笔直过。 “二少,这里交由我等善后,你们立即赶去百岁山接应吧。” 声如洪钟,威武霸气,震得慕容承和左卿卿不自觉站成最标准的军姿。 “是!” “汪!” 第五百六十八章 让我来! 密室中。 “藤萝,别信他,他不会救左承恩的……” 慕容诺声音颤抖而低哑,水盈盈的眼睛注视着藤萝,那双从前总是爱笑着,机灵灵的眼眸,此刻只剩了恐惧和无言的哀求。 站在门口的身影嗤笑了一声,盯着她们俩看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有些久了,语气凉凉得催促道:“藤萝,怎么还不动手,难道你不是最清楚的,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救左承恩了吗?” 听到这话,藤萝举在半空的手更用力得握紧刀柄。 慕容诺不由自主得往后退,一步一步,两条打着颤的腿越发得不受控制,直到她发软的手臂触到了冰冷的墙壁。 藤萝走到她面前,眼泪慢慢从脸颊滑过,“九王妃,今生是我欠您的,来生我为您做牛做马报答您。”. “不……” 慕容诺闭了闭眼,没有任何迟疑地,直接伸手一推,手里藏着的瓷片露出最后一角锋锐,在藤萝的手臂上划过一道血口,慕容诺飞快得往门口跑。 她猜测这里面余明是不会武功的,两个不会武功的人才有得较量,只要她跑快一点,用瓷片挟持余明,只要她抓到余明……只要抓到他……抓到他! 唯一的念头刺得慕容诺两眼发黑,但她仍旧发狂般冲向余明。 就像上一世她被炮弹炸死之前夺路而逃一样。 可就在她还差几步就能靠近余明时,一个身影从旁侧飞扑上来,将慕容诺生生扑倒在地的那瞬间也扼住了她的喉咙。 是她! 慕容诺睁大泪眼,看清那个阻止自己的人,是她在树洞里挟持过的女子。 她心下一沉,四肢就像突然浸泡在寒冰池里,一身的冷汗在速度和极度紧张渴望后骤然释放,她眼睁睁看着那女子面无表情的脸,脖颈上被药粉覆盖的伤口。 还有那双正在提醒她,她有多么不堪一击的眼眸。 女子从腰间摸出匕首,顺势手起,却被藤萝大声喝住。 “让我来!” 女子并未回头,却停下了刺杀的动作,慕容诺盯着那把匕首的尖端,想象着它刺入心脏时会有多痛。 “现代医学所谓的疼痛,包括伤害性刺激作用于机体引起的痛感觉,以及机体对伤害性刺激的痛反应,这还包括躯体运动性反应或内脏植物性反应,常伴随强烈的情绪色彩……” 慕容诺面无表情得背诵着专业课教材上的理论要点。 女子疑惑得打量她一眼,松开手站起身,还是将这个机会让给了藤萝。 藤萝走到慕容诺的身边,低头看着她,本该满眼恐惧的慕容诺,眼神却突然变得空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喃喃个不停。 “……在脊髓背角胶质区存在大量参与背角痛觉信号调节的内源性阿片肽、中间神经元及各类阿片受体……” 藤萝蹲下身,将慕容诺扶起来,惨淡得扯了扯嘴角,“别怕,我手快,不会痛苦很久。” 慕容诺停下背诵,闭上了眼睛。 藤萝伸手绕到她背后,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拽,慕容诺头被迫上仰,修长白皙的脖颈毫无保留得展露在她眼前。 冰冷的刀刃贴上脖颈的皮肤,让慕容诺汗毛一悚,全身上下的感官在这一瞬间集中在了喉间,呼吸到来自藤萝身上的血腥味,仿佛带着死亡的气息。 她想起自己被炸的那一瞬间,太快了,好像什么感觉也没有,再睁眼就来到了这儿。 但这一次又太慢了,慢的煎熬,慢的如此清晰,让她有机会不舍,有机会满脑子得想着一个人。 “沐清风……” 她嘴唇轻轻颤动,无声得默念着这个名字。 几乎是同一时间,外间的农舍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大门被狠狠撞开的声音! 第五百六十九章 我不怪你 慕容诺猛然睁开眼,便看到余明已经被一把剑架住了脖子。 外间的打斗声粗暴而迅速,很快便又安静了下去,而密室里,也因为余明被挟持,所有的死士包括藤萝都不敢轻举妄动。 余明被身后的人推了一下,向密室里走了几步,挟持他的人也慢慢走进来,看到那张期盼已久的脸,慕容诺呼吸一凝,浑身如同被抽掉了筋骨一样瘫坐在地上。 “沐清风!” 开口,声音沙哑到几乎碎不成音。 沐清风看到慕容诺狼狈的模样,看到她半张红肿的脸,还有她手脚上的镣铐,原本就阴沉凌厉的脸色此刻难看到了极点。 “解开她的镣铐。”他视线转向藤萝,每一个声音都是紧绷的,像是竭力克制着快要失控的愤怒。 藤萝不敢迟疑,点点头便起身走到余明面前,从他身上翻找钥匙。 余明面如土色,咬牙切齿得喊道:“藤萝,不想要解药了是吗!给我杀了她!” 横在脖颈上的刀用力一压,余明的脖子上骤然多出一条血痕。 身后,沐清风的声音幽凉冷森,“本王此刻不杀你,只是不想让王妃见到本王杀人的样子。” 余明身体一抖。 藤萝找出钥匙,转身回到慕容诺的身边,将她手脚的镣铐都解开,她想搀扶起慕容诺,但慕容诺全身发软,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见状,沐清风一脚踢开余明,将剑交给身后的人,大步走过去,俯下身将慕容诺打横抱起。 慕容诺枕在他的胸口,紧绷的身体终于稍稍松懈,他周身冷压逼人,可偏偏她能融入进去,感受到独属于她的温暖和扑入鼻息的清冽气息,仿佛正是她这些时日熟悉的,让她那么不舍的根源。 “你终于来了……” 一向在外人面前要强的慕容诺,第一次露出这般柔弱的模样,她紧紧地揪住他的衣服,像是拽着迟来的救命稻草,脸颊紧紧贴着沐清风的胸膛,两人的体温在慢慢连接传递。 听到他沉而有力的心跳声,慕容诺止不住得流泪。 胸口的衣料被眼泪浸润,像是一根根极其细小的针刺,刺在沐清风的胸前,让他疼得咬紧牙关。 低下头,看到慕容诺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伤痕,还有她眼底未完全褪尽的惊惶,唇角干涸的血迹。 他抱着慕容诺的手指蓦地收紧,指骨一片青白。 转过身,他抱着怀里的人儿小心翼翼得向门外走,已经在全身上下熊熊燃烧了几百遍的怒火终于不再压抑,黑眸中怒焰滔天,声音阴狠而决然。 “杀光,一个不留。” 几乎全世界都在等待他的发号施令,话音刚落,密室内便传来激烈的打斗声,片刻,便被惨叫声所取代。 沐清风也没有走远,就坐在农舍里的椅子上,把慕容诺抱坐在他的腿上,凑过去,在她红肿的脸颊上很轻很轻得亲了亲。 “再忍耐一会儿。” 慕容诺拽了拽他的衣裳,声音低哑,“藤萝,放了她。” 她明明一直有机会动手,但慕容诺看得出来,她在小心翼翼得拖延时间,而且是她利用藤萝对左承恩的情,亏欠在先。 沐清风低着头认真地检查她手腕的伤,像是很不经意得吩咐,“把藤萝放了。” 很快,藤萝一瘸一拐得走了出来。 密室里,血腥味越来越浓郁,惨叫声也越来越少,余明的却始终没有间断,好像受到了什么可怕的折磨。 沐清风替慕容诺拨开挡在脸颊上已经被汗濡湿的长发,安抚似的在她眉心上引下一吻。 “你来决定如何处置她。” 藤萝看着他们的样子,听到沐清风的话,整个人如被冰封般僵硬在原地。 这才是一个男子深爱女子时的模样吗? 他 是高高在上的九王爷,是真龙天子之选,可他那么小心翼翼得吻着慕容诺,像是捧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不,怎么会有宝物,比得上九王爷心中的九王妃,他赶来的速度之快,杀伐之果断,让藤萝迟来一般从心底生出恐惧至极的寒意。 若她没有拖延,若她手中短匕刺入慕容诺的心脏…… 后果,难以想象。 此时,慕容诺轻轻开口,“你走吧,我不怪你。” “不!” 藤萝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他们面前。 第五百七十章 君子之交 “九王爷,九王妃,求求你们放过余明吧!” 藤萝泣声哀求着,“只有他知道如何救左大人,只有他知道娆花的解药,求求你们,救救左大人,救救他……” 她无助得磕着头,额头上很快流出鲜血。 可回应她的,只有密室中余明的越来越虚弱的呻吟和闷哼,没有人想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光听着那声音,便能感觉到从头发丝到脚趾的恐惧发寒。 好像有意等了一会儿,直到密室里完全没了任何声音,沐清风才终于一字一顿,冷冷开口,“好像迟了。” 藤萝猛地抬眼,对上沐清风那张阴沉冷森的脸,瞬间脸色一青。 那眼底的沉凉危险和因为抱着慕容诺才勉强压下的怒火,以及周身暴烈至极的杀气。 不…… 她一直以为他是高高在上的九王爷。 可她根本大错特错! 沐清风是地狱最底层的炼狱里一点点爬出来的罗刹,披着人皮的嗜血恶魔!他的身份有多高,有多令人敬畏,他的城府就有多沉,有多让人毛骨悚然。 藤萝终是瘫坐在了地上,迟了,真的迟了,当她带着左承恩逃离搜查的队伍,奔赴百岁山求药时,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多谢九王妃,不杀之恩。”一字一顿,藤萝泪如雨下。 她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得拖着身子慢慢走出了农舍,出了门,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围绕在农舍门外的地上,是一大片死士的尸体。 有多可怕,他们在密室时,甚至不曾发觉外面这场杀戮。 藤萝惨淡得扯了扯嘴角,“也好,总算结束了。” 她吹了声口哨,呼唤自己的马来到跟前,翻身上马,向树林的东面奔去。.. 农舍内。 慕容诺苍白的面色已经缓和了几分,但在沐清风看来,怀里的小姑娘再没有往日的生气,她受了天大的委屈,杀光这里的人,是讨不够的。 伍三七带着几个安慰从里面走出来,将一块写满血字的布递给沐清风。 “王爷,他招了。” 沐清风瞥了一眼血字,抱着慕容诺站起来,“回大理寺。” 伍三七紧步跟上,“左丞相那边……” 沐清风没有回应,抱着慕容诺走出了农舍,路过外面横七竖八的血淋淋的尸体时,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门外,秦筱远慢慢走过来,一手握着剑,一手拿着擦拭血迹的帕子,帕子已经被彻底染红,细雨如丝,落在他的乌发白衣上,让此人更多了几分摄人心魄的鬼魅邪性。 “真可惜,七王爷看不到自己弟弟这般大开杀戒的模样了。”秦筱远意味深长得勾起嘴角。 但在看向慕容诺脸上和身上的伤时,他的眼神还是微不可察得闪动了一下。 沐清风道:“父皇应该也会有话想问问余明吧,本王留了他一口气,至于能不能赶到你把他带进宫,就看你的本事了。” “你……”秦筱远蹙起眉头,“这烂摊子你就不管了?!” 沐清风脚尖一点,便带着慕容诺飞身上马,轻轻得将小姑娘搂在怀里,尽量不碰触到她身上那些明显的伤口,然后,他才回过头,面无表情道:“这里交给他们善后便是。” 说完,一扬马鞭,带着慕容诺很快消失在细雨笼罩的夜幕中。 忙了一整天,现在就像个孤家寡人一样被毫不留情得扔下了的秦筱远,目瞪口呆得看着连马尾巴都不见踪迹的方向。 “以前怎么不知道九王爷这么见色忘义。” 伍三七慢悠悠从他眼前路过,不咸不淡得来了一句,“可能王爷和秦太傅只是君子之交吧。” 秦筱远一愕,磨磨牙冷笑,“多谢提醒。” 他转过身 ,两个暗卫将奄奄一息的余明拎了出来,身后的地上被拖出一条刺目的血痕。 秦筱远走过去,上下一打量,就看出他全身骨头差不多都被打断了,触了九王爷的逆鳞,后果真够凶残的。 他眼神示意其中一个暗卫,那人拽住余明的头发,将人提头露脸。 “你打她的?” 秦筱远弯下腰,眼神邪邪得打量余明。 “什……” 啪! 余明嘴还没哆嗦着张开,就被秦筱远一个大耳巴子扇得头一歪,直接晕死过去。 秦筱远直起身,冷冷吩咐,“跟着本太傅,把人送到皇宫门口,这路上要是他咽气了,我找你们九王爷负责!” 两个暗卫面面相觑。 山崖边。 藤萝赶到藏匿左承恩的地方时,发现附近多了几具死士的尸体,但左承恩被放在一棵树边靠坐着,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她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轻轻唤他,“大人,我回来了。” 好一会儿,左承恩才缓缓睁开了眼。 “她得救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今晚的风 藤萝自然知道,这个‘她"是谁。 她轻轻颔首,“是,九王爷赶到了。” 左承恩‘嗯"了一声,仿佛因为打在脸上的雨水的滋润,他的脸色看起来多了一丝丝若有似无的生气。 他又慢慢得转动视线看向藤萝,声音虚弱而沙哑,“你受伤了?” 藤萝的心倏然颤动了一下,好像这一句话问话,她经历的所有灰暗的一切都被赋予了微弱的光泽。 “不要紧。” 她笑了,眼泪和雨滴混杂在脸颊上,一滴接着一滴得滑落下去。 左承恩看到她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尽管那看不出是不是在笑,“其实我骗了你。我……早已答应九王爷,与他联手,就在你们被选中成为卿卿的寿礼那一日。” 那一日,紫藤花架下,沐清风说出自己的计划,问左承恩愿不愿意联手。 他本是不愿的,因为家里还藏有一个足以毁掉左家的秘密,可没想到,这个秘密当晚就被炸了出来,他后来答应了,为自己,也为父亲和妹妹,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一家团圆。 “我知道……”藤萝哽咽道。 左承恩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喃喃着继续道:“王爷说,靖国皇室绝不能再受到娆花的牵制,必须找出解药来,我配合他,不惜以自己的身子为代价演了这一出戏,心里却装不下靖国和皇室,只有我的家人,你说,我和王爷本质上是不是同一种人?” “大人……” “若是同一种人,为何她弃了与我的约定?” “大人,您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左承恩突然喘咳起来,雨丝越来越密,他的衣裳已经湿了,藤萝赶紧将自己染血的外衫脱下来,挡在他的头上。 “大人,您坚持住,我们会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了。 藤萝心里很清楚,余明死了,娆花解药的方子也没了,左承恩就快要死了,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得看着他死去。 左承恩咳出大口的污血,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他努力抬起手想要擦擦嘴,但似是连这点力气也没有了。 他慢慢的抬起眼,看着为自己撑起衣裳避雨的藤萝,眼神中又浮现一种淡淡的温柔。 “今晚的风,是紫藤花的味道……咳咳……” “大人,您休息一下吧。” 藤萝强忍着哽咽安慰。 左承恩点点头,重新闭上眼睛,“好。” 藤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心一跳,赶紧改口道:“不,大人,您别睡,您坚持住……” 左承恩面色安详,嘴边的血迹终于让他惨白的唇有了一抹红色,他轻扯嘴角,声音几乎弱得听不清了。 “别告诉她,就说……我还乡了……” “大人……” 藤萝唤他,却再无回应,她吓得松开衣裳,双手搭在左承恩的肩膀轻轻摇晃,“大人,您醒来啊,大人……我不会替您传话的,我恨她,若不是她,您不会受这般折磨,我恨她!!!” “大人,只要您醒来,我帮您把她找来,您亲口告诉她,好不好,好不好大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狂奔的马蹄声围拢而来。 “哥!!!” 左卿卿带着哭腔的呼喊声仿佛撕裂细雨中的黑暗。 她不顾一切得冲过来,一把推开藤萝,将左承恩抱紧自己的怀里。 “哥,你别睡了,我来接你回去,哥!!!”.. 左卿卿大喊着。 藤萝瘫坐在地上,身上湿漉漉的,脸色苍白,就像一只被随处扔下,没有任何生气的破娃娃,“没救了,他死了……” “你胡说!”左卿卿怒吼,眼睛狠狠瞪过去,“都是你害的!是你给我哥下毒,我杀了你!! !” “卿卿!” 慕容承赶过来拦在她们中间,“别管她了,先救你哥要紧,快走!” 说罢,他扶起不省人事的左承恩背在背上,抓住左卿卿的手往前走。 就在他们上马,转身要离去之时,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突兀的闷响。 第五百七十二章 哭得更凶了 大理寺。 一场夜雨,来得及,去的也快,雨后,秋风更凉了。 慕容承和左卿卿坐在公堂对面的水塔上,眼看着一波人着急忙慌得进出着居室方向,一波人进出着公堂的方向。 这一夜,已经四更鼓过,大理寺里却忙碌得不似深夜。 “想不到差点成了你嫂子的那个女子,也是个烈性子,竟然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慕容承感慨不已。 左卿卿狠狠啐了一口,“她该死!” “你哥都没怪她,你又是何必呢。” 返回的路上,左承恩短暂的苏醒过,他不知道藤萝已经死在那片树林里,对慕容承说了三个字,“放过她。” 可惜啊,太迟了。 片刻,才听到左卿卿的声音,是再也压抑不住委屈的哭腔,“早知道那场寿宴会让我孤身一人,我宁可一辈子不过生辰!” 明明是喜庆的事,却成了左家厄运的开始。 慕容承扭头便看到满脸眼泪,哭得又急又凶的左卿卿,在苏州城她被冤枉杀人关进牢里的时候,都不曾见她这样哭过。 慕容承一下慌了手脚,急忙安慰道:“你没有孤身一人,你还有我啊,我家就是你家,我爹娘就是你爹娘,还有我姐和姐夫……” 左卿卿一听,哭得更凶了,嗷嗷的,扯着嗓子哭。 巡逻路过的侍卫听到动静,纷纷抬头查看,又被慕容承一个凶巴巴的眼神瞪回去,赶紧低头绕开了此处。 慕容承在身上搜摸了一遍,没找到手帕,索性将袖子递过去,左卿卿也不像以往嫌弃他,拽住袖子把鼻涕眼泪一股脑儿的全抹上去。 哭了好一会儿,才将心中的憋屈发泄出来七七八八,左卿卿眼眶通红,像只小兔子似的,又一脸怒气得瞪了慕容承一眼。 “慕容承,你真的很幸福,像你这样的人,连老天爷都格外偏爱你,我嫉妒你!” “别啊。” 慕容承挠挠头,“你别嫉妒我,我娘从小就教导我,不能嫉妒我姐,她说善妒者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你喜欢我就行了,喜欢会让人心里开出花来,有花就有幸福了。” “呸!你少痴心妄想了!” “这可不是痴心妄想,你不是早就喜欢我了嘛!”.. “你!” 左卿卿捏起拳头作势要打他。 这时,伍三七在塔下招手,“好消息,醒了!” “谁醒了?!”左卿卿立马问。 伍三七道:“是九王妃醒了!” “太好了!”慕容承眉飞色舞,“我就知道我姐吉人自有天相,这下能跟我老爹老娘交代了。” “是啊,太好了……” 左卿卿也是高兴的,但面色忧愁不安得看了一眼公堂的方向。 慕容承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大半个太医院都被请来了,还有那个陈大夫,他们肯定能救活你哥的。” “九王爷也真是的,凭什么找我哥串通设局,干嘛不找你这个小舅子。” 左卿卿没好气道。 慕容承很无辜,“我躺在那儿被抢救,你就高兴啦?” “当然!我巴不得……” 话还没说完,左卿卿的嘴就被堵上了,用的是慕容承的嘴巴,她吓了一跳,偏偏肩膀被那小子按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将两只眼睛瞪大到极致。 亲了一口之后,慕容承才猛一后退,原地起跳往旁边闪躲至相对安全的距离。 左卿卿呆呆得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我就是试试看,你这么热一个人,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无情的话来的……”慕容承心虚不已,但还是很偷偷得舔了一下嘴唇,嘀咕道:“原来女子的嘴这么软,这么香啊!” 左卿卿腾的一下站起来,提着剑 就飞冲过去,“慕容承,你找死!” 两道追逐的身影从窗前掠过时,慕容诺正依靠在沐清风的怀里喝药。 她手腕的伤已经被仔细上药包扎了,脸上的红肿经过冰敷也消退了不少,只是被抓去一天一夜,慕容诺就瘦了一大圈,好不容易养圆了一点的下巴,又变得又尖又细。 阿巧收到消息,带着换洗衣裳和她惯用的东西急急忙忙赶来大理寺,一看到她惨兮兮的样子哭得差点没厥过去,慕容诺一醒来,阿巧就对着余明和余蕊蕊父女俩花式唾骂了好半天。 慕容诺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安排她把逗留在大理寺的小喜先接回王府休息,这才把人弄走,没太扰了大理寺的纪律和清静。 药汁苦得抓心挠肝的,她喝了两口,便找了个由头拖延。 “对了,余明的血书上到底写了什么?” 沐清风低头扫了一眼,便意会小姑娘的心思,捏着勺子,将一口汤药停在慕容诺鼻息前,神色淡淡道:“是……” 第五百七十三章 救回来了! “是解娆花的秘方。”沐清风道。 慕容诺把脑袋往后移了移,偷偷躲开那直冲鼻子的药味,惊讶道:“这么说左丞相有救了?!” 她一直记得左承恩在荣安殿前吐血晕厥的样子,用自己的身子为代价来引蛇出洞,这样的牺牲实在太大了。 沐清风摇摇头,“即便有了药方,也还差最重要的一味药引,没有它,就算拼尽陈得清和半个太医院的太医的医术,也是无力回天。” “什么药引?咱们能找到吗?”慕容诺追问。 沐清风正要回答,便听到门外传来伍三七的声音,“王爷,右丞相大人和夫人到了。” “嗯。” 沐清风意味深长得勾起嘴角,“看来,他命不该绝。” 慕容诺正要问什么意思,便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慕容云和齐嬛风风火火得大步冲进来,一看到慕容诺,齐嬛的眼泪唰唰往下流。 “我的宝贝女儿,快让娘看看你!” 慕容云跟在后面,也是一副又激动又心疼的样子,差点老泪纵横,“宝贝女儿,你受苦了!” “岳父,岳母,既然您们来了,诺儿和这碗药便交给您们,女婿去公堂那边看看左丞相大人的情况。”沐清风站起身向他们点头致礼。 齐嬛顺势将药碗接过来,“王爷,您去忙吧,这儿有我们呐!” 慕容云也点点头,“王爷派人传话所要之物已经送过去了。” 说罢,夫妻俩也顾不上沐清风了,往床边凑近,上上下下似是要将女儿好生看个仔细。 “瞧瞧这脸呐!何人如此大胆打我们的宝贝疙瘩!” “老子剐了他!” “哎呀,老爷你瞧诺儿的手腕,呜呜呜~~这可是咱们的心尖尖肉宝宝,怎么舍得这般伤她,真是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绝对要千刀万剐!” “爹,娘,我已经没事了,您二位别那么紧张……” “怎么没事?诺儿,娘一想到差点就要失去你,娘的心都要碎了,呜呜……” “哼!此事爹一定会追究到底,不管是谁,伤我女儿必将百倍奉还!” “爹,沐清风已经替女儿报仇了……” “你夫君替你报仇那是天经地义的,对了,慕容承那个孽畜呢,他有没有替你报仇……” 沐清风走到门口,听到老两口和慕容诺的对话,不由轻笑出声。 门外,伍三七心生羡慕得感慨:“老丞相和夫人对九王妃可真是好啊。” “走吧。”沐清风走下台阶。 伍三七急忙跟了上去,两人向公堂的方向走着,快走到公堂门前时,沐清风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隐隐露出几分灰白的天际。 “这世上,亲缘与血脉从来是两回事。” 伍三七一愣,旋即咧着嘴笑起来,“王爷说的是。” 沐清风侧目,轻佻眉梢,“你又懂了?” 伍三七笑道:“属下是孤儿,自小被人贩子卖进宫为侍,受尽宫里老人的欺凌,后来幸得王爷出手相救,成了您的贴身侍从。说一句以下犯上的话,属下心里从未把您当成主子……” 沐清风目光一闪。 伍三七继续道:“而是当成亲哥哥。这些年来,所有人都以为是属下形影不离得保护您,但属下不会忘记,宫里那几年最苦的时候,属下才是被王爷护着的那个。” 沐清风垂眸,表情严肃,“与本王亲近者,向来没有好下场。” “王爷是在为王妃此次被抓的事自责吗?” 伍三七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对沐清风的心思多少能摸到一点点。 沐清风轻叹了一口气,道:“一个月后,七哥便回城了,到时候皇城里的波谲云诡只会更加汹涌复杂。” “属下会 竭尽所能,保护王爷和王妃娘娘周全。”伍三七眼神坚定。 沐清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你自己的周全,莫忘了。” 伍三七感动一笑,用力点了点头。 正是此时,一名太医急急忙忙跑出来,看到沐清风就站在门外,赶紧迎了上去。 “王爷,左大人救回来了!” “太好了!”伍三七激动一呼。 沐清风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吩咐道:“去通知左二小姐吧。” “是!” 伍三七转身向屋顶上飞。 沐清风跟随太医走进后堂,便闻到一股浓郁到刺鼻的药味和血腥味。 太医们聚在一起兴高采烈得讨论着解毒的过程和制药的步骤细节,都是卸了一身重担和压力的模样。. 唯有陈得清站在另一边嗫嚅着嘴皮子,很是愁眉不展。 沐清风快步走向陈得清,靠近了才听到他好像在不停地骂骂咧咧着什么,沐清风轻咳了一声打断他,问道:“陈老,为何这副模样?” 陈得清丧着脸,忘了向沐清风行礼,指了指躺在床上昏睡的左承恩,小声道:“要不还是把他毒死算了吧?” ?!! 第五百七十四章 还能活十年 沐清风大惊失色,“为何这么说?!” 陈得清瞥了一眼对面那群太医,没好气得道:“他们说,救活了左大人,就要按照皇上的吩咐把老夫带进宫去领赏!”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沐清风哭笑不得。 陈得清狠狠啐了一口,“呸!好个屁!老夫不想要什么劳什子赏赐!” “陈老是不想进宫吧?” 沐清风狐疑得打量他一眼,“你好像很怕父皇。” “你,你懂什么!” 陈得清心虚得躲开沐清风的视线,将散在桌上的瓶瓶罐罐都收进自己的药箱里,没好气地道:“算了算了,老夫要是把他毒死,就是砸了自己治病救人的招牌,不过……” 他抬头,很是严肃得看向沐清风,“老夫可是有言在先啊,这个左丞相大人虽然救活了,但两种毒素相冲,又在体内拖得太久伤了根本,夏日受不得酷热,冬日受不得寒冷,血气两亏,身子常年虚乏无力,纵使日日补药不断,最多还能活……十年!” “什么?!” 风似的身影从门外冲进来,一把拽住陈得清的衣领子,“你说我哥只能活十年?!你凭什么这么说!这不可能!!!” 突然杀出来的母老虎,吓得陈得清含着唾沫不敢吭声。 沐清风隐约感到太阳穴两侧的青筋蠢蠢欲动,抬手用力捏了捏,才劝道:“左二小姐,是陈老费尽心力救了左丞相,不得放肆。”. 左卿卿松开手,冷哼一声,“陈大夫,以后你给我哥调养身子,他活多久,你就能活多久,你最好拼尽全力让我哥长命百岁!不然……” 陈得清抹平衣襟上被揪起来的褶皱,气得吹胡撇嘴的,“你就是天天把刀夹在老夫脖子上,那也是最多十年,老夫绝不会受你威胁就败坏自己的医德去胡说八道!” “你!” 左卿卿捏紧拳头。 陈得清颇为满意地看着只能干瞪眼的左卿卿,“收敛你的脾气,少让你哥哥动怒,兴许比老夫的补药更有用,左二小姐你可记住了!” 说完,一把扛起药箱,大摇大摆走到那群也已经收拾好东西的太医们面前。 “进宫是吧,赶紧的吧,再晚一点,这里的母老虎就要把老夫给吃了!” 太医们面面相觑,很是惶恐得向沐清风拱手作揖。 “九王爷,那臣等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 沐清风一挥袖子。 等那群太医们带着陈得清离开之后,左卿卿憋不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抹眼泪,“哼,我就不信了,全天下就只有这个老东西能治病,我一定会找到更厉害的大夫治好我哥哥!” “你放心。” 沐清风郑重道:“本王会搜寻天下名医为左丞相治病,绝不会坐视不理。” “多谢王爷。”左卿卿这才擦了眼泪站起来,想了想,又问:“对了,我听说解毒的药制出来,是因为右丞相大人从宫里带来的一味药引,到底是何物啊?” 沐清风眯起眼睛。 左卿卿赶紧解释,“我不是要打听什么秘密,只是我怕以后给我哥治病还得用此物,所以我……” “用不上了,娆花已解。”沐清风并未说出那个答案。 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 “王爷。”是伍三七的声音。 沐清风向左卿卿道:“你留在这儿照顾左丞相吧,本王还有其他事情去办。” “好。”左卿卿点点头。 沐清风转身出了门,来到公堂外面。 夜色渐渐退去,一丝薄薄的曙光顺着水塔最高处慢慢铺撒下来,悄无声息得点亮了这个忙碌了一夜的大理寺。 伍三七才压低声音并报道:“王爷,藏匿李公公的别院被发现了, 属下赶到时,他已身首异处,从致命伤来看,和秦太傅的出手吻合。” 沐清风皱了皱眉,“此次城内搜查诺儿,安排的是巡防营的军队,这里面有他的人?” “应该是,属下会尽快追查清楚。”伍三七道。 沐清风点了点头。 伍三七又道:“对了,陈老给您制的药已经熬好,他说喝了之后,您体内的娆花余毒亦可清除干净,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喝了此药,您须得清心寡欲至少一个月,不得行夫妻之事,否则可能损肾亏本。” 伍三七硬着头皮复述完,抬头偷瞄了一眼沐清风的脸色。 好家伙,明明天亮了,怎么王爷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脸色墨黑墨黑的?!! 第五百七十五章 少女不宜 一个月后。 王府,花园内。 “啊~秋高气爽,闲得发慌!啊~宅家吃瓜,越吃越瞎!啊~~~” 慕容诺躺在摇椅上,一摇一晃得对着湛蓝的晴空大发诗兴。 一旁守着她的阿巧和小喜捂着嘴偷笑个不停,王府上上下下从侍卫到烧火婆子谁不知道,九王妃在家养伤养了一个月,把脑子养魔怔了。 三更半夜在院子里磨刀、在屋顶上磨刀、在大门口磨刀…… 总之一到了夜里,王府里就若有似无得响起磨刀的声音,一开始把姑娘们都吓得胆战心惊的,到处调查谁干的缺德事。 后来知道是王妃干的,那就更害怕了! 王府里人心惶惶,下人们晚上不敢睡,白天打瞌睡,办差十差九错的,在沐清风喝到第三杯刷锅水沏的茶之后,果断将慕容诺磨刀的所有东西没收了。 以至于她现在只剩下作打油诗来打发时间。 “阿巧姐姐,王爷刚刚派人传话回来,明日秋狝要带着王妃去上林苑狩猎,咱们要不要提前告诉她呀?” 经过一个月的修养,小喜的神志也痊愈了,只是身子比同龄的姑娘弱了些,慕容诺便将她收到身边给阿巧打下手,也算给了她一个有人照应吃喝不愁的居所。 阿巧悄悄摇摇头,“千万别,咱们要是现在告诉王妃,指不定她今儿半夜就得去王爷那儿把那套刀具和磨刀的东西偷回来,明日宰上几只野鸡来泄火。” “王妃也需要泄火吗?” 小喜疑惑得嘀咕,“我听厨房的婆子说,这一个月来王爷每晚从大理寺回来,都要喝一大碗三黄泻心汤,用的还是最苦的陈年莲子心。” 阿巧噗嗤一笑,“王爷和王妃,此火非彼火,好了,反正王妃越晚知道,咱们越能睡个安稳觉,所以,能拖便拖着吧。”. “好嘞!”小喜乖巧得点点头。 另一边,慕容诺从摇椅上坐起来,伸手在旁边的果盘里拿了个梨啃了一大口,饱满的汁水从她齿间绽开,她一边吸溜着一边到处找手帕擦嘴。 “咦,帕子呢?” 正是疑惑,一块素白的手帕便从身侧递了过来。 她抬头一看,瞬间惊喜一笑,“沐清风,你这么早就回来啦?” 这些日子虽然沐清风夜夜归家陪她睡觉,但白天还是在大理寺忙活,为那几桩案件遗留问题善后。 沐清风拿着帕子替她擦去嘴边的汁水,指腹从她的带着微微凉意,软嫩莹润的唇瓣上轻轻摩挲而过,目光像是被蛊惑似的停住,像是那唇瓣是什么世间绝无仅有的珍馐。 慕容诺见他出神,用手指在他脸颊上戳了戳,“怎么了?” “今日的差事办完了,便提早回来休息,养精蓄锐,明日才能尽兴而归。”沐清风不动声色得转回目光。 慕容诺一愕,“尽心?去哪儿尽?!” 沐清风抬眸扫过阿巧和小喜,见她们心虚得不敢抬头,当下便意会到了什么,轻扬嘴角道:“明日带你去个好地方。” “哪里哪里哪里?!”慕容诺立马从椅子上跳起来,高兴地嘴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沐清风却故意卖了个关子,压低嗓音,凑近她耳边,故意用自己低沉磁性的声音去磨小姑娘的耳朵。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这一个月来,他看得到吃不到,却无意中解锁了很多小姑娘的敏感点。 如今,无他,唯手熟尔。 慕容诺耳朵蹭的一下烧起来,想推开他,偏又被某人给拦腰搂住,她磨磨牙,“亲就亲,反正在自己家,怕什么!” 她眼珠子一转,“那你把眼睛闭起来!” 沐清风眨眨眼,依言闭上眼。 很快,一个带着凉意的触感贴在了嘴巴上,他一睁眼,却是被咬 了一口的那个贡梨! “你……”沐清风蹙眉。 慕容诺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偏偏还睁大眼睛扮无辜,“我刚才咬过这梨,现在你亲亲它,就等于我亲亲你了,没错吧?” 沐清风深呼口气,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得舔了一下唇瓣沾上的汁水,“看来夫人这些日子与夫君甚是梳理,是夫君的不是,夫君这就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话音未落,他就弯腰伸手,直接将小姑娘抱起扛上了肩膀。 慕容诺趴在他肩膀上,肚子被硬邦邦的肩膀给压住,难受得紧,她挣扎着扭来扭曲,“放我下来,我错了,沐清风,快放我下来!” 沐清风压根不理她,扛着人大步向卧房的方向走去。 阿巧和小喜被晾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阿巧姐姐,咱们还跟去吗?” “当然不!” 阿巧把头摇成拨浪鼓,“少女不宜,少女不宜啊……” 第五百七十六章 香甜滋味 慕容诺被某人一口气扛进了卧房里,摔坐在床上时,手里还捏着那个‘罪魁祸首"的贡梨。 “呜呜呜~~你欺负人!我要去找我爹告状!” 慕容诺坐在床上耍赖皮。 沐清风皱眉,“那明日天亮之前,我绝不能让你离开这个房间了。” 呃?!! 慕容诺大惊失色,“那可是九个时辰呐!你,你……你这个禽兽!” 沐清风:“……” 简直要被气笑了。 他假装板了脸,俯身凑过去,“我是禽兽,那你是?” “我?”慕容诺一手举着贡梨,一手在身后撑住床,身子后退一点距离,撇撇嘴,“反正我不是……” “那就是禽兽……不如?”沐清风一挑眉。 慕容诺气得一瞪眼,还没来得及再挑衅回去,就被某人强势堵了嘴,不可言说的欲念排山倒海似的奔腾而来。 明明每晚都亲亲抱抱才睡觉的,今日却格外不同,慕容诺感觉到唇瓣上像是被蛊惑似的燃烧起来,整个人被沐清风压倒下去。 才几个辗转,两个人却是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情动。 沐清风停下来,睁开眼与慕容诺对视,目光拨动间,那黑眸里的暗流汹涌不可抵挡,慕容诺只是看着,便觉得像是有一把火,轰然一下,从他的体内一路烧到了自己的全身。 她喉头重重一滚,又不自觉得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唇。 “我手上……还有个梨呢!” 紊乱的呼吸加上被挑起情动才有的微哑嗓音,简直要把沐清风当场活剐了,他低头再次狠狠吻下去,含糊不清得说:“待会儿慢慢吃。” 次日,清晨。 从宫里出发的秋狝大队浩浩荡荡,一路向着城南外的上林苑行进。 老皇帝似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精气神那叫一个好,直接抛弃銮驾和一众大臣们骑马而行,出了城,遍赏枫红染秋岳,金稻覆万田之景,爽快的笑声更是传遍山野之间。 跟在老皇帝身后的便是沐清风和年轻一辈的官员,但没人主动来和这位九王爷说话,对他都是恭敬而远之。 秦筱远近日晋了官阶,多了一个禁卫军副统领之职,相比之下,他反倒是被不少官员簇拥着道贺,好不风光。 应酬了那些官员,秦筱远便策马来到沐清风的身旁,笑吟吟得问:“九王爷看起来怎得如此轻松?此刻您不应该是压力如山,焦头烂额之中吗?” 沐清风当真还没装什么,他眉目潋滟,心情极好,被秦筱远这般一问,也没收敛唇角淡淡的弧度。 “本王为何要压力如山?” 秦筱远远眺了一眼正开心得和慕容云说着话的老皇帝,似笑非笑道:“怎么王爷不知道吗?七王爷已经到苏州城了,不,便可率军入皇都,见一见许久不见的父皇和母后,当然,还有您这位弟弟。” 沐清风‘嗯"了一声,点点头,“那秦太傅,不,应该称呼秦副统领了吧,你可要好好做好准备,恭迎我哥哥凯旋归来。” 秦筱远皱着眉头打量他两眼,十分疑惑得再凑近了些。 “九王爷,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难不成……捡到什么绝世珍宝了?” 沐清风不答反问:“最近敏州进贡的贡梨尝过了吗?” “哈?!”秦筱远一脸懵逼。 沐清风神秘一笑,“香甜滋味,更胜往年百倍。” 说罢,他便调转方向,向队伍后面的马车而去。 秦筱远愣了愣,看着他去的方向,似乎是九王妃慕容诺所乘坐的马车,他一时好奇,便招招手叫来一个随行在侧的侍卫。 “早上在二宫门外集合时,九王爷和九王妃可有什么异常?” 侍卫常年值守,脸上晒得黝黑,却格外隐晦得出现了一抹 红晕,但秦筱远的角度刚好被帽子所挡,根本看不出来。 侍卫道:“回副统领的话,早上九王妃还睡着,是被九王爷抱进宫的,九王爷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扰,因为……” “因为什么?” “王爷说,昨儿夜里王妃操劳过度……” 呃?!! 秦筱远脸色一僵。 操劳过度?香甜滋味? 秦筱远往马车那边望了一眼,沐清风竟然毫无顾忌,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钻进九王妃马车里去了! 他狠狠啐了一口,艹! 第五百七十七章 你爹知道吗? 马车里。 慕容诺好梦正酣,阿巧在旁边用小碳炉烹茶,茶香四溢,再加上阵阵清甜的果香,沐清风忍不住轻声嘀咕。 “芙蓉帐暖,果然是外头比不上的。” 见他直勾勾盯着慕容诺的睡颜,阿巧狠吞一口唾沫,起身故意挪了个位置,将慕容诺给挡了挡,嘴上道:“王爷,咱就是说,好吃的东西,那也不能可劲儿吃,对吧?” 沐清风侧目看了一眼果盘,“怎么没带贡梨?” 阿巧道:“王妃特地吩咐不让带的,说是昨晚吃……吃腻了!” “哦?” 沐清风若有所思得点点头,才又回了她上一句话,“阿巧姑娘说得对,好吃的东西,也得细嚼慢咽,仔细品味。”篳趣閣 “那王爷还不出去,让王妃好好补眠?”阿巧理直气壮得挺起脖子,一副要捍卫主子这条小命抗争到底的架势。 沐清风顿时哭笑不得,正要解释,却见马车外又一人探进脑袋来。 “姐夫!” 慕容承一身盔甲,英姿焕发,精神奕奕,瞧着和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二少爷简直如天壤之别。 “方便聊两句吗?” 话音未落,人已经进来了,大大咧咧得往沐清风身边一坐,才发现自家姐姐正在呼呼大睡。 “哟,我姐这是怎么了?” “你要和本王聊什么?”沐清风岔开话题,他的炫耀名单里,可不包括眼前这位。 慕容承倒也没察觉,神秘兮兮得笑,“这不是叛贼余明案之后,我和左卿卿都立了功,现在她升为神木军副将,我升为巡防营校尉,这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是不是这个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此事自有岳父与左丞相做主,你与本王说有何用?”沐清风蹙起眉头。 慕容承道:“这不是聘礼的事,还需要姐夫给想想办法嘛!你也知道我爹那脾气,好东西都想着我姐,分给我的就那么点烂鱼烂虾的,再说,左家本来还有左承恩这个顶梁柱,左承恩可是为了姐夫你……咳咳,反正现在左家就是个空架子,我想让左卿卿风风光光嫁给我,这不得把嫁妆一并包办了么!” “你这么大方,你爹知道吗?”沐清风的脸色肉眼可见得冷了几分。 慕容承摇摇头,“我哪敢呐!” 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给小炭炉扇风控火的阿巧都有点听不下去了,抬头开口道:“承少爷,您怎么不想想,左二小姐那么心高气傲的女子,如何愿意接受您的主意,保管啊,要和你闹矛盾的!” “所以我才来求姐夫帮忙啊!” 慕容承转头笑得谄媚,“姐夫,我的终身大事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如何管?”沐清风大有一副【我就听听看你能胡扯出些什么来】的架势。 慕容承道:“我想好了,你就随便准备一些地契和铺子,最好是咸城内的,城外实在不值钱,再来个十万八万的黄金,应该勉勉强强够了,然后呢,你找个由头送给左家,这样一来,卿卿的嫁妆不就有了?” “呵。”沐清风喉咙里滚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 慕容承愣了一下,也跟着扯开嘴角,“呵呵,呵呵,姐夫,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 阿巧在旁边面无表情得翻译,“王爷是觉得承少爷你疯了。” “我,我怎么疯了!” 慕容承好不尴尬,结结巴巴解释,“我以后会还的!以后慕容家的家业都是我的,姐夫难道还怕我还不起嘛!你也太小瞧我姐夫的小肚鸡肠……不,你是不是觉得我姐夫小肚鸡肠!” “承少爷,你可别冤枉我!”阿巧气得提高音调。 身后,慕容诺被吵闹的声音打扰,有点不爽似的皱了皱眉头。 沐清风斜着瞥了一眼,开口道: “好,本王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要提本王办一件事,事成之后,你要的地契,铺子和黄金,本王都可以给你。” “真的?!” 慕容承激动的一把抱住沐清风胳膊,“姐夫,你说,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他蓦得想得什么,将声音压得极低,“还是要我帮你抢皇位?” 沐清风冷色道:“本王要你去杀一个人。” “什么?!” 第五百七十八章 虎园 “杀,杀人?!” 慕容承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姐夫,你可别开玩笑了……我从小就见血晕,而且我长这么大,鸡都没杀过,怎么敢去杀人啊……” 阿巧也惊呆了,九王爷好像是大理寺少卿吧,他找承少爷去杀人,然后自己抓自己吗? 再说,这是承少爷能办成的事儿?犯不犯罪暂且不说,他未免也太饥不择食了吧? “王爷……” 阿巧笑得十分僵硬,“您该不会为了拒绝承少爷,要把他诓进牢里去吧?” 嘶~ 慕容承倒抽一口冷气,阿巧这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呐!从他姐慕容诺嫁进王府至今,姐夫都把他关牢里多少次了,这也不带按月报道的啊! “既然不敢,那便作罢了。”沐清风身子向后一靠,轻轻合起眼睛假寐。 慕容承满脸纠结得看着他,好半天,才狠狠得抿了抿嘴,小心翼翼拉扯两下沐清风的衣袖,“姐夫,你想杀谁啊?” 沐清风未睁眼,神态怡然,薄唇微动,“你既做不到,本王又何须告之?” “我……也不是不答应啊……”慕容承支支吾吾。 呃?! 阿巧再度震惊! 这跟听到一只鸡要去吃老虎有什么区别?!怎么慕容家姐弟俩一个好不容易魔怔完又换另一个了? 她实在没忍住,偷偷背过手去扯了扯慕容诺的手指头。 王妃啊!你快醒醒啊!再不幸怕是要出人命了啊! 慕容诺感觉到手指被人拽动,很是不舒服得皱了皱眉,勉强睁开一丝眼缝,便发现自己乘坐在一辆马车里,且车里还十分热闹! “你们……”她睁开眼,睡眼惺忪得坐起来。 慕容承看到她醒了,当下就慌了,结结巴巴得解释,“不是,姐,你别误会,我没杀人,是姐夫……” “……” 沐清风睁开眼,很是嫌弃得瞥了他一眼。 还没开口说什么,便被慕容诺惊喜的声音打断。 她两眼放着激动的光,亮闪闪的,“死人了?!死几个?尸体在哪?快,立刻马上赶紧带我去!!!” 天知道她有多想验尸了,这一个月可憋死她了! 说着,就把昨晚身体力行‘讨"回来的羊皮卷袋拿了出来,从皮子到刀具,都是新的,材料是老皇帝论功行赏的时候赏赐的。 阿巧只能一把按住急不可耐的慕容诺,“王妃,还没死人呢,是王爷要让承少爷去杀人!” “什么?” 慕容诺一怔,瞬间就是满脸的失落,仿佛片刻间经历了一场人生的大起大落。 阿巧也有点怀疑人生了:我的亲王妃啊!难道你弟弟要去杀人这件事都不比验尸更重要吗??? 一旁,沐清风已经感受到自慕容诺周身散发的怨念,一股无形的压力顿时笼罩在车厢里,看样子小姑娘最近确实被他给逼急了,但没有清查完余明一系的余党之前,他绝对不能再让慕容诺有置身危险的可能。 “秋狝之后,准你回大理寺复职。”沐清风到底败下阵来。 慕容诺眼神再度闪亮,“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沐清风无奈笑着摇摇头。 慕容诺直接跳起来扑过去,抱住沐清风另一只胳膊蹭了蹭,“王爷你放心,我绝对带着易有言振兴仵作界,将仵作这门事业发扬光大,光耀大理寺门楣!” 沐清风哭笑不得,“想不到王妃心中藏有如此凌云壮志。” “嘿嘿。” 慕容诺笑吟吟的,也不疲惫了,精神也十足了,元力满满,喜笑颜开,她又反应过来,瞅了一眼还坐在旁边眼巴巴看着他们的慕容承。 很是不解,“对了,你要去杀谁啊?” “我……” 姐 姐谢谢你终于想起了你可怜无助弱小的弟弟…… 沐清风解释道:“慕容承想向咱们借一些地契铺子和黄金,我让他以杀人来抵,靖楚之战在即,父皇有意重新组建一直军队,北征南调,支援凉州,我的意思是,巡防营的出征队伍里,可以将慕容承增加进去,到时候他在战场上杀了多少敌人,我就赏赐他多少财物。” “原来是这样啊……”车里三个声音异口同声。 慕容诺狐疑得打量小老弟,“你不是见血就晕嘛,上战场怕是不行吧?” “不!” 慕容承目光突然坚毅起来,信誓旦旦得一拍胸脯,“姐,你们放心吧,姐夫的要求我答应了,上了战场我就是一头下山猛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呃……” 也不知这臭小子气势腾腾的模样,到底是因为上阵杀敌的斗志,还是杀敌领赏的诱惑,慕容诺私以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商议妥当之后,他们的马车也停了下来,慕容诺整理了一下妆发,便跟随沐清风和慕容承他们一起下了马车。 他们先来到的是上林苑的虎园。 老皇帝带着一众元老大臣们也下了马,先对虎园外摆放的石虎进行了一番点评,便准备要进园子溜达,虎园里豢养着一批虎豹熊狮,都是最凶残的动物,也是皇室威武雄风的展示。.. 慕容诺对逛动物园兴致缺缺,低着头跟在众人身后,还没等进去,便听到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向他们跑来。 “不好了不好了!” 慕容诺一抬头,便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冲了出来。 “护驾!” 随着一声喝令,老皇帝跟前被禁卫军围住,几乎同一时间,那浑身是血的男子也被按在了地上。 “你是……负责看守虎园的吴苑令?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慕容云认出那人,大声质问。 吴苑令慌慌张张得喊:“皇上,老虎,老虎吃人了!!!” “?!!” 第五百七十九章 不得无礼 “这怎么可能?!” 众人一片哗然,老皇帝更是震怒不已,“虎园修建至今十数年,从未出现这等荒唐之事,偏偏还是朕和各位大臣秋狝之日,吴苑令,你这颗脑袋看来是不想要了!” “皇上饶命,饶命啊……”吴苑令吓得在地上狂抖。 一旁,几个大臣连忙劝老皇帝息怒。 跟在后面的慕容诺一听到什么老虎吃人,羊皮卷袋都本能得抽出来握手里了,别的不怕,就怕验尸被谁抢她前头了去。 在回头一看,自己那个小老弟脸色惨白一头的冷汗。 “慕容承,你这是……” “血,姐……血……” 哐当。 人直挺挺躺了下去。 好嘛,这只‘下山猛虎"被虎园猛虎吓晕了,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果然不假啊! 慕容诺看了一眼沐清风,十分云淡风轻,沐清风自从在苏州城走了一趟,见血晕的老.毛病早就根治了,现在看看地上慕容承的样子,不禁一皱眉。 “我被吓晕时,也这么……不堪入目?” “比他好多了。” 慕容诺眨眨眼。 沐清风“嗯”了一声,才吩咐跟随在侧的伍三七,“把人先送去营帐里休息吧,该喝什么药,你清楚。” 伍三七点点头,“是。” 安排好,沐清风才牵着慕容诺的手往前走去。 来到老皇帝身边,沐清风才不咸不淡得劝了一句,“父皇,猛虎久关在铁笼里,经驯兽师多年驯化,性格温顺,怎么突然大发兽性,儿臣以为此事可能有蹊跷,需得好好调查才是。” “查!立即给朕查!” 老皇帝板着脸,“这老虎是朕过两天要赏赐给老七的,偏偏在此时出了事,败朕兴致不说,还毁了朕一番心血,必定要好好彻查清楚!” 一听到这话,四周围的那些官员们立即脸色一变,各怀心思似的相互打量着,却无人敢说一句话。 七王爷快要回城了,是整个皇都里人尽皆知的大喜事,连带着朝廷里那些七皇子的拥趸也高调了不少,不仅明目张胆得各处走动,还公然在上朝时大谈特谈七王爷多年来的战功。 老皇帝很高兴,连九王爷屡屡被皇亲大臣们冷落也视若无睹。 再加之今日这一番说辞,意味着什么,多少人心中昭然若揭。 慕容诺也感觉到那些暗戳戳刺在沐清风身上,不怀好意甚至像是看笑话的眼神,她暗暗握紧了沐清风的手,更加抬头挺胸得跟他并肩而立。 沐清风感觉到她的小动作,暗自一笑,转而继续道:“父皇,不如您和诸位大臣们先行一步去营帐休息,以免耽误了狩猎的吉时,此处交给儿臣和诺儿,待查出眉目后,儿臣们再向您禀报。” “不错,九王爷可是靖国第一断案高手,今日这猛虎突然吃人,刚好给了九王爷一展所长的好机会” 有个三品武将皮笑肉不笑得开口。 很快,便有人附和所言。 “以九王爷的本事,区区猛虎伤人的案子,怕是不出两三个时辰便能查的个水落石出了吧。” “能查的水落石出自然是最好,就怕这幕后之人隐藏太深,借着猛虎之事,给马上回来的七王爷来一个下马威。” “七王爷骁勇善战,便是猛虎在前,也能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倒是右丞相的儿子,刚才好像只是见了点血,便晕过去了。”.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慕容云本来什么也没说,突然被臊了一脸,再不动声色得一张望,那逆子果然不见了踪影,他气得脸都黑了。 九王爷和结为亲家的右丞相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为凯旋而归的七王爷打压他们这条船,正是他们这帮拥趸表现忠心的好 机会。 “看来各位大臣们是不怕猛虎了?那不如和我还有九王爷一起进去查案吧,相信有你们诸位的帮助,我们也会事半功倍的。” 慕容诺突然表情冷冷的开口。 她本就生的一张倾国倾城之貌,此时脸上略显几分冷意,犹如孤山雪顶上走下来的冰雪神女,那若有似无的气势,竟让人感觉到几分废后慕容锦华年轻时的威势。 “九王妃怕是说笑了。” 一个官员讪笑。 慕容诺却一脸认真,“我没开玩笑啊,你们一个个这么会阴阳怪气,进了虎园还怕气不死一头兽性大发的猛虎吗?”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各青各绿,好不精彩。 慕容云看着女儿,得意的一挑眉,笑吟吟得假装教训道:“诺儿,不得无礼。” “女儿知错了。”慕容诺偷偷对父亲吐了吐舌头。 一旁,沐清风也是神色怡然,“好了,诺儿,我们先进去查案吧。” “慢着!” 第五百八十章 栽赃嫁祸 “慢着!” 老皇帝沉声道:“两个时辰后,来营帐汇合,不得有误!” 说完,他率先转身而去,那些皇亲大臣们见状也纷纷跟上,乌泱泱的大队伍便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行进。 虎园门口就只剩下沐清风和慕容诺,还有那名被按在地上摩擦了半天的吴苑令。 “放开他吧。” 沐清风示意两个禁卫军。 吴苑令被放开,从地上爬起来时,腿还哆嗦得乱抖不止,“王爷,王妃,是卑职一时失察,请两位降罪。” “那头发狂的虎呢?”沐清风问。 吴苑令赶紧道:“在铁笼里。” “驯兽师呢?” “在,在铁笼里……” 沐清风神色不耐,“本王问的是驯兽师!” 吴苑令快哭出来了,“王爷,卑职……” 一旁,慕容诺顿时反应过来,“吴苑令,猛虎吃的人便是驯兽师对吗?” “对,对对!”吴苑令猛点头,眉毛眼睛快要挤成一团。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仔细说来。”沐清风命令道。 吴苑令点点头,“驯兽师名叫赵德,训练那老虎已经三年有余,今日早晨卑职等正在为迎接圣驾做最后的准备,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赵德,他要是不在,便没人能让那老虎乖乖得给皇上表演了,皇上必然龙颜大怒啊! 所以虎园里所有人都在找他,就在方才,我们在铁笼的假山后面发现一堆血肉残骨,血肉里还有破碎的衣服,那衣服正是赵德日常所穿!还来不及处理,便听闻圣驾到了,只能赶忙出来相迎,一时情急,冲撞了皇上和王爷王妃,卑职真是罪该万死啊!” 沐清风和慕容诺对视了一眼。 “这老虎若真是兽性未驯,赵德应该没把握御前表演吧,既然有这把握,又怎会在圣驾到来之前死于虎口,实在奇怪。” “咱们进去看看。” “好。” “卑职给王爷和王妃带路。” 吴苑令扶着腿转身,带着沐清风和慕容诺一起进入了虎园之中。 一进来,慕容诺便闻到熟悉的动物园气味,还有非常明显的血腥味,大概是这股味道的刺激,虎园里那些猛兽也变得异常焦躁紧张,不时传来吼叫声。 铁笼是沿着虎园两侧的高墙所建,大概有六七处,每一处里空间十分宽敞,足够猛兽自由的活动。 很快,他们便走到吃人的那头老虎所在的铁笼前。 老虎被隔离在铁笼的右侧,正躁动不安得来回走动着,与假山中间以一道铁网相隔,而那假山旁边正是一堆血肉残骨,和吴苑令描述得一模一样。 “王爷,王妃,发现赵德尸骨时,卑职便立即命人将老虎隔离开,但这一堆尸骨还不知如何处理,便没有从铁笼里弄出来。”吴苑令道。 慕容诺隔着笼子看了一眼,便紧蹙眉头,“这老虎可背黑锅了啊!”篳趣閣 “什么?”吴苑令很是懵逼。 慕容诺道:“吴苑令,你在这虎园也不少年头了吧?何时见过老虎吃人还将残余的食物收集起来,堆放在一个角落的?” “这……” “再说,就算这是一只爱干净爱收拾屋子的老虎,它也没办法完全清除身上残留的血迹吧,可是刚才我观察老虎的嘴巴,胸腹毛和前腿,没有发现任何血迹,这就说明笼子里的尸骨很可能和它无关。” 慕容诺又补充道。 吴苑令听得脸色更苍白了,“王妃娘娘,您,您的意思是……” “我猜测老虎被栽赃陷害了,而能进出铁笼,做出这种栽赃嫁祸之举的,总不可能是这虎园里其他的猛兽吧?所以……这极有可能不是猛虎吃人,而是一桩人杀人的凶案!”慕容诺正色道。 沐清风神色冷 冷得打量铁笼内,片刻,又将视线转向吴苑令,“去召集虎园所有人,本王要逐一审查,凡是从昨日起至今日出入过虎园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吴苑令战战兢兢躬身一拜,“是!” 第五百八十一章 脑袋呢? 虎园里没有专用的验尸房,那些血肉残骨也经不起再次挪动地方,慕容诺便决定直接进入铁笼验尸。 这对她来说,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的体验了。 为防万一,吴苑令安排了两个驯兽师跟着一起进去,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三人一起进入铁笼后,吴苑令便将铁门上了锁,然后才带着沐清风去虎园的大厅里审查其他人。 “王妃娘娘,您真的会验尸吗?” 女驯兽师梳了个粗麻花辫子,一身藏青色劲装,脖子上挂着一串野兽的獠牙,和城里的闺阁女子很是不同,似是有一种自然洒脱,桀骜野性的气质。 慕容诺晃了晃手里的羊皮卷袋,“你也有兴趣吗?” 女驯兽师脸色微微一僵,“不,小的没兴趣,只是觉得王妃身份高贵,但验尸是晦气低贱的活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容诺满脸认真得打断。 “这世上的活儿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有的只在人的心里。” 女驯兽师怔愣了一下,一旁的男驯兽师却不以为意,“王妃娘娘即便做着仵作的活儿,也没人可以否认您高高在上的地位,您出个门便马车代步,吃个饭也是世间珍馐,那些低贱晦气的字眼,自然和您是不沾边的。” 慕容诺皱了皱眉,转眼打量那个男驯兽师,他的脖子上也挂着一串獠牙串子,腰间别着一根盘绕的鞭子,看起来很强壮,也很硬气。 “就像现在,王妃娘娘想要进来验尸,我和我妹妹便得豁出性命来保护你,要是这猛虎再发狂冲过来,我们这些低贱的人就得为你送命!”男子好像心里憋着一口气不吐不快。 慕容诺皱了皱眉,“你们俩根本就不相信是猛虎吃人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女驯兽一惊。篳趣閣 慕容诺指了指他们的腰间,“你们俩连一把匕首都没带进来,可见并无意防备那老虎,也可以说不认为它会对我们造成伤害。” 不等那兄妹俩作出反应,慕容诺便又道:“而且人的出生不应该成为原罪,你们只知道我是丞相的女儿,却不知我父亲在做丞相之前征战沙场,陪着靖太祖出生入死多年,面对过多少敌人的钢刀长剑,又有多少次为了保家卫国而以身犯险。 我的地位是尊贵,那也是我父亲一刀一剑,一个个伤疤换来的,又不是白捡的,再说九王妃这个身份,也没有为我验尸带来什么捷径啊,我等了整整一个月才等到今天能验一具尸体,多不容易啊!” “……” 那兄妹俩各自一脸雾水,相互对视一眼,偷偷用眼神打起暗语。 “这王妃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她就这么痴迷验尸吗?” “抱歉,王妃娘娘。” 女驯兽师行了个礼,“我哥哥一时失言,您大人有大量,我们便在此处守着,您只管安心验尸便是。” “对了,”她又轻笑着补充,“您说的对,我和哥哥确实不相信阿蛮会吃人。” “阿蛮?” “是它。” 女驯兽师指了指笼子另一边正趴在地上打哈欠的老虎。 慕容诺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转身绕过假山,走到那堆血肉残骨跟前。 从表面来看,尸骨被毁得是相当严重,基本可以说不成人形了,她戴上手套,将血肉、衣料和碎骨分为三份区分开,大概是翻动尸骨让血腥味再次扩散,隔壁的阿蛮不安得吼了一嗓子。 便听到女驯兽师声音温柔地安抚它,“别担心,阿蛮,你会没事的。” 慕容诺手上忙碌着,不自禁想着这个虎园里的种种异状,总觉得说不上来的古怪。 尸体明明在铁笼里,吴苑令为何满身是血? 连驯兽师兄妹俩都不相信猛虎吃人,吴苑令为何 不经查证便传扬这件事? 尸骨明明血肉淋淋的出现在铁笼里,阿蛮居然没有一丁点儿食欲吗? 还有…… 慕容诺低着头,对着凌乱的骸骨皱紧了眉头。 “奇怪,脑袋呢?” 第五百八十二章 审问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慕容诺终于将可以进一步查验的骨肉整理到了一起,大致按照人形拼凑了一下,缺胳膊少腿的不说,脖子以上更是空空如也。 更离奇的是,整堆尸骨中也没能找到一根头发。 她从脖颈处的断骨查看,那断裂处虽然凌乱不整齐,但也显然并非齿痕,倒是更像是…… “你们俩……” 她转头看向驯兽师兄妹,“能跟我说说赵德这个人吗?” 虎园东侧大厅内。 吴苑令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站在沐清风跟前禀报道:“王爷,卑职在圣驾到来之前,已经大致查问过这里所有人,他们其中有几个和赵德关系好的,也只是在昨晚见过他,今天早上便再无人见过赵德了。” “把那几个昨晚见过赵德的叫上前来,本王有话要问。”沐清风手里拿着虎园的名册翻看了两眼,同时不动声色得观察着聚集在大厅里的人。 除了吴苑令之外,这虎园还设有一丞一尉,统管园中猛兽和人员,余下的便是驯兽师、杂役、厨子、伙夫和送菜的,共计二,除去疑似死者赵德之外,其余二十四人尽数在此。 吴苑令将三人带到沐清风的面前,看着装是一个驯兽师和两个杂役,三人跪下行了礼,沐清风才吩咐道:“把你们昨晚见过赵德的情形说一遍,何时何地何事,可有发生争执,可有旁人作证,据实报来,不得隐瞒。”. “是。” 那驯兽师先开了口,“小的是在昨晚戌时见过赵德,因为今日要恭迎圣驾,所以昨晚我们四个驯兽师都加训了一个时辰,小的记得是戌时刚过,在回房的路上见到赵德,他脸色很难看,像是心事重重的,我便邀他去房里喝酒。” “你和赵德关系如何?”沐清风问。 驯兽师道:“关系……很好,我们四个驯兽师关系都很好,因为都是喜爱动物,愿意与动物做朋友的人,也算是志同道合,所以平日里经常会一起吃饭饮酒,这一点,吴苑令可以作证。” 沐清风余光看向吴苑令,他躬身点了点头示意。 “继续。”沐清风收回视线。 驯兽师道:“小的和赵德在房里吃菜喝酒,多喝了两杯之后,他便向小的提起……提起,”驯兽师飞快瞥了一眼吴苑令,才继续道:“说是阿蛮这两日很不听话,还有发狂的迹象,怕是不能御前表演了。” “这阿蛮便是今日吃人的那只猛虎。”吴苑令补充道:“王爷,此事赵德曾对卑职等提及,但宫里来的内侍非要挑选阿蛮御前表演,卑职等不敢违抗圣令,所以,只好让赵德坚持训练阿蛮。” 沐清风若有所思,“如此说来,阿蛮狂躁异常,并非今日突发之举,而是早有预兆?” “正是……” 吴苑令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沐清风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让驯兽师禀报。 “大概吃了不到一个时辰,赵德便说要回房休息了,走时还念叨着今日一定要平平安安,万不可出什么岔子,我看他从未有过这般紧张不安,还多劝了他几句,然后……便目送他出门离去了。” “下一个。”沐清风并未继续追问。 跪在驯兽师身边的杂役甲道:“回王爷的话,小的是负责给阿蛮送饭的,昨晚戌时三刻左右,小的给阿蛮送了饭,在铁笼外面巧遇过赵德,他说是来陪陪阿蛮,我看他略有几分醉意,便陪着他多待了片刻。” “他也同你说了阿蛮狂躁异常的事?”沐清风微微蹙眉。 杂役甲摇摇头,“那倒没有,他站在笼子外面,好像十分舍不得阿蛮,念叨着让阿蛮以后好生照顾自己,不管去了哪儿,别饿着渴着,更别受人欺负。” 沐清风略一沉吟,问道:“你的意思是,他知道阿蛮会被送走?” 第五百八十三章 还能是谁? “王爷,此事卑职确实暗中知会过赵德。” 吴苑令道:“毕竟他照顾训练阿蛮三年有余,感情深厚,宫里来的内侍说皇上有意将阿蛮赏赐给七王爷为宠物,赵德心中不舍,但也明白这对于阿蛮来说是无上的荣耀和福分。” 吴苑令这般说着时,先前说话的那个驯兽师,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表情,虽然转瞬即逝,却恰好被沐清风收进了眼底。 沐清风并未追问什么,只是继续审问杂役甲,从他的回答来看,赵德言语间流露的确实也只有对阿蛮的不舍罢了。 很快,便到了最后那个杂役乙。 “王爷,小的应该是在丑时见过赵德,小的昨晚吃坏了肚子,半夜里一直在跑茅房,有一次刚好看到赵德走在我前面,我还叫了他一声,但奇怪的是他没有理我,自顾自得向前走。” “向何处而去?”沐清风问。 “好像是……铁笼那边。黑灯瞎火的,小的又拉的头晕眼花的,也没仔细看清楚,便急急忙忙跑进茅房里去了。” “既然黑灯瞎火,你又为何能确定走在前面的人是赵德?” “这……” 那杂役抿了抿嘴,解释道:“回王爷,这虎园里一共就四个驯兽师,三男一女,驯兽师的衣裳是特制的劲装,在袖口和胸口多加了护具,小的整日与他们打照面,莫说黑灯瞎火,便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认错的。” “别胡说八道!”吴苑令低喝,“王爷面前,每一个字都要作为呈堂证供,岂容你插科打诨!” “我,我没有啊……” 杂役乙看向沐清风急着解释,“王爷,小的鼻子很灵的,虎园里唯独四位驯兽师每天与猛兽待在一起,长年累月,他们身上也沾了那兽的气味,比虎园里其他人更浓更明显,这气味便是沐浴也很难洗去,所以小的可以肯定,那晚走在我前面的就是赵德!” 他这么一说完,整个大厅里包括吴苑令在内,都不动声色得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吴苑令道:“王爷,昨晚的情形便是如此,从丑时之后,便没有人再见过赵德了,一直到今天早晨我们在铁笼里发现那堆血肉,本以为是赵德酒醉后进了铁笼,又碰上阿蛮兽性大发,这才被吃了,但王妃娘娘那边……” 正说着,门外便传来声音。 “我已经查验清楚了。” 慕容诺跨入门槛,向沐清风走来,她身后那对驯兽师兄妹也跟着走了进来。 “查到了什么?”沐清风问。 慕容诺扫视了一眼在场之人,才道:“铁笼里的死者,并不是赵德。” “什么?!!”众人大惊。 那吴苑令更是脸色一白,“王妃娘娘,卑职明明看见那堆血肉里的衣服,正是赵德平日所穿,而他今日也不见踪影,不是他,这还能是谁呢?” 慕容诺很是肯定道:“你所说的衣服是可以伪造的,但人的骨龄和死亡时间是极难伪造的,我刚才已经验过尸体,死者的年龄大概在四十到四之间,但他们兄妹……” 慕容诺指了指那对驯兽师兄妹,继续道:“他们告诉我,赵德今年才二十二岁。还有,死者虽然已经被碎尸,但从皮肉的腐烂程度和尸斑来看,死亡时间是在一日之前,也就是十一月初四,而不是今日的十一月按照你们所说,昨晚至丑时都见过赵德,那么请问,你们是怎么见到已经死了的人呢?” “这……” “怎么会这样?” “昨天就死了,可是赵德昨天明明还活着,这太诡异了……” 在场之人不禁窃窃私议起来。 吴苑令和那一丞一尉对视了一眼,脸色更是难看起来。.. “王爷,此事……”吴苑令吞吞吐吐,像是没了主意。 沐清风并未看他,只继续问向慕容诺, “可查出死因了?” “当然!” 慕容诺自信一笑,“死者是死于……” 第五百八十四章 兄妹俩 “死者是死于割喉。” “割喉?!” 众人俱是迷惑不解。 慕容诺解释道:“我已经检查过铁笼内所有地方,并未发现死者死者头颅,而从脖颈处切口来看,喉管被割开的位置与割断脖颈的刀伤又错开的迹象,证明割喉以致失血过多应该是死因,而凶手怕被人发现死者身份,故意割去了头颅。” 这一番话说完,大厅里的人脸色都凝重了不少,一个凶残可怕的杀人犯竟这么悄无声息得将人杀害藏尸在铁笼里,细细想来,才是越想越后怕。 “吴苑令,”沐清风向他看去,“一个时辰之内,立即将死者的身份调查出来,还有,驯兽师赵德一定不会平白无故失踪,加派人手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爷,这虎园上下能派上用场的人都在这儿了,您看……属实是,无能为力啊……”吴苑令一脸为难。 慕容诺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去绕着吴苑令转了一圈,才道:“想找出死者身份也不难,死者身高约七尺三寸,与吴苑令是差不多的,骨架偏大,年龄在四十岁到四之间,而且他小时候应该患过麻风。” “麻风?”沐清风很是疑惑。 慕容诺点了点头,“不错,我在死者的皮肤上发现一些陈年的疮疤,遍布在腹部背部和四肢,应该是麻风所致,所以我猜测,死者的面部很可能也有陈年疮疤。” 沐清风重新扫视众人,声音冷厉了几分,“一个患过麻风,脸上有疮疤的四十岁男子,难道你们竟无一人不认识吗?” “不,不认识……” “这人从未见过啊。” “虎园里哪有这样的人?” 众人慌忙回答,唯有那对驯兽师兄妹表情有点古怪,只是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便不约而同得低下了头。 他们的反应,自然是逃不过沐清风的眼睛,他思忖道:“吴苑令,你带着大伙儿去找赵德,不管找没找到,一个时辰之后重新回到大厅集合。” “是!”吴苑令行了礼,便招呼所有人离开,这时,沐清风却叫住了那三个驯兽师。 “你们三个留下来,本王还有话要问。” “是,王爷。” 三人重新站成一排,待其他人都离去之后,沐清风才重新拿起桌上的名册看了看,然后看向那对兄妹,“你们便是尚志和尚兰?” “王爷,正是我们兄妹。”哥哥尚志道。 沐清风也不打什么弯子,开门见山地问:“你们认识死者?” “不认识!” 尚志不假思索地回答。 恰恰是他的反应,无形中给了沐清风一个肯定的答案,他眉目一沉。 一旁,连慕容诺也察觉到端倪了,便故意道:“按照靖国律法,知情不报,一并以罪者论处,你们可得想清楚了再回答,现在不是普通的问话,是审查,也是给你们自己洗脱嫌疑的机会。”. 尚兰情不自禁得争辩,“我们没有杀他!请王爷明察!” “阿兰,住口。”尚志提醒道。 沐清风冷哼一声,“你们家三代都是驯兽师,常年与山林禽兽打交道,本该品性质朴纯正,有自然之天性,却正因为如此,撒谎这件事你们真是很不擅长了。” “我王爷,您如何知道……”尚兰惊讶得看着沐清风。 沐清风神色淡淡,指了一下他们脖子上的兽牙串,“驯兽师的传承,獠牙的数量会随着一代一代的传承而增加,上一次本王见到这串子,还是在不满六岁之时,挂在在你们父亲的脖子上,他曾说,那是你们家最大的骄傲。” “您见过我们的父亲?!”兄妹俩皆是一惊。 “幼年时,父皇曾赏赐我一只白虎幼崽,是你们父亲亲自送进宫来,但没过几天白虎便口吐白沫死在了铁笼里。当时宫中 俱传是本王不详,暗指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本王就是更加凶残的那头老虎。所以白虎幼崽是被本王所克。” 沐清风极少向外人提起自己的事,尤其是儿时在宫里的日子。 这一段经历慕容诺也是第一次听闻,但也许是夫妻同心吧,在沐清风那么神色平静得说出自己被指为不祥时,她反倒是有些心疼起来。 沐清风继续道:“父皇为了平息谣言,便将白虎幼崽之死算到了你们的父亲照料失职上,将他送去刑部查办,后来听说他在大牢中畏罪自缢了。” “父亲是被冤枉的!”尚兰眼眶蓄泪,情绪激动得喊道。 沐清风一挑眉,“本王当然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待本王长大有能力之后,便调查清楚了白虎幼崽暴毙的来龙去脉。” “是何人所为?”尚志捏紧了拳头,咬牙问。 沐清风抬眼缓缓与之对视,反问,“本王再问一次,你们可认识铁笼里的死者?” “我……” 第五百八十五章 滴酒不沾 “我们认识他!”尚兰抢先道。 沐清风“嗯”了一声,道:“把你们知道的详细说来,你们想知道的,本王也会告诉你们一个真相。” “王爷,请您莫要食言。”尚志面色沉重。 沐清风轻轻一颔首,尚兰便接着道:“他应该是赵德的父亲赵汉民。” “什么?!” 这回换了是慕容诺惊讶不已,她原是猜测赵德失踪,铁笼里藏了尸体,赵德应该是最大的嫌疑人,但若死者是赵德的父亲,那么赵德便不太可能是凶手了。 尚志继续道:“其实在看到血肉里的衣裳时,我们也曾以为是赵德,但听到王妃娘娘的描述实在与那赵汉民别无差别,对了,他的脸上确实有两处陈年疮疤,一处在左侧眉下,一处在下巴。” “那为何其他人不认识赵汉民?”慕容诺问。 尚志道:“赵汉民并未来过虎园,所以其他人不认识,但我们曾陪同赵德去找过赵汉民。” “赵德和母亲从小便被父亲抛弃,多了很多年苦日子,后来被吴苑令收留才有了一口饭吃,从最底层的杂役一步步做到驯兽师,他付出的努力远在我们三人之上。” “一个月前,赵汉民给赵德写了封信,因为正妻所出之子意外身故,他便想起来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要让他认祖归宗,但唯一的要求便是抛弃母亲,认赵汉民的正妻为母,赵德不答应,便叫上我们兄***说理去了。” 沐清风若有所思,“赵德的母亲现在何处?” “死了。” 尚志道:“就在我们去说理之后的,听赵德说,母亲错吃了药死的,但他又说是被赵汉民夫妇逼死的,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情,但在母亲死后,赵德性情大变,总是喝酒消愁。” “是啊,王爷。”另一个驯兽师也跟着点了点头,“以前的赵德为了亲近阿蛮,从来滴酒不沾,后来不知发生什么,总是来找我喝酒,但从来不说心里有什么事,小的也是听尚志所言,才知道赵德改变的原因。” “等一下。” 慕容诺眼神一闪,“你说赵德为了亲近阿蛮,滴酒不沾?” “对啊。”那驯兽师点点头。 “那换句话说,阿蛮不愿与喝酒的人亲近?”慕容诺琢磨着。 尚兰跟着道:“确实如此,阿蛮自小在虎园长大,性格温顺,唯独对身上有酒气的人避而远之,最近赵德喝酒喝得多了,有时候白天酒气也没散干净,进了铁笼里,阿蛮都要远远绕开他,也不配合训练,让赵德很是头疼。” “原来如此啊……” 慕容诺喃喃。 沐清风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想我已经知道为何一堆血肉在铁笼里,阿蛮却不碰不吃的原因了。”慕容诺眨眨眼。 沐清风立即意会,“你的意思是,死者生前曾饮酒?” “应该说是大量饮酒,以至于死了一日之久,酒气还未完全散去,动物的嗅觉原本就比人敏锐得多,阿蛮闻到尸体身上的酒气而失去了对【食物】的兴趣,这才保留下了那些血肉残骨。”慕容诺分析道。 沐清风想了想,又看向一旁那个驯兽师,问道:“在提及昨晚你和赵德喝酒时的过程,你可有什么隐瞒?” “王爷,小的不敢啊!”那驯兽师吓得脸色一变,扑腾一下跪了下来。 “哦?” 沐清风眼色冷冷,“那你便把昨晚赵德与你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若是让本王听出错漏,立即押送大理寺,绝不姑息!” “啊……” 驯兽师惊恐得瞪直眼睛,对上沐清风目光中的厉色,顿时心虚得匍匐在了地上。 “王爷恕罪,恕罪啊!是……是吴苑令让小的这么说的!是他让小的撒谎啊!” “吴苑 令?” .. 第五百八十六章 把嘴撬开 “王爷,卑职有罪,卑职有罪啊!” 吴苑令跪在沐清风面前一个劲得猛磕头。 沐清风一声冷哼,“吴苑令真是演的一出好戏啊!” “求王爷饶命,饶命……卑职是迫不得已啊……” 吴苑令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 “还不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一遍!”沐清风沉着脸一拍桌子,把吴苑令吓得直打哆嗦。 “是,是……” 他抹了一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脸,才道:“今天早晨,那一堆血肉残骨便出现在铁笼里了,卑职是第一个发现的,当时……可是把卑职吓坏了啊!” 吴苑令说着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默默吸了口气,继续道:“当时那脑袋也在,卑职一看也没人出来是谁,怎么就死在虎园的铁笼里了,今日还是圣架来的日子,这不是……不是要我们虎园上下二十几人的脑袋吗!” “所以你就用阿蛮顶罪,还拿走尸体的头颅调包死者的身份?”沐清风微眯起眼。 吴苑令战战兢兢道:“卑职是想……要是猛虎吃人,也就是个意外,且阿蛮这些日子确实状态不好,赵德曾向我提过,不想让阿蛮去御前表演,只是宫里的命令我们也不能违抗啊,今日……卑职想若是能糊,糊弄过去,赵德死了,没了驯兽师,阿蛮自然也无法表演,虎园兴许能逃过一劫……” “放肆!” 沐清风一声沉喝,“吴苑令,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卑职知错了,卑职有罪!王爷饶命啊,我真是一时慌了神志,才会想出这荒谬之举,王爷,我是为了保住所有人一条活路啊,虎园上上下下,包括卑职在内,都是没身份没背景的普通百姓,突发命案,还冲撞了圣驾,这罪责……我们实在担待不起啊!我只是想大事化小,化小罢了……” 吴苑令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嗷嗷的。 沐清风却是声音愈加冷厉,“用一只老虎来顶罪,就是大事化小了?吴苑令,真不知该说你愚昧无知,还是异想天开了!你以为今日来秋狝的皇亲官员都是白痴吗!” “我……我……” 吴苑令趴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似的,背后的衣裳都湿透了,“王爷救命啊……” 沐清风被气得狠狠捏了几下眉心,稍稍缓过气来,又看向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那个驯兽师,“还不从实招来,昨晚喝酒时,赵德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他,他说今日是她母亲的三七,他要送一份大礼给他母亲,并未提及阿蛮不听话,还有发狂的迹象,这些都是吴苑令教我说的,王爷,小的是受人指使犯下大错,小的冤枉啊!” “三七,大礼?” 沐清风薄唇抿成一条线,反复琢磨这这几个字,若另外两人的证词不假,赵德因母亲的死对赵汉民心怀怨恨,这确实足以成为杀人动机,但…… “王爷,是不是要先让吴苑令把藏起来的头交出来?”慕容诺凑近他身边问。 虽然死因和死亡时间都已经查验出来了,但如果能拿到头颅,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的线索。 沐清风回过神来,扭头看向吴苑令,“赵汉民的头颅呢?” “在……在%¥#里。”吴苑令紧张得张不开嘴。 沐清风皱着眉,拳头攥紧,指节都发白了,“需要本王帮你把嘴撬开吗?” 吴苑令僵硬得张开嘴,上下齿哐哐几下,“在灶膛里。” 哈?! 慕容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你把他脑袋给烧了啊?!” 吴苑令狠命摇头,“没,没烧,藏在里面,没敢烧……” 慕容诺这才松了一口气,拍拍沐清风的肩膀,“我去把脑袋找回来。” “去吧。” 沐清风点头应道。 出了大厅,慕容诺便随便 找了个杂役问了后厨的位置,然后一路找过去,因为还要找失踪的赵德,虎园里但凡直立行走的都被吴苑令派出去了,现在整个院子里空空荡荡的,连猛兽也不哼哼了。 顺着一条长廊走到尽头,慕容诺便看到后厨和柴房,正往那边走着,却见一个身材高瘦,穿着杂役衣裳的男子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框,框子里放着劈好的柴火。 她疑惑得打量那人,等那人脚步飞快得经过她身边时,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等一下!你……” 第五百八十七章 可是你杀的? “你为何要把柴火从厨房里拿走?”慕容诺不解得看着那个堆满柴火的小筐。 那人低着头,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粗噶,道:“柴火湿了,拿去晒晒。” 呃?! 慕容诺眼珠子一转,不动声色得问:“奇怪,吴苑令不是让你们去找死者的头颅吗?你怎么还有功夫晒柴火?” “我这就去。”那人急忙要走,却被慕容诺一把抓住手臂。 那一瞬间,慕容诺明显感觉到薄薄一层衣料下的肌肉绷紧发硬,她突然后怕了,想到那个黑漆漆的密室里,想到余明那一巴掌,想到她绝望得挖墙…… “让我看看筐子里有什么。”慕容诺吞了一口唾沫,强行镇定下来。 那人眼神冷冷得看着慕容诺,“只有柴火。” “既如此,我看看又有什么关系!”慕容诺突然伸手去夺。 那人反应不及,只来得及与她争抢,两人一人拽住筐子一边用力拉扯,但慕容诺的力气哪比得上一个男子,她一咬牙,袖笼里同时滑出一把柳叶刀,她一把抓住***筐里向下一划拉。 一个大裂口从上而下,几缕裹着碳灰和污泥的长发从裂缝里漏了出来,慕容诺顿时面色一变。 “果然有人头!” 她瞪着那人,“你是赵德!” “你给我放手!!!” 那人猛得一把使劲,夺走筐子便要夺路而逃。 就在这时,一个白衣身影自高处骤然飞来,手中一把折扇拟剑,几招之下,便将那人打翻在地,同时打落的还有那个破筐,木柴和脏兮兮已经辨不出真容的人头全部滚了出来。. 慕容诺看着突如其来的人很是疑惑,“秦太傅,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喜欢助人为乐。”秦筱远笑着挽了个扇花。 慕容诺拧了一下眉头,不由得想:这人明明是爱管闲事吧? 而且谁都知道秦筱远是七皇子的心腹,现在又深受老皇帝器重,他在这儿,难不成是替七王爷或者老皇帝监视沐清风的? “那就多谢秦太傅了,不,秦副统领。”慕容诺神色淡淡。 秦筱远眼眸飞快得黯淡了一瞬,脸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王妃怎么突然与我这么生疏了,难道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那倒没有。” 慕容诺左右张望,从后厨门口的晾晒干上取下一块布,然后地上的人头包裹起来提在手里,“既然秦副统领来了,那就请你帮忙把赵德押到大厅去吧。” 她想着,监视的人,在眼前总好过在暗处,反正他们干的也都是光明正大的事,没什么好怕的。 秦筱远似笑非笑,“举手之劳罢了,王妃何须客气,对了,以后还是继续叫我秦太傅吧。” “为何?” 慕容诺本来已经抬步向前走了,听他这么说,又停下回过头去。 秦筱远对上她那双眸子,清澈见底,神情蓦得一怔,才笑道:“王妃是写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人,与你在一起,我更愿自己心中只有学经之道,没有其他的杂念。” 慕容诺张了张嘴,到底没解释这么牛掰的话实则是她借用的这件事,不然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幺蛾子。 罢了罢了。 她讪讪一笑,“好,秦太傅,带人走吧。” 等他们再次回到大厅,吴苑令和三个驯兽师一见到赵德都傻眼了。 “赵德!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该死的,你跑哪儿去了!” “怎么王妃娘娘把赵德都找出来了,这么厉害的吗?” 只有沐清风看到跟着进来的秦筱远时,脸色一下不太好看了。 “秦副统领还真是习惯了走到哪儿都不请自来呢。”他面无表情地 说。 秦筱远出入大理寺的时候早就被他怼习惯了,脸不红心不跳的,脸上挂着笑。 “皇上要赏赐给七王爷的老虎出了事,我总要来了解一下情况,也好向七王爷如实禀报,不知道九王爷您查得怎么样了?距离皇上定下的时辰,只剩下一个时辰不到了哦!” 沐清风一声冷哼,“多谢提醒。” 他视线转向被带进来的赵德,问道:“赵汉民,可是你杀的?” “……” 第五百八十八章 要一起看吗? “既然王爷已经知道死的是赵汉民,又怎么会认为我是凶手?”赵德阴沉着脸不答反问。 那驯兽师突然喊道:“不是你亲口说的,今天是你娘的三七,你要给她送一份礼,你爹曾经抛弃你们母子,又逼你认祖归宗抛弃你娘,害得你娘死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怨恨上头了做出丧尽天良之事……” “我没杀他。”赵德更大声地喊。 “你说没杀就没杀?你既然没杀,你躲起来做什么!” “谁说我躲起来了!” 见两人突然起了争执,吴苑令也没忍住***话,“那你到底去哪儿了?我们可是把虎园里里外外都找遍了!” “我去祭拜我娘了。”赵德言辞闪烁。 沐清风明明看出他并未说实话,却也不急,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不动声色得收回来,转而让慕容诺说了一下刚才怎么遇上赵德的。 听到是去了后厨,赵德把人头藏在装满柴火的筐子里准备跑路,沐清风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片刻,他才又问向赵德,“昨晚喝了酒之后,你去了哪里?” 赵德莫名看了沐清风一眼,回答:“去看了阿蛮。” “你明知道阿蛮不喜酒气,你为何还要喝了酒之后去看它?” “我……我没进笼子。” “你在铁笼外念叨的那些对阿蛮不舍的话,究竟是因为它要离开你了,还是你要离开它了?” 沐清风突然这么问,让赵德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他垂下眼眸。 “看来,你还有自己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本王可以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待会儿本王会再问一次这些问题,若你的回答不变……” 沐清风冰冷的视线在吴苑令和几个驯兽师身上扫过,令他们齐齐紧张起来。 他才又道:“本王会把虎园上下都抓回大理寺严加审查,直到找出真凶为止。” 说完,沐清风便起身,向慕容诺示意了一下,两人便向门外走去,秦筱远一看这架势,二话不说也追了出去。 但他们并未走远,就站在大厅门外的小院里。 “看来九王爷这次是遇上棘手的案子了,到现在还没进展,只怕是赶不上狩猎的吉时了。” 秦筱远一边打着扇子一边说风凉话。 慕容诺一向是护夫的,睨了秦筱远一眼,“这都深秋了还摇扇子呢?秦太傅当心凉风入腹拉肚子!” 秦筱远不以为意,“这虎园里气味太大,让人难以忍受!” 气味太大…… 慕容诺突然想到那个杂役的证词,他说自己半夜拉肚子时曾见过赵德,却是凭着驯兽师的衣服和身上的气味判断的,但明明赵德的衣服是…… 在赵汉民身上啊! “沐清风!” 慕容诺立马把想到的疑点告诉他,没想到沐清风一点也不惊讶,像是早就想到了,他神秘一笑,“不仅如此。” “啊?你还知道什么了?”慕容诺好奇起来。 一旁,秦筱远也不自觉的竖起了耳朵。 沐清风目光扫过二人,压低声音问:“你们可知,赵德为何要回来取走赵汉民的人头?” “不知道。”慕容诺和秦筱远一起摇了摇头。 秦筱远更快反应过来,“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赵德的杀人嫌疑更小了,他要是真的杀了赵汉民,一定是急着逃之夭夭,怎么会为了一颗人头再冒险回来?” 沐清风没有否定他的猜测。 慕容诺想了想,拎起手里一直提着的那块布包,里面装的正是赵汉民的那颗人头,“会不会是头颅上有什么线索,他想毁尸灭迹?” “你可以检查一下。”沐清风轻佻眉梢。 慕容诺一只手隔着布托住人头,问 向他们二人,“要一起看吗?” “呃……王妃客气了,不必,不必。” 秦筱远把扇子摇的更猛了,很是嫌弃得侧了侧身子,好像要尽量离那颗头远一点。篳趣閣 沐清风刚要说话,屋顶上翻下来一个身影,是伍三七赶了过来。 “王爷!暗卫查到一些消息。” “等一下。” 沐清风示意伍三七,转头向慕容诺道:“我吩咐伍三七办点事,你先去一边检查。” 慕容诺点点头,转身走到一旁的石桌边,将人头放在桌上认真查看。 被碳灰包裹的人头脏兮兮的,慕容诺只能用那块布大概擦了擦,掀开乱糟糟的头发时,突然看到了一大块血糊糊的伤痕。 “咦?这是……” 第五百八十九章 黄雀在后 等慕容诺检查完那颗头颅,便重新将布包上,拎着回到沐清风身边。 “伍三七呢?”她问。 沐清风道:“我让他去赵汉民家里看看。” 慕容诺‘哦"了一声,指了指手里提着的布包,“我怀疑死者生前受过一次袭击,而袭击者和杀害者很可能不是同一人。” “哦?!”沐清风和秦筱远异口同声。 慕容诺解释道:“我在死者后脑勺处找到一个两指宽的圆形伤钝器创口,创口属于内凹性骨折,伤痕边缘处有出现与凝血的现象,应该是有人用棍状物从背后袭击的死者。” “那你如何判断二者并非一人呢?”秦筱远问。 慕容诺眼珠子一转,故意绕到他的身后,举起拳头作势向秦筱远砸过去。 还没等她的拳头靠近秦筱远的后脑勺,他就猛地转身抓住她的手腕,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 “你看,这就是人的本能反应,不过区别就在于你会武功,反应更快,我也没有棍子,所以被你抓住手腕。”慕容诺狡黠得眨眨眼。 沐清风轻咳一声,嘴角轻弯着分析道:“若是两人继续动手,那么死者的身上势必还会留下其他的棍状伤痕,但你并未在尸体身上找到,对吗?” “对对,就是这样!”慕容诺兴奋得点点头,“而且当二者对峙时,不会突然将手中的武器更换,凶手没道理先用棒状物袭击,再换刀子割喉。” “更重要的是,从喉管切面的伤痕来看,凶手也是从背后下手的。”慕容诺又补充道。 沐清风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看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会不会是赵德先伤了赵汉民,然后又有人趁机出手杀了他?”秦筱远也跟着猜测起来。 沐清风瞥了一眼他的手,眼神冷下来,“秦副统领是不是应该先把王妃的手放开?” 秦筱远立即松开了手,慕容诺这才感觉手腕一阵后痛,心里忍不住腹诽,真是个小心眼,下手够狠的! 她撇撇嘴,回到沐清风身边,才换了笑颜,“沐清风,我想袭击赵汉民的人,不一定是跟他有仇的人。” “为何?” 沐清风伸手顺着她的袖子滑下,握住方才被秦筱远扣过的手腕,轻轻揉了揉。 他力道控得极好,多一分重了,轻一分又痒了,慕容诺被捏的很是舒服,蓦地就想起昨晚很多个在他手里【舒服】的时候,耳根子底下很不争气得飘起淡淡粉红。 “咳,那个……”她清了清嗓子,强作正经道:“若是有仇,肯定不是一棍子的事情,打了就跑,更像是为了出气而偷袭,或者只是想让他受点不轻不重的伤。” “不轻不重?”沐清风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正在揉捏的手指,挑眉一笑。 两人之间没由来得飘起没羞没躁的小暧昧,一旁的秦筱远又不是个眼瞎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沐清风那唇角含春的样子,他可是看着九王爷从小长大的,何时见过他这么骚包的! 还有慕容诺,耳根下的绯红一路往脸颊上爬,生怕他看不见是吗? “哼!” 秦筱远啪啪大力得摇着扇子,朝他俩翻了个白眼,“这里太臭了,我去屋顶上透透气,你们自己查吧!”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纵身一跃飞了上去,头都不带回的。 等他不见了踪影,慕容诺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来,“你故意的,是不是?” 她还是很了解自家夫君的,查案的时候,他比谁都正经严肃,更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故意‘***"自己的小动作来分心。 沐清风眯起眼笑,狡黠的光从眼角闪过,“有些事,还不想他知道。” “哦?你又想到什么了?” 慕容诺就佩服沐清风的断案效率,什么事好像到他的脑子里转一 圈,就能很快盘的清清楚楚,所以跟着他一起办案,真的很爽呐! 沐清风却不急着告诉她,只问:“凶手就在吴苑令和尚志之间,诺儿,你猜猜会是谁?” “啊?!” 慕容诺听到这两个名字愣了一下,但她总是本能的愿意相信沐清风的判断,便顺着他的话想了想,道:“那应该是……” 第五百九十章 本王何必拦你? 一盏茶时间过后。 沐清风带着慕容诺回到了大厅里,那几人各自脸色阴沉着,好像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赵德,可有什么想说的了?” 沐清风坐下来问道。 赵德咬咬牙往地上一跪,低垂着眼眸却挡不住满脸的郁气,他干脆利落得开口,“王爷,我就是凶手,你抓我回去吧!” ?!! 慕容诺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他。 不对吧…… 方才她在门外二选一的时候,可没有赵德这个选项啊,难不成这一次沐清风猜错了? 她正暗自疑惑,站在赵德旁边的吴苑令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王爷,不是赵德,是我!我杀了赵汉民!” “哦?” 沐清风眉梢一挑,直接跳过了赵德问向吴苑令,“你说说看,你是如何杀的他?为何要杀他?” “我……”吴苑令脸色苍白,豆大的冷汗从额头冒出来,顺着脸廓的弧度滑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从背后偷袭他,割开他的喉咙,等他死后把他剁碎了扔进铁笼子里,然后装作猛虎吃人。” “凶器呢?”.. “在柴房,藏在木材堆里,是一把柴刀,我将上面的血迹洗去了。” “何处割喉?何处分尸?为何无人察觉?” 沐清风步步紧逼,似是不想给吴苑令一丝喘息的机会,他越发面如土色,闭了闭眼,正要继续回答,却被赵德出声打断。 “王爷,是我杀的赵汉民。” 他抬起眼睛,目光坚定得看向沐清风,“昨晚我喝了酒之后,便去赵汉民家里大闹了一场,为母亲的死,也为这些年来他对我这个亲生儿子的残忍和冷漠。可他却嘲讽我只是贱婢之子,身上流的是肮脏的血,要不是他们的儿子死了,那个家里哪怕一根草,一粒米都轮不上我。 我一气之下,用带去的柴刀杀了他,本来我还想杀了那个女人,但她昨晚回了娘家才逃过一劫,今日圣驾到来后,我见吴苑令被我误导成功,以为铁笼里的碎尸是我,我便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当我正想再去赵汉民家里,杀了那个女人为我娘报仇时,又考虑到藏灶膛里的头颅,万一被搜查出来,事情只会越闹越大,而我这个真凶也难逃罪责,所以我又返回虎园里,趁着大伙儿都不在取走那颗人头……” “不不,王爷!不是他说的这样!是我杀的赵汉民,赵德是想替我顶罪,他说的都是假的!”吴苑令急的满头大汗。 慕容诺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仔细观察着他们俩的形貌。 赵德比起吴苑令更高一点,约三寸左右,若是以他的身高偷袭赵汉民,那么脖颈上的伤口应该在…… 她脑海中浮现两个赵汉民,一个背后站着赵德,另一个背后站着吴苑令,两人手拿柴刀同时动手,而伤口的位置似乎只有那一点细微的差别…… 对了! 就是那一点点差别! 慕容诺将视线停在其中一人的身上,定定得看着他,她知道动手割喉的人一定是他,不会错了! 另一边,赵德和吴苑令仍旧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沐清风一声冷哼,沉着脸打断道:“本王在大理寺这几年来,还是头一回见到争认凶手的嫌犯,根据大靖国律例,杀人者将处以斩首之刑,难道你们俩都不想活了?” “王爷!” 吴苑令哐哐哐连磕了三个响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一把年纪了,怎么能让一个年轻人替我顶罪呢,您把我抓去砍头吧,只求您能放过虎园里的其他人,他们都是无辜的,什么也不知道,还有阿蛮……它没有吃人,是个好孩子。” “本王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完,又何须急着去死,你想死,本王何必拦你?”沐清风神色漠 然。 听到这话,尚志脸色微变,眼神里似是压抑着莫名的阴郁。 “是啊,对王爷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来说,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命,又何必放在眼里,不过是贱如草芥罢了。” 怎么又是这种话? 慕容诺一眼瞥过去,总觉得这人心态很偏激,她猜测是因为父亲当年被冤的那件事,让尚志对有权有势的人充满了憎恶。 沐清风嗤笑一声,眼皮都懒得动,“本王自任职大理寺少卿至今,从未冤枉错杀过一个好人,为冤情伸屈,为冤案***,无论皇亲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在本王的眼里从来只有受害者和罪犯,又何来草芥之说?你以自己的鼠目寸光和狭隘之心来丈量别人的内心,难道不像一个羞耻的笑话?” 尚志咬紧牙关,腮帮子高高鼓起,却找不到话出来反驳,他们这儿虽然不在城内,但九王爷断奇案平民冤的那些传闻却没少听到,偏偏还都是来送菜的和游玩的百姓口耳相传,这能做得了假吗? “哥哥,快向王爷道歉!”尚兰拉了拉他的胳膊,拧着眉使了个眼色。 他们还有非常想知道的真相掌握着那位王爷手里,还不能得罪他! 尚志捏着的拳头紧了放,放了又紧,两三遍,才从嘴缝里磨出来几个字:“王爷,对不住,是小的失言了。” “无妨。” 沐清风压根没跟他计较的意思,他是来查案的,不是来替人管儿子的,纵然那人与他曾也算有恩,他会还的,用别的方式。 眼神微微一转,他再次看向了吴苑令和赵德。 “还有一个人,你们不打算招出来了吗?” 第五百九十一章 就不能是我? 还有一个…… 吴苑令和赵德飞快得对视了一眼。 不等他们说话,沐清风便继续道:“经王妃查验,死者赵汉民后脑勺有一处被棍棒袭击的伤痕,而你们俩所认,都是用刀割喉使其致命,现在本王想知道,用棍棒袭击死者的人又是谁?” 听到这番话,尚家兄妹和另一个驯兽师都是面色一变。 “王爷,此事由我一力承担,棍棒……也是我打的,您将我抓走吧。”吴苑令硬着头皮求道。 但沐清风又岂会接受这样不明不白的调查结果,他狠狠一拍桌子,厉声道:“本王刚刚才被人指责视人命如草芥,你现在就像让本王办一桩糊涂案子,这是想坐实泼在本官身上的污名吗?” “卑职不敢!不敢!”吴苑令身体不停颤抖。 便是不太会识人辨色的慕容诺,都能看出来这个吴苑令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一撒谎就冒汗,谎话越多汗越多,身子还会控制不住得打哆嗦,典型的心实胆子小。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动手杀人还碎尸?! 她越发的想不通了。 “袭击者应该也在你们几人之中吧?若是现在查明不清,那就带回大理寺一个个拷问,本王相信大理寺刑房里的那些东西,会让你们愿意说实话的。”沐清风脸色阴沉,一副耐心快要耗尽的样子。 “王爷,是我……” 赵德刚要开口,却见那个驯兽师突然跪了下来,往地上猛磕了个头,“王爷,人是小的打的……” “你叫什么名字?”沐清风问。 那人回答:“虞永。” “为何要打赵汉民?” “小的想打的并非是赵汉民,而是……赵德。”虞永心虚得低着头,不敢往赵德和吴苑令的方向看一眼。 沐清风皱了皱眉,继续问道:“你和赵德之间有什么恩怨?”. “没有恩怨。” 虞永道:“小的只是想让他受点伤,这样就能代替他去御前表演了。自从宫里的內侍来挑选御前表演的猛兽,我就以为自己能有机会一展所长,得到皇上的赏识,但没想到內侍选的是阿蛮,原本我也只是感到失落,感叹命运不公罢了,但后来……” 虞永终于有勇气似的,抬头侧目看了一眼赵德,才继续道:“赵德屡次在喝酒后跟我提起阿蛮躁动不安,不适合御前表演的事,我心中更加不甘,为何明明不适合的人要强行上场,而我这个准备已久的人却只能眼巴巴看着,我不甘心,也不想错过这个能平步青云的机会。” “那个杂役看到的人,是你吧?”沐清风微眯着眼分析道:“你在打晕赵汉民之后,发现打错了人,然后想要栽赃嫁祸给赵德,这样一来,他也无法去御前表演,这个机会还会落在你的手里。” “是……”虞永没有否认。 一旁,尚志难以置信得看着虞永,“我们四个在虎园这么多年,早就如亲兄妹一般,你竟然为了这么可笑的机会伤人嫁祸,虞永,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是为赵德报仇,才打的赵汉民吗?可笑,我根本不认识他爹,也不在乎他家那烂摊子事,尚志,你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御前表演的机会我们都等了这么多年,谁不是一日一日苦苦训练过来,凭什么可以是赵德,就不能是我?”虞永回怼道。 尚志气得握紧了拳头,胳膊露出来的位置青筋高高鼓起,“至少我会公平竞争,不会伤害自己的兄弟!” 虞永抿了抿嘴,脸色僵硬,“你不是说过,这世上根本没有公平可言,王公贵族,官家权贵,天生就站在我们拼尽一生之力也跑不到的位置上,他们抬腿迈一脚,便是我们无法追上的距离,我想往前跑,我想拼一把,有什么错!况且,是赵德自己说的,阿蛮病了,根本不适合御前表演!” “阿蛮没有 生病吧?” 慕容诺突然开口,眼光定定得看着赵德,“是你故意这样说的,对不对?” 第五百九十二章 当柴火烧了 “我……”赵德对上慕容诺的目光,却又心虚得再次低下头去。 慕容诺原本只是猜测,看他这副模样,心里便八九不离十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问:“你是不是不想阿蛮被当做礼物送给七王爷?” 此言一出,从吴苑令到那三个驯兽师都是一愣。 很快,尚兰便反应了过来,眼眶一下红了,声音哽咽地问:“赵德,你是不是因为……” “是。” 赵德没有再否认,抬头看向沐清风和慕容诺,解释道:“我听尚兰姐姐说过当年他们的父亲受冤之事,因为我从小被父亲遗弃,无法与他们感同身受,但对于那只进宫不出几日便死去的白虎幼崽,却始终无法释怀。” 沐清风若有所思道:“所以你故意整日酗酒,再借着酒气不散的时候去铁笼里训练阿蛮,让原本温顺听话的阿蛮变得越来越躁动不安,然后将阿蛮性情大变的事情告诉吴苑令等人,但你没想到,即便阿蛮性情大变,也没有人敢违抗宫里来人的命令更换其他猛兽和驯兽师去表演。” “皇命难为,唯有一死。” 赵德苦笑,“我若是知道虞永哥有这样的心思,昨晚,就该让他用棍棒敲晕了我,既成全他,也成全我。” 另一边,虞永脸色蓦地一僵,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慕容诺皱了皱眉头,又问:“昨晚,你从铁笼前离开后到底去哪儿了?” “我,我去杀赵汉民了。”赵德又低下头。 沐清风并不相信,再次看向虞永,“你在哪里袭击的赵汉民,袭击之后又做了什么,仔细说来。” 虞永下意识看了一眼吴苑令和赵德,两人都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的视线在两人之前闪了个来回。 “快说!”沐清风一声催促,吓得虞永慌忙收回视线。 他咬咬牙,开口道:“晚上喝了酒之后,我本想跟着赵德出去找机会动手,但他去了铁笼的方向,我知道那个时间杂役会去给猛兽送饭,便没有跟过去,一直到了子时,我假装上茅厕出门,经过赵德的房门前,正好看到一个身影要推门进去。 我怕错失机会,便拿起屋廊下撑窗户的棍子冲了过去,对着他的后脑勺狠狠敲了一下。可没想到那人倒下来,竟然不是赵德,我一时慌了神,又怕被人发现闯下大祸,便把他拖进房里……” “当时赵德可在房内?”沐清风打断道。 虞永道:“不在。” 他抬头偷觑一眼,见沐清风没有再问话的意思,便继续道:“我眼看赵德不在房内,便想将伤人之罪栽赃给他,于是将人扔在房里就跑了,哦对了,那根棍子也被我留在了房里……” “那根棍子,已经被我当柴火烧了。” 吴苑令却突然将话接了去,他叹了一口气,一旁的赵德视线紧盯着他,他却始终不肯抬头,对其仿佛视而不见,自顾自得说道:“其实我一直知道赵德母子这些年来的遭遇,也知道赵汉民这些日子对赵德施压的事情,只是碍于苑令的身份,我不便出面,也不便替他做什么。 昨晚,我想起来赵德第二天要御前表演,可阿蛮的情况仍旧没有好转,实在是辗转难眠,便想去找赵德再想想办法,没想到一进去便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我见过赵汉民,所以一眼便认了出来。我以为他们父子俩发生了什么争执,赵德这孩子错手将父亲给…… 于是,我便去了柴房拿了柴刀,打算替赵德解决赵汉民的尸体,可没想到我进去时,那赵德还活着,甚至还发出声音向我求救,我很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怕赵汉民醒来后父子反目去大理寺告状,这样一来,赵德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所以,我便将他翻了个身,从背后动手,一刀割了他的喉咙,又将他分了尸。” “那你为何要为赵汉民换上赵德的衣服?”慕容 诺不解地问。 吴苑令道:“我知道大理寺里的九王爷断案如神,我这辈子有个臭毛病,一撒谎就爱出汗,身子发抖,我怕被王爷看出破绽,顺藤摸瓜得便查到赵德身上,人是我杀的,就没必要再连累多一个人了,所以我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便是将死者伪装成赵德,让大家以为赵德被阿蛮给吃了,这样他便能隐姓埋名得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好好活下去。” “所以今日的赵德并不是失踪,而是听从了你的话逃跑了?”沐清风问。 吴苑令点了点头。 一旁,赵德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咬着牙道:“不,王爷,事实不是这样的!” “赵德,够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又发现尸体! 吴苑令一嗓子吼出来,对着赵德狠狠瞪了一眼。 “你就这么不想活了吗?你替我顶罪,替我去送死,你有没有想过你娘的在天之灵!!!” 赵德沉默下来,紧抿着唇,眼眶里闪着颤动的泪光。 吴苑令又缓缓得低下头,叹着气喃喃:“你们几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以后一定要走正途,做善事,以我为诫,尤其是你,小德,以后不会再有人胁迫你了,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好活着,完成你娘的遗愿。” 赵德朝沐清风看过去,深吸了一口气,匍匐身子朝地上磕了个重重的响头,再抬头,他的额头上立即浮现一片淡淡的红。 “王爷,小的求您,对吴苑令从宽处理,他是个大善人,赵汉民才是那个冷血无情,泯灭人性的畜生!若不是他,我和我娘不会受尽白眼,任人欺凌,要不是他的自私歹毒,我娘也不会死!吴苑令杀他,是为了帮我罢了……” 没等他说完,尚兰也跪了下来,哽咽不已,“王爷,您开开恩吧,我们四个都是吴苑令收留的,没有他便没有今日的我们,他真的是个好人,好人不该有好报吗?” “王爷,求您凯恩!”尚志也跪下来,和虞永一起向沐清风叩拜求情。 看到这一幕,慕容诺心中难忍酸楚,她知道作为审判人员最大的忌讳便是共情,可这世间谁又能说得清楚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呢? 有的人明明做尽恶事,可他对子女呕心沥血,可以豁出命护着,他真的坏吗? 有的人明明一生慈善,但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他或许在走私军火,催发战乱破坏和平,他又真的好吗? 当黑与白相遇时,总会晕染出一片灰色地带,一万双眼睛看着这片灰,便会生出一万个答案。 可想要治理好一个国家,便要坚定得守护它的法,它的铁律,它是汪.洋上的灯塔,也是坚不可摧的定海神针。. 沐清风扫视跪在地上的每一个人,瞳色如墨一样的深,他是高高在上的执法者,代表靖国皇室,也代表黎民百姓,唯独不可代表自己。 终于,他动了动唇,声音浅淡不可捉摸,“如何处置吴苑令,本王心中自有判决,虞永,你蓄意伤人,虽然所伤之人并非目标,但伤人乃是事实,自今日起,革去虎园驯兽师一职,发配敏州草料场服役两年。” “多谢王爷。”虞永拱手一拜。 沐清风站起来,向赵德走近两步,“今日的御前表演,是你和阿蛮赎罪自救的机会,该怎么表现,你应该能想明白。” “那秋狝之后……”赵德仍心有顾忌。 沐清风却漠然道:“你想知道秋狝结束后,阿蛮还会不会被送给七王爷?它的去处,它的生死,都不是你该考虑的,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飞禽走兽都属于皇上,从一开始,你便摆错了自己的位置。” 赵德眼神一黯,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王爷说的没错,是小的越矩了。”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 沐清风吩咐道。 门被从外面推开,大理寺卿朱大人带着一些大理寺的侍卫进来,他们手里拿着镣铐和纸笔,仓促之下,朱谨还能准备得如此齐全,又让慕容诺暗暗佩服了一番。 沐清风写下禀呈皇帝的卷宗时,其他人各自写好了证词和认罪书,吴苑令写得最为认真,洋洋洒洒三大篇,不但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还将虎园这些年来管理上的问题和改进之处仔细写了下来。 这大概是他能留给其他人的最后的话了吧,心有牵挂,才会言无不尽。 看他跪在地上,捏着笔的手一直发着抖,写一会儿额头的汗水便起了密密一层,慕容诺走过去,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帕子递给他。 “擦擦脸吧,吴苑令。”她亲切一笑。 吴苑令抬起头来,眼中泪意颤颤,他也笑了笑,摆摆手,“多谢王妃娘娘,我自己带着呢。” 说着,他从袖笼里摸出一条棉帕,帕子的一角还绣着一朵很不起眼的秋海棠。 擦汗的时候,吴苑令很小心得避开了那朵花的位置,擦干净脸上,便将帕子叠好收回袖笼里,伏在地上继续书写。 证词和认罪书写好,画押之后,朱谨便带着侍卫们将吴苑令和虞永押走了。 等沐清风写好卷宗,距离狩猎的时辰还剩不足一炷香的时间。 “我们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吧?”慕容诺有些不放心得问。 她可不想沐清风再被那些官员们阴阳怪气了。 沐清风点点头,“来得及,还能……” 正说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王爷!” 伍三七快步走到沐清风身边,瞥了一眼赵德,神色严肃,“属下又发现一具尸体!” “什么?!” 第五百九十四章 祭拜的尸体 虎园西侧的树林内。. 沐清风和慕容诺等一众人赶到一处洒满冥钱的孤坟前。 这里已经被暗卫包围起来,层层阳光穿透茂密的枝叶洒在林间,明明是阳气满满的感觉,可这里却阴森得让人骨头里生出死死寒意。 连慕容诺都被乍一眼所见吓得打了个冷颤。 因为…… 在他们面前,是一具被扭曲成奇怪姿势的,血淋淋的女尸。 尸体就匍匐在墓碑前,以头点地,身子紧紧蜷缩着,双手反扣在后背,用一根棍状物穿透双掌的掌心牵制。 还有她的双足,脚底板全是污泥和血痂,就好像是光着脚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步步走到了这里,以虔诚者的姿势向在这里永眠的人祭拜。 看到这情景,众人都下意识得看向了赵德。 可赵德脸色苍白,目瞪口呆得摇着头,“不,不是我,我没有杀她!” “她是谁!”沐清风心里已经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赵德用尽全力吞咽了一下,才颤抖着发出声音,“赵,赵汉民的正妻,唐氏……” “王爷,”伍三七禀报道:“属下按照您的吩咐赶往赵家查看时,屋内一片凌乱,有很明显的挣扎迹象,跟随沿路遗留的痕迹,属下等追查至此,发现了这具尸体,已经身子冰冷,气绝多时。” “诺儿,去看看吧。”沐清风道。 慕容诺点点头,抽出腰间的羊皮卷袋,一边套上手套一边走到了尸体旁边。 墓碑上的字是新刻的,朱漆的颜色还很鲜艳,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有焚烧纸钱后残留的气味,碑前的香烛已经燃尽了,一滴滴白色的蜡油散落在地上,像永眠者的眼泪从地下渗透出来。 慕容诺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动匍匐的女尸,将她翻转过来,可看到那张脸时,她却猛然倒抽一口冷气。 听到动静,沐清风赶紧走了过去。 在他们面前,唐氏的那张脸无比狰狞可怖,脸上纵横交错着很多划痕,右脸颊上有一个用刀刻的【罪】字,每一道刻痕皮肉外翻,深可见骨,而她的眼睛瞪大至极,流出乌黑的血泪。 “死者……”慕容诺突然感到不适,强压下喉头涌上来的恶心感,继续道:“瞳孔有曾猛烈收缩的迹象,证明死前处在惊恐过激的状态之中。” 她隔着血淋淋的衣服,摸了摸死者的身体,从头部开始一寸寸向下,一边检查一边道:“死者面部有多处利器造成的创痕,大部分属于浅层创口,右脸颊被刻下一个罪字,创口深可见骨,腹部和胸口分布十余处刀伤,都是约两寸的创口,边缘平整,单面开刃,应该是一把很锋利的匕首。” 慕容诺继续检查死者的手臂和手掌,看到穿在掌心间的木枝时,下意识得愣了一下,才继续道: “死者的双臂关节多处折断,双手掌心被刺穿,然后用荆棘枝牵制,造成反扣背后的形状。” “荆棘条?”沐清风蹙起眉头。 慕容诺点点头,继续检查尸体的下肢和足部,然后道:“死者双足足底有多处磨痕和血泡,证明光着脚走了很长很不平整的路,我猜应该是一路走上山来吧。 另外,面部和躯干上多处创口边缘有明显的收缩现象,创口内的出血呈凝固现象,有紫黑色凝血块的存在,证明她是在死之前,受到过凶手的虐待,从角膜和尸斑来推算,死亡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沐清风下意识得向赵德那边看了一眼,语气冷厉,“虎园上下都能相互作证,唯独你有充足的作案时间和杀人动机,这里最大的嫌疑人只有你。” 赵德吓得腿一软差点没站住,慌忙解释,“王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唐氏,我真的没有啊!” 一旁,尚志尚兰兄妹脸色很难看,好像被眼 前所见吓到了,久久会不过神来,尤其是尚志,远远盯着唐氏脸上的那个【罪】字看了好一会儿,才神情呆呆得挪开了视线。 慕容诺大致检查完尸体之后才站起来,许是站得太快,她眼前蓦地一花,身子踉跄了一下,幸好被沐清风眼疾手快扶住了腰。 “你怎么了?”他注意到她微微泛白的脸色。 第五百九十五章 答案就在这里 慕容诺摇摇头,微笑道:“可能好久没见到这么血腥的尸体了,缓缓就好了。” 沐清风还是不放心,仔细观察着她,“你的脸色很苍白,我先带你回营帐,让陈老给你诊治一下。” 一个月前,陈得清被太医们带进皇宫见了老皇帝,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一天之后,他破格被提拔到了太医院,成了一名不经考核直接任职的太医。 而且这次秋狝,老皇帝还钦点他随行。 慕容诺冲他眨眨眼,“我真的没事,还是先办案子吧,狩猎马上要开始了,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沐清风勉强点了点头,“此案并非父皇吩咐要查办的,我们只需将所有东西和嫌疑人送回大理寺,等秋狝结束之后再继续调查便是。” “嗯,希望朱大人和侍卫们还没有走得太远。”慕容诺无奈一笑。 沐清风向伍三七眼神示意了一下,他便转身一跃,向树林高处飞身而去,眨眼便消失了踪迹。 这时,却见那赵德突然发疯了似的,转身就向另一个方向狂奔。 “不,不!!” “抓住他。” 沐清风一声令下,两个暗卫便向赵德飞身冲去,根本容不得他挣扎,便将人擒住,再次押了回来。 赵德像是失控一般大吼大叫,“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她!!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 尚家兄妹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走到沐清风和慕容诺面前。 “王爷,虽然现在种种迹象看来,赵德确实有很大的嫌疑,但我们相信他即便憎恨唐氏,也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请您一定要彻查清楚啊。”尚兰请求道。 尚志也跟着问:“王爷,眼下马上就到狩猎的吉时了,御前表演该如何安排?” 沐清风看了他一眼,思忖道:“由你们兄妹代替赵德吧,你们曾说阿蛮是很温顺的老虎,它可愿听从你们的指令?” 尚兰立即点头,“我们和阿蛮也很熟悉,若王爷相信我们兄妹,应该不会有问题。” “没错,尚德最初训练阿蛮时,便是我手把手教的,请王爷相信我,绝对可以完成此次的表演。”尚志也信誓旦旦地保证。 沐清风‘嗯"了一声,“那好,你们这就去准备,待会儿在狩猎场前汇合。” “是!” 尚家兄妹拱手行礼之后,便转身快步向虎园走去。 沐清风又看向了赵德,他泪流满面,用沙哑的声音不住得喃喃着,“我不能死,我娘让我好好活着,吴苑令也让我好好活着,我不能死,她不是我杀的,我不要当替罪羊,我不能……” 慕容诺盯着他观察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赵德的反应,和赵汉民的尸体被发现时截然不同啊。” “那时,他应该是想保护吴苑令。”沐清风蹙眉道。 慕容诺若有所思得点点头,“可现在,他身上背负着吴苑令和母亲的希望,难怪会这么惊惶,不过……吴苑令与他非亲非故,虎园里也不止他一个驯兽师,为何偏偏愿意为了他出手杀人,还不惜牺牲虎园里的老虎,布局让他潜逃?” 关于这一点,在虎园里时她就一直没有想明白。 就算吴苑令是个大善人,就算他对虎园里每一个人都很好,但她能感觉到,吴苑令对赵德是不一样的。 沐清风向那座墓碑上下扫了一遍,眼底蒙上一层隐晦不明的暗色。 “或许答案就在这里。” “墓碑吗?” 慕容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没有发现什么异状,方才她是第一个走到这里验尸的人,也没留意到什么特别的啊。 沐清风淡淡一笑,弯下腰,用手指着墓碑上的刻字。 在‘孝子赵德"这一竖行字的旁边,竟然有一个小小的刻印。 “看 出来了吗?”他问。 慕容诺倾身向前,仔细看了又看,才蓦地一惊,“这是……秋海棠?!” “不错。” 沐清风扶着小姑娘直起身子,正色道:“秋海棠,又名相思草,断肠花,一丛是相思,相思苦断肠。 与其说,吴苑令是为保护赵德而起了杀心,不如说,他在看到赵汉民的那一刻,就已经将杀死这个男人视为一种复仇了。” “难怪……” 慕容诺想起吴苑令擦汗时的模样,他的手指轻轻擦过那朵秋海棠时,那么小心翼翼,就像是怕惊扰了它的沉眠。 殊不知,真正沉眠的那朵秋海棠在这里。 沐清风见她想的出神,眉间也情不自禁浮现了淡淡的哀愁,便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问道:“那你可知为何唐氏的手,会被荆棘条贯穿?” “……” 第五百九十六章 负荆请罪 “该不会是……” 慕容诺脑海里灵光一闪,“负荆请罪?!” “不错。”沐清风赞许得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猜测的。” 慕容诺仔细想了想,分析道:“死者是赤足走上山来的,脸上刻有一个【罪】字,在墓碑前呈现的诡异跪姿,再加上荆棘条,所有的步骤都与‘请罪"二字契合十足,这很像是一种……凶手的特殊仪式。” 沐清风‘嗯"了一声,“但除了赵德之外,凶手还可能是谁呢?还有谁会知道赵汉民夫妇和赵德母女的恩怨,会为了赵德的母亲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复仇?” “从死亡时间来判断,虎园里的人应该都没有嫌疑吧?那个时候他们都在虎园里,而且死者曾经跟随凶手走上山来,就算是抄近路,这个过程至少也需要一到两个时辰,若是有人这么久不在,吴苑令没道理毫无察觉啊。”慕容诺道。 沐清风点了点头,“看来,还需要好好排查一下赵德母女相和赵汉民夫妇相关的所有人。” 正说着,一阵马蹄声便从树林外传了过来。 伍三七带着半路折返的朱谨和那些大理寺侍卫赶了回来,看到墓碑前那具狰狞的尸体时,连朱大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这猎场之上竟然发生了如此凶残的案子,王爷,您看是不是要通报皇上,中断此次的秋狝方为安全之策。” “皇兄归来在即,父皇正在兴头上,此时若阻断秋狝,父皇只会龙颜大怒。” 沐清风摇摇头,“此次狩猎区域的布防是秦副统领负责的,朱大人,你应该相信他的本事。” 朱谨愣了一下,讪笑着点头,“看来是臣思虑不周了,秦副统领新官上任,自然是准备周全,且近日朝堂里的局势对九王爷太不利了,此时贸然惹怒皇上,只怕您的处境会更难。” “这里的案子,还需要仔细调查,朱大人,你先将赵德押回大理寺,和吴苑令分开关押,然后立即安排侍卫去走访赵汉民夫妇的邻居和认识的人,对了,还有虎园这边,留几个人继续从苑丞、苑尉和杂役口中问出关于赵德母女的事情,看看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沐清风安排道。 朱谨点头道:“好,王爷,臣这就去办。” 安排妥当之后,沐清风便转头看向慕容诺那边,侍卫正配合着慕容诺用草席和床单将尸体包了起来,这样一来,便能将尸体运送下山了。 忙活好之后,慕容诺便走到他们这边,向朱谨道:“麻烦朱大人知会易先生,让他先给尸体做一些防腐的处理,等明日我下山之后再与他一起进行解剖。” “是,王妃娘娘。”朱谨瞧着她,又担心似的皱了皱眉,“王妃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 慕容诺笑了笑,“一上山就接连遇上两桩命案,忙个不停,可能有点累了,待会儿休息一下便是,多谢朱大人关心。” 朱谨也笑起来,“王妃娘娘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尽早为九王爷生一个活泼伶俐的小世子,这样一来,王爷的优势才会更大啊!” “这……”慕容诺愣了一下。 沐清风面露不悦,“朱大人,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给本王牵一匹马过来吧。” “是。”朱谨自然不敢再多言,转身招呼侍卫牵了一匹马送过来。 沐清风搂着慕容诺的腰,脚尖一点,飞身上马,然后继续吩咐伍三七,“这里的所有物证都要带回去,不要遗漏,你再带着暗卫将附近的林子搜查一遍,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凶手和死者遗留的痕迹。” “是,王爷。”伍三七拱手领命。.. 沐清风转头策马,带着慕容诺向狩猎场奔去。 到了营帐所在的区域,慕容诺因为还要面圣,便先去了她和沐清风的营帐更衣净手。 验过尸的人身上总会有一点所谓 的‘尸气",对一些嗅觉敏感的人来说,这个味道很不好闻,还很忌讳,慕容诺可不想因此让沐清风被那些急着挑刺的官员抓小辫子,所以也比以前更注意了一些。 幸好他们这次带来的水果很多,阿巧用花果替她熏了待会儿狩猎要穿的红色骑装,又换了个清爽利落的发髻,重新梳妆之后,看起来也有几分别样的飒飒的英姿了。 装扮好之后,慕容诺从营帐里出来,便看到站在门口不远处的沐清风和秦筱远。 两人也不知在谈论什么,一个比一个脸色更黑,连眼神里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好像彼此之间有两股无形的气场在僵硬得抵触着,相互较着劲儿。 她走过去,便听到秦筱远压着怒气似的放话,“我一定会如实禀报皇上!” 第五百九十七章 不再想了 “你们……在吵什么?”慕容诺出声,将两人之间隐隐僵持的气势打断了。 沐清风看到她,眼神里的冷意骤然一散,嘴角轻勾起一抹笑意,“幸好诺儿难得这样装扮。” “不好看吗?” 慕容诺疑惑得低下头看了看。 秦筱远一声轻哼,“九王爷只是不愿王妃娘娘如此惊为天人的美被他人觊觎罢了,毕竟这大靖第一美人名不虚传啊!不过,好像王妃娘娘自从嫁给王爷之后便只穿素雅之色,也不施粉黛,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看来王爷还不足够让王妃心悦……” 秦筱远这边欲言又止的挑拨着,那一头慕容诺却好似压根没没往耳朵里去,挽着沐清风的胳膊,笑吟吟得问:“你喜欢我穿红色?那我以后经常穿给你看怎么样?” 沐清风也是一脸的宠溺,“在王府里穿便好。” “好啊!” 两人一起离开,向狩猎场的方向走,完全将目瞪口呆的秦筱远忘在了原地。 这时,阿巧掀开帐门追出来,却只见到脸色隐隐发青的秦筱远。. “咦,王妃娘娘和王爷呢?” 秦筱远回过神来,没好气得问:“怎么了?” “王妃娘娘忘了这个。”阿巧举起手里的羊皮卷袋晃了晃,“奴婢去找找她吧,这东西王妃一向不离身的。” 阿巧这要走,秦筱远伸手一拦,“给我吧,我正好要过去。” “那就多谢秦副统领了。”阿巧将羊皮卷袋交给秦筱远,转身进了营帐。 秦筱远掂了掂羊皮卷袋,里面的验尸工具被碰撞出清脆的轻响,他打开袋子,从里面抽出一把柳叶刀,锋利无比的刀口在阳光下闪过一道耀眼的光。 他打量了两眼,却没将这把柳叶刀重新放回卷袋之中。 另一边,慕容诺正与沐清风手牵着手慢慢走着。 “你换衣裳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将猛虎吃人案的调查卷宗呈交给父皇了。”沐清风道。 “那尚家兄妹准备的怎么样了?”慕容诺问。 沐清风道:“已经准备好了,方才来找我说了些话,现在应该已经在狩猎场边等候上场了。” 慕容诺点了点头,“对了,刚才你和秦太傅在说什么?我看他很不高兴的样子。” “他听说待会儿御前表演的人换成了尚家兄妹,却没有先征求父皇的同意。” “那父皇会生气吗?”慕容诺有些担心。 沐清风轻轻一笑,“你认为,父皇会知道今日带着老虎表演的驯兽师姓甚名甚吗?” 慕容诺不假思索得摇摇头,“他可是皇上,怎么会关心这种小事。” “从一个他不关心的人,换成另一个他不关心的人,这个过程又何须向他禀报,秦筱远以为我故意换了亲信之人,借着御前表演讨好父皇,所以那般态度。” “就算是这样,难道不可以吗?” 慕容诺却是不太理解,“你是皇上的儿子,讨好自己的父亲也很正常吧,更何况还是一个并不偏爱你的父亲。” 沐清风却笑得意味深长,“你说的没错,我讨好父皇是没问题,但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所以秦筱远会错意罢了,我自然不用与他多费口舌。” “为什么呢?”慕容诺抬眼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想讨好父皇?” 沐清风愣了一下,对上慕容诺探究到有些认真的视线,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小时候,也不是没想过,还记得在虎园时,我向尚家兄妹提起的那头白虎幼崽吗?” 慕容诺点了点头。 “白虎幼崽死于非命,朝廷内外都传我是天降灾星,一山不容二虎,我是克兄弟的命,父皇虽然最后将罪过推到了尚家兄妹的父亲身上,却也只是为了平息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语罢了,我和母妃都知道,他也信了这个 流言。” 沐清风神色淡淡,宛如墨染的眸子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好像这段往事只是一段别人的故事,他并非经历者,而是转述者。 “自那以后,父皇疏远了我很多,对皇兄偏爱,无论是学文学武还是他国进贡,都让皇兄先挑,那时我总以为只要表现的乖巧懂事一些,多讨好父皇一些,便能重新获得父皇的宠爱,可后来才知道,这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 慕容诺心里像被挤了一地的柠檬汁,酸酸涩涩的,“后来,你便放弃了,不去讨好他,也不愿再讨好他了?” 沐清风感觉到小姑娘暗暗握紧自己的手,像是要将掌心里的暖意渡给自己,不由一笑,“不错,没必要了,他是父,更是君,我只需做好为人臣子应该做的便是。” 话虽如此,谁不希望能得到父亲的关心和疼爱呢?不是不需要,只是一直要不到,便不再想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狩猎场边的观景台,老皇帝坐在台中的最高处,王公大臣们分两侧而坐,慕容诺和沐清风拾级而上,走到他们的席位上。 是个视野很不错的位置,就在老皇帝的左手下方,足以俯瞰整个狩猎场和眺望远处丛林远山的美景。 慕容诺坐下来,一眼便扫到在场边的大铁笼,笼子里的阿蛮正来回走动着,尚家兄妹就站在铁笼旁边,不时交谈两句。 她收回视线,忍不住问向沐清风,“对了,当年那只白虎幼崽,到底因何而死啊?” 沐清风贴近她的耳边,正要张嘴回答,却听得一阵气势恢宏的鼓声从狩猎场四面八方响起来。 咚咚! 咚咚! 第五百九十八章 伺候皇上 伴随鼓声阵阵,大铁笼被打开,一声抽鞭乍响为令,老虎阿蛮缓缓从笼子里走了出来,面对观景台的方向,发出一声足以震动山野的虎啸。 “好!” 老皇帝一声喝彩,带头鼓起掌来,群臣百官也跟着掌声雷动,随着鼓声的渐进,阿蛮也在驯兽师的带领下来到了场中。 却引起了百官的议论纷纷。 “居然是个女驯兽师!” “这女子眼神坚定,英气逼人,与男子也不逞多让啊!” “虎乃百兽之王,又怎会轻易听从一个女子的指挥,今日这表演可莫要出了乱子才是。” “……” 别说是那些官员们惊讶不已,就连慕容诺也看呆了,怎么会是尚兰上场了? 她带着疑惑的目光侧目看向沐清风,却见他眉头紧锁,似是也未曾预料。 “沐清风,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她忍不住忧心,临时换驯兽师,可是沐清风未经请示私下调动的,万一真出了什么岔子,他必然难逃责任,那些七王爷一派的官员,还不得忙的舌头擦火的诽他怪他。 沐清风扫视整个狩猎场,在场边看到秦筱远和巡逻的禁卫军之后,才道:“静观其变。” 慕容诺点点头,再次看向尚兰和阿蛮的表演,不得不说,在尚兰指挥之下,阿蛮乖的像一个伸手灵活的孩子,踢球、打滚、跳远……无论什么动作都完成的毫无差错。 更引来喝彩阵阵。 而站在狩猎场中央,受万众瞩目的尚兰,也丝毫不怯场,一身黑色的劲装勾了出她姣好的身材,每一次挥鞭的干脆利落,就像是另一种风格的舞蹈,充满野性的张力和美感。 慢慢的,质疑她的声音都没有了,夸赞的声音却不绝于耳,连老皇帝都啧啧称赞“巾帼不让须眉”。 慕容诺总算松了口气。 直到鼓声停止,阿蛮匍匐在地上,仿佛百兽之王对人间君王的朝拜,更是引来百官兴奋的喝彩声和高呼吾皇万岁的敬礼。 老皇帝开怀大笑,“好,好好!朕已经好久没有这般开怀痛快了,把驯兽师带过来,朕要重重有赏!” “是!”内侍总管转身而去。 慕容诺突然反应过来,凑近沐清风问:“尚兰该不会想借此机会,求父皇为她父亲***吧?” 沐清风微眯起眼睛,“恐怕没那么简单。” 很快,尚兰被带到了老皇帝面前,她跪拜在地上,一番表演后,她脸上的潮红为褪,鬓角上还挂着汗珠,却并不惶恐羞涩,反倒是直面迎视着老皇帝打量她的目光。. “放肆,还不把头低下去!”内侍总管训斥。 老皇帝笑呵呵得阻拦,“无妨,这般有力量,有热情的女子,可是难得一见的,莫要坏了这么美好的天性。” 慕容诺坐的位置很近,看得也够清楚,她的视线来来回回在老皇帝和尚兰之间游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时,老皇帝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姓尚,闺名一个兰字。” “兰花的兰?” “正是。” 老皇帝闻言,点了点头,“兰乃花中君子,身姿挺拔,气味芬芳,高洁志趣,和你确实有几分相似,不错不错,尚兰,今日你的表演让朕看得很开心,你想要什么奖赏,只管说来!” “这可真是莫大的恩赐啊!皇上,您今年可还没有这么赏赐过谁呢!这七王爷要回来了,您可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内侍总管笑呵呵道。 老皇帝笑着指了指他,“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意。” 内侍总管转过头,立即催促:“尚姑娘,想要什么快说吧,皇上还等着看年轻俊才们的狩猎比赛呢!” “我……” 尚兰抿了抿嘴,抬头看向老皇帝 ,“我想伺候皇上!” “什么?!” 内侍总管一声惊呼。 老皇帝也愣住了。 距离皇上位置最近的左右两侧,都听到尚兰说了什么,原本还热闹的场面,一下变得鸦雀无声。 唯有右侧最上座的慕容云沉着脸,一声重哼,“胡闹!真是胡闹!” 第五百九十九章 飞蛾扑火 王公大臣的议论声像是并未影响到尚兰,她眼光定定得看着老皇帝。 “皇上,是你说要赏赐我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您不仅是君子,更是天子。” 老皇帝抚着胡须哈哈大笑,“好,朕喜欢性子直来直去的人,不过……你必须告诉朕,为何想要伺候朕呐?” 一旁,慕容诺偷偷打量着尚兰,不由得与沐清风耳语,“尚兰肯定不会是看上父皇了吧?” 沐清风眉头紧蹙,“她这是在飞蛾扑火。” “……” 慕容诺心头咯噔一下,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边,尚兰回答道:“我家三代都是驯兽师,便是做一个全国最出色的驯兽师,也无法摆脱低贱的身份,我不愿这一生都在虎园里与猛兽相伴,我想要的是更广阔的天空,高高在上的荣耀!” 明明是毫不掩饰欲望和贪婪的话,却被尚兰说得那么铿锵有力,仿佛什么豪言壮语似的,这更引来一众官员鄙视和不屑的眼神。 但老皇帝却像是兴致更大了。 “这么说,你想陪伴在朕的身边,只是为了富贵荣华?” “不错。” 尚兰不假思索。 右丞相慕容云没忍住,腾的一下站起来,“皇上,此女心术不正,野心倒是不小,断然不可被其所惑,应当立即除去驯兽师一职,将其流放岭南以儆效尤!” 几个官员如户部尚书唐之顺等也站了起来,齐声道: “请皇上三思!” 七王爷一派见状,纷纷向狩猎场边的秦筱远看去,却未见对方任何的暗示,只能暂且按兵不动。 如此一来,老皇帝看着慕容云和唐之顺他们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冷意。 他扫视一圈观景台上的众人,视线慢慢落回到尚兰的脸上,笑着问:“朕老了,你也不后悔?” “不后悔。”尚兰态度坚决。 老皇帝微微颔首,朗声宣布道:“好!那就赐尚兰为兰才人,明日秋狝之后虽朕一道回宫!” “皇上,三思啊!”几个官员高呼。 老皇帝却并不理会,笑盈盈得看着目瞪口呆的尚兰,“怎么,不会谢恩吗?” “不……多谢皇上隆恩!” 尚兰叩拜行礼。 驯兽表演之后,便是年轻才俊们的狩猎比赛,往年这样的比赛拔得头筹者都有老皇帝的厚赏,或是加官进爵,或是良田宅院。 虽然奖赏诱人,但风险也大,树林里的飞禽野兽伤人年年有之,所以很多比赛者也就是进林子装装样子,混个不难看的收获便折返了。 这对于慕容云那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将来说,变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比赛。 好在今年似有不同。 “你也要参加比赛吗?”鼓声响起,慕容诺便看见沐清风站了起来。 沐清风弯下腰,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听说今年第一名的奖赏很特别,我去给你赢回来。” “你这么有信心?”慕容诺笑着往场下瞥了一眼,眨了眨眼眸里的小顽皮,“我看上场的都是武将家的后辈,他们可是身经百战的。” “夫人,你家夫君的身经百战,难道你不了解吗?”沐清风勾唇一笑。 慕容诺蓦得想到了什么,耳根子底下蹭的热起来,她害羞得赶忙去推他,“快去,快去!拿不到第一的奖赏,你就别回来了!” “遵命,夫人。”沐清风笑着走下了台阶。 从他的身影骑着马进入场内,慕容诺的视线便一直锁定在沐清风身上,明明是很不鲜亮出挑的暗紫色,却衬得他更多了几分身为一国皇子的华贵不凡,人群里,只有沐清风是与日辉一样耀眼的男子。 她瞧着,嘴角也跟着翘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满意。 “我可真会穿,白捡了个这么好的夫君……” “王妃娘娘这位夫君,难道不是皇后娘娘精心谋划而来吗?如何成了白捡的?” 秦筱远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慕容诺吓了一跳,回头便看见他似笑非笑得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她得羊皮卷袋。 “怎么在你这儿?” “阿巧托我给你送过来的,怎么,不值得一声谢么?” “谢谢。” 慕容诺伸手。 秦筱远将羊皮卷袋轻轻放在她的手掌上,待慕容诺手指收拢,他却并未松开手,慕容诺用力拽了拽,他还是不肯放开,反倒是弯下腰,直勾勾得盯着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诺皱了皱眉,场下鼓声越来越急促,眼看比赛要开始了,她还等着看沐清风一马当先的潇洒英姿呢! 秦筱远盯着她眉心浅浅的褶皱,嗤的一笑,“王妃娘娘,你怕不怕?” “怕什么?”慕容诺只觉得莫名其妙。 秦筱远忽然收敛笑意,周身释放一股莫名的冷压,黑眸微眯,“怕不怕,待会儿要用这套工具,为九王爷验尸?” 慕容诺心下大骇,“你说……什么?!” 第六百章 好戏上演 “秦筱远,你要做什么!” 这一刻,慕容诺才知道,【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究竟是什么模样。 她清清楚楚得在秦筱远的黑眸中看到自己的表情和眼神,她的惊惶,她的愤怒和急切,通通化为一簇焰火燃烧起来。 她咬紧牙关,手上半分劲儿也不让,狠狠拽着自己的羊皮卷袋。 就在这时,一声号角声响起! 马蹄乱踏,欢呼四起。 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着树林的方向奔腾而去,首当其冲的便是九王爷沐清风。 秦筱远终于在这一瞬间松开了手。 唇角轻扬,“看来,是来不及了。” 慕容诺反应不及,身子向后一仰,差点摔个跟头,她死死攥着羊皮卷袋,眼神冷冷得盯着秦筱远,“说清楚,你到底要干什么!” “每年秋狝都会有伤亡发生,王妃娘娘难道不知道吗?九王爷自出宫立府以来,还是第一次参加狩猎比赛,我只是担心他对于树林中的地形不熟悉,狩猎的经验不足,会发生什么意外罢了,王妃何须这么紧张。”秦筱远又换了副云淡风轻的颜色。 慕容诺气得牙齿磨得咯咯响,“你最好求遍诸天神佛保佑沐清风平平安安归来,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这是她第一次摆出身为王妃的威严和姿态,全然陌生的感觉,稚嫩的气场,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坚定。 秦筱远看着她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庞,愠怒如冰霜慢慢浮现,却让她的容颜如天山雪莲,高傲,不可亵渎,更不容错过。 他轻轻垂下眼眸,像是刻意避开那雪莲的刺目耀眼。 “可惜,我从来不信神佛,王妃娘娘,静待好戏上演吧。” 说完,他转身走向老皇帝的座位边,俯身耳语了几句话,老皇帝点了点头之后,秦筱远才走下台阶离开。 慕容诺视线追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走到场边,骑上一匹马,向树林的方向追去,片刻,便连人带马得消失在秋叶丛林之间。 慕容诺不放心,站起身走到老爹那边,慕容云正在为老皇帝刚封了一个才人的事气得闷声不吭,看到女儿过来,才勉强缓了脸色。 “诺儿,过来陪爹喝两杯!” 他倒了杯酒推给慕容诺。 慕容诺端起杯子和老爹碰了一下,压低声音安慰道:“爹,皇上是靖国的君主,他有权利册封任何一个女子,你气也没用的。” “哼,老糊涂东西!”慕容云仰头把酒倒进嘴里。 放眼靖国上下,敢这么在背后说皇上的,估计也就慕容云一个了吧,慕容诺也喝了杯中酒,咂了咂嘴,道:“爹,九王爷第一次参见狩猎比赛,我有点担心他,你可有什么法子?” 慕容云疑惑地打量她一眼,“九王爷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 “我只是……” “宝贝女儿,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嫁给九王爷大半年了,你的肚子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我的外孙到底在哪啊?” “爹!好好的说这个干嘛!” 慕容诺臊红了脸,气呼呼地瞪了一眼老爹。 慕容云这才笑开来,又给慕容诺倒了杯酒,“再陪爹喝一杯,今夜好好努力,争取这个月传出好消息!” “爹,你怎么突然这么急啊!生孩子又不是说来就能来的,你怎么能在这种事上给我压力啊!” 而且,她和沐清风已经非常努力,简直过分努力了好吧! 慕容云却是一声轻叹,面色不自觉得有些沉重起来,“哎,爹是怕一旦开战,你身边连个念想的都没有,你会孤独难过啊。” 原来…… 慕容诺眼前一酸,努力撑开笑意,“爹,你放心吧,我已经打算好了,真要是开战了,沐清风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上刀山下火海,我也 陪着他,两个人在一起,自然就不会孤独难过了。” 慕容云瞥了女儿一眼,不知是气是笑,无奈得摇摇头,“爹的傻女儿啊!” 慕容诺和老爹说了话,便转身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刚走到桌前,却被已经是兰才人的尚兰叫住。 “王妃娘娘。” 慕容诺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一时有点纠结,“恭喜你了,不过现在我该如何称呼你呢?论辈分,你可比我大了。” “叫我尚兰便好。”尚兰脸上并无一朝登青云的得意,甚至看不到任何和快乐有关的表情,那么冷冷淡淡的,眼神也黯淡得没了什么光泽。 慕容诺疑惑得打量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想请你帮我个忙。”尚兰道。 第六百零一章 突袭 “你现在已经是兰才人了,还需要我帮什么忙吗?”慕容诺不解。 尚兰却是淡淡一笑,“有一件事,除了王妃娘娘之外,怕是别的人也无法办到。” “你想让我……验尸?” 这是慕容诺唯一能想到的,尚兰能有求于她的事情。 果然,尚兰点了点头,“秋狝结束后,请您为我父亲开棺验尸,查明他的死因。” “你父亲?” 慕容诺隐隐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问:“你是怀疑他并非自杀?” “不是怀疑,是肯定。” 尚兰表情凝重,“九王妃,我和哥哥一定会拼尽一切为父亲申冤,但此事缺不了你的帮助,九王爷虽然答应会帮助我们兄妹查明真相,但当年之事他也牵涉其中,恐怕会多有阻力,所以……” “所以你要进宫做才人?!”慕容诺心头一顿,这才明白沐清风为何说尚兰是飞蛾扑火,“既然九王爷已经答应帮你们,你又何必赌上自己的一生啊!” 尚兰摇摇头,“九王爷就算贵为王爷,也有他无能为力的时候,况且我若不进宫,我父亲就只是个默默无名的驯兽师罢了,没有身份地位的人,死了便死了,何来什么公道可言?九王妃,这是我自愿的,我不会后悔,但求你能帮我和哥哥。” 慕容诺看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既然九王爷答应帮你们,我自然是会与他一起的,但你也该考虑清楚,待你父亲的案子查明后,你该当如何? 那时你已经进宫成了父皇的才人,终身便是父皇的女人,哪怕他有朝一日……你也无法获得新生,还有可能要去守陵,或者在深宫孤寂到死。现在你还有机会,在秋狝结束前,去找父皇收回皇命吧。” “多谢王妃娘娘好意,不过,我意已决。” 尚兰笑了笑,向慕容诺恭恭敬敬得行了一礼,便转身向老皇帝的座位走去。 慕容诺望着她的身影很是无奈得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回座,却见一道流光从树林里直冲上天,砰的一声在天空中炸开一抹灰烟。 “是狼烟!树林里出事了!”有人惊呼起来。 慕容诺心头猛跳,想到秦筱远说的什么好戏上演,莫名的惊惶让她瞬间白了脸色。 很快,远处的树林里接二连三的冲出来几个策马狂奔的身影,一开始宛如极速移动的墨点,紧接着那人形便越来越清晰,都是参加狩猎比赛的年轻才俊们。 不等他们快马加鞭得冲回狩猎场内,便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不好了!狼群突袭,九王爷和秦副统领遇险,下落不明!” 什么?!!! 慕容诺两眼一抹黑,幸好扶住了桌角才勉强站稳。 老皇帝腾的一下站起来,雷霆震怒,“找!全部禁卫军都去找!找不到他们,你们通通不许回来!” “是!” 一大批禁卫军骑上马向树林蜂拥而去。 场边,还没来得及被送回虎园的阿蛮异常躁动,连连发出好几声震人心神的虎啸。 慕容云带着两个武将来到老皇帝面前。 “皇上,您将禁卫军调走,此处巡防人手不足,此次狩猎比赛应当立即停止,由臣等护送您动身回宫。” “朕不回去!” 老皇帝脸色沉的吓人,“朕就在这儿等着,天黑之前,必须把老九和秦筱远找回来,没见到他们之前,朕绝不回宫!” 慕容云和武将们对视了一眼,只好道:“那就请皇上先回营帐休息,方便臣等重新安排布防。” 老皇帝点了点头,侧目看向尚兰,道:“你跟朕一起回营帐。” “是。”尚兰应道。 等老皇帝走下观景台,向营帐的方向而去,其他王公大臣们才敢陆续撤离,慕容诺早就等不及了,急急忙忙跑到场边 ,抓住一个从树林里回来的男子便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进入树林后便分散狩猎,突然听到狼嚎不绝,寻声赶去时,只见到一个被狼咬伤的人和十几头被射杀的狼。从狼身上的箭翎来看,是九王爷和秦副统领的,但我们找遍附近都未寻到他们的踪迹。”篳趣閣 “被狼咬伤的人呢?他在哪里?”慕容诺急切地问。 第六百零二章 来势汹汹 慕容诺被带到一个营帐前,里面传来阵阵痛苦的嚎叫声。 “被狼咬伤的人就在里面医治,九王妃,要不您……” 带路的人话还没说完,慕容诺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那人呆愣片刻,立即转身向层层营帐环绕的中心跑去。 慕容诺一进帐内,便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再加上屏风后面男子的哀嚎,让她不禁蹙紧了眉头。 也不知道沐清风他们现在情况如何,要真是狼群围攻,以沐清风的身手想要脱困肯定是不难的,但还有个秦筱远在,他到底是敌是友都还没分清呢,更何况他在观景台上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越来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绕过屏风,慕容诺便看到那个半边裤腿血糊糊的年轻男子,陈得清在为其处理伤口,一瓶接一瓶的止血粉洒下去,却挡不住被撕裂的伤口更快更猛涌出来的鲜血。 男子已经是面如土色,满脸的冷汗,喊声也比先前虚弱了不少。 慕容诺走到陈得清身旁问:“陈老,他伤势如何?” 大约是听出了慕容诺的声音,陈得清头也没回,一边忙着用纱布清理血水,一边不耐烦得叨叨:“看不出来吗?血流不止,这一看就是咬到大血管了啊!怕是活不成了,真他娘的倒霉,我就说我好好待在宫里不跟来,非要我跟来,跟来就失手,嗐……” 慕容诺再一转眼看过去,那男子已经开始翻眼白了,她也顾不得许多,赶紧走到他身旁问:“九王爷呢?你最后看到他是在哪里?他可有受伤?”. “王爷……受伤……”男子含糊不清得动了动嘴,还没说出来什么,便彻底晕了过去。 慕容诺心头一颤,眼眶酸得发疼,视线一下便模糊了,他是不是说……沐清风受伤了? 她伸手抓住男子的肩膀摇了摇,“你醒醒……” 陈得清抓着一团血淋淋的纱布抬头骂过来,“别乱动,不然人死了算你的!” 慕容诺迟钝得将目光挪向陈得清,蓦地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冲出了营帐。 树林内。 狼群在林间横冲直撞,死死追着正在狂奔的两匹快马,马上的沐清风拔出箭筒里的最后一支箭搭在弓弦上。 受了惊的马跑起来慌不择路,摇晃得厉害,沐清风需要用尽全力才能保持平衡,随着一个拉起的满弓,嗖的一声,那箭如残影刺空,眨眼便扎进了一头狼的脖颈上。 随着一声哀嚎,那头狼翻身倒地,绊倒了紧随其后的另外两头狼。 但这还远远不够,狼群数目太多,且来势汹汹,绝非他和秦筱远两个人就能应对的! 沐清风估算了一下距离,他们已经跑出了狩猎的范围,再往树林更深处前进,便是黑熊时常出没的山谷,从开国至今这么多年,也就只有慕容云曾单枪匹马深入其中,拼了半身血成功捕杀过一头黑熊,从此成为靖国战神的不二绝唱。 “九王爷,看来咱们的情况越来越危险了啊。”秦筱远镇定自若地搭弓射箭,横飞的箭与狂奔的狼擦身而过,重重刺进了地上。 沐清风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他的箭筒,也已经空了。 “这难道不是秦副统领的目标吗?” 忽然,一头狼纵身飞扑而来,眼看便要撞上沐清风的马,他反手抽出腰间软剑横斩,那头狼的半个脑袋被削开,殷红的兽血飞溅四散。 “呜嗷~” 穷追不舍的狼群像是彻底被激怒,发出狂躁至极的嚎叫。 这时,秦筱远紧绷着脸道:“九王爷不是一向总会留有后手吗?难不成今日是打算和我一起葬身狼腹了?” 沐清风抬手一剑斩断头顶树枝,待他策马飞奔而过,那树枝刚好砸下,身后几头狼躲闪不及狠狠撞在了一起,发出呜咽的哀嚎。 他再度看向秦筱 远,露出一个讽刺的冷笑,“不惜陪着本王以身犯险,就是想试探本王到底藏了什么后手?秦筱远,你就不怕有命设计本王,没命逃出去吗?” 秦筱远一边挥剑驱赶伺机扑来的狼,一边喊道:“王爷可真是冤枉了,我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何来驭狼的本事,这不是就怕不能活着回去,才急着让王爷想想法子啊!” 沐清风对狼群突袭虽心有怀疑,但确实没有证据能指证是秦筱远设局,便是城内最厉害的驯兽师,也不可能将狼群操控得如此听话,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不待他细想,前路已到树林和山谷的交界,此季节正是黑熊出来捕食,囤积冬脂的时候,一旦闯进去,便是腹背夹击的局面。 沐清风暗自拉紧缰绳,正要寻找机会改道而行,却见前方两侧的山坡上突然冒出许多巨石,争先恐后得滚落下来,将前路死死挡住。 糟糕! “九王爷,小心!!!” (前两天生病了所以更新不稳定,今天已经好转,会努力多更几章,感谢支持呀!) 第六百零三章 他的目的 哗啦! 营帐的帘子被一把掀开,慕容诺火急火燎得冲进来,却见老爹慕容云正和几个身着铠甲的将军商议着什么。 她也顾不得许多,一个劲朝老爹使眼色。 慕容云是个宠女狂魔,在城内几乎人尽皆知,那几个将军见慕容诺进来,很自觉得起身告退。 “右丞相大人,我们待会儿再进来商议今夜布防之事。” “好,去吧去吧。” 慕容云随意得挥挥手,转头便一脸担心地看向女儿,“这是怎么了?爹还从未见你神色如此紧张过。” “爹,你能不能借我一些人?身手越厉害越好!”. 慕容诺知道老皇帝还在这儿,这里的一兵一卒,她都不可能调用,但老爹肯定还有其他办法,她坚信这一点。 慕容云皱了皱眉,“诺儿,你要做什么?” 慕容诺几乎没有太多的迟疑,便将在另一个营帐中看到的受伤男子和自己的猜测通通告诉了老爹。 “爹,我觉得这次狼群突袭肯定不是意外,要是不赶去营救,沐清风可能会有危险!” “你的意思是秦筱远有意谋害九王爷?” 慕容云深吸一口气,脸上顿时蒙了一层阴翳,“他虽负责此次秋狝的巡防,但也只有禁卫军的指挥权罢了,若他要在狩猎时出手谋害九王爷,岂非太过明目张胆?再说,返回来的那些参赛者说的是狼群突袭,秦筱远如何能操控狼?” “我,我不知道……” 慕容诺被老爹的问题给问懵了,俗话说关心则乱,她一听到沐清风遇袭就乱了方寸,根本没来得及细想这件事其中的蹊跷。 现在经由老爹提醒,她反倒是冷静下来,对啊,秦筱远那家伙又不是驯兽师,他能指挥狼杀人吗?就算他真有这本事,悄悄***得动手不是更好,为何要在出发前来特地来‘提醒"自己?就不怕她想办法阻止吗? 不,不对…… 慕容诺脑海里猛地一闪,一个诡异的念头冒出来:秦筱远在故意提醒她,让她想办法阻止他伤害沐清风,至于他的目的…… 有什么是秦筱远认为她有能力办到,且会因为关心沐清风而去办到的? “爹!” 慕容诺正想得入神,又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冲进了营帐。 慕容云抻着脖子一眼看到来人,脸色瞬间沉下来,要多黑有多黑,“臭小子,你进来干什么,让你进来了吗!” 慕容承眼睛默默扫了一眼气哄哄的老爹和若有所思的姐姐,很是油滑得转开话题,“我听说姐有急事,我自然得进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这不是爹一直以来教导的家训嘛,爹娘在上,姐在手心,儿子在……” “滚滚!你爱在哪在哪,少在老子眼前晃,尽会惹老子不痛快!”慕容云一想到这臭小子来时在虎园晕过去的事,气得抓起桌案上的茶壶大口猛灌凉茶。 慕容承赶紧躲到慕容诺的身后,理不直气不壮得顶嘴。 “我这见血晕的毛病是丢人,那也是拜爹所赐!要不是小时候您将儿子扔给玄甲军那几位叔伯调教,天天见的都是血呼啦擦的场面,我至于成这样嘛!” “玄甲军……”慕容诺嘴唇轻磨,默默重复这三个字。 假如…… 一个潜藏多年的力量,公然出现在秋狝的地方,皇上绝不会毫无察觉,只要他知道这个力量的存在,就不会放任不管,不管玄甲军是来做什么,来帮谁,对一国之君来说,不受他掌控的力量,就是威胁,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秦筱远的目标,会不会是想逼沐清风调用玄甲军救援,亦或者让她情急之下,找父亲调用玄甲军去救他们? 如此一来,玄甲军便会彻底暴露人前,而沐清风这张底牌,也将被釜底抽薪! “我明白了!” 她猛一抬眼,刚好看到提着棍子骂骂咧咧冲过来的慕容云,她赶忙将人拦下,“爹,先别打,我得让他去办件事!” “办什么?!”父子俩异口同声。 第六百零四章 伤可见骨! 山谷中。 沐清风和秦筱远被狼群团团包围。 山坡上突然滚下来的巨石不仅阻挡了他们的去路,更让两匹受惊的马被狠狠绊倒,而它们身上的血腥味分散了一小批嗜血已久的狼群的注意。 沐清风和秦筱远摔下来之后,只能闷着头向山谷的方向跑,狼群很快便追了上来。 “九王爷,想活命就快发号施令,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秦筱远神色冷峻得喊道。 大约是追了一路,见识到他们手中长剑的厉害,狼群没有贸然进攻。 沐清风摔倒的时候被石头的棱角所伤,右臂上血淋淋的,血水浸透了衣袖,正一滴一滴得往地上掉落。 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显然让这些野狼更加兴奋,嗜血的凶光从那一双双紧盯着他们的眼瞳里绽放,几头领头狼凶相毕露,站在包围圈的最前面,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将‘猎物"彻底撕碎吞入腹中。 沐清风警惕得观察四周,同时深吸了一口气,“秦筱远,你身上到底带了什么?” 秦筱远暗暗绷紧身体,面色上却并无变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好,待会儿我数一二三,我们向不同方向跑,等你被狼群咬死了我再替你收尸,顺便看看你到底用的什么法子吸引它们!” “你怎么这么歹毒!”秦筱远死咬牙关。 沐清风嗤了一声,“比起你今日所为,本王属实不及。” 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狼群突袭是秦筱远设的局,他要试探自己的底牌到底是什么,不惜用他们的性命为代价! 可沐清风还不能确定,这到底是秦筱远的疯狂,还是…… 啪! 一个黑色的布袋,被秦筱远扔在地上,他紧抿着唇,并未明说出来。 沐清风却已经懂了,“就是它?” “……” 秦筱远不发一语。 沐清风用剑尖挑起布袋的系绳,将袋子拿到手,鼻子凑近闻了闻,是一股浓郁到刺鼻的腥味,他忍不住紧皱着眉,“这到底是什么!” “还问,你就没看出来追来的都是公的吗?”秦筱远冷着脸色。 沐清风这才明白过来,紧绷着脸嘴唇暗动骂了一句国粹,用力一甩手,将那布袋扔出老远,但狼群却并未被引走,仍旧紧盯着他们这两个‘猎物"。 就在这时,其中一头领头狼发出嚎声,狼群瞬间发动攻势,浓浓的杀意迎面扑来! “小心!” 沐清风敏捷的一个侧身,剑身同时横扫划出一道嗡鸣,那双向来沉静的黑眸中闪过难得的狠厉和残忍。 血液四溅,最先扑上来的狼被斩首削喉,身躯重重摔在地上,只剩满地漫开的兽血,迅速染红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秦筱远的武功不及沐清风,面对前仆后继的狼群显然吃力很多,但此刻也不敢再含糊应对,手中长剑挥舞不止,尖锐的冷光乍现,野兽的哀嚎不绝。 两人相互配合,与狼群僵持不过片刻,便听到秦筱远一声闷哼。 沐清风转头看去,他的左腿被狼咬了一口,血肉翻开,伤可见骨! “杀出去,往山谷里跑!” 秦筱远点了点头,两人同时转身,剑势越发狠绝凌厉,一头头扑上来的狼甚至来不及惨叫就已经摔倒在地,余下的狼群见状,接连发出狂怒的嚎叫。 “就趁现在!” 沐清风一把抓住秦筱远的肩膀,提着他飞身而起,向山谷更深处狂奔。 就在这时,一声震动树林的虎啸自很远的方向传来! 百鸟惊惶,冲天而飞,万兽呼嚎不绝,却被一声又一声更震慑的虎啸压制,更诡异的是,那虎啸并非从一个方向传来,而是三个! 虎啸震山林,万兽尽臣服。 死伤 惨重的狼群突然放弃了追杀,停留在原地仰头远望着虎啸传来的各个方向,片刻之后,它们便重新聚在一起,朝着山谷反方向背道而去。 沐清风带着秦筱远又跑了一段距离,直到秦筱远龇牙咧嘴喊着,“跑不动了!再跑命没了!”他们才在一条小溪边停下来。 秦筱远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惨白无比,“你走吧,别管我了。” 沐清风冷冷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蹲下身从他身上扯下一块布绑住他腿上的伤口,秦筱远疼得两眼发黑,牙齿哐哐打颤。 “你故意的是吧!” “你自找的。” 要不是他,他们会被狼群追赶到这儿,还受了一身的伤? 秦筱远自知理亏,狠狠一抿嘴,又道:“这树林里可是很多年没有老虎了,更何况还是三只老虎!” “我知道。” 沐清风低着头,确认他的伤口没有伤及大血管后,也不再管伤口的血止没止住了,他翻身一坐,从自己衣摆上扯下一块布,一只手扯着一端,用牙齿咬住另一端,包扎着右臂上的伤口。 秦晓彤撇撇嘴,“是你的人?” 沐清风也不是铁打的,咬牙忍着疼,才将伤口包好,他伸出舌头舔去嘴角溢出的一丝腥甜。 “自然是。” “谁能有这种本事?”秦筱远觉得自己失算了。 沐清风侧目而视,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你猜呢?” “……” 第六百零五章 因何而死? 树林边。 慕容诺站在一个装着老虎的大铁笼旁边,笼子正前方绑着两个巨大的号角,而笼子里的阿蛮刚刚被尚兰安抚好,俯卧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尚兰看着满天乱飞盘旋不去的鸟群,有些担心得问:“王妃娘娘,您确定这样可以帮到九王爷吗?” “我也不知道。” 慕容诺摇摇头,“哪怕能为他争取一点时间也是好的,我弟弟已经带着人进去找了,但想要找到他们还需要时间。” 尚兰看向另一边,哥哥尚志从不远处走过来,他身后也有一个被拉过来的大铁笼,笼子里是另一只老虎。 “能想到用百兽之王·震慑发狂的狼群,用号角来扩散虎啸,使树林里的野兽分不清老虎的距离,九王妃真是别出心裁。”尚志道。 慕容诺看了他一眼,道:“多谢你们兄妹愿意出手相助。” “帮助九王爷,便是帮助我们兄妹,我们自然不会推辞,更何况我也想看看,王妃的法子究竟会有何奇效。” “再有奇效的法子,也比不上你们兄妹的出其不意。” 慕容诺的话,让尚家兄妹脸色微变,尚兰讪讪一笑,“王妃娘娘,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回去吧,现在能做的便只有等着了。” 慕容诺看着尚兰,心中不由叹气,他们来帮她,她理当说些好话才对,可一想到尚兰马上要入宫成为老皇帝的女人,她心里就闷闷的,即使不愿看她走入深渊,却也无法左右他人的决心。 三个方位上的大铁笼被虎园杂役们和士兵们慢慢拉回去,慕容诺和尚家兄妹走在后面,忽然想起在观景台时,沐清风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慕容诺便问向尚兰,“王爷可曾告诉你们,当年送进宫的白虎幼崽究竟因何而死?” “是毒药。” 尚兰直言,“王爷说,白虎死时四肢和面部十分僵硬,喉咙有被毒素侵染溃烂的迹象,而这种毒药在宫中也曾出现过,差点被他的母妃蕙妃娘娘喝下,后来阴差阳错被蕙妃娘娘的婢女喝了,所幸只喝了一小口,那婢女捡回了一条命,但从此面无表情,亦不能正常说话。” 这不就是……陆嬷嬷么?! 她想到在苏州城游河时,陆嬷嬷曾告诉过她自己中毒的事情,好像是喝了一杯有毒的果酒,昏迷之后再醒来,便面无表情,嗓音损伤,而送这果酒的人是…… 德妃!!! 照这么推测,暗中给白虎幼崽下毒的人,很可能也是德妃了! 慕容诺后背微微一寒,有点不太确定沐清风目前到底给兄妹俩透露了多少线索,想了想,还是没将自己所知道的说出来,一起继续向着营帐而去。 树林中,在发现伤者和狼群的地方,慕容承等人遇到了正在四处搜寻的禁卫军。 只是发现他们的进度很慢,这都过去快两个时辰了,他们的搜寻范围并没有扩大多少,照这样的速度找下去,别说天黑之前,便是再给他们三天三夜,也将这树林翻不了一遍。 慕容承发现了古怪,却没有声张,观察地上的马蹄印和狼群的脚印之后,便准备带着人追踪过去。篳趣閣 不料,他们却被禁卫军拦了下来。 “承少爷,找寻九王爷和秦副统领的事就交给我们吧,回头您要是在这里出了事,我们也不好和丞相大人交代啊。” “没错,承少爷在虎园门外,不是还见血晕了吗,这树林里有血的地方可不少,承少爷还是量力而行才是。” “真要是又晕一次,那可闹大笑话啊!” “何止是又晕一次啊……” 看他们面露讽刺,你一言我一语得拦着路,慕容承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啥话也不说,直接从衣襟里掏出老爹的令牌,“睁大眼睛看清楚,我爹亲自下令,让我来找我姐 夫的,一旦发现任何情况,所有树林中的禁卫军任我指挥,不得违抗,懂了吗?” 一看到那令牌,几个禁卫军纷纷皱起了眉头。 “一个京城纨绔少爷,也配指挥咱们?” “谁让人家有个只手遮天的好爹呢!” “行啊,承少爷尽管吩咐,你让我们去哪儿,我们便去哪儿。” 禁卫军纵然心有不服,也不会和那位三朝元老,靖国第一战神,声名威赫三国众将士的老将军对着干。 慕容承冷冷一笑,“你们就在这儿找吧,别跟来拖我后腿。” 说完,他和身边几人对视一眼,骑着马飞快得沿着地上印迹追去。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便追到了乱石散落的那个地方,满地的狼尸和血糊糊的场面,让慕容承脸色瞬间煞白,儿时记忆里那些阴影画面齐刷刷往脑海里涌。 眼看他身子向后一仰,差点又要晕过去,随行的一人立即按照慕容诺的吩咐,将一块黑布遮挡在慕容承眼前,再顺手将一小片参片塞进他嘴里。 这都是以前沐清风办案子时应急的法子,只是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 慕容承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克服眩晕之感,索性将黑布绑在眼前,问道:“怎么样,可有什么线索?” “承少爷,从现场打斗的痕迹来看,九王爷和秦副统领应该是在此处和狼群恶战了一番,有连续滴落的血迹越过了乱石,向山谷里去。” “那还等什么,继续追啊!” 慕容承急着要走,缰绳被一旁的人拽住,“承少爷,山谷里……” 正说着,那谷中突然传来一声狂躁暴怒的兽吼。 吼!!! “那,那是……” 第六百零六章 我来救你啦! 山谷中。 沐清风和秦筱远的血很快引来一头在附近觅食的黑熊。 这是一头成年黑熊,身形魁梧巨大,四肢粗壮,受血腥味的引诱,两只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紧紧盯着他们俩。 “你可真会给本王找事!”沐清风瞥了一眼大腿上血糊糊的秦筱远,握紧手中长剑,咬着牙站了起来。 秦筱远斜睨一眼他的胳膊,边踉跄着爬起来边冷嗤,“彼此彼此。” 话音未落,那黑熊便猛扑上来,沐清风和秦筱远同时侧身闪避,黑熊从二人中间扑空,重重摔进小溪里,溅起硕大一朵水花。 沐清风和秦筱远对视了一眼,同时飞身而起,趁着黑熊从水里爬起来的瞬间先发制人,两把剑狠狠刺入黑熊胸部和肩部,引得那个大家伙仰天怒吼。 吼!!! 黑熊挥舞胳膊,两人拔剑不及,被熊掌重击倒飞出去。 噗! 摔在地上的沐清风吐出一口鲜血。 秦筱远更惨,剑没抢回来,胸口还被抓出几道血痕,趴在地上咬牙切齿就是起不来。 沐清风勉强重新站起,便看到黑熊拔出胸口的剑扔到了水里,然后继续怒吼着向他们冲过来。 “躲远点!” 沐清风只来得及喊一声,便再度飞身迎上,他一个人对抗力大无穷的黑熊本就吃力,更何况现在还受了伤,右手的力气和反应都大受影响。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体会到,当年慕容云凭一己之力杀熊而归,是何等的骁勇善战! 一连十几招,沐清风右臂已经麻木,黑熊身上虽然多添了几道伤口,却还是攻势不减,再这样下去,他和秦筱远就真的是送上门的冬粮了。 沐清风趁着一个闪避的瞬间,从腰间抽出一支只有食指大小,形似火折子的东西,上头一端有一抹红漆,漆纹与玄甲令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他滚落在地,强行咽下喉头冲出的鲜血,将那东西高高举起,另一只手拽住末端的引线,正要用力拉扯之际,突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向他们奔来! “姐夫!我来救你啦!” 慕容承眼上蒙着黑布,振臂高呼。 在他身边那几人都是慕容云府上的奴才,是沐清风眼熟的面孔。 他正要吩咐他们围攻作战,刚张开嘴,便看到慕容承纵身一跃,精准无误得扑到黑熊的肩头上,举起拳头一顿猛砸。 “哈哈哈,好久没和黑熊干仗了。” 沐清风看见趴在熊头上兴奋挥拳的那小子,一头的黑线隐隐浮现。 黑熊被揍得嗷嗷叫,身体疯狂扭动,却怎么也甩不掉狗皮膏药似的慕容承,偏偏他那拳头就跟沉铁似的,才几拳砸下来,熊脑袋上已经是鲜血淋漓,狂躁的吼叫也变成了惨叫。 沐清风将藏在手心里的东西重新藏进袖笼里,回头去找秦筱远,见他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猜测他已经昏迷过去。 这时,几个跟随而来的人围上那黑熊,三二的,便帮着慕容承将黑熊制服了。 一声虚弱的哀嚎之下,黑熊重重倒在地上,气息奄奄,终是闭上了眼睛。 慕容承一直没松开眼睛上的黑布,急切得问其他人,“怎么样?死了没?要不要再来几拳?” “够了够了,承少爷,你也不看看你把熊脑袋揍成什么样了。” “凶残,太凶残了。” 慕容承连连摆手,“不能看不能看,我见血就晕,还得劳累你们还得扛我回去。” 沐清风扶着胳膊走到他们身边,看了一眼惨不忍睹的熊头,又看了看慕容承笑得傻憨憨的那副模样,一时百感交集。 当初,一次次把他关牢里的时候,还真是他自己不想出来啊。 “咳咳……”沐清风勉强顺了气,吩咐道:“此地不宜 久留,带上秦筱远,立即返回营帐。” “是,王爷!” 慕容承摸瞎绕到沐清风身边,满手熊血蹭在他的胳膊上,笑得十分谄媚,“姐夫,把熊也带上吧,熊皮值好多钱呐!” “……” 沐清风抽了抽嘴角,心中暗自默念了七八遍‘救命之恩",才从唇缝间挤出一个带着血沫的字来。 “好!” 第六百零七章 给朕滚过来! 残阳铺洒在狩猎场上,云霞和秋叶混染,是满目的橙红,泛着温柔的光碎,将深秋夕阳向无限的远处拉伸。 九王爷和秦副统领平安归来的消息在营帐区域传开,但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还带回来一头黑熊。. 此次秋狝必将再度成为靖国的新传说,而狩猎比赛的魁首,自然是打死黑熊的那位,只是大伙儿还都不敢肯定,魁首究竟是九王爷,还是秦副统领。 九王爷的营帐外,王公大臣们都在翘首以待,只等內侍总管从营帐里走出来,宣布最终的结果。 但等了很久,里面都没有什么动静,只有一些医官进进出出,端进去的是一盆盆热水,送出来的却一盆盆鲜红的血水。 几个官员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被狼咬伤的令大人家的小公子,没能救活。” “九王爷和秦副统领回来的时候我见着了,都是一身的血,怕是……” “说什么呢!当心你的脑袋!” “丞相大人家那位公子好像也是一起回来的,他身上可没见血,情况可能没那么糟吧?” “你懂什么,那位是见血晕,恐怕还没见到黑熊,就已经吓得不省人事了。” “嗐,那还进去添什么乱呐!幸好禁卫军找到了他们,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 官员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得传到同样等候在旁的尚家兄妹耳朵里,兄妹俩相互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盯着那扇紧闭的帐帘,静静等待它被人撩起。 营帐内,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本就密闭的空间,坐在屏风外的老皇帝眉头紧锁,脸色铁青,手里的茶杯握了好一会儿,像是忘了该喝还是该放下去。 慕容云和慕容诺兄妹俩坐在老皇帝身边两侧,表情各自凝重,尤其是慕容诺,坐立难安,总是忍不住往屏风里面张望,要不是还有个秦筱远在,须得遵守男女之别,她早就冲进去了。 屏风里面,沐清风和秦筱远紧闭双眼,脸色苍白,都被扒光了衣裤,分别放置在两张床榻上。 两人身上的污渍被大概擦了擦,陈得清带着另外两个医官为他们胳膊和大腿上的伤口止血,淡黄色的药粉不要钱似的撒上去,被血水浸透了就擦去再撒。 本来回来时秦筱远虽然昏了,但沐清风还有点意识,这会儿两人都昏迷不醒了。 啪! 茶杯终究还是被重重得放回了桌上,淡黄的茶汤溅到老皇帝的手背上,內侍总管赶紧拿来手帕替他擦拭,没擦两下,又被老皇帝一脸不耐得推开。 “陈得清,给朕滚过来!” 屏风内又是一阵窸窣的动静,陈得清才满头大汗的跑出来,往老皇帝跟前一跪。 老皇帝压着怒火问:“治的如何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下官已经给九王爷和秦副统领灌下百年老参汤,现在伤口已经用止血散勉强止住了,他们性命无碍,只是失血过多须得好生调养,皇上请宽心。” “那为何还不醒?”慕容云追问。 陈得清道:“回丞相大人,九王爷他们筋疲力尽,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自然是要昏睡一阵子的,今夜只要好好看护,等明日一早高热退下来,便会醒来了。” “明日一早,他们俩要是没醒,你自己提头来见!”老皇帝斜睨他一眼。 陈得清又战战兢兢得把头低下去,忙不迭得应道:“是,是……”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他们的伤口才算处理好,老皇帝吩咐內侍们将秦筱远抬送回了他自己的营帐,然后才带着內侍总管等人离去。 营帐内只剩下慕容家三人和一个昏睡中的沐清风时,慕容云才皱着眉问向儿子,“林子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何会进黑熊出没的山谷里去?” “爹 ,……” 慕容承不敢隐瞒,把从进树林后看到的情况十都说了,尤其是禁卫军懈怠搜寻和自己打黑熊那两段,说得十分详尽。 听他这么说,慕容诺心中怀疑更甚,“禁卫军是听从秦筱远指挥的,他肯定有意让禁卫军不要那么快找到他们!” “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进了那个山谷里的人九死一生,倘若只是为了查出九王爷的底牌,秦筱远可真是疯了!”慕容云紧皱着眉。 慕容承一会儿看看老爹,一会儿看看姐姐,有点儿不甘心,“您二位对我打黑熊的事一点儿不感兴趣吗?” 慕容诺站起来,对自家脑回路清奇的弟弟直接选择忽视,转身向屏风里走去。 外面,只剩下老爹又低又沉的训斥声,“你敢告诉别人,这熊是你打死的,老子把你头拧下来泡酒!” 说着话,便传来两人向外走的脚步声。 “爹,你放心吧,我哪敢呐!” 总算慕容承还是知道分寸的,但话锋一转,却又道:“不过姐夫可是答应我了,这熊皮卖了的银子得归我,您可不能横插一手啊!” “插.你个头!”慕容云咬牙切齿的声音被帐帘挡在了外面。 屏风内,慕容诺坐在床榻边,看着脸色苍白的沐清风,心里像被密密麻麻的针刺似的难受。 她弯腰俯身,在他干燥的唇边吻了一下,一滴泪掉下来,吧嗒一下落在沐清风脸颊上,可他却毫无反应。 “早知道,我一定不许你去了,什么第一名,什么奖赏,真是晦气!”她轻声嘟囔。 正要起身时,却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轻笑。 第六百零八章 三千来生 慕容诺努力瞪大眼睛,不想放过自己面前那张脸上微微动作的任何细节,当她看到某人因为隐忍笑意而轻颤的睫羽时,没忍住惊呼了出来。 “你醒了?!” 沐清风缓缓睁开眼。 刚被包扎好的伤口虽然止了血,但陈得清撒药是真狠,中间几度疼得他差点真的昏过去,但一想到旁边还有个小姑娘担心的要死,他只能咬着牙坚持下来。 本还想多休息一会儿,恢复一点体力了再和慕容诺说话,突然一滴泪砸在他脸颊上,又凉又重,让他的心都跟着颤动了。 他到底没忍住,强撑着意识睁开了眼皮。 “陈老说,我的伤势没有秦筱远那么严重。”沐清风虚弱得勾起嘴角。 慕容诺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陈老也知道你没有昏迷?不对,你和陈老……你们联手欺骗父皇??!” 好家伙,一回来就玩这么大吗?欺君大罪啊!沐清风这绝对被惹毛了。 “此次狩猎遇险,是秦筱远设局。”沐清风道。 慕容诺连忙点头,“我知道。” 沐清风又道:“但背后操控者,是父皇。”. 什么?! 慕容诺惊诧不已,二人四目相对,对方眸子里的肯定直直得撞进她的眼瞳里,让她的心嗡嗡乱颤起来,“父皇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若是知道,便不会试探了,他想让我自己把底牌交出来。”沐清风苍白的面上风平浪静,但黑眸中的暗流已成汹涌。 差点让他葬身兽腹的主谋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不想这样去想,却在历经这些年的成长后,毫不怀疑这一点。 可笑吗? 还是可叹? 他只感觉全身的力气虚脱,很累,很累…… 这时,慕容诺弯下腰来,小心翼翼避开他右臂的伤口,然后抱住了他,她额头上的碎发贴在他轮廓锋锐的下颌上,淡淡的香气,衣料间传递的若有似无的温意,让他的身子慢慢回暖,放松下来。 “这样会好一点吗?”慕容诺轻轻问。 沐清风喉结滑了滑,长叹了一口气,“不太好。” 慕容诺微扬起头,很是担心得打量他,“那该怎么办?要不再把陈老叫来?” “亲亲我试试?”沐清风目光狡黠。 慕容诺瞪他一眼,本想教训一下,又心中不忍,最后还是在他下巴上轻快得啄了一下,“这下好了吧?” “好像……位置不对。”某人得寸进尺。 慕容诺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他的鼻梁骨,“这里?” “或许。” “这里?” 她换到眉骨的位置更重的敲。 “也行。” 手指又继续移上去,屈指对着脑门叩了两下,“这儿?” 沐清风无奈一笑,用完好的左手搂住小姑娘的脖颈向下一压。 鼻尖相对,慕容诺不由呼吸一滞,某人的呼吸便轻而易举得攻占过来,酥酥麻麻得喷在她的鼻息间,她眼睫颤了颤,看着他如墨的漂亮眼瞳里的自己。 沐清风压住眼底的笑,手上又施加一分力,带着她的唇找到自己的,一边轻轻吮吸,一边声线沙哑得笑语。 “真笨。” “……” 亲了也不知多久,慕容诺的腰都酸了,本来还用力撑着自己的身子,怕压到沐清风,后来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扑进他怀里,由着他予取予求。 沐清风将小姑娘单手抱上了床榻,让她舒舒服服侧躺着,枕在自己的臂弯里,才意犹未尽得退开。 慕容诺含水的眸子向上一抬,便看到沐清风眉间萦绕的阴霾消散不见了。 “不管你的父皇怎么对你,以后,我是你的夫人,也是你的家人,我会陪你看年年花海,岁 岁冬雪,一起到老,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为止。” 嗓音是低哑的,语气却是认真的。 沐清风贴近她的额角吻了吻,“不能有来生吗?诺儿,我虽不信神佛,但我愿与你还有三千来生。” “好!” 慕容诺眉开眼笑,搂着他的腰紧紧抱住沐清风,他的身子确实如陈老所说有些高热,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她便问:“要不要睡一会儿,我去弄点凉水来给你降温,让你舒服一点。” 沐清风大概是真的没什么力气了,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慕容诺起身,才意识到营帐里已经昏暗一片,她赶紧拿出火折子点亮了床榻边较远的一个灯柱,又端了盆凉水过来,浸湿两块帕子,拧干后贴在沐清风的脖颈边。 很快,沐清风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慕容诺轻呼一口气,按照往年秋狝的惯例,今晚本还有一场篝火大会,由宫里带来的御厨炙烤今日狩猎回来的野味,但现在九王爷和秦副统领都受了伤,老皇帝自然是没心情再吃什么野味了。 等明日一早,他们便可回城,慕容诺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行程,沐清风肯定是要回王府养伤的,但她还得去一趟大理寺,赵汉民的正妻的尸体还等着她解剖呢。 正想着,慕容诺视线下意识一转,突然看到营帐角落的阴影里,模模糊糊多了一个人形的黑影! 她瞳孔骤然猛缩,脱口喝道:“是谁!” 第六百零九章 不怕断子绝孙? “九王妃,别来无恙。” 若不是那黑影发出声音,慕容诺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精神松懈下来后的错觉了! 她紧盯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喉头滑了滑,“你认识我?” “不过数年不见,怎么会不认识,只是没想到,你已经听不出我的声音了。”那声音沉而有力,厚重却并不苍老,是一个年轻但中气十足的人。 她脑子里那点零星的记忆碎片早就淡去,哪怕努力搜罗,也对不上这声音该有的面孔。 但她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此次秋狝队伍里的人,且身手不凡,毕竟能穿过重重防卫,悄无声息得进入九王爷的营帐,普通人绝对做不到!篳趣閣 “你来做什么?” 她暂且放过他的身份,同时从腰间抽出羊皮卷袋放在床上,不动声色得从卷袋散开的缝隙里去摸柳叶刀。 但…… 刀却不见了!!! 她只听到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心跳骤然失序,不是吧,这卷袋她根本没有离身,刀呢?!! 那暗处的声音却发出笑声,“九王妃,是在找这个吗?” 黑暗中,一抹微弱至极的寒光闪现,像是极沉的夜空里,一闪而过的星子,但慕容诺还是猛然一惊,“我的刀!” 这可是她磨了一个月,一遍遍精益求精不舍昼夜才磨出最完美刃度和切面的刀啊!!! 妈哒!她暗自捏紧了拳头。 “此刀的工艺和造型,并非靖国的工匠熟知,也未出现过在任何一本冶金锻造的书籍上,九王妃,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打造出此刀的?”暗处的那个身影,似乎向前走了一步。 慕容诺模糊分辨出他身上的夜行衣,从身材比例来看,是个很高大的男子。 但他的脸很巧妙得笼罩在暗处,不。 “我随便磨的,为了趁手罢了。”她敷衍道。 那人却嗤笑道:“这可不是随便能磨出来的,不过我也聊到你不会说实话,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慢慢调查,九王妃,我好心提醒一下你,这把刀,还有你的来历,总会有藏不住的一天。” 慕容诺汗都下来了,攥紧的拳头一阵阵地发木,不知为何,那人的声音好像勾起了她脑海最深处的记忆,虽然不真实,但却越来越熟悉。 被拉扯的回忆,让她太阳穴两侧突突的跳,抽得发疼。 却在这时,一股异香毫无预兆得冲进她的鼻腔,她来不及屏息,便觉得眼前骤然一花,身子无力得倒在了床榻上。 几十个营帐包围圈的最中央,插着明黄色旗帜的大营帐内。 老皇帝正一脸严肃得听着禁卫军的汇报。 “皇上,树林里的情况便是这样,待卑职等赶到时,九王爷和承公子已经带着昏迷的秦副统领从山谷出来,承公子眼睛上蒙着黑布,拖出来的那头黑熊已经死去,胸口插着九王爷随身的剑,想来,那黑熊应该是九王爷杀的。” 老皇帝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剑,是禁卫军从黑熊身上拔下来的,还粘着粘稠的兽血。 片刻,他才声音冷肃地问:“你们以为,慕容承可有斩杀黑熊的本事?” 这一问,将那几个禁卫军都问傻眼了。 面面相觑之下,他们才很是谨慎得开口。 “皇上,虽然右丞相大人年轻时骁勇无比,在战场上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这么多年来,您一直派人在暗中盯着他的儿子,若承公子有此等身手,又怎会沦为全城皆知的废物?” “是啊,一个好赌好吃,只会养鱼遛鸟闯祸花钱的纨绔罢了,便是进了巡防营几个月,体能也是最差的,老丞相可没少为此大动肝火。” “皇上,便是武功了得的人,想要在蒙眼的情况下制服一头成年的黑熊,要么是天方夜谭,要么……便是他有逆天的实力, 卑职等都认为不太可能。” 老皇帝平静地扫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几人,“以前,老九不也是个人尽皆知的废物吗?现在他能杀死一头黑熊,你们便不觉得是天方夜谭了?况且几个普通的家奴,和一个废物公子,慕容云便能放心让他们进树林找人吗?他就不怕断子绝孙?哼!” “这……” 禁卫军一时语塞。 “皇上,恐怕此事须得等秦副统领醒来,才能彻底弄明白了。” 老皇帝收敛视线,淡淡得‘嗯"了一声,随后又问道:“老七的队伍到哪了?” “明日一早便从苏州城动身。” “等他回来,让他去好好试探慕容承。”老皇帝吩咐。 禁卫军拱手领命,“是!” 第六百一十章 欺人太甚! 等慕容诺再恢复意识,是被阿巧给唤醒的。 她端着熬好的汤药和粥进来,便看到王爷昏睡着,而王妃以奇怪的姿势趴在床边。 “王妃,您要是累了,就去旁边的踏上好好睡一觉,这样趴着多难受啊。” 阿巧多点了几支蜡烛,然后将她扶起来,当看到慕容诺的脸时,很惊诧得怔愣了一下。 “王妃……” “你等一下。” 慕容诺打断她,低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羊皮卷袋,插柳叶刀的位置还是空的,她又向那个角落张望,黑影果然已经消失无踪,她快步走过去,弯着腰在地上找了半天,啥也没有! “王妃娘娘,你找什么呢?”阿巧跟过来。 慕容诺气得磨牙,恨恨地吐出一个字,“刀!” 阿巧拽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的慕容诺,“王妃娘娘,您的羊皮卷袋和不是在床上吗,还有啊,您可先看看自己的脸吧,这都画的什么啊!” “画?!” 慕容诺下意识摸了摸脸颊,再一看手指,居然有墨迹! 她皱起眉头,“有镜子吗?” “我去拿。”阿巧匆匆转身,在他们带来的行囊里翻出一面铜镜拿了过来。 慕容诺接过来,捧着镜子对着烛光看自己的脸,吓得手一抖差点把镜子摔掉。 “什么鬼?!” 她的两边脸颊上被人用毛笔画了好几道猫咪胡须似的线条,眉心还有个大大的‘王"字。 “您该不会梦游了吧……”阿巧忍不住回想起前几个月好像有什么大病的王妃。 慕容诺哪还听得到她说什么,满脑子怒火乱窜,“简直……欺人太甚!” 偷她宝贝得不得了的柳叶刀,不能忍!迷晕她,不能忍!!居然还趁她昏迷画花她的脸,绝对不能忍!!! “阿巧!今日是不是你将羊皮卷袋交给秦筱远,让他转交给我的?”她气呼呼地问。 阿巧呆呆得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你可有见到他偷走羊皮卷袋里的刀?”慕容诺急着又问。 阿巧摇摇头,“没有啊,秦副统领偷您的刀作甚?他又不是个仵作,况且您那把刀又不是什么名贵不菲的东西,秦副统领还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吧?” “哼!不行,我要亲自去问他!”慕容诺扭头就要走,被阿巧一把拽住,“王妃,您的脸,脸啊!” 慕容诺转身走到床边,用给沐清风冷敷的手帕胡乱擦了擦脸,然后将帕子塞给阿巧,大步流星得冲出了营帐。 等她问了路直奔秦筱远的营帐外,却又被守在门口的禁卫军给拦了下来。 “九王妃,秦副统领还未醒,皇上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此时夜色深深,守门的禁卫军只能看出慕容诺一脸怒色,而且脸上隐隐发黑,好像被触了大霉头,要找人算账的样子。 慕容诺深吸了一口气,把到嘴边的国粹吞了回去,转而问:“你们确定秦副统领还没醒?” 虽然她可以确定那个讨厌的声音不是秦筱远的,但她的刀八成是秦筱远偷的,如此推测,那人一定和秦筱远有关! 禁卫军哪见过这般气势腾腾的九王妃,老老实实点着头。 “真的没醒,皇上也在等着秦副统领醒呢,特地交代了,若是他醒来要第一时间禀报过去。” “千真万确,卑职等刚进去查看过。”. 慕容诺抬眼,狐疑得打量着二人的脸,又从头到脚观察着他们的身形,最后自言自语似的喃喃:“不是你们。” 她转身正要离去,却突然瞥见换上一身青色裙装的尚兰走来。 守门的禁卫军看到尚兰,很是自觉得拱手行礼,“兰才人。” 尚兰看着慕容诺,眼神暗示了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 慕容诺点点头,跟随她一起离开秦筱远的营帐,向营帐较少,火把也很少的西边走去。 走了一段路之后,尚兰才开口。 “九王妃,皇上吩咐我和哥哥检查那头黑熊的伤势,我们已经看过了,黑熊身上确实有好几处剑伤,但并不致命,它的头颅被拳击所伤,半边颅骨都碎了,所以它不是被剑刺穿心脏而死。” “我知道。”慕容诺哪能不知道,还不是他们家那个臭小子揍的。 尚兰顿了顿,又道:“若如实禀报皇上,只怕明日九王爷和承少爷都难以交代。” 慕容诺脚步一滞,“你……” 第六百一十一章 照王妃说的办 “你并不打算将真相禀报给皇上,对吗?” 慕容诺眼神笃定地看着尚兰。 她知道尚兰虽然已经得到了进宫的名分,但朝野上下对此颇有微词,简单来说,尚兰兄妹能拉拢的盟友便只有自己和沐清风。 包括他们迫切想要调查的父亲的死。 尚兰淡淡一笑,“这是自然,我很清楚,我日后还要依靠九王爷和王妃您的帮助,所以才急着找您想法子,看看如何解决此事。”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安置黑熊和其他猎物的地方。 深秋的夜晚,山林里气温很低,寒风瑟瑟,飞禽野兽的尸体被堆放在空地上,用栅栏围起来,也无人值守。 慕容诺看到站在栅栏门前等候的尚志,许是下午在树林边不太愉快的对话,此刻的他只是面无表情得向慕容诺点头致意了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 “先带我进去看看吧。”慕容诺对尚兰道。 三人一起进入围栏内,那头体型巨大的黑熊被单独放在一边,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味,当他们走进时,几个形似老鼠的小动物飞快从熊身下窜出来,眨眼便跑得没了影。 尚志点燃火折子,像是方便慕容诺检查,又像是想再看看慕容诺还能验出什么花来。 慕容诺戴好手套后便开始查看黑熊胸腹和四肢的几处较为明显的伤痕,片刻,才压低着声音道:“你们说的没错,虽然熊身上很多剑伤,但都不是致命的,其中肩膀一处剑伤的伤口,刺入的手法和伤口尺寸,都与其他位置不同,我推测是秦副统领出手所致。” “那么等他醒来,岂不是瞒不住皇上了?”尚兰蹙起眉头。 慕容诺道:“这得看他什么时候晕倒的,从黑熊身上的伤痕来看,都是生前伤,而唯独贯穿心脏的这一剑,是死后才刺入,所以你们的猜测也没错,黑熊确实不是九王爷所杀。” “早就听闻右丞相大人一子一女,乃是龙凤双胎,女儿容貌无双,天资聪慧,儿子却一无是处,只知挥霍,看来这都是坊间谣传了,以我们驯兽师所见,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头黑熊的人,武功肯定是在九王爷和秦副统领之上的。”尚志冷着脸道。 慕容诺却摇了摇头:“倒也未必。” 兄妹俩疑惑得看着她,慕容诺从尚志手里接过火折子,吹开表面灰烬,让火光更亮了一些,然后凑近熊身上的几处剑伤位置,道:“你们可有仔细观察剑伤的位置?并不是胡乱刺的,其中四剑挑断了黑熊上肢的筋脉,才使得它行动力和攻击力大大削弱。”.. “还真是……”尚兰点点头,眼含钦佩得看着慕容诺,“九王妃,您真的很厉害。” “就算证明剑伤起了很大帮助又有何用,剑伤终究不是死因。”尚志道。 慕容诺看着黑熊的尸体,思忖片刻,道:“我有个法子,可以让皇上没办法再继续追究黑熊的死因,但需要你们二人的配合才行。” “啥办法?”兄妹俩异口同声。 慕容诺问:“你们方才有没有看到啃食熊身腐肉的动物?” “那是……” 尚志立即反应过来,“老鼠?” “不错。”慕容诺道:“你们去禀报皇上,在检查黑熊时发现老鼠啃食腐肉的情况,再提及鼠疫高发于春秋两季,皇上自会做出决定。” “你如何能肯定?”尚志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 慕容诺解释道:“往远一点说,靖楚之战在即,皇都范围内绝不能容许鼠疫的发生,否则便会引发内忧外患,往近了说,七王爷两三天便可归来,皇上又怎么愿意让最看重的儿子冒鼠疫传染的风险。” 慕容诺深知,在这个抗生素还不发达的时代,上至君王下旨百姓,无不谈疫色变,就当她故意制造恐慌也好,危言耸听来打心理战术也罢,只有这样,才能逼着皇 上尽快处理这一批猎物且不再深究下去。 尚兰和尚志听了慕容诺的想法,相互对视了一眼。 “哥,你看这法子……” “照王妃说的办吧。” 第六百一十二章 只有一个答案 慕容诺和尚家兄妹分开,便径直回到了自己和沐清风的营帐,阿巧守在门边的椅子上睡着了,她没有惊醒这丫头,踮着脚悄悄走到床榻边,摸着黑上了床。 沐清风的呼吸声均匀绵长,她合衣躺在他的旁边,摸索着握住他的左手十指相扣,静静闭上了眼。 “别担心,还有我呢。”她像是对着黑暗喃喃低语。 这一夜,营帐区并不安宁,放置猎物的围栏突然失火,火势汹涌,所有的猎物包括那头大黑熊都被火焰吞噬,火光照亮了大半的营帐,空气中弥漫着皮毛和肉烧焦的味道。 还有慕容家的承少爷,听说坐在围栏外嗷嗷哭,哭得伤心欲绝,好像烧的不是野兽,是他的什么至亲。 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大火才彻底被扑灭,很多人便看见医官们提着一桶桶不知名的白色药粉到处乱撒。 但这一切,似乎并未惊动九王爷的营帐。 慕容诺虽然也被吵醒了,但并不想凑这个热闹,点了灯之后,她带着阿巧用自己带来的小炭炉熬了一小锅白粥,又做了点炸素春卷。 “王妃,您真不出去看看吗?我刚才去找食材,听厨娘说承少爷哭的可惨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慕容诺盯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热气的粥,淡淡的米香总能给人一种奇妙的安抚感,她知道,那个法子奏效了,她知道,黑熊到底死于什么,无法再追究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弯起嘴角笑:“他啊,还能哭什么,怕是我死了他都不会这么伤心吧。” “呸呸呸!”阿巧气得直皱眉,王妃你赶紧拍拍桌子重说,哪有大早上咒自己的!” 要放在平日里,慕容诺肯定又会拿出自己坚信的那一套唯物主义思想好好教育阿巧,但今天她高兴,便依着阿巧所说去做了。 “呸呸,我胡言乱语,我以长命百岁为奋斗目标,这样行了吧?” 阿巧一脸认真得点点头。 这时,床榻那边传来沐清风微微沙哑的声音,“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诺立即起身走过去,看到沐清风睁开眼睛,先问道:“你感觉如何?” “好多了。”沐清风脸色还是很苍白,但眼神看起来比昨日有神采多了。 慕容诺便俯身凑到他耳边,把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沐清风听完不由一笑,“即便父皇有所怀疑,也不敢冒险,你这办法可算是妙计了。” “他也该吃点闷亏了,谁让他老欺负你呐!”慕容诺得意的眨眨眼。 “你煮粥了吗?好香的味道。”沐清风问。 不等慕容诺回答,阿巧便端着粥和春卷走过来,“王爷,这粥和小食都是王妃亲手做的,花了一个多时辰呢。” 她就怕自家主子不会给自己邀功。 沐清风一边起身一边笑了笑,“看来回去之后,本王要加倍宠爱诺儿了。” 慕容诺正往他身后塞软枕,让他靠坐得更舒服些,听到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当着阿巧的面又不好明说,便赶紧岔开话题。 “虽然黑熊已经处理,但秦筱远那家伙也不知看到了多少。” 沐清风似是胸有成竹,道:“我想,不管他有没有看到,答案只有一个。” “是什么?”慕容诺好奇得问。 另一处营帐内。 老皇帝站在床榻旁边,居高临下得看着刚刚苏醒的秦筱远。 “黑熊,是谁杀死的?” 秦筱远低垂着眼眸,声音低哑而虚弱,“臣愧对皇上,臣……不知。”.. “你没看到?” “臣被熊攻击摔倒之时,便昏迷过去,直到方才才恢复意识。” 秦筱远的答案,让老皇帝并不满意,他下旨放火焚烧所有野兽,只为了防患于未然,但并不代表他可以接受一个不明不 白的结果。 但显然,秦筱远这里也没有他想要的答案了。 “你好生休养身子吧,待伤好之后再复职,以后办事也需顾及自己的安危,幸好这次保住了性命,也保住了你的腿,不然等老七回来,朕如何向他交代呢?” 秦筱远面无表情道:“微臣是替皇上办事的,不敢有一刻忘记。” 老皇帝紧绷的眉间才微微舒展开,轻笑一声,“秦太傅,这些年辛苦你了,你放心,待储君之选尘埃落定,你心中所愿,朕自会满足于你。” “多谢皇上。”秦筱远勉强坐起身子,俯身行礼。 老皇帝转身离开后,秦筱远才缓缓抬起头,看向摆放在床边小桌上的茶杯。 他伸长胳膊去拿,距离还是有点远,便只能拖着不能动弹的那条腿,匍匐着以双臂支撑往前爬了爬,仅仅是挪动着半臂左右的距离,就足以让他鼻尖上冒起细密的汗珠。 好不容易,那茶杯才握住,他打开盖子,将半杯早已凉透的茶水灌进了嘴里。 第六百一十三章 不是同一人 秋狝结束,圣驾回宫,浩浩荡荡的队伍下山再进城,便到了临近午时。 老皇帝特地恩准九王爷和秦副统领这两个伤员及家眷先行回府休养,而且还将他们二人合力捕杀了一头黑熊的事张榜全城公告,声称要好好赏赐二人。 此消息一出,城内便轰动了。 毕竟全城的人都知道,九王爷是个能文不能武的废柴王爷,而秦太傅可是个给皇子教书的学者,他们居然能打死一头熊?!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啊! 也有人猜测,九王爷这些年来刻意隐藏实力,便是为了让七王爷放松警惕,如此一来,这原本没什么悬念的储君之争就更扑朔迷离,雾里看花了。 然,街头巷尾的热闹,并不能传进王府内。 慕容诺回来后,先张罗着沐清风擦身换药和换衣服的事,她以前也照顾过受伤的沐清风,但那时懵懵懂懂的,不如现在这么熟练自如。 卧房里,阿巧在旁边给她打下手,越看越压不住嘴角扬起的弧度。 “王妃,您现在可是越来越有王府女主人的样子了,这王府里有您和王爷恩恩爱爱,连空气闻起来都是甜的呢!” 慕容诺好笑得瞪她一眼,“照你这么说,以前王府里空气不好咯?” “那不是以前有余蕊蕊嘛!”阿巧说话也没个顾忌,大大咧咧道:“甜味就不那么纯粹了,不像现在,王妃才是王爷的唯一,自然是最甜的!” 沐清风不由得勾起唇,“看来,阿巧姑娘这是在‘敲打"本王了。” “奴婢不敢!”阿巧赶忙福了个礼。 慕容诺替沐清风穿好衣服,扶着他坐到床边,才道:“我让人备了马车去大理寺,等验完那具女尸就回来。” “伍三七带人搜集了不少线索回来,待会儿我一一过目,等你将验尸单带回来,再看下一步该如何调查。”沐清风道。 两人相视一笑,不用多言语,默契尽在不言中。 等慕容诺赶到大理寺时,易有言早就准备好一切所需,乖乖等候在停尸房里了。 “师父,尸体已经按照您教的法子做了简单的防腐处理,除了面部和身上的多处刀伤之外,我还在她血液里验出了不明毒素。” 慕容诺点点头,下意识抽出腰间的羊皮卷袋,戴上手套之后才想起自己刀没了。 她盯着那个空空的插口皱眉,“有言,借刀一用。” 易有言愣了一下,一眼扫过摊开的羊皮卷袋,才明白少了什么,便从腰间的小木盒里取了一把刀递过去。 慕容诺接过来看了一眼,眼睛蓦得睁大,这……和她用的柳叶刀造型一模一样! 她猛一抬头,眼神古怪得瞪着易有言,上上下下打量他。 易有言懵了,“师父,怎么了?” “不是你……”体型差别很大,易有言弱不禁风的,那人却高大健壮。 慕容诺又低头仔细打量手里的柳叶刀,看清几处细节后才摇着头喃喃,“这也不是我的那把刀。” “这是我仿造师父的刀打磨而成。” 易有言讪笑着解释道:“就是在师父休养的时候。”. 慕容诺“嗯”了一声,握紧刀柄,适应了一下有些陌生的手感之后,才开始解剖尸体的腹腔。 易有言在旁边介绍道:“根据侍卫们的调查来看,死者唐氏,年三十七岁,原本有一个儿子,但在三个月前意外身故,她的夫君赵汉民有一家祖传的茶楼,生意还算不错。” “她的胃里很干净,也没有中毒迹象,应该可以排除食物引发的中毒。”慕容诺道。 易有言拿着验尸单一边记录一边问:“会不会是刀上有毒?” “这个可能性很小。” 慕容诺不断检查着尸体腹腔内各处内脏,皱着眉道:“死者虽然中毒,但死因是 内脏多处破裂而导致的失血过多致死,证明在毒发之前人就死了。从案发现场痕迹来看,凶手对死者有完全的掌控,他没必要为了杀人做双重手法。” “那也就是说,很可能下毒的和动刀的不是同一个人?”易有言不禁猜测。 慕容诺专注在刚取出来的肺部切片的观察上,听到他的话,点头道:“是两个对彼此计划毫不知情的人。” 第六百一十四章 想的太简单 王府,卧房内。 “王爷,赵家的宅子和茶楼均已查封,属下带着人仔细搜查过,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伍三七站在床榻边禀报道。 沐清风靠坐在床上,锦被上铺满了伍三七搜集回来的账本、书册和各类资料。 “从你带回来的东西来看,赵汉民夫妇只不过是普通的茶楼老板罢了。”沐清风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伍三七有些担心地劝道:“王爷,您一回来,也没顾上休息便看了两个时辰的东西,您自己说过的,查案不能急在一时,您还是先休息几天再说吧。” 沐清风从手里的图纸上抬起眼,眉心蹙着几分凝重,“伍三七,你还记得唐氏脸上的‘罪"字吗?” “当然记得!” 伍三七道:“这个凶手也够狠的,在一个女子的脸上刻字,这可是太祖在位时对流放重犯才特有的……” 声音猝然一顿。 沐清风侧目看着他,表情严肃,“本王记得父皇继位后,便要求刑部修改了此律,罪大恶极的流放者改为戴脚镣,终身不得摘去,至死方可由地方官府卸除,还其自由之身。” “可现在这唐氏脸上的罪字……王爷,您是不是觉得凶手和当年的流放重犯有关?” “或许有关,又或许无关,但凶手以这种方式刻字,一定是以他认可的方式对唐氏做出死前的刑罚,本王更担心的是,唐氏的案子,不会是终点,而是一个开始。” 沐清风的推测让伍三七不由紧张起来。 “王爷,那我们该怎么办?” 沐清风重新低下头查看手中图纸,“尽快破案,在凶手下一次出手前抓到他。” “是!” 伍三七拱手领命。 沐清风又吩咐:“再过半个时辰,去大理寺将王妃接回来,对了,吩咐厨房给王妃做一些健脾开胃的晚膳,她这几日操劳辛苦,胃口也不大好。” 伍三七憨憨一笑,“王爷,您对王妃娘娘可真是越来越关怀入微了,等她回来知道了,还不得感激涕零啊!” “这点小事便要感激涕零?”沐清风眉梢轻佻,摇摇头笑语:“伍三七,这方面你也该有点见识了。” 伍三七两眼一睁,慌得连连摆手,“不不,女人太麻烦了,我可不要!” 沐清风想了想,嘴角压不住笑得点点头,“是挺麻烦的,所以本王身边有诺儿一个便够了。” 伍三七愣愣得看着王爷笑里含春的样子,这是在嫌弃麻烦吗?这难道不是明明白白秀恩爱?七七心里苦,但七七不敢说。 他咽了咽唾沫,转开话题问道:“对了王爷,此次秋狝,您故意将属下和带去的暗卫都以查案为由支开,只身犯险,差点和秦太傅有去无回,到底是为何啊?” 沐清风神色平静得拿起被面上另外一本册子,一边翻看一边道:“当时在树林中狼群突袭,若你在,可会按耐不住现身营救本王?” “那是自然,有属下在,绝不可能让您受这么重的伤,还有那头熊,便是拼尽属下这条命,也不会让您……” “所以,本王不能让你和那些暗卫跟随,你们跟随本王多年,情分深重,总会有危急之时不顾命令的可能,但他们不会。” 伍三七蓦得一惊,“您是说……玄甲军?!” “父皇想试探本王的底牌,本王也需要与玄甲军磨合,此次他们在树林中的表现,本王非常满意。”沐清风勾起嘴角,平静无波的眼瞳中,仿佛是深不见底难以莫测的深渊。 伍三七却不是滋味得撇了撇嘴,“您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满意呢,万一这次真出了什么事,别说是属下,王妃娘娘怕是也要伤心死了。” 沐清风思量片刻,才道:“本王的伤只是看起来严重,若不做足这场戏,父皇对我的疑心只 是更重,不过你说的对,这样的计划,没有下次了,我不能让诺儿伤心难过。” 伍三七又是一愣,“不是,王爷,我……”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下人的敲门声。 “王爷,宫里来人了,带来皇上的赏赐,请您去前院花厅领赏。” 伍三七顿时一喜,“王爷,看来您的伤没白挨,一定是皇上对您不再疑心了,要好好补偿您呢!” 沐清风却紧蹙起眉头,“不,你想的太简单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大事不好! 从大理寺验完尸已过申时,易有言想请慕容诺吃晚饭,却被她以担心沐清风伤势为由拒绝了。 本想着尽快赶回去,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王府的马车来接人。 “师父,或许是王府那边有什么事耽搁了,要不我送您回去吧?”易有言道。 慕容诺只好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正好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师父。”易有言笑着道:“我去找辆马车来,师父您在这儿等我。” 说完,易有言便转身向后巷跑去。 慕容诺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来以前在王府时余蕊蕊的样子。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们俩的背影还真有几分神似呢……” 她喃喃自语。 这时,一个挑着担子的老婆婆经过,一边走一边吆喝,“豆腐花,新鲜嫩滑的豆腐花!” 慕容诺一听那吆喝声,口水便疯狂分泌出来,她赶紧追上去,“婆婆,豆花怎么卖啊?” “一文钱一碗,小姑娘,要不要来一碗尝尝呐?”老婆婆笑得十分亲切。 慕容诺从随身的钱袋里找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她,“婆婆,给我来一碗。” “这,我找不开啊……”老婆婆满脸为难。 慕容诺笑着将碎银塞进她手里,“那这样吧,您再多做几碗,我让大理寺的侍卫们也尝一尝您的手艺,可好?” 说着,她便转身招呼守门的侍卫,“你们都过来喝豆花吧!” 侍卫们一听,纷纷跑过来,“多谢王妃娘娘!” 老婆婆吓了一跳,仔细打量着慕容诺,“您是王妃娘娘啊?” 慕容诺笑盈盈的,“我是九王妃,就是那个最会查案,长得最帅的九王爷的王妃。” 她的话,让老婆婆和侍卫们都跟着笑起来。 老婆婆盛了几碗豆花分发给侍卫们,等他们喝完重新回到岗位,慕容诺才问道:“婆婆,您做的豆花又香又滑,以前怎么没见您在附近出现过?” “以前呐,我在城北的赵家茶楼门口摆摊,生意不错,不到半天便能卖完了,谁知昨日不知什么原因,茶楼被查封了,我才挑着担子到处转转,看看还有什么其他地方摆摊的。”老婆婆盛了满满一大碗递给慕容诺。 慕容诺心中惊讶,问道:“赵家茶楼,老板可是赵汉民?” 老婆婆点点头,“这赵老板夫妇人真是不错,我摆摊能有好生意,也是沾了他们的光,而且他们还经常给附近几个学堂的孩子们送免费的茶点,可惜啊,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但愿他们平平安安,能早日重新开张才好啊。” 慕容诺很是疑惑,按照老婆婆的说法,赵汉民夫妇是本分老实的生意人,还爱做善事,怎么可能会与人结下深仇大恨? 唯一明面上有仇的赵德,从作案时间上来看,几乎不太可能啊。 况且,还有一个神秘的行凶者呢! 她正若有所思,便听到马车靠近的声音,易有言跳下车走过来,看到她手里的豆腐花,不由笑了,“师父不愿与我一起吃晚饭,却要在这路边吃豆腐花吗?” 慕容诺“啊”了一声,尴尬得脚趾扣地,赶快把豆腐花往他怀里推,“不不,我是给你买的,这不是辛苦了一下午,怕你饿着嘛!” 易有言接住碗,笑意更深了,“那我可要多谢师父关心了。” 一旁,老婆婆也跟着笑,拿起碗勺,又打了一碗豆腐花递过来,“王妃娘娘,您也喝一碗吧。” 慕容诺刚想道谢,突然感觉飘过来的热气里那股原本香甜的豆香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腥味,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死死咽下喉头翻涌上来的恶心感。 “师父,你怎么了?这豆腐花有问题?!”易有言脸色一变。 慕容诺赶紧摇摇头,看到老婆婆吓得 脸色都白了,她便笑着解释道:“豆花香得很,是我太馋太急了,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老婆婆这才松了一口气,笑呵呵道:“只要王妃娘娘喜欢,明日我再给您送来。” “那太好了,多谢婆婆。” 等他们喝完豆腐花,和老婆婆告别之后,易有言才驾着马车将慕容诺送回王府。 慕容诺心急着想把验尸结果和老婆婆的话告诉沐清风,一下马车就快步向王府大门走,易有言却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仍有些不放心似的问:“师父,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的气色不如往日那么好。” “没事的,秋狝奔波受累没休息好,明天就恢复了。”慕容诺道。 易有言皱着眉打量她的脸,片刻,才松开手,“既然师父没事,那就好,对了,师父的柳叶刀丢了,要不我再打造一把送给你?” 慕容诺一想,这几日要陪着沐清风查案,确实没时间再磨刀了,“唔……那麻烦你帮我磨个大致轮廓的胚子,刀刃我自己来磨,可好?” “好。” 易有言笑着点头。 又解决了一件麻烦事,慕容诺更开心了,脚步轻快得走进王府里,却发现前院空空荡荡的,气氛莫名的紧张压抑。 而且,好像有一股熟悉的冷压笼罩着整个王府。 她疑惑得看向花厅的方向,好像有不少人在里面,看背影,有几个站着的穿着的还是宫中内侍的衣裳。 “宫里来人了吗?” 慕容诺正要进去看看,突然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阿巧和小喜拦住。 “王妃,大事不好了啊!!!” 第六百一十六章 独一份的赏赐 “你们这么慌慌张张干什么,不就是宫里来人了嘛!” 就凭王府里的气氛,慕容诺已经隐隐有猜测,可能老皇帝不是派人来奖赏沐清风的,搞不好是来训斥,所以他才会那么生气。 “是不是皇上训斥王爷了啊?” 阿巧气得直跺脚:“不是,是送奖赏来了!” 慕容诺更疑惑了,“那你们急什么?就算赏赐少,苍蝇腿也是肉嘛!” “那个赏赐,也不算少……”小喜欲言又止。 慕容诺真就二丈和尚了,“不是,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吞吞吐吐的,有话就直说啊!” “皇上赏了王爷一个人!”阿巧压低了声音喊。 什么?!! 慕容诺身躯一震。 小喜赶忙补充:“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御厨娘!” 慕容诺看看两人,又看看花厅方向,二话没说提着裙子便往前走,“我去看看。” 阿巧和小喜跟在她身后,主仆三人走进花厅时,差点被沐清风吓了一跳。 好黑的一张脸,好冷的气场,除了查案审犯人的时候,他哪有过这么可怕的样子,简直活阎王附体啊! 花厅里,内侍总管带着三个捧着礼盒的内侍站在一侧,正中间跪着一个穿着枣红色女官衣裳的年轻女子,瞧着确实十分貌美,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得跪着。 看到慕容诺,内侍总管走上前来笑吟吟得行礼,“王妃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快帮着老奴劝一劝王爷吧。” “什么意思?”慕容诺皱起眉头。 内侍总管道:“王爷和秦副统领是本次秋狝比赛的第一名,皇上高兴得不得了,不仅全城张榜公告,还赏赐了好些名贵之物,您看老奴带来的,可都是宫里最珍贵的药材呐!这是皇上惦记着王爷的伤,期盼着他早日康复啊!” 三个内侍打开礼盒,展示堆满盒子的名贵药材,但慕容诺是谁的女儿啊,富可敌国慕容云呐!盒子里的灵芝,还没有她老爹库房里那些的一半大,她自然是不觉得稀罕的。 淡淡扫了一眼,她便将视线转向那名御厨娘,“那她呢?” 内侍总管笑着解释:“王爷有伤在身,皇上担心王府里的厨子不会制作药膳,特地千挑万选,找了个专门制药膳的御厨娘来为王爷调养身子,这个赏赐可是独一份,秦副统领那边可是没有的。” “那王爷好了之后呢?”慕容诺问。 内侍总管道:“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的道理,自然是留在王府里尽心尽力得伺候王爷和王妃您啊!皇上还说了,王爷和王妃娘娘成婚也有大半年了,一直没传出好消息,这御厨娘对调理女子身子也很精通,有她帮忙,王爷必然能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圆了皇上的心愿呐!” 这么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太大问题啊,慕容诺有些不解得看向沐清风,用眼神暗暗问他为何动怒。 沐清风脸色阴沉,声音冷得渗人,“药材本王收下了,御厨娘还请总管带回去,本王受之有愧。” “哎呦我的王爷哟!您可别为难老奴了,要是御厨娘能带回去,老奴还会在这儿苦口婆心得求您一个多时辰么?王爷,皇上的一片心意,您可千万不能拒绝啊!” 内侍总管又转头继续劝慕容诺,“王妃娘娘,这王府里下人本就不多,如今只是多了个厨娘罢了,您肯定是不会介意的吧?您就帮着老奴劝劝王爷吧,不然老奴回去没法子交差啊!” 慕容诺没回答,向沐清风走过去,看到他泛白的唇色,便端起一旁的茶杯递过去,“喝点茶吧。” 这时,跪在地上的御厨娘却开口了,“王妃娘娘,不可。” 呃?!! 慕容诺疑惑得看着她。 第六百一十七章 什么真相? 那御厨娘不紧不慢得解释道: “卑职闻此茶香,若猜不错,应该是牛柏茶,此茶叶清热活血,具有燥湿之效,确实适用于秋季,但王爷有伤在身,失血过多,理当温补,改为喝丹参枸杞茶更为合适。”. “原来如此啊。” 慕容诺转身将茶杯放回桌上,又看着御厨娘那张脸,总觉得有一种似有似无的熟悉之感,但又一时对不上是谁,她想了想,道: “看来你确实很精通药补之道,那这样吧,王爷养伤这段日子,便由你来负责制作药膳为王爷补身子,若出了什么差错,以王府的规矩来处置,你可愿意?” “诺儿。”沐清风蹙眉看向她。 她眨了眨眼,像是有意暗示什么。 另一边,御厨娘并无异议,叩首道:“卑职自会谨遵王爷和王妃娘娘吩咐,竭尽所能伺候二位膳食。” 站在她后面的内侍总管也跟着长出一口气,“真是太好了,老奴总算能向皇上交差了!” 送走了宫里来人,御厨娘也被阿巧和小喜带去厨房熟悉环境,那两人同仇敌忾似的,半点没给御厨娘好脸色。 花厅里,沐清风脸色依旧难看。 慕容诺拍拍他的肩膀,他不理,慕容诺便弯下腰,在他脸颊上飞快得亲了一下,“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啊?不就是个厨娘嘛?” 他看向慕容诺,很是不爽道:“我好不容易将府里的眼线收拾干净,父皇便急着再大张旗鼓得送一个进来。” “不是厨娘,也会有别人的,再说,全城都知道父皇要赏赐你,你却抗旨拒收,这不是落人口实,授人把柄嘛!我呢,正好抽空学学药膳,以后你要是再受伤,我也能更好的照顾你啊!”慕容诺笑着道。 “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沐清风还是不太愿意。 慕容诺狡黠得眨眨眼,“我不是说了吗,要是我们不满意,按照王府的规矩处置,王府的规矩,不就是我们说了算吗?” 沐清风一愣,不由轻笑出声,“没想到,诺儿也有如此狡猾的时候。” “这叫夫唱妇随。” 慕容诺见他笑了,这才放心下来,起身道:“我去厨房看看,晚上就让这个御厨娘展示身手吧,吃完饭咱们再聊唐氏的案子。” “你去吧。”沐清风点点头。 等她走了之后,一旁的伍三七才压低声音问道:“王爷,为何不告诉王妃真相啊?” “什么真相?”沐清风转头看着堆放在桌上的礼盒,脸上重新覆上一层寒霜。 伍三七道:“御厨娘这张脸……王爷,皇上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哼。” 沐清风一声冷哼,“你没听见吗?父皇千挑万选,又怎么会不是故意的?” 伍三七有些愤愤不平了,“您真不该由着王妃答应下来。” “诺儿的想法没错。父皇张榜公告,大张旗鼓,便是要让本王有所顾忌,不敢抗旨。” “可是……” 沐清风站起身打断道:“你先去将这个御厨娘的身份来历调查清楚,父皇这份礼肯定另有目的,本王绝不会让他得逞。” “是!”伍三七拱手领命。 沐清风走到桌案前,左手执笔,在纸上飞快得写下几行字,然后吩咐道:“把这封信和这些药材都送去左府,左承恩比本王更需要它们。” 伍三七道:“王爷,左大人如今已经不是丞相了,左二小姐也就是巡防营神木军的副将,他们在朝中都说不上话了,您要不要考虑再笼络几个唐大人那样的官员?这次秋狝,七王爷那一派,可是没少给您使绊子呢!” “结党营私,本就是朝中大忌,人心所向,自有定论,本王无需费这功夫。”沐清风将墨迹干了的信纸递给他,“去吧,早点办好差事回来,晚上还有案子要查 。” “是,属下这就去。”伍三七道。 后厨房。 慕容诺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阿巧的怒喝声,“你什么意思啊?故意的是不是?你在宫里是女官在王府就是厨娘而已,要是待不惯你趁早走!” 慕容诺皱了皱眉,快步跨进门槛,便看到蔬果撒了一地。 “这是怎么回事?” 第六百一十八章 特别的味道 “王妃,您来的正好,这个御厨娘架子大,脾气大,咱们王府这小淼啊,是供不起这尊佛了!” 阿巧气鼓鼓得走过来。 慕容诺看了一眼那个御厨娘,她还是那么安安静静得站着,也不急着辩解什么,就像在花厅里那样,好像什么事都和她无关,哪怕是决定她的去留,她的命运。 “你来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慕容诺将视线转向小喜。 小喜迟疑了一下,声音怯怯的道:“回王妃,方才是阿巧姐姐好意拿了一些蔬果给这位御厨娘,可御厨娘说不要,不知怎的,这箩筐就打翻了……” “是她推搡的!”阿巧喊道:“王妃娘娘,她根本不想在咱们王府干活儿,也不遵守咱们的规矩,您现在就把她赶出去吧!” 慕容诺又看向御厨娘,“为什么不用这些蔬果?” 御厨娘转过身来,先向慕容诺行了个礼,才缓缓道:“这些蔬果偏寒凉,不利于王妃调理身子,若想早日有身孕,王妃日常的饮食需得注意,既然您将卑职留下,还请您答应让卑职搭配食材,什么该用,什么不用,卑职有自己的考量。” “原来如此,那好吧,这里交给你,我和王爷会在花厅等你的晚膳。” 慕容诺眼神暗示阿巧和小喜,然后转身离去。 阿巧一脸不甘,被小喜硬拽着跟上慕容诺,但等慕容诺一只脚跨出门槛,却又突然停下,转身看向那御厨娘。 “对了,一直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名叫林娆。” “好,你忙吧。” 慕容诺转身出了厨房,刚走下台阶,阿巧就急着劝道:“王妃,您怎么还真把她留下啊,随便找个理由打发走便是了,您真是……” “打发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现在是人家的理由合情合理,你呢,撒泼无理了吧?”慕容诺戳了一下她的脸颊。 阿巧自知理亏,眼珠子一转,又道:“您就不觉得奇怪吗?皇上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御厨娘送给王爷,还故意点您大半年不见好消息,您说皇上是不是想让这御厨娘进来害您啊?” 慕容诺哭笑不得,“怎么?她还能在王府里下毒毒死我不成?” 就因为她是皇上送来的‘赏赐",才万万不可做出什么害人之事,不然,这后果可就得老皇帝自个儿承担了。 “就算不害您,有没有可能会诱惑王爷呢?女官做王公贵族的妾室,可是很常见的啊!”阿巧偷偷拉了拉小喜的袖子,使眼色让她帮着一起劝。 小喜到底年纪小,这些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她根本不懂,抿了抿嘴才跟着道:“她确实和我见过的厨娘都不一样,很漂亮,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哼!越是这样才越让人不放心!王妃,咱们王府里只能有您一个女主人,王爷心里眼里现在只有您,您可不能大意啊!”阿巧就差把苦口婆心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这时,慕容诺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自言自语道:“可我总觉得……这个林娆很特别,好像会不自觉得想关注她,还有一种亲切感……” “完了完了,王妃您还没吃人家做的菜呢就中毒了?!”阿巧抓着慕容诺的肩膀用力摇晃,“您清醒一点,这是敌人,是来盗宝物的贼!” “你啊,是不是有点太草木皆兵了。” 慕容诺扶住差点被阿巧摇掉的发簪,无奈笑道:“好啦,我会注意她的,等过些日子王爷伤养好了,我一定将她打发出府,绝不留情,这样总行了吧?” 听到慕容诺的保证,阿巧才松了口气,跟随着慕容诺重新向花厅走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林娆才将晚膳送来花厅,厨房里的婆子和厨子都听说了下午府里发生的事情,都不愿意给她帮手,她一句怨言也没有,自己提着两个大食盒穿过大半个王府 ,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上餐桌。 沐清风和慕容诺坐在桌前,看着满桌子的菜,慕容诺简直惊呆了。 “这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是。” 林娆布好菜,便安安静静得退到一边,哪怕她有要给沐清风夹一筷子菜的举动,阿巧准备在嘴里的呵斥就能脱口而出了。 可她没有,从始至终低着头,就像一个努力隐形自己的工具人。 沐清风正在看慕容诺带回来的验尸单,没动筷子的意思,气氛尴尬得不行,慕容诺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品尝。 一入口,鱼肉的鲜甜便好似绽放一般充斥整个口腔,爽·滑柔嫩的口感,让慕容诺差点把舌头给吞了,而且还有一股很清新的香味,完全掩盖了鱼的腥味。篳趣閣 “真的很好吃啊!”慕容诺发自肺腑的夸奖。 她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沐清风,“尝尝呗,是很特别的味道!” 沐清风无动于衷。 慕容诺便夹起一筷子鱼腹肉,送到某人嘴边,对他做口型,“给我个面子呗!” 沐清风勉强张开嘴,咬住鱼肉吞进嘴里。 可才咀嚼了两下,他那脸色却骤然一沉。 “撤下去。” 第六百一十九章 瞒我到什么时候? “你……” 慕容诺正懵着,沐清风拉起她的手起身便走,留下其他人在花厅里大眼瞪小眼。 阿巧扫了一眼桌上那些菜,故意大声冷哼,“费尽心思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我要是你啊,就赶紧卷铺盖走人,免得在这儿惹人嫌!” “好了,阿巧姐姐,咱们走吧,王爷和王妃还饿着肚子呢,咱们再去厨房备点他们爱吃的送去。”小喜拖着阿巧也离开了。 剩下林娆一个人时,她才慢慢走到桌前,表情漠然得将那些原封未动的菜收进食盒里,当收到那道鱼时,她才抬起眼看着被动过的鱼腹,若有似无得叹了一口气。 “不急,慢慢来。” 书房里。 慕容诺给坐在桌案前一言不发的沐清风倒了杯茶,看他喝下去之后才问道:“那鱼到底有什么问题?” “味道不好。”沐清风额角青筋跳了两下。 “你从前一点都不挑食,出去查案的时候,粗茶淡饭你也能吃的习惯,今天那道鱼明明很鲜美,你却大动肝火,沐清风,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慕容诺直直得盯着他,语气也不自觉得严肃了几分。 沐清风抬头侧目看过去,薄唇微微抿动,如墨的黑眸中带着复杂难辨的神色。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声音虽轻,却还是打破了二人之间微微拉紧的气氛。 “王爷。” 是伍三七的声音。 沐清风应道:“进来。” 伍三七拿着基本簿册进来,看到慕容诺也在,便含糊道:“王爷,您要属下找的东西都找来了。” 沐清风“嗯”了一声,转而对慕容诺道:“今晚我再将案子的线索梳理一遍,明日一早你随我去赵家的宅子和茶楼看看,这案子必须尽快调查清楚。” “可你的伤……”慕容诺皱起眉。 沐清风道:“不要紧,陈老配的药效果不错,你不用担心,回房休息去吧。” 少见的,沐清风急着将慕容诺支开,以往只要在王府里,他总是去慕容诺的小院子里和她待在一起,无论查案还是其他公务也从来不避讳她。 慕容诺抬头看了一眼伍三七手里的簿册,隐约觉得是不是和林娆有关。 但她也没继续追问,转身向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边,沐清风又叫住她,“诺儿,让阿巧吩咐府里的厨子再做些你爱吃的送去,别饿着肚子睡觉。” “好。” 慕容诺没回头,快步出了书房。 伍三七重新关上房门,才将簿册送到沐清风面前,不安地问:“王爷,王妃好像不太高兴了,您要不……还是把真相告诉她吧?” “本王尚且一知半解,如何能说得清楚?” 沐清风翻开一本册子,看着上面的内容蹙起眉来,“林娆,确定是这个名字?” 慕容诺回到小院里,阿巧和小喜已经在院里候着了。 “王妃,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我们备好了饭菜,正等着您和王爷呢!” 阿巧向院门外张望,却不见其他身影。. 慕容诺有些心不在焉,“王爷今晚很忙,不会过来了,咱们进去吧。” 她自顾自得上了台阶。 阿巧和小喜对视一眼,便赶紧跟了上去。 一进屋,阿巧就迫不及待地问:“王妃,王爷有没有说明日一早便将林娆赶走?还是今晚?要不我现在就去办……” “你别瞎忙活。” 慕容诺拉住她,又转身拉住小喜的手,带着两个围坐桌前,“你们也还没吃饭吧,陪我一起吃吧,一个人吃没意思。” 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小喜满脸担忧,“王妃,您是不是和王爷吵架了啊?” “怎么可能!” 阿巧马 上否定,“王爷对王妃那么好,再说,今晚的事和咱们王妃有什么关系,分明是那个林娆手艺不精得罪了王爷!” “她明明手艺很好……” 慕容诺盯着桌上熟悉的菜肴出神,脑海里一遍遍得回想着那道鱼的滋味,“鱼肉嫩滑鲜甜,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阿巧和小喜面面相觑。 “王妃,您就别想了,王爷越讨厌林娆,对您来说就越好啊!等她被赶出去之后,您想吃什么鱼,阿巧吩咐厨子变着花样给您做好不好?” “对啊,王妃,等她走了咱们还就会和从前一样,王爷陪您一起吃饭,您们有说有笑的,我们也跟着高兴。” 两人的话,好像都没进慕容诺的耳朵里,她想得很是入神,脑海深处那些宛如石沉大海的碎片被她用手搅动的波浪带起,摇摇晃晃徐徐慢慢得漂浮起来。 片刻,她才猛得一惊。 “我想到了!” 第六百二十章 兵来将挡 “王妃,您想到什么了啊?”阿巧和小喜异口同声地问。 “那道鱼……是按照苏州菜的风味做的,里面用来去腥的酒不是黄酒而是桥酒。”慕容诺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所想。 阿巧不禁好奇,“就算是这样,王爷也没必要大动肝火吧?再说,苏州城是蕙妃娘娘的故乡,王爷难道就这么不想缅怀自己的母妃吗?” 缅怀……母妃?! 慕容诺反复默念着这四个字,心想:沐清风的反常会不会正是与此有关? 次日,清晨。 慕容诺还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感觉到自己身旁多了个人。 她睁开眼,便看到只脱去外衫,合衣仰卧在自己旁边的沐清风,他好像睡着了,呼吸很轻,浓密的长睫下藏着淡淡的乌青,也不知是案子还是林娆的事,让他在睡梦中眉心也微微蹙着。 慕容诺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他的眉间,想将那拢起的浅褶抚平。 却不料,惊醒了某人。 “今日怎么醒得早了些?”沐清风睁开眼,嗓音里没有丝毫睡醒的哑,低沉又清晰。 慕容诺才意识到他可能只是闭着眼躺了会儿,不由得心疼,“忙了一夜?” “唐氏的案子,有不少疑点。”他只字不提林娆的事。 慕容诺坐起身来,直接道:“我知道昨晚那道鱼有什么问题了。” 沐清风皱眉,跟着坐起来,“诺儿,你听我说,我只是想调查清楚再向你解释,并非……” 慕容诺望着他,发现他少见的露出几分不安来,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这是不是靖国第一断案高手的职业病?” “职业病?!”这个词对沐清风来说很新鲜了。 慕容诺笑着解释:“就像我们做仵作的,暂时查不清的就不会往验尸单上乱写,对自己检验的每一条线索保证严谨性和责任感,这是因为对生命的敬畏,也是对真相的坚守。”. “我倒没想到那么深刻。” 沐清风笑了笑,伸手过去摸了摸慕容诺的头发,“或许是越珍视,越慎重,诺儿,我在这世间有一个让无数人羡慕的身份,但我很孤独,童年的记忆里只有冷宫的冷,随时可能被人下毒的饭菜和酒水,还有父皇永远不满意的眼神。是你来到我的身边,我才有了真正的亲人和爱人。” 慕容诺没想到一大清早的,便能听到靖国最冷酷的九王爷的深情告白,顿时眼前一酸,扑进沐清风怀里,与他彼此相拥。 “我也庆幸,我来了。”她喃喃,像是终于和来到这里的契机达成和解。 沐清风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落下一吻,“你看到林娆,真的不觉得她和记忆中的某个身影有几分相似吗?” “……”慕容诺仰起头,很不解得看着他。 沐清风失笑,“是我忘了,你失忆了。” 但就在这时,慕容诺的脑海里却猛地闪现出了一些碎片,那汪·洋最深处漂浮的,似是终于冲出沉甸甸的海面,而那些闪着光的碎片上,模糊浮现的好像是几个格外美丽动人的女子。 她们聚集在皇宫的御花园里,有说有笑,空气里是花的清香,还有糖糕的香甜…… 皇后姑母、德妃娘娘、蕙妃娘娘…… 等等! “林娆她……神似蕙妃?!”这个答案简直让慕容诺身躯一震。 沐清风神情严肃,面容虽不相同,但神态和仪态间却分的相似,也难为父皇如此的千挑万选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慕容诺坐起身来分析道:“为什么要派一个和你的母妃神似的厨娘来照顾我们的膳食?为了让你缅怀母妃而不舍得将这个眼线清除吗?还是不想让你彻底摆脱童年的阴影?又或者……” “我不知道。” 沐清风摇了摇头,“昨夜伍三七带回来一些关于林娆的资料,并无异常之处。” 慕容诺想了想,握住沐清风的左手,“那就见招拆招吧,她不行动,自然是时机未到,与其这样猜来猜去,倒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说对不对?” 沐清风勾起嘴角,“还是夫人说得有道理,那就照你说的办吧,等狐狸露出尾巴,再名正言顺清理便是。” 四目相对,这一夜的烦扰化为乌有,剩下的便是缱绻的依恋。 沐清风俯身吻住慕容诺,一声低沉含糊的轻叹,“昨夜,让夫人独守空房,真是夫君罪过,这便向夫人好好赔罪如何?” 慕容诺胃仰着头与之辗转,身子也不由自主得升温,娇嗔道:“判也是你,罚也是你,这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还真是非你莫属了。” “多谢夫人夸奖。” 某人用没受伤的左手轻车熟路得滑进慕容诺的衣襟里,刚抚上那滑腻的触感,便听到门外突然传来很是紧急的声音。 “王爷,大理寺接到报案!” 第六百二十一章 申阿婆 一个时辰后,王府的马车停在城北一条无名巷内。 “王爷,王妃娘娘,此处多是一些商贩的居所,他们都是做些小手艺或吃的,然后挑着担子去跑集市,距离赵家的茶楼隔了一条街,今早来了两个年轻人报案,并非死者亲属而是邻居,他们也不知死者名字和年龄,只知道大家都叫死者申阿婆。”.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巷子走了一小段路,伍三七便带着他们停在了一个简陋的茅屋前。 一阵阵血腥味里混合着豆腐的香味,让慕容诺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见她神色不对,沐清风立即问道:“又不舒服了吗?” “不,只是……” 慕容诺恍惚地摇摇头,“不,应该是我想错了,我们进去吧。” 沐清风又打量了她一眼,才拉着她的手走进虚掩着门茅屋里。 这条小巷虽然偏僻却住了不少人,听到动静,家家户户都出来看热闹,老人孩子,男人女人,都围在茅屋外面,被大理寺的侍卫们用人墙挡着。 看到沐清风和慕容诺一起走进去,便有人交头接耳起来。 “申阿婆好福气啊,死了都有九王爷和王妃亲自来为她查案。” “九王妃可真是漂亮啊,可惜是个仵作,都说这是三的命才去干的,她怎么不忌讳着点?” “人老了早晚要死,草席一卷,土坑一埋就行了,真是浪费大伙儿的时间。” “申阿婆的豆腐花卖的还蛮好的,这些年应该攒了不少钱吧?也不知道会落到谁的手里咯?” “……” 巷子太小了,小到隔着一扇门,那些议论的声音还是能清清楚楚传进来,一字不漏得传到慕容诺的耳朵里。 她看着凌乱昏暗的屋子,还有趴在石磨上血淋淋的尸体,一时间呆愣在了原地,那木桶里的豆腐花还冒着热气,上面飘着血水,混合的气味像是生了力气,一股一股得往她鼻子里冲撞,她突然感觉一阵反胃。 只来得及冲出门,便扶着墙呕吐在门口的泔水桶里。 “哟,这是咋了啊,怎么还吐了?” 围观的人都惊呼起来。 伍三七立即带人驱散他们,“都散了,散了!这屋里味道大,你们还堵在这儿,还让不让人查案了啊!都散开!” 热闹是好看,也架不住带刀的来威胁,巷子里轰的一下散开,有的挑着担子出去了,有的钻回家里又从窗户上探出头张望,不舍得放弃这边的热闹。 慕容诺闷着头,吐的两眼发花,一只手轻轻顺着她的后背,等她稍微缓过劲儿来了,才递了块帕子过来。 “我马上让人把易先生接来。”沐清风蹙紧眉头。 慕容诺擦了擦嘴,摆摆手,“没事……” “你回王府休息,我请大夫去给你诊脉。”沐清风语气严肃,难得的对她态度强硬。 慕容诺接过伍三七递过来的水壶漱了漱口,刚吐过,眼角都是红红的,眼睛里湿漉漉一片,看着可怜兮兮的。 “别赶我走好不好?”她对着某人撒娇,一时竟分不清是太想验尸还是因为那是她的夫君。 沐清风盯着她,面色紧绷着,看得出来不是生她的气,而是非常担心她。 他不答,她便又解释:“我认识这个婆婆。” 呃?! 沐清风皱了一下眉头。 慕容诺便将昨天在大理寺门口遇到挑着担子卖豆花的婆婆的经过告诉了他。 “昨晚便想和你说的,但没来得及,方才进来闻到豆腥味,我便怀疑了,进屋看到才确认就是她,既然有这样的缘分在,就让我验尸吧,今晚回去我便让大夫仔细诊脉,好不好?” 她偷偷摇了摇他的袖子。 沐清风沉沉得叹了一口气,“若还是不舒服,不可勉强自己。” 他在心里无奈自嘲,哪来的自信和小姑娘较劲,什么时候自己赢过? 慕容诺笑着点点头,“好,我们进去吧!” 再次进屋之后,沐清风便走到唯一的一扇小方窗前,将窗户推开了一些。 慕容诺没注意到他的举动,径直走到石磨前,从羊皮卷袋里取出手套戴上后,没有像往常一样按步骤验尸,而是轻轻拨开挡在老婆婆脸上的银发。 看着她脸上的血痕和密布的皱纹,她淡淡一笑,眼眶却又泛起湿润。 “原来你叫申阿婆啊,很抱歉,今天以这样的方式认识您。请您放心,我和九王爷一定会查明真相,为您找到凶手。” 说完,她才小心翼翼得扶起尸体,却在看到申阿婆另一边脸颊时猛然一惊。 “怎么会……” 第六百二十二章 豆腐渣上的鞋印 “沐清风,你快看!” 听到慕容诺的惊呼声,沐清风立即从窗边走过来,当他也看到申阿婆右侧脸颊上刀刻的【罪】字时,眼神蓦得一沉。 “又是这个字。” 慕容诺将尸体平放在地上,仔细检查死者的头部和身躯,同时道:“根据牙齿的磨损程度来看,死者应岁到六十岁之间,右脸颊被刀刻字的形状和伤痕深度与唐氏极其相似,从伤口凝血来看,是死之前刻的。” “这条巷子里人口密集,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传遍半条巷子,死者的房屋内有明显的挣扎痕迹,活着的时候被人刻字也必然会惨叫,没道理左右邻居毫无察觉。” 慕容诺也觉得奇怪,但伤口处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她想了想,决定先继续检查体表的其他伤痕。 “死者的背部和手臂上有一些淤青,应该是挣扎撞击所致,胸腹部多处中刀,伤口边缘平整,是单面开刃的短刀,从衣服上的血迹分布来看,是死者躺下时刺伤,死后才被摆成刚才的样子。 还有,伤口尺寸和遍布位置,还有作案手法来看,很有可能是与唐氏的案子为同凶手。” “目前看来,死因是失血过多引发休克致死,但具体死因要等解剖后才能下定论,申阿婆和唐氏的尸体多处相似伤,不同的区别便是唐氏中了毒,身上有绳索留下的勒痕,”慕容诺又补充道。 沐清风问:“她死了多久?” “尸体的颜面和手足,以及着衣部分的皮肤都有冷却感,尸斑边界模糊,且出现在尸体低下部,应该……不到两个时辰。”慕容诺检查后道。 沐清风立即下令,“来人,以此处为搜索点,扩大范围寻找两个时辰前从这条巷子里进出过的可疑之人,包括这里的所有住户,全部走访调查,查清楚两个时辰前他们都在何处,在做什么,没有人证的一律押回大理寺再审。” “是!”门外一部分侍卫立即散开。 慕容诺站起身来,便看到沐清风站在装满豆腐花的木桶旁边,盯着地上的一滩混着血是碎豆腐渣出神。 “诺儿,你看这像不像被人踩过?” 慕容诺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点点头道:“是个脚印!如果是凶手杀死申阿婆时踩下的,那就可以大致推断出死者的一些体型特征了。” “哦?”沐清风疑惑得看着她。 慕容诺解释道:“男子与女子的鞋大小不同,而不同年龄段的人,脚下的压力点不同,还有身高和体重也可以根据脚印里的信息计算得出,以前我的老师便能根据案发现场的一个鞋印锁定犯罪嫌疑人,这就叫凡过必留痕。” “你的老师?” 沐清风一愣。 慕容诺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看的那些杂书里的老师,我学习他们的经验,自然要尊一声老师啊。” 沐清风“嗯”了一声,又问道:“从这个脚印来看,你能看出来什么?” “你等一下,我得仔细看看。” 她又低下头去,盯着那一滩稀碎的豆腐渣看了一会儿,又从羊皮卷袋里拿出几个形状奇怪的工具在鞋印上方对比。 片刻,她才道:“这个鞋印很模糊,因为踩在豆腐上,压力点可能也有偏差,我只能大致推测出这是一个男子的脚印,因为鞋子的尺寸大于女子的鞋许多。 他的年纪应该在二十岁到三之间,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足迹重心会从前和内侧慢慢往后和外侧移动,而在这些豆腐渣里,最碎的一部分在鞋印的中间。 还有,他的个子不高,六尺六寸到七尺之间,体型偏瘦。” 慕容诺很遗憾得站起身,“若是有更多精密的仪器,应该还能测得更准确一些。” “这些线索便能帮到大忙了。”沐清风转头吩咐门外,“听到王妃的描述了 吗?按照她所说的线索去找人,将形貌特征符合的嫌疑人都带回大理寺逐一审查。” “是!”又一部分人散开。 这时,慕容诺又道:“虽然两个案子的凶手很可能为同一人,但申阿婆死在自己的家里,身上没有勒痕,反抗留下的伤痕也很少,从这些线索来看可以推测凶手很可能是她认识的人。”. “你说申阿婆以前一直在赵家茶楼对面卖豆腐花,也认识赵汉民夫妇?”沐清风问。 慕容诺点头道:“她还夸他们夫妇是乐善好施的好人。” 沐清风若有所思道:“看来想要找到更多的线索,还得从赵家入手。走吧,咱们去隔壁街的茶楼里再看看。” “好。” 第六百二十三章 茶楼的包间 被查封的茶楼里。 桌椅板凳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柜台后面的立柜上摆满了贴着不同标签的茶罐,大大小小有二三十个左右。 一楼的空间不算大,摆放八个方桌便显得有些拥挤了,一眼望过去,这地方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王爷,王妃娘娘,这茶楼属下已经带人仔细搜查过了,所有物证和账本都已经拿走,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对了,二楼还有四个包间。”伍三七跟在两人身后禀报道。 慕容诺环顾四周,不禁感到疑惑,“一间普普通通的茶楼,卖的也是最常见品种的茶叶,却可以帮衬着申阿婆的豆腐花摊位,让她半日就卖完所有的豆花,可见生意应该很好,但……原因是什么呢?” “从账本来看,这间茶楼每个月的营收两银子左右,相当于一家更大规模的茶楼两个月的营收,但这并不是皇城里最热闹的街市,附近除了几个学堂之外,也没有其他聚集客人的场所,有这样的收入,确实非比寻常。”沐清风道。 慕容诺转头向他看去,“会不会除了茶叶之外,赵汉民夫妇还做了其他的生意?” “不排除这种可能。” 沐清风走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咱们上去看看。” “好。” 二楼包间里的桌椅比楼下的用材好一些,靠墙的博古架上放着一些和茶有关的瓷器摆件,墙上的几幅字画也与茶树或茶叶有关,就连让客人小憩的贵妃榻上也绣着大片盛开的茶花。 伍三七介绍道:“属下跟附近的街坊邻居打听过了,赵家的茶楼是传下来的,到赵汉民手里已经是第四代了,以前的生意普普通通,大概就在三年前吧,生意突然变得很好,很多小商贩都喜欢在茶楼旁边支个摊位卖点小东西,赵汉民夫妇也都愿意帮衬,所以大家对茶楼的印象都很好。”.. “生意突然变好?!难道茶水也有什么秘方吗?”慕容诺对此不解。 沐清风站在一副字画前,目光定定,看得入了神,好像没有听到慕容诺和伍三七的对话。 慕容诺便转身去检查其他物件,关于茶叶的东西她知之甚少,博古架前逛了一圈,也只是看了个新鲜似的,不过,当她走到那张贵妃榻前时,却感觉到不太对劲。 她蹲下来,近距离检查贵妃榻的扶手和椅面,几处类似抓痕的磨损引起了她的注意。 然后,便是扶手和椅面夹缝见的一滴血迹。 “这里有血!”她的呼声惊醒了沐清风。 他和伍三七一起走过来,看到慕容诺示意的血迹,急忙问:“只有一滴血迹吗?” 慕容诺又仔细检查了其他地方,才点点头,“应该是被清理过了,只剩下缝隙里的这一滴,而且从血迹的成色来看,不是近期留下的。还有,这个贵妃榻上有很多抓痕造成的磨损,看起来似乎是小体型的动物留下的。” “动物?”伍三七很是诧异,“属下并未发现茶楼里还有动物啊。” “应该不会错。”慕容诺从羊皮卷袋里拿出一支镊子,从磨损处取出几根白色和黄色混合的短毛,“你们看,这些毛既不像人的毛发,也不属于这贵妃榻,看起来更像是小猫小狗身上的毛。” 沐清风皱着眉看向门口,“去另一个包间看看。” 慕容诺取出一块手帕,将刚才取到的短毛收集起来,然后才跟随他们一起出门,转到了另一个包间里。 两个包间的大小相同,布局也一样,就连房中摆放的物件也没什么差别。 “王妃娘娘,您快看看这张贵妃榻上有没有抓痕和动物毛。”伍三七率先走到贵妃榻旁边。 慕容诺正要走过去,却发现沐清风径直走向了那些字画,和方才一样,盯着那画看得入神。她大致扫了一眼,那些字画也都是茶树茶叶的,和刚才那个 包间里的似乎都是同样的风格和内容啊。 沐清风到底发现什么了? 她心中好奇,但脚步却走向了贵妃榻,等她蹲下来检查时,却又不禁‘咦"了一声。 “这张贵妃榻上没有抓痕,但是……” 第六百二十四章 我不是小偷! “但是有一些不明液体的斑痕,不,这好像是……” 慕容诺戴上手套,指腹从那些微微结痂的灰白色和黄白色的斑痕上擦过,“触摸起来有硬感,分布呈不规则地图状,边缘色深中间色浅,这些特征好像更符合……精斑?” “王妃您?!”伍三七瞬间面红耳赤,整个人跟茶水壶烧开了似的,支支吾吾道:“我,我去王爷那边……” 他转身就跑,怎料沐清风这时却转过身来,差点跟伍三七碰了个满怀。 “慌什么?”沐清风不解得蹙着眉。 伍三七一张口就咬了舌头,一边手上胡乱比划一边解释,“不是王爷,那个,王妃她,那边……” 沐清风干脆直接绕开他,向慕容诺走过去,扫了一眼贵妃榻问:“你刚才说这上面有什么?” “精斑啊。” 慕容诺又说了一遍,站起来指着那些不太显眼的斑痕道:“应该是近期留下的,痕迹虽然不太明显了,但并没有来得及洗去,真是奇怪,茶楼里还能做皮肉生意吗?” 她倒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沐清风抬眸,声音冷肃,“自然是非法的。” 慕容诺点点头,“看来茶楼生意好的原因快要找到了,要真是做了非法的勾当,赵汉民夫妇可就是披着羊皮的狼了。”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沐清风却神情凝重,没等慕容诺再说什么,转身道:“再去另外两个包间看看。” 三人便又来到下一个包间,还是一样的大小和布局,这次慕容诺直奔贵妃榻,沐清风直奔悬挂在墙上的字画,而伍三七站在茶桌边左看王爷右看王妃,最后还是站在了原地。 等了一会儿,慕容诺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检查的发现,沐清风那边先传来了声音。 “贵妃榻上,是不是有抓痕和动物毛?” “咦?你怎么知道?!” 慕容诺用镊子夹着刚取出来的短毛,回头惊讶得看着沐清风的背影。. 他却不发一语,直接转身大步冲出门,向最后一个包间走去,大约是压抑着怒火,包间门是被一脚踹开的。 砰的一声巨响,把还愣在第三个包间的慕容诺和伍三七都吓了一跳,两人对视一眼,赶忙跟了过去。 一进门,他们便看到沐清风站在那些字画前,慕容诺也不敢耽误,迅速走到贵妃榻前查看,在发现痕迹更少,但疑似是精斑的斑痕后,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为什么……”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她的脚底板涌上来,手臂上汗毛都跟着爬了起来,她隐隐有种难以言诉的不适感。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突然摔在地上的声音。 沐清风猛一转身,“下去看看!” “是!” 伍三七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等沐清风带着慕容诺从二楼下来,便看到伍三七拽着一个正在手脚乱踢挣扎着要逃跑的小男孩。 “放开我!快放开我!” “这里已经被查封了,你怎么进来的!”伍三七大声质问。 男孩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身形瘦小,身上穿着蓝底白边的布衫,是很普通的料子,头上戴着黑色的皮制小冠。 在柜台旁边,还有一个被打碎的茶罐,罐子四,里面的茶叶撒了一地,空气里弥漫开淡淡的茶香。 沐清风走到那男孩跟前,居高临下得审视着他,“你是附近学堂里的学童?” “我,我不是!”男孩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为何来偷茶叶?”沐清风面无表情地问。 男孩涨红了脸,“我没有偷!我放了铜钱在柜台上,我不是小偷!” 慕容诺往柜台上瞥了一眼,的确看到多了几个铜钱。 “茶楼的大门上贴着封条,这就意味着所有的东西都不可以再买卖,就算你要卖茶叶,附近还有其他的茶楼,为何非要进来买这里的茶叶呢?”她走上前问。 男孩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道:“只有这家的茶好喝!” “哦?” 沐清风像是被勾起了好奇,英气的眉微微往上一挑,转身走到打碎茶罐的地方,弯腰抓起一把茶叶在掌心里看了看,又揉碎了仔细闻过才道:“这只不过是最寻常的敏州红茶罢了,三品都算不上。” “那不一样!”男孩咬牙反驳。 第六百二十五章 这不是茶,是毒! “哪里不一样?”慕容诺追问。 男孩道:“赵老板家的茶喝着特别香,让人念念不忘,吃饭的时候想喝,睡觉的时候也想喝,要是三天喝不到就难受,喝别的茶都没用,非要喝他家的才能舒服。” 这一番话,却让沐清风他们三人俱是脸色一变。 见他们都不说话,直愣愣得看着自己,男孩撇了撇嘴,不敢去看他们的脸色,有些心虚地嚷嚷起来,“要不是这茶楼突然查封了,我能偷偷进来买茶叶嘛!你们快放开我!!!” 他又开始咬着牙奋力挣扎,但就算把自己的胳膊扭断,他都不可能从伍三七的手里逃脱,不然这个大理寺少卿的贴身侍卫可以自请下乡耕田去了。 慕容诺猛的闭了闭眼,才缓过一口气来,看着男孩又问道:“你说的那种喝了就忘不了,老是想着要喝的茶水,是赵汉民夫妇送去学堂的吗?有多少人喝过?” 她暗暗捏起了拳头才克制住身体因为气愤的颤抖。 “一开始是送的,后来就不是了,得花钱买才行,但也不贵,四个铜板就可以买一小包,至于喝过的人,那可多了去了,这附近有多少学童,就有多少人喝过。” 男孩突然安静下来,疑惑得看了慕容诺一眼。 “王八蛋!” 慕容诺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男孩一愣,“你骂谁呢!” 慕容诺没回答他,转头看向沐清风,那家伙虽然面无表情,但脸上已经浮起一层寒霜,周身的冷压让这间茶楼里都跟着温度低了不少。 沐清风走过来,眸色低沉冷厉,“以后别再喝了,不仅是你,所有的学童都不能再喝。” “为什么?!”男孩被他那幅样子吓到了,僵着脸,语气都弱了几分。 沐清风生得好看,是老少通吃的长相,但仅限于他没有动怒的时候,要是像现在这样,那就是妥妥的活阎王,分分钟要吓死个人。 “因为这不是茶,是毒!” 慕容诺咬牙切齿。 男孩更是一凛,脸都吓白了,哪还顾得上挣扎,哆哆嗦嗦得问:“那,那我会死吗?不不,好多人都喝了,大家都没事啊……” 沐清风对身侧的伍三七道:“把他送回学堂,立即通知朱大人带人过来封锁这附近所有学堂,然后请大夫来为他们诊治,还有,按照名册清点各学堂的学童数目,查清楚有没有失踪的。” “是!” 伍三七疑惑得看了一眼沐清风,并未说什么,一把提起男孩用自己的胳膊夹住,大步飞快得走出茶楼。 慕容诺斜着眼往散落在地上的茶叶那儿看了一眼,像是看什么恶心至极的污秽似的,磨了磨牙,“我们应该把这里所有的茶叶带回去,让易有言查验清楚。” “不,有问题的茶叶并不在这里。”沐清风却摇了摇头。 慕容诺愣了一下,“方才那个男孩来买的不就是……”. “他并不知道茶叶有什么问题,但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了,地上的茶叶没有掺杂别的东西,只是品质普通的茶叶罢了。” “你的意思是,有问题的茶叶被赵汉民夫妇藏起来了?那这间茶楼里肯定还有我们没有发现的地方!” 慕容诺也迅速反应过来。 沐清风思忖道:“储存茶叶的地方必须干燥且温度较低的地方,一般的茶楼会选择将囤积的茶叶收入地下室,但这间茶楼里我们并未发现可以通往地下室的通道。” “赵家茶楼的生意好,茶叶的销量大,所以才更需要囤货,这里面不可能没有地下室,对了,你昨天可看过茶楼的图纸,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慕容诺问道。 经她一提醒,沐清风眼神蓦地定住,昨天伍三七带回来的图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和方才每一步走过所见重叠在了一起。 从 一楼大堂到二楼的包间,又回到一楼的柜台…… 片刻,他猛一抬眼,“找到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地下室 沐清风带着慕容诺绕到柜台后面,打量着摆放茶馆的立柜。 “这个立柜的尺寸和图纸上的高度和宽度一样,但厚度却不一致。”他伸手摸进其中一个隔断的深处,以手指为尺丈量了一下,“比普通的立柜深了一尺左右。” “柜子做这么宽,岂不是很不方便拿取东西吗?而且所有的茶罐都摆在隔断的外侧,证明内侧并不需要用到。”慕容诺分析道。 沐清风点了点头,后退两步从斜侧方查看,“这个立柜一定有问题。” “地下室会不会藏在下面?” 慕容诺想了想,转身走到茶馆摔碎的地方,抓了一把茶叶揉成碎末,然后沿着立柜的边缘撒下。 “你这是做什么?”沐清风问。 慕容诺解释道:“地下室里面和外面的的气压不同,入口处的缝隙间一定会有风,我们只要找到茶叶末被吹动的位置,就能找到入口。” 她正说着,立柜左侧的地面上,茶叶末被轻轻吹了起来。 “应该就是这儿!” 沐清风快步走过去,双手撑住立柜用力向前推了推,可立柜纹丝不动,他又换了个方位,将那柜子向旁侧推,这一次,柜子底下发出了闷闷的摩擦声。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一笑,“没错了!” 随着柜子被缓缓推开,一块摩擦痕迹严重的木板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沐清风蹲下身,沿着木板缝隙的边缘找到一根绳子,用力向上一拉。. 那木板便被拉了出来,露出下方黑漆漆的空间和一条软梯。 顿时,一股腥臭腐烂的气味扑鼻而来。 沐清风看向慕容诺,果然发现她的脸色又不太对劲了,紧抿着唇,像是用力忍耐的样子,他皱了皱眉,“我先下去看看,你在这儿等着。” “那你小心点。” 慕容诺不动声色吞下喉头翻涌的恶心感,隐隐感到自己的身子好像不太对劲,以前比这恶心的味道都没让她如此不适,为什么现在…… 不会吧?! 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很诡异的想法,但还来不及细想,便看到沐清风已经顺着那软梯爬了下去,她不敢再分神,弯着腰紧盯着他一点点下入黑暗之中。 直到一抹微弱的火光在黑暗里点亮,她才小心翼翼得问:“下面情形如何?” “有很多猫狗的尸体,看起来……受过虐待。” 慕容诺后背爬上寒意,抓着地洞的边缘的手指用力抠紧,指尖泛起青白,“还有呢……” 她想起那两个没有动物毛和抓痕的包间,那些斑痕的对象到底是什么? 下面的火光游走了一会儿,才又传来沐清风的声音。 “诺儿,我发现了一些东西,现在拿上来给你看看。” “好。” 片刻,沐清风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布袋上来。 慕容诺打开袋子,一股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但这个味道却令她绷着张脸,眉头死死拧在一起。 “罂粟壳。” 她抓出一把干燥的椭圆形果壳,这些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了,她被黑恶势力追杀,被大炮筒轰得尸骨无存来到这里,正是和追查毒.品有关! 想不到在这里,她居然还能见到这万恶之物! 虽然罂粟壳是一味中药,且和鸦.片、海.洛因相比有毒物质的含量不大,纯度也不高,但对绝大多数从未接触过毒.品,尤其是对毒.品有高度敏感性的人来说,成瘾性绝不可小觑。 比如附近学堂的学童…… 慕容诺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过客,手指被外壳的棱角压出一道道红痕也感觉不到疼似的,用力磨了磨牙。 “一定要追查到源头,绝不能放过他们!” 这是她爸告诉过她的话,也是他们那一趟任务未完成的目标 。 长久以来,在慕容诺的眼里心里就只有验尸这一件事,对其他的事情好像很难注意到,这是沐清风第一次看到她露出眼前这般神情,她在憎恶,仿佛用整个身体甚至是灵魂憎恨着手里的罂粟壳。 沐清风没有立即出声打扰慕容诺,直到她再度回过神来,他才看着她,声音低而沉定,“放心,一个也跑不掉。” 慕容诺点点头,又问道:“下面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除了储存茶叶的罐子之外,角落里还有一些破旧衣裳。”沐清风道。 慕容诺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声线,“那些很可能是物证。” 沐清风眉心一沉,“我去取来。” 他转身再次进入地下室,这次拿上来的是一些脏兮兮还沾染着血迹的衣物。 慕容诺戴上手套,将几块还能勉强辨认出蓝底白边的衣物铺展在地上,“从衣裤的尺寸和衣料的颜色来看,应该是……” 第六百二十七章 本该是我的 “是学童们穿的衣服。” 慕容诺只觉得喉咙发紧得厉害,停顿了一下,才能继续发出声音,“裤子上……有血迹和精斑。” 沐清风闻言一怔,漆黑的瞳里怒焰冲天似的滚,“畜生!” “你还记得那个学童说的吗?赵家茶楼的生意是三年前开始变好的,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三年前,他们便开始使用罂粟壳来炮制茶叶,使人上瘾,然后又通过这种特殊的茶叶做其他龌龊的勾当。”慕容诺分析道。 沐清风道:“城中的药材商都在户部登记入册,回去之后,我立即请唐大人帮忙清查,赵家茶楼三年间一直在使用罂粟壳,必然不会是小数目,只要查到来源,便能找到这案子的突破口。” 两人将搜集到的物证整理好时,伍三七也赶了回来,同时还带回来一个新消息。 “王爷,王妃娘娘,属下送那学童回去的时候,学堂的先生来报,说是今天清晨在水井边发现了一个沾血的脚印。属下已经先安排易先生过去查验了。” “那我也去看看!” 慕容诺转身对沐清风道:“你先去找唐大人吧,找到那个药材商是眼下最要紧的,待会儿我和易有言一起回大理寺再与你汇合。” 沐清风有些担心得看着她,“诺儿,今日你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放心吧,我要是实在不舒服,绝对不会勉强自己。”慕容诺眨眨眼道。 沐清风叹了口气,视线转向伍三七,“你护送王妃过去。” “王爷,那您这边……”伍三七有些迟疑。 沐清风吩咐道:“再调一批府里的侍卫出来,今日大理寺人手不足,各地方的追查不得耽误进度。” “是!” 城南,一座宅院的花园内。 秦筱远穿着竹青色的衣裳坐在竹椅上,修长的手指在装满鱼食的碗里搅动着,不时抓出一小把鱼食往鱼池里撒。 又肥又大的花色锦鲤摇摆着鱼尾,聚集成一簇,掀动着哗啦啦的水浪。 旁边,一个墨色的身影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身侧,身形高大,面容俊朗刚毅,皮肤如被阳光滋润得正好的小麦色。 为了欣赏活蹦乱跳的锦鲤,那长睫沉沉地垂在眼皮下,也看不出喜怒来,却无端端得给人一种阴晴不定的压迫感。 “秦太傅好兴致,半个城已经翻了天了,你却独自在这儿逗鱼找乐。” 他侧目,狭长的眼线一弯,似笑非笑,“怎么,我那弟弟不如这池里的鱼有趣?” 秦筱远将盛鱼食的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慢悠悠得起身向那人弯腰拱手行了个礼,“七王爷不也没去凑那热闹吗?” 来者,正是本该还在回京途中,明日尚可入城的七王爷沐铎。 沐铎饶有兴致得看着池塘里一朵朵绽放的水花,片刻后才漫不经心地笑,“本王很好奇,老九要将这案子查到哪一步,在咸城里掀起多大的水花来,不过他如此忙于查案,父皇那边怕是只能多有疏待了。” “幸好王爷及时回来了,正好可以好好陪陪皇上。”秦筱远眉峰一挑,“是否需要臣再撒些‘鱼食"下去,将‘池水"搅得更浑些?” “不必了。” 沐铎转身坐在另一个竹椅上,身子懒洋洋得靠着椅背,勾起嘴角很是惬意得摇晃了两下,“本王这个弟弟和他的外公一样,骨子里藏着狼性,父皇当年设局对付凌家,明明说要斩草除根,却还是留了蕙妃和老九的命,他这几年处处给老九设下困局,就是想逼出他的狼性来看看,我们又何必帮父皇这个忙呢?” “王爷言之有理。” 秦筱远垂眸,眼角眉梢尽是漠然。 沐铎却突然轻嗤一声,“可惜啊,他外公的软肋是唯一的女儿,而老九如今也有了软肋。” “您是说九王妃?”秦 筱远神情微不可察得顿了一下,才道:“慕容云可比狼凶猛多了。” “是啊。” 沐铎深吸一口气,周身的张狂桀骜似乎也因为听到那个名字而为之收敛了几分,而后半眯起眼道:“这个靠山,本该是我的。” 学堂内。 慕容诺一进门,便看到不少侍卫正指挥着学童和先生们在院子里排队,几个大夫坐在书桌一个一个为其诊脉,都是半大的孩子,却安安静静很讲秩序,看起来非常乖巧懂事。 她跟着伍三七穿过前院来到后院,便看到易有言蹲在一口水井边上,低着头正观察着什么。 一旁,还站着一位身段清瘦,面容秀雅的白衣女子,束着发冠,看起来和外面的先生是同样的装扮。 “王妃,这便是发现血脚印的女先生,她姓江,江流的江。”伍三七介绍道。 慕容诺走上前,笑着对她点头致意,“江先生。” “不知王妃娘娘会过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那女子拱手行礼。 随即,易有言也转过头来,看到慕容诺便急忙道:“师父,你来得正好,快过来看看!” 第六百二十八章 人如其名 “这是一个男子的脚印吧?”慕容诺凑近了些。 易有言点点头,“从尺寸来看应该是一个成年男子,血迹很淡,我想是先滴落在地上,然后不小心被踩到了,所以鞋印的纹路上才会有血。” “所以……留下这个鞋印的人可能受了伤?”慕容诺很快反应过来。 易有言从木箱里拿出一块包好的棉布,打开来道:“师父你看,这是我刚才在脚印边缘靠近青苔的地方收集到的,你觉得它会是什么?” 慕容诺盯着棉布里的灰白色渣渣看了半天,又从羊皮卷袋里拿出镊子,夹起那碎渣的瞬间,她蓦地一惊,“是……豆腐吗?” “我也这样猜测,但还需要回去再检验才能确定。”易有言刻意压低了声音。 两人商量着,不自觉得凑得更近,脑袋几乎挨在一起,站在水井另一边的江先生似是有些好奇得打量着他们。 伍三七发现,便解释道:“江先生莫要误会,王妃娘娘和易先生都是大理寺的仵作,亦是师徒,王爷吩咐过让他们不用拘束于那些繁文缛节。” 江先生抬眼望过来,淡淡一笑,整个人恬淡得像是晨曦里被雾气笼罩的白菊。 “侍卫大人误会了,我只是一直好奇九王妃身份尊贵,为何会选择做一个名声不好的仵作,今日一见才明白,王妃娘娘的眼神赤诚又纯粹,是心灵如山泉一样清澈之人。” 慕容诺有些心虚地抬起头,“你们做老师的夸人,都这么诗情画意的吗?” 江先生一愣,唇畔蔓延开温柔淡雅的笑意。 取样之后,慕容诺他们便要返回大理寺了,临走前,她又想起那个学童,便问向伍三七,“那孩子如何了?”. “大夫说,学堂里孩子们情况都差不多,喝一阵子药便没事了,幸好身子都无碍,倒是先生们每日都喝茶,要彻底戒断茶瘾,怕是得受点折磨。”伍三七压低声音禀报道。 慕容诺不禁疑惑,“这么多人,难道大家都没觉得茶有问题吗?” “属下询问过了,确实有些人疑心过赵家茶楼的茶叶,但喝的人多,尤其是附近几个学堂的先生们都在喝,慢慢便传开了,这茶喝了能让人聪明,和先生一样文博在胸,这不,追捧的越多,那怀疑的便越来越少了。” “名人的广告效应都用上了,想不到赵家这对豺狼还有几分聪明。”慕容诺若有所思。 伍三七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效应?广告是什么? 慕容诺回过神来,又问道:“江先生的证词可记录好了?” “好了,请王妃娘娘过目。” 伍三七将一张纸递给她,在证词的最后面还有两个灵动清雅的字迹,慕容诺盯着那两个字问:“这是江先生的名字?” “正是。” “江清。”慕容诺喃喃,“真是人如其名。” 她转过身,对着江清点头一笑,“江先生,学堂里的孩子们还请你们好生照顾,他们是建设靖国未来不可缺少的人,有他们在,靖国这天下才能未来可期。” 这一番话,却让江清眼神一震,难以置信般看着慕容诺,甚至忘了行礼,也忘了回答她。 慕容诺也没在意,转身跟着伍三七和易有言一起离开了学堂。 大理寺的马车就等候在学堂大门外,上车之前,易有言才欲言又止得拦住了慕容诺。 “师父,有一件事……” 慕容诺疑惑得看着他,“怎么吞吞吐吐的,是不是还有什么发现的线索没告诉我?” 检查脚印的时候,她就看到易有言有一阵在愣神,但因为还有其他人在,她并没有直接问出来。 易有言点了点头,“师父,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哈?! 大白天的,慕容诺突然就感觉后背吹过一阵被霜打过的秋 风,她暗暗打了个冷颤,但思想还是非常坚定的,“当然不信!” “你刚才……”她又压下声音凑过去,“在学堂里见鬼了?” “不是我……” 第六百二十九章 太刻意了 “那是谁?” 慕容诺更好奇了,“该不会是江先生吧?” “也不是。” 易有言从方才收集的一叠证词里抽出最后一张,那上面没有任何文字,但却画了一小块花纹,他指着那纹路问慕容诺,“师父,这是我照着水井边的鞋印临摹的,你看着眼熟吗?” 慕容诺摇摇头。 “前两日朱大人运回来的那具碎尸,您还记得吗?”易有言又问。 慕容诺眼神古怪得看着他,“死者赵汉民,我亲自检验过,哪能不记得啊。” “朱大人一共带回来两具尸体,吩咐我先处理那女尸,等着你回来解剖的,我便将男尸做了简单的防腐后,放在停尸房临时存放无名氏的棺材里,我清楚的记得,那男尸的遗物里有一只鞋,鞋底的花纹……” 易有言闭上嘴,又轻轻指了指纸上的纹路。 慕容诺情不自禁得咽了咽口水,大白天的,越来越瘆得慌怎么回事?! “真的和这个一样?” “一模一样。”易有言神情很是复杂。 两两相望,好一阵沉默,慕容诺才用力摇了摇脑袋,“不可能,肯定是巧合,这鞋又不是赵汉民独有的,况且……” 她突然愣住。 易有言呆呆得看着她。 慕容诺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道:“走吧,马上回大理寺。” 唐府,花厅内。 吏部尚书唐之顺听到沐清风说明来意之后,为难得两根眉毛差点扭成麻花了。 “王爷,这户部尚书梁远道一直是支持七王爷的,前两日在虎园门口,他还暗指【有人借猛虎之事,实则给七王爷来个下马威】,这话里话外,都是在给您使绊子啊,如今想要从他手里拿药材商的名册,怕是……” 拿肯定是能拿到,毕竟是大理寺查案子,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但就是过程中不轻易,不方便,不配合,拖拖拉拉,推三阻四,这往往才是最闹心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在宫里摸爬滚打长大的沐清风自然心中明了,但这案子要查下去,药材商的名册必不可少。 他沉着脸,认真想了一会儿,道:“唐大人先替本王跑一趟,探探姚远道的口风,要是他真的有胆量推脱,本王自有办法应对。” “王爷,明日七王爷便回京了,今日上朝之时皇上说明晚将在宫中设宴,为七王爷及将士们接风洗尘,您看这个赵家的案子,要不要拖到宫宴结束之后再查办,以免惊动皇上,惹得他对您……” 沐清风笑,“他对我厌烦又何止这一日,何止这一事?” 唐之顺眼神复杂得看着沐清风,忍不住劝道:“王爷,当年凌氏一族公然违抗圣旨,密谋造反,本该株连九族,可皇上还是力排众议保住了您和蕙妃娘娘,可见他心里还是有您的。” 沐清风轻嗤一声,“是吗?” 唐之顺也不要再说什么,毕竟天家的事,容不得他们这些做臣子的置喙,他沉沉得叹了口气,“王爷,户部尚书那边您便交给微臣吧,臣待会儿就跑一趟梁府,他不交名册,臣就在他家大门前打个地铺住下便是了。” 沐清风看了他一眼,“唐大人这是想逗本王开心吗?” “这么明显吗?”唐之顺好不尴尬。 沐清风摇了摇头,“太刻意了。” “以前我就是这么哄柔儿的,方才一时恍惚失了分寸,还望王爷恕罪。”唐之顺躬身行了个礼。 沐清风看到他两鬓和后脑勺灰白夹杂的头发,皱了皱眉,“唐大人的女儿在天之灵,一定也会思念父亲。” 唐之顺直起身子,眼眶中泛起淡淡的泪意,笑着点点头,“王爷追凶惩恶,为柔儿讨回公道的恩情,微臣不敢忘怀,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微臣相信王爷所做一切,日 后会有回报的。” “本王所求,不过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罢了。” 沐清风起身向外走去,“唐大人这边有任何消息,立即派人传话去大理寺便是。” 唐之顺定睛望着那背影,不由一笑,躬身大喊,“微臣恭送王爷。” 第六百三十章 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容诺他们赶回大理寺时,沐清风还没回来,她便和易有言先去了停尸房,检查棺材里的那具碎尸。 两只鞋子都还在棺材里,上面满满都是血迹,易有言拿起其中一只鞋底朝上,慕容诺拿着他临摹的花纹对比。 “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师父,这鞋底的纹路瞧着并不常见,你看要不要顺着这纹路的线索追查下去,我认识一些商贩,或许可以帮忙。”易有言道。 慕容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要追查,不过……这鞋子也不一定是赵汉民的。” “啊?!”易有言一脸懵逼。 慕容诺道:“你陪我去趟牢里,我要找吴苑令了解一下情况。” “是。” 易有言将鞋放回去,重新合上棺材盖,然后跟随慕容诺一起出去。 两人正要进关押吴苑令的牢房时,沐清风恰好赶了回来,慕容诺便在牢房外面把学堂里的情况给他说了一遍。 “我现在要进去问问吴苑令,他有没有换过赵汉民的鞋子,若是换了,这鞋原本应是赵德的才是。”慕容诺道。 沐清风从她手里接过那张画着纹路的纸。 “我去问,你去后堂休息,宫里的御医马上就到。” “御医?!” 慕容诺一惊,“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 “陈老进宫之后,我还没来得及再找一个信得过的大夫,宫里的御医和右丞相府的大夫,你愿意请谁来?”沐清风眉梢一挑。 慕容诺讪讪一笑:“那还是御医吧。” 丞相府的大夫来了,老爹和老娘也得来,那一堆堆大补特补的药也会源源不绝的来,她的身板可受不住啊! 偷偷打了个寒颤,她很自觉得转过身向公堂的方向走,易有言也跟了过来。 “师父,你身子……” “只是一点点不舒服而已,”慕容诺向易有言摆摆手,“你就别陪我了,去忙你的吧。” “我……” “鞋印旁边的碎渣不是要检验吗?快去吧,别耽误正事。” “好吧。” 易有言欲言又止得看了一眼慕容诺,还是停下来脚步,目送她独自走进公堂,直到她打起帘子往后堂去,他才转身走开。 慕容诺在后堂没等一会儿,便有侍卫领着一个眼生的老御医进来。 等他给自己搭上脉了,慕容诺才好奇地问:“陈御医怎么没来?” “陈御医正在潜心研制皇上的药,皇上吩咐不得出宫。”老御医回答。 慕容诺“哦”了一声,又问:“父皇病了吗?” “皇上龙体安康,只是一些日常温补之药,九王妃无须担心。”. “那就好。” 慕容诺点点头,没再打扰他诊脉,等了一会儿,却见那老御医皱起了眉头,她心里蓦得一慌,又忍不住问道:“我最近几日食欲不振,身子燥热,闻到腥味就想吐,我是不是……有孕了?” 在茶楼时,她便是这么猜测的。 老御医松开诊脉的手指,将搭在慕容诺手腕上的丝帕拿下来,才一脸复杂得摇了摇头,“王妃娘娘,您并没有身孕,从脉象来看,脉细弦,是脾虚气滞,胃失和降所致,卑职会为您开一张香砂六君子汤的方子,可健脾补中,理气化滞。” “不是有孕啊……”慕容诺心里小小的遗憾了一下。 老御医一边低着头写药方,一边略显迟疑地道:“王妃娘娘,有一句话卑职不知当讲不当讲。” 呃?! 慕容诺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真是不怕医生话多,就怕医生欲言又止啊! “你直说便是。” 老御医将写好的方子递过去,叹了口气才道:“王妃娘娘的身子怕是很难有孕了……” “什么 ?!” 第六百三十一章 宠爱有加 送走老御医之后,慕容诺在后堂里又呆坐了很久,直到沐清风进来,她才回过神来。 “御医说什么了,你的脸色怎么比上午还差了许多?” 沐清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慕容诺强打起精神,弯起嘴角,“脾虚气滞,胃失和降,喝几天药就好了。” “没有别的了吗?”沐清风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慕容诺站起身抱住他的腰,将自己紧贴在他的怀里,听到心口处咚咚,咚咚,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好像才能将脑海里那些挥之不去的声音驱散掉。 “王妃娘娘数月前是不是生过一场大病?从脉象来看,虽已无性命之忧,但肝阴亏损,心气衰耗,但凡女子有这样的身子,都是极难有孕的。” “王妃娘娘切莫伤怀,日后从药、食两方面温补调养,慢慢恢复过来,或许还可心愿达成……” 慕容诺闭着眼,眼泪却控制不住似的从眼缝间挤出来,她低着头在沐清风的胸口上蹭了蹭,声音低低软软的,“他让我别太操劳,吃好喝好。” “那你今晚想吃什么,我现在让伍三七派人去吩咐王府的厨子。”沐清风轻轻摸着慕容诺的头发。 慕容诺本来是不想哭的,虽说难以怀孕,但也没被判‘死刑"啊,好好调理就行了,但是沐清风一进来,她抱着他,感受他的温度,听着他的声音,心里就突然委屈得不得了。 好像突然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一点点的小难过顿时铺天盖地,让她差点喘不上气来。 又磨蹭了一会儿,她才收拾好心情,抬起头笑着冲他眨眨眼,“不回王府吃,我们去凤仙楼如何?” “好。” 沐清风盯着她微微湿润的长睫,如墨的眸子微微一沉。 两人从公堂里出来,易有言便找了过来。 “王爷,师父,那碎渣确实是豆腐。” 沐清风“嗯”了一声,道:“本王审问过吴苑令,他只替换了赵汉民的衣服,未曾换过鞋子。” “可赵汉民已经死了,他的鞋印怎么会出现在学堂里,还有那豆腐渣,他怎么可能去杀申阿婆?”慕容诺心不在焉地拧起眉头。 易有言道:“或许只是巧合罢了,待会儿我便去找些商贩问问这种纹路的鞋子出自何处。” “诺儿,你说过在申阿婆家里留下鞋印的人,个头不高,身材瘦小,年龄在二十到三之间,这些特征与赵汉民均不相符,所以一定是另有其人。”沐清风道。 “也对啊,我今天是怎么了,居然会犯这种离谱的错误。”慕容诺尴尬一笑。 沐清风看了一眼易有言,道:“本王与诺儿要去凤仙楼吃饭,你一起去吧。” 易有言一惊,讷讷得点了点头,“是。” 三人一起出门,上了马车之后易有言还在震惊中缓不过神来,九王爷不是一向只喜欢和师父单独相处嘛?就连伍侍卫都常常因为自己不得不多余而苦恼。 今天这是怎么了?! 马车里,三人各怀心事,难得的安安静静,一路上都没谁开口说话,慕容诺低着头不知想着什么,沐清风不时看她一眼,又蹙起眉若有所思,易有言一会儿看看师父,一会儿看看王爷,头一回觉得王爷的马车坐得不舒服,屁股疼。 好不容易到了凤仙阁,易有言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还不到晚膳的时间,凤仙阁里没什么客人,掌柜的将他们迎到了二楼位置最好的包间里,好酒好菜流水似的送进来,全是慕容诺平时爱吃的。 “王爷和王妃娘娘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这凤仙阁蓬荜生辉啊!这半年来多受王爷关照,真是感激不尽,不尽感激啊!”掌柜的很是激动。 慕容诺呆呆的看着他们,那掌柜的也是极有眼力的,连忙解释道:“因为娘娘喜欢凤仙阁的饭 菜,王爷便将凤仙阁买了下来,只要娘娘您什么时候想吃了,那些厨子们便会第一时间做好了给您送去,王爷对娘娘真是情深意切啊!” “是吗……”慕容诺一脸惊诧得看向沐清风。 沐清风神色淡淡,夹起一片酱牛肉放进慕容诺的碗里,道:“上次送你的宅子和铺子里便有凤仙楼,你才是这儿的老板娘,今天我和易先生都是你的客人。” 哈?! 慕容诺人都傻了。 易有言不自在似的动了动身子,讪讪一笑,“王爷对师父果然是……宠爱有加。” 难怪伍三七在楼下死活不上来还偷偷对他流露出同情的眼神啊! 等掌柜的又好好恭维了几句才出去之后,沐清风便推开包间临街一面的窗户,端起酒杯一边喝着,一边向楼下张望了一眼。 慕容诺和易有言也跟着看下去,是一户并不起眼的宅子。 “那是?” “户部尚书梁远道的私宅,里面住着的是他偷偷养的外室,清月阁的琵琶女,年芳十六。” 易有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梁大人已有余了吧?” 第六百三十二章 美男计 什么?! 慕容诺脸色表情和吃了苍蝇一样难看,“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嘛!他怎么下得了手啊!” 再低头看一眼碗里那块酱牛肉,突然就不香了。 “父皇已过花甲,不也才封了个年纪轻轻的兰才人,至于那些侍过寝伴过驾却连个名分都没有的,更是数之不尽,只不过是上行下效罢了。” 沐清风语气凉凉,这么明目张胆得在外面议论一国之君,恐怕也只有他这个皇子敢了。 不过…… “你叫我们来凤仙楼吃饭,是为了梁大人和小琵琶吗?”不知道名字,慕容诺只能这么暂且称呼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沐清风看向易有言,后者眼皮重重一跳。 “王爷……”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知当讲不当讲。 沐清风:不当讲。 “等到入夜之时,就请易先生去敲门,找个理由混进宅院里,找到梁远道在此留宿的证据。”沐清风似笑非笑道。 易有言人都麻了,鸿门宴啊,这就是传说中的鸿门宴啊!!! “自然是因为大理寺中,唯有易先生气质清雅,容貌俊朗,更容易俘获少女的信任和好感。”不等他问,沐清风便顺便给他解释了。 “原来是要用美男计啊。”慕容诺顿悟,瞧着易有言目瞪口呆的模样偷着乐,“好徒儿,你就勉为其难牺牲一下吧。” 易有言:…… “王爷,这顿饭……”他喉咙滚了滚,才勉强说出话来。 沐清风微微一笑,“本王借了诺儿的地盘,犒赏你的。” 我终于悟了。 易有言苦笑着点点头,“属下多谢王爷。” 清风徐徐,一轮月牙斜挂在天上,让窗前的夜笼罩着一层朦胧的莹光。 吃饱喝足的慕容诺坐在临时移过来的软塌上,半个身子趴在窗边,探着脑袋,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那一道站在宅院前,被月光拉长一截影子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点紧张。 “易有言不会被赶出来吧?” 沐清风坐在她身边,原本在看伍三七送上来的信件,听到慕容诺的声音,便将那信纸放了下来。 “这么担心他?” 慕容诺头也没回,压根没听出来那语气里若有似无的凉意,直勾勾盯着宅院门口实时汇报。 “门开了!易有言正在和一个婆子说话呢!” “他进去了!好厉害,这么快就进去了!” “你猜他到底用了什么理由啊?” 身后没人回答,倒是腰上突然被搂住,紧接着便是身子一空,慕容诺一声惊呼,人就坐在了沐清风的腿上。 也不知是惊呼声还是别的什么,对面那大门口正在关门的婆子突然探出脑袋来四处张望。 慕容诺吓了一跳,在她视线转过来的一瞬间往回一缩,正正好好用后脑勺狠狠磕了一下沐清风的下巴。 “嘶……” 沐清风蹙了眉,“慌什么?” 慕容诺回头看他,一边替他揉下巴一边抱怨,“你突然抱着我做什么,刚才差点就被发现了!”.. 沐清风手绕到她后背,不轻不重得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因为我吃醋了。” 他倒是够直接。 慕容诺一晒,“易有言是我徒弟,这有什么好吃醋的,而且不是你安排人家去刺探情报的吗?我也是怕他耽误了你的计划啊。”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只是因为易有言的颜值,才选了他去找那位小琵琶的吗?”慕容诺又好奇起来、 沐清风身边可有不少厉害的人,伍三七也是个俊俏儿郎,要说找情报这么难的任务,找个仵作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小琵琶以前受过易先生的恩惠 。” 沐清风顺了她的称呼,解释道:“不过他自己应该是不记得了。” 哈?! “还有这样的渊源?”慕容诺很是惊讶。 沐清风淡淡一笑,“一年前,小琵琶的父亲病故,是易先生帮忙入殓的,他虽不记得,但小琵琶定然不会忘,我猜不但会有好茶相待,还会有好礼相送。” “你可真是把什么都掌握在手掌之中了啊。” 慕容诺竖起大拇指,心中不由感慨,幸好不是这家伙的敌人,不然……多可怕啊! 沐清风半眯起眼,狭长的眼尾缀着耐人寻味的微光,搭在慕容诺腰间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她腰上的软.肉。 “是吗?” 第六百三十三章 真的愿意帮我? 易有言回来的时候,凤仙楼里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堂里坐着最后几桌客人,推杯换盏,笑语不断。 他径直上了二楼,走廊上很安静,这一层今晚好像没有其他人上来过。 叩叩。 “王爷,师父。”他轻轻敲了几下包间门。 “进来吧。” 沐清风应道。 易有言推门进来,便看到沐清风坐在软榻上,怀里抱着已经睡着了的慕容诺,身上盖着沐清风的披风。 “师父她……” 沐清风神色自若,“她累了。” 易有言脚步轻轻得走过来,从袖笼里取出来一个黑玉石雕刻的印章,“属下找到了这个。” “你今晚跑一趟,把这东西送去唐大人府上,他知道该怎么做。”沐清风吩咐。 易有言低垂着眼眸,“是。” “怎么?欺骗一个信任感激你的人,让你心中不安了?”沐清风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 易有言沉默了一会儿,才问:“王爷为何安排属下去?” “你不是想救你姐姐吗?” “……” 易有言猛地抬起眼。 沐清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以你现在的实力,想从父皇手里抢人,无非是以卵击石。” “属下明白。” “你应该知道,一旦靖楚交战,越国不可能独善其身,而余蕊蕊作为人质,她这条命势必会成为父皇手中的筹码,平南王和王妃应该不会想看到这一天,若你相信本王,交战之前,本王可以设法将余蕊蕊救出宫。” “王爷真的愿意帮我?”. 易有言有点不敢相信。 沐清风低下头,替慕容诺拉了拉滑落下来的披风,“除了本王,还有其他人帮你吗?你该不会真的打算牺牲南江村里的所有村民,拼死一搏吧?” 易有言在惊愕中睁大了眼睛。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不,他知道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咸城里的风吹草动,何时能瞒得了这位深不可测的九王爷。 “王爷想让属下怎么做?” 易有言没有理由放过眼前这个机会。 沐清风道:“好好跟着王妃办案,待时机到了,本王自会安排,只是你要记得一点,今日这个机会是本王看在诺儿的份上送你的,将来若有什么不测,越国必须将这份恩情回报给诺儿,你明白吗?” 易有言后退两步,郑重其事得躬身行礼。 “属下谨记在心。” 慕容诺半梦半醒之际,只觉得自己被包裹在一个暖乎乎的怀抱里,而且还有车轱辘慢慢作响的声音。 她迷蒙得睁开眼,便看到沐清风宛如刀刻的下颌。 “易有言从宅子里出来了吗?”她都不知这一觉睡了多久。 沐清风听到声音,低下头来有些好笑得看着她,“他已经拿到需要的东西,我们马上回到王府了。” “顺利便好。” 慕容诺还是困得厉害,又把眼睛闭上了,声音懒懒道:“下次在外面,别折腾我,万一谁闯进包间来多尴尬啊!” “那是你的地盘。”沐清风纠正她,“而且你不是不让我停吗?” “那是因为……”她撇了撇嘴,“因为我喝醉了。” “为何贪杯?心里藏了什么,诺儿?”他唤她,声音又低又沉,带着勾人的小尾巴似的,让人心弦发颤。 可惜慕容诺已经被周公给拉走了,含糊不清得呓语着:“沐清风,我想给你生猴子,一个不够,最少三个!” 沐清风低下头贴近她唇边听,温热的气息带着酒香,还有小姑娘身上清甜的香气,一个劲得往他鼻子里钻。 在包间里,他本就收敛着,却不知越是收敛,反噬越强,现在小姑娘倒是睡得香甜,他一 身燥热怎么也压不下去,怀里明明抱着,却不能吃,也舍不得再吃,怕真的把人惹出脾气来。 谁能想到,连天子动怒都能视而不见的九王爷,这么怕自家王妃跟他闹别扭。 沐清风保持着聆听的姿势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慕容诺说清楚到底是什么‘猴子",他无奈一笑,对着她微微红肿的小嘴亲了一下。 “睡吧,你去梦里找猴子,我守着你的梦。” 第六百三十四章 昙花粥 这一觉,慕容诺睡得很沉也很踏实,直到一丝清雅的淡香突然飘进她的鼻息里,她才有了醒来的意识。 “是什么香味啊?” 她迷迷糊糊地问。 阿巧正在将一道道精致的早膳摆在桌上,闻言,便笑着道:“王妃,您这鼻子可真灵,比耳朵好使多了!今天早上有您爱吃的芝麻球、红枣糯米糕和昙花粥,快起来尝尝吧。” “昙花粥?!” 慕容诺好奇得坐了起来,又吸了两下鼻子,这几日无论如何提不起来的食欲,突然被勾了起来。. 阿巧放好最后一道佐粥的小菜,转身走过来伺候她起床。 “这粥是林娆做的,今天早晨王爷出门前把王府里的厨子婆子都叫去训话了,说您脾虚气滞,胃失和降,近日府里的饮食,一定要按照您的身子仔细调整,还要合您的口味,要是您的食欲再不见好转,所有人都得受罚。” “那你待会儿就去告诉厨房,我的食欲已经好很多了,让大家不必过于紧张,一切照常就好。”沐清风抬着胳膊充当一个合格的人形衣架。 阿巧替她一件一件穿着衣裙,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幽怨,“怎么,还真就被那一碗昙花粥给治好了啊?王妃,您是心地善良,但您不能菩萨心肠啊,那个林娆肯定没安好心的!” “我只是不想府里因为我人心惶惶罢了。” 慕容诺有些好笑,手指戳了戳面前那丫头气鼓鼓的脸颊,“不就是一碗粥嘛,瞧你这模样,好像我是个负心汉似的。” “您呐,可不就是负心汉么!整个王府里谁像我似的掏心窝子得对你好,事事以你为先,为你防小人挡烦扰,可您呢,每次来个新鲜的,恨不得眼珠子长到人家身上去了。” 阿巧噘着嘴,受了老大的委屈似的,有那么一瞬间,慕容诺觉得自己特别像大宅子里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大老爷,阿巧就是她那唠唠叨叨又不离不弃的糟糠之妻。 噗! 她被自己的幻想笑喷,被阿巧瞧见,更说她是没心没肺了。 好不容易才穿戴好,慕容诺坐到桌前,昙花粥正是温热合口的时候,她便先尝了两口。 “有花的清香,却没有丝毫苦涩味,回味还有一丝甘甜,这碗粥真的很特别。” 阿巧站在一旁,耸耸肩,“不就是一碗花粥嘛,明日阿巧也给您做,菊花粥、梨花粥、枣花粥、桂花粥……绝对应有尽有!” “好啦,你还是好好做你的王府小总管吧,你可是咱们府里的定海神针呐,要是没有你,我和王爷哪能这么放心出去查案子呢?” 怎么安抚眼前这个小醋包,慕容诺也十分驾轻就熟。 果然,阿巧被她哄得喜滋滋的,“好吧,看在您这么说的份上,那阿巧就勉为其难不去和那个林娆计较了。不过我还是会好好盯着她,在阿巧的眼皮子底下,绝对不会容许她耍什么花招!” 早膳吃完后,慕容诺本想去大理寺,阿巧非得拦着她,等今晚宫宴的裙子送来试一遍之后才许她出去。 慕容诺只好去花园里散步消食来打发时间,正巧碰上了在花圃边收集花瓣的林娆。 “参见王妃娘娘。”林娆起身向她行礼。 慕容诺好奇问道:“为何会做那碗昙花粥?” 林娆抬起头来对她温柔得笑了笑,“昙花可以去除体内的毒素,宣肺止咳,疏肝解郁,还能美白养颜,对王妃的身子来说多有益处。” “看来你不但精通药膳,还很擅长把握食者的喜好。” 慕容诺悄悄得看着林娆那张脸,沐清风说过,她与当年的蕙妃有几分神似,可慕容诺对蕙妃的容颜也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罢了,只记得她很美,是世上少见的美人儿。 林娆不是没有注意到慕容诺打量自己的眼神,但她只是静静得站在那 里,直到慕容诺收回视线。 “我想请你帮个忙。” 慕容诺突然开口。 林娆点点头,“王妃只管吩咐。” “我想请你为我做一些助于女子有孕的药膳。”慕容诺还记得那老御医的话,药、食双补,才能有生孩子的希望。 哪知她只是刚起了个头,林娆就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 “王妃娘娘想要有子嗣,得吃很多苦头,花很长的时间,您和那位侍女不是一直都打算将卑职送走吗?若您吩咐卑职办这个差事,我会在王府待很久。” 慕容诺眼皮一跳,“……” 第六百三十五章 他也是个男人 直到下午,慕容诺才知道阿巧非要将她留在王府的真正原因了。 原来送来今晚宫宴所穿裙子的并非别人,而是她娘。 “娘,您怎么还亲自跑一趟来了。” 慕容诺亲昵地挽着齐嬛的手,母女俩沿着长廊向她的小院方向走,齐嬛今日也得进宫赴宴,已经穿上了以珍珠流苏为云肩流苏的墨蓝色长裙,看起来十分隆重华贵。 “听说你这几日身子不大好,我自然是要来看看的,再说……”齐嬛向四周打量一眼,才压低声音道:“阿巧已经给娘通风报信了,府里来了个心思不善的女子,是不是?” 这下,慕容诺算是明白老娘为什么急着赶过来了。 她侧目先瞪了一眼阿巧,那丫头心虚得忙躲开视线,她才无奈一笑,“娘,阿巧胡说的,那是皇上赏赐给我和王爷的御厨娘,很会做药膳,我今日刚吩咐她日后为我调养身子呢。” “啊?!王妃您怎么变卦了啊!”阿巧惊得眉毛差点竖起来。 齐嬛不明所以,也有些担忧得皱起眉头,“诺儿,你心思单纯,可不要被人给骗了。” “娘~” 慕容诺撒娇,她生得美,又被爱情滋润得妥妥帖帖,眼神里也比以前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媚意,娇滴滴唤一声,便让齐嬛的眉头舒展开。 “你想吃药膳,我让你爹给你找一个信得过的厨子送来便是,这御厨娘到底是女官,她若是伺候了九王爷,便有入府为侍妾的可能,你怎么能留下这种隐患呢。”她放软了态度劝道。 慕容诺故作失望得叹了口气,“您就这么不相信九王爷对女儿的情意吗?” 齐嬛无奈,摇了摇头,“九王爷对你自然是好的,但是再好,他也是个男人啊!”. “那我爹也是男人,他对您可是一心一意,相伴到老了啊!”慕容诺反驳。 齐嬛轻哼一声,“你爹敢动那歪心思吗!” 慕容诺和阿巧同时噗嗤一笑。 谁人不知,那个天天在外面喊打喊杀,能随随便便把人脑袋拧下来的铁血老将军,在家里成天夫人长,夫人短的,别说什么歪心思,就差把一颗心塞进齐嬛的心房里一起长着了。 正因如此,阿巧才对从前的余蕊蕊和现在的林娆有那么大的敌意,她从小所见所知,便是得像老丞相夫妇那样,才算得上恩爱美满的。 想通这一点之后,慕容诺再看向阿巧的眼神,不自觉得多了几分歉意。 阿巧并未察觉,调皮得向她吐了吐舌头。 等回到慕容诺居住的小院子里,齐嬛便叫上阿巧一起给慕容诺换衣服,晚上的宫宴很是盛大,王公贵族文武百官,还有他们的家眷,再加上从边境归来的将领,已然是今年皇宫中最盛大的一场宴会了。 “诺儿,你这身子可是清减了不少啊。”齐嬛看着慕容诺的腰身又皱起了眉头。 慕容诺把腰围有些松垮的裙子往上提了提,眼神示意阿巧再把系带拉紧一些,然后才道:“娘,您是不是看错了?这不是刚好吗?” “是吗?” 齐嬛又看了看,突然板起脸,一巴掌拍到慕容诺的屁股上,“系带拉紧了就合身了啊?娘是能让你这么简单糊弄的吗?” 慕容诺龇牙咧嘴地求饶,“娘,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齐嬛哪舍得真的和她生气,又转身取了一件衣裳给她穿上,绕到前面来时,她才盯着慕容诺的胸口满意得点点头,“嫁人之后,大了不少。” “娘……”慕容诺脸色一红,差点没原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嬛嗔她一眼,“你什么样子娘没见过啊,小时候光着屁股跑也不见害羞,嫁人了反倒知道害羞了?” 好吧,果然在母亲眼里,孩子永远都是孩子。 慕容诺讪笑着转开话题,“娘,您说 皇上既然这么偏爱七王爷,为何不直接把皇位传给他呢?” 齐嬛屈指在慕容诺脑门上不轻不重得敲了一下。 “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你该想的应该是如何尽快怀上九王爷的孩子,你爹和我可是日日盼夜夜盼,可偏偏每次听到的都是你俩东奔西跑到处去查案的消息,你们俩该不会……谁有什么问题吧?”齐嬛越说越是一副狐疑的表情盯着慕容诺。 慕容诺喉咙滑了滑,在老娘面前,她心里藏不住话,脸上一点小表情就能被轻易看穿了。 索性,她将老御医的诊断说了出来。 听完这消息的齐嬛脸色都变了,阿巧也跟着傻了眼,旋即便是眼眶一红,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得往下掉。 “王妃,出了这么大的事,您怎么瞒着阿巧啊!”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嘛!正好现在你和娘一起知道了……” 慕容诺又看向自己的老母亲,好像还没从刚才的反应里缓过劲儿来,她赶快把齐嬛扶着坐在椅子上,又倒了杯茶递过去,“娘,您别太担心了,只要好好调养,还是有机会的。” “慕容诺。”齐嬛垂眸,突然叫了她的名字,“你可将此事告诉九王爷了?” “我……”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为何要喝? “我也没来得及……” 这次,她撒谎了,哪是没来得及,是实在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啊。 “没说就好,没说就好。”齐嬛松了口气,端起茶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才沉沉得叹了口气,“这件事你一定要守口如瓶,娘回去想想法子。” “夫人,您可一定要帮帮王妃啊,半年前她生病,是阿巧没照顾好她,是阿巧的错……呜呜呜~”话还没说完,阿巧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慕容诺又手忙脚乱得找手帕给她擦脸。 “别哭了,乖,我都没哭呢,不过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把林娆留下了吧,她好歹是宫里的女官,肯定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若是真能为我调养好身子,何乐而不为呢?” 阿巧抽噎着点点头,“我再也不欺负她了,只要她能帮您,我……我管她叫姐姐都成!” 慕容诺噗嗤一笑。 一旁,齐嬛看着女儿,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嫁人之后的诺儿,倒是比她记忆里的要乐观多了。 等三人收拾好心情,继续将那繁琐的裙装穿好,又过了一个时辰。 慕容诺今日是赶不上去大理寺打听案子的进展了,索性让人送来一些茶点,陪着母亲边吃边聊了好一会儿,直到沐清风和老爹慕容云一起走进院子里来。 “爹,你怎么会和沐清风一起回来……”慕容诺惊讶得看着慕容云。 沐清风解释道:“我在门外碰上岳父的马车,才知道岳母提前过来了,正好咱们可以一起进宫。” 说着,他不动声色得打量着一身紫裙的慕容诺,少见的装扮总是会给人眼前一亮的新鲜感,何况是从头到脚的精致。 他从未见过如此繁复的图案出现在慕容诺的衣裳上,银线秀出的云纹在夕阳映照下泛着粼粼的波光,胸前向前的那颗方形玉石,翠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便是王公贵族的家里,有这样一颗玉石,也得好生藏在宝库里供着,哪敢像这样明目张胆得嵌在衣服上作为装饰。 还有那双绣花鞋,金线为枝叶,珍珠做花蕊,繁花在鞋面上舌盛放,简直又奢又狂。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慕容云夫妇会这么干了吧。 所以,他的岳父岳母是怕他不能准备华贵的衣裙给女儿穿去宫里赴宴,又怕今日慕容诺不够盛装来陪衬自己。更被荣誉归来的兄长压下一头,才特地赶过来送衣裳的吗? 如此‘贴心"之举,倒是让沐清风只能默默在心中哭笑不得。 “咳,九王爷要是喜欢看诺儿穿这种衣裳,过几日我再派人送些来,倒不必一直这样盯着她看。”慕容云话是这么说,得意的眉梢差点没翘到天上去。 沐清风顿了一下,笑道:“岳父眼光独到,本王……” “爹,千万别送来了!”慕容诺插话进来,“这衣服太重了,穿起来也很麻烦,我平日里是要到处去查案子的,轻便舒服才最重要!” “哈哈哈……”慕容云爽朗大笑,“这有何难,我回去就让人制作一批又轻便舒服,又华丽漂亮的裙子给我的宝贝女儿便是!” 呃…… 慕容诺默默为那些制衣的工人捏了把汗。 沐清风继续道:“走吧,咱们该进宫了。” “宫宴的时间应该还没到吧?”慕容诺疑惑得看着他。 沐清风道:“一个时辰前皇兄回京了,父皇下旨让咱们和岳父岳母先行进宫,在宫宴之前先和皇兄见上一面。” 原来如此。 “可是你还没换衣服呢。”慕容诺看着他一身官服。 沐清风眨眨眼,“今晚赴宴的衣服已经放在马车里了,我在进宫的路上换好便是。”. “既然如此,那我们夫妇就不便与王爷和诺儿坐一辆马车了,老爷,我们坐自家的马车吧。” 齐嬛急 着拉慕容云走。 慕容云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齐嬛拖着往前走了几步,他赶忙跟上去,“夫人,慢点,慢点,小心磕了脚啊!你怎么突然这么急啊?” “我有话跟你说……” 慕容诺看老爹老娘健步如飞得走远了,才对沐清风无奈一笑,“咱们也走吧。” “好。” 沐清风拉着她的手,两人正要走出院门,便看到林娆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 “王妃,趁热喝了这碗汤再走吧。” 那汤色乌红,飘来的热气里有一股明显的药味,沐清风一下沉了脸,“为何要喝?” “因为我……饿了!” 慕容诺拍了拍肚子,“我怕宫宴规矩多,要等很久才有吃的,才吩咐了林娆先给我弄碗汤垫一垫,对吧?” 她冲着林娆使了使眼色。 林娆低垂着眼皮,“今日王妃的胃口才有些许好转,最好不要再饿坏了肚子,以免病势加重。” 沐清风皱紧眉头盯着她,像是想从她脸上挖出点什么来。 慕容诺不等他说话,伸手一把抓住碗,还没来得及拿起来,便被沐清风扣住了手腕,“慢着!” 第六百三十七章 至关重要的一点 “你先喝。” 沐清风眼神冷冷得看着林娆。 托盘上放着两个银制的汤匙,林娆拿起其中一个,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然后将汤匙重新放着托盘上。 沐清风的视线从那汤匙扫到她的脸上,观察了一会儿,才松开慕容诺的手腕。 慕容诺便端起那碗汤,胡乱吹了两下,然后咕咚咕咚得大口喝了个干净。 “真好喝啊,有了这碗汤,我肯定能撑到宫宴开始了,谢谢你,林娆。”她将空碗放进托盘里。 “王妃娘娘客气了,这是卑职应该做的,卑职先行告退了。” 林娆转身离开。 慕容诺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沐清风,忍不住道:“会不会……是我们误会林娆了,或许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呢?” “诺儿,你相信林娆,可我不相信父皇。”沐清风声音沉沉。 进宫的马车上,慕容诺一直在想着沐清风的话。 她对林娆的了解,确实仅限于府里这几次见面罢了,实在说吃人嘴短什么的也谈不上,不过是因为她那气质给慕容诺一种似有似无的熟悉感。 但沐清风对老皇帝了解那可以用刻骨铭心来形容了吧,相较之下,她确实轻率了些。 “沐清风……” 她回过神来转头看他,却看到一个刚脱了衣裳,正要拿起另一件衣裳穿的人,还有他无比分明的肌肉线条,从手臂到胸口再到腹肌…… 她呼吸一滞。 虽然看过很多遍了但还是非常容易想起它们被汗打湿随着喘息微微起伏时的样子好嘛! “怎么不说了?”沐清风呵笑一声,干脆将手里的衣服放下了。 放下了?! “你穿上啊!”慕容诺视线转开,努力研究窗帘上的花纹和昨日的有何不同,顺便提醒道:“万一着凉可就不好了。” 沐清风打量着规规矩矩坐着,后背微微绷紧的小姑娘,蓦地笑了一下,声音沉而温柔,“过来帮我。” 慕容诺装没听见。 这家伙骗小孩子呢?穿衣服都不会了? “那我过去?”声音又多了丝轻佻。 呃…… 慕容诺认命得转身靠过去,随手拿起一件衣服递给他,“穿吧。” 沐清风抬起一只胳膊,故意放慢穿衣服的速度,一边穿,一边说起今日在大理寺里得到的新线索。 “易先生已经查验了茶楼里搜出来的那些果壳,是一种叫罂粟果的药材,长期服用会使人上瘾,而申阿婆家里的豆腐花里也加了罂粟果。” 什么?! 慕容诺瞬间忘了眼前让人鼻血贲张的画面,睁大了眼睛盯着沐清风,“豆腐花里也有?” “我猜,这可能是她豆腐花以前卖得好的真正原因。”沐清风将衣服套上道。 慕容诺看他不动,只好伸手过去替他系衣带,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得擦着他温热又硬邦邦的皮肤,她又很不争气得咽口水。 男人的尸体她从小到大不是早就看麻了吗?为什么偏偏这家伙的对自己这么有诱惑力?! 沐清风垂眸,她的小动作便毫无遮掩得落在他眼里,这时他才体会到岳父方才那番得意到眉梢要上天了是何种心情。 “那凶手杀害申阿婆,并在她脸上刻下【罪】字,会不会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个秘密?”慕容诺努力驱散爬进脑子里的杂念,让自己专注在案情里。 沐清风‘嗯"了一声,“这个可能性很大,不过……若只是因为罂粟果而行凶,凶手又为何要将唐氏带到赵德母亲的坟前?这一点,我还没有想明白。” 是哦。 慕容诺眼珠动了动,再一次回忆起赵德母亲坟前那具尸体的姿势,若不是发现茶楼里的地下室,他们压根不会和罂粟果联想到一起,这 么看来,凶手应该是很了解赵德母子的遭遇才是啊。 “既了解赵德母子,又了解赵汉民夫妇的恶行,还知道申阿婆的参与,这个人应该就在他们身边才是。”慕容诺喃喃自语。 沐清风露出一缕笑意,捏着小姑娘的下巴,让她薇薇抬起头来,然后附身在她唇瓣上轻吻了一下。 “你发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那……还有什么?” “还有唐氏所中之毒,也已经查验明白了。”沐清风勾唇一笑。 “哦?!是什么毒?”慕容诺一直好奇这个。 沐清风却故意道:“亲亲我,我再告诉你。” “你……” 篳趣閣 第六百三十八章 别来无恙 半个时辰后。 马车进了二宫门停在广场上时,晚霞才将将铺洒在天空上,霞光像红粉的绸带穿过流云飘向远方,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今晚宫中设宴,无处不是张灯结彩,仿佛处处可见龙心大悦的映照。 慕容诺和沐清风走下马车时,便看到原本还高高兴兴的慕容云耷拉着脸,一头的愁云似的,抬头看见女儿走过来,话还没说,眼眶先偷着红了几分。 慕容诺一下子便猜到老娘是把自己身子不大好的事情告诉老爹了。 对一个宠女狂魔来说,这是多大的打击啊,也难怪这一路都没消化好情绪,不过现在沐清风也在,慕容云就算满肚子话,也得听从夫人的再三叮咛好好憋着。 沐清风也不是对此毫无察觉,但眼下还不是处理这件事的时候。 四人跟着内侍的指引,一路前行,穿过一道道宫门,最后来到了老皇帝的荣安殿前。 正等着通传时,便听到殿内传来老皇帝酣畅爽朗的大笑声,慕容诺侧目看向沐清风,眼神中透着漠然和平静,她下意识得握住他的手。 “方才在马车上,口脂都被你吃干抹净了,你还没告诉我唐氏到底中了什么毒呢。”她压低声音,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沐清风轻笑一声,“那不是毒。” “啊?!” “是一种果子的浆液,寻常人对这种果子并无异常反应,但对唐氏来说却会让她呼吸困难,严重时会有生命危险。” 过敏?! 慕容诺恍然大悟,难怪解剖唐氏的尸体时找不到毒发的迹象,原来是急性过敏所致,但是如何让她过敏的呢? 慕容诺还想再问,内侍总管便亲自出来迎接了。 “参见九王爷九王妃娘娘,参加丞相大人夫人,皇上和七王爷正在殿内下棋呢,诸位请随老奴进来吧。” 四人便随着内侍总管一起走进殿内。 慕容诺跟在沐清风身后,一进门,便看到老皇帝坐在龙椅上正笑得合不拢嘴,而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黑底暗红花纹衣裳,头戴金冠的年轻男子坐在左手边椅子上。 他侧颜硬朗,下颌宛如刀削,麦色的皮肤透着一种野性的狂傲,却被那低调的装扮掩饰得恰到好处。 桌案上的棋盘摆满了棋子,老皇帝抬眼看过来,笑吟吟得朝他们招了招手,“快来看看,到最关键的时候了,这几年在外面,老七的棋艺可是又精进了不少啊!” 七王爷木铎站起来,转身向慕容云夫妇点头致意。 “丞相大人,夫人,别来无恙啊。” “老臣(妾身)参见七王爷。” 慕容云夫妇阖首回礼。 一旁,慕容诺不动声色得打量着这位七王爷,脑海里勾出记忆最深处依稀模糊的身影来,仿佛是在一个威严高大,身着官袍的男子面前。 有她,还有一个凶巴巴的少年,他趁着那男子不注意,揪下她发辫上的绸带扔进了砚台里。 看她哭,他便肆无忌惮地笑。 这个人,她竟然是有一点点印象的。 “九王妃,这是在想什么呢?” 突然传进耳朵里的声音将她的思绪猛地拉回来,她直勾勾的盯着木铎,突然感觉这声音的熟悉感,不是来自于那模糊的少年,而是…… “诺儿,你的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还不见好啊?”老皇帝问道。 慕容诺一惊,忙道:“不,我只是……” “皇上,诺儿大概许久未见皇上如今日这般开心,一时也喜悦过了头,还请皇上和七王爷莫要见怪。”慕容云插话进来。 老皇帝听得又是一阵朗笑,“朕今日确实是高兴得不得了啊,老七不但回来了,还带回来不少好消息,不愧是朕的儿子,一件件事都办到了朕的心坎上。” “父皇要再这样说,九弟怕是要醋了。”木铎似笑非笑得看向了沐清风,眼眸中藏着如鹰般的犀利。 四目相对时,那慎人的威压悄无声息得弥散开来,让整个殿内为之一静。 不过几息的沉默,沐清风便轻笑了一声。 “……” 第六百三十九章 七王爷会赢! “皇兄在外数年,父皇一直忧心挂念,今日终于归来,晚上可得陪父皇多饮几杯才是。” 沐清风依旧是那副淡漠又平静的神情。 “哈哈哈……这是自然。” 沐铎又转头看向慕容诺,带着笑意的目光中暗藏着难以捉摸的意味,“今夜本王与老九定然要不醉不归了,九王妃可不能因此生他的气哦!” 慕容诺听着他说话,越听越后背发凉,越听越是浑身的不舒服,她喉头用力滑了滑,才挤出一丝笑意,“皇兄说笑了。” 她是沐清风的王妃,自然也要尊一声‘皇兄"的,但这个称呼一出口,却让沐铎微不可察得嘴角一抽。 本就不是什么亲近熟悉的关系,再加上数年不见,客套完了自然是没话说,气氛便毫无悬念得冷了。 这时,沐清风拉起慕容诺的手走上前,扫了一眼棋盘上的局势,淡笑道:“看来父皇和皇兄这一局的胜负,不会超过三子了。” 老皇帝一笑,“老九,那依你看,是朕赢,还是老七赢呢?” “自然是父皇。” 沐清风想也没想便说出答案,“我与皇兄羽翼尚且稚嫩,又怎么逃得过父皇的翻掌之间。” “哈哈哈……什么时候你也学会宫里头内侍嘴上那一套了。”话虽这么说,老皇帝笑得却很是满意。 沐铎状似随意得问:“九王妃,你觉得呢?” 慕容诺眉头一皱,沐铎这家伙怎么好像很关注她似的,生怕其他人看不出来是吗? 而且她也能猜到,这可不是什么好意,更像是在试探,在故意点她,提醒她,刺激她,就像已经走进陷阱里的猎物,狩猎者不急着动手抓它,但换着花样折腾它,看它慢慢丧失耐心和生命力,以最无力又丑陋的姿态死去。 简直……变态! 她咬咬牙,突然抬起眼直视过去,“我觉得七王爷会赢!”. “哦?!” 老皇帝好奇得眉毛翘起来,“诺儿,快说说看是为何啊。” “因为……”她扬了扬下巴,故意大声道:“我一直听说七王爷用兵如神,只要出兵就从无败仗,棋盘上也讲究用兵之道,他要是不赢,那肯定是外头那些传言言过其实了。” 老皇帝一愣,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哈……老七啊,想不到你一回来,便被老九的媳妇儿将了一军,这下你可真是进退两难了。” 沐铎依旧看着慕容诺,四目相接,各不退让。 片刻,他才眉梢一挑,转而看向老皇帝,“父皇,九王妃说的没错,外头那些传言确实言过其实,观此局势,是儿臣输了。” “不过……”沐铎勾唇一笑,斜瞥了慕容诺一眼,视线犹如一道锋锐的冷光飞快划过,“儿臣可是记得,九王妃从小便棋艺了得,何不由她再陪父皇下一局,也好让儿臣和老九从旁观摩学习。” 什么?! 慕容诺身子猛的一颤。 她哪会下棋,这就跟那个魏大人的字一样,早就从她的人生技能里摘除了啊! 沐铎这个阴谋神算的家伙,刚回来第一天,就要把她往死里整是吧! 一股怒火从小腹里冲上来,一路向上烧,慕容诺瞪着沐铎的眼神都像是随时要喷火了似的。 一旁,沐清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正要开口,便听到门外内侍禀报。 “皇上,七王爷带回来的俘虏都押送到殿外了。” “好!” 老皇帝站起来,环顾三个年轻人笑道:“诺儿和朕的对弈就留待改日再战吧。” “把俘虏带进来!”他吩咐外面。 慕容诺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一身的僵硬总算缓过劲来。 沐清风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色很是担忧,“诺儿,你还好吗?” “我没事。” 慕容诺摇了摇头。 再无意中看向沐铎那边,他居然还在笑,是得意,是狡黠,也是挑衅! 哼! 怕你啊! 慕容诺狠狠瞪他一眼,便跟着沐清风重新走回到爹娘的身边。 齐嬛很担心得打量慕容诺,“别逞能,若是不舒服,娘先带你退去侧殿休息。” 慕容诺可不想留下沐清风一人面对这个来意不善的哥哥,拒绝道:“娘,我好着呢!” “傻女儿。” 齐嬛无奈,却也不能再劝,因为那些身着异装,浑身脏兮兮的俘虏已经被押了进来,慕容诺一看到那些人的络腮胡和轮廓分明,便是眼神一跳。 “他们是……” 第六百四十章 好你个大冤种! “是南疆人!” 慕容诺在心里惊呼。 此时,沐铎也走到了那群俘虏前面,道:“这些便是此次本王途径苏州城时抓获的细作,全部是平南王旧部,他们活跃在苏州城内为的是囤积粮草和兵器,仓库也被本王查获,可惜哪怕是严刑拷打也并未问出幕后主使。” “哼,靖楚交战在即,越国却在距离咸城三日的苏州城囤兵囤粮,目的昭然若揭。” 老皇帝眼神凌厉,不怒自威,“老七啊,此事你立了大功,这些俘虏就送去大理寺,由老九负责审查清楚,三日内,务必将幕后主使找出来。” 他又转而看向沐清风。 沐清风蹙了蹙眉,垂眸道:“父皇,儿臣近日正在调查两宗命案,大理寺内人手不足,可否再宽限几日?” 老皇帝脸色一沉,“那些百姓的死,有国家大事重要吗?亏你还是皇子,竟分不清孰轻孰重了是吗?朕看你是越查案越糊涂了!” “儿臣……” “父皇,此事确实不宜操之过急,老九正在调查的命案儿臣回城时也有耳闻,似乎闹出不小的动静,若突然搁置,恐怕会引来百姓非议,倒不如由儿臣调派一些人手去大理寺帮忙,您看这样如何?” 沐铎像是在好意为沐清风解围。 可这‘围"不就是他给下的吗?当他说出要安排人手去大理寺,慕容诺便瞬间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才刚回来几个时辰,手倒是伸得够快的! “如此甚好。”老皇帝问都不问沐清风的想法便答应下来,转头才有些不耐似的对沐清风责备道:“命案尽快了结,切不可闹得满城风雨,你要是这样查案,以后咸城的案子便不要再查了!” “是,儿臣知错了。”沐清风躬身行礼。 慕容诺藏在袖子里的拳头都捏紧了,这叫个什么事啊!哪有这样欺负人的,沐铎哪里是什么皇子,根本就是个讨债鬼大冤种才对! 这时,老皇帝又问向沐铎,“老七啊,你回来便立了功,朕要好好奖赏你,但你已经贵为荣亲王,手握三十万大军,朕再赏赐,便只能赏朕的这把龙椅了……” 话还没说完,沐铎就给老皇帝跪下了,“父皇,儿臣万万不敢。” 老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倒是慈眉善目,“朕开个玩笑罢了,紧张什么,你和老九都是朕的儿子,是靖国和沐家未来的希望,朕会再坚持坚持,看着你们再成长一些,羽翼更丰满一些,朕才能放心啊!” 大殿内,所有人都默契得跪了下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皇帝扫了一眼众人,笑道:“好了,都怕朕怕成这般了么?你们都是朕最亲近最信任的家人,朕不愿与你们如此生分,都起来吧。” 慕容云扶着齐嬛,沐清风扶着慕容诺各自起身,唯有沐铎还跪在老皇帝面前不动。 老皇帝看着他,“看来,这是要讨赏了。” “父皇,儿臣确实要讨一个赏赐。”沐铎道。 “说说看。” “儿臣来荣安殿前去过一趟冷宫……” 闻言,老皇帝脸色一僵,嘴角上扬的弧度慢慢收敛回来,眉头微微一皱,“是吗?去看过你们的母亲了?” “母后年纪大了,冷宫中常年不见日光,阴冷潮湿,母亲久病不愈,儿臣想求父皇下旨,让母后搬回雍华宫,复皇后之位!” 这沐铎一回来就在皇上的底线上跳舞啊,着实张狂。 慕容诺飞快得和沐清风对视了一眼。 沐清风神色淡淡,似乎对沐铎说出这样的请求并不意外。 老皇帝脸上的喜色一扫而空,声音沉沉地问:“老七,慕容锦华被废,关居冷宫,服食不减,留人伺候在侧,已经是朕念在夫妻多年,给她最大的恩赐,你若真想为她好,此时莫要再 提。” “父皇,儿臣认为靖国不可没有皇后,这不仅仅是稳定四方军心,更是咱们沐家对慕容家多年尽忠报效的报答,母后固然有错,幽闭冷宫这么久也算罚了,若父皇不改心意,只怕会寒了四方将士的心,也寒了慕容一族的心。大战在即,天下民心所向,必然是父皇和母后为万民之表率。” 沐铎并不退让。 老皇帝脸色更难看了,言语凌厉,“老七,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慕容诺也跟着暗暗紧张,好你个大冤种,难怪要在宫宴开始前把他们夫妇和她爹娘都叫来,这是连慕容一族也算计上了啊! “七王爷……”此时,慕容云上前一步。 第六百四十一章 重开长生殿 老皇帝眼神冷冷得看向慕容云,“丞相,你也想为慕容锦华求情?” “并非如此。” 慕容云面色平静道:“老臣只是想劝一句七王爷,锦华虽对你和九王爷有养育之恩,但错就是错,她这次做错的事情,绝非关几日禁闭就可以抵消的,一***,需要的是一个贤良淑德,能为君王分忧,为百姓造福的女子,而不是一个疯子!” “丞相大人,那可是你的亲妹妹!”沐铎语气冰冷。 慕容云义正言辞,“正因如此,老臣才更不该仗着自己的功绩徇私偏袒,坐视法度于无物!” 沐铎顿时脸色黑得难看,合着这是拐着弯骂他了? 老皇帝也听出这话里意思,飞快瞥了一眼沐铎,道:“老七久在边关镇守,对京中之时不甚了解,一回来便看到母亲在冷宫境遇,心生不忍也是自然,罢了,老七啊,此事作罢,朕再赏赐你点别的东西吧。” 老皇帝亲自给台阶下,这也算是宫里绝无仅有的殊荣了吧? 慕容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为啥都是儿子,一个给台阶,一个就捅刀子呢?这也太偏心眼了。 不过这件事翻篇了也好,不然皇后那边又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谁料,沐铎并未起身。 “父皇,儿臣思虑再三,可否请求父皇下旨,在儿臣留京期间,让母后移居雍华宫,如此也好让儿臣多尽孝道,弥补这些年的遗憾,也能让母后有个好的环境调养身子,儿臣唯有此愿,往父皇恩准。” 他俯身磕了个头。 老皇帝皱眉,目光意味不明地看向沐清风这边,“老九,你皇兄之请,你可有什么想法?” 这不是为难沐清风么! 慕容诺心头一紧,他肯定是不愿意放慕容锦华出来的啊,但他是个晚辈,遑论对长辈的过失指指点点?更何况慕容锦华对他也有养育之恩,他说不放,这不明摆着他不孝顺了嘛? 这时,沐清风开口,“儿臣认为,皇兄所言母亲久病未愈,自是不可置之不理,养病需要一个好的环境,也是情理之中,但若是为了这两点,儿臣认为可以变通一下,由御医每日去冷宫为母亲诊脉调养,从食、药两方面滋补。 至于环境……那冷宫儿臣幼时曾住过三年,确实一年四季都不见日光,犹如冰窖之中,但冷宫后院的长生殿是唯一可以晒到阳光的屋子,不妨重开此殿,作为母亲起居之所,如此一来,皇兄的忧虑也就解决了。” 长生殿? 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沐清风一说起这三个字,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尤其老皇帝那脸跟染了墨汁一样,黑沉沉的。 慕容诺隐隐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这绝不是什么好主意,怎么更像是来恶心人的? “呵,老九倒是想了个好法子。” 沐铎冷眼瞥过来,语气嘲讽道:“竟然想让母后去住当年犯下重罪的凌氏住过的寝殿,你难道是忘了,凌氏正是死在那殿内,满地是血,死状诡异吗?” 沐清风喉头紧了紧,慕容诺的余光正好看到他脖颈上浮现的青筋,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沐清风才继续道: “冷宫中死去的罪人又何止凌氏?难道皇兄的意思是母亲不怕别的人,唯独怕凌氏吗?”. “你!” “好了。” 老皇帝打断两人之间隐隐剑拔弩张的气氛,皱着眉头思忖片刻,才缓缓道:“就依老久所言,让御医日日去请脉调养,另外重开长生殿,让慕容锦华搬过去吧。” “父皇!”沐铎提高音调。 老皇帝却露出不耐之色,“老七,无须再说了,你孝顺母亲,朕心甚慰,但为孝而枉法,朕不喜欢,要知道掌管这天下,应当和战场杀敌一样,果决坚定,方可承担大业。”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沐铎咬着 牙低下头。 从荣安殿出来,向今晚宫宴的紫霄殿走去时,慕容诺才有机会偷偷问沐清风。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七王爷会为姑母求情?” 沐清风眼角一弯,“慕容锦华虽然失势,但在朝中依旧有支援,凉州那位一剑守天门的胡将军亦是她的拥趸,皇兄想要笼络人心,自然是要有所表现,再则,这些年来慕容锦华在宫中的谋划,都是为了辅佐皇兄继承大统,这样的助力弃了岂非可惜。”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他真的顾念姑母对他的养育之恩呢!”慕容诺恍然。 沐清风如墨的眸子暗了暗,“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当年德妃自缢,和慕容锦华脱不了干系,他又不是个傻子,怎会任由慕容锦华摆布。” “……” 慕容诺顿时心中一寒,这大靖皇宫里,可真是越了解越感觉彻骨的寒冷,要是以后…… 她偷偷打量沐清风,要是以后他成了皇上,会不会…… “别胡思乱想。”沐清风屈指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你有读心术啊?”慕容诺揉着脑门。 沐清风莞尔,“你眼神都慌了。” “我哪有!” “……” 第六百四十二章 怕个屁! 一转眼,宫宴便过去一个时辰了,在融安殿里的事情就像是没有发生过,老皇帝高高兴兴的听着王公大臣们对七王爷的吹捧。 户部刑部这两部的官员,几乎都是今晚的吹捧主力军。 慕容诺在沐清风的介绍下认识了梁远道那头吃嫩草的老牛,头发都半百了,膀大腰圆的,果然是管着油水最足的部门。 今晚的菜肴虽然精美,但慕容诺却没什么胃口,寥寥草草吃了一会儿后,便觉得胸口闷得慌,就连看那些随乐起舞的舞姬都有恍惚的重影了。 她便和沐清风说了一声,然后起身去殿外透透气。 紫霄殿南边有一座假山和观山亭,慕容诺慢慢散步到亭子里,恰好碰上凭栏而坐,看着假山发呆的尚兰。 “兰才人。”慕容诺出声。 尚兰惊了一下,转头看到是慕容诺,才换了笑脸,“九王妃也不喜欢宫宴的气氛吗?” 入宫受封后,她的装扮便与以前截然不同了,金钗玉佩,墨绿的长裙将她婀娜的身姿勾勒得更有几分贵气。 “兰才人刚才是想家了吗?”慕容诺在她身边坐下。 尚兰点了点头,“这假山看起来就像真的一样,小时候我经常追着哥哥满山跑,他打猎的时候不喜欢带着我,可我就喜欢跟着他,还有爹娘……” 她垂眸,突然没了声音。 慕容诺笑了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义无反顾得走下去吧,总会有花开月明的那一天。” 尚兰轻轻颔首,重新抬起眼来看着她,也不由得弯起嘴角,“王妃娘娘说的是,我知道您和王爷这几日为赵家的命案奔波,若有能帮上忙的,您们尽管相告。” “赵家的案子,你也愿意帮忙?”慕容诺倒是有点意外。 尚兰道:“赵家的案子结束后,您和王爷才能有时间帮我啊,我还等着您们帮我父亲洗刷冤屈呢!” “也是。兰才人放心,王爷答应的事,从来没有失信的。”慕容诺道。 尚兰正要再说话,却见一个宫婢急匆匆得找了过来。 “兰才人,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啊!可算找到您了,快跟奴婢回紫霄殿吧,皇上喝醉了,正到处找您呢!” 尚兰起身,向慕容诺阖首致意,什么也没再说,便随着那宫婢转身离去。 慕容诺看着她的背影倒是有些奇怪,短短几日,尚兰居然已经在老皇帝身边混得这么好了? 她又坐了一会儿,胸口的烦闷感散得差不多了才准备起身离开,这时,却突然一阵隐隐约约的腹痛。 她是个仵作,自然很清楚痛源来自于哪里,算算日子,这个月的例假已经推迟好些天了,该不会这时候来了吧? 她可啥准备都没有啊! 慕容诺捂着肚子,正要去追尚兰,让她帮个忙,还没来得及抬脚,突然一抹冰冷锋利的触感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九王妃这就回去了?” 是沐铎的声音!!! 慕容诺心头猛然一惊,腹痛也因为惊慌而更重了几分,她甚至能感觉到一丝丝的暖意从身下流出来。 她在心里骂了句国粹,强行镇定下来后,才尽量声音平静道:“七王爷可是今日宫宴的主角,怎么不好好在紫霄殿待着,来外面吓唬人取乐?” 一阵冷风吹来,她清楚得闻到身后那人身上浓郁的酒气,一股控制不住的恶心涌上来,她用尽全力才将那想吐的感觉压下去。 身后,沐铎视线缓慢打量着她白玉无瑕的脖颈,还有仿佛很艰难才滑动下去的喉头,不由一声轻笑。 “九王妃害怕了?” 怕个屁! 老娘就不信你敢在这儿杀了我! 慕容诺撇撇嘴,声音听来没什么情绪,“七王爷说笑了。” “你知道现在抵在你脖子 上的是什么吗?”沐铎问。 腹痛让慕容诺蹙了一下眉头,她咬了咬唇,回答:“我验尸用的刀。” 在荣安殿里,她就认出他的声音里,营帐里的那个神秘人,也就是说,沐铎根本不是今天回来的,他早就回来了!甚至还神不知鬼不觉得跟着一起去了秋狝! 虽然慕容诺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总归不是为了好玩吧! “九王妃和小时候一样聪明。”沐铎笑着,又走近了两步,他呼吸的热气,喷到慕容诺鬓边垂落的发丝上,让发丝如湖畔柳枝轻扬了起来。 慕容诺一只手死抓着裙子腹部的位置,后背冒气薄薄一层冷汗,越来越痛了怎么回事?这半年例假期不准是常有的事,但也没有哪次有这么疼啊! 偏偏这时候还要被大冤种缠着,简直恼火死了! “七王爷,若无事我想回大殿了,这刀你愿意还给我最好,要是不愿意就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吧。”慕容诺不耐烦道。 沐铎冷笑,“听说你磨这把刀磨了一个月,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看来七王爷人虽然不在京里,一点也没耽误消息灵通啊。”慕容诺深吸一口气才能让自己转移对腹痛的注意力,这时候,她也已经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来例假的腹痛,身下那股暖流也不太正常。 她咬咬牙,“你要是再纠缠我,待会儿我出了什么意外,可就只能赖你身上了。” 沐铎这才注意到她鬓角碎发已经被汗打湿紧贴在脸颊边。 他松开抵在慕容诺脖颈上的柳叶刀,绕到她跟前,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蓦得一惊。 “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慕容诺便两眼一黑,身子无力得倒了下去。 第六百四十三章 别丢下我 慕容诺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穿着无菌服,坐在一座寺庙后院的莲花池边,满池的莲花盛开着,清风徐来,花香清甜,然后她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不是当朝丞相的慕容云,而且那个从小便带着他出入验尸房的慕容云。 他的声音从大殿里传过来,伴着木鱼叩叩的敲击声。 “小诺,是爸爸不好,明知道那么危险,可我还是把你带去了,是爸爸害死了你……” “你还没来得及完成梦想,没有谈恋爱,没有好好爱过一个人……” “……爸爸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平安健康……” 慕容诺从来没有听到过父亲这么悲切痛苦的声音,记忆里的他是处变不惊,沉稳威严的,他可以在饭桌上用餐刀给她展示解剖一条鱼,在吃大盘鸡时,把每一块鸡肉换算成人的身体部位讲给她听。 他的一生致力于法医学,最常拿的是手术刀和粉笔,却甚少牵过她的手。 慕容诺很想哭,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过父亲了,她想站起来去那个大殿里安慰父亲,告诉他自己现在过得很好,结婚了,有一个爱自己的夫君,还在坚持着自己的梦想。 可她动不了。 为什么? 这时,慕容诺的怀里传来微弱无力的婴儿啼哭声,她低下头,便看到一个血淋淋的还未成型的婴儿躺在她的腿上! 那条正在缓慢蠕动的脐带,一头连着婴儿的肚脐,一头像蛇一样钻进她的肚子里! “啊!” 慕容诺一声惊呼,四周的一切突然如空间扭曲一样旋转,呼吸间再也没有莲花的清香,只有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佛子的吟诵,像是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她。 头好痛,身体也好痛,昏昏沉沉了好久,她才被那股力量重重一摔。 耳畔,隐约传来了不同人的说话声。 “怎么还没醒?你们快想法子啊!本相的宝贝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把你们的脑袋全部拧下来!” 暴躁到发狂的声音,是她那个丞相老爹。 旁边还有女子的啜泣声,听起来像是老娘。 她想开口说话,可身体丝毫不听使唤,意识的挣扎中,她又仿佛听到了沐清风的声音。 “诺儿,别丢下我……” 她怎么舍得丢下他呢? 慕容诺很想抱住沐清风,告诉他自己的心声,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全部意识集中在眼皮上,用尽全力得挣扎了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灯火的光争先恐后得冲进视线里,她喉咙干涩得呓语,“王爷……” “醒了!九王妃醒了!” 也不知谁惊呼了一声,突然便很多人冲了过来,慕容诺适应了光线,才看清她好像是在寝殿里的床上。 沐清风坐在她身边,紧握着她的手,她甚至可以从他的指尖感受到传递而来的微微颤抖。 “你终于醒了。”他眼神温柔,可周身的冷压却藏不住。 慕容云和齐嬛站在一起,齐嬛哭得眼睛都肿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女儿,你受委屈了,爹不会放过害你的人,你放心吧!”慕容云后槽牙咬紧。 慕容诺隐约回忆了一下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观山亭里,她好像是晕倒在沐铎面前了,还有腹痛…… 搭在锦被上的手缓缓滑到腹部,她不确定,但又隐隐有一种猜测,眼神直直得看向沐清风。 “这里……” “陈老说,你有身孕了。” 真的是有孩子了?! 她不敢惊喜,喉咙沉沉一滚,“那现在……” “孩子无碍。” 沐清风也如劫后余生般撑着一抹复杂的笑意,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幸好中毒 不深,救治及时,陈老为你针灸后及时吐出了余毒。诺儿,你很坚强,孩子也是。” 慕容诺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到老皇帝的声音从外面进来。 “听说诺儿醒了?哈哈,太好了,朕的儿媳和皇长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参见皇上(父皇)” 床边三人各自行礼。 慕容诺注意到老皇帝进来后,沐清风很明显得脸色一沉。 老皇帝走到床边,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对慕容诺道:“诺儿,你是沐家和靖国的大功臣,好好养好身子,照顾好朕的小皇孙,朕重重有赏!” “多谢父皇。”慕容诺虚弱一笑。 老皇帝大手一挥,便又有很多脚步声涌入寝殿内。 “诺儿,宫里所有的御医都在这儿了,你认一认,昨日为你诊脉的那个是谁,竟敢害朕的儿媳和小皇孙,朕要将他凌迟处死。” 老皇帝话音刚落,一片跪地的扑通声。 “皇上息怒,皇上饶命啊!” 一个宫婢上前来搀扶着慕容诺坐了起来,她侧目大致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少说二十多号人,一个个无不是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她的视线很慢很慢得从每一个人的脸上仔细扫过,然后看向老皇帝,“……” 第六百四十四章 我怕极了 “禀父皇,都不是。”她很遗憾得道。 她是善良的,但绝不是没有底线的善良,那人诓她没有怀孕也就罢了,还说她身子亏损难以怀孕,还有下毒之人,一定是有预谋的害她和腹中胎儿。 她不会原谅的。 老皇帝皱了皱眉,“看来是有人伪装成宫里的御医了,这可就难查了,诺儿,你可还记得那人的容貌?” “记得。”慕容诺点了点头。 “那就好,待你好一些,将那人容貌画出来,哪怕翻遍咸城,朕也答应你,一定将他找出来!追查之事就交给……” 老皇帝瞥了一眼沐清风,话锋却是一转:“交给老七吧,老九最近要查办的案子太多了,城中命案,南姜俘虏,自是力不从心,方才你昏迷,是老七路过观山亭及时救了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路过? 慕容诺下意识得蹙了一下眉头,明明要不是他,自己能更快找人帮忙才是吧! 她把到嘴边的‘真相"硬生生得咽了回去,余光留意着沐清风的神情,他以往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尤其是在自己的父皇面前更善于伪装。 可今日哪怕老皇帝亲自来为她‘主持大局",他还是脸色难看,难看得像是嘴里含了颗炸弹随时都会爆发。 大概是注意到了慕容诺的目光,老皇帝顺势看向沐清风。 “老九,你意下如何?” 沐清风抿了抿嘴唇,才从唇缝里挤出一句话,“一切听从父皇安排。” 老皇帝点了点头,这才大手一挥,将那些御医们赶了出去,又嘱咐了几句让慕容诺好好休养的话,他才转身离开。 寝殿里再度恢复清静,空气里只有淡淡的药香弥漫,慕容诺隔着被子再次摸上自己的腹部。 原来这里面真的有一个小生命了。 迟来的惊喜和后怕像两股山泉,从头到脚得串流在她全身,她有好多好多情绪在心中翻涌,但喉咙里堵堵的,不知该如何表达。 一旁,沐清风转身和慕容云夫妇说了两句话,他们便先转身出去了。 留下沐清风一人,他再次坐到床边,没有犹豫的将慕容诺揽进怀里,紧贴着自己的身体,用力得像是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感受到他的激动,他的炙热,他的紧张,他的担忧,慕容诺终于热泪盈眶。 “沐清风,我怕极了……” 声音里的微微颤抖,带着竭力克制的哭腔,却震得沐清风心口一疼。 “我不会放过他们。” 沐清风抚摸着她的头发,在她耳廓边坚定的低语,一下又一下亲吻着她的耳垂和发丝,不带任何情欲的,只是想安抚她的害怕。 慕容诺眼眶红红,更多的是感动,心里酸酸的,“这孩子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二龙争珠,两国交战,无一不是天下动荡的大事,可偏偏这时候,让沐清风有了软肋,有了顾虑,他需要考虑得更多,或许一切的谋算都要推翻重来…… “诺儿,还记得被你藏起来的那个送子观音吗?”沐清风打断她心中焦虑。 慕容诺一愣,才想起那是很久之前老皇帝赏赐给她的,后来好像被她随便藏到哪里去了,因为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想过会和沐清风成为真正的夫妻啊。 见她一脸迷茫,沐清风温柔缱绻得在她唇瓣上吻了吻,“我把那尊观音供奉在书房里,日日香火不断。” “你……” 慕容诺一时语塞,只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眼角闪烁着狡黠的光的男人。 沐清风又凑近他耳边,刻意压低的嗓音磋磨者她的耳朵,“我有多么求子心切,你还感受不到吗?” 她脸上顿时升温,是她忽略了,那一方面,沐清风根本努力得不得了啊! “是我多虑了。” 她哭笑不得。 沐清风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她发烫的耳垂,收敛了笑意正色问:“在观山亭,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容诺便将自己遇见尚兰和沐铎的经过,以及在秋狝时那座营帐里见过沐铎的事通通告诉了沐清风。 说完,她还很是疑惑,“沐铎既然有心害我,将我扔在观山亭不管便是了,他又为何要救我?这人真是奇怪。” 沐清风沉默着若有所思 就在两个时辰前,沐铎突然抱着慕容诺冲进紫霄殿的那一幕,无比清晰得浮现在他的眼前。 整座大殿里惊慌一片,沐清风看到昏迷不醒的慕容诺,浑身一寒。 当他从沐铎手中接过慕容诺,又看到沐铎手掌上残留的血迹时,他差点没当场撕碎了自己这位皇兄。 可当下情形危急万分,不容他问,更不容他迟疑,宣御医,诊脉,针灸,灌药,每一步都仿佛在沐清风的心口重重践踏。 他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痛苦到无力呻吟,直到吐出黑血的慕容诺,他彻底怒了。 越是滔天的怒,他反而越是清醒理智,在慕容云暴躁的咒骂和齐嬛的哭泣声中,只有他沉默不语,静静地在脑海里展开了一张大图。 这几日每一件事,从早到晚,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宛如脉络一般纵横交错得出现在图纸上。 再等到慕容诺醒来说明情况,这图纸上模糊不清的几块地方,也终于补齐了。 “诺儿,等天一亮,我们就回府,现在我要去找陈老问话,让你爹娘进来陪你可好?” 慕容诺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很是乖巧得点点头,“好。” 沐清风转身出去,没过一会儿,慕容云夫妇便再次进来,齐嬛抱着女儿,又忍不住哭了。 “诺儿,你真是差点吓死娘了啊!” “娘,您……” 第六百四十五章 便在眼前 寝殿外。 慕容诺虽然已经苏醒,但还是留了三个御医值守,以防再有什么变故,陈得清便是其中之一。 另外两个御医正围着咕噜噜冒热气的药罐窃窃私语,陈得清则单独坐在一侧,正捻着一把湿润的药渣一边闻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 沐清风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有什么问题吗?”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陈得清抬起头来。 沐清风蹙起眉头,“这是什么话?” 陈得清穿着一身官服,人却瘦小,那衣服像个罩子套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他把袖子往上推了推,将写下不少食材名称的纸交给沐清风。 “这里面的食材老夫已经都检查过了,算是对症下药,但现在的问题是误诊啊,那你说这些食材到底算不算有问题呢?” 沐清风盯着那些名称不说话。 陈得清继续道:“而且王妃是中了伤胎下血的毒,这残渣里根本没有啊,顶多就是不对症罢了,对孕妇没有益处,要是一直喝下去,肯定对胎儿有损,但一碗……真不算什么。” 见沐清风还是没回应,陈得清又喃喃:“照老夫来看,王妃中的毒多半还是跟那个冒充御医的人有关,王爷要查,也该去查那人开的方子和王妃和的药啊。” “药方没有问题,药是府里的侍婢阿巧亲自熬的,也不可能有问题。” 沐清风将手里那张纸折叠好塞进袖笼里,神色冷冷道:“若是本王怀疑的这个人也没有问题,那么毒就不是在府里中的。” “那是在……” “陈老不必过问了,你将清毒调养的方子开好,务必保证诺儿和腹中胎儿安然无恙。” 沐清风说完,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陈得清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嘟囔,“还是不做御医好啊,王爷给的可比俸禄多多了……” 沐清风从偏殿的院子出来,径直走到了正殿门前,还没进去,便遇上沐铎从廊下的柱子后面走出来,将沐清风给拦住了。 “我要是你,现在就不进去见父皇了。” “我要是你,现在就好好坐收渔翁之利。” 四目相视,一人眸色阴沉至极,一人死死敛紧眉头。 僵持片刻,沐铎才换了语气,缓和道:“九王妃中毒之事,既然父皇已经交给我来查,我自会尽快查明一切,给你们一个交代。” “兄长,”沐清风移开视线,面色阴郁,“还记得多年前死去的那只白虎幼崽吗?” 沐铎神情一滞。 沐清风看也没看他,继续道:“自那时起,我便不再信任兄长了,以前是,如今也是。” “哼。”沐铎轻笑一声,脸色再度冷了下来,“是啊,皇位只有一个,一山亦不容二虎,你比我清醒多了,罢了,今夜我便做这渔翁,好好看个热闹便是。” 沐清风没理他,抬脚向前走,走了两步却又被沐铎叫住。 “慢着。” 他侧目,余光瞥了他一眼。 沐铎从他身侧递上来一个素白的帕子包裹着的东西,“九王妃遗落在观山亭的东西,正好你替我物归原主。” “多谢。” 沐清风接过来,摸到其中硬物,便猜到了那是什么。 兄弟俩一个向殿内走去,只身进入灯火通明中,一个走下了台阶,慢慢融入那沉沉的夜色。 吱嘎。 关上门,沐清风才抬头,看着坐在龙椅上,好似已经等待多时的老皇帝。 “怎么过来了?诺儿那边可是正需要你的时候。”老皇帝看向他。 沐清风一句废话也懒得讲,直接问:“为何要这么做?” 老皇帝笑着眯了眯眼,“你是说,朕将调查中毒之事交给老七来查吗?这不是看你手上……” “能让一个冒充之人从宫里被接到大理寺,携带御医的腰牌,又堂而皇之得坐着马车进宫,最后神奇得消失到查无此人,父皇,您认为这宫里谁有这么大的权利做此安排?” 在脑海里那张图上的一切都被梳理清楚之后,标注这始作俑者的那个位置,只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便在眼前。 沐清风眼神定定得看着那个一身明黄龙袍的老者,高高在上的靖国之君。 “这些年你在大理寺任职少卿,查了不少案子,朕听朱谨说过多次你的眼光毒辣,断案如神,但今日才知道,他吹嘘得过头了。” 老皇帝眼含讥诮,身为天子,被自己的儿子质疑,不由得让他生了三分气性,手里看到一半的书册往桌上重重一扔,“你倒是说说看,朕为何要害诺儿,她可是丞相的女儿,肚子里的是朕的皇孙,流的是沐家的血脉。” “沐家的血脉,扼杀在您手中的又何止一人?”沐清风冷冷道。 老皇帝呼吸微不可察一顿,黑而沉的眸子里蕴着浓重的冷厉,“沐清风,你还没有资格指责朕!” “……” 第六百四十六章 管住你的嘴 寝殿内。 慕容诺劝了好一会儿,齐嬛才止住了眼泪。 “诺儿,要不你搬回府里,和爹娘一起住吧?”她突然提议道。 慕容诺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为何?” 齐嬛和慕容云对视了一眼,后者便皱着眉道:“七王爷回来了,朝堂内势必会有一场明争暗斗,女儿,我们不想你和外孙受到太多牵连,待在爹娘身边,我们能护着你。” “沐清风也会护着我们的。” 慕容诺扬起嘴角,尽管身子还很虚弱,但她表现得很有信心,“今日之事,女儿也有不察,要是一直躲在您们的羽翼下,女儿就像那温室里的花朵,受不了半点风吹雨打,在温室里虽然开得好,但出去了便会瞬间枯萎。” “哎,既然你决定了,爹娘也不勉强你,以后多差遣小承去看看你,给你送些补品便是了。”齐嬛无奈道。 慕容诺这才想起来,问:“小承今晚怎么没来赴宴?” “去左府了,小没良心,媳妇还没进门呢,心就长到左府去了。”齐嬛撇撇嘴。 慕容诺不由笑了,“咱们慕容家的男儿都是痴情种。” 慕容云脸绷住。 齐嬛噗嗤一笑,“这话不错。” “沐家的男儿可不是。”慕容云一扬下巴。 齐嬛也回过神来,忍不住提醒道:“诺儿,你也别凡事太顺从九王爷了,王府里那个御厨娘还是要尽快解决,别让她成为你们母子的绊脚石才是。” 慕容诺心里哭笑不得,她爹娘是不知道沐清风有多警惕和厌恶林娆啊!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轻咳的提醒声。 三人齐刷刷看过去,沐清风面色尴尬得走了进来。 很显然,某人一不小心听了个墙角。 慕容诺不禁笑道:“王爷嗓子不舒服吗?外面应该还有御医吧,要不顺便给你瞧瞧?” “不必了。” 沐清风弯起嘴角,只是那笑意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勉强。 他走到床边,从袖笼里拿出那把柳叶刀,“你掉在观山亭的东西,被小內侍捡到了。” 慕容诺愣了一下,老爹老娘还在这儿,她自然不会问什么,接过那把刀仔细看了看,还好刀型和刀刃都没受损,这样一来也不必麻烦易有言再打造一把了。 她又递给沐清风,让他帮着放回自己的羊皮卷袋里。 看到那些工具,齐嬛又忙着提醒,“诺儿,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这些刀啊剪子啊要少碰,还有验尸……那些血腥的东西,最好是别见了,你和孩子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是啊,大理寺里不是还有一个仵作吗?”慕容云也跟着道,“又不是缺了你就查不了案子了,宝贝女儿,你就先在府里好好养着吧。” “爹,娘,我是怀了孩子,又不是断了腿,你们不让我去验尸,我会憋出病来的!”慕容诺顿时急了。 “呸呸呸!” 齐嬛瞪她一眼,“还真没人管得住你这张嘴了是吧,什么断腿啊病啊的,以后不许再说了,也不怕吓着小外孙!” 慕容诺脑瓜子嗡嗡的,赶紧道:“爹娘,你们快回府休息吧,我累了,我想再躺一会儿,有什么话过两日我好些了再交代我,好不好?” 再听下去,她真的要满脑子飞孩子了。 还好,慕容云夫妇也是明事理的,又和沐清风再三交代了几句,才双双离开。 只留下沐清风坐在床边时,慕容诺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孩子真不好,差点害我失业了!”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功夫才争取到这个岗位啊! 话刚说出口,她的唇就被沐清风用力封住了,他的手扶着她的后颈,像是不许她退后,吮着她的唇,牙齿不轻不重得在唇瓣上咬了一下。 慕容诺‘嘶"了一声,委屈巴巴得用手推他,“咬***嘛……” “管住你的嘴,不让你乱说话。” 沐清风额头抵着她的,无奈一笑,“放心,只要你想验尸,我不会阻拦你,但你别再说咱们的孩子了,他才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灾。” “我……”慕容诺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说,心里很后悔,抿了抿嘴带着歉意道:“是我失言了。” “不是累了吗?再睡会儿吧,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沐清风道。 慕容诺摇摇头,“我不想睡,我想去一个地方,你陪我去好不好?” “呃?” 第六百四十七章 奇怪的赏赐 一座荒废的宫殿前。 深秋本就是静谧冷清的季节,而这处只剩了荒草残垣的宫殿,早已人迹罕至,大门上挂着一把很大的铜锁,看起来很是沉重。 风吹过落叶而至,不带留恋得打着卷儿远去。 慕容诺双手举着三支线香,对那冷清清的宫殿鞠了一躬,然后弯着唇悄俏说:“蕙妃娘娘,您有小外孙了。虽然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我想您一定都会喜欢的吧?我想来想去,这个好消息应该也让您知道才行,希望您在天上也能高兴一些。” 她虔诚得举了三个躬,然后将香插在了门边地上的砖缝里。 沐清风就站在她的身后,安安静静得看着她的举动,等慕容诺转过身笑吟吟看着自己,他便走过去将小姑娘揽进怀里,替她挡住在长街上横穿的凉风。 “不是不信这些吗?”他一直都知道,她爱给身边人普及无神论,还经常说什么人可以用信仰约束自己,但不能用封建迷信去祸害别人。 慕容诺搂着他的腰,头枕在他的胸口上,像是怕惊醒了谁似的,轻轻道:“这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偷偷把送子观音供奉在书房里,我有样学样不行吗?” “哦?” 沐清风也跟着笑,“看来以后我要更加爱你,让你好好有样学样才是。” 慕容诺抬起头,突然十分纠结,“可我肚子里还有一个,以后……你会不会把对我的爱分给他啊?” 这一定是激素变化引发的小敏感,绝对不是她的矫情,慕容诺心里默默认定。 沐清风眼光温柔得看着她,伸手替慕容诺将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去,声音温润,“现在就开始担心了吗?放心吧,你永远无可替代,今生来世,生生世世如此。” 慕容诺心里满当当的暖,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听懂了耳畔刮过的风语,是温柔的祝福。 两人手拉着手离开宫殿门前后,沐清风才提起另一件事。 “你怀了皇长孙,父皇有意赏赐你。” “哦?赏赐什么?”慕容诺好奇地问。 沐清风侧目看着她,顿了一下,才道:“神木军的指挥权。” “哈?!” 慕容诺万万没想到是这个赏赐,人都傻眼了。.. 老皇帝赏赐她一支军队的指挥权作甚?她又不会出去带兵打仗,再说神木军可是有穆野坐镇的,她一个大理寺仵作去管她们,哪能服众啊? 慕容诺觉得,这根本不是赏赐,简直就是个坑! 沐清风从衣襟里摸出一块刻有【神木】二字的令牌,眼神闪过一丝复杂,“你先收着吧,我会通知穆将军一切照旧,除非有特殊情况,你才会动用此令。” “会有什么特殊情况?”神木军可是京城的巡防军队,除非…… 慕容诺想到了什么,瞳孔微微一震。 沐清风没回答,只是将令牌放到慕容诺的手里,看着她有些迟疑得收进自己的衣襟里。 出宫之后,沐清风便先将慕容诺送回府里休息,阿巧听说了宫里的事,吓得三魂七魄差点飞了,又听说慕容诺怀小皇孙了,高兴地又哭又笑,拉着小喜煮了一大桶柚子叶水给慕容诺祛晦气。 泡了澡,慕容诺好好睡了一觉,全府上下因为这件天大的喜事张灯结彩,阿巧红包都不知道派出去了多少,连林娆都收到了。 但没人敢靠近小院这边打扰慕容诺休息,毕竟她现在可是堪比国宝的重点保护对象,要是惊扰了王妃和小皇孙,怕是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一直到了下午,慕容诺睡足了醒来,才听阿巧说慕容承和左卿卿来了,也是收到了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慕容诺洗漱一番,才和两人在自己院子里见了面。 “你真的有了?”左卿卿一遍又一遍打量着她的肚子。 慕容诺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用手象征性得挡了挡,“才一个多月,还看不出来呢!” “姐,你真是闷声干大事啊,真要是生下一个皇长孙来,姐夫是不是就能直接被册立为太子了?那我可就是太子的小舅子了啊!”慕容承笑得眉飞色舞的。 慕容诺睨他一眼,“选储君哪有这么随便,你想什么呢!” 左卿卿也凑过来,“还真有这个可能,皇上连神木军的指挥权都赏给你了,现在我和穆将军都是你的下属,这可是前皇后处心积虑都没抢到的啊!” 来之前,左卿卿已经从穆野那边收到了消息。 “我要这指挥权也没什么用,总不能拉着你们满城拉练吧。”慕容诺捏起一块杏仁乳酪糕送进嘴里。 乳酪甜而不腻,有一股浓浓的奶香,杏仁是烤过磨碎的,细细的颗粒感很适口,这不是府里厨子们常做的糕点。 慕容诺想到了林娆。 沐清风说,她送的食物都没有问题,但他却没说,毒是哪来的,何时被她吃下去的。 他不说,肯定有他的理由,慕容诺没有追问,她信他会给自己一个真相的。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便见小喜匆匆忙忙得从门外跑进来。 “王妃娘娘,又有人来看您了呢!” “谁啊?!”三人异口同声。 第六百四十八章 非必要不用刑 慕容诺带着阿巧去前院的花厅里,便看到一身黑衣身形高大的身影。 “七王爷就没有别的事忙了吗?”她没什么好脸色,哪怕看到堆了满满一桌子的礼品盒子。.. 沐铎着实哭笑不得,“弟妹是忘了本王要替你调查中毒一事了吗?” 慕容诺一时语塞,坐在椅子上才吩咐阿巧去拿些茶点来,等花厅里只剩了她和沐铎,她才有些不悦地问:“七王爷擅长带兵打仗,但并不擅长查案吧,为何要揽这件事,对你又没什么好处?” 沐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休息了大半日,脸色恢复了几分,但看着还是有些憔悴的,他无奈道:“本王昨晚并不知道你中毒了,也不想伤你,今日来一为查案,二为道歉,你又何必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慕容诺眼神复杂得看着他,“道歉就不必了,反正你也把刀还给我了,省了我不少功夫,至于查案……你想知道什么便问吧。” 虽然慕容诺对沐铎没什么好感,但总不能把关系弄得太僵,尤其对方还是来帮忙的,她如今可不能只代表自己,身后还有偌大一个九王府呢。 沐铎突然一笑,坐在她左侧的椅子上,还真就把慕容诺昨日从早到晚的行程和进食的情况仔仔细细问了一遍。 问完之后,他便道:“看来本王要将王妃的贴身侍婢和那个御厨娘带走审问了。” “不行!” 慕容诺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要带走林娆,她无话可说,也没什么介意的,但要带走阿巧就绝对不行。 沐铎用拇指重重地擦了擦额角,审案子他是真没什么招,头一遭还遇上个不好惹的主儿,但这案子必须得他来,换不得旁人。 他硬着头皮拧起眉头,“王妃是怕本王对她们严刑拷打?本王可以承诺,非必要,不用刑。” 慕容诺清冷冷得睨他一眼,“还是不行!” 什么时候必要,什么时候不必要,还不是他说了算! “你这样阻碍本王,就没办法调查了,本王如何向父皇交代?”沐铎搬出老皇帝。 殊不知,慕容诺最不在意的便是老皇帝,她又不是储君之选,也不在意沐清风能不能继承皇位,老皇帝能赏赐她的东西也比不得自己老爹,说来说去,那就是个关系不熟的老大爷罢了。 “七王爷怎么就认定要从王府里查,我在宫宴上也吃了东西,宫里就不查了吗?” 沐铎眼神奇怪得打量她,“慕容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脾气这么硬,有老九给你撑腰了就不一样了?” 语气也没刚才那么客气了,到底是在沙场上拼杀的男子,一身的血性极容易涨起来。 慕容诺哼笑一声,“反正你要从九王府带走我的人,就是不行!” 沐铎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纯黑的瞳孔中渐渐染上暴戾,站起来向慕容诺走近了两步。 “你非要我去找父皇下一道旨意来命令你?” “你!” 慕容诺不满得瞪他一眼。 沐铎擒住她的下巴,粗糙的指腹像是铁钳似的,随时能把慕容诺的下巴给捏碎了,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嗤的一笑。 “或者本王每天来九王府审问阿巧和御厨娘?九王妃就这么想见到本王?”他声音低沉地威胁,“我保证,不出三日,便会有流言传到市井去,九王妃若不介意,本王自然也无所谓。” 若不是他在外三年,如今娶妻生子,府里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便是他这个七王爷了。 慕容诺用力拍开他的臭爪子,从袖笼里摸出帕子在自己下巴上狠狠擦了几下,正要再说话,门外便传来阿巧的声音。 “王妃,阿巧愿意跟他走!” “阿巧!”慕容诺用眼神制止她。 阿巧走过来,把放着茶壶和糕点的托盘重重往 桌上一放,仰着头直视沐铎,“七王爷想带我们走就带吧,反正阿巧是清白的,真金不怕火炼!” “不行!” 慕容诺咬死了不答应,她还清楚得记得阿巧上一次被人抓走吃的苦头,差点命都没了,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一次。 阿巧转头安慰她,“王妃,这几日您要好好养身子,难不成真的每天让七王爷来打扰您吗?您放心吧,人是他领走的,好多双眼睛都看见了,真要出了事,七王爷就得担责任!”她又冷冷看向沐铎,咬着牙一字一顿,“七王爷,奴婢说得对吧?” 沐铎是来查案提人的,不是来受气的,连慕容诺的贴身侍婢都敢怼他,这要是在军营里,早就…… 他强压下心头蹿得老高的火气,唇缝间挤出几个字,“……” 第六百四十九章 我也想去! “呵,你最好清清白白,受得住【火炼】。” 沐铎转身拂袖就走。 慕容诺和阿巧对视了一眼,虽各有担忧,但碍于事情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都没有再多言。 没过一会儿,林娆也被找来,和阿巧一起被沐铎给带走了,王府里本来还因为慕容诺怀了小皇孙的事情热热闹闹的,还没来得及晚上庆祝,府上便被抓走了两人,大家伙儿又多少有点不安了。 慕容诺也没跟下人们解释什么,直奔自己的小院里,将沐铎查案提人的事情告诉了慕容承和左卿卿,并叮嘱两人多留意七王府的情况。 要是沐铎真的敢对阿巧用刑,她保证,一定会掀了七王府的。 一直到了晚上沐清风从大理寺回来,府里的侍卫才将下午的事情禀报,他赶去慕容诺的院子里,发现她正和小喜头挨着头围在小碳炉边,像是在研究着什么新菜式。 小碳炉上支着一口小锅,热气咕嘟咕嘟得冒着,飘来一股十分鲜美的香味。 “在煮什么?” 沐清风推开院门走进去。 一整日的疲惫就好像从他身后剥离开的无形的影子,在他跨进院子的那一瞬间,消散在院门外面,这一方小天地里因为有那个他爱的女子,也因为这浓浓烟火气的香味,轻而易举得便能安抚了他。 慕容诺抬起头,看到他便笑弯了眼,“鱼汤,今天很想喝鱼汤。” 她顺便解释了一下。 得知自己怀了小宝宝之后,慕容诺心态就不一样了,虽然胃口还是没怎么好转,但她会有意识得去找自己突然想吃的某一种食物。 她想,能吃一点总是好的。 沐清风走到她身边,看着小锅里奶白色的鱼汤,莞尔道:“真的很香。” 再想到大婚初时他对这个小院子避之不及,不由感到自己实在是暴殄天物了些。 慕容诺用勺子盛了一勺汤,吹了吹热气才送到沐清风的唇边,“尝尝看。”篳趣閣 沐清风张嘴喝下,那滋味滑过齿颊,鲜得他眉毛一翘。 “我看,不止是易先生要拜你为师,府里的那些厨子们也该来拜你这个师父了。” 慕容诺赶紧摇头,“这只是一点小爱好罢了。” 汤熬好了,小喜盛了两碗给他们俩,慕容诺又让她也一起喝,小喜便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端着碗不好意思得跑了,阿巧姐姐不止一次告诉过她,九王爷和王妃在一起的时候,最好不要老往他们跟前凑,尤其是晚上。 慕容诺便和沐清风一起坐在院子的石桌前喝汤。 “我听说,阿巧和林娆被皇兄带走了。”沐清风道。 慕容诺有些担心地抬头问:“七王爷会如何对她们?” “他不会胡作非为的。因为他很清楚,下毒之事与她们无关。”沐清风十分肯定。 慕容诺惊得眼眸一撑,“你的意思是……” 沐清风突然不语,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才紧了紧牙关,“诺儿,此事还需一些时日,但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让你和孩子白受了这委屈。” 慕容诺点了点头,她心里其实也有一点猜测的,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靖国的皇长孙,注定了要受到万众瞩目,与此同时也要承担不可预料的危险。 有人盼着他的来临,必然会有人憎恶他的出现,因为他既是希望,也是阻碍。 但他既然来了,慕容诺便会倾尽所有保护他,而她相信,沐清风亦是如此,因为他们是夫妻,是孩子的父母。 喝了汤,慕容诺便有些困了,懒懒得打了个哈欠。 沐清风正要带她回房休息,却突然看到伍三七从外面飞奔进来,“王爷,王妃,不好了,城中又出命案了!” “什么?!” 两人俱是一惊。 沐清风神 色骤然凝重,“在何处?” “凤仙楼对面那座宅子。” 不是吧…… 慕容诺蓦地脱口,“是……小琵琶吗?!” 伍三七点头,“正是。” “半个时辰前,婆子发现那琵琶女死在自己的卧房里,身上被刺了很多刀,右脸上……也有一个【罪】字!”他补充道。 “梁远道可在?”沐清风问。 “他不在。” 沐清风继续吩咐:“马上备马,王妃需要修养不便出门,立即派人去大理寺把易先生接去验尸。” “不!” 慕容诺抓住他的袖子,“我也想去!” 第六百五十章 连环杀人案 那座宅子前,门口已经被大理寺的侍卫封禁住。 但位于相对热闹的长街上,对面又有一家城内闻名客似云来的大酒楼,不免引来了不少百姓们的围观。 沐清风扶着慕容诺从马车上下来,周围那些百姓们便从对宅子里命案和神秘主人的好奇转移到了慕容诺这个九王妃的身上。 “这是九王妃吧?她怎么也来了?” “听说王妃有喜了,这怀了身子的人可见不得血腥啊,会不吉利的!” “看来九王爷也没那么看重这个孩子嘛……” “……” 两人一起脚步匆匆得进了宅子,大门被侍卫们迅速关上,嘈杂的声音也都被挡在了门外。 慕容诺一转头便看到脸色拉下来的沐清风,刚才外面那些议论声,他肯定是听到了。 但事实上,沐清风完全是被自己‘一哭二闹三撒娇"才答应让她来的。 “呃……我保证,如果不舒服,我就站在一旁观摩,绝对不动手,可以了吧?”她半是心虚半是讨好地拽住他的衣袖。 沐清风本来有几分阴沉的眉眼在小姑娘乖巧的声音里很没法子得柔了下来。 罢了,罢了。 他无奈得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此时,宅子大门又一次打开,一个白色身影飞快得钻进来,那门便一声闷响得再次合上。 两人一起转头,便看到易有言抱着一个小木盒子气喘吁吁得跑过来。 “王爷,师父。” 慕容诺看到他怀里的盒子,不由得好奇,还没来得及问,一个侍卫便跑过来禀报宅子里的情况。 所有的下人和婆子都被控制在了前院的大厅里,一共七人,剩下的便是后院那间卧房,等着他们前去查看。 三人也没再多说什么,跟着那侍卫往后院赶去。 小琵琶死的那间卧房大门敞开着,血腥味还很浓重,两个侍卫在门口两侧看守,脸上都用布巾挡着口鼻,可那气味还是让他们紧皱着眉头。 沐清风走到门外,还是伸手拦了慕容诺一下。 “要不你就在门外等着?” “来都来了,让我进去吧……”慕容诺小小声得请求。 跟随在两人身后的易有言愣了一下,低着头不做任何反应,等沐清风伸着的手撤开,慕容诺跨进门槛里,他才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卧房里。 大片的血迹喷溅在地上和墙上,一个大大的博古架砸在了地上,脆弱的瓷器碎了一地。 一个身材娇小,面容已经被毁的女子穿着一件红衣躺在地上,两眼瞪大,满目的惊恐不散。 她的脸上,确实有一个血淋淋的【罪】字,只一眼,慕容诺便看出与之前唐氏和申阿婆那两个死者脸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还有小琵琶胸口和腹部那些刀伤,指尖发绀和嘴唇的淡淡乌色,所有的体表呈现和伤势分布,都让她迅速锁定连环杀人案的可能性。 “太奇怪了……”她还没有走过去,便不自觉得喃喃出声。 沐清风疑惑得问:“哪里奇怪?”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推测过,凶手应该是唐氏和申阿婆身边非常熟悉的人,但小琵琶无论年纪还是身份,和他们相差甚远,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她会成为那个凶手的目标。”慕容诺纠结得蹙着眉。 “她叫宁儿。”一旁,易有言突然出声。 慕容诺一怔,点点头,“差点忘了,你认识她。” “若真的是同一人作案,那么三个死者之间一定有某种关联,你们先验尸,再好好查一查这房中的物品。”沐清风吩咐道。 “好。” 慕容诺正要走去死者身边,却又被自己的徒弟给拦住了。 “师父,这次让我来吧,我……” 他欲言又止,慕容诺反应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到底是你的故人,我懂我懂,那我来给你打下手做记录。” 易有言愣了一下,也没再解释,将怀里的小木盒子递给她,“师父,这个给你。” 慕容诺接过来,易有言便转身走到了尸体旁边蹲下,从自己腰间挂着的木盒里取出验尸的手套和工具,然后开始检查死者的身子。 这边,慕容诺打开盒子便看到一把崭新的,磨得锋利无比的柳叶刀。 她拿起来转着看了一圈,又用解剖的专用手势对着空气比划了几下,不得不说,这把刀比她自己磨的还要趁手利落几分,而且这么短的时间,易有言便弄好了一把新的刀吗? 这样一对比,她花一个月才磨好的刀简直是在打自己的脸啊! 慕容诺将新的柳叶刀收进羊皮卷袋里,转头便发现一旁的沐清风不见了,她扭头去找,却见他正站在一个三足熏炉前,紧锁眉头,盯着那炉子里的什么东西。 “你在看什么?”慕容诺朝他走过去。 第六百五十一章 故意留下 “你来看看这些香灰。”沐清风指着熏炉里残余的灰烬。 慕容诺从羊皮卷袋里拿出一根挑棍,用棍子在灰烬里扒拉了几下,找到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黑物,她戴上手套将那黑物取了出来,放到鼻边一闻便蹙起了眉头。 “是罂粟果的气味……” 沐清风冷哼一声,“今日下午我在大理寺收到药材商的名册,有两家药铺在这三年间采收罂粟果的次数频繁,来路也很杂。” “那你说,会不会连环杀手看中的目标都与罂粟果有关?”慕容诺顺着他的话猜测。 “若真是如此,城中的目标何止千百。” 沐清风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却听得慕容诺浑身一寒,不不不,绝对不能是因为罂粟果,要不然这案子就真的闹大了。 沐清风若有所思了片刻,转身走到其他地方再去检查,慕容诺看易有言那边检查得差不多了,便去他那边帮着做记录。 依旧是人活着时便下刀子了,可人死了才被发现,和申阿婆的案子一样,死者为何没有惨叫,又为何没被人察觉? 而且此处是比申阿婆的家更加难以进入的地方,梁大人虽不常来,但这宅子寻常人等肯定是来不了的。 那凶手是怎么进来的?还是说凶手就在这座宅子里? 一时间,她脑海里闪过很多种可能。 验尸结束后,易有言摘下手套站了起来,问向慕容诺,“师父,这尸体带回大理寺解剖,你要一起来吗?” “当然。”慕容诺想也不想便道。 说完,又下意识往沐清风那边看了一眼,见他正拿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看着,好像没注意到他们这边,她便冲着易有言偷偷眨了眨眼。 “我主刀,好不好?” 易有言一怔,垂着眸点点头,“我听师父的。”篳趣閣 另一边,沐清风拿着那木盒走过来,问两人,“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慕容诺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是几根很细的深棕色丝线盘绕成圈,看着像是琴弦。 “琵琶弦。”易有言已经回答出来。 慕容诺指了指摆放着桌上的白色琵琶,“她是琵琶女,卧房里自然是有琴弦的。” “确实。” 沐清风点了点头,却没将那个盒子放下,转而吩咐易有言,“你先带着侍卫将尸体和房里的东西都运到大理寺去,本王和王妃稍后便到。” 他的意思是会带自己去大理寺?!慕容诺眉梢一跳,脸上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沐清风余光明明瞥见了她的小表情,佯装着没有察觉,可爱是可爱的,就是不听话,偏偏他这方面定力极差,只能纵容着。 安排好之后,他便要带着慕容诺去前院,正要出门时,慕容诺却又惊呼了一声。 “地上有脚印!” 方才他们进来时并没有发现,在门后的一堆摔落在地的衣裳上面,居然有一个很不显眼的染血脚印! 不,严格来说,只是半个! 慕容诺蹲下身仔细观察,没等沐清风说什么,她便自行拿出几样工具测量比划,好一会儿,她才神情凝重得站起来道,“和申阿婆家里的脚印尺寸应该是相同的。” “诺儿,可是想到了什么?”沐清风发觉她神情有异。 慕容诺思忖着道:“我只是有点不理解凶手到底在做什么,这血脚印一共出现在三处地方,这里,申阿婆的家里和学堂的水井旁边,其中两处是命案现场,一处却是受害者所在的地方,还有,脚印都只下了半个,若一次是巧合,三次就一定不是巧合了。对了,脚印都踩在不太正常的地方,这也很奇怪。” “什么叫不太正常的地方?”易有言问。 慕容诺解释,“申阿婆家的脚印是踩在豆腐上的,这里的脚印踩在衣服上,水 井边的脚印踩在青苔的边缘,这可不像是凶手不小心留下,反倒像是他故意留下的。” 沐清风对她这一想法认同得点了点头。 “故意留下的脚印,显然是想告诉我们这就是同一个人作案,而且……他希望我们能查出来他是谁。” 慕容诺却是一怔,要是凶手想让人追查自己的话,那么脚印就不应该这样留啊…… “先去前院大厅里看看,”沐清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她看向他。 沐清风掂了掂手里的小盒子,道:“我现在更好奇这琴弦会是谁送来的。” 第六百五十二章 千万要慎用 前院大厅里。 沐清风和慕容诺走进来时,那些本就惊惶不安的下人和婆子们更是吓得瑟瑟发颤。 “你们谁是常在那姑娘身边伺候的?”沐清风眼神冷冷地扫视一圈。 一个体态微微臃肿,头发有些散乱的婆子走出来,跪在他们面前。 “回禀王爷,王妃,是奴婢……” “这琴弦是谁送来的?”沐清风拿出那个装着琴弦的木盒。 婆子辨认了两眼,迅速摇了摇头,“这,这不是姑娘的东西……” 慕容诺给听懵了。 “怎么可能?!这明明是我们刚刚从宁儿房里拿出来的!” 一听到这话,那婆子脸色瞬间吓得煞白,“奴婢没有骗人,王爷,王妃娘娘,这真的不是姑娘的东西啊,奴婢从来没有见过,而且姑娘的琵琶弦一向是清月阁的人送来,这盒子不是清月阁之物……” “今日何人来过这宅子?”沐清风又问道。 婆子回答:“没人来过,这宅子里日常便只有姑娘,姑娘也没朋友,没有别人来过……” “梁大人呢?”慕容诺追问。 那婆子身子一抖,哆哆嗦嗦道:“奴婢不,不认识什么梁大人啊……” 沐清风唇角一紧,盯着那婆子的眼神都冷沉了下来,“看来,是早有交代了,无妨,去了大理寺没有什么秘密吐不出来的。”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那婆子吓得瘫坐在地上,领口一圈都被汗给浸成了深色。 其他人也吓得不轻,齐刷刷跪下去磕头求饶。 沐清风只是语气平静得又问了一遍,“你们,当真不认识户部尚书梁远道?” “不认识……” 虽有沉默,但在场七个人还是给出了同一个答案。 沐清风冷哼了一声,直接吩咐道:“都带走,送去刑房,慢慢拷问。” 慢慢二字,说得极慢,极冷。 从宅子里出来,长街上围着看热闹的百姓也散去了,慕容诺和沐清风坐上马车,伍三七便不知从哪儿赶了过来。 他在马车门边压低声音禀报道:“王爷,梁大人今日下朝后确实一直待在府上,那枚印章的事不知怎的传到了梁夫人的耳朵里,梁夫人顺藤摸瓜查到了这边,今夜在府里狠狠大闹了一场,梁府到现在还鸡飞狗跳呢。” “如此说来,梁远道和梁夫人反倒是能互证清白了。”沐清风半眯着眼思忖着。 伍三七继续道:“王爷,秦副统领也在梁府劝架。” 秦筱远?! 慕容诺一怔,这人倒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只是他的伤好了么?就这么急着去管闲事吗? 沐清风没说什么,将那装着琴弦的木盒交给伍三七,“去查一下,这盒子的来历。” “是!” 伍三七领命,转身又离开了。 车夫关上门,甩了一鞭子,马车缓缓动起来,慕容诺才问道:“你为何那么肯定琴弦是别人送来的?” “根据以往的线报,这宅子里确实只有清月阁的人出入过,但卧房里发现的盒子和琴弦并非出自清月阁。”沐清风道。 慕容诺‘哦"了一声,喃喃着点头,“清月阁……是个听曲儿的地方?” 沐清风正半入神的想事情,听到她的疑问,便脱口回答:“有戏有曲有美人,多是文人雅士爱去。” “你也是文人雅士之一?”慕容诺紧跟着追问。 沐清风蓦地一回神,四目相对,便看到小姑娘机灵灵的大眼睛里半是好奇办事醋意,她盯得紧,像是要从他眸子里看出什么来。 他失笑,心思突然一转,点点头,“我去过。” “当真去了啊!”慕容诺心里像是有个满满的小醋缸子,啪的一下打翻了,满心满肚子的醋味直往鼻 子里冲,往眼睛里跑。 她狠狠瞪他一眼,扭头就要背对着不理他。 沐清风在她转身之际,将人拦腰一抱,小姑娘身子一落,就落到了他大腿上,被沐清风搂着腰,挣也挣脱不了。 她用手毫不留情地锤他胸口,“放开我!” “我是去查案的,你想到哪儿去了?”沐清风眼角闪过一抹狡黠。 慕容诺瞬间明白自己是被他戏弄了,更恼了,捧着他的脸瞄准目标,低头对着他的唇便咬了过去。 沐清风被偷袭成功,吃痛得闷哼一声。 慕容诺才推开,得意洋洋得挑眉,“我也要管住你的嘴,看你以后还乱不乱说话!” 沐清风喉头滑了滑,嘴角无奈勾起。 这时,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他搂着慕容诺的腰把她往怀里拉得更紧,慕容诺这才感觉到身下某个位置有点硌得慌。 “你……” 她双目微瞠,后背一下绷紧了。 沐清风扶着她的脖颈,将人拉回来,微微侧过脸庞,红肿了一小块的唇瓣在慕容诺耳边好似无意得擦过去,轻吐着温热,“夫人,有些【惩罚】,千万要慎用。” 第六百五十三章 夜探赵宅 接下来的一路上,慕容诺都老实得不得了,一直到马车停下来,车夫还没开门,她就急着往外冲。 下了车,她才发现他们并未回到大理寺,而是在另一座宅子门前。 宅门上贴着大理寺的封条,门匾上写着【赵宅】二字。 “这是赵汉民夫妇的家?” 沐清风从车夫手里接过已经点好的烛台,轻轻颔首,“我要来确认一件事。” 慕容诺点了点头,乖乖跟在他身后进去,这宅子比起那座梁远道用来金屋藏娇的私宅可就小多了,大概和慕容诺在王府居住的那个小院差不多大。 两人进了前厅,便找来几个烛台,将屋子里尽可能照得亮一些。 “诺儿,你说过从鞋印来看,推测凶手是一个男子,身材偏瘦,个头六尺六到七尺之间,年龄在二十到三之间,对吗?”沐清风问。 慕容诺回答:“对,今天的鞋印测量后得出的数据也是如此。” 包括鞋底的花纹都是一样的,所以她才那么断定凶手为同一人,且他很可能故意留下这鞋印。 沐清风却道:“根据今日大理寺搜集到的线索来看,这鞋子只可能是赵汉民的。” “怎么可能?!” 慕容诺顿时懵了,“赵汉民已经死了。” “赵汉民的妻子唐氏以前是【足衣女】,他们成婚后,赵汉民的鞋子便都是由她来制作,为了留住丈夫的心,所有的鞋底都藏着只有足衣女之间口耳相传的纹路,正因为口耳相传,不同的足以女做的鞋底,纹路也会有些微的差别。”沐清风解释道。 “可是……”慕容诺还是很想不通,“死人是不可能活过来杀人的。” 尤其是年龄和身高.也对不上啊! “所以我怀疑有人偷了赵汉民的鞋子,以此伪造脚印引导我们调查到他想让我们找到的方向。”沐清风环顾四周,“这宅子里的大部分物证都已经被带去大理寺了,但并不包括死者的衣裳和鞋子。” “难怪你要过来确认,我也帮你一起找!” 慕容诺拿起一个烛台指着前厅外左侧的方向,“我去这边看看。” 沐清风点点头,拿着烛台出门往右边走去。 小院落里除去厨房和茅厕,一共也就三个房间,沐清风那边很快就搜查完了,他正准备去厨房里看看时,听到慕容诺那边传来声音。 “我找到了!” 他快步走过去,在一个堆放杂物的房里,看到慕容诺正站在一个大立柜前。 “这里摆了很多鞋子,有的做好了,有的才做到一半。”慕容诺指着那柜子的中层,“这里有一个空位,但根据灰尘的痕迹来看,以前应该是放过鞋子的。” 沐清风走过去查看,果然看到有两个鞋印轮廓的痕迹。 “所以我们的推测没错,凶手偷走了赵汉民的鞋子,但……他想引导我们查什么?” “赵家吗?” 赵汉民夫妇死了,赵家茶楼里的肮脏勾当自然会被查出来,根本不需要凶手引导,慕容诺想着,便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肯定是别的事情。” 沐清风看着屋里靠墙摆放的一个案台,上面供着一个观音,还有几支线香插在香炉上。 他走过去,取出其中一支香重新点燃,白烟起,一股异香立马飘了过来。 他马上将香扔在地上踩灭。 “罂粟果的味道。” “香里也有?这可是供奉用的,赵汉民夫妇这是疯了吗?”慕容诺有些震惊。. 沐清风却忽然眉眼一抬,好像想到了什么,“不,不是他们疯了,是这香被凶手动了手脚!” 慕容诺怔然看着沐清风,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沐清风目光沉沉地解释道:“你还记得我说过,唐氏是因为某种果子 的浆液而导致呼吸困难吗?” “记得,可你还没说是如何导致的。” “若这致因便是罂粟果呢?” 沐清风这话让慕容诺一惊,“不太可能吧,罂粟果可是赵家茶楼里用来害人的东西,日日都要接触,唐氏若不能……” 她再是一惊,有什么思绪在脑海里重重一撞。 沐清风侧目打量着杂物间里满满一柜子的鞋和案台上的观音像,蹙紧了眉头,“或许有一种可能,和赵汉民一起害人的并非唐氏。” “……” 第六百五十四章 像是祝祷词 “不是唐氏,那还能有谁?” 慕容诺脑子里简直乱成浆糊似的一团。 沐清风也未在一时之间想透彻,喃喃道:“也许这便是凶手真正想让我们调查的方向吧。” 两人又在那狭小的杂物房里翻找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其他的线索,正要离开时,慕容诺不小心撞到那案台的边角。 观音像晃了两下栽倒下来,哐嚓落地,碎成了几块,惊起地上的尘埃。 “诺儿!”沐清风声音都颤了一下,一只手寻过来揽住她的腰肢,眼神飞快得打量她的身子。 慕容诺赶紧道:“我没事,但是这观音像……”. 她将手里的烛台向下移动,照亮那一隅碎片和飘扬的灰尘,光晕覆盖着的地方除了碎块,居然还多了一张纸条。 两人对视一眼,沐清风弯腰将其拾起,打开来,是一行写得歪歪扭扭的小字。 【污秽之肉身,必将受乱刀之洗,以肮脏的罪灵为祭,神灵终将净化这世间之污浊,无恶再作,无战再起,无骨肉再分离,圆满在人间。】 “这是什么?”慕容诺盯着那些字仔细看了又看。 沐清风微蹙着眉,“像是祝祷词。” “乱刀之洗,罪灵为祭,像不像印证了最近这三个死者的死状?”慕容诺突然联想到。 沐清风点头‘嗯"了一声,“看来,那座宅子和申阿婆的家里搜到的东西,还要再好好复查一遍了。” 两人回到大理寺时,大理寺卿朱谨已经带着一摞从刑房里拿出来的证词在前院里等着了。 沐清风只大概看了一眼,便让他去提梁远道来夜审。 朱谨颇为为难。 “王爷,梁大人好歹是个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就算要请来问话,是否等到天亮了再请更为妥当?” 沐清风却是轻轻一笑,“你以为梁远道现在不想来吗?他巴不得你去提他过来。” 朱谨一怔,实在想不明白似的,“这是为何?” “你去梁远道家里一看便知。”沐清风故意卖了个关子。 有沐清风的话,朱谨也没啥顾虑的了,带着一队侍卫便急匆匆得出了门。 慕容诺惦记着还要给死者解剖,和沐清风打了招呼便往停尸房走,易有言早就备好了一切等着她,她一进门,便被扑鼻而来的异味急停了脚步。 “易有言?”她疑惑得看着他,又看看那停尸房里多出来的几个铺满花瓣的大木盆。 易有言指了指她的腹部,“我怕你不舒服,想着,这样或许能让你好受一点。” 但是…… 这种花香、血腥味、尸臭和防腐药粉混合的气味,更加令她不适啊! 她强忍住喉头的翻涌,摆摆手,“还是挪出去吧。” 慕容诺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就怕再开口呕吐感会跟着下一个字一起冲出来。 等易有言将那些木盆都挪出去,她又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两人如往常配合着给尸体解剖时,易有言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耷拉着脑袋道歉。 “对不起,师父。” 慕容诺想当然的以为是花瓣的事,一边专注得检查死者的肺部和气管,一边道:“你也是好心……” “不是。” 易有言否认。 慕容诺手里捏着一截滑腻的气管,惊得猛一抬头。 易有言脸色尴尬,小声说:“师父,你中毒的事,我也有责任……” 什么?! 手里那截气管滑出去,吧唧落回了死者的身体里,慕容诺愣愣得看着眼前之人,怎么也想不到他要害自己的理由。 不能吧?! 易有言又叹了口气,“是我没有及时告诉你已有身孕之事,不然,可能你也不会中毒了。” 慕容诺听得两条 眉毛慢慢拧起来,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样,但好像他又说的没什么问题,所以…… “……” 第六百五十五章 夜审梁远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身孕的?」她终于在一团乱麻里找回了那点子智慧。 易有言道:「在王府门口,扶着你的时候,我偷偷探了一下你的脉象,后来宫里来了御医要为你诊脉,我本想提醒你,又觉得此事由我之口说出,终究不妥,万万没想到,那御医竟是来害你的。」 九王妃中毒的事在大理寺里传开了,朱谨也把那日接待御医的侍卫好好审了一遍,似乎寺里没查出来什么问题。 慕容诺得知前因后果,噗嗤一声笑了,「你说得对,我怀孕的事情从你嘴里说出来,确实不合适,所以你没有说也很正常,再说,有心想害我的人,可不会因为我有所警觉而不动手,该来的,躲不过。」 「师父,你可有怀疑之人?」易有言又问。 慕容诺摇摇头,「我猜应该是御医先查出了我有孕,之后我才被设计下毒的吧,若毒不来自王府,便来自宫里,可在宫里给一个王妃投毒又谈何容易,左思右想,能办成此事的人也不多。」 她从来不是个笨姑娘。 易有言垂眸,思忖了片刻,才低声问:「师父就没怀疑过七王爷吗?」 慕容诺又回想起观山亭里,自己昏厥之前的最后一瞬间。 沐铎眼神里闪过的惊诧和紧张,会是装的吗? 她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痛太难受看错了。 但事实上,沐铎却是救了她和孩子的人,他想害她腹中骨肉,应该任由她躺在那黑漆漆的观山亭里,顺便再踩两脚都有可能。 见慕容诺没回答,易有言又抿了抿嘴,「那皇上呢?师父可怀疑过他?」 「……」 慕容诺愣住了。 公堂之上。 梁远道黑着脸对沐清风躬身一拜,却并未跪下,直接问道:「王爷何故大半夜提审微臣?若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明日一早上朝时,微臣便要将此事原原本本奏明皇上,请他来为微臣断个公道了。」 一旁坐着的朱谨像是憋不住了似的,噗嗤一声笑了。 「梁大人,下官去府上时,府上正乱作一团,梁夫人指着您的鼻子骂得嗓子都哑了,您可是迫不及待得想跟着下官走啊,怎么这会儿到了王爷面前,又变了一张脸,梁大人考学之前,学的是变脸杂技吗?」 梁远道沉下脸来瞪他一眼,「朱大人,你一个正三品,还没有资格对本官阴阳怪气!来大理寺做客,与王爷秉烛夜谈,本官自然求之不得,但现在这架势,可没拿本官当好人啊!」 “让我作诗?可我已经坐在这儿了啊!” 慕容诺指了指面前的席台。 馆主未被面具遮挡的薄唇轻轻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的下颌棱角分明,笑起来又多了几分温润,哪怕不露真容,想来面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w_/a_/p_/\_/.\_/c\_/o\_/m “只是好奇,你会用什么诗来表达【朱柿】之意。”馆主道。 慕容诺余光看了沐清风一眼,他轻轻颔首,她便想了想,反正已经坐下来了,随便应付一下就行,便是……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不是要颜色么,索性一次给你来个猛的! 慕容诺念完诗,探庭院里又安静下来,馆主眼神定定得看着她,半晌,才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折扇来,轻轻拖在掌心上打了两下,“甚是不错。” “这首诗对应【朱柿】,也是恰到好处。” “难得之选,难得……” 慕容诺心里一阵阵的发毛,偷偷歪着身子问沐清风:“你觉得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静观其变。” 沐清风目光盯着那边馆主手上的动作。 第三个手捧锦盒的女子打开盒盖,露出一块名曰【青矾】色的布料,很快便有人作出诗句,馆主选了一个戴着发冠镶满宝石的男子入席。 然后,他还是转过头来,问了慕容诺可有想到什么好诗。 好像不论哪一个颜色出来,他都笃定慕容诺能作出诗来似的。 等到【月灰】、【金盏】、【茶青】分别对应的浅褐、黄色和黑色都展示出来,并且在选出入席宾客后,馆主都再由慕容诺作了一首诗之后,终于迎来最后一个锦盒的开启。 “最后一盒中的绸缎,以【樱草】为染,此色在本国之中,唯有三品以上官员和王公贵族可以使用,这一块乃是专门染来出题所用,待春日宴后便会收藏于会馆之中,提供诸位欣赏。” 。(下一页更精彩!) 馆主在介绍的时候,已经全无兴致,甚至一直在被问诗而有点不耐烦的慕容诺微微瞥了一眼。 在看到紫色时,脑海里便蹦出来“日照香炉生紫烟”那首诗了,她想,要是待会儿馆主再问她,她就用这首诗回应算了。 春日宴的席台只剩下最后一个空位,可站着的还有一大片人。 不少先前信心满满的男子都有些浮躁起来,但也不乏明眼人看出来,馆主专挑城中权贵者,入席的六方,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对夫妻不明来历之外,其他五位都是城里商号里举足无重的家族代表。 而未入席的人之中,还有四五位身份和势力差不多的代表,最后一个入席者,自然是从他们之中选出。 可还是有想要打破潜规则的人出现。\./手\./机\./版\./无\./错\./首\./发~~ 只听那几位大权贵家的代表们各自作诗之后,还没等馆主发话,便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男子,朗声念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全场为之一静。 慕容诺猛得瞪大了眸子,差点惊掉了下巴! 她没有听错吧?! 那人竟然念出了李白的《望庐山瀑布》!!! 这,这里不是没有李杜的诗嘛?!! 什么情况啊!!! 可随即发生的事情,才是彻底惊到慕容诺全身发麻! 馆主竟是一声冷嗤,不由分说得吩咐道:“来人,立即将此人请出会馆,不得再踏入一步!” 什么?! 慕容诺难以置信。 很快,两个护卫打扮的人来带走男子,可那男子却挣扎着叫喊起来,“为何她可以!为何她可以用那些诗,我却不可以,这不公平!馆主,这不公平啊!!” 一直紧蹙眉头的沐清风终于沉声一喝,“慢着!”。 第九百四十六章 禁书 这位客人,可是认为鄙人这么做有何不妥?」馆主向沐清风这边看过来。 不仅是他,庭院里那些入座席位和没有入座的男女老少,也都汇聚视线于他,要知道,方才一直在开口作诗的是他身旁的慕容诺。 可西林城力的豪绅俊才也都不是睁眼瞎。. 沐清风一身白衣,素而不凡,那是一种极其名贵,堪称有市无价的朝夕锦裁制成衣,这种布料最为独特之处,便是昼夜与光交融时,会呈现不同的白,昼暖夜冷,可将人衬托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所以,馆主在第一个邀请他们夫妇入席时,整个庭院里站着的人都没有反驳之意,又或者说,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一席为何给到了他们。 馆主只怕比他们在场其他人更早看出,他们夫妇衣料的名贵。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在西林城的达官贵人,商贾百姓之间早已是根深蒂固的认知,布料便如人的身份象征,也是实力的彰显。 沐清风并未在意旁人的眼神,他有自己的盘算,也想搞清楚慕容诺今夜念的六首诗,为何会引来怪异之色。 「敢问馆主,此人所作之诗,意境高远,庐山瀑布之雄起壮丽更是描绘得惟妙惟肖,构思奇特,洗炼明快,在本本人看来,是今夜难得出彩的佳作之一,为何他要被馆主当众赶出蜀香会馆,请馆主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慕容诺也很懵逼,直勾勾盯着那个被护卫架着胳膊的男子,心里咚咚咚的打鼓,为什么他会一字不差得背出这首诗? 为什么这首诗出来直接冷场,馆主听到就要赶他出去? 还有那个男子说「不公平」,好像她今晚背的所有诗句那人都知道似的,可是这怎么可能?! 面对沐清风的质问,馆主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弯起嘴角回答:「因为……方才这位所作的诗乃是楚国梧舟先生之作。 虽是难得佳作,但胡将军却认为,梧舟先生的诗集有蛊惑民心,拨乱靖国文人之心,所以将其列为禁书,不得传阅,不得收藏,不得习读模仿,更不得在公众之地宣扬他的诗。 这位客人,他方才这么做,不正是要将鄙人的蜀香会馆陷入非议之地,鄙人将他驱逐,不得再踏入一步,又何错之有呢?」 什么?! 慕容部激动得身体都往上拔了一截,挺直着身体,脊背僵硬,死死盯着那馆主面具下闪烁着笑意的黑眸。 呼啦~ 一阵风吹来,也没能吹动此刻庭院里犹如凝结一般的死寂。 沐清风却眉间紧蹙。 馆主向他解释的这一番话,似乎并不是表面上听起来这么简单,他还传递出了几个对沐清风这样的皇室而言极为重要的信息。 胡将军身为边疆大将,竟然干涉文人作集,靖楚虽未敌国,却从未严令禁止过通商往来和文学传递,胡将军乃是武将,却在凉州越权行事,而此事借看西林百姓的态度。 似乎早已默认。 更甚者,是否将一种书册列为禁书,乃是翰林院商榷后交由皇上裁定,怎可任由胡将军一句话,就等同于皇命? 但更诡异的是,慕容诺先前那六首诗,都引来那些诗作大家的同一种反应。 那么几乎可以断定,她的诗也出自于馆主口中那本《梧舟诗集》,为何馆主却邀请他们入席,莫非他已经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他究竟是…… 沐清风心思转圜之间,慕容诺已经情不自禁得问向那位馆主,「刚才我作的那几首,也是《梧舟诗集》里的吗?」 她已经来不及思考,为何馆主留下他们,她脑子里嗡嗡乱炸,就像是烧的滚烫的油上溅落了一滴水,噼里啪啦的。 她迫不及待的,疯狂的想要知道,这位梧舟先生到底是谁! 馆主轻轻颔首两下,肯定了慕容诺的猜测。 慕容诺正要急着追问梧舟先生是何人时,一旁的沐清风却冷声问:「既然是禁书中的内容,为何馆主没有驱逐我夫妇二人?」 「哈哈哈……」 馆主好像一直在等待这个问题,从很早开始便在等着,终于等到沐清风问出口的那一刻,他身子往后一仰,仰天而笑,笑得放肆又畅快。 这样的反应,似乎让沐清风确定了什么一般,黑眸深处微微一沉,薄唇之间抿成一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靖国之境,都是沐氏皇族之天下。在一个多月以前,新皇登基,亲封凉州城十二城为南渊王之封地,鄙人的蜀香会馆自然也得仰仗王爷而赖活着。 所以……鄙人又哪来的胆子,敢在今夜的春日宴上,驱逐尊贵的南渊王和王妃娘娘呢?」 说罢,馆主便站起身来,双臂大大撑开,大开大合得俯身叩拜,向沐清风和慕容诺行礼。 「南渊王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什么?! 众人如雷霆震惊,可当下无人敢作何其他反应,连带着方才嚷嚷过「不公平」的男子在内,所有人身体仿佛本能一般朝着他们夫妇跪拜,应和着馆主的参拜之词磕头行礼。 馆主一连三拜,才缓缓直起身子。 抬起头,面对沐清风冷肃的面容,和阴沉沉盯着他的黑眸,面具下的那双眸子,飞快掠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四十六章禁书免费阅读. 第九百四十七章 梧舟先生 一种闲杂人等都留在了庭院里,继续着已经食之无味的春日宴。 而南渊王夫妇则又馆主亲自领着前往蜀香会馆最高的阁楼之中,进了房间,一幅十分眼熟的字画便当头撞进视线之中。 上书: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卧槽!!! 慕容诺差点脚下一个绊子摔在门槛上! 那是她写的!啊呸呸,不对,那是易有言代笔写的,放在翰林院的题字啊!! 几乎是瞬间,她反应过来,猛地看向已经在房中的桌案前点香的馆主,那背影,那气质,那腰间别着的折扇……. 她怎么会…… 没!认!出!来!!! 「秦筱远!」 慕容诺连怀疑都略去了,张口大声一喝! 声音过于饱满,如丹田之中蓄出的一团气冲出喉咙,直逼那馆主身后,馆主猛地打了个激灵,身子一转,侧目看过来。 「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此时的声音,才正是那秦筱远本秦,半分不差! 「为何故弄玄虚?为何来西林城?为何买下这宅院?为何要办今晚的春日宴?秦筱远,你最好能给本王足够合理的解释。」 沐清风进自己家似的,一点也不客气,扶着慕容诺坐下后便端来早已备好在桌上的水果和糕点,还给慕容诺倒了杯茶。 指尖试探茶壶温度,不温不热,时间掐的刚刚好。 这只来历不明的野狐狸,从咸阳城开始,每次冒出来,都不会带来什么好事。 慕容诺气呼呼的抓起一块奶白色的糕点就嗷呜咬了一大口,一边奋力咀嚼一边瞪着秦筱远。 秦筱远当着她的面摘下面具,露出那张丰神俊逸的脸,挑眉一笑,是一如往昔那样欠欠儿的表情。 「你们夫妇俩别走到哪儿就查案查到哪儿行不行,我是这儿的馆主,又不是你们的嫌犯,怎么总是找我要合理的解释,难道我犯法了不成!」 他两手一摊。 侧目直面沐清风探究的目光,恰到好处得给了个茫然且无辜的表情。 慕容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你故意逗我们呢!既然认出我们了,还让我一首接一首念禁书里的诗,怎么着,你是故意等着让我明日名扬西林城是吧!」 这家伙一肚子坏水,慕容诺早就领教过,她回过神来早就想清楚了,明日南渊王妃带头科普《梧舟诗集》诗作的消息全城散播,还不知道要在凉州境内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一首诗,还能说是误打误撞,六首!那整整六首啊!要不是那个心急入席的男子横插一脚,秦筱远肯定还得从她嘴里套出第七首来! 一夜传播七首禁诗,秦筱远这是要借她在凉州掀起什么样的滔天巨浪啊! 「我还没问你呢,你和楚国那位梧舟先生是什么关系,为何他的诗并未传播到咸城,你却能如数家珍,背得分毫不差?」 秦筱远翘着腿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抽出折扇在胸口前摇了摇,一招四两拨千斤,将慕容诺怼过来炮火化解了。 慕容诺一怔。 她差点忘了追问梧舟先生的身份和来历! 一旁,沐清风哪能不识秦筱远的八百个心眼子,上下打量他一眼,便又一脸严肃地道:「诺儿与梧舟先生什么关系,并不重要,秦筱远,你先回答本王刚才那些问题。」 秦筱远啪的收起折扇,扇子一头摩挲着下巴,似笑非笑道: 「买下这蜀香会馆,只不过是机缘巧合,当初受先皇所托前往卞城监察储备军,路过西林城,闲来无事就花了点小钱儿,王爷连这也不放心?还是看上我这会馆了?」 慕容诺冷哼一声,「去卞城还能路过西林城?你怕不是一条蛇吧?」 秦筱远瞥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鄙人生肖正是蛇。」 「你!」 慕容诺手里拿着的小半块糕点差点就照着秦筱远脸上扔过去了。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很憨厚低沉的声音。 「公子,有个今夜参加春日宴的西林城的诗词大家,刚刚送来一本《梧舟诗集》,说是他用半副身家从楚国买回来的,乃是梧舟先生亲笔手书之作,用的是靖国文字,是不可多得的珍藏,他想要作为感谢王妃传扬佳作,共天下好学的礼物相赠。」 「哦?」 秦筱远眉梢一挑,视线扫过同样惊讶的慕容诺,便应声道:「送进来吧。」 门打开时,慕容诺向门口看去,送书进来的正是当时在秦府门口拦过他的那个小胖子!他竟然也跟秦筱远来凉州了,要是早一点发现他,她肯定不会被秦筱远耍得团团转了啊! 小胖低着脑袋,像是慕容诺的目光带刺似的,匆匆将诗集放在桌上,便小跑着冲出门去。 等门再次关上,沐清风便拿起那诗集翻阅。 果不其然,方才在庭院里听过的那些诗,都在这本诗集中出现了。 慕容诺也正在旁边盯着诗集看,那些文字虽然是靖国文字,但笔迹却越看越觉得眼熟,她微微「嘶」了一声,然后很是默契的与沐清风暗暗对视一眼。 仿佛彼此想到了同一样东西和同一个人。 「火石炮手札?」 「被徐太平关在暗室里的男子!」 两人眼神交流着,被晾在一旁的秦筱远若有所思眯起眼睛,「在我面前打哑谜?就不怕今晚我强行将你们夫妻留在会馆里?」 「能留得住?」沐清风倒也不是挑衅,而是一种笃定至极的语气,狂妄到哪怕秦筱远,也没有第二种答案可以应对。 他只能撇撇嘴,嗤了一声。 慕容诺却陷入沉思之中,梧舟,原来那个人叫梧舟。 梧舟,会不会是五洲的谐音啊…… 从火石炮手札、徐太平曾说过的话,还有这本诗集来看,梧舟一定比自己更早来到这个世界。 而且,他早已在楚国闯出名气,军政商文,似乎都有涉猎。 那他为何会逃难到靖国,为何会受困于徐太平,他死了,就真的是死了吗? 越想,慕容诺越是觉得心慌意乱,手里那块糕点不自觉被她捏的稀碎,指缝里簌簌往下掉落着糕屑。 沐清风注意到,从袖笼里拿出一块手帕托着她的手腕拉过来,惊醒了慕容诺,她愣愣的坐着,任由沐清风给她擦干净手指。 另一边,秦筱远一只手探在袖笼边缘,将手帕的边角往袖子深处赛了塞。 然后,他才似漫不经心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这梧舟先生不简单,可惜他早已失踪,便是老楚王也没有寻到他的下落。」 那可不是寻不到么,死都死了。 慕容诺心思一转,才抬起头来,眼神古怪得打量着秦筱远。 「……」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四十七章梧舟先生免费阅读. 第九百四十八章 王家惨案 你不是要去楚国打探慕容锦华的下落吗?为何会在西林城里成了个神神秘秘的富商?」 秦筱远耸了耸肩,无奈道:「我寻人,和我做生意,二者并不冲突,谁会嫌钱多呢?再说,在楚国打探一个靖国前皇后的下落谈何容易,多少消息重金也未必买得来,我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吧?」 「你来多久了?」沐清风接着问。 夫妻俩用同一种眼神盯着秦筱远,秦筱远浑身寒毛都炸起来了,皱着眉头道:「我必须再强调一遍,我不是你们的嫌犯!」 沐清风和慕容诺同时垂眸,整理好相对温和那么一点点的眼神,才重新抬眸看过去。 默契到几乎一致的动作,让秦筱远眼神微不可查的黯了一下。 他才不情不愿地回答:「比你们早两日罢了,不过……」 「不过?」 「此处只是我的一个据点,我也不知道你们会来这春日宴,所以你们要做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感兴趣。」秦筱远总算神情认真了几分。 沐清风「嗯」了一声,继续问:「何日离开?」 他像是笃定,秦筱远不会久留于此。 就如他自己所说,这里只是个据点,他八成是来主持春日宴,挑选能结交的达官贵人,扎根自己的生意罢了。 也或许还有他自己不想透露的目的,但沐清风暂时也不想费心琢磨,因为他能看出来,此刻秦筱远立场并未改变过。 「明日。」秦筱远回答。 慕容诺微微一惊,「这么快?!」 她是和这人有点不太投缘,但一听说他明天就要走,又忍不住感到惊讶,好像长久未见的故友,在他乡偶遇,却只能匆匆一瞥。 秦筱远意味深长得看着她,嘴角一勾,「难不成王妃想邀请我与你和王爷同行?」 「大可不必。」 慕容诺抬手掌推,像是要把他的问话给硬生生推回去。 秦筱远嗤笑着摇了摇头,像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道:「我自然也是不愿的,明日一早便走,不过今晚能得短暂一聚,也算是缘分一场,既然如此,那正巧我有一事相求,还请王爷和王妃不吝相助。」 慕容诺默默回头和沐清风对视了一眼,目光交换。 她道:「你看你看!狐狸尾巴果然露出来了!!!」. 他道:「这才是他。」 秦筱远尴尬得清了清嗓子,也不管他们夫妻俩答不答应,便继续开口道: 「我买下的这宅子,原本是城中富商王槐的产业,他是西林城布料生意的龙首之人,有一家百年老字号的绸缎庄,历经三代,长盛不衰,但后来王家却遇上一桩怪事,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主仆上下共计七十八口,都惨死在这座大宅院之中。」 这…… 慕容诺背后的窗户突然被一阵歪风吹开,寒风灌进来,激得她后背蓦地一凉。 阁楼下方正是那庭院,觥筹交错,人声欢笑和丝竹乐声汇聚着乘风传上来,似乎正热闹非凡。 沐清风蹙眉打量着秦筱远。 「你为何要帮王槐?」 「不是我要帮,是你们夫妻要帮,我已经替你们答应西林城太守,会调查清楚此案再离开,作为交换,他才愿意将今年春日宴的举办权交由我的蜀香会馆。」 什么?! 「你怎么能擅自替我们接案子?」慕容诺又惊又气,「你这算盘打得也太好了,也不怕皇上坐在紫霄殿里都能听到了么!」 「听到便听到了呗。」 秦筱远耍无赖似的摊了摊手,「海口已经夸下,西林城太守知道,有南渊王和王妃娘娘出马,不出他个三五日,便能将去年轰动全城的王家惨案的真相大白于世。 当然,我也不是白拿便宜之人,这三年内,蜀香会馆的一半营收,都归你们夫妻所有,这可不算亏吧?」 沐清风皮笑肉不笑的一扯嘴角。 跟西林城几颗扎根百年的大树争抢布料生意,这么大的盘面撒下去,会做生意的都知道,前三年不亏便已算是赚了。 秦筱远这和白拿便宜压根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 王家灭门的惨案,他早有听闻,去年也曾有情报送入咸城,只是那时他无暇顾及,想不到时隔一年,这案子竟然还没查出什么眉目来。 思忖片刻,沐清风便已经有了决定,问道:「你倒是说说看,王家惨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诺侧目看了他一眼,心里已经了然,沐清风不会对这样惨重的案子置之不理了。 可她不明白的是,秦筱远为什么要横插一脚,提前替他们接下这案子,春日宴,越来越像个他布好的陷阱,等着他们俩来跳了! 秦筱远啪的一下打开折扇,在胸前慢慢摇着,才像是那茶楼酒肆的说书人一样,徐徐道来。 「两年前的冬日,西林城中有一对来自蜀中的兄妹,织染手艺高超,虽无靠山依仗,却凭着手艺引起城中布料商会里不小的轰动,王槐作为商会之首,自然相中了兄妹二人的手艺,觉得若能留住他们,便能兴盛家业。 王槐便借由春日宴相邀,将那对兄妹请到府上,还让自己的一双儿女接待他们,王槐之心,宾客皆知,虽说吃相难看了点,但男才女貌又何尝不是一桩佳话? 大约刚过了年,王家便传出消息,王槐不仅得一乘龙快婿,还得一贤惠儿媳,而且据王槐亲口所说,这件事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因为蜀中那对兄妹与自家儿女是一见倾心,一对是非她不娶,一对是非他不嫁。 整个布料商会都认为,此乃王家百年之福,是老天爷赏赐的良缘。所以去年三月,王槐便择定吉日,在这宅子里举办了盛大的婚宴,新娶和入赘定在同一晚同一个时辰,取双喜临门之意。 可是,大婚当晚,新郎新娘进门之后,府里却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怪事……」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四十八章王家惨案免费阅读. 第九百四十九章 疯子的便宜都占?! 什么怪事?」 慕容诺不由自主地问。 秦筱远却下意识看向沐清风这边,似乎确信他对此案并非一无所知,后者感受到移过来的视线,面无表情得继续陈述。 「据闻,大婚当夜,宅子里的大红喜字突然自己燃烧起来,有客人在花园里看到鬼火,花厅里的墙上浮现出巨大的鬼影,喜乐也变成了丧乐,众人吓得立即逃窜,可不知为何,不少人呕吐不止,头晕目眩……」 「可不是嘛!」 秦筱远又起身,摇着扇子朝他们走进两步,「那正是月黑风高,哀乐凄凄,王家大宅里惊叫不绝,可那些客人和家眷还没逃出门去,便看到身穿大红喜服,提着一把杀猪刀到处乱砍的王家小姐。 说来最诡异的便是那王家小姐,仿佛中邪一般,两眼发红,力大无穷,逮着谁就对着人家的脖子砍下去,杀人如杀鸡,而且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没有放过!」 说至此,秦筱远好似被风吹得脖颈发凉,抬手摸了一把,才摇了摇头叹气。 慕容诺追问:「后来呢?」 「宅子里起了火,所有没能逃出去的,都烧死了,王家上下死了三十余人,剩下的都是宾客。」沐清风回答。 慕容诺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那位王家小姐也死了吗?」 「死了。」 秦筱远看过来,颔首道:「那把火就是她放的,把她自己也烧死在了这宅子里。后来西林城太守带人赶到扑灭大火,打开宅院大门时,不少冲进去的守城军当场就吐了,遍地的碎尸和焦尸,地上还有烤干的肠子和眼珠子……」 秦筱远说着又顿住,本来是想说些细节吓唬人的,但好像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对方是慕容诺啊! 瞅见慕容诺一脸淡定,紧锁眉头一副沉浸案情之中的神色,他悻悻得撇了撇嘴。 「那对兄妹呢?」沐清风忽然问道。 秦筱远星眸一闪,以扇代指头摇了摇,「不见了。」 「不见了?!」 慕容诺也惊醒似的看过来。 秦筱远道:「根据太守所说,他们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召集全城仵作拼凑尸体,辨认身份,好不容易才将宅子里七十八具尸体的身份排查清楚,可偏偏就没有那对兄妹的,似乎在那个大婚之夜,他们就不见踪迹了。」 「这太奇怪了……」慕容诺喃喃。 发生这么大的事,兄妹俩一个是女婿一个是媳妇,怎么会莫名其妙消失无踪呢? 秦筱远却道:「奇怪之处,可不在于此,西林城太守按照王槐所提供的线索,派人去蜀中查探他们兄妹的下落,走访数月,查遍蜀中境内几个城所有在册的户籍,却发现根本不曾有过那对兄妹!」 沐清风紧紧蹙了一下眉头。 「王槐还活着?」他沉声问。 秦筱远点点头,「活着啊,可惜……知道不曾有那对兄妹的消息后,就失心疯了,要不然,我能以区区几百两买下这大宅子么,这可是寸土寸金的好地段啊!」 慕容诺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得打量他,「你连疯子的便宜都占?!」 「话可不能这么说!」 秦筱远双手抱在胸前,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这宅子里死了那么多人命,可算得是整个凉州最大的凶宅,我若不买,也无他人敢买啊! 而且我不仅买下来,还将整个前后院封存,为你们夫妻俩保留住了凶案现场,我的蜀香会馆只不过占用了以前织染布料所用的偏院改建,也就用了整个王家大宅的四成用地罢了。」 秦筱远那一副自己亏大发了的样子,看得慕容诺直摇头,「我算是明白了,你想让我和王爷查清楚案子,就是为了剩下那六成用地不再是百姓口中的凶宅对吧?」 「最好是大张旗鼓得查个水落石出,整个凉州都会因为王家大宅的案子而知道蜀香会馆,有了这番名气,馆主无论做哪一门的生意,以后何愁不能日进斗金?」沐清风不咸不淡地接话。 秦筱远被戳穿了心思似的,心虚得偏开视线,望着那扇被风吹开的窗口猛摇扇子。 「突然有点热啊……」 慕容诺和沐清风对视了一眼,仿佛读懂了彼此心中所思。 前有南渊王妃在春日宴上宣扬《梧舟诗集》,公然与胡将军唱反调,后有王家大宅凶案的调查,秦筱远这是硬生生将蜀香会馆与南渊王这名号绑在一起了。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野狐狸这一番算计,连沐清风都要在心底给他写一个「服」字。 秦筱远既然已经被他们俩看穿底儿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目光转回来逡巡夫妻二人,弯下腰讪笑着问:「不知王爷和王妃娘娘,打算何时进凶宅啊?」 沐清风扶着慕容诺起身,头也不回得往门口走。 秦筱远原地愣住,叫了两声见他们俩都不搭理,这才慌了神似的扑过去,支着扇子将他们拦下。 「我说王爷,这么多条人命呢,你不会打算不管吧?」 「据你方才所说,凶手正是王槐之女,她已经死于大火之中,西林太守也查验过尸体,既如此,还需本王查什么?」 查案不就是追查凶手,凶手死了,它确实也算得上一桩了结的案子了。 秦筱远皱起眉来,「自然是查那两兄妹啊!大婚之夜,他们平白无故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这难道不离奇吗?」 慕容诺歪着头眨眨眼睛,「你是说请王爷找两个不在户籍册上的人?这好像是由各地各司各衙门的官员来负责,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管吧?」 「你们!」 秦筱远气得脸都黑了一层,胳膊哆嗦着,扇子摇摇晃晃得指着他们夫妻俩,「我就不信,你们不查!哼!!」 沐清风一脸冷漠,继续扶着慕容诺绕开他推门而出,小胖子守在门外,见到他们出来,恭恭敬敬弯腰作揖。 「恭送王爷,恭送王妃娘娘!」 里面紧接着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 「送个屁!」 小胖抬头,见王爷王妃头也没回下了楼梯,他赶紧探着脑袋进门,憨憨地提醒:「公子,读书人不可说粗俗之言啊!」 秦筱远黑着脸走出来,吩咐道:「让人去准备两只烧猪。」 「啊?!」小胖一脸懵逼。 秦筱远盯着早已没了半点身影的空楼梯,极为自信得嗤笑一声,「王家大宅的大门,他们肯定会进!」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四十九章疯子的便宜都占?!免费阅读. 第九百五十章 来煎人寿 出了蜀香会馆,沐清风和慕容诺便乘坐马车向驿馆而去,走的时候慕容诺还没忘把那本《梧舟诗集》拿上,这会儿她正随意翻看着。 车厢里的油灯还没来得及灌油,只剩下最后一点,灯芯上的火苗比平时微弱了许多,因此车厢里十分昏暗。 沐清风将悬挂的油灯取下来,放在小桌上,移到慕容诺眼跟前,以便她能看清诗集上的字。 他倒不急于与她聊起王家大宅的案子,转身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没一会儿,诗集便被翻到了最后一页,没有一整首诗,而是李贺《苦昼短》里的八个字。 “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笔迹不如前页工整,像是随意挥洒而作,两者笔力和笔迹对比来看,也有明显的不同。 慕容诺努力回想,这首诗的全貌已然模糊,唯有这两句还勉强有点印象,讲的是寒暑更迭日月轮换,消磨着人的年岁。 这首诗,正是感慨时光易逝,人生易老。 这八个字会是谁留下的? 买下这本诗集的那位诗词大家吗?还是另一个与梧舟先生相识的人,若为后者,也许找到他便可以知道更多关于梧舟这个人的事了。 慕容诺将诗集轻轻合上,放在了小桌上。 “诺儿。” 沐清风没有睁眼,声音松弛而温柔,透着沙粒轻轻摩挲似的低哑。 只有在两人独处时,慕容诺才会听到这样的声音,但也是在他很累很累的时候。 慕容诺起身靠过去,替他揉着太阳穴,她手法并不娴熟,也不会掌握力道,但沐清风却很是舒服得喟叹了一口气。 “打算明日咱们什么时候去啊?”慕容诺轻声问。 她没问去不去,因为连她这个仵作都知道这案子有太多蹊跷,沐清风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王槐之女是城中名门淑女,拿着一把杀猪刀见谁砍谁,这便已经足够离奇了。 连她都想再看看那些骸骨身上的伤痕,验证一下是否如传言所说。 “我原以为有凌氏一族相助,靖国各州城的情报便尽在掌握之中,可这一趟南行,我才发现原来我所知甚少,民生民苦,陈年冤案,沿途桩桩件件所遇,就像是隆隆雷声,震撼于我。 军、政、民生,乃是天下之治,皇兄远在咸城,着眼一方之地,究竟受到了多少人的蒙骗和粉饰太平,哎,若不走这一遭,只怕我们也难以得知。” 沐清风突然的一番感慨,让慕容诺脑海里浮现那个立在田地里的稻草人。 她望着的方向便是北方,也许正是皇都,可她永远也走不到那儿了。 “皇上将凉州交给你,也许正是因为他在这儿带兵打仗时,也曾有过你如今这样的感觉,你们兄弟俩一南一北,共同治理靖国,未来一定会比现在更好,是皇室之幸,也是百姓之福。” 沐清风缓缓睁开眼睛,握住她的手腕,目光温和,柔情暗蕴。 “我做这一切,从不为沐家,而是为你,诺儿。”他俯首,额头与之相抵,抬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慕容诺的唇瓣。 桌上的油灯燃尽,车厢里陷入黑暗。 坐在车厢前驾车的伍三七和小喜都被里面的黑暗吓了一跳,小喜拍了拍门。 “王爷,王妃娘娘,里面怎么回事啊?要不要奴婢进去……” “……” 车厢里无人回应。 小喜纳闷得抬起手还要再拍门,被反应过来的伍三七一把拽住胳膊。 “别敲了,好好坐着!” “可是……” “嘘!” 伍三七提了提缰绳,让马车的速度慢下来,走得更稳当一些。 毕竟车里现在的声音,小喜那丫头听不到,他那双灵的不得了的耳朵,未必还听不到么? 声音如乌云下藏身其中的月光,在车轱辘碾压路面的遮掩下游过漫漫长长的夜,不止不歇。 驿馆,卧房内。 沐清风听到门外的动静,睁开眼起身,披上大氅后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伍三七等候在门口,见他出来,便立即禀报道: “王爷,慕容老爷已经回来了,去的兄弟们没拦住,被那些老将军们软硬兼施的架着,不得已也喝了不少,不过医师已经为慕容老爷煮了醒酒汤喝下,说是睡一觉便不碍事了。” “给他们也分一些醒酒汤吧,去与那些血性汉子周旋,确实为难他们了。”沐清风吩咐。 伍三七点头,“是!” “王家大宅那边情形如何?”沐清风又问。 第九百五十一章 开坛做法 “秦太傅……不,秦馆主所说的基本属实,那前后院的大门和侧门都落了锁,还贴着黄符,门前连个过路的人都没有。 蜀香会馆虽说也属于王家大宅,但改建之后隔了两道墙,中间种着竹子遮挡,这次春日宴才不受影响。但今夜来的宾客无论来回,都没有人愿意路过王家大宅的前院,宁可绕路而行。 看样子,西林城中的百姓对于去年王家的惨案和种种鬼邪传言,确实仍有余悸,倒是秦馆主胆子真大,自己就住在蜀香会馆里不说,夜里还派人去了纸扎铺,买了不少黄纸和元宝蜡烛香,也不知是要干什么。” 沐清风思忖片刻,便轻笑一声。 “明日便知道了。” “王爷,去王家的兄弟回来说,虽然人没进去,但站在围墙上往里面看时,都觉得那宅子里格外冷,阴森森的,黑乎乎的,看得人心里瘆得慌。”伍三七压着嗓子小声说。 沐清风“嗯”了一声,似笑非笑得瞥了他一眼,“怎么,不敢去了?” “属下不敢!不,不是,属下当然敢去!王爷在哪儿,属下就在哪儿。”伍三七立即挺直腰杆回答。 沐清风并未接着打趣他,想了想,又吩咐道: “你找两个脚程快的兄弟,回一趟织女庄,就说王妃娘娘这两日食不下咽,很想吃婉兰做的玉米糁子和白、面烙饼,还想要一些婉兰织染的布料做新衣裳,麻烦他们兄妹进城一趟。” “王爷,咱们不是有几箱孙大人送的布,还没用呢!”伍三七一脸纳闷。 沐清风微微眯了眯眼,道:“今晚春日宴上,秦筱远用来出题的那七块布,其中有四块的颜色和料子与织女庄晒布场里晾晒的相同。 秦筱远收了王家大宅,自然也拿到了王家织染的秘方,他想做布料生意,肯定不会用别家的布在春日宴上展示,所以那七块布一定出自王家织染的秘方。” “王家织染秘方染出来的布,却与织女庄里的布相同?这也太巧了吧。”伍三七摸着下巴嘀咕。. 沐清风却摇了摇头,“不仅如此,诺儿临睡前与我提起,婉兰脸部和手背上均有火烧伤疤,从伤疤恢复的程度和婉兰自己所提及的火灾来看,都是在去年发生的事情。 并且,婉兰一眼就能认出名贵的布料,说出布料织染之法,这就足以说明,她并非普通人家出身。” “属下想起来了,咱们与若云去河边取水时,属下也曾见到过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烧伤的疤痕。王爷,您是不是怀疑,他们兄妹俩与王家有关?” 伍三七突然一下反应过来,“不,他们会不会就是当年下落不明的那对兄妹啊?!” “诺儿也是有此猜测。” 沐清风沉吟道:“但还不能就此确定,所以我打算先找个由头,将他们叫来城里再好好调查。” “是!”伍三七拱手领命。 次日,天色阴沉,整个西林城被雾蒙蒙的烟雨笼罩。 沐清风和慕容诺的马车停在王家大宅前院大门外,还未下车,便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恭迎南渊王和王妃娘娘,鄙人在此等候多时了。” 推开车门,戴着面具的秦筱远便立在车下,嘴角咧得老高。 沐清风扶着慕容诺下了车,两人便被眼前一幕惊得愣住了。 门前摆开一张又宽又大的祭台,两个穿着黄色道袍的银须老道各据一侧,一个手捏法诀,念念有词,一个拿着一碗水,走一步撒几下。 祭台上,元宝蜡烛高香一应俱全,还有两只烤的又焦又红的乳猪格外乍眼。 “你这是干什么?” 慕容诺收回视线,皱着眉看向秦筱远。 秦筱远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这重开凶宅,自然要开坛做法,敬天地神佛,镇邪避害,不然西林城的百姓们 如何能安心呢?” 沐清风和慕容诺暗暗对视了一眼。 好嘛,明白了,这是又大张旗鼓来给蜀香会馆造势了。 两位道长好一顿忙活之后,才见其中一人走过来,向沐清风和慕容诺行礼。 “老道拜见南渊王,拜见王妃娘娘,今日重开王家大宅,让二位进入其中,这有三点,老道须得嘱咐在前才行。” 沐清风蹙了一下眉头。 秦筱远立即插话:“道长请说。” “是,这第一点进入宅院后,切忌谈论去年大婚之夜的种种,旧事重提,容易聚集怨气,第二点,不要对鬼神不敬,老道为您们准备了黄纸,进去后须得在经过的地方撒下。 第三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巡查一圈之后,须得马上出来,由老道二人再次锁门镇符,尤其切记,不要讲里面沾染阴祟之气的任何东西带出来,以免后患无穷啊!” “好,还请道长放心,鄙人定会铭记于心,也会时时刻刻提醒王爷和王妃,多谢二位道长在外守护,辛苦二位了。” 秦筱远拱手道谢。 道长点了点头,转过身抽出桃木剑挥舞了几下,像是隔空对着宅门画了道符文,然后才念道:“邪灵退散,开锁!” 沐清风扶着慕容诺一起踏上台阶,便看到小胖子哆嗦着手,很害怕似的,将钥匙***大铜锁的锁眼里。 咔嚓一声,铜锁弹开,他没接上,哐当掉在了地上,小胖子吓得原地跳开。 “公子,公子……” 秦筱远走上前,弯腰捡起铜锁扔过去,“慌慌张张像什么样,你看王妃身为女子都没丝毫惊慌,算了算了,你赶紧退下吧。” 小胖抱着锁头也不回得跑下台阶。 沐清风一脸冷漠得瞥了秦筱远一眼,什么也没说,伸手推开了面前那扇沉重的朱红色大门。 吱嘎~ 第九百五十二章 眼花了吗? 呼啦! 黄纸纷扬,片片散落。 慕容诺和沐清风刚走进去,身后便扬起一大把黄纸。 “不是活人用的钱,秦筱远倒是使的格外大方啊。”慕容诺摘下落在头上的黄纸,忍不住吐槽。 身后传来声音。 “王妃娘娘难得夸我,真是荣幸之至。” 夫妇俩同时回头,看到挎着个装满黄纸的竹篮的秦筱远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进来,顿时感到惊奇。 “你怎么也进来了?”慕容诺问。 此时那两个道长手持桃木剑,快速关上了大门,隔门还能听到外面嗡嗡嗡念叨着什么的声音。 秦筱远摘了面具,随手扔进篮子里,然后走上前来,笑着道: “这可是号称凉州第一的凶宅,我自然要进来保护二位,若是一个不慎,在这宅子里出了什么意外,我便是将我这条命和全副身家赔了,也赔不起啊你们其中任何一位啊。” “真的吗?我不信。”慕容诺冲他做了个鬼脸。 一旁,沐清风已经开始环顾四周,打量着这座被大火洗礼过的宅院。 明明是白日,但因为烟雨笼罩,宅子里光线黯淡,满目皆是大火烧毁后倒塌的废墟和焦土,只在被熏黑的墙垣下长出了一些荒草。 宛如死寂的压抑之感随着阵阵湿润的冷风吹过来,让慕容诺也没了心思与秦筱远斗嘴。 两人各自打量着只剩狼藉的庭院和那些暗幽幽的房屋。 “西林城春季多雨,空气潮湿,一夜大火却能将这么大的宅子烧成这样,看来这其中确实有不少蹊跷。”沐清风喃喃自语。 秦筱远收敛那幅玩世不恭的模样,敛眉道:“据太守所说,烧毁最严重的便是东侧的正房,那是王槐一家起居之地。” “昨晚只听你说起王槐和他的儿女,那他的夫人呢?”慕容诺忽然问。 秦筱远顿了一下,道:“王槐正妻在生下女儿时难产而死,后来多年并未续弦,只收了三房小妾,都死在大火之中了,虽是一方富甲,人丁却不算兴旺,未免旁系惦记家业,王槐才急于为儿女筹办婚事,开枝散叶吧。” 说完,秦筱远又瞥了一眼慕容诺隆起的肚子,“被火烧过的房子容易坍塌,王妃身怀六甲多有不便,还是就在前面的院子里转转吧。” 来时的路上沐清风也曾这样交代过慕容诺,所以他们早就商量好,一个负责检查房屋,一个负责检查庭院。jj.br> “这么多间屋子,总不能都由王爷一个人来检查吧,秦馆主?”慕容诺故意加重语气提醒他。 秦筱远冷哼一声,转身向西侧的屋子走去,走了没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从竹篮里抓起一把黄纸扬了出去。 “有怪莫怪,南渊王来为诸位伸冤了!” 喊了一嗓子之后,他才继续大步往前走。 慕容诺凑近沐清风身边小声嘀咕,“他是不是害怕,才把你的名号抬出来镇场子啊?” 沐清风眉梢一挑。 “很有可能。”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得勾起了嘴角,然后便各自转身,一个走向东侧正房那边,一个走向了庭院里。 王家大宅被火烧毁的地方集中在前院,后院虽有波及,但受损程度远不如前面,慕容诺仔细观察着庭院里散落的东西。大部分是宴席所用桌椅的碎块和碗碟酒壶的瓷片。 还有一些像是拖拽过什么东西而留下来的划痕和凌乱的血迹。 慕容诺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当时宾客们仓皇逃亡的模糊景象,一道道黑影在熊熊火光中惨叫和逃窜,可他们最终都被大火无情的吞噬。 她眼前甚至还浮现出那个身穿大红嫁衣,提着一把血淋淋的杀猪刀,从火焰中横穿而过的新娘。 耳边好似还有幽怨凄惨的哭 泣声远远的飘来…… 呼~ 一阵冷风吹过,将慕容眼前模糊的火红吹散,她蓦地一下回过神来。 正是这时,身后传来若有似无,飞快跑过的脚步声! 慕容诺立即回头张望,廊下只有被风卷起来乱飘的黄纸,再换个角度,竟好像瞥见一道像是人形的黑影,在花厅的门里一闪而过! 等她眨了一下眼再认真看时,却什么也没看到了。 咦? 慕容诺揉了揉眼睛,难道我眼花了吗? 她盯着花厅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再继续往花圃的方向走近,在一堆碎裂的花盆下方的泥土里面好像混合着什么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走过去,弯腰蹲下,抓起一把土仔细端详。 “这是……” 第九百五十三章 你们回来啦!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沐清风才回到庭院这边与慕容诺汇合。 “可有什么发现?”慕容诺问他。 沐清风道:“几间烧毁严重的房屋里都发现了煤油的残留痕迹,我猜测是先被人撒过煤油之后再放火,所以东西两侧的房屋都没有幸免。” “我在这边的泥土里发现了芦苇絮。” 慕容诺打开一块包好的手帕,里面装着一点泥土,土里可见灰黄色的絮状物。 “据传言说,当晚花园里冒出鬼火,我想应该就是因为这些易燃的芦苇絮,而且庭院里火势也很大,很可能是芦苇絮飘散所致。” 沐清风沉吟道:“据逃出来的宾客所说,王槐之女持刀杀人乃是多人亲眼所见,当时的状况,她是无法去各个房里和院子里布置煤油和芦苇絮的。” “所以纵火的一定不会是她。”慕容诺肯定道。 这时,花厅那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两人神色一紧,同时张望过去,慕容诺道:“我刚才好像看见那边有黑影闪过,但不太确定有没有看错。” “我去看看。” “我陪你。” 慕容诺不等沐清风拒绝自己,便牵住他的手向前走,她好像知道他会说什么,干脆直接用行动给出了态度。 沐清风无奈似的摇了摇头,感觉到她掌心里传递的凉意,便逗趣她,“也许是蛇虫鼠蚁什么的。” 慕容诺又慢下脚步,让沐清风走在他的前面。 “要不我还是在门口等你吧。” 两人走到花厅门外,沐清风便松开了她的手,正要进门时,里面突然扑出来一个身影。 “啊!” 慕容诺一声惊呼。 沐清风眼疾手快,后退挡在慕容诺身前,眼神警惕盯着那身影。 那人浑身脏兮兮,散发难闻的恶臭,头发凌乱,挡着大半张脸,晃晃悠悠好似站不稳,头发下那双眼睛却亮的出奇。 “你们,你们回来啦!” 什么?! 慕容诺从沐清风手臂边探出头,打量着那人,“你是谁?” “我?我是你们的爹啊!”那人很是激动,用手拨开挡在脸上的头发,指了指自己,“萍儿,萧儿,怎么不认识爹了?爹在家里等你们好久啦!你们到底去哪儿了啊?” 沐清风和慕容诺飞快对视了一眼,似乎同一时间猜出了此人身份—— 王槐。 两人被王槐拉进花厅里,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不成套的桌椅,凑了一张瘸腿的矮桌和两个还算完好的凳子。 “坐,快坐!爹知道,你们从外面回来一定累了,爹早就备好了好酒好菜,这就给你们拿过来,等着!” 说完,王槐便转过身跑到墙角,抱了几块石头和木棍过来,一个一个放在桌上。 “这是酒糟鱼,萧儿你最爱吃的!这是葫芦鸡,萍儿是不是早就馋这一口了?哈哈,还有樱桃酪,梅香酥肉和鸽子汤,来,快坐下吃啊!” 呃…… 慕容诺想了想,便坐在其中一个凳子上,还好,凳子还是稳当的,但桌上那些石头和木棍怎么吃? 一旁,沐清风也坐了下来,问道:“你什么都忘了吗?” “忘?” 王槐一愣,笑着摇摇头,“爹怎么会忘呢?我的萧儿和萍儿都成婚了……”正说着,王槐目光突然盯住慕容诺的肚子,眼眶慢慢瞠大。 沐清风眉头蹙紧,一只手不动声色得握住腰间软剑的剑柄。 “哈哈哈……” 王槐突然大笑起来,“萍儿你可真是给爹争气啊!爹马上就能抱孙子了!太好了!太好了!” “可是……” 王槐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疑惑得四处张望,“他们呢?怎么没跟你们俩一起回来啊?” “谁?”沐清风问。 王槐又小起来,“自然是你的媳妇儿和萍儿的夫君呐!” “他们……”慕容诺正犹豫着要不要随便说个借口。 便又见王槐脸色猛的一变,好似慌乱又像是惊恐,踉踉跄跄得往后倒退,直到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太守说,他们不见了……萍儿,萧儿,他们不见了……怎么回事?他们在哪里?” “你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和模样吗?”慕容诺试探着问。 王槐眼珠转来转去,叽里咕噜得不知念叨了一会儿什么,又很是激动得冲过来,从衣服里抓出一把一把脏兮兮的黄纸,“爹有钱,爹马上派人去把他们找回来,萍儿你别急,爹有的是钱!” 慕容诺这才意识到,之前听到的动静,是王槐在偷偷捡“钱”啊!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秦筱远的声音。 “你们俩怎么进屋了?刚刚那是什么动静,没事吧?” 听到声音,王槐面色一紧,手忙脚乱得把黄纸塞进慕容诺手里,然后抓起桌上最粗的一根木棍往外冲。 “哪来的贼人!胆敢擅闯我王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九百五十四章 狗洞 砰! 王槐刚冲出去便被秦筱远一脚踹飞,撞到柱子上半昏不醒,嘴里含糊不清得念叨着“有鬼,鬼来了”这样的话。 秦筱远那绝对是本能反应,把人踹晕了还一脸懵逼得看向从花厅里出来的夫妻俩。 “这人谁啊?怎么进来的?” “你不认识?”沐清风反问。 慕容诺嘴巴嗫嚅两下,忍着没说话,心说,这秦筱远够能耐的,老东家没见过,就能买下人家的宅子了? 秦筱远走过去,仔细打量了半天,才皱着眉说出那个名字:“王槐?” 慕容诺叹了口气,“看起来他一直躲在这宅子里,等儿子和女儿回来呢,不过……除了儿女之外,好像别的都记不清了。” 秦筱远摇着头喃喃,“半年多前我买下这宅子时,还曾与他见过一面,虽说有些胡言乱语,但也没疯成这样啊。” “你那边可有什么发现?”沐清风问道。 秦筱远从袖笼里拿出一小块白色的晶石,道:“这是明矾石,凉州的布坊都会用明矾液来浸染丝绸,能确保色牢度和耐光性俱佳的成品,但我捡到明矾的地方与以前织染布料的院子有一段很远的距离,按理说,明矾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前院。” “明矾石还有一种作用——密写术。首\./发\./更\./新`..手.机.版” 沐清风接过那块晶石端详着道:“用它来写字,字迹一干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但只要再将写过的纸湿润,字迹就会显现出来,军中负责传递情报的士兵和各国细作常会用此方法传送消息。” 闻言,慕容诺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据传言说,宾客们曾在墙上看到巨大的鬼影,会不会就是用明矾画的?” 沐清风和秦筱远对视了一眼,各自眉间蹙起凝重的弧度。 “到底是什么人在王家大婚当晚装神弄鬼?” “能提前在宅子里布置这些东西,多半不会是宾客,是对王家非常熟悉的人。” “王家上下,除了王槐之外都死光了……” 秦筱远正说着,地上躺着的王槐突然爬了起来,眼神惊恐得瞪大,“死?有人死了?!哈哈哈……大火,好大的火啊!烧,烧死他们!要死一起死!要死就一起死吧!” 他转过身,一边喊叫着一边抱着头向后院方向狂奔。 “追上他!” 秦筱远和沐清风不约而同道。 三人一起追去,慕容诺身子不便,沐清风扶着她并未走得太快,等他们赶到后院时,便看到秦筱远站在长满杂草的围墙下,而王槐正钻进一个狗洞里,半截身子已经去了外面。 “真是没想到,这里进入还有个“门”!” 秦筱远踩住王槐的衣角,抬头向上看了看,一排紧密又嫩绿的竹叶从墙头探过来。 慕容诺也张望着问:“对面便是蜀香会馆?” “正是。” 秦筱远道:“后院与偏院以前是相通的,我派人加建了一堵墙,以竹林为遮挡,又将后院的门给封上,只留了前院的大门可以出入,只是没想到这里还有个狗洞,王槐虽说疯了,倒是没忘了回家的门路。” 突然,“撕拉”一声响。 秦筱远踩着的衣角裂开,王槐手脚并用,一溜烟似的钻了出去,竹林里响起被撞得哗啦哗啦的动静。 沐清风看了秦筱远一样,后者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脚尖一点便跳上高墙,然后翻身跳下追王槐去了。 慕容诺盯着那个狗洞看了老半天,猜测说:“会不会当年那对兄妹,也是从这里逃走的?” “当时情况混乱,他们从何处逃走已经无法追查。”. 沐清风眉头紧锁,沉吟片刻才道:“下午我去一趟太守府,将这案子的卷宗和当年所有逃出来的宾客的证词都拿回来再看看。” “还有验尸。(下一页更精彩!) 单!”慕容诺道。 沐清风点了点头,“好。” 从王家大宅离开后,沐清风便将慕容诺送回驿馆,然后马不停蹄赶去太守府。首\./发\./更\./新`..手.机.版 慕容云听说女儿一大早就进了凉州第一凶宅,气得眉毛差点倒***土里,极其罕见得对慕容诺板起脸来。 父女俩面对面坐在饭桌前,面对满满那一桌子菜都没动筷子,慕容云脸黑的吓人,那气势吓得小喜只敢躲在一旁,都不敢上前给慕容诺夹菜了。 慕容诺抿了抿嘴,先开口说:“爹,昨晚上是不是偷偷去喝酒啦?” 慕容云一愕,皱着眉问:“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女婿?” “我自己看出来的,您喝了酒,第二天眼下会肿,生起气来的时候就像一只大蛤蟆。”慕容诺故意逗他。 慕容云气呼呼得哼了一声,“你大着肚子跑到阴气那么重的地方去,我能不生气吗?诺儿,万一真要出什么事了,你让爹怎么办?” “爹,有沐清风在,您有什么可担心的。” “是是是,有了夫君,你的心里就没有我这个爹的位置了。” “今天这桌饭是用醋烧的吗?闻起来好酸呀!” 慕容诺端起一盘菜故意深吸了几鼻子,又好似一副垂涎欲滴的小馋猫模样,“闻得我更饿了。” 慕容云撇撇嘴,马上拿起筷子给女儿夹了一块鱼腹肉放进碗里,无奈得叹了一口气。 “诺儿,你陪女婿查案,爹什么时候阻止过你,但凡事得有分寸,你现在肚子越来越大,总归不如以前灵活,爹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 “知道了,爹。” 慕容诺拿起汤匙,给老爹盛了一碗鸡汤以解宿醉。 “下回不许再去这种地方了。”慕容云还是不放心得叮嘱。 慕容诺乖乖点头,“下回一定先征得爹的同意了再去。” 她那点小心思,慕容云还能不知道么,他又不能真的拿宝贝女儿怎么办,不满得哼哼两声,干脆抓起碗,把鸡汤当作洒仰头灌进嘴里。 喝完,他才皱着眉说:“昨晚睡觉的时候,我梦见你娘了。” 慕容诺顿时怔住。 这还是葬礼之后,她第一次听老爹提起娘亲。。 第九百五十五章 不止一个 “你娘她年轻时在凉州,也是出了名的神勇,龙潭虎穴,没有她不敢闯的,论胆量那是半分不输男儿啊。”慕容云笑着感慨道。 慕容诺很是好奇,“娘也来过凉州吗?” 慕容云一愣,目光飞快转到那一大碗鸡汤那边,拿起汤匙一边给自己碗里盛汤,一边讪笑着点头,“是啊,来过,来过一回。” 慕容诺并未觉察到什么,难得老爹愿意提起娘,自然想多与他说一说关于齐嬛的话题,以免老爹将心事都憋在心里。 她便又追问:“爹,你昨晚梦到娘什么了?” 慕容云喝了两口汤,才沉沉得叹了口气说:“你娘不放心你,托我好生照顾你,我说我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哪会照顾孩子啊……” “那娘怎么说的?” “她啊……” 慕容云抬起头来,嘴角挂着慈爱的笑意,眼眸深处却仿佛藏着什么,意味深长地说:“她说她已经见过你了,你很好,是她期盼的样子。” “是么……” 慕容诺听得一头雾水,喃喃着:“怎么感觉你们的对话说不上来的奇怪啊?” 慕容云赶紧夹了一筷子菜给女儿,“做梦嘛,哪有什么逻辑可言,赶紧吃饭吧,想那么多做什么,总归是你娘想你了,盼着你平平安安,记得不?” “记得了。”慕容诺笑了笑,拿起筷子把刚才那块鱼腹肉送进了嘴里。 等慕容诺用了午膳,又睡了一觉之后,沐清风才从太守府那边回来。 两人在卧房里将王家的案子所有证词、卷宗和验尸单全部重新仔细检查,这一忙就忘记了时间。 窗外一场春雨迎来夜幕,淅淅沥沥的声音在屋檐上奏响,等慕容诺看完最后一张验尸单时,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夜色阴沉,不见半颗星子。 只有空气里春花嫩叶的香气,混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飘散而来。 慕容诺看了一眼窗外,便将目光移到还在桌案前紧锁眉头,专心致志在卷宗上的沐清风。 涉及七十多条命案的卷宗,比寻常见过的厚了几倍不止,慕容诺也从没有在几个时辰之后看过那么多的验尸单,看得她两眼发花,不停得挤压眉心来清晰视线。 不过,这么一检查,还真是让她检查出问题来了。\./手\./机\./版\./无\./错\./首\./发~~ “诺儿,” 沐清风终于放下手里那本卷宗,一边捏着眉心一边抬头看过来,“可有什么发现?” 慕容诺站起身,拿着那一摞验尸单走过去,道: “七十八具尸体之中,有六十人身上有不同程度的锐器伤,分别造成切、砍、刺三种创伤类型,创缘整齐,创角一端尖锐,一端呈斜口状,多数伤口可见骨组织或与体腔相通。. 从锐器伤来看,可以判定为同一种凶器,从创口形状来看,也是符合杀猪刀的,所以这六十人的死因为锐器伤造成的流血过多致死,死后焚尸,咽喉和胸腔内并无灰烬。 还有一点,这些人生前都有不同程度的中毒迹象,也就应该对应了传言中婚宴还未开席,便有出现人出现呕吐晕眩等症状。” “那剩下十八人呢?”沐清风问。 慕容诺回答:“是被烧死的,这十八人身上并没有锐器伤,也没有中毒迹象,而且非常巧合的是,这十八人都是女子,年龄在十八岁到二十三岁之间。” 沐清风蓦地眉头一蹙。 慕容诺接着道:“另外,这十八人之中似乎有一人,双手双脚有被麻绳捆绑的伤痕,但这仅仅是我的推测,因为焚烧的尸体非常难以辨别身上的伤痕,为那名死者验尸的仵作无法判断这一点,因此只是记录了死者手脚腕骨外侧均有半圈状伤痕。 还有最后一个疑点,就是那六十人身上虽然都用同一类凶器造成的伤痕,但通过仵作们对于伤口尺寸和深度的记录,我发现。(下一页更精彩!) 这些死者身上的伤痕造成的力道、切砍角度和方向都是不一样的。” “这代表了什么?”沐清风问。 慕容诺想了想,从桌上拿起一支毛笔,撸起袖子对着自己的手臂比划起来。 “你看啊,假如这支笔是一把刀,我下刀的力度和起口角度是这样的。”她在手臂上画下一道痕迹,然后将毛笔递给沐清风,“你来试试看。” 沐清风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笔,在那道痕迹旁边也画了一道。 “你仔细观察这两道墨迹,它们虽然在我的手臂上同一个位置,但前端和后端的宽窄,还有粗细,都是不一样的。” 慕容诺解释道:“这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习惯的力道和动作习惯,所以如果按照大婚之夜的传闻来看,死于锐器伤的那些死者,他们身上的伤痕大多应该也是一样,或者只有极其细微的差别才对。” “但你说他们并不一样。” 沐清风微眯起眼睛,好似想象到了什么,突然眼神一闪,“你的意思是,凶手并非一人?” “是,而且……远不止一个。”慕容诺道。\./手\./机\./版\./无\./错\./首\./发~~。 第九百五十六章 幸存者 沐清风思忖片刻,问道:“若是从验尸单来排查,能否推算出凶手有几人?” 慕容诺摇了摇头。 “这几乎不太可能,因为除了人不同之外,能影响创口的其他因素也很多,那六十人身上的伤口基本分布在四肢,颈部、面部、胸腹和后背,范围很大,因为身高、身材和受伤时姿势的不同,都会影响到呈现伤口的状态。 还有一些抵抗伤和防卫创伤,也会干扰对凶手的判断,另外,不同的仵作对于创伤的判断也会有差别,若是在验尸单上来推算,可能误差会变得更大。” 沐清风点了点头,继续道:“我这边也有一些发现,根据当时的卷宗记录来看,记录在名册之中的宾客有五十多人,加上王家上下的三十多人。\./手\./机\./版\./无\./错\./首\./发~~ 也就是说,当晚在王家大宅中的总人数应该在九十人左右,后来逃出宅子的幸存者有二十余人,死者却有七十八人,这之间的人数差距很大。” “也就是说,当晚实际进入王家大宅里的人,比应该出现的人要多,多了……近二十人?”慕容诺很快反应过来。 沐清风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在左手边的那一摞证词,道:“西林太守对当时掏出来的二十余人进行了审问,他们所描述的情况,与传言几乎相同,只是有一点,之前并未有人提到过。” “是什么?” “幸存者皆为老幼妇孺。” “这……” 慕容诺微微一惊。 按常理来看,当一个地方发生了危险或意外事故,老幼妇孺是最难以逃出来的,他们的年龄、体力、身体情况都比不上青中年的男女,再加上惊慌失措带来的身体影响和混乱的环境,也会阻碍他们的逃生。 可是,王家大宅里那一晚的情况,显然恰恰违背了这一常理。 “所以,无论凶手为一人,还是几人,都可以推测一点,”沐清风微眯着眼睛,神色凝重,“也许凶手并非无差别杀人,而是早有预谋。” “早有预谋的屠杀?” 慕容诺突然没由来得后背一凉。 七十八条人命啊,这得是多么恐怖的深仇大恨,而且这七十八人之中也包括了老人和妇人,为什么有的可以逃出去,有的却会死于刀下呢?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王爷,王妃娘娘,该歇息了,慕容老爷特意吩咐奴婢,提醒您们不要熬夜,尤其是王妃娘娘……”小喜隔着门小声道。 慕容诺无奈一笑。 “我爹对我是越发管得严了。” 沐清风站起身,将验尸单、证词和卷宗全部整理到一块儿,然后牵着慕容诺走到床榻边,扶着她躺了下来。 “爹说得对,诺儿,查案固然重要,但这段日子你尤其受累,如今月份大了,还是要以你的身子为重。” 他弯下腰,替慕容诺脱去鞋袜。 慕容诺正要钻进被子里去,却又被他握住了右腿,慕容诺吓了一跳,愣愣得盯着沐清风,“你这是……” 沐清风轻轻揉捏着她的小腿,从脚踝慢慢上移,力道不轻不重,按得十分仔细。 “这两日我找医师问了按摩的手法,听说孕妇身子重了,腿脚也会跟着肿胀,按一按能舒缓一些,夜里也能睡得更安稳点。” 要不是眼前所见和腿肚子上极为真实的触感,慕容诺简直不敢相信。 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渊王啊! “其实……赶路的时候,每日早晚小喜也有在马车里帮我按摩,我要是不舒服了,找她帮忙便是……” “那能一样吗?” 沐清风抬眸看过来,眼神温柔,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 确实不一样。 慕容诺抿了抿嘴,不再说什么,仔细感受了一下。 沐清风的手更大更暖。(下一页更精彩!) ,掌心有源源不断的热传递进皮肤里,指骨和指腹都更有力道,而且……他抚摸自己的时候,自己也会忍不住的浑身发热。 越想,慕容诺越觉得那股热意开始在身体里汇聚,一会儿往肚子里钻,一会儿往喉咙里钻,她默默垂眸,思绪飘开—— 从进聊城之前那一夜到现在,他们好像也有一段日子…… 不不不! 乱想什么呢! 慕容诺用力咬了咬嘴唇,又重重咽下一口口水,没想到却被狠狠呛了一下。 “咳咳……咳咳……” 慕容诺的小脸唰得一下烧红,一半是被憋的,一半是自己那点小心思惹的。 沐清风替她顺了顺气,起身去端来茶水,喂她喝了两口之后才问:“怎么了?” 这种事,慕容诺哪肯说实话,心虚地解释:“渴了,这按摩见效真快啊……” 她的心虚哪躲得过沐清风的眼睛,后者会心一笑,托着她的后脑勺,俯首落下一吻,不过,也只是一个点到即止的吻而已。 “先欠着,今晚我得去一趟蜀香会馆讨个债,好不好?” 额头相抵,彼此气息毫无阻隔得交融。 那一句“好不好”,更是声音压得十分低哑,像是抓了一把粗砂粒在她耳边磨了过去。无\./错\./更\./新`.w`.a`.p`.`.c`.o`.m 慕容诺顿时小脸更红了,一路蔓延到耳根底下,两只手飞快得推开他,“你,你快去!快去!现在就去!” 沐清风硬生生被她推下了床,慕容诺转身拉起被子蒙住自己,将脑袋也给盖得严严实实。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我睡了,你今晚睡隔壁,不许打扰我!” 沐清风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小被子“包子”,无奈一笑。 怎么着? 这是对“先欠着”不满了?。 第九百五十七章 自是无关 蜀香会馆。 没有马车,没有通报,甚至连守在阁楼房门外打着瞌睡的小胖都没有丝毫察觉。 沐清风越窗而入时,秦筱远正坐在桌前给自己倒酒。 “这是西林城最有名的【红俏烧】,二十两一壶,尝尝吗?” 秦筱远一点也不意外似的,将桌上早已备好的另一只酒杯拿过来倒上一杯,放在了自己对面的桌上。 沐清风黑眸微冷,似是沾染了春夜雨露的寒凉,目光飞快瞥了一眼房中的那幅题字,然后才走到桌前坐下。 “人抓到了么?”他开门见山地问。 秦筱远颔首浅笑,“已经安置在会馆中最偏僻的客房里,倒是不吵不闹,只是不许点灯,不能动明火,不然就要吵闹乱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沐清风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 入喉的洒醇厚浓香,令他眉梢一挑。 秦筱远这才慢悠悠抬眸,打量着沐清风的神色,意味深长似的问:“是不是越查,越发现这案子,的确很有意思了?” 沐清风将一杯洒喝下,才含糊回答:“这案子牵连众多。” “不信任我?” 秦筱远轻哼一声,“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沐清风不语,两指捏着空酒杯一边转动一边端详,“这白甜釉用来做酒杯,实在大材小用了点。” “你又怎知,白甜釉自己不想做酒杯呢?” 秦筱远突然将洒壶推过去,酒壶滑得飞快,像是携了一股力道,要往更远得地方猛冲,沐清风眼疾手快,撑大手掌一把抓住,堪堪停在桌子的边缘。 “自己倒吧,不是正门进来的便不是客人,我这馆主自然没有待客的道理。”秦筱远似笑非笑道。\./手\./机\./版\./无\./错\./首\./发~~ 沐清风拿起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如此好酒,确实不能错过。” “现在整个西林城上至太守和驻军将士,下至商贾百姓,都知道南渊王要重查王家大宅惨案,这条船你既然已经坐上来了,不如就好好查个明白,反正说来说去,整个凉州都是你的封地,自己家里的事,总得清清白白,尽在掌握才好啊。” 沐清风“嗯”了一声,黑眸冷冷得看过去,“那你呢?你到底想要什么?” 秦筱远又起身从旁边拿来一壶酒,打开盖子,一边闻着瓶口飘出的酒香一边走回来,笑着道:“我就不能是大发善心,帮你?” 沐清风一脸【你看我卸了半边脑子能信么?】的表情。 “你好像……很在意诺儿。”沐清风终于点明来意。 秦筱远重新坐回到他的对面,像是听到了什么奇闻怪谈似的,摇摇头嗤笑一声。 “让你喝的是酒,不是醋吧?王爷,我承认你的王妃生得确实国色天香,但天下美人也不止她一个,我可不像左承恩,是个连命都肯搭进去的痴情种。” “皇兄传来消息,在荣安殿寝殿内找到了一处暗格,里面有一本簿册,乃是父皇多年前对你身世的调查。” 沐清风面无表情道。 也就是在昨日,沐铎的信传到西林城,除了因为自己搞不定余蕊蕊发了半篇幅的牢骚和劝沐清风回去禅让皇位于他之外,便是提及在暗格中发现有关秦筱远身世一事。 沐铎信中言,“秦筱远此人老谋深算,虽离,仍需留心提防。” 好巧不巧,秦筱远就在沐清风眼跟前,还给他下了个套,让他留在西林城查一桩大案子。 秦筱远正因为沐清风的话眉心微蹙,那副总挂在脸上的笑意收敛得干干净净,停顿良久,才“哦”了一声。 “先皇疑心深重,擅帝王之术,连自己亲儿子都不信任,挑选太子时手段尽出,只为让你们自相残杀,留下更强的那一个,他暗地里调查我,有什么稀奇?以你们兄弟俩对父皇的。(下一页更精彩!) 了解,又能笃定那簿册所述一定为真么?” “你是楚国人。”沐清风并未被他这一番话所影响,盯着他直言道。 秦筱远拿捏不准那本簿册里到底记载了什么,沐清风又打算透露多少,眼眸不露痕迹得微微一转,只得点头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王爷该不会怀疑,我是楚国安插在靖国之中的女干细吧?” “若我有此怀疑,今夜便不会独身前来。” 沐清风垂眸,犹豫片刻,才声音低沉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对诺儿的在意,是否与你的身世有关。” “自是无关。” 秦筱远答得斩钉截铁。 沐清风抬眸,瞥了他一眼,“既如此,我便暂且信你,这桩案子了结后,我和诺儿才会继续动身,秦馆主今日为抓住王槐,已经耽误了原定行程,今晚是不是要连夜出发了?” 秦筱远一愣,无奈得勾起嘴角。\./手\./机\./版\./首\./发\./更\./新~~ “王爷说的是,这蜀香会馆里已经吩咐妥当,所有人都会听候王爷调遣,存在会馆里的【红俏烧】……王爷大可不必客气。”最后几个字,那是咬紧了牙关才挤出来的。 沐清风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窗外,背对着他又说了一句。 “前路凶险,万事小心。” 说完,他便脚尖一点,飞出了窗外。 一阵凉风吹进来,将桌上的烛火吹得乱晃,秦筱远的身影也在墙上摇摆着,他等风停了,才走到门口,拉开门,用脚提了提坐在地上睡得打鼾的小胖的屁股。 “该出发了。” 小胖猛地一个激灵惊醒,扶着门爬起来,两眼迷迷瞪瞪得问:“公子,您不是在等王爷,王爷来过了么?”。 第九百五十八章 再见兄妹 驿馆,卧房内。 次日清晨,慕容诺从梦中醒来时,便感觉到身后搂住自己的一团火热。 沐清风感觉到她醒来的动作,没睁开眼,声音带着还未完全醒来的低哑,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得够久了。” 慕容诺翻了个身,将肚子靠在某人的腰上,假装那是个枕托,虽然硬了一点,热了一点,但比她自己侧卧还是要舒服一点。 沐清风的手顺势滑进肚兜里,摸上她的小肚子,里面的小娃娃好似有了感应似的,他的手放在哪儿,肚皮里面就顶一下,很是有趣。 沐清风玩了好一会儿,还很有兴致似的,慕容诺却不大乐意了,噘着嘴说: “明明住在我的肚子里,平日里却不爱与我互动,你这个做爹的,明明那么凶,还总是扬言要收拾他,他却爱与你玩,哎,看来我这个做娘的很失败啊。” “也许他是在讨好我,以免日后被我收拾得太惨。”沐清风挑眉道。 慕容诺被他逗笑,“还没出生的小娃娃,哪会有这样的心思。” “诺儿,”沐清风转头看着她,眼角藏着逗趣的坏笑,“夫君今日才感觉到,你最近好像丰腴了不少。” “你!” 慕容诺气得腾地一下坐起来,红着脸,抓住软枕便要往沐清风身上招呼。 此时,门外却传来伍叁七的声音。 “王爷,织女庄的兄妹已经到了。” 慕容诺和同样坐起身的沐清风对视了一眼,后者回应道:“先安排一间客房,让他们休息片刻。” “是!” 两人洗漱收拾完,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因为是在驿馆里,慕容诺便没有换很正式的衣裳,穿着宽松的裙子,腰带也省了,让小喜给她梳了个最简单的丝带束发。 两人换到隔壁的客房里,伍三七便将婉兰和若云二人给带了进来。 “草民拜见王爷,拜见王妃娘娘。” 二人跪在地上行礼。 “起来吧。”沐清风道。 慕容诺在一旁偷偷打量婉兰,她端着一个托盘,盘里是还冒着微微热气的烙饼,穿着一身朱柿色织染的裙子,虽然不是丝绸的料子,只是普通的棉布,但颜色依旧鲜艳,连面纱也是同色的软纱。 若云倒是一如上次所见,穿着庄子里壮年们都穿的那种粗布衫,裤脚和腰间都用棉布缠得很紧,方便随时能干活儿。 起来之后,婉兰便走过来,将托盘放在慕容诺面前的桌上。\./手\./机\./版\./无\./错\./首\./发~~ “听侍卫大人说,王妃娘娘这两日胃口不佳,想吃烙饼和玉米糁子,我刚才做了些烙饼,先让王妃娘娘垫垫肚子,玉米糁子也已经在厨房里煮着,等一会儿便能喝了。” 慕容诺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着点点头,“让你费心了,闻见这烙饼的香气,我的肚子就开始叫唤了。” 说着,她拿起一张饼,撕下一半便吃了起来。 沐清风让兄妹俩坐在他们对面的凳子上,若云看着慕容诺也跟着笑,“这粗粮也就乡下人爱吃,没想到王妃娘娘也会喜欢,侍卫大人来传信时,草民还不敢相信。” “女子有孕,胃口就变得奇奇怪怪的,就像小孩子一样,一会儿馋这个,一会儿馋那个,只是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了。”慕容诺道。 婉兰眼睛弯起来,“王妃娘娘不嫌弃,便是我们的荣幸,哪里谈得上辛苦呢?” 等了一会儿,小喜来敲门,送来几碗熬好的玉米糁子。 沐清风便让婉兰和若云也一块儿用早膳,两人怎敢与王爷和王妃同桌用膳,推辞了半天,才勉强拿起了碗筷,只是吃得格外小心翼翼。 沐清风观察了一会儿两人吃饭的动作,才似是闲聊得开口问道:“你们兄妹去年曾遭遇大火,是在何处发生的事。(下一页更精彩!) ?” “在……老家。无\./错\./更\./新`.w`.a`.p`.`.c`.o`.m”婉兰低着头回答。 若云愣愣得看过来,似乎不明白沐清风为何会问及此事。 沐清风道:“方才本王见你二人吃饭的习惯,并不像乡野中长大的人,你们所说的老家,到底是哪里?可是……西林城?” 闻言,婉兰和若云都是一惊,立即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很是惊恐似的跪在地上。 “王爷,草民……” “草民……” 二人支支吾吾,却给不出一个人明确的回答。 “你们,”沐清风微眯着眼打量二人,直接问道:“可是王家的人?” 婉兰秋水似的眸子猛地抬起,微微湿润,好似一瞬间撕开了什么,眼眸颤颤得咬紧嘴唇。 一旁,若云拧紧眉头,犹豫片刻,才终于点了点头。 “是。” “你们是王槐的儿子和女儿吗?”慕容诺也追问道。 却见那若云又摇了摇头,“不是……”。 第九百五十九章 若是云,宛如兰 若云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草民乃是本该入赘王家的蜀中人氏,姓张名云,至于婉兰,她是……王槐的女儿王萍,是草民从大火中救走她的。” 大约是想起了那一夜的大火,张云眸中露出痛苦之色,一旁的王萍也落下泪来。 慕容诺和沐清风各自惊讶,他们先前猜测的种种可能里,似乎并没有这样的组合。 可一个“若”字,一个“婉”字,似乎从一开始便提醒了他们,若是云,宛如兰,他们一直在这世间隐姓埋名度日。 “当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沐清风眼眸轻动,不动声色得重新打量起二人。 张云和王萍对视了一眼,前者终是一声轻叹,将大婚之夜的回忆从满身伤疤掩盖的深处撕扯了回来。 “……当晚,草民与妹妹张兰一块儿进入王家后,便被送去客房等待行礼,一直到了吉时还不见动静,草民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便赶紧冲出房门去,却看见至今也难以置信的景象……” 张云双眼渐渐发红,垂在身侧的手臂僵直,手指却止不住得轻颤,仿佛竭力克制着对那一夜的恐惧之情。 王萍转过头去,捂着嘴掩盖自己哽咽的声音,身子也不受控得发着抖。 顿了一会儿,张云才重拾声音道:“草民看到满身鲜血的王槐,拿着一把杀猪刀见人就砍,草民的妹妹和王萧,还有想要阻拦他的那些人,都死在了他的刀下。 是草民砸开了大门上的锁,才帮助一批人逃了出去,但王槐又放了火,火势很大,大家只顾着慌乱逃命,根本没有人救火,草民找到妹妹,却发现已经没了气息。 后来,王槐不见了,火越烧越旺,很多人被活活烧死,草民终于在新房里找到了王萍,她身上被烧得很严重,但仍有气息,草民抱着她往火势较小的后院跑。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吧,让草民在院墙下找到了一个狗洞,便带着王萍一起逃了出去,我们出了城进入山中便迷失了方向,风餐露宿,靠吃野果嚼草药活下来,好不容易凭最后一口气到了林子头庄,得村民所救。” 王萍终于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是我拖累了云哥……” 沐清风与慕容诺暗暗对视了一眼,似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婚之夜的真相会是他们听到的这般。 凶手竟然是那个疯疯癫癫的王槐?! “据逃出来的宾客所说,他们亲眼见到穿着嫁衣的女子持刀杀人,并无任何人提到家主王槐。”沐清风蹙着眉沉吟道。 张云摇了摇头,“当晚,宾客们都中了毒,根本意识不清。” “你也知道中毒一事?是什么毒,何人所下?”慕容诺急忙问。 张云看了一旁的王萍一眼,后者闭了闭眼,豆大的泪滴滚落,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才声音颤抖道: “是草民的哥哥王萧。 草民清楚记得,大婚当日,哥哥送回来一车水,说是特地派人去城外山里取的山泉水,他叮嘱下人将水晚上用于婚宴,到了晚上,草民在新房中等待拜堂时,喝过一杯茶水,水涩微苦,没过多久便头晕恶心,这才出门找人帮忙,却见哥哥与父亲在后院大声争执……” “为何争执?”沐清风追问。\./手\./机\./版\./无\./错\./首\./发~~ 王萍回答:“哥哥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他并非父亲的亲生子,而是被拐卖到了王家,父亲怕终有一日麻烦会找来,就派人去逼死了哥哥的亲生父母,令他们投井自尽,那夜整个王宅里所喝所用之水,便是哥哥从那口井里取来的。” “该不会……就是织女庄里的那口井吧?!”慕容诺猛的一下反应过来。 张云与王萍沉默得点了点头。 张云道:“我们也是在织女庄生活过一段日子之后,才从村长口中听说了这件陈年往事,但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是从王家。(下一页更精彩!) 逃出来的,村长亲口证实,是王萧带着人去村子里取过一车井水,说是用于织染,还给了村长一笔钱当做买水所用。” 沐清风问道:“既然你们知道当晚所有的事情,也知道凶手正是王槐,为何一直躲在织女庄,不回到城中报案?” 张云闭了闭眼,仿佛重拾最痛苦的那段记忆,已经耗尽他所有力气,他双肩沉下,平复了一下心绪之后,才再回答: “那一夜,草民失去了唯一的至亲,萍儿失去得更多,她的父亲屠杀几十条人命,她的哥哥想要报复王家却死于父亲的刀下,还有她的容貌,也毁得彻彻底底,我们都不愿再回到西林城,面对这不堪而痛苦的一切,宁可隐去姓名平淡度日。” “既然你们并非兄妹,为何要以兄妹相称?” 慕容诺想起第一次见到他们站在牌坊下的景象,那时张云看着王萍的眼神很是温柔,她便觉得像是夫妻,可后来王萍却说他们是兄妹,慕容诺并未多想,但今时再回想起来,眼神才是骗不了人的吧。 王萍垂眸,道:“草民已如残花败柳,如何能再嫁给云哥?只盼着他有朝一日能想通了,离开织女庄,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娶一个干干净净,容色秀丽的女子为妻,不必再受到草民的拖累。” “我不会走的。” 张云眼神里浮现凄楚悲冽之色,但更多的却是坚定和浓浓的深情,他像是在对沐清风和慕容诺说,又更像是对着王萍说:“不管三年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我都不会走。” 沐清风眼神示意了一下慕容诺,两人同时起身,沐清风道:“这间屋子留给你们,好好平复一下,本王与王妃还有些事需要商议,这两日就请二位留在驿馆,待此案水落石出再行决议。” “是,草民遵命。”二人俯身行礼。 沐清风扶着慕容诺转身走出门,来到隔壁的房间,慕容诺才揉着太阳穴喃喃起来。 “怎么会是这样呢……”。 第九百六十章 名册 “这兄妹二人……不,是张云和王萍的证词,与咱们调查到的线索出入很大啊……” 慕容诺陷入自我怀疑中不可自拔,“难道我的推测都错了吗?” “诺儿,证词与证物,都是调查一个案件至关重要的因素,你只需记住一点,它们一定是相互印证,而非相互违背,若是违背,自然有一方出了问题,这时不可轻信任意一方,也不要轻易质疑自己的判断,除非有足够力度的推翻理由。”沐清风提醒她。 慕容诺顿时明白过来,看向沐清风问:“在你看来,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凭着手头仅有的卷宗、证词和验尸单,既不能印证张云和王萍所说的那一夜“真相”,也不能推翻他们,且他们二人既然敢说出苦井水之事,八成是能从村长那边得到证实的。 王萧去织女庄取过苦井水来毒害王家大宅里的所有人,总该有一个动机。 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的身世,以及王萍所见父子俩的争执,也都是真的的呢? 沐清风目光闪动,沉吟了半晌,才道:“他们提到的事,稍后我会派人去逐一查证,至于王槐那边,我得亲自去一趟,看看还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我和你一起去吧?” 慕容诺很快道:“王槐不是将我们认错成他的儿女么,也许我们一起去会更有用。” 沐清风一面点着头,一面叫来伍叁七吩咐他去安排查证之事,同时伍叁七还递上来一本名册,是往年春日宴主办的富商和宴请的宾客。 “这是哪来的?”慕容诺好奇问。 伍三七道:“是有人委托蜀香会馆那边的人转送来的,说是只要跟王妃提起《梧舟诗集》,您和王爷便会知道是谁送的。” 沐清风疑惑得翻看名册,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往年的春日宴,都是王槐在自己的宅子里举办,唯有今年落到了蜀香会馆,至于宾客的名单……也是唯有今年,与往年毫不相干。” “你的意思是,以往参加春日宴的宾客,今年都没有去蜀香会馆?”慕容诺问。 沐清风点了点头。 “这宾客的名单之中,有一些是我眼熟的,有西林本地的官员,还有守城军的将领,包括……爹曾经的两位老部下。” “行军打仗的人,也会去那种附庸风雅的宴会吗?”伍三七不解问。 沐清风思忖了一下,再吩咐他:“你亲自去一趟,找到送这本名册的诗词大家,看看他还知道什么,但不要被任何人发现此事。\./手\./机\./版\./无\./错\./首\./发~~” “是!”伍叁七拱手领命。 等他离开后,慕容诺才问向沐清风:“咱们要去哪儿找王槐?” “他就在蜀香会馆。”沐清风道。 慕容诺愣了一下,“秦筱远能愿意?” “他走了。” 沐清风取来披风,为慕容诺披上,一边系领口的绳结一边言有深意道:“在会馆里留了些好酒,我尝过了,味道很好,正愁留着浪费他的心意,不过方才我已经想到该如何解决它们了。” “哦?”慕容诺眨巴眨巴眼睛。 沐清风淡淡一笑,道:“秦馆主举办的春日宴,那些宾客无一人愿来,想必是不愿给秦馆主面子,你我夫妻既然占了会馆五成利,总该出点力吧,不然这亏本的买卖岂非做实了?” “你是想,再办一次春日宴?”慕容诺眼光一闪。 沐清风轻轻颔首,牵着她一边出门一边压低声音道:“就看今日能从王槐口中套出多少东西了。” 蜀香会馆。 沐清风和慕容诺进门时,便有几个乐女子等候在前院里。 “奴婢拜见王爷,拜见王妃娘娘。馆主昨夜吩咐,王爷与王妃今日会来,吩咐奴婢等一切按照对待馆主之礼接待,悉听王爷和王妃之令。” 。(下一页更精彩!) “带我们去最偏僻的那间客房。”沐清风直接吩咐道。 为首的乐女子欠身行礼,“是。” 走在游廊下,慕容诺第一次在白天欣赏会馆全貌,比起夜色所见,又像是一幅全新的样子,早春新绿,娇花明艳,是满园的春色。 她还在庭院深处看到了一片巨大的竹架。 架子上爬满藤茎,每一条都挂着密密麻麻的绿芽,小小的叶片凑成一床薄被似的,覆盖着竹架的表面,隐约可见一些藏在叶片见,比绿豆大不了多少的小花骨朵。 大约是注意到慕容诺的视线,走在前面引路的乐女子便开口道: “那是紫藤,馆主说是种来织染樱草色布料的,并无任何其他用途,他特地吩咐奴婢,若是王爷和王妃娘娘路过此地有注意到,奴婢一定要向二位解释明白。” 沐清风余光瞥了一眼那架子,只是面无表情得“嗯”了一声。 慕容诺却由此想起了远在咸城的左承恩,上一次听说他的消息,是在左卿卿收到家书的时候,她说开春后哥哥已经可以每日在院子里散步片刻,有源源不绝的名贵药材补养着,大约是有起色的。 还说起皇上每隔几日就会带一些奏折去拜访左承恩,一聊就是小半日才离开。 左承恩少年为相,除了他父亲的原因,自然是有真才实学在身上,才会被老皇帝看重。 如今科举尚在春试,各地选拔的人才还得半年才能送入皇城,朝中正是主力空虚之时,也难怪沐铎会去缠上一个虚弱的病人。 一番心思在脑子里打转,慕容诺压根没注意到前面的乐女子已经停下脚步。 她低垂着眼眸,猝然撞上停在自己前面的沐清风的手臂。\./手\./机\./版\./首\./发\./更\./新~~ 沐清风目光转回来,开口就是醋腔。 “想到谁了?”这么心不在焉,那肯定不是他吧? 慕容诺顿时面色一囧。 还来不及解释,就见房门突然被拉开,一个穿着仆人衣裳的男子满脸惊慌得冲出来。 “他,他把自己割伤了,好多血……”。 第九百六十一章 凭空消失 你在外面等着,先别进去。」 沐清风说完,便独自冲进屋子里,只听到里面砰砰两声不知什么砸倒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王槐一声哀嚎。 「进来吧。」沐清风喊了一声。 慕容诺这才走进屋内,顺便将门给反手关好,怕王槐这家伙再钻空跑了出去。 等她视线扫了一圈,又发现自己多虑了,王槐被床幔撕成的布条捆住了手脚,地上还有碎裂的瓷碗残羹和一小滩鲜血。 慕容诺想了想,转身拉开门,吩咐等候在外面的人拿止血的药粉来。 「萍儿,萍儿……我可怜的萍儿……」王槐喃喃个不停。 沐清风走到慕容诺身边,压低声音道:「这王槐疯了快一年了,一直好好活着,今日却突然自残身体求死,实在有点古怪。」 慕容诺轻轻颔首:「会不会在我们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不管发生了什么……」 沐清风微眯着眼分析道:「王槐这里一定有很重要的秘密,所以哪怕他疯了,还是有人担心他泄露那个秘密,所以才会冒险前来阻止。」 两人一起打量着王槐,瞧着一点不似神志清醒的样子,就算是要逼得他自残求死,用的什么法子呢? 等王槐稍微平静了一些,沐清风才扶着慕容诺走过去。 慕容诺站在王槐面前,故意问他:「您还认识我们吗?」 王槐缓缓抬起头,无神的双眼藏在凌乱的头发里,怯怯得向外看,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儿似的,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慕容诺,又指了指沐清风。 「你们……不认识,不认识……」 「我是王萍,你的女儿。」慕容诺微微弯下腰。 怎知那王槐突然像是被打开开关似的,身子猛地向前一倾。 沐清风反应及时,搂着慕容诺往后退闪一步,这才没被王槐撞上,沐清风蹙紧眉头,面色沉得有点吓人。 没等他问,慕容诺便马上摆了摆手,「没事,他没吓到我。」 另一边,王槐正咬着牙冲慕容诺发出呜呜的怒声,「你不是!你不是!我女儿死了……是我亲手杀的……哈哈哈……她死了!死了!!」 「你如何杀了她?」沐清风转过头问。 王槐阴恻恻笑起来,「我用刀砍了她,我把她扔进火里,大火烧了她大红的嫁衣,她在火里哭,爹爹救我,爹爹救我……哈哈哈……我杀了她,我杀的!是我杀的!」 王槐两眼充血似的通红,眼角有泪滴滚落,可那张脸上却挂着诡异至极的笑,看起来又狰狞又恐怖。 停顿了一下,沐清风又问:「王萧也是你杀的?」 王槐突然一愣。 「萧儿,是萧儿杀的……他想杀死我们,是萧儿害死了所有人,是他……」王槐又变得很是恐惧,蜷缩着身子往后退,紧紧贴着床边,「火,别,别烧我,我是无辜的……」 沐清风和慕容诺暗暗对视了一眼。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先出去吧。」 两人转身离开客房,正巧乐女子拿来一瓶药,可刚才那个年轻的男仆却不见了,沐清风接过药进屋给王槐处理了伤口,出来便问起男仆的去向,乐女子摇摇头称不知,沐清风便命她找到人之后带过来。 等了好半晌,乐女子匆匆赶过来,才报告那男仆已不见踪影。 沐清风和慕容诺立即意识到,王槐突然疯得异常,与那男仆肯定有关。 随即,沐清风带着慕容诺上了会馆的阁楼,用纸笔绘出那男仆的画像,然后让乐女子拿着画像去找所有的乐女子和仆人辨认。 一圈查下来,竟然无一人知道他是何人,就好像凭空冒出来,又凭空消失了似的。 「今天晚上,本王要在会馆里再举办一场春日宴,这里有一张拟好的名单,你们现在便按照名单去邀请今晚赴宴的宾客,记住,直接告诉他们,是南渊王要办这场宴会,任何人不可缺席。」 沐清风将来之前在马车上拟好的名单交给乐女子。所有的名字,都是曾经参加过往年春日宴的那些。 乐女子拿着名单离开阁楼,慕容诺才打量起屋子里。 确实有好些酒壶陈列在一个靠墙的柜子上,原本悬挂那幅题字的位置倒是空了。 「诺儿,待会儿我送你回驿馆,你找机会单独和王萍聊一聊春日宴,看看她都知道什么。」沐清风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墙面,眼眸极深处微微一黯。 慕容诺收回视线,问他:「为何不问张云?」 「从张家兄妹到西林城的时间来看,两次春日宴他们都没赶上,自然是问不出什么来。」沐清风若有所思道。 慕容诺点了点头。 「不过……」沐清风却是话锋一转,「王萍的回答尤为重要,她若一问三不知,那么她的身份就有问题了。」 「不错!」 慕容诺眼神一闪,「她要么为了自证身份,透露春日宴的秘密,要么就会暴露她可能不是王萍的秘密。」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六十一章凭空消失免费阅读. 第九百六十二章 她又出现了 入夜后,慕容诺便以挑选布料为由,将王萍单独叫到了卧房里。 「这些都是汾阳前布政使大人送的布料,瞧着很不错,我想挑一些送给我爹那些老部下的亲眷,可惜我对布料一无所知,只能麻烦你帮我挑选了。」 是个再恰当不过的理由,慕容诺自然而然得指着摆在地上的两大箱子布料。 王萍站在箱子前面,目光扫过一眼,便止不住得点头。 「确实是很名贵的布料,像这云仙锦、织金锦和广陵纱……都是官家绣坊专出的,民间的绸缎庄不可私制私卖,王妃娘娘都拿来送人吗?」王萍流露出为此可惜的神色。 慕容诺忍不住一笑,道:「过些日子我便与王爷前去边境了,日日住在军营里,这些名贵的布料倒是麻烦,你要是有喜欢的,尽管拿去,就当是答谢你和张云不辞辛苦进城一趟。」 王萍欠了欠身,「王妃娘娘不必客气,草民什么也不要,能为娘娘尽一份绵薄之力已是荣幸之至,更何况王爷和娘娘要查清王家去年的惨案,这正是我唯一的期盼。」 慕容诺转身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两口,才慢慢道:「这案子是有些棘手,虽然有你和张云的证词,但其中仍有一些疑点,就比如……春日宴。」 听到「春日宴」这三个字,正拿起一块布料的王萍手腕一抖,轻薄柔软的纱顺着她的指缝滑下去,顷刻间泄成一道粉色的瀑布,摇曳闪烁的烛光穿透而过。 王萍手忙脚乱收起布,放在木箱上重新叠好,低着头道歉,「草民粗心大意,实在对不住,请王妃娘娘恕罪。」 「无妨。」 慕容诺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过来坐一会儿吧。」 王萍依言过来坐下,慕容诺给她倒了杯茶放在桌上,王萍却不敢伸手拿,两只手搭在腿上,手指紧紧搅在一起,露出本该被藏在袖口里的手背上的伤疤。 她低着头犹豫着什么,片刻,才轻声问道:「王妃娘娘,王家的案子为何会与春日宴有关?」 慕容诺微微一笑,按照沐清风事先的交代回答:「王家大婚那晚的一场大火,虽然令很多尸体烧得无法辨认其身份,但从幸存者提供的线索整理出来的名册来看,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曾经参加过春日宴的宾客。 王爷已经仔细比对过近几年间参加过春日宴的宾客名单,发现往年参加过春日宴的所有人里,只剩下十余人如今还活着,他们的身份都不普通,涉及官、军两方,而他们都曾收到过王家婚宴的请柬,只是未曾应邀出席罢了。」 慕容诺这一番话,让王萍端坐的姿势更加僵硬了。 「草民记得往年春日宴的宴客名册,都放在父亲的书房里,大婚那晚书房并未幸免,王爷他怎会有名单……」 「是王槐给的。」慕容诺面色平静道。 王萍猝然一惊,虽然紧咬住了嘴唇,可满脸都写着「这绝不可能!」 这确实是不可能。 事实上,伍叁七连那位诗词大家的下落都没有找到,给了诗集和名册之后,那人便像是一滴水潜入沉寂无波的湖水之中。 翻遍城里去找,也是找得到的,可眼下显然不是兴师动众的时机。 他们从会馆回到驿馆后,沐清风便自己反复比对过验尸单、卷宗和往日春日宴的名册,线索不假,只是套用在了王槐身上,因为他们还需找出来,是谁想要让如今已经疯癫的王槐彻底闭嘴。 「今日我和王爷去看了你父亲,他的神志已经恢复了不少,还一直念叨着你呢。」 王萍脸上的惊恐并没有因为慕容诺这句话抚平。 在近乎僵硬的面部表情之下,眼眸中似乎浮现了更多更黯淡的惊恐。 「他……真的将春日宴的名册交给您和王爷了?」好半晌,王萍才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慕容诺早已察觉她的异常,故意问道:「你怎么了?难道这名册有什么问题吗?」 王萍赶忙摇了摇头,「不……」 蜀香会馆。 灯火通明的大厅内。 应邀而来的宾客共计十三人,这其中也包括了西林城的太守,无一不是在城中有权势有财富的人,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壶红俏烧和几道摆盘精致的菜肴。jj.br> 在得知蜀香会馆真正的主人是南渊王之后,他们都很懊悔错过了前两日的春日宴,也为王爷特地再举办一次,邀请他们前来而感到荣幸之至。 几番推杯换盏,推去了刚来时的警惕和严肃,众人都放松下来,一边有说有笑一边品尝着酒菜。 独坐上座的沐清风不动声色得打量着他们,慢慢将手里那杯酒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杯子放回桌上时,沐清风提前松开了手指,被子从虚握的掌心里滑落,咚的一声摔在桌上。 众人还不及反应,大厅里的烛火骤然一灭。 「王爷!这,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在黑暗里发出惊呼。 紧接着,便有桌椅被推动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喊声。 「头好晕,这酒……酒有问题……」 「怎么可能……」 「快,快看那边!」 门外,清冷的月影笼罩下,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得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染血的杀猪刀。 「来人!快来人呐!」 「杀人了!她又出现了……」 「救命,救命……」 大厅里混乱一片,越来越多东西被撞倒的声音传来,但无人敢往门口冲,都昏昏沉沉得摇晃着向后退,向沐清风坐的位置靠拢。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六十二章她又出现了免费阅读. 第九百六十三章 一块难求 就在这时,门口那一道阴森红影却转过身,走入夜色。 紧接着,那些突然熄灭的蜡烛也被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暗卫一盏盏重新点亮,原本整齐的大厅已是一地狼藉,有人瘫坐在地上,有人藏身在立柱或椅子后面,有人扶着歪倒的桌椅,面色发白。 沐清风不紧不慢得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故意问道:「诸位这是怎么了?刚才看到什么了?」 「王爷,您,没有看到吗?」有人难以置信得转过身来。 「红色嫁衣,是王家那个杀了很多人的新娘!」有人迫不及待得喊道。 「不,她早就死了,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不可能……」也有人反应过来。 沐清风走到大厅中央,一双黑眸冷冷地环视一圈,才声音低沉道:「虽然去年王家大婚,你们都未曾赴宴,但在案发后,你们都做了同一件事,那就是增加府上的护卫,日夜保护你们。 看来你们也知道,并非祸不及己,你们只是漏网之鱼罢了。若本王推测不错,春日宴便是你们招来杀身之祸的真正原因吧?」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没有想到,今晚这一场春日宴会是一场惊魂宴。 而且南渊王连试探都省略了,直接将他们心底最为恐惧的景象还原出来,仿佛用最粗暴的方式,撕开了他们共同埋葬在心底不愿提起的回忆。 「太守大人,你是最了解整件案子的人,凶手真的只有一个么?」 沐清风盯着瘫坐在地上的太守,不等他回答,又慢慢抬起目光,继续冷漠得打量其他人。 「难道你们真的以为,凶手葬身于火海了吗?若继续隐瞒下去,等待你们的会是什么?想活命,就将春日宴的秘密说出来。」 犹豫片刻,有人率先跪下,「王爷,卑职有罪……」 闻言,又有人陆陆续续跪了下去。 驿馆,卧房内。 王萍跪在地上,哽咽着道出春日宴的秘密。 「父亲他……举办春日宴,并非为斗诗,而是借用那些文人才子的诗传扬名声。」 「王家的名声?」 「不,是他们一起选出来的布。」 「他们?」 「西林城的太守、官员和富商们……有很多人,他们每年都会选出一块布料,然后将春日宴斗诗的主题与那块布关联,春日宴之后,这种颜色的布料就会风靡全城,一块难求,这便是他们的目的……」 「只是为了卖布?」慕容诺很是费解,就算他们这样做,也不至于引来杀身之祸吧,还是一场那么血腥恐怖的屠杀。 王萍满脸泪水得摇了摇头,「王妃娘娘有所不知,西林城盛产布料,粗略一算也有上百种,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织染,本地的布料生意早已低靡不振多年。 自从有了春日宴,以诗词赞誉的布便能在接下来一年内广泛流传,带来的收益是难以想象的,再加上父亲和西林官员、将领们多方联手,选出来的布便能在整个凉州风行一时。」 慕容诺颔首。 这就是说王槐借春日宴做局,拉着多方势力吹捧一块布,就像是明星效应一样,这种布就被赋予了比原本价值更高出几百倍的价值。 而且因为很流行,一定会供不应求,这样的局面后果便是价格的不断翻倍哄抬。 王萍顿了顿,继续道:「可每一种布的原料是有限的,染料也会紧缺,父亲为保供应,便不断逼迫城外的桑农和采集染料所用植物的工人。 一年,两年,三年……越来越多的桑农和工人因为劳作和采摘意外而死,可父亲却因为有太守和那些官员的保护而对此不管不顾,还屡次派士兵去镇压那些死了亲人而闹事的人。」 「为何太守他们会这样帮王槐?」慕容诺问。 王萍道:「每年选出来的布带来的收益,父亲只占三成,剩下七成都会分给他们。」 怪不得啊…… 「既然父亲已经将春日宴的宾客名册交给王妃娘娘和王爷,春日宴的秘密便不必再为他守住,草民自知父亲罪孽深重,只求王妃娘娘能安排草民与父亲再见最后一面,让草民给他磕个头,算是尽了今生的孝道。」王萍俯身重重一叩首,乞求道。 这个请求,让慕容诺有些意外,但想一想,又在情理之中,她点了点头,「等王爷回来我会告诉他。」 「多谢王妃娘娘。」王萍低着头道。 「今晚你也累了,这些布料就先放在这儿吧,你先回房去休息。」慕容诺道。 「是。」 王萍起身,擦着泪走出门去。 慕容诺便在卧房里继续等着沐清风回来,王萍对春日宴的秘密的招认,让慕容诺很难再怀疑她的身份,但同时她又有不解,为何她和张云会指认大婚之夜杀人的是王槐? 约莫等到了子时,沐清风才带着伍叁七回到驿馆。 慕容诺将王萍所说的向沐清风复述了一遍,基本与他们从会馆带回来的消息一致。 今晚去赴宴的现在都被抓去了太守府关押着,连王槐也被暗卫押送过去单独关了起来,好在西林城的言刺史并不在名册之内,沐清风便派人将他连夜从府上提出来,暂代太守之职审理此案。 只是被抓的全部是动动腿全城都得跟着震一震的大人物,刺史哪里坐镇得住,所以沐清风还得去太守府亲自审查到底。 他听慕容诺说起王萍想要见王槐一面的请求,便干脆带上慕容诺,王萍和张云连夜赶往太守府。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六十三章一块难求免费阅读. 第九百六十三章 我就是凶手! 太守府。 沐清风和慕容诺等人赶到时,那位言刺史已经在公堂上挑灯夜战。 好在那些人早在会馆里被吓唬了一通,现在都很配合,将他们利用春日宴合谋哄抬布价,带兵镇压桑农遗孤之事交代得明明白白。 王萍和张云在一个单独的牢房里见到了仍旧疯疯癫癫的王槐。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王萍便下意识看了慕容诺一眼,她心里自然是明白过来自己被王妃设计了,慕容诺也有点心虚,默默避开了那道目光。 「王爷,可否让草民进入牢房,向父亲磕一个头。」 王萍看向沐清风,暗暗拉扯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衣袖,像是如往常一样将手背上的伤疤遮挡起来。 沐清风颔首,吩咐狱卒打开了牢门。 王萍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转身看了张云一眼,在沐清风和慕容诺看不到的角度,摘下脸上面纱,露出被火烧得满是狰狞疤痕的脸。 疤痕愈合的收缩将她的唇拉扯出一个很怪异的形状,她哪怕是在微笑也看不出来,但王萍仍旧飞快做了个口型。 然后,转过身毅然决然冲进了牢房里。 「不!」 张云反应过来,脱口惊呼。 「啊——」 蜷缩在角落里的王槐惨叫一声跳了起来,几乎同一瞬间,向他扑去的王萍被宛如鬼影一般闪进去的伍叁七扣住了双臂。 她的右手正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放开我,让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王萍撕心裂肺得大喊着。 王槐惊恐慌张得夺路而逃,刚跑到门口就被张云直接扑倒在地,用手死死掐住王槐的脖子! 「住手!」 沐清风皱着眉一声冷喝,抽出软剑抵在张云脖颈上。 但张云丝毫不惧,双臂过分用力而剧烈颤抖着,哪怕他下一瞬就身首异处,也要抢在这一瞬间掐死手下之人。 两个狱卒立即冲上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强行拖开张云。将人控制住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王槐脸色胀、红,蜷缩在地上声音嘶哑得喘咳着,却是再没了爬起来逃跑的力气。 偏厅内。 沐清风扶着慕容诺坐到椅子上,给她倒了杯茶递过来。 慕容诺一边接过茶杯,一边问:「你早就对他们防备了?」 不然,伍叁七不会那么快冲进去制住王萍。 沐清风道:「因为王槐不是凶手,他们二人说了谎,此刻要求见王槐一面,一定另有目的。」 「你如何确定,王槐一定不是凶手,哪怕是其中的一个?」虽然慕容诺也是这样怀疑,但一直没有断定。 沐清风从衣襟里拿出一张纸,展开来,是他所绘的那张男仆画像。 「我先前在会馆里查到,此人正是太守府里的一名护卫,他受太守之命乔装成仆人混入会馆杀王槐,太守也已招供,去年大婚之夜,王槐从狗洞逃跑后曾去太守府求援,他亲眼所见王槐身上有被刀砍的伤痕。 那时王槐求他带人冲进王家救他的女儿,太守却怕受此事牵连,官位不保,命护卫将王槐打昏,又故意拖延了一个时辰才赶去王家救火。」 「他身上也有伤?」那就说明王槐是凶手的目标之一。 「从死者的身份和凶手可能不止一个的推测来看,凶手真正的屠杀动机应该是春日宴,而不是王萍所说是因为王萧的身世,这并非王家的恩怨。 王萍和张云有意将我们的视线往错误的方向引导,也就证明他们并不想我们查到真正的嫌犯——春日宴背后的受害者。」 沐清风分析道。 正在此时。 叩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伍叁七的声音传来,「王爷,张云求见,说是要自首。」 自首?! 沐清风和慕容诺交换了一下眼神。 「带他过来。」沐清风吩咐。 过了一会儿,伍叁七将张云带进偏厅内,张云跪在地上,向沐清风和慕容诺叩首,然后道:「想必王爷和王妃娘娘已经查到不少事了,再隐瞒下去也没用了,草民特来认罪,那一晚杀人的凶手正是草民。」 沐清风注视着他,语气严肃地问:「方才在牢里,为何要掐死王槐?」 张云一愣,像是没料到沐清风听到他自认凶手后,却没有追问下去。 「草民……」 他眼神闪了闪,才道:「是为了报仇!实不相瞒,草民和妹妹的爹娘都是桑农,因为王家要赶制布料压迫桑农们日夜劳作,不干活儿,那些士兵就抽鞭子,爹娘是活活累死的! 草民和妹妹决心为爹娘和所有枉死桑农们复仇,才会编造身份接近王槐,本想找机会杀了他逃之夭夭,怎料吸血啃骨的不止王槐一个! 我们便等到大婚宴请宾客,能杀多少,便是多少,那些逃出来的宾客说新娘杀人,正是我妹妹张兰,可惜妹妹葬身火海,我没能救出她……」 「既然你们如此恨王槐,王家上下都没有放过,又为何会救出他的女儿?」慕容诺不解地问。 张云一时语塞,支吾了两声,才解释道:「王萍是无辜的,她并不知情……」 这时,伍叁七走进来,在沐清风耳边悄声说了句号。 沐清风微微一颔首,便吩咐道:「将他送回牢里去吧。」 「不!」 张云却突然急切道:「王爷,我认罪!现在就认了,我就是凶手!所有人都是我杀的,王爷!求求您现在就下令处置我吧!」 沐清风皱了皱眉头,「本王如何查案,何时需要你来教了?」 张云还想再说什么,伍叁七已经将他拉起来带走,慕容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疑惑道:「他为何要这么做……」 「或许王萍会给我们答案。」沐清风意味深长得眯起眼。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六十三章我就是凶手!免费阅读. 第九百六十四章 星星之火 王爷,王妃娘娘,王家的人和那些宾客,都是我杀的。」 王萍跪在地上,她依旧带着面纱,蓄满泪水的眼眶里眼神悲戚而决然,「我才是真正的凶手……」 沐清风依旧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方才在牢里,为何要杀王槐?」 「因为……」 王萍迟疑了一下,便立即回答:「为了让他别再受罪了,我自知罪孽深重,他如今疯疯癫癫,我死后留他在人世也是受苦,所以我……」 「所以你要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慕容诺拧着眉。 从织女庄遇见这二人开始,到他们分别来认罪,越来越多的谎言露出破绽,慕容诺开始反复斟酌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从指认到自认,他们似乎都在隐瞒着一个更深的秘密。 沐清风不徐不疾,看着王萍又垂着眸思考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找出一个更能让他们信服的理由。 一双黑眸中的浓厚逐渐驱散,仿佛有什么变得清晰起来。 沐清风冷冷问向王萍,「你究竟是谁?」 此言一出,王萍顿然一僵,眼眸刹那间失了神色一般冻住,「我,我……」 沐清风的视线有一股霸道又威严的魄力,早在大理寺审案时就练就出来,专门用来攻克那些满口谎言,却被自己的谎言堵入死局的嫌犯。 他面无表情得又说出了一句话。 「虽然你如今毁容,无法辨认容貌,但你刻意在王妃面前显露自己红绿不分之症,却恰恰暴露了你并非王萍。」 慕容诺惊讶得向他看去。 沐清风继续道:「你虽花了很多心思,用对布料的如数家珍和织染的手艺来证明你是王萍,但你却一直不知道真正的王萍,分辨不出的是红与紫两种颜色。」 「什么?!」慕容诺和王萍异口同声。 沐清风道:「王萍确实是王槐唯一的女儿,正因此,她也遗传了王槐红紫不分之症,王槐作为布料商人,一生与布打交道,自然不会让别人知道他和他的女儿有此缺陷,所以王家的染布秘方里,唯独没有【樱草】,每年的春日宴主题也从不涉及紫色。」 可她却能知道王萍有色盲症,所以面前的女子是…… 「你是张兰!」 慕容诺几乎是肯定得说出了那个名字。 「是……」 半晌,才听到这一声虚弱无力的承认。 张兰缓缓抬起头来,眼泪滚落在她面颊的伤疤之间,像是干涸的土地吸收雨水一般,直到扩散的泪水打湿了面纱。 她终于哽咽着,道出了大婚之夜的真相。 张云和张兰确有此人,却并非来自蜀中,而是城外的桑田,他们只是一对桑农夫妇的儿女,就像前一个来认罪的张云所言,那对夫妇死于压迫劳作,张兰兄妹无法为父母讨回公道,还有很多桑农和采摘工人和他们一样。 失去父母,失去丈夫或兄弟。 就像是暗夜下的星星之火,因颠沛流离的风而凝聚,张兰兄妹能来到城里,顺利进入王槐的视线,也并非只有他们兄妹的本事就能做到。 他们身后,一直还有默默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拼尽全力的其他人。jj.br> 在张兰兄妹得到王槐的信任,并调查处每年春日宴还有很多人同王槐合谋之后,这场复仇的火焰就彻底燃烧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大婚之夜,真正混入王家的并非只有张兰兄妹,还有十七个作为陪嫁丫鬟,送礼婢女等身份进入王家的女子,这本就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屠杀。 嫁衣,便是她们给自己准备的丧服。 可没有想到,似乎连老天爷都在帮她们,在她们还没有动手的时候,便有不少宾客出现了中毒的症状,她们将一些老人和妇孺送出王家大门后,便封锁了所有出口,然后换上嫁衣,伪装成发疯的新娘杀人。 「最后,我按照计划放了火,哥哥提前将煤油和易燃的芦苇絮撒遍庭院和东西两侧的屋子,所以只需星星之火,便可让火势汹涌,无法扑救。 当晚去复仇的人,都没能活下来,我本该与她们一起死在大火之中,可我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救走……」张兰眼神空洞,仿佛只剩无尽的绝望和灰败。 「救你的人是王萧。」沐清风又说出一句话。 张兰瞳孔猝然一震,却又好像很快释然,「王爷料事如神,即便我们用尽全力伪装,在你面前,恐怕也就像是纸糊的灯笼一样吧。」 「若是张云,你必然不会知道王槐与王萍无法分辨两种颜色的病症,但恰恰因为王萧并非王槐亲生子,他没有遗传此病,所以他只知其事,却被王槐误导了实情,以免日后成为父女俩落在任何人手中的把柄。」沐清风面无表情道。 「是啊……」 张兰冷哼一声,「即便买了这个儿子,王槐从未真正信任过萧大哥,所有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他的女儿守住家业罢了,可怜萧大哥一直被瞒在鼓里,直到大婚之前,才偶然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养育他多年的父亲,是杀害他亲生父母的凶手,萧大哥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是啊,用织女庄里那口井里的井水来报复王家,才是对王槐一家最好的报复。」 「王萧方才来认罪,是为了让你顶替王萍的身份活下去,而你们都想杀了王槐,便是要为彼此隐瞒替换的身份?」 慕容诺终于茅塞顿开。 「萧大哥一直希望我能以王萍的身份活下去,王槐家虽然落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我能继承王家,至少后半辈子不会为衣食所忧。」张兰也不再有任何隐瞒。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六十四章星星之火免费阅读. 第九百六十五章 海内存知己 一日后。 轰动西林的王家惨案,在又一次轰动中终是落下帷幕。 城门口的告示贴了长长一排,上至太守和织造局几名官员、商会首脑、守城军将领共计二十余涉案之人被南渊王就地罢免,分敏州和岭山两地流放。 整个西林城犹如换血一般被彻底洗涤了一遍。 有人感慨,这仅仅是因为一块布? 也有人感慨,这仅仅是因为一块布…… 太守府内。 从织女庄赶回来的暗卫向沐清风和慕容诺禀报着消息。 「村长和那些村民都已经如实交代,之所以会收留王萧兄妹,正是因为去年他去取井水,还给了村长一袋银钱,后来村长用那些钱去请郎中救他们兄妹,这才得以保住张兰的性命。 再加上王萧亲生父母当年枉死,村民们可怜二人,就同意他们留在庄里过日子,还帮着隐瞒了王萧的身世,称他为张云。」 暗卫这边刚禀报完,便有一个狱卒行色慌张来报信。 「不好了,王爷,那个女囚在狱中用碎碗片割喉自尽了……」 「什么?!」 慕容诺急着要走,刚抬起脚,就被沐清风拉住了手。 「别去了。」 慕容诺疑惑得看着他,微蹙的眉间只有严肃,似是对这一消息毫不惊讶,她虽不明情况,但还是默默点了一下头。 沐清风吩咐道:「将尸首送回城外桑田,请她的亲族好生安葬。」 「是。」狱卒领命离开。 沐清风又叫来伍叁七,将涉案一干人等抄家后的一部分银两送去城外,抚恤那些失去亲人的桑农和工人。 这边的事情安排好,沐清风便和慕容诺一起去找老爹慕容云。 因为这次流放的囚犯之中,有两个是慕容云的旧部,听说消息后,慕容云就亲自赶来太守府了,在牢房里发了好大一顿火,吓得狱卒们都不敢进去。 前几日才一起喝过酒的老部下,转眼就要套上枷锁流放,慕容云气得肝火乱烧,可那又能如何,到最后,还是找女婿要了一壶酒,给他们一人灌了几口,就当是此生缘尽的送别。 沐清风和慕容诺坐着马车到西城门口,便看到坐在城墙根下,正发着呆的慕容云。 许是慕容云气场太过强大,又许是他郁结难散,整个城门口都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来来回回巡逻的守城军严肃得就像是一个个活雕塑,飞过城楼上的鸟都不敢多叫一声。 「爹!」 慕容云闻声抬头,怀里的空酒壶哐嚓掉到了地上,骨碌碌滚到了一边。 夫妇俩走到老爹跟前,才发现他脸色不太好,好像突然憔悴了不少。 「爹,您还好吗?」慕容诺眼神关切地问。 慕容云撑着膝盖站起来,长长吐了一口气,【红俏烧】的余香被路过的春风一卷,便不再回头得远去了。 「你们怎么过来了,事情办好了,就回驿馆歇着,忙了两日都没回去,是不知道困还是不知道累啊?」 「这不是来接您嘛!」 慕容诺挽住他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拖着老爹慢慢往马车那边走。 「爹,下午咱们就启程。」沐清风道。 慕容云点了点头,「早该走了。」 这时,又一批流放的囚犯从对面的城根下排着队走过来,慕容诺注意到,队伍末尾的正是王萧。 他没有杀人,但用苦井水下毒罪证确凿,再加上给假供词,杀害王槐未遂,被判了三年敏州服役之刑,听沐清风说,已经是从宽处理了。 「王萧知道张兰已经死在狱中的消息了吗?」慕容诺收回视线问向沐清风。 沐清风「嗯」了一声,「张兰手上有多条人命,论律该处凌迟之刑,让她死在狱中,悄无声息得了结,正是王萧的恳求。」 「原来如此。」难怪沐清风听到狱卒报信,一点也不惊讶。 将慕容云扶上马车之后,长街上的一辆马车恰好赶过来,停在他们的不远处,从车上下来的正是暂代太守之位的言刺史。 瞧着也有四十多年纪了,留着灰白的山羊胡,身材很瘦,脚步匆匆得向夫妇俩走过来,拱手一拜。 「下官参见南渊王,王妃娘娘。」 「言刺史有何事?」沐清风虚扶了一下。 言刺史抬起头笑了笑,「下官听说王爷和王妃娘娘午后便要离去,可城中还有许多的事要去处理,下官恐怕来不及为王爷和王妃送行,所以特地过来赔罪。」 「不必客气。」 沐清风道:「尽快将城中遗留的事解决好,由你接任西林城太守的奏折本王已经写好,派人快马加鞭送往咸城,相信不出两月,任命的圣旨便能到西林城,这段时日西林城的百姓,就交给你了。」 「王爷尽管放心,下官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言刺史深深鞠了一躬。 随后,他便从袖笼里拿出一把折扇,双手呈给慕容诺。 「下个月,凉州便要热起来了,王妃娘娘有孕在身,比常人更惧热些,下官准备了一把折扇,送给王妃娘娘,还望娘娘莫要嫌弃。」 慕容诺偷偷看了沐清风一样,得到他暗示,她才伸手接过扇子。 「多谢言刺史。」 等言刺史告辞离开后,慕容诺才有些奇怪得嘀咕,「言刺史真是奇怪,那么急得跑过来,就是为了送一把扇子么?」 说着,她将扇面展开,目光却是猛地一惊。 「这……」 沐清风顺着她的视线扫了一眼扇面上的两行小字。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慕容诺与沐清风对视,二人心中仿佛都有了一个答案,那个相赠《梧舟诗集》和春日宴宾客名册的人—— 「是他!」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六十五章海内存知己免费阅读. 第九百六十六章 岭山 十日后。 行走在山道上的马车内。 「王妃娘娘,您怎么又在偷偷吃荔枝了啊!」小喜掀开坐垫,看到藏在下面的果皮和果核,气得小脸瞬间鼓了起来。 慕容诺坐在铺得柔软舒适的座椅上,心虚得拿着一本书挡住自己的眼睛。 「咳咳,我今天没吃啊,是不是王爷昨晚趁我睡着时偷吃的呀?」 「那奴婢可要去问问王爷了!」 小喜转过身,作势要去推车门,被慕容诺及时跨出去的一脚踩住了裙摆,扽得她一屁股坐了回来。 「呜呜~王妃,疼……」 「这点小事,就不要去打扰王爷了吧?」 慕容诺从书后面探出眼睛来,讪笑着道:「再说了,渝城太守不是说了,「三月红」这种品种的荔枝吃多了不上火,可以放心吃。」 从西林城出来后,他们便路过敏州,正好碰上有一批粮草要送往边境军营,沐清风便让玄甲军接下了这活儿,押送粮草,他虽未明说,但粮草扣到了南渊王手里意味着什么,该懂的人自然都明白其中深意。 后来路过渝城,太守与西林言刺史居然是同窗,因为南渊王妃当众背诵《梧舟诗集》,堪称一脚踹开凉州文坛那层看不见的枷锁,收到言刺史信报的太守那叫一个热泪盈眶,感激涕零。 渝城最盛产的便是荔枝,早熟的品种正是「三月红」,太守下血本将全城最好的都搜罗了来,满满十筐作为谢礼送给慕容诺。 本想着,怀有身孕吃吃水果本也是好事,所以给将士们分了之后,沐清风特地给慕容诺留了一整筐,可慕容诺早午晚吃个不停,这不,刚到岭山境内就上火了,夜里总嚷嚷着牙疼,睡也睡不安稳。 小喜便将剩下的荔枝藏起来,每日只给慕容诺吃几颗解个馋,谁知慕容诺还是偷偷吃了不少。 「天气越来越热了,我要是不吃,那些荔枝就该坏了,岂不浪费渝城太守一片心意么?」见小喜嘟着个嘴不说话,慕容诺又凑过去拉着她的袖子哄她。 小喜叹了口气,「王妃娘娘,您要是怕浪费,小喜拿去分给那些暗卫兄弟们便是,您这牙疼再好不了,王爷就该找奴婢的麻烦了,您可千万不能再吃了!」 「瞧你把王爷说的,怎么像个不明是非的大魔王了。」慕容诺噗嗤一笑,「好嘛好嘛,我不吃了,剩下的你都拿去分了吧。」 慕容诺怀孕嘴馋,也是知道分寸的。 这时,车外传来沐清风的声音,「诺儿,前面到驿站了,可下来歇歇脚,用了午膳再继续走。」 慕容诺撩开车帘,探头张望出去,看见身着银色铠甲的沐清风英姿飒爽得坐在马背上,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散发着温柔的光。 慕容诺高兴得冲他眨了眨眼睛。 小喜也很是高兴,「太好了,进了岭山之后就一直在爬山,我的一身骨头都快坐散了!」 岭山地势复杂,山路崎岖,虽然占了凉州十二城中的岭南城一名,但其实岭南城还不如西林、汾阳那些富庶之城外的一个县。 而且地下是热土,出温泉,所以岭山境内比其他城要热不少,三月天就像是五月了,只有喜阳喜旱的植物才能存活,百姓住在这里连种庄稼都很困难,所以一直以来,原住民少,更多的是流放至此的囚犯。 他们的车队在岭山里走了快两日,已经见到好些凿山修路,开垦荒田的囚犯,大约二三十人成一队,由三五个拿着刑具的看守领着。 囚犯一个个光着膀子,被铁链绑住双脚,身上都是笞刑或杖刑留下的伤痕,绝大多数的脸上只有木讷和漠然。 约莫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停在了一家看起来十分简陋的驿站门前。 小喜扶着慕容诺下了车,便被一阵不知何处飘来的异味熏得皱了皱眉头。 「王妃娘娘,这里好臭啊!」 「是硫磺的味道。」 慕容诺环顾四周,道:「这附近应该有温泉。」 「可惜岭山里太热了,不然泡一泡温泉,浑身就舒服了。」慕容云从她们身后走来。 沐清风下了马走过来,扶着慕容诺走进驿站,伍叁七带着人先来打点过,饭菜正好上桌,经过门前时,慕容诺注意到一些穿着朴素,身材干瘦的男人,他们围坐在驿站外的地上,旁若无人似的聊着天啃着馒头。 进了驿站,里面倒是空旷,只有慕容诺他们这一桌用膳的,驿长忙前忙后端来茶水和碗筷。 慕容诺趁他倒茶的功夫,问道:「外面那些人不能进来吗?」 驿长笑呵呵地解释:「王妃娘娘有所不知,那些是岭山里干阴、门的,不适合进来,怕撞了晦气,影响了王爷和娘娘。」 「阴、门?」小喜很是疑惑。 慕容云端起茶大口喝尽,道:「岭山最有名的就是四阴、门。」 驿长接话,「这老话说啊,刽子手的刀墙上悬,扎纸匠的手艺活又现,二皮匠的针线走皮面,仵作的眼睛看得见。他们啊,就是干这些的。」 「岭山有很多做这些行当的吗?」慕容诺一听到「仵作」两个字,立即好奇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六十六章岭山免费阅读. 第九百六十七章 那会死吗? 可不是嘛。」 驿长是个热心肠,见王妃这幅好奇的样子,便留下来事无巨细得介绍起岭山这个地方。 这些行当之所以在岭山出名,也是因为这里大多数人都是流放而来的囚犯,他们之中吃不了苦的,熬不过半年就因为病痛熬死了,另一些干脆心一横了结自己,还有一些来了继续犯罪,只能就地处决。 死了人,哪怕是个囚犯,也得讲究死后的体面和尊严,这些行当自然也就兴盛不衰。 「不过能流放到这儿凿山修路,已经算是好的了。」 驿长越说越是滔滔不绝,倒不妨碍慕容云大快朵颐,他年少时一直在外行军打仗,粗茶淡饭吃得比山珍海味还自在,沐清风怕慕容诺吃不惯,挑了些适口的夹到她碗里。 可惜慕容诺,听驿长说话听得眼睛都忘了眨巴,一只手托着下巴,狠狠入迷了。 「还有比这更坏的吗?」 驿长余光瞥了一眼南渊王,像是接下来的话不太好说,干干的讪笑了两声,沐清风面无表情得替他回答:「发配充军,流放的囚犯若能坚持下来,还能活下去,充军的囚犯会上战场,做先锋军的盾。」qs 沐清风说得很直白,语调也冷冷的,驿长默默闭了嘴,自觉有些忘形,将话说到了不该说的份上。 「后厨还有活儿,卑职去忙了……」他拱手一拜,转身快步走开。 慕容诺深深看沐清风一眼,又低下头,拿起筷子夹碗里的食物送进嘴里。 一路南下,哪怕走走停停,但他们距离战场也越来越近了。 岭山的土地下散发出来的硫磺味,就好像是为了让人提前适用,从那个不再遥远的战场上飘过来的浓重的硝烟味。 慕容诺早已见惯了生死,可她还是本能得惧怕至亲的离去,在她身边坐着的,老爹,夫君,外面的伍叁七和那群暗卫兄弟,三千玄甲军。 还有在聊城的小承和卿卿……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来。 他们是来保家卫国的,将自己的性命送上战场,用自己的身躯筑起边境线上不可攻克的城墙。 那会死吗? 不一定的。 慕容诺多次在深夜入睡前暗示自己,不要去担忧这些,可今天还是忍不住在白天为此而失去了食欲。 战争是残酷的。 它最残酷的一点就是它本可以不发生,可它从未永绝过。 一顿饭,吃得食之无味,慕容诺怕被老爹他们看出来,碗里那些菜都扒拉得干干净净,但她的心思如何瞒得过沐清风? 所以,用膳后沐清风又吩咐推迟一盏茶的时间再出发,他带着慕容诺在驿站外随处转了转。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独处时间,早就越来越少了。 「诺儿,再过两日便能到桑城,云娘和周絮他们都在那儿等着咱们,他们置办了一处院子,听说尽量复原了苏州【木樨园】里的模样,还请了个城里最好的稳婆,你可以留在桑城,等我们凯旋归来。」 沐清风提起的这个安排,是早就暗中做好了的,但他找不到合适的好时机,今天看出慕容诺的情绪,他突然觉得其实没有什么好不好的,这是去打仗,还能如何好? 但他还是心愿慕容诺能点头答应留在桑城,由云娘和陆嬷嬷留下照顾她,也许她顺利生下孩子,战争也就结束了,也许会晚一点,孩子百日时,他们能回来热热闹闹得庆祝,也许…… 可桑城是最靠近战场的安全区域,再过去便是玉关,再是阴山,出了阴山,连风里都是腐朽的尸骸和血土混杂的气味。 慕容诺听到沐清风的话,沉默了好久,她低着头,踩着干涸发硬的土一步步往前走着。 「我考虑几日,可以吗?」 她算是妥协了。 为什么呢? 她盯着地面裂缝里爬出来的几只蚂蚁,自动排成一列长队,寻觅着食物,越走越远。 她也怕自己到时候会成为他们的负担吧。 再有三个多月自己就要临盆了,一个孕产妇去前线,就算尽力照顾好自己,也会不可避免麻烦到别人吧,如果那时战事吃紧,如果那时伤员增多,如果那时粮草紧缺…… 慕容诺的答案,似乎在沐清风的意料之中。 她看起来没心没肺,脑子里多数时候只沉迷验尸,可她是善良的,明事理的,聪明的,所以更多的时候,他们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懂得彼此所思所想。 沐清风也不想承认,他此刻利用了慕容诺的聪明和懂事,他是自私的,他只求所爱平安。 「诺儿。」 沐清风走过去,搂住慕容诺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便将人拥入怀中,只是隔着隆起的肚子,他们之间不再那么紧贴彼此,隔了个随时随地会闹腾两下的小家伙。 「沐清风,要是我答应留在桑城,那我生了孩子之后可以去找你们吗?」 最多也就半年。 她想,最多也就分开半年,她就去前线,和他们在一起。 那时,她就不会是负担了,她虽然不会医术,但她会包扎,会熬药,还会验伤,一定是能帮得上忙的,她还会做饭,她可以做一些好吃的犒劳士兵们。 沐清风低头吻了吻她饱满光洁的额头。 「好。」 他不忍再拒绝她。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六十七章那会死吗?免费阅读. 第九百六十八章 山谷 从驿站离开后,他们又继续向山道中前行。 约莫走了半日,天色擦黑之时,前哨兵返回来,说找到一处可以扎营的地方,就在山坡西南面的山谷里,有一条河经过,正好方便他们取水喂马。 沐清风便命令行军向山谷前进。 只是这一路上,再也没有见到修路的囚犯,让沐清风隐隐觉得有些古怪。 伍叁七骑着马跟在他身边,见沐清风蹙起眉头,便拉动缰绳靠过来。 「王爷,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越是靠近前线,伍叁七越是比往日警惕,加上带过来的兄弟们已经牺牲了几个,他们的心不论日夜都提在嗓子眼,只盼着到了桑城能稍微松懈一些。 沐清风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发现,伍叁七才眉心狠狠一紧。 「王爷,要不要属下立即带人去四处查探?」 沐清风点了点头。 「去高处看看,若有异常,不用派人回来传信,你看着办便是。」 「是!」 伍叁七低声领命,然后拉动缰绳调转马头,向跟随在他们身后的暗卫们使了个眼色。 众兄弟默契得从队伍里扯出,悄悄策马钻进了旁边的树林之中。 到达山谷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将士们扎好营帐,便在营帐外生了篝火,岭山地热,豺狼虎豹都比别的山林里少,山谷里静悄悄的,只有山风钻过时发出的猎猎声和四周起伏的虫叫声。 慕容诺坐在河边,看着小喜洗衣裳,她如今弯腰已经会有些不适了,只能等着待会儿一起晾晒。 「王妃,您是不是该做新衣裳了,这些的腰身都小了,会不会勒到孩子啊?」小喜指着木盆里湿哒哒的衣裙。 慕容诺做了个「嘘」的手势,眼神飞快张望四周,见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才说:「你忘了,咱们把孙大人送的布都作为回礼送给渝城太守了,现在正往前线赶路,哪有时间买布制衣啊。」 「要奴婢说,就是王妃您太大方了,十筐荔枝换两箱那么名贵的布料,渝城太守怕是半夜做梦都得笑着醒来。」 慕容诺忍不住笑了,「那些荔枝你不是也吃得很开心嘛,开心是无价的。」 「是是,您说什么都对,奴婢今晚用针线给你改一改腰身吧,应该还能凑合穿一段日子。」小喜无奈道。 其实小喜自己不说,但慕容诺也是能察觉的,这段日子正是小喜窜个头的时候,她的衣裳裤子也都短了,已经自己默默用针线改了好几回,折边全部放出来,还是短了一小节。 可她从来不提,更不会抱怨,心里眼里都是慕容诺和她肚里的娃娃。 「要是阿巧姐姐在,她一定比奴婢更有法子,不会让王妃您吃这种苦吧?」小喜很沮丧得瘪起嘴,那神情似是很愧对阿巧。 慕容诺笑着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胡思乱想什么呢,阿巧要是见了你将我照顾得这样好,吃得这样圆润,肯定高兴都来不及。」 「是么?」小喜这才裂开嘴角。 慕容诺道:「等咱们到了桑城,就去找一家最好的绸缎铺,给咱们做几身漂亮衣裳,好不好?」 小喜眼神一亮,用力点点头,「好!」 话音刚落。 一旁原本平静的河面突然颤动出细碎的波纹,好像地面也微微震动起来。 「王妃!」 小喜冲过来,顾不得双手湿漉漉的,一把搀扶起坐在大石头上的慕容诺。 两人四处张望,发现那些玄甲军们也都站起来了,只是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在急切得环顾着各处。 沐清风和慕容云从营帐中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从岭南城太守那儿得到的岭山地形图。 两人疾步走到了慕容诺这边,上上下下打量她。 「没事吧?」 「我没事,刚才……」 慕容诺正想要解释,突然听到有将士大喊起来,「巨石!从山上滚下来了,快掩护!!」 糟了! 沐清风黑眸骤然一沉,立即大喝:「所有人,向谷中撤退!」 「竖盾!!!」 砰! 砰砰!! 乱石从四面砸下,重重甩在地上,溅起大片的碎石,滚到火堆上的,又带起四散飞溅的火星。 好在玄甲军训练有素,又有经验,立即以马车和粮草筑起一道防护,举着盾牌向沐清风他们这边围拢,形成厚厚的人墙。 人群沿着河流向东,慢慢移动到了谷中,滚落的巨石却不见停歇,砰砰砰得向下砸。 沐清风抬头向山谷四周的高处张望,隐约可以看见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的黑影,密密麻麻,根本分不清到底是石头,树木,还是人。 但他还是清晰得听到了哨声。 「吁!」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六十八章山谷免费阅读. 第九百六十九章 胡闹什么! 沐清风从衣襟里拿出一只穿云箭,咬住底端的细麻绳用力一扯,然后高高举过头顶。 咻! 穿云箭直冲上天,在山顶更高处一些的位置炸开一朵红焰,片刻,又彻底被黑暗给吞噬了。 沐清风扔了箭筒,便见慕容云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女婿,你带着诺儿往西边逃!」 他手中的拐杖不知何时换成了长剑,喘着粗气举剑指向南边的山头。 「刚才咱们研究过地形图了,往那边走,抄小道能去桑城,我带着一半玄甲军向南跑将埋伏引开,剩下一半留在这儿为你们掩护!」 「不行!」 慕容诺态度坚决,「爹!这太危险了!」 沐清风与慕容云四目相接,仿佛瞬间已经沟通彼此心思,沐清风强劲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慕容诺的肩膀,蹙紧着眉头向慕容云一颔首。qδ.o 「爹,按您说的办!」 「我说了不行!」慕容诺一着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推了一把沐清风,上前用双臂抱住慕容云的胳膊,「我不会走的!」 她怕,西山温泉行宫那个雨夜,青石砖上漫开的血迹,和那个再也无法睁眼看看她的娘亲。 她怕这一撒手,爹也没了! 「胡闹什么!」 慕容云一声厉喝,丹田里像是爆炸似的,嗓子冲出一股火来。 这是他打慕容诺呱呱坠地起,第一次冲宝贝女儿发脾气,这可是要天上星星都不觉得她是胡闹的宝贝啊! 「诺儿,你还认我这个爹,就给我赶紧走!」 「爹……」慕容诺急哭了,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争着向外滚,她越发紧而用力得搂着老爹的胳膊,「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夜太黑了,骨碌碌从山上滚下来的巨石砸的又猛又狠,大地在震颤,仿佛地动山摇一般。 不时传来碎石撞上盾牌的咔咔声,还有马群的惊鸣…… 慕容云脸色阴沉如墨,牙关几乎要咬碎了,才沉着嗓质问:「慕容诺,你就这么想拖累大伙儿,做个没用的废物么!爹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哐咚一声。 慕容诺的心与一块巨石砸翻马车传来的巨响,仿佛重重得碰撞在一起。 她的双臂像是被抽干了血液一样僵住,慕容云狠狠抽出自己的胳膊转身,头也没回得发出一声号令,「一半玄甲军掩护,另一半,随老子杀出去!」 「是!」 应声如雷。 有将士牵来沐清风的马,沐清风看着发怔的慕容诺,沉了沉眉,上前搂住她的腰飞身上马。 伍叁七和所有暗卫都不在,便有一个玄甲军骑着马,将旁边几乎吓傻了的小喜一把抓上了马背。 「走!」 沐清风一声令下,可是话音刚落,山顶上骨碌碌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刚要分散两拨的队伍,都在同一时间停下动作,所有人举目四望,是停了,山顶上亮起了一簇簇火光,微弱得像是遥远天边的星辰。 火光虽弱,却越来越多,沿着山谷高处围了一圈,只有西边留出了一个豁口。 那便的高处是一道瀑布,无法通行,却也成了天然的掩护,瀑布下方有一条小道,正是沐清风与慕容云方才所说的路线。 山谷里,再度沉寂,连虫叫也没了,静的诡异,如同一张无形的夜网,自半空中笼罩下来,将他们严严实实得盖着。 慕容诺侧着身子坐在马背上,一只手紧紧攥着沐清风的衣襟,她在竭力忍着,可抖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此时压抑的哭泣。 沐清风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扶着慕容诺的后背轻轻安抚,「诺儿,爹是急了才……」 「我们别走好不好,爹会为了我不要命的。」 她压根没有将慕容云方才那些话听进去,她也不会相信,但她是真的怕,慕容云那样宠她爱她,他一定会为了救她,为了给他们拖延足够的时间,豁出性命去。 慕容云征战了大半辈子,从少年到两鬓斑白,战场上的断剑是书写他半生荣耀的那支笔,他从未惧过敌人,英勇无畏,方可大杀四方。 可今夜不一样,他是为了保护女儿,这不一样的。 沐清风从她盈满泪水的眼神中看懂了她的执意,只有瞬息的犹豫,他轻轻点了一下头,「好。」 慕容诺微微松了一口气。 山顶山半天没了动静,只有在风中摇曳的火光在证明山顶有很多人,也许正像是看着陷阱里的猎物一样俾睨着他们。 两支队伍迅速重新汇聚到了一起,但因为四周太过安静,他们暂且不敢有其他动作。 慕容云隔着将士们向女儿和女婿那边张望了一眼,见他们还没有下马才移开视线,握着长剑剑柄的手更紧了紧,手背上,青筋凸起。 「南渊王!」 此时,东边的山顶上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的呼喊,喊声回荡,犹如水滴入湖泊,波浪层层荡开。 所有人的目光抬头往上,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竭力眺望着。 「别来无恙啊!」 听到这又一声喊,沐清风眉间猛地一沉。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六十九章胡闹什么!免费阅读. 第九百七十章 那对兄弟! 山顶上的声音再次消失,可紧接着从山谷入口处亮起的一片火光,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大批黑影举着火把靠近,但他们只是走到方才沐清风方扎营的位置,便停下了脚步,隔着那条浅浅的河道,有两个身影,从人群之中走上前来。 「听说九王爷被封为南渊王,咱们这些被流放到岭山的囚犯,是不是忘了说一声恭喜啊?」有人嗤笑着说话。 沐清风驱马上前,到了河边停下,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他和慕容诺还是认出了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那两个男子。 「是彭家那对兄弟!」 「不错。」 彭山和彭岭,因争夺家产杀害亲父,被流放岭山服苦役三年。 只是半年多未见,再见这兄弟二人,竟好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皮肤黝黑,胡子拉碴,体型健壮了不少,上身只穿着囚服改制的褂子,半敞开着,露出精壮的手臂和胸腹的肌肉。 「看样子,王爷和王妃娘娘应该没忘了我们兄弟吧。」 「方才在山顶上喊话的是金钩岭山寨的吴大当家,他和他的那帮兄弟发配过来的早,倒是不认识王妃,就认识王爷,没和王妃娘娘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了。」qs 沐清风微眯着眼睛打量兄弟二人,沉声问:「你们究竟何意?」 「自然是欢迎王爷来凉州啊。」 彭山举起火把,指着身后那些同样体格健壮,手里还拿着铁锹、铁锤和斧头等工具的囚犯道:「大伙儿听说王爷举家南迁,定居凉州的消息都高兴坏了,我们日日夜夜都在准备,就为了好好欢迎你们的到来。」 「不错,这些都是受过王爷流放之恩的人,难得有报恩的机会,岂能白白错过?」彭岭接话道。 慕容云驱马来到沐清风他们旁边,神情冷峻,压低声音道: 「别跟他们废话了,也就百来号囚犯,杀了便是。」 三千玄甲,若是连眼前这百来号囚犯都打不过,那真是不必路途迢迢的去战场了。 沐清风瞥了一眼山顶上的密密麻麻的火把,摇了摇头。 「他们敢来,证明已经做好了准备,贸然动手,只怕得不偿失,先看看他们到底有何目的再说。」 慕容云又瞥了一眼女儿,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身后,一批玄甲军将士已经不动声色靠近河边,站出一个阵型来,只要沐清风或慕容云一声号令,他们便可攻可护,双向而动。 沐清风继续问向彭家兄弟,「有话直说吧,吴贵和他那帮兄弟,可不是会为了复仇拼命的豺狼,他们既然愿意出手,必然有够大的诱惑,你们想从本王这儿得到什么?」 沐清风的话,令彭家兄弟方才还得意洋洋的脸色猝然一沉。 彭山道:「王爷不愧是王爷,既如此,那便开门见山,粮草、兵器、军饷,我们都要,就看王爷肯不肯给了。」 「难不成,你们这点人,就想谋反了?」慕容云一声冷嗤。 别怪他看不起他们,要不是身处岭山,被他们先占据了地势优势,又因为有慕容诺这软肋在旁,慕容云还真不怕带着玄甲军跟他们硬碰硬。 「慕容老将军真是看得起我们。」 彭岭笑道:「再借我们八百个胆子,这谋反之事也轮不到我们头上啊,只不过我们众兄弟在此服苦役已经受尽折磨,过得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如今边境开战,南渊王亲征,我们所有的囚犯都会被拉去战场当肉盾,俗话说蝼蚁尚且偷生,我们兄弟只想好好活着,不想受了南渊王的「大恩」之后,还给他送死罢了。」 这番话,让沐清风不禁疑惑了一瞬。 「谁告诉你们,服苦役的囚犯要送去战场充军了?」慕容云那边先开了口,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彭山冷哼,「装什么?此消息我们早已得知,别以为现在否认,便可让我们收手,今夜是众兄弟放手一搏的唯一机会,我们绝不会退缩!」 「不退!不退!」 身后囚犯们高呼起来。 沐清风暗暗和慕容云对视了一眼,被沐清风揽在怀中的慕容诺也轻声嘀咕,「这未免太奇怪了。」 「粮草、兵器和军饷,只要这些?」沐清风问道。 河对面,彭山和彭岭对视了一眼。 前者道:「当然不是,我们还希望王爷和你身后这些黄金闪闪的军队能退回渝城,等我们都逃出凉州境内后再过来,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活下去啊。」 「不错,王爷若能答应,我们便将东路让开,你们可不动一兵一刃,安全返回渝城。」彭岭接着道。 沐清风皱了皱眉,「难道你们不知道,楚国要进犯……」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七十章那对兄弟!免费阅读. 第九百七十一章 被利用了 彭山道:「自然是知道的,不然王爷您放着咸城富贵荣华不要,何苦千里迢迢横跨靖国山川来这儿啊?不过……」 「不过,这天下到底是姓沐,还是姓风,国号到底是靖,还是楚,关我们什么事呢?」 彭岭阴恻恻得笑着,「我们不过是苟且偷生的囚犯罢了,只要能活着,不再受这生不如死之苦,谁当皇帝我们根本不在意。」 慕容云脸色阴沉,显然被这样的话气到了心坎上,大声怒喝:「懦夫!孬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国家亡了,数万万百姓要受颠沛流离,欺辱迫害之苦,你们可冷静下来想过,他们之中就没有你们的亲人和挚友吗?」 闻言,站在彭山和彭岭身后的那些囚犯之中,有些人微微动容似的,互相看了看对方。 彭家兄弟立即反驳道: 「老将军这番话听起来倒是正义凛然,但不过是一堆狗屁罢了,我们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得了,还如何能顾及他人生死?」. 「若国家善待我们,我们自然感恩戴德,可现在是南渊王要我们去送死,老将军,你用「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八个字,就想让我们接受了吗?」 「众兄弟,我们兄弟在岭山受的苦,早就受够了,相信大家应该也受够了才会和我们一起站在这里,拿起我们的武器,捍卫我们活下去的权利吧!」 「活下去!」 「活下去!」 呼喊一声盖过一声,回荡在山谷之中,山顶上也传来整齐激昂的回应。 「活下去!」 「活下去!」 沐清风低而深沉得吸了一口气,慕容诺侧目看着他,神情无比冷峻。 「他们被利用了,对吗?」慕容诺猜测着问。 沐清风很轻很轻得「嗯」了一声。 一旁,慕容云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他向沐清风道:「传出此谣言者,其心歹毒,让囚犯抢夺粮草,逼我们退回渝城,这背后定然有谋逆之心,万不可妥协!」 「此人选在岭山,用囚犯设局,倒是一步好棋。」 沐清风微微眯起眼,斟酌了片刻,便大声向河对岸道:「好,本王同意你们提出的条件。」 「女婿!」慕容云一惊。 沐清风暗示得比划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继续道:「本王带领军队撤出岭山,给你们三日时间离开,三日后本王再带军继续行进,如何?」 「三日?!」彭家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 身后那些囚犯们也面面相觑,南渊王如此轻易就答应了他们的条件,甚至没有拼杀,没有反抗,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贪生怕死的皇子。 有人在暗暗庆幸,幸好他们没有为这样的王爷献祭战场。 也有人狐疑,为何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彭家兄弟眼神交流了片刻,彭山才喊道:「三日不够,十日,王爷以为如何?」 嗤。 沐清风竟是直接一声冷笑,「就算你们明日一早逃出岭山,最多两日便可从东西方向出凉州地界。 南边是战场,你们这么贪生怕死,自然不会选那个方向,北边是渝城,你们应该也不会傻到撞回本王的刀尖上。本王给足你们三日,难道还不够?还是说,你们要本王滞留渝城十日,实则另有目的?」 「哦?」 慕容云马上反应过来,演戏似的挑眉,接话道:「有什么目的,大可直接说出来,何必拉上这么多兄弟垫背,是不是太自私了点?」 「我们……」彭岭声音一塞,重新提起一口气喊道:「我们只是怕被追杀,十日更加稳妥!」 「王爷心机深沉,善于算计,区区几句话,便能挑拨我们众兄弟之间的信任,只可惜身在岭山这地狱,受尽苦难的是我们,王爷还是不要小瞧了我们的决心和团结!」 彭山说着,高高举起手中火把,窜动的火光笼罩着他和彭岭二人。 「未免王爷失信,今夜我们还要带走一个人质,由我们兄弟来看守,十日后王爷再入岭山,我们会留好标记,让王爷找到人质。 但若王爷提前入山,或派人追杀逃走的人,我们便杀了这个人质,用她的血来为我们这些囚犯陪葬!」 「留下人质!」 「留下人质!」 囚犯们再次高呼。 沐清风眉目狠狠一沉,他已经通过火光的照明,注意到了彭家兄弟二人的目光,他们盯着的目标正是—— 慕容诺! 「只有王妃娘娘留下来,才足够让王爷和老将军不敢轻举妄动,所以……」 彭岭正说着,被慕容云一声暴呵打断。 「绝不可能!」 慕容云脸色前所未有的铁青,哪怕是在夜色之中,脸上的怒火也似是要凝为实质。 敢动他的逆鳞? 别说是眼前这帮囚犯,就连已经殡天的老皇帝都不行! 在彭家兄弟把主意打到慕容诺身上并且说出来的那一瞬间,他们的脑袋,已经在慕容云的射程之内了。 一旁,沐清风也眸似冰霜得瞥了一眼彭家兄弟,如同看着什么垃圾一样。 「不管是谁指使你们这样做的,那人实在有点高估你们的本事,也高估你们这些人命,在本王眼中的分量了。」 「你,你什么意思!」彭山神色一慌。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七十一章被利用了免费阅读. 第九百七十二章 拦住他们! 王爷这么说,是承认不将我们这些囚犯的命当命看了么!」彭山喊道。 彭岭跟着道:「兄弟们!你们看仔细了!这就是口口声声要保护靖国百姓的南渊王,他为了一个女人,把我们视为草芥,其他的百姓们,他又怎么可能真正放在眼里!」 「不错!」 彭山继续道:「一个道貌岸然,自私自利的王爷,不值得任何一人为他去牺牲!」 彭家兄弟不断煽动着其他囚犯的情绪,原本还算平静的对峙突然变得躁动,山顶上围绕的那大半圈火光也好像呼应一般,高高向天窜动着。 还有巨石滚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高处传来,似乎随时要再向沐清风他们发起一波「石雨」的攻击! 慕容云早就怒火冲顶,见状,直接提起了长剑。 「一群冥顽不灵的蠢货!老子忍不了了!!」 此时,沐清风却抬起头目光不断环视着山顶,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被他搂在怀中的慕容诺早已坐得双腿发麻,但她不敢动,小河对岸的嘶喊声越来越激烈,有囚犯找到装兵器的箱子,直接将手中的工具都扔下,替换成了更锋利的刀剑。 「既然王爷不愿答应,咱们只好用抢的了!兄弟们,刀剑无眼,不用顾及对面是谁,只需记住今夜都给咱们好好活着!」 「为众兄弟杀出一条活路!」 「杀!」 「杀!!」 「杀!!!」 就在此时,沐清风目光一定,慕容诺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山顶上连绵的火光之中,突然缺了一小片,像是一开始吴贵发出喊声的那个方向。 「玄甲军!听令!」 沐清风目光收敛回来,黑眸中卷起浓墨般的风浪,嗓音决然至冷,「杀,无赦!」 「是!!!」 喊声响彻山谷上下。 伴随一声积压多时的呼喊,早就站到了河岸边的玄甲军齐刷刷向对面冲去。 「兄弟们,上啊!」彭山和彭岭大声指挥。 囚犯们举起刀剑横冲直撞得迎了上来。 沐清风驱马后退,在一批玄甲军的保护下带着慕容诺远离,一旁的慕容云早已冲去了对面,直奔着彭山彭岭两兄弟杀去。 慕容诺焦急得盯着老爹所在的方向,他挥剑横斩,臂力惊人,迎面而来的囚犯就像无法自控一般,直直撞上他的剑刃,甚至没有还手的余地。 不仅仅是慕容云,还有玄甲军也是如此,他们对阵囚犯,实在是不可逾越的实力差距。 只是…… 沐清风却拧紧了眉头。 他注意到彭家兄弟正向山谷入口处且战且退,他们的身法不像是其他囚犯,以蛮力对抗,似乎有一些招式在身上。 与此同时,山顶的火把又少了一片 「注意其他地方,可能还有埋伏!」 沐清风立即下令。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他们的身后传来「咻」的破空声! 「列阵!护!」 玄甲军中有将领大喝,包围着沐清风和慕容诺的队伍立即转变阵型,盾牌挡住如骤雨刺来的利箭。 沐清风掉转马头,顺着地上斜插的箭的方向眺望,在西边的一片黑暗中,似有一片人影在动。 囚犯能练就如此精准的箭术么? 呵,他虽不确定策划这场叛乱的幕后之人是谁,但他可以肯定埋伏在西边的都是弓箭手中的精锐! 「王爷,箭势太猛,咱们得过河,从山谷入口撤退!」 带着小喜的将领骑着马冲过来。 「王妃娘娘,您怎么样啊?」小喜担忧得看着慕容诺。 慕容诺脸色早已发白,只是夜色遮掩才没让人看出来,她用力摇了摇头,「没事。」 「向河对岸撤。」 沐清风下令,同时牵动缰绳,驱马过河。 玄甲军立即掩护着他们后撤,河对岸已经倒下不少囚犯的尸体,鲜血顺着地势流到河水里,整个山谷中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 玄甲军动作很快,囚犯已经被解决了大半,但混战中,不少粮草都被点燃,火光映得半壁峭壁变成了橙红色。 另一边,弓箭手并未就此停下。 沐清风他们退后,弓箭手就逼近,终于到了有火光覆盖的边缘,沐清风看到那些同样穿着囚服褂子的身影,正不断地搭箭拉弓。 「拦住他们!」 一个将领带着一批玄甲军迎着箭雨冲过去,虽有盾牌掩护,但利箭刺穿铠甲的声音和闷哼声还是清晰得传到了慕容诺的耳朵里。 她看到有金黄色铠甲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得倒下,身上插着很多箭,但并未传来一声惨叫或哀嚎。 慕容诺眼前一片酸涩,大颗的眼泪毫无知觉得涌出来,可她马上抬起袖子擦去。 哭是没用的,她不能! 因为她是慕容云的女儿,是南渊王妃! 「杀啊!!!」 山谷入口处突然传来的一声足以惊动天地的嘶吼。 沐清风和慕容诺瞬间目光一转,却见又是一大批策马狂奔的身影,举着兵刃和火把如决堤灌入一般冲了进来……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七十二章拦住他们!免费阅读. 第九百七十三章 治好了 驾!驾!保护王爷和王妃娘娘,不惜一切代价!」 「是!!」 来人迅速扩散,策马狂奔的人群中,慕容诺看到了两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是小承,还有卿卿!!」她大声惊呼。 沐清风立即驱马向他们汇合,两股力量如分流汇聚,形成里应外合之势,余下不多还在竭力抵抗的囚犯们见状纷纷丢弃兵刃投降。 慕容承带着一支兵力直接朝着箭阵方向冲去,手上大刀挥舞劈开迎面而来的利箭,还嫌如此不够快似的,脚蹬马背纵身一跃,像一颗重锤沉沉得砸进了敌方那片暗影之中。 「啊!!」 「快撤!!!」 惨叫声应势而起,哀嚎不绝。 隔着那条小河远望,便可见溃散的弓箭手如丧家之犬般四散逃窜,但玄甲军和慕容承带来的人紧追不舍,举刀如砍瓜。 左卿卿和慕容云带着玄甲军将投降的囚犯都赶到了一起,粗略一算,也就不足二十之数。 彭山和彭岭早就死在慕容云的剑下,连个全尸都没留。 见沐清风他们过来,左卿卿用剑指着囚犯们问,「王爷,如何处置他们?」 沐清风抱着慕容诺下马,慕容诺双脚踩地,却生不出力气似的膝盖一软,幸好沐清风扶着她的腰将人给托住了。 「诺儿,你怎么样?」慕容云赶紧走过来,目光担忧得打量女儿。 慕容诺摇了摇头,「腿有点麻,一会儿就好了。」 刚下马的小喜从后面追过来,蹲下身替慕容诺轻轻揉捏双腿,过了一会儿,慕容诺才勉强能站稳。 沐清风将慕容诺交给小喜扶着,然后走到囚犯们跟前,目光严厉地扫视他们。 「在背后指使你们来的人是谁?」 「彭山,还有彭岭,是他们!」 囚犯们抢着回答。 「他们近日和什么人见过面,可有什么异常?」沐清风继续问。 囚犯们各自愣住,面面相觑了半晌,才有人小心翼翼得回答起来。 左卿卿见没她什么事儿了,便收了剑走到慕容诺这边,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嘀咕说:「看着又大了些呢。」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慕容诺问。 「王爷的穿云箭。」 左卿卿回答:「幸亏我们日夜兼程追你们,看到穿云箭的时候,离这个山谷还有好几里呢!」 「你们带来的人是?」 「说来话长……」 两人正说着话,山谷入口那边又有马蹄声传来,慕容诺刚刚松懈下的心瞬间再次提起,等她们看到来人是伍叁七和那些暗卫兄弟们后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河对面的打斗和叫喊声也没了,慕容诺回头看去,玄甲军已经开始向他们这边靠拢。 还有那几个中箭受伤的将士,都被搀扶着带了回来,正由医师就地处理伤口 慕容诺用胳膊肘碰了碰左卿卿,低声说:「你调教的不错啊,小承都不晕血了。」 「我们在聊城和胡将军派去的兵打了一架,他们对我出言不逊,还要夺新任太守守城军的兵权,把慕容承惹出真火来,直接砍了对方将领首级挂在城楼上。 当时那场面你是没见,血溅了他小子一脸,他硬撑着不敢倒下,就怕晕过去了,我会落到对方手里,就这么给治好了。」左卿卿语气颇为骄傲。 慕容诺却十分惊讶,「胡将军的兵怎么去聊城了?!」 左卿卿摇摇头,「说是守胡将军之令协助新任太守管制聊城,依我看,狼子野心才对!」 慕容诺皱了皱眉,她想起方才那些伪装成囚犯的弓箭手,还有阻碍他们去边境的囚犯… 这些,会不会也和胡将军有关呢? 另一边,玄甲军已经将剩余囚犯全部捆绑起来。 沐清风和伍叁七站在一起,后者正禀报着山顶的情况。 「属下等杀了吴贵和他那帮手下后,其他囚犯就都逃跑了,大概六七十人,他们用长木棍做的火把插在地上,造成人多势众的假象,实则大部分囚犯都进了山谷。 派出去搜查的兄弟找到了他们在山里的临时住所,里面的看守都被杀了,在囚犯们睡的其中一张床下找到了这个。」 伍叁七从衣襟里拿出一个黑色布包。 沐清风接过来打开,看到三张一千两的银票和一张密信,写着今夜行动和留下慕容诺为人质的计划。 「王爷,此次囚犯暴动,一定是有幕后黑手主使。」 「是胡将军。」 沐清风神色冷峻,语气几乎肯定,「虽然字迹并非他的,但字句间的语气不会错,再加上他刻意派兵去聊城的举动,和伪装埋伏的弓箭手,都能证明那个幕后黑手不会是别人。」 伍叁七紧锁眉头,「咱们明明是去帮他的,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七十三章治好了免费阅读. 第九百七十四章 入城前夜 入桑城前夜,月朗星稀。 军队已经出了岭山,进入桑城的地界,原本今夜可以直接入城,慕容云却突然身子不适,似是旧疾复发。 于是,军队便在城外二十里扎营。 夜过子时,主营帐里仍旧灯火通明。 穿着便服的沐清风刚走进来,便被一股浓郁的酒香扑了鼻子。 听到动静,帐篷里两个大男人顿时手忙脚乱,慕容承将酒壶藏进怀里抱着,慕容云大手一扣,罩住自己的酒杯。 「诺儿睡下了?」看清是沐清风,慕容云便急忙问。 沐清风走到矮桌前坐下,点了点头,「一直担心您,睡不踏实,后来左卿卿去陪她,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便睡在一处了。」 「我媳妇儿果然厉害啊!」 慕容承咧着嘴将酒壶拿出来,重新摆在桌上,又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酒杯,给沐清风倒了一杯递过去。 慕容云重新端起自己的杯子,一口喝尽,然后举着杯子朝儿子示意,「再来点。」 「爹,您说您没病装病也就罢了,怎么突然还犯酒瘾啊,医师刚才都说了,只能浅尝,浅尝您懂么!」 慕容承嘴上这么说,还是不敢正视老爹狂刀一般的视线,低着头给老爹满上了一杯。 慕容云一声轻哼。 「你懂个屁!」 沐清风打量那父子俩,心中甚是无奈,哪能想到有一日,他会「一不小心」着了道,被岳父和小舅子一起拉下水,被迫参与了骗「我夫人」「他女儿」「他姐姐」的计划。 现在三个大男人围桌夜话,倒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啊。 但沐清风似乎是有点儿明白慕容云为何要在城外停一夜的。 桑城啊,当年慕容云带兵攻陷的第一座城,那时桑城还归属楚国,由徐祯任太守管辖,纵然调集全城猛将兵力,也没能抵挡三千玄甲。 「徐太守是个忠烈之士,只可惜……各为其主,终究要有个胜负。」 又是好几杯酒下肚,慕容云大约是微醺了,这么没头没脑得感慨了一句。 沐清风便了然,正如自己所想。 慕容云也喝多了,絮絮叨叨得又说起他和左卿卿在聊城干的那些事儿,这次没有左卿卿拆台,他喷的唾沫星子都比前几回多。 「……我们把胡将军调过来的那些靖军都给收拾得服服帖帖,全部归入守城军里,新太守对我的敬仰之情,那可是像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还有这次自愿追随我们而来的士兵,别看只有一百多人,那可都是能扛能打的精锐! 他们虽然嘴上说是仰慕玄甲军和我爹,但我知道,他们一定是被我当众斩杀的魄力给折服的!还有卿卿啊,你们是没见到,当时我满脸的血,她那个震惊,那个崇拜,那个激动啊!我敢说,她现在心里对我肯定是爱得死去活来!」 沐清风难得也没扫慕容承的兴致,任由他大着舌头吹嘘下去,毕竟此次收拾聊城残局,是他故意交给慕容承和左卿卿的,他们不但比自己预计时间更早追上队伍,还带回一支「意外之喜」。 啪! 慕容云突然一拍桌子,吓得慕容云屁股弹起来,整个人闭紧嘴巴往后一缩,举起胳膊挡住脑袋,那姿势像是深深刻在骨子里。 「酒!再拿酒来!」慕容云喊了一嗓子。 慕容承又撇撇嘴坐回来。 营帐外守着的伍叁七听到动静,很快便叫人再拿来了两壶酒送进去。 都是他们从蜀香会馆里拿的【红俏烧】,离开前,沐清风特地让他们去搜刮的,一瓶也没给剩下,伍叁七私以为:王爷一向高瞻远瞩,这绝对不夹带报复。 不过,今晚也算喝了个干净。 「最后两壶。」酒放在桌上时,沐清风说道。 慕容云直接抢走一壶,揭开盖子仰头猛喝了几口,酣畅淋漓得叹了一声,「好喝,痛快!」 慕容承看了老爹一眼,不敢抢,弱弱得拿起剩下一壶,打开盖子先给姐夫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被吓了一跳之后,他也不提聊城的事了,转而问向沐清风。 「姐夫,桑城如今的太守是谁啊?会不会又是胡将军的人,咱们可得提防着啊!」 「现太守骆文斌是靖安三年的甲五,原籍凉州,今年刚过四十,曾在吏部任侍郎两年,算是唐大人的同期,后来自请调任桑城为太守,是凉州唯一一位在任超过十年的太守。 听说他是一块硬骨头,老是和胡将军对着干,因此前些年,胡将军递的折子里总是会抱怨这位骆太守,对其十分不满。」沐清风边喝酒边道。 慕容云哈哈一笑,「老子在西林城跟那帮旧部喝酒时就听过这个骆文斌的大名了,虽是个文官,做起事来却颇有几分武将的刚劲和气魄。 听说那胡将军找了个由头,调走他一半守城军,他便自己招兵,还加宽了东西防线的城墙,说是万一这胡将军失守阵前,桑城便是抵挡敌军的第二道铜墙铁壁,哈哈哈……」 「好,好好!这个骆太守够硬气的,肯定是个可信之人,咱们可以放心了!」慕容承拍着巴掌,突然往后一倒,躺在软席上呼呼大睡了。 睡梦里,还搁那儿喃喃个不停,「这酒,后劲儿……大啊……」 等慕容云喝光了酒壶里最后一滴,终于睡在床上鼾声如雷,沐清风才捏着眉心慢慢走出营帐。 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的伍叁七赶紧迎了上来,扶住沐清风的胳膊。 「王爷,怎么连您也喝多了?王妃不是再三叮嘱了,让您少喝点。」 慕容诺那边,沐清风哪敢真的骗,不过是慕容诺愿意顺着老爹这一回的「任性」罢了。 沐清风吐出一口气,才压低声音问:「人来了?」 「都到了。」伍叁七一颔首。 旁边有暗卫及时递过来一碗醒酒汤,沐清风喝完了,才道:「过去吧。」 「是。」 jj.br>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七十四章入城前夜免费阅读. 第九百七十五章 看懂了吗? 天亮后,慕容诺在一阵闹腾的胎动中被迫醒来。 昨夜睡在旁边的左卿卿已经没了踪影,营帐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声音,一会儿是女子的,一会儿是男子的,交替喊号,谁也不让着谁似的。 好像慕容承和左卿卿归队之后,这个大队伍就热闹了不少,这两天玄甲军的几位老将领总是去找慕容云,躲着那些年轻气盛又精力充沛的小兵,说是被吵得脑瓜子嗡嗡烦。 小喜听到营帐里的动静,便端着热水走进来服侍慕容诺洗漱。 「王爷昨晚睡在哪儿?」慕容诺问。 小喜回答:「王爷好像没睡,早上奴婢去打水的时候,看到好些个生面孔,有男有女,不知哪儿来的,但都进了王爷那个营帐。」 「我爹和小承呢?」 「还睡着呢,昨晚喝了不少,不过医师去看过了,老爷没什么大碍。」 慕容诺点了点头,「醒酒汤和米粥都煮上了吗?」 「都煮好了,王妃您的吩咐,奴婢可不敢忘,不过炉火那边还煮着一锅竹笋汤,闻着可香了,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小喜道。 慕容诺好奇起来,等小喜给她梳好头发,她便走出营帐,炉火那边飘来一股清甜的香气,光是闻一闻,便足够让慕容诺肚子里的馋虫都兴奋起来了。 还没等慕容诺反应过来,突然从旁边传来一声呼喊。 「王妃娘娘!」 熟悉的声音让慕容诺蓦地一惊,回过头去,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絮!」 眼前跑过来的少年,竟然比上一回见高了一大截,也壮实了不少,穿着银白色的软甲,看起来很是威风。 周絮跑得很快,离弦之箭般冲到慕容诺跟前,盯着她的肚子瞪大眼睛。 「这么大了?你的肚子竟然这么大了!」 「你是谁?也太没礼貌了吧!」小喜皱起眉头。 周絮盯着她纳闷得看了一眼,直接走到慕容诺旁边,牵起她的手,仿佛宣誓主权一般扬起下巴。 「看懂了吗?」 慕容诺噗嗤一笑,看着少年越发硬朗的轮廓,忍不住屈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她是我的好姐妹,叫小喜,你客气些。」 「哦,小喜姐。」周絮揉着脑门龇牙咧嘴。 小喜不知怎的蹭一下红了脸,本来就圆润的脸蛋像颗小苹果似的,看着比她还要高出一头的周絮抿了抿嘴。 慕容诺笑着介绍,「他叫周絮,是王爷的亲信之一,你就叫他名字就行了。」 小喜想了想,还是福了一礼,规规矩矩叫了一声「周公子。」 慕容诺想起那锅香的出奇的竹笋汤,当即明白过来似的,问向周絮:「云娘也来了?」 「还有霜枝和风影,大伙儿都来了,只有陆嬷嬷在城里的家里等着咱们,她备了好多你爱吃的菜,对了,前些日子一直下雨,这两日才放晴,我和陆嬷嬷把给你准备的被褥都拿出去晒过了,保证一点潮气也没有!」 周絮拉着慕容诺向沐清风他们所在的营帐走,一路说个不停,小喜跟在后面,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周絮,但周絮那双眼珠子,就好像沾了胶似的黏在慕容诺脸上,眼里那叫一个神采飞扬。 慕容诺都忍不住逗趣他,「上回见你,好像也没这么爱说话啊。」 周絮脸颊一热正要反驳,营帐那边的门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挑起,从里面探出头来的云娘见到慕容诺,也是面色一喜。 「王妃娘娘,真的是您来了啊!王爷这耳朵都快比伍叁七的灵了!」 接着便是霜枝夫妇一起走了出来,还是如以前一样,大伙儿都没有什么变化,唯独周絮以惊人的速度长大了。 「参加王妃娘娘!」三人笑着向慕容诺行礼。 慕容诺一时没控制住得红了眼眶,好在沐清风来得及时,走到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们啊,昨晚就在城门口等着,听说我们扎营的消息就干脆过来了。」 说着话,沐清风正瞥见周絮紧紧拉着慕容诺的手,眉梢微微一挑,吩咐说:「周絮,竹笋汤是不是能喝了,给王妃端过来吧。」 「好,我这就去。」周絮这才松开手,转身正要走,又想起来什么,停在小喜跟前,「小喜姐,碗筷在哪?」 「啊……奴婢带您过去。」小喜有些慌乱似的快步而去。 周絮跟在她身后,步子迈的大而稳,看背影,几乎与大人没什么区别了,而且比起同龄人更显稳重干练。 慕容诺看着他们远去,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 沐清风的手搭在她后腰上,手指轻轻一捏,语气里带着莫名的酸意似的,「怎么,觉得那小子变俊朗了?」 「是啊。」 慕容诺点了点头,冲他眨了眨眼,「你没看到小喜吗?这两个月她整日混在军队里,从来没脸红过,周絮的魅力可不小哦~」 霜枝听见她的话也跟着乐呵起来,「王妃娘娘有所不知,周絮现在可是桑城小有名气的小公子,每次出门都有女子送礼邀约,可惜啊,这小子情窦未开,伤了不少富家千金的心呢!」 「是么?」 慕容诺顿时好奇不已,一手挽着霜枝,一手挽住云娘,往营帐里边走边聊,「快给我讲讲,他怎么拒绝人家的?」 身后,沐清风和风影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得慢了两步。 「今日入城后,把你们调查到的东西给骆文斌送一份过去,看看他如何表态。」 「是,王爷。」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七十五章看懂了吗?免费阅读. 第九百七十六章 点兵点将 一大碗竹笋汤进了肚子,慕容诺整个人身心舒畅,虽然还未入城,这一大家子团圆的气氛,已经让慕容诺有了仿佛回家的归属感。 慕容云和慕容承父子俩醒来得也算及时,刚好一人还能分到一大碗热乎喷香的汤。 「这汤真不错,比醒酒汤管用多了!」慕容云宿醉醒来,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就连长途跋涉的疲惫也一扫而空了似的。 相比之下,旁边的慕容承就显得有点痛苦了,五官紧紧拧巴在一起,脸色苍白,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哼,真是没用!」 慕容云瞥了一眼一脸苦瓜色的儿子,转头看向沐清风,「女婿,咱们什么时候入城?」 「方才诺儿与霜枝她们商量要去附近的桃花山踏青,等她们回来再走吧。」沐清风道。 慕容云一愣,下意识看向正凑在一起聊得起劲的女子们那边。 「你不去么?」他有点不敢相信。 毕竟女儿女婿一向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 沐清风无奈一笑,「人家不让跟。」 慕容诺听到这话,回过头来做了个鬼脸,「都是女儿家,你凑什么热闹啊。」 说着,她便拉着云娘和霜枝她们起身,「走吧,再待着某人就该找出理由跟着咱们了。」 云娘和霜枝噗嗤一笑,还是规规矩矩向沐清风和慕容云行了礼之后,才和慕容诺一起出去。 左卿卿带着神木军女兵们在营帐外等着,这次踏青她们也一起去,妥妥的女子游乐团。 等她们走了有一会儿之后,慕容云还是不太放心,狐疑得打量着沐清风。 「你真的放心?」 沐清风颔首:「云娘她们会照顾好诺儿。」 旁边坐着的风影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周絮,悄声问:「怎么不求王妃带你一起去?你是小孩子,她们肯定愿意带着你。」 「我才不是小孩!」周絮皱着眉瞪他一眼。 他当然想去,但如果是因为被当做小孩而可以陪着王妃一起去,那他宁可不去。 沐清风眼神示意伍叁七,「将军棋拿过来吧,咱们可以对弈来打发时间。」 「是,王爷。」伍叁七马上向摆放着几只木箱的角落走去。 风影立即兴奋起来,「王爷,咱们如何分阵营?」 「我与爹各自为营,点兵点将,如何?」沐清风看向慕容云。 慕容云活动着肩膀,「我没意见。」 慕容承:我不敢有意见。(苦笑脸) 伍叁七将沙盘摆好,大伙儿便围着沙盘而坐,沐清风便从棋盒里拿出几支木签,有的一端描红,有的一端描蓝,他将有颜色的部分藏进手心,然后递给慕容云。 「爹先请。」 慕容云从他手里抽走一支木签,标记为红。 「哈哈,红为先手,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扫视一圈,将木签飞给风影,「就你了!」 风影抬手抓住木签,眼神都亮了,「多谢慕容老爷!」 能与靖国赫赫有名的骠骑大将军一个阵营,就像跟着武林盟主打擂台一样,风影觉得对弈还没开始就已经胜利在望了。 沐清风也扫视一圈,看着两眼发蒙偷偷打了哈欠的慕容承,似笑非笑得将一支蓝色标记的木签飞过去。 木签摔进慕容承怀里,他人都傻了。 「姐夫,你是不是看错人了?」选他?姐夫这是要把自己送上绝路??! 沐清风笑而不语,眼神示意慕容云,后者便又挑走了伍叁七。 「你自小跟着王爷,他的谋略应该多少耳濡目染了一些吧,正好让我考考你。」 听到慕容云这么说,伍叁七顿时紧张起来,浑身精力往脑子里涌,生怕自己待会儿给沐清风丢面子。 「是,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坐姿都板正起来了。 沐清风也没迟疑,将另一根蓝签飞给心不在焉的周絮。 「定个彩头吧。」慕容云道。 沐清风想了想,笑道:「黄金蟠螭剑。」 慕容承惊得从椅子上掉下来,「赌这么大?!」 那可是新皇登基后的第一份御赐之礼啊! 姐夫你随随便便拿剑做赌注皇上他知道吗?! 一旁,风影也想好了,「我有一副柳刃甲。」 「我有一本医术,爷爷传下来的。」周絮也不逞多让。 慕容云一挑眉,笑着摸了一把胡须,「那好,我就出一张诺儿儿时的画像,如何?」 「爹,对面出的可是黄金蟠螭剑!」慕容承掩着嘴小声提醒。 沐清风却笑得两眼弯起来,「甚好!」 呃?!! 慕容承人麻了。 这个家里真正的败家玩意儿到底是谁!你们看到了吗?! 最后便是伍叁七,他只是个侍卫,确实没什么特别珍稀罕见的东西,便从钱袋子里掏出来一千两的银票。 「属下就押上这个吧。」 慕容承眼睛蹭的一下放光,大吞一口口水,移动椅子靠近姐夫身边,「姐夫,今日一战,集合你我和小屁孩之力,务必拿下敌军!」 一千两啊!够他给卿卿买多少好东西了啊! 慕容云冷哼一声,直接从棋盒里拿出一支红旗棋子,放于沙盘一边,「开始吧!」 半个时辰之后,桃花山。 正值花期,粉英满山,入目皆温柔。 「这座山上有很多桃树,便被称作桃花山,听说二十年前楚国有一个很爱桃花的女将军,游玩至此甚是欢喜,便以剑为笔刻了一首诗在一块大石头上。」云娘介绍道。 一行人走在山间小道上,因为慕容诺身子不便,所以大家步伐很慢。 慕容诺「哦」了一声,问道:「那块石头在哪儿?」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七十六章点兵点将免费阅读. 第九百七十七章 长点教训 云娘却是摇了摇头。 「属下也是头一回来,若是有缘,咱们也许能找到。」 慕容诺停下脚步,抬头打量四周,猜测道:「咱们可以往桃花最多的地方找找。」 「不错。」霜枝颔首,「既然喜欢桃花,自然是要去花最多的地方看,王妃真是聪明啊!」 「快走吧!」 左卿卿已是迫不及待,「我也想看看那位女将军写了什么诗!」 小喜抱着个小包袱,从后面冲过来。 「不行不行,王妃得慢慢走,不能走太快!」 「对哦,我忘了你的肚子了。」左卿卿挠着头想了想,转身吩咐那些神木军女兵们,「这样吧,你们先往前分散去找,找到了就发个信号,以免王妃走得太累了。」 「是!」女兵们笑着拱手领命,然后便快步向前走去。 小喜从包袱里拿出一只雕刻精致的小木盒,给慕容诺递过去,「王妃娘娘,这是周公子拖我给您带上的,让您饿了就吃些。」 「周絮?」 慕容诺接过盒子打开来,居然是几块白色糕点,散发着牛乳的香气。 「居然是乳糕呀!」 云娘凑过来看了一眼,「那小子每日都吃,最是宝贝这乳糕,谁也不肯分一块尝尝,今日倒是大方,一整盒全给了王妃。」 「那小子只对王妃好,眼光这样高,以后怕是不好找媳妇儿咯!」霜枝偷笑。 慕容诺余光偷瞄小喜,脸颊像是被桃花瓣贴过似的,粉粉嫩嫩的。 她眨眨眼,笑说:「缘分这种事,谁说得准呢,也许周絮的桃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云娘也注意到慕容诺的视线,顺着看过去,正撞上眼神慌乱躲开的小喜。 她很有默契得一笑,「王妃娘娘说得很有道理。」 一行人休息了片刻,便继续向桃花浓密处前进,没走了多久,树林里发出一声哨响,左卿卿辨认了方位,然后带着她们寻了过去。 走到桃花林深处,她们果然看见几个神木军女兵正围着一块大石头。 石头上,用剑刻着四行字,笔力锋锐有力—— 黄师塔前江水东, 春光懒困倚微风。 桃花一簇开无主, 可爱深红爱浅红? ——邓千月题于北西二十四年三月二十九 原来女将军名叫邓千月啊! 慕容诺走上前,盯着石面上那首诗仔细看着,这是《梧舟诗集》里的诗。 二十年前,这里应该算是靖楚的边境线,那位女将军敢来这里游玩,想来也是个性情中人吧? 慕容诺想着,情不自禁将手伸过去,抚摸着那些刻痕,见她动作,周围聊天的女子们也都停了下来,像是被入神的慕容诺的模样给吸引了。 「王妃娘娘真是越看越好看啊!」 「桃花相衬,更是动人!」 「像桃花仙子……」 慕容诺却恍若未闻,脑海里仿佛浮现了当年指剑为刻,洋洋洒洒题诗的那个身影,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当时一定很高兴吧? 那时的她,心里一定忘却了战争,忘了两国为敌,忘了天下大事,只有她和她喜欢的桃花。 「诺儿,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声音,慕容诺才回过神来,疑惑得看向走到身旁的左卿卿。 左卿卿手指屈着,从她的脸颊上勾下一滴泪来。 「你哭了。」 慕容诺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还真是摸到一手湿润。 「我……」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 「王妃,可是想到什么事了吗?」云娘递了一块手帕过来。 慕容诺接来擦了擦脸,才道:「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 小喜站出来道:「医师说了,有孕的女子就会这样,一会儿想哭,一会儿想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原来如此啊……」霜枝一脸学到了的样子。 慕容诺又重新笑起来,「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别让王爷他们久等了。」 「好。」 左卿卿转身指挥众人照原路返回。 临走前,慕容诺又回头看了一眼石壁上的那首诗,石前清风吹过去,带起一阵飘扬的花瓣,像是在与她道别。 「王妃,您在看什么?」小喜过来搀扶她。 慕容诺摇摇头,「走吧。」 营帐内。 慕容承一脚踩地,一脚踏在椅子上,上衣解开绑在腰上,两眼聚精会神得盯着两军对阵的沙盘。 「焦灼,十分焦灼啊!这一战至关重要,姐夫你可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啊!」 一旁,风影眉头紧锁,两手撑着沙盘边缘,恨不得自己冲进去对阵似的,「慕容老爷,王爷用兵狡诈,咱们不可轻敌啊!」 慕容云眼神认真地盯着沙盘,摸着胡须道:「我赢他一万兵力,夹三万于虎口,他想翻盘,难咯!」 沐清风却是一笑,将最后一支五万兵力的蓝旗棋子递给周絮。 「这一步,你来。」 「我?!」 棱角愈发俊朗的少年顿时一愣。 沐清风神色自若,颔首道:「听说你这段日子除了练剑便是读兵法,让我看看成果如何。」 「可是……」周絮皱起眉,看了一眼对面的慕容云。 他不想输啊…… 犹豫片刻,周絮才拿起那只蓝旗棋子,眼睛直勾勾盯着沙盘上已经摆放好的那些棋子,试着比划了几个位置,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慕容承凑到沐清风旁边,小声说:「姐夫,要不还是你来吧。」 沐清风只是摇了摇头。 瞥见他的动作,周絮暗暗咬了咬牙,选定了一个山丘之下放下那枚棋子。 慕容云抚掌大笑,「哈哈哈……到底还是毛头小子,整个沙盘上,唯有这一步最不该选呐!」 周絮愣住,失望和愧疚浮现脸上。 慕容承盯着被伍叁七重新叠起来的银票瘪起嘴,钱钱飞了,呜呜呜~ 这时,沐清风却勾起嘴角,像是很满意这个结果似的。 「爹要不要再看看?」 「哦?」 慕容云疑惑得再看向沙盘。 沐清风抽出腰间软剑,指着刚才那步棋附近几处山丘,和藏于山外的另一枚蓝旗棋子。 「五万诱敌,撤退三里,合两万援军,吃下你们六万兵力,再北上,绕过主攻线从敌后攻之,弃三城,夺四城,险胜一城。」 「这……」 慕容云脸色一僵,再看周絮时,眼神明显变了。 「真是你小子自己想出来的?」 周絮点点头。 慕容云一拍大腿,笑得更高兴了,「好,好啊!老子喜欢,是个好苗子,好,好!」 周絮也跟着笑起来。 慕容承最是高兴,直接跑到伍叁七那边抽走他手里的银票,小心翼翼捧在怀里,「钱钱,可算得到你了!」 愿赌服输。 风影当场脱下柳刃甲,慕容云也去自己的营帐里,取来一只紫檀木雕花的长方盒子,里面便是慕容诺儿时的画像。 「舍不得啊……」他抚摸着盒子依依不舍。 两件战利品摆在沙盘上,沐清风看向周絮,问道:「你想要哪个?」 周絮眼神盯着紫檀木盒,余光瞥见风影正冲他用力挤眼,仿佛在暗示他选柳刃甲。 「我想要这个。」周絮毫不迟疑指向木盒。 沐清风点了点头,像是欣然接受,将木盒拿了起来,周絮双手捧起准备接下,沐清风拿着木盒的手却从他面前直直得收走了。 「我也想要这个,先拿先得。」 「什么?!」 周絮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沐清风眼角藏着一种隐隐约约报复后的得意和顽皮,黑眸里神采闪亮。 周絮没有丝毫察觉,他好气,他快气疯了,一拳重重锤在沙盘边,腾的一下站起来,「我出去透气!」 不等沐清风说话,他转身冲了出去。 慕容云倒是看得一头雾水。 「这孩子怎么回事?」 「无妨,让他长点教训。」沐清风笑得耐人寻味。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七十七章长点教训免费阅读. 第九百七十八章 庭院夜话 傍晚入城后,除了玄甲军去守城军军营之外,其余人都住进了桑城的木樨园。 正如沐清风说的,云娘他们将这里打理得与苏州的那座很像,庭院里有一颗很大的桂花树,门匾也是复刻过来的。 陆嬷嬷早就张罗好一大桌美味佳肴,其中好几道桑城本地的特色菜,现下是吃笋的时节,以笋和菌菇做的菜和汤,鲜得大伙儿眉毛乱飞,赞不绝口。 用了晚膳之后,慕容云便急着去军营看望那几个受了重伤的玄甲军将士。 桑城太守骆文斌便亲自登门拜访来了,沐清风请他去书房说话,直到夜幕浓厚也没出来的意思。 不过,慕容诺也顾不上沐清风了,木樨园里实在太多人太热闹了,除了云娘和风影出去办差事,陆嬷嬷忙着操持家里上上下下之外,周絮、霜枝和小喜都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左卿卿本来也陪着她,后来被慕容承那小子硬拉着去逛夜市了。 云娘一向是最细心的,出门没多久,便来了一个绸缎铺的老板,带着裁缝和好多布料。 灯火围绕的庭院里,裁缝拿着尺子为小喜两身,其他人就在旁边嗑着瓜子喝着茶。 「云娘的细心,我这辈子是望尘莫及了。」 霜枝叹了一口气,向慕容诺嘀咕着,「您和王爷刚从咸城动身时,她便开始按照有孕女子的月份准备您的衣裳,那些裙子我都见过,不但考虑到了腰身,上面的绣样都是对应着时节的花,每一件都好看得不得了呢!」 「你不是也为我准备了很多话本子么?」 慕容诺笑道:「不过如果每天都有这么多人陪着我,怕是用不上那些话本子打发时间咯!」 霜枝笑眯眯得凑过来,「那是给您日后准备的,等我们都去前线打仗了,就没人陪着您了呀!」 「你也会去吗?」慕容诺问。 霜枝点点头,「云娘和陆嬷嬷会留下来陪您,不过王爷说,还得等您的决定,若是您也要一起去,我就退到后方营地,和她们一起保护您。」 慕容诺垂眸颔首,心里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 「你们把这儿修建得这么好,我就留下来看家吧。」她抬眸,眼里噙着温柔的笑意,「等你们凯旋归来。」 「那是自然的。」 周絮将一小碟剥好的瓜子仁推到慕容诺手边,「王妃放心吧,我们会一直传捷报回来。」 慕容诺看向周絮,少年长大了,可她始终记得那个与她对着干,被她气的强忍泪水的毛小子,连他也要上战场了。 一旁,霜枝朝他伸手,「我也要!」 「自己剥,没长手吗?」周絮不搭理她。 霜枝撇撇嘴,「周絮,你的心肯定是歪着长的,王妃在哪儿你就偏向哪儿!」 「王妃有孕在身,自然要照顾仔细,你有什么?肚子上那一圈肥肉么?」周絮扬起下巴与她斗嘴。 霜枝气得两眼一瞪,差点就要拔刀了,「周絮你有胆就再说一遍!」 周絮倒是不怂,也站起来,居然已经是与霜枝一样的个头,谁也不让谁似的瞪着彼此。 「用晚膳时,明明是你自己亲口跟风影哥说肚子上有肥肉,怎么我就不能说了?」 「那不一样!」霜枝顿时赧然,怎么那么小声嘀咕的话,都被这小子给听了去? 慕容诺赶紧劝住两人。 「怎么跟小孩子似的,还吵起嘴来了,快坐下,坐下。」 刚量身完的小喜也跑过来,乖乖安抚霜枝,「霜枝姐姐,奴婢给你剥吧,我剥得可快了。」 「还是小喜好!」霜枝故意冲着周絮做了个鬼脸。 周絮压根不在意似的,又给慕容诺倒了杯茶,是桑城的特产香桑叶,喝了凝神静气,清热去燥。 云娘走之前特地叮嘱慕容诺要多喝些,才能尽快适应这里的气候,以免水土不服,周絮便一直牢记着,根本不给慕容诺的茶杯空闲的机会。 小喜也坐了下来,真的就低着头认认真真给霜枝剥瓜子,她手很巧,剥得又快又干净。 霜枝其实也没真的跟周絮生气,只是回城路上听风影说起沙盘对弈的事,她有心想提点这小子,免得真做了什么触怒王爷,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哪成想,这心思堵着堵着,就堵成一团气了。 绸缎铺老板走过来,让慕容诺他们挑选布料,小喜选了几匹日常穿得绿色和淡粉色,布料也没选那些娇气的丝绸,而是选了更耐穿的。 慕容诺又多留下了两匹料子,才让老板他们离去。 霜枝好奇问她多的料子用来做什么,慕容诺才说是想用来做些小娃娃穿的衣裳。 闻言,霜枝噗嗤一笑。 「王妃娘娘,这事儿还能让您操心么?陆嬷嬷早就备好了,全部是她亲手做的,男娃娃和女娃娃的都有,还有虎头帽,虎头鞋和各种小玩意儿,云娘都说,陆嬷嬷准备得太多了,将来小世子每日换一套也是够的。」 慕容诺看看她,又看看左右两侧的小喜和周絮,突然就感动得润了眼眶。 以前的她,总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生活,和那个工作狂老爸十有八九是在停尸间里见面,从未感受过这么多家人围在身边带来的温暖。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也许来到这儿,正是将她一直偷偷遗憾的那部分人生真正填补完整了吧? 几人又闲聊了好一会儿,书房那边才传来开门的动静,慕容诺一抬头,便沐清风带着骆太守一起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参见王妃娘娘,下官仓促赶来,未能及时见礼,还望王妃恕罪。」 骆文斌穿着灰绿色的官袍,身材高大健壮,不似寻常文官那样清朗秀气,麦色的皮肤,下颌还有一圈短短的络腮胡,两鬓已是白霜。 慕容诺道:「骆太守免礼。」 骆文斌起身,抬眸的那一瞬间,目光却在慕容诺的脸上瞬间定住。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七十八章庭院夜话免费阅读. 第九百七十九章 取个名字吧 骆太守?」慕容诺疑惑得看着面前那人。 骆文斌猛然一下回过神来,又是拱手一拜,「下官初见王妃天姿国色,一时失态,请王妃降罪。」 慕容诺偷偷看向沐清风,后者便走到她的身边道:「骆太守性情中人,王妃自然不会怪罪,今夜商讨之事,还请骆太守尽早办好,本王会在府上等候太守的好消息。」 「是,王爷,下官一定竭尽所能,不辜负王爷所托。」骆文斌再次起身,笑得不甚自然,「王爷,王妃娘娘,下官这便先行告退了。」 沐清风颔首。 骆文斌转身之际,又飞快偷觑了一眼慕容诺,只是灯色昏暗,将他那道视线掩盖在暗影之下。 沐清风忙活完,霜枝他们自然也就识趣告退,自然也有不想识趣的,被霜枝提着耳朵给拽走了。 「你让骆太守去办什么事?」慕容诺问他。 沐清风道:「我将这次在山谷缴获的箭矢和密信都给骆太守看过了,他有法子能查到是否与胡将军有关。」 「不是已经确认是胡将军在背后捣鬼么?」慕容诺很是疑惑。 沐清风笑了笑,「我要用此人,所以先试探一下。」 原来如此。 慕容诺重新坐回椅子上,犹豫了一下,才抬眸看向他,「我送你们到阴山城,然后便折返回来,可好?」 她已经先跟霜枝打听过了,从这里到阴山,来回估计要十五日左右,并不会影响她什么。 「阴山是胡将军的地盘。」 沐清风言简意赅道出这么一句话。 慕容诺一愣,她却是忘了,那是离渭河战场最近的一座城,自然是由胡将军坐镇,她点了点头,「那就到玉关,好不好?」 这便又减去了三日。 灯烛环绕,慕容诺的眸中盈盈似水,清澈明亮,长长的睫毛眨动着,她也没抱什么太大的期望,距离战场越近,危险会成倍得增长,道理她都懂,但她就是舍不得。 除了沐清风,还有她爹、小承和卿卿,还有霜枝和周絮他们,都是她的亲人,是爱她的人啊! 沐清风很难对那样一双眸子说出拒绝的话来。 薄唇微抿了两下,还是道了一声「好」。 慕容诺便扬起嘴角,深吸一口气咽下不舍勾起的难过,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 快到让慕容诺一时错愕。 沐清风伸手抚摸着她的肚子,故意逗趣似的道:「等我们回来,就没有这家伙挡在你我中间,诺儿,到时候我可以想怎么抱你,便怎么抱你了。」 慕容诺的肚子里小娃娃用力踹了一下,踹的沐清风眉梢一跳。 「照顾好你娘,这是爹交给你的任务,听到了吗?」他一脸严肃得对着慕容诺的肚子说话。 慕容诺却笑不出来。 她知道战事迫在眉睫,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但还是太快了,太快就要送他们去那个漫天硝烟和充满厮杀声的地方。 「给他取个名字吧。」想了半天,慕容诺才突然道。 沐清风并不意外,好似早就有所准备,笑着道:「若是女儿,便唤如诺,若是儿子,便唤容风,可好?」 若是女儿,一定像你,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若是儿子,让他像我,我们父子一起护你此生平安。 慕容诺轻轻靠近沐清风怀里,头闷在他衣襟前,偷偷跑出来的眼泪无声无息得没入绣线之中。 她带着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哭腔,很轻很轻得道了一声好。 次日,一大家子正在花厅里用早膳,骆太守那边便派人送来了帖子,邀请南渊王夫妇和慕容云一起去游览桑城的城墙。 沐清风自然欣然答应,毕竟他还要看看骆文斌会给他如何办差。 有沐清风和老爹陪着,慕容诺连小喜都没带,给了她一袋银两,让周絮陪着她去采购一些送给阿巧的礼物。 云娘备了好些慕容诺爱吃的苏州糕点和香桑茶放在马车里,还服侍着慕容诺换了一身新装,鹅黄的云段,银纹绣的梨花,几支颜色艳丽的蝴蝶穿花而过,春意仿佛跃然而现,却不显张扬。 陆嬷嬷给慕容诺梳了个惊鹄髻,用那支金蝴蝶步摇点缀,更是相得益彰。 南下这一路上奔波劳累,风餐露宿,慕容诺压根没心思打扮自己,再说,她和小喜也不会啊,能把自己收拾的整洁利索已是不易。 但今日这么一打扮,新装新发,再用胭脂水粉在脸上淡淡扫上那么一点。 慕容诺从卧房里出来,站在木樨园上上下下一众人面前时,便好像是在向大家诠释:何谓千秋无绝色,惊为天下人。 沐清风今日也换了新装,自然也是云娘准备的,弃了他往日爱穿的暗色,是一件靛蓝长袍,领口袖口都绣着银丝流云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蝴蝶暗纹的宽边锦带,与慕容诺的衣裳恰好有了呼应。 只是他头上戴着的还是慕容诺亲手做的那支丑簪子。 等他们从木樨园乘坐马车出发之后,府里上下还在津津有味得议论着王爷和王妃的惊艳美貌。 小喜也换上了霜枝送给她的新衣裳,虽然不那么合身,但她昨夜改过袖口和裤脚,看起来也是不错的。 「周公子!」 眼见周絮站在大门口,远眺着空空荡荡的长街转角,小喜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周絮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小喜,面无表情道:「咱们也走吧。」 「好。」 小喜被他扑面而来的疏离感吓得愣了一下,眼见周絮脚步飞快,她便赶紧追了上去,「周公子,等等奴婢呀!」jj.br> 「你想逛早市,就得走快些。」周絮像个大人似的皱着眉,但还是停下来等她。 小喜追到他身边,喘着气问:「早市在哪儿啊?」 「在东城墙下。」 「城墙?」 小喜顿时惊讶,「这不是王爷和王妃,还有慕容老爷今日要去游览的地方吗?」 周絮视线偏开,像是没听见,指着一条巷子道:「我知道一条近道,你跟我来。」 「哦……好。」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七十九章取个名字吧免费阅读. 第九百八十章 这样很好 小喜跟着周絮穿街走巷得一路小跑,跑得喉咙里像是燃起了一团火,她张着嘴才能哈赤哈赤得喘气,不然就得被自己给憋死了似的。 但周絮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只在她快要追不上的时候才会慢下来等等她,然后再继续向东城墙的方向赶。 约莫半个时辰,他们才来到东城墙下那个热闹的早市。 热气腾腾的蒸屉正向碧空输送云朵,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欢腾的河流,穿梭在两侧摆满摊位的长街上,左边那面高耸的城墙宛如一道天堑,将安居乐业与战火纷飞隔成了两个世界。 周絮仰着头,在城墙上方逡巡着,像是在找着什么。 全然不知的小喜已经一头扎进了早市里,在摊位上挑选着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她拿起一个木制小锤,高兴得用胳膊肘顶了顶身后的人,「周公子,这个小锤是不是很有趣,将来小世子肯定喜欢!」 身后没声音回应,她才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一个身材敦厚的老大叔,正一脸不悦得瞪着她。 小喜吓了一跳,慌忙向那人道歉,然后挤出人群四处寻找周絮。 「周公子!」 「周公子你在哪儿啊!」 沿着长街一路找,她才在街边的一颗大槐树上看到了周絮,他正坐在一根树杈上,两腿悬空,一前一后得晃荡着。 而目光,对着城墙之上,仿佛定格了一般。 小喜朝他挥了挥手,「周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啊!」 周絮低下头看着怀里已经抱着不少东西的小喜,犹豫了一下,问:「要上来吗?」 小喜毫不迟疑得点头。 周絮飞下去,拽住小喜的胳膊向上一提,小喜顾此失彼,怀里的东西撒了一地,她的小圆脸噌的一下通红,慌忙道歉然后蹲下去将东西都捡了起来。 周絮皱了皱眉,等她重新站起来,便改成揽住她的肩膀,然后将人带到了那根大树杈子上坐好。 小喜以前在村里也爬过树,自然不怕,只是和一个俊俏少年郎一起坐在树杈上,真是头一回,她脸上的红晕就好像咕嘟咕嘟冒泡的热水,温度只升不降。 「你看城墙上,是王妃娘娘。」周絮突然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小喜深吸一口气,视线从他的侧脸上移开,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还真的看到了正在城墙上慢慢走着的慕容诺,不只是她,还有王爷和慕容老爷! 陪在他们身边的,就是昨晚在庭院里见过的那位骆太守,还有几位同样穿着官服或铠甲的男子。 纵然只有远远的一抹鹅黄倩影,但慕容诺在人群中还是那么耀眼的存在,清风拂动,裙纱飘舞,不见面容,却更似云中仙,令人浮想不绝。 「你……是特地来这儿看王妃娘娘的?」 小喜单纯,却不是个小笨蛋,尤其跟在王爷和王妃娘娘这两个聪明人身边耳濡目染,她也越发机灵了。 周絮大方颔首,一点没有隐瞒的意思。 小喜也跟着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昨晚在庭院里,周絮给慕容诺剥瓜子倒茶,怎么那么像往日在王府里,王爷对王妃娘娘做的事? 她脑子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转过头瞪大眼睛打量周絮。 「你该不会喜欢王妃娘娘吧?」 「喜欢。」 周絮又点头,忽然顿了一下,再开口,「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小喜提在嗓子眼里的那口气这才松了出去,想到慕容诺以前救自己,又将自己接进王府里照顾的种种回忆,也不自觉弯起嘴角。 「王妃娘娘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虽然表面上有主仆之分,但小喜心里明白,慕容诺从未有一刻将她视为奴仆过,她是真心待自己好的。 周絮皱了皱眉,视线依旧盯着城墙上的那道身影。 此时应该是停下来休息了,沐清风、慕容云和骆文斌站在一起说着什么,慕容诺则独自走到一旁凭栏远眺,好像在欣赏整个桑城。 「其实如果你不解释,我还以为你对王妃娘娘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呢!」小喜向来藏不住话。 「没有人教过我,该怎么对待最好的朋友。」周絮回答。 小喜点点头,难怪会让人误会啊。 「其实……」她想说,可以再多交一些朋友,也许就会摸索出更好的方法来了。 「不过,我觉得这样很好。」 周絮打断她,又情不自禁道,「她好美。」 小喜便没再说什么,抬起头跟他一起去看那道身影。 大概是每日都能见到的缘故,小喜不像其他人那般被慕容诺所惊艳,她还见过慕容诺不修边幅,躲在马车里偷吃荔枝,吃得头发丝都粘在满是糖汁的嘴角上的模样呢! 她笑了笑,「我还是更喜欢王妃素日里的样子。」 比今日的端庄高雅,更亲切,也更活泼。 「你每日都跟在王妃身边吗?」 周絮终于转过头来,猝不及防得与小喜正盯着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小喜顿时赧然,视线躲开然后点了点头。 「是啊……」 「所以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都知道吗?」 「啊?算是吧,其实王妃娘娘为人随和,饮食起居都没有什么挑剔的,除了她验尸的工具爱护得紧,不让旁人触碰之外……」 小喜不自觉絮叨起来,周絮「嗯」了一声,又突然问她:「东西买完了吗?」 「啊?!」小喜一怔,「还没有……」 「那走吧。」 周絮二话不说,揽住小喜的肩膀带着她跳下树,直到落在地上,小喜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这少年的心思说变就变,那么让人猝不及防的啊? 周絮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径直像早市的摊位那边走去。 小喜赶忙追上,跑了两步又停下来,下意识向刚才慕容诺站的位置抬头望了一眼,却不见了她的身影,她顿时明白了什么,但也来不及多想,拢了拢怀里的东西,继续向周絮追了过去。 城墙上。 慕容诺已经换到了另外一边的栏杆旁边,从桑城内看到了桑城外。 城门下有不少等待入城的百姓和商队,因为靠近边境,所以守城关卡的检查特别严格,入城也比较慢。 远眺而去,除了延绵的青翠群山之外,便是天边宛如棉花堆一样的白云,若不是耳边三个声音正在研究边境战事的准备,慕容诺便会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下官已经拿到胡将军身边以为副将的手书,那笔记与密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至于箭矢,下官也派人调查过了,胡将军用私募的军饷锻造了不少兵器,全部没有官家的印记,但从图纸来看,正是与王爷收缴的箭矢一模一样。」 「昨日王爷派部下给下官看的那些情报,下官并非没有耳闻,这些年来胡将军一直克扣军饷,招募私兵,还多次抽调桑城和玉关的守城军…… 「哼!他的野心已是昭然欲揭了!」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八十章这样很好免费阅读. 第九百八十一章 还有一事 慕容云的声音带着愠怒,让慕容诺转过身去看向他们。 沐清风并未显露什么情绪,只有足够了解他的慕容诺能一眼看出,他眸底压着的森森寒意。 「骆太守此次办差,让本王很是满意,今日午后本王便会动身前往玉关,至于胡将军的处置,本王还需再斟酌几日。」 「下官愿随时听候王爷吩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骆文斌拱手一拜。 慕容云长吐一口气,「骆太守倒是个忠义之臣,若当年你留在朝中,今日定然与唐大人一样,是朝廷的砥柱了吧。」 骆文斌微微一愣,抬眸笑着看向慕容云。 「下官向先皇请、愿镇守桑城,正是因为您啊!」 「因为我?!」 慕容云直接原地愣住。 慕容诺也来了兴致,走到沐清风身边,好奇得看着骆文斌。 那骆文斌解释道:「实不相瞒,这么多年来,下官心中最为敬佩的,便是当年大将军您率三千玄甲救援渭水的事迹。 一攻桑城,再攻玉关,三攻阴山,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天下无敌!是何等的骁勇,何等的英武啊!」 慕容云闻言,倒是半点不含蓄得挺起了胸膛,比方才多了两分笑意。 「那都是过去的荣光旧事,不必再提,不必再提。」 骆文斌却眉飞色舞得继续说着:「如今的凉州十二城,能有这样的山川湖泊,这样的朝霞夕阳,正是因为大将军和靖国将士们用血肉之躯换来的,下官每每想起,心中便澎湃如海,激动难持。」 「有骆太守这样心中装着家国天下的官员镇守桑城,是百姓之福啊!」慕容云也开始抛出场面话。 慕容诺偷偷和沐清风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带着同样的笑意。 难得老爹这么高兴,他们也不忍心打断这样的「吹捧」,而且看骆太守的样子也不是假情假意,会说话就让他多说点呗! 城墙的游览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骆文斌才带着沐清风他们自西城门的阶梯下来。 「桑城的城墙,修筑得比其他城多出了十五里,足以让整座城固若金汤。」 「如此一来,倒是将西北方向的卞城、庐城和衢城的援线都给挡住了,若不通过桑城,运输就需多翻过三座大山,耗费至少半月。」 沐清风也看出了弊端。 骆文斌将他们送到等候在城墙下的马车前,脸上依旧带着笑意,道:「王爷所言甚是,但下官如此做,也是为了靖楚之战时,能护住更多百姓,而且无论西北还是东北来的,桑城都是一视同仁,从未区别对待,王爷大可放心。」 「骆太守为靖国尽心尽力,本王都看在眼里,他日战事了结,本王自会论功行赏。」沐清风道。 慕容云也拍了拍骆文斌的肩膀,「骆太守,我的女儿过些日子会回到桑城待产,到时候还往太守能多加照拂。」 骆文斌看了一眼慕容诺,拱手道:「下官自当竭尽所能为王妃娘娘效力。」 「多谢骆太守。」慕容诺颔首。 三人正要转身上车,骆文斌却又道:「王爷,还有一事,下官望王爷斟酌。」 「哦?」沐清风回过头来。 骆文斌道:「胡将军狼子野心,只怕已经在阴山城设下陷阱,如今边境战场的火苗隐隐有升起之势,后方的粮草、兵器和军饷,若是直接带去阴山城,恐怕有些冒险……」 沐清风微蹙了一下眉头,「骆太守的意思是?」 「下官愚见,倒不如先留在桑城,由王爷的亲信看守,下官再调一些守城军防护,待王爷解决了胡将军之后传信来桑城,再由王爷的亲信押送过去。 或许如此做法,会多耗费半月,但总好过让这些物资成了王爷的累赘,更避免给了胡将军可乘之机啊!」骆文斌道。 沐清风与慕容云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后者道:「我们此次带来的粮草、兵器和军饷,足够半个军营一月的用度,后方还有一大批,半月后便会押送至此,加起来,便是整个靖军三月的用度,都压在桑城,只怕也会加重你这位太守的负担啊。」 骆文斌却摇了摇头。 「负担又算得了什么,只是以下官这些年来对胡将军的了解,王爷此行阴山城,必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恶战,并不会比上战场容易,下官只想略尽绵薄之力,助力王爷和大将军凯旋罢了。」jj.br> 「骆太守的心意本王明白了。」 沐清风道:「午后离开桑城之前,本王会做好决定,你也陪了我们半日了,快回去处理公务吧。」 「是,王爷。」 马车上。 沐清风一脸严肃的思忖着。 慕容诺早就肚子饿了,她拿出云娘准备的苏式糕点配上香桑茶,坐在矮桌便吃得狼吞虎咽。 「逛城墙真是个体力活儿啊!」 慕容云给女儿递了块手帕擦嘴,然后看向沐清风,「女婿,我觉得胡将军说得有道理。」 沐清风回过神来,看向慕容诺,突然问道:「诺儿,你今日站在城楼上看桑城,可发现了什么?」 「唔……」 慕容诺胡乱吞下嘴里的食物,想了想道:「这个城里虽然大,但不像其他城的条件那么好,百姓们多数看起来比较贫苦,还有,年轻力壮的男子少,老弱妇孺更多。」 「从这些年的税收来看,桑城与汾阳、渝城是一样的,但正如你所见,这个城里的百姓虽然生活安稳,却过得不如另外那些城,那么,为何会没有发展起来呢?」 「该不会是为了修城墙吧?」慕容云猜测道。 沐清风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根据云娘他们的暗中调查,骆太守在任十年,只专注于修筑城墙,城中百姓的生活如同放养,胡将军抽调士兵,他便将城中青壮年都收入守城军,如此做法,士工农商又如何能兴盛?」 「做法嘛,是偏激了一点,但也算是情有可原,他提防着胡将军,还得提防着楚军,能做到如此,也算是尽力了。」 慕容云摸着胡须道。 慕容诺看了看老爹,小声咕哝,「爹,是不是因为他崇拜你,说了那么多你的好话,你才这么想?」 「爹岂是如此肤浅之人!」慕容云顿时尴尬。 慕容诺调皮得冲他吐了吐舌头。 慕容云佯装生气,眼疾手快得夺走慕容诺面前那盘糕点,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然后得意洋洋得对慕容诺挑眉。 慕容诺哼了一声,从食盒里拿出另外一碟,也学着老爹的样子塞了满满一口,冲着他挤眉弄眼。 沐清风看着父女两相互逗趣,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如慕容云所说,骆文斌做法偏激,但他的话不无道理,阴山城里等待他的那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他至今也没有必赢的把握。 而且正是因此,他才会提前让云娘他们选定桑城,多方了解这位太守,确定他并无不臣之心后,再想方设法让慕容诺愿意留在相对安全的桑城的不是吗? 又思忖了片刻,他沉沉得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已是有了决定。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八十一章还有一事免费阅读. 第九百八十二章 若我不归 两日后,玉关城。 这座位于靖国西南边陲的小城,是凉州十二城之中地域最小,人口最少,唯一没有设立守城军的城。.. 从这里开始,再无山峦,只有荒漠和平川,约莫五日左右便可到达阴山城,而那里有传说中天下最美最广袤无垠的星空。 迢途客栈内。 沐清风已经吩咐其他人继续向城外行进,他们无意在玉关停留。 但他要在这儿和慕容诺分开,所以找了一家客栈陪她小坐一会儿,然后再去追赶队伍,之所以没有人其他人留下,也是怕慕容诺心中不舍,更是伤怀,倒不如只有他与她话别。 这两日慕容诺都没怎么说过话,小喜给她找来新鲜香甜的荔枝她也不爱吃了,多数时候只是安安静静得坐着。 沐清风就陪着她坐在马车里,她不想说话,他就一边看书一边替她揉腰,一本书还没翻了几页,就到玉关了,竟是比往日行进速度都要快了许多似的。 「你将爹也留在桑城,这样真的可以吗?」慕容诺仍旧有些担心。 「所有的粮草、药材、兵器和军饷都留在那儿,我须一个可信可靠之人,爹是不二之选,等阴山城局势稳定,爹便可押送物资去与我汇合。」沐清风道。 慕容诺颔首,她从来不会怀疑沐清风的决定对否,只是担心爹不能去帮他,沐清风去了阴山城会更加艰难棘手。 桌上的茶一丝热气也没了,慕容诺端起杯子,将自己的一滴泪藏进茶杯里,然后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时,她露出笑靥,状似轻松,「那我回去了,等你的第一封平安信。」 他们约定好,半月一封平安信,若开战,则以捷报代替。 沐清风目光微微一顿,停在她眼角湿润的睫毛上。 「好。」 从客栈里出来,正是残阳如下,半悬天际,似一把火燃烧云霞,火光笼罩整座玉关城。 门外一边是伍叁七牵着两匹马等候,另一边是云娘和小喜,站在那辆宽敞的马车前,他们看着沐清风和慕容诺,没有人忍心上前打扰。 「诺儿,」 沐清风将小姑娘轻轻揽入怀中,怕压住她的肚子,他死命压制住想要把她揉入身体里的渴望,沉沉吐出一口气,才道:「若我不归……」 沐清风狠狠在他腰上拧了一把,下手极重,像是要生生掐下来一块肉似的,疼得沐清风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 「不许说!」她声音里克制不住微微的哭腔。 沐清风无奈一笑,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在她的唇角印下一吻,压低的嗓音里是往日夜里哄她的那种语气,「乖。」 慕容诺一口咬住自己唇内的肉,如此才能压制自己心里的翻江倒海和已经冲到喉咙里的酸涩。 「若我不归,你亲自去将我带回来,不许忘了。」他终究是要交代一句的。 慕容诺牙关失守,呜咽的声音伴着大颗的泪一起冲出,她咽下嘴里的血腥味,却仍旧说不出一个「好」字来。 沐清风目光温柔得看着她,良久,才等来她慢慢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 他才放下心来,又俯首稳住了她泛白的唇,这一次,不是轻触而止,而是长驱直入,将他的不舍、灼热和心疼都送进她的身体里,让她知道,他不是她所见那般冷静自持。 那是假的,他饱受煎熬,他快要疯了,切肤割肉之痛,不及此刻万分之一。 慕容诺被迫仰起头,承受着沐清风不可宣之于语的浓烈,直到彼此呼吸困难,他才扶着她的双肩退开。 他垂眸,用微微颤抖的长睫遮挡眸底的汹涌和狂烈。 直到所有的情绪如退潮后的浅滩,只剩一片宁静,他才重新抬眸,嘴角勾起一丝上扬的弧度。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玉关连个像样的客栈都没有,云娘怕慕容诺休息不好,打算连夜赶路带她返回,这样大概后日早上便可进桑城。 慕容诺吸了吸鼻子,哝哝地「嗯」了一声,然后由沐清风牵着她的手,送她上了马车,小喜向沐清风行礼后便跟着钻进车里。 云娘关上车门,向沐清风福了一礼。 「祝王爷,早日奏凯而归。」 「照顾好她,云娘。」 沐清风声音有些低哑,短短几个字,如有千钧之重。 云娘郑重其事地颔首,然后坐上马车,挥动马鞭。 「架!」 马头调转,车轴骨碌碌滚动,向背离沐清风的那个方向缓缓而去。 慕容诺头探出车窗,向他挥手告别,沐清风没有动,只是静静得站在原地,眸中是一片残阳血色和那辆越来越小的马车。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长街的转角,他身后才传来靠近的马蹄声。 「王爷。」伍叁七提醒道。 沐清风「嗯」了一声,回头时,那些在慕容诺面前展露的温柔和不舍都已经藏进了眸底最深处,他依旧是那个谋略深重,冷酷坚毅的南渊王。 「走吧。」他接住伍叁七递过来的缰绳。 伍叁七默默打量了王爷一样,他还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沐清风,还未到阴山城,他的周身已经开始散发令人畏惧的杀性。 他从不是个心慈手软之人,相反,他公正冷血,犹如阴曹地府的冷面阎王,才会令公堂之下接受审判的犯人那般惧怕。 可王爷从前,也没有显露过这样的杀性。 残阳披在他身上,似战场弥漫而来的血腥,他选择了走入腥风血雨之中,就没有后悔和回头的余地了。 「驾!」 一声呼喝。 一双骏马,一双英姿,一前一后,向城门奔赴,向真正的杀戮世界上交自己的生命,搏身后万家灯火长存,搏心上之人长安。 「架!!!」 …… 「小喜。」 哽咽沙哑的声音从手帕里闷闷得透出来,「怎么办,我好想他……」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八十二章若我不归免费阅读. 第九百八十三章 龙潭虎穴 五日后。 木樨园,庭院内。 慕容诺坐在摇椅上晒太阳,四月的阳光是润泽的,温情的,轻柔的,如山涧流泉,滋润出繁花似锦,芳菲尽染。 她回来后,就没有再哭过,好像很平静得接受了分别,每日笑嘻嘻得陪着老爹吃饭,和陆嬷嬷还有小喜研究新花样的美食,偶尔会上街逛一逛。 但她瘦了很多,不过几日,下巴便尖了,陆嬷嬷给她做的衣裙又从七个月孕肚的尺寸换到了六个月的。 大伙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变着花样给她补身子,慕容诺什么都吃,可就是胖不起来。 只有小喜隐约猜到,是因为慕容诺夜不成眠的缘故。 「今日,他们该到阴山城了吧?」慕容诺闭着眼,突然轻声说道。 小喜和陆嬷嬷对视了一眼,后者面无表情,眼神却是温柔的,「是啊,王妃娘娘。」 慕容诺睁开眼,看到她们俩正守着小火炉,炉子上是一块铁盘,正按照慕容诺说的方法烤松茸片,那种原始森林里孕育的松木香在炭火和油脂的激发下宛如绽放一般扩散。 「云娘又出去了吗?」慕容诺接住陆嬷嬷递过来盘子,里面是烤好的松茸片。 陆嬷嬷道:「骆太守和胡将军将玉关城里所有的壮力抽走,留下一城老弱病残,只能依赖桑城救济而活,但在桑城上报的守城军名册里,玉关籍男子并不多,王爷发现后,便吩咐云娘暗中调查此事。」 慕容诺点了点头,用筷子夹起松茸片塞进嘴里,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咀嚼吞咽。 小喜有些担心得看过来,「王妃娘娘,是不是不好吃呀?要不奴婢去给你找些别的吃的来?」 「很好吃。」 慕容诺将筷子调转一头,夹起一片送到小喜嘴边,看她一口咬住松茸片,慕容诺才笑着问:「对不对?」 「嗯,好香啊!」小喜连嘴唇上残留的味道都舔了个干净。 这时,长廊那边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什么味道这么香,诺儿,你又弄出什么新东西来了?」 「爹,你回来啦!」 慕容诺向大步走来的老爹举了举手里的盘子,「快来尝尝鲜。」 慕容云走到女儿身边坐下,陆嬷嬷便端来另一幅盘子和筷子,盘子里盛的松茸片还冒着浓香十足的热气。 「是骆太守今早派人送来的,说是给王妃补身子,我们都没有见过,还好王妃直到该怎么烹饪它。」小喜道。 慕容诺一筷子夹起三片,囫囵塞进嘴里咀嚼,「这是松茸啊!以前我们打仗的时候也会捡来,但都是煮汤泡馍吃,原来这样烤出来的更香更鲜美啊!」 「爹你多吃些,这两日你为了安置那些粮草和兵器早出晚归,肯定累坏了吧?」慕容诺有些心疼得看着老爹。 慕容云摇了摇头,「爹觉得这东西不如酒好喝,也不如大块的肉吃着爽快,你们女儿家吃吧。」 他将空盘和筷子放在桌上,然后从衣襟里取出一张帖子。 「过两日便是四月八的浴佛节,桑城会举办浴佛斋会,布施浴佛水,骆太守想请你带着官员的女眷们主持布施一事,一则是为王爷和边境靖军祈福,二则也是为了安定民心。」 慕容诺接过帖子看了看,答应道:「好,我再让陆嬷嬷她们准备些斋饭,到时候一起布施。」 慕容云目光欣慰得看着女儿。 「诺儿,这一趟南下,你好像变了很多。」 「哦?」 「你的心里不只是装着你喜欢的事,你和女婿越来越像了。」 慕容云提及沐清风,声音猝然一顿,看慕容诺微微一笑,他喉咙里仿佛哽住的那一团才滚进了肚子里。 「爹,我长大了,不好吗?」 「好~」 慕容诺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你长大了,爹就是个老东西了,不过,有女婿陪着你,等哪一天爹死了也能安心了。」 「爹!」慕容诺拧起眉毛瞪他一眼。 慕容云抚着胡须哈哈大笑,「好好,是爹错了,爹要长命百岁,爹还要带着小外孙去骑马,去打猎!」 慕容诺这才重新高兴起来。 「爹要说到做到,不能食言哦!」 「好~」 阴山城。 明明暖阳高照,可这座城却宛如注满冰水的铁桶,笼罩着一种诡异的冷意和森严感。 身披银甲的沐清风率众将和军队来到城楼下,早已在此等待他们的正是三十万靖军的第一主帅——胡柏青。 这是一位身躯凛凛,胸脯恒阔,威风八面的中年大将,少年时曾随太祖和慕容云黄沙百战,渭水之战又曾护驾有功,被沐珏钦点镇守边关,至今十五载。 他骑在一匹全副武装的汗血宝马上,一身黑铁重甲在阳光下散发着沉重威严的光晕,仿佛经过多年烈烈战火的淬炼,散发着嗜血的浓重煞气。 一双琥珀色的冷眸,如野原之上的猛兽,迸出阴沉骇人的光泽。 在胡柏青的身后,越有百名黑甲将领,列队整齐,面目肃穆,乍一看就像是没有情绪和感情的雕塑。 「臣,胡柏青,参见南渊王!」 声如洪钟,身姿挺拔如松柏,岿然不动。 咔! 身后百将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势震天,「参见南渊王!」 策马分立沐清风两侧的众将都是眉头一皱,面露不悦,慕容承性子急,张口想说什么,被左卿卿按住手背,示意般摇了摇头。 沐清风黑眸微眯,似漫不经心,眼神冷然得打量着高坐马背的胡柏青,凉凉勾唇,「免礼。」 哗啦! 干脆利落的铠甲碰撞声中,百将起身,然后自行分流两队,让出一条入城的主道。 「王爷,城中的驿馆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被臣废除,但王爷身份尊贵不能怠慢,这些日子就请住在臣的府上,如何?」 「这怎么行?!」 霜枝压得极低的一声惊呼。 风影也不自觉拉进了手中缰绳,手背上青筋乍起,「那分明是龙潭虎穴!」 沐清风眉间暗暗绷紧,半晌,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阴冷的轻哼。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八十三章龙潭虎穴免费阅读. 第九百八十四章 生死未卜! 胡将军有此美意,本王自然不能拂了你的面子。」 沐清风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这样吧,本王就留下贴身侍卫一人随同,其余人全部进驻大军军营,如何?」 胡柏青身为大军主帅,早就修炼得喜怒不形于色,但听到沐清风这般说,他眸底还是如石子惊落般化开一道极淡的涟漪。 「姐夫,我也跟你去!」慕容承却突然喊道。 对面,胡柏青余光瞥过来,似一道寒星横射,打量片刻,他才面无表情道: 「这位便是前丞相的公子吧?当年臣随前丞相南征北战,受过他的恩,也钦佩他的神勇英武,今日自然该礼待慕容公子夫妇,那便请你们随王爷同行吧。」 慕容承撇撇嘴,很小声地嘀咕,「嘁,说得他的府邸和皇宫一样非常人不可靠近,要不是姐夫,我还不稀罕去呢!」 「好了,多咱们俩多个照应,咱们小心行事。」左卿卿瞪他一眼。 胡柏青并未在意他们夫妇的交头接耳,腿夹马肚,调转马头,竟然不顾沐清风这位王爷在后,径直率先入城。 这下,周絮都忍不了了。 「佣兵自重,专横跋扈!」 「王爷,让属下和风影也陪您去吧,胡柏青家里还不知有什么陷阱等着您呢!」霜枝跟着道。 「是啊!」 「我也去!」 风影和周絮争着道。 沐清风摇了摇头,目光盯着已经走进城楼门内的那道背影,好似一头身披黑甲的猛虎,他敢于背对着自己前行,就好像是一种无声的示威。 他,才是这里的主宰者。 「三赞山那边的消息到了吗?」沐清风收回视线,问向身边的伍叁七。 伍叁七压低声音回答:「浴佛节前应该能到。」 「好。」 沐清风拉动缰绳下令,「前进!」 桑城。 夜深露重,云娘才脚步匆匆得回到木樨园。 慕容诺刚好提着一盏灯笼经过长廊,见她归来便停下脚步,「云娘,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云娘走近,慕容诺发现她眉头紧锁,像是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才将她那双弧度温柔的柳叶眉压得那样沉重。 「王妃娘娘,」她欠身行礼,起身才道:「方才收到三赞山传来的情报,忠叔他们与越国世子汇合后,又与谭荣等几位将军带领的储备军集结,联手反击楚军数日,三战三胜……」 「这,难道不是好消息吗?」慕容诺疑惑。 云娘一脸凝重得摇头,「忠叔和谭将军带上所有兵力乘胜追击,却在三赞山腹地中了埋伏,伤亡惨重,黄东君、邵远和傅敏三位将军都战死了,谭将军和忠叔还有石家兄弟他们现在……生死未卜!」 「什么?!」 吧嗒一声,慕容诺手里的灯笼掉在地上,烛火瞬间冲出画着芙蓉花的纸皮,将整个灯笼燃烧起来。 云娘继续道:「王爷临行前将虎符交予属下,可立即派人赶往卞城,调令另一半储备军前去三赞山营救,但如此一来,若阴山城出事,我们将再无近处的援军,王爷那边只怕会孤立无援……」 「这……」 慕容诺立即思忖着道:「赶快将消息传给王爷,看他如何安排可行?」 「属下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将情报送去阴山城,但等王爷下令再行动,只会耽误半月时机,王爷将虎符交给属下,便是将下令的权利交给了属下。」云娘道。 地上的灯笼被烧的只剩下发黑的框架,火焰成了散落的残火,慕容诺看着那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光,用力皱了一下眉头。 「那便调储备军去三赞山营救!」 「王妃娘娘……」云娘迟疑地抬眸,对上慕容诺如皎月清澈的双眸,「阴山城那边……」 慕容诺强压下心中慌乱,镇定道:「你说得对,王爷会将虎符交给你,可能已经做好了舍弃这一步援军的准备,既然如此,你就只管放心去做,王爷那边应该有别的安排,忠叔和石家兄弟是咱们的家人,一定要救回来!」 云娘眼神深深得看着慕容诺,片刻,才坚定得一颔首。 「是,属下立即着人赶往卞城!」 云娘走后,慕容诺依旧站在原地,灯笼框架上的火焰已经燃尽,一丝火星也找不到了。 月初的夜是那样黑,她脚步沉重,慢慢走到庭院里,看向阴山城的方向。 沐清风,这是你的决定对不对?你一定还有别的准备对不对?我知道如果不派人去救忠叔和石家兄弟,那绝不是你会做的事。 可是啊,你们一定要平安啊!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八十四章生死未卜!免费阅读. 第九百八十五章 一具男尸 浴佛日,晴,风和日丽。 慕容诺在梵音绕梁的佛殿前布施浴佛水和斋饭,为了方便干活儿,她今日特地穿了束袖的衣裳,头上也没有戴任何珠钗首饰,只在指上戴着沐清风送的那枚指环。 在她身边两侧还有多位官员家的女眷,也都作素净装扮。 百姓们排着长龙一样的队伍,来到长桌前,便被陆嬷嬷和小喜他们指引着去领取水和食物,然后向布施者道一声「阿弥陀佛」,此外再无多余的声音。 大约忙活了一个多时辰,长桌上的十几个大木盆才见了底,慕容诺将最后一碗浴佛水递给面前的老翁后,小喜便迫不及待走了过来。 「王妃娘娘,您快去歇会儿吧。」 慕容诺身怀六甲,又消瘦不少,忙活一个多时辰脸色都白了,小喜生怕她出事,恨不得将眼珠子黏在她身上似的盯着她。 慕容诺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额角的汗,长吁一口气,道了声「好。」 她们走到院子里的树下,陆嬷嬷早就摆好了椅子和小桌,桌上的茶水还温热着,刚好能入口。 慕容诺连喝了三杯才作罢,小喜又拿着手帕给她仔细擦了擦鬓边,很是心疼得「责备」: 「王妃,你怎么累成这样也不说啊,今日来布施的女眷那么多,又不缺你一个,这要是累坏了甚至伤了肚里的小娃娃可怎么得了。」 「我既然答应了骆太守来做表率的,自然不能偷懒。」 慕容诺笑着道:「出一身汗之后,身子都轻快了不少,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了。」 「真是如此,那必是佛祖保佑。」小喜双手合十,对着佛殿的方向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佛祖在上,请您一定要保佑王妃娘娘平平安安生下小世子,若能如愿得偿,小喜愿终身不嫁侍奉佛前!」 「你这丫头!」慕容诺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她的胳膊,也朝着佛殿的方向说起话来。 「佛祖,您别听她的,这丫头冒失莽撞,一时失言,她定是要嫁个好人家,幸福美满走完这辈子的!」 慕容诺说完,回头瞪了她一眼,「再乱说话,扣你工钱!」 小喜有点委屈似的瘪瘪嘴,「奴婢不怕嫁不了,王妃娘娘,您每晚都睡不着觉,夜里总是惊醒,白天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吃吃喝喝,与奴婢和陆嬷嬷她们开玩笑,奴婢知道您是将心事都藏起来了,可是……奴婢好怕,怕您会憋出毛病来,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话,小喜眼眶已经红了,眼里水光盈盈。 慕容诺叹了口气,她其实也不想这样,可每到夜里睡在床榻上,闭上眼睛的时候,就会想起沐清风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若我不归……」 若我不归,你亲自去将我带回来,不许忘了。 可她那时完全懵了,竟是忘了问清楚,是不许忘了这件事,还是不许忘了他。 有时刚一睡着,就会梦到自己奔跑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上,一边哭喊一边寻找着沐清风,可她翻开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怎么也找不到他,直到她一身冷汗得惊醒过来。 「陆嬷嬷不是给我熬了宁神助眠的汤么,待会儿回去,我多喝两碗,这总行了吧?」她语气无奈得笑着哄那丫头。 小喜这才算是满意地点头。 「对了,我娘的长明灯弄好了吗?」慕容诺又问。 小喜道:「弄好了,王妃现在要去看看吗?」 慕容诺起身,整理了一下鬓边掉落的碎发和衣领,道:「走吧,前几日清明节,咱们在路上,也没能给我娘烧纸钱,今日我得好好补上。」 「好嘞!」小喜过来搀扶她。 两人正要向寺庙的后院走去,却突然看到一个士兵模样的男子急匆匆跑了过来,「王妃娘娘!」 慕容诺停下脚步,疑惑得看着他。 「你找我?」 「回王妃,是骆太守有请!」士兵拱手一拜。 「有什么事吗?」 「今日太守府里送来一具男尸,骆太守想请您过去看看。」 小喜皱了皱眉,「太守府里没有仵作吗?我们王妃如今身子不便,哪能再进停尸间那种地方,骆太守就算要找人验尸,也不能把主意打到王妃娘娘这儿来啊!」 慕容诺偷偷拉了拉小喜的袖子制止她。 士兵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倒不是要让王妃去验尸,只是那男子应该与南渊王的亲信有关,骆太守拿不准,所以……」 闻言,慕容诺和小喜各自一惊,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慕容诺便立即吩咐道:「你去传个话,这边的事,暂且交给陆嬷嬷,咱们去一趟太守府。」 「是!」小喜也不敢耽搁,转身向后院跑去。 慕容诺一时拿不定那死者的指向,便又问道:「你们为何能认出他与南渊王的亲信有关?」 「是这个。」士兵从衣襟里拿出一张染血的信纸递给慕容诺。 打开来,上面竟然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三赞山靖军遭受重创,忠叔和石家兄弟生死未卜,属下已派人带虎符赶往卞城调兵支援。】 这是…… 慕容诺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王妃娘娘,骆太守看到那死者身上的有这封密信,才确认那人与王爷的亲信有关,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写下这封迷信。」 是云娘。 慕容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太守府看看情况再说,好在小喜回来得很快,她们俩便跟着士兵快步离去。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八十五章一具男尸免费阅读. 第九百八十六章 分清楚了吗? 太守府。 慕容诺带着小喜赶到的时候,云娘也已经到了。.. 赶去停尸房的路上,慕容诺将那张信纸拿给云娘,便得到她肯定的点头。 等见到验尸台上的尸体,云娘并未隐瞒,当着骆太守的面直接说出了男子的身份。 「是我的部下,两天前的晚上我派他去阴山城给王爷送信。」 慕容诺暗暗蹙眉,两天前就该出城的人,为何会死在城内?! 她正要上前检查那具尸体,一旁的张仵作便将验尸单呈送过来,「卑职已经为男子验明死因,听说王妃娘娘是誉满皇城的仵作,请娘娘过目。」 慕容诺视线都盯在那验尸单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仵作对她不动声色的打量。 【锐器割喉,失血致死。】 【身上并无挣扎伤痕。】 【疑熟人作案。】 慕容诺下意识一摸腰间,却没摸到羊皮卷袋,她今日去寺庙布施,带着验尸的工具怕会惹人非议,便摘下来留在卧房里。 一旁,云娘从袖笼里抽出羊皮卷袋递过来,「王妃娘娘,属下给您拿过来了。」 「太好了!」 慕容诺松了口气,手脚麻利得解开束带,找出手套戴上,然后对那位张仵作道:「有几处细节我需要再亲自确认一下。」 「王妃娘娘请。」张仵作让出位置。 见状,骆太守便示意云娘和小喜去屋外等候,他们出了门,张仵作却没有动,颇有几分好奇似的打量着慕容诺手上的工具和动作。 「前些日子,卑职在岭山办差,在岭山驿站外与几个阴「门兄弟吃饭闲谈,曾与王妃娘娘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今日还有机会再见,更有幸见识到王妃娘娘验尸的技艺,果然如传言所说,非寻常可比。」 慕容诺手指一顿,侧目看了一眼张仵作,看起来三十左右的年纪,国字脸但棱角并不尖锐,模样很是周正,但乍一眼并没有什么特点。 「抱歉,我当时没有注意到你。」她歉意得笑了笑,然后转头继续盯着死者喉部那道深可见骨的割痕。 出手干脆利落,创缘整齐,两头浅,中间一段最深,推测凶器可能是非常锋利的剑。 「王妃娘娘贵人事忙,不记得卑职才是正常的。」 「你验的不错,颈部伤口是致命伤,凶手应该是个剑法厉害的人,还有……」她指着死者衣领染血处的一小块血痂道:「这里沾了点东西,可以取样检查一下,也许会有新的线索。」 「王妃娘娘果然心细如发。」 张仵作转身取来一把剪刀递给慕容诺。 慕容诺将带有血痂的布剪下来,张仵作撑开一张白抹布接住,「待检验出着血痂是何物后,卑职立即去禀报王妃娘娘。」 「好。」慕容诺点了点头。 阴山城,将军府。 沐清风与慕容承坐在花园里下棋打发时间,相比之沐清风的气定神闲,慕容承像是屁股底下有针扎似的心神不宁,动来动去。 「姐夫,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啊,咱们住进来两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一旁坐着的左卿卿立即张望四周,确定视野范围内没有其他人后也跟着道: 「对啊,方才他还派人给我送来一套很华丽的衣裙,说是出席晚上的斋宴可以用得上,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沐清风在棋盘上放下一颗黑子。 「让你七步,还是输了,一百两,拿来。」 慕容承顿时一惊,盯着大势已去的棋面看了又看,好像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眼珠一转,干脆摆烂似的两手一摊,「没了!」 沐清风挑眉,目光移向左卿卿。 慕容承拼命对媳妇儿挤眼睛,奈何左卿卿是个脸皮薄的,直接无视他的暗示,从自己腰间的钱袋子里取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 「王爷,咱们已经羊入虎口了,您能不能别顾着耍这个活宝了啊!」 慕容承:哈?说谁呢? 沐清风从她手掌下抽走银票,然后将前几局赢来的收拾到一起整齐叠好,才意味深长得勾起嘴角,「谁是羊,谁是虎,你已经分清楚了吗?」 「我……」 夫妻俩面面相觑。 沐清风继续道:「今晚斋宴,该了结了,还有些时间,你去打扮打扮吧,别辜负了胡将军待客的美意。」 听他这样说,虽然还是糊里糊涂的,但慕容承和左卿卿又好像各吃了半颗定心丸。 「哎,但愿今晚咱们如愿以偿,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啊!」 左卿卿起身告退。 慕容承也紧跟而去,走远的路上还听到他问,「卿卿,你穿那么好看的裙子,我穿什么和你相配啊……」 「三赞山那边的消息传来了吗?」沐清风侧目问向身后的伍叁七。 伍叁七压低声音回答:「还没有,王爷,属下觉得可能有点不对劲……」 「何以见得?」 「桑城里也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云娘一贯心细,又深知王爷所想,她是不会这样办事的。」 闻言,沐清风轻轻蹙了一下眉头。 「再等等看,明日一早若在无消息传来,你让周絮偷偷返回桑城查探究竟。」 「是!」 伍叁七拱手领命。 沐清风将手里叠好的银票递给他,「拿着吧。」 「王爷,这……」伍叁七很是错愕。 沐清风道:「先前你输了一千两,这里有六百两,算是我替你挽回一些损失。」 伍叁七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话来,差点把感动两个字刻在脑门上。 「多谢王爷!」半晌,他才双手接过银票,小心翼翼收进自己的钱袋里。 然后,伍叁七想起沐清风那日赢回来的画像,便问道:「王爷,为何没将画像的事告诉王妃娘娘?」 沐清风起身,视线缓慢得环顾花园里的繁花绿草,仿佛若有所思。 「有关身世的事,诺儿不需要知道。」 伍叁七懵懂似的点了点头,「王爷,这两天属下偷听到那些将领正在商议作战的计划,似乎,楚国要发起攻势了。」 「也该来了。」 沐清风收敛视线,并不因此赶到意外,眉头微微向下一沉,黑眸中泛起幽冷的光。 「所以,今晚只可成功,不容失败。」 「是!」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八十六章分清楚了吗?免费阅读. 第九百八十七章 命比纸薄 夜风徐来,花树在庭院里摇曳起舞,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沐清风带着慕容诺夫妇和伍叁七来到灯火映辉的宴会厅门前时,接通报出来迎接的是胡柏青身边的一位副将,大厅里传来胡将军与他人推杯换盏的声音。 那副将也是孔武之相,眉梢一挑,开口道:“王爷这样姗姗来迟,真是叫胡将军好等啊!” 慕容承一眼瞪过去,“不是你们派人通知这个时辰过来的嘛!胡将军等一会儿王爷怎么了,他就是等到明天早上,那也是他这个做臣子的该等的!” “慕容公子从来没上过战场,不知道法令严正,令行禁止有多重要,才会是这幅纨绔散漫的做派吧?”副将冷哼一声。 慕容承直接撸、着袖子上前,“你是故意找茬呢吧!来来,咱俩打一架,让你见识一下没上过战场的我怎么把头给你按地上!” “好了,进去吧。” 沐清风眼神制止慕容承,却也不将那副将放在眼里,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去。 左卿卿拉住慕容承顿住的胳膊,把人给拖走了。 伍叁七走在最后,路过那副将面前时停下了脚步,嗤笑道:“杨副将用两个侍妾换来的,也不过是今夜一个看门狗的位置,吠得如此卖力,又真的能进胡将军耳朵里去么?小心到最后只能沦为一条过街喊打的野狗。” “你!”杨副将虎目狠狠一瞪,脖颈上暴起两道青筋。 伍叁七斜瞥他一眼,“你打不过我。” 说完,径直大步走进了厅里。 因为是斋宴,丝竹器乐,舞姬歌姬都免去了,宴会厅里全部都是身穿铠甲的将领,唯一的兴致便只剩了端着大碗喝酒。 “这斋酒也太素了,咱们都是喝惯了烈酒的人,喝着实在不爽快啊!”有人抱怨道。 胡柏青端坐上座,余光瞥见沐清风带着人在侍婢的指引下入座,才好似发现他到来似的,朝沐清风敷衍得拱了拱手。 “王爷,臣多饮了两杯,未能出门相迎,王爷心胸宽广,应该不会见怪于臣吧!” 沐清风似笑非笑道:“不过两杯清淡斋酒,便让胡将军无法起身,看来胡将军该调养调养身子了,可别膝盖不够硬,一不小心跪倒在敌军面前。” “咳……” 满堂顿时陷入一种名叫尴尬的气氛里。 胡柏青倒是朗声一笑,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才继续道:“方才听到门外传来狗叫声,一定是臣的府上来了生人,才让那些畜生如此大惊小怪。” 气氛尴尬到几乎凝固,灯火静竖。 慕容承刚才在门外说话很大声,现在两只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了,左卿卿在桌底下死命掐他大腿,把这不经激的莽夫按住。 一众将领们正面面相觑,都自动将脖子往衣领里缩回了几分,恐被这看不见的剑拔弩张给误伤了。 伍叁七站在沐清风身后,不动声色得瞥了一眼坐在靠门口方向的那位杨副将,别人心里想的啥他猜不到,但杨副将此刻那张黑黢黢的脸,倒是半点没藏住自己的心思。 伍叁七心里想笑,都是王爷平日里教得好啊! 沐清风沉默了半晌,目光环顾四周,慢慢落到胡将军那边,眼皮懒懒得向上抬起,“畜生不听话,杀了便是,胡将军何必大惊小怪?” “……” 噗! 慕容承一个没忍住发出喷笑声。 “哈哈哈……”胡柏青轰然大笑,那笑声像是鸣鼓一般,从胸膛里隆隆得震出来,宴会厅里本就鸦雀无声,这笑声便显得更有几分恐怖和诡异了。 见状,那些将领们也迟疑着干笑起来。 “哈哈哈……” “哈哈……” 胡柏青闭了闭眼,才重新看向沐清风,只是那琥珀色的眸子里,冰冻似的散发着浓(本章未完!) 第九百八十七章命比纸薄 浓的寒意。 “早就听闻王爷胆识过人,更胜当今新皇,可惜啊,有一个命比纸薄的蕙妃娘娘做母亲,王爷注定此生时运多舛,难担这天下大任。” “放肆!”伍叁七蹙眉上前,一声厉喝,“胡将军怎可对恭顺孝仁贵太妃语出不敬!” “酒后之言,不必当真,退下吧。” 沐清风抬手示意了一下,然后勾起嘴角对胡柏青举起了面前酒杯,意味深长道:“今夜,胡将军一定要喝个痛快。” “好!” 胡柏青端起大碗,隔空碰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此刻,将军府外的街道和小巷,似有浓墨般的飞点自夜色深重中钻出,悄无声息得从四面围拢而来。 桑城。 太守府,公堂内。 因为要查案和等待血痂的检验结果,慕容诺让小喜先回去报信,自己则和云娘一起暂时留在太守府。 骆文斌热情好客,让太守府的厨子做了滋补养生的菜招待她们,还炖了专门给有孕之人补身体的汤。 如此重视的态度,也让慕容诺打定主意,拿出平日里从沐清风那儿学来的查案本领,和骆太守一起尽快破案。 云娘重新写了一封密信,还将手下被暗杀的消息加了进去,但此时敌暗我明,未免凶手还会动手,再折损她的手下,骆文斌提议派自己的护卫去阴山城送信,云娘更是对此感激不尽。 等选定的护卫拿着密信离开,骆文斌百便带着慕容诺她们来到公堂上,将发现男子尸体的地点和当时情况与慕容诺仔细讲述了一番。 现在能确认的线索是,这个本该两天前就连夜出城送信的男子并未离开桑城,而是死于一个废弃的酒坊里。 而那个酒坊,正是云娘和男子约定接头见面的地点。 从死亡时间来看,男子死于云娘将密信交给他之后的半个时辰之内,而且没有其他的证人再见过他。 “如此看来,这个男子是云娘手下的身份,应该早就被凶手识破,而且一直在跟踪他的行踪,只是凶手目的又是为何?”慕容诺喃喃着。 云娘也蹙着眉头,“他身上的密信和能证明身份的腰牌都还在,银钱也没有丢,凶手似乎不是为了情报,也不为钱财。” “会不会是与那男子有什么私仇?”骆文斌猜测道。 云娘摇头否定,“他是跟着我从苏州过来的,在这边并无熟识之人,也不是会与人结仇的性格,而且他很清楚这封密信的重要性。” 慕容诺看向云娘,有些担心地问:“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若是如此,凶手大可直接向我动手,可我这几日并没有觉得有人跟踪我,也没有任何仇家找来的蛛丝马迹。”云娘道。 慕容诺正要再开口,门外走进来一个值守士兵,禀报道:“王妃娘娘,张仵作请您去停尸房。” “好!” 慕容诺立即点头,向云南眼神示意后,便快步随那士兵出了门。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骆太守才突然道:“云姑娘,本官听说你这几日在调查关于玉关籍男子的消息,不知是何用意?” 云娘微微一怔,问道:“骆太守怎会知道?” “这座城毕竟是本官管辖。”骆文斌笑道:“云姑娘若是有何难处,可以告诉本官,也免得本官对此毫不知情,心有余而力不足。” 云娘垂眸,犹豫了片刻,道:“我有一个亲戚,之前住在玉关,最近想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所以才到处打听,已经有点消息了,就不劳太守您操心了。” “原来如此啊,”骆文斌颔首,脸上那点淡薄的笑意却是收敛起来,眉间微微一蹙,“但是本王怎么听说……” 第九百八十七章命比纸薄 第九百八十八章 鱼腹白 “但本官怎么听说,云姑娘找的不止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骆文斌面目一肃。 云娘勉强笑了笑,但看向骆文斌的眼神,却不如方才那般和善了,“是何人向骆太守传的消息?竟然出了这样的纰漏,太守大可叫他来当面与我对质,看看这其中到底是误会,还是……别有用心。” …… 停尸房。 慕容诺赶到时,张仵作已经将血痂所验结果重新写在一张新的验尸单上,比起他所记录的原来那一张,新的验尸单更加详尽,加入了慕容诺的复验所得。 “王妃娘娘,这血痂里融入了茯苓粉。” “茯苓粉?!” 慕容诺很是疑惑。 张仵作解释道:“茯苓碾粉可入药、汤,也可制成茯苓糕,有健脾,宁心安神的功效。” “为什么死者的领口会有这东西?” “卑职方才已经重新检查死者所有衣物和身体各处,并未在其他部位发现茯苓粉,卑职大胆推测,此物或许是凶手无意间留在了死者身上。” 慕容诺思忖着点了点头。 的确有这种可能,因为死者的致命伤在颈部,如果茯苓粉是凶手身上携带的东西,在动手杀人时,便有可能掉落在死者的身上。 但是…… 凶手身上为何会携带此物?会与他的身份有关吗? 慕容诺与张仵作带着验尸单回到公堂时,便看出云娘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但来不及细问,张仵作已经将验尸单交给了骆太守。 听到【茯苓】二字,云娘柳眉暗暗一蹙。 “茯苓常见,恐怕难以追踪。”骆文斌叹了口气。 此时,张仵作却道:“寻常的茯苓粉,自然难以追踪,但卑职在死者身上的茯苓粉里还发现了别的东西。” ??! 慕容诺和云娘同时惊讶得向他看去。 张仵作却拱手低头,无视二人目光,继续道:“卑职找到的是一种名为【鱼腹白】的脂粉,用料名贵,因此十分昂贵,一盒便可抵得上桑城二三十百姓一整年的开销,而且这种脂粉桑城是没有的。” “哦?” 骆文斌顺着他的话意问道:“可知产自何处?” “回太守,苏州城。”张仵作道。 骆文斌目光慢慢移到云娘这边来,似是探究一般在打量着她的脸。 堂下,张仵作接着道:“卑职还听闻,这种脂粉有一股奇特的幽香,似木樨叶揉搓后散发的香气,卑职在停尸房第一次见到云姑娘时,便在她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香气。” 张仵作说完,才慢慢站直了身子,但依旧目不斜视。 此时,骆文斌道:“云姑娘,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云娘不动声色得与慕容诺对视了一眼,她想起先前慕容诺无意间提起,凶手是冲着她来的,想不到竟是一语成谶。 “我用的脂粉,确实名为【鱼腹白】。” “哦?那云姑娘可会武功,用的是何种兵器?”骆太守继续追问。 云娘道:“是剑。” 一旁,慕容诺立即接话,“骆太守,这一定是凶手蓄意诬陷云娘,死者是云娘的手下,她怎么会杀了他!” “若是因为云姑娘不想将这封密信送去阴山城交给王爷呢?” 骆太守神情凝重,“王妃娘娘,本官知道云姑娘乃是王爷亲信之一,因而与您的关系也很好,但此案疑点重重,目前所有证据和线索都指向云姑娘,本官若不秉公处理,只怕后果难料啊。” “云娘不会背叛王爷!”慕容诺身上散发隐隐的怒气。 怎么沐清风一走,桑城里的事情就开始乱套了,她身为南渊王妃,难不成还保护不了他视为家人的亲信么! 云娘暗暗拉了一下慕容诺的手(本章未完!) 第九百八十八章鱼腹白 示意,然后才看向骆文斌。 “骆太守说得有理,我虽被人刻意诬陷,但身正不怕影子斜,骆太守只管调查我便是,王妃娘娘今日在这儿已经待的够久了,烦请骆太守安排马车,将王妃娘娘一根头发丝也不少得送回木樨园休息。” “云娘!”慕容诺压低声音唤她,“我不能走!” “王妃娘娘,先离开这儿,找陆嬷嬷和慕容老爷再想办法。”云娘飞快得说了这么一句话。 “本官自然不会怠慢王妃娘娘,云姑娘不必担心。” 骆文斌面无表情得说完,然后唤来值守的士兵,让他们将云娘押送去牢房。 趁此,云娘又语速飞快与慕容诺耳语,“玉关籍男子失踪,或许与此有关……” 话没说完,士兵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 见云娘没有动作,骆文斌起身道:“如今王爷已经到了阴山城,即将率领三十万大军在战场上浴血厮杀,他是为了保住靖国如今的盛世安康,本官能做的不多,唯有替王爷在后方剔除一切隐患,不让狼烟下的战士们白白牺牲,才对得起曾经为国牺牲的那些英烈。” 云娘深吸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有再说,跟随士兵走出了公堂。 慕容诺垂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捏成拳头,愠怒的眼神如同质问一般看向站在另一边的张仵作,为了压下心头怒火而吐息了一口,才冷冷地问:@:. “为何方才不提【鱼腹白】?” 是她大意了,她轻信了一个陌生的仵作。 张仵作转身看向她,拱手一拜,“王妃娘娘,此事事关云姑娘,卑职只怕王妃娘娘会徇私,有失公允,所以未能详尽禀报,还望王妃恕罪。” “好,我会证明云娘是清白的。”慕容诺咬牙道。 骆太守走到慕容诺面前,轻叹一声,“王妃娘娘涉世未深,或许还不明白,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俗语的真意,也许你所见一身荣光之人,也曾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所见忠心耿耿之人,也会有出卖你的那一日。” “是骆太守不懂云娘对王爷的忠诚。”慕容诺反驳。 骆文斌点了点头,“本官定会公正审理此案,王妃娘娘大可放心,本官已经安排了马车等在门外,王妃娘娘,请移步。” 临走前,慕容诺又飞快瞥了张仵作一眼,他却低着头,似乎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第九百八十八章鱼腹白 第九百八十九章 中看不中用 阴山城。 将军府,宴会厅内。 酒过三巡,在座将领们才从沐清风到来时的诡异和紧张中缓过来,只是斋菜冷淡,食之无味,每个人面前的菜肴几乎都没怎么动,气氛依旧沉闷。 便有人提议说,找琴师来弹奏助兴,只要不弹那些痴男怨女,靡靡情爱之曲,也不算有什么冲撞。 胡将军眼珠慢慢转动,唇边露出一丝似有似无的弧度,他看向沐清风。 「琴师奏乐,略显寡淡,听闻新皇御赐一把黄金蟠螭纹宝剑给王爷,臣和诸位将领早就垂涎若渴,不知今晚能否有幸,让王爷拿出宝剑,与我等一同赏之。」 「有何不可?」沐清风眼神示意伍叁七,后者便快步退了出去。 「听说这黄金蟠螭剑,乃是赤金打造的剑柄,以极为复杂的蟠螭皮纹为雕刻,纹路镂空之中,还镶嵌着绿松石和宝珠装饰,剑身更是以四种铁矿锤炼,加入金刚石锻造,造价万金,堪称天下第一华贵的宝剑。」. 「华贵?」 胡将军闻言,视线转向那说话的将领,冷笑一声,「倒是挺符合咱们的南渊王,天下第一的美男子,配上第一华贵的宝剑。」 「就怕中看不中用啊!」一旁的将领接话。 啪! 慕容承没忍住一拍桌子,「喂!你说什么!」 「自然说的是剑,慕容公子以为是什么?」那将领一副奸计得逞的阴笑。 慕容承像是被噎住了似的,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左卿卿没好气得掐了他一把大腿肉,然后看向那位阴笑的将领,一声冷哼。 「御赐之物,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都可以置喙,真想不到能在胡将军府上长如此见识。」 关键时刻,还得靠媳妇儿出手啊! 慕容承扳回一城,十分傲娇得冲对面扬起下巴,在桌子底下给左卿卿比了个大拇哥。 闻言,胡柏青眼眸一深。 他看向穿戴十分艳丽奢华的左卿卿,本以为一个粗鲁女将衬不起那样贵重的衣裙,只会像个披着金缕衣的小丑,却没想到左卿卿丝毫没有被衣裙压迫,反倒穿出了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 胡柏青盯着左卿卿上下慢慢打量了一遍,才轻笑道:「左副将果然有勇有谋,巾帼不让须眉,你说得对,本将军府上岂能容留这等口出狂言的腌臜,来人啊!」 门外值守的士兵大步走了进来。 「拖出去,罚三十军杖!」胡柏青下令。 闻言,一众将领暗暗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不是普通的杖棍,而是军杖啊!三十杖下去,人能留一口气活着,也是个残废了。 「是!」士兵领命,将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的将领给拖了下去。 「将军开恩啊!」 在门外传来的惨烈嚎叫声中,伍叁七带着黄金蟠螭纹宝剑重新回到大厅,又让所有人眼前一惊。 「御赐之物,就这样拿来了?!」 「连个剑匣都没有,也太敷衍了啊!」 「他是皇上的亲弟弟,就算公然对皇上不敬,我们又能如何?」 「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啊!将军开恩呐……」 众将领窃窃议论,夹杂着越来越微弱的惨叫,伍叁七已经到了沐清风身后站定,双手捧着那把宝剑,心里却暗自笑着那帮将领们见识太少。 他们要是知道前些日子,王爷差点把这把宝剑当做赌注输出去,是不是就会惊掉下巴了? 「胡将军,宝剑就在这儿了,诸位可以慢慢欣赏。」沐清风看向众人道。 胡将军这时却微眯起眼,阴恻恻得勾起嘴角。 「王爷,既然剑都拿来了,琴师也就位了,那不如就由王爷亲自练一段剑招,一来展示这宝剑雄风,二来嘛……也让大伙儿看一看王爷的身法,中不中用,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让王爷给你们舞剑?胡将军,我看你这已经不是耍酒疯,你是真疯了!」伍叁七强压愠怒喝道。 胡柏青脸色骤然一沉,琥珀色的眸子里锋芒锐利,横扫而来。 「胡将军的要求,本王自会答应。只不过……」 沐清风话锋一转,「在之前本王这里有几样东西,还想与胡将军和大伙儿分享一下。」 胡柏青挑眉「哦」了一声,饶有兴致似的静待下文。 沐清风从袖笼里抽出一只箭头。 「不知此物,胡将军可认得?」 胡柏青在看到箭头时,神色并没有多么惊讶,好像在他的预料之中。 沐清风捏着那箭头,面沉似水,「这是本王在岭山山谷中遇袭时,歹人所用的箭,箭头上乘,表面没有任何标记,但两侧带有回弯的倒钩。 一旦中箭,便不能轻易拔出,否则只会撕裂深处伤口,从而加速死亡。 本王想,会打造这种箭头的人,一定很懂得作战对敌。是个战场上的经验老手。胡将军,你觉得本王的推测,对吗?」 胡柏青毫不惊慌,还配合着沐清风点了点头,「王爷说的是有点道理。」 沐清风将箭头啪的一声扔在了桌上,又拿出一封密信,道:「本王这两日已经查明,这封密信的笔迹,正是出自胡将军身边的全副将,不凑巧的是,全副将在大军军营,今夜没有来府上,本王无法向其当面求证。」 「密信里写了什么?」胡将军胳膊搭在桌上,身体向沐清风这边前倾过来。 沐清风当众将信里的内容念了一遍。 胡将军一愣,顿时爆发擂鼓般的大笑,「哈哈哈……看来王爷今夜是有备而来?仅凭一封密信,王爷就认定是臣派人去袭击你,靖国第一断案高手的美名,便是这么来的?」 一众将领随即议论起来。 「王爷此举未免太过武断。」 「胡将军可是三十万靖军的主帅,王爷这么做,就不怕动摇军心吗?」 「遇袭之事,末将等闻所未闻,一只箭头,一封密信,实在证明不了什么。」 「……」 「当然不止这些!」 一旁,慕容承顶着【终于轮到他们了】的表情,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八十九章中看不中用免费阅读. 第九百九十章 提头讨赏! 慕容公子的意思是,王爷还准备了更多东西蓄意诬陷本将军?」 胡柏青脸色阴沉了几分。 慕容承冷哼一声,从衣襟里扯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叠纸甩在桌上。 「胡柏青,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了,这里全部都是你招募私兵,私收军饷,私制兵器的指控和证据!你倒是说说看,你搞这么多花样,到底是想干什么!」 「慕容承,你和你爹比起来,差得真不止十万八千里啊!」胡柏青冷笑。 慕容承鼓起双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啊!那又怎样!你比我爹差了十个十万八千里,他当年也曾佣兵三十万,他有像你似的狗眼看人低么!他有对皇室不敬,对国家不忠么,你给我爹提鞋都不配!」 「放肆!」 哗啦一声。 胡柏青面色铁青,直接将面前矮桌掀翻,残羹碎片撒了一地。 众将领齐刷刷站起来,抽出佩剑腰刀,尖端却都指向沐清风他们这边,门外的士兵如同默契一般,直接将宴会厅大门关闭,从外面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胡柏青的怒火因为沐清风稳坐如山,岿然不动的神情而燃烧得更猛。 吞吐几息后,却又不怒反笑。 「王爷今晚带着这些证据来赴宴,可想过全身而退之策?若是远在咸城皇宫的新皇得知王爷今夜便战死沙场,又会给你什么追封呢?」 「胡柏青,你今夜休想伤王爷分毫!」 左卿卿站起来,将外面那件沉重华丽的裙子扯下甩开,露出里面的劲装软甲和藏在腰间的软剑。 胡柏青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似的,紧紧盯着沐清风的脸,似是想从冰封似的神情中盯出崩裂的恐惧来,半晌,却只见到沐清风嘴角不屑的弧度。 「本王为何要退?」 他侧目,分明坐在胡柏青下座,却目光俾睨,宛如高高在上的神明,看着一个落入陷阱垂死挣扎的羔羊。qs 胡柏青腾地一下站起来,声音仿佛从紧咬的牙根缝隙间挤出来,「南渊王,你若不暗中调查本将军,折我臂膀之将,本将军还能留你上个战场再死,今夜,本将军亲自送你们上黄泉路!」 「众将听令,杀,提头向本将军讨赏!」 「是!」 桑城。 木樨园,书房内。 慕容诺将太守府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慕容云和陆嬷嬷。 太守府里跟来的人已经去云娘房里搜查了一遍,无论是茯苓粉还是【鱼腹白】都找到了,这对云娘来说更如雪上加霜。 「哎,我现在就去太守府,找骆太守聊一聊,他肯定会卖我个面子,至少先把云娘放回来,别住在那臭哄哄的牢里。」慕容云说着便要走。 慕容诺拉住老爹,「爹,按照审案的流程,哪有将嫌疑犯放回家的,骆太守所做的并无不妥当之处,咱们再找过去,便是咱们胡搅蛮缠了。」 「那怎么办?女婿在阴山城,也不能赶回来查案啊!」慕容云无奈道。 一旁,陆嬷嬷面无表情道:「云娘猜测,她被人陷害与玉关籍男子失踪有关,咱们可以从此着手,也许能找到凶手动手和构陷的原因。」 慕容诺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没来得及问云娘到底查到了什么,他们的失踪又是和什么人有关。」 「云娘还有两个手下,属下可以联系到他们,或许他们知道一点什么。」陆嬷嬷道。 慕容诺眼神一亮,「那就太好了!」 慕容云也重新坐下来,轻叹了一口气,「这两天右眼皮老跳,我就知道没好事发生,女婿才走了几天啊,他的亲信就出师了,我看啊,八成是胡将军在背后搞的鬼!」 「我倒觉得不太像是胡将军的人。」 慕容诺思忖着道:「进入凉州之后,咱们与胡将军的人交手过几次,虽然也存在陷阱,但他们的做派似乎更偏向横冲直撞,而不是这样的阴谋诡计。」 「也许他们发现以前的方法不奏效,所以换了一种呢?」慕容云也跟着猜测,「除了胡将军之外,我想不通,还有什么人有胆子对付女婿。」 「如果不是为了对付沐清风呢?」慕容诺皱起眉头,她不断回忆着骆文斌在公堂上说过的那些话,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他的话还有别的深意,只是她没有抽住解开疑惑的那一根丝线,所以看起来暂且是一团乱麻。 「难不成是为了对付云娘?」慕容云摇着头喃喃,「这更不可能了啊。」 慕容诺道:「不管为什么而陷害云娘,我都不会让此人得逞,沐清风不在,我来查!」 「诺儿,你的身子……」慕容云顿了顿,又是话锋一转,「算了,这件事确实紧急,爹也拦不住你,但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不可太过操劳,更不能去有危险的地方,知道吗?」 「知道的,爹。」 慕容诺点头,转而看向陆嬷嬷,「那我等你消息,然后再想法子追查。」 「是,王妃娘娘。」陆嬷嬷福礼告退。 慕容云也离开后,小喜端着香桑茶推门进来,慕容诺正坐在桌案前将现有的线索和证据罗列出来,小喜看她眉头锁愁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道: 「王妃娘娘,要不……奴婢去太守府找骆太守,就说那些东西都是奴婢的,把云娘换回来吧?」 这话给慕容诺惊了一跳,瞪大眼看着小喜,「你是不是进来时脑袋撞门上了?」 「奴婢是认真的。」 小喜却神情愈发认真。 「云娘掌管大局,为王爷办着重要的差事,是王爷的亲信,木樨园少不得她,王妃您更少不得她,奴婢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如今就算伺候在您身边,也只会端茶倒水,做些杂活儿,奴婢没用,倒不如……」 「打住!」 慕容诺捏住小丫头的嘴唇,直接封住她剩下的话,「你这傻丫头,云娘确实对我和王爷都很重要,但你对我们也很重要,没有轻重之分,咱们一路南下,你对我的照顾又岂止端茶倒水,除非你嫁人,不然啊,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王妃娘娘……」小喜眼眶红红的。 慕容诺松开手指,无奈似的摇了摇头,「人活一世,都不该自轻自贱,因为生命是平等的,小喜,你要记住,你是我和阿巧的姐妹,不是孤女,我们就是你一辈子的靠山。」 「是……」 小喜背过身,用袖子胡乱擦去眼泪。 这时,慕容诺突然盯着列出来的线索,似是想到了什么,「咦」了一声。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九十章提头讨赏!免费阅读. 第九百九十一章 私兵何在? 阴山城。 将军府内。 宴会厅传出尖细的哨笛声后,潜伏在夜色之中的人影顷刻间飞掠而出,与此同时,作婢女打扮早已埋伏在厅外的神木军女兵们也冲了出来。 两方交汇,兵刃向拼,恶战起,杀意四溢。 听到外面的声音,大厅里的胡柏青狂笑出声,「南渊王,你到底准备了多少人来为你殉葬!」 砰砰砰! 剑劈刀砍的声音混乱激烈,大厅里的将领们无一不是身经百战,沐清风他们这边虽然只有四个人,但都是身法至强者,一时间,谁也无法占据上风。 但胡柏青一方都免不得被传言中的草包纨绔少爷慕容承震撼。 赤手空拳,就敢单挑他们手中长刀利剑,围攻他的将领一时竟近身不得,反被他一拳拳劈头盖脸似的轰出的猛力震退。 左卿卿一个女将,根本没有被那些将领放在眼里,却在她展示出毫不拖泥带水的剑法后不得不分出几人将她围困。 伍叁七那边便不必说了,短匕在手,身法如鬼魅奇诡,习惯了冲上沙场迎面直击的将领哪见过这样神出鬼没的敌人,刚直扑过去,伍叁七原地一闪,竟凭空似的出现在背后。 短匕横扫,见血封喉! 胡柏青一方人多势众,却接连有人倒下,应对那四人比面对一百个敌军还棘手,没过一会儿,竟是有了渐落下风之势。 「废物!都是废物!」胡柏青挥舞狂刀,一边和沐清风对战,一边面目狰狞地怒吼。 沐清风似乎并不急于动用杀招,而是游刃有余得化解胡柏青的招式,让他一刀刀劈砍仿佛落在棉花上,连着几十招下来,胡柏青后续乏力,只得长刀驻地,大口喘着牛气。 「都给我过来!先杀南渊王!」他恶吼一声。 「是!」 那些将领正要去支援胡柏青,却被慕容承直接揪住一个,一拳迎头,哐的一声把头盔砸出深坑,鲜血顿时流了满脸。 「跑什么跑,本少爷答应了吗!」 那位杨副将眼看要跑到胡柏青身边,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伍叁七挡住去路,杨副将看到伍叁七布满杀意的神色,本能似的后退了一步。 「你们逃不出去的!」他咬紧压根威胁。 伍叁七冷笑,「为何要逃?」 手起,冷光如辉月横扫。 杨副将双眼骤然瞪大,脖颈上多出一道细长血线,瞬间,鲜血喷溅,仰面而倒。 明明是对沐清风等人的焖锅杀,却被他们轻易反攻,胡柏青越是气急败坏,手上越是方寸大乱,随着最后几个将领倒下,今晚这场死局究竟为谁而准备,仿佛已经有了答案。 等伍叁七他们解决了其他人,沐清风才身法极快得连出杀招,寒峰凛冽,逼得胡柏青难以招架,只能步步后退。 哐当。 一声闷响,胡柏青力竭瘫坐在地,沐清风手中软剑的剑尖已经抵在了他的眉心正中。 「怎么可能……你的武功竟然比他……比新皇更高?!」 沐清风居高临下地俾睨,眸中浓烈的杀性如飓风翻腾,「不然你以为,为何是本王来解决你?」 「哼!」 胡柏青喘过气来,纵然被沐清风剑指命门,他也不露惧色,反倒是一脸的嘲讽。 「本将军是三十万靖军的主帅,是靖国的镇边大将,南渊王岂敢杀我?」 「你犯下的重罪罄竹难书,不杀你,难道还当菩萨似的供着你吗!」 慕容承活动着胳膊走过来。 左卿卿和伍叁七也检查完所有倒地将领,确定再无活口后,一起走到沐清风身边。 「听到了吗?外面的声音没了,胡将军,现在孤立无援的是你。」左卿卿冷眼道。 「哈哈哈……」 胡柏青仰天大笑,「好,你们说本将军招募私兵,我倒是要问问你们,私兵何在啊?」 三人一愣,下意识看向面无表情的沐清风。 胡柏青却得意洋洋,继续道:「南渊王派几个亲信,来凉州秘密搜查数月,是不是连一根毛都没有搜到?哈哈哈……你只不过是活在皇城中的笼中鸟,池中鱼,而这里,是雄鹰的世界。」 沐清风微眯起双眼,剑尖抵指的力道更重了一分,胡柏青眉间流下一缕细长的血线。 「怕了吧?找不到私兵,就变成了你们身后最大的隐患,哈哈哈……不过本将军也不怕告诉你们,如今的阴山城,根本没有一个平民百姓,他们全部都是鄱国杀手,哈哈哈……为什么来自鄱国,沐清风,你该不会蠢到还想不到吧?」 狂妄至极的话,让一旁的伍叁七三人不禁一震,相互对视了一眼。 沐清风蹙紧眉头,脸色瞬间阴沉得吓人,浓墨般的黑眸中腾起两簇怒焰,「鄱国杀手组织的幕后之人,是你!」 「呵,不然你以为慕容锦华哪来那么多杀手为她卖命,又哪来的杀手一次次破坏你的计划,恐怕你至今还不知道吧,插在蕙妃身上的那把刀,吊住德妃脖颈的那根绳子,可都是我派去的杀手所为!」 胡柏青眼中闪着兴奋欲狂的光,笑得狰狞而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而你,哪怕知道了这一却,却不能杀了我!」 「姐夫,赶快杀了他!让他去跟阎王炫耀去吧!」慕容承气得捏起铁拳。 沐清风握住剑柄的手微微转动了一下手腕,却没有直刺下去。 胡柏青脸上的血线从一道成了三道,顺着他眉眼和鼻梁分流而下,让他那张脸看起来更阴厉可怖,「南渊王,难道你没觉得奇怪吗?为何你的玄甲军还没来,那几个亲信也没来支援,那是因为他们自身难保啊哈哈哈……」 「你什么意思!」伍叁七脸色骤变。 胡柏青却恍若未闻,目光紧盯着神情愈发愠怒冷冽的沐清风。 「只要我死了,阴山城里上万的杀手,便会屠杀靖军,火烧所有粮草和药材,直到最后一个杀手倒下才会罢休,我倒要看看,你杀我,还拿什么去和楚军一战!」 (哈喽,正在看这本书的读者们,预告一下哈,这本书下个月底就完结了,剧情进入收尾阶段,所以前面的暗线和伏笔都会给出答案了。 唔……有些角色从出现开始,就已经埋好结局了,可能无法顾及所有人都满意,我很抱歉呀。 再有就是,这本书一直是每天写每天更的状态,没有存稿,所以老出错别字,我有时候回头看到了也会修改再提交审核,但可能会有一些延迟,再次抱歉呀。 终章会展开说说,这里就小结一下,希望大家能陪伴这本书里喜欢的角色们走到故事的最后,鞠躬感谢哟~)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九十一章私兵何在?免费阅读. 第九百九十二章 夜色杀戮 将军府外。 哨笛声自四面八方传来,好像暗夜之下蛰伏的野兽终于睁开了捕猎的双眼。 军营里传出激烈的拼杀声,箭矢凌空乱飞,城内暗影飞掠,长街和小巷中,到处都是杀戮。 散落城中各处的粮仓和药库,还有存放兵器的库房,几乎在同一时间燃起大火,四野唯有肃杀。 火光冲天照亮满城的刀光剑影,身披甲胄的将士们在嘶吼声中冲出营地,去抢救粮草,令人作呕的腥风,却将烈火吹得更加高涨,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天边奔涌而去。 冲出宴会厅去屋顶查探情况的左卿卿和伍叁七赶回来,将附近所见报告沐清风。 「王爷,咱们得赶紧去营救。」伍叁七神情无比凝重。 胡柏青一声冷笑,「救?就凭你们?不自量力!南渊王,你阻断了本将军自立为王的计划,我烧了你的英雄梦,这很公平,哈哈哈……」 沐清风面无表情得凝视着胡柏青,直到他似是被视线所慑,笑声慢慢收敛,沐清风语气寒凉地吩咐,「将那把剑拿来。」 左卿卿和慕容承一时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 伍叁七已然意会,转身从方才他们待过的地方的立柱后面捡起那把黄金蟠螭纹宝剑拿过来,换走了沐清风手里的软剑。 不知为何,胡柏青琥珀色的眼珠暗暗一沉。 沐清风微微一笑,语调阴冷而悠然,「来时,皇兄曾说过,让我用这把剑送你上路,我答应了,自然要办到。」 「你!」胡柏青虎目一瞪。 却没来得及再多说出一个字,张着嘴,脸上所有的表情猝然一僵,整颗脑袋侧翻而下,滚落到了地上。 失去头颅的脖颈滋滋冒血,身体僵硬了几息,才咚的一声重重倒下。 「姐夫……」 慕容承重重吞咽了一下,不自觉摸住自己的脖颈,有些后怕似的看着沐清风,「你下手,原来这么狠啊?」 「走吧,救人为先。」 沐清风毫不拖泥带水,提着那把还在滴血的宝剑转身。 「是!」 伍叁七、慕容承和左卿卿紧随其后,向血杀中奔去。 城东,熊熊烈火前。 风影自半空掠下,凌空一脚,踢飞正在举刀刺向霜枝的杀手。 杀手滚地一拳再次跃起,如同一具麻木的杀戮机器,向风影袭来。 「小心!」 在霜枝惊呼声中,风影身形一闪,从杀手头顶掠过,回身击出一掌,二人对打激烈,但也不过几招,风影甩出一枚暗器,正中杀手侧颈。 「呃……」 却传来两声猝愕。 霜枝猛然回头,看到风影胸膛正中一箭,顺着箭矢刺来的方向看去,一抹黑影从不远处的屋顶翻越而去。 杀手已然倒地,没了气息。 「风影!」 霜枝冲过去,接住正缓缓倒地的风影,胸口的箭,箭身穿透后背,箭头暴露在外,鲜血顺着伤口迅速扩散,将风影的黑衣染湿。 他睁大眼睛,重重吞咽了一下,嘴角却还是溢出一缕血痕。 「好霜枝,别哭!」 霜枝慌乱得扒开他的衣襟,似乎在努力寻找着什么,「柳刃甲呢!你的柳刃甲呢!!!」 「给了另一个我想保护的人。」风影扯起嘴角,一小股血渗了出来。 霜枝用手掌用力按住他的伤口,眼泪一颗接一颗夺眶而出,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不,不许死,风影,你答应过我爹,要一辈子保护我,你不能食言!」 风影面色惨白如蜡,唯有嘴角血红的那样刺眼。 「我还记得,那年我被你爹带回来收养,府上的镖师都欺负我,只有你这个大小姐不嫌弃我,还带我去听书看戏,好霜枝,是我对不住你……」 「不是,风影,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王爷,他肯定有办法救你!」霜枝将风影的手挎上肩膀,要将他扶起来,可她的动作却牵拉到风影的伤口,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霜枝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来人,来人啊!!!」她朝四周大喊,回应她的只有火焰张狂的荜拨声。 风影握住她按在胸膛的手,两人的手被鲜血包裹,紧紧贴在一起。 「好霜枝,去帮王爷吧,今夜,我们还有未做完的事。」 「不要!我不要!我要救你!风影,我要救你啊!」 霜枝痛哭不已。 风影的眼皮却好像越来越沉重,用尽全力也只能睁得越来越慢,越来越窄。 「风影,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出发前我找随军的医师诊脉,他说我不是吃得多胖了,而是有喜了!我们有孩子了,风影你不可以死,你要当爹了!」霜枝急切得呼喊。 风影眼眸虚弱得顿了一下,嘴角的弧度愈发惨淡,「太好了,咱们的孩子,将来可以给小世子作伴……」 「风影,你别死,别扔下我和孩子好不好……」霜枝颤抖着哭求。 风影慢慢闭上眼,好像很累了,深吸了一口气,才有了最后说话的力气,「王爷和王妃会照顾好你和孩儿,我不担心,霜枝,我会化为星辰守护你们,别哭,你是行侠仗义的女侠……」 握住霜枝的那只手,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般颓然滑下。 「风影?!」 「你醒来,你别丢下我……」 霜枝紧紧抱住已无回应的身躯,宛如活生生剥皮割肉,剜心挖骨一般,将所有的痛化为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喊。 「风影!!!」 提着剑急匆匆赶来的周絮,被这一声满含怒与痛的吼声震住了脚步。 他难以置信得看着霜枝怀里那具血淋淋的身躯,溅落在脸颊上的几道血痕,让那张原本还有几分青涩的少年气荡然无存。 一步,两步,他的脚上犹如扣上千斤镣铐,费尽全身力气,才挪到他们面前。 「他怎么了,为什么闭着眼?」少年的声音颤抖。 霜枝泣不成声,双眼通红如血,「我要杀了他们!」 「霜枝姐,他……」周絮眼角滑落一滴热泪。 霜枝小心翼翼得将风影放在地上,手撑着地站起身来,她的劲装染血,鬓边凌乱,却挡不住一声决然肃杀,绕过风影,她走到周絮身边。 凝目看着少年身上套着的柳刃甲,半晌,她染血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让他白白牺牲!」 周絮身躯一震,抬眸看着霜枝映着烈焰的双眼,齿间重重咬出一个字。 「好!」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九十二章夜色杀戮免费阅读. 第九百九十三章 最快几日? 朝阳从远处的群山之巅跃起的那一刻,屠城夜战终于在最后一个杀手身中数剑倒下中宣告结束。 阴山城,成了阴间地狱,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大街小巷,遍地横尸,直到第一缕阳光照耀而来,所有的杀戮和阴暗以光与热慢慢消融。 经历一夜恶战,满身血污的沐清风带着所有人在城东门下集结。 鄱国杀手和胡将军一派尽数杀绝,靖军牺牲三万,玄甲军折损三百余将,粮草和药材全部烧毁,兵器勉强抢救回半数。 沐清风看着那些士兵搬运尸体,眼里只有杀戮后的麻木和疲惫。 直到风影的尸体被担架抬着,送到他们面前。 「等一下。」 沐清风脚步沉重得走到担架边,弯下腰轻轻握住风影的手。 身后,霜枝已经说不出话来,嘴唇颤抖着任眼泪肆意流淌,其他人也是面色凝重,眼含热泪。 流血之地,必有牺牲。 他们早就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可眼睁睁看着亲友死去,是一种比自己死去更痛苦的折磨。 「风影,我必不负你所托。」沐清风郑重道。 等他放开风影的手,吩咐士兵将其送去暂时收敛尸体的地方,远处城门外一士兵身影策马狂奔而来。 士兵挥动手中红色旗帜,入城便大声呼喊。 「前线急报!楚军鸣鼓宣战!」 「前线急报!楚军宣战!!」 「急报!楚军宣战!!!」 众人立即围上沐清风,才熬过一夜血战,他们虽不至殚精竭虑,但这样惨烈的损伤,只会挫伤靖军士气,此刻迎战,正如雪上加霜! 沐清风思忖片刻,皱眉吩咐:「立即派人去桑城,安排物资支援,日夜兼程,最快几日?」 伍叁七道:「四日,消息可送达桑城,慕容老爷再日夜不停押送物资过来,最快十日可达。」 「好!」 沐清风环顾四周,浓墨般的黑眸中闪烁着坚毅决然的光泽,大声道:「众将士听令,搜寻全城可用之物,立即赶往前线,一定要撑过十日!」 「是!」 桑城。 小巷尽头的废弃酒坊中。 天一亮,慕容诺就带着小喜过来查探,还好酒坊不大,两人仔细得找,半个时辰也就搜了一遍,却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王妃,咱们要不要多叫几个人来一起找找?」小喜擦了擦额角的汗道。 慕容诺正扶着窗框仔细检查边缝和角落,闻言也没抬头,道:「虽然骆太守没有阻止我调查,但人多必然会引起注意,反而可能让咱们的行动受限,还是低调些好。」 「您说得也是。」 小喜将水袋递过来,「王妃,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好。」 慕容诺直起腰,接过水袋打开盖子灌了一大口。 小喜看着她眼下淡淡的乌青,不由得叹了口气,「昨晚是不是因为担心云娘没睡好啊,瞧您的脸色又比前两日更憔悴了。」 慕容诺讪笑,「等把云娘救回来,我一定好好睡,你不让我起,我绝对不起来,好不好?」 「这可是您说的,奴婢记下了!」小喜这才舒展眉头。 慕容诺将水袋递给她,手指一滑,盖子掉了下去,骨碌碌得滚到墙根下,她无奈一笑,想弯腰去捡,又被小喜拦住,指了指她的肚子。 慕容诺只好让小喜代劳,小喜捡起盖子,却没有站起来,反倒是盯着墙面上的什么东西看着。 「王妃,这是什么啊?」 慕容诺扶着墙慢慢弯腰,在墙面大概膝盖的高度看到了一小块燃烧过的黑色泥状物。 「我来看看。」 慕容诺打开羊皮卷袋,才里面取出白布和工具,刮下泥状物,然后凑近鼻边轻嗅。 「这……」她皱了皱眉,记忆里有一丝线被这个气味勾了出来,「好像是乌羽玉和洋金花的味道。」 「花的味道?」小喜疑惑。 慕容诺摇头,「不,准确来说,是一种迷药,顷刻间便可令人昏睡。」 「这地方怎么会有迷药啊?」 是啊! 如果死者生前被迷晕过,那么他伤口出现的位置,就不能作为熟人作案的判断了,也可以是故意伪造熟人作案造成的伤痕。 而且,验尸单里并没有记载死者生前有被迷晕的迹象。 慕容诺想起那个张仵作,他在验尸单上写的是猜测为熟人作案,可验尸单上写这样的检验结果,会影响查案人的判断,他为何要这样做? 那时,他可还没有闻到云娘身上【鱼腹白】的气味。 慕容诺思忖片刻,道:「咱们去太守府。」 「好。」小喜替她收好工具道。 两人来到太守府时,才得知张仵作今日外出办差,明日才能回来。 偏厅内。 慕容诺将那一小块黑色泥状物拿给骆文斌看,并解释道:「这是一种迷药,出自凉州,其中的乌羽玉和洋金花会令人失去知觉,记忆错乱和妄想之症,若太守不信,可找医师来验。」 骆文斌拿起那块布端详,片刻,皱眉道:「王妃娘娘这是何意?本官不太明白。」 「这是我在命案现场,也就是那间废弃酒坊的墙上找到的,证明当时可能有人迷晕了死者然后将其杀害,然后栽赃嫁祸云娘。」 闻言,骆文斌之略略瞥了慕容一眼,失笑道:「王妃娘娘如此猜测,也有几分道理,但是……只有一点迷药,还不足以证明云娘是被冤枉的,这迷药谁人带去,何时用的,与本案有没有关系,都是未知的啊。」 慕容诺心下一沉。 她知道骆太守说得没有错,让人无从反驳,这么短的时间,想要推翻现有的线索,岂是这么容易办到的,更何况她能追查的方向实在太少太少。 见慕容诺眉头紧锁,闷声不吭,骆文斌轻叹着将桌上的糕点推过去。 「王妃忙活一个上午,一定累了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查案急不得,就算是王爷那样的靖国第一断案高手,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云娘怎么样?」慕容诺侧目问。 骆太守道:「她很好,太守府的牢房比刑狱所的好多了,也没那么多犯人,本官给云娘安排了单独的牢房。」 慕容诺「嗯」了一声,面对桌上那几盘糕点,根本毫无食欲,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也算承了骆文斌的好意。 「王妃娘娘请放心,本官在任十年有余,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只是王妃如此操劳奔波,本官实在心有愧疚。」 慕容诺看着他一脸诚恳,不像是虚情假意的模样,又不禁心中疑惑,骆太守若是个良善之人,又怎会放任全城百姓过苦日子。 可要说他是奸诈之人…… 到目前为止,慕容诺还无法肯定。 「骆太守看我的眼神,似有几分无法解读的复杂,敢问骆太守是何故?」慕容诺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问道。 骆文斌微微一怔,犹豫片刻,才道:「实不相瞒,……」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九十三章最快几日?免费阅读. 第九百九十四章 桑城纪事 实不相瞒,王妃娘娘的眉眼与本官曾年少时见过的一位故人有几分神似。」 骆文斌道。 慕容诺心中一惊,却不敢显露于言表,只是淡淡一笑,「是吗?骆太守可愿详细说来?」 「其实本官也只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她叫邓千月,是原桑城的驻城将军。」骆文斌笑着道。 「女将军?!」 慕容诺脑海里乍得浮现桃花山树林深处的那块大石头和上面的刻诗。 骆文斌笑着点点头,「虽是女儿身,但邓将军的气概英姿,半分不输给男子,而且容貌极美,行事利飒,所以即便分属两国,在这边境地域,对她的只有赞誉,并无半句恶言。」 「那她……后来发生了什么?」慕容诺情不自禁地追问。 骆文斌一声惋惜长叹,「十八年前两国交战,桑城险些失守,邓将军率领的军队被打得四散分逃,有人说是逃回了楚国,也有人说是逃进了靖国,后来就再无她的踪迹了。」 「对了,」骆文斌突然想起来似的,道:「那时,邓将军已经身怀六甲,就像……王妃娘娘您如今这般,所以本官见到你第一面时,恍然间,以为重见故人,才会失了仪态。」 「她怀孕了,还去打仗吗?」慕容诺不敢相信。 骆文斌皱了皱眉,提起战事,他眉间的褶皱仿佛比平时更深重几分,「局势所迫,无可奈何,更何况楚王残暴,他根本不会在意邓将军和她腹中来历不明的骨肉。」 「来历不明?」慕容诺眉梢微微一颤。 骆文斌点头,「是啊,邓将军从未提起过孩子的父亲是谁,倒是军中好几位将军,心甘情愿做那未出世孩子的父亲,只不过都邓将军打得不敢再提。 哈哈……这些趣闻,也是我后来听说的,毕竟不在一个阵营,真真假假,我也不敢确定。」 「这样啊……」 慕容诺喃喃着。 从太守府回来后,慕容诺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翻看着骆太守借给她的《桑城纪事》。 关于十八年以前的记载都是后来誊抄的,因为涉及楚国太守的管制,所以大多用的言简意赅之辞,而《纪事》里不仅要涵盖军事、更重要的一部分在民生,所以对于军营方面的记载便少之又少。 慕容诺一直看到天黑,才将厚厚一本书全部啃完,除了骆太守与她说起的那些趣闻之外。 也就是多了个桑城战力的衰落,似乎也是从十八年前那一战后开始的,桑城遭受重创,邓千月失踪,三年仅仅够喘息之机,又被慕容云攻破。 慕容诺记得,去年调查佛女案时,曾提及十八年前敏州爆发瘟疫,慕容云奉命赈灾。 会不会老爹也知道邓千月将军的事,可为什么他这么喜欢回忆战场上的事,却从来没有提过这样一位很有名气的女将军? 叩叩叩。 敲门声惊醒了沉思中的慕容诺。 她合上《纪事》推到一旁,才对门外应道:「进来吧。」 推门进来的是陆嬷嬷,身后披着夜色,怕夜风钻进来,她只开了一道窄缝,进来后,便很快转身合上了门。 「王妃娘娘,有消息了。」 「太好了!」 慕容诺顿时眼神一亮。 陆嬷嬷将今日找到的云娘暗线所给出的线索仔细说了一遍,虽然并没有直指玉关籍男子们失踪的消息,但云娘已经调查到,过去几年间,有过几批负责修筑城墙的士兵失踪,而失踪的士兵从未出现在名册内,所以每年守城军的人数增减是看不出问题来的。 「会不会……修筑城墙的士兵就是那些失踪的玉关籍男子?」慕容诺猜测道。 陆嬷嬷道:「云娘也许正是猜测到了这一点,才会给王妃那样的暗示。」 修筑城墙不比上战场,怎会有去无回呢? 骆太守,似乎在有意隐瞒此事,才会让人在名册上看不出蛛丝马迹吧? 陆嬷嬷又说道:「根据暗线们搜查到的消息,那些士兵都曾负责修筑同一区域的城墙,出城后,向西行六里,附近只有一座荒山,云娘被抓后,暗线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是查了荒山附近的情况便停了下来。」 「有什么异常吗?」慕容诺蹙眉问。 陆嬷嬷摇了摇头。 慕容诺沉吟道:「六里也不算远,明日咱们去看一看。」 「是。」陆嬷嬷点头答应,「属下这就去做准备。」 「诺儿!」 呼唤声与推门的声音一起传来。 慕容云拄着拐杖走进来,步伐因为疲惫而有些拖沓似的,看到陆嬷嬷便道:「陆嬷嬷,能给我煮一碗牛肉面吗?今日一直在粮仓巡查,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属下马上去煮面,慕容老爷稍等。」陆嬷嬷行礼后便快步出去。 慕容云走到桌前,一眼便看到那本《桑城纪事》,很是疑惑得看着女儿,「你看这个干什么?」 「对桑城好奇,了解一下。」 慕容诺双臂撑在胳膊上,向老爹前倾身子,仰着头问道:「爹,你知道邓千月将军吗?」 「呃?!」 慕容云腮帮狠狠一抽。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九十四章桑城纪事免费阅读. 第九百九十五章 信拿到了 宝贝女儿,你不是在查云娘的案子么?」 慕容云回过神来,有些惊讶,「怎么查到那位邓将军头上去了……」 慕容诺察觉到老爹神情不对,好像说话间都有点不太自然了似的,她眨眨眼道:「爹,你该不会和那位邓将军有什么……」. 「没有!」 慕容云脸色一绷,抑扬顿挫道:「我对你娘痴心一片,绝无二心,女婿他还纳过妾,我比他还从一而终呢!」 「……」 慕容诺简直哭笑不得,老爹这都多久没有踩在沐清风的肩膀上树立自己的伟岸形象了,今儿怎么还急眼了? 想了想,慕容诺道:「爹,那你能给我讲讲那位邓将军的故事吗?」 慕容云长叹一口气,神色微敛,语调也变得认真了几分,「要不是各为其主,她与我说不定还能成为生死挚友,可惜啊……那位邓将军治军严明,聪明过人,不但会行军打仗,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若不是生逢乱世,她应该会活得更自在,更精彩。」 「听骆太守说,她失踪了,再也没有人寻找到她的下落。」 「一个英勇无畏的将军,是不会轻易离开她的战场的,除非遭遇了什么……」慕容云深深看女儿一眼,眸色微凝,仿佛有什么话正想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话锋一转,再道:「陆嬷嬷那碗面指定是做好了,爹饿得肚子咕咕叫,就不陪你了啊,爹去吃夜宵!」 慕容云转身就走,压根没给若有所思中的慕容诺回应的机会,等她回过神来,还是被老爹关门时「砰」的一声给惊醒的。 不是累得走路都走不动了,怎么突然走这么快? 慕容诺无奈似的摇了摇头,拿起一支笔,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和自己调查到的线索写在给沐清风的平安信里。 算算日子,关于三赞山支援的那封密信,应该最多四日就能到阴山城。 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穿过来,应该就说明一切安好吧? 慕容诺将要紧事写完后,信纸已经占去大半,她想了想,又提笔道: 【这几日睡觉时老梦见你,梦里你带着我去渭水边看星空,去五台山闻梵音,去蜀中吃火烧鱼和麻辣豆腐,梦里比醒着精彩多了,我都不愿醒来了,但我知道,这一切的梦,都要一个和平盛世才能去做到,你在前线守护国家,守护我,我在桑城守护我们的家,你放心,盼君安。】 一封信写到最后几个字都有点挤在一起了,才勉强写完,慕容诺的一滴泪吧嗒掉在信纸的边缘,怕化了字,便赶紧用指腹抹去。 等墨迹干透了,她将信纸装好封蜡,然后拿出去交给正好来催她睡觉的小喜。 「明日我带陆嬷嬷去一趟城外,应该半日就能回来,你帮我跑个腿,将信交给信使送去阴山城给王爷。」 小喜接过信,像是捧着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似的,小心翼翼收到衣襟里。 「王妃娘娘您放心吧,我一定催着信使赶紧去送信。」 「只是一封平安信罢了,骆太守已经帮我们将密信送去阴山城,我这一封没那么紧急,你可别让信使为难。」 慕容诺叮嘱她。 小喜乖乖点头,然后搀扶着慕容诺向卧房的方向慢慢走去。 次日,天色阴沉,好些日子的晴天,似乎已经成为每日的标配,半夜里起风,卷走了赶路而来的朝阳,今日便只剩下团团密密的云,笼罩着整个桑城。 慕容诺临出门前,小喜特地拿了件披风给她,说是怕城外风大吹得着凉。 等陆嬷嬷和慕容诺乘坐马车离开木樨园门口,小喜便带着信赶去驿站找信使,可刚穿过一条小巷时,巷子口却被一辆突然出现的马车拦住了路。 小喜有些气恼,正要去找车夫理论,却突然被一股车窗里飘出来的异香钻了鼻子。 眼睛眨巴一下,两下,三…… 人便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车夫下了车,从小喜怀里摸出信封,上面正写着【南渊王亲启】的字迹。 「信拿到了。」 车夫将那封信从车窗边缘塞了进去。 片刻,车里传出一个压得沉沉的男子的声音,「把她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走,然后拖到巷子里,让她自行醒来。」 「是!」 车夫扶起昏迷不醒的小喜,拖着双臂往巷子的角落拖去。 「咳咳……」这时,车里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问道:「今日风寒,不宜外出,要不要拦住出城的王妃娘娘?」 「不必了。」 低沉的男声道:「让他们都见一见仇人的女儿,也好。」 车里便再没了声音。 等了一会儿,车夫才拿着钱袋和两三件首饰回来,站在车窗外问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置。 「找个赌坊扔进去便是。」 「是!」 车夫将东西收起来,跑上马车,驾着马车离开了巷口。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九十五章信拿到了免费阅读. 第九百九十六章 一场急雨 城外。 马车赶往西边的荒山,虽然只有六里路,但路途崎岖,陆嬷嬷担心马车颠簸让慕容诺不适,只能慢慢行进。 一直到临近中午,他们才在山脚下与那个暗线见了面。 慕容诺从暗线口中得知,荒山附近这些年来一直人迹罕至,也无人居住在此,将城墙修建到这个位置,确实可以说是对防御有利,但这样的「利」,是耗费了远超于本身付出更多的人力和财力。 直白点说,骆太守将城墙防线拉到这里,可以,但大可不必。 暗线离开后,陆嬷嬷便陪着慕容诺在山下随处转了转,非要说有什么超出【荒】这个字的,大约就是找到一间破庙了吧。 「王妃娘娘,属下瞧着,这里的泥土应该是近两年才翻动过的,所以荒草长得不高,土质松散,还有下层的黄泥土浮出来。」陆嬷嬷观察着四周道。 慕容诺点了点头,「我们来时的那条路,路面崎岖不平,要说特地来这儿取土修筑城墙,未免太大费周章了些,但咱们走了这么久,也没看出这里的土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也许特别的不是土。」 陆嬷嬷思忖道:「以前属下老是听霜枝说起那些话本子里的故事,深山野林里有奇珍异宝,绝世秘籍什么的,说不定骆太守便是派人来这儿寻什么,寻至无果,人却没了。」 慕容诺有些讶异得看着陆嬷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实在没忍住似的笑弯了眼,「嬷嬷,您也喜欢那些话本子了么?」 陆嬷嬷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眼神却飞快得躲闪开,露出一丝羞赧似的。 「属下只是闲来无事翻了翻,年纪大了,再不学点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怕是日后与大伙儿说不上话,多是无趣。」 「原来如此啊。」慕容诺笑道:「那我回去再给您拿两本送去,霜枝给我留了好多,我怕是看到明年也看不完。」 陆嬷嬷眼含笑意,「多谢王妃娘娘。」 两人又继续走了一会儿,天空忽然传来闷闷的雷鸣声,山头另一边飘来大朵的乌云,将本就沉重的云层压得更低了,就好像站在山顶上踮起脚,人便能将手插入浓云中去。 「王妃,怕是要下雨了,咱们去方才路过的破庙里待一会儿吧。」陆嬷嬷打量天色,皱起了眉头。 慕容诺点头,「好。」 两人前脚踏入庙里,豆大的雨滴便在她们后脚抬起的瞬间落了下来。 起初只是吧嗒吧嗒砸下来的雨豆子,片刻间,一场暴雨便赶了过来,哗啦啦得声势浩大,像是要将天地间扫荡成一片汪、洋。 破庙里好几处漏雨的地方,慕容诺和陆嬷嬷只能挤在土地神像前,坐在两块石头上。 幸好这里面有一些稻草和干柴,陆嬷嬷生了一团不算旺的火,勉强给慕容诺暖着身子。 「这是急雨,应该很快就能停了。」陆嬷嬷给慕容诺拢紧身上的披风。 正在这时,一个背着背篓的身影穿过瓢泼般的雨幕冲进破庙里,看着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农夫,头发和衣服紧贴着皮肤,全身上下淌着水。 抬眼看到慕容诺和陆嬷嬷时,那人明显愣了一下。 「两位夫人,真是抱歉啊,我不知道还有人在这儿避雨……」 那人转身要出去,慕容诺连忙叫住他。 「无妨,你身上都湿透了,过来烤烤火吧。」 那人原地踟蹰了一下,才慢慢走过来,但还是距离那团本来就微弱的火堆有一段距离,便很随意得坐在地上,将背篓放了下来。 慕容诺瞥了一眼背篓里的东西,是一些草叶和草根,还有一把镰刀。 「你是药农?」她闻到淡淡的草药香味。 那人笑着点点头,「这种地方种不出庄家,也没有河流,所以野兽少,但有不少好药草,所以也只有药农会来,我在这儿采药十几年了,第一次见到有女子过来。」 「我们也是过来找药草的。」慕容诺眼神暗示了一下陆嬷嬷,然后继续向药农道:「你这背篓里,正好有我需要的,可以卖些给我吗?」 药农眼神一喜,「当然可以!夫人尽管挑,这都是我今天刚采的,虽然淋了雨,但不会损伤药性,绝对比医馆里便宜,只要赏个饭钱便好。」 「那我都要了。」 慕容诺很是大方,陆嬷嬷也配合得拿出钱袋,拿出一小颗碎银递过去。 药农吓了一跳,没敢伸手接,慌忙摆了摆手,「我身上没装钱,找不开啊……」. 「拿着吧。」 慕容诺道:「剩下的,算是茶钱,我还有事想向你打听呢。」 听到这话,药农才道着谢收下碎银,小心翼翼揣进衣襟里,然后转头问慕容诺,「夫人想打听何事?」 「我看这附近的土都被翻动过,你知道原因吗?」慕容诺直接问道。 药农想了想,盯着慕容诺和陆嬷嬷的眼神变得有点古怪,迟疑了一下,才问道:「您二位是……」 「哦,我们是骆太守的亲戚。」 慕容诺笑着眨眨眼,道:「从西林城过来,本想出城游玩却迷路了,又遇上这场雨,所以才来了这儿避雨。」 药农这才打消了疑虑似的,笑着点点头道:「这片荒地能前两年确实翻动过,听说骆太守为了修筑城墙,运了好多这里的土过去,后来又重新填好了。」 重新填好?! 慕容诺和陆嬷嬷暗暗对视了一眼。 还是那句话,可以,但大可不必的举动。 慕容诺故意感慨道:「过来这里的路很不好走,运土出去,想必也很费劲,当时那些士兵们一定很辛苦吧。」 「是啊。」 药农回忆道:「不仅是路不好走,还受天气影响,所以花了快两年时间,西边延伸出去的城墙才全部修好。」 「我听骆太守说,是因为挖掘泥土时,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慕容诺故意套话。 药农果真眉梢一跳。 「骆太守跟您说过了?」 「是啊。」慕容诺眨巴着天真无害的大眼睛。 药农沉沉得叹了一口气,「哎,说起来,我还真亲眼见过一回,虽然那些拉土的板车都用黑布盖着,但是……我可是亲眼看见一颗裹满泥巴的头骨从黑布下面滚出来啊!吓得我啊,大半个月不敢过来这儿采药!」 「什么?!」 慕容诺和陆嬷嬷俱是一惊!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九十六章一场急雨免费阅读. 第九百九十七章 幸福少不了 雨停后,慕容诺又给了药农一些碎银,请他对今日的一切守口如瓶。 药农也不是个蠢笨的,从慕容诺和陆嬷嬷那过于惊讶的反应,便已经看出些端倪来,但他什么也没再问,将背篓留下,拿着银子和镰刀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陆嬷嬷先给慕容诺喝了些水,问她是不是要返回城内,慕容诺却道: 「咱们去城墙那边看看。」 「王妃,要不要回去先将此事告诉慕容老爷,再多派些人过来?」陆嬷嬷担心她的安危。 慕容诺摇了摇头,「人多容易打草惊蛇,不管这里以前埋过什么,肯定早已被骆太守处理干净,我们想要找到蛛丝马迹是很难的,但为什么非要用这里的土修筑城墙,骆太守到底是何用意,总之,我们先去城墙那边看看再说。」 陆嬷嬷直得点头答应,然后驱使马车向城墙方向行进,可下过雨的泥路比来时更难走了,坑坑洼洼不说,没走两步,车轮就陷进泥坑里,任马匹用力到连连嘶鸣,车轮也不肯动弹分毫。 「这下糟了,王妃,咱们被困在这儿了。」陆嬷嬷愁得眼神都跟着慌乱起来。 慕容诺下车检查了一下车轮深陷的情况,道:「看来咱们只能先走回城,再找人来拉回这马车了。」 「这样的路,少说两个时辰才能走回去,王妃您的身子怕是受不住啊。」陆嬷嬷语气很是担忧,想了想,又提议道:「不如您先去破庙里歇着,属下这就赶回城里去找人来帮忙……」 正说着,便听到不远处吧嗒吧嗒的马蹄声,因为踩在泥泞里,马蹄声也带着水溅起来的声音。 随之一起传来的,还有慕容云有些沙哑的呼喊。 「诺儿,诺儿你在哪儿啊!」 「爹,我们在这儿!!!」 慕容诺兴奋得喊着,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用力挥手。 慕容云骑着马绕过一个弯,便看到了站在歪斜的马车边的女儿和陆嬷嬷,他皱起眉头,一打马鞭赶了过去,来到她们跟前,便立即从马上翻下来,扶着女儿远离那马车。 「你这傻孩子,怎么在马车边站着,这要是翻倒下来,你不就被砸在下面了么!」 慕容诺一看老爹身上,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花白的头发一缕缕得散在脸颊两侧,看着很是狼狈。 「爹,您怎么找来了?」她赶紧拿出手帕给老爹擦脸。 「云娘的暗线给我传了消息,怕你们被暴雨困在这儿,我担心啊,不就赶紧寻了过来,这地方也太难找了,这要不是雨停了,爹一时半会儿还找不过来呢!」 慕容云抢过帕子,推开女儿的手,「别太靠近我了,我刚淋了雨,身上都是寒气,过给你和小外孙可不好。」 「慕容老爷,喝点水吧。」陆嬷嬷从车上取来水袋递给慕容云。 慕容云摆摆手,「留给诺儿喝吧,你们俩都站远些,我来把车轮弄出来。」 「属下来帮您吧。」陆嬷嬷撸起袖子,露出比寻常女子粗壮几分的胳膊,「属下力气大着呢!」 慕容云顿时一乐,「好,我把这匹马栓在最前头,你来赶马,我在后面推,这车轮陷得不算深,三两下就能拉出来!」 他又转头挥退慕容诺,「再站远点儿,别溅你一身泥。」 慕容诺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能乖乖站得远点,看着老爹和陆嬷嬷一前一后配合着,果然如老爹所说,将另一匹马加上之后,前拉后推,几下就将车轮从土坑里拔了出来。 但是车轮提出去的那一瞬间,陆嬷嬷又没拉住缰绳,马带着车往前冲了两步。 啪的一声。 慕容云扑倒了那个车轱辘刚陷过的土坑里,泥水糊了他大半张脸。 「爹!」 慕容云手忙脚乱得爬起来,一把抹去脸上的泥水,却因为手掌里也沾满泥巴,糊得脸上更是一团糟。 慕容诺拿着帕子给老爹擦脸,擦得她袖子上也污了一小片,慕容云爬起来,笑着摇头,「爹是真的老了,老咯!」 「慕容老爷,真是对不住啊!」陆嬷嬷赶过来鞠躬道歉。 慕容云摆摆手,「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你的事。」 转头,又催促起女儿,「诺儿,坐到车里去吧,这下过雨的路最难走,再不赶路,天黑之前就回不去了。」 「爹,那你呢?」 「我跟着走一走,等身上的泥水干一点再上车,你别管我了,上去吧。」 慕容诺点了点头,转身由陆嬷嬷扶着上了车,陆嬷嬷也坐上车,挥动鞭子驾车前行。 马车行进了好一段路之后,陆嬷嬷才隔着门对慕容诺嘀咕了一句,「怎么感觉好走了许多?」 慕容诺疑惑得打开车帘,探出头张望,却没见到老爹的声音,将头再探出去些,向车后面望去,才发现老爹正推着车,深一脚浅一脚得咬着牙走着。 抬头时,与慕容诺惊讶的视线撞上,慕容云便故意露出一脸轻松的笑容,朝她摆了摆手。 「坐好,别颠着了。」 慕容诺喉咙里像梗住一根鱼刺似的,一时说不出话来,默默点了点头,重新回身坐稳在椅子上,马车依旧是在颠簸中缓缓前进,可她却觉得甚至比来时的路更好走,更舒适了许多。 眼前酸的像是有人拿切开的柠檬熏过来,她努力吞咽好几下,才压下眼眶里酸涩的感觉。 然后故意很大声得开嗓唱歌。 「世上只有爹爹好,有爹的孩子像块宝,投进爹爹的怀抱,幸福少不了,世上只有……」 车外。 慕容云抬起微微发抖的胳膊,飞快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水,笑得合不拢嘴。 「这傻孩子,唱的什么歌啊……」 回到桑城时,天色已经黑了。 慕容诺父女俩和陆嬷嬷都是一身狼狈,像是去野外打了两个滚回来似的,回到木樨园后,陆嬷嬷也没顾上休息,便赶紧带着婆子们去后厨提热水给慕容诺和慕容云沐浴。 慕容诺正要回卧房,便看到小喜从走廊另一头哭得梨花带雨地跑过来。 「呜呜呜~王妃娘娘,奴婢对不住您!呜呜……」 慕容诺吓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 小喜抽抽搭搭的说着,「奴婢早上去送信,半路上被贼弄晕了,醒来时,身上的信和钱袋还有首饰都不见了,呜呜……王妃,您罚奴婢吧,是奴婢没用……」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九十七章幸福少不了免费阅读. 第九百九十八章 不速之客 沐浴时,小喜将送信途中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向慕容诺讲了一遍。 听到一股异香时,慕容诺便察觉到不对劲。 「你说的香味,是从那辆马车里飘出来的么?」 小喜拿着水瓢,轻轻往慕容诺肩膀上浇水,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记不清了,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但我在巷子里醒来时,问过附近的路人,他们都说没见过那辆马车。」 「你昏迷了多久?」慕容诺又问。 小喜委屈巴巴地摇头,「不记得了……」 慕容诺叹了口气,将思绪整理了一下,才道:「明日我带你去太守府报案。」 「骆太守会管吗?」 小喜忍不住问。 且不是只是一个婢女的财物丢失,就算是有点身份的人在街上遭贼偷了,也是不能去太守府报案的,如果这样芝麻绿豆的案子都能去找一城太守,太守府的门槛只怕早已踏破几万根了。 照律例,这样的案子只能报去衙门,还得排期,依照先后顺序一个个调查,不能今日去了今日便给你审理。 慕容诺为南渊王妃,身份尊贵,自然不与普通百姓同一而待,但说到底,只是一些微末财物,太守于情于理,都可以婉拒此案。 慕容诺却道:「那封平安信里,写了关于云娘的案子的线索和推测,这就不是简单的财物了,如果你真的遇到贼人,为何要偷走一封信? 如果不是普通小贼,他将财物搜刮走,便是有意混淆咱们的视线,那么这人偷走信的目的,就不得不追究下去了。」 小喜听得懵懵懂懂,但也明白此事并非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便连连点头道:「好,明日一早,咱们就去!」 次日,慕容诺和小喜正在门口等马车过来,便先见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张仵作,你来有何贵干?」 因为先前验尸时故意隐瞒线索的事,慕容诺对眼前这位张仵作省了多余的客气。 张仵作笑着拱手向她行了一礼,起身后从衣襟里拿出一个淡粉的锦布袋子,然后道:「卑职是受太守大人所托,来归还东西的。」 一旁扶着慕容诺的小喜一看到他手里的袋子,眼睛唰的一下瞪亮,「是奴婢的钱袋!」 「看来找到主人了。」张仵作也松了口气似的。 小喜从他手里接过袋子,打开看了一眼,拿出里面的首饰,更是惊讶不已,「都找回来了?!」 慕容诺疑惑得看向张仵作,皱着眉问:「到底怎么回事?」 张仵作道:「昨晚一间赌坊的老板抓到一个赌徒,用刻有南渊王府字样的首饰当赌注,老板怕惹火上身,便搜了那赌徒身上,找到这个钱袋和首饰,他们也不敢耽搁,马上着人送去了太守府。. 骆太守连夜查审此案,已经证实,是那赌徒在一条小巷里遇到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便用迷香迷晕她后偷走了她身上值钱的东西,只是没想到,女子出自南渊王府。 不过王妃娘娘请放心,骆太守已经罚了他三十杖,发配敏州服三年苦役,今日一早便押送出城了。」 「这么快?!」连小喜都感到十分惊讶。 慕容诺更是直截了当地问:「那封信呢?」 张仵作笑了笑,道:「据那赌徒承认,确实有一封信,她本来以为里面装的是银票,便一起偷走了,后来发现是信,便随手丢进了茅厕里,找是肯定找不回来了。 骆太守叮嘱卑职问王妃,那封信是否重要,若是急要之事,就劳请王妃再写一封,太守会安排信使快马加鞭送出去。」 慕容诺眉间的褶痕越压越深,张仵作这一番话,明明说得滴水不漏,可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怎么会有点像贼喊捉贼的架势呢? 尤其是连夜审判,天一亮就将那赌徒送走,好像故意不给她再次审问那赌徒的机会似的。 思忖片刻,慕容诺才摇摇头,道:「只是一封平安信罢了,过两日写了再送也不迟,就不劳骆太守和张仵作费心了。」 实则,她已经开始动起了小心思,今天再安排小喜送一次信,或许可以来个引蛇出洞什么的。 而且这封信如果不是贼人巧遇偷走,那是不是也就说明,木樨园里另有眼线,否则她夜里安排小喜送信,早上出门后信就被偷了,要不是有眼线,根本不会那么及时。 她得好好布个局,把身边的眼线和偷信的「蛇」一并揪出来才是。 正当慕容诺心里一番盘算,打定主意时,张仵作却又道:「不知王妃娘娘今日可还有什么安排?」 慕容诺暗暗和小喜对视了一眼。 「张仵作还有何事?」慕容诺问。 张仵作笑道:「卑职听闻王妃对西城墙有兴趣,正好卑职有所了解,所以若是王妃今日得空,卑职愿陪同您前去游赏一番。」 小喜偷偷拉了一下慕容诺的衣袖,压低声音道:「这人看着怪怪的,王妃还是别搭理他了。」 慕容诺也有此意,正想找个由头拒绝,却又听得张仵作道: 「王妃娘娘想知道的事,骆太守从来无意隐瞒。」 慕容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瞥了一眼已经停在门前的马车,昨日的泥土都已经被冲刷干净,看起来焕然一新。 「好,我跟你去。」她收回视线,点头道。 城西。 张仵作驾车,带着慕容诺并未出城,只是沿着城墙下向西行进了很久,从主城一直到了人迹渐少,入目荒凉的地方,马车才慢了下来。 「王妃娘娘,咱们快到了。」张仵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慕容诺在车里重新写好了一封平安信,准备回去后就按照自己的计划「钓鱼」。 闻声,她便吹了吹纸上墨迹,然后将信纸叠好收进衣襟里,然后才对着门外回应:「好。」 「王妃方才是在写信吧?」 「……」 「卑职闻到了车里的墨香,并无意窥探王妃举动,还请不要误会。」 慕容诺对着车门做了个鬼脸,正打算敷衍过去,那张仵作又道: 「王妃独自与卑职出行,不怕卑职带您向危险中去吗?」 「是你要害我,还是骆太守要害我?」 慕容诺一声嗤笑,「若是骆太守,他大可不必这般费劲,南渊王离开后,他想对我下手有的是机会,我一次次为了云娘的案子送上门,他足够杀我十次八次了。 若是你……你堂而皇之得在木樨园门口接走我,然后再将我害了,等南渊王府的人向你复仇,是不是也太傻了,还不如就在王府门前对我动手,省去这一路的耽搁。」 「哈哈哈……」 门外传来笑声。 「王妃果然聪慧过人,卑职甘拜下风。」 慕容诺不语,她说归说,还是留了后手的。 不管每一次去太守府,还是今日与张仵作出行,都有沐清风留的暗卫隐匿跟随,只是非到万一,慕容诺不想这「后手」显露人前。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终于在「吁」的一声中停了下来。 张仵作敲了敲车门道:「王妃,可以下车了。」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九十八章不速之客免费阅读. 第九百九十九章 送我回去! 下了车,慕容诺环顾四周,才暗暗惊叹城内竟然也能有如此荒凉之地。 不见一屋,不见一户,没有半砖半瓦,有的只是废置的荒地和杂乱丛生的野草。 「此处是原桑城守城军军营的旧址,桑城被慕容老将军攻占之后,新太守便废了此处,重新划分了一块地方作为军营,后来骆太守到任后,这里就荒置了。」 原来如此…… 慕容诺转过身,仰头看着那面巍峨高耸的城墙,不禁感慨道:「骆太守虽在任十年余,但已将大半生心血耗费在此了吧。」 「王妃所言正是。」张仵作就近找了棵树,栓好缰绳后走过来道:「王妃不妨再猜一猜,骆太守为何要这样做?」 「与城外荒山脚下的那块地有关吗?」慕容诺侧目向他看去。 张仵作并未回答,反而手指了一下他们面前的城墙示意,「王妃娘娘,请跟卑职过来。」 慕容诺跟随他走到城墙前,灰白的墙砖更为清晰得映入二人眼帘,这时,慕容诺终于发现了异常。 眼前的每一块砖石上,都有一行小小的刻字,字迹如米粒,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但因为发现了这些字之后,再扫视每一块砖石,便能一眼找到那一行行字。 「这些是什么?」 「编号。」 张仵作解释道:「是士兵的另一个名字。」 慕容诺愣了一下,脑子里飞速转动,突然想到昨日那位药农曾提到的白骨,心里隐隐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张仵作并未在意她神情的变化,盯着其中一块较高处的砖石道:「这个编号便是卑职父亲的。」 慕容诺回过神来,顺着他的视线向上看去,那块砖和其他的转没什么区别,表面粗糙,刻字为【一四七二九】。 「他曾是靖军,还是楚军?」慕容诺藏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攥紧。 张仵作却摇了摇头,道:「或许连他自己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这个答案吧。」 什么?! 慕容诺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卑职的父亲,从军三年,生于渝州,死在桑城外,距离渭水战场三十里的荒山脚下,他曾告诉我,让我长大后也从军,保家卫国,宁死沙场,不死温床,他希望我以他为榜样。 可是后来他没有死在沙场,而我也没有如愿成为士兵,因为父亲身份不详,或为叛军,因此我与亲族后辈都收到了牵连,不可入军营,不可入翰林,只能做一些偏门行当,才不会被人阻碍。」 张仵作自顾自得说着,而他所透露的信息,却让慕容诺骨子里一阵阵发寒。 她好像…… 快要明白这些砖石和编号究竟代表什么了。 张仵作继续道:「后来我来了桑城,遇到骆太守,才知道原来凉州有很多与我有相同的遭遇,受人压迫,处处碰壁,活在父辈和祖辈的阴影下,终身碌碌无为,我们没有梦想,没有对明日的期待,只有苟延残喘的活着。」 「骆太守,和你一样?」慕容诺狠狠一蹙眉。 张仵作终于收敛视线,慢慢侧目向她看过来,嘴角勾起的弧度很是薄凉,「一样,也不一样。」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这里有三万块砖石刻上了编号,制作砖石的土坯,是从荒山脚下那片地里挖来的,混着黄土和白骨,还有一块砖,并不在这儿,而在骆太守的房中。」 「他……」慕容诺猝然一惊。 脑海里,宛如一道道电光瞬闪而过。 「……本官能做的不多,唯有替王爷在后方剔除一切隐患,不让狼烟下的战士们白白牺牲,才对得起曾经为国牺牲的那些英烈。」 「……也许你所见一身荣光之人,也曾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所见忠心耿耿之人,也会有出卖你的那一日。」 糟了! 慕容诺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足以令她毛骨悚然。 骆太守的目标,根本不是云娘,也不是沐清风,而是老爹!!! 「我要回去!」 慕容诺转身就走。 张仵作却站在原地不动,轻幽幽似的叹了一口气,「来不及了。」 从你们踏入桑城的这一刻,就被这固若金汤的城墙给围困了,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城墙,它是三万将士的英魂和白骨筑成。 慕容诺脚下一顿,膝盖控住不住得发抖。 「我爹……他当时并不知道夜袭的是靖军,他和玄甲军也是被陷害的!」 那一夜,何尝不是慕容云一生之痛! 「玄甲军因此消失世间十五载,此次为了抵抗楚军进犯,才重现于世,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偿还心中愧疚,他们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闻言,背对着慕容诺的张仵作后背微微一僵,但很快再次开口,「骆太守曾与我说过,他从满是尸体的土坑里爬出来时,桑城中正在庆祝慕容云救回先皇大胜而归,烟花璀璨耀眼,而他头顶的却只有无尽的黑暗。 是那片黑暗和土坑下三万弟兄们的无声哭诉,让他活了下来,他用尽一切法子,受尽屈辱,才成功改头换面,走上科考之路,一步步坐到桑城太守之位,守住这座城,和他的兄弟们。 还有城中数百个和我一样的后辈,我们受骆太守照拂,才能有尊严地活着,我们一直在等,等着慕容云回到这里,十年了,他终于来了。」 慕容诺再出声已是控制不住哽咽,「送我回去!」 「王妃,我只是想劝你……」 「送我回去!!」 慕容诺提高音调又喊了一声,便不顾张仵作,径直走到马车前,取下马凳,自己走上马车里。 她手里捏着可以召唤暗卫的信号弹,深吸了一口气。 正要将手伸出窗外,却感觉到马车前端微微一沉,紧接着便是缰绳甩动,车轮骨碌碌转起来的声音,原地转了个弯之后,车便向来时的方向行进。 门外,传来张仵作的说话声。 「王妃请放心,骆太守说,祸不及子女,他绝不会伤您和小世子分毫。」 车厢里没有传出任何回应。 木樨园。 慕容诺脚步匆匆得进了院子,正遇上在庭院里浇花的陆嬷嬷和小喜,她们看到慕容诺神色慌乱,眼眶微红,都被吓了一跳。 「王妃娘娘,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诺却来不及解释,「我爹呢,回来了吗?」 「在花厅那边……」小喜愣愣得回答。 慕容诺提了一路的心,这才随着呼出来的那口气一起沉进了肚子里。 「那就好,那就好。」 陆嬷嬷打量着慕容诺,「王妃,您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会儿?」 「不了。」 慕容诺立即吩咐道:「陆嬷嬷,将府里护卫和王爷留下来的暗卫都调集到院子里,从现在开始,任何人,尤其是太守府来的人,不能进入木樨园。 还有,府里如果有桑城招来的下人,立即结算工钱让他离开,只留下苏州城跟过来的人。」 陆嬷嬷不明所以,却从慕容诺异常严肃的神色读懂了什么,便很快点头应下,「是,属下立即去安排。」 「好。」 慕容诺点点头,目光转向花厅方向,「我去找爹。」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九百九十九章送我回去!免费阅读. 第一千章 一国安危 爹!」 慕容诺跨进门槛时,便问道一股淡淡的酒香。 背对着门坐在桌子边的慕容云被这一嗓子叫的浑身僵住,只有手掌啪的一下抓住什么东西往怀里狠狠一塞。 「别藏了,我都闻到了。」慕容诺走过去,瞥见老爹衣襟上被打湿的水印。 慕容云讪讪笑着,心虚得将酒杯从怀里拿出来,酒撒得就剩个底儿,都让衣服给喝了。 「什么事啊,脸色这样差?」他赶紧转移话题。 慕容诺坐在老爹身边,犹豫了一下,才道:「爹,昨天去的那个地方,你知道是哪儿吗?」 慕容云蓦地一愣,良久,才不禁叹了一口气。 「想忘也忘不掉啊……」 否则,今日他便不会连仓库巡查也没去,趁着女儿出门,偷偷躲在花厅里喝酒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慕容诺心里更是一沉,也许本就不保佑什么希冀,但此刻心里却升出更浓重的危机感,她甚至已经在默默考虑,要不要现在就带着大伙儿离开桑城。 也许还来得及…… 可继续南下玉关,骆文斌追过去,玉关连可以支援的人都没有,若去阴山城,只是给沐清风他们增添负担。 向北呢? 是更加荒凉,且危机难料的岭山,他们对岭山内的地形不熟,护卫也不多,骆文斌若是追击,只怕赶不到敏州就全军覆没了。 见慕容诺想事情想到出神,慕容云也疑惑起来,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 「诺儿,出什么大事了,告诉爹,爹给你解决!」 慕容诺微蹙眉头,又斟酌了一会儿,才将今日张仵作带她去的地方,和骆文斌要向他复仇的计划告诉了慕容云。 听完这一切,慕容云震撼了好久,心中哀凄,不成言语,唯有一双眼眶微微发红。 「难怪骆太守提起十五年前的战役,会那样的滔滔不绝,明明是一个文官,却一身武将之风,原来如此啊……」 「爹,要不咱们马上离开这里,桑城是骆文斌管辖之地,我们留在这儿太危险了。」慕容诺提议道。 慕容云坚决得摇了摇头,「不能走!这两日后续的粮、药和兵器都送进城了,再加上女婿先前留在这儿的,还有那些军饷,这可是靖军三月所需,没有这些东西,前线的战士们就只能等死了!」 「骆文斌筹谋十年有余,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慕容诺一针见血挑明。 慕容云却道:「那位张仵作好心来提醒你,也许正说明事情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糟糕,骆太守我见过几次,看起来也不是个不明大义的人,既然已无计回避,倒不如我去太守府找他聊一聊。」 慕容诺吓得瞠大眼睛。 「爹,这万万不可啊!」 「诺儿,虽然有张仵作承诺在先,骆太守不会伤你分毫,但爹若不出面,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木樨园中,躲得了一时,难道还躲得了一辈子吗?」 慕容云摇着头喃喃道:「有的债,拖得再久,那也是债啊……」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慕容诺思忖片刻,又道:「还是我去找骆文斌交涉,王爵之位,金银财宝,还是死去的那些士兵的追封,无论他们要多少,我都会想尽办法给他们,对,就是这样!」 慕容诺立即站起来,因为动作太过急促加上情绪一直在起伏,肚皮猛地抽了一下,她疼得狠狠拧了一把眉头。 「诺儿,你怎么样?!」慕容云赶紧搀扶着她重新坐下来,吓得面色都跟着白了两分。ζ°.xx.♂ 慕容诺摇摇头,刚想说话,却听到门外传来小喜急匆匆而来的声音。 「王妃娘娘,不好了!」 「骆太守来了吗?!」慕容诺瞬间神经绷紧。 小喜却是飞快地摇头。 「来的是太守府的侍卫,将咱们木樨园外面和前后门都给围起来了,说是要保护王妃您的安全,一直等到王爷从阴山城传回消息,他们才会撤退!」 「保护?!」 慕容诺是断然不会相信这两个字的。 她猜测,很可能是清除木樨园里的眼线,被骆文斌知道了,他才这般明目张胆得监管木樨园,为了防止她带着老爹离开桑城。 可为什么要等阴山城的情报,骆文斌到底还想做什么?! …… 在一夜忐忑中,慕容诺几乎无法成眠,辗转着熬到了天亮。 早晨从卧房里出来时,脚步都比昨日虚浮了几分。 因为木樨园被监管起来,所有人都不得出入,还有云娘被囚禁在太守府,如今直接成了骆文斌手中人质。 他们实在太被动了! 整整一个上午,慕容诺从未觉得有过这般难熬,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坐不安,吃不下,不停想着破解这个局面的办法。 陆嬷嬷说云娘的暗线在城中,他们知道木樨园被监管,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消息送去阴山城求援。 可慕容诺想起为云娘传递密信,却死在酒坊的那个暗线,想到小喜被盗走的那封信,还有骆太守声称派人替他们送出去的密信…… 实则他们早已失去了与城外联络的一切渠道,不是吗? 慕容云坐在一旁,拿着一块粗布擦拭着自己的拐杖,看起来出奇的镇定。 「诺儿,坐下歇歇吧。」 「爹……」 慕容诺欲言又止,瞧着老爹将那根拐杖擦得光滑发亮,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边刚坐下,小喜便跑了过来。 「王妃娘娘,外面来了昨天那个张仵作,说有几句话代为告知。」 「让他进来吧。」 没等慕容诺吩咐,慕容云便一脸严肃得抢先道。 小喜偷觑了慕容诺一眼,见她没有反对,便转身向大门方向跑去,好一会儿,才带来了张仵作。 「骆太守有什么话要你转告我们的?」慕容诺板着脸,开门见山地问。 张仵作向她和慕容云拱手一拜,起身后才道:「半个时辰前,太守已经派守城军将存放粮草和兵器的地方全部封锁。」 什么?! 父女俩俱是眉梢一颤。 张仵作继续道:「方才,阴山城的情报传到太守府,王爷在将军府斩杀了胡将军,但我方损伤惨重,粮药全被烧毁,兵器折损半数,而且……」 他视线逡巡父女二人之间,有意停顿了一下,看到他们越来越纠紧的眉头,再继续道:「楚军已经鸣鼓宣战,四日前,王爷已率军赶往渭水战场,他们的物资,最多再支撑五六日,便会弹尽粮绝。」 「这就是骆太守真正的计划?!」 慕容诺终于明白过来,此刻前线已是燃眉之势,后方物资必须立即押送过去,不然便会赌上一国安危。 骆文斌竟是要用他们曾守护过的国家来要挟她爹! 不动一兵一卒,却宛如扼人咽喉! 张仵作没有直接回答慕容诺,目光只盯着慕容云,微微欠身,似是代为行礼,而后一字一顿道:「太守有请慕容老将军登上城楼,叙旧。」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章一国安危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章 天理昭然 不可能!」 慕容诺直接站了起来,大声道:「我不会让我爹去的,骆太守要与人谈判,我可以去!」 张仵作眼神深深得看了她一眼,垂眸再道: 「骆太守说,「我辈铮铮铁骨,不惧征战别离苦,唯恐辜负。荒山之下的三万忠骨,染红了这片桑土,总要有人告慰城墙下埋葬的英雄墓。」」 慕容诺身形一晃,小喜见状,一个箭步冲过来将她扶住。 一旁,慕容云赶忙站起来检查女儿的情况,见她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露出颇有几分释然般的笑意。 「他说的不错。」 「不,不是这样的,爹……您不能去!」 「是啊,慕容老爷,您不能去!骆太守会杀了您的!」小喜也红着眼眶哽咽道。 慕容云拄起拐杖,在地上轻轻点了两下,轻笑道:「骆太守说要与我叙旧罢了,你们别胡思乱想了,女儿,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他提步要走,却被慕容诺一把压住拐杖。 「爹,你怎么还信他啊!」 慕容云并不多加解释,只笑着说了一句,「乖女儿,让爹去吧。」 「老将军当年乃是整个靖国的脊梁,如今身老背弯,已无当年雄风神采,您仍愿意去叙旧,卑职心中钦佩。」张仵作认认真真拱手一拜。 慕容云侧目看过去,淡淡笑道:「是啊,一身老皮老骨头了,但要是能再为百姓们撑一回腰,我义不容辞,也是我的心愿。」 这话像是回答张仵作,更像是说给慕容诺听的。 大颗的泪滴从慕容诺眼眶里滚落,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止不住,她颤抖着慢慢松开手,喉咙里像是压住了一块石头,只能干涩得唤一声: 「爹……」 「诶!」 「您一定要回来,我等您回来吃饭……」 「好!」 慕容云眼神温柔而宠溺得看着女儿,眸子里微微有些湿润,挡住他藏在最深处的不舍和牵挂。 他转过身,抬手示意张仵作,两人便一前一后向大门口走去。 等慕容云的背影消失在长廊的转角,慕容诺才浑身无力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小喜握着她的手,着急的不得了,「王妃,您的脸色好苍白!您的手也好冰,怎么会这样……」 慕容诺压低声音道:「我应该是受寒发热了,你去门口跟那些守城军说我病得很重,要立即送我去医馆诊治,骆文斌既然说不会伤我,我便跟他赌一回。」 「王妃您……」小喜赶紧摸上慕容诺额头,果然被那温度吓得缩了手,「真的好烫!」 「只有我出门,陆嬷嬷才有机会带着暗卫逃出去救我爹。」 慕容诺刚说完,陆嬷嬷便带着已经做好准备的暗卫走了过来,「王妃,可以行动了。」 看到慕容诺的脸色,陆嬷嬷目光一跳,急忙走过来试探她额头的温度,微微还能动的眉毛抽搐一般拧了拧。 「嬷嬷,别担心,我撑得住,救我爹和云娘要紧!」 昨夜,她便想好了计划,站在窗口吹了半夜的凉风,才有今日这一场救急的病。 无论如何,老爹和云娘都要救,还有那些军需物资,也必须尽快送出城去,慕容诺下定决心,哪怕是她要因此背负上一条人命,被城墙下那三万英魂追在身后怨恨,她也在所不惜! 小喜胡乱擦掉眼泪,搀扶着慕容诺走到大门口,然后便朝着值守的士兵火急火燎得嚷嚷起来。 慕容诺一脸病态,配合着小喜捣乱的声音故意咳嗽几声。 那副风一吹好像就要倒了似的模样,瞧着很是虚弱,士兵们不敢耽搁,便赶紧安排马车过来。 大门口的混乱,给陆嬷嬷他们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一队人从后院翻墙而出,解决了几个巡逻的士兵后,便迅速消失在窄巷深处。 坐进马车里,慕容诺才算松了一口气。 车外连同车夫在内,还有三个随行的士兵,她已经提前准备好能解决他们的法子。 「咳咳咳……」 确认已经远离木樨园后,慕容诺故意重重地咳嗽,同时用眼神暗示小喜。 小喜便按照她先前吩咐拍着车门大声叫嚷起来,「停车,快停车!」 马车很快停下,车夫将车门打开,瞬间被里面飞出的粉末扑了一脸,人还没来得及眨眼便歪着身子晕了过去。 用手帕遮住口鼻的小喜冲出来,对着围上来的三个士兵撒粉末,片刻间,三人也都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王妃娘娘,成了!真的有用!」 小喜对车里喊道。 慕容诺也同样用手帕捂住口鼻,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制作迷药,幸好木樨园里存有不少药草和药粉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没有乌羽玉,但她找到了洋金花,再加上那些有安神助眠之效的药一起研磨成粉,就算没有十成把握,七八成也是有的。 「快走吧,以免来人发现!」 慕容诺迅速下车,拉着小喜就要跑。 小喜环顾四周,突然回忆起了什么,便指着一条小巷子道:「王妃娘娘,我知道一条去城楼的近路,往这边走!」 慕容诺不待迟疑得一点头。 「好!」 城楼上。 慕容云拄着拐杖一步步上了台阶,来到正在远眺群山的骆文斌面前。 他褪去一身官服,穿着的竟是当年靖军的军服,在护栏上摆放着一块灰白的砖石,上面正刻着属于他的编号。 「大将军,您终于来了。」 骆文斌缓缓侧目,这一声,竟不知是道的当下,还是道的这十年之等。 慕容云皱了皱眉头,用拐杖杵了两下脚下砖石,「那些为你挖出骸骨,修筑城墙的玉关籍士兵呢?」 「他们就在您的脚下,为您托起这座高高的城墙。」 骆文斌眼神冷漠而麻木,就像谈论的不是那些士兵的生死,而是一块块冰冷的砖石。 「你要向我复仇,可以,但你不该残害那么多无辜士兵的性命。」慕容云神色凝重而愠怒。 骆文斌却冷冷一笑,「我只是跟您学的。」 慕容云顿时一怔。qδ 骆文斌仰起头,看着头顶晴天,仿佛一个长久困于黑暗中的人,终于无比艰难得走到了光明之下,沉沉吐出一口气来。 「天理昭然,今日我三万将士的冤魂,终于可以安息了。」 「你希望我怎么做?」慕容云垂眸问道。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一章天理昭然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二章 您不吃啦? 自然是……」 骆文斌开口,一字一顿,语气无比坚决,「拔剑自刎,告慰三万英魂。」 听得此言,慕容云正是冷硬的脸突然如释然般,扬起淡淡笑意,「我还以为今日你定是要将我大卸八块,剥皮抽骨,才能抚平此恨。」 骆文斌皱着眉,颇有几分不屑的神情,「吾乃军士,不是屠夫!」 「哈哈哈……好!」慕容云爽朗大笑,「好啊,留个全尸,想来我女儿也能好受些。」 他瞥了一眼骆文斌腰间的剑,下巴抬了抬示意,「拿来吧。」 见慕容云如此痛快赴死,骆文斌一时拿捏不准似的,解下腰间佩剑却没有急着递过去,而是仔细再打量他片刻,才将佩剑扔了过去。 啪! 慕容云伸出左手,精准无误得抓住剑鞘,细细打量,感慨般叹了口气,「十五年前的军士佩剑,竟然还保存得这样完好,费了不少功夫吧。」 「少废话!」骆文斌眉间沉冷。 慕容云扔开拐杖,右手握住剑柄向上一抽,随意挽了个剑花,那动作就像刻进了骨血中,利落潇洒,锋芒如辉。 「我死后,还请骆太守尽快打开城门,将军需物资押送至前线,若弹尽粮绝,该是什么后果,你应该也能与他们一样感同身受吧,老夫,在此谢过。」 慕容云抱拳致意。 骆文斌眼瞳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得一颔首。 慕容云手腕一转,不待迟疑,那剑刃便抵住了脖颈,骆文斌将目光从慕容云的身上移开,似是要给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最后的体面。 敌军的刀剑,曾在他身上留下数不清的伤痕,却无法夺走他的性命,过去那些年,他活着,就代表靖国【活着】。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骠骑出征,江山峥嵘! 今日,却是一把靖国士兵的剑,横在他的脖颈上,夺他热血,凉他身骨,是罪孽,也是终结。 慕容云轻闭双目,缓缓吐尽一口浊气。 头顶,一只苍鹰掠空而过,惊唳遏云。 渭水边境。 军营大帐中。 伍叁七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走进来,油炸肉的香气瞬间溢满整个帐内。 「王爷,用膳了。」 他走到矮案前,将面碗放在桌上。 沐清风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一眼面条上盖着的一层碎肉末,问道:「大家吃的都一样吗?」 「一样的,一粒肉也没给您多放。」伍叁七笑道。 沐清风这才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面吃进嘴里。 伍叁七替他倒了杯茶,又道:「王爷,还是有肉的面更香吧?您都吃了四日素了,瞧着瘦了一大圈,等打完仗回去,属下都不好跟王妃娘娘交代了。」 沐清风动作一顿,将面条咀嚼吞下,才问道:「周絮他们今日应该到桑城了吧?」 「是啊,说不定这会儿粮草已经运出城,朝着咱们赶来了。」伍叁七道。 沐清风却摇了摇头,神情微微凝重。 「没那么简单,桑城里一定出事了,不然咱们不会至今一封信和情报也没有收到。」 闻言,伍叁七也收敛笑意,思忖道:「有慕容老爷、云娘和骆太守在桑城守着,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三赞山那边一直没消息来,也不知道忠叔和石家兄弟打赢了没有。」 一碗面吃了一半,沐清风便停了筷子,喝茶漱口后,便拿起兵书继续翻阅。 「王爷,您不吃啦?!」伍叁七有些讶然。 沐清风「嗯」了一声,没抬头,道:「晚上不用给我送饭来了,剩下半碗面,热水泡一泡还能吃。」 「王爷……」 伍叁七欲言又止。 沐清风道:「咱们小时候在冷宫,又不是没吃过剩菜残羹,能省一点便是一点吧。」 「是,王爷。」 伍叁七又看了一眼那半碗面,心中暗暗叹气,然后转身出了大帐。 前两日刚和楚军打了一仗,虽是快攻急退,观之更像挑衅,但楚军也算展示了他们这些年增进的兵力和战力。 沐清风有严令,只有受伤的士兵每日不断荤腥,其他所有人,四日一荤,如此便能勉强撑过十日。 但这得确保桑城的物资第十日能送达,或者这几日内,楚军不会再发动二次攻势。 任意哪种情况出了意外,等待他们的后果,都将难以预料。 「伍叁七,王爷用膳了吗?」 霜枝走过来。 伍叁七压低声音回答:「吃了半碗面,剩下半碗留作晚膳了。」 「哎。」 霜枝望大帐的门帘那边看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老天保佑,周絮那小子顺顺利利将物资运过来,可不能出什么意外啊!」 「霜枝,你这两天……」 风影死了,大伙儿心里都难受,但最痛的莫过于与他夫妻情深的霜枝,但来了战场,大伙儿都得为迎战灌注全部精力,霜枝连好好哭一场的时间都没有。 伍叁七注意到,她袖子上别了一块黑布。 「放心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不会让自己倒下的。」 伍叁七点点头,他以为霜枝说的是与敌军对战,殊不知,她说的是肚子里那个不为人知的孩子。 两人又聊了几句下午巡防的安排,伍叁七才回到自己和暗卫兄弟们的营帐。 矮案上一碗凉透了的光头面等着他。 伍叁七拿起筷子便呼噜呼噜的大口猛吃,像是饿急了的狼似的。 一个暗卫走过来,笑话他:「伍哥,光头面也吃的这么香啊?你那一勺炸肉臊子呢?」 伍叁埋着头咀嚼,含糊不清地说:「最近杀的人太多,看见肉就犯恶心,这光头面才香呢!」 暗卫笑了笑,便转身出去了,另一个兄弟追出去,隔着门帘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我分明看见伍哥偷偷把他那碗面的肉臊拨到给王爷那碗面里去了。」 「啊?那下顿有肉吃的时候换我来吧……」 「说不定下顿就等到物资来了!」 「那可太好了,应该快了吧……」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二章您不吃啦?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三章 老子的女儿! 桑城,城楼之上。 「住手!」 一声厉喝的同时,一缕充满杀机的寒光已经抵在骆文斌的脖颈上,那锋利的凉意,就像是十五年前那一夜,在篝火中混乱不止的刀剑。 骆文斌心头大骇,不过一瞬间,唇边却又露出一丝惨然的笑。 他望着正惊讶得瞪直双目的慕容云,冷哼道:「我就知道,你不是来送死的,你心里从来没有对这城墙下的三万英魂愧疚过吧,慕容将军?」 「不……」慕容云看着站在骆文斌身后,穿着守城军铠甲,脸色阴沉愠怒的周絮,他立即喝道:「放了他!」 「他要杀你!」 也许是才经过阴山城中屠杀的那一夜,便日夜不停得赶到这里,少年的眼眸中,杀机浓烈,如熊熊燃烧的黑焰。 慕容云沉声厉喝,「周絮,听令!」 周絮不情不愿地移开剑,但一只手还是如鹰爪般死死扣住骆文斌的肩膀。 骆文斌皱着眉,「你们这是想干什么!要杀要剐,只管动手便是,有什么可拖延的!」 慕容云的视线内,又从周絮身后聚过来一批身着守城军铠甲的身影,粗略扫一眼,有二三十人左右,似乎都是沐清风的暗卫。 「不可能!你们何时混入城内的,我明明……」骆文斌余光瞥见那些身影,又暗自一惊。 周絮声音冷冷道:「桑城的守城军里,有我们的人。」 骆文斌和慕容云俱是一愣。 慕容云先一步反应过来,声音微微干哑,带着几分不确定,「是布政使孙大人的孩子们?」 周絮颔首。 虽未明说,但慕容云已经明白过来,这是沐清风留在城中的一步暗棋,他虽去了战场,却在走之前为自己女儿步步筹谋。 那几晚书房中通宵不灭的灯火,一封封秘密传送的密信,神不知鬼不觉的部署。 很难想象,除了沐清风,这天下还有谁能做得到。 女儿啊,你真是得了一个世间难得的好夫婿啊! 慕容云深吸了一口气,正要与骆文斌说什么,却突然听到了城楼台阶那边传来慕容诺的呼唤声。 「爹!爹!!您在哪儿?」 「诺儿!」 慕容云蓦地一惊。 周絮的视线也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慕容诺拿着一把验尸用的小刀,挟持着一个男子走上来,身后还跟着小喜,她举着双手,手里攥着一个扁长的木盒,同样对着那男子。 「张仵作?!」骆文斌唤道。 被慕容诺和小喜挟持的男子紧绷着脸,语速飞快道:「太守大人,城楼下的守城军已经被王妃的人制服,太守府那边和几处仓库也都失守了……」 慕容诺视线一扫,看到老爹平安无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再转头,看到周絮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眶猝然一红。 「王妃,别怕,我们来了!」周絮眼眸中的杀意,在看到慕容诺的那一瞬间彻底消散。 慕容诺点了点头,再看向骆文斌时,语气更加坚定了几分。 「投降吧,骆太守,你输了。」 「想不到,王妃也有如此好手段。」骆文斌垂眸,眼眶中似乎已经被绝望二字覆盖。 慕容诺松开抵在张仵作脖子上的柳叶刀,一把推开他,走到老爹身边,才像是个吓坏了的小姑娘似的,嘴一扁,闷头扑进老爹的怀里,哽咽着: 「您答应我,一定要回去的,您不能骗我……」 「诺儿,我的宝贝女儿,爹错了,是爹错了……」 慕容云心疼得眉毛揪紧,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我的诺儿现在好厉害啊,比爹还要厉害,你是爹的救命恩人,一直都是……」 「爹,您不要死,我答应过娘,会好好照顾您,您也答应过我,要陪着外孙一起玩,您要好好活着……」 「好好,爹一定好好活着,爹保证……」 慕容云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好一会儿,慕容诺才缓过来,重新站起身,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一直忍耐着,克制着的那些担惊受怕,那些不安和压力,似乎终于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看向骆文斌,慢慢朝他走了过去。 「骆太守,为何要杀我爹?」那语气并无怨恨,也不似质问。 骆文斌有些无奈道:「王妃何必再问?」 「我心里有答案,可是骆太守呢?」 慕容诺的话,让骆文斌怔了怔,再抬眸,目光对上慕容诺那双清澈如皓月的眸子,竟然有一瞬的失神。 「……」 「你恨的是这世道的不公,是对亡故者的不平,还是我爹?」 慕容诺的话,就像一把锥刺,毫不留情得朝着骆文斌心里那一片笼罩十五载的黑暗刺去。 也许是对他要杀自己老爹的报复,也许是想直接撕碎这片黑暗,让骆文斌的双眼不再被仇恨所蒙蔽。 也许她作为一个与这个时代曾格格不入的人,一个从皇城中走出来的王妃,她比深陷困局的骆文斌,乃至那些靖军遗孤们,更愿意承认那段错误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另一边,骆文斌怔愣了很久,面沉如水。 依旧被小喜用【子梭】威胁在一旁站立不动的张仵作此时淡淡开口,「王妃娘娘已然大获全胜,又何必杀人诛心?」 「今日没有输赢,我所作的,不过是一个女儿和一个王妃该做的。」 慕容诺眉头紧攒,语调冷硬,气度间隐隐散发着难以言说的高贵与坚定。 「王爷在前线为国家和百姓而战,你们却用粮草和兵器作为要挟,利用三十万靖军和玄甲军的姓名,在你们心中,又何曾善待过如今在战场上那些保家卫国的人?」 骆文斌和张仵作似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不由地瞳孔一震。 「如此深明大义的话,连爹听了都动容啊!」 慕容云眼中犹如波涛翻涌,走上前来,对骆文斌道:「谢谢你,让我看到了女儿的成长,她再也不是那个躲在我的羽翼下的小姑娘了。 她是南渊王妃,与王爷一样,身负保护国家与百姓的责任,她做得很好,便是此刻死了,我也没有遗憾了……」 「爹!」慕容诺一声惊呼。 慕容云讪笑着摇摇头,「爹一时激动,说错了,爹回去受罚!」 骆文斌看着父女俩之间的互动,似乎有一瞬间的疑惑,但他很快闭起双目,仰头向天讨了一口气。 半晌,他才重新睁开眼,似是有一种似是而非的释然。 「王妃娘娘,今日,受教了。」 「周絮,松开他吧。」 慕容诺冷然道:「我不会杀你和张仵作,因为桑城还需要一位太守,功过之论,留到王爷奏凯而归时,再由他来定夺。」 骆文斌定定地看着她,「你就不怕我继续杀你爹?」 慕容诺微微一笑,道:「我爹今日便会押送物资赶往战场,你若要杀,便追随而去,没有那些物资的要挟,你能不能杀了我爹,你又敢赌吗?」 「哈哈哈哈……」慕容云抚须仰天大笑,「果然是老子的女儿!」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三章老子的女儿!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四章 不好救啊 城门下。 一辆辆装载满满的马车排着整齐的长队缓缓出城,慕容云、周絮和此次来营救的暗卫们,还有一批负责押运物资的守城军,已经准备就绪。 队伍里,还有张仵作。 出城前,他向慕容云请求随行前往战场,为了完成父亲的遗志。 慕容云爽快答应,还给了他一身军装和佩刀,换上铠甲和头盔之后的张仵作,精神抖擞,看起来像是终于穿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衣服。 「爹,一路平安!」慕容诺依依不舍得看着慕容云。 慕容云郑重点头,「放心吧。」 一旁,周絮也保证道:「王妃,我会照顾好老爷的!」 「哼,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在我女儿面前夸什么海口!」慕容云笑怼道。 慕容诺也被逗笑了,转身从小喜手里拿来一个木盒,走到周絮那匹马边伸手递给他,「路上吃。」 周絮一眼便认出那木盒,是自己上次给慕容诺送牛乳糕的那个,欢喜一笑,重重点头,「好!」 「好了,出发吧!」 慕容云一声喝令,马鞭一甩,便当先折身而去。 其他人也纷纷追上,顿时尘土纷扬,像一场无声的欢送。 慕容诺看着官道上越来越远去的人群背影,慢慢化为模糊的墨点,心里一颗悬空的大石头终于沉甸甸得落了地。 身后,云娘和小喜相视一笑,陆嬷嬷向两人颔首示意,像是也有同样一种心情。 可就在这时,慕容诺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然后便毫无征兆得向后一倒—— 「王妃!」 「王妃娘娘!!」 木樨园,卧房内。 小喜哽咽的声音拨乱了每一个人的心弦。 「怎么办……为什么快两个时辰了,王妃还没有醒来,她浑身越来越烫了,怎么办……」 慕容诺突然晕厥,所有人措手不及,云娘连着找来的三个大夫,都说万妃娘娘病势凶险,又身怀六甲,不敢开药,更不敢施针,怕稍有差池,便会酿成大祸。 桑城这些年发展滞缓,士农工商医道都不如凉州其他城,想找个好大夫难比登天。 云娘给太守府送了消息,询问最厉害的大夫,得到的那几个名字,也只不过是方才她找来又战战兢兢逃走的那三位。 「向南是玉关,向北是岭山,咱们上哪儿去找好大夫啊!呜呜……」小喜听说消息后,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陆嬷嬷也急的直掉泪。 「是我的错,王妃娘娘要吹风发病,我该劝住她的,是我的错……」 云娘坐在床边给慕容诺把脉,风寒入体,加上先前的担惊受怕和压力,才让这场病如此来势汹汹,慕容诺强撑着到老爹他们离开后才晕倒,一定是咬紧牙关用尽全力了。 沐清风将她留下,不仅仅是因为她会武功,会厨艺,能管家,还因为她也会一点医术。 由她来看顾王妃和小世子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是沐清风最信任的人选。 可此刻的云娘也不敢动针下药,她的医术还没有精良到能安全无恙得诊治一个孕妇。 但是…… 若她再迟疑下去,桑城中也不可能再出现一个更胜于她的大夫,且这病也不能再耽误一刻了。 云娘深吸了一口气,起身从旁边桌上备好的药箱里取出一包银针。 她的举动,让小喜蓦地一惊。 「云娘,你要给王妃施针吗?」小喜并不知道云娘医术如何。 陆嬷嬷拍了拍小喜的肩膀,「桑城最好的大夫都已经来过了,云娘一定有自己的判断,咱们要信任她。」 云娘侧目向二人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走到床边重新坐下。 平躺在床上的慕容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有几缕被冷汗打湿的碎发,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沉浸在冰窖里,可又浑身滚烫得像是被架在火上烘烤。 「云娘,奴婢能帮你什么吗?」小喜走过来问。 云娘慢慢打开布包,一排银针铺在床边,她摇了摇头,语调是从未有过的沉重,「我只能尽力一试。」 等死和拼力一搏,总该选择后者的。 这时,门外有暗卫急切敲门。 「云娘,陆嬷嬷,门外来了个大夫,自称姓陈,他说他有法子救王妃娘娘!」 「陈大夫,王妃她怎么啊?」小喜着急得问跪在床榻边诊脉的老头子。 「嘘嘘,吵什么吵,我的思路都被打断了,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老大夫竖着眉毛,凶巴巴瞪了小喜一眼。 一旁,云娘和陆嬷嬷互相对视了一眼,她们并不认识此人,但小喜却说她认识,还治过她的疯病,叫陈得清,是个脾气不好,但医术了得的老古怪。 因为小喜的话,她们才同意让陈得清进来给慕容诺诊脉。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之后,陈得清才站起来。 他穿着一身松垮垮的灰色粗布衣裳,裤脚和鞋面都沾着泥巴,头发全白了,梳着稍显凌乱的发髻,留着杂草似的长须。 怎么看,都像是个四处流窜的流浪汉,而不是一个神医。. 「咳咳……」 陈得清转过身来,只略略瞟了一眼站在房中的人,便知道她们在打量自己,怀疑自己,也压根不信任自己。 他视线又转到小喜身上,上下一打量,颇为嫌弃似的皱了皱眉。 「怎么吃胖了?你这丫头跟着王妃光享福了是吧?」 「陈大夫,您快救救王妃啊!」小喜哪有心情跟他说什么胖瘦的话题,急得眉毛都快烧起来了。 陈得清走到一旁的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咚一口喝了个干净,然后才摇摇头道: 「不好救啊……」 「怎么连您也这么说,该怎么办……」小喜又急得直抹泪。 云娘走上前,又给他往空杯里倒了杯茶,双手捧着递过去,「陈大夫,可有什么法子,不妨说出来一同商讨。」 看他诊脉的动作,云娘便知此人有几分真功夫在身上,只是穿得邋遢罢了。 「床上的银针是你的?」陈得清不答反问。 云娘点了点头。 陈得清捋须点了两下头,喃喃起来,「施针确实是唯一的法子,不过……王妃心口被寒气和淤血堵住,普通的针法行不通。」 云娘的柳叶眉攒得更紧,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她方才一直迟疑,也正因如此。 陈得清又道:「老夫有一套针法,能试一试,不过,对普通人和孕妇又是不同的。」 他抬眸,环顾房中三人,问:「你们可有谁,愿意为王妃试针?」 「我来!」小喜想也没想便冲过去。 陆嬷嬷也走过来,「我也可以。」 云娘看了看二人,摇头道:「还是我来吧,试针者须得告知行针者身体反应,你们没有学过医,感受或许会说不准确。」 「你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陈得清抚须打量云娘的脸,又皱了皱眉,「试针对身子是有损的,你这身体……」 「我能行!」 云娘急切得抢断他的话。 陈得清一时哑然。 云娘只好道:「陈大夫,我们去旁边的房里试针吧,这里由她们二人先照看着。」 见云娘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陈得清喝了手里那杯茶,便站起身,跟随云娘离开了卧房。 出门之后,云娘便脚步飞快,带着人走进隔壁的房间里,刚关上门,便听到陈得清问道: 「你也没几年好活了,为了救王妃,不怕现在就丢了自己的小命吗?」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四章不好救啊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五章 决不食言 云娘并不因为他的话而感到意外,反而露出欣慰的笑意。 「陈大夫观我面相便能知我暗疾,现在,我信您能治好王妃了。」 陈得清微微停顿,像是有点诧异能听到这样的话,好一会儿,才说:「你就不想继续活下去?要是今日你不试针,再配合老夫开的药,再活个三年五载不是难事。」 云娘摇了摇头,像是心中早有打算,「陆嬷嬷以前中过毒,伤了神经而至面损,她无法试针,小喜年纪还小,您也说了,试针有损身体,我怎可用那小丫头一副好好的身子,来换我那三年五载的命呢?」 「说得倒也是……」陈得清半低着头嘀咕。 云娘心意已决,道:「王妃病势凶险,不能再耽误了,陈大夫,为我行针吧。」 陈得清从衣襟里抓出一个边角发毛的布包,又追问了一遍:「你真的不后悔?」 云娘走到桌边坐下,笑吟吟得看着他,「我更愿王妃平平安安,小世子顺利出生,这也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的期盼,陈大夫,我何悔之有?」 哎。 陈得清走到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一边打开布包抽针,一边咕哝着:「我可告诉你啊,试针之后,你的病就会加速恶化,应该是活不过今秋……」 「那便请陈大夫再帮我个忙。」云娘道。 陈得清一愣。 云娘微笑道:「请您配合我演一场戏,等您治好王妃后,我便说要随您云游学医,然后离开桑城,这样他们便不会因为我的病逝而难过了。」 陈得清到底因面前女子的话,有了几分动容,可云娘只是眼神温柔平静得望着他,仿佛对于自己的死,并无法惊动心中半分波澜。 「既然你这么说,那要不……你也帮我一个忙?」 云娘点头,「陈大夫请说。」 陈得清犹豫了一下,才道:「本来呢,我是要回家乡的,谁知道有个老东西,把我老家杀的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我才来桑城行医讨口饭吃。 没想到今日听说南渊王妃病重的消息,我欠着王爷和王妃一份大恩,今日便想着报了恩算了,但今日又有缘见到了你,你为王妃所做的牺牲,除了老夫之外怕是再无人能知道了。 不若这样,治好王妃之后,你随我离开桑城四处云游行医,我保你最后的日子尽量减少病痛的折磨,待到你死后,将你的心送给我,可好?」 「我的心?!」云娘瞠大双目。 陈得清讪笑道:「实不相瞒,老夫毕生都在研究治疗心症之术,可惜能用以研究的心脏太少,本来你们家王妃那颗心,我也是看上了的,但是……咳,她行大运,从鬼门关回来后,比我这身子骨还强健百倍。」 云娘明白过来,微微一笑,似乎并没有犹豫,便颔首道:「好,我答应你。」 「真的?!」 陈得清又是一惊。 云娘挽起袖子,朝她伸出手臂,「决不食言。」 一个时辰后。 陈得清才从隔壁过来,为慕容诺行针,直到最后一针扎进慕容诺头上的穴位里,陈得清才大喘一口气。 「成了!」 听得此言,小喜和陆嬷嬷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陈大夫,云娘呢?」小喜凑过去问道。 陈得清低着眼皮,「人家刚试了针,就不能休息休息吗?你问什么问!」 「哦……」 小喜扁扁嘴。 陆嬷嬷在一旁道:「我去看看她。」 「不用了!」 陈得清抬眸,皱着眉道:「你们走了,王妃这边谁来管,她待会儿要把淤血吐出来,还得有人给她熬药,你们赶紧去准备!」 这…… 小喜和陆嬷嬷对视了一眼,虽然总觉得说不上来的奇怪,但两人也都知道,这时候更应该听大夫的安排才对。 两人便没再说什么,等陈得清写好了药方,陆嬷嬷接过来,才看到是两份不同的药。 「为何是两份?」 「试针的人也得补补啊。」 陈得清想了想,又把药方抢过来,「算了,我去抓药,那姑娘说你们府上就备了药,比外面医馆里的更好。」 他抬起头扫视两人,「你们谁带我去啊?」 「我带您去。」小喜自告奋勇。 陈得清便随着小喜出了门,陆嬷嬷走到床边,看到慕容诺额头上开始发出更多的汗,便转身去取了铜盆出门打水,想着一会儿给她擦脸。 出了门,她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的房门,终究是有点不放心似的,便走过去,正要敲门时,房门却突然打开来。 云娘脸色苍白,朝她疑惑地看了一眼。 「王妃那边怎么样?」 「刚施了针,大夫去抓药了。」陆嬷嬷同样疑惑地打量她,「云娘,你看起来不太好……」 云娘笑了笑,扯起嘴角都显得有点勉强似的,但还是露出与以往一样温柔的笑意。 「休息一晚便没事了,别担心。」 陆嬷嬷这才点点头,「木樨园少不得你主事,快些好起来,王妃若是知道你为她试针,一定要难过好些日子。」 「别告诉她。」云娘道:「王妃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她不知道更好。」 陆嬷嬷「嗯」了一声,便再叮嘱她好好休息,然后转身去打水,趁着隔壁卧房里没了别人,云娘脚步虚弱得挪了过去,走到床榻边坐下,白若葱根的手轻轻抚上慕容诺的腹部。 「本想亲眼见到小世子出生,也算代替小姐圆了为人祖母的心愿,可惜……」 云娘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目光盯着慕容诺的脸,越发得温柔,像是陷入了很久远以前的回忆之中。 「王妃生得这样好看,小世子将来一定是个人见人爱的俊俏郎,小姐,您可以放心了,奴婢也终于可以放心得去找您了。」 陆嬷嬷很快便会回来,她不能久留,便收回手,替慕容诺最后一次掖好被角,然后起身,慢慢拖着脚步向门口走。 一边走,一边还能听到云娘若有似无念叨的声音。 「木樨叶护花开,奴婢护您所爱……」 「奴婢看不到今年的木樨花开了,但奴婢找到您的地方,一定开满了木樨花吧?」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五章决不食言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六章 第一封捷报 三日后。 慕容诺彻底清醒过来,距离她在城楼下昏迷已经过去足足三日之久。 满屋子的药味,还有陆嬷嬷和小喜熬红了的眼睛,都让她意识到自己病得很重,再听到小喜说起这三日的经过,便更觉得她像是去鬼门关前逛了一圈。 只是…… 她竟然昏睡得毫无意识,不似以往会做一些关于那个世界的梦,或者是陷入那段最可怕的追杀回忆中。 小喜告诉她,云娘跟随陈得清离开了木樨园,要去云游行医,小喜和陆嬷嬷劝了好久,希望她留下来,可云娘心意坚决,还把王爷给搬了出来。 说王爷曾经许诺过她,若有一日她想离去,可随心而为,无须经过任何人同意。 小喜和陆嬷嬷虽然不舍,但也不好再劝,便做了一顿送别饭,结果吃得最多,喝得最好的就是那个心大的陈得清,其他人都因为离别而没什么胃口。 「为何不等我醒来了再走?」慕容诺靠坐在软枕上,对此感到奇怪。 陆嬷嬷说:「那位陈大夫说,他是来向您报恩的,但无颜面对您,所以知道您无恙了,便收拾行囊急着要走。」jj.br> 「哼,他哪来什么行囊啊,全是从府里搜刮的好药材!云娘任由他拿也不拦着,这哪是报恩啊,分明讨债才是!」小喜扁扁嘴。 这三日为了照顾慕容诺,她几乎是日夜守在床边没有合眼,圆润的小脸蛋消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 慕容诺有些心疼,伸手轻轻在她脸颊上捏了捏,却没了以前软乎乎的手感。 「瘦了好多,得好好补回来。」 「陈大夫整日说我胖呢,要不是看着他医治您的份上,我哪会半个字都不敢顶嘴。」 现在陈得清走了,她才敢确信王妃被他治好了,自然胆子也大了,敢说他来讨债了。 陆嬷嬷在一旁眼露笑意,「云娘随他学医,多带些药材也好,就当是学费了。」 「倒也是……」 小喜眼珠一转,又向慕容诺道:「等云娘学好医术回来,咱们木樨园里可就有一位凉州最好的大夫了,到时候奴婢也要跟着云娘学医术,咱们就可以帮助更多百姓了。」 慕容诺笑着点点头,「云娘一定愿意教你,你可要好好学,学成之后我出钱给你开一家医馆,你就是誉满桑城的女大夫了。」 「真的吗?!」小喜眼神亮晶晶的,笑得合不拢嘴。 慕容诺笑着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鼻尖,「真的,比金子都真!」 「嘻嘻,王妃太好了……」 虽然陈得清治好了慕容诺,但一场急病,到底是损伤了身子,慕容诺日日喝补品,仔细养了半个月,才终于重新将自己养得面色红润,又胖回了刚到桑城时的模样。 而她也终于收到了第一封来自渭水战场的捷报。 【四月二十五,靖楚两军于渭水一战,沐清风为主帅,慕容承和左卿卿为前锋,正面迎击,玄甲军于西侧包抄,半日便将敌军击溃,敌军伤亡万余,靖军伤亡两千余,大捷。】 此战可谓是靖楚两方的第一场正式对战,靖军大胜,极大的鼓舞了士气。 收到捷报的这一日,慕容诺高兴得不得了,带着陆嬷嬷和小喜还有府中上下所有人好好庆祝了一顿,久不下厨的她,还做了不少辣条和炸鸡腿,让小喜她们送给路过木樨园门口的百姓,连太守府也派人送了一份。 所以,后来的桑城百姓们都津津乐道,南渊王妃是个一高兴就会做奇怪美食的人。 深夜,繁星铺天,天地延绵,夜似茫茫无边。 靖军,大帐内。 刚刚庆祝完的沐清风也因为被慕容云多灌了几杯,回来的脚步都有几分踉跄。 他坐到椅子上,用手指捏着眉心。 帐帘被掀开,脚步声很轻,他已经无比熟悉来人,便没有睁开眼,笑着道:「不是让你回营帐休息了,怎么还过来了?」 「王爷,是三赞山传回的消息。」伍叁七的语调,听来有几分沉重。 沐清风手指一顿,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缓缓道:「拿来吧。」 伍叁七将密信递过去。 沐清风拿在手中,看着信封上的尘土和血迹,他脸上方才的笑意已经被一片冰冷和凝重覆盖,半晌,他才抽出中间那张薄如雪片的纸。 【三赞山一战大败,凌忠义、石曦率军后方掩护,被敌方俘杀,斩首弃尸山中,石晓身受重伤,现已撤出,送往桑城途中。第二批储备军已经赶到,由越国世子和谭荣将军共任主帅,反击楚军。】 短短几行字,沐清风目光扫了一遍又一遍。 伍叁七看着他一动不动的姿势,忍不住开口:「王爷,……」 可他也不知该如何劝沐清风。 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沐清风才缓缓放下手中密信,起身道:「我出去转转。」 「属下陪您吧。」伍叁七有点担心得看着他。 沐清风摇了摇头,「去休息吧,我自己走一走。」 他大步走出大帐,有意避开外面巡逻的士兵和高耸的篝火,向夜色更深处走去。 直到他走到一片空旷之地,便看到一个身影孤零零的躺在河岸边,像是在看星星。 沐清风走上前,才发现那人竟是慕容云。 「爹,您怎么在这儿?」 慕容云看到他,便是一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草地,「躺一会儿?」 沐清风颔首,在他身边躺下,目光所及,漫天星斗,竟是那样广袤浩瀚。 躺了一会儿,沐清风才将三赞山那边的消息告诉了慕容云。 闻言,慕容云一声沉沉的叹息,似乎这个结果,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没有过于激动和意外。 「战场上最平静的时候,便是战后的第一个夜晚。」 慕容云喃喃道:「因为活下来的人需要休息,死去的人也需要休息,战场是床,也是墓。」 沐清风面色一凝,却是无言以对。 慕容云继续道:「你不是一直在暗中调查诺儿的身世吗?要不要我来告诉你啊?」 「爹……」沐清风侧目。 慕容云笑了笑,「与其让别人告诉你,还不如我这个当爹的来说,本来我以为我活不成了,给你写了封信,没想到这条命又留到了战场上,索性先给你说了吧,万一我死了,起码没什么遗憾了。」 沐清风忽然就明白了方才慕容云那番话的深意,心底的一个角落瞬间松动了几分,他重新看向星空,双臂交叠枕在脑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才问道: 「诺儿她,不是您的亲生女儿吧?」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六章第一封捷报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七章 要生了! 她是邓千月的女儿。」 慕容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徐不疾得回忆着过去,宛如头顶夜空中展开了一幅长长的画卷,画着的是慕容诺从小到大的许多个模样。 这个答案,在沐清风调查的范围之内,但他还是因为这个答案而微微惊讶。 「您和娘,养育了一个楚国将军的女儿,不仅视如己出,甚至对她比对小承还好,这是为什么?」 收养一个孩子,并不算多么稀奇的事情。 但慕容云这么多年的宠女狂魔可不是假的,光是他给慕容诺留的金银财宝田契地契,十辈子也是花不完的。 「当年我去敏州赈灾,确实带回了一个婴儿,那便是诺儿,嬛儿肚子里只怀了一个男婴,就是小承,为了保护诺儿,也为了不让她身世被质疑,将来会因此自卑,也因为她的血脉,种种原因,让我和嬛儿决定,以双生子的名义养育他们俩。 至于为什么要待女儿比儿子还好,哈哈……那自然是女儿乖巧漂亮,懂事可爱啊!而且,诺儿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救命恩人?!」沐清风惊讶。 慕容云继续道:「那时我在矜山找草药,遇到受了重伤逃亡到那儿的邓千月,她正躲在一个山洞里,腹痛难忍,孩子生不下来,邓千月便求我帮忙,剖腹取子,我见她快不行了,才答应下来。 后来,我便挖了个坑,将邓千月埋在山洞中,带着刚出生的女婴离开,没想到血腥味引来了附近的狼群,我的部下又分散了,我只能把女婴绑在身上与狼群对抗。 但狼群众多,我渐渐不敌,身上被咬伤了好几处,这期间女婴一直嚎啕大哭,哭得嗓子都哑了也不停,就在我被一头狼扑到时,我的部下们赶到了,杀了剩下的狼群,我才得以留下这条命。 后来,部下们都说,是听到婴儿的哭声才寻过来,可怪就怪在,解决了狼群之后,女婴竟然不哭了,还看着我笑,他们都说,这是老天爷送给我,来保佑我的神女啊!」 真相大白,沐清风却没有一种寻求到答案的释然,反而皱了皱眉头。 「可是我听说,邓千月腹中孩儿的父亲是何人,一直没有人知道。」 「管他呢!」 慕容云一骨碌坐起来,眉梢一挑,「她爹就是我!她娘就是嬛儿!这不就行了!难不成你还要继续追查她那个播种的爹的下落,然后让他们相认不成?」 沐清风也跟着坐起来,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摇了摇头。 「对我来说,诺儿是我的妻子,我从未在意过她是谁的孩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份,我暗中调查她的身世,只是因为……」 沐清风脑海里闪过秦筱远的面容,又厌恶似的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再道:「我不希望有一天,诺儿会因此遇到危险或麻烦。」 慕容云一愣,他并未想到沐清风的初衷在此,但转念一想,又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处处护她周全,为保她平安,亲赴战场。 他在做的,不过是又一件护她之举罢了。 「就让这个秘密永远沉睡在我们的心里吧,邓千月的下落,孩子是谁,本就是一个谜团,没有人会联想到我的女儿身上,而且她如今还是能独当一面的南渊王妃呢,她何惧之有!」 「爹说得是。」沐清风勾起嘴角,点了点头。 两人聊完这个秘密后,便起身各自返回营帐,沐清风吹了夜风后便没了睡意,将慕容诺给自己送来的平安信又翻看了两遍。 她提起云娘离开木樨园后,府里冷清了不少,也没有云娘做的菜和那些精美可口的苏式小点了。 小姑娘因为嘴馋的碎碎念,对他来说便是最好的抚伤良药。 而云娘的离开,他并没有选择去追查。 他早就在全国各家银号给云娘留了银票,无论她走到哪儿,都能过富足无忧的生活,云娘为了他束缚半生,若她愿云游世间,他也会真诚祝福。 平安信的末尾,是慕容诺对他的叮嘱。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盼安。】 沐清风每次看到最后这一行被挤到信纸边缘而不得不缩小挤压的小字,都会忍不住莞尔一笑。 她好像真的不太懂写信的格式,是自己忘了教她了吗? 好像是吧。 而慕容云也似乎并不知道,慕容诺已经不是慕容诺,慕容云心中的秘密和他心中的并不全然相同。 这世间,真真正正知道慕容诺身世秘密的,只有他沐清风一人而已。 这种独享的快乐,让沐清风嘴角扬起的弧度又往上了几分。 想了想,沐清风从旁边拿出一张宣纸,研墨后,便开始挥笔作画。 今夜星空正好,他想分享与心爱之人。 时间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 桑城已经渐渐热起来,慕容诺临盆在即,穿得比寻常女子更少些,早早换上了纱裙。 「小喜,井水里的西瓜冰好了没啊?」 这已经是慕容诺第七遍问小喜了。 她坐在凉亭下,喝着放了冰块的菊花茶,却仍旧不觉得解渴。心心念念的都是在井水里泡了快两个时辰的西瓜。 小喜端着个铜盆,盆里正是那颗绿皮大西瓜,但她眉头拧得紧紧的。 「王妃,您真的要吃啊?」 「当然要吃啊!」 慕容诺摇着团扇,两只脚搭在凳子上晃啊晃的,「今天太热了,吃西瓜正好解暑呀!」 「可是……」小喜还是犹豫不决,「您昨晚才吃过半个,大夫说,不能吃那么多西瓜,会凉了肚子的。」 慕容诺拍拍肚皮,像拍熟西瓜似的,「那就正好,让肚子里这个也凉快凉快!」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 小喜看着慕容诺两只眼睛盯着西瓜放光的样子,也不忍拒绝她,便将铜盆放在石桌上,准备找把刀来切瓜。 这时,陆嬷嬷从长廊那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封拆开的密信。 她上前行礼,对慕容诺道:「王妃娘娘,渝城传来消息,石晓伤口感染严重,无法救治,已经走了。」 慕容诺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 「怎么会……」 她还专门让小喜收拾好了一间宽敞舒服的卧房,等着石晓来了给他养伤用的,还有新采购的养伤养身的药材…… 「消息刚路过桑城,这会儿已经送去前线,王爷应该七日后便能收到。」陆嬷嬷神情凝重。 三赞山那边一直没有捷报传来,他们无法获知最新的战况,但忠叔、石家兄弟的牺牲,还是给了他们重重一击。 再加上风影牺牲于阴山城,还有云娘的离去。 当初被慕容诺笑称的「苏州八杰」,竟是折损过半。 慕容诺想到此,眼睛顿时就红了,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眉头也越皱越紧。 小喜正想开口安慰她,却发现慕容诺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劲。 「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慕容诺弯下腰,一只手用力抓住躺椅的扶手,脸色都变了,「我,肚子疼……」 「呀?!该不会是昨晚的西瓜闹得吧?!」 小喜赶忙冲过去,还不忘念叨她,「都让您别吃那么多西瓜了,您就是不听劝,这不闹肚子了么……」 「好像,不是……」 慕容诺疼得额头冒出一片冷汗珠子,身体因为疼痛而不由自主得蜷缩起来,她身子一翻,陆嬷嬷便眼尖得看到了椅子上落下的一小片红。 「这是……要生了!」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七章要生了!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八章 恭喜小世子! 五月二十五,沐清风生辰日。 两军的第二次对战,战况十分焦灼,沐清风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身尘土和污血来不及擦拭,便急着冲进大帐与慕容云商议作战的计划。 进了大帐,却见慕容云暗戳戳似的笑得十分隐晦。 伍叁七手里捏着一封拆开的信,看起来不是各处传来情报的密信信封,而是慕容诺送来的平安信。 他愣了一下,将头盔摘下来,放在一旁的桌上。 「桑城发生何事了?」 一个多月,沐清风晒黑了些,脸上的棱角也越发硬朗坚毅。 伍叁七笑着将信双手呈上,「王爷您自己看吧。」 这封信,比石晓死于渝城的消息晚来两日,沐清风皱了皱眉,抽出那张薄薄的信纸展开来,却只有两个潦草大字—— 【容风】 「恭喜王爷!」伍叁七拱手一拜。 「哈哈哈……」 慕容云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老子有外孙了!我的宝贝女儿厉害啊!」 沐清风盯着那两个字,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半晌,那双如墨般的黑眸才陡然一震,「诺儿生了?!」 「若是女儿,便唤如诺,若是儿子,便唤容风,可好?」 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约定。 容风,是个儿子! 「诺儿生了?」 沐清风又不太确定似的,仔细看了一眼那信纸,在末尾还有一行差点被他忽略的小字,是另一个人的笔迹,看起来是陆嬷嬷的。 写着的是—— 【五月十八戌时二刻】 沐清风正若有所思时,收到消息的慕容承和左卿卿,还有霜枝和周絮都争先恐后得冲了进来。 「是不是我姐生了?!」 「王妃生了吗?!」 「真的生了?!」 几个人都围着沐清风,就好像生孩子的人是他一样,眼巴巴盯着他手里的信,直到沐清风看向他们,郑重其事得点了一下头。 「哈哈哈……我当舅舅了!」 「我当舅母了!」 慕容承和左卿卿抱着对方欢呼乱跳。 霜枝更是喜极而泣,一只手偷偷抚上自己的腹部,「太好了,太好了……」 周絮也乐得合不拢嘴。 慕容云走到沐清风身边,疑惑得打量他,「女婿,你怎么这副表情啊?我当爹的时候,可是高兴得恨不得把房顶拆了。」 「比预计的早了些日子。」沐清风这才道出令他蹙眉的原因。 慕容诺早产了。 他的话,让刚才还高兴的一帮子人又停下了动作,视线一起聚过来。 「上次王妃传信来,不是说因为生病行针,所以陈大夫说可能会早产,但因为王妃身体底子好,孩子也长得好,不会有太大影响么?」伍叁七道。 沐清风点了点头。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担心她的状况。 慕容云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若是有事,便不会只有这区区几个字的。」 沐清风「嗯」了一声,这才展露笑颜,「我当爹了。」 噗嗤! 慕容承指着他大笑,「姐夫,你这个样子好傻啊!」 左卿卿立马一拳锤过去,顺带捂住他的嘴巴。 「王爷,这家伙今天用马尿漱口的,你别理他啊!」 沐清风和慕容云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无奈得摇了摇头。 「虽然这小子像我,但我不想承认。」慕容云小声叨叨。 「儿子不如女儿好。」 沐清风指着信纸上的容风二字。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士兵的呼喊声。 「捷讯,捷讯,楚军后退了!楚军后退了!!」 「哈哈哈,好啊!」 慕容云红光满面,喜上眉梢,「这是诺儿和外孙给咱们送喜来了啊!」 众人也高兴不已,整齐得拱手一拜。 「恭喜王爷,恭喜老爷,恭喜王妃,恭喜小世子!!!」 桑城。 圆月皎洁,银辉遍地。 月光照的木樨园里犹如覆霜盖雪,房舍花窗,庭院花枝,都被映照的很是分明。 花香幽幽,墨影铺地,更显清幽雅致,宁静致远。 慕容诺正坐在廊下的摇椅上,怀里抱着睡得正酣的小粉团子。 小喜端着汤走过来时,看到慕容诺坐在外面,立马眉头就皱起来了,加快脚步冲过来,小声质问。 「王妃娘娘,您怎么下床了啊!」 「我都躺了一个月了!」 慕容诺压低声音反驳。 「今儿才十五,三天后才是一个月,而且您是早产,产婆都说了,让您多躺些日子,才能养好身子啊!」小喜唠叨着。 慕容诺实在是不想躺了,这比她当初封在王府后院里日日夜夜磨刀还痛苦,磨刀起码还能动弹,在床上躺着,除了喂奶,就是吃饭喝汤。 她真的一刻也躺不住了啊…… 「我就坐一会儿,我保证!」慕容诺指着怀里的小粉团子,「我用容风保证!」 小喜一看到孩子,便什么脾气也没了,叹了口气道:「好吧,就一笑会儿。」 话虽如此,但还是将汤碗放在一旁的矮桌上,然后折身进屋拿了件薄披风出来,给慕容诺盖在身上。 慕容诺把小粉团子递给她。 小喜抱得比她熟练,抱着容风在怀里,便慈母一般露出温柔的笑意。 「容风真乖,不哭不闹,夜夜睡得香甜。」 襁褓里的小家伙,粉雕玉琢似的,头发浓密,乱蓬蓬的,像个树梢上的鸟巢,浓浓的眉毛下生得一双和慕容诺一模一样的大眼睛,睁开眼时,乌溜溜的眼珠像是浸过山泉一样清亮明朗。 平日里,极少见容风哭闹,总是睁着大眼睛到处乱看,陆嬷嬷和小喜抱他时他总在笑,讨人喜欢的紧呢! 「小喜,容风这么喜欢你和陆嬷嬷,你们带着他肯定没有问题,下个月,我去前线找王爷和爹他们好不好?」 慕容诺倾身凑过去,和小喜打商量。 小喜听得吓了一跳。 「王妃,孩子才两个月,您这个做娘的就要离开他吗?!」 呃…… 好像听起来,是有一点,怪怪的啊…… 「我这不是担心他们那边的情况么?」她心虚地解释道。 小喜眼珠子一转,干脆道:「您非要去的话,奴婢和陆嬷嬷带着容风陪您一起去!」 「那还是算了吧。」 慕容诺悻悻得摆了摆手,「哪有拖家带口上战场的啊,我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自己去,那是因为她好歹是个仵作,能多少给医师帮点忙,更重要的是能陪在沐清风身边。 小喜就知道自己这样说管用似的,翘了翘下巴,又道:「您就安安心心在桑城待着吧,您不是和王爷商量好了,生完孩子半年后才去找他们么? 现在才过了一个月,您身子还没养好,心怎么就飞过去了?是我们的容风不可爱吗?不乖吗?不讨人喜欢吗?」 一连串「审问」,让慕容诺惭愧得低下了头。 这孩子,真的挑不出毛病,还没出月子就已经粉粉嫩嫩,胖嘟嘟的,根本不像个早产儿,吃了睡,睡醒了玩儿,玩累了喝奶,喝饱继续睡。 日复一日,乖得府里上下人人都夸。 也许正是因此,慕容诺才动了提前去前线的心思。 但现在又转念一想,她总不能因为容风乖就欺负他吧? 愧疚感如蔓草疯一般在她心里生长,哎,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心没肺的,不该,不该啊…… 小喜见她凝着眉毛摇头晃脑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凑到她耳边悄声揶揄: 「王妃,您就这么想王爷啊?」 慕容诺顿时面色一红,「我,我才不是,我还想爹,想小承和卿卿,还有霜枝和周絮……」 她一连串说出来好多名字。 小喜却笑得更是狡黠。 「生孩子那一天一夜里,你叫王爷的名字叫了一百多遍,奴婢可都记着呢!」 慕容诺腾地一下站起来,转身就往卧房里冲,「咳咳,那个……容风是不是该喝奶了,快进屋吧,哎呀,外面真热,还不如屋里凉快呢……」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八章恭喜小世子!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九章 小邪怪 八月初一。 弦月如钩,夜幕如墨。 咸城,守城军军营大帐中。 虽已过了寅时,营帐里依旧灯火通明,穆野和几位将军正围绕着一个坐在轮椅上,为大家进行沙盘推演的身影。 「左丞相,按照您和皇上的推测,八月十五之前,渭水战场的最后一战便会打响了?」穆野盯着沙盘上的局势问道。 轮椅上的人,正是月前被沐铎破格官复原职的左承恩。 他穿着一袭宽松的白衣,却挡不住早已骨瘦如柴的身形,脸色更是没什么血色,眼下微微泛青,透着一股枯树无力的死气。 「不错,从三赞山那边最新的情报来看,楚军一半以上的兵力,已经撤出越国地界,按照他们后退的路线,可从西南侧包围渭水战场,而这支军队最迟再过十日,便可到达围守点。 所以……咳咳,皇上和我都认为,他们一定会集合所有兵力发起最后的攻击,结束这场拉锯战……咳咳……」 左承恩拿着一块黑色的帕子,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穆野注意到,他不动声色得将手帕折了一下,似是要藏住什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一旁的桌边倒了杯热茶给左承恩递过去。 喝了茶,左承恩沙哑的声音才算是温润了些许,只是气息依旧很是虚弱,听他说话,须得让这些一贯雷厉风行,脾气急躁的将军们将毕生的耐性都拿出来,有时候,呼吸也得屏住了,才能听得真切。 左承恩将沙盘上的对阵演算讲解了一遍,然后道:「楚军虽然双侧夹击,但南渊王带领靖军经过这近四月的对战,已经将所有对我军有力的地点占据,我军的胜算应该有八成。」 「不错,楚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勉强一战,反而可能会有覆国的风险,新楚王可不像老楚王是个疯子,说不定这一战根本打不起来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军道。 穆野却神色凝重得摇了摇头,「若楚军不打,三赞山撤出来的这支军队就没必要走这条路线,此时撤退,更像是早在计划之中,这一战,说不定他们还留有后手,不可轻敌啊!」 「穆将军所言正是。」 左承恩抬眸,眼神温和且赞许得看了一眼穆野,道:「根据南渊王这几个月传回来的捷报来看,楚军后方似乎一直有所动作,但还未查明他们的【后手】究竟是什么。」 「南渊王有勇有谋,还有慕容老将军在旁帮手,管他们楚军藏了什么私货,我看这一仗,楚军根本连两成胜算都没有,他们啊,等着夹着尾巴逃吧!」另一位将军道。 「哈哈哈……」众人哄笑。 按照几位将军的商议,将最新的对战推演写下来之后,今夜的议事才算告一段落。 穆野负责将左承恩送到军营门口,那外面有马车和仆人正在等着他。 「左丞相可听说了?」 路上,穆野问起左承恩,「宁妃有喜了,这是新皇继位以来的第一个孩子,听说皇上格外重视,日日都要去宁妃宫里,盯着太医给她请平安脉。」 左承恩正要回答,又忍不住咳嗽起来,穆野赶紧停下轮椅。 「咳咳……咳咳……无妨,我这幅身子,多咳一咳,才像是还活着……继续走吧……」左承恩拿开捂嘴的手帕。 篝火的橙光闪烁,正映上手帕上的深印,穆野一眼便看出了是血迹,还有手帕边角绣着的一串紫色的花,丝线被血迹染红了一小块。 「丞相还是要多多保重身子啊。」左承恩命不久矣的事,在朝廷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太医院几十个太医,为左承恩续命,一大半都愁白了头发。 「咳咳……南渊王妃生下了小世子,如今应该快三个月了吧?宁妃如今也有喜了,这都是靖国的好兆头啊……咳咳……」 「丞相一定可以等到王爷和王妃带着小世子回来的。」穆野虽是女子,但性格飒爽,说不出什么温柔之辞,但她还是尽量安慰了一下左承恩。 言语间,两人便走到了军营外。 左承恩上了马车离开后,穆野又在门前站了一会儿。 八月的夜风不比盛夏,有了丝丝凉意,再过些日子,便能闻到若有似无的桂花香了。 穆野转过身,正要抬步,却突然感觉到一阵蚀骨的心痛,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心口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涌,顷刻间向她四肢百骸侵蚀而去。 穆野脚下一软,单膝跪倒在地,值守的士兵见状赶紧冲了过来。 「穆将军!您怎么样?」 穆野却疼得说不出话来,大汗淋漓,脸色苍白,牙关紧咬着让腮帮都跟着僵硬的颤抖。 「卑职马上去叫人!」士兵起身要跑。 穆野拉住他的胳膊,颤抖着挤出两个字,「别去!」 心仿佛被刀子搅动一般,穆野疼得难以呼吸,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得从眼眶里涌出来,一颗一颗砸到她的铠甲上。 好一会儿,那撕心的痛楚才慢慢过去,她扶着那士兵的手臂,强撑着站了起来,大半的身子挂在士兵的肩膀上,「扶我,回去……」 「穆将军,要不要找医师给您看看?」士兵关切地问。 穆野走了两步,痛楚已经缓了大半,只是身体里那余痛,就好像火焰一样,将她一身血脉骨髓燃烧得很是难受。 她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头顶夜空,乌云遮月,是浓重而黑沉的夜晚。 「不必了。」 随着痛楚从身体里如潮汐撤退,她竟然感到一种似是抽离般的难过,她收敛视线,垂下眸,脑海中浮现了那个白裙翩然的身影。 她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貌,截然不同的人生。 是你吗? 穆野在心里无声无息地问,你还安好吗? 可是,没有答案。 阴山城外,一个无名小村里。 几个衣衫破旧的小孩子正追逐着一个蓬头垢面,身形瘦削的小男孩。 「小鬼怪,小邪怪,又克死一个人,我们今天一定要打死你!」 他们一边追,一边朝着小男孩扔石子,小男孩只能抱着脑袋拼命跑,直到他看到一辆从村口路过的,很是宽敞气派的马车。 小男孩来不及思考,径直朝着那马车冲撞上去。 「哎哟!」 他还没来得及靠近,便被驾车的身影一脚踹飞,狠狠摔坐在地上。 但马车也因此颠簸了一下。 「吁!」 「伍叁七,发生什么事了?」坐在车里的慕容诺打起帘,探出头来问。 七日前,伍叁七赶回桑城接应新运来的粮草和药材,慕容诺便怎么也按捺不住了,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跟着他一起过来。 好在陆嬷嬷和小喜早就做好了她要赶往前线的心理准备,就连小奶团子容风也不哭不闹,被小喜抱在怀里,咯咯咯得笑着目送慕容诺上马车,好像知道娘亲是去找爹爹,一起保家卫国去的。 其实应该是伍叁七亲自过来押送这一批物资,陆嬷嬷和小喜便知道,真正按捺不住的何止慕容诺,还有他们那位南渊王吧? 不然,王爷怎么会在打仗的时候,非要派自己身边最重要的副将回来干押货的活儿呢? 因为真正要让他护送的,是南渊王最珍视最重要的宝贝呗! 伍叁七提着灯笼从车上跳下来,指着蜷缩在地上的小男孩道:「这小东西突然朝咱们撞上来,差点让马踩死!」 要不是伍叁七那一脚,这小男孩现在说不定是死是活了。 慕容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灯笼的光晕下,有一小团身影,还传来哎哟哎哟,叫疼的声音。 这时,又有几个小孩子围了过来,但不敢靠得太近,隔着一小段距离喊道: 「别靠近他!他是小邪怪!克死俺们村里好多人,你们靠近他,也会被克死的!」 什么?! 慕容诺一愣,再看那小身影,好像勉强支撑着坐了起来,乱碰喷的鸡窝似的头发,让她不禁想到了小容风。 她不自觉弯了弯嘴角,吩咐道: 「伍叁七,看看他有没有摔着。」 「是!」 伍叁七正要去检查,那孩子却又好像受了惊吓似的,连滚带爬得往后跑,不等那几个小孩子抓住他,那孩子便跑进了夜色里,彻底没了踪影。 「哼!又让他跑了!」其中一个小孩子愤愤得一跺脚。 慕容诺从车上下来,扫视着那几个个头高低不同,但看起来都很瘦的孩子们,问道: 「为什么说他是小邪怪,他干什么了?」 「他一出生,就把亲娘给克死了,这几年,村里死了不少人,都是见过他之后就死了,他就是个邪怪!」有人喊道。 「他都失踪三个月了,这两天突然回来,又把一个姨婆给克死了!」 慕容诺和伍叁七暗暗对视了一眼。 后者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王妃娘娘,王爷就在前面的十里坡等您,咱们还有两个时辰便能到了,不如先与王爷汇合了再说……」 慕容诺想了想,正要点头答应,却突然瞥见刚才那孩子摔倒的地方,有一小滩血迹。 「……」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九章小邪怪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十章 谁会死? 伍叁七带着慕容诺追踪到一间破庙里,在断了条腿,勉强用石头叠着撑起的供桌下面找到了那个紧紧蜷缩着的男孩。 「我们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有没有事,你流血了,是刚才摔到哪儿了吗?」慕容诺一步步靠近过去,停在男孩的几步距离。 伍叁七在她身边抬起灯笼,让烛光尽量照在那孩子身上,但衣服实在太脏太破烂,根本看不清楚哪里受伤,哪里流血。 「王妃,属下去看看吧。」伍叁七压低声音道。 慕容诺点了点头。 只要确定这孩子没有大碍,给他包扎了伤口之后,他们便会折返回村口,乘坐马车继续赶路。 伍叁七走过去,那孩子大约是被他那一脚踹怕了,逃也不敢逃,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对不住啊,我那一脚急了点,没想到你这么瘦……」 伍叁七将人拎出来,撸起他衣袖,便发现小胳膊细的,就像是骨头上包了一层纸皮似的,轻轻一捏便能捏碎了。 他心中惭愧,便检查得更仔细了些,才发现这孩子身上大大小小,新的旧的伤口多得不得了。 「王妃娘娘,他没摔着骨头,但是……有不少皮肉伤,像是被石头砸的。」 伍叁七一边说,一边顺着孩子下颌边半干的血迹检查上去,嫌弃那乱蓬蓬的头发碍事,他直接一把捋了上去。 猝然间,被那孩子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瞪得吓了一跳。 昏暗的烛光笼罩下,那孩子面黄肌瘦,脸上干瘪得几乎可以看到面骨的轮廓,眉骨高高凸起,眼眶凹陷,更显得眼睛像是两个大黑洞。 盯着人看的时候,黑洞竟然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可怖! 「你……」 伍叁七暗暗吞咽了一下喉头,他这几个月在战场上杀人都杀麻了,还有什么血腥恐怖的场面是没见过的,但眼前那双眼睛突兀出现,真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旁边,慕容诺也看到了孩子的模样,慢慢走了过去,在他们身旁蹲下身子。 「你能说话吗?」慕容诺打量着孩子的脸,几乎看不出什么血色。 犹豫了一下,也许是确定慕容诺他们俩没有什么恶意,还敢接近自己,那孩子才小心翼翼地点头。 又顿了顿,他才张开干裂的嘴,吐出一个沙哑含糊的字来。 「会。」 慕容诺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继续问道:「你身体怎么了?」 孩子摇了摇头。 伍叁七也跟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六儿。」孩子回答。 「没有姓吗?」 六儿摇摇头。 慕容诺和伍叁七相互对视了一眼,后者再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是在问六儿的伤势,可六儿抿了抿嘴,只说出一个「饿」字来。 伍叁七便从衣襟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小块烙饼,他掰开一半,麦子经过烘烤后的香气便瞬间散发出来,引得六儿很是干涩得吞咽了一下。 伍叁七将半块饼递过去,六儿几乎是抢夺一般接住,然后狼吞虎咽得吃了起来。 见他吃得太急,嘴里瞬间塞满了,伍叁七又解下腰间系着的水袋,打开盖子递给他,六儿这次没有那么急了,拿着水袋仰起头狠狠灌了一大口。 慕容诺和伍叁七也不催促他,等他吃完半块饼再给他另外半块,吃得手指缝里的饼屑都舔干净了之后,他们才确认这孩子应该没什么事。 「我们还得赶路,不能在这儿逗留了,你以后躲着点儿那些欺负你的孩子,或者就去别的地方待着,阴山城里有驻军,你去军营门口,报【伍叁七】这个名字,他们会给你饭吃的。」 六儿没有回答,两眼直愣愣得盯着怀里抱着的水袋。 慕容诺便起了身,伍叁七提着灯笼走到她身边照亮脚下的路,两人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六儿迟疑着喃喃起来。. 「要死的,都会死的……」 慕容诺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六儿,「你是说……谁会死?」 六儿抬头看过来,黑黢黢的眼睛里竟然一丝光彩也没有,像是深渊一般凝视着慕容诺。 「你,你们,所有人,都会死……」 伍叁七蹙起眉,满脸不悦。 「你这孩子少胡说八道啊!你面前这位可是南渊王妃,南渊王一直在打胜仗,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咱们靖国就要赢了,所有人都会好好的活着,长命百岁的!」 说着,他又凑近慕容诺,低声说:「这个六儿,怕是这里有点问题。」 他指了一下脑子示意。 慕容诺心里记挂着十里坡那边正在等着她的某人,自然不会将一个孩子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走吧。」 她再次转身。 可就在两人要跨出门槛时,六儿又神神叨叨起来。 「五千一百八十二……七千七百零九……八月十五……」 伍叁七很是疑惑得看向慕容诺。 「王妃娘娘,这个八月十五,属下倒是听懂了,可前面两个数字是什么意思啊?」 慕容诺没有回答,盯着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三组数字的六儿,他并未看着他们,眼睛盯着破庙西南的方向。 「我也不明白。」慕容诺摇头。 两人便不再理会六儿,转身离开了破庙,重新回到村口时,却发现他们的马车周围站着好几个成年人的身影。 伍叁七立刻吹熄灯笼,带着慕容诺躲到附近的一颗大树后面。 他指着那些黑影,做了个口型。 「属下去看看。」 慕容诺点点头。 虽然这里距离前线还有十几里路,但两军交战之后,是否有敌军乔庄混入边境城界捣乱和刺探情报,谁也说不准。 伍叁七抽出袖里短剑,脚下一点,飞身过去的同时一声大喝: 「什么人!」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一十章谁会死?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还得靠我 保护王爷!」 黑影们也是这边一声惊呼。 伍叁七吓得半空一个倒栽葱,直接往后一摔,在黑影们面前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 「嘶……」 他这会儿才感同身受六儿那一下摔得有多疼了。 不过,顾不得屁股,他马上抬头向黑影们看去,居然真的是他家王爷,还有慕容承、左卿卿和两个随行校尉! 「王爷,您们怎么来了啊?」伍叁七龇牙咧嘴地问,两个校尉过来将他搀扶起来。 要不是伍叁七轻功了得,换了其他任何人,只怕刚才那短剑就已经收不住得架在王爷脖颈上了。 沐清风打量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空空一片夜色,蹙了一下眉头。 「诺儿呢?」 还没等伍叁七回答,大树后面躲着的慕容诺便朝某人狂奔过来。 「沐清风!」 她跑得太快,冲得太急,闷头撞进沐清风撑开双臂早早等待的怀里,撞得慕容诺胸膛一震,喉头压下一声闷哼。 他今夜没穿冷冰冰的铠甲,怕硌着她,凉着她,着一身深蓝的长衫,头上簪着那支早已在前线丑出名的翡翠簪子。 噗嗤。 慕容承在旁边偷着乐。 「姐,生了孩子力气都变大了啊,小心给我姐夫撞出个内伤来。」 「让你说话了么!」左卿卿抬起胳膊往他侧腰撞了一下。 慕容诺压根没听到两人说了什么,此时此刻,她正被沐清风紧紧搂在怀里,他的唇,就那样毫无顾忌得贴在她耳垂边,声音浅浅低低得诉说着他的思念。 「诺儿,我想你了。」 慕容诺的脑海里,一遍遍回荡着这一声低哑磁性的软语,一身骨头都如过电似的发麻,咚咚的心跳与几层薄衣相隔的那一颗贴得那样近,就好像迫不及待要融在一起。 她开口,已是哽咽,「我也是……」 「我在十里坡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坐不住了,诺儿,出城这条路原来这么远,所以我来接你了。」沐清风温热的唇似有似无得摩挲着她越来越发烫的耳垂。 每一下呼吸,都是她身上的气息。 比起以前单纯的花果熏香,似乎多了一些陌生的气味,但他并不抗拒,反而着迷一般,贪恋着,用力着,每一口都吸入身体最深处才罢休。 慕容诺缓了一会儿,才努力忍住被他撩拨后的心猿意马,她两只手偷偷滑下去,绕着他的腰摸了一圈。 偷偷笑道:「好像瘦了,但肌肉更多了。」 再抬头,夜色朦胧,她也看出他的下颌轮廓愈发分明,似被战场的刀光和风沙磨出更深刻的棱角,皮肤好像黑了些,是但那双幽深如浓墨的眸子还是那样温柔宠溺,轻易便能将月色比了去。 这么四目一对,慕容诺的眼泪就不受控制似的,从眼眶里滑出来了。 一大颗泪滴顺着她精致小巧的下巴流过微微扬起的洁白脖颈,修长的线条,被那一滴泪勾勒出绝美的弧度,沐清风目光追随,眼看着它钻进小姑娘的领口。 他不自觉得眸色暗沉了一瞬。 「走吧,我在十里坡安排了住处。」 沐清风弯起嘴角,手掌顺着慕容诺的手臂滑下去,握住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慕容诺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人似的,有点不好意思得看向左卿卿和弟弟。 「你们怎么也都来了?」 慕容承抿着嘴,好像被什么神秘力量操控了似的,呜呜两声不敢张嘴。 一旁,左卿卿瞥了他一眼,才笑着对慕容诺道:「我们最近发现楚军的动向有点古怪,王爷安排我们和霜枝、周絮他们,在西和东两边沿着战线搜查,我们负责的正是这个方向,明天天一亮,我和这家伙就要继续往西走了。」 「啊?那什么时候能回来?」慕容诺有些惊讶,没想到刚见面又要和大家分开。 左卿卿回答:「最多五日,我们就回军营了。」 那还好。 慕容诺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乖乖抿着嘴不敢说话的慕容承,噗嗤一笑,「说罢,再不说就该憋死了。」 「那我……可说了啊!」 慕容承偷觑一眼媳妇儿,没看到什么反应,这挠着头笑道:「姐,你来了,以后姐夫晚上是不是就不用拉着我们下军棋打发时间了啊?」 呃…… 慕容诺一挑眉,目光转向沐清风,某人面不改色心不跳,教训着慕容承,「身为副将,兵法那么差,难道不用恶补么?」 「姐夫,你也不能自己有了孩子,就耽误别人生孩子啊,我们慕容家的香火,还得靠我……」 慕容承话还没说完,就被左卿卿狠狠踩了一脚。 「我」瞬间变成了「嗷~~~」 「闭嘴,赶紧给我闭嘴!」左卿卿脸红的夜色都遮不住了。 众人被这对夫妻俩逗笑,连那两个随行校尉都没忍住,低着头两肩拼命乱抖。 原本沐清风是要带着慕容诺离开的,但慕容诺和他们说起在村子里遇到六儿的事,还提起六儿说的那些奇怪的数字。 沐清风听来也觉得古怪,便安排两个校尉再去一趟破庙找六儿,等了一会儿,他们回来却告知破庙里没有小孩,只有一个空水袋。 他们只好先按照计划赶路,沐清风陪着慕容诺坐马车,伍叁七驾车,其余人骑马,约莫辰时便能赶到设在十里坡的营帐点。 路上,慕容承偷偷跟媳妇儿抱怨。 「马车这么宽敞,姐夫为啥不让咱俩也坐进去啊?」 左卿卿:…… 慕容承又从被风吹起的车帘边角向里面偷看,一边看还一边嘀咕,「怎么灯也不点了,车里没有灯油了么?」 左卿卿:…… 见左卿卿不搭理自己,慕容承便打着马快走两步,去问伍叁七:「你耳力不是好得很么?我姐夫和姐姐在里面干嘛呢,怎么一直没动静了?」 伍叁七耳尖红得滴血,用力清了清嗓子。 「咳咳……承少爷,王爷和王妃……」 他支支吾吾还没说出来什么,慕容承的缰绳便被左卿卿一把捞了过去,连人带马一起拉走。 「你老实点行不行!」 慕容承委屈巴巴得扁了扁嘴,又忍不住好奇似的,飞快侧目往车帘那边瞟了一眼,正好一阵风刮过去,车帘掀起大半,他这才看真切了。 「哟,原来是亲着呐!我说怎么……」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兴奋得指着马车向左卿卿「报告」。 左卿卿白眼翻得月亮都不敢从乌云里露出头来,压低声音呵斥,「慕容承!把你那多嘴的眼睛给我从马车上移开!」 「哦……」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还得靠我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你腰真好 十里坡。 连着几日昼夜不停地赶路,让慕容诺身体已是疲惫至极,但因为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某人,她精神却很亢奋,一路上都没有丝毫睡意。 营帐外晨曦正好,巡逻而过的士兵脚步声踏踏而过。 营帐内氤氲缭绕,充斥着暧昧的香暖和火热的旖旎。 沐清风抱着身体快要软成一滩水的慕容诺坐在浴桶里,让小姑娘趴在他的肩膀上休息。 溢出去的水,在浴桶周围积出了一小圈水洼,滚烫的身躯紧贴着彼此,都在压抑着微喘,怕动静太大,外面的人听见,连累沐清风的肩膀上多了好几个深深浅浅的牙印。 但她却不知道,今日的营地格外安静,巡逻的队伍都有意绕得远些,连战马们都被放去一里地外吃草了。 也就休息了一会儿,慕容诺的气息刚刚平复,又感觉某人的手不安分似的在后背游走,某个位置又有活跃的势头。 她慌忙按住他的胳膊,声音娇软,「不,不要了……」 久别胜新婚的滋味,她可算领教到了,再来一次,怕是浴桶里的水只够泡脚了! 沐清风托着她往怀里紧了紧,让她感受他的思念和炙热,抬眸看见小姑娘被亲得已是红肿的唇,眼中含笑,凑过去亲了亲她浮着薄汗的鼻尖。 「好,晚上继续。」 哈?! 慕容诺撑着他胸口坐起来,忍不住瞪他一眼,眼里却尽是事后潋滟的水光,十分娇媚勾人。 「你怎么……」 沐清风沉在水里的手臂一环,将人重新抱紧,餍足般轻轻笑着,「逗你的。」 慕容诺这才放心下来,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沐清风这颗大树上。 「我收到余蕊蕊的信了。」 慕容诺声音懒懒道:「真没想到,沐铎能为了她,将一个侍妾的孩子过继到她名下,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她有喜了。」 「皇兄对她自是有几分真心在,但此时宣布宁妃有喜,正是最好的时机。」 沐清风替她拨拢被水浸湿的乌发,雪白如玉的后背,有那么一道黑瀑流淌而过,从肩头向下俯瞰,莫名的勾人慑魄,沐清风根本移不开眼。 刚才,好像承诺得太仓促了。 慕容诺闻言,却惊讶得撑起身子看着他,「这话什么意思?」 宫中的事,沐清风从未避讳过慕容诺,将不老实的小姑娘重新搂好,一边掬起一捧还算温热的水顺着她头发浇下去,一边缓缓道: 「三赞山的战事已经结束,有第二批储备军支援,易有言成功守住越国,越王顺承民意,封易有言为太子,三年后便可继王位,此时宣告宁妃怀有靖国和越国的血脉,便是对那位太子再好不过的贺礼。」 余蕊蕊是易有言的姐姐,也是越国的郡主,易有言将来继位越王,余蕊蕊这个靖国宁妃,就是缔结两国盟约最重要的人,而她无法生育一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她的孩子,便等同于一张活生生的金约,可保两国至少数十年的和平交好。 「但是……」 慕容诺微微蹙眉,「余蕊蕊知道吗?她也愿意答应吗?」 她很担心那丫头因此受了委屈。 沐清风道:「诺儿,身为一国之君,皇兄有他必须承担的,包括将来会迎娶一位家世尊贵的皇后,他无法如我一样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余蕊蕊能得到皇兄真心相待,已经胜过将来后宫多少女子。」 沐清风自小生长在后宫,见过包括母妃在内的那么多宫妃,他早已明白宫门深重,情比纸薄。 慕容诺思忖片刻,才好似明白了什么,问道:「让易有言被推举为越国太子,也有你们的谋划吧?」 不管是为了余蕊蕊有个难以撼动的靠山,还是为了两国邦交,易有言都是最好的人选。 沐清风声音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其中的谋算和手段,他不会去和慕容诺解释太多,慕容诺也不会感兴趣。 又过了一会儿,沐清风感觉到肩膀上压着的力量渐渐沉了些,他耳边的呼吸声也渐渐均匀,不由低笑。 「诺儿?」 果然没了回应。 沐清风托住小姑娘的臀,将人从水里抱起来,跨出浴桶时,他还听到小姑娘的梦呓。 「清清,你腰真好……」 「……」 就这么一句梦话,差点让沐清风身体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如春风野火一般重燃。 无奈,沐清风只能侧过头,在小姑娘水润通红的唇边亲了一下,算是勉强讨一点安抚自己的甜头。 他把小姑娘放在床榻上,给她穿好干净的内衫,然后盖上薄被,慕容诺只在翻身的时候微微皱了两下眉头表示抗议,其余时候睡得就像是昏过去一样。 等沐清风也穿好衣服,便听到营帐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 「王爷,您……睡了吗?」 「何事?」 沐清风拿起搭在衣架上的外衫,一边穿一边走到帐帘前。 伍叁七听到脚步声,才敢凑近到帐帘外,压低声音禀报,「承少爷和夫人已经走了,十里坡附近也搜寻完了,没发现什么异常,下午便可赶往主军营地。」 「好。」 沐清风回头看了一眼好梦正酣的慕容诺,只在是不是要搂着小姑娘补眠这个决定中挣扎了一息,便伸手挑起帐帘大步走了出去。 伍叁七看他穿得挺整齐,但头发湿了半截,鬓角还湿润得贴在耳边,就好像心领神会似的,将瞬间红了的脸低下藏起。 沐清风继续问道:「还有何事?」 「对了!」 伍叁七又正色过来,低声道:「巡逻的士兵抓到了一个小孩,属下刚才去见了,就是王妃和属下在村子里见过的那个六儿。」 沐清风眉头微微一蹙。 「他怎么跟来了?」 「是啊,」伍叁七也百思不得其解,「咱们可是骑马坐车,他只比咱们晚了一个时辰便到了。」 闻言,沐清风更是眉梢一挑,像是对这个六儿有了几分好奇。 「带我去看看。」 「是!」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你腰真好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六百六十九 临时设立的营地,没有关押犯人或俘虏的地方,士兵便将六儿用麻绳绑在一棵大树上。 看到沐清风和伍叁七走过去,本来安静的六儿突然发狂似的大叫。 「放了我!放了我!放了我!」 沐清风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问道:「为何跟着我们?」 六儿咬着嘴唇,乱蓬蓬的头发挡住他的眼睛,但还是能看出他脸上的抗拒和不耐烦。 一旁,伍叁七将他头发拨开,露出那张面黄肌瘦的脸和黑洞似的眼睛,就算在白日来看,那双眼睛还是因为异于常人而有些惊悚。 沐清风眸色微微一凝。 「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六儿依旧不答,像掉进陷阱里闷头冲撞的小兽,发出呜呜的威胁声,被死死绑住的手脚用力挣扎着。. 一旁的士兵上前来道: 「王爷,这小子好像是个疯的,刚才属下们抓他时,还有个士兵被他给咬了一口。」 伍叁七也跟着道:「没错,昨晚他一直说些奇怪的数字,疯疯癫癫,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本王最后问你一遍,为何跟过来?。」 沐清风又上前一步,犀利冰冷的目光盯着六儿的双眸,毫无惧色,反而有一种令人胆寒的压迫之感。 本来还在发狂的六儿突然慢慢缩起脖子安静下来,喉咙里发出呜咽呜咽的声音,好像对沐清风感到惧怕,但这样的反应,更像是野兽对于更凶猛的野兽的本能反应,而非人能表现出来的样子。 沐清风甚至发现,六儿的双手就像是动物的爪子一样,五指收拢蜷缩,紧贴着自己的胸口。 伍叁七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惊讶道:「这孩子,怎么像个动物,不像个人啊!」 「该不会是跟着野兽长大的吧?」 士兵疑惑道,见王爷和伍侍卫眼神一起看过来,便立即解释起来,「王爷有所不知,以前胡柏青管治阴山城,城外村民们的死活一概不管不顾。 村民们食不果腹,饿死冻死那是常有的,孩子生下来养不活,他们只能扔进山里,大多都被野兽吃了,也有极个别幸存下来,被野兽给养大的。 但都不会说人话,吃生肉,像野兽一样生活,没过几年也就病死或者被其他野兽吃了,像这孩子这么大的,属下也是头一回见到。」 沐清风和伍叁七飞快对视了一眼,再看向六儿,后者问道: 「你在山里长大的?」 六儿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沐清风思忖道:「可你听得懂我们说话,还会说一些简单的人话和数字。」 六儿又点头,这次更快了一点。 伍叁七想了想,道:「之前在那个村子里,听那几个孩子说,他在村里住过,不过他一出现,村里就会死人,所以他们都说他是小邪怪。」 士兵神色一慌。 「哎哟!王爷,咱们可能惹上野兽的探子了,要不还是把这孩子处置了吧,万一兽群赶过来,不好对付啊……」 沐清风眉头拧得更紧,再次目光凌厉得审视六儿,「村里的人都是你害死的?」 六儿咬着牙用力摇头。 「不是……」 「那几个孩子为什么都这样说?」伍叁七追问。 六儿急得两只眼睛用力鼓起,双臂重新开始用力挣扎,张大嘴喊着,「五千一百八十二……七千七百零九……八月十五……五千一百八十二……」 「没错!王爷,他昨晚也说了这几个数字!」伍叁七语气兴奋道。 沐清风摇头叹了一声,「没有人能解读这些数字的意思,便没有任何意义。」 他转过身,一边抬步一边道:「吩咐下去,申时出发,加派一支巡逻兵,查看周围是否有兽群靠近……」 「六百六十九!」 沐清风才走了三四步,六儿又飞快报出一个新的数字,令沐清风他们同时侧目,视线聚于他身上。 「这次,又是什么意思?」伍叁七恨不得把六儿脑子掰开来看看。 沐清风仔细观察六儿的眼眸,因为黑瞳过大,所以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他盯着什么位置,但此刻他好像捕捉到了,六儿正在看着的是…… 他腰间挂着的玄甲令牌。 沐清风重新走回到六儿面前,扯下令牌的吊绳,直接将玄甲令悬在六儿眼前。 果然,他的视线跟着令牌一起移动。 「六百六十九,是什么意思?」沐清风耐着性子问。 六儿直勾勾盯着令牌,却不回答,沐清风收回玄甲令,仔细查看上面雕刻的纹路,好一会儿,他的眼瞳因为惊讶而微微一动。 「……」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六百六十九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奇形怪状 慕容诺睡醒时,还未睁眼便先摸到身边一空。 这种感觉让她恍然间以为自己还在桑城的木樨园里,可是睁开眼,营帐里的布局又将她的意识拉了回来。 没有小喜陪着,她便自己起来简单梳洗了一下,好在一应用具都按照她往日的习惯准备好了。 等她挑开帐帘走出来,便看到等候在门外的伍叁七。 「王爷呢?」她向伍叁七走过去。 伍叁七拱手一拜,禀报道:「正在审问六儿。」 他将六儿跟随过来的事简单给慕容诺说了一遍,然后道:「王爷吩咐,等您醒来之后带您过去。」 慕容诺不禁好奇,随着伍叁七一边走一边问: 「六儿所说的六百六十九是什么意思?」 伍叁七道:「王爷说似乎和玄甲令上雕刻的纹路有关,但也没有完全肯定,这个六儿神神叨叨的,好像真是有点邪性。」 两人说话间,便来到了捆绑六儿的那颗大树前。 沐清风已经盯着玄甲令好半天了,听到脚步声,目光才从纹路上抬起来,看着慕容诺淡淡一笑。 「诺儿,过来。」 慕容诺走到他身旁,瞥了一眼玄甲令表面,四周雕刻着蟒纹,中间只有一个「玄」字,她见过很多次了,可是为何与「六百六十九」有关,她还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你可看出什么了?」她小声问沐清风。 沐清风回答:「应该是指的这令牌上的蟒纹,一共有六百六十九道。」 慕容诺倒抽一口凉气,看向六儿的眼神都震惊了。 不会吧?! 沐清风继续道:「我刚才粗略算了一遍,数字并不准确,所以打算回主军营地后,再找爹求证一下。」 慕容诺按捺了一下情绪,又更凑近他耳边说:「这孩子难不成是个神童?!」 沐清风摇了摇头表示不解。 「我们先将他带上,他能说的话不多,需要慢慢审问。」 慕容诺再次看向六儿,被绑了好半天之后,他也没了挣扎的力气,恹恹得耷拉着脑袋,黑黢黢的大眼睛同样看着慕容诺,比起其他人,看待她时的眼神,似乎要和善几分。 「好,让他和我坐一起马车吧,我可以在路上和他聊聊。」慕容诺道。 马车上。 慕容诺递了一个大大的梨给六儿,六儿还是如抢夺一般接过去,抱着梨大口啃,连梨核也没放过。 汁水从他的嘴角和手指缝留下来,他也顾不上去擦,慕容诺便等他吃完,递了一块手帕过去,六儿却不接,只是愣愣得看着慕容诺。 「不擦掉的话,待会儿会粘手的。」 慕容诺握住他的手,替他将手掌和指缝仔细擦了一遍,顺便状似无意地问:「你说的那个数字,是指王爷令牌上的鳞片吗?」 六儿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虽然已经猜到是这样,但慕容诺还是因为他的肯定而暗暗惊讶了一下,她故意又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能不能教教我?」 「看。」六儿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慕容诺点着头「哦」了一声,心里猜测这孩子可能真有点异于常人的天赋,毕竟微观辨水这样的神技也真实存在啊。 但是…… 正因为他无法正常与人交流,他说的另外那两个数字,还有八月十五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实在是很难从六儿的嘴里打听出来。 慕容诺回想起前晚在破庙时,六儿曾说过他们都会死这样的话,便继续问道: 「你为何说我们都会死?」 六儿嘴唇张张合合,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来,「血……」 「血?」 慕容诺不确定得重复了一遍,六儿用力一点头。 她心底隐隐浮现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如果六儿真的不是在胡言乱语,那很有可能他看到或者发现了什么,但因为表达不出来,才变成了碎片一样的几句话。 可是,要将一个陌生孩子口中的「碎片」重新组合,谈何容易? 想了想,慕容诺从一旁拿来纸笔和砚台放在矮桌上,笔尖蘸墨后对六儿比划着道:「你要是说不出来,可以试试画出来。」 六儿接过笔,看了看慕容诺,又看了看面前的纸,攥着那笔低下头画了一个大大的圆。 这…… 慕容诺看着他将画圆的纸推到一边,然后又在另一张纸上继续画圆,一张接一张,除了圆,便是一些奇怪的形状,有的像三角,有的像菱形,还有的只是一条斜线。 六儿越画越快,整个人像是沉浸其中一样,将画好的纸扔到周围,矮桌上的纸都画完了,他瞪大眼睛看着慕容诺,流露出一种渴求的意思。 慕容诺便又拿来一叠纸放在他面前,他学着慕容诺蘸墨的动作,给笔尖吸饱墨汁,然后继续画那些线条和形状。 慕容诺随意捡起身边的几张,将它们排列起来,却看不出他想表达什么,又试着将那几张纸叠起来看,只不过是让原本的形状更奇怪费解罢了。 但六儿却好似着了魔,画得越来越投入,慕容诺只能继续给他递纸,直到六儿将马车里的纸全部画完了,用过的纸像雪片一样在马车里散落了满满一层,连慕容诺的裙摆上,六儿的腿上也被覆盖。 「还要……」六儿急切得看着慕容诺。 慕容诺拿起已经空了的木盒告诉他,「用完了。」 「还要!」六儿攥笔的手背上青筋鼓起来,眼睛瞪得更大。. 慕容诺只好转身拉开车帘,向一旁骑马的沐清风求助,听说马车里发生的事,沐清风虽然疑惑,但还是吩咐士兵,将他们带来的纸都取了来。 又一摞纸送进马车里,六儿继续埋着头画个不停。 沐清风透过打开的车帘看着那些画纸,眉头暗暗蹙紧了一下。 约莫到了亥时,车队终于来到主军营地。 慕容云早早收到前哨兵的消息等在路边,远远看到他们出现,便兴奋得骑着马冲了过去。 「诺儿!我的宝贝女儿!」 他来到马车前,等赶车的伍叁七跳下车,慕容云就迫不及待得去拉车门。 哗啦。 随风飞散出来的画纸直接扑了他一脸。 「什么玩意儿!」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奇形怪状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败血之症 主营帐中。 慕容云听闻了六儿的事,又听到那个「六百六十九道鳞片」的说法,打量六儿的眼神不自觉多了几分惊愕和难以置信。 「所以,玄甲令上的蟒纹,真的有这么多道么?」慕容诺问道。 慕容云迟疑得点了点头,「是我亲自吩咐工匠打造的,错不了!」 「不过……」他又看着那个正抓着个梨埋头啃的六儿,若有所思道:「他画了那么多图纸,又是什么意思呢?」 此时,沐清风的视线正飞快得在一张张图纸上轮番扫过,他看得快,因为每张图上最多也就几笔,最少的是一条线而已。 越看,眉间的拧痕越深。 「完全没有眉目。」他分出一丝意识来,对在座众人道:「不似文字,也不像器具,若是代表了地点,这么简单的图形,实在很难与某一处地方对应起来。」 一旁,慕容诺轻轻叹了口气。 「要是有人能知道六儿在想什么就好了。」 话音未落,便看到六儿突然身体蜷缩,一边颤抖一边歪倒在了地上,口里吐出混合着梨渣的白沫! 「六儿!」 慕容诺快步过去,刚要扶起六儿,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不由分说,狠狠一口咬住她的拇指下的那块软、肉。 「嘶……」 慕容诺一声痛呼,沐清风已经冲了过去,毫不留情得对着六儿脖颈一掌劈下,直接将人劈得昏了过去; 「诺儿!」慕容云也赶过来,拖着女儿已经渗血的手掌大呼,「医师呢!快叫来!」 随军医师在南渊王和老将军的视线注视下,分外认真得给慕容诺处理手上的伤口,气场和压力过大,医师全程不敢抬头。 裹纱布的手指,都比平时僵硬了几分。 「伤口不算深,这几日不要见水,两日换一次药,等结痂便没事了。」医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边后退边道。 慕容诺的手被沐清风托着,便抬起左手指了一下躺在蒲团上昏迷不醒的六儿,「医师,给他也看一下吧,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是!」医师转身走到六儿身边蹲下,抓住他一只手搭上脉搏,片刻,便眉间凝重起来,放下六儿的手,又去检查他的口腔和眼睛。 一番仔细检查之后,医师才道:「这孩子应该是长期食用草根和泥巴,患上败血之症,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 慕容诺和沐清风相互对视了一眼。 「没有法子治么?」沐清风问。 医师摇摇头,回答:「五脏六腑已经损伤,药石无灵,若是好好照料,应该还能拖个三五日吧,不过……这幅身子,还能撑到今日也是个奇迹啊,难怪他方才发病时会咬人,实在是疼痛难忍呐!」 慕容诺心里一酸,手上的伤口好像也感觉不到疼了,呆呆得看着紧闭着眼睛的六儿。 他看起来虽然瘦了些,邋遢了些,但他能吃能走,怎么会就快死了呢? 「去开些药来,这几日由你来好好照料他的饮食和用药。」沐清风面色凝重地吩咐道。 医师得令后告退。 这下子,连慕容云也不忍心去责怪六儿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咬伤了。 「小小年纪,怎么吃的都是草根和泥巴,他……没有爹娘吗?」 沐清风将士兵告诉他的那些话转告慕容云,听得老将军连连叹息。 「哎,真是造孽啊……」 沐清风语气复杂,「他曾说我们都会死,还提到了八月十五,现在只剩几日的时间,我们必须破解他所说的数字代表了什么。」 「还有那些画。」慕容诺也跟着道:「也许那些画和数字也有关联,咱们得再好好想想。」 沐清风「嗯」了一声,便转头吩咐士兵将六儿带去单独的营帐里,等他醒来再来通知自己,然后又将慕容诺扶了起来。 「走吧,我先送你去休息。」 慕容云也连连点头,「受了伤就好好养着,千万别逞强啊!」 慕容诺顿时哭笑不得,「爹,只是一点小伤罢了。」 「伤在儿身,痛在爹心啊!」 慕容云拍拍自己胸口,故意皱起眉头来,「爹心疼啊!」 噗嗤。 慕容诺被他逗笑,被沐清风搀扶着出了营帐后,才注意到头顶漫天璀璨的星空。 「和你画里的一样!」 慕容诺攒了好几张沐清风画的星空,可亲眼所见时,还是会被那满目的浩瀚无垠所惊艳,星辰如海,绝域苍茫。 「有一个地方,看星空极美,想不想去?」沐清风突然改变了主意,侧目笑着问道。 慕容诺当然是点头答应啦! 「去!马上去!」 为您提供大神东倾公子的《法医王妃别动刀》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败血之症免费阅读.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我想亲亲你 渭水河畔。 慕容诺坐在草地上,仰望着满天繁星。 夜深人静,边境的风肆无忌惮得越过河面,炫耀着它的自由,也撩乱了慕容诺额角的碎发,慕容诺抬起手,将飘舞的头发勾到耳后。 “难怪那么多人都说,这里的星星是最美的,果然名不虚传。” 沐清风却只是注视着慕容诺的眼睛,笑意温柔,“今夜之前,我并未觉得星辰有这么美。” 慕容诺余光瞥见他的视线,不禁耳后一热,清了清嗓子故意道:“听说南渊王领兵征战,捷报频传,骁勇威猛,怎么今日一见,和传闻中却是天差地别啊?” 沐清风伸长胳膊,将小姑娘肩膀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你的消息不够灵通,南渊王不仅骁勇威猛,还念妻成狂,白天想,夜里想,站在晨曦前想,躺在星空下想,睁着眼想,闭着眼更想,哪怕现在抱着夫人,还是止不住得想。” 以前沐清风说情话,还是含蓄派的,如今不过数月不见,再听他说起情话来,竟然如此狂热直白。无错更新@ 慕容诺像是被一大罐蜜糖灌进嘴里和心里,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用手指轻轻戳他的胸口。 还没来得及张嘴,她就突然被沐清风抱起来,跨坐在他的腿上。 慕容诺双臂撑在他双肩上,盯着他如墨般的眸子,黑夜映衬,那双瞳竟那般清亮,映出她两点小小而朦胧的身影。 “你……” 她抬眸飞快向四周张望,“这里随时会有人过来的,你放我下来!” “我想亲亲你。” 沐清风压低的声音带着风吹的哑,摩挲着慕容诺的心窝,像是有什么神秘的魔力似的,激得她浑身不自觉开始燥热。 慕容诺有点想答应,但这里实在太空旷了,连草也只有巴掌高。 要是有人路过,一眼便能看到,平日里威武严肃的南渊王正抱着王妃做什么羞于见人的事。 这实在是…… 她舔了舔嘴唇,拒绝的话刚到嘴边,沐清风便已经扶着她的后脑勺向下压,自己则仰起头以唇迎上。 好吧。 慕容诺闭上眼,感受着他的鼻息在脸颊扫过,明明和风一样清凉,怎么好似勾的她脸颊越来越烫了呢? “诺儿,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沐清风边吻边说,喉咙里滚出的声音带着一种要人命的含糊,光是听一听,慕容诺就受不住,迷迷糊糊得“嗯”哼着答应。 这一吻,好半晌才停下。 吻到沐清风的黑瞳里多了几分“危险”和克制的意味,吻到慕容诺全身发软,重量全压在沐清风的身上,她那双方才还胜过星辰明亮的眸子,变得如河面荡起的潋滟波光。 再不停下,就要出事啦! 慕容诺稍稍用力推开沐清风,伏在他的肩膀上喘息,沐清风便将她随意绾起的乌发解开,让黑瀑倾泻而下,手指撩起一缕发丝缠绕指尖,一圈一圈,又慢又认真,像是要缠到自己的心里去。 直到他眼眸底汹涌的浪潮平息退去。 “沐清风。”慕容诺唤他,嗓音软软娇娇的,“明天我去帮军医的忙,照顾那些受伤的士兵如何?” 她早就想和沐清风商量了。 沐清风搂住她的腰,替她将有些凌乱的衣裳拉顺,同时问:“这么急?” “这几个月,我闲来无事便翻医书,一些简单的外伤处理已经难不倒我了,我来这儿,是为了给你们帮忙的,不是来享福,更不是让一大堆人伺候我,宠着我的。” 也许正因为她有一个南渊王妃的身份,所以才更急于证明,自己到底为何而来。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只是你手上的伤……”沐清风欲言又止。 慕容诺摇摇头,“我有分寸,不会勉。(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我想亲亲你 强自己的,我可是做娘亲的人了。” “你是指,用容风练习外伤的包扎?”沐清风语气藏笑。 慕容诺想去那个被她反复折腾,一点也不哭闹的小粉团子,也不由笑出声来,“那孩子,可太老实了,我把他的小脑袋裹成粽子,他也笑呵呵得看着我。” “一定是我平日里教导有方,他出生后才这么乖巧懂事。”沐清风毫不客气的邀功。 慕容诺撑着他肩膀坐起来,笑着睨他一眼:“我倒要看看,等你见到他,他是不是还会这么乖!” 容风出生至今,沐清风这个做爹的,还没能看过儿子一眼。qs 沐清风收敛笑意,目光温润地看着她,“诺儿,你心里会怪我吗?” “啊?”慕容诺不解。 沐清风道:“你生容风时,我不在你身边,容风出生到现在,我也不曾看过一眼。” 要不是沐清风提起,慕容诺还从未想到过这方面,更何来介意和责怪呢? 她想了一下,道:“可是你在这里,是为了让更多的丈夫,能陪伴在他们的妻子身边,让更多的孩子,有父亲的陪伴长大不是吗?靖国的万家灯火,是因为你们在此披荆斩棘,才能夜夜点亮,我为你,为每一个靖军骄傲。” 沐清风重新将她搂进怀里,轻而绵长得叹了一口气。 “好在,终于快结束了。” 他将从未示于人前的疲惫通过这一声叹,毫无保留得展示给慕容诺看。首发更新@ 慕容诺心底发软,又很是心疼,只能同样的紧紧抱住沐清风,嗓音带着哄他的意味,跟着道:“是啊,快结束了。” 八月中旬的最后一战,便是定局之战。 两人又在河边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回到营地里,虽然没有南渊王的吩咐,但伍侍卫已经提前通知各处,所以今晚没有人靠近他们的营帐打扰,让夫妻俩好好睡了一个囫囵觉。 直到次日,两人才分头去忙活。 六儿是半夜里醒来的,但死活不肯喝医师开的药,可能对于那孩子来说,又苦又臭的汤汁才是害他的东西吧。 沐清风倒也没惯着他,直接让伍三七将他制服,端着药碗把药灌进他喉咙里。 中途,好几次六儿要咬沐清风,都被他反应更敏捷得避开了。 喂了药,沐清风便继续换着法子审问他那些图纸和数字的意思,但一整天下来,也没从那张嘴里撬出真正能用的东西来。 慕容诺这边,还算有些收获,她去伤兵的营帐里忙了一整天,从伤口换药包扎到配药和熬药,完全不像个新手,几个军医和那些伤兵们轮番夸她,再也没有人私下议论,王妃娘娘来前线的目的了。 到了晚上,夫妻俩陪着老爹在主营帐里用晚膳时,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士兵掀起帐帘进来禀报道: “王爷,王妃娘娘,那个六儿又开始画画了!” 慕容诺和沐清风对视了一眼,同时放下了碗筷。 “去看看。” “好。”。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我想亲亲你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九羽凤钗 沐清风和慕容诺赶到六儿所住的营帐里时,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没有和上次一样画在纸上,而是一手抱着砚台,另一手攥着笔,在营帐上随处乱画,不过片刻功夫,营帐里大半都被涂鸦一般的线条画满,看起来竟有几分说不上来的诡异! “六儿,你在画什么?”慕容诺快步走到他的身边。 六儿恍若未闻,一直飞快得画着,慕容诺盯着他笔下出现的那些形状,这一次似乎是弯弯曲曲的线条更多。 沐清风走过来,环顾四周道:“让他先画完吧。” 慕容诺只好点头,压低声音道:“如果有个法子,能破解这些形状代表的含义就好了。” 沐清风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六儿才停笔,回过头发现沐清风和慕容诺,眼神呆呆得朝着他们看了两眼,然后坐到一旁去,扔了砚台和笔,换了个梨一口一口啃着。 慕容诺走上前,试着问他到底在画什么,换着法儿问了好几遍,六儿始终不回答,自顾自得吃梨。 这时,沐清风从桌上拿起一个梨走过来,将梨放在六儿面前问道:“能把它画出来吗?” 画……梨吗? 慕容诺眼神奇怪得看了一眼沐清风。 正好六儿手里的梨啃完了,他点了点头,但砚台里已经没墨了,慕容诺便研磨了一些墨汁出来,六儿重新拿起笔和砚台,走到空白的帐前。 慕容诺盯着他落笔,不由得慢慢瞠大了眼睛。 “怎么会……” 一旁,沐清风轻笑一声,“果然非同寻常。” 在他们眼前出现的,根本不是一个梨的形状,反而是很多扭曲的线条,似乎在六儿“画作”里,梨也变成了很多“碎片”。 慕容诺无奈摇摇头,“若不是知道他画的是个梨,这哪能想到是个梨啊!” “诺儿,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想要破解他画了什么,就要找出形状代表的含义,现在咱们有了梨这个参照,便可以慢慢探索六儿的画了。”沐清风笑道。 慕容诺眉梢一跳,好似有点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啊……” 片刻,六儿便画好了很多细碎的线条和大大小小扭曲的圆圈,画完之后孩子就开始打哈欠,也没跟两人打招呼,放下笔和砚台,就转身去榻上躺了下来。 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也不盖被,就那么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鼾声就起来了。 慕容诺轻手轻脚得走过去,替他拉起被子盖在身上,没想到六儿好像很不舒服似的,皱着眉头两三脚将被子给蹬开,然后才重新舒展了眉头沉沉睡去。 慕容诺便由着他去了,转过身,看到沐清风正站在六儿的“画作”前,入定似的一动不动。 看到他这般样子,慕容诺不由得想起了以前他们在咸城查案的时候,沐清风每次想案子都会特别入神,不吃不喝坐上大半日那是常有的事。 那时候,她完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陪伴沐清风来到前线,他们的敌人从那些难解的案子和凶手,变成了楚国军队。 “我明白了!” 突然的一声,打断慕容诺的思绪,她抬眸看去,沐清风眼神里闪烁着往日破解重要线索时才有的那种神采。 慕容诺赶紧走过去,问道:“你找到破解的方法了吗?” 沐清风点头,吩咐门外道:“再拿些纸来。” “是!”门外士兵应道。 没一会儿,士兵便抱着一摞纸进来,沐清风坐在桌前,慕容诺便拿来刚才六儿用过的笔和砚台递给他。 “我先试着将这帐内的形状复原出来。”沐清风拿起笔蘸墨道。 慕容诺点点头,“我给你研墨。” 沐清风低头作画,慕容诺便安静得陪伴在旁边,只 在帐内灯火暗下来时出去了一趟,让士兵进来添了些灯油。 约莫到了子时,沐清风才停笔,四张纸上复原出来的图案,让他和慕容诺很是惊讶。 原来六儿所画的,根本不是一件东西的一面,而是更为完整立体的四面! 只要找到他思维的规律,将每一个形状和线条按照顺序组合在一起,就可以合成一件物品原本的样子了! 沐清风默然起身,表情凝重,如墨的双眸中透着丝丝寒意。 四张纸面上,可以拼凑出一截造型华丽且复杂的钗头—— “凤钗。” 沐清风语气冷冷,“慕容锦华的。” 慕容诺心里咯噔一下,“你确定?” 这个名字似乎已经随着宫中那场大火一起消失在他们的世界里,在听到这四个字,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沐清风眉关紧锁,“不会错,这是父皇送给慕容锦华的,庆贺她四十岁的生辰贺礼,九羽凤钗,虽然只有钗头,但凤羽的形状和镶嵌的红宝石都对应无误。” “六儿能画出九羽凤钗,是不是就表示……” “他很可能见过慕容锦华。” 沐清风脸色登时阴沉了几分,道:“慕容锦华此时出现在边境,又恰好是在最后一战的时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咱们得尽快找到她才是。”慕容诺语调沉重道。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九羽凤钗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牛背山 次日一早,等六儿醒来,沐清风便迫不及待拿着九羽凤钗的图去问他,在何处见过戴这凤钗的人。 “山里。”六儿只回答了两个字。 可是东西两面的群山重重,便是将整个靖军派出去,大半个月也搜不完一遍,沐清风需要更精确的位置。 眼下,更糟糕的是,以六儿的身体状况,已经没办法再带着他们去寻找那个地方。 慕容诺想了想,又问道:“那座山,你能画出来吗?” 六儿犹豫了一下,点头。 于是,接下来的半日里,六儿依旧在帐布上作画,沐清风便跟随他画出的形状和线条来复原。 直到沐清风面前的纸上出现一座山的轮廓,六儿便不愿再画了,捂着脑袋发出呜咽呜咽的声音,慕容诺叫来医师为其检查,说是身体太过虚弱,经不住这样的伤神,孩子也不会喊苦喊累,便那么呜咽着忍耐痛苦。 慕容诺哪舍得再为难这孩子,便搀扶着六儿去榻上休息。 沐清风让伍叁七集合了一批常年驻守在前线的士兵来辨认画上的山。 一部分士兵认为像牛背山,另一部分觉得更像九星谷。qs “这牛背山距离阴山城不算远,大概也就向西南走个七八里地,但九星谷就不一样了,在两军交战的中心东面不过三里地的位置,贸然前往,怕是会有什么不可知的危险。”有士兵道。 “这孩子不是生活在阴山城外的村子里么,他靠一双脚,真的能那么远的地方去么?”也有士兵疑惑道。 沐清风若有所思了片刻,便让所有士兵离开,然后向慕容诺道:“咱们去一趟牛背山。” “能来得及吗?” 慕容诺迟疑不决,“就算六儿真的在牛背山见过慕容锦华,也不代表她现在仍旧在那里,我们可能会白跑一趟……” “军中留爹坐镇,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们尽快赶回来便是。” 沐清风皱着眉,黑幽幽的双眸深不见底,神情凝肃道:“她此刻仍留在靖国边境,一定有重要的目的,后方的隐患若不拔除,最后一战便结果难料了。” 半个时辰后,慕容诺和沐清风便带着伍叁七和几个暗卫,一行人骑马赶往牛背山。 从阴山城外向西南走七八里,从他们驻军的地方走,则得多十里地,一直到入夜,他们才赶到山脚下。 “王爷,这座山可不小啊,咱们该怎么找?”伍叁七望着耸入夜空的峻岭皱紧了眉头。 沐清风环顾四周,然后下令道:“今夜就在此处露宿,明日一早再进山。” “是!” 伍叁七带着暗卫们下马,将带来的行囊卸下,他们带来的是简易的行军帐篷,还有一些干粮,本来以为有王妃在,得多带些生活所用,没想到反而是慕容诺看他们准备得太多,主动撤去了不少累赘的东西。 慕容诺骑马不算熟练,一路上颠簸得屁股早就酸疼不已,但一直咬牙忍着,这会儿从马上翻下来,两条腿都哐哐打颤。 但她也不想被谁看出来,便偷偷找了块还算平整的大石头坐下来。 沐清风拿着水袋走过来,打开盖子递给她,然后什么也没有说,便蹲下身来旁若无人得替她捏腿。 “你怎么发现的?”慕容诺压低声音问。 沐清风低垂着眉眼,笑了笑,“想也能想到。” 一路南下,他都舍不得她受苦,尽量把她关在马车上待着,像这样骑大半日的马赶路更是没有过的,小姑娘身上多嫩多软,能不能受得住,他自然清楚得很。 慕容诺大约也是想到了这一层,羞赧得低下头,不敢去看周围那些暗卫是不是投来视线。 实则,他们哪里敢啊! “你有办法找到慕容锦华吗?”慕容诺干脆转移话题问道。 沐清风 抬眸,道:“没把握。” 如今慕容锦华没有任何把柄在他们手里,换句话说,就算想引诱对方出来,他们手里也没有筹码,且慕容锦华若真的蛰伏于牛背山,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旦开战,若有一支军力从此地杀进阴山城,不仅会封断我们的退路,让我们无法退回城内,还会威胁到玉关和桑城。”沐清风蹙眉道。 慕容诺顺着他的话细细一想,逐渐了然。 难怪沐清风甘愿冒险过来一探虚实,要真是慕容锦华有这么大的本事,在后方断他们的路,那是不是也就反向证明,楚军对最后一战的把握? 他们到底在暗中部署了什么,为何会在屡屡战败的情况下,有这么大的胜算? 这才是最令人脊背发凉的! “现在我们还有一组图没有破解出来。” 沐清风所指,便是六儿在马车上画的那些图纸。 慕容诺点着头道:“可那些图纸没来得及整理,我也记不清六儿绘图时的顺序,想要复原怕是很难了。” 经过前两次的复原,沐清风算是有了点经验,思忖着道: “从那些形状和线条来看,似乎是一件器物,比九羽凤钗更大,但并没有钗头雕镂的纹路那么复杂。今晚,我再试着组合复原,看能不能辨认出是何物。” “我陪你。”慕容诺不假思索道。 一旁的篝火早已点燃,干粮加热后的香气顺着风一起飘过来,沐清风将小姑娘扶起来,莞尔道:“好,先去吃点东西吧。” 慕容诺跟他一起走到篝火边,伍叁七便将烤过的白饼送过来,大伙儿围着篝火安静吃着,只有火焰穿透干柴的荜拨声不时响起,向四周寂静的夜挑起不为人知的话头。 而半山腰的崖边,正有一道暗影遥遥俯瞰着山脚的一簇如星辰的橙光。 一旁有人低语后很快离开,那道暗影驻足很久未动,只有发髻斜插的金钗上,红宝石偶然闪烁一抹幽暗的血光。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牛背山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我的侄女 天一亮,沐清风便带着慕容诺和大伙儿进了牛背山。 这座山的山势较为低缓,山脊如牛背,因而得名,这个时节,山中依旧青翠,秋风送爽,若是闲来秋游,这便是个好来处。 可现在这座山中,总透着一阵未知而危险的气息。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他们已经来到了半山腰上,伍叁七带着两个暗卫兄弟在前探路。 其中一个暗暗自语,“咱们会不会扑了个空啊,搞不好,人已经走了。” “真要是走了,那才好呢!” 伍叁七不敢放松警惕,挺直腰背,目光逡巡四周,尤其是那些茂密的草木后面,就怕突然蹿出个什么来似的,同时道:“那只老狐狸,在宫里和先皇明争暗斗那么多年,差点就把卖国大业干成了,咱们可不能小看了她。” “她不是慕容家的么?还是老将军的亲妹妹,为何这么执着帮楚国对付咱们靖国啊?”另一个暗卫不解问。 伍叁七摇摇头,“别问了,这宫里的恩恩怨怨咱们知道的越少越好。” “伍哥说得是……” 慕容诺和沐清风在他们后面几米外骑马前行,由两个暗卫一左一右保护着。 大约是山里的温度宜人,空气也好,慕容诺心情还算愉悦,一点也没有熬夜后的痛苦和疲惫。 “可惜浪费一晚,那些图纸也没能复原出来。”她轻声感慨。 沐清风一手拉着缰绳,另一手用力捏了捏眉心,他可是聚精会神了一整晚,精力消耗严重,全靠以前熬夜查案打下的底子撑着。 时间紧迫,他别无选择。 “回去后,我再试试看。”沐清风嗓音听来有些干哑。 慕容诺便找自己旁边的暗卫拿来水袋,然后打马靠近过去,将水袋递给沐清风,“喝点……” 话音未落—— 咻! 破空声极速刺来,一支箭瞬间将慕容诺提着的水袋贯穿! “保护王爷王妃!” 前方,伍叁七惊愕地叫起来,调转马头,向他们飞奔而来。 咻咻咻!!! 利箭如骤雨,自山道两侧飞射。 沐清风抽出腰间软剑抵挡,同时命令伍叁七和暗卫们将慕容诺包围起来,片刻间,他们面前的地上被刀剑斩断的箭便落了一地。 “向山下撤!”沐清风又一声令下。 “驾!” 所有人同时挥鞭策马。 慕容诺将身子俯低躲避,两个暗卫冲在她前面,替她挡住袭来的利箭,沐清风带着伍叁七和另外两个暗卫断后,为他们争取更多时间。 可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沉沉得砸下来,他们面前的山道犹如塌方一般落险,伴随着浓烟与尘土腾腾翻滚! 慌乱之中,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整座山在轰隆中震颤,慕容诺被受惊的马颠得翻下来,不受控制得向凹陷的大坑里滚去。 两个暗卫勒马不及,连人带马冲进大坑,混着滚落的巨石摔了下去,马的嘶鸣声痛苦惊恐,很快便湮没在灰黑色的浓烟之中。 慕容诺只来得及抓住深坑的边缘,十指死死扣住一块深嵌在裂缝间的石头上,才能让她挂在坑边,没有一起摔落下去。 尘土落在她的头发上和身上,也挡住了慕容诺的视线,她勉强睁开眼,只看到下方隐隐有爆炸后的火光。 “怎么可能……” 她惊恐不已,想要呼喊,却听不到上方传来的任何声音。 另一边,沐清风看到慕容诺他们滚落到深坑之中,不顾一切得冲过去营救,却被一支利箭射中了后背, “王爷!” 伍叁七一跃而起,跳到沐清风的马背上,替他拉住缰绳,几乎失控的马在乱箭中(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我的侄女 没有方向得窜动,沐清风嘴角溢出一缕乌色的血,强撑着意识抢夺缰绳。 “去救诺儿!” 说完这句话,他便没了意识,头一栽倒在伍叁七的肩上。 “伍哥,快带王爷走!” “我们来掩护!” 剩下两个暗卫大声呼喊。 伍叁七看了一眼后方浓烟滚滚的深坑,死死一咬牙关,继而调转方向,策马冲出箭雨,向上山的方向狂奔,。 身后,两个暗卫接连被乱箭射中,却仍守住他们逃离的那个方向,直到人和马身上刺满了箭才倒下。 轰隆声也终于在浓烟散去时彻底停息下来。 山道的两侧,被灌木和大树掩藏的弓箭手都走了出来,一身暗紫色劲装的慕容锦华在几个身着靖军士兵铠甲的男子护卫下,慢慢走到了那两个暗卫跟前。 “锦华夫人,”护卫的口音并非靖国,而是楚国,“这些箭是留在两军开战时,我们攻陷阴山城用的,您现在就用了一半,我们……” 啪! 护卫的话还没说完,慕容锦华反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本夫人做事,需要你来提醒么?”凤眼冷冷睨过去,周身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威严。 那个说话的护卫半边脸高高肿起来,向后退了一步,抱拳欠身。 “末将失言。” 慕容锦华冷哼一声,“你们楚王与本夫人之间早有盟约,此次本夫人乃是你们的军师,如何用兵,如何用箭,都该听命于我,若再有人质疑本夫人,那就依照军法处置。” “是!”众兵将齐声道。 慕容锦华大声下令,“留下四人保护本夫人,其余人,全部上山,追杀沐清风和他的侍卫,日落之前,本夫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众人听令散去,只剩下方才那护卫和另外三人随行在慕容锦华身侧。 他们来到方才被炸出的深坑边,慕容锦华视线慢慢扫过边缘,突然发现了一双手,手指死死扣住石头,左右交替着试图向上攀援,一点点挪着,不知费了多久的力气,才勉强露出半截手掌来。 “哦?” 她眉梢轻佻,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竟然还活着?” 慕容锦华走过去,倾身向前一探,便看到挂在坑边,身子随时会坠下去的慕容诺。 她嘴角勾起一抹恶魔般的冷笑: “好久不见啊,我的侄女。”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我的侄女 第一千零二十章 诱敌 密林中的一条小溪边。 伍叁七将身上染血的马向一条小道上赶走,然后一鞭子狠命摔下,马受惊往前猛冲,顷刻间便跑得没了影。 伍叁七则转身跑回到刚刚苏醒过来的沐清风身边。 他背后中的那一箭,箭身已经被伍叁七用短匕斩断,但箭头那一截实在太靠近心脏,怕会伤及心脉致命,所以不能轻易拔出。 箭头上淬了毒,沐清风方才才会昏迷,还好毒性不强,他们此行带了解毒的药丸,就放在伍叁七身上。 伍叁七取了颗药,给沐清风递过去。 “王爷……” 沐清风垂着眸,眉关紧锁,没有伸手接,好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一样。 伍叁七忧心忡忡地解释,“王爷,属下知道您想救王妃,但当时,属下无法确定王妃是否还活着……” “她还活着。” 沐清风嗓音沙哑,脸色苍白如纸,但语气却是斩钉截铁,“我看见了。” 坑洞边一闪而过的手,他看见了,不管那时错觉,是幻想,还是真切所见,他只认定诺儿还活着这一种可能。 “王爷,对不住。”伍叁七愧疚万分地低下头。 沐清风定了定神,从伍叁七手里接过药丸送进嘴里,硬生生吞了下去,药丸刮过火烧一般的喉咙,他却感觉不到疼。. 所有的意识和知觉都被慕容诺占满了。 她还活着,但现在应该已经落入刚才伏击他们的人手里,这个人,是慕容锦华。 依照慕容锦华历来行事的风格,她一定会慢慢折磨慕容诺,新仇旧账一起算,换着花样让慕容诺痛苦,而不是轻易让她视为仇敌的人死去。 药效起效,沐清风呕出一大口乌血,浑身却轻松了不少,伍叁七用叶子盛了些水给他漱口。 沐清风盯着旁边掉落的树枝和树叶,吩咐道:“生火。” 伍叁七一愣,“王爷,此时生火,一定会将敌军引来,咱们……” 刚才为了引开敌军追捕,他还特地将唯一的马给赶走了。 沐清风却道:“只有抓住敌军,才能问出慕容锦华藏在哪儿,我们要去救诺儿,再晚,就来不及了。” 说话间,沐清风扶着一旁的石块站了起来,失血让他脚步有些踉跄,但他还是强忍着虚弱和胸口的疼痛去捡柴。 伍叁七便不敢再耽搁,抢在沐清风前面,迅速聚了一堆柴火,然后拿出火折子点燃。 火势渐渐起来,沐清风从衣襟里取出一枚信号弹,他迅速估算了一下时间,现在正是慕容承和左卿卿带兵巡查返程的时候。 如果一直在按照计划行进,他们就能发现焰火,赶来山上营救。 没有丝毫犹豫,沐清风拔下引绳。 一缕暗红的火光惊啸着向天空飞去,在上空炸开一朵橙红色的焰光。 为了让烟雾更大,敌军能尽快搜查过来,沐清风又吩咐伍叁七在火焰上盖了薄薄一层微微潮湿的落叶。 灰烟翻滚着向天上冲去,伍叁七才想起来似的,转头问道: “王爷,炸毁山道的是什么?” “若我没有猜错……” 沐清风深吸一口气,牵动胸口的伤,喘咳了两下,才咽下喉头一股腥甜,继续道:“是火石炮。” …… 半山腰东面的山洞中。 被五花大绑的慕容诺跪在地上,看着藏在山洞中的两座火石炮,根本顾不得自己现在的处境,皱紧眉头盯着面前的慕容锦华。 “你疯了!” 慕容锦华凤眼一转,瞥了慕容诺一眼,好像并不介意她这样说自己。 “你和沐清风,还有我那个哥哥,是不是都以为接下来的一战,你们靖军赢定了?” 慕容锦华得意得勾起嘴角,笑却不达眼底(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二十章诱敌 ,反而透出阴森的冷意,“这几个月,楚军不敌,只不过是让你们放松警惕的障眼法罢了,最后一战,才会让你们这些必死之人,看到楚军真正的实力。” “你要将火石炮对准阴山城,这会害死多少无辜的靖国百姓,你可知道?”慕容诺咬牙道。 闻言,慕容锦华愣了一下,然后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慕容诺,你装什么菩萨心肠?又装什么靖国忠心,这些日子,我早就查清了你的身世,你根本就不是慕容云的女儿,你、是、楚、国、人!” “你说什么……”慕容诺震惊不已。 虽然已经有过那么多次几乎接近于真相的时候,但她从未将身世之谜真正放在心上,因为在心底深处,她不愿对原主的身世过多追究。 慕容诺到底是谁的孩子,她也不再是原来的她,而是一个全新的慕容诺。 可当她从慕容锦华口中听到这些话时,身体还是会不由自主得僵硬发麻,心跳加速。 “你身上留着楚国人的血,却帮着靖国打自己国家的士兵,慕容诺,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难道我们做的不是同一种事么?”慕容锦华很满意她的这个反应,笑得更是阴冷。 慕容诺回过神来,皱紧眉头。 “我从无掠夺之心,也不愿有战争,我们不一样!” “是吗?” 慕容锦华弯下腰,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眼神冷如冰刀。 “那大概是因为,你从未被人夺走最心爱的东西吧,不过没关系,等我在你面前,亲手杀了沐清风,然后让野兽吃掉他的血肉,你就会明白我的心情。 到那时,也许你会比我更恨,恨不得一刀一刀削我的肉,一口一口喝我的血,哈哈哈……” 慕容诺垂眸,暗自握紧了拳头。 她知道沐清风一定会来救自己,但不管他们现在如何,都敌不过洞里这两座威力惊人的火石炮,她必须想个办法逃出去,先找到沐清风才行! 幸好,她被绑起来时,慕容锦华只顾着拿走她腰间的羊皮卷袋。忘了让那些士兵搜身。 她袖笼里的子梭是上膛的,只要能把握住机会…… “你说的没错!” 慕容诺突然抬起头,冷冷一哼,“我早就知道我是楚国人了,而且我的身份,恐怕再给你二十年,你也根本查不到!” 第一千零二十章诱敌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动作快点! 果然,慕容诺的话让慕容锦华凤眸一沉。 但她并不会轻易相信慕容诺,在后宫斗争多年,慕容锦华的眼光和心思一样毒辣,只需稍稍一眼,便可察觉对方耍的什么心思。 慕容诺并没有畏惧她审视自己的目光,反而很有底气似的迎视于她,未及片刻,慕容锦华便嗤笑了一声。 “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那么想知道,你到底是谁的孽种吧?” 慕容诺余光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两座火石炮,同样冷哼,“你自然不想知道,但有关于你们这两座火石炮的破绽,你又会不会一样不好奇呢?” “破绽?” 慕容诺能说出【火石炮】三个字,本已经可以让慕容锦华惊讶一瞬,可她所提到的破绽,却足够让山洞里所有人神色一紧。 慕容诺清了清嗓子,说:“反正我也要死了,就不瞒着你了,你可听说过梧舟啊?” 慕容锦华又是眼神一惊。 “你是他何人?” 慕容诺随便念了几句《梧舟诗集》里的诗词,然后才慢悠悠道:“我既熟知他的诗,也了解火石炮,你说我是他什么人?” “你!” 慕容锦华脸色阴沉,凤眸微眯着,透出丝丝寒意,“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他的女儿?” 可她的反应,却出卖了她并不能完全否认这一种可能性。 如此,慕容诺心里就更有底了。 本来只是想用那位梧舟先生诈一下慕容锦华,不一定得是他的女儿,他的徒弟,他的细作,他的妹妹,什么都可以。 她抓住慕容锦华的话挑眉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慕容锦华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来。 “哼,他从未娶妻,身边也没有过女子相伴,只有一个至交好友徐太平,你总不可能是他们二人所生吧?” 慕容诺心说,慕容锦华虽然人在靖国,但对于楚国的事情也了解不少,那看来她对自己身世的调查,应该是假不了了。 “男人和女人怎么生孩子,姑母难道没有经验吗?何须日日相伴,朝夕相处呢?” “好,那你倒是说说看,火石炮到底有什么破绽?” 慕容锦华将信将疑道。 慕容诺粲然一笑,明媚如秋阳似的,“姑母觉得,我就这么蠢么?我若真的如此蠢笨,又怎么在沐清风身边潜伏这么久,让他对我爱得死去活来?为了我,连靖国江山都不要了?” 慕容锦华一愣,顿时爆发冷而尖利的大笑——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样!我果然没有猜错,沐家那帮蠢货,都被你给欺骗了,只有我一早看穿了这一切,可惜啊,他们都帮着你来对付我,活该啊,活该啊!!!” 慕容诺看着她笑得来回踱步,似狂似癫,好一会儿,慕容锦华才止住了笑,颇有几分欣赏似的重新看过来。 “你早告诉我,你是这般心思,说不定我们姑侄俩还不会撕破脸,到今天这一步,可惜,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慕容诺,你此时投诚,也不能活着走出这山洞了。” “不过……” 她冷冷一挑眉,从袖里抽出一把匕首来,手腕反转,寒光自锋利的刀刃闪过,“我会尽量让你死得痛快点,也算是替楚国答谢你搅乱靖国皇室的功劳。” “何必为了一己私欲杀我,我替你解决火石炮的破绽,让你在接下来一战夺下凉州,占据最大的优势,你留我一条命,让我离开这里,这不是两全其美么?”慕容诺继续抛出诱饵。 “没有你,我也能……” “不,没有我,这两座火石炮,只怕刚攻入阴山城就废了,你们如今的兵力和武器,根本攻破不了桑城,新任太守可是曾随慕容云打天下的武将,加上前任太守修筑的城墙,桑城,固若金汤!” (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动作快点! 慕容诺的话,让慕容锦华蹙紧了眉头,沉默思索起来。 一旁的护卫走上前来,压低声音向她道:“夫人,这慕容诺的话,虽不可尽信,但也不可全然不顾,倒不如先让她指认火石炮破绽在何处,让我们辨认了再说。” 慕容锦华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又在教我做事了是么?” “末将不敢。” 那护卫向后退了一步,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握紧成拳。 慕容锦华走到慕容诺面前,弯下腰,伸手掐住慕容诺的脖颈,目光如同蛇一样冰冷,“告诉我,破绽在哪儿?” 手指收拢用力,慕容诺便感到喉头滞塞,喘不上气来,脸上瞬间憋得发红,下巴用力向上抬起,声音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放开我,我去找给你看,说是说不清楚的!” “你骗我?”慕容锦华手指愈发用力,长指甲几乎要刺进慕容诺细嫩的皮肉里。 慕容诺绷着身子,咬牙道:“我说了,你又听得懂么,你不信,掐死我好了,反正……过不了多久,你和这些楚军,也都会下来陪我!” 哼! 慕容锦华猛的一下松开手,将慕容诺狠狠推到地上。 她沉着脸,转身吩咐方才那个护卫。 “给她松绑!” “是,夫人!” 护卫走过来,绕到慕容诺的身后,蹲下身给她解开绳扣。 慕容诺心里直打鼓,子梭虽然很小,但也算是硬物,如今她双手被反绑,若仔细观察,便可看出子梭的轮廓,要是被护卫发现,可就前功尽弃了! “动作快点!” 慕容锦华不耐烦地催促。 慕容诺悄悄转动手腕,假装在配合护卫解开绳子,实则是将绑着子梭的那一面向身体这边藏,等她感觉到绳子松开时,便迫不及待得抽走藏有子梭的右手。 却不料,被那护卫一把拽住了胳膊!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动作快点!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割了你的头! “当心!” 那护卫扶了一把慕容诺。 慕容诺慌忙站起来,缩回手,假装胳膊不适揉捏了几下,向他点点头道谢,“多谢。” 护卫垂眸,“不客气。” “啰嗦什么!慕容诺,你最好不要耍花样,老老实实给我指出破绽,要是你骗我,我一定会用手里这把匕首在你身上刺满窟窿,然后扔进树林里给野兽好好享用。”慕容锦华阴恻恻道。 慕容诺咬咬牙,转身走向那两座火石炮。 站在一旁的护卫要跟上去,被慕容锦华喝住,“你守在这儿。” “是。”护卫冷漠回应。 慕容锦华这才也转过身,走到火石炮前,看到慕容诺对其中一座火石炮上下观察,好像真的在寻找着什么。 “洞里太黑,看不清啊。”她皱着眉抬起头来。 慕容锦华不耐得皱了皱眉,吩咐另一个护卫取来挂在石壁上的火把,但并未完全靠近慕容诺,只是站在火光足够照亮火石炮的位置就停了下来。 慕容诺虽然看过手札,但她根本不懂火石炮的制作,只是确认了引线的位置,还有火药膛里的填充物之后,便抬头道:“就是这里。” 她指着火药膛。 慕容锦华凤眸一闪,将信将疑地走上前两步,“这里到底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是……” 仿佛电光火石之间,慕容诺猝然抬手,手指扣下机关! 咻! 小溪边,横七竖八得倒着许多尸体,余下几个仓皇逃窜的,都在周身掠过一抹黑影的刹那,犹如定格般立住,脖颈上血线绽开,鲜血飞溅着倒了下去,再无动静。 另一边,沐清风手中软剑指地,粘稠的血水正缓缓向下滴落。 他后背的伤口渗出的血,早已将几层衣衫染透,只因是黑色,只看得出暗沉和湿润,还有此处浓而不散的血腥味。 在他面前,是唯一留下的活口,躺倒在地上,大腿被一剑贯穿,早已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伍叁七解决掉最后一个士兵,飞身过来,眼神向沐清风示意了一下。 两人便走到那个活口面前。 沐清风垂眸俾睨,目光冰冷,“慕容锦华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士兵操着不太熟练的靖国口音。 沐清风提起剑,一剑刺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抽剑,带出飞溅的血水,“慕容锦华在哪儿。” 如墨般的黑眸中,仿佛深渊,直通向万丈之下的地狱。 士兵痛的哀嚎不止,身体下意识得蜷缩着,又被伍叁七拽住领子一把提起来,“快说!” “我说,我说,她在山腰东面的山洞里!”士兵闭着眼,浑身颤抖不止。 伍叁七继续问道:“山上有多少兵力?” “三,三千……” “三千,也想断我们后路?慕容锦华的脑子是让驴给踢了么!”伍叁七冷嗤。 “还有火石炮,有两座。”士兵又道,“火石炮威力巨大,炮轰十下,就能将一半牛背山轰塌,山洞后面有三箱火石和炸弹,那才是……攻城的主力!” 伍叁七眼神一惊。 他亲眼见到火石炮轰断山道的威力,没想到,这山里竟然藏着两座! 难怪他们敢潜伏于此,这么猖狂! “王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伍叁七看向沐清风。 沐清风冷哼一声,一边将软剑上的血擦在那士兵身上,一边意味深长道:“既然敌方送来这么好的武器,我若不笑纳,岂非辜负了这一番美意。” “王爷说得对!” 伍叁七顿时舒展眉间褶痕,咧起嘴角,“这东西,落在谁手里,就是谁的!” “走吧。” 沐清风抬头看向停留在溪边不远处的几匹(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割了你的头! 马,选择了一匹转身而去。 伍叁七将那士兵扔下,匆匆追上他。 “王爷,那个活的不管了?” “留给野兽吃个新鲜吧。” 山洞中。 短箭自慕容诺的袖中飞出,正中慕容诺心口,因为距离够近,径直贯入,只留半截拇指的长度在体外。 慕容锦华满脸错愕和震惊得瞪大双眼死死盯着慕容诺,又低下头,看了看刺入胸口的东西。 还没等她倒下,慕容诺便向手举火把的护卫再射出一箭。 短箭射中护卫腰部,一声哀嚎,他手里的火把便掉在地上,慕容诺冲过去将火把捡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直起腰,便多了一把剑,抵住她的脖颈边。 抬头看去,正是方才替她松绑的那个护卫。 咚! 慕容锦华身体仰后倒下,双目瞪大,像是要将眼珠子给瞪出来,表情很是僵硬,身体却不再动弹。 “去看看,死透了没有。”挟持慕容诺的护卫向另外两人道。 两个护卫互相对视了一眼,便一起走过去,试探慕容锦华的鼻息,还踢了踢她的胳膊和腿,见毫无反应,才向这边道: “死了。” “哼,拿她手里的匕首,在她身上刺他娘的几十个窟窿眼,然后扔到树林里去喂野兽!” “这……” “怕什么,死人还会去找楚王告状不成?” 挟持慕容诺的护卫转过头来,冷笑着打量慕容诺,一只手迅速抓住她的右手,命令道:“把暗器拆下来!” “你早就知道了!”慕容诺皱眉道。 “这重要么?她死了,我还顺便替你报复了她,就当买你这暗器的报酬了,你待会儿上了黄泉路,只管好好嘲笑这个不识好歹的贱妇去吧!” 慕容诺手里还握着火把,犹豫着没有动作。 她此刻离火石炮还有几步的距离,不够用点燃引线的方式威胁山洞里这三个护卫,再说,她也不可能真的点燃,和他们一起炸死在这里。 见她不动,那护卫恶狠狠地催促,“快拆!不然现在就割了你的头!” 哼! 慕容诺手腕一转,直接上膛,最后一支短箭对着那护卫发射过去。 咻! 短箭瞬间贯穿那护卫喉头,从后颈飞了出去,直直插在后面的石壁上,箭头没入裂开的石缝,箭杆上还挂着血肉渣子。 咚的一声,喉咙上一个血窟窿的护卫也和慕容锦华一样倒了下去。 另外两个护卫见状,正要提刀冲过来,慕容诺迅速向他们举起手臂,瞄准其中一人,“别过来!”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割了你的头!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我瞎说的 那两个护卫相互对视了一眼,对慕容诺袖里藏的暗器确实有几分忌惮,所以并未动作。 其中一人道:“我们可以放你离开,但山上还散布着三千士兵,你还是会被他们抓回来。” “再好的暗器,也不可能一直有用,你的抵抗是徒劳的。”另一人也道。 慕容诺压根没想过逃离这里,她只是在拖延时间,因为她心中肯定,沐清风他们会来救她,而她所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活下来,直到他们找到这里。 “我刚才告诉慕容锦华,这火石炮有破绽,并非谎言。”慕容诺紧盯着两个护卫的一举一动,再次放出“诱饵”。 “即便你告诉我们,我们也不懂。”其中一个护卫脸色冷漠。 慕容诺道:“现在慕容锦华死了,但你们的计划还没变吧,若你们攻城失败,回到军营不也是死路一条,但我可以帮你们攻城,让你们成为最大的功臣。” “你是南渊王妃,我们无法相信你。”另一个护卫瞥了一眼地上那三具尸体,显然,都是摆在眼皮子底下的前车之鉴。 慕容诺稳住心神,冷哼一声,“等你们打败南渊王,我这个王妃的虚名又有何用,倒不如为自己搏一把,我相信,到时候你们也不会亏待我吧。” 不得不说,慕容诺倾国倾城的容貌,在此刻即便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脸上还有几块脏污,却还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漂亮的王妃,如果你真的愿意投靠我们,不妨拿出一点诚意来。”护卫不怀好意的眼神慕容诺脸上和身上慢慢游走。 另一个护卫立即会意,似乎也来了兴致,接话道:“早就听闻南渊王妃美若天仙,不知衣裙下是否也如仙女一样曼妙婀娜?” 慕容诺狠狠瞪视那二人,要是子梭里还能放出两支短箭,她一定半个字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射穿他们的喉咙! “不就是想看我脱衣服么?这有什么难的。”慕容诺语带讥诮,瞧着两个护卫眼眸中的惊讶,故意撸起正对着他们那只手臂的袖子。 半截胳膊白玉似的,修长细嫩,手腕上挂着的子梭,小巧精致。 便是在昏暗的山洞里,那胳膊也好似散发着一层冷白莹润的光泽,将那两个护卫的视线,黏胶似的吸引了去,挪也挪不开了。 “这里面刚死过人,又脏又臭,咱们去外面,找个干净的地方,我给你们来个仙女戏水如何啊?” 沐清风他们要是再赶不到,她就得先想法子跑了再说。 大约是万万没想到,慕容诺丝毫扭捏都没有,还主动提及“仙女戏水”这样充满诱惑的词眼,两个护卫再次对视了一眼,仿佛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难忍和期待。 “你真的愿意?”其中一人还是无法完全放下戒备。 此时,慕容诺的余光突然从洞口那边瞥见了什么,视线猛地一闪,瞬间又放下手臂,主动示好般向他们走近了两步,然后道:“男人嘛,都一样,我为何不愿意。” “好!” 另一个护卫已经急不可待,爽快应下,甚至抢先一步,向慕容诺那边走了过去,“山洞后面就有一条小溪,我抱你过去!” 呼~ 那护卫还未走近,一阵带着血腥味的冷风从身后刮过来,犹如鬼魅一般的身影从他眼前闪过。 仓促间,他只来得及看见一点寒光闪烁。 脖颈便传来丝丝凉意。 护卫愣在原地,看着慕容诺身边凭空多出来的男子,手中反握着一把带血的短匕,他眨了眨眼,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同伴。 另一个护卫的脖子已经被一把长剑从后往前贯穿,剑尖的血凝聚滴落,而他睁大双目,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咚! 那护卫连再次转身的机会也没了,直挺挺得倒了下去,山洞中发出一声闷(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我瞎说的 响。 紧接着,便是让人莫名窒息的静。 “诺儿。” 沐清风从尸体身上拔出剑,看着慕容诺的身影,声音沙哑,“过来。” 慕容诺在发现洞口一闪而过的身影时,心里就已经激动得难以自持,无论她再怎么相信沐清风会来救她,也还是会万分担心他的安危。 见他来了,她的心才能安。 “沐清风,你怎么样?” 慕容诺跑过去,紧紧抱住他,双手刚搭上他的后背,就触摸到一手黏、腻的湿润。 她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将一只手移到眼前,顿时被那满手沾染的殷红刺了眼,眼泪还来不及涌出眼眶,只感觉到肩上一沉。 沐清风虚弱的身子压在她身上,头枕着她的肩,语气虚弱至极,却还是喃喃着追问:“什么叫男人,都一样?” “我瞎说的……” 慕容诺咬着牙想扶起他,却感觉那压下来的力量越来越沉,好在伍叁七也跑了过来,从旁侧搀扶起沐清风。 慕容诺这才发现,沐清风已经昏了过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山洞外传来仓促急乱的脚步声,马蹄声和人说话的声音。 “他们在这儿!快将山洞围住!” “咱们进去,杀了他们!”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我瞎说的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拖延时间! “王妃娘娘,属下掩护您和王爷,您一定要带着王爷活着离开!” 伍叁七咬咬牙,握紧了手中短匕,正欲冲出去,却被慕容诺一把拽住。 “你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们那么多人,更何况他们手里还有弓箭!” “可……”伍叁七蹙紧眉头。 沐清风昏迷,慕容诺不会武功,能保护他们的,便只有伍叁七一人。 但此时慕容诺却道:“你去推火石炮过来,架在洞口,他们要是不怕死,就只管冲进来!” 火石炮的威力,慕容诺他们见识过,那帮楚军比他们更清楚。 不待迟疑,伍叁七立即点头,然后转身跑进去,推着一座火石炮到洞口。 慕容诺将沐清风放在一旁,靠着石壁斜躺着,她已经发现他后背的断箭,知道他伤的有多重,今日若真是折腾这么久还逃不掉,那她唯一还能做的就是炸了那些敌军。 这样起码还能保护后方的凉州百姓们。 下定决心的慕容诺折返进去,拿了一支挂在石壁上的火把,然后快步走到洞口。 外面,聚集了一大片士兵,各个身着靖国士兵的铠甲,有一部分身上挂着箭囊,手搭弓箭瞄准了他们。 伍叁七推出来火石炮时,外面的士兵们就已经安静下来,很自觉得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但这点距离,显然不足以让慕容诺他们逃走。 “要么放我们安全下山,要么大家一起死,你们来做决定。”慕容诺眼神凌厉扫视众人,手中火把的火焰随微风跳跃,像是她此刻迎敌不怯的心。 士兵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声音低沉,眼神凶狠得瞪着慕容诺,“放了你们,我们也是死路一条,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么!” “你们应该也知道,南渊王受伤了,我带他离开后,会先赶回军营治伤,我给你们三日时间撤离牛背山,这样大家都能活。”慕容诺丝毫不惧他的视线。 她给出的条件,让一部分士兵动容,却没有人敢议论什么,毕竟都是经过训练的士兵,而他们此刻也不会知道,他们这支攻城小队的几个首领,都已经变成山洞中的尸体了。 “慕容夫人和四位校尉可还活着?”果然,那中年男子问道。 慕容诺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死了!” “什么?!”中年男子目眦欲裂。 “他们死了,你们才好将此次行动的罪过推到他们身上不是吗?要不是他们,不,要不是慕容锦华指挥失利,你们又怎么会损兵折将,只能灰溜溜得逃回去,把他们的尸体带回去,才能让你们免于责罚。” 慕容诺不愧是在沐清风身边耳濡目染一年之久,临危之时,【诱饵】一套接一套丢出来,连一旁的伍叁七都忍不住眉梢一颤,暗暗钦佩似的向她余光一转。 要是王爷此刻还醒着,怕是也要为王妃的谋略拍手叫好了吧。 中年男子正因为慕容诺的话反复权衡,几个士兵已经走上前,与他低声讨论起来。 就算是士兵,也不想白白送死。 今日被火石炮轰死在牛背山,就真的是死得冤枉了,而且三日期限,也足够他们撤离,再回到楚军军营汇报,重新制定作战方案。 但是……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不会调兵来捕杀我们?” 中年男子阴沉着脸,再度看向慕容诺,“你们靖军最是狡猾,这几个月,让我们楚军吃了不少暗亏,尤其是南渊王,他可是老谋深算的狐狸!” “他也得醒着,才能算计你们吧!” 慕容诺音调拔高,语气也有些急了,哪怕她尽力表现出冷静,也无法完全克制自己不在意沐清风失血过多的后果。 “……” 对面又在迟疑,这时,有个年轻士兵对那中年男子道:“她手中(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拖延时间! 火把的火焰比刚才小了,再拖延下去,他们没有火,便无法点燃弹药,咱们便可活捉他们!” “不错!” 活捉南渊王和王妃,还有他们的侍卫,这可是比攻城更大的功劳,甚至有可能捣乱靖军阵脚,最后一战,楚军便能毫无悬念的大胜。 中年男子很快便打定主意,冷冷瞥了一眼慕容诺手中火把,然后道:“你说得不无道理,但我们需要一些时间商量,这样吧,给我们半个……不,一个时辰,我们再给你们答复!” “他们想拖延时间!” 伍叁七一眼识破敌方心思,压低声音提醒慕容诺。 慕容诺也注意到自己手中火把的火焰越来越小,但她真的没想到,对方士兵会这么笨,她扯起嘴角冷笑了一声,直接将火把扔在地上。 哐当。 火棍滚了几圈,火焰愈发袅袅,飘起将要熄灭的黑烟。 见状,中年男子和他身旁的几个士兵都愣住了。 慕容诺眼神示意伍叁七,后者便心领神会,从衣襟里摸出火折子递过去。 “好啊,一个时辰,我们等得起!”她挑衅似的扬了扬下巴,目光鄙夷得瞪着他们。 “你!” 中年男子恼羞成怒,直接抽出腰间佩刀,“我们有弓箭!难不成,你手里的火折子,还能快过我们的箭不成!弓箭手,给我拉弓!” 中年男子一声令下,举刀作势——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拖延时间!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吃爷爷一拳! 咻! 还没等中年男子发号施令,一支长箭如疾电飞射。 却不是朝着慕容诺他们这边,而是向楚军那边射去! “怎么回事!” 眼看着中年男子身边的士兵被箭射中胸膛,直挺挺向后一倒,楚军顿时慌乱起来。 这时,山洞右侧突然接连飞来数道身影,为首的一身银甲,像一块巨石咚的一声重重砸进敌方人群之中,还没等谁看清来人,那人举起一个士兵,狠狠砸向众人。 “啊!!” 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慕容诺和伍叁七定睛一看,顿时惊喜大呼。 “小承!” “承少爷!” 不止是他! 混战的人群中,还有挥剑杀敌的左卿卿和靖军将领,而他们飞来的那个方向,还有很多士兵正源源不断得冲上来。 “敢欺负我姐,吃爷爷一拳!” 砰! 慕容承揪住那中年男子,一拳轰上,打得他倒飞出去,喷出一大口鲜血。 砰砰砰! 出拳刚猛,迅如闪电,更胜在咸城之时,那些挥刀靠近的楚军被他揍得趴在地上痛苦哀嚎,慕容承看着地上吐出的血沫,眼皮子不带颤一下。 只是两方士兵穿得铠甲极其相似,混战片刻,人群中便不断有人嚷嚷起来,“哎呀,友军,友军!” “我是靖军,别打了!” “打错人了!” 见状,慕容诺赶紧大声喊道:“通通住手!快住手!” 混战中的人群逐渐停了下来,一方是因为下令的人是南渊王妃,另一方是为了蒙混保命。 慕容承和左卿卿带着几个眼熟的将领来到慕容诺身边,打得不够痛快,几人脸上都挂着些意犹未尽。 “姐,现在该怎么办?” 慕容承习惯了有姐姐的时候把脑子揣裤兜里。 慕容诺想了想,问他们:“靖军的衣裳里,可有做什么特殊的标记?” “有啊!” 左卿卿立即道:“以前袖口绣有编号,后来又在领口加绣了名字,是爹吩咐加的。” 慕容诺“嗯”了一声,转头扫视站在一堆的人群,下令道:“将铠甲脱去,不脱者,以敌军论处。” “是!” 几个将领对视了一眼,不等慕容诺再吩咐,便上前去检查那些士兵。 而慕容承打量着那座火石炮,眼珠子都直了。 “姐,你从哪儿搞来这东西啊?” “这是炮筒吗?”左卿卿也疑惑不已。 慕容诺却先一脸急切地问:“你们可带了治疗外伤的药?” 左卿卿从衣襟里拿出一只黑色的小瓷瓶,“这是金疮药,王爷给的,说是以前皇上带兵出战,一直用的这种药,很是有效。” “太好了!” 慕容诺激动得差点哭出来,连忙眼神示意伍叁七,后者便拿了药跑进山洞里给沐清风上药。 其他人也和慕容诺一起进了山洞,看到沐清风后背的短箭和被血染透的衣裳,都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伤成这样……” 慕容诺简单说了一下山上发生的事情,然后道:“沐清风现在昏迷不醒,咱们得尽快送他回营地救治……” “那还等什么!” 慕容承等伍叁七上好药,便上前将沐清风扛了起来。 “姐,咱们快走吧,那山道虽然被炸断了,但是旁边就是一条能下山的小道!” “可是……还有两座火石炮在这儿。” 这样的大杀器,决不能再落到敌军手里。 “这里交给我。” 左卿卿临机立断,道:“你们先带王爷回去疗伤,我们来把火石炮运下山。” 等他们从山洞(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吃爷爷一拳! 里出来,蒙混在人群中的楚国士兵已经被解决干净,但山上仍旧散布着一部分士兵,需要巡山搜查,所以大部分兵力都留了下来,只有慕容诺姐弟俩和伍叁七带着沐清风先行离去。 赶在天黑之前,总算是有惊无险得下了山,他们一刻不敢耽搁,直奔着主军营地赶去。 从披星戴月到晨光覆盖整片渭水河岸。 慕容诺他们终于赶回营地,将沐清风送进营帐的床榻上,只是主帅受伤昏迷的消息,犹如一颗惊雷,将所有将士们震得惊慌失措。 慕容云听说了牛背山的事,立即让慕容承再带着一支兵力去支援儿媳妇。 然后便带着几个副将和校尉一头扎进主帐里商议如何主持大局,临战在即,必须先将军心先稳定下来,还要根据发现的火石炮,调整他们原定的战略计划。 好在军医们检查了沐清风的伤势,金疮药用的及时,沐清风身体底子也好,将断箭拔出清创之后,总算是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失血太久,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慕容诺便守在旁边寸步不离得照顾他。 除了军医进来送药,伍叁七送来热水,帮着慕容诺一起给沐清风擦洗了身子之外,便没有其他人再进来打扰。 听到帐帘再次被拉起来时,慕容诺回过头,从来人的身后看到晚霞笼罩的光晕,才意识到一天已经过去。 可沐清风仍旧未醒。 “王妃,喝点粥吧,听说您一直没吃东西。” 来的是午后赶回来的霜枝和周絮二人。 周絮穿着柳刃甲,满身风尘仆仆,快步走到慕容诺身边,先仔细将她打量了一遍,压低声音说:“若不想喝粥,吃两块牛乳糕如何?” 看着少年用哄小孩儿的语气问自己,慕容诺神情有些疲惫的弯了弯嘴角。 “你们回来了,怎么也不去休息?” 霜枝走到他们身边,将盛着半碗粥的碗放到慕容诺手里,笑着道:“听说王爷受伤,我们便想进来看看情况,若是您累了,便换我们守着,总不能将您身子熬垮了啊。” 慕容诺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粥,甜甜的米香钻进鼻子里,她却酸了眼睛,低着头,一颗眼泪掉进粥里。 “他不醒来,我不放心。” 霜枝和周絮对视了一眼,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再抬头,慕容诺眼眶湿润,像是被水洗过般清澈,却没有再流下眼泪,她要比他们所想更坚强,才能坚守在这里。 “我自己的身子我心里有数,你们别担心。” 明白慕容诺的心意,霜枝便不再劝她,转而神情凝重道: “这几日发生的事,我们都听慕容老爷说了,如今牛背山里潜伏敌军,给咱们敲了一记警钟,那个九星谷,怕是也得去一趟了。” 慕容诺立即眉间一蹙,“……”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吃爷爷一拳!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陪我睡一会儿 “九星谷更靠近战场,只怕危险不会比牛背山小,绝对不能贸然前往!” 慕容诺语气急促道。 他们并没有亲眼见过火石炮,更不了解它的威力,牛背山里藏着两座,那九星谷呢? 慕容诺垂下眸,好久不曾回忆起的画面重新涌现脑海,她和老爹被追杀,身后射来的一炮轰得她渣都不剩,因此才来到这里,认识了沐清风,有了爹娘和这么多至交挚友。 对于炮弹的伤害,没有人会比她的感受更真切更清楚。 她原以为,梧舟先生虽然做了手札,但火石炮没有被制造出来,牛背山山道上那个大坑,狠狠让她清醒过来。 这就是楚国早有预谋的底牌! 她的考虑,自然也是霜枝和周絮所担心的。 “慕容老爷和几位将军现在还在主帐里商议,最后这一战,只怕不容乐观。”霜枝眼神担忧得看了一眼沐清风。 敌军手里到底有多少火石炮,是他们此战最大的隐患,若再多几个像牛背山这样的伏击点,哪怕作战计划再精妙如天算又能如何,手握刀枪剑戟的士兵,能扛得住炮弹那一轰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周絮突然皱起眉看向慕容诺。 “王妃,您还是先回桑城吧!” 霜枝在后面,屈指用力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引得周絮抱头痛呼。 “你打我作甚!” “你犯糊涂,我不打你打谁!” “前线太过危险,我才……”周絮支吾着,到嘴边的话又抿了回去。 慕容诺微微一笑,“危险,我就要逃走吗?我是南渊王妃,不是逃兵。” 霜枝也扬起嘴角,同为女子,她比周絮更懂慕容诺所思所想。 “周絮,你先回营帐休息吧,今晚我陪着王妃,明日你给我们送早饭来。”霜枝安排道。 周絮扁了扁嘴,不太情愿,霜枝作势又要敲他脑袋,被周絮一个闪身躲开。 “烦死了,你怎么越来越暴躁了!” 慕容诺接着道:“快去吧,睡得太少,容易长不高哦!” 一句话,就足够让周絮身体偷偷一僵。 “那,我去睡,明日一早便来陪你们……照顾王爷!”周絮转身,快步走出了营帐。 慕容诺和霜枝对视了一眼,后者无奈笑着摇摇头,“这孩子,还是最听您的话。” “他啊,怕长不高而已。” 慕容诺沉重了一天的心总算稍稍轻松几分,拿着汤匙几口喝完了粥,才听到霜枝道:“王妃,属下有一个秘密告诉你。” 霜枝坐到慕容诺身边,解开铠甲脱下来,放在一旁的地上,然后抓着她的手,从腰侧探入软甲里,搭在自己的腹部。 摸到微微隆起的弧度时,慕容诺眼神便是惊喜万分的一跳,。 再感觉到肚皮里好似有什么东西,隐约动了一下,那熟悉的感觉,让她激动得差点叫出声来。 “你……有身孕了?!”她压着音调,瞠大双眼打量霜枝。 霜枝点点头,眼神温柔得看着自己的腹部。 “这是风影留给我的念想,我一定要将这孩子健健康康的养大。” “王爷知道了吗?”慕容诺问。 霜枝摇头,“您是我和风影之外,第一个知道的人,属下一直等着您来,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您。” “可是……”慕容诺马上想到什么,担心得蹙起眉头,“你不能再上战场了,这太危险了!” 霜枝道:“本想着,这次巡查回来,便向王爷禀报此事,再听从王爷的安排,但现在……只能等王爷醒来了。” “他一定和我一样高兴。” 慕容诺默默握紧沐清风的手,像是要用这种方式,将得知喜讯的心情传递给他。 沐清风从未与其他(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陪我睡一会儿 人说过,这些亲信一个个离世的感受,但慕容诺能从那些平安信里感觉到他深深隐藏起来的悲痛和不舍。 也许快要做娘亲了,霜枝对小孩子的事特别感兴趣,慕容诺便与她说起容风的趣事。 两人聊到了深夜,一起给沐清风更换了纱布和金疮药。 伤口在背部,沐清风只能侧躺或趴着,慕容诺怕他一个姿势太久会不适,每次换药都会给他换一下睡姿。 换好后,她便催促着霜枝去睡觉了。 “哪有孕妇熬夜的,自己不困,肚子里的小宝宝也会困啊!”慕容诺推着霜枝到了门口。 霜枝拗不过她,只好掀起帐帘离开。 秋夜的凉风在帐帘挑起来的那一刻涌进来,吹得慕容诺脖子不自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转过身,取了一件披风披上,然后继续守在床榻边。 一整夜,沐清风并未醒来,听到营帐外传来值守士兵换岗的声音,慕容诺估摸着天快亮了。 怕沐清风不舒服,正想给他换个姿势,突然听到微弱低哑的咳嗽声。 “咳咳……” “你醒了?!” 慕容诺眼神一亮,便看到沐清风有些吃力得睁开了眼睛。 “诺儿……” 沐清风视线慢慢清晰,眼眶含泪的小姑娘正凑在他眼前。 她的脸上也有几处细小的擦伤,只是简单得抹了伤药,眼下挂着淡淡的乌青,看起来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你辛苦了。”他语气心疼道。 慕容诺握住他的手,感觉到软绵绵的指尖终于有了一点力气,这才真正将提着的心放下来。 “我,我这就去叫军医过来!” 慕容诺急着起身,被沐清风握住手指尖,明明那么虚弱,他却好像用尽了全力,怕她跑出自己的世界一般。 “等一会儿再去。” 慕容诺回身,不解得看着他。 沐清风道:“躺上来,陪我睡一会儿。” 他知道她一定没有休息过。 慕容诺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了鞋躺上去,与沐清风一样侧着身子,面对面得看着彼此,交握的手十指紧扣。 “我做了一个梦……”沐清风语气缓慢道。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陪我睡一会儿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来了个贵客 “梦到什么了?”慕容诺靠近他问。 沐清风扯起嘴角笑了笑,“梦到你说要回去,回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去,撇下我和容风,我不愿你走,诺儿,我在梦里求你别走。” “我……” 慕容诺有点哭笑不得。 她以前是巴不得回去,可那不是没法儿回么?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半死不活的梧舟先生,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他就死了嘛! 在这一点上,慕容诺并不想隐瞒沐清风,便将以前的心思和现在的想法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而后道:“……不管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白头偕老,一生一世。” 沐清风轻轻“嗯”了一声,又重新闭上眼睛,喃喃道: “这下,我便能放心睡了。” 慕容诺也有了困意,与他手牵着手一起入睡,没几个呼吸,便沉沉睡去。 夫妇俩睡着没过多久,霜枝和周絮便带着早饭过来了,挑起帐帘看见床榻上的身影,周絮还想继续进来,被霜枝提着耳朵悄悄拎了出去。 慕容云来了一趟,听值守的士兵说,他们正睡着,犹豫得再门前来回踱步两三圈,还是拧着眉头回了主帐。 两个时辰后。 南渊王醒来的消息传遍军营,军心安定了不少,不等沐清风和慕容诺吃完饭,慕容云便带着几位将领找过去,将他们商讨的作战计划说了一遍。 沐清风受了伤,就算有金疮药和几日休养,也不可能率军冲上第一线。 慕容云主张他和慕容承这一对父子兵,作为中军主帅,率领十万兵力,一座火石炮。 左卿卿和玄甲军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将,作为右翼主将,必要时退守阴山城,以防敌军后方攻陷,率领三千玄甲、五万兵力。.五 靠近九星谷的左翼,则由沐清风、伍叁七、霜枝和周絮来率领十万兵力,一座火石炮。 余下五万支援军留守军营,由三位副将见机调动,及时支援各方。 但慕容诺离开营帐前,已经提前将霜枝怀有身孕的好消息告诉给沐清风,所以听说这个计划后,沐清风只将霜枝调到了后方,其他的并无异议。 “这样一来,左翼这一支军仍旧是风险最大,若真有什么埋伏,怕是……”慕容云眉头皱紧。 沐清风将军医送来的药喝下,然后道:“牛背山里发现了两座火石炮,九星谷里又藏了什么,是现在最大的隐患。” “不错,要不是时间紧迫,咱们就派一支军队过去,把九星谷扫荡一遍!管他什么炮,都给它抢过来便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副将道。 沐清风思忖片刻,道:“若能今日出发,在九星谷附近设下驻点,便可争取一日时间刺探虚实。” “这哪成啊!” 慕容云当先反对,指着沐清风胸口厚厚的纱布说:“你重伤在身,就算勉强赶路,到了那儿也不能冒险进谷。” “我可以去!” 周絮站起来道:“我带一支骑兵,现在就走,等王爷率领左翼军赶到,我们便能将九星谷的情报汇报给他。” 众人面面相视,一时陷入纠结,这法子确实可行,但周絮要冒的风险也大,这少年年纪尚小,又是个极好的苗子,谁也不舍得让他去探险啊! …… 慕容诺正打算去伤兵的营帐里帮忙时,便听到军医匆匆来禀报,六儿走了。 她赶去画满图案和线条的那个营帐,地上有几个发黄的梨核,床上的孩子头一回盖上了被子,躺的平平整整,却再也没了气息。 慕容诺让军医打来了热水和一套干净衣裳,她要给周絮擦洗身子,换上衣裳,算是送他最后一程。 “你在马车上画的那些画,王爷至今还没复原出来,能考住王爷这么久的,你是第一个。” 慕容诺坐在床边,一边拿(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来了个贵客 着打湿的棉布给六儿擦脸,一边像是聊天似的喃喃自语。 “因为你的出现,我们才发现了敌军的埋伏,你是靖国的小英雄,王爷已经说了,等这一仗打完,要给你追封,还要找到你的家人和亲族,好好告诉他们,你有多厉害!” “六儿,九星谷里到底有什么呢?” “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你可以跟着我们,养好身子,也就可以长大了……” 哎。 慕容诺替六儿换好衣裳,起身后最后看了那孩子一眼,才叫来军医,为六儿处理身后事。 所谓的处理,也就是与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士兵们一样,葬在军营后面的山中,立一块简单的木碑,刻上姓名和编号。 但六儿没有编号,也没有姓氏,所以他的木碑上只有“六儿”两个字。 从营帐里走出来,慕容诺便看到伍叁七脸色不太好得走过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王妃娘娘!”伍叁七拱手行礼。 慕容诺连忙问:“王爷怎么了?” “不是王爷。” 伍叁七皱了皱眉头,“咱们这儿来了个“贵客”!刚进了王爷的营帐,王爷让属下来请您过去。” “贵客”两个字,听着语气别扭极了。 “我也认识吗?”慕容诺不禁好奇。 伍叁七回答:“是秦公子。” 慕容诺顿时一惊。 “秦筱远?!”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来了个贵客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你真的愿去? 慕容诺走进营帐时,慕容云和那些将士们都已经离去,只剩下沐清风和秦筱远各坐一方,喝着各自的茶,默默不说话。 好像这家伙每一次来,气氛都怪怪的。 慕容诺路过秦筱远面前时,飞快打量他一眼,一身淡青色的长衫,白玉发冠,还是那幅潇洒风流的样子,但瞧着比在西林城见时好像瘦了不少。 “听说王妃生下一位小世子,还没来得及向二位道贺,今日备了一份薄礼补上。” 见慕容诺在沐清风身边坐下,秦筱远便从袖笼里拿出一只小小的红色锦盒,起身送到慕容诺面前的桌上,再折返回去重新坐好。. 慕容诺疑惑得和沐清风互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才将那盒子拿起来打开盖子。 里面放着一对打造得非常精巧的金手镯,正是小孩子戴的大小,镯子上雕刻着一圈祥云,纹路很是灵动流畅。 “我替容风谢谢你。”慕容诺合起盖子道。 秦筱远淡淡一笑点头为回礼,目光转向沐清风那边,又问道:“方才我的提议,不知王爷考虑得如何了?” “提议?”慕容诺也看向沐清风。 “他希望能带一支骑兵去九星谷。”沐清风言简意赅得说明,而后又语气一沉得补充了一句,“还想带上你。” “什么?!”慕容诺惊愕得转头向秦筱远看去。 秦筱远再补充道:“王妃莫要误会,这段时日,我一直在两国交接地带游走,查到了一些楚国暗中的动作,方才都已经向王爷禀报了,王爷提及的九星谷,也在我此行的目的之中,因为我曾在谷外发现过多具来历死因皆不明的尸体。” “你是说,九星谷里有很多人死了?”慕容诺迅速理解道。 秦筱远收敛笑意,认真点了一下头,“不错,死者双眼空空,浑身焦黄,但又不似火烧,犹如干尸一般表皮干皱,看起来十分奇怪,而且是持续不断得找到新的尸体,所以我需要一个能验尸的人同行,查清谷里的秘密。” 不得不说,秦筱远所提到的尸体状态,确实让慕容诺疯狂心动。 “本想着,此行能邀请王爷与王妃同行,但眼下王爷负伤在身……”秦筱远继续道:“所以,我才有此提议。” “本王不答应。” 沐清风脸色沉沉,干脆利落得拒绝,道:“此行太过冒险,若你要去,我可配一支精锐骑兵给你,亦可让本王的亲信周絮同行,但诺儿,绝无可能。” 秦筱远目光移到慕容诺那边,又问:“王妃意下如何?” “……” 慕容诺还有些恍然,她并未在意能不能去这件事,听到那些尸体的表征时,满脑子便在快速检索着可能相关的死因,牛头不对马嘴得喃喃道: “刚刚死去的尸体,是不可能呈现表皮干皱的情况,还有浑身焦黄,是哪一种焦黄,有其他伤痕吗?” 秦筱远愣了一下,回答道:“我并非仵作,只是大致看过尸体,因为不清楚谷内情况,也不敢贸然将尸体搬运,查探了两日,便带着人离开了。” “那你可在九星谷见到火石炮了?”慕容诺问。 秦筱远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但他却并未因为火石炮这东西而感到惊讶,似乎,也知道此杀器的存在,沐清风微眯着眼,不动声色得打量秦筱远脸上的表情。 “若我与秦筱远、周絮三人带一支骑兵先行,你们晚几日可赶到?”慕容诺转头问沐清风。 沐清风皱了皱眉,“两日,最迟三日,不过……” “如果无缘无故出现很多尸体,九星谷里一定藏了和火石炮不一样的东西,敌军将那东西放在距离战场最近的伏击点,是不是意味着,那东西的杀伤力比火石炮更甚?”慕容诺分析道。 她的话,让沐清风和秦筱远皆是沉默,。(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你真的愿去? 因为她所想到的,那二人早已想到。 甚至于说,若不是因为这些尸体,秦筱远就不会出现在这儿。 “若王爷担心的是王妃的安危,我可以保证……”秦筱远突然开口。 话还没说完,沐清风便有些不耐似的打断道:“本王不信你……” “我觉得可以一试。” 慕容诺再断其话,目光稳稳地看着沐清风,“就在谷外,找到尸体,查验死因,以此来推测谷内到底藏了什么,然后与你们汇合,如何?” “我也正是如此打算。” 秦筱远顺着她的话道:“谷内情况不明,便是军队赶到,也不能贸然进入,我自然也不会带着王妃涉险,但若能从谷外查明一些线索,对最后这一战,必然大有用处。@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秦筱远此言压根没有得到沐清风的回应,他甚至没有认真在听,只是看着慕容诺,如同煎熬一般紧缩着眉头,斟酌了片刻,才再次问道: “你真的愿去?” “那是我最擅长的事,若能因此保护你,保护爹,还有三十万靖军,我自当义不容辞。” 慕容诺目光坚定。。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你真的愿去?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九星谷 一个时辰后。 一支整装精锐的骑兵队伍自军营出发,向东南九星谷而去。 军营大门口。 慕容云板着一张脸,怨念在头顶乱烧,哪怕女婿是一军主帅,也顾不上在众将面前给他好脸色了。 “你怎么能答应,让那家伙带着诺儿走了呢!” 左卿卿和慕容承也在他们离开前赶了回来,听说慕容诺要跟着秦筱远去九星谷查探,王爷还同意了,连忙吩咐士兵将刚运回来的火石炮给藏了起来。 生怕老爹用那玩意儿一炮把王爷轰了啊! “姐夫,秦筱远看着可不是啥好鸟啊!你真的相信他么?”慕容承也凑过来。 沐清风脸色苍白,神色更是冷峻,目光盯着越来越遥远的,化为晃动的墨点的身影,片刻,才开口道:“我不信此人,可我信他不会害诺儿。” 更何况,周絮也随行其中。 此时沐清风重伤未愈,一对一单挑,还真不见得能打赢那个少年,沐清风也很笃定,周絮会尽全力保护慕容诺。 说完,他回过头,吩咐众将道:“即刻起,三军整装,分中、左、右三路向备战,明日一早出发!” “是!” …… 两日后,夜色浓重。 秦筱远带着慕容诺、周絮和骑兵队伍来到九星谷外的一个山洞里休息。 洞内宽敞干燥,还有用枯枝掩藏的干粮和水袋。 “上次探查九星谷,我们就是藏身在此,现在可以证明,我没有骗你们了吧。”秦筱远将东西搬到慕容诺他们面前。 周絮拿出火折子生了一堆火,然后坐在慕容诺身边,将自己带的干粮拿出来烤。 这两日他一直如此,并不愿搭理秦筱远,只是寸步不离得保护慕容诺,在她面前,才会露出亲和温暖的笑意。 慕容诺看了一眼秦筱远放在地上的东西,无奈得摇了摇头。 “他不理你,不是因为不信你,而是气你将我卷进此次行动来。”她替周絮解释。 秦筱远两手一摊,表情颇有几分委屈似的,“那除了王妃之外,你再给我找个厉害的仵作来也行啊!” 周絮瞪他一眼,又将视线垂了下去。 慕容诺忍不住低笑。 秦筱远就在火堆的对面坐下,从干粮里翻出一个饼,***士兵们捡来的木枝里,然后凑近火边烤。 明明来的是一个队伍,但无论哪一顿饭,秦筱远都是这般,孤零零得一个人坐着,身边空荡荡的,看着其他骑兵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他真的快憋疯了。 周絮见他安静下来,才转头将自己烤热的饼递给慕容诺。 “王妃,你吃这个。” 慕容诺从他手里掰了一半,“我现在不太饿,吃一点就行了。” 周絮乖乖将剩下一半拿回去,自己咬下一大口吃起来。 秦筱远余光一直瞥着他们俩,十分贱兮兮得故意开口,“梧舟先生的诗集里有一篇,写的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周絮小兄弟,这首诗,你念起来是不是特别有感觉啊?” 周絮身躯僵了一僵,嘴里塞得鼓鼓的,却忘了咀嚼的动作。 秦筱远好像有一种报复的得逞之感,老狐狸似的狡黠一笑。 慕容诺哪能任由他这样“欺负”一个小孩子,拍了拍周絮的小脑袋安抚,然后似笑非笑得睨秦筱远一眼。@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周絮心眼实在,不像秦公子你这肚子,能藏了八百个心眼,你还是不要捉弄他了,不然万一出什么意外,我这大老远来一趟,还得为你验尸,也是怪累的。”.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护短?”秦筱远撇撇嘴。 慕容诺不由好笑,“王爷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哪次被气得上窜下跳,眉心起火的不是。(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九星谷 你?哪需要我来护他啊?” 秦筱远脸色肉眼可见得黑了下去。 周絮暗暗笑了一声,目光重新抬起来,颇有几分得意和挑衅似的看着秦筱远。 秦筱远拿起一个水袋,狠狠灌了一大口水,然后继续大口嚼饼,明明是他挑起的话头,这下嗓子原地出走似的,哼唧声都不肯发出来了。 等慕容诺手里那半个饼吃完,她才收了脸上的好笑之意,正经问道:“咱们该去何处找尸体?” “你们就在山洞里等着,今晚我带着骑兵去附近找,找到便带回来给你查验。”秦筱远道。 慕容诺对此并无异议,只是叮咛他小心行事。 吃过饭,大约又等了一个时辰,一直到更深露重时,秦筱远才带着换上夜行衣的士兵们离开山洞,向附近分散而去。 周絮拿着剑守在洞口,紧盯着洞外的风吹草动。 慕容诺早已将羊皮卷袋铺开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只要尸体运进来,便可以直接开始验尸。 一直到丑时刚过,周絮那边才传来低沉的提醒声。_o_m “回来了!” 靠着石头昏昏欲睡的慕容诺一下睁大眼睛,便看到两个士兵抬着一具男子的尸体进来。 他们将尸体放在慕容诺已经铺好白布的地上,然后又继续出去搜寻。 慕容诺凑近尸体旁边,视线从头到脚慢慢打量着尸体,才发现先前秦筱远所说的,还真是一个字不差,眼前真的是一具干尸!。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九星谷 第一千零三十章 两具干尸 慕容诺让周絮来做记录,然后仔细检查起尸体。 “死者男,年龄三十五到四十岁左右,身长约七尺,全身皮肤干皱焦黄,面目惊恐,双目空洞,眼球似乎是被……不明物溶解了。” 慕容诺用工具挑出死者眼眶内残留的黑渣端详着道。 周絮记录的动作一顿,抬眸向慕容诺看去,见她已经熟练得解开死者衣裳,戴着手套,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便又低下头去。 过了一会儿,慕容诺的声音才再度传来。 “死者体表无明显外伤,但有挣扎导致的淤青和抓痕,我已经解剖死者腹腔,发现……”声音突然顿住。 周絮疑惑得望过去,见慕容诺一动不动,盯着手里那把银光闪闪的刀出神。_o_m 他走近她身边,问道:“王妃,怎么了?” 慕容诺回过神来,目光慢慢移动,与周絮四目相对,才惊愕不减地道:“尸体没有血……” 什么?! 周絮也惊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尸体的腹腔,内脏与体表呈现的状态极其相似,萎缩发干,比寻常人的内脏小很多! 慕容诺想了想,又打开死者胸腔,果不其然,掏出来的心脏萎缩干瘪,就像一块被烘干的果脯。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死状……” 慕容诺用刀割开心脏,还有一点残余的粘稠血液溢出来,散发着浓浓的腥臭味。 “他好像是被吸干血而死。”虽然这样说,但语气并不肯定。 周絮也看呆了,喃喃问:“是什么东西能将一个人的血吸光?” 慕容诺拧着眉摇了摇头。 没过一会儿,洞口又传来脚步声。 这一次回来的是秦筱远和两个士兵,带着另外一具男性干尸。. 找到两具尸体,已经足够他们查验,秦筱远便让士兵们停止搜寻,把守在山洞附近。 慕容诺按照方才的步骤,将第二具尸体查验了一遍,然后将她的发现告诉秦筱远。 秦筱远看着两颗摆在白布上,同样干瘪萎缩的心脏,脸色顿时铁青。 “总不会,这谷里有吸血的怪兽吧?” 要真是如此,一旦开战,血流成河,战场不就成了怪物的露天盛宴? 似乎三人想到了一起,目光交汇,眸底都是一阵寒意。 “但尸体身上并无咬痕。” 慕容诺神色凝重,分析道:“从那些挣扎导致的淤青和抓痕来看,都不像是野兽所为,而更像是人为。” “真要是人做到的,那就更可怕了。”周絮道。 “不错。” 秦筱远赞同颔首。 两具尸体验完得出的结论,让他们陷入了一个更大的迷团之中,也让三人一时拿不定主意,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按照原定的计划,找到尸体得出死因之后,他们就要带着线索撤退,在安全的地方等待与左翼军队汇合。 但现在他们掌握到的线索,只是让九星谷里的谜团看起来更诡异,更恐怖罢了。 思忖半晌,秦筱远才道:“距离天亮还有一些时候,你们先睡一会儿,天亮后咱们再决定吧。” 说完,他便转身向山洞外的夜色里走去。 慕容诺和周絮相互对视了一眼,周絮又看了看摆在地上的两具尸体,皱眉道:“我也出去守着,王妃,你好好休息。” 他虽然不怕和尸体睡在一起,但既然已经是个男人了,自然不便与女子睡在一处。 如此,山洞里就只剩下慕容诺和尸体。 可她也没有困意。 闭着眼,躺在火堆旁边的地上,脑子里闪过的全都是以前那些教材上的文字和图片,但一幕幕闪过,都没有与今夜见过的尸体相符,或者哪怕只是相似的。 实在是太离。(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三十章两具干尸 奇了…… 慕容诺又睁开眼,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羊皮卷袋走到那两个尸体旁边。 “我一定还能找到点什么才对,你们俩,要是不想枉死,就好好配合我,让我弄明白你们到底是为何而死。” 她一边碎碎念,一边重新戴上了手套。 一直到天色蒙蒙亮起来的时候,守在山洞外打盹的周絮听到里面传来动静,便赶忙跑了进去。 “王妃……” 他张着嘴,被里面的场面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后退两步,小脸皱起来,用力狠狠吞咽了一下。 地上,篝火早已熄灭,慕容诺便用了他们带来的烛台,光线微弱昏暗。 地上的两具尸体,骨肉分离,骨架在一边,剥离下来的皮肉和脏器整齐码放在另外一边。 因为尸体身体里没有什么血,地上还算干净,只有几道浅浅的血痕,是解剖时流出来的些微残血。 慕容诺连夜分离两具尸体,累得半死,听到脚步声时,慢半拍得缓缓抬起头。 她眼圈发青,眼神恍惚,脸色苍白,朝着周絮扯嘴一笑,在昏暗的光晕笼罩下,竟然有点像个幽怨凄惨的女鬼。无错更新@ “你醒啦!”她跟周絮打招呼。 “王妃,你在干什么……”周絮强忍住要呕的感觉,一时不敢靠近过来。 慕容诺指着两具骨架,道:“我知道他们到底是因何而死了……”。 第一千零三十章两具干尸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我想进谷 周絮叫来秦筱远,两人都不敢靠近地上的尸骨和那些皮肉,远远站在一旁,听着慕容诺的分析。 “虽然从体表来看,他们身上并无外伤,但他们的骨头有非常严重的骨折现象。所以我想应该是皮肤皱缩而导致伤痕与以往不一样,所以我将他们的尸体骨肉分离,再重新检查过皮肤表面的伤痕,最后可以得出的结论是—— 他们生前都曾遭遇过钝器殴打,导致全身多处骨折伤,再加上挣扎的伤痕综合判断,应该是受到过虐待,但他们俩的死因却是因为溺死。” “溺死?!”周絮和秦筱远同时惊得瞪起眼睛。 “干成这样的尸体,你跟我说是被水淹死的?!”秦筱远情不自禁道。 慕容诺又来到那一堆干瘪的内脏前,随手拿起一块切下来的肺,指着切口内侧道:“他们的肺,在法医学的角度来看,都属于溺死肺,肺部最深处的终末细支气管有明显膨胀过,即便身体在极短的时间内干燥失血,内脏也都萎缩了,但还是能在终末细支气管里找到残余的粘液。” 慕容诺拿起肺片起身,周絮和秦筱远不约而同得偏开了视线,但慕容诺只是将肺片放下,然后从旁边拿起一块白布。 “在上面有我搜集到的粘液,应该就是这种液体,将他们给溺死,但为何会在短时间内迅速蒸发水分和抽走血液,我还没有弄明白。” 慕容诺走过去,将散发着一股难闻异味的白布递给他们。 周絮看了看秦筱远,转身向慕容诺这边靠了一步,那白布递过去的方向,就变成了秦筱远一个人。 “咳咳……” 秦筱远手虚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然后才接过那块白布察看。 “看不出来是什么。”他飞快得出结论,又将布还给慕容诺。 慕容诺早已经猜测到是这个结果,继续道: “这种液体我也从未见过,暂时也分析不了其中的成分,但有一点,是在尸骨上反映出来的,尸骨在短时间内出现了病理性的钙化反应。 所以我推测,这种粘液可能会造成人的身体异常反应,比如僵硬、疼痛。再加上脏器里找到的一些病变反应,这种粘液似乎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导致人的脏器衰竭,血液流失等。” 听她说完,两人又是怔愣了半天。 周絮不解地喃喃,“这世上,真的会有如此诡异的粘液吗?” 秦筱远眉关紧锁,沉声感慨,“要么是粘液,要么是怪兽,这九星谷里可真是藏了个“大宝贝”啊!楚军最后这一战,只怕不是想打个输赢出来,而是想要让靖军有来无回吧?” 慕容诺心里咯噔一下。 她再一想到连续数月对战,楚军节节败退,明明有火石炮这样的大杀器却藏而不露,最后这一战,恰巧又如此靠近九星谷。 若他们什么也没查明,那后方的火石炮和伏兵,再加上前方战场的东西,是不是真的足以让靖军有来无回了呢? 越想,慕容诺越是觉得后背发凉。 见她面色不对,沉思不语,秦筱远又故意道:“幸好咱们发现苗头不对了啊,王妃,这次你可算是立下大功了。”jj.br> 他好像想要安抚慕容诺,后者却并未意会,心里一直在担心沐清风和慕容云他们。 周絮此时也道:“王妃,咱们要不现在就赶去汇合的地点,等明日王爷赶到,将谷中发现告知,再由他来定夺。” 慕容诺回过神来,眼神有些犹豫得看向秦筱远。_o_m “你有什么想法吗?”她知道,他必然有自己的一番心思。 秦筱远眼眸一转,神色突然认真,道:“我想进谷。” “不可!” 周絮来时,沐清风三令五申,底线就是不可贸然进谷,即便有所发现,也要先等他率领左翼军队赶到再。(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我想进谷 说。 秦筱远也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淡淡瞥他一眼,视线再转回慕容诺,道:“昨夜我带着骑兵搜寻时,发现谷中有火光,光虽微弱,但持续很久不灭,我想再探一探。” 慕容诺紧了紧眉头,问他:“你打算如何安排?” “白天不便行动,等入夜之后,周絮带着你赶去汇合点,我带着所有骑兵,再去寻那火光,若是能发现什么,我们应该也就晚你们半日,便可赶到。”秦筱远压根就没想带上慕容诺。 闻言,周絮绷紧的脸色才稍微松懈几分。 秦筱远要入谷,那是他自己的决定,将骑兵借给他,是王爷的吩咐,周絮并不在意这样的安排。 慕容诺想了想,道:“若是因此惊动了九星谷里的东西怎么办?你们虽然有所准备,但也不一定能对抗得了那东西。” “不管那东西是什么,我可从未想过要把自己喂给它。”秦筱远意味深长得一挑眉。@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如此,慕容诺便没有再劝阻,她也知道,这家伙向来有自己的主意和脾气,还有一肚子别人看不明白的“坏水”。 未免被人发现,慕容诺带着周絮将找来的两具尸体安葬在山洞里。 忙活一夜,早就累得精疲力尽,慕容诺下午趴在石块上沉沉得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山洞外的光线黯下来,隐隐有了墨色。 换上夜行衣的秦筱远抱着一捧干柴走进来,什么也没说,在昨夜的灰烬上重新生了一堆火。 “吃点东西再走,以免路上颠得肚子难受。” 慕容诺看着他,总觉得他与平日表现出来的样子有点不同,眉宇间压着一种叫做“心事”的东西,可以前的秦筱远,即便是有心事,也绝不会教人察觉出来。 “你怎么了?”她忍不住问。 秦筱远生好火,在她对面的地上坐下,隔着跳跃的火焰打量慕容诺的脸,半晌,才很是古怪得轻轻一笑,“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 ??? 慕容诺很是疑惑,却下意识得点了点头,“好啊。”。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我想进谷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该启程了 秦筱远眸光沉沉,凝视慕容诺的脸,半晌,才叹一声: “我有一个邻居,与我年龄相仿,出生书香门第,自小体弱,父母便将他送去至交的家里,与一个年长他十岁的姐姐一起练武。@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姐姐天资聪颖,悟性极高,是个武学奇才,而且很照顾我那邻居,爬树摸鱼掏鸟蛋,什么都带着他玩儿,我那邻居十分依赖她,明明自己是更弱的那个,却发誓一定要保护姐姐,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慕容诺听他这么说着,脑子里却浮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情不自禁得笑了笑,“你这邻居和周絮还挺像。”. 秦筱远撇了撇嘴,从袖笼里拿出两颗淡红色的果子,往慕容诺面前一递,“堵上你的嘴。” 慕容诺将果子接过来,先闻了闻,是淡淡的清香味,但认不出是什么果,她拿起一颗咬下一口,汁水清甜,味道有点像桃,又有点像杏子。 “后来呢?”慕容诺吞下果肉问。 秦筱远继续道:“后来姐姐去参军了,成了一军主将,征战边疆,打了很多胜仗,也得到了君王的赏识和重用。” “邻居弟弟没跟着?” “他……家族从仕,父母皆是朝廷重臣,为了延续家族荣耀,他不能去。” 秦筱远垂眸,盯着窜动的火焰,长睫在他眼下铺盖的薄薄一层阴影,恰好挡住了他眼底的复杂情绪。 “后来呢?”慕容诺啃着第二个果子又问。 “几年后,姐姐来信,说她遇到了一个倾心之人,还怀了他的孩子,我那邻居难耐相思之苦,也不愿姐姐就这样成了别人的妻,他偷偷离家赶往边塞,与姐姐见面,还告诉她,自己喜欢她,想娶她为妻。” 秦筱远突然嗤笑了一声,抬眸看向慕容诺问:“你说我那邻居是不是很傻,他哪来的本事娶她?” 慕容诺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他,因为她隐隐感觉,根本没有什么邻居,秦筱远说的就是他自己的故事。 但故事里的“姐姐”会是谁呢? 她只知道,秦筱远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甚至还为了她,暗中杀了楚国质子风薙复仇。 秦筱远没等到回答,却也没觉得如何,反正他只是来讲故事的,停顿了一下,便自顾自得继续道: “彼时正巧遇上两国开战,我那邻居逞英雄,非要上战场,却因为自己的失误酿成大祸,姐姐为了救他受伤,为了引开追捕的敌军,骑马冲进敌国的地界,从此再无音讯,生死不明。” 慕容诺猝地一惊。 “你说的姐姐……是邓千月将军吗?!” 她哪能行到,竟然能从秦筱远的口中听到关于自己一直好奇的那位女将军的故事! 秦筱远心头一震,没想到她能说出那个名字,惊讶得盯着慕容诺,半晌,才迟疑着问:“你已经……知道了?” “我在桑城时,了解过一些关于她的事。”慕容诺很诚实道。 秦筱远直勾勾看着慕容诺眼睛里跳着的两簇小小火光,明亮透彻,仿佛能一眼看到底,与他记忆力那双无法随着岁月而褪色的眸子,是那么的相似。 “你说得不错。” 他可以否认,因为慕容诺很聪明,哪怕现在她想不明白,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就会梳理清楚整个故事,那么秦筱远一直以来隐瞒的身份,他多年来暗中所做的那些事情的目的,也就通通会从水底浮上来了。 但他没有这样做。 而慕容诺也正如他所料,猜到了秦筱远的身份,楚国,书香门第,朝中重臣。 那么…… 他才是蛰伏靖国多年的间谍吗?! 若真是如此,他一直待在老皇帝身边,委以重用,甚至坐上丞相的位置,手握重权。 可他为何没有像个间谍一样颠覆王朝,助楚国瓦解靖国? 。(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该启程了 现在,他仍旧在帮靖国,帮沐清风…… “你的邻居……” 慕容诺回过神来,百味陈杂得看向秦筱远问:“他可找到姐姐了?” 秦筱远目光与她对视了一眼,苦笑着移开了,“找不到了,但找到了她的孩子,他没能守护好心爱之人,但愿付出一切,保护她的女儿。 尤其是他在后来多年后,调查到当年那一战,姐姐会战败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们的君王暗中设计所致,忠君爱国的将军,死于君王的疑心,多么讽刺,多么可笑。” 慕容诺猛地明白过来,为何秦筱远身为楚国重臣之后,却没有暗中相助楚国。 他对邓千月情深至此,怎会为害死她的君王夺得天下王座? “所以……你宁可帮沐清风,帮靖国?”一时间,慕容诺忘了邻居这说辞,径直将心底的猜测说了出来。 秦筱远起身,有意终结这个话题,望着慕容诺微微一笑。 “故事讲完了,我再无遗憾,你们也该启程了。”。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该启程了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必须拔除 在夜色的掩护下,慕容诺和周絮骑着马向汇合点飞奔。 不敢慢下来,更不敢回头看。 秦筱远交代过,不管九星谷里传出什么动静,或者他们看到了什么,都不能再返回去。 临分别前,慕容诺将【子梭】给了秦筱远防身,让他一定要完好得还给自己,其实这不过是个借口。 她知道,他特地将心中那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告诉自己,意味着一种诀别。 “驾!驾!!” 马蹄飞扬,卷起带着露水的草腥味,慕容诺还是忍不住回头,向一片幽暗的山谷方向望去。 没有任何动静,一切都仿佛沉入了浓黑的汪、洋之中,连半点涟漪也没有。 “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她在心里默默许愿着。 在汇合点等待了漫长的一天一夜后,终于在次日卯时不到,等来了左翼大军。 沐清风在得知九星谷的情形后,立即带着周絮和几位将领商讨左翼军队的作战调整。 慕容诺在营帐里休息,连日奔波,已经让她的体力和精力耗损严重,不用什么辗转,便躺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一直到她再次醒来,营帐里只剩下一片昏黑。 慕容诺摸黑起身,正打算去门口找士兵要一盏灯台进来,却突然听到脚步声,帐帘被人挑起,带进来一阵凉风混着雨水打湿草地的土腥味。 “下雨了?”她问。 沐清风“嗯”了一声,声音仍旧有些沙哑,“一个时辰前开始下的。” 慕容诺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身上的铠甲,冰凉潮湿,她微微抬头,对上沐清风的双眸,才发现他此刻如墨的眼瞳里像是有万钧沉重。首发更新@. “发生何事了?”慕容诺的心暗暗紧了一下。 沐清风却双眸也没有说,直接将她拦腰一抱,带回到床榻上。 慕容诺顾及着他胸口的伤,只能抱紧他的脖颈,刚落在床上,便因为这个动作将沐清风的头一起压了下来,顺带着,还有他急促的吻。 今晚的他,好像与以往都不一样,急躁,沉重。 慕容诺一时反应不及,只能靠着本能回应他,沐清风一面俯身吻着,一面去解慕容诺内衫的系带,那些位置,他似乎比她还要熟悉。 等沐清风将自己的铠甲和软甲都脱下来,隔着内衫,慕容诺摸到他胸口绷带时,才骤然清醒过来,将他轻轻一推。 两人中间隔着躁动的黑暗,彼此的呼吸犹如燃烧一般发烫,吞吐得很急,每一口都是压抑的情丝。 “你的伤还没好……” 慕容诺声音好像被他传染,带着几分颤抖的哑。 沐清风紧紧搂住她,顺势将慕容诺压倒,彼此脸颊紧贴,嘴唇扫过她的耳廓,嗓音低沉,“不碍事。” 话音未落,他便含住了她的耳垂。 慕容诺只好小心翼翼得替他解开内衫,怕碰到他的伤口,解了半天才将上衣脱下。 这时,帐外好像传来动静。 似乎是伍叁七来问士兵,为何没有给王爷和王妃娘娘点灯,士兵压着声音回答了什么,慕容诺扶着沐清风的肩膀,咬住唇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她闭上眼,才听清在窃窃交流的声音之外,还有滴滴答答的雨声,雨珠细密,落在厚厚的帐子上是没有声音的,只有掉落在支架上、桐纸伞上、士兵的铠甲和头盔上,才会有细微的响声。 她慢慢加重牙齿咬在下唇的力气。 可这种临时搭的行军木架床最是容易发出噪音,吱嘎吱嘎,响起的瞬间便将门外那点若有似无的交流声赶跑了。 这场秋雨,似乎下了一整晚,营帐外响起晨号时,沐清风起身穿衣。 他几乎整夜未歇。 慕容诺缩在被窝里,手撑着头打量他,却发。(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必须拔除 现他的精神竟比昨晚回来时还要好了一点。 “你再睡会儿。” 沐清风侧目看她,在昏暗中温柔一笑,“左卿卿调了两个神木军女兵跟过来,她们会负责护卫你,这两日有什么需要的,吩咐她们便是。” 慕容诺心头咯噔一下,光溜溜的胳膊伸出被子,一把抓住沐清风的手臂,“已经开始打仗了吗?” 她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啊…… “秦筱远和骑兵至今未归,我要带兵进九星谷,诺儿,九星谷的隐患,必须拔除。”他才将昨夜眸中隐藏的深重道出。 慕容诺腾地一下坐起来,拥着被子,脸色都吓白了,“什么?!你怎么……现在才说?!” “若昨夜说,你一定没心思了。_o_m”他意有所指。 慕容诺气得想打人,拽着他的手臂不肯放松,“那你带上我,我和你们一起去!” “诺儿,” 沐清风已经穿戴妥当,只差最外层的铠甲,他将摆在枕边的那支丑簪子***头顶发髻里,然后摇了摇头,“等我回来。” 慕容诺不想答应。 但她知道,在军营里,并非你争取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要服从,要顾全大局,要分得清轻重。 因为每一项决定,牵动的,可能会是几百,甚至是上万条性命。 慕容诺眼角滑落一滴泪,怕被沐清风看见,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快速擦去,然后才稳了稳声音道:“好,我等你回来。”。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必须拔除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墓穴 天未明,雨未停,乌云依旧阴沉。 沐清风便带着伍三七和暗卫,还有一支精锐兵力赶往九星谷,留下周絮和几位将领来指挥大军。 两日后,烽烟便会在战场上升起,这是他们铲除隐患最后的时机。 慕容诺撑着桐纸伞站在军营门前,目送沐清风他们远去,直到黑雾般的重重身影彻底被雨帘掩盖,她才转身回去。 她会守在这里,哪里也不去,等着沐清风回来,她答应过他。 半日后,九星谷。 沐清风将精锐兵力留在谷外作为支援和接应,然后带着伍三七和暗卫进入了谷内。 泥泞湿滑,行进不便,但也为他们带来最好的掩护,还好雨势不大,大家并未披蓑衣。 沐清风手里拿着一份九星谷的地形图,画得只有寥寥几笔,是那两日周絮和秦筱远分头探查时,根据各自的记忆汇总所绘。 他们选了秦筱远所走的那条路,因为想要找到他所说发现“火光”的地方。 “王爷,咱们进来也有一两个时辰了,为何没见到尸体,也没见到秦公子和骑兵的踪迹啊?”伍三七担心道。 沐清风目光逡巡四周,道:“分散到附近查看,若发现尸体,立即向我禀报。” “是!” 伍三七指挥暗卫兄弟们散开。 沐清风则驱马按照地形图上的路线继续向崖边而去,伍三七紧跟在他身后,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握紧短匕,这是他第一次,还未见到敌人,便先亮出自己的兵器。 “你看那边!” 刚到崖边,沐清风便发现了峭壁之下的几点黑影。 伍叁七循声望去,眉梢顿时一跳,“那些……会不会是咱们的骑兵?” “召集大伙儿,下去看看。”沐清风不待迟疑。 伍三七立即吹响口哨,暗卫们很快***,他们从旁边找了一条山道下去,谷内山坡低缓,没有高峰,约莫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峭壁之下。 此时,雨终于停了。 在他们方才发现的位置,果然有几个骑兵,却是躺着或趴在地上,身上早已被雨水打湿,地上还有被雨水冲淡的血迹。 伍三七带着两个暗卫跳下马,逐一检查了一圈,回来禀报道:“是咱们的骑兵,都死了,身子僵硬,但和王妃娘娘描述的那些干尸不同,这些骑兵是被刀剑砍伤而死,而且伤口都有毒发溃烂的迹象。”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大家小心戒备。”沐清风目光深沉得打量四周道。 “是!” 众人也都抽出了兵器,各自分散去搜寻其他尸体。 没过一会儿,便有暗卫回来禀报道:“王爷,发现一处墓穴!” “墓穴?!” 沐清风和伍三七惊异得对视了一眼。 他们跟随那名暗卫赶到发现墓穴的地方,便看到白玉石雕刻的墓碑,足有两人高,宽约两尺。 因为两侧有峭壁作为天然的遮挡,若非走到此处,是不会发现墓碑所在的。 碑面上雕刻的是楚国文字,沐清风扫了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是……老楚王的墓?” “不会吧?!”伍三七震惊不已,“老楚王怎么可能被埋葬在这儿,这里可是两军交战的地界,他就不怕……” 被掘坟盗墓么? 沐清风环顾四周,并未看到还有其他尸体,但沿着墓穴周围却有未被冲走的血迹。 “王爷,这边有发现!”另一个暗卫拿着件东西跑过来。无错更新@ 沐清风扫了一眼,便认出那是慕容诺的【子梭】,上面也有血迹。 伍三七接过来检查后道:“两支短箭没了,最后一支卡在膛口……机关弦断了。” 沐清风目光微微发寒。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预。(本章未完!)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墓穴 兆。 但为何除了死去的几个骑兵之外,其他人却不见踪影? 就在这时,墓碑底下突然传来咔咔的摩擦声。 见状,沐清风立即眼神示意众人,好在暗卫之间配合默契,立即找地方分散藏匿,但他们的马匹都还停留在发现尸体的地方。@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暴露只是迟早。 沐清风和伍叁七飞到峭壁之上,身体紧贴石壁,利用突出的岩石遮挡自己。 此时,那块巨大沉重的墓碑也缓缓转了半圈,下方,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开口,足够容纳两人并行进出。 原来不是墓穴,而是地穴! 沐清风目光一凝,紧盯着从下方走出来的身影,当他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双眸却是猛地一惊。。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墓穴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见不得光 “新楚王,风狄?!”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九星谷?! 虽然沐清风只在往年情报的画像上见过这位深得楚王疼爱的儿子,但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可是他在这儿,那么此刻统帅楚军的又是谁?! 风狄身着铠甲,身材高大挺拔,国字脸,与那位曾经的质子有六七分神似,但双目炯炯,自有威武气魄,却是风薙那倒霉蛋、子比不得的。 沐清风盯着风狄带着一个将领走向他们发现尸体的地方,在看到马匹时,两人神色一紧,迅速向四周张望。 不待迟疑,沐清风和伍三七同时飞身俯冲。 “抓住他们!” 风狄一声大喝,抽出佩刀与沐清风挥来的长剑交砍,发出“铮”的一声脆响。 两人皆是武学强者,身形如电,动作迅疾,几个交手便试探出对方实力,更是不敢轻敌,刀剑相撞,擦出道道火星子来。@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另一边,那个将领显然就不是伍叁七的对手了。 伍叁七轻功鬼魅,犹如浮光掠影,那将领势大力沉,挥刀的瞬间,伍三七已经消失在他眼前,别说是劈中对方,几个纵跃来回,那将领就急躁得乱劈乱砍起来。 “他奶奶的!”.br> 恶啐一口,那将领终于捕捉到伍三七的身影,抡起大刀猛然劈去,却不想,伍三七是故意露出破绽,双足一点,身子向上如离弦之箭般腾飞,嗖地一闪,在空中一个倒翻,双脚踩在那将领的肩膀上。 不等那家伙挣扎,伍三七直接揪起他的头盔,短匕亮出,横手一划。 滋啦! 一道殷红的血线喷溅而出。 伍三七使力一蹬飞开,就听咚的一声,那将领身体后仰砸在了地上,虎目瞪大至极。 “废物!” 风狄听到动静,分神瞥来一眼,气得大声咒骂,然后身子飞跃而起,凌空朝峭壁而去,像是有意要引沐清风向地穴那边靠近。 察觉到他的目的,沐清风看准时机,一剑挥出,却在半空反手绕开,自下而上挑起,剑刃划过风狄举刀的手臂,袖子的裂口立即被涌出的鲜血染红。 哐当。 他手中的大刀也因剑势的震力掉落。 无奈之下,风狄只能一个翻身重新落在地上,朝着沐清风挥拳而出,他的体型更为高大猛壮,拳头带风,十分狠厉。 沐清风皱了皱眉,却似比方才更游刃有余,挥剑相迎,剑如蛇舞,十几个招式下来,又在风狄双臂刺下好几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一番缠斗,风狄已是气喘力疲,更何况自己的对手旁边还有个静观其变的帮手,这简直就是纯纯的羞辱! “不打了!不打了!” 风狄喘着粗气,眼神冷冽得打量着沐清风和伍三七。 沐清风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微微一愣,便收了剑,伍三七从一旁走过来,两人也同样观察着风狄。 此时,风狄已经认出了沐清风。 “你是靖国的九王爷?!” 沐清风眉梢轻挑,算是回应。 风狄冷哼一声,“你们难道是为秦筱远而来?” “你们为何会在九星谷?”沐清风蹙眉问。 风狄缓过劲来,挺起腰杆,冷笑道:“想知道?为何不自己去下面看看?” 他眼神略带挑衅得指了一下地穴。 就算没有风狄这样的“邀请”,沐清风也会去探查地穴、里究竟有什么,那么多干尸,还有失踪的秦筱远和骑兵,应该都与地穴、里的东西有关。 但他没有想到,风狄会是这般态度。 要么,此举已经万无一失,要么,他在做诱饵,骗他们下去。 一番思量,沐清风暗暗眼神示意了一下伍三七,后者便身形一闪,眨眼绕到了风狄的身后。 ,扯下他的腰带,将双臂反绑。 “也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了。” 风狄打量二人,丝毫不惧自己现在落为他们手中人质,反而因为他们要进入地穴而隐隐兴奋,似乎那下面,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杰作”。 “都过来。”沐清风面无表情得吩咐。 四周潜伏的暗卫一起冲了过来,突然聚拢的人群,让风狄脸色骤然一变,但也只是瞬息,那双透着阴森的眸子里暗暗涌起仿佛嗜血一般更为兴奋诡异的光。 所有人走到地穴入口,也就是那座墓碑前。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其他无法辨别的刺鼻气味从黑幽幽的下方喷出来,熏得沐清风狠狠拧了一下眉头,伍叁七更是满身汗毛倒竖。 饶是他们查案多年,见过那么多凶案现场,也没有闻到过如此浓重的血腥味。 暗卫们先行进入,随后便是风狄。 “九王爷,当心脚下,下面,是见不得光的。” 风狄说着话,被伍三七往前推了一把,弯腰下台阶时,他背在身后的手腕偷偷一转。 一枚银色的弹丸飞了出去,悄无声息得落在草地里。 三人最后进入地穴后,那座高大的墓碑缓缓关合、 此时,草地里,那枚银色弹丸突然冒出滋啦的火花,紧接着便是一束拖尾蓝光向半空飞射。 砰的一声。 在九星谷的上空,炸开一朵蓝色的焰光,久久不灭。。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烽烟起! 果然如风狄所说,地穴触目幽暗,几乎到了要摸黑而行的程度。 但风狄对此熟悉,闭目行走也完全没有问题。 暗卫们站在潮湿黑暗的甬道里,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等待沐清风和伍三七带着风狄走到了所有人前面,仍旧没有发现任何有光的位置,而浓郁的血腥和臭味已经熏得众人忍不住作呕。 “跟我来吧。” 风狄抬脚,继续向前走去,若不是他双手还被反绑在身后,那架势,就仿佛是带着沐清风这一群人来家里做客的主人一样。 伍叁七忍不住对沐清风耳语,“王爷,会不会有诈,这地方实在有点邪门啊!” “留两个兄弟守在出口,沿途留人接应,先进去看看。”沐清风语速飞快地吩咐。 伍三七暗暗点头,对着身后跟过来的兄弟低语两句,暗卫们便各自行动,在甬道走过一段距离,便有一人停留下来。 直到第五个暗卫停留,风狄才带着沐清风他们穿出了甬道,而他们眼前所见,却是一个堪比宫殿庞大的地洞! 虽然没有火光,但石壁上镶嵌了很多比拳头大的夜明珠,足以令视线看清周围所见。 而在地洞中央的位置,有很多身穿铠甲的身影正在忙碌。 说是忙碌,不过是将一具具尸体扔进黑乎乎的水池中,还有些士兵在打捞,捞出来的尸体被堆放在一旁,像是熬汤的那些废弃残渣。. “呕~” 伍三七没忍住,发出一声低呕。@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风狄一声冷哼。 他们的声音虽然轻微,但地洞里除了扔尸体和打捞的声音,犹如死寂一般,所以很快便有一道道视线向他们这边张望过来。 “狄儿,”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水池前端的幽暗中传来,“你回来了。” 沐清风眼眸一闪,虽然不太确认发出声音的是何人,但通过这样的称呼,已经在他心底有了一个诡异的猜测。 此时,风狄道:“父王,儿臣回来了,还带了……一些客人。” “哦?” 桀桀的笑声伴随着轻咳一起传来,“过来吧。” 左翼军军营中。 未至午时,慕容诺正在营帐里看医书打发时间,周絮突然闯进来,神色难得一见的慌张。 “烽烟!看到烽烟了!” 什么?! 慕容诺心头猛然一震。 “不是还有两日才开战,怎么会……” 她跑出营帐,向战场的方向远眺,只有极淡的烟雾缓缓升腾,还未触及簇拥的乌云便不见了踪影。 呜~~呜~~呜~~ 咚~~咚~~咚~~ 战号吹响,战鼓振振。 是真的,开战了! 周絮还想对慕容诺说什么,几个将领火急火燎得冲过来,拉着周絮向已经集结的兵马那边赶。 慕容诺一时无措似的愣在原地,两个神木军女兵赶来她的身边。 “王妃娘娘,先回营帐吧?”其中一个女兵劝道。 慕容诺摇了摇头,再看向九星谷那边,除了低沉的乌云笼罩之外,什么也没有,她心里从未有过这样混乱难安的时刻。 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军为何会突然开战,和九星谷里的东西有关吗? “沐清风,你们还好吗?” 她心中默默问道。 便在这时,探子赶回来禀报,楚军左翼兵马远远超过预料,似乎……并未以渭水战场为主,而是将主力移到了左翼方向! “那就跟他们打!他娘的,一帮丧家犬,还真怕了他们不成!”一个骑在马上的将军大喝道。 慕容诺跑到已经集结的队伍附近,在整齐待发的靖军队伍中寻找那个少年的身影。 “周絮!”她。 发现他,朝他唤了一声。 另外几个将领正在清点第一批赶往前线的兵马,周絮趁此机会打马过来,太过仓促,他甚至还有好多话没有来得及对她说。 “王妃,你放心。”他弯下腰,眼光坚定。 远处,越来越多的烽烟由淡转浓,一道道滚滚腾空。 慕容诺眉头拧紧,叮嘱道:“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周絮郑重其事得点了点头,正待要说话,突然听到有士兵大声呼喊: “快看!中军战场烧起来了!” 所有人都是一怔,目光齐刷刷看向了靠近渭水那边的战场,不知何时,黑沉沉的乌云正被自地面扩散的一片腥红对峙逼近。首发更新@ 火势来得蹊跷,更来得凶猛!。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他还活着? 九星谷,地洞中。 沐清风示意所有暗卫留在甬道口等候,然后带着伍三七一起,跟随风狄走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漆黑的岩石被雕凿成一个座椅的轮廓,老楚王靠坐其上,双目灰暗浑浊,一身丝质上乘的黑底金线绣龙纹锦袍,仍挡不住他身形的骨瘦如柴。 沐清风的视线飞快向水池边扫了一眼。 那些正要被扔进池子里的尸体,无一不是被挖空了双眼,水池里,咕嘟咕嘟冒着泡,声音十分粘稠。 他收回目光,抬眸向老楚王看去。 早就报丧天下的人,竟然活生生出现在此,这并不足以让人惊讶,大战当前,权谋之术,又有何奇? 怪就怪在,他打造出这样的地洞,还有这一池不明何物的东西。 “咳咳……” 老楚王声音羸弱干哑,说几个字,就要喘一口,行将朽木四个字,仿佛从他的每一口鼻息间吞吐出来。 “父王,您面前的便是靖国九王爷,也就是如今的南渊王,还有一位,应该是他的侍卫吧,他们绑了我,现在,儿臣是他们的人质。” 风狄这一番话,冷静中带着莫名的玩味,压根不像是一个人质,倒像是故意戏弄沐清风他们的铺垫。 桀桀…… 听到儿子这样说,老楚王也理所当然得低笑起来,那声音让伍三七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冷颤。 “九王爷果然不同平凡,就带这么点人,也敢闯进孤的地穴、里,是为救秦筱远而来吗?”老楚王问道。 沐清风面无表情道:“如此说来,他还活着?” “孤不会杀他。” 老楚王抬起手动了动,一旁的将士便转身离去,片刻,便听到角落里传来锁链卷过滚轴缓缓摩擦的声音,老楚王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方。 沐清风他们向上一看,却见秦筱远被铁链捆着身体,吊在半空中。 看样子,好像是昏迷不醒。 “为了一个我们楚国朝廷的后人,王爷如此冒险,会不会太吃亏了?”风狄冷笑道。 从风狄的口中听到秦筱远的身份,并未让沐清风有多么意外,他沉了沉眉头,继续道:“你们到底在这儿做什么?” “此乃……九星阵。” 老楚王将头歪到一边,用手掌撑着,这样一来灰暗的双眸才能移动到水池的方向,“是梧舟先生所创,下方有一泉眼,需以人血滋养阵法,只要成功开启,便可助人长生不老。” 说着,老楚王另一只手又微微一抬,站在他身旁的将领走到水池旁边,拉动一根滚轴的立杆,咔咔声传来。 水池的上方,一张如蛛网撑开的黑布被缓缓推动到石壁一端,随即显露出来的,是黑布遮挡住的血色的诡异纹路。 血色的光晕,竟然顷刻间盖过了地洞中的夜明珠的光辉,将整个幽暗笼罩出一片血红。 沐清风的神情彻底凝重下来,眼看着水池边被堆成小山一般的干尸,他一字一顿地问老楚王:“为了这个九星阵,你一直在杀人血祭?” “桀桀……这么点人,是不够滋养此阵的,孤要的是更多,更多人的命。”老楚王冷笑道。 此时,风狄也接话道:“去年六月,九星阵曾有过一次异动,可惜那时梧舟先生已经被人抓走,只留下一本看不懂文字的手札,但他曾经告诉父王,只要一直以人血不间断的滋养,九星阵就会有开启的一日。” “你们……简直是疯了!” 伍三七忍不住低咒一声。 风狄哈哈大笑,“长生不老,谁人不求?听说此阵,难道九王爷毫不心动?只要能长生,荣华富贵算什么,江山疆土又算什么,天下的王,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而只要你们愿意与我们合作,我们便可成为这世间永恒的王,长生不死!” 。 这便是他毫无畏惧,将沐清风等人带进地穴的真正目的。 风狄自以为,没有人会面对“长生不老”的诱惑而不为所动,哪怕他是沐清风,也不会有例外! 伍三七听到这般疯魔一样的言论,实在嗤之以鼻,尤其是地洞里的血腥臭味,早已让他无法忍受。无错更新@ 他转头看向沐清风,想看看王爷下一步有何命令,却发现他此刻微仰着头,目光似乎被头顶血色流光的脉络所吸引。 “王爷……” 伍三七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看到沐清风收敛视线,面无表情得看向他们身边的风狄。 “你打算如何与我合作?”沐清风沉声问。 伍叁七眼皮猛地一跳。 而沐清风这样的反应,才在风狄原本的预料之中,他很是满意得一颔首,转过身来,阴恻恻笑着道: “恐怕你们还不知道,此时战场上烽烟已然升起,战事已经打响,就算你现在拒绝与我们合作,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你肯合作,才是最识相的选择。” 沐清风眉头微蹙,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直接道:“所以……你们想要的是这次战场上的死尸?”。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九死一生! 军营内。 中军战场的火光愈盛,火光冲天飞卷,浓浓的黑烟完全盖过了示警的烽烟,哪怕是在左翼军的范围,也仿佛能清楚得闻到灼烧后的味道。 方才,第三批士兵在一位老将军的率领下冲向战场,但根据前线的探子回报。 左翼战场的敌军,少说也在二十万之上! 十万对敌二十万,还有对方手中不知几座的火石炮,左翼失守,似乎成了一种定局! 慕容诺站在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极目远眺,她看不到中军战场的情况,太远了,可军营中第四批将士们集结的嘈杂声,仿佛一口大锅里的滚水,正在她的下方沸腾不止。 一旁,神木军女兵分析道:“火势这么急,一定会将右翼军队阻挡,真不知道楚军到底在搞什么鬼!” “肯定是楚军的阴谋诡计!” 另一个女兵咬牙切齿道:“渭水战场情况不明,左副将军他们无法赶去支援,咱们左翼只怕更是……” 凶多吉少四个字,到了嘴边,又被女兵硬生生吞了回去。 慕容诺却是比方才镇定了很多,目光缓缓扫过二人,微微一笑,“我爹作战经验丰富,他一定能应变,王爷也会及时赶回来,咱们不要泄气。” “王妃……” 两个女兵神情纠结得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小周副将临走前吩咐,若是情形不对,让我们带着您向后撤退,拼死也要护您回阴山城。” 慕容诺眉间轻蹙。 “一切未有定数,我不会走。” 她只是没告诉那二人,若有了定数,她亦不会走,因为她答应过沐清风,在这儿等着,等他回来。 渭水战场的黑烟滚腾了足足半日,才有了减熄的趋势。 第一批的伤兵已经从战场上撤下来,慕容诺换上便利的粗布衣,在伤兵营里穿梭着,为那些源源不断抬进来的士兵们清创,包扎,喂药。 可是伤兵实在太多了。 听他们说,若是按照原定计划,只怕左翼着一支军队早已全军覆没,但任凭现在有十万之数,也难以战胜敌军,只是伤亡的数字更加惨烈罢了。 还有人说,负责指挥左翼军队的将领已经死了两个,小周副将中了一箭,却不肯撤退,仍旧死守阵前。 慕容诺在那些惨叫和哀嚎声中捕捉着零星的讯息,加上探子不断传回的报告,都在向他们传达一种意思。 很不好。 这一战,九死一生! “王妃,王爷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啊?再耽搁下去,左翼定是会全军覆没了啊!”一个伤兵虚弱地问。 慕容诺替他擦去脸上血迹,看到脸颊上被刀劈砍,深可见骨的伤痕时,指尖忍不住微微一颤。 她暗暗稳住心神,拿起止血的药粉倒入碗中,加入军医递来的草药汁,一边低着头飞快调和,一边回答说: “快了,他们就快回来了。” 九星谷,地洞内。 听到沐清风的猜测,老楚王和风狄都笑了。 “不愧是靖国第一断案高手,反应如此之快。” “难怪这么多年来,慕容锦华在你手里讨不到什么好。” 听到他们这样说,伍叁七先忍不住质疑道:“这样楚军也会伤亡惨重,你们为了这个阵法,连自己的将士们也不顾了吗?” 他无法想象,这一战打响的真正目的,竟然只是来自于这对魔鬼般父子的贪婪。 不分敌我,他们要的,正是源源不绝的尸体! “人死了,还会再生,他们都是蝼蚁罢了,高贵的血统,是我们。”风狄微微扬起下巴,得意道。 沐清风垂眸,沉吟了片刻,忽而一笑,那笑意却更是冷得渗骨刺心。 “高贵?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充满血腥复仇气味的。 地洞里,你们跟我谈高贵?” “九王爷!你什么意思!难道方才你表示想要合作,只是在戏弄我们不成?”风狄脸色一变。 沐清风缓缓抬眸,目光看着他,却宛如在看一具没有灵魂的骷髅,只有漠然。 “我何时说过想要合作?” “九王爷,你不怕死?”老楚王冷哼一声。qs 沐清风道:“你们确实人多,但若动起手来,未必是我们败,老楚王,倒不妨你们父子商量一下就此投降,我可以让你把最后的残烛数日熬完。” “哼!” 老楚王气得坐起身子,只是体力不支,刚起了个身,又喘咳着歪倒,扶着石块扶手才勉强稳住自己。 “把他们……都给孤扔进池里!孤要用,九王爷的血祭阵……桀桀……” “拿下!” 风狄一声令下,双臂一撑,竟是硬生生撑断束缚的腰带,纵身一跃,便跳到了老楚王那边。 方才在水池边和老楚王身侧的将士们齐刷刷围拢过来,血光笼罩着黑压压大片的身影,少说也有百人之多! 伍叁七反握手中短匕,微眯着眼迅速观察四周,“就这么点人而已么?” “少废话!待会就先挖了你的眼珠,给父王取乐!” 沐清风视线一扫,这才注意到,在老楚王的脚下,竟然有很多被踩烂的眼珠,他神情一凝,一身肃杀之气,抽出腰间软剑。 此时,半空中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慢悠悠的冷喝。 “慢着!”。@*~~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怎么看? 目光齐聚,半空中被铁链吊着的那个身影。 “你没有昏迷?”风狄十分惊讶。 “我不过是有点困,所以睡了一觉罢了。” 秦筱远声音懒懒得打了个哈欠,继续道:“刚才听你们说外面已经打起来了,那我猜测,此刻渭水战场应该已经火海连天了吧?” “什么?!”这次,是老楚王的陡然一惊。 人群中,只有沐清风容色未改,但如墨的双瞳不动声色得收缩了一下。 “什么火海?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风狄语气急躁起来。 秦筱远却只笑不语,低垂着脑袋,似乎在看着沐清风这个方向,慢悠悠地问:“你还要让我被吊着多久?把个人恩怨带到正事里可不好哦!” 沐清风眼神示意了一下伍三七,后者便身形一闪,围拢在四周的楚国将士们只感觉到鬼魅一般的残影自眼前闪过。 咔咔咔。 角落里的滚轴传来响动。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半空中的秦筱远就掉落下来,沉重的铁链砸在地上,众人惊退,整个地洞里锒铛声震耳发聩。 秦筱远掉落太急,一时没站稳,原地踉跄了两下,才勉强稳住身子。 铁链还在身上束着,一帮楚军便将他团团围住。 围在沐清风这边的风狄双眉一皱,大喝道:“别让他跑了!” “是!” 楚军正应声,却见残影再次划过眼前,一道寒光自秦筱远身后闪过,嚓的一声,那铁链应声而断。 而原本应该在角落的伍三七,却出现在了秦筱远的身后。 秦筱远舒展被束缚了一日的双臂,抬动得龇牙咧嘴,也没忘向身后的伍三七道谢:“你这身轻功,最是让我佩服,多谢。” 伍三七转身,唰唰又是一闪,两边包围的士兵对他来说,仿若无物,来去自由,眨眼之间又回到了沐清风的身侧。 风狄见状,两眼隐隐有喷火之势。. 难怪他们能如此镇定,连一个小小侍卫的身法都如此高强,更遑论那位九王爷? 他已经有点暗自后悔,将他们带进地洞之中。 “就算你们多了一个帮手,今日也休想活着离开这儿!”老楚王扯着破风箱似的嗓子虚弱地吼道。 “不能活着离开的,不是我们,而是你们。” 沐清风站在原地,视线慢慢移过去,手腕利落一转,剑锋如劲风横扫,“杀!” 一声令下。 伍三七的身影瞬间再次鬼魅般闪过,短匕寒寒,手起刀落,短促的惊愕声此起彼伏。 楚国将士们在混乱中应付,却见越来越多的暗卫疾电般穿梭其中,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眨眼就消失在眼前,杀人于无形。 而此刻,秦筱远也夺了一把剑,与赤手空拳的风狄激烈拼杀。 不过数招,风狄那双眼睛已是瞪大至极。 “怎么可能?!你被抓时分明没有这样厉害,你……” 秦筱远手中剑花飞舞,身法利落潇洒,招招逼近,却透着捕捉不见的狠辣,“不如此,你们何以轻敌?” 唰! 一剑直刺,剑锋距离风狄胸口不过半臂宽度,但风狄也不甘示弱,纵身一闪,堪堪躲开,剑锋与前胸擦过,铠甲咔啦一声断开,半截挂在他肩上,半截掉落在地。 另一边,沐清风正面如寒霜,挥舞长剑连挑几个守护老楚王的将领,剑势快而狠,面对围攻,也不过是多给老楚王几口喘息的余地罢了。 不过片刻,他便已经来到老楚王面前,目光如冰针般居高临下地锁在那张枯槁一般的脸上。 “告诉孤,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老楚王似是终于后知后觉过来。 可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满是不甘,满是狰狞。 沐清风回想起那日在军营里,自己和秦筱远的对话。 当他们谈论到最后一战的作战计划时,沐清风毫无保留得将慕容云他们制定的计划告知了秦筱远。 秦筱远听后,沉思半晌,只道出“放心”二字。 他并未透露自己有何计划。 但沐清风猜测,他不会只为了在九星谷里找东西,便跑来这一趟,这个人,有和自己一样的目的。 正是因为这两个字,让沐清风敢于闯入九星谷,当他听到“火海连天”时,便知道他的猜测没有错,只是没想到,秦筱远这老谋深算的狐狸,竟也会有这般疯狂的一天。 “此刻,渭水战场上,想来楚军已经全军覆没,但靖军却未费一兵一卒。” 沐清风脸色阴沉,如同宣判一般对着老楚王道:“你们将中军战场交给风薙,到底是吃准了他没那个胆子,还是吃准了他没那个脑子?” “你!” 不得不说,沐清风的毒舌,有时候比他手里那把剑更刺人心窝。 老楚王和儿子风狄在九星谷搞九星阵,中军战场那个指挥的,便只剩下他另一个儿子,曾经的质子风薙。 可他们大概到死也没算到,风薙早就被掉包,他是秦筱远的一步棋! 火烧楚军,呵,沐清风这下是真的好奇了,秦筱远究竟有多恨老楚王? 老楚王气喘不止,喉咙里呼喝呼喝得响,死活上不来一口气,灰暗的双眸死死瞪着沐清风这个方向,可惜他早已目不能辨,看到的不过是血雾之下的一团混影。 “楚军……不会败……九星阵……就要开启了……孤,孤不会死,孤要长生……要长……” 剑光一闪。 一剑封喉。 沐清风面无表情得看着面目狰狞,却已气绝的老楚王,薄薄的身躯从石座上无力得滑落,衣袍下,露出一本手札,瞧着封面上的字迹,正是那位梧舟先生所写。 沐清风蹙了蹙眉,弯腰将手札拿起,翻开其中,是那些他不识得,但慕容诺却认识的文字。 没有多想,他将手札放进了衣襟里。 再转身时,身后那些包围他们的楚国将士们已经全部倒下。 风狄也摔倒在地上,身上的铠甲,只剩下挂在手臂上的两只残袖,身上布满剑伤,血水染透里衣。 秦筱远用剑抵着他的颈侧,并不急于了结他的性命。 “你们走吧,父王死了,楚军大败,我……我不要长生不老了,你们放我回去,我保证,不再进犯,不!楚国从此以后对靖国称臣纳贡,绝无二心!”风狄神色慌乱地哀求。 秦筱远冷冷一笑,“起来!” 风狄一愣,战战兢兢得撑着地面站起来,但却因为害怕,双腿打颤,根本站不稳。 “走过去。”秦筱远目光一指那黑浑粘稠的水池。 风狄双眼猝然瞠大,“不,不……” “不?” 秦筱远的剑锋刺入他的皮肉,一缕殷红的血水瞬间滑下。 风狄脸色惨白,缓慢挪动脚步,一步步走向水池边。 “跳下去。”秦筱远道。 风狄大骇,慌乱夺路而逃,却被秦筱远更快一步,长剑向下一划。 只听一声惨叫,风狄身体后仰,朝着水池跌落而去。 噗通一声,粘稠发闷的响声,人便掉进了那池黑水里,更为诡异的是,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那黑色粘液就仿佛有生命一般,将他的身体拖拽下去。 沐清风带着伍三七等人走到水池边,等了片刻,再见到风狄浮上来的尸体,已经成了一具裹满粘液的干尸。 秦筱远转过身来,目光依旧寒意森森,看着沐清风问: “你怎么看?” 第一千零四十章 打胜仗了! “这九星阵确实十分古怪。” 沐清风皱了皱眉头,道:“但眼下还不是解决此阵的时候,外面……” 他话音忽然顿住。 秦筱远“嗯”了一声,“慕容老爷想必已经带领中军赶来支援,楚军在左翼的兵力虽多,但作战能力不及靖军,一旦支援赶到,他们便不堪一击。” “下一步,你有何打算?”沐清风问。 秦筱远道:“去替楚国未来的王收拾残局,带着残余的兵力折返,我已经答应,做他的相国君,辅佐他统领楚国。” “一个傀儡,还真敢想。”沐清风冷嗤一声。 秦筱远也冷冷一笑,“若非如此,他怎敢动手?” “一把火,得你几十年辅佐,高枕无忧,倒也划算。”沐清风语气不咸不淡。 秦筱远冷哼,眼光脚下一闪,说:“那你也放一把,我再回咸城当丞相,如何?” 沐清风不再理会他,径直转身,一边走一边吩咐道: “一半的人留下,在外面守住地穴,不许任何人靠近,一半的人立即跟本王赶回军营。” 秦筱远望着他的背影,突然道:“照顾好她。” 沐清风脚步未停,人已经快要走到甬道那边,才传来一声,“何须你说。” …… 左翼军营,瞭望台上。 肃杀压抑的气氛,因为一大片奔腾而来,宛如大浪直冲海岸的黑影而陡然惊喜起来。 “是靖军的旗帜!中路先锋军!支援到了!!”一个士兵兴奋地朝下方呼喊。 伤兵营里骤然欢呼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是老天保佑咱们靖国” “这下咱们不会输了!” 慕容诺站在两个伤患中间,愣了半晌,才被冲进来的女兵拽着跑出营帐,“王妃娘娘,是真的,是中路先锋军,他们来支援咱们了!” 慕容诺被她们拉到瞭望台下,她手脚忽然有些发麻,但还是勉强镇定下来,爬着梯子上去。 站到台上的那一刻,她远远望着越来越靠近,也越来越清晰的靖军,心头的那种燃起希望的澎湃,前所未有! “真的,真的赶到了……” 泪水模糊了双眼,慕容诺感觉到脸颊一片潮热,袖子胡乱一擦,袖口竟染了一片湿润。 两个女兵站在慕容诺身后,望着她喜极而泣的模样,也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王妃娘娘,咱们都能平安回去了!” “靖军要胜了,要胜了!!” 慕容诺回头看着两人眼眸里的神采闪烁,也弯起了嘴角,重重点头,“我们要回去了,太好了!” 当晚,沐清风带领伍三七等人赶回军营,便马不停蹄得赶往战场接应周絮和左翼军。 第二天,中路大军的支援赶到战场,楚军连连败退,一天一夜的抵抗之后,不到第三日早晨,已经退回大本营。 但身为主帅的沐清风却下令不再追击,全军返回。 两军的最后一役,以靖军死伤七万,楚军死伤十五万告终。 而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迅速在战场上传开,楚军死伤的五万中路将士,是源于七皇子风薙手下的一个叛徒所放的一把大火。 叛徒被七皇子手刃战场,败局却已无力回天,后来幸得一位神秘军师赶到,献上良策,才帮助剩下的十几万大军断尾逃生,以免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还有一个消息,同样是楚国一方的噩耗,新楚王死于左翼战场,国统无继,七皇子风薙被推举为新王。 可只有在左翼战场上厮杀过的将士们才知道,他们压根就没有见到过风狄,那个从未出现过的人,死于何时,死于何处,成了一个未解的迷。 第四日,夜,月明如银盘,晶莹的月辉遍洒群山峻岭 ,草地河面,遍地波光粼粼。 再休整一夜,靖军便可撤退阴山城。 今晚,是属于靖军的第一顿庆功宴,三军并未集结,真正的庆功宴,还需再等待几日,但今夜的军营之中,欢歌高唱,士气沸腾,篝火直冲云霄,烤肉的香气和酒香弥漫在人群之中。 沐清风他们那些主帅和主将们,被士兵们围着,一圈又一圈得敬酒,连周絮都喝得走路摇摇晃晃,他右胳膊上中了一箭,打着绷带,一只手端碗,碗里的酒就没有空过。 慕容诺和军医们忙着为最后一批送回来的伤兵们处理伤口,以便他们明日一早都能返回主营地。 直到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进入营帐,慕容诺才下意识得从伤兵的伤口上抬起头来。 一旁,军医和伤兵们都在向来人行礼致意。 “参见王爷。” 沐清风颔首,浓墨般的目光却只注视着慕容诺,他径直走向她,略带酒意地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慕容诺刚想说自己还没忙完,却见一旁的军医已经很自觉走过来,接走她手里的纱布和药膏。 “这几日,王妃娘娘实在辛苦了,今晚便早些休息吧。” “是啊,王妃娘娘一直在帮我们治伤,不嫌脏也不嫌累,王爷,您快带她回去歇着吧!”旁边的伤兵也跟着道。 沐清风眼眸里像是盛了水,盈盈润润的,闪烁着揉碎了星辰一般的光,直勾勾的,好像有万般柔情般的看着慕容诺。 无声地催促她。 慕容诺无奈一笑,点了点头,“好。” 两人走出伤兵营,外面路过几个喝多了的士兵,勾肩搭背,唱着胜利的歌谣,看到他们二人便停下来行礼,但因为喝醉,身体摇摇摆摆,怎么也站不稳。 沐清风并未在意,自顾自得牵起慕容诺的手,带着她向他们所住的营帐里走去。 营帐里没来得及点灯,一片漆黑,慕容诺走进去,正想转身找沐清风要火折子,便被他从身后一把抱住。 浓郁的酒香绕着脖颈,顺着发丝缠绕而来,让她猝然身子一软。 “喝了不少吧?”她摸了摸交叠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热得发烫。 沐清风将她身子一转,面对着自己,然后将人拢入怀中抱紧,在她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诺儿,咱们打胜仗了!” 他的口吻,突然变得像个小孩子,来向心爱的人讨要奖赏似的。 慕容诺的心软酥酥的,也学着他的口吻,哄他道:“是啊,咱们可以回去陪容风了。”.五 那孩子,大约又长高些了吧? 沐清风拖着长音“嗯”了一声,抱着她,闻着她发间的香味,半晌,才喃喃似的道:“有一件东西,我想还是该给你看一看。” 慕容诺抬起头,视线一路向上,与那双突然变得有些复杂的眸子相对。 “什么东西?”她莫名地问。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已经成了吗? 沐清风从怀里拿出那本手札。 又迟疑了一下,才递给慕容诺。 营帐里没有灯火,慕容诺便向他伸手,“火折子。” 沐清风又从袖笼里摸出火折子递过去。 慕容诺转身去桌边,点燃了灯台,又觉得光线太暗,便索性将周围几个立柱的灯烛都点亮,直到营帐里被一片暖光笼罩,她才回到桌边,将手札放在桌面上。 手札上散发的血腥味和一股莫名的臭味,让她忍不住蹙了一下眉头。 “这是哪儿来的?” 沐清风没有回答,只是脚步不太稳得走到她旁边坐下。 慕容诺扫了一眼手札的封面,认出梧舟先生的字迹,也认出写了什么—— 九星阵。 她便什么也没再说,继续翻阅手札,一页一页,看得很慢很慢。 沐清风将她搭在桌边暂时没用上的左手捉了去,紧紧包裹在自己发烫的掌心里,就像是护着什么时候,生怕会跑掉,护得紧紧的。 他的手掌够大,能完全将慕容诺的手包裹进去,可他还不放心,另一只手也覆上来,严丝合缝,不给她一点点溜走的余地。 “这里面说的,是不是……”他带着浓浓的醉意问:“回去你们那个世界的方法?” 沐清风从来不相信什么长生不老,若真有这样的阵法,梧舟先生就不会惨死在苏州城外那口木箱里,再加上慕容诺曾经提过,梧舟先生是有法子去往那个他们所生活的世界。 所以在看到手札的那一刻,沐清风便有了这样的猜测。 但他还是决定,将这本手札拿给慕容诺看。 慕容诺一时没有太注意听沐清风说了什么,她完全沉浸在手札的内容之中,原来去年她之所以能来到这里,便是因为九星阵的松动,可第一次大阵启动失败,才导致她被牵扯进来。 “原来……他说有办法回去,不是骗我的。”慕容诺回想起在那个暗室里,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沐清风喉头沉沉一滚,“梧舟先生告诉老楚王,这是能长生不老的阵法,他们被骗了,是不是?” 慕容诺抬眸,看了沐清风一眼,没有否认,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想要开启这个阵法,必须死很多人。”慕容诺如是说。 但她并未说具体多少人,其实手札里写了,若是想要阵法完全启动,除了那些难以寻觅的材料之外,还需要二十万人血祭。 她不敢想象,上一次带她来到这里,究竟血祭了多少人。 她更不敢想象,如今的九星阵,已经牺牲了多少人命。 “这就是九星谷里的秘密?”她很快明白过来。 沐清风神情凝重地颔首。 慕容诺蹙眉,重新低下头,将手札剩下的内容翻看完,在最后一页,梧舟先生写道: 【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一场大梦,多少牺牲,多少流血都不是真实的,只有回去,那个世界才是本该属于我的,回去,我一定要回去!不惜一切!!】 慕容诺脸色一白,心中仿佛擂鼓一般隆隆震响。 她仿佛也明白了,为何梧舟先生要制造火石炮,他从不在意这个世界的存亡与人命,他从来只有一个目的。 见她神色变了,沐清风也跟着皱眉,眸子里透着肉眼可见的紧张。 “诺儿,你在想什么?” 他极少这样的不镇定。 慕容诺回过神来,眼神呆呆得看向沐清风,忽然问:“这个阵,已经成了吗?” “可以成,也可以不成。” 沐清风垂眸,用长睫挡住他眼底藏不住的翻涌。 慕容诺想到战场上的尸体,便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了。 她没有过多的犹豫,伸手移来桌上的灯台,然后将手札拿起,放在摇曳的火焰 上点燃。 沐清风倏地抬眸,浓墨似的双瞳映着燃烧的火光。 “你……” “这东西,本就不该存在,就让它化为灰烬吧。” 慕容诺将燃烧的手札扔进一旁的铜盆里,看着它慢慢烧成一团黑灰。 沐清风忽而笑了,那些担心,彷徨和迟疑,仿佛都在这一笑中如烟散去,他甚至有一点点自嘲,仿佛这些纠结的情绪都太过多余。 但他还是愿意,给慕容诺留一个这样选择的余地。 “明日,我便会派人运火石炮去九星谷,将那地方夷为平地。” 他长臂一拦,将慕容诺抱起坐在自己的双腿上,吻着她的鬓边,一路慢慢厮磨般到了她的唇,好不掩藏自己的贪恋和渴望。 慕容诺被他亲的脸上如烧起来似的发红,推了推他的肩膀,某人却越发将她搂紧。 “诺儿,咱们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慕容诺听着他在自己唇上,含糊不清吐露的声音,浓郁的酒香,几乎也将她熏得顷刻间醉了。 她莞尔,索性双臂搂住他的脖颈,也含糊得回应了一个“好”字。 沐清风托着她,将人一把抱起来,慕容诺一下失重,双腿只好夹紧他的腰侧,沐清风笑着吻下去,一路来到她的脖颈,嗓音低沉沙哑: “点那么多灯,是想让为夫看得更清楚些么?” “我,我这就去熄了!”慕容诺红着脸慌乱的扭动身体。 沐清风却已经将人带到床边,将她压下,再次覆上柔润的唇。 “来不及了……”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结局篇 四个月后。 桑城,木樨园。 今年的第一场冬雪在腊八节这一日悄然降临。 雪片纷纷扬扬,落在屋顶上,无声无息便铺了一层薄薄的银白。 慕容诺身为南渊王妃,正带领着官家女眷们在寺庙前的广场上施粥,几口并排放着的大铁锅里热腾腾的腊八粥香气四溢,还没喝进嘴里,便能感受到那浓浓的暖意。 长龙似的队伍在僧人和士兵的指引下有条不紊得向前挪动。 慕容诺将一碗粥递给走到面前的老阿婆,换来对方一声吉祥话。 “自从王爷和王妃定居桑城,咱们这城里眼看着是越来越好了啊!” “可不是嘛,越来越多的人有活儿干,有饭吃,今年冬天再也不怕饿着冻着了!” “再过两年,桑城说不定就是凉州最富最有名的城了,到时候可别太多人羡慕咱们哟!” 队伍里,百姓们津津乐道,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期待之色。 这时,一个戴着虎头帽,穿着镶毛边白棉袄,小脸粉圆圆的,一双圆眼睛又黑又亮的小奶团子,张着双臂朝慕容诺这边摇摇晃晃得跑过来。 “娘,娘抱,娘亲抱抱……” 小奶团子嘴里奶声奶气得喊着,但慕容诺这边声音嘈杂,没有听到,直到她面前的老大叔发现,向奶娃娃这边指了一指。 慕容诺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跑了几步,蹲下身将小奶团子抱进怀里。 “容风,你怎么来啦!” 容风身上一股子热乎乎的奶香味,好闻极了,慕容诺紧紧抱着他,鼻子钻进他的衣领里深吸了一大口。 陆嬷嬷急匆匆赶过来,眸子里溢满担心,看到慕容诺和容风,这才面无表情得喘起气来。 “王妃恕罪,小世子刚放下地就跑了,属下……” 慕容诺抱着容风站起来,笑着摇摇头:“他啊,越来越皮了,对了,你们怎么过来了?” “慕容老爷今日要去聊城看二少爷和左将军,便将我们一起带出门了,方才送他出城后,容风便闹着要来这里。”陆嬷嬷回答道。 “容风想娘亲……” 小奶团子瘪着粉嫩的小嘴,大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眨巴,瞧着纯真,眸子底下却透着一股天生的机灵劲儿,也不知到底随了谁。 慕容诺哪还忍心责备这孩子,这两日为了施粥的事,她确实忙得顾不上容风。 “阿巧呢?”慕容诺问。 上个月,阿巧带着全家搬迁,来桑城与她团聚,慕容诺便让陆嬷嬷在木樨园旁边给他们置办了一处宅子,沐清风给阿巧的夫君在在太守府找了份誊书的差事,可把阿巧的婆婆高兴得合不拢嘴。 阿巧带着女儿豆豆,天天往木樨园里跑,早就跟容风混熟了。 “在家里给霜枝炖下奶汤呢。”陆嬷嬷道。 霜枝正在坐月子,生的是一个水灵灵,漂亮极了的女儿,粉雕玉琢,睫毛又长又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小月牙似的,又生在腊月里,便有了个乳名叫冬冬,大名是霜枝自己取的,叫风念影。 容风原本老是黏着豆豆姐姐一起玩,两人成日在木樨园里抓蛐蛐儿,逗鸟,偷厨房灶台里的烧火棍,怎么调皮怎么来。 有了冬冬之后,容风好像又得了新鲜,整天总想往霜枝的房里跑,趴在摇篮边,看那个奶呼呼的小婴儿。 沐清风老说他这一点,是随了娘亲的,因为他自己小时候可不这么爱看女娃子。 慕容诺当然不肯承认,自己从小也没有这么“好色”啊!就算看异性,看得也是停尸间里的那些尸体好不好! 容风来了之后,慕容诺便带着他和陆嬷嬷一起在广场的大树下玩,小奶团子学会走路之后,一刻也不得闲,精力旺盛得不得了。 沐清风再三交 代,让家里上上下下,白天一定要陪着容风把精力消耗完,怎么折腾他都行。 只有一点,不许他夜里叫唤要娘亲。 有好几次,容风夜里叫着要娘抱,慕容诺听着孩子哇哇哭,便扔下沐清风去陪容风。 后来早晨婢女们进小世子的卧房,看到的都是容风睡在早就小了的摇篮里,紧紧缩成一团,连梦里都是一副委屈巴巴,但又不敢说的可怜模样。 床榻上睡的是王爷和被王爷紧紧搂在怀里动弹不得的王妃娘娘。 哎。 没眼看呐! “王妃娘娘,听说皇上封赏的圣旨已经传到桑城了,几个城改名的事也都准了,过了年,咱们的桑城便会改为忠义城。” 陆嬷嬷将府里刚传开的消息告知慕容诺。 慕容诺点点头,昨晚沐清风便告诉她,这两天圣旨应该就到了。 除了对靖军上下将领们和士兵们的封赏之外,沐清风还请旨,将桑城改名忠义城,玉关改名曦晓城,阴山城改名为风影城。 他一直记挂在心里,想要以这样的方式怀念他们。 “听霜枝说,等她出了月子,就要带冬冬去阴山城祭拜夫君,顺便看望周絮和小喜。”慕容诺也笑着道。 周絮现在是阴山城的驻城将军,手握十万兵权,虽然年纪小,但因为有沐清风和慕容云两人力荐,皇上高高兴兴得封了这个官职给他。 小喜在封赏下来时,便找慕容诺偷偷请求,想要去阴山城跟随周絮。 她不要名分,就想和周絮做个伴,慕容诺答应了,还派人送了好几车金银玉器和绸缎珠宝一起过去,说是给小喜傍身用,但看着更像是嫁妆。 周絮那边倒是没有拒绝小喜,但等了两个月,也没等来求亲的书信,慕容诺想,小喜这档子事,怕是还有得磨。 慕容诺和陆嬷嬷有一搭没一搭得闲谈着,任由容风绕着树跑来跑去,就这么过了一个时辰。 眼看着,日头当空,落在房顶上的薄雪也有了消融的意思,寒风里带着暖阳的气息。 慕容诺起身,正要去看看施粥的进展,却突然看到伍三七急匆匆得跑过来。 “王妃娘娘,不好了!城外发现尸体,王爷此刻正在太守府,让属下来接您过去呢!” “尸体?!当真?!!” 慕容诺顿时激动起来。 伍三七指了指停在寺庙大门口的马车,“听说还不止一具。” “不止一具?!” 慕容诺提起裙子就往大门方向冲,腰间的羊皮卷袋已经开始隐隐发热似的躁动,“走走,快走!” “娘亲……” 身后,容风软糯糯的呼唤声,消散在风中,眼睛瞪大,眼巴巴望着娘亲因为步伐太快而高高飞扬的裙摆。 陆嬷嬷将他抱起来,柔声哄道:“王妃去办正事,容风乖哦!” “嗯……”容风委屈得瘪了瘪嘴,胖胖的小手搂住陆嬷嬷的脖子,“回家,找冬冬……” 陆嬷嬷眼眸里流转无奈和好笑,点了点头。 “好~” …… 太守府。 慕容诺冲进前院的时候,正好听到公堂里传来惊堂木拍响的声音。 再一看,正是沐清风坐在原本太守应该坐的位置上,太守坐在一旁,脸色微白,好像被沐清风的气势给吓到了。 这还是桑城里口耳相传,慈眉善目,温和可亲的南渊王么? 沐清风脸色阴沉,如墨的眸子里透着凌冽,微微眯着,打量堂下跪着的两个男子。 “还不从实招来?那就等本王的王妃在尸体身上查验出证据,再好好审问你二人!” 正说着,沐清风眸子微微一抬,便看到站在公堂门外的慕容诺。. 她身后笼罩着一层柔柔的暖阳 ,目光闪动间,带着熟悉而微妙的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瞬间,沐清风也双目含笑。 因为他也想到了,在那个夜里,大理寺的公堂之上,那是他们此生情缘的开始。 “诺儿,你来得正好,堂下这两具尸体正等着你来查验。” 这一次,沐清风像献宝似的,邀请慕容诺进来验尸。 慕容诺跨过门槛,笑着颔首,用口型无声与他道:“遵命,我的王爷。” (正文完) …… …… 番外: 慕容承的工作日志: 地点城卫军军营日期定安二年二月初一天气晴 今天是上任聊城驻城将军的第一天,大家都很热情,但是欢迎我就欢迎我,让我表演五禽拳是什么意思? 晚上回家告诉夫人,夫人拉着我在院子里比划,不如在床上的比划有意思,哎。 地点城卫军军营日期定安二年二月初二天气晴 今天廖将军看我一瘸一拐得来了,十分为我担忧,让我请假一天回去休息,我不敢,打算在军营的帐篷里睡一天。 枕头不够软,落枕了。 地点城卫军军营日期定安二年二月初七天气晴 今天要去城卫军军营里商讨一些操练的事,廖将军给我派了二十个能打的,我比上战场的时候还威风。 没想到是在酒楼里商讨,多了二十张嘴吃饭,花了我二百三十七两,买单的时候我心在滴血,钱是从隔壁新开的五香辣条坊里拿的,希望月底查账的时候不被姐姐发现。 地点城卫军军营日期定安二年二月十一天气晴 今天带新养的大毛二毛一起来军营了,因为它们俩弄坏了姐姐大老远从忠义城送来给夫人的桃花屏风,我每天见了那屏风都得绕着走,给它擦灰比我洗脸还勤快,这两只笨狗可倒好。 夫人把它们赶出来,它们好像还挺高兴,一直在军营里上蹿下跳,晚上它们能不能回得去我不知道,反正我肯定是回不去了。 地点城卫军军营日期定安二年二月十五天气晴 今天本来是休沐,但我还是来军营了,廖将军问我为什么,我说因为心系城卫军的各位同僚。 放他娘的屁,我是被夫人赶出来的,哎。 地点城卫军军营日期定安二年二月十六天气晴 今天抓了两个越国细作,楚国有个相国君,身在曹营心在汉,真好,但越国是怎么回事,易有言那家伙不是继位为王了么?难不成他不靠谱? 我带着两个校尉一起审问他们,茶都喝了三壶,也没问出个屁来。 没想到两位细作也很惧内,惧内无国界。 地点城卫军军营日期定安二年二月十九天气晴 今天夫人带着大毛二毛来军营里看我了,我很高兴,这是给我长脸,但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条野狗,把大毛二毛吓得呜呜叫,躲在帐篷里不敢出来,太给我丢脸了。 我出去教训野狗,差点被它咬了一口,确实很凶,幸好还有夫人在。 地点城卫军军营日期定安二年二月二十天气晴 今天很认真得看了一天城防图,终于记住了整座聊城的样子,当将军真不容易,还是姐夫当闲王轻松,听说姐姐又有身孕了,爹马不停蹄赶回去照顾姐姐,我还不知道嘛,他只是想沿途找老部下喝酒才愿意两头跑吧。 晚上还要值夜,但夫人会来陪我,帐篷隔音不好,我得让士兵们不要来我这儿巡逻,嘿嘿嘿。 地点城卫军军营日期定安二年二月二十二天气晴 今天来了两个城卫军军营里的副将,射箭一把好手,我很羡慕,但这技法讲究童子功,我已不是童子,很遗憾。 想到明天又可以休沐了,再次开心起来。 ( 最后的小啰嗦:《法医王妃》这本书终于完结啦!撒花!!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和陪伴呀,这算是我写得很慢很慢的一本书了,但因为很喜欢法医这个行业,也很喜欢求知求真,为生者权,为死者言的这个概念,所以有了这部作品,它一定是有瑕疵的,不完美的,所以非常感谢阅读这本书的朋友的包容,至于下一本书,仍旧有些纠结ing,可以浅浅期待一下。 关于番外:哈哈,我是真的很喜欢慕容承和左卿卿这一p,所以单独拎出来写了个番外,如果还有呼声比较高的角色的番外想看,我可以再找时间写一写,但应该不会更新在文章里了。 最后的最后,再次鞠躬,万万分感谢呀~ ——东倾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