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 第二章 褚老二 吃饱喝足,徐琬躺在床榻上怀疑人生。 十四亿人口的大国,能够享受穿越的屈指可数,她是踩了狗屎运么?怎就成为了那屈指可数中的一人…… 以目前为止她目光所及的地方,徐琬可以百分之七十的肯定,这里肯定不会比古早种田文里的环境好。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只有等她慢慢去见识了。 徐琬悲伤地撇撇嘴,只差梨花带雨,就更接近悲情女主的角色。 “参天呐———你为什么要这么坑我啊!!!” …… 狭小的院子四周围满了青竹,根根直立的青竹周身缠绕着一圈圈的绿藤,给院子添上了别样的景观。 靠近西边的屋子旁有一口水井,褚家人洗漱用水都在那里。 褚渊从东边屋子离开之后,拿着徐琬用过的碗筷,直奔水井边。 不太熟练的用水桶从井里打了一盆水,褚渊挺拔的身姿缓慢地下蹲,蹲在井边清洗着碗筷。哧溜——干燥且又硬邦邦的丝瓜刷在碗里边缘不停地刷啊刷。 自从早上不慎注意,把手里的碗磕了一个小口子,有了一次“复杂”的经验,褚渊自认为这一回应该会是顺利的。 咯——— 这回碗是老老实实地待着手里没有滑落,但是,由于褚渊太过用力的缘故,往井身蹭了一下,立时又多了一个小裂口…… 浓密的剑眉狠狠地皱成一条直线,褚渊幽幽地瞪着越来越不美观的碗犯难。 “废了。” 这辈子他怕是想都没想过,有一日会为了一只碗犯愁…… 兴许是他想得太过认真,以至于没有察觉到身后临近的脚步声。 “褚渊啊…” 褚渊听清突然冒出的声音,深沉的眉目皱得越发的紧密。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二叔”,冒然出现的褚海并不影响他手里的洗刷的动作。直到水盆里的碗筷全部清洗干净。 褚海似乎早已习惯了褚渊这幅冷性子,面朝着一堵宽阔的背影,说明来意。 “二叔听说你那刚娶进门的媳妇病倒了啊?怎么就那么凑巧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个病痛?咱家地里可是赶着秋收!你说你娶个谁回来不好?!娶了这么个干不成事的…..” 褚海气急败坏地说个没完,总之是在责怪褚渊不该娶徐琬。 “先前让你娶你二婶兄嫂家的大妮,你偏偏不,你看你……这都是什么事!” 褚渊耐着性子等到褚海把话撩完,漠不关心地拍了拍衣袖上的水渍,转过身站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扫地上被水花打湿的地面,忽然觉得可笑至极。 褚海以为自己的狼子野心隐瞒的很好,殊不知自家早就看清楚其一家人贪婪的本性。同一个村子住着,褚海为了他爹丢下来的些许家财,三天两头上门来露露脸。拿他年长的辈分对他们兄弟说教,试图将家里的银子讨要,掌握在他手中。 而他那位二婶更是隔三差五上门打秋风,哭穷,恨不得将褚渊家中值钱的东西全部占为己有。 褚渊抿唇不悦,他凉凉地道了一句:“这些事与二叔无关。” 每当褚海一家人上门,褚渊都尽可能不留情面的表达对他们的不喜。可惜,有些人不知道脸皮是什么玩意儿。 被亲侄子这么直接了当的打脸,褚海脸色相当的难看。一双精明的眯眯眼不停地转溜着,始终没忘他的目的,褚海即使再气恼褚渊不懂尊重他,也不得不压下气。 褚海好心好气地劝道:“既然你认了这门亲事,也该管一管你媳妇了。否则以后你要多伺候一个不成?本来家里就没两个能顶事的……” 大概是意识他需要循序渐进,褚海点到为止。随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显示他对褚渊以及徐大女的失望,背着手大步地走了。 褚渊这里说不通,他可以到村里去寻人唠嗑唠嗑褚家新妇——— 见他离开,褚渊拾起脚边的盆,往小角落的厨房走去。 …… 东边的屋子里,本该在继续怀疑人生的徐琬,很不巧的将褚渊叔侄的一番话如数听入耳。 也让徐琬明白了什么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掉这句话…… 对于这个素未蒙面的褚二叔,徐琬已经给他画上了敌字的标记,今日他怎么背着人乱嚼她舌根的,又或是故意让她听见,让她知难而退———她徐琬都记着了! 走着瞧! …… 褚海悠哉悠哉地背着胳膊往村头走,那里有棵百年大榕树,无事的时候,村里人都会聚集在树下纳凉。 刚刚走近大榕树底下,褚海便一脸气愤地扯开嗓子,和村里人唠起徐家大女不贤的事来。 “李叔,你从小是看着我们褚家兄弟长大的。如今我大哥不在了,留下了大嫂他们孤儿寡母。没想到啊…没想到…我那大侄儿才娶的徐家大女,进门不过两日就躺床上了,我那大侄儿没日没夜的伺候着……” 褚海说着说着抹了一把不存在泪,哽咽道:“我可怜的大哥啊———他要是知道褚渊娶了个好吃懒做的,在地下还不得气坏了。” 褚海口中的李叔正是九渠村的村长,在村里是德高望重的一位老人。 这褚海刚一上前来大声嚷嚷起侄媳妇的不是,李村长就意味不明地看了褚海一眼。褚家老大是个踏实稳重的,褚家老二一把年纪了还成日花花肠子一堆。不把褚老大攒下,给褚渊他们娘三的一点积蓄挖到自个兜里,他是不会善罢甘休。 李村长低着头不作声,树下的其他村人也不敢去附和。 褚海闹了个没脸,只得怯怯地回家。反正家里有个婆娘比他还能唠呢,还怕没人和他一道挑徐琬的不是。 褚家兄弟俩的屋子当初是相邻盖好的,褚海从自家出去后,褚海媳妇牛春花是贴在藤下偷听那头的动静。 从褚海的一番话到褚渊的不留情面,牛春花是咬着牙根听完。心里头不知道咒骂了褚渊多少遍不是个东西,亲叔叔都不待见。 因此,当褚海气恼地跑回家时,两口子关起门来,在屋子里一道数落褚渊一家的不是。 还是到了饭点,牛春花站起身喝止褚海。 “行了,说你孬你还不承认。等明日我去寻那徐大女。” 听说徐家和褚家接亲前,徐大女可是有位“相好”… 褚海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家中的母老虎,一声不吭的点点头。有她家婆娘插手,他乐得清闲。 第三章 这该死的不讨喜——— 褚家这边依然静悄悄的,东西两屋各躺着一个病秧子,而褚渊又是个闷葫芦,一日能蹦个三句话就欢天喜地了。 眼看着天边的云渐渐变暗,村子里各家各户陆陆续续的飘出阵阵炊烟。但凡是九渠村的村民,都知道这是到了饭点。 褚家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四周的竹藤也因为天暗下来的缘故,也都披上了一层层薄薄的暗影。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院外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在居中的屋檐下刹住脚。东看一眼西看一眼,那张在河边玩得黑乎乎的脸蛋紧皱了一会,便抬起双脚朝着厨房走去。 “大哥——” 褚申的狗鼻子用力的吮吸着灶台上飘出来的香气,使得他早已饥饿辘辘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 褚渊不必回头,就知道是哪位人士上门。 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弟弟,短暂接触下来只能用顽皮、机灵来形容。整日在外面和村里的孩子结伴上山挖野菜,下河摸鱼,无一样不是说明他早熟又胆大。 起初褚渊为此深深地担忧过,小小年纪的褚申若是在外面出了事该如何是好?却是褚申每日不管是出门,或是归来的时候,同一张神采奕奕的脸抚掉他的担忧。 褚渊低应了一声“嗯。” 褚申对自家少言寡语的大哥最是清楚不过,照旧欢乐地围着灶台转个不停,问东问西。 “大哥,今日这煮得是菜粥啊?” 两颗闪烁着栩栩光芒的眼珠子充满了好奇,他似乎永远都是精力旺盛的。 褚渊点头示意。 转念一想,许是想到了不太开心的事,褚申的脸上的欢乐瞬间消失得干净,抿了抿嘴唇。 久久才憋出一句:“那人…醒过来了吗?” 听说自家大哥和隔壁村的徐家大女结亲的消息,一向敬爱兄长的褚申可是带领着小伙伴们,曾去隔壁村偷偷看过未来大嫂。 在看到未来大嫂长得颇为好看的时候,褚申为大哥暗暗的欢喜。可惜好景不长,褚申万万没想到盼了许久的喜日来临,真正接触到徐家大女之后,才知道她对嫁来徐家是抗拒的,对待他们兄弟俩很是冷淡,因此冲淡了褚申的期待。后来又出了徐家大女嫁进门第二日便摔倒昏眩的一事。更让褚申觉得她就是不想做他们褚家人! 小孩子的心思大多都显露于表面,褚渊能够感受到褚申心里的芥蒂,却也没真的当一回事,小孩子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见灶台上架着的大锅翻滚冒泡,褚渊快速的熄了火。 随口回道:“醒了。” 没等褚申纠结个所以然来,褚渊又补充了几句。 “豆子,你去喊人出来。” 褚申的贱名是小豆子,是褚母白氏给取的。褚申小时候时常病,照村里的人说法,贱名好养。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说法有点用处,越是长大,小病小痛不再缠着褚申,如今的褚申不说壮得跟小牛犊似的,也是抗得住竹条炒肉丝的威力。 褚申愣在原地,望着大哥的背影,他是不乐意去的,盼着大哥下一瞬能回头改变主意。 可惜…他等啊等,都没等来褚渊的变心。 褚申心不甘情不愿地应着:“好——吧——” 挪着脚半天来到东屋外,褚申别扭地举起黑成碳的拳头敲了敲门。 “徐琬!大哥让你出来吃饭了。” ……. 徐琬这只咸鱼躺在床榻上差点就要再次和周公见面了,冷不丁听到一句怨气十足的声音,仿佛有人朝她脸上泼了一盆凉水,透心凉的感觉。 她精神抖擞地下床,没有错过来叫她的那句话。 徐琬??? 这声音听着是几岁大的男孩儿,她应该比他年长,叫徐琬真的合适么? 徐琬的脑子里顿时有了一股美妙的画面浮现—— 十几岁的少女,身旁是八九岁的男孩儿,一道吃着冰棍,她一句兄弟干了这只冰棍,他一句好的叻兄弟…… 徐琬猛地甩甩头,走了出去。 咯吱——— 亲自开着老古董门,徐琬都替它捏了一把汗,怕它扛不住,摔得粉身碎骨。 前方有一道小小的背影,徐琬知道那应该就是来叫她的那位。 跟着男孩儿走进中屋,褚渊已经把粥都盛好了,摆在一张矮小的四方桌子上。 可是却不见褚渊的人影….. 穷乡僻壤的山村是没有油灯这种矜贵的玩意的,村民都是借着天边尚有几分余光,就着下饭。 徐琬也借了这余光的好处,看清了坐在她对面的男孩儿。 男孩儿露出的胳膊和脸没有一处不是黑黝黝的,在这点上,和褚渊有着相似。 徐琬自来熟地问他:“怎么不见你大哥啊?” 再次见到徐琬,褚申觉得徐琬很是怪异。之前连眼神都不愿给他的人,这会儿一双眸子转溜得老欢了。 可他到底还没长成老姜,没有透视眼能看穿人心。 褚申不大情愿地说道:“大哥先去给娘喂饭了,让咱们先吃。哼———” 男孩儿发起脾气来十分的别致,在这片半似昏暗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鲜明。 徐琬盯着他的皱成一团的脸看,刚刚那个哼分外的刺耳呀—— 也有几分的耳熟。 她不自觉的就接着那声哼,哼了起来。 “哼哼哈嘿,快使用双截棍……仁者无敌……” 徐琬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嘴里还不忘喝粥,两不打扰。 褚申瞪大了眼,显然是让眼前的一幕震惊住了。 之前惜字如金和大哥有的一拼的人,摔了一觉怎么变得疯疯癫癫…? 褚申心说,难道这是摔坏了脑子了??? 哼着小曲的人这时候却是在想,徐琬,本尊没穿来之前,你到底做了什么孽啊啊啊?!才穿来不到一日,她就感受到无数的恶意,连年纪小小的男孩儿都不喜欢她,这该死的不讨喜——— 信女好冤啊… 想得太过投入,以至于徐琬一不小心上牙下牙磨出声,嘎吱———。 不行!她一定要甩掉坏印象,做个美好的穿越者。 徐琬微微抬眸,软软地朝褚申一笑,亲昵地唤了一声:“小豆子”。 褚申顿感毛骨悚然…… 连目光都不敢直视徐琬了,埋头大口喝粥。 腾地一下站起,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他结结巴巴地留下一句:“我去看看我娘。” 男孩儿跑得老快了,仿佛背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他…… 徐琬咽了咽粥,替自己委屈。 “呔,这该死的演技——怎么人见人跑呀…?” 第四章 一个生在古代 一个生在二十一世纪? 褚申慌慌张张闯进西屋,屋子里一坐一站的母子俩同时看向他。 褚母白氏精神不好,大多的时候都在昏睡,鲜少有机会在清醒的时候一起见到两个儿子。 瞥见褚申浑身上下,有多处沾染了脏污的痕迹,白氏只是轻轻颤了一下眉梢。 如以往一致的温柔如风般的细嗓子轻轻地唤着:“小豆子,到娘这里来。” 白氏向他招了招手。 褚申镇定下来后,深吸一大口气,方才大步迈了过去。 黑亮的眼珠子尽可能的避免接触到大哥的视线。褚申害怕自己因为被徐琬吓着的事,会让大哥知道。 枉他学着自强自立,妄想有一日能够和大哥一起撑起破落的小家。维持已久,褚申真怕会掉面子。 想着想着,褚申状作大人样,万分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唉……” 一直杵在边上的褚渊,仅在褚申貌似闯入的那一刻,轻轻地拧了拧眉头。 实际上,现下他也有许多的烦心事要想的,没有察觉到褚申微小的变化。 倒是白氏见着褚申的个子又长高了些,眉眼之间不自觉地泄露出满足,周身盘旋着金光灿灿的母性光环。 “小豆子,闲暇的时候帮帮你大哥,莫要总是满山遍野的跑…” “咳……咳咳………” 白氏身子的底子太差,才说两句便咳嗽起来。 褚渊取过巾子递过来,被褚申快人一步接了过去。 个子还不及褚渊胸膛的小子,学着大人的模样,仔细地替母亲擦拭嘴角。 白氏近距离地盯着他看,褚申则是注视着她的嘴角,十分专注的样子。刹那间,白氏的眼眶里溢满了泪水。却是固执地忍住,不让它流下。 褚申忙完后,侧过身对褚渊说道:“大哥先去吃饭吧,娘这里有我呢。” 一碗熬的稀烂的菜粥喂完,褚渊留在这里也无事可做,不如让褚申陪着白氏说说话也好。 褚渊点头往屋外走。 褚申再回过头时,见白氏脸上挂着一颗水珠,他不免诧异。 “咦…娘,你怎么哭了啊???” 八岁的孩童暂且不能理解,因为目睹他的懂事,母亲的泪水是由此而来。 …… 褚渊进到中屋,独自喝了一碗粥。 他眼下有不得不去思考的问题。 譬如说,初来乍到,对于怎么下地秋收这个难题,他无从下手。 一个从来没有播种过的人,分不清种子、根、叶、果实。估计连镰刀都使得不太上手。 这褚家如今只有老弱病残,唯有他这么一个强壮的男子,不想法子收足粮,难道等天冷一家几口喝西北风? 这两日想的有点多了,差点就往死胡同里走。 褚渊觉得还得尽早收粮,反正这个时候村里人多的是在秋收的,不懂就现看现学吧。 一碗菜粥下肚,褚渊拎碗站起身。 这个时候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中屋里同时响起一道喃喃自语地声音。 “别手滑,碗要紧。” 不过两日,褚家里的碗已经毁在褚渊手里两个了…没有金山银山支撑的褚家,可不经这么造。 …… 东屋,徐琬进门后,绕着屋子找了个遍,在窗边的木桌下面找到了一面破碎的铜镜。 找镜子前,徐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可当她果真找到后,这面铜镜成了“烫手山芋”。 穷苦的小山村,褚家能拥有一面铜镜,是什么样的家底? 徐琬发自内心的觉得,有内幕! 待日后深挖罢。 回过头来,回忆刚才褚申的反应让她梗在喉咙,徐琬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错。她的渣演技曾经令同龄人作呕过,至今还没有令几岁的小孩不忍直视过的。 不,已经不能用至今,她刚刚打破了记录。 手里铜镜黄澄澄的,和麦芽糖的黄极其相似,照出的东西都披上了一层朦胧感,好不真实。 徐琬迫不及待地将头一伸。 “咦———” 杏眸眨也不眨地盯着铜镜中印出的脸看,从眸鼻口,再是一双圆圆的耳廓,都与徐琬十几岁的时候非常的相似。 着实让徐琬感受到了虚幻的冲击。 “天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难不成是双胞胎?我妈把两个女儿,一个生在古代,一个生在二十一世纪?” “不行,等穿过去以后,得找我妈确证一下。” 徐琬捧着铜镜细细看着,忽然觉得周围陌生环境带来的不安都变得不重要了。至少她有一致的姓,相似的容貌,证明她还是她。 虽然徐琬穿着的衣裳朴素的不能再朴素,甚至透着一股穷酸的气息。好在她有一张并不朴素的脸,两相结合,活脱脱成了一枚小可怜美女子。 徐琬忽地勾起嘴角,柔柔一笑。 “呔,根本就不吓人啊!小豆子这个小骗子!” 坐着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徐琬垮了细腰,累了。 她张开两只细胳膊,伸了一把懒腰,下一刻,呵欠连天…… 褚渊进东屋时,便看见了这么一幕。 床榻上娇娇瘦瘦的女子,本该是脑袋该枕的位置,此时搁着两条细腿大开。本该是腿脚屈伸的位置,散落着顺滑的秀发。 走近时,隐隐可见徐琬的樱唇边流淌着透明的水渍…… 事实说明,徐琬再次给褚渊一次深深的暴击。从前孤僻的男人,第一次怀疑女人这个奇怪的生物。 褚渊沉默地拿了空余的被子,到窗檐下的竹床躺下。 …… 褚老二家。 牛春花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大声嚷嚷,一口褚老二这个懒汉,又臭又脏,一觉把被子给睡出油印子。一口褚杏这个死丫头随他爹是个没用的,老娘都起了,早饭还没烧好。 唯一幸免的褚立是牛春花听到幼子,宝贝疙瘩,骂不得打不得,还得供着。 牛春花嫌恶地骂了一声:“晦气”。 蹲在灶台后面烧火的褚杏,因为她的骂声,把头垂得越来越低。 黑暗的角落是隐藏自己的一个好地方,牛春花自然没有察觉到褚杏嘲讽的笑容,还有飞逝而去的暴戾。 一大早的鸡飞狗跳停止在牛春花要出门前,她满足地喝了一大碗白粥就咸菜。 临走前还打了一个饱嗝,“嗝———” “老娘去隔壁坐坐,该干嘛干嘛去。儿子啊,有事喊你爹你姐。” 褚杏不想留在家里被褚立当狗使唤,扯出一张笑容,恳求地望着牛春花。 “娘,带我一起去吧。待会儿娘的嘴说累了,杏儿能帮娘。” 牛春花听到前一句话时,竖起眉准备发作,后一句话听完,又顿了顿。 她想到徐琬那个性,也担心说破嘴,死丫头也无动于衷。带上褚杏,轮番去吹鼓,小丫头片子肯定是更懂小丫头片子的心思。害怕拿捏不了她! 牛春花一双牛眼转了转,应了。 “行,跟着走吧。” 褚杏立刻撇下那碗喝了一半的米汤,跟了上去。 第五章 他既然那么好 二婶怎么不嫁他啊? 中屋,三人各自坐在一角。 徐琬俯视着面前的碗,白花花的米汤上面漂浮着饱满的玉米粒。 自打穿到这古人之地以后,几乎顿顿离不开喝粥喝汤。徐琬一度怀疑,前半辈子没喝足够的粥汤,现在是要一次补足…… 已经好几日没有吃到滋滋冒油的肉肉了,徐琬嘴里冒着哈喇子,心痛地往肚里咽下。 为了避免她臆想大鱼大肉的美妙滋味,徐琬倏然抬起头来,将视线停顿在对面的小豆子身上。 褚申经历过昨日的“惊悚”过后,面对徐琬有点不忍直视。正打算着快点吃完早饭,到外头野去,埋着头一大口一大口吞咽。 等到吃得一滴不剩,搁下碗抬起眼,立马对上徐琬朝他殷切看着的大眸子,条件反射地身子往后仰去。 “……” 好在褚渊眼疾手快地扣住了木椅的扶手,将木椅扶稳。 褚渊多看了褚申一眼,在他眼里褚申今日的举止有点古怪。 他拿出大哥的风范,严肃地交待道:“坐好。” 吓了一跳的褚申别扭地坐直了身子,他一向是最惧大哥变脸。 想到罪魁祸首仍在悠哉悠哉地看戏,褚申凶狠地瞪她一眼。 留下一句:“大哥,我出去了!” 临走前,褚申不忘回头对着徐琬作了个鬼脸,随后撒丫子狂奔出门。 褚渊自带凌厉的目光投在褚申消失的方向,后又转头瞥了一眼徐琬。 左思右想也没能想到,这两个一大一小是什么时候闹了矛盾的。 那目光存在感十足,徐琬感受到了,一时间心虚起来。 她是没料到自己那么纯洁的目光,能把人吓得半死,实在不是有意要让小豆子摔跤。 徐琬直爽惯了,藏不住心事。 不等褚渊盘问她,自个先倒豆子似的说着自己的委屈。 “我…我是想着以后我也是褚家的一员,想把和小豆子的关系变好……看起来真有那么吓人啊?” 徐琬顿了顿,目光询问着褚渊。 先发制人是徐琬在二十一世纪管用的手法,她并不想让自己反被人拿捏。那么在各个方面,于她而言都是不利的。 当然,徐琬是不会说出心里话,事实上,她刚刚盯着小豆子看是有目的的。 讨好混迹村子的小豆子,畅想有一日跟在小豆子身后找吃的—— 褚渊面色淡淡地听着她的解释,等她说完,轻点了下头。 “你很有想法。” 噗———— 徐琬万万没想要他夸奖自己…… 褚渊止声后,又认真地说道:“小豆子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我想他会慢慢理解你的苦心。” 她真的会栓q。 莫名有种被教导主任叫道办公室训话的熟悉感…… 茫茫之中,徐琬忽然觉得褚渊这个人有讲冷幽默的天赋! 徐琬认命地道谢,“多谢你,褚……” …… 渊字因突如其来的牛春花母女打断。 原本敞亮的中屋门外,并排站立着两个人。 年长的身形丰硕,几乎占满了门的三分之二。而年轻的瘦得像条竹竿,脸色暗黄,明显是营养不良、气血不足的表现。 徐琬侧目打量着来人,视线扫视到褚杏的时候,她失望地摇摇头。 不中———瘦的只剩骨架子了,不好生养,pass! 模仿着她老家那些给儿子挑媳妇的亲戚,像买猪肉一样评价女性的口气一毛一样。 牛春花抬着下巴站了半天,就等着受长辈礼。结果,一个冷冰冰的,眼里看不见人。一个傻乎乎的,晃着脑袋…… 见鬼……. “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回事啊?长辈来了也不懂的叫人,傻了不成?” 话音刚落,牛春花扯了扯粗壮手臂撑得鼓起的袖子口,假意地蹭着眼角。 “欸——家里没个长辈在,一个两个小的都没人教,连规矩都不懂…可惜我那大哥……” 徐琬最烦绿——茶——,尤其是那种貌丑脸大的绿茶! 她冷冷一笑,“二婶是吧?我婆婆还活在当下呢!一大清早的,二婶上门就是来咒我婆婆吗?” 牛春花母女俩一个脸绿,一个脸白。怎么都没想过徐琬这死丫头,一来就给她们安上骂名!” 牛春花喘了好一口的粗气,刚要回嘴。 徐琬腾地站起身,一脸着急地说道:“我这就去告诉我婆婆去———” 气得牛春花暴脾气一下子上来,差点没当场发作。 一旁始终盯着徐琬的褚杏快步向她走来,亲昵地勾住了徐琬的手臂。 褚杏笑道:“大嫂误会了,我娘和我是来陪大嫂说说话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徐琬知道这个道理。况且她也想知道这褚老二家的到底是有多不要脸。 徐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才歇了牛春花母女提起的心。 下一刻,徐琬自顾自的一屁股坐下,惯性下褚杏被狠狠地一带,差点歪倒。 褚杏咬着嘴看向徐琬,委屈地质问道:“大嫂是不喜欢杏儿吗?为什么要对杏儿下手?” 徐琬着实有些忍不了了,撇过头避开牛春花母女的视线,朝天翻了对白眼。凑巧是褚渊坐着的方向。 她逗趣的小动作,褚渊全部收入眼底。 随之而来的是他的眼尾悄悄上扬,微小到兴许连他都没能察觉到。 徐琬见惯了白莲花,可惜,眼前这褚杏不够美,反而像个精神不太好的病患。 徐琬眨了眨眼,装作无辜道:“诶…抱歉抱歉,我一时以为二婶咒婆婆,没有注意到妹妹的手…” 言下之意,你要是怪我误伤到你,也是因为你们先诅咒我婆婆的。 褚杏暗黄的脸越加发黑,让徐琬歪理邪说梗伤了。 牛春花压制好怒气,又目睹了死丫头找死丫头片子的麻烦,反被虎伤。 她眼皮一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褚杏,扭着腰走进来。 这时候,褚渊寻准时机站起身,沉声说了一句,“二婶自便。” 全然没将牛春花母女看在眼里的样子。 凭着他这番作态,又深深地气伤了牛春花。 她心里咒骂着,等会一定要在死丫头片子面前,多编排一些褚渊这个棺材脸的坏话! 牛春花即刻入戏,继续蹭着眼角。 “徐家大女,你嫁进褚家应该叫我一声二婶,你刚刚也都看到了吧?褚渊他…他这孩子是冷心的,身上流着一样血脉的亲戚都热不了他的心……” 这话从徐琬的左耳飘进去,再从右耳飘出去,一点不影响她。 徐琬道:“二婶这话说得不对,硬汉就该冷血。” 牛春花经她一呛,暗了暗眼色。 “大女啊,你可还记得徐家村的徐峥?听说自打你出嫁,徐铮在家不吃不喝、要死不活。那么好的一个孩子,这么折腾自己,多少人看着心疼。” “从前你们两不是青梅足马一起长大的吗?你难道都没有想过他吗?不如你去看看那孩子吧?” 徐琬定了定神,吼,重点来了! 原来是来道德绑架,顺道蛊惑她的! 徐琬闪动着浓密的眼睫,一派天真地回道。 “那不是还没死吗。” “既然他那么好,二婶怎么不嫁他?我也好有机会喝一杯二婶的喜酒呀——” 第六章 这位奶奶 听到徐琬大逆不道的话,牛春花瞪大了牛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现在的死丫头片子胆子都这么大吗?有违人伦的话竟然能被她随口一说。 不过,牛春花想起之前远远瞧见过一面的徐峥,状得像头牛似的。那徐峥家里在徐家村家境算是比较好的一户人家,真让她嫁他,也不是不行的… 牛春花遐想得遥远,根本没有考虑过人家愿不愿意娶她这件事。 若是徐琬能听到对方的心里话,估计要捧腹大笑了。 牛春花愣神的时候,一旁装作苦莲花的褚杏忍不住了。 她指着徐琬面色淡定、不知悔改的样子,气得话都说得不顺了。 “你你你…好你个徐琬,你敢咒他,看我不把这话传到!” 褚杏应该是真的介意了,居高临下地怒视徐琬的时候,眼白撑得淹没了眼皮。 见她一副不寻常的样子,徐琬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可能… 不由得了然一笑。 她安抚般地压下褚杏伸出的手指,轻飘飘地说道:“妹妹是不是听岔了啊?明明是二婶先说的那谁谁要死不活呀。” 徐琬不忘偏头和牛春花眨眨眼,只差明说,二婶这是咋回事哟? 褚杏心里有气,那徐峥是她站在低处仰望的人,是她做梦都想嫁的人。凭什么徐琬这个贱人就能轻易得到他注意,她却是求也求不来? 她爹娘重男轻女,将弟弟宠上天,她在家里做牛做马,活的不如猪圈里养的猪… 她不容许别人说徐峥一个不好,他是照亮她生命唯一的一道光! 短暂的片刻,褚杏的发黄的脸上露出一抹瘆人的笑容。 她嘴巴动了动,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是又没有发出声音来。 牛春花美梦破碎,她也顾不上哄骗徐琬了。叉着腰,指着徐琬就骂道:“死丫头,再敢胡说八道,老娘就替你婆婆教训你了!” 威胁完一个,牛春花气得转身大步要走,瞅见褚杏古古怪怪的自说自话,拽着她的胳膊往家里去。 等到母女俩人的背影消失在褚家院子,徐琬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 “看来今日不是个好日子……” …… 牛春花拽着褚杏回家后,立马将人带到厨房,到了门外,轻易把人甩进门内。 瘦弱的褚杏只差一点点,脑袋就撞上灶台,头破血流。 褚杏对此无表情,用胳膊撑着地面半坐起来。 牛春花怒火一波一波地袭来。 褚杏刚才在褚家说的话,威胁着徐琬,又何尝不是在威胁牛春花。只要想到村里人有可能会知道她牛春花遐想过年纪可以当她儿子的徐峥,牛春花就觉得老脸臊红。 “就徐琬那种条件都没嫁进徐家,你当你褚杏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啊?死丫头,别肖想了,你的亲事老娘说了算!” 牛春花一大早跟斗鸡一样,费了多少口舌,这不一回到家,马上就感到饿了。 她临走前,恶狠狠地对着褚杏说:“赶快给老娘煮点吃的来!” 粗重的脚步声远去,褚杏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眼泪。 突然凉凉地一笑,邪魅地低声说道:“吃吧大肥猪,吃死你。” …… 褚渊听到有脚步声消失在院子外,立时明白是牛春花母女走了。 他走进中屋的时候,意外的看见徐琬。 眼里写满了疑惑,赫然在问: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徐琬很上道地告诉他,“我想出去走走,在这等你就是为了告诉你一声。” 明白之后,褚渊眼里存了几丝怀疑。 他问道:“身子大好了?出门不碍事?” 徐琬麻利地点着头回应他,笑得露出一口洁白的皓齿。 “我可以。” 目送着徐琬穿着一身有许多处补丁的旧衣出门的背影,褚渊开始沉思。 他其实还记得成亲当日,第一次见到徐琬的场面。 那是一个话不多,甚至有点娇气的女子,连裤脚沾到脏污都要皱着眉头擦拭干净。面对他的时候,不喜都写在脸上,整个人看过去郁郁寡欢的…… 自从徐琬摔到头以后,这似乎变化的未免太大。 黝黑的额头纠结地皱成一个川字,这样的徐琬让他不得不怀疑…… …… 九渠村对于徐琬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从褚家院子走出来后,徐琬朝着左手边的路向前走。路面过于的泥泞,没有水泥地面好走。脚下穿的布鞋用得布料很薄,因为踩在湿润的泥路上,能清楚地感觉到脚被挤来挤去。 穿过了一户一户破旧的屋子,远远可见远处的山峰耸立,披着厚厚的翠绿的衣裳。 徐琬走啊走,时不时就要低头看看脚面,这会儿鞋面已经没法看了。 对面走来一位走路一扭一扭的妇人,她眯着双眼看了徐琬半天,恍然大悟后叫住了她。 “你是褚家新娶的媳妇吧?今儿怎么有空出来了?” 妇人如针尖一般扎人的目光令徐琬感到不适,更别提她从上往下的审视她。 默念着与人为善,徐琬僵硬地笑得不太自然,淡淡地说:“出来走走,看看有没有可以挖的野菜。” 妇人似乎还要盘问什么,徐琬反应极快地和她招了招手。 “先走了啊,这位奶奶。” 妇妇人刻薄的脸立刻怔住了,她叫她什么?奶奶? 李翠红后知后觉过来,立马黑了脸。 她可是跟白氏一辈,甚至还比白氏小一岁!这褚家媳妇什么眼神?怕不是个棒槌! 李翠红哼了一声,甩头走了。 …… 当徐琬走得越来越远的时候,周边再没有见到任何屋子,她心知这里应该是离山近,村民为了避开山里的猛兽下山,留出的进山路。 徐琬不免对这里感到好奇,抛掉不愉快的事,她眼下心情舒畅。 不自觉地边走边哼起了小曲儿。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 不一会儿,徐琬走到了山脚下的进山路口。 她停下脚步,不由自主地扬起头,向上望去。 蜿蜒曲折的山路,被绿树绿叶掩盖下的山林,不知里面藏着些什么样的飞禽走兽。 徐琬虽然练过跆拳道,但是想到曾经在动物园里见到过的老虎真身…牙就发软打颤…… 淅沥淅沥——淅沥—— 徐琬敏锐的察觉到后山脚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她一瞬间提起心,警惕地迈着无声的脚步,慢慢地摸索走去……. 第七章 苦命鸳鸯 褚渊闲来无事,摸索进了西屋旁边的放杂物的屋子里。 秋收不能再拖了,明日务必要开始进程。他这个时候要把需要用上的收粮工具拿出来,避免明早事情撞到一起,耽误了。 褚渊生得高大,走进狭小的杂屋显得异常的拥挤,地上零零散散地放着各种农家的旧用具,每迈出一步都能磕碰到点什么。 竹篓、镰刀、锄头放在屋子的角落里,褚渊弯腰去取的时候,后腰碰上了一个箱子。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去,只见箱子的表面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土。显然是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开封过。 即便是盖上一层脏污的灰土,也遮掩不了眼前这个箱子的不俗。 上好的楠木,在这样的小山村实属少见。顿时吸引了褚渊的注意。 原身在褚渊穿来的那一日,已经没有踪影,以后他将是撑起这个家的人。 褚渊沉沉地看着箱子半天,在他意味不明的注视下,一双宽大的手掌利落地扭开了锁…… …… 九渠村位于两山之间,唯一的出路便是村中那条直通隔壁水乡村的路。 东西两面皆是崇山峻岭,因而没有人家居住。 东山高过西山一座山峰,相比较下,西山山里的树木不密集,使人进山之后,容易一览无余。 九渠村的猎户时常出入西山,猎来野鸡、野鸭,野袍子…猎户出入的次数多了,相对来说,西山也较东山更安全一些。 长而久远的,荒芜空旷的村西成了村里孩子玩耍的好去处。 野草茂密的草丛里,隐隐约约可见到几颗大小不一的脑袋瓜子。三三两两的在里面窜跑玩闹。 小豆子盯着面前的猎物,屏住呼吸。窄窄的肩膀忽然被人轻轻地拍了一掌。 小豆子缓缓地回过头去,发现是玩伴狗娃子,立刻警告地冲他跳动眼皮。 说出的声音小如蚊绳一样。 “嘘…待会跑了你要赔我!” 狗娃子马上闭紧了嘴,不敢吱声了。 别说是往村东去,这村里哪个角落没有被他们几个祸害过,哪里还有地儿抓到青螳螂的! 小豆子凝眉伏击站在叶片上的青螳螂,伸手抓捕的速度快入风。 狗娃子在看到小豆子把青螳螂紧紧用两只手罩住以后,一下子乐得蹦起来了。 “快来——快来——咱豆子就是厉害,螳螂抓到啦!” 不过一会儿,另外的几个男娃从周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瞬间将小豆子围在中间,一块挤着往旁边的空地上走去,寻了个位置坐下。 几个男娃你一嘴他一嘴地说笑了起来。 “还别说,豆子抓啥都有一手,就是比咱们几个强一些。” “这就一只螳螂,咱们怎么分啊?” 一个好吃的男娃盯着青螳螂眼巴巴问着,旁边的看不过去,朝他头上打了一下。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这时,一直盯着手里的青螳螂的小豆子抿了抿嘴。 “这只谁也不给吃!玩完就放了,要不然明年哪还有螳螂给咱们几个抓!” 几个男娃都觉得小豆子说的很有道理,连连点头。 青螳螂要是断子绝孙了,烦得还是他们。 “豆子说的是,咱不能为了一时的贪嘴,赔了以后的小灶。” “嗯嗯嗯嗯——” 这事一下子就揭过去了,只有那好吃的男娃有点儿闷闷不乐。 “诶——豆子啊,你大哥新娶的媳妇长得好不好?对你好不好啊?我娘说男人有了媳妇就忘了弟……” 这个年纪的男娃哪有什么坏心思,多是好奇事的年纪,问话的这位眼下就好奇地等着小豆子回他的问话。 小豆子初初听到时有些不解,等到他想明白里面复杂的含义,霎时怒目圆瞪。 “我大哥娶媳妇自然是一顶一的好!村里有谁家的嫂子能有我嫂子长得好!她对我自然是一顶一的好!” 铿锵有力的声音像是在证实他说的是事实。无论他在家中怎么样,他娘说了,家事不得传扬出去,尤其是他日后也要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更不能妄议是非。 然而,那后半句却是明晃晃地在嘲笑他,他大哥有了媳妇就不要他了! 小豆子气不过,一瞬间红了眼,凶巴巴地喝止着问话的男娃。 “树根!你以后要是再乱听你娘的,乱嚼我大哥的舌根,咱们就闹掰了!” 单纯的树根这时候还没想到他被他娘当枪使了,为的是把话递到小豆子面前,让他对新嫂子生出间隙。 树根一脸蒙圈地抬头,看着生气的小豆子,舌头打结。 “我…我…我…….” …… 后山脚下的尽头边竟然有一口山洞。 洞外的石岩处攀爬着绿油油的青苔,洞口上方斜倾着长出一棵枯老的柳树,长长的柳条向下垂直着,恰好成了遮挡住洞口一面翠绿的门帘。 但凡路过的人没有仔细去看,兴许是很难发现这里面的奥妙。 更让徐琬感到惊疑的是,撩开柳条帘后,山洞里竟然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 从穿着看,是一位和尚、一位尼姑。 和尚身上的深灰色袈裟上印出几处鲜红的血迹,苍白的嘴角边垂挂着风干的血丝。 徐琬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又惊又怕,可还是控制不住向洞里踏去的双脚。 也许是职业病犯了。 当她越是走越近,越是心惊。 “我去,这下手的人是要赶尽杀绝啊…” 不论是受伤惨重的和尚,或是睡容端庄的尼姑,都长了一张绝对出色的脸。 期间,徐琬已经脑补一部大戏。 寺庙的俊俏和尚看上了对面尼姑庵的绝色小尼姑,两人爱得无可自拔,相约下山私奔。不妙寺庙里老秃驴最见不得情情爱爱,觉得两人丢尽了寺庙的脸面,派出杀人,痛下狠手—— 嗤——— 徐琬深深惋惜着,亏的她编的这么妙,不当说书人真是可惜了她的一身才华。 出于对苦命鸳鸯的怜悯,曾是外科圣手的徐琬,当机立断地蹲下身。对地上的一双人急救。 俊和尚严重的失血过多,周围都是黑漆漆的石块,找不到可以救人的草药。 徐琬一下子将目光放在了那被绝色尼姑抱在怀里的包袱。 徐琬废了蛮力,才从尼姑死死握住的手里拽出包袱。 她郑重地解释着她即将要动手做出不合礼数的原因。 “真的抱歉啊——再不找到止血的药物,和尚就要没命了。漂亮尼姑,你应该不会怪我的,你的情郎死翘翘,你也活不下去是不是……” 徐琬自言自语的一本正经,手里的动作丝毫不见停。 揭开包袱,她没想到,看似潦倒的苦命鸳鸯,竟然这么有钱? 首先入目的是金光闪闪的金元宝,多的差点闪瞎徐琬的24k钛合金狗眼… 顾不上垂涎金元宝,徐琬翻动着包袱,失望不断的涌上心头。她没有找到能够止血的东西。 就在徐琬要替和尚念起往生咒的时候,徐琬的袖子被人拉扯得动了动。 徐琬侧过头看去,瞬间对上一道虚弱的美眸。 “咦————” 第八章 白氏的秘密 尘封多年的旧箱子见光后,箱子里叠放着整齐的书籍。 褚渊随意地翻了几本,书籍内容抄写的字迹都是相当的工整,便是过去多年,保存的依旧良好。 古时一本书相当于一靛银子,足够贫苦百姓吃穿嚼用数月。看似朴实的褚家能有一箱子的藏书…其中肯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褚渊将锁扭了回去,再次站起身时,一手挎过竹篓背在背上,另一手拎起农具,悄无声息地出了杂屋。 把手里的农具撂下,暂时搁置在院子的墙角。 搬弄的工夫,手掌沾上了灰土,在水井边用水清洗了一遍,他一边甩着水花,一边进了西屋。 白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褚渊进屋的时候,见她正坐靠在床头。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白氏缓慢的转过脸,看过去。 那一双即便是添上了岁月痕迹的眼角,依旧柔和。 触碰到褚渊轻抬起的眸色,白氏轻轻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锦书,今日的气候不错,娘便早醒了。” 因着褚父意外离世,本该在褚渊弱冠之年为他取字一事提前。锦书二字,是白氏夫妻二人一同帮褚渊取的字。 往他往后金榜题名,锦上添花。 外人不知道,褚渊小的时候比之同龄人早慧。褚父与白氏又双双都识文嚼字,在褚渊六岁那年给他开蒙。由褚父教得褚渊识字、白氏给褚渊讲述先生曾交给她的知识…… 白氏思绪稍一变化,看着小的时候长得像白玉面团的孩子,不过几年的光景,因为扛起了褚家这个重担,越发的高瘦,且晒得黝黑。 心中不由涌起了一股酸涩的滋味,漫到喉咙引得嘴里发苦。 白氏发自内心愧疚:“锦书,是阿娘拖累你,苦了你了……” 褚渊短暂的茫然,他不是褚渊,更不明白褚渊做了什么让白氏如此愧疚。可是在他发觉到褚家有秘密的时候,他心里是想要知根到底。为他,为褚家。 褚渊摇了摇头,制止了白氏继续愧疚地说下去。 他清明的双目饱含一股正气,开口问道:“娘。隔壁屋子里那一箱子书,我能不能拿出来看?” 这话问出口的途中,褚渊一眼不眨地注视着白氏的反应,他在等着白氏会做出什么反应。 果然,听到褚渊的话后,白氏眸子里的愧疚一瞬间变成了复杂、痛苦、欲言又止。 片刻无语,白氏心中斗争了一番,苦笑得开口。 “傻孩子,有什么不能的。” “阿娘知道你心里有疑惑,想要阿娘告诉你,锦书,容阿娘想想……” 褚渊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对白氏这样虚弱的妇人不想逼得太紧。 他沉默地退离屋子,给白氏她需要的时间和空间。 此刻,褚渊心里无数的问号飘过,怎么身边的人都有秘密? …… 山洞里。 徐琬亲切地笑着看向醒过来的绝色尼姑,“阿弥陀佛,您醒啦?” 绝色尼姑背上紧绷着数万根的弦,在触及到徐琬那双清澈见底的杏眸,刹那间松懈了。 她微微地喘着气,恳求道:“姑…姑…姑娘…救…救他…” 注视到绝色尼姑满眼的迫切和郑重,徐琬觉得先前她的脑补没毛病了。 徐琬有点尴尬,被包袱的主人看见她擅自翻动包袱的一面。 避免让对方误会自己是个贪婪的小贼,徐琬大大方方地解释道:“我看他失血过多,这才想在你们的包袱里找一找有没有止血药的。可惜没有找到……” 绝色尼姑焦急地将柔若无骨的手伸进胸口,掏出一物,伸到徐琬的面前。 “这是…止血散。姑娘…救他。” 徐琬认真地盯着她看着,发觉她似乎真的不在乎她翻包袱一事,满心满眼都在和尚那儿。 徐琬心里羡慕,恋爱脑的爱意也太贵重,那和尚醒来要是不知道珍惜,应该千刀万剐。 哦,跑题了。 到手的瓷瓶在这个节骨眼上显得十分的矜贵,徐琬来不及揣在手里好好的打量一下,因为她怕再不给和尚止血包扎,他该一命呜呼。 嘶啦——— 黑灰的袈裟被徐琬粗暴的撕碎,露出和尚受伤的果体。 刀刀剑剑的伤口密密麻麻遍布上半身,徐琬手法专业的寻找流血最多的出血口,摁住出血点,洒上厚厚的止血散,用袈裟碎布条捆紧伤口。 一处一处的细致处理,徐琬光洁的额头上悄无声息地渗出晶莹透亮的汗水。 然而,却没有阻挡她一双在他人的身躯上“施法”,那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治病救人而生出的的双手。 令得受到惊吓不小的绝色尼姑一时间都看呆了…从来没有想过女子在救死扶伤的时候,竟然能够这般的惊艳…… 将和尚的伤口处理好后,徐琬立马累瘫,坐倒在地上。 “叮…” 耳旁恍惚有叮叮声,却又像个幻听。 她举起袖子,擦拭了一把流淌至两颊的汗水。 黑眸一瞟,甚甚地落在绝色尼姑身上。 她有些犹豫,怕言辞冲撞人,有那么多金元宝的尼姑,应该是地位不凡。斟酌再三地询问她,“你呢?有没有受伤?” 绝色尼姑仍处在震惊中,半响才摇摇头。 大概是缓过气了,她说起话来不再像快气绝了一样。 “他还活着么?姑娘…你会医术。” 提到她的专业,徐琬骄傲地挺起胸,给了她一道坚定的眼神。 “只要熬过伤口发炎、熬过低烧、他就没事了。” 绝色尼姑的薄唇颤了颤,想到护卫应该很快会顺着留下的记号寻过来,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姑娘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来日姑娘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可到苏……” 咕噜——咕噜—— 徐琬的肚子关键时刻唱起了空城计,打断了对方自曝家门。 徐琬白皙的脸颊不自然地浮现两朵红晕,她羞耻地低下头解释。 “抱歉,出门久了,我也该回去了。” 见徐琬作势要起身离去,绝色尼姑连忙出声唤住她。 “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可否答应我?” 眼下徐琬满脑子都在想着褚渊下一顿会煮什么吃的,心不在焉地回她:“你说。” 绝色尼姑瞥了一眼仍旧昏迷的和尚,恳求着,“姑娘可否将今日的事忘了?我实…实在事没有办法了。” 从前徐琬也看过不少的古言小说,古时候的女子重名节,她身为女人当然理解女人的难处。 徐琬拍着胸膛保证,“放心,出了这个山洞,我绝口不提。” 话落,徐琬冲她抱了抱拳头。 “那我就告辞了!” “姑娘请留步。” 徐琬不知她又在担忧害怕什么,投去疑惑的视线。唉——谁能拒绝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呢? 下一刻,徐琬就感觉到她手里被人塞来两团结实的东西。 低头一看,两个大馒头。 徐琬哈喇子都快要流下来了。 “托姑娘的出手相救,我如今只有这…来感谢姑娘…希望姑娘不要怪罪。” 绝色尼姑深怕她会嫌弃,觉得自己落了面子,不敢直视她。 徐琬心里早都乐开了花,大馒头,太好了,天天喝流食,可馋死她了。 她对才有过一面之缘的绝色尼姑,好感上升,圆圆的杏眸闪耀着星光。 “怎么会怪罪你…….” 谢谢你还来不及,让她也有了啃馒头的机会。 第九章 真香! 小豆子在树根他们面前扔下狠话,不代表心里面没有一点点介意。 他到底还是个八岁的孩童,暂且还没有修炼完成,面对他人的挑拨离间、蛊惑人心能够心平气和地漠视。 午时回到家中,小豆子径直地钻进厨房里。 褚渊正站在灶边切菜煮粥,一会儿走过去添点柴火。 小豆子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转溜,褚渊走哪儿,他跟哪儿。 褚渊想要不发现他的存在都难。 “怎么了?” 小豆子忧愁的脸上挂着心事,像褚渊这样活了二十九年的人精,又岂是会洞悉不出来的。 大哥不问还好,一问吧,小豆子就觉得他有一箩筐的委屈都往他两颗黑黝黝的大眼上涌,汇聚成老多的泪水。 小豆子忍了忍,哽咽着轻声问道:“大哥娶了媳妇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小心翼翼的姿势,显示着他内心的焦躁不安,这也只是个少年无父,将长兄看作父亲的无依少年。 褚渊顿了顿身子,他在那个世界的二十九年,不曾有过安慰人的经验,更没有带过孩子,安抚幼小心灵的经验。 他凭借着自身的长处,寡言地回了二字。 “不是。” 没有亲昵的安抚,或者贴心的关怀慰籍,只要回应他的是至亲的大哥,因为是褚渊,就算是一声简单的嗯,也能解开他的忧愁。 孩童的烦恼来的快去得也快,小豆子一眨眼从愁眉苦脸变得喜笑颜开。 兄弟俩全然不知,方才那一幕很不巧被回来的徐琬偷听见。 在听到小豆子哽咽着问褚渊,大哥娶了媳妇就不要他的时候……徐琬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酸甜苦辣的滋味。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赫然浮现,二十一世纪那些婆婆骂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真是精彩精彩。 徐琬的婆婆白氏体弱多病,小豆子应当是褚渊带着大的。很难想象一个十几岁,自己都还没长大的孩子,带大另一个年幼弟弟窘迫的样子。 她突然很是同情起他们,觉得黑黑小小的小豆子是个小可怜儿。 “咳咳咳咳———” 乍然冒出的咳嗽声,惊得褚渊兄弟俩同时回头来。 门框里露出一张徐琬笑眯眯的笑脸,她的笑眸投向小豆子,令他烟雾中凌乱。 因为悄悄话被偷听了去,小豆子羞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指着她叫道:“你怎么偷听人说话!” 徐琬略带抱歉地说着,“刚好回来,我没想故意偷听的。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不等小豆子继续开口,徐琬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小豆子,快来,嫂子给你带好吃的了。” 徐琬记得小豆子已经有八岁了,却是瘦不拉叽的。从前见多了的白白胖胖的小孩,他这样看着怪惹人心疼的。 她既然是有了新鲜的口粮,匀一匀给小豆子补补身体,留点儿自己解解馋就足够。 作为背景墙站在一处的褚渊怪异地看了眼徐琬,琢磨不出她说的好吃的是什么?她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另一方面,那好吃的一词在那个世界十分常见,这穷乡僻壤的东西能填饱肚子都不容易了,还谈什么好吃。 褚渊心中的猜测又多了一份确信。 小豆子对徐琬这个新嫂子还是生着浓浓的戒心,可耐不住徐琬笑得那般的甜美。 褚渊在他肩后推了一把助攻,使得拉不下脸的小豆子向前迈去。 他作出不耐烦的样子问她:“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徐琬背在身后的手倏然握着一个大馒头伸到他面前,惹来了小豆子、褚渊双双惊讶的视线。 每年褚家收新粮后,褚渊会背几袋旧粮进县里卖了换银子,每年的那一日,褚渊回来了总会给小豆子买一个馒头回来。 因为白氏吃不了不克化的东西,所以褚渊每回买的不多不少的只有一个。 小豆子张大了嘴,“你哪里来的馒头?” 这么大,比大哥买来的大了一倍,快和他的脑袋一样大了。 徐琬故意卖着关子,答应别人的事怎么好反悔。 她眨了眨眼睫,笑道:“不偷不抢,凭本事得来,放心吃,给,拿着!” 小豆子手心里被塞了个敦实的馒头,眼前是徐琬爽快大气的一幕,着实给他内心来了一次震撼的刷新。 “……” 见徐琬还在笑眯眯看着他,显然是在等什么。 小豆子羞羞答答地偷瞄了她一眼,“谢…谢你。” 徐琬满意地转身,刚要迈腿的时候。 身后就传来小豆子稚嫩的声音。 “大哥,我们一人一半…” 徐琬霎时觉得百味杂陈,好孝顺一个孩子,突然有点儿羡慕他娘是怎么回事? 脑中又是一道闪电劈过,徐琬猛然发现她貌似还没有去拜见过褚母……也不知道褚母会不会对她印象不佳。 紧要时刻刹住了脚,徐琬笑得脸皮快要僵住,仍得保持着。 她走到褚渊兄弟面前,当机立断把自己留下的那一个大馒头一掰为二。 留恋的看了一眼,狠狠心递了出去。 徐琬道:“这给婆婆吃。” 褚渊长得比她高出许多,看着她不舍得颤动着卷翘的眼睫,眼前的画面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一幕… 看症途中,病患是一个牙牙学语的三岁女孩,临走前拽了拽褚渊的衣服,示意她看她的手里捧着东西。 一枚草莓味棒棒糖。 然后奶声奶气地冲他笑,“给叔叔吃。” 这一刻的徐琬和那个女孩似乎身影重叠…… …… 徐琬可不知道她的一个举动,使得褚渊回忆往事…… 分完馒头,她便回了东屋。找了张凳子坐下,啃着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 虽然馒头凉了也硬了点,但是比以往吃过的那些更加的干香。 徐琬忍不住感叹一声:“真香!” 从前竟然不知道馒头这么好吃…… 忽有一个念头在她心里盘旋,叫嚣着徐琬,为了当饭桶,你得早日实现粮食自由啊。 徐琬一阵心酸,“别人穿越要么是富贵贵女,或者咸鱼躺赢,为什么她的穿越这么的脱俗,还得为吃的苦恼……” 越想越气,她忍不住骂了一句。 “老天爷,你真是太不厚道了。” 话音刚落,屋顶上空,轰隆隆———窗边闪过一道好大的惊雷…… 徐琬:“……” 看来不能随便骂天。 第十章 论长舌妇是怎么炼成的? 憨厚的树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玩伴前面闹了个没脸,反应迟钝的他从村西一路走进家门,这会也意识到他娘的用意。 一进到屋子里,一向乖巧懂事的树根扯着嗓子就嚎起来了。 “娘!娘!你在哪里?你快给我出来!” 树根娘是个面色发黄的妇人,别看她长得老实巴交的样子,心眼不比看似精明的那些人少,她最是见不得别人好,利用家里的孩子去编排村里女人的是非,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树根娘在厨房里烧着晚饭,听到树根的嚎声,立刻感觉到头皮发麻。 先前她的右眼皮一直在跳,那时她就有不安的征兆。树根这一进家门就闹出动静,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树根娘匆忙地向屋子走去,等她跨过门槛,意识到坐在凳子上,两眼通红的是她那个老实的大儿子,树根娘暗道不好。 她的嗓音嘶哑,发出声来干涩难听。 “咋了?树根?谁欺负你了?跟娘说,娘找他去!” 树根擦了擦眼,抬眼看向树根娘的目光,变得审视、还有看不透。 哭哑的声音里透露着淡淡的的绝望,尤其是捕捉到他娘不自然地搓着手…. 树根嚎道:“娘!你老实告诉我!昨儿你告诉我豆子他哥娶了媳妇就不要他的事,是不是你瞎编的!他们都说你在利用我毁坏豆子大嫂的名声……娘,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树根娘心里隐隐有了预兆,听到树根质问她,逐渐感到心寒。 其他人怎么想她,她都不在意,可树根是她的亲儿啊——— 他怎么能为了别人来指责她?! 树根娘哀嚎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儿啊,娘是怎么样难道你不知道啊?娘生你养你,那么苦那么难,你怎么就不懂的理解娘的辛苦…….” 在外头喝了几口果子酒,摇摇晃晃走进门的树根爹,看见家里的扫把星坐在地上哭嚎,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 不问原因,撸起袖子对着树根娘拳打脚踢。醉意分担了他的力气。 今日的挨打,树根娘感到贴慰,不像平常那么狠那么疼…… 而树根爹接下去的叫骂,让树根娘脱离了感叹,回归险恶的处境。 “臭娘们,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得老子这几年这么背,生的孩子都比别家的傻……真是晦气。” 树根爹发泄够了,看也不看被他的狂暴惊吓住,眼里露出惊恐的树根,甩头就走。 树根娘忍着身上不断传来的疼痛,慢慢地挪到树根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低泣声在树根耳边响起,后来,他听到了那句让他一辈子忘不了的话。 “儿啊,娘真的苦。” …… 傍晚时分,天边仍有余晖照下光斑。 晚饭吃得简单,有多出来的馒头,褚家几口人几乎都是吃了馒头就填饱肚子。 徐琬吃饱了惰性就出现,赖在东屋里,稍微洗漱一下,就爬上床榻。 面朝屋顶平躺下,两条细胳膊和细腿在半空中挥得挥、蹬得蹬。 在这没有消遣的古代,徐琬捡起在二十一年纪一个月总共练过不超过五回的健身操。 实在是夜里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除了睡就是睡,日子实在太过无趣。 褚渊进屋的时候,有幸看到一幕猴子蹬三轮的画面。 类似的动作在那个世界里的某个平台随处可见。这下,褚渊是百分百肯定这是个同道中人。 他极度自然地问道:“你干嘛呢?” 沉浸在运动中的徐琬,想也没想地回了一句,“蹬脚踏车呢。” 得了,“暗号”都对上了。 见徐琬没有察觉到他的用意,褚渊自行去寻了本今日才得以重见天日的古书,珍惜着还有光亮的时刻。 窗边的竹床是最好的看书位置,褚渊挺直着宽宽的背部,深深投入书中。 徐琬蹬完一轮,四肢酸痛。 看来这具身子很是虚弱,才运动一会就感到精疲力尽,以后必须要经常的锻炼。 闲下来后,窗边的褚渊就成了一个刺眼的存在。不受干扰地沉浸式读书,褚渊像一尊伟大的人形象。 徐琬耐不住寂寞,见不得只有她一人独自无所事事。 “欸,看什么看的那么投入?读出来听听看。” 褚渊依旧静止一般,片刻后,他动了动嘴。 “钢铁是怎么炼成的……” 徐琬躺平等着褚渊读书给她催眠,那道声音顺利传入耳里,她忍不住伸出纤细的指尖掏了掏耳朵,怀疑她是听错了… 可是那声音清晰明了,并不像是错觉。 “钢铁是怎么炼成的???” “等等…” 徐琬一个猴子翻身,从床榻上蹦了下来,直冲过去抢夺走褚渊手里的书。 “给我看看———” 随后,徐琬便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分不清是甲骨文还是小篆…分明是不想让她看呗。 她顿时觉得没意思,把书又送回褚渊的手里,一副心事重重的回了床榻上躺平。 徐琬不清楚这里是哪个年代,应当没有理由这么凑巧能在这里看到“钢铁是怎么炼成的”这篇文章。偏偏那书里字迹徐琬看不懂,偏偏褚渊读的有理有据。 徐琬侧过巴掌脸看去,问褚渊:“你认得那书上的字?” 褚渊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见他这么果断的样子,徐琬像是又信了几分。 她好声好气地商量道:要不…你再读两句行么?” 褚渊点点头道:“他面前是一片壮丽宁静、碧蓝天边…….” 徐琬:“……” 突然,徐琬竖起一把手刀,不善地看向褚渊。 “你个老六,隐瞒的很深啊———” 褚渊顿了顿回头,就见徐琬忽地从坐起,气势汹汹地开口。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 褚渊:“……” 人生处处有惊喜,褚渊的惊喜是徐琬给的—— 徐琬凶巴巴地瞪着褚渊,中国人不骗人中国人,信你个鬼哦。 …… 当夜,有一群黑衣人从荒芜的小路进村,往村东去,最终停在了山洞口。 黑衣人首领跪地行礼,“小姐,属下来迟了?公子他……?” 那位被徐琬认成尼姑的女子疲惫地说道:“伤口处理了,他在发热,准备启程吧。” 黑衣人首领连声应下,招呼手下人来抗人,他自己则去背起那位小姐。 眼看着几个黑衣人小心翼翼地扛走男子,黑衣人首领低声和小姐说道:“小姐,老爷夫人都在等着小姐和公子回去。” 到了这一刻,再度紧绷的弦是真正的松懈,女子倦意袭来,轻轻地应了一声,不知不觉睡去。 九渠村的村民并不知道,这夜村里来了不速之客,却又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第十一章 好生养 入秋以来,天儿是越来越凉爽。告别了炎炎的酷暑,秋季的气候总算是让人松了一口气,汗水不再跟不要钱似的流个不停。 褚老二这边,牛春花有些日子没有往娘家去了。 她琢磨着娘家几个嫂子,这段日子不知道在家里怎么霍霍,背着她吃香喝辣。 像她以前还没出嫁的时候,在牛家排行倒数第二,那是上头有两个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她这唯一的闺女就变成稀罕物了。爹娘偏疼着,两哥不争不抢,也就最小的弟弟比她小上几岁,曾从牛春花嘴里抠出过口粮唯一的第一人。 上头的两哥都娶媳妇以后,一方面两嫂子要看在公婆的面子上待谦让小姑子。另一方面牛春花霸道蛮狠惯了,在娘家从来不认输,连嫂子不让。每回嫂子回娘家带回来点什么好东西,只要让她撞见,总要少一半。 牛春花出家门前,特地叮嘱了家里那个死丫头一遍,该干的活都给她麻溜地干去,别见她一走就偷懒,要不然等她回来让褚杏吃不了兜着走! 她斜了褚杏一眼,不耐烦地问她:“听到了没有?!” 褚杏垂下头,应下的声音很是微小,这才让牛春花满意地带着褚立出家门。 半路上,褚立仰着头,拽了把牛春花的袖子问她:“娘,待会有没有肉吃啊?我都好久没吃到肉了!” 褚老二这人懒得狠,又没什么本事。成日就村里家里两处瞎晃,从年头到现在,家里的米缸已经紧巴巴的,肉这种稀罕玩意,褚立也只有月余能吃上,别提有多馋肉了。 回想起每次跟着牛春花回娘家,都能够吃上鸡啊、鱼啊… 褚立的哈喇子都流了下来。 牛春花也很久没有吃过好肉好菜了,这回带儿子回娘家,有一大部分是这个原因。 她嘴里一边回着:“咱们回门,你舅母她们敢不给你吃肉?儿子,待会儿可劲儿的造啊。” 一边却在分心怨怒褚老二办事不利,自打家里没可靠的进项,牛春花和褚老二就打起了褚老大剩下的财产的主意。 牛春花甩着肥膀大腰,心想着等回去要再去磨一磨褚老二,让他抓紧了办正事才行。 看把她儿子给饿的,都瘦了! …… 家里一般的活计常年来都是靠着褚杏一个人忙活,她似乎是早已习惯为常。 迅速地将该干的活都干完了,随后进去一间破旧的屋子,换了一身泛旧的衣衫。 一直以来只用一根破布绳子系紧的黑长发,特意扎成两条长长的麻花辫。 走出屋子,褚杏走到水盆边,拿手沾湿了水,把额头旁边的碎发往后捋了捋。 整理好后,褚杏发黄的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 穿上她最好的衣衫去见最想见的人,是她想了多日的事。 这会儿,褚老二也不在家,褚杏给家门落了锁,头也不回的朝村口走。 …… 院子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但凡不是个眼瞎的都看得见,歪倒着靠在墙角的农具。 徐琬出来吃早饭的时候瞅见了,饭桌上不免盯着褚渊多看了两眼。 小豆子从来没有见到有姑娘敢这么直白地盯着男人看的,觉得稀奇。他一边咂巴嘴里的玉米饼子,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褚渊略感不适地咳了一下,抬眸看向徐琬,无声地提醒她在人前不要这么猖狂。 原先不知道对方披着马甲的时候,徐琬为了以后的日子,她的处境好过一点,对待褚渊这个给饭吃的男主,很是客气有礼。 但现在不同了,既然扒下了对方的马甲,知道是个“老乡”,徐琬总有点有持无恐的错觉感。 她啃了一口香甜的玉米饼子,含糊不清地问道:“你今儿要去地里?” 褚渊没料到她盯了自己半天,就为了问这……期间他可是脑补过徐琬这个跳脱的性子,不知道在暗暗打什么坏主意。看来是他把人想得太黑了…… “是。” 全程安静旁观的小豆子讶异了,一向寡淡,只会恩的大哥,这还是他头一次听到他应是呢。 小豆子再看向徐琬的眸光,一下子变得满眼的崇拜。能改变大哥的人,肯定有什么过人的智谋。 徐琬不知道她的一个举止竟然能当在座的二位,各自脑补一段精彩大戏。 若是知道她肯定要八卦地催着他们,把脑补的内容分享出来听听,一起乐一乐。 眼下,徐琬有点兴奋,总算找着点事儿干了,要不闷在着山沟沟的乡村里,她可能会因为没得唠嗑,患自闭孤独症噶。 她满眸期待地注视着褚渊,问道:“我想着家里地应该很大,我跟你一块去吧,两个人能多干些活。” 见徐琬提到秋收,小豆子不甘落后地侧过脸,同样眼含期待地望向大哥。 “我也去!大哥,三个人好干活!” 褚渊:“……” 面前的一大一小看起来分明是一点靠谱的样子也没有,也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自信,能一个接一个地表示,多一个人好干活…… 褚渊想要深究的脑海里,似乎有一道似曾相似的熟悉的声音在告诉他,是徐琬给的自信的。 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们到地里亲身感受一下,让窘迫的现实击退他们吧。 褚渊点头,答应的出乎意料得快。 一眨眼的功夫,徐琬和小豆子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兴奋。 两大一小各自扛着农具往地里走得时候,途中还遇到了几个村里的人。 “欸,褚渊啊,这是领着你媳妇和小豆子下地那?” 褚渊沉着地应付,“恩,张大爷,趁着没下雨先收粮。” 张大爷笑呵呵地打量了徐琬一眼,随即把目光放在小豆子身上。 他和蔼地摸了把小豆子的脑袋,催促着说:“小豆子又长高啦——去吧去吧,年轻人有动力是好事。” 别了张大爷,又遇到林大娘,她这个人是村里有名的话桶,见谁都要唠上几句。 以前遇到褚渊的时候,林大娘一个人说的不亦乐乎,这孩子是个木板板脸,什么反应也没有,久了也没趣。 今儿不一样,林大娘见了这褚家新媳妇,稀奇地跟从前徐琬见到国宝大熊猫一样。 “好好好,长得可真俊啊,就是屁股小了点,以后多吃好生养,保准大胖小子一个接一个来。” 徐琬:“……” 谢谢您——— 她当她被看作和国宝大熊猫一样可爱沾沾自喜,没成想,实际上人家大娘将你看作生仔工具,母猪…… 呔,这古里古气的古代村里蹲太现实了罢。 徐琬挤出一抹职业微笑,真挚地感谢道:“大娘夸张了,我看您的屁股就够大,有几个儿子啦?” 话音刚落,褚渊和小豆子同时古怪地看着毫不自知的徐琬。 听了徐琬的问话,林大娘的笑容有一瞬间僵硬,实在不敢相信面前这看着单纯有点傻的小妮子问出这话。 她是个喜好交际的,自然把面子看得很重,不自然地笑着说。 “哎哟,我这老骨头突然想起来,家里有要紧事得先走一步。” 林大娘逃一般逃走的路上,仍在怀疑,这褚家新媳妇,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老大娘的慌乱逃不过徐琬的火眼金睛,她压着嗓子,用很小的声音问褚渊兄弟。 “她怎么突然走了?” 小豆子一言难尽,反正也不该他操心,装作没听见。 徐琬站在褚渊的身边,疑惑又殷切想要求知的小眼神时不时烫一下褚渊。 “林大娘生了七个女儿。” 第十二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褚渊! 七仙女? 徐琬惊讶得眺望远处,想不到矮小的身躯下,尽然隐藏着这么强悍的魄力。 穿越前,医院的同事聚会上,徐琬曾听坐诊妇科的同事说过。 二十一世纪的时代变迁,成就了男女平等的社会。有着生育权的女权地位蒸蒸日上,也造就了新生命的数量直线下降,因为现代人讲究优生优育,独生子女的家庭普天之下占了大半,而旧时的多生多养,已经鲜少有年轻人敢于尝试。 所以在徐琬这个穿越者的眼里,林大娘是个勇敢的女性,且有着七个闺女,换在现代养老那是不愁了。 徐琬总结道:“一次带着七闺女出门,甚比穿了七件小棉袄,冬天可不愁会冷了。真好呀。” 听到这话,褚渊意味不明地睨了一眼憧憬的徐琬,总有种错觉,她难道是在暗示自己? 脑中不由想到了制造儿女的过程,褚渊轮廓完美的耳尖瞬时染了红晕。 这位二十一世纪来的钢铁直男,凭生初次遭受到一介女子的挑逗,为了贞节,不得不面正严词地教育起徐琬。 “听说小棉袄都是父亲的小情人,请你尊重一下爹们。” 徐琬:“……” 想象很美,泼在身上的凉水也是极其的冰凉! 徐琬不满地瞪了一眼振振有词的褚渊,揭人底裤也不该当着小孩儿面吧? 她愤愤地说了一句,“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见到褚渊漫不经心地无什反应,且怡然自得的样子,徐琬心梗。 伸着颈子,露出细长白皙的肌肤,她踮起脚尖,凑到泛红的耳边,悄咪咪地咬耳朵。 “你是不是羡慕人家林大娘啦?只要你让我吃饱穿暖,我也不介意当你现成的小棉袄哦。褚大哥——” 褚渊立时感觉到头皮发麻,心口发颤,先前只红了些许的耳朵,一瞬间跟着了火一般。 褚渊冷硬的脸上隐隐有道暗光飞快闪过,他学着徐琬轻声轻语地说:“叫声爸爸,我可以考虑考虑。” 同一时刻里,徐琬的两侧脸颊仿佛出现了龟裂。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褚渊! 目睹一幕大哥和徐琬咬耳朵的场面,小豆子已经很是淡定了。他知道不该听的,就不要去探知,免得让人为难。 倒是听到先前的话,小豆子很是不明白大哥说的是什么意思,除了最后那两字爹们。 他蹙着两条像极毛毛虫的眉毛,暗自躲在一旁思索。 根据大哥提到的爹们,想来只有当爹的男子能享受“小棉袄”。 一夕之间,一八岁的男娃走在田间的小路上,正在憧憬着当爹以后的快乐…… …… 从九渠村往徐家村走的路上,褚杏因为心里想着事情,以至于忽视掉了半路上擦肩而过的几人。 等到她踏进徐家村村口,大概走了快要一个时辰。 褚杏独自一个人偷偷地来徐家村偷窥徐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了不让徐家村的村民注意到她这个外村人,褚杏曾特地在天刚亮时来找可以通往徐家,又不被人发现的小路。 越是离徐家近,褚杏的心口越是跳动的厉害。 不知道徐峥现在如何了… 都怪徐琬那个贱人,要不是她,徐峥怎么会伤心欲绝,作贱身体。 想到徐琬那张明媚秀美的脸…褚杏就咬牙切齿地不忿,凭什么她没有那贱人那样的姿色?!否则徐峥自然喜欢的是她,他们之间就能两情相悦,会成为徐家村、九渠村的一段佳话。 想到这里,褚杏的脸上漫红,心中蓦然爬上一股浓烈的欲望。 她迫切地想要实现这个念头。 徐峥家位于徐家村村尾的一个偏僻角落里。地方虽然偏僻,但是徐家的房子是前几年才翻新盖过得,十分的崭新。 褚杏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往那里看去,徐家的大门正大开着。 褚杏在心里期盼着徐峥能走出来,让她看一眼也好。 没过一会儿,真的有一个人从徐家大门里走了出来。 那人正是徐峥! 褚杏忍不住欣喜若狂,窥视到这一幕的她满足了心里的空虚。 而此时,徐峥拎了把椅子坐在大门外,恰好正对着褚杏藏身的大树。 褚杏因为见到徐峥开心过头,连一半的身体露在外面都没有及时发现。等到徐峥迎面朝着她走过来的时候,她是又惊喜又害怕。 家门外有女子偷窥这事,在徐峥这里是常见的事。因为徐家的条件在村里算好的人家,村里有许多有想法的妙龄女子隔三差五会来徐家门前碰碰运气。 徐峥穿过大树,停在了褚杏的面前,他扫了眼褚杏,心里发笑。 “你是哪家的闺女?怎么在这里?” 褚杏紧张地心跳加快,发黄的脸立马红成一片。 “我是….九渠村的褚杏。我…我听说…你……所以来看看你….” 徐峥两眼闪过精光,又一个自动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在褚杏抬头看他时,徐峥马上换了一张忧伤的神情,失望地叹了口气。 “杏儿,谢谢你。不如陪我到后面的树林里去走走吧。” 听到徐峥叫她杏儿,褚杏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心上人的要求,她怎么会不答应。 褚杏点点头,跟着徐峥的脚步,俩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徐家后面的树林里。 树林是个幽会的好地方,这里也是徐峥常来的老地方。 进了树林里,徐峥装作无意地和褚杏拉近了距离,手臂有意无意地磨蹭着褚杏的手臂。 没想过会这样轻易和徐峥有亲密接触,褚杏心里想着,他想要自己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地肯为他豁出去。 徐峥开始难过地倒起苦水,“原来喜欢一个人这么难受,明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是会痛会难过。” 褚杏最是见不得心上人痛苦,着急地问他:“你哪里痛?” 徐峥举起手伸向胸口,压了下去。 “心痛。你可以帮我揉揉吗?” …… 沉浸在徐峥温柔攻击下的褚杏,不知道此时的牛家正在经历一场大战。 牛春花带着褚立到牛家的时候,牛大嫂和牛二嫂正在厨房里煮午饭。 两妯娌听到外面传来婆婆的惊呼声,叫着心肝儿回来了,暗道不好!立马端着刚刚煮好的肉菜,往柜子里藏。 偏偏这一幕让馋得狠了的牛春花进门撞见了,于是蛮狠的牛春花刚回娘家就开闹了。 她黑着脸,怒骂着因为尴尬而僵住动作的两嫂子。 “好你个马兰、胡英!有你们这样做嫂子的吗?哎哟我的老天爷,小姑子回娘家吃不得一口肉咯!” 骂着骂着,牛春花便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还不忘叫来褚立,教他也哭。 “儿啊,你舅母有外心,把肉菜藏起来不给咱们母子吃,你快哭大声点,让村里人都看看,替咱们评评理!” 第十三章 心里没点数 褚立在家中当小霸王,出门在外还是会看牛春花的指示。毕竟他也不蠢,牛春花话里明明白白说了,两舅母藏肉被她逮个正着! 他从牛母的怀里往下滑溜脱身,一下子冲到了牛春花的身边,躺在地上蹬脚撒泼。 “我要吃肉!我要吃肉!舅母太坏了!” 牛春花眯起的两眼假哭哀嚎,得到亲儿子机灵的添了一把火,眼底闪过窃笑。就凭马兰、胡英那俩愚蠢的东西,敢跟她斗! 不让她们瞧一瞧她的厉害,她就不用叫牛春花了! 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嚎声传遍了牛家的院子。听到响声,住得近的人都探头探脑、迫不及待地想看热闹。 得,牛家那不讲理的闺女回来,牛家保准要有好戏看了。 牛母不明事理,觉得是两个儿媳妇做事不地道,才让闺女外孙伤了心。这下子引来了附近邻里,围着牛家看热闹,丢脸要丢大发了。 牛母埋怨地互相瞪了两儿媳,暗骂:一个两个都是不安分的东西,搅得家里不太平。 这边手也没闲着,一只手拉着褚立,一只手拽着牛春花的粗胳膊。老妇的身形也是圆胖的,去拽牛春花的时候,跟拽了坨百来多斤的肉似的,差点没一个踉跄往后跌倒。 “外祖母的心肝儿啊,地上又脏又凉,咱们快点起来,到屋里面去吃肉。别听你娘的,这家还是你外祖说了算!” 眼看着牛家的几个男人也都陆续地出现在院子里,牛父对闺女外孙的胡搅蛮缠没什反应,只轻微地皱起眉,不悦地看向两儿媳。 牛老大和牛老二分别站在两侧,垂着头一声不吭。使得看在眼里的马兰俩人心里凉飕飕的,知道这回又是牛春花这肥货闹赢了。 牛春花哭嚎中没少偷瞄娘家人的眼色,发觉没人替那两说话,得意地抬高了下巴。 顺着牛母的手臂使了力站起身,怨恨地眼神狠狠地往里面招呼。 “爹娘!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 牛父好面子,家里的事那是能掩着盖着,绝对不往外传。可扛不住被村里人盯着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样子。 他背着手,黑着脸呵斥了一声。 “行了,赶紧把饭端到屋里,春花!你跟我进去坐着!” 一场闹剧止在了牛父的威严声中。 牛春花这会儿饿的厉害,打算先填饱肚子,再秋后算账不迟。 反正她次次能占上风,让马兰俩人认栽。 得意洋洋地跟在牛父身后进屋子去,牛家人都散了,围在院外的村里人也看够热闹,各自晃着脑袋回家。 谁人不在心里暗道一句,这牛家的闺女越来越过分了,牛家媳妇有的受了。 这时候,厨房里只剩下牛家妯娌,俩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无奈和嫌恶。 “一家子偏心眼,日后有他们受的!” “谁说不是呢老二家的,咱就是命苦,碰到个这个不要脸的姑子……” …… 脚下便是几亩良田,地里面种满了粮食,金灿灿的一片。 这豪横的场面印在徐琬眸里,麦穗跟一粒粒金豆子一样,闪得徐琬眼花缭乱。 她惊呼一声,“哇———这得收到何年何月…” 有了前头的经验,小豆子对徐琬这个新嫂子多少有点了解,她为人直爽不造作的,简而言之就是把话撩开说就成。 小豆子自豪地昂起脖子,他介绍道:“也不用那么夸张,勤快点,十天半月就能收完。” 徐琬低眸看了眼小豆子黑不溜秋的头顶,想不明白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八岁娃儿,是怎么把这话说得像他亲身经历了一样…… 几乎是下一刻,徐琬抬眸意味深长地转看褚渊一眼,再看小豆子的时候,眸里充满的同情。 她压了压嗓子,一副了然顿悟的模样。 “你大哥是不是每回都带着你一起下田干活啊?小可怜,我也看出他……是个不太地道的…那种人哦。” 小豆子愣了一下,没搞明白为什么徐琬总是能想到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说出来的话也总是奇奇怪怪的。 倒是在二米外站着的褚渊倏然回过头,凉凉地瞟了徐琬一眼。 “我看你次次背后议论人必定都让人抓个正着。” 徐琬哑然无语,青天白日下,她清晰地在褚渊的黑脸上看出“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这几个大字! 她想咆哮了…… 不大高兴地朝他“哼”了声,握紧镰刀走了过去。 从褚渊旁边走过去的时候,她故意用薄弱的肩撞了下一脸傲气的那人,紧接着,哐嗒———镰刀摔倒在地。 纤细白皙的手捂住粉唇,徐琬作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乌亮的黑瞳仁在眼眶里慢悠悠地转悠一圈,殊不知她这一举动有多勾人。 褚渊静静地看着她作妖,大有一副只要他的心够强大,淤泥都没法污染。 徐琬盈盈地抱歉一笑,“对不住啊——从来没有杀过鸡,找不准位置。” 一旁的小豆子目瞪口呆,迷蒙地怀疑新嫂子想要谋杀大哥… 为了大哥的性命,小豆子豁了出去,小跑闯入两人之间,神情怪异地催促他们快往地里去。 褚渊薄唇微勾,分明是看过去便是干净纯洁的样子,非要扮作魅惑人的样子,看起来像极小孩穿大人的鞋,这样的徐琬当真是滑稽又生动。 ……. “他爹,你到底记不记得路?!” 九渠村东西两面靠山,北面靠河,弯弯曲曲的小路多不胜数。 从踏入村口开始,他们三人已经绕来绕去地走了一大会儿,还没找准位置。 三人中唯一的妇人,怒不可遏地瞪着高大的汉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整日耽误她的功夫。 汉子留着须,因而显得人粗旷,被他媳妇这么一吼,顿时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媳妇。 “媳妇,别,别气啊。你看儿子也在这呢,怎么只吼我不吼他??” 无辜被点到名的年轻的男童,默默地翻个白眼。很想出声告诉他,因为他爹就是他娘的出气筒呗。当了二十几年的夫妻,心里没点数,屡问屡不长记性。 妇人目不斜视,旁边的儿子跟不存在似的,她哼了声。 “不认得路你说你装什么机灵!还不赶快给老娘去问路!” 汉子讨好地笑了笑,立马就奔着路边地里收粮的一家五口而去。 问个话还不简单,看看他长得多亲切啊—— 第十四章 爹来咯 天边朵朵云层漂浮着,一眼望去是碧蓝的一片天。 陈家一家五口全部都到地里干活来了,陈老头佝偻着背,拿着镰刀割着成熟的稻谷。陈老大夫妻俩则去了另外一边收割,留下陈老二和大孙子陈新帮着陈老头一道收割,捆稻谷。 汉子走到陈老头这边的时候,高大的身躯遮盖住了陈老头矮小的倒影,陈老头头顶一片乌黑。 汉子咧开嘴笑了笑,嗓音粗旷的响彻在田野间。 “老伯,请问下褚家怎么走?” 陈老头因为过于专注地挥动着手里的镰刀,汉子问完话后,又过了一会,他才缓慢地侧过头看他。 第一眼就是充满了疑惑的打量,主要是面前这个人高马大的大汉太过面生。没道理不警惕点,要是后面褚家遭了什么不好的事,他也有一份责任啊。 陈老头这样想着,语气警惕地问他:“你找褚家做什么?” 十二岁的陈新在一块收割完的空地上捆稻谷,猛然注意到一个像座小山的身影出现在他祖父跟前,陈新立刻抛掉手里的东西,连忙跑到陈老头身边。 一脸警惕地瞪着眼看着汉子,仿佛只要汉子稍微有一个大动作,他会不顾一切的扑上去跟他拼了。 来前信心十足地相信着他的亲和力,可惜,事与愿违。 也就是经历过后的这一刻,汉子才明白,原来都是他自认为的亲切,在其他人的眼里,他像个凶猛的“坏人”啊。 笑容顿时消失了,汉子很是惆怅。 他略微失落地说道:“我家闺女前些日子才嫁到九渠村的褚家去。这不眼看着到了收粮的日子,我那女婿家中能干活的苦力只有他一个。我家那头收完了粮,一家子立马赶了过来…” 汉子名叫徐忠,是位外表雄伟壮观,内心柔软细腻的汉子。 当他感觉到对方审视他是好是坏时,徐忠心里很不是滋味,明明在徐家村里,哪个孩子见了他都叫他一声徐叔。 徐忠是从来没有想过,徐家村里的那些孩子愿意亲近他,叫他徐叔,也可能是因为他时常随手给孩子塞一点零嘴…… 陈老头一把年纪,观察了一会徐忠,又听到他正正经经地说着找褚家的原因,信了几分。 伸出沾了泥土的黑手指,陈老头告诉他:“往前走,过了第三个屋子,就到褚家的地了。上午我见着褚家小子领着他媳妇去了地里。” 徐忠得来想要知道的消息,郑重地同陈老头道了一声谢。 害怕他媳妇在那头虎视眈眈盯着他,一下子将刚刚的惆怅抛到脑后。 “媳妇,问到了!咱走———” …… 地里的稻谷长得高高的,偶尔有微风吹过,稻谷们便成片的摇曳舞动。 小豆子力气不够,褚渊暂时是不放心让他使镰刀的。派他跟在后面捆稻谷、装稻谷。 褚渊和徐琬各占在一边,已经握着镰刀开始收割。同一时开始收割的俩人,片刻后,拉开了大段的距离。 虽然割稻谷对褚渊来说也是个稀奇事,没有实际操作过的他,在力量上占据优势,也许刚开始的时候不够熟练,旁边有现场教学,掌中的镰刀挥动的动作多了,就逐渐的熟能生巧起来。 反观徐琬这边,她纤细白嫩的五指刚好包裹住镰刀手柄。肢体不协调地同手同脚,以至于割着割着就乱套了,几次差点割到手腕。 徐琬咬着粉唇,斜视褚渊那边的成果颇丰,心态逐渐不平衡起来。 好女不输男! 她喃喃自语地给自己打气,“手术刀都拿过了,区区镰刀能为难了本仙女?!…” 小豆子两边跑,每回错身跑到徐琬这边的时候,有幸曾目睹过她不知道是在割稻谷,还是在割手腕……惊恐地背部绷紧。 方才杀大哥不成,改成自缢了? 小豆子心慌慌地盯着她看着,见着徐琬手腕的动作越来越慢,到后来都使不上力,蹲在地里茫然望天。 小豆子:“……” 对不住,是他想多了,这么笨拙的人,应该不会不爱惜性命的。人家侠士自缢一刀亡,像徐琬这样的人自缢的话,大概一刀都命准不了,只会多痛上几回。 徐琬是真的气虚,没干一会儿就感到身体发出虚汗,气喘吁吁。 抬起被虚汗沾湿的巴掌脸望天,两颗黑玛瑙在晕乎乎的转着漩涡,看也看不清。 褚渊抬手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注意到小豆子已经好久没有跑过来捡稻谷,不由回头看去。 恰巧徐琬累狠了,噗咚一声身子往后倒,粉唇不停地嚷嚷着。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徐琬割稻谷,累瘫在田地。” 褚渊:“……” 尊敬的悯农先生,对不住。 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高昂地呼唤声。 “阿琬啊——爹来咯!闺女你在哪里啊?快出让当爹看看,爹想你啦。” 徐忠焦急地想见闺女,嘴里嚷嚷个不停,一双眼珠子在褚家的地里不停的转悠着,寻找徐琬的踪迹。 个高的褚渊活生生成了透明,他是看都不看。 褚渊:“……” 这该死的熟悉感…终于知道徐琬这幅德行随了谁。 徐母陈氏站的近,一双耳朵被徐忠吼地出现了回音。伸手拧了把徐忠的耳垂,骂道:“声小点,吵得很!” 随即,换她喊了起来。 “阿琬——娘带着你爹来帮你干活了,死丫头,还不快点出来。” 躺在地里的徐琬:“……” 一阵惊雷未平,又炸出一片惊雷。 好家伙,徐琬万万没想到,穿越才几日她就要和原主的爹娘见面了! 天要亡她,她这个半路戏精,戏路太差了啊… 褚渊就在这个时候走到徐琬这边,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徐琬,转头朝着那边应声。 “岳父、岳母,徐琬在这里。” 徐琬:“……” 真是谢谢你这个管家公!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阵不同的脚步声由远而来,最先抵达到徐琬这里的是徐忠,他看着虚弱的躺在地上的闺女,瞬间眼泪汪汪。 “闺女啊,爹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宝贝疙瘩,这才嫁人,看把你累的。” 徐琬合上两眸,再次睁开时,眼眶里已经储蓄了真真假假的情感,进入状态。 她眼泪汪汪地喊一声“爹……” 似乎有千言万语的苦衷,要告诉她这位长得有些虎了点地爹。 徐忠怜惜地看着她,应道:“欸,咋啦?爹在呢?” 徐忠攒满的父爱还没有表露完毕,一个人影适时赶到,一把把他推开。 陈氏那道精明的目光落在徐琬脸上,一眼明了。 一言不发地冲着徐忠拳打脚踢起来,责怪着他。 “没出嫁前让你宠着,啥也干不了,身子虚的走几步都喘。徐大壮,真不知道是疼她还是害她……” 徐琬一言难尽看着便宜爹娘打架,不对,只她便宜娘在打,他爹可怜巴巴地挨着。 忽然,另一边的位置也站了一个人。 徐行舟好几日没有见到姐姐了,他心里很想念这个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分开过的姐姐。 较于徐忠眼泪汪汪的样子看起来有点离谱,徐行舟眼眶发红的注视,顿时就感染徐琬。 “姐姐…” 徐琬从前是独身子女,没有感受过来自兄弟姐妹的情感。 意外让她有幸感受一回,亲情大概就是知道身上留着一样的血脉,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红了眼眶。 眼下的徐琬受到徐行舟传达来得深切情谊的感染,发自内心的温柔一笑,低声应了一声:“恩,姐姐在呢。” 第十五章 憧憬 徐家人的突然到来制造了一波极小的插曲,有徐琬在的地方,他们眼里基本上容纳不下其他人。 包括个高脸黑俊黑俊的新女婿,褚渊——— 不管是徐忠或是陈氏,又或是徐行舟,三人的眸光中里充满了对徐琬的想念、疼爱之情。 目睹这一幕的小豆子心里倍感五味杂陈,他不记事时,父亲意外离逝。自此白氏身子越来越弱,常年蜗居在床榻上。从小豆子记事起,见到过最多的人便是大哥。褚渊的性子冷淡寡言,小豆子几乎从未感受过,来自家里人不惧外人给的明目张胆的偏爱。 这一刻,在小豆子的心中有一颗羡慕的种子悄悄地发了芽儿。 徐忠魁梧大汉的形象,破碎在见到多日不见的闺女那刻,眼眶不自觉漫上湿意。 这几日来,他时时刻刻不在担心闺女吃了没?喝了没?乐了没?徐家的床睡得踏不踏实? 他哽咽一声,问道:“闺女啊,爹怎么看你好像瘦了?” 从前,徐琬有一位过于严苛要求她的父亲。他是位在医学界著名的脑科医生,经他手中救过的病患多不胜数,他对医学的认知与喜爱是精神层面上的追求完美。 发现徐琬有学医的苗头,二话不说将她往医学方面培养。家中的书架上堆满了资深的医学技术书籍,书桌上一沓沓他亲手记下的笔记,在各方面要求她严谨认真。时刻嘱咐她身为一名医生,一旦发生一次疏忽,造成的后果很可能是一条性命。以至于,徐琬从小到大对父亲最深的印象,就是那张板起脸严肃的样子。让人想要靠近却又畏惧。 徐忠的出现令徐琬对父亲这个词有了不同的见解,有人将爱藏起来,有人则是处处都是爱,哪怕是一个目光。 她不知道这样疼爱原主的徐家人,若是有一日知道原主已经不在这个时代里,会是怎样的绝望和悲伤…… 可是眼下,徐家人温暖的亲情烘暖了徐琬的心,她不想让徐家人看出徐琬内里换了个芯,至少让他们有所期望的活着,好过他们心有残念。 为了不让徐家人看穿,徐琬缓缓地垂下眸,略含羞涩地说道:“爹,并没有。” 徐忠满怀父爱的双眼始终在闺女身边打转着,十分质疑徐琬的否认。才两三日不见的闺女,竟然见到亲爹娘还害羞上了,徐忠大感惊讶。 “闺女,咋这才两日不见就生疏啦?从前你吼爹的霸道样儿,爹觉得很好那。” 徐琬震惊:“……” 你竟然是这样的原主,竟然驾驭住了这么彪悍的爹,在下佩服! 唯恐徐忠在说出些什么震惊的内幕,徐琬装作无地自容地捂住脸。 “爹…你快别说了!” 徐忠哈哈一笑,没放在心上。 当他那双眼转动投向被孤立一般的褚渊方向,倏然变的凌厉起来。 徐忠不大客气地审视着褚渊道:“我的好女婿!这几日来我闺女吃得够不够啊?” 褚渊方才看了一出亲人相聚的戏,看得不自觉地走了神。 突然听到徐忠的质问,他茫茫然地顿了一下,随后点头应是。 这样的褚渊与那日被徐忠叫去说话很不相同,徐忠盯他看了半天,恍然大悟后腹诽,那日见着这小子老实稳重,有着自己的思想,怎么短短几日过去,看过去傻了似的…?该不是让他闺女给折腾惨了吧…… 想到这里,徐忠准备好立得岳父威严,一瞬间熄了念头。可不能把女婿折腾傻了去。 徐忠挑高的眉尾立马回归原位,难得的看顺眼了这位拱了自家白菜的小子。 几人就见,一个彪形大汉好心好气地说:“欸,好好好。爹就放心把闺女交给你啦。” 徐琬:“……” 合着这位爹大人,变脸变得比女人还快呢。 回过神来,褚渊生疏地接受着岳父大人的“亲切”,揣摩着徐家是当真宝贝徐琬这个女儿。 先前褚渊在旁听到徐忠表明他们的来意,得知之后的秋收多了助力,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以徐琬那手不能提的速度,大约要割得天荒地老才能割完。 他说道:“岳父放心。今日有劳岳父岳母、小舅子来帮忙了。” 徐忠年轻就是一把种田能手,何况他力大无穷,下地对他而言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当初看中褚渊这一子,一嘛,是看中了褚家有地有粮不愁吃,他家闺女就好吃。二嘛,是徐忠打听过褚渊,九渠村里都在念叨这小子种地不比老一辈的差。他家闺女日后不怕没得吃。 徐忠不在意地摆摆手,催促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徐行舟!滚来干活了!让你姐姐歇会。” “欸——” 徐行舟习惯地应了一声,反正他爹从小到大都这么使唤他使唤惯了。用他爹的话说,姐姐是宝,他是草,脏活累活都归他。 徐行舟心宽,他不比别人爱较劲,他觉得他爹宠姐姐这事上很有道理,自家姐姐自己疼。 默默离开徐琬的身边,前去干活。 徐忠自来熟地从竹篓里拿了一把镰刀,回过神就撞见一小儿看着自家闺女,面露憧憬。 褚家的情况徐忠都心里有数,自然也猜出这小儿肯定是褚渊那唯一的弟弟。 徐忠笑哈哈地走过去,轻拍了一把小豆子的肩膀,笑道:“你是小叔子吧!嘿,亲家公来了,你也去歇会啊。” 徐忠说完,大摇大摆地加入了割稻谷的队伍里。 反倒是小豆子意外地从他的笑里感受到友好,腼腆地抿嘴笑了笑。 他轻轻地说了一句:“有劳亲家公。” 还没走远的褚渊自然听全了小豆子和岳父的交谈,使得他发觉小豆子只要遇见徐家人,总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他脑中适时浮现出徐琬娇憨、直白、洒脱的一幕幕,兴许谁遇到这样的人都会有所感染。 褚渊不知,他低头前,沾染着细小汗珠的薄唇向上扬起。 那边陈氏打量一番徐琬,发现她不像徐忠夸张言词那样瘦了,反倒是圆了一圈。陈氏就知道,褚渊这女婿他们没有选错。 陈氏平时为人泼辣,重逢时短暂的温馨一夕即逝,她嫌弃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汗巾,伸手往徐琬湿漉漉的脸颊上轻轻擦拭。 嘴里不忘教训着徐琬,“娘知道你不常做这些事刚开始扛不住,从前是有你爹和我在前面替你担着,可你如今嫁进了褚家,褚渊一个人撑着一大家子,你也该心疼心疼她。何况,出些汗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陈氏的话糙有理,且她注视着徐琬时温柔地快要溢出水的目光,让徐琬觉得亲近。 从前的徐琬对母亲二字没有太多的了解,她的母亲在她三岁的时候离开了她,去了国外定居。父亲告诉她母亲因为受不了他日复一日的加班不归家,他们分开了。也只有逢年过节能接到母亲打来的长途电话。 陈氏的念叨像极了疲劳时吹拂过的一阵及时风,宜人心脾。 害怕陈氏看出她的变化,徐琬借此机会伸出两条细胳膊抱住了陈氏的腰。 她弯着眉眼笑着说:“娘您放得话,孩儿敢不答应吗?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 徐琬憧憬着: 这里有疼爱徐琬的徐家人—— 虽是钢铁直男,却不吝啬对她好的褚渊—— 有趣可爱的小豆子—— 也许还有一位亲厚的婆婆—— 只要把日子过好了,该是怎样美好的神仙日子啊——— 第十六章 到手的鸭子 小树林里,经过徐峥这样那样一番,褚杏心颤不止,如小鹿乱撞。身子便软绵绵地躺在深蓝色外衫上,任由随意采摘。 午后的天边隐约可见黄光一片,因为有茂密的树林遮掩,落下斑驳光影。 褚杏眼前蒙上一层水汽,眼前一片朦胧不清。 前方有一道晃动的身影,时而清晰,仿佛在告知她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偶然是树上穿过的鸟雀扑棱、踩在树叶上,传来窸窣声。 褚杏一张脸通红,给翠绿的树林增添一抹色彩。 若有似无的飘荡在树林间,为它添了一抹人气。 先前还没尝到甜头的时候,徐峥自然是装模作样一番。这会得到手了,他自顾着自己舒坦,哪里有心思去管褚杏怎么样。 而且女子不都是表面上推推搡搡,反而心里头却是喜欢的很。 徐峥敷衍地应了一嘴,“舒坦吗?这可是妙事啊,别装什么矜持了。” 褚杏只当男子在兴致上头的时候,都会霸道嚣张一点,她低下头,作出娇羞的样子,嘴里只剩下轻微的声音。 任是徐家村里的哪一户人家都没想到,这个时辰这个点,后山的小树林上演着一出“秋日”戏。 事后,徐峥瘫倒在地上,褚杏紧紧地依偎在他怀中,着迷地仰头看着他。 觉得这样的徐峥特别的有男子气概,不愧是让她着迷的人。 徐峥歇得够了,伸平的手掌扣住了褚杏的肩头。 他心里琢磨着,这褚杏长得一般姿色,滋味倒是不错。转念一想,想到徐琬那张令人垂涎欲滴的脸…他立马觉得褚杏没什么滋味了。 像他这样在村子里有家底的,长得又不错的,就应当配得是徐琬那样的娇美人。 越是想着,徐峥的心里越是痒痒得慌,恨那褚渊成了徐琬的男人,他不甘心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了,怎么都得要徐琬不好过,才让让她记起他的好来。 到那时候,不用他费力气,徐琬就会自动送上门。 徐峥想的很美好,脑中也瞬时地闪了一个好主意。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说道:“杏儿,我现在才知道你才是这世间最爱我女子。” 话毕,徐峥的脸上浮现出一股落寞,他咬牙痛苦地说道:“可是我这样被村里村外传得名声不好的…怎么配得上娶你这么好的人呢……” 褚杏听到徐峥嫌弃自己的话,一刻也等不及地开口反驳他。 “不!徐峥,你在我眼中就是最好的,十里八乡的男子只有你是最好的。” 徐峥的目的在于蛊惑褚杏为他而用,眼看着褚杏慢慢上钩,他悄然邪魅一笑,又恢复落寞。 低落地说:“为了不让我的名声有污,连累了你的名声,我必须要把身上的脏水泼掉,才有资格到你家里提亲。” 徐峥顿了顿,“一切都是因为徐琬而起,我对她那么好,她却那么狠心抛弃我,最后还不忘把帽子扣我头上。既然如此,那我不能再那么善良了。” 褚杏狠狠地点着头,赞同着徐峥的说法。 她专注地抬头注视着他,说道:“她徐琬就是个勾三搭四的小贱人,凭什么嫁了人还要让你被人议论!我们到村里去说说她的不知廉耻…” 徐峥出声打断了她,他眼神闪烁地说:“不行,没凭没据的,谁会相信我们说的话。” 褚杏急红了眼,脑中翻来覆去都是要加害徐琬的计谋,混乱的充斥着她。 “名声!” “对了,名声!只要徐琬的名声坏了,就能证明不是你的问题,村里人该议论的就是她了!” 褚杏激动地说完,眼含期待地注视着徐峥,等他开口夸她聪明。 倏地,徐峥低下头靠近褚杏的耳边,他低声说道:“这样……你回去后……….” 褚杏听着徐峥的话,一双眼逐渐的亮了起来。 ……. 有了徐家人的加入,到了傍晚的时候,地里已经堆了好几堆的稻谷。 天边见暗,褚渊几人绝对今日到此为止,稍后还要将这些稻谷全部运回去。 九渠村和徐家村也要一两个时辰,来来回回折腾下来,耗在路上的功夫都去了大半日。 几人背起捆好的稻谷,褚渊望着岳父岳母的方向说道:“今日岳父岳母、小舅子就留在家里过夜吧。免得太晚回去,我和徐琬也不放心。” 背上重重的一捆,徐忠左右两只手臂各又捞起一捆稻谷,他人高马大,这点重量还吃得消。 听到褚渊的话后,徐忠二话不说把话抛给媳妇接。 “这事我说了不算,还是问你岳母吧。” 徐行舟默默扛起一捆稻谷,并不吱声,以此来表示复议。 陈氏站稳后,擦了把脸上的汗,点点头。 “行,就按褚渊的意思办。本来就是来帮忙收完粮,别耽误时辰。” 徐琬在地里磨了一整日,磨得嘴皮子都麻木了,似乎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因此,运粮回褚家的路上格外的安静。 褚家大门敞开,第一趟从地里回来,褚渊就让岳父岳母、小舅子、徐琬和小豆子留在家里休息,不必再去了。 好歹他身强力壮的,不好当老弱妇孺抹黑下地,太不安全。 徐忠却是不管不顾,说什么都要同去,不管褚渊还要劝他,自个先走。 褚渊没办法,追着他身后跟上去。 “岳父,您等等。” 陈氏张罗着先收拾一间屋子来放稻谷,以免突然下雨淋湿了。 她问道:“有空屋子吗?” 徐琬给她问懵了,说起来她多少有点不上心,这进了褚家门几日了,还没去看过全景。又怎么会知道哪个屋子是空置下来的。 她茫茫然看向小豆子,还好有小叔子。 小豆子敏锐地洞察秋毫,一下午也跟徐家人混熟了,走在前面叫道:“我知道,跟我来!” 徐行舟看着比自己还矮了一头的男娃,觉得这具渺小的背影有点儿伟大,扛起半个家,扛起他不问世事的姐姐。 徐琬的心落下大半,立刻欢喜起来。 “小豆子厉害!” 身旁的陈氏嫌弃地瞟了闺女一眼,好意思这么大声嚷嚷出来,人家比她小好多岁的娃娃都知道事,她是一问三不知。 要是这人是她亲生闺女,她怕是都要同情一下褚家的遭遇,娶了个这么不靠谱的媳妇。 陈氏转头看向小豆子高兴的笑脸,也立马附和起来。 “豆子是个好孩子,以后多教教你嫂子。” 徐行舟没忍住笑了出来,只有他娘治得了他姐姐。 徐琬毫不在意,仿佛说的人不是她似的,大摇大摆地走着。 小豆子陆续被夸赞,羞涩一笑。 “亲家母,我会的。” 陈氏慈蔼地一笑,观察下来,褚家的两个孩子都是懂礼心善的。想来闺女的婆婆也不会差的,否则也不会养出两好苗子。 咯吱——— 一声响,忽有一扇门开了。 第十七章 婆婆过分美丽 站在院子里的几人不约而同闻声看去,西边那扇紧闭已久的屋门开了。 片刻后,从后门走出一位身形纤弱的妇人。 她即便是上了年纪,看似苍白虚弱的面孔,仍旧遮掩不掉娟丽的容貌。 她抬眼的瞬间,一双过于亮眼的美眸微扬,注视着院子里的人轻轻一笑。 妇人的声音像极了秋日棉被盖上身一样温暖。 “这位是亲家母吧,有劳你们赶过来帮忙。” “咳…咳…我这就去做饭。” 此人正是一直待在西屋里的白氏,她纤瘦的身子依靠在门框边,抬起泛旧的绣花鞋,慢慢地跨出门槛来。 小豆子见到阿娘出现,立时跑了过去扶她。 他皱起两条眉,十分不解地说道:“阿娘,你怎么出来了?你身子还没好…” 徐琬在目睹了一番婆婆的美貌,仍处在呆愣中。任她想破脑子也没想过,她的这位婆婆竟然是个美人。 要是这地方有某乎,徐琬此刻肯定在某乎里提问:婆婆过分美丽怎么办?在线等…急。 背后有一只手猛地推了她一把,徐琬措手不及,差点给大伙表演一个狗吃屎。 “行凶者”徐琬的娘,陈氏和善地笑道:“我这闺女不懂事,亲家母别见怪。” 白氏也是第二回见到徐琬,第一回是在成亲那日,匆匆一瞥。今日算是真正意义上认真的打量起这位新儿媳妇。 徐琬生得面嫩,白里透红的肌肤在余晖下神似一颗桃儿。少女独有的灵气散发四溢,俏丽的相貌是她最为亮眼的地方。只那懵然的杏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使得白氏久违的回忆起往事来。 那年在那地的她,何曾不是被数人这般的注视过。 白氏微微一笑,对徐琬她似乎有些眼缘。 “没事,阿琬肯定是秋收累着了。” 徐琬这会儿也清醒过来,暗自感叹:人生处处有惊喜,穿越处处有美景。 平平淡淡的九渠村一家人,颜色各有千秋,用现代话说就是怪洋气的。 不好让新婆婆对自己印象不佳,徐琬及时找补,十分有眼力见地小跑到白氏的另一边,亲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她甜甜地唤了一声“阿娘”。 马甲在手,厚脸皮她有。 白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回应。笑着说:“阿琬去招待你娘和弟弟,阿娘领着小豆子去做饭,别让大伙饿着肚子。” 徐琬很想点头答应,斜眼瞅见陈氏眨动眼皮投过来的暗示,改成摇头。 “阿娘,就让小豆子带着我娘她们去安置稻谷,我随你去厨房。” 见天色越来越暗,白氏不愿耽搁下去,只好应下。 “好孩子,辛苦你了。” 厨房里,白氏从箩筐里挑出新鲜的菜蔬,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块风干腊肉,蹲在水盆边清洗。 徐琬找来菜板和刀,在她一旁接过就地切块的切块,切片的切片,码在盆里备用。 期间,白氏偶尔抬眼看一看卖力的徐琬,苍白的嘴边不自觉微扬。 锦书能娶到一个好媳妇,即便是她日后…不在了,也能安心了。 头一回在婆婆面前,徐琬多多少少也要将初次印象呈现完美,不管是原主还是她,面前这位都是她日后住在一处的长辈。 这时,白氏温柔的声音传来。 “阿琬喜欢吃什么菜?你爹娘他们又喜欢什么口味的?” 眸光触到白氏真诚不含杂念的眼瞳,徐琬蓦然感到身心温暖。 这是一位肯去花心思了解媳妇的婆婆,还不忘尊重媳妇的娘家人,自有涵养的人总是令人心生喜欢的。 徐琬想了想,缓缓地和白氏说了些简单的菜,避免让白氏劳累。 “能够尝到阿娘做的菜,是我的荣幸。我喜欢…….” ……. 地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六捆稻谷,徐忠照上回的姿势,背上一捆,两臂各拎一捆。 稍后到一步的褚渊见状,学着徐忠的方式,将剩下的三捆稻谷轻松拎起。 徐忠看过来时。冲他挑了挑眉,暗道:女婿果真有两把刷子,不错。 徐忠看满意了,率先一步走在返回的路上。褚渊尾随其后。 这个时辰家家户户都在张罗着开饭,路上也走着一些赶回家的人。 “欸,褚家小子!这位大汉是什么人啊?力气真够大的。” 一老头颤颤巍巍走到褚桓身边问道,褚渊停住脚步,回道:“老伯,这是我岳父。” 老头闻言,瞬间又将眼珠子睁大看去,看着那魁梧的身影,他都忍不住要畏惧地哆嗦两下。 心里怕怕的,嘴上又捡好听的说:“哎哟,这好啊,我看你和你岳父像得很。” 褚渊点头示意,“你说的是,先走一步了老伯。” 徐忠远远的就听到背后的议论声,汉子得瑟的裂开嘴,一副心情好的样子。 等到褚渊赶上来后,徐忠乐呵呵地看着他说:“好小子,好好练练,争取养成岳父这样的好身板。” 褚渊朝着徐忠魁梧的身躯多看了两眼,撇开了视线。若是随了他,怕是衣裳的布料都要花费的多点,兜里没钱,不了。 他随口转开话题,说道:“岳父,岳母她们肯定在等我们。” 只要提到陈氏,徐忠就要提起十二分精神,他可是个妻管严,唯妻是从。 着急地催促道:“赶紧回了,你岳母该等急了。” …… 眼看着路上的两道身影越醒越远,昏暗的夜色里慢慢地走出一道人影。 是从徐家村回来的褚杏。 褚杏前一刻回味在与徐峥的风花雪月里,下一刻发觉前方是褚渊和徐琬她爹,她就变了脸色。 偷偷摸摸地躲在暗处听了一嘴,嫉妒的两眼发红,咬牙切齿。 凭什么她徐琬这么好运,有一个痴迷她的徐峥,嫁给了村里数一数二的堂哥,她爹竟然还是个听媳妇话的… 只要想到徐琬家中可能是徐琬的娘做主,她就恨的牙痒痒。 她可是见过陈氏怎么疼爱徐琬的,简直是丫鬟的身份小姐的命。 再看看牛春花把她当猪当狗一样使唤,她何时有过好日子。褚杏怨恨不已,一方面对牛春花的恨意复燃,一方面嫉妒徐琬好命,想将她毁于一旦。 想到徐峥交代她的话,褚杏立马变了一张笑脸。 等她出手整治徐琬那个小贱人,看她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第十八章 骚蹄子 褚家的厨房没一会就飘出一阵浓烟,以及阵阵的香味来。 徐琬站在一边添柴烧火,时不时抬眸往灶台望去。 白氏挺立着美妙的身姿站在灶边,一手拿着把铁铲子,身姿轻盈地翻动着锅里的菜肉。 一会儿柔声细语地说:“阿琬,火可以熄了。” 徐琬早就按耐不住唾沫在嘴里流淌,白氏烧的饭菜实在是太香了! 没想到这个婆婆居然是万能的,能貌美如花,又能烧得一手好菜。 妙哉妙哉——— 徐琬应道:“好嘞!” 接下来是帮着端菜端饭进中屋,那边中屋里小豆子已经将嫂子的娘家人招呼坐下了。 徐琬快速地放下菜盘,手指瞬间捏了捏耳垂,蹦了一下。 “烫———” 褚渊从屋外走进来,正好撞到这一幕,顿时扣住了她的细腕,拉着她往外走。 “烫哪了?到外面用水冲一下。” 陈氏看着闺女憨傻的模样,而褚渊显然因为担忧蹙起的眉,欣悦一笑。 徐忠晚了一步进来,不明所以看着往另一边出去的小夫妻。 他问陈氏:“这是怎么了?” 陈氏颇有威严地呵斥他:“你别管,老实坐着。” 既然媳妇发话了,徐忠默默鼻子,走到陈氏身边坐下。 徐行舟干了半日活,也累了,一副见怪不怪的。 倒是小豆子很稀奇,觉得徐家不简单,居然是女人更有气势。 结合上嫂子屡次三番胆大的样子,小豆子能够想到未来他大哥过的是啥日子。看来日后他可得找个温柔小意的女子! 水井边,褚渊打了一桶清水倒进盆里,捉住徐琬葱白的指尖往水里放。 冰凉的水让徐琬舒服地叹了一声,“哇———好舒服。” 褚渊侧头看她,问道:“还疼不疼?” 徐琬直摇头,将指尖从水里抽出,在褚渊的眼前摇了摇。 “只是烫了一下,又没红。你怎么那么紧张我?” 褚渊被她问的愣了一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的紧张她。 狡猾的徐琬莞尔一笑,凑到他耳边耳语。 “是不是怕我怎么了,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啦?” 白氏从厨房走出来时,恰好撞见这一幕,看着小夫妻俩亲密的样子,一向严肃的锦书耳朵明显红透,愉悦地笑了。 悄然走到中屋里,先行去招呼徐家人。 褚渊不知所措地别开眼,挡不住两耳发热,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快速地站起身。 “走了,别让长辈等久了。” 徐琬早就饿了,二话不说先蹦了出去。 中屋里,两家人丝毫没有多余的拘谨感,相反很是融洽。 白氏招呼着徐家人夹菜,同陈氏说起话来。 “亲家母,家里的屋子都收拾好了,夜里你们就留在这里歇息。” 陈氏点头,“打扰了,和孩子们说好了。” 白氏听到对方应下,很是高兴,她看得出来徐家的两位长辈都是直接人,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 一边催促他们:“当作是自己家,都尝尝看,味道合不合适……” 陈氏很捧场,还寻白氏讨教做菜的方法:“亲家母,你腊肉腌的咸淡适口,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啊?” 白氏也不藏拙,立刻就和她分享起来。 “这腊肉啊………” ……. 牛春花在牛家吃了中饭后,待在下半午,就带着褚立回了。 临走前,牛春花在路过牛家两位嫂子身边的时候,抬着下巴挑衅地冲她们翻白眼,气的牛家两位恨不得扑上去跟她打一架。 每一回回娘家,都要她们伏低做小的伺候着,母子俩又吃又拿,贪得无厌的样子。 送走瘟神,牛家两房夜里夫妻关了屋门,少不了要吵一出。 而牛春花这边,得意洋洋地回家后,找了个遍也没找到褚杏那个死丫头。 “褚杏!死丫头,死到哪里去野了!” 褚立咬着番薯干,塞得嘴边的脸鼓起来,随口说了句:“死丫头是不是去勾搭男人去了…” 牛春花立刻生出疑心。 褚杏从来没有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过,难不成真的是跟人苟合? 她是半点没有去责怪褚立的意思,也没想过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能够说出勾搭男人这种话…… …… 褚杏摸黑摸进家门后,就往她的屋子跑去。 她身上有些留下的印记,害怕被牛春花发现。 然而,褚杏推开屋门,屋子中央赫然出现牛春花的身影,明显是等她很久了。 牛春花瞧了眼褚杏面色红润,和以往发黄暗淡的脸色相差太多,顿时意识不对。 牛春花上前一步,猛然拽住褚杏的衣领,不顾屋门半开着,撕扯开来。 登时露出褚杏身上星星点点的红色暧昧印记。 牛眼立马瞪得最大,她怒骂道:“你这个骚蹄子,贱东西,这么小就懂得勾搭男人,说!是哪个狗东西坏了你的清白!” 褚杏听到“贱东西”三字,像是被击中了痛处,伸着脖子和牛春花对视。 “他不是贱东西!你不可以骂他!他说过他会娶我的!” 牛春花越想越恨,本来这死丫头留着挑一户有钱人家,还能收一笔不菲的聘礼,留给褚立以后娶媳妇用。 现在这死丫头没了清白,还能值几个银子啊! 牛眼一转,事先准备的藤条派上了用场。 牛春花把藤条抓在手里,狠狠地抽打在褚杏的身上。 因为破旧布衣被她撕扯开的缘故,藤条数次抽打在褚杏的肌肤上,瞬间就绽开了花。 一条条粗细不一的伤痕出现在发黄的身上,褚杏闷声哭着,怕将事情渲染出去,到时候会坏了徐峥的计划。 牛春花嘴里不断的骂骂咧咧,“骚蹄子,你就那么贱,要自动送上门让人玩!” “你今日不告诉我是哪个狗东西坏了你的清白,老娘就打死你。” 牛春花心里计较着,一定要让死丫头松口,说出对方是什么人来。明日就让家里那个没用的上门去闹事,讨一笔银子来。 这边动静不小,自然惊动了褚老二。 褚老二赶回来的时候见到褚杏黄花花的身子上皮开肉绽,闭了闭眼不敢看。 这肥婆娘下手太狠了,看一眼身体都在哆嗦。 褚老二劝阻道:“出什么事了?别打了,你要把她打死啊?” 这会儿牛春花正气头上,褚老二来的正是及时,成了出气桶。 “没用的老东西,挣不来银子,整日在家吃喝,连这死丫头都管不住,你知道这死丫头和人苟合才回吗?” “老东西,看什么看,清白都没了,我们要上门去要个说法,要不然太亏了!” 褚老二惊呆过后,愤怒地瞪着衣衫不整的褚杏,怒骂道:“臭婊子,你要不要脸?我们褚家的脸都让你败光了!” 第十九章 黑粉代言人 夜里。 徐琬把娘家人安置在各个屋里后,回了东屋。 刚刚踏进屋子里,就见屋中的破旧矮桌上竟然支立着一根火苗。矮桌旁端正地坐着一个身姿笔挺的男子,翻动着手中的书籍出神。 徐琬稀奇褚渊手里有火苗,纳闷这玩意在古代可是稀罕物。 褚家像极装着稀奇古怪东西的百宝箱,一日翻出一个妙物。 徐琬纤手握拳,放到嘴边,轻咳了几声。 咳——咳——— 褚渊纹丝不动地凝视着书里,若不是他的手掌仍在不时地翻动着书籍,徐琬都要怀疑他是个人形模型了。 徐琬放轻脚步悄悄地迈步到他的身后,准备猛拍一下他的肩头,吓他一跳。 然而,褚渊的后脑勺仿佛也长了对眼,就在徐琬手伸出半空,他迅速转过头来。 “咳……做什么偷袭我?嗯?” 那上扬的尾音不怒而威,气势恢弘,逼退了徐琬僵持在半空的手,缩到背后藏起。 徐琬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强笑着说:“兄弟,难道你在那边是个走火入魔的书呆?否则你怎么日日这么勤奋好学,衬得在下太过不学无术了!” 她软糯的嗓音里充满了浓浓的疑惑,还有淡淡的责怪。 人比人比死人,能给她留条活路不? 褚渊双掌一合,把书放在桌边,撇过头看向她。半天不说话,只等他将徐琬脸上因为脑补过度,变化万千的奇妙神情一一收入眼底,方才低笑出声。 “这里对于我们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既然是人在当下,只能把书捡起来,多读点这个时代的知识,以后好保住性命。” 总不能活得像个炮火,没个一年半载就死翘翘吧。 褚渊的话瞬时点醒了徐琬,她忽觉的他说的十分有道理,留不住性命,在哪个时代都是炮灰。 徐琬茅塞顿开,赞同地点着头:“你说的也是,看来我也得提上日程了。” 褚渊看了眼徐琬像是患有多动症一样,站的东倒西歪的身子,眸光里充满了怀疑。 “我想你应该不喜欢读书,只要一日我还是你的挂名丈夫,我会竭尽全力的护住你。” 徐琬差点儿感动的一塌糊涂,万万没料到,他话只说了一半。 “不过要是咱们的夫妻身份没维持好,你勾搭上了别的男子,那我只好目送你走的痛快一点,早点安息。” 徐琬:“……” 一句国粹就在嘴边,要不是这人还有的用处,她绝对不会有一丝的犹豫的骂出口。 在徐琬眼里,不骂人等于不得罪人,翻个白眼不犯罪吧。 说到做到,褚渊下一刻就收到来自徐琬送来的超级大白眼一对。 褚渊睨着她,老神在在地说道:“眼白含浊,目光呆滞,应该是白内障没错了。” 徐琬:“……” 她真的气笑了,哪来的老神棍,敢给她这个大名鼎鼎的外科医生看病。 倏忽,徐琬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盯着褚渊的目光,比之狡猾狐狸不及。 “你从前是什么职业啊?这不马甲掉了,咱们还没有给对方透透底。” 那双灵动滑溜的杏眸出卖了徐琬,跟一口挖好的陷阱似的,就等褚渊自己个往里跳。 褚渊修长的指节曲起,搁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 “刚刚不是给你露了底。” 那道锋利的目光投过来时,徐琬读出了,这莫不是个傻子,几个大字。 徐琬气恼地跺跺脚,这人真是个钢铁直男没跑了。 没扒下马甲的时候像个冰块,吱都少吱声;扒下马甲后,她貌似再没在嘴皮子上赢过他。 “哼———” 这天聊不下去了,本姑娘不伺候了。 回应她的是,褚渊眯着笑低沉地发笑,那双黑瞳仿佛能够看穿她一般。 他问她:“该你了。” 徐琬懒得多说,回道:“本大佬是某某外科医生。” 某某眼科医生了悟地点点头,友好地说道:“巧了,同行。” 甭管徐琬有多气恼,累了一日,沾床就睡。像只小猫儿一样打着轻微的鼾声,睡的别提有多香甜。 作为见证人的褚渊习以为常,吹灭火苗前,走到床榻边,将被徐琬踢的一塌糊涂的棉被往上拉了拉。 黑眸却是停顿在那只因为裤口滑倒膝盖,露出的莹白小腿。 褚渊停顿片刻,收回目光,熄灭火苗,安然入睡。 …… 各家的烟囱刚刚停歇烟雾飘出,褚老二家的家门前就来客了。 李翠红和黄三花一前一后地进院,一路直奔最大的屋子。 “春花——春花——” 牛春花教训褚杏到半夜,才睡没几个时辰,听到两人的叫声,盯着一双肿眼走出来。 “干啥?你们怎么一大早就来了啊?” 三人都是嫁进九渠村里的媳妇,年纪相仿,时常在一起说说邻里闲话。 李翠红瞟了眼又黑又胖的牛春花,今日这两个牛眼再一肿,像只没睡醒的肥猪。 三人中就李翠红稍有点姿色,也是三人中唯一丧夫的寡妇。一把年纪腰肢还保持着,她暗自得意地挺了挺胸脯。 “春花啊……你大哥家新娶的那个小媳妇怎么回事啊?碰到面都不会叫人…” 李翠红拿手指了指脑袋,问道:“她是不是脑子不太清楚啊?” 提到徐琬那个死丫头,牛春花就来气,她嫁到褚家作威作福这么久,还没被什么人落下过面子,这小妮子凭啥敢不顺从她的意。 牛春花插着圆滚滚的水桶腰说道:“那个死丫头脑子都是浆糊,和她说话简直是找不快。” 李翠红附和道:“是啊是啊,这小媳妇就欠长辈收拾,你做婶婶的,空了就要去教训教训,别让她无法无天了。” 她这趟过来本来就是为了来挑拨牛春花去寻徐琬麻烦的,报那一见之仇。 有人能够当枪使,不用白不用。 黄三花在一旁听她们骂的津津乐道,插话问道:“那小媳妇真有那么不懂事啊?怎么娶了个这么个玩意啊?” 牛春花冷笑一声,指桑骂槐道:“谁知道呢?那一家子估计脑子给门夹过,我家侄女那么乖巧懂事的不要,娶了个破玩意。” 这边三个妇人凑在一起捡着徐琬骂,被牛春花委派出门的褚老二,身影从屋子里匆匆走过。 那双贼眉鼠眼盯了一瞬,快速移开。 李翠红注意到褚老二,挑眉看了他眼,继续和牛春花掰扯徐琬的不是。 若是徐琬在此处,她肯定要当众翻白眼。神的见一面,能找出一箩筐的不是。 这三人怕不是她的黑粉代言人! 第二十章 清白只值一两银子 褚家这边,白氏一大早起来,没想到陈氏也起了,于是两位亲家携手做了一顿早饭。 徐琬完全是让厨房飘出的香气,诱得馋虫闹腾醒的。 她从床榻上才坐起身来,一连打了三个喷嚏。不适地揉了揉挺翘的鼻翼,徐琬嘟喃道:“哪个狗贼一大早骂我…” 推门进来的褚渊,撩开眼皮看她一眼。 “日上三竿了,让长辈等你不好吧?” 这话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徐琬抱头抓狂,坏了。 睡眼惺忪的眸子散发出浓浓的幽怨,此处无声胜有声。 可恶,这个褚渊分明就是来看热闹的。 徐琬不管不顾,原地蹦跳两下,一股脑冲出屋子,她要力挽狂澜。 中屋里,徐家人和白氏母子面对面坐着,有说有笑的, 对于徐琬冒冒失失的出场,丝毫不为所动。 徐琬不自在地举起白玉掌,朝几人摇了摇手掌示意。 “爹娘,阿娘,早啊——” 未免场面尴尬,徐琬自个傻乐,“呵呵呵…呵呵呵…”,笑起来。 褚渊后脚就到,他二话不说地扣住她的细腕,轻飘飘把人拎起,安置在他身边的坐下。 “岳父岳母,阿娘,我们来迟了。” 徐忠夫妻一眼看出小两口来晚了,肯定是他们闺女赖床不起,打着哈哈过去。 “嘿,来啦,赶紧吃了咱们下地干活去。” 白氏浅笑着看着两人,对此没有责备的意思。 柔声催促他们道:“快些动筷,一会儿要辛苦亲家公亲家母了。真是对不住,我这身子骨不行,去了只会帮倒忙。” 陈氏是和白氏一块进过厨房的人,今早亲眼见到她走一步喘三喘的虚弱样子,明白白氏要是身子骨撑得住,肯定会跟着去。 女子何苦为难女子,何况白氏又是寡居。 陈氏善解人意地宽慰她,“不要紧,这几顿饭都是亲家母做的,咱们也算白吃白喝了。” 徐琬喝了一口杂粮粥,心不在焉地附和,“是啊是啊,我娘说的对,阿娘的手艺极好!” 即便不是原主,看着瘦弱的“母亲”失落的神态,褚渊也为之动容。 离家前,徐家人走在前面,褚渊留在最后同白氏交代了一句。 “阿娘,你锁好门,儿子收完粮就回。” 为的是宽白氏的心。 白氏笑脸淡淡,点着头目送他们的身影离去。 …… 村中最大一户人家姓李,正是李村长的家。李家上几辈祖上有几分家底,李家院子里有十间屋子,住着李家三代人。 李村长一早吃过早饭,带着大儿子就到村里去询问各家各户收上来有多少粮食,抄写成册子,算好日后要交到县里的税收。 李村长共有两子,大儿子憨厚实诚,李村长有意培养他为村长接班人。至于小儿子则是个狡猾相,平时要不是有李村长压着,这些年来祸肯定没少闯。 这不,李二明的屋子里,两夫妻躲在屋里偷偷说话。 二明媳妇压低声音说道:“我看那个张大老爷挺好的,家底丰厚,咱把闺女嫁过去,以后闺女也能帮衬帮衬家里。” 张大老爷是附近的地主老爷,这桩婚事还是李二明生出的心思,不过只两夫妻暗地里琢磨,没敢摊在李村长面前。 李二明两眼闪了闪,“咱私底下找个机会去寻张大老爷谈谈聘礼,绝不能吃亏,张家是地主不差钱,不多要点说不过去。” 二明媳妇也是个心眼贼多的,她见钱眼开道:“是啊是啊,咱们手里有银子,往后大哥当了村长,村里人就不敢看不起咱们了。” 提到他爹要把村长的位置传给大哥,李二明心里就不忿,就大哥那傻样,还没他精明能干。 李二明抱怨道:“咱爹就是偏心眼,咱如果不为自己考虑,还不得继续过苦日子。” 李村长把持着李家,分到两个儿子手里都是有数的,李二明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那点银子根本不够花。 二明媳妇唯丈夫是从,连声附和道:“你说的对,咱爹啥好处都给大房,把咱们二房都给忘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咱爹在外面捡回来的。” 这时候,李二明的眼里闪过一抹晦涩,闷声道:“行了,过两日我就去寻张大老爷。” …… 褚杏被打了大半夜,牛春花那是下狠手挥藤条的。 熬到后半夜,她实在扛不住了,再打下去她连命都得没了。最后把徐峥给招了出来,以及徐峥和徐琬的纠葛,还有徐峥怨恨徐琬的事。当然,褚杏留了心眼的把徐峥的计划没说出口。 她得留着事成之后跟心上人邀功。 牛春花是知道徐家村徐峥家的,那家子住的屋子都比别家的崭新,能勾搭上徐家,谁不动心。 褚杏的打免了,后半夜牛春花和褚老二相互一琢磨,绝对让褚老二上门找徐家谈。 褚老二赶到徐家村的时候,正好赶上徐家人围桌吃中饭,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想到以后他会是徐家的未来亲家,他就心里激动得不得了。 褚老二笑眯眯地说:“哟,大哥大嫂在吃中饭呢?” 徐峥没见过褚老二,以为这人是来找他爹娘说事的,埋头吃饭不搭理。 徐父抬起头看去,见是个面生的,他不认识这人,问道:“你哪位?” 褚老二不客气地一把坐下说:“大哥连我都不知道啊?我是隔壁九渠村的褚老二。” 徐父脑子在琢磨褚家褚老二是什么人物,徐峥却是刹那被定格住了,僵硬地捧着碗。 褚家?昨日刚跟褚杏在小树林这样那样,褚家人就上门了……要说不怀疑是不可能的。 徐峥一边心惊胆战,一边在揣摩对方上门的原因。他之前没少勾搭女子,事都是背地里偷摸着干的,家里人全然不知道,这要是闹到面上……他又怕又心虚,对褚杏这个嘴不言的也生出厌恶来。 褚杏长得一般般,玩一玩打一打牙祭合适,让徐峥娶褚杏他是不愿意的。 紧接着,褚老二漫不经心地的说道:“大哥不用琢磨我是谁了,你只要知道你儿子坏了我女儿的清白就行了。” 褚老二说完,目光停顿在徐家两个儿子身上打转,他暂时没弄清楚和褚杏苟且的是哪个。 闻言,徐父震惊不已,他恼怒地呵斥对方,“你别乱说话,我儿子不会干这种事。” 徐家有家底,自然好面子,徐父可见不得家里名声败坏。 褚老二无所谓地晃着腿,眼神瞬间变的凌厉起来,“你儿子徐峥敢做下丑事,你不敢认?好啊——既然你们不认,我就到外头去说给大伙都听听…” 眼看着褚老二作势要起身,徐母推了一把徐父,徐父眼疾手快拽住了人。 “等等!” 这回是徐父凌厉地看向头快要垂到桌底的徐峥,怒声问道:“徐峥,你说是不是你干的?” 当母亲哪里还不了解自己的生孩子,徐峥那副德行,徐母看在眼里顿时老泪纵横。 她颤着声叫道:“儿啊…你怎么做傻事啊!” 徐父压制怒火,想着先把褚老二压制住先,要是让他出了门,这徐家在村里哪还有脸。 那边,徐峥眼看着事情败露,不敢再隐瞒,低声说了句,“爹,是她勾引我的!” 这话成了徐父拿捏褚老二的要素,徐父意味不明地盯着褚老二说:“你也听到了,是你女儿勾引我儿子,我儿子本来老老实实一个孩子,让你女儿害得差点身败名裂!我们徐家没要你赔偿就算了,你还敢上门要挟。好啊,你出去闹吧,到时候大伙只会说你女儿不知羞耻,我儿大不了晚两年再娶妻。” 褚老二千算万算没算到对方把责任安在褚杏身上,先前他闹着要宣扬出去,只是试探徐家的意思。 而他说的没错,女子没了清白就不值钱,还要被人骂一声荡妇。到头来,他这个爹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褚老二立马变了一张脸,讨好地说道:“别啊,大哥,要不你看这样,我女儿的清白他也占了,总要赔偿点银子不是?” 徐父见事情有所挽回,沉静半响回道:“可以,给你一两银子,这事就算揭过了。” 褚老二阴险算计别人一辈子,没成想褚杏的清白只值一两银子… 第二十一章 为什么打架?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银子了,褚老二连肉都许久没有吃过。见钱眼开不过一夕之间,谁让他贪婪成性。 褚老二说道:“行,不过你得把银子分成一半,我要两块半两的银子。” 这样可以囤了一半,回去就把另一半交给家里那个死肥婆。 听到他同意,徐父哪有心思去管他银子要半粒是因为什么,抬手示意徐母去拿银子。 银子交到褚老二手上,徐父警告道:“银子给你,这就算完了。要是事情传出去,别怪我不客气。” 褚老二装腔作势可以,打架还真不行,他显然被吓唬到,应下后,头也不回地溜之大吉。 …… 随着收割完的地越扩越大,紧逼近旁边刘家的地。要说这刘家,就是树根家。 褚家人下地忙得热火朝天,刘家人自然也聚集在地里忙着收粮。 明明是隔得这般近的距离,刘家人却显然没有要和褚家人打招呼的打算。 树根爹夜里喝醉酒,这会儿还在家里睡得跟死猪一样,地里是树根娘带着几个孩子来忙活的。 村里人都见怪不怪了,树根爹那副德行远近皆知。 树根爹才打过树根娘一顿,她穿着打着补丁的破衣烂衫下,隐藏着许许多多的伤痕。眼观褚家新妇,不但被夫家捧着,连娘家人都上赶着来帮忙,一看就是在娘家被宠上天的。 她看不惯比她好命的女子,每当想到她人过的是如何如何快活,而她过得连畜生都不如的日子,她心中就不平衡。 令她埋头苦干,不愿去看旁的惹她心堵的画面。 因为目睹了一场他娘被他爹暴打的场面,那一道道青的、红的、白的伤疤,仿佛深深的烙印在树根的心里。 一向憨厚愚钝的树根心中不知不觉生出一股决然的恨意,恨他爹的暴力,为他娘鸣不平,恨他弱小无能,不能护着他娘。连带着上回发生口角,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小豆子,他也怨上了。 凭什么他娘隔三差五要挨他爹的打,小豆子他嫂子那么好命,全家人宠着,连下地都宝贵着。 树根觉得那样娇贵、懒惰的女子,肯定会像他娘说的那样,以后不会对小豆子好的。 树根这个岁数的孩童,下地最多帮着捡洒落的稻谷、把粮食收装。 小豆子的步伐向前一点点移动着,树根也在迈近步子,两人狭路相逢。 抬头时看到对方同时一愣,谁也没叫谁。 说实话,那日树根说的那些话,小豆子还记着心里,不管他嫂子如何,都是他一家人,轮不到其他人诽议她。 这时候,有两个人影朝着这边跑来。 “豆子———” “树根———” 狗娃和六金一口气跑到两人之间的位置,弯腰大口喘气。 “走吧,咱们去玩去。” 这两都是家里“金疙瘩”,赶上秋收的日子,家里人都待在地里干活,他们是眼里没活,活得无忧无虑。 “对啊,在这儿多闷啊!咱们都好些天没有一块儿出去了。赶紧的吧,就等你们俩了。” 三金站在靠近树根这边的位置,一瞥眼,顿时看见树根黑着一张脸。 他莫名其妙的挠挠头,总觉得今儿个树根看过去有点奇怪,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狗娃他扯了扯小豆子,嬉皮笑脸地催着他。 一道声音传入三人耳里,一时三人一致将视线停在树根那边。 树根眼含戾气地说:“以后有他没我。” 其他三人皆是震惊又不明所以,全然不知,昔日单蠢的玩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阴森,甚至有点可怕。 三金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不敢置信地劝说:“树根你咋啦?是不是哪根筋不对劲了…说的话怪里怪气的…” 狗娃立马转过头看小豆子的反应,他素来机灵,一下子就想到树根那些话引起的矛盾。 他皱着眉不要赞同地说:“树根你说什么啊?你不想想当初是谁不嫌你带着你玩,这种话你也能说出口!” 这话立刻激怒了心里扭曲的树根,他充满恨意地眼神移到狗娃身上,自嘲地笑了。 “哦,你们总算是说出口了,以为我稀罕吗?不需要他假好心!” 小豆子静静地看着他发脾气,脾气也上头了,扔下一句“好心当成驴肝”,撇开了头。 树根听到后,毫不犹豫地抬手甩掉三金的拉扯,力道太大,把三金给甩摔在地上。 他想起以前的那些往事,总算明白他在别人眼里跟他娘说的一样,就是个任人摆布的傻子。他俩说的好听,欺负他的时候没见他们的次数比别人少。 树根恶狠狠地说:“活该!” 狗娃一腔热血,看不见得玩伴吃亏,脾气上来就扑了上去,把树根按倒在地。树根也是个不吃亏的,抬手打了起来。 “你敢打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豆子走过去把三金从地上拉起,两人也加入了对打。 狗娃、三金都是有气性的,以前要不是看在小豆子的面子上,哪里会看得起树根这样脑子不灵活的。 眼下他对小豆子知恩不报,他们也就不客气了,撸起袖子开打。 三打一优势太大,因此小豆子并没有真的使劲下手,反而多是在拉扯狗娃和三金、避免他们受伤。 树根这样,他说不伤心是假的,好在他从来都不是看不开的人。要比经历,他还少吗?顶多算是又多了一次深刻经历。 …… 树根娘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刚才已经发觉这边的动静,再看过来时,见到他们打成一团,怕树根吃亏,马上冲了过来。 扔掉手里的镰刀,树根娘叫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打人了———” 跑近发现树根一人躺在地上抵抗其他三人的挥拳,她尖叫着。 “啊啊啊啊啊啊!树根!我的儿!你们快放开他!” 不远处的徐琬听到动静跑得飞起,见状,她帮着把几个孩子拉扯开来。露出躺在地上的树根,颇为狼狈的样子。 徐琬低头和小豆子对视一眼,那边树根娘已经趴在树根身上,凄声大哭起来。 “有没有天理啊,三个打我的树根一个!我的儿啊,娘都舍不得打你一下半下,没教养的东西下这么重的手……” 听到她颠倒黑白,指桑骂槐,狗娃吼道:“是他先把三金摔到地上!” 闻言,徐琬蹲下身,视线与小豆子平行,她低声问道:“小豆子,可以告诉嫂子为什么打架呢?” 小豆子到底是个才八岁的孩子,他以往在外面玩耍的时候,自立坚强。不想徐琬的一句话像是触碰到他委屈的开关。 他瞬间红了眼,委屈地说道:“嫂子,我们几个是一起玩到大的玩伴啊,树根他不是这样的…我知道都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闲言碎语,要不然他不会这样的……” 狗娃和三金看着小豆子这样也很难受,他们玩伴中就数豆子最讲义气了,树根这样跟背叛他们有什么两样。枉他们把他当兄弟。 三金气不过,一股脑把事儿给说了,“豆子嫂子,上回咱们一起玩的时候,树根说他娘说,你嫁给豆子大哥,豆子大哥就会听你的话不要豆子了!……” 徐琬眸色暗了暗,能教唆孩子说这话的人心思何等的歹毒。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徐琬站起身,居高临下看向哭的凄惨的树根母子。 她扬声说道:“树根娘,要说我嫁到九渠村咱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我徐琬真没想到过什么时候得罪了你这号人。咱做人凭良心,按事实说话,你教唆树根在外面扯些有的没的,是不是心里就有快感啊?本来一根好苗,硬生生让你折断了,你可真是好亲娘———” 徐琬冷笑一声,“今儿个话我撂这儿了,有本事冲着我来,老娘奉陪到底,别拿自己孩子当枪使来对付豆子,欺负他,下回可就不是这么轻易就算了的啊!” 第二十二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树根娘在亲生孩子面前能够理直气壮指骂别人的不是,真正面对人的时候反而词穷。即便是肚子里有一窝的火气,也挤不出个所以然。 很显然,这就验证了她和徐琬的差距。脑中有一道恶毒的声音在不断的提醒着树根娘:她和你最大的不同就在这里,如果你有一半徐琬震慑人的气势,不管面对谁都能振振有词,兴许不会把日子过得这么狼狈。 树根娘无声的泪眼浸满了妒恨,她狠狠地把树根揉进怀里,悲愤地抽泣两声。 徐琬领着三个孩子站在一边,数道视线投向陷入地里的身影。 片刻后,树根娘使了把劲把树根抱起,对他们恨声说:“不要以为你嘴皮子能说,就是你们占理。今日你们联合欺负树根,我不会忘记!” 树根娘艰难地迈着脚,袖子因为扯动,露出斑斑点点青紫的伤痕…… 风中摇曳的稻谷衬地走远的身影越发寂寥,徐琬盯着那身影若有所思。 胳膊就那么窄一截,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可想而知树根家的情况。树根娘这个旧时代的女子活得辛劳,又要扛起家的重担,又要忍受着家暴。 然而她自己经过了痛苦,并没有拥有一颗善意的心,反而黑化,见不得别人好。 啧啧啧———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直到人看不清了,徐琬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以示安慰,又看到狗娃和三金不高兴的样子,轻声说:“小豆子去玩吧,你们玩闹时小心一点。” 孩子的大脑里有什么为难困苦的烦恼,不小心遇到后,他们绞尽脑汁也不能想得很清晰。 狗娃和三金怕小豆子伤心过度,一人一边,拉着失落的小豆子跑开了。 徐琬叹息一声,角色转变太大,眼下连和人吵架辩论也轮到她上场了。 可怜小豆子这个早熟的娃儿,失去一个倾心相交的人玩伴,还不知道背地里要多伤心。去玩玩闹闹也好,但愿让繁琐的事远离他。 徐琬匆匆回到地里。 先前她离开一小会,褚渊最早发现。为此挥割镰刀的时候,将方向转移往她的方向前进。徐琬一过来,就和他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存着复杂的思绪。 淡淡的香气与他擦肩,褚渊低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徐琬叹了口气,很是为难地说道:“小豆子和玩伴闹掰了,打起来了。” 褚渊听后凝眉,小豆子一向是懂事明理的,很少会去跟玩伴打架斗殴。肯定是有原因,才会让他动手。 褚渊有点担心,问徐琬道:“豆子呢?” 徐琬一人精,褚渊眸子一动,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拍着胸膛,豪气地说道:“放心罢,我已经把对家骂走了,豆子玩去了。” 褚渊点点头,既然能去玩,应该事情没有太过严重。目前他也走不开,等晚些时候再找小豆子问一问详细的经过。 “你这个嫂子当的不错,今晚给你加鸡腿。” 鸡身上有那么多部位,鸡腿应该是人人都抗拒不了的。 徐琬还真馋鸡腿了,香香嫩嫩,入口即化。她现在这个情况能有鸡腿吃,要感动流涕了。 要是当嫂子当的好就可以加鸡腿,她肯定以后都好好表现。她感觉自己飘了,也是能吃得上鸡腿的人了。 徐琬心满意足地点着脑袋,快乐地一蹦一跳凑到徐家人身边干活。完全不记得,她站出去为小豆子打抱不平,是性子使然,也是护犊子心态。 褚渊望着她俏皮活泼的身影,别提有多可爱了。 …… 徐琬回去路上才反应过来,晚饭应该是婆婆在烧,那褚渊答应她加鸡腿的事该是糊弄她的。 心里有气,徐琬可憋不住。 趁着徐忠陈氏走在前头,她悄悄走到褚渊的身边,趁其不备,狠狠地踩在他的鞋面上。 果然,徐琬抬头时,褚渊正疼的面目狰狞。 徐琬气哼哼地抿着嘴,骂了句“大骗子”,一溜烟往前大步走。 褚渊意识过来自己这一脚是因为什么挨,差点没气笑了,她简直像只馋猫。不过男人该有的气度他仍旧要保持,决定先咽下这口气。 进了褚家院子,厨房里飘出香味。 白氏听到动静,连忙出来迎人。 “回来啦?饭也烧好了。亲家已经都饿了吧,赶紧进屋里坐。” 收拾好后,中屋围坐满了人。 白氏端来一锅香气逼人的鸡汤刚刚放上桌,徐琬的杏眸瞬间睁大了。 白氏笑着说:“辛苦一日,我杀了两只鸡炖了鸡汤,亲家多吃点…” 身旁灼灼的注视太过火热,徐琬想要忽视都难,她略微心虚地偷偷瞥了眼褚渊,趁其他人盛汤吃饭的功夫,小声地说:“对不住啊,冤枉你了。” 褚渊还等着多听几句好听的话,身旁的人接过白氏盛好的鸡汤并鸡腿,眉眼弯弯地将巴掌脸埋进碗里,咕噜咕噜吃肉喝汤。 褚渊:“……” 他竟然比不过一个鸡腿…… 夜里,褚渊早早洗漱好后坐在东屋里,依旧是风雨不改的看书。 徐琬走进屋时,径直上了床榻。 书在手里,那密密麻麻的字迹今夜却一个也看不进去。褚渊合计着等徐琬进屋,要好好算算一脚之仇,没想到在人家那儿这事显然已经过去了… 他心堵得厉害,闷闷不乐地合上书,灭了火苗。 褚渊一改走向连日睡过的竹床,直接摸黑爬上床榻,这下子吓得一个人霸占床榻几日的徐琬结巴了。 她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不利索地指着他说道:“你你你……你怎么到这…” 褚渊老神在在地翻身对上夜里那双黝黑发亮的黑玛瑙,勾唇一笑。 “床头吵架床尾和,咱们不吵不闹,怎么还分床睡?” 他一脸无辜看着徐琬,眸子里全是清亮的光,看得徐琬一愣一愣,哑口无言。 行吧,人家的屋子,人家的床,她还能鸠占鹊巢不成? 徐琬抿紧红唇,眼皮发颤的合上眼皮。 她想只要她睡得早,就什么尴尬都没有了。 倏忽,一双大掌找准方位,对准两个胳肢窝轻挠数下。 静谧的屋子里刹那间荡漾着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胳肢窝下发痒,徐琬笑的眼泪都要夺眶而出,她扭动着身子挣扎,嘴里笑着说:“你干嘛!哈哈…褚渊…哈哈哈…你快走开…” 一仇得报,褚渊潇洒地躺回。 得到解放,徐琬猛的一翻身,骑到了褚渊的身上,气恼地拧着褚渊的脸皮拉扯报仇。 “好小子,敢偷袭我!以前敢对我徐琬下手的人,我让他连裤衩都找不着!” 褚渊耐着心让她捉弄了一会儿,一只手掌足以扣住作乱的两只纤手。 夜里男子的嗓音较于百日更为低沉,传入耳里性感迷人。 褚渊沉声道:“老实点,别乱动,我不是柳下惠。” 闻言,徐琬身子一僵,不自在地快速翻离他。 暧昧的气氛似乎是霎时充斥在屋子周围,引得人都不敢大声吮吸。 徐琬背对着褚渊胡思乱想中时,一只大掌轻拍着她纤薄的背。 “睡吧———” 第二十三章 犯冲 徐家村村口是一个分叉路口,往左走是去往县里去方向,往右走是途经九渠村的方向。褚老二兜里揣着昧下的半两银子,干脆地往左走。 他到县里那间经常光顾的酒楼,叫来小二,要了一盘牛肉,二两小酒。 这两样是家里没有的,死肥婆也不可能拿银子给他买。但是挡不住他手里只要藏下点银子,就会一个人偷摸到县里来过过酒瘾。 没一会儿,褚老二举杯畅饮,哼起小曲。 “好酒!” 一盏连着一盏,几乎酒壶快倒个精光,褚老二两只眼皮下垂、老态尽显的眼,变得涣散不清。 褚家没分家前,当家人是褚老二他爹,他爹是个古板守旧的汉子,一辈子勤勤恳恳地做个庄稼汉。褚家长子恪守勤恳,便是像了他老人家。两人到了可以下地干农活的年纪,他大哥听顺父母的话,任劳任怨承担着家里的农活。 村里不是没出过混子,是那些心思活络,不甘于平庸的人视线停留的方向。褚老二心思多、油滑,不愿意老实本分的龟缩在乡下小地方。他好高骛远,畅想的是金子银子从天而降,砸在他身上。久而久之,褚老二越发懒惰,觉的下地配不上他的身份。 开始偷家里的钱,溜到镇上大肆挥霍。褚母发现后也没法子,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总不能看着小儿子被丈夫打死,替他瞒下许多事…… 想的远了,大概是过久了被牛春花那死肥婆掌控、压制的日子,褚老二醉意朦胧的时候,倏忽很想念过世的娘…… 最后一盏小酒下肚,褚老二固执地抖着壶,洒了一两滴残留的酒水滴落在桌上。 酒喝得干净,半两银子所剩无几。 褚老二认命地回了。 …… 牛春花三五不时地伸着脖子往外面看去,来来去去地绕着屋子走了好几个圈,就等着褚老二回来。 眼看着日头都偏离了方向,不用去想,也知道褚老二肯定是上哪里去快活了。 想到褚老二上门讨要赔偿顺利,徐家那边给的银子都在他兜里揣着,牛春花懊恼的觉得自己让褚老二一个人去,失算了。 那死酒鬼,手里有点银子都换成酒下肚了,银子能不能到她手里还不一定。 把牛春花气的,中饭都比平常少干了两碗,褚杏端碗去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牛春花发泄地踹了她一脚。 一个庞然大物,一个跟棵小树苗似的,可见褚杏摔得不轻,她感觉膝盖骨痛得快碎了。 牛春花一肚子火气对着她骂道:“骚蹄子,都是你惹的好事!要不是你老娘会一肚子火吗?滚滚滚,滚去刷碗。” 褚老二是响午过半才走得一摇一晃地回来,他喝得烂醉如泥,一张脸涨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没少喝。 牛春花就等着他了,当他跨进屋子,二话不说拽着他的衣领拎起。 她黑着一张脸,阴测测地怒道。 “让你去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你知不知道老娘等了你大半日,好你个褚海!又去喝酒!你背着老娘花了多少银子……” 嗝——— 褚老二打了一个酒嗝,浓重的酒气直扑牛春花的门面。 熏得牛春花立马撇开头,干呕了两下。作势要继续发威,褚老二却呵呵地笑了。 呵呵呵———呵呵——— “媳…媳妇…我照你的吩咐去徐家啦……徐家那当家的…真…真不是…一般的抠门儿……他还……他还威胁我呢…要是拿出去说…是咱们吃亏…还…还捞不着好处…” 嗝——— 褚老二费了一大口气说得结结巴巴,他又打了一口酒嗝,继续说道。 “他说…他说给半两银子当补偿…其他没有…咱们爱要不要…我想着不要…白不要嘛…这不拿着银子回来哄你高兴…呵呵呵呵呵……” 褚老二回来的动静不小,褚杏一早知道他爹娘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心神不宁地等候多时,趴在门边偷听到褚老二的一席话,褚杏咬着嘴,眼泪直流。 她心里安慰着自己,肯定是徐家人的决定,不关…不关徐峥的…他不会那么心狠地对她…她是信他的。 牛春花听的心思游转,没想到徐家人这么难缠,出手这么小气,虽然失望只有这么点银子,总比两手空空的好。 她打量褚老二的时候,心中有数,这个死鬼,肯定私吞了!等他醒了,看她不好好找他算账! 至于这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她牛春花根本不是肯吃亏的主。来日方长,让徐家人先好过两日,她在琢磨怎么讹他们。 牛春花手掌往褚老二胸口一掏,把银子揣进袖子里。 “拿来吧你!” 随后一松手,褚老二立刻软成一滩烂泥,歪歪扭扭地瘫倒在地。 …… 褚家这边。 褚渊他们回来吃中饭,白氏连着几日给大伙烧饭,明显体力不支,脸色越发的苍白。 饭后,褚渊赶着白氏回西屋休息,他来收拾碗筷。 七口人的碗筷往水井边一放,也能堆成一座小山。 顶着烈日当头,褚渊高大的身躯蹲在一边,两只手掌僵硬地洗刷着。 以前拿过的手术刀比这些碗筷的次数多的多了,也没见得他不自然地手僵过。褚渊觉得他大概是和刷碗这事犯冲,要不然每回都让他浑身紧绷,呼吸急促。 跟干什么亏心事一样。 哐当———当——— 好好的一块碗又在褚渊的手里摔得粉身碎骨,褚渊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试图挡住,不让其他人的看见。 殊不知,他的背后不知何时早就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徐琬原本好心想要来搭一把手,总不能日日吃白饭,不干活的。 哟呵,她倒是说得好听。 分明是陈氏看不过去她闺女干啥啥不行,刷碗这活还扔给女婿一大男人干。板着脸推她出来的。 可能是没想过出来就是撞见这一幕,徐琬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翼,不敢吭声。 褚渊以为他隐藏的良好,当头顶上一束倒影盖下来,身子僵了一瞬。 他僵硬地回过头,就见徐琬站在他的身后,可以将他的一举一动,一览无余…… “咳————” 徐琬为了缓和气氛,傻乐起来,“呵呵…呵呵呵…” 褚渊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她:“怎么出来了?” 葱白的手指指了指中屋的方向,她缓缓地说:“我娘让我来搭把手———” 一对灵动的眸子灵活地转动地飞快,徐琬又走近一步,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这碗值不值钱?阿娘知道了揍不揍你啊?” 褚渊不知道白氏揍不揍他,但他知道此刻他很想揍面前这个眸光雀跃的徐琬。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那笑都快要笑到溢出眼眶了。 他掌心痒痒,暗暗摩挲。 问出的话不自觉提高的尾音:“嗯?要不然你帮我背锅?” 徐琬连连摇头,当她是傻子么?挨揍还有上赶着送人头的…… 别说她怕疼,就是不怕疼,也没这样逞英雄的。况且褚渊这黑不溜秋的,根本不是能让她豁出去的那种绝色美人啊。 褚渊不知道他正被人嫌弃黑呢,否则他肯定要傲娇地回一句: 我白着呢。 我美得很。 这话题到底没有掰扯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后面中屋里的徐家人都陆续走出来,他们该下地继续说干活去了。 第二十四章 呆子不笑傻子 徐家自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整日的气氛相当的沉闷。 偷瞟一眼徐父黑成锅底的脸色,谁也不敢吱声,都躲出去不敢大声气喘。 惹祸的徐峥可就没有这么好命了,他在外面胆子再大,混事干了一箩筐,前提是在他爹不知道的情况下,否则给徐峥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其他兄弟都出屋子了,只有徐峥还站在屋子里。徐父不发话,徐峥又惊又怕地往墙角缩。 徐父不是没有注意到不孝子的举动,瞧那胆怯懦弱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 他恼火了半日,喝声道:“徐峥!以后给我老实点,再让老子知道你在外面乱来,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他老徐家的面子不能因为一个坏小子坏了,否则他日后怎么去见列祖列宗…… 徐峥缩着脖子,经他爹一暴吼,都成筛子。 心里又计了褚杏一笔! …… 褚家东屋依然有微弱的光芒,小豆子拽紧手里的东西敲门。 “大哥…你睡了吗?” 要不是有要紧的事,他肯定不会在这个点找过来,他虽然才八岁,好歹知道小叔子要避嫂子的规矩。 褚渊听到动静,搁下书,起身给他开门。 屋外小豆子虎头虎脑地站着,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涩,紧张地一会挠两下手背。 褚渊问:“怎么了?” 小豆子难以启齿,可他跟玩伴又约好了明日一起去抓蜻蜓… 他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大…大哥…我的裤子破了…你能帮我补补不…?” 乡下地方,谁家孩子不是一条裤子洗了再穿,小豆子比他们好点,有两条裤子。因为整日在村里摸猫逗狗,爬树抓虫蚁玩,两条裤子也磨得不成样子,这不就破了。 褚渊的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小豆子拽紧在手中,皱成一团的破裤子。 原主到底是什么万能的人物,洗衣做饭刷碗,现在连缝补都是拿手的。 一看小豆子那副样子,就知道从前就没少找哥补衣裤。 褚渊性子直,直得不能再直,更不像女子那么细致,擅长干细致活儿。 他无奈地抬头望天,无法地接过。 “我试试。” 徐琬在里头听到对话,悄咪咪地窜到褚渊身后,朝着小豆子挤眉弄眼。 褚渊正想赶人,就见小豆子视线的方向不对,屋里还有什么人,以徐琬那好奇心,怎么会不来凑热闹。 他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了几步,忍着头皮发麻说道:“进来吧。” 褚渊自顾自的坐在桌边,两手摊开裤子一看,啧……好大一个洞。 要是穿着出门,屁股蛋儿都能见风,看得一清二楚。 徐琬挤到小豆子身边挑眉问他:“你大哥很会缝补么?会绣花不?” 小豆子一言难尽地点点头,为什么这个嫂子的脸上好像刻着,“终于有人给我当绣娘了”。 大哥在他心里就是高大的形象,无所不能的存在,小豆挺着胸自豪地说道。 “从前都是大哥给我补的,补的可结实了,从来没有绷过。” 徐琬揉了把他的头发,心想:小伙子,那画面我已经脑补过了。 灯下坐着一八尺男儿,夹紧两腿,翘着兰花指…… 徐琬甩甩头,不能想,不能再想,太娘了。以至于她瞥向褚渊的目光,带了几分看好闺蜜时的亲切。 她委婉地也夸了句,“我看出来了,你大哥他手好巧。” 笔直如松柏的腰杆一僵,褚渊沉沉吐了口气,真想大声告诉她们,谬赞了,你们高看了我。 不信你瞧,线都穿不过去…… 徐琬眼尖,早就发现褚渊不自然的样子,她捂着嘴偷笑,的亏她知道他披着马甲,要不然刷碗工具变成摔碗高手,缝补小能手变成手废,不是降智是什么。 看在褚渊是她好搭档,徐琬朝他走去,自然地接过小豆子的破裤子。 她笑着和小豆子说:“不介意让嫂子练练手吧?” 小豆子虽然羞涩,但是嫂子亲切不作妖,他求之不得。 只不好留下太久,他懂事地到了一声谢,“多谢嫂子,我先回去了。” 小个头遛之极快,还乖巧地带上了门。 “嘶————” 一个不慎,徐琬白莹莹的指尖扎出红露珠。 褚渊探头看去,炙热的手掌精准的捉住挂彩的纤纤玉指。 “看来咱们彼此彼此,呆子不笑傻子。” 徐琬顾不上手疼,扑上去锤他,柔软的嗓子伶俐地道:“呆子傻子都是你!” 明明没有哪位先人下规定,不会拿针绣花,不是呆就是傻。 她明明就是绝顶聪明的人。 给了一锤子后,徐琬顿时察觉怪异,两个人姿势不太妙。 眼下她被褚渊圈在怀里,好像她刚才在主动地投怀送抱。 可有人饶有兴致地低头俯视她,深邃的眼眸含着点笑意。 “你用的什么洗头洗澡?这么香———怎么我越洗越臭?” 徐琬顾不上解释,猛推了他一把,骂了句“登徒子”。 胸腔激动地蹦跳,微妙的情愫游绕在周围,恍惚之间,徐琬忽然觉得方才的褚渊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 李二明一早就往张家庄去,张地主便是张家庄人,宅子盖成长长一片的宅院。 张家庄里的村民也因为庄上住着一位地主,自视身份比其他村子的村民高了一等。 一听李二明是来找张大老爷的,有人说:“就你这副穷酸样,也配找咱们张大老爷!” 白眼跟不要钱似的翻给李二明看,李二明心里有气,面上却不显。 他忍耐着想:等他把闺女嫁给张大老爷做妾,他也是张大老爷的岳丈了。 站在庞大壮观的张家门前,李二明心潮澎湃,这便是他一直想要的东西,住宅院,花金银,有数不完的银票。 等张家守门人进去通传,不一会儿,就有人来领李二明进去。 张家不差钱,宅院里无一处不在显示张家富实,绕过一处一处奢华的长廊,停在一处小院门前。 院中,张大老爷一身肥肉挤压着贵妇榻上,左右手各搂着一个女子。一位艳丽、一位小家碧玉,充斥着奢靡的气息,使得李二明羡慕向往。 张大老爷撩开眼皮,看了眼人,问:“你…你是李什么?” 贵人多忘事,李二明笑眯眯自报姓名:“张大老爷,小的是李二明。您前些日子在县里遇到的那位花姑娘的亲爹。” 张大老爷愣了愣,遥想了下,脑中模糊有一些画面。 “哦———是你啊。怎么,想得怎么样了?” 李二明只有一个闺女,长得又好,从小夫妻两都不曾亏待过这个女儿。前些日子夫妻俩去县里,带上了李宝妮,李二明更是大方的给闺女买了一朵头花。李宝妮从小因为长得比别人出彩,养得性子高傲,她当场就把新头花戴在头上,昂首挺胸走在县大街的路上。 巧了,正好进县城谈生意的张大老爷瞥了眼,一眼就有想法了。派人去找了其的父母,问他们愿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李二明讨好地说道:“小的愿意,就是不知赢取宝妮的彩礼是多少呢?” 张大老爷在外生意遍布,识人慧眼,当时看到李二明时,就知道这不是个甘于平庸、贪财的人。 他想了想说:“其他姨娘多少,宝妮也多少。” 一旁沉默看戏的两姨娘这下可听明白了,合着老爷当着她们的面,谈再娶一房小妾! 两人撅着嘴不高兴地叫娇嗔一声:“老爷你…” 奈何她们也得看张大老爷脸色行事,不敢说多。 张大老爷摸了把细腰安慰,态度已经很明显,不是她们能劝的。 李二明欢喜了一下,他可是打听过的,张大老爷出手阔绰,娶了三个姨娘彩礼各个给了六十六两好彩头 片刻后,张大老爷继续说:“不过,我得再看一眼宝妮。” 他向来看眼缘这个东西,看到李宝妮第一眼有意动,不保证第二眼也是。 李二明笑呵呵地答应,“没问题,自然没问题。不知张大老爷三日后可有空闲,小的到时候带着宝妮儿在村头候着您。” 张大老爷慢慢地点了下头,应道:“嗯,就这么办吧。” 第二十五章 活法 一连五日,有了徐家人的帮忙,褚家总算是秋收结束了。 之后只需要把收割好的稻谷脱落,装袋存放就好。这点小事褚渊两夫妻还能应付得过来,耽搁了娘家人这些日子,也该让人安心回了。 为了感谢徐家人的费心,白氏强撑着身子,指挥着褚渊取出家里上的了台面的东西。白氏腌入味的腊肉、辣蹄膀,家里珍藏的一拇指大点的茶叶,等等褚家目前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 这日一大早,徐家人前来的任务完成了,也正式向亲家告别。 白氏带病将亲家一家送到门口,歉意地笑了笑说:“这一次秋收辛苦亲家了,以后常来家里玩啊。” 陈氏伸手阻止她欲要继续相送出门的脚步,她真心地说道:“亲家母好好养好身子,到时候让徐琬和褚渊,带上你和小豆子去我们那儿住上几日……” 短暂的相处时日,不管是白氏或是陈氏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真诚,待人无城府,这便让人有了往下相交的念头。 陈氏再三叮嘱,“别送了,回吧。 又转过头去,与徐琬交代着说:“好好照顾你啊娘,家里也要顾好,爹娘改日再来看你。” 因为闺女不能日日看在眼里,徐忠心里不是滋味,对褚渊这个女婿没什么好脸,一会一会都要瞪他一眼。 听到陈氏的话,徐忠顺势地点头,也说道:“好好的,别让爹娘担心。” 一切的不舍尽在不言中,闺女什么德行,没人比亲爹亲娘懂,这个事儿大闺女,到底是让他们不敢心大地安慰自己没事儿没事儿,仍是留着些许担忧。 一个小豆子、一个徐行舟,有这两小的在呢,徐琬被爹娘耳提面命,也感到害臊。两只圆而小巧的耳尖转眼间变得红晕。 徐琬软着嗓音应他们,“爹娘你们放心啦。” 说到底她这几日也是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爱,那种温馨的感觉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形容的,但是烘得徐琬的心坎暖洋洋的。 她对徐家人是喜欢的,离别也是不舍得。徐琬从来不觉得她是感性的人,可这会儿,她感觉到眼眶发热,微有湿意。 一旁的褚渊原本是抿着嘴一声不吭,认命地接收着岳父的忽然嫌弃。 他一直在注视着徐琬,因而很快察觉到她的变化。 褚渊靠近她身边,郑重其事地和徐忠、陈氏保证道:“岳父岳母请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陈氏做事利落,即便是在不舍得闺女,也不好耽搁下来,惹来大伙的泪意。 她洒脱地挥挥手,不忘拽住徐忠的粗胳膊往外走。 “走了啊——” 水润的杏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三道背影,徐琬扬声道:“爹娘,有空我就回去看你们。” 她眼下还没顺利找到在这个时代的活法,做不到心无旁骛地玩闹。 白氏抚摸着她的背安慰她,“离得不远,阿琬想什么时候回去,便什么时候回去看看。” …… 徐家人回去的路上并不沉寂,只有徐行舟处在和姐姐分别的伤感中,徐忠则是和陈氏说起褚家。 汉子擦了擦眼说道:“褚家那小子看起来冷冰冰的,不懂的疼惜人,没想到对咱闺女倒是挺好的。” 陈氏赞同地点头,这几日她都有在暗自观察。 “是不错。她婆婆也是个好相处的,不是其他家那种会折腾儿媳妇的。” 不但如此,白氏面善,对孩子颇是关心,做的饭菜也很可口。徐琬跟在这样一个婆婆身边,陈氏相信总不会错的。 “闺女过的好就好……” …… 牛春花得了银子,消停了几日,褚杏也不再被关在屋子里。 放出来后,牛春花勒令她继续干农活,操持家务,只要不在她跟前晃,褚杏能少挨点打骂。 褚老二懒惰成性,牛春花自持高贵,家里下地这活只能落在褚杏的肩上。 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收粮,他们家的粮食不可能放任着不管。之后的日子还得靠着收获的粮食做嚼用。 一早,褚杏扛着背篓就到地里。 秋季天凉,可也耐不住一个人像牛一样蛮干,没几个时辰,褚杏一身旧衣就沾染了汗水。 咻咻咻——咻咻咻——咻—— 倏然,四周传来特别刺耳的口哨声,那声音在褚杏听来,还有点熟悉。 她下意识环绕着周围,在西边的一处稻田里压着一个身影。 村里长大的孩子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下地、割猪草、或是帮着家里挖野菜,都在村里面晃荡。 褚杏叫道:“牛二!” 牛家二小子小的时候有一次发烧,烧了三日三夜,刘家人束手无策,等熬过了退烧,二小子就傻了。 如今已经十八岁的牛二,智商宛若六七岁孩童,成日在村里捉虫抖蚂蚁,身影随处可见。 牛二过了半天才回头看叫他的人,他两眼呆滞,嘴像是合不上似的,哈喇子一淌一淌的。 “谁叫我!抓蚂蚁,吃蚂蚁,抓蚂蚁,吃蚂蚁。” 原本没有头绪的脑袋,因为突然看见牛二,有一记念头一闪而过。 褚杏愁容淡去,笑着走过去。 牛二除了那一回头,又专注地蹲在稻田里抓蚂蚁,他摊平的手掌上,密密麻麻爬着许多只蚂蚁,看起来十分的恶心。 她忽然出声问道:“牛二,你想不想娶不娶媳妇啊?” 牛二即便是智力六七岁,身体却是实打实的成年男子。媳妇这二字没少听过,偶尔在树下乘凉还听过村里男人开黄腔,他立刻咧开嘴露出怪笑,哈喇子越流越多。 高兴地拍着手,不断地嚷嚷着:“娶媳妇,娶媳妇,娶媳妇。” …… 家里的一项大事落实了,令徐琬不得不开始思考更重要的一项大事。 古代本就是个男尊女卑的地方,又讲权又讲钱的,权势和她不搭边;没有银子傍身在古代的日子,有太多太多不好的结局,使她不敢深想。银子这种必需品她手里不能没有。 最近几日,徐琬在屋里翻箱倒柜过,只在她最崭新的一件衣裳兜里摸出五个铜板,再没有其他了。 五个铜板能干嘛?肉都买不起,她是肉食爱好者,绝对不能忍受这种贫穷。 午休在东屋歇会,徐琬盯着掌心的五个铜板,沉沉地叹了口气。 褚渊从窗户走过,听得一清二楚。 兴许是徐琬过于沉浸在她的思绪里,连褚渊走进屋子里都没有发觉。 褚渊走近一看,一下明了。 “怎么?在愁兜里羞涩?” 男子惯有的低沉嗓音倏忽一冒出,把徐琬吓了一跳,紧张地掌心握成拳头,藏在身后。 这可是她的全部家当,谁也别想窥视! 徐琬防备地凝视着褚渊,随后想到他们可是一路人,逐渐叹了口气。 失落地垂下眸说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闻言,褚渊沉思了片刻。 “有。” 当徐琬以为他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正要兴奋。 只听褚渊不紧不慢地说:“白日做梦,梦里什么都有。” 情绪波动太大,是容易让人想打人的。 徐琬跳起来往他手臂狠拍了一掌,气哼哼地说:“你找打。” 褚渊嘴贱是一直都有的毛病,挨打并不意外,但他是不可能改的。 他早两日就翻过家,褚家虽然是不缺地不缺粮,可是现银真的不多。赶上个病痛缠身,可能就所剩无几。 他不是没有担忧过,但是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撩开眼皮俯视到徐琬愁眉紧锁,一副我见犹怜样儿,瞬时心口一软,这回是好言好语地说:“等我过两日去县里看看…” 一县,大概是待在乡村里最想一看的地方。 徐琬猛然掀开眼帘,肯定地说道:“我也去!” 第二十六章 凉粉草 三金路过狗娃家,往大门边一站,扯着嗓子就吼:“狗娃!狗娃!出去耍了!” 一声比一声高,狗娃赖在床上也被他娘从棉被下面拽出来。 三金等得无聊,有一下没一下地跺着腿玩儿。脚下的布鞋还是崭新的,显然是刚刚做好的。 要说三金家,只有他这么一独子,家境不错,给三金这孩子吃的穿的都是顶好的,看遍村子里都找不出一家可以对比的。 三金爹娘对唯一的儿子带着深深的期望,从三金的名字就能看出。村子娃儿多是互相叫着小名,只有三金这娃,大名小名都叫三金。 三金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小孩子嘛,本来就没什么耐心。 这回吼得比刚才更响亮,“狗娃!你咋回事啊?怎么还不出来!” 男娃的气性大,说起话来不管不顾。 三金是宝,狗娃在家也是他娘的宝。狗娃娘去狗娃屋子扒拉他起床,费了半大的劲儿,人狗娃眯着条眼缝,像条咸鱼,任他娘为所欲为。 他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娘,是三金叫我呢?” 狗娃娘点点头,她看着儿子还在犯困,有点舍不得让他出门。反正在外面耍什么时候都能行。 低头劝着狗娃说:“要不今儿别去了,看你困的。” 狗娃摆摆手,他虽然有赖床好睡的毛病,但也不能心大的把约好的事没当一回事。这样显得他太不看重玩伴,他日后还想不想在村里愉快地耍了啊。 狗娃挣扎起身,急匆匆地吼了声回应三金:“马上来了!” 得到狗娃的应声,三金松了口气。脑袋转来转去,就那么刚好的,和隔壁正往外走的树根对上眼。 那日不欢而散后,几个玩伴在一块玩闹,都缺了树根。按狗娃和三金的意思,连小豆子这样好脾气的人都能挑出理来,树根和他娘没什么差别。 三金立马撇开眼,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树根垂下头,眼里布满阴霾。 狗娃被狗娃娘塞了一嘴早饭,才痛快地放他出门。 狗娃拍了把三金的肩,叫道:“走哇!” 紧接着是会走过小豆子家,他们正好可以站大门口叫一声小豆子。平时他们就是这般召集全人数的。 小豆子吃过早饭后,又帮着大哥把碗拿到水井边。 据他这几日的观察,突然发现一件不妙的事。貌似之前手脚麻利的大哥,是个碎碗“高手”,他几次欲言又止,话都卡在嘴边。 小小年纪的男童轻轻叹了口气,他从小机灵,知道像年纪大的男子一般都好面子,他做亲弟弟的,怎么能让大哥没面子呢。 听到玩伴的叫声,小豆子一步三回头地看了又看大哥,随后加快脚步出了院门。 褚渊等到身后没有脚步声了,才僵硬地回过身,他由自叹息一声。 这下子,又多了一人知道他碎碗的秘密了。 平时惯爱冷着一张脸的男子,脸上浮现出两抹可以的红晕,因为晒得黑,看过去黑红黑红的。 …… 小豆子一出现,三金当着两个玩伴的面儿,把刚遇上树根的事儿一说,他哼哼声地说:“他跟没看见我似的,以后我再不跟他玩了。” 狗娃愤愤不已地接茬儿,“可不是,我俩住隔壁,他一见到就掉头走,以为我想见着他一样!” 小豆子听到这话,头往下垂低。 以前玩伴里也不是没有过小打小闹,大伙儿隔天就好了。可树根这副样子,分明是要绝交的架势。 罢了罢了,他既要这样,他也爱莫能助。 …… 徐琬回东屋换了身旧衣裳,进杂屋找了只竹篓,背在背上。 再出来时,就见褚渊的大掌上躺着一只有破口的碗,他那双深如墨的眸子盯着碗怀疑人生。 不必去细想,徐琬就知道,褚渊在那边当惯了高职的人士,此时正为吃饭的碗筷感到挫败。 她不是那种心态不平衡的人,而且这样的褚渊看过去还有几分可怜,不免同情心泛滥。 走过水井的时候,徐琬低声安慰他说:“没事儿,没事儿,等姐等大钱,给你买百只碗啊———” 撞上褚渊略显谴责的眸光,徐琬后半句话嘎然而止。 她讪讪一笑,朝她抱拳。 “不打搅了,先行一步。” 身后像是有猛兽在追她一般,逃之妖妖。 徐琬不是百事通,但好歹她有颗积极向上的上进心,排在躺平之后。 当下她想要过上较好的日子,必须要付出努力。 巧了,在地里干活那几日,徐琬曾在草丛里看到过一株眼熟的植物。每夜躺平在床榻上时,徐琬绞尽脑汁地凭记忆做对比,可以确定那是凉粉草。 凉粉草可是个好东西,洗净挑拣干净,加水煮成黑黝黝的汤水,放凉可以结成冻。 想想奶茶里面那滑溜溜,清亮亮的口感,徐琬便按耐不住蠢蠢欲心的嘴馋,等不及想要去摘回来。 日日喝粥吃菜,徐琬拿着铜镜照脸,都感觉她好似变成了一颗菜。又寡又淡,没有油沫星子。 走了十来遍的路,这回是比以往都要急促。 且她低垂着头,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远远看到她,想要上前来打量她的村里人,都打止住脚步。 纷纷在想,这褚家媳妇怎么看上有点怪怪,上赶着往哪儿去这么着急。看一眼就觉的,要是耽搁她一会功夫,她会对着她们摩拳擦掌。 罢了罢了。 徐琬花了小一刻的功夫到了地里,她一路直奔杂乱的草丛,两只细胳膊在草丛里乱翻。 果然,一株株不算太茂盛的凉粉草隐藏在草丛中,叫她翻找后显出真身。 徐琬心里那叫一个美啊,拦都拦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 “你可真是我的大宝贝啊————” 笑声清脆悦耳,就怕人听不见似的,后知后觉捂住了嘴。 若是被人察觉到她发现好东西,也要分一杯羹,她可亏了。 隔着老远的距离,褚杏一路偷偷跟踪在徐琬身后,见她下地,身影躲在一间屋子角落里,露出一只眼偷窥。 眼下她脑中正在琢磨着怎么将事情办的天衣无缝,根本无心去发现褚杏今儿格外的兴奋。 她片刻也不敢多待,穿过小径往另一头走去。 徐琬那是一点儿也没发现后面有人跟踪,摘凉粉草可比割稻谷简单多了,她唰唰唰———便摘了半竹篓。这一片的凉粉草基本都被她包圆了。 她也不贪心,觉得这些暂时是够用了,得拿回去试试,知道能成再到别个草丛去摘。 警惕地将被她拨乱的杂草扶正,遮住被摘光的凉粉草根根。 第二十七章 看 她就是你媳妇! 牛家在北边的一处拐角处,褚杏绕过弯弯道道,总算到牛家。 村里本来就忌讳男女走得太近,褚杏可不敢光天化日的,进牛家找牛二。 她知道牛二在家里呆不住,绕着牛家屋子一圈,在牛家屋子后面的菜地里发现了牛二。 牛二风雨不改的,蹲在一块蓬松的土壤边上,手里拿着一个树枝,往土里戳啊戳啊。 虫蚁只要到了他手里,小命都不保。 褚杏趴在墙边,冲着牛二的背影,学着牛二最喜欢发出的声音。 “咻咻咻———” 这声音太过熟悉,是牛二每日从嘴里冒出的最多的声音,三声后,牛二猛地回头。 褚杏昨日才见过,他还记得。 他吨吨吨地跑到褚杏跟前,怪笑地指着她说:“要媳妇!要媳妇!” 褚杏笑了,很好,都还记着呢。不愧她昨日在他耳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她心里险恶地想着:徐琬啊徐琬,看你还怎么自视清高,你的好日子来咯! 褚杏怕被人撞见,压着嗓子同牛二说:“牛二,别急,我这就带你找媳妇去啊———” “跟紧我,别出声。” 她可不想还没动手,就被人发现了,坏了她的计划。 好在,牛二对媳妇这二字,内心深处饱含着深切的期望,脑袋不断地点着。 绕来绕去,两人偷偷摸摸地到了那间躲避的屋边。 褚杏指着地里那道婀娜的身影说:“看,她就是你媳妇!” …… 徐琬整理好草丛的痕迹后,抖了抖竹篓,打算回去了。 半竹篓凉粉草背在背在轻飘飘的,从前她可没想过自己还会干农活。 小时候住在老家,爷爷奶奶也下地种菜,她看着他们挑水担肥,觉得他们的身影很是高大魁梧,好奇地想要试试那种壮大身影的姿态。 可惜——— 看似平平无奇,轻而易举的扁担,到了徐琬的肩上,跟个现成的跷跷板一样,东倒西歪,水也洒了一地。 高大的形象没有立起来,反而帮倒忙。 即便是过去十几年,徐琬仍旧清晰地记着当时的画面。 两位老人见到疼爱的孙女没挑成水,心疼地接过扁担,温和的话语安抚着她受伤的心灵。 “琬琬啊,没事的,爷爷奶奶小的时候也做不到,等我们再大一点再大一点就能了,到时候再给爷爷奶奶看……” 但是,等她长大了,也许能挑起那根扁担的时候,爷爷奶奶已经再也看不见到了…… 徐琬对父母二字很是淡泊,爷爷奶奶于她来说是儿时最美好的记忆。 蓦然想起他们,徐琬的眸子一刹那就红了,她吸了吸鼻子。 牛二就是这时候跳到徐琬的面前,两三米的距离,他又高了徐琬一点,宽了不是一星半点。有一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迎面扑来。 徐琬警惕地睁眼看他。 牛二看清徐琬的脸,真的和褚杏说的那样的漂亮好看,哈喇子滚了滚,顺着嘴边留下来。 呆滞的眼神混入色眯眯的神采,怪笑地拍着手叫道:“媳妇!媳妇!媳妇!” 闻言,徐琬心神一凝,看出这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但是跑到她跟前瞎叫媳妇是怎么回事?! 她揣摩着,是这人自己跑来,还是被人教唆。毕竟原主的为人,好像不太讨喜啊…… 她也清楚这个时代对女子的名声有多看重,冒然听到这个叫声,一股无名的火涌上胸口。 徐琬恨声骂道:“闭嘴!” 牛二就一活在自己的世界,六七岁孩童智力,想要阻扰他的思想,没门。 牛二不停反继续叫:“媳妇!媳妇!你是我媳妇!” 跟个傻子是掰扯不清的,徐琬警觉地往周围看了一圈,除了她们两,没看到其他的人影。 黑亮的眼瞳一动,徐琬决定换个方式套话。 她义正严辞地说道:“我有丈夫,你肯定是被人给骗了!” 怜悯地看着他问:“你告诉我,是谁和你说的这话,我帮你收拾她。” 说是这么说,要是知道真是谁在背后教唆这个傻子来坏她名声,她肯定要扑上去撕了她的嘴,让她为嘴贱付出代价!不是为了牛二,而是为了她自己。 牛二似懂非懂,摇着脑袋笑:“妹妹说你是我媳妇,你是我牛二的媳妇。” 牛二比褚杏年长几岁,从前碰面的时候,牛二他娘都让他叫妹妹。 徐琬料到背后有猫腻,并没有多意外。 她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注意到竹篓的背带将她的衣领往下带,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牛二贼眼一溜,注意那块白的跟豆腐一样的脖子,立马就不平静了,他突然色心大起,朝徐琬扑上来。 徐琬脑边的青筋一跳,反射性地往草丛快速摸索一把,还真让她摸到了一根粗树枝。 她握住了树枝一头,眼疾手快地往后一退,把树枝扬在身前,凶狠地瞪着牛二。 “信不信我揍得你娘都不认识你!” 她试图恐吓附带吓唬,想把牛二给怂退,傻子应该是怕挨揍的吧…? 说实话,她不太确定,但是气势必须足足的。 然而,牛二无动于衷,很少有人和他一块玩儿,见徐琬挥着树枝,觉得她是在和他玩呢,又向前一步。 “媳妇好啊!媳妇和我玩啊。” 他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污她名声的话说越发大声。 怒的徐琬天灵盖都在阵阵响,她怒喝一声,不客气地猛摔着树枝,既然如此,那别怪老娘不客气了! “滚!” 徐琬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地挥动手臂往下抽,力量之大,半空中都印出一条无形的鞭痕。 牛二愣了一下,呆滞的眼神变得凶狠,他想起了从前挨打的痛。 桀桀地发笑,看起来别提有多瘆人。 这一回像是激怒了他,二话不说朝徐琬冲了过来。 褚杏躲在角落看得正是兴奋,不想,下一刻一个人意外的出现,啪啪啪地打着她的脸。 她暗骂一句“晦气”,顾不上其他,快速地溜走了。 褚渊把家事做完,还不见徐琬回来,从家出发一路找到地里。 瞥见有一个男人准备扑倒徐琬,他眼眸一变,满是戾气,拿出百米赛跑的速度,身影像一道车轱辘一样,嗖地飞出去。 牛二兴奋又生气,他是喜欢徐琬这样的漂亮姑娘的,觉得她就是他的媳妇。可他对挨揍充满了不好的阴影,他要让徐琬闭上嘴,扔掉挥向他的树枝,好好地当他的媳妇。 冲向徐琬的时候,嘴里不停地念着:“你乖,你乖,牛二就疼你,媳妇你乖啊。” 褚渊到了他身后,听到这一声,气的脸黑了下来。 猛地伸出手,拽住牛二的衣领,轻轻松松把人拎起来,在他手上挣扎摇晃。 牛二暴怒,龇牙咧嘴地叫着:“放开我!放开我!” 褚渊的声音像冰块一样,冻得人遍体生寒。 “滚,别再让我看到你靠近她,否则打断你的狗腿!” 话落,挥开手,随手把牛二往地里一甩,牛二面朝地,摔了个嘴啃泥。 褚渊顾不上在此检查徐琬有没有受伤,拽紧她的细腕就走。 徐琬从担心到震惊,再到舒口气,一眨眼间脑中蹦出太多的思绪。 男友力爆棚的褚渊的形象,在这一刻特别的高大威猛。 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乱窜。乖巧地任由褚渊拽着腕子,走得飞起。 心中感叹:不管是哪个时代,女性都是处在弱势。想要活下去,首先得强势起来,令人闻声丧胆。 跨进院子,可以瞅见褚渊的面色不好,徐琬觉得都是她惹出来的事,开口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 “幸好你及时赶到了,要不然我肯定会抽死他……” 褚渊冷笑,他的眸子从上往下睨了眼徐琬的小身板,“就凭你,我看他吞了你还差不多!” 徐琬也不气,毕竟人家现在已经上升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嘛。 她说道:“不瞒你说,我穿到这儿的前一晚也遇到果体男。” 她一言难尽地眨了眨眼,觉得想起来就辣眼睛。 都这会儿还有心思关心别的,问褚渊:“男的都这么奔放?怎么就没个靠谱的….” 褚渊哼了声,挪着脚,站在她的面前。 昂着头,挺着胸,嫌弃地低视着徐琬,凉凉地说:“靠谱的在你面前,你都看不见。” 第二十八章 断了香火? 村里一伙孩童今儿约好到北边的小河边捉麻雀,就地窝在河边的芦苇丛里烤来吃。 麻雀虽小,偶尔也是可以用来打打牙祭的。他们隔个半月就要背着人吃上一回,要想家里日日有肉吃,那是不可能的。 旁边就是浅浅的小河,河水是从山上蜿蜒而下流淌的。季节合适的时候,河里也能看见几只鱼儿扑腾在水面上。 不过小孩子敢抓蚂蚱、捉麻雀,下河抓鱼却是不敢的。 家里的长辈拿着棍子教训过,拿下河会被大水冲走;不会游水会被当场淹死;更严重的是吓唬他们河里有吃小孩的水怪作乱,唬得孩子一愣一愣的,愣是不敢往河里走。 小豆子他们这一伙今儿收获不错,光是麻雀都让他们抓了不少只,够一人一只解解馋。 偶尔也能撞见只丑陋的癞蛤蟆,一蹦一跳,把下巴吹得鼓鼓囊囊的。 不过这玩意不敢吃,他们是抓在手里玩一玩、逗一逗就放生了。 虽然村里的男娃都好玩,但他们也都有分寸,到了差不多的时辰,就散了往家去。 小豆子、狗娃、三金三家都在一条路上,因此他们三也比其他的玩伴玩得更好,每回回去都结伴同行。 三金吃了只麻雀,嘴巴油渍渍的,他砸吧砸吧嘴说:“麻雀味道不错,就是不够塞牙缝,什么时候咱能逮只野鸡来烤啊……” 野鸡这玩意是在山里常见,他们还小,家里人肯定是不准许上山的。大抵只能想想。 狗娃好玩不好吃,他觉得一整日都耗在吃上了,觉得没劲儿。 “前两日缠着我爹给我做弹弓,等做好了,咱们一起到空地玩弹弓吧。” 狗娃爹是村里手艺最好的木匠,弹弓这种简易的玩意儿,对他来说不费功夫。 两人说归说,看了小豆子一眼,觉得他今儿尤其的安静,总觉得他不高兴似的。 狗娃用手肘碰了下他,说道:“怎么样啊豆子?” 小豆子轻点了点头,他心事重,逐然因为玩伴的事伤了心,有些五味杂陈。 “到时候你来叫我。” 三个玩伴正说着些有的没的,迎面走来一个脏兮兮的身影。 牛二在地里啃了一嘴泥,噗噗噗吐了好几口泥痰。他没脑子,只顾得上用袖子擦一遍嘴,气冲冲地往回走。 要说这傻子平时不发火,但是发起火来比谁都可怕。一张脸扭曲着,张牙舞爪,看起来很是可怖。 瞅见对面慢慢踱步的三个小孩,他一眼认出了中间的那位,是打他那人的弟弟。 擦肩而过的时候,牛二恶狠狠地瞪着小豆子,仿佛要把他吃了…站在最外边的三金耳旁听到他龇牙摩擦的声音,毛骨悚然。 三金下意识地抖了抖耳朵,头往小豆子这边一靠,用眼神示意两个玩伴,三人默契地加快脚步。 等牛二走远,三金才松了口气,拍着因被吓到乱跳的胸口,凑近他们说:“我娘说他脑子坏了,怎么看起来那么吓人,难怪我娘让我避着点。” 小豆子从小也喜欢听这些琐碎事,他说:“听说牛二是小时候烧傻的,只要他不害人,咱们也不要去歧视他。” 能玩到一起的品性都不会相差太多,狗娃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这个道理咱们都懂,那个话叫什么来着…人什么…我不什么?” 小豆子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白氏教过小豆子读书,有些文绉绉的话,就数豆子嘴里能冒出最多。 …… 徐琬回家后,一刻也没有闲着,把竹篓拎到水井边,将摘回来的凉粉草倒出来挑挑拣拣,然后用水泡着清洗。 那副认真的样子看的褚渊出神,若不是刚刚他亲眼所见惊心动魄的一幕,便会觉得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旁边就杵着一个人,徐琬不用回头确认,也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 她摘洗着凉粉草,神态自若地说着:“那人自称牛二,我试着套了套他的话,他说妹妹告诉他,我是他媳妇。” 徐琬说到这里就来气,没想到古代人也这么会占人便宜。 她夸张的提高音调问他:“你就说离不离谱?!” 别说她了,褚渊就只听了那几句,都觉得过分了。要是那牛二再犯,他肯定不会轻饶他,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不敢再犯。 徐琬因为低头盯着水盆,姣好的侧颜对着褚渊,那如同画笔勾勒的柔和轮廓,又因她没有大动作,仿佛被定格成一幅油画。 褚渊凝视着她卷翘的眼睫扑闪扑闪地颤动着,心想:长得跟仙女似的,难怪有人骚扰。大不了往后她往哪去,他就跟去就是。 褚渊随口应道:“怕就怕傻子变疯子。”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俩人都是从医的,这种情况在那边不少见。什么智力有问题的某某持刀杀父…什么有神经病的连环伤人…… 关键是有医学证明证明他们的智力有问题,还能轻判。 古代好像是有一命抵一命的律法,主要要看当官的怎么判。 徐琬原本不太放在心上,听到褚渊这话,顿时一凛。 暗道:以后见到牛二她要躲着点,她可不想早日升天。 这时,褚渊又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等我想办法找找,是谁在背后支使他。” 徐琬冷静地点头,行罢,家有靠山,暂且就先做足姿态靠着罢。人情欠一份是欠,欠两份也是欠。 …… 牛家。 牛二他娘从地里回来,刚往嘴里灌了水,瞥见跺着脚进家门,一身土的牛二,一口水喷了出来。 她急道:“牛二,这怎么回事?你上哪摔着了啊?快让娘看看!” 本来她在地里干了一早上,累的胳膊都举不起来了,见到小儿子这样,心急地扑上去,拽着他的胳膊东看西看。 牛二他娘检查了一遍,发现牛二身上大多都沾了一层土,没有见血的口子,才把心安下去。 她用力地拍掉灰蒙蒙的土,焦急地吼道:“牛二,娘问你话!你怎么不说话啊?” 牛二可很少有这样闷不作声的时候,不得不让牛二他娘多想。 略显疲态的双眼不分神地盯着牛二,等他开口。 牛二是烧傻了,可喜怒哀乐没影响啊。他到底是个男人,只要想想在地里被比他高大的男人甩在地上,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也不懂怎么说清楚事情经过,手拽着他娘的袖子,一味的惦记着媳妇,生气地吵着:“媳妇,媳妇,我要媳妇!” 说实话,牛二他娘还是头一次从牛二嘴里听到他要媳妇这话。她从前只安慰自己小儿子傻了不要紧,大不了她多干点,不让他缺口吃的。从来没有想过,傻儿子长大也会吵着要娶媳妇。 牛家这一辈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儿媳生了四个闺女,还没生出一个小子,按她之前想的,在乡下生个十个八个的人家到处都是,她不信大儿媳下一胎、下下一胎、还不能生个小子出来。 可转念一想,如果大儿子儿媳这辈子都没有生小子的命呢,那老牛家难道要断了香火? 不行!那样她和老头子有什么脸下去见列祖列宗,老牛家的香火不能断送在他们手里。 牛二他娘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她抓住牛二因为急躁而乱动的手,握在手里。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注视着牛二的呆滞的双眼。 告诉他:“好!娘给你娶媳妇。” 牛二听懂了,转眼又露出了平常的怪笑,脑袋一点一点地靠在他娘的肩上。 “娘最好!” 第二十九章 夜会寡妇 白氏撑着病体连熬了五日,忙碌家里大大小小,烧火做饭。引得旧疾复发,头痛欲裂,折腾的又下不来床了。 午饭是褚渊烧的,烧好后送到西屋。 白氏在人后扛不住头痛有过面目狰狞的时候,可在人前,且还是两个儿子面前,她是抗也要扛过去。 褚渊放下粥,走进屋子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他不擅长内伤,闻不出究竟,觉得这白氏是久病成医了。 就算是亲母子,儿大也要避母,褚渊不可能开口表示要帮白氏擦药膏。最多尽心一点,把吃的方面做细致一点。 他看了眼白氏实在难看的脸色,白的简直像一张纸。 低声问道:“要是扛不住,不如送你去看大夫吧?” 为人子女,以父母为上,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看不得“亲娘”受着病痛。 白氏无力地摇摇头,艰难扯出一笑,宽慰道:“娘没事,都是老毛病了,不要浪费银子。” 她似乎不想孩子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状作轻松地转了个话头。 仰头看他问:“锦书和阿琬都吃了?” 褚渊没应,就那么沉沉地看着她。 白氏不自在,她受不了孩子看穿一切的眸光,让她羞愧难当。 “先出去陪阿琬用饭吧,阿娘自己可以。” 相处这些日子,褚渊也摸清了这个娘是个执拗、说一不二的性子,明知自己劝不动,也不想白费舌头。还不如花功夫在别的事情上面。 可他还是有点气堵,如今在外人面前,白氏和小豆子都按在他名面上,他需要肩负的重担,若是把人照顾不当,他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 褚渊有些闷闷地告知她:“过两日我带着徐琬到县城去一趟,琢磨看看有什么营生,等家里挣够了银子,您到时候不要再推脱。” 闻言,白氏诧异地看着褚渊,从前只要提到做生意,褚渊都是一副厌恶的神情,白氏原以为他是不愿意走这条路的…… 看来都是她这个累赘逼得孩子的想法变了。 白氏苦笑一下,她可真是个罪人啊。 褚渊不等白氏回答他,一言不发地出了屋子。 白氏做母亲又怎么看不出孩子对她有脾气了,但她这么多年反复的旧疾复发,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转,知道是好不成了。 不可能为了自己这个半截身子都踏入土的,再花光家中的积蓄。那时候,要几个孩子怎么活…… 白氏颤着手端起碗,一口接着一口逼着自己咽下去。 …… 入夜,褚家这边相安无事。 隔壁的褚老二家就不一定了。 褚老牛盯着牛春花入睡,呼噜声震天动地,才敢下床悄悄地往屋外走。连关门的动静都是轻得不能再轻,就怕吵醒了死肥婆。 褚老二站在院门外,往四周看了遍,猫着身子往就近的小路走。 李家这会儿寂静无声,暗夜下谁人也没有察觉一道由远行来的身影翻进李家院子。 褚老二贴着门叩一声停顿,叩一声停顿,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暗号。 这时候,屋里有一道细细的声音在问:“是谁?” 褚老二压低了声音回道:“是我。” 紧接着,门被快速拉开,褚老二的身影消失在李家门前。 屋子里面,李翠红趴在褚老二的怀里,娇嗔地骂他:“你个没良心的,这么久也不来找我!” 褚老二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胸口,辩解道:“我的小美人,你可冤枉死我啦!你也知道我家里那个死肥婆,盯我跟盯耗子一样……” 褚老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没掺和半句假话,对牛春花只有厌恶。 李翠红翻了个白眼,就凭牛春花那副跟猪一样的德行,哪来的条件跟她凭姿色? 男人啊———只会喜欢她这种勾人的。 李翠红爱怜地抚摸着褚老二的脸,翘起嘴嘟喃:“死鬼,你想不想我?” 褚老二看着她色眯眯一笑,在她额头香了一口。 “小妖精,我日日做梦都是你缠着我,让我下不来床,怎么会不想你。我快想死你了……” 透过窗影,一个稍大的影子把稍小的影子压倒,没一会儿,屋里就传出嘤嘤嘤的娇吟声。 ……. 牛二得到他娘的话,脑子里时不时就浮现徐琬的漂亮的小脸。梦里都是不太寻常的香艳,弄得他半夜尿急被憋醒。 牛二抹黑去茅厕,一通解决,整个人也清醒过来。 夜里到底安安静静的,牛家的茅厕盖在夹角里,旁边就是李家的屋子。 牛二提起裤子走出茅厕的时候,灵敏地听到李家那边传来一声轻一声重的奇怪的动静。 瞬间勾起牛二的好奇心,这对他来说就是好玩的事儿,他利落地翻过隔开两家的竹栏,顺着声音过去。 咿咿呀呀的,像只猫爪子在挠牛二痒痒一样。牛二摸到李翠红的屋子窗户下,伸手撩开一截灰土帘子,看到了令他之后彻夜难眠的一幕。 一男一女,脱得光溜溜的,像两条鱼一样相互叠在对方的身上,不停地变换着动作。 看得牛二全身发热,身体有一股隐藏的欲望脱开束缚,挣扎而出。 他低声喃喃着,“嘿嘿,男的女的贴一起好玩!好玩!” 褚老二和李翠红忘情投入,全然不知窗外多了一个外人在旁观…… …… 隔日一早,家家户户烟囱冒起白烟。 徐琬端着早饭进西屋,白氏没料到今日来的人会是她。有些歉疚地笑了笑。 她温声说:“阿琬怎么起的这般早?不多睡一会。” 换一个人兴许徐琬都要质疑对方是不是在内涵她,但是说这话的人是白氏,那就只是纯粹的关心。 徐琬关切地看她,“阿娘,你身子好些了么?” 白氏拉住她有些凉意的手,摸着细腻的手背说:“阿娘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她将徐琬手里的碗接过,看着徐琬说:“阿琬帮阿娘把桌上的小匣子拿过来吧。” 徐琬听她的意思起身,见桌上搁置了一个古旧、雕刻精细的小匣子。单凭它外面繁琐复杂的纹路,就能看出雕刻师傅花费多少用心。 按理说,小山村里的妇人怎么会拥有这看似不菲的匣子…… 但她没有多说什么,规规矩矩把匣子送到白氏手里。 白氏揭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把玉钗,通体雪色中透着翡绿,一眼便能分辨出是个好东西。 徐琬探究地凝视着白氏,见她紧接着又拿出一块敲碎痕迹明显的银子,白氏方才缓缓的抬眼。 她慢慢地说道:“听锦书说,他过两日要带阿琬去县里,这是阿娘的一点心意,阿琬到时候给自己添点东西吧。” 白氏将玉钗和银子一同塞进徐琬的手里,她有话没有问出口。 这不该出现在褚家的东西,却出现在白氏手里…太过匪夷所思…求知欲使得她忽视了白氏对褚渊的称呼…… 可白氏真真切切地用心让她感觉到温暖,她带着几分迟疑,“阿娘…这……” 白氏拍了拍她的手说:“好孩子,都是来路清楚的东西。” 她既这样说,徐琬也这样信了。 在屋里陪着白氏用完早饭,徐琬又小坐了一小会儿,才拿着空碗离开。 第三十章 我爹娘让我不要再见你 因为褚老二上门一事,这些日子徐父没给徐峥几次好脸色看。一向偏疼他的徐母,每每路过他身边,总要拿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 更别他大哥,事后把他拽到屋子里揍了一顿,嘲讽他:好家伙你可真行啊,干出这种事,嘴巴还紧得很。 连家里最小的弟弟现在看他,次次都欲言又止,最后叹气什么也没说。 徐峥年轻气盛,哪有受的了连家里人都戴着有色眼镜看他。他觉得再待在这么窒息的氛围里,他会被当场憋死的。 事情都是因褚家而起,而褚杏正是那个关键人物。 原先对这个顺从他的女子还存着几分想法,让褚老二这么一闹,徐峥只觉得晦气极了。 他关在屋子里多日,想来想去,不去褚杏一趟他心里就是不大舒服,琢磨着等家里人都不在了再出门。 徐家三个儿子,一向是大胆的放任他们随性行事,自古以来都是女子容易吃亏,男儿在村里还能吃什么亏。 自然,徐峥这一次犯错,惊是惊着家人了,也是因为他平时是三个儿子里头看起来最老实的,反差太大,一下子让人适应不了罢了。后面想想,这般大的小子有点想法也是能理解的,谁还没想过那等子事啊。 盯没两日,徐家人都各忙各的去。 也给徐峥出门找了好机会,他往九渠村去的路上,愤愤地想着待会见到褚杏要怎么以退为进的把错推给她。 就算这样的时候,徐峥也觉得他身上不能沾染一点污点。 褚老二家对门也是兄弟连着盖一块的屋子,三座屋子间留有可以容纳一人的缝隙。 徐峥不想要招摇过市,就躲在缝隙里盯着褚老二家看。这个位置不算太显眼,可站在褚老二家的院子,能一眼就看到。 他算得没错,等了一柱香之后,褚杏忙碌的身影出现在院子,她抬着头往绳子上晾衣服,侧过头的功夫,就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褚杏慌乱地四处看了看,确定牛春花不在,她小跑过去。 “徐峥,你怎么来了?” 徐峥到底憋住脱口而出的话,把人拽着穿过缝隙,绕到屋后的田地。 一踏入暂且安全的地方,徐峥立马甩开褚杏的手,力气之大,让褚杏“嘶”了一声。 她倏忽脸色发白,已经看徐峥的不对劲。嘴唇都紧张的颤抖,开口问他:“怎…怎么…了?” 徐峥侧过身,不去看她,后悔自己之前怎么瞎了眼,才会惹来后面的麻烦。 他凉薄的说着:“不是说好是咱们两个人的秘密,怎么你爹都找上门来了。” 他用一种看不透的目光审视着褚杏,眼里的意味让褚杏心里狠狠一跳,觉得大事不妙。 徐峥接着又说:“你知道你爹拿咱们的事讹我家的银子吗?我本来是想咱们好好的相处下去,兴许可以长长久久的……” 他失望地摇了摇头,身体和目光都对褚杏充满抗拒。 褚杏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这样心痛地呼吸急促,她仰着头为自己辩解。 “你相信我,徐峥,都是他们逼我的,如果我不说出是谁,他们会打死我的。” 听到这话,徐峥越发感到厌恶,可想而知褚杏在家中的地位有多低,爹不疼娘不喜。 徐峥抿着嘴,作出一副气愤的样子,随后说道:“我也没办法了,我爹娘让我不要再见你,今日来找你,就是为了把话说清楚。” 那是褚杏梦寐以求的人啊,她都还没感受过他给她的好…… 褚杏的泪再也忍不住,她低下头,一声不吭。 眼下徐峥对着褚家有一种莫名的抗拒,看见褚杏落泪更加心烦,一刻也不想多待。 他留下最后一句话,“就这样吧。” 褚杏扭过身,看着徐峥头也不回的离去,她心里升起一阵怨毒。 为什么…为什么徐琬那样的贱人可以得到褚渊的爱护。她却要遭受各种白眼和残酷的鞭打…… …… 心里记挂着事儿,徐琬连赖床也不赖了。 凉粉草晾晒一夜肯定是干透了,她一大早就溜进厨房,打开瓶瓶罐罐翻找。 厨房重地,从来都是褚渊来的,他估摸着时辰,进来打算做早饭,撞见这一幕。 褚渊觉得徐琬这个人有时候看着懒得很,有时候看着又很积极、有活力。搞不懂她这一大清早又打断做什么妖,看了老半天没看出什么来。 他出声问道:“找什么呢?” 徐琬太过投入了,以至于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都能吓到她,背影一颤颤的。 褚渊好笑,平时顶嘴的时候,不是一套一套把人堵的死死的么?怎么胆儿这么小。 这回他放轻了声音说道:“别找了,说说看吧,你这一早翻东西是为了找什么?” 这语气叫人听的不爽,莫名有种严父的口气,徐琬最烦就是这样,放下手里的瓦罐,叉着腰转过身来,清亮的美眸瞪得老大。 “怎么了?还不让找东西啊?” 后面是一段叽里呱啦的嘀咕,徐琬有意不嘀咕出声,所以褚渊没听清什么来。 褚渊丝毫不介意,大方地看她说:“你要找什么不会问我?” 来了,又是那熟悉的看傻子的目光,徐琬感觉自己快顶不住了。 她恍然大悟地拍了下头,真是的,她怎么就没想到….这地方还有谁能比他更清楚的。 徐琬觉得丢脸,不过也就一瞬的事,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一垮,懒洋洋地靠在灶台边。 葱白的指尖指着被她翻乱的瓶瓶罐罐,问道:“哪一个罐子里面装着木薯粉啊?” 木薯粉? 褚渊脑中一片空白,说真的,他真的想不出那是个什么东西,也没见过。 也这么问出口:“那是什么?” 他的确日日出入厨房,可不代表他擅长做饭,有这方面的天赋。饭菜只能算尚且可以入口。 很难得会让徐琬看到褚渊懵然的样子,她忽是觉得这人这副模样,好似返老还童,孩子气十足。 褚渊要是知道能听到她的腹诽,大概会当场拉下脸。明明不差几岁,他纯真一点,怎么就成返老还童了……会不会说话啊。 可徐琬没有透露的意思,她一本正经地解释说:“就是用木薯做成的粉。” 褚渊挑了挑眉,“你觉得这里会有那种东西?” 他这话提醒了她,尚且不知道这个时代淀粉一类的附属品都出现了没有,有的话应该不便宜,乡下地方应该也没谁家会买这玩意儿。 徐琬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想到挣银子的方法,怎么就缺了东西。 她灵光一闪,没有她可以自制啊。 褚渊在她两颗眸子转悠的时候,已经着手把瓶瓶罐罐各自归位,他看不得凌乱。 徐琬瞟他一眼,眼前这位可是现成的劳力。 第三十一章 李宝妮 自从李二明夫妻俩动了心思,张大老爷那边也沟通谈好条件,李二明夫妻俩出奇的高兴。 这种高兴是发自内心的,整个人看过去精神抖擞,走路的时候都比平常欢快了许多。 数着日子过去,眼见就要到和张大老爷约好的日子,李二明这夜睡前,特地嘱咐媳妇,让她去给闺女李宝妮透透底。别到时候见到了地主老爷,乱发脾气,坏了他的事。 二明媳妇躲开公婆,躲开妯娌,进到李宝妮的屋子里面,马上关紧了门。 李宝妮从小被爹娘宠的,刁蛮任性,又因为祖父是村长,总觉得自己比村里的姑娘身份都贵重。 加之李二明夫妻给闺女买的用的都好东西,本来就长得不错的李宝妮养的跟玉团一样。 她听到动静望去,看见来人是她娘,稀奇地问:“娘,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平时只要她爹在家,她娘就什么事都顾不上,一个劲儿跟在她爹后面转,哪有功夫上她屋里来。 二明媳妇脸上的喜色都挡不住,走到李宝妮床边坐下,挨着闺女说:“妮啊,娘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李宝妮盯着她娘,显然是很想知道是什么好消息。 二明媳妇卖关子地摸了把闺女的脸蛋,慢慢说着:“你从小不就觉得自己应该过的更好,爹娘什么都想着给你最好的,也是觉得你这话说的有道理。咱们女人啊,想要过上更好的日子,得投胎投到好人家,若是赶不上,那得嫁人要嫁的好。” 李宝妮眼界高的很,村里那些个歪瓜裂枣根本看不上。 她想要嫁的人家,得有家财万贯,长得得俊俏,还得对她好,什么事都得顺着她的意。 点点样样,李宝妮设想过无数次,随口就能把自己的要求一字不差地说出来。 她点了点头说:“是啊娘,要是村里有好的人家,我何必拖这么大还没嫁人。” 李宝妮今年年方十八,换在乡下地方还没嫁人的,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再拖个两三年,相必村里人都要在背地里议论她。 二明媳妇满意地点着闺女的手背,笑说:“咱们就是缺这么个合适的人家,这不就有人递上枕头。妮啊,你的好日子来了。” 二明媳妇觉得张地主是方圆十里的富贵人家,闺女能给他做妾真是太好了,为她感到高兴。 女大当嫁,李宝妮何曾没有着急着想要嫁人,可是她一向是自持身份与其他人不一样,从没在外人面前表露过而已。 听到她娘的话,立刻激动起来。 李宝妮拉住她娘的手问:“娘,是哪家人?我认不认识啊?” 二明媳妇也不卖关子了,顺着话说道:“是张家庄的地主老爷。那家富贵着呢,你嫁过去了可是有人伺候着,孩子有奶娘带,银子不愁花。” 地主老爷,这方圆十里的地方哪还能找到第二个地主。李宝妮可是听过这位地主的,据说三十好几,取的媳妇也是富贵人家,家里的小妾都好几个。 李宝妮的脸瞬间扭曲了,她是想进富贵窝,可不想嫁给老男人啊! 她不高兴的撅着嘴,生气道:“娘,你让我去给人做妾,那张地主可是比我爹年纪还大!” 真不知道是把她送到富贵窝里,还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李宝妮要嫁的人得样样都按着她的要求,可这张地主要貌没貌,嫁过去还不是正房。 李宝妮果断道:“我不嫁!” 二明媳妇说不过这个闺女,也是头一回觉得他们夫妻真是把闺女宠的无法无天的,拿她没办法。 只能回去找李二明想办法。 李二明知道后,哪用想什么办法,他当机立断地说:“不嫁也得嫁。” …… 褚渊陪着徐琬往地里走一遭,发现村里的人薯类种了不少。可是木薯确实少见。 可是乡村也有乡村的好处,这时候还没有污染一说,遍地都是大自然赠馈的礼物。 俩人稍微一琢磨,他们决定往山里找找,如果侥幸能让他们找到,还省了笔银子。 徐琬有了主意,也不想在外面多耽搁,自从经历过牛二的事,她觉得外面都不安全。 特别是每回村里人那些刺探的眼神,让她觉得非常的不适。 想着想着,一不小心就加快了脚步,一下子拉开了褚渊的距离。 褚渊看着她的背影摸不着头脑,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事情解决,自己就像被用过的草纸,随手一扔。 好在他长得高大,两条腿也长,多迈几步就追上了她。 褚渊凌厉的眸色警告道:“没有我的陪同,你不要擅自作主啊。” 徐琬后脑勺被盯的心虚,她不自在挠挠发丝,尴尬地笑着说:“嘿嘿…怎么会呢…” 她心急的很,正在琢磨尽早上山,才起的念头,就被褚渊识破了。 徐琬觉得他两命格肯定相冲,要不然怎么褚渊能回回看破她的心思,阻挠了她很多决定。 她全然没想过,也有一种可能,他们俩的命格互补,褚渊就是那个把她吃的死死的人。 徐琬话音一转,话里充满好奇。 “不知道山里能不能找到什么好东西…” 褚渊在想,他不知道有什么好东西,大老虎也许是有的。 “你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我好贪心,我什么都想要。” 挪动着脚步,男性独有的温热贴上徐琬的胳膊,烫得徐琬跳开。 褚渊眸光不善,阴森森地说:“哟,嫌我硌手啊———” 他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听起来危险极了。 徐琬可太冤枉了,凶道:“谁让你说我贪心了,这不报应就来,连我的胳膊都替我感到委屈,擅自作主收拾你。” 行啊,她还怕他不成。 “哼—————” 徐琬甩开乌黑顺滑的发丝,傲娇地抬起尖下巴,不搭理他了。 “伶牙俐齿!” 褚渊无法,只得注视着她绷紧的背影闷笑。 …… 李宝妮无趣地在村子里走着,她和他爹娘闹脾气了,不想在家里待着。 没想到,却让她遇到了一个人。 李宝妮望着向他走来的男子,觉得他真是的她见过长得最好看得。 徐峥心里有事,因此没有像平时一样很快发现漂亮姑娘。 李宝妮长得丰硕,换做有的姑娘会羞于此,可她却以此为傲。 往路中央一站,堵死了徐峥的路,使得徐峥不得不抬起头来。 他在看清李宝妮的时候,眼里透露出惊艳,没能逃出李宝妮的眼。 李宝妮得意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开口:“你是哪家的?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漂亮的姑娘自带一股强势的气势,令人不容小窥。且李宝妮见到男子丝毫不见羞涩,大大方方地看人。给了徐峥不一样的冲击,对他来说李宝妮是特别的。 徐峥腼腆一笑,说道:“我是徐家村的,帮家里人来给亲戚送东西。” 李宝妮眨眼问:“你叫什么?娶媳妇了吗?” 大胆的让他心动,徐峥觉得他仿佛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他喜欢的原来是胆子大的女子。 “我叫徐峥,还没有娶媳妇。” 第三十二章 豆子的彩虹屁 俩人一前一后地走过褚老二家门前,院子门此时大开。 牛春花从院子里走过,眼尖地看见了黏糊糊的俩人,脸色不由一变。 牛春花自认没什么宽宏的胸襟,去容纳除褚立外的褚家人。褚家人的日子过得要是比她院子里好,她更是觉得没天理。 暗地里没少骂爷爷求奶奶的,老天怎么就不开眼呢,从她公爹那一辈起,心就是偏到天边去。 牛春花踱步行到竹栏前,牛眼瞅着俩人,阴阳怪气地喊道:“哟,今儿个什么风啊,你们俩好有兴致啊,这是上哪里才回来。” 徐琬对不喜没什么耐心,反正正儿八经也不是和她有亲。 光明正大地用手肘碰了碰褚渊的手臂,示意他来对付这个不安好心的二婶。 牛春花正是不快的时候,见到小两口亲近的蜜里流油,再看看自己和褚老二是相看两不厌,小动作别提有多扎眼了。 她夸张地抬起手捂住眼,话里有话的嗔怪道:“你们小两口怎么回事,关系再好到了外面也要收敛点,要不然别人看见了怎么想。人家可要觉得是徐琬你会勾人…” 听了她的话,褚渊的脸更黑了,他惜字如金一样,咬着牙道:“二婶慎言!” 徐琬藏在褚渊背后,白眼不知道翻了多少个,霸气地伸手把褚渊往身后一推。 笑眯眯地上前两步,举起纤纤玉手,将露给牛春花看得这边脸颊飘着的发丝,往耳后一捋。 徐琬学着她阴阳怪气地说:“嗯,二婶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们这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干什么都不犯罪!有的人啊,羡慕都羡慕不来了。” 她的一番含射,牛春花听得嘴角往下掉,正要发作她。 就见徐琬大气地拉着褚渊的袖子,头也不回地说道:“阿娘还等着咱们呢,赶紧走吧。” 牛春花气得跳脚,指着俩人的背影说不出话来,等人都走到家门口,方才吼道:“呸,真是没教养的东西,连句二婶都不会叫啊!” 说罢就要摔门。 徐琬勾了勾嘴角,凑到褚渊身边说悄悄话,那声音正好够牛春花听到。 “呀,褚渊你听见了吗?有疯狗在叫,咱们快些进去,别放狗进门,惊扰阿娘呀。” 牛春花一辈子吵架都没输过,不是第一次栽在徐琬的手上,眼前一黑,要不是及时扶住门,保准当场晕过去。 显然是气得不清,气势都削弱了,她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好你个死丫头!” …… 门外的一出戏,徐琬和褚渊俩人都没有放在心上,极品亲戚不是这儿有,他们来的那个地方也不少。 白氏身子好一些了,能到中屋来吃中饭。 隔壁的动静那么大,白氏怎么可能没有听到,不过她向来看不上那个妯娌,隔三差五地泼妇骂街,习惯了。 不过,看俩孩子好像没有被影响情绪,她也没有开口问。 倒是看着埋头吃饭的小豆子,说道:“小豆子该把读书捡起来了。” 家里白氏、褚渊都读过书,娶徐琬进门前听媒人说过,徐琬也识得一些字。小豆子反而成了落下的那一个。 褚渊看了小豆子一眼,和白氏说:“我会盯着他,您好好养身体。” 徐琬点点头,还有她这个大闲人,轮不到白氏拖着虚弱的身子来盯梢。 白氏不提徐琬也差点忘了,旧时想要改变家境有许多的出路,读书就是其中的一条。 看来她必须尽早把挣钱提上日程,手上有钱以后,先把小豆子送去书院读书。 徐琬沉思了一番,把自己的主意提出来,“阿娘,等咱家有钱了,就送小豆子去读书吧。” 白氏经历过前半辈子的苦难,余生险险得避过一遭,她想过教孩子读书,却没想过送小豆子去书院。主要家境是个问题,供一个读书人太费银子。 意外于徐琬的心境,她也看出来,这就是直爽不饶弯弯道道的,对她还是小豆子都是真心相待。 换一个心胸狭隘的嫂子,大概只会日日在计较着怎么把家财挖到大房。 白氏为此动容,她看向徐琬的目光格外的温柔,“好孩子,咱们再看看。” 虽然褚渊没有说话,可他很是赞成徐琬的想法。小豆子总有一日要长成大人,也要关门过自己的日子,早做打算也好。 于是,由他出声安定白氏。 “这事我们会看着办,您就不必操心了。” 作为当事人,小豆子的确很惊诧,他可是听人说过读书的束脩要好几两银子。他们家并不阔绰到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且他觉得,比其他来,若是要选出一人去读书,大哥比他更合适。 他真诚地睁大眼睛,说道:“阿娘,还不如让大哥去读书,大哥读书那么厉害,一定会出人头地的。等我再大一点,也去县里找工,挣钱给大哥读书。” 在座的三人都比他年长,听了他一席话,纷纷感到意外。 虽说童言无忌,可不外乎也可以有这个打算。另一方面为小豆子的懂事感动,这真是个招人喜欢又让人心疼的孩子。 …… 本来打算好的下午往山里去,可惜,天不如意,上午还见晴朗的天,转眼下起大雨。 徐琬只能放弃了出门,改日再作打算。 她闲来无事绕着屋檐下的走道欣赏落雨,走到中屋时,敞开的门边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光看那圆溜溜的脑袋,就知是小豆子。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破碎的瓦缸,里头是一层压得紧实的土。小豆子稚嫩的手里握着一只细树枝,在土里划动几下,一个申字就出现。 徐琬看得稀奇,对勤学的孩子,世人总是有着一股喜爱的心情。 她弯腰蹲下身,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小豆子好厉害。可还有想要认得字,我教你。” 小豆子摇了摇头说:“多谢嫂子,但是大哥说他过会会教我。” 从平时的生活中,徐琬已经看出小豆子对褚渊的有多敬重。换做在二十一世纪,用网络用语说,就是妥妥的兄控。 徐琬不介意地笑了笑。 “在豆子眼里大哥是不是最厉害的人啊?” 小豆子有些羞涩地点点头,抬头看了眼徐琬,小声说道:“嫂子不许说出去。” 孩子气得让人发笑,大概不知道其实大家都能看得出来。 徐琬调皮地眨眨眼,逗着他说:“那你说说你大哥厉害在哪儿?说得好就帮你保密。” 在小豆子心里,兄长为父,他对褚渊又是敬重,又怂大哥的威严。 他别扭地抿抿嘴,小声开始数着说起来:“大哥他什么事都会…连读书都是一遍就会…烧的饭也好吃…对阿娘好对我也好…” 说到最后,小豆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幸好徐琬靠得近,听得清。 “恩……除了大哥不爱笑,严肃了点。” 徐琬捧着肚子哈哈笑,她笑得眼眸弯弯得像月儿,伸出纤细的小指。 “拉钩啊——我不说。” 小豆子对徐琬已经卸下了一半的戒心,笑着露出尖尖的虎牙,用小指勾住了徐琬。 “好。” 第三十三章 路遥知脚力 日久长铁蹄 两日一晃眼就过去,恰逢是个阴云笼罩的好气候,不会耽搁路上的行程。 徐琬和褚渊说好的要一道去县里看看,因此把白氏托付给小豆子暂为照顾。 褚渊耐性地叮嘱道:“我把粥放在炉子上温着,盛的时候切记一定要小心点。” 小豆子绷着脸,就怕自己听叉一个字,大哥的交托,他一定要办得顺利。 他一板一眼地应道:“大哥,你放心。我看过你盛过很多回,会小心的。” 徐琬在一旁看着他懂事的样子分外的可爱,伸手摸了一把,惹得小豆子圆圆的脸蛋飞红,羞答答地像个纯情的小姑娘。 她不忘夸了一句,“小豆子真是个好样的。” 徐琬也是才发觉到,小豆子好像对夸赞反应尤其大。不难看出他的渴望,身边一位严苛的大哥,一位体弱的母亲,小小年纪想要得来长辈的夸赞,实属正常现象。 小豆子盯着徐琬作乱的手,为难地说:“嫂子…你和大哥赶紧赶路吧,不然该耽误时辰了。” 小心翼翼地挪开圆脸,深怕徐琬再来一次偷袭,让他一个男儿怪不好意思的。 徐琬点点头,看了看褚渊。 褚渊头一点,慢条斯理地说道:“看好家,我们尽早回来。” 虽说小豆子对县城也很向往,可到底不能把娘一个人留在家中,他觉得他长大了,也该学着照顾娘,替大哥分担。 徐琬敏锐地察觉到小可怜切盼的眼神,暗道:下回一定要把小可怜带上,让他也看看外面的世界。 “路上小心。” 小豆子趴在门边,目送俩人的身影走远,圆圆脸上流露出不舍,只是只字不提,克制地压在心底。 …… 这里可没有铺好的水泥,土壤里混着碎石子,草木,什么东西都有。 古时纳得鞋底并不厚,走一会儿还好,并不会感到不适。走久了,就感觉硌脚。 眼前是一眼无尽的路,看得徐琬眼花,分不清尽头在何处。 她叹息一声说:“别装了,咱们呆子不笑傻子,你脚疼不?” 她可是疼的厉害,又酸又麻,感觉脚丫子都要磨破皮了。走得气喘吁吁,口渴得紧。 此刻,她很想吟诗一句,也真吟了。 “路遥知脚力,日久长铁蹄。” 褚渊看热闹一样看她那副快虚脱的样子,觉得好笑。 出门子前大言不惭地拍着胸脯说,走,她就是走断腿也要去县城转转。才走还没半个时辰,借着吟胡诗偷懒?要扛不住了这是? 褚渊抿紧薄唇,憋着笑意。 “恩,脚丫子比你大一点,耐糙。” 男人嘛,都爱面子,就是真不舒服,也要装模作样一番,怎么好在女人面前叫苦。 但是说实话,他从前过的也是养尊处优的日子,一双宝贵的手只拿过笔和手术刀,常年保持着不问世事的仙姿。这么走,确实累人。 徐琬不服气,可耐不住她快累趴了,眸子一转,走到路边一块石头边上坐下。 她挥挥手,掏出水囊。 “歇会,容我补充一下水分啊———咕嘟咕嘟咕嘟———” 好家伙,看她那架势一口气喝了不老少。 褚渊嘴角一抽,总觉得他今日会喝不上水。 徐琬豪气的拧紧盖子,问他:“你要不要?” 问完之后,用一副探索的眸光瞅他,时不时要往他脚上打量一眼。 褚渊的两只脚指头都被她盯的紧张的勾起,挪到她旁边坐下,特地把脚往一侧藏,躲开火辣辣地视线。 飞快地答道:“要。” 也不管水囊被她对嘴喝过,褚渊一丝不苟地喝了一口,刚刚好的量。 徐琬盯着他侧脸硬朗的轮廓,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这是间接接吻了。 俏丽浮出可疑的两朵红晕,好在本来因为走得太久,脸颊就有点红,没让褚渊看出什么。 一旦坐下,人就容易散漫。 徐琬觉得这么坐着好像也挺舒服的,也不着急赶路了。 随口找了个话题问褚渊:“对了,还没问过你,你今年贵庚?” 问便问吧,徐琬改不了爱脑补的毛病,没等褚渊回答,已经设想过好几个年龄。 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三四十岁的有家庭的中年男人、又或者是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 除了第一个徐琬不大容易接受,其他的她都能接受,都能发展成知已,没事唠唠嗑。要是老头子,她都不知道该喊爸爸还是喊爷爷…… 褚渊现在是一看徐琬的表情,就能猜到她准是又在脑补。 他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跳,不用想也知道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不着调的东西。 褚渊抿着嘴,哼了一声。 “二十九。” “咦————” 至于咦什么徐琬没说,她这会儿开始神游,这年纪巧啊。 突然有想念的人浮出水面…… 褚渊从来不做吃亏的事,手肘捅了捅她的细胳膊。 本来徐琬坐在石头上就只坐一半,让他这一捅,身子往边上一倾斜,差点要歪倒。 徐琬一抻开腿,免遭一场摔。 她心里有事,要不早就找他算账了,只一跳一跳往前去。 “我二十七啦。” 褚渊听到后愣了一下,随后立刻追上她。 怎么这么巧,名字一样,年纪也一样……这一刻再回头去看她的那张脸,虽然青涩稚嫩,还没长开,可仿佛莫名中有一股熟悉感…… …… 县城城门挂着一块褪色的牌匾,四处都是古旧的气息,古早味很强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块地的百姓太过贫穷,过城门竟然没有收进城铜板。 这使得徐琬感觉自己无意中又省了一笔,撒开腿,拦都拦不住,像个乡巴佬进城,东看看西看看。一对漂亮的眸子看到什么稀罕的东西都要停留片刻。 褚渊没什么表情,跟个保镖一样,一眼不眨地盯着她,跟着尾巴后面。 徐琬站在一个泥人摊子前,笑脸盈盈问捏泥人的老汉:“这个要多少钱?” 老汉一只手摊开,抖了四回。 “一个二十文。” 徐琬俏脸一皱,“哇————那我再看看…” 变脸之快,老汉在县里捏泥人几十年了,还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小姑娘,他还多看了她一眼。 徐琬又往下一个摊子去,以前她花钱也没这么克制,工作后看到喜欢的东西,价格合适的条件下都会买给自己。 现在……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她如今可是实打实困难户。 褚渊跟着无言以对,要不是因为他知道她嫌贵,一家一家蹦跶,都得以为她是专门来捣乱的。 只是在徐琬停在一个卖刀具的摊位上时,褚渊注视着她捧着一把小巧的刀,露出留恋之色,他脑中忽有一个念头闪过。 晃在腿边的手掌紧攥成拳头,暗暗下决心,以后有银子一定给她买各种刀。 徐琬可不知道自己的一个举动让褚渊有了这么危险的想法。 她是拿手术刀的,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操刀,有点想念了。 可她不想要杀猪刀啊! 徐琬看够了,回头唤他:“你来。” 褚渊以为她是一刻都不想等,想要马上拥有。 咬咬牙说道:“你想要就买。” 徐琬怪异地睨了他一眼,指了指摊子边上插着一根旗,上面那奇丑无比三个字。 杀猪刀。 她状作无辜道:“可家里没猪给我杀呀……” 褚渊眼皮一跳,知道是他先误解了,可在触碰她无辜的眸色中跳跃的狡猾之色,又觉得她也不无辜。 他心道:论猪他都不一定敢杀,她真要遇到杀猪,肯定要躲在他以后啊啊尖叫。 信你个鬼。 第三十四章 香喷喷的小馄饨 张新高在县里有十来间的铺子,张家祖上便是实实在在本地人,那时候手里已经了几间铺子发家,一代接着一代攒下的丰厚家产,张记铺子也越开越多。 张新高正是张家庄的那位张地主。 他爹死后,地主的位置就传到他手里,往县里随便拉一个问张新高,可能有人会说不认识。可只要见到身高六尺,体态富贵的老爷,百姓都能说得出是张大老爷。 李二明见天的跟在张大老爷身边跑腿,力求能引来张大老爷的重用。 今儿个张新高按日子到县里的各间铺子查账,李二明混在其身边,把自己当成个下人,哪怕张新高走一步都要来扶一把,殷勤的表现自己。 还别说,张新高世代富贵,真就喜欢这种被人捧得高高在上,另眼相待的感觉。 他肥硕的手掌搭在李二明的手背上,慢吞吞地跨出门槛。 要他走快些?那是不可能的,多年来养成的臃肿,走三步得喘一大会。 张新高习惯眯着眼缝看人,当年走南闯北的时候,遇到的大人物都是这么看手下的人,他觉得稀罕,学着学着便养成习惯。 “去万满楼。” 看账本也费力气,连着走了几间铺子,他觉得肚子都空了,急需山珍海味填补空虚的下腹。 李二明很得意,哪怕跟在张大老爷身边当下人,他都觉得风光极了。而且跟着张大老爷不愁没有赏钱,又能跟着混点大鱼大肉吃。 “好嘞,大老爷,要不要让张六先去吩咐一声?” 张六是张家名正言顺的下人,李二明有心注意过,替张大老爷传话这种事都是由他来办。 张新高呵呵一笑,露出满口金牙,指着李二明说:“还是你想的周到。” 转头对张六吩咐道:“张六,你先走一步。” …… 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俩人跟紧对方,逛了一个半时辰,大抵是把县里开门营生的铺子、摊子都看了个遍。 当然,不管是哪个地方,一定是小吃摊子,酒楼、茶楼、饭馆最多。 只不过,徐琬没想到,这小小的县城里,竟然开着三间医馆,且诊金还不便宜。 徐琬见到挂着医馆的牌匾就往里走,想着白氏气色太过苍白,气血肯定不足。她想买些补气血的药材带回去。 进医馆后,她寻了位空闲的药徒问了问。 “枣子、桂圆干、当归、黄芪…这些怎么卖?” “枣子半斤四十文、桂圆干半斤五十五文、当归二两二十八文、黄芪二两三十三文……” 药徒流利地报了一口价,立马把徐琬给唬住了。 这银子真不经花啊,她怕花超了数目,没敢多要,以上报的各要了一两。半两银子找开了,找回一堆的铜板,正好她待会买东西付账用。 徐琬把铜板塞进褚渊的胸襟里,他长得人高马大的,能够唬得人不敢近前来。她也担心小偷小摸的,眨眼银子不见了。 心大得狠,完全没有注意到褚渊,因为她忽然“猴子偷桃”的举动,面红耳热。 走出医馆以后,徐琬还在惦记着钱花多了。 念叨个不停:“这店可真黑啊…药钱都这么昂贵,诊金还不知道得给多少……?” 从前也没见当医生有这么赚钱啊——— 咦,徐琬灵机一动,他们俩貌似都是干这行的,要是手里头有本钱了,开间医馆也不错。 她仰头看着褚渊,小声说道:“咱们赶紧想办法挣钱,以后合伙开间医馆吧。” 她可以专治铁打损伤,褚渊嘛……她推了推他的手臂问道:“你是哪一科来着?” 褚渊侧目瞟了一眼她因为好奇而闪动的眸子,移开视线,手握成拳搁在薄唇前,假装轻咳了一声。 咳————— 他有点尴尬地说:“妇产科。” 徐琬:“……” 不是她思想古板,觉得男人当产科医生别扭,实在是很难想到会是这一科。 两人要是往人前一站,可能大家伙会认为褚渊是外科医生,她更像妇产科医生。她觉得他很勇于尝试,敢于挑战男人少有的科室。 徐琬冲他比了根大拇指,缓和气氛地说:“那很好啊——你这个专业在这儿肯定能救下很多条性命。” 徐琬不知道她这话之后果真应验了,只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古代生孩子一类的医术并不发达,历史上有许多富贵的女人都死在难产这一关。 她忽是想到,难道老天爷把他们送到这个时代是天意……?为救人性命……? 褚渊他的尴尬仅限于男女之间的第一反应,他对自己的专业相当的认可。不管是自然顺产的病患,还是刨腹的病患,都是为了让一条新的生命诞生。 从他手里接生的新生儿太多太多了,可每当婴儿被拍打屁股,发出的第一声啼哭响起,褚渊都会再一次觉得这个专业是会发光的。 他同样观察了县里的情况,也察觉到医馆门庭总是有人过往,和徐琬起了同样的念头。 另外,他们看遍了县里,发现只有一间私塾。可见,这里的孩子读书的机会太过渺茫。 褚渊道:“要是能有药材供应,对我们开医馆有好处。” 徐琬点点头,“回去后把计划列出来,之后再好好规划一下。” 有想法,人就有奔头,总比一辈子窝在穷乡僻壤的村子里荒度余生好过。 走了半日的路,钢铁做的人也该饿了。 徐琬眼尖地瞧见前头有一间馄饨摊子,她拉着褚渊的袖子,一对眸子都黏在馄饨摊子那儿。 “咱们去吃馄饨吧?” 她其实方才走过就发现了,只是没敢提,正事更要紧。这会儿忙完正事,总得喂饱肚子,要不然回去那条看不见尽头的路,可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褚渊敢拒绝她么? 他相信只要他说一个不,徐琬下一刻能扔下他,自个跑去吃。 那他为什么要跟自己的肚子较劲,好不容易走这么远路,尝点新鲜的东西也是应该的。 褚渊应:“可以。” 话音刚落,徐琬撒开手,呲溜一下,像条滑不溜秋的鱼儿游走了。 远远就能听到女子娇嫩的嗓音,欢天喜地地说着:“老板!要两碗小馄饨,大份的。” “好嘞。小姑娘坐着等等啊。” 听得褚渊不由加快脚步。 一碗小馄饨小份十文,大份十三文,虽然比医馆买的药材便宜些,可是给钱的时候徐琬还是心疼了一下。 她再次感叹银子真的不经花啊! 老板的下馄饨的速度很快,褚渊才刚坐下一会儿,就端着两碗飘着热气的馄饨过来。 “小姑娘慢吃啊。” 徐琬甜甜地道了一声谢“多谢啊老板”。 …… 万满楼门前特别热闹,人来人往的。 张大老爷下马车时,习惯地往四周看了一圈。那双眯着的眼缝,因看到对面馄饨摊子里坐着的人,倏然睁大了。 张大老爷睁眼看了半天,一眼就让正吃着馄饨的小美人给吸引住了。 虽然小美人的脸颊仍有几分稚嫩,可颜色已经相当的好了。比起家中的几个姨娘都更胜几筹。 张大老爷心思一动,色心渐起。 跟来伺候的哪个不知道张地主好色,要不然姨娘怎么会一个接着一个娶进门。 李二明在他停顿的时候,已经察觉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褚渊很是惊讶,随后确认张大老爷的确是往那里看后,李二明脑中已经有了想法。 他贴近张大老爷的耳边说:“大老爷,那个姑娘小的认识。是小的村里小辈新娶的媳妇…” 张大老爷本来准备开口吩咐,叫张六跟过去看看小美人是哪家的,既然李二明能说得出哪家,自然省事很多。 张大老爷再次笑露一口金牙,望着那小美人的侧颜,重复地赞叹:“极好,极好,真是极好啊。” 第三十五章 心肠都烂透啦! 馄饨摊子里的俩人一无所知,他们是真的饿了,碗里的小馄饨已经勾走全部的注意力。 碗面不断冒着热气,徐琬顾不上烫嘴,咬下刚好一口的小馄饨。 “嘶嘶嘶———” 滚烫的馄饨在嘴里被舌尖顶来顶去,她飞快地嚼碎吞下后,感觉舌头都快被烫坏了,疼啊。 粉唇微微张开,举着手往嘴里面扇风。 褚渊不像她吃得那么急,可也被烫了一下,到底是刚出锅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蹙眉瞥见她烫得不清的样子,关心使他忘了分寸,倏地一张黑脸凑到徐琬的眼前。 “烫得严不严重,又没人跟你抢…” 他无心地抱怨了一句,不等徐琬回答,自觉又凑近一步,对着那粉嫩小巧、张成一个圆的小嘴吹气。 男人的肺活量极大,清凉的风灌入口,比徐琬手扇风来得有用多了。她觉得好像没那么刺痛了。 可是这时候,她方才反应过来他们似乎太过亲密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引来其他几桌客人的注意。 徐琬耳尖转眼红晕,不自在地把褚渊望旁边推了推,垂下脸小声地说:“有人在看……” 褚渊顿了一下,黑眸环绕了周围一圈,身子往后一仰,坐正了。 “别管,慢点吃啊。” 徐琬点点头,将头又低下了一寸。这一回吃得小心翼翼的,吹凉之后,才送入嘴里。 他们想要忽视掉,可是有人不想这么轻巧放过挑刺儿的机会。 离徐琬最近的一桌,坐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妙龄女子。 此时,妇人眼瞟着徐琬,意有所指地教诲妙龄女子。 她说:“看见没有?娘告诉你,好人家的女子是不可能青天白日私会外男!更不会当众和人做出不雅的事。” 显然,妇人什么品行,教出来的孩子也是近墨者黑。 妙龄女子看徐琬的时候,眼里满是鄙夷。她扬声说:“娘,我才不会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呢。” 徐琬听出不善,这母女两夹枪带棒冲着她来呢。 呵———— 说得她好像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么严重,不愧是封建迷信的时代,她越来越能感觉到古时的气息。 人生地不熟的,她还不至于为了一句冷嘲热讽去搭理两个没脑子。 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她把鲜香十足的小馄饨吃出了人间美味的架势。 她本来就长得好,吃相也斯斯文文的,嘴角不用特意去扬起,便是往上翘的。看过去时,一直都含着笑,令人看了一眼就移不开视线。 那对母女见状,无不恼怒的。仿佛才发现这馄饨摊子除她们外,坐了许多不同年纪的男人。 暗骂一句,这个狐媚子,呸,原来是出来勾引男人的。 妙龄女子正值爱攀比的年纪,嫉妒快要溢出眼眶,没憋住心里的不服气。 她盯着徐琬,直言不讳地说:“这位姑娘,你家中是不是只有爹尚在,你知道女子要恪守礼数,少做些脏污的事!” 这回连褚渊都感觉到来者不善了,他瞬时皱起眉头,泠冽地看她一眼。 徐琬将最后一个小馄饨咽下,重重的搁下匙子,发出一道清脆的碰撞声。 嚯地从椅子上站起身,颇有气势地睨眸看过去。 说她就算了,还敢咒她没娘,不能忍! 那对母女被两道幽深的眸色给盯得背后冒冷汗,怯弱地往后仰着上半身。 徐琬看在眼里,举起两只凝雪玉手,“啪啪啪——”鼓起掌来。 她笑靥如花,两颗杏眸聚着点点星光。 “好————” 话锋一转,她缓缓地说道:“没想到吃馄饨还能不用付银子听说书,两位既然这么喜欢指点别人,不如先打听一下自己的名声,我觉得吧,能这么苛刻对待同是女子的我,想必心肠都烂透啦!” 徐琬都懒得去看那对母女的脸,笑着问褚渊:“相公,你吃好了吗?吃好了咱们走吧。再待一刻半刻,我怕被蛇咬——” 几句话挑明他们的关系,听到这话,那对母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别提有多难看了。 徐琬说完,褚渊就点点头站起身,他走近徐琬时将她扯到身后,挡住那两道不善的视线。两人相携着走出馄饨摊子。 落在其他人的眼里,这是一对感情甚好的小夫妻,丈夫更是听顺那位长得特别好看的妻子的话。 有人看不过眼说了一句,“有些人真是闲着没事找事,人家好端端的夫妻,也能说成奸夫淫妇。我看啊,指不定她们做贼心虚!” 有人出头,自然有人附和。 “肯定是嫉妒人家长得美!” 有人嘻嘻嘻笑说:“嫉妒也没用啊,换个娘投胎都不一定能被生得好看点……” …… 这不过是一个插曲,徐琬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不管哪个时代,世人对女性都持有不公正的心态,她早就清楚。 反倒是褚渊颇让她意外,一直盯着她瞧,好像怕她会因为那些闲话不高兴。 徐琬好笑地扬起嘴角,推着他宽大的背往前行。 “走啦走啦,咱们买东西去———” 来一趟县里不容易,有些必要的东西可以买一些带回村里。下回再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褚渊走三步要回一次头,看一看徐琬有没有偷偷哭鼻子,看得徐琬都不耐烦了。 她瞪着眼凶他:“看什么看!没见过仙女么?” 见她真是一身从容,丁点没有介怀,褚渊不由松了口气。 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道:“嗯,没见过。不过现在见到了。” 啧啧啧———— 钢铁直男也学会夸人了,看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她徐琬,甜言蜜语随口就来。 她都想考虑一下,要不要开一个直男调养培训班了……她甩了甩头,现在不是走神时候。 徐琬弯着眉眼,数着要买的东西。都是她这些日子在褚家,没有见到的东西。 倏忽,她拍着后脑勺叫道:“再买几个新的大的瓦罐……” 之后要是做小买卖,要用的上的。 褚渊没意见,他未曾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徐琬说的话,他都是一一顺从。 买东西的途中,难免少不了要跟店家讨价还价一番。 “八文吧,八文我就要了。要不然你堆着也要发霉。” “欸,你这个小姑娘嘴皮子咋这么厉害!什么叫堆着发霉,这可都是才做好没多久。” 徐琬毫不脸红地反驳道:“那怎么还没卖掉啊?卖给我吧卖给我吧,老板爽快一点啦。我娘给我算过,命里招财,说不定你卖我了,生意马上就红火。” “……” 褚渊看着她眼不跳心不慌地扯天说地,都快信以为真了。 只不过她买了多久,他的嘴角就抽了多久,实在是她说什么都是一套一套的,不知道唬了多少人…… 他憋笑嘴都憋僵硬了。 回去路上,徐琬心情特别美好,她看着褚渊连抗带拿,又看了眼她手里的小包袱,十分厚道地问他:“要不再给我拿点?” 褚渊脚步不停,摇摇头拒绝了。 “刚刚你费了口舌,我就多出点力气,刚好扯平了。” 徐琬一听,得瑟地挑动着眉梢。 “我厉害吧?” 褚渊甘拜下风,明明背和手脚都被束缚,还有力气给她竖起修长的大拇指。 第三十六章 糖葫芦 秋收完了,村里各家各户开始闲暇。 黄三花把家里的活计干完以后,家里男人睡午觉,孩子跑出门玩,她挎着篮子来找牛春花说闲话。 “春花啊,你在家不?” 牛春花嫁到九渠村以后,自家待着,偶尔往黄家窜窜门,没其他可去的地方。 她走到门口应道:“在家,进来吧。” 等到黄三花一个人跨进屋子的门槛,牛春花看了看她身后,确定李翠红没来,才收回眼。 平常她们三个要凑一起,都是整齐的,从来没缺过人的时候,今儿个倒是稀奇了。 黄三花知道她一准要问,一屁股坐在凳子坐,自己先说出来。 “李翠红说她今儿不舒服,就不来了。” 牛春花点点头,没有太大的反应。 喜欢在背地里整日嚼舌根、议论别人家的是非的,能有什么好人。 她们三能够凑在一起,最大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村里其他妇人不待见她们。也因为同时被排挤,她们三为人又心思歹毒,勉强能够说到一块。 牛春花平时总爱臭着一整脸,今日也不例外。 “她早年丧夫,要守寡,要我说咱们好端端上门不吉利,不如等她好了再说。” 两个人心里都清楚着呢,主要还是因为李翠红是寡妇,她们怕进了她住的地方,占了晦气,她们可不想当寡妇。 牛春花在徐琬吃亏两次,她根本憋不住气,一箩筐念叨死丫头的不是。 “那个死丫头不得了啊,一张嘴比咱们都还能说,一点都不怕人!枉我之前还想着占着长辈的身份去拿捏她,真是想多了!” 黄三花附和道:“死丫头能说,你也不能白白让她说。下回她再这么蛮狠,你直接动手教训啊,你做二婶的,难道还不能教侄媳妇啊?” 两人一对眼,立马读懂对方另外的意思。 只要你有理,随便打,打完再扯个小辈不孝的借口给外人听。外人只会说该! 有了报复徐琬的好主意,牛春花心情见好,她又打听起别的。 “你儿子不是在看相,怎么样找着合适的没?” 黄三花比牛春花还大七岁,大儿子今年都十九了,说亲算晚了。 要不是前两年家里没进项,也不可能给他拖到这个年纪。 提到大儿子的婚事,黄三花就有一肚子话要抱怨。 “欸…看了好几个了,要么这不行,要么那不行,拖到这个岁数,找媳妇都是别人家挑剩下的。要是没中意的,最后只能挑其中比较好的那个,总不能再拖下去。” 牛春花撇撇嘴,暗道:跟捡剩饭没什么两样。等她宝贝儿子找媳妇,那得找十里八乡最好的! 她就不想想就她这副德行,好姑娘看见都要跑! 黄三花没看见牛春花嘲讽的小动作,看看了屋外,扯了扯牛春花的裤子。压低声音说:“你知不知道我前两日在李翠红的院子看到了啥?” 她们虽然不进李家家门,可聚的时候会到李家院门外叫人。 看她跟做贼一样,牛春花心里有点想法,没说出口,问她:“啥?” 黄三花低声说:“看见男人的裤衩子!” 牛春花两眼一瞪,脸上肥肉惊颤,这可真是个大事啊。 心里早就想法一片,李翠红长得跟狐狸精似的,骚里骚气,死了男人也没孩子。一个人过日子那么寂寞,怎么可能守得住寡。她早就想过早晚会有这一日。 “让我说准了吧!” 三人也有分歧,黄三花和牛春花长得都是偏丑,长得有点姿色李翠红自然独成一派。李翠红她男人刚死的时候,两人就背地里凑在一起议论这事。 这会儿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 一个半时辰的路,到家的时候天都乌漆麻黑了。 中屋里,徐琬把手里的包袱放到桌上,再用袖子擦了一把脸颊上的汗水,两只脚已经隐隐作痛。 小豆子一直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两人一进门,他就跑出来,跟在他们身后进了中屋。 圆圆的眼里闪着欢喜,他看着褚渊说道:“大哥,锅里煮了粥,你们饿不饿?” 小豆子私心是想要大哥嫂子的夸赞,别看他说的这么轻松,自己烧火煮粥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 褚渊盯着他的小身板看了个遍,没有看到磕碰受伤的痕迹,安了心。 他摸着小豆子的脑袋说:“一会儿我自己去盛,辛苦你了。” 小豆子笑着摇摇头,他觉得能帮家里干活是件自豪的事,他不想当累赘。 “阿娘她吃过就睡了。” 褚渊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既然白氏睡了,就暂时不要去打搅她歇息。 这时候,坐在桌边的徐琬揭开包袱,从里面又拆开一层,拿出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 里头的山楂正红,一串五个,山楂外面裹着一层褐色的糖浆,还挂着细细的糖丝。 葱白的指尖捏着竹棍,递向小豆子,徐琬眨眨眼逗他。 “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豆子从来没有去过县里,更没听过糖葫芦,他盯着红彤彤的糖葫芦,吞吞了口水。 “嫂子,我不知道。” 徐琬捏着手里的糖葫芦在他眼前晃了一圈,作出惊讶的样子。 她另一只手捂住嘴,“这玩意吃了能用功读书,聪明绝顶。” 小豆子睁大双眼,觉得惊奇,丝毫不怀疑她的话。 “真的吗?” 徐琬点点头,把糖葫芦塞到他小小的手里。 “真的,嫂子听说了,特地买回来给你吃的。以后咱们家小豆子就会变的超级厉害,有本事。” 褚渊俯视着她哄骗小豆子,忽然觉得果然不是什么事都是简单的,若是让他来哄骗可能会说一不小心漏嘴。而徐琬这样的,那是天生有这种本事和天赋。 小豆子黑亮的眼瞳透着纯真,“谢谢嫂子。” 然后,轻轻地舔了一口糖葫芦的外衣,露出了笑容。 小孩子的心思藏不住,徐琬看着小豆子,觉得他此刻连眉毛都在起舞。 “甜么?以后还给你买。” 小豆子听完,心里一暖,也是从这一日起,他真真正正的接受了徐琬这个嫂子。 …… 用过晚饭后,徐琬回到东屋,一见到床榻,立刻就瘫倒在上面。 褚渊收拾完进屋,看见她像条没活力的鱼,一动不动的。 “你应该多锻炼锻炼。” 徐琬也不反驳,确实是道理。体虚是百病闯入的好时机。 徐琬望着屋顶,大言不惭地说:“真想有三头六臂。两条胳膊两条腿,根本跟不上脑子里发达的计划。” 褚渊耐性好,他遇事不急。 走到床榻边躺下,低声安抚她,“一步一个脚印,这里的人哪有你这个二十一世纪来的,想法多。” 自从那一日爬上床过夜以后,褚渊就这么睡住了。他又不是傻子,床可比硬邦邦的竹床好睡多了。 徐琬缺根筋,找了一日,很正式地在床中间划三八线,这事就没当回事。 眼下她又累又困,连褚渊拍马屁都不听了,指着床中间,打着哈欠说着:“别超线啊。” 第三十七章 西山 透窗的白光折射在地上,似乎不愿意去打搅床榻上,睡的昏天地暗的俩人。 只要仔细去看,会觉得这股子静谧不那么奇妙。反而是床榻上歪七扭八的两道身影,有着莫名的逗趣。 男子身长七尺至八尺之间,头搁在枕上,两条修长壮实的手臂贴在身侧,抻成一根直杆,连睡姿都是规规矩矩的。 并排放置的枕上无人问津,本该搁在上面的脑袋已经移到了床尾,侧着脸颊贴着棉被。再看两只如藕节一样白嫩的细腕,一只折在脑后压着,一只将旁人的脚腕子捆紧。 而那两条纤细修长的美腿,则是不规矩地搭在旁人的胸膛。 清晨时分,气候有点泛凉。 连那一双白嫩的脚丫子都感觉到凉意,扭动着找寻温暖,衣裳松垮的入口是个好地方。脚丫子机灵地往里钻着。 褚渊睡觉浅,胸前的动静使得他睁开了黑眸。眸子往胸膛一瞟,生硬的嘴角立刻微微抽动。 他怕是从来没有见过像徐琬睡相这么差劲的人了。可是莫名中他对她又存在着一股莫名的无力感,令他没有反抗。 眼看着那只白如雪一样的脚,仍旧不安分地乱动,几次蹭到了他的敏感点,褚渊抬起手臂一抓,将窄小的脚踝圈在手掌中。 黑与白的反差尤其的显然,褚渊凝视了一会儿,暗道不妙,耳尖不知不觉悄悄地红了。 “该死…” 至于什么该死,这就属于隐私了。 这道声音不大不小,逐渐苏醒的徐琬适时睁开了杏眸,下意识地揉着两个眼眸。 然后仰起上半身,往褚渊那里看去。 徐琬嘟喃了一句:“谁惹你了?一大清晨就死不死的……” 等视线往下一划,落在他的胸膛上,她才意识到脚上传来股温热的触感。 徐琬猛地想要抽回脚,可是他们毫无默契可言,褚渊的手掌扣得紧紧的。 她眉梢竖起,古怪地看着褚渊说道:“你……你该不会是恋脚癖吧?” 褚渊察觉她粉唇微微动时,已经意识到这女人嘴里又要冒出不好的话。 拦不住她吐露贼快的一张嘴,褚渊无奈的垮下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快速松手。 他斥责她说:“别乱说。” 徐琬也不是对谁都能心安理得的口无遮拦,可能是这些日子褚渊成了和她关系最好、最亲近的人。因此放肆了点。 徐琬朝他抛了一个“你不必解释我都懂”的眼波,颤着眼帘笑得合不拢嘴。 她做贼一样捂着粉唇,眉梢带笑,十分贴心地问他:“你不介意我自得其乐吧?” 褚渊哪里敢介意! 这人分明是老天派来掌控他、捉弄他、折腾他、挑逗他、玩弄他的祖宗啊——— 褚渊认命地合上双目,下一刻,又悠悠地睁开,露出幽怨地眸光。 “恩,我不敢。” 不是他不介意,是他不敢啊——— …… 徐琬活泼的像只没有烦恼的兔子,吃过早饭,在院子一蹦一跳。 褚渊锁好屋门,径直穿过院子走到院门外,才装作后知后觉地唤她。 “徐家阿琬,走了。” 那比星星还要闪亮的杏眸含笑望去,想到早起时他那副有万种委屈不能言的憋屈画面,不自觉地轻笑。 他也就只敢在称呼上占她便宜,她这么大肚、心胸开阔、无私、有爱心的人,便不去和他计较了。 “我来了。” …… 说好的去的是西山,那里危险度低,对新初次上山的两人来说,是个尝试的好去处。 褚渊把原主记忆深处里,关于听闻过的西山的消息娓娓道来。 “西山山峰低,树林面积不广,植被也不比东山更繁茂,所以只窜住着一些温善的飞禽走兽。它们大多胆小,见到生人就会逃跑,只要不主动去伤害它们,不会主动来攻击人。” 话落,褚渊意味不明地盯着徐琬看了几眼,总觉得要是遇到一只长尾巴的动物,她估计得悄摸着拉一把人家的尾巴作乐。 那眼神落在徐琬眼里,简直跟瞧不起人没什么两样。 她哼哼两声,抬起尖尖的下巴,眸光顺着翠绿又茂密的树丛向上眺望。 “想什么呢…当我是那种没脑子是吧?走着瞧啊,老褚。” 高挑纤细的身姿往前迈着轻盈的步伐,脑后的发丝随着她的走动,晃动着荡漾在她的脑后,给她增添了些许凌乱的美感。 只不过潇洒的姿势只保持了一时,徐琬走在前头,山路崎岖,有许多横长而出的树枝相缠,拦住了路。 徐琬伸手扒开密密麻麻的树枝,紧接着,头顶抖下一阵灰土。她费劲的时候,粉唇微张,有一部分的灰土落进她的嘴里。 “呸呸呸…….呸……咳咳……” 褚渊原本还想看她有多能耐,心道白白期待了一场,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他迅速走上前,将徐琬往后一拉,安置在他身后的位置。 他借此机会教训道:“逞能的滋味怎么样?让你听话一点,回回不听劝。” 老父亲的口气哽得徐琬一口气堵在喉咙,面色涨红。她沉沉的吁了一口气,这回老老实实地跟着,只小声的喃喃低语了一句。 “还没有孩子,合着把我当便宜女儿,提前让你感受到当爹的滋味啊——想要便宜女儿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这话褚渊没有听到,他正握着镰刀,对着缠绕拦路的树枝砍着。 幸亏出门前他们备了一些工具,都在背后的竹篓里躺着,需要的时候把手往后一伸,就能够到。 哐——哧——唰——唰唰唰—— 一阵挥动镰刀,一刻后,第一个拦路虎粉碎了一地。 褚渊叮咛身后的人,郑重地说道:“跟紧我,别分神。” 打乱了徐琬的思绪。 方才她目睹壮士威武的身姿,她脑中一个念头飘过,这人深藏不露啊,那挥镰刀的姿势太过畅快,看得她都想上手耀武扬威下。 她按耐不住心痒痒,问出口:“大哥,待会让小的也试试呀?” 褚渊:“……” 他刚刚看起来很轻松么?是他高估她,她就安静不了一刻钟。枉他砍的手筋崩得死紧,现在还在一阵一阵的抽跳。落在她的眼里竟然是一种“勾引”…… 褚渊装作没听见,继续往上迈着脚步。 “这里风景倒是很别致,夏日肯定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徐琬没怀疑他耳朵有问题,心知他看着成熟稳重,小心思可不少。 朝着他宽阔的肩膀撇撇嘴,她无声地念叨着:我还不会自己来嘛。 就这么一晃神,他们已经走到了半山腰,这儿有一大块长成绿海的草丛,不像山路那般,长着密集的树木。 这时候,左前方的草丛隐隐摇动,又很快的平静下来。不仔细去看,很容易让人以为是错觉。 要不是褚渊凝神静气的观察着四周,可能就会错过这个插曲。 第三十八章 小辣椒 整片山林只有树杆和树枝是深褐色的,形状各异的叶片、杂草、有嫩绿的、翠绿的,偶尔可以看见一两片干枯的。 杂草几乎快长到徐琬的膝盖处,她踩下的每一脚,都会伤及到无辜的草儿,折了根,毫无生命力的压倒在地上。 这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静谧,空气里都伴着植物的气息,除却土壤里,时不时可见一只扭动着想要挣扎出土的软体虫。 徐琬看得出神,因而没有注意到褚渊的举动。 茂密的树枝遮盖住些许的光芒,树林里显得视野昏暗。衬得那对黑眸越发的浓亮,一双长腿克制地放轻脚步,朝着掠过一眼的草丛加速迈去。 褚渊屏住呼吸,深怕惊动不该惊动的。 离得越来越近,他倏然蹲下高大的身躯,透过杂草的缝隙,已经看清了草丛里躲藏的身影。 徐琬躲开一只绿油油的毛毛虫,鸡皮疙瘩起了一后背,她对这种软绵绵的虫类有恐惧,看一眼就浑身不适。 “你跑那里去干什么呀……?” 话音刚落,即便嗓音再小,还是惊动了草丛里的小东西。它不安地挪动着,前蹄翘起,眼看着就要跳跃逃走。 伏击它已久的大掌,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它从眼前逃跑。黑眸准确的定住视线,大掌前后夹击,将它包圆裹在掌心中。 徐琬看得一愣一愣的,转眼看清褚渊手里披着雪白皮毛的兔子,她瞬间喜上眉梢,小跑过去。 这才刚进山里,就有收获,真是好一个开门红啊! 她狗腿子附身一般,吹捧着褚渊说:“不愧是你———兔肉可好吃啦。” 褚渊:“……” 脑中蓦然浮现从前值班的时候,几个小护士围在一起,掐着嗓音一人一句,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他突然也很想开口问她一句,可他嗲不出口。 心道:徐琬果真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她的脑回路里,永远第一个记挂着吃! 褚渊替手里的兔子哀叹一声,落在吃货手里,你注定命不久矣。 “把它装到竹篓里,记得把竹篓盖紧。要不然到手的兔肉会不翼而飞。” 小动物都会跑会跳,逃跑是很容易的。 为了能让自己吃上一口香喷喷的红烧兔肉,徐琬特别小心地把兔子装好,还不忘检查了一番。 朝竹篓里的兔子温声细语地说:“乖啊,别偷偷跑掉,要不然会被大灰狼吃掉。” …… 三日到。 李二明嘱咐他媳妇亲自去看着李宝妮换衣裳,必须要换上柜子里最好的一件才行。 他则先行先到村口去迎张大老爷,张家富贵,可不得舔着脸把地主老爷捧着。 二明媳妇心里不安,应了声,匆匆往李宝妮的屋子去。 那日拒绝了他娘,李宝妮便没将张地主当一回事,该吃吃该喝喝,该琢磨琢磨徐家。 她闲来无事,坐在屋子里梳头,心里却飘到了别的地方,两眼无神。 “妮啊…妮啊……” 二明媳妇叫了半天没人应,直接推了门进屋。 她看着李宝妮在打扮,以为这个脾气死倔死倔的闺女终于想通了,明白嫁到张家的好处。心里那股子不安消失,摸着自己养的引以为傲闺女的黑发。 “妮啊,这样就对啦,姑娘家打扮打扮更好看。你爹出门前说了,待会再换一身最好的衣裳,娘再带你出门见人。” 李宝妮因她的声音清醒,皱眉问道:“见什么人?” 二明媳妇笑着说:“见张大老爷啊,只要今儿个顺利,张家过几日会派人到咱李家下聘礼。” 李宝妮猛地一掌拍在桌上,不结实的桌脚,被剧烈的重击震得一晃一晃的。 她怒上心头,分明已经告诉过她娘她不嫁!她爹娘这副样子,不是逼着她服从是什么! 二明媳妇看得清清楚楚,闺女脸色不对,甚至有点难看,那一巴掌要是往人身上招呼,立马能肿得老高。 心道:不好,这死妮子的脾气也太大了,连她这个亲娘都敢吓唬。丈夫临走前交代的话…张地主也不好招惹…爽约哪能行。 二明媳妇哭丧着脸,眼泪都到眼眶,只要李宝妮敢说一句不去,马上就能掉下来。 “妮啊,你当心疼心疼娘吧。这回你要是没去赴约,你爹他会休了我的!” “你都到了这个年纪,有一个被休回娘家的亲娘,说亲也不好说啊———” 李二明什么脾气,李宝妮那是遗传了个全,这些多年,二明媳妇因为小事,不知道被李二明威胁过多少回要休妻。 她清楚真要惹恼了他,他绝对干得出来。她娘家几个嫂子都不是亲厚的人,被休弃回娘家,她的日子只会苦不堪言。 李宝妮眼里灌着怒火,她娘虽然听她爹的娘,可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对她偏心过,她是不忍心看着她娘受苦。 “好,我去!不过,我说什么你不许拦着我!” 大不了使足心眼,让那什么张地主自己知难而退,就与她无关了。 …… 九渠村的路口只够容纳一辆马车通过,为了防止不必要的人搅事,他们双方说好在村口的路旁见面。 张家的马车停在路边,张地主开窗看了一眼四周,带着几分嫌弃地摇摇头。 这九渠村穷的连路边的地都是秃的,没几处有生机的草丛。地贫瘠,张大老爷只在多年前去过的一处闹旱灾的地方看到过。 李二明小心地搭话:“辛苦大老爷来一趟,都是我那闺女娇气,没走过那么远路…” 其中意思张大老爷一听明了,李二明在暗示他,他们家对闺女是娇生惯养,和干农活的小村姑不一样。 远远的有脚步声传来,李二明回头一看,见他媳妇拉着不情不愿的李宝妮慢慢走来。 李二明顾不上责怪李宝妮不懂事,在地主老爷面前还敢板着脸。贴到车旁,指着那处,向张大老爷示意。 “大老爷,她们来了。” 二明媳妇和李二明对上眼,看见他眼神中给出的暗示,紧张得手心冒汗,拽紧李宝妮上前。笑得僵硬。 “大老爷,叫您久等了。” 随后扯了扯李宝妮的胳膊,催促着:“这是我那闺女……宝妮!还不叫人。” 李宝妮撇着头,撅着嘴,从始至终还没正眼看过张大老爷一眼。 张大老爷眯着眼打量着小丫头一番,觉得李二明的确没有夸大其词,他这闺女长得确实小有姿色,也不像村妇黑不溜秋。 他呵呵一笑,看着李宝妮说道:“你叫宝妮是吧。你可愿意嫁到我张家当姨娘?” 李宝妮受不了他色迷迷的打量,皱着眉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无视李二明夫妻不断投过来的暗示,她缓缓抬起头,对上张大老爷的眼。 看着十七八岁的年纪,眼里却有一股超过年纪的成熟镇定,竟让张大老爷莫名的感受到震慑。 李宝妮道:“实话告诉你不愿意。我来这里也是不想让我娘为难。” “张家家大业大,张大老爷想要娶几个姨娘,应该都不会是大难处。至于我李宝妮,这辈子是不会给人做妾。” “咱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张大老爷应该不会强人所难吧?” 张大老爷不知怎么的从李宝妮眼里看出一丝威胁,他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李二明,你这个闺女比你有骨气多了。” 本来没有多大的期望,结果因为李宝妮不畏惧的样子,让张大老爷觉得,家里多一个小辣椒也挺不错,够辣够刺激。哪个男人会嫌弃给自己暖床的女人少。 李二明快被这个不孝女当场气死,震惊地都忘了出声呵斥她。等她把话都说完了,已经为时已晚。 李二明脸色发青,低着头和张大老爷道歉。 “大老爷,死丫头乱说话,您别听她的…” 第三十九章 金手指? 山林地面有一条小径,它是经过许多的脚踩踏过,修出来的一条平径。 自打进山后,褚渊手到拈来抓捕了一只兔子,徐琬的心绪是畅快淋漓,步伐都变得飘飘然。 眸子不管停在哪一处,落在她的眼里各个都是宝。不信瞧瞧,跟在后头走得好好的人儿,眸光一瞟,迎头扑上去。 徐琬乐颠颠地一阵小跑,往一侧一棵“腰肢”特别粗壮的大树奔去。结实的树根边缘的土壤,长出一朵朵羽衣绽开很大的菌子,数量多得数都数不清。 徐琬如今是眼眸冒着光圈,眸光流连在大小不一的菌子上面,慌忙地朝身后摆手,不管不顾地轻呼出声。 “褚渊!你快来!这里有好多菌子啊。” 时下烫火锅有各种菌菇佐料,菌菇本身自带着独特的鲜美,有它佐料足够让人大快朵颐。 徐琬却是最怀念那一锅热腾腾的菌菇锅底,比起麻辣、肉汤打底,菌菇的鲜味煮进每一个食材里,当真是一口足以回味无穷。 褚渊走近一瞧,他看着底下的菌子,觉得它们都长一个样子,根本挑不出区别的所在。 天下菌类数量颇多,有无毒的,也有含毒的。让他去分辨,大概是没可能。毕竟他没学过认识、分辨菌菇这门学问。 褚渊视线移至徐琬满脸欢喜的脸上,不放心地说道:“能分得清都是哪些菌子?有毒的吃下去可是会出事。” 徐琬紧盯着手边的那一朵,十分有把握地点点头。 “看看,这朵是咱们时常见到,吃到的香菇,没毒的。” 葱白指甲凑到根茎,轻轻一掐,一朵饱满的香菇到手。 徐琬两眸莹亮,她碎碎念念地说着:“从前见过最大的只有这么大…” 白里透粉的掌心勾起,与褚渊比了个差不多的大小。 “这朵显然是吸收的营养丰富,才能长得这么超凡脱俗。” 这会儿,徐琬的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小鸡炖蘑菇的画面,香飘十里不为夸张,那咕嘟咕嘟冒泡的汁水拌饭,太下饭了。 好馋,好想吃怎么办? 褚渊听得似懂非懂,很是配合得轻点着头,撸起袖子也加入采蘑菇的队伍。 “你指给我看看哪些是没毒的,两个人速度会快一点。” 尽管说是西山没有凶猛的走兽,可不代表不会有个万一。 他万万不敢拿他们两个人的姓名开玩笑,必须要谨慎再谨慎。 徐琬递给他看菇,撩开眼皮说道:“老褚啊——你就盯着它多看两眼,照着它的样子采吧。” 一样一样给他指,她都不用采了。不还是一个人在付出行动力吗。 徐琬看他一副勤恳好学的样子,不错眼地盯着菇看,很是满意。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不错,很好学。我真的不介意你拜我为师…” 话落,那凌厉地眸光又抛给她,徐琬聪明的闭上嘴,开始麻溜地采蘑菇。 不大一会儿,徐琬的脚边就堆着一堆的菇,她看着它们叹息一声。 褚渊只当她要喊累,不想人家不是累,而是又馋了。 “要是有一只野鸡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好了……我的晚饭里就可以添一道野鸡炖蘑菇……如果能让我如愿,我就日日上山来,找鸡说说话,陪它们打发寂寞,等它们快乐了,再把它们带回家吃了……” 褚渊:“……” 老天爷,旁边这个说话一套一套的人,他真的不认识。 一个明言,一个腹诽,老天爷要是能听到,指不定要有多忙呢。 咯咯咯————— 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隔壁大树背后突然窜出一只野鸡,它抬起爪子,从那头跃到徐琬跟前。爪子踩着地,慢吞吞地走起路来,鸡屁股一摇一摆。米粒大的鸡眼还转过来瞅了瞅呆愣的徐琬,一丁点也不怕生,反而还有一股在引诱徐琬来抓它的意思,别提有多猖狂。 徐琬也不是好挑衅的,她作出攻击的姿势,趁着鸡分神往褚渊脸上瞅时,扑了上去。 一把薅住鸡屁股,把鸡压死在臂膀下。 她大吼一声,叫来猪队友,“快点帮一把手,它力气太大了,还想蹬腿作最后的挣扎!我快顶不住了!” 褚渊让面前太过虚幻的一幕,深深震撼住了。 知道徐琬的嘴皮子是一等一的厉害,可是他不知道那张看起来又软又香的粉唇…..竟然是一个金口…… 他迟钝地伸出手臂,轻轻松松把仍在挣扎的鸡薅住。 “竹篓里有几块破布,你拿出来用镰刀割成一条。” 破布本来是担心这趟进山收获太多,竹篓装满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 徐琬擦了把脸颊上流淌的汗水,照他的话去割布条。 两只鸡爪在两人的合力下,被布条扎得紧紧的,令倏忽狂躁的野鸡挣脱不了。 因为担心鸡和兔子在一个竹篓里打架,徐琬从褚渊背上的竹篓里拎起兔耳朵,下一刻,褚渊就把野鸡扔了进去。 还是徐琬扣进竹篓盖子,再由褚渊把兔子装入徐琬的竹篓里。 刚刚那段金口一开,野鸡自来,让徐琬面上很有光,她侧目朝褚渊眨眨眼。 扬起唇角,微笑着说:“难道这是我穿越的福利,金手指?” 同是穿越人士,既然徐琬有金手指,怎么他没有? 褚渊心里的平衡木一偏,黑眸望四周环绕了一圈。 见状,徐琬收敛笑意,碰了碰褚渊结实的手臂,提议道:“不如你也试试?” 褚渊觉得有点难为情,别看他在这里才十八,因为常年干农活的缘故,晒成黑炭,看起来二十有三。 而徐琬生得白嫩嫩,娇美美得,看过去反而像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她每回调皮捣蛋的时候,皆是一派纯真的模样,只会让人觉得美好。 褚渊摇摇头拒绝,“还是不了。” 徐琬看出他的顾虑,男人都是好面子那一套,况且这人还是位实实在在的钢铁直男。 徐琬给他打气,再次怂恿道:“没事的,试一试吧。这里只有你和我,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我要是说出去,下辈子变成一只猪。” 她说得一本正经,看不出有一丝玩笑,褚渊信了。 他抿紧薄唇,尝试着说道:“木薯。” 徐琬:“……” 他倒是拍几句老天爷的马屁啊———这么简短的两个字,谁知道老天爷会不会听得到。 不过,徐琬还是凝神,同褚渊一道往周围张望。 一刻钟后,他们的面前还是原来的样子,什么也没有出现。 看来褚渊没有金口一开,xx自来这一项金手指。 徐琬感到惋惜,一个有可不比两个有好处多。她想了想,也许褚渊的金手指和她不一样…… 其实褚渊并没有很失望,大概这种匪夷所思的事经历了一次,再来一次就有点不真实了。 “走吧。” 徐琬屁颠屁颠地跟上,还不忘开着玩笑逗他开怀。 “我觉得,我有的肯定你也有,只是它可能会不同。” 褚渊淡定地说道:“夫妻本是同林鸟,你有我有都一样。” 如果都拥有了想要什么就能变出的什么的金手指,那天下危矣——— 他们俩,谁看着也不像是能当皇帝的料…… 第四十章 傻子也想娶媳妇啊? 之后的路上,徐琬两人又陆续发现几处菌子,他们背来的两只竹篓,逐渐的堆满了各种各样无毒的菌子。 虽然收获颇丰,可种类并不算多,徐琬还是有点儿遗憾的,因为没有找到她最想要找的木薯。 不过转念一想,今晚有野鸡炖蘑菇吃,这一份遗憾便可以淡去,暂时有另一件美好的事替代,她也不会固执的抓着不放。 一竹篓堆满不算轻了,竹篓里还装着一只安安静静的兔子,徐琬走得满头大汗。 瞥见褚渊和她没什么差异,甚至比她的竹篓更加的丰满,步伐却仍旧平稳快速,徐琬加紧步伐,追到他的身边。 徐琬道:“不如咱们下山吧,再找咱们也带不回去。” 褚渊没什么意见,反正他这一趟本是来陪同,徐琬发话,他也觉得的确是该量力而行,带不走也要烂在山里。 他拎着镰刀的手臂向下垂着,边走边点头。 “趁着天色还没黑,走吧。” 说着他们便转了个方向,继续迈着步伐前进,只是这一回的去路是往山下行的。 上山的路比较平稳,下山的路因蜿蜒陡峭,必须要格外的小心。否则容易一不小心踩空摔跤。 褚渊一马当先走在前头,他先在前头开路,确定没有坑坑洼洼,跟在后面的徐琬就可以照着他踩过的地方走。 山林里十分的幽静,似乎是因天色渐暗的缘故,还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徐琬有点儿不安,于是开口找话说着:“咱们竹篓这么满,回村路上被人看见,你说那些人会不会议论纷纷啊?” 褚渊不会猜透人心,他不甚在意地说道:“咱们靠自己本事得来的,他们就算心里不平衡也无济于事。” 徐琬也不过是闲来无事,才提到这话,这么一想觉得很有道理。只要他们有理,谁还敢拿他们怎样。 正下到半山腰,山路地面有许多凌乱散着的小石子,这会儿天色灰暗,徐琬一个错神没有看清脚底,一脚踩了下去。 小石子带滑,身子一个踉跄,差一点点就要跌倒。走在前面的褚渊,后脑勺像是多长了一双眼,在最险峻的那一刻,他倏然转身,伸出手臂捞起人。 褚渊凝眉看她:“就差一点点,你可能会跌下山,摔得粉身碎骨……” 他话里的严重性听得人心惊胆跳,本就因为意外发生,加快跳动的心脏,噗咚噗咚——响着。 站稳后,徐琬拍了拍胸口,喘了好大一口气。 她万幸地说道:“幸好幸好,救命恩人,咱又欠了一条命。” “我真的非常感激。” 她似真似假的客套话,传到褚渊的耳里,有点儿扎耳。 他客气回道:“不必客气,互帮互助。” 他现在很是了得,接话也能一套一套,从来都不卡壳。徐琬觉得假以时日,他也会承继她的真传,荣登名嘴榜首。 徐琬嘻嘻一笑,说道:“欸,你说刚刚那只野鸡,真是因我而来吗?” 太过玄乎的事,总是令人不敢轻易相信。 褚渊顿了顿,无法解析。 只正经地说道:“我觉得可能是可能不是,你如果真的想要知道真假,不如再试一次,就知道了。” 他的话确实有道理,徐琬一刻也不想等了,她张口就来:“老天爷啊老天爷,要是现在能送一只鸡来咱面前,我日后天天给你烧香磕头,供在家中……” 话落,两个人都提起心在等候,迫切的希望能够再次见证奇迹的时候。 等了一刻,又一刻,他们已然走到了山脚下,然而,途中什么也没有冒出来。 结果可想而知,原来刚刚的野鸡只是个巧合,不是金手指…… 徐琬顿感失落,往常她看过的言情小说,穿越女主什么样式的金手指都有,她是真的最凄惨落魄的那一个。 …… 张大老爷走前,十分欣赏地看了李宝妮一眼,话里有话地留下一句。 “要是哪日你改变了想法,可以到张家来找我。姨娘的位置会给你一直留着。” 李宝妮豁出去吐露的一番真话,令张大老爷倍感佩服,从只是家里多一个人,到真心觉得此女子该进他张家,想法跨过了一个鸿沟。 李宝妮对此什么也没有说,目送着张家的马车越行越远。 李二明拿出姿态,恭恭敬敬地送走张大老爷,转过身看向李宝妮时,一张脸变得青黑无比,可怖异常。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暴怒的节奏,二明媳妇暗道不妙。 李二明怒视着李宝妮,骂声四起。 “好好的姨太太不当,你脑子是不是给驴踢了啊?富贵日子不要,你还指望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找一门好亲事?门都没有,你那些心思我劝你趁早放弃,别到时候后悔!张地主这样的人家没地方找,你往后就知道你爹的良苦用心!” 李宝妮冷笑一声,良苦用心?怕是你的发达之梦吧。 她呛声道:“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气的李二明一甩头,冲着二明媳妇去。 他怒道:“这可真是你生的好闺女啊!我管不了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二明媳妇因他的话头越垂越低,等到李二明走后,她眼里遍布着复杂的情绪,重重地叫了一声“宝妮啊——” 哀怨的叹息声冲散在贫瘠的村口。 …… 牛家。 牛二他娘请了几个村里有名的媒婆上门,斟酌着打算为牛二找一门合适的亲事。 “李媒婆啊,今儿请你上门不为别的事…其实是为了我家那牛二…” 李媒婆是附近几个村子说媒最拿手的一个媒婆,光是她手里促成的亲事不说百桩,几十桩都有。 她识人多,为人精明,早就练就一双慧眼。眼珠子一转,就猜到了牛二他娘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乐呵呵地接话:“这话咋说的,请来我还不是为了做桩好事,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都是人之常情的事。” 她会说话,牛二他娘听的心里别提多舒服,也把心里顾虑一边放,开口说起来:“我想给我家牛二娶媳妇。” 李媒婆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惊讶,掩饰得很好。 心里不由好笑,傻子也要娶媳妇啊? “那……有什么条件不?你说的清楚一点,我也好找个让你满意的。” 做媒婆的都是为了能挣媒婆钱,她也不是白白出力,就算牛二是个傻的,只要能成,对她都是好事。 牛二他娘想了想说:“你知道我家那孩子……是个傻的。也不求找个多出色的,只要良善,能对牛二好就好。” 李媒婆一脸了解地点点道:“那行吧,我这便回去。去帮你看看,要是有合适的人选,我再来通知你。” 牛二他娘高高兴兴地把人送走,一整日干活都透着喜气,深怕别人看出她高兴一样…… 第四十一章 脸真大 没两日,关于牛家二傻子要娶媳妇的这件事,便传遍了整个村子。 不少人在背后私下议论纷纷。 “哟!二傻子也要娶媳妇咯!也不知道真娶媳妇进门,床上那事能不能行……” “哈哈哈,可笑至极。咱儿子一表人材都还没找着媳妇,那傻子这么可能娶得上媳妇呢……” “我看这事不可能成啊———牛家二小子又傻又疯,谁家姑娘愿意嫁……” “还真没想到老牛夫妻这么阔啊,准是手头攒了不少银子……” “给傻子娶媳妇那是得花大价钱,不知道大牛媳妇是咋想滴……” “咱们且看着乐乐呗,娶不娶得着那都跟咱们没关系……” “……” 九渠村的村里人因为这件事,暗地里议论的热火朝天。 至于牛家人知不知道,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 夜里。 徐琬和褚渊分别躺在床榻的两边。 还别说,从来没有干过重活得两个人,累得手臂都支立不起来了。 徐琬望着屋顶怀疑人生,觉得她这段日子干过的体力活,前辈子都没干过这么多。 她有心而力不足,再这么下去,估计要撑不住,身子累垮了。 她叹了口气,说道:“咱的发家致富之路,有点儿难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实现……?” 褚渊这个成年男子都感觉疲惫,这会儿,连翻个身都不想了。 他一直认同,只有努力付出,方才能有回报。眼下他们是拼尽全力在付出,回报是早晚的事。不想看见徐琬泄气的模样,他好言好语地宽慰她。 “咱们才十几呢,后半辈子有的是机会能看到的。” 徐琬微点着头,陷入思绪,许是想得太过投入,眼皮往下掉都没发觉。 疲惫无声无息地袭击她,连不知不觉进入梦乡都不曾知晓。 还是轻轻的鼾声引来褚渊的侧目,他看到那白日里活力十足的人儿,眼下安静的如一只乖巧的小猫,看一眼便惹人心软。 于是,褚渊干脆翻过身,侧目而视。 盯着她长得极好的五官看了一阵,眼皮逐渐向下搭拉,入梦前不忘呢喃一句。 “睡吧,不管何时你都有我。” …… 次日一早,徐琬难得睡到自然醒。 她缓缓睁开睡眸,立刻感觉到全身酸痛无力,好像前一晚被人暴打一夜。 这两日同褚渊共眠,以至于她养成一个习惯,醒来时首先要摸一摸床边可有人。 今早她摸了个空,知道褚渊比她早苏醒,估计这时候在厨房里烧饭。 她在外可是嫁进门的新媳妇,该有的表面功夫还得做足,她是不在意不关紧要的人,可是亲婆婆白氏和小豆子是放在眼里的。 古人有云,懒妇不发家,她这个缺钱的小渣渣,为了发财梦,也得督促自己变得勤快一点。 一个鲤鱼打挺,徐琬没能完美地翻身起来。反而“哎哟哟哟”叫着,老骨头差点给她折腾断了。 只得老老实实地从床榻上爬起身来。 一走出屋子,厨房果然飘着一阵炊烟袅袅,徐琬暗夸一句,真是个勤快人啊! 她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打算给自己找点活干,恰好瞟见角落里的竹篓,立马有了主意。 昨儿回来时,天色已晚,两人又疲累不堪。因而,背回来的东西随手搁在院落里,还没有处理。 徐琬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气势十足地朝着角落里走去。 褚老二溜达进门的时候,正好撞见这么一幕。 褚渊还没成亲之前,徐家村那位徐忠的闺女长得标致这事,褚老二早有耳闻。 男人没有哪个不好色的,只是分把色欲看得轻和重两种,褚老二就是后者。 早在褚家办喜事那日见识过徐琬名副其实的姿色,这仔细一看,脸蛋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生得又白又嫩,身子前凸后翘,可是个天生尤物啊。 褚老二羡慕得吞了一口口水,舍不得移开眼,可惜,他暂时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褚渊!” 扯着嗓子一吼,来者不善的架势。 徐琬最先注意到来人,她觉得声音很是耳熟,大概过去知道对方的身份。 麻溜地侧过身,背对着人,装作没看见,暗中撇撇嘴,老不休的,又上门来嚼舌根了。 上次这货在褚渊前面指责她的不是,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对她这样的小白不带善意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片刻后,褚渊拿着锅铲走出来,对眼过去。 一见来人是原主二叔,他立刻皱起眉,冷冷淡淡地叫了声“二叔”。 褚老二一心记挂着自己的事,哪里会去注意褚渊的脸色。他叹了口气,作出历经惨无人绝的样子。 “欸,今年秋收二叔那边收成不太行,二叔家地里好些粮食都让蝗虫给祸祸了,剩下一点顶多只能吃个把个月…” 褚老二说完,抬头看了褚渊一眼,似乎在等着他接话。 只是在触碰到褚渊那一对锋利的视线后,褚老二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只好自己接着往下说,总不能让场面一度冷下来。以褚渊那个冷硬的性子,决定可以让场面变冷。 “二叔听村里人说今年你家收成很好,能不能拿一点救济二叔啊。” 总算是说清楚他的来意,大家伙心里也随之明白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褚渊沉声道:“去年我家粮食长得不好,收成也不好,也没见二叔送粮救济我。” 褚老二老脸一臊,没见过这么明晃晃打人脸的。心里有气,大侄儿孝顺二叔从来都是人之常情的事,这个死脑筋想跟他作对吗?! 他微怒地说:“你是在怪我没对你家帮忙啊?你也不想想,你爹死的时候,要不是我这个二叔来替你们撑场面,丧事能办成?你爹能安心的走?” 他这还有理了! 褚渊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没求你着来。” 一句话把褚老二一肚子话给钉得死死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倒是看向褚渊的视线,恶毒的像一条毒蛇。 “褚渊!你想跟你二叔闹翻吗?你年纪不小了,做什么事要想清楚!闹翻了对你没好处!” 啪哒啪哒啪哒——— 徐琬沉默地听完一出好戏,毫不吝啬地鼓起掌来。 她语气锐利地冲着褚老二去,“真是活见久的,哪来的癞皮狗,好大的脸啊!” 褚老二倏忽听到这一句讽刺,还没反应过来,只转过头往徐琬那里看去。 然而,徐琬可不像褚渊那样有耐性,且脾气好,她话锋一转,盯着褚老二冷笑。 “别老想着威胁人那一套,出去打听打听,我徐琬要是能顺从你,明儿跟你姓!” “不要脸的我见多了,还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脸这么大,你家里人知道吗?知道你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像吸血鬼一样吸着寡嫂一家的血。我看死的时候,死的远一点最好。要不然地下的公公有知,绝对会在下面等你。” 第四十二章 褚怼怼 她一口气说了一段话,停下来歇一会,缓缓气喘。 褚老二瞪目结舌,万万没想到像她这样长相柔美的女子,泼辣起来一点不比牛春花差。 只要想想牛春花不高兴时候,动不动对着他手捶脚踹,他身体害怕地抖了抖,不敢往下想。 褚老二身为男人,面子里子让褚渊夫妻两扔地上踩踏,他不可能忍。 指着徐琬喝斥道:“你你你,好你个徐琬,嫁进门才几日,就敢公然武逆亲二叔,你以为我不敢出面做主休了你?” 闻言,徐琬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越挫越勇的昂起头,眼里满是不屑。 褚渊见不得那道贪婪、恶毒、充满私欲的眼神搁在徐琬身上,他快走几步,挡在徐琬身前,语气不善地说道。 “她为什么不敢?我允许的。大房的家事轮不到二房来指手画脚,我想你可能忘记了,褚家早在祖父还在的时候,已经做主分家了!” 不过是冲动说出来的气话,真要一样一样论起理来,肯定是褚老二缺理,他顿时气短,头一次觉得这个大侄儿的口舌,竟然这么厉害。 褚渊见他一脸便秘一样,心里畅快了不少。 “二叔当着我的面欺负我媳妇是什么意思?!改日我指着二婶的鼻子骂,二叔是不是能站在一边不吱声?” 反正都与他没关系,这些话只是为了让褚老二难堪,没脸。绝了以后再上门来打秋风的念头。 褚老二脑中的一根弦崩了,他觉得今儿出门这么不顺,肯定是因为他没挑个黄道吉日。怎么从前看着窝囊的人,才娶媳妇没几日,就硬气了起来。 这回,褚老二看向徐琬的眼神里不再是贪婪居多,他认为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媚得褚渊转性,才让他没能得到想要的。 褚老二因为怒气涨红了一张脸,跟喝醉酒上头的酒鬼似的。 他梗着脖子,底气不足地道:“你就是被这个狐媚子给蛊惑了!连最亲的二叔的话都不听了,我看你总有一日要吃苦头的!别怪二叔没有早劝你!” 褚渊面色淡淡,这些话习惯性地从左耳进右耳出。 “家事就不劳烦你操心了,过好过坏都是我自家的事,你有这份心不如踏实点,好好种地挣钱,也整日上门打秋风,我就该道一声谢了。” 得了,这是要撕破脸的节奏。 徐琬我觉得太精彩了,恨不得给褚渊比是个大拇指,奈何实力不允许。她一张巴掌大脸的眉飞色舞,为褚怼怼欢呼。 “说得好!” 褚老二一梗,觉得再待下去,他肯定要当场气死。 顾不上伪装,恶狠狠地转着眼看遍两人。 “好好好,走着瞧!别到时候后悔哭着来求我!” 褚老二气冲冲地走出院门,徐琬已经眼疾手快地扑腾到褚渊的身边,她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他的神色,刚要开口。 “他又来了?” 白氏赢弱的声音传来,引得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望去。 白氏扶着门站着,她苍白的脸上掠过一抹厌烦,对于这个小叔子的德行,她早就不敢苟同了。要不是为了心里记挂着褚山的恩情,兴许白氏早就不会忍了。 她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看向两个孩子时,目光里充满了歉意。 “阿琬,让你见笑了。往后谁敢对你指手画脚,你告诉阿娘,只要有阿娘在的一日,就不会让阿琬受欺负…” …… 李二明拢共只有一双儿女,大儿子比李宝妮大了三岁,早就成家生子。 李宝妮从小受宠,便是唯一的哥哥都是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两兄妹的感情十分的亲近。 那日遇到徐峥后,李宝妮背着父母偷偷的找了李树,让他帮忙去打听打听徐家村的徐峥。 李树这不有了消息,马上赶过来和妹妹说。 因为张大老爷的事,李宝妮大门也不出,关在屋子里闷闷不乐。听到哥哥的呼唤声,她眼里瞬间多了一抹不一样的神采。 “哥,我在屋里。” 李树推门进来,带上门,他是个话少的,但也看出了爹娘的“用心”,对妹妹他是真心希望她能好的,与富不富的无关。 既然是李宝妮看中的人,他帮着打听,才更能清楚对方的为人好坏,也算对她尽得一份心。 李树直言道:“那徐家家境不错,家里有三个儿子,徐家的院子盖得大,听说后面的地也是他们家的,就是怕以后娶媳妇分家不够住,才盖屋子…….” 李树一口气把打听来的消息都说出口,见李宝妮听的认真,知道妹妹这是上心了。 他为人谨慎,不由多说了一句:“虽然表面看起来不错,可还是得了解清楚徐峥这个人的底子。宝妮,你千万不可过早的轻信他人。” 二房父母一条心,也就这个哥哥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的,他的话,李宝妮还是会听的,她点点头,慎重地应下。 “哥,我这里有些爹拿回来的糖,你带回去给嫂子和鹏鹏吃吧。” …… 徐家村,赵老三跟徐父交好。 他婆娘早上在地里割菜的时候,有一个陌生的年轻汉子来问话,问的是徐家。 回去后,他婆娘在赵老三耳边多说了一嘴,赵老三记在了心里。特地忘徐家走了一趟,告诉徐父一声。 “也不知道怎么的要打听你们说,是不是看上你家小子啊?” 赵老三玩笑一句,也没有多留,家里还有许多活要干,先走了。 徐父稍加一琢磨,真没其他的可能。 他径直朝着徐峥的屋子走,这小子被骂了一顿,最近老实了不少,成日待在屋里不出门。 徐父猛地一推开门,劈头盖脸地指着他质问道:“你在外面到底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怎么有人突然要打听咱家?你小子可真能藏事啊,说!还有什么瞒着老子的事!今儿你不说清楚,老子就抽死你!” 徐峥愣愣得听完,想破脑子也没想出个可能上门闹事的人来。 “爹,我没有。”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不安在想着:怎么回事,怎么事都挤在一块冲他来,他怎么这么倒霉! 徐父扫了一眼他略显心虚的脸,气不打一出场。左右一看,没找到趁手的棍子,抡起拳头就上去揍了他一拳。 “真是小看了你!徐家的名声都让你败光了!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玩意儿,当初生下来的时候,还不如直接掐死算了…..” 徐父骂着骂着老泪纵横,他爹死前可是千叮咛万交代他,家里的名声可得干干净净的,要不然他死不瞑目。 对了,徐父就是那个爹宝男,唯爹是从。 这边动静闹得不可开交,徐母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见状,慌忙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啊?打孩子干什么?” 她心疼的捧起徐峥的脸看,死老头子力气不小,都打肿了,泛着青呢。 第四十三章 气出个好歹 可她懦弱惯了,二十几年来以丈夫为中心,就算心里心疼孩子,也不敢出声去阻挠他教训孩子。 徐母弱弱地看了眼徐父,小心翼翼往他握成拳头的手移去目光,察觉他手也红了。 她担忧地劝道:“你身体不好,先不要动气,让孩子把话说清楚,再动手也不迟。” 徐父年轻的时候伤过头部,年纪大了三五不时犯头疾。头痛起来要命,受不了的时候,经常倚靠着撞墙来缓解痛苦。 徐父不断地呼气吸气,告诉自己不要气伤了自己,不孝子不值得。 等到胸口没有横冲直撞地乱跳,他才咬着牙根,看向躲在徐母身后的徐峥,恨铁不成钢到底。 “你的好儿子!除了褚家那一桩风流事,瞒着咱们的还不少呢!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没觉得一张脸能丢得抬不起头,可就是他,让我现在连出门走动,都不敢去了!” 徐父沉沉地叹了口气:“我怕走着走着,会被人拦住,又告一桩他干下的好事!” 一通指责完,徐父觉得胸闷心堵,不适地抬手捶着胸口。 头隐隐有头疾复发的征兆,仿佛有一根尖锐的针不停地扎着,刺痛感越发的明显。 徐父有点扛不住,颤抖着步伐,甩开袖子,最终连怒视徐峥一眼都来不及,慌乱地扶着门往外走。 徐母听到丈夫的一席话,也觉得这个二儿子不像话,平时那么听说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变成了这副德行…? 她又注意到徐父的脸色由红变白,意识到不好,松开抓住徐峥的手,留下一句:“看把你爹气的,他要是被气出个好歹,看你怎么跟你兄弟几个交代!” 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徐峥,爬起身追出门。 深怕徐父一个不小心摔倒,摔个好歹出来,那这家可就乱了啊…… …… 白氏因为褚老二登门一事,心绪不大好,中饭寥寥吃了几口,便回西屋。 满桌的饭菜,都归剩下的三人共享。 昨夜没赶得上烧的红烧兔肉、野鸡炖蘑菇,此时都搁在桌面上,散发着浓郁的肉香,馋的人眼里只有这两道肉菜。 徐琬咽了咽口水,又夹了一块入味的兔肉。野生的果然是比养殖的嫩,紧实,用来红烧是十足的下饭,她觉得待会能再添一碗饭。 抬眸看向掌勺大厨,他仍旧面无表情地低头吃饭,她嘴像喝了蜜一样甜,说出来的话别提有多好听。 “褚大厨,今日的肉太香太美味了。” 圆脸快埋进碗里的小豆子赞同地点点头,他嘴里有饭有肉,不方便开口夸人,圆圆的眼看向褚渊时,已经表明了一切。 “唔唔唔唔唔……香……” 腮帮子鼓鼓囊囊很像一只小肥鼠,徐琬这时候才发觉,原本瘦不拉叽的小豆子,最近好像长了点肉,有变好看的征兆。 徐琬很满意,帮他顺了顺背,温声叮嘱他道:“慢点儿吃,不要着急,小豆子想吃多少都可以。以后,咱们吃肉的日子会越来越多的…” 小豆子懵懂地眼充满期待,觉得自从徐琬这个嫂子进门后,他们的日子好像变得越来越好,也越来越有人气了。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实现日日吃肉的梦想…小豆子还是作出一副相信的样子,不愿意让徐琬失望。 至于褚渊为何一声不吭,徐琬可不知厨房刚刚还发生了一个插曲。 …. 画面回到半个时辰前。 褚渊杀完兔子和鸡,拎进厨房,徐琬俏咪咪地跟了进来。 然后目睹了褚渊对着一兔一鸡发呆,徐琬等了半天,没见他有动作,没什么耐心地伸手推他。 她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褚渊犹豫了一下,憋出一句,“红烧怎么烧?” 徐琬:“……” 看着脑袋里装着满满的智慧,居然为了“红烧怎么烧”犯难。 徐琬好笑,她虽然厨艺不是一顶一的出色,却是知道红烧怎么烧。 “锅烧热,放油,放点糖炒出糖色,下肉,翻炒上色,加适量水、葱姜蒜炖烂,收汁。” 褚渊记忆里不错,她说完他已经有了头绪,一一照做。 徐琬功成身退,觉得不该待在这里影响他发挥,悄然退出去。 然后,意外发生了,到了放糖的步骤,褚渊不小心手抖,倒了半罐糖进锅里…… 褚渊万年不变的脸上,意外出现一丝裂缝,不过很快被他抚平。 他安慰着自己,多糖少糖应该吃不出差别。心安理得往下面的步骤执行。 …… 画面回到中屋,徐琬可不知道那一小盘的兔肉里承载着半罐糖。 若是知道,她绝对会蹦起来,好一个败家子,他知不知道糖在这里有多矜贵…… 因为不知道,所以徐琬吃的特别的香,连坐在她身旁的小豆子都受到感染,两个一大一小的干饭人,嚯嚯着桌上的饭菜。 徐琬吃了大饱,平坦的小腹都微微鼓起,吃饱喝足,就不大想动。 捡着话说道:“今早你让我出乎意料!可你那二叔三天两头上门打秋风也不是事儿。咱们得想个法子惩治他们。” 她今早没骂够本,这会儿有机会,还不一兜子都吐露干净。 小豆子一早出门玩了,不知道二叔又上门了,他对二叔不像其他人,记忆里只有他们一家的坏,早就想要让他们也吃吃苦头。 他睁着圆眼侧头看向徐琬,眨巴眨巴,很想脱口而出:嫂子霸气!豆子支持你! 顾及大哥在场,他支起耳朵等着听大哥的意思。 嫂子不愧是嫂子,还没一个月功夫,把大哥驯服得服服帖帖。瞧,他大哥正点头呢。 褚渊搁下筷子,语气淡淡地说道:“你鬼主意最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后果我给你背着。” 其余的话没有明说,但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懂。 放心大胆去吧,你后有我,我后有你。 小豆子忍不住嘴边窜跳的话,“霸气!大哥嫂子,我也给你们撑腰!” “他们一家没一个好东西,我小的时候,褚杏褚立都偷偷地掐过我。” 一秃噜嘴皮子,小豆子没刹住嘴,把藏在心里已久的事都给倒了出来。 说完反应过来,他立刻捂住嘴,心里不安,偷瞄着两人。 徐琬、褚渊眸色一凝,没想过小豆子还遭过褚杏姐弟的毒手……他说的是小时候…如今不过八岁,那时候得多小啊…… 这褚老二一家真该千刀万剐,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小豆子不知道他无心的一句话,让徐琬两人的心里,又给褚老二记了一笔。 徐琬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谁欺负别藏在心里,一定要告诉家里人知道吗?否则坏人只会有恃无恐,屡次再犯。” 小豆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而徐琬和褚渊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着,小豆子读书的事不能再耽搁了。 第四十四章 蟑螂成精了 夜幕降临,九渠村逐渐静谧。 用过晚饭后,徐琬和褚渊一前一后回东屋。 褚渊风雨不改地坐在凳子上看书;徐琬意外勤快地站在朱红色的衣柜前,整理着洗净晾干的旧衣裳。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 在徐琬所认知的情况中,褚家的家境和陈家相差无几。 衣柜里有一块竖立的隔板,将柜子一分为二。左手边一览无余的稀少旧裳,正是褚渊的。右手边厚厚一沓,纹路普通,可透露着崭新的女子衣物,一眼便知是徐琬的。 家家户户人手一两件旧得不能再旧的衣物打底,有的人家能拥有个两三件已经算是家境不错。陈家对待徐琬这个出嫁女,是当真的舍得,由此看出陈家不但没有重男轻女,反而有一种重女轻男的倾向。 徐琬心里有了这个意识,打心眼里的感受到陈家人给的疼爱。 能在贫苦的古时候给闺女置办这么多的衣裳,一定是咬着牙凑够钱。 穿越几日后,徐琬是陆陆续续接收到来自原主过往的记忆。她记得,在原主的记忆里,陈家的家境在她小时候特别得好,是因为她爹徐忠从前是位镖师。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徐忠携家带口搬回徐家村,再没有出过远门,陈家才日渐落魄。 原主甚至觉得他们的日子过的不算优越,责任都在她爹不再走镖这件事上,因此心里对徐忠是存着怨的。 徐琬当时草草的带过,并没有觉得原主自私还是如何,毕竟她不是当事人,没亲身经历过。 可是如今,她是目睹了陈家关爱的,回头想想,原主的怨来得莫名其妙。她能安然长大,便是依靠徐忠和陈氏,她尚且还不知足,自私的想要过人上人的日子,她怎么不想想,前提是她有徐忠这个爹,否则她连想的机会都没有。 徐琬为原主爹娘无谓的付出深深地叹息一声,“唉…….” 屋里静悄悄的,轻一点的脚步声都格外的清晰,更别提是徐琬的叹息声。 褚渊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发觉她的背影都带着点悲悯,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她倏然伤春悲秋。 “叹什么气呢?” 徐琬合上柜门,挪动脚,缓缓地转过身来。 她感概道:“我穿越到一个好人家。” 褚渊配合的点头,他道:“你爹娘确实是个好人,和这里的人相差悬殊。” 徐琬便把徐忠从前是镖师的事说出来,“……根据我看过那些书里的套路,好端端的镖师突然有变故,一定是发生了重要的事。” 至于是什么重要的事,是他们揣测不出来的。 褚渊再次点头,“谁家还没有一点秘密呢。” 说到这里,徐琬倏忽想起,曾在褚家看到好几样不该出现的贵重物品。 徐琬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觉得你家也有秘密,看起来还不简单。” 别是什么逃亡的家族,被杀的只剩下几口人,躲到小山村里避险。 这一点,褚渊早觉得有异,他也不隐瞒。 “她应该心里藏着事…” 徐琬立刻明白,她指的是白氏。她觉得应该不会有错,见过白氏的人,一眼便会觉得她不是个普通的人,不该属于这里。 她拧着眉头喃喃道:“不知道之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等着咱们呢……” 洪水猛兽暂且还没有现身,可是徐琬的绣花鞋突然有异动,立马吸引了她的目光。 徐琬低下头看去,鞋头被供得翘起,没一会儿爬出一只蟑螂。 “啊——————” 一声尖叫表明了徐琬此刻的恐惧,蟑螂这玩意儿,没哪个人能心平气和的和它友好相处。谁让它一肚子都不是好东西…… 褚渊啪得合上书,十分有闲心地瞅她一眼,觉得皱巴挤在一块的小脸,别提有多生动了。 徐琬被吓得乱了心神,只记得原地蹦跳,躲开脏兮兮的蟑螂。 嘴里还不忘冲着褚渊开炮,“你愣着干什么呀?没看见我在水深火热中挣扎吗?” 她黑亮的眸光里,都是斥责,好似在说:是人吗?良心不会痛吗? 褚渊信以为真地回道:“我是人,良心不痛。你求求我,我就救你。” 细细的柳叶眉一凝,她哭嚎着求人:“求求你,救救我啊。” 褚渊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拿上搁在桌上的竹筒,走过去。 蟑螂见到人因它的出现慌慌张张,仿佛看懂了一般,围着徐琬的脚打转跑着玩儿。 褚渊暗道:这蟑螂成精了。 他趁着蟑螂沉迷捉弄徐琬,找准方位,竹筒一盖,稳当当把蟑螂扣在竹筒里。 等了片刻,飞快的倾斜竹筒,盖子盖紧。拿着竹筒走到门边,拉开门,随手往外一扔,再合上门。 等他回过身朝徐琬走过去时,她抿着唇,还在后怕。 褚渊耐着性子哄她:“扔掉了,别怕。” 徐琬抓住他的手臂借力,一下子脚软,好在褚渊很上道,手臂探到她后腰,及时拖住她。 这个动作使得徐琬面朝他的胸膛贴紧,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充斥着她的鼻翼。 耳畔响着噗咚,噗咚的心跳声,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的姿势有多么亲密,如同相爱的恋人相拥入怀。 徐琬抿着的粉唇,几乎紧得不透气。 她感受到头顶上,褚渊深深俯视她的眸光,终究还是渐红脸颊。轻笑一声,装作轻松地推开他。 哪知,背后的手太过强硬,使她没能轻易推开。 紧接着就听见,褚渊低沉的声音响起。 “怎么,我救了你,你就这么把我推开?难道不该给点报答么?” 徐琬愤愤地仰着小脸瞪他,问道:“你想要什么报答?” 褚渊正经地说道:“以身相许吧。” 徐琬故作恼怒,娇嗔道:“不都进你家门了吗?想什么呢?” 听到这话,他薄唇抿紧,恍然之间,徐琬通过这个动作,好像看到了某个人…… 她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玩笑地问道:“我才发现,你好像不悦的时候喜欢抿嘴。” 这一刻,视线相撞的两人,眸里皆是探究…… …… 昨儿褚老二空着手灰溜溜地溜回家,牛春花立马看出他事没办成。 不由怒火中烧,细问之下,得知褚渊两夫妻了不得的态度,她气得把手边的碗筷摔在地上。 一早,牛春花将褚立带进屋里,她掩上门,笑得一脸肥肉颤抖。 “儿啊,今儿娘有件事要让你去做,你能办得到吗?” 在牛春花的吹捧下,褚立自认他是个天才,聪明绝顶。什么事都能办得到。 褚立头一昂说:“能。” 牛春花凑近褚立的耳边,血盆大口一张,说道:“娘给你说啊,……..” 褚立听得头一点一点的。 牛春花退开后,再次确认道:“记住了没有?” 褚立大嗓门一吼道:“记住了!” 第四十五章 读过书的果然不一样 采回来的蘑菇昨儿已经清洗干净,徐琬将它们铺在簸箕里,放在院子里晾晒。 晒成香菇干,可以保存久一点,也不影响吃的口感。 因为昨晚那暧昧的一幕,使得两人错身醒过来,没能碰上面。 褚渊照旧在厨房里忙碌,活生生一个家庭煮夫的标榜,换在现代也能适当表彰奖励一下。可惜,身在古代,处处可见劳作的人,他便不显得那么突兀。 东屋里,徐琬磨磨蹭蹭地拖延着出门的时辰,自从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清晰,她总觉得有什么在发生变化。 从前褚渊睡过的竹床上方开着一扇窗,徐琬踱步到了窗边。将身子隐匿在窗边,只露出一只眼眸,往窗外望去。 本是打算偷偷观察褚渊一番,没想到院子里突然出现意外的人。 一男童贼眉鼠眼地趴在院门旁,两颗眼珠子转溜着,似乎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此时,褚家人各有各的事,无人出现在院子里。 正中了男童的心。 他弯着腰顺着边缘钻进院子里,四处扫视着院子的各个角落。被徐琬搁在桌上晾晒的蘑菇,立马入了他的眼底。 褚立脑中不断的提醒着自己,他娘交代他来的目的。进到院子看见可以破坏的东西,可劲儿的摔,摔完就跑。 褚立看到簸箕里的蘑菇时,两眼发光,决定先拿这两簸箕蘑菇,小试牛刀。 窗边露出的那颗眼眸,眼看着他朝着她的蘑菇而去。男童眼里一闪而过的快意没能逃脱她的慧眼。这令付出劳动力的徐琬,一刻也不能忍,那可是她千辛万苦采回来的,还等着靠它们做第一笔生意! 徐琬呼哧呼哧穿过门,大喝一声:“不许动!” 让她一喝,褚立的手脚稍显迟钝,被人抓包的心虚感,混着害怕一起袭来。 牛春花把他宠得无法无天,前提是对方处于下风的情况下。若是对方气势高昂,魁梧一点、高大一点,褚立顿时慌乱得找不着北。 褚立僵住脚,支支吾吾半天,只奔出五个字。 “我就是看看……” 这么凶干嘛?没看见把他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哭着喊娘。 牛春花送走宝贝疙瘩,在院子找了个可以掩饰身形的位置,扒开藤叶往隔壁看,见宝贝疙瘩出师不利,她心疼得张着嘴,无声咒骂着徐琬。 这时候,徐琬已经行到了桌边,盯着熊孩子,不善地口气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没经过人允许就进门?” 男童怎么看怎么眼熟,尤其那双和牛春花极其相似的牛眼,简直如出一辙。 徐琬眼眸一闪,顿时了然,她神情自若地往隔壁瞟了一眼,没能躲过一丛绿中混进了一片蓝。 呵———— 牛春花这个蠢笨如猪的,当谁是眼瞎不成? 昨儿个褚老二才上门打秋风,今儿个这小子来此,指定不会有好事。 有什么的家长,教养的出来只有品行相宜的,千万分之一的机率,才会得出一个好苗子。 褚立经她凛然正气地眼眸一瞪,瞬间就心慌慌,话都不会说了。 他哭丧着脸,圆滚滚的身体抖成筛子。 “我…我….我….是来…找小豆子的!” 徐琬长长的“哦”了一声,不客气地揭他短。 “你一进院子就冲着这两簸箕来,你当我是瞎的吗?” 褚立觉得这世间真是太可怕了,为什么长得跟仙子一样的人,说起话能够那么凶悍可怕… 他已经忍受不了欺负,哽咽起来。 是的,他认为别人凶他便是欺负。 难过一半,他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徐琬,哽咽着问道:“那你是什么人,怎么到我大伯家,你是不是贼,来偷东西的?” 青天白日,徐琬觉得她的白眼一定翻得栩栩如生。 “你才是贼,不问自取,为贼。” “你看中的这两簸箕菇,是我的东西。” 褚立愣住了,指着徐琬颤声说:“你是小豆子那个老巫婆嫂子!我要告诉我娘,你欺负我!” 徐琬呵呵一笑,“你去呀。” 既是都让人说成老巫婆了,那她还不拿点老巫婆的手段,不是对不起自己么。 褚立脑袋一瞥,往隔壁看去,一眼看到蓝衣角。 他大叫一声“娘”,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牛春花受不了宝贝疙瘩的哭声,猛然站起身,牛眼满是火气,指着徐琬倒打一耙。 “好你个徐琬,了不得啊,现在连年纪小的堂弟都敢欺负,老天爷啊…这算什么事啊,嫂子欺负堂弟…快来评评理啊……” 这一声半真半假的哭嚎,威力无穷,没一会儿两家院前来了不少人。 他们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牛春花以为先哭的稀里哗啦,能扳倒徐琬,可她高估了自己的为人,低估了村里人的良知。 九渠村里有一半的人家都跟牛春花吵过架,门前来的有一部分都曾跟她结过怨。 “牛春花这泼妇真是一日不闹,心里就不痛快了。褚家小子刚娶进门的新媳妇,她也想着欺压……” “你是不知道她这个人又贪又毒,惦记着褚家大房的东西呢。” “欸,褚家新媳妇也是可怜,遇到这种泼妇二婶,看她委屈的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叫她欺负了….” “……” 借了牛春花的福,因她得罪过太多人的缘故,这会儿风向往一边倒,牛春花那头没占上风。 徐琬数着邻里乡亲一人一句说的差不多,见时机到了。 她眉眼低垂,抬手擦拭着不存在的委屈的泪水,一抽一抽地说道:“各位叔叔婶婶评评理,我和褚渊前日上山采了一些菇,搁在这里晒着呢。二婶家的堂弟一进门就想把他它打翻,要不是我凑巧看见,及时出来阻拦,这些……都得浪费了。” 大伙儿都是吃过苦的,没人能忍受糟蹋东西的做法。闻言,看向牛春花母子的目光充满了谴责。 有老人家忍不住道:“浪费粮食可是遭天谴的!” 褚立本来已经吓破胆了,这下子,数不清的目光投向他,他哭嚷着叫“娘”。 牛春花听见徐琬编造一通的样子,气不打一出,她怒骂道:“小贱人你再敢胡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屋里的褚渊、白氏、小豆子已经全部走到院子里,依次站到徐琬的身边。 褚渊对上牛春花怨毒的视线,冷声道:“二叔二婶一人轮着一日上门,找我家麻烦,是觉得我家没人?” 白氏压抑着怒气,扬声道:“牛春花!我只是病着,还没死!从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你们夫妻两,从两个孩子手里哄骗走东西,不代表我会一直纵容你们!” 小豆子适时补刀,他委屈巴巴地拽着白氏的袖子说:“阿娘,褚立之前偷拿我的铜板,那可都是阿娘给我的!” 看戏的人一阵哗然,属实没想到褚老二一家做尽的丑事这么多。 白氏摸了摸小豆子脑袋以示安慰,她冷哼一声说道:“世人心善不与你计较,你不悔改,反而还屡教不改。既然这村里没人能劝服你,那便让县里的大人来管教你可好?” 白氏这人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斯文,且她读过书这件事村里无人不知。 围观的人听完,不由心中感概,读过书的果然不一样,连见官都说的文绉绉的,叫人心生敬佩。 且看牛春花惊恐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是害怕的。她的确是没有想过,白氏会出面打她的脸,甚至把事情牵扯到见官的份上…… 第四十六章 滚回去! 牛春花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见状,徐琬幽幽地说道:“按照律法,偷窃者仗着三十大板,银子照数赔偿。” 她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低头看他,“小豆子,你丢失的铜板可还记得数目多少?等去官邸,会有师爷来询问详细……” 围观人再度惊讶不已,暗道:今日这一幕果真精彩,一个白氏,一个徐氏,看过去都是柔柔弱弱的样子,没成想心中有一把沉斧,不容许她人随意欺压。 看来这位褚家新媳妇也要出名了,就这从容不迫的气势,便叫人心服口服。 牛春花咬碎了一口烂牙,栏上的叶片都快被她揪烂了。 这时候,忽然有一道身影冲进褚家。 褚老二在村里溜达,听到牛春花指示小儿子闹事的事,都在村里传遍了。褚老二觉得丢人,本装作没听见。 可是后面他听到白氏打算把人押到县里见官,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打这边跑来。 幸好赶得及来阻拦,要是九岁的小儿子被衙役打板子,打完命都没。 褚老二一边暗恼牛春花办事不利,一边低声下气地求着白氏。 “大嫂,都是牛春花那死女人嘴巴坏,不关孩子的事。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这回就算了吧,往后我一定不让他们再闹事,成吗?” 院外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呢,白氏放话,为得是求个震慑,也想求个见证。 她往那一站,便是知书达理、学识广博的富家小姐姿态,郑重地朝村里乡亲鞠了一躬。 徐琬三人见状,紧随其后弯下腰鞠躬。 随后,便听到白氏温柔却不失气势的声音响起。 “今儿劳烦各位乡亲做个见证,褚海一家往后若是在寻我家的事,到时候去见官的路上,还请各位一起陪同,到县里给我做个见证!” 有好事者带头应道:“好!他要是敢,咱们村里人都去!” 有人附和道:“是啊,都去,不能让他欺人太甚!” 褚海不安地摸了把汗,心思不免深沉。他一直知道白氏不简单,从前只是不愿意浪费时辰,跟他们争辩。但是她要是想辩论,他们只有占下风的份。 褚海假惺惺地保证道:“不敢了不敢了。” 白氏不去理会他,只看着乡亲们说:“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让各位看笑话了。” 人家客客气气的态度,叫人听着心里舒服。不像牛春花,看一眼就觉得心烦。 牛春花不怕死地嘟囔一句,“啧……小题大做。” 不轻不重的声音,不少人都听在耳里,诧异地看着她。 褚海面色难看,暴呵一声:“滚回去!” 牛春花像是被雷劈中,抖了一下,甩开袖子,负气快步进屋。 褚老二一家三口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围观的一波一波村里人也陆续散了。 该看的热闹都看完了,总不能待在这里彼此干瞪眼。 …… 中屋。 白氏颇为意外地看着徐琬,她细声问道:“阿琬不怕吗?” 十六七岁的年纪,见过的大小场面有限,方才徐琬那般镇定自若,实属叫人另眼相看。 徐琬摇头,眸光炯炯。 “阿娘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一贯的懦弱,不去反抗,只会叫他们越来越放肆,最终吃苦的还是咱们一家人。” 徐琬偏头就见小豆子眼里闪烁着耀眼光芒,不由问道:“小豆子怕吗?” 小豆子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是被白氏、徐琬一腔条理清晰的言论震撼。 从前在村里边玩闹,偶尔能听到各家爹娘教训孩子:家里穷供不起你读书,那出人头地的路走不了。你再懒惰不勤快,以后连一口饭都吃不上…. 听得多了,小豆子心里也曾偷偷琢磨过,人与人看起来无什么差距,为什么读书人在大伙的口中却成了攀高峰的那位?直到他眼见为实,读过书的阿娘能说会道,条条是道的话有说服力,更容易让人接受。 因而占据了上风,给自己争取到有利的时机。 小豆子咬着筷子,激动地说:“方才阿娘和嫂子很厉害…” 显得身为男子的,大哥和他好像没有帮上什么忙。 白氏温婉一笑道:“阿娘和你嫂子不过是凭事实说话。人善被人欺,你二叔一家贪得无厌,不走寻常人,反而依靠着压榨亲人过日子,你往后不可以学他们那般。” “但若是有人平白无故占有属于你的东西,你必须站出来捍卫自己的利益,吃亏是小,叫人看低了你,日后还会有无止尽的索取和麻烦。” 小豆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稚嫩的脸上满是郑重。 “我明白了,阿娘。” 徐琬暗暗给白氏比了根大拇指,这位婆婆当真是三观极正的智慧人,褚渊和小豆子能在这样的阿娘身边长成人,应当不会长歪,必然品性纯良端正。 白氏胃口小,喝了半碗粥,便落了筷子。 回西屋前,她看着徐琬说道:“阿婉今日受惊了,用过中饭回屋里歇会,剩下的事交给锦书。” 纤弱的身影穿过门槛,径直朝着西屋走去,褚渊立刻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令人想要忽视都难。 杏眸转悠,徐琬好奇地问道:“锦书是你的字?” 褚渊点头,这不是大秘密。 这使徐琬更加确信白氏的身份有异,背后肯定有深挖的私密。 如同刚出锅的肉包子在眼前,可是因为太烫不能伸手去拿。她猜测到有不同,可是又没法马上知悉,像是有一只手在她心口挠着痒痒。 徐琬思绪浅飘一圈,褚渊推了一只碗到她面前,淡淡地说道:“你尝尝这个。” 听到他的话,低眸看去,那只有幸被她用过的破了个口子的碗,碗里是澄黄澄黄的水蒸蛋。 徐琬稀奇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水蒸蛋…?” 徐琬无暇去注意褚渊的回应,捏着勺子给自己勺了一勺,又给睁着眼好奇看着的小豆子也勺了一勺。 她吹了吹送进口里,蛋本鲜美,添一丢丢的盐就够味。褚渊下的盐恰到好处,水量也刚刚好,蛋羹滑嫩可口,入口即化。 徐琬把碗里的蛋羹的一干二净,脸颊上布满意犹未尽的神色。 全程,褚渊眼都不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似乎心中有所了然,他再确认后,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惊讶之色。 好似不久以前,有个人和他见面吃饭,饭桌上也有一碗水蒸蛋,她的一举一动好似现在…… 是她了。 第四十七章 一人当道 吹熄火苗后,屋里仅剩透窗的些许月色,落在床榻上一圈一圈的光影。 徐琬合目打算和周公见面,无奈,侧脸颊有一道火热的视线,让她哪哪都不自在。 猛然睁开杏眸,精准地瞄准褚渊的黑眸,徐琬品出了不对来。 若说以往他脸冷如冰块,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眼下的他一改拒人之千里之外的架势,那对发亮的黑眸盛满了温柔的光芒,一动不动地,如同注视珍宝一样注视着她。 徐琬忽然感到心慌意乱,她不明白他这一出是因何而来,总觉得是有什么她不知道事情在暗暗做祟。 身子往后面挪开点距离,待徐琬感觉到安全,她方才小声的问道:“你这是发什么毛病?大半夜不睡觉,盯着我干嘛?” 质问完,她仍是不悦地嘟囔着。 “黑的只能看见一对眼在发亮,跟一命呜呼的阿飘一样吓人,要是有心脏病,都得给你吓得当场发作……” 她嘀嘀咕咕一大堆,片刻后,他才冷静地憋出一句,“看看你”。 徐琬俏脸一红,论谁都扛不住一个成年男性火辣辣的注视,好在有夜色替她遮掩。 哪知,她刚刚侥幸,褚渊便缓缓地伸出修长的指节,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 紧接着,便听到低沉的声音。 “你脸红了。” 徐琬:“……” 她真的会栓q! 知道为什么要揭穿人,她不要面子的吗? 颇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样子,眯着眼眸吼他:“看什么看?没看过人睡觉啊?困死了,别捣乱,信不信我揍你!” 她凶巴巴地挥着拳头吓唬他,然后翻过身,背对着他。 也许是面前变成一堵墙,透着冰冷的死物,却是让徐琬心里感到安稳。 紧张的心绪渐渐褪散,困意钻空子倾袭上头,她不知不觉睡着。 待到屋里慢慢地响起平稳顺畅的呼吸声,背后的人深深地注视着她的后脑勺,眸中是从未出现过的深情。 半响后,他喃喃自语:“我很想你。” …… 九渠村村民又有新的茶余饭后谈资。 褚老二一家再次在村里传遍,名声跌入谷底。 什么褚老二太孬,震不住彪悍的牛春花,养的后代都歪了根…… 什么牛春花心好歹毒,教唆自己儿子去做贼,这是打算把褚老二的独苗养成偷奸耍滑之辈…… 什么褚老二其实心里都清楚,纵容妻儿去坑害褚老大家的,亏得褚老大那么好的人,居然有这种昧良心兄弟,死了还要折腾他的妻儿。 什么有这种父母兄弟,褚老二家的闺女肯定品行也不咋滴,谁敢娶哟…… 褚杏知道家里那对愚蠢的父母闹出笑话,并不知道还牵连到她身上。对此默不作声,干着手里活。 牛春花因为被白氏威胁、村里人看笑话、被褚老二吼,觉得她的脸面被人合伙扔地下踩,丢人丢到家,气得半死。 褚老二一进门,也顾不上他脸色不好看,直接冲上去挥手打人。 然而,她低估了褚老二的怒火,这一回是真真踩到他的底线,对牛春花是厌恶至极。 牛春花扑过来时,褚老二下狠手将她往外一推,这死肥婆白吃那么多口粮,轻易被他摔倒,朝后摔。就那么刚巧,头磕上柜子,当场晕了过去。 褚老二见状,怒火散了大半,紧张地上前查看,牛春花的脑后没有嗑伤的痕迹,还有呼吸,他才舒了一大口气,只不过心中依旧存在着后怕。 家里还有个现成的苦力,当机立断地叫来褚杏。 他板着脸道:“你娘气晕了,你把她抬到床榻上去,好好照顾着,看着点,她醒了别让她出去惹事。” 褚杏垂着头,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这两个不是玩意的东西,斗起来才好,她才有机会翻身! 她间短地应了一声“嗯”。 褚老二只当她话少,甩掉大包袱,他一刻也不想在这个晦气的家里多待,扔下一句。 “我到外面走走,家里你照看着。” 褚老二焦急的步伐预示着他有多想逃离这里,褚杏冷冷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拽住牛春花的腿,艰难的拖动。 阴森森地低喃着:“死肥婆,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门框边,褚立露出一张脸,看到屋里他娘昏迷不醒,褚杏一副阴狠的脸色,嘴里说着可怕的话,害怕地哆嗦了一下。 门框一动,屋里的褚杏立刻发觉。 瞥见小胖子要哭不哭的样子,褚杏眼中闪过一道厌烦,不耐烦地喝道:“给我憋回去!” 褚立吓得僵硬,动也不敢动,不多时,脚下一阵湿意打算湿他的裤子,尿骚味紧随其后飘上来。 褚杏瞟见那一摊水渍,不耐烦到极点,她叫道:“你多大了还尿裤子!滚过来那她搬上床。” 要她一个人根本搬不动,两个人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牛春花搬到床上去。 这会儿,还没过午。 可褚立已经饿了,他偷瞄一眼褚杏的脸色,小声的说:“姐,我饿了。” 褚杏心中荒凉,为此好笑。 原来只有在人被需要的时候,她才会变的重要啊。瞧瞧,一向不会叫姐的人,这会儿为了一口吃的,也出卖了自己。 褚杏很是享受这种一人得道的感觉,眼里都是得意。 “想吃饭,就去洗菜…” 这一刻,她迫切的希望牛春花最好再也醒不过来。这样她也能做主当家,吩咐人做事。 …… 青天白日,李家院子没有人影走动。 从前褚老二不会挑在白日过来,可他今儿是真的憋不出一赌气,又心慌。需要李翠红的温柔小意来抚慰他受创的心灵。 绕了多少小路,避开人,行到李翠红住的屋子的后窗下。 他伸手敲了敲窗,里面立刻有动静靠近。 李翠红贴着窗,警觉地问道:“谁?” 褚老二低声回道:“是我。” 窗咣地一下被推开,李翠红诧异地问他:“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进来再说。” 她伸手帮着褚老二从窗户爬进来,扫了一眼四周,飞快地关紧窗。 褚老二一进屋子,往床榻上一躺,一脸阴郁。 李翠红走近后,见到他如此,顿时若有所思。 上午褚老二家闹得那一出早就传遍了,她也听人说了,对此她持着看笑话的心思,只好牛春花出洋相,她就乐呵。 她扭着腰肢爬上床,依偎着褚老二的臂膀上,掐着嗓子问他:“怎么了?看你板着脸,你不高兴啊…” 褚老二眼一沉,说起牛春花那个泼妇,“……你说她是不是疯的?什么主意不想,让儿子去做贼?还让那么多人来看热闹?我这脸疼啊……” 李翠红噗呲一笑,她揉着褚老二的胸口,柔柔地说道:“你跟她当夫妻十多年,现在才知道啊?” “从前说亲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看上我…兴许现在就不会把日子过成这样了呀。” 褚老二让她这么一说,更是悔不当初。 到了这个年纪,他是怎么想也想不明当初为什么要娶那个死肥婆… 李翠红比牛春花好看了不知多少倍,这小妖精又勾人,一张小嘴就够他快活的,当初他的脑子肯定是被驴踢了。 褚老二叹息道:“我也后悔啊。” 李翠红仰头往他下巴处香了一口,娇嗔道:“后悔就悔改呗,现在还来得及。” 小妖精媚眼一抛,褚老二满脑子都是这样那样的快活事,哪能琢磨出人家话里有话。 李翠红暗恼这个蠢驴,迟钝跟猪一样,又被他挑拨的受不住,快活地叫出声。 第四十八章 妥妥的手控 褚家院子的角落里,长着一棵有些年岁的枣树,一根根枝干上挂着孩童拳头大小的青枣。 清晨时分,颗颗光洁的青枣表面可见几粒露珠,打湿后看起来光泽十足。 徐琬抱着粗壮的树柱,扬起脸颊,仰望头顶上悬挂的青宝石,馋虫在肚里兴奋地兴风作浪。 两条过分纤细的细白胳膊找准姿势,身子向上一蹬,还算灵活的细腿缠住树杆,腰肢一用力,屁股向上一撅一撅,手脚并用地往树上攀爬。 她不是个上树的好手,挑了根坚实的树枝,坐着歇息半刻。 树下搁着几张陈旧的桌椅,褚渊背朝树坐着,小豆子则是面朝树坐着,正勤恳地听着兄长的教学。 褚渊淡声道:“…….可听明白了?” 小豆子资质一般,一半懂一般不懂,他半是点头,半是摇头,因为混乱显得很是滑稽。 怯怯地说:“第二句,性相近习相远,我不是很明白…” 他们今日在讲三字经,从最基本的知识开始学起。小豆子学过的字有限,还有许多不识得,字译只能够拼拼凑凑说对三分。 褚渊并不动怒,反而抬眸对上他胆怯的目光,郑重其事地为他解释道:“此句的意思是说,人刚出生的时候相差不大,随着有了属于自身的习性、品性、行为,便会看见明显的差异。” 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小豆子,随着他的下巴逐渐抬起,眼里的专注不得不混散开来。 褚渊察觉有异,顺着他望去的方向,徐徐回过身去。 便见到古老的树枝上,坐着一位明眸皓齿的女子,因坐姿压住下裤,而露出两条白皙嫩滑的细腿,好不自在地晃荡着。 徐琬找对了姿势,即便是坐着,也能勾勾手把诱人的青枣摘入怀中。 日光将她扬起的巴掌脸照地越发的莹白,修长纤细的脖颈扯出优美的线条,若是凑近去看,定能发觉无声往下流淌的汗珠。 属下的两道视线,她没有丝毫察觉,沉浸地投入在丰收的喜悦当中。粉唇因为怀里的青枣越来越多,不由轻扬起,笑意盈盈。 褚渊看得心旷神怡,却又心惊胆颤。 她可真是胆大包天,没见着枣树有多么年迈,竟然不声不响地爬上树去。 褚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动怒,更是无意察觉他黑眸里的担忧。 深怕突然出声会将她吓得从树上跌落,褚渊克制地放轻嗓音,缓慢地唤了一声。 “徐琬!” 慢吞吞的语气任谁也听不出恼意,偏偏了解他的小豆子听出不对劲,朝着树上递去自求多福的目光。 徐琬摘青枣的手腕一顿,转动着脸颊往下方低看过去。 那人黑得耀眼,只需一眼,徐琬便轻而易举地锁定眸光。 她历来会看眼色,接触到褚渊冷冰冰的脸上,立时明白他是在恼。 徐琬反应极快地露出一抹甜笑,讨好道:“学好了?待会一起吃青枣啊…” 话音刚落,上一刻乖巧无比地待在她怀中的青枣们,咣咣咣啷,一个接着一个往树下滚去。要不是土壤软硬适中,她辛苦了一早的成果,免不了都得摔成一堆残渣。 见状,徐琬好看的脸瞬时皱成一团,深深地叹息。 “唉…可怜的枣儿们…咋死的这么惨…?” 这一出闹得底下两兄弟看得一愣一愣,褚渊更是嘴角都在抽搐,很想大言不惭地说一句,若要惊喜,请找徐琬。 他无情地笑道:“弄巧成拙了吧…” 简直化身成为乌鸦嘴本君,他刚刚嘲笑完毕,一个人影飞快地从他眼前跌落。 紧接着,“啊——”的一声痛呼传来。 褚渊哪还有心思去嘲讽她,一个箭步,飞快地冲到她面前。 咬牙切齿地对她说道:“你可真行啊!” 总觉得他没一日不是提心吊胆过的,都是托她的福。 徐琬俏丽的脸拧巴在一块儿,手按着脚,“唉哟唉哟”叫个不停。 “脚崴了,疼疼疼。” 褚渊毫不客气地上手,撸起她腿上的裤子。 此时,那白皙的腿上青了一片,腿骨处一块擦破皮的伤口,微微地冒着红血丝。脚踝的肉骨头,肉眼可见地肿成一个小包,看起来十分的骇人。 褚渊用手轻轻碰了碰,耳边立刻响起一声“嘶——”。 大掌捏着她的脚脖子,左右扭动,“咯哒”得给骨头移正位置。 徐琬疼得眼泪汪汪,倒吸一口冷气。看向褚渊的眸光里,满是哀怨,好似在说:下手不能轻一点啊… 在旁边屏住呼吸的小豆子看得头皮发麻,心中发着誓言,以后没事少爬树,看着都疼。 褚渊用脚也知道,她准是在心里抱怨他不知轻重,头也不抬地回道:“不下重手,移错了位,还得再重来一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可才是能疼死人的。 徐琬抿着唇,冷汗直流,别提有多委屈了。 葱白的指尖紧攥着裤边的时候,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贴近她的手背,手感很是光滑熟悉,她前一刻还摸了不老少。 她抓住泛着凉意的青枣,,二话不说地将青枣塞进嘴里,也顾不上没洗过,眼下她受伤的身躯急需安慰。 “咯呲…咯呲…” 甜丝丝中伴着一点酸口,汁水窜满整个口中,使得一时间嘴里四处留甘。 褚渊听到响动,抬头看她竟然还有心思啃青枣,不由佩服的五体投地。 一刻冰凉的心软化,出声问道:“好吃么?” 徐琬一向是一心不能二用,忙着吃东西,仿佛腿上的疼痛都被遗忘。 她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回道:“好吃。” 见她专注在吃,褚渊伸出修长的手臂穿过她的胳膊和大腿,猛地将人抱起。 打的徐琬一个措手不及,青枣卡在皓齿上,震惊地看着他。 突然男友力爆棚怎么回事? 她眨巴眨巴杏眸,茫然不解地问道:“你做什么呀?” 褚渊面色不改,没好气地说:“抱你回屋上药。” 落在徐琬耳里觉得这理由很是合理,她认命地让他效劳,还有心思探出脑袋朝小豆子交待。 “小豆子,把青枣都捡到簸箕里,洗一洗吃啊,可甜了。” 一双长腿不见停顿,只是不太赞同地表达了一句:“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她都不知道,看着她从树上掉下来的那一刻,他的心脏惊慌地差一点停止跳动…… …… 东屋里,徐琬被他安置在竹床上。 这处有亮光折射进屋里,能够仔细清理伤口沾上的土,方便上药。 褚渊翻找了一圈,拎了个小匣子走来。 桌上放着一碗清澈的清水,他用棉布沾湿给她清洗伤口。然后从匣子里找出一瓶青药膏,指尖挖了一些,往伤口表面薄涂一层。 期间,徐琬时不时轻“嘶”一下,她俯视时,倏忽发现,他有一对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掌。 徐琬一直注重手,只要是手的骨节生长的好看,她必然要留心多看一眼。按二十一世纪的词汇称,妥妥的手控。 片刻后,她忽然想到似乎也曾看见过一双极其相似的手…… 瞬时,心中有些微妙。 第四十九章 像个老妈子一样 因她崴脚,感受到来自临时“父亲”前所未有的关爱。 譬如: 徐琬坐得腰酸腿疼屁股痛,打算站起身活动活动一下手脚时;或是想要去另一个地方,单脚滑稽地起跳时;或是按耐不住性子,看着窗外的景象跃跃欲试时。 临时“父亲”褚渊总是在关键时候出现,并且严厉地呵斥她:“腿还要不要?让你安静一会可真够难为你的。” 实际上更为难得是他! 只要看到徐琬不听劝,偷偷地背着他准备作妖的时候,褚渊的太阳穴总是猛跳不止。 他年纪轻轻就熬得神经敏感,日后太阳穴可还能记得平静时是什么样子…… 因此,一旦发觉徐琬有“自虐”的苗头,褚渊一点也不吝啬地出声,念叨个不停歇,像个老妈子一样。 “这里可没有轮椅,腿要是废了,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看着别人吃香喝乐,出门潇洒……” “见阳光都要变成稀罕的事,我想你性子这么外向,肯定会忍受不了如此沉闷的过日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蹦一次加一百、按你这蹦跶的次数,可能要花十年养回来…..” “嫌这粥没味?不好意思,病患只配吃没味的食物……” “怎么碗里剩这么多?不吃饱怎么恢复,你不担心农民伯伯打死你么?……” “……” 他句句戳心,简直从据葫芦嘴,翻身成为传销组织洗脑头目。 徐琬每一回都听脑袋发昏,平时口齿伶俐在他面前不值得一提,甚至有退化的现象。 毕竟他说得每一句的重点都围绕着她的腿脚安全,她要是反驳,就会遭受到谴责的目光…… 然而,最让她难以接受的地方。 当下褚渊替代了她的双腿,不管她想去哪儿都由他代劳。 第一回被公主抱抱起的时候,她心口暗自慌乱地跳动,能够感受到异样的情愫在心里流窜。之后亲密的次数增多,她又显得适应能力极好,由内而外地感到舒心。 除了,要去茅房的时候…… 茅房外面有一个人随时候命,以至于徐琬小解都不敢放肆地释放,只能压制着控制,发出最轻的声响…… 别提有多憋屈了。 每每她从茅房出来,总是涨红一张脸,徐琬觉得她毕生的别扭都落在他的眸里。 …… 一眨眼五日过去,徐琬的脚早已消肿,擦破的伤口也已经慢慢结痂。 她感觉到腿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一下,准备来一记飞毛腿。 褚渊撩开眼皮看她,直白地揭她台道:“我建议你再考虑一下,脚下刚好,别待会飞腿骨折,大门三个月别想出了。” 徐琬抬起一半的脚,僵硬在半空,她嘴里干涩,艰难地试图挽回颜面。 “不至于那么衰的……” 话落,那条搁在半空的腿,却是十分识相地快速放下来。 徐琬挠了挠后脑,不自在地瘪瘪嘴。这人现在动不动就能猜透她心里想什么,一点儿神秘感都没有… 褚渊一直瞄着她,没有错过她别扭地转过身去,背朝着他。 兴许是这几日让他管的逆反心理发作,纤细的身影肩膀一垮,看起来很是可怜。 褚渊轻咳一声,转开话题,想要让她开心一点。 “下午带你出门走走,之前的木薯不是还没找着么?” 严苛她宠着顺着,全都是因为她是她,否则他这样孤傲的人,怎么会屈膝下蹲为她着想。 徐琬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也的确是因为困在家中多日,闷得发慌。还眼睁睁看着小豆子每日下午一蹦一蹦地出门找玩伴……不得不承认,她近来很是嫉妒一个自由自在的八岁孩童。 有人递来台阶,她麻溜地往下走。 “好啊……” 徐琬说着便走到院子里,无意瞥见拐角处晾晒着几件窄小的里衣,不由面红耳赤。 说来…这几日她的贴身衣物都是褚渊代劳,她只要想象那双修长的手指,搓洗着最贴近她隐私部位的里衣,瞬间觉得不敢直视他了。 褚渊并没有察觉到她一瞬间的心思转变,抬头望着逐渐泛黄的落叶。 他感概着:“变天了。” …… 牛春花并没有如褚杏想得那样,再没有醒过来。 昏睡了一夜,次晨转醒。 褚老二下手重,使得她这回受到了强烈的撞击,本身一身肥肉也不抗摔,这一推仿佛身上的肌肉和筋脉俱是拉伤了。 其中一条腿甚至不幸地骨折。 牛春花疼得嗷嗷声不断,褚老二不见踪影,一屋子四口人只剩下褚杏这个死丫头能供她使唤。 她醒来后便扯开嗓子嚎来褚杏,把心里的怒火全部往她身上撒。 “死丫头!你爹那个死人死到哪里去了!好啊他,出息了,竟然敢推老娘!给老娘等着,等老娘好起来,绝不会让他好过!” “还有你,你那个死人爹推我的时候你死到哪里去了?连你亲娘都不顾,你怎么这么冷血无情!枉费老娘千辛万苦生下你!” 褚杏耳边嗡嗡嗡响着,心中一阵嘲笑,放狠话又怎样,她要是真有本事治的了男人,现在至于躺在床上吗?怪她冷血无情?不都随了她吗?当真好笑极了。 但她按耐住了,没有当面把话说出口。 牛春花暂且没事了,她可不想等她康复后,被她报复。 褚杏垂着头一声不吭,任她骂完。 牛春花恨毒了褚老二那个孬种,说到最后自暴自弃地捶着胸口,委屈地大哭。 “老娘当初怎么会瞎了眼嫁给这种窝囊废…?” 褚杏退出屋子后,一眼看见蹲在厨房门口的褚立。从牛春花那里带出的一股火,因他的识相,慢慢平息下来。 褚杏默默走到他的身前,叮嘱一句,“好好干活。” 自从目睹褚杏阴森森的一面,褚立对这个姐姐充满了害怕,一向疼他的母亲又病了,他老老实实不敢干错活,深怕惹恼了褚杏。 褚立缩着脖子硬了一声“是”。 她自己则挎上篮子,往地里走去。 家里的菜吃完了,她也想避开那股令人窒息的气息。到地里摘菜是这两日里,她难得能够心绪平静的时候。 路上,遇见相熟的村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特意转开头,避开看向她的视线,那将她看作陌生人的神态,落在褚杏眼里,特别有趣,而心里一阵凉薄。 褚老二夫妻作下的好事,怎么还要由她背负后果。 瞧瞧,世间多少不公啊。 …… 牛家。 牛二他娘和老伴商量过后,心里有了底气,这些日子在等待李媒婆的同时,对着儿子儿媳破例的笑脸相迎。 大牛媳妇娘家爹前段日子病了,她回去住了一段日子,今儿才被大牛接回家里来。面对婆婆罕见的好脸色,大牛媳妇觉得特别稀奇。夜里睡前,在大牛耳边装作无意地念叨了一嘴。 大牛媳妇露出惊讶地口气说道:“咱娘最近是遇到什么好事啊?我怎么瞧着她笑的嘴快裂到眼睛上。” 大牛身为牛二的亲大哥,事关弟弟的人生大事,他爹娘是私下里知会过他,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大牛压低声说:“咱娘托了李媒婆给牛二找个人家…” 反正这事在村里传得人尽皆知,总不能蒙他媳妇一个人不知道,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他闹。 大牛媳妇果真听得皱起眉,不满地问道:“屋子本来就小,住得过来吗…?” 其实她想说的是,那以后两老剩下的屋子和钱就不是他们的了!得跟牛二平分…这样的事任谁都不痛快。 大牛心思粗,随口回了一句,“娶个媳妇还能多花一间屋子?你是不是想太多…” 第五十章 她根本不是好东西! 要说最了解孩子的人,必然是父母。 树根自打和玩伴们闹了一出又一出矛盾,是真真的和玩伴们闹掰了。 从前几乎是日日都要出门,约在村西一块抓鸟、逗蛐蛐儿,闹得满身泥泞满头是汗,不到傍晚绝对不归家。 最近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连树根娘看着都不对劲,为树根开始发愁,本来就比其他孩子迟钝、憨傻的孩子,再不和人玩在一起。长期下去,话都不知能不能说全。 她担心归担心,丝毫没觉得树根短暂的变化,有一大部分是她的原因。对褚家一大一小恨的牙痒痒,觉得一切都是他们引起的。 一听说褚家大房和二房当众撕破脸面,隔着院墙对骂,树根娘笑地满脸都是褶子,心里的窃喜藏都藏不住。 她到树根的屋子来,一推开门就见树根坐在角落里发呆。整个人看过去没有精神气,和村里那个真傻子牛二越来越相似。 树根娘心一跳,笑着走进屋子。 “树根,怎么坐那里啊?过来陪娘说说话。” 树根听到声音脑袋笨拙地顿了一下,缓慢地侧过头看着他娘。 他冷淡地问:“娘,你要说什么?” 一个不会思考太多问题的九岁孩子,一时间要面对懦弱的亲娘实际有两张嘴脸,应该强势反抗的时候,她懦弱地一声不响。应该少言的时候,她又有着扭曲的想法。 玩伴从小玩到大,大伙儿都有着一颗单纯顽皮的童心,树根并不是不难过失去了珍贵的友谊,可他将他娘凄惨的一幕幕看在眼里,觉得比起友谊,目前护住他娘的安危更重要。 树根娘并没有察觉到树根的冷淡,她一脸喜意地说:“褚家新媳妇拿捏二房小儿子,那气势别提多强硬了,谁要是想从她手里得到好处,比登天还难。” 她得意的拨了拨头发,继续说道:“娘跟你说的没错吧,这狐狸精坏得很,心思比谁都多,长得漂亮的女子都不是好东西。你看着吧,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对小豆子下手啦,到时候小豆子肯定会想明白,来跟你的道歉!” “她根本不是好东西!……” 她脸上露出莫名的自信,说得有理有据,偏偏昨儿刚被树根爹打得发青的眼,让她看过去特别的可笑。 树根觉得很乏味,他娘眼里嘴里似乎除了小豆子嫂子,好像看不到别人。 树根冥冥之中觉得,这是一种不该有的情绪,讥讽她人,自己也并没有比别人好到哪里去。 树根厌烦地移开眼,他慢慢地说:“娘,你有时间说别人,还不如想想怎么让爹不打你。”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生的孩子会让自己难堪,树根娘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不可思议地盯着树根,哀怨的语气里满是责备。 “我可是你娘啊!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没良心的东西!亏得我为你和你大哥,才死守着这个家。” 树根娘觉得自己委屈坏了,说着说着便哭起来,她期盼着能得到树根的安慰。 树根却像没听到似的,始终没有转头看她。 把树根娘气的骂道:“你这孩子从小就比人蠢笨,因你是我的亲身骨肉,我对你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到大,没想到你这孩子,到底不如你大哥有良心…” 树根心里毫无波澜,觉得她说得没错,又觉得哪里错了。 既然是嫌弃他蠢笨,又为何要把他生下来,面对这么多想不开的难题? …… “去东山脚下找找看吧。” 徐琬提议道,想起那日在东山脚下意外撞见的山洞…她突然有一种预感,这一趟出门会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也不知道那一对苦命鸳鸯现在怎么样了? 褚渊点点头,利落地背起竹篓,还是不忘叮咛她一句。 “说好的山脚下,你不可以私自过界。那山里的猛兽,一口能把你吞了。” 她莫名有一种被他当作五岁孩子的错觉,他如今吓唬她,已经能面色不改地张口就来,让人找不出破绽了。 徐琬捂着嘴憋笑,质疑他道:“你一个大男人难道看不住我一个瘸腿的小丫头?”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眸光里一片笑意。 褚渊梗着脖子,先行一步。 朗朗声道:“那只能怪那个瘸腿的小丫头片子,想法太天马行空了,我也摸不透她下一刻会做些什么。” 徐琬俏皮地笑露出皓齿,杏眸闪烁着点点的星光。 “看来在你的心里,我也是一号大人物,你一定很困惑吧?总要琢磨透我。” 徐琬叹了口气,状作惋惜的样子道:“本菇凉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得了,她还装起十三了。 褚渊侧目,冲她挑动浓密的剑眉,缓声说道:“你想吹牛吹到天黑?我想那这门应该不用出了吧……” 他作势要取下背上的竹篓,徐琬慌忙伸手一按,阻止他变化太快的想法。 她挤出一抹假笑,好声好气地说:“走走走!谁不走谁是癞皮狗!” 瘸腿小丫头片子一溜烟跑开,褚渊嘴边挂着无奈的笑意,紧随其后。 …… 东山脚下许久没来,它还是老样子。 大概是上回那一场见血的遇见,令徐琬警觉起来。古言书中,有见血的场面,避免不了一场杀戮。 可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徐琬还是心痒痒地想要去看一眼那个隐秘的山洞。 徐琬左右看了一遍,没有发觉有人的身影。 一只手拉住褚渊,一只手搁在半空冲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一点。 褚渊秒懂,他低下头来,耳廓贴近徐琬的粉唇,等候她开口。 扑面而来一股热腾腾的气息,烘得徐琬的泛着凉意的脸颊上渐渐温热。她的眸光落在褚渊的耳廓上,耳后若影若现得露出一块白的肌肤,立刻吸引她的注意。 徐琬腹诽:原来这人不是天生的黑脸包公,有侥幸留下的白皮肤,想来养一养能白回来的。 她细声轻轻地趴在他耳前道:“我发现了一个秘密,绕过这里,后面有一个山洞。” 闻言,褚渊眉目一凝,他狐疑地盯着徐琬看,声音危险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徐琬打着哈哈,快走几步,躲开他欲要伸出爪子。 “哎呀呀…我好像不记得了。” “快跟上我!” 褚渊无法,决定把这件事暂时先搁置,稍后再教育她。 因为来过一次,徐琬走得特别的顺利,几乎没有走错,到达山洞前。 对比上一回见到样子,洞口悬挂的柳絮洞帘似乎更长了,颜色却不新鲜翠绿了。反而有一种老化的痕迹,看起来干燥没活力。 徐琬指着脏兮兮的柳絮,和褚渊道:“就是这里了。” 褚渊二话不说地越过她的身形,一刻也不犹豫地撩开柳絮洞帘,露出深处漆黑的山洞。 徐琬伸出头往洞里看去,没有白花花的骷髅和尸体…想必人已经离开了… 她不由为他们感到高兴,不自觉脱口而出:“太好了。” 褚渊早注意到她眸光飘忽不定,仿佛在寻找着什么,这会儿她自己露陷,省的他接下来盘问。 他两眸凌厉,语气不善地问道:你瞒着我什么?” 第五十一章 二小子是不是想媳妇了? 徐琬连忙捂住坏事的嘴,僵笑着说:“也没什么啦……” 至于信不信,看褚渊此时抿紧薄唇,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能看出大概。 他不逼问她,只是投过来的眸光里,划过不满、质问、不悦、让她乖乖交待的深刻意味。 徐琬垂下杏眸,纠结了一会儿,也仅是一会儿,便倒豆子一般,将那次的事一一说出口。 “……就是这样了。” 褚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恍然之间记起,刚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徐琬的确出过门,那次还带回来馒头。 如若不是他那时候也是刚刚穿越到人生地不熟的时代,正在独自忧愁。也许当她拿着馒头回来的时候,他能敏锐发现这件事…… 说起来他也理亏,死抓着这件事不放只会显得他不大肚。自从知道她是她,他便不想给她留下一点坏印象。 褚渊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不许瞒着我。” 他霸道的让她感到讶异,能够如此直爽地说出这样霸道的话,他果然不是一介平凡人。 徐琬对此没意见,有一个人在乎她的安危,她心里感动。 近来褚渊对她的变化,她不是没有察觉,而她对他并不是没有好感的。对于一枚咸鱼来说,茫茫人海中去找个合适的人作伴,还不如珍惜眼前人。 徐琬软软地应道:“好。” 褚渊却不放过她,颇有耳提面命的架势,喋喋不休地念叨着。 “往后你不可以如此莽撞,这里没有警察维护治安,小偷小摸,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什么样的人都有。” “你这样的纤弱的样子,很容易成为他人锁定的目标。你嚷嚷着倒霉穿越,咱们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回去…回去的前提在于,至少要先将小命保住。” “有我在的地方,你往后躲就是,别整日傻傻乎乎地强出头,让我提心吊胆。” “嗯?” 徐琬盯着他的薄唇一张一合,闷闷地说:“话都让你说完,我说什么?” 她也不是弱小无助的小白兔,不期望着躲在他人身后,那样的活法没意义,还不如死得其所。 这话徐琬没说出口,她怕被褚渊喷。 只挥了挥拳头,大言不惭地说:“可是我会跆拳道!黑带!” 棒不棒?厉不厉害? 她眸光里的小得意就快溢出眼眶,不知这话落到褚渊的耳里又是另一番风浪。 本就是确信她是他知道的那个徐琬,那个徐琬自小练跆拳道…完美的符合他所熟知的。 此刻,他心里再无法平静。 看她时的目光温柔的让人直犯迷糊,他轻轻“嗯”了一声。 徐琬没觉得怪异,眸光滴溜溜一转,倏然看见洞口边上,露出圆头,肢身长长窄窄的。 徐琬大声惊呼道:“是木薯!” 话落,她顾不上等一等褚渊,飞快地奔了过去,深怕晚一刻木薯会被人挖走。 徐琬激动地用手拔了半天,根部应该是埋在土里的深处,没能轻易地拔出。 她转头唤了一声,“褚渊!快给我拿铲子!” …… 挖到一竹篓的木薯,问徐琬的心情如何? 一个字,美———太美了! 回去路上还不忘跟褚渊吹嘘,“我来前就有预感会有收获,真的应验了!谢天谢地。” 她逐然发现,她好像是个运气不错的小锦鲤,要是以后都这么好运,她肯定能日日笑得合不拢嘴。 吃过晚饭,徐琬回到屋里,她正在回忆从前看过的教程,为明日洗晒木薯粉而准备。 褚渊端着一盆温水进屋的时候,就见她两眸无神靠在床榻上,像一具没有感情的布偶。 他把木盆放在床榻下,轻声唤了一声:“徐琬,过来泡脚。” 她的脚才刚好,在山脚下挖了一下午的木薯,过度劳累会使脚伤复发。 褚渊娓娓而谈地说道:“从前听我一个骨科的师兄提过,他平常下班回家后,会坐在沙发上泡泡脚,能够缓解一天的疲劳…” 徐琬收回思绪后,睁着两颗圆圆的杏眸,听得认真。 待他说完,她轻声道:“想不到你还蛮懂得养生的。” 如珠玉一般圆润饱满的脚趾俏皮的翘起,徐琬盯着看了一眼,缓缓地把脚放入木盆里。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适应。 徐琬舒服地舒了口气,眸子也眯成月牙。 大掌默默地没入水中,不知不觉中将那一双秀气好看的小脚丫握在手里。力度轻轻地按摩着她的脚底。 男子不知何时随着手掌的去向,俯低头,黑眸专注地注视着水里白得惊人的脚丫子…… 陌生地触碰令徐琬忽地睁开眼眸,下意识想要缩回脚,可是他手掌有力,结实地固定住她的脚踝。 徐琬艰涩地呢喃细语,“我…我自己来…” 褚渊像是投入于某一个回忆里,低沉的声音徐徐说道:“本来就是我该做一辈子的事……” 这话使得徐琬猛然头,深深地看着她。 她突然有点颤抖地问出口:“你是谁?” …… 总是在夜半睡不着的时候,忍不住翻到隔壁的院子去偷看。 当然不是那么幸运,每一次都能撞见那一出精彩的戏。可到底是让牛二又撞见过两回,让他忘都忘不掉,整日整夜想着。 梦里,他躲在窗檐下盯着破洞看去,痴缠的身形晃来晃去… 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小插曲,牛二翻了个身,继续沉沉地睡去。 牛二他娘一早烧好饭,见牛二还没醒来,推门进屋喊人。 她推着牛二的肩膀叫着:“牛二,牛二,牛二,该起了啊。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平时这个时辰早都起了啊…” 牛二他娘叫了半天,不见动静,她皱着眉,摸了摸牛二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热,这才放心。 伸手抓住棉被的一角,一把将棉被掀到床尾。床榻中央立马惹来牛二他娘的注意,上了岁数的脸皱得越来越深。 妇人猛地一喝,“牛二!看你干的好事!” 这回,牛二终于转醒,他从床榻上爬起来,揉着眼看他娘,口水流了一嘴。 牛二他娘看到他这副模样,骂道:“你看你孩子,这么大的人了!” 牛二顺着眼望床榻中央看去,他咧着嘴傻笑,口水流淌着直线掉落下来。 牛二他娘把他赶下床,抱起垫被,骂骂咧咧地出了屋子。 “我真是欠了你的!一把岁数还要给你洗被子!” 牛二他爹从院子走过,听到骂声,顿住脚。 这时候,牛二他爹像是想到了什么,愣了一下,走到牛二他娘身边,耳语了一句。 “你是不是认错了?” 牛二他娘洗被子的手瞬间顿住,她望着牛二乐呵呵地蹲在院子里玩蚂蚁,若有所思起来。 第五十二章 原来是他 黑眸沉沉地对上她探究的视线,久久地凝视她许久。久到徐琬快要以为他不会回答…… 褚渊方才清了清嗓子,黑眸是从所未有的郑重。 男子沙哑低沉的声音,瞬间在这夜色飘荡开来。 “你好,徐小姐。我是袁楮。” 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眼,是刻在脑子里的熟悉。 霎那间,久违的回忆在徐琬的脑海中一下炸开来。 脑中不断浮现出一幕幕过往的画面,走马观花一般,令她眸中渐渐濡湿…… …… 一年前。 市里最偏僻的咖啡馆里,靠窗角落里那一桌两人座上,面对面坐着一对男女。 男人是当下女性追求的冷白皮,在他的脸上似乎看不见青红血管的踪迹。凤眼睁开时,覆盖住不太清晰的双眼皮。浓密的剑眉,使他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精神。笔挺的高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淡玫瑰色的薄唇中间,罕见地翘着一粒小巧的唇珠。 方正的脸型,轮廓却是极其的柔和,线条流畅,甚称整容模版。刚柔结合,哪怕一眼也会令人印象深刻。 一身简洁的白衬衫搭配深蓝色的西装裤,米白色印花领带整齐地打在领口,透着成熟男性的气息。 那在徐琬看来极为优秀的薄唇,微微张启,一道沙哑性感的声音缓缓传入她的耳里。 “你好,徐小姐。我是袁楮。” 话音刚落,男人很是大方地扬起嘴角,朝她露出得当的笑意。 “程峰应该把我的情况跟你介绍过了。我就业于市医院,任职妇产科主任。” 徐琬淡定地点头,心里感概道:程学长说得毫不夸张,这男人绝对是个上上等的优质男。不论是医学世家出生,凭自己的能力坐到妇产科主任这样的背景。再配上一张斯文败类的脸,一八五的身高,熟男的人格魅力散发四射。 她持着礼貌的微笑,收回心思说道:“恕我直言,像袁医生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还是单身?” 袁楮正声答道:“因为没有遇到灵魂上契合的人。” 徐琬疑惑,虚心请教道:“那现在是遇到了?” 袁楮淡笑着点点头。 徐琬露出讶然之色,大胆地猜测道:“所以我可以理解为,袁医生对我有好感么?” 袁楮再次点头,凤眼中存着欣赏。 “你的直觉很准。” 得到想要的答案,徐琬露出了然的神情,她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扭扭捏捏,反而直白地告诉他。 “该我说了吧。” “第一次和袁医生,我呢,对你有一丝丝的好感,但好感还没大于我的平静。我不介意和袁医生试着相处看看,两个人是否合适。” 袁楮显然有备而来,他笑道:“徐医生是答应和我交往的意思么?” 徐琬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相亲看着不错,不交往难道要耍流氓?” 袁楮勾唇发笑,“如果徐医生愿意的话,我不介意耍流氓。” 她不知道,为了这一场相亲宴,他早已蓄谋已久。 袁楮每一次许愿,愿意都是相同的。徐琬,快到碗里来。 一试,他们便安安稳稳地度过一年,本到了谈婚论嫁的合适时机,可惜…… 万事难料,离奇的穿越,冥冥之中有一条线仍旧牢牢的把他们牵连在一起。 幸好…… …… 原来是他…… 徐琬犹自喃喃道:“褚渊…袁楮…” 她懊恼地一拍脑袋,苦恼地说道:“该死的猪脑子,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褚渊看着她执拗地跟自己较劲的模样,伸手将她的细腕扣在手里。 他轻声说道:“这不怪你,现在知道了。下一次你能最先发现我的。” 徐琬抬眸触碰到他深情炽热的目光,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一股逃避感。一方面是他乡与古人的喜悦,一方面是浓重的委屈压抑着内心。从前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她暂且可以将不必要的情绪压在心底。可现在……她觉得他理应受到忽视一阵。 徐琬扭动手腕,想要挣脱出来。 语气不自觉伴着委屈,她低眸道:“我想静静。” 褚渊认真地问道:“静静是谁?” 徐琬:“……” 褚渊抿着薄唇,黑眸中闪着委屈的光,问她:“你不喜欢我了?” 徐琬:“……” 看见没有,所有人都让这衣冠禽兽的外面给欺骗了。 从前她也觉得他应当是钢铁直男的人设,哪知两人正式交往之后,他像只癞皮狗一样,黏着她不放。 徐琬怒起,将两颗杏眸瞪的圆圆的,冲他挥了挥拳头。 “闭嘴,再不老实,看我怎么收拾你!” 见她如同过往记忆中直率的样子,褚渊暗暗舒了口气,顺从地松开手。 黑眸一闪一闪,他此刻纯真的像个低龄的孩童。 “恩,我不乖你就收拾我吧,我无条件服从。” …… 褚杏照旧出门,多日不见徐琬,她的日子仿佛过得很不错,坐在院子里哼着小曲。 褚杏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眼里充满怨毒的目光。她蹉跎几步,急匆匆地朝着后方的小径而去。 一边小跑,一边暗骂:牛二这个蠢货,枉费她教他半天,就那一次堵徐琬没成事,之后连屁不敢放了! 依旧是牛家后面的菜地,褚杏远远的就看见窝在菜地里庞大的身影。 她瞬间加快脚步,奔到了牛二的面前。 这傻子还是那副死样子,埋头在菜地里,一只手抓蚂蚁,一只手捏死蚂蚁。 褚杏看得露出嫌弃的眼神,往后退了两步步。 她不客气地道:“牛二!你不找媳妇了吗?” 牛二迟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褚杏呆了呆,似乎在回忆这个人的脸。 片刻后,牛二脏污的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口水一路往菜地里流着。 两只沾满土的手合在一起,相互蹭着,蹭掉手上黑黑的一块土块。 他乍然站起身来,褚杏没有心里准备,下意识又后退几步。 牛二呆滞的眼闪着怪异的光,盯着褚杏慢慢露出诡异的笑。 “媳妇,我要亲亲、抱抱、滚圈圈。” 话落,牛二朝着褚杏冲了过去,伸出手臂,猛地把她圈进怀里。 牛二低头闻着褚杏身上飘上来的香味,整个人都飘飘然。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香,好香,和牛二一起滚滚睡觉!” 不顾褚杏的挣扎,牛二将她死死的禁锢在胸前,贪婪地吮吸着。 褚杏早已被吓得全身发抖,她压着心慌,试图将牛二粗壮的手臂扯开来。然而,她在牛二手下像个没吃饱饭的小鸡,不管怎么挣动,他仍旧稳定如山。 褚杏害怕地叫道:“牛二,你松手!快松手!再不松手我打你了啊! 牛二最恨人打他,闻言,两眼暗了暗,恶狠狠地瞪着她:“乖点!我会让你舒服的!” 话落,他以一只手抱住褚杏,一只手撕扯着褚杏的衣裳,不时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第五十三章 让她死 “欸……” 徐琬抱着腿坐在院子里,望着角落里堆成小山的木薯,叹了口气。 褚渊从边上走过,听到一声叹息,停下步伐。凉凉的飘来一句,“再叹气,我会让你的嘴没法吱声。” 这话如同一记止叹神丸,徐琬下意识抿着唇,谴责的眸光抛向他高大的身影。 她腹诽着:她只是望木薯想红薯,顺便惦记起烤红薯。咋?还不让嘴馋的人叹息,霸道死了! 越想她越嘴馋,恨不得烤红薯就在眼前,徐琬一刻也按耐不住,逐然站起身。 杏眸紧紧地盯着院子外面,自言自语的说着:“不行!我得去地里挖几个红薯回来!” 褚渊定住脚,本是想要听听她有什么花样,闻言,眼皮狠狠一跳。 “呲溜…” 他刚刚伸出手臂,打算拦下她叮嘱几句,一道风一般的身影,一眨眼窜出门。 分明不像个崴脚方才康复的人…… 褚渊叹了口气,无奈地揉了揉眉眼,认命地继续迈出脚步,进厨房去给白氏煎药。 是了,白氏一早旧疾复发,咳嗽不止,头晕目眩,脸色看起来很是溃败。 等他手脚快一些,将汤药送去给白氏服下,再出门去逮那只馋猫吧。 记:堂堂妇产科主任龟缩在田野,化成煎药小徒。 批:能屈能伸,前途不可估量! …… 徐琬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 她肚子里的馋虫苏醒,此时在她肚里作妖,使她不断地咽着唾液。 急匆匆前行的身影甚称一道出奇的风景,其一张惊艳世俗的美人容颜,为她吸引来过多的注目。 “你是……” 耳旁传入一道问话,徐琬及时刹住脚,因这话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林桃盯着眼前面若桃花的女子,心里一阵惊艳,即便是再次见到,她仍旧因她的容貌而起波澜。 半响,林桃恍然大悟过来,她露出笑容。 “你是徐琬,褚家新媳妇吧。” 徐琬打量她一番,察觉她一对清澈的眼眸,充满真诚,不由对她卸下防备。 她勾唇轻轻笑着,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 “你也是嫁到九渠村里来的么?你叫什么?我总觉得你好眼熟。” 能被美人记住,林桃颇为荣幸。她为人良善,性子又软,初次见到徐琬的时候,便对她生出好感,可惜当时匆匆离去,没能与她相谈。 林桃微红着脸说:“我叫林桃。徐琬,你以后可以到李家…村长家找我。” 等待她说话的途中,徐琬已经将眸光落在另一处,她盯着林桃高隆起的腹部,稀奇又惊喜。 她直言道:“林桃,你肚子这么大,怎么还在村里走呢?你可千万要小心……” 她人给予的善意,徐琬并不是铁石心肠,只觉得和林桃相处的感觉蛮好,对她也热枕起来。 林桃羞涩地解释道:“我婆婆让我去地里摘些菜过去,你呢?” 徐琬笑着回道:“好巧,我也准备去地里挖一点地瓜。” 林桃很是识趣,她自觉两人都是嫁进九渠村,一待就是一辈子,她想要和徐琬交好,来日方长。 她道:“那你去吧,我也走了。有空我再去找你说说话。” 徐琬点点头,目送着她的身影慢慢远去。 林桃长相有几分秀气,面容相当的端正温婉,一双眼中充盈着纯粹干净的光彩,一看便是被家里保护很好的乖乖女。 讲真,徐琬穿越至今,一直感受到来自女性的敌意。林桃对于她来说,是第一份充满善意的亲近。 这样的人能成为好友,她觉得以后不会那么孤寂了。 …… 牛家后面的菜地里,褚杏挣扎至发狂。 女子的指甲本就尖锐,她因为恐慌和愤怒,混乱之中,伸出爪子,对着牛二的手臂胡乱抓挠,耳边能听到牛二嘶嘶嚎声。 此时,牛二的手臂已经添上许多深浅不一的抓痕。有一些抓痕很深,肉眼可见丢失一块肉,冒着血珠子。 蓦然,牛二记忆深处漆黑的回忆复燃,他如同一只暴怒的猛兽。不顾一切地给了褚杏一巴掌。 褚杏被打的耳旁嗡嗡嗡作响,难受的眩晕感倾袭而来,眼前霎时出现了多重的影子,令她分不清哪一道才是牛二。 她从小身子就虚,牛二身为男人的力量不容小觑,落在她的身上更是重创。褚杏缓了好久,缓不过来。 可她不想认命,让牛二这个傻子得逞,她是徐峥的,只是徐峥的。 倏忽,褚杏苍白的脸一垮,嘴角垂下,凄凄哀哀地哭起来。 “呜呜呜———我好痛啊。牛二哥,你从小被别人欺负,肯定知道挨打有多痛。你不能再打我,要不然我会死的,我身体不好,死了就没人帮你找媳妇了……” 牛二听着哭声,暴怒立马冲刷消散,顿时懵了。 他挠挠头,垮了嘴角,“不打人…不打人…你也不能打牛二…” “牛二不喜欢被打…你也不喜欢…咱们是一样的。” 见状,褚杏暗暗舒了一口气,哪知她的视线越过牛二的肩上,与后面一双震惊的目光相视…… …… 林桃从地里摘好菜,挎着篮子往家走,路过的牛家旁的小径时,她听到一阵凄惨的哭声。 林桃的眉头一瞬间皱在一起,她小心地踏入小径,一手护着肚子,穿过了狭短的小径。 不远处,牛二壮硕的身躯遮挡了一个瘦弱的身影,林桃认得那是褚家褚杏。 她的一边脸红肿,清晰可见的巴掌印,裸露出来的肩,再结合牛二的强势,林桃已经意识到什么。 “唔……” 林桃震惊地捂住嘴,瞪大眼珠子,眼里有一丝恐慌。 眼瞅着褚杏似乎占不到胜算,林桃顾不上心慌害怕,小跑过去。 趁着牛二没发现她的时候,林桃甩起手边的篮子,朝牛二后脑勺狠狠地砸去。 牛二措手不及,因为被意外偷袭,疼痛使然,下意识地蹲下身躯抱住头痛呼。 林桃慌乱地拽住一脸懵然的褚杏道:“快走!” 两人相伴着迈步进小径。 因被人看见事关自己名声的一幕,此时,褚杏心乱地思绪飘远。 她剧烈地晃动头,不,她不能让这件事被第三个人知道,否则,她的名声坏了,以后还怎么嫁给徐峥呢! 褚杏的心里有一道黑暗的声音响起:那就让她死!只要她死了,今日的事不会有人知道! 褚杏猛地点头,对!让她死。 林桃察觉到她的僵硬,关切地侧目问道:“你怎么了?” 回应她的是,一只朝她伸出的手,咚———林桃脑子一片空白,只感觉到天旋地转。 直到身下源源不断的有湿意流淌,林桃方才颤抖着声音叫了声“我的孩子”…… 而褚杏的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整理好凌乱的衣裳,头也不回地跑出小径。 第五十四章 哭成泪人 三刻钟过去,李明的媳妇站在窗边朝外张望,仍然不见儿媳林桃回来。 再有一个月的日子便是林桃生产的日子。 李明媳妇突然有点后悔,刚刚她不该让林桃独自出门去地里摘菜。家里又不是没人手,她是昏了头才会答应让大着肚子的林桃去。 越是想着越是心慌,李明媳妇右眼皮倏然跳个没完。她慌张地举起手压住乱跳的眼皮,低语道:“快别跳了,跳得我心慌慌…” 俗话说,左吉右凶,这右眼跳…这是不好的征兆。 李明媳妇顾不上锅里的水快烧干,急匆匆地朝着隔壁的屋子走去。 砰砰砰——— “李敬啊…你…你赶快开门!娘有事要跟你说!” 李敬昨晚跟着他祖父他爹学算账,子时快至丑时才回屋睡下。被他娘叫起来吃过早饭后,立马回屋倒下继续睡。 迷迷糊糊听到门响声,李敬缓缓地睁开双眼。听他娘说话慌慌张张的,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马上踢踏着布鞋,跑去开门。 一把拉开门,他皱着眉问道:“娘,出什么事了?” 李明媳妇一脸无措,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家…里没现成的菜…了,我本想去…地里摘一些,你…媳妇懂事,见了把我拦住,说是她去……” “可她这去了都有三刻钟了…我这心里不放心,你快出去找找人。” 李敬听后心口一紧,跨过门槛,穿着单薄的青黑色短衫的身影消失在李家大门前。 这时候,厨房门窗同时飘出一阵呛人的白烟,李明媳妇问到浓浓的烟味,一拍大腿,大叫:“不好!坏事了!” …… 褚家地里种着粮食,红薯是时刻续上的。 等徐琬往地里一站,忽觉两手空空,她连个篮子都没带上。好在红薯各个都冒出头,用手一扒,露出紫红紫红的身躯。 一连挖了五六个个头大的,徐琬琢磨着怎么把红薯带回去。 道路上有一道身影匆匆走过,又原路退回几步,转过身看向蹲在地里的徐琬。 李敬一脸焦急地开口问道:“那什么…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大肚子的女子?” 闻声,徐琬立刻想到来时路上遇到的林桃,她察觉到李敬脸色不好,不知道为何心猛地一跳。 她诧异地说道:“你是李家大哥吗?说的可是林桃小嫂子?我来时遇见她,难道她还没回去吗?” 李敬一听,脸上更加不好。 “你在哪里遇见她的?” 徐琬想也没想说:“前头十来米的地方,她说去地里摘菜…” 即便是林桃怀着身子,应该也不至于要耗上那么久还不见人。很明显她很可能是遇到什么情况…… 李敬正是从那地方走过来的,见徐琬这里问不到可靠的消息,二话不说地继续往前赶。 握在手里的红薯随手一抛,徐琬拍掉裤腿上的土,站起身来,追着他的身影而去。 尚且不提林桃与她相熟深浅,徐琬自身并不是老得腿脚迈不动几步的年纪。能出一份力,救人一命,在她看来是原则上的问题。年纪轻轻不多做点有意义的事,她活着未免也太过无趣。 若是一个人连区区善意都没有,世间只会越发的冷酷。 …… 李敬不愧是土生土长的九渠村人,他的腿脚十分给力,徐琬追过去时,四处不见他的身影。 她正在茫然时,右手方向的地方,陡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地哀嚎声。 声音传来的地方是两个院子之间的一条小径,徐琬抬脚跑去。 映入眼帘的是,李敬趴在双眼闭合的林桃胸前,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嚎。她没有错过那男人眼角流出的泪水,都精准无误地滴落在林桃的胸前衣衫上。 徐琬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她看向那一对夫妻的眸光里浮现出悲悯的神色。 忽然,有一道轻柔的嗓音低声问着:“她还好么?” 还活着么? 李敬只顾着痛苦地哭泣着,全然没将她的话听进去。他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令人不敢去打搅。 徐琬迈进脚步,终于,她停在林桃的身前。 半个时辰前,那个同她笑着说有空来找她的女子,此时身下绽放出一片鲜红的血色。 徐琬蹲下身,葱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鼻前。 那薄弱的似乎感觉不到的呼吸,令她背部一凝。 徐琬猛然抬眸,凌厉地眸光盯着哭成泪人的李敬,怒吼道:“哭什么哭!她还没死!还有气!把她抱回家!我去请大夫!” 李敬万然没想到,瞧着纤弱的陌生女子会对着自己嘶吼,他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立刻抱起林桃,脚步连叠地朝家里跑去。 …… “大夫,快跟我走!” 多种情绪波动的时候,有许多问题想不清楚。 李敬走后,徐琬站在寂寥的道路上,脑袋空空的意识到,她根本不知道村里的大夫住在哪一处…… 幸好,她尚存着一丝的理智,走到半道遇到个老妇人,拉着她问明方向。 九渠村本村的大夫姓魏,年过花甲,白发白须,正是先前秋收路上遇到过的那位老人家。 等徐琬说明来意后,魏大夫拎起药箱,转眼被徐琬抢在手里,她麻利地将药箱背在背上,两眸里俱是催促他走动的意思。 魏大夫看起来年迈,走起步来,却不比年轻的后生慢。 不大一会儿,他们赶到了李家。 李敬抱着血淋淋的林桃回来时,李明媳妇吓得半死,差点没有当场晕死过去。 眼下,李家充满了一股浓重沉闷的气息,连李村长都木着一张脸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那李敬早就哭的眼泪鼻涕糊一脸,嘴里不停地叫着:“桃儿…桃儿…” “咳…村长,魏大夫来了。” 徐琬对李敬那副模样不忍直视,出言提醒李家人。 李村长见到徐琬眼里犹豫,他没认出这是哪家的…… 倒是拱手和魏大夫说道:“大夫,我那大孙媳,你帮我看看吧。”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任谁都不会有好情绪,魏大夫见惯了这副场面,无声地点点头应下。 村长大儿子李明踢了李敬一脚,黑着脸道:“还不快把魏大夫领进去,给你媳妇看看,哭!你就知道哭!” 他早就看他儿子那副德行不爽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本来就有够心烦,他还来添乱。 李敬胡乱抹了把脸,规规矩矩地请魏大夫进门。 屋子里,李明媳妇和她婆婆围在床榻边,呜呜地哭着。 魏大夫进门后,两人听到动静回头,双双喊了一声: “魏大夫,快看看我孙媳。” “魏大夫,快看看我儿媳。” 魏大夫近前后,垂下眼,男女大防不可因看诊而抛失,他错开眼给昏迷的林桃号脉。 “受到惊吓,跌倒一跤跌得不清,流血过多晕过去了。家里有红糖、鸡蛋的话,做一碗红糖鸡蛋端进来。我现在掐她人中,看看能不能让她醒过来。” “产婆叫来了没有?醒来之后必须尽快把孩子生下来。如今已经动了胎气,让产婆来检查羊水破了没有,孩子憋太久会窒息……” 李明媳妇连连点头,拽着李敬出屋子,她一出屋子就拉着李敬问:“你去请产婆了没有?” 李敬哭丧着脸:“我上刘家去过了,刘大娘不在家,回娘家了!娘,这下可怎么办啊!” 村里只刘大娘一个接生婆,往村外去找别的接生婆,不花上一日半日,赶不回村里来。 李明媳妇扶着额头,幸好背后是屋墙,要不然,她能生生急晕倒。 “这可怎么办!” 一直沉默站在院子里的徐琬忽然抬起眸,目光坚定地说道:“我来。” 第五十五章 这真是个奇迹! 褚家。 褚渊来来回回穿越在西屋和厨房之间,服侍着白氏服下汤药,安然入睡。 他听着白氏渐渐变沉的呼吸声,心里终是舒了一口气。 虽然从前任职于妇产科,但也有分布于各个科室的大学校友,神经科也在其中。 以白氏种种痛苦的表现和症状,是各种旧疾引发一系列的神经不适。莫看寥寥几字的神经不适,那种痛感一旦痛起来,严重的能令人生不如死。 经历完这一次,目睹白氏痛苦,褚渊也将研究治疗神经一事放在心上。 白氏已经安顿好了,另一边出门许久的徐琬,却久久不见踪影。 褚渊只要回想起那次在地里,牛二围堵徐琬,欲要对她下手的事,他便坐不住了。 关好屋门后,大步流星地跨出院门。 说来也巧,这边厢褚渊刚刚走出几步,迎面而来的一道身影,令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头,他眸色冰凉地直视着对面的人。 褚杏一路慌慌张张地往家中跑,路上颠簸,以至于本就松垮披在身上的衣衫,凌乱不堪且歪七扭八地散落在各处。 再一瞧她明显做贼心虚,慌乱异常的脸色,尤其是撞见褚渊后,一张脸顿时煞白。令人多方遐想…… 褚渊探究的目光掠过她心虚的脸,垂下的眼既是一暗,心中有所猜疑。 偏偏他一句话也没有开口,几番大量之后,头也不回地与褚杏擦肩而过。 使得褚杏心虚害怕的同时,对大堂哥的忽视咬牙切齿。即便她们平常并不亲近友好,可一向只有她瞧不起别人的时候,轮不到他瞧不上她! 褚杏刚刚踏进家门,一股怒火使她关门的时候没有控制力度,狠狠地砰的摔地作响。 院子里,蹲着的褚立呆滞地仰头看她,不多时,眼里多了一层层的恐慌。 躺着屋里的牛春花恶狠狠地骂道:“死丫头,是不是你!老娘才一会没盯着你,你要在家翻天是不是……!” 褚杏厌恶地转开视线,朝着屋子走去。 不管是哪个人,此刻在她这里都相当的晦气。眼不见心不烦,她难道还不能避开啊。 …… “欸…你听说了没有?村长家的孙媳,刚刚在外面跌了一跤,孩子都差点给摔出来啦———” “嗯嗯,听说啦。你说这闹得什么事啊?咱们那时候,下地干活娃儿在肚子里都好好的……” “啧啧啧,人家好命呗,嫁进村长家,自然身份高了呗…” “哎哟,快别说了,让人听见多不好啊!等等惹恼了村长一家,咱们有好果子吃啊?!” 三个围在家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唠嗑的妇人,眼一瞟,同时看着从她们面前走过的褚渊。 “额……” 三双眼对视着,眼珠子不停地滴溜溜地转着。 呸呸呸,乌鸦嘴,还真给你说中了,真被人听去了…… 咦,是褚家大小子啊——算了算了,别操心了,这人是个闷葫芦,嘴里蹦不出几个字眼。 我看也是,心放宽宽的,没看见他看都不看咱们呢嘛———— 褚渊默默地走着,他方才往地里去了一趟,并没有如愿见到徐琬的人影。 因而,他不由开始忐忑不安,耳旁吹过那三位妇人的闲话,他忽然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 李家。 除徐琬外,院子里站着的其他人纷纷看向她,数道目光里充斥着满不置信。 李明媳妇惊讶地张开嘴,头一个反驳她:“一看你就是年轻的新嫁妇,哪懂的接生啊……” 李敬这是第二次看这位陌生的女子,冒然问道:“还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刚才要不是帮着去请魏大夫,我的桃儿…桃儿…” 他说着说着眼泪再一次溢满眼眶,仿佛下一刻能将院子哭成水潭。 徐琬很想憋嘴,可是她忍住了,眼下救人要紧,容不得半点无关紧要的事耽误。 她道:“我是褚家大房褚渊的新媳妇。我从前看过我娘给别人接生,我觉得我能行。” 她话音一转,又道:“你们也都看到了,如今林桃小嫂子情况很是危急,接生婆不在村子里,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要是再拖下去,不管是大人或是孩子,都会有危险。” 徐琬一口气扔下一大段话,之后李家的院子进入沉寂。 片刻后,一直未曾说话的李村长,深深地看了一眼徐琬。 开口道:“让她去。” 褚家新媳妇刚嫁入九渠村没一月,村里陆陆续续有她斗二房的消息传开。褚海、牛春花那两无情自私的东西,据说每次在这个侄媳妇面前都捞不着好。 不知道是不是李村长情急之下想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可李村长的心里微有一丝的妄想,或许…或许这位徐家阿女能说到做到…… “爹!” “爹!” 李明夫妻俩震惊地瞪着眼看李村长。 只有李敬,李村长刚一发话,他望着徐琬的方向,眼含热泪,带着希翼。 褚渊一路顺畅地走到李家门前,他抬眸朝着敞开的院门往里看去。 正撞见徐琬气势十足地朝着一角的一间屋子走去。 褚渊缓缓踏入李家,“村长。” 李村长是看着褚渊长大的,他对这个撑起褚家半边天的小子印象深刻,也看出他不是个简单的。 当下人家的媳妇进去给他的新媳妇接生,李村长的态度出奇的软。 “褚渊来了啊,进来等吧。” “你媳妇进去给你李敬嫂子接生去了…” 褚渊:“……” 一会儿不看着她,她就背着人干大事。外科医生去接生,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 屋子里,魏大夫狠掐林桃的人中半响,她总算是睁开一条眼缝。 只是她明显虚弱得不行,连眼皮都睁不大开,因为失血过多,脸苍白如纸。 魏大夫把人掐醒,舒了口气。 他转开身,背对着床榻,和村长媳妇说。着说:“待会红糖鸡蛋汤端进来,立马给她喂下去。她眼下太虚弱,必须要养足力气,后面才有力气生…..” 村长媳妇也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她点点头。 就在这时候,徐琬推门走进来,对上魏大夫不解的视线。 晚来一步的李明媳妇尴尬地解释道:“娘,公爹让褚家小媳妇来给阿桃接生……” 这是什么惊涛骇浪的消息,屋里两位年长的同是一张遭雷劈的惊讶样子。 不过魏大夫先收敛神情,他顾不上男女有别,此次多看了徐琬一眼。 随后他道:“我到外面候着。” 女人产子,他没有道理待在屋子里。 徐琬礼貌地冲他点点头,脚步不虚地朝着床榻走去。 躺在床榻上的林桃视线模糊,可她依旧没有听错那句“褚家小媳妇”。 她费尽力气又将眼睁开一分,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着:“是徐琬么?” 徐琬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笑意,点点头应道:“是。” “我稍后会帮你接生。小嫂子,待会我让你用力,你便用力。你能做到么?” 林桃眼眶发红,她缓慢地轻点了下头。 和她说话的期间,徐琬的手搁在她的隆起的肚子上摸着,再三确定胎位是真的,徐琬暗暗松了口气。 从前她曾观摩过同医院的产科同事接生,基本的手法她能有做到。 林桃的裤子已经被褪下,徐琬分开她的腿,瞬间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女人产子九死一生。 林桃此番付出的代价更是惨重,即便是双双平安,林桃也早了大罪,身子往后也要好好养着。 她探头查看宫口扩张的情况,一边说道:“小嫂子,让伯娘先喂你吃点东西,咱们才有力气生。” 李明媳妇很有眼力见,坐到床边,将林桃的头倾起一些,念叨着:“我放了好多红糖和鸡蛋,你辛苦多吃一点。” 头被倾起的那一刻,林桃感觉到一阵眩晕。为了肚子的孩子,她咬着嘴唇死死忍住,没吭声。 李明媳妇喂一口,她便咽一口,没一会儿,半碗下肚。林桃推了推勺子,轻声道:“娘,吃不下了…” 李明媳妇也不勉强,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头放回枕上。 床尾,始终在观察着宫口情况的徐琬,紧接着出声。 “小嫂子,现在跟着我吸气、吐气、吸气、再吐气……” 一晃一个时辰过去,屋子里仍旧静悄悄的,连本该因为生子腹痛的林桃都没有动静。 实则她是因没有力气呼痛,徐琬教她吸气吐气后,肚子也不那么痛了。 外面守着的李家男人心不安宁地走来走去,李敬则是望着屋子,默默流泪。 看得褚渊别提有多辣眼睛了,他觉得李敬这种哭法,有超越孟姜女的架势。 希望日后他们的孩子出生,他不会这么糗… 又一个时辰后,屋子里忽然传出一阵哭声…… “哇哇哇————” 院子里的男人不由激动起来,李敬哭得眼睛发肿,哽咽着问道:“生了吗?” “生了!” “生了!” 大概所有人都没有预料,那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竟然真做到了…… 这真是个奇迹! …… 此时的徐琬耳旁突然响起一道“叮———”的声音。 她撇头往四周看去,没有发觉到声音的发源处,猛然甩甩头,心想:大概是她听错了…… 第五十六章 登门道谢 “诶……褚家小媳妇,阿桃这是怎么了啊?怎么闭眼了啊?” 随着林桃历经千辛万苦,为李家生下第四代长曾孙,屋子里李明媳妇婆媳俩喜极而泣,却在注意到林桃在喜悦中合上双目,落下的心不由再次提起。 二脸紧张地投向床尾方向,满头大汗的徐琬脸颊上。 村长媳妇虽没有开口询问,她关切的目光已经表明了,此刻她和李明媳妇一样心思。 徐琬抬起袖子胡乱地擦拭一把,被汗水模糊的眼眸,一双白皙的纤手沾染了鲜红的血迹,看起来分外的鲜明。 她垂眸看了眼脏污的手,无奈叹了口气。 抬眸看着李明媳妇道:“伯娘,劳烦你去探一下小嫂子的鼻息,可是顺畅。村长太太,你能过来搭把手,帮忙给小嫂子清理一下吗?” “给小嫂子整理好后,咱们好请魏大夫进来给她看看……” 方才小婴孩号啕大哭时,婆媳俩用提前备好的温水给孩子洗净,裹好崭新的褥子。 此时,李家的第四代正窝在村长媳妇的怀中。 她听到后,苍老的声音应道:“稍等片刻,我把孩子抱出去让人看着……” 别看村长媳妇年迈,她一双眼透着精锐的光芒,对待这位出手救李家于危难的褚家小媳妇,态度变得十分的客气。 脚步声匆匆离去。 那边,李明媳妇颤抖着手探过林桃的鼻息,感受到有温热的气息喷向手指,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泪哗啦啦直流。 谢天谢地,老天保佑,信妇改日进寺庙捐香火钱,感激菩萨庇佑李家…… 不多时,村长媳妇空手而归,她将褶子许多的双手清洗干净,往床尾走来。 村长媳妇的两个儿媳生产的时候,她回回待在产房给接生婆帮忙,给妇人收拾的事没少做过,她刚出手,徐琬就感觉到事情变得简单不少。 她心中吁了口气,虽然观摩过接生顺序,可她到底是一名专攻手术的医生,对于扫尾的工作,实际上并没有很熟练。 一刻钟后,林桃身上沾染血迹斑斑的衣衫,被换成干净的衣衫,她安静的闭眼躺在床躺上,映衬下脸色越发的苍白。 这时候,徐琬洗净双手,抬头朝李明媳妇看去。 “伯娘,可以去请魏大夫了。” 李明媳妇瘫坐在地上好半会,才缓解这半日经历的惊心动魄。她快速站起身,冲徐琬点点头道:“我这就去。” 魏大夫进屋子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尾巴。 李敬咬着嘴唇无声流泪,他一进屋子,一双哭肿的眼直奔床榻上去。 催促着魏大夫说:“大夫,你快看看我媳妇…她怎么样了?” 魏大夫恪守礼数,与床榻隔开半米差距,低着头把手搁在林桃的手腕内侧。 他沉吟半响,方才开口道:“生产亏损得厉害,日后怕是干不了重活了…” 话落,李敬连忙泪眼婆娑地说:“没事没事,重活我来干。” 魏大夫在李家候了几个时辰,大概也摸透了李敬的性子,背影稍稍停顿一下,继续道:“多备点补血补气的食物养着,让她多休息……” …… 李家的院子里,李家人一齐将褚渊夫妻送到门外。 李村长看了一眼徐琬被血染到衣衫,郑重地道着谢。 “今儿多亏了你媳妇,你们回去后好好梳洗一番,改日李家再登门道谢。” 徐琬从林桃的屋子出来时,李村长表示要小夫妻俩留饭。但俩人相继摇头拒绝了,借口家里还有一个卧床的母亲,和年幼的幼弟,他们得赶过去做饭给他们。 因此,李村长只好另找一个道谢的日子,如此郑重,还是李明第一回见到他爹如此。不过想想,毕竟李家的曾孙是人家给接生下来的,理应如此。 九渠村里,李村长的地位不可小窥,他们不好当面再拒绝人,点点头阻止他们再相送。 回到褚家后,褚渊进西屋看了一眼白氏,见她仍旧静悄悄的睡着。而小豆子不见踪影,应当和村里的玩伴,在村子西边玩耍,忘了回家的时辰。 徐琬回东屋梳洗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后,褚渊已经做了几道简易的小菜。 中屋里。 徐琬一口气喝了一大口粥下肚,她忙碌了一早上,着实饿着了。 不管面前放着是哪道小菜,她夹起来便往嘴里塞。 囫囵吞枣地说道:“以后你教我你的专业学术吧。” 褚渊眸光平静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她眨眨眼道:“今日我给林桃接生的时候,突发奇想到,这个时代的女子本就薄命,遇到生产更是万分的艰险,必须经历一道道重重的难关,其中有许多人会卡在某一道关卡上,因此丧命。” 徐琬顿了顿,悲悯地说着:“若是我能将接生的技术学习完善,以后其他的女子遇到问题,我也能尽力多救几条人命。” 本身她并是一位无庸之人,在二十一世纪里,徐琬也曾是外科医生中的佼佼者。只不过,他们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里,她的专业暂且派不上用场,跟他学习其他的专业,也不是一件不好的事。 医者是不会嫌弃手中的医术充足,往往是一边行医,一边继续学习知识。学无止尽,不管是哪个时代都透明的道理。 黑眸中迸射着赞扬的光芒,褚渊点点头。 “明日开始吧。” 正好也能趁着这个机会,回温一下两人的感情。 徐琬不知道他心里想得,自从得知他是袁楮后,她心中紧绷的一根弦已然消失不见。或许这就是熟悉的人带来的心安,徐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心事陡然都说出口,徐琬心情舒畅,皓齿咬着脆生生的萝卜丝,夸赞道:“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手艺?” 他们相处一年时光,聚少离多,分别奔波在各自的工作中,见面的机会基本约在外面约饭,鲜少有彻底打入对方家中的时候。 没想到,一遭穿越,反倒给两个人创造了许多从前没有的相处机会和深入了解。 褚渊脸上似乎褪冰,笑道:“我身上多的是你不知道的……” 近日不再下地,他肉眼可见白了一些,细一看可不就神似袁楮那张斯文败类的脸。 徐琬懊恼地想着:怎么当时没有发现,难不成是心有所属,以至于看什么都眼瞎…? 紧接着,她快速摇头否认着,不可能是她眼瞎,明明是袁楮这厮心眼太多! 瞧他意有所指那副德行,徐琬便想要咬他一口。 啧啧啧,这家伙还是老样子,不动声色地调戏人。 徐琬一如既往地胆大,朝他翻了对白眼,骂道:“呸,色胚!” 惹得褚渊沉沉发笑,低沉的嗓音很是饱满动听,荡漾在不算宽敞的中屋里。 …… 隔日。 李家人一大早登门拜访,由李村长为首,李敬在尾,祖孙三代拎着一只鸡和一筐鸡蛋,“大摇大摆”地穿过褚家大门。 这动静自然没逃过村里人的眼,他们纷纷诧异,褚家大房这是怎么了?竟然让村长一家这么看重? 想什么的都有,只不过当事人并不知道。 李村长难得笑呵呵地看着小夫妻,“来得早,打搅你们了。” 李明跟着他爹笑,因为畏惧他爹的威严,没插嘴说什么。 李敬却不一样,昨儿褚渊他媳妇救了他媳妇,他便对他们生出了不一样的心绪。立誓以后要将这两人当作亲兄弟亲弟妹看待。 李敬挎着装着鸡蛋的篮子道:“桃儿已经醒了,能喝一点粥汤,她特地叮嘱我要好好谢谢弟妹…” 听到林桃没事了,徐琬真心的高兴,笑着说:“小嫂子没事就好。你们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换做是其他人见到也会上去搭把手的…” 徐琬客气的说着,只是不想让李家人大题小作,在她看来帮助并不一定要到回报,不是对等的关系。 然而,李家祖孙三人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就九渠村村里的人而言,李村长还是最了解各家的品性……真没几个能做到像褚家小媳妇这样的仗义的! 李敬直白道:“会不会有人站出来相救真不知道…但我知道能接生的真找不出第二个。弟妹也别谦虚,你这是做好事,理应受的。” 推搡来推搡去也不好看,特别村长严肃的表示,不收下就是看不上他们带来的东西。 褚渊两人只能无奈地笑着收下。 本要留人吃饭,李家祖孙三人则一同表示,“不必啦,家里添喜事,忙着呢。” 第五十七章 褚家小媳妇会接生 林桃的娘家人第二日得知消息,从附近的村子赶来看望女儿和外孙。 林桃娘听闻亲家母一惊一乍地说起闺女生产时险峻的情形,心疼的眼泪直掉。 她哭着道:“这回真是托了那褚家小媳妇的福!” 林家人在李家待到天黑回去,林桃爹这个兜不住嘴的,回村第二日就把闺女得一小媳妇接生,险险捡回一命的消息逢人便告知。 有娘家在九渠村的外嫁女回村,询问自家老娘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没过半日,褚家小媳妇会接生…褚家小媳妇医术高超…褚家小媳妇她娘家祖上三代出接生婆…褚家小媳妇是福星…的消息传遍了九渠村…… 村里人传得神乎其神,简直将徐琬说得玄乎的不似平常百姓,更像是天上仙女私自下凡间,随手救下苍生一命。 至于这些传闻,徐琬本人听倒是从小豆子嘴里听到一嘴,但却没有放在心上。 村里的人喜好谈论是非,在此之前她是有所见识得,目前顶多是又添了一桩,可以当作茶余饭谈的事罢了。 徐琬还作旁观者一般,和褚渊分析她的想法。 “你看着吧,等村里有更新鲜的事发生,这件事大伙儿肯定就淡忘了。” 褚渊对这件事并没持有特别的担忧,在他眼中,只有徐琬是他看重的人。唯一让他担心的是,会有相信此事的人上门,来打搅他们平静的日子。 他道:“还是小心点为妙。” 此时的褚渊不知道,他的担忧在第二日变成了现实,因为有听闻这件事的许多人家,候在褚家门前。 …… 褚家门前是一块还算宽敞的道路,也可以称之为空地。土地贫瘠,边角落可怜兮兮地冒着几根野草。 此时正是辰时末,闻讯而来的各家妇人都是吃过早饭赶来。 有同村怀着身子的妇人、有附近村子怀着身子的妇人,不约而同赶在这一日,聚集到褚家门前,想要打探一下那位被传的玄乎,有接生金手美称的褚家小媳妇。 有相熟的妇人在人群里见到对方,惊喜地凑到一起,肩并着肩,手拉着手一道往院子里张望。也有孤零零独自一人站在角落的,她望进院子里的目光充满胆怯。 褚渊推门走出屋子,顿时眼眸里倒映着许多张人脸,没一位是他能叫的出名字的。 他沉住气,大步穿过窄小的院子,径直进入了厨房。即便是有心理准备,他也没有想到村里的谈资力量如此之大…… 不过幸好来者统统都是女子。 他对徐琬的能力十分的相信,毕竟世间少能有聪慧的人,同时也拥有一张伶俐的快嘴,足以能应对自如。 褚渊淡定地添柴加火,烧着锅里的早饭。 一刻钟后,小豆子从小屋子里活蹦乱跳的出现,他抬头看着院外数十双眼,已经头皮发麻,惊吓地往后退了一步。 “流言也太可怕了!” 他当然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而来,还是昨日徐琬嫂子和他细心分析过,使得他很容易想明白里头的奥妙。 小豆子喃喃一句话后,顺手推开西屋的门,小小的身子快步隐没于门内。 秋日即将步入冬日,气候那是相当的寒凉。若是衣衫不足,站在院外吹寒风,绝对会瑟瑟发抖。 妇人们顶着寒意,望着东屋的门,眼中是一半是焦虑一半是期待。 终于,再一刻钟过去。 东屋的门“嘎吱——嘎吱——”慢腾腾地被打开,只见徐琬两只细胳膊举起,伸着懒腰,慢慢地走出来。 “额……” 她万万没料到会受到多人的观望,莫名的让她一度怀疑,她莫不是只马戏团里的猴子,否则这些人为何要稀罕地盯着她看… 徐琬这种社牛,从来没有在大型场合怯场过,她收回浮想联翩的脑袋,自然地抬起手,向着一群人打招呼。 “早啊———大伙儿都醒得这般早。呵呵呵,瞧我,今儿竟然睡过头啦。” 徐琬幽默又不失礼貌地同她们问候一遍,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张张欲言又止的神情。 徐琬挠挠后脑勺的乌发,一脸不明所以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不如你们一个个来…” 她显然没有打来院门的意思,俗话说得好,一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女人能把她围殴的遍体磷伤。 没有哪个傻子愿意让自己受伤吃亏,所有的首肯,都在前提是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产生。 徐琬生地姿色出众,面白生嫩,一对杏眸在一片外物的映衬下,显得灵气十足。 看过去便是好相遇与的那种相貌,看得人不由胆子大起来。 “褚家小媳妇,林桃可真是你接生的?” 徐琬点点头。 见有人出声询问,之后便是络绎不绝的问题,一个个砸想徐琬。 “褚家小媳妇,我生产那日,能不能请你接生啊?” “褚家小媳妇,你能摸摸我的胎,看出肚子里是男娃还是女娃吗?” “褚家小媳妇,我怕疼,你有没有好的方法让我生产那日不疼?” “……” 一道道问题差点将徐琬问懵了,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些女子的脑壳里都装着啥呢? 她要是能摸胎分辨男女,倒不如改行当神棍得了呗! 还有就这鸟不拉屎的小山村,哪来的止痛剂,她就是想要变,也变不出来啊! 徐琬不怒反笑,颇有耐心地一个个答道:“可以请我接生,不过需要提前约好日子。” “摸胎不可能分辨男女,各位嫂子想要知道是男娃女娃,不如回家问问自家男人。” “生孩子没有不会痛的,嫂子们不如多锻炼身子,只要身子好力气大,对生产时有帮助,早生完早不痛。” 一群妇人听得沉默,她们心中纷纷都被徐琬的一套说辞给整信了。 有傻的回家后,还真问起自家男人,肚子里的娃是男娃还是女娃。 自然是没有得到回答,得来一对白眼和一句“你是不是怀孩子怀傻了”? …… 西屋。 白氏睡梦中听到外面的动静,苏醒时,首先入目的便是趴在床榻边,小豆子稚嫩的脸。 白氏伸手摸摸了他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问道:“外面怎么了?” 小豆子皱着眉头道:“是来找嫂子的…她们想请嫂子给她们接生!” 白氏一愣,怎么也想不到接生和徐琬会扯上关系,不由担心地问道:“你嫂子才几岁,怎么会……” 一直盯着她的小豆子,似乎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打断她的话,悄悄地说道:“阿娘,嫂子她会的。她才给李敬嫂子接生过,村长一家还来咱家感谢呢。” 这下子,白氏坐不住,她撑起身子欲要坐起来,看着门露出忧心的目光。 小豆子这个机灵鬼,连忙把白氏扶起,他不紧不慢地劝说道:“阿娘,你病还没好,慢点呀…” 第五十八章 点石成金 搁置在褚家院子角落里的木薯,总算在这日下午得到徐琬的关注。 本该早两日就提上日程去动手做的活,因为接连而来的突发事件,而耽搁了。 徐琬心中自然没有忘记要赚钱的想法,人一闲下心来,立刻记起辛辛苦苦挖回来的木薯。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依靠自力更生,忙碌着可以丰衣足食的农活过活。家中少不得有着各式各样的农具。 介于这个时代还没有搅拌器,徐琬拜托了褚渊,一同改造了一个现成的“粉碎”器。石头凿出大坑,柱形的石柱为辅。 待木薯的外皮削净后,把木薯肉用刀切成短短的一小截一小截。之后将白乎乎的木薯放入石凿中,用石柱锤成粉碎。 “吁……” 差不多半麻袋的木薯,花去将近两个时辰的功夫。 徐琬沉沉地吐气。 紧接着,把粉碎好的木薯粉渣装进棉布里扎紧,放入一桶水里,不断的揉搓。直到将木桶里清澈见底的水,洗成白花花的一片。 途中,褚渊被小豆子叫走,说是白氏唤他进去,有要紧事要说。 忙忙碌碌之中,背后一阵湿漉漉的不适感,纤细的手臂逐渐发酸发麻,徐琬咬着牙坚持。 眸光炯炯地抱怨道:“想挣点银子真不容易……” 小豆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探出头往地上看,圆圆的眼不停地转溜着。 待他倏地出声问道:“嫂子,你在做什么?” 徐琬惊愣一时,才发觉他的出现。 他方才在西屋里陪着白氏,并没有看见徐琬之前的步骤,对此一无所知,使地眼中充满好奇的探知欲。 徐琬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在做好东西,等做好了,小豆子尝一尝就知道了。” 这是要保密的节奏,小豆子不免又稀奇地瞄了两眼,不再继续追问,懂事地问道:“需要我来帮忙吗?” 徐琬毫无犹豫地摇头,眼眸侧转,温声说道:“小豆子的手还没长大,暂时做不来。若是小豆子不介意的话,可以去咱家地里,帮我采一些菜回来么?” 她拒绝他的同时,又不想令他失落,因而,方才褚渊无意提过的话,让她拿出来交待小豆子。 听闻前半句话时,小豆子原本有些失落,可在徐琬将后半句话也说完时,他逐然恢复了活力。心中想着:原来他也是被需要的。 他点头点得着急,口齿清晰地应道:“当然可以。” “我这就去。” 从前也不是没有帮过大哥,小豆子熟门熟路地出发,整个人都因为给最强嫂子帮忙,处于兴奋中。 徐琬来不及叮嘱他注意安全,小豆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门外面。 徐琬无奈地摇摇头,低下头快速地将剩下的一些木薯粉渣洗完。之后只需要等木薯粉沉淀,倒掉多余的水后,取出来晾晒即可。 半麻袋的木薯足足洗了五桶水,徐琬看着几个时辰的成果,分外的满足。 只不过在她站起身来时,她的腰肢传来一声清脆的“嘎吱”声,后腰僵硬地直不起来。 “诶哟——我的老腰啊!” 这一声很是响亮,隔壁院子里,蹲在地上洗菜的褚立,随着声音抬起头来。 是她! 若不是因为她,他娘怎么会病倒在床?他又怎么会被褚杏使唤?从来没有干过苦力的人,还是头一次实实在在的体会到辛苦。 褚立心里立马不平静了,他猫着身子窜到竹栏下,扒开一个小洞,将一只眼挤进去洞里。 褚家的院子里,徐琬并没有闲下来,她将装着洗好的衣衫的木盆放在脚边。垫着脚尖,把衣衫一件件抖开,挂到半空中支起的麻绳上。 见状,褚立心知他报仇的机会来了。 他俯下头,在脚边摸索半天,最后抓了两颗小石子在手中。眼睛瞄准方向,随后肥乎乎的手高高举起,飞快地将手里的小石子朝徐琬扔了出去。 小石子飞跃过半空,直击徐琬的方向。 这时候,徐琬忽然弯下腰肢,从木盆里再取一件衣衫。因此,准确无误地躲过了一次暗中袭击。 哐哒…… 小石子落地声细小到不仔细去听,便发觉不到如此微小的动静。 然而,离地面极近的徐琬,耳尖一动,撩开眼帘,捕捉到小石子落下的位置,与她不过半米的距离。 那边厢,暗中观察的褚立,眼看着失误,灰溜溜地猫着腰,回到原来摘菜的位置蹲下,做足姿势,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这边厢,葱白的指尖伸出,在触碰到小石子的那一刻,耳旁里响起锋锐的“叮”声。 这一次,她察觉到“叮”声不是错觉。 杏眸顺着指尖看去,那一颗动机不明的小石子,此时,变化成一颗金光闪闪的金子。 徐琬合了合眼,再次睁开双眸,金子仍旧是金子,仿佛她先前认定它是颗石子,都是错误的认知。 此刻,徐琬心里燃起一阵绚丽的烟火,聪慧如她,小石子是在她的指尖触碰后,变成金子。那么……便说明她能……点石成金。 她拦不住心中的狂喜,指尖却是飞快地将小粒的金子纳入手中,紧紧地握在掌心。 粉唇不自觉上下打颤,她唇形不断的变化,无声地念叨着:金手指!她敢肯定这回是真的金手指!属于她徐琬的金手指! 老天爷啊——— 看来您并没遗忘小人物,日后我说到做到,逢年过节给您跪拜上香,好好的供奉您。 有点石成金这样的金手指在手,她还缺那点香火钱么? 徐琬盈盈一笑,笑得身子都跟着一晃一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日子要来咯。” 送小豆子去读书的想法,如今可以再多附带上一个袁楮! 连创业资金都充足了,她发家致富只等时机成熟。 徐琬喜上眉梢,心里得瑟想着:往后老娘也可以享受一下,富婆包养小黑脸的神仙滋味咯——— 她至今,也是第一次感觉到穿越的好处… …… 西屋里。 站在床榻边的褚渊突然打了个喷嚏,受到白氏关切的目光。 褚渊不自在地揉揉鼻翼,总觉得是有人在背后议论他……那人不必说,一定是徐琬! 白氏温声问道:“可是着凉了?” 褚渊摇头道:“不是。” 白氏知道这个儿子倔强,再苦再累都往肚子里吞,也要逞强安好给她这个病秧子阿娘看,只为了让她放心。 她微微叹了口气,即便是心疼,也拿他无法。 随后细声道来:“阿娘唤你来,是有事要与你说…” 白氏顿了顿话音,询问道:“锦书可还记得前些日子,阿娘说过……容阿娘想想?” “阿娘现在告诉你,阿娘想明白了,要将所有的事告知于你。” 闻言,颇有些走神的褚渊猛然抬起头来,郑重地看着白氏…… 第五十九章 你的亲生父亲名唤袁森 他早就猜测到褚家有秘密,不,更直接地说,是白氏有秘密。 眼下,困扰他已久的事情,即将得到当事人的解析,褚渊的心不由一落,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褚渊黑眸炯炯,郑重地说道:“儿已作好准备,请阿娘说罢。” 白氏望着褚渊越发立体的五官,透过他,朦胧之中好似看见了一位故人…… 不知不觉间,她的眼眶渐渐地变湿,温煦中掺杂着一丝哀伤的声音响起。 “锦书,你本姓袁,出自京中后起权贵袁氏。褚山并非你的亲生父亲,褚家只是暂借一席之地,收留我们母子。” 白氏看了眼褚渊依旧镇定的脸色,顿了顿声,继续往下说道:“你的亲生父亲名唤袁森,他于敦华二年圣封榜眼,敦华八年死于抄家流放途中。” “而我,出自京中世家白氏一门,如今的白家家主乃是我的亲生兄长。只可惜,白柔于敦华八年也“死”于流放途中。” 即便是面容再是镇定从容,褚渊的内心深处却是惊起惊涛骇浪。史书上记载的历史中,于天下脚下的世家大族地位其危,一个不然,便会遭到灭门之祸。 他是全然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会成为史书上记载的事件,亲历者的其中一位。这是多么不幸,却又诡秘的事件,于他而言,简直五雷轰顶,震撼人心。 褚渊心中辗转千回,哑声问道:“袁家可是遭人诬陷?” 似乎是没有料到他心思竟会如此的敏锐,白氏诧异地看他,随即点点头。 “袁家本是后起权贵,袁森倚靠苦读十二载,天运庇佑,得了圣上的青睐,点为榜眼。然而京中早已不是纯粹干净的京城,便是科举名次都能暗自买卖,袁森因此惹来灾祸。” “他于管理统算一门有着颇为惊人的天赋。” “进朝拜官后,圣上将他派遣至户部当差。年轻有为的户部郎中令,凭着自身的本事,以及当任的户部尚书青睐有加。短短四年的时间,送走伯乐前任尚书,坐到尚书位置。” “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风言风语质疑揣测,他的尚书位是倚靠贿赂上司,买官而来。一度让京中的风向全部一边倒,对他充满恶意另待。” 白氏缓慢地说到这里,褚渊已经大致能想象出之后发生的。但是最多只是一个大概的了解,想要细致到样样种种,是需要白氏来描述的。 褚渊沉声道:“所以有人栽赃嫁祸于他?” 白氏轻轻点头,愤懑地说道:“原是尚书之位早就有许多眼目在盯着,人人都盼着坐到那个位置。袁森年纪轻轻夺得尚书位,令人眼红不已。而袁森又是圣上眼前的红人,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冲着他来的多方势力暗中联手,害了袁森!” 苍凉的眼眸里一颗泪珠挂在眼角,几乎没有意外地落了下来。 白氏闭上眼,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仍旧难以忘怀,对那些人的恨意燃烧着胸口,使她好像回到了目睹丈夫死的那一日… 她哽咽道:“你父亲身为户部尚书,掌管着圣上的国库。背后之人以此设下一局,伪造你父亲私吞官银,走私大烟的罪证。圣上大怒,下令抄袁氏一族,发配至边疆地区流放。” “也许圣上当时是惋惜你父亲的才智,方才没有赶尽杀绝……” 这道安慰已被白氏滥用了十来年久,毕竟在她的心中,她的丈夫是位“曲慧星”下凡一般的人物,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人! 白氏沉浸在悲伤的回忆中,将屋子里的氛围也带入悲伤。 褚渊尽数看在眼里,黑眸里飞快地闪过一记怜悯。 以白氏所说的,想必他的“父亲”袁森在当年绝对是个足智多谋的人物,否则不会得到圣上的青睐,也不会得到多方敌视。 此刻他心里也逐渐平静下来,从容不迫地问道:“后来呢?” 白氏垂着泪,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丈夫的英容,她的嗓音铿锵有力地传来。 “敦华七年,那一年八月,袁白两家联姻,我嫁与你父亲为妻。” “敦华八年,三月末时诊出我已有孕两月余。五月中旬,便是那一场祸始到来的日子…” 她眼中是忿恨,是心痛,是绝望、是无助,不断的转换着,一切一切仿佛发生在昨日。 白氏自嘲一笑,因着脸颊旁挂着泪花,笑得格外的勉强。 “我们原当此事就此结束了。可惜,我们高估了他人的心狠手辣!” “将袁氏从京中逐离原来只是假象,前往边关的路上,一波一波接踵而来的暗杀,才是真正的灾难!” 袁森以自身的身躯替白柔遮挡刀剑乱舞,盛白的囚服绽放着鲜红的血花,那张俊逸的脸被鲜血喷得脏污。深情的黑眸依依不舍地扫过白柔脸颊的每一处…往常诵诗作词的嘴角,流淌出源源不断地鲜血。 他在闭上双眸的那一刻,笑着说道:“夫人,往后从慎再不能陪着你……此次逃过一险后,夫人和孩儿定要一世顺逐…” 白柔捂着嘴无声的落泪,没有忽略袁森合眼后,那一行清泪流落。 白氏拾着帕子,擦拭着眼角。 “我…是在你父亲掩护下侥幸逃脱,那一夜我跑了很远的路,次日清晨总算见到县城的城门…后来我在县城里遇到了褚山,他是个……好人,恰逢也遇到了棘手的事,我们俩相一商谈,决定结成假夫妻。” 若是假夫妻,那么小豆子…… 褚渊觉得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当真是令他措手不及。可是他有过人的智慧,立刻敏锐的察觉到其中可能有隐秘的内容。 他沉声问道:“阿娘,那小豆子是谁的孩子?” 期间,白氏早已缓和悲伤的情绪,应道:“小豆子是你褚伯伯一位已故友人的临终托孤。” 如此,一切的事情都很好的捋清楚了。 褚渊点点头,直言道:“阿娘,你今日告知我这些事,可是希望我替他报仇?” 白氏惊诧的眸光猛然一侧,缓缓地摇头。 “阿娘是听说阿琬要为人接生,她可是担心家中没有收入来源?” 不等褚渊回答,白氏又道:“她是个好孩子,可咱们家也不能委屈她。替人接生要扛下的责任不是只言片语能说完,一旦牵扯上人命,自会有无止尽的纠缠。况且此地还是乡野…阿娘不能让你们任何一个人冒险。” “阿娘手里还有一些银子,你们不必太过担忧……” 虽然白氏是真心为孩子着想,可惜一味的闲散只是在荒度光阴,并不是来到这个世上的意义。 褚渊果断地摇头道:“阿娘,你手里银子只能归你所有。我与徐琬若是需要,必须靠自己的手脚去挣来。否则,那便不是我与她的人生了。” 第六十章 你这张嘴是开过光的 沉浸于意外之喜中的徐琬,对西屋里的密谈一概不知。金手指来得太过突然,令她愉悦地无法自拔。 她掌心里紧紧地攥着金子,眉眼间却顾虑重重,深怕褚家院外有人虎视眈眈,会察觉到她的秘密。 世态炎凉,身居乡野的百姓日子过得艰苦,有些人家也许一辈子都摸不上金子,更何况是真实存在的真金。 徐琬本是二十一世纪穿越到来的异世人,无法深厚的知悉陌生地方、陌生人的人心。 金手指于她是一个开关,开启之后旅程的动力。于其他平常人而言,却是垂涎欲滴的不义之财,足以改变一家子的困境。 徐琬警觉地环绕一圈四周,确定周围空无一人的踪迹,不安跳动的心弦,这才缓和不少。 她低声喃喃自语道:“既然是已经送到我手中,应当是可以正常使用了罢。” 话落,徐琬脚步匆匆地进了东屋,急促地将古旧的,看似不可靠的门闭合。 不过多日,屋子里已然飘荡着一股自徐琬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味道。 阵阵清香若有似无地掠过鼻翼,令人有一股莫名的心安感。 如今,脚下站着地方是她的专属“小窝”,徐琬再不必慌里慌张地防备无形中的人。 薄背靠在门板上,纤细的双腿大开,倾斜地支撑着瘦弱的身子不往下滑落。 徐琬吁一口气,摊开掌心,与指头差不多大小的金子,一动不动地躺在白皙的掌心中。 杏眸顿时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她心潮澎湃地朝窗走去,记得窗台外沿搁置着一小盆芦荟,盆里被褚渊放着一些稀碎的小石子。 待到徐琬眸里果真映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灰黑的小石子。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脸颊伸去,一人一物之间,近得只间隔一层薄薄的空气。 垂在下衫边缘的葱白手指早已跃跃欲试,下一刻,利落地与其中一颗较为顺眼的小石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叮……” 那熟悉的金光闪闪再次刺向徐琬的两眸,粉唇扬起至脸颊的位置,整个人是由内而外的透着浓浓的喜悦。 “阿弥陀佛!信女一定会珍惜您给的金手指,不辜负您的期望……” 她一连两次见证自己的指尖点石成金,那些曾经在看她来没有根据的玄学,霎时得到了验证,使她深深坚信隐匿于天地之间的玄乎奇闻。 若是手中有这一门好手艺,想必没有人会拒绝陆续不断的尝试。 徐琬也是如此。 灵活的指尖快速将第二个金子藏进手里,另一个闲暇的手,紧接着已经朝下一个目标伸出。 “咦…怎么回事…?” 指尖稳稳地触碰在小石子的上方,然而,这一回不管徐琬再怎么使力去触碰、推搡,它像是失灵了一样,仍旧是一颗平平无奇的小石子,并没有如她所愿变成金子… 先前还是眉开眼笑的一张巴掌脸,此时,拧巴在一块儿,从她愁眉紧锁的模样可以看出,眼下她有多想不透。 “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金手指还能抛锚?或者是刚刚出现,我和它还没攒够默契?” 徐琬自言自语说着,想过许多种可能性,她都想不通关键。 她也干脆不想了,猛然摇晃着头,毫不气馁道:“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让你逃出我的手掌心的!” 以她的智商,想来不用太久就能想通其中的奥妙。 心态良好的宽慰了一番自己,徐琬攥着两粒金子,笑得如同一个奸商。 “嘿嘿嘿———本姑娘即将崛起。且看我如何在古代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 咯吱——咯吱——咯吱—— 门无人顶着,也没有落锁,因而轻而易举被人推开来。 “让谁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褚渊人未到声音先到,语气淡淡的,徐琬总觉得其中有一种别扭在其中。 手脚快过头脑,听到身后有动静传来的时候,一对绣鞋已经悄悄然移了个方向。 徐琬愣愣地向他看去,大脑一片空白,从前的敏锐仿佛进入沉寂,半张着粉唇忘记说话。 于是,褚渊语气不善地又问了一遍。 “琬琬,你想让谁逃不出手掌心啊?” 褚渊说着,一双长腿也没闲着,已经朝着徐琬所在的位置,迈步走来。 不过片刻,男子挺拔的身影便盖过徐琬的头顶上。 这时候,徐琬神游的心绪终于回位,明亮的杏眸眼尾上扬,嘴角更是高高挂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兴奋。 她将握成拳头的手举到褚渊眼前晃了晃,脆生生地问道:“你猜猜我手里有什么?” 皎洁的眸光溜动着,正视着褚渊疑惑的面容,卖着关子。 黑眸沉沉地睨着她白如牛乳的拳头,葱白的五指间紧密地没有一丝缝隙。 他又何曾不知徐琬一旦狡猾起来,会有多难搞,不动声色地说道:“不如这样,你告诉我是什么。我也告诉你一件秘密。” 之前褚渊被小豆子叫走时,徐琬知道是白氏要寻他说话。当时她心里还在揣摩白氏的用意,恨不得立马长出一对顺风耳,偷听一番。 无奈,她没有思虑多时,因为金手指的到来,打断了她。 徐琬歪着脑袋,思虑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你最好作好心理建设,否则我怕我说出口,你会嫉妒得朝我下黑手。” 她说这话时,黑玛瑙似的眼眸浮现笑意,话里似乎掺杂一般说笑。 褚渊只需瞄一眼她的神情,便能看透她的心绪,按目前看来,徐琬接下来要说的是一件大好事。 他面色不改,修长的手掌按在胸膛道:“我已经给它铺垫好,它有所准备。你说。” 徐琬俏皮挑了挑眉稍,神采奕奕地说道:“我的金手指出现了!” 白皙的细腕朝上一翻,掌心摊开,露出两粒金灿灿的金子。 “我可以点石成金!!!” 褚渊眼皮不自觉猛地一跳,他们穿越到古代已经是一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才多久啊…她身上竟然又出现一桩新的奇事。 他语出惊人道:“我早就觉得你这张嘴是开过光的。” 要不然怎么会什么事都让她撞上呢? 当然,褚渊可以摸着良心表示,他真的一点也不嫉妒她。 她都是他的,一些身外之物至于让他嫉妒的没脸没皮,在心爱的女子面前掉马难堪么…? 况且,他在那个时代,家境优越,从未为钱财一事而烦恼过。成熟之后,养成看这些身外之物很是平淡的习惯。 “真会说话。” 徐琬心里美着呢,笑得眉眼弯弯,眼眸忽闪忽闪,简直像在对他抛媚眼。 谁让她一瞥一笑都充满了魅惑人气质,令人看一眼便呼吸短促,胸膛砰砰砰直跳。 发觉褚渊当着她的面走神,徐琬嘴角一瘪,不高兴地催促道:“该你说了!” 褚渊迟缓得收敛失态,他从容不迫地将白氏告知的事,一一复述告知她。 “……她应当是担忧咱们为钱所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应当是担心自己身子每况日下,哪日不声不响走了……” 徐琬全程一言不发地听着,心中因白氏的遭遇感到心酸悲悯。听得所有的事情后,她心中有一股念头隐隐作祟。 嘴上感概万千道:“阿娘真是个苦命人…” 第六十一章 又不是没娘的孩子 八岁的孩童挎着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竹篮,一蹦一跳地走在小路上。 竹篮里放满半篮子绿油油的青菜,都是小豆子从地里摘得。 他谨记着徐琬说得那一句叮咛,并没有大展身手摘满篮子,只摘了足够几口人吃得数量。 对于能为家里干活,小豆子心里头别提有多激动了。从前他还小,褚渊性子也冷,因而他即便想要提出帮忙,也畏惧大哥冷冰冰的肃容。 小豆子笑得像只性情温和的绵羊仔,童真的脸上露出淋漓酣畅的笑容。 他小声嘀咕着:“大哥大嫂都喜欢吃这一种青菜,他们看见我摘回来了,应该会高兴的吧?” 别看他平时顽皮好动,时常会偷偷观察家里人的举动,由此来推断他们的喜好。 便是大人们一变化脸色,他总是能第一时刻感觉到,也会随之紧张起来。 此时,小豆子忐忑又期待的想着。 蓦地有一道尖锐的声音传来,吸引地他逐渐抬起头来。 “哟!豆子在呢。你大嫂这么快就忍不住了?赶着让你给家里干活呢?” “啧啧啧,你大哥也不管管吗?瞧瞧你这小可怜的样子…现在知道你大嫂那贱妇,不是个好东西了吧!” 小路的另一侧逐然站着一人,一脸尖酸刻薄的树根娘此时高高抬起下巴,好似这样便能高人一等。 从前见过的次数不计其数,小豆子确实没有认真去注视过这位儿时起玩伴的娘。树根娘枯黄的脸瘦的凹陷,那一双锋利的目光压在颚骨上,露出凶恶之相。 那一个喋喋不休地嘴,不断地张合,使她整个人戾气太重。 然而,映在小豆子的眼瞳中,他忽觉的此人可怜的面目全非。 圆圆的小脸上不自觉露出怜悯的神情,或许是这一记深切的怜悯,令树根娘突然暴起。 她伸出枯黄,皱成老树皮一般的手指,冲着小豆子龇牙咧嘴。 “你个小贱种,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吴梅不需要任何的人的可怜!” “以前我就觉得你那娘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哪有女子真的能做到她那副贤惠的样子。呸,一家子都装得很,真当别人看不出你们的真面目吗!” “就凭你家这股虚伪的劲儿,老娘连看都不屑看一眼!” 话音刚落,小豆子心中腹诽道:那你倒是别到跟前来显摆存在感啊?还不屑看俺呢?你这不是上赶着往人面前凑吗?心口不一,没一句实在话! 紧接着,眼尖的小豆子立刻望见她身后缓缓走来的人影。 他最是听不得有人点拨家中人的坏话,小豆子愤怒的笑脸一皱,露出委屈的神情。 没有人是高尚的能忽视她人的闲言碎语话,小豆子也是如此。他觉得当下的自己仅才八岁弱龄,纯天然的莽、冲、集结于一身,合该当场发作。 若是掩藏起来,枉费他时下占据年少无知这样的优势。 眼见着那道人影离两人越来越近,小豆子眼含泪花,欲言又止地看着树根娘那张狰狞的脸。 也许是身后的脚步越来越重,连失控的树根娘都听到响动,她瞬间收敛脸色,露出一张木然的棺材脸。 见状,小豆子灵机一动,挤了挤眼,立马有一颗接着一颗的泪水滚落下脸。 他十分不解地哭着说道:“嗝———郑伯娘,我和树根从小就是玩伴,可是他如今把你的挑拨离间的话听进耳里,对村里的玩伴们都不理睬。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看到树根一个人没有玩伴玩耍,你心里才能痛快吗?我阿娘说,母亲不是这样的,你这样做太过自私,不配为人母亲。” 小小一个的孩童站在那里不断地用袖子抹掉眼泪,落在她人的眼里别提有多可怜了。 来人是村里难得一见的仗义的魏大嫂,她盯着小豆子那副惨兮兮的模样,看得心里一揪一揪的。 立刻憋不住打抱不平的心性,往一大一小中间一站,隔开了树根娘和小豆子。 魏大嫂愤怒地瞪大眼,目光不善地看着树根娘道:“郑梅,没想到平时你少言寡语的,背着人怎么这么欺负一个孩子。是不是看着褚家大人不在场,打算欺虐人家。真是好不要脸!” 魏大嫂心直口快,心地善良,她不忘回头安慰哭地打起哭嗝的小豆子。 “小豆子别怕,只要魏大嫂在这里,她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看看,多么有气势的撑腰啊! 小豆子内心里深深地感概道:若是他也能有魏大嫂这样的气势,或许…就不会屡次三番遭受欺辱。 小豆子哭得十分逼真,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直流。 他哽咽着说道:“谢谢魏大嫂…我…我也不知道树根娘为什么每当我家中大人不在的时候,便在我面前说他们的坏话。”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瞅了眼,树根娘已经发黑的脸色。暗道:比比谁装得更像呗。 “我大哥、大嫂他们都对我很好的。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而且,我…我又不是没娘的孩子,不要你的好心!” 哟呵,魏大嫂看向树根娘时,眼中的意味深长再明显不过。 她讽刺道:“豆子啊,大嫂告诉你,因为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好。才有一次两次,不断的挑唆他人。” “咱再长大一点就能分辨好人坏人,只要咱做个好人,那些辱耳的话当做放屁就好。” 树根娘从未遭受过如此不讲情面的讽刺,她气得浑身发抖,黄黑的脸崩得紧紧的。 她指着魏大嫂“你”了个半天,没你个所以然来,恶毒地睨着小豆子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思这么歹毒!” 倏忽,树根娘感觉到下腹隐隐作痛,她连忙捂着肚子,恨意十足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脚步不稳地离去。 …… “她的确是可怜,十来年前,才是还未满二十岁的姑娘。经历一场场厮杀,亲眼目睹丈夫死亡,为了袁家的遗腹子,不得不隐姓埋名,躲进山野里一躲便是十年。” 他占着袁家子的身体,淡淡地说完这些话后,感同身受地心口绞痛。 想必应当是人原始的本能,在心疼受苦的母亲。 徐琬狠狠地点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心中的愤怒。 她咬着皓齿道:“那些背后之人一定不会就好下场的!” 褚渊看着她生动的面容,不自觉向她又靠近了一些。 至此,几乎再往前移动半寸,俩人能够鼻翼触碰鼻翼,目前为止,已经能够听到对方细微的喘息声。 徐琬愤愤不平地说完,意识到他的靠近,霎时瞪大了一对杏眸,眸中满是不敢置信。一瞬间僵直了身子。 褚渊低沉闷笑,出人意料地探出硬朗的脸,稳当地停在粉嫩的脸颊里。 嗯么… 轻到不是当事人,也许听不清的亲吻声。 徐琬巴掌大的脸颊,一夕之间涨红,她不可思议地抬眸凝视着他。 唇舌都变得不利索了,“你你你……” 褚渊盯着她鼻翼上冒出的晶莹汗珠,笑声越发的畅怀。 他低沉沙哑地嗓音慢慢地说:“给你讲了个故事,收一点奖励犒劳自己。” 第六十二章 求求她 小豆子进家门后,早已将途中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抛之脑后。 毕竟,此次凭借他一己之力,还有魏大嫂的神助攻,将树根娘闹得别提有多难堪。恶人得到报应,他自觉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也没有丝毫吃亏。 既如此,就不必将这些不愉快的事说出来,让大哥大嫂替他操心。 此时,小豆子缓缓地走进院子,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转动着脑袋,朝着家中喊道:“嫂子,你要的菜,我摘回来啦!” 东屋里,僵持不下的倆人因他的一声喊,打破暧昧的僵持。 徐琬掩饰地将散落在脸颊边上的碎发,挽到白皙小巧的耳后。 错开羞怯地视线,望着地面上不安翘起的绣鞋,不自然地说道:“小豆子喊我呢,我出去看看……” 不等褚渊回答,纤细的身姿宛若一阵轻风,徐琬逃一般,呼地奔出屋外。 尝到甜头的褚渊心满意足,他没有泄露半分心事,吻她是他渴望已久的事。 静谧的四周,让他的身心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胸腔微妙的意动。 不多时,褚渊抬起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尚有余温的薄唇,发出低沉的笑声。 屋外,徐琬盯着小豆子举到她眼前的竹篮,脸红什么的都顾不上了。 揉了揉小豆子柔软的黑发,会心一笑道:“小豆子当真是个好孩子,更是嫂子的好帮手。” 小豆子垂眼羞涩一笑,他礼貌地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忽然之间,徐琬便敏锐的察觉到小豆子对她的变化。 回忆起俩人“初次见面”,小豆子看她时带着一股深深的敌意。眼下,她倏地很是高兴,只因这孩子不知不觉间,对她敞开心扉了。 她欣慰地笑道:“乖啊———” …… 刘家。 树根娘回到家后,习惯地把脸垂低,害怕被人看见她难看的脸色。 这一回给小豆子上眼药不但没有成功,还反遭他重创。树根娘心中愤恨又憋屈,可是无可奈何,她不能光明正大冲着那贱种下手。 念头一起,树根娘心里忽是有一种短暂的畅快感,冲刷先前的难受。 她眼冒凌厉的光,桀桀桀笑了。 因为她想得深沉,进院子后并没走出几步。 刘老太进门的时候,看到她阴森森的发笑,打了个寒颤,只觉毛骨悚然。 老练的口舌比脑子快多了,张开嘴骂骂咧咧道:“听说你有了,待在院子里干什么啊?还不赶紧多干点活计,怀孩子可别把自己养的太舒坦,要不然容易生不出来,难产!” “别忘了啊,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 话落,刘老太眼珠子一转,假情假意地说道:“听说那褚家小媳妇会接生。咱们一村子住着亲香,你到时候去求求她,让她给你白白接生,别收咱家的银子啊。” 刘老太骂完,嫌弃地瞟了她一眼嘀咕道:“当初怎么会给我儿娶了个这么丑的女人,看看生的孩子,一个丑一个傻,还不知道肚子里这个又是什么古怪!能省一点是一点。” 树根娘自打嫁进刘家,刘家人任打任骂从不还手。却是听不得诅咒她孩子的话。她可是孩子的亲祖母,竟然敢这般见不得孩子好… 更何况,刘老太还提到她最嫉妒的褚家小媳妇。 树根娘猛地回头,瘆人的双目射出寒光,大声呵道:“娘!” 懦弱无能几十年,要想让她说出多震慑人的话,树根娘一句也凑不完整。 她只能以愤恨的注视来发泄她心中的怒火,刘老太一张嘴毒的,早就让她觉得不耐烦,反驳却是头一回。 刘老太万万没想到,一向懦弱的大儿媳敢对她甩脸子。 一个不痛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大哭大嚎起来。 “个没良心的玩意,现在不得了了啊,连婆婆都敢教训,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啊……” “儿啊,你快出来看看啊!你的老娘快被你媳妇欺负得快活不成了啊……” 树根爹在屋子里吃花生米,听到外面的响动,扔掉手里的花生米,冲到屋外。 他连一句话也不问,捞起棍子,朝着树根娘的后背、胳膊、大腿挥去。 “你好大胆子,竟敢打我老娘,今儿我不狠狠收拾你一顿,我就不是男人!” 树根爹挥着棍子一下一下打在她身上,仿佛打得不是个人。 树根娘东躲西藏,每每都没能躲开一记打,她泄气一般,只顾抱着肚子,附身缩在地上。 对此,刘老太偷偷睁开一条缝隙的眼看到,一阵高兴。 不忘鼓动树根爹,“儿啊打得好,你要好好教训她,要不然这丑娘们改日要站到你娘的头顶上无法无天咯!” 躲在屋子里的树根和大河兄弟俩,目睹着亲娘挨着一记一记重击。院子里的刘家母子,好像不记得他们娘的肚子还有个孩子,下狠手对她。 大河年过十九,他再也按耐不住,推门奔出去。把树根娘护在身下,替她挨棍。 时不时响着痛哼声,使他本就长得丑陋的脸越发的不忍直视。 树根追出来时,他觉得很是好笑,他的娘活得根本不如猪狗。 眼尖瞄进角落里的棍子,他前去握在手里,随后一言不发地朝着没有防备的他爹去。 “啊————” 尖叫声是刘老太口里传出,她害怕地后退几步,惊怒地望着树根兄弟俩,心疼刘老大。 大声嚷嚷道:“杀人啦…没良心的亲儿子杀亲爹啦……快来人呐…救救老刘家的母子…” 身子不再有疼痛传来,躲在大儿子身下的树根娘呆楞着,原来被人护着是这种滋味…原来她也有人护着啊… 树根娘眼角露出一颗泪,无声无息地流淌而下。 …… 午后,徐琬开始忙碌。 木薯粉晒得干透,已经可以着手使用。她是一刻也不想耽误,决定明日要去县里卖凉粉。 其实,她是有另一件事着急需要去一趟县城,不如一块儿来。 褚家的厨房一下午不断地飘出阵阵白烟,徐琬熟练的煮了一锅一锅的黑凉水,将放置在地上的各个木桶全部填满。 可惜,村里人无心去琢磨褚家这是在做什么好东西。换做平时肯定要嘀咕一句:柴火都不要钱的吗? 白烟飘出厨房,院子都盖上一层来了朦胧的白纱衣,令人看不清底细。 因为有更热闹的事发生,便是那刘家母子和树根娘母子三人,在自家院子打得不堪入目。 赶去看热闹的村民回去路上,还不忘再和顺路的人唠上两句。 “哎哟,我看那树根娘被打得不清啊。真没想到老刘家竟然这么打媳妇…不过嘛,说来真是一家血脉,那大河兄弟俩,一个比一个下手狠。刘老大可真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咯…” “可不是嘛,听大河兄弟俩的意思,刘老大不是第一次打媳妇了,而且啊,这树根娘肚子有刘老大的三娃…” “啧啧啧…最毒男人心。好惨哟。” “好在村长是个公正的,及时赶到来阻止刘家打斗。要不然树根娘命都得没啦。” “谁说不是呢,难怪李村长得人心,你看看那判得结果多让人心里舒坦啊…” 回想起李村长带着儿孙感到刘家后,声嘶力竭地勒令刘老大母子以后不准打树根娘,要不然就滚去村子。仍旧觉得气势十足,饶是他们看一眼,都心生畏惧。 “往后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去寻李村长!” “是啊是啊,这么多年如果没有李村长坐镇村里,还不知道要多发生几桩闹事…”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话头已经从刘家,转到赞扬李村长上面。 第六十三章 姑娘踩到鸡屎了 月色正浓,东屋里蹊跷无声。窗檐下仍旧映照着那道坚毅的身影。 自穿越后,没有夜晚的提灯消遣,褚渊便依靠着稀有的灯心线,每日都要看上小半个时辰的书。 打发时辰的同时,也能充实自己。 此时,他正低垂着头,黑眸炯炯在昏暗的屋里显得十分的亮堂。 徐琬无意间偷瞄一眼,立刻移开视线。 回想起今日俩人亲昵的举动,她只觉被他亲吻过的那一侧脸颊,隐隐地发热。 虽说袁楮和徐琬在现代是正正经经的男女朋友关系。可是因为同为大夫,忙碌的缘故,他们基本仍旧停止在同桌时,一派淡然地相谈,仅此而已。 最多的是袁楮冷不丁冒出一句黄腔。 小年轻的拉拉小手、亲亲抱抱、举高高,真没在他俩之间出现过。 这一股暧昧的气息,从上午起,便时不时要流窜过心房,异样又知暖的滋味。一面在提醒她对待褚渊时,她的感觉格外不同。一面是对这股莫名的感觉并不排斥,反而承受的良好,甚至还有一丝丝小欢喜。 徐琬想得投入,因而忘情地往大腿拍了一掌,啪——哒——。 暗道:她难不成爱极褚渊这个狗男人。 这话说得很是矛盾,她和袁楮的关系能够维持的如此之久,内心里必定是对他有所好感。只不过那一阵好感,从前被她隐藏良好,没有发挥的机会。 两眸清醒之时,眼前赫然是褚渊一张冷硬的脸庞。 徐琬下意识往后仰,可惜退无可退,脑后是硬实的枕头压在底下,她眨动两下眼眸,茫茫然问道:“你有事么?” 闻言,清亮的黑眸里已经写满了答案。 褚渊淡声道:“嗯?想什么想得如此着迷,连我也没注意着…” 徐琬面色从容撒着谎,“没什么啊…” 见她这副格外淡定的模样,褚渊一眼便知有猫腻,他审视她几许。 忽地翻身往床榻边缘躺下,床外侧立时变得拥挤,高大的身躯挤了挤她柔若无骨的细胳膊。 “往里面挪点。” 一结实一柔软的手臂紧紧相贴,那一股暧昧的气息仿佛又悄然蔓延。 徐琬听话地往里面挪了挪身子,每当她往里挪一寸,褚渊便随之也挪近一寸… 如此反复,最后徐琬几乎快要被他逼进墙角,他依旧只与她间隔一寸。 要是这会儿还没意识过来他有意“刁难”,她可以改名改姓,直接叫呆子了。 徐琬恼地脸颊鼓鼓,凶巴巴地斜视他。 “你很闲?” 褚渊毫不迟疑地摇摇头,黑眸望着漆黑的屋顶,蓦然开口说道。 “从前我们哪有这样亲近的机会,你对我保持着审视,我端着男人的尊严,几乎连一点进展都没有。” 谁说不是呢? 那时候他们更像是一对相谈甚欢的知己,谈知识、谈国事、谈发展、谈医术,独独没有直白袒露过真情。 久久沉静之后,褚渊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其实,那并不是我心里真实的想法。我有多想和你更进一步,你不知道吧?” 不知何时,两双眸子在黑夜里触碰在一起,相视无言。 褚渊沙哑的嗓子轻轻一笑,“徐琬啊,我早在更早以前就见过你了……” 来了来了,电视剧老套的剧情即将再次重现。 徐琬暗藏在棉被下的手,早已攥成拳头,紧张地偷偷冒着热汗。 她埋下头,小声说道:“我猜测过…” 否则以他们天差地别的环境,怎么可能一次见面便有所发展。 褚渊听到后并不意外,黑眸里反而露出了然之色。 他瞬间苦笑道:“你明知道我对你情深意重…却对我忽冷忽热…” 硬汉的形象,刹那间成了活脱脱的可怜包。 徐琬将脸颊往棉被里缩,狗男人这副样子绝对没眼看。 她尴尬地解释道:“那不是我以为你贵人事忙,冒昧打搅不太好么…” 瞧瞧,她是多么为人着想的一个人呐——— 褚渊抿紧的嘴角一抽,凉凉说道:“现在都给你透底了,往后还会把我推到千里之外么?” 那一道不善的注视,泄露出她敢说不,后果自负的意味。 徐琬不自在地缩了缩细颈,不畏惧近在眼前的威胁,直言道:“看情况吧。” “要是你以后学了古代的男子,三妻四妾,老娘还得留着你过年吗。” 别忘了,她实心是来自现代女性,无法接受旧社会的男权。 褚渊木着脸,立即反驳道:“我不会!” 话落,棉被下钻入一只温热的手掌,悄无声息地将躲藏在里面,软糯的纤纤玉手握在手中。再与它紧紧地十指相扣。 此时秋季末尾,夜里十分的微凉,徐琬每每睡前手脚冰凉,褚渊温柔的手掌来得及时,消灭了徐琬的不适感。 因而老老实实地任由他扣着,紧接着,耳畔传来他郑重地说话声。 褚渊面朝徐琬,另一只大掌举起,“若是我负了你,天打雷……” 那个劈字,止在徐琬捂住他薄唇的掌心里。 “够了,我信你。” …… 次日一早,褚渊听从徐琬的交待,到村子里有牛车的人家中,去雇牛车。 一刻钟后,牛车慢慢悠悠地停在褚家大门外。 褚渊跳下车后,奔进院子忙把装着凉粉的木桶搬到牛车上。总共六个木桶,全都是他一人在搬来搬去,沉着脸不许徐琬动手。 见状,徐琬只好去取别的东西,大多是较轻的,她轻而易举取完。 牛车是村口朱家的,赶车的是朱家老二,待到褚渊小夫妻俩坐上牛车后,他回头看一眼整齐摆放的木桶。 朱老二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去县城干什么?” 褚渊回道:“朱二叔,我媳妇做了些吃食,打算送到县城去卖。” 朱老二不是那等多嘴的,问过便罢,倒是很是意外褚家这个新媳妇,是个有打算的。 “这样挺好,家里有你们小两口撑着,不怕过不去。” 之后,朱老二专注赶车。 走了片刻,离村口近了,地上石头繁多,使得牛车时不时颠簸一下,速度慢了下来。 李宝妮散步走到村口,一辆牛车迎面而来,她不由抬眼看去。 目光在触及到徐琬那张明媚秀丽的脸时,她微微愣住,隐约间已经猜测到对方的身份。 她的视线太过灼热,徐琬自然也发觉到她,杏眸向她撇去,这应当是她穿越到见到得,长得最为标志的姑娘了。 眸子一扫,移过那双崭新的绣鞋,徐琬指着她的脚下,突然扬声道:“姑娘踩到鸡屎了…” 李宝妮讶然张着嘴,此人生得花容月貌,一张嘴却破坏了美感。 若是换做以往,李宝妮可没好性子忍耐,绝对要当场气得跳脚。 这一回直到牛车走远,她还后知后觉过来,迅速低下头,看着她脚下那一坨青黄相间的鸡屎。 李宝妮被恶心地跳开,抱着头抓狂:“啊啊啊啊啊———” 第六十四章 黑麻子 巳时一刻,牛车已经行至县城外的荒郊野外。 褚渊道:“朱二叔,可否停一停?” 朱老二名朱正,从其名字可看出其人正直,问也没问褚渊缘由,牛车没多时停靠在路边的树下。 他望着前方道:“有什么事抓紧办,待会儿改过午了,到时候人都敢回家中中饭,生意该没法做的。” 朱正和褚山年级相近,从前没少在一块往西山打猎。如今褚山比他早走,留下的孩子无依,人要讲良心,能帮得上两小子的地方,他不可能推辞不答应。 褚渊和徐琬双双心中一暖,抬眸一对视,不必明言,也知他们想到一处。 这位朱二叔是个可靠人,虽然没有明白的示好,每一个举动都是满满的关照。 褚渊牵住徐琬的手,自打作业牵住之后,他恨不得时刻想缠在一块。 可惜,古人介怀,此等亲昵的动作在他们眼中,是大逆不道、丢人现眼的事。褚渊可以不在乎别人指指点点,但他不能让徐琬被人指指点点。 两道身影往旁的小树林一钻,寻了一个还算隐秘的地方。徐琬从腋下拿出包袱,往地上一放,解开系带结,从里面拿出一根炭笔,几根黑乎乎的毛发髻子。 徐琬二话不说往褚渊身上招呼,将他浓密的剑眉画成两道粗粗的毛毛虫。 两根毛发髻子粘在他笔挺的鼻翼下方,瞬间让他老了十几岁,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褚渊装扮好了,徐琬转过身去,淅淅沥沥地忙活半响。 待她回转身时,褚渊薄唇微微抽动,狠狠地憋着笑意。 “你对自己真是好狠那。” 徐琬微微扬起嘴角一笑,一张白皙的脸,此刻被她折腾的灰蒙蒙的。细细的柳叶眉变成两条褚渊同款的粗眉。随着她笑,眉稍弓起,甚是滑稽。 其中最别致要数那一对漂亮的杏眸,经过她画龙点睛之后,增添了许多丝皱纹,包括嘴角两侧也都多了两条深深的皱纹,脸颊两侧有数不清的黑麻子,使她完全不像她了。 更像个丑颜的三十来岁的妇人。 徐琬道:“怎么样?还看得出是我么?” 褚渊点头又摇头,缓声说道:“因为我知道是你,所以你变了样子,也能认得出是你。” “若是换做别人,应当是认不出来的。” 讲真,徐琬自然的忽视褚渊前一句腻歪的话,只将后一句听进耳里。 她盈盈一笑,那细细条条的皱纹看起来越发的真实。 “那就好!” 她的容貌出众,往哪里站都会吸引许多人不怀好心的人。想要彻底避免,这是她暂时能想到的最好的主意。 乔装打扮,稍后她也需要这一张脸做一件大事! 两个人装扮过后,没有耽搁时辰,立马回到牛车上。 牛正坐在牛车前端,背着身问道:“大小子,可以走了?” 褚渊应道:“朱二叔,咱走吧。” 咯吱咯吱…车轱辘被老牛拉着,滚呀滚呀滚呀滚。 朱家老大在县城开铺子,朱正手里有路引,因而没付铜板便顺利进县城。 因为朱老大的缘故,朱正时常在县城和村子往来,他知道县里哪条大街摊贩占道的最多,和褚渊小夫妻俩知会一声,直接给他们送到那里。 到时,朱正帮着褚渊把牛车上的木桶统统搬到一块空地上。 临走前,牛正和褚渊道:“我去你朱大伯铺子里,等你们卖完了,过去找我。” 褚渊上午去请人的时候,声明让朱正用牛车送他们往返,一日付十五文铜板。朱正一口应下,心中却是打算着不会收他的铜板。 褚渊郑重地说道:“朱二叔,有劳你跑这一趟了。” 朱正毫不介意地拍了一把他的肩膀,盯着他画的古怪的脸庞,“不要说这话了,那我先走了。” 到底没问出口这对小夫妻把脸涂成那样,为了什么…… 徐琬凑近褚渊耳边,低声道:“记心里啊…快点卖凉粉了,要不然咱别想回家了。” 话音刚落,一个看起来很是面善的老太太上前问道:“你们卖的是什么?” 徐琬顿时打起精神,她笑着解释道:“大娘,是对身体好的凉粉,不管是大人小孩,吃下去可以去火气。直接吃清爽可口,拌点糖吃很是好吃……” 老太太看了片刻,咬咬牙道:“给我来两碗。” “……” …… 九渠村李家。 密不透风的屋子里,林桃躺在床榻上,养了几日,她脸色仍旧苍白。 李敬抱着孩子坐在床边,心疼道:“要不是那日我好睡,你也不会吃这个苦。” 他说着说着眼眶湿润,眼看着眼泪要掉下来。 几日来,每当俩人独处的时候,李敬总要自责一番,然后哭得稀里哗啦。弄得林桃觉得她很是无奈。 身子不见好转,可她精神却是好一些了。回想到那一日的事发,林桃心中有后悔,也有识人不清的难受。 见不得丈夫再把责任揽到身上,林桃抿了抿嘴,小声说道:“是褚…褚杏把我推倒的。” 李敬身形一顿,把眼泪憋回去。 震惊地问道:“你说什么?是褚家二房那个褚杏?” 林桃无力地点点头,她如今对这个人很是无感,连再说一次她的姓氏都不愿意。 霎时,李敬湿润的眼里充满怒火,他气地捶床。 “她怎么敢!怎么敢!” 林桃连忙握住他颤抖的手,安抚他,将那日的经过一一说出来。 “……我见她可怜,才出于好心去帮她解围。没想到……” 她倏然抬眼,眼中俱是坚定不移。 “幸好让我早知道,李敬,往后我再也不敢轻易出手去救人。我绝对不会再“舍命”救一个没良心的人。” 李敬又是愤怒又是心疼,他回握住她的手,“以后我不会让你受伤了。” 林桃的身子亏损得厉害,说了这么些话,她便觉得乏了。 她推了推李敬的手,半张着眼道:“我有些困了…” 李敬替她掖了掖被子,给她一道安心的目光。 “桃儿睡吧,咱们孩子有我看着呢。” 没一会儿,屋子里便响起赢弱的呼吸声。 李敬抱着孩子悄悄走到门边,跨过门槛出去。 一出林桃的屋子,李敬朝着正房跑,喊着:“祖父!爹!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 “呜呜呜呜呜……” …… 李村长对他的大孙子什么都认可,唯独这好哭的毛病令他烦不胜烦。 李敬人未到声音先到,李村长只好拿李明开刀,桌下踹了李明一脚。 李明很是委屈,觉得有这种害他挨踹的儿子,把小时候没挨够的踹,年过中年都补回来了。 村长媳妇扶着大孙子,看着他怀里抱着曾孙,心里一紧,骂道:“敬小子!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瞎冲,你这要是把孩子摔了。我看你祖父怎么揍你!” 李敬这会儿委屈极了,祖母还教训他,眼泪花花。 “祖母……” 村长媳妇看他要哭头一痛,指着里屋道:“你祖父在里面…快去…” 李敬把孩子往村长媳妇怀里一塞,朝着里屋方向奔去。 他一看见皱着脸的村长就道:“祖父,桃儿是被褚杏推了一把,才大出血的!” 闻言,李村长和李明同时眼一凝,李村长沉声问道:“此话当真?” 李敬抹了把泪说:“是真的!是桃儿告诉我的!村长你快替我做主啊!” 他哭哭啼啼把林桃告知他的经过,断断续续说给两位长辈听。 李村长父子对视一眼,脸色很不好看。 第六十五章 丑妻石金 热闹的大街上,随处可见吆喝的摊贩,徐琬俩人占着的位置偏近末尾,六个木桶排成两列在身前。 一个木桶的桶盖被掀开,露出桶里黑漆漆,却有可以倒映出人影的光泽。 有一位人买过之后,之前探头探脑地打量的路人,断断续续地也围过来。 一面煞,一丑陋,连叫卖的吃食都有为常人所见过的。 有人稀罕地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木桶装得是什么啊?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徐琬脸上画着得当的笑意,不厌其烦地介绍道:“这位大嫂,是黑凉粉。口感滑嫩爽口,入口即化,吃过一次还会再想下一次。” 说罢,徐琬捏着大木勺碰了碰静止的凉粉,它随之晃动。此一晃,可见它有多软嫩,还真没有人见过这玩意。 将裁剪好的芦苇叶翻出,徐琬往每一片上头勺了一小口,分别分给围观的几人。 她十分热情地鼓动道:“你们尝尝。千载难逢的机会才遇到季节,这还是我爹从前在外学回来的祖传秘方。” 虽说她眼下丑了点,但不影响她满腔热忱,分给的人琢磨了一下,手托着芦苇叶往嘴里送。 他们的脸随之可见变幻出不一样的神情,讶异的、惊喜的、平静的、也有皱眉咽下的。 年纪最长的老太惊喜道:“怎么称呼啊?这东西吃了真的爽口。” 徐琬点点头,笑道:“大娘,我姓石单字金,可以唤我石娘子。” “若是夏日吃上一口,全身跟着凉快。可是秋日吃着也很润口,没胃口的时候买上一碗,可以开胃呢。” 老太听得甚是赞同,她问道:“石小娘子,多少文一碗啊?” 徐琬夸张地比划手指,“不贵不贵,一碗六文钱。” 老太见她活泼喜庆,揶揄道:“石小娘子真会做生意。六文钱可不便宜啦。咱能碰上也算是有缘,这样吧,我买两碗十文钱怎么样?” 旁边的人听得老太把他们心中的话都问出口,纷纷把眼投降徐琬,等着她回答。 徐琬作出纠结的,其实心里早已有所想法,她脸颊上闪过心疼,痛快地说:“行吧,今儿给大伙儿压点价,一碗五文,两碗十文,过时不候啊。” 这下子,围过来的路人心头一松,相互挤着身体往前挪,争先恐后地。 老太贪到便宜,马上举着手叫道:“给我两碗!” 徐琬脆生生地应道:“好嘞。” 立在身边当门神的褚渊,逐一弯腰俯下身,芦苇叶盛着给老太勺了两碗。 “我要一碗!” “给我来三碗!” “我也要两碗…” 一声盖过一声地争相飘荡在四周,连临近的摊贩都往这边瞧。 徐琬心里偷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蝴蝶效应。一个馋一个,还怕生意做不成。 这时候,有一道特别突兀的声音蓦然响起。 一位清瘦的中年男人小声问道:“可以要半碗么?” 徐琬接过递过来的铜板,几文几文的往布袋里塞。 闻言,抬起头来看去,见那中年男人黝黑的脸庞一阵心疼、一阵坚定,显然是咬紧牙关开口的。 从他过分朴实的着装上看来,洗的发白的旧衣衫发硬,打着粗糙的布丁,家境可见贫寒。 望见徐琬没有说话,令中年男人瞬间丧气,毛发稀松的头没劲一般低下,转过身准备离去。 那边褚渊已经付了银子的,按人头给盛好凉粉,目送走人。 徐琬这才动了动唇,压低声道:“大叔,你且留步!” 说着她取出一片芦苇叶,一边盛凉粉,一边低声说道:“大叔,因为一碗五文钱,半碗这钱不好给。” “你给我两文钱,我给你装半碗,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可以吗?” 这时,她已经递了一块黑亮的凉粉到他跟前,莹亮的眸子一动不动看着他。 中年男人初时一愣,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从胸口的衣衫下,掏出两个铜板。 他把铜板递给褚渊,戳着手羞赧道:“谢……谢….” 随后他手颤地接过珍稀的凉粉,飞快地转过身,迈着急促的脚步。 徐琬望着他佝偻的背影,难过的摇了摇头,这里贫富差距太大,穷人遍地都是,看一眼就觉得心酸。 买过凉粉的人带回家中和家人同吃,都在怪道:竟然有这种奇妙的吃食。 没过多时,有位丑妻在平庭大街卖凉粉的消息行,像一阵风似的传扬开来。 徐琬俩人自是不知,他们眼下根本没有空闲的一刻的时间,陆陆续续卖了一桶又一桶的凉粉。 只剩下满心欢喜,逢人便笑。 …… 平庭大街街头是一个分岔路口,往西便是平庭大街尽头,另外的南北东各有一条道路,通向不同的地方。 此刻,一辆马车缓慢地穿过平庭大街街头,往北面方向行去。 马车里,正面坐着一位留短须的儒雅男人,他的坐姿笔直,腿上放着一本薄薄的书籍,随着他目光从上往下滑落,书页翻动。 不紧不慢地问道:“怎么样了?” 坐在车厢外面的车夫低声回道:“三爷,根据属下打探来的消息,那位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这里。只是时隔多年,怕是很难寻到有印象的人……” 男人心里许是有准备,他淡淡应了声“恩”。 车夫却还有话没有说完,“三爷,咱们接下来要往哪去?” 车厢里一片安静,过了片刻,方才有一道声音传到车夫耳里。 “找个落脚之处吧。既然是在这里消失,肯定离这里不远。” 他不信人会平白无故消失,他是一定要找到那个人的。否则这二十年来,他何必过得如此的煎熬。 况且他逃离那窒息的牢笼,绝对不会再让人发觉他的踪迹,打搅他日后的一切。 车夫愣了一下,随即低声应道“是”。 对于跟随多年的主子心中所想,他应当敢说是第一人,就没人敢称第二。 可怜主子多年来孤苦无依,孤军奋战,几次险些丧命。连他这样的硬汉铁心,都看得心疼不已。 只盼着老天能够主子后半生过得快活一些,耿耿于怀的那件事能够如愿以偿。 马车继续缓缓地前行,穿过北面大街,最终停在一间客栈门前。 男人下车时,一个俏丽的身影蹦到他身边。 年方十六的姑娘两眼纯真无邪,高兴地说道:“义父,您总算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第六十六章 要一个交代! 褚家二房在村子里坏得人尽皆知,只是十多岁的褚杏在人前多是沉默不语,很难令人想象她居然那般心狠手辣。 换做任何一个平常人,遇险之时得到人出手相帮,有良心的情况下,都不可能做出这么离谱可恶的事。 显然,这一家子是真心坏到骨子里去。 自然而然的,年仅九岁的褚立也被放在劣性的印象中,只因他有一对不讲道理,贪婪成性的父母。现如今又添上一位狠毒的长姐。 李村长平常遇到事,他切没有偏颇成见,凡事是公平公正来衡量解决。 然而,他一心九渠村好,长孙媳妇差点一尸两命在围护的村里人手下。叫他心中是荒凉彻底。 祖孙三人无一人不是面沉如墨,就数李敬的一张噼里啪啦讲得最愤愤不已。 “祖父!咱们村子里怎么能让这样恶劣、作风不正的人影响。枉费我桃儿好心好意,是个人都不可能对她赶尽杀绝!” 李村长沉吟一会,严声道:“涉及人命关天,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你们俩随我去褚家二房一趟!” 一旁的李明讶然愤然之后,静待他爹发话。见着他爹脸色阴沉,他知道他爹心里必定是愤懑的。 李家家中避免不了小打小闹,对外却是一条心,敢置李家长孙媳妇于死地,没有一个人能咽下这口气。 说罢,李村长三人同是脸色沉重,步伐一致朝着屋外走去。 这边厢,李宝妮在村子里乱走了一通,觉得时候差不多,便往家去。 方才行到李家院门外,抬眼就见李村长三人面色不好往外走来。 李宝妮不解地问道:“祖父、大伯、大堂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李敬这个管不住嘴的,红着眼道:“去给褚家二房给你大堂嫂要一个交代!那日她是被褚杏故意推倒在地。” 闻言,李宝妮非常的震惊,她愣了神道:“是她?她怎么敢?” 想到以往见到褚杏时,她总是一言不发地苦着一张脸,李宝妮只当她性子就这样。没想到…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虽然平日里李宝妮有些傲气,和林桃这个大堂嫂相处的确实不错的。她最见不得自家人被人欺负,更何况褚杏拿一推,眼中来说是在杀人! 李宝妮两眼冒着火,道:“我也去!” …… 临近午时,徐琬带来的六桶凉粉已经卖的精光。 一上午的功夫,她这张嘴皮子已经沙哑,几日加起来说的话,都不及一上午卖凉粉说得多。 徐琬软着腰肢,让紧绷一上午的背部松缓松缓。 歇了一会儿,便弯腰和褚渊一块收拾他们带来的装备,准备先送去朱家的铺子,搁置到朱正的牛车上。 然后,俩人再去县里四处逛逛,买一些吃的用的带回去。 六桶凉粉总共卖掉近一千文铜板,将徐琬挂在身前的布袋子都装得鼓鼓囊囊。 煮凉粉的成本几乎都来自山里村里,家里顶多只费了一些柴火。等于俩人这一趟赚了近一千文铜板,使得困扰的徐琬不由得心绪大好。 银子挣来本就是用来花的,否则怎么对不住他们付出的劳力和汗水。 将四个木桶叠在一起,另外两个叠在一起,高的由褚渊抱在手里,矮的交给徐琬。 俩人弯腰正伸出两只手臂,准备抱住木桶的边缘。 忽然,头顶一阵黑暗的阴影盖住光。 “石小娘子,请问你们明日还来县城卖凉粉吗?” 闻声,徐琬缓缓地抬起头来,见身前站着一位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在此之前他曾来买过凉粉。 徐琬依稀还记得他。 她面不改色地说道:“会来的…” 心中却不是这样想的,此躺来县城做凉粉买卖,首先是借此来观察县城的客源问题,了解县里的百姓是否会舍得花钱。其次,也是想试探一番县城的治安状况,若是来此摆摊做买卖,有地头蛇隔三差五来收取保护费,那她不是白白替别人挣银子么。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随即让开,面色和善道:“那改日再会。” 说完,他便脚步匆匆地离去。 徐琬抱住木桶边缘,凑近褚渊身边,小声嘀咕道:“这人看起来身份不简单啊……” 至于如何不简单,单看他穿着的那一身面料细腻的衣衫,和徐琬俩人穿着的粗硬的棉布,可分辨出区别。 褚渊点点头,谨慎道:“还不知悉对方的真实身份,凡事得小心一些。” 对此,徐琬心里早有打断。 她挑着柳眉,微微笑道:“你莫不是忙昏头了吧?当咱们这一身是为何?”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杏眸一闪,褚渊默契地读懂了其中的含义。 扮老扮丑都是为了隐瞒身份,防止眼红的人痛下杀手。 这里终究是旧时古代,杀手是合法存在,他们的小命还得靠自己来护着。 况且,徐琬这会儿觉得,乔装打扮也是件贼有趣好玩的事儿呢。 …… “牛二他娘…牛二他娘…” 李媒婆站再牛家院门外面探头探头地往里张望,她一片喜庆,显然是有好事。 牛二他娘正在屋子里缝补丈夫和牛二的旧衣衫,捏着银针拉出线,麻利地连打两个死结。递到嘴边,咬断线头。 她慌乱地把腿上的衣衫往旁边随手一放,扯着嗓子应道:“谁啊?” 问完后连忙站起身来,朝着屋外小跑出去,等到看见是李媒婆,牛二娘面上一喜,已经猜测到几分。 牛二娘十分热切地拉开院门,请李媒婆进屋。 着急地问道:“李媒婆,可是我让你可我家牛二找媳妇那事,有消息了?” 自李媒婆那日上门后,早已过了好些日子。期间,牛二娘等得嘴角都长得疱,两三日才下去。 李媒婆眯着眼笑道:“你可真是一猜一个准,我来啊,就是来说这事得。” 说着说着,俩人一前一后走进牛家的屋子里,牛二娘拉了把凳子请李媒婆坐,自己则拖着凳子坐到她身份。 牛二娘急不可耐地催道:“李媒婆,你快说吧,为这事我这些日子吃不好也睡不好…” 李媒婆拍了她肩头一下,眼中露出了然之色,打趣道:“瞧你,我的名声你还少听?十里八乡有哪一桩我没做成的亲事?” 她也不卖关子,把正事一提。 “隔壁村子老林家有一位小闺女,人长的标准,那屁股也不小。他们家也着急给她找一门好婆家。只是……” 见李媒婆欲言又止的模样,牛二娘瞪眼道:“有什么你就直说,说亲该说明白说明白,可别后面闹出笑话。” 李媒婆瞟了她一眼,见她倒是镇定,继续说道:“唉……可惜那姑娘小的时候上树摘果子,不小心摔断了腿,骨头没有接好,大了之后家里人才发现坡脚了…” 听到这里,牛二娘老眼闪了闪,追问道:“你保证她屁股好生养?除了坡脚没别的毛病?” 来前李媒婆心中有数,牛家二小子是个傻子,能找到人家,牛二娘是万万没有拒绝的。还别说,瞧牛二娘这副样子,明显是只在意对方能不能生养。 李媒婆拍着胸脯保证道:“一个村子里住着多少年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姑娘长得标致,虽说坡脚,可也不是没人想娶。你要是有想法,还是趁早定下这件事…” 她掏心窝的一番话惹得牛二他娘心思浮动,也顾不上等老头子回来商量,直接道:“行!你往那林家去说,我这就着手准备聘礼。” 李媒婆高兴道:“你放一百心吧,这桩亲事,保准让你满意!” 第六十七章 钱氏钱庄 自平庭大街离开,往相反的西面而去。 一男一女似乎是有目的,直到他们穿过西城西的一条偏僻巷子,目光所及一块浓墨金字牌匾,方才停下脚步。 徐琬侧过身子,露出细长的白颈,与褚渊耳语道:“我进去,你留在外头等待,暂时别引人注目。” 看似贫苦的一对夫妻手头里有两粒小金子,这在外面很招人审视。而县里鱼龙混杂的人太多,谁也预测不到危险存在何处。 褚渊本是不同意她独自一人进巷子尽头的钱庄,无奈徐琬的一席话打得他哑口无言。 若是他人高马大的进入钱庄,事后钱庄里掌柜要是有心要追查他们的身份,很容易暴露。 如徐琬这般身量的女子满大街随处可见,她此番扮丑扮得出神入化。仅看先前叫卖的时候,大伙儿一个劲盯着凉粉看,鲜少将视线落在她脸上便知。 应当是丑得别致,令人没有看的欲望。 褚渊不放心地低声叮嘱道:“万事小心为重!” 徐琬心不慌眼不跳地淡然点头应下,“我速去速回。” 钱庄是三层阁楼铺子,因在箱子的尽头里,附近只有一间首饰铺子和布庄,倒是格外的寂静。连走在箱子里的人影都屈指可数。 徐琬往前迈步,不一会儿站到钱氏钱庄铺子大门前。 许是走得近,看得真切。钱氏钱庄外观看似古朴,小窥一眼,能感受到扑鼻而来的浓重典雅气息。 这就有点儿微妙了,即是钱庄,里面最多的就是铜臭金银,典雅从何而来? 徐琬好奇打量一番,随即抬起绣鞋,不紧不慢地跨进门槛。 首先入目的宽敞明亮的堂屋,木栏隔开的柜台却是设立在左侧的位置。透过一根根竖立的红木木栏,有两位一老一少的男子立在木栏后方。 听到脚步声同时抬起头来,望着陡然出现在堂中央的女子。 姜还是老的辣,发觉老人一张相貌丑得出奇,年纪轻的那位还处于呆愣,而年纪长的那位仅是探究的扫了一眼。 钱掌柜笑道:“客官,小老儿在这面,还请到这边说话。” 徐琬不太熟练的歪着嘴角,径直走来。她略微躲闪的眸光触上钱掌柜精明的眼,无一不是在显露出她心中胆怯。 弱声问道:“掌柜的,我想换散钱。” 听罢,钱掌柜热情地招呼道:“这位娘子需要换置多少?” 他们开钱庄的,首要是招揽客人到庄子来存银钱,大部分赚得来路都是从这来。至于给人换散钱,收回来的金银有许多开路可以转手,有利无弊。 徐琬捏着袖子,紧张地说道:“两粒小金子…大半换成碎银,小半铜板。” 从徐琬踏进钱庄起,钱掌柜打量过她一身浆洗的发白的衣衫,已知这一桩买卖肯定是小笔银钱。岂料,这长得貌丑的妇人竟然手里有金子。 钱掌柜不知,出门前徐琬特地给自己和褚渊选了最旧的衣衫,便是为了看起来凄苦。 钱掌柜两眼一亮,语气更似客气道:“可以可以,小妇人拿出来让我称一称重量吧。” 话落,徐琬有些紧迫地捏着两粒金子,放置在钱掌柜的柜台上。 她颤着浓密的眼睫,小声道:“劳烦掌柜快一些,我家中还有要事……” 钱庄重地,钱掌柜再次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见徐琬胆小的样子,猜测着其家中必定是出了大事,急需用钱。 “成,小罗给我拿称来。” 那位年纪小的便是钱掌柜口中的小罗,方才时不时看过这边,听到钱掌柜的吩咐,立马往后面的屋子去。 不一会儿,小罗拿着一柄称,送到钱掌柜跟前。 “掌柜的,小的拿来的。” “恩,忙去吧。” 钱掌柜无心与他多说,一只手提起称来,一只手捏着没有多少重量的小金粒放进秤盘中。 他一双精明锐利的眼,低看着称杆,眼都不眨。 沉寂片刻后,钱掌柜抬起头说:“这位娘子,这两小金粒可以换十八两银子…” 徐琬眼眸不虚瞟,欲言又止道:“就这些吗?” 钱掌柜点点头,“正是。想必娘子来前定是打听过我钱氏钱庄的名声,我钱老高从来都不轻算客官的银子,否则这钱庄早该开不下去了。” 徐琬只能黯然地轻点下头,失落地说道:“那…劳烦掌柜给我换成十六两银子、其余换成铜板,多谢。” 钱掌柜手脚很快,不过一刻钟后,从后边的屋子里捧着一个托盘出来,当着徐琬的面子给她数清楚银两。 “都在这里了,小老儿给你包起来吧。” 不然还明目张胆抱着这些银子招摇过市啊?徐琬心中腹诽着。 接过钱掌柜递出的包袱,徐琬道了声谢,脚步匆匆地拐出门槛。 小罗心里闪过一丝怪异,开口问道:“掌柜,那丑妇人看起来不像能有金子的…” 经他突然这一问,钱掌柜先前的喜悦一时去了大半。 虽说他也见过不少有钱人,有种怪癖,喜欢装扮成穷酸的模样。先前他对那小妇人便是持着这样的想法。 可…如今他仿佛豁然贯醒。 那小妇人回头去看,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古怪。 钱掌柜心中一凛,立刻道:“小罗,你赶紧跟上看看,她往哪个方向去!” …… 徐琬早料到会有一遭,和褚渊汇合后,躲进角落里,目视着小罗急促的往外奔去,显然是要跟踪她的架势。 等到人影消失不见,徐琬大松一口气。 褚渊却是凝眉不赞同道:“太危险太冒进了。下次不许。” 徐琬憨憨一笑,扯着他的衣袖,扯开话题道:“快走吧。可别让人回头撞个正着。” 俩人绕开路返回朱家铺子,借用朱家后院,将涂花的脸清洗干净,露出原本的面容。 徐琬特地穿了两身衣衫,眼下将外面的那一件脱下,露出崭新的浅蓝色衣衫。 清洗后的脸颊细腻白皙,将她恰到好处的五官衬托得越发的娇美。全然看不出她便是之前那个丑颜石小娘子。 连一旁的褚渊都看得出神,忍不住出声夸赞道:“你今日真好看。” 徐琬打了下他结实的手臂,调皮一笑,“你今儿嘴真甜。” 即是事都办完,他们也该回了。 照旧是朱二叔赶着牛车,俩人坐在牛车上,望着县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徐琬暗想着:假以时日,她一定也要将家搬进这片地界。至少要给自己实现随时可买买买的便利。 她长得好看,往牛车上一坐,自然少不了惹来旁人的观望。 察觉到四周有许多的目光投向徐琬,褚渊顿时薄唇一抿,他沉声道:“下回还是把脸遮上吧?” 徐琬奇怪地挑眉道:“怎的?是我见不得人吗?” 褚渊幽怨地看着她道:“你又曲解我的意思,不许其他人看你。” 徐琬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豪气地说道:“哟,原来是吃味了啊……” 话音刚落,徐琬一张俏丽的脸颊逐然垂低,贴在大腿上。 她哼哼唧唧地说:“这样总行了吧?” 见状,褚渊薄唇一松,眉目一扬,心满意足道:“行得不得了。” …… 从巷子追出后,绕了整片城西也没寻到那丑妇人的身影。 小罗喘着粗气站在路边,无助地挠了挠后脑勺,只得原路则返。 他匆匆忙忙跑回钱庄,气不顺地说道:“掌柜,小的没跟上人……” 如此,更让钱掌柜越发觉得古怪,那丑妇人肯定是有猫腻。 小罗追出门后,钱掌柜点了火烧金粒,确实金粒无误,想来问题是出在丑妇人身上。 既然金粒不是做假,他便安了心,其他的暂且不论,此回让他心生警惕,自觉往后再有人来换金,他必须要更严谨几分。 钱掌柜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继续去忙活吧。” 第六十八章 成日给老子惹事! “听说没有…咱县太爷收到朝廷送来的公文,截停三年的秋闱明年将重新迎来。” “真…真的啊…?往前不是说京城里头世家蛮横插手,高中名单出炉里有一大半都出自世族高门吗?那位不是因此大怒,暂时取消秋闱,怎的这么突然?” 知晓消息更灵通的那位,靠近他道,“还不是这三年那位大势清扫朝廷官员,如今那位貌似更看重寒门子弟…” 认真听得那人一脸惊讶,眨眼他眉飞色舞道:“那咱这种普通人不是机会来了……不行不行,我得尽早把我家孩子送去读书。” “我也是这么琢磨的,大概明日左右,县太爷就会将公文贴在大街小巷,广而告之百姓。” “想来县里的书院该人满为患了…” “……” 停稳的牛车,待身着靛蓝色衣衫的衙役摆手,继续缓缓地行驶。 方才那一通谈论声不大不小,正好传入坐在牛车上的徐琬耳里。 面对面而坐的褚渊一本正经,仿佛外物影响不着他,观不出他是否听了进去。 徐琬却将这重要的消息,记挂在了脑里。 待到牛车穿过城门,朱二叔驾驶着牛车,将城门前伫立的那些衙役抛到九霄云外。 一只细嫩的手轻轻扯动褚渊的裤腿,一对乌黑发亮的眼瞳直直地注视着他,直盯的褚渊头皮发麻。 徐琬方才小声道:“刚刚的话你听到了吧?” 打量褚渊先是茫然,再是顿悟的面色,徐琬心知他是听进了。 徐琬想了想,把当时脑中浮现的想法告知他,“要不,你去试试?咱家要是能出一个读书人,想来日子能过的顺逐一点…” 至少,以后俩人分工之时,她在外行事可以放手去做,不必束手束脚,总之背后有人当靠山。 褚渊确实也动过心思,若不是现如今褚家的情况还不足以支撑高昂的束脩,他定然是会选择这一条道路走。 原主本身便是出自名门,他比之他不遑多让,自小过目不忘,对知识的认知总能接收得比其他人快且通透。不将自身的长处发挥到极致,太过浪费可惜。 褚渊淡淡点头,语气沉稳道:“距离那时还有一年,好好准备。” 从他每夜必要翻书这个习惯,可见得他对读书非但不厌烦,还很是享受其中。 有些人生来便是为了知识而生,徐琬觉得他便是如此。 若是她不曾察觉到他的喜好,也不会强制的逼迫他向前迈进,毕竟各人的选择,不是旁人能左右的。 徐琬悄然安下心,又道:“到时候将小豆子也送去,一门双进士,给阿娘面上带光。” 想想也觉得美妙,她不自觉笑意吟吟,脑海里已然出现期望的画面。 褚渊注视着她甜丝丝的笑颜,随着她轻笑一声,“都依你。” 朱正专心驾着牛车,然,该入耳的话一字不差地飘入耳里。 说实话,褚山是个正直人,他为人老实仗义,从不贪小便宜。有一股来自江湖的侠气伴着,从前朱正时常觉得,他不该生活在僻静的九渠村里。 听完小夫妻俩嘀咕的一段话,他觉得这才是褚山之子该有魄力。人活在世间,是为了上进过完人生,停滞不前的人生相当的没有意义。换做是他,要是个聪明人,肯定也不会放弃攀爬高峰的机会。 牛车后的俩人不知,此时的朱正无声咧嘴大笑,显然是因为他们的一番话而开怀会心。 …… 褚老二家的院门没上锁,李村长四人来时,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李敬怒气冲冲喊道:“褚老二!褚老二!你快给我滚出来!” 这要是平常,李敬敢没脑子乱喊,李村长能给他几个大嘴巴,叫他清醒清醒。 眼下,李村长心里一股怒火攻心,无处安放,低沉这一张脸,连往日里身为村长严苛宽容的一面都作不出来。 见屋子里半天没动静,李敬气恼地跳着脚叫道:“褚杏!褚杏!死丫头,你快给滚出来!” 偏屋里,自院子里的声音响起,褚杏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那日推倒林桃之后,她亲眼所见林桃的身下一大片鲜红的血水,当时她认定了,她肯定熬不过去会死。忐忑不安地归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是因心虚怕出现转机。要是林桃没有当场死掉,那她和牛二拉拉扯扯的事会宣扬出去,她推林桃的事也会公之于众。 褚杏是真的恐慌了。 听到外面传来愤怒的叫声,她躲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褚老二在屋子里呼呼大睡,正做着美梦,马上要和小仙女亲热成,让屋外震天动地地喊叫声打断了梦境。 他黑着脸踢踏着鞋,骂骂咧咧地跨出门外。 “哪个脑子不清楚的玩意儿,大中午的上人家家里喊什么喊!奶奶的,还让不让人睡个好觉啊———” 话顿,褚老二惊恐地看着站在院子里的李村长几人,一张肿肿胀的脸变化精彩,转眼露出讨好的笑容。 他接触到李村长板着的脸,头皮发麻,缩着脖子怂道:“欸…李叔来啦…明哥也在啊…还有阿敬、宝妮都来啦…” “呵呵呵呵呵……” 褚老二尴尬地一笑,试图以此来缓解场面的僵硬。 然而,李家四道目光一致对着褚老二虎视眈眈,褚老二再蠢也感觉到来者不善了。 见没人搭理他,褚老二试探问道:“李叔,你们来找我是有事?” 李敬瞪着褚老二那怂样,气的眼眶发红,他咬着牙刚要开口。 李村长先他一步出声:“褚海,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你,除吃喝玩乐外,你平常再怎么也该教好孩子…如今你家孩子犯下大错,差一点置我孙媳曾孙与死地,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在场的人皆是感觉的。 褚老二有点不明所以,仍是被听闻的事惊天霹雳到,结结巴巴地问道:“李…李叔…到…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李敬不能忍,他咬牙切齿地将褚杏的所作所为说出来,“……你今儿不给我媳妇、我儿子一个说法!我跟你没完!” 褚老二吓得胖身子一抖、横肉乱摆,他终于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画面。 他瞬间感觉到大事不妙,眼中冒火,冲着偏屋发作。 “好你个死丫头!成日给老子惹事!你娘才躺几日,你就闹出这么恶毒的事!赶紧给老子滚出屋子,给村长一家好好磕头认罪!……” 褚老二装腔作势吼了一通,转头对着后面的屋子也喊了起来:“春花啊———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啊!你一倒下咱家就乱了!呜呜呜呜呜……” 还给他说委屈了,一大把年纪的人抹着不存在的泪水,装哭起劲。 屋子里牛春花躺在床榻上,支起耳朵偷听外面的动静。从几人的说话声,她知道是褚杏那死丫头作下大事,惹得还是村长一家… 虽说牛春花天不怕地不怕,可她还是要看村长的脸色啊。听到李敬不客气的话,牛春花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李村长看着褚海窝囊至极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出,他语气不善地说:“褚老二,你现在装腔作势,试图掩饰发生的事,你觉得来得及吗?将你闺女拉出来,今日咱们还好掰扯掰扯。若是掰扯不清,你们一家立马给我滚去九渠村!” 他当了村长几十年,该有的威严气势均有,沉下脸放下狠话。 褚老二没料到事情会严重要将他一家赶出村子,他立时被吓得肥脸发白。 二话不说地朝着偏屋,噔噔噔噔噔噔冲进去,一脚将屋门踢开,他扫了眼屋子,在落脚找到褚杏。 褚老二脸臭如粪土,大声吼道:“褚杏!给我滚出来,老子不管你是跪着求着还是被送官府,死丫头你自己作下的坏事自己去承担!别连累一家老小!” 闻言,褚杏缓慢地抬起头来,她苍白的脸上露出自嘲的笑。 枉费她仍旧抱有期待,那一对善尽天良的父母怎么会站出来维护她…… “是我做的又如何?她不是好好的么?你们要送我去见官?有证据有证人吗?” 褚杏一席话令人遍体生寒,在场的李家从未料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竟然能天不怕地不怕,颠倒黑白如何。 李家人俱是阴沉着脸,祖孙三人介于男女有别不敢冲出去教训褚杏。 同为女子的李宝妮确实可以,她愤恨地冲进去屋子,干脆地往褚杏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你无耻!你恶劣!你黑心肝!你不是人!你真当我们李家怕你?就凭你现在说的几句话,就是证据!我们亲耳所听,都是证人!” 李宝妮骂完依旧不甘心,她嘴边露出令人生寒的笑意。 “难怪没人看得起你,因为你真不配被看得起。” 这话像是击中了褚杏的心事,她猛然站起身,朝李宝妮扑了上去。 “你闭嘴!” 一个皮包骨,一个丰盈康健,褚杏没有如愿,扑过来的身子,在李宝妮使劲全力往她大腿踹出一脚后,褚杏狼狈至极地爬到在地。 她捂着肚子,恶狠狠地指着李宝妮,“你个贱人。” 第六十九章 鸡鸭赔礼道歉 牛车赶在傍晚之前,出现在九渠村的村口。 徐琬从布袋子里数了十五文铜板,用目光示意褚渊。 起时,褚渊没能立时了悟她的深意,黑眸发直,直到注视到徐琬指尖指了指朱二叔魁梧的背影,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宽大的掌心上面放置着十五枚冰凉的铜板,褚渊手掌一攥,将它们团团纳入其中。 他侧过脸,朝着朱二叔的背影,轻咳一声,打破安静。 “咳…” “朱二叔,这里是今儿麻烦你跑一趟的车钱,我给您放在兜里。” 朱正拿着藤条的胳膊一顿,一张平静的脸庞顿时变得恼怒。可惜此时牛车仍在前行,他无法回过身子推搡拒绝。 感受到一只手掌贴近他腰侧的衣兜,朱正抗拒地扭动粗壮的腰,试图避开褚家小子给的车钱。 无奈,他力大无穷也较劲不过年轻的后生,褚渊似乎比他更力大无比。 朱正抿着嘴道:“你小子是你把我放在眼里是吧?从前我与你爹差点成了拜把子兄弟,你等同于我的亲侄儿,拿钱伤感情。要是还把我看作叔的话,赶紧的把钱掏回去。” 话毕,朱正空闲的左手臂探过后腰,打算自己掏出铜板归还给他。 这时候,牛车已经离褚家的方向越来越近,牛车后面的徐琬和褚渊俩人,默契地相视一眼,大掌扣住软绵的手掌,同一时刻往车下跳去。 褚渊朝着朱二叔的背影拱拱手,“朱二叔出了一份力,合情合理都是应的。即便是朱二叔不提我爹当年与你的交情,我也将你当作二叔!” 徐琬注视着跑远的牛车,附和道:“朱二叔,今日多谢你。往后咱有事还得麻烦你,早些回去啊。” 话落,小夫妻俩一人一脚朝家迈去。 后知后觉牛车后面空无一人,朱正一阵懊恼,他是不够执着去阻止后辈的心意,也是小两口机灵,想着法子躲开他的拒绝。 想到这里,便觉得褚家这小两口是个正正经经的,有教养的孩子。朱正心头一热,为去世的褚山感到高兴。 此时身后早已没了他们的身影,他叹了口气,犹自喃喃道:“唉……褚山兄你该放心了吧……” …… 家中兄嫂去县城,小豆子自发留在家中照顾阿娘。 虽然他并没有帮上太多的忙,饭是白氏起身进厨房烧的,连收拾都是白氏自己忙碌的,小豆子想要刷碗也被委婉拒绝。 只因白氏久不烧饭,突然发觉家中碗少了不少,她怀疑是小豆子争抢着帮忙,不小心给打碎了。 若是小豆子能看透阿娘的心思,他绝对要委屈喊冤枉,碗少,都赖大哥呀…… 白氏还在西屋里午睡,家中只有小豆子一人在院子里散漫地走动着。时不时两颗黑溜溜的圆眼,要往院门外看一看。 明显是在等待兄嫂归家。 因而,徐琬俩人手牵着推门进入,小豆子一脸喜悦地朝着他们扑来。 眼珠子发亮地盯着他们看着,高兴道:“大哥、嫂子,你们可算回来啦!” 机灵的样子,别说徐琬,就是褚渊看见了都软了硬挺的剑眉。 褚渊安静地看他,到底没忍住痒痒的手,摸着小豆子头发揉了又揉。 “你可老实?” 小豆子的背脊霎时挺的笔直,他似乎害怕褚渊的责问,乖乖巧巧地答道:“自然老实。” 闪烁的圆眼仿佛在说:相信我大哥,豆子从来不骗人。 徐琬见得噗呲一笑,她摇了摇手里鼓鼓囊囊的油纸袋,“看看这是什么?” 油渍渍的油纸袋,仍有热气烘的纸袋油光锃亮。模糊可以看清里面躺着的圆圆滚滚的影子,一股淡淡的的肉香飘在周围。 小豆子盯着眼冒光,他咽了咽口水道:“是吃食!” 肯定的语气,让徐琬不得不怀疑他从前只是馋猫。也许是馋猫修行千年,化成一个可爱的馋孩童。 徐琬也不卖关子,葱白的指尖伸进油纸袋里,不多时,变出一个白乎乎的肉包子。 她递给馋的不行的小豆子,盈盈笑道:“趁热吃啊。” 紧接着,将油纸袋往褚渊的手里一塞,大大咧咧地往中屋走去。 徐琬抻着懒腰,坐在矮小的凳子上,捂着粉唇打了个哈欠。 还别说,做买卖真是够雷人的。明明没有怎么卖力干活,单单是费劲口舌、也累的够呛。 褚渊兄弟俩跟着她走进中屋,从旁坐下。 见状,小豆子疑惑地问道:“大哥嫂子很累吗?” 第七十章 失心疯 “应该是。总之有些人的道德底线太低,在他们的眼里人命不值一提,拿出点自以为有价值的东西就能抵消……” 徐琬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知道那一家子讨厌,却不知道心眼烂到骨子里。竟然连有孕的妇人都下得了手,当真是没有人性可言。 一旁静声听完的褚渊眉目一拧,黑眸停顿小豆子稚气的脸上,眼声叮嘱道:“往后离那一家子远一点。” 随后落在徐琬愤慨的巴掌脸上,瞅着她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林桃的痛苦,恨不得冲过去隔壁,撕咬下出行的一块肉似的。 褚渊板着脸,沉沉地说道:“徐琬也是。你作为造谣生事的目标,绝对不可在我不在时候,和他们硬碰硬。” 他有一些心里话没有说出口,以褚杏此举恶毒的程度,很难不怀疑若是日后有谁惹恼她,她极有可能会杀人灭口。 褚渊全然不知,他误解了褚杏,本在对林桃伸手之时,她求得便是杀人灭口。 此时,他心里不能安定,觉得和褚老二一家相邻而住感受揣揣不安。 小豆子十分专注地听完兄嫂的一席教诲,他郑重地点头头表示明白。 歪着头童言无忌地说道:“大哥说的对,嫂子以后出门要小心。我觉得吧…觉得二叔一家都患有失心疯。” 记忆当中的画面,关于褚老二一家的场景几乎都是不能直视,面目全非的。 小孩子天真烂漫,他们能比成年人更能感受纯粹的喜欢和厌恶。譬如说,亲二叔一家常年来家,回回离不开一场作妖。在小豆子心里,他们早已被排斥在不友好的一窝中。 闻言,徐琬勾着嘴角浅笑,“小豆子说的有道理,他们都是疯魔了。咱可不能像他们一般,没有人性。不管遇到什么时候都该想清楚后果,再去实行。” 小豆子脑袋一点一点,圆眼一闪,活泼地问道:“那…咱们家以后可以养一只大狼狗?我想好好教教他,让他咬谁就咬谁。” 他注意到兄嫂意外的眸光,连忙补充道:“当然是只让它咬坏人。” 乡下地方养狗是常见的事,对于小豆子有这样的想法,俩人心中想的却是另一方面。 看来这孩子一个人孤独惯了,盼望着有一个知情识趣的“玩伴”。 这一回徐琬倒是不再开口,杏眸一移,看想褚渊。 褚渊心领神会道:“待我问问看,谁有有刚出胎的小狗吧……” 小豆子隐藏不了激动,一蹦三尺高,欢呼道:“多谢大哥!” …… 是夜。 那张不大的旧桌边,难得多了一道身影。 褚渊捧书认真看着,徐琬则将今儿赚回来的铜板全部倒在桌面。 一边数着铜板,一边将铜板串成一贯钱、一贯钱放在一侧,稍后好收进箱笼里。 “八十一、八十二…八十七…九十三…九十七……” 数得徐琬口干舌燥,手里的铜板往桌上重重的一搁,捧起茶盏连着灌了两杯水下肚。 等到她尽数数完,两眸冒着精光,笑嘻嘻地压低声道:“咱们总共得了十六两零一百八十文钱。” 褚渊俯视着她喜上眉梢地面容,暗道一声财迷。 淡声纠正她道:“是你的。” 徐琬狐疑地瞄他一眼,觉得这人怪怪的,似乎近日一直都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想要看看他变脸,都难求之。 这时,她却是忘记了,一日内人家与他变脸多次,只不过徐琬一个心钻进钱眼里,因而忽视。 徐琬把铜板胡乱往打开的箱笼一扫,发出咣啷咣啷的响声。 细长的胳膊将暗红的箱笼紧紧抱在怀中,向着床榻方向走去。 “哐啷———” 只听一大声响,褚渊看过去时,那张古旧的床榻被拉离贴墙,往下的位置露出一个大窟窿,一扇暗门在墙边盘旋,缓慢地荡着。 褚渊讶然地看着她一个劲儿将箱笼往里塞,问道:“你什么时候挖的暗洞?” 徐琬动作不停,及腰的青丝因着她倾腰而垂遮住她姣好的侧脸。 她似乎有些吃力,瓮声瓮气地说:“不是我挖的,是我发现的。” 不等褚渊继续问下去,徐琬自言自语地说着:“那日我闲着没事,左摸右摸,没成想还真让我摸出个暗门来…” 话音刚落,徐琬娴熟地塞好箱笼,砰地一声,合上暗门。 挖洞之人心思缜密,连暗门都糊上了黄泥,弄得和墙面没什么两样,合上之后看不出区别来,吻合地完全是一面完整的墙面。 褚渊感叹道:“这是花了心思…” 徐琬点头,“幸好让我发现了,要不然浪费当时挖暗格人的苦心。” 褚渊:“……” 不知道她是如何坦诚真挚地将这话说的,令人找不出矛盾。 褚渊面色从容,淡淡附和道:“对,你说什么都对。” 徐琬得了别人的赞同,心里很是美滋滋,床榻遭她一推动,又恢复原样,仿佛刚下的一切都是错觉。 她背手揉着发酸的腰肢,哈欠连天,“我先睡了。” 褚渊微妙地看她一眼,心里有一到两道声音在嘶吼着,快让我一起,快让我一起。 可惜,有人根本不懂他的心事。 没多时,屋子里便想起了轻微的鼾声。 褚渊搁下书,轻步走近床边,俯视着她粉唇微启,呼哧呼哧,睡得像只小猪。 他心痒难耐,伸出大掌抚摸她的脸颊,心中无比的满足。 徐琬睡得香甜,忽的感觉到有一只不安分的手在她脸上乱摸,下意识伸手去拍掉。 喃喃:“死苍蝇,快走开!” 被当作死苍蝇的褚渊:“……” 多谢,死苍蝇兄帮忙背锅。 …… 偏屋里,褚杏手扶着右腿,一步一步挪到床边。 当她坐下时,感觉到大腿根传来刺激的疼痛,她嘶嘶呻吟两声,揉着大腿,每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 浑身上下时不时袭来的痛觉,有一处显得特别的显目。 褚杏从匍匐在地到被褚老二打踹,她的下腹隐隐有坠落感,强烈地令人不能忽视。 夜色渐黑,她艰难地脱下下裤,触及到一抹红痕时,她发红的双眼瞬时一愣。 “这……” 恍然之间,褚杏想起了一件事,她的月信已经推迟多日还没到来… 褚杏隐约怀疑,心头慌乱与狂喜一道跳跃着,她状似疯癫地喃喃自语。 “天助我也…” 第七十一章 葱肉饼 天刚露出鱼肚白,鸟鸣鸡鸭叫,预示着新的一日到来。 徐琬侧手摸索,外侧的床榻早已泛凉,她缓缓地爬起身坐好,低眸寻找绣鞋。 瞅见两只一样大的绣花整齐的搁置在地中央,瞧这端正的作态,一眼便知是那人的强迫症犯了。 莹白的小脚踢踏套上绣鞋,散漫地往外走去。 她心中想着事情,因此没能仔细看着前面的哭,不出意料的,给不结实的门板送人头。 “咚……” 清脆响亮,额头撞上硬物,一瞬间发红微微肿起。 徐琬痛呼一声:“大早上的这么背,今儿真是黄道吉日!” 反讽意味明显。 皱起柳眉,轻柔着她的额头。不是她不愿用力,而是下手太重,她保不准能鬼哭狼嚎。 莫看这一碰,大概是面皮薄嫩,撞伤的是头骨,疼得脸苍白。 徐琬抱怨着跨进门槛,吸了吸鼻子,闻到熟悉的味道。鼻翼轻轻一皱,连续喝了十来日的粥,她一闻到粥味就觉得嘴里没味。 忍着额头的肿痛,她踱步朝着厨房走去,一踏进厨房便见褚渊在用盆子装粥。 徐琬嘟囔着说:“敢问大厨,今儿喝什么粥?” 要说这褚渊也是个人间奇葩,煮粥便煮粥吧。他愣是能添点其他蔬菜,煮出各种各样的粥。 直到前几日,徐琬亲眼目睹褚大厨,误把桑叶当菜叶煮进粥里。那滋味……真是令人一生难忘。 听到动静,褚渊徐徐回头看去,黑眸立时停在白玉脸颊上方,惹眼的一块红。 褚渊抬步向她走来,眸光一凝,担心地问道:“怎么回事?额头怎么红了?” 方才刚刚撞时,是很疼很疼。从东屋走到厨房,这么会儿功夫,早就冲淡了疼感。 徐琬摆摆手,不在意地说:“不小心撞到了。” 她伸出细白的长颈,往锅里看了眼,问道:“你煮好了么?现在有没有空啊?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一连三问,问得褚渊都忘了舒展剑眉,他正色问她:“好了。有空。能。你说。” 徐琬讨好一笑,毕竟是拜托帮忙。 “你到村里帮我去买点猪肉好不好?” 问完,她偷瞄他的面色,小声说道:“我去地里摘一点葱回来,一会儿我要做葱肉饼。” 褚渊颇为意外地看她一眼,应承道:“好。” 殊不知,他心里雀跃不已。只因从前他从不知晓,原来她竟是会下厨的……也从未设想过,有一日能吃到她亲手做的饭菜。 挺拔的身影飞旋一转,躲开那对洞察力强悍的眸光。 他假装镇定的脸适时展露笑颜,两条长腿仿佛迈进来幸福的结界,使他通体舒畅,外人察觉不到角落里,飞逝着一抹甜蜜。 这边厢,徐琬听到他答应后,一刻也不停留地往外走去,松了口气。 她这枚懒人识不清卖肉的地方,因着这两日大姨妈君光顾,肚子里憋着一股火气。不耐烦去拦人问路,到时候暴脾气压制不住,又得得来新一轮的编排,简直得不偿失。 于是,等褚渊买肉的功夫,徐琬穿过厨房,绕到屋后。那儿有一小块土地,栽着绿油油的小葱,长成时日快的菜。 是之前无聊瞎走,偶然发现的。 徐琬带着窃喜,收获了一大捆小葱,想到以前尝过那葱肉饼的滋味,她将对褚渊的一丝歉意遗忘了。 慌里慌张地奔回厨房,翻箱倒柜一通后找出面粉,就地开始着手揉面。 徐琬小的时候没少在一旁盯着奶奶揉面,也有几次亲自下场参与的经验。 加之奶奶每一回揉面,都不忘念着如何把面团揉的光滑、软硬适中。她一直都记在脑海里,照着记忆的步骤揉出一团白胖胖的面团。 揉面这种体力活,完事之后,汗水跟拧开水龙头一样,不停地往下滴落。 徐琬吁了一口气,抬起细腕,汗水蹭湿了衣袖。 “诶哟……手麻了……” 她艰难地晃了下胳膊,等到缓解,拿起放置在灶台边缘的小葱,往水井旁走去。 …… 村子里大部分村里人家中都养了猪。 从前因没有规划好,猪可以出圈,大伙都争抢着杀猪,留一些自家嚼用,其余的都放在家门口卖掉。有时候几家赶在一起杀猪,那猪肉便泛滥成灾,有些人卖不出去,若是天闷热,肉放不住就该臭了。 如此的事发生过不止一两次。 后来,是村长插手下了规定,各家各户的养猪日记录下来,按照出圈的先后次序,每隔七日轮到一家。 今儿刚巧是村中陈家杀猪,褚渊路上随口一问,照着村里人给指的方向,来到陈家。 陈家的猪已经杀好码在家门前,褚渊到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他稍一用力,挤进人群道:“陈大爷,给我切一块后腿肉。” 才一踏进陈家门口,褚渊眼尖地看见地上只剩下一条鲜红的后腿。 陈大爷瞟见是褚家大小子,应了下来。 “欸……大小子聪明,这后腿肉紧实又不干柴,嫩的好下口。等着啊……” 褚渊点点头,耳旁是一声高一声低的争论声,他觉得有些吵。抿着薄唇看着陈大爷割肉,直接忽视其他人。 不一会儿,陈大爷拎起一块猪肉递给他。 “县里一斤猪后腿肉二十文,咱们一个村里,平常互相照顾着,后腿肉算十七文一斤,这里有两斤。” 陈大爷一口气说完,笑眯眯地看着褚渊问:“大小子,够不够?” 褚渊点点头,数了三十四文钱交到他手里,接过猪肉道了声谢。 “陈大爷多谢。” 他不显肉腥粘手,抓在肉里,脚步匆匆往家走。 先前挤着买肉的不少人都看见了他,畏惧他的冷脸,不敢凑近打招呼。 待褚渊走后,有人小声议论道:“快看看,这褚家小媳妇好命哟。褚家大小子平常看着不近人情的样子,没想到这么疼媳妇……” 旁边人丈夫好吃懒做,翻白眼嘀咕道:“也就刚成亲一段日子吧。等着看吧,新鲜劲过去了,她也没好果子吃。” “你这话说得不对,人家褚家小媳妇长得可是比村长家的宝妮丫头还好看,我要是个男人,都恨不得一辈子捧在手心里。” 那人不满道:“你懂什么,长得好看有屁用,还得能生个儿子来!要不然啊,生一窝赔钱货,浪费粮食呗。” 扔下话,不欢而散。 说话那人古怪地看了她的背影,喃喃道:“生了个儿子了不起啊?我还生了三儿子呢,都没跟你似的,下巴抬天上去了……” 第七十二章 二叔嘲讽我 也吃不上肉 托了牛春花病了的福,褚老二近来过得潇洒自在极了。 平常和小寡妇私会,总要防着被牛春花察觉,偷偷摸摸地挨到天色暗沉,才得以机会逃出家门,赶去李家。 近来,牛春花那肥婆病倒在床,吃喝拉撒统统都离不开床,褚老二借此搬到隔壁屋子睡,总算不用被肥婆压在床上,干那提不起兴致的事。 甭管白日黑夜,他想什么时候去找小寡妇翻滚,都没有拦路虎阻挠。 昨夜褚老二放纵得忘了分寸,翻滚之后在小寡妇的床上睡沉,趁着天亮,绕着小路往家走。 从屋子后方的小径穿出,褚老二倏忽看见朝他走来的身影。 褚渊手中明晃晃抓着一块猪肉,冷然地直视前方,快步走在回家路上。 讲真,首先进入褚老二眼的是那一块血淋淋的猪肉。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已经不记得他有多久没有吃过猪肉了。 家里的银子都被牛春花私自霸占,轮到褚老二手里的没几文。想要买肉吃,那也得靠他背地里干些歪门邪道,得了银子才有酒有肉吃。 却见褚渊如此大摇大摆地抓肉过村,明显日子过得相当的不错。而他这个长一辈的二叔,反而是过得狼狈不堪。 使得褚老二立刻拉下脸,阴沉沉地说道:“日子当真是好的不得了,连肉这种费钱的东西,你家见天买回家吃。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自从大哥不在,我这个做二叔从没在两个侄儿面前,感受到身为小辈的孝敬。” “要是大哥在天有灵,想必不久就要托梦给你。亲亲二叔的话不听,也不孝敬,把二叔当仇人,小心天打雷劈。” 褚老二说完还不甘心,他凉凉地盯着面色平静的褚渊看,作出失望的样子。 “劝也劝过,想过大哥不会怪我。但我这二叔还是好心再劝你一句,小心吃肉吃得噎死。” 黑眸冷芒横射,晦暗不明地凝视着褚老二一张作戏作得忘情的肥脸。 褚渊冷笑一声,朗声道:“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二叔嘲讽我也吃不上肉——” 轻蔑地眸光从褚老二的身边擦肩而过,褚渊没停住脚,丝毫不给褚老二脸,身姿笔挺地朝前行去。 留下吃惊的褚老二留在原地,脸上一阵白一阵黑,显然被他气得不清。 矮胖的身子狠狠跺着地面,冲着褚渊的背影骂道:“畜生玩意!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嘲讽我!夜里锁好门,等你爹回来找你算账,到时候别哭着来求我原谅!” 褚渊对此漠视到底,褚老二费尽口舌,在他眼中宛若一堆屁话,没必要浪费耳朵去听。 …… 院子里,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面对面蹲在水井边。 小豆子一起身走出屋子,就见徐琬蹲在水井旁,双手不停歇地折着绿条条,水花声陆续不断地传来。 得知嫂子打算做好吃的,小豆子自告奋勇前来帮忙。 小葱摞在一起看似一片绿,有些葱尖却是变黄,需要小心的折掉短短一截。 看似不多的一捆小葱,尽数挑洗完毕,徐琬蹲得腰肢酸痛,好像下一刻腰肢便酸断了。 她僵硬地直起腰,两手合力握住葱,往一旁猛甩两下,甩干水分。 见小豆子精力旺盛,丝毫看不出疲累的地方,徐琬很是羡慕。 她垂眸夸赞他,“小豆子出了大力,一会儿烙好第一块葱肉饼先给你尝尝。” 小豆子欣喜若狂,自打嫂子进门,他吃到了许多从前不曾吃过的东西,也体会到了从前不曾体会过的快乐。 他虽然高兴,却也懂得长幼有序,懂事地说:“谢谢嫂子,第一块还是给大哥,那样大哥一定会觉得嫂子最为看重他…” 徐琬讶异挑眉看他,回回懂事的令人惊叹。 她忍不住摸摸了他的脑袋,“你有心了。” 褚渊便是在这时匆忙地走进家中,先前小豆子的话,他一字不差听进耳里。 一方面觉得本该如此,毕竟那是徐琬亲手做的,他可是切盼已久。一方面又觉得这小人精,小小年纪便懂得替大哥招揽嫂子的心,换句话说,情商甚高。 小豆子发现褚渊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不好意思地笑着喊了声“大哥”。 两兄弟一个少言寡语,一个敏感懂事,鲜少有机会袒露心事。这一遭让大哥听到他的话,小豆子隐隐不安,深怕做错惹他生气。 褚渊点点头,竟出其不意对他浅笑了下,随后转移眸光,询问徐琬道:“肉给你剁成肉糜?” 徐琬因他这话整个人飘飘然,他不愧与她是天作之合,不说也能猜中她的心意。眼下她腰肢酸的不行,没法再长久蹲着剁肉。 她扬了扬眉梢,冲他莞尔一笑。 “那麻烦你啦。我去里面先把面皮擀好…….” 话落,徐琬兴致盎然地疾驰进厨房,搁在灶台上的面团早已醒好,变得松软。 她唇边挂着一抹笑意,掐了许多个小剂子,之后拿着擀面杖,麻利地擀出一片片薄皮。 褚渊把剁好的肉糜端进来时,见她擀得掌心变红,心疼地伸手按着她的细腕。 “剩下的我来吧,你做些轻省的。” 在徐琬的字典里,有现成的劳力,万万没有浪费的意思。 “你真好!” 她扬起巴掌脸,朝他柔柔一笑,一瞧便知她此刻心绪贼好。 褚渊似是得到感染,望见她光芒万丈的笑脸,随之翘起薄唇。 两人合力,一个时辰之后,一簸箕薄如纸,喷香的葱肉饼出锅。 徐琬端着簸箕去中屋,一边唤着蹲在厨房门前的小豆子。 “小豆子去唤阿娘出来用早饭。” “好嘞!” 小小身影一溜烟不见踪影。 一刻钟后,中屋里四人围桌而坐。目光一致地注视着桌子中间一簸箕葱肉饼。 白氏眼中多了几分意外,笑着赞道:“阿婉好手艺。” 小豆子吸吸鼻子,夸张地附和说:“嫂子,这就是葱肉饼吗?比我从前吃过的所有饼都香!” 就连褚渊的眸光都逐渐温柔,伸出手臂,用木筷给他们分葱肉饼。 薄唇微启,不忘告知他们,“这饼看似薄,实则很费时辰。烙得时候,眼不可错过一刻,否则很容易烙糊。” 句句不离徐琬的用心,白氏瞬间明白他这是在替媳妇刷好感。 她心中满意,觉得板正的孩子总算是拾到了烟火气,这个媳妇娶得极好。 她尝了一口,立时双眼一亮,惊讶道:“葱肉香混合十分搭配,饼软而脆,这像是江南人的手艺。” 徐琬也不羞涩,杏眸栩栩生光,脑子一动,找个妥当的说法来应对白氏。 “从前我爹走镖去过江南,在那里吃过葱肉饼。回来后久久难忘那个味道,凭靠着记忆中的味道,描述给我娘听。我娘琢磨许久,才琢磨出这个味道。” “阿娘喜欢便多吃。” 桌下旁人看不到地方,褚渊悄声用大腿碰了碰徐琬的腿。 知她一张嘴能说的天花乱坠,却是不知她随口便能扯出一个典故,且是面色不改的。 桌下的小动作除了褚渊,不可能是其他人。徐琬趁白氏和小豆子不注意,暗暗瞪了他一眼。 粉唇无声颤动,褚渊清楚的看出她的唇语。她在恼他说:要死啊你! 褚渊抿唇低低一笑,短暂的若不是白氏刚巧捕捉到,兴许都发现不了。 她一时欣慰不已,小两口关系越是亲近,她心里的大石头也能减轻一点负担。 第七十三章 周猛哥 午后,日照充足,却是温暖的一日。 小豆子中饭吃下三张葱肉饼和一碗白粥,撑的肚子鼓起,圆滚滚像个圆瓜。 一下饭桌,即朝家门外跑去,一溜烟儿地没了身影。 小跑半路,迎面而来两道熟悉的身影。 三金与狗娃两张脸如同复刻,脸上露出贪玩的急促,三人一对上眼,似乎同时叫唤出声。 “三金、狗娃!” “小豆子!” “小豆子!” 六条腿一致奔跑,不多时,三人就聚成小队。叽叽喳喳地说着不停。 三金兴致冲冲地说道:“前几日我在河面看见鱼了,绝对不会有错。” 他闪烁着目光,渴望得到玩伴的认同。 狗娃挠了挠头,一脸不甚在意的面色,他随意回道:“就算你看见了有鱼没错,你能保证能捞得到吗?” 虽说此一问尤其平淡,然而,狗娃却问在要点上。 小豆子觉得他说得有理,想了想说:“不如去看一眼,水急得话看一眼就好。” 他是三人中唯一想得多的那位,平常事事谨慎小心,是小队伍里的头头。 三金见小豆子都开口了,即便是心里再是心痒难耐,也忍着不动。 点点头道:“行吧…先去看看。” 村子西面的小河,清澈见底的河水直流而下。往河岸边一站,稍一探出头看,可见河底躺着大大小小的石子,河堤两侧边缘,攀扶着厚厚的青苔,冒着尖角在水中摇晃。 此时的河岸边,一个挤着一个半大的的孩童,尽数匍匐在地,俯视着河水里的动静。 三金一瞧玩伴都来齐,他着急地叫唤着“小豆子、狗娃,快点快点,别让他们先夺得先机……” 小豆子:“……” 这小子是一点都不在意,被人看穿他内心里的心思。瞧这架势,方才那道应承,分明是敷衍他们。 再瞧三金一刻也按耐不住的样子,撒欢儿跑。 小豆子不由愁眉紧锁,催着狗娃道:“咱们走快些,别让三金胡来。” 河水虽然浅薄,可若是遇上水流急逝,一旦落进水中,天王老子赶来都不保。溺水死的孩童,在长辈的口中随处可听闻,只是为了让这些皮猴子,长辈不在时,能够安分些,别往河边走。 三金一股脑扎进河岸,侧目探头时,不小心撞到旁边人的肩膀。 他移着眼看去,那句不好意思啊…顿在旁侧木然的树根脸上。 “……” 孩童气性不小,他猛地转开脸,不再往左侧瞧,还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嘴里嘀嘀咕咕了声:“真是倒霉啊———” 左侧的树根又不是耳聋,自然没有错过他的一举一动,以及那句恶意满满的话。 他抿紧嘴不语,往日里憨傻纯真的两眼,此时浸满了阴霾。 小豆子与狗娃追上来时,不约而同站在三金的右侧,注意到树根,却是谁也没与他打招呼。 倒是三金抱怨完,下一刻已被河水中扑腾跳过的银鱼吸引了目光。 两眼霎时变得炯炯有神,死死地注视着河水下游的欢腾的银鱼。 树根惊叹道:“快看!这只是银鱼的鱼身好长,那鱼腹肉最是好吃了。” 三金扯了扯右侧的小豆子,惊喜道:“你们看!我没看错吧!鱼苗都长成大鱼了!咱们有鱼捞了!” 闻言,小豆子心中一跳,他莫名觉得并不妥,他们个子不够高大,很容易遇到危险。 狗娃好奇地看着河水下面的场景,摸了摸下巴说:“今年的鱼苗长得比往年好多了啊……” 村子里的孩童年年都见识过村里人往河里放鱼苗,再是见证鱼苗长成大鱼。一年的记忆盖过一年,却是所有的画面都清晰不已。 这话小豆子很是认同,他点点头道:“可能是今年丰收,连鱼儿吃得都好了。” 若是遇到旱灾水洪,鱼苗能留下一两只,都要千恩万谢了。 三金仍旧蠢蠢欲动,对于另外两个玩伴的话语,没有听进去。 他的惊叹声一声大过一声:“哇!早知道便让我大哥和我一块来了。这么肥的鱼,烧起来肯定香!” 狗娃无言以对,他直呛声说:“别想了,成日不是那个香,就是这个好吃。你眼里还能看到点别的么?” 小豆子差点拍手叫好,无奈,河岸边太挤,一个不小心很容易跌进河里。 小豆子提醒道:“往后站一点,这一块地好滑。” 可能是因为土壤湿润的缘故,踩一脚,地便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殊不知,意外骤然发生。 “啊啊啊————” 三金惊慌失措的尖叫声适时响起,等到河岸边站的小子们往声源看去时,三金的身影已在河水中出现。 清澈透明的河水急速下流,三金一掉入水里,周身团着一圈紧密急促的河水,拥着他往下流。 “啊啊啊啊啊————” 三金又一道尖锐的喊声传来时,半大小子们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一对对惊恐慌乱的目光躲闪着,深怕看凄惨的三金一眼,便会被他惶恐的叫声带入河里。 几乎是前后时刻,数不清的脚往后退步,阻隔开河水化成的洪水猛兽。踩到安定的地方,心中依旧狂跳不止。 狗娃愣神之迹,小豆子早已感受完一轮惊心动魄。 他攥紧狗娃的胳膊,颤着声道:“怎么办?!三金快被水冲走了!” 水流的尽头便是与江交际处,若是三金一路被水流推着抵达,到那时,小命不保。 狗娃也是没见识过这样吓人的场面,他一声连说话都不会说,张着嘴瞪大眼。 小豆子心慌不安,又无法目睹着自小到大的玩伴在眼前丧命。 因而他当机立断地挪开脚步,弯腰捡起不远处的一根粗长的树干。慌不择路地追着三金的方向跑去。 他忍耐着双腿酸涩没劲儿,找准时机将树干往河水抛去。 高声呐喊道:“三金!你快划动胳膊,抱住树干!” …… 周猛受爹娘之托,前来村中盯紧不安分的幼弟。 村子里一众半大小子总是在西面玩耍,周猛一路走进村西。 西面一片荒芜的土地,有一座破旧废弃的老屋子,屋子后面是村子里唯一的河流。 周猛才刚站定脚,四处张望的功夫,耳旁顿时传来一阵颇有熟悉的尖叫声。 等周猛意识过来,他的身子已经朝着河岸奔去。 “三金!” 见到随着河水流动的幼弟,周猛眉心一跳,心脏差点要停止跳动。实则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即将魂飞魄散。 周猛加快脚步奔跑,追到河岸中央处。河里的三金因抱住了一根树干,而树根一头陷进旁侧的土壤里,阻碍水流将他冲走。 周猛近到河岸,伸手去拽三金泡的皱巴巴的胳膊。 他尽量平静地安抚着幼弟,“三金你使点力,把手伸给大哥……” 这时候,小豆子追到岸前,他匍匐出身子,想要帮忙。 “三金,快把手给周猛哥,你刚才不是还说要你大哥帮你抓鱼吗?你快点撑着点力气上岸,再让周猛哥帮你啊。” 三金的脸色看去明显疲惫不堪,显然是让河水冲闷了,四肢乏力。很担心他的手会松懈离开树干,再次陷入险峻。 后面赶来的狗娃,聪敏地拽着小豆子的一条腿,喊道:“三金,快啊!” 三金手脚冰凉,陆续打出几个喷嚏。他咬咬牙伸出胳膊,就在快要触碰到周猛的大手时,水流猛急,水花飞溅入眼,刹那间失去光明。 “大哥!” 他惊叫一声,千钧一发就在于此。 周猛划出上半身 第七十四章 徐海王·峥 为人心胸狭隘使然,徐峥不像心胸宽广之人,胸前有大于海洋的胸襟。 屡次三番的遭受到同一个人的背叛,他深觉得不该如此窝囊。忍下这些日子以来,至亲之人给予的白眼和失望。 每一日如同度日如年,伪善的脸面被揭穿,重重的挫败感冲袭着全身。以至于他如今觉得见光都是一件艰难的事。 徐父徐母多年习惯午休,徐家另外两个兄弟则是个有去向。 唯有徐峥像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躲在家中不敢出去见人,害怕遭到外人的指指点点。 午后,徐峥披上黑沉沉的衣衫,垂下脸悄声出了家门。遮盖住不过几日变得沧桑的面孔,他佝偻的身影消失在徐家村村口。 …… 褚老二家,最能闹腾的牛春花安静了,家中便没有了喋喋不休的抱怨、辱骂声。变得尤其的静谧。 连褚立这惯是胡搅蛮缠的孩童,都在褚杏有意压制下,比平常安分老实不少。 近日使唤惯了褚立,褚杏能躲懒的地方不会强行动手,只捡着一些轻便的事情做。 她如今肚子里有一宝物,可以成为胁迫徐峥娶她的把柄。她必须要护好肚子里的那块肉,等到日子一稳,找上徐家。 褚杏挎着篮子从地里回来,脑子里琢磨着该如何以此拿捏住徐家人,能够让她顺顺利利嫁进徐家,还能不令徐家人厌恶她…… 想得太过入神,使得前头一人站了半响,她也没有发觉。 徐峥见她百日走神,总觉得她想得事对他没有好处。 皱着眉,不耐烦地出声道:“褚杏,我今日来有些话要跟你身后清楚…” 对一个人痴迷深沉,褚杏对他的相貌、嗓音都是深刻的刻在心里。 蓦然听到声音,她抬头怔怔地看着对面消瘦的心爱之人。 双眼逐然濡湿,褚杏哽咽地喊他:“徐…徐峥…你来了。” 正当她思索着该怎么嫁给他、得到他,他人竟然出现在眼前,简直是天意。 徐峥抿着嘴,凹陷的脸颊显得十分的凄苦,他道:“以后你我二人再见的时候,只当作不相识。也算是全了短暂的情谊,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纠缠不清,别让我恨你怨你,否则,到那时候,我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褚杏茫然无措,心里揪疼,她讶然问道:“你来找我,是为了威胁我?” 徐峥坦然地点头承认,他已经不想浪费时辰在这个一无是处的女人身上。 “互不打搅,各自安好。” 褚杏气得眩目,她指着面无愧色的徐峥,咬着牙恨声道:“不可能!” “徐峥,你别做梦了,这辈子你怕是再也没法摆脱我!” 听到此处,徐峥狐疑地目光投向她,便听到褚杏自傲说道:“因为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徐峥瞬间瞪目结舌,他眼中全是不敢置信,颤抖着声音说:“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是你在撒谎,都是假的!” 话毕,不等褚杏再次开口刺激他,他先人一步转身,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关键时刻他支起身躯,落荒而逃。 褚杏望着他懦弱逃避的背影,阴暗的眼中汇聚着森寒的冷意。 喃喃自语道:“你逃不过过我的手掌心的…呵呵…” …… 今日的午饭徐琬尽心尽力,因而一家四口俱是吃得撑了。 徐琬干脆连屋子也不进了,与褚渊告知一声,便往家门外去,准备绕着村子走走、消消食。 忽有人迎面跑来,不等看清人脸,黑影已经与她擦肩而过。 对此,徐琬毫不在乎,连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迈进。 然而,身后适时传来沉重的刹脚声,片刻后,一个人影挡在徐琬的面前。 上一刻,因为褚杏说出惊天霹雳的消息,让他惶恐地想要再次龟缩起来。下一刻,在触及到徐琬那张姣好的脸,双腿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徐峥神色复杂地俯视着她,期间,徐琬已经从穿插的记忆画面里得知此人的身份。 在徐琬看来,这人便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小人,装得有模有样,勾引着原主上钩。若不是原主是个冷性子的人,喜好让他人来热脸贴冷屁股,他俩应当名不正言不顺的促成好事。 到那时,在这旧时代的闲言碎语中,原主只会落得一个无媒苟且的坏名声,自此被徐家拿捏,再也抬不起头来。 幸好原主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地步,如今原主消失,她这个新徐琬可没那么蠢笨,信得着渣男的花言巧语。 忍不了他古里古怪的注视,复杂中夹杂着侵略的神色。 厌恶已经泄露出眼眶,徐琬对着他犯了对白眼,不客气地扬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 话落,徐琬老神在在地绕开他,像是躲瘟疫一样躲地远远的。 嫌弃地拍了拍衣衫下摆,不轻不重地自语道:“真是晦气!” 随后,她潇洒自如地前行,彷佛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徐峥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凹陷的脸颊显得格外的诡异难看。 他先前见到徐琬时,心里觉得若不是因为她的缘故,怎么会惹来褚杏这样的麻烦。一方面又贪恋着她的美好,仍旧渴望能够得到她。村中复杂的情绪交缠,使他纠结不已。 全然没有质疑过自身,若不是他管不住那玩意,又怎么会有后面的麻烦。 不一眨眼的功夫,徐峥心中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对徐琬,他是得不到,便想要毁掉。 徐峥自嘲一笑,“还是对我那么冷淡,果然生了颗冷血的心,怎么捂都捂不热。” …… 咯吱——— 李家院门推动,李宝妮穿过大门,照旧不想在家中待着,打算往村子里走走,散心。 自从她不听从她爹娘的命令,拒绝嫁给地主老爷做妾,她爹成日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她李宝妮还懒得看他一眼呢。 眼不见心不烦,只要有机会避开她爹娘,她情愿一个劲儿往村子里跑。 走着走着,李宝妮倏忽看见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 李宝妮静止一瞬,朝着那道身影喊道:“徐峥!” 她一眼便认出那人,是那日见过一面的徐峥。想必村子里没一个中看的男子,这位给李宝妮的印象却是不同的。 徐峥心思颇多,几个时辰之内连遭两次挫折,他深深颓废中。 耳旁传来一声“徐峥”时,他只当是幻觉,并没有回头答应。 见状,李宝妮匆匆往前跑去,再次喊道:“徐峥!你站住!” 这一回,徐峥如梦初醒,顿身回头,见是个秀丽的姑娘,他眼色一变,变回之前的从善如流。 “姑娘…你是…李宝妮。宝妮对不对!” 李宝妮见他想起自己,不由笑道:“是,我是李宝妮。你刚才在发呆?怎么叫你也没应?” 李宝妮见到印象好的人,不自觉便话语止不住一般说个不停。 “你怎么到九渠村来了?走路的时候还是别分神,要不然会撞到树。” 徐峥撩眼看她,察觉到她亲近自己,猜测她是对他有所好感。 他扯着嘴角笑,“那日一别之后,我总是时不时地想起你,刚好今日有空,就到九渠村来走走,看看能不能再遇到你。” 李宝妮惊讶一下,一点也不扭捏地说道:“你想找我可以问人啊。问李村长家怎么走,就能找我啦。” 徐峥不是心思简单的,一听这话,心跳加快。 村长…九渠村的村长家。那么以此推断,她很有可能是村长的孙女…. 徐峥心中大喜,自觉找到了一个可以攀附的山峰。只要做到了村长的孙女婿,九渠村里两个困扰他的女子,还不是任他拿捏! 徐峥温柔地看她,小小吃惊道:“原来如此……难怪我当时听闻你的名字,就觉得与众不同。” 若是徐琬在此,定然要批阅一句,徐海王·峥,九渠村一日游,三遇女。 可惜,李宝妮 第七十五章 怀疑 河岸边,因为树根惊慌失色喊出的话,周猛三人皆是露出吃惊的面色。 周猛为了确证,严肃地问道:“三金,这话当真?你没有胡说吧?” 三金哭得眼泪鼻涕混在一块,黏黏糊糊地粘在脸上。经掉水一趟惊吓过度,冒然听到亲大哥不信任的话,他又哭嚎一声。 带着几分胡搅蛮缠,自暴自弃地拍打着大腿,哭道:“你就是不信我!我怎么会拿这么严重的事说谎。又不是三岁小孩,站在河岸是站的很稳,明明就是有人背后推了一把,我才掉入河里的!” “呜呜呜呜呜……” 他将哭得发肿的两眼转向小豆子和狗娃,试图寻求信任。 “小豆子、狗娃,你们信不信我啊?呜……真是有人推我的。” 相较于周猛的怀疑,俩玩伴听到这话,倒是出乎意料地直点头。 此时小豆子敏锐地感觉到什么,他抿了抿嘴,目光变得郑重。 狗娃直来直去惯了。 回想当时岸边的场景,一张脸闪过他的眼前,狗娃惊呼道:“那时候站在你右边的是我们。站在你左边的是树根———” 霎时,四人同时流露出讶异的神色,环绕四周早已不见树根的身影。 周猛愁眉不解,想不明白树根为什么要这么做。貌似此前这几个孩子都是在一块玩的啊…… 其他三个半大小子却是有所怀疑,只因他们早已和树根闹掰了,多次发生冲突,推测过去,很有可能是树根因之前的事心怀不满。方才偷偷地冲三金下手! 狗娃懊恼地挠了挠头,“他怎么这样啊!玩不起就别玩,我真看不起他!” 三金心里崩溃,嚎叫一声,呜咽地说:“以后我再也不跟他玩了,他摆明想要杀我。” 一旁沉默半响的周猛暗中攥紧拳头,拉起浑身湿漉漉的三金,沉声道:“走,这事不能轻了!” …… “我以后可以经常到九渠村来找你吗?” 周峥面露忐忑地问着,一双深情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李宝妮看。 原本两人相谈甚欢,不知怎么的,便说到这儿。 李宝妮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姑娘,她可是有一对涉事极深,不甘于此的爹娘。自然很快便猜测出他的意思。 李宝妮坦率笑问他:“你无妻无子,随时可以来找我。” 反之,有多远滚多远,老娘理都不想理你。 周峥神色一顿,只是一瞬而已,他脸上露出可疑地红,低声说道:“我还没有娶妻,不信你可到徐家村随便拉一个人问问。” “那你要做好准备,我可能隔三差五就会来这里走动。” 李宝妮从容地看他,玩笑道:“你平时不需要帮着家里干农活?这么闲吗?” 周峥摇摇头,耐心地解释道:“农活要干的,只是我家人手够,离播种好有些日子,不着急。” 说到这里,周峥意识过来,他两次遇见李宝妮,都是在这九渠村中。从她穿着打扮上可以看出,李家应该是跟宝贝这个闺女的。 而他周峥要的就是看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李宝妮了然道:“看不出来,我以为你弱不经风呢。” 周峥温声笑说:“可能是看外在吧。其实我很能干活的。” 于李宝妮而言,她想要找的丈夫是能给她依靠,为她挡风遮雨,有一身力气照顾她,而不是让她像个老妈子一样,嫁进门伺候一家老小。 徐峥不管是外在,或者谈吐,都让她觉得很适合,李宝妮不由心跳加快,觉得事情在往好的一面发展。只要等她先斩后奏找到合适的人家,她爹娘就断绝了送她去给张大老爷做妾的心思。 李宝妮看了看天色,问道:“刚才见你赶着往村外走,时候不早,你快回去吧。” 至少她懂得恪守妇道,还未成亲,她还没瞎到和外男相缠过久,坏了自己的名声。 周峥停顿了下,似乎没料到她和以前接触过的女子不同。以往这时候该主动投怀送抱了。 一心自信自身的优点,而忽略了人的不同。以往那些女子是昏了头的,李宝妮这样年纪能够分辨利弊得失,显然小有城府。 俩人殊不知,一旁的一棵百年榕树后面,藏着一个身影。 …… 徐琬在村子里漫步走着,不巧撞上一桩大戏。 一个是村长的孙女,一个是放浪的渣男。任谁也没想到,凑不到一处的两人,会有所交集。 徐琬听了一段,心里唏嘘不已。为那位村长的孙女叹息,深怕她会踏入徐渣男的圈套。 根据徐琬历来看人的目光,这徐峥可不是个好东西,伪善的面具背后,是贪婪的欲望。 对此,徐琬并不想冒然出头。 若是李宝妮相信她还好,也许她是助一位女子逃开魔爪。若是李宝妮不相信她,觉得她在往徐峥身上泼脏水,反倒是给她自己而来一身腥。 大可不必如此。 徐琬如同没有来过一般,悄然无声地路过,亦是悄然无声地离开。 走了半个时辰,腹胀早已消失,她可以归家了。 路过褚老二家的院子时,瞥见褚立一人蹲在院子里搓洗着衣衫,徐琬不由多看了两眼,啧啧称奇。 却说那日发现她可点石成金的秘密,还是隔壁院子突然扔过来的一个石子。扔石子之人明显是打着中伤她的心思,反而却助她一臂之力。可徐琬也不是什么宽松之人,这家人三番五次跟她不对付,她都记着呢。 徐琬默默弯下腰肢,捡起绣鞋旁的一块小石子,向着院子中央抛进去。 啪哒… 褚立蹲在角落,听到动静猛然抬起头看去,等到看清是石子,一张脸变得慌张。转头看清不知何时院外站着人,褚立抖着嘴指着她,害怕得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徐琬毫不掩饰地哈哈一笑,为了给他点教训瞧瞧,她可是选了个离他远的地方抛去。完全不用担心小石子会砸到人。 见到褚立惊恐的样子,徐琬挑起眉梢,意味深长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闻言,褚立惶恐不安地低下头,几乎要垂倒木盆里。 徐琬见此,心里吁出一口浊气。 这时候,偏屋里忽然传出一阵呕吐声,落在徐琬的耳里清晰明了。 偏屋破旧不堪,且在鸡鸭圈旁,显得落魄潦倒。褚老二一家四口最可能住在那儿的人,肯定是不受宠的褚杏。 徐琬心思一动,年纪轻轻的姑娘娘莫名地呕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有孕…… 此刻,徐琬的心中充满了怀疑。 …… 为了让他们的揣测有说服力,周猛是直接拎着三金、带着小豆子、狗娃去刘家。 刘家大门敞开着,周猛直接踏不进去。 院子里,在扫地的树根娘抬头奇怪地看着来人,语气不善地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周猛本就一股无名的火气压在心里,听到她不客气地问话,脸一拉。 将湿漉漉的三金往旁边一放,周猛窝火地说道:“树根呢?他把我弟弟推下河,人倒是跑得快啊!” 这是连一声大娘也不叫了,反正是刘家人先出手要害死他亲弟弟的。 树根娘听罢,皱眉望着一大三小,眼里的厌恶泛浓。 扔下扫帚,指着几人的鼻子骂道:“胡说什么东西!谁家不知道树根憨傻,怎么可能会推他掉进河里!别乱扣屎盆子,不然我跟你们拼命!” 第七十六章 女娃娃 “之后呢?” 徐琬问道,双眸熠熠生辉地注视着小豆子,渴盼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小豆子灌了一大碗水下肚,缓解了口干舌燥,方才娓娓道来。 “之后啊…连树根娘也不敢确信到底是不是树根推的。不过她拦住了狗娃。和先前的态度截然不同,低声下气地求着周猛哥,求他别叫来村长,她可以和周伯父周伯母商量怎么解决这件事。” 徐琬并不意外,一脸通透地说:“哦……这就不难猜了。” 小豆子歪着脑袋觉得惊异,也问出口,“嫂子为什么觉得不难猜?” 徐琬耐着性子,放轻声音,慢慢说道:“因为从你复述的话中,树根娘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她能做的只有和三金一家人私下解决。” “而能替这件事做主的只有三金的父母,树根娘这一回怕是要“割肉”大出血了。” 小豆子似懂非懂地愣神。 回想起当时他去周家,把周伯父周伯母请来后,树根娘不顾忌他和狗娃还没离开,当场跪在周伯父伯母面前,他就觉得唏嘘不已。 小豆子发自内心地喃喃一句,“他真傻…” 何必呢,为了几次小矛盾,做出这么严重的事。事后他们要失去的代价,大于害人之后产生的短暂快感。 徐琬赞同地点点头,却有着另一番见解。 “这孩子心理扭曲,一部分在于父母的原因。如果及时发现,尽早引导孩子走上正确的道路,兴许就不会有这件事发生…” 小豆子听得很是专注,徐琬的话总是意味深长,其中是他需要时光去挖掘的深奥。 “希望以后我做错了事,嫂子能当场指出我的不是。” 他不想后悔时为时已晚,更想做一个品行端正的人,昂头挺胸地活下去。 …… 夜幕笼罩,东屋里漆黑一片。 徐琬闭眸前,出声道:“过几日咱们去县里卖葱肉饼吧?” 幽深的黑眸盯着屋顶,褚渊诧异问道:“不卖凉粉了?” 掌心压住漏风的被絮角口,她轻声说:“没法保证凉菜充足,况且木薯粉得来不易,天也越来越冷,一样样都是难题。凉粉想要一直卖下去,实属不易。” 闻言,褚渊露出了然的神色,平静地收回眸光,缓缓地侧头看她。 “都由你决定。” 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在黑夜中十分的清晰,他一顿不顿注视着她茫然的脸色,越看越觉得时间可以定格在这一瞬间。 察觉她心神不定,他言语关切问说:“有什么烦恼的事么?” 徐琬摇摇头,纠结了一瞬,坦诚回道:“我今日发现了一个秘密……” 褚渊立时明了,这是有话藏在心里,憋不住的节奏。他撑着褶皱的眼皮,显出很想求知的神色,适时催促她。 “什么秘密?” 果然,和她意料之内一致。 徐琬抛出的话有人及时接茬儿,她瞬间意动,一对耀眼的杏眸在黑夜中,如同闪亮的黑宝石一般闪烁着。 她激动地说着:“你知道我下午散步回来时撞见了什么吗?” 不等褚渊好奇询问,徐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发现的超级大秘密。 眨眼间亲近他热气四散的耳廓,徐琬悄声说道:“你那位堂妹…也许是…有身孕了。” 这个时代可是封建迷信的时代,女子的清白在此时相当受人看重。一旦有不知廉耻的女子,出嫁前失去清白身,是会遭受到人人唾弃的。 因此,当徐琬猜测出褚杏很有可能怀有身孕,她首先想到的是,即将发生一场大事件。 千算万算,没算到会是这样的事。 要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然而不管是他,还是原主同是对待那一家子保持着漠然。震惊也只是一时之间,随后便轻轻落入深潭中,连水花都没能溅起。 褚渊眸色渐变凌厉道:“以褚海、牛春花的所作所为,她能做出这种事,不难理解。” 身在重男轻女的环境中,且活的不如猪狗,小小年纪起就承担起家中的重活,她根本不像是他们的闺女,更像是捡来的便宜奴隶。 对此,他们有所想法也不会去插手,毕竟这时代人的想法和二十一世纪相差甚远。 憋在心里的话有人倾诉,心堵立时烟消云散。 徐琬叹息一声,替这里的女子感到悲哀,深深的感概道:“若是我以后有了女儿,一定要好好教她,不让她承受这样的苦难…” 女子本弱,同为女子更能明白女子的不易。徐琬知悉这件事若是宣扬出去,褚杏绝对是要被抓去浸猪笼的。 自觉该往肚里咽下,不再提起这事,当作他们从来不知晓过。 褚渊幽深的黑眸忽然变得意味不明起来,他定神注视着她,幽幽说道:“你不与我巫山云雨,哪冒得出个女儿……” 如狼似虎的眸光,在黑暗格外的显目。 话音刚落,徐琬便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都被那道深重的眸光盯得不自在。隐藏在被絮下的身躯,一瞬间变得僵硬,不敢乱动。 她如今不过十六岁的身子,在现代可是个未成年少女,完全没有发育完全。 而且古代的女子有许多寿命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太早经历了生产,伤到底子,减短了寿元。 徐琬硬着头皮说道:“你应该不是禽兽吧?我如今不过十六,身子骨都还没长开,还不到时候…” 虽说幽怨了些,可褚渊也并非要求她当下答应和他做那事。不过是能有机会抓住她,从她口中得到承诺,他怎么会轻易放过。 褚渊低哑的嗓音中伴着几分委屈,他深情地看着徐琬说道:“你既然答应了我,我会等到你成年的那一日。到时候你不可以找借口推托,要不然,我一定会伤心至极。” 如此矫揉造作的话,徐琬从前没少从袁楮口中听来。她习以为常地纳入心中,恢复平静地说道:“恩,你等着吧。” “若是骗你,你的名字倒过来写。” 褚渊差点听岔,初时一脸懵,全然没有注意到那句的古怪处。 片刻后,察觉到徐琬飞快闭合的双眸,褚渊突然意识到什么…… 褚渊…倒过来不就是袁楮。 是他…还是他…有什么区分吗? 看来,他这是让这只小狐狸给忽悠过去了……也罢,他有的时间,他暂时还等得起! 他耐着性子凝视着她的睡容,温声说道:“睡吧。” 佯装睡熟的徐琬,不由松了一口气。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小人影,她扎着两只小辫子,一张笑脸白白嫩嫩的,仿佛在向她甜甜地微笑。 倏忽,她很想伸手去摸一摸那个小小软软的身影,可惜她如同过眼云烟一般,在她即将触碰到时,化作一层雾气。 徐琬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了惋惜。 也不知日后她的孩子会生的什么模样…… 若是像她,定然也是个调皮捣蛋的性子。若是像他,一个板着脸的小脸蛋一闪而过…… 徐琬也在思绪乱飘中,逐渐睡意朦胧。 当夜,东屋里酣睡的两人,同床共枕下,做了一场极其相似的梦境。 皆是梦境中闯入一个娇娇软软的女娃娃,把玩着两根小辫子,笑声如同铜铃一样,看着她们直发笑。 第七十七章 绝食的伎俩 秋风拂过,初醒之时既能透彻地感受到寒意扑面而来。 哪怕是裹着厚厚的被絮,徐琬掀开眼帘的那一刻,仍旧不想清楚的感受这股子冷意。温暖的被窝难道不舒服么?她不由得将被絮又裹紧了点儿。 此时正在琢磨着,外侧空荡荡的床榻睡过的那人,可真有毅力啊。 徐琬感概过后,则是暗自窃喜。 幸好褚渊的实心是她相熟的人,否则换成任何一个古人,她都觉得要命。 嫁人为妻后,虽说不似大家族中需要晨昏定省。却是要与鸡同醒,开始一日的劳碌,吃的少做的多,便是古时女子的悲哀。 为了不让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员,徐琬攥紧拳头,给自己鼓舞打气。 “今日也要好好努力啊!” …咕噜咕噜…咕噜…… 饥饿的肚子很不给面子地拆台,在她话音刚落时,嚣张地响起。 徐琬瞬时变得一脸愁容,藏在被絮下的手揉着震天动地的腹部,往现实低头。 她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唉……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说罢,徐琬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动身子起身。 忙里抽空腹诽道:原主这具身子骨实在太弱,连丁点寒冷都挨不住,不必去摸索,就知道胳膊上被冷得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咯哒…咯…哒…哒哒… 砰砰砰——— 一阵轻的脚步声离地越来越近,紧接着,脆弱的门板叫人敲得咯吱吱吱乱叫。 徐琬往门的方向瞟了一眼,看得心惊肉跳,那门板几乎随时都要摔烂在地。 她正想着一大清早是什么人闹这么一出,外面顿时有说话声传进屋里来。 小豆子扯着嗓子喊道:“嫂子,有脚夫路过咱们家门口,他说昨日从徐家村行过,正好遇到亲家公…他老人家让他带话,让你有空回娘家一趟……”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小豆子长长舒了口气,再次开口。 “说是…说是行舟哥在家里闹绝食呢…让嫂子你尽快想办法治治他。” 当时听闻这话,小豆子别提有多惊讶了。任是他怎么在记忆翻找,也找不到徐行舟畏徐琬的证据。 显然,他真是有先见之明,极早投靠嫂子这一边。否则,就凭他个小话不利索,嫂子勾勾手指也能叫他吃够教训。 徐琬坐在床榻上听了一嘴,两眸直愣,一时摸不着头脑。 也不知徐行舟是为了什么事跟爹娘闹绝食……可眼下事情都传达给她,她又不能做事不管…… 徐琬想了想应道:“知道了豆子。我就出来了……” …… 通往徐家村的道路上,徐琬看着走在前面背着满满一背篓的男人,依旧处在讶然之中。 一个时辰前,白氏得知徐家让脚夫送话在家中,担心徐家有什么要紧的事。 当机立断地替两人决定立马收拾回娘家,拖着虚弱的身体,塞了一背篓的东西,全是让他们带回娘家的。 白氏坚持地表示,第一回跟随徐琬回娘家,不能两手空空地去,要不然该说褚家不看重这个媳妇了…… 一番话说徐琬和褚渊无力反驳,只能顺从地背起背篓,和白氏母子告别。 徐琬盯得灵魂出窍,抹了一把温热的额头,并没有湿润的痕迹。只怪天凉,汗都给逼回去了。 她轻咳一声,好意地说道:“喂,要不要换我背一会?” 这路可不是一般的远,走了近一个时辰,还没看到徐家村的头脚。 褚渊镇定自若地笔挺不变,头也不回地说道:“算了吧,不是我看不起你,你拎都拎不动…” 这话听得徐琬不乐意了,她虽然不是力大无穷,可也比一般女子力大。哪像他说得像个弱鸡似的…气人。 徐琬朝天翻了对白眼,切声道:“看不起谁呢?有本事给我试试,让实力啪啪打你脸…” 她说着便朝前面小跑起来,卯足了劲要给他好看。 褚渊耳尖一动,一双长腿逐然高高抬起,不声不响地跑起。 徐琬追着身影,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着一大段,她气得跳脚。 “你好无耻!不讲武德!” 粉唇发着狠话,却不影响她继续迈进的脚步。 褚渊薄唇微扬,侧目看她因恼怒变得生动的脸颊,低沉一笑。 “追上我再放狠话也不迟。” “你若是换成你好男人,我好爱你,兴许我的脚能停下来…” 闻言,白皙的脸颊浮出两朵红晕,徐琬咬着皓齿骂道:“你想得到很美!” …… 徐家村,徐家。 正屋里,徐忠夫妻正关起门来说悄悄话。 徐忠一脸怒火地说道:“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瞒着家里人去习武!” 自从当年从镖局退隐回归田野之后,徐忠曾发过誓,不再让一家老小过那担惊受怕的日子。他亲临过险境,不可能再放任着唯一的儿子步入后尘。 随时随地可能丢失性命…他不能再承受一次了。 相反,陈氏一脸镇定。 她沉默片刻,缓缓地说:“他是你儿子,在你眼皮子底下你都没发现他的喜好和志向。有些事是拦不住的,倒不如让他从中遭受挫折,自然会主动放弃。” 陈氏不似平常乡野村妇,她心有沉斧,惯来淡定从容。 徐忠回想起那黑暗的一夜,眼色一暗,挫败感袭来。 “可不能再重蹈覆辙了啊…媳妇。” 陈氏身为他的枕边人,又何曾不知当年他归来后,数月里夜夜噩梦惊醒。哪怕他没有清楚告知他送镖途中发生什么事,她也知道肯定是令人惊悚的事。 否则,以徐忠这样的彪形大汉,怎会露出那种惶惶不安的神情…… 陈氏并不想让徐行舟的事,令徐忠回忆旧事,拍了拍他宽厚的臂膀。 她轻声安慰道:“把心放到肚子里,他是我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他。” “况且你闺女若是得信,准会赶回家来。你做梦都想日日见着闺女,高兴就蹦哒看看……” 徐忠哀伤地叹了口气,感叹道:“早知道不这么早把闺女嫁出去,如今想见一面都难啊…” 合着徐行舟在徐琬面前只是附带,只要提到徐琬,不管谁都得往旁边站。 陈氏便是摸准了这一点,她笑道:“时间可也没有后悔给你吃。” “闺女要回来,还不去准备准备。等人到了,连她爱吃都端不出来,到时候看你怎么跟闺女交待。” 话毕,陈氏自行往屋外走,不再搭理比女人心思还多的臭男人。 遇到事有时候比女人还婆婆妈妈,哄都懒得哄! 徐忠望着媳妇的背影,委屈巴巴地喊道:“阿兰,你都不等等我…” 第七十八章 戏子还不如武夫 徐琬俩人一前一后踏进徐家院子,立刻被正屋的说话声吸引。 细碎的争论声可以听出徐忠、陈氏俩人模糊的声音,徐琬越过褚渊的身前,径直朝着吵闹的屋子走去。 砰砰砰…… 她举起两条细胳膊,同时朝着门板敲得咣咣咣直下响。 仰着头,大声唤道:“爹娘,你们在屋子干什么呢?你们闺女回来了,也不见你们出来迎接我……” 徐琬状作哀伤地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没人疼没人爱,我就是那孤零零烂在地里的小白菜…” 话落,咣地一声,屋门大开。 陈氏一脸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不留情面地接茬道:“哟…小白菜也会自己找上门来啦?” 陈氏的目光往后一跃,甚甚地落在徐琬身后,站的笔直挺拔的褚渊身上。 不似面对徐琬是隐忍着欢喜,陈氏一触及褚渊时,脸上立马露出和善的笑容。 陈氏笑道:“褚渊也来啦?” 显然他的到来令陈氏感到惊讶,由此可见这位女婿对自家闺女很是看重的。 落后一步的徐忠嚷嚷声从后面传来,“阿兰啊…谁来也来啦?” 徐忠像一桩柱子一样,脚步沉重地跨出门槛,疑惑地抬头看向院中,顿时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啊———” “是闺女回来啦!” 这会儿徐忠自然而然地忽略掉面目冷硬的褚渊,一心扑在宝贝闺女的身上。 他转悠着眼珠子,不断地打量着徐琬上下左右一圈,确定她完好无损后,他满意地点点头。 徐琬全程笑脸盈盈任他打量,等到注意到徐忠满意的神色,她向前一步,甜甜地叫了一声“爹”。 转而又往另一旁的陈氏看去,“娘!” 此时,徐家三口人一排站立,而褚渊则独自一人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显得尤其的寂寥单薄,看过去十分的可怜无助。 褚渊轻声道:“岳父岳母。” 再多的话在三口人团聚的时分出现,都显得多余。 徐忠正忙着稀罕闺女,陈氏倒是笑脸相迎,招呼进屋子里坐。 “我琢磨着今儿徐琬这丫头得了口信,应当会赶回家里来。正和你岳父说着呢,家里准备好了吃食,等你们来了吃…” 褚渊一本正经地鞠下头,说道:“岳母辛苦了。” 这话听的陈氏很是欣慰,觉得这位女婿当真是越看越顺眼,配他们闺女那是顶好的。 陈氏给旁侧的父子俩人使了眼色,笑着说道:“走,别在外面杵着,咱们到屋子里坐。” 一行四人陆续走进中屋里各自落座,陈氏提起水壶,打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放到褚渊的面前。 “近来越来越冷,你们一路过来肯定是要受风吹,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褚渊道了声谢,却将茶盏先行递给了徐琬,他温声说道:“你不是一路上喊着冷,快喝一点暖身。” 见状,徐忠夫妻二人颇为意外,实是没想到褚渊竟会体贴入微至此… 徐忠惊讶一瞬,随后又作出不以为然的面色,向陈氏努努嘴,刚要开口说话。 桌下一只绣鞋捕捉时机,狠狠踩了下去。 “啊……” 徐忠忧伤地挪眼看陈氏,委屈道:“阿兰你为什么……” 那两字踩我,掐止于陈氏的威严的目光中。 陈氏匆匆瞪他一眼,正过脸来面色淡然地说道:“你爹就喜欢咋咋唬唬,习惯就好。” 徐琬接过褚渊递过来的茶盏,盏身温热,立时将冰凉的掌心烘暖。 她舒坦地眯了眯眼眸,破天荒地耐住性子,不去揭穿他们俩。 这边厢,陈氏又倒了一杯热水放置在褚渊的面前。 收敛心绪,缓声说道:“你们应该听说了吧。家里也不是出了什么要紧事,主要是行舟那小子,瞒着我们俩偷偷去附近村子武师傅家中,跪着求人收他为徒……” 陈氏只要想到那副丢人的场面,面色总会变得一言难尽。 “人赶也赶过了,轰也轰不走…这是碰巧遇到个相熟的人,累的人跑一趟家里传话,要不然还不知道那小子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见陈氏说起那不孝子干下的蠢事,徐忠脸庞一黑,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子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 当时,那小子抱着人武师傅的大腿忘情嚷嚷着:师傅在上,受徒弟一拜。往后师傅说抬腿,徒弟不敢踢腿。师傅说舞刀,徒弟不敢弄剑…… 徐忠夫妻俩从来没有想过那小子竟然也有口舌快过脑子的时候,讶然于当场。一时都忘了他们是来抓人回去,而不是站在门外看得有滋有味…… 褚渊一时有些坐立难安,他毕竟是新女婿,不好指责小舅子的不是。 黑眸求救似的偷偷看向徐琬,两道眸光相撞,心思交换的无声无息。 徐琬捂着嘴噗呲一笑,宛如身临其境一般。 只要想想那副场面,徐琬都敢拍着胸脯打包票,绝对是喜剧电影最佳笑点。 她不合时宜的笑声惹来徐忠夫妻俩人的注意,徐琬笑够了才道:“我觉得他可能更适合唱戏。” 戏子无情,身份卑微。 若世人最看不起的便是为戏子者,便是庄稼人也是如此。 徐忠两眼一瞪,不满地说道:“哎哟,闺女,你说的是什么话?戏子还不如武夫。” 陈氏眼仁一转,即刻想明白徐琬的用意。即是闺女有招,她又何必去愁苦有的没的。 徐琬睁开两眸,眸中俱是坦然。 她点头道:“这不就对了嘛…有的比较,那武夫也不是不行的…” 若是此时再不明白跳入闺女的陷阱,徐忠可以改名叫徐木头了。 糙汉一脸扭曲的神色,拧巴在一块,别提有多扎眼了。 “闺女,你这个叛徒!你和那小子是一伙的!” …… 自从被徐忠拎回家中,徐行舟就生无可恋地龟缩在屋子里。 那可是他耗尽千辛万苦之力,方才打听到武师傅的消息,还没成功拜师,就让她爹娘给瞎捣乱弄坏事了。 这两日来,他清醒时,一会儿一会儿便要叹一口气,实在是惋惜他的遭遇。 “想什么呢?一个人憋住,也不把自己给憋坏啊。” 兴许是他沉浸其中,以至于徐琬出现在他床榻边上时,他也没能发觉。 徐行舟仰头与她面对面对视,忽然一阵昏眩感沖袭而来,眼前的徐琬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 他害怕地叫了一声:“姐姐…” 也许是病人见得多,徐琬立时发现他眼中的焦距变得涣散。 徐琬老神在在地拍打一下他的脸蛋,“看看,看看,闹什么绝食啊…好端端的小青年不当,硬要整对老花眼才甘心吗?” “身体是自己,你不该为了不成功的事作贱自己的身体。只要开了先河,自此你会依赖此伎俩成瘾。” 徐行舟先前还真没因为闹绝食感到难受,可是眼下他真的有一阵说不出痛苦,头部又晕又疼,喉咙一股想吐又吐不出的哽在嗓子眼。全身乏力发麻,躺在床榻上软绵绵如一潭死水。 徐行舟这会儿感觉到怕,他无助地叫道:“姐姐,别说了,快给我端点吃的……” 第七十九章 不迟 经徐行舟一顿有气无力地嚎叫声传开,屋外垒立在一块探头偷看的徐忠夫妻二人,马不停蹄地赶到屋子里。 静立在他们身后,如同青天白杨的身形不由随着两个人慌乱的脚步,紧快地跟了上去。 徐忠气不打一出,此时拳头又不能往臭小子身上挥去,否则这具虚弱的身躯见不到明日天亮。 他又是愤怒又是着急地骂道:“就你还没长好的小身板,还学人闹绝食…啊…?老子看你是脑子给驴踢了,经瞎折腾自己…” 然而,徐行舟眼前一片白光,根本看不清事物。心慌意乱地伸手瞎摸,徐忠的骂声对他而言那是炮声起无声落。 “姐姐,你快管管爹那张嘴吧!别等我还没吃上饭,让他给叨叨死了…” 徐琬斜眼瞅见陈氏猛然一便的面色,显然是即将暴走的边缘。 明知这会儿徐行舟可能没那么灵活得到她的暗示,徐琬仍旧抱着些许期望。 她揉着毛毛躁躁地脑袋,打着哈哈道:“胡说些什么…爹娘也是担心你有个什么好歹。” 陈氏俨然怒火中烧,她俯视着徐行舟慌里慌张的模样,冷笑一声。 “你小子倒是有种,绝食能撑过两日。如今怎么样?这种滋味好不好受啊?看你小子以后一个不乐意,还敢不敢闹绝食!” 虽说徐忠嘴上骂骂咧咧,他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比他媳妇来得冷静。 眼看着臭小子难受的样子,徐忠不忍地出声道:“阿…阿兰…要不咱们还是快写给这臭小子弄点吃的吧……” 粗旷的双眼一瞬不动的注视着陈氏的面色,深怕她一个变脸,否决了他胆颤心惊提出的主意。 徐忠见势不妙,转移视线,偷摸地朝着宝贝闺女不停地使着眼色。 徐琬闻眼知意,直白地给她爹一道安心的眸光。 她作出担忧的模样,愁眉紧锁地望向陈氏,轻声说道:“娘,家里有粥吗?看小弟这个样子,再不赶紧喂些吃的下肚,要晕厥了!” 她说的夸张,明显察觉到陈氏板着脸软化,她冷着脸看了徐琬一眼。 “你跟我去厨房煮粥,徐忠你看着他…” 这时候徐忠也顾不上去给徐行舟一点教训,挪到床榻边,温柔地轻拍着他弯曲的背。 待陈氏母女离开屋子后,一旁透明人褚渊也适时走了过来。 他伸出修长的手臂,在徐忠没意料的时候,手指掰开徐行舟的眼皮查看一番。 半响,褚渊自顾自的点头,低声了一句。 “恩,应该是饿晕了,不太严重。” 闻言,徐忠父子:“……” 怎么莫名听出一股怪他们大惊小怪的语气… 俩人心里同时否认道:不,一定是他们的错觉…… …… 陈氏并不是第一回当母亲的人,一连剩下一双儿女,经验丰富。 却说徐琬儿时是个犟脾气,遇到十分不满的事时,也曾有过关在屋子里绝食的时候。 徐琬大了后,这毛病随之消失。 不曾料到,如今轮到了徐行舟犯病的时候。因而,陈氏心中还算有低,知道该怎么处理。 叫上徐琬一道进厨房来,实则是为了娘俩能有机会说一些私密的话。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别提是嫁出门的闺女,那是时刻都在惦念她好与不好。 陈氏手脚麻利的洗米煮粥,低着头问道:“褚渊对你可好?” 虽然已经亲眼所见,可是做娘的人还是希望能听到闺女自己说出口的话。 徐琬盯着柴火烧得旺盛,尤其自然地回道:“娘,自然是好的。” 灶台边缘,陈氏弓着的背影,头一点一点。 她将硕大的锅盖盖好,缓缓地回过身来,目视着徐琬道:“娘也看出他是个好的…” “不过刚成亲的小夫妻的确过的甜蜜,可是一旦日子过的久远,只有两个人的日子未免有点无趣了。” “不是娘爱唠叨你,你想与他长长久久的过一辈子,还是趁早生几个孩子。有了牵绊,这辈子你们才是连在一起的…” 徐琬手痒地又往火口扔了一根干柴进去,她抬起讶异地脸颊,见得陈氏一脸正经,不似在说笑。 她这个实心里是个现代魂魄的女性,怎么脑补也脑补不出,一具十六七岁未发育成熟的女子,产子为人母的画面… 徐琬杏眸一转,顿时想到了堵塞的借口。 她一派天真地说道:“娘,这事您就别操心啦。褚渊说了,我如今年纪小,这具身子还没长全,晚两年再生孩子也不迟。” 明亮的杏眸里闪烁着真挚,丁点儿不似弄虚作假来糊弄人的。 陈氏惊讶地张大嘴,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的?” 徐琬不厌其烦地点着头,似是怕陈氏不相信,给她提了好主意。 “娘不信,可以去问问你女婿啊。” 这会儿,陈氏哪儿还有什么不信。 徐琬生得过于美貌,在徐家村里也是有名的一枝花,谈不上遭人嫌弃。 而让陈氏一时无言的,是徐琬说话的神情,以及说话的语气… 从前少言寡语的闺女,连过多的神色都不曾在她脸上出现过…眼下,真叫陈氏看得稀奇… 兴许,褚渊烘暖了闺女那颗冰冷的心,令她不再冷眼看待世间。 陈氏如此安慰自己。 她发自内心地绽放笑容,满意道:“那就好…那就好…” …… 熬的绵软的米粥,经过陈氏隔盆放凉,母女两人相继回到徐行舟的屋子里。 有徐忠不停歇地替徐行舟揉上揉下,此刻的徐行舟已经不再张嘴就是恐慌的言语。 置身于低微地喃喃声不断。 “娘怎么还不回来……” “姐姐怎么不管我了……” 仿佛身在屋子里陪同照顾他的两个男人,都是摆设一般的存在。 陈氏踏进门槛后,没好气地说道:“叫叫叫,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走近后,她将盛着白粥的碗往徐忠手里一塞,意思已经明了。 “喂他喝点米汤,别喂得太快。” 徐琬补刀道:“爹!小弟只能喝点米汤啊…米粒会噎到他!” 肚子闹空城计,频临全身发软的阶段,有一口吃的,对于他而言,便是此刻最想得到的东西。 可陈氏母女觉得,不该让这小子得到的太轻易,也该让他尝够后果。且,未进食两日,太快进食,不是好处。 徐忠这辈子就数媳妇、闺女放在前头看重,自然是唯她们的话是从。 他粗声一喝,“臭小子,这么大了还要老子喂你喝米粥,你的脸皮也太厚了。” 连连遭受至亲一家子的打击,徐行舟此时内心:“……” 他连叫苦连天都没有施行,只因他太过了解他们了,若是他们一致想要对付他,任他叫苦不迭都没用。 他苦着脸喝下一口一口米汤,心里发誓以后再不要闹绝食了。 伤得最深的还是他自己啊———— 第八十章 真相大白 徐忠将半碗米汤喂给徐行舟下肚,陈氏立即出声阻止他继续往下喂。 “才进食,别吃得太多。” 听得徐行舟生无可恋地闭着眼,想哭但也哭不出来。 徐忠听话地收回手,问道:“那我端出来去了?” 陈氏手一挥,点头道:“出去。”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装死不吱声的徐行舟,不客气放下狠话。 “自此一次,再有下次了没人搭理你了!” 说罢,她冲一脸看好戏的徐琬使了个眼色,换了一张笑脸对着褚渊道:“让你看笑话,让徐琬先带你到屋子里歇会。我和你岳父去准备饭菜。” 怎么说都是女婿第一回登门拜访,陈氏怎么会冷落这个掌握闺女后半生幸福的女婿。 见状,徐琬化身现成的工具人,拽着褚渊的袖子,跟着陈氏往屋外走。 徐行舟的屋子门被关上,徐琬出声令陈氏留步。 她一脸茫然地问道:“娘,哪间屋子空着的?” 这话说得周全,至少在陈氏看来,闺女嫁出门后,变得更加的细心了。深怕走错屋子,还得询问一下她才放心。 全然没有发觉徐琬的皎洁,只因不想让陈氏发现“徐琬”不再是徐琬。 陈氏慈爱地笑着指着徐行舟隔壁再隔壁的屋子,“你未嫁出去的屋子娘一直给你收拾着,带着褚渊去歇会。一会饭菜好了,喊你们出来。” 徐琬从容地点点头,实则掌心已经渗出了汗水,都是怕陈氏精明的目光戳破她的心虚。 她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拽着褚渊大步走到陈氏指的那间屋子。 等到门被扣紧,两人关在屋子里。 徐琬立马靠在门板上,拍着胸脯大口喘气。 “好险啊……” 褚渊凝视她,突然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 “别怕,不是有我在…” 却见徐琬蓦然一脸失落,她低垂着杏眸,卷翘的眼睫一颤一颤的。 “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你说他们该有多难受啊……” 与徐家人相处不过尔尔,他们一次比一次更加清晰感受到,徐家人对待徐琬的不同,那是超越旧时的观念重视女儿,特别的三口人。 褚渊看得心疼,不由将她往怀里一带,小心翼翼地把她搂进温暖的怀中。 他低沉的嗓音如一道定心丸,滚入徐琬的胸口。 “不是有你来弥补他们,他们并不缺失什么。” 在褚渊看来,不管从前的徐琬是什么模样,只有如今的徐琬方才是因为前世后世里,最美好的人。 徐家一点也不亏,因为徐琬她不会平白无故地占据这具躯体,不管是在哪里都能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珍惜对她在乎的人。 想到这里,褚渊心里不免有些吃味,他霸道的希望,徐琬的眼里心里只能容纳下他一个人…… 只他一个人的而已。 听过他的话后,徐琬很快恢复过来,她仰起巴掌脸,亮眼的眼眸无比的认真。 “我一定不会辜负他们的疼爱的。” 修长坚实的手臂将她又搂紧了一分,别有一番磁性的嗓音温柔地应道:“恩,我相信你。” 待到徐琬反应过来俩人当下暧昧的姿势,她俏脸浮出两朵红晕,眯起双眸。 重重地往褚渊坚硬的胸膛拍下一掌,绯红着脸颊,娇羞地嗔道:“你想让我窒息而亡么?” 褚渊眼尾上扬,迷离的笑眸沉沉地注视着徐琬的杏眸,忽然凑近她粉红的耳廓,低声道:“我怎么舍得让你死…” 话落,长臂恋恋不舍地松开她,贪恋地目光不住地盯着她不放。 …… 徐家的厨房,徐忠笨拙地给陈氏打下手。 期间,因为他犯过几次失误,已经遭遇陈氏几次白眼,赤裸裸地明示着他笨。 徐忠讨好地笑道:“阿兰,你烧得饭菜最香了,我今儿要吃三碗饭。” 陈氏忙里空闲回头瞪他一眼,警告道:“今儿是女婿头一次在家里留饭,你别吃得太多,这顿饭我是为了闺女女婿做的!” 徐忠听完,由喜变得忧伤,他叹息一声,突然羡慕起褚渊来。 “那我就少吃一碗吧。” 陈氏:“……” 有什么区别? 这人看着人高马大,实际上却是缺根筋,陈氏不免苦恼。 此时正在忙碌着烧一桌饭菜招待褚渊,也没工夫去怼这个不听话的。 徐忠没等到陈氏的应声,明目张胆地窃喜道:“啊…有些饿了…” 陈氏觉得他不是来帮忙,而是来捣乱让她分心的,语气不耐地呵斥道:“去把饭桌收拾出来,再过会儿可以吃饭了。” 徐忠没有反驳,麻利地出了厨房,照吩咐去干活去了。 陈氏暗示松了一口气,手里的动作不由加快。 半个时辰后,徐家飘香四溢,勾得徐琬早早也到院子来。 她趴在厨房的门边,馋虫硬生生被勾起,嘻笑道:“娘,您做了什么好吃的,这味道也太香了吧。” 陈氏头也不回,笑着回道:“都是你爱吃的,有肉圆子、炒脆芽、嫩豆腐烧肉、蒸鸡……” 她一样一样念着菜名,听得徐琬一愣一愣,有好几样是根据菜名分辨不出的菜。不过,闻着这股子肉香菜香混合的香味,她已然期待不已。 陈氏见她走神,忙出声打断他,催促道:“喊你爹来端菜,顺道叫褚渊来吃饭。” 徐琬欢天喜地地应了声“好嘞”。 一溜烟儿,跑得不见人影。 陈氏无奈地摇摇头发笑,转头两手已经各自端着一盘子往中屋走。 中屋里,除了睡着的徐行舟不在场,其余的四人围着一桌着好菜而坐。 陈氏的手艺简直是色香味俱全,问她怎么知晓的,徐琬当然不会承认她方才帮忙的途中偷吃了一口…… 陈氏招呼道:“褚渊,爱吃什么自己夹,一家人不要客气。” 褚渊客气地道:“岳母,你放心,小婿不会客气的。” 徐忠见不得媳妇对别的人态度软和,念叨着:“还真不客…” “啊……” 桌下又是一脚命中,徐忠痛的脚趾蜷起。 陈氏也不掩饰,凉凉地睨他一眼道:“给我好好吃饭!” 徐琬馋得唾液不断流淌,扬声叫道:“爹娘!开饭!” 话落,她握着木筷夹起一颗肉圆子,吹凉之后,轻轻咬了一口。 瞬时满足的两眸眯成一条直线,她感叹道:“又软又紧实,喷香可口,好吃!” 陈氏见状,笑着看着她朱唇挪动,“从前教你时,你总是一副不好学的样子。每回吃的时候,反而是喜欢的不得了。” “你呀你,就是一只馋猫。” 徐忠埋头大吃,这时候,抬起一半的脸,自豪道:“嘿嘿嘿,闺女像我!” 陈氏直接无语他,和徐琬身旁安静吃饭的褚渊说道:“褚渊,想吃什么自己夹,这两父女夹菜比谁都快,要是慢了会吃不着。” 若是陈氏没有特意解释一通,褚渊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 只消看一眼逐渐被消灭的菜盘,褚渊握筷子的手掌攥紧,点头道:“多谢岳母提醒。” 第八十一章 你是劈柴还是劈腿啊? 一顿中饭众人吃得有滋有味的,连着平时克制的陈氏,见着闺女招人疼,都不自觉跟着大伙儿吃得肚子撑得狠。 瞟见徐忠不甘心地划拉着盘底的肉汁,陈氏不忍直视地别开眼。 担心女婿会看见岳父一副饿了三日三夜的惨样,陈氏有意开口说两句。 她深不可见底的双眼扫过并肩而坐的俩人,见褚渊不管何时,一对黑眸分毫不动地注视着徐琬的侧脸,她挪动身子遮住徐忠半边身躯。 胳膊肘悄悄地撞了一把好吃的徐忠,投过来一道吝啬的眼光,警告之意几乎要脱出眼眶。 也不等徐忠收敛,她笑看着徐琬俩人说:“你们今儿可要留在家里住一夜,等明儿再回去?” 闻言,徐琬抬眸触及她严寒期待的目光,不由地心软。 搁在桌下的指尖悄咪咪地掐了一下硬邦邦的大腿,斜眸见褚渊面不改色的模样,她暗暗出奇。 此时,听到陈氏的询问,连徐忠都抬起头朝她看来,一下子接受两道切盼的注视,徐琬尤其不自在。 她抬起白皙的手,挠了挠脑后梳得整齐的发丝,迟疑地点了下头。 “爹娘,正要和你们说呢,我们今夜留宿,等明日再走。” 一来一回的路程算在一块都耗费了近三个时辰,难得有机会回娘家来,可不得珍惜这三个时辰的脚力。 反正于徐琬而言,若是让她盯着寒风抹黑往回再走上一个半时辰,大概她是要虚脱的。 褚渊见状,很有眼力见地应承道:“是啊,岳父岳母,今夜要打搅你们了。” 他说得过于的郑重,以至于徐忠话到嘴边顿住,从新斟酌了一下,方才开口。 “行啊,说什么客套话!闺女就算嫁出门还不是我的闺女!家里的屋子一直都是她的,你们想住几日就住几日。” 出乎意料对待褚渊好说话,他爽朗地笑声在屋子里回荡。 徐琬笑脸盈盈地仰视着形象高大的徐忠,发自肺腑地说:“爹娘真好!” 从前那有机会体会这样的温情,托了穿越的福,让她在异世感受到“父母”的关爱。 褚渊暗暗偷瞄她一眼,觉得她笑起时的模样特别的刺眼,好看的他恨不得立马扑上去把她藏进兜里,不给人看。 他压着杂乱的心绪,装模作样地附和道:“阿琬她一直在小婿耳边念叨着岳父岳母,早已经想回来看看你们…” 屋子里的氛围融洽的令人不由松弛,四人的脸上都挂着平和的笑意。 陈氏笑眯眯地说道:“住下好。不过也不可住太久,家里那边只留亲家母和亲家小叔一大一小在家,不太周全。” “下一回,你们把他们都带回来,到时候想住几日就住几日。” …… 九渠村。 褚家。 因着家中之后两个人,白氏中饭做了简单的汤面条,不多不少,刚刚好够盛两碗。 小豆子一见着碗里的面条,两眼发光,埋头便吸溜起面条来。 相较于他吃得急又快,白氏则是注视着他,面带微笑吃得极慢。 他吸溜得速度飞快,汤汁溅的他脸上、胸前的衣襟,留下斑驳的痕迹。 不过小一刻钟,小豆子面前的碗里已经消灭大半。 他嚼着面条,仰头问道:“阿娘,大哥和嫂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俩人才走了几个时辰的功夫,小豆子总觉得有些开始想他们了。 平常他每回出门玩耍,也有一两个时辰不见他们,却也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这么想着,汤面条忽然也变得没有滋味了。 白氏笑脸一愣,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看透小孩儿的心思。 “豆子这是想大哥还是想嫂子了?或者是两个都想?” 她清亮的眼眸里是洞悉一切的目色,淡然地说:“他们啊…今儿你是见不到了。” 小豆子不解地皱起眉头,咬着筷子问道:“他们是要住在那边吗?” 白氏点点头回应。 小豆子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失落地说道:“今儿也太无趣了罢…” 好似有他们在的时候,他有趣极了一般。 白氏好笑地看着他,“等你长大娶媳妇,和你大哥他们是要分开住的,难道那时候小豆子也要每日唉声叹气吗?” 她心里对这个童真弱小的孩子是存着深深的怜悯的。诞生于世间后,从未见过亲生父母,往后也没有见他们的机会。他甚至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将她们母子认作最亲的人… 至少,有她活在世上的一日,便不会将他弃之于不顾。 白氏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总有一日会长大,阿娘会离开你,大哥也有该去的地方。小豆子会有后半辈子要守护的人。” “不如我们早点学着习惯如何?” “习惯这种滋味,等到那一日来临,豆子就不会觉得那么难以接受了…” 小豆子听得出神,他小小的脑袋里想象着白氏所说的画面。 待到他长成如大哥一样身子高大的时候,应当也会厉害到什么都不害怕了吧。 小豆子吐了口气,缓慢地说道:“阿娘,那你好好教教我吧。” 白氏凝视着他认真的脸,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悲凉。 他还尚小,暂且不懂长大后会经历什么,却能如此勇敢的敢于接受…果然孩子的内心,一点儿也不输给大人们坚毅啊。 白氏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回道:“好,阿娘教你…” …… 一过午,吃饱喝足容易使人犯困,譬如徐琬此人。 她吃了个小腹鼓起,整个人便开始泛疲倦,当着人前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徐忠见不得闺女犯困闹觉,心疼地说道:“闺女啊,困就回屋去歇歇。” 他也不偏心,说完之后看向陈氏,放低嗓门地说:“阿兰,你也去睡个午觉吧。这些碗筷就教给我。” 为了借此机会在媳妇和闺女面前树立高大的形象,徐忠重重的拍着胸膛揽下一切脏活。 表现完后,他还偷摸地瞅了褚渊一眼,瞧见他稳定如山。 得意洋洋地腹诽道:姜还是老的辣,童子鸡怎么能和老腊肉相比较。瞧瞧,让她们母女俩偷偷一对比,自己有多牢靠就显现出来了。 陈氏很是满意徐忠的识相,正好忙碌一上午她也有些累了。 “行,交给你了。” 话落,褚渊顿顿地抬起头,开口道:“那我便帮岳父劈柴吧。” 话分两路,陈氏母女毫不犹豫地各奔东西屋,回去躺平歇觉。 徐忠蹲在水井旁,魁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一样,一屁股能压扁一颗白菜。 诺大的手掌洗洗刷刷,一桶桶水顺着他的布鞋底下快速流入土里。 褚渊则在院子的另一端,坐在一张凳子上,长臂握着一个劈柴刀,对着一堆的干柴。 左手拿来一根干柴竖立在跟前,右手举起劈柴刀,咣啷一声,将干柴劈裂。 若是远远看去,没有一处毛病,反而还会夸赞一句连劈柴都如此英俊。 然而,徐忠却是和他相隔不到几米,还不至于老眼昏花,看得一清二楚。 他手一滑,险些摔烂一块碗,幸好及时接住。 看着褚渊劈落在地的干柴,徐忠摇摇头露出失望的神色。 “楮小子,你是在劈柴还是在劈腿啊?” 褚渊抿了抿薄唇,盯着倒在地上的干柴一语不发。 徐忠看得无奈,好心地告知他关键处。 “松手太快,干柴倒得比你刀落下快。另外,你要看准位置,手起刀落,稳准狠懂吗?” 蛮汗粗声粗气地教着新女婿,虽然马虎了点,可褚渊依旧感受到他的好意。 褚渊轻轻突吐息,恢复平静的面色。 “多谢岳父倾心教授。” 他不愧是聪明人,徐忠不过指点他几句,再次落刀时,已经能将干柴均匀的一分为二。 连分身看向这边的徐忠都啧啧称道,这小子还真是个脑子灵活的,费几句嘴皮子他就上手了。 回想他当年这个年纪时,似乎因为办不好事不他老爹拿着棍子追着打…… 徐忠觉得丢人,连忙回过头去继续洗洗刷刷。 …… 第八十二章 你很喜欢他们 晚饭的时候,陈氏又添了几道新菜,深怕他们不够吃。 这会儿,徐行舟倒是也出现在中屋里,只不过他只能喝点米汤,看着他们吃肉。 徐行舟馋得肚子咕噜咕噜叫,他伸出手欲要趁人不备,偷点肉吃。 陈氏却像长了透视眼,在关键时刻抓住他“犯罪”得手。 接收到陈氏威严的眼神,徐行舟底气不足,弱弱地问道:“娘!我就吃一口…” 不等陈氏拒绝他,徐忠白了他一眼,大咧咧地说:“不行。臭小子,闹绝食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喝你的米汤去。” 话毕,他柔和地看向徐琬,鼓舞着她:“闺女,多吃点肉,看你瘦的…爹都心疼啦。” 四人看着徐忠睁眼说瞎话说的一点破绽也没有,徐琬很是配合地点点头。 她说服自己道:“恩,我太瘦了。” 陈氏和褚渊倒还好,毕竟确实就徐琬最是纤瘦。 可徐行舟就不好了,他缠着上下唇,眼巴巴地望着他们,气地猛喝光一碗米汤。 陈氏见状,仿佛觉得火候不够一般,给徐琬夹了一只鸡腿。 柔声催促道:“这鸡咱家养了两年,整日在后院跑,大腿肉紧实又不柴。” 徐琬碗里堆成小山,使得褚渊都无法再往她碗里夹菜了。 他只好盯着徐琬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塞,脸颊鼓出两个包子,别提有多可爱了。 一时间,所有的人目光都聚焦在徐琬的身上。 徐忠好心的毛病又犯了,头也不回地说道:“臭小子,你喝完了就赶紧回屋去躺着吧。绝食两日头肯定很晕吧,别到处乱晃啦。” 明晃晃一刀狠扎徐行粥的胸口,他扶着胸口默默吐着不存在的鲜血。 自此,再不敢轻易绝食。 当然这是后话了。 徐行舟回屋后,徐琬抬起头扫了一眼面上毫无愧色地爹夫妻俩。 为徐行舟打抱不平地问道:“爹!你这么扎小弟的心,不怕失去他吗?” 徐忠不在意地摆手,“闺女啊,你爹我巴不得那臭小子的翅膀早点长出来。就可以扔下他不管,带着你娘逍遥快活去啦。” 原来你是这样的徐忠! 徐琬暗自吐槽,眸光移向陈氏,不厌其烦地问道:“娘!你的心不痛吗?” 陈氏嚼着青菜咽下,才慢悠悠地回道:“痛过就不痛了。” “从前已经吃过你的教训,娘如今已经能不动声色地看你小弟闹。” 闻言,徐琬恍然大悟过来。 原来如今徐行舟遭遇的一切,都是她打下的弯儿,他爹娘都已经心如止水,云淡风轻。 徐琬暗道:行舟小弟,姐姐对不住你。可谁让你晚出生几年,理应踩中姐姐埋下雷啊————哈哈哈。 褚渊发觉徐琬薄肩轻颤,桌下的大掌悄悄地放在她的大腿上。 一手掩在鼻翼前,假装轻咳一声,提醒她不要太猖狂了。 …… 徐琬未出嫁时的屋子里,有着许许多多褚家不曾有的物件。 鹅黄色绣纹桃花旧帐,梳妆台、发黄的铜镜、拇指大小的胭脂、一支蝴蝶银钗…… 眼眸所到之处,可见这间屋子的用心,这徐忠夫妻俩人是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唯一的女儿。 徐琬稀罕地东看看西看看,感叹道:“又是一户大户人家……” 比起褚家来,徐家多的是在乡村中见不少的稀有物件。由此可见,当面徐忠在镖局押镖的时候,徐家的家伙有多么的不错。 褚渊晚进屋一步,见到徐琬对着古旧的梳妆台发愣,悄然走近。 他站在徐琬的身后,俯身贴近她的耳旁,薄唇轻启,低声说道:“喜欢的话,以后我也给你买一张。” 这种东西在这乡野之中出现,传扬开来,必然会惹来一句,银子多的没处花。 反正绝对没有一句好话。 徐琬摇摇头,倏忽转过身来,扬起巴掌大的小脸,轻声说:“我只是很羡慕她…” 越是了解越是被徐忠夫妻俩而吸引,他们夫妻坦率直爽,对待孩子一片赤诚,相处时偏向于现代和孩子处在朋友的状态。 使人听他们相处的时候完全不会背负包袱,可以直白地做自己。轻轻松松的,不必敏感的去窥视别人的脸色开口。 大掌紧紧地将她微凉的玉掌包拢,褚渊垂下黑眸,沉声道:“你很喜欢他们。” 此话是由肯定的语气吐出,连徐琬都听得一愣,后知后觉的发现,果真是他说那般,她的确很喜欢这种温馨温暖的氛围。 徐琬点点头,眨巴着杏眸。 “是,我是喜欢他们的。” “那我也会慢慢试着去靠近他们的…” 大掌传递过来一阵暖意,令徐琬暖入心扉,她扬起唇角打趣他。 “你别与我争宠,要不然,我可争不过你。” 就凭他一张贯通花言巧语的嘴,谁还让赢过他。 薄唇悄然勾起,他心中舒畅地恩了一声,低笑道:“恩,我不与你争。” …… 次日一早,陈氏一大早便起身在厨房里忙碌。 因着徐琬俩人今儿要走,她打算给两人蒸一点包子馒头带走。 时下包子馒头都是稀罕物,能让闺女吃上,也能让褚家觉得徐家庄重,宝贝着这个唯一的闺女,不叫他们欺负徐琬。 陈氏围着灶台转圈,蓦地一堵人墙堵在她的跟前,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陈氏骂道:“添什么乱啊你……” 徐忠嘿嘿一笑,他用庞大的身躯去挤陈氏,讨好道:“阿兰,我来帮你的。” 陈氏无可奈何,被他气笑,笑骂他:“那还不快动手来帮忙啊…待会闺女就该起了。” 厨房里断断续续地传去逗嘴声,好在他们两人合力,在早饭前蒸好了一屉又一屉的包子。 早饭也是现成的,肉包子配上香喷喷的玉米糊糊。 徐琬咬了一口刚刚吃过的肉包子,汁水顺着她葱白的指尖往下流淌。 她一惊一乍地叫道:“啊…好烫…好好吃啊娘…” 以陈氏这手艺,包子的味道做的一点不比县里卖的差。 徐琬不由心思浮动,替原主惋惜从前没有跟着陈氏学厨艺。 陈氏嗔怪道:“慢点吃啊,没人跟你抢。” 褚渊连忙将她的捧在手心,扭过来仔细查看,从她微张的粉唇看去,可见里面被烫红了。 他满眼心疼地道:“怎么也不小心点…” 话落,旁若无人的朝着她粉嫩的小口吹了一口凉风,试图缓解她烫到的地方。 徐琬抻着纤细的白劲,还有心思反驳道:“让它那么香,谁能忍得住呢。” 一旁的徐忠夫妻惊讶地看着一出好戏,徐忠一脸瞪目结舌,亲眼见着自家白菜被猪拱,心里很不是滋味。 陈氏却是想到了当年他们夫妻刚成亲时,也是如此蜜里流油,看着小两口露出笑意。 用过早饭后,徐琬俩人便要启程回九渠村。 她有些不舍地看着徐忠夫妻,“爹娘,别送了。等有空我再来看你们啊。” 徐忠夫妻俩心里很是不好受,闺女看不够就又要走了。 陈氏还算冷静道:“恩,路上注意点。” 徐忠红着眼,埋怨地瞪了褚渊一眼,“闺女啊,爹会想你的…” 徐琬经他们感染,眼眶有些湿润,她不住地点着头。 “恩,那我们走啦。” 褚渊无语岳父的怒视,毕竟人儿在他手中,他理解徐忠那种不是滋味。 郑重其事地道别:“岳父岳母,我会照顾好阿琬的,你们放心吧。” 徐琬迅速转过身,背对着他们,不再去看他们不舍得双眼。 褚渊抚着她,冲俩人点点头示意,随即便相携着走远…… 第八十三章 不是东西 九渠村。 西山脚下是一片山水间隙的旷野草丛,秋末初冬之际,长过膝盖的杂草枯黄横生。 小豆子在家中用过早饭后,便与白氏告知一声,跟随着上门来叫他的狗娃一道来到村子西面。 俩人和玩伴们聚首后,加入草丛混战,两手揪扯着干枯的狗尾巴草玩儿。 狗娃低着头,两只眼睛在草丛中探寻,盼望着能否捉到一两只好玩的虫。 他小声嘀咕道:“要是能捉到一两只常胜将军就好啦…” 蟋蟀可捉来逗闹,听闻殷实的人家,甚至买一只好斗的蟋蟀下赌局。因而,一旦是战绩丰富的个别蟋蟀,也被人唤作常胜将军。 与他靠得近的小豆子眼都不眨地盯着草丛,拨乱了几丛杂草,他略显失望地回应。 “咱们这一伙人早都把这一片能玩的都捉来玩个遍,哪里还有漏网之鱼啊。” 可惜可惜,俩半大小子脸上俱是失望透顶的脸色。 实则,初遇入冬时节,不管是飞禽走兽,连米粒大小蚂蚁都进入冬眠,鲜少能在寒冷的时节里寻找到供他们玩的“玩伴”。 狗娃觉得无趣,干脆站直身子,转过脑袋往后面望去。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今儿三金到这个时候还没来啊?” 小豆子想得比他深入,猜测是因为上一回三金落水的事,应该是周伯父周伯母管束他。 正想着,他胡乱地又扯了一把狗尾草,没得打趣的东西,他们有时候会用枯草烧火取暖。 偶尔谁谁从家里偷点红薯出来,趁着这个时候丢进火堆里,等到火燃灭,还有一口香喷喷的烤红薯解解馋。 “你去叫过他了没?” 狗娃点点头,他恰好可以同时路过周家和褚家,从来都是他顺路叫齐人。 狗娃回头说道:“叫啦,屋子里没动静…” 还想脑子想吗? 那日三金那么险峻的遭遇,便是一向好说话的周猛哥都变了脸,有三双眼睛看着他,哪能那么容易逃的出来。 小豆子叹息道:“本来大伙都玩的好好的,怎么接二连三的出事呢?” 窸窸窣窣地声音从背后传来,俩人不曾注意的时候,三金偷偷摸摸地放轻脚步靠近两人身后。 三金皱着眉头,倏然问了一句,“出什么事啊?” “你们俩干啥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豆子猛然回过头去,见着三金不复以前兴致勃勃的神采,反倒是凝着一张脸,显然是有心事缠身。 小豆子拍了拍胸口,埋怨道:“你怎么走路也没声啊?差点被你吓死了。” 狗娃顶着一张被吓坏的脸,呲牙咧嘴地骂道:“你难道是鬼魂吗?” 若是平常,三金必定要当场反驳回去,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他因为上次落水的事,遭受到爹娘大哥的荼毒,深刻地教育了一顿。击退了他不少锐气。 三金垂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爹娘大哥他们看我看得紧,我想破脑子,才有机会跑出来。” “也不知道能跟你们玩多久,说不准再过一会儿我大哥就要出现来逮我回去了!” “唉———” 狗娃颇有几分幸灾乐祸道:“该!谁让你那日那么不长眼,居然掉下河里。” 三金凉凉地看他一眼,觉得他这话说得一点感情没有,不满地哼了一声。 “你知道什么?我那是被人推的!” 想到自己掉入河里那日夜里,他被惊吓的几次惊醒,三金便没好气。 他恨恨地说道:“都是树根!谁知道他那么心狠手辣。”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三金转眼奄奄下来,“我爹娘说了,让我以后不要再和他一块玩了。他爹娘不是正直可靠的人,教不出什么好苗子来。所以树根底子早就坏了,以前是咱们没发现,他实际上不是东西。” 小豆子静静地听完他的话,不自在地挪动了下脚。 其实他心中是觉得这话说不对,因为从前树根并不是这样的。他们之间相处的时候,很是友好的。 可是,树根变成这副样子,谁又能想得到。要是三金没有及时上岸,兴许已经溺死在河里。 小豆子的心里蓦然有点难受,压抑着情绪道:“算了吧。以后你别靠近水啊。” 主要三金被周家人保护的太好,他更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前面有三个人给他挡着一切难关,轮到他走的时候,路都是顺畅无阻的。 狗娃看一眼其他玩伴的踪影,发觉他们离大部队越来越远,他心急道:“诶哟,咱们掉队了,赶紧跟上去吧!” …… 褚家位于村子的中部偏东的方向,大路只有一条径直往前。 徐琬俩人出现在村里时,接近响午。 一个半时辰的路途,任是 第八十四章 是不是他? 白氏得知俩人仅在徐家留宿一夜,赶早往家里赶,几次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都被徐琬巧妙地避开。 徐琬笑道:“阿娘今儿气色看起来不错,看来小豆子照顾阿娘照顾的极好呀。” 闻言,小豆子脸蛋一红,他闪躲着一道道投向他的目光,羞涩道:“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都是阿娘在忙活。” 徐琬不以为意,她温柔地看着小豆子,称赞道:“很厉害啦,再过几年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小豆子年纪尚轻,经不住徐琬的调侃,干脆躲在白氏身后,露出半张脸想看又难为情。 他小声地嘀咕一句,“嫂子不要抬举我啦。” 话落,其他的三人不由发笑,心道:这小孩儿还有几分谦虚啊。 白氏背过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道:“谦虚是好,太过张扬自负,反倒展露锋芒。” 此时,她也由着徐琬他们的话淡忘了先前的心思,觉得徐琬似乎比她想得更会教孩子。 想到日后小两口有了孩子,那时候她不知还在不在这世间…有徐琬这样从善如流的母亲褚渊可充当严苛的父亲,一定能把孩子们教好的吧…… 徐琬立刻拍马赞同道:“阿娘说的是,长辈吃过的盐可比咱们吃过的饭还多呢。” 褚渊立在身侧,静静看着她随口就来,话说得妙哉,令人挑不出错处来。 心中骄傲不已,只觉得她不愧是让他装在心中的妙人,总能不声不响地笼络人心。 小豆子眉头紧锁地想了想,迟钝地点头应道:“阿娘、嫂子,我会好好想想的。” 这时候,看够了媳妇的褚渊,黑眸蓦地移至小豆子的面上。 他淡然处之地说道:“容你一日歇息,走吧,现在随我去读书识字。” 近来,小豆子是日日晨起饭后之际,便被褚渊拎在身边教习。昨儿事发突然,因而导致耽搁了事。 小豆子没想到大哥一回家来,竟然能想到读书,不由叹服。 因着昨儿懒散一日,他都忘却了读书这件事。眼下对上褚渊深邃的黑眸,他没来由的心绪不安起来。 小豆子瞬时垂下头颅,低声回道:“恩…” …… 相安无事的熬过两个时辰的读书识字,再是一顿平淡的中饭。 小豆子来不及抱怨吃得太撑,狗娃这小子一股脑冲进褚家院子来。 “豆子豆子!快出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褚渊先从中屋走出,立时撞上活蹦乱跳的狗娃,他淡淡地睨他一眼,风淡云轻地穿过院中。 不过一夕的功夫,却将狗娃利索的嘴给止得忘了说话。 直到小豆子脚步笨拙,慢悠悠地从中屋里走出来。 狗娃一下子跳到他的身边,不怕事的同他耳语道:“褚大哥还是看起来那么凶…” 这话小豆子听得不乐意了,他嘴角下垂,不高兴地反驳道:“瞎说八道!” “我大哥那是面冷心热,对我可好了!” 小豆子瞅他时的目色里,显露着你不懂你胡说,仿佛在暗示他,没有大哥的人不要太羡慕。 狗娃不服气地扭开头,嘟囔道:“没大哥怎么了?咱就是家里的老大哥!” 小豆子气性去得飞快,他轻推了下狗娃的胳膊,软下语气道:“行行行,你最牛啦。” 他抬眼看他,疑惑地问道:“你刚才喊我时候,说有什么事要告诉来着?” 狗娃连忙被他的话吸引,扯着小豆子的衣袖,小声说道:“走,咱到外面去说。” 徐琬同白氏站在中屋里看着两小孩悄悄说话的样子,觉得童趣极了。 徐琬更是看得两眸发亮,“阿娘,豆子他们还真是人小鬼大,有那么多说不完的秘密。” 她突然羡慕极了,能在乡野里有几个志同道合的玩伴,那日子不缺没得乐趣。 白氏温柔的笑着说:“你小时候应当也是这副模样,只不过如今你可能不记得了……” …… 这边厢,狗娃这一扯,是将小豆子扯来了他们的“基地”。 只没想到,午饭的时辰,玩伴们一个靠着一个,都聚在一块。 小豆子不由讶异道:“大伙儿都没回家吃中饭吗?” 狗娃摇摇头说:“吃过才来的。” 话毕,他一双眼里绽放出八卦之光,两人并肩向前走,一边凑近说话。 狗娃眼冒精光地问道:“你听说了没?” 小豆子一脸懵然,不知所谓地愣了一瞬,随即问他:“听说什么?” 狗娃一脸想当然的样子,果真如他料定的一样,小豆子还没得到消息。 “上午时候,就咱们经常去的那条后河,有一个男童溺死了!” 说到这里,狗娃看向左右,紧张兮兮地说道:“才四岁的年纪,话还说不利索。听说捞上来的时候都泡肿了……” 小豆子想着,难以想象出那个残忍的画面。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着实的吃惊,内心深处却有一股不安的情绪在浮动。 小豆子压低声问道:“怎么会掉入河里啊?” 狗娃忽然皱起黑黝黝的脸,猜疑着说:“我怀疑……” 不必说完后面的话,俩人对视的眼中已经表明了一切。 这时候,三金咋咋唬唬地拍了一把俩人的肩头,他大叫道:“你们也太不厚道了!要不是我看见虎子从院子窜出去,都不知道你们背着我偷摸聚在这里。” 说罢,三金冲着那头的胡子喊道:“虎子你也不厚道啊!住那么近,也不知道叫我一声!” 虎子觉得他冤枉极了,扯着嗓子喊回去, “你前两日不是被你爹妈收拾…我都听见了,想着你最近两日老实点好,所以才没叫你!我一直可厚道了!” 三金憋嘴嘀咕道:“真是的,把我丢人事都传开了…” 他脑脑后脑勺,好奇地问俩人道:“你们刚刚嘀嘀咕咕说什么?” 狗娃这个行走的大喇叭给他复述了一遍,三金听完瞪大眼睛。 “肯定是他!” 连他这等缺根筋的都想明白其中的巧合,俩人越发的信了。 此刻,小豆子的脑海里不停地重复着一个问题,到底是不是他? …… 刘家这边,初听到心里有孩子溺死的消失,树根爹树根娘一个反应,分别是惊恐地冲进树根的屋子里。 那日和周家私下协调的事,碰巧树根爹回来赶上了,参与其中。 树根爹惶惶不安地质问他:“是不是你干的?” 树根一脸茫然地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们,“爹,你在说什么?” 树根爹咬牙切齿地重复一遍,“心里有孩子溺爱,是不是你干的?” 树根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摇摇头否认。 见状,树根爹信以为真,心里松下一口气。 面色狰狞地警告他:“你给我老实点!” 随后他也不多留,脚步虚浮地出了屋子。只留下树根娘和树根一高一低,大眼瞪小眼。 树根娘沉默良久,艰难地挤出一句,“是你做的吧…” 树根眼中一阵清明,一阵迷雾蒙住,看起来十分的怪异。 不等他作何反应,树根娘平静地说道:“你前两日去了我娘家,至今还没回来。” “你不要出屋子,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要出屋子!” 她虽然看似平静,实则心中早已惊涛骇浪。 第八十五章 不了了之 一晃几日过去,九渠村里风平浪静,竟没有出现波澜。 这大概是徐琬他们没有料到的。 单凭树根爹娘草根出身,且男人懒惰成性、嗜酒如命。女人表面不一,暗戳戳地教导孩子歪曲事实。 小豆子年纪轻轻,暂时藏不住话,回来把猜忌往家里人面上一摊开,瞬间都明白里面的弯弯道道。 若是害死人的凶手正是树根,刘家是如何做到心安理得地悠闲自在,全然没有迫害一条性命的心虚和惭愧呢…… 徐琬无事的时候,便双手捧着下巴思索,其中是否藏匿着怎样的玄机。 然而,刘家人似乎并不愿让她思索太久。 由树根娘和村里较好的妇人闲聊时,说起树根前些日子回了她娘家,表兄弟几人一见如故,玩得那叫一个好,连也不愿回了。 按树根娘的原话来说,此话是这样的。 “原本觉得这孩子比别的孩子笨顿…不想我娘家传话来说,树根和表兄弟几个玩闹时,丝毫看不出迟钝的样子……” 话传话的,树根娘一番闲话则成了给树根洗脱嫌疑的证据。 那边溺死孩子的一家人委实懦弱,哭嚎过一阵之后,觉得家中还有五个儿子,他们后半辈子不至于没依靠。乡下地方时常有年纪小的孩子不甚丧命,他们把小儿埋入土里后,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因此不了了之。 可是徐琬却觉得不可能如此巧合。 此前有幸见到树根娘一面的时候,徐琬当时便看出她偏激的性格,似乎听不进去别人的劝。怜苦自身遭遇,固执的认为别人就该过得与她一般才行。 否认,她就容不下对方。 褚渊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进屋,意料之中地看见徐琬游神的样子。 他默默地走近放下碗,淡声说道:“又在琢磨什么?瞧把你这张脸给愁的,都没有光彩了……” 这话不过是褚渊见不得束缚自己去忧思不想干的事,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花在关注他上。 至于他说徐琬脸颊没有光彩,的确是实话。原因呢,是因徐琬月信光顾,头两日总是脸色苍白,看在褚渊眸中,别提多有心疼了。 徐琬收回思绪,首先入眸的是一碗黑乎乎的红糖水。 她砸吧砸吧粉唇,觉得嘴里甜到腻慌。 “虽然我月信来,可也不应该这么奢侈吧。咱们如今可是在鸟不拉屎的乡下,一口红糖都是矜贵的……还不如多留点给阿娘喝。” 她从前每月一次的日子,总是马马虎虎地度过,那曾有过这么被精心伺候,一连能喝到三四碗的红糖水。 褚渊黑眸一暗,随即又恢复清明的眸色。他一本正经地盯着她的发梢看,凌声说道:“趁热喝,她喝得起,你也得有得喝。” 他读的专业相当于研究女性,常见的每月出几日血,他都研究过细致的地步。于女性养护身子,缓解痛苦,甚至改善优良的体制,他都都倒背如流。 “别以为年轻可以扛一扛就过去,积压淤血没有顺利排出,等到年纪渐长,那时候才有得苦果吃……” 徐琬凉凉地瞟他一眼,腹诽道:什么话都让她他说了,那她还说什么。 恍然之间想起,身边的这位壮士上辈子可是一位妇科圣手。 徐琬认命地捧起碗,吹了吹红糖水面,将径直的水平面吹得滚起小气泡。 她深吸一口气,咕咚喝下一大口,甜味在嘴里炸开,充斥上脑。 上牙咬住下牙,徐琬深深地看他道:“我差点陷入你的甜蜜的陷阱里。” 差点儿将她的一口皓齿,甜蜜刺激的恨不得一个接一个蹦出唇外。 褚渊眸光沉沉,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把碗里的糖水喝个干净。 顿时松缓紧绷的脸,缓声说道:“这样才乖……” …… 刘家。 村子里的人暂且不知,树根的确不在刘家里,并不是树根娘说那般,他去了树根娘娘家。 树根娘坐在树根兄弟俩的屋子里,枯黄的脸不断的落下眼泪。 她严寒绝望地注视着树根睡过的床,无助地问同样面色不好的大河道:“大河啊…你说你弟弟他…到底到哪里去了…?” “都怪我,要不是我没有看紧他,他怎么会一个人出门…这都已经两日了啊,他如今在哪里待着…有没有得吃…有没有地方睡…有没有遇到什么……” 大河因着树根突然失踪,连着一日一夜没有睡好觉,他眼下一片漆黑。 疲累和不安同时在他心里压着,史无前例的觉得日子难熬。 他抬眼看去,见他娘只知道一个劲的掉眼泪,把一双眼哭得肿成鱼泡,越发的衰老丑陋。 大河咬咬牙,烦躁地喝道:“娘!都什么时候了你就知道哭!” 要不是他娘懦弱成性,在他爹面前不敢强势挽回颜面,只有在一双儿子面前抱怨世间不公,对着日子过得安好的女子挑刺找茬。原本纯善的树根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大河对待唯一的弟弟一直是疼爱有加,比起一对无甚大用的爹娘,他们兄弟俩更加亲近,长到至今互相依靠对方。 树根失踪,他心里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对这个破败的家失望,也对身为母亲的女人头一回生出厌恶来。 树根娘经他一呵斥,当即愣住。 大河捏着眉心,心不在焉的说:“你肚子还有孩子,多为你自己想想吧。” 说罢,大河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推开门大步朝外走去。 依靠这对只懂得用嘴来解决的爹娘,还不如他自己去外面找人,也能叫他心里好受一点,而不是听他们哭诉抱怨。 他不明白靠嘴挂念有什么用! 这边厢,树根娘震惊于大儿子的忽视,他长到至今,还未对她这个娘甩过脸子,可树根娘明显的感受他的不耐烦。 想到两个儿子时下都和她离心,树根娘忽然有些彷徨失措,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以后两个儿子不站在她这一边,她拿什么去跟那个恶婆婆斗。有什么底气阻拦丈夫次次看向别人的目光…… 树根娘老泪纵横,她抱着肚子,低泣道:“儿啊,娘以后只有你了…你一定要给娘争回脸面啊……” 屋外,沉寂站着的身影自嘲的一笑,枉费他刚才觉得良心不安,不放心她。没成想,这是听到了什么? 合着她生得几个孩子,都是用来跟别人抗衡的工具啊。 多么可悲又可笑。 这一回,大河坚决的步伐急促向前迈进,不再为无谓的人而停住脚步。 第八十六章 葱肉饼西施 真正的冬日到来之际,天边半是昏暗半是明亮,宣告着新的一日即将拉开帷幕。 褚家的小院里,已有两道忙碌的身影,不停地流转在院子和厨房之间。 偶然响起细微的声音,仿佛在提醒着外人,这家勤劳的小夫妻已然起身。 徐琬蹲在厨房一块空地上,面前放置这一个硕大的木盆,里面散落着白茫茫的粉末,浇水搅合后,变成如雪花一样的面絮。 她俯低上半身,几乎趴伏在木盆之上,两只雪白的手压在一揪揪的面絮上方,前后浮动着身子,不停地揉活着。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木盆里总算是出现一块表面光滑的面团。 “呼————” 她身子瞬间往后面仰倒,顺势靠着坑坑洼洼的墙面。松懈之后,她才真切地感觉到两条胳膊吃力得不得了。 褚渊端着木盆走进来,见她蹲坐在角落里,脚步变得急促起来。 他紧绷着脸道:“是不是眼花头晕?” 为了能赶在天亮之前准备好东西,起身时俩人只草草用了一碗稀粥。 褚渊连忙放下手里的木盆,伸出长臂来拉她。 “地上凉,先起来。” “我煮了两个鸡蛋,你先吃下去。没吃饱就干体力活,该犯低血糖了。” 此时徐琬已经缓过来了,她只是突然费了狠劲,体力跟不上,不至于像他说的那么严重。 徐琬借着他的臂力顺利站起身,稍稍推开他高大的身躯,轻声问道:“都弄好了吗?” 他们是分头行事,一个负责揉面;一个负责洗葱炖肉糜。 原先褚渊是想要揽下揉面这个体力活的,可惜徐琬怕他掌握不好揉法,最后浪费了一盆面,那时候她肯定要心疼半天都没完。 褚渊低眸专注地注视着她,慢慢点了点头。 “你就在这里把鸡蛋吃了,我去叫朱二叔…” 泛红的掌心中逐然被他各塞了一个鸡蛋,待到徐三抬起头时,褚渊早已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她盯着手中的鸡蛋看了两眼,如今这个时节,鸡蛋可是稀罕物,这个傻子怎么一次给煮双个……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酱醋的烧钱。 …… 此前因着已经和朱二叔合作一次,因此这一回他们更是顺利。 刚刚好赶在天亮之后抵达了县城城门外,有朱二叔这个熟面孔刷脸,连进城费都省去了。 朱二叔将他们送到老地方,照旧赶着牛车去朱家的铺子里等候。 大概是因为这一回来得早,徐琬俩人熟门熟路地抢占一块比较显然的位置,避开了上一次占过的地方。 徐琬跟在褚渊身后,忙着把锅碗瓢盆收拾出来。 今日他们将炉子一并带来,为的是现场烙饼,保证葱肉饼的口感和味道。 “褚大哥,你往左边放一点…” 褚渊轻而易举地感动着炉子,听着徐琬柔声细语地指挥他。心中正在不断地冒着粉红色泡泡,只因那句褚大哥让他心里舒畅极了。 “恩。” 徐琬一边归置趁手的工具,一边两眸朝着街口瞟去。 注意到已经街口已经出现不少人,少部分更是朝着里面走。 徐琬连忙冲褚渊使了眼色,低声道:“褚大哥,可以生炉子了啊。” 褚渊任劳任怨地帮着心爱的姑娘,很快便将冰凉的炉子生起。把带来的一口大铁锅架在裤子上。 那边徐琬已经在着手揪面剂子,包肉糜和葱花,擀成一片片薄如蝉翼的肉饼。 葱白的指尖朝上翘起,支立着一张葱肉饼。她稍稍转动指尖,葱肉饼悄然无声地落在铁锅中。 徐琬再是给褚渊一个眼色,示意俩人换个位置,由他去抱馅擀饼,她负责看护火候烙饼。 她显然对他很是信任,在家中时,她可是教过他数次如何把馅抱得不露。如何将饼擀地又薄又大。 两双腿不声不响地变换着,眼下徐琬翻动着铁锅里的葱肉饼,不忘扯着嗓子吆喝起来。 “好吃鲜香的葱肉饼哟———” “酥脆可口的葱肉饼哟———” “只此一家手工现包现擀,吃过还想再吃的葱肉饼……” 今次俩人并没有乔装打扮,以真实的面貌出来做摆摊儿。只不过穿着的时最为朴素的衣衫,看去便是实实在在的庄稼人。 而徐琬长得娇俏可人,一对杏眸忽闪忽闪,像是会说话一样。自然吸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一衣着华实的孩童蹦哒蹦哒地跑了过来。 他指着铁锅里已经烙地金黄流油的葱肉饼,咽着口水问道:“…肉饼…怎么卖?” 徐琬瞧他长得圆不溜秋,相比较黑瘦的小豆子,他可真是富贵相。 私认为能养成这个圆润的体型,这孩童的家境应当是不差。有现成的销路,不用白不用。 徐琬扬起嘴角,轻轻一笑。 “一张葱肉饼六文钱。” 男童许是过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他仰头想了想,回过身去,朝着后面的一个瘦个男子招招手。 只见男童朝他眨眨眼,摊出手心,“小四,给我六十文铜板,我要买十张…饼肉!” 哟呵,果然让她火眼金睛,看透这男童的身份不简单。瞧瞧这好大一口气,一上来就要十张肉饼,还怕她没银子挣么? 徐琬瞬时眉开眼笑,她将锅里的葱肉饼捞出,又放入两张葱肉饼。 也不冒冒然出声打断他们,只是唇边含着笑意,不时翻动着铁锅里的葱肉饼。 被唤作小四的男子,往铁锅里瞟了一眼,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话到嘴边想要劝诫的话,因为肉饼扑鼻诱人的香味,霎时犹豫地卡在嘴里。 男童见状,不耐烦地拧着粗眉,大声喝道:“快点!你想饿死我吗!” 话落,明显看着小四畏惧地摇摇头,伸手进胸口的衣襟里掏了掏,不多时,掏出一个针脚细密的荷包。 小四颤颤巍巍地说道:“小少爷,要十张饼,你…吃得完吗?” 男童不高兴地翻了对白眼,顶撞道:“你管我!快点,我已经等不及了!” 徐琬竖起耳朵听了一嘴,心里瞬间讶然,这小孩儿的身份还真的是不一样啊。 瞧瞧,人家小小年纪,连贴身小厮都有。想不到啊…这么偏僻的小县城,已经开始拼家世了吗……? 小四抬头和徐琬俩人道:“要十张葱肉饼。” 徐琬笑着点点头,应道:“都是现包现烙,这里有六张,还得劳烦两位等一小会儿,四张很快能烙好。” 闻言,小四偷摸着瞅了眼男童的脸色,看见他面无不耐地吐出一个“等”字时,他明白了小主子的意思。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十张肉饼被徐琬用芦苇叶编成的口袋装好,递给了男童。 徐琬笑着说:“一共六十文铜板。” 小四一直在暗暗关注小主子,见他此时已经被手中拿着的葱肉饼吸走目光,从荷包里数了六十文铜板交给徐琬。 徐琬态度亲切地说道:“客官,收你六十文铜板刚好,欢迎下次再来……” 一旁的男童早已急不可耐地扑嘴咬了一口油滋滋的葱肉饼,不甚被烫了一下,也没阻挡他下嘴的举动。 走前,男童倏然回头看了徐琬一眼。 他嘴里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与徐琬说了句,“我还会再来的。” 见到徐琬时,男童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从前从书中读过的西施一词。 她甚至一点不输家世富贵的他娘的相貌,反而是更上好几筹。 葱肉饼西施一词,正是在男童心中落定…… 第八十七章 地主祖上 巳时末尾,天上可见阴云密布,偶尔吹拂过一阵瑟瑟寒风,吹得衣衫乱摇。 只说此时的平庭大街中央处,一张长桌支立起来的烙饼摊位前人满为患。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争相围着狭窄的摊自己拥挤,嘴里嚷嚷不断。 “给我来一块肉饼尝尝……” “我要三块!” “一块饼敢卖六文钱,这心得黑成什么样…” “那你倒是闪出去啊,别影响咱们想吃的人。” “……” “我就看看…到底值不值六文钱呗…” “……” 一个时辰的功夫,足够住在附近的百姓听闻街坊渲染出去的消息。不少心动的,急不可耐地往平庭大街赶来。 而靠**庭大街的百姓,老远就闻到一股喷香的味道,吸着鼻子被吸引进入平庭大街里。 人总是对蝴蝶效应产生好奇,不自觉会顺入其中。 眼下天是顶顶的寒冷,徐琬俩人却早已满头大汗,四只手不敢停歇半刻,不断地翻动着铁锅里的葱肉饼,不断的抱馅擀成薄片。 眼看着这些人越挤越前,深怕炉子桌子会遭到他们推翻。 徐琬顿时眼眸一凝,重重地将铲子搁在长桌上,发出一声重响。 “抱歉了各位,今儿的葱肉饼卖到此为止。想要尝的,改日早点儿来啊———” 人群里差点挤破脑袋的百姓们,听到这话,皆是愣在原地。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一本正经的徐琬,犹在怀疑是不是听岔了。 有人喃喃声道:“怎么回事啊?连银子都不想挣了?白费咱们力气在这里挤着,这算什么事啊?” 有人不愤道:“耍人呢这是!凭什么啊!不给买还烙得那么香,想馋死谁啊?!” 有人嘲笑道:“看看,我说什么了吧。这都是欺诈。” 有孩童哭喊着:“爹!爹!爹!我要吃我要吃!” “……” 简直是魔音贯耳,徐完觉得她双耳嗡嗡嗡作响。 她平淡无味地瞟了他们一眼,沉默着收拾起东西,显然不是作假。 虽然做买卖的商人无人不想着生意爆满,可徐琬希望的样子并不是如此。如若其中有人在此处出现伤亡,最大的责任还得赖到他们两人身上。完美贴合了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落。 倒不如及时掐止,及时止损。 饥饿营销要点在于控制数量,让人有一种得不到而挠心挠肺的难受,促使他们心中欲望越来越强烈,直到久久难忘。 褚渊在他们一人一句不善的话语脱口而出时,立在一旁,面沉如墨。 大掌扣住锅盖往铁锅上一按,向前一步,挡在徐琬的身前,替她挡住了各种各样的视线。 徐琬麻利的将剩余的锅碗瓢盆一垒,褚渊眼疾手快地伸出长臂捧起。 一时间,俩人相继无言,短暂的相视一眼,漠视掉瞪目结舌的众人,扒开人群大步流星地消失不见。 留下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大眼瞪小眼,一脸懵然,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 “诶哟,这叫什么事啊!” …… 九渠村。 荒废的村口空地,徐徐走来一位身着朴素的高大男人。 他步伐矫健地径直走向九渠村里,一双如同黑鹰一般锋锐的双眼,扫视着四周。 静寂的走了半响,总算见到并排而立地屋子,还有些许漫步走着道路上的人烟。 他立刻露出松缓的面色,急步朝着距离最近一位年轻后生而去。 他人未至声先至,先斩后奏拦截路人的步伐。 “劳驾等等…” “这位小兄弟,敢问你们这片村子里,可有空置的房屋买卖?” 被他拦住后生转过身来,警惕地打量着对方,他语气不善地出声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男人笑了笑,和善道:“我见你们这里的风景秀丽,靠山靠水,是一处安家落户的好去处。这不,就心动了……” 年轻后生到底识人不明,他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便卸下防备。 “房屋买卖啊……这事你得找村长。” 男人似乎早有预料,瞬时露出了然之色。 他笑着再次问道:“小兄弟,请问村长家怎么走?” 年轻后生伸出手指,朝后方指了指,“往后走第三家就是。你刚刚走过,错过了…” 男人好脾气地点点头示意明白,“多谢了。” …… 李家。 因着林桃尚在屋子里坐月子,平时李家男人有事在院子里商谈时,都刻意的压低声音,不去惊扰到李家小曾孙。 院子中放着一张成旧的四角桌,李家三代男人围着而坐。 桌上摆放着一踏厚厚的册子,俱是李村长记录村子历年来的粮食税收。眼看着距离进县城交赋税的日子越来越近,李村长着急将册子整理出来,到时候同村的人进城时,可以尽早登记完毕交粮税。 李村长指着一行字道:“这里少了个数,你再仔细看看…” 李明埋头进入册子里,他顺着李村长的指示看去,开始用脑算起数目。 “踏……踏……踏……” 清晰的脚步声朝着他们靠近,只有面朝院外坐的李敬第一时间看清来人的面貌。 李敬立刻推了下李村长的胳膊,提醒道:“祖父,有人来了。” 闻言,李村长缓缓抬起头看,当看见来人并不是熟悉的人时。 他哑声问道:“你是何人?” 来人正是拦路询问村子房屋买卖的男人,他正色同李村长拱了拱手,方才站直腰杆。 两只鹰眼定定的看着李村长,沉声问道:“是村长吧?我来是为了询问村子里可有房屋买卖…..” 李村长意味不明地审视着对方,他沉寂片刻,才开口道:“你想要买哪一处屋子?” 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尚且不知对方的来历,李村长试图从交谈中打探出。 男人道:“不瞒村长,其实不是我要买屋子。实则是我家主子需要。” “可有带大院子的、可分别住四人、高墙围绕……的屋子。” 李村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直言道:“你何时进过村子?怎知东面有一座院子?” 那村东东山下有一座华古的院子,从前九渠村里曾出过地主,那便是地主祖上的院子。只是后来地主一家北迁,将房契作为贡献交给李村长,日后卖出的银两留作九渠村的修路用。 男人眼里不慌不忙,他也不掩饰自己,透露出明明白白的意思。 “正是昨日夜里。” “那一座院子恰逢合我主子所找的…村长不如早点割爱。” 第八十八章 过冬 凭借着记忆,俩人摸索到朱家铺子大门前。 透过敞开的门看去,只见朱二叔正坐在暗墨掉漆的柜台后方,手肘曲折支立着脸庞,闲来无事地注视着堂中。 褚渊先前迈进一步,踏入门槛后,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朱二叔”。 茫茫然听闻到有人叫唤他的名字,朱正左右晃动着脑袋,寻着发声处。 当他瞥见褚渊的身影立在门槛旁时,面无神色的脸庞,立时愉悦了起来。 朱正刚刚咧开嘴想大笑,意识到周围到处都是人,顿时收敛。 可是早已按耐不住的样子,霎时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急匆匆地绕过柜台,向着俩人走来。 朱正眼含喜色道:“都忙完啦?” 褚渊缓和面容,尽量不肃着脸对待长辈。 “正是。” “朱二叔可要留在这里再逗留片刻?” 朱正丝毫不犹豫地直摇头,他眼珠子一转,示意他往旁里看。 为了不让里面的家人听到他欠考虑的话,朱正压低了声音说:“这会儿也没什么人到铺子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要是无事,咱们现在就可以回村子去。” 说话时,朱正不断地用眼神暗示褚渊,往他身后瞟一眼,提醒他先去问问他媳妇的意思。 徐琬见他们一来一回累得慌,笑着打了声招呼:“朱二叔。” 随后她正经地说道:“回去路上咱在前面的布庄稍微停一下,我想去买一点东西…” 毕竟是要麻烦人,总要事先与人说清楚,知晓一下对方的意愿。 朱正并没有多大的想法,只要能立刻离开这沉闷的铺子,他便觉得吮吸空气都格外的新鲜舒畅。 他大手一挥,拍板道:“行,你们到车上去等我,我进去与他们说一声。” 俩人点点头,根本毫无反对的意思。 先前让人家长辈等了他们几个时辰,人朱二叔只去道一声别,他们若是等不了,那就不讲道理了。 …… 牛车缓缓地行驶着在出城的那条道路上。 因着城中来来往往的行人过多,县令可是下令过不得驾车在城中横冲直撞。否则一律押回官府打十大板。 朱家老大前来县城开铺子之后,朱家的牛车等同于都是朱正在使唤。 长满老茧的手掌攥着粗糙的赶牛棍,仍然有心思分神去打量四周。 朱正瞥见每逢巷子,不然可见成堆铺躺在地的乞儿。 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见过大街中的热闹非凡,再看见活得人不人样的乞儿,好像跟作假一样。” “别看咱们这诺小县城里人来人往,背地里指不定有多少日子过不去人正在琢磨着寻死。就县城往府城去的那扇城门外百里处,乱葬岗可是日日要填人……” 说到这里,朱正心酸地叹了口气,语气平无波澜。 “虽然咱们生在偏僻的山沟沟里,好歹靠山靠水,有地有树,只要自己个勤快一点,真不怕饿肚子。” 朱正与他们并不是同一辈人,更别提时间还相隔着两个时代。 徐琬俩人相视一眼,虽然心里很是认可这段话,可仅此局限在那狭小的村子里过一辈子,他们不想如此。 黑眸闪烁着炯炯光芒,示意她放心。 褚渊颇为冷静地回道:“朱二叔说的在理。可想要更上一层楼,还得要豁出去拼搏一把。” 闻言,朱正背着他们笑了,他望着前面数不清的陌生面孔,发自肺腑地说: “你小子不愧是褚山哥的儿子。你不知道吧…从前你爹k和你想的一样,十七八岁就一个人离开家进城讨生活,为的就是改变里世代务农……” 许是朱二叔从前与他们的爹足以谈心,注视着朱二叔有些佝偻的背影,他们突然间品出一股浓厚的酸涩滋味。 徐琬一时无言,说到底那都是别人的青春啊。 忽略掉车轱辘滚地作响,难得感觉到坐在牛车后头,竟然是如此的惬意。 这时候,牛车已经即将行过一间朴实的布庄。 徐琬连忙出声道:“朱二叔,劳烦您靠边停一停…” 话音刚落,徐琬便扶着褚渊的肩膀站起身来,等待牛车停稳后,她迫不及待地跳下牛车。 褚渊作势想要跟来,却遭到徐琬的拒绝,她摆手道:“你流下陪朱二叔说说话。” 扔下这话,徐琬头也不回地进到布庄里,留下褚渊盯着身影消失的门前自我怀疑。 …… 突逢一位极其秀美的姑娘驾临,站在布庄柜台后面的掌柜立时揉了揉眼睛。 确信来人不是虚幻似下凡间的仙女,掌柜脸上露出恰当的笑容。 “姑娘需要点什么?” 徐琬一踏进门槛,顿时就被墙上挂着的琳琅满目的布匹给吸引了注意。 此时气候寒冷刺骨,夜里更是变本加厉地冻人。 徐琬在家中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通,一张多余的被絮都没有找着。显然,褚家除了三个屋子各置办一张被絮,在没有多余的了。 徐琬这从小就怕冷的身子,没想到原主比她不逞对让。 所以,她前来布庄是为了买几匹成被回去,预备着过冬不将自己冻坏。 问为何不买些棉布自己自制? 还不是因为她并不擅长针线活,除了行医时拿过针,何时都见不到她拿针的时候。 “掌柜的,你们这里可有做好的成被?一般的、能取暖的就好。” 她直白地表达自己想要的东西,丝毫不为后半句话感到羞愧。反而是大大咧咧的走近,一双偏棕色的眼瞳不老实地扫视着四周。 掌柜什么没见过,只要能让他挣银子的,都得给张笑脸。 他笑呵呵地点点头,“有的有的,我这就让人拿来给姑娘挑选。” 徐琬心道:看来花样还不少呢。 她靠在柜台,目送着掌柜转身朝后面的小屋子钻进去,沉默地等候。 第八十九章 莫欺少年穷 朱正无事可做,正拎着老黄牛的尾巴,替它离着尾发。 不经意抬头之间,眼峰掠过从布庄匆忙跑出的一道身影,他指着她的方向,忙问起褚渊来。 “褚家小子,你看看那是不是你媳妇啊?” 褚渊不过是一个回头的功夫,差点错过她。顿时气恼自己分心,长腿适时跳下牛车,还记得和朱正交代一句。 “朱二叔,我去看看———” 话罢,朱正就见挺拔的背影如同牛车疾驰,闪出多道幻影。 朱正看得又是惊奇又是羡慕,晃着头喃喃道:“年轻就是好啊……” 他把握在手里的牛尾放回去,拍掉老黄牛落下的牛尾毛。 心绪复杂地感叹道:“看来真的老咯……” …… 布庄相隔三件铺子处有一条尽头曲折的巷子,目视前方走到尽头处,偏角还有另一条曲长的深巷。 此时,最靠近死角的角落里,躺着一位骨瘦嶙峋、白发苍苍的老乞儿。 他曲着突起的膝盖骨,整个人占据的位置不足一米。奄奄一息地蜷缩着身躯,面目无神采,进气多出气少,显然已经处于暮景残光的边缘。 而他的身旁蹲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他俯低下头,伸手扒拉了下老乞儿垂老的眼皮。 一脸彷徨迷茫地急声道:“爷……你撑着点,别抛下小七一个人啊……” 听到哽咽的童声,老乞儿艰难地转动着脖颈,歪头看向他。 因着多日不曾饱腹,加之一身病痛,老乞儿的一双眼珠前面蒙上一层薄雾。 他几次试图仰起头,看清面前的人脸,费劲力气,却是只看到模糊的轮廓。 老乞儿慢慢抬起瘦得表皮包着指骨的手,胡乱中抓住了小乞儿稚嫩的手。扯开松垮的脸皮,冲他露出难看的笑。 “小七莫怕…爷好着呢…” 话毕,他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小乞儿懂事地探出手,给他拍胸顺气。 害怕与担心一块折磨他幼小的心灵,小七再也绷不住,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流。不多时,便打湿了老乞儿胸前的衣襟。 他哭嚎道:“爷…爷…爷…你怎么啦?” 周遭分地躺着三两乞儿,他们头也不回,对此景见怪不怪的。甚至觉得吵闹,翻过身捂住耳,继续呼呼大睡。 徐琬走近看似光明实则昏暗的箱子里时,驻足在路口,将这一幕尽数收入眼底。 那老乞儿因着膝盖曲起,本就嫌短的破裤上移,露出小腿上溃烂流脓的伤口。 一小部分结痂,剩余四分之一的面积有鲜红的血肉模糊,有发黄的脓液积在血肉间,小腿旁且有几只蚊蝇在扑着翅膀,试图向那血淋淋的伤处靠近。 徐琬看得触目惊心,心有不忍。 身为医者习而久远,但凡是见到带伤的人,总会不由自主的生出怜悯的心思,想要伸出手去替人救治…… 尽头处,小七仍旧在低声哭着,嘴里不断地叫唤着:“爷…爷…爷…你别吓我啊…” 连叠的脚步迅速地向前迈去,一道纤细的身影蹲在小七身旁时,沉浸在悲伤中的小乞儿,全然不知。 徐琬轻声开口道:“你去布庄门外停着的牛车边找一个名唤褚渊的…你爷这样,得立马送到医馆去。” 小七逐然侧过头,看清徐琬的脸时,他瘦小的脸上顿时露出心虚和后悔。 他爷从小教他做人要正直,不可做小偷小摸的事,可他……如今人赃俱获。 心慌气短地结巴起来,“你你你….怎么在这…?” 徐琬揶揄地掀开眼皮看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你的技术不够过关,若是换一个人,此刻你已经在衙门里挨板子了。” 小七如同被钉子定住一般,傻眼看着她,大气不敢出。 老乞儿虽然看着不够清明,听到对话,眼色严厉地看向小七。 他气喘吁吁地质问道:“小…小七儿…你做了什么…!” 接收到他爷一眼看穿的严苛目光,小七惭愧地垂下头。 从此可以看出,这位老乞儿对这小乞儿十分的严厉。要不是迫不得己,他应该不会做出此举。 徐琬正色说道:“再不治你的伤口,你想责骂他都没机会!” 说话间,身后又起一阵紧促的脚步声。 徐琬和小乞儿同时闻声回头,正好触及到褚渊凝起的黑眸。 徐琬讶异道:“你怎么来了?” 小七见是她相熟的人,心中不由长舒一口气。 褚渊始终沉沉地注视着她,明显是介怀她冒然一个人踏入这处存在危险的地方。 然而,徐琬仿佛不知,她一脸喜色道:“正好,你把他背起来送到医馆去。” …… 临近城门最近的一间医馆是一位老大夫坐镇,他留着一把山羊胡,板直地坐在四方桌后,抬头恰好能对上门口。 褚渊背着一身破衣,形容皱巴的老乞儿踏入医馆。 老大夫立刻叫道:“把人送到后面的屋子里!” 他丝毫没有露出一丝嫌弃抗拒的脸色,一视同仁地对待。 徐琬尾随在后进入医馆时,目睹这一幕,不由得对其生起敬重。 身后的脚步声轻到不去仔细聆听,几乎是察觉不到的地步。可徐琬耳力较好,还是注意到了。 她缓缓地回头看着一脸纠结的小七,问道:“怎么走得那么慢,不想看你爷了?” 小七挣扎好久,紧张地拽着衣角,小声说道:“看病要给银子的…可我没银子。” 徐琬瞬间了然,她那只被他掠走的荷包,里面可是搁着五十文钱,要不然她何至于追得老远。 可在见到有人比她过得更加艰难的时候,同仁心涌起,她忽觉得失了小钱,救了一命,并不吃亏。 她见不得这小乞儿畏畏缩缩的样子,干脆拎起他,大步往里走去。 “你担心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我既然跟来,便不会让你犯难……” 小七上一课仍在灰心丧气,下一刻因她的话心思晴朗。 他呆呆地仰头凝视着她,低声呢喃道:“爷说的没错…虽然坏人多…可是也有好心的人呀…” …… 老大夫从前年轻的时候曾游走在外,是一名游医。 见识过大大小小的伤患,此老乞儿这样的伤口并不是没有见过。 他为老乞儿处理伤口,拿火烤过的刀子削掉腐肉,清理掉脓液,撒上了可以使伤口愈合的伤药。 随即瞟了一眼精神不济的老乞儿,弯着腰给他号起脉来。 老大夫眯着老眼,脸色变化快如闪电。 他沉吟一声道:“他是多久没有进食了?再饿几日可就要没命了。” 话落,无意间瞄见小七一副刚哭过的样子,显见又要发作,他立刻心头一紧,立时给自己找补。 “不过以老朽的医术,再慢慢进食,服几副汤药,假以时日,绝对可以活蹦乱跳…” 小七霎时把挤在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高兴的点了点头。 “爷……” 老大夫得知徐琬俩人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后,立刻表示对他们的大义佩服。 拍着胸膛表示让爷孙两留在医馆里修养,等待老乞儿恢复后再走不吃。 当年他年轻之时也是位侠义人士,可见不得落后后起之秀。 “你们尽管放心,药钱给了,老朽平时一个人,饭点可以顺带给他们多煮点……” 徐琬掏出铜板,交到他手里。 一脸感激道:“那就多些大夫了。” 临走前,徐琬找到小七,将他带到角落里说话。 “你将那荷包归还于我。” 小七今日走投无路出去行窃,如今他爷得到大夫相救,早已心满意足,感激不尽。 他低着头脸含愧色道:“对不住啊姐姐,我这就还给你。” 他说完就当场伸手撩起衣衫下摆,掏出皱巴巴的荷包,还给徐琬。 有些羞涩地说道:“我爷他让我和你们说一声谢谢…” 徐琬握着荷包,咣咣咣倒出铜板,一手把荷包塞进袖子,一手将铜板塞到小七手里。 “这些你好生藏好,紧要时刻拿出来用。” “待我再进城时,再来看你们…” 小七懵然地握住满过两手的铜板,注视着那道身影远去…… 同时在这一刻,他心中发誓,日后要做个有用之人,出头之日也应助他人脱离困境。 第九十章 有所怀疑 褚老二家。 转眼又到午饭的时辰,褚杏在厨房里待了大半个时辰,炊烟四起。 褚立这几日来,总是后厨房外面,听候褚杏随时吩咐。 他不是傻子,褚杏屡次话里有话的夹枪对他,表达得都是同一个意思。 不干活不给饭吃。 他生来就不是愿意饿着肚子里,自然几日间伏低做小,任劳任怨。可不代表他心里没有记仇。褚立心里暗暗想着,等他娘好后,他一定要在她耳边给她上眼药,报此仇。 褚杏端着一大碗杂粮粥,走过褚立的身边,心不在焉地说:“自己去盛。” 说完之后,她径直朝着牛春花的屋子里走去。 虽然这死肥婆扭伤了腰不能起身,可挡不住她一个不高兴,就冲着院子大声辱骂。舍不得骂儿子,专挑褚杏这个便宜货发泄。 褚杏刚刚踏进屋里,躺在床榻上的牛春花立刻来了精神。 她扭头望她看去,抬起手臂指着她骂道:“死丫头,做顿饭坐这么久!是不是想饿死老娘啊?!” 牛眼怒目而视,偏生褚杏头也不抬,显然没心思去搭理她。 使得牛春花更是火上浇油,她手臂撑着床,乍然坐起身来。原本疼痛不止的身体,养了几日,总算是恢复正常。 牛春花方脸一喜,牛眼瞪得老圆。 “老娘就说吧,每两日就可以继续作威作福…真让我说准了!” “可算是活过来了!” 闻言,褚杏再是想忽视,也不得不惊讶地抬起头来,一脸惊诧地看着她。 褚杏讶然道:“娘……你…好了吗?” 牛春花见她就觉得晦气,连从她口里吐出的话都觉得刺人。 听到这话,牛春花很是不爽的反驳道:“怎么?老娘好了你这死丫头不高兴?别以为不知道你这几日怎么搓磨你弟弟!” 牛春花厌恶地白了她一眼,扭头朝着屋外叫道:“小宝!快进来给娘看看你!” “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有没有叫人欺负啊…” 自褚杏进屋伺候牛春花去后,褚立慌不择地闯进厨房,手不利索地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期间他手抖了一下,手背被烫红了一块。 躲着褚杏蹲在一角,捧着碗吃的狼吞虎咽。没有老鹰的庇护,他恨不得作个隐形人,别冲撞了性情怪异的褚杏。 猛然听到牛春花叫他,褚立一愣,等他反应过来。抛下碗,抹着眼泪就冲进屋里。 他看也不看僵持站在床边的褚杏,急匆匆地扑倒在牛春花怀里,几日积攒下来的委屈,一瞬间爆发。 扯着嗓子哭得撕心裂肺,“娘啊———” “你总算醒了…我好想你啊…没有你照顾我,我好累好疼啊……” 牛春花心头一跳,顿时拧眉握着他明显变瘦的肩膀,里里外外地查看他一番。 半响,牛春花充满恨意的目光狠狠地投向褚杏方向。 她心疼的抓着褚立烫红的手,怨恨地怒骂道:“你就是这么照顾你弟弟的?你这便宜货吃着家里用着家里,往后这家是你弟弟的,你不感激他就算了,趁老娘病倒竟然敢虐待他!” “老娘看你胆子越来越大,眼里是没有老娘!赶紧给我滚!” 要不是她眼下依旧吃力,她恨不得立刻下床,找根棍子狠狠地教训她一顿。 即是没有马上动手,牛春花也在心里记了一笔,等到日后讨回来不迟。 …… 牛车行至九渠村村口是,天边出现一片红霞,漫天的殷红,美景尽收眼底。 朱二叔这回学聪明了,褚渊给他铜板时,他推托着只收下十文铜板。 他有理有据地说服俩人道:“等到你们生意做得红火之后,再按说好的给我也不迟。” 见他固执的如此,褚渊俩人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他们尚在褚家院门外,让周围邻里看见了不是一回事。他们进县城摆摊做买卖的是,村里人可还不知。 徐琬觉得这位朱二叔是难得一见的好人,心里也记着他的好。他说日后,那这份恩便日后再还吧。 徐琬从牛车后面的木盆里翻找出三块凉却的葱肉饼,笑着递到朱二叔的面前。 “朱二叔一番好意我们记在心上。只不过这烙好饼,还请您不要再拒绝,否则我们心里不好过…” 一时间,两道目光深深地注视着他,朱正挠挠头试图缓解不适。 他被盯得不自在,只好伸手接过。 “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好奇你们的手艺,若是好的话,日后我也买上一点给你们婶子弟妹吃。” 褚渊道:“朱二叔若是觉得味道合适,每回我们就多做一些让您带回去。别说什么买不买。” 徐琬附和着点点头道:“是啊。回去后让婶子用锅稍微再烙一会,温热就能吃。” 朱正已经将葱肉饼包裹好,调转牛车头,准备赶牛车回家。 “快回吧,累了一日,回去好好歇会。” 褚渊俩人目送着牛车远去,方才转身进入院子。 小豆子听到响动跑了出来,他高兴地蹦到褚渊跟前,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大哥、嫂子”。 然后乖巧的站好,“阿娘她在屋子里休息呢。” 徐琬笑道:“豆子本事了,都学会看家了。” 小豆子脸一红,别扭地躲闪他们的注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开口道:“大哥,你跟我去里面一下…” 褚渊心思大条,哪里看出这小家伙有事要找他,他凝起浓眉,刚要开口询问。 徐琬精明地察觉到小豆子这是要向他讨表扬,立时冲他眨眨眼,推他一把。 “快去呀,我也进屋换身衣衫。” …… 东屋。 徐琬脱下一身油烟污染的衣衫,换上一身干净简洁的便服。 弯下腰肢去捡换下的脏衣衫时,一时皱巴巴的荷包躺在不远的地方。 见状,徐琬另一只手伸了过去,荷包被她攥在掌心里,蓦然发现掌心里硌手。 徐琬愣了一瞬,将脏衣衫挂在手肘,慢慢地打开荷包,入目的是一颗菱角磨平的小石子。 葱白的指尖探入荷包内,徐琬清晰地听到耳畔响起一声清亮的“叮”声。 徐琬脑海中浮现过往的画面,手腕瞬间僵直,慢腾腾地将那颗小石子拿出。 此时接近傍晚,窗外透进来的光稍显昏暗,屋子里并不会像白日里那般亮堂堂的。 此刻,徐琬那只坦白的掌心中,赫然躺着一颗金灿灿的金子。 她这是再次得到触碰金手指的开关了么? 光泽刺眼的金子落在她的手里,仿佛是从天而降的惊喜一样,令人通体愉悦。 巴不得能随时随地可以点石成金,那样子她再也不必愁吃愁穿。 可惜,难说啊——— 杏眸眨也不眨地低视着存在感极小的金子,徐琬脑海间忽然有什么炸开来。 恍然之间,她蓦地有一个怀疑在心中蔓延开来…… 第九十一章 生米煮成熟饭 攥紧掌心里硌手的小金子,徐琬轻车熟路地将它送进床下的暗格里。 猛一使劲将床榻推回原位,她顺势便坐在床床榻边缘处,低垂着眼眸,陷入沉思。 …… 这边厢,小豆子欢天喜地地引导着褚渊来到灶台旁。 日渐圆润的脸上饱含希冀,圆眼闪烁着纯净的光芒。 灶台一角搁置一个鼓拢拢的竹罩,小豆子脚步稍加移动,黑不溜秋的手摸到竹罩的手柄处,不紧不慢地把它掀开。 小豆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小声说:“大哥,我把你们剩在家里的边角料用了……” 此时,褚渊盯着灶台上放一盘烙得火候过猛的饼,久久无言。 按理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褚渊听过这句传扬已久的老话,却是未曾有机会见识过。今次,算是让这位名义上的“弟弟”创造机会,使他真真正正的领悟一番。 褚渊瞟见他双手明显印着几处黑印,提起心问道:“可有被烫到?” 小豆子以为会受到一番教育,然而注意到兄长明显变得紧张的脸庞,他忽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小手端起那盘手艺不算精湛的饼,小豆子捧在胸口,圆眼跳动着兴致勃勃的神采。 他昂起头,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未受伤,颇为兴奋地说:“从前看过阿娘、大哥做饭,这几回有幸看见嫂子是如何烹煮,我都记在脑子里了!” 褚渊再次正眼看向面前的男童,倏然觉得他日后长成之时,应当不会输过任何人。 “你有这份心思甚好。” “但是毕竟年纪小,很多时候不方便。想要做的事便去做,我不阻拦你,可你要记住前提是保证自身安危的情况下…” 小豆子向来最是喜爱听兄长说话文绉绉,仿佛令他沉浸在学识路途中。 闻言,他郑重地点点头,“恩!我会注意分寸,不让自己有万一的。” 过了这么片刻,依旧不见徐琬出屋子,褚渊担忧她,按耐不住想要去看一眼。 他心神不定地同小豆子说道:“我去叫你嫂子出来,待会一道吃晚饭…” 话音未落,他已经没有耐心站这儿,大步流星地向着屋外迈出。 小豆子目视着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框边,倏忽侧过身窃喜。 深怕兄长还未走远听到动静,他几乎是挪动着嘴无声在说:“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深受大嫂的威严,连大哥都逃不了大嫂的五指山……” …… 嘎吱———— 一扇门慢腾腾地打开,耗光了褚渊的耐性。 穿越至今,褚渊头一回有想要立即换一扇门的想法,只暂且放在一旁。 脚步声循循渐进,不断地向着坐在床榻边缘出神的女子靠近。 抵达她的身前,褚渊高大的身躯缓缓地蹲下,正好可以与她平视。 温热的大掌不多时便包裹住微凉的纤纤玉手,男子独有的低沉嗓音蓦地在屋子里传荡。 “累了?” 此话方才问出口,褚渊即自顾自地替她捏起双腿,从上往下,一处都不落下。 徐琬是在双腿传来的酸麻感中醒彻过来,她抬眸看去,对上的是覆盖着乌黑发亮的厚发的天灵盖。 杏眸往下一移,就见他专心致志地当起了按摩小弟。虽然手法不够专业,她的双腿却是在他的捏和下,不再有种钝重感。 白皙的脸颊瞬时飞两抹绯红,她语含嫌弃地扬声道:“大名鼎鼎的袁医生竟然为了小女子屈膝下跪,我好怕怕啊——” 跟前的黑眸稍抬,好笑地凝她一眼,和煦地说:“怕什么。” “这辈子怕是只有你有这福气,难道不该高兴?” 细柔的眉梢不经意一挑,那种难以启齿的感觉仅是一瞬便消失殆尽。 这会儿,徐琬已经能面色不改地俯视着他。 经过一番细致打量之后,徐琬突然惊讶地提起声。 “咦————你发现了没有?” 她将杏眸张至最大的极限,像极了两颗杏核,灵动可爱的不得了。 褚渊顺势接话,温声笑问道:“发现什么你倒是告诉我,就凭我这木头脑袋,哪能猜到仙女儿的心思呢…” 徐琬含笑着“呸”了他一声,娇嗔道:“你脸皮真厚,我都不敢自称仙女,你就敢把我抬起天了!” 然,一对含情脉脉的黑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她到底还是缩涩了。 两眸躲闪着他强势且占有的目光,徐琬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只是发现你近来好像变得白了。” 紧接着,她轻声嘀咕道:“这样看着和袁楮是像的……” 褚渊温柔地问道:“难道不是我,你便不交心给我?” 不等徐琬回答,他气势十足地挑起她尖尖的下巴,郑重地一字一句告知她。 “别想了,不管我是什么模样,你都刻上属于我的名号。” 只见她桃羞杏让往他硬实的肩头打了一下,笑露皓齿地嗔骂道:“哪来的登徒子!” “看本姑娘的金箍棒,敲得你显出原形!” …… 且说自打李宝妮不顾李二明的颜面,当众拒绝张大老爷后,李二明饭吃得不香,觉也睡得不安稳。 不孝子暂时晾到一边,他琢磨着要把张大老爷套牢。 哪个人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富贵溜走,大概只有那被他宠的无法无天的闺女。 自始自终,李二明都觉得李宝妮抗拒一则是她还不够成熟,不明里头的价值。二则是她尚且还没遭受过“毒打”,才这般随心所欲。 近来,李二明天刚亮起,即前往张家庄张地主的府上。 今日依旧如此。 张家看门的下人听到叩门声,开出一条门缝往外看去,见是狗腿子李二明,没什么好脸地开门放他进来。 李二明油滑成精,如何看不出他的轻慢,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穿进长廊。 心中腹诽着:待他日后出人头地,且看这些狗奴才还敢不敢轻视他! 张大老爷闲在家中的时候,少不了叫唤家中的妾室三两来陪他消遣。 屋子里正做着好事时,外面突然想起李二明没眼色的问候声。 “大老爷,二明来听候您差遣了。” 妾室不满地娇嗔,“老爷……” 张大老爷只觉得兴致头上,一盆冷水浇熄他的蠢蠢欲动。 眯着眼透出厌烦,他冷冷地叫道:“李二明!你给我滚进来!” 话毕,他松开怀里揉着的娇美人,用眼神示意她到屏障后面去整理衣衫。 李二明在外欢喜地应道:“欸,小的来了!” 嘎吱—— 李二明探头探脑钻进屋子,立刻撞上张大老爷不愉的脸色。 他心突突一跳,僵笑道:“大老爷,有什么要吩咐小的吗?” 张大老爷冷哼一声,指着甩在一边的银丝靴子,漫不经意地说:“给我穿鞋。” 李二明殷勤地上前,来到银丝靴边,顿时问道一股浓重的脚臭味。 他压抑着遭罪的鼻子,捧起靴子低头送上前,殷切地给张大老爷的胖脚套上靴。 “爷,好了…” 张大老爷心中不满稍去些许,他骤然意味深长地叫他“李二明啊———”。 他投来的目光仿佛当场扒掉李二明的衣衫,让他感受羞辱。 “你闺女都不愿意嫁给我为妾,你如此殷勤为了什么?难不成你还有一个闺女?” “想要攀上我张新高,也得拿出诚意来,打动我,否则入不了我的眼。我劝你不如回去再琢磨清楚,别扫了我的兴。” 李二明让他说的脸发青,心下大骇,琢磨着是因为什么让他忌讳自己。 想来想去也只有李宝妮那死丫头的事,否则怎么会让他没了脸面。 李二明噗通跪倒在张大老爷跟前,咬着牙道:“大老爷且再给我些日子。我那闺女我有办法让她愿意。” 张大老爷哦了一声,淡而不厌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李二明一双眼中迸射着阴厉的神色,他缓声说道:“好声好气说她不答应,那就只能先生米煮成熟饭了。” 张大老爷眼一憋,深深看向他。 反正不管如何,怎样他不吃亏。有白送上嘴里的肉,他为何不吃。 第九十二章 地主家宅院进人了! 初冬时节,清晨间叶片上的露珠都冻成冰渣子,拿手去碰也得遭到寒袭。 鸟雀离去暖地过冬,晨光熹微之际,唯有百年不变早起的勤劳鸡鸭按时打鸣。 咕咕咕——— 嘎——嘎嘎——嘎嘎嘎—— 还别说,竟然默契十足地奏响了一曲起床曲,催促着怕冷贪暖,窝在棉被中取暖的人们。 九渠村此时格外的静谧。 天寒地冻,错开农民的季节,家家户户都起得晚,因而鲜少有门户大开,在村子里走动。 自是错过了一幕惊奇的景观。 几十年来穷困潦倒的偏僻山村,有朝一日竟是出现一辆古朴却不失华实的马车。 只看那两个硕大的、圆溜溜的大车轱辘,都是用着上好的木材所制。走在前面的黑马,一双马眼乌黑发亮,留着浓密纤长的眼睫,甚比有些姑娘更楚楚动人。 车沿班长坐着一位身着黑衫的中年男子,他眼目凌厉的看向前面的到道路,时不时驱赶着马儿前行。 车门紧闭,车厢里落座着一位双目闭合,坐姿如同老僧入定的儒雅男子。 当马车徐徐行驶踏入九渠村东面的途中,车尾后方出现一辆十分平常的马车,紧随其后。 却说这辆普通的马车车沿上,坐着的赶车人是位妇人,她长相普通,颇为的英气。 车厢里有些许细微的响动,妇人凝目直视前方,出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不多时,车厢里有一道年轻的声音传去,她道:“寻姨,没事。我只是开窗看看外面…” 妇人是位练家子,嘴巴基本是必要时候才会动上几许。其余时候,简直像是被封住一般,一声不吭。 听闻这话,她亦不再说话,只专注地赶着马车,追着前方马车而去。 殊不知,车厢里的那位妙龄少女推开窗,目不暇接地浏览着外面的景观。 不远处是连绵不断地山峰,如今枝叶枯尽,望过去光秃秃的一丛丛。 再是广泛的田野,见不到热闹的地方。一间间平屋连成一片,皆是由石块黄泥垒成的墙面,处处透露着艰苦。 少女失望地叹了口气,实在想不明白义父为什么要迁家至这么贫困的地方。 想她还没有家破人散的时候,家中条件尚可,在洛城中开着三间药铺。只可惜,突逢意外,一遭父母双亡,亲戚跑的跑、逃的逃,无人看重她的生命。 若不是义父途经过洛城,也许她早就没有活路。 少女从衣袖里掏出一枚平安锁,几经周折,连它都添上了几处划痕。她眼含思念地抚摸着平安锁,一滴尘封许久的泪水,嘀嗒落在她的衣摆上,瞬间晕染开来。 她几近克制地喃喃细语,“你们放心,如今我暂且有了落脚之处,义父待我很好,我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洛城去……” ….. 马车逐然停稳,车厢里静坐的男人睁开双眼。 “三爷,到地方了。” 闻声,方隋屈身穿过车厢,推开车门,一言不发地下了马车。 直至此刻,扫视过周围的一切景象,他这才算是第一回真真正正见到这个地方。此前,每一回都是从方余口中听说,并没有亲眼所见来的真切。 方余候在一旁,密切地注视着方隋的反应,深怕他对这地方不喜欢。 担忧之际,耳旁传来沉稳的声音。 方隋面色淡然地说道:“不错。” 他依旧惜字如金,自那年生过那事之后,三爷就变得性子极冷,方余早已习以为常。 闻言,方余绷紧的心弦松缓,面带喜色地看着方隋道:“三爷,到里面瞧瞧,属下已经让这村里的村长帮忙,找几个村妇打扫过。” 话音刚落,慢了一步的马车徐徐停下,妇人立刻跳下马车。 “姑娘,可以下车了。” 妙龄少女从车厢中钻了出来,扶着车门的扶手,缓慢地踩在地面。 她顺着另一处的马车看去,扬声叫唤道:“义父!” 方隋轻抬头,淡淡地看她一眼,只点点头回应。 随后目光落在与村中其他平屋不同的诺大宅院上方,他仿佛一时间又回到了京中的牢笼中。 方隋摇头叹息,心道:高门大户又如何,此处绝不可能是京城。他也不再是京中淡淡放三爷,来日只会是一位籍籍无名的教书先生。 他抬起墨色的布靴,迈出有序的步伐。 “走吧。” 方余点点头,往他媳妇方向看了一眼,夫妻俩多年默契,妇人心知肚明地明白这是在示意她跟上。 于是,妇人提声道:“姑娘该走了。趁着日头还早,需将宅子收拾一番,否则今夜该忙不完了。” 这位三爷半路收下迫不得已认下的义女邓苗,涉世未深,从前也是被家里人宠过头,脾性有些较蛮。而三爷最是见不惯女子跋扈,勒令她自食其力,需要的时候必须自己动手。 邓苗仍旧处在看清这座大宅院的震惊中,一刻钟前她还在惋惜往后过不上什么好日子,眼下出现富实的门庭反击她。 邓苗心中喜不自胜,好似又回到那洛城邓家小金花的日子。 她连恩两声,欢喜地说道:“寻姨,以后咱们就住在这座院子里吗?” 她犹自闪烁着眼睛,打心底道:“可真气派啊!你说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怎么会有一处这么特别的宅院…” 后面的话都止于方隋透过来的冷眼中,邓苗缩着脖子后怕,一不小心又漏出不该说的话。 明知方隋不喜好爱慕虚荣的人,她怎么就不长记性,次次没管住嘴。 …… “欸,听说了吗?地主家宅院进水了!” 听话人一脸迷茫,不知所云地问道:“什么叫进人了啊?村长不隔上几月都要亲自去查看吗?” 说话人一脸精光,她一脸得意地说:“这回啊,可不一样…” “就咱村子那搬走多年的地主家,留下的院子被人给买啦!” “听说还没跟村长叫价,给得厚厚一踏的银票!” 听说人慢半拍地想清楚话里的意思,她点点头道:“那咱们村子不就要修路了吗!” 她猛然跳了一下,高兴喊道:“可真是太好了!” 说话人一愣,还等着叫她夸一番她消息灵通,结果…人家这是想到别处去了。 罢了罢了,反正是村子里所有人都占到的便宜,她可也不得乐呵乐呵起来。 “是啊!就等着吧。” “咱家家人也有的工上咯…..” …… 九渠村谈及这件事的还不止一家,不过一日的功夫,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穿得村里人尽皆知。 徐琬挠了挠下巴,一脸恍然大悟。 “哦———是那座特别大的院子吧….我当初路过的时候,总觉得阴森森的。” 小豆子一脸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小声说:“嫂子你还不知道吧?咱村子里传了好多年,说是那院子闹鬼…所以地主一家才搬迁离开的!” 杏眸中顿时露出莹亮的光芒,徐琬满脸十分有兴趣地问着:“真的啊?” 小豆子狠狠地点着头,他压低声音说:“我们几个玩伴当时还想去探险呢!” 他突然一副丧气的样子,“可惜啊…被大哥知道了,他把我打了一顿。” “说…说是…我再敢什么地方都敢乱去,就把我的腿打断了。那样就去不成了。” 闻言,徐琬同情地看着小豆子,忍了半天,憋不住一肚子笑意。 无比不厚道地笑道:“哈哈哈,该!” 第九十三章 交易 悦耳动听的笑声荡到外间,惹来褚渊的注意,他悄无声息地靠近。 屋里徐琬面朝外落坐,人影方一露出丁点儿,她立时朝着对面的小豆子眨眨眼。 眼眸上瞟,示意他往身后看去,自然而然掐断了先前的谈话。 小豆子经提醒灵敏地察觉到什么,僵硬地回过去,看清站在门槛后的人,他顿时噤声。 徐琬似乎有意想要将俩人之前的秘密掩盖,她扬起巴掌大的鹅蛋脸,讪笑着问道:“不是说今儿要给我们露一手吗?怎么突然进屋来…” 前日往县城走一趟,没成想葱肉饼引起的反响强烈,后来连摊位都摆不下去。 俩人夜里稍一商议,决定暂时的不够这股风吹完。别是买卖没做成,惹来了不必要的麻烦,才叫人苦恼。 因而,今儿个并没有往县城里去。 方才褚渊离开一小会儿,正是去了趟村口朱家,和朱二叔说明一下。 褚渊狐疑地轮番扫视一大一小,大的那位倒罢,丝毫捉不住马脚。倒是小的那个,脸上明显写着有事忙他。 褚渊也不是非要问个究竟的个性,只是说起去朱家路上撞见的事。 “村子里有一大半的人都赶着到东面看热闹。我去时,明明平时看着还算宽敞的的道儿,这回竟然得用挤得过去……” 会想起当时混乱的场面,褚渊一言难尽,万幸去的不是徐琬,而是他自己,否则她还不得淹没在七大姑八大姨见。 徐琬听得津津有味,一家子四口人,有俩一听一看,她怎么能不艳羡。 如今这时候,她也只能听听谈资作为消遣。要么和那些大娘唠嗑,简直是鸡同鸭讲。 杏眸泄露出满腔的好奇,徐琬似个老油滑一般,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看来我也得极快跟上大部队了。” 当褚渊注意力尽数落在徐琬方向时,小豆子侥幸地松了口气。 他侧身看着徐琬,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地光芒。 “嫂子,你什么时候去啊?记得叫上我。” 刚才狗娃跟着他娘从家门前路过时,可是进来找小豆子说了两年,便一脸急切地追着他娘的脚步跑去。 当时小豆子别提有多羡慕了,怎的好事都让狗娃给捡着。要不是之后没有看到三金从门前走过,给她些许安慰,还不知道要有多失落。 褚渊用脚底板想,都能想清楚这俩人存着什么意思,看热闹不嫌事大,就徐琬这用手铐都铐不住的外向,天塌了都得赶在之前去看一眼才甘心。 “你们不用琢磨了。” 倏忽变得凛然的黑眸写满抗拒,表明他不同意他们往热闹堆里挤的想法。 不过,他没有将俩人的心思掐得太死,留有余地地说道:“既然是搬进村里,日后还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话里意思明白,还怕今儿买下地主宅院一家不会出门?来日方长得很。 徐琬听君一席话,觉得说得很有道理,她赞许地点头。 “不错,会说话就多说话。咱就喜欢听你这聪明人点透。” 免得白走几条弯路,累的还不是她的腿么。 小豆子瞧见兄长轻飘飘一句话就说服嫂子,讶异不已。 原来是他想岔了,并不是嫂子将大哥吃得死死的,而是俩人互相压制。 小豆子不免抬头望向外头的天空,心道:他不如大哥能屈能伸,往后得找位温柔小意的媳妇才是…… ….. 这边厢,方家少数人口进入空置已久的宅院。 每走一步,随之而来都能震起地面一层灰土,想来没打扫之前,这座宅院该落下多厚的一层灰土。 邓苗娇气得很,即便过了几月被有意打压的日子,走进院子内后,仍旧一个喷嚏一个喷嚏,接连不断地响起。 她不适地皱起眉头,眼中存着挑剔的目光,话到嘴里,因方隋的身影而卡在喉咙。 方隋四周打量一番,露出不喜不怒的平淡神色,他与紧跟在侧的方余开口。 “稍微收拾一下,剩下的慢慢来…” 方余从前身为方家护卫,自从三爷出走,他随在左右,往日里舞剑弄枪的手,学起了管这一切琐碎的事。 谁让寻娘生的女子相貌相,男人心,大大咧咧的直爽惯了,只懂得挥刀弄剑,其他的事俱是一窍不通。 方余领命道:“是。” 这时候,邓苗已经将临近的几件屋子看了遍,她着急地跺跺脚,语气里喊着埋怨。 “义父!这里面连一张完好的床榻都没有,夜里怎么睡啊?!” 却说当年,地主一家决定搬迁离开九渠村,不带留念地把家里的所有木具统统卖掉,如今哪里皆是空荡荡的。 邓苗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地直接坐到了台阶上,她抱怨声连连:“早知道我该把之前住的客栈里的床榻、梳妆台…买下,哪至于坐都没地方坐……” 她一番话显然话里有话,借此指责方余办事不力。 方余瞥了眼不断触碰三爷底线的邓苗,抿了抿嘴不说话,可心里却是不舒服。 跟随在三爷身边近三十年,便是三爷待他都鲜少有当年责备,区区一位半路小姐,也不知是谁给她的胆子,在三爷面前放肆。 若不是为了换取那位的消息,三爷怎么会同她交易!她怎么可能被三爷认为义女! 方隋顿了顿,挪动身躯面朝邓苗时,在场三人都看出他面露阴霾。 他冷冷地说道:“想要今夜有地方住下,自己跟着寻娘进县里。” 话落,目光移向一直沉默的寻娘方向,“必要的东西可买,不必要一律不得带回。” 此话是对着寻娘交待,实则是冲着邓苗去,在场的也只有她任性得没边,明明是落难的孤女,还妄想过金雀的日子。 邓苗听完他的话,脸一白,她咬着下嘴唇,不甘地顶撞道:“义父!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要不是我…你怎么可能知道……” 方隋眼色一暗,怒声呵斥“闭嘴”! 那本是他的心病,一旦涉及到关于那个人的事,他总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或许是寻找太过漫长,渐渐地将他一派沸腾的妄想都浇灭。 方隋跨进距他最近的屋子前,特地留了句,“方余,你跟去帮忙。” 方余躬身应下,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寻娘自是二话不说地紧随其后,邓苗见没人叫她,气恼地跺跺脚追了上去。 第九十四章 谈一桩生意 连着待在家中歇息两日,眼看着光阴似箭般流逝。总不好看着送到面前白花花的银子拐弯逃跑,那简直是损失惨重。 次日一早,徐琬再次在鸡鸣声响起前苏醒。依旧是忙忙碌一个半时辰,才将该准备的面团、肉馅统统处理好。 朱二叔在约定的时辰前一刻赶到褚家门外,停稳牛车后,他绕道车后帮着俩人一块把两个木盆搬到车板上。 “今儿倒是比之前带的少。” 他随口一说,兴许是年纪大了,短短数日忘却当日俩人并未把其他的用具带回。 褚渊点点头,与他闲聊道:“来回搬运很是麻烦,不如留在平庭大街…也省得累坏了老牛。” 朱正咧嘴一笑,不觉间已经走回老牛身边,他粗重的笑声嘹亮,在清晨时刻格外的清晰。 “嘿,你这小子是看轻了我的小友,你可知他托着我走过多少路?” 褚渊自然是不知晓的,闻言不由往老牛多看一眼,他朗声道:“朱二叔这话说的妙!我也不必猜测,也能想明白它必然是可靠的。” 眼看着时辰慢慢过去,徐琬担忧耽搁在路途的时辰太久,持着笑脸温声提醒道:“不如咱们边走边说。” 朱正猛一拍大腿,赞同道:“说的有理,可别因为老头子话多,耽误了事。” 说话途中,褚渊扶着徐琬细瘦的胳膊送她上车坐下,再是他矫健地跨上牛车,坐到徐琬的对面。 朱正瞅见小夫妻俩感情极好,和和美美的,安心地一屁股坐在车沿上。 “走咯……” …… 葱肉饼不过叫卖短短三个时辰,已有不少的人排着队伍买到手,尝到滋味。 肉饼有油花,葱的香气在烙得途中全然唤醒,以及嫩香嫩香的肉沫渣子。虽然不多,但是咬上一口,真叫人回味无穷。 因而,那日之后,隔日便有尝到滋味的人找到平庭大街,却是没有见到那对年轻的小夫妻。 不由得失望不已,吃什么都觉得没有滋味。 这不,方才听闻消息,平庭大街中卖葱肉饼的摊子开张做生意了。闻声赶来的人络绎不绝。 徐琬目不斜视地盯着铁锅,她似乎将火候掌握得炉火纯青,围观的人们眼睁睁看着她一会儿感动金黄酥脆的肉饼。 有人闻着喷香的味道,馋得哈喇子直流,语气充满责怪。 “怎么回事啊?前两日你们上哪去了?连生意都不做了。你们可知道我馋得夜里都没睡好觉?” 他迫不及待地掏出三大串铜板,嗓门不小地说道:“给我来十张肉饼!我要一次吃个痛快!” 徐琬微微抬眸,平淡地打量他一眼,看上看下都像个缺根筋的,她也不去跟他说计较。 “行,付钱站在一边去等。 “至于旁的废话还是少问,有这力气还不如留着吃饼。” 她长得柔柔弱弱的,是那种人见人心软的模样,便是硬绷绷地扔来一句风凉话,也改变不了她外在给人的冲击。 男人叫她说的浑身不在意,挠了挠鼻头,错过她的视线,低低说了一句。 “行吧,那我就等会呗。” 轮到后面的人,不管是男女老少,徐琬皆是一视同仁,并没对谁格外的热切。 以至于先前看过热闹的人,买饼时,嘴闭得紧,不再去触霉头。 接近午时之际,一团面团所剩无几。 徐琬俩人同是累的胳膊酸痛,抬都抬起来。 这时候,面前突然覆盖下一道黑沉沉的身影,遮挡住徐琬头顶上方的白光。 “褚娘子。” 徐琬反应极快,瞬间意识到是在叫她,她抬头正视身前的留须男人,下意识地问道:“要几张饼?” 留须男人温和一笑,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没有新意的铁锅等… 摸着没有续长的短须,留须男人蓦地眼色郑重地直视着徐琬有些不耐烦地脸色。 “在下来此是为买葱肉饼而来,却又不单是为了买饼而来。” 一句话让他表诉的乱七八糟,徐琬凝起眉梢,古怪地横眼扫视着他。 她一向是干脆的性子,没什么耐心去一层一层猜测里面的“夹心”。 “你直说吧。绕来绕去,我听得头大。” 明人不说暗话,她便是要强势自身的印象,令周边眼红的人心存几分畏惧,想要冲他们下手前,慎重考虑清楚,可能承担的后果。 留须男人大概是没意料到她会是这般态度,笑脸一愣,他忽然有点词穷起来。 “那什么…褚娘子,其实我家主子让我来此的。” 徐琬撩眼看他,淡定地问道:“你主子是哪位?” 留须男人一时被她问住,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合理的回答。 印着几次遭到对方打断他的来意,留须男人此时沮丧不已。 “褚娘子可还记得开张那日第一位上门的客人…是位圆乎乎的男童,他身后跟着一位瘦不拉几的小厮?” 他忽然一提,徐琬顿时想到了印象深刻的那两位主仆。 可这又与他们有什么干系? 徐琬满脸疑惑地问道:“然后呢?” 留须男人见她还想得起他家的小主子,觉得事情已经成了大半。 他激动地说:“某今日来,是来告知褚娘子一个好消息的,某想与你谈一桩生意。” “那日我家小主子过去之后,对你做的葱肉饼赞不绝口,睡梦里都念叨还想再多吃几张。本来我家小主子食欲甚好,那日之后一心念叨着想吃葱肉饼,府上大师傅做的膳食一口也不肯…” 这番话意思明了,徐琬用耳朵想想也知道,这非富即贵的一家,认定了是她将那小胖子弄得那般。 徐琬瞬时无言以对,天降锅盖,一掉一个准,卡在她头上,让她反嘴都不知该怎么辩个所以然。 她挤着两字眼,已经是她当下最大的极限。 “行吧……” 留须男人摸准她不按常理出牌,继续娓娓道来:“夫人觉得小主子饿了一日都瘦了一圈,心疼的直掉眼泪。我家主子看不过去,差使我过来问一问褚娘子。” 他顿了顿道:“不知褚娘子可愿意将葱肉饼的方子卖于我家主子?” 徐琬眼眸一凝,腹诽道:哟呵,关键时刻到来了!合着是来想占她发财的本事。 徐琬霎时面色不愉起来,她凉凉地说道:“这位大伯,听你口气你家主子家境不俗。若是我人傻一冲头,把房子卖给了你们。改明儿我该在县城待不下去。” “你们当我是傻子么?” 留须男人眼睛闪了闪,再次说服她:“这点褚娘子放心。我家主子说了,若要卖葱肉饼也只会把铺子开在府城,绝不会抢占了褚娘子的生意。” 说得多有人意,好似她看不穿先前实则是他们找了一个借口,来开口买方子。从一开始,他们想要的便是买下方子,而不是说得那般,因为小胖子。 不过嘛,有他后面这番解释,徐琬听得心里舒坦,看来这家子不是蛮狠的人物,还妥善给人留出一条生路。 徐琬也不知该谢还是该记恨。 天要下雨,人要发财。忽然县城和府城俩不冲突,她为何不多的一笔。都是凭本事挣钱,凭什么她不能贪婪一点。 徐琬垂下头,缓慢地说道:“容我想想…” 答应得太快,未必有好处,她这人时而谨慎过头。 耗着时辰,总比让人有功夫琢磨怎么灭她口好吧。 第九十五章 没一句真话 不久前在九渠村与李宝妮再相逢之后,徐峥对此一直念念不忘。 私心里想着尽早令李宝妮折服于他,即可免却他成日提心吊胆生怕他人捷足先登。 而要他拿出个自认为最好的主意来俘获她,必然是他稳赢多次的生米煮成熟饭。 脑中灵光一动,即是想到这一极好的主意,徐峥自是心急难耐,没有耐性坐着等下去。 那些饶人清净的难堪事已经过去数日,徐家人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日日盯着徐峥如眼中钉一般,日子还得照常过下去。 徐峥如今来去自如,不必东躲西藏偷溜出门。 九渠村村口依然光秃广阔,一眼望到底。 未免让人看见,徐峥垂低下头颅,脚步匆匆地绕进房屋后面的小径。轻车熟路地来到李家后院处。 难怪是能当上一村之长的门户,连屋子盖的都较其他人家宽广。便是屋后留出的一小块田地,土壤都十分的肥沃。 使得徐峥越发的好奇李家内里的家境到底有多深。 他驻足片刻,猫身钻进右边厢的墙角里。之前来时,他曾留心过,注意到李宝妮的屋子是在这个方向。 分隔三处并排设立着三扇窗,其中靠左靠右的两扇窗皆是封得死死,唯有居中的那扇窗,敞开半扇窗。 徐峥弯身从路上拾起一块石子,寻准时机向敞开的窗里扔了进去。 啪哒…… 紧接着,屋里传出一道轻微的落地声,不多时,急促的脚步声向着窗边靠近。 李宝妮除却用饭时出屋,其余的时辰均是留在屋子里,尽量少与一对无心的爹娘碰面。 她无所事事正做着针线活打发时辰,窗外倏然投进一块微小的石子,李宝妮猛地从床边站起身,朝着半开的窗檐下走去。 “谁?” 扔石子之后,徐峥蹲在旁的角落,心砰砰砰跳着等候屋里人的反应。只需里面的人吱一声,他就能分辨出是不是李宝妮。 问话声与记忆中的那道声音重合,徐峥顿时大喜过望,一时心急直接站起身,头不甚撞到了半开的窗下,生生吃痛一遭。 连带着回应都泄露出他心中欢喜,“宝妮儿…是我…徐峥。” 此时,李宝妮早已踱步至窗边,探出上半身,乌溜溜的黑发垂到窗檐下。 斜眼撞见徐峥的俊脸,她瞬时眉开眼笑地注视着他,满眼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李宝妮向来聪慧,问过之后,立即反应过来,他极有可能是为了她而来的。 少女心事简单,哪怕是情窦初开,也沾染着不可言喻的涩意和满腔愉悦。 她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眯眯地说着:“我知道了!你是来找我的吧?是不是,徐峥?” 徐峥最是懂得少女心事,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他自认为可以让李宝妮在他俊朗的笑脸中倾倒。 “是,我正是来找你的。” 窗里飘出一道忽急忽缓的声音,李宝妮倏忽跑动起来,“等我。” 一刻钟后,李家的屋后小菜地里,李宝妮挨着徐峥,俩人坐在地里。 一双似懂非懂的眼睛时不时要看一眼徐峥,李宝妮笑道:“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话里存着试探,很是期望他的回答如她心中所想。 徐峥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低低一笑:“还能有是什么事。我来,是因为想要见你。” 李宝妮眼圈一晕,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她感动道:“你想见我?” 又问道:“有多想见我呢?” 徐峥点点头,他深情地说道:“想你想的夜里睡不着觉…想你想的吃饭没有胃口…想你想的见到谁都觉得是你…想你想的夜夜梦见你…想你想的恨不得你就在我身边…” 一番话显然是叫人出乎意料,果真让李宝妮满脸呆滞,只顾盯他,忘却开口。 徐峥见时机成熟,他悄悄地伸出长臂,从李宝妮的背后绕过去,自然地扣住她的肩膀。 他心中飘忽不定地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宝妮儿,你愿不愿嫁给我?” 当肩头出现热意的触感,李宝妮立时醒彻过来,她忽然露出警惕之色,眼色变得极深。 “你和我不会见了短短三次,就这么决定娶我了?” 徐峥只当她是羞涩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才随口问了这么一句。另一只胳膊也逐然开始伸出。 一双精锐的眼不停地偷瞄她的衣襟,看一眼便热气上头。趁着她专注看他脸的时候,迫不及待触碰而去。 那奇妙的感觉使他脑中霎时飘上云层,心道:果真比他以往见识过的都厉害。 徐峥疯魔一般,双眼迸射出痴迷的光,直点头道“恩!宝妮儿,我真的喜欢你!” 话音刚落,那神仙般的感觉逐然消失不见。 只因李宝妮措手不及地甩了他一巴掌,再是猛地将他往外一推。等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她推倒在地,头顶上是娇艳的双眼蹙起,怒目圆睁地瞪着他。 “你做什么!” 见她气恼时那儿越发的可观,徐峥下意识地喉咙滚动,着迷地注视着她。 “宝妮儿,两个人相爱,自然是做该做的事。” “宝妮儿,相信我,我会让你快乐的!” 李宝妮惊愕不已,她指着他的手指不断地发抖,恨自己竟然让一个狗东西蒙混了双眼。 她咬着牙骂道“无耻!” 这时候,徐峥方才意识到背后一阵痛意。发觉她露出惊愕时,还残留着浓浓的厌恶。 他着急慌乱地爬起身,顾不上衣衫沾满泥土,目光深情切盼地说:“宝妮儿,我真的爱你。” 突然,隐匿于角落里的第三人压抑不住嫉妒,冒出愤恨的声音。 “徐峥!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褚杏心痛的喘息困难,她捂着肚子,气得全身发抖。 “你知不知道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这一回,轮到李宝妮震惊当场,她的目光流连在徐峥、褚杏身上,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李宝妮黑着脸,咬牙切齿地骂道:“不要脸!” 眼看着机会从眼前溜走,徐峥懊恼地抓狂,他气急败坏地冲褚杏怒喝。 “闭嘴!你给我闭嘴!” “宝妮儿,你相信我,她胡说的!” 李宝妮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简直是污染她的双眼。 蓦地看向自我垂怜的褚杏,她冷声道:“就他这处处露马脚的恶心人,嘴里没一句真话,也就能骗骗你这种没脑子的…” 李宝妮甩了甩袖子,头也不会地离开。 徒留徐峥愤怒的攥紧拳头,恨不得捶死罪魁祸首。 “你满意了吧?贱人!” 褚杏无力地靠倒在墙上,绝望地痛哭流涕,她哑声道:“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第九十六章 一传十、十传百 徐峥愤怒地离去。 留下颓废瘫坐在地的褚杏,她飘忽不定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消失的方向。 忽然,响起一道绝望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只见她步伐不稳地缓慢起身,踩着虚浮的脚步,背影透着一股失魂落魄,渐渐地消失在小径的路口。 这时候,枯黄的杂草倏忽乱摇慢舞,窸窸窣窣地动静霎时响起。 “欸…豆子,刚那不是你堂姐吗?” 狗娃小声不解地嘀咕两句,挠挠头想不明白。 大人之间的是非他们知悉的并不全面,因而眼下正是半知半解的时候。 窝在草丛中的小豆子自是没有错过方才精彩纷呈的一幕,他此刻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只因那褚杏竟然未婚先孕。 这等大事若是宣扬开来,那可是要抓去浸猪笼的。 小豆子无奈地摇摇头,无“亲”无故,他一个人堵不住那么多张悠悠之口。恕他难以出手相帮。 “我家中还有事,改日再继续挖坑吧。” 话音刚落,小豆子的身影如一阵风似的,没了影儿。 狗娃顿时张大了嘴,来不及开口叫他留步,眼睁睁目睹着小豆子匆忙离去。 他呆在站在原地,身后是一串呆头鹅,同样露出震惊不已的眼神。 这群猫嫌狗厌年纪的孩童们,料想不到今次出门还能撞见一幕大戏,心中雀跃不已。平日恨不得再玩上两三时辰也不愿归家,眼下都巴不得眨眼立马到家。 “我得回去了。我娘说了,不早点回去要打腿我的腿!” 闻言,有人心道:平常怎么不见准时归家?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着急往家赶,当时不知道是想赶回去和家里人广而告之。 有一人开口,陆续地又响起数道相似的话,他们统统是话毕,就半走半跑地脱离大部队。 狗娃抬眼望天,他实在是没想清楚大伙儿这么着急赶回家为了什么…… 不过,人都已经散得干净,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也只有发愣的份。 还不如回家去问一问她娘原因。 狗娃想着便抬起脚步,暗暗道:“没劲…” …… 最先赶回家中的毛瓜,他红光满面地冲进厨房,果然让他找到他娘的身影。 “娘!我跟你说……” 毛瓜娘懒懒地回了一声:“有什么话直说。别藏藏掖掖的,最后还不是要告诉老娘。” 毛瓜丝毫不受她敷衍语气的影响,他眼睛晶亮晶亮,兴奋地说道:“娘!我告诉你!豆子他堂姐…就是叫什么杏的…她有啦!” 毛瓜娘一脸迷糊,没有立刻反应到他的意思,随口问道:“有啥啊有!都说了让你直说,想挨揍是不是!” 毛瓜瘪瘪嘴,让她蛮冲的口气打击地觉得没劲。 “豆子他堂姐对着一个男的…捂着肚子哭着吼他,我有了你孩子,你怎么这么对我。” 毛瓜掐尖声音,学着当时褚杏的模样说道,毛瓜娘因他这话收起了懒洋洋的神色,蓦地惊掉了手里握着的扫帚。 她脑中恍惚一阵,觉得不够真实,神色惊诧地问道:“你说啥?” “褚杏那丫头有娃了?” 毛瓜娘一拍大腿,提高声音叫道:“哎哟喂,我的老天爷…胆子咋就那么大呢!还没成亲就敢偷着有首尾,还要不要脸啊?”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咱们村几十年没有出现浸猪笼的场面……” 毛瓜一脸好奇地看她,顿声问道:“娘,什么叫浸猪笼?” 毛瓜娘眼瞅着着孩子上心的样子,暗道不好,可不能让他知道太多,要不然该轮到他作妖。 她挥着手臂赶着毛瓜,一脸嫌弃地说道:“去去去,一边去。小孩子家家知道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毛瓜沮丧地低下头,有怒不敢言,总觉得他被他娘给套路了。 而毛瓜娘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砰砰乱跳,下意识朝着屋外迈步,迫不及待地想要同隔壁的邻里一起说道说道。 如毛瓜娘这般的人家不在少数,经她们传播,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半日间,在九渠村里传得沸沸扬扬。 …… 话说回县城平庭大街,自打那位声称要与徐琬谈一笔生意的人出现,徐琬将剩余的几位客人要的肉饼,交给褚渊代劳。 她则是趁此机会,在一旁收拾起来,打算早点儿收摊回去。 此时,她心中记挂着方才留须男人提出的想法,无心去专注地烙饼。 要是一个不小心分神,饼烙得过火糊了,那该损失惨重。 这边厢,褚渊烙完最后一块肉饼,将炉子的火熄灭,向着徐琬踱步走来。 “你这张脸就存不下心思,若是有面镜子在此,真该让你照照看,你的心思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徐琬瞟了他一眼,怎么听出幸灾乐祸的意思。 她捡着话回怼道:“怎么你羡慕了?哼———本姑娘是你羡慕不来的。” 说话时,她俏皮地挑动着柳眉,凭添几分姿容。 褚渊上前一步,顿时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拉着她徐徐前行。 俩人面朝同一片碧蓝的天,时而有凉彻的风拂过脸颊,叫他们清醒无比。 褚渊紧紧地攥紧细腕,细心地等候她同步起步,温声说道:“我确实羡慕不来。” 徐琬刚要露出得意一笑,转而听闻他不骄不矜地说: “真羡慕你身边有一位如此高大俊朗的相公。” 听罢,徐琬的嘴角不住地抽搐,她偷偷睨了一眼他淡然的面容,全然不像是戴了一张假面具。 她腹诽道: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一只大掌适时落在她的头顶,温柔地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 褚渊一脸洞悉她的神色,扬起薄唇笑道:“会夸奖我就多夸点,让我也体会一下飘飘然的感觉。” 徐琬移开眸光,直视着前面,懒洋洋地说:“金口难开。” 她脑海中逐然有一个念头浮现。 若是她每蹦一个字出口,能砸一个金子出口,那该有多好啊…… 褚渊并不知她深切的期望,从上往下柔情地注视着她,淡声说道:“看来媳妇爱财,我得多攒点金子,让你日日对我开口不停可好?” 谈及金子,徐琬总有一股欢喜的感觉,她瞬时笑地像个奸贼。 露出两行皓齿,甜甜地回道:“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你。” “我且等着。” 第九十七章 福陵寺 徐家村这边,徐忠夫妻因着徐琬夫妻回来一遭,许是想明白了。 不再像监视犯人一样,紧盯着徐行舟不放。更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架势,自那以后对那小子的一举一动,只作看不见。 徐忠听进去媳妇和闺女的劝告,盯死了又如何?该逃得照逃不误,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也只有在夜里,夫妻俩人说体几话的时候,忍不住嘀咕两句:生儿子可真是遭罪!还是闺女好啊! 陈氏免不了要白他一眼,当人不知道他心眼偏到海里面去似的。 至于沉闷几日的徐行舟,因着长姐的撑腰,仿佛又有了生气一般。 试探几回,都不见他爹暴怒地追赶在他身后,他顿时安下心来。 某日一早,他收了一团包袱背在背上,轻声掩上屋门,悄声出了家门。 他走得心潮澎湃,却不知徐家正屋的门在他走后的那一刻,适时打开。 徐忠夫妻俩人望着年轻气盛的儿子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地五味杂陈。 就数徐忠最是藏不住话,他不是滋味地砸吧砸吧嘴,幽怨道:“唉…费了老劲都没能拦住这小子的决心……” 转而想起徐行舟独自一人在外会不会遇到困难,他又跟着愁苦起来:“媳妇,你说这小子扛得住几日?要不咱们打个赌吧…” 陈氏见已然见不到那道身影,收回视线,淡淡地开口说道:“你和我打赌,十回能输十回。有什么意思?” 徐忠粗眉一皱,遥想先前的画面,也心中肚明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讪讪一笑,“随口说说…随口说说…媳妇你别当真…嘿嘿嘿…” 陈氏便是尽量克制自己不去表露出来,隐藏在身躯之下的担忧仍旧存在。 她并没什么心思与这蛮汉瞎扯,犹自一个回身,朝着另一都走去。 留下徐忠一头雾水,他举着胳膊大声喊道:“媳妇,媳妇,你上哪里去啊?等等我……” …… 见冬时节,周围皆是光秃秃的光景,再没有密密麻麻的枝叶遮挡视野。 此刻,漫步走着的徐行舟正在想事情。 他头时打算前往隔壁村拜师的武师傅,眼下是不能再去。那日他爹一副不讲道理拉扯他回家,当时那位武师傅的脸色别提有多青黑,绝壁不可能愿意收他为徒。 徐行舟想好习武一事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任何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曾打探过周边的消息。除却隔壁村的那位武师傅,最为有名的便是福陵寺里面的和尚了。 福陵寺与徐家村相隔一座山,它恰好建在山的另一面的半山腰。因而,走捷径可直接翻过山到。可谨慎起见,徐行舟选择了多走一段弯路,从山上往山上去。 从徐家村走至山脚下时,一晃已经两个时辰过去。 徐行舟顾不上气喘嘘嘘,仰头看着斜面而立的山峰。半山腰间是一座硕大的朱红瓦房,连叠筑成一排,香火气息飘然而至。 站在此山脚下片刻间,徐行舟蓦地感受一股空尘的气息贯彻全身,仿佛有一个无形的领路人在指引他前行。 徐行舟闭上双目,双掌合十,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一刻钟后,他累得脚软地站到福陵寺大门外,一步一步踏上高昂的台阶,叩响寺门。 “吱呀——” 漆黑的两扇大门由内而外开出一条小缝,里头露着一颗清亮的眼睛。 “你是谁?” 听到声音清轻,徐行舟才意识到里面的人年纪尚轻,应当和他相仿。 徐行舟郑重地朝寺庙鞠躬,轻声说道:“阿弥陀佛,我想见你们主持。” 在他看来,一座寺庙要数主持最大,想要学习福陵寺的功夫,自然也要得到主持的首肯。 里面的人又拉开了些门,点点头说:“施主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告知师兄。” 砰的一声,门被关紧恢复原状。 徐行舟只好站在门边等候。 …… 褚老二家。 一道身影风风火火地跑进院子,她着急地喊道:“春花!春花!大事不好了!” 牛春花经那一摔,如今是相当的保重她的身体,从屋子里慢悠悠地踱步走出来。 大声应道:“三花?什么事啊?” 黄三花一把年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突停下,弯腰抱着肚子直喘气。 见到牛春花出现在门槛边上,一脸茫然不知的样子,黄三花眼皮一直乱跳。 “春花啊!你知不知村子里都传开了…你闺女她……” 黄三花话说一半,欲言又止地掐断了声音。 她忐忑不安地偷瞄着牛春花的脸色,平平淡淡。这要是说出口,她还不得暴跳如雷。 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说出来脸上无光。 牛春花看她那奇奇怪怪的样子,牛眼一睁,催促道:“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吊着我的胃口做什么啊?” 黄三花闭了闭眼,咬咬牙,一副豁出去的决心。 她迟疑地说:“春花…你家褚杏貌似肚子里有娃了……” 先前牛春花还以为是谁家闹出什么笑话,黄三花才着急忙赶着来说给她听。没想到的是…竟然看笑话看到自家头上。 牛春花惊愕不已,她僵硬着脸庞,不敢相信地道:“什么!你说什么!” 黄三花缩了缩脖子,说实话她也畏惧牛春花的彪悍。 可是想到一路回来时各家吵得不可开交,说是要去找村长,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可不能叫褚老二家的闺女让九渠村没了脸面……凭她和牛春花的交情,好歹要赶来支会一声,让他们做足准备。 黄三花梗着脖子说:“你可别大呼小叫了!这周边都等着看你笑话呢。” “赶紧的吧,你闺女在哪儿呢?叫出来,商讨一下这是该怎么解决…” 瞥见牛春花脸色发黑,显然是被气得够呛,她按着胸口,几乎要咬碎了后槽牙。 “褚杏!褚杏!褚杏!” 她环绕着院子大喊大叫,势必要将那个闯祸精给叫出来。 可惜,她叫唤半天,褚杏依旧不见踪影。 第九十八章 北地来的 行至城门附近的医馆,牛车再度慢慢地靠边停驶下来。 徐琬俩人一前一后地跨入医馆的门槛,视线寻着老大夫的身影。 他如初见那次一样,老神在在地坐在老位置上。此时医馆内无人问津,老大夫正眯着眼低看着捧在手里的医书。 徐琬立时朝他走去,低唤一声“大夫”。 闻声,老大夫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见是那一对印象深刻的小夫妻俩,他霎时露出和蔼地笑容。 与站定在四方桌前的俩人点头示意,抚摸着发白的胡须说:“来啦。” 已知她们这般脚步匆匆是为谁而来。 老大夫伸出皱如橘皮的手指,指了指身后的布帘。 “去看看吧,还在那间屋子里。” 徐琬服了服身表示感激,瞅见他面色从容的样子,心神安定。 她不急着往里面走,开口问道:“大夫,他怎么样了?” 老大夫自在地捋顺胡须,不紧不慢的说着:“命大着呢。” “当日血是让我止住,后面好生疗养了些时日,伤口可算是开始愈合了。” 最怕的是伤口感染引发的更严重的后果,好在这个看似不靠谱的江湖游医,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闻言,俩人相继点了点头。 徐琬和善一笑,“那我俩先到后面去看看。” 褚渊一直跟随在她的身后俯视着她喜形于色,忽觉自己从前可惜,从未观察到她似乎很擅长助人。 若不是有一颗菩众苍生的慈悲心肠,怎会这般轻易敏感脆弱,仿佛只要老大夫说一个不好,她便能当场掉落金豆子。 褚渊想着,前头的徐琬已经先行一步撩开布帘,弯身穿过小门。 见状,他毫不停顿地紧跟上去,脚步快如一阵风似的。 穿过小门前,他清晰的听到老大夫浑厚如钟的笑声。 “真真是年轻气盛啊……想我当年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诶哟,不想了不想了,少不复归。” ….. 屋子里,搁置下一张六尺床榻,只留出一条供一人穿过的过道。 此刻,陈旧的床榻上方躺着气色明显好转的老乞儿。不过几日的功夫,他瘦骨嶙峋的脸不再那么骇人,仿佛有肉了些。 听到响动,老乞儿缓缓地抬起头来,正好撞上踏进门俩人的视线。 他沉重苍老的声音顿声问道:“你们是?” 那日在巷子里时,老乞儿已经临近昏厥,自然是没能看清俩人的相貌,因而没能认出他们来。 褚渊向前跨出一步,抢占徐琬在前头的位置,他淡声说道:“老人家,那日我们在巷子撞见……今日是来看看您。” 徐琬满屋子看了遍,狐疑地问道:“老人家,怎么不见小七?” 俩人一前一后地话入耳,老乞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日被送到医馆之后,经过老大夫出手医治,夜间他醒过半刻,孙儿在耳旁痛哭流涕地告知他事情的经过,口中都是对那位姑娘佩服的话…… 老乞儿瞬时绷不住,一时老泪纵横。 他枯燥的脸庞上充满了感激的情谊,作势想要坐起向他们鞠躬。 好在褚渊手脚麻利地阻拦下他,俩人异口同声地说:“老人家,不必如此。不过是举手之劳,您能没事再好不过。” 注意到俩人脸上的真诚,根本不似作假,老乞人心中动容,他抹了一把泪,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七他…他想早日攒够银子归还你们,在附近找了一个砸石头的活儿。” 老乞儿想到孙儿为了替他还医药钱,半大的孩子去做苦力,心如刀绞。 他自我责怪道:“要不是…我这具身子不管用…怎么会让他年纪小小操心大人的事…” 从前,徐琬见多了年长的老人孤苦伶仃的可怜样子,再次见到,她依旧心中不忍。 深怕老乞儿再继续自悲自哀,徐琬转移话题,轻声询问道:“老人家,你们从哪里来?” 听他的谈吐完全不像是平常乞儿,口气与这里的百姓相差甚远。 老乞儿让她问住,徐徐抬眼,晦暗不明地说:“从北地来的。” 说完短短的一句答话,他立刻缄口,再不言语。 徐琬侧目和褚渊对视一眼,心知其中必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逼的他不愿说下去。 况且他们谈不上多熟悉,不过有两面之缘,人家对他们有戒心也是应当,不可能毫无想法的直白告诉他们。 徐琬恩了一声,缓和地笑道:“北地好啊。但是既然来到南地,其实南地也不错呢。” 这时候,屋外响起高兴地呼唤声。 “爷——爷——” 小乞儿匆匆忙忙地跑进屋子来,进屋后看清屋子里站着的俩人,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们。 好半天才惊喜地说道:“哥哥姐姐,你们是来看我爷吗?” 他笑得一脸纯净地扭头冲老乞儿说:“爷,就是他们救了你。” 徐琬向他微微一笑,不似有的人嫌弃他浑身脏污。 老乞儿见到孙儿灰头土脸的样子,心疼地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到身前来。 小七乖巧地靠了过去,宝贝似的摊开手掌,眼睛发亮地说道:“爷,你看,我今儿挣了六个铜板。” 老乞儿含泪艰难地笑着说:“恩,爷的小七儿有出息了…” …… 因着褚杏突然出现坏他好事,惹得李宝妮愤怒离去,徐峥此时心中怒火冲天。 他脚步匆匆地绕着小路想要尽快离开九渠村,总觉得他与这个村子相克,怎么每回只要碰到相关的事情,总是丢失脸面,讨不着一点好处。 他一边不停地向前走着,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到底是哪里出错。 真要论起来,应该是从和褚杏有了交集开始,他便一直都在倒霉。 这回,他是真把褚杏恨上了,要不是她,他何苦遭受这些。 徐峥怒不可遏地骂道“贱人”。 殊不知,紧跟在他身后的褚杏,一字不差地听到这句骂声。她也立刻意识到他骂得人正是她。 褚杏勃然变色,她捂住隐隐作痛的小腹,依旧穷追不舍。 有天地在这一片的村民提着竹篮走来,撞见这一幕时,惊诧地多看了两眼。立马认出后面那位是褚老二家的闺女。 只觉得好端端一个闺女,光天化日之下跟在一个男子身后,真是不成体统。 倏忽,有一道小小的身影朝着她扑来,男童抱住她的胳膊急不可耐地动了动嘴。 “娘!我跟你说……” 男童正是方才躲在草丛里挖坑的一员,回家后见着家中无人,等不及跑到地里来找他娘,将看到的精彩一幕复述出来。 妇人听完瞪目结舌,她扭头往左手边看去,喃喃道:“刚那不就是褚老二家的闺女吗…?” 男童好奇地往她说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他惊喜地叫道:“就是他们俩!” 妇人平时藏不住话,眼下火急火燎地扒开小儿的手,往附近的人家走。 “不行,我得去和人说道说道…” 第九十九章 讨个公道 申时过半,天边可见晚霞密布。 明明是接近傍晚,九渠村中意外的人影憧憧。将逐渐昏暗的下来的大地,勾勒出重叠混乱的倒影。 褚老二家的院门外,此刻人满为患。 皆是相熟的人奔走相告,大伙儿才齐心地拥挤在平时清净的门外。 叽叽喳喳地议论声不断地响起,让院子两派站立的主角,一时失了光彩。 “诶哟,咱村子多少年没出名了,这下可好了吧。我最近到隔壁村去走亲戚,脸臊得慌哟……” 有人小声嘀咕着:“平常看着牛春花那副德行,俺就猜两个小的站长歪,还真让俺猜中!” 也有人盯着院子里村长的背影,紧张地摆摆手打断。 “快别说了,好好看不行吗?村长在呢,还怕断不出个结果。” 其中,有一户自徐家村嫁过来的小媳妇。就那么刚好,和徐峥家还有点关系,她瞅着徐峥被村长孙子背手压在地上,心颤得厉害。 她偷摸着把自家男人拉到无人的角落,同他耳语道:“当家的,你赶紧的去借辆牛车,趁现在还没有闹起来,到我娘家去支会一声,让徐家二叔赶紧得来……” 注视着自家男人二话不说甩头就走,小媳妇犯愁得喃喃自语。 “咋就能看上牛春花的闺女?村子里哪个姑娘家不比她好呢…” 小媳妇想不明白地摇摇头,立马又往人群里挤,不敢错过里面的重头戏。 却说褚老二的院子里,拢共有八个人。 收到消息赶来的村长带来两个人高马大的孙子,木着一张严肃的脸,怒瞪着褚老二夫妻,气得话都不想说。 小孙子是个话痨,他看了半天,也清楚了大概。 他捂了捂脸,声音不大不小的足够在场人都听见。 “这干得叫什么事…看把我祖父给气的…” “真是的,怎么就没长脑子呢?饭都吃到脚底下去了么…?…褚二叔,上回我可是在县里看见你吃肉喝酒,难道你自己个吃香喝辣,让你闺女吃大粪?” 暂且不提褚老二什么脸色,壮如石墩的牛春花心一紧,深怕自己苛待褚杏的事暴露。 她平时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恼怒地瞪了一眼村长小孙子李矛。 “瞎说什么鬼东西,大粪你吃得下口?村长啊,你可得给我们讨个公道!” 牛春花背过手悄咪咪地拧了把腰肉,说哭就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我闺女让人占了身子有了孩子,这可是我悉心照料大的闺女啊———可不能便宜了他!” 一旁脸色铁青的褚老二至今为止头一次感到注目,却是在人前扒掉一层皮,这等狼狈样子。 他咬了咬牙,恨声道:“李叔,不能让这小子逃走,必须给我家杏儿一个公道。现在孩子都有了,他必须娶了她。” 徐峥被李敬压得趴在地上,听到这话,愤然挣扎想要回嘴。 可惜,李敬看不惯这等渣宰,使了一把力,将他牢牢按在地面。 不耐烦地骂道:“动什么动,再乱动信不信直接坐你头上!” 这时候,脸色不好的李村长呵斥一声,“够了!” 他先是拿手指指着褚老二的鼻子,气得失了平时的冷静。 “褚海啊褚海,你爹你大哥可都是老实人。只有你…只有你…日子过得一地鸡毛,连孩子都教得破了规矩…” 李村长气得声音都在抖,他踹了一大口气,清明的眼中掠过失望的神色。 “未婚苟且,按照律法可是要浸猪笼的…” 听到李村长怒声言明的话,院外倏然响起一阵喧嚣的声音。 “对!浸猪笼!” “浸猪笼!” “浸猪笼!” 小媳妇听得心慌胸闷,虽然害怕村民们,可又不能置徐峥不顾,否则到时候徐家人可是要清算在她爹娘头上。 不行!她得给自己男人拖延时辰,必须等到徐二叔赶来。 她缩着脖子大声说:“那也不一定……也可能…也可能他们是两情相悦呢…” 话落,她便感受到数道目光四面夹击,有晦涩的、有嘲笑的、有明白的、有看不过的。 有人立时呛声道:“哦…你娘家是徐家村的,自然要帮着他说话!” 院子里,褚杏站在牛春花夫妻俩身后,一双死气遍布的眼睛,亮了一瞬。 家里有一个被浸猪笼的闺女、姐姐、于褚老二一家绝对没有好处。 牛春花听到众人吵吵闹闹的声音,脸一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她抛开脸面,看着李村长低声下气地说:“别啊村长……大不了让他们俩成亲就是啊…” 这话说到李村长的心坎里。 他能胜任村长一位多久,靠的是为人公正,以及将九渠村带着正正经经劳作,越变越好。一旦有一件腌臢闹出,传遍十里八乡,他多年来为村子攒下来的好名声,该消失贻尽。 那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李村长沉吟半响,深重地抬眼说道:“村子存有几十年,不可能因为你们这一桩丑事,而污了村长的名声。” 本还想激愤吵闹几句的村民们,听到这话牵扯到他们头上,立刻歇了怒火。 谁想要自家孩子相看之时被人挑挑拣拣,还得因着一桩丑事敌人一头。 大伙儿沉思当口,李村长又道:“让人跑一趟徐家村,叫他父母来一趟,商议一下怎么解决。” 小媳妇登时冒出声音。 “村长,我已经我家男人去了……” 话落,小媳妇就接收到三三两两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心虚的低下头,避开他们的视线。 …… 方家离褚老二家并不远,闹闹哄哄的声音传到方家时,方隋正在书房里看书。 吵闹声令他无法静下心来看书,他抬起头看向杵在门边的方余。 茫然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 方余方才去茅房的时候,听寻娘说了一嘴,知晓一点,闻言如数告知方隋。 “……三爷,事情就是这么回事。” 于长在京城那等格外在意身家清白的世家权贵眼中,乡野之人胆大妄为,行事草率,落在他们眼中,那是大逆不道的事。 然而,方余瞥见主子并无厌恶之意,心道:三爷到底是和其他人不同的。 方隋听罢,并不做声,只继续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书。 世间之下人蝼蚁,有许多人万不得已,他又何必去指责他人不是。毕竟唯有自己才能够指责自己,其他人都是旁的浮云。 那边厢,邓苗也听到了吵杂的声音,她趁寻娘绕道后院干活的间隙,一溜烟开了大门溜之妖妖。 邓苗寻着声音而去,半刻钟后,望见不远处拥挤的人影,登时小跑过去。 …… 福陵寺。 小和尚通传之后。 不多时,寺门大开,有一位年长的和尚前来迎徐行舟进寺。 徐行舟跟在他的身后朝前慢慢走去,能够感受到背后两道注视,却宛若不知晓一般,身型笔直走到底。 留下看门的两个小和尚凑在一块嘀咕。 “他看起来与我们一般年纪,来寻主持做什么?” “也许他想不开,也要来当和尚…?” 年长的和尚将他领到一件禅房门外,他双掌合十,垂头道了一声“师父,徒儿已经将施主带到。” 他话音刚落,禅房里立时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即十,你且去吧。” 名唤即十的年长和尚低念一句“阿弥陀佛”,目不斜视地转身离去。 片刻后,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明显是冲着立在禅房外的徐行舟而来。 “施主请进来。” 徐行舟面色从容地推门进去,他清亮的双眼炯炯有神,淡淡地注视着房中央打坐的老和尚。 徐行舟放轻脚步,恭敬地唤道“久闻主持大名,今日方得一见。” 老和尚慢悠悠地回头,见他老气横生的样子,不由和善一笑。 “那敢问施主…老衲名唤作甚?” 徐行舟身型一僵,他不过是随口胡诌,这老和尚竟然当真。 支吾半天,他囫囵一念“…”,随即一本正经地说道:“主持,我想进福陵寺。” 老和尚笑眯眯地看着他,哦道:“原来施主有意来此。” 只见老和尚矫捷地站起身,走到供桌前,缓缓地踱步向他来。 徐行舟一脸不解,眼中俱是茫然。 老和尚踱到他面前,突然亮出一把剃刀,呵呵笑道:“施主,由老衲为你剃刀吧。” 徐行舟猛然向后退开,捂着后脑黑发,吃惊说道:“主持,我想习武!不是来当和尚的!” “不要剃度!” 第一百章 美貌村姑 寒冬的夜来得尤其的早,牛车紧赶慢赶总算是在申时末,急巴巴地进入九渠村的地界。 本该在半个时辰前能够回到村里,可惜千算万算,遗漏了辛苦拉车的老牛。 半途中,大抵是没吃饱草粮,在三人措不及防的时候,老牛落脚歇菜。 哞哞…哞哞…叫唤个不停歇,疲惫地歪着牛头,拱着朱二叔的胳膊。 不愧是朱二叔养着那么些年,一人一牛间默契无声的流窜。 朱二叔明确老牛的状况后,无奈地叹息一声,回头和俩人说:“怪我…出门前没喂够,它是没劲赶路了。” 事已至此,他们总不能揪着这事没完没了,有这功夫倒不如早点拉牛去吃草。何况,人朱二叔好相处得很,若不是他,这会儿他们指不定在哪里苦恼呢。 话说回这头来。 牛车初步到一半的时候,前面有一阵唧唧喳喳的议论声传入耳里。 朱二叔念叨一句,“都这个时辰了,村里怎的还这么热闹?” 褚渊对此一脸漠然,他一向是对不在意的事物不感兴趣。 瞟见贴着他坐的徐琬坐不住,挪来挪去地样子,一对莹亮的星眸恨不得飞到前面去看热闹,褚渊好笑地握住她的细腕,将她按置坐好才得以安心。 “不急着一时半刻。” 眼下老牛吃饱,那股蛮劲使得游刃有余,牛车噗嘟噗嘟地向前快速地行驶。 眨眼的功夫,便能瞧见不远处围城里三层外三层的壮观景象。 徐琬遥望了一眼,只觉得有古怪。 她喃喃道:“幸好赶得及时,要不然该错过一个看热闹的机会……” 都是年轻人,哪个能不好当吃瓜群众呢? 徐琬心神一顿,斜眸定格在云淡风轻的男子脸上,心道:这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起来,从前徐琬和袁楮每回约饭,时而周围也有不大不小的动静,每回徐琬总是看得入迷。然而,等她回神时,坐在对面的人稳定如山,专心埋头斯文地嚼着盘里的美食。 每每遇到那时刻的时候,徐琬心里不自觉地会浮现一阵古怪的滋味。 貌似她的吃货人设应道礼让给这位吃货大神…… 徐琬猛地甩动脑袋,将一头乌黑浓密的青丝甩起舞动,偶尔有两缕发丝划过褚渊硬朗的侧脸,她却并未注意到。 因为,此时牛车已经停在人群外,又多了三道目光投向院里。 这会儿,充满神秘的朦朦胧胧的议论声,可听清每一个字眼。 徐琬顿时竖起耳朵,心无杂念地听着。 “你说徐家人赶来,会答应娶褚老二的闺女吗?” 说话人欲言又止的样子,令旁边人不用问也立刻意会她的意思。 娶媳妇当娶贤。 但他们乡下人给自己儿孙娶媳妇时,还要看对方的爹娘。要是蛮狠不讲道理的人家,疼闺女的一般不会答应。 “谁知道呢……” “只要他们能解决,不牵扯到咱村子的名声,咱是没意见。” 说话人听得直点头,在场的哪个不是这么想的。若不是想好尽早知道褚老二家和徐家会怎么处理这事,看着天黑不溜秋的,他们早都回家去了。 听了片刻后,从只言片语中,徐琬想到大概发生何事。 起初她是一脸的诧异,心中腹诽道:没想到那日瞧出异样,还真让她猜对了!好一个徐峥,万幸当初原主没有轻信他的鬼话。 朱二叔一头雾水地眯着眼瞅了两眼,一把年纪的汉子,可没七大姑八大姨喜好嚼口舌听八卦,他不由打了响亮个哈欠。 褚渊静静地瞅完徐琬变化莫测的脸颊,闻声,他扭头同朱二叔道:“朱二叔累了吧?” “看这架势牛车大概是过不去了吧……也无事,反正不差这几步路。不如二叔先行回去歇息……” 他这话点醒了走神的徐琬,她慌忙从袖口里掏出荷包,默声地数着铜板。碰了下褚渊的手肘,努嘴示意他。 褚渊悄然将铜板放入朱二叔的兜里,随后扶着徐琬下牛车。 朱正算是见识到这两小的有多固执,也不在这么多村里人面前推搡。 他看似糙得很,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最怕遭人嫉妒,他可不想坏了小夫妻俩的营生。 朱正爽朗一笑,朝两人挥挥手道别,“叔走啦,你们也早点回吧…” 那自然是不大可能的,瞧徐琬一溜烟儿挤进人群里手忙脚乱的样子,褚渊想到。 他默默无声地紧跟上前,即便是他不爱看热闹,也得把心尖上的人圈在怀里才安心。 …… 邓苗一路狂奔而来,恰好在右面找到一个好位置。她不停地踮起脚尖,扬起头朝里面看去。 耳旁是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半响后,她听村妇们议论都已经了悟。 说实话,得知里头一对男女未婚苟且,珠胎暗结,邓苗脸上瞬时露出不屑的神色。 顺藤而下,她心里怪罪到义父头上,哪里不好非得到乡下,和一群村妇村夫为邻。初来乍到就看了一出腌臢的事,真是晦气。 先前还没听闻事情经过时,邓苗好奇的不行。可如今知悉后,她反倒是觉得碍眼、无趣。 一转眼间,连奋力垫脚都不了。 邓苗一双眼因无趣而四周打量,一张张黄的黑的,斑斑点点的脸,看得令她沾沾自喜。 虽说她并不希望居住在乡下,但是她喜欢那种优胜人一头的优越感。 目光继续向着周边移动着,这时,邓苗倏忽愣在原地。 只因她目光所及处,出现了一位面容姣好,肤白貌美的女子。 不论是她的相貌也好,或是纤纤一握的细腰也罢,都叫人看一眼便无法移开视线。 此刻,邓苗心中早就炸开了花。 缕缕优越感一瞬间被人抹去,只剩下满眼惊艳和浓浓的嫉妒。 邓苗情不自禁地低声嘀咕道:“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会生出一位美貌的村姑…” 话落,她心里不是滋味。 别捏地撅着嘴,不愉地挑捡着别人的短处。 “呵…那又如何?!” “即使长得美貌,没有充盈的学识,还不是草包一个!” 徐琬自是不知其他,反倒是注意到院子里褚杏沉默的样子,以及徐峥狼狈居于李敬臂膀下的样子。 她啧啧称奇,“太好了!以后便不会有花花肠子去哄骗其他的姑娘了!” 褚渊轻轻将她往身边一带,俯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勾起薄唇宠溺一笑。 这副模样像极个得到糖吃,心满意足的孩子。 第一百零一章 妥协 眼看着天色暗到伸手不见五指,有年纪较大的一辈站了多时,有点儿扛不住了。 “老骨头今儿怕是看不成咯…” 话音刚落,其中分散站着的老头老太不由的生出同感。 只见说话的白发老太,她佝偻着弯曲的后背,脚丫子慢吞吞地转了个圈。 浑浊的目光扫视着身边的小辈,一口无牙的牙肉撑不住皮,嘴巴软趴趴地往下垂着。 “你们这些后生好好守着呗,明日好给我这老太婆说道说道……” 好事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即便是年纪越长,仍旧改变不了争相凑热闹的那股劲儿。 老太踱着脚丫子,颤颤悠悠地脱离人群,毫无留恋地背身离去。 褚渊站得身姿笔挺,黑眸凝固。 然而,唯有他自己才知晓他的心思并不在冷立的院中。心思游走,独有一对沉沉的黑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乱动的脑袋瓜子。 这时候,他过于投入的缘故,以至于疏忽掉悄然挪向他的葱白玉手。 徐琬手腕摸黑儿朝身后摸索,就在她觉得找准的位置准确无误的时候,她顿时立直腰肢,连忙缩回作乱的手。 方才仰地老高,展露出兴致勃勃神采的脸颊,此刻逐然埋进胸前。平日里说话时总是眉飞色舞的人儿,心慌意乱地揪着衣角。 她僵硬地说道:“咱们回去吧。别让阿娘、小豆子等久了…” 殊不知,刚刚那一个飞逝而过的触碰,导致一向坦荡的褚渊霎时耳尖泛红。 一张俊逸的脸庞微微发热,手握成拳头送到薄唇前,轻咳一声。 “恩。” 语气淡然的仿佛只有她在别扭一般。 因着他的反应,徐琬疑惑地瞄他看去,全然忘记先前,心里口口声声嚷嚷着,社死现场,不许多话。 徐琬看得马虎,自然没有捕捉到那两抹红。 蓦地,她不太友善地挑了挑眉稍,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好像很是淡定的样子。看起来嘛…好像不是第一次一般!” 微弱的月光下,俏丽地小脸闪过一丝恼怒,冲他“哼”了一声。随后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地往隔壁走。 褚渊心口一跳,暗道大事不妙。 大步流星地追着她的背影,三两步的进家门后拦住她。 正待他意欲开口的时候,小豆子从旁窜了出来,他兴奋地和他们说着。 “大哥、嫂子,你们怎么回得这般晚呢?” 话落,小豆子心不在焉地屡次转头向隔壁探头,显然是也充当吃瓜观众中的一员。 徐琬眉目含笑,也不绕弯子寻借口,直白地告知他:“早便到啦。” “这不和你一样,挤在好事人里凑热闹么。” 小豆子转动的眼珠子一顿,他朝隔壁院子努了努嘴。 压低了声音道:“嫂子肯定不如我听得多。” “那姓徐的来村里是来找村子孙女的…是褚杏看不过眼,自己跳出来吐露她怀孩子的事…当时我们都在草丛里藏着呢。” 原来如此,难怪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不需要太久时辰发酵,就传的沸沸扬扬。 看来都是拖了村里这帮孩童的“功劳”。 徐琬接受良好,立时露出了悟的面色。 她有点好奇具体的情况,拉着小豆子携他一道往中屋走。 褚渊一箩筐的解释都卡在喉咙口,郁闷地看着小不零丁的身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他冲着一大一小的身影道:“我去烧饭!” 本是可以借着这个契机,死皮赖脸地向她讨要点甜头,哪知道突然冒出一只拦路虎,坏他日思夜想的事…… 褚渊认命地迈开长腿,备显落寞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 徐家村。 见到一个黑脸大汉出现在家门口,声称二儿子在九渠村惹了事,要他立马跟他赶去九渠村商议。 徐父听到一半,眼前一黑,差点横倒在地。 幸好身边的大儿子及时地伸手拖住他,徐父才得以避免一场激烈的摔跤。 徐峥大哥徐路焦急地唤了一声“爹”。 胸口卡住一股不上一下的怒气,等到缓过之后,一双褶子繁多的眼睛才幽幽睁开。 徐父怒不可遏地骂道:“这个不孝子啊……” 这一刻,父子俩相视一对,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脱口而出。要不是顾忌着面前差了辈分的堂侄女婿,徐父早就绷不住怒意。 来告知的人名唤周三,他生得虎头虎脑,最是听媳妇话。 看着父子俩作得一出戏,他面色无常地催促道:“二伯,赶紧走吧。要不然二堂弟该被浸猪笼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父差点再次背过气,好在徐路按住他的人中,阻断他昏过去的念头。 徐路劝道:“爹,咱还是赶紧赶路吧…要不然得到明儿才能赶到九渠村…” 眼前天色暗沉,再过几个时辰就该翻日,可不幸这么耽误功夫。 徐父被搀扶着往外走的路上,嘴里不断的呢喃着:“造孽!造孽!造孽!” “我徐家的脸面都让这个不孝子给丢尽了!” 周三拉扯着牛绳,利落地坐好,分神回了句。 “二伯,脸面又不能当饭吃。” 徐父一梗,真不明白,这人是来传话还是来往他心口捅刀子的…? …… 戌时半刻,徐家父子随同周三顺利抵达褚老二家。 此时此刻此地,村民们早已四散离去,实在是等得太久。 徐家父子脸色不好的走在周三身后,路过周峥身边的时候,徐父狠狠往他身上踹了一脚。 龇磨着牙骂道:“逆子!” 徐路同时用满目失望的神色看他,铁青着脸摇摇头。 徐峥趴伏在地上,吃了一嘴泥土,呜呜呜不停,渴望着他们能够救他。 可惜李敬硬撑几个时辰,腿脚不抖,踩得别提有多扎实。 李村长见徐父进门根本没拿眼瞧其他人,不由一拧眉,这徐家人当真“高不可攀”! 他沉声开口道:“事情周三大概都跟你们讲明。既然有胆量犯下错误,他徐峥就该有所承担!” “褚杏肚子里的孩子有一月有余,你们看怎么解决吧。” 等候徐家人赶来的时候,李村长命人请了村里的大夫来,替褚杏号过脉。 一直没有开口的褚老二猛地冲过来朝徐峥腿上补了一脚,骂骂咧咧道:“谁给你的狗胆敢玷污我闺女的身子啊?!你奶奶个腿,看我不打死你!” 徐父听得一愣,显然没料到褚老二竟然没将之前的交易说出。 他凝重地看着徐峥被打得脸发白,咬咬牙道:“行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只能让他……” 徐父换了一口郁气,眼中布满阴霾。 “只能让他们成亲!” 褚老二家这等家境换做平常他是看不上的,可惜…怪徐峥失了马脚,闹出现在的地步,只能力挽狂澜,减轻对他们的坏处。 第一百零二章 白日梦 中屋里惦着微弱的油灯,白氏的身影意外的坐落在左侧的凳子上。 听到响动,她缓缓地转过头往外看去,眼眸立时停顿在一大一小相谈甚欢的脸上。 而这时候,小声议论的俩人也看向正前方,发觉到白氏。 小豆子睁大一双圆眼,讶异地问道:“阿娘不是在西屋歇息吗?你是什么时候到中屋来的,我怎的都没有发现呢…” 他眼光犹疑,觉得是他忽略了人。 白氏温和一笑,她朝呆愣在门槛上的小豆子招招手,耐着性子向他解释。 “阿娘知道你盼着兄嫂归来,所以没有知会你。” 徐琬稍一想去,就知道白氏定然是因为隔壁院子吵嚷声渐大,无法安枕入眠。 如此想着,再看向白氏时,徐琬觉得她眼下的一抹淡青色分外的显眼。 果然,阿娘没有学习好。 徐琬从容地踱步坐在白氏身边,“阿娘吃过饭了么?怎的出屋子来也不多穿件屋子呢?” 她凝视着灯火下,白氏较之白日里更加苍白的脸色,提声道:“阿娘且坐着,我去屋子里给阿娘取一件外衫来…” 高挑纤细的身姿起身至一半,白氏快人一步握着了徐琬的手腕。 她眯着笑眼,看向徐琬时目光格外的柔和,随之摇摇头。 “阿婉莫去,阿娘不冷。” 她体贴地将徐琬拉回座位上来,温声温道:“可是回来路上因为隔壁…耽搁了?” 明知这位婆母慧眼如炬,徐琬根本没想要隐瞒。 况且白氏一幅了然的样子,也不需要她“班门弄斧”细说,白氏心中应当知悉八九分。 徐琬点头道:“阿娘,围着的人太多了。我们俩不跟着看看,好像太可惜了…” 白氏噗呲一笑,她以袖掩口,转念看向徐琬时,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事物。 轻拍了数下徐琬的手背,白氏笑容一收,沉声道:“这褚老二家的真是无药可救了!” 这时候,小豆子醒然也走至白氏的另一侧。 小小的身子坐在凳子上,手肘支在大腿,掌心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闻言,他扬声附和道:“阿娘说的是!褚老二没救了!” 话音刚落,小豆子的头顶瞬间遭受一击轻拍。 白氏面无怒色地责怪道:“小辈不可对长辈指指点点。阿娘可说,因阿娘辈分大于他。你不可说,因你辈分小于他。” 忽地,白氏严声问道:“你可记住了?” 小豆子顿时抿了抿嘴,机灵地回应道:“记住了!我只在家中批判他的不是,绝对不与外人说!” “噗呲———” 这会忍不住发笑的是旁听的徐琬,她逗趣地说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见状,白氏并未再揪着这件事说教,反倒是侧目关心起徐琬的买卖来。 “今日是县城可还顺利?阿婉一定很累了吧。” 她温柔地摸了摸徐琬的柔软的头顶,脸上含着一丝歉意。 低落地道歉道:“怪阿娘这具身子毛病繁多,要不然也能帮着你出点力。” 有这份心已经是世间难得,徐琬又怎么会去怪罪她人。 明明是她自身想要去完成的事,牵扯到其他人的,那便失去了本质的意义。 瞥见门外有一道黑影盖住门槛,徐琬握住白氏泛凉的手,低声道:“只要阿娘好好的,我便心满意足啦。” 瞧着她单薄侧影,连徐琬这种身型纤细得都看得不忍,好似在无声无息的昭示着,白氏她这些年过得有多么的孤寂落寞。 此刻,徐琬在心中默默想着,日后一定要将白氏的身子养好。 与这样温柔的婆母相处,她总是不经意地被她带地心平和,少了浮躁。 小豆子不服输地昂着头大声说道:“阿娘,等我以后娶媳妇也要找个像嫂子这样的,让她好好孝敬您!” 这回,婆媳俩同时笑出声。 笑是因为童言无忌,可是小小年纪能有这份心,是给白氏莫大的贴慰。 “你小子想的倒美。” 悄然出现在中屋里的男人沉着脸说道,这小子的话令他感到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徐琬才嫁进褚家不过几月,轻巧地俘获了小豆子的心。连这小子心里都立下志愿,来日照着嫂子娶媳妇。 可可真是极好啊! 褚渊咬牙切齿地说道:“开饭了!小小年纪,读好书,暂且别做春秋大梦。” 小豆子一脸懵懂,茫然问道:“大哥,我何时做过春秋大梦?” 他畏惧兄长的威严,垂头小声嘀咕道:“娶媳妇而已,怎么说得好像重重困难…不懂不懂…” 为娘者,哪能看出大儿子的心思,她挑眉一笑,越发重视起身边这位融化冰山的儿媳妇。 …… 夜间,徐琬照旧葛优躺平在床榻中央。 四肢疲累压制着她的精力,使她再没法活蹦乱跳、作作妖。 她叹息一声,对着屋顶感叹道:“要是这时候有一张按摩椅就好啦……” 褚渊读书一时辰已至,闻声,轻声合上书。 扭头同她说道:“徐大小姐夜里做白日梦,还不如花点心思渴求眼前现成的工具人。” 徐琬转动沉重的脑袋,迟钝半响,方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全然不在意脸面。 徐琬有气无力地细声说道:“恳请这位大爷,给我来一场痛快淋漓的按骨功夫。” 话语间,床榻间已然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深邃的黑眸沉沉地俯视着床榻上不在意形象的人儿。 褚渊神幻莫测地眸里看不出什么,他低沉磁性的声音适时响起。 “你这幅模样,仿佛在诱我入局。” 徐琬:“……” 怪她咯? 徐琬以白玉一般纤手掩住粉唇,轻咳一声以缓聊死的局面。 然而,褚渊好似感受不到一般,犹自投入的继续。 他深沉的、饱含着情愫的两眸紧紧地粘在徐琬的脸颊。 “入你的柔情蜜意局。” 第一百零三章 小徐啊 福陵寺乃是方圆百里香火嘴为旺盛的寺庙,驻守在山里的和尚都有百人。 近百年来,长期已久的收容如此多的出家人士,但凡是提起福陵寺,百姓们都津津乐道。恨不得立刻扔掉手里的工具,拔腿往福陵寺跑。 当日主持并没有询问太多,得知徐行舟前来福陵寺,是冲着后堂的武师父来的,主持倍感惋惜。 当着徐行舟的面连连叹息,委婉地打量停留在他身上,将他盯的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生来就是该剃度当和尚的料…… 徐行舟心中嗷嚎一声,幸好老和尚没有固执地试图劝服他归他坐下。 来时想得无比的简单,然而,真真在寺里住下之后,徐行舟才知想要习武,哪有那么轻巧,一句话能办到的事。 对于初来乍到的人,都需要在寺里找着一件活计,慢慢的,慢慢的,历位老脸的和尚们,才肯松一松攥紧的拳头,露点技术传授给看得顺眼的弟子。 因而,这些日子,徐行舟不是在涨见识,便是在找活计。 若是偶然一个不走心间,只有望天无言,苦恼想在和尚间立足,当真是不容易啊——— 偏院廊下的层层台阶上,蹲坐着一道沉闷的身影。 吃了几日素斋,福陵寺里烧饭的师父虽说手艺不寻常,可日日吃,早晚吃,他也觉得嘴里无味。 “咕噜…咕噜….咕…” 徐行舟叹了口气,心道:素斋消食得太快,肚子又开始饿了。 他向来不是那种轻易认命的人,瞬时站起身来,拍拍后臀,径直朝着炊烟袅袅的地方去。 …… 福陵寺的大厨房里,长至尽头的长桌上方,整齐地摆放着许许多多的菜。 徐行舟进寺多日,已知这里头每一颗都是由寺里和尚亲手种下采摘的。 显然,和尚们种地的技术一点儿也不比庄家汉差劲,那颗颗菜任谁看了都觉得水灵灵的。 徐行舟慢慢踱步走到相熟的师父身边,他低声道:“井刚师父,我给你搭把手吧。” 井刚师父忙中抽空转头看他,回道:“是小徐啊。” 随即他双眼疑惑地问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小徐你当真是来给我搭把手的吗?” 井刚师父怀疑的语气徐行舟早已习以为常,为何呢?还得从徐行舟给寺里做活计开始说起…… 从前在徐家没少帮爹娘干农活的徐行舟,不知是不是过分生份的缘故,每回找到一件活计着手干活时,总是一不小心发生失误。 使得寺里的小和尚们私下里嘀嘀咕咕,讨论着新来的徐师弟是不是没盼到义仲师父传授本事,难过的失智? 小和尚的议论声如同一阵清风,吹遍福陵寺的各个角落里。 等到传到徐行舟耳里时,他恼也不恼,更是为自己辩解一句都没有,反倒是照旧该干嘛干嘛,衬托的那些好事的小和尚们显得不大对劲。 他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些话要是传到主持和他们各自的师父耳边,一顿打免不了。近两日来,讨论徐行舟的小和尚变得少了。 徐行舟沉稳地点头,“我能。” 闻声,井刚师父不再质疑他,挪出一个空位,示意徐行舟站过来。 “今儿要做杂炒素菜,你将这些菜分别切成薄片备用……” 井刚师父交代完,低头专注地切着跺板上的素豆块,每一刀下去,俱能闻到一股浓香的豆味。 徐行舟吞了吞口水,突然很想念他娘做的凉拌豆丝。那里头丁点儿肉渣都没有,却是爽口好吃。 他拿刀切菜,大着胆子说道:“井刚师父,把素材切成丝和豆丝拌到一起,也很下饭。” 井刚师父稳如泰山,手起刀落,丝毫不见停顿。 “小徐啊,你这主意提的不错。我从前听过这道菜,却是从来没有做过。” 徐行舟见有机可乘,他再接再厉地试图让井刚师父嘴馋。 “我娘从前拌的时候我回回都在旁看着,我知道该放哪些东西。” 这回,井刚师父停刀,侧目笑道:“没想到啊,小徐还会好奇烧菜。” 否则按这个年纪的孩子,哪个不是皮的很顽猴一样,不上房揭瓦就不错了! 在徐行舟看来,井刚师父误解意思,他直言道:“不是。” 他面色无常道:“那是因为我娘每回都拿棍追着我,将我逮进厨房帮着烧火。” “哈哈哈……” 井刚师父没忍住,不厚道地笑了。 瞥见身旁清瘦的孩子,见他脸上一点因这事感到羞燥的神色,顿时觉得这孩子也是个妙人。 他大笑着拍拍徐行舟的肩膀,揶揄道:“那往后到时辰,你也来帮我烧火吧。” …… 自打进城两回卖葱肉饼,地里的青葱消耗得特别快。 幸好青葱长得也快,每回徐琬去地里摘葱的时候,总是没掐到底,留着根继续再长。 这不家里的葱所剩无几,徐琬挎着竹篮,步伐轻快地现身自家地里。 灰扑扑的绣鞋一脚踏进软绵的地里,徐琬走近一看,登时露出稀罕的神情。 “哎哟哟,你们可真是顽强,才摘得没几日,又冒出这么一截啦。” 葱儿自然是回应不了她的问话,以至于摘葱途中全是徐琬一人的声音。 “要是每回都长这么好,以后都不用从新播种了…” “争气点啊!” “够了够了!” “哎哟我的老腰哦…” 邓苗从方家偷溜出门,顺着泥泞的道路胡乱走着,巧逢路过这一块,听到一道自言自语地说话声。 邓苗定睛一看,忽然觉得那支起腰肢的背影很是眼熟。 下一刻,只见背景的主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美如皎月的脸颊。 邓苗立刻认出她来。 眼见着徐琬身姿轻盈地迎面走来,邓苗霎时停下脚步。 徐琬抬起纤细的腿跨上道路时,巴掌脸抬起,一双灵动的眸子落在邓苗身上。 从邓苗浑身上下不朴素的装扮看出,对方极有可能是新搬进地主宅院的那家人。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沉闷的郁气,徐琬便收获视线,目视前方。 同时也在打量她的邓苗,见她不准备与她打招呼,脸色逐渐不好起来。 她高声嚷嚷道:“喂!你没看见有人吗?!” 闻言,徐琬缓缓地回神,语气平淡地说道:“看到了呀。” 邓苗气恼地跺跺脚,一幅被宠坏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好?!” 徐琬两眸闪了闪,蓦地扬唇浅笑。 “那你为何不问我呢?” 她明面上持着微笑,心中也是耐性全无,凭什么她要哄着一个智商幼稚的陌生人。 然而,邓苗窥视不出她的心声,幽怨地说道:“我刚准备叫你。” “你可以唤我邓苗,你呢?叫什么?” …… 第一百零四章 二叔是来找茬的吧 两扇泛旧的院门歪向一个方向,流出一条还算宽敞的门缝。 褚老二当是自家一般,撒手猛推开碍手的门板,气势冲冲地踏入院子里。 昨日之事给他留下种种脸面失尽的愤然,事后送离村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从他家里闹出事情起直到人散,隔壁大房一个人影也没有出现。 自家生的闺女自己个怎么糟蹋都不要紧,可褚老二看不惯死去大哥留下的孤儿寡母也不拿正眼瞧他们一家人……当真是激怒他堆积在心里的怨恨。 兔子逼急了会咬人! 褚老二从未露出过这般尖酸刻薄的嘴脸,他阴森的怒视着一如往昔平静的院子。 胸口不断的冒着炽热的火焰,烫地他只想把一肚子火气尽数喷出。 “呵…亏得我那短命的大哥生前把好动西都捧给妻儿,那时见大哥自己个吃糟糠菜配井水,我那叫一个心疼啊———” “劝了多少回了!大哥他总是笑呵呵地搪塞我,说什么…他过日子怎么凑合都可以,可能让孩子们受苦!” “听听!这就是我那好大哥!” “老天爷啊——你怎么就走眼带错人…没了大哥,小兔崽子们眼里哪还有我这二叔……” 褚老二说地声泪俱下,明明一张老脸因为愤怒黑压压的,连一滴泪都挤不出来,也眯着眼嚎地那叫一个起劲。 他这番作态,不过就是为了引出关在门后的褚家人。 如他所料。 身在厨房里忙碌的褚渊最先现身,他皱起剑眉,黑眸冰凉地直视着褚老二。 “二叔还嫌昨日不够丢人?” 这话像是击中要害,上一刻仍在假哭的褚老二,下一刻一蹦二尺高,随后狼狈地落下来。 褚老二平日里什么活都不粘手,好比是乡下的土皇帝,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身体养得黑黑胖胖,许是因为身重脚轻,一个没踩稳脚跟,眼看着站着直挺挺的人,倾斜倒下。 褚老二怕疼怕死得很,察觉到脚腕扭到极其疼痛,双手胡乱地扒了扒土。 “诶哟喂………” “大伙儿快来看看啊…大侄儿嫌亲叔叔丢人啊…自打我大哥死了以后,这两侄儿一个比一个更过分,回回装作看不见我…就是不想给我送孝敬!” “我那好大嫂教孩子教得真真好啊!咱褚家的孩子大了是要白送给白家啊!” “……” …… 西屋里,白氏已然被他惊天地、泣鬼神地嚎叫声吵醒。 白氏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厌恶之意,头如针扎一样,不停歇地传来刺痛感。 她身体绵软无力,用力地扶住床梁,想要起身。 为人母者,最是见不得自家孩子受人污蔑名声。家中三个孩子哪一个都是最好的年纪,怎能让腌臢的一家沾上污点。 然而,白氏方才起身一半,屋外便传来清脆月的声音…… …… 话说这头。 在地里上岸的途中,徐琬遇到看过去古里古怪的邓苗,经她固执坚持想要结识她,徐琬险些没问候一句国粹。 若不是看见眼前这张脸虽然看起来很不友善,可正是最青涩的时候。任谁盯着这样一张脸,脏话都能堵在喉咙间,根本骂不出口。 你能想象一下成年十来年的家伙,对着一位初中生骂骂咧咧。 徐琬这般想着,耳旁是邓苗喋喋不休地追问。 “昨日站在你身边的是你的丈夫吗?” “他长得…那副样子,你是怎么说服自己嫁给他的?” 俩人一左一右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静谧的清晨,唯有姑娘无数个好奇地质问。 徐琬迈着轻盈的步伐,随口回道:“你平日是如何说服自己照镜子的?我与你一样。” 她走得飞快,邓苗必须小跑才能跟紧她的步伐。 邓苗喘着气说:“和照镜子有什么关系?对了,你婆家有铜镜吗?” 徐琬心道:你礼貌吗?合着在这嫌姐姐贫穷呢。姐姐真穷。 她觉得这问题幼稚不行,干脆抿唇不吱声,依旧朝着前方的路前行。 沉寂间,邓苗灵机一动,反应过来她说的照镜子,实际上暗搓搓地说她丑! 邓苗气地脑袋快炸了,可看着一旦停下脚步,立时和她拉开距离。 来不及当场发作,她小跑说道:“喂!你等等我啊……” 此时,她们已经能够看清褚家的位置,也顺利听闻一出褚老二的犯罪家属言论。 徐琬心尖一凝,霎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纤细的身姿像风一样飞去。 邓苗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而令她更加目瞪口呆的事也在发生。 徐琬一脚踹开晃动的院门,蹦到褚老二的跟前,她蔑视地俯视着他,冷笑道: “二叔是来找茬的吧?” “我看二叔是闲得发慌,这会儿不老实待在家里给你闺女置办嫁妆,还有功夫上别人家来找存在感。二叔真看得起自己!” 徐琬懒洋洋地甩了甩及腰乌发,朝青天之上翻了对白眼。 大大咧咧地歪着一只脚,另一只脚正使劲地将脚下的土块碾碎。 褚老二还从没见过人这副架势,当场呆愣的脑子放空,只知道指着徐琬颤抖。 “你…你…你……” 眼看着他气得脸涨红,徐琬很是满意。 倏忽举起手捂住粉唇,两眸因惊讶瞪得圆溜溜的,一脸夸张的神情。 “二叔怎么了这是?是昨日给气得身体出毛病了吗?” “诶哟,不是我说,二叔这个年纪没事多修养修养身心。自我嫁进褚家起那日,二叔二婶一家人总是让我觉得羊入虎口!” “二叔赶紧的找大夫看看,听说手颤的毛病,再过不久就是半瘫了。” 徐琬一口气阴阳怪气完,不管身心那叫一个舒畅。没什么事能比怼人都能尽情发泄了。 再看褚老二傻了的样子,完全是信了她最后那句话。 没等徐琬再说个一句半句总结,褚老二一个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出了大门。 瞧他着急地行过隔壁院子,头也不回地朝着前方奔去,一想便知,这是当真去找大夫去了。 “真想不到你这嘴这么能言善辩!” 邓苗看完一出好戏,脸上全是意犹未尽的神色,她再看向徐琬,已然换作打量的目光。 徐琬很是平静地说:“它的义务本来就是维护自身的尊严。” 从前邓苗是万万都想不到,会在一个村姑嘴里听到箴言。可如今,她亲眼所见,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精神来看待这位村姑。 全程没能插上半句话的道具人褚渊眯眼看着徐琬,一脸警惕道: “她是谁?” 昨儿并没有近距离接触这位,只觉得他长得很有乡村气息。这会儿近距离看到,邓苗忽然发觉村姑的丈夫貌似五官十分的优越,吃了脸皮黑了点。 她笑着替自己回答:“我是邓苗。是方家的义女。” 第一百零五章 计谋 邓苗熟络地对待见面不到一个时辰的俩人,她心里头虽然还有一丝的芥蒂,存着几分看不上乡下人的高傲。可那又能如何?现如今沦落到乡村定所,她不得给自己的日子找点乐子吗? 她好奇地打量一圈褚家狭小的院子,尤其是乱石块垒成的屋子,看一眼都透露着寒碜。 邓苗年轻不足,那一丝丝飞逝而过的嫌弃没能被徐琬错过。 然,徐琬对此并不恼怒,只因当初她刚穿越来时,不也为这破落的屋子愁过。 煞有心思地扬声问道:“怎么样?这土屋子多看两眼,别有一番风情吧?” 徐琬轻轻一笑,巴掌大的容颜展露着清新的笑容,顿时将灰暗的屋子衬得越发的黯淡。 邓苗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觉得她怕是听错了…就这看过去灰沉沉的、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屋子,哪来的风情? 她怕不是摔坏了脑袋吧? 邓苗再看向徐琬时,已然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 她吞吞吐吐地支吾半天,不迎合她的话,只捡着毫无相干的话说。 “恩…这儿为什么叫九渠村?你们几时成的亲?” 闻言,杵着想跟竹竿一样笔直的男人皱了皱眉头,他觉得那张嘴不是一般的吵咂。 徐琬摇摇头,她顶多挂了个嫁进九渠村媳妇的名头,其余的一知半解。 反倒是凝视着邓苗圆盘似的脸蛋,杏眸犹疑地问道:“你出门来,家里人不找么?” …… 能够有财力买下地主豪宅的人家,家底不容小窥。邓苗看过去也是没过过苦日子的,由此可见,这新搬进村的方家不简单哦! 方余受三爷的嘱咐,独自前往九渠村李村长的家走一趟。 为的是和李村长打一声招呼,三爷决定在宅子里,开辟出一处院子设学堂。招揽村子里适龄的孩童入学。 事关重大,他们方家人初来乍到,身份自然不比一村之长来得有威信。能够在村民面前树立这件事的重要性。 半辈子跟随在三爷身边,应当没有谁比方余更懂得三爷的心思。除却那一位…三爷花在读书的时辰最多。只可惜…方家根子烂透了,押错了宝,埋没了三爷的学识。 三爷能够此念头,方余又怎会不答应。那个手下不愿意看着主子日子过得充实。 前头几年,不是在防备后宅的勾心斗角,便是在转移阵地的路上。为了寻一处不被世人发觉,能够安家落脚的地方,他们算是踏遍南地。 方余心想着:等待日子安稳下来,他与寻娘也能安下心来生个孩子。这事不能再拖。 他脚程飞快地穿过褚家,偏生叫正要回答徐琬的邓苗看见。 邓苗见方余急匆匆的样子,猜测他一定是得了义夫的指令,去替义夫办事。 显然,邓苗更是好奇方隋让方余去办的事,她顾不上等候她回答的徐琬,脚步一溜烟地奔出褚家院子。 心不在焉地回了句,“改日我再来找你!” 留下徐琬和褚渊无语对视,他们算是看穿邓苗是追着一位中年男子大而去。至于为的是什么,自然只有邓苗心中有数…… 褚渊紧绷的身躯瞬时松缓,他抿着薄唇,黑眸中透着淡淡的的不悦。 盯着徐琬一脸猜忌的模样,他开口问道:“她怎么认识你?” 这些日子,他几乎是紧跟在她身后,不记得何时见到过这位有些傲气的姑娘。 反正他心里不是滋味,酸溜溜的,看不惯徐琬将注意力从他这儿飞走给别人。 葱白的指尖拧住挺翘的鼻翼,亮盈盈的眸子转悠来转悠去。 徐琬努起粉唇,惊讶地道:“哪来的百年陈醋这么酸……” …… 李家。 二房这边今儿相当齐整,因着李二明罕见不是家里人睡醒就不见人影,且还留在家中吃过早饭。 只不过两夫妻在外待了没一会,便前后脚回了屋子。 李村长早就看不惯不着调、混迹在外的二儿子,等了半天,下饭桌不见他叫一声爹娘,气的老脸当即沉下来。 他推了一把埋头一个劲大口吃饭的李树,不悦道:“你去看看你爹,告诉他今儿哪里也别去,留家里挑粮种。” 李村长老夫妻俩时常想不明白,这二儿子精得跟狗一样,怎的二孙子傻楞楞的。可回头想想小孙女那副机灵跟什么似的,好似明白过来。 该是把老二的精髓都穿到小孙女这儿…… 李树加快速度扒干净碗里的米粒,搁下筷子应声道:“好嘞祖父,我这就去啊。” 在看李宝妮低着头缩小存在感,李村长夫妻俩再次确信。 李树摸到李二明夫妻俩住的西屋,刚抬起拳头准备敲门,屋里瞬时穿出两道有意压低的争论声。 “日子定在三日后,那日你带着闺女到县城张家酒楼,把这包迷药下到水里被她喝,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你闺女不嫁也得嫁!” 第一百零六章 来意 正屋里,突然来了不速之客。 原本坐满的饭桌,一时让李村长伸手将人都赶出屋子。 只因,李家正屋外站着一位八尺男人。 他用浓重的北地的口音说了一句:“村长,我是受我家老爷的嘱托前来。有事要与村长相商。” 李村长当然记得这位跟随在方先生身边的护卫,当日不过一面之缘,他这个乡野老头,也是一眼看出其身上穿着的黑衫有多值钱。 连区区一位护卫穿着的,都是村子里大伙儿盼不到的料子,这方先生的真实身份让人深思。 至少当下,在李村长看来,不该冒然得罪这位外来人。 李村长沉声呵退妻儿孙辈,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与进屋的方余面对面相视,那一扇被关进的门让人心安,逐渐地启声。 方余郑重地向李村长拱了拱手,他并未看不起一位乡野老头,反而是因着三爷的想法,对这个村子、村长都含带些许感激。 “村长,不瞒你说。老爷欲要在方宅里开辟一座院子,以设学堂为用。” “方家初来乍到,尚且不知悉乡里乡外的事情与习俗。开学堂这件事,希望村长能够出手相助。” 毕竟,只要村长一句话,可以带领着整个村子人户对这件事产生积极的心态。 打心眼里,方余肯定是不希望三爷失望的,所以他宁可任劳任怨,也要将这桩事情办的顺利。 眼瞅着李村长处于震惊讶然的状态,方余耐性十足地继续说道:“来前我家老爷说过,学堂里的一切桌椅全部记在方家帐上。进学堂的孩童一律不收束脩,只需要来读书的孩童自备书籍…” 方余一字一句将方隋的话复述,而聆听半响,李村长的胸膛早就砰砰直跳。 他心道:天下还有这种好事?能让村子里的孩童读书,还不收束脩,又能给村子多添几个争好名声的机会!读书说出去多好啊,十里八乡,但凡是出一个读书人,一个村子走出门都脸上带光。 向来沉稳,见多识广的李村长多年后再次声音颤抖,他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这话当真?” 方余直接了当地点了下头。 虽说方家阴私脏污,可他们三爷从出生至今,还真没为银票苦恼过的时候。 方家三夫人可是出自普京之地首富之女,当面嫁进方家的嫁妆羡煞多少人…更不会提三爷的外祖给唯一女儿塞了多少私产。 当然,有得有失。 也因为三夫人的出身,方家其他房的人在三老爷意外逝去后,直接漠视三房。有利可图之时,又要费尽心思来抢夺三房的家产。 李村长惊过之后,露出了大喜的笑容,他连连点头,大呼道:“好!” “方先生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和我开口!” 方余听到这话,心中安定不少,至少多一个本土人当帮手,能够省却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素来严肃的脸露出欢心一笑,方余道:“既如此,方某先告辞。” …… 李宝妮离开正屋后,无处可去,理所当然地往自己屋子去。 推门这种事不说百回,也有几十回。 可李宝妮没想到,空荡的屋子里多出一道宽厚的背影。 等她定睛一看,发觉是二哥时,她才将心放回原位。 “二哥,你怎么这里?刚刚祖父让你去递话,你该不是没去吧?” 李宝妮疑惑的踏入屋里,随手将门板一推,没有把门关的紧合。 这时候,回过身来的李树见状,他露出凝重的神色,飞快地催促道: “宝妮!把门锁上!” 见他一脸正色,甚至还透露着深深的愁苦和忧郁,李宝妮不由地紧张起来。 她听话地把门落闸,再搬了一张凳子挡在门后。 做好一切,李宝妮迫不及待地询问道:“二哥,出了什么事?” 她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什么事能让一向没烦恼的二哥变成这幅慌里慌乱的样子…此时必然和她有干系… 李树怜惜地看了一眼她,压低声音说:“祖父让我去递话,我去了。到他们的门前时候,我听到他让娘三日后给你下迷药……想让…想让你与张大地主生米煮成熟饭!” 要说此前李宝妮没有想过这事,自然是想过的。以她对那对夫妻的了解,为了利益,任何事都做得出。 李宝妮惊起的眉头瞬时落回原位,她平淡地说道:“是他们想的而已,还需看我愿不愿顺从了。” “二哥,今日多谢你,要不是你,我被卖了还要被蒙在鼓里。” 盯着妹妹面色无常,李树心里难受,命运多舛,他们兄妹俩怎么会有这种毫无人性的爹娘…… 李树嘴笨,平常因为这没少被李二明辱骂,他想安慰几句妹妹,可不到嘴边,脑袋空空,不知从何说起。 李树咬了咬牙,怒声道:“要是他们真的要对你下手,想避都避不开。” 他脑中一个念头浮起,不由定神道:“宝妮,咱们去找祖父吧。有祖父出面,任是他们再想下手,也没那么容易了。” 是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是陷入死胡同,才没想到要和祖父全盘托出。 李宝妮呢喃一句: “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霎时,平淡的眼亮出光芒,她仰头看着疼爱的她的二哥,一脸笑容。 “二哥!我发觉你并不傻!还是一顶一的聪明啊!” “行,我立刻就去找祖父祖母…” “祖父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会容忍…” 李宝妮急不可耐,一刻也不想再等,她也顾不上来通风报信的二哥,转身朝屋外块步走去。 刚刚跨出门槛,李宝妮仰头之时,恰逢那位不速之客朝外走去…… 她立时狂奔而去,一头钻回正屋。 “祖父!我有要事要与你说。” 话毕,后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李宝妮心里一慌,深怕是李二明追来阻扰她…幸好,出现在门外的是李树的脸。 这一回,李宝妮不再有顾忌,她上前在李村长跟前跪下磕头。 “祖父,您可得帮帮我啊!” 李村长皱眉问道:“宝妮,有什么话不能站起来说,你站起来和祖父说也一样。” 李宝妮果断地摇摇头阻绝,她哽咽道:“此事重大,也许会让祖父为难,孙女只有跪下磕头,才能说出口。” 李树看得眼睛发酸,走到李宝妮身边,也“砰”地一声跪了下来。 “祖父,求您帮帮宝妮吧…” 第一百零七章 妄为人!畜生不如! 徐家。 陈氏风雨不改地地里家里两头忙碌,至于夫妻俩人的口粮,统统交给徐忠来操办。 几亩地里的土早已翻的松散,浇灌遍自家沤出的肥料,养地脚下的土块皆是黑黑的。 陈氏双手握着锄头,细致地给它们全部翻身,这么做可以让每一块都吸收到养分。不至于日后一块肥沃,一块贫瘠。 因着需要时时刻刻注视着手里的锄头,她垂下眼皮,上面已经填上几丝的折痕,显见的她这些年为了生活操劳的代价。 徐忠则是站在另一头,夫妻俩两头往里走,携同着一块整理完一块地。 陈氏稍稍侧过脸,就见徐忠干活干得满头大汗,偏偏这时候已天凉…… 陈氏抱怨一句,“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衣衫,整日被你的臭汗给泡旧了…” 大男人什么的最是废东西,比起女人来,简直是在烧银子。 徐忠抬头看着媳妇一乐,不在意地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旁的汗水。 “媳妇,这不是为了让你翻年春来时,能够吃上新鲜的菜嘛…” “何况,大男人就应该流汗,娘们兮兮算什么男人啊———” 陈氏见他一脸得意,一时无语以对。 这辈子怕是再难找到一个比他还条条是理的臭男人了…… 蓦地,陈氏想起已经有三日不见家里的小子。 从生下来起,徐行舟就不曾离开过爹娘,何时有过这么些日子不见的时候…陈氏想得不是滋味,心里酸涩酸涩的。 掌心压着锄头,陈氏双眼放空,倏地叹息一声。 “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样了…?” 徐忠怀疑自己耳鸣,掏了掏耳朵,转头冲陈氏露出疑惑,高声问道:“媳妇,你刚说谁?” 平常也不见得陈氏有多惯着徐行舟,瞧瞧,果真是不在面前才是最亲香的。 徐忠回想当年自己离家去押送货,陈氏貌似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想念的样子……这是偏心眼啊!怎么能把他和儿子区别对待! 徐忠虽然也有些不是滋味,说直白就是想臭小子了。可他一个大男人,添话让媳妇伤感不太妙。 于是他忍了忍,一脸委屈地盯着陈氏道:“媳妇,怎么不见你想我哩?” 陈氏因为担忧跑远的思绪顿了顿,她缓缓地扭过头,冲徐忠皱眉头。 不客气地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你也不照照镜子,都长成老菜梆子,还有脸皮上前来讨人嫌。” 徐忠不怒反笑,他嬉皮笑脸地说:“自然是因为媳妇心里有我呗,我想怎么作,媳妇都会包容我!” 徐忠瞥见周围不见人影,挑眉玩笑道:“媳妇,要不趁着孩儿不在家,咱们再生一个养着玩?” 闻言,陈氏当场举起锄头,一个箭步朝徐忠冲过去。 陈氏恼羞成怒道:“个没脸皮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一时间,陈氏淡真忘却了方才思念臭小子的事,也不在多愁伤感。 因为让徐忠的话羞得不断地捶他… 徐忠傻傻一乐,“嘿嘿嘿”。 他宠溺的注视着陈氏十多年里,在他见证下越发有韵味的容颜,爽朗的笑声响起。 “媳妇,你还是那么好看!” …… 这边厢,李家正屋的气氛相当的肃静。 李村长晦暗的双眼仿佛洞悉一切,他不由地动怒。 “宝妮,你说!是不是你爹干了什么?” 听到这话,李宝妮惊讶地抬起头来,她一脸震惊地看着祖父老态毕露的脸庞,一瞬时有数不尽的委屈涌上心头。 李宝妮忘情的独自悲悯,因而并未察觉到两侧脸颊不断流淌的泪水。 “祖父……” “……” 李宝妮哽咽着将李二明夫妻俩的谋划全部脱口而出,期间,她因为伤心垂下头,不愿让至亲人看见她狼狈的样子。 李树却在旁看得一清二楚,他心疼妹妹而眼圈发红,磕了个头道:“祖父一定要给宝妮做主啊?” 这时候,村长媳妇从屋外慢慢走来,她看着两个孙辈跪在丈夫面前,以为是俩孩子犯错惹恼了丈夫。 有心要替俩孩子说话,村长媳妇一脸迷惑的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二小子、宝妮怎么跪着啊…快起来。” 说完,村长媳妇便伸手去扶,她刚刚弯腰弯到一半,一道怒声震起。 李村长万万没想到二儿子竟然会有这么龌蹉的心思,难道做个平常人不好吗?一定要付出代表去抢夺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们枉为人!畜生不如!” “老婆子,去把你的好儿子给我叫来!” 眼见着李村长是真的动怒,村长媳妇有些不明就里,看看丈夫,又看看跪着的俩孩子,突然间,想到二儿子的为人,她好似明白了什么…… 村长媳妇愣了一下,和俩孩子交代一句:“快起身,你们祖父会替你们做主的。” 话落,村长媳妇脚步匆匆出屋子,奉命去寻二儿子二媳妇。 此时,她不知悉俩人没人性的谋划,只当是二儿子又打孩子之类…… 李二明教训完二明媳妇,绷着脸泄露他心里不悦,为的是让以夫为天的二明媳妇听话。 蓦地,叩门声响起。 “李二明,赶紧滚出来!你爹让你们夫妻俩到正屋去!” 村长媳妇从来不在丈夫教训孩子的当口插手阻拦,反倒是有一个鼻子出气的架势。 在她看来,子不教不成材,像李二明这种不上进追求虚实的,更要用棍棒来打明白。 传递话后,她一刻也没多待,返回正屋去。 李二明一脸古怪,琢磨不出他爹突然找他是因为什么事? 只不过心中揣揣不安的,使他竖眼看二明媳妇,骂道:“都怪你,晦气!” 扔下一句推卸责任的话,李二明跨步潮正屋去,二明媳妇缩着脖子低着头,慢慢地跟在后面。 …… “爹,你叫我来什么事啊?我很忙的知不知道!平常有话直接让你儿媳妇带话告诉我就行。” 李二明一进正屋目光锁定在李村长的黑沉沉的脸上,心头一跳,耍无赖地准备当场开溜。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李村长不知哪里摸出的一根棍子,狠狠地敲打在李二明的大腿。 李村长眼下多看他一眼就会反思当年自己为什么没把他掐死,瞧瞧这干的都是什么事! “畜生!连你亲生闺女都能出卖,你到底是不是人?!” 怒声起怒声落,又一棍落在李二明的肩上,李村长是使了全力,李二明痛的呲牙咧嘴。 事情摊开在人前,李二明夫妻还能不明白被叫来的缘由? 几乎是同一时刻,夫妻俩一致将目光瞥向藏在角落里的兄妹俩。 可惜,村长媳妇咬牙切齿地怒视着他们,张开手臂将他们护在身后。 霎时,李二明眼中布满阴霾,他目光阴毒的像一条毒蛇。 “好啊!竟然敢出卖我!” “贱人!” 二明媳妇抖了抖身躯,她望向儿女的目光里充满了责备,好似在透露着:为什么要出卖你们爹呢?他都是为你着想啊… 李宝妮时下有了底气,再不用承受提心吊胆的感受。 她逐然昂起头,轻蔑地扫视着他们。 流淌在身躯下的血液无用处,她满脸不耻地冷笑道:“就你,有什么资格骂人。” “我再附和一句,你们不配做人!” 第一百零八章 南瓜惹得祸 邓苗万万没料到,一路跟踪方余来到村中屋李家,还能看见一出大戏。 邓苗躲在与李家相邻的院子边角落里,探出脑袋,一脸震惊地张望。 从未她家里还没落寞时,邓苗曾也听过亲戚之间谈论周边的热闹,反正不是当事人者,大多都是抱着一种看热闹不嫌多的心态。从前她看不上这种嚼口舌议论是非的事,然而,现在亲耳听到亲眼所见,她方才明白其中的乐趣…… 本该安稳的心随着院子里传出的吵嚷声忽上忽下、折腾来去。 亲爹娘为了和这附近的地主攀上亲,冷血地打算对闺女下迷药! 离谱!太过离谱! 这是上辈子倒了哪门子血霉才会投胎遇上这样自私的父母啊? 邓苗忿忿不平地扯了把枝叶,小声咒骂道:“丧尽天良!” “换作是我,就应该报官抓他们。牢房蹲几日,看看能不能洗心革面。” 邓苗看得没劲,方余早已先走一步,她留下也没法打探到什么消息。 不如返回方家,还能时刻注意,兴许能知晓义夫让方余前来的目的。 说走就走,邓苗随手扔掉手里的被她揉搓成残渣的枝叶,身影一闪而过。 …… 村长媳妇以一种难懂的眼神看向李二明,仿佛他并不是她生下的骨肉。 眼看着丈夫气得明显不轻,村长媳妇向前迈出一步,充满睿智的双眼散发着浓浓的怨怼。 她撇头冲李树交代一句,“二小子,去把你大伯找来!” 李村长到底年过半百,身体不如当年,要是因为这件事被气出个好歹,在村长媳妇看到得不偿失。 她打量正屋一圈,最后才将目光缓慢地落在被打到跪在地下的夫妻俩身上。 李二明面色铁青不忿,这回挨打那是每一棍都打在要害处,他疼得面目狰狞。 外人窥视不见的内心深处,他将这一遭罪赖在李宝妮兄妹俩身上,不是这两不是东西,他又怎么会一把年纪还会挨打,在全家人面前丢尽脸。 “嘶———” 这道声音如同踩到了村长媳妇的“尾巴”,脱掉慈爱的娘的披甲,她俨然化身成看不过眼的道义使者。 她看着不知错误的李二明、懦弱无能的二明媳妇,失望地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把你爹气得话都说不出,我看你往后少到我们俩老面前晃。” “我们就当前半辈子养了一只没心没肺的畜生,任他自生自灭。” 任是李二明再怎么渴望做人上人,心底深处依旧保留着平凡人的思想。 一辈子一晃过去,他庸庸碌碌地过半,在许多人眼里他是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不够脚踏实地的人…村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议论纷纷,谈及端正家风的李家怎么会出这样一粒老鼠屎。 听闻时,李二明意外的淡定。 然而,他心里其实是有过不舒畅的念头。他从不承认自己,内心深处是很希望能够得到爹娘的重视。只是没想到,走到反方向。 李二明咬的牙根刺痛,不管是浑身上下,或是身躯下疼痛的心。 “娘!你当真要这么狠心?” 李村长捂着胸口,见他一面不知悔改的样子,气得抖着手指指着他。 “你…你……” 村长媳妇注意到丈夫那副样子,背手拽了一把呆愣的李宝妮,踱步来到丈夫身边。 村长媳妇靠着椅背,伸出手帮着李村长抚背顺气,连同李宝妮也担忧的看着祖父,心中越发厌恶那一对夫妻。 李明跟随侄子进屋,一看到这副场面,心知老二这回把他们爹真是气得不轻。 他站得挺远都看得清楚,他爹手脚都在发抖,一张脸黑的好似没命活了… 他板着脸怒道:“老二,你怎么回事啊?成日就数你房里事最多!” 随后担忧地看向村长,问道:“爹你别气,气大伤身。有您和娘在,还怕老二干出混事吗?” 过来途中,李树已经羞愧难当地将他们一房的丑事告知大伯,反正之后也是会知道…早晚都一样。 李明确实挺诧异的,没想到这个混不羁的连侄女的清白都能陷害……. “老二的脑子怕是给驴踢了!就张地主家中家中侍妾成堆,真当人家会看上你这泥腿子的闺女?还不是贪图一时新鲜,到时候有你后悔哭的…” 村长媳妇听得大儿子叨叨没完,头疼要命,她肃着脸。 “宝妮的亲事由不得你们俩做主。” “李家不会让家里的闺女去给人做妾,劝你们死了这条心,该上哪上哪,我们俩老眼不见心不烦…” 李明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老二你们赶紧麻溜的走吧,别留在这里讨人嫌,让咱爹看了生气。” 李二明怨恨的扫视冷清看待他们的众人,心里布满了阴霾。 甩了甩袖子,蹬脚爬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跨出屋子。 二明媳妇受不得被人火辣辣的羞辱,她低着头,叫了两声。 可惜,李二明根本不停下。 她只能落荒而逃,否则她觉得自己能羞愧而死。 ….. 地里结了一小块南瓜,徐琬当时顺手摘了几个带回家中。 天冷喝点汤汤水水不够抗饿,好在最近家里日日都有收入,总算可以不必为了节省口粮,吃些不顶饱的。 为了逃避褚渊掌勺烧出花样百出的粥,徐琬决定饷午自个下厨。 恰好瞅见堆在角落里的南瓜,趁手抱起一颗,打算小试牛刀。 乡野也有乡野的好处。 随手往地里一摘,那都是纯天然的果蔬,大方地切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煎得金黄金黄,添入新鲜的蘑菇,和米饭一起翻拌翻拌,盖上锅盖焖煮至收干水份。 这样简单快手的南瓜饭全程都散发着一股馋人的肉香,哪怕是烧火的褚渊都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那么刚好,还就让徐琬撞个正着。 徐琬杏眸眨动,扬起粉唇,看着他揶揄道:“竟然让我捕捉到你 第一百零九章 很容易满足 炊烟袅袅。 褚家不大的院子肉香弥漫开来,有住的近的邻里狗鼻子闻到香味。 不高兴地骂了一句: “谁家啊这是?把饭烧得这么香,还让不让人有胃口吃饭了啊?” 让她更恼怒的还在后头。 自家的孩子随她也长了几只狗鼻子,嗅着肉香,顿时觉得手机捧着的饭不香了。 碗筷一放,几个一道缠着要肉吃。 “诶哟喂…你们这些孩子是没经历过粮灾,不知道粮食珍贵。可不幸这么浪费粮食的,赶紧吃啊……” 心里面却在不停地咒骂着飘出肉香那户人家,简直就是来折腾人的,几个孩子一块儿闹腾,还不得把她这具老身板给折腾废了… …… 却说褚家这头。 厨房门前可不止褚渊在勤恳的当着门神,高大的身躯腰间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连着从外面玩耍回来的小豆子,都被喷香四溢的饭香给勾得迈不动腿。 两只眼睛好像会发光一样,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咽了咽口水问道: “嫂子,你今儿做的什么啊?刚才狗娃从咱家门前走过,他也说这味道绝了…他差点都不想走了,想赖在咱家吃饭!” 他夸张的描述着,一方面为了徐琬高兴,一方面是希望能够得到兄嫂的注目光。 徐琬正附身掀开锅盖,这下子,锅里厚厚浓浓的白烟飘得到处都是,连厨房里的景象都变得朦朦胧胧的。 纤细的手腕握着一把铲子,翻动着锅里。 徐琬笑着回道:“那你怎么不请他留下一块吃啊?是烩菜饭。” 回答完小豆子的问话后,徐琬紧接着唤了一声:“褚渊,帮忙端碗。” 小豆子极有眼力见,知晓这时候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冲两人的背影喊了一声: “大哥、嫂子,我去叫阿娘起来!” 不等俩人回复,他撒开腿跑了起来,直奔西屋。 他手脚放轻动作,轻轻地推开门,钻进屋里。 小步走到床榻边上,小声地开口问道:“阿娘,阿娘,你睡醒了吗?” 原本紧闭的眼眸随着他话落缓缓地睁开。 白氏应道:“阿娘起了。” …… 等到小豆子乖巧地扶着白氏进屋,徐琬俩人已经将四碗盛好的南瓜烩菜饭端上桌。 褚渊后来一步,来回两趟,端来四碗热腾腾的鸡蛋汤。 汤色清澈见底,汤面飘着碎碎点点的葱花,简简单单,却让人肚里的馋虫发作。 徐琬注意到脚步声,抬眸浅笑地唤道:“阿娘…” 白氏见她用心做出不算精致,却是不曾见过的稀罕菜色,心里觉得她很是能干。 温柔地笑道:“阿琬辛苦了。” 褚渊冷不丁出声道:“都坐下吃饭吧。” 小豆子照旧坐到白氏的身边,两颗圆眼低头盯着面前添了许多的料的米饭,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谢谢嫂子的款待,我会好好吃完的。” 他近日跟着褚渊学到礼仪,深知应该对付出劳力的人表示感激,是为人的基本素养。 况且,他觉得嫂子的手艺可比大哥更好…换作大哥下厨,那是日复一日在喝粥的度日… 徐琬笑眯眯地看他,“不够厨房里还有呢。” 话落,四人各自拿筷,开始动用面前的饭碗。 小豆子嚼着咸甜相间,更有蔬菜的鲜,肉的香味,一口可以品尝到各种各样的滋味,是他有史以来吃过最复杂、最好吃的饭了。 圆眼一瞬间乍亮,他眼巴巴地看着徐琬说:“嫂子,真的好吃。” 连残留在下嘴唇的米粒都舍不得浪费,被他察觉后舔干净。 “待会儿我还要盛一碗。” 这会儿,白氏也已经品尝完两小口,她身子虚弱,平常吃饭也是小口小口的,就怕吃得太急不容易消食。 偏生,今日徐琬做的南瓜饭,令她忍不住连吃两口,啧啧赞叹。 “阿琬这饭做的真的妙,有肉有菜,不油不腻,刚刚好。” 闻言,徐琬有些意外,毕竟白氏平时多吃的一事显然不太上心。可今日竟然出乎意料的夸赞,应当是很合她的胃口吧。 当然,有人夸赞她的手艺,她理应高兴。 徐琬眼眸弯弯,如同两轮弯弯的月亮,她甜甜一笑道:“阿娘喜欢,以后我常做给阿娘吃。” 至于坐在她身旁的褚渊,明明靠得她最近,却是最感觉不到她注意的。 第一百一十章 一清二白 现今,俩人前往县城摆摊的日子,基本是隔一日去一趟。 主要是徐琬觉得,东西泛滥就没有稀有时那么招人待见了。想要拉住长期的回头客,肯定也应该让他们体验到尝不到时,那股心痒难耐的滋味。 此时,外面已经夜深人静。 褚渊端着一盆温水慢慢地走向床榻,抬眸间,却见徐琬眉梢紧缩,正为着什么事犯愁中。 因他刚刚于厨房烧水时为了不打湿袖子,灰黑的袖子被卷成袖管,松垮垮地挂在手肘处。 他轻巧地提力将木盆放置在绣鞋旁,看起来极其坚硬的小臂暴起根根分明的青筋。 徐琬听闻响动,下意识往他看去。 恰逢他缓缓从床榻底下伸直腰身,再看时,已是笔直地站立在床榻边缘。 一双沉如墨般地眸子定格在莹亮的杏眸里,给沉寂的屋子带入一股似有若无的暧昧气息。 讲真,俩人这么正儿八经地互相对视次数不少。可不知从何时起,四目相对时,越来越靠近含情脉脉的趋势…… 不知不觉间,他们于对方心中的份量,放佛因为这一遭戏剧性的穿越,变得不一样了。 那是怎么个不一样呢…? 徐琬念头一转,她想用只言片语来描述出口,好不容易凑成一句的话到了嘴边,玩儿似的转个弯儿,哧溜地想回肚子里。 她吞吞吐吐的样子看得褚渊挠心挠肺,恨不得瞬间化身嘴替,也要听听她收回肚子的话。 瞬息间,眼皮轻轻一落失了精力。 褚渊半搭拉着黑眸,失落地抿了抿薄唇,状作自然的启唇问道:“想什么呢?” 徐琬酝酿已久,此前拿捏分寸自有主张的小女子,眼瞅着眉眼间泄露出犹犹豫豫的。 她顿了顿声说:“前日那人提议问咱们买方子,你怎么看?” 在徐琬看来,她从前有大半时候都是待在科室和病人打交道。向来自认识人不清,否则也不至于活到快三十岁,拖了相亲的福,身边有一个有能够聊尽人生,知冷知暖的出现。 那也应当是她做过最正确的一个绝对,毕竟在二十一世纪,劈腿的渣男、偷小孩的人贩子、无良的人太多太多。 褚渊从心地回道:“这件事应该随从你自己的意愿。” 即便当下他是个兜里空空的穷汉纸,也不可能占她好处。 有手有脚,个高可頂天,用得着担心他不能凭本事挣满贯么? 未必——— 他刚张口,徐琬已经有一种预感,这男人回回不变的答案。 总是让她恍惚间有种奇妙的错觉,难道她是手握什么什么的富婆?他是被包养的小黑脸…深怕别人看不起他,自己给自己挣得骨气…… 歪了…歪了… 她可丁点儿没占到他的便宜,哪有这种啥白白浪费的。 浅薄的眼瞳随意地在眼眶中打转着,徐琬朝着他勾勾手指。 倏地绽放出甜美的笑容,眯着笑眸道:“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她话未尽,有人已经按耐不住地送上床榻。 他因有些日子没有干农活暴晒,肤色逐渐有养回来的趋势。 凑近点儿细看,妥妥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若是手边有一副金丝眼镜……那就是他了…… 褚渊黑眸深沉,却见黑暗中闪烁着一缕缕光彩,显露着他此刻心中愉悦。 他略显矜持地低应一声“恩”? 徐琬勾唇一笑,她靠近满脸期待的褚渊轻声开口:“我打算明儿………” 褚渊耐心地听她说完,黑眸一眼不错地凝视着她。待徐琬吐露完心声,抬眸撞见他饱含柔情的目光,蓦地呆愣了一下。 许是他注视的目光过于强烈,使得徐琬没法忽视。 回想起两人之间一清二白的,她忽觉得很是“有趣”。 趁着他眸光专注,徐琬鼓起勇气,顶着那一对深邃的眼眸,将脸颊贴了上去。 “吧唧……” 这令人雀跃的一刻啊! 褚渊胸膛仿佛有小路乱蹦,蹦得他脸庞不由得染红。 因为沉着而抿成一条线的薄唇松弛,他抑制不住地扬起唇角。 徐琬俏脸一红,眨动着两颗黑亮的杏眸,扬起头壮着胆子傲娇道:“喏…你的嘴角都快笑到眼下啦……” “我还要。” 气氛因他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停止,徐琬脸颊鼓起一半,僵住了。 她真不该呀… 面前的人一旦伪装斯文败类就容易让她误以为他是只小白兔,实则他是实心的大灰狼! 她瞬时移开视线,特意绕开他虎视眈眈的范围,贴着墙打算和周公约会。 半响,留给褚渊一头乌溜溜的秀发,还有细微的喘息声。 褚渊坐在床榻外缘无奈地叹了口气,此时也不知道该失望她并没有入眠困难…还是她这股机灵劲全都用来对付他… 罢了罢了…… 总比一腔热忱对待其他人吧。 他悄声地往她的方向挪了挪身躯,直到鼻翼间可以闻到一股清新的香味,方才有种安定感。 …… 要说近些日子县城哪一处最热闹? 住在县里的百姓最知道,绝对要数平庭大街最热闹啦。 因为人来人往的平庭大街不日前多了一个摊位,经营的是一对小夫妻。随时看着朴实无华,可那一手烙饼的手艺绝对好。 有曾经去过北地的百姓,碰巧也买过那摊位的肉饼,吃过后都忍不住和家里人感概。 虽说北地人做面食相当的拿手,可这小夫妻做的饼劲道,外酥里嫩,喷香四溢,吃了还想再吃。 这家人家境不错,可也没有到可以日日花钱买肉胡吃海吃的地步。 因而,男人感概完,免不了挨了一顿训。 “快收起你的哈喇子吧!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吃独食,看我怎么收拾你!” 妇人平时也有温柔小意的时候,不巧的是,大概是丈夫说的太过真切,引来一群谗孩的围拢…… 可不得揪出年纪最大的教育一番,要么把家里几个孩子带着也日日喊着买饼吃,这家不得被吃穿了去。 自然,像这样的因为吃饼引发的各大各小的事件不在少数。 当徐琬俩人乘坐着朱二叔赶的牛车到地方时,附近已经有人不时朝这处张望,见着人出现,一哄而上。 “小娘子!你们昨日怎么没来啊?我家娃没闻到这饼香,饭得吃的不香啦。” “小娘子!你们可让我好等啊!我爹他憋着最后一口气,就想尝一口你们这饼……” “吵什么吵!先来后到!我先来的!” “……” 徐琬俩人无辜地对视一眼,吭声不吱。 只顾着刷锅摆工具,丝毫不受这些人影响,照旧该干嘛干嘛。 吵吵嚷嚷一上午,徐琬觉得她耳朵都快要耳鸣了。一张俏脸本是含笑做买卖,到最后关头也没了笑意。 “拿好,这是你要的三张葱肉饼。” 话落,徐琬抬眸递去,透过面前的人看到站到不远处的人。 正是那日问她商量买方子的那位。 第一一一章 君子协议 直到摊位前人散尽,那位留须男人方才不紧不慢地上前来。 他抚摸着短须,微笑的看着徐琬,眼中并无轻视之意,相反却是格外的和善。 “褚娘子想的如何了?杨某今日受我家主子的叮嘱,特地前来蹲守褚娘子的到来。如此诚心,想必褚娘子看得清楚。” 昨日这对小夫妻没有按时出现在平庭大街,闻声赶来的百姓纷纷失望而归。 杨家家主在尝过从自家儿子手里讨要过来的一块饼后,心中坚定不移地想要将这饼扩散至更繁华的地方。 想他从前也是一方的富族,最是清楚不过那些家底丰厚、有权势的人,有一大部分反倒是更喜好少见的事物。 在百姓手中赚取几分铜板,还不如绞尽脑汁去赚取名门贵族手中的银元宝。至少,让身为商人的人,将为商的精明发挥极致。 杨振此番前来,可是受到杨家主的千叮咛万嘱咐,必须马到成功! 徐琬眸光镇定自若,她微微抬眸触及他的注视,随即点点头。 捏在掌心的擦布被她下意识地搁在一旁,紧接着,她仰头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意。 恍然间,却令杨振无形中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势。 明明站在眼前的是一位纤弱的女子…… 那对见人后分毫不会露出胆怯的双眼,以及从容不迫的举止,真想料不到会在一位乡野媳妇身上拥有。 只听她字字刚劲有力地说道:“既然你们诚心所求,小女子自然是不会婉拒。” 杨振刚刚暗暗松了口气,便听到她话音一转。 “只不过,未免横生枝节,肯定是要立契为誓。” 她蓦地想起,短短两面之缘,貌似还不知道面前这位的尊姓大名。 徐琬淡声问道:“敢问怎么称呼你?” 灵动的眸珠闪动着,令人清晰的感觉到她不遮掩的顾虑。 即是跟前换一个人,兴许都做不到像她这般慎重。兴许早已让送上门的财富给迷花眼,而忽略掉最该着重去考虑的事。 杨振宽和一笑,不自觉想起那日回杨家本宅后,在见主子时,他提到褚家小夫妻看似朴素年轻,心中却自有主张,并不是轻易让人拿捏的人。 当时主子不作回事,敷衍地挥手止住他后头要说的话。 “管他们有没有主意的。杨振,你将方子买下就是。” 杨振忽地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眼瞅着主子这一回顶点便宜都白占不到。 他态度尚且温和地说:“应褚小娘子的话办。” “某姓杨,单字振。” 此次试探并非尽是为了立契而为,更重要的是,徐琬想要借此来试探这家人的品性。 光凭这杨振态度从头到尾都和和气气,也让徐琬又满意了一分。 如今再看杨振时,他已然变成一尊送财人,使得徐琬对着这张历经沧桑的脸庞,也缓和强势的面容。 徐琬温声道:“今儿便让小妇人也见识一下君子协议,托杨管事的福。” 这话说的好听,双方面上都添上一抹喜色。 杨振察觉到她明显看他的目光稍有缓和,心中明白事情成功一半。 期间,他扫视到褚家丈夫在后面忙头忙尾,收拾得差不多。越发觉得这对小夫妻有意思,在外人前毫不顾忌地显露出女强男弱,着实少见。 杨振收回心神,笑容大展地提议道:“不如某请二位去对面的茶楼坐坐?” 吃茶事小,三人心知肚明实际是要相谈方子契书的事。 此处人来人往,要留在这里办,只会让有心人看尽,收入眼底。 双方都不想耽搁进展,必然更愿意寻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来郑重其事地下定主意。 徐琬点头,回身唤道:“褚渊,走了。” 杨振纳闷地瞅着,褚家丈夫乖顺地跟随在褚家小娘子身后…心道:从前只听闻过妻管严,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亲眼见闻。 …… 临近午时之际,平庭大街中的茶楼门庭外出现一男一女的身影。 可惜,身影离去的太快,附近的摊贩们并没有发觉那两张熟悉陌生的脸。 俩人肩并肩走出平庭大街街口,与繁多的百姓拉开距离。 杏眸警惕地左看右看,忍不住露出开怀的笑意。 徐琬乐道:“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哈哈。” 褚渊侧目低视她那张不输牡丹还娇贵的脸颊,看得他坚硬的心瞬间软和。 按耐不住地伸出手臂,大掌搁在她乌黑的发丝上,缠绕着眷恋轻揉数下。 他略显无奈地开口问道:“真有这么高兴?” 徐琬想也不想地点头回应。 细柔的柳眉微微勾起,杏眸乍是眯成月牙,浅露出两行皓齿。 她理所当然地说道:“哪个人能真的做到拒绝一桶金?有的,那也是给你看到的假相罢了。” 是啊! 天底下应该没人能在突然拥有一笔钱财时,仍旧能做到眼不跳心不慌。 褚渊似是受她感染,扬了扬薄唇,宠溺地笑看她。 俩人并肩走着,容貌皆是不平凡,自然而然惹来过路人的注意。 有不少待嫁的姑娘结伴出门逛铺子,不甚注意到两人亲昵的画面。 其中家境最好的那位不免泛酸,嘀咕道:“不要脸!公然勾搭男人,狐媚子!” 她娘从小就告诉她,长得漂亮的女子前辈子都是狐精,这辈子甩脱不掉狐媚子的本性,男人最是抗拒不了这样的女子。 因而,她从小便对长得好看的姑娘带着一股莫名的敌意。 与她结伴出行的俩人家境一般,能与她玩到一块,都是因着相貌不出挑,才入了她的眼。 听到这话,脸烧的慌,偷偷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绿蛾,他们会听见的…” 另一位则是大着胆子往那边看去,瞄见徐琬白皙的脸颊,明媚的五官,被惊艳得一时忘了劝解。 她听得心里不舒服,忍不住大声道:“本来就是!好人家的闺女能跟男人结伴出行吗?” 这会儿,徐琬俩人想听不见都难了。 双双回头看去,也令褚渊那张俊逸的脸完整的露在她们的眼前。 她盯得不由脸红,羞涩地半天不吱声。 徐琬草草掠过一眼,眼下心里正美,没功夫去搭理人。 然,褚渊却看不过眼,在他面前指责她的不是,当他是死的吗? 霎那间,硬朗的脸沉地发青。 褚渊一把搂过她细瘦的肩,冷视着死物一般。 “我与我媳妇出街,与你何干?你家住在海边么?管的这么宽!” 一鼓作气地扔下恼怒的话,褚渊揽着她旋身,无情地迈出长腿。 留下被羞辱的一脸死白的人… 第一一二章 可是申时生? 九渠村里的孩童们,自打旧地主家宅院住进人,再也不信爹娘为了哄骗他们,而胡诌的有妖怪吃人的事。 他们可都睁大眼睛看着呢,方家四口人搬进去之后,都好些日了,也没有被妖怪吃进肚子里啊! 这时候,他们方才意识过来,从前被爹娘欺骗得有多深。 各个正是好玩好闹的年纪,眼见着心里那把枷锁掉落,哪能还老老实实只待在村西玩耍。 “嘿——这儿的有椿象呐!” “哇哇哇……这儿可以玩的地方可比西面多了多,该不会大人们自己偷摸来这儿…故意编的谎话吓唬咱们,不让咱们来这好地方!” “我觉得是!石头!你别把椿象都掐死了啊!给我留几只!” 三金看得跃跃欲试,他摩拳擦掌,不顾三人帮同时行的约定,一眨眼冲进草丛里。 这种时候怎么能慢一时半刻,好玩的还不得让其他人给逮光光吗?! 小豆子也看得心痒痒,拽了把不知道在看什么的狗娃,催促道:“狗娃发什么愣!快走啊!” 狗娃被他拽的歪歪扭扭地向前走了几步,随后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 “豆啊!那宅子里好像有人在盯着咱们呢!” 他有点儿害怕,毕竟这处从前可是“禁地”。这要是一不注意闯祸,回头少不了要吃一顿棍子。 小豆子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你是不是想多了?谁那么闲逮着咱村里的混世魔王看啊?别瞎想了!” 总之,谁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心思去和狗娃慢慢唠个明白啊。 没看见三金都蹬开破洞的布鞋,在草丛里撒欢儿吗? 小豆子按耐不住,也不去硬拽狗娃了,留下一句,“我来了!” 狗娃皱着眉回头查看四周,一会觉得有人在暗处偷看他们,一会儿又觉得是他想太多。让人分不清楚真实。 他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愁着脸自言自语着: “算了算了,肯定是我看错了…” 转眼间,东面的小路上竟找不到一个孩童的身影了。 要不是那一头接近田野的草丛里时不时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仿佛他们不曾来过一般。 更没有人知晓,狗娃的感觉是正确的。 的确有两道幽深的目光,从方家宅子投向他们。 …… 方家宅子归置给方隋作书房的那间屋子,东面朝阳,开着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户。 两扇窗若是朝外打开,正对着面朝宅子的一片辽阔田野。 春夏之时嫩芽横生,秋冬之时寂寥枯萎。 此时,那扇隔绝外缘的窗推开一条窄缝,倚靠在窗边站的,能够从此处一览外头的风光。 方隋背手而战,后腿贴着一本被翻动的古书,那只手账的主人专心致志地凝视着外面。 至于他身后站着的,则是依旧一身黑衫的方余,他站得远些,比之方隋的视野狭窄了一些。 从前在京中的日子,哪能有机会看见这么童趣的画面… 京中那一位位的小郎君小千金,被各家当作眼中钉一样宝贝着,出趟门马车、护卫、丫鬟小厮,鲜少有在人前露脸的时候。 便是有机会相见,他们也都是被繁重的礼数教的失去了本质童真,变得刻板无趣。 方余心知三爷向往的生活,闲云野鹤、一杯热茶、一本泛旧的古籍,一位相知相守的佳人,再是一群永远也不会疲惫的孩童环绕…… 人生已是美满。 先到这里,他不由想到那被三爷放在心上,记挂多年的夫人… 当真是可惜……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回暗自心疼主子…如今苦尽甘来,但愿能够圆满他日后的日子。 方余压低声音说道:“三爷,这些村子里的孩童倒是调皮好玩。” 闻言,方隋缓缓地点点头,他的目光随着摇晃的草丛的而移动。封层已久的心却是有叮叮的响声回荡。 好过死气沉沉地长大,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方隋随口问起:“桌椅都定下了?” 得到村长的应承,开学堂这件事肯定是板上钉钉。余下的事皆是需要村长出面去和村民们交谈,方家目前只需要备好应有的桌椅,等候日子来临。 这两日方余夫妻俩来回县里三四趟,将方隋拟定下的清单一一都照买完毕。 只等木匠铺子过些日子送到九渠村来,无需他们再跑一趟。 方余垂头道:“属下都采买好了。” 方隋轻“恩”了声,眼色深沉,逐一问起邓苗来。 “她近两日可有惹事?” 一位孤身人士、两位护卫、过往都没有教姑娘的经验。更何况这还是个喜好自作主张的姑娘,有注意得很,巴不得事事与他们作对。 一路上是没少令方余夫妻俩头大,提起邓苗便眼前一黑,回回差点被气绝过去。 方余闭了闭眼,深吐一口气道:“她这些日子都在村子里游走,暂时没有惹事。” 既如此,方隋也不至于硬找个错处去处罚那姑娘。 ……. 大伙儿隐没在草丛里,恨不得扒土钻进地里,不让一只只会动的玩物溜走。 许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地放肆玩耍,因而玩着玩着,大伙儿都分散各地。 等小豆子回过神来时,身边哪还有狗娃和三金的身影,连一个熟悉的玩伴都看不见。 小豆子捏了捏手里的玩物,似真似假地叹息一声: “欸,今儿回家后,一定有许多挨打哭嚎声传出来……” 只看一眼他厚重的衣衫到处沾染了泥土,变得不能看,已然替玩伴们猜到了结局。 不见玩伴也不见豆子着急,他自顾自的往拐弯的小径里走,不多时,发觉前面有细微的动静。 小豆子顿时加快步伐,闻声而去。 追着声音摸索到一颗树下,一个狭小的鸟窝落在树脚下,窝里的鸟蛋碎了一窝,边缘站着一只鸟儿,哀声低泣。 用脚趾头想想,都明白这只鸟母正在哭泣失去鸟仔。 小豆子见它过于可怜,不自觉放轻步伐靠近它,随即蹲在窝前。 他像哄小孩一般,小小声地说:“你别太伤心了…孩子没了可以再生…至少你没摔死不是么?” 恰好路过这处的方隋:“……” 真真想不到,这孩童竟然用另类的方式安慰鸟…… 方隋忍不住把手放在鼻间,咳嗽一声。 “咳…” 这下小豆子想不发现他都不行。 小豆子缓慢地转头,见到一位面容严肃 的男人时,他歪着头问道:“你为什么偷看我?” 方隋着实有点无可奈何,对眼皮底下这“活泼”的男童很是好奇。 他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是严谨地问他:“你叫什么?” 小豆子向来不吝啬报自个大名,他脑袋瞬时歪到另一边。 “褚申。” 话落,传来方隋十分认定地声音。 “可是申时生?” 小豆子惊讶地抬头看他,直点头。 “你那么厉害?还能看出什么?” “我娘说是申时末出生,即便是末尾也身在申中。” 方隋听他的话间,思绪飘得有点远…… 片刻后,他深沉地道一句:“你娘说的是。” 第一一三章 古怪的男人 “咦…” 一道矮小的身影如同疾风一样涌进褚家院子,猛然刹脚,站定在中屋檐下。 小豆子明明记得先前出门的时候,他再三确认过这扇门是锁上的…怎么这会儿竟然朝外大开…? 要么说数他最机灵,稍微动动脑筋,他心里瞬时明白过来。 转了个方向,耐不住有股寒风往他衣衫空子里钻,冻得他全身颤抖。 连带着扯开嗓子喊时,声音都变得迟钝钝的。 “嫂子?大哥?是你们回来了吗?” “今日怎么这么早收摊啊?” 小小年纪虽然困在“狭小”的村子里,可是每当在村里的玩闹乱窜的时候,这些个孩子是没少竖起耳朵旁听长辈们唠嗑。 简单的人情世故无师自通,逢人都能问上一句:大爷,你今儿又背着大娘出门来喝酒糟啊? 这时节家家户户手里头紧张,想喝上一口酒水难上加难。 居住在乡野里有属于它的好处,利用长成的粮食发酵一小罐酒糟,每回挖上几粒米煮水喝,也算是尝上一口酒味。 话说回这头。 东屋里听到喊声的俩人不约而同地想着,小豆子难道是能掐会算,算准他们回来的时辰?怎么他们前脚刚刚进屋,好家伙也摸着脚步赶回来了? 徐琬举着双手扣着衣扣,没忘启唇回道:“这呢。” “豆子怎么也这般早回了?是不是肚子饿了啊?等着,嫂子给你做好吃的!” 褚渊瞅了一眼没啥缝隙够他偷窥的,也没什么想头。 等到徐琬穿戴整齐后,先行将门打开,弯身穿到屋外去。 南地寒那是冻得人手脚冰凉那种,大风没日没夜地干着活,把能吹动的门窗屋檐,统统是吹得咣咣直响。 眼看着这扇破的可以劈开当柴烧的门漏洞百出,徐琬是瞅一眼都觉得心烦。 平时一忙起来,转个头的功夫可能就忘了换门这件事。这会儿是真好撞进她的眼里,再这么耽搁着说不过去。 徐琬急匆匆地跨出门槛,追上褚渊道:“不如你趁现在把门给换了吧?” 本来是可以自己动手解决,可是徐琬害怕糟蹋了木材。天寒地冻的,连木材都不如其他时节盛多,省着点用要紧。 褚渊撇头对上她眼巴巴地眸光,哪怕是一个眼神,也令他胸膛立时噗通噗通乱跳起来。 褚渊点头,黑眸里浮现别样的寓意,似乎在等候徐琬主动示好。 “恩…待会徐小琬你必须在旁边搭把手。” 有他在的地方,何时见过徐琬有机会动手的时候…只有褚渊心里清楚,他正暗搓搓的计划着用美男计,俘获美人心。 然而,单纯的徐琬并不知悉那些儿弯弯绕绕,听闻他当即答应,忍不住露出娇憨的笑容。 “你可真是顶呱呱。” 中屋门前,小豆子抱着手臂看着嫂子动动嘴,大哥便心甘情愿地听从她的指令,稚嫩的脸上难免浮出敬佩的神色。 他缩着脖子,防止有风灌入,冻得连声音都夹起。 “我也来帮忙。” 即是提到,三人撸起袖子就动手。 哦不…实则只有褚渊一人袖子撸至大臂上,露出坚实鼓胀的腱子肉。 另外一大一小顶多是甩甩袖扣做做样子,这么冷的天让他们路露胳膊,还不得要了老命。 褚渊淡淡地扫了一眼,丝毫不介意地开口道:“往屋子前面站,这边风大。” 说话时,一对黑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徐琬看,明显是对她所说。 小豆子全然不知,一脸憨笑,果真听话地移退到屋檐下站着。 他担心兄长会觉得无趣,一边分神断断续续地说着: “方才我们一行人去东面捉虫玩,我在一棵树下看见一个鸟窝…….我安慰鸟的时候,后面出现了一个男人。” 徐琬俩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人?后来呢?” 特别是徐琬,她扭头一脸紧张地看着小豆子说:“怎么那么刚好你一回头就看见他?” 埋头打钉的褚渊虽然没有像她一样问出口,却也是有着一样的疑惑,以至于一双剑眉深深地蹙起。 想到那人问过他名字后,后面发生的那些戏剧化的事… 小豆子哀愁地叹了口气,慢慢地说道:“我告诉之后他就自说自话,背过身去,许久没有动静。” “当时我觉得有一点奇怪,忍不住跑到他面前看他…哪知道啊…?” 这小家伙竟然学起大人卖起关子,脑子一晃一晃,仿佛身在其中。 徐琬听得心弦都提到一半,就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同是一脸茫然不解的,没耐性地追问道:“怎么啦?” 小豆子说得很是投入,他连着又叹息一声:“他偷偷流眼泪啦…” “当时我问他为什么流眼泪?他没回答,好像沉浸在悲伤里面,叫不醒他。” “我觉得他和以前遇到过的人不一样,真是个古怪的人啊———” 按照小豆子的说法这人确实有点古怪。怎么听闻小豆子出生时辰,还能有感伤怀吗? 不过,徐琬很快想到什么,缓声笃定地说:“在东面遇见的,应当是方家人吧。” 经她点明对方的身份,小豆子好似所有想不明白的地方都顿悟了。 他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觉得他气度不一样,穿得衣衫也和咱们不一样。” “像谁家的爹啊,他们各个都是一副邋遢的样子,我从没见过像他这么齐整的人。” 从他三言两语间,徐琬读懂了这孩子视线的困尽。 她持着一抹柔和的笑意,温声说道:“等豆子去过县城,去过府城,去更远的地方,以后啊…能见到的人会有许多许多,有千千万万种不同。” 圆眼里倏忽露出激动,小豆子又是兴奋又是忐忑地问道:“真的吗?” 徐琬点点头,等他们的攒够钱,首先应当会搬离这里。到那时候,在小豆子眼中看到的又是不一样的画面。 埋头苦干的褚渊一副苦力相,眉目随着俩人喋喋不休的谈话声越来越深。 打算好的一展美男计…还没实行就泡汤了… 褚渊心里苦涩,很后悔当初没有猛烈一点…要么他俩的娃应该都能打酱油了。 徐琬不经意地移动视线,注意到卖力的男人,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哇…豆子快看!你大哥已经把门的轮廓固定好啦…” 前一刻仍在失落的男人,霎时眉飞色舞。他挺直背脊,抬起下巴,展露出明朗的笑容,借着她的“夸赞”镀上一层金光。 此刻,褚渊心里想着:日后可多多寻找这样展示自己的机会。瞧瞧那小嘴多甜啊…… 第一三二章 宵小 过午吃过中饭之后,牛春花打算带着褚立回娘家。 家里吃的见天变少,可不得回娘家去收罗一堆带回来,慢点吃也能看到过年。 她鲜少在意面子,除每回回娘见娘家兄嫂以外。那是牛春花唯一讲究脸面的时候,至少不能叫几个嫂子背地里有机会讲究她的不是。 牛春花闯进屋子翻箱倒柜,为着能找一件齐整的衣衫,放置在柜子外缘那一摞属于褚老二的衣衫,当仁不让的遭殃。 被牛春花用蛮力甩落在地上,很是凄凉。 牛春花翻得满头大汗也没找出一件能见人的,顿时怒气冲脑。 “窝囊废,便是跟着你我连一件崭新的衣衫都没有穿过……” 即使此刻褚老二不在家中,也免不了挨一顿骂,只因牛春花习惯地把一切错处安在他头上。 眼瞅着没法体面的出门,她干脆也不讲究打扮了,随便挑了一件灰蒙蒙的衣衫,终于有功夫来褚老二躺在地上的衣衫。 “额…….” 牛春花草草码在一堆,忽然瞟见某一件贴身衣物的时候,双手一顿。 分明记得褚老二统共有三条裤衩子,一条穿在身上,另两条应该在柜子里…可怎么她手里只一条裤衩子… 上午洗过的衣衫也是她晾晒的,根本不见褚老二失踪的那一条裤衩子… 牛春花心思鬼迷,忽然之间脑中浮现许多个猜测,她直觉是其中最有可能的一件。是褚老二在外面有狐狸精了! 只要想到她躲在破落的家里过苦日子,褚老二在外面搂着狐狸精这样那样…牛春花登时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牛春花掐着手掌心,一阵阵刺痛让她意识格外的清楚。 这时候,外面忽然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春花春花,你在家不?” 牛春花扶着柜子站起身,闷声应道:“里头呢。” 黄三花垫着脚步跨进屋里,见到牛春花脸色又轻又黑,她捂着嘴吃惊道: “春花啊…你这是咋啦?” 此时此刻,牛春花才发觉遇事能够倾诉的人,帮忙的人太少。 能说上名的也就黄三花和李寡妇了… 牛春花挣扎了一下,憋不住一肚子怒火,嚎啕大哭道: “三花…褚老二在外有狐狸精了!” 说实话,黄三花还从没见过牛春花哭得这么狼狈过,她瞪大了眼,惊诧不已。 “诶…怎么回事啊?春花,你先别哭啊…” 牛春花更咽着把自认为的裤衩子发现告知黄三花,谁知,黄三花听后,脸色竟然变得古怪起来。 牛春花没有错过这一抹变化,她心头一跳,急促地问道:“三花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说啊!” 听完牛春花的话就,黄三花立时想到之前无意间看见的画面…… 她低着头,犹犹豫豫地不敢吭声。 牛春花看得那叫一个气呀,没个轻重地推了她手臂一把。 大声吼道:“你倒是说啊!你想急死老娘啊!” 眼见着遮掩不成,黄三花唯唯诺诺地说:“就是…就是…咱前几日在翠红的院子里…看见男人的裤衩子…” “当时不是不敢确定,就没跟你通气……” “好啊!这个小贱人!” 显然,牛春花已经在气疯的边缘,出人意料地一掌猛拍在柜门上。 片刻后,成旧的人柜门露出一条曲折的裂痕…… …… 夜深。 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匐匍在李家院子里。 要不是李家屋子里头有明亮的烛光透出来,叫人撞见绝对要吓得鬼叫。 大半夜地上横着俩人,跟横尸似的,能把人吓得七窍升天。 黄三花第一回干捉奸这件事,心里头害怕的不得了。 她挪到牛春花的身边,抖着声音小声说:“春花,要不咱还是回去吧…这黑灯瞎火的,我有点儿害怕…” 黑暗中,牛春花牛眼一瞪,一脸打死也不走的坚定。 为了让她之后的事能够在帮手帮助下更顺利,她不得不压制着暴脾气,好声好气地和黄三花说道: “三花,现在李翠红那个小贱人背叛了咱们,就剩下咱俩姐妹好好的了,你帮我这回,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的好的。” 黄三花差点脱口而出:李翠红背叛你,可没背叛我啊… 可她躲闪的双眼已经在牛春花跟前袒露的一干二净。 牛春花撇着嘴嘲讽地说:“她今儿敢勾搭褚老二,明儿就敢勾搭你家男人。就她那狐媚子样,勾勾手指,是个男人就跟上钩了。” 黄三花听到扯到自家老实男人身上,面色有点不好看。 反过头来想想牛春花说得也有道理,她可不能让这件事发生在眼皮子底下。她不像牛春花对自家男人非打即骂,她心里头是爱重自家男人的,他要是跟别人勾搭在一块,她也活不成了。 黄三花点点头,按耐住匍匐的身躯。 良久后,屋子里总算有了动静。 “嘎吱…嘎吱…嘎吱…吱吱吱…” 还别说,听得牛春花脸臭的跟粪池似的。听得黄三花稀奇道:这俩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咋还能这么行… “海哥……外面好像有声音……” 李翠红尖细的声音适时传来,牛春花也在这时候差点捏碎了拳头…都不在意是不是会让屋里的俩人发现她们。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男人声陆续传在院子里,叫两花都听出了是谁。 “叫什么啊…别闭眼啊…咱到天亮再睡。” 牛春花咬了咬牙,磨得嘶嘶嘶响。 黄三花听得缩了缩脖子,心道:里头两个的“好日子”来了… 两都生了几个孩子的妇人听了好半响,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牛春花给黄三花使了个眼色。 黄三花麻溜的一个翻身,猫着腰跑去门去。 来前两人说好了,待到春花给她使眼色,她就立马去将这附近的门都敲开,叫人来李家看大戏! 黄三花做惯了农活,虽然长得矮小,可那速度贼溜得快。 “砰砰砰…” 她举着拳头狂敲响门。 屋子里有人喊着问道:“谁啊?” “是我啊,三花,开开门,出事了…….” 黄三花以一人之力,连续敲响了十来户门,她的说辞是:听到李翠红屋子有奇怪的声音,担心有宵小进村,大伙儿快去瞧瞧,可别发生什么事…” 大伙都信了,各家出门前往李家前,都在自家院子找了一把趁手的工具,以防真的有宵小打起来。 。 第一三二章宵小 第一一四章 不会下蛋的母鸡 腊月初三,算是短时日内的吉日。 徐峥和褚杏未婚闹出人命,不抓紧将名分做实,再过些日子,肚子该隆起来,叫人看笑话。 徐家和褚老二家自认为只要把俩人的亲事按部就班地办一场,之前那些在九渠村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闲话,可掐断止于此。 殊不知,丢人这件事,既然已经当着全村人的面摊在面上,就算后来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一四章 不会下蛋的母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五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鸡鸣声起,褚老二家陆续传出动静。 牛春花再是懒惰成性,也不至于在徐家接亲这日睡到日上三竿。 不为褚杏着想,为了褚立过几年顺利娶媳妇,她不得不装模作样一番。 村子里与褚老二家走动的人家不多,一个刘大,有时和褚老二约在一起喝口小酒;两个妇人黄三花和李寡妇,则是跟牛春花有一块背后说道人的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一五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六章 她看到了什么? 家有喜事,照理说娘家送走新嫁娘后,合该小办几桌,请村里邻里一道热闹热闹,把嫁女的悲伤冲淡。 可到场的几位各个都在暗暗打量,院子就那么点地方,空的只看见的人影。 不是你看我,就是我看你。想要桌椅酒席,那是一个烂菜叶都看不见。 来人们心中纷纷地怒骂道:请人观喜,连一口热菜都不准备,让他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一六章 她看到了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七章 来意 徐琬有一肚子八卦打算和褚渊说,硬是忍着等到家了再说出口。 当俩人各有心思双双走至家门外时,门外站着一位等候多时的人。 徐琬认得对方,诧异地问道:“林桃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随即,眸光落入林桃怀中用厚袄子包裹的小娃娃。 登时,徐琬两眸发亮,忍不住笑意道: “咦…这是嫂子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一七章 来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八章 异想天开 邓苗睡醒后,一个人摸到厨房,锅里有留给她的早饭。 一碗清粥和一碟小菜,还是温着的。 可惜邓苗早已厌烦这种穷得叮当响的吃法,想不明白方家有必要这么省吗?换点甜羹、糕点也好啊… 她立时露出日日如一的扫兴神色,不大高兴地撇撇嘴,顿时没了胃口。 草草吃了几口,她便将筷子扔在一旁,偷溜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一八章 异想天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一九章 要样貌没样貌 去往九渠村迎亲的队伍一路敲敲打打,赶在午时前抵达徐家村。 徐峥家位于村中靠后的地方,因而一路上的锣鼓声吸引不少徐家村人探头张望。 徐家本是不愿大办,这桩喜事是逼不得已下才作出的选择,褚杏更是与他们以往设想过的儿媳妇差距遥远。 所以这一日,徐父巴不得悄悄地办完,少惊扰村里邻里,免得他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一九章 要样貌没样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零章 差点意思(加更 求月票 ) 那日杨振带着字迹还没干渍的葱肉饼的方子回杨家祖宅,杨易大感兴奋。 连声称赞杨振办得好。 他心急着唤人,把方子送去府城交到杨氏酒楼的管事手里,打算即日便将葱肉饼放在酒楼新的菜品中。 连传扬出去的故事都在脑子里浮现,恨不得立马研墨写出。 杨振道:“别人送去,我不大放心,不如这回你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二零章 差点意思(加更 求月票 )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一章 闹出一个大乌龙 出城前,俩人一块去看望小七爷孙。 老爷子休养了一段日子,气色明显恢复过来,如今可以靠坐在床上与人说话。 徐琬俩人笑着进屋,老爷子苍老的脸上顿时露出激动,只是余光扫到俩人并未空空的两手时,变得急促不安起来。 听闻徐琬说道:“路过一果摊的时候,看见果子新鲜,就买了一些带过来。您和小七都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二一章 闹出一个大乌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二章 她又不是千年冰山… 褚渊一路箍着纤细的肩骨将她带入东屋,一直把人送到床榻上,安然平躺下,他才稍稍安心。 他下意识地克制声音,逐低嗓音柔声说道:“不舒服待在屋里哪里也别去,我去烧饭,有事叫我一声。” 徐琬仰视着他蹙眉的样子,仿佛来月事的是他不是她。 怎的还好好一位俊郎君,眨眼间多了这么多的忧愁呀。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二二章 她又不是千年冰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三章 牛家喜事 牛家老夫妻花二两银子给牛二娶了位哑女做媳妇,这消息还是在迎亲队伍里传出来。 牛家早前为家里再次办喜事一事,很是诚意地请了大半个村子的人,到日子去牛家吃喜酒。 待村外陆续响起敲锣打鼓声时,村里人都来得及时,各个探头探脑,想要瞧一瞧傻子的媳妇是什么样的…值不值二两银子… 其中有心思不正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二三章 牛家喜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四章 乌鸦体制 姜煮红糖水于原主这具寒冰体制起效一般,小腹三五不时能抽痛一下。 午后少见的出现的阳光,给大地都铺盖上一层暖意。 徐琬被褚渊扶着除了东屋,搬了张摇椅置在窄窄的檐下廊上。 他本是要拦腰抱起,被徐琬及时出手阻止,这儿可是没有进化的古时候,再是恩爱的小夫妻也不该在外面搂搂抱抱。 况且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二四章 乌鸦体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五掌 什么恩怨啊? 方余从书房退出,顺手带上房门,转身走下台阶。 铛——— 冷器的碰撞声骤然响起,攀爬至院墙高处的三道黑影低呼一声: “…糟了!” 下一瞬,一道凌厉冷绝的目光投至显目的高墙之上,有些滑稽的三人。 方余感觉到危机临近,立刻往后腰摸剑,咣地一声拔出剑。 高声大呵道:“什么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二五掌 什么恩怨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六章 瞌睡时候 “今日之事多谢二位。” 正堂中,方隋郑重拱手说道。 话虽如此,可他的双眼则深深地看着徐琬,无任何的情愫,多是复杂和佩服。 方余夫妻都受着大大小小的伤,几人合力把三位黑衣人用麻绳捆好之后,夫妻两先行回房去处理伤处,上药包扎。 古人有男女不同堂一说,这位方先生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出对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二六章 瞌睡时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七章 一切皆是善因 家去后,已是入夜。 灶台上有白氏留给他们的玉米饼和小菜,俩人早已精疲力尽,简陋的吃七八分饱。碗筷交给褚渊收拾,徐琬先行回东屋。 先前在方家打斗的时候,耳畔多是混杂的细碎声,隐约间有一声似曾相识的声音,短逝而过。 此时收敛所有余杂的心绪,徐琬彻底屏住心神,后知后觉想起之前的发现。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二七章 一切皆是善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八章 夜 “小芳…嘿嘿嘿…” 牛家给牛二换了一间稍微宽敞明亮的屋子,正好在之前屋子的旁边。 晚饭后,牛二娘送走来帮忙的亲戚村里人,特地绕开其他人,把牛二拉到角落里说悄悄话。 牛二娘一脸严肃地说道:“牛二啊!娘跟你说…待会你这样……” 牛二娘费了一堆口水,还得分心去瞥傻儿子的神情,是否将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二八章 “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二九章 合计 既是已经明确金手指的开启方式,徐琬不得不将财迷心窍搁置一边。 次日一早,她喝下热乎乎的野生花椒姜枣汤,明显感到小腹不再疼痛。 素来不是宁做咸鱼不翻身,心中合计一番,她迫不及待地捡起竹篓,怂恿着同样闲暇的男人。 “乡野有乡野的优势,气候正好,咱们到处找找药材的影子。兴许能顺藤摸瓜,挖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二九章 合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零章 大娘夫家姓林,家就在离褚家过去三四户的地方。 林大娘一边小跑,一边时不时回头和徐琬说道:“今早闺女高高兴兴地回娘家来看我们,这才吃过早饭没多久,我就去了趟地里摘菜的功夫……她嫂子说是踩空,从台阶上跌下来。” 她急急匆匆地一通话让徐琬明白是怎么回事。 难怪徐琬在脑海里搜寻找她接生的人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三零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一章 望妻石 身姿如松柏挺拔的男子半蹲在水井旁,尽管屈身缩短他的身量,依旧是显目得让人不能忽视。 跟前是铺满洗净金银花的竹编簸箕,劲瘦的手臂各抓着簸箕的一处边缘,抖动如筛糠,以此抖落多余的的水渍。 他时而心无旁骛手忙得不停歇,时而抬起一对深沉的黑眸落在院子敞开的大门处,似乎在等候什么人出现。 当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三一章 望妻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二章 宵小 过午吃过中饭之后,牛春花打算带着褚立回娘家。 家里吃的见天变少,可不得回娘家去收罗一堆带回来,慢点吃也能看到过年。 她鲜少在意面子,除每回回娘见娘家兄嫂以外。那是牛春花唯一讲究脸面的时候,至少不能叫几个嫂子背地里有机会讲究她的不是。 牛春花闯进屋子翻箱倒柜,为着能找一件齐整的衣衫,放置在柜子外缘那一摞属于褚老二的衣衫,当仁不让的遭殃。 被牛春花用蛮力甩落在地上,很是凄凉。 牛春花翻得满头大汗也没找出一件能见人的,顿时怒气冲脑。 “窝囊废,便是跟着你我连一件崭新的衣衫都没有穿过……” 即使此刻褚老二不在家中,也免不了挨一顿骂,只因牛春花习惯地把一切错处安在他头上。 眼瞅着没法体面的出门,她干脆也不讲究打扮了,随便挑了一件灰蒙蒙的衣衫,终于有功夫来褚老二躺在地上的衣衫。 “额…….” 牛春花草草码在一堆,忽然瞟见某一件贴身衣物的时候,双手一顿。 分明记得褚老二统共有三条裤衩子,一条穿在身上,另两条应该在柜子里…可怎么她手里只一条裤衩子… 上午洗过的衣衫也是她晾晒的,根本不见褚老二失踪的那一条裤衩子… 牛春花心思鬼迷,忽然之间脑中浮现许多个猜测,她直觉是其中最有可能的一件。是褚老二在外面有狐狸精了! 只要想到她躲在破落的家里过苦日子,褚老二在外面搂着狐狸精这样那样…牛春花登时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牛春花掐着手掌心,一阵阵刺痛让她意识格外的清楚。 这时候,外面忽然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春花春花,你在家不?” 牛春花扶着柜子站起身,闷声应道:“里头呢。” 黄三花垫着脚步跨进屋里,见到牛春花脸色又轻又黑,她捂着嘴吃惊道: “春花啊…你这是咋啦?” 此时此刻,牛春花才发觉遇事能够倾诉的人,帮忙的人太少。 能说上名的也就黄三花和李寡妇了… 牛春花挣扎了一下,憋不住一肚子怒火,嚎啕大哭道: “三花…褚老二在外有狐狸精了!” 说实话,黄三花还从没见过牛春花哭得这么狼狈过,她瞪大了眼,惊诧不已。 “诶…怎么回事啊?春花,你先别哭啊…” 牛春花更咽着把自认为的裤衩子发现告知黄三花,谁知,黄三花听后,脸色竟然变得古怪起来。 牛春花没有错过这一抹变化,她心头一跳,急促地问道:“三花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说啊!” 听完牛春花的话就,黄三花立时想到之前无意间看见的画面…… 她低着头,犹犹豫豫地不敢吭声。 牛春花看得那叫一个气呀,没个轻重地推了她手臂一把。 大声吼道:“你倒是说啊!你想急死老娘啊!” 眼见着遮掩不成,黄三花唯唯诺诺地说:“就是…就是…咱前几日在翠红的院子里…看见男人的裤衩子…” “当时不是不敢确定,就没跟你通气……” “好啊!这个小贱人!” 显然,牛春花已经在气疯的边缘,出人意料地一掌猛拍在柜门上。 片刻后,成旧的人柜门露出一条曲折的裂痕…… …… 夜深。 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匐匍在李家院子里。 要不是李家屋子里头有明亮的烛光透出来,叫人撞见绝对要吓得鬼叫。 大半夜地上横着俩人,跟横尸似的,能把人吓得七窍升天。 黄三花第一回干捉奸这件事,心里头害怕的不得了。 她挪到牛春花的身边,抖着声音小声说:“春花,要不咱还是回去吧…这黑灯瞎火的,我有点儿害怕…” 黑暗中,牛春花牛眼一瞪,一脸打死也不走的坚定。 为了让她之后的事能够在帮手帮助下更顺利,她不得不压制着暴脾气,好声好气地和黄三花说道: “三花,现在李翠红那个小贱人背叛了咱们,就剩下咱俩姐妹好好的了,你帮我这回,我肯定不会忘了你的好的。” 黄三花差点脱口而出:李翠红背叛你,可没背叛我啊… 可她躲闪的双眼已经在牛春花跟前袒露的一干二净。 牛春花撇着嘴嘲讽地说:“她今儿敢勾搭褚老二,明儿就敢勾搭你家男人。就她那狐媚子样,勾勾手指,是个男人就跟上钩了。” 黄三花听到扯到自家老实男人身上,面色有点不好看。 反过头来想想牛春花说得也有道理,她可不能让这件事发生在眼皮子底下。她不像牛春花对自家男人非打即骂,她心里头是爱重自家男人的,他要是跟别人勾搭在一块,她也活不成了。 黄三花点点头,按耐住匍匐的身躯。 良久后,屋子里总算有了动静。 “嘎吱…嘎吱…嘎吱…吱吱吱…” 还别说,听得牛春花脸臭的跟粪池似的。听得黄三花稀奇道:这俩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咋还能这么行… “海哥……外面好像有声音……” 李翠红尖细的声音适时传来,牛春花也在这时候差点捏碎了拳头…都不在意是不是会让屋里的俩人发现她们。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男人声陆续传在院子里,叫两花都听出了是谁。 “叫什么啊…别闭眼啊…咱到天亮再睡。” 牛春花咬了咬牙,磨得嘶嘶嘶响。 黄三花听得缩了缩脖子,心道:里头两个的“好日子”来了… 两都生了几个孩子的妇人听了好半响,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牛春花给黄三花使了个眼色。 黄三花麻溜的一个翻身,猫着腰跑去门去。 来前两人说好了,待到春花给她使眼色,她就立马去将这附近的门都敲开,叫人来李家看大戏! 黄三花做惯了农活,虽然长得矮小,可那速度贼溜得快。 “砰砰砰…” 她举着拳头狂敲响门。 屋子里有人喊着问道:“谁啊?” “是我啊,三花,开开门,出事了…….” 黄三花以一人之力,连续敲响了十来户门,她的说辞是:听到李翠红屋子有奇怪的声音,担心有宵小进村,大伙儿快去瞧瞧,可别发生什么事…” 大伙都信了,各家出门前往李家前,都在自家院子找了一把趁手的工具,以防真的有宵小打起来。 。 第一三二章宵小 第一三三章 东窗事发 “海哥……” “叫什么叫,臭婆娘,平时拿鼻孔看人,动不动就打老子,还不是得跟我求饶!” 李翠红委屈道:“海哥,我又不是你家死肥婆牛春花……” 俩人说的正是精彩,突然,那扇紧闭的门被人猛地踹开。 哐当一声,从中间折了一半。 那扇敞开的门框下陆续涌入数不清的村里人,他们看向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三三章 东窗事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四章 一言难尽 四方桌经历多少个春夏秋冬,面上有许多弯弯曲曲的裂痕,更加印证它待在褚家年岁已久。 早饭是一碟韭菜鸡蛋饼,配上热乎乎的杂粮粥。 徐琬刚刚吸溜一口,还没有咽下。便因对面小豆子一脸精彩描述的事,呛得锤着胸脯直咳嗽。 “什…什么?” 小豆子眨巴眨巴圆眼睛,好心地替她再重复说一遍。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三四章 一言难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五章 十一人 位于村子东面的方家要办学堂一事,通过村长各家各户地告知,村里人尽数心中都有数。 比起富贵人家,贫苦的人家应当更是迫切希望读书上学堂,因为他们身无长物,只有读书这一条路可以改变命运。 贫困学子中进士入朝堂的典故不再少数,民间也流传各种改编过的故事。因而,百姓们心里是有多遐想,期望着家里也能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三五章 十一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六章 上门找晦气 “娘,我想要庄家铺子里面那一只银镯子。” 妙龄女子缠着身旁妇人的胳膊,摇晃着将她娘往路口的庄家铺子走去。 妇人叫她缠的没法子,家里并不是拮据得连一只银镯子也买不起。闺女又是家里最小的,自然是愿意全她心意。 妇人眼含宠溺地凝着她,放任着她引着她步入银铺子里。 “成,菊儿你也惦记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三六章 上门找晦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七章 郭家母女 郭菊儿一跤摔得不轻,大门牙摔不见了一一颗,口鼻都有轻微的擦伤。伤痕见血的缘故,使她看起来伤得特别重。 因为在场的人有目共睹之下,以至于没有人将责任归咎于徐琬,一条心的觉得是这个蛮横无理的姑娘自作自受。 郭妇人见着闺女摔得狼狈不堪,一脸惊慌地跑了过来。 “菊儿啊!菊儿啊!你不要吓娘啊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三七章 郭家母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八章 很有意思 徐琬瞥见两人互相试探的目光,不由心领神会,默默地往书铺里走,留给他们自行了解。 小豆子这几月里尝到不差口粮的好处,瘦小的身体日渐圆润一些。可与家境富裕的杨桐文相比,差得不是一点点。 杨桐文打量着像个豆芽菜的男童,一脸好奇地问道:“九岁怎么这么矮小?” 他下意识地捏了捏胳膊上一圈的肉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三八章 很有意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三九章 古里古怪 村里有冬时打糕的习俗,各家各户人手一勺糯米,倒满一木桶上锅蒸熟,依靠村里男人们轮流打成年糕,一家一户都能分到一份。 徐琬听到村里的消息后,馋的早饭道嘴里都觉得不香了。 这些步骤和她从前看过的差不离时,她最好这一口糯唧唧的年糕,一回能吃好几块才罢休。 能吃到新鲜打出来的年糕,一勺子糯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三九章 古里古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四零章 上学堂 方家学堂正式到来的那日,学生爹娘忐忑不安地注视着十二位年纪相当的孩童踏入方家大门。 此时此地,大约会成为他们这辈子里很是难忘的画面。因为,兴许再过几年,孩子的前路会通往光明大道。 直到一道道半大的身影再也看不见,这群为长的爹娘们,方才心里复杂的离开。 迫于徐琬的口头施压,令得褚渊不 《穿越夫妇在古代点石成金》第一四零章 上学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