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且慢嫁 卷二》 第1章 【正文开始】 起初只是别人茶余饭后聊的,毕竟没确实见过这周家姑娘,也没瞧见别人私下相约,但传了几天后,这事儿又有了新说法,这回确切的有人瞧见了,周家人上王家要说法去了,平白无故去什么王家要什么说法,这里头肯定是有戏! 围观的人总是这么的兴致勃勃,你传我,我传他,这就把两家人的底儿给传了个遍。 周家的周老爷不是本地人,不过留在这里经商十几年,算大半个仪都人了,周家的铺子在仪都城开了不少,生意做的挺大,平日里上下官员打点的银两就不少了,去过周家的都见识过他那富庶,经商的人家总是要比许多当官的富。 七八年前周家老爷周生的侄女前来投奔他,家中大哥大嫂都病死了,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只能嘱托给自己的亲弟弟。 周 家大哥在家也是经商的,周姑娘年纪小,父母去世执掌不了那么大的家业,来的时候是带着的是家中卖宅卖地卖铺子的银两,还有周生大哥的一封信,既然是托付 了,将来的婚事也是要托付给自己弟弟,寻一户好人家把苦命的女儿嫁了,这些银两,一部分给弟弟想让他善待自己女儿,一部分给女儿做嫁妆,给女儿添置些铺子 家底,将来在婆家也有底气。 周家人把周姑娘照顾到十五六岁待嫁了,周生给侄女选了稳当的人家,商对商,即便是商对官,那官也是小官,可周姑娘不愿意,这也看不中,那也挑不满意,似乎心气儿也挺高的,这么一拖,过了一年多,竟闹出了这等子荒唐事。 至于那王家,仪都人都知道,王家姑奶奶如今是柳国公府的老夫人,大老爷外任提督,二老爷刚刚升了府尹,这等有名望的人家怎么会和商家扯上关系。 外头传的旺,柳府中底下的人也有传开,不为别的,只因为和周姑娘相约的少爷与柳家也有关系,柳老夫人姓王,丑闻中的男方王家,就是柳老夫人的娘家,这少爷,就是柳老夫人的亲侄子。 相比较之下就能看出王家和周家的差距,一个是寄人篱下,父母双亡的孤女,一个是高门大户,从小锦衣玉食的贵少爷,正常的说亲根本不可能说到一块儿去。 柳老夫人听闻这件事也替自己弟弟头疼,那边王家匆匆的派人过来找柳老夫人,请她去一趟王家,给这事儿出个主意。 柳老夫人看了一眼自己孙女,王家那儿还有个和青芜一般年纪大小的侄女,这事儿糟心的很,小小年纪可别搀和了这事脏了眼睛,孙女懂事,不如让青芜过去陪陪她也好…… 柳老夫人带着柳青芜到了王府时,就在半个时辰前,王家大门口才刚刚结束一场闹剧,这会儿周家人都在王家前厅,门口早有管事等着,瞧见姑奶奶来了,赶紧迎进门。 远远的没到前厅就听到里头有哭喊声,柳老夫人让冬雪带着柳青芜,跟着带路的妈妈去后院里找王家小姐。 踏入前厅,厅中站着些人,还跪着一个,跪着的正是侄子,王鸿泽刚刚受了自己的爹王老爷一顿痛批,耷着神情跪在那儿,抬头有些沮丧的喊了姑母。 周家来了不少人,柳老夫人并不认识,但要分辨出哪一位是周家姑娘还是很容易的,由似周夫人扶着的姑娘,摇摇欲坠面色苍白,一手还牢牢的护着腹部,想必就是这一位了。 「长姐。」王家二老爷王晋仁看到柳老夫人进来,赶忙迎了她,他这是真头大了,妻子去世好几年,为了两个孩子他一直没有再娶,大哥一家都在外地,这府中没有一个主母能做主的,他才急急的寻了长姐过来。 柳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瞥了一眼这屋子的人,再看跪在那儿的侄子,「先把事儿拎清楚。」 「夫人,这事儿可拎的够清楚了,若不是这王少爷诱的我们家慧儿,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今到这田地,你们王家难不成想推拒不认!」周家夫人说的极气愤,一旁的周敏慧泪涟涟的望向王鸿泽的方向,脸色越发的苍白。 「周 夫人,事儿拎的清不清楚,那都是我来之前,我进这门之后可都不知情,都是这年岁的人了,你若说是我侄子诱的,我也不能信了你,所以这事儿啊还是一五一十的 弄着清楚明白了才好说话,你说是不是。」柳老夫人反观的淡定,差人把侄子扶起来,「是你来说,还是姑母差人进来问。」 王鸿泽忍着膝盖的疼,抬头看爹和大伯口中十分了得的姑母,心中也暗暗想着这事儿能解决了,点点头,「姑母问侄儿便是。」 「取软垫来铺上让周姑娘坐着先,别累怀身子。」柳老夫人问话前笑着让人先给周敏慧搬了椅子垫了厚褥垫,这才转头看侄子,「告诉姑母,你与周家姑娘如何相识的。」 王夫人去世后王老爷忙于公务,对两个孩子管教的少,再者这是的王鸿泽已经十四五了,也不需要他整日教。 从小锦衣玉食没缺过什么,王夫人去世后又没人管他了的王鸿泽性子上多多少少放肆了些,凭着早年的教诲还有些聪明劲,应试后去了按察司,混了一群差不多家世的朋友,经常的出入画舫,尽管没留宿没找什么姑娘,但在男女之情上轻佻了许多。 和周敏慧的相遇就是在一年前的元宵灯会上的赛诗,王鸿泽长的俊秀,家世又好,周敏慧生的水灵,眉清目秀的十分漂亮。 两个人正巧对了几句诗,而后又凑巧的撞在了一个摊位前,周敏慧遗失荷包被王鸿泽捡到,这个眉目间似是点点传情的女子就让王鸿泽记上了。 得知对方是谁后有了书信往来,周敏慧的身世自然引起了王鸿泽的同情,也就是在此时,周敏慧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小叔和婶婶给自己安排的亲事,她想要嫁给王鸿泽,想要嫁入王家。 书信往来多了,他们就私下见面,王鸿泽再轻佻也不敢做出格的事情,底子里还是老实的,但多次相约后,最终还是敌不过年轻气盛,没能捱住对方的吸引,发生了关系。 有了第一回第二回就轻易多了,之后,周敏慧有了身孕,周家找上门来。 出了这样的大丑事就是家门不幸,谁会传扬出去,往死里捂着都不可能让别人知道,可这件事却在周敏慧有身孕十几天后被传了出去,王老爷也是等周家人上门了才知道那不是流言,自己的儿子真的做了这混账事。 第2章 王鸿泽说完就抱了下头,低声道,「她书信说让我娶她,我不敢和爹说,之前也是她说小的时候冬日落水受了寒,将来不可能有身孕,这才……」 柳老夫人听完了两个人这‘相知相遇’,拍了拍侄子的肩膀,「这件事可是从王家传出去的,还有别人知道吗?」 王鸿泽摇摇头,「不可能,就我一人知情,她写给我的信,我看完就烧了,没告诉任何人。」 柳老夫人抬头看周家人,「周夫人,出了这样的事周家没藏着掖着私下解决,反倒是要闹的满城风雨,这般毁女儿家的名声,不仅是害了周家的姑娘,将来这周姑娘再想许亲,可就难了。」 周家人包括周敏慧在内脸色剧变,再许亲是什么意思,王家不认? 「王大人,我们惠儿命苦,没了爹娘,可也由不得这样被人欺负,你们王家是什么意思,孩子都有了,难道你们不把惠儿娶进门。」周夫人也气自己侄女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事儿都已经发生了,指责侄女还能有什么用,得让王家认了才行。 「周 夫人,王家是不会娶周姑娘进门的。」柳老夫人直截了当的把这件事给摆明了,看着对方惊诧的样子,眸子看向周敏慧,语气淡淡的,这话字字如刀,「王家不会娶 这么一个败坏门风的儿媳妇,尚未许亲就与男子私下书信往来,尚未成亲就做出这种苟且之事,这何为德,何为自重都不懂,王家是不会娶她进门。」 周 敏慧咬紧着嘴唇僵在那儿,脸色煞白,目光死死的盯着王鸿泽,她噗一下跪了下来,磕在地上还有声响,颤抖的双手抚着膝盖,张口泪连着话哽咽,「夫人,您说我 不懂德不懂自重,我与王少爷是两情相悦,本来我决意是不会与他那样,我更不可能和他说我不能有身孕这样的话,他说……他说会娶我进门,允我做王家夫人, 会一辈子对我好,我这才……夫人,我就算是再无知,这样赔上自己的一辈子我值得吗。」 周敏慧冲着柳老夫人哭喊,眼底的神情满是委屈,她一个姑娘家,对方没有任何许诺,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孰 料王鸿泽听后却道,「我没有许诺会娶你为娶,我说家中也许不会同意我们两个的婚事,不过我会尽量说服我爹。」他本是想循序渐进的和爹提出这件事,还想着去 柳家找姑姑,出面说服爹,发生了那样的事总该对姑娘家负责,可一封信说她有了身孕他慌了,也有些懵,她不说自己再难有身孕,紧接着没多少天仪都城这事儿就 传开来了,到现在难以收场的地步,再要让爹同意,根本是不可能了。 「你……你竟然这么说。」周敏慧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连你说过的话都不敢承认了吗?」 「说过的我自然会认,但没说过的,我怎么认!」王鸿泽避开她投过来的眼神,周敏慧瘫坐在了地上,红肿着双眼死死的盯着他,「王鸿泽,你是要负我。」 谁真谁假。 王家二老爷已经听的快气炸了,这还论谁真谁假,都做错了,王的脸面都让这不孝子给丢尽了,周夫人抱着周敏慧哭喊着苦命的孩子,王鸿泽站在那儿神情莫变。 名声差了换个地儿做生意就行了,有银子在手,有这头脑,去哪儿不能安置店铺重新来过,可当官的,谁还能容许你因为名声差了换个地方当官,这由不得自己,名声差了,也得受着别人的眼光继续下去。 如今闹的人尽皆知,谁都下不来台面,这周家,是要凭借周敏慧肚子里的孩子,赖上王家了…… 这边柳青芜被带到了内院,没和表姐王媛儿聊上几句就被她拖着悄悄来到了前厅后面的窗户下。 柳青芜看她一副要撩袖子裙摆爬窗的姿势,拉住了她,「不是要逛园子么,怎么来了这儿,你要进去?」 「当然啦,爹不让我过来,还让妈妈时刻不离的看着我,看着我也有办法出来的,现在你来了,我就带你一块儿过来看看。」王媛儿一逮到单独相处的机会就想要溜出来看,柳青芜拉都拉不住。 王媛儿麻利的站上了花坛边缘,朝着柳青芜伸手,笑嘻嘻道,「来,我们赶快进去。」 「表姑,这些是大人的事,我们不合适过去听,还是回去了。」柳青芜谨记着祖母说过的话,带她来是陪着表姐,不让她偷跑过来,但她好像拦不住啊。 「哎哎,你可别叫我表姑,我就大你一岁,哪里不合适了,不就是那个周姑娘怀了大哥的孩子,想要威逼大哥娶她,我倒要看看他们周家有多大的能耐。」王媛儿嘴巴一翘,看着柳青芜眨了眨眼,「祖母带你来说是陪着,是来看着我的吧。」 柳青芜见她都知道,笑道,「辈分可不能乱,既然知道就更不应该进去了,祖母和舅公一定会处理这件事,我们回去吧。」 「那你自己回去,来都来了,我要进去看看,他们偏不让我看,我偏要看。」王媛儿说着,王媛儿踮起脚往那窗户摸出一个小插片,用力一推,紧闭的窗户打开了。 王媛儿一脚踩上装饰墙壁的砖瓦,双手攀着那窗框,用力一蹬,半个身子挂在了窗户上,继而双脚再蹬墙,大半个人悬在了窗户上,膝盖往上一靠,手扶着窗沿,双脚入了屋内,坐在了窗户上,一气呵成。 柳青芜看呆了。 这哪里是一两回能练出来的,一看就是惯手了,王媛儿回头朝着她伸手,「来来,我拉你上来,比爬墙简单多了。」 「这……」柳青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王媛儿笑眯眯道,「就是她们找到我们了现在也不敢到前厅来找,你赶快上来。」 她要是不进去,她一个人就溜进去了,不能让她做更出格的事了,柳青芜为难的看着这窗户,拎着裙摆踩上花坛,王媛儿示意她学着自己踩墙上的石块,紧紧的拉住她的手,「来,另一只手抓这里,对,用力,是不是很简单。」 柳青芜终于和她一样坐在了窗上,长这么大可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情,心惊之后还真有了点成就感,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汗,「这窗子和表姐一定是很熟了。」 第3章 「老熟人了。」王媛儿咧嘴一笑,跳到了屋内给她搬来了凳子扶她下来,低声道,「从这儿过去,躲在屏风后就能看到前厅了,你跟着我。」 柳青芜下来,王媛儿关上了窗,把那小插片重新安回去,没人知道两个小丫头会偷偷跑到前厅来偷看,王媛儿拉着她躲到了屏风后,透过缝隙刚好看到厅堂里的情形,王媛儿看到瘫坐在那儿的女子,小脸一肃,低声嘟囔,「我哥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子。」 而柳青芜的注意力全在祖母身上,她们过来的这一刻,她刚好听到祖母和瘫坐在那儿的姑娘说了一句,「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王家的,也无从佐证。」 柳老夫人此话一出,周家人的脸色变的十分难堪,周敏慧的面色不能更苍白,柳老夫人这句话就是对她极重的污蔑。 「我 听闻周老爷和周夫人之前是给周姑娘说了几门亲事,也是稳妥的人家,门当户对不是挺好,但后来都不了了之,外头传周姑娘心高气傲看不上,你与我侄儿在元宵花 灯遇见,若是相互有意,理应告知你叔父,两家长辈言谈媒妁,男子不论,你一个姑娘家更应该忌讳这些,你们二人却私下授信,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些你总不 能说都是被人逼的,你的品德王家不敢信,你这腹中的孩子,王家也不敢认。」 谁家的姑娘会做出这等败坏门风的事,再无知能不知道这 么做是不可能被对方认可,更不可能明媒正娶的抬进门,自己都不给自己脸面,怎么去要求别人给脸面,侄子是错了,但错误从来都不是单方的,柳老夫人可记得侄 儿说的那句‘她说自己不能有孕’,然周家姑娘又否认,试问哪家的姑娘会对一个男子披露这等隐私,还说自己不能有孕来降低对方的警惕,我不能生,将来也不可能 拿孩子威胁你。 柳老夫人只觉得这是一个坑罢了,这周家姑娘是要赌上名誉,赌上性命要让侄子往里跳,坑成了,这王家夫人的身份可比周老爷给她说的任何亲事来的高贵,商家的夫人一辈子也就守着钱银,官家的夫人,可不是更显贵。 「夫人,你不能这么污蔑我。」周敏慧颤抖着身子,「你……我腹中的孩子断然是他的这绝不用说,王家看不上我,我的身份配不上王家配不上王少爷,即便是如此你也不能这样污蔑我。」 周敏慧顿着字句说着,泪水潸然的看着王鸿泽,「你不想认这孩子也罢,权当我当初付出的心意喂了狗,这般侮辱,我也活不下去。」话还没说话,周敏慧迅速的奔着撞上了身后的柱子,周家人护的及时,可还是让她冲撞的背撞在了柱子身上,周敏慧倒在他怀里。 周夫人抱着周敏慧大哭了起来,「孩子啊,你这是要做什么,你疯了你,你死了我和你叔叔要怎么向你爹娘交代,你这苦命的孩子,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信了他的话,你怎么这么傻。」 这哭诉声可怜,王鸿泽不忍,抬头看向姑母,她腹中怀的毕竟是他的孩子啊,可柳老夫人看着周家人如此,无动于衷。 也说不上无动于衷,柳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她已经犯过一次错,决不能让王家也走上这样的路,这周姑娘并不是个秉性纯良的,怎么能让她嫁入王家,踏入王家大门都不行。 「我 们周家是没有王家在仪都有权有势,但也不是任人欺负,发生了这样的事,闹到了官府里谁的脸面都不好看,王少爷的差事也当不安稳,你们王家太不仁义,竟是要 逼着我们惠儿去死才甘心。」周夫人豁的站起来,这是要破罐破摔了,周家一没当官而没有孩子要入仕,唯有王家要忌讳王鸿泽的仕途,王家的脸面。 拿 王家最忌讳的威胁,周家人本着大不了谁都落不着好的心思,赌的就是他们摔的起王家摔不起,柳老夫人冷笑了声,「周夫人,你此等威胁王家到底能受多少影响怕 是不能达到你的预计了,过个两年王家照样能为我侄儿寻一门好亲事,有的是想嫁入王家的,反倒是你们周家,乐意为了周姑娘离开仪都,那也是你们的事,今后周 家姑娘名誉受损,难婚配,那也是你们的事,要报官亦可,周姑娘,我侄儿可有逼迫你。」 屋子里一片死寂,屏风后的王媛儿亮闪闪着眸子看着柳老夫人,在柳青芜耳边小声道,「姑母好厉害。」 柳青芜点点头,视线落到周夫人怀里的周姑娘,她总感觉她刚刚是不想死的,柱子离的好些距离,冲过去不被拦住才奇怪。 可柳青芜心里还透着异样的感觉,看着这场面,她想起了外祖母说过的关于爹和娘之间的事,当初爹做错了事,祖母为什么没有这样,祖母若是也这样拦着爹,这般严厉,爹还会再错下去吗,爹和娘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小舅舅说,柳家除了大伯,都不是好人。 柳青芜怔怔的看着柳老夫人那神情,怔怔的看着这场面,一旁的王媛儿没有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 厅堂中周敏慧紧咬着嘴唇,面对柳老夫人的问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回答,两情相悦,非强迫了她,官府能给她做什么主。 骑虎难下,周敏慧越想越急,直接晕倒在了周夫人的怀里,一时间,厅中有吵杂了起来。 「你们这真的是要逼死我们惠儿啊。」周夫人一声痛喊,柳老夫人命人去请大夫,「周夫人,人已经晕了,还是先扶到内屋休息的好。」 柳青芜一看她们扶着人要过来了,拉了拉王媛儿,两个人躲进了内屋中,很快外头的人已经要推门进来,王媛儿拉着她闪到更衣的小屏后,蹲下身子。 厅堂里王鸿泽在王老爷面前跪了下来,「爹,您还是允了她进门吧。」 「不行!」王老爷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气急骂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让她进门,你这辈子就毁了!」 「可她怀了我的孩子。」王鸿泽不能眼见着周敏慧出什么意外。 「办法不是没有。」柳老夫人拉住王老爷再度举起的手,王老爷气的直甩下手,「这外头已经传的不好听了,周家人几次上门来,怕是都要被人给笑话死了。」就是儿子去逛花楼去画舫,王老爷都不会气成这样。 第4章 「她既然说怀了你的孩子,那就等她把这孩子生下来。」厅堂里还留着几个周家人,柳老夫人的声音不轻不重,瞥了他们一眼,「生下这孩子,确定是你的,不论男女都养在外头,入不了王家的族谱,不过也不会亏待了他。」 「那她呢。」 「王家会给她一笔银子,但不会给她名分,孩子她也带不走,从此之后,你们之间再无瓜葛。」柳老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分外冷情,王鸿泽沉默着,「若她不肯如此。」 「那就随意她怎么处置腹中的孩子,生也罢,不生也罢,与王家没有一点关系。」 「姑 母,不能让她,让她进门做妾么。」王鸿泽还是不忍,柳老夫人叹了一声看着他,「你这孩子,怎么还看不明白呢,你若是抬了她进门做妾,王家今后可还有安生的 日子,你将来可还能安安稳稳的娶妻生子,就算是当个外室,她也不是安分的人,寻常的女子,会与你这般私通?」弟妹早逝,弟弟没有再娶,王家也没有任何的内 宅纷争,侄子不了解女子容易被蒙蔽,就是如此,柳老夫人更不能让这个周姑娘进了王家。 「你要为你爹和你妹妹想想,外头传着这样的 话,多少人看着王家,等着看王家闹笑话,你妹妹年纪还小,等她说亲这事儿也过去七八年了,可你要是还留着她,谁能忘了这事,你妹妹的亲事都会受影响。」柳 老夫人劝着他,后面那句话说给他听,也说给在场的周家人听,「若真闹大了,你还有你大伯在,王家不是没有人,再不济,你尚荣表哥也快回来了,当初没有闹的 众人皆知,你还能抬她进门做妾,如今传的沸沸扬扬,万万不能啊。」偌大的仪都城中,王家还拿不下一个周家? 大夫很快到了,周姑娘只是急晕过去,很快就行了,人情绪不好,身子却出奇的稳当,又是哭又是闹的,腹中的孩子半点影响都未有,身体底子好的很,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能生育的人忽然意外有了身孕的模样。 周家没能达成他们想要的结果,周姑娘醒来后王家人就送客了,二者选其一,不论怎么选,王家是不会和周敏慧有任何的瓜葛。 哭闹寻死觅活都做了,周敏慧当然不会真的想死,她还要靠着腹中的孩子,所以她不顾周老爷和周夫人的反对,还是要留着这个孩子,生下这孩子,她偏不信王家会不认。 柳老夫人早就料到她不会这么轻易的就不要这孩子,所有的筹码都在这肚子里,周家人离开后,柳老夫人和王老爷商议起之后应该怎么做,王媛儿带着柳青芜溜出去,看她脸色不对,关切道,「你怎么了?」 柳青芜摇摇头,「没什么,只忽然觉得这世上,也没有绝对好的人。」那些好人,都不过是看起来好罢了。 王媛儿拍拍她的肩膀,没理解过来她的意思,「当然啦,世上本来就有好人有坏人,好人对谁都好啊,坏人就是自己最亲的人都要害呢。」 柳青芜抬头冲着她笑了笑,神情恢复,「我们回去吧。」 这一趟出来,回去的时候柳青芜没怎么说话,柳老夫人在王家说了这么多,也是觉得疲惫,靠在那儿休憩,等醒过来已经到了柳府。 祖孙俩回到了沉香院,已经是傍晚,起了些风天暗的有些早,像是要下雨。 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端花盆子到屋檐下,冯妈妈命人备饭,大半天没见到姐姐的柳思煜嘟着嘴挨到她身旁,姐弟俩一块儿坐在窗边。 很快天际有了雷鸣,紧接着就是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因着地下的热气,雨水拍落空气里先是一股闷热,下了一会儿就开始凉快了。 屋檐下很快汇了一条小溪流,珠串一样的雨水落下,敲击着屋顶的瓦片,声音十分动听,暗着的天雨下了一会儿渐渐转亮。 「思煜,你喜欢祖母吗?」柳青芜望着那大雨,轻轻的问。 柳思煜点点头,「喜欢啊,祖母对我和姐姐都很好。」 小孩子的心性就是如此简单,柳青芜转头看他,「我也喜欢祖母,她对我们很好。」对她和弟弟是真的很好。 「姐姐你不开心。」柳思煜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是不是又惹姐姐生气了,可他这几天很乖啊,又没打破砚台,也没吵着女师傅。 「没有啊,姐姐就是在想,祖母寿辰将至,我们准备些什么送给她好呢。」柳青芜摸了摸他的头,柳思煜脱口而出,「送银子!」 柳青芜噗嗤一声笑了,「谁告诉你的。」 「四弟说的啊,缺钱。」柳思煜嘿嘿的笑着,柳青芜拍了一下他额头,「你们俩这都是谁教。」 「买米需要钱,油盐酱醋需要钱,什么都要钱,就缺银子。」柳思煜叨念着从柳思旭那儿学来的,殊不知这些话都是三婶何氏经常在儿子面前念叨的。 「你可以写一幅字帖给祖母。」柳青芜替他想着,柳思煜扭扭捏捏道,「可是我写的不好看。」 柳青芜一把揽他到自己怀里,笑嘻嘻的捏了捏他的脸颊,「你还知道自己写的不好看啊。」 柳思煜努力给自己找理由,一本正经道,「那是因为我年纪小,女师傅都说了,我其实写的还可以的。」 「成啊,那你就给祖母写一幅字帖。」 「姐姐你送什么。」柳思煜歪头看她。 「我给祖母做了。」柳青芜说了一半顿住了,捏了捏他的鼻子,「这是秘密,不告诉你。」 「不行不行你要告诉我,你要告诉我。」柳思煜抱着她不肯让她走,一旁的翠屏她们看着直笑,柳青芜伸手挠他的咯吱窝,柳思煜整个人就翻滚在了坐榻上,边笑边抗议,「耍赖,姐姐你耍赖!」 到了晚饭后柳思煜都没问到,不过第二天他就不在意姐姐到底送什么给祖母做寿礼,他开始正儿八经的写字帖。 写半个时辰,玩一个时辰,一天加起来也有两个时辰是在认认真真写,这次还算是有毅力,足足坚持了半个月,七月中,慕家那儿来了喜帖,慕家三爷慕衡铄要成亲了,就在十一月中,柳老夫人的寿辰后,从定亲到这成亲的日子,中间只差了半年时间。 第5章 慕 衡铄已经二十有一,这样的年纪许多和他同龄的都已经当了爹,所以这提亲之后成亲的日子也安排的很近,慕衡铄在漯城就任,娶的是户部尚书赵大人的女儿赵如 嫣,也是碰了巧,赵如嫣十四岁正当议亲时赵夫人因疾病逝,守孝三年,赵如嫣出了孝期已经十七了,所以才能这么快的和慕衡铄成亲,否则,还得多等上两年。 柳老夫人备了贺礼送去慕家,七月底时河泽那边长子来信,妻子和两个儿子已经出发回仪都,稳妥些走水路,约莫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柳老夫人数着日子,减去来信的日子,再有半个多月就能到了。 外头春意掀开帘子,何氏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妈妈,手里抱着几本账册。 何氏瞧见坐在柳老夫人身旁的柳青芜,笑靥着道,「外头可热着呢,唯有这屋里头才凉快。」 响午的太阳哪有不热的,冬雪给她上了一杯凉茶,何氏坐下之后让妈妈把账簿送给柳老夫人,「到了月底了,听闻大嫂快回来了,我想着把这些账册先交给娘。」 这半年来何氏帮着打理一部分府中的事,其中包括了厨房里采买和庄子里的采收,庄子的采收半年一次,厨房里的是需要每月算,论这油水,自然是负责采买的最厚实。 柳老夫人拿在手中翻了翻,继而给柳青芜看,「还记不记得我教你的。」 「记得。」柳青芜点点头,柳老夫人就把这一本账交给她,让她好好看看,继而转向何氏,「不急,她回来这也有三四月的身孕,也是要个帮手,你那儿再放放。」 何氏的确是舍不得放手,这些东西拿来交给柳老夫人有一半是做样子的,如今听柳老夫人这么说,自然是应承了下来,「帮着大嫂那都是应该的。」 柳老夫人拿起庄子的采收账册看,何氏撇过去,无意间提着,「娘,城西咱们的庄子这半年的采收倒是不错,这几个月雨水也足,秋收一定也不会差。」 柳老夫人点点头,何氏想了想又道,「那庄子里的老管事年纪大了,缺个人接他的事儿,娘您看我安排个人过去可合适,是当初跟着我过来的管事夫妻,人忠厚老实,办事又十分的利索,是个能干的。」 何氏绕了一圈说到了点子上,她想趁着这机会安排自己人去国公爷留给她丈夫的那庄子里,有个自己人好歹是能清楚这进出。 柳老夫人放下账本,「林管事是年纪大了。」但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而是转过头去看柳青芜,「你看的怎么样了。」 「四五月厨房里采买不少,不知是不是胡姨娘生了孩子坐月子的缘故,祖母,这上头为什么不写采买东西的花了多少银两,若是不写,又怎么算得清。」柳青芜有些疑惑,账本是没有错,但她总觉得写的还不够清楚,没有对比区分不出里面有没有作假。 「这些是另外的单据,不记在账本里。」何氏笑着回答她,「分账里会夹着这些,不过底下单据太多了,对完了后并不放在一块儿。」 柳青芜点了点头,合上账簿,「祖母,我看完了,没什么别的问题。」柳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等着何氏拿着账本离开,她教道,「你说的法子固然好,可半点缝隙都不留,他们还是会想别的办法,运米留个洞,即便是漏出来的少,这跟在后头捡的人可不会少。」 总得给人条活路,要是连外头卖多少银子,拿进府中来萝卜白菜的都标明了价,那从到下可就半点油水都没的捞了,有时候适当的放宽一些,底下的人捞到一点都觉得高兴的很,才能更尽心的当值。 「我懂了,祖母的意思是要让他们觉得当家的是没察觉,实际上都清楚着呢,就是匀了些给他们拿好处,但多了就不行。」柳青芜很快就理解过来柳老夫人的意思。 「我们青芜真是个精算的。」柳老夫人呵呵的笑着,「祖母再问你,你三婶刚刚想安排个人去庄子里代替林管事,林管事年纪大了,余下的罗管事忙不过来,临了秋收,是得差个人过去。」 「三婶婶是不是想让新管事看庄子里的收成。」柳青芜想了想慢慢道,柳老夫人笑看着她,柳青芜又想了想,抬起头问,「祖母,三婶婶是不是想要那个庄子?」 庄子里要换主要的管事还是要经由柳老夫人的同意,过去长媳在的时候是由她挑人,就是谁当家就谁来选的道理,三房不当家却要安排她带来的人前去,里头的意思可分了好几层。 「咱 们家的几个庄子,将来有一天分家了,都是给你大伯,你爹和你三叔他们,本来你祖父去世的时候就该给了,不过既然住在一块儿,那就先别分,庄子里赚的银子一 部分用了府中的花销,另一部分都给他们留着,将来合着这庄子一块儿给他们。」柳老夫人过去没有刁难庶子,如今为了一个庄子更不会去刁难他,不过三房那儿的 心思她是早有知晓,无非是想要庄子要里面的收成,握在自己手中总是最实在的。 柳老夫人又给她说了不少柳家的事,教导她当家看账有段时间了,孙女学的挺快也愿意学,柳老夫人就想着多教她一些,知道的多了,将来遇到独当一面时才不会怕…… 柳 老夫人最终是答应了何氏,让她安排了新管事前去庄子里,何氏心里头高兴着去安排人赶紧过去,转眼八月初,距离柳家大夫人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王家的事情过 去了大半个月,那边王老爷给她写了一封信,派人送过来传话,让柳老夫人帮忙相看着,替儿子挑一门亲事,王老爷也不说是求好亲事,只求娶进门的儿媳妇是能当 的起家抓的起王家上下的事,进门就要当家,有些魄力是最好的。 大半个月的时间并不能让之前闹的沸沸扬扬的事退散下去,本来和王家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过来了,因为都清楚这必定是一件糟心的事,周家姑娘还呆在周家怀着身孕要留下这孩子,哪家的大人会舍得让女儿刚进门就要面临这样的问题。 第6章 所以王老爷的信中也不求门当户对,言下之意,只要合适,抬头嫁女低头娶媳,都一样。 家世的要求降一降,人选还是挺多,柳老夫人派人前后打听了几日,让冯妈妈去了一趟王家把她觉得合适的告诉王老爷,此时过去五六日,柳思祺他们已经到仪都城外了。 停靠后还要做一个多时辰的马车回仪都,柳老夫人早就在码头那儿安排了人,因为不确定具体到的日子,提前等了两三天。 八月十一这天,赶在中秋前李氏带着两个儿子,终于回到了柳家。 算起来也不过大半年时间未见,柳老夫人还是想两个孙子,李氏怀着四月多的身孕,状态不错,一路过来坐船安稳许多,反倒是比出发时胖了一些。 已经得知这次出任后就能回来,这一趟东西也带来不少,柳老夫人担心儿媳妇累着,没说几句话,催着他们赶紧回玉荷院收拾收拾先休息。 收拾院子,回书院,准备应试,忙前忙后,等到八月十五这天才算都安顿下来,紧接着就要准备中秋的团圆饭,沉香院内,李氏看着何氏感激道,「要不是有弟妹在,我一个人可真忙不过来。」 「大嫂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今你安心养好身子,再给咱们柳家添个白白胖胖的金孙才是头等大事,我闲着呢。」何氏巴不得多忙一段日子。 「已经有两个混小子,我看添个闺女也好。」柳老夫人说的就是李氏的心思,生了两个儿子,她就想这一胎添个女儿,那就儿女都全了。 「我是羡慕你们这都一双儿女,可不得赶上些,否则,我怎么喝的上这女婿茶。」李氏摸着肚子,正说着呢,腹中的孩子就动了一下,李氏眉宇微顿,又笑了,「娘,这孩子闹呢,不许我们说他。」 柳老夫人听着笑了,柳青芜他们走了进来,见大伯娘和三婶都在,拉着弟弟给她们请安,李氏把柳青芜唤到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半年多不见,长大了。」 她就是心心念念着想要个女儿,生下次子后这么多年没动静,她本来已经放弃了,这回再怀上,她一门心思求着呢。 柳思煜好奇的看了几眼她微隆起的腹部,大半年的时间孩童长高起来十分的明显,李氏拉住他的手,「过几年就能跟着你二哥一起去书院了。」 「现在不能去么。」柳思煜伸手想摸摸,李氏拉着把他的小手贴到腹上,柔声道,「你还小,等启蒙后过两年就能去了,到时候能认识很多朋友。」 「我现在就认识好多字,已经启蒙了。」柳思煜颇为骄傲的撅起嘴,又是一脸好奇的摸着李氏的肚子,「大伯娘,这里真的藏了人啊,您藏着不嫌累么。」 柳思煜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逗乐了屋子里的所有人,李氏笑着喘不过气来,逗他,「可不,大伯娘也觉得累呢,可是没办法啊,他是要呆足了日子才能出来和哥哥姐姐们见面。」 柳思煜似懂非懂,末了,小大人样子点点头,深思道,「原来是这样。」 这一副模样把刚刚熄下去的笑意又逗了上来,柳老夫人把他拉过去拍着他的背笑道,「你可懂了你大伯娘说的。」 柳思煜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他可能舒坦上好些时候,都不用穿衣服了。」 童言稚语惹人笑,柳老夫人笑了好半响停下来,指着李氏道,「得,再生一个这样的小子也成。」 何氏笑着补话,「还能哄的年轻好几岁了。」 家里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中秋,这天渐渐开始转凉,正午的太阳晒到日头,到了早晚泛起了秋露的冷意。 张妈妈早早的给柳青芜屋子里换过一套,撤了软席换上薄锦,院子里的丹桂树开始飘香,九月初,宫中举办秋宴,柳老夫人带着两个孙子前去参加。 柳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也没那心思进皇家,柳老夫人不打算在孙女这么小的年纪就带她入宫,着人眼多了未必是好事,倒是长孙,将要应试又将到这议亲的年纪,这样的场合多经历些才好。 李氏嘱咐两个儿子照顾好祖母,她怀着身孕没能前去,三房那儿也没受这邀请,出门时叮咛次子不能太顽皮,在宫中凡是得注意规矩,柳思衡点着头,「娘您放心吧,我和大哥会照顾好祖母的。」 倒是柳思煜和柳思旭不舍两个哥哥离开,主要是不能跟着一块儿去啊,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上了马车,扭头看柳青芜,「为什么祖母不带我们去。」 「那里不定不好玩,所以才不带我们去。」柳思旭想当然,拉起柳思煜,「三哥,你说我说的对不。」 「我想也是。」柳思煜点点头,「昨天翠屏给我做了一个陀螺,你要不要玩。」 「好啊好啊。」兄弟俩手牵手,都不用旁人再解释什么,自个儿回去玩了,李氏笑着摇摇头,拉起柳青芜,「走,去大伯娘那儿坐会儿。」 柳青芜没去过几回玉荷院,也是因为大房的人常年在外,李氏带着她进了内屋,旁边侍奉的丫鬟很快端进来果盘子,李氏吩咐,「去沏一户花茶,放些干果进去煮甜一些。」 「往后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来我这儿,大伯娘教你。」坐下后李氏就直接去了正题,「玉清院那儿年底收拾妥当,明年你也八岁了,一直住在沉香院里,凡是有你祖母的人打理,也学不全。」 「祖母与我说过,等明年出了元宵就搬回玉清院。」搬进沉香院的时候柳青芜就知道早晚要搬回去,祖母能护她和弟弟一时,护不了一世,很多事情都还是要靠自己。 「小家治好了才能治大家。」李氏摸了摸她的头,「往后这人得你自己选,所以啊,凡事在心里得先斟酌几回再做决定。」 李 氏进门半年就当家了,年纪轻轻要打理偌大的柳国公府,手段可见一斑,在河泽那几年,往大了说府中安安稳稳都没出什么乱子,往小了说,这么多年过去,儿子都 这么大了,柳尚荣一直未有纳妾,这也许和柳尚荣的脾气性子有关,一部分还是要取决于李氏,夫妻相处之道,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 第7章 李氏留着柳青芜到吃午饭,派人去把柳思煜也带了过来,老夫人不在,她带着两个孩子在玉荷院里用饭。 柳老夫人他们回来已经是第二天,宫中宴会结束漯城已经过了宵禁,城门已关,第二天一早出发,快到中午时候才到仪都,一回到家柳思衡就让两个弟弟缠住了,问东问西着皇宫到底是什么样,漯城到底是什么样,柳老夫人这儿,和李氏说起宫中的事,语气中略显沉重。 「并没有见到皇后娘娘,也不知是不是传闻,皇后娘娘这身孕怀的并不稳当,好几回险些没了。」算算时间,皇后的也有七个多月的身孕,她们在仪都这儿,距离漯城也算是近的,但这消息是半点都没听闻。 「宫中瞒的紧,入了宫,说的人多了,就也瞒不住。」李氏叹了一声,出了宫门谁还会喧哗,但在宫中参加宴会的哪个是身份低的,更有皇家中人。 「倒是那沈贵妃。」柳老夫人顿了顿意有所指,「风头更甚。」 沈贵妃从皇上登基,娶了第一任皇后就已经册封,沈将军位高权重,手握兵权,沈贵妃又得皇上宠爱,这风头连皇后都盖过了。 可就是再大的风头,再高的预测,这皇后之位似乎和她无缘,王皇后去世,李皇后册封,李皇后去世后沈贵妃又没戏,如今这郑皇后,怀了龙种后又身子欠安,外头不是没有这样的传言,克死两任皇后的人也许不是皇上,是风头从没弱下去过的沈贵妃。 过 去有推算演命的人为沈贵妃推算,她命中带富贵,接近凤宿,可就是差了那么一点,坐不上这凤宿,但是沈贵妃的命宿却会影响到皇后的宿命,这推算还是在沈贵妃 刚刚被册封时发生的事,后来这推算的大师失踪了,这推算的话却一直流传到现在,像是兑现,沈贵妃距离那位置一步之遥却永远坐不上去。 「儿媳远远见过沈贵妃两回,那为娘娘,可真是。」李氏也说不出那感觉,应该是皇上身边留的最久的妃子,这年纪自然也是最长的,可身旁这么多妃嫔,皇后也在,谁都不能夺了属于她的耀眼,就好像,只有她和皇上站在一块儿才是最相配。 「这些年她一直在求药。」柳老夫人暗指,李氏意会,就是仪都这边的观音山上几座庙都有沈家的踪迹,前两年,沈贵妃还独身去了漯城外最大的寺庙住了四十九日,虔诚求子。 沈家和柳家之间并没有交好,柳家奉命于皇上,将来肯定是要奉命太子,若是沈贵妃有孕生下一子,朝中局势会产生很大的变化,柳老夫人是经历过先帝登基霍乱的时候,她还只是在仪都的,接连一个月,每天都官兵在挨家挨户搜人,人心惶惶,更何况是皇城所在的漯城。 但似乎是那推算的人真料准了后事,九月宫中秋宴,十月中时,怀有八个多月身孕的皇后娘娘早产,生下一子,皇后娘娘接连昏迷数日,诸多太医都是顶着掉脑袋的风险堪堪保下了皇后的性命,可皇后的身子大受损伤,保下性命后别的再无他法。 太医们更不敢掉以轻心的照顾皇后和身子羸弱的小皇子,只差了半个月的时间,宫中又传喜讯,沈贵妃有喜,而仪都这边,跟着沈贵妃有喜的步伐一块儿荣升的许家,据说就是靠着许家给送过去的药方,沈贵妃才得以有孕…… 朝中局势有如何微妙的变化柳家并没有很深的感受到,但许家因此发迹的变化柳家倒是有了极深刻的体会。 同样是在仪都,沈贵妃有喜的消息传来,许家大老爷很快就补了按察使司按察使一职,官升两级,执掌吏治刑狱,许家直接邀客来参加许家大老爷的升迁之喜,柳家自然在邀请之列,还听闻说是鹤州那边的许三老爷,任期满了后能够回来官复原职。 柳家两位老爷不在,算来算去就只有三老爷柳尚白前去,柳老夫人不愿接受那些送过来的东西,在上头添了一些又反送了回去,许家还觉得这是两家人的关系要破冰了。 傍晚柳尚白回来后和柳老夫人说了许家宴客的事,那场面,活脱脱是要扬眉吐气的架势,摆了许多桌,把仪都城里能邀请的大小官员都邀请了,许家大老爷更是一桌一桌的敬着听别人对他道贺,仿佛今天他不是升官,是做新郎官了。 「终 是上不了台面的人。」柳老夫人听着只叹气,「如今是什么时候,他还能开开心心在家里摆这场面。」皇子早产出生才大半个月,皇后娘娘在鬼门关走了一回,如今 身子骨都还悬着,皇后产子本是大喜事,就因为这不顺皇上都没显得多开心,这边许家大老爷升了个官就敢这么庆祝。 柳老夫人瞧不上许家不是没有原因,就这眼界,两家人若是交好怕只有被拖累的份。 「同在官场,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柳老夫人摆了摆手,再多听几句关于许家的事她都觉得心烦,柳尚义点头,「儿子明白。」 「这回临了这么多事,你大哥过两年回来,保不准有人盯着柳家,这一次寿辰就不摆了。」柳老夫人五十大寿,家中都已经准备齐全了,这忽然间皇后早产,和大皇子的情况都不乐观,在这节骨眼上,谁家大操大办那就是和皇家过不去啊。 柳老夫人还是惦记儿子的官路,虽说公文已经下了,但谁知中途会不会有变故,凡是还是求稳妥些好。 「大嫂也与我商量过,操办省了,自家人聚在一块儿吃一顿还是要的。」不操办家中也得正正式式的热闹一下。 柳老夫人显得无所谓,「又不是六十大寿,不必隆重。」 十一月初四这日,柳老夫人五十寿辰,本来置办的请柬有许多,后来都没发出去,不过来的客人也不少,王老爷带着子女前来,还有李家何家那边的人,乡下祖宅那儿接了几位长辈过来,算上走的近的一些人家,也要摆了四五桌。 许老夫人带着自己的大儿媳妇前来道贺,送的礼也不薄,比起当初许氏生下平姐儿那会的模样,如今可意气风发。 第8章 众人都聚在前厅,冯妈妈匆匆过来在柳老夫人耳畔说了几句,柳老夫人微一怔,随即扫了许老夫人那边一眼,今日还真是凑着日子来的,慕家穆老夫人带着儿媳妇和几个孙儿来给她贺寿道喜来了。 许氏进门之后许老夫人和慕老夫人从未打过照面,这一回算是碰上了,那边秋霜已经带着慕老夫人她们进来了,柳思煜眼尖,看到她们大喊一声,「外祖母。」跑了过去。 慕老夫人接住他,笑着摸摸他的头,柳老夫人迎了上去,「好姐姐,我今儿这谱可真大,把你都给招来了。」 「今早起来吹的就是朝南风,出了门上了马车,这就给吹到你家门口来了,既然来了,那我就厚着脸皮先蹭一顿饭再回去。」慕老夫人朗笑着拉着她的手拍道。 尽管是没人注意,许老夫人这边望着那边柳老夫人迎接慕老夫人的模样,深觉自己被冷落了。 但是许老夫人不甘被冷落啊,许家虽然发迹的晚,但如今势头大好,今后也不会比那慕家的靖国候府差,当初慕家暗地里使绊子让自己的儿子被降职,如今长子升职,小儿子很快也能回来,慕家阻止不了,许老夫人觉得舒坦。 于是许老夫人起身,带上儿媳妇,朝着柳老夫人她们那边走过去,看到捱在慕老夫人身旁的慕家三小姐慕遥悠,笑着夸道,「这是谁家的孩子,长的可真是俊。」 许老夫人这一开口,之前她们说的话题便顿住了,慕老夫人拍了拍孙女的背,慕遥悠仰起头清脆道,「我站在我祖母旁边,自然是慕家的孩子了。」 「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许老夫人抿着笑意,「可惜了霖哥儿他们跟着爹娘外任去了,否则也该这么能说话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哪壶,许老夫人看慕家肯定是不顺眼的,存心添堵,没等慕老夫人开口,她身边的慕二夫人严氏先开了这个口,「可不是还有个外孙在呢,许老夫人若是念想,何不去看看。」 如今二房剩下的就是胡姨娘的儿子城哥儿,这么算起来要是记在许氏的名下,也得喊许老夫人一声外祖母,慕二夫人也没说错。 只不过这话听着更堵心罢了,又不是自己的亲外孙,何来的念想,许老夫人正欲说什么,门口柳思祺兄弟俩进来,柳思衡还嚷着,「时辰到了时辰到了,要开始拜寿了!」 慕家和许家互看不顺眼,就是今天在柳老夫人的寿宴上都得收着些,柳思衡这么一喊,众人也都坐了下来,柳思衡殷勤的扶着柳老夫人到上座坐下,嘿嘿的笑着,「祖母,等会儿大哥比我的贺礼好,你可给我留点面子。」 「敢情你扶我这一把还是有想法的。」柳老夫人拍了一下他的额头,柳思衡站到了弟弟妹妹前面,本来柳老夫人是打算省了这拜寿,几个小的不肯,说都准备好了。 长 孙柳思祺先上来,十四的年纪玉树挺拔,样貌像父亲柳尚荣多一些,瞧上去也是一身正气的模样,他送了柳老夫人一尊玉雕观音,特地从河泽那儿打造好早就预备着 带过来的,玉观音品质剔透,想来是废了不少功夫,柳老夫人身旁的冯妈妈给柳思祺递了一个锦袋子,里面放着几颗金裸子,柳老夫人拍拍他的肩,「快起来吧。」 柳思衡等着大哥走下来,上前中规中矩的给祖母磕了头,收起这嬉皮笑脸的模样,送了柳老夫人一串南海檀珠,末了冲着柳老夫人眨眼,逗笑了柳老夫人,把锦袋子塞到他手里,「不比你大哥的差,心意到了就好。」 许氏看着那一个一个的锦袋子分着,也是能深切感受到许家的柳家的差距,儿子如今再能耐升官,等她做寿也拿不出这等子回礼,这柳老夫人还只是五十寿而是,若是到了六十寿辰,还不知道热闹成什么样。 只是心中这样想着,腰杆子挺的更直了,如今拿不出而已,将来可不会如此,谁还没有个先来后到呢。 柳思衡起身后再来就是柳思煜和柳思旭,两个小的没像哥哥们能准备这么贵重的东西,柳思煜练了好久的字,送了一幅字帖,柳思旭本来也想送字帖的,可玩的心比练字的心重,最后没练成,他就被姐姐柳思妍拎着耳朵背了一首贺寿的词,摇头晃脑的说完,总算是没有出错。 拿着柳老夫人给的锦袋子,柳思旭站到了哥哥身旁,偷偷的打开来看了一眼,一把金灿灿的裸子呢,又即刻收紧了藏好,都是他的! 之后柳青芜上来,身后翠玲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的是柳青芜为祖母做的褂子背心,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缝制,前前后后还裁错了几次,柳老夫人摸着这褂子,里面的衬料还是她当初给孙女,让张妈妈给她做一身内衬的衣服所用,她却拿来给自己做褂子背心。 「好,好。」柳老夫人连说两声好,姑娘家最拿得出手理当是女红,就这年纪,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柳青妍送了一幅她的书画,南山松鹤配上书法,像极了她爹柳尚白年轻时候的笔迹。 等 着几个孩子都叩拜完了,这还不算结束,前来参加的小辈孩子们也都向柳老夫人叩拜祝寿,柳思衡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溜出去的,等慕家小丫头叩拜完,门口那儿柳思 衡带队,后面跟着清一色四个丫鬟,四角端着,上面放了一个偌大的寿桃,圆圆的底儿,红红的尖儿,还冒着热气呢,像是刚刚蒸上来的。 就连李氏她们都不知道几个小的还有这安排,这么个大寿桃放上来,怎么看都喜气的很,几个孩子都站到寿桃后边,从柳思祺开始,「庭帏常驻三分景,海屋平分百岁筹。」 柳思衡跟上,「羲易数推占太衍,慈龄日晋颂无疆。」几个孩子分别一人一句贺词,念完了之后对着柳老夫人齐齐鞠躬喊道,「恭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声势,可把一厅堂的人都给惊到了。 柳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连说几个好字,这些天几个孩子偷偷摸摸的就是为了准备这个,想必那些个对联几个小的也背了不少时候。 第9章 偌大的寿桃摆在厅堂中央,周遭的小寿桃都相形见拙了,柳思衡一看祖母笑的这么开心,得意的冲着大哥挤了挤眉,这么绝佳的主意必须是他才能想得出来的…… 热热闹闹的拜寿后旁边的宴客厅可以开席了,大寿桃又被搬到了宴客厅中摆放着,主桌这边,上了长寿面,柳老夫人先吃了一口,其余的人才动筷子,孩子们这桌,柳思煜和柳思旭谨记着哥哥说过的,努力吸着面,吸的越长,祖母才能越长寿。 等着午宴结束,柳家这回也没请戏班子回来操办,到了下午,客人基本走的差不多了,柳老夫人亲自送了慕老夫人到大门口,慕家人比许家人早离开一步,许老夫人似乎有话,回到这暖阁,许老夫人和柳老夫人说起了远在鹤州的女婿和女儿。 「她三哥这回任期满了也能回来,亲家夫人,你看是不是也该安排女婿他们早些回来。」许老夫人为的是女儿能够早点回仪都,上次一封书信回来都是吐的苦水,鹤州那儿这么远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若是这功绩好,谁都看得见,自然能够调任回来,何须安排。」柳老夫人微皱了下眉,许家是不是太过于自信了,八字还没一撇,这般宣扬,那许家三爷可真的能回来? 「看你说的,家中能帮忙的当然是要尽力帮忙,谁不想儿孙绕膝,鹤州那么远,你就是有念想也不能马上瞧着人,逢年过节都只有书信,面儿都见不到,岂不难受。」许老夫人说的都是为了柳家着想,柳老夫人却听的眉头更皱,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儿也不想外任。」 许 老夫人脸上一抹尴尬,外任一事,到底是因为受了儿子的牵连,但为何会牵连,许老夫人神情一紧,「想必亲家夫人也是有听闻,我也明人不说暗话,这之所以会降 职,女婿会派遣外任,其中可是有别人暗地里动的手脚。」许老夫人意指慕家,其实这已经是足够明显的想说那就是慕家搞的鬼,说罢许老夫人还叹气,「做的可真 是不地道。」 难道隐瞒实情,想借着柳家上去就是地道的事了,若是讲清楚怎么会受牵连,柳老夫人神情淡淡的,不想与她多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许老夫人应该深霭其中的道理,儿女大了都该有自己的生活,做父母的有什么理由要把他们绑在身边,我看鹤州挺好。」 柳老夫人若是有那意向舍不得儿子外任,当时也不会答应他去,反观许老夫人这番话,柳老夫人愈加不喜…… 许老夫人离开柳府上了马车后脸色就变了,之前还笑呵呵和柳老夫人搭着话,如今独处了,在儿媳妇面前是露了原貌。 「真是不识好人心,她还当那慕家是亲家呢,左一声老姐姐,右一声好姐姐,殊不知慕家还给她儿子使绊子,她怎么就不想想呢。」如今许家才是正经亲家,过去一点旧事都能惦记这么久,真是老顽固。 「娘,您何必和他们计较呢。」陈氏替她顺了顺背,许老夫人甚觉不解气,「他们和咱们计较还差不多,你看看柳家那样。」 「娘,您看着呢,今后咱们家只会越来越好,何必咱们往柳家赶呢,到时候看她不亲自来和您示好。」陈氏安慰着许老夫人,「如今老爷只是填补这空缺,也不能做的太过显眼了,等有机会,咱们还能去漯城,到时候咱们住在漯城,许家岂不比柳家要好呢。」 丈夫升官,陈氏可憧憬着早日去漯城,那儿是皇城脚下,怎么都比仪都好。 「雅 婷还在柳家,就算是为了她,自己不帮忙,她大哥也得帮着女婿,柳家人要做这公允的脸,我可不舍得女儿受苦,你是没瞧见她那信上写的,就这半年,后院足足多 了四个人,要是在仪都这边岂会如此。」许老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生了四个儿子,家中还有好几个庶子女,出嫁的女儿日子难过,她怎么也得多为她打算些。 陈氏眼神闪了闪,嘴角的笑意有些牵强,「那是自然,姑爷好了,小姑子才能跟着好。」 这边柳国公府内,最后没走的就剩王家人了,王老爷急着和柳老夫人商量儿子说亲的事,这边王媛儿呆着无聊,前去沉香院找柳青芜玩。 见是她过来,本要去找弟弟的柳青芜把她迎进了屋内,翠玲前去沏茶,王媛儿打量着她的屋子,坐到榻上,微瘪了瘪嘴,「家中呆着可无趣了。」上次姑母她们离开后,爹还是发现了自己偷偷跑去前厅,罚她不准出门好一段日子,到姑母寿辰才肯带她出来。 翠玲端了茶具上来,柳青芜给她倒了茶笑道,「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常来这儿啊。」 王媛儿手捧着杯子抿了一口,点点头,「等你住自己院儿了我再来,要不然让姑母知道些什么,回头爹又该教训我了。」 「你是要做多了不得的事儿还怕祖母知道,快告诉我,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柳青芜眨了眨眼笑着揶揄。 「好哇,你也会取笑我了,怎么说我也是你长辈啊。」王媛儿眉宇一竖,扮起凶巴巴的模样来,柳青芜抿嘴笑着,轻咳了声,转而一本正经,「是,表姑,青芜可知错了,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王媛儿一口茶下去险些没喷出来,忙拿起帕子拭擦嘴角溢出的茶水,咳着脸颊绯红,指着柳青芜笑骂,「你这伶牙俐齿,比我还能装呢。」 柳青芜替她接过杯子放下,王媛儿顺了气儿后端坐了几分,瞧她的眼神里更有几分真心实意了,「之前我还觉得你太拘束,如今看来,这都是给长辈们看的,这样也好,我更喜欢。」 「习惯了。」柳青芜低了低头,轻轻的笑着,王媛儿却读出了几分意思来,叩了叩桌子,指使起她来,「还不快给表姑我倒茶。」 柳青芜失笑,王媛儿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塞到了她手里,「呐,这些天在家里没做别的,出不去奶娘就让我做女红,我做了十个八个,送遍了还有多,这给你。」 王媛儿说话的口气是直冲冲的,柳青芜却看到她侧着面的耳后有些微微泛红,她也是不习惯与人示这样的好,于是柳青芜下了坐榻,走到床边的柜子中取了一个香囊回来递给她,「这也是我刚做的。」 第10章 「我不与你比手艺。」王媛儿轻哼了声,把香囊收入怀里,「勉强接受了。」 很小的时候娘就过世了,哥哥又不能时常陪着自己玩,王媛儿到底是觉得孤寂才养成了这样的脾气,和柳青芜聊了好一会儿,她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了。 「我爹给大哥定下亲事了,想找姑母托人去说个亲。」王媛儿晃着腿语气里有些不屑,「那周家姑娘偷偷来过一回,没见到大哥。」 那天的场面俩人都还记得,柳青芜嘘了一声,「如此可真不值。」女儿家的名声一旦毁了,将来还能有什么机会再挽回来,还是这样的事情。 「真嫁给了大哥那才值了。」王媛儿放低了些声音,「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有。」 柳青芜一怔,王媛儿小声道,「我家布庄里有个管事,生了两个儿子,挺有出息的,大儿子在外自己置了个铺子,二儿子中了秀才,虽没再往上,但在小私塾中做夫子,也是有些名声,管事大儿子铺子中有个老伙计,他的女儿想嫁给管事的长子呢,也闹过这么一出。」 大官大家有这样的事传开来乐道的人多,小门小户的仪都城里每天都有事发生,自然不会传到她们耳中来,王媛儿顿了顿,「那伙计的女儿有了身孕,要管事儿子娶她,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管事的长子娶了那老伙计的女儿?」 王媛儿眼睛一张,笑了,「你怎么猜到的。」 「普通人家的事儿简单许多吧。」柳青芜见她这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普通的人家门第观面没有像王家柳家这么深,条件虽然差了些,也不是不能结亲,又不是喜闻乐见的好事,开铺子做生意的,上门一闹还怎么继续。 「现在孩子都有两岁多了,可经常吵架呢。」王媛儿脸上满满的不屑,柳青芜伸手在她眼前摆了摆,「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王媛儿抓住她的手,咧嘴一笑,「听的多了自然就知道了。」王家上下这么多丫鬟婆子,城里发生的事儿大大小小都能从她们嘴里听到。 门口那儿丫鬟来请,王老爷已经和柳老夫人商量完准备离开,派人把王媛儿找回去,王媛儿拉着柳青芜舍不得离开,「等你住自己院了我就来找你。」 柳青芜点点头送她出了沉香院,接近傍晚,太阳落山后风吹着冷,翠玲替她披上斗篷,回来的路上在花园里遇到了匆匆出去的柳思祺。 「大哥,如此匆忙这是要去哪儿?」柳思祺走过来,捏在手中的东西往袖口里推了推笑道,「有些急事,大哥要出去一趟。」 「天阴了,可带了衣服。」柳青芜瞥见掉落在柳思祺脚下的一小团纸,还没来得及提醒他,柳思祺摸了摸她的头匆匆朝着大门口走去。 福下身捡起那团从大哥手里掉下来的纸,打开来发现是信纸,柳青芜忙回头去找他,柳思祺这脚步匆忙,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拱门那儿。 「竹喜,赶紧把这个给大少爷送过去。」柳青芜把信纸折了折交给丫鬟让她赶紧追过去,只等了片刻竹喜就回来了,气喘吁吁的,把信纸重新递给她,「小姐,到大门口少爷已经上了马车走了。」 柳青芜点点头,回到沉香院,疯玩了一下午的柳思煜也回来了,顽皮了一身的汗翠玲给他倒了温水,咕噜的喝了两大杯,擦了擦嘴看着柳青芜,「姐姐,我想去书院。」 柳青芜替他擦嘴角的水渍,「过几年就能去了,现在还不行。」 「二哥说书院里比家里好玩多了。」柳思煜坐到她旁边,掰着手指数着柳思衡说过的,「还能认识许多人。」 「你就记得玩了?」柳青芜捏捏他耳朵,柳思煜嘿嘿的笑着,说的十分心虚,「也不是,还能学到很多。」 这边匆匆出门的柳思祺已经到了茶楼,下了马车上三楼,到了约定的包厢,门口那儿守着人,霍靖祁已经到了。 推入包厢的门一股冷风袭面,包厢内的窗户大开着,霍靖祁站在那儿,低头看着楼下的街市,回头见他来了,沉凝的神情里露出一抹笑意,「你来了。」 「我 知道你已经下了决定,可还是要问问你,应试都不参加了就要去漠地,你这是为何。」柳思祺收到他的信说他来仪都看他了,本来还挺高兴的,但看了信的后半部分 心情就大不同了,霍靖祁说他要独身一人去漠地,距离漠地一道城墙所隔的地方就是野蛮狼族人的聚集地,那边时不时有小战乱,并不安全。 「这是祖父当年的心愿。」霍靖祁出奇的镇定,他给柳思祺倒了茶,「虽然把狼族的人赶出了漠地,但那一带还是不安稳,祖父活着的时候就想把狼族打退出去,我不过是想完成他的心愿,也不是独自去的,我已经联系好了祖父过去的几个部将。」 「老将军的心愿只不过是你前往的一个理由罢了,靖祁,到底是什么原因。」柳思祺了解这个好兄弟,应试就在眼前,过了这应试封官后再去也来得及,何必现在呢。 霍靖祁眼神黯了黯,随即恢复明亮,「我也不想呆在漯城。」 祖父走了之后那霍家不像是他的家。 端起杯子慢慢的喝着茶,霍靖祁转而道,「不管是理由也好,借口也罢,漠地我一直都想去,父亲接不了祖父的班,祖父留下的那些,我来继承就好了。」 「你既已决定,我也知道劝不住你,这件事你父亲可知?」 「我留了封信给他。」霍靖祁把这茶一饮而尽,「等他看到,我已经在前去的路上了。」 「这些你拿着。」柳思祺从怀里拿出银票放到他手中,「别拒绝,不能替你做些别的。」银子只不过是绵薄之力,其余的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来。 霍靖祁握了握手,看着柳思祺,半响,声音微哑,「谢了。」 「有空就书信回来报个平安,也好让我知道你还活着,你走了,你妹妹可就一人了。」柳思祺倒着茶,视线落到窗外,熙熙攘攘的街市,即便是天暗了依旧热闹。 第11章 「那丫头。」霍靖祁笑了笑,没有继续往下说。 屋子里片刻的平静,两个人喝着茶都不说话,天越来越暗,夜风吹进窗户泛着寒意,对面酒楼的灯纷纷亮起,霍靖祁起身,「我准备出城了。」 「不回霍家?」 「早上去祭拜过祖父,不回去了,届时再出来惹他们担心。」柳思祺陪着他下了茶楼,一直送他出了城门…… 回到柳家已经天黑,柳思祺走回如松院,进了屋子侍奉的丫鬟拎着食盒进来给他布桌,柳思祺这才想起藏在袖口里的信,伸手一摸,空的,神情微凝,掉在哪儿了? 伺候的丫鬟云巧见他这神情,添好了饭道,「大少爷,您走后没多久沉香院那儿大小姐派人来过,说您落了东西,您不在就没给您送来,让您回来了得空去取。」 柳思祺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难道是见到青芜的时候掉的,随意吃了几口,柳思祺出了如松院前往沉香院。 柳思祺进去的时候柳青芜正在绣帕子,见他进来,让翠玲她们出去,邀他坐下,「你还没回来,我想这信不便于给别人看,做主先放在这儿等你回来了再给你。」说着柳青芜把信递给他,坦诚道,「捡到的时候我打开来看过。」 信中除了霍靖祁要离开的事还写了漯城那边最近一些情况,柳思祺收起信,「是我大意了。」走的太匆忙,连信掉了都不知道,若是让底下的人捡了去传开来,真不知会如何。 「霍哥哥与大哥同龄,不用参加应试么。」柳青芜见他神情里闪过的担忧,撇开了信上别的内容,问起别的。 「若是参了军那就另当别论了。」柳思祺看她关切,笑道,「你还记得他么。」 「他是大哥的好朋友,青芜自然记得。」柳青芜笑的温和,「大哥来的匆忙,可吃了饭?」 柳思祺也正想离开,听她这么问,顺着说,「现在回去正好赶上。」 「那大哥路上小心。」柳青芜送他到了门口,见他走的匆忙,脸上笑意未退,脑海里闪过信中写的,「皇上将立太子。」 就是个男子,柳青芜这般年纪对国事了解的也甚少,更何况她只是个女子。 不过皇后早产,大皇子身子羸弱的事已经不是秘密,又加上沈贵妃有身孕,势头锐不可挡,如今朝野上下都紧着眼望着,仅‘皇上将立太子’六个字就足以掀起不小的风浪。 霍家哥哥和大哥是同等年岁,这样的事在漯城那儿应当是隐秘,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柳 青芜如今所知的确实想不透其中,只是这些都不重要,十一月中,一直不被看好的大皇子在诸位太医的悉心照看下顺利长到了满月,出生时宫中因为皇后难产皇子羸 弱的关系没有庆祝,大皇子满月时,宫中举办了盛大的弥月酒宴,这就是这天,圣旨下,立了大皇子为太子,登基数年,这太子之位终于没再悬空。 皇上这诏书在很多人看来下的急了,其实是想说以大皇子的身子骨,能不能好好活下去还是未知,何不等满了周岁。 可如今整个后宫里就这么一个皇子,谁敢站出来这么说,难不成指望着沈贵妃腹中出来个健康的皇子为之一搏,这话说出口,脑袋都不保。 立太子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皇上后继有人,作为百姓自然是视作国之平稳。 不过这些都影响不到一群孩子,皇宫的弥月酒宴后没几日就是慕家的喜事,提前两天慕家就派人来接了柳青芜他们过去,慕家孩子也多,热热闹闹的呆了两日,很快就到了慕衡铄成亲的日子。 前一天夜里慕衡铄是一夜未睡,隔着时辰要起来跪拜,柳青芜他们这一群小的,看过了烟火后呼呼的睡到了第二天,天还没亮靖国侯府就热闹起来,几声叫时辰的鞭炮响起,柳青芜他们也早早的起来了,那边慕衡铄的院子里沐浴更衣,一大家子坐在一块儿吃了早饭。 慕老侯爷去世的早,训诫之话就由着两个兄长代说,这边早饭吃完,那边再行跪拜,天还蒙蒙亮时就要前往漯城去迎亲。 本是要把赵家人安排在仪都,这接亲也不必太赶,但赵姑娘想要在出嫁当日拜别亡母后再出门,懂孝道的儿媳妇慕老夫人怎么会不喜欢呢,于是催着儿子早早出门,算紧了时辰也能在黄昏把人给接回来。 内 院还能听到出了门的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过去,柳青芜他们要等到傍晚迎亲的队伍回来,这空挡的时间,柳思煜跟着两个表哥玩去了,慕遥岑带着妹妹们留在暖阁 内,屋子里烘着暖盆,慕遥悠懒懒的趴在那儿,今天穿了一身喜气的衣裳,还在头上扎了小绒花,埋着脸在垫子里,露出半张肉脸瞧着慕遥岑,「大姐姐,你什么时 候出嫁啊,我听祖母说了,有好几家求着要娶呢。」 慕遥岑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小年纪你惦记这些。」 「悠儿快说说,你想姐夫是什么样儿的。」慕遥涵凑趣道,拉上柳青芜,「说了让大姐姐好好考虑考虑。」 「闹呢你!」慕遥岑一下红了脸,掐了她一把,慕遥悠想了想,半响认认真真道,「不能太丑。」 众人一愣,随即笑翻了,慕遥涵捏了捏她的脸,「你知道何谓丑,何谓美呢。」 「那是自然,我这样的就叫美,隔壁金家的就是丑。」小小年纪就已经和隔壁金大学士家的小少爷结仇了,一口一个丑八怪,慕遥岑不赞同的纠正她,「不可以这么说金家少爷,人家对你客客气气的。」 「那也丑,胖死了。」慕遥悠一脸嫌弃,看着慕遥岑又道,「要对姐姐好才行。」 慕遥岑被她们几个闹的红了脸,慕遥涵笑看着她,眨了眨眼,「卫家也来人说亲了。」 这一说,慕遥岑的脸更红了,浮着这两朵红云,她笑着掐了慕遥涵,「说我呢,过不了几年就到你了,看谁要你这泼辣的丫头。」 第12章 「我要他就成了。」慕遥涵哈哈的笑着,一点都不觉得羞,拉着柳青芜,开始逗起她来,「让我想想什么样儿的男子配得上我们青芜。」 「不能太丑!」慕遥悠即刻补上一句,慕遥涵笑的直点头,「对,对,不能太丑,得俊,长的俊的,有出息的,对你好的。」 柳青芜脸颊微微发烫,抓住慕遥涵的手,反着揶揄她,「二表姐说的这么头头是道,以后真遇上表姐夫,你可别羞了啊。」 几个人说闹着,等着找人的妈妈进来,一屋子除了懵懂的慕遥悠外,其余的三个都脸颊红红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已经来了许多客人了,慕家在仪都显贵,在漯城也认识不少人,所以远着从漯城赶来参加婚宴的客人也不少。 吃过了午饭,前厅喜堂那儿开始做最后的布置,前院花园内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柳青芜从暖阁里出来想去内院找外祖母,在过廊里遇到了有过两面之缘的涂乾昊。 听祖母说起过慕家和涂家走的挺近的,在这里遇到涂家少爷也不奇怪,远远的过来还是涂乾昊先认出了她,一张口,也不知道叫她什么好,扭头看身后跟着的丫鬟,她们也不知这是哪家的小姐。 最后喊出口变成了‘喂’,涂乾昊走到她面前,「你怎么在这儿,你是慕家什么人?」 「涂少爷,你又为何自此。」从佛陀寺那两面,柳青芜对他的影响印象就是个怕鬼胆小的金贵少爷,六代单传,磕着碰着可都是大罪了,心里头不愿意和他多接触,刻意保持着距离。 涂乾昊没察觉到她的避让,「我跟着祖母过来参加婚宴的,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慕家什么人呢。」 「涂少爷可知女儿家的名讳身份不可问。」柳青芜嘴角微扬,看他这势在必得要知道的模样,从他身边走过,客气道,「涂少爷请自便。」 「哎!」连着几回都没问道她的名字,涂乾昊哪里肯歇,一跺脚看着跟着他的两个丫鬟,「你们还不跟过去看看。」 两个丫鬟并不动身,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笑眯眯拉住了他,「少爷,老夫人吩咐过让我们不离您身边呢。」 涂乾昊都看着她进内院了,瞪了这两个丫鬟一眼,「你们跟着我自然是听我的,还不快去!」 说话的丫鬟冲着另外一个使了个眼色,劝他道,「少爷,这里是慕家,内院里的路我们也不清楚,进去了可不一定找得着,今日是慕家三爷的大喜日子,老夫人还在前头呢,您出来有一会儿了,我们先回去。」 涂乾昊不怕太夫人不怕自己娘,就怕威严的祖母,不甘的看柳青芜离开的那拐角处,回头瞪了一眼这两个丫鬟,哼哼,「我不回去!」说着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柳青芜前去找穆老夫人,慕老夫人刚好出来要去见客人,于是拉着柳青芜一块儿到了前院这边,今日前来的有些客人还是托了她的面子,她自然得过来见见。 到了暖阁这儿,慕老夫人带着柳青芜进去,里面坐着个比慕老夫人年轻不少的妇人,衣着贵气,端庄严谨的发髻,戴着些许金饰,搭上那略带笑意又不算和蔼的神情,浑身上下透着些威严。 这样比较慕老夫人显得和气多了。 那妇人见到慕老夫人,起身来迎,慕老夫人拉着她又坐下,「本来想着请柬送去涂家,能邀来你儿媳妇就够了,没想到你亲自过来了。」 「咱们也有些年没见了。」涂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穆老夫人招手让柳青芜到涂老夫人面前,「这是我外孙女,青芜。」 「涂 老夫人好。」柳青芜乖乖的请安,涂老夫人本以为是孙女,一听是外孙女,一下便想到了穆老夫人早早离世的女儿,神情里露出一抹难得的温和,「好孩子生的可真 是灵气。」说着褪下了自己手中的一个镯子,直接戴到了柳青芜手上,「没准备什么,也不是贵重的,当是咱们有缘。」 柳青芜一怔,抬头看外祖母,慕老夫人这般年纪,岂会看不住手镯的好坏,涂家老夫人手上戴的能是不好的么,笑呵呵让柳青芜收下,「给你的,你就收着。」 柳青芜这才道谢,一手摸着镯子以免它掉下来,走回了外祖母身旁。 「我听说你把你家的宝贝孙儿也带来了。」慕老夫人见她对青芜还挺喜欢的,笑着问起。 「没来多久就出去走了,坐不住,家里上下都宠着,管不住。」涂老夫人说的像是头疼,语气里却没半点生气和不悦,浑儿上下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男孩子,哪个不顽劣的,你看我们家的,一刻都闲不住,自然没有女儿家的安静。」慕老夫人摸了摸柳青芜的头,「你去看看你大表姐她们。」 柳青芜点点头朝着涂老夫人道别,「涂老夫人再见。」这才离开暖阁,出门时候还听到背后外祖母和涂老夫人的笑言,「送这么贵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瞧上我外孙女,想早早定了当孙媳妇。」 迈出了暖阁,柳青芜低头看了一眼价值不菲的镯子,神情微怔,顿了半响,伸手褪下了这镯子交给翠玲,「大了些,收起来吧。」 迎亲的队伍回来时恰逢黄昏,今日的太阳落山的迟,如今的天边还有火红的一片晚霞,像是应了这喜庆的景,耀眼美丽。 柳青芜他们得知花轿快到了,早早的都赶去大门口那儿等着了,占了个好位置,瞅着打开的大门口,等待花轿到来。 没多久远处就有鞭炮声传来,吹吹打打的乐声,越来越近,最后是里面的都能听见这声音了,花轿到了靖国候府大门口。 落轿高喊,柳思煜拉着表哥慕俊远高兴的喊,「来了来了来了。」门口那儿下了马的慕衡铄前去踢轿门,新娘由喜娘扶着出来,慕衡铄拿着红绸,拉着新娘往门内走。 门口齐齐的响着鞭炮,小孩子们捂着耳朵,看着新人进来,跨了火盆踩碎瓦片,走进喜堂时天已经暗了。 第13章 听说是漯城那儿都没逗留多长时间,赵小姐拜别去世的赵夫人后,赵大人也没留女婿多久就早早的送他们出来,好让他们路上别太赶,到的了时辰拜堂。 喜堂那儿传出来: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等着送入洞房那一句,外头热闹了一阵,前面两个丫鬟抱着烛台,后面新人跟随,柳青芜她们跟着去了新房,没等喜娘开始说话,都眼巴巴的瞅着等小舅舅挑小舅母的喜帕。 慕衡铄是个厚脸皮的,自然不怕一群侄子外甥的来看,可新娘害羞呢,挑开了帕子后看到这么多人,愣了愣后随即脸就红了。 之前她和慕衡铄只有几面之缘,如今看他欺身过来与自己喝交杯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如嫣拿着杯子的手微颤,耳畔是门口那儿一群孩子的声音,等喝了这杯酒,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这么漫长。 慕衡铄出去敬酒了,喜娘给新娘子吃半生的饺子,在众人的视线里,赵如嫣含羞的说了生,慕二夫人严氏过来了,瞧着床榻上的新娘子夸道,「哟,新媳妇可真是个美人,咱们小叔子有福了,这一口一个生,来年就可以抱上大胖儿子喽。」 新嫁媳妇经不起调侃,赵如嫣羞红着脸,慕二夫人把众人带了出去,看了一眼坐在那儿僵了半天的弟妹,吩咐门口守着的丫鬟,「去厨房里给三夫人取备好的吃食。」 继而对儿子慕俊远道,「去,到前头看看你小叔,别让你爹他们把他给灌醉了。」 慕俊远得令跑去前厅,柳青芜她们也回去入席,热热闹闹的吃到半夜,这喜气的烟火也放了半夜…… 慕家婚宴结束后,十一月底,仪都城渐渐迈入深秋,今年年底这段日子喜事儿不少,柳老夫人寿辰,慕家三爷成亲,到了十二月初,王家少爷定亲了。 王老爷和柳老夫人再三商量后由着柳老夫人参谋,王老爷给儿子选定了亲事,是袁家的嫡长大小姐,袁大人官虽不大,性子倒是风流,家中妾室成群,除了嫡出的,庶子女也不少,令人称奇的是他也没做出宠妾灭妻的事,家中的那些个妾室,看起来规矩的很。 袁大人可不认为王少爷不好,男人么,风流是本性,只要不过分了就好。 所以他自然是觉得这一门亲事好,能攀上王家才是自己女儿造福了,王夫人去世了,家中没有婆母,进了门不用被做规矩,而且能马上手握中馈,也没有兄弟争家产,只有一个小姑子,出嫁了添厚的嫁妆就成了。 也就是袁大人有这份‘女人心’才能把那些个妾室收拾住,不过他这心思似乎是放错了地方,男人的心思落在后宅筹谋这些,难怪这么多年混来混去还只能是这么个小官。 王家定了亲,周家那儿毫无动静,日子定在了开春三月,王家那儿准备着出了年热热闹闹的置办婚礼,腊八过后没几天,仪都城开始落雪了。 今年的雪比往年似乎大了不少,官府那边派遣出去不少人及早开始做防护工作,若真下的大了压垮了民宅,也能早点把百姓安置妥当,大过年的,不能生了病又冻死饿死的。 大 雪下到了二十开外,外头的路都不好走了,一天清扫好几回,墙角的雪不能再堆,一趟一趟的运出城去,衙门安置了不少城外的村民,到了二十三这日,第一家开仓 济粮的是学士府金家,紧跟着步伐的许家也开仓救济,柳国公府这边,柳老夫人听了儿媳之说,「这场雪到了年初还不定融了,衙门里如今米汤的供应还足,金家那 儿开了仓,咱们先发些棉衣给他们御寒。」 仪都城里有些能耐的都会供些救济,能耐大的直接在家门口直接发粮,大部分都是捐了些派人送去衙门里。 要想想只一家之力,在家门口发粮的,就算是一人一勺一天都得好两车,普通的家里哪里有这么多的存粮,到了二七这天,金家连发了五日不再开门济粮,隔壁的慕府接了金家的,开门发粮。 而这边的许家早还没撑到第三天早就已经发空了,等到了第三日上午,捞出了最后一袋子里的一点米到给面前的老人,老人看着袋子里才没过了底的米,抬头可怜的看着许大夫人,「夫人,不是说有一碗,求您可怜可怜,家中还有几个小的饿着。」 许大夫人陈氏眼角微抽,一旁的管事倒着袋子总算是从里面又倒斗出了小半碗给老人,老人抓着袋子千言万谢的走了,紧跟上来下一位,已经发不出一粒米了。 寒风中众人还等着,后面往前一瞅,没了,不知谁高喊了一声,「走去金家,金家还有!」 排队的人一下涌走了一半,许多人还望着许家呢,往年开仓救济的人家起码都是三天以上,这许家怎么两天就结束了,不给力啊。 许家大夫人接收到那些人的目光,肉疼的蹙着眉,金家济粮他们家也跟着济粮,也不看看这家底的差距,老太爷一句话这存粮都要掏空了,这回这张脸做的,可真是要亏了啊…… 往年仪都城里会直接开仓济粮的就这么几户,大多数直接把粮食和棉衣物捐赠到衙门里,那儿也会有人做统计,谁家捐了多少一目了然,衙门里收了这些东西也是给百姓送去的,到了年初元宵后这一份东西还会在衙门口公示,也会上报给朝廷。 不过这些都没有直接开了门接济的显眼啊,四五天大门口排满了人等着领粮食,领了后又是感恩又是道谢,这种积了善德又赚了名声的事,能传唱好一阵子,家底足的都会做。 许家今年之所以会凑热闹,那是许老太爷觉得几个儿子出息了,得把这名声攒好一些,这也算是给几个儿子做功绩,届时再有升迁,明面上总是好看的,能开仓救济的,怎么也得挤入仪都城几大之一了。 只不过心有余而力不足,许家府邸靠集市近,一旦开济来的人更多,本来存粮就没有金大学士家那样多,只撑了两日的时间就继续不下去了,许老太爷倒还是想让儿子们努力一把,就是长媳陈氏心中有了诸多的怨言。 第14章 她持中馈,家中什么样的情况最清楚不过,许家孩子多,庶出的没嫁娶的还有好几个,这还不包括老风流的许老太爷前几年纳的妾生的两个才刚刚会走路的庶女。 这一笔一笔的不论大小都是银子,许家家大业不大,吃饭的人多,出力的人少,哪里有这么多的闲粮拿出去救济,什么不好学,学着金家慕家那样,这能比么。 许大夫人陈氏守住了账房钥匙,把这条条的道理和丈夫摆足了,若还要依了老太爷的意思再去集一些米来发,那大过年的,一大家子的人就一块儿跟着喝西北风好了。 许 大老爷还是明点事理,知道这分寸,也清楚自己升了官儿实际上的收获也才刚刚开始而已,前去了许老太爷谈了一下,也不知许老太爷哪根筋不对了,坚持要救济,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管过家中庶务,自然不知道银子进出,也不知道养这么一大家子得多少花销,自以为还挺有钱的,看着两个儿子都不同意,许老太爷大骂不孝,一 气之下就病了。 外头的人不知道许老太爷这是何原因生的病,反正从许家传出来的是许老太爷忧心百姓,愁病的,但这许家是没再救济发粮。 到了近年末大雪是停了,没见融化的迹象,天空放晴无风,空气里冰冷的很,难保还会下雪,衙门这边安置的人越来越多,慕家那儿赠粮到了二十九开始布粥,柳老夫人派人出去打听了一下城内的情况,让长孙柳思祺带人前去安置难民多的地方设了一个施粥的点。 「大过年的的要让他们喝上一口热汤米,也能多撑上些日子。」嘱咐长孙设棚子的地方别和别家的距离太近,分散一些才能接济的多一些。 柳思祺点点头,带人去了官府安置的几个地方附近看了看,选了地方让管事在此搭建一个简易的棚子,很快就有人马车运来了几口大铁锅,车内装着数袋大米。 等到熬煮完天已经暗了,差不多是晚饭的时辰,棚子后头还有铁锅熬煮着米,前面的两口锅前早已排满了人,这边有巡逻的官兵,他们也不敢生事,天寒地冻的都穿的十分单薄,拿着碗瑟瑟发抖等在那儿。 等接到了热粥后忙到一旁蹲坐着喝了起来,一碗下肚不够填饱,排到队伍后面,伸着脖子望着前面。 柳思祺天黑到家,一家子等着他回来吃团圆饭,晚饭后柳老夫人看着院子里几个孙子玩闹,不免叹息,「不知事也有不知事的好处。」 「他们早晚也会长大的。」李氏陪着她走出屋子,外面已经烟火齐放。 柳思煜他们在院子里玩,柳青芜走到柳思祺身旁,「大哥,明天我陪着你一块儿去施粥。」 「太冷了,你别去。」柳思祺摸了摸她的头,眼底一些笑意,「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墙外和墙内都是一样的冷,我听说城外又来了不少人,明儿才初一,往年都是下到了初四五才会停,今年尤其的大。」柳青芜轻轻的说道,末了,抬头看他,「大哥,我没这么脆弱。」 柳思祺一怔,初见她的时候才在襁褓中,柔柔弱弱的样子,如今时间一晃,她已经长这么大了,过去只能攀着自己腿嚷着要抱抱的妹妹如今说要与自己一块儿出去施粥,柳思祺心中滋味大不同,若是能一直依赖着也好啊。 半响,背后传来柳思旭的一声大喊,整个人飞奔了过来扑到柳思祺身上,柳思祺晃了晃,柳思煜也赶上来了要柳青芜帮着他捂耳朵。 柳青芜笑着伸手替他捂住了耳朵,柳思煜站在她前面,目光紧盯着准备放烟火的管事,只听见砰的三声,窜起三道闪光,在柳家上空绽放开来。 都看了几年了,柳思煜还是百看不厌,欢呼了一声,柳青芜拍了拍他的额头,他还不安分,跑着要去看已经放完了的烟火筒子,被翠屏拉了回来。 柳思祺再回头看妹妹,柳青芜也巧望过来,她轻轻的笑着,双眸中神色顾盼生辉,恍若是能看到她几年后的样子,宛若腊梅,迎寒而开,宜香四溢…… 初一拜岁,初二这天柳青芜起了大早,等柳思祺看到等在门口的柳青芜,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头,语气宠溺,「暖炉可带了,让她们再带一些姜茶粉,若是觉得寒冲着喝,披风可带了,暖鞋可带了?」一旁的丫鬟听着偷笑,大少爷何时这么啰嗦。 「大哥,我是去施粥,可不是让人伺候我去的。」柳青芜忙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再带下去,那一车也不够装了。 「那也不能受了冻。」柳思祺握了握她穿足衣服的袖子,觉得足够厚了,又替她理了理绕在脖子上的狐裘,「走吧。」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才到那儿,早上的施粥刚刚结束。 棚子四面透着风,没什么实在的遮挡,柳思祺本想让青芜去马车里呆着,但他也知道如此一来就没有来的意义,这边是柳家的粥棚,国公府的大少爷和大小姐都在,在许多人眼里也是另一种看待。 有官府提早搭建的安置所,保下了无数人的性命,生活在大府邸里的人怎么会懂得什么叫做衣不蔽体,饥寒交迫。 柳青芜也是第一次真实的看到这一些。 她和底下这些丫鬟妈妈一块缝制的衣服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没有谁不需要,只有谁更需要这个。 体弱的老人,抱着子女的妇人,年轻的孩子。 不 过才走半路衣服就已经分光了,柳青芜往前走,看到坐在安置所门口的老人,把最后一件衣服给他,老人接过衣服不断的道谢,裹在了抱在怀里的孩子身上,柳青芜 从翠玲手中拿过馒头递给老人怀里的孩子,男孩子怯怯的伸出手来,很快把馒头抓了回去,尽管是很想吃它,满是冻疮的手颤抖的掰开了它,大的一半往老人嘴里 塞。 老人咬了一口,男孩子这才大口的开始吃馒头,三两口就吃光了,噎着小脸通红咳嗽着,小手抓起地上的雪就往冻裂的嘴里塞,想借此融化成了水吞下去。 第15章 「别。」柳青芜拦不住他,瞥见老人身边缺了角的碗,干巴巴的放在那儿心生了疑惑,这儿除了柳家外,再过去一些还有衙门的施粥点,早上的施粥尽管已经结束,但不至于哪边都轮不到,看这孩子的样子,像是没吃过东西。 柳青芜轻声问,「你们早上没有领粥吗?」 男孩子眼底闪过一抹恐惧,忙着摇着头躲入老人怀里,柳青芜不解,身后的管事开口,「大小姐,他们的粥,也许是让别人领了。」 有身强力壮些的会直接抢别人的碗过去,说是给自己家老人领的,也有借口说是给孩子领的,更有直接在别的老人领了后抢过来喝的。 眼前的这老人和孩子,一天三四次的施粥,其中有一半都是让被人去抢了,柳青芜站了起来,「这儿不是有官府的人,怎么不管。」 「大小姐,官府是管不过来。」管事说的无奈,「官府都管不过来,咱们又怎么管的了。」 多么无力的一句话。 她柳青芜今天就是把棉衣和馒头都给了这老人孩子,转个背这些东西可能就被抢了,莫说这些人不要命,他们要的可不就是命才这么做。 柳青芜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她一路过来送给靠在墙边的人那些衣物,真的已经有被人抢走的。 假如她帮了这个夺回,接下还有许多个这样情况的需要她帮,官府都无法改变这样的现状更何况是她。 翠玲劝道,「小姐,回去吧。」 柳青芜蹲下身子,老人怀里的孩子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可能还要小,和思煜思旭他们一样的年纪。 她想起祖母说过的那句话,生在皇家,天生就是皇命,生在富贵人家,那便是富贵命,生在贫苦人家的一辈子也许就这么贫苦下去了。 但富贵命的也有守不住,落魄收场的,鸡窝里何尝飞不出金凤凰呢。 「柳管事,还有余下的粥吧,去端两碗过来给他们。」柳管事很快过去取了粥回来,柳思祺也跟过来了,柳青芜把粥放到老人手里,热腾腾的与这天寒地冻相之较量。 也不管烫不烫嘴,男孩子端着碗咕噜的猛喝了起来,生怕柳青芜后悔,生怕有人忽然出现抢走他的粥。 「如今我给你粥,明天,后头,就不会有人再把这粥送到你面前来,你看那儿。」柳青芜指了指施粥的棚子,「你让别人抢走了你的粥,抢走了你的棉衣,你就要和你爷爷挨饿受冻,如果你不想让他们抢走,在这里,他们也抢不走,知道吗?」 官府不会管那些抢了别人粥别人衣服的人,那是因为被抢的人根本没反抗,这边时不时有官兵经过维持秩序,若真闹起来,怎么会没人管,但柳青芜刚刚看下来,似乎被抢的人都合该被抢一样,半点反抗都没有。 男孩子睁大着眼睛看着她,眼神闪烁,柳青芜起身,天空飘飘扬扬的又开始落起小雪。 「那他打我,我打不过他怎么办。」男孩子忽然开口,柳青芜指了指他喝完的粥碗,「那你冻死了,饿死了怎么办。」 男孩子像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直直的盯着她,也不说话,柳青芜转过身去看到站在那儿许久的柳思祺,「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柳思祺给她披上披风,「下雪了,来接你回去。」 柳青芜跟着他往回走,柳思祺不是没看到刚刚那一幕,走了几步开口,「你这么说他也许懂了,但他很可能抗争不过。」他见过抢粥的,等被抢的人大喊大叫,那粥早就被人吃了,官兵来了也没办法。 「抗争不过难道就不抗争了,否则他怎么努力活着。」柳思祺一怔,他还以为她刚刚的同情会让她更施舍的去照顾他们,没想到她放下的这么快。 「大哥真是要对你另眼相看了。」柳思祺叹了一声,忽然间觉得他有些方面还不如自己这个妹妹。 柳青芜回头过来看他,眨了眨眼,「褒义还是贬义?」 柳思祺愣了一下,笑了…… 很快到了中午的施粥,柳青芜在旁边帮着柳思祺,也是为了避免一些这样的情况发生,其中一个管事带着两个人领着粥桶去给那些行动不便的人施粥,一些人跟着涌了过去。 队伍过了一大半,柳青芜看到了一个牵着老人的小身影,小小的身体牢牢的扶着老人,手里抓着两个碗,跟在队伍后缓缓往前,尽管是前拥后挤的,他还是紧紧的跟着,小脸凝的严肃。 到了前面踮着脚递过来两只碗,管事给他舀了粥,他一碗先递给老人,再小心翼翼的捧了自己的跟着老人到了一旁,也不去有遮蔽的地方,就在棚子旁边,他们都能看到的地方,小口的喝着粥,视线在周围人那儿警惕的看来看去。 柳青芜嘴角一扬,谁说抗争不过呢,在施粥棚子这边,虽然四面朝风格外的冷,可不会有人上来抢了呢…… 柳国公府的施粥一直持续到了初七,天气晴朗之下渐渐融雪,只要雪停了那些被压垮的民宅就能重新搭建,安置所里的人越来越少。 初九这天李氏有了些腹痛的迹象,玉荷院里的人严阵以待,不过也就晃过这一阵的腹痛,又过了几天,半点动静都没有。 柳老夫人见李氏有要生的征兆,本来出了元宵就要替柳青芜收拾玉清院,这边缓了缓,注意着李氏的动静。 到了十四这天,隔天就是十五元宵,外面几条集市都扎起了花灯,夜里刚刚躺下,李氏开始腹痛了。 这一阵一阵的可比几天前来的强烈的多,不过已经生过两个孩子,李氏淡定的多,丫鬟进来在床榻上铺了垫子,李氏躺上去之后就开始顺着阵痛深呼吸,到第三胎足月的还是顺利生下来都不会用太久的时间。 院子的墙角里还有些雪后的霜冻,顶着早春的寒风,迫不及待的冒着嫩芽,不过深夜中无人瞧见,柳老夫人那边也是刚刚躺下,得知了这消息,穿上衣服赶了过来。 第16章 夜里冷,都呆在一旁的耳房内,柳思祺还好一些,马上要有弟弟妹妹的柳思衡略显紧张,在屋子里踱步来踱步去,柳老夫人笑把他按坐下,「看你急的。」儿媳妇身子好,这一胎怀相也好,定是能顺顺利利。 柳青芜和柳思煜他们已经睡下,柳老夫人没让他们过来,三房那儿何氏也是歇下又起来,见人都在,陪着柳老夫人等着。 只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李氏就生了,好像也没等多久,隔壁那儿跑来丫鬟,「大夫人生了。」何氏扶着柳老夫人出去,门开了,稳婆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出来,天冷避免吸了冷气只站在门内给他们看,灯光下柳老夫人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顺利就好,顺利就好。」 「恭喜老夫人,又得了一个金孙。」稳婆笑呵呵的恭喜。 外边儿冷,稳婆出来一下很快又进去了,如今还不能进去看看产妇,柳老夫人就让两个孙子先回院休息,何氏也跟着回了碧水轩,柳尚白未睡,见她来了,「可顺利。」 「大嫂生了个儿子,这可三个儿子了。」何氏的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羡慕,虽然大嫂口中是想要个女儿,可女儿女儿,总归是嫁出去的,儿子才是守业的,三个儿子生下来,好好教导,还怕守不牢这国公府。 「这你也羡慕?」柳尚白见她这口气,「大哥将来继承这国公府,开枝散叶,子嗣多自然是好。」 「我也不是羡慕。」何氏就是有些唏嘘罢了,她这辈子是没大嫂那样的命了,视线落到丈夫身上,何氏心念一转,不过这样也不错,一双儿女,一个如此的丈夫,她就是有点羡慕罢了,可不曾想要换呢。 何氏坐在梳妆台前摘了头饰,想起什么,回头看柳尚白,「听大嫂说玉清院那儿清扫干净,青芜要搬回去了,我们研儿也不小了。」 「你倒是舍得。」柳尚白呵呵的笑着,何氏瞪了他一眼,「难不成养到出嫁,该给她自己过日子了。」其实何氏心里头还在算青芜单住一院了,老夫人和大嫂那儿到底给公中支多少。 「若是你舍得,入夏的时候把墨竹阁收拾,入了秋天凉前就能搬过去。」等何氏坐过来,柳尚白给她让了让,何氏点点头,「这样也好。」 夫妻俩又说了些夜话,此时已经凌晨,很快睡去。 外天黑夜逐渐在黎明将至时泛起了灰白,快要天明…… 出了年第一件喜事就是李氏生子,洗三之后天气有些许回暖,柳老夫人再派人去玉清院收拾,也不必赶在满月前,等天气好的日子就能搬回去。 好歹在沉香院里住了三年,莫说柳青芜,柳老夫人自己都不舍得,姑娘是贴心的袄,大孙女是她贴心的小棉袄。 只是柳老夫人并不是善表达这些的人,细细的嘱咐完了要注意的,抱着柳青芜,拍着她的背。 「祖母可以搬去我那儿该多好。」柳青芜闷在她怀里撒娇道,柳老夫人笑了,柳青芜心中舍不得,抱着柳老夫人,「还有弟弟陪着你,我每天都会来看祖母的。」 「要不了几年。」柳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都长大了了。」 她养过长孙,又养了他们两个,虽是舍不得,怎么也不会起要把他们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的心思,「翠屏照顾着思煜,你身边只有翠玲一个大丫鬟,过去在沉香院是不打紧,但去了玉清院人是不够,祖母把冬雪分给你。」 柳 老夫人身边这四个丫鬟是冯妈妈一手带大的,在柳老夫人身边也好几年了,是四个丫鬟中最伶俐的一个,柳青芜搬过来后一直是冬雪照应她这边,柳老夫人就想把冬 雪给她,「院子里不能只有一个做主的丫鬟,冬雪和翠玲年纪差不多,入府时间也差不多,翠玲是你娘留下的,与你亲近些,冬雪从我这儿过去,也与你相处了几 年,两个人能替你主着一些事儿,等到了年纪在府里配个合适的,都能跟着你陪嫁到夫家去。」 「张妈妈一人也不够,祖母替你寻了个人。」柳老夫人顿了顿,「你可记得桑妈妈。」 柳青芜一怔,听着有些耳熟,一时间记不清楚,柳老夫人叹了声,「你那时候年纪小,桑妈妈是你娘从慕家带来的人,你娘去世之后她去守了庄子,如今祖母把她叫回来。」 这么一说柳青芜才有些印象,桑妈妈经常在娘身边,忙前忙后是娘得力的手下,但不知什么原因娘去世后没多久就不见她了,那时候她年纪小,哪里记得住这么多,自然不会去记少没少人。 抬头看祖母,柳青芜看祖母没有想告诉她缘由也就没开口问,安静的听祖母说其它的…… 柳青芜搬过来的时候没多少东西,搬回去的时候倒是多了很多,二月初三这天,日头起的早,阳光不一会儿就洒满了院子,玉清院这儿进进出出抬东西的,到了临近午饭的时候才收拾干净。 柳青芜是吃过了午饭才过去玉清院,柳老夫人抱着她在怀里揉着,末了还笑话自己,「瞧我这,又不是出嫁。」可抱着柳青芜的手还是没舍得松开。 冯妈妈怎么会不知道老夫人的心思,就是隔着再近的院子都没有住在自己这里的好,出了门便能瞧见,声音大儿些就能听到,夜里有时候还能过来看看给两个孩子盖个被子,若是住去了玉清院,老夫人就是忽然想找个人说话,那也得差了人过去喊,耗些时候。 过去大少爷要搬出去的时候老夫人都没这么不舍,大小姐心思密,又是这样的情境,老夫人才格外的疼爱。 左手拉右手推,等着柳青芜出去,柳老夫人连连叹气,冯妈妈扶着她回了内屋,「当初大姑娘刚带来时您还想着不能养太亲了,哪天得搬出去,您自个儿心里难受。」 「所以说这是债啊。」柳老夫人坐下后拍了拍腿,想想是一回事,哪里能真的养不亲近。 「大姑娘跟在您身边三年,去了玉清院定是能过好的。」冯妈妈替她捏着肩,「姑娘年岁虽小,心里头也是有大主意的。」 第17章 「她这性子,我也不知道像谁。」不像她娘,也不像她爹,有时候沉沉的看着,总觉得心里头藏着许多的事,连她这老人都瞧不透。 「我看啊像老夫人您。」冯妈妈这么一说,柳老夫人笑了,随即摇了摇头,「也不像。」 这边柳老夫人心里还念想着,那边柳思煜跟着柳青芜到了玉清院后不肯离开了。 翠玲她们已经把主屋收拾妥当,冬雪还洗了新鲜的果子放着给少爷吃,柳思煜坐在坐榻上,眸子在屋子里看来看去,最后落在姐姐身上,嘟着嘴,「我也想住在这儿。」 「过两年你就和大哥他们一样,要单住一个院子,怎么能住在姐姐这儿。」柳青芜刮了刮他鼻子,柳思煜哼哼了声,「那姐姐都搬出来了,我也不想住在祖母那里。」 「你不喜欢住在祖母那儿么。」柳青芜反问他,柳思煜摇摇头,忍不住抗议,「可是姐姐你都搬出来了。」 「今年你就启蒙了,祖母会请夫子来教你读书习字,你不是想去书院,再过两年你就能去书院里,没有这么多的时间玩,也不能只想着玩。」柳青芜说着,他翘着腿晃来晃去,显然是一句都没听见去。 他能静下心来写一副字帖,但他绝对静不下心来听夫子讲半个时辰,去书院也不是去读书的,纯粹就是听二哥说的好玩。 「思煜。」柳青芜提了音喊道,柳思煜忙回过头来,「那让四弟陪着我一起上课。」 「读书习字还要人陪。」柳青芜板下了脸,柳思煜故意装作恍然不知,拿起盘子里的榛果往嘴里塞,「对啊,这样我会学的更快的。」 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柳青芜无奈的看着他,说的严肃了他不听,说的轻松些他纯当你开玩笑,照样不会记进去。 柳思煜一面吃着东西,假装看屋子,撇过姐姐的脸,看她神情拧着,忙收回视线,也不提要过来一起住的事,跳下坐榻要往外走,柳青芜喊住他,「你做什么去。」 「我和四弟约好了下午要去池塘捞鱼。」柳思煜仿佛是知道姐姐要拦着他,刚说完,拔腿就跑,一溜烟人就消失在门口了,看的柳青芜哭笑不得。 翠玲正巧进来,看到急急忙忙逃跑的三少爷,再看小姐一脸的无奈,把刚刚晒好的两床被褥拿进来放到柜子中,「小姐,少爷聪明得很呢。」 「全用在顽皮上了。」柳青芜拿他没辙,门口那儿冬雪带着沉香院来的秋霜走进来,秋霜抱着几个锦盒,「老夫人说了,大姑娘的乔迁之喜,让我给您送礼来了。」 大的锦盒内放着一个漂亮的透瓷花瓶,泛着清透的看起来像是玉一般,小的两个其中一个放了一套面饰,另外最小的那个打开来是一枚漂亮的印章,印章下刻的是她的名字,尾端是一朵镌刻精美的旋莲。 柳老夫人的意思明显不过,要自己当家做主了。 秋霜走了之后大哥他们来了,柳思祺送了一套文房四宝给柳青芜,柳思衡送了一个纹竹笔筒,快傍晚的时候柳青妍带着弟弟过来,送了两方帕子和一条挂巾,柳思旭小朋友下午跟着柳思煜跑去捞鱼了,这会儿过来别的没带,直接送了柳青芜一大桶鱼…… 柳青芜看着木桶里活蹦乱跑的锦鲤,柳思旭还特别的自豪,「我和三哥一起抓了十几条呢。」末了有些可惜,「就是不能拿来吃。」 柳青妍拍了一下弟弟的后脑勺,笑道,「进来的时候看到姐姐院子里有个小池子空着,我看养在那儿不错。」 院子里石漆的小池子,只能养三两条,柳思旭一股脑送了一桶过来,柳青芜让翠玲去匀了几条出来其余的又让他带了回去。 隔 天上午,大伯娘身边的大丫鬟萍儿过来了,柳青芜邀她坐下,萍儿是送银子来的,「大小姐,这是您这个月的月银,往后可以让人每月月初前去账房领,您这儿如今 只有一个妈妈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伺候着,过些天等您这儿人添备齐了她们的月银往后按公中惯例给,多出的人这月银就得大小姐您这儿给了。」 「多谢萍儿姐姐告知。」凡事都得按着规矩来,如今二房的人都跟着二老爷外任去了,大小姐这儿按老夫人的意思就单给划了出来,等到往后二老爷他们回来了再归到二房那儿。 萍儿推过来一个匣子,月头搬的,也不掐这几天的银两,正好是给柳青芜一个月的月银三十两,这是纯从公中的账上每月支取的数目,并不包括老夫人那儿另外给的。 跟着李氏管账的萍儿心细,三十两银子替柳青芜兑细了,五贯铜钱和一些碎银,方便她用于打赏。 坐了一会儿萍儿要走,冬雪送她出去,到了院儿门口,冬雪塞给她一个钱袋,素日里经手的钱银多,萍儿掂量着就能算出袋子里约莫二百个左右,她一个月的月银不过也才一两四钱,于是冲着冬雪笑的更诚意了,「就到这儿吧,别送了,刚刚过来事儿也多。」 冬 雪笑目送她远去,转而去了严妈妈处带人,这边翠玲跟着柳青芜进了内室,柳青芜拿出一本没记过的账本放在她面前,还有刚刚萍儿送过来的三十两银子,又从祖母 给她的箱子里取出一百两放在匣子中连同匣子的钥匙推给她,「以后玉清院的账就由你管着,冬雪姐姐和张妈妈那儿偶尔要打点的,都能在你这儿取,你过去在娘身 边也伺候过几年,记账可成问题?」 翠玲摇摇头,她识字,记账是不成问题,就是去沉香院这几年头也都是张妈妈在管,昨天夜里张妈妈还提起过这事,今天忽然小姐让她来管,有些意外。 想了想翠玲还是决定要说,「小姐,那张妈妈那儿的旧账。」 「我会让她把账交给你,沉香院那儿的你与张妈妈算清楚就行了。」柳青芜似乎早就有此决定,不想再让张妈妈掌着她院子里的进出,翠玲便不再说什么,把钥匙收起来,匣子放在了柳青芜床侧的柜子抽屉中锁了上。 第18章 过了一会儿冬雪就把人带过来了。 如今玉清院人手不够,冬雪找了严妈妈,严妈妈备了几个人还给柳青芜寻了个牙婆,带了些机灵的小丫头过来让她自己挑。 除了两个婆子,院子里还缺两个粗使丫鬟,算上身边伺候的翠玲和冬雪,再添四个丫鬟就够了。 婆子和粗使丫鬟严妈妈都给她备了,原来就在府中的,做事熟练些,严妈妈送来的那些人中柳青芜挑了两个,丫婆送来的又选了两个年级小些的,等看齐了这些人,快是吃午饭的时辰。 冬雪去厨房那儿领食盒,柳青芜看着严妈妈带来的那两个丫鬟,其中的知叶很眼熟,柳青芜多看了她几眼,「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 知叶点点头。 「是不是也在府中,回乡祭祖,由祖母带着卖进柳家的可是你们。」 「是。」知叶低着头回答。 「如今她人在那儿。」柳青芜听这一个知叶,一个知绿,想必是严妈妈分着年纪取的,并不是两姐妹。 「她如今在厨房里。」知叶的声音低了些,脸上一抹愧色,她和妹妹一同被带进来,跟在严妈妈身边,严妈妈看重她对妹妹十分的不喜,如今大小姐单住一院,把她分了过来,把妹妹送去了厨房那儿做烧火丫鬟,她想着就觉得愧对了柳老夫人当初伸的援手。 柳青芜这会儿是回忆起来在乡下祖宅那一幕,那个叫二丫的小丫鬟说的一番厥词。 以严妈妈的脾气带回去后肯定是要严惩一番,教导老实了也不可能让她再有机会去伺候小姐少爷,柳老夫人当初的意思既然有这缘分,是她救下的孩子,把两个孩子买进来后好好教导几年,聪慧的就能去伺候小姐少爷,将来也能配个不差的人。 如今让她去做一个烧火丫鬟,还是柳家亏了,哪户人家买个烧火丫鬟回来需要花三十两银子,十两银子都有牙婆子赶着往上送的。 想到这儿,柳青芜又看了她一眼,严妈妈能把她送过来,肯定是觉得她好,缓和了语气,「以后你和知绿就跟着翠玲和冬雪,其余两个小的,先由张妈妈带着。」 翠玲把人带了下去,冬雪拎着食盒进来了,同进来的还有张妈妈,柳青芜看着她有话要说的神情,吃过了午饭把她叫进了内屋中。 张妈妈心里头有危机感,自从去了沉香院小姐就和自己有了芥蒂,如今再回到玉清院,张妈妈总觉得小姐不亲近自己了,昨天搬过来的,早上大房那儿的萍儿来过她也知道,萍儿肯定是送月银来的,大小姐迟迟都没找她过来算这账,她心里吃不准,憋了半天了都。 「奶娘,新来的那两个丫鬟还得劳烦你带一下,年纪小不懂事,跟着奶娘肯定是学的最快。」柳青芜示意她坐下,说的真心实意,「今日大伯娘那边的萍儿过来,说起了你们的月银,过去没办法,如今我能做主了,你是我身边呆的最久的人,就把你的月银涨到了二两。」 张妈妈心头喜着,小姐还是最器重自己的,也许是小姐年岁大了不喜黏着人,是她想多了。 「小姐刚出生的时候夫人就让我喂着小姐,从小看着您长大,妈妈的心全都是为着小姐向着您的。」张妈妈说的感概,柳青芜抿嘴笑着,「还有一件事要妈妈帮忙。」 「小姐您说,妈妈一定给您办好。」 「玉清院上下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妈妈在打点,也忙不过来,翠玲照顾我也有不少年了,是个忠厚的,院子里的账本我已经交给她了,妈妈你抽个空,把沉香院那儿的和她算算清楚,也好省了你一件事。」 柳青芜说完,张妈妈的脸色变了变,笑容停滞在那儿有些转不过来,夫人去世时小姐搬到了玉清院,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都是她在管,对这些她都熟识,做起来也得心应手,怎么现在忽然就换了。 「小姐,院子里的这些出入翠玲哪有我熟悉,妈妈还忙得过来。」张妈妈还试图说几句,柳青芜转头看她,脸上的笑意更甚,「就是因为奶娘你更熟悉才需要你多教着翠玲一些,都在一个院子里,谁管不是管呢。」 话说到这份上张妈妈再说什么就是她的不识相了,可她还是没想通透为什么小姐会忽然有这改变,想来想去最后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原因,翠屏去照顾三少爷后就由翠玲贴身照顾小姐了,只可能是翠玲在小姐面前说了什么才让小姐收了她的权转交给她。 这样一个震撼的消息,柳青芜之前说的升月银都无法弥补,张妈妈在柳青芜这边点头应允了,出了屋子迎面看到翠玲过来,神情不悦,「翠玲,你跟我来一趟。」 张妈妈把翠玲带到了自己屋中,翠玲最初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直到张妈妈沉着脸把一个匣子和一本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才明白过来。 「这些你拿去。」张妈妈素日里脾气也不错,性子偏软,所以如今就算是对她置气了也说不出什么难听话来,而是把东西一放,让她带走。 但是这账的事都得面对面清算清楚了才行,若她带走后有了不对,再来找她论说也无用了。 「张妈妈,如今外头的事情多,等迟一些再对如何?」翠玲把东西推给张妈妈,脸上堆着笑。 「就这些帐你还怕我私吞了银两不成。」张妈妈一听脸色更不对了,翠玲笑了笑,「妈妈自然是不会做这样的事,只不过账目的东西,两头清算干净也是规矩。」 心里头有怨,听什么都不觉得中意,张妈妈还是没忍住,语气里充斥着埋怨,「小姐年纪小,刚回来玉清院就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来办,小姐不清楚难道你不会劝着些。」 「张妈妈您这话说的,小姐如何能不清楚。」翠玲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了,合着像是在说她蛊惑了年幼无知的小姐似的,「这件事交给谁来办都是伺候小姐,替小姐分忧的,我也是按照小姐吩咐的。」 更何况在翠玲看来,小姐心里门清着呢,谁还能在等子事上左右小姐的想法。 第19章 「你能办好?」张妈妈意识到自己口气有些重了,缓了缓语气,翠玲这才重新摆上了笑靥,「这不是有妈妈您教着呢。」 只 是没想到张妈妈听她这么说了之后神情更难看了,翠玲也知道忽然间转了她管账的事张妈妈心里会不舒坦,可这言语间总说着是她在小姐耳边吹风才会如此,如此不 信任,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见张妈妈不说话,翠玲起身,「如今外头事儿多,等夜里空了我再和妈妈算吧。」说罢离开了张妈妈的屋子…… 张妈妈心里对翠玲有了芥蒂,不过第二天还是把沉香院子的账与翠玲算了清楚,柳青芜搬过来的第五天去柳老夫人那儿请安时,还有些许的不习惯。 坐在柳老夫人身旁,柳青芜说着这几日在玉清院里发生的事逗乐了柳老夫人,「早上一醒来,下意识的起来跨过了门就想去对门找祖母呢,瞧着堂屋不一样,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等到了对面看到的是书房这才恍然大悟。」 柳老夫人笑着,「你这孩子迷糊的,堂屋出去你都不记得了,我这儿可有你那儿的样。」 柳青芜摇摇头靠着她笑嘻嘻,「那不是迷糊着,出了门瞧见院子也不一样,没有东西厢房,自己还得醒醒呢。」玉清院只是小院子,远没有沉香院大,自然是没有正式的东西厢房,只有主屋两边辟着耳房,走廊过去几间小厢房。 柳老夫人笑不止,拍了拍她的背,「这才去几天,就糊涂成这样了。」 柳青芜看了一眼堂屋旁边自己住过的屋子,并没有收拾开,还是留作住屋,柳老夫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回首摸了摸她的头,「我听说你把院里的帐从张妈妈手中拿回来,交给翠玲了。」 柳青芜点点头,「是呢,张妈妈事儿也不少,翠玲她们也是从小时候开始照顾我的,比起这记账,翠玲还利落些呢。」 玉清院的这点事柳老夫人这里要知道也容易,主要是底下有人在说,严妈妈传到她面前来了。 「你怎么没想着先和张妈妈说呢。」柳老夫人倒不觉得孙女这么做欠妥,就是好奇她怎么会选这强硬的法子。 「祖母,若是她会生出那种心思来的,即便是先提出来,她照样会对人有芥蒂。」柳青芜认认真真的分析,思路十分的清晰,「玉清院上下也不是单由她做主,您这儿冯妈妈和严妈妈所担的事儿还都不一样呢,有什么理由放着能用的不用,全都交给一个人。」 柳老夫人笑呵呵的听着,这也是早晚的事,表面上抬了月银,自然是玉清院里除了孙女外最有话语权的,但这管银子的事,往大了说,不是主子最信任的谁会交,往小了说,往后支取打点的,岂不多是要看着翠玲的脸色多一些。 任何的一种恐怕资历最深的张妈妈心里都会有不悦,可在府里伺候人的可不是事事都如她的意,只有主子说什么才是什么,哪有你有资历了,主子都得听你的,顺着你的心意来才行的事。 压不住下人的主子,这早晚得被底下的人欺,善待侍奉的人是没错,可凡事要先轻声细语的先去过问,还得掂量她们的心情好不好,会不会不高兴,到底是谁伺候谁呢。 孙女的性子虽像了些儿子,但大都像儿媳妇,看着温和,骨子里倔强又有些偏执,认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是个自己有主张的,柳老夫人喜忧参半,孙女独立能自己做主自然是好,就是这性子,将来遇上事儿,柳老夫人最担心她硬碰。 柳老夫人心里转着,看着她,半响眼底松了松,也许都是好的呢,想到此,揽着柳青芜说起另外的事,「如今你住出去了,有些事祖母也得告诉你。」 「你手上有着你娘留给你们的嫁妆单子,她的大部分东西都还在库房里,当初是她亲口拜托我的,这些将来都是留给你和你弟弟两个人的。」 慕氏没有因为儿子女儿的差别有区分,她嫁入柳家没几年就走了,留下的嫁妆大部分都没动,儿女各半,柳家人也不会卑劣到去夺她嫁妆,所以慕氏过世后这些东西就由柳老夫人做主收了起来,许氏进门口包括那嫁妆单子到库房里的东西,影儿都没瞧见过。 「当初慕家陪嫁中还给了你娘一个庄子,两间铺子,你娘进门一年后置办过两间,后来生了病,无心打理,又把那两间卖了,如今剩下的那庄子就由桑妈妈在管,桑妈妈回来后得另外安排人去,至于那铺子,如今祖母帮你打理着,你若是想自己打理,祖母可以交给你。」 柳老夫人当初留了心眼没有把东西交给儿子,否则如今,锁着的嫁妆肯定不会动,就是庄子和铺子不知会如何了。 柳青芜想了想摇摇头,「我还有许多要向祖母和大伯娘学的,铺子的事如今我都不懂,祖母您就替孙女看久一些嘛。」尽管她迫切想要独立,但这些她得更慎重才行。 「那就再放我这儿几年。」柳老夫人把慕氏留下的东西都和她说清了,余下的决定得由她自己来做,「桑妈妈来了后庄子的收成如何你就知道了,由桑妈妈帮你,往后庄子里每年的收成你也能自己学着算,就别往我这儿放了。」 慕氏留给两个孩子的东西很多,就是他们年纪还小,抓在手中也抓不牢,柳老夫人只能一步一步的放,有时候想着这些事都应该有当娘的来教,如今都由她一个祖母来代劳,心里未免发酸。 她偶尔会想,当年的事她也有错啊,嫁了别人可能就不是如此的境遇,可让她回到当年再去选,她依旧会这么做,做人到这份上,有时候的自私,并不是只为了自己…… 二月中国公府弥月宴,儿子出生十几天当爹的才收到信知道消息,柳尚荣终于赶在满月前快马加鞭让人送来了礼,妻子生子时候自己不在身边,儿子满月又不在,柳尚荣这不善言辞的,信中也表达了对妻儿的愧疚,还感谢母亲柳老夫人的多加照顾。 刚出生时皱巴巴不甚好看的孩子,满月时已经长的十分讨喜,抱出来的时候睁着眼睛,好像是在认人似的,小手紧握成拳抱着胸口挂着的红包。 第20章 柳思衡觉得弟弟一定很爱财,将来也一定很会赚钱,有些天赋这时候就能看出来了啊,谁给他挂红包带金锁片他就看谁,把红包紧紧的摞在怀里,是说都还没懂事呢,就已经知道守财了。 这回柳思煜倒是不讨厌弟弟了,等孩子抱回玉荷院,他守在摇篮前,看着乖乖躺在里面的磊哥儿,轻轻的晃着摇篮,还伸手过去让他抓自己的手指,他不讨厌弟弟,他只是讨厌那个弟弟而已。 李氏出了月子就可以管家里所有的事了,何氏依依不舍的交出了手上的几本账,做主的日子总是短暂,算起来也才一年而已,她当初以为有三年呢,这么快就收回去了。 到了三月时,王家喜事将近,王家少爷要成亲了,柳老夫人带着柳青芜他们提早几天去了王家,如今家中还没个女主人,柳老夫人带着儿媳妇,要帮弟弟一块儿打理这婚宴。 王家家大人少,请的客人却不少,半个月前柳老夫人就提醒过弟弟要把人手备齐了,到时候才不会忙乱,所以等柳老夫人到时,王老爷已经备了不少人,随时可以准备差遣。 柳老夫人嫁过女儿又娶了四回儿媳妇了,对这些事儿熟的很,李氏作为长媳,帮衬了大姑子出嫁,小叔子娶亲,这些事也做的得心应手。 两天的功夫王府上下打点齐了,王媛儿这边是最无事的,什么都不需要她帮忙,于是就拉着柳青芜到处走,来的第二天差点就把柳青芜带出府去了,亏的王媛儿的奶娘赶来的及,又有翠玲她们拦着。 「这府里上下我都逛腻了。」过了年王媛儿九岁,说起话来这年纪还能往上加个几岁,老成的和柳青芜说着一些府外的事,见柳青芜脸上新鲜的神情,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下次带你出去玩。」 「我听祖母说,你七岁的时候就开始接触中馈了。」柳青芜笑嘻嘻的推了她一把,出去都得悄悄说,肯定不是从正门走的。 「我 是看不下去了,你看我爹那样,像是能执掌中馈的人么,幸亏王家人少,大哥和我院子里都有人管着小账,可那年入深秋了,管家有事告假了一段日子回家,我爹就 忘了进炭的事,后来匆匆忙忙赶着去买的,也没买到好的,这冬天我记忆尤深啊。」王媛儿叹了一口气,「开春等管事回来后我就跟着他学了,好歹能应急。」 「那布庄的事呢。」换做是她父亲,怕是也不会知道入了秋何时要置办木炭,何时得制下一季的衣服,内院向来都是女人的天下。 「那也就是前年的事,实在是觉得无趣,就学着打理铺子,我爹见我有兴趣,让管家把布庄交个我。」王媛儿冲着她炸了眨眼,柳青芜即刻意会过来,这打理布庄不得常常去布庄里看,多的是机会出门了。 「你打理了两年,可有学到什么。」柳青芜好奇的问她,王媛儿清了清嗓子,「嗯,在最大的心得就是得找一个满意的掌柜。」 见柳青芜疑惑,王媛儿敲了一下她额头,「笨呐,有一个聪明能干又对你忠心的掌柜,你就省了很多事儿了。」 柳青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那要是没找到呢。」 王媛儿摊了摊手无奈道,「所以现在不省事儿啊。」 在王家呆了三天,王鸿泽成亲的日子很快到了,这天是个好日子,仪都城里成亲嫁娶的不止王家,所以好几条集市吹吹打打的十分热闹。 上午王家迎亲的花轿出发,王老爷开始忙着迎客人,就算是之前传出过那样不好的传闻,和对于王家来说,实际名誉损失并不大,仪都有头有脸的都来了,王老爷平日的交好的也都受邀前来,客人纷纷,柳老夫人也替他迎了好些。 等到了下午迎亲的快要回来时,柳老夫人催着他去换一身衣服,等会儿拜堂是要坐高堂的,怎么还穿着这一身灰不溜秋的衣服。 「姑母,我带我爹去,等会过来保管让你们满意。」王媛儿拉着柳青芜一块儿,推着王老爷回了院子,前院这边热热闹闹,等王老爷换过了一身新衣服出来,花轿就快到了。 远远的鞭炮锣鼓声,越来越近,看着排头的已经到了王家大门口,很快新郎和花轿都过来了,众人翘首等着,新郎骑着马出现在大门口,后面紧跟着就是花轿。 王鸿泽下了马,一脸的喜气洋洋,走到花轿前准备踢轿,喜娘还准备说两句吉祥话,忽然一旁围观人群里产生了骚动,一个冲了出来,直接冲向花轿和新郎这儿…… 众人吓了一跳,王鸿泽才第一脚踢下去,那人直接冲到了花轿边上拉住了他,旁边的人反应过来赶紧去拦,可那人抓着他的衣服抓的死死的,声嘶力竭的喊着,「我为你生了个儿子,你却要娶别人,你可对得起我,你可对得起我!」 这时众人才看到她怀里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随着别人拖拉她的动作,那孩子像是快要掉出来,旁人都吓到了,拉扯她的力道也轻了些,她则更死的揪住了他。 「敏慧,你先放开我。」再用力揪下去,衣服都要扯破了,王鸿泽甚觉丢脸,成亲当日发生这样的事谁不觉得丢脸呢,如今看到周敏慧不顾孩子,泼妇一样要来砸他的场子,过去再有的爱恋情分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你不能娶她,你不能娶她,我们的山盟海誓呢,鸿泽,你答应我过的呢,这可是你的孩子啊。」周敏慧在王家经历那一遭,又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她不是疯,她是要赌这最后一把,今天这样的场景,王家还能仗势欺人么,还能下的来台面么。 「我没说过会娶你,敏慧,你这么又有何意思。」王鸿泽这才觉得是摊上了甩不掉的人,哪家的女子又会在这样的日子闹上门来,丢了别人的面子自己的名声也彻底毁了。 「我什么意思,我都为你生下了儿子还有什么意思,你真的好无情!」周慧敏哭着看他,出门时还精心准备的妆容此时都花了,她不是落颗泪都美的动人的女子,她像一个泼妇。 第21章 周遭嘈杂,怀里的孩子大哭不止,那不过是只有两个月的婴儿,王鸿泽低头看她一手捧了的孩子,哭的满脸通红,就算他不想要如今看到都会觉得不忍,「敏慧,你看孩子哭的,你赶紧把他带回去。」 「你心疼孩子对不对,你喜欢他对不对,我跟你说,他出生的时候有七斤六两呢,是个足足的胖小伙,而且劲儿特别大,你看看,你快看看,他长的和你很像。」周敏慧一手拉着他一手要把孩子包给他看,身后的人想拉她又怕弄出人命来,僵持在那儿引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里面等着的人都快拥堵到门口看了,后面些的柳青芜她们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状况,直到王老爷见人迟迟不接进来,出来一看,差点气背过去,冲着那几个轿夫喊道,「还不快把人拉开。」 场面足够闹腾,轿夫想拉周敏慧,还得顾忌她怀里差一点就要掉下来摔着的孩子,周敏慧死死的揪着王鸿泽,那劲道除非是把衣服给她了,否则绝不会放。 王鸿泽又不能打她,也不能狼狈到真脱了衣服剪了衣服落荒而逃,今日是他成亲的日子,新娘都接到大门口了,难道他自己先进门去。 喜娘说了这么多年的亲,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形,花轿里的新娘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心里头焦急的很,都到这份上了,难道这亲成不了! 李氏扶着柳老夫人到了门口,王媛儿拉着柳青芜跟在后面,见到门口这情形,也是惊呆了。 「把 她怀里的孩子夺过来!」柳老夫人看到周敏慧拿孩子做威胁不让别人拉开她,示意侄子身旁的管事去抢周敏慧怀里的孩子,管家刚刚抓到抱着孩子的襁褓,周敏慧松 开了抓着王鸿泽的手,快速抱回孩子,身子飞扑到了轿子前,直接扑在了轿门上拍着轿子哭喊,「我本与他两情相悦,何奈王家如此无情,姑娘,你我同为女子,你 不会不明白的,我十月怀胎生下了他的儿子,这孩子长的和他十分相像,他不认,还如此待我,姑娘,你不会不明白的。」 那锣鼓声和鞭炮声早停了,周围围观的也不嘈杂,周敏慧的声声哭泣让王老爷的脸色越发铁青,今天这状况和那天周家人上门来千差万别,院子里还有诸多受邀前来的客人,这等于是把王家的脸面丢到全城了。 此时再对周敏慧做什么,闹大了就是人命,女子本弱,名声已经毁了当命都没了时,外人的流言蜚语就都是同情她的。 周敏慧抱牢着孩子拍打着花轿终于被人拉开,花轿的帘子忽然拉开,里面新娘头戴喜帕视线像是在看被抓住的周敏慧。 周敏慧脸上一喜,以为她这是要弃轿离开不成亲了,喜帕下的新娘又似把视线转到新郎那儿,声音不高不低的询问,「踢轿是否还需两下?」 喜娘这才反应过来,旁拉起王鸿泽,「新郎官,快再踢两下,我把新娘扶出来。」 周敏慧挣扎着此时动弹不得,她还得护着怀里的孩子,双眸死死的盯着抬脚去踢轿子的王鸿泽,呜呜的哭着。 还有两下踢完,喜娘忙把红绸塞到王鸿泽手里要让新郎官赶紧把新娘带进去,但新娘没有动,而是顺着脚下的视线看向周敏慧那儿,「周姑娘是吗,你刚刚说的话我也听见了,你可愿意做妾。」 不止是周敏慧,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新娘是怎么了。 无人看得见喜帕下新娘的神情,只听见她温温柔柔甚是好听的声音,「若是你愿意做妾,三个月后可抬你进门,你生的孩子便是王家庶出的孩子。」 柳老夫人眯着眼看着这新娘,在轿子里这么久出来还是能这气度,要么真大度,要么只是在忍罢了,袁家那样的环境,还能养出这般大度的孩子么? 周敏慧愣了愣缓过神来,「我凭什么相信你。」 「今天大喜的日子,王家邀客众多,所有的人都可以为你作证,你看你怀里的孩子哭的,他还那么小,你舍得么,还是快些回家去吧。」 说完新娘才让喜娘扶着跟着新郎走入了王家大门。 直到人进了大门抓着周敏慧的仆人才松开手,此时事儿都已经结束了,周家人姗姗来迟,看到是空了的轿子和轿子旁瘫坐的侄女,怀里的孩子高声啼哭,比起那关起来的门内传来的热闹情形,大门口显得格外的冷清。 周太太毕竟养了这侄女许多年,心中再恨铁不成钢,如今看她这么狼狈的样子还是不忍,她过去扶了她起来,「你这是何苦,偷偷溜出来他也不会正眼瞧你,你这不是自取其辱,孩子都已经生下了,今后就是个父不详的,你将来可怎么办啊。」 一旁本来不想跟来的周老板看着周敏慧,「把孩子抱去送人,过些天我就把她送去甘州。」到个无人认得的地方,改名换姓,再也不要回来了。 「小叔,刚刚新娘答应我可以进门,所有的人都能作证,我能进王家了,她说三个月后来接我,让我入府做妾,我的孩子不是父不详,他爹就是王府的大少爷。」周敏慧急切的看着周老板,「我是说真的,所有的人都听见的。」 周敏慧说完,一旁还围观的,和周老板相熟的一个掌柜笑呵呵的说道,「是啊,周老板,那王家新娶的夫人亲口说的,三个月后就纳你家侄女做妾,你啊好好替你侄女准备嫁妆,到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做妾也不辱没你周家,更何况儿子都有了,进门就是好日子啊,哈哈哈哈。」 那 掌柜说的满脸嘲讽,周围还没散的跟着笑了,周老板气极了,侄女是他养的,他有这责任,当初有孩子的时候他就不赞同来王家,直接暗地里打了别生这门子晦气, 结果侄女宁愿是毁了名声又要把这传扬出去,逼着王家,未果后又以死相逼要生下这孩子,千防万防,今天还让她给偷跑了出来。 他周家有何能耐能逼迫的了王家,今天这新娘点头同意,那是不想再丢王家的脸,真等进门了,难道会是什么好日子。 第22章 周老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当我对不起周家对不起你爹娘,你爹当年留着给你当嫁妆的银子都给你,你若进了这王家的门,往后我就没你这个侄女,周家没有你这样丢人现眼的孩子。」 再重的话此时对周敏慧都起不了什么效用,她还等着呢,等着王家来接,等着让所有人另眼相看…… 这么一场大闹剧,这婚宴若还能平常心举办实在不可能,拜堂时王老爷那张脸铁青的,若非全程观看那一幕,别人还以为王家老爷是多么不看好这桩婚事,拜堂了都这么臭的脸。 柳老夫人在一旁看着连连叹气,是她预料未到,若是早想到那周姑娘疯狂至极,也不会发生这么丢脸的事,这件事王家会让人笑话多久。 拜完堂天已经黑了,王媛儿拉着柳青芜前去看新娘,一路上止不住的埋怨,「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柳青芜摇摇头,「我也没有。」 「今天可算是长足了见识。」王媛儿脚步一顿,恶狠狠道,「大哥就该扇她一巴掌。」 「若是真打她了,那才无法收场呢。」柳青芜捂了捂她的嘴,「大庭广众之下若是动手,那这传出去的话可就更难听了。」 王家少爷始乱终弃,玩弄女子,弄大了别人肚子让她为他生下儿子后还不负责,还打人,人言可畏啊。 王媛儿浑身一个激灵,眼看着快到新房了,嘘声,「当面答应下来了,难道真的要纳妾。」 柳青芜想了想,「也许是因为那孩子是表叔的。」 王媛儿轻轻切了一声,「那也能算。」 柳青芜笑了,拍拍她的肩膀,「你再猜也猜不透别人的心思。」 新娘很漂亮,袁家的姑娘都长的不错,这还要归功于样貌不错的袁大人和一群他纳的美娇妾,年轻时候的袁夫人也是个美人。 看起来脾气不错的样子,说话温温柔柔,虽然没能全对王媛儿的口味,但这样她也挺喜欢的。 李氏抽空来过一趟,柳青芜她们没呆多久就回前院去了,不知是不是傍晚时候的闹剧,在场的人竟没有狠着给新郎官灌酒,敬过后放他回了新房,柳老夫人心里有些担心,还派了人去新房门口守了一宿。 这天晚上柳青芜他们没有留下来,深夜回的柳家,王老爷挽留,柳老夫人却说着她是早就出嫁的姑奶奶,不喝着媳妇茶。 马车上玩了一天的柳思煜这时还没睡意,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折回坐到了柳青芜身边,叹气着说道,「姐姐,我以后不想娶媳妇了。」 累了一天的柳老夫人本是靠着休憩,听他这叹气,睁开眼笑看着他,「为什么不娶了。」 「太烦了。」柳思煜抓了抓头有些不耐的说道,「成天哭哭啼啼,又丑又烦。」 他这说的是今天来闹场的周家姑娘了。 柳老夫人听进去,摸了摸他的头,「也不是所有的都哭哭啼啼,多的是好的。」 周敏慧给柳思煜的印象太深刻了,柳思煜摇摇头,「是么。」 「所以啊,我们得睁大了眼睛找,仔仔细细的看,莫说要给你找一个好的媳妇,将来你姐姐出嫁,也得睁大眼睛看着,给她找一个好夫婿。」 柳思煜扭头看柳青芜,盯了半响,老气横秋的点点头,「祖母说得对。」 柳老夫人被他逗的扫去了些疲惫,把两个孩子都揽在怀里,轻声的叨念着。 深夜里四周静谧,三四辆马车跟随着慢慢跑着,马蹄声,车轱辘声,还有夜晚偶尔传来的一声鸣叫,交响在一起…… 三个月后,正值了六月,不少人等着这日子看戏呢,王家果真派了人前去周家抬人。 把周敏慧从周家抬出来之后在王家后门抬了进去,没有吹吹打打,也没有三媒六聘,周家也不是从正大门才出去的,而是从后院的小门让侄女离开,因为周家丢不起这个人,放着好好的人家不去,非要去做妾。 周老板早此扬言断绝关系,把周敏慧的东西都一并让她带走了,什么都没留下。 有人看到周家姑娘穿着粉色衣服上了轿子,也有人看到她抱着孩子下的轿子,可到了王家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无人知晓。 也就是过了一个多月的日子,七月近末,正是炎热,王家人忽然在夜里扭送了一个人去衙门,告的是谋害王家子嗣,谋害王家主母性命的大罪,被告之人,正是一个多月前抬进王家的妾室周敏慧。 此时她哪里还有半分女子柔情的样子,跪在堂前,在王家已经受了一次责打,审案子是在第二天,官府还派了人去周家,可周家周老爷严令家中上下谁也不许去,断绝关系并非说说而已。 王家状告妾室周姨娘谋害主母王夫人和其腹中才两个多月的孩子,在其饮食中下药不说,还收买王夫人身边的丫鬟,在王夫人的香袋衣物中动手脚。 周敏慧矢口否认,但王家人呈上来的物证,带来的人证俱在,王夫人因为被害动了胎气如今还躺在床上呢,无人替周敏慧喊冤说话。 王家人这人情已经做到份上了,被闹成这样,成亲当日大门口花轿落下新娘被周敏慧这样下了脸面都还能让她进府做妾,愿意给她和这个未婚生子的孩子一个名分,她却是这样回报王家,回报王夫人。 如此心狠歹毒之人,岂可原谅。 公堂之上证据确凿,完全是一边倒的形式,任周敏慧如何喊冤都无济于事,审问的大人除了看证据,还看王家的脸面。 案子了结的很快,最终周敏慧落了个入牢狱十五年的处刑,不仅如此,也就是在判决时忽然爆出这个周家小姐当初不仅只是和王家少爷相识而已,其意隐晦,凭人各说。 不是没有人猜测过这可能是王家的手段,是那王夫人故意而为之,纳进门后王家隔着这高墙大院,周家人又不认这亲,还不是任人搓揉捏扁的事。 第23章 但这些事也不过是猜测罢了,柳家这边闻讯后,柳老夫人也只是叹气着和儿媳妇说起,「起了坏心的,终究难有好下场。」 「娘, 这事若不是她存着那心思,谁能引她去害人,她能做那些事本身就没安什么好心,周家这回最后关押的时候都没去看,是彻底断了。」连娘家人都不愿意再认,何至 于如此,「至于那孩子,养在身边终究是个患,送走也好,给没有子女的康乐人家,如何都比现在的要好的多。」 李氏劝着,柳老夫人摆了摆手,不愿多听,「不是还躺着,带些东西你过去瞧瞧罢。」 「哎。」 周敏慧入了牢狱后只过了半个多月这件事就渐渐无人提起,仿佛三月时闹的那一场只是幻觉罢了,没有人再津津乐道的说起王家的事,就连依旧开着铺子,生意如常的周家都不愿再提起来。 时入九月,正值秋盛,宫中那边传来了喜讯,沈贵妃顺利产下一女,皇上封其为和安公主,尊享殊荣。 只不过再尊贵的女儿都差了这么一些,不是儿子,与皇位永远无缘,沈家和沈贵妃多少有些失望。 仪 都城这儿许家得知贵妃顺利生下孩子的消息后赶着往漯城沈家送礼,巴巴着想把这关系拉的更近,明面上无人知晓,暗地里也有人说许家能够攀上沈家,靠的就是一 张生子的方子,沈贵妃顺利有身孕,许家得势,如今沈贵妃生的不是皇子是公主,许家并没有气馁,下棋不也有一二三步,方子还能努力找,许家这官,还能往上 升。 多少人对许家这样的行径不屑,可不得不承认许家确实是好了,官场上混的靠本事外还得靠途径,有些人想攀沈家都还攀不上。 宫中妃子生子,柳家这边也得备恭贺之礼,柳老夫人吩咐长媳把东西备齐了送去宫中,这边柳尚荣替侄子请的夫子也才刚刚到,去年就定下的人,上半年还在别人家里,五岁启蒙,三年教导基本是能把这书性给定了,所以这请的老师显得格外重要。 罗夫子是柳尚荣过去书院时的同窗,应试后不愿当官,反是沉心教导学子,到如今十几年过去,他教导出的学子很多都在官场上,若不是借着当初的同窗情面,想请他着实不易。 三房那边何氏听闻国公爷替柳思煜请了这么一个了不得的夫子,趁着罗夫子在时带着儿子前来给他看看,想要一块儿跟着学,柳老夫人也答应了下来,毕竟若是一个学一个不学,学的那个也没这心思好好读书。 长辈们替他们操着心,可两个小的都不怎么用心,第一天去外院书房里念书兄弟俩就迟到了。 柳 思煜昨夜闹的晚,早上起不来了,翠屏一早按着时辰叫他起床,柳思煜在床上滚来滚去,不愿意去,最后是翠屏劝着哄着,勉勉强强起来了,等把这早饭送过来,柳 思煜泛起了懒劲,趴在桌子上拿着勺子看着粥碗,吃了一勺能含在嘴里半天都不咽下去,看翠屏她们着急,他还很高兴的样子。 直到柳老夫人那边让冯妈妈过来看看,柳思煜才吃了一半的饭,冯妈妈赶紧把他抱起来,拿着勺子喂给他,「三少爷,今天是你第一天去夫子那里,这礼仪得做好了才能给夫子好的印象,来,赶快把粥喝了。」 这时沙漏上的时辰都快到了,冯妈妈让翠屏等会儿带些小食过去,替柳思煜擦了嘴,「少爷,冯妈妈送您过去。」 柳思煜明显不高兴,表情全写在脸上,挣扎着要下来,「我自己走。」 冯妈妈一看时辰,自己慢慢走过去可来不及了,笑着哄道,「冯妈妈抱你过去。」 「我要自己走!」柳思煜闹腾着要自己下来走,冯妈妈抱不住只得放他下来,柳思煜看了跟着的翠屏她们,哼了声,朝着前面走去。 冯妈妈倒是想催,但是也知道三少爷的性子,越催他越不听,若是强抱着去到了书房还不知道他怎么闹,一群人就跟着他慢慢走,等到了前院时,罗夫子已经到了。 柳思煜倒是规矩的问了夫子好,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旁边的柳思旭还没来,柳思煜低头瞥了一眼旁边,小心思嘿嘿的笑,弟弟比他还要晚。 柳思旭是何氏亲自送过来的…… 罗夫子站在前面并没有说话,神情严肃的看着他们,起初柳思旭到了之后兄弟俩还打闹一下,直到屋子里这安静的气氛被他们察觉到才安静下来,柳思旭抬头看了一眼罗夫子,还有些惧怕,但柳思煜是一点都不怕,桌子底下的腿一抬一抬,态度十分的不端正。 「为学者莫重于尊师。」半响,罗夫子的声音响起,他手执书册看着兄弟两个,视线最后落在柳思煜身上,「你可知其意。」 柳思煜双手放在桌子上,仰头也是很努力的看着罗夫子,声音清脆,「不知道。」 罗夫子注意到他的腿不再动了,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学之经,莫速乎好其人,隆礼次之。」 柳思煜还是一副不懂的模样,只是腿不再乱动,身子也坐挺拔了一些,罗夫子看着他们,「今日不授其它,先教你们何为读书。」 罗夫子放下书走到他们身后开始讲授,半个时辰下来,兄弟俩大动作没有,小动作不断,罗夫子没再说他们一句话。 书房里上课是什么情形外面并不知道,翠屏她们候在外面偶尔听到里面有念书的声音总是觉得两位少爷是在好好学的,可半个月后的一天,课上了一半,柳思煜忽然打开门直接冲了出来,眼底还挂着泪珠子呢,小手握拳,气冲冲的往内院跑,翠屏她们怎么追都追不上。 这边屋子内柳思旭还在呢,呆呆的看着哥哥跑走了,小手还伸着,泪眼汪汪的挨着手心板子,十分可怜。 交 代了两天要背诵的,昨天没背出来,到了今天兄弟俩都还是没背出来,没背诵也就罢了,柳思煜还直接绕过背了些乱七八糟的,罗夫子听的眉头越皱越深,比这兄弟 俩再顽劣的学生他都教过,还没有说因为学生顽劣闹腾他就放弃的,贫苦人家的孩子,读书认字的机会是极稀罕的,所以也会拼命去学,而家境环境好的,这些东西 对他们来说都太容易了,那就更要让他们好好认识,没好好记的,便要罚。 第24章 五下戒尺打在手心,柳思旭老实,没溜走,小声啜泣着,柳思煜打了三下就逃跑了,这头已经跑到了沉香院里,走进东厢房,啪一声把房门关上,惊到了在屋子里的丫鬟竹兰,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柳思煜,「三少爷,您不是在前院,怎么。」 「嘘, 不要说话。」柳思煜就是不想让别人找到他,只不过一路过来值守的丫鬟婆子都看到,哪里躲的过去,很快翠屏找到了这里,柳老夫人那儿也知道了这件事,过来东 厢房看他,柳思煜躲在床边的屏风后面,看到柳老夫人来找,扑倒她怀里呜呜的哭着,还伸手给她看,手心被戒尺打的红彤彤的,「祖母,我疼。」 柳思煜撒娇的本事日间长进,哭着先喊自己疼,罗夫子下手并不轻,柳思煜肉肉的手心里好几道红印子,柳老夫人替他吹了吹,柳思煜更来劲了。 柳青芜进来的时候弟弟在祖母怀里呜呜的哭着,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她和妹妹就在他们上课的书房旁边跟着女师傅读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能不清楚么。 「思煜,去和罗夫子道歉。」柳青芜走到他旁边,把他从柳老夫人怀里拉住来,柳思煜不愿意,可怜兮兮的伸着小手给她看。 「罗夫子布置给你们要背诵的诗句你可背了?」柳青芜替他揉了揉,放缓了语气,「两天都没记下来,夫子要罚你,你还逃跑了,可是你的不对。」 「这就哭鼻子了,你二哥他当时可没少挨板子,不信啊,等他回来你问问他,就是你大哥小的时候都少不了受几次罚。」柳老夫人替他擦了眼泪,「罗夫子是个很好的师傅,他能教授你许多东西,回去和他道歉认错,不许哭了。」 柳思煜见祖母都不向着他了,撒开她们的手,哼了声,「你不去,我做的不对,那我去跪佛堂思过好了。」脚一跺小脾气尽显,拔腿往佛堂那边跑去,委屈着呢。 柳老夫人愣了愣,失笑,「何时学会的。」什么不好学,跪佛堂倒是学的挺快,「翠屏,你过去看看。」 「翠屏姐姐你等等。」柳青芜喊住了翠屏,转头看着柳老夫人,「祖母,我去吧。」 柳青芜走到佛堂,柳思煜挺拔着小身躯真跪在那儿。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委屈了。」柳青芜走进去,柳思煜兀自跪着也不看她,听她这么说,小脸耿的更直了。 「上次你来跪佛堂是爹爹打了你,冤枉你推了霖哥儿,这回你来跪佛堂,是不是觉得罗夫子打你不对,你是不是觉得祖母和我都该哄着你,心里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柳思煜依旧是不说话,但神情里就是这意思。 柳青芜看着观音像,半响转过头来看他,语气缓了许多,「思煜,这个家里没有人会一直护着我们,祖母也不能护我们一辈子,大伯不能,父亲更不能。」 「你若不长大,等到有一天没人护着我们姐弟俩,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办。」有一天祖母过世了,有一天柳家分家了,到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柳思煜还没有想到那么远,听姐姐这么说着,一时间有些愣,抬头看她,心里还琢磨着姐姐这话的意思,柳青芜蹲下身子与他平视,叹息着,「你说该怎么办呢。」 「我保护姐姐。」柳思煜这会儿转过来了,脱口而出,「到时候我会保护姐姐的。」 柳青芜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前倾跪着抱住了他,轻轻道,「那你应该快快长大,不能再对夫子不敬,有本事了才能保护姐姐,这柳家将来才能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最后柳青芜劝的柳思煜去和罗夫子道了歉,这一次戒尺处罚之后柳思煜和柳思旭都乖了不少。 前院的书房内偶有朗朗读书声,秋意越来越浓,转眼十月多时二公主满月,宫中的弥月酒宴举办的十分热闹,沈贵妃很疼这个女儿,即便不是皇子,也是她入宫九年来所生的第一个孩子,旁人无法得知她求子的心酸,自然也无法真切感受她有了孩子之后那一份超乎常人的喜悦。 可与二公主弥月酒宴的热闹相比,没多久太子的周岁礼却没这么愉快,在只有皇家亲眷参加的抓周场面上,强撑着身子的皇后娘娘,在太子抓得小版玉玺后笑着倒在了随身侍奉的宫女怀里,皇后娘娘病重。 皇后的病从生下太子之后拖了一年,太医署中想尽了办法也只吊住了她的性命,没办法让她康复痊愈。 然而生病这回事,身子骨也不是随了自己的意思,想好就好,想保持就能够保持的,皇后的身体每况愈下,其实在太子的周岁礼前半个月她已经短暂昏迷过几日,只不过消息封的死,除了皇上之外没人知晓。 皇后被急匆匆送了回去,太医前来看诊,这一次昏迷的消息是守不住了,很快消息传到了宫外,人们算这时间,这一任皇后登上后位,生下太子,如今也才堪堪过了不到三年的时间,难不成那后位真是个咒,沈贵妃坐不上,别人坐上去,也会被克死。 流言蜚语是以无法预计的速度飞快的流传了开来。 三任皇后为何都会早逝。 郑皇后早产身子羸弱,可她过去是德妃娘娘的时候身子骨很好啊,难不成这后位真是冲煞。 若是郑皇后也去了,皇上还会不会立后。 漯城那儿已经疯传了,仪都这边大街小巷也是无人不说,奇怪的是皇家没有派人抓捕散播这些流言的人,也没有制止这些话的继续下去,似乎连皇家都觉得皇后娘娘怕是熬不过去的…… 偌大的景仁宫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宫女飞快的朝着主殿的方向跑去,细心的人可以发现这宫女年纪虽小,身上穿的宫服却是掌宫姑姑才能穿的。 一路过去都没人阻拦宫女,到了门口守门的宫女还要和这个宫女行礼,踏入主殿,宫女跑到了内殿的床榻前跪了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娘娘,您醒了。」 昏迷了七八日之久的皇后终于醒了,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要求见皇上,也不是要求见太子,而是要见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 第25章 「长生。」遣散了所有人出去,皇后伸手朝着她招了招,被唤作长生的宫女往前靠着贴在了床帏边上,皇后触碰到了她的手,微弱呼吸吩咐她,「我时日无多了,你好好听我说。」 长生红着眼眶点头,皇后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这是她自己亲自挑选的人,也最得她的心,同时也是这皇宫之中她最为之信任的人,她一个皇后,最相信的人竟会是一个小宫女,说出去谁信呢。 「若 是我走了,保护好太子,在他身边不要离开他,我会向皇上恳请让你留在太子身边,以后太子宫中的事情都由你来做主,不要怕,皇上他谁都不爱,但他总是会给他 的儿子做主。」皇后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一个锦袋,里面能摸出来是一个小印章,「若是将来有一天真的发生不可收拾,无法预计的事情,带 着这个,去找这上面的人。」 长生忍着眼泪,「娘娘,您吩咐的奴婢都会去做,奴婢会像保护自己的性命一样去保护太子,求娘娘您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我信你。」皇后虚笑着转过头去,她如今怎么能休息,等她在这里闭上眼,她会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休息。 长生给皇后盖好被子退了出去,手里紧紧的捏着那个锦袋,离开主殿回到自己主的屋子中关紧了门,拉开锦袋,那印章的底部,豁然刻着一个‘霍’字…… 皇后娘娘病重的各种流言蜚语一直传了一个多月,十一月底,这流言随着皇后娘娘的病情加重更是无法遏制的到处疯传。 太子年幼,险恶的宫中若是皇后娘娘病逝,谁来保护这个年仅一岁的孩子,不少人对太子的未来忧心忡忡,但其中也不乏有些人还期待着皇后早点病死,即便是这个皇后之位看起来这么的不详,还是有人想坐那个位置,你不行是你命不够硬,那就换别人坐。 为此漯城的郑家人在各大寺庙为皇后祈福求安康,仪都城外的观音山还有涂老夫人陪同下的郑家人出没。 涂 家老夫人是皇后娘娘的姨母,德妃被册封皇后之后涂家也得了不小的助力,所以皇后娘娘病危这件事涂家也是跟着上下奔波,求药拜佛,若是皇后真的去了,太子还 这么年幼,涂家和皇家之间可就真的攀不上关系了,届时涂家想借着皇后的臂力让涂家少爷官路恒通一些的想法也就无法实现了…… 很快是十二月,腊八这天清晨天开始降雪,柳府中清早起来的柳思煜高高兴兴的喝着腊八粥,心里还想着等下了课刚好有积雪下午就能出去玩。 玉清院那边柳青芜也起了大早,刚吃过早饭严妈妈带了一个人前来玉清院,走进屋子,柳青芜看跟在严妈妈身后进来的妇人,比张妈妈看似还要年长一些,人显得很沉稳,见柳青芜看她也只是躬身行礼,并没有露出多讨好的笑容。 「庄子那边老夫人一直没找到中意的人去打理,拖到了现在,上月终于寻了人,桑妈妈就过来了。」严妈妈身边的就是柳老夫人之前和柳青芜提过的桑妈妈,过去在娘亲身边服侍十分得力的妈妈,后来娘过世后就去了庄子打理,四年来没有回过柳府。 「劳烦严妈妈了,外头冷呢,冬雪,带妈妈去吃口热茶。」柳青芜笑着吩咐,严妈妈摆摆手,「使不得,老夫人还等着我回去呢。」 柳青芜示意冬雪送严妈妈出去,转头看站在那儿的桑妈妈,一时间也不知怎么问,顿了半响,「桑妈妈请坐。」 翠玲给桑妈妈倒了一杯热茶后退了出去,轻轻的带上了门守在外面,屋子里就剩下柳青芜和桑妈妈两个人,柳青芜这才开口,「桑妈妈,娘过世之后你为何要去守庄子。」 「夫人过世后本来是要留下来照顾小姐,小姐当时伤心,由张妈妈照顾着也亲近她,夫人的庄子不能没有个信任的人,所以我就过去替夫人照看庄子。」 「桑妈妈,当时是不是我说了什么。」柳青芜隐约觉得是自己的问题,若是桑妈妈有问题祖母怎么可能还会让她回来。 「小姐当时谁都不愿意亲近,只亲近张妈妈。」桑妈妈说到了这里就不肯再继续往下说了,柳青芜想了想,当时娘去世,她又哭又闹,除了奶娘之外谁都不愿意亲近,她肯定是说了不好听的话,不愿意让桑妈妈照顾才会如此。 遂柳青芜笑道,「桑妈妈,当时我不懂事,若是说了什么伤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如今回来了,那就好好留在府里,我必不会亏待了妈妈。」 桑妈妈眼底有些意外,她是没想到大小姐还会反过来和她致歉,很快反应过来,桑妈妈起身对着柳青芜行了个礼,「大小姐严重了,您和夫人一样心地善良,能回来帮大小姐做事是我的福分。」 「妈妈切莫如此。」柳青芜站起来到她面前,轻轻的拉住了桑妈妈的手诚恳道,「你是跟着娘从慕家过来的,娘还在的时候事事都护着她,罄竹院上下您也是打理的有一手,如今你回来帮我,我感谢都来不及呢,别说什么福分不福分,太见外了。」 柳 青芜主动的亲近缓解了桑妈妈来时的紧张和担忧,三年前老夫人派人过去询问过她的意思,去年老夫人派人过去也不是询问了,直接告诉她要她回来帮衬大小姐,来 的时候她心里也没底,当初大小姐对她们这几个夫人身边服侍的人拳打脚踢的看起来十分的厌恶,还责怪她们没照顾好夫人,她也不知道再见到大小姐会是什么样的 反应。 四年不见,大小姐变了,长大成熟许多,这眉宇间的神采,和夫人也越来越像…… 屋内柳青芜还在和桑妈妈说着,屋外张妈妈手里抱着两件新做的衣服过来了,见到门紧关着翠玲却在外头,询问她,「小姐出去了?」 「在呢,刚刚严妈妈带了桑妈妈回来,小姐如今在里头和桑妈妈说着话呢。」翠玲看到她手里捧着的衣服,笑着要去接,「是小姐的新褂子呢,我替妈妈拿进去吧,这估摸还得一会儿呢。」 第26章 张妈妈小退了半步状若无意的借过了翠玲,笑着站到了她对面,「还有事儿要请示小姐,且等一会儿。」 翠玲也是慧心的人,看出了张妈妈的意思,笑着收回了手,「那成,妈妈与我一块儿等着。」 张妈妈没等多久屋子传来柳青芜的传唤声,翠玲推开门,张妈妈紧随其后跟进来了,似乎是没瞧见桑妈妈似的,把衣服拿到了柳青芜面前,「小姐,给您改好的褂子送过来了,您试试,若是差一些再改。」 「奶 娘你先别急,我有话要说。」柳青芜把衣服按下去,示意她看桑妈妈那边,「你们都是娘身边服侍过的人,也是认识,本来年初搬回来时桑妈妈就应该过来了,庄子 里的事无人接手才拖到了现在,如今这玉清院的人才算是真齐了,今后这玉清院的事就交给两位妈妈了,有你们帮忙我也放心许多。」 桑妈妈听言即刻就答应下来了,「小姐您放心。」 唯有张妈妈有片刻的迟疑,她也有四年没有见到桑妈妈,但对她的手段可印象深刻,过去夫人在世时她只是小姐的奶娘,桑妈妈可是夫人身边得力的手下,她这做奶娘的还得敬她几分,如今小姐把她找回来要让她们一起管玉清院上下,张妈妈心里又微妙了。 只不过微妙归微妙,张妈妈还是很快答应了下来,再如何也不能在小姐面前表露什么,再者真的是老朋友了,于是等出了屋子,张妈妈笑看着桑妈妈,「真是好多年没见了,我先带你转转院子,夜里咱们姐妹再好好聊。」 「是不是还得备一壶小酒。」桑妈妈笑着附和她的话,张妈妈一怔,随即开怀,「这都多少年没听见别人这么提起来了。」 这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下到了年末,临近过年,皇后娘娘昏迷的日子越来越长,在大年三十的时候醒过来一次后似乎是知道自己将要走了,强撑着见了皇上,见了太 子,见了郑家人,见过她所有要见的,交代了要交代的事,年三十深夜,漯城沉浸在新年的烟火中时,皇后娘娘看着像是睡了,但却再也没醒过来,在大年初一的凌 晨没了呼吸,与世长辞。 再多的祈祷都没能挽留住皇后的性命,皇上登基十一年,从九年前娶了王皇后到如今的郑皇后,已经经历了三位妻子。 漯城的丧钟传开来,这年也不能安稳的过了,仪都这边,柳老夫人带着儿媳妇赶往漯城宫中哭灵,没去宫中的在家中也得哭灵。 城中上下摘了新春的灯笼,换上了奠灯白布,也没有了新春拜年来去的马车,街边放鞭炮的孩童。 柳府上下早已经换上了丧服,胡姨娘才一岁多的儿子城哥儿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穿新年新衣服了,为什么红灯笼不挂了,为什么都穿一样颜色的丧服,为什么不能在院子里玩雪。 他乖乖的坐在那儿,身上穿着换好的丧服,看到自己姨娘哭,还茫然不知为何。 这府中不论大人小孩,如何都得哭上几声,更不能出去玩,让有人心人看到传出去,皇后大丧还有心情玩,可是要治罪的。 于是胡姨娘看着儿子,心想着他怕什么,指了指门口吓他,「等会有大老虎要来抓你。」 城哥儿看着她,慢慢的,眼底里有了泪,继而扑到了她怀里大哭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着自己仅会的几个字,「不要,不要。」 胡姨娘拍着他哄着,哭了就好,哭过就好…… 建新十二年元月初一,皇后薨,举国哀恸,宫中守孝一年。 翌年春,柳尚荣三年任期满,调任回漯城。 柳尚荣任期满调任归来,此时皇后娘娘去世已经一年了。 然这一年的时间里,不论是七七出了大臣上奏要求皇上立新后,还是皇后丧期过去群臣跪在养心殿外求皇上下旨,皇上都无动于衷,一年的时间过去,皇上没有理会任何有关于要立后的话语,就把后位悬空在了那里。 朝中上下不时的都有大臣锲而不舍的提醒着皇上后宫无主这件事,到了二月中,柳尚荣已经回到了仪都,时隔了两年的时间,儿子都会走路会喊人了才见到亲爹,柳尚荣乍一看还没认出这是自己儿子,直到小家伙在柳老夫人的提示下跑过来抱他的大腿这才知晓。 儿子连任在外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可以回来了,柳老夫人高兴的很,柳尚荣回来之后马上就要去漯城进宫复命,任职的公文去年年底已经下达,协办大学士一职,等他去了漯城面见圣上后很快就可以上任。 「赶紧去吧,回来还能再说。」柳老夫人也知其更重要,催着儿子出发去漯城,转而吩咐儿媳妇,「你也该打点打点,大郎去了漯城,你和几个孩子都跟去,思祺就要应试了,今后自然是在漯城里能认识更多的人。」 「娘, 漯城的宅子去年才置办下,老爷回来了还得让他瞧过如何改,让磊儿陪着您,等那儿的事都安排妥当了,我们再接您过去。」李氏几年前回来就和丈夫商量好了,去 了漯城就置办大一点儿的宅子,一家子都能住的,老夫人喜欢全家团圆,届时二房三房若是能来漯城,尚未分家一块儿住着也成。 柳思磊坐在柳老夫人身旁,人太小衣服穿得多,坐的不甚端正,听到娘提到自己,仰头看着柳老夫人手中金光闪闪的镯子,咧嘴一笑,附和道,「一起住。」 「行,一起住。」柳老夫人也没生出要去漯城的心思,就是哄着孙子开心,毕竟在仪都住了这么些年了,柳国公府在这里,老了认识的都在这儿,年轻的时候也许还会想动上一动,现在年纪大了,更是不愿意走动了…… 柳尚荣这一来一去花了五六天的功夫,进宫面圣耗费了大半天,出宫后又与许多同僚相见,一是回来了,二是要升官,自然见了面就是要庆祝一番,饶是柳尚荣这样不苟言笑严肃正经的性子也少不得如此应酬。 上任的时间安排在半月后的三月初,柳尚荣回来之前李氏就已经托人在漯城看中了宅子,在漯城的这几天,柳尚荣还抽空去了一趟置办下来的府邸,回了仪都后李氏按照丈夫说的派人做最后的修缮,等到三月初过去,这府里就直接能住人了。 第27章 然喜事的也不止柳家一家,同跟着升迁的还有许家,这许家也不知着了什么道儿让沈家如此看中,沈贵妃都能在皇上面前抬举许家一句,许大老爷三年前才做的按察使,功绩也就那样,仪都上下不都看在眼底,这才过了三年,又升了,入了督察院做左督御史,也去漯城了。 在别人看来,这柳许两家可真是真正意义上的结亲家共荣升,这不,许老夫人可压不住这喜悦,又想到了还在鹤州的儿子和女儿,前来国公府里‘劝’柳老夫人来了。 「亲家,咱们也开着天窗说亮话,也就不绕弯了,今个儿过来就是问问你们一个意思,如今国公爷去了漯城,鹤州那边三年也到了,是不是让女婿也该回来了。」许老夫人知道和柳老夫人寒暄不出什么花头,直奔主题。 「许老夫人说笑了,这回不回来可不是我们能做主的,那得看朝廷让不让他回来。」隔了几年再度听到,柳老夫人一样是这番话,看着许老夫人穿金戴银浑身的贵气,短短三年时间,许家晋升不是一般的快。 「那若是朝廷让他回来,亲家可是要帮忙才行啊。」许老夫人笑着说道,「这自家人不帮忙,天高皇帝远的,也不知还要在鹤州呆上几年,亲家也该想女婿了,再者孙儿们都大了,几年不见,怪惦念的不是。」 「几斤做几两事,时候到了自然会回来,这些事急也没有用,有人在一个位子上坐了十几年的都有。」长子在河廊那边呆了六七年,也不算长的,次子不过才呆了三年而已,柳家在朝中也不是没有相熟的人,若是够资格回来,无需柳家开口自然召回来了。 「坐 十几年的,那也不是没本事,只是没那机会,就是有机会的也让人给捷足先登了,亲家,不是我说,孩子们顺顺利利的不就是咱们做娘的最大的心愿,再想让他积累 经验,回来也是能,鹤州天气潮热,应酬又多,三天两头喝的醉酩酊,女婿的身子也吃不消,亲家你怎么就不心疼儿子呢。」许老夫人可心疼着自个儿闺女,鹤州那 儿真的是天高皇帝远,谁都管不着,再过几年,那后院那够不够住人的。 儿子有骨痛柳老夫人自然知道,可这柳国公府不是能保他一辈子的,只有孩子辈的有出息,国公府更昌荣了,相辅相成。 都说地方任期是最锻炼人,长子去了六七年,不也得是这么过来,柳老夫人心里再惦记儿子有些事还是很清透,听许老夫人这般哀叹,柳老夫人脸色微凝了几分,「做父母的这也担心那也担心,就该把儿子带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好心偏当驴肝肺。 许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也挂不住了,她扬了扬声调,「亲家舍得我可不舍得,国公府里不愿意帮的,我们许家帮女婿,虽然使不上什么大力气,成效还是有些的,他大舅 这次去漯城也没忘记远在鹤州的妹夫,本来还想着亲家这边可能已经在安排了,不好越过了你们,如今听着亲家的意思是不打算帮女婿通络,那就让他大舅子替他尽 一份力好了,多少也是心意。」 柳家不肯帮忙的,许家来帮忙,许老夫人是不舍得女儿再留在鹤州了,之前就和长子提过很多次,有了合适的空缺,她不止要把女婿从鹤州给调回来,还要调去漯城,非要让柳家刮目相看不可! 「许老夫人,二郎的事还是不劳你们操心了。」柳老夫人半点都没有要许家插手的意思,许老夫人已经站起来了,笑着摆手,「都是一家子,说什么操心不操心的,都是应该的,你家大郎都去漯城了,二郎也去,这才是一家团聚啊你说是不是,亲家。」 许家的动作不是一般的快,许老夫人这厢回去,下午的时候许大老爷就去漯城找人帮忙去了。 柳老夫人这边派人去把长子叫回来,「此事许家可真能成。」 「娘,若是沈家进宫求贵妃,怕是此事儿子也拦不住。」柳尚荣给她抚着背,「皇上迟迟不立后,如今宫中就是沈贵妃独大,她在皇上面上也是说得上话的人,您也别担心,许家要帮这忙,让他们帮就是了,树大招风,届时到了漯城,他们就该知道那和仪都是完全不一样的地儿。」 仪都城里柳国公府这样的算是极能说得上话,可是在漯城,难道还缺这样的府邸这样的人家么,随便说起几家都是有着深厚家底的,许家这般招摇,少不了谁看着不爽暗地里给些不痛快。 「我本是想让你二弟再呆个三年,这性子也该磨好了,届时你替他周旋一下。」柳老夫人叹了声,「如今你刚到漯城,不宜再操办什么,我给你二弟写封信,若是他执意要回来,那就让他回来,娶进门了关系也切不断。」 「回来也无碍,他也该长记性,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再过些年这情分可就更淡了。」柳尚荣考虑到侄子侄女,当爹的对孩子们也该尽尽心意负负责任。 「怕 是这情分已经淡了。」柳老夫人只说起了几件事,柳尚荣听的眉头深皱,他离开这么些年并不知道发生些什么事,「两个孩子性子都倔,二郎他若是还不明白,将来 这情分只会越来越淡,就这三年,两个孩子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二郎,你说这。」柳老夫人心疼孙子孙女,更希望儿子和孙子孙女之间的关系好起来,父子哪里还有 隔夜仇的。 「糊涂!」柳尚荣沉着声道,「娘您放心,许家要帮忙,儿子也会看着,即便是回来也不会过了。」 柳老夫人点点头,「你三弟那儿,倒是勤勤恳恳坐了不少年了。」 国公爷很快要去漯城上任的事府中上下无人不知,光是这几天的功夫,前来送礼的人就不少,尽管没有办宴席,但上门拜访讲交情的一波接着一波。 这边玉清院内,知叶前去厨房取今早刚进的红莓,在管事妈妈那儿登记取了篮子,快走出厨房的小院时角落里忽然冒出个身影把她拉到了一旁,知叶吓了一跳,抬眸看见是自己的妹妹,捂着胸口,「丫儿,你可吓死我了。」 进了府改名叫小兰的二丫朝着四周看了看,低声道,「那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第28章 知叶脸上一抹为难,「丫儿,玉清院那儿并不缺人。」 「还有三少爷那里。」小兰并不气馁,「三少爷不是刚刚才搬出去单住,正是缺人,大小姐对你好,你和大小姐说说,她是三少爷的亲姐姐,三少爷肯定不介意院子里再多一个人。」 「三少爷院子里的人除了老夫人安排的,大小姐也早就安排妥当了。」知叶看着妹妹沉下去的脸色,想拉她的手安慰,小兰推开了她,语气不善,「姐姐现在是过的好日子,苦的是妹妹,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洗菜烧水,冬日里冻的满手的疮都不能休息,还要受那些人欺负。」 「丫儿,不是姐姐不帮你,眼下的事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从这儿去少爷小姐的院子里本就不可能,我去求了严妈妈,妈妈说可以把你换到前院做杂役。」 话音未落,小兰尖锐着嗓子喊道,「做杂役,那和厨房里有什么区别!」 「前院做杂役,重活有仆人做着,就是在前院浇浇花修树,也不必起这么早。」知叶拍着她的肩劝到,「你若是愿意,我就拜托严妈妈替你调过去,你若是不愿意,那姐姐也无法了,这是国公府,不是咱们能做主的地方。」 小兰低着头眼神闪烁,半响,点了点头,「好,我去前院。」 「去了前院可别像在厨房里这般。」知叶淡淡的警告她,「崔妈妈人好,你顶嘴不做事她都没有怎么处罚你,前院那边虽活儿轻,但管的严,你可千万记住。」 「知道了。」小兰不耐的说着,抬眸看到知叶手里带着的细镯,伸手就摸了上去,羡慕又嘲讽,「姐姐可真是好福气,还能有这样的赏赐。」 知叶叹了一声,褪下镯子递给她,「你喜欢的话就拿去吧。」 小兰直接套在了自己手上,比着这大小,还松了许多,抬头笑道,「姐姐吃的好,自然长的比我好。」 「你也别说这挤兑话了,我待你如何你心里清楚,若是做的有七分用心你也不会还留在这里,你啊,少让我操点心。」知叶指了指她的额头,小兰瘪了瘪嘴,「哦。」 中途打了岔知叶回到玉清院时迟了些,知绿等在门口看到她来了,忙过来接过她手中的篮子,低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王家小姐都已经到了。」 「路上遇着些事儿。」知叶跟着她去清晰红梅,撩起袖子刚要打水到盆子中,知绿眼尖的看到她空空的手腕,「镯子呢?」 知叶舀水后轻轻拉下袖子遮掩,「在呢,收起来了。」 「胡说呢你,早上起来我们一块儿戴的,你去了厨房里取个红莓怎么就收起来了。」知绿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抬高了音,「小兰拿走了?」 「她喜欢就给她了,我也是偶尔戴着,平日里事儿多,容易磕着。」知叶把洗干净的红莓用小锥刀子去了蒂,放到竹筛子中沥些水分,不在意道。 「她都拿了你多少回东西了。」知绿把红莓放在盘子中,一颗一颗盘到顶,擦干碟子边多余的水放到大盘子中,看着她颇气愤,「你当她是亲妹妹她可当你是亲姐姐了,你啊,真是气死我了。」知叶无奈的跟着她一同前去,「好了,你还和我置气了呢。」 「我这是恨铁不成钢。」知绿瞪了她一眼,已经走到门口,恢复了神情走进内屋,门口的翠玲看她们这才过来,接过了盘子端进屋内让她们出去忙,知绿拉着知叶到了外头,「你快说,又让你办什么事儿了。」 过去都是在严妈妈手底下受教导的,知绿性子爽,她性子软和,小兰脾气差又什么都不愿意做,没少和知绿吵架,知叶摇摇头,「也没什么事,厨房里辛苦,我求了严妈妈让她去前院做杂役。」 「她哪里想做杂役,她是想做那个被人服侍的。」知绿哼了声,「小姐的脾气丫鬟的命,谁不是天没亮就起来了,睡到日上三竿的那是猪,不是人。」 知绿嘴巴毒着碎碎骂着,却也没再说知叶什么,她没有亲姐妹,不能体会这其中的情分,知叶适当的帮助她也不能插手说别的,只是替她不值罢了,小姐赏了什么,转眼就给拿走了,拿走也就罢了,可她怎么都觉得小兰就是个白眼狼,养不熟…… 这边屋内,柳青芜看着早早过来她这儿的王媛儿,翠玲端上来红莓,她笑着推给让她吃,「这几日可有口福呢,等到应季的可是要五六月。」 「前些天我家也有送来,没这个头大,说是专门种在屋棚中的,四周还点了火盆子不让它们被冻着,宝贝一样照料着。」王媛儿如今性子是越来越爽利,王家娶了袁家女后生下长孙,袁氏又是个能当家的,家中顺当了,她就更闲了,管着那两间铺子,有事儿没事儿就出门。 「那就多吃一些。」柳青芜往她嘴里送了一颗,王媛儿拉住她的手低声道,「牢里来讯了,说是没熬过冬,死了。」 柳青芜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两年前关在牢里的周姨娘,关进去的时候被罚了一顿,又无人去照看过,牢中阴冷潮湿,不病的都病了,更何况是她这样。 「死前已经有些浑了,成天喊着别抢走她的孩子,还喊大哥的名字,不像个人了,大嫂去的时候我没敢去瞧,现在想想,大嫂才是不可小瞧的。」看似温温柔柔的,可把大哥治的死死的,「大嫂还给大哥纳了好几个妾室,大哥都很少去。」 「你才知道呢。」能把王家上下打理好,笼住表叔的心,又在外挣了所有的好名声,表叔是一点错都不敢犯啊。 柳青芜指了指她,「你可得多学一些。」 王媛儿微红了脸,「死丫头,挤兑谁呢!」伸手掐了柳青芜一下,忽然转换神情哎叹了声,「你若是也去漯城,那我就更无聊了。」 「大伯一家去呢,我怎么会去。」柳青芜侧了侧身靠在窗边,王媛儿嗔了她一眼,「把姑母接过去了,姑母还不能把你们一块儿带过去么。」 「我没想这么远。」柳青芜摇摇头,「祖母生在仪都长在仪都,听她的意思是不想跟着大伯一家前去漯城,毕竟那儿人生地不熟的。」 第29章 「即便是如此等你爹外任回来,有机会也是要去的。」王媛儿陪着她一块儿靠着,头抵在她的肩膀上,语调懒洋洋,「像我大哥那样还是留在仪都的好,去了漯城也混不出什么样儿来。」 「我没去过漯城。」 「我也没去过。」 两个人侧目相视一笑,王媛儿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我怎么觉得咱们俩这话透着酸溜溜的乡下气儿,不就是漯城么。」 「那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柳青芜扬着嘴角,王媛儿伸手挠了一下她的肚子把她压在了自己身下,不客气道,「好哇,你这张嘴,我非把它缝起来不可。」 仪都城这边别人还不知情,鹤州那边到了三月初柳尚义和许氏差不多同时收到了来自柳家和许家的书信。 柳家这边是柳老夫人写给儿子的,大意是言明调任的事,让柳尚义再沉心静气些,地方当时历练,到时候等他大哥在漯城站稳了脚,自然也能顺利些回去。 柳老夫人大概是料到了自己的信对儿子的说服力很低,这些话说的没几句,信的后面多说的是有关于两个孩子的事,思煜即将去书院,青芜长大了。 许氏这边收到许家来信,对她而言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大哥已经替丈夫安排好了差事,只等他们这边点头,不日公文就会下来。 三年之久,开始许氏还没觉得,渐渐的于她觉得每天都是数着日子过的,她无时无刻期待着能够早日回去,所以等柳尚义晚上回来,许氏迫不及待的和他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相公,大哥替你安排了差事,很快就能回去了。」许氏把信给他看,神情里掩饰不去喜悦,「不仅能回仪都,还能去漯城,大哥此次得以重用,今后就能有更大的仰仗了。」 柳尚义情绪和她并不一样,他先看了柳老夫人的来信,再看许氏给他的,不免要猜测起来,娘和大哥让他安心再呆几年,怎么许家那边大舅子这么快就能把这件事办妥,他如今身在鹤州,对仪都的事并不清楚,只略微知道些许家如今渐好了。 「你 大哥是托了谁。」柳尚义将信看齐,转头看她,许氏接过信放在桌子上,替他捶着肩柔声道,「拖了谁不都一样,只要是能帮的上忙,上次娘写信过来说是和沈家交 好,你想,如今宫中无后,沈贵妃等于是统携六宫,沈家这么多年来在圣上面前可极受宠,不仅是你能回去,三哥那边很快也能回去了呢。」 「沈家?」柳尚义眉头微皱,「怎么会是沈家。」 许氏靠近他,轻轻的吐着气说着,柳尚义哼笑了声,「这等子升官发财的事也真是稀奇事了。」 许氏脸色一讪,推了他一把,「你说的什么话,比起我大哥替你打点疏通的,你看你大哥,回去之后去了漯城上任都不记得把你调任回去,你还好意思说这话。」 「你懂什么。」柳尚义轻斥,「你以为漯城是什么地方。」 「我 是不懂漯城是什么地方。」许氏脸上笑意淡了些,离开他身旁,折身倒了一杯茶放到他旁边,拉长着声调,「我啊只知道我大哥为了你这事儿忙前忙后托了不少人, 也知道柳家那边,娘和大哥是能狠心把咱们留在这儿,霖儿都六岁了,思煜五岁的时候老夫人就替他请了罗先生回来教书,你也为孩子想想,这厢回去还能把罗先生 留住,让他教导霖儿,难不成还要再等三年。」 柳尚义也就只能在信中得知两个孩子的事,听许氏言语里的酸味,他喝了一口茶,「你儿子三天打鱼两天筛网,功课的事我还没和他算。」 「那还不是因为请不到好的夫子,你也想想你的骨痛,怎么都是回去了的安稳,平儿身子骨不好你也是知道。」许氏见他有松动的意思,软骨似的靠着他,语气里带着委屈,「咱们一家子也该回去了,回去了才能团圆。」 柳尚义听到团圆二字,眼神闪了闪。 「届时在漯城找一处府邸安置下来,也不用太大,我们一家子住着正正好。」许氏知道丈夫也是想回去,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想回去了,三年过去这想法只增不减,只不过是许家帮忙,他心里存着一些芥蒂罢了。 「安置什么府邸,回去了便是和大哥他们住在一起。」柳尚义理所当然道,许氏神情一变,「大哥他们早已经安置了,一起住多有不便。」 「还未分家,娘还在,大哥他们肯定是安置能住得下的宅子。」柳尚义起身,许氏还没反应过来呢,不分家是一回事,分开住又不成问题,柳国公府另外算,去了漯城为何不分。 不过许氏很快便想通了,丈夫这是愿意回去,柔声道,「是我想岔了,去了漯城自然是要把娘一起接过去,我们三年没有回去,也该好好尽孝道。」 听妻子这么说柳尚义的神情也柔和了下来,站在那儿看着妻子,她脸上还有要回去的喜悦,她在这里陪了自己三年,应酬多,需要打点的事情也不少,心中想着,柳尚义语气也柔了了不少,「这三年辛苦你了。」 许氏嘴唇微颤,泪水盈在眼眶中,摇了摇头低垂下去抹了眼泪,有些哽咽,「怎么会,我们是夫妻啊。」 之前两个人吵架的时候柳尚义见到她这样还会不耐,但现在情形不同,她这样子他反倒是心疼。 他们夫妻之间这三年来其实最大的芥蒂的就是许氏的三哥那件事,没有那件事他也不会来鹤州,所以这三年来两个人总是为这个争论,争论的烦了柳尚义便也生不出好脾气来。 如今他能够回去了,心中的大事落下,轻松了许多,自然就把这芥蒂给放下了…… 柳尚义即将回来的消息随着到柳府的信,半天后传到了柳青芜的耳中,此时已经是四月底,一来一回加上许大老爷的安排,等接任的各项事宜交接清楚,柳尚义收到上任的公文,回来也是要五月底六月初。 大伯一家已经前去漯城一个多月了,难道她们以后也要去漯城。 第30章 「三少爷那边可知道了。」柳青芜的神情没什么变化,转头看知绿,知绿摇摇头,「三少爷那儿似乎还没去说。」 「我亲自过去一趟。」柳青芜站起来,知绿和抱香跟着她前去品令院。 走进品令院,还没到主屋那儿,柳青芜看到对角那边两个身影蹲在小池塘边上,悄悄走了过去,已经到身后了他们都没发现自己,柳青芜轻咳了一声,趴在那儿的柳思煜不耐道,「竹喜,你再催我我就把你送回沉香院去,说了半个时辰后再去书房。」 「嘘,三哥你轻点,游过来了。」柳思旭还不让他说话,他们手里一人一个小兜子,就这么静蹲在那边,等着池子里养的小锦鲤游过来自投罗网。 「你要把谁送去沉香院。」柳青芜沉声问道。 「哎呀你烦不烦,没看到鱼都跑……」柳思煜扭头过来满脸的不耐烦,可看到是柳青芜的时候这话就顿住了,变脸的极快,撒手就扔了那兜子沉入小池塘中,站起来看着柳青芜,「姐,你怎么来了。」 「哎你怎么乱扔啊。」柳思旭正欲抗议,回头看到是大姐姐,也跟着把兜子一撒,站起来拍了拍柳思煜的肩膀,「三哥你保重。」说完朝着柳青芜嘿嘿一笑,折身开溜,「大姐,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十分的不讲义气! 「还会这样威胁底下的人,不错,长本事了。」柳青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柳思煜垮着脸跟着她进了屋子中,小声辩解,「也不是,我很快就去书房了,是四弟过来找我,求我陪他玩的。」兄弟俩一个撇下他开溜,一个使劲儿把责任往另一个身上推,好一对难兄难弟。 柳青芜进了他书房,看到摊在那儿只写了一半的字,搁在那儿的笔,转过身看他,「父亲来信,就快回来了。」 柳思煜初始听着一怔,眼神闪了闪,继而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神情不甚在意,「哦,这么快?」 书房里一片安静,柳青芜看着窗台上那一盆绿萝,阳光洒落在叶片端上闪闪的发出光芒,一阵大风吹入窗户,叶片飞舞簌簌了几声,风卷到了书桌上把只压了一边的宣纸整个吹了起来。 柳思煜说完那句后便没有继续往下说,抬头视线一直看着窗外,柳青芜走到他身边,一手搭在了他肩膀上,还能明显感觉到他身子一僵。 「若是父亲去漯城上任,我们也要跟着去。」 「父亲回来,岂不是那小子也要回来了。」柳思煜的注意点并不在去不去漯城,而是想到他们回来了,柳思霖也要回来了。 「你就惦记这个?」柳青芜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不知道四弟去不去。」柳思煜回头看她,忽然换着笑嘻嘻的脸说道。 柳青芜无语,柳思煜拉着她的手,「去就去呗,我去漯城的书院就能认识更多的人了,姐,你说四弟是不是会羡慕死我。」 柳青芜没好气的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就装吧,字写完了?书背了?」 「姐,你要是不提这些我会更喜欢你的。」柳思煜丧着脸站起来往书桌旁走去,柳青芜瞪了他一眼,「你好好看书,我先回去了。」 「姐,你放心吧,去漯城了我们也不怕。」 柳青芜刚走到门口,背后传来了柳思煜略显散漫的一句话,继而是哗哗的翻书声,似乎是某人在刻意的掩盖这宣誓。 柳青芜轻笑着迈脚走出了书房…… 出了品令院去往内院,经过二哥的院子时柳青芜看到前面些的花坛边上一个年长些的丫鬟正在训斥另外一个丫鬟,旁边放着浇花的木桶和勺子。 柳青芜走近了一些听见了这训斥声。 「你 多大的胆子,这边的牡丹花都敢剪,这都是刚开花的,你知不知道这些是谁种的。」年长的丫鬟一直训斥着,她们身旁还有几朵已经剪下来的牡丹花,她们身后正是 一小片的牡丹花丛,柳青芜有些印象,这边应该是二哥院子里的丫鬟过来种的,大伯一家去了漯城,二哥因为书院的关系还要留一阵子,这里的牡丹花就是种着给二 哥作画用的。 丫鬟低着头,估摸着是被训斥哭了,抓着衣服角,柳青芜看了一眼剪过的地方,就剪了边缘,看着有些明显。 年长的丫鬟看到了走过来的柳青芜,忙行礼,「大小姐。」 那丫鬟急急着抬头,看到柳青芜的时候还愣了愣,慌着抹了眼泪,也跟着行礼,「大小姐。」 「别光训,还是把那几株剪了的挖了。」柳青芜看着那丫鬟,「你剪了牡丹花做什么。」 「我……我想晒干了给我姐姐做个香包。」丫鬟不敢抬头直视,怯怯的说道。 粉牡丹揉碎了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随身做了香包是丫鬟们最喜欢戴的,柳青芜看剪下来的几朵粉色牡丹,「你姐姐也在府上?」 「是……」丫鬟的声音更轻了,柳青芜身后的知绿见小姐没认出来,走向前提示,「小姐,这是知叶的妹妹。」 哭 的梨花带雨的柳青芜一时间确实没认出来,知叶的妹妹不就是那个叫小兰的丫鬟,本想着她对自己姐姐还是上心的,可接下来多看的那几眼直接把柳青芜的想法推翻 了,腰上挂着的苏子,左手上露出的一个细镯子边,还有耳朵上粉珍珠的耳环,这些看着多眼熟啊,不都是她赏赐给知叶的。 已经有看得见的三样戴在身上了,那看不见的到底有多少。 难怪她赏赐给知叶的东西从不见她戴,敢情都在她妹妹身上了。 前些日子,似乎知叶刚刚替她妹妹求了个前院杂役的差事,这一带负责浇花剪叶的,不会不知道什么花能摘,什么花不能摘。 想到这里柳青芜淡了要替她说话的心,明知故犯的还有什么好说。 小兰看着大小姐从自己身边经过没再说什么,心里还有些疑惑,刚刚还和颜悦色的怎么忽然就走了,大小姐不是挺喜欢姐姐吗,她说了送给姐姐香包,为什么大小姐不替她说几句话。 第31章 这边心思还想着,那边柳青芜走远了,年长的丫鬟伸手揪了一下她的手臂,疼得她下意识瞪了过去,泪眼凶狠。 「你还瞪起我来了,还不快把你剪过的几株清理了,等二少爷院子里的初云看到就有你受的。」催着她赶紧打理好,这丫鬟伸手去拎木桶,接连两脚都踩在了那几朵牡丹花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连带着揉了两下,等脚挪开,花都踩烂了。 小兰低着头眼底那神情阴沉沉的,弯腰把仅剩的一朵捡起来,踩碎的也捡起来捏在手中,抬头看那丫鬟离开的方向,满是愤恨…… 春去夏至的天很快就热了,到了五月末,花园里的牡丹花开的正盛时,柳家二房的人回来了。 柳尚义在鹤州交接完了所有,连着半月多的赶路,终于回到了仪都。 一回到柳府他就直奔沉香院见柳老夫人,素来都是大孝子的柳尚义一见到柳老夫人,一下就跪到了柳老夫人身旁,抱着她的膝盖喊道,「娘,儿子不孝,终于回来了。」 当初出事的时候柳老夫人是气,让他去外任的时候这气也没消,如今都三年过去了,当然剩下的都是念想。 摸了摸柳尚义满是胡渣的脸,柳老夫人拍拍他肩膀,「瘦了,起来吧,别跪着了。」 「路上回来时骨痛好了不少。」柳尚义起来,眼眶红红的,柳老夫人看着也生了心疼,「不是让你带去了不少药,可有按时煲着喝。」 「喝了,就是应酬多,酒喝多了也疼。」柳尚义拍了拍腿,「娘,这回我能和大哥一样去漯城,您能跟着咱们一块儿去。」 「你们若是去了,我便跟着你们一块去。」柳尚义还没回来前柳老夫人就打算好了,既已知道自己两个儿子都要去漯城,她这老身板,总也得跟着他们一块去。 「到时候儿子就能好好尽孝道了。」柳尚义命人把带来的滋补品都拿上来,这边许氏带着两个孩子随后也过来了。 柳老夫人第一眼看没认出来许氏旁边跟着的是霖哥儿,直到柳尚义叫唤让他过来请安,兄妹两个站在柳老夫人面前,柳老夫人神情微闪,胖瘦差的也太多了。 柳思霖今年五岁,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胖的,如今已经是夏,衣服穿得单薄,饶是如此看着也圆滚滚的十分肉扎,可反观才三岁的平姐儿,瘦瘦小小的身板,瘦削的下巴,再加上连着赶路过来不甚好的脸色,柳老夫人一下就心疼上这孙女了,一个娘生的,怎么能养出这样两样子。 平姐儿还十分的乖巧,比大郎媳妇生的磊哥儿还要乖巧,柳老夫人抱着她,她就一动不动,让她坐着,她就乖乖坐着,三岁的孩子了,怎么看都有些被管束过了头,呆了许多。 出生的时候就是早产,许氏怀她的时候没少置气,平姐儿生来就带着体虚,更应该好好养着,相比两个孩子就能看出哪个更受重视,柳老夫人看了一眼儿子,后者大约也是发现了,有些讪意,「几个月的时候就带去鹤州,中途病了一场,那边都是最好的养着。」 「回来了就好好养着,明天请个大夫看看,这么大的孩子就这般,将来等她嫁了人可怎么办。」身子骨虚弱的,说亲也难寻中意。 「娘说的是。」柳尚义看了一眼儿子,柳思霖走到了他身边,柳尚义摸了摸他的头,「娘,这罗先生是不是还在咱们府上。」 「如今还在,明年开春就走了,早就已经被人请下了,思霖跟着学一些时候,到时再另外请。」柳老夫人当初也没预计儿子三年就回来了,自然没预备多留。 「娘,媳妇听闻这罗先生是个难寻的夫子,如今就在咱们府上,何不多请他留几年,可以多出些束修给他。」许氏并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笑着提议。 「他岂会在意这多出来的束修,你可知是谁家请下了他。」柳老夫人摸着手中的手佛珠串,「是康定王府。」 许氏神情微变,康定王府,六王爷的府邸,不送去宫中怎么还要请罗先生。 「若不是凭借你大哥那点交情,我们还请不到他,让思霖先跟着学一段日子,再寻一个夫子。」柳老夫人留下平姐儿陪着自己,「回去休息吧,收拾收拾。」 回去的路上许氏心中有些堵,想起女儿还留在沉香院里,拉了柳尚义一把,「娘该不会是想把平姐儿养在自己身边。」 「当初你不就是想把孩子养在娘那边,若是娘真的开口,不顺了你的心。」柳尚义意有所指,许氏嗔了他一眼,「如今能一样么,娘说孩子瘦弱,可是冤了我们,这几年来可比照顾霖儿还悉心。」她都带在身边这么久了,肯定是不舍,最主要的是丈夫十分的喜欢女儿。 「娘如今也没这么多精力。」走到花园这边,过去就是往罄竹院和玉清院的两个门,柳尚义停住了,对许氏说道,「我去碧水轩看看三弟可在,露薇和紫烟她们你看着安排,左右也住不长。」 许氏这厢话才说了一半,不免气更涨,鹤州那院子里的姨娘,五个带回来了三个,他还这么上心,再看丈夫过去的方向,这哪里是去碧水轩的,过了那门明明是去玉清院…… 具体什么日子到也不定,家中没有迎接,柳青芜也是在他们到了府中时才听丫鬟回报得知已经到了。 心想着下午时与弟弟一块儿去罄竹院请安,知叶走进屋子禀报,「小姐,二老爷来了。」说罢柳尚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知叶的身后。 柳青芜起身行礼,「父亲。」 柳尚义轻咳了声,嗯了一声,没有后文。 一路过来柳尚义觉得自己有很多话可以说,可当真见到了女儿,柳尚义忽然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等着翠玲上了茶,坐下后柳尚义看见小桌子上放着的针线篓,里面是纳了一半的鞋垫,终于找到了能说的话题,「你祖母说你女红做的好,这几年许多东西都是你做过去的。」 「也是祖母喜欢女儿做的这些。」柳青芜笑着谦逊。 他这当爹的可一回都没享受过女儿替他做的东西,柳尚义在那鞋垫子中又扫了一眼,状若无意,眼底的神情出卖了他,这鞋垫的大小,似乎和他的脚也合的。 第32章 不过柳尚义这神情并没有停驻很久,很快缓过来,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锦盒放在桌子上,「其余的都还在箱笼里没有拿出来,这是途径漠河的时候给你买的。」 柳青芜微怔了怔,接过这小小的锦盒,拨开小锁打开来,铺着金色绸布的盒子内放着一枚翡翠领扣,碧绿的玉石打磨成椭圆形状,周边银丝和金丝环绕成镂空的镶花嵌边,还有几条金银丝缠绕着爬上玉石的一侧,勾着漂亮的花样,精巧且贵气。 「喜欢吗。」柳尚义看着她低垂的神情,柳青芜点点头,抬头笑着道谢,「多谢父亲,我很喜欢。」 「喜欢就带上看看。」柳尚义伸手取出了领扣,拨开后面的片夹在柳青芜的左右领上对了对,最后抬着身子把领扣扣在了柳青芜的右领上,神情满意,「和你的衣服倒是相配。」 柳尚义只想当个好爹,没有察觉到他刚刚忽然靠近时柳青芜微僵了的身子,直到他看着自己询问是否好看时柳青芜才低下头去看,她今天穿了一身粉色的裙褂,腰上系的正是翠绿勾线的腰封,与这领扣恰似相迎。 「很好看。」柳青芜点点头,对这忽然的亲近有些不太习惯。 屋子里又片刻安静,柳尚义抚了抚推起身,「过些天就要离开仪都,院子里要带走的,及早让人收拾起来,若是人手不够就去罄竹院让你母亲安排。」 柳青芜送他到了门口,「父亲您慢走。」看着他出了玉清院,柳青芜伸手摸了摸领口上的扣子,转身吩咐翠玲,「去看看有没有合适颜色的布,取来我做一身衣服。」 离开三年,回来后各方各院都送了东西,三房这边自然也得了不少,何氏细数这这些物件,想到大房二房都去漯城了,余下就三房一家留在府中,不免觉得冷清。 柳青妍走了进来,看到她在看二房送来的东西,再听她念叨着漯城的事,开口直切了何氏的要害,「大伯和二伯一家都去了,祖母肯定也一并接走了,这府中上下娘终于能做主了。」 生了个女儿跟生的是上辈子的仇家似的,一张口就挤兑自己,这两年何氏都习惯了,和她爹一个脾气。 「我这是欠了你们父子三个。」何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大伯二伯跟着是升官去了,难不成你爹一直留在这儿就是好?」就算是让她做主,算来算去也就二房的用度,没差啊,多管了些留下打理院子的人罢了。 「这些天多去了祖母那里请安,让她惦记着你们。」何氏拍了拍女儿的背,「你爹留在这里无事,等将来你和你弟弟长大了,能去漯城那儿才好,就是你将来说亲,那里的婚事也能里这里强上一些。」 何氏是标准的‘权利中心就一定是好地方’的思想,她就去过几回漯城,没停下来好好逛逛走走,但看马车内这繁荣的景象也不是仪都这里能比的,虽然来去只有几个时辰的路,但那毕竟是皇城脚下的地方。 「每日去还不够,还要一天去几回,祖母看着都烦了。」柳青妍最不喜欢的就是刻意的去沉香院讨好,「他们去了漯城不更好。」她还能自由些,省的三五不时的要被娘逼着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 「你这丫头,这就是孝道礼数,哪天等你嫁了人,就算是你婆婆再不用你去,赶着说让你别去,你也得去,晨昏定省一样都不得少,她说出口的话你若真不去,落人口实说的都是你的不是,道理是一样的!」何氏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训斥道。 柳青妍不吭声,何氏好说歹说着,她也不愿意整天往沉香院跑,背后不是没有人说三房这眼巴巴的总是在老夫人面前凑求的可多了。 可她若不这么做,怕是三房一家子都要被忘到背后去了,有些时候这脸皮子真不能摆的太重…… 近傍晚的时候,罄竹院那儿简单收拾过后,这边柳青芜带着弟弟前去请安。 柳思煜并不怎么情愿过去,过去那些事并没有因为时间的久远而淡忘,柳思煜是个记仇的孩子,当初越是执着想要得到的,如今便越是厌恶,他现在不喜欢父亲了,同样的,他不喜欢继母后她所生的孩子,尤其是那个柳思霖。 到了罄竹院许氏得知姐弟两过来,从后屋回来命人给她们备了些吃的,只是见到柳青芜和柳思煜的那一刹那,许氏的神情里有些许的闪烁。 不得不说这两个孩子生的很好,柳尚义样貌英俊,慕晚秋在世的时候也是个美人,他们两个的孩子若没有长歪,长大了必定是不会差,许氏看到的是这两个孩子眉宇间像慕晚秋多一些的神韵,这也是她喜欢不起他们的缘故之一。 「你们父亲正好不在。」许氏得了空闲喝了口茶,看着坐下的姐弟俩,「很快要搬家,明后天我就会派人过去替你们一起打理东西,这几年你们父亲与我都不在,都是由你们祖母和大房那边照应着,如今我们回来了,以后也不会落了你们的单。」 许氏又简单的交代了几件事,刚到仪都,事情实在是不少,还要抽空回一趟许家,许氏就算有这心要好好和他们说上一番如今也没这空。 所以柳青芜他们并没有留多久,许氏很快派人送他们出去,在出了罄竹院门口时他们遇到了在花园中玩了一圈回来的柳思霖。 看身后跟随伺候的人就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身份,柳思煜认出他来了,柳思霖却没认出他,他离开的时候不过才两岁,三年过去哪里还记得。 「你们是谁。」只不过他们还没开口,柳思霖先开了这个口,几乎是瞪着他们,刚从自家院子里出来,到底是谁。 「没大没小,我是你三哥。」以前再怎么不承认弟弟,见了面柳思煜就知道用身份来压他了,哼了一声,上下扫了一眼他的身子,「你可真胖。」 柳思霖身后的丫鬟脸上一抹紧张,下一刻,柳思霖便虎目的瞪着柳思煜,「你说谁胖!」 那丫鬟赶紧拉住了他,哄道,「少爷,三少爷说笑的,您怎么会胖呢。」末了看向柳思煜这边,眼底里一抹恳求,这可是五少爷的逆鳞,说不得。 第33章 「你眼瞎了,这都说他不胖。」柳思煜哼笑着说的更大声,伸手指了指他笑起来估计都瞧不见眼睛的脸,「你这要是不胖,那猪也就不笨了。」 「思煜。」柳青芜出声制止他,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不可以这么无礼。」转头看那边已经是满脸凶狠的柳思霖,柳青芜笑着走近他,「五弟别放在心上,你三哥他不是有意的。」 柳思霖的手被丫鬟拉着,没法去推开柳青芜,可他却不看柳青芜,而是瞪着她身后的柳思煜,嚷嚷道,「把他抓起来,快把他给我抓起来。」 照顾柳思霖的丫鬟哪敢放开自家少爷,明知道几位少爷小的时候就不对盘,过去又不是没发生过争执的事,到时候伤了哪个,倒霉的都是她们伺候的人。 所以这丫鬟哄着想把他带回罄竹院去。 柳思煜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见他这么嚷,和跟着回了一句,「你来啊你来啊,你来抓我啊。」 他这么一喊,柳思霖挣扎的更加厉害了。 五岁的孩子力气不小了,丫鬟一个人快要抓不住,也不敢用大了力气弄疼了祖宗,正想要让身后的丫鬟帮忙一把,这厢左手送了一把,柳思霖就挣脱了她,一股蛮劲直接冲向了柳思煜。 对头的柳思煜也没缓过神来,怎么就冲过来了,来不及让,竟让他给冲撞的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下一秒,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谁能料到事情变成这样,翠屏赶紧去拉自己家少爷,可打疯了的两个男孩子,一面跑一面还追,摔倒了能拧在地上互掐,跟生了天大的仇怨似的。 还能听到他们的互骂声。 三四个丫鬟涌上去把他们两个分开扶起来,柳思霖还不断的抬脚想去踹他,柳思煜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脸上都已经挂了彩,嘴巴一点都不饶人,「喘不过气了吧,你也就是胖才会这样。」 「你们放开我,谁再拉着我就让我娘统统买了你们!」柳思霖何曾被人这样说过,冲着还想打他,柳思煜嘿嘿的笑着,朝着柳青芜那边看了一眼,明知姐姐生气了,可他还是觉得高兴,大不了等会跪佛堂,反正他和那里的蒲团也挺熟了。 这么大的动静罄竹院里很快就有人跑出来,柳思煜冲着柳思霖扮了个鬼脸,跑过来拉住柳青芜的手,笑嘻嘻着自荐,「姐姐,你送我去佛堂吧,这回罚多久,这样吧,跪两个时辰。」 柳青芜,「……」 …… 柳 思煜真的去跪佛堂了,这几年那里都成他家常便饭之处,等着许氏知晓,柳老夫人那边知晓,柳思煜已经在佛堂跪上了,跪了还不说,等许氏去柳老夫人那边说起这 事,跪完佛堂过来受训的柳思煜,认错还特别快,「祖母,母亲,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打和弟弟打架,不过我觉得那些伺候五弟的人也有错。」 读 了几年书,跟着罗夫子学了几年,一张嘴巴越来越溜,柳老夫人反正是常常被他哄了去,他煞有其事的看着许氏,说的一板一眼,「五弟明明就是胖,为什么伺候他 的人要骗他,还说他不胖,我今天说他旁他还不承认,和我生气了,万一今天家里来了别的客人他也这样和别人生气,那可不行,那几个丫鬟怎么能骗他,太过分 了。」 「哪个来做客的人会这样无理的说别人胖。」柳老夫人拍了一下他的头,许氏的脸色微沉在那儿,看柳老夫人还是宠着柳思煜多一点,心里冷哼着,这么不讲道理的事也能随他这么说,看能养多出息。 「他不喜欢那我下次不说了。」柳思煜脸上还有抓的伤,涂了药膏后泛着些红,乖乖的认了错,即刻就应允了自己下次不会这么做,一点都不坚持。 「还要去和你五弟道歉。」柳老夫人摸了摸他的头。 「那他万一看到我又要和我打架,算他的还是算我的。」柳思煜扭头看她,脑袋转的极快,听得许氏一阵的气急攻心,扯出一抹笑来看着他,「你若不说那话了,你五弟自然不会生你的气,这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地方,知道了就要避着些才能更和睦相处。」 柳思煜拧着眉站在那儿,点了点头。 最 后柳思煜去了罄竹院和柳思霖道歉,此时天已经黑了,柳尚义也回来了,柳青芜陪着弟弟进去,这边屋子内柳思煜看着坐在那儿的柳思霖,也没拧着脾气,道歉要 快,「五弟,虽然你很胖,你们的丫鬟们都骗你说你胖,但是我也不该说你胖的,不应该告诉你实情,你不喜欢别人说你胖,以后我就不说你胖了,你也别往心里 去,至少你自己不觉得你胖。」 柳思煜说完皱了下眉,似乎在想说什么好,末了,看着柳思霖十分的诚恳补了一句,「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少吃一点的好。」 在场的包括柳尚义听得都有些眼角发抽,刚刚长子是要过来干什么?好像是因为和次子打闹吵架的事来道歉的。 而坐在许氏旁边的柳思霖愣在那儿一会儿,直接放开了嗓子大哭了起来,真的是太过分了…… 兄弟二人三年来第一次见面就以吵架开场,柳思霖的大哭收尾。 离开罄竹院的时候柳思煜心情还不错,只不过碍于姐姐在,硬是憋着那情绪,在那儿故作深沉。 然而这边罄竹院内,许氏好不容易哄了儿子睡着,回到主屋,一肚子气没出发泄,今天才是回来的第一天就生出这么多事情来,而且没一件是顺她的心的,思煜那孩子都有七岁了,许氏才不信他是不懂事,这明明就是故意。 看到丈夫进来,许氏啪一声摘下簪子放到了梳妆台上,「你没听见那孩子刚刚说的那些话,他这年纪能不懂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就是故意在思霖面前说这些。」 说着许氏也有些委屈了,「霖儿长这么大何曾受人这么说过,一口一个胖,他那是什么心眼要这么说自己弟弟。」 「好了好了,你怎么跟着也使劲上了,兄弟间有打闹的,你这当娘的若也跟着搀和了,那他们心里才生间隙,思煜嘴巴是不饶人了些,我看也没有坏心眼。」柳尚义见她还落泪上了,坐到她旁边拍了拍她肩膀。 第34章 「这么说自己弟弟还不是有坏心眼,难道要等了害他才算有。」许氏扭头看他,柳尚义捏着她的肩膀,语气也淡了一些,「你怎么会想到那边去,他还是个孩子你就要想的他这么恶毒,做长辈的若是把这事往心里去了,孩子们以后怎么相处得好。」 柳尚义回来之后就致力于要做一个慈祥的父亲,从慈祥的角度看,他觉得两个儿子这件事上并没有多大的问题,过了几天有能玩到一块儿的事,两个人的关系自然就好了,但若是当娘的还在儿子面前灌输哥哥就是想待你不好的思想,那这关系永远好不了。 许氏啪一声又摘下另一副簪子,到现在丈夫说话都不能顺了她的心,怎么回了这柳家后事儿不但没少,反而更多了,一件比一件烦心。 许氏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神情也跟着有些狰狞,柳尚义刚好撇过脸去没看到,他起身准备去庶子那儿看看,都已经回来了,就算是看一眼,几个孩子都得见过,更何况这个小儿子他还一面都没见到过。 「你去那儿。」等他快走到门口了许氏才察觉过来,转身看他,柳尚义迈脚出去,「你先歇下,我去胡姨娘那边看看。」 「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都睡下了,城哥儿还小,如今早就睡熟了,你去了反倒是吵着他。」许氏回神的快,敛去心思起身有理有据的和他分析,柳尚义听着也有些道理,脚步顿了顿,许氏命人去端水过来。 夜 里过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她何必再给胡姨娘创造机会,许氏推了他进去洗漱,拿起梳妆台上的一个小瓷瓶,打开来倒出一些香露抹在了脖子和耳后,闻着一股淡 淡的幽香十分的诱人,褪下外套坐在床沿正欲等丈夫出来,外头的珍儿敲门匆匆道,「夫人,童姨娘派人过来,说是腹痛难忍,求夫人给她请个大夫。」 临了这关头,都快要躺下睡了,珍儿这么通报,刚刚洗漱出来的柳尚义自然也听见了,走出来看许氏,「派人请大夫过来看看。」 许氏还能说什么,取了架子上的衣服换上,简单的挽了一下头发,「派人过去请了,我去看看。」 「我跟着你一块去吧,刚到仪都,兴许是水土不服了。」柳尚义还没换下衣服,要跟着许氏一块儿过去看看,许氏回头看了他一眼,「能是多要紧的事,你歇着,我过会儿就回来了。」 童姨娘是他从鹤州带来的姨娘之一,纳了才一年多,嘴巴甜又乖巧,还是十分得柳尚义的心的,所以许氏的这番话并没有劝住他,他跟着她出了屋子,「忙了一天了也没顾着她们,一块儿去瞧瞧。」 到了安排童姨娘的屋子,大夫还没到,站在门外就能听见里面传来疼痛的难忍声,门口的丫鬟掀开帘子让他们进去,童姨娘面色苍白的靠在床侧,捂着腹部,蜷缩着身子。 「老爷,夫人。」见到他们来了,童姨娘强忍着点头行礼,许氏摆了摆手问一旁伺候着的丫鬟,「你好好歇着,茉莉,这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回事。」 「姨娘刚刚吃了一小碗银露羹后过了一会儿准备休息,肚子才开始疼的。」桌子上还有一点吃剩下的银露羹,肉眼也瞧不出什么问题。 童姨娘喊了一声老爷,苍白着脸可怜的望着他,眸子里泛着泪花,看的柳尚义也心疼了,催促丫鬟继续想,「今天吃了些什么好好想想。」 许氏不是没看到这一幕,早就把后院那几个姨娘定论为了狐媚子,当着夫人的面都敢抛媚眼,私底下还不知道得放肆成什么样子,于是她拉着柳尚义直接到了外室,隔绝了童姨娘视线能扫到的,名曰等大夫前来。 临睡前医馆和药铺都关门了,请大夫的时间久了些,等了一会儿终于把大夫请过来,进了内屋后把脉,大夫又看过她入夜吃的一些东西,问那丫鬟,「银露羹里是不是还放了桂圆和薏米。」 丫鬟点了点头,也不甚确定,「应该是放了的,小厨房夜里炖着是当小夜食吃。」 大夫很快走出来了,「脉象浅显,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实确,这些日子还是静养着的好,应该是有了身孕。」许氏一听,不可能啊,抬头看大夫,大夫已经坐下开始写方子,她看了一眼屋内,「童姨娘的小日子都还没到时候。」 「所以这脉象浅显,桂圆薏米属寒食,早些时候更是碰不得,还好这汤羹中放的并不多,只是引起腹痛,若是如今就见红,那这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大夫很快写了药方交给他们,起身,「七日后我再来请脉。」 派人送大夫出去,柳尚义早许氏一步走进了内室,童姨娘的腹痛好了一些,她也听到大夫说的话,此刻的神情是喜悦多过于难受。 她的小日子一向很准,这次的月事还差几日就到了她也就没往有身孕的方向去想,小厨房里的吃食都是夫人命人备下,夜里哪屋的人饿了就可以派人去取,现在想想不免心惊,她若是多喝上一碗,没等知道这孩子不就保不住了。 「老爷,可真是惊着人了。」童姨娘虚弱着抚摸着腹,「险些保不住它。」 「遵嘱大夫说的,好好休息。」柳尚义拍了拍她的手,「不要想太多。」 童姨娘还想让他留下来陪着自己,许氏进来了,这一双利眼直接扫过童姨娘挨着柳尚义的手,随即笑着扶起柳尚义,「也是虚惊一场,知道童姨娘有了身孕,往后就更能注意些,老爷,时候不早,让童姨娘好好歇着,我们回去吧。」 童姨娘一眼看过来,似乎是含了千言万语,不过许氏在场,柳尚义即便是想留下也不会留下。 两个人出了童姨娘的屋子,已经是深夜,再大的兴趣也经不住夜已深的困意,回到了主屋柳尚义躺下就睡了,许氏却睡不着了。 再度洗漱后脖子和耳后那淡淡的幽香还有,许氏闻着睡不着,脑海里又是这桩意外有身孕的事,当初胡姨娘是意外有了身孕,没防住,这童姨娘也是。 第35章 鹤州时这三年防的好好的,可就是回来途中这大半个月,赶着路许氏没怎么在意,回来之后童姨娘就有身孕了。 归来的喜悦被一天这么多的事情冲淡无几,耳畔是丈夫的平稳的呼吸声,许氏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睁着眼睛,直到窗外的天渐渐有了黎明时的蒙蒙亮她才在半梦半醒中睡去…… 儿子带来的姨娘多了,柳老夫人也不会个打个的去注意,得知儿子身边的童姨娘有身孕,柳老夫人赏了些东西让严妈妈送过去。 长子院子里没这要担心的,就连三房那边都没有庶出嫡出的问题,唯独这二房,嫡出的还分不同的娘,这一个一个的庶出,将来还有的闹。 柳尚义回来的第五天,沉香院这边开始收拾东西,玉清院和品令院也开始准备箱笼。 桑妈妈把要装箱的册子送过来给柳青芜过目,仪都几间铺子得留人打理,还有庄子,娘的嫁妆库房里又清点过一回,玉清院这边怎么也得留几个人。 翠玲和冬雪都要带去,知叶和知绿这几年伺候的也好,剩下两个小丫鬟,就只有桑妈妈和张妈妈两个老人。 柳青芜这边为难呢,柳老夫人那儿似乎是知道她这难处,严妈妈带了竹兰和一个管事妈妈过来,说是匀了给她看管玉清院。 这边知绿和知叶的屋子内,知绿收拾好了自己的小箱笼,见知叶还坐在那儿,衣服堆在箱笼外头还没放进去,催促她道,「我们快些收拾,等会儿还要出去替小姐收拾书房。」 知叶抬着手把衣服放进去,末了又从里面拿出来,转头看知绿,有些不确定,「我走了小兰可就一人了。」 「小姐指了名让我们去,还能忤逆不成,你这么担心她,那你干脆去小姐跟前说你不走了,留下来看着玉清院,陪着你的好妹妹的了。」绿叶没好气道,「你真是傻透了。」 「我不是那意思。」知叶忙说道,「小姐信我,我不会说那样的话惹她伤心,可知绿,那毕竟是我亲妹妹,我娘走的早,以前日子过的苦,跟着祖母在大伯娘家里饱一顿饿三餐,来柳家时候我答应过祖母会好好照顾她的。」 知 绿没有姐妹只有一个哥哥,爹烂赌,在她三岁的时候把娘给卖了,后来哥哥要说亲,爹和哥哥又把她给卖了,亲情于她而言没有这么浓,很多时候她以为应该爱护她 保护她的人,最后却是对她最狠的人,所以看知叶和小兰这对姐妹,知绿看的比她清透,亲情也是需要相互馈赠,相互爱护才会维持长久的,像小兰这样不知感恩永 远只会怪姐姐的,比陌生人的关系都可怕。 「你能照顾她多久,她在这国公府里已经五年了,我们也来了五年,可我们学了什么她学了什 么,难不成你要陪着她一辈子,她要什么你就给她,你像个收拾烂摊子的必须给跟在她身后,等将来你许了亲也不会完,你的相公你的夫家都会陪着你一块儿给她收 拾,照顾她。」知绿到她身边坐下,拿着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往里放,「跟着小姐你还能多抚照她一些,若是留在这里,说不定她还会反过来埋怨你。」 知绿把她的衣服都收拾进去了,替她关上箱子,拉着她去书房里帮冬雪一起收拾小姐要带走的书。 那边张妈妈缺个人,知绿拍了拍她的肩膀跑去帮忙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回来,知叶不在书房里了。 「冬雪姐姐,你可知知叶去哪里了。」知绿抱过冬雪递来的札记,冬雪摇摇头,「说是有事出去了一趟。」 知绿一跺脚,嘴里恨恨的念叨了一句,伸手接下一捆书放到箱子里,能有什么事,肯定去找小兰了。 果不其然知叶去前院找了妹妹,决定要跟着小姐走,她本可以求小姐带上妹妹一起,可知叶虽然舍不得小兰,心里却十分清清楚楚小兰这样的不能留在小姐院子里,小姐也不会要她。 她能做的,就是把她这几年攒下的私己都留给她,以后这国公府里的人少了,事儿也少,她手上自己有支使的银子会过的更舒服些。 找了一圈才找到小兰,她不在浇花,而是刚刚从内院出来,知叶把她带回到她自己屋子,如今同屋的人正在外头忙着,屋子里也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知叶把门一关,怀里掏出袋子塞到小兰手中,后者本是不耐烦的神情一喜,拿着袋子手也紧了,抬头看知叶,「姐?」 「这是姐姐攒下的所有银子,你留着,有什么应急时都能用。」玉清院里吃穿用度都有,时不时还有小姐的赏赐,知叶平日里省,也没有别的花销,月银就都省下来了,小兰掂量着肯定是超过了十两银子,心里头的焦急全散了,这银子可来得真巧。 黑漆漆的屋子里知叶没看清楚小兰神情里的变化,拍拍她的肩,「去了漯城后有机会我还会给你捎回来,你留在这儿要听管事妈妈的话,不要任性,知道吗?」 小兰反常的没有指责她没带自己走,而是捏着这银子点点头,「姐姐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知叶还以为她长大了,摸了摸她的头,颇为欣慰,「那我就放心了,过些年如果可以,我求小姐让我回来,到时候我们姐妹就又能团聚了。」 「留在了漯城就不回来了,还回来做什么,这儿就剩下三老爷一家。」小兰嘟囔着迫切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银子,「说不定我们还能在漯城见。」 「你说什么。」知叶没听清楚,低头看她,小兰摇摇头,「没什么,玉清院如今事情也多吧,姐姐快回去。」 知叶又嘱咐了她几句,小兰打开门拉着她走了出来,直接把她送到了内院门口,看着她走远了,忙掖到了角落里打开钱袋子,里面碎银加铜钱,足足有十五两银子,加上她之前凑的,已经足够二十两了。 小兰小心的取出五两银子,其余的藏到怀里,忙往内院里赶,在厨房外找到了一个妈妈,把她拉到了一旁,往她怀里塞了五两银子,小声道,「马妈妈,这里有五两银子,若是你带我一起去了漯城,出了柳家我再给你五两,到了漯城后我给你十两,一共二十两银子。」 第36章 马妈妈拿起这碎银往牙口里咬了一下,哼笑的看着她,「真本事了让你凑到了二十两银子,该不会是哪位主子那里偷的。」 「你 只管带我走就是,绝不拖累你,要是我骗了你,出了柳家你就能揭穿我,到了漯城银子没给齐的,你马妈妈说要换人,我也是活该,是不是。」她想要跟着去漯城, 还是得靠厨房这边老夫人用惯了的几个老厨娘,这几个老厨房都有打杂的下手丫鬟,替换一个对她们来说也不是要紧的事,这个马妈妈是个势利眼,从她下手把握最 大。 马妈妈上下看了她好几通,视线落在她的珍珠耳环上,「之前让你洗个菜你都不愿意,去了前院后日子不是过的挺好,怎么又要回来,去了漯城还是得呆厨房里,日子可没这么好过了。」 小兰直接摘下耳朵上的珍珠耳环放到她手里,讪笑着恭维,「妈妈是我见过厨房里最好的厨娘,能跟着妈妈那是我三生有幸,怎么会嫌苦,妈妈不嫌弃我才是。」 「嘴巴还挺甜的,好吧。」马妈妈勉强的点头,示意道,「去收拾东西吧,把银子备齐了,少一个子儿就有你受的。」 「哎!」小兰脸上一喜,目送她离开,在角落里又呆了一会儿,转身匆匆回了前院…… 六月十五这日天还没亮,柳国公府大门口就列了数量马车,等所有东西装置妥当已经是清晨,三房一家子送了柳老夫人她们出来,神情里俱是不舍,柳老夫人让何氏代为打理国公府,何氏可高兴了一天一夜。 等着所有人都上了马车,管事妈妈前后询问过后,迎着这热夏清晨的朝阳,一家子出发前往漯城…… 从仪都到漯城寻常的马车来去得近三个时辰,柳家这一行数辆马车,老的小的还有怀着身孕的,颠簸不得,走的也慢了些。 快到中午时到了驿站,停车喂马,柳思煜坐不住下了马车,那边冯妈妈她们进了驿站借厨房煮了茶放凉了端过来给她们喝。 大中午的日头晒的人有些燥,柳青芜喝了半碗并不觉得饿,掀开帘子去看出去有一会儿的柳思煜,后头大路上远远的跑来几辆马车,滚起一阵尘土,到了驿站门口停下,马车上走下来几个衣着不菲的人,老少都有,涌进了驿站。 「知绿,去看看少爷去哪儿了,天热仔细别中了暑。」柳青芜这边看不到柳思煜,命知绿过去找找,看着四周烈日下晒起的沙尘,转身回车内,刚去没一会儿的知绿匆匆跑了过来,「小姐,几位少爷都在驿站里。」 没把人带出来反倒是这样急匆匆前来通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翠玲跟着柳青芜下马车,「小姐,还是先去告诉老夫人一声的好。」 「这般天热不要惊动了祖母,翠玲你先跟我过去瞧瞧。」外面听不见里面什么动静,柳青芜走走过去到了门口,本来应该是热闹的驿站内,传出来的是一阵争执,还有二哥的说话声。 柳青芜走了进去,中间那边几张桌子旁围满了人,正是刚刚下了马车匆匆进去的那些人,和他们僵持对峙的则是柳思衡他们,几个人都在。 「莫名其妙,你们抢了我们点的东西,怎么抢别人东西还有理了。」柳思煜护着城哥儿,前面挡着二哥柳思衡,他气呼呼的瞪着那边几个人,那边桌子旁边是碎了一地的碗碟,都是被柳思煜冲过去扫下来的。 「那你们打碎我们的东西还有理了。」和柳思煜年纪一般大小的男孩子也是气呼呼的看着他,柳思煜反驳,「什么你们的东西,那是我们点的,上来就该是我们的,你们抢了去,打碎了那也算我们的。」 「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如此无理。」其中一个和柳思衡年纪相仿的少女皱着眉头看着他们,「这样冲过来也太粗没教养了。」 「如此说来,你们擅自夺别人之物,岂不是更没教养。」柳思衡护着两个弟弟沉着脸说道,刚刚想带他们来驿站里图个新鲜吃些东西就遇上这样的事,自然是挡在他们前面。 「看得上你的东西那是对你客气。」那男孩子一副‘我身份大过你,老实点’的模样。 「谁要你客气了,这么抬举自己你腰不疼么。」柳思煜麻利的回嘴,柳思衡还是捂了捂他的嘴不让他继续往下说,别人得罪了他们那是别人该担惊受怕着去的,但他不能让两个弟弟被别人记恨上,去往漯城的什么身份没有,他们只要占了理就没有说不清的。 柳青芜走过去的时候还是城哥儿先看到了她,脆生喊了大姐姐,柳青芜看向一旁的伙计,示意翠玲给他银子,笑问,「这位小哥,适才我二哥所点的东西这些银子可够。」 伙计拿着十两银子点点头,「够,够了,赔了碟子再多来几份都够。」 「够了就好。」柳青芜转头看柳思衡,「二哥,时候不早,我们该出发了。」 柳青芜都来了,再不出去过会儿祖母都该派人来寻他们,柳思衡知道她的意思,拍了拍柳思煜的肩膀,「带六弟跟着你姐姐回去先。」 「哎,你们打破了别人的东西,就这么走了算什么意思。」那男孩还不依不饶,柳思煜才没在怕他,正要回嘴,见到姐姐看他呢,哼了哼没有说话。 「这位小哥,适才你不是说再来几份都够了,那就再给那桌的上几份,想必一定是饿极了,进了门没注意是别人的东西先拿了过来。」柳青芜软软的说道,那伙计听着心里都觉得舒服,赶紧去厨房里让人准备了。 柳青芜这才看向那几个人,微一颔首,「舍弟顽劣,这些就当是我们请你们的,请慢用。」 若是地痞对上流氓了,遇上这样的是铁定是要打一架才行,但是他们这样的,顶多也不过是斗嘴罢了。 相互看着身份都不低,自然都是审时度势着对方是什么人,言行举止上多少会收敛着些,柳思衡想的到的,对方也想到了,所以柳青芜他们出去时后面的人也只是喊了两句,别的什么都没说。 第37章 「姐,你看我衣服都弄脏了!」郑士杰跺着脚气愤的很。 「你还说,谁让你抢了别人点的。」郑如燕坐了下来不耐道,「赶紧吃完还要赶回去。」 「我不是饿了,他们说说笑笑的晚一些时候有什么关系。」郑士杰哼了声,伙计那边已经把东西端过来了,郑士杰拿出银子直接按在了桌子上,「谁要他们请了,把银子拿去!」 谁不是祖宗呢,伙计也不敢说银子已经收了你自个儿还给人家去呗,拿着这银子直接给了掌柜,这边郑士杰还觉得不解气,哗啦一下直接把两个盘子扫到了地上,又拿出银子扔在了桌上,起身直接出去上了马车,不吃了。 郑如燕沉着脸坐在那儿,一旁的两个丫鬟吓的面色发白,最后郑如燕什么都没说,起身吩咐她们带一份干粮,转身也出去了…… 这边柳青芜他们已经出发去往漯城,马车上柳思煜绘声绘色的说着,时不时看柳青芜的脸色,见她不吭声,挨过来靠着她讨饶,「姐,你不来二哥也准备带着我们回去了。」 「就下马车一会儿的功夫你就要二哥带你去驿站里,还带着城哥儿,你怎么想的。」柳青芜戳了一下他的脑袋,柳思煜靠下来为自己冤屈,「我第一次到驿站,就想进去坐坐,谁想到他们进来之后在我们旁边坐下,等伙计端上来东西忽然就喊说放他们那边,那明明是我们点的。」 「所以你冲上去就把东西都给扫下来了?」 「一开始没有,二哥好声好气和伙计说了,他还觉得先给他们上怎么了,不让伙计端过来,说他先看到的就是他的,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要不是那人太过分他怎么会冲上去把盘子扫在地上,穿的人模人样,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 这么做,岂不比他更野蛮,万一伤着自己,得不偿失。」柳青芜摸了摸他的头,「驿站里这么多人看着,二哥还护着你们,你应该拉住城哥儿,不要在这时候强出 头,你想,若是你拿了银子付了钱,这气度亦是你的,亏的也是他,别人看他们才是蛮不讲理,适才你们吵起来,那别人看你们可都是蛮不讲理。」 「现在想到了,刚刚没想到。」柳思煜嘿嘿的笑着,「二哥在呢,我也不会过分的。」 「就你小心思多。」柳青芜敲了他一记,柳思煜侧了个身在那儿装睡,柳青芜失笑,捏了捏他的咯吱窝,柳思煜躲躲闪闪的,干脆抱住了她,故意发出睡觉的打鼾声,扭动着往她怀里躲…… 中途停歇,到漯城时已经是傍晚,带着这么多东西,入城门前还要检查,柳尚义拿了官符出来这才放行,小睡一觉后的柳思煜趴在窗口看着入城门口的街市,扭头看柳青芜,「姐姐,你来看。」 看他高兴,柳青芜到他旁边望出去,他们进的是南城门,这边的城门不似西北两处的城门守卫森严,反倒是多了热闹的集市气息,马车过去处傍晚的时刻人很多,卖捏人,吆喝糖葫芦的,吹风车的,远远的还能闻到巷子里摆着的小摊中散发出的肉汤响起。 柳思煜肚子发出清脆的咕噜声,驿站里没吃成,干粮他也不愿意吃,到现在早就饿了,摸了摸肚子,朝着那香气的来源处吸了吸鼻子,柳青芜笑捏了他一下,「再往外伸人都出去了。」 「姐姐,我们以后真的要在这里住下了吗?」柳思煜还没想明白要在这里住多久,来之前挺抗拒的,如今这一小段路看过了热闹场景,他开始有些期待这儿的生活。 「是啊,喜欢吗?」柳青芜看那头远远的几座了望塔,仪都也繁荣,可漯城和它是不一样的地方,这儿的鼎盛无可比拟。 柳思煜点点头,本来还想装腔作势一下,可远远有一阵香气飘来,搭配着胃里发出的饥饿声音就再也扮不下去了。 这一段路走了有半个多时辰,路上人多拥挤,马车行的慢,到了柳府门口太阳西下,天边绕出了一道红霞。 李氏早早的等着了,见马车过来,催着长子去迎柳老夫人下来,自己也迎了上去,扶住柳老夫人笑着,「娘,可把您给盼过来了,老爷他很快就回来,咱们先府去说。」 「好,进去瞧瞧。」一行人走进柳府,这边装着箱笼的马车到一旁的小门中往里卸东西。 李氏置办的宅子不小,比不过先帝赏赐的国公府,住着两房人还是堪堪有余。 新置办的宅子处处都透着喜气,李氏迎着柳老夫人去了给她安排好的院子,指着院子口拱门上崭新的漆字,「这是思祺给您取的,叫缀锦院,您看可好?」 「好。」柳老夫人拍了拍长孙的手,笑的合不拢嘴,「我们思祺这一回保管是能中高举。」 「祖母,您看您夸的大哥都得意了。」柳思衡挤上来说道,柳思煜也跟着凑热闹,众人拥着往缀锦院里走,十分的热闹…… 一路赶来大半天的马车,柳老夫人年纪大了,把她迎进了缀锦院,冯妈妈忙前忙后陪着,众人也就没有多留,李氏还要带着二房的人前去他们的院子。 二房这边人多,光是姨娘就有五个,二房主院含芳院旁边还辟了几间小院子用来安置这几个姨娘。 跟着去过了含芳院,柳青芜后被带到了嫱妩阁,没有外墙所隔,这是花园小径绕过来,旁边辟了个亭落,亭落旁一座不大的假山,贴着栽种了十几株的竹子后就是她的住所,两层所立的阁楼,旁边两间小厢房,后头还有几间杂屋。 阁楼外是个不大的花坛,一直绕到假山竹林那边,两头相连,厢房边的矮墙上这季节还有墨绿的藤绕了半墙,十分别致。 「我娘心心念念着想要个女儿,如今有了三个儿子,她说那就疼侄女多一些。」柳思祺在她旁边笑着说道,「这院子的名字也是我取的,你可喜欢?」 「喜欢。」柳青芜很喜欢这阁楼和屋外的景致,笑眯眯的看着柳思祺,「也谢谢大哥。」 第38章 「你喜欢就好。」柳思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来了漯城相互都有照应。」 「大哥说话如今是越来越有官范儿了。」柳青芜眨了眨眼,走入堂屋,这里的桌椅都已经添置好了,还简单的放了对襟的花瓶和案花,左侧是寝屋,右侧的书房没有安门,只用了一道屏风相隔,后面是镂空的木雕花装饰门边。 「还有最后一场。」春秋各一场,入了秋这场过后就出最后的成绩,过了的入宫面圣,之后是留在这儿还是外任都会有公文下来。 「大哥必定能过的。」柳青芜从内屋折身出来肯定道,继而望着窗台上一盏琉璃灯盏有些发愣,傍晚的天色还有些余光照进屋内,尚未点灯的琉璃灯面上折射出漂亮的灯花,顶上四角坠着小的琉璃珠,也闪闪的发着光。 「可喜欢。」柳思祺跟着进了内屋,见她望着灯盏,含笑问她。 「多谢大哥!」柳青芜对这琉璃灯有些爱不释手,「外面可都买不到这么漂亮的。」琉璃灯的好坏除了工艺还要看琉璃的品质,这样一盏小的要比大盏的琉璃灯更废功夫,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东西,柳青芜也不例外。 「你知道是我送的?」柳思祺替她打开顶上的小盖子,那个凹槽处恰好能放两到三块小的熏香,柳青芜这才发现那盖子四周都有出烟的空隙,只要灯内点了烛火,热气上来刚好能融着熏香。 「烧起来的快,这般的几小块都能熏上一夜。」柳思祺示意给她看,柳青芜微俏红着脸颊听的十分认真,末了,抬头看他,「大哥,这可不是在漯城买的吧。」工艺可赶不上这个。 「西边来的商队带来的,凑巧得了一个,那儿的人擅长做这个。」柳思祺大致的说了几句,此刻外面的天渐暗,桑妈妈和张妈妈已经带人把箱笼都抬到了嫱妩阁,前院那边,李氏派了人过来请她们过去。 柳尚荣也才刚刚回来,忽然有事拖了些时辰,前厅旁的小阁楼中摆了两桌,李氏和许氏扶着柳老夫人坐下,等着长辈们上了坐,小辈们才纷纷坐下。 这算是两个儿子外任回来第一次吃团圆饭,一晃过去这么些年,长孙出生的时候柳老夫人还记忆犹新,如今长孙都到了要说亲的年纪。 尽管少了三房,这一顿饭还是吃的很和乐,两个儿子都在,孙子孙女们也都在,柳老夫人还稍微喝了两杯酒,笑呵呵着脸色微红,有了些醉意。 这边两岁大的磊哥儿就像小时候的柳思煜一样,坐不住,跑到了主桌子这边,柳老夫人往他嘴里送了一口酒,后者皱着眉头啧着味道,啧了一会儿吐着舌头赶紧伸手扇扇着自己,「辣,辣死我了。」 妈妈端过来一杯水替他漱口,磊哥儿咕噜的喝了两口,噗一下吐在了地上,没一会儿时间,脸竟开始泛红,睁着眼睛看着祖母,又看看爹和娘,忽然靠在了柳老夫人怀里,「啊,我醉了。」 他的行径逗乐了两桌的人,过去柳思煜还是孩童时也是如此,只是如今他看七弟这样不免觉得他傻乎乎,不过坐在柳思衡旁边的柳思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尤其是磊哥儿在那儿逗着大家,他颇为怨气的看着自己碗碟中的青菜,扭头看给他夹菜的丫鬟,「我不要吃这个。」 丫鬟有些为难,她是奉了二老爷的话,今日晚饭时让五少爷少吃些肉,多吃些菜,可五少爷把她夹的菜统统都给挑拣出来了,不断的要让她夹肉。 「吃鱼吧,二哥给你拿。」柳思衡看着他的肉脸,确实该克制些,笑着替他夹了一筷鱼肉到他碗里,柳思霖依旧是一脸的嫌弃,指了指就在柳思衡前面些的炖蹄子,「我要吃这个。」 柳思霖胖不是没有道理的,小的时候就生了那么一回病之后许氏就对他的身子紧张的不得了,想吃什么要吃什么都给他,吃的东西也都是好的,不爱吃菜那就不吃,喜欢吃肉就多吃,饿了就喂,饱了就睡。 本来就壮实的小身板,怎么能不胖呢,到如今养成了偏食的坏习惯,本来就拧的脾气,他说了什么就是什么,别人说了都不肯听。 「夜里吃多了容易积食,还是吃些容易消化的东西好。」柳思衡劝着他,就是他自己夜里都不会吃这么多的肉,五岁大的孩子更不能多吃。 「不 行,我就要吃这个,别的我都不要吃。」柳思霖盯上那肉了,丫鬟犹豫着想要不夹一些给五少爷,否则等会儿肯定是要闹的,正要伸着筷子过去,这边柳思煜手长一 些,把大的那块直接夹到了自己碗里,张口啃了一下,吃了满嘴的油,朝着柳思霖这边看了一眼,也没说话,就用行动表明了意思,再来一口,好吃。 柳思霖激不得的性子,明知三哥是估计气着自己,撒手就要摔筷子,柳思衡挡的快,忙从那盘子里给他夹了炖蹄子肉到他碗里,柳思霖这才气鼓鼓的停歇。 这边主桌上柳老夫人喝过几杯微醉醺,冯妈妈过来扶着她回缀锦院,柳老夫人摆了摆手,「都没收拾妥当,让青芜今夜来我这儿睡。」 这边柳尚义起来扶她,「娘,我扶您回去。」 「你与你大哥好好聊聊,不必送我过去。」柳老夫人推她坐着,这边秋霜过去和柳青芜身边伺候的翠玲说了声,回来扶起柳老夫人,先离了席位。 一样是孙女,柳老夫人就没有提到平姐儿,许氏眼神闪了闪,一旁柳尚义拍了拍她的手,「等会儿我和大哥去书房里,你早些回去休息,孩子们也累了。」 许氏点点头,敛了心思柔声劝,「别太晚了,明天不是还有要事。」 「我省的。」柳尚义应了下来,端着酒杯喝了余下的酒,起身出了小阁,往后头的小书房走去,过了一会儿,柳尚荣也起来了…… 柳青芜到缀锦院的时候柳老夫人刚刚洗漱毕,靠在新铺的锦绣团子上,冯妈妈正往香炉里添安神香。 「来。」柳老夫人招了招手让柳青芜过去,柳青芜靠在她身上,柳老夫人这般环抱着她,祖孙俩很久没有这么靠着了。 第39章 「慕家那儿你小舅舅在这边,等这儿事情忙过了,你想去的话就去走走。」柳老夫人摸摸她的头发,养三年,又两年,一晃十岁,再过几年就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今天一路过来思煜说到处都是好玩的,下回要让祖母带着我们出去呢。」柳青芜抬起身替她捶腿,把白天来的时候弟弟说的话挑着有趣的说给柳老夫人听。 「可不止带你们去外头玩。」柳老夫人笑了,「到了这儿,还能带你去那里。」柳老夫人抬了抬头,入宫也不是只为了做妃子去的,但凡能入宫参加宫宴的身份上都说过去,「趁着祖母这老骨头还能走动,多带你出去走走。」也是时候多带孙女出去走动走动。 柳老夫人大约是能想到孙女的婚事儿媳妇不会很上心,如今走动个几年,到了十四五岁就该好好呆在闺中等着如意的上门说亲,选选看看,就要出嫁。 冯妈妈端了解酒茶进来,柳老夫人喝了几口,柳青芜前去洗漱。 等祖孙俩躺下,时候已经不早,内屋中的熏香点的十分宜人,大床榻这边分了两床被子,底下垫着薄薄的软席,秋霜进来把屋子里两个冰盆撤去了一个,还有一个挪了外面些以免着凉。 祖孙俩又说了一会儿夜话,安神香点的人很快有了睡意,大半天的路途,祖孙俩很快睡去了。 前院这边,柳尚荣柳尚义兄弟俩还在书房内夜谈,柳尚义神情微凝,柳尚荣则是一脸的严肃,半响柳尚义敲着桌子也有些疑惑,「大哥,难不成圣上真不打算立后了。」 郑皇后去世有一年多了,这一年两年不立后还能说,长此以往肯定不行,后宫蠢蠢欲动也就罢了,这朝堂之上多少人暗地里得较劲,想去做那太子养母,想去坐皇后的位子。 「圣上的心思何以是我们能揣测的。」柳尚荣看了他一眼,「这次调任是许家人帮的忙,你心中也要有数,许家如今与沈家走的近。」 「按着如此,不论是资历还是身份,沈贵妃是如今宫中最有资格坐那位置的妃子。」柳尚义自然清楚大哥警告的意思,有资格不代表最后能坐上,沈家这些年活动些什么许多人也看得清楚。 「明年宫中选秀,郑家肯定还会送人进去。」柳尚荣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太子殿下年幼,如今还无人抚养,独自在太子宫中,沈贵妃想要养他,圣上没答应,圣上心思捉摸不定,柳家亦不是朝堂之上够分量的,凡事你自己掂量些。」 他柳尚义的这调任说是托了许家的帮忙,实际上其中还是沈家暗中帮的忙,但柳家立场一直很鲜明,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也就更得掂量清楚,听大哥如此告诫,柳尚义点点头,「大哥放心,这事儿我绝不糊涂!」 夜月星辉,盛夏的夜空很漂亮,无云晴朗的夜空中泛着星星点点,很快东方一抹白露出现,黎明驾着马车从那段把黑夜的纱揭开,夜的空渐渐灰白,很快那边有红色滚滚的从地平线升起,伴随着不知谁家的一声鸡鸣,第二天的清晨到来了。 这一番搬迁收拾了两日才妥当,二房这边进进出出的人多,光是几个姨娘的安排就要耗费不少,也是二房这边最为热闹,还没外任时也就胡姨娘和王姨娘两个人,年纪大,人又老实,根本不会闹。 如今外任回来带了三个年轻貌美的,其中一个童姨娘如今还怀着身孕,怀着也就罢了,娇滴滴的总是说着身子不舒服要柳尚义过去看,来了才两天就去了三躺。 许氏怀两个孩子的时候都没娇滴滴成这样过,可这童姨娘长的就是江南女子婉约动人的模样,个儿小巧,看人都是水灵灵的,这不舒服起来是真招人心疼。 许氏气归气,好汤好药的送过去,明面上这主母和姨娘之间相处的还融洽,暗地里不知早就锤了几回墙了。 等上下都通点清楚了,柳老夫人这儿也有话要说,把两个儿媳妇叫到缀锦院里来,还让李氏带上了这宅子的地契房契。 「这宅子是大郎他们拿自己的银子买的,并不从公中出,既然着都搬来了,那也不能单让你们出了这银子,二郎媳妇,你说是不是。」 柳 老夫人把这房契上最后买卖的银两给许氏看,「仪都的国公府那是老国公留下的,自然不与这一块儿论说,如今可这么办,公中出了银子给大郎他们,这宅子也就算 是公中的,大郎媳妇掌着中馈,以后各院的月银照例着发,或者也不从公中出,既然都住了,银子各出一些,我这儿出一份,二郎家出一份,算是一齐置办的宅子, 将来分了家也算得清楚。」 左右是不能让大房吃了这亏,白住了。 许氏刚刚看的仔细,房契上写着的这宅子可值不少银子,若是和老夫人一块儿摊着付怎么也得出了三百两,许氏也不是拿不出这三百两银子,就是觉得心里怪不舒坦,当初也没要求一块儿住,二房完全能自己在外置办宅子,可柳尚义说还没分家得住一起。 住一起就住一起罢了,大房买宅子的时候没和二房商量,如今搬过来了这银子要一块儿出,许氏听着就别扭的很。 「娘,都是亲兄弟也不提这个,宅子空着也是空着,您和弟妹都不必出这银子。」李氏笑着拒绝,「老爷是大哥照顾弟弟也是应当,孝敬娘更是应当,怎么还能让您出这银子,万万不可,这即便是不搬过来,将来思祺他们娶妻生子,这宅子也得住人不是。」 「那 就从这公中支银子给你,到时候分家时你再把这银子回上,既然住一块儿现在也没道理全让你们出,大郎到漯城不过才半年,哪里不需要银子。」这官当的越大,花 销就越大,光是李氏和那些夫人们来回打点的都不是小数目,很多官员最初的时候都还买不起宅子,只能是租的,还租不大,小小的四合小院,漯城西边儿的有很多 这样的宅子。 有些租了宅子最后还当不起这官,一来当不顺,自身平庸的永远在一个位子上,而来俸禄太低,没有点家底,升迁又慢的,根本供不起这逢年过节的送礼打点。 第40章 尽管儿子和儿媳妇什么都没说,柳老夫人也知道置办了这宅子后大房那边银子吃紧了不少,更何况长孙这边最后一场考试过后很快要面临的就是任职和说亲,这里面哪一样不需要银子,且不论当官打点,就是柳家长孙成亲这一样,肯定得最好的操办,否则底下的弟弟妹妹们怎么办。 说是一家人,这一家人也是要一块儿付出的才叫一家人,柳老夫人怎么都不能让二房那边就空坐,当起这甩手掌柜,说起来二房那儿的人才是最多。 许氏思来想去,最后同意了从公中出,让她如今私出这银子,以后拿不拿的回来还不知道呢,这就像是付了租金似的,三百两住些年。 她也算的清明,从公众出的,将来分了家,大房要这宅子也得如数还回去,于是她笑看着李氏,「娘说的是,来了漯城这边哪里不需要花销,大嫂要打点的地方也多,就按娘说的,从公中出。」 「若是从公中出了,过些时候府里还要宴客,这半年的用度可能需要弟妹你担待些了,到时这宴会也得弟妹一块儿帮忙。」李氏算了算,和气着说道。 「都是一家人,这是自然。」许氏笑着再点头,这一副和乐的模样,仿佛刚刚她心里那些小九九都是梦罢了…… 六月末,这边柳家准备着新落户后的第一场邀客宴会,柳家收到了来自涂家的宴客邀请,帖子上请的是柳老夫人和柳家的两位夫人,邀请着一块儿去涂家在漯城外的山庄里赏荷…… 涂家给柳家的邀请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柳家大老爷任职协办大学士,漯城这儿的交道迟早都要开始,来之初这几个月官员之间柳尚荣已经打了不少交道,如此大的宴客邀请没想到是先来自涂家。 柳老夫人觉得这不乏是一个好机会,两个儿媳妇都去,把柳青芜也带了去,孙女的年纪还小,不会让人想到说亲上面去,露几回脸,让她结识一些朋友才是最要紧。 几天后柳老夫人带着孙女,还有两个儿媳妇一同前往漯城外涂家的山庄,沿途过去一个时辰左右的马车,还经过了一片儿的稻田。 涂家位于漯城北郊的庄子渐入眼帘,靠山而建的庄子,占地要比漯城的宅院要大许多,侧面还能看到一半露出来的湖,一半连接在山庄内,中间是横跨了一座长桥,这季节远远的看去,那山庄外的半边湖中飘着无数的绿荷,粉色白色的花朵若隐若现。 「不愧是涂家。」柳老夫人下了马车只这么说了一句,这涂家,即便是如今朝堂上再说不上话,可这世家底蕴还是厚实的令人惊叹,进了门所见的种种可以见得涂家人的生活是相当的奢华。 当初涂家这开国功勋的称号就得了多少赏赐,这庄子就是当初所赐,涂家人每年都会邀请漯城中一些女眷到此赏荷,过去是为了和涂家之间的交好,这两年的目的略微有所改变,郑家人的频频出场,许多明眼的也看得清,涂家这是在为郑家拉拢人,也是为年幼的太子拉拢人。 尽管如今皇上就一个儿子,可皇上还年轻,宫中妃子数人,再有身孕并不难,太子年幼丧母,如今才三岁,能不能长大继位都还是未知,朝堂中多少人观望着,郑家作为太子的外祖家,眼下是下足了功夫…… 门口有迎接的人,带着她们到了一处阁楼休息,没多久涂老夫人带着儿媳妇过来了,说起来涂家和柳家并没有多少渊源,不过这番见面,即便是第一次,涂老夫人和柳老夫人就像是已经见过好多回了,说起话来都十分的亲切。 「过去听慕家老姐姐提起过你,今儿也算是见着了。」开口借着两人都相熟的慕家老夫人,柳老夫人笑道,「年纪大懒得走动,也有些日子没瞧见她了。」 涂老夫人介绍了自己的儿媳妇关氏,边说着要带着她们前去荷花池那儿的亭落里坐着,瞧过来看到了柳老夫人身后的柳青芜,朝着她招了招手,「这是青芜吧,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涂老夫人好,涂夫人好。」柳青芜走上前行礼,也许是借着慕老夫人的关系,涂老夫人挺喜欢柳青芜,摸了摸她的头对身旁的儿媳妇关氏笑道,「若是有这么个乖巧的孙女也是好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关氏怔了怔,包括她在内柳老夫人她们自然的想到了另外一个层面上去,关氏却是笑的温和着看柳青芜,「是呢,乾儿他总是说着想要个妹妹,若是有一个像柳家姑娘这般乖巧的女儿,媳妇也是喜欢的紧呢。」 涂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说这话题,而是看向柳老夫人,「我也学着慕家姐姐喊你一声老姐姐了,咱们过去看看,说起这庄子里的荷花,漯城还真没几家比的过我们的。」 就如此把涂老夫人说过的话带了过去,除了涂夫人多看的柳青芜这几眼,一行人跟着去了湖边的亭落…… 涂老夫人要招待的客人不少,把她们带到之后没多停留就又带着儿媳妇迎客人去了,山庄里的荷花确实开的好,平日里涂家也是有专人看管这个湖。 一路过来李氏和许氏都没说话,等到了这儿涂家人走了,许氏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笑着和李氏说道,「涂老夫人可真的是喜欢我们青芜。」若是再大一些说这样的话也就直接认为涂家想结亲了。 「涂家单传,自然会想要多一些的子嗣,青芜乖巧谁见了都喜欢。」李氏自己生了三个儿子,见到乖巧的女孩也会喜欢,即便是涂老夫人有别的意思,李氏如今也是当她仅仅是喜欢罢了。 「那这今后谁嫁入涂家,也算是有福了。」许氏幽幽的说道,转头看这四周,山庄里那一头还环着山,景色秀美,是个出行小住的好地方。 「还早呢。」李氏笑着拍了拍柳青芜的肩,「让冬雪和翠玲跟着,你去走走。」跟着她们几个长辈坐在一块儿,局促着又不能说什么,多无趣。 「去吧。」柳老夫人摆了摆手,「总坐在这儿看不到什么。」 第4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柳青芜本来想坐在这儿陪着她们,见祖母和大伯娘都这么说,起身行礼,「那我去走走。」 出了亭子柳青芜顺着湖面走,这时辰站在太阳底下热,到了阴凉处才舒服些。 湖边隔了几步远就栽种了柳树,柳青芜也没想走多远,就在湖边慢慢踱步走着,不远处假山后有笑声传来,柳青芜顿了顿脚步看过去,翠玲她们跟在身后,「小姐?」 「回去吧。」柳青芜听着那笑声并不想过去,转身往回来的路慢慢走回去,才不过走了几步远,那笑声传到了假山旁,很快在她背后。 两个少年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气急败坏的姑娘,十来岁的年纪,笑声是刚刚那两个少年发出的。 「表哥,你站住!」姑娘家恼羞成怒的声音传来,柳青芜的脚步加快,那边几个人已经追着跑着过来了,等经过柳青芜身边,其中一个少年忽然停住,看着柳青芜惊喜的叫了一声,「是你!」 第四次见面,涂乾昊还是叫不出她的名字,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姐。 都已经被认出来了这样装作听不见着实失礼,更何况是在别人家的山庄内,柳青芜抬起头冲着他扬笑,「涂少爷。」 「你也是受邀来赏荷的是不是。」上一回见面是在慕家,都过去两年多了,涂乾昊再见到她自然是执着的想着她到底是谁,「你是受邀前来的哪一家?」 刚 刚玩的开心,因为柳青芜忽然停下来,另外一个少年也凑到了涂乾昊身边,追着过来的两个姑娘见他们停了,走过来瞧见柳青芜,女孩子家自然的攀比劲儿立即就上 来了,尤其是之前恼羞成怒的那个,见自家表哥这么好声好气的对别的姑娘,一跺脚到了涂乾昊身边撒娇,「表哥,我们过去找姨母吧。」 「我娘忙着呢,哪有空。」涂乾昊不愿意她太近着自己,扭头看柳青芜,「你还没回答我呢。」 涂乾昊问完,那边匆匆过来一个山庄里的丫鬟,似乎就是在找柳青芜,见到她时脸上一喜,走过来道,「柳小姐,那边柳老夫人让我来告知您一声,她们前去戏阁那儿,您等会儿若是回去,可以直接去戏阁。」 「你现在能带我过去吗?」 「原来你姓柳。」 几乎是异口同声,柳青芜抬头问那丫鬟能否带她过去戏阁,涂乾昊终于知道了她是谁家的小姐。 一旁的表小姐轻哼了一声,「柳家,哪个柳家没听说过。」 前来通报的丫鬟十分的尽责,回答了表小姐的问题,「是柳国公府。」 说柳国公府其实表小姐也不知道,毕竟国公府在仪都并不在漯城,这边的只能是叫学士府柳家,不过国公府三个字也足以说明身份,你不知道不要紧,人家身份并不低,于是,表小姐的脸色变的并不怎么好看,而涂乾昊则更开心了。 「我知道了,在慕家的时候看到你,你是慕老夫人的外孙女,那天成亲的是你舅舅,对不对。」涂乾昊这下才把这些关系连接起来,难怪能在慕家看到她,她还能在慕家内院随意走动,「那现在你们来漯城,住在这儿了是不是。」要不然,怎么会受邀其拿来。 「涂少爷,我要回去了。」柳青芜微点了点头看那丫鬟,「这位姐姐,麻烦你带个路,戏阁怎么走。」 「柳小姐您请跟我来。」丫鬟匆匆向涂乾昊行礼,带着柳青芜朝着戏阁走去,身后涂乾昊身边的少年杵了他一下,嘿嘿的笑着,「你是不是喜欢她。」 「哥!」身后的姑娘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那少年转头看自己妹妹,「你瞎喊什么。」 「表哥不能喜欢她。」表小姐关采菱走过来扯了少年一把,警告的看着他,「所以你不要在表哥面前胡说八道。」 涂乾昊还遗憾没能和柳青芜多说上几句话,听自己表妹这么说,回过头来甩了一句,「我喜欢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关采菱愣了愣,很快嘴巴嘟了起来,隐隐有要哭的趋势,以后她才是嫁给他的人啊,「表哥,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我怎么不能说了,你又不是我祖母也不是我娘,我喜欢谁碍着你了?」涂乾昊才觉得莫名其妙,看了少年一眼,「表哥,我们也去戏阁。」 「你就是不能喜欢她,你谁都不能喜欢。」关采菱嘟着嘴到他面前拉了他一下,涂乾昊白了她一眼,「你别闹了。」 「你忘了你小时候说过什么了,表哥,你可是答应姨母的。」关采菱好歹是个闺中小姐,自然说不出‘你说过要娶我’这样的话来,只是委屈着提醒着他,当初可是姨母当着家人的面问他的,表哥也答应了的。 「都说是小时候说过的,你也信。」涂乾昊皱了皱眉,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语气里一抹不耐,「你别闹,我要去戏阁。」 看着他走,关采菱跺着脚看着一旁的少年,「表哥他,他。」 关凌柏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道,「这都好几年了,涂家做主的可不是姨母,表弟的婚事岂是姨母说了算的,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他没好和妹妹说重话,从小到大这么缠着表弟,不如意就一副我哭给你看的模样,是他也会不喜,更何况是脾气本来就不太好的表弟。 关采菱听不进去,她可是和表哥定了娃娃亲的,怎么能说不算就不算。 看着表哥走远了,也跟着往戏阁那边跑去…… 涂乾昊最后和柳青芜说上话时是在戏阁的戏快结束了,涂老夫人过来和柳老夫人说话,他跟着过来。 「你刚刚跑什么啊。」涂乾昊装着乖巧低声问她,神情还笑眯眯的维持。 「我没有跑,我只是回来找祖母而已。」柳青芜低头看到脚下跳过的一只小蚂蚱,嘴角勾起一抹笑,轻轻的挪了一下脚给它让位置。 这一幕落在涂乾昊眼中眼前的柳青芜又特别了很多,也许最初的见面就让他觉得柳青芜是个很特别的姑娘,然特别的姑娘,总是容易让人记得一些。 第4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青涩时还懵懂的很,自然没有情愫二字,涂乾昊只觉得柳青芜比别的姑娘来的他更愿意接近和相处,这年纪也不会想很多,愿意接近那就多接近一些。 「我养了好几只蛐蛐。」涂乾昊说的有些骄傲,柳青芜望了祖母一眼,她还和涂老夫人说着话,回头看涂乾昊,「我二哥以前也养了几只。」 「他养的肯定没我的厉害。」他的蛐蛐可是斗的过许多人的。 「那自然是没你的厉害,二哥忙着准备秋试。」柳青芜点点头,「现在都已经放生了。」 涂乾昊脸颊微微一红,尽管柳青芜没别的意思,但他听着好似在说他只知道玩,并不努力读书。 那边涂夫人过来了,看到儿子和柳家姑娘在说话,派人前来把他请了过去,「采菱他们在找你呢。」 「找我干什么。」涂乾昊不甚在意,抬头看去柳青芜已经走去柳家老夫人身边,回头看娘注视着他的眼神,又多添了一句嘟囔,「整天跟着我烦死了。」 「那是你表妹。」涂夫人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应该要好好相处才是。」 「表妹又不是亲妹妹。」涂乾昊想起刚刚在湖边表妹说过的话,神情一凌,看着涂夫人强调,「娘,小时候说过的话不作数,您可别再和表妹说什么了。」 涂夫人一怔,儿子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正欲问他,涂乾昊远远看到关采菱朝着这边走来,身子一闪,忙躲了开去。 只不过这边就这么大地方能躲哪里去,涂乾昊干脆绕去了祖母涂老夫人身边,关采菱也看到他了,高高兴兴的跑过来,但看到他旁边的涂老夫人时眼底一抹失望,这脚步也慢了许多,最后只到了涂夫人身边喊着姨母,并没有过来。 涂老夫人此时并没有和柳老夫人说话了,见孙子挨在自己身边不肯离开,朝着儿媳妇那边看了一眼,看到了时不时看孙子的关采菱,眼神微眯,心底里是对儿媳妇娘家这几个表小姐都有些不喜…… 离开山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在场的客人中柳老夫人认识的没几个,李氏这半年来倒是认识了几个丈夫的同僚夫人,相反是许氏,她是真的一个都不认识。 就算是柳家这样来了漯城,人际关系也是需要慢慢积累,许氏心中已经筹谋着到时候要去大哥家中一趟,爹和娘都跟着大哥过来了,仪都时只匆匆去了一回,这次才要好好坐下来聊聊。 这会儿马车已经进了漯城,很快到柳府,刚要下马车呢,远远的就有人朝着这边过来,走近一说,竟是个媒人…… 柳家上下如今在说亲年纪的只有柳思祺,这媒人确实也是奔着他来的,就这托人来说媒的女方让李氏有几分诧异,竟是贺郡王府的人,说的是贺郡王府的大小姐。 柳老夫人和李氏听着这媒人继续往下说,可渐渐听着不对劲了,直到那媒人说完,李氏在内柳老夫人的脸色都变的十分的难看,柳老夫人即刻挥手请人离开,「送客。」 那媒人也清楚这事儿是个难办的差事,不过她拿了银子的,自然是要尽全力,媒人不就也得是厚着脸皮说话,于是她赔笑看着李氏,「柳大夫人,您一生三子,个个都这么优秀,将来一定是都能有大出息的,若是还有这贺郡王府的帮忙,官路岂不是更亨运通达。」 「还不快送客!」柳老夫人一拍桌子,秋霜带了人赶紧进来,拉着这个媒人出去了,李氏也是气的脸色涨红,这算是什么事儿! 贺郡王府的人请了媒人前来说亲,说的是贺郡王府的嫡长女。 这 听起来是没有任何的问题,看着也是一门需要高攀了的亲事,关键是那媒人后头说的几句话把柳老夫人给气的,假若贺家大小姐嫁到这柳家,那还不是柳家的人,得 算是贺郡王府的主子,生下的第一个孩子,若是儿子必须姓贺,得送去贺家继承家业,不能算柳家的子孙,接下来生的孩子才算是柳家的,若是接下来没生孩子,那 也没办法,总之第一个儿子得给贺家。 「我们柳家的子孙何曾要替别人去操持家业。」前厅里安静的良久,柳老夫人一天出游的情绪全都给毁了。 说白了贺郡王府就是想借种罢了。 可找一个身份平平的入赘就入赘,借种就借种,管你借十个八个谁能说这不是呢,生不出儿子的人家也有用这样入赘的法子的,那贺郡王府找上的竟然是柳家,这不纯粹是在侮辱人,柳家这门面比不过王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柳国公府的嫡长孙相当于入赘,谁能受得起? 柳老夫人气着,派人出去细细打听才知道,这贺郡王府做这件事还真不是针对柳家侮辱柳家来的,被他侮辱的,身份不低的人家这漯城中真的是大有人在。 还得先从贺郡王府的由来说起,和如今在朝堂上没落的涂家一样都是开国功勋人家,巧的是两家人到后来都是一脉单传,涂家单传了六代,贺郡王府单传了五代,而涂家幸运些的是到了这一代还是个儿子,贺家却只生了个女儿。 不比宫中的沈贵妃少努力,贺家想尽了法子就是想生个儿子,可纳了姨娘也罢,求子也罢,愣是没能再得一个孩子。 如 今贺小姐的祖父,过去的贺王爷在儿子出生后没几年就去世了,王位一降从王爷变成了郡王,贺郡王这辈子从十八岁成亲开始做的最努力的事情就是为贺家传宗接 代,可得了个女儿后就再也没任何动静,眼看着贺小姐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一院子的姨娘均无所出,从贺小姐十四岁开始贺家就想出了这个办法,嫁归嫁,生的第 一个儿子算贺家的。 其实以贺郡王府这样的家世地位,别说生儿子归贺家了,就算是入赘做这贺家人都有许多人愿意,对于许多寒窗苦读,家中无丝毫背景的年轻官员来说,入赘贺家不是少奋斗几十年的事,而是这一辈子都不需要他再奋斗了。 但是这些人,贺家看不上。 寒窗苦读的看不上,家世条件太差的看不上,小官小吏背景,和贺家看起来门不当户不对相差太大的也看不上。 第4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总之,贺家就是想要找门当户对,即便是不能门当户对,相差也不能太大的人家,贺小姐要嫁的夫家必然也得是有一定实力的,这样将来生的儿子姓贺,才有机会在两家人的努力下得到贺郡王的爵位。 在柳家来漯城之前,贺郡王府已经请媒人去过好几家他们认为门当户对的,都被拒之门外,试问与贺家一样门当户对的,谁会愿意这么做,这将来都是要被人戳着鼻梁骨说是非的。 如今贺小姐已经十六岁,亲事还未定下,贺家人更急了,一看这新上任的协办大学士柳家人家中有三个儿子,还是继承了柳老国公的功勋的,即刻就请了媒人过来。 许多人都说,这涂家和贺家基本上算是同病相怜了,一样过去功勋高,一样现在在朝堂上说不上话,一样家底丰厚,一样是单传。 这两家人就得在一块儿啊,两家人并作一家子,多好。 可涂家和贺家相互看不上呢,涂家觉得贺家单传,娶了贺家的女儿,这生养率太低,而贺家则是觉得,涂家一脉单传,到时候生了儿子算谁的。 柳 家人刚到没多久还不知道这些事,久在漯城的人早就把贺家这般结亲的法子当成是一个笑话了,人倒是成了亲,夫家有看在亲家这局面上,过继一个孩子去的情形, 何来说亲时强行的这么要求,真要这么做,直接招个入赘女婿不就行了,偏偏贺家心高气傲,觉得想入赘他们家的都配不上,都只是看中了贺家的家产…… 柳老夫人让儿媳妇把这件事瞒住,别告诉长子,如今在漯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添了什么不愉快。 几天之后许氏去许大老爷家和许老夫人说起这件事,许老夫人听着则起了几分的意来,「这婚事倒也不差。」 「大哥怎么会答应。」许氏纯粹当是说个好笑的给许老夫人听,「高嫁低娶,这亲事可不好结。」 「傻孩子,嫁进门了子丑寅某还不是自己说了算的,那贺家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几代单传,就是抱养都无处可抱,你大哥可正往上走,到时候谁靠谁还说不准了。」那偌大的家业,谁不心动。 「娘,不说这了,上次让您找的您可替我找了。」许氏对贺家到底和谁结亲没有兴趣,左右和她都扯不上关系,扯上关系的她也做不了主。 「找 了,你看看你爹那些个姨娘,这是能防得住的?」许老夫人命身边的妈妈去柜子里取了两张方子出来,拉着许氏的手劝道,「你啊,把自己的身子调养好了才是最要 紧,如今你看看,你大哥出息了,你爹就是再多的庶子都还得是靠你大哥他们养,这嫡出的都在你肚子里,你生的才是最精贵的。」 「我生的可比不上那精贵。」许氏拿着这方子,脸上一喜,语气里却是有些怨,「老夫人喜欢孙女,也没见的她待平姐儿似那两个孩子的好。」 「你可就计较姑娘,姑娘再疼,出嫁之后也就多添些嫁妆罢了,还能把家底都给了她不成。」许老夫人指了一下许氏的额头,「这二房里头霖儿可不是长子。」 许氏神情一凛,随即想起了在仪都兄弟俩打架的那一回,沉着声,「相公疼的是霖儿。」 「现在是这样,以后呢,你自己得长点心。」嫡子和庶子之间有本质的区别,可都是嫡子呢,「如今你们回来了,你这当后娘的打不得,骂不得,那就别去管,宠着他,我听说那孩子顽劣的很,若是他顽劣上一辈子,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许老夫人笑着和她说,眼神却是冷冷的。 许氏到底和许老夫人不是一样的人,许老夫人深觉得我生了这么多儿子,养废了庶子,自己儿子们有出息了,她以后的日子就过的舒坦,许老太爷想纳妾想去姨娘房里,任那些个女人闹腾,她都不会让她们图出什么花样来。 可许氏却是有独占欲的一个人,她做不到许老夫人那样,她恨不得的是丈夫身边没有妾室,所有的孩子都是她和他生的。 「娘,这方子真的有用。」许氏敛着心思最关心的还是这求子的方子,生下女儿后她的身子大受亏损,在鹤州时得知自己以后难再有孕,她哭了好一场,但是只要是有一点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这就是送进宫的方子。」许老夫人压低着声音,「你大哥嘱咐过了不许给别人,这些本是要烧掉的,我偷偷给你留着,你也别告诉别人。」 沈贵妃多年没有动静都能有身孕,许氏对这两张方子的信心又大了不少,许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还有一件事。」 许氏抬头,许老夫人轻咳了声,「是关于女婿的,你也知道要把他从鹤州调过来,到漯城这边并不容易,你大哥已经替你们打点出了许多银子,如今你们过来了,女婿到任后还得再一笔,这银子,你大哥那儿可出不了了。」 「还缺多少银子。」许氏神情微变,许老夫人伸手示意,「起码五百两。」 「这么多。」许氏皱了皱眉,「之前大哥说要打点时不是也给了五百两。」鹤州那几年用度也不小,如今都已经在漯城了怎么还需要这么多银子去打点。 「你大哥自己坐这位子上也花了不少银两疏通,如今是不足这银两替你再出。」许老夫人掌过中馈也清楚,这之后孙子孙女很快都要嫁娶,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子替女儿出。 「娘,是不是大嫂她不肯出。」许氏哼了声,若是大哥的话不会不愿意帮她的,肯定是大嫂说了什么,不肯出这银子。 「雅婷,你大哥帮你是应该,他也尽力在帮你了,柳家都不肯帮,你大哥把女婿从鹤州调回来花了不少功夫也没和你说过其中的辛苦。」儿子和女儿之间,许老夫人还是向着儿子的,柳家的家底比许家可丰厚着,这点银子能出不起么…… 许氏离开许家时是霜着脸的,随身侍奉的珍儿和珠儿都不敢说什么,夫人来的时候明明还高兴。 一路过去路过珍宝阁,许氏命人停了一下,从中取了几个锦盒出来,匆匆回了柳家。 第4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此时已经是傍晚,柳青芜前去请安时许氏刚刚回来没多久,平姐儿才起,柳青芜进屋时候许氏正在喂平姐儿吃点心。 「你来的正好。」许氏招手让珍儿把东西取过来,就是刚刚许氏从珍宝阁中取过来的面饰,「以后时常要出去,我替你备了一套,你看看可喜欢。」 一套的面饰从耳环到手链四五件,选用脆色的宝石作的镶嵌,适合年轻的姑娘佩戴,也是许氏特别挑选的。 「多谢母亲。」柳青芜中规中矩的道谢,许氏也没指望和她的关系能够亲密到哪里去,都是做面子功夫罢了,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 如此安静的坐了一会儿,柳青芜没留多久就离开了,出了院子天色微暗,起风了,似乎是要下雨,柳青芜快步回了嫱妩阁,回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雷鸣一阵,开始下起了雷阵雨。 柳青芜坐在窗边,手上拿着已经快要绣完的袍子摆角,抬头看了一眼屋外,一阵一阵的闪电时不时照亮那边的假山,晃眼下好似好劈开了那半边天,凶狠无比。 「夫人送的这一套,刚好配小姐新制的秋衣。」翠玲拿起锦盒准备放起来,打开来一看,一套的面饰做的十分漂亮。 「替我看看这样如何。」柳青芜拿起衣服给翠玲看,翠玲翻了翻针脚,「小姐针线做的越来越好了。」 柳青芜轻笑着没说什么,把整件衣服铺开来放在坐榻上,伸手摸了摸领口处,似乎还差一些,拿起剪子勾了内里的线,重新穿了一根针。 雨停时天早已经黑了,屋内走廊里点了灯,知绿收了桌子把碗碟放入食盒中走出院子要送去厨房,那边过来一道身影,远远看着像是二老爷。 知绿回头让知叶进去禀报,提着食盒站在一旁行礼,「二老爷。」 柳尚义嗯了一声,看到她手里的食盒,「这么晚才用饭?」 「就今天晚了些时候。」知绿低头回答,柳尚义看了一眼亮着灯的屋子,「不宜太迟,下回你们要提醒小姐,尽到照顾的责任。」 知绿忙点头,目送着二老爷进去,转身出了嫱妩阁朝着厨房那儿走去。 柳尚义进了屋子,柳青芜已经知道他过来了,命翠玲过去备茶,柳尚义看到了她身旁还未收起来的袍子。 「在这儿住的可习惯。」来了大半个月柳尚义忙着上任的事一直没有时间过来,好不容易空了些,这就过来表达慈父之情了。 「挺好的,什么都不缺。」柳青芜看他这视线已经在袍子上扫过好几回了,伸手拿起袍子,顿了顿,「您试试。」 柳尚义确实是想过那袍子是做给谁的,但柳青芜这么一说他还是愣住了,给他的? 翠玲已经从她手中接过了袍子等柳尚义去屏风后换,柳尚义跟着走了过去,屏风后换下了外套,从翠玲手中拿过这袍子,一面穿着,一面这感概的情绪才开始浮上来。 这是青芜亲手给他做的衣服,是女儿给他做的,这是女儿第一次做衣服给他穿。 别人家当爹的,从孩子出生时候就有无数的感概,第一次喊爹爹,第一次在他怀里哭闹求安慰,第一次学写字,第一次念诗给他听,学会女红后第一次绣了东西来献宝。 而对于柳尚义来说,回忆里前妻还活着的时候就是争吵,哭闹,前妻去世后女儿与他之间已经产生了怎么都无法弥补的裂痕,他的回忆里有女儿第一次喊爹爹,却没有别人有的那些第一次,就连这个,也是如今才第一次收到。 柳尚义心里一阵的酸楚感,直往上冲,鼻子有些发酸。 他伸手慢慢的把扣子扣上,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这一步走着,在女儿面前竟然有些拘束。 「整好。」柳尚义张开手,衣服大小正合适。 「父亲新上任,女儿没什么好送的,刚好有这一匹布,给您做了一身的衣服,希望父亲会喜欢。」柳青芜笑着说道。 「你做的爹自然喜欢。」柳尚义怎么会不喜欢呢,就算是这袍子短了一截他都喜欢。 柳青芜站了起来,还有束腰没系上,从翠玲手中拿过了束腰亲手给柳他系上,退开了几步看着,柔着声道,「父亲可有看漯城这边的书院,罗夫子教过了今年就要走了,思煜明年也可以去书院里念书,父亲空时能不能替弟弟去看看。」 「等忙过了这段日子就去看看。」柳尚义低头看袍子摆脚处绣的云图,墨色上漂浮,栩栩如生,难怪老夫人如此喜欢青芜的女红,这一手绣艺比她娘还要好。 也是脑海中这么闪过的一个想法,柳尚义看柳青芜的神情里多了一抹爱护,「你可有想学的,漯城这儿的师傅还要多一些。」 「女儿听闻漯城外的南松书院很不错,过去大哥也在那儿念了几年。」柳青芜笑着提起南松书院,漯城内也有两家不错的书院,但论说起最好的,还是要属漯城外的南松书院,那里是文武并有的一家,自然的,这束修的费用比漯城内的两家要高出许多。 南松书院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除了特殊之外,一家只收一个学生,所以当初柳尚荣送了长子过去后次子就没去过南松书院,很多闻名而来的也都是送长子嫡孙进去。 柳尚义点点头,「那里确实不错。」 柳青芜仰起头看他,「父亲何不把思煜送去那里。」 柳尚义一怔,他倒是没想到过这里,低头看女儿望着他的眼神,这拒绝的话他也说不出口,从鹤州回来时妻子就和他提起过以后思霖要去漯城最好的书院,如今女儿忽然开口,一时间柳尚义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罗先生教导了思煜好几年,他也夸弟弟是个聪慧的,若是能去南松书院,他一定能学到更多,将来也能替父亲和柳家争光。」柳青芜看到了他眼底的犹豫,说话的语气更轻了,将来弟弟有很多事都是要父亲做主,所以她这件事不能去求祖母,只能请父亲答应。 第4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刚刚他还沉浸在女儿亲手做衣服给自己的喜悦中,柳尚义心思动了动,这算是女儿第一次请求他。 「思煜可愿意去。」半响,柳尚义似是被说动了。 「自然是愿意,父亲若是替弟弟安排去那儿,弟弟他怎么会不愿意呢。」翠玲过来换茶,柳青芜替他倒了一杯,噙着这笑意,「女儿听大哥说起,南松书院要提早些时候去报名,还需一场考试才看收不收,这都要靠父亲从中打点。」 「思煜若是有这心,父亲自然同意,还得看他能不能考好。」柳尚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柳青芜脸上的笑靥绽开,「父亲这是答应了?」 答应了孩子的请求,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也是一件十分愉悦的事情。 这是柳尚义从嫱妩院离开后的感想之一,他没有换下柳青芜给他做的衣服,穿着直接回了含芳院。 此时许氏已经等他有一会儿了,为了白天在许家和许老夫人说的这事,许氏斟酌几番才想好这说辞,看到柳尚义进来时换了一身的衣服,许氏话还没说出口先怔了怔,「老爷这是去了哪儿?」 「从青芜那儿过来,这是她给我做的衣服,你看如何。」柳尚义并不觉得这语气有什么问题,但许氏听着却有那么点炫耀的意思,看着他坐下时都要抚一下后摆,许氏语气里带着一抹酸,「好看极了。」 「明天去司里,就穿这身了。」柳尚义一听更满意了,笑看着她,直到看清了许氏敛下去的笑意才问,「出了什么事?」 「今天去了大哥家里,说是还需一笔打点的银子,如今你也准备去了,再行疏通一下更为妥当,省的有人为难。」许氏把刚刚那情绪收了,说起这银子的事,本来以为丈夫听了会不愉快,谁想她刚说完柳尚义就从怀里拿出了三张银票给她,一共六百两,「可够了?」 「你哪里来的银子。」他的俸禄可都在她这里,一些铺子进项他更是没有,怎么一下子拿得出六百两银子。 「大哥给的。」柳尚义轻扣着桌子,「之前不是托你哥办事花了不少银子,这些银子还给他,至于以后打点的,也不用他们帮忙了,总不至于到了漯城还总是要麻烦大舅子,大哥那边也能打些招呼。」 听着有点撇清关系的意思,许氏推了一下银票,语气沉了沉,「我哥帮我们那是因为你是他亲妹夫,也是应当帮你的,把这银子还给他是何意思。」 「他来了这里哪里不需要银子打点,既然我们有的就还给他,人情我自然是记得,他当我是亲妹夫我也当他是亲的大舅子。」柳尚义把银子推回到她手中,「如今大哥这儿可以替我打点,怎么能再麻烦大舅子,你改天把银子送过去,再备些厚礼,咱们还没谢谢他的帮忙。」 「之前在鹤州的时候大哥不帮你,我大哥在这里替你打点齐了如今大哥倒是说会替你把事儿办妥。」许氏说的阴阳怪气,把银子收了回去,「大哥可真是会做人。」 这件事柳尚义也不能说什么了,他心里是希望回来的,所以感谢许家大舅子帮忙,但这形势上又得和许家离些距离摆清楚立场,所以妻子这么说他还真没法反驳,笑着拉她坐下,「这事儿啊谁也不用说谁,如今咱们不是回来了。」 「你 这么说着我就把银子去还给大哥,也是你大哥不肯帮忙我大哥才会替你去打点,你是应该好好谢谢他,备了这厚礼,还是等到时候你亲自过去谢的好。」许氏不听他 的,推开他起身把银票锁进柜子中,再看他这一身的衣服,也不顺眼,「你这么宝贝这衣裳,晚上就穿着睡得了,我也无需差人替你洗,约莫你是想要穿到破了才肯 换。」 「你这。」柳尚义指了指她,许氏扬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到底是谁理亏了。 「行,行了,那银子你若是不给就留着,总之后头的就不劳烦大舅子了。」柳尚义也恼了,甩了甩手要换衣服去洗漱,许氏嘴角一翘,银子自然不能还,到时候得让大哥怎么看,帮忙的时候左求右拜托,如今事儿成了就要撇清关系。 命人替丈夫拿了洗换的衣服,许氏伸手把柳尚义进去前放在架子上的外套拿了下来,亲手做的衣服,之前不是离的疏远,感情淡的很,怎么又要亲近了。 此时的许氏还不知道是自己的丈夫想要去亲近被他疏忽许久的女儿…… 转眼八月,早晚的天气有了凉意,宫中往各家送了帖子,邀请参加九月的宫宴,这边柳家大房二房都收到了请帖。 临了休沐日,柳思煜放休两日,下午时懒洋洋趴在柳青芜坐榻上的小桌子旁,看着柳青芜纳鞋子,嘟囔着,「姐,这些让下人们做就行了。」 「你的脚最近大了不少。」柳青芜拿针勾了线,把旁边已经做好的一双鞋子给他,「试试。」 柳思煜脱下鞋子换上,在地上踩了踩,「好像大了一点。」 「走起来松不松?」柳青芜低头看,只大了一点点,「天冷了还要加一双垫子,不会大。」 「替我做一双就够了。」柳思煜换下鞋子坐下,柳青芜笑了,「谁说这是做给你的,我做给大哥的,快最后一场考试了。」 柳思煜伸手过来抓起她拿着鞋子的手,食指那儿红红的是被勾线的针戳到的印子,柳思煜认真的看着她,「姐,你别做这些了,大哥他们也有丫鬟替他们做呢,你看你的手。」 「傻瓜,这些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大哥他们待我们的好,也是要回报的。」柳青芜抽回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啊,少顽皮我就能少替你做两双了。」 柳思煜想了想,「姐,我不需要你回报。」 「你不需要啊,我需要!」柳青芜捏了捏他的脸警告,「你回去好好看书,下月大哥去考试,你准备考南松书院的入学,若是过不了,我就把你那一屋子的东西全都烧了。」 「这不公平!」柳思煜躲回来揉了揉脸颊,柳青芜轻嗯了声,「对,这世上啊很多事都不公平,也包括这件。」 第4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若是我考上了父亲真的会让我去么。」柳思煜想起那天罗夫子说起这事时柳思霖说的话,「他要去最好的,父亲还会让我去么。」 「会的。」柳青芜摸摸他的头,语气肯定,「父亲会让你去的,姐姐会说服父亲让你去南松书院,姐姐也相信你一定能通过书院的考试。」 「我不想你去求他。」柳思煜靠着她神情不太情愿。 「那你就好好学,这样姐姐就不会多求了。」柳青芜拍拍他,「快去,翠屏不是替你把书带来了,你在这儿看也行,去姐姐书房里也行。」 「我去你书房里。」柳思煜下了坐榻,脚步走过去别提有多沉重了,才来了这么点时间他就已经开始怀念起在仪都和四弟一起的日子了…… 柳思祺最后一场考试的日子是九月初,这日早上一大家子都起的很早,柳思祺出门后柳老夫人去了佛堂里祈福,这边李氏忙着家中的事心里也记挂着儿子。 上午出门时候怕给他增添压力,无人送他出去,到了下午快结束时柳思衡前去接了他回来。 大半天的考试下来,柳思祺累的很,回到家也没说什么就回自己院子休息去了,柳老夫人吩咐谁也不许去打搅他,这样一场考试能把人考虚力。 等到第二天柳思祺的精神好了,柳老夫人她们也没问,且等七日后成绩出来,这边紧接着跟上的就是柳思煜去南松书院的考试。 柳思祺已经考完,他和柳青芜一块儿送柳思煜去南松书院。 出了漯城又行了半个时辰不到,南松书院建在半山腰,马车送至后柳青芜和柳思祺在山脚下的茶楼里等着,这一场考试比柳思祺的大考要快的多,半个时辰一场,三场结束也才刚到吃午饭的时辰。 用柳思煜自己的话来说是考的太顺利了。 也就是等他们一早出门后许氏才知道是去南松书院参加考试,这不就意味着考过了明年就要去南松书院。 此时再去拦已经来不及了,许氏气的是丈夫之前一点都没有和自己提起过这件事,都要去考试了丈夫能不知道么,老夫人那儿肯定也是知晓,一早大房那儿大侄子陪着去的,也知道,敢情自己是被所有人瞒着的一个。 许氏心里怎么能痛快,当初在鹤州时已经和丈夫说过,儿子的启蒙老师因为外任的事已经落了一步,去书院一定不能再落下了,好说歹说丈夫也点头了,她已经算着等罗先生走了为儿子请一个好一点的夫子,等着能去南松书院了就立刻送过去,哪里知道都瞒着自己,让柳思煜去了。 夜里柳尚义回来,许氏再也憋不住,和他大吵了一架。 「我 嫁给你所有人都觉得我错了,那我心里的委屈呢,你这一家子从来都把我当我人,进门的时候是这样,到现在还是这样,我还想着不论怎么样至少你和我一条心,我 的丈夫我一辈子依靠仰仗的男人是和我一条心的,只要是这样就都无所谓。」许氏眼泪婆裟的看着他,坐在那儿哭的泣不成声,「可现在呢,就连去书院考试这件事 我都是最后一个得知,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许氏说罢哭着趴在了桌子上,柳尚义头疼的看着她,「谁都没有瞒着你,这又不是什么值得到处宣扬的事,也没有人挨个儿提醒谁,就是去书院里考试,没人刻意瞒着你。」 「那你就不是刻意瞒着我了?」许氏抬头控诉,「老夫人那儿可以是不提起,两个孩子那边可以是不和我说,你呢,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和我提。」 柳尚义微感心虚,他就是知道才没和她提,若是早前提了,长子还能顺顺利利的去考试么,还不定得怎么闹。 「你不说话,那你就是承认了,你心里就是想故意瞒着我,好让这木已成舟时我再知道。」许氏见他不说话,更笃定了,可这一笃定她就更伤心了。 「思 霖若是想去也能去,多花些银两罢了,多大点事值得你这样哭闹,难不成你就见的思霖好,见不得思煜好,他去南松书院你不愿意了?」来时他也是高高兴兴,长子 这一次能过了考试,他这当爹的也算是做到了女儿当时的请求,可一回院子妻子这么闹法,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妻子不理解他,一样是儿子,虽然做不到手心贴手背的 肉着,但怎么也得为着点好的。 许氏被他这句话甩过来直接气的说不出话来了,脸色涨红的瞪着他,柳尚义侧目看她,「那你说说,你现在要如何,若是思煜过了这考试就送他去南松书院,你要我如何。」 柳尚义不说也就罢了,这么一说许氏更是气,事儿都办了,回头过来问她要怎么办,这跟耍无赖有什么区别。 这厢来找爹娘的柳思霖听到里面的吵架声不顾奶娘的阻拦冲了进来,见许氏哭着呢,扑到许氏怀里也跟着哭了,这一下,娘俩抱头痛哭了起来。 「真是受不来你们!」柳尚义甩袖离开了屋子,柳思霖嚎的更大声了,如今是夜里,含芳院四周安静的很,柳思霖的哭声连嫱妩阁这边都听见了。 柳青芜走出屋子远远的看过去,那边知绿匆匆跑过来,「小姐,二老爷和夫人吵起来了,五少爷也哭着。」 「可知是为了什么事。」柳青芜眉头微皱,可别是为了书院的事。 知绿摇摇头,「院子里守的紧,如今还没人知道。」 「你去兰亭院告诉三少爷,等会儿不论是父亲过去找他还是五弟过去找他,让他好好呆着,不许和他们置气更不许吵架。」柳青芜想想还是不放心,让知绿跑了一趟兰亭院,已经在弦上了,这箭怎么也得安安稳稳的发出去才行…… 这边柳尚义出了含芳院后没去长子那里,而是去了缀锦院。 柳老夫人此时已经歇下,冯妈妈进来禀报说二老爷来了,柳老夫人披了一件衣服靠坐在床上,柳尚义走进来时神情里还带着愠怒。 缀锦院离含芳院远,也没所听闻,柳老夫人见儿子这神情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大晚上的怎么了。」 第4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柳尚义心里烦,「就是思煜去南松书院的事。」 「白天不是思祺他们陪着去了,听那孩子自己的意思是能过的,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冯妈妈给柳老夫人端来了一杯温茶,柳尚义接过亲自递给她,「是值得高兴的事。」 「那你怎么如此神情。」柳老夫人喝了半杯,既然是高兴的事,眉头却皱着深,「是不是和你媳妇闹了不愉快。」 「当初在鹤州的时候是答应了要给思霖寻最好的书院。」柳尚义顿了顿,「罗先生是好,不过明年就要走了,总想着给孩子好的,鹤州那几年也是落了不少。」 「你看两个孩子谁更聪慧些。」柳老夫人听他这有些支吾的语气一下就明白了,南松书院那边思煜去了思霖就去不成,不痛快罢了。 「思煜机灵,思霖好学。」 「既然两个孩子在你眼中都是聪慧的,过去你大哥是送了思祺去的,你也就送思煜去,都是长子,没什么不妥。」柳老夫人淡淡道,但若是真有这么容易的说法,柳尚义也不至于头疼如此。 「难不成你要就此作罢,不让孩子去了。」 「都去考试去自然是要去。」 「那就成了,这件事当是你为思煜做的最好的一件事了。」 柳老夫人这么说柳尚义心中便有些愧疚,这些年来他对两个孩子是什么都没做过,也就是这几年,想为他们做些什么的想法是越来越强烈,长子长女他想弥补,次子他也疼,「娘,说不定两个也能收。」 「那思霖得是神童那南松书院才会给你破这个例了。」柳老夫人哼着说,柳尚义的神情一讪,说白了,若是没有青芜求他在先,他是不会主动替儿子去做这件事。 「你 们院子里的事我懒得管,不想管,就算是你们做不到一视同仁,那也不能给孩子差了,要知道思煜才是你的嫡长子,你答应了要给思霖好的,你可曾想过你给青芜他 们做过什么。」柳老夫人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父子之间那来隔夜仇,这件事就是你们关系缓和的好契机,难道一辈子就这么冷冰冰的过了,那都是你的孩子。」 柳老夫人养着这两个孩子,也悉知这两个孩子的脾气,记得恩的,也是个记得仇的,别说孩子是不记恨的,他若真记恨上了,时日一久,难化解。 「媳 妇你已经娶进门,我不说她的不是,我就说说你这做丈夫当爹的不是。」柳老夫人让冯妈妈给他倒了茶,细数起他这不合格的几宗罪,「当初两个孩子为什么养到我 跟前,是因为下人伺候不周,思煜的命险些都没了,究其原因是什么,主子不重视,你这当爹的这一宗罪在于对两个孩子不闻不问,你若是关心着他们,那些下人哪 敢这么猖狂。」 「过去思煜想要亲近你,你自一副严父的样子,你只严不慈,孩子的心就和你越来越疏远,你不听不问不教,一来就是训斥,孩子打闹,你又是怎么处理的,这一宗罪,你这爹不会当!」 柳尚义脸耳根子泛红,那是羞的。 「这其三,你心中想为孩子做些什么,如今你媳妇闹着,说你答应了的没做到,没让思霖去,你又觉得待思霖薄了,她当无主母样无母亲样,你也没有个男主人该有的魄力样。」 若不是听着儿子如今想对两个孩子好了,柳老夫人也不会说这一番话,放在以前,柳尚义听了肯定是更加的不耐。 「兄 友弟恭,一家子的荣耀难道是靠一个人撑起里的,那是靠一大家子的人努力才得来的,内里都不和睦又怎么在外争气,孩子们都要大的,如今两兄弟都不待见,今后 可怎么办,他们年纪还小,劝着说着,关系自然也就好了,你们做大人的这时更不应该区别对待几个孩子,他们都是看得见的,有样学样。」 「难不成要教导他们是哥哥抢走了属于你的,是弟弟夺走了你的东西。」老师的教导固然重要,但每天生活在一起父母的引导更为重要。 想起这般教导后两个孩子之后的关系,柳尚义的神情沉了下来,做兄弟不是养仇人,妻子若总是这样,思霖心中难免会对思煜怨恨,日积月累,长大了还怎么好好相处。 柳老夫人见儿子听进去了,摆了摆手,「这么晚了你也别留在这儿,回去自己好好理理清楚,该怎么说怎么做。」 柳尚义从缀锦院出来,沿路回含芳院,路经长子的兰亭院,脚步停驻。 院子门口柱子上的灯盏里面的烛火烧了一半了,透出来的光照亮柳尚义停驻的四周,他这角度望去兰亭院里面还能看到亮堂着的屋子。 柳尚义朝里面走了几步,看到打开的窗户内似乎有人影伏案,再走近几步,柳思煜看书的画面入了他的眼中。 大门口守着的婆子和走廊中值夜的丫鬟都看到了柳尚义到来,想要进去禀报,柳尚义摇头制止,只远远的在那儿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兰亭院。 门口的竹喜见二老爷离开,等了片刻才进屋子去,翠屏看到她进来低声问,「走了?」 竹喜点点头,「二老爷走了。」 翠屏松了一口气,「小姐真是料事如神。」倘若不是知绿匆匆过来知会,少爷这时辰已经歇下了。 翠屏转身进了屋子,「少爷,老爷刚刚来过,走了。」 柳思煜扭了扭发酸的脖子,他根本没看进去什么书,就是维持那姿势的时间久了,僵的难受。 「老爷看到少爷如此,定会觉得送您去南松书院是个好的决定。」翠屏替他把书收了起来,柳思煜哼了声,「那边哭的这么大声,谁听不见呢,除了为这事还为什么事。」他去南松书院参加考试,柳思霖知道了能不急? 「所以少爷才更要让老爷觉得他这么做是对的。」跟着走进内室,翠屏替他脱去外套,柳思煜走进洗漱间吩咐,「派人去姐姐那儿说一声。」 「哎。」翠屏笑着替他关上门,命竹兰跑一趟嫱妩院,那边含芳院内,等柳尚义回去,许氏和儿子已经哭完了。 第4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前前后后得有大半个时辰,再能哭泪也该流尽了,尤其是无人哄着,柳思霖哭睡着了,许氏让奶娘抱他回去睡觉,见柳尚义进来,红着眼眶一言不发的坐着。 刚刚争执了那么一下,如今也不可能太太平平就这么过去了,柳尚义脱下外套,语气不温不火却是肯定,「替思霖找一个好一点的师傅,等他去书院还要好几年,眼下的先学好了再提以后。」 许氏十分清楚自己介意什么,但就是因为清楚她更不能把这个表现在脸上,说她不乐意让长子去南松书院,偏要留着给自己儿子,那是她偏心,不占理,所以许氏揪着的点在于柳尚义没有早先告知她。 「不论谁去都是能商量,你却没有要让我知道的念头,故意瞒着我,你这么做岂不让我心寒。」许氏的语气带着些受伤,不似刚刚那般的哭闹,冷冷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 「若是早就告知你,你可答应。」柳尚义扭头看她,许氏转过身来,放下的长发披在肩头,遮着她的脸庞更显瘦削,连日的忙碌打点许氏是瘦了,她也看着他,「你没告诉我,怎知我不会答应。」 「那好,下次会与你商量。」柳尚义直接给这件事做了结束语,要就此揭过,走了进去洗漱 许氏坐在那儿,尽管心中淤堵万分,可她却追究不出什么…… 第二天府里隐隐就开始传起了昨夜二房含芳院内二老爷和二夫人吵架的事,但老夫人那边的缀锦院没有动静,大房那儿也什么都没说,也不过是隐隐传一下,无人敢明着说。 柳青芜知道这事儿算是过去了,弟弟能顺利去南松书院,很快是九月中,宫宴的日子到了。 柳老夫人与柳青芜同车,李氏与许氏同车,柳思祺和柳思衡到了二宫门就与他们不同路由宫人领着进宫。 女眷先带到了御花园内,宫宴尚未开始,受邀的夫人小姐们都在花园内闲聊,柳老夫人她们刚到,那边花园大门口传来一声响动,不知谁说,「贵妃娘娘来了。」李氏拉住了柳青芜,朝着那边大门的方向,等那边的身影出现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这时柳青芜听见太监的宣喊声,「贵妃娘娘驾到。」 御花园内齐声,「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因为她们也是刚刚到,所以跪的还前面些,只觉得眼底那一边映过来了一群人,阵仗十分的大。 直到柳青芜膝盖跪着有些疼了,前面才传来慵懒的声音,「起来吧。」 众人慢慢起身退开了一条路,柳青芜看到了这个明艳的女子,身着金黄相接色的宫装,雍容华贵。 她的神情没显得多生动,但饶是这平平的神态都能感觉到她眸子里的情绪,淡淡的看着前来参加宫宴的官员女眷,由宫女搀扶着的手轻轻一挥,声音柔和动听,「不必拘束,本宫只是过来看看大家。」 沈贵妃的阵仗堪比皇后,这如今的宫中,除了皇后这个封号外,她活的的确像一个皇后,执掌凤印,统携六宫。 她一步一步从众人退让出来的中间经过,尽管笑地十分和煦,可周身就透着这么一股难以亲近,她只是出来巡视,巡视她所办的宫宴,巡视这像是属于她的御花园。 直到沈贵妃离开,周遭的气氛才稍稍缓和,柳青芜看过去,许多受邀前来的女眷脸上,有些是松了一口气,有些是崇拜,有的还沉着脸。 柳青芜跟着祖母去了亭落里休息,那边有和柳家相熟的夫人带着孩子前来和李氏打招呼,那夫人看着柳老夫人身旁的柳青芜,对着自己身边的女儿笑道,「盼儿,你不是说没有与你一道的么,这柳家小姐与你年纪相仿,你们何不一处去走走。」 吏部左侍郎夫人有心与柳家交好,让小女儿和柳青芜出去走走,这边柳老夫人也由这个心让孙女多认识些朋友,推着她,「你们去聊你们的,别一直陪着我这老婆子。」 钱若盼是个十分害羞的姑娘,等到柳青芜走过来,钱夫人推了一把才害羞的伸手拉住她,两个人走到亭子外钱若盼小声问她,「我们去哪儿,宫中规矩多,不能走太远了。」 光是说这么几句话她脸颊就泛红了,柳青芜笑了,拉着她的手指着亭子没多远处的小池塘,「不如就去那儿坐着。」 「也好。」钱若盼的声音更低了,两个人走去小池塘边,这边回头看还能看到柳老夫人她们在的亭子。 钱若盼低头看池子中的锦鲤,抬头羞笑着看柳青芜,「听娘说你们是从仪都来的,仪都好玩吗,我还没去过呢。」 「开春入秋去观音山出游的人不少,若是去了仪都,可以去那儿走走。」柳青芜拿起旁边碟子里的喂鱼食给了她一半,扔到池子中,一群锦鲤涌游了过来抢着她扔下去的鱼食。 「观音山我知道,娘说那儿求的愿特别灵验。」钱若盼似乎就是这样的性子,多说几句多看人几眼就会害羞脸红,单单纯纯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喜欢。 柳青芜就多说了一些,把仪都城哪里好吃,哪里好玩都告诉了她,末了,看着钱若盼亮晶晶着双眸看着自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我都没去遍呢。」 「漯城这里好玩的地方我也没去遍,大哥说回安街一个巷子中的酥油饼做的最好吃了,我一直没去。」钱若盼说起来语气里是浓浓的遗憾,转头看柳青芜噙着笑意看着她,脸又红了,忙伸手捂了捂脸,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爱吃的本性,真的是羞死人了。 可在柳青芜看来,她这模样真的是可爱又讨喜,让人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钱若盼,你不是一直跟着你娘从不离身的么,今天真是奇了。」耳畔忽然飘来这么一句话,柳青芜和她一齐看过去,她不认识说话的那个,倒是认得她旁边的,这不是六月从仪都来漯城,经过驿站时二哥他们与人起争执的那姑娘。 郑如燕也认出她来了,眉宇轻微一皱,但在接触到柳青芜的目光时却微微一颔首,神情里并没有露出什么别的情绪。 第4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我没有一直跟着娘。」钱若盼小声辩解,嘟着嘴看着刚刚说话的姑娘,这几个走过来的都是十四五的年纪,比她们大了不少。 「从小到大你哪次不是跟着你娘。」这可怜的模样反倒是让那姑娘更不喜,她有些厌恶的看着钱若盼,「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又说别人欺负你。」说罢看柳青芜,笑着提醒,「这位妹妹,你可小心了,这可是钱家的宝贝疙瘩,最会的就是告状了。」 钱若盼被说的泪眼汪汪的,柳青芜笑着回道,「多谢这位姐姐好意相告。」 郑如燕是见识过驿站内柳青芜的一番说辞,别看年纪小,张嘴肯定也是个能说会道的,瞥了钱若盼一眼,胆子这么小的人她更没兴趣了,和她们说道,「走吧。」 柳青芜笑眯眯看着这三个人走过去,从怀里拿出帕子放到她手中,「来,擦擦。」 「那是我表姐。」钱若盼捏着她的帕子语气微哽,柳青芜一怔,听刚刚那语气怎么都不像是个姐姐会对妹妹说的话。 「我没有告状,小时候去外祖父家,外祖母送给我镯子,被表姐抢去了,后来舅舅说了她的不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表姐这么针对她,每次去外祖父家表姐都会冷嘲热讽,外祖母要是给了她什么表姐都要抢走,久而久之,她就怕表姐了。 「嗯,你看那边。」柳青芜往池子里扔了一把的鱼食,那鱼儿们争抢的画面,有几条还跃出水面了,水声稀里哗啦,十分的热闹。 钱若盼笑了,拿着擦过眼泪的帕子递给柳青芜,没等她接又缩回去了,「我弄脏了,帮你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吧。」 「没事。」柳青芜想拒绝,但看她这么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心一软,只得点点头,「好啊,那可麻烦你了。」 「不麻烦,本来就是我弄脏的。」钱若盼把帕子收到怀里,吸了一口气挨着柳青芜近了一些,和她一起往池子里扔鱼食…… 天微暗时宫宴开始了,沈贵妃操办宫宴有两年了,从上到下做的也十分到位,没什么可挑剔的,夫人圈里知道的不知道的都清楚沈贵妃有多想坐皇后的位置,晚上看表演时,光是沈贵妃坐的那椅子都是按着皇后的标准来的。 其实她什么都有了就差一个封号,可就是因为没有这个封号,什么都有和什么都没有一个样,手里的一切随时可能不是她的,随时可以易主,换别人拥有。 表演的节目过半,柳青芜有些内急,看那边似乎刚有夫人离开回来,询问旁边伺候的宫人,宫人带着她离开了席位,朝着花园另一处走去。 「就在那儿,奴婢在此等候小姐。」宫人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屋子,柳青芜道了谢走进去,可等她出来,这宫人不见了。 柳青芜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都没看到那宫人的踪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路两边都点着灯,十分明亮,但夜晚的天看着花园,哪儿哪儿都差不多,柳青芜抬头看那边宴会声音的来源,等了一会儿都不见这宫人,顺着那路决定自己回去。 但似乎她摸不清路了,明明宴会的声音就在前面,她怎么总是走不到,直到绕过了假山,看到前面的阁楼时柳青芜才确定自己迷路了。 按理说花园里隔着一段路应该有人守着,但她都没瞧见,柳青芜四处张望了一下,决定原路返回,走去宫人带她去的那地方,应该会有人来寻她才是。 才刚一转身,门口那忽然窜出来一个小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柳青芜吓了一大跳,直到看清楚是个孩子,脸上的惊吓未退,那小人儿叉着腰瞪着她,「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 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孩子,说起话来还稚气未脱的,再凶狠的语气也不可怕,柳青芜看着他,愣了愣,那孩子走过来仰起头看她,「喂,你怎么不说话!」 「我迷路了。」柳青芜忍着笑,好漂亮的孩子,粉雕玉琢,脸上透着灵气,那煞有其事的认真模样尤为逗趣。 「你骗人,你这么大了怎么会迷路。」孩童不相信的看着她,柳青芜弯下腰看他气鼓鼓的样子,伸手轻轻指了指他的脸,「那你说,多大的才能迷路。」 「像我这么大的。」孩童指了指自己,说的一点儿都不害臊,「我也迷路了。」 柳青芜没忍住笑出了声,「呀,都迷路了,那可怎么办呢,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想去琅阙阁,但是我没找到。」柳青芜朝着阁楼那边看了一眼,那牌匾上写的不就是琅阙阁三个字。 「这儿就是琅阙阁,你看那儿写的。」柳青芜指给他看,男童凑了过来,等柳青芜回头,他又警惕的后退了一步瞪着她,柳青芜失笑,「没骗你呢,就是这儿。」 「那你怎么会迷路的。」男童想去阁又要避着她,小模样别扭极了,哼哼的看着她问。 「我 来这儿参加宫宴,刚刚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柳青芜煞有其事的回答他,男童正要回答,不远处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一个身着掌事嬷嬷宫装的年轻宫人走了 进来,神情里有一抹焦急,在看到男童时松了一口气,快步过来把他拉到了怀里,「殿下,您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了。」 「我想找琅阙阁,母后以前常常来这里的。」男童抱住她指着那不远处的阁楼,柳青芜在听到那一声殿下时就觉得不对了,这皇宫中能被称作为殿下的人,除了皇上外就是太子了,刚刚她还戳了太子的脸。 柳青芜赶紧行礼,「太子殿下吉祥,小女不知殿下身份,得罪之处还请殿下宽恕。」 「不知者无罪。」太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转身就朝着那宫人撒娇道,「长生,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我都已经找到这里了,我们进去看看嘛,你说好不好,好不好。」 柳青芜抬头,那宫人正在看她,「这位小姐,您为何会在此?」 「她和我一样迷路了。」太子抢着替柳青芜回答,长生严肃的看着他,「殿下,您不应该称我。」 第5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她和本殿下一样迷路了。」太子赶忙换了一句,抱着宫人继续撒娇,「长生你抱着我去,我要进去看看,以前你不是常跟着母后过来的,长生~」 「是来参加宫宴的吧,我带你过去。」长生笑看着柳青芜,牵起太子走了出去。 柳青芜心中惊诧万分,面上不动声色的跟了出去,她跟在他们后面,一路就听见太子在与这个叫长生的掌事宫人说话。 「长生,我们回来还去琅阙阁。」 「殿下乖,明日白天再带您过来,好不好。」 「长生长生,我昨天见到父皇了,父皇夸我诗背的好,可其实我都还不认识呢,他身边的太监们也都夸我,师傅他们也都夸我,其实他们都不知道,长生才是最聪明的。」 「那是殿下聪慧过人,皇上自然要夸奖您了。」 「长生,我为什么不能去今天的宫宴,那边好热闹。」 这句问完,她们已经走到了岔路口,柳青芜觉得这儿有些眼熟,似乎是走过的,细看之下才发现自己刚刚从那边过来是走岔了路,夜里看着路都差不多,本应该去宴会那边,反倒是走了琅阙阁那一条,难怪一路上都没瞧见有人守着。 「长生我累了。」太子跺了跺脚,长生蹲下身子把他背起来,他小手环抱着她的脖子,一副亲昵的样子。 「从这儿过去就能到了,不会走错。」长生示意柳青芜朝着那路走过去,柳青芜点了点头,「多谢。」 太子朝柳青芜挥了挥手,「以后可别再迷路了呀你。」 柳青芜笑了,转身朝着那边走去,走了几步回过头,那宫人已经背着太子回去了,柳青芜还能听见太子殿下喊那宫人的声音,长生,长生,似亲人一般。 传闻太子一人住在太子宫,没有养到别的妃子名下,看样子那宫人就是照顾太子的人了,十五六的年纪,和柳青芜对视的那一刻,仿佛是能洞悉她似的,沉稳老练的像是在宫中许多年的老人,和她年纪好不相符。 「小姐,可算找到您了。」柳青芜回头,正是那个刚刚带她过去的宫人,她气喘吁吁的看着她,「找您好久了。」 「出来没有见到你想自己回去,花园里大着,走了不少冤枉路。」柳青芜笑了笑,那宫人带着她往回走,「刚刚奴婢有些腹痛,所以才离开了一会儿,这御花园里可不能乱走呢,许多地方去不得的。」 宫人低声提醒着,离宴会那儿越来越近,柳青芜心想着那琅阙阁附近都没有人守着,难道也是去不得的地方。 回到了宴会坐下,柳青芜离开的时间很长,李氏刚刚都担心了好一阵,「怎么去了那么久。」 「御花园夜景漂亮,就走的慢了些。」柳青芜笑着抚了大伯娘的手,这时一个表演刚刚结束,接下来的郑国公府的小姐上前献艺。 等那郑小姐上台了柳青芜才知道原来驿站遇到的那个是郑国公府嫡小姐,那不是太子殿下的外祖家么。 郑如燕的琴艺在漯城是出了名的,宫宴中表演过两回,毕竟是去世的郑皇后的娘家人,郑家小姐的名声也是极好。 一曲古琴下来无人不鼓掌,沈贵妃赏赐,郑如燕谢恩,没等她起来,沈贵妃看着她这身姿忽然开口,「郑姑娘的琴艺闻名,想来舞艺也是不俗,不如今日再献一支如何。」 郑如燕跪在那儿还未起来,听到这话时候脸色都变了,在坐的郑家夫人也是面色一变,抬头看沈贵妃,不知她是何意思,舞技多轻浮,哪有让大家闺秀在众人面前跳舞的道理,这当郑如燕是什么了。 郑如燕抿嘴身子微颤,沈贵妃眸子微眯,看似慵懒的看着,实则眼神锐利,「本宫也是听闻郑家小姐有此之长,若是不愿,不露才艺便是,本宫也是敬着郑小姐的才艺。」 跳也不是,不跳更不是。 多少人好整以暇的看好戏呢,郑皇后还在世的时候和沈贵妃就是明理合暗中斗的,就是朝堂上沈家和郑家也是不对盘,沈贵妃是这后宫之主,今日宫宴的主,现在也不会有皇上出现来救场,郑如燕不跳,那就是驳沈贵妃的面子,跳了,那就是掉自己的脸面。 端庄小姐家,谁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做这些事的除了舞女外就是那画舫艺阁中的卖艺女子,她和她们怎么能一样。 谁也不知郑如燕心中做了多少的激烈斗争,沈贵妃慢慢的喝着杯中的茶,戴了指套的手慢慢的触着杯沿,抬眸看着还跪在那儿的郑如燕,嘴角扬起一抹不屑,她急什么,有的是时间。 良久,郑如燕终于动了,她不卑不吭的看着沈贵妃,「还请娘娘给民女一副长袖。」 沈贵妃笑了,那笑意伴随着她眉宇间勾勒的殷虹图案,显露出一股妖娆来,她抬了抬头,很快有人送上来了长水袖,郑如燕接过那水袖,颤着手将它戴上,转头看击乐的乐师,「平乐曲。」 那是舞曲中最为保守的一支,一支曲子都是靠水袖甩出的舞姿,无需扭腰献媚,郑如燕亦是尽全力的跳了,已经起步,就算是再难堪她也不能让沈贵妃说她跳的不好,再给郑家难堪。 平乐曲很短,郑如燕很快就跳完了,她褪下水袖跪了下来,沈贵妃笑看着夸道,「郑小姐的舞姿果然出色。」 「谢贵妃娘娘赞赏。」郑如燕起身,沈贵妃神情凝了凝,似笑非笑,「若是皇上见了,也必定会喜欢呢。」 众人心中哗然一片。 郑如燕站在那儿如柳枝一般险些摔倒,难站稳脚步,她的脸色苍白难堪,沈贵妃的话,还有更难听的。 坐在下面的郑夫人险些气晕过去,但有些人却是知道沈贵妃今天为何要当众出郑家的丑,给郑家小姐难堪。 明年开春选秀,郑家小姐是头一份要入宫的,继郑皇后之后,郑家人还需要有人在宫中占有一席之地,凭借着外祖家的身份获得照顾太子的资格。 第5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郑如燕是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台的,她倘若走快一步就是要从这台上摔下去,每一步脚都在颤抖。 柳青芜看着她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经过她面前,到郑夫人旁边坐下,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袖口底下的拳头死死的握着。 这就是后宫,这还没有入宫呢。 很快又有节目上台,沈贵妃靠在座椅上慵懒地看着,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无所谓,即便是她刁难郑家小姐的事很快会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又怎样呢,但她就是如此笃定,皇上不会拿她怎么样。 柳青芜从郑家小姐那儿收回了视线,刚刚她也替台上的人捏了一把汗,那一步走下来,犹如踩在针尖一样的难熬,柳青芜又想起刚刚迷路时遇见的太子殿下,那稚气未脱的样子,还有他身边那个叫长生的宫人,皇宫这地方,一般人怎么熬得住呢…… 宫宴散的时候很晚了,出了宫门上马车,柳青芜有了一些倦意,她靠在柳老夫人身上,本来是想问什么的,可到头来脑海里塞的满满的,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马车跑了一会儿还是柳老夫人先开口问她,「今日和钱小姐相处的如何。」 「祖母,钱小姐看起来似乎有些怕与外人接触呢。」柳青芜倒是挺喜欢钱若盼,简简单单的,说什么都不会太累。 「钱家和你大伯娘一样,钱夫人生了三个儿子,最后啊才得了个女儿,就宝贝一样的疼着,一家上下都很宠着她。」柳老夫人和她说着那钱侍郎家,「听闻是小的时候受过惊吓,后来这性子就有些怯懦了,钱家人更是护着她,你若与她相处的来,交好也罢。」 想起她拿走的帕子,以后肯定还是有接触的机会,柳青芜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开口,「祖母,今日我在宫中迷了路,碰到太子殿下了。」 柳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一紧,柳青芜反握着她,「祖母别担心,我是在御花园里看到太子殿下的,没别人,后来他贴身照顾的宫人来找他,还把我送了出来,太子殿下人很好。」 「皇家的事儿啊。」柳老夫人的手松了开来,叹气道,「今日有沈贵妃刁难郑家人,明日郑家人入了宫,岂不又是一场喧闹。」 「祖 母,皇上为何不立后。」柳青芜侧了身替她捶肩,柳老夫人笑着拍拍她拉她坐下,「这问题啊,怕是许多人都想知道,可都无从得知。」想知道却无从得知,那便自 己去揣测,于是就有了很多的说法,怕沈贵妃克死皇后,怕皇上克死皇后,怕起纷争,怕对太子不好,种种种种,谁知真假。 到了漯城之后似乎看到的更多了,柳青芜倚在柳老夫人。 马车很快到了柳家,星辉深夜,柳青芜躺在床上想着,是夜安静,很快的睡去……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娘子且慢嫁》卷一 作者:木子苏 02、《娘子且慢嫁》卷二 作者:木子苏 03、《娘子且慢嫁》卷三 作者:木子苏 04、《娘子且慢嫁》卷四 作者:木子苏 05、《娘子且慢嫁》卷五 作者:木子苏 06、《娘子且慢嫁》卷六 作者:木子苏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