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且慢嫁 卷五》 第1章 【正文开始】 霍冬灵正在教墩哥儿习字,下个月请的夫子就能来府上,在这之前霍冬灵已经教他认了一年多的字。 「总督府那儿送来了些东西,我挑了几样给你拿过来。」镇守漠地的总督大人是个喜好美的人,不论是美人还是美的东西他都喜欢,他送给别人的也都是漂亮的,对姑娘家来说这些东西十分的夺人眼球。 「多谢大嫂。」霍冬灵让墩儿回自己屋子,柳青芜在她对面坐下,「漯城那儿此时的天还炎热,这儿入夜之后隐隐透着凉了。」 青岭的炎夏只维持了一个月的时间,到了八月后温度就没这么高了,除了正午时晒一些,到了夜里就会夹带些凉意,八月末后青岭步入早秋,等到了十月气温就会骤然下降,每年十一月初开始下雪,到了十二月基本就是大雪封山的情况。 「第一年会有些不习惯。」霍冬灵想起自己最初到来的那一年,也是青岭开春的时候,她其实是怕冷的人,「到了十月天忽然大冷,我还想着漯城那边午后有暖阳,这儿的风刮在脸上都有些疼了。」 霍冬灵笑了笑,她安静说话的模样其实很吸引人,在柳青芜看来,小姑子的性子要比牧夫人来的鲜明许多,不去论男子的看法,柳青芜觉得自己记住小姑子要比记住牧夫人更容易。 「第二年的时候我就长记性了,早早让她们备好暖盆,这儿的炭比漯城那儿的要贵许多,当时我觉得大哥应该快点打完仗,可以早点带我们回去。」后来她遇见了牧邵越,她开始想留在这个地方。 柳青芜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抹眷念,心中一动,还是得她开这个口才能继续往下说,「冬灵,别怪嫂子多管闲事,那天在严家看到你待牧大人夫妇的态度,回来之后你还问了我那样的话,你大哥就与我说了你和牧大人的事。」 霍冬灵脸色一变,有些难堪,柳青芜没作停顿,「你心里不要有芥蒂,我们是一家人,你大哥告诉我也是关心你,如今我开口,同样也是关心你。」柳青芜望着她,神情缓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没有大起伏,让她听着能够接受。 霍冬灵抿紧着嘴唇没吭声,脸色还是不好看,柳青芜手握着杯子声音轻了许多,「你可能不知道,在嫁给你大哥前,我定亲过。」 霍冬灵一怔,柳青芜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那时你跟着你大哥来了漠地,漯城那儿发生的事你也并不清楚,我的婚事在我祖母看来是几经波折,十四年那年祖母终于替我定下了和乔家三少爷的婚事。」 「那你怎么最后嫁给大哥了。」霍冬灵心想着肯定是谁变卦了,大嫂后来嫁给了大哥,难道中途变卦的是乔家。 「你知道两年前游河,皇上遇刺的事么。」霍冬灵点点头,她自然知道,大哥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被回召。 「当时有几个人因为救驾受伤,还有人护驾而亡的。」柳青芜顿了顿,「那个护驾而亡的人就是乔家三少爷,当时距离我们成亲,不过还有二十几天的日子。」 霍冬灵讶异的看向柳青芜,柳青芜低眉笑了笑,「知道那消息后我去了乔家看他,他在我眼前闭的眼。」 「那 你……」霍冬灵动了动嘴最终没有往下说,柳青芜轻叹了一声,「冬灵,那个时候其实我很绝望,家里所有的人都怕我伤心难过,包括乔家人,越是如此,我就越 不能难过,因为怕他们担心我,后来种种的事,我曾想过这辈子再也不会嫁人了,就这么呆在家中,直到后来你哥哥前来求娶。」 柳青芜的视线和霍冬灵撞在了一起,说着那句这辈子再也不会嫁人时霍冬灵神情闪了闪,她飞快的拿起了桌子上的杯子捏在手中,「那你为什么不去乔家,你也可以守着他。」 「乔家三少爷去世了,祖母不会答应,乔家人也不会让我嫁过去守着一个牌位。」 「那你呢!」霍冬聆紧迫的问她,「你也不想去乔家?」 柳青芜摇了摇头,「我不会去。」 霍冬灵脸上一抹嘲讽,「那你刚刚说的好像天塌下来一样,说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嫁人,既是那样,你怎么不去守着他,即便是他过世了,你们再有二十来天也成亲了,你就不愿意了?」 「因为我还得好好活着。」柳青芜对着她这质问的口气,坦然的说道,「他过世了,还活着的人都得好好活着,乔家不会要我用这样的方式去乔家,也希望我以后好好活着,而于我而言,更要好好活着。」 「你不喜欢乔家三少爷么。」 「我敬重他。」柳青芜慢慢说道,「他是一个极好的人。」 「那又如何,他还不是过世了,你还不是嫁给了大哥。」霍冬灵神情里有了一抹偏激,大约是觉得柳青芜有点念着乔家三少爷就应该要替乔家三少爷守着才是。 「出 嫁那天,给我梳头的全福夫人就是乔夫人。」柳青芜没有在意她尖酸的语气,而是轻轻的转着手上的杯子,「我想过将来不会再嫁人,但是后来再与你大哥相遇,圣 上赐婚,这也是老天给予我的福分,我难道不应该珍惜?」柳青芜对乔家三少爷的感情不是霍冬灵对牧邵越那样的,所以柳青芜能放得下,她放不下,而柳青芜和她 说这件事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她放下,而是想让她走出去,不要把自己圈禁起来,整日想着这些,苦的只有自己。 第2章 「冬灵,你在没有遇见人生下一件事的时候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你不能让自己停在这里,也不能阻止那些事的到来。」 「你 和我不一样,如果你和我一样,你也放不下。」霍冬灵摇摇头,她不再纠结柳青芜的问题,而是又归结到了自己身上,「除了大哥之外,他是第一个待我好的人,你 别看他冷冰冰的样子不爱说话也不爱理人,但是我缠着他,闹他,他都不会生气,第一年开春我因为受不了这里的天气外出时能冻的手脚发麻,他就默默的找了青岭 这边特有的厚羊绒送来府上。」 霍冬灵和他之间有太多美好的回忆了,若是牧邵越不喜欢她也就罢了,她自作多情,自己一个人唱着独角戏,那不能嫁给他也是心中早有预料的事情。 可事实并不是如此,他也喜欢自己啊,他和大哥求娶了自己,霍冬灵觉得在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她能够嫁一个她喜欢,而他也喜欢她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霍冬灵迟迟难以放下,且越陷越深。 「在 他要娶佩儿时我曾去问过他,我说可以和他一起照顾佩儿一辈子,什么报答都没关系,唯独这件事不行,也许我当时的口气又气又急,他说我是恶女,我不应该只为 自己着想,佩儿为了他变成这样,他不能就这么不管她。」霍冬灵说着泪水掉落了下来,她捏紧着手中的杯子,哽咽道,「所以你不会明白的,我知道你和我说乔家 三少爷的缘由是什么,可我没办法再去等待和接受另外一个人,嫂子,这对另一个人不公平,我更没办法忘记他。」 兄妹俩其实是一样的人,在霍靖祁决定要娶柳青芜之前他犹豫过很久,考虑了也很多,直到他决定要娶她,他就决定了今后要照顾好她,进宫面圣,圣上赐婚,他都做的很坚定。 而霍冬灵心中有这么一个人了,她就一直把他记在了心里,若是牧邵越以辜负她的方式离开她,那么霍冬灵会放下,可就是心里还有不甘心在作祟,「当时他明明可以连着罗佩儿一起救出来的,她为什么要充英雄推他呢,反而把自己搭进去。」 「冬灵,牧夫人和牧大人青梅竹马,她难道不喜欢他。」柳青芜对青梅竹马这个字眼敏感的很,漯城中还有关家大小姐和涂家少爷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呢,关采菱对涂乾昊的占有欲多强烈。 「最初我并不知道。」霍冬灵摇摇头,「后来她与我说起她爹要替她做主时我才知道她也是中意他的。」 「那她可知道你中意牧大人。」 「知道吧,虽然我不曾说起,不过我本就不是喜欢遮掩的人,她那么聪明一个人,应该看得明白。」霍冬灵见她提起罗佩儿,「嫂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既然知道你喜欢牧大人,为何还在你面前提起罗副都统要替她和牧大人做主的事。」两个人既是好朋友,何必在小姑子表明了心意后又当面说起要做主,这不是在暗示小姑子你中意没有用,罗副都统会为她和牧大人做主。 霍冬灵神情古怪了几分,她直来直往的性子本就不喜欢绕弯子,但她不笨,柳青芜这么说过后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嫂子的意思是当时她就提醒我不应该喜欢牧大哥了。」 「严家时她说羡慕我有身孕,也想生一个孩子,她若真当你是好朋友,也知道你心中有牧大人,她的这些话就不应该当着你的面说。」是不是真想要孩子并不知,但示威和炫耀一定是有的,霍冬灵那么古怪的神情严夫人都看出来了,牧夫人会看不透? 「所以她,并没有把我当成是好朋友。」霍冬灵神色复杂,来到青岭后她就认识了这么一个同龄的姑娘,她好动,罗佩儿温婉,她们无话不说,亲密的可以睡在一张床上。 不,也不是一直这么亲密,霍冬灵回过头去想,似乎从她表现出对牧大哥有意之后就有了些细微的变化,时常出现在罗家的牧大哥很少去了,罗佩儿也不再在她面前提起牧大哥,有时听闻她说起牧大哥来霍家了,罗佩儿的神情,总有些,不自在。 不去深想,霍冬灵永远意识不到这些,一旦想的复杂了,霍冬灵便发现自己有点傻。 「那天你们游玩回来发生了什么。」柳青芜总是要知道前因后果,即便是帮小姑子放下走出来,也得清楚这些事,否则难以拿其中的事来说服她。 两年前的事情霍冬灵还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那天实在是太过于凶险。 她们出游回来刚好是傍晚,下了马车之后在集市里逛,正在街上走的时候,忽然不远处一辆马车朝着他们这边冲过来,正是她们坐的其中一辆,车夫已经被甩开了,马受了惊吓跑的飞快,眼看着就要撞到她们,牧邵越反应快,推开了霍冬灵。 霍冬灵摔在了一旁的铺子上,牧邵越转手去拉罗佩儿过来,霍冬灵以为大家都没事了,可等她被人扶起来时看到的却是被撞飞出去的罗佩儿。 她重重的摔在了一旁茶棚里的桌子上,当场晕了过去,而那受了惊的马因为撞飞了人,高抬着前蹄嘶叫着,被人拉住控制住了场面。 第3章 「后来官府前来处理,说是那匹马被不知哪里飞来的钉子打中,受了惊吓才会脱了缰绳冲过来。」后来怎么审理案子的霍冬灵也没去参与,当时罗佩儿伤成那样,正是牧邵越决定娶她时。 「好好的怎么会被钉子打中。」柳青芜听相公提起过,那时他还和牧协领约好了第二天来霍家商议婚事的,未免有些凑巧。 「那儿有杂货铺,远一些的还有铁匠铺子,有一些钉子铁片的也不奇怪。」霍冬灵对当时出事的马车没什么怀疑,柳青芜看她如此执着牧大人,未免再劝她放下会引起霍冬灵的反感,柳青芜扯开了关注点,提到了霍冬灵寻常和罗姑娘过去的一些相处。 这一问,柳青芜越发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了。 倒不是她阴谋论,而是往深处想想,罗姑娘那样心地善良,温柔婉约的女子,怎么会因为牧邵越喜欢霍冬灵不喜欢她而妒忌呢。 可罗佩儿做的有些事,让柳青芜觉得这就是在妒忌。 她愿意听霍冬灵说任何关于牧邵越的事,在霍家遇见他,霍冬灵绣了荷包送给大哥和牧邵越,紧接着她就会回忆起她和牧邵越青梅竹马的故事。 时间是认识一个人最好的药剂,而时间酝酿出来的相识相知是短暂认识不能比拟的,其中深厚的情谊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相较。 在柳青芜看来罗佩儿不断在灌输这样的信息给霍冬灵,只可惜霍冬灵是个直性子的姑娘,她不会把问题想的太深,你若直说她很快能明白,你若九曲十八弯的指望她自己想通透过来,基本不可能。 柳青芜想了想,决定试一试牧夫人…… 半个月后柳青芜在家中举办了一场小宴,就是请几个相熟的夫人,至今为止她相熟的也不过是严夫人和两个霍靖祁下属的夫人。 此外柳青芜还让请了牧夫人过来,有牧夫人前来,牧大人一定也会陪同前来,柳青芜也算是掐准了牧大人休息的日子派人去邀请。 事先并没有和霍冬灵说过什么,柳青芜让人在前院的暖阁里摆了桌椅,严夫人管氏最先到,她瞧着柳青芜怀有身孕还忙这个,前来替她帮帮忙,过了没多久唐夫人和范夫人也过来了。 牧大人夫妇是最晚到的,柳青芜让人带他们过来,牧夫人坐于轮椅,穿的却十分的讲究,一袭桃红色的襦裙衬的她肤色更胜,她笑着和柳青芜打了招呼,看到霍冬灵进来,柔柔的喊道,「冬灵。」 「坐吧,牧大人,老是坐着轮椅多不舒服,我特地让人准备好了,你可以抱着牧夫人坐上来。」柳青芜笑着招呼,都是软榻,偏偏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多不合适。 牧夫人点点头,双手环抱到了牧大人的脖子,后者将她抱起来放到软榻上,牧夫人身子倾了倾,一旁的严夫人扶住了她。 「多谢管姐姐。」牧夫人点头致谢,柳青芜让翠玲她们把新做的点心端了上来,都是按她从漯城带来的方子做的。 「牧夫人,冒昧的问一句,你这伤有多久了。」聊过中途,柳青芜看着罗佩儿挂在那儿没有知觉的双腿,笑的十分和气。 「两年了。」牧夫人伸手轻轻往腿上覆着,「其实几年都不要紧,以后都这样,我也不记着日子。」 「我 倒是认识几个很好的大夫,擅接骨,就是漯城那边也有这样的大夫,五六年的旧伤都能医治好的。」柳青芜点了点头,状若无意的提起了仪都那边的一个老大夫,老 兵五六年的旧伤,当时是被马给踩到了,又踢飞装到了柱子上,别人都没办法,老大夫重新替他接骨后竟然能走了。 「牧夫人这样才两年的伤,怎么都得试一试,你一直希望能好起来的,不是么。」柳青芜低头抿了一口茶,笑靥看着牧夫人。 「当然了,我一直想要赶快好起来。」牧夫人只怔了片刻,很快笑着回答,随即眼底一抹黯然,「只可惜我这样赶不了路,怕是半路就要发热伤身子。」 「如何需要赶路呢,多走些日子,牧夫人可有去过漯城,去过仪都,若是没出过漠地,那前去医治的一路走得慢一些,走个三四月,还能到处看看游玩一下。」柳青芜说的热情,转而把视线朝向牧邵越,「牧大人,你也希望牧夫人的身子赶紧好起来吧。」 「那 是自然,将军夫人说的可确实?」牧邵越的声音清冷,但能从其中听出几分他对这件事的关心程度,柳青芜点点头,看着牧夫人,「那是自然,牧大人若是要带牧夫 人前去,将军肯定是同意的,还能派几个人护送你们一路平安前往,这种事,宜早不宜晚,青岭这儿的药和大夫都赶不上漯城那边,若是能站起来行动自如了,牧夫 人岂不高兴?」 「那就要麻烦将军夫人提前帮忙寻一下这大夫了。」牧邵越感激的看了柳青芜一眼,他身旁的牧夫人低下头,神情闪了又闪,忽然脸上一抹痛苦,一手拉住了牧邵越的手臂,「相公,我腿疼。」 第4章 牧夫人苍白的脸色不像是装的,牧邵越抱歉的看着柳青芜,抱着牧夫人坐上轮椅,先离开了霍府。 等到入夜时,牧府那儿忽然传出了消息,牧夫人腿伤复发,高烧不退,一段日子内都需要卧榻静养,不可下床,更不可外出…… 柳青芜想要帮牧夫人寻医救治这件事被暂且搁置了下来,霍冬灵听闻有的救时还很高兴,而牧夫人高烧不退不能外出后她又显得有些难过,柳青芜都看在眼 里,心中不忍,却还是得说,「即便是牧夫人的腿伤好了,她嫁给牧大人已经是事实,这伤好不好,和他们是夫妻这件事没有关系。」 「若是她的腿好了,那牧大哥就不需要因为愧疚再和她一起。」既然是因为腿伤而娶,康复只有也应该会不同。 「所以你觉得他们会和离吗?」柳青芜抬头看着她,霍冬灵很想点头说是,柳青芜直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不会。」 霍冬灵脸上一抹愠怒,「她不愿意治不就是想用此牵绊住牧大哥么。」 「是啊,她愿意牺牲一辈子不能站起来来换取牧大人在她身边,即便是真的医治,也不是一瞬的事情,一年,两年,或者五年,你都要等他吗,即便是有一天她的腿好了,冬灵,他们也不会和离。」 「那嫂子找他们来所为何意。」霍冬灵听着不爱听的话,脾气有些急躁,有那么一瞬,当时牧邵越问柳青芜哪里去找大夫时,霍冬灵心中觉得只要罗佩儿能站起来,那么牧邵越还是会回来找她。 深 陷其中的人总是挑着自己最喜欢听的话听,接受自己愿意接受的,把一切的其他摒除在外,柳青芜看着她眼底的固执,轻叹了声,她是为了让她看清楚,看的清清楚 楚了,看明白不论做什么结果都不会变,小姑子才能放下,她不赞同小姑子为了牧大人守着,女子的年华耗不起,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偿还她为他耗费的这些时间。 「若是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分开呢。」柳青芜看着她,语气偏轻,淡淡的吐露了这么一句话。 霍冬灵神情咋变,她的脸上闪过一抹愤然与不信,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了柳青芜的屋子。 霍冬灵冲出了院子后朝着那小径跑了起来,后头的云巧追不上她,努力跟着,霍冬灵心中满满的都是她要找他问清楚这一想法,快到前院时,过了那拐角就是去往前院的门,一个人忽然出现,霍冬灵闪躲不急,直接和他撞了个满怀。 那人下意识的抱住了霍冬灵,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低眉看时,霍冬灵直接推开了他,怒目瞪着他,「谁让你在这里的!」 傅非宁看着她怒瞪着自己的样子失笑,「这位姑娘,好像是你撞到在下怀里的,我走的可是寻常的速度,倒是姑娘你,跑的有点急啊。」傅非宁上下看了她一眼,脸颊红扑扑的,一看就是跑了不少路了,这生气的样子看起来也挺有趣的啊。 「这是我家我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倒是你,究竟是谁,乱闯民宅可是大罪。」霍冬灵鼻子还有些疼,刚刚撞那一下,眼冒金星了,不过也是撞这一下,她忘了自己出来是要干什么,指着傅非宁呵斥道,「长的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你到底是谁。」 傅非宁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一咧,「你猜。」 霍冬灵一怔,怒了,「云巧,还不快找人把他赶出去!」 「小姐,这是客人吧。」云巧好不容易赶上了,看带着这公子进来的管事,虽然不曾见过,但应该是将军的客人才是。 「没见过乱往内院闯的客人,你还不快出去,这儿都是内院了,是你一个男子能随便进出的么。」霍冬灵没好气的赶他去外院。 傅非宁配合的出了门到了外院,霍冬灵又瞪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大门口走去,背后飘来了他轻佻的一句话,「姑娘的身材不错。」 「你!」霍冬灵转头瞪他,傅非宁看着她笑的无比坦然,是她自己冲到自己怀里的,他只是下意识的‘保护’她,才抱住了她不是。 登徒子!霍冬灵在心里暗暗咒骂的出了门,上了马车之后还念念有词的咒骂不停。 这边傅非宁笑呵呵的看着霍冬灵离开,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旁的小厮,「你说我长的这么英俊,怎么会是花花公子。」 公子你就是啊,你连总督的妾室都调戏了!小厮抬头给了傅非宁一个肯定的眼神,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仿佛是听到小厮的心声,傅非宁眉头一皱,「本公子是洁身自好的人。」 小厮默默的瞥过脸去,傅非宁眼底露出一抹兴致,转头看管事,「你们将军怎么还没回来。」 「将军差人来说很快就到了,傅少爷,还请到阁楼里一坐。」 霍冬灵直接到了牧家,但一路来光顾着生气,等到了牧家大门口,霍冬灵踟蹰了,被傅非宁那一闹,霍冬灵情绪少了一半,如今站在牧家大门口,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去。 第5章 正当她要转身,大门开了,走出来两个丫鬟,其中一个看到霍冬灵时高兴的叫了一声,「霍小姐,您是来看夫人的么,夫人念了您好多回了呢。」 霍冬灵进退不是,只得走进了牧家,牧邵越还没回来,丫鬟带着霍冬灵进了牧夫人养病的屋子,拉开帘子笑着朝里面说道,「夫人,您看谁来看您了。」 罗佩儿正在喝药,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她半躺在床榻上,看到霍冬灵来了,笑着让人给她端来墩子,放在床边,亲切的看着她,「虽然念了你许多次,但真没想到你回来看我。」 霍冬灵眼底闪过一抹复杂,视线落在她的双腿上,说的直接,「为什么不愿意去漯城找大夫治好你的腿。」 「不是不想去,是如今伤反反复复,还引起了热烧,实在是吃不消,也许是我没这机会治好吧。」罗佩儿淡淡的道。 「我有办法把那大夫找来。」霍冬灵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着她,「我有办法让大夫带上能治好你的药过来青岭这里,这样你就能站起来了。」 霍冬灵盯着她,捕捉着她的神情,要看她是什么样的反应,罗佩儿微怔,柔笑着看她,「你有这心意我已经很高兴了,毕竟不是让大夫看过,远远的请他过来,若是没有用岂不白费。」 「这你无需担心,只要是能治好你的腿,牧大哥一定也是愿意的,如今你身子不便去不了,不如把人找来,可以更安心的帮你。」 放在床内侧的手不安的收回了被褥中,罗佩儿的神情显虚弱了几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此事不牢你费心,我爹替我去寻好大夫了。」 「其实你根本不想腿伤好起来。」霍冬灵看她刚刚还不错的神情一下又柔弱了几分,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大嫂想帮你时你便病了,可以不去漯城,如今我提议你又拒绝,佩儿,你根本不愿意这双腿好起来,你想用此留住牧大哥。」 「冬灵,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不愿意腿好起来,我一直希望能够站起来。」罗佩儿神情比她还要激动,「我又何必要自残一生留下他,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是 么,那你怎么解释这些呢,你不过也是说说的罢了,牧大哥因为这原因娶了你,你就用这个拿捏住了他,不是吗,若是你的腿好了,你担心他会离开你,不是么。」 霍冬灵说的尖锐,罗佩儿忽然笑了,声音依旧是柔和,「你错了冬灵,即便是我的腿好了,他也不会离开我,他答应过我,即便是我康复了,他还是会陪在我身 边。」 「不会的。」霍冬灵不信。 「冬灵,我与他青梅竹马,这一份情谊是谁都无法比拟的,同样也不是你能够比拟,他本来就该是我的丈夫啊。」罗佩儿从容的看着她,「如今你说的这些话,难道不是在觊觎我的丈夫?」 霍冬灵脸色煞白,罗佩儿低头看了看左手上的系花带子,「他对你的喜欢超不过他要对我的付的责任,换言之,你在他心里并没有这么重要,其实,也就是觉得你特别罢了。」 大家闺秀都是温婉贤淑的,她霍冬灵是个例外,心地善良,嘴巴不饶人,长的漂亮性子泼辣,在人群中会显得耀眼,更容易吸引别人。 她会去追逐自己喜欢的,会有勇气表达自己的心迹,这些罗佩儿都做不到,她永远是那个温婉的女子,羞涩难吐露自己的心声,但最终,她还是嫁给了她想嫁的人,她不在意过程,结果是她想要的就好。 罗佩儿温温柔柔吐露出来的字眼就像是凶猛恶兽一般撕咬霍冬灵,她不要脸的还在觊觎别人的丈夫,已经娶了别人,已经成亲,别人的丈夫。 霍冬灵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牧家。 大约是已经有了一半的意识在和霍冬灵心中原本的坚持抗衡,越是如此她心里越不好受,回到了霍家之后,霍冬灵找去找大嫂,但拐角时却又停住了脚,一转身要回自己院子,那边小门又出现了一个人,霍冬灵心中想着别的事,没注意,再一次蒙头撞在了人家怀里。 「投怀送抱?」耳畔飘来这么四个字,霍冬灵猛的推开了他,傅非宁笑着看她,视线落在她的眼眸,「哭了?」 「多管闲事。」霍冬灵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算命的说我这辈子遇见第一个看我不顺眼的人我就得娶她,姑娘,你似乎待我意见很大。」傅非宁朝着她凑近了几分,霍冬灵忽然抬起手肘狠狠的朝着傅非宁的胸口打去,傅非宁吃痛的后退了两步,霍冬灵又往他脚上狠狠跺了一记,啐了声,「登徒子!」 「少爷,这是您这辈子第一次被姑娘这么打呢。」小厮略显崇拜的看着霍冬灵远去的身影,不被自家少爷迷惑的姑娘都是好姑娘。 傅非宁揉了揉胸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厮反应过来,忙扶住他,「少爷,你什么时候去算的命,要是看你不顺眼的人是个男人,那您还娶不娶,怕是老王爷不会答应,他一定会被您给气病的。」 第6章 傅非宁脚下一个踉跄,无语的看着喋喋不休的小厮,转身折回了那小门中…… 傅非宁是来找霍靖祁的,他去总督府看舅舅总督大人,刚好总督有事要派人来找霍靖祁,他就代劳前来,顺带到处玩一玩。 没想到的是在霍家还能遇到这么有趣的霍小姐,两次见面下来,傅非宁对她产生了浓厚了兴趣,他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刚刚被人打过,兴致勃勃的向霍靖祁打听起了霍冬灵的事。 霍靖祁可是对这个封地王府内的小公子有些耳闻,跟随母姓,从小就不着调,继而长到了二十岁,身挂差事后为人继续不着调,反正上有是世子的兄长,凡是都有人担着,这么个年纪了,亲事也不想定。 封地那边到处是关于这个傅公子的传闻,集中的也就一点,和他的舅舅总督大人有一样的喜好,喜欢美的东西,还喜欢逗美人。 霍靖祁用这个逗字算是对他客气的了,所以当他听闻傅非宁向自己打听冬灵的事,即刻就警惕了起来,看了他一眼,「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霍大哥,一看你就是不了解我的人。」傅非宁敲了敲桌子,「我可是洁身自好的人,家中没有一个通房妾室。」 「你调戏总督大人小妾的事?」 「那是她自己贴上来的,搭了我的肩让舅舅看到了反说我调戏她,舅舅眼神不好,就那府里这些人,还不如门口放的一盆草。」 「封地内你出游逗弄未出阁的小姑娘的事?」 「冤枉啊,我就是想问问她鼎鹤阁怎么走,谁知道她会吓哭。」 「你把王府内一个丫鬟调戏的跳池塘自杀的事?」 「怎么可能,她自己掉下去的,我还想去救她呢,别人还说是我推她下去的。」 傅非宁一脸无辜,这些事真不是他做的,他真的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霍靖祁看着他,「你向我打听冬灵做什么。」 「我想好好认识认识霍小姐,霍大哥,你知道的,我一把年纪还没成亲,父王他们都很担心我。」傅非宁试图用真挚的眼神说服霍靖祁,霍靖祁撇过脸去,「我不信。」 傅非宁一摊手,「霍大哥是不相信我的为人了。」 「总督大人还吩咐了你什么事。」霍靖祁不理他,这么不着调的模样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的他哪敢让他做自己的妹婿。 「今 天就这一件,我要在青岭留一段日子,也没地方住,只能在霍家叨唠你们了。」傅非宁厚颜无耻的说道,关键是霍靖祁还不好拒绝他,以他和总督大人的关系,加上 傅非宁这一次来的目的,让他住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但是如今家中一个妹妹未出嫁,妻子还怀着身孕,霍靖祁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在军营里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住处,我这儿没有多余的客房。」 此时已经是九月初,青岭这边已经入秋,霍冬灵近些日子有些心绪不宁,挑了天气不错的日子到青岭外的寺庙里祈福。 云巧拎着香篮跟在后面,走上石阶前面就是祈福的殿,霍冬灵抬头看了看,提起裙子继续往上走,身后还有不少上山的香客。 霍冬灵在祈福的殿里求了几道平安符,出来时太阳正胜,她站在殿外的平地上,从这小山坡往下望,能够看到和狼族边界相邻的一部分关口城墙。 这边的寺庙她经常来,青岭这地方也不大,香火最旺的就是这里了,霍冬灵轻轻的将手放在扶手的小石像上,心中刚刚平静下去的安宁又搅乱了。 「又见面了霍姑娘。」一侧传来耳熟的声音,霍冬灵转过头去,脸色一黑,「怎么又是你!」 在家碰到他,两天前在集市上也遇见他了,今天又遇见,这人怎么,这么的阴魂不散! 「看到我应该觉得高兴啊。」傅非宁这死皮赖脸的功力,站在台阶下看着她,笑容都快赶得上顶头的太阳。 「你有病吧。」霍冬灵朝着他扬了扬拳头,这么不要脸的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哥说他是三王爷之子她一点都不相信,捡来的吧,肯定不是亲生的。 「不知霍姑娘可有治病的药。」傅非宁走上来,站在距离霍冬灵几步远的地方,保持着距离,笑看着她。 周遭还有上下山的姑娘看到傅非宁脸红的,可霍冬灵的脸色是越来越差,尤其是她看到傅非宁身后过来的人时脸色差到了极致。 「冬灵,真巧啊。」在轮椅上的罗佩儿脸上看上去好了许多,身后是牧邵越推着,他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看到傅非宁时,打了声招呼,「傅大人。」 傅非宁没空理他们,随意的点了点头,继续看着霍冬灵,看到她盯着牧邵越好一会儿,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 也只是说了这么两句,牧邵越带着罗佩儿回去了,霍冬灵的眼神几乎是追寻了一路,傅非宁走到了她身后,忽然在她后背说了一句,「心仪的人?」 第7章 「你!」霍冬灵每一次见他都会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人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程度。 「你和他不合适。」傅非宁自动的忽略了她怒瞪着自己的神情。 「他已经成亲娶妻,我们自然不合适了。」霍冬灵转身要走,看到傅非宁还站在那儿一脸不赞同的模样,「你干什么。」 「我是说他配不上你。」傅非宁努了努嘴,「不论成亲与否他都配不上你。」 有那么一瞬间霍冬灵觉得他是大哥派来劝说自己放下的,可转瞬她就否定了,傅非宁正儿八经说完那句话后,继而又添了这么一句,「像我这样的身份就相配了。」 大哥怎么可能让这种登徒子一样的人前来劝说自己。 「不要跟着我。」霍冬灵呵斥了他一声,绕过了祈福殿往后山走,傅非宁怎么可能不跟呢,隔了一些距离,他坦荡荡的跟上去了。 霍冬灵要去后面的寺庙里求平安符,傅非宁跟着她一路过去,路过小道时候霍冬灵扭头过来瞪他,「你再跟着我,我就喊非礼。」 「站的这么远,你喊了也不会有人信啊。」傅非宁摊手,「既然要求平安符,你也替我求一个吧,我过几天跟你大哥出关巡逻,你求一个我放身上。」 「傅非宁你怎么这么不要脸。」霍冬灵气跺了脚,「你跟着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和你讲道理啊。」 「讲什么道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话音刚落,迎面就是一只篮子朝着他飞了过来,傅非宁赶紧往旁边一闪,身后的小厮遭了秧,篮子扔的准,直接蒙在了他的脸上,里面的香烛统统倒了出来。 霍冬灵气呼呼的上台阶了,这次傅非宁没有再跟,小厮无辜受灾,看着自家少爷,「您这样霍小姐只会更讨厌您的。」这明明是结仇啊,出门的时候少爷才刚刚说过娶一个霍小姐这样少夫人回去也不错。 「我没说让她喜欢我啊。」傅非宁一脸‘你不懂’的高深莫测神情,「越是讨厌我,她就越记得我。」越是记得,哪天忽然就变成喜欢了。 「……」小厮默默的把一枝香从领口那里拉出来扔掉,少爷出门的时候一定是撞到门框,神志不清了才这么说…… 自此之后,傅非宁真的以难以预计的次数出现在霍冬灵附近,每次都气的霍冬灵直跳脚,他保持了距离,进退有尺度,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就算是霍冬灵气的手上有什么就扔什么,他都能接下来说一句,「多谢霍姑娘赠的礼物,在下很喜欢。」 此等无耻之人,这天下找不出第二个了,可偏偏让她给遇上了,就算是呆在家里不出门,傅非宁还会跟着霍靖祁回霍家来,有时候以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里为由来蹭饭,有时候有事商议,总之,没有他想不出来的计谋。 等到十一月初时,傅非宁在这儿的事告一段落,总督大人吩咐他的事也已经办完了,傅非宁准备回封地去,青聆这边开始下雪了。 下雪意味着和狼族的关系又要紧张起来,傅非宁一封书信送回封地,他决定不回去了,要留在这里帮霍靖祁的忙。 此时柳青芜已经七个多月的身孕,青岭开始下雪,霍靖祁不再让她出门,就是出院子都要几个人看着侍奉,这天漯城那儿霍家大房送来的信到了府中。 十 月时堂弟妹生下了一个儿子,这是大堂弟霍靖河的第一个孩子,成亲五年终于有了长子,这也算是霍家第一个嫡长孙了,霍家大房那边是等孩子生下后才派人往漠地 这边送信报喜,跟随而来的还有霍家夫人的信,霍冬楹四月出嫁,八月时传了喜讯,霍靖霖的亲事定下了,定的是汝阳王府的嫡小姐,霍夫人想让他们早点成亲,婚 期就定在了来年的十月。 最后是霍老爷给霍靖祁写的信,开春等漠地这边雪化了,他会派人来把霍冬灵接回去,她若不想回,绑都要绑回去,父母之命,这般催促她都不肯回去,他就只能另想他发,过了年就十九了,女儿家的年纪哪里经得起这般拖沓…… 柳青芜看了霍靖祁交给她的信,神情微凝,「若是冬灵不肯走,即便是派人过来绑回去也无用。」 「父亲还能求康安大长公主进宫面圣。」若是皇上下了口谕,霍冬灵就不得不回了,其中是连着霍家一块儿搭上要给霍冬灵压力。 「霍家的事康安大长公主怎么还能插手。」柳青芜说完这句后自己也舒然了,怎么会不插手呢,当初霍夫人要阻止她来漠地,不也请了康安大长公主来,只不过当时相公提前带她进宫过,这一回父亲要女儿回家去,要替年纪已经不能再拖的她定下亲事,合情合理。 「除非。」柳青芜抬头看霍靖祁,「除非她已经定下亲事了。」 「父亲这一次是铁了心要让冬灵回去,其实冬灵也不该在留在这里了。」霍靖祁叹了一声,留在漠地难道要把妹妹熬成一个老姑娘么,「牧协领的事,她固执,别人怎么劝都没有用。」 第8章 「那倒未必。」柳青芜笑着放下信,往后靠了靠身子,月份大了端坐久了也累人,「傅少爷在的这些日子里,冬灵开心了不少,她在我面前提起牧大人的次数越来越少,我耳边的,都是她咒骂傅少爷的话。」 傅非宁在青岭的这几个月中,霍冬灵没少骂他,见一次气一次,到了柳青芜这边,她说起来时就时常咒骂他,虽然咒骂的都不凶狠,但她确实是极少提起牧邵越了,都是让傅非宁给气的。 「那小子。」霍靖祁也笑了,「他不着调的性子,还几番招惹冬灵,若不是他心性未定,我倒是觉得他与冬灵也能相处。」 「前 段日子我托严夫人帮忙,打听了一下封地那边的事。」严大人任职守巡道员要在漠地各处走动,封地虽不在漠地,但是人多力量大,打听王府少爷还是不难的,「外 头传的他调戏丫鬟,逗弄小姑娘都是言过其实的事,有趣的是,似乎有人不遗余力的在抹黑傅少爷,封地那边有待字闺中姑娘的人家,提起他都是绝不会把女儿嫁给 这样的登徒子的说法。」 连王府的名头都不要了,就是不能把自己闺女嫁给这样的人去祸害,那傅非宁的名声该有多差。 「有时候流言都是夸大其词,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为人其实算正直。」说话不着调,真做实事了,他还是会沉下心来去办,真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总督大人怎么会放心让他过来交代事情呢。 「所以且看看吧,他留在这儿也不是无缘无故,眼看大雪就要封山,他若再不走,肯定是要留在这儿过年了。」柳青芜眉头一皱,霍靖祁看向她,「怎么了。」 「孩子顽皮。」柳青芜拉起他的手放在左侧的腹上,那儿明显的能感受到腹中孩子的胎动,霍靖祁的手心被轻轻顶了一下,柳青芜慢慢的把他的手挪到下面点触碰,他的手心又被顶了一下,那种微妙的感觉直冲他心底,柳青芜腹中的孩子和他之间有的那牵绊,让霍靖祁有些激动。 「四五月的时候还不爱动,如今可好动了,这儿是手,这儿是脚。」柳青芜放着声音缓缓道,腹中的孩子顽皮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停歇下来,柳青芜转头看窗外皑皑的白雪,「此时的漯城,还有人出去秋游的。」 「冬季在这儿格外的长。」霍靖祁拉起她的手,「狼族若是能安稳,我们也能回去了。」 「这儿也挺好的。」柳青芜笑道,「我听底下请的妈妈说,盖过霜冻的菜尤其的脆甜,大雪覆盖是天然的冰窖,不必等到过年,家中若是宰了牛羊,也不用忙着腌渍肉来保存,只要装上一缸子的雪,用油纸包了肉藏在雪中,好久都不会坏。」 「再下些日子的雪就要封山,这几天可能夜里都补回来了,军营里忙着运送粮草,总督府那边派来的人已经到了第二批。」 「家中冬灵也在,不要紧。」柳青芜也知道这时候基本是一年当中最紧张的时刻,士兵就算是呆的再久,御寒都没有生活在关外,一年中有半年时间都是冬日的狼族人来的好,每年漠地开始下雪,狼族就要蠢蠢欲动。 霍靖祁抱着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不知为何,当初决定去提亲时,我心中笃定着你会跟着我来漠地。」霍靖祁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笃定,他就是觉得她会跟着他来漠地,不会嫌弃这儿的天寒地冻,也不会嫌弃这儿和漯城相差遥远的生活条件。 「我也笃定你一定会带我来漠地,不会把我一个人留在漯城的。」柳青芜在他怀里轻轻说着,他低下头去,两个人相识而笑。 柳青芜就是那样的女子,不论怎么样的环境里,她总是能报以好的心态去看待,也许是这么多年的环境所致,霍靖祁觉得自己捡到的是宝,她常给予他惊喜,与其说他给了她莫大的安定和心境,不如说她在他身边,让他觉得无比的安心。 「我还记得当年第一次看到你,你在思祺的怀里,看到我时还给我吃了果子,乖巧的在思祺怀里,小手趴着桌子,睁大眼睛听我们说话。」那肉肉的小手把盘子往自己这边挪的时候,小模样可爱极了。 「你还记得呢。」柳青芜笑了,霍靖祁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当然记得了。」 目光对触着,霍靖祁的视线慢慢流连到了她的唇边,低下头去。 柳青芜微闭上眼,他的热气都已经呼在自己脸颊上了,忽然门口那儿传来了轻咳声,桑妈妈端着一碗柳青芜此时应该喝的鸡汤,一脸严肃的站在那儿。 夫妻二人,「……」 柳青芜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红着脸坐在那儿,霍靖祁一张老脸也觉得不好意思,偏偏桑妈妈还一脸正色的走进来,把鸡汤放在桌子上,对着霍靖祁十分严谨的教导,「姑爷,您得注意些小姐腹中的孩子,小姐是头胎,凡事还是小心为上的好。」就是亲一下,万一过火了可怎么办。 霍靖祁下了坐榻一脸冷静,「我去休息。」 第9章 十一月中时霍靖祁连续好几天留在了军中,柳青芜是听霍冬灵说起,这雪势,大雪很快就会封道封山,到那时候,青岭等于是有长达两个月多的时间要去外面断了联系。 出了屋子院子里的雪上午扫过后不过一个时辰就又积累了厚厚一层,柳青芜好几天没出门,如今也只能在屋子中走动,桑妈妈她们走廊也不让她去,怕雪飘进走廊结冰容易滑倒。 这边外院内,霍冬灵迎着大雪出去清点霍靖祁早先派人去青岭外买来的年货,有些在九月时已经定好了,十月派人去漠地外采买,一车一车的东西运回来都已经十一月了,雪一下走的更慢,临了大雪封山前几日才到青岭。 其中有不少是给柳青芜买的补品,临盆的日子也许恰逢融雪,青岭最冷的日子,在这之前之后去置办都来不及。 霍 冬灵顶着穿着披风让管事把东西抬进前厅,才出去一下身上就积累了厚厚一层雪,站在屋檐下掸落,那边大门口又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傅非宁,他带人抬了几个 箱子的东西过来,霍冬灵看到他,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大雪都快封山了你还不回封地去,赖在这儿不走了啊。」 「是啊,父王和舅舅都派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我过年要叨唠你们了,这些都是感谢你们收留我的谢礼。」傅非宁走到屋檐下,几个人把箱子抬进屋子,霍冬灵瞪着他,「你真不要脸,谁要收留你了,趁着大雪没封山你就赶紧回去,别在这儿呆了。」 「那不行,你还没答应我呢。」傅非宁笑眯眯的看着她,霍冬灵看雪势笑了,带上披风的帽子走入雪中去看前院左侧小屋中放着的烟火,傅非宁赶紧跟了上去,「喂。」 「你别跟着我,我答应你什么。」霍冬灵被他缠着烦了,在前面停住脚,弯下腰抓起旁边走廊里扶手上的积雪往他身上扔,傅非宁没来得及躲开,被扔了一脸,眉宇上挂了雪白,又冻的发抖,样子有趣极了,霍冬灵看着噗笑了一声,随即又瞪了他一眼,「别跟着我!」 「我听说你明年要回漯城了,不回去的话你爹派人都要把你绑回去。」傅非宁打了个喷嚏追着她道,霍冬灵顿住脚步,笑意没了,就剩下怒意,「关你什么事!」 「你 年纪也不小了,你爹让你回去肯定是要你成亲啊,说不定都给你找好人家了。」傅非宁转悠到她面前,霍冬灵低着头,披风帽子盖住了她的眉眼,她忽然抬起头朝着 傅非宁吼道,「我都说了不管你的事,你这人还不害臊,怎么老是缠着我,我回不回漯城关你什么事,傅非宁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不害臊啊,我一直都这么不要脸。」要脸能这么缠着你么,傅非宁一脸‘你现在知道真相也不晚’的神情。 霍冬灵看着他,一脸的怒意,仿佛是要瞪穿了他似的,傅非宁下意识准备要挡她的攻击,霍冬灵就这么瞪着他,咬嘴恨恨的的看着,傅非宁正欲开口,霍冬灵忽然蹲了下来,顿在了雪地里,大哭了起来,「傅非宁你究竟要做什么,你净欺负人,你净欺负人。」 傅非宁还等着她打他,等来的却是这反应,霍冬灵蹲在那儿哭,他失措了,左右看了看,然后陪着她蹲了下来,轻轻的拉了拉盖在她头上的帽子,「你……你别哭啊。」 霍 冬灵使劲一甩,不让他拉自己的帽子,「你说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怎么老是缠着我,老是气我,你是不是成心的,你为什么欺负我。」霍冬灵哭的伤心,每次见到他 都没好话,每次他都气自己,还拿她最不乐意的事情来说,她心里担心的要死,不想回漯城去,他却玩笑的说出口,「你真是太过分了,总是欺负人。」 「我没有欺负你啊。」傅非宁忙解释,又拉了拉她的帽子,看到她眼泪都掉到雪上,融出个坑了,傅非宁更慌了,「我……我不是欺负你啊,我真没有要欺负你,每次都是你欺负我的啊,你看我手上的伤都没好,还是你掐的。」 「那是你活该,谁让你总是说那样的话,你不气我的话我会这么做么,你,你就是个登徒子。」霍冬雪伸手抓起地上的雪往他身上扔,「你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傅非宁一面闪着一面解释,「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娶你啊。」 霍冬灵抓着雪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她被傅非宁的这句话给弄愣了,睁着眼睛看着他。 「我是说真的啊,我没有要欺负你。」傅非宁好不容易把身上的雪都掸下来,一脸真诚的看着她,就算是起初只觉得她好玩想逗逗她,几个月相处下来,傅非宁的想法早就变了。 这个时不时被他气的跳脚的姑娘在他心底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记,他就是用这样最笨也是最有效的方式让她记住自己,即便是讨厌吧,那也是先记住了。 「骗子!你还说你不是登徒子!」下一秒,一大把的雪直接摔在了他的脸上,霍冬灵气呼呼的站起来,看着他还蹲在那儿,不解气,伸手推了他一把,直接把傅非宁给推倒在了雪地里,踹了两脚雪,转头跑回了内院,谁也没发现她冻的通红的脸颊上有着一抹不同寻常的绯然。 第10章 傅非宁好不容易从雪地里爬起来,狼狈至极,小厮赶紧跑过来把他扶起来,雪都跑到衣领里去了,冷的他直打颤。 这不合乎常理啊,怎么一下又变成这样了,他没骗人啊,他是真的想娶她,怎么就骗人了。 「少爷,咱们赶紧回去换一身衣服吧,可别受寒了。」小厮给他打了伞,傅非宁吸了吸鼻子,脑海里算着到底哪一个步骤出错了,出了霍家回到军营里,换过了一身衣服还是觉得冷。 傍晚时霍府这边霍冬灵得到了消息,说是军营里的傅大人得了风寒,发热生病了。 霍冬灵想起自己往他身上扔了这么多的雪,又把他推到在雪地里,恨恨的捏着手中的帕子咬牙切齿的骂道,「活该,登徒子,谁让他这么和我说话的,骗子,活该你发热生病。」 一 旁的云巧听她这么咒着傅少爷,出声提醒,「小姐,大少爷也在军营里呢,好几天没回来了,少夫人不便出门,她说要麻烦小姐去一趟军营,替大少爷送些东西,少 夫人还说,傅少爷好歹是大少爷的客人,小姐若是可以的话,顺道送些药过去给傅少爷,也算是霍家对他的关心。」 霍冬灵带着柳青芜准备的东西去了军营,大雪的天马车还不如走路来得快,霍冬灵在距离军营还有几里路时候下了马车,云巧几个拿好东西,往军营里走去。 从这儿开始已经是三步一守五步一纲,守卫的士兵看到霍冬灵的身份牌后放她们进去,霍冬灵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大哥的帐篷,霍靖祁不在,她把柳青芜准备的衣服放下之后又替大哥收拾了一下,这才出来问外面的士兵,傅非宁的住处在哪里。 霍冬灵本不想亲自去的,可思来想去,礼数还是得尽到,士兵指给她看落在靠山位置的一排木屋,霍冬灵朝着那边走去,门口的小厮远远看到霍冬灵过来,打开门朝着里面喊道,「少爷,霍小姐来了。」 原本在屋内喝鸡汤的傅非宁即刻放下了碗,抹了一把嘴,把鸡汤的碗藏到了篮子里,又把篮子放到角落里盖上了一块布,继而飞速转回了被窝,摆出一副高烧不退,病怏怏的模样。 这一切傅非宁做的快速,小厮在门口愣了半响,回过头去霍冬灵已经走到了台阶下,他忙高喊了一声,「霍小姐!」来提醒屋子里的少爷。 霍冬灵狐疑看了他一眼,小厮笑着替她拉开了帘子,「昨天傍晚少爷忽然觉得难受,额头发烫原来是发热了,请大夫过来说感染了风寒,如今霍小姐来看少爷,少爷的病一定很快就能好了。」 霍冬灵走进屋子,觉得味儿有点怪,有中药味,又似有什么香味,看了一下桌子上也就是一碗喝过的药碗,霍冬灵没有多想,让云巧把东西放下,准备不说一句话就走了,但视线过去看到床榻上脸色发烫,神情憔悴的傅非宁,她的脚步顿了顿,终是没有离开。 「身子骨这么差就不要呆在这里了,赶紧回你的封地去。」霍冬灵没好气的瞪他,傅非宁可怜兮兮的看过来,「冬灵,我生病了。」 「不准喊我冬灵!」霍冬灵气呼呼的看他,「生病就吃药啊。」 「我都生病了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傅非宁更委屈的看着她,他都病了啊,大雪天里生病别提多难受了。 「谁让你总说那样的话啊。」霍冬灵扭过头去,语气缓和了一些,「你要是不那样说话,我也不会这么对你。」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傅非宁十分认真的看着她,霍冬灵气急败坏,「你还提!」说罢转身要离开,傅非宁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跳下床拉住了她的手,只穿了这单薄的衣服,站在那儿不肯让她走。 霍冬灵羞红了脸,「傅非宁你!你不要脸啊,还不快回去!」 「那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一下从炕床上下来,傅非宁冷的打了个颤栗,赤脚站在地上,脚板缩在那儿十分的可怜,霍冬灵看他冻的都发抖了,一面烧还没退,这么下去都好不了,忙说道,「你回去躺下,我不走。」 「说好了别反悔啊。」傅非宁拉着她的手,不太相信的看着她。 「那你冻死算了!」烫人的手拉着自己,霍冬灵又气又羞,想打他可他现在是个病人,挣扎不脱他的手,霍冬灵跺脚喊道,「回不回去!」 「我这就回去。」傅非宁松开她的手飞快的钻到被窝中,接连打了四五个喷嚏,神情显得越发的可怜,「冬灵你听我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为什么想娶我。」霍冬灵把手藏到身后,站在那儿看着他,不再生气了,眼底闪着一抹复杂,「你不是知道我有心仪的人。」 「那你现在还心仪么。」傅非宁终于不抖了,呼了一口气看着她,霍冬灵神情一顿,「这和你无关。」 「怎 么会和我无关,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想娶你么,那这有天大的关心了。」傅非宁见她没有走的意思,慢慢说道,「不去论喜欢不喜欢,开春你父亲要派人接你回去,说 不准已经替你选了亲事,父母之命,这是大道理,若是对方不差,纵使你再不愿意,霍将军也没法强硬的去违抗你父亲,这是孝,尤其是在朝中为官,极容易惹人闲 话落下诟病。」 第11章 「若是和我成亲,你不是没了许多后顾之忧,你既不用回漯城,以我们的家世,高嫁低娶,门当户对啊,我家就大哥与 我,大哥将来要继承封地,父王和母妃就指望着我早点成亲,所以你进门了他们一定会非常喜欢你,而且对你比对我好,再者,嫁给我这么一个带的出去身份又高的 人,有几家的姑娘夫家是王府的,你说对吧,你就能狠狠的压一压他们的气势。」傅非宁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天上难得,地上难寻的十佳好夫婿了。 霍冬灵被他这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语气逗笑了,一面气他,一面也无奈,「你没说你为什么想娶我。」 「想就想了呗,哪来这么多为什么。」傅非宁抬了抬头,「我觉得相处的挺好的。」 霍冬灵脑海中不自觉响起了当初她跑去问牧邵越为什么向大哥求娶自己的缘由,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因为她是个特别的女子。 其实到现在霍冬灵都没想到自己哪里的特别让他喜欢了,而听到傅非宁这随意的话语,她心中怎么会没有感概呢。 「我经常打你。」 「我皮厚。」 「那要是忽然相处不来了呢。」霍冬灵看着他,傅非宁一脸严肃,「怎么会,我可是百搭的,你什么性子我就能陪着你转换个性子,没有相处不来的道理。」 霍冬灵一怔,他今天正儿八经的说几番话,她反而不习惯了。 「再说了,到时候亲也成了,孩子也生了,都是当爹娘的人,你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啊。」转而傅非宁咧嘴一笑,发热导致的一张脸红透在那儿,额外显眼。 霍冬灵没能忍住,笑出了声。 「我要不答应呢。」 「那我就只能写信给父王,让他派人去漯城和你爹提亲,这么好的婚事你爹一定会同意,反正他要派人带你回漯城,你不走也得走,抓回去刚好和和我成亲,你大哥能让皇上下圣旨,我也能啊。」 「……」 傅非宁说的一副无赖相,霍冬灵无言以对。 有个人几个月来是不是在你身边晃悠,动不动就招惹你,气的你跳脚不已,揍了他许多回了他还是那副样子跑来你面前逗弄你,接着他说要娶你,理由就是相处的来那就娶了呗,软泡硬磨,什么法子都使尽了,他千方百计就是想要娶你。 牧邵越的身影渐渐的在霍冬灵心中淡去,就像是一个背影越走越远,傅非宁这几个月在她身边的频率太高了,过过于这几年来她和牧邵越见面的次数。 她讨厌他,他一样晃悠,厌恶他,他还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他闯入的太快了,根本来不及让她捋清楚心中的思绪,他就这么野蛮的挤了进来,把她对牧邵越的执着给越挤越小。 「好啊,你这么有本事,那你求皇上下旨去啊。」霍冬灵轻哼了一声,「皇上下旨了,你还图我答不答应做什么,那可是欺君之罪。」 「那不一样啊,皇上下旨是喜上加喜。」傅非宁看着她,又想掀开被子起来和她说,霍冬灵瞪了他一眼,「你敢起来试试,冻死了算谁的。」 傅非宁的手即刻缩回去了,笑嘻嘻看着她,心里美滋滋的。 看他笑这么开心,霍冬灵哼了声,「我回去了。」 霍冬灵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背后传来他的喊叫,「那我让我父王去漯城提亲去了,我病好了就去你家找你大哥。」 「你敢去你试试,看不打断你的腿!」霍冬灵扭头恶狠狠的说,傅非宁看着她出了屋子,嗫嗫了一句,「只是打断腿么。」忽然眼前一亮,忙叫了小厮进来,让他备笔墨,他要趁着这两天大雪还没封山,赶紧写信回封地让父王和母妃派人去漯城提亲。 「少爷,霍小姐说您要去提亲就要打断你的腿,那您还去。」小厮还是依言去替他备了笔墨。 「你懂什么。」傅非宁披了一件衣服坐下来写信,教诲的看着小厮,「只是打断腿而已,不是有大夫治么,真是笨,还不快把鸡汤给我拿来。」 「那个牧夫人的腿不是一直没好么,少爷您可真是赌得起,万一残废了,您可是连孩子都不能生了。」小厮端来了鸡汤认真的说道。 傅非宁一个暴栗打在了他头上,「有你这么诅咒自家少爷的么。」末了,他沉凝了神情,说的也对,牧邵越的妻子腿一直没好,这冬灵心底里总是有没拔干净的刺,「找人查查两年前的事。」低头又在信上多添了几行字…… 霍冬灵要是知道自己这么一句话会引起这样一番效应,她绝不会说这话。 几天后傅非宁的身子好了,漠地这边也正式进入了大雪封山的时日,他备了厚礼前往霍府,趁着霍靖祁在的时候说明了来意,还说了他已经写信回了封地,也送去总督大人府上,诚意十足。 霍靖祁看了一眼他送来的东西,再看病了好之后精神十分不错的傅非宁,「我听闻前几日冬灵去看过你。」 第12章 「是啊,还给我送了药,霍大哥,要我说吧,我们就是有缘分,按理来说这时候我来青岭,以霍姑娘的年纪早就该成亲了,可偏偏让我遇上了不是,本来我在这年纪也该成亲了,可偏偏我还没有,所以这就是缘分啊,我和霍姑娘的缘分就像霍大哥和嫂子的缘分一样,你说是不是。」 傅非宁一张嘴甜的,把自己和霍冬灵的相遇比作霍靖祁和柳青芜,霍靖祁想不承认都不行。 「照你的意思,那边三王爷就派人去霍家提亲了是不是。」霍靖祁不理他这番话,「若是霍家不同意婚事呢。」 「这么好的婚事你爹还能不答应?」傅非宁不信,可看霍靖祁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要是霍家那儿不答应,我父王会进宫求皇上去的。」他一把年纪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三王爷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成亲。 傅 非宁回去之后柳青芜也听说此事了,她看了霍靖祁递给她的礼单,「若是只向你来开口,那也许还有变数,他都写信去了封地王府,三王爷派人去提亲,这事儿也会 是玩笑话。」其实走的程序并不是在霍靖祁这儿,若是两兄妹上无父母,那么霍冬灵的亲事可由霍靖祁做主,如今的话还是要去漯城霍府提亲那才算数。 夫妻二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牧邵越,当时他已经和霍靖祁提起来过,预备过几天就要提亲,却中途出了那意外。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关于傅非宁的事,天色不早,霍靖祁准备去隔壁休息,忽然前院那边有人来报,军营那边派人请他过去,说是城墙那边有动静。 霍靖祁穿上外套即刻出门了,柳青芜起身送他到门口,霍靖祁怕她着凉,摸了摸她的脸颊,「赶紧进去休息。」 柳青芜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夜里的雪越下越大,大雪才刚刚封道关外的狼族就开始有动作,年年如此,这儿守着的人都不敢松懈。 「小姐,我们进去吧。」翠玲扶了她一把,柳青芜转进屋内,「到了融雪的日子才是最冷,每年府中都有施粥,早些把棉衣备起来。」 「桑妈妈已经派人在办了,小姐您就放心吧。」翠玲把她扶回屋内,柳青芜躺下后并没有睡意,这是她来青岭之后霍靖祁第一次连夜赶过去,尽管相信丈夫,可她还是有些担心…… 这边军营内,霍靖祁急急赶到,傅非宁本就在这里,及早一步到了帐篷内,几个副将都等着霍靖祁过来后再作定夺,罗副都统已经派人前去城墙查看。 「晚上的雪只会越下越大,派出去的人回来没。」霍靖祁走到沙堆地图边上,雪下的大了,能见度就非常低,狼族那边的人过来对他们来讲是有优势,此时也只能防。 「还没回来。」 霍靖祁拿起一旁的小旗子插在东南的墙边,「去年才修复好的,派一队人到这里守着,牧大人呢!」 「他跟着巡逻队伍一块儿去外面了。」下面的副将说道,霍靖祁眉头一皱,「谁让他去的。」 「将军,是他自己要求跟出去的,他说这儿的地形他熟悉。」 「糊涂!」霍靖祁即刻拿上佩剑,「你们跟我走,派一队人守城门口,两队人上城门,弓箭手预备,范副将,除非是看到手势,否则不论谁来犯,发箭拦截。」 「我跟你一起去。」傅非宁跟了出去,霍靖祁看了他一眼,「你留在这里,等会儿罗副都统回来,告诉他注意东南向。」 霍 靖祁说话向来是说一不二,傅非宁只得留在营中,霍靖祁带着两队人出了城门,关外的大雪更是肆意,远远的望出去除了光亮照到的地方外其余都是黑漆漆一片,雪 下的很大,来回的对风中吹在人脸上能冻结了眉宇,霍靖祁拿起布蒙面,朝着发现情况的西北方向走去,一路依稀有脚印,踩的浅的早就被大雪盖住了。 耳畔都是风吹大雪的声音,寂静的夜里漫天都是它的声音,狼嚎一般朝着行人肆虐,霍靖祁一脚一脚踩着深雪往西北的外城墙走去,就快走到靠山时,这儿的脚印深了许多,后面的士兵上前查看,「将军,应该不多时前留下的。」 霍靖祁走到靠山边上,抬脚往上走了几步,看了看四周围,不少树上都悬挂了冰晶,唯独有一个方向的比较少,霍靖祁看掉在雪地里没有被深埋的树枝,捡起来指了指这方向,「走。」 其实是沿着西北城墙往上,若是能够翻过这座山,那么也就能到青岭了,只不过简单的一句话要做起来很难,这边的守卫是最森严的,别说有没有命从山上下来,就是有,也到不了青岭。 他们往上走,脚步都很轻,还要趋利避害别踩到空处,否则陷下去随时都可能丢性命,再往上一些时雪地里的痕迹越发的深,终于,他们在半山腰的地方夹杂着风雪听到了前面的打斗声。 霍靖祁他们赶到,两方人都打的差不多了,各自抓了能威胁的筹码,霍靖祁发现被牧邵越抓住的是一个女子时愣了愣,这么多年交战下来,第一次看到狼族派出来的人中有女子。 第13章 「霍蒋军,我认识你。」那女子看到霍靖祁,不再挣扎,而是朝着霍靖祁喊道,「我们不是来打探消息的,我是来找你的。」 霍靖祁身后的将士们上前就把剩余的一些狼族士兵拿下了,霍靖祁看着这个身穿皮裘的女子,「找我。」 「若是我们来刺探军情,何必只带这么些人,还让你们这么轻而易举的擒获,不过我倒是可以提供给霍将军一个消息,两天后深夜他们会刺探你们东南方向的城墙。」那女子扬眉看着霍靖祁,先以军情示好,降低霍靖祁他们的警惕性。 「带回去。」霍靖祁眯眼打量着这个女子,半响下令,士兵过去把她制住往山下推,霍靖祁看着牧邵越肃声道,「你是我手下的协领,没我的命令谁让你私自出关的。」 「当时情况紧急,我熟悉这边关外一带。」牧邵越就解释了这么一句,继而道,「请将军责罚!」 「回去自领军棍。」霍靖祁没再看他,跟着下山…… 把人带回了军营内,罗副都统他们已经在了,一共才八个狼族人,就算是要来刺探军情,也对自己太有自信了些,其中除了一开始被牧邵越擒获的女子外,还有一个女子,霍靖祁看着她,「不是刺探,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合作。」女子跪在地上,看了一圈帐篷里的人,自报家门,「九年前鹤王的九夫人,现在我是勇王的的三夫人。」狼族人的习俗,父亲死了,继承的儿子能够挑选父亲的夫人做自己的夫人,如今这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二三岁,九年前她也才十三四岁的年纪。 「两族战事已久,相信你们也想尽快结束,勇王好战,只要他活着的一天就不会停止要侵占这漠地,狼族兵英勇善战,相信你们也吃了不少亏。」女子看起来十分的傲气,仿佛她不是俘虏,而是与他们平起平坐的人。 「你不是狼族人。」霍靖祁看着她,半响说道。 「我是祁族人。」女子坦诚的认了,「十一年前狼族进攻祁族,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我族了。」当年勇王还没继位,还是王子时第一个试刀的就是相对弱小的祁族,这件事霍靖祁也有所耳闻。 「你要复了祁族。」罗副都统在霍靖祁身后说道。 「没剩下几个祁族人了,要光复做什么,我是想让你们打退了他,最好是生擒,这样狼族就不属于他了。」 「要他死你是他夫人,有多少机会下手。」 女子看向说话的副将,笑了,「你错了,勇士是要死在战场上的,要让他死得其所。」 「你们要在天亮前放我回去,否则他醒来看不到我,你们就会永远错失这一次的机会。」女子看着霍靖祁他们,「信不信由你们。」 这女子出现的突然,出乎了他们的预料,而她说的这些他们自然是不肯信,一个女子贸贸然闯过来,说是要和他们合作。 霍靖祁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生擒勇王之后呢。」 「我就是狼族的新王。」女子嘴角勾起一抹笑,与那脸上的图纹一起,显得有几分妖娆,「你们的好处是今后不必再打仗了,要让狼族臣服于你们,不是你们多年来的夙愿么,我们各取所需,有合作的目的,也各不冲突。」 好大的诱饵。 霍靖祁挥手让人把她放出了城,看着她和那七个狼族人顶着风雪离开,罗副统领转身看他,「霍将军可信?」 「罗副都统可信?」 两个人相视,罗副都统笑了,「后生可畏啊,不过霍将军真的不感兴趣,若是她来意是真,那今后漠地这儿可是能太平了。」 霍靖祁目光落在那黑夜中,城墙上风雪极大,吹的那罗副都统的话像是远远飘到他耳朵里来的,他信不信呢,既没有不信,也没有信…… 两天后深夜,大雪依旧下的疯,霍靖祁在入夜前就让人在各个点增派了人手,留在军营中等到了夜里,东南面的城墙那边果真是有了动静。 来人静悄悄,批的是雪狼裘衣,迎着大风雪,从上往下看,他们前进的十分隐蔽。 若不是早有警惕,怕是要到了城墙下才会发现,年年如此,有狼族的人来了,那肯定逃不开一个打字。 很快城墙上射箭下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远远的就传来了蹄踏雪的声音,城墙上戒备,霍靖祁带人走上去,那边是上百头雪狼群拉着大的战车过来。 还有上千人的狼族士兵。 为首的就是女子口中的勇王,他喜好杀戮,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亲征,霍靖祁和他有过几次对战,下手极其凶残,传闻他喂养着一匹狼王才能号令这么多的雪狼为他所用,而他喂养这些雪狼的食物就是活的牲畜和生擒的人…… 这是这一年的第一次交战,狼族首领亲征,不求胜,只为消耗青岭这边将领的体力,若是能造成伤亡自然是最好的,每年大雪封山时青岭这边都守得很辛苦。 第14章 也不是没想过进攻,但是青岭外的环境太过于恶劣,尤其是这冬日。 这一场仗只持续了半夜,勇王带着这么多士兵前来仿佛就是来打个招呼,他笑看着城墙上的霍靖祁他们,脸上的神情和那嘶叫的狼一般,只写了杀戮二字。 霍靖祁亲眼看着他拉过一旁的一个孩童直接扔入了狼群中,等他们退去,雪地里只剩下了一摊的血迹,腥红夺目,渗人的超过了这雪的寒冷。 「他们越发的肆虐了。」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罗副都统走下城墙,对着霍靖祁无奈道,「也不能年年都如此守着。」 「他既然喜欢亲征,那必定能有机会擒获他。」霍靖祁想着那女子说过的话,若是实,用了便是,若是计,那就谋其计中计,有所图才好对付。 此时已经快天明,城墙上往外看能够看到被踩踏过的痕迹,纷乱的很,那一摊血迹尚未消散,霍靖祁回到军营中,下午时,才开了不过一个时辰的城门,有人往军营送信来了。 霍靖祁打开来一行字,「十日,夜,攻。」 字迹苍劲中带了些女子的秀婉,倒像是那女子所写,霍靖祁把纸抛入火堆中,坐在那儿沉思了片刻。 不用人提醒每夜都有人守着的,这样的消息并没有什么价值,霍靖祁把目标放在了那一群雪狼上,火攻是最好的办法,曾经他们在城墙上安过投球的工具,专门用来扔火球和石块,但霍靖祁要的不是吓它们,而是要彻思杀死它们,最好是能够包围起来。 霍靖祁起身走到沙堆的缩小地图上,城门口外延生,今日被狼族人踩踏过的地方也许可以做点什么。 霍靖祁伸手划了一下那包围的圈,再看和城墙之间的距离,最终在那中心点放下了一枚旗子,一手搁在旁侧,轻轻的敲着…… 青岭的雪下到了一个深度,雪停了。 此 时将要十一月底,柳青芜八个月多的身孕,夜里有时候腿疼了,都得桑妈妈她们整夜替她按着,屋子里替孩子做的衣服有好些了,霍冬灵送来了,严大人那边也送来 了,柳青芜让翠玲出去打听消息,再有一月的时间过年,青岭这儿的街上反而是清冷了许多,人们都知道又要打仗了,有些人怕狼族的人混入城内,白天夜里都不敢 出门。 霍冬灵带着墩哥儿来看她,还有意把墩哥儿留在柳青芜这边,屋子内烧着暖盆,墩哥儿在窗台上趴了一会儿,转身看柳青芜,犹豫了好久才问,「母亲,姑姑是不是明年要走了。」他知道姑姑为什么现在总是带他来母亲院子里,要让他以后习惯住在这里。 「她也要嫁人。」柳青芜摸了摸他的头,外头冬雪把窗户关上,墩哥儿坐着点点头,「我知道。」 「等不下雪了,明年开春,你就搬到这边院子里来住,好不好。」柳青芜让知绿取过最简单的话本给他认字,墩哥儿看了一眼她的腹部,「我住在原来的地方也没关系。」说罢低头看话本。 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会不惹人疼呢,柳青芜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你义父回来,你把这几日学会的背给他听。」 「我还写了字帖。」墩哥儿羞涩的说道,那边霍冬灵派人过来趁着雪停接墩哥儿回去,柳青芜等他走后起身在屋子中走了几圈。 「小姐,您真的要把茂少爷接过来住么。」张妈妈扶着她走到外室,「这可不好当,凡是做的没有错处,别人也会往坏里头想。」 「自 己问心无愧就行了,别人想说,你怎么做都有人说,你可管得住?」柳青芜站在门口看外头的雪天,多站一会儿腿有些酸,转身折回走去了书房,张妈妈语重心长的 劝道,「您这么说自然是理儿,但也是少让人说的好,您想着腹中的很快要出生了,到时候把茂少爷接过来,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姑小姐那儿不得说您。」 柳青芜转身看张妈妈,语气淡了许多,「张妈妈,这么避讳着,难不成要把孩子送人不成。」 张妈妈知道这事儿是姑爷在霍老爷跟前坚持下来的,只不过要按她说,她也是想着送人,送了人省事,给自己减了麻烦,又少了流言蜚语的,有何不好。 「张妈妈光想着这孩子来了会给我们造成什么麻烦,怎么不想想这孩子的爹曾经救过相公。」柳青芜从架子上取下了一本书到书桌旁坐下,没再抬头。 张妈妈知道她不想往下听了,讪讪的闪着神情,「小姐说的是。」 张妈妈出来到了门口就被桑妈妈给拉到了一边,后者不赞同的看着她,「你怎么还在小姐面前提起这事。」 「桑妈妈,小姐心里头想着对姑爷好,对那孩子好,怎么你也这么说,难不成你也觉得是搬过来的好,到时候万一有什么磕着碰着,岂不怪小姐。」张妈妈对这继母难做担心的很,哪一个是得了多好名声的。 「那 是姑爷收养的孩子,姓的都不是霍家的姓氏,你着什么急,将来茂少爷是要承袭茂家,你在小姐面前说别把孩子养过来,你这话真是,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说 张妈妈心善吧,对待事对待人都宽厚,可她现在说的一番话可一点都是什么善话,这都还没什么事儿呢,让她能整出事儿来。 第15章 「我怎么说错话了,我是怕小姐难做,毕竟不是小姐的孩子,也不是姑爷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带在自己身边多有不便。」张妈妈还觉得委屈了,她可都是为了小姐着想。 「求求你就别说这事儿了,你再这样,小姐将来还留你?」桑妈妈把话说重了,张妈妈的脸色才有了变化,「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要真为了小姐好,就别整你自己那套灌输给小姐,她什么脾气,你是她奶娘你会不清楚。」桑妈妈拉她回了屋子中好说了一顿,「既然你清楚小姐什么脾气,你就别再说这些话了,让小姐听了她不会把你怎么样,要是让姑爷听到了,你以后还想不想留在小姐身边了。」 张妈妈的脸色不甚好看,桑妈妈也没空多安慰她什么,可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桑 妈妈出去之后张妈妈心中有不愉,这边屋外常妈妈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张妈妈坐在那儿,闪了身进来,笑着道,「张妈妈,你可有空,与我一块儿去后 院看看,那两间屋子门口的雪都快盖进门去了,得叫上几个丫鬟赶紧清扫出来,后头的屋子到时候也能安置人不是。」 张妈妈起身,常妈妈跟在她后面朝着后院走去,一面常妈妈还不住的夸着她,直把她这耷拉下去的嘴角夸的往上扬了…… 柳青芜安心待产,军营那边可不太平,霍靖祁抽空回了一趟家,很快又到了军营,距离十日仅余下三日。 雪 停的下午天十分的明亮,营地内是霍靖祁派人拟照城门外大雪的厚度做的雪层,已经在下埋好了火油,这边两个士兵爬上了高的了望台,朝着霍靖祁插了旗子的地方 扔下火球,砰一声火砸到雪地里发出滋滋融化声,但也只融化下去一个坑,并不能点燃埋在下面已经和雪混合在一块儿的火油,霍靖祁摇了摇头,「不够沉。」 火球不够沉,往下扔时就不能砸足够深的坑,这要在还有火的时候接触到火油才行,否则只是扔火球的效果。 这边傅非宁拿起一颗石头,在上面缠上浸了火油的布,包裹了许多圈后露出有棱角的一面,让人点火往下砸,之间蹭的一声,砸落的地方火速的窜起来一股火苗,很快在周围蔓延了开来,但一会儿就灭了。 「还差一点。」傅非宁跳了下来,「这投下去足够能承受,力道应该比我这再大一些,最好是棱角分明的石块,尖锐的地方砸下去能更深。」 这边副将找来了更符合要求的石头,按照傅非宁所说的往下投,埋了厚厚一层的火油被投下来的火球点燃,只听见轰的一声,埋下去的地方都冒出了火,霍靖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满意。 「就按这个的来做,把边角劈的明显些,缠的布条必须浸透。」霍靖祁吩咐属下去办,这投火石的架子也得更加牢固才行。 「霍大哥,你怎么想出这办法的。」傅非宁觉得此主意甚好,光是箭头上涂火油,那威力是不够的,但若是从地下蹭的冒出一场大火,那些雪狼肯定就乱了阵脚,届时一传十,十传百,都烧起来了,能损他们一大批狼,那也值了。 「根据那女子说的话。」霍靖祁记住那生擒二字,不论那女子说的是真是假,她这一番话道理并没有错,若想停战让狼族臣服,首先应该解决的就是眼前的狼族首领,让他降了,群龙无首,必乱之,不论是内乱争斗还是什么,霍靖祁他们都有机可趁。 「她的话能信?」傅非宁摇头,「她还可能是借势而来,勇王故意如此。」 「若是故意,那他这戏一定得演的好,要演的要一定得做足了才行。」霍靖祁笑着指了指地上放着火油的木桶,「这些东西也就不会白费了。」 十二月初凌晨,天边黎明未现,雪花飘落,睡梦中的青岭被狼嚎声吵醒,住在城门附近的百姓纷纷出来看,那火光越过了城墙还能看到,隐隐透着红。 很快那一阵一阵的狼叫声停息下去,咽呜着像是生病走到了尽头,城墙上的弓箭手以及投手还在不断的往下扔。 后出来的百姓还看到东南墙面上有巨响,城墙上的雪都被震塌下了不少,是狼族士兵举着巨木砸墙。 外头到底是什么状况城内看不清楚,年年都是如此,这一回似乎动静格外的大,等到天边黎明揭着黑夜的纱过来,城墙外的战火熄了下去,起得早的百姓看到打开的城门外,远远看去一地的雪狼尸体,一股风从外面吹进来,夹杂着毛皮烧焦的味道。 狼族狼狈撤离。 这是年末的第一场守攻战,霍靖祁派人把雪狼尸体全部拖了回来,军营里派出些人处理这些,清点过后,比当初霍靖祁预计的还要多。 第二天下午霍靖祁回家时,给柳青芜和霍冬灵都带了几张军营里处理下来的雪狼皮。 因为是火烧死这群雪狼,完好的皮没剩下几张,交给管事下去再行处理,霍靖祁进院子的时候柳青芜就在门口等着他。 第16章 天纷纷扬扬的飘着小雪,霍靖祁把她拉进了屋子内,摸着她微凉的手,「在屋里呆着就行了。」 「给你准备了热水,先去沐浴。」柳青芜推着他进了里面的屋子,热水烘着暖暖的,干净的衣服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我在里头添了药,你好好放松一下。」 霍靖祁拉住了她的手,声音沉了几分,「陪我一会儿。」 柳青芜在浴桶旁的凳子上坐下,拿起浸湿的布巾给他擦背,轻声道,「这一仗打完,过年应该能安歇不少了。」 「是 啊,军营里如今这么多的雪狼肉,过些天营里施粥,今年让他们能吃上好肉,百姓也能吃上一口好的,你若是喜欢,我让他们替你留一些。」霍靖祁脸上终于露出了 一抹舒适,紧绷了半个多月的神经如今终于能够放松下来,不管狼族回去要如何修生养息,死掉的这两百多匹雪狼一时之间是无法补足,如此一来,近段时间内他们 也不会轻举妄动。 在漯城时吃过不少野味,柳青芜从未吃过雪狼肉,听他一提,身孕期间想到什么就想吃的感觉又浮上来了,腹中的孩子像是有感觉似的动了一下,柳青芜拿起澡豆在他头发上擦出了细沫,「问问冬灵要不要吃。」 「还能祛冷积,如今冬日里炖上一些吃了御寒。」霍靖祁总是担心她会受不了这儿早冷的天气,如今还怀着身孕。 柳青芜点点头,舀起一旁桶里的水给他冲洗头发,霍靖祁拿过勺子自己来,「你坐着就好。」 「你们都不让我动,生孩子的时候你还能帮我不成,大夫说了,不能总是坐着不动。」柳青芜不让他拿勺子,替他冲干净头发,拿过厚的布巾轻柔的给他擦着头发,这是难得的享受。 夫妻俩是有段时间没有好好坐下来说话,洗完澡后天色就有了暗了,知绿从厨房那边取了食盒过来,两个人吃过饭,霍靖祁不愿动,靠在了柳青芜的腿上,要她念信给他听。 就在大雪封山的前一天,漯城那边大哥送了两封信过来,柳青芜低头摸了摸他的头发,「大哥说了些漯城的事,宫中似乎是出事了,三皇子遭人下毒,差点丢了性命,有人把这事儿怀疑到了太子头上。」 霍靖祁捏着她的手,有了身孕之后她长胖了,原本摸着柔软的手如今在手中更是舒服,他手心里厚厚的茧蹭着她的指关节,漫不经心道,「太子一无势二无后台,狗急跳墙才会怀疑到太子头上去。」 「只是流言罢了,大哥说朝中可无人怀疑太子,下毒也得有动机,德妃还是殿下的姨母,怕是有人想挑拨离间。」柳青芜顿了顿,「大哥还说,二皇子,可能是个痴儿。」 霍靖祁睁开眼,清明的看着床顶,他忖思片刻,「听闻沈贵妃当初为了求子寻了许多方子,其中还有许家送上去的。」 「是,你在这儿也许不清楚,许家很可能就是靠着奉给沈家的那几张药方才得以升迁,我若是没记错,许家第一次受沈家重视是沈贵妃怀二公主的时候。」她当时还在,还在仪都,也就是那一次机会,后来许家大老爷还让父亲从鹤州外任归来,在漯城谋得了差事。 「后 来,沈贵妃再度有喜时许家大老爷也跟着升官了,我想这其中肯定也有关系。」即便只是传言,无风不起浪,许家这些年来的发迹,就是跟随着沈贵妃有身孕的趋势 不断往上,当沈贵妃生下二皇子时,许家简直是到巅峰了,柳青芜语气很淡,「就连父亲的官职都是许家人一再帮忙,大伯那边没出力几分。」 「沈 家若败,可知身后的那些人会败的比沈家还要惨。」霍靖祁像是来了兴致,捏着她的五指,口气也十分的淡然,「沈家于皇上而言还有用,那许家于皇上而言有什么 用。」一旦沈家要被皇上所弃,未免引起动荡,一时间最惨也是落魄下来,但那些过去跟在沈家屁股后头吹捧献计的,将会摔的很惨。 「皇上圣旨下的时候父亲带我进宫谢恩,太子邀我前去,我见过二皇子。」柳青芜就是觉得二皇子奇怪,「当时已经有三四岁了,走路都没什么问题,坐在太子殿下怀里,哥哥二字却都喊不清楚,行为举止像是只有周岁多刚刚牙牙学语的孩子。」 宫中对皇子的启蒙很早,会开口说话就开始熏陶,待到三岁时基本能识得些字,三皇子和二皇子出生前后只差了几个月时间,二皇子话都说不清时,三皇子已经能够脆脆的背诗了。 「既 然你大哥来信说了,那就不是可能,二皇子就是个痴儿,如今四五岁的年纪,话还说不清,外头无人敢说,沈贵妃怕是心里头最清楚的那个。」霍靖祁起身让她靠 着,给她捏肿胀的腿,客观评价,「外头说的那些话都是向着沈家罢了,四五岁说话还不利索,行为举止仍如一二岁的孩子,将来会是人中龙凤的,这百年都找不出 一个。」 「二皇子与皇位可就真的无缘了。」柳青芜只见过那沈贵妃几面,比起宫中那些妃子,她是最耀眼夺目的那个,即便是这么多年了。 第17章 「无缘才好,否则他怎么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霍靖祁拉起被子盖住她的小腿没有继续往下说,柳青芜却听明白了。 沈贵妃这么多年来如此受宠,可一直没能顺利有孕,后来她千方百计求子才得了这么一双儿女,皇上也没觉得额外的欣喜,换句话说,皇上根本不想沈贵妃怀上龙嗣,更不想她生下皇子。 沈家功高盖主了,皇上必定要削之,削不掉,那就只能除之,这就是柳家一直不愿意和许家有诸多瓜葛的原因,许家越是贴着沈家,柳家就越是要避之不及。 柳青芜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手拉住了霍靖祁的手臂,他还以为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想起几年前母亲有身孕那次。」柳青芜微皱着眉头,「也快到了临盆的日子,但是出生时孩子就没声息了,稳婆和大夫说是胎死腹中,生了青漾之后她的身子骨一直不大好,所以那一次是知道有身孕时就一直喝药保胎。」 「我 后来听祖母说起,大夫说那药方药效太过于霸道,母亲的身子本不适合再度有孕,是持续不断的药保下这孩子,还会对腹中的孩子造成影响,即便是生下来了也难 养,会有问题,你说,沈贵妃所出的二公主身子骨就比大公主虚脱不少,还有二皇子这状况,会不会也是因为许家呈送上去药方的缘故。」 许氏的药方是许家老夫人给的,沈贵妃那儿的药方也是许家送过去的,许老夫人疼女儿,自然把最好的给许氏,而宫中的肯定也是最好的。 柳青芜看了霍靖祁一眼,「这该不是同一张方子。」大夫所说,不死也残,二皇子如今这痴儿的样子,不就是残。 「雪融之后写封信回去给你大哥。」霍靖祁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若真如你所说,能猜到这件事的除了柳家就是许家,宫中并不知柳家二夫人怀孩子遇到过什么事。」 漯城这几年的形势,总像是风雨欲来…… 十二月初一战,狼族安歇了下来,青岭这边开始有了新年的气氛,腊八过后军营和衙门里开始建棚施粥,柳青芜身子不方便,家中背着的棉衣直接送去了衙门,由衙门代劳送去给百姓。 这么大的雪青岭这边被压垮的民宅并不多,这儿的屋子多是低矮,承的住大雪的积压,每隔几日,屋子两头都要拉上布把屋顶的积雪扫下来,十三这天,正午时霍靖祁从军营里回来,霍府中一面忙着备新年,一面趁着雪停,几个管事齐力在把屋顶上的积雪给摞下来。 傅非宁今年是打定主意要在霍家过年了,跟着霍靖祁过来,还搬了自己的行礼,再有半月的时间就到了大过年,也不能孤零零的把他扔在军营里不是。 柳青芜早早让人给他收拾出了外院的客房,霍冬灵出来给隔壁的范大人家送东西,看到外院这边正和大哥说话的傅非宁,瞥了他一眼,哼着出门去了。 霍家旁边是范副将家,霍冬灵给范夫人送去些厨房里刚刚打的年糕,篮子里放着还热乎,等她送完回来,一进门,傅非宁在门口等着她呢,瞧她进了大门,即刻笑眯眯的看她,「冬灵。」 「都说了不许你这么叫我。」霍冬灵瞪了他一眼,傅非宁一脸认真,「嗯,以后绝不这么叫了。」以后可不得换称呼了。 霍冬灵没好气的看着他,「十层猪皮都不够你脸厚的。」 「这时候我父王派去的人肯定已经到漯城了。」傅非宁看着她神情愠怒了,紧接着又加了一句,「我还另外请了人来青岭,替人看病。」 「替谁看病。」 「替牧夫人看病。」傅非宁这句话说完,霍冬灵怒了,「你请人给牧夫人看病做什么,傅非宁,你有病吧。」 「两年前的事我派人查了一下,本是想查查牧夫人的伤究竟伤的有多重,想不到另外查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傅非宁看她生气的瞪着自己,笑看着她,「你不希望?」 霍冬灵就是讨厌这种感觉,凭什么他知道自己这么多的事情,还被他掌控在手中,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她拿他没办法,他好像就是知道自己心里还介怀着什么事,他擅自做主替她去做了,霍冬灵生气,却又出不了气。 「傅非宁,你管我这么多事干什么。」霍冬灵深吸了一口气,「治得好也罢,治不好也罢,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你何必有此一举。」 「我心眼小。」傅非宁毫不害臊,目光铮铮的看着她。 霍冬灵受不了他这么看着自己,转身逃回了内院,傅非宁的脸色沉凝了下来,他本来只是想让舅舅去请了好点的大夫过来,顺带着查了两年前牧夫人受伤的事,这一查,还有了意外收获,那忽然冲着他们过去的马车,不像是忽然受惊,倒像是有目标的刻意要去撞人。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要深查也不容易,傅非宁花了不少功夫,眼前已经有了些头绪,傅非宁如今就是要等大夫来了看结果…… 第18章 很快是大年三十,青岭这边没有漯城的热闹,放烟火的人家也不多,但是临近过年这几天,大街小巷的烟火声没断过。 柳 青芜到了青岭没多久就有了身孕,这几个月许多事都是由霍冬灵帮忙,二八这天送了年,三十夜里一家吃过团圆饭,雪停了之后霍冬灵挽着柳青芜到院子里看烟火, 霍靖祁命人抬上来准备好的烟火,墩哥儿躲在霍冬灵身后,好奇的看着那边花坛旁放起来的烟火筒子,一面抬头看别家已经放起来的烟花。 管事点了火让开,不一会儿火苗烧到了筒中,碰的一声,窜起一股星火直上了天空,她们的视线跟随了上去,抬眼间它已经绽放在了夜空之中。 墩哥儿拍着手高兴的笑着,霍冬灵伸手去捂他耳朵,霍靖祁过来牵住了柳青芜的手,一手环在了她的腰间扶着,看到她脸上洋溢的笑意,他也跟着笑了。 柳青芜抬头看他,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轻轻道,「真好。」 霍靖祁拉着她的手捏紧,嘴角勾起一抹满足,是啊,真好,从这一年开始,今后的每一天,每一年,都有她陪在自己身边…… 大年初一青岭的天又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这雪似乎是没有要停的势头,洋洋下过了初七,热闹的年将要过出事,关外的狼族又开始有了动作。 常是几十人上百人一队的暗袭,在这其中霍靖祁这边也收到过几次所谓的提示,元宵前一天,霍府中柳青芜临盆的日子近,十四傍晚刚刚睡醒,下腹一股微热,见红了。 外头还下着大雪,桑妈妈急着去请稳婆和大夫过来,柳青芜让她们别去军中打搅相公,那边霍冬灵得知消息,赶紧过来了。 早就安排下的稳婆很快就到了府中,连同着大夫给柳青芜把了脉,是将要生的迹象,但是还要等等。 此时柳青芜的腹痛还不强烈,偶尔一阵一阵,桑妈妈见她有见血的迹象不让她下地走动,柳青芜在床上躺到了天黑,坐不住了,在屋子里走动了一会儿,霍靖祁没有回来。 「嫂子,不如我派人去请大哥回来。」霍冬灵也是第一回见着这情形,柳青芜在阵痛空暇之余吃东西补充体力,她摇了摇头,「别去,要是等生了他也进不得屋子陪我,反倒是惹他担心。」 霍冬灵赶紧又给她盛汤,「那你多喝点,我去让严夫人过来吧,她前几天过来不是还说等您要生了一定得叫她。」 柳青芜看她紧张,答应了她出去严府,张妈妈端了一碗红糖谁进来,翠玲拦了下来,「小姐见红了,不能喝活血的。」 张妈妈一听,赶紧把煮好的红糖水又端了出去,「怎么之前没说。」 「小姐不想让大家担心,大夫也说了只要不是很多就没事。」翠玲把整理好的纱布放在桌子上,这边剪子盆子都备齐了,烧水房也已经架了几壶热水,就等着柳青芜发动,一个多时辰过去时候,她的腹痛仍然是轻微的一记一记。 稳婆建议柳青芜睡下,若是半夜疼醒了,那也就是要生,如今这般等着,有些人缓缓疼上两天的都有,若是一直不睡,到时候哪还有力气生。 柳青芜躺下来,外头有了些动静,严夫人来了,换了身衣服去了寒气进屋看柳青芜这般躺睁着眼躺着,「闭上眼,睡不着也得休息,到时候有你累的。」 还是让稳婆给说中了,到了后半夜,柳青芜睡着了这肚子都没动静,其中还落了一回红,但是腹中的孩子还未有要生的迹象,稳婆检查过几回,只能再等。 等到了第二天雪停了,天大亮,外头传回来说是昨夜又有战事,吃过了早饭,要不是隐隐一阵一阵的痛,柳青芜还以为没到日子。 期间稳婆检查了一回她的胎位,手在她腹部摸了摸,安慰她道,「夫人,这临盆前后都是有的,您虽是头胎,胎位正,到时候定能顺顺利利。」 稳 婆这话说完没多久,早饭过一个时辰,柳青芜躺在床上原本的小疼痛忽然开始加剧了起来,屋子内翠玲她们都到了屋外,留下桑妈妈和两个稳婆,外头冬雪去了烧水 房拎着两壶热水过来,这头稳婆再度检查之后,让柳青芜侧躺在床上,「夫人,若是痛了,您就吸着气儿往下,也别憋着,往下时慢慢吐气,千万别喊,这一喊啊, 气儿可都跑了。」 生产是个漫长的过程,在外等在的瞧着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屋子内柳青芜却是数着每秒时间过去的,疼痛时不时加剧,那是像要撕裂了她下半身一般的痛,三五不时的扯着她的骨骼,下腹有什么在使劲的往下坠,要生生的把她撑开来。 终于稳婆让柳青芜摆了抬腿的姿势,在身下见了几眼,又伸手探了探,「夫人,还差一些。」稳婆比较安心的是到现在为止柳青芜的羊水都还没破,若是等这指开齐了再破,生的时候可是能少受好些罪。 柳青芜疼的整个身子筛子般抖了一下,伴随着稳婆的说话声,下腹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憋不住了什么,柳青芜一松,羊水破了。 第19章 稳婆开始叫她用力,柳青芜按着她所说的,并没有吭出一声的痛喊,外屋霍冬灵和严夫人都等着,外头知叶匆匆跑了进来,「大小姐,大少爷回来了。」 霍靖祁进门时还不知,进了内院时才发觉有些不对劲,一问守着的丫鬟婆子,青芜要生了,霍靖祁赶紧过来,进屋时还带着一身的雪,他看向霍冬灵,继而视线落在内屋,眼底一抹担忧,「怎么样了。」 「嫂子在里面呢,大哥不用担心。」霍冬灵想了想让冬雪进去和嫂子说一声大哥回来了,外面霍靖祁还没换下盔甲,身上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但他就这么坐在那儿,神情肃然,隐隐透着紧张。 「霍将军,您不如先去换下这身衣服,等会儿青芜生了,您也不能这般进去瞧她不是。」严夫人看他正襟危坐,是不是泄露神情的模样,笑着劝道。 霍靖祁起身去了隔壁换衣服,这边屋内,柳青芜已经使力的双脚大颤,一个稳婆扶着她的双腿不让她动,桑妈妈给她擦了汗,「小姐,这会儿真开始用力了。」 柳青芜都快疼糊涂了,但也没时间让她思考什么,下腹一阵痛袭来,下坠时她不自觉的要使力把孩子推出来,桑妈妈帮了一把推肚子,这般用力了二十来回,稳婆高兴道,「夫人,露头了,您再加把劲!」 感觉到腹中什么被拉扯了出去,柳青芜掐着被铺的手一松,身子无力的躺了下来,稳婆还抬着她的脚,很快她听到了一阵哭声,稳婆笑道,「是个健康的小少爷,这都还没把带子剪短,可急着先哭了。」 屋外的霍靖祁他们自然也是听到哭声了,几个人到了门口,过了一会儿稳婆简单的清理了孩子的身子,包裹好后打开门抱出来给他们看,稳婆怀里的孩子一点儿都不安静,襁褓裹着他不舒服,他就扭着身子,眯着眼,张嘴啊啊的哭着。 「可真是个精神的哥儿啊。」严夫人看了一眼后往后推了推,霍冬灵杵了哥哥一下,「哥,你抱抱。」 霍靖祁看着襁褓中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抬了抬头,竟有些下不去手,也不知道要怎么抱,抬头看稳婆,「夫人怎么样了。」 「将军放心,夫人好着呢,里头还未完,你们且等等。」稳婆把孩子又抱了回去关上了门,屋内桑妈妈捧着一个盆子,接了从柳青芜身体里拿出来的胎衣,稳婆点了点头,「夫人身子好,又无病痛,这还是头胎呢,这胎衣可留着。」 逼了血水桑妈妈把盆子搁在一旁,冬雪她们进来给柳青芜擦身子换衣服,撤了床上垫着的被褥,等一切收拾完了,点了香草,屋子里的血腥味儿淡了许多,稳婆把孩子抱到床边放在柳青芜里侧,笑道,「夫人,您看看,多精神的孩子。」 柳青芜转头过去,襁褓中的孩子还没停呢,大约是这襁褓实在是裹着他不舒服了,他皱着眉张嘴哭闹了几声,继而眯着眼又扭了两下,一旁桑妈妈过来手里端着一碗放温的水,手指轻轻蘸了些凑在孩子的嘴边,这是最下意识的动作,他一下不闹了,仰着嘴吸了一下桑妈妈的手。 霍靖祁走了进来,桑妈妈退到一旁收拾,柳青芜转头看到他,「你回来了。」 「嗯。」霍靖祁坐下摸了摸她的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辛苦了。」 「你看他。」没东西吃了的小家伙眯着眼睛又哭了两声,大约是累了,抿着嘴终于睡了过去,柳青芜伸手温柔的摸着他的眉宇,「像你。」 「更像你。」霍靖祁替她盖好被子,「累了两天,你先好好睡一觉。」 柳青芜确实累的很,到现在下半身因为用力过猛还麻着,但她更关心他,「昨夜又有战事。」 「现在没事了,如今外头的雪倒是停了有一会儿了。」霍靖祁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再看看酣睡在她身旁的孩子,那一种幸福无法言喻,满满的充斥在他内心,快要溢出来了。 过去不敢想的,没曾得到的,如今他都有了,霍靖祁多么感谢她在自己身边,看起来柔柔弱弱,却是他身后最坚固的避难所。 她说过,他是她身前最好的保护。 而她呢,她是他最安心的退路…… 这个孩子出生的月份很大,一月十五元宵,想让人记不得都难,十七洗三这天,下着小雪,孩子不能抱到前院去,就在这边院的外室中操办洗三宴。 和柳青芜相熟的几位夫人都来了,还有军营内霍靖祁手下的将士夫人,罗夫人也前来探望了柳青芜,虽然不如身在漯城的热闹,可小小的屋子中挤着这么多人,也十分的暖人。 霍靖祁给儿子取名叫霍子瑜,又给取了个小名叫硕哥儿,出生有七斤二两,就是个壮小子,此时的硕哥儿躺在稳婆怀里,哭的可响亮呢。 响盆添的好,洗三后客人们被带去了前厅,柳青芜在屋子中也听到外头的动静,霍冬灵走了进来,脸上满是笑意,「嫂子,能来的都来了。」 第20章 「你大哥呢。」 「外头接客人去了,来了几个属下,进不得内院,就在外院迎着,都给硕哥儿备了礼。」霍冬灵说了几个人,柳青芜都有耳闻。 「你去外院吧,客人多,别在这儿陪着我了。」柳青芜让她去外院,霍冬灵看了看奶娘怀里的硕哥儿,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子,「刚刚哭的响呢,现在倒是睡了。」末了看柳青芜,「嫂子那我出去了。」 「哎。」柳青芜笑送着她离开,奶娘把孩子抱到了她身旁,柳青芜看他睡的香,「你一夜没睡,去休息一会儿。」 这边外院,洗三后府中宴请,霍靖祁在青岭的身份算是能够让他们都前来道贺,这边刚刚过半,霍冬灵吩咐云巧去厨房内看看,出了厅堂,不远处看到了推着轮椅过来的牧邵越。 再见面时霍冬灵的情绪少了很多,罗佩儿先开口和她打了招呼,「还没恭喜呢。」 「大哥大嫂知道你们的心意。」霍冬灵耳畔响起傅非宁说过的话,本想再多说一句的,但瞥了一眼罗佩儿的腿,她又止住不往下说了,而是让他们自便,「外头冷,你们还是去厅中坐一会儿吧。」 这好似是霍冬灵抽身最快的一次,快到她走过去时罗佩儿还转头看了她一眼,牧邵越推着轮椅要送她去厅内,罗佩儿轻按住他的手,「相公,冬灵好似有些不对,要不你过去看看吧,好歹我们之前都是好朋友。」 牧邵越顿了顿,简洁出口,「不用去了,你多想了。」 罗佩儿按着他的手松了下来,她并不满意牧邵越说的话,不愿意去就是没有完全放下,她更是柔柔的回看他,「你就去看看吧。」 牧邵越扶着轮椅的手终于松开了,他低声,「好。」 只是话音刚落,就在他们旁边有了另外的声音,「这就不劳牧夫人挂心了,我去看就可以了。」 傅 非宁什么时候在他们身旁的,他们也不清楚,也许是因为都心中有事,傅非宁看了牧邵越一眼,「牧大人还是好好照顾牧夫人,她可不同常人,就连听到能治都会高 烧不退病上两月,这般柔弱,怎么能放心离了她一刻半刻。」傅非宁视线在罗佩儿脸上扫了,他的神情笑嘻嘻的,转而拍了拍牧邵越的肩膀,直接出了前厅,追赶霍 冬灵去了。 牧邵越的脸色有些发白,他低下头去发现罗佩儿的脸色更难看,关切,「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傅大人的话你不必在意。」 这不就是在指责她装病,她知道相公听出来了,可他却还反过来安慰她不要在意傅大人的话,这不是关切,这是不在意。 「兴许是出来的太久了,有些疼。」罗佩儿缓缓道,牧邵越在她腿上盖了小被子,「那我们回去吧。」 罗佩儿点点头,牧邵越和霍靖祁打过招呼,推着她出了前厅,后头丫鬟打伞,朝着大门口走去时,牧邵越看到了那边内院入口的傅大人和霍冬灵,两个人似乎是起了什么争执,傅大人笑,霍冬灵脸上是气急败坏,她涨红着脸等着傅大人,可牧邵越在她眼底看不到厌恶。 这样的她,他从未见过…… 柳青芜生下硕哥儿半个月后,深夜关外再度起了战火,而此时一月底,大雪已经停了,要等开道起码还要半个月,傅非宁抽空之余,把出嫁前的罗家大小姐查了个底朝天。 能打听的傅非宁都打听了,两年前三人在外游玩回来,在集市中遭遇受惊马车袭击一事,他已能确定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事情发生在牧邵越决定前来提亲的前两日,目标不是受了伤的罗家大小姐,而是霍冬灵,而这背后的策划者,傅非宁自觉得十分的有趣,在他看来,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法子。 霍冬灵并不知道傅非宁查的如何了,直到二月中,漠地的雪初初开始融化,青岭外无数批人马等着开道来青岭,傅非宁直接去了官府查了两年前的卷宗。 战事越来越激烈,硕哥儿的满月酒没有举办,二月十五这天硕哥儿穿了一身好看的红衣裳,吐着泡泡见过了严夫人她们,领了一脖子的红包回来,呼呼的在柳青芜怀里睡着了,都说着等孩子周岁了再弥补,严夫人她们也没留下吃饭。 二月二十一,青岭之外终于清理出了一条小道,只能步行而过不能驱车奔走,傅非宁终于等来了几批人,舅舅派来的,父王母妃派来的,还有他求舅舅帮忙,去往头请的名医。 高价索求,傅非宁一点儿都不浪费,带着去过罗府见罗夫人,继而和罗夫人一起去牧府,牧夫人合不合作都不要紧,傅非宁要确定这伤势,两天之后,战事小歇,大夫的治病方法和药方都已经开出来了。 罗 佩儿此时有些怕这个所谓名医,她怕什么呢,她怕他说出来的话,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夫看过了她所有之前所用的药方,又和给她看病的大夫询问了很多,最终得出的 结论,是她自己要残,不想要,依照药方和她恢复的程度,一日两次的药,罗佩儿基本是喝一次倒一次,她自己不要好,那谁能救得了呢。 第21章 当场的罗夫人和牧邵越都在,罗夫人听闻有救自然高兴,而牧邵越听见是她自己不要好时,沉默在那儿,一直都没有开口说什么。 紧接着,官府来了牧府把罗佩儿身边几个人带走了,带的突然,之前毫无征兆,前来带走她们的官兵说官府要重查两年前的案子,罗佩儿坐在那儿,身子微微发颤,脸色苍白的惹人心疼,她楚楚可怜的看着牧邵越,「相公。」 牧邵越沉默在那儿半响,只问那名医,「按着您的方子,多久可以复原。」 「夫人的断骨之前没有接好,若要想恢复,左腿的得断骨重接,右腿倒是不必,如此一来,半年时间可站,两年之内夫人就能够自行走路假以时日,恢复如常也是有的。」 罗佩儿有些心慌,她看向罗夫人,罗夫人反倒是欣慰名医说的话,拉着罗佩儿的手,「孩子,终于是有办法了,你可不能再任性下去,就算是那些药吃不好也是用来养护你的身子,从今天开始,娘到这儿来看着你好好吃药。」 「娘,那名医的话可能信。」罗佩儿看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娘亲都觉得这名医说的话有用。 「难道你不想站起来和邵越好好过日子?」罗夫人摸了摸她的头,「邵越是你相公,他一心就为了要治好你,你可不能再任性了。」 罗佩儿抿着嘴唇,她眼下更担心的是官府那边,「娘,爹回来没,这官府无缘无故把人带走,会不会行私刑。」 「两年前案子不是结了,你爹如今在军营里忙的很,问来问去不和当年一样,顶多受些皮肉哭苦,她们也是,纵容着你不好好吃药,是该罚。」罗夫人把原因归结在女儿身边的人没有照顾好她,看罗佩儿还不放心,「娘派人去军营里看看。」 只是罗夫人这一步的慢,那边衙门内,再审一次的案子,口供和两年前的有了区别…… 当时要以霍靖祁的身份再要彻查此事也是可以,只不过当时谁都不会想到那边去,被救的是霍冬灵和牧邵越,重伤的是罗佩儿。 而如今傅非宁为了让霍冬灵心中真正的再无牵挂,派人巡查大夫查询两年前事时意外有了新的发现,当年三人出游前一天,罗佩儿的贴身丫鬟曾去过铁匠铺,还找人另外备了马车,正是受惊的那一辆。 而当天出游回来本是要直接各自回府,逛集市的建议来自于罗佩儿,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悬念,然而这最后的问话,还是要把三个当事人都带过来才可以。 上午带人,傍晚的时候官府便请人去了牧家把罗佩儿请来了衙门中,还有霍府那边的霍冬灵,牧邵越是最后到的,他从军营里过来。 霍冬灵看到公堂上的罗佩儿时一怔,她事先并不知道这件事查到什么程度,更不知道这件事并不是意外。 然而事总有意料,当知府大人问及罗佩儿派人在马车上动手脚,使得马车受惊冲向他们三人,到底所为意何时,轮椅上的罗佩儿苍白着脸色,紧咬着嘴唇,双手死死的掐着双腿,一声不吭。 好像知府大人都没有给她辩解什么,之前查的证据已经查到了她贴身丫鬟身上,没有主子的指使,丫鬟何来这么大的胆子,如此大的缘由,除了一种可能。 「大人……您说什么,我听不懂,那不是意外么。」罗佩儿楚楚可怜的看着知府大人,眼底的神情比任何人都要来的惊讶,她不置信的看着身旁跪着的丫鬟,「是你前去故意做的?为什么。」 「难 道不是牧夫人指使你的人在马车上动手脚,想要伤害霍家小姐,却不料马车冲过来时牧大人快速的推开了霍家小姐,眼看着伤人不成,你就推开了牧大人自己被马车 撞伤,这么一来,谁还会去追究其中的缘由,大家可都欠了你。」傅非宁懒懒的看着她,不重不轻的吐露出这么一段话,罗佩儿的脸色越加苍白,她抬头看傅非宁, 「傅大人,你这是无中生有,我怎么可能让人伤害冬灵,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只要霍姑娘死了,重伤了,那这婚事可就成不了了。」傅非宁好意的给她做解释。 「血口喷人,我何以冒险做这样的事,到头来我自己重伤!」罗佩儿怒瞪着傅非宁,她生相柔弱,这一副神情更显得傅非宁欺负人。 「事情总有意外,可能你觉得这么做,你更能顺理成章的嫁人也说不定。」傅非宁真是毫无责任的说着话,随意的说出口了,视线还看了牧邵越一眼,「后来牧大人不就娶你了么。」 「知府大人,请您为我做主,傅大人如此诬蔑,实在是欺人太甚。」罗佩儿不再看他,而是看向堂前坐着的知府大人,此事罗夫人和罗副都统还在来的路上,堂内安静的很,知府大人看着罗佩儿,「牧夫人,那你又作何解释你的丫鬟收买别人在马车上动手脚一事。」 「此事我并不知。」罗佩儿肯定道,「我并不知道她做过什么,我的人不会在马车上动手脚,还请大人明察。」 第22章 知府大人再看那丫鬟,她跪在那儿听闻罗佩儿这么说完,磕头自己认罪了,「大人,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和夫人无关,夫人没有指使我,是我出去买通人在马车上动手脚,让人在集市里惊扰了马车,冲向夫人她们的。」 「你为何如此。」知府大人又问。 「因为我觉得霍小姐待我们家夫人一点都不好,她假仁假义,不配我我们家小姐做朋友。」 站在后面的霍冬灵听闻,笑了,她哼笑的大声,在安静的公堂内显得突兀。 「因为你觉得霍小姐抢走了你家小姐青梅竹马的牧大人,所以你要替你家小姐出气,安排了这么一出意外。」傅非宁蹲下来看着那个低着头的丫鬟,似笑非笑,「是不是我的解释,比你这个要显得更合理些,你这个似乎牵强的不容易让知府大人相信啊。」 傅 非宁站了起来,「知府大人,封地里去年传着一个十分有趣的事,两家人是兄弟,弟弟呢比哥哥能干,所以平时吃的也比哥哥好,餐餐有鱼有肉,哥哥只能吃馒头, 弟弟出门干活的时候总会把门带上,这门有这么高,到胸口这儿,哥哥好吃懒做还眼馋哥哥,但是直接去讨呢他又怕丢了面子,于是有一天啊,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抱着他一只小狗,打开弟弟家的门栓,吃了弟弟桌子上的东西,又让他的狗在桌子上捣乱一气,等弟弟回来后,他告诉他弟弟,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是我家的狗自 己开了门栓,自己跳上桌,自己吃光了你的东西,还不吐骨头呢,虽然呢它犯了错,可我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事儿啊,也就和我没关系。」 傅非宁转头看着罗佩儿,「牧夫人,这事儿你信不信?豆*豆*网」 罗佩儿抓着腿的五指都泛了青白,强笑着,「傅大人讲的可是笑话。」 「你也觉得好笑是吧,这事儿啊,那哥哥这么说,别人听着都觉得像个笑话。」傅非宁意有所指,都听懂了,但是罗佩儿必须不懂,她柔弱么,从头到尾都是苍白着脸色,委屈着神情,一脸的无解,随时可能要晕厥过去。 可她到底是没有晕过去,到底还是撑在了这里。 牧邵越和霍冬灵至始至终没有说话,直到罗副都统前来衙门,罗夫人跟到,罗佩儿才显得有些崩溃,看着罗夫人,委屈的像是刚刚被所有人欺负了…… 难能有一个忠心的好丫鬟,一力承担去了所有的责任,是她为小姐出去呢,是她为罗佩儿鸣不平,都是她干的,和小姐没有关系。 傅非宁冷眼瞧着,他也没指望能把这牧夫人关进牢中再打个多少大板,青岭这边罗副都统势力不小,很多事情纵使一个丫鬟怎么认罪,明眼人也看得明白事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傅非宁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牧夫人,你养的一条好狗。」 回去的路上霍冬灵一路无话,傅非宁后脚跟着,快走到霍府的时候,霍冬灵忽然回头看他,傅非宁在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片刻安静,霍冬灵开口,「你什么时候回封地。」 「等你父亲派人回来接你,我就回封地。」傅非宁看着她脸上平静无常的神情,「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霍冬灵反问他。 傅非宁放在身后的手捏了捏,「我擅自做主查了两年前的事。」 「我不生气。」霍冬灵摇了摇头,她若是气,大约也不会是生他的气。 「回去吧,我去军营。」傅非宁没再说什么,而是看着她走进霍家,在那儿停驻了良久,雪融的天墙角积雪散发着阵阵寒意,傅非宁不自觉的动了两下脚步,看那大门合上,转身回了军营。 此时的牧府内,却远没有这么安静。 回到牧家之后,罗佩儿尽管神情苍白,却没有晕厥过去,而是一直喊着要牧邵越陪着她,她害怕,从去了那公堂之后她就害怕,一路回来她没有听到相公说过一句话,她心中那惊慌失措越加不能控制。 「相公,你是不是在怪我。」罗佩儿拉着他的手,泪水莹莹在目,「我,我真的没有要害冬灵,我不知道小西会那么做,我……」 「你放心,我不会休了你,也不会和你和离,你还是牧夫人。」牧邵越仿佛是刚刚从回忆里出来,他没有推开她的手,而是淡淡的说道,神情还是如刚刚那样的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你 的腿可治的事岳父岳母是不是知道,还有,马车不是意外的事,岳父岳母也清楚,对不对。」明明是求证的问话,牧邵越说出来却是肯定的语气,受伤的是罗佩儿, 以罗副都统的脾气,怎么会不严查,而这件事其实并不难查,当初霍靖祁之所以没往下查是因为受伤的不是霍冬灵。 罗佩儿摇头,「不是的。」 「那天出游本就累了,你说要去集市再逛逛看看有什么新的首饰,可我们一路过去,三四家铺子,你只进了一家,其余的时间都是在路上走着,你说你看不上,其实是在等马车过来,是不是。」 第23章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罗佩儿死死的揪着他,她有些绝望了,他的眼神,他的态度,还有他说的这些话,「我真的不知道,我就算是再喜欢你,再想嫁给你,我也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来,你这都不相信我。」 牧邵越敛去眼底的神情,低头看她此刻有些暴了青筋的双手,伸手慢慢的褪开了她的手,说出四个字,「我相信你。」 罗佩儿重重的瘫坐在了那儿,他不相信她了…… 七八天后,漯城那边霍老爷派来的人到了青岭,和当初傅非宁说的一样,霍家答应了赵王府的亲事,连日子都选定了,傅非宁和霍冬灵的年纪都不小,成亲的日子直接安排在了今年的九月,如今就要把霍冬灵赶紧接回漯城,该准备的准备,时间一刻都不能拖。 此时霍将军的妹妹要嫁去赵王府的事才在青岭传开来。 这 七八天,傅非宁来过几趟霍家,但都没有和霍冬灵说上几句话,他其实有些担心霍冬灵不愿意走,霍家人来的这天,傅非宁去了一趟霍府,这边后院,出了月子的柳 青芜替霍冬灵打点着要带走的东西,看她拿住一件未做完的衣服发呆,走到她身旁,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想什么呢。」 「嫂子,其实我谁都不气。」霍冬灵放下衣服,轻轻道,「我不气佩儿,不气牧大哥,我也不气傅非宁。」 柳青芜坐下来,霍冬灵看着她,神情闪了闪,「我就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衙门里傅非宁那么说,我其实知道,他是在为我出气。」 青岭这边的镇守将领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霍冬灵分的清孰轻孰重,衙门里那一场,其实足够出了这口气,让罗佩儿难堪,让牧邵越对罗佩儿失信。 「不要去想这些了,和你再无关系,何必徒增自己的不愉快呢。」柳青芜拉住她的手,「就算是做一场梦,如今梦也醒了,就和现实没有任何瓜葛,你回了漯城之后好好备嫁。」 「我不知道该不该嫁。」霍冬灵有些不好意思。 「你问我该不该了,那就是该。」柳青芜笑着指着她自己收拾好的一些衣物,「依你的性子,若是不肯,可还能这么乖乖的收拾?」 「嫂子你也取笑我。」霍冬灵她就是不知不觉就把东西收拾好了,把墩哥儿安排好了,回头过来想想,她也没有不愿意嫁。 「这怎么会是取笑呢,赵王爷是先帝的兄弟,如今身在宜州封地,那里地处富饶,是当年先帝特地封给赵王爷的,赵王爷和赵王妃伉俪情深,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恩爱有加,相信这王府中定是相处融洽,你去了,也一定能与他们相处好。」 女子嫁人,看夫婿看夫家,赵王府不论是挑哪一样都是好的,柳青芜笑道,「冤家夫妻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是不是。」 「我回了漯城,这儿就大嫂你一个人了,仗打了十来年,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停的,大哥肯定是来不及看我出嫁。」霍冬灵说着眼眶红了,「我其实不想那么早回漯城。」 「你成亲的日子比靖霖早一月,府中的事也纷扰不到你,去了宜州后你若是真的想我们,也是有机会来这儿,怕是到那时候,你也没空过来。」 姑嫂俩说了许久的话,柳青芜离开时已经快傍晚。 霍靖祁抽空回来了一趟,他对前些日子衙门的事了解的不甚清楚,柳青芜也知道他如今一心扑在战事上,并没有和她细说。 再过几天霍冬灵就要跟着回漯城去了,柳青芜备了添嫁的单子,霍靖祁到小床边看儿子,硕哥儿睁大眼睛躺在小被子里,双手还不老实的总是想挣脱束缚。 小孩子总是长的快,如今添了有十来斤,胖乎乎的裹在襁褓中,高兴的时候冲着谁都是笑呵呵的。 「泽儿那边也收拾妥当了,这两天可以让他搬过来。」柳青芜替他准备好了衣服,帮他换过一身,「请的夫子也教了半年,若是来得及,再过几年回去了可以让他上书院。」 「冬灵那边怎么样了,回来时门口还遇到了傅大人。」霍靖祁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低头看着她。 「都收拾妥当了。」柳青芜让他转身,把腰带系好,小床上的好好呆着的硕哥儿忽然哇一声哭了出来,奶娘过来抱起他,摸了摸他的屁股,热乎乎的一阵,柳青芜让她抱到炕床上放下,给硕哥儿脱下衣服,果真是脏了。 擦洗赶紧又重新裹上干净的,柳青芜把他抱起来给霍靖祁抱着,后者生疏的把儿子抱在怀里,硕哥儿舒舒服服的呆在他怀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又哇一声哭了起来。 霍靖祁一下就不知道怎么哄了,轻轻的颠了颠他,硕哥儿十分的不合作,哭的更大声了,他赶紧把儿子交到妻子手里,硕哥儿委屈的窝在柳青芜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这哭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那可是你爹呢。」柳青芜点了点他的鼻子,硕哥儿看着娘亲,眼角还挂着眼泪呢,就这么笑了,还笑的特别开心。 第24章 「说风就是雨的,你这脾气,像谁呢。」柳青芜无奈的抱着他放回收拾好的小床内,转身看霍靖祁,笑了,「我看像你。」 「我小时候也没这么喜怒无常。」奶娘出去后霍靖祁把她拉到自己怀里靠着,好久没有这么安安稳稳的抱着她,低头嗅了嗅她的香气,辩驳道,「我小的时候安静的很。」 「婴儿时你还能记事呢。」柳青芜戳了他一下,霍靖祁点点头,恬不知耻的承认了,「是啊,记得。」 柳青芜回头给了他一个眼神,这还能不像他,霍靖祁低了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吻就快要往下落时,小床上被忽略片刻的硕哥儿哇一声哭了起来,柳青芜红着脸推了他一下,「是饿了。」 三月初霍冬灵启程回漯城,傅非宁陪着送她出了漠地,他则返回宜州封地准备亲事。 青岭的战事远没有停歇,本来开春这个时候狼族应该是要歇下来,可今年却一直没有减弱的趋势,狼族似有派遣不完的士兵,似乎是打疯了。 五 月时,柳青芜收到了霍冬灵寄来的平安信,这边的青岭,狼族士兵还在不断进攻青岭,霍靖祁派了数名士兵混入商队潜入狼族之中,躲过狼族的监察,半个多月后牺 牲数名,终于把消息送了回来,狼族不仅是在进攻青岭,从年初开始,他们还不断派人侵吞一些弱小的族,抢别人的粮草来解决他们自己的危机,强迫俘虏的人征兵 充沛军力,手段残忍,基本是以灭族的趋势,根本不让人有还击之力。 这样的补给之力高于朝廷给漠地拨军队过来,铁血的政策使人恐惧,也使人不敢起反抗的心,就在狼族人越拼越凶之际,那个之前出现过的勇王夫人,再度出现在了军营外,说有办法让大业军取胜…… 这一场仗,一打就是一年多。 等到了漠地的大雪天来临,漯城那边霍冬灵已经出嫁,霍家二少爷成亲,两桩喜事过后,这边的青岭战事越来越凶。 皇上两次调兵前来,包括沈老将军手下的将士带兵前来支援,十一月时大雪很快要封山,霍府中霍靖祁已经长达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回来,柳青芜吩咐翠玲她们去青岭乡下买一些农家新鲜的菜回来,那边院门口知叶和知绿两个人带人抬着几个箱子回来,说是漯城柳家派人送过来的。 箱子里放的都是一些日常用的东西,还有许多送给孩子的东西,年初生下硕哥儿后报喜回去,这是柳老夫人第二趟派人往这边送东西了。 柳老夫人总是担心孙女在这边会吃苦,一年多时间未见,心里也想的紧,一同带过来的几封信中,字里行间都交代她要好好的,家中大嫂又生了个哥儿,青妍头胎生了个女儿,如今又有了身孕,小日子过的也十分的好。 十个月大的硕哥儿还不会说话,正在学步,喜欢在床上爬来爬去,看到柳青芜低头看信,他趴过来趴在了她的腿上,伸手啪一声把信从她手上拍落,然后踩着柳青芜的腿开始攀,拉着她的衣服站起来后咿咿呀呀的要她抱,柳青芜放下信把他抱起来,硕哥儿又指门口,他要出去。 「外头冷,下雪呢。」柳青芜拉回他的手,硕哥儿不依,啊啊着非要出去,墩哥儿进来看他,硕哥儿就更高兴了,不要柳青芜抱,要哥哥带着他玩。 奶娘进来给他穿上小斗篷,带上帽子,这边冬雪打开窗子,没有风吹进来也不算冷,墩哥儿坐上去,再把他也抱上去,硕哥儿爬到哥哥怀里,做好,继而仰头看窗外,就算是白皑皑的一片,他也看得高兴。 墩哥儿的性子很软,向来话不多,宠着弟弟,他要什么都依着他,弟弟要站起来,他扶着,坐下了,他就抱着他,还小心的握着他的手,以免窗框上的小刺扎着他的小嫩手。 柳青芜这才有空清点祖母送过来的东西,知道她爱吃鲜味儿,新鲜的这儿送不到,柳老夫人命人晒了许多上好的干货给她带过来,走出屋子,外面雪大的有些大,柳青芜去了一趟厨房,那些干货多存在了屋子里架起来放着防止起霉,等她回来,这边兄弟俩已经靠在卧榻上睡着了。 睡着的是硕哥儿,偏着脸趴在哥哥身上,墩哥儿怕吵醒他,也躺在那儿不动,就让他做靠背了。 奶娘把硕哥儿抱到床上,柳青芜摸了摸墩哥儿,「雪下的大了,夫子来去不方便,明天可以邀请严家二少爷过来与你一起玩。」 「那我派人给他送信去。」墩哥儿高兴的点点头,好不容易有同龄的朋友,又能说得上话,他和严家的二小子关系十分的好。 「去吧。」柳青芜拍拍他的肩膀,墩哥儿回屋子写信去了,柳青芜回头看躺在炕床上的儿子,如今是以四叉八仰的睡姿躺在那儿,柳青芜上前给他盖了小被子,伸手轻轻的拍着被子,无忧无虑,还是做孩子好啊…… 十一月低时,和狼族之间的战争进入了白热化,一年之中接连不断的打其实是一件极度劳民伤财的事,大雪封山,狼族卯足了劲派兵前来,勇王更是数次亲征,誓要拿下青岭,再拿下漠地,完成他这么多年以来心愿。 第25章 十 二月初八,腊八这天,天还未亮,各家中都煮着腊八粥,大街小巷中更是飘起了香气,忽然东南城墙那边一声巨强,就连这边住的远的人都听见了,紧接着没有过多 久,灰蒙蒙的天色又是接连几声巨响,东南城墙被炸出了个洞,数头雪狼身上扎着药弹冲进了城墙内,四处窜了开来。 爆炸声肆起,那些雪狼身上绑着的药弹都是点了绳索的,一旦绳索烧尽,药弹就会爆炸,这时就是跑到哪儿,炸到哪儿的情形。 守城的官兵很快派遣去追在城中乱窜的雪狼,还有的堵住了被炸的洞口,但狼不是人,速度惊人不说,伤人也十分迅猛,东南城墙被炸,那边勇王带着狼族士兵也已经到达城门之下。 远远的柳青芜都听见了爆炸声,而且这些爆炸声越来越近,其中还掺杂了百姓的哭喊,一部分雪狼身上绑着药弹,一部分跟随者窜进来在城中作乱,见人就咬,雪狼闯入民宅,随之而来就是院子中的爆炸声,街上,巷子中,惊叫声一片。 赶紧让人出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柳青芜让翠玲把墩哥儿带到自己屋子里来,命桑妈妈集合府中所有人,守住大门口和各个后门,把家里的能抗的刀具武器都找了出来。 门口的管事很快就打探来了消息,东南城墙破了,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雪狼,爆炸声就是那些狼身上缠着的药弹,那些雪狼像是训练有素一般。 柳青芜走出屋子抬头看去,靠近东南城墙那边都有了火光,随即吩咐,「狼怕火,何管事,快去准备一些火把,还有没有可以烧起来的东西。」 「夫人,前院还有一些火油。」 「都备起来。」 外面的爆炸声渐渐停息下来,大概是那些帮着药弹的雪狼都已经死了,余下的尽是百姓的呼叫声,还有雪狼的嘶嚎,天未亮时听起来尤其渗人。 柳青芜记得相公说起过那次炸死了两百多匹雪狼,如今闯进来的数目可能远不止这个,青岭镇并不大,如今大雪封山,镇子中更是无外援,除了军营里的人之外各家之间也难有人出来支援,那么就唯有自保。 前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桑妈妈赶紧把柳青芜推回了院子,只见两匹雪狼闯进了府中,何管事他们手中拿着火把不停的吓唬那雪狼,雪狼伏低着身子,慢慢的靠近他们,在他们四周转圈着试探,试图找到可以进攻的机会。 染了火油的布团点燃之后被扔了出去,雪狼嘶吼的吓退了几步,其中一匹朝着天空嚎叫了几声,何管事暗叫不好,它这是在召唤同伴前来。 没多久,又有几匹雪狼窜上了墙角进入府中,其中一匹快速的窜上离他最近的一个管事,一口咬在了他的腿上,整个人被它拖着往后,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个管事反应过来,忍着痛把火把王那狼头上扎,都能闻到皮毛烧焦的味道,何管事赶紧上前帮忙,几颗火球下来,雪狼痛的松了口,朝着他们嘶喊,空气里的血腥味更加助长了他们的暴虐。 零头的一匹狼抬脚趴了趴地上的雪,它似乎是有意识何管事是这几个人中的领头,深幽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何管事,张嘴露出了锋利的牙,冲着何管事低吼了一声,蓄势待发。 正当那狼飞起朝着何管事扑过来,忽然墙上一支飞箭射来,直接射在了那狼的脖子上,本来冲向何管事的雪狼直接掉在了地上,重重的砸出了雪坑,旁边四匹狼吓的后退了好几步,低声呜呜着,那边墙上站着一个士兵,还有十来个士兵从外院冲了进来,手中拿着绳子和刀。 看到同伴死去其余的狼警惕后退,远处传来高亢的狼嚎声,青岭城中的所有狼开始抬头叫唤回应,士兵即刻动手,抓住了其中三匹,还有一匹逃走了。 城中的雪狼开始有组织一般朝着东南城墙那窜去,而此时,关外打起来,那些狼族士兵不再选择攻城门,而是往东南城墙那边的弱点处派兵前来,想要和雪狼来一个里应外合,直接攻入城内。 城内外都打了起来,有些狼族士兵还想闯入民宅抓青岭中的百姓,他们其实是想再往内攻,攻到官府和那些将领家中是最好的,但城中守卫森严,哪里是这么容易打进来的,那个城墙的洞口厮杀成了一片,雪地里血迹斑斑,到处是尸体。 这一场仗一直打到了第二天的下午,狼族这一回是倾尽全力的进攻,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兵力,第二天傍晚时还有第二匹绑着药弹的雪狼要冲进来,城中的百姓帮忙运了无数的雪过来堵住了东南城墙,要让这些药弹无法入城爆炸。 天又黑了,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城内不论远近都能听到那嘶喊声,狼族攻不破城就会一直继续,直到耗尽全力,而若是大业军先被耗尽了,那么之后狼族的士兵就会对青岭进行屠城。 狼族的勇王从继承王位开始就在打,他肖想漠地这个地方已经十几年,人会老,他也是,在最年轻力壮的时候没有夺下这里,等他年老,这就更不能实现了。 第26章 第二天入夜之后城中的雪狼已经几乎杀尽,东南城墙那边架起了倒刺的木桩关卡,还是有狼族士兵冲进来,打的十分惨烈,而城外的雪地中,勇王下了战车亲自提武器上阵,他的身旁就跟着那能指挥万千狼群的狼王,他几乎是杀阵无敌,一人一狼直接朝着城门口冲过来。 青岭中的百姓都在数着时间过去,柳青芜带着两个孩子留在霍府中,她的一颗心悬在那儿没有落下来过,第三天,第四天。 直到第四天的傍晚,城外忽然一声狼嚎,紧接着青岭四周山野里响起一阵悲鸣的狼叫声,是夜,雪停了,勇王倒在狼王身侧,一腿中箭,他的刀插在了霍靖祁右肩膀上,霍靖祁的剑没入他的腹部三寸。 昏迷之前他还能用欣赏的眼光看着霍靖祁,仿佛在说这个对手不错,任谁都看不懂这个好战狼族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首领被捕,战争结束,狼族带来的人没剩下几百,而青岭这边的伤亡并不比他们少,霍靖祁回到城中,这一片狼藉的青岭,大雪都掩盖不去这四天发生的一切,残破的民宅,满地的尸首,还有城外那渗入地下的鲜血…… 他们打赢了。 很快这胜仗的喜悦盖过了城中的伤亡,消息传到霍家,柳青芜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能够放下,听闻霍靖祁受了伤,柳青芜赶紧让桑妈妈去准备衣物和药,不放心两个孩子留在家中,带着他们一块儿去了军营里。 沿街的路上,柳青芜再一次见识到了战争残酷所带来的侵害。 很多低矮的民宅都被炸掉了半边,墙面毁了,街边的铺子酒楼有些都倒坍了下来,街上的士兵来来回回都在运送尸体,柳青芜不让两个孩子出窗外看,耳边都是失去亲人失去家的痛苦声。 很 快马车到了军营,柳青芜抱着硕哥儿走进去,一路上受了伤的士兵被人扶着进出,柳青芜拉低硕哥儿的斗篷,牵牢了墩哥儿的手,到了霍靖祁的帐篷前,里面的军医 正端着一盆满是血水的盆子出来,看到柳青芜,看着的士兵给她拉开了帘子,烧了炭火的屋子中散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另一个军医在给霍靖祁包扎伤口。 本来早就该处理的,一回来霍靖祁先和罗副都统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才包扎。 柳青芜怀里的硕哥儿看到爹爹,冲着霍靖祁那边咿咿呀呀了一阵,霍靖祁回头看到她们,「怎么过来了。」 柳青芜把硕哥儿放到床上,小家伙自觉的往霍靖祁那边爬,霍靖祁伸手扶他,他攀着他的手就站起来了,看了一眼军医端走的盘子,阿了一声,又好奇的瞅着爹爹肩膀上包裹的白纱布。 「来看看你。」柳青芜让奶娘抱着儿子,冬雪去外面拎来了热水,柳青芜小心的替他把外套脱下,看着渗血的伤口,心疼的很。 这伤势并不能洗澡,柳青芜绞干了布巾替他擦身子,如今看到他好好的在自己眼前,柳青芜一腔想说的话都不必说了,她只要看到他好好的在她眼前,这就够了。 不论是这几天如何提心吊胆的过,柳青芜现在心里都无比的安心,替他擦过身子,简单清洗了头发,小心的套上带来的洗换衣服,霍靖祁的气色看起来才好了些。 「吃些东西。」拿出食盒里的粥,霍靖祁伤的是右手,柳青芜一勺一勺喂他,一旁硕哥儿看的可眼馋了,不肯呆在奶娘怀里,偏要下来和霍靖祁一起坐,坐着时那小脑袋往他怀里越凑越近,眼睛直盯着柳青芜手中的碗,看到她舀了一勺,看粥没有送到自己嘴里,不满的啊了一声。 霍靖祁摸了摸他的头,硕哥儿觉得爹爹的臂膀好玩,站起来攀着他的左肩,在木板床上踩来踩去。 「处理完接下来的事我就可以回家了。」尽管柳青芜什么都没说,霍靖祁也感觉的出来她在担心自己,他的伤并不轻,军营里如今实在是脱不开身,否则罗副都统早就赶他回去养病了。 「好。」柳青芜点点头,拿起帕子给他擦了擦嘴,霍靖祁低眸看她,柳青芜淡淡的笑了笑,「家中一切都好。」 「若是这儿安定了,再过一年我们能漯城了。」霍靖祁很想摸摸她的脸,但是腾不出手,硕哥儿不亦乐乎的攀着他的手臂,霍靖祁怕他摔着,左手还得扶着他。 「到时候子瑜也能说话了。」柳青芜把儿子抱了过来,到了娘亲怀里,硕哥儿终于安分了一些,抱着她的脖子看旁边的哥哥,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自言自语。 柳 青芜在军营里一直陪着到了傍晚,天快黑了,柳青芜离开了军营回府中,也是第二天严夫人前来看她时她才听闻,雪狼入城那几天,严家隔壁的牧家也出事了,牧大 人跟着在军营中忙,家中也没什么防范,严家这边只听一阵爆炸声,派人过去看时,牧夫人身边两个丫鬟被狼咬死了,牧夫人受了些轻伤,但是人吓的不轻,到现在 都还有些精神恍惚。 第27章 「那天可真是吓着我们了,我家也闯入了几头,还好我家老爷在,有个男人在家可真的是能镇定不少。」严夫人自己说起来仍旧是心有余悸。 「管姐姐你可去看过了。」 「昨天我去看了。」管氏看着柳青芜,「官府那事重审之后,牧大人再没有陪同牧夫人出来过,我邀请牧夫人那几回,牧大人也都不在家,牧夫人看着憔悴了许多。」 再多的管氏也没有继续往下说,意思很明了,牧大人夫妇的感情不如从前了。 「那我备些东西派人送过去。」依照着霍靖祁和牧邵越的上下属关系,牧夫人受惊,柳青芜人不去,备些礼过去也是要的,「她的腿上才刚刚有好转。」 「好什么,不肯吃药。」管氏叹了一声,和柳青芜说话也没有藏着掖着,「要我说,这姑娘不知是心狠还是傻,这般子折腾自己,到底是心疼了谁。」 柳青芜淡淡的笑着,「管姐姐,人各有志。」 管氏一愣,随即也笑了,「是吧,人各有志。」这也算是志…… 接 下去的几天,青岭中城门关闭,城中接连十来天每天都有士兵巡逻,已经是十二月底,距离过年并没有多少日子,城门口附近的百姓一面忙着修缮屋子,一面还要准 备过年,官府中也送了不少粮棉出去,尽管伤亡惨重,但随着这一场仗的平息,人们心中都抱着从此以后都会安定下来的希望,再暗的天都不显得那么阴霾。 战后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包括抓获的俘虏要如何安置,最重要的是被霍靖祁重伤的狼族首领勇王还在军营里,为了防止狼族偷潜进来救人,军营中重兵把 守,东南城墙那边被炸出了这么一个大洞,修补工作又不少,加上战后的狼族首领被抓后算是战败,青岭这边理应派兵前去,如此一忙,到了二十四五霍靖祁才回家 来养伤。 翠玲她们出去抬水进来,柳青芜看他这么些天就只换了一回纱布,让他脱了衣服,替他把纱布解了下来。 当还未结痂的伤口出现在柳青芜眼前,那刀伤周围皮肉绽开,纱布拉重一点就牵出了血,柳青芜手一顿,拿起浸湿绞干的纱布替他轻轻的擦伤口周围。 肩膀上的刀伤下没多远就是过去的那个刀伤,柳青芜看着如今还有一指宽的伤口,声音低了许多,「等伤好之前不许再回军营里去了。」 「不碍事,很快就好了。」和之前那次比较,这一回真的算还好了,只是伤了骨,没有伤及内腑,柳青芜换了一块纱布,不赞同的看着他,「什么很快就好了,那这伤你说说几天可以好了?」 霍靖祁看她微嘟着嘴巴隐隐透着不满,笑了,「你说养几个月。」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半个月也没好好休息,你看,到现在外伤都还没愈合。」柳青芜替他擦干净,拿过一旁的罐子打开来涂药上去,又取过已经敷了药的纱布贴在伤口上,细细的缠上几层纱布固定,「起码半年。」 霍靖祁伤及右手,又伤了骨,为了能让伤口好好愈合,他的右手并不能动,最好是穿衣的动作都先避免,以免牵动肩膀处的筋骨,柳青芜给他缠好了纱布后拿出给额外做的衣服,右手袖子和衣服分开来的,另外再套上去绑好。 低头看她给自己缠带子,霍靖祁脸上始挂着淡淡的笑,听她掺着关怀的教诲,他伸出左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低头答应,「好,就半年。」 「前三月也不能拿东西。」柳青芜认认真真的告诫。 「好。」 「军营里的事如今告一段落,罗副都统一直是守在这边的,他能料理后续的事,你安心养伤先。」 「好。」 柳青芜抬头看他,霍靖祁笑眯眯的回看她,她退了退身子,「你笑什么。」 霍靖祁把她揽到自己怀里,「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陪过你。」 「这段时间你刚好可以看着硕哥儿学走路。」柳青芜轻轻靠着他,这一年来他在军营的日子比在家多,好在现在告一段落了。 想到这儿,柳青芜仰头看他,「那个狼族首领被俘虏,狼族是不是就算臣服于我们,如今一族之内没有首领,必定是要内乱。」 「罗副都统派了牧协领前去,一年下来,即便是他们有再多的后方可以侵略也难保别人不反抗,如此的来的兵力肯定难全心效劳,如今元气大伤,首领被抓,民心乱了,容易归顺朝廷。」 霍 靖祁顿了顿,语气里有了一抹不是看敌人的情绪,「那个勇王,若是能够为我朝所用,确实是个人才,他一心想要占领漠地,绝不归顺,这些年他已经侵吞了二十几 个后方部落。」否则也没有这么多的兵力前来和大业朝打,「如若青岭这边守不住,他要霸占漠地很容易,将来还会继续向内威胁。」 霍靖祁在牢中见过他两面,那就是个为战而生的勇士,天生就是要在战场上厮杀的人,不能安逸,不能平淡,只能不断的在侵略中获取他自己的存在价值,那时的狼族若是再强大一点,如今就不会是此番情形。 第28章 「若是真能顺利归顺,那就好了。」外面冬雪在通报,柳青芜坐起来,冬雪送了食盒进来,柳青芜让她出去,端出炖好的鸡汤给他喝,霍靖祁就算是左手能够自己吃东西,此时也犯懒了,享受起妻子的照顾,一口一口的喝着柳青芜喂给他的鸡汤。 过了一会儿硕哥儿午睡醒了,奶娘抱着他过来,睁着惺忪的眼睛,他看到靠在床上的霍靖祁,招手要到他身边去。 一到炕床上他就不愿意走,爬着趴到霍靖祁的怀里,挑着舒服的位置躺好,仰头看着他,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撅着屁股起不来了,头拱在了霍靖祁的怀里,咿咿呀呀的想要起来,霍靖祁扶了他一把,他一下扑倒在了他怀里,红着脸看他,咧嘴一笑,露出了小门牙。 父子俩玩的很开心,霍靖祁一只手就足够应对儿子,硕哥儿再顽皮他都只是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柳青芜留了翠玲在屋子里,去了前院准备年礼的事,二七二八这几天青岭中有些来往的人家都得把年礼送到了,再迟也不能过了年再送。 外头鞭炮声时不时响起,这几天都在送年,从天没亮的凌晨就有鞭炮声,一直能持续到夜里,何管事前来请示明天霍府的送年祭拜,送年的家禽都已经备在厨房内。 回到内院厨房里已经送来了晚饭,霍靖祁明明能用左手拿勺子吃的,他如今也不乐意,就享受着柳青芜给他喂饭喝汤,坐在旁边吃淡粥的硕哥儿看了几眼后不要奶娘喂了,要娘喂,扭头过来挪着小屁股和霍靖祁坐在了一块儿,一大一小都这么看着柳青芜。 柳青芜哭笑不得,偏偏大的如今娇着,小的不讲理,父子俩都等着柳青芜喂呢,奶娘把碗递过来,柳青芜舀了一勺的淡粥,硕哥儿知道那是自己的,阿了一声,示意柳青芜应该喂给他。 天知道他哪里来的意识,爹吃一口,下一口就一定得是他的,眼睛盯的可牢了,一勺都不让柳青芜多喂了,霍靖祁一本正经的做着和儿子一样幼稚事,二十六的大老粗,脸不红心不跳的坐在那儿,柳青芜喂的都替他们羞了,他吃的毫无压力。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最后硕哥儿摸着圆鼓鼓的肚子仰躺在霍靖祁怀里,柳青芜晚上吃的少,半碗就饱了,抬头看他们眯着眼靠在一块儿的模样,谁说不像呢,一个德行…… 入夜硕哥儿被奶娘抱下去睡了,霍靖祁靠在炕床内侧,本为了不压倒他的伤口分被子睡的,等柳青芜漱口后过来,另一床的被子已经被霍靖祁放到了床尾。 他要抱着她睡。 「小心你的伤。」睡觉的姿势都不能乱动,他还想抱着她睡呢,柳青芜推了他一下示意他老实躺好。 霍靖祁一手环到她的脖子下,手腕一带,柳青芜就靠到了他的怀侧,「这样也可以。」他就是想抱抱她。 「那你不能乱动。」柳青芜不放心的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肩膀。 「好。」霍靖祁转头亲了亲她,胡渣还蹭到了她的下巴,一阵的痒,柳青芜伸手摸了摸他的胡渣,霍靖祁扬起下巴抓起她的手往上蹭了蹭,此时的神情,孩子气极了。 夫妻俩在被窝里摸摸胡子都闹了一炷香,最后柳青芜低喘了一声警告,「别闹。」 霍靖祁环着她不动了,转头沉着眼眸看她,真的是睡不着啊。 柳青芜意会过来他的意思,伸手轻轻把他的脸推向内侧,霍靖祁被子底下的左手挠了挠她的咯吱窝,柳青芜佯装怒了,「你还闹!」霍靖祁有些无赖的转过头来在她嘴角亲了亲,声音眷睐,「我想你了。」 柳青芜脸热的发烫,生下硕哥儿之后他就开始忙了,算起来并没有多少回,如今什么事儿都放下了,娇妻在侧,霍靖祁这都能忍那不得成圣人了。 「你还伤着呢。」柳青芜抓住他不老实的手,霍靖祁往她耳边靠了靠,「其实,还可以无需用到双手的,一手即可。」 某人正儿八经的语气讨论,柳青芜恼羞的瞪着他,「那现在也不行啊。」说完就意识到这话不对劲了,霍靖祁抿着笑意,依旧是很认真的神情,「好,那再等等。」 柳青芜已经不想再出声,干脆闭上了眼,绝不睁开看他…… 第二天起的早,前院那边何管事已经准备起来了,柳青芜也不能去的太晚,霍靖祁本想陪着她一起过去,柳青芜压着让他多睡一会儿,又把早醒来的硕哥儿抱来和他一块儿睡着,父子俩钻在一个被窝中,玩闹着嘻嘻哈哈。 柳青芜赶到前院,桌子前已经都备齐了贡品。 蒸熟的鸡鸭鹅,一大刀的猪肉放在中间,周围的盘子里放着大葱豆腐等各种菜,何管事把鱼端上来放在鸡鸭鹅前,放齐了饭碗酒樽,等着蜡烛点起开始倒酒。 上香祭拜后院子里要先放鞭炮,等到送年结束后再放鞭炮,蜡烛不能灭得等着它燃尽,等到桌子这边东西撤了,蜡烛端到一旁放着,这些菜重新端回了厨房内。 第29章 快到中午的时候军营里有人前来霍府,呆了一会儿就回去了,柳青芜回到内院墩哥儿也在屋子里,他和硕哥儿坐在一块儿玩九连环,霍靖祁在看刚刚送来的军报。 「夜里把他们请来家里吃顿饭吧。」柳青芜给他倒了一杯水,「你来青岭的时候与他们的关系不是都很好,如今战事刚过,你们聚一聚也好。」 「年初再办吧。」霍靖祁看了一眼墩哥儿,「每年初二都会去祭拜他的爹娘,回来之后再在家中聚。」 柳青芜点点头,墩哥儿转过头看冲着他们笑了笑,他的性子像他娘亲,温温和和。 二九作三十,很快就是除夕,今年的青岭这个年过的尤为的热闹,初一这天两个孩子在他们这儿领过红包后,初二一早,霍靖祁和柳青芜带着墩哥儿出门前往军营以北的小山岗,前去祭拜墩哥儿的爹娘…… 当年墩哥儿的娘生下他没多久去世后就葬在了那个小山岗,后来他的爹战死,霍靖祁他们就把这夫妻俩葬在了一块儿,一晃七八年过去,除了墓碑的青旧外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怎么变。 墩哥儿记事时霍靖祁就告诉过他,他的爹娘是什么样的人,墩哥儿脑海中对父母的印象几乎都是霍靖祁给他构筑起来的,他的爹娘都是善良的人,爹爹是个大英雄,娘亲是爱他疼他的。 范副将他们都在,墩哥儿接过点好的香祭拜,霍靖祁他们挨个儿上前祭拜,这个安葬的地方当初是茂和自己选的,妻子难产早逝,他当时悲痛之余还笑颜说在这儿,抬头看就能看到军营,他就在那儿,他的妻子也不会寂寞。 如今他们夫妻二人都在这儿,抬头便是能看到军营,也不会寂寞。 从山岗上下来,一行人一齐回到了霍家,柳青芜前去准备午饭,唐夫人与范夫人去厨房内帮她,她们一直生活在青岭,也没有漯城那边府邸中夫人们这么多的规矩忌讳。 「我听我们老唐说,这回的事儿后,估摸是能安定下来了。」唐夫人看忙碌的厨娘,转头对范夫人和柳青芜说道,「那就太平了。」 「我家老爷也是这么说,不过你看,派去那边的人都还没回来,还得拖上大半年,军营里不是还没处置。」 「这哪儿是他们能做主的。」唐夫人从架子上替柳青芜把筛子拿下来,声音压了压,「那个根本不肯服。」 勇王还关在军营内,但他一直没有要降服于大业,被捕了要么死,要么放他走,让他做主狼族臣服于大业,根本不可能,而他的生死也不是这边能够决定,等道路通了,捷报送回漯城,还得看皇上怎么定夺。 「这回你家老唐一块儿去送捷报,可得威风一回了!」范夫人有些羡慕道,「这辈子就呆在这儿了。」 「你们也能随调离开这儿。」柳青芜尝了尝锅里炖着的菜,「就算不去漯城,还有别的地方,比青岭这儿的环境总是要好一些。」 「还别说,现在是想着能离开这儿,依我的性子,保不准离开半年就想回来了。」唐夫人笑道,「去别地方走走倒是不错,我家老唐别的说不上,脚力倒是不错,走不动了还能让他背着走。」 柳青芜和范夫人相视,也笑了。 三个人在后厨这边聊,前边桌子上已经酒过三巡,微醺了。 霍靖祁伤未愈喝的少,范副将和唐副将几个都有了醉意,当初七八个兄弟,到最后就剩下了五个。 回忆起往事,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一顿饭吃到了下午,都是醉醺醺的扶出去,霍靖祁送他们到了门口,回来时柳青芜正派人收拾。 「你去休息一会儿。」柳青芜见他站在门边看着自己,催他回内院休息,霍靖祁没动,柳青芜拿他没办法,也就由着他了,收拾妥当两个人一齐回了内院。 硕哥儿有大半天没有见到爹娘,午睡起来看到柳青芜他们,有些生闷气了,背对着他们,不知手里玩着什么,转过他的身子一看,低头嘟着嘴。 霍靖祁捏了捏他的脸,硕哥儿扭头过去,最后他伸手在他的咯吱窝上挠了挠,硕哥儿扭动着身子,半响咯咯的笑出了声,趴到了他怀里,拿起床上的小木马往他怀里塞,要他陪他玩。 柳青芜换了一身衣服后出来,硕哥儿趴在霍靖祁的肚子上,也不知道父子俩说了什么,逗的硕哥儿很开心。 忽然间听到硕哥儿喊了一声,柳青芜抬头看去,霍靖祁也是一脸的惊讶,硕哥儿还毫不知自己说了什么,霍靖祁拉起他的手哄道,「儿子,刚刚你喊什么,再说一遍给爹听。」 「爹。」硕哥儿高兴,张口又喊了一声,末了自己十分得意能说话了,嘿嘿的笑着,露出两排小乳牙,啊呜一口啃在了霍靖祁的手上,满嘴的口水都糊在了霍靖祁的手上。 柳青芜不免有些吃味,她过来揉了揉儿子的头发,「我养你可一年了,你和你爹才混了多少日子,这就把心都向着他了。」就连开口也想喊了爹,白养这么个儿子了。 第30章 硕哥儿如今仅能喊这么一个爹字,听到柳青芜这么说后一个不停的就喊爹,等到喂他吃晚饭时,硕哥儿这单一个字的爹已经喊的十分娴熟,唯独就是喊不出口娘,除了这个字外其余的都还是咿咿呀呀。 夜里夫妻俩躺下,霍靖祁心情高涨,摸着柳青芜的披下来的头发,「昨天我在柜子里找到了一本册子。」 柳青芜还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擦了凝露后又替他抹了一些,转头看他,「什么册子放在柜子里。」 霍靖祁靠着她轻轻说了几个字,柳青芜脸颊一红,那是她出嫁时冯妈妈尊嘱她放起来的,但是除了新婚之夜看过之外,后来就没再动,没想到来青岭了,一并给收拾了过来。 见她还没动静,霍靖祁揽过她把她抱到了自己身上,柳青芜当即就跨坐在了他的身上,底下是烧暖的炕,隔着薄薄的衣衫柳青芜感觉到相贴处的炙热,红着脸想下来,霍靖祁左手扶住了她的腰,说的十分坦荡,「我就细细的看了一遍。」 说罢,目光落在柳青芜有些敞开的衣襟,眼神深邃了几分,在腰上的左手缓缓往上,粗糙的指尖触过,肌肤上的触电迅速传递开来,柳青芜轻颤栗了一下,神情越加迷人。 就在他的手解开她腰上的丝带,柳青芜轻轻的伏地身子,避开了他的右肩膀,双手捧着他的脸,慢慢吻下去,只是不等她浅尝,霍靖祁左手压住了她的后脑上,没给她后退的机会,擒获了所有,一瞬深陷沉沦,屋内旖旎…… 第二天一早,柳青芜起晚了。 霍靖祁醒来后亲了亲她的脸,柳青芜迷迷糊糊的睁眼,一只小手搭在了自己的脸上,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儿子坐在了她的旁边,一手搭在自己脸上,小脚丫揣在被窝中,坐姿霸气,冲着她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爹。 柳青芜哭笑不得,只会说一个字,见了爹娘都喊一样的,一把拖着硕哥儿到了被窝中,小家伙挤了挤身子,到爹娘的中间,很快就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柳青芜的胸脯,学会了第二个词语,「奈奈。」 一面说着,一面要扒开柳青芜衣襟想要喝奶。 现如今早中晚奶娘都还有在喂奶,刚起来硕哥儿还没喝,躺下来后摸到了就习惯性的要找,柳青芜忙叫了奶娘进来把他抱下去,霍靖祁靠在那儿噙着笑意看着她,柳青芜嗔了他一眼,赶紧起来。 双脚下地时微酸,脑海里闪过昨夜的片段,柳青芜红着脸穿好鞋子,外面的天已经大亮。 还有十来天就是硕哥儿的抓周礼,满月没有办过,夫妻俩前些日子就已经商量好了儿子抓周的时候请客人来家里聚聚,当初满月酒宴没有办,东西却收了不少,总得邀请大家过来热闹热闹。 等她折回屋中,父子俩又团在一块儿了,墩哥儿过来请安,硕哥儿还招手要他一块儿过来躺着,七岁大的茂子泽可不会像弟弟这般,乖巧的请了安,坐在那边,等着奶娘给硕哥儿穿好了衣服,牵着他在外屋玩。 今天才初三,若是在漯城那儿正是走亲戚的时候,如今在这儿轻松多了,下午去了一趟严家,初四和霍靖祁一起去过罗傅都统那儿,接下来的日子柳青芜就开始慢慢准备起硕哥儿的抓周宴。 十 三这天,去狼族大半个月的牧邵越他们回来了,情况比他们当初想象的要复杂一些,勇王有十几位夫人,子女无数,但年纪都很小,最年长的不过也才十来岁,如今 狼族内部,支持年幼王子上位的有,还都是支持不同王子的,你来我往许多天都出不了结果,乱糟糟一气,其中还有一支的是那个三夫人穆珂,她这一回是向大业军 提要求,如今勇王被抓,他们该助她变成狼族的女王,统领狼族上下,到那时候,狼族一定会归顺大业。 罗副都统前来霍家和霍靖祁商议此事,半日后罗副都统离去,第二天,罗副都统带着牧邵越他们再度去了一趟狼族…… 一月十五这天硕哥儿抓周宴,外头还在下雪,抓周宴摆在了前厅。 霍家不大,来的客人多,柳青芜又备了左右的厢房让客人休息,这边前厅摆上了大桌子后,穿着大红色周岁服的硕哥儿被奶娘抱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准备抓周。 抓周用的东西还是柳老夫人从漯城那边差人带过来的,一套的颜色鲜艳,便于孩子看到。 在旁边围着的墩哥儿和严家的二小子喊着让硕哥儿抓官印,硕哥儿哪里肯合作,四周看来看去,最后桌子上的东西一样没看中,倒是看中了一旁唐副将腰上别着的一把匕首,因为镶嵌了宝石,看上去亮闪闪的吸引了硕哥儿的视线。 看 中了硕哥儿就盯着不放了,桌子上的小木剑哪有镶嵌了宝石的匕首来的好看,孩子的世界里闪亮漂亮的东西容易吸引他的注意力,这不,任凭旁边的妈妈怎么说,硕 哥儿眼巴巴的看着那匕首,直到唐副将把匕首摘下来给他,硕哥儿把沉甸甸的匕首抱在手中,摸了摸那红闪闪的宝石,再也不看别的,就这么选定了。 第31章 抓的虽不是桌子上的东西,匕首也算是武器,和桃木剑是一个说法,妈妈随即夸了起来,子承父业,小少爷将来一定是与霍靖祁一样出息。 唐 副将客气,直接把匕首送给了硕哥儿,硕哥儿也就抱着这匕首一路回了内院,还不肯让柳青芜拿下来,等着她们转个背,他还自哥儿把匕首给藏起来了,找了一圈没 找到,夜里躺下睡觉,霍靖祁觉得枕头底下磕的慌,伸手在底下一摸,哭笑不得的把硕哥儿藏在这儿的匕首拿了出来。 柳青芜让翠玲把匕首收起来,霍靖祁靠着在想事情,厨房那边送来了霍靖祁夜里要吃的补汤,喂他喝完,柳青芜靠着他说起白天牧夫人前来,拜托她的事情。 「她说让我把没来得及送给冬灵的新婚贺礼转送给她,我看了下那东西,想了想还是别送去宜州了。」 「送了什么?」 「寻常的一些贺礼,还有牧夫人自己的女红,我看其中还有孩子的衣物。」柳青芜其实有些琢磨不透牧夫人的想法,其实不必要做这些,那次的事情之后她和小姑子之间就当是陌生人罢了,谁也别再去嫉恨谁,更没必要往来。 「宜州不会缺这些。」霍靖祁赞同了柳青芜的意思,「退回去吧,改天我给傅大人写封信。」 二月初的一天,硕哥儿终于在喊了一个月爹爹后开口喊了第一声娘,柳青芜听之前心里还做着建设,可真听到他挨着自己,糯糯的喊娘,柳青芜心里还是感动的很。 摇摇晃晃的从炕床这头走到那头,硕哥儿拉拉霍靖祁的手,又过来捏捏柳青芜的脸,看着他出生时才这么点大,柳青芜亲了亲他的脸,硕哥儿回亲,在她耳边喊了一声娘,高兴的躲到霍靖祁的怀里,有他在,霍靖祁休息在家都没有多少闲余的时间。 二月初十开外,今年的青岭开道的早,漠地刚刚入境二月初就已经可以过山路了,军营这边派人前去漯城送捷报,青岭中百姓的屋子也都已经修缮好了,霍府里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 柳青芜听人来报见到手信时愣了好半响,起身亲自出去到了前院,前厅门口那穿着厚厚的毛毡,身侧还放着一个小箱子的人不就是长生。 她转过头来看柳青芜,笑了笑,把头上的斗篷摘了下来,人比过去柳青芜在宫中见到时瘦削了不少。 柳青芜又怔了好一会儿,直到长生喊她柳青芜才缓过神来,拉着她进了前厅,吩咐翠玲去上茶,把手炉塞到她的怀里,「你怎么过来了,一个人?」 「这儿可真冷啊,我二月初到的漠地,等了十来天青岭这边才能进,这会儿的漯城都已经是要春暖了,这儿还是大雪漫山,一路向北果真是越走越冷。」长生哈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柳青芜见她避开了她的问题,看了一眼抬进来的箱子,「你是要留在青岭么,我替你安排屋子。」 长生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谢谢。」 「客气什么,我原以为你会如宫中所说的那样给我写信,不过想想在那地方忌讳颇多,容易惹人非议,没想到如今信是没收到,倒是见着人了。」柳青芜拍了拍她的手。 「太子殿下越来越忙,这几年都是圣上亲自教导他的,他自小就聪慧,学什么都很快。」长生顿了顿语气,「如今行事越发的像圣上,他能独当一面了,我也能放心出宫。」 「这么多年没有出宫,可回家看过?」 长生摇摇头,「没呢,离开漯城,我直接来你这儿了。」长生低了低头,眉宇下遮掩了她的神情,柳青芜也猜得到她走的不是正常宫女年满离宫的程序,只是她不愿说缘由,柳青芜也不会多问。 很快那边屋子收拾好了,柳青芜带着她到内院,「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开口,这儿和漯城虽有差别,府中倒是什么都不缺。」 长生环顾了一下四周,在炕床上坐下来摸了摸,笑道,「足够了,我也不喜繁杂,这儿果真和漯城大不同,一路过来等着进山的人有许多,进来后不少人说起,我听闻霍将军他们打赢了。」 「是啊,捷报已经送去漯城了,你先坐着,我替你拿几身洗换的衣服过来,先好好沐浴一番,从漯城赶路过来,想必累坏了。」柳青芜让冬雪和知叶留在这儿帮忙,回了一趟内院,霍靖祁见她进来,「谁来了。」 「宫里的人。」柳青芜让翠玲找衣服,看霍靖祁尚有不解,「你可知道太子身边有一个服侍的掌事姑姑叫长生,很得太子的依赖,连圣上都对她十分信任,把太子宫的一切事务都交给她处理。」 霍靖祁对宫中的事还是有些知情,「此人我听圣上提起过一回,来的是她什么人。」 「来的就是她。」柳青芜叹了声,「恐怕是只身前来,没有任何人陪同,一路赶来,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子是怎么到的这里,从漯城来青岭这么远,是不是宫里发生什么事了。」 「如今安排在哪儿。」宫中的大事也就这么两件,并没有听闻别的事。 第32章 「就在我们院子的旁边,我再去看看。」收拾好了洗换的衣物,柳青芜带着翠玲出了屋子,这边的长生脱下厚毡,柳青芜进来看到她里面穿着的寻常衣服,愣了愣笑道,「过去看你穿宫装,反倒是显老了,我替你准备了几身衣服,都是新的,你应该穿得上。」 柳青芜推她先去沐浴,等她沐浴后换上衣服,一身青嫩,显得十分年轻。 长生她尚未嫁人,梳的又是姑娘家及笄后的发饰,怎么看都没有二十几的年纪,柳青芜拉着她坐下,「饿不饿,厨房里准备了些清淡的吃食,你是怎么过来的这一路。」 「本想回家去看看,后来出了漯城后就一路往这边,就没再往南走,正好有个大商队要来漠地,我出了些银子,他们就把我捎上了。」长生阻止她给自己倒茶,「就喝水吧。」 翠玲重新换了一壶温水过来,长生捧着杯子,瘦削了许多的脸上带着一抹轻松,「商队在漠地入境后就散了,等着山路开道的人十分多,我跟着便是。」 长生说的轻松,但实际上一个月的时间赶路,其中的辛苦又怎么能是三言两语说得清,一个女子独身一人混在商队中过来,有什么理由要让她非离开漯城那么远不可。 「既然到这儿了你就好好住着,我先不打扰你,等会儿东西送来你吃一些再休息。」柳青芜看她时不时走神想着什么,起身要离开,长生忽然抬头看她恳求道,「青芜,我在这儿事,还请你替我保密,拜托了。」 长生到的最初几天霍靖祁并没有与她碰面,她住在屋子里深居简出,柳青芜一天去看她两趟,似乎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但是很快的,柳青芜察觉到了不同。 那边准备的东西,长生她只喝温水不碰茶水,清晨起来,在她身边伺候的知叶还隐隐有听到长生呕吐。 第四天下午柳青芜带着硕哥儿前去看长生,蹒跚学步的硕哥儿扶着床沿自己玩,长生看了他一眼,「都这么大了。」 「可不是,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柳青芜拿了给她做的护膝,「你试试,青岭这边融雪的天,你带上这个,护一下膝盖。」 「多谢。」长生接下,那边硕哥儿走过来了,几步到长生这边,冲着想扑到长生怀里来,长生下意识的伸手扶他避过他直冲向自己,硕哥儿躺倒了她的双腿上,柳青芜视线闪了闪,招手让儿子到自己身边来。 硕哥儿坐不住,在柳青芜身边老实不了多久,柳青芜让翠玲带他回自己院子找霍靖祁,转头看着长生,神情严肃,「这事儿本不该我开口问,但是事关重大也容许不得有疏忽,长生,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长生只微怔了片刻就回神了,也没有置否,早晚都要知道的事,她点了点头,「没错。」 「这连日奔波到这里来,你可真是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柳青芜看不出她如今显怀,说明这月份最多也才三个来月,头三月不稳当,她怎么能这样一路赶来青岭,「万一路上出了什么状况,你一个人连个搭手的都没有,真是太莽撞了!」 长生听到她首先问的不是这孩子的来历,而是关心自己的身子,嘴角扬起一抹笑,「如今不是没事了。」 「你还笑得出口。」柳青芜无奈的看着她,出了宫长生整个人看起来平和很多,在宫中多少是需要伪装才会显得那么严肃,而越是如此,柳青芜就越是替她担心,「派人请个大夫赶紧看看,有几月了。」 「快三个月了吧。」长生摸了摸小腹,「还算是老实,到了青岭后才开始折腾我,之前在路上的时候安静的很。」 她不饮茶,早起会有呕吐,又怕硕哥儿撞到她的肚子,柳青芜也是种种原因猜测出来的,如今她出宫的缘由也就呼之欲出,似乎和她有身孕也有很大的关系。 很 快知绿前去请了大夫,还是隔着帷帐把的脉,并不如长生自己说的那般好,一路赶路过来,若不是本身底子好,这孩子早就保不住了,大夫开了几贴安胎药又细细嘱 咐之后的饮食习惯,柳青芜让知叶去煮药,又派人吩咐厨房另外替她备吃食,末了想到什么,笑了,「硕哥儿出生的时候做了不少衣服,又有祖母那边送过来的,孩 子长的快都来不及穿,整好留给他穿。」 「你不问问我孩子的父亲是谁。」长生其实有些意外柳青芜的开明,按理来说听闻这样的事第一反应就是得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非婚生子毫无保障,即便是将来生下来去认亲了,别人不认的话这孩子也就没有任何的名分,女子声誉事大,在古时候,这都是不被容许的事。 「你不回家,千里迢迢来这儿投奔我,那你就是相信我,我何必多问呢。」柳青芜笑了笑,其实隐隐能够猜到些什么,只是不确定罢了。 「我 不想连累他们。」长生摇摇头,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生活了七年的地方,「七岁那年,刚好郡县里来人说要选人进宫当宫女,满二十五岁就能出宫,爹和娘不得已 之下把我送去选宫女了,选中了能有银子的补偿,他们需要这些银子来养活弟弟妹妹,他们还觉得也许入了宫,我的日子也会过的好一点。」 第33章 作为一个意外闯入这个世界的人来说,长生并不觉得生存是一件容易的事,在那村子里不能是走个路就有商机,又不能是爬个山就能富裕起来,她唯一比别人有优势的就是身体里比实际年龄更丰富的人生经验和阅历。 「入 宫后家里人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他们大概是觉得对不起我,又或者觉得我在宫中活不了多久,有了那笔银子家里的生活应该可以改善许多。」她就是靠着那些比别 人多一些的阅历和成熟才能够在宫中获得了嬷嬷们的喜欢,把她带在身边,十岁那年又得以去了德妃身边伺候,一年多后最后德妃被册封为皇后,她成了皇后身边最 信任的人之一。 「对了,青芜,你相信人死复生么。」长生忽然看向她转了个话题,柳青芜怔了怔,她自然是不信。 「你不信对么。」长生笑了笑,谁会信呢,这世上相信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有一个,已经去世的郑皇后。 「大千世界,多的事我们没有经历过的事,我不信,并不代表不存在。」柳青芜摇摇头,「南蛮有蛊毒,我也没见过,其实也不信,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不是么。」 柳青芜的回答总是能出乎她的预料,长生觉得选择来她这儿是对的,只是纸包不住火,她躲不了太久…… 柳青芜很快下令所有人不准说出去府中多了个客人的事,除了霍靖祁之外,没人知道长生是从宫中来的。 只是四月的时候青岭这边的官兵越来越多,捷报传到漯城后龙颜大悦,圣上即刻下令派人到青岭,协助狼族归顺大业。 之前被狼族侵占的那些族也能够一并让他们都归顺,三月底开始青岭这边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同时还有不少打探消息的。 柳 青芜也收到了漯城那边大哥的回信,得知宫中的情况更确定了猜测,尽管青岭这边的捷报送去后皇上很高兴,但是这几月来,皇上的情绪都不太稳定,朝中已经有不 少官员因为一点小事遭了秧,那许家两位老爷已经好几回让皇上揪着把柄狠批,同时遭殃的还有柳青芜的父亲,但是没人知道皇上这么情绪失常的原因是什么。 柳青芜并没有把漯城的事告诉长生。 霍靖祁的伤养了四个月,差不多快要好全了,偶尔还会去一趟军营里和漯城派来的官员商讨归顺一事,四月中的时候定王奉命前来青岭,代皇上与还未处置的勇王谈判。 狼族如今内部四分五裂,其实还是需要一个能够统领的人带头归顺,勇王是最好的人选,只是无人能让他屈服,定王爷是奉了最后的旨意前来,若是他都无法说服,那就不能留下后患,直接处决。 定王到青岭的第二天前来霍家拜访,探望在家休息的霍靖祁,本是在前院接待的,聊了过半,定王要霍靖祁陪着他在霍府里走走,视线落在他受伤的肩膀上,「圣上命我前来探望霍将军,此次能够擒获勇王,霍将军功不可没。」 「这都是臣应该做的。」霍靖祁低头谦逊,定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必如此,是功是过,皇兄心中都有数。」 走着往柳青芜的院子过去,定王看到有人拎着食盒往柳青芜院子后面的小院进去,转头问霍靖祁,「霍小姐不是已经出嫁,这府中,难道还有第二位霍小姐。」 「定王说笑了,臣的内人当初来青岭时带了不少下人,院子里住不过就安排在了后头,这些天融雪,天冷受了冻,生病了。」霍靖祁笑着解释,「她们之间就自己照应着,也不出门,免得传染了别人。」 又不能透过墙看进屋子去,定王也就是听听过罢了,等走过了这儿进了花园,定王爷停下脚步,远近无人,严肃着神情看着霍靖祁,「这次过来,圣上还交代了一件事。」 「谨听王爷吩咐。」 「宫中皇上身边的一个贴身宫女私自潜逃出宫,还偷了皇上的一件珍宝,皇上派了不少暗卫找寻这宫女的下落,但都没有踪迹,前些日子有消息说这个宫女逃到了西北,霍将军在此多年,想必消息上灵通许多。」 霍靖祁心中咯噔了一下,随即想到长生,神情未变,恭敬道,「王爷可否告知这宫女的特征,以便寻找。」 「这宫女极为狡猾,二十四五的年纪,擅长乔装打扮,她带着皇上的珍宝应当是逃不快,就怕她躲藏起来,得费些心力找人才是。」定王爷描述了一下宫女的长相,霍靖祁点点头,「西北这边也不止漠地,如今几个月过去,还得确保她在道路通了之后有没有出关去。」 「你说她有可能出关去?」定王爷始终打量着霍靖祁脸上的神情,语气里若有若无着试探。 「若是身怀珍宝,在关内销赃肯定会引起注意,唯有出关,那边各族鱼龙混杂,肯定是不容易被发现的。」霍靖祁有理有据的分析,定王爷笑了,和圣上有一些相似的神情里带着些笃定,「霍将军,她不会卖了这珍宝的。」 第34章 「臣定当竭力寻找。」 「皇上为了此事忧心不少,霍将军若是替皇上办妥了此事,那定又是一件功劳。」定王爷走去花园门口,一路逛回了外院,霍靖祁送他出了大门,站在那儿许久后即可回内院,和柳青芜说起了这件事。 都无需联想,定王爷口中反反复复说的皇上丢了珍宝,不就是长生腹中的孩子,长生怀着龙裔离开了皇宫,还能肯定的是背着皇上逃出来的。 柳 青芜心下一想,坏了,皇上是知道她与长生是熟识,若是长生往西北这边逃,指不定会来找自己,定王爷前来,也多有试探的成分,于是她赶紧吩咐,「翠玲,赶紧 让冬雪替长生姑娘收拾东西,搬来我这里,把那屋子收拾成你们几个住的样子,让冬雪装病,躺在床上由知叶照顾她。」 长生被请到了这边院子里,安置在了柳青芜的屋子内,那边收拾过床铺,冬雪躺上去装病,之前被定王爷看到的是知叶,那仍旧由知叶在屋子里照顾冬雪。 「青芜,我还是走吧,这样会连累你和霍将军。」长生得知定王爷来了,当即就想到皇上是起疑心了,青岭这边何须定王爷过来,朝臣都已经派了这么多,那个人是能只手遮天的,她应该找个无人的地方藏起来。 「你走去哪儿?」柳青芜拉住她,「你能去哪儿,若是独身一人也就罢了,你如今怀着身孕,出了这个门就会被人找到的。」 长生看着她,眼神闪了闪,最终叹了一口气,「你都知道了。」 「我也是猜的。」柳青芜握着她微颤的手,「我只是不明白,既然都有了身孕,为何还要离开。」 「就是有了身孕才要离开。」长生轻轻摇了摇头,「青芜,我不想和宫中有别的牵绊,这些不该发生的。」 她不想成为皇上的妃子,更不想将来要住在一宫之中,像宫里其她妃子一样就盼着皇上什么时候来自己宫中,那样的生活她在宫中十几年早就已经看够了,皇家薄情,她不能接受这样的方式,除了逃她别无选择。 「可已经发生了,你不是想留下这个孩子的么。」柳青芜看到了她眼底闪着的一抹眷睐,「太子待你真心,其实自从你入宫开始这牵绊早就有了,你别想着再去哪儿,就留在这儿,这天下是大,但你也得给他一个安定不是吗?」 柳青芜把她的手挪到她的腹上,有了身孕情绪易激动,还容易想偏事情,若是留着她一个人呆着,怕是会越想越岔,此时的长生哪有宫中那冷静睿智的样子,她很慌。 「我们会想办法,他不会知道你在这儿的。」柳青芜冲着她眨了眨眼。 「青 芜,入宫之后我没奢求过有一段多么轰轰烈烈的感情,你想,我在宫中再过几年就满二十年了,见了太多的事,冷宫中妃子的疯癫,皇上寝宫外宿夜跪求的妃子,只 是因为皇上没有前去她的宫殿就能患得患失病上好几日,还有的,就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说起来,她当初为了保护太子殿下,也没少使手段。 「见的多了,我就越不会想这些,心想着等太子长大,以他的性子,我求一求他还能放我出宫赐我一座小宅子让我颐养天年,那其实也不错。」长生笑了笑,唯独她什么都没想,偏偏要撞上。 「如今宫中乱的很,三皇子中毒后德妃像是中邪了,见谁都怀疑下毒害了三皇子,而二皇子是痴儿的传闻漯城中都已经传遍,沈贵妃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不离开,难不成等她们来害我不成。」长生想到了什么,声音森冷了几分…… 入夜,霍靖祁和硕哥儿睡在了内厢房,柳青芜与长生睡在屋内,很快府中就有了动静,几个黑衣人潜入霍府,速度非常快,目标就是白天柳青芜院子后的小院落。 他们只在院子里停留片刻,又去过主院,趁着夜色很快离开了霍府,柳青芜和长生睡的熟并不知道,霍靖祁却能感觉到屋顶轻微的动静声,动静声离去的快,等霍靖祁出去看时,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动静。 为求保险,长生在柳青芜的院子里多住了些日子,也就是那天而已,之后并没有人再夜谈霍府。 定王爷的重心似乎一直是朝着要让狼族归顺而来,他到来的第十天,和勇王谈判无果,还是定王爷亲自动的手,勇王死在了军营里牢狱中。 勇王身死的消息刻意放回狼族,按照当初罗副都统所说,定王爷亲自去了一趟狼族,回来之后就是大业拥护勇王的三夫人成为狼族的新王,等收拾好了狼族上下就亲自前去漯城面圣。 定王爷此行收获颇丰,因为要回去复命,五月初,定王爷带着朝中派遣过来的官员启程回漯城,离开前又来了一趟霍府和霍靖祁道别,这一次还见了柳青芜和硕哥儿。 「等霍将军伤势痊愈,本王在漯城等着替你庆功。」定王爷看了柳青芜硕哥儿一眼,「太子殿下之前还提起过将军夫人,等回了漯城,一定要带着小公子一同进宫见太子才是。」 第35章 「还请定王爷代为转达,有劳太子挂心,臣等到时一定进宫拜见。」霍靖祁代妻子回话,定王爷面带笑意看着他们,似是有所指的样子,「霍将军保重身子,漯城见。」 柳青芜看着定王爷离开,心里头总有些惴惴不安,似乎是觉得他们走的太轻易了,抬头看霍靖祁,「我怎么觉得王爷似乎是看出这把戏了。」 真是想知道府中到底住了谁,都起疑心了,躲得过初一还能躲的过十五不成,霍靖祁安慰她道,「定王爷一向如此。」 「那我们何时回去。」柳青芜听定王爷又提皇上又替太子,像是在提醒她什么事似的。 「大雪封山前我们要离开青岭。」霍靖祁拉着她回厅堂,柳青芜算了算日子,「那时长生应该是出月子了。」她自己就更没问题了,硕哥儿如今也经得起回去的路途。 「我去一趟军营。」霍靖祁让她回内院,柳青芜一路还在算着这几月得准备收拾些什么东西,可唯独算漏了一件事,她的小日子可迟了有几天了…… 归顺的协定下来后青岭这边派了不少人前去狼族帮忙平定内乱,霍靖祁因为伤势刚刚恢复没有前去,在军中主持。 霍家这边柳青芜的小日子迟了有十来日,翠玲她们都心中有数,柳青芜这才反应过来问桑妈妈,请来大夫把脉,果真是有了身孕。 夜里霍靖祁回来,听闻柳青芜有身孕,看她一脸苦恼的样子,喜悦在脸笑道,「怎么了。」 「如今已是五月,这孩子来的早了。」柳青芜抬头看他,要不是他这么没节制,也不会这么快有身孕啊。 「哪有早晚的时间,你担心路上回去颠簸,我们可以往南过了锦州后走水路回去,如此多上一个月的路程,能轻松一些。」霍靖祁抱着她替她想着办法。 「十月回去本就晚了,迟上一个月的时间复命没关系么。」柳青芜扭头看她,本来七八月他们是能启程回去,但这个时候长生怕是会生在路上,再迟一些即便皇上不说,朝中也会有人说霍靖祁的不是。 「你有了身孕走的慢,本就天经地义。」霍靖祁摸了摸她的手,眼底柔软了许多,「你和孩子好好的才是最重要。」霍靖祁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把她娶回了家,只要是对的,都不晚…… 这一胎和怀硕哥儿的时候大不同,柳青芜没有出现偏好吃什么的习惯,一切如常,直到怀胎两个多月,一日清晨起来还是呕吐,怀硕哥儿的时候没体会到的,柳青芜这一次都体会全了。 下午时候长生过来看她,两个人坐下来说起育儿的事,奶娘抱着硕哥儿进来,他一眼就看到长生近七个月的大肚子,软软的喊了一声姨,坐下来好奇的看着她隆起的腹部,伸手过去摸了摸。 「你娘那里也怀了弟弟,你要做哥哥了。」长生摸了摸硕哥儿的头,硕哥儿转头看柳青芜,这里也有弟弟,可为什么大小不一样,硕哥儿指了指柳青芜的肚子,呢了声问她,怎么没有鼓起来,弟弟藏哪儿了。 「你也是这样在你娘肚子里慢慢长大,然后出生。」长生逗他,硕哥儿左边瞅瞅,右边看看,满脸不解。 「到了锦州走水路,回去慢了些,不过安稳些,霍家老将军当初给靖祁留下过府邸,你就住那儿,你看如何。」柳青芜捏起一面的刺绣,挑了挑针脚征求她的意见。 「既然往锦州,到了之后就在那儿把我放下吧,我不回去了。」长生抚着小腹,「都已经离开了,离的远远的也好,回去漯城做什么。」 「那时定王爷来我还觉得自己聪明,其实若是真的要找人,你也躲不过。」柳青芜放下绣面,「所以不论是你回漯城还是留在锦州,带着一个孩子,注定是躲不了。」 长生神情微动,天下都是他的,她自然躲不过,「在你府上一样也躲不过,到时还得添累你们。」 「话 不是这么说,你在漯城,在我们府上,好歹能确保安稳,若是在外,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如此辛苦,为保安全,肯定是要把你们寻回去的。」柳青芜听丈夫说起圣上, 那就是个心思缜密又极难猜测他在想什么的君主,也许圣上一开始就想到了无处可去的长生会去哪里,会来找谁,她们的这点小把戏,不够看的。 长生低头沉默了许久,「我再想想吧。」 「好,你慢慢想想。」柳青芜不多说,送她出了屋子,回来时候硕哥儿直瞅着她的小腹,仰头看她,糯糯的喊了一声娘。 柳青芜坐下来,他乖乖的趴到了她的腿上,一脸好奇的看着柳青芜尚未隆起的肚子。 「弟弟。」硕哥儿奶声奶气的喊着,柳青芜摸了摸他的头,「对,也可能是妹妹呢。」 妹妹两个字有些绕口,硕哥儿还不会念,不过对他而言,弟弟妹妹也都是一个意思,总是要当哥哥了…… 柳青芜这胎怀的有些累,吐到了第四个月减缓下来,青岭这边短暂的夏季快要过去。 第36章 封地那边来信,霍冬灵生下了一个女儿,明明该是柳青芜替霍冬灵准备贺礼送过去的,傅非宁自己高兴,报个喜还捎来了许多东西,其中还有霍冬灵写给柳青芜的信,三张纸有两张都是在埋怨傅非宁的,只不过这埋怨,甜的很。 长生临盆的日子快到了,柳青芜请来了当初替她接生过的两个稳婆,怀相一直不错的长生,到了九月初,距离推算的日子还有七八天时,这天深夜,她开始腹痛。 不知是不是赶路过来时身子造成了些影响,长生整整疼了两天,快把力气都要折腾光了才隐隐有要生的迹象。 柳青芜又请了大夫过来候着,听着屋子内长生强忍的闷哼声,柳青芜又让冬雪去煮些蜂蜜浓过来送进去给长生喝。 这一疼,又是一天。 直到第四天傍晚时,仅剩下最后一点儿力气的长生终于生下了孩子,而四天没睡的长生也来不及问问孩子的情况,直接昏睡了过去。 稳婆抱着襁褓到外屋,柳青芜前去看,孩子倒是精神,张嘴哇哇的哭着,分量也不轻,足足有七斤六两。 「是个哥儿。」稳婆笑着恭喜。 柳青芜伸手抱过孩子,稳婆怎么会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有多尊贵,是个哥儿,还是个皇子啊。 两个稳婆进去收拾产妇,柳青芜把孩子交给了照顾硕哥儿的奶娘喂养,等那两个稳婆出来,柳青芜让翠玲封了大红包给她们,嘱咐道,「这一次派人去请你们的时候也说过,别向外透露霍府中有人要生子的事,如今孩子顺利生下,这件事还望你们继续保密。」 「夫 人放心,我们省的。」两个稳婆接生过这么多孩子,大宅门里的绕弯子也见过不少,有生下孩子当即送人不让产妇知道的,也有主母夺子,各种各样,见的多了,柳 青芜这么一句话也就不显得奇怪,她们都是有职业操守的,封了这么大一个红包,只是管牢了嘴,何必要做得罪人的事呢。 「就算是有人向你们打听起来,你们就说来府上是因为霍夫人有了身孕有事讨教就行了。」桑妈妈在一旁又添嘱道,稳婆点点头,其中一个问道,「那这洗三?」 「不洗了。」柳青芜淡淡道。 柳青芜这么说让这俩稳婆更加确信是霍将军做了错事了,霍夫人要自己处置着产妇和孩子,难怪刚刚没见的多高兴。 长生昏睡了一天,第二天清晨才醒过来,知叶见她醒了,通知外面的冬雪,给她端来了米酒先解渴润嗓子,没等她开口问细心道,「姑娘放心吧,生了个哥儿,有七斤多重呢,比小少爷出生的时候还沉,如今就在隔壁屋,由小少爷的奶娘照顾着,姑娘若是想看,我这就让她抱来。」 长生点点头,知叶出去请人,没多久奶娘抱着孩子进来了。 襁褓中睡着的,生的圆圆润润,不似刚出生时的皱巴巴,长生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宇,睡梦中的他皱了下眉头,咽呜了声。 柳青芜得知长生醒了过来探望,「虽然没请稳婆,明天的洗三还是要,你若答应,我让桑妈妈替他洗三。」 「你想的周到。」长生转头看她,「谢谢。」 「谢什么,我看他倒是乖巧的很,硕哥儿出生那几天,让他躺在床上可不安稳,总是动着想挣脱襁褓。」柳青芜看她眼底流露出来对孩子的疼爱,替她盖好被子,哪个娘不爱自己的孩子,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就是这痛都足够刻骨铭心的,「给他取个乳名吧。」 「日月星为曜,就叫曜儿吧。」长生摸了摸儿子浓密的胎发,轻轻道…… 九月中时候长生月子过半,府中开始收拾东西,桑妈妈拿了单子过来,这些年霍冬灵在青岭时置办了两间铺子,加上霍靖祁这么多年送到青岭来的赏赐,这些东西都要带回去。 「夫人,那常妈妈还在庄子里,是不是就把她留在这儿了。」桑妈妈清算要带走的家仆,除了那些在青岭这边请的,柳青芜当初带来的都要带走,余下霍夫人赐的几个人,两个丫鬟送去了总督府,那个常妈妈在长生来了之后也让柳青芜打发去了庄子里。 「自然是要留在这里。」长生还要与他们一同回漯城的,常妈妈在的话如何都是个麻烦,「继续让她留在庄子里,府中还有何管事他们看着,身在青岭,离漯城又远,她也做不了什么。」 柳青芜下了这决定,桑妈妈很快派人去通知常妈妈,第二天常妈妈就来府上求柳青芜了,被管事拦在了外院。 对常妈妈来说当初霍夫人让她来青岭时她还窃喜着能捞上不少,可一路过来,她就没近过少夫人的身,两个丫鬟被少爷送了人不说,年初还把她给发配到了庄子上,谁说来青岭好了,她巴不得早点回去。 「夫人,我在漯城还有家人,我家那老子小子都在霍家,您让我留在这儿,可是要让我受尽着相思的苦了。」常妈妈捶胸哭着,她是真心实意不想留在这里,少爷和少夫人都走了,她还留着做什么。 第37章 「常 妈妈,你好歹是霍府的老人了,如今我们回漯城去,这边不能没人照看,有你在这儿我也放心的很,若是你想家里人,等回去了,我和母亲开口,让他们都过来陪 你,这样你们就能一家团聚了。」柳青芜让翠玲把钱袋子给她,「青岭这儿住了几年了,你也住习惯,以后你留在这儿,每月给你二两五钱,这是半年的工钱。」 「夫人,我年纪大了,我家那口子年纪更大,青岭的天儿我们实在是适应不了。」常妈妈听柳青芜要把她的丈夫孩子都送过来忙改口道,「我们在霍家服侍了这么多年,夫人,您不能把我留在这儿啊。」 「就是因为你在霍家服侍了这么多年,青岭这边将军还有庄子和铺子,这些不打算卖了兑银两,那可都需要人照看。」柳青芜意有所指,好似再说常妈妈留在这儿,那可是有大把的银子可以私了,没人管。 在霍府中干一辈子,有没有油水捞还得看服侍的是什么人,做的是什么事,而当人奴仆的,实际一些不就是为了多的那点银两,柳青芜要给她足够大的诱饵才能确保他们离开之后常妈妈不会偷偷跟上来。 「常妈妈,你先跟着桑妈妈去熟悉熟悉,也没多少日子了。」柳青芜示意桑妈妈把人带走,常妈妈抹了一把眼泪,将信将疑的跟着桑妈妈走了。 等到傍晚桑妈妈回来,靠着那庄子和铺子的盈利收成已经成功说服了常妈妈留在青岭,就算是事后留不住,过个半年反悔了,他们也早就已经到了漯城安定下来,到那时常妈妈要走要留都随她。 府中的东西装了数车,回去时的东西比来时的还要多,柳青芜过去长生那边,她的东西很少,还是那个箱笼,其余的都是孩子的。 十月初,长生出月子,奶娘抱着洗干净的孩子出来,柳青芜把红绳挂到他的脖子上,笑着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哄道,「满月喽。」 「你自己还怀着身孕,别抱了。」长生从她手中抱过去坐下,墩哥儿牵着硕哥儿进来,后者小跑着冲到了长生脚边,仰头看着穿的喜庆的孩子,满口喊着,「弟弟,弟弟。」 长生放低一些给他看,硕哥儿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拿出一根红绳,挑了好久才从中间拉开来,伸手要给他带上,长生帮了他一把,红绳挂到了曜哥儿的脖子上,硕哥儿显得很高兴,拍手又喊弟弟。 屋子里热闹了一下,就算是过了孩子的弥月,在外买人回来也不方便,柳青芜让冬雪和知叶继续照顾长生,到了十月中,霍靖祁交代完所有的事,一行人出发前往锦州…… 十月中青岭已经很冷了,往南走天气却是越走越暖和,从青岭到锦州十来天的马车,他们走了差不多半个月,中途跟了个商队,一路平安到了锦州。 在锦州休息两天,霍靖祁带人置办船只,锦州水路过去可以到仪都,而从仪都到漯城不过是几个时辰的时间。 柳青芜派人在锦州城中买了不少东西,第二天霍靖祁安排好了回去的船只,带着墩哥儿和硕哥儿去锦州城中逛了一圈,回来时硕哥儿手里拿着一包饴糖,好心的往柳青芜和长生嘴里凑,还想给曜哥儿也吃上一点,奶娘拦的快,这才没让他把饴糖塞到嘴里。 客气的硕哥儿就把吃不完的都给了哥哥,入夜晚饭可吃不下了,下午吃了不少的外食,柳青芜怕他胀气,只喂了几口粥。 第 三天一早他们出了锦州城到河畔的码头上船,霍靖祁先带着硕哥儿和墩哥儿上去,这边柳青芜站在马车边上正等着长生出来,码头那边不远处来了一队官兵,为首的 穿着是守城军官服,柳青芜把长生推回了马车内,霍靖祁走下船站在了柳青芜她们前面,朝着过来的官兵头领打招呼,「连大人。」 「霍将军,到了这锦州都没给我机会好好招待招待你,可真是不够意思。」连参领笑看着霍靖祁,一副熟稔的神情。 「实在是急着回漯城去复命,否则怎么会不通知连大人。」霍靖祁笑了笑,连参领看了柳青芜和马车一眼,视线在柳青芜隆起的腹上扫过,脸上笑意更甚,「霍将军可真是好福气。」牵着两个,抱着一个,还有怀着的一个。 霍靖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没有置否,就当是认了他的话,「连大人哪儿的话,谁不知连家人家中有两位娇妾,那才是羡煞旁人。」 两个人寒暄了一番,马车内的长生脸上裹了一块布遮住了脸颊后下马车,连参将的视线吸引了过来,霍靖祁顺着随意道,「水土不服,起了疹子。」连参领点点头,看着柳青芜和长生上船,「那霍将军可是得好好照顾才是。」 等她们入了船舱后霍靖祁才和连参将道别,「连大人,改日漯城见,弥补今日未与你对饮。」 「好。」连参将看着他上了船,见船离岸,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吩咐手下把画像拿过来,那上面正是长生的画像。 「大人,看起来并不像啊。」一旁官兵张望了一下远去的船,「光是这身形也没有画像里的纤瘦。」 第38章 「瘦的难道胖不起来,遮了面我看这眼睛挺像的。」连参领摸着下巴慢慢道…… 从锦州水路去往仪都要近两个月的时间,不仅是在锦州的码头,接下来的鹤州,宜州那边,都有拦截停靠要求查看过往船只上有些什么人。 他们走的还算通畅,霍靖祁的身份可以省下很多麻烦,官兵即便是要查,上了船知道看到霍靖祁和柳青芜他们,也都直接放行了。 这些人并不是在找长生,河道中为了防止有贼盗来往,劫持船只,每到一个地方官府的船都会拦截清查。 一路去往仪都,也没有听闻有谁明着打听长生的消息,到了十二月底时,还有几天就要到仪都,霍靖祁事先安排人早一步走官道去了仪都的霍家祖宅,十二月二十五这天傍晚,他们在仪都城外的码头上靠岸了…… 霍靖祁他们这般进城动静十分的大,如今正是年关,傍晚的时候城门口也很热闹,巷子口时不时传来鞭炮声,柳青芜掀开帘子一角,抱起硕哥儿,小家伙双手扶着边沿,努力朝外看去,眼底满是新奇。 下雪对他来说已经不稀奇了,青岭的雪比这儿大很多,等十几辆马车全部进城后,那边霍家祖宅早就开门等候。 不消半个时辰,霍靖祁回来的消息在仪都传了开来。 霍家的老管事看到霍靖祁从马车上下来,抹着眼泪。 霍靖祁扶着柳青芜下马车,硕哥儿出了马车站在外头要他抱抱,老管事看着两岁的孙少爷,神情更是激动,在他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些,老太爷若是知道少爷如今的出息,也是欣慰了。 「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老管事赶紧迎他们进霍府,七八天前接到消息老管事就派人把祖宅上下打扫了一遍,这么些年来祖宅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热闹过,老管事命人买了新灯笼回来,挂在屋檐下,还摆了不少青松的盆子装饰,窗框上贴了新年的剪纸,一片喜气。 霍靖祁带着柳青芜和儿子先去祭拜过祖父,祖祠里冷冷清清,霍靖祁不用问都知道漯城那边几年都不会过来一趟。 硕哥儿学着霍靖祁,跪下来要拜,但是衣服穿的厚实跪不稳当,一下歪倒在了霍靖祁身上,小手还拜拜的姿势,煞有其事。 霍靖祁抱起他,点了香祭拜后插入香炉,拿起老管事备好的酒壶,在霍老将军的排位前斟了一杯酒,「祖父,狼族打退了,我们生擒了勇王,如今他已经被处死,狼族归顺了大业,定王爷前去还让好几个小部落也归顺了我们,祖父,往后漠地就太平了。」 霍靖祁说完,一旁的硕哥儿拉了拉他的衣服,轻轻喊了一声爹爹,霍靖祁把他抱起来,「祖父,这是你的曾孙儿。」 祖祠中安静的很,老管事时不时抹着眼泪,他是高兴啊,替老将军高兴,替霍家高兴。 留了一会儿霍靖祁抱着硕哥儿出来,柳青芜笑看着他们,硕哥儿喊了一声娘,声音额外的清脆。 柳青芜伸手替他整了整帽子,一家三口到了安置的院子,翠玲她们已经收拾妥当,烧了水等着他们回去洗浴。 「你们先洗,我去看看长生。」柳青芜为父子俩准备好了洗换的衣服,带着知绿到前面长生住的院子,没进门就听到了曜哥儿的哭闹声,柳青芜进去,长生抱着孩子正在哄。 「漯城府邸离霍家并不远,已经收拾妥当了。」柳青芜坐下来,长生把安静下来的孩子交给奶娘,「也不能总是让你的人服侍我,到时候再买几个。」 「要买也是我来买,冬雪和知叶都是做熟的人,她们两个照顾着,能抵上四个。」柳青芜拍拍她的手,长生笑着接受了她的提议,「好。」 入夜一家子睡在了一个屋子里,等硕哥儿睡着了桑妈妈才来把他抱到后厢房内,霍靖祁替柳青芜按了按腿,「这个院子就是小时候我住的地方。」 「祖母说过,祖父在的时候和老将军的关系十分的好。」柳青芜往他身上靠了靠,霍靖祁躺下来让她靠的舒服些,在她腰上压了个软垫,「是啊,我和你大哥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我算是祖父一手带大的,在仪都生活了五六年,后来祖父带着我一起去了漯城,那边的霍家宅子也是圣上赏给祖父的。」霍靖祁这辈子最尊敬的人就是霍老将军,谈及时他的情绪便有些低沉,柳青芜伸手覆在了霍靖祁的手上,他反手抓住,「我还没和你说过这个霍家吧。」 柳青芜摇摇头,嫁给他之后确实没有听他说起过关于霍家几位叔伯的事。 「祖 母生下三叔后早逝,祖父没有再娶,当时大伯他们都还年幼,祖父把他们寄养在了叔公家中,他不能违抗圣命,还要去漠地镇守,也许是这个原因,大伯他们和祖父 都不亲。」霍靖祁说起霍老将军去世前后霍家那些事,握着柳青芜的手微微发紧,「祖父当时已经病重,圣上特赐了太医前来救治,太医说没有多少日子时,大伯和 父亲他们不仅没有守孝病榻,反而开始算计起祖父到底留下了多少家产,这些东西到底应该由谁继承,祖父是被他们气死的。」 第39章 「按理来 说大伯是嫡长子,霍家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包括这霍家祖宅,包括漯城的霍家,霍家的家业都是大伯的,我父亲和三叔只能分走属于他们的东西,但是我父亲最后 夺得了霍家的继承,把大伯和三叔他们都赶了出去。」霍靖祁眼底一抹不削,「靠的不是我霍家嫡长孙的身份,靠的是父亲的妻子是明蓉郡主,名蓉郡主的母亲是康 安大长公主,康安大长公主可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妹妹,圣上的亲姑母。」 霍家当年那一场家产争夺战后霍家二房赢的并不光彩,但是光彩二字也不过是外人给的评价,赢了就是赢了,天底下还少这种争家产的事么,有出息有后台的就继承,没出息没背景的滚蛋。 三房人分家之后就再无走动,除了逢年过节之外那身在漯城,不得不打交道的象征性礼节外,再有的就是各家有亲事时来走个过场,霍家三房还好,没有大哥二哥有出息,也没有生下嫡长孙,这仇还没这么大,对于霍家大房来说,此事到现在还是耿耿于怀。 「当 初父亲以我是霍家嫡长孙,我是祖父最疼爱子孙的名义占的理,如今大伯家二弟的妻子比你早一步生下了霍家的曾孙,大伯一家对这些,还不会放手。」当时大伯他 们在祖父病床前争吵,把祖父活活气死,霍靖祁就在当场,他为什么会对现在的霍家没感情,根本是无处可生感情出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也不只是霍家,平民百姓都能为一两银子吵的兄弟反目,父子决裂,人性不分穷富,都一样。」柳青芜轻轻的抚摸着他的手,「祖父过世后你替他完成了心愿,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能慰藉,别让这些事添了自己的堵心。」 「祖父留了些东西给我,如今战事平定,等我们回去,这些东西也能拿回来了。」霍靖祁亲了亲她的额头,神情缓和了一些,「到时候我们搬出去住。」 柳青芜微怔了怔,随即脸上一抹笑意,抬头看他,「好,我们搬出去住。」 在仪都留了两天,柳青芜只来得及去韩家看望柳青妍,柳青芜忽然到访韩家倒是把柳青妍给高兴坏了,亲自出来迎接,看到她时话说了没几句语气便有些哽咽。 「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柳青妍把她带到了暖阁,看到身后翠玲抱着的硕哥儿,差人把两个孩子带过来,姐儿已经有三岁了,哥儿才七八个月大。 「前几天才到的仪都,三叔三婶都来不及去拜访,先到你这儿来看看,你出嫁的时候我也没来过。」柳青芜知道她嫁的是当初年三十庙街看到的那个韩少爷,心里很为她高兴,「你也算是达成所愿,我还记得当初在庙里时你见到妹夫时说的话。」 柳青妍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如今看到姐姐过的好,我也就放心多了。」乔家三少爷去世那件事传回仪都,别说是她了,何氏都替侄女好生惋惜了一把,「我娘她前些日子还念叨起你,漠地那儿天寒地冻的,你小的时候身子骨就不好,可别冻坏了。」 「三叔三婶可好。」 「好着呢,我娘如今忙着思旭的婚事,她啊,在我这儿没能如愿,就折腾弟弟了。」柳青妍说起当年自己和丈夫的事,真的是没少在爹娘面前跪着求情,柳青芜好几年没见到柳思旭,「怕是和思煜一样,都比我高不少了。」 「还是这么愣头青。」柳青妍说起小时候弟弟做的糗事,柳青芜听了也笑了。 门口奶娘抱着姐弟俩进来,三岁大的慧姐儿和硕哥儿坐到了一块儿,两个人互看着,慧姐儿伸出手摸了摸硕哥儿的脸,后者也学着伸手回摸过去,都没说几句话,很快就乐呵呵的玩在一块儿了。 还只会爬的栋哥儿坐在那儿看着哥哥姐姐,想了想还是爬到了柳青妍的怀里,坐着不动了,好奇的看着柳青芜。 两个孩子都没见过柳青芜,慧姐儿听话的喊了一声姨母,柳青芜拿出一对小玉镯给她戴上,摸了摸她的头,「喜欢吗。」 「谢谢姨母。」慧姐儿道谢后有些害羞的捱到了柳青妍身旁,这两个孩子性子像柳青妍他们夫妻二人,都很安静。 姐妹俩好几年没见,有说不完的话,一直聊到了韩逸回来,见了面,柳青芜还留下来吃了一顿饭,下午时霍靖祁前来接她回去,柳青妍十分的不舍,拉着柳青芜的手,「明日就回去了?」 「年前总得回去。」到了韩家大门口,柳青芜牵了牵栋哥儿的手,「仪都离漯城并不远,到时候你带孩子来漯城走走,还能去柳家看祖母。」 这儿还有更不舍的,硕哥儿拉着小姐姐的手,刚刚认识的这么快就要分开了,一路马车回去,嘟着小嘴窝在霍靖祁的怀里闷闷不乐了好一会儿。 回到了祖宅,硕哥儿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长生那边,看着如今才三个多月的曜哥儿,伸手戳了戳他柔嫩的小肉脸,「快,长大。」 曜哥儿睁着黑溜溜的眼珠看他,张口吐了个泡泡回应,硕哥儿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抬头看长生,「姨,弟弟,不大。」 第40章 「慢慢会长大的,再过几年他就像你一样了。」长生听懂了他的意思,硕哥儿皱着眉头有些苦恼,还要好几年啊,马上长大陪他玩不行么。 过了一会儿冬雪端了蛋羹进来,有了吃的注意力即刻被转移走了,硕哥儿端坐在那儿,张口等着冬雪喂他。 这么大的孩子就是这点心性,等翠玲来抱他回去时早就不记得,靠在翠玲肩膀上困的迷迷糊糊,回到院子里已经睡着了…… 二十八这天,门口收拾好了东西备好马车,老管家送他们出门,看着霍靖祁上了马车,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他们走远。 里面出来两个年轻些的扶着老管事回去,霍家祖宅的大门缓缓合上,只留了门口的红灯笼在庆贺新年。 下雪的天从仪都过去得大半天的时间才到漯城,中途停了一下,进漯城的城门时已是傍晚,依旧是沿路的鞭炮声,快到了霍府门口时分了两队,柳青芜他们往霍府这边走,长生转弯去了另外一边,因为没有及早通知,霍家大门口除了敞开的大门外,只有看管的仆人。 仆人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后很快进去禀报了,大爷和大夫人回来了,已经到了大门口。 此 时霍家老爷和霍老夫人才匆匆出来迎接,霍老爷看到长子时还是有些激动的,而霍老夫人的视线停留在霍靖祁怀里的硕哥儿时顿了顿,再扫过柳青芜隆起的肚子时又 顿了顿,反应过来笑着赶紧让他们进门,「快进来,外头冷着呢,一路过来也不先派个人通知,看把我们给惊的,以为你们是要等明年开春才回来。」 「回祖宅看了一下,没来得及派人通知,我们也是赶着回来过年。」柳青芜笑着说道,她由翠玲和知绿扶着,也不需要霍老夫人搭手。 「赶着回来也得让人提前通知一下,我们好有个准备,这就派人去把厢院收拾一下,隔了寒的被褥不能用,你还怀着身子。」霍老夫人很快吩咐了人前去厢院收拾,把柳青芜他们先带到了前厅,屋子里暖和了许多,这时霍靖霖和萧氏才姗姗来迟。 霍靖霖去年十月成的亲,今年九月萧氏生下一子,如今孩子已经三个多月。 夫妻俩进了前厅后霍靖霖只懒懒的和霍靖祁打了个招呼,萧氏也只是冲着柳青芜笑了笑,看到她怀着身孕,语气略显骄气,「大嫂身子重还要一路赶回来,大哥和真是不疼人呢。」 「只是为了快些和家里团聚,这一路为了迁就孩子与我,可走了两个多月呢。」柳青芜笑着回道。 「有 什么话今后有的是时候说,靖祁,带你媳妇回去先休息休息,请大夫回来诊个脉。」霍老爷看这一家子都在前厅中,又不为商量事儿,挥手要霍靖祁带柳青芜回厢院 去,霍老夫人扶住了他柔笑,「也是,你们这一路赶来,也没好好歇息,晚上就在自己院里吃一些,明天再好好团聚。」 霍老爷不说霍靖 祁也要提出来了,如今倒省了他开口,抱上硕哥儿出了前厅,厢院那边霍老夫人确实已经派人送去了被褥,他们到的时候已经铺得差不多了,柳青芜把她们遣退回 去,桑妈妈带着两个丫鬟从带来的箱笼里拿出了新的被褥,把之前霍老夫人派人拿来铺的全部换了下来,收整好放在了空的箱笼中。 从仪都过来大半天的路柳青芜确实有些累了,等着桑妈妈收拾好坐下来,天色已微暗,柳青芜想了想初见面的弟媳,过去的场合中确实没有碰面过。 「汝阳王府,不就是隔了三代。」柳青芜算着汝阳王府和皇家的关系,如今的汝阳王和先帝是同辈,但也不过是堂亲的关系,汝阳王的父亲和先祖皇帝是异母的兄弟,别说都是一个姓,这么算起来汝阳王府和皇家隔的是有些远了,更是没法和定王爷这样与圣上一母同胞的兄弟想比。 「本来汝阳王并不能留在漯城,先帝在时想要把汝阳王派离漯城,举家迁出去的,但是后来汝阳王立功归来,又得了朝堂上助力相劝,先帝才松的口,到了如今,圣上这边可没这么多情分了。」霍靖祁坐下来说道。 「那这一门亲事结的也算是好的。」以霍家的家世和王府结亲,还不是外姓王府,就是皇姓萧家,已经算是高攀了。 「自然是有大长公主的帮忙。」否则霍家这样,汝阳王府肯定是看不上。 厨房那儿送来了食盒,知绿拿进来布桌,柳青芜看着一桌的清淡,神情闪了闪,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看来母亲是觉得我们一路过来,疲累地只能吃一些清淡的。」连汤的咸味都少了一半。 「魏妈妈可以在冬灵院子的小厨房里煮,我让她另外送些过来。」霍靖祁让知绿把这些菜都撤了,柳青芜看着儿子,「还不如厢院里搭个小厨房。」 霍靖祁一听妻子这么说,说干就干,即刻让人点了灯,厢院主屋旁边的几件小厢房内有烧水的屋子,三年前后头盖了几间小屋,其中能匀出来做小厨房,烧水的炉子也能一并抬到那边,小厢房就能收整出来住人。 第41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霍靖祁随即派人去前院找了管事过来让他瞧了一遍小屋,命他明天一早带人来把小厨房漆起来,管事点头应下了,连着夜里就去了霍老夫人那里禀报,第二天一早,没等管事带人前来漆小厨房内的炉灶,霍老夫人先带了人前来问询…… 霍靖祁清早入宫,霍老夫人来厢院时柳青芜才刚刚起来,翠玲进来回禀,柳青芜走出内屋,霍老夫人坐在外屋,旁边的桌子上还放了两个锦盒。 「今早前院的管事来回禀说厢房这边要漆炉灶做小厨房,我就过来问问,是不是厨房里的吃食不习惯,你如今怀着身子,口味上有变的,派人去厨房里知会一声就行了。」霍老夫人笑靥着缓缓道,「如今都是合着吃,没有分开来的。」 「还 是再备一个的好,以防万一总是要的,母亲您说是吧,深夜起来大厨房那儿都已经休息了,自己院子里想吃点什么,小厨房总能及时备好。」柳青芜也没说备了后就 不一起吃了,「其实这早早就该备下了,只因成亲后我们去了漠地,府中应当不缺这人手,若是缺的话,等相公回来我与他说,再另外找人就行了。」 夫妻俩皆是油米不进的人,所以霍老夫人一个都喜欢不起来,「府里有府里的规矩,若是你们这儿备了,那靖霖他们那边也得备上。」 「早先小姑子院子里也有小厨房,总是用得着才备着的。」柳青芜又补了一句,「这府里的规矩我们知道,不会让母亲为难的,小厨房的费用,以后要请的厨娘,我们自己会出。」 规矩这东西是死的,扯来扯去无非是加个小厨房多加一笔支出,不过在柳青芜看来婆婆是不会计较这点银子的得失,她计较的是要添小厨房这件事。 「那等过了年再说吧,外院的人如今都忙着,过年间外面多盗窃,从外面请人也不安全。」霍老夫人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指着桌子上的锦盒,「宫中德妃娘娘赏赐的血燕,正好补补身子。」 「多谢母亲。」柳青芜起身致谢,霍老夫人淡淡的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宫中的赏赐,两盒血燕胜在稀缺难寻,霍老夫人出手阔绰,这一点上别人挑不出她的不是,翠玲要把锦盒收起来,柳青芜抬手,「换个盒子,拿去医馆里看看,没问题的话送去冬雪那里,让她给长生姑娘炖煮了补身子。」 「是。」翠玲拿着换盒子出府,这边的沁院内,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萧氏就知道了婆婆一早去过厢院,还送了血燕过去给大嫂的事。 「娘可真是客气呢。」萧氏坐在梳妆台前看了看今日戴着的钗饰,转头看还躺在床上的霍靖霖,轻啧了一声,「大嫂就不怕那东西有问题。」 「娘送出去的东西怎么会有问题。」霍靖霖放下书看着她,一如眼满头都是闪闪发光的金饰,「你戴这么多做什么,也不嫌累。」 「你懂什么。」萧氏转过身看铜镜拔了一支换一支戴上,「明着送过去的东西自然是不会有问题了,昨天深夜过来让我们不要起小厨房,不是我说,娘这么做也太小家子气了。」 「萧宛儿,你一早起来左一句挤兑,又一句不满,大过年的你要做什么,戴的满头金饰,谁像你这样啊。」霍靖霖啪一下放下书,他也是年轻气盛,看妻子坐在这儿都半个多时辰了,语气重了些。 「霍 靖霖,谁准你对我这么大吼大叫的!」萧氏脸色一沉,把还没戴上的钗饰直接扔在了桌子上,上头的簪花压扁没了形她都没注意,扭头瞪着霍靖霖,「我嫁给你是让 你这么凶我的?父王和母妃都没这么凶过我,你凭什么,我怎么就挤兑了,你还不承认,你们家就是一门子小家子气!」 霍靖霖气笑了,幽幽的反驳,「那你嫁入我们家,你不也小家子气,你嫌弃这个不就是在嫌弃你自己。」 「得了吧,你就嘴皮子能说,你大哥现在是一等功的将军,几年前就这品级了,圣上只会赏不会降,你有他几成功?」萧氏不遗余力的打击着丈夫,说的半点不参假,确实是瞧不上他。 「你给我闭嘴!」霍靖霖原本还有些嬉笑的神情忽然凌了下来,把书往床尾一扔呵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就这么嘴碎。」 萧氏怔了怔,随即站了起来,指着霍靖霖喊道,「你吼我,霍靖霖你有什么资格吼我,我哪一句说错了,你别让人踩了痛楚就直蹦了,有本事你出息一点啊,你朝我凶什么凶,我嫁给你是让你欺负我的?」 内屋服侍着的丫鬟当即慌了,二爷和二夫人时常会有拌嘴的,过会儿就好了,怎么今天忽然吵这么凶,伸手想去扶萧氏,床上的霍靖霖即刻下了床冲到了萧氏面前,神情有阴霾,「你再说一遍,谁没出息。」 萧氏半点没被他这凶狠的神情吓到,她自小养尊处优,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威胁吼叫,仰起头看着霍靖霖,眼底闪过一抹不屑,「踩着你的痛楚了?」 「你。」霍靖霖抬起手,萧氏的脸即刻就迎向他那边,「你还想打我,我可有说错,昨天夜里派人来通知我们这些天小厨房不要起火,谁知她又再打什么主意。」萧氏本来也以为是个心和脸一样善的婆婆呢,但大半年前在霍家大房见识过那一幕后她就不这么认为了。 第42章 「啪」一声,霍靖霖的巴掌直接甩在了萧氏的脸上,白皙的面容上随即出现了红印,萧氏愣在那儿半响没能反应过来,那两个丫鬟吓坏了,惊呼了声,「夫人!」 萧氏疼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恨恨的瞪着霍靖霖,「你打我。」 「目无尊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娘,她何时待你不好了,你嫁入我们霍家那就是霍家的人,再让我听到你说霍家的不是说我娘的不是,我就对你不客气!」霍靖霖心里头也冒着一团火,他没大哥出息,他不够有出息,他的妻子瞧不起他。 「霍靖霖你混账!」萧氏抬手要回击,霍靖霖捏住了她的手,低头警告,「也不准说我没出息。」 说罢霍靖霖甩开了她的手,拿起架子上的衣服边穿边走了出去。 萧氏死死的握着拳头,外头听到动静的一个妈妈匆匆进来,心疼的摸了摸萧氏的脸,「姑爷怎么能打人呢,快坐下,奶娘给您上药。」 「奶娘,收拾东西,我要回家。」萧氏哭着,泪珠子直往外冒,「他太过分了,我要回家。」 「小姐,今天年三十呢,您怎么能回去。」妈妈还想劝几句,萧氏推开她擦药的手,哭的伤心,「你去不去收拾东西,你不去我自己去。」 「好好好,紫堇,快给小姐去收拾东西。豆-豆-网」妈妈吩咐一旁的丫鬟收拾东西,安抚着萧氏,「那是不是要与老夫人说一声。」 「说什么,快让人备马车。」萧氏急着要回家,半刻都不想呆在这里,连儿子都没带,直接出府上了马车,回了汝阳王府。 霍老夫人得知此事时萧氏已经出府,等她知道来龙去脉派人去追早就赶不上了,她只是去了一趟厢院的功夫,一大早夫妻俩就能大吵一架,儿媳妇还能收拾东西直接回汝阳王府,霍老夫人这厢头疼,即刻派人把儿子找来。 听闻妻子一气之下回了汝阳王府,霍靖霖语气生硬,「去就去,她不要脸面还管她做什么。」 「你为什么动手打她,赶紧去把人带回来,成什么样子你说说。」 「我不去,她嫌我没出息,嫌霍家配不上她,还嫌娘不够好,东挑西拣的她爱走就走,我不去。」霍靖霖想起她说过的话心里就越发的堵,不肯去汝阳王府把人带回来。 「糊 涂,你打了人就是你的错,今天你必须把人带回来,这是什么日子,你让她一个人回汝阳王府去,传出去了只是她丢脸么,她现在是你的媳妇,丢的只能是你的脸, 霍家的脸面。」霍老夫人厉声道,「你们小两口闹什么脾气,你也不能动手打人,你大哥现在回来了,难道你还想在他跟前丢脸。」 霍靖霖的脸色更难看了,才回来一天就生出了这么多的事,他们回来干什么。 「我随你一起去汝阳王府,明年就要更替,孰轻孰重你自己好好掂量清楚。」霍老夫人命人准备马车备上厚礼,又差人把才三个月的孙子抱来,带着霍靖霖跟着出门赶去汝阳王府…… 等柳青芜这儿听闻此事已经快中午,霍靖祁从宫中回来,直接在前院要求管事带人来厢院把小厨房弄好。 那 管事还想请示霍老夫人,可是霍老夫人带着霍靖霖出去了,碍不过霍靖祁的威严,管事带了几个人到厢院,就是漆几个简单的炉灶,花不了多少时间,管事本来还想 让人拖时间,哪知霍靖祁空闲着就在小厨房外看着他们里面干活,等霍老夫人傍晚带着儿子儿媳妇回来,厢院这边的小厨房已经漆好了,结干了就能用。 入夜霍家前厅团圆饭,气氛出奇的怪异。 萧氏被带回来了,心中还有怨气,霍靖霖去汝阳王府又是道歉又是承诺,终于把人求回来,心中更是又怨气,一家子就摆了这么一桌,都是自家人,算上硕哥儿也才七个人,说话的没几个,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吃饭。 本该是热热闹闹的团圆饭吃不出团圆味儿,直到外头放烟花,厅堂里吃的差不多了,硕哥儿想去外面玩,柳青芜让知绿抱着他去院子里。 「今日面圣,圣上可有说什么,漠地平定,是不是还需要回去。」霍老爷关心长子的任职问题,虽然以他现在的职务帮不上儿子什么忙。 「不回去了,圣上问我是否愿意暂任内大臣一职。」霍老爷点了点头,一旁坐着的霍靖霖抬头看了霍靖祁一眼,似笑非笑,「那先得恭喜大哥了,圣上器重,让大哥能参与政事。」 将军一职若是手上无兵权,那等于是空架子,皇上让霍靖祁任内大臣,这个空架子的问题就能解决了,其实就是变相的给他权利,器重于他。 「我婉拒了。」霍靖祁淡淡开口。 「这么好的事靖祁你怎么就婉拒了,这也是大事,你应该回来和你爹好好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才是。」霍老夫人听闻他说拒绝了,眼底的神色闪了闪,霍老爷听着也有些不赞同,「这事你回绝的太莽撞。」 第43章 「握惯了刀,不习惯握笔,儿子有几斤几两自己心中也是有数。」霍靖祁说成他没有这个当官应酬的才能,他做决定一向不经霍老爷同意,霍老爷也没能说他什么。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惊呼,还掺杂了硕哥儿的哭声,柳青芜起身出去看,院子里知绿抱牢着硕哥儿,前头是正在放的烟火,旁边还有花坛小池,知绿正凶巴巴的瞪着对面的一个丫鬟。 硕哥儿一看柳青芜下来,哭的更大声了,张开手要她抱抱,霍靖祁过来把他抱起来,硕哥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伸出小手给他看,手心擦伤了,蹭破了皮还渗了血。 霍老爷他们跟着也出来了,知绿赶紧到柳青芜身旁扶住她,霍老夫人看那个低垂着头的丫鬟,「发生什么事了。」 「老夫人,大少爷刚刚不小心摔倒扑在坛子边上,我好心去扶,她却说我是故意要害大少爷。」那丫鬟跪了下来,委屈的说道。 「你 才不是好心,少爷根本没摔倒,我就在旁边照看,他扶着坛子边,要不是你上去挤了他,他怎么会弄伤手,你还说扶他,我明明看见你想把少爷抱起来摔进坛子 里。」知绿当即反驳,向柳青芜解释,「小姐,少爷的手就是这么弄伤的,她不仅自己挤了少爷,旁边那个丫鬟还想拦我,让我狠狠崴了她的手一把。」 知绿指着那边一个护着手腕的小丫鬟,那丫鬟见知绿指她,身子躲了躲,摇头解释,「我没有,是你故意弄伤我的手的。」 院子里就这么些人,在院子里玩的也只有硕哥儿,问问屋檐下守着的丫鬟都说没看清楚,只有一个说从侧面看过去,那个丫鬟确实像是在扶大少爷。 「一场误会,丫鬟紧张看错也是情有可原,孩子顽皮,疏忽没注意摔倒了也是常有的事,可不能随意冤枉了人才是。」霍老夫人声音和缓,看着柳青芜身旁的知绿意有所指。 这 是在说知绿自己疏于照顾让硕哥儿摔倒,被的丫鬟好心去扶反被她给诬赖了,知绿涨红着脸要反驳,柳青芜按住她,看丈夫怀里哭的伤心的儿子,敛起笑意正色道, 「母亲说的是,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知绿疏忽,那是她的不对,若是这两个丫鬟故意这么做,其目的不就可怕,既然如此还是查清楚的好,不知这是哪个院子的 人。」 「她们是前院侍奉的丫鬟,不在内院。」霍老夫人旁边的妈妈出声。 「那儿媳就代劳母亲做这个主了,翠玲,把她们先关起来。」翠玲喊了两个婆子过来把两个小丫鬟抓起来带了下去。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也别让这事坏了大家的兴致,若是知绿犯了错还推卸责任,我必定不会轻饶,倘若是这两个丫鬟存了异心要害人,那也是要查个清楚明白,府里万万不能有存着这样的人。」 「赶紧带硕哥儿回去休息吧,也不用你来,人关起来我会派人去问。」霍老夫人看婆子把两个丫鬟带走并没有拦,而是让柳青芜她们回厢院去。 硕哥儿抱着霍靖祁的脖子低声啜泣,夫妻俩对看了一眼,柳青芜点点头,「好,那我们先回去了。」 夫妻俩带着硕哥儿先回了厢院,知绿自责是自己的缘故没照顾好少爷才让那两个丫鬟趁机伤了少爷,柳青芜让翠玲带知绿下去。 这边屋子内,桑妈妈端来了热水,拿着绞干的纱布替硕哥儿擦干净蹭破皮的周围,轻轻的给他呼气,「硕哥儿乖,很快就不疼了。」 硕哥儿啜泣着,泪珠还挂在眼底,他低头看手心里蹭破起来的皮,含含糊糊着,「痛痛。」 擦过了药为了避免他自己去抓伤口,桑妈妈在他手上裹了薄薄一层纱布,硕哥儿委屈的靠到了柳青芜怀里,没那么疼了,可抱着娘亲就觉得伤心,泪水扑簌的落了一阵。 「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两个在外院的丫鬟,年纪又不大,说蓄意的,怎么能找这样两个生疏又胆怯的来害硕哥儿,但要说不是故意的,柳青芜也不信。 「开春等你生下孩子,月子出了我们就搬出去。」霍靖祁知道她的意思,两个小丫鬟口中能问出什么来,再者儿子只是蹭破了点手心,最多不过赶出去府去,要说受人指使肯定是问不出来。 「初三回柳家,我向祖母讨两个人来。」柳青芜替硕哥儿擦了眼泪,「明天把子泽接过来吧。」 「明早我去接。」霍靖祁心中想着什么,「我过去看看。」 霍靖祁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硕哥儿抱下去睡了,柳青芜还在等他。 洗漱后霍靖祁躺下,柳青芜有些困了,合衣往他身上靠了靠,「怎么样了。」 「说 是两个丫鬟想要来内院服侍,知道厢院这边缺人,借以接近硕哥儿,哄的他喜欢了就有机会来这边服侍。」但是接近的时候硕哥儿没理睬,其中一个就想去抱他,硕 哥儿衣服穿得厚,人被她压在了坛子边上,手心蹭破了皮哭出来了她们才慌,那时知绿已经伤了那个拦着她的丫鬟,看硕哥儿哭了赶紧推开想抱他的丫鬟,把硕哥儿 牢牢的护在了怀里。 第44章 「走廊里的丫鬟都说没看清,老夫人是不是把这两个丫鬟打发了。」柳青芜接了他的话,霍靖祁点点头,「收拾东西打发走了。」 柳青芜眯上眼,声音低了许多,「也就只能如此了。」 霍靖祁替她揉了揉太阳穴,「今天进宫,圣上问我要什么赏赐,我提了要一座府邸。」柳青芜微张开眼,睡意朦胧,「什么时候?」 「三月朝圣后。」柳青芜换了个姿势侧身躺着,霍靖祁伸手让她枕,柳青芜靠着想到了别的,「那我们不去城东的府邸住么。」 霍靖祁替她拨开滑下来的头发,「不去那边。」 过了一会儿柳青芜都没有再问,霍靖祁知道她是睡了,替她盖好被子,侧了身靠在那儿睁着眼想事情…… 子时过后除了热闹的烟火外各家都安静了下来,城东这边的府邸内却难归于平静,刚刚送了墩哥儿去睡觉的长生回到自己院子时才发现门口那儿多了个人,一年时间未见,他又长高了许多。 萧钰站在那儿,十四岁的年纪,立挺的身姿像极了宫中那个比他还要高大挺拔的人,就连站在那儿望着长生的神情都有七八分的相似,只不过他的眼神要比那位柔和的多。 「姑姑。」萧钰看着她过来,本肃着的神情忽然绽放开来一抹笑,和当年长生牵着他走进太子宫中的时候一模一样,长生莞尔,时间过去,很多东西还是不会变,「什么时候来的。」 「到了没多久,宫中过子时,宴会散了我就出来了。」萧钰低下头去磨了磨屋檐下飘进来的雪花,长生叹了声,上台阶进屋,「进来吧,别着凉了。」 萧钰跟着进了屋子,看着长生,踟蹰了一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父皇问我你会去哪里,他知道了你可能回去找霍夫人。」 长生看到他出现的时候就猜到皇上知道自己回来了,或者说他知道自己去了漠地找青芜,一路的行踪都清楚。 「太晚了,明天一早宫里还要祭祖,你早点回去。」长生转过身缓和道,萧钰神情闪了闪,像是在下莫大的决定,半响低着头开口,「其实,那件事不是父皇的错,是我做的。」 长生一愣,没有理解过来他的意思,萧钰抬起头看她,又怕她生气,声音低了很多,「那天在鸾华阁里,是我安排的。」 屋子里安静了半响,长生看着他,有些不置信,「你在酒里下的药?」 「我以为那个药只是让人睡一觉,过了出宫的时辰你还没走,那你就不会走了。」萧钰没有没有半点凌厉样子,而是慌张的解释,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我舍不得你走,我不想你出宫去。」 那天她被人请去太子常去的鸾华阁,喝了桌子上的茶水之后人就不对劲了,昏昏沉沉的,没多久皇上出现在了那里,长生清楚的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在那之后她就有了身孕。 事情来得太巧合,长生觉得那件事要么是皇上安排的,要么被人陷害,但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太子做的。 「你。」长生动了动嘴不知道怎么问好,萧钰忙走到她面前,「长生,你不要生我的气,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那个药有问题,我只是不想你离开皇宫。」 「后来知道鸾华阁里发生的事,父皇知道是我做的之后罚了我一顿,但他不让我告诉你。」 「你说你要出宫,我就安排了人送你出去,不敢留你了。」 「父皇派人去找你,我怕他会抓你回来,我求他若是告诉了他你在哪里他就不把你带回宫中。」 萧钰很紧张,看着长生,像是小的时候做错了事哀求那样,「长生,我知道错了。」 长生反应过来,看着太子脸上的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生,父皇病了。」萧钰可怜兮兮的看她,「十一月的时候寒潮来袭,父皇感染了风寒之症,本该好好歇着的,但是朝中繁忙,他的病一直没好,现在天又寒冷,他时常咳嗽,瘦了好些。」 「你派谁去找的药,又是派谁在茶水里下的药。」长生吸了一口气看他,她生不起太子的气来,这个她照顾了十几年,从小看到大的殿下,长生心疼他的更多。 「小喜子取的药,也是他下的,他是从太医署那边偷过来的药。」 「偷过来的?」 「是 啊,我让他偷蒙汗药,这样你就可以睡上一天,出宫时辰过了之后你没离开,你就不会走了。」萧钰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私心的想留下长生,并不想她出宫去,即便 是就在漯城他也不愿意,她是他身边比父皇还要亲近的人,她保护了他十几年,她为了救他背上的伤疤到现在都还在,这个把他看做自己性命一样,像娘亲一样的 人,他不想放她出宫。 萧钰曾偷偷想过,长生的年纪真的当他娘亲也可以,所以在他得知鸾华阁的事情后他其实还兀自窃喜过。 第45章 「之 后小喜子拿错了药,是么。」内屋熟睡的曜哥儿忽然哭了,萧钰听到哭声愣了愣,跟着她进了内屋一面解释,「他去了太医署后找的是认识的太医,借让他配一副风 寒药偷偷拿的,但是柜子外的牌子挂错了,他就……」萧钰没有继续往下说,他的视线定在了长生抱起来的孩子身上,看着那才几个月大的婴儿,「这……」 萧钰何等聪明,往回一想就明白了长生怀里抱着的人是谁,脸上的神情又惊又喜,这可是他的弟弟啊。 「皇上知道你出宫的事么。」耳畔传来长生的声音,萧钰点点头,凑过去看长生怀里的孩子,看他闭着眼睛只会哭,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长生,他长的和你很像啊。」 长生转头看他,萧钰又换上了做错事的认错样,伸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都多大的人了,让别的官员看到你这样,还怎么忠信于你。」 「我只在你面前这样啊。」萧钰有些委屈,他现在卖乖巧,长生就不会生他的气了,不生他的气说不定很快就愿意回宫。 情窦未开的太子殿下还未想透彻其中的缘故,长生不愿意回宫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事,而是因为怀里孩子的父亲。 她本来就没想要留在宫中,更没想做皇上的妃子,鸾华阁那一次已经够意外,之后有了这个孩子,她不能理清楚心中的思绪,只能逃出宫来。 「你该回去了,身为太子殿下,明天祭祖若是没有及时到场,会落人话柄的。」长生正色道,萧钰低低哦了一声,知道卖乖巧没有用,神情也跟着正经了起来。 「长生,那我走了。」 「去吧。」长生送他到了门口,萧钰回头看了她一眼,直朝着大门口走去,见到等候的侍卫时,笑容已经敛去,剩下的是疏远和冷淡。 「殿下。」侍卫替他拉开了帘子,萧钰走进马车内,里面的小喜子替他来开了帘子方便他看大门口的情形,小声道,「殿下,您下回还能再来。」 萧钰瞥了他一眼,小喜子缩了缩脖子,萧钰冷声道,「这件事任谁问起都不许提及。」 「是。」 年初一的漯城清早就忙碌了起来,大街小巷间鞭炮声整日不断。 霍靖祁一早出门把墩哥儿接回来,柳青芜带着他和硕哥儿去霍老爷的院子里拜年。 霍老爷只在当初霍靖祁把襁褓中的墩哥儿带到漯城来时见过一面,那也是八九年前的事了,如今再见到这个孩子,霍老爷还是心生不起喜欢。 不过拜年时该给的红包还是给了,硕哥儿跪下来拜年,奶声奶气的说了个新年快乐,霍老爷把他抱了起来,逗着他,「想要什么。」 硕哥儿摊开手,「要红包。」 霍老爷笑了,刮了刮他的鼻子,「谁教你的。」 硕哥儿看向霍靖祁这边,又扭头过来看霍老爷,十分义气的打算不供出爹爹,嘟着嘴摇着头,「拿来拿来。」 霍老爷反被他逗乐了,拿出一个大红包,硕哥儿抱在怀里,不吝啬的在霍老爷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祖父。」 霍靖霖的儿子铭哥儿才几个月大,自然没有硕哥儿来的有趣,霍老爷再气霍靖祁也不会不喜欢这个嫡长孙,硕哥儿又是会讨巧的,霍老爷抱了他好一会儿才把他放下来,霍老夫人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笑意一直绷着。 霍家拜年就是这么简单,拢共两个儿子,能够说话走路的就一个硕哥儿一个,勉强加上墩哥儿,那也才两个,很快夫妻俩带着他们回了厢院,霍府也无需接待什么亲戚,过年期间三房人不走动,他们就把回柳家的日子定在了初二。 柳青芜让桑妈妈去收拾东西,她八个月的身孕本不应该走动,可一去漠地就是几年,她也想祖母他们了。 第二天一早,外头备好了马车,霍靖祁和柳青芜带着两个孩子前往柳家拜年。 刚到柳家门口,这边第一个冲出来的就是柳思煜,他可气着他们连几时回来的日子都不告诉他,没让他去接他们,可一看到霍靖祁抱下来的硕哥儿,和姐姐姐夫打过招呼之后,柳思煜把迎人的事交给了大哥,直接抱着硕哥儿到柳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柳青芜哭笑不得,「几年不见,还是这么莽莽撞撞。」军营里的生活也没把他的性子给磨的沉稳一些。 「他那是高兴,昨天开始就在念叨了。」柳思祺把他们迎进院子,柳青芜看着前院大门口前面的大石板屏,「还是没变呢。」 「让你大嫂带你先去祖母那儿,都在呢。」柳思祺拍了拍霍靖祁的肩膀,「我们在前面聊聊。」 言氏扶着柳青芜笑道,「让他们去吧,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他们可比我们还黏。」 「大哥可是越来越精神了。」柳青芜看他们远去的背影和言氏说笑。 她们走的慢,这时柳思煜早就把硕哥儿抱去柳老夫人那儿献了一通宝,等柳青芜和言氏到了缀锦院,柳老夫人抱着硕哥儿一口一个宝贝的喊着,硕哥儿还给她看年三十晚上弄伤的手心,把柳老夫人给心疼的。 第46章 如今儿孙满堂,柳老夫人也是越活越淡定,家中的事有长房有孙媳妇,她含饴弄孙,有时候心性也随着几个小的去了。 「瞧瞧我这大丫头。」柳老夫人看到柳青芜进来,高兴的和一旁坐着的李氏说道。 「快到祖母这儿坐。」冯妈妈过来扶了一把,柳青芜坐到了柳老夫人的榻上,硕哥儿团在那儿看娘亲来了,黏到了她身旁,献宝似的给她看刚刚柳老夫人给的手珠。 「这是曾外祖母的手珠,不能收。」柳青芜认得这是柳老夫人平日里带上手上转着静心的珠子,让儿子换回去,硕哥儿看了看她,转头把手珠换给了柳老夫人。 「又不止这么一串,拿着就拿着了,你还让他还回来。」柳老夫人对几个小的十分宠,把手珠在硕哥儿的手上绕了两圈,拍拍他的小手,「让你娘回家收起来。」 硕哥儿伸着另一只手在那儿拨弄珠子,柳青芜看屋子内,只有大伯娘和大嫂,二哥二嫂带着两个孩子外任去了,二房那边怎么也没来人。 「你爹今天一早跟着你大伯一起出去了,含芳院那边,你母亲病了,思霖和青漾刚刚来过,又回去了。」柳老夫人见她环顾四周,没等她问直接说了出口,语气淡了几分,显然是对许氏十分的不满。 「那我等会儿去看看。」柳青芜笑着让翠玲把东西带上来,分给大伯娘和大嫂看,「祖母,看看这回我从青岭带来的东西,这是已经处理好的雪狼皮裘。」 李氏拿在手中摸了摸,「质地倒是柔和,比北岭那边买来的还要好一些。」 「那儿一年到头下雪的日子就有四五个月,皮毛厚实的多。」柳青芜带来的不止这些,还有青岭那边商队中买的东西,「您别看青岭那儿战事多,进出关的商人也多,关外不少好东西在青岭倒是多见。」 「我还担心你在那儿过的不习惯,你大伯娘说了,霍姑爷一定会把你照顾好的,现在看看确实如此。」柳老夫人如今对这些东西的兴趣不如过去大了,她拉着柳青芜的手,看她丰润的脸庞,又怀着身孕,如今不过也才成亲三年,可见霍姑爷是疼孙女的。 「祖母您放心吧,他说等出了年开春,我们找机会搬出去住,到时候我就能接您过去住些日子了。」柳青芜挽着她笑地高兴,柳老夫人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臂,对李氏说道,「瞧瞧这丫头,还真是没遮没掩的了。」 「若是搬出来住,霍家那儿可答应?」李氏考虑的实际,毕竟还没分家,霍老爷也还健在,如今的霍家在外风评总是安定的,霍老夫人又是个会做脸的。 「只是出来住,也没有说要分家,该尽孝的一样不会少,还是搬出来自在些。」柳青芜和霍靖祁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拧巴着往外搬是办法,不让人挑着错往外搬也是办法。 「还是自己过的好。」柳老夫人摸了摸硕哥儿的头,「如今你那小叔子不是也得了一子,硕哥儿毕竟比他大,里头牵扯着什么,明剑易挡暗枪难防,且不论别人是不是生了那心思,你也总是得往安心里的过。」 柳老夫人之所以会这么想,那是因为霍家关于争家产这件事是有前科的,当年不就是霍家二房争了家产把大房三房赶出去,如今以霍老夫人的架势,谁晓得往后还会不会发生类似的事。 「也不能让别人说这两个孩子不孝。」李氏替侄女想着主意,柳老夫人看了柳青芜一眼,「这有何难。」 「你不是生下孩子出了月子才搬过去。」柳老夫人意有所指,柳青芜领会过来点了点头,「孙儿明白了。」 柳青芜在缀锦院里呆了许久才去含芳院看许氏,听带她过去的严妈妈说,不是忽然病的,已经有大半年了。 许氏的身子本来就不甚好,生最后这个哥儿时亏损的厉害,这几年也不知怎么的,好汤好药的补着身子却不见好,半年前许家大老爷出了点事,连带着柳尚义都有些牵扯,许氏就是在那个时候病的。 她怀着身孕不应去病榻前探望,柳青芜到了含芳院后柳青漾出来迎接了她,把她迎到了厢房内,抱歉道,「姐姐,娘这边一早吃了东西后吐了,我匆匆回来就没去祖母那儿看你。」 「不碍事,以后有的是机会碰面的,现在好些了么。」柳青芜看柳青漾有些消瘦的面容,「就算是如此,你也得把自己的身子照应好,别累垮了自己。」 柳青漾摇摇头,「娘还想亲自操办哥的婚事,哥不答应,娘又给气着了,爹本来替哥选了一门亲事,祖母说不好,三哥都还没急呢,娘就要哥先成亲。」 许氏那点心思其实昭然若揭,儿子先成亲,先生下嫡子,那就早继子一步了,本来这事儿柳老夫人那边没打算插手,但是许氏替儿子选的几本亲事,柳思霖本人不答应,都给回绝了,许氏被丈夫气完又被亲儿子气,这病怎么都好不了了。 「你三哥他是一点都不急。」柳青芜倒是觉得还能再等两年,等思煜的性子定了说亲也不迟,否则以他现在的脾气,不懂得疼人让人,成亲后日子还不得鸡飞狗跳。 第47章 「其实五哥也不急,想等今年应试后再说。」柳青漾低了低头,「娘还想和爹商量我的婚事,祖母说我在她那儿养了几年,我的事她得过问。」 到了许氏手里,不是亲生的她做不了主,两个亲生的现在也做不了主,心里头怎么能不憋屈,柳青芜看着妹妹,「过了年,你也有十五了。」 「我其实也不急。」柳青漾微红着脸,柳青芜笑了,「祖母一定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的。」 「不用太好。」柳青漾摇摇头,正要往下说,那边主屋那儿一个丫鬟匆匆出来,朝着厢房这边跑来,「小姐,夫人又在找您了。」 「我这就过去。」柳青漾起来,抱歉的看着柳青芜,「姐姐,下回我去看你。」 「去吧。」柳青芜走出厢房看着她跑去主屋,身形娇小纤瘦。 主屋里还能传来许氏的声音,模糊的听不清楚,似乎是在骂人,还有杯碟摔碎的声音,柳青芜让翠玲和知绿把带来的东西留下,准备离开含芳院去祖母那里。 到了门口这边,遇上了正往这边过来的兰姨娘…… 姨娘是否受宠,从气色和衣着上能辨一二,兰姨娘的装束好像是这雪地里开出的一束花,和她脸上的笑意一样的灿烂。 知绿看到是她,顿时绷起了脸,兰姨娘看到柳青芜时笑着请了一声大小姐,继而看着知绿询问知叶的情况。 「她过的很好,不劳你操心。」知绿没好气道。 「大小姐,我们姐妹二人自小就在柳府,如今姐姐她陪着您出嫁去了,不知大小姐能不能给个恩典,让姐姐回来,我们姐妹也可以团聚。」兰姨娘自恃着身份也不和知绿计较,而是笑着求柳青芜,她这身姿,在寒风中显得额外的纤弱。 「不能。」柳青芜淡淡开口,「让知叶回来,你想让她服侍你,还是让她服侍我父亲呢。」 「自然都不是,姐姐可以和我住在一块儿,我就能好好照顾她了。」兰姨娘说的诚挚,柳青芜微皱了下眉头,转头问翠玲,「知叶和这兰姨娘当初进府时签的可是死契。」 翠玲点点头,柳青芜看向兰姨娘,「姨娘有姨娘的本分,你的死契还在,没有这资格养一个丫鬟,这里是柳家,你的职责是侍奉父亲。」 柳青芜的语气很淡,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同是伺候人的命,哪有资格说可以让另外一个人不在府中干活,养着她呢。 兰姨娘眼角一搐,笑容牵强,「我不过是想好好照顾姐姐而已。」 「我听闻过去知叶对你的照顾可不少,赏赐给她的东西大都也给了你这个妹妹,你有这心意想对她好的,就让知绿替你把东西带回霍家给你姐姐。」柳青芜示意知绿留下,翠玲扶着她满满往缀锦院走去。 知绿的看着兰姨娘,不屑道,「小兰你可真是不要脸,居然能说得出向大小姐讨知叶过来,你照顾?你是想让知叶照顾你吧。」 「怎 么会,知绿姐姐,我自然是想要照顾姐姐,只不过我没权做主,大小姐也不答应罢了。」兰姨娘在面对知绿的时候神情自然了许多,大家都是丫鬟,也没这卑躬屈膝 的必要,她懒懒的看着知绿,「看起来大小姐还没把你配人吧,我姐姐也一定还许配人,眼看着你们年纪也不小了。」 「你留点时间多操心你自己吧。」知绿看她一头的金饰,「这含芳院里,不论你多受宠,你就是个婢妾,童姨娘她们身份都比你高,你可别忘了你的身契还在柳家。」 婢妾身份不如抬进来的妾室,兰姨娘的身份怎么都高不过像胡姨娘那样,身家清白从柳家后门抬进来的姨娘,知绿的话戳中她的痛楚,兰姨娘深吸一口气,满不在乎,「那又怎样,难道我的日子还会比你们差。」 「当 然不会,我只听说当年二夫人进门的时候把二老爷留下的妾室都给处置掉了,你可千万要盼着二夫人好起来,否则,你这好日子估摸着也要到头了。」知绿哼笑着不 愿多留,伸手看她,「你不是想着知叶么,过去知叶送给你这么多的东西,如今你过上好日子了,这姐妹情深你还要不要继续往下演。」 知绿一张利嘴兰姨娘从来都没有说过她的时候,兰姨娘看着她,忽然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钗,「好啊,麻烦你把这个送给姐姐,算是报答这么多年她对我的照顾。」 知绿伸手去接,兰姨娘早一步松开了手,金钗掉在了雪地里。 「呀,掉了。」兰姨娘看着半截没入雪中的金钗,「我腰不好,知绿姐姐你好人做到底,捡起来带去给姐姐吧,这也抵得上她给我的那些。」 话说完,她转身往含芳院内走去,右脚还踩在了金钗上,把上头的钗花给踩扁了。 知绿沉着神情看她走过去,抬脚踩住了兰姨娘身后拖了一截在雪地里的披风,只听见噗的一声闷响,兰姨娘整个人扑倒在了花坛边上的雪堆,整张脸都扎在了雪里,一旁伺候的小丫鬟赶紧过去扶人。 第48章 知绿弯下腰把金钗捡了起来,这边兰姨娘被小丫鬟扶起来,身上头发上脸上全是雪,钗饰乱了一气,怒瞪着她,知绿笑了,轻轻拍了拍钗花上的雪,十分开心,「呀,摔了啊。」说罢扬长而去…… 柳青芜在柳家住了两天,睡在柳老夫人的院子里,到了第二天她见到了许氏,苍白着脸色坐在那儿,就是上了厚厚的胭脂粉底也遮盖不去憔悴。 不过隔了三年,柳青芜看到她时还是惊了一下,人消瘦的太快,好像一瞬老了十岁似的。 许氏脸上的神情波澜不惊,她低头喝着茶,抬眼瞥见柳青芜隆起的腹部,嘴角勾起着一抹笑,合着这脸色,格外的寒渗。 只不过许氏并没有留多久,两杯茶下去她的咳嗽又犯了,捂着胸口苍白的脸转瞬咳的涨红,柳青漾过来扶她,许氏弯着腰,咳嗽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明显。 「扶回去歇着吧。」柳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秋霜上前把许氏扶了起来,咳嗽声未停,柳老夫人低头看着茶水,没再端起来喝,而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冯妈妈见此,命人把屋子里的茶水都换了一遍。 柳青漾跟着去了,许氏牢牢抓着她的手不放她留在缀锦院中,等许氏离开,冯妈妈重新替柳老夫人上了一杯茶,柳老夫人端起来抿了一口,「去看看前头是不是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就过去吧。」 外面严妈妈很快进来,说是前厅那儿都已经布好桌了,大老爷他们也都在,就等她们了,柳老夫人搭手和柳青芜一块儿站起来,笑道,「走,吃饭去。」 后头冯妈妈没有跟去,而是等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后命人点了香炉,在里头添了药草,要驱一驱刚刚二夫人在屋子中咳嗽的那些个邪气…… 前厅这边柳尚义他们都在,听闻妻子又咳嗽回含芳院去了,他也没什么表示,女婿在这儿,他这不得留下来一块儿吃饭呢。 都是一家人,分了桌没隔屏风,酒过三巡,那边桌子上柳尚义先喝醉了。 近 年来的仕途比三年前还要不顺,霍靖祁他们在漠地的这三年,漯城中发生的事也不少,自从传出二皇子是个痴儿的事情后,许家在沈家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不被沈 家重视,许大老爷官职没变化,可在朝中却说不上话了,更重要的是前两年皇上整治,第一个就先挑了许家的不是,许家二老爷刚来漯城呢,又给贬回去了,而他柳 尚义,十一年前来的漯城,到现在为止十一年过去,在这位子上屁股都没挪动过一寸。 柳尚义喝醉了,柳尚荣怕他又说什么胡话,来了两个管事把他抬回了含芳院,柳尚义含含糊糊的还不忘记要和霍靖祁再对饮几杯。 柳思煜此时看都不多看柳尚义一眼,他酒量不甚,喝了几杯后简单吃了些过来找柳青芜,和她一起出了屋子,院子内墩哥儿带着硕哥儿在玩,柳思煜跑回去拿了个手炉出来让柳青芜拿上,「姐,你现在怎么有点糊涂了。」 「记性不好。」柳青芜抬手发现自己现在摸他的头还得踮脚了,不免失笑。 柳思煜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 「长大了。」柳青芜摇摇头。 「硕哥儿都两岁了,姐怎么还拿我当孩子看。」经历了几年军营中的生活,柳思煜早就脱了稚嫩了,他如今手上可是有上百人的兵,他伸手用力给她看,「我现在可结实了。」 「祖母要给你议亲,你都逃了几回了,还说不是个孩子。」柳青芜笑着敲了他一下,柳思煜反驳道,「姐夫都是先立功才来迎娶你的,我都没什么功绩。」 「那非得是弄些战乱让你领了功绩才行了?」 「也不是,我就是觉得还早。」柳思煜声音沉了沉,「姐,当初我恨父亲,也恨她,可是现在我不恨她了。」 柳青芜知道他所说的人是许氏,转过头看院子里的硕哥儿,「她现在过的也不好。」 「我反而更厌恶父亲。」柳思煜的语气平静的很,「他不是个有责任的人,对娘是,对我们也是。」 柳尚义是个失败的父亲,也是个失败的丈夫,而他的例子,给了他几个孩子最切身的教诲。 「姐,你不在这几年,家里其实出了很多事,二哥外任后最热闹的就是我们二房了,下人们讨论的最多的也是二房的事,六个姨娘,成天上演着戏。」柳思煜的眼底露出一抹鄙夷,「后来我就直接住在了军营里,一个月回来一趟,就是这样都能听到不少事。」 「五月的时候营中要派兵去南蛮,我想跟着去。」柳思煜没有转头过来,而是望着天空中绽放不断的烟火说着。 「那等我们搬出霍家后再走吧。」柳青芜这一次没有反对,院子里硕哥儿玩累了,看到走廊里的舅舅和娘亲,小跑着过来,要柳思煜抱。 柳思煜弯腰把他抱起来,硕哥儿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又往自己下巴上摸了摸,有些奇怪,「和爹爹,不一样。」爹爹有胡子,舅舅和他都没有。 第49章 柳思煜笑了,伸手在他肚子上挠了挠,还没觉得痒,硕哥儿先乐翻在他怀里了…… 初五这天一早,夫妻俩离开了柳家。 柳思煜还和霍靖祁约了过些天来找他,询问前去南蛮的事,马车上硕哥儿没停歇,走来走去,这几日在柳家可把他玩疯了。 霍靖祁抱他坐下,硕哥儿看着柳青芜的肚子,脆喊了一声弟弟,团坐转到霍靖祁那一面,不肯安静,站起来又伸手去摸他的胡子,一路闹回了霍家。 初七之后开始早朝,霍靖祁进出宫也频繁了许多,主要是为了三月时领边部落朝圣的事,城内要安排行馆住宿,城外各个地方关卡都得安排好士兵,以免到时候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这边霍家,厢院中的小厨房可以用了,大厨房的吃食每天都在送来,柳青芜和硕哥儿的三餐却都是桑妈妈几个在小厨房中准备的,内屋中柳青芜看着刚刚送过来的册子,抬头看严妈妈,「多亏了严妈妈帮忙。」 柳青芜向柳老夫人开口后柳老夫人把严妈妈和喜儿送来了霍家照顾柳青芜,严妈妈在柳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许多年,柳家上下好多事她都能一手拿捏,有她帮忙柳青芜能了许多麻烦。 「大小姐不必谢我,能来这儿伺候您,也是我的福分。」严妈妈笑呵呵的又拿出另外一份,「这是小姐您说的那几间铺子,看了一下生意,都不差。」 霍老将军留给霍靖祁的东西不少,漯城中有一处府邸,漯城外有一座庄子,城内铺子三间,漯城外的,在仪都还有两间铺子,其中一件盖的还是三层酒楼。 而这些东西当初是有列了册子,仪都祖宅那边老管事手中有一份,霍靖祁自己有一份,霍家这边霍老爷有,霍家大房那边大老爷也有,其中霍靖祁手上的和霍家大老爷手上那份都是霍老将军自己写的,且按了手印。 霍老将军并没有留下钱银,都是具实的府邸铺子,这些东西都是当年先帝赏赐的,除了这些,霍家内的家产其实很丰厚,如今分家出去的两房人不算,光是外头的庄子就还有三个,加上仪都霍家老宅的祖业,当年霍老将军真的是受了许多赏赐。 而这些东西如今都在霍老夫人手上,柳青芜拿不到账本,她要心里有数这庄子和铺子到底是盈是亏,这些年赚了多少。 「每日进账都有这些,去掉掌柜伙计和那些货的成本,一年也能有几百两的纯利。」柳青芜粗估计着,十四年前霍老将军去世,到如今十四年过去了,算的少一些,三间铺子一年只赚五百两,那霍老夫人也得拿出七千两的银子。 「这么一大笔银子怕是不肯拿出来。」严妈妈听柳青芜这么算,「庄子和铺子理应是给姑爷的,若有争论姑爷只要把老将军写的东西送去官府就成,但是这银子不好办。」 「我还算的少了。」柳青芜起身在屋子里走动了一阵,「再去铺子那边看看,让人装着买东西的,从伙计那儿打听一下情况先。」 严妈妈带着喜儿出去了,柳青芜坐的累了,站起来在屋子里走动了一下,没多久霍靖祁回来了,柳青芜就把严妈妈早先送来的两份册子给他看,「城外的庄子和这几间铺子,仪都那边有老管事在,应该出入不大。」 「昨天我和父亲提出过了。」 「父亲怎么说。」 「府里这么些年他又没有管过账,银两进出更是不清楚,他说是该给我们了,但这到底的数目还是要另外对了账。」霍家掌中馈的是霍老夫人,最后要对账还是要和霍老夫人对,和柳青芜最初想的一样,「那搬出去的事可提了?」 「先把祖父留下的东西算清楚。」霍靖祁看她日渐隆起的肚子,「你的身子越来越沉,这些天早点处理完早点了事。」 柳青芜临盆的日子差不多在二月中前后,如今也不过一月的时间,账清了什么都好办,「庄子那边可由桑妈妈过去打理,如今严妈妈在这儿能帮上不少忙。」 夫妻俩商量完,那边霍老爷和霍老夫人也说及了此时。 其实关于应不应该给这件事毋庸置疑,东西本来就该是霍老将军留给霍靖祁的,白纸黑字写下来,霍家大老爷那边还有一份,赖不掉,关键是给了庄子铺子之后还得给多少银两。 「我看这些年铺子生意也不错,把这些银两算一算,兑成银票给他们。」霍老爷看向霍老夫人,「大概是个什么数目。」 「那也得把靖祁成亲花销的银两算在内了。」霍老夫人不紧不慢说道,「和秦家的亲事,我们送去的聘礼可没要他们退过,因为一个义子的事靖祁自己还给了向彤不少,后来柳家那边的聘礼数目你也清楚。」 「那些都出在公中的不是。」霍老爷一皱眉头,霍老夫人嗔了他一眼,「你两手空空的哪里知道府中的花销,靖霖娶亲时可花了这个数。」霍老夫人伸出一指,「还有冬灵和冬楹出嫁。」 第50章 家大业大,嫁娶时花的也大,霍老夫人给自己儿子娶亲时上来就是好几千两的银子,几个孩子嫁娶完,算一算就上万两了,如今要她按着实际数目拿出银子来肯定不能,「你再想想这些年送进宫的,送去王府里头的,替你打点的。」 霍老夫人一笔一笔给霍老爷算着,听到后头他摆了摆手,「你看着办,别出格了就好。」 「老爷放心,我心中有数。」霍老夫人笑着合上账本,心中早有了盘算…… 几天后霍老夫人前来厢院,带上了霍老将军留给霍靖祁这些产业的账簿,也是开门见山,「这些东西早就应该交给你们了,不过当初向彤身子不好,打理不来,你们成了亲后又去漠地,一拖就是好几年。」 账簿一部分是用箱子装的,其余的几本霍老夫人放在了桌子上,柳青芜接过大致看了看,「劳烦母亲这些年打理了。」 「本 来呢还应该把这些年铺子的获利给你们,不知靖祁有没有与你说起过,他和候家,冬灵和她那外祖家都不走动,他们两个的娘去世之后那边都把嫁妆给抬回去了,也 断了关系,所以靖祁和冬灵的婚嫁上家中是出了不少银两。」霍老夫人指了指带过来的两张礼单,「这些花销公中出了一些,其余的都是在老将军留给靖祁的这些里 面拿的,毕竟靖祁还没分出去,老将军留给他的,没交给你们之前,还算是霍家的,你说是不是。」 柳青芜听她继续往下说,霍老夫人笑着最后拿出了匣子,「还余下这些银子,就都交给你了。」 匣子内放着一千两的银票,还有些碎银铜钱,看似是算的很清楚,霍老夫人也没找借口说不给银子,她直接告诉柳青芜,铺子是赚的,银子呢花的差不多了,都花在了霍靖祁的婚事上和霍冬灵的婚事上面,礼单在,账本在,柳青芜要算自己再细细算。 「若 是这些东西早就交给了相公,母亲的意思莫不是聘礼还得他自己出,您不是说没分家么,那这儿怎么就分的如此清楚,可真是闻所未闻呢。」柳青芜没看所谓的礼 单,这东西下聘的时候柳家也有一份,参不了假,真是堂而皇之说银子都花在他们自己身上,所以没了,就剩下这么多了的赖皮相,柳青芜也算是长见识了。 「这 就是家大业大的难做之处,你如今还未操持这么大的家业,将来你就会明白了,这一分银一分金,就算是家业大,有时候算到分毫也是得计较。」霍老夫人一副我是 过来人,你将来就懂了的教诲神情,长叹了一口气,「青芜啊,家大业大,四处都是花销和打点,一斤纹炭十几两银,喝的一两上好清茶都得几十两银,这几间铺子 这么些年确实攒了不少银子,但花出去的也多呢。」 「那我且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再请教您。」霍老夫人一番意思几番解释,多听了也没意思,柳青芜站起来,霍老夫人也不再说,起身笑的从容,「你如今身子重,慢慢看就是了,别累着自己。」 霍老夫人离开后柳青芜看着打开的箱子,十几年来的账都在这儿了,一时半会儿谁看得完。 翠玲在后头数了数匣子里的银两,「小姐,一共是一千一百七十二两四钱,和这总账上的数目一样。」 「和总账上的当然一样,桌子上这几本算起来也一样。」把账本都送来了,怎么可能几眼就瞧出问题来。 「小姐,那这么多可怎么看。」箱子里压得低的账簿好几本都起霉了,翠玲和知绿两个人抬到外头晒,柳青芜扶着腰看她们把账簿拿出来,「明天把这些东西拿到布庄里,请五六个账房来把这些账算清,看看到底赚了多少银子。」 铁了心不肯把银子拿出来,还说都用在他们身上了,霍老夫人要把这好人做到底,柳青芜就干脆依了她的意思,所有的旧账都翻一翻…… 七八天后这些账都已经算清楚了,柳青芜拿到手后等霍靖祁回来,夫妻俩一合计,决定先去拿出来,收了霍老夫人拿过来的那一千多两银子,又让那几个账房前前后后细算一遍除了账本之外几间铺子里的小账册。 一直到了二月初,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过后,漯城中各城门已经开始戒严,再有半个月的时间就会有前来进贡的外族人提前到来,二月十一这天一早起来,刚刚吃过早饭,柳青芜就开始发动了。 如当初生硕哥儿的时候一样,柳青芜一疼就是一整天,到了夜里才隐隐有要生的迹象,两个稳婆还是在柳家替言氏接生过的,都显得很镇定。 等到天黑时柳青芜羊水破了,不能再下床走动,稳婆让她曲起腿来,这边桑妈妈端了一碗面进来让她吃了几口。 过了一会儿下腹的坠痛越来越强烈,稳婆开始让柳青芜尝试用力,这边外屋,霍靖祁等在门口,远远的霍老夫人带着儿媳妇过来看了。 「可过去不少时辰了。」霍老夫人望了一眼紧闭的内屋门,让身后服侍的妈妈拿出小匣子递给出来的桑妈妈,「这是百年参片,拿进去给她压在舌上,生些力气。」 第51章 桑妈妈接过盒子拿进去,没取出来给柳青芜含,而是直接放进了柜子中,这厢柳青芜已经累住了满头的汗,用力十几回才初见端倪,外头霍老夫人只呆了片刻就带着萧氏离开了,霍靖祁在外屋内走动了几趟,才刚要坐下来,厢院后边小厨房那儿忽然出事了。 烧着水的小厨房内忽然浓烟大作,一个丫鬟拖着另一个丫鬟咳嗽着出来,没多久小厨房里就着火了。 霍 靖祁赶过去看,严妈妈赶紧带人抬水扑火,这头还有更重要的事,小厨房里着火了,烧水的炉子都在里面,这边主屋内正是要用热水时,霍靖祁让喜儿去找魏妈妈, 派人到前院找管事前来求火,那边没走多远的霍老夫人也听闻了这事,又和萧氏折了回来,还派人就近的院子内烧了几桶水先拿过来顶替。 场面因为小厨房忽然着火混乱了许多,主屋内稳婆把沾了血的纱布扔在了盆子内,外头声音嘈杂,连床上的柳青芜都听见了。 「出了什么事。」柳青芜抬了抬头,桑妈妈绞干布替她擦汗,「您别担心,外头都有人的。」 翠玲开门拎了一桶热水进来,外面的动静声即刻响了很多,翠玲赶紧关上门,在稳婆指着的盆子里倒了水,柳青芜没能分神去想外头的事,随着她刚刚那一下担忧的紧张,腹中的孩子像是有了感应,疼痛加剧。 稳婆抬手推她的肚子,柳青芜用力了数次,外头的声音渐渐平息下去,她的耳畔都是稳婆的说话声。 待下腹一阵猛烈的垂涨,柳青芜用力,稳婆抓住了冒了头的孩子喊道,「夫人再用把劲。」一把将孩子拖了出来。 柳青芜瘫在了床上,抬眼看去稳婆倒提着孩子的腿轻轻打了两下屁股,哭声响起,这边桑妈妈绞干了纱布替她擦额头上的汗水,水滴下来忽然渗进了柳青芜的眼中,她本来累的昏昏欲睡,眼角一阵刺痛传来,柳青芜全醒了。 「怎么了。」桑妈妈拿起干的纱布擦滴下来的水,柳青芜抿着眼睛,越抿越疼,「什么东西渗进眼睛里了,疼。」 桑妈妈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纱布,转头看一旁翠玲刚刚倒的热水,这边稳婆也要绞纱布替刚出生的孩子擦一擦,桑妈妈阻止了她,「翠玲,这水哪里抬来的。」 「小厨房着火,送过来的水是魏妈妈那边和老夫人那儿送过来的。」翠玲伸手蘸了一些放到口中,并没有什么异味,只是没过一会儿,口中舌尖上传来一丝微麻,不痛不痒,就是十分的不舒服…… 翠玲和桑妈妈对看了一眼,翠玲赶紧拿了干净的纱布蘸水壶中的温水给柳青芜擦眼睛,「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眼底的灼热感减轻了很多,柳青芜点点头,这边稳婆也知道了什么意思,没再用桶里的水,简单把孩子包在襁褓中抱了出去,翠玲随后跟出不动声色的去找了严妈妈。 霍老夫人看到稳婆怀里的孩子,没怎么打理过的孩子头发还结在一块儿,小脸皱皱的不甚好看,只听稳婆恭喜了一声,霍老夫人听闻是个儿子时脸上笑意顿了顿,这边翠玲很快带着知绿另外抬了一桶热水进去,稳婆也把孩子抱进去了。 此时夜已经深了,霍老夫人很快回去了,这边小厨房里灭了火后还冒着浓烟,屋子内重新抬了水进去后才开始收拾,等到天快亮时,霍靖祁在外等候多时,桑妈妈出来请了他进屋。 柳青芜的左眼角还有些红红的,霍靖祁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厨房那边的事我会去查,你安心睡一觉。」 「翠玲拿进来的水是老夫人吩咐人抬过来的。」柳青芜哪有睡意,从她被刺痛激醒后心里一直回转着这么一件事,小厨房忽然着火,不能烧水,紧接着拿进屋的水就有问题。 霍靖祁听一旁翠玲说完脸沉了下来,他不知道屋子里还发生过这样的事,要不是桑妈妈先给柳青芜擦了额头不小心水渗入了眼中,那边等稳婆用这水清理过孩子,这孩子此时可还能好好的躺在这儿。 「要是刻意安排这一手,没成还能有后手。」柳青芜眯了眯眼,还有些涩,霍靖祁接过翠玲手中的纱布替她擦了擦,「你想等?」 「不是要搬出去么,那些账已经算清楚了,十四年来前后不算其中有没有私吞的,有一万一千五百两,小厨房里怎么会无缘无故着火,你无需和父亲去提我们要搬出去的事,等月子出了自然有分晓。」柳青芜转头看睡着了的儿子,她从不觉得天底下就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我去查。」霍靖祁给她盖好被子,「天快亮了。」 柳青芜点点头,她现在是需要好好睡上一觉,霍靖祁走到屋外,那边严妈妈派人前来叫他过去一趟,小厨房内两个小丫鬟在收拾,小厨房外,窗户那边的框上蹭着一道黑色的痕迹,像是没熏黑的,并不是从内往外,而是在窗框的外侧。 着火的点是窗户内的灶台,那灶台旁就是柴火堆,从窗外扔火折子进去就能点燃柴堆,而烧水的炉子距离灶台有些距离,所以当时忙着看炉子烧水炖汤的两个丫鬟才没有发现柴火堆这边的动静。 第52章 屋子内开始着火,是有人可以往柴火堆里扔了东西,此时小厨房内收拾的差不多了,火灭的及时还没把房子烧穿,严妈妈命人把两个还能用的炉子端到旁边一间炖汤。 没人看到谁出现在窗户边上,霍靖祁仔细看小厨房后面,这地方堆着不少东西,杂乱的很,若是有人前来,离开时必定狼狈,当时急着救火,就算有不是厢院的人出没也不会引起注意。 霍靖祁往回走时,在墙角边上堆木柴的地方,发现了一片衣角。 粉色纱巴掌大好似是撕扯下来的,挂在了木柴刺棱的地方,霍靖祁拿在手中,这是女子的衣物。 往那勾住的木柴边上站了站,霍靖祁比着高度,必定是裙子上破了个洞,即刻把布给严妈妈,让她去打听夜里出现在厢院的有谁是穿这样颜色质地的裙子,裙子和人都得找到…… 第二天一早刺痛柳青芜眼睛的水被送出府送到了医馆,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杨大夫前来霍府给柳青芜看诊。 替柳青芜把过脉,确认对眼睛和身子重没有什么影响,杨大人说起一早送去的水,「里面添的是药,但单用那一味的比较少,此药成粉末后溶于水,无色无味,有毒性,药性比较大,一般都是和其它的要开在一起冲其药性开给病人的,单独服用,容易伤及内腑。」 「若是用这个水给刚出生的孩子擦身子呢。」霍靖祁在一旁问他。 「只要是没有伤口,大人碰到一些不是长期浸着也无大概,夫人是渗入了眼睛里才会不舒服,若是刚出生的孩子,这脐带刚刚剪掉,肌肤细嫩,擦的重了都会起痕迹,更何况是这个,轻则只是不舒服,若是碰到了剪的地方亦或者是渗入了五官,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大人和小孩的承受能力不一样,柳青芜灼痛了那点时间,放在孩子身上就可能是大病一场,霍靖祁沉默了一会儿,「杨大夫,这东西寻常不会有人放在水里吧。」 「也有兑在水中拿来浇养花草,只是这比例不对,这里的太浓了,用来浇花除虫的,还要再兑上几桶水才行。」那几桶水,就是从距离厢院最近的院子里烧好拿来的,霍靖祁已经能够料想到前去抓人查问的结果会是什么,错拿了,情况紧急就拿错了。 「杨大夫,也许过段时间还要麻烦你再来一趟霍家,给这事儿做个证。」霍靖祁送了杨大夫到屋外,杨大夫点点头,「好,到时候霍将军派人去请便是。」 知绿送杨大夫出了霍家,霍靖祁走回内屋,柳青芜抬头看他,霍靖祁知道她担心这件事,「放火的丫鬟已经找到,找人盯着她了,就算是离府也能拿下。」 「明 天帧哥儿就洗三了,院子里严妈妈她们都会盯着,小厨房那儿另外配了两个炉子,至于那重新漆的灶,赶紧让管事来做吧。」柳青芜如今坐着月子下不了床,也看不 到小厨房究竟烧成了什么样,她心中筹谋着,不管是不是霍老夫人派人做的,这事儿和她脱离不了关系,水有问题也好,银子的事也好,她喜欢做的滴水不漏, 让人吃了暗亏往心里咽,那她就把事儿做的明一些。 柳青芜让翠玲把单子交给霍靖祁,「就这么办。」 霍家大爷,霍将军又添一子,虽然生的时候家中小厨房走水了,可最终还是顺顺利利的又得了个儿子,霍将军虽然成亲的晚,人家可真的是三年抱俩,一刻都没落下,比起成亲早的,那还不如他呢。 洗三这天什么事儿都没有,前来道贺的人十分多,柳家来了不少人,大房那边李氏带着儿媳妇,还有几个小的也都来看了柳青芜,慕夫人替代慕家这么多人前来看望,外头说起来那别提多热闹了,霍家二爷的长子洗三时也热闹,霍家从来都是热闹事儿多。 只是洗三过后柳青芜这月子才坐过半呢,忽然厢院这儿就出事了,走水后重新漆过的小厨房又出问题了,里面灶台烧着烧着,竟然熏晕了一个看着火的丫鬟。 这 事儿很快传到了外面,霍家大爷请了大夫过来,却不料是那重新漆了的灶有大问题,里面竟然参了药,烧火的时候这灶台热起来,里面的药就化了,化了之后跟着热 气往上直接都飘到了空气里,有部分随着热气都混入到了灶台上烧的吃食中去,换句话说,这霍家大夫人可整整吃了半个月掺了药,损身子的吃食,而里面做活的丫 鬟厨娘也闻了半个月。 包括厢院上下,那还有给霍家新生的三少爷喂奶的奶娘呢,她吃的也是小厨房里的东西,究竟是谁啊,心肠这么歹 毒,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害人,竟然在灶台里漆进去这东西,要不是里头的烧火丫鬟给熏的中毒晕过去,那什么时候才能被人发现,等吃出问题来都不会有人往这方向 去想。 这事儿还没过去两天,紧接着又有人传出来了,霍家大夫人生孩子那一晚,小厨房走水不是意外,那是有人故意往厨房里放火的, 要烧了小厨房烧了厢院呢,不让霍大夫人安安稳稳生孩子,而且啊,混乱之下还有人趁机往水里下药,那个三少爷才来到这世上几刻功夫,险些命就没了。 第53章 外头传这些流言蜚语的速度根本不需要谁帮着吹,霍家的事一向有很多人想看热闹,这几件事归结起来,不就是有人想害这霍家大夫人和她生下来的孩子,手段阴狠歹毒,藏的也够深的,在吃食上动这个手脚,一般人哪里想得出往灶台里漆药,日积月累的害人。 而关于为什么要害,那就更不需要谁站出来讲解,足够多的人替那暗中的人来解释这些行为,霍家大夫人出事了,她的两个儿子出事了,获利的是谁,不就是霍家的其他人。 莫怪别人这么揣测,霍家当年争家产的事到现在都还有人说呢,这不大爷一家死绝了,剩下的不就是二爷一家的。 霍家这边霍老爷派人前去要把这流言蜚语压下来,这才没多少日子,距离帧哥儿满月还有七八天的功夫,不知谁先传出来的,霍老将军给霍家大爷留了好些家产呢,这些东西如今才刚刚给霍家大爷,只不过光给了家产,没给那铺子庄子这些年来挣的银子。 这时候就有‘好心人’替他们算了算,一座庄子几间铺子,十几年下来上万两银子呢,这可都省了,如意算盘打的可真精明。 而这些事儿,虽然没说暗地里害人的是谁,最后这些流言直接盖棺定论在了霍家那老夫人身上,不管哪一件事儿,都是她得利啊,不是她还能有谁。 霍家前厅,霍靖祁沉着脸站在那儿,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从小厨房灶台上扣下来的一大块东西,一旁还跪了个外头逮回来的丫鬟,请了杨大夫前来,桌子上放了一盆水,算上那一箱的账簿,霍靖祁只说了两个字,分家…… 父母健在,年纪未老,霍家还是由霍老爷和霍老夫人做主的,分家并不可能。 这其中还牵扯到了这个家该由谁来继承的问题,所以当霍靖祁提出时,霍老爷想都没想的反对了,他还没死呢,分什么家。 「如 今外头传的沸沸扬扬,谁能知道府上发生了这些事,你说,是不是你让人把这些传扬出去的。」霍老爷怒瞪着霍靖祁呵斥道,霍家根本压不住那些流言,愈传愈凶, 起初还没有说到是谁,后来直接变成了这霍家容不下前头夫人生的霍家大爷,连着这霍家大爷一家都容不下了,否则呢,谁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外头传的不是流言,是事实。」霍靖祁森冷着神情,视线瞥向了坐在霍老爷身旁的霍老夫人,「青芜生孩子那天小厨房为何会走水,一个丫鬟趁着忙乱溜到了小厨房后往厨房里扔火折子,时候还有人能有这么大的权利做主,给了她银子让她离开霍家,这个家该不该分。」 「心肠歹毒到在水中下毒要害青芜和我儿,父亲您说该不该分,几次三番未果,又在小厨房里动手脚,您说是我派人把这些传扬出去,那您怎么不好好想想谁要害你儿子,害你的儿媳妇和孙子。」霍靖祁指着桌子上的东西,语气冷凌,「是不是要我请官府的人来查父亲才肯信?」 「胡闹,你还想把这件事闹的人尽皆知是不是。」霍老爷狠拍了一下桌子,霍靖祁笑了,「不是已经人尽皆知,是不是流言,经不经过官府,都是心知肚明。」 「就算是你报官,这家也分不了。」官府能插手查案,还能插手别人家事不成,霍靖祁要求分家,气病了霍老爷,那只能是他不孝。 「你 拿着这些东西过来,无非是想告诉我有人要害青芜,在这霍家中谁能害了你们。」霍老爷这句说完隐隐也意识不对,又转口另外说了一句,霍靖祁没有避讳视线,而 是看着霍老夫人,「母亲,您身边的妈妈给这丫鬟塞了银子,让她赶紧离开霍府,这事儿你可知道,这外院的管事听的都是你的话,小厨房里灶台中混了药进去,这 事儿你可知道。」 「丫鬟的话何以可信,她说塞了银子也只是片面之词,有人要离间我们母子,让这霍家不安宁,靖祁你可千万别着了道啊。」霍老夫人笑着说道,似乎这些事儿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父亲的官路也算是走到头了,如此一来大概汝阳王府有一段日子都不会帮靖霖,圣上最看重什么,霍家如此,也入不了圣上的眼,外头流言纷纷,父亲母亲能如此淡然处之,那我只能去一趟官府,把这些人证物证交给他们了。」 东西放在这儿从头到尾霍老爷就没有质问过这丫鬟,也没有问杨大夫水里下药的事,他只一味指责了霍靖祁把事情捅出去,这和十几年前的一样,都只想着自己。 霍家亲情单薄,十四年前争家产的时候是这样,十四年后霍靖祁要分家也是这样,有人心肠歹毒要害人,这不还没害成么,没害成就是未遂,未遂那不就没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那先把颜面维持住了。 但是霍靖祁不稀罕这个霍家,祖父去世十几年,霍家中庭院楼阁一变再变,早就不是过去的那个霍家,就连将军府的牌匾都摘了,他不是墨守成规到要死守这宅子的人,霍家的祖宅在仪都不在漯城,所以他不在意。 第54章 而恰恰霍靖祁不在意的这些霍老爷和霍老夫人很在意,名声,仕途,还有圣上眼里的霍家,外面传的再难听,皇上还看重的,那就都无碍,可若是皇上不看重了,这霍家顶着再漂亮的脸皮也没有用。 霍老夫人在霍靖祁说出霍靖霖的时候神情里有了一抹微动,霍老爷则是涨红着脸怒目而视,「混账,你是在威胁我们!」 霍靖祁神情坦然的看着他们,有人威胁到了他妻儿的性命,霍老爷都未曾问一句是不是没事,他何惧威胁二字。 「你想要分家可以。」沉默许久的霍老夫人忽然开口,「你父亲与我都尚健在,这霍家的家业和仪都的祖宅如今不会分给你,等我们过世后你们兄弟二人才能分这祖宅家业。」 「家业和祖宅不分,何来分家一说。」霍靖祁抬手,「母亲还是先把这个算一算,祖父留给我的几间铺子和庄子,十几年来到底收了多少银子,算清楚了再谈这家业和祖宅才合适。」 那是另外清算了一遍的账本,霍老夫人无需看,她早就心中有数,但是这不是一百两银子,而是上万两银子,不是值钱的东西抵价,一时间怎么拿得出来。 「这些银子都花在你两次娶亲上了,还有冬灵的婚事。」霍老夫人咬口不认,霍靖祁也干脆,「那好,明日我就会收拾东西,带着青芜搬出霍家。」 霍靖祁家产也不要了,侵吞的银子也不要了,让人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收,转身要走,背后传来了霍老爷的呵斥声,「站住!」 霍靖祁的脚步顿了顿,霍老爷看着霍老夫人,「把银子给他。」 好歹在官场上混了不少年,其中利弊霍老爷怎么会看不出清楚,到底是一万两银子重要还是之后他在朝中受的挤兑重要,这把年纪,多折腾几回圣上就直接让他提早退休回家来了…… 第二天的时候柳青芜这里就拿到了一叠银票,算起来刚好一万两银子,银票上的印章都是新敲上去的,像是兑了没多久。 但是事情并没有这样结束,柳青芜拿到银子之后,霍靖祁下午时把那个丫鬟和小厨房里的石块送去了官府查验。 霍老爷险些没气背过去,派人前去官府打点疏通,但消息还是走漏了出来,亦或是根本瞒不住,本来只是流言说霍家有人要害霍家大爷一家,如今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就是有人要害,这都送官府查办了,都不用猜测是谁,霍家还能是谁。 有些事压得住,有些事即便是身份再高,等她伸手过来时已经晚了,康安大长公主就是如此,外头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时她再施压想要把这件事压下去,霍靖祁已经收拾好了厢院的所有东西,此时是三月初八,距离帧哥满月还有五天时间。 康 安大长公主想替女儿压下这件事,免得影响了外孙,可柳青芜背后还有柳家和慕家,柳尚荣这个大伯从来都是只杀利害的,当初许家的事情一样,如今霍家的事情也 一样,得知霍靖祁已经收拾好东西要搬出去,柳尚荣带着儿子和侄子,亲自来了霍家,做什么呢,替侄女把嫁妆抬出去,厢院的床都还是柳青芜的嫁妆,都抬出去搬 到他们的新府邸。 在外人眼中这又是另一层意思了,霍家大爷不堪被害,霍家大夫人都还没出月子呢,孩子没满月就这么急匆匆的搬出霍府了,这霍家可真是容不下人啊。 霍家还想侵吞霍大夫人的嫁妆吧,不然柳家人为何纷纷前来,帮着霍大夫人一块儿把东西抬去新府邸。 想想当年霍家大爷为何年纪轻轻就离开了霍家,想想当初和秦家的婚事为什么如此滑稽,那都是因为霍家有一个容不下人的主母,身份高着呢,康安大长公主的独女啊,惹不起。 这些话铺天盖地的袭来,就连霍靖霖所任职的地方都会有同僚问他,霍靖祁带着柳青芜已经搬出了霍家,可这些话却没有消停的意思。 这 边新的府邸内柳青芜月子没出不能下床,都是桑妈妈和严妈妈她们在打理上下,那边霍家阴霾漫天,霍靖霖因为不堪其扰,已经有两天没有前去府衙,而霍老爷气的 不轻,在床上已经躺了有几天,阁楼内霍老夫人看着一桌子的账本,脸上的端庄神情再也维持不住,伸手把这些东西都扫在了地方,眼底一抹阴狠,「好,真是好计 谋。」 「夫人,管事根本没有派人在灶台中混什么药,大爷他们这是在陷害您。」一旁两个丫鬟赶紧捡地上的账簿,一旁妈妈安抚她道。 「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戏,不就为了搬出去,得了好名声又让人觉得他们被逼无奈,无辜至极,真是好计谋。」霍老夫人哼笑着,她怎么会让人在灶台中动手脚,「他们也是下的了狠手。」 「夫人,该让大长公主为您做主才是。」 「还嫌不够乱么,要是母亲出面,我们又该是仗势欺人了。」霍老夫人想了一通,前几次确实有心要做些手脚,没有成功,她就没再动手,她唯一算漏的就是他们装着不知情暗地里反过来诬赖她。 第55章 棋差一招,挽救不及。 「二爷呢。」霍老夫人抬起头问。 「二爷在自己院子里。」 霍 老夫人眉头一皱,这紧要关头还躲在家中,起身出了阁楼往霍靖霖的院子走去,这边霍靖霖的屋子内,霍靖霖躺在床上,萧氏坐在对侧,卧榻上七个月的孩子已经会 坐了,只是屋子里的气氛很沉闷,萧氏都懒得看霍靖霖一眼,抱起儿子要去内厢房,霍靖霖忽然开口喊住了她,「你父王为何不答应。」 「如今霍家的事闹的这般大,你若又升了位置,这这件事就无穷无尽让人说下去了,等这风头过去先。」萧氏的语气很淡,到没有额外的意思,但是此时的霍靖霖听着心中怎么都不是滋味,什么叫做事情闹大了。 「那都是外头瞎说胡编的。」 「那你说说,大哥他们为什么要搬出去住,小厨房走水的事我可是我亲眼所见。」萧氏把儿子交给奶娘抱下去,她心里明镜着呢,婆婆难道真的是不知情么。 「你到底是谁的妻子。」霍靖霖十分不愿听到她这句话,「你应该站在谁这边,到底为谁说话。」 「嫁给你之后我还要颠倒是非黑白了是不是。」萧氏哼了声,「你自恃无错,外头这么传几句就受不了了,别人岂不认为你是心虚。」说罢萧氏懒得与他争执,留下满眼阴鸷的霍靖霖,直接进了内厢房陪儿子去了…… 三月初十,新的霍将军府牌匾挂了起来,收拾了两天府里才大致的收拾出个样子,三天后就是帧哥儿的弥月宴,夫妻俩不仅要办,还要好好办一场,用柳思煜的话来说,这是去去晦气。 搬出来的事是柳青芜一手策划,霍靖祁负责出去安排的,花了不少银子派人把这些事传到了大街小巷,后头就无需他们再找人,自然有看霍家不顺眼的在上头添油加醋。 「小姐,您所料没错,霍老夫人果真是不会再有下策。」知绿端来了鸡汤给柳青芜喝,溜去小厨房在漆灶台的泥水中倒了药粉的事就是她做的,那几个外院来的长工一点儿都没发现,笨死了,「就是还觉得憋屈,明明这件事是她想害小姐和少爷,我们还要这么绕了一圈。」 「不是所有的事都要争锋着直冲头去算。」柳青芜摇头,「这事若是直接去报官,官府能抓的不过是下毒和纵火之人。」又怎么会把老夫人抓过去审问呢,处置了几个下人这事儿就会不了了之。 「那也太委屈小姐您了。」知绿想的比较简单,如今这样还不够解气。 「傻丫头,如今霍家闹成这样,他们自顾不暇,这事儿还没算完。」柳青芜笑了,知绿不明白,「姑爷和小姐都搬出来了,官府那儿不是处置了那几个人,还没算完么。」 「当然不算。」柳青芜抿着笑意,他们只是搬出来,这家不是还没分么,而霍家大房等了这么多年,岂会真的让霍家安安稳稳的分了。 傍晚霍靖祁回来了一趟,已经是三月,边境前来的部落使者已经纷纷到了漯城,漯城的戒备也森严了许多,街上偶尔有巡逻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安排在了固定的地方,以便随时能够调遣。 「府里安顿的差不多了。」霍靖祁换了一件衣服到床边,看硕哥儿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看弟弟,伸手拍了拍他撅起的屁股,「弥月宴后要忙上一阵子。」 「忙过这阵子把长生接过来吧。」 「等忙过了这阵子把长生接过来吧,她一个人住在那儿又不能出去,这些天也没能过去看她,一定闷坏了。」如今他们搬出了霍家就不必忌讳在霍府会不会有别人知道长生的身份,这将军府里也都是自己人。 「好。」霍靖祁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一旁硕哥儿看着,骨碌一下站起来,走到柳青芜这边来,也学着在柳青芜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霍靖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硕哥儿缠着他的手臂要他抱抱,「爹爹,我要出去玩。」 说话溜了,硕哥儿说的最多的就是他要出去玩,霍靖祁抱着他到屋外,屋檐下严妈妈正在带人换灯笼,院子里花坛中的矮树丛正抽着嫩芽,那边门口知绿前来说行馆那儿正在找将军,霍靖祁把硕哥儿抱回屋子,「我出去一趟。」 从境外来的部落使者都是住在行馆里,霍靖祁手底下有些人守在行馆门口,他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等到了那门口才得知是狼族的使者来了,想见霍将军。 霍靖祁走进行馆,在安排狼族使者的小院里见到了狼族派遣过来的人,除了使者之外,还有狼族的王。 战败后狼族经历了几场内乱,最终在大业派兵前去支援下,扶持了过去勇王的三夫人上位成了新王,而期中的交换就是狼族永不进犯大业,臣服于大业,这位新任的女王这一回还得亲自前来拜见圣颜。 一身白狐皮而制的裙衣,肩膀上还立着一只小白狐的头,长长的尾巴一只环绕到了腰间轻轻相贴,饶是这样绒毛深厚的狐皮也依旧能够衬托出这位新女王的绰约身姿,异于大业女子的美丽面容,充满了自信和骄傲。 第56章 她站在那儿看着慕靖祁,脸上的神情毫不掩饰欣赏,「霍将军,好久不见。」 霍靖祁点了点头,「后天圣上就会召见入宫,可还有其他的事?」 「没有事也可以邀霍将军前来,毕竟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穆珂走过来,霍靖祁就站在院子里,她绕着他身边走了两圈,停在了他的侧边两步远,「当时狼族里有不少关于霍将军的传言,英勇,善战,后来狼王要我前来假装投敌迷惑你们,见了你们几次后,我改注意了。」 穆珂往霍靖祁身边靠近了一些,放低声音,「我觉得和你们合作,让勇王兵败垂成更不错。」 二十四五的年纪,有着一种别样的魅力,漂亮,成熟,字里行间中的韵味是年纪轻的姑娘无法比拟。 穆珂并不遮掩的表达着她的野心,从前是对狼族,如今是对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可比勇王来的更让她有兴趣。 「若是无事,我先走一步。」霍靖祁眉头微皱,不喜欢她靠自己这么近,往后退却了一步。 「听闻霍将军又喜得一子,真是恭喜恭喜。」穆珂骤然转口,「我还为霍将军的夫人和孩子都带了礼物,正巧,还能赶上霍将军儿子的满月。」 旁边的侍卫从屋子里抬出了一箱东西放在了霍靖祁面前,穆珂下令,「替霍将军把这些送去将军府。」 末了,抬头看霍靖祁,嘴角微扬,「霍将军慢走。」 霍靖祁要是还感觉不到那也太显迟钝,而他就是感觉到了才觉得怪异,瞥了一眼马车上的箱子,那两个侍卫把东西抬上马车后就进去了。 回到了将军府,霍靖祁把东西交给魏妈妈,里面放着的都是珠宝,也不是用锦盒一个一个装的精美,而是一股脑放了半箱,凌乱的塞在里面。 这件事霍靖祁只是略微的和柳青芜提起了一下,自己本身就不在意,柳青芜听了也没觉得有特别的奇怪之处,三天后帧哥儿弥月宴,霍靖祁又见到了这个狼族女王。 她来参加这弥月宴。 一身狐裘的衣服已经足够显眼,前厅中坐着的客人都是邀请自漯城,穆珂一进来就把众人看楞了,奶娘抱着帧哥儿跟在柳青芜身后见客人,柳青芜看到站在那儿的穆珂愣了愣,那边翠玲过来低声道,「小姐,是狼族来使。」 前几天霍靖祁把东西拿来时就和柳青芜说过,如今人又直接过来了,未免显得有些奇怪,派人把穆珂邀请到了一旁的阁楼中,柳青芜拜托大嫂言氏顾着些孩子,亲自去了一趟阁楼。 「你一定是霍夫人了。」柳青芜走进去,她都还未开口,穆珂笑靥的看着她,打量人的眼神十分直接,没有避讳的把柳青芜看了个遍,末了下着定语,「原来霍将军喜欢这样的女子,大业女子都是这般纤弱娇小,所以让男人喜欢,是么。」 穆珂这句话其实失礼了,可她就是说的坦然,仿佛这么说没什么不对,柳青芜在青岭也见过风俗开放的外族,邀穆珂坐下,「你可在漯城走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霍将军就是喜欢这样的女子么。」穆珂直直的看着柳青芜,还等着她的回答,翠玲把茶盏拿进来,柳青芜笑了,替她倒了一杯,「尝尝新茶,也不是所有的大业女子都是你所说的纤弱娇小,而大业的男子喜欢一个女子,也不只会因为她的纤弱娇小而倾心。」 「也就是说,霍将军并不是因为你纤弱娇小而喜欢你了。」穆珂挑着理解的,拿起茶杯喝了几口,「清香绕口,是好茶。」 柳青芜笑着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又给她斟满了杯子,「你也颇懂茶呢。」 「每年通商都有往狼族运不少茶叶,不过好茶少罢了,王宫中勇王不喜喝茶,性子太过于平淡,他喜欢喝鹿血。」穆珂喝了两杯没再动了,而是把话题又绕到了霍靖祁的身上,「霍夫人,你们可还会回漠地。」 「边 境战事平,百姓安居乐业,将士们也是需要和家人团聚的。」女人对女人,发现端倪总是比较快,柳青芜把这事儿往霍靖祁带回来的那箱子上一转,狼族新王是个女 子,还是当初数次派人送消息到青岭来的那个勇王三夫人,来了漯城后不进宫不出去走,反而来了将军府,这不是很奇怪么。 「那真是可惜了,霍将军的英勇战绩,狼族人都在传颂。」穆珂也瞧不出眼前这个女子有什么特别,大业的女子都是这样的么,看起来温婉,说话轻柔,姿态言语看起来都是训练出的教养,霍将军喜欢她什么,这样的女子还有什么特色。 「那不算是英勇战绩,那是在保卫大业疆土,若非必要,也不会杀狼族的人。」柳青芜淡淡道,大业人可以说霍将军是英勇,因为斩杀了无数的狼族人,杀退了他们守住了漠地,而狼族人怎么也能这么说呢,说杀害过自己亲人的人是英雄。 「能打胜仗的就是英勇,死在刀下是因为他败了。」穆珂看了几眼越发觉得霍夫人不特别,两个人理解事情的观点就不同了,何来欣赏呢。 第57章 柳青芜眉头微皱,「外面还要招待客人,穆王请便。」 柳青芜出去,穆珂随后也跟了出去,她又不是真的来喝弥月酒的,不远处看到霍靖祁过来和柳青芜说话,柳青芜看向穆珂这边,不知和霍靖祁说了什么。 霍靖祁朝着穆珂走了过来。 「穆王,我送你回行馆。」 穆珂倒是真的想靠的近一点好好看看,但是霍靖祁始终保持了这个距离,她摸了摸腰间的狐尾,笑道,「好吧。」转身朝着大门口走去。 霍靖祁骑马,穆珂坐马车,她拉开帘子看着霍靖祁,「霍将军,我觉得你的夫人与你一点都不相配,你应该留在青岭,你是一个勇士。」 「穆王,我不是勇士。」霍靖祁认真的看着她。 「但是你可以做一个勇士。」穆珂比他更认真的说道,「你可以成为一个好的勇士。」 「穆王,我想你找错人了。」霍靖祁笑了,「我只是个平凡不过的人,镇守青岭是因为狼族进犯,战事结束,我就该回归到我的家中,与我的妻子孩子相伴在一起。」 穆珂这么注视了他一会儿,转身把帘子拉了下来。 到了行馆之后穆珂直接下马车进了行馆,霍靖祁以为她打消这个念头了,却不料三月底时,朝圣将要结束,宫中最后举办宴会来为这些使者践别时,穆珂忽然站出来,向皇上替了个请求。 在场的百官齐坐,许多外族的使者这些天也见识了狼族这个手段不俗的新女王,这么凶残暴虐的一个部落能由一个女子当权,她肯定是有十分了得的一面。 萧烨挥手示意她说,穆珂看向霍靖祁那边,「我想恳请皇上能答应让我娶霍将军,我不要求他跟着我去狼族,只要他每年能去几月青岭就可以了,我王夫的位子可以留给他。」 此话一出,哗然一片。 其中大多是笑声,在笑这个狼族新女王说的话,更是在笑建功无数的霍将军,竟然有人呢想娶他,这不比嫁给霍将军还要好笑么。 霍靖祁肃着神情,脸上已经瞧不出是什么情绪,这边皇上也笑了,看穆珂说的一脸认真,不是开玩笑,他抬了抬头,底下笑声止,「你可知,女子出嫁才可谓嫁,男子娶亲才可谓娶,霍将军他是男子,不能嫁。」 「我 是狼族女王,我的王夫自然是要嫁于我,皇上,请您答应,我狼族将会奉上无数珍宝作为聘礼,我也不会把霍将军带去狼族,只要他可以留在青岭,在青岭和狼族之 间任他挑选。」穆珂一个生的夺目耀眼的女子说出这番话时让人觉得荒唐,可并不让人讨厌,尤其是在此情此景之下,众人更是觉得好笑。 「穆王,霍将军已然成亲。」皇上提醒道,穆珂眉头微皱,想了想道,「霍将军可以带着他的妻子和孩子前去漠地,我不会介意。」 各 族都有不一样的风俗人情,有些开放,有些比大业朝来得更加保守,狼族是一个热衷于战斗的民族,不论是男子还是女主都是好战,而打得赢,无人能敌的就是他们 的勇士,除此之外,狼族之中没有这么深的守节,丈夫死了妻子要么再嫁,要么直接嫁给亡夫的亲人,上至父亲,还可能嫁给亡夫的儿子,穆珂就是勇王从自己父王 手中接过来做了自己的夫人。 而在她看来,她可以娶已经成亲过的霍将军,也不介意他有妻子和儿子,若是他的妻子儿子不肯跟着他去漠地,他妻子再嫁也没关系。 「这 个要求,恐怕朕不能答应你,朕不能随意替别人做这个主,我朝可没有男子出嫁的先例。」萧烨语气显得轻松,全然是把这件事当成是一件趣事,底下的官员们也都 笑了,这么多人看着霍靖祁,视线在他周身扫来扫去,仿佛在说,霍将军生的也是英俊,前去漠地镇守十几年,还能让狼族的给看上,艳福不浅啊。 皇上说完穆珂就把视线转到了霍靖祁的身上,这边皇上已经命人上来表演,阻止了穆珂再下台去问。 而此时,霍靖祁沉着脸坐在那儿,刚刚还敢开他玩笑的几个人,这时都不敢再说起这件事了…… 等这践行的宴会散去,没等霍靖祁离开,穆珂拦住了他,要征求刚刚没有征求完的意见,她站在他面前,「霍将军,我可以让你当我的王夫,我们狼族也会承认你,你的功绩可以让他们都尊重你。」 「穆王,在下没有这个兴趣,大业男子只娶不嫁,你刚刚的话太失礼了,既然来了大业,到了漯城,就该守这里的规矩,你别忘了,你们狼族如今是什么处境。」霍靖祁对她在皇上面上说出这样的话始料未及,但究起目的,总觉得不简单。 「你们大业朝就是规矩多,左也是规矩,右也是规矩,霍将军你活在这些规矩里不累么,你们没有嫁,那你娶我也可以啊。」穆珂靠近他,霍靖祁后退了一步淡淡道,「不论你是装傻还是装蠢,你说这番话,圣上也不会对你们放松警惕。」 第58章 天性好战的狼族,换了个女王不说,还这么乖的臣服归顺了,来得太轻易的东西,霍靖祁有疑虑,皇上也不会全信。 穆珂笑了,「我早说了我不是狼族人,我没那征战四方的志向,霍将军放心,只要我坐着的一天,狼族定会归顺你们,这时你们也要确保我能坐牢这个位置才行。」 「我说的话,霍将军也应该好好考虑才是,去了狼族,那里可都会是你的天下,霍将军就不想尝试一下自己为王的感觉,狼族周边数十部落,都可以拿捏在手。」穆珂压低了声音,「霍将军,要是你的话,要把漠地拿到手也不是难事了。」 穆珂的声音充斥着淡淡的诱惑之意,霍靖祁伸手推开了她,看着她眼底流传的神情,一个能连着服侍两个狼族的王,最后还能坐上这位置,让狼族人的心甘情愿支持她,她的话能信几句。 「这些话,本将军会替你转达给圣上。」霍靖祁转身出宫,穆珂站在那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的勾着笑,脸上的神情越加妩媚,贴身的侍卫前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穆珂点点头,「去吧。」 宴会只不过散了一个时辰,霍靖祁到家不到一会儿,外面就把今日宫中的事传开来了,那势头直接盖过了霍家那点渐渐淡去的事。 归顺而来的狼族女王想要娶霍将军为王夫。 狼族女王看上了霍将军,那这仗能打赢,狼族能顺利归顺,该不会是因为人家看上了霍将军。 霍将军模样生的好,又是有诸多功勋的,我们大业能人之多,被人看上也不奇怪。 外面传开了,自然也传到了柳青芜的耳朵里,柳青芜看着坐在那儿的霍靖祁,她还得反过来安慰丈夫,这事儿她听了之后倒是不担心皇上真的会让相公嫁给什么狼族女王,相公也不会答应,可外头这么传,到底是惹人心里不痛快。 「都是无伤大雅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柳青芜安慰他道,硕哥儿不明所以,抬头看爹爹,霍靖祁摸了摸他的头,转头看柳青芜,「那你笑什么。」 「我有笑吗?」柳青芜摸了摸脸,她明明是在担心这件事,「没有啊。」 霍靖祁指了指她的眉宇,「都快飞上去了。」 柳青芜是笑了,皇上听到的时候都笑了,「圣上不会在意这件事,外头就是图个新奇,狼族风气如此,大家听着觉得有趣罢了,你的功绩谁能否认,十几年身在青岭,皇上知道,别人也知道,你打胜仗时可还不是这么穆王,难不成他们要说是勇王欣赏你擦爱打赢的不。」 霍靖祁神情一动,柳青芜抿着笑意,「你怎么像你儿子一样,越活越过去了。」 「你是不知道宫中时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说时的情景。」霍靖祁神情有些无奈,抬头看柳青芜,后者笑眯眯的看着他,眼底闪着的神情就像是猜到了情形,霍靖祁这话说不下去了,直接把柳青芜拉了过来,伸手去闷她的脸,柳青芜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越是看着丈夫那无奈的神情,柳青芜就越是能想象宫中宴会时当着所有人的面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霍靖祁拿她没办法,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就是这么看着闹笑话。」 柳青芜在他怀里闷笑,硕哥儿非要凑过来一块儿,霍靖祁把他抱在了中间,柳青芜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在想,你若不同意,她又遇见了一个男子,于你一样是英勇善战的,她岂不是还想娶?」 怀里的硕哥儿顺应着娘亲的话,呵呵呵呵的笑着,霍靖祁看着傻乐的娘俩儿,实在是拿他们没办法,捧起柳青芜的脸直接擒住了她嘴,堵住她笑声的来源,看着她张大着眼睛涨红了脸,霍靖祁伸手捂住正抬头好奇看着他们硕哥儿的眼睛,一手压着柳青芜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柳青芜只是随口一说,四五天后这些来使纷纷离开漯城时,那个在一场宫宴中让所有人记住了她的狼族新王又向皇上请求去了。 她还真看上了别人,这个人出身寒门,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未娶亲,只是个普通的守城将领,生的阳刚正气,高大威猛,颇有勇士的气概。 而这一回,皇上答应了,征求了那个将领的意见,真的把这个守城的将领赐给了穆王,当她的王夫,跟随‘嫁’去了狼族…… 狼族的新王‘娶’了个大业将领回去当王夫的是被人津津乐道乐儿好一阵子,外族朝圣之后漯城又步入了安定,年初几桩事渐渐淡去,偶尔有人再提起来,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笑谈,远不如最初时的满城风雨。 时入五月,春深日暖,不似青岭的春寒,漯城的天已经开始热了,将军府内从三月搬过来到五月,收收整整,如今才有着大概的模样,柳青芜给长生留出了一个小院,五月中时把长生母子俩接了回来。 帧哥儿弥月宴后柳青芜出了月子,忙忙碌碌收拾,也是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把一些账册算清楚,她的嫁妆,霍靖祁过去那些年的奖赏,加上从霍老夫人手里拿到的铺子和庄子,算上那一万两的银票,如今是一点儿都不缺银子。 第59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柳青芜用这些银子置办了些家业,还和在这方面十分有一手的王媛儿来了几回书信,在仪都那边买了两个庄子,霍家老宅中的老管事十分乐意替柳青芜帮着打理,漯城这边又添了些家仆,长生来时,入了院子就说这将军府,显得生气多了。 「过了这么久才把你接过来,一个人住在那儿闷坏了吧。」柳青芜抱起曜哥儿,八个月大的孩子养的十分有趣,特别的爱笑,神似长生多一些,喜欢亲近人。 「习惯了,在宫中也是如此。」长生看着她,「之前听闻你生孩子时凶险的很,如今搬出来了也算是安心。」 「暂时告一段落。」柳青芜把曜哥儿放到坐榻上,小家伙自顾着往长生这边爬,动作娴熟的很,「那边对相公来说单薄的很,冬灵也出嫁了,远在宜州,没什么可留恋的。」 「霍将军是霍家嫡长子,如今你们尚未分家,提前搬出来,怕是将来真到那时候,也不会留给霍将军。」长子有继承家业的权利,但是做父母的留给谁,那全凭了私心,律法上可没有强行说长子嫡孙就一定有继承家业的权利,否则在这皇权上,哪里来这么多的争夺。 「家 大业大,你没去过霍府吧。」长生摇摇头,柳青芜轻笑,「你若去过霍府,你必定觉得那地方一点都不比宫中的亭台楼阁差,霍老夫人出身大长公主府,又封了郡 主,她的生活十分的奢华,光是她平时休息的一个亭阁,一月的花销都要上百两银子,饶是她带着几万两的嫁妆到的霍家,饶是霍家家底再厚,也堪堪供她这么挥 霍,还能留下多少。」 「一千多两银子,怕是太子宫中一年的如此用度也就这样了。」宫中倡节俭,各个妃子宫中用度可能还大一些,但是太子宫中的用度长生十分清楚,并不多。 「更何况最后这家分不分的成,分到谁手里,还不一定。」长生意会其中的意思,「你们还真的是早些搬出来的好,如此浑水不淌也罢。」 「过几天我要入宫一趟,太子殿下召见我带着瑜儿入宫,你来漯城也快半年了,漯城中倒是没人打听你的事。」 「早就知道我在漯城了。」把儿子抱到自己怀里,长生的语气淡的不可思议,「年三十那天太子来看过我,太子能出宫,皇上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只是意外那一位能这么沉得住气,能让她带着孩子住在宫外。 「如此说来,太子召见我,也是为了询问你的近况了。」柳青芜点点头,「那你更能安心的住下。」 「青芜,这次你进宫去,帮我做件事。」长生沉思片刻开口,「太子宫中有个叫慧姑的宫女,你替我向她取一样东西,就说是我拖她保管的,你把这个给她看就知道了,若是找不她,你可以问太子身边的小太监,他叫小喜子。」 长生拿出一枚精致的金锁递给她…… 三日后柳青芜带着硕哥儿入宫,晌午时入宫,早朝下了没多久,太子刚刚用过午膳。 来人把他们接到了太子宫中,安排在了阁楼里,过了一会儿,太子来了。 身后跟着的太监就是小喜子,萧钰走进阁楼,柳青芜带着硕哥儿行礼,这还是硕哥儿第一次入宫,他依照出门前娘的吩咐,规规矩矩的给萧钰行了礼,「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萧钰肃着神情,小喜子出去看着门口,萧钰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看着柳青芜,语气里流露出一些迫不及待,「长生现在好不好。」 「殿下,长生现在过的很好。」 「那就好,那,那孩子呢?」萧钰又问。 「也很好。」 萧钰连连点头,「开春的时候父皇的身子又病了一回,我要帮着他处理朝政,最近也没什么时间出宫去。」末了看着柳青芜,认真嘱咐,「父皇身子不好的事,你一定要告诉长生。」 柳青芜抿着笑意,「好。」行事在成熟,太子殿下的年纪摆在这儿,还是有年少的一面。 萧钰把注意力放在了硕哥儿身上,见他憨憨的看着自己,来了兴致,「你叫什么?」 「霍子瑜。」 「那你几岁了。」 「两岁。」 「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硕哥儿转头看柳青芜,见娘亲点头了,这才答应萧钰,「好吧。」 太子宫外就是小花园,柳青芜以前也来过,萧钰带着硕哥儿出去,柳青芜跟着出去,遇到了门口守着的太监小喜子。 「这位公公,你可知太子宫中有个叫惠姑的宫女。」柳青芜和小喜子在后面跟着,低声问道。 小喜子看了柳青芜一眼,似乎是在奇怪她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转眼一想,殿下说过长生姑姑就住在霍夫人的府上,于是点了点头,「是啊,她以前是长生姑姑手下的宫女,替太子收拾寝殿的。」 「可否带我去见一见她。」 第60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小喜子看了太子一眼,走向前恭敬请示,「殿下,刚刚御膳房那儿送来了新制的糕点,您要不要带霍少爷一同去尝尝。」 「也好。」萧钰点点头,多看了小喜子一眼,「走吧。」 等到了殿内,宫女端上来了糕点,萧钰和硕哥儿坐在那儿,小喜子又带了忽然有些内急的柳青芜出了寝殿,一路带她绕进了偏殿,在里面见到了正在和别的宫女一起收拾东西的慧姑。 小喜子把慧姑叫了出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后者转头看柳青芜,眼底里有一抹怀疑。 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宫女,她警惕的看了柳青芜好几眼,直到她把金锁递给她看,小宫女从自己怀里拿出一把一样的金锁,两个拼接在了一起,轻轻一转,这个小宫女脸上才露出一抹欣喜,压低着声音高兴道,「姑姑是不是回来了。」 「长生说让你替她保管着一样东西。」 「你跟我来。」慧姑拉起她快步走到了她自己的屋子,让小喜子看着外头,把在自己的床下找了好一会儿,找出一个匣子放在柳青芜面前,「这是姑姑让我保管的东西。」 匣子不大,可柳青芜并不好带,慧姑在一旁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打开这个盒子,姑姑离开之后太子宫中贵妃娘娘那儿,德妃那儿都派了人过来,说是给太子添人手,还有人私底下打听过姑姑有没有留下什么。」 柳青芜从她手中拿过两个金锁,按着她刚刚合起来的样子,合上一转,除了连接起来没别的变化,柳青芜尝试的反方向转,金锁接口出忽然跳出来了一截钥匙的头,再一转,又露出一截,直到转了三次才完整的露出一个小钥匙。 毫不起眼的金锁里竟然有如此精巧的机关锁,柳青芜打开这个匣子,里面放了一个锦袋和一块四方叠起来的锦布,忽然外面传来了小喜子的声音,柳青芜把锦袋和锦布收入怀里,这边慧姑飞快的在匣子里扔进自己的钱袋子,合上抱在怀里,这时门被推开了。 进来两个宫女,一个衣着是掌事姑姑的模样,一个是和慧姑差不多年纪的小宫女,领头的颇显趾高气昂,「慧姑,大半天的你躲在这儿做什么,还带着外人进屋,小喜子守在外头,该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小喜子没有介绍柳青芜的身份,那边小宫女眼尖看到慧姑手里的匣子,很快冲到她面前,伸手要抢她的匣子,啪一声掉在了地上,钱袋子掉了出来。 慧姑慢了一步,小宫女把钱袋子捡起来递给掌事姑姑,打开一看,里面有足足五十两的碎银,像是发现了多少不得了的大事,那个掌事姑姑看着慧姑,又看柳青芜,「大白天躲在这儿,你想用这银子做什么事。」 「何姑姑,这是我的银子,请你还给我。」慧姑抿着嘴要求她把钱袋子还给自己,一旁的小宫女得意的看着她,「慧姑,你好歹过去也是长生姑姑身边的人,怎么太子宫的规矩都不知道,长生姑姑亲自下的规定,不允许出现私授银子的事,发现了,这银子可不会还的。」 说着那个何姑姑十分顺直的直接把银子收到了自己怀里,若无其事的看着柳青芜,见她装束简单,不像是宫外来的什么贵妇,「你是哪个宫的。」 「何姑姑,这是琇坊里替皇上绣制衣服的绣娘,今天刚刚得了外允出宫探亲去的。」小喜子这才介绍柳青芜的身份,笑呵呵的说道,「这不是要出宫了,慧姑想让绣娘带些银子给家里人,距离宫中探视的日子还有一年呢。」 听到是琇坊的人时,何姑姑的神情没再这么趾高气昂,多看了柳青芜几眼,宫中的琇坊和这些宫女司是分开的,她们不是从宫女入选,而是直接从宫外找寻绣艺绝佳的人进宫来替皇上和各宫妃子绣制衣服,这些绣娘,有些身份还不低,出身大家,里面的人也不好得罪。 何姑姑看着柳青芜,觉得她的气质不像是一般人家出来的,也不似对慧姑说话这样为难,「太子宫的规矩你不知道也就算了,下不为例,慧姑你明知故犯,这银子没收。」 慧姑即刻跪了下来哭着求道,「何姑姑,那是我攒下来的银子给我哥哥娶亲用的,你还给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你还给我吧。」 「长 生不在了,你作为她一手培养起来的人都不守规矩,她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失望,破例你一人以后还怎么服众。」慧姑越是求的可怜,何姑姑脸上对她的怀疑就越 少,人不都是如此,眼见着这是事实,她也自以为掌握了真相,对慧姑对柳青芜都有些不屑一顾,更不会静下心来好好去深想。 小宫女直接上前掰开了慧姑抓着何姑姑的手,何姑姑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再让我知道这样的事,可不只是收走银子这么简单的事了。」 何姑姑甩手离开,带走了五十两银子,不用问,这银子肯定是中饱私囊了。 等她们走远,趴在地上哭泣的慧姑过了一会儿这才爬起来,小喜子扶了她一把,她红着眼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柳青芜,「没事了霍夫人,小喜子会带你回去,何姑姑管的是我们这些小宫女,她不会去太子寝殿的,也不会遇到你的。」 小姑娘的演技惊人,应变能力也是一等一,这是长生亲手带出来的宫女。 柳青芜跟着小喜子回了寝殿,太子一句都没问,在那儿逗硕哥儿。 柳青芜并不觉得这件事还能瞒过太子的眼界,只不过太子连长生住在将军府里这件事都不介意,刚刚小喜子带自己出去,他即便是知道,也只看着不说。 「太子宫外有一处阁楼,长生很喜欢那里,我带你去看看。」萧钰收回了视线,带着长生去了鸾华阁。 柳青芜并不知道长生就是在这个地方被下了药和皇上有那一段事,萧钰指着这个鸾华阁,「这是后来新建的,那边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琅阙阁。」登上鸾华阁往那边看过去可以看到琅阙阁露在树丛外的边角,那边是已逝郑皇后的阁楼。 也是由长生带着,柳青芜去过琅阙阁一次。 「长生经常带我去那里,后来这边建起来就时常留在这儿看琅阙阁。」萧钰说完这句,忽然回头看柳青芜,肃色道,「孤自小由长生带大,她予孤而言就是亲人,既然长生如今住在将军府,你予她而言是可信之人,孤希望青芜你能替孤劝劝她,让她早日回宫。」 【卷五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娘子且慢嫁》卷一 作者:木子苏 02、《娘子且慢嫁》卷二 作者:木子苏 03、《娘子且慢嫁》卷三 作者:木子苏 04、《娘子且慢嫁》卷四 作者:木子苏 05、《娘子且慢嫁》卷五 作者:木子苏 06、《娘子且慢嫁》卷六 作者:木子苏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