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策 卷四》 第1章 【正文开始】 转眼十二月底,先皇八年祭,蒋茹茵因有着身子,虽然免去了跪拜,但人还是得到的。 已经跟随着皇子离宫的太妃也要回宫祭拜,到这一天,大雪飘着,宫中祭庙里和尚诵经声齐响。 蒋茹茵站的位置避风,不远处皇上接过大师手中的香跪拜,之后由大师接过插回香炉子中,继而就是众妃嫔在祭庙外的跪拜。 几个过去先帝的老妃嫔,此时伴随着和尚那带着些凄哀的诵经声,都低低的哭了起来,那哭声是真切,先帝一去,这日子,真的不像是日子了。 从祭庙里回到昭阳宫,昭阳宫上下也是喜庆一片,屋檐下的灯笼统统换过新的,大雪覆盖了院子,那就在枝头上抖落些雪,放上手扎的纸花,大朵的坠在枝头上,漂亮的像是真的。 一到快过年时,这宫和宫之间进进出出的也多,别宫往昭阳宫送东西来,昭阳宫也得往外送年礼,这一来一去,临了年前最后几天,时不时都能听到外面报着哪一宫的人前来。 孙嬷嬷拿进来一份册子给蒋茹茵,翻开来是平宁收到的东西,这有皇子公主们相互送的,也有平宁在太学院里认识的一些世家小姐们往来送的,到了她这年纪,适当的交际非常必要,蒋茹茵看到最后问孙嬷嬷,「平宁怎么回的。」 孙嬷嬷又拿出了一份册子,「这是公主拟的回礼单子,说要先给娘娘您过目,若是妥当了,这就安排下去。」 蒋茹茵看下来,脸上一抹欣慰,「就按这办吧。」相较于收到的,回的很恰当,没有过度彰显公主的富贵,也没有低了身份。 孙嬷嬷拿着册子出去了,还有几天的功夫,得赶紧准备好了回出去,蒋茹茵有些懒的靠在靠垫上,如今是不能眯眼,一眯眼她就会睡着。 夜里苏谦阳过来,陪着她说了会话,两个人不能同床睡着,有时候苏谦阳睡在内屋子另外的床榻上,有时候就回去承乾宫,这些天下雪,苏谦阳来了,都是留宿在昭阳宫的。 两天后,大年三十。 宫中团圆宴席,诸位皇亲国戚都是要在宫中过这个年,下雪天外面是摆不了什么席位的,大殿之中歌舞升平,热闹的很。 蒋茹茵吃的不多,如今少吃多餐了,下午睡醒的时候吃了一些,到了晚宴,一下又没了胃口。 看一会歌舞,蒋茹茵差人把自己桌子面前几个菜都撤掉,身后的青冬拎着一个食盒上来,打开来,替换了那几盘子的菜,低声告诉她,「陈公公刚刚送过来的,说是您如今口味变了,皇上怕您吃不惯这晚宴,给您准备的。」 都是她这些日子比较爱吃的几个菜,一旁的淑妃看了这一眼,笑道,「是得额外准备着菜,否则这里的东西,吃进去没有一样觉得有胃口的。」 蒋茹茵笑了笑,现在口味变动的大,油腻重口的依旧不爱吃,闻的多了还是会难受,她本来嘴就刁,如今更是难伺候。 吃了一些后,台子上的表演从歌舞到了马戏,看完这半个时辰,就能去殿外看烟火了。 尽管是到了睡觉的时辰,不过这殿中人声鼎沸的,倒也不显得倦。 半个时辰后众人到了殿门口,从这看出去,就能看到刚刚开始放起来的烟火,到子时,烟火足足要放一个时辰,响声震天了,来年必定又是一个好年。 一个宫女走过来和青冬说了几句话,青冬到蒋茹茵身旁,「娘娘,平王妃邀请您去前边阁楼上看烟火呢。」还有平王妃的手帕子作信物。 蒋茹茵远看了一下,前面一些阁楼都已经点了灯,那里视野比殿前的好,遂点点头,「过去吧。」 青冬和青秋随着蒋茹茵一块前去阁楼那,路上来往的人还挺多,那宫女带着她们到了那阁楼前,「贤妃娘娘,定王妃就在楼上等您呢。」 带着青冬和青秋走上去,到了阁楼上,揭过阻隔的纱幔,蒋茹茵没有看到顾吟欢,心生疑惑,蒋茹茵正想让青冬下去叫那宫女上来看看,楼下那传来了关门的声音,继而是从楼下往上的脚步声。 蒋茹茵看着那上来的楼梯扶手处,一抹身影出现,却不是顾吟欢。 许容华走上了阁楼,笑眯眯的看着她,「贤妃娘娘,您可久等了。」 吟欢约她过来的,还有她的帕子做信物,如今前来的却是许容华,蒋茹茵脸色一沉,「平王妃人呢!」 许容华走过了她旁边,到窗边站着,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蒋茹茵会走,看一眼远处漫天的烟火,「平王妃和贤妃真是姐妹情深,一点都没让妾身失望。」否则,怎么能走进这套里来呢。 「你把她怎么了!」 「那是平王妃啊,妾身怎么敢把她怎么了,贤妃娘娘,您是不是该担心一下您自己的安危。」许容华回头看她,视线往下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眼底一抹羡煞,「贤妃娘娘真是好运气,又怀上了皇嗣,皇上一定很高兴。」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蒋茹茵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听许容华的意思,这似乎是借着她手骗了平王妃,又借着平王妃之手,把她骗到了这里来。 第2章 从许容华当初进潜邸开始,她就处处针对这蒋茹茵,如今再来这一出,平王妃那还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蒋茹茵沉声呵斥,「你想干什么!」 许容华轻轻的敲了敲窗框子,说的有些迷惘,「今天这样热闹的日子,缺了一个人,就一点都不热闹了。」 青冬和青秋两个人把蒋茹茵护了起来,许容华看她们紧张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只是请贤妃娘娘过来这地方赏烟火,顺便聊一聊,这些年贤妃娘娘过的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蒋茹茵眉头微皱,「请本宫过来赏烟火,何必要借平王妃之手,你有什么话要说的,不必这么拐弯抹角。」 「爽快。」许容华即刻接上她的话,「把东西送上来!」 说罢,阁楼小别间里走出两个宫女,一个宫女手中端了一个盘子,盘中一个小碗,里面是黑漆漆的药。 那宫女把药放在了蒋茹茵前面的小桌子上,许容华指着那碗药道,「还请贤妃娘娘喝了它,喝了它,就可以离开了。」 那碗药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蒋茹茵胃里一阵不适,捂嘴避过,许容华拿起一旁的勺子舀了一下药,「贤妃娘娘,这是一碗堕胎药,喝了之后以后就再也不会有身子了。」 真的是疯了! 蒋茹茵看着她,「这么明目张胆的谋害皇嗣,你还真是不要命。」 「哪里比得过贤妃娘娘,谋害皇嗣这罪名,怎么也得您在我前头站着。」许容华哼笑了一声,「能不要一个,现在这个不要,有什么舍不得的。」 说完看向青冬和青秋,「别想着去通知谁来救你们主子,你们这一走,谁来保护你们主子。」 蒋茹茵心一沉,许容华知道些什么。 脑海中闪过许容华做的种种,似乎都和定王爷脱离不了干系,最让她印象深刻的,不就是假扮宫女去青玄宫看定王爷的事,她小产的事二哥是知道的,二哥和大哥吵架的时候定王爷就去过蒋府,当时二哥不确定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如今看来,他是都听到了。 「许容华,即便是本宫不求救,半个时辰后也会有人来找本宫,平王爷还等着接平王妃回平王府去,你能藏她多久,把本宫骗到此处还想让本宫喝下堕胎药,你真以为这皇宫是你只手遮天的地方了。」蒋茹茵冷冷的看着她,用孩子来威胁她,也得说出去有人信才行,她蒋茹茵还需要受她胁迫。 「那是因为你没资格留这孩子,你有什么资格过的这么舒坦。」许容华见她不从,脸上笑意全无,几乎是恨恨的看着她,「今天这样的日子,定王爷还关在青玄宫内呢,凭什么你安然无恙的怀着孩子受皇上宠爱,他关在这地方八九年,暗无天日,你却在昭阳宫里过的顺风顺水,蒋茹茵,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心有愧疚么!你不觉得对不起他么!」 又是定王爷。 蒋茹茵眼底闪过一抹厌倦,看着她说的激动,「那与你又有何干,既然定王爷什么话都没说,你许容华作为皇上的妃子,在这里为定王爷叫屈,你又有什么资格。」 「你懂什么。」许容华像看傻瓜一样看着蒋茹茵,「你这样的人只会会你自己着想,从来不会为别人考虑,你这么自私的人,怎么会懂什么叫做爱。」 蒋茹茵笑了,「那你这样就是爱了么,为了这个字去伤害无辜的人,还理直气壮的说你这是爱,你有为别人考虑么。」 「你闭嘴!」似乎是被说到了痛处,许容华狰狞着神情冲着蒋茹茵大喊了一声,「你根本不懂,拖延时间是么,跟你废话这么多,来人,把她抓好了,你自己不愿意喝,那就我喂你。」 又走出两个宫女,四个人朝着蒋茹茵她们走过来,青冬把蒋茹茵护在了身后,朝着那四个人呵斥,「你们敢,都不要命了是不是,贤妃娘娘真有个意外,出了这个门,你们都没有活路!」 「笑话,我养的人还能被你这一两句话给影响么。」许容华端起药,示意那几个宫女赶紧把人制住了,青冬护着蒋茹茵,青秋很轻松的就制住了其中两个,把过来的宫女直接往许容华的方向推,许容华一避让,那宫女还是撞到了她手中的碗,碗掉在了地上,堕胎药撒了一地。 许容华脸上一狠,直接拔出了一把匕首往青秋身上刺,青秋避闪不及,手臂一挡,中了一刀。 青秋往后退的时候撞到了一旁的桌子,腰身刺痛,险些瘫软倒地。 许容华没有再对她动手,直接让还有两个宫女去抓青冬,青冬的身手没有青秋好,许容华很快就到蒋茹茵面前,拿着刀抵在她的下巴上,匕首的刀尖一下就戳破了她的皮肤,血珠子渗了出来。 「这是你逼我的。」许容华见没人敢动了,到蒋茹茵身后把匕首挪向了她的脖子,「既然你不肯喝药,不如连着孩子一块死了,那也干脆。」 第3章 许容华直接把她往窗边拉,底下是厚厚大雪堆积的花坛,许容华强迫蒋茹茵往下看,轻笑着说道,「只要你掉下去了,可不是我杀的你。」 蒋茹茵微弓着身子护住肚子,寒风吹着冷静了下来,她看着几乎是笑疯了的许容华,「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许容华看站不起来的青秋,再看已经被制住的青冬,「也好,让你死的明白。」 许容华开始讲起了她第一次遇见定王爷的情形,那时候她跟着嫡姐一块进宫来看太皇太后,在花园里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就被他迷住了。 后来太皇太后赐婚,把嫡姐许配给他,她虽然好想嫁给他,但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没这个资格,所以她就想着,能够嫁给他做侧妃也很好,即便只是个妾,她都愿意。 她一直以为姐姐和定王过的很幸福,直到她去封地看姐姐,才知道定王爷和姐姐根本只是面上的功夫,甚至都还没有圆房。 一开始她并不知道原因,问姐姐也都是什么不说,她心里燃起了希望,很想就在这里把自己交托给他,只要能陪着他,在他身边就好。 直到那一次定王爷喝醉酒,她进了他的屋子,却听他叫了一夜蒋茹茵的名字,酒醉中他说了太多的话,说了很多关于蒋家大小姐的事情。 「你凭什么能获得王爷的心,我为了他能够顺利谋反,我回临安城选秀,进了太子府,我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他就只记得你。」许容华低头看蒋茹茵,喃喃着,「是因为你这张脸么。」说着,拿起刀子竟想要往蒋茹茵的脸上划去。 青冬挣扎着,「不要!」 忽然窗户下那传来了呵斥声,「许容华,你还不快住手!」 转头看去,皇上和皇后,平王爷扶着平王妃,还有几位妃子,好多的侍卫,都站在下面,出声的正是皇上。 「来的可真是及时啊。」许容华的刀还停在蒋茹茵的脸上,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她扫过皇上,扫过皇后,扫过所有人,对蒋茹茵说道,「平王妃的运气真是不错,这样都能让她逃出来,贤妃娘娘,看来你的运气是不够好了。」 许容华听到楼下门口那的开锁声,呵呵的笑着,「看来是骑虎难下,人都来了,若是死了确实可惜,你刚刚看到皇上担心的样子没。」那笑声着了魔的疯狂,阶梯那传来了许多人急促上楼的声音,许容华啪一声关上了窗户,让蒋茹茵转身正对着阶梯上来的方向,匕首抵在了她的喉咙上,笑看着,在她耳边低声道,「皇上刚才那担心的样子,可真是第一次看到呢,你猜,要是皇上知道定王爷为你做过些什么,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话音刚落,几个侍卫就上来了,皇上随后出现在楼梯口那,看到许容华这么挟持着蒋茹茵,脸上一抹怒意,「许容华,还不快放开贤妃。」 楼梯那又一阵响动,皇后和平王也走了上来,阁楼上顿时显的有些拥挤,许容华看着众人,最终实现落在了苏谦阳身上,忽然问了一句,「皇上您会为你心爱的人连性命都不顾么。」 忽然来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在场的人都听的一怔,许容华问的极认真,认真到说完后就这么看着苏谦阳,见他不回答,又重复的问一遍,「皇上您会吗?」 苏谦阳沉着脸,「放开贤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许容华收紧了几分手上的匕首,「妾身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皇上,您怎么还不回答。」从她纵火救定王出去他都不愿意离开,到姐姐为了保护她畏罪自杀,她早就不在意这条命了。 眼看着许容华的匕首越收越紧,一旁的皇后出言劝道,「许容华,有什么事非要这样,贤妃这还怀有身孕,你先把人放了,有什么事好好说。」 孰料许容华并不买她的账,「皇后您不是期盼着这孩子没有么,我一刀就可以解决你的心头大患呢。」 皇后脸色一青,准备好没说出口的话全给堵回去了。 许容华看着苏谦阳,眼底一抹不耐,「皇上,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苏谦阳这辈子何曾受过这样的逼迫,这种憋屈的心理,生平第一回,蒋茹茵泛白的脸色印入他的眼中,他沉声,「朕是一国之君,肩负天下,不会为了一个女子随意丢弃自己的性命。」 许容华笑了,对蒋茹茵说道,「看,这世上只有王爷才会为了你连性命都不顾,可你为什么还辜负他呢。」许容华脸上的笑容有悲有喜,拿着刀的手也不断的逼近着,喃喃着就变的疯狂起来,质问蒋茹茵,「为什么,你为什么辜负他,为什么还喜欢这样一个都不愿意为了你付出性命的人,他心里装着天下,留给你的位置就很少了,你还要选择他,王爷哪点不好了,你为什么要辜负他。」 蒋茹茵快被她掐窒息了,双手紧紧的护着肚子,侍卫们却不敢靠近,怕情绪激动的许容华做出伤人的动作来。 第4章 皇后刚才被闷回了一枪,如今是半句话都不会开口,苏谦阳看着许容华不断的喃喃着,视线紧盯着她的匕首,「许容华,现在放开贤妃,朕可以不追究这责任。」 「我才不需要你的宽恕。」许容华不屑道,「皇上这么担心贤妃,是担心她的孩子,还是担心贤妃呢。」 许容华的话不断地挑战着苏谦阳的威严,他森着脸看着许容华,王爷,她说的王爷,到底是谁。 许容华就是抱着我反正是不想活了,那你也别想好好过下去的念头,一个一个看过来,脸上露出一抹笑,「皇上一定不知道吧,王爷谋反,都是为了贤妃,王爷现在还留在宫中不肯离开,也是为了贤妃,皇上您一定自愧不如,王爷对贤妃用心到这地步,您是办不到的。」 在场的人脸上皆是一诧,顾吟欢在苏谦默怀里,担忧的看着蒋茹茵。 许容华似乎对大家的反应还不够满意,「贤妃多狠心,对王爷的爱慕视而不见,还说她只嫁给天子,王爷多傻,放着这么好的日子,为了她谋反,结果呢,贤妃娘娘,这些年,你可有去青玄宫看过王爷一眼。」 「青玄宫的火是你放的。」苏谦阳凌厉的看着许容华。 许容华大方的承认了,「是我放的,王爷关在青玄宫里该多辛苦,可是他都不愿意离开,人都救出来了,他都不愿意走,一定要留在宫中,蒋茹茵,你说,你哪里来的福分让王爷为你做到这份上。」许容华说着说着就开始流泪。 这一番话已经够让在场的人惊诧了,备受皇上宠爱的贤妃娘娘,还和定王有关系,定王谋反,还是因为贤妃娘娘,但蒋家对这件事可是一力站在皇上背后的,贤妃若是谋反的主事,那这蒋家早就跟着谋反了。 如此一想,大家都觉得这许容华疯了,看这样子,明明就是她爱定王爷爱到疯狂,求而不得,拉贤妃做垫背。 许容华可是皇上的妃子啊,这样在众人面前说自己对定王爷的爱慕之情,不是生生的抽着皇上的巴掌么。 见众人沉默,许容华拉着蒋茹茵往后退了一步,距离窗框没有多少距离,苏谦阳眉宇一动,静静的看着她,许容华动了动刀子,「你们不信么。」 苏谦阳身后的苏谦默开口,「你一个女流之辈,怎么能够从侍卫手中取得钥匙的。」 「平王爷也说了,女流之辈,女流之辈最擅长最有力的工具是什么。」许容华笑着,苏谦默看了苏谦阳一眼,「是什么?」 「自然是身子了。」许容华哭过的脸上,妆都有些花了,如今再一笑,瞧上去都觉得有些寒碜,可她半点都不觉得,「看管钥匙的侍卫太好上钩了,我去了三次,就把钥匙的模子拿到手了。」 这么一顶绿帽子当头扣下,苏谦默已经不知道怎么去看堂哥的表情,勾搭侍卫,纵火烧青玄宫,当着皇上的面说的自己爱慕定王爷爱到命都不要了,现在还在这里挟持着贤妃,说着不清不楚的话,哪一条都够千刀万剐了,她还全占。 苏谦阳隐忍着那一把怒火,哑声警告,「许容华,朕再说一次,放了贤妃,否则,这许家都得跟着受你牵连。」 「我不在乎许家。」许容华根本不介意,「除了姐姐之外,没有人对我好过,皇上你喜欢杀就都杀了。」 许容华低头看蒋茹茵,轻笑了声,「皇上一定不知道你有多狠心,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要。」 此话一出,又是一番震惊。 许容华看着蒋茹茵逐渐苍白下去的脸色,抬起头看苏谦阳,「皇上,您被蒙骗着实在是太可怜了,您都不知道吧,您还是太子的时候,您的太子妃和侧妃,偷偷有约定呢。」 皇后的脸色跟着一变,许容华满意的看着众人的反应,「贤妃娘娘和太子妃约定了三年不孕,太子妃答应了,可皇上去的这么频繁,贤妃有身孕了怎么办,然后,贤妃就狠心不要这孩子,小产了。」 许容华说着说着笑了,「皇上您真可悲,两个女人都这么瞒着您,您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苏谦阳脑海里顿时响起蒋茹茵连病一个多月的情形,再回头看皇后,后者的脸色是遮盖不去的苍白。 「你是怎么知道的。」苏谦阳冷着声问。 许容华拿着匕首往蒋茹茵的肚子靠近,「王爷告诉我的,王爷知道皇上您不知道的事情,这可是残害皇嗣呢,皇上,这就是你最宠爱的贤妃,她的心有多黑,你一点都不知道吧。」 蒋茹茵此刻都快要窒息的昏过去了,忽然许容华拖着她到了窗框边上,许容华的整个背都靠在了窗框上,蒋茹茵一手抓住许容华的手臂,肚子好痛。 许容华没有注意到她额头密布出来的冷汗,把刀子贴在了蒋茹茵的肚子上,刀尖对准了她的肚子,「这么狠心的女人怎么还能留在这世上,你不配得到王爷的爱,你也不配过的好,我送你离开,下辈子,记得要做个好人。」话还没说完,噗的一声,许容华的双眸徒然张大,手中的匕首拿不稳,直接掉在了蒋茹茵的脚边。 第5章 对她的束缚也轻了许多,蒋茹茵一挣扎,站不稳倒坐在了地上,抬起头,许容华像是被梗住了脖子一半无法呼吸。 渐渐的,她的嘴角溢出了一抹鲜血,许容华死死的看着她,转眼间整个身子倒在了她的旁边,背后靠近心脏的位置插着一支箭。 倒在地上的时候脸还朝着她这边,张大眼睛瞪着她 蒋茹茵感觉到下腹一阵疼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蒋茹茵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睁开眼朦朦胧胧的,直到看清楚是熟悉的床,她那昏迷中都还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伸手摸了摸小腹,蒋茹茵怔怔的躺在那,盯着床顶,脑海中乱成了一锅粥。 这些年来心中疑惑不定的事情,因为许容华的死,彻底的揭开来,逼着她去认清楚定王谋反的事情就是因为她。 十五年前那样一句话,她也没有料到会对定王爷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蒋茹茵的心中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喘不过气来,难受的快要窒息过去。 一旁的许妈妈发现她醒了,关切的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蒋茹茵张了张口,最终摇摇头,「我昏过去后,发生了些什么。」 许妈妈摸了摸她的额头,「小姐您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了,皇上将您抱回昭阳宫的时候,吓了我们一跳,太医给您把脉,说是动了胎气受了惊吓,休息着就没事了。」 蒋茹茵默然,「皇上抱我回来的?」 「是啊。」许妈妈看她这眼神,担心的握住她伸出来的手,「皇上的脸色也不好,放下您之后,等着太医前来看过之后才走的,说是等你醒了,就派人去通报一声。」 「暂时先别去了。」蒋茹茵侧身靠向床内,她现在谁都不想见。 而此刻的景仁宫内,皇上负手站在那,阴沉着脸,看着跪在面前的皇后,一室的安静。 良久,苏谦阳打破了这沉寂,「许容华所说可属实,贤妃与你有三年不孕的约定。」 赵蕊抬头看着他,「是,贤妃当时是和臣妾有三年不孕的约定,当时祁家二小姐怂恿静殊公主对当时的定王妃使坏,母后派人调查,查到了祁家二小姐那,祁家大小姐有恩于贤妃,贤妃前来求臣妾帮祁家二小姐。」 苏谦阳的眼底瞧不出什么情绪,「你答应了。」 赵蕊低下头去,「臣妾见她心急,就答应了她,臣妾没有料到,贤妃会真的在有孕后把孩子拿掉。」 「难道你不就是这么想的。」苏谦阳嘴角上扬,冷意尽显,「既然是约定,自然需要遵守,皇后你答应的时候难道不是这样觉得的。」 赵蕊抬起头,眼底是真诚,「臣妾比谁都希望皇上能尽快再有子嗣,怎么可能希望贤妃如此,臣妾答应她是权宜之计,她有求于臣妾,以此为条件,臣妾想着先答应了,也好让她安心,万万没想到,贤妃她真的……」 「真的好好遵守了诺言是么,皇后,你当朕真的不知道么。」苏谦阳往她身后走了几步,「太子小恙,你把贤妃关在佛堂里,明明心中有数她可能有孕了却还如此,你不就是抱着贤妃没有上报,没了你也无过么。」 赵蕊脸上没有一丝慌乱,从容的看着皇上,「迟有一两日乃常理,臣妾确实不知。」 「身为太子妃时,明知道蒋侧妃提出那样的条件不对,你却还答应她,把皇家子嗣问题视为儿戏,这是第一罪,身为皇后,当初对江婕妤事情照顾不利,偏信叶淑容的话,酿成大错,这是第二罪,你身为一国之母,没有担当起贤能的职责,使这后宫乱成这般,一个许容华都能做出纵火,劫持的事情,和你的纵容离不开,这是第三罪。」 顿了片刻,苏谦阳缓缓开口,「你说,你配不配做皇后。」 这是对赵蕊近二十年来最大的否定,她不配做皇后,那谁配,贤妃么,难道在皇上眼里,和定王爷不清不楚,扼杀了腹中孩子的贤妃就配做他心中的皇后。 赵蕊低着头的眼底迅速的续集了泪水,对着皇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臣妾有罪,臣妾不该在贤妃提出那约定的时候答应她,但臣妾并不知道她小产的事情,臣妾有罪,把许容华当做太子和大公主二皇子的救命恩人,没想到却助长了她的气焰,最终酿成如此大错,臣妾有罪,身为一国之母,掌宫不利,从今日起,臣妾交出凤印,任凭皇上处置。」 赵蕊说着,语气里难以控制哽咽,「何嬷嬷,去把凤印拿来。」 「娘娘。」何嬷嬷焦急的喊了一声,在苏谦阳面前跪了下来,「皇上,求您饶了娘娘,娘娘亦是用心良苦,她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皇上是怕皇上您听了对刚进门没多久的贤妃起异心,却也是没想到贤妃娘娘会狠心到连孩子都不要,娘娘这些年过的苦,皇上,您看在您和娘娘这多年的情分上,饶了娘娘这一回。」何嬷嬷一面磕着,一面求饶。 第6章 「既然皇后都自愿交出这凤印了,陈奉,去把凤印拿来。」苏谦阳冷眼看着,不为所动,「朕成全你。」 陈奉走到何嬷嬷面前,低低的喊了一声,何嬷嬷看了皇后一眼,起身去内屋中把凤印拿了出来叫给陈奉,陈奉捧着凤印走到苏谦阳面前,苏谦阳瞥了一眼,直接朝着门口走去。 直到那脚步声远到听不见,跪在那的赵蕊重重的一瘫,软坐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双目无神的看着地面。 「娘娘。」何嬷嬷过来扶她。 「他真的走了,他真这么走了。」赵蕊低声喃喃着,转而泪中转笑。 「娘娘您这是何苦,何苦要说把凤印交出去。」何嬷嬷扶着她到一旁坐下,赵蕊伸手扶稳了自己的头冠,面色淡了几分,「本宫不主动提出来,难道等着皇上开口么,本宫连凤印都交出来了,那杀害皇嗣的贤妃该交出什么。」 何嬷嬷一怔,「娘娘您这是?」 赵蕊站起来,尽管站过之后腿酸的要撑不住,她却还是坚持站在那,脸上尽是了然,「本宫皇后之位,岂会因此撼动。」 …… 蒋茹茵醒来一天后,派人去通知了皇上,第二天晚上皇上过来了。 蒋茹茵还不能下床,靠在床边看着苏谦阳进来,许妈妈和青冬自觉的退了出去,苏谦阳走到床边,站着看了她一会,之后才坐下来,看着她不甚好的脸色,语气平常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些了没?」 「好多了。」蒋茹茵点点头。 苏谦阳看着她的脸,半响,伸出手拨了一下她耳侧有些乱的头发,「朕问过皇后了,三年不孕的事,确有其事。」 心中一沉,蒋茹茵低低的嗯了一声,苏谦阳看着她心间堵着千百句想要问出口的话,质问的,生气的,愤怒的,可最终出口的,却缓和了,「你没什么想对朕说的么。」 他这句话说完,屋子里陷入了长长的沉寂,半响,蒋茹茵的声音传来,「臣妾并不知道有身孕了。」 苏谦阳静静的等着她继续说下去,蒋茹茵的声音渐渐的有些哽咽,回忆最是催泪,那半夜疼醒,得知自己意外小产的事实,那一份惶恐,她至今没能忘记,「臣妾以为是月事,却没想到是小产了,臣妾不敢告诉皇上,所以谎称感染了风寒,抱恙卧床休息了一个月。」 「为什么会小产。」苏谦阳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哪里来的耐性,能够坐在这里听她说下去,他该气愤的离去,他该降罪于她,可他心里却还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要听她说,他想听她怎么说。 被子底下的手紧握成拳,说一半还是说全部摆在蒋茹茵面前,她抬起头看着苏谦阳,泪水迷蒙了双眼,「当时皇后帮了臣妾,为了履行这约定,臣妾就吃了避子药。」 说完,屋子里再度陷入了沉寂,他成亲五年仅有一个孩子,他的妃子和太子妃却有这样的约定,这让苏谦阳在第一次听到许容华说的时候就大受震撼,他心底里是不愿意去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但从皇后那里,再到贤妃这里,还有什么借口去说服他自己。 苏谦阳看着她无声落泪的脸庞,百感交集。 「告诉朕,你为什么要帮助祁家二小姐。」愿意到可以牺牲自己三年光阴,做这么大的赌注。 「祁家大小姐,曾经救过臣妾。」 「所以你就可以拿自己的身子,拿皇家的子嗣去做这个赌注,也不愿意和朕来开这个口,茵茵,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苏谦阳的声音中带了些愠怒,「你当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在想什么,她在想不能让太子失望,让太子对她疏远。 她在想不能让大哥再这么受祁素茹控制。 她在想祖父和父亲知道了会有多生气,蒋家不能因为大哥蒙受污点,那重则是和六世子妃有染的罪名。 她在想祖父教导过她的话,要取得太子的喜欢,要以家族为己任,要知道蒋家只站在当权者背后。 唯独的,她好像把自己落下了。 蒋茹茵嗫声动了动嘴,看着苏谦阳,只出口了臣妾二字,继而没了声响。 「就因为祁家大小姐救过你,你就愿意这么牺牲自己,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朕说了。」苏谦阳直视着她,看着她的双眼,要从她眼中看到他想听到的答案,要听到她解释。 能说么,大哥和祁素茹的事情能说么。 若是能说,当初她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大的力气去隐瞒,还和皇后定下那样的约定,失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 面前的人是皇上,是大今朝最尊贵的人,他能容许自己撒娇无赖,但是能够容许蒋家的嫡长子曾经和六王府的世子妃有过那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么,六世子妃是怎么死的,这样的污点,六王府如今提都不想提,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想。 蒋茹茵脑海中不断的闪过那些,直到苏谦阳真的等的没耐心了。 第7章 最终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话,「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好,好,好。」苏谦阳怒极反笑,「你想朕怎么责罚你,罔顾皇家,蒙骗皇家,食避子药,小产失子嗣,你说说,朕要怎么责罚你。」 蒋茹茵眉头一紧,腹中传来一阵急剧的痛,身子难抑的往后靠去。 苏谦阳拉了她一把,蒋茹茵难受的靠入了他的怀里,咬紧着牙关不做声。 「传太医!」苏谦阳看着怀里的人脸色苍白还隐忍着,心中那怒意更是压不下去。 很快就有人进来,来的不是太医而是陈奉,透过屏风还是隐约看到皇上抱着贤妃,陈奉躬身禀报,「皇上,延寿宫那传了消息过来,太皇太后不好了,请皇上即刻过去。」 苏谦阳让蒋茹茵躺在了床上,直接走到了门口,看陈奉似乎还有话要说的样子,「还有什么事!」 「说是太皇太后亲自吩咐的,要皇上把二公主和三皇子都带去。」 苏谦阳回看了屏风一眼,迈脚走出了屋子,「去把二公主和三皇子带来。」 声音远去,一切又都陷入了沉寂,许妈妈走进屋子,蒋茹茵侧躺在床上,额头上尽是冷汗。 「太医很快就到了。」许妈妈接过青冬手中的热布替她擦了擦脸,「小姐你何必这么固执。」 「现在好多了。」蒋茹茵摇摇头,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刚才就是情绪压抑着影响到了孩子,「奶娘,我不是固执,我只是不敢冒这个险。」她小心翼翼了十五年,心里压着多少事,都是说不出口的…… 一件事牵出众多事,许容华的死牵出了太多的秘密,都来不及去料理这些事情,太皇太后得知许容华的事情后,彻底的倒下了。 苏谦阳带着平宁和容哥儿赶到延寿宫,太后和长公主在,皇后还没来,还有侍疾的德妃和淑妃二人。 侍奉太皇太后的老嬷嬷看到他们来了,却先让平宁和容哥儿两个人走进去。 众人不解太皇太后的意思,平宁和容哥儿看了一眼苏谦阳,苏谦阳摸摸平宁的头,「去吧,老娘娘等着你们。」 平宁牵住了弟弟的手跟着老嬷嬷走进了内室,屋子里散发着浓重的药味,平宁已经十一岁了,早就懂事,两个人走到太皇太后的床榻前,老嬷嬷退了出去,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口。 内室中,太皇太后看着容哥儿那眉宇间神似皇上,更神似先帝的样子,颤微的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容哥儿靠近握住了她的手,太皇太后那一夜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孙儿不委屈。」容哥儿认真的回答,太皇太后看他和平宁,当年她和先帝决定让平宁做姐姐的时候,就已经是委屈了这孩子了,这些年活在姐姐的荣耀之下,被人刻意的忽略,却还能养成这般性子。 「你们都长大了,平宁来,到祖奶奶这里。」太皇太后对平宁招了招手,容哥儿让开,平宁乖巧的走上前,拉住太皇太后瘦的只有骨头的手,眼眶湿润,「祖奶奶,您可要好起来,您看您瘦的,您好起来了,平宁和母妃学写经书给您。」 平宁一边哭着,一手腾出来抹眼泪,太皇太后笑了,摸摸她的脸,「傻孩子,祖奶奶活了这么些岁数,早就够了,你母妃这几天,是不是很不开心。」 平宁点点头,「孙嬷嬷说母妃动了胎气,要好好养着,平宁每次去看她,都觉得母妃一点都不开心,有几回进去,母妃眼眶都是红红的。」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看着他们两个,「来,祖奶奶有话要对你们说。」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平宁和容哥儿还没出来,长公主担心太皇太后的身子,起身想要问问老嬷嬷,被太后拉了一把又坐下去了。 皇后带着太子和太子妃也到了,见到众人没一个进去的,虽是诧异,却也坐下来,什么都没问,外屋的气氛显得格外压抑。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平宁和容哥儿眼眶红红的出来了,两个孩子默不作声的走到皇上旁边站好,平宁还低低的啜泣着。 皇后看到出来的是他们两个,眼神一闪,看向了老嬷嬷那边,老嬷嬷进了屋子没一会就出来了,「老娘娘请皇上进去。」 苏谦阳起身,让平宁和容哥儿到长公主身边去,走进屋子里,太皇太后的脸色更差了。 看着他,太皇太后重重的咳嗽了两声,「皇上,哀家对不住你,对不住这苏家。」想着在自己死后让许家能够再受些皇家抚照,才决定赐婚让定王娶许家的女子,还安排了许容华进宫,希望能得一儿半女,这样也算对许家有交代了,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两个孩子能闹腾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这不是祖母您的错,何须自责。」苏谦阳看着太皇太后一头的白发,这个为皇家操了一辈子心的人,才是他最尊重的人,他怎么会责怪她,没有她,哪里来的先帝,又哪里来如今的他。 第8章 「这些事,哀家都知道了。」太皇太后看着苏谦阳,「你和静卿一样,都是那样的性子,这些年看你宠着贤妃,宠着平宁,哀家就知道,你心里头,总算是有人了。」 苏谦阳一怔,太皇太后笑了,「怎么,觉得哀家身在这延寿宫中足不出户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谦阳不免脸上有些赧然,这是最尊敬的长辈戳中了心事,从未示人,一时间他都觉得不知道说什么。 太皇太后看到他这样的神情,眼底更是清明,良久,叹了一口气,「那孩子心里头,说不定比你还要苦。」 太皇太后很清楚这样一个身负重责的人要过怎么样的日子,守住了心,日子过的乏然无味,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循规蹈矩;守不住心,惶恐难安,事事都要谨慎,容不得办点错,话话都要斟酌,不负全天下,唯独负了自己。 她活了这岁数,听到的看到的事情还少么。 「哀家是活的够久了,该去找你祖父了,这么多年,他恐怕都急着让哀家下去伺候他。」太皇太后望着床侧吊着的一个珞子,「你母后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软,年轻的时候没事,年纪大了,就会分不清轻重,哀家让静卿回来,也能陪在她身边多加提醒,至于皇后,你打算如何处置。」 「朕收了她的凤印。」 「收了凤印,那皇上想把这做主的权利给谁。」太皇太后看着他,「皇后都收了凤印,贤妃那该如何处置。」 苏谦阳默声,他还没决定要怎么处置。 「德妃和淑妃二人就算再能干,她们也不能揽了所有的事情,后宫岂可如此动荡。」太皇太后正色的看着苏谦阳,「皇后有罪,贤妃这罪更大,你想以她身怀有孕为理由不多加处置,朝堂之上可能服众。」 「孙儿明白。」 太皇太后缓了缓语气,「你打算把凤印交给谁。」 「交给母后暂代宫务。」苏谦阳拿到凤印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算的。 太皇太后点点头,眼底露出一抹疲倦,「皇上你要是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置的,哀家就给你个建议,皇后那宜禁不宜重罚,贤妃那,哀家走后,她这身子也不需要她哭灵了,让她去启祥宫里,至于这份位降不降,皇上你自己决定。」 「有功赏之,有错罚之,凡事要有讲求,你是皇上,更应该秉公处理,这样的处罚,起码是能够交代的,朝堂之上,你也能立的住脚。」太皇太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太子府两年来无所出,太子的身子皇上你心里清楚,有些事,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太子若无所出,随着皇子们渐渐长大,很快朝堂上就会卷起这一阵风来,再贤能的帝皇,也抵不住没有继承人的事实。 「祖母告诫的是。」苏谦阳慎重点头,太皇太后看着他,「皇上,哀家最后能帮您,就只有这些了。」能劝的,能提醒的,她都已经说了,唯有后宫安宁了,朝堂才会更平稳,谁会希望事情越闹越大。 她这一辈子,算是对这皇家尽了全力,可以安心的走了…… 太皇太后这精神,一点都不像是病重即将离逝的样子,苏谦阳出来后,又叫了长公主进去,一个一个,好像有很多的事情要交代。 就在大家都觉得太皇太后不会这么早离世,这天深夜,侍疾的长公主半夜惊醒过来,去看望太皇太后的时候,太皇太后已经在睡梦中安详的走了。 一月初五,太皇太后崩。 这年都还没过出,伴随着太皇太后崩的消息一并传出来的,是许容华纵火,挟持宫妃,被当场射杀的消息,还有皇后和贤妃娘娘罔顾皇家子嗣,私约三年不孕,贤妃避子,导致意外小产的消息,皇后主宫不利,收走凤印,关在景仁宫内禁宫一年,贤妃娘娘收小金印,送至启祥宫禁闭思过,份位无降。 这一系列的消息一并砸下来,足以让人好久才消化过来,不过太皇太后的丧事不等人,太皇太后在大今朝可谓是德高望重,皇上与太皇太后的情分也是极深,他倒是想延三年守孝,但太皇太后生前有说,不必守孝三年,她这是活到岁数了走的,生老病死乃天命,用不着大悲,哭灵一日,皇上守孝三日,皇家之中守孝三月,三月过后,该干嘛干嘛,也别省了选秀,五年没选了,宫中如何能再空缺。 初六哭灵,皇后和贤妃都没有出现,一个关在景仁宫中,一个关在启祥宫中,太后带着长公主和德妃淑妃二人主事,大殿之外雪是停了,但没有全化,各大臣命妇二品以上都要哭灵,殿外简单的草席上跪满了人,和当年先皇驾崩时候一样,哭声震天。 先皇是年末走的,如今的太皇太后年初走的,皇家今后这数年的新年,都不会过的太热闹。 半天过去长公主哭晕了两回,太后的身子更是撑不住,大部分的事落在德妃和淑妃二人身上,初六过后那几天,两个人也都是哑了嗓子快累倒了,这哭灵,身子不好的肯定是受不了。 第9章 一月十二这日,发丧。 临安城的大街上,新年的红灯笼早就换成了白绸子,各家门前都挂了白灯,太皇太后给世人的印象要比几代皇帝深多了,民间随着发丧的队伍陪同哭丧的人也不少。 之后的守孝按照太皇太后生前吩咐的,皇族守孝三月,皇上却还是守足了这二十七天,以表对太皇太后的尊敬。 等到皇上守孝结束,已经是二月初的时候了,宫中还在守孝期内,但这大选的事也得准备起来,一事过后又是一事,太后病倒了,皇后还被禁闭着,所有的事由德妃淑妃和长公主一起代为处之。 这时候朝堂之上才空下来去讨论关于皇后和贤妃的那几个消息。 听皇上公布出来的意思,这皇后和贤妃怎么看都是同谋,一个提出来,一个答应了,赵家筹谋着要是上奏给皇后鸣不平,这也打压不到贤妃,更打压不到蒋家,要么两个一块出来,要么一块禁闭着,俩人一块犯错的,也没有谁出来了谁还关着,看起来只能一块合作上奏才可以。 赵家那思考了好几天,终于决定去蒋家找找蒋老爷子商议此事,两家如果一块说点什么,总能给皇上一些压力,事儿都过去了,后宫还得平静吧,总关着算个什么事。 可送了几回帖子到蒋家,蒋家都不见客,贤妃被关去启祥宫之后,蒋老爷子就抱恙不上朝了,赵家总不至于蹲在蒋家门口等着人蒋大老爷和蒋二老爷上朝的时候逮人,这也太掉身份了。 赵国公本来不是个很能吵架的人,于是在派人在蒋家门口放话,皇后被关禁闭迟早能出来,你家孙女被关禁闭,这还怀着孩子呢,躲着算什么意思,将来冷宫里出生了,一准一个不受宠的! 放话完了,赵国公心里舒坦了,又开始召集关系好的,筹谋着上奏请皇上把皇后放出来。 而一直没有出府过的蒋老爷子,其实是病了。 蒋老爷的身子这几年都不太好,上朝都是时去时不去的,年纪大了就是如此,力不从心不说,有时候稍微小的病痛,都能引起一场大病,躺在床上十天半月下不来都是常事。 这一回皇后和贤妃受责罚的消息还不是他这病倒的根源,他这一病,是因为贤妃受责罚的原因,三年不孕,意外小产。 甚至到这一刻蒋老爷子也不清楚,为什么孙女会和皇后由此一约…… 蒋老爷子这边不明白,那边蒋大老爷的书房内,蒋景智和蒋景乐一同跪在他面前,蒋大老爷面色深沉,看着这两个儿子,半响斥责他们,「糊涂!」 蒋景乐沉默不语,蒋景智脸上尽是愧疚,蒋大老爷走过书桌,又绕到他们面前,「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把你妹妹置于万劫不复,她什么性子,从小到大认死了的事情,性子比你们都还要倔。」 「父亲,是儿子考虑不周,不应该隐瞒着您和祖父。」蒋景乐也是此刻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都还不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没人知道就不会有事情。 「你们才多大,就能自己把这么大的事情做主下来了,那是皇上,是皇家,岂可这般儿戏,皇嗣的问题牵扯下来就是大罪,如今皇上还是受了欺瞒的。你妹妹现在都还有贤妃这个封号在,那是皇上看在多年的情分和蒋家这情面上的,你们两个真是!」蒋大老爷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怎么都不敢相信女儿竟会瞒着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蒋大老爷回头看着他们,「你们既然是知道这件事的,那么你们也知道你妹妹为何会这么做了,到底是何原因。」 蒋景乐低着头瞥了大哥一眼,「父亲,我们也不知。」 话没说完,直接让一旁的蒋景智打断了,蒋景智对着蒋大老爷磕头,「父亲,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皇宫,启祥宫内。 蒋茹茵坐在蒲团上,面前是矮桌子,她执笔抄写着经书,想要在七七的时候,把这些烧给太皇太后。 许妈妈进来见她还没休息,劝道,「娘娘,您该休息一下了,都坐了不少时候,仔细身子。」 许妈妈扶着她起来到榻前坐下,蒋茹茵笑了笑,「不碍事,很快就七七了,哭灵都没去,总是该表心意的。」 「那也得注意休息,太皇太后仁慈,都不愿意让皇上和众人守孝太久,您这么不顾身子的抄写,她也一定是不愿的。」许妈妈把那些经书一收,今天是不再让她碰了。 蒋茹茵转头看向窗外,陌生的院落让她有些微怔,搬到这里一个多月了,还是熟悉不起来。 她知道自己这罪名判的算轻了,太皇太后崩逝的时候她就被送来了这里,免去了哭灵,让她能够安心的把身子养好。 平宁和容哥儿送到了淑妃那暂为照看,本来是德妃想向太后请求照顾的,但她那三公主和四皇子年纪都不大,也应付不过来,最终太后还是让淑妃接了这事。 第10章 淑妃和她关系也不差,皇上没有因为关了她而减少对平宁的宠爱,蒋茹茵放心了许多,以她如今的处境,即便是不放心,也没有办法。 「还有多久要大选了。」蒋茹茵看了一会这小小的院子,回头问许妈妈。 「如今二月中,三月守孝期一过,就要开始了。」许妈妈把在外面打听到的和她说了一遍,如今提早进了临安城的人也不少。 蒋茹茵低头看戴在手上的佛珠,那是她进启祥宫的第一天,陈公公送过来的,说是太皇太后交到皇上手中,送给她保平安的。 蒋茹茵收到之后就日夜戴着,想起太皇太后,那个充满睿智又慈和的老人,蒋茹茵的心中总能平静不少,礼佛能够宁心,所以这些天,她有空的时候就抄写经书,唯有在这时候,她脑海中那些盘亘数日的烦躁才会暂时消停。 过去在她身边照顾她的人,都来了启祥宫,蒋茹茵把孙嬷嬷和白嬷嬷两个人留在平宁和容哥儿身边照顾着,青秋当时为了保护她,撞到后腰伤了椎骨,到现在都还没好,不过身边这么些人伺候着,也够了。 青冬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安胎药,放到桌子上,青冬取过了蜜饯的碟子放在药旁边,「娘娘,昭阳宫那,两个贵人都搬出去了。」她去御膳房煎药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两个贵人从昭阳宫里出来,打听了一下,「似乎是要搬去许容华住过的映月宫。」 人走茶凉就是这意思,昔日盛宠的贤妃娘娘一下被打入胜似冷宫的启祥宫里,昭阳宫无主不说,皇上更不会去,住在昭阳宫里不也似冷宫么,也是德妃那同意的,两个贵人就赶着收拾东西,搬去人少的映月宫了。 映月宫虽然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但比起昭阳宫来,那已经是不错的地方了。 青冬说的并不气愤,而是把放凉的药给蒋茹茵端起来让她喝下,又喂了一颗蜜饯,「走了好,将来娘娘回去了,她们也不必回来,昭阳宫里也落的清闲。」谁乐意自己宫里还住着别的妃嫔,走了干净。 口中苦涩参甜的味道肆意开来,蒋茹茵禁不住又感慨,自从怀了孩子,她都觉得自己开始变得犹豫不决,想做什么说什么,脑海里想的更多了,口中说出来的却更少了,情绪一个时辰是个变,遇到一点不顺心的,宁愿憋在心里,都不愿意说出来。 即便是那天皇上过来,明明自己是错了,该是认错求饶的,她却硬是梗在那。 屋外紫烟禀报,说是德妃娘娘过来了,蒋茹茵一怔,德妃已经出现在了门口那,她也没客气,直接走进屋子,先是环视了这内屋一眼,继而视线落在蒋茹茵身上,嘴角似笑非笑的,「我看这日子过的也没多苦,外面都传着皇后被禁罚,贤妃被打入冷宫,若是他们来过这里,一定不会再这么说了。」 蒋茹茵知道她这是挤兑着,「你怎么能进来的。」 德妃在她对面坐下,说的有几分理所当然,「太后娘娘病着,我和淑妃二人主事,皇上又不管我,我怎么就不能进来了。」 「再说了,来都已经来了,大不了把我也关了,这样舒坦的日子,我倒宁愿他把我也关起来。」德妃说的是满满的怨气。 从太皇太后崩逝开始,她和淑妃二人就没闲过,皇后是不理事了,贤妃也领罪关着了,可所有的事儿全落在她们头上了啊,淑妃晋位时间短,宫中事务没她熟悉,好么,从一月到二月这一个半月的时间,她都快累死了。 「现在人少,等到选秀后,皇后这不解禁,那些秀女得要我和淑妃教导么,我最烦宫中有新人了,年轻气盛的,心高气傲,出生好的还目中无人,办事的一个不行,惹事的来一群,不行,我也要生病一场,犯了错,让皇上把我也关了。」 蒋茹茵克制不住笑了,「哪有人眼巴巴着求关起来的。」 德妃看她比起刚关进来时候好了不少的脸色,叹了一口气,「本来是不想的,看你在这里过的这么舒服,又什么事情都不用管,还没人打扰你,孩子有人照顾,你说,我能不羡慕么。」 德妃的这些话都是在表示着这么一个意思,她蒋茹茵受的责罚,一点都不重,不仅不重,还帮她避过了这年初以来最繁忙最乱的一段日子。 蒋茹茵敛去眼底那一抹闪烁,笑了,「按你这么说,我应该住在这里,不用出去了。」 德妃正色道,「你不会住很久的,生孩子之前,皇上肯定会让你出去。」 蒋茹茵一怔,她如此笃定的口气,末了,神情里有些无奈,「姐姐你说的容易,我这可是大罪。」即便不是她主动去打掉腹中的孩子,那也是间接的因为她才小产的,她求皇后的时候立下那样的约定本来就是错的,吃避子药更是错,错上加错,她还把皇上给气走了,哪有这么容易离开。 「你知道皇上在朝堂前是如何宣布的么。」 蒋茹茵摇摇头。 第11章 「皇后和贤妃娘娘罔顾皇家子嗣,私约三年不孕,贤妃避子,导致意外小产。」德妃说的意味深长,「皇上这么昭告,是把你和皇后牵连在一起了,皇后若是解禁,你必定也会从这启祥宫里出去,你能关一年两年,皇后可以么,她可是一国之母。」 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岂可一日无主。 除非是废后了,那蒋茹茵呆在这启祥宫中是不可能再离开。 但这后宫怎么可能长时间没有皇后的主持,即便是后宫中没人争取,朝堂前的大臣们都要连番上奏请皇上三思,皇后总是会被解禁的。 德妃的话再度让蒋茹茵心里掀起一阵波澜,没等蒋茹茵再想问点什么,门口那德妃的随身宫女匆匆走了进来,一脸的焦急,「娘娘,二公主和三公主,与四公主她们打起来了,如今人都被带到了太后娘娘那。」 「什么!」德妃站了起来,看蒋茹茵一眼,「我这就过去,你别急,到时候我派人来通知你。」 蒋茹茵点点头,等德妃离开之后神情就不对了,即刻让紫夏想办法出去一趟找冯盎,让他去找陈公公。 紫烟扶着她下了坐塌,蒋茹茵走到屋外,看着就不在不远处的宫门,那守着两个五老粗的宫嬷,启祥宫中的人进出都是要经过她们的严查,就算是去御膳房里领食盒都有人跟着以免她们和别人说话打听消息。 要从正门出去,肯定是不可能的。 蒋茹茵看了一眼往厢房走去的紫夏,慢慢的走向了宫门口那,两个宫嬷即刻注意到她了,蒋茹茵走到门口,其中一个宫嬷拦住了她,「还请贤妃娘娘留步。」 蒋茹茵往前一步,忽然身子往紫烟那倒了过去,紫烟惊叫了一声,那两个宫嬷则是急忙上前来扶。 身后的紫夏即刻收回了进厢房的脚步,绕过回廊去了后殿。 蒋茹茵一手搭在一个宫嬷的手臂上,有些抱歉的看着她们,「本宫就是出来散个步,孩子动了,不碍事。」 那两个宫嬷一本正经,收回了手又站到门口那,一个看着蒋茹茵,一个看着这院子里各个屋子,监视经过的宫女嬷嬷都去了哪里做什么。 门口的这班子嬷嬷两个时辰一换,都是太后那派下来的人,平日里根本不会和启祥宫里的人说上半句话,只要离大门口那太近了,都会提醒她们要注意。 紫烟扶着蒋茹茵往回走,走到门口,许妈妈对她点点头,这时候,如果紫夏能出去的,应该是已经出去了,蒋茹茵坐了下来,没一会又站起来,尽管脸上的神情如常,可她的动作和姿势,无一不显露着她此刻的担心…… 寿和宫内,等德妃赶到的时候,就在那屋子里,平宁和俪彤跪在那,四公主俪媛却扑在太后怀里直哭,在内的还有蓉月郡主和含璐郡主,但她们也都没跪着。 长公主还没来,皇上也不在,淑妃倒是来了,看到进来的德妃,冲着她使了个眼色,脸上尽是无奈。 暂且都不知道是谁犯了错,德妃看跪着的是平宁她们,怎么都不相信平宁回去招惹俪媛,于是她看向太后,「太后娘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后还没说话,太后怀里的俪媛就先哭闹喊起来了,「是她们,是她们打我,还打伤了我,看这,这里!」俪媛说着就伸出手臂,那明显有几道抓痕迹。 「就是,是她们先动的手!」一旁的含璐随即附和,生怕这一脚踩的不够狠,补充道,「二表姐可凶了,上来就打了四表姐。」 平宁和俪彤都没有说话,低着头,尤其是平宁,那袖子底下的拳头,已经紧握,指甲嵌进了肉里面,她都不觉得疼。 「平宁,你可知错。」太后娘娘哄着俪媛,对平宁肃声问。 平宁抬起头看着太后,一脸的倔强,「孙儿没有错,为何要认!」 太后脸色一青,「你都把人打伤了还这么强词夺理。」 一旁的蓉月跪下来「太后娘娘,当初在又春苑的时候,平宁公主和俪彤公主也伤过含璐郡主。」 含璐即刻点头,「没有错外祖母,还弄伤了蓉月姐姐的脸。」 德妃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平宁抬头的时候,她脸上的巴掌印明显,德妃即刻打断了含璐的话,「太后娘娘,您有没有问过平宁脸上这伤是怎么来的。」 太后神情一滞,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处事不公,光听信一方,缓了缓神色,「平宁,你这伤是谁打的。」 平宁看向了蓉月郡主,没有吭声,但却已经告诉了众人,是谁打的。 几个人中力气大能够推的倒平宁的,也就只有蓉月一个人了。 「太后娘娘,若不是平宁公主欺负四公主,我是不会这样的。」蓉月仗着自己有太后做主,即刻反驳。 德妃不理会蓉月说的话,也没理会太后的神情,直接问俪彤,「俪彤,告诉母妃,为什么你和你二姐姐回与四妹妹打架。」 第12章 俪彤抬起头看德妃,眼中有泪,「二姐姐找我一起玩,我们想去大皇姑那,走到半路上经过花园的时候见到了四妹妹和蓉月她们,打了个招呼之后本来是要走开的,蓉月郡主却指着二姐姐说,说她不配有平宁这个封号,当时二姐姐回了她一句,本公主不配,难道你配,然后蓉月就对四妹妹说,嫡出的四妹妹都没有封号,凭什么一个罪妃的女儿要有封号,也不知道长的像谁,反正她看是不像皇上。」 「你胡说!」蓉月高喊了一声,德妃即刻冷眼瞪了过去,「乖孩子,继续说。」 有母妃在了,俪彤也不怕她,刚才太后根本没给她们机会说,如今没人拦着,她一股脑都说了。 平宁听到蓉月这么说,自然是气愤,要反驳她,一旁的四公主却问,为什么不像皇上。 在她们旁边的含璐却来了一句,「我知道,不是亲生的就不像喽。」 四公主鄙夷的看着平宁,「你还口口声声说你母妃怀着弟弟,我觉得肯定也不会像父皇。」 蓉月添油加醋的本事不小,即刻就拿贤妃被关的事说事,四公主一听,更是横,指着平宁就说,「我才是嫡出的公主,你算什么东西,和父皇又不像,你弟弟也不会像父皇,你母妃肚子里的也不会像父皇的,你母妃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四公主话还没说完,平宁就直接扑上去打她了,那可真的是一打三的画面,蓉月虽然是打了平宁一巴掌,可身上被她打到的地方也不少,一旁侍奉着的宫女嬷嬷们赶紧把她们分开,然后就回报给了太后,有了德妃过来看到的这一幕。 俪彤说完,屋子里陷入了沉寂,平宁倔强的一声不吭,太后脸上的神情更是精彩,德妃冷眼看着蓉月和含璐两个人,长的不像皇上,不是在说平宁和容哥儿都不是皇上的孩子,这一大顶绿帽子扣下来,看究竟是定谁的罪。 太后看向了蓉月,「蓉月,你可有说过这样的话!」 蓉月死撑着不承认,「蓉月怎么会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蓉月没有说过,她骗人。」说着,手直接指向了俪彤。 素来怯懦的俪彤也梗着脖子冲着她回喊,「我没有骗人,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可以找那些嬷嬷宫女来问问,你说了话就不敢承认。」 「我们哪有不承认了,你这个骗子。」含璐冲着俪彤哼了一声。 「闹够了没!」太后呵斥了一声,众人嘘声,「都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还在这里胡闹瞎嚷!」 这时候长公主进来了,看到平宁和俪彤跪着,二话不说直接把她们都先拉了起来,俪彤到了德妃怀里,长公主抱住了平宁,看着她脸上那明显的巴掌印子,心疼道,「谁把你打的这是,谁这么狠的心。」 一直倔着没有开口的平宁,终于哭了,她埋头在长公主的怀里,还是闷着声哭的,只嗫嗫的喊了一声姑姑,不肯让她看自己的脸。 平宁哭的委屈,德妃怀里的俪彤也是红着眼睛看着姐姐。 「太后娘娘,不论你信与不信,俪彤的话,臣妾是信的,她是臣妾养的女儿,什么性子臣妾最清楚,平宁的性子臣妾也清楚,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她断然不会去打俪媛,也不会跟她们吵起来,如今她们已经不小了,说的话讲的事情不是三五岁的孩子不懂事才会讲的,这些话难道她们会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今天臣妾也把话放在这里了,俪彤没错,平宁也没错,太后要责罚,就把臣妾也一块责罚了。」若是她在场,听到这种话,打的还要狠! 德妃就是这泼辣性子,说出来的也不会是多让太后中听的话,可太后脸色再难堪又能怎么样,她自己心里岂会没有判断,俪彤说的这些话,就算不是全真的,也有七分真,这七分也够了,大逆不道的话都能从这几个孩子嘴里说出来,她起初这么护着她们几个,如今她都觉得脸上无光。 「皇祖母。」俪媛委屈的喊了她一声,「俪媛没有这么说过,俪媛不会这么说姐姐的,蓉月和含璐也不会这么说。」 「那为何你二姐姐会打你。」长公主轻轻的摸着平宁的头,看俪媛的神情就没这么好了,俪媛身子一缩,辩解道,「二姐姐仗着自己有封号,容不得我们说半句不好听的。」 什么好的没学,推卸责任倒是学的很好,长公主听着就不信,这几个孩子平日里来又春苑时,都是什么性子她会心里没数么。 太后娘娘轻咳了一声,「俪媛和蓉月她们有错,不该这么说话,平宁也有错,不该动手就打妹妹,就都罚抄写经书,好好思过一番,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皇上那也不必说了,哀家有空会亲自与他说的。」 话音刚落,门口那传来一个身影,「何事不必和朕说了,母后会亲自和朕说的。」 苏谦阳走入屋子,看着众人,继而看向太后,「母后想和朕说的是何事。」 他不是没看到满屋子的孩子,也不是没有看到几个孩子脸上挂彩的挂彩,啜泣的啜泣,但他却只直接看着太后,问她到底要说什么事。 第13章 等了一会太后没有出声,苏谦阳看向了长公主,「长姐也来了,呆在这有一会,你可知母后说的是什么事。」 长公主心中轻叹了一口气,不语,皇上这样子,可是生气了。 苏谦阳的神情并没有多大变化,看了一眼淑妃,又看向德妃,「那就你说吧。」说完,在太后的左下方坐了下来,看着德妃,示意她开始说。 德妃就如实把这些事给说了一遍,俪媛她们说过的话她复述了,俪彤说的话她也重复了一遍,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要皇上听了来判断的。 说完之后,这屋子里又是一片安静,在太后面前会撒娇的俪媛此刻也是缩在太后怀里不吭声了,她已经八岁了,什么东西能说,什么东西不能说她自己会不清楚么,大抵就是骄纵惯了,皇后当初宠着她,如今养在太后这边,也是宠着她,什么话都是当下说出口舒服了,还容不得别人不让着她,都要顺了她的心意,这才满意。 太后打破了这平静,看着苏谦阳,缓和着语气,「皇上,这件事情,交由哀家处理如何。」这几个孩子,含璐还是自己的亲外孙女,尽管知道错的是四公主,太后心里这秤杆无形的也就偏向了四公主这边,一个是自己从来没养过的,一个是时常在自己身边,如今更是养在膝下陪着自己的。 「母后是要如何处置。」苏谦阳平静着神色,问的淡然。 「俪彤她们是说错话了,但她们年纪还小,这件事让几个孩子互相道了歉,就过去了,姐妹之间可别伤了和气。」太后想着息事宁人,苏谦阳却不这么想,直接看向太后,「十四岁的人,亲事都定下了,母后还说她小,七八岁的年纪,该懂的该学的规矩,哪一样没学过,太学院里去了两三年,难道都是没听那些老师教的,只有见做公主的要比别人懂事,要立起这榜样,哪里是连同年纪的人都不如。」 苏谦阳的声音中没有怒意,但话中句句是指责,「哪一个老师教你们学做长舌妇,又是哪一个老师教你们公主郡主可以随意说话,口无遮拦,母后,你说她们年纪小,那十年八年后,您是不是还得为她们担着今后犯的错。」 「皇上,她们都是知道错了。」太后看一旁已经吓到了的含璐,「皇上你是要如何处置这件事。」 「朕要收回她们的郡主身份,蓉月送回公主府,出嫁前都不得入宫,也不得出门,含璐也送回公主府,朕会派人去好好教导她们,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出府再进宫,若是一直学不好,那就以后都别再进宫了。」 含璐直接吓哭了,蓉月也是呆呆着,收回郡主身份,那今后就只能被称作为小姐,岂不是和那些世家小姐都一样了。 「皇上。」太后劝到,「这郡主身份可是你父皇答应静殊她们的。」 「她们现在都敢编排到朕头上,说贤妃所出的孩子不是朕亲生的,朕还要顾及是不是父皇答应她们的!」忽然间苏谦阳厉声呵斥道,「都是谁教给你们这些东西的,都是听谁说的,要不是你们还是皇族中人,这一番话都够你们掉脑袋的,诽谤妃子贞洁,怀疑公主血统,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这么说的!」 苏谦阳发起火来,真的很可怕。 几个孩子包括蓉月在内,都吓哭了,尤其是太后怀里的俪媛,苏谦阳看着她,「作为公主,能随意受人挑拨,任人摆布,还能说出这么伤害姐妹情谊的话,平日里你母后和这么多嬷嬷都教了你一些什么。」 俪媛哭着往太后怀里躲,父皇好可怕。 「够了!」太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脸色铁青,「皇上你说的这么严重,无非是想说哀家没有秉公处理,几个孩子说错话了就不该给机会让她们改正么,非要都摘了郡主身份,让她们担惊受怕着你才满意。」 「摘了郡主身份她们就知道要好好改正了,等改正好了,朕会看情况把郡主身份还给她们,在宫里丢人了不要紧,将来丢脸在外面,想补救可就晚了。」苏谦阳看着太后,「还是母后您觉得,这些编排的话,没有所谓,朕根本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追究了。」 太后的神情堵在了那,脸色泛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激动的。 长公主出来打圆场,「孩子们这伤都还没处理,留了疤可怎么办。」长公主说完看着太后,半响,太后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一般,也没看苏谦阳了,点了点头,蓉月和含璐暂时留在和寿和宫中,德妃淑妃则随着长公主走了出来。 平宁依旧是一言不发,德妃担心她,随后苏谦阳走了出来,长公主看着她们,「又春苑离这也不远,就先去我那吧,皇上可要一同前去。」 苏谦阳点点头,看着倚着长公主的平宁,走过去拉过了她,牵着她的手,也没说什么,直接向又春苑的方向走去。 长公主叹了口气,对一旁的德妃和淑妃说道,「皇上这一次,可是真生气了。」对这个弟弟,长公主多少还是了解了,他能吼出来的,那都不叫生气,就是现在这样子,到时候静殊她们来求,恐怕是一点回转余地都没有的。 第14章 德妃和淑妃对看了一眼,跟了上去…… 寿和宫里会怎么天翻地覆的哭德妃她们是不知道,总之又春苑这边是安静的很,平宁坐在那,一旁嬷嬷在给她脸上涂药,如今再看,这一巴掌打过的地方都有些肿了。 涂好了药,平宁固执的不肯松开苏谦阳的手,依旧是一声不吭,也不哭自己委屈了,更不说自己哪里受了欺负,德妃乍一看,嘿!和她那一样固执的娘亲,简直就是一个样! 苏谦阳摸摸她的脸,「还疼不。」 平宁点点头,坐到他旁边,像是年纪小的时候,挨着他,半响,闷闷的问,「四妹说我长的一点都不像父皇。」 「你像你母妃多一点,女孩子,还是像你母妃的漂亮。」苏谦阳笑了,「你弟弟挺像父皇的。」 平宁歪头想着,好像是这么一回事,这问题算是过去了,她又说道,「父皇,您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苏谦阳摸摸她的头,「你说。」 平宁嘟了嘟嘴,眼神一抹黯然,「我和四妹妹打架的时候,别让母妃知道,我不想她担心。」母妃若是知道了,又不能离开那里,一定会睡不好。 长公主听着心里一酸,娘不在身边,这孩子已经表现出了她最大的懂事,德妃怀里的俪彤怯怯说道,「今天那些宫女嬷嬷都看到了。」很快宫里会传遍,贤妃娘娘怎么会不知道。 「那也不能让母妃知道我被人打了。」平宁补充了一句,看着苏谦阳,「父皇您去告诉她们,不准她们乱说。」 「父皇答应你,会处理好这件事,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别伤了自己,来和父皇说,父皇给你做主。」苏谦阳宠着平宁,也没打算要避着德妃和淑妃,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颊,「你先跟着淑妃回去,父皇晚上再去看你。」 平宁点点头,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动了动嘴,乖乖的跟着淑妃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长公主和苏谦阳两个人,苏谦阳的脸色就不似刚才那么温和了。 「若是静殊她们求进宫了,皇上要如何处置。」长公主给他倒了一杯茶,「等含璐她们回去,知道了这消息后,很快就会进宫来了。」 「不见。」苏谦阳说的干脆,「圣旨朕今天会拟好,明天就下旨,她们若要来求情,就让她们跪在承乾宫外,这些年是越发的过分了,当初说叶淑容的话也一样,口无遮拦,当初没有罚她们,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当着平宁的面诋毁。」难道几个孩子会自己想象出这些话来么,肯定是在哪听到过了,来去就公主府和皇宫,皇宫中无人敢说,那就是在公主府中了。 「若她们长跪不起呢。」长公主试探道。 苏谦阳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冷冷道,「那就把她们的公主身份,降到郡主,收回公主享俸。」长公主默声,皇家公主被罚降成为郡主,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但让长公主来说,几个孩子都敢明目张胆着这么说话,背后静殊她们还不知道要怎么说了,皇上是哥哥没有错,那他也是皇上,能够这样随意诽谤和杜撰么,说的难听点,这就是在说贤妃给皇上带了绿帽子,今天说的是几个孩子,皇上没有重罚,换做是别人,这就直接拖下去了,还有什么辩解的机会。 把这事放一边,半响,长公主还是开口说了她这一直以来都想说的事情,「皇上,许容华当初说了三弟和贤妃的事,你可还记得。」 苏谦阳眼神一凌,长公主继而道,「都已经八九年过去了,老娘娘当初和我说起过,父皇是想放三弟走的,如今这样,倒不如让他离开临安城,回他的封地去,断然不能再关在宫里了。」 苏谦阳没说话,长公主注意着他的神情,「长姐不是担心三弟和贤妃过去有什么,而是这样的事情,今天许容华拿出来说了,明日不晓得谁还会拿出来讲,宫中敲打了这么多人,也会有一两个人把这口风露出去的,难道真要让三弟在宫中一辈子,老死在宫中,时刻还得提防着那些有心人么。」 良久,苏谦阳开口,「三弟他自己不愿意走,他要是想走,许容华纵火那一回,他早就走了。」 「那就更应该让他走。」长公主说的坚定,「怎么,他不愿意走就不必走了,关在那青玄宫废人一样他就过的舒服了,非要大家一块心里都不舒坦,陪着他这样他才高兴,他心里想不透想不清楚,怎么皇上你也陪着他任由他自己决定,他能做出什么决定来,他把自己的责任扔在一边,任意妄为做那些事,他如今可有感觉到一丝愧疚!」 皇家的责任。 这就是悬在他们每个人头顶上的一把刀,时刻提醒,有什么样的身份就做什么样的事,但多少人是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做着浑事的,早几年苏谦阳听到这些话总还有有激励自己的成分,如今再听到,却不由的觉得有些厌倦…… 第二天,宫中的圣旨就下到了两个公主府,收回蓉月和含璐的郡主身份,蓉月关在家中不得出门不的入宫直到出嫁,含璐一样,关在家中不得出门不的入宫,随着圣旨一同下去的还有分派到两府的四个教养嬷嬷,没有分别教养,四个人教养同一件事,如何做人。 第15章 静殊和静澜当然是进宫求了,太后那也哭过了,长公主这边也来说情过来,跪在承乾宫前一定要见皇上,跪了一天,只等到了陈奉出来宣布一句话,「再要求情,子女罪,父母代,两个公主都降到郡主身份,从今往后不得入宫,若是两位公主愿意代受这罪过,可以现在就跟着小的进去。」 陈奉那一番话算是直接绝了她们的路,再求情,那就连着自己的公主身份都摘了吧,真要逼皇上再追究,这还要追究一下她们是如何教养子女的。 静殊和静澜无果出宫,皇上派下去的那四个嬷嬷有多严厉,严厉到根本不会理会公主说什么,她们是直接奉了皇上的命令去的,目标也很明确,简单粗暴要达到最好的效果完成任务。 而四公主俪媛这边同样逃不开处罚,罚了蓉月和含璐,俪媛这边就是个被怂恿的罪,分不清是非,不懂事。 皇后还在禁闭,太后那哪里舍得严厉教训,皇上罚了俪媛禁足两个月,之后再去长公主的又春苑里学规矩。 这回哭闹也没用了,俪媛跑到景仁宫那还想进去和皇后告状,被皇上派去的人直接拦下带回去禁足。 收走郡主的称号引起的动静也不小,至少朝堂上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首先收走这郡主称号礼部那得先行有登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理由是在宫中胡言乱语 ,怂恿四公主对付二公主三公主,引起姐妹不和,只是再具体的怂恿内容就都留给别人自己想象了。 太子为此进宫看了俪媛和平宁,先去的是俪媛那里,小姑娘就像是预料到哥哥从她这里出去是要去哪里,于是缠着太子不放,一哭就停不下来,也是委屈的。 等太子把俪媛哄睡了出来,天已经黑了,再去长禧宫,平宁也睡了,太子就和容哥儿说了一会话,问了一下这两天平宁的近况。 四公主不懂事,太子为四公主的言行向容哥儿和平宁道歉,做哥哥的也有失职。 从长禧宫离开,太子又去了承乾宫见了皇上,出宫的时候已经很晚。 也不止是太子这边,平王府那,顾吟欢得知皇上收走了两个小郡主的郡主身份,开始担心起平宁来,拉住过来的苏谦默,「不行,明天我要进宫去看看平宁,相公,我还想去看看蒋姐姐,你能和皇上说一下,通融一下。」大年三十许容华这一出,然后太皇太后崩逝,再接着就是皇后贤妃都被禁足的消息,她也没能放下心来,三年小产的事,她当时也知情。 看妻子担心,苏谦默环抱住她,「好,明天你随我一起进宫,我去皇上那,你去太后那看看,她老人家的身子现在也不太好。」 顾吟欢点点头,「把昊哥儿也带去看看平宁吧,平宁和他挺要好的。」 娘子的要求就是他的使命,苏谦默一并都应下了,「好。」顾吟欢转念一想,不能把小儿子留在家里吧,最后又加了一句,「都一块去得了。」 苏谦默看着她笑的宠溺,「好。」 第二天一早,平王府进宫的就变成了一大家子了,出门的时候顾吟欢觉得不太好意思,带上瀚哥儿要多带两个照顾的人,人一多,进宫看起来就像是儿戏了。 苏谦默可不管这些,把小儿子往大儿子马车上一丢,不顾小儿子的反对,自己扶着娘子上前面的马车了。 到了皇宫,苏谦默上朝,顾吟欢则带着两个孩子赶早去了寿和宫给太后请安。 八王妃是太后的亲妹妹,所以皇上的这么多堂兄弟中,皇上和平王自然比较亲近些,顾吟欢带着两个孩子去看太后,太后也很高兴,当年先皇赐婚的时候,她还劝过八王妃,不要为难这顾家七小姐,如今小两口日子过的好好的,又生了两个儿子,太后瞧着也觉得心里头开心。 苏彦昊底子里到底还是一个年长的汉子,小时候面对漂亮娘还能卖个萌撒个娇,如今年岁长了,再面对太后这样的,就只是恭恭敬敬的行礼。 瀚哥儿就不一样了,行礼好不忘记在太后面前卖个乖,奶声奶气的,那眉宇间又是带着傲气,和小时候的苏谦默最像。 顾吟欢在寿和宫留到了苏谦默下朝过来,向太后问安后,四个人一块离开。 走出了寿和宫,苏谦默带上两个儿子去长禧宫看平宁和容哥儿,还有一个皇上那过来的公公则带着顾吟欢去启祥宫看贤妃。 那公公给启祥宫门口的宫嬷看过腰牌后带着顾吟欢进去,走到小旁门边上,恭敬道,「小的就在此处等着王妃。」 顾吟欢对他感谢的点点头,过了这小门走入院子中,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许妈妈看到了她,脸上一喜,请着她进了屋子,对内屋中的蒋茹茵说道,「娘娘,定王妃来看您了。」 两个人坐下来了,蒋茹茵看着她,她看着蒋茹茵,好一会,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 直到青冬端了些顾吟欢爱吃的东西上来,下去之后,顾吟欢才打破了平静,「姐姐在这里住的可还好。」 第16章 「比在昭阳宫的时候安静许多。」蒋茹茵笑了笑,没有人进出探望,醒来是这么些人,睡去还是这么些人,不往心里去,才不会觉得难受。 「姐姐不想早点离开这里么。」顾吟欢想起昨晚相公说过的那些话,看着对面蒋茹茵那从容的样子,皇上这么在意蒋姐姐,她心里可是清楚? 「想啊。」蒋茹茵点点头,「怎么不想,平宁和容哥儿都住在淑妃那,尽管知道淑妃的为人,也知道德妃会照顾他们,可这心里,怎么都安心不下来。」自己的孩子,如何都是养在自己身边的安心。 「那姐姐为何不向皇上求个情,姐姐别怪妹妹多嘴,若是姐姐向皇上求情,皇上肯定会让你出去。」 一个这么说蒋茹茵可以不在意,两个三个都这么说,连着许妈妈都是这么说的,蒋茹茵眼底一抹诧异,抬头看顾吟欢,「怎么连你都这么说。」 顾吟欢抿嘴一笑,「这说明,当局者迷,除了你之外,别人都看清楚了。」 蒋茹茵默然,求情,她要怎么求情。 「皇上知道姐姐和皇后有三年不孕的事情,姐姐你可告诉过皇上,为何会有此约定。」顾吟欢见她沉默,提醒她道。 蒋茹茵摇头,「这怎么能说。」 「这怎么不能说?」顾吟欢反问她。 蒋茹茵抬眼看她,顾吟欢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姐姐,你觉得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顾吟欢的视线转回来,「或者说,姐姐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蒋茹茵微垂眸,眼底里是一抹清明,夹带着一些迷茫,「记事的时候,祖父就告诉我,身为蒋家的人,如果以后的命运已经定了,就要为了家族的荣耀去努力,先祖父为了蒋家,祖父为了蒋家,父亲和二叔也都是为了这个家,我和两个哥哥都不例外。」 这就是背负了一大家族使命的出生,蒋茹茵的语气放低了一些,「直到赐婚前其实我都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我出生之后就是被当做入宫的妃子来培养,为什么以我的家世,只能嫁给太子做侧妃,总觉得这些都是委屈了我自己,但后来我渐渐明白了,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选,就一定能怎么样的。」 这些顾吟欢怎么会不明白,一个家族享受了荣耀,享受了皇家带给他们的繁荣,同样要付出巨大的牺牲去回报,天下从来都没有吃白食的好事,总有一天都得为你得到的,付出一些东西。 「所以你问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活着,就是为了蒋家能够更繁荣,福泽蒋家族里上下这么多人,让几代人能够过的好一点,活着,恪守我应该要遵守的本分,把平宁和容哥儿养好,伺候好皇上。」 她同样傲气过,云英未嫁的时候她是蒋家最受尊宠的嫡长孙女,深受临安城众多世家小姐追捧,她举办的宴会,只有没有邀请到还想来的,不会有接了请柬爽约不到的,她的骄傲,她所有的光彩,却都在出嫁后收敛起了大部分。 顾吟欢怎么听都觉得心酸,是了,现在的蒋姐姐怎么能够和当初她第一次在游船上看到的蒋姐姐相比较。 顾吟欢记得很清楚,当初第一面见到的时候,同为女子,她对蒋茹茵,是从心底里有了崇拜和敬仰。 冷静,果断,聪明,善于交际,能把一船请来的小姐名字都叫出来,对上了人,还能和她聊上几句,有些都只见过一两回,但她也绝不会让人感觉到有敷衍之意。 认识的人都很喜欢她,她比她们都要出色,有些方面,都能和男子媲美。 顾吟欢觉得很难过,如今在她面前的蒋姐姐,死守着自己心底最后的防线。 「除了这些,姐姐你就没有想过别的么。」 蒋茹茵一怔,末了摇头,顾吟欢追问,「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要什么,不去管蒋家,不去管别人,就没有替你自己想过么。」 顾吟欢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就没有想过,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有时候该多为你自己想想,问问你自己,你心里究竟是想要什么。」 「蒋姐姐,我知道这些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但今天我还是要说。」顾吟欢脑海里是相公说过的话,「我在宫外,听到这皇宫中的事,你知道是什么说的么,当今皇上宠着贤妃,都快把她宠上天了,嫡出的公主都还没有封号,皇宫之中最尊贵的还是贤妃所出的平宁公主,那这宫中的情形呢,你心里就不清楚么,当初定王爷谋反,蒋家是外族家,再怎么不受牵连,多少也会罪及,你却反而封了贤妃,在皇后之下,享受尊贵,朝中多番上奏要参蒋家的不是,皇上并数拦下,这其中虽然有蒋国公和蒋伯父本身就公正的原因存在,但其中能撇开皇上是因为重视你,不愿意蒋家受罪了,连累到宫中的你么。」 「我知道帝皇家皆无情,但当今皇上,是吟欢听过的,最有情了一个了,相公曾经说过,皇上小的时候只和长公主亲近,冷漠的很,大婚之后和太子妃也是相敬如宾的过日子,从来没有为哪个女子的事情心烦做出异常举动,更不会徇私,凡是都讲求个公正,可你看看,如今皇上对你的处置,可否公正了。」 第17章 顾吟欢的话像是一记重锤子,不定的敲打着她的心,逼着她去认清楚一些东西,逼着她去看这些她一直在逃避的,喉中哽着,蒋茹茵听着她说,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顾吟欢知道这一计药下去,不狠不见效,「皇后答应了你三年不孕,那顶多算个纵容的罪,是,也是大罪,但能大过你主动提出来这件事,还吃避子药,还因此失去一个孩子的罪么,你想想,换做是你,若是要公正处理这件事,难道仅仅是关在这启祥宫中,吃住都没有问题,封号都没夺的惩罚么,连同蒋家一块,姐姐你早就已经被降了重罪了。」 「皇上是什么样子的人姐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又或者说,姐姐难道心底里不是凭着那一份皇上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笃定,所以什么都不说,宁愿来这启祥宫。姐姐说的是要庇护住蒋家,但这么做,姐姐是否对得起皇上对你的用心。」 蒋茹茵倏地抬起头看她,顾吟欢叹了一口气,「难道不是么,姐姐心里就没有笃定一些事情,不管你怎么做,你都觉得皇上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心里既然如此笃定着,为何都不肯承认。」 她遵循着自己不能恃宠而骄,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就算是当初皇上怒极反笑的看着自己,一而在再而三的问自己,蒋茹茵心底里确实是有那样的笃定,面前的皇上不会重罚自己,可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笃定。 顾吟欢直接点穿了她的想法,「那不是因为皇上宠着姐姐,姐姐才如此,那是因为姐姐相信皇上,觉得皇上不会因为这个重罚姐姐,所以姐姐才如此有恃无恐。」 屋子里陷入了长长的沉寂,蒋茹茵握着杯子的手颤抖着,半响,声音微哑着开口,「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就是笃定皇上他不会把我怎么样,有恃无恐。」 皇上对她的用心,她怎么会没感觉呢,只是她一直以来都不敢回应,他用心,她公式化的回报。 有些时候她不是没想过想要给予回应,可那些东西,她一旦拿出来了,就再也要不回来,就不再是她自己的了,她也害怕。 顾吟欢看着她,有些心疼,「姐姐你这样不觉得太累么。」明明是想要靠近的,却还不断的犹豫不断的后退,想的事情,顾虑的东西太多,等那一切都在脑海里想遍了,靠近的时机错过,这一份心就会慢慢淡去,一次一次都是如此,积累的多了,就会疲惫。 顾吟欢两世来就最认清的一件事,「姐姐,人活着,应该先是为了你自己,唯有你自己好了,过的开心舒畅,那才能更好的去考虑家族,累着自己全部都为了别人,你不为自己想想,这样就是负责了么。」 「所有的人你都顾忌到了,却独独愧对了你自己,何故要这么委屈,心中所想的不敢做,不敢想,如今你委屈了你自己,也委屈了皇上对你的用心。」 「用一个普通男子的标准去评定皇上,那远远是不够的,要在国家,责任,和许许多多要背负的东西上,再去看皇上对姐姐的用心,吟欢真的觉得,皇上已经做的够好了。」顾吟欢真诚的看着她,「姐姐,撇开这一切的东西,你问问你自己,会怎么做。」 蒋茹茵深吸了一口气,她想怎么做,她想做的,太多了。 「吟欢说这么多,并不是想要求姐姐去做些什么,吟欢只是想告诉姐姐,人这一辈子,不应该让自己活的太累,当责任变成负担的时候,姐姐更应该为自己想想,不就是一场赌局,姐姐不下注,如何知道输赢,手里捏着这棋子,永远举棋不定,就永远没有结果。」 顾吟欢眨了眨眼,「皇上对你用心了,姐姐你心里直接着,想回应就回应,不想回应也无需装着贤能,也不必躲着,姐姐你怎么愿意如何开心,那就怎么应对,哪天皇上把这后宫都散了,那我才觉得姐姐这辈子就全都圆满了。」 蒋茹茵被她这俏皮的口气逗笑了,「怎么你说的,遣散后宫都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 顾吟欢点点头,嘴角一上扬,「怎么不能,姐姐若不信,看着便是!」皇家的人,其实真的都一样。 婚后生活极其美满,相公又是个妻管严的顾吟欢所传授的夫妻之道,绝对不会是妻子对丈夫卑躬屈膝的。 顾吟欢是被苏谦默宠坏了的,但她说出来的话没有错,手握棋子,不下注,永远无法知道输赢,举棋不定的时候最为纠结,所有的人都在催促自己,但自己依旧在考虑这顾虑那,所以会累,说白了,人生不就是一场大赌局,其中各有许许多多的小赌局,没能永远捏着筹码不下注的,也不能只盯着棋盘不落子。 蒋茹茵这一回是笑的舒心了,连带着脸上都神采了起来,她真的是进宫太久了,棱角也都给磨平了,都忘了自己当初做事情是如何的决断。 顾吟欢看她笑了,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最后劝道,「姐姐,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有些事,你也只有坦诚了,才可能更清楚的看明白一些事情,倘若姐姐真的丝毫都不在意皇上对姐姐的用心,那妹妹今天就不会和姐姐说这一番话了。」两个不坦诚的人,隔阂只会越积越深,到最后真的无法化解了,难道这就是想要的结果么,顾吟欢心底里还是希望着蒋姐姐能够拥有这些…… 第18章 许妈妈和青冬她们都发现了,从定王妃来过之后,娘娘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之前在启祥宫的这一个多月,娘娘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如今忽然的就好了,许妈妈她们意外之余也都高兴,不论是说了什么,定王妃这一趟来的是太好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太皇太后的七七,蒋茹茵是托了德妃把那些抄写好的经书拿过去烧给太皇太后,如今二月中后,宫中已经开始筹备起了选秀的事。 皇上敲打过知情的人,瞒住了平宁她们的真是原因,到了蒋茹茵这边,许妈妈几个也都是尽量说的轻不让她担心,所以她听到的,也仅仅是平宁和俪媛起了些小争执,是当时说的太夸张了。 五个月的身孕开始觉得沉了,怀孕前期休息的不够好,如今到了怀孕中期,蒋茹茵这孕事反应越发的明显,经常一睡一下午,遇到什么事都是懒懒的。 顾吟欢的意思蒋茹茵是全明白了,但也要机会不是,皇上不来,她也无法解释什么,索性就安心的呆着,反正是养胎,越坐越稳了…… 那边的承乾宫,苏谦阳正处理着公务,陈奉进来禀报,说是蒋大人带着蒋家两个少爷进宫面圣。 苏谦阳放下手上的事让陈奉把人带进来,蒋继业带着蒋景智和蒋景乐两个人,进了殿中,一同跪在了苏谦阳面前,要求降罪。 苏谦阳还不知他们是为了何事,蒋继业就说起了关于贤妃和皇后约定三年不孕的原因是为了什么。 苏谦阳一听,那脸色是越来越沉。 这又牵扯到了六王府前六世子妃的事,与外人苟且,生下非皇室血统的孩子,如今又有一桩是蒋家大少爷爱慕六世子妃,甚至开口求自己的妹妹,让她逼不得已去和皇后有这样的约定。 当初传言中的,那和六世子妃有牵扯的人还不止一个,除了蒋家大少爷之外,还有如今关在青玄宫的定王爷,也正是因为牵扯到定王爷,当时太皇太后才出手把这件事给秘密解决了。 这祁素茹,造的孽不是一般的多。 「皇上,这件事都是臣的错,若不是臣当时逼迫贤妃,她也不会无奈之下想出这样的办法,贤妃娘娘她一直都是为臣着想,这些年来委屈她自己,臣恳请皇上,让臣代贤妃娘娘受过。」蒋景智跪在地上对着苏谦阳磕头,已经是三十四岁年纪的蒋景智,早已经褪去当年的那些执着,这些年在外游历,都让他变得比同年纪的人来的沧桑。 如今这满是沧桑的脸上尽是愧疚,他的错,都让别人替他承担了,他不配做她大哥,从来没有帮妹妹做过什么,反而是她不断的为自己操心,为自己受累。 「你能代她受什么过。」苏谦阳冷冷道。 「臣愿意以死谢罪。」蒋景智重重的磕头,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一旁的蒋大老爷和蒋景乐脸上也满是惊讶,他们出来的时候,不是这么商量的。 蒋景智继而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父亲是到贤妃被关才知道这件事,祖父病在家中,如今还未告之此事,臣愧贤妃,也愧对蒋家,更愧对皇上。」 如此多的愧对也换不回过去的时间倒回,苏谦阳看着他们,她一直不肯说出理由,就是为了护住她的大哥,她的蒋家。 苏谦阳心底里多少是有些怒气的,帮衬娘家没有错,可不能以子嗣来做条件,再无奈再没有办法,这样的约定都是不被容许的。 但事到如今,这损失最大的,还是那个为了护着蒋家,护着大哥,隐瞒事实的贤妃。 良久,苏谦阳开口,「你该道歉的,是你妹妹。」 蒋茹茵并不知道父亲和两个哥哥都进宫来过,更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这件事,吃完了晚膳,她走在院子里消食,门口那宫嬷忽然把门打开了,蒋茹茵回过头去,看到了皇上出现在那,身后还跟着陈奉。 蒋茹茵站在原地不动了,天色微暗,苏谦阳远远的站在那,两个人相望无语,却是有什么,迎面而袭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这么怔怔的看着,蒋茹茵第一次觉得时间可以再慢一点。 苏谦阳迈开了脚步,安静的四周,脚踩在青石板小径上发出的声音好像是走在了心尖上,一下一下,慢而沉稳的靠近。 苏谦阳走到了她面前,低头看她,这一张两个月未见的面容在见到的刹那思念蜂拥而至,他是想她的,很想很想。 人说分别的距离是对是否想念的最好印证。 蒋茹茵微颤着声喊,「皇上。」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苏谦阳本来进门前还维持好的神情,在见到她的时候就不顶用了,看她这么仰着头看自己,苏谦阳下意识的想去摸摸她的脸,不过这手刚刚伸起来一点很快就放到他自己的背后,双手都放在了身后,侧身朝向屋子那,酷酷的开口,「进去再说。」 说完苏谦阳直接走进了屋子里,青冬搀扶着蒋茹茵进屋子,苏谦阳的出现,把许妈妈她们都吓了一跳,急忙前去准备茶水,蒋茹茵孕期,这启祥宫里又不会来客人,屋子里并没有备茶的。 第19章 苏谦阳回看走进来的蒋茹茵,五个多月的身子,比过去怀平宁和容哥儿的时候消瘦一些,虽然比两个月前脸色是好了许多,在这里的日子再好,肯定也不如昭阳宫,唯有那一双眸子,比过去的来的神采许多。 蒋茹茵在他对面坐下来,许妈妈很快就上了茶,退下去后,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苏谦阳拿起杯子闻了闻,是她这儿特有的茶香,放下杯子,沉声,「看来你在这里过的不错。」能让人出去找陈奉转达去救场,两个月了却没有让人去他那求他过来一趟。 「臣妾是受罚禁了足,怎么会过的不错。」蒋茹茵摇摇头。 如今认错的态度忽然转了个口风,苏谦阳嘴角微仰,嗯了一声,「认错了?」 「臣妾错了。」蒋茹茵深吸了一口气,「臣妾不该瞒着皇上,皇上问了都没有如实相告当初和皇后约定的事。」蒋茹茵抬起头看他,她心底里想着的是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她选择了坦诚。 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眼底闪过一抹诧异,苏谦阳看着她,原因他今天已经听蒋家人说过一回了,此刻她再开口要解释,他是期待大过疑惑,更多的,是对她选择坦诚的高兴。 「静殊公主和当时顾家七小姐的事情皇上您是知道的,后来祁家大小姐祁素茹求到了大哥这里,说来那是家门丑事,大哥求到臣妾这,要臣妾帮祁家二小姐,若臣妾不答应,以大哥当时对祁素茹的喜欢,还会做出更多辱没家风的事。但臣妾才刚进潜邸,不能求您,更怕求了您会让您对蒋家有芥蒂,无奈之下,臣妾当时去求了皇后,她可以在太后面前替祁家二小姐说上几句话。」 说起来,当时的她怎么会冒那个风险和太子去说,根本都没熟悉起来,也不知道他的喜好摸不清楚他的想法。 「你又怎么能肯定皇后会答应你这约定。」 蒋茹茵一顿,如实道,「太子年幼,体弱多病,对皇后来说,若是臣妾能晚几年生下孩子,就不会威胁到太子,太子也能多受皇上和先帝的关注。」 当时不过进府才几个月,她就能恰好的准着皇后的那个点提出要求,难怪皇后听了后会答应下来,她心里,最重视的就是太子的身体与别的皇子年纪之间的差距,差的多了,对皇位的影响就越小。 苏谦阳安静的听着,蒋茹茵把这件事说完,心中终于舒了一口气,在这件事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末了,她抬起头看苏谦阳,像是在,等待着他对这件事作出判决。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苏谦阳一手握着杯子,她说的比蒋家大少爷说的详尽多了,其余的都是一个意思,并没有什么隐瞒的。 这时候表面功夫做不住了,苏谦阳直接站起来,走到蒋茹茵坐的那边,蒋茹茵很自然的给他侧身让了位置,等到自己坐到了一旁蒋茹茵才意识过来,这个动作,原来她已经习惯到过去根本察觉不到。 苏谦阳坐了上去,她的后背刚好靠在他的怀里,苏谦阳只是环手在她腰上,一手放在了她隆起的肚子上。 这般靠着的动作,熟悉而心安。 两个人一言不发,却都想念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姿势带给两个人的安心,是她亦是他。 半响,蒋茹茵垂眸看着他放在她肚子上的手,拿起手轻轻的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把他的手往自己的肚子右侧移,「他很顽皮,早上的时候喜欢动另一边,如今这个时候,喜欢动这边。」 安静的等了一会,苏谦阳果然是感觉到了那腹中的一阵轻动,就那么一下,像是在他手心了挠了一记。 直到他不动了,苏谦阳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表示着占有。 两个人在感情上都不是善于表达的人,更不会想着一堆的甜言蜜语诗赋来赞美对方,只是这样安静的靠在一起,对他们来说,就是对彼此最好的感受。 蒋茹茵身子往后又靠了靠,轻声道,「臣妾并不是故意的。」 苏谦阳握紧了一下她的手,蒋茹茵看向窗框子那,盯着那雕花的镂空,「臣妾对不起那个孩子,都没来得及知道他的存在,他就走了。」 蒋茹茵回头,看着他脸上有了些笑意,「所以臣妾常想,平宁和容哥儿一定是老天赐给臣妾的礼物,弥补当初那个意外离开的孩子。」 说着摸了摸肚子,「当然,这个也是。」 「他们也是上天给朕的礼物。」苏谦阳笑道,「这个也是。」 蒋茹茵一怔,「臣妾以为,皇上只喜欢平宁。」 「怎么会。」苏谦阳叹了一声,「都是朕的孩子,朕怎么会不喜欢,只是这喜欢,并不能都表露出来。」 苏谦阳看着她,干脆说的清楚些,「父皇当年,只教了朕一个人,对其余的皇子一概不问,其实就是受了当初皇祖父那时候的教训,当初皇祖父的子嗣颇多,而且基本都是皇子,皇祖父每个都显露的喜欢,而且迟迟没有定下太子之位,本意是好的,想让他们都能更好的展露才华,公平之下选出一个最合适的当权者,让大今朝更加繁荣,但皇祖父是这样的心思,皇叔们却不是这样的心思,皇祖父那个都喜欢,哪个都有机会,那势必每个都要争上一争了,皇位只有一个,人却不少,暗地里,使绊子的事没少,甚至险些还有闹出人命的。」 第20章 皇家在外的是最光鲜亮丽的一面,所有的丑陋,都只有自己知道,「皇祖父当年走的太突然,传位的诏书都没有下过人就走了,当时就引起了那一场皇位的争夺战,死伤无数,宫中血流遍地,父皇即便是在这场争夺中胜出了,他那也是拿好几个兄弟的命换回来的,这样的胜利其实很无奈,所以从父皇开始,在朕出生之后就专心的教导朕,其余的皇子都是学了基本的东西就不再教了,朝中几位从父皇当时就位高权重的大臣更是起着监督,以防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蒋茹茵默声,这不是有个最大的诟病在么,若是定下的太子无能,或者意外逝去,那余下的皇子都没能培养好,如何能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凡是都有利有弊。」苏谦阳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至少在朕登基的时候,宫中没有出现弟兄残杀的局面。」 说着想到了定王爷谋反一事,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苏谦阳打破着平静,伸手轻轻捋了一下她的刘海,「你别忘了,容哥儿其实是比平宁还要早出生的。」 她怎么会忘记,天降祥瑞,赐公主封号,赐名字‘苒’,都是平宁代替个容哥儿去领这些赏赐,把容哥儿这个应该是哥哥的隐藏到了背后。 一出生就是这么好的征兆,临安城的百姓都在讨论这祥瑞之兆,容哥儿当时如何承受的住。 蒋茹茵拨开他的手,直言道,「别人不知道,皇上却是知道的,那祥瑞不过是平宁替容哥儿代了,实际上,容哥儿出生的时候才是雪停放晴,初春乍现,皇上您真的不介意么。」长大了的儿子如今内敛优秀,这难道不是对太子的最大威胁,如今的太子,可都还没有所出呢,按照他刚才说的,要是容哥儿长大了和太子一样优秀,岂不是又一番争夺? 「朕若介意,就不会让他去和程太傅念书了。」苏谦阳怎么听都觉得她的口气里透着些酸味,低头看她的神情,她的脸上,就是带着一股子的试探和酸劲。 蒋茹茵反问他,「皇上您就不担心?」 「不担心。」苏谦阳奉承了她一句,「有你这么个顾全大局有识度的母妃,容哥儿被教导的多好。」 呵,拐着弯说她这只为蒋家着想呢,蒋茹茵不客气的拆他的台,「臣妾一点都不顾全大局,也不识度的。」 苏谦阳一下就被她堵回来了,堵回来不说,蒋茹茵挣脱了他的怀抱,直接下了坐榻站起来走到床边,哼了一声逐客道,「皇上,天色不早,您该回去了。」 这是什么,小情侣起了小争执女方不顺心闹脾气了? 又或者是,怀了孕的人,这情绪变的,着实抓不稳头绪…… 蒋茹茵在这里禁足,算是冷宫了,皇上过来已经是开了例,怎么还能留在这里,被太后知道,怎么都不会算到皇上头上,只会说她不安分。 蒋茹茵站在床边提醒他,「皇上,您该回去了。」 苏谦阳站起来,走到了她旁边,直接坐下来了,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反着回答她,「那两个宫嬷不会和母后回报的,没人知道朕在这里留宿。」 这是要打定主意留在这里了。 蒋茹茵神情一顿,启祥宫是什么都不缺,可唯独内屋里的床就只有一张,不似昭阳宫里的,内屋子大,也早就有备下的。 蒋茹茵瞥了他一眼,直接让许妈妈进来再备一床被子,就算是一张床,也不能盖一块,算是默许了他留下…… 从收拾好床铺到洗漱完,蒋茹茵一直没说话,直到躺下了,苏谦阳一床被子盖在身上,睡在外侧,蒋茹茵则缩在了床内侧。 黑暗中过了一会,苏谦阳摸索着从他自己这边探出手去到蒋茹茵被子那,还想从被子底下探进去呢,一摸,蒋茹茵是直接压着一面的被子睡的,半边缝隙都没留给他,就像是料到了他由此一举。 苏谦阳身子往里靠了靠,失笑,「你这是生朕的气了。」 蒋茹茵不吭声,装睡呢。 苏谦阳心中叹了一声,「朕是真的不担心容哥儿学的好,他的一切朕都看在眼里。」他也没有刻意的去勒令还有几个孩子不能学什么,只是在对待他们上采取了疏远的态度,「若是朕也害怕有皇子年纪和太子相差近就会危及到太子的地位,那朕是不是应该高兴你还和皇后有了这样的约定。」 说完,蒋茹茵那动了动,过了一会,她才翻身过来,黑暗中两个人对望着,半响,蒋茹茵的语气里还是有些怀疑,「皇上您不是说了先皇交代的。」 「先皇是先皇,朕是朕,皇祖父当时的情况也与现在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也就是说,当初当平宁做姐姐的,并不是皇上的意思,而是先皇的意思。 蒋茹茵嗯了声,算是对他说的话认可了,眯了眯眼,犯困。 黑暗中靠的近苏谦阳看到她这容颜,伸手在她眉宇间摸了摸,十几年她似乎没怎么老,至少在他眼底,她比当初那几年更为让他着迷。 第21章 蒋茹茵似乎是很快睡着了,感觉到他的手掌抚摸过脸庞,睡梦中轻轻呢喃了一声,苏谦阳嘴角上扬,把她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掖好了被角,面对面,闭上眼也睡了…… 这一夜蒋茹茵是睡的格外安稳,放下了心中的一些负担,觉得可以不必要去想理由盖过一件事,心底里同样会放松下来。 等她醒过来苏谦阳早走了,听许妈妈说,他是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离开了,应该是还要回承乾宫,再去早朝。 床外侧苏谦阳睡过的被子还未收拾,蒋茹茵看了一眼,起身看窗外,对许妈妈笑道,「阳春三月,天气很不错呢。」 许妈妈见她高兴,笑着扶她下了床,换好衣服,到了梳妆台前坐下,边给她梳头边说道,「皇上昨天都来过了,娘娘一定很快就能从这回昭阳宫去。」 蒋茹茵拿起一个放在梳妆盒里的花簪,摇头,「不急。」 许妈妈福身劝,「娘娘您还和皇上怄气呢,皇上这都主动过来了,公主和三殿下还等着您回去呢。」 看许妈妈一脸担忧的样子,蒋茹茵笑了,「没呢妈妈,这选秀将至,本宫若出去了,皇后肯定也解禁了,那这选秀的事,本宫是管好还是不管好,到时候六七月的身子,倒不如躲过这一回。」她这一胎刚开始怀的时候就不好,真的是年纪大了,当初怀两个都没现在怀一个这么累,蒋茹茵宁可安安心心的把孩子生下来先。 这么一听也是有道理,许妈妈点点头,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总之娘娘和皇上不置气,好好的,奶娘就放心了。」 从镜子中衬出许妈妈的身影,三十年前她就做了自己的奶娘,如今时间一晃而过,再去瞧一眼,容颜骤老。 陪着自己几十年,生了孩子自己没有养,光照顾她了,等孩子长大了,娶了媳妇生了孙子都没有去养过一天,蒋茹茵心念一动,开口道,「奶娘,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你回家去住上一段日子,看看你那两个孙子,本宫记得,你那大孙女,是快要定亲了。」 许妈妈神情一顿,继而有些激动,但却还是摇摇头,「两个小子都在蒋家帮忙,奶娘还是在宫里陪着您,等小殿下出生,总还是我们几个帮忙照顾的好。」 「照顾过头三个月就好了,青冬她们都在呢,还有孙嬷嬷和白嬷嬷两个人,你就回去住几个月,这么多年没有回去长住,是该回去的。」谁不想念家人,还是自己的子女孙儿,蒋茹茵坚持,许妈妈侧过身去擦了一下眼角,笑着应她,「哎,那就听娘娘的。」 吃过了早膳,青冬和青秋陪着她去院子里走了一会,青秋的伤好了,但不能老是做那些弯腰下蹲的事,左右这里也不差人,蒋茹茵就让她多休息一下,不过青秋也是呆不住的,能下床了就想要出来,不能弯腰下蹲,那就陪着她散散步也是好的。 走到了另一边院墙那,角落里还堆着不少砖块,开春这些砖块上都长出了轻轻的苔,这几天夜里都有落雨,露水重了,那青苔摸上去,柔柔软软,厚厚的十分舒服。 这种长在阴凉处需要很多水,但不需要很多阳光的小东西,总是透露出一股盎然的生机,缺水的时候干瘪在那,变的细细薄薄一层,一待雨水充足了,一夜之间,它就能饱成一片翠绿。 安安静静的呆在角落里,比起一旁坛子中即将盛开的花,有着它独特的美丽。 心情好了,看什么东西都觉得富有生机,饱含诗意。 墙沿上砖缝间冒出来的绿色,还有长在墙角和地钻接线出冒出来的一小株嫩芽,随风晃动着小嫩叶,怎么看到处都是清新的感觉。 青冬和青秋自然是感觉到了娘娘心情的愉悦,平王妃来过之后娘娘心情就好了不少,昨天皇上忽然前来,今天娘娘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的神情里,无一不透露着她此刻的悦然。 走到院子中那个篱笆搭起来的小亭子,青冬去取了垫子给她放好,扶着她坐下,许妈妈把刚刚热好的奶汤给她端来。 蒋茹茵过去一点都不爱喝这东西,那是用煮的浓稠结块的奶干,配上一些菌菇和玉米,煮着化开来后,还要加入高汤炖煮出来的,有些腥。 如今她看到这些东西都能馋的泛口水。 喝下一碗,蒋茹茵感觉到了腹部左侧的胎动,手放过去,小家伙似乎是知道她的动作,对着她手那又轻轻顶了一下。 七八下之后安静了一会,他开始转到右边了…… 启祥宫的日子就是这样,起来后用膳,用膳完散步,看看书,写写字,青冬她们出去都是有两个人跟着的,不能随意打听消息,她这里就显得闭塞很多,只知道选秀的日子将近了,两个孩子近况都不错。 不过那是前两个月日子的情况。 从苏谦阳来过那一夜之后,此后,他就三五不时的要过来。 通常都是等到天暗了才过来,天没亮就走了。 第22章 到了三月中,苏谦阳甚至还带来了一副棋局,俨然是觉得在这里日子也不错。 不过蒋茹茵如今的脑筋却有些转不过来,往常能和苏谦阳对弈个大半局,有时候还能不分胜负,如今半局不到就落下风了,苏谦阳还隐隐有放水的意思,但她还是输了。 输了怎么办,她耍赖不下了,到了半局就罢手,反正对她来说都一样,继续也是输,可对苏谦阳来说不一样了,爱下棋的人,这都知道自己要赢的,还没从中体会到胜利的滋味就罢手,哪肯啊。 蒋茹茵就是不肯陪他下了,「臣妾如今笨了,皇上还是找别人陪您下吧。」 苏谦阳失笑,「那朕让你三步。」 摇头。 「五步?」 继续摇头。 苏谦阳眼底藏着笑意没有笑出声呢,看着她故作镇定,「那朕让你十步如何。」 ‘啪’一声,蒋茹茵放下手中的书,「成交。」 结果蒋茹茵还是输了。 她恼羞的瞪了苏谦阳一眼,气愤起身,不下了! 这还真不能怪苏谦阳,让了十步,其中还不算放水的,但蒋茹茵如今这思绪就是转不过来啊,她恼羞的是自己怀了孕竟然笨成这样,皇上放水成这样自己都输了,以后都不想陪他下棋了。 也差不多是睡觉的时候了,洗漱过后,苏谦阳搂着她,就在前两天,他成功和她睡一床被子了,但怕伤到腹中的孩子,蒋茹茵都是背对着他睡的。 只是他这手,摸到了隆起的腹部就容易摸到隆起的其他部位,他有了反应,装睡的蒋茹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隔着薄薄的睡衣,尤为的敏感。 实在是觉得不舒服,蒋茹茵手伸到后面推了他一把,「还是分两床被子吧。」 苏谦阳抓住她那手,让她翻身过来面对着自己,虽说瞧不清脸色,但也能感觉的到加重了一些的呼吸声,拉着她的手往下,苏谦阳低哑了声音,「帮朕。」 一回生两回熟,苏谦阳提过一回,第二回他就显得顺理成章多了,三月的下半个月,他来启祥宫的次数更频繁。 当然晚上盖着被子到底做了些什么,第二天许妈妈她们进来收拾床铺,也就是看到蒋茹茵脸上那欲盖弥彰的红润。 住在启祥宫中真的没什么事,蒋茹茵想着,就让青冬多做一些皇上爱吃的东西备着,他常来,自己对外头的事还知道的多一些。 转眼就是三月底,三个月守孝的日子没几天了,大选的事也准备的差不多。 临安城中这参加大选的人都到了,今年的大选,除了选妃之外,多少人是冲着太子府和二皇子来的,各个王府中的也都到了婚配年纪,选妃上反而显得次场。 这些日子德妃忙,关于选秀的事,皇上那是一问三不知的,蒋茹茵干脆也懒的打听,她又不出去,即便是选进来了,她身在启祥宫,昭阳宫那也不会安排人去住,没一点关系。 入夜苏谦阳过来了,许妈妈刚刚给蒋茹茵把炖好的奶汤端过来,蒋茹茵是喝的高兴,但苏谦阳闻着就觉得冲鼻的很,蒋茹茵招手让许妈妈又送进来一碗,笑着对苏谦阳说道,「临安这里冬天还不算最冷的,北图那更冷,一年中有三个月都是大雪覆盖的,这奶汤中的奶干是那的特产,还是平王妃之前带给臣妾的,您尝尝。」 端上来了,苏谦阳微一侧脸躲避那迎面而来的味道,蒋茹茵看着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指了指那汤说的有些叹息,「平时也不能让她们陪臣妾吃,一个人吃怪无聊的,皇上您过来了,就陪臣妾一块吃吧。」 「没别的了么。」苏谦阳若无其事的拿起一旁的盖子盖上,掩盖着那浓重的味道。 蒋茹茵点点头,看着他说的肯定,「臣妾最近就爱吃这个。」见他实在是为难,「您若是不喜欢吃就放着吧,臣妾让人给您撤了。」 一旁侍奉着的青冬要上前端走它,苏谦阳抬了抬手示意不必,重新打开盖子,看蒋茹茵喝的是津津有味的,眼底一闪而过一抹宠溺,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入口中。 继而,蒋茹茵就看到对面的苏谦阳在吃下第一口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继而他什么都没说,几大勺子快速的吃完了那奶汤,优雅的拿起一旁放着的锦布擦了擦嘴,开口,「备茶。」 苏谦阳喝下一整杯茶冲淡了口中的味道,这才笑看着蒋茹茵,「味浓了一些,怎么不吃了?」 蒋茹茵忙低下头去,有些错愕,这东西对不爱吃的人来说就是受罪了,她也只是说说的,没想到他还真面不改色的都喝下去了。 看到她肩膀那微微耸动,苏谦阳就知道她在笑,嘴角跟着上扬,端起那杯子,又喝下一杯茶…… 四月初,宫中大选,皇后依旧禁足着,初试的时候,皇上口传公事繁忙,让德妃和淑妃二人代之,谁会知道,他把公务拿到启祥宫里来了。 第23章 他坐在那,批阅着奏章,一旁蒋茹茵在看书,桌子前还放着一早从御膳房那拿来的桑葚,熟到深黑的颜色,十分甜口。 苏谦阳偶尔抬头看她一眼,蒋茹茵则偶尔往他嘴里送两颗桑葚,许妈妈和青冬她们在外面看到了,个个脸上都是开心的笑,皇上和娘娘这样的相处,她们期盼多久了。 苏谦阳合上一本奏章,想了想拿起另外一本,开口道,「南边临雨季,不少地方都犯了涝灾,涝灾一过,天热起来,潮湿多病,又容易犯了病疾。」 蒋茹茵放下书,「不是有河渠排水。」 「地势低的,河渠排水也没有用,雨水季到来,河道的水上升,有时候都高过了部分村子,这水该往哪里排,前几年河渠加固,这才避免了水灾,但是涝灾中这粮食浸在水里,等水退了,栽种季节一过,秋收就没剩下多少东西了。」春耕不顺利,秋天的收成就大受影响,这连环下去,到了年底又是不少饥民。 蒋茹茵以前听祖父说起过,南边那一片地方,距离临安城远,一年四季中至少有三季都是热的,住在那的人也是鱼龙混杂,蛮族迁移过来的也有,疆域迁移过来的也有,所以那边的一直都是呈现出治理不当的乱局,也怪不得那些前去的官员,以来不熟悉当地民俗,二来天高皇帝远,人还有地头霸主呢,哪里轮得到一个朝廷派下来的官员做主。 但南边那地方却是个物产极为富庶的地方,天热的多,能种的东西也多,雨水丰富,再加上那边还出点这边没有的矿脉,但凡能去那为官的,够本事呆足三年,铁定是腰囊鼓鼓的回来。 每年那都要闹涝灾,派去的官员做不了大主意,地方那些土豪霸主的,又不乐意出钱去治理,一年拖一年,雨水少的时候情况好一点,雨水多了,那就等着雨水后收成遭阻,疾病缠身的局面。 前些年朝廷一个救济点设立下去,南边那好说饿死的人是少了,可再大的救济点也扛不住每年都这么大批人,这不,今年二月开始降春雨,南边那的奏章就来了不少,都是关于涝灾的事。 苏谦阳为这事头疼已久,那边还是收税很高的地方,也就是说,每年朝廷收上来的赋税,南方那一片,加起来有北方这里的一个大半,要想拔掉那些地头蛇根本不可能,但若放任着,苏谦阳也看不下去。 「既然我们能和北图的关系融洽起来,和蛮族那为何不能。」蒋茹茵想了想说道,「南方那是乱,但这么多年来似乎也没听说蛮族要和我们开展闹不快,其原因第一虽说那边的人统称蛮族疆域,其实其中又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部落,不似北图早就已经统一起来,所以没有足够的兵力抗争,二来南方多山丘凹地,地势复杂,没有很集中的聚集住很多人,分散的居住早就了不同的地域文化,这些人要融合起来又有着很大的难度。」 苏谦阳赞赏的点点头,「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从大今朝立都之时这么多年,那里乱归乱,却没有要打仗的苗头,你觉得还有别的原因么。」 「臣妾想,那是因为蛮族和疆域那边的人,都比较简单。」蒋茹茵抿嘴一笑,「到如今还是部落的,一直没有合并,复杂的地形让他们和外界接触的也没这么多,相对于这边的人来讲,一定单纯很多,南方那一带虽然混乱,但从来没有出过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好战心应该也不会像北图人这么强,这样的人,按理来说应该是容易满足的。」 「你说的没有错,过去八王爷曾经去过一次南边巡查,和我朝人民聚住的地方混乱些外,深入满足和疆域,那住的部落人,都还和善。」苏谦阳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舒服些,拿起一旁的一张大地图,只给她看,「就是在这一带。」 「臣妾觉得,和善的人,应当以和善的举措去应对。」 苏谦阳眼前一亮,伸手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朕怎么没想到呢,茵茵你真是太聪明了。」 那细微至极的动作让蒋茹茵脸色赧然,她低了低头,苏谦阳执笔拿过一张纸快速的写下想法,拿给她看,「朕想着,应该可以这么做,就能够把这涝灾和混乱的局面一并改善过来。」 蒋茹茵接手一看,抬起头由衷赞扬,「臣妾只是个初想,皇上您这办法,一定能成。」 没见过两个人这么互夸的,苏谦阳高兴,看她仰着头,正欲低头去亲一下,门口那陈奉禀报道,「皇上,德妃娘娘正往这边过来,要来启祥宫。」 蒋茹茵一怔,推了他一下直起身来,「皇上,德妃过来了。」您得赶紧走了啊。 苏谦阳心中哪能不纠结,正儿八经的来自己妃子这边,现在都跟耗子躲猫一样,都不能让人家知道他来在这里,喊了陈奉进来,「德妃走到哪了。」 「快到启祥宫了,门口的宫嬷会拦着些时间,不过皇上还是得先行离开才是。」到时候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太后那边,还不得怎么说贤妃的为人,禁足还不安分,都能让皇上过来。 第24章 苏谦阳自然是清楚这利害,让陈奉把东西一收,回头本来想交代几句的,想想又算了,时间不等人,只说了一句,「朕晚上过来。」迈脚出了屋子。 出去自然是不能走正门了,否则就和德妃直接打上照面了,蒋茹茵跟着到了屋外,看到陈奉带着皇上直接从后殿那绕过去,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后殿那只有一个小门,因为长年无人进出,门口还堆了些东西的,赶紧让紫夏和紫烟两个人过去帮忙,这才一转头,大门那就传来了开门声,德妃的身影出现在了那。 德妃是快步走过来的,看到她站在门口,笑了,「怎么,知道我要过来,出来接我不成。」 「是啊,我就想着外头有什么人要来了吧,这就出来看看了,今天不是初选么,这么早就结束了?」 「皇上选妃呢,他都没去,我和淑妃两个人实在是看的累了,本来还没这么快呢,今年这一批秀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在殿外初试,就有先给穿小脚使绊子的。」 蒋茹茵朝着后殿那瞥了一眼,拉了德妃一下,「进去说。」 进了屋子,德妃似有一大堆话要说,瞥见放在桌子上还放着桑葚的盘子和桌子上摊开的地图,疑惑的回看蒋茹茵,「怎么你还看这个。」 青秋过来把它收了起来,蒋茹茵带她坐下,笑道,「不是在这里呆的闷么。」 德妃也没多在意,坐下来之后就和她说起了今天初选的事。 似乎是没有见到皇上亲自前来,这些秀女的表现也没有很出彩,皇上不在,初选应该是安安静静的来了一批走了一批,结果才刚看了一半,殿外等着的人中就有事了。 「秀女这些衣服都是统一换的,包括这鞋子,新上来的那一批,不知道哪一个,走过来之后站不稳就尖叫了一声,嬷嬷过去一眼,那秀女踮着脚一直说疼,脱下那鞋子,她那脚上竟然扎着一根细针,那针都扎进肉里面了,疼的那秀女踮着那脚站不稳。」 「不至于针在里面都忘了拿出来啊。」蒋茹茵看她有些生气的样子,把杯子递给她,德妃接过喝了一口,「当然不至于了,这些衣服鞋子都是宫里准备,难道宫里会这样去针对一个初选都没过的秀女,更何况那些东西都是我和淑妃一手安排下去的,你猜那秀女被扶起来之后怎么说,指着一起的二十个人一个说是她做的,是另一个秀女把细针放在鞋子里让她穿的。」 接着场面就变成了一个否认一个指证,到最后两个都是哭的梨花带雨,一个是疼的,一个是冤枉的。 「那个受了伤的秀女长的可好看?」蒋茹茵笑问。 德妃点点头,「好看,比起那十几个,她还是比较出色的,那个被她指证的,也是个柔弱美人。」见过初选后对同是秀女的使绊子,让别人进不了终选的,没见过第一轮都没过就开始下手的,「不管谁对谁错,哭的烦了,把那两个带下暂时关了起来,今天的就暂停明天继续,一定要让皇上自己去瞧瞧,这事怎么还能一直假于人手。」德妃看了大半天都眼花,又不是替她自己选秀。 蒋茹茵笑而不语,德妃看她这忽然好了很多的气色,话题转到她身上,「这些天忙,我一段日子不过来,你精神好了很多啊。」 「是啊,最近吃的也多了。」蒋茹茵摸了摸肚子,六个月后,这肚子大的也快,她吃的也多,德妃叹了一口气,「那你什么时候从这出去回昭阳宫,我快累倒了,怎么应该也让我生一场病,好好躺上十天半月的,看谁还什么事都找上我来。」 「我能做什么呢。」蒋茹茵眯眯笑着,「那些秀女如今可就认得德妃娘娘,淑妃娘娘,今后你那指不定多热闹呢。」 「呵,你还别和我说这个,我都怕了这些年轻的,宜和宫也是住满的,就让她们年轻的年轻的一宫住着去,这件事我之前就和太后娘娘提过,她老人家也答应了,到时候随她们怎么闹。」德妃看着今年这些秀女,没几个省心的,往自己宫里放不就是添乱么。 「对了,还有个事儿没和你说,本来是不想让你担心的,我左思右想下,还是得先知会你一声,母亲前些日子进宫来,说是和三弟妹一块去过蒋家探望蒋夫人,你家里,你母亲和你祖父的身子如今都不怎么好。」德妃还是收了一点说的,蒋老爷子从年初都一直病着,蒋夫人二月底三月初的时候忽然也病了,她看今天蒋茹茵情绪好了很多才透露一些,否则她也不敢说。 蒋茹茵一怔,这消息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皇上应该是知情的,但他那也没告诉自己,和许妈妈对看了一眼,蒋茹茵看向德妃,「那现在呢。」 德妃摇摇头,「现在如何我也不清楚,蒋府的消息一向守的紧,若非张家和蒋家的姻亲关系,母亲那也不会知晓。」 送走了德妃蒋茹茵坐不住了,德妃说的,蒋家的消息守的紧确实没错,一般情况下家里有什么事都是先瞒着的,她如今被禁足,蒋家人即便是想,也无法进宫来探望更无法传达消息。 第25章 对这些事毫不知情的感觉让蒋茹茵非常不好受。 晚上苏谦阳过来,蒋茹茵就求他让自己回蒋家一趟,看看祖父和母亲。 「如今正值选秀时间,你若现在回昭阳宫,可就不安宁了。」苏谦阳提醒她,再者皇后那边,说要解禁,都需要一个契机,如今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等到选秀结束了,后宫中需要皇后管理宫务教导这些新妃,届时就能让你顺理成章的出去了。豆%豆网」 「可……」蒋茹茵也知道他这是为自己着想,怀着孩子现在出去,怎么都得一块料理事情,也不利于她休息,但祖父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她估摸着这病是从她被关进启祥宫就开始的,这么一算,时间可有好几个月了,「可臣妾想回去看看,臣妾这些年来都没有回去蒋家,臣妾是真的担心。」说着,她隐隐眼底湿漉。 「你别急。」苏谦阳拍了拍她的背,「还有别的办法。」 第二天,早朝结束后,苏谦阳带着陈奉出宫去平王府,出了二宫门,给侍卫看过腰牌,顺利出了宫门后,马车内苏谦阳才拉开内帘子,蒋茹茵和紫夏坐在里面。 苏谦阳拉了她一把,蒋茹茵到他旁边,往那小帘子外看了一眼,松了口气,出来了。 「朕送你到蒋府,一个时辰后来接你。」若是陪着她进了蒋府,那蒋国公抱病还得给他行礼下跪,还不如省了这事。 蒋茹茵感激的看着他,苏谦阳顺了一下她的刘海,嘱咐她,「别太激动。」 蒋茹茵点点头,到了蒋府后门,紫夏扶着蒋茹茵下马车,苏谦阳看着她进门了,这才让陈奉驱车离开。 怀抱了近七个月的身孕,蒋茹茵也不能走的太快,紫夏搀扶着她,后面还跟着刚才开门的婆子。 中途在路上遇到了大嫂王映雪,直接把她吓了一跳,「贤妃娘娘,您怎么会在这。」说着走到她身旁扶着些。 「大嫂,母亲的身子如何了。」蒋茹茵拉住她的手,王映雪叹了一口气,人都到蒋家了,难道还瞒着么,「母亲病了有一个月了。」 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蒋茹茵身影晃了晃,拉着王映雪要往蒋夫人的院子里走去,王映雪急忙劝她,「慢点走。」 到了蒋夫人的院子,见到蒋茹茵的人皆是一脸的诧异,服侍蒋夫人的程碧儿看到她这样出现,跟着吓了一跳,「茹茵,你怎么过来了!」 内屋的蒋夫人听到了程碧儿的声音,「碧儿,你说谁来了,茵茵来了?」 蒋夫人的声音显得虚弱很多,蒋茹茵看了程碧儿一眼,「我过来别人都不知晓,我先进去看看母亲。」 都知道贤妃被禁足了,如今蒋茹茵出现在家里,程碧儿和王映雪自然惊讶,但惊讶过后她们也没有多问什么,有什么理由比她亲自过来看望母亲和祖父还要重要的呢。 王映雪陪着她进去,蒋夫人正在服侍的丫鬟搀扶下靠起身子,看到是蒋茹茵,愣了好一会,半响缓过神来,看着她怀着身孕这模样,顿时眼眶湿润,颤抖着声音喊她,「茵茵,是你么。」 蒋茹茵走到她身边坐下,拉住她想摸她的手,「娘,是我呢。」 蒋夫人上上下下看了她一圈,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不是被禁足着,怎么过来了。」 「皇上送我过来的,等会再接我回宫去,没人知道我回来蒋家。」蒋茹茵安慰她,看着她如今瘦削的脸,眼窝子都凹进去了好些,心疼道,「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蒋夫人是怎么病的,她是在听到蒋大老爷说了她和皇后约定那事缘由后,日夜难眠,寝食难安,给担心病的。 蒋夫人拉着她的手,「你大哥做了那么糊涂的事,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傻。」蒋夫人哭着伸手摸她的脸,「从小到大你就要强,什么事都自己承担,你心里头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瞒着你祖父,瞒着我和你父亲。」 一旁的王映雪转过身去擦了一下眼泪,蒋茹茵泪眼笑着,「娘,您看我现在不是很好么,我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蒋夫人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当年你就这么小产了,你都不来告诉娘一声,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怎么性子就这么拧,你就一个人憋着谁都不说,瞒着皇上瞒着我们,就算是再不想让你祖父担心,让你父亲担心,你也该告诉娘,好让娘去看看你。」也不至于蒋夫人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女儿一直以来都承受着这么多的东西。 她这个做娘的,都没能教她一些东西,她学的看的都是蒋老爷子安排的,这么多年,她的女儿心里头这些事,藏的多苦。 「娘,您别难过了,养好身子,这样我在宫中才能安心,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您多想,心里就多难受些,别去想这些了。」蒋茹茵忍着泪,安慰蒋夫人,「您的身子不好起来,爹和哥哥嫂嫂们就都担心着,我在宫中也会担心您。」 第26章 蒋夫人念叨着傻孩子,蒋茹茵又陪了她一会,一个时辰过去也很快,得去祖父那瞧瞧。 程碧儿回来了,王映雪留下照顾蒋夫人,蒋茹茵走出去院子问程碧儿,「母亲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当时皇上把皇后和你三年约定的事一说,祖父回来没几天就病倒了,又是太皇太后崩逝,又是这消息,景乐和大哥就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父亲还带着景乐和大哥进宫去请罪过。」 蒋茹茵一怔,「他们进宫过,什么时候的事情。」 「二月二十七那天。」 那不就是皇上第一次去启祥宫的时间么。 程碧儿扶着她往蒋老爷子院子里走去,「本来父亲带着他们进宫,是做了降大罪的准备的,但回来之后,宫里什么旨意都没下来过,这件事皇上好像都没有追究的意思,后来,父亲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 「祖父那说了没。」 程碧儿摇摇头,「还没说。」 「不必说了。」蒋茹茵走进蒋老爷子的院子,「祖父身子差,不能再让他知道是大哥的缘故,再受刺激了。」 进了蒋老爷子屋子,蒋茹茵看到床上躺着的祖父,眼眶又一阵酸涩。 蒋老爷子躺在床上,瘦了太多,苍老面色一头的银丝,十五年过去,当她还以为祖父依旧是那个抱着自己教导自己的人时,时光已经悄悄把他的岁月都带走了。 是啊,长大十五年,出嫁十五年,祖父的年纪比太皇太后还要长,当她自己都老去的时候,又怎么能阻拦祖父的老去。 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蒋老爷子虽醒着,却是很缓慢的才把视线转到她身上,看了良久,眼睛长大了几分,口中喊道,「孩子,你来了。」 枯槁似的双手伸起,蒋茹茵赶紧握住了它,笑看着蒋老爷子,「是啊祖父,我来了。」 蒋老爷子点点头,「来了就好,你长大了,祖父知道你心里肯定多有不愿的,但那是圣旨,咱们蒋家再大,也抗争不过皇权。」 蒋茹茵一怔,朝着程碧儿那看了一眼,回答蒋老爷子,「祖父,茵茵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蒋老爷子缓缓拍了拍她的手,「太子是个稳重有担当的人,你若诚信侍奉的,他一定不会亏待你。」 蒋茹茵的泪水忍不住的掉了下来,祖父如今的记忆,已经错乱了,哽咽着点点头,「嗯,祖父放心,我一定会和太子殿下好好相处。」 「那就好,等你二哥去了翰林院,祖父能帮的也会帮,其余的还是得靠他自己,将来他也是要像你父亲一样撑起整个家的人。」 蒋老爷子顿了一下,抬头看床顶。 半响,蒋老爷子瞥向了她隆起的肚子,「孩子啊,你怎么这么傻,你说你怎么和皇后有那样的约定。」记忆一下子又跳回到了现今,蒋茹茵握着他粗糙的手,「祖父,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想生下的孩子安安稳稳长大,不会让别人觉得威胁到太子,所以才出此下策。」 「傻孩子,怕什么,咱们蒋家,难道还支撑不起一个比太子还要优秀的皇子么,太子的身子,成亲到现在都还没生下嫡子,这朝中,如今纷乱的很。」 「是,茵茵明白,定会好好教导容哥儿。」 蒋老爷子点了点头,说的话都缓慢着,一会提到的是蒋茹茵现在的情况,关在启祥宫中,一会又跳回了十五六年前,她被赐婚,她定亲,甚至蒋老爷子的回忆,都回到了她刚出生那年。 蒋茹茵酸的泪水直掉落,这样混乱的记忆,即便是她不想承认,也知道祖父这是时日无多了。 「咱们蒋家,从你先祖父开始,就是跟随着皇家的。」蒋老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似乎是在安慰她,「这人生在世,躲不过,就都得迎面而上。」 说着,蒋老爷子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姑姑了,定王爷的事,我蒋仲衡不是一个好父亲,也永远做不了一个好父亲,我得先是一个好族长,再是好臣子,最后才是个父亲。」 蒋老爷子眼底流露出的遗憾和悲伤浓郁蔓延,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活到终点的时候,才会发现一辈子为了家族,为了忠臣,终究是错过了太多,对不起了太多。 可人就是如此,选择了这个,势必要放弃一些。 「祖父的错,你可别在继续了。」良久,蒋老爷子看着她说道,「这个家交给你父亲,交给你儿子,交给子子辈辈,出嫁了的,就活的随性所欲些吧。」 蒋茹茵点点头,怕一出声就哭出来,一会,蒋老爷子看着她,竟然又问她,「孩子,你来了。」 蒋茹茵终于克制不住,趴在蒋老爷子身上哭了起来,蒋老爷子笑着摸摸她的头,「哭什么,嫁人就嫁人了,过两年就是要当娘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第27章 程碧儿扶起了她,怀着身孕哪能这么动气的哭,扶着她到了外屋子,蒋茹茵靠在她怀里,哭声没这么大了,泪水却还克制不住的往下掉,程碧儿心疼的替她擦了擦,「别哭了,年纪大了,终会有走的一天,你伤了自己的身子,祖父知道了,心里也不安稳啊。」 「祖父这样多久了。」蒋茹茵吸了吸气问她。 「一个多月了,太皇太后崩逝,你和皇后被禁足,祖父就病倒了,当时他还清醒的很,时不时找相公和大哥过去,祖父一定问你为什么会和皇后有那样的约定,我们不敢告诉他,直到三月初,祖父就出现了记忆错乱。」 程碧儿拉住她的手,「大夫说,祖父这样,时日无多了。」 苏谦阳来接她,程碧儿扶着她到了后门那,苏谦阳下了马车,看到她这样,什么也没说,先把她拉上了马车,对程碧儿点了点头,拉上了帘子。 马车往宫里走去,苏谦阳把她揽到了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蒋茹茵靠在他怀里不说话,唯有低低的啜泣声,何时见过她可怜成这样,苏谦阳心疼的替她揉了揉眼角,「哭过了就不要老是想着,闷的话就说出来,朕听着。」 蒋茹茵不吭声,苏谦阳摸了摸她的额头,「那就睡一会,很快就回宫了。」 回到宫中,接连几天蒋茹茵的情绪都不太好,知道祖父时日无多,却不能侍奉左右,这样的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苏谦阳从隔三四天过来一次到隔天过来,过来了其实话也不多,就是陪陪她。 这几个夜里,他都能听到她半夜里忽然喊蒋老爷子的名字,本来七个月的身孕后就睡不太安稳,如今更是睡的累。 每每如此,苏谦阳总是在她耳边轻轻的安慰她,直到她平静了,才搂着她睡觉。 这么一个月持续下来,直到四月底,大选尾声,终选的时候,皇上也瘦了好多。 陈奉这些年来算是见识到皇上对贤妃的用心了,毋庸置疑啊,陪着皇上到终选的殿中,初选复选都没出现的苏谦阳,自然是引起了众秀女的一片芳心。 年轻的男子有年轻男子的魅力所在,而加附在苏谦阳身上的,除了帝皇的尊贵外,还有他岁月沉积下的那一份沉稳,处事不惊。 其实都这年纪了,他对选秀乏然的很,大部分精力放在朝政上,哪里还有这空闲去看哪个妃子年轻不年轻,漂亮不漂亮。 德妃看出了他的不在意,初选复选都没过来,能有多上心,这终选保不定也是没办法才来的。 一个一个表演看完,苏谦阳首先是为太子和诸多适婚年纪的皇家子弟选合适的人,再者就是朝中合适婚配年纪的大臣之子,年轻些的臣子,最后剩下的,才是放进宫中的。 陈奉接过最后苏谦阳写完的册子,一愣,低头请示,「皇上,这六个,恐怕是不好交代啊。」大选一次,给所有人都挑完了,选进宫的就六个,这册子送到了太后那,准时给驳回的。 苏谦阳拿起一旁搁着的没选上的人名单,也都没确认人脸,随意的勾了四个,凑足十个。 陈奉默默的捏了一把汗,不知道该不该为皇上随意勾的那四个高兴。 选秀结束,那就是写诏书了,终选其实留下了三十个秀女,其中二十个都让皇上给赐婚了,想想先帝那会,也是爱做媒人啊,陈奉拿着玉玺一个一个敲章下来,门口那等着数个等着去颁圣旨的太监。 五月初,赐婚圣旨纷沓而下。 太子府一次新增了五个良人,这一回还另外又赐了一个太子侧妃下去,这年底到明年这段时间,临安城奉旨成婚的人,又是一大批。 宫中这十个么,教导暂时有德妃和淑妃代着,朝中大臣上奏,说后宫不能这么一直无主,要让皇后早些出来主持大局,苏谦阳把那些奏章都压着,禁足也得满半年,让他们继续上奏着。 景仁宫内,皇后不是不知道选秀已经结束了,今年新进了多少新人,都封了什么。 只是她逗着怀里已经八个月的五皇子,这孩子,在她禁足期间养在景仁宫中,如今是越养越有趣,长的可爱不说,身子还十分的好。 有他的日子,皇后才没觉得这么闷。 何嬷嬷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娘娘如今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皇后把五皇子交给养娘,神情从容的很,「需要想什么,选秀结束,最迟也不会超过两个月,这禁足就该解了。」她是皇后,又不是废后,怎么可能禁足这么久,「更何况,启祥宫那一位,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总不能让孩子出生在冷宫一样的地方,皇上哪里舍得。」 皇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为的不削,她算是彻底看明白了,皇上拿走凤印的时候她就看明白了,心里最后那点期待都没了,什么夫妻情分,这都快二十年的夫妻情分,怎么想都觉得可笑。 第28章 什么都不如这皇位,这后位来的实际。 「这一次太子府送去了几个人。」皇后站起来,走到了院子里,这景仁宫上下虽然是被禁足了,但依旧打理的很好。 「皇上点了五个,太子妃都已经领过去了,太子侧妃的圣旨也下了。」 皇后点点头,抬头看天空,新人一批,最在乎的,如今肯定不是她了,她要在意的,就是太子府里何时能生下太孙…… 十个新进人的份位经由太后和皇上一起商量过后定下了,到了五月初,天渐渐热了,宫里添了人,也更热闹。 德妃把这几个人安排在了三个宫中,远远的看到侍奉的宫人带着她们进去,对一旁的淑妃说道,「看,一个一个多高兴。」 淑妃笑了笑,「看着她们,才觉得自己是老了。」年纪这东西不能比较,一比较起来,自己和新进的那些人,差的可不止是五六岁,而是十七八。 十七八的容颜差多少,一个日渐衰老,一个青春正茂。 「那也得看皇上喜不喜欢。」德妃哼了一声,「上一次大选的人还有这么多被受恩宠,这一回,难道能全数过了不成。」以皇上如今的性子,恐怕没几个宠幸的,即便是贤妃被关在启贤宫里,这几个月皇上去别人那的次数都屈指可数,都是留在了承乾宫中的。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贤妃什么时候能从启祥宫里出来。」淑妃微怔了怔,大公主婚事定下了,她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从潜邸到宫中十几年,心早就定了。 「也不会太久。」德妃转过身,和她一起走远,贤妃的肚子越来越大,怎么都不可能在启祥宫里生的…… 德妃预料的一点没有错,皇上对那些新进妃子的兴趣真的不大。 当初他就不想选的,这些年来宫里闹出的大事还少么,他宁愿人少点太平点。 就那些新人进宫之后安置下来,那些牌子挂起来了,动都没动,陈奉作为一个尽职的太监,自然不会反着皇上的意思去劝,于是,那十来个妃子,整整给搁了半个月都没一个承恩宠的。 而这些天苏谦阳在忙什么,朝堂上忙着南边那一带的事,后宫中要陪陪如今情绪还不太稳定的蒋茹茵。 这一胎实在是怀的不安稳,蒋茹茵夜里睡不好,还会腿肿,她是不想皇上留在这里陪她,她睡不好他也睡不好,一早还要去上朝,身子怎么吃得消。 苏谦阳坚持,有时候还会半夜替她按摩。 这样的对待蒋茹茵如何能不动容,他这些事,好像就是这么自然的发生了,甚至连她说感激之语都显得多余,理所当然应该享受这些好…… 只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上悄悄来启祥宫这件事,多少还是走漏了点风声,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这天晚上,蒋茹茵刚刚沐浴过后,青冬和青秋帮着她穿好衣服出来,许妈妈那匆匆过来了,说门口的宫嬷前来禀报,太后娘娘和长公主正带人过来。 蒋茹茵一惊,让青冬去内屋叫皇上,陈奉守在门口,亦是一脸的焦急,太后娘娘过来了,这要是让娘娘直接撞见了可怎么办。 苏谦阳穿好外套出来,「后门那可有人。」 话音刚落,屋外的大门那就传来了开门声,来不及了。 苏谦阳当即叫了陈奉转入屋子内,对蒋茹茵说道,「你出去迎着,不用担心。」 说罢把内屋的门给关上了。 蒋茹茵这发尾上都湿漉漉的没有烘干,青秋拿了布过来,屋外头随即传来了高喊,「太后娘娘驾到,长公主驾到。」 蒋茹茵走出屋子,太后带着长公主和连贵仪已经到了门口这,蒋茹茵福身行礼,「见过太后娘娘,臣妾刚沐浴完,望太后娘娘赎罪。」 太后看着她皱了一下眉头,衣衫不整的,头发都披在那,可自己又挑不出什么错不是,本来就是突然过来的,临近就寝时间,还不容易别人沐浴更衣睡觉么。 太后进了屋子,那连贵仪就在后头说道,「太后娘娘,妾身的宫女亲眼看到皇上和陈公公过来这边,还不止一次呢,如今都这么晚了,贤妃娘娘还在禁足,皇上怎么能来这里。」 蒋茹茵看向那连贵仪,连家的人。 长公主扶着太后坐下,「哪里有见到皇上,我看是连贵仪眼花了。」 连贵仪保证,「长公主,一回算是看走眼了,好几回就不能算了。」她说的信誓旦旦,蒋茹茵在一旁从容的坐着,好几回,这是逮着机会才过来的。 太后起初当然是不信的,这是禁足,皇上岂是那种儿戏之人,但大选的时候皇上表现出来的就是兴趣缺缺的,选秀之后又连续半月没有恩宠那些新人,太后就不得不怀疑了。 连贵仪这一告密,让太后怀疑到了贤妃这边,皇上是罚了禁足不错,但以当初皇上对贤妃的宠爱,皇上要过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29章 于是太后看向了跟随来的几个嬷嬷,「去看看。」 在这启祥宫周围的屋子里都看遍了,也没发现皇上的踪迹,这就像是一场笑话一样,连贵仪脸色憋在那,她是千真万确皇上来了这里的,后门那都被堵了,不可能出去的,肯定还在这,遂她看向内屋关起来的门那,「这里还没看呢。」 不知道连贵仪这是觉得自己榜上了多大的靠山,她难道不知道,即便是皇上真的在内屋中,她这今后宫中的生活算是彻底毁了,太后护着她有什么用。 但此刻的她,还未自己这机智高兴,找到了皇上,贤妃娘娘在禁足期间都敢如此放肆,肯定要罪加一等。 那嬷嬷受了太后的意思,直接推开了内屋的门,其实在场好几个人心中都提心吊胆的,撇过去内屋中空着每一个人,蒋茹茵神情自若,还让青冬上了茶。 长公主站了起来,往内屋看了一圈,瞥向连贵仪,「连贵仪,你可知你今日之举是何罪。」要诬告竟然都能诬告到太后这边去了,兴师动众的过来,就为了证明皇上在不在启祥宫,若是不在,不就是在丢自己的脸。 连贵仪跪了下来,「妾身怎么敢骗太后,妾身是真的确定皇上已经来启祥宫很多次了。 」 可屋子里确实没有人。 连贵仪心急的看向屋内,「说不定在哪里躲起来了。」 「放肆!」长公主厉声呵斥,「你当皇上是什么人,这屋子里能躲到哪里去,连贵仪,皇上是九五之尊,岂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太后一直在那不语,蒋茹茵则是坦然的看着,也不说话。 连贵仪那个冤,她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敢去找太后的,皇上确实是来了启祥宫的,一宫上下人都没有,肯定是躲起来了。 「静卿,你进去看看。」半响,太后开口。 长公主走入内屋,这屋子的屏风后就是一张床,窗边是坐榻,另一边是两个矮柜两个高柜子,一目了然,根本没什么可找的。 长公主走向了那两个高柜,打开其中一个,没人,打开另外一个,长公主的视线和苏谦阳的直接撞上了。 就顿了那么几秒,长公主神情自若的把门又关上了,走到外屋和太后说道,「连柜子里都看了,没有人。」难道连床底下也要看么,谁会相信一国之君藏在床底! 太后倒是能屈能伸的,听长公主说没有,直接和蒋茹茵说道,「是哀家错怪你了。」 蒋茹茵顺着接了下来,「太后娘娘也是秉公处理。」 太后点点头,看了连贵仪一眼,起身带人出去了,量连贵仪也没这么胆量这样蒙骗自己,皇上确实是来过了,但在她们来之前,肯定是已经离开了。 找不到人就不能说贤妃的不是,只能以后更注意些启祥宫这边的情况,这后宫一向秉承雨露均沾,皇上这样,太有失分寸了。 长公主也没看蒋茹茵,直接跟着太后出去了,直到确认她们已经出宫门有点时间了,蒋茹茵走到内屋中,看到陈奉从床底下爬了出来,苏谦阳则是推开了柜子门,落脚到地上站了起来,淡定的理了理袍子。 蒋茹茵知道这时候不能笑,可看到陈奉狼狈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笑了,陈奉头上还沾着床底下的灰团子,脸都灰扑扑的,衣服上袖口上全是一片的脏。 陈奉可怜的看着蒋茹茵笑着,又看了皇上一眼,认命的出去了。 蒋茹茵上前替他整了整衣服,看他这一脸的从容,刚才那紧张劲也散了大半,「皇上怎么知道长公主看到了也不会说。」 「那些嬷嬷怎么敢进你屋子搜,即便你是被禁足,也还是贤妃,至于长姐么,她怎么好意思下了朕的面子。」苏谦阳决定躲在内屋里的时候就想到这个了,他身为皇上,一旦被下了面子,其他人能好过么。 末了,苏谦阳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来启祥宫入夜都是很小心的,连嫔所住的景瑜宫离这里这么远,怎么可能好几次都看到,这边一带几乎是不会有人过来,除非是刻意。 蒋茹茵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些日子,皇上先别过来了,太后娘娘那有了怀疑,今天是连贵仪,明日就会是别人。」更何况,宫中如今有新人进,皇上一个都不去,后宫说不过去,朝堂前要怎么交代。 苏谦阳拉住了她的手,「朕心里有数,你照顾好自己,什么都别想。」苏谦阳还是觉得,得早一点让她从这启祥宫出去才是。 今晚是不能留在这了,避免太后又起意派人前来堵。 陈奉在外收拾好了,苏谦阳走了出去,从正门出去,趁夜走了还有一条小路回承乾宫,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候,太后那果然派了人过来,守在了启祥宫的前门后门,监看进出…… 太后这么派人过来,皇上晚上是过不来了,那几个宫嬷嬷守着,前后门都进不出。 第30章 启祥宫里青冬她们去御膳房里领东西,也都是跟着两个人,像是犯了罪一样,这样的情形,在宫中其它人看来,贤妃娘娘又是犯了什么大错了,否则怎么半夜太后娘娘会带大队人过去启祥宫,去过之后,又派人严守。 而对于那几个刚进宫的新人来说,贤妃不过是传言中听说过的,等她们进了宫,人这不关起来了么,不受宠了啊。 这样过去了十来天,皇上没有前来启祥宫,蒋茹茵也知道外面守着宫人如今是进不来的,安心呆在了宫中。 快步入夏的天很晴朗,五月中,傍晚的时候太阳就没这么烈了,午睡过后蒋茹茵起来在院子里散步,远远的看到天空中飘着一只风筝。 风筝线似乎还离的比较远,青秋扶着她,「好像是华阳宫那边的。」 华阳宫里住着的,不就是今年新选的妃子,当时德妃来的时候和她说起过,要安排的另外几个宫中,不和宫里别的妃子住在一起。 看着,那风筝好似是断线了,从高空往下坠,顺风朝着启祥宫的方向飘过来了,蒋茹茵就看着那掉落下来的风筝,直接挂在了小院门上,是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风筝。 「去取下来吧,等会也许有人会过来拿。」蒋茹茵走进屋子里吩咐青冬叫人去把风筝取下来,没多久,距离启祥宫不远处出现了四个身影,走在前面的是两个衣着华丽些的,后面跟着两个宫女,淡蓝色裙装的那个拉着粉红色衣服的那个,一个还有些犹豫,不想往启祥宫这边来,「白姐姐,这可是那里啊,回去再做一个不就好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白贵人瞪了她一眼,「亏你还是个小仪,这点本事都没有,风筝是吹这方向,我们进去要个东西怎么就不对了,更何况你也说那是冷宫了,有什么好怕的。」 「可。」粉衣的犹豫着,还是被她给拖到了启祥宫的宫门口,蓝衣服的对着门口守着的嬷嬷说道,「嬷嬷,我们一个风筝掉进里面了,可不可以进去捡一下。」 「不可以!」门口的宫嬷直接拦住了她,「这里不容许进出。」 「那,嬷嬷可否替我进去看看,如果在的话麻烦您替我捡一下。」说着,白贵人拉着那宫嬷的手,顺了一个小银锭子过去。 宫嬷那手收的有多快,和同守在外头的那个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敲了敲门,守在里面的宫嬷给她开了门,「什么事。」 「贵人和小仪的风筝落在里面了,你替她们去拿出来。」话刚说完,身后的白贵人眼尖看到了放在里面宫嬷不远处的风筝,指着道,「就是那个。」 里面的宫嬷看都没看她一眼,啪一声把门关上了,白贵人和那小仪都愣了一下,过了没一会,门又开了,那宫嬷直接把风筝扔了出来,「下回再掉进来就不要过来拿了。」说完,又是啪一声关上了宫门。 白贵人脸一下涨红了,一跺脚想说什么呢,身旁的那个粉衣服小仪赶紧把风筝捡起来,拉着白贵人走开,等到离这宫门口远远的了才松开,白贵人瞪了她一眼,「你拉着我做什么,那几个宫嬷也太无理了,我可是册封的贵人,你还是册封的小仪呢,她们不应该对我们行礼的么!」 「你不会不知道那里住的人是谁吧,这宫嬷也有品级之分的。」魏小仪无奈的看着她,「风筝都找回来了你还一个劲往里看,人家能对你好脾气么。」 白贵人不以为然,「等级之分怎么了,那也是奴才,一个怀着身孕都能被关进去的妃子,你有什么好怕的,若是她厉害,怎么到现在都没出来。」她知道风筝往这里飘过来,就想过来看看那个贤妃呢,可惜了,门口守的还真死,半眼都没瞧见。 「那她也是贤妃娘娘,你啊,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魏小仪拉着她往华阳宫方向走,一面念她,「堂姐说过了,这宫中可没这么简单,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先老老实实的呆着。」 白贵人瘪了瘪嘴,两个人回到了华阳宫,正好是撞上了要出门的罗姬。 两个人一见面,顿时就是电光火石的闪呢,白贵人哼了一声,罗姬则是柔柔的看着她,「这不是白妹妹呢,风筝找到啦,我就说了,没这么大本事,就别放这么高,你看这不是断了么,哟,还折了。」 白贵人气不打一处来,「罗乔乔,你少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往我鞋子里放针这种馊主意也就只有你想得出来,没让我在初选中败落下来,你很失望吧。」 罗姬脸色一愠,「你少血口喷人了,你哪里看到是我给你鞋子里放针了,自己不小心还怪别人,你好意思么,你初选败不败与我何干,总之,我封的比你高就行了。」 白贵人一跺脚,恨恨的看着她出去,魏小仪拉了拉她,「好了,你又说不过她,何必招惹她。」 白贵人冲着她回喊了一声,「你又不帮我!」继而气冲冲的回自己屋子去了。 若是德妃看到这几个人,一准认出来了,为什么,那白贵人不就初选当天在大殿外被鞋子里的针扎伤了脚的那个么,直接过了初选后入了复试,而那罗姬就是被她冤枉的那个。 第31章 别看她们现在水火不相容,在进宫前这几个人还都是认识的,关系也不差。 本来这一闹算是有案底了,终选肯定是不会过了,但那天,陈奉说六个人太少,皇上随便抽了一本就抽到她们那本了,随便圈了几个,就把两个都给选上了。 后来德妃安排住的地方,一看,呵,两个都选着了,就把她们两个放一个宫里面了。 白贵人气冲冲回了屋子里,身后的宫女跟上来的快,「贵人可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如何是好。」 「我要喝的鸡汤呢,怎么到现在都没送过来。」白贵人一进屋子看自己让送了半天的鸡汤还没到,心里的火更大,冲着那宫女发脾气。 「奴婢这就给贵人去拿。」宫女急忙往外走,白贵人喊住了她,「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宫女忙劝她,「这不好吧,御膳房那人多闹杂的,贵人这精贵的身子。」 话没说完,白贵人就自顾着出去了,「你懂什么。」去御膳房的路上,拐个弯就是去承乾宫的,她还没见过皇上呢,说不定有机会看到。 要是能成为第一个被受宠的,看那个罗乔乔还怎么嚣张,从小到大技压自己一筹,还是个会装可怜的,真是可恨。 那宫女哪里拦得住她。 只得跟在她身后往御膳房里走去,白贵人还特别看了一眼去往承乾宫和去往御膳房的那分叉口,转向御膳房,到了御膳房门口那就让人拦下来了,确切的说应该请住了,「这位贵人,这里是御膳房,不得随意进出。」 这说话的是个年长些的公公,笑眯眯看着白贵人,口气算是不错了。 白贵人看着他道,「我也不是随意进出的,都半天了,我的鸡汤还没送过去,这不是欺负本贵人么,我要进去看看,你们是不是把我的汤给别人了。」说完直接要往里走。 这傍晚的时候御膳房里正忙的热火朝天呢,谁有空管她啊,那公公那不能真拦着她,弄伤了怎么办,这些贵人妃子的都娇贵的很,只能一路退着让她进去。 为什么没人拦呢,人都忙的很,匆匆的走过的都没空理会忽然出现个衣着不凡的,如今这时辰,都准备各宫的晚膳,晚了谁担当的起。 白贵人顺着那宫女说的直接到了熬汤的地方,那灶台上放着数个炖着的瓮,白贵人进去,引起了这屋子里几个人的注意,其中一个问她,「你是哪个宫里的。」 「我的鸡汤呢,都半天了还不送去,你们这御膳房都是怎么干活的。」白贵人这口气,倒是震住了屋子里几个,白贵人朝着一旁台子上看了一眼,上面正好放着一个刚刚取起来的瓮,冒着烟其中一个人正准备把汤放进一旁精致些的小瓮中去。 这不就是鸡汤么,白贵人直接招手了跟在身后的小宫女,对那人说道,「我的鸡汤不必盛了,小梅,直接放食盒里,带走。」 「诶你这是!」那屋子里的人错愕啊,没见过这样拿东西的,直接把盖子一盖放食盒里世怎么回事,都不问问这是谁的东西就这么拿走了,哪个宫里来的人啊,这么大胆子。 白贵人带着那宫女出去是一路无阻啊,熬汤屋子里那个宫女错愕着拿着勺子,一旁精致的小瓮中也就舀了两勺而已,什么情况。 没多久,一个年长似主事的嬷嬷进来了,看到几个小宫女都愣愣着,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到处都这么忙,你们还不看着火候,错过上菜的时间,把你们自己炖了都没用。」 继而那嬷嬷看向台子那,脸色一变,「鸡汤呢!」 那小宫女被她吼的浑身一抖,勺子都掉下来了,一旁另一个小宫女说道,「嬷嬷,刚才来了两个人,把鸡汤连瓮都带走了。」 不应该这么早过来拿的啊,那嬷嬷看她,「哪个宫的人,是不是启祥宫的宫女嬷嬷。」 小宫女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个宫的,进来就问我们她的鸡汤怎么还没好,然后看到台子上的,说是她的,直接就给端走了。」 「那你们还不快去追回来!」主事嬷嬷吼了她们一声,「那可是启祥宫青冬姑娘亲自来炖的,人家就离开一会东西就没了,你们是昏了头了,这都不拦着!」 可等这几个小宫女跑出去,东西早就追不回来了,主事嬷嬷让还留着的小宫女再起一个锅子,自己则站在门口等着青冬过来。 蒋茹茵这边知道的时候,已经清楚端走鸡汤的人是谁了。 只是她有些哭笑不得,见过大街上争抢食物的乞丐,没见过在这宫里还有不问清楚就直接去御膳房里拿东西的,一个贵人身份,御膳房本来就是不应该的事情,就是放到宫外自己家里去,见过谁家小姐这么没礼数的。 青冬气不过,「娘娘,这是皇上上回让陈公公送来的药材特别给您熬煮的,这些天您腿肿的厉害,等追的人过去那华阳宫,鸡汤都喝完了,那白贵人还不知错,说她怎么知道这是给您的,说御膳房里的人不说清楚。」 第32章 御膳房里的人哪里见过这阵仗了,人家在御膳房里这么多年了,见过仗势欺人故意夺别人的东西的,那也是高压低,没见过这么没脑子问都不问清楚就拿走的。 蒋茹茵笑了笑,「气什么,有的是会给本宫做主的人。」她这不是还没出宫么,还是冷宫中的妃子,新人中出了这么一个,德妃那很快就知道了,德妃知道了,皇上那知道也不会晚…… 德妃把这件事直接报给了皇上,也说明了这情况,苏谦阳一听,御膳房里给贤妃炖煮的鸡汤都敢抢,别去说这教养素质了,这胆子也太大了,宫规都学到哪去了。 也不过是两天的功夫,华阳宫那里的白贵人,被贬为洗浣坊里的宫女,还有一宫中的两个贵人被贬为宫女,那个罗姬,虽然没被贬为宫女,但直接变成了一个答应,和宫女也没差多少,可能还不如宫女过的好。 这四个人就是当初陈奉说六个人太少,皇上随意勾的四个,果然随便选的就没有好的,还选了能生事的几个,皇上就一并把这四个都给处理了,免得日后再生事。 其余两个贵人真的是连带拖下水的,运气好的时候,本来没机会的,一下就选上做了贵人,如今运气背了,就又回到了那时候。 也许白贵人当时是和罗姬怄气过后自己失了些理智,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皇上追究起责任来,谁会问你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才这样的,直接揪着你犯了错,那就该罚。 这才进宫多少日子,恩宠都还没来得及享,这就自己把自己给折了,别人说起来,这白贵人也是堪称一绝啊。 皇上怎么会承认是自己一时不在意,随便选了几个让她们进了宫的,当初选秀之初对秀女就有这方面的评定,只是品德这东西,打听来的未必是真的,见到人了,也未必看得出来。 于是皇上追究起了今年这一整批秀女的质量问题,白贵人有问题,那其余六个呢,宫中有这样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后宫如何安宁,为了以防万一,干脆都给贬了吧。 这时候太后站出来了。 她则是另一番说辞了,这些秀女本性还是纯良的,若是个心机深沉的,那白贵人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们只是欠缺了引导,该有的榜样没有,言下之意,后宫之中没有皇后主持宫务,德妃淑妃二人许多事都是绊手绊脚,自然是多有顾虑,若想要后宫和谐,就该让皇后出来主持大局,教导这些新人。 这不就是台阶了,苏谦阳也没有真的想把这剩下的六个都给降为宫女,朝中那些奏章也拖的差不多了,如今太后娘娘一说,苏谦阳很给面子的答应了,有道理,缺了皇后这后宫确实不太安稳,既然如此,贤妃也快生了,当初两个人一块禁足的,如今一块解了。 皇上是打定主意一块关一块放的,总是要先让皇后来主持宫务,太后也同意了,六月初的时候,皇上下旨,皇后和贤妃二人解禁,德妃淑妃交还宫务,太后把凤印交还给了皇后,这历时半年的禁足,总算是过去了…… 许妈妈和青秋几个带人把昭阳宫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点了去邪气的药草,屋里屋外熏过之后,灰堆埋在了院角落里震邪气。 该晒的东西都晒出来,该扔的东西也都得扔一些,忙乎了两天,这才把蒋茹茵从启祥宫中接回去,在门口由两个人搀扶着跨了火盆子去晦气,许妈妈又折了柳枝沾了供奉在观音像前的天水撒在蒋茹茵头上衣服上,口中念叨着一些话。 做完这一切,蒋茹茵进了屋子,看了一圈,轻叹了声,这总算是回到自己家了。 她如今是近九个月的身孕了,皇后那做主免了她的请安,两个人心底里都有着化不开的东西,皇后这么说,蒋茹茵也乐的自在。 坐下不到一会,平宁和容哥儿回来了,平宁几乎是跑着到她身边来的,一看母妃这么大的肚子了,也不敢扑到她怀里,就是抓着她的手臂,小姑娘情绪还没稳住,看着她,一下就给哭了,边哭还边说着,「母妃,以后不要再去那启祥宫了,我都见不到你。」 回来的气氛一下被她哭的有些发酸,许妈妈站在门口眼睛也有些湿润,蒋茹茵摸了摸她的头,「不会了,以后不会再去了。」 平宁小心的摸摸她的肚子,啜泣道,「母妃,是不是快生了。」 「是啊,下个月应该是要生了的,到时候可得你照顾他了。」 这眼角还挂着泪呢,平宁点头,承诺道,「放心,我和弟弟两个人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蒋茹茵替她擦了擦眼泪,容哥儿走了过来,亲昵的喊了一声母妃。 儿子和女儿的差别,到了这个年纪,平宁还能肆无忌惮的扑在她怀里撒娇,容哥儿却不能了,在她眼前的,就是个小男子汉的样子,就像当初年纪还小的时候,容哥儿信誓旦旦的和她保证着,他长大了会保护姐姐和母妃。 平宁还记得拉过弟弟,一人一边,挨着她,撒娇道,「母妃我好想您。」 蒋茹茵逗她,「在长禧宫没有惹祸吧,是不是给淑妃添麻烦了。」 第33章 「哪有啊。」平宁嘟着嘴反驳,「我可乖了,不信您问弟弟。」 容哥儿配合的点点头,「我们没有给淑妃添麻烦,淑妃娘娘很喜欢姐姐。」 平宁骄傲的看着蒋茹茵,「我才不会给母妃丢脸。」 蒋茹茵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在长禧宫住了这么久,如今回来了,你有没有给淑妃娘娘和你大姐姐准备回礼,感谢她们的照顾呢。」 「这不是急着来见母妃了。」平宁辩解了一句,抬头看蒋茹茵,末了拉起弟弟,「那母妃先休息着,我和弟弟下午再来。」 蒋茹茵点点头,平宁和容哥儿出去了,孙嬷嬷走了进来。 蒋茹茵敛了几分笑意看着孙嬷嬷,「当日本宫还在启祥宫中出不来,事情不知原委,孙嬷嬷你告诉本宫,平宁和俪媛打架一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孙嬷嬷也知道娘娘出来迟早是要问的,原原本本的把这三个公主和两个郡主一块打架的事给说了,「长公主先到的,护下了公主,太后娘娘本来是要息事宁人,但皇上不同意,收回了蓉月小姐和含璐小姐的郡主身份,两位公主后来都前来求情过。」 「那现在呢。」蒋茹茵的声音冷了几分,「她们可还被禁在家中。」 孙嬷嬷点点头,「是啊,还禁在家中,皇上派了嬷嬷前去教导,不过听说,那几个嬷嬷对她们也有些招架不住。」 「在公主府里教导,自然是招架不住,痛了痒了还有两位公主护着。」蒋茹茵哼了一声,污蔑平宁和容哥儿不是皇上亲生的,甚至说她肚子里这胎也是个野种,十几岁的小姑娘心肠能歹毒成这样,比起当年的静澜公主,她这女儿,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几个嬷嬷哪里教得好,将来再进宫,她还能管得住那张嘴么,她蒋茹茵还能受她这样的羞辱。 「蓉月的婚事定在何时。」 「来年三月,定的是工部侍郎齐家的大少爷,那齐家大少爷如今已经是翰林院侍读,进去才不过两年,也是个能人。」 也是,公主的女儿婚事怎么会差,静澜怎么都得给女儿挑个有为青年,隔着皇家这一层的关系,这夫婿自然好选。 但是蓉月可配得上齐家大少爷,蒋茹茵冷笑了一声,吩咐道,「备笔墨。」 也就是十来天的功夫,静澜公主哭着求进宫来了,在太后面前几乎是要哭晕过去,为什么,齐大少爷和蓉月的婚事定亲都已经一年多了,明年就是要出嫁了,忽然间,前几天这齐家竟然把定亲时候公主府送过去的东西全都送还回来了,还要求收回去这婚书和他们当时下的小聘,说要解除婚约。 在家的蓉月知道之后直接是要寻死觅活了,她被退亲了,齐家竟然还退她的亲,她当初都没有嫌弃过齐家大少爷身份低,这齐家有什么资格退她的亲事。 静澜哭着求太后,「太后娘娘,静澜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是犯了错,她知道错了也悔改了,皇上把她这郡主身份一收,就是那齐家都狗眼看人低了,说要退了这亲事,那今后我们蓉月还怎么嫁人。」 太后无奈的看着她,「你就觉得齐家是因为蓉月没了郡主身份才退亲的么。」 静澜一抹眼泪,「不然是为了什么,难道他们不是觉得蓉月如今是个普通的。」 「静澜,你真以为这郡主身份是齐家退亲的理由么。」一旁的长公主看不过眼了,「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是何缘故,难怪那些嬷嬷去了几个月,都还没把蓉月教导好!」 长公主这一席话非但没有让静澜反思,反而觉得长公主是在笑话她,也对,当年静姝弄死驸马的妾室和庶子时,被驸马告到太后这里她都没有反省过,今天她又怎么会意识到自己的言行已经影响了女儿很深,把女儿给养害了。 「长姐自己没有孩子,当然不会明白这种感觉了!」静澜一句话说出来,长公主的脸色顿时黑了,她怒极反笑,「既然你如此在理,今日就不必来这里和太后求情,直接去承乾宫求皇上好了,让皇上把郡主的身份还给蓉月,看乔家退是不退这一门亲事。」 静澜脸色一青,她来这里就是想要太后施压给乔家,不退这亲事。如今让她去找皇上,这是要不管么,静澜跪着到太后跟前,哭诉,「乔家这不是驳皇家的颜面么,太后娘娘,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哀家做不了这个主。」太后看了一眼静澜,语气淡淡,「当年驸马侍妾和庶子死的时候哀家就告诫过你,凡事不可太过分,你在外所作所为就代表是皇家的颜面,你自己都不顾,别人又怎么会顾及你的颜面,蓉月三番四次口出狂言,怂恿四公主,引起公主间姐妹不和,如今被乔家退亲,你让哀家如何给你做主。」她做这个主,今后乔家日子过的鸡飞狗跳,到头来还是她这个保媒的不是。 再说明白点,静澜公主不是太后亲生,今天换做是静姝公主和含璐的事,那就不一样了。 第34章 静澜一听,瘫坐在了地上,喃喃道,「太后娘娘您都不帮着我们,不替我们做主,那我们着母女两个还有什么活头,不如死了算了。」说罢,就冲着太后旁边那桌角直接撞上去了,砰一身软塌塌的倒在了太后旁边,把太后吓了一跳。 一旁的嬷嬷赶紧上前,往鼻子底下一弹,还有气儿,长公主扶起受了惊吓的太后,脸有愠怒,「把她抬隔壁厢房里去。」 把太后扶到了内室坐下后,替她舒着胸口,刚才冲上去那一撞,真的是太突然了。 「等她醒了就把她送回公主府去。」太后恢复了神色,叹了一声气道,「你父皇除了最疼你之外,对其余几个孩子也都是宠爱有加,尤其是你去南山寺后,但唯独对静澜忽略了很多,那孩子从小就争强好胜,当初选驸马的事也一样。」 「那也不是她这样以死相逼的理由。」长公主接过嬷嬷端来的茶,「乔家要退婚,难不成要拿出皇家去压他们,这让别人怎么看。」 「当初这婚事不是行的好好的,怎么忽然乔家就要悔婚了,静卿啊,你去打听一下,这乔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太后想了想,让长公主去打听一下有关于此的消息,若是乔家不对的,那这皇家也不是任由欺负的不是…… 昭阳宫那边,蒋茹茵听了紫夏的回报,脸上一抹笑意。 乔夫人是个聪明人,作为一个合格的贤内助,她帮衬着乔大人如今坐上这侍郎的位置,也是出了很大的力,乔家一共就两个儿子,知道了静澜公主的为人,知道她养出这么一个好女儿来,乔夫人怎么都不会答应自己的长子娶蓉月回去。 当时会答应这亲事,也是抱着蓉月是郡主,母亲是公主,出自皇家,多少能给长子一些助力,可再大的助力诱惑也经不起一个这么凶残的儿媳妇,乔夫人宁愿儿子稳稳当当,娶一个门当户对的,贤淑些的儿媳妇,也不愿意娶一个这样的回家,祸害乔家三代人。 「娘娘,静澜公主说是晕倒在了寿和宫里。」紫夏最后补充了一句,蒋茹茵点点头,「你去忙吧。」 紫夏退了出去,蒋茹茵看了眼桌子上的信,放到了盆子里烧了干净。 人都晕倒了,太后那肯定是没求出什么结果来,皇上这边更不用说了,不过也不能真的不嫁人不是,最后还是得选一门亲事。 公主府出来的小姐,这名头上还是挺吸引人的,乔家要退婚了,别人不一定退了,她蒋茹茵好人做到底,也不能让人家终老在家中…… 静澜公主醒来后就被送回公主府了,皇上那问都没有过问一声,公主府中再闹腾,那也都是公主府的事儿了。 静澜不是没去乔家责问过,不过乔夫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知道她进宫去过没求出什么结果来,这退婚的心更是坚定,把蓉月这过去不为人知的数宗罪统统在静澜面前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险些没把静澜气晕过去,婚书退也要退,不退也要退,她乔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院,但也不能娶一个这样的儿媳妇回去。 静澜公主再蛮横,她也不是什么野妇,还是要面子,做不出来你们不娶出嫁当天我就让闺女穿着嫁衣到你们家门口,不进门就撞死在你家,生要是你家人,死要是你家鬼的举动。 想来想去,静澜想到传扬出去一些消息,败坏乔家长子的名声,说这乔家长子风流成性,不仅喜欢寻花问柳,还弄大了良家闺女的肚子,还不负责,人品极差,脾气也不好,据说爱喝酒,还喜欢打女人。 总之,怎么坏怎么说,势必是要把乔家大少爷的名声弄臭了。 未娶亲未出嫁的男女,对方评看他们的条件之一就是名声如何,大家大户里对这东西还是十分看重的,名声差了,这是对整个家门的玷污。 所以这些流言的散播,多少对乔家大少爷的名声产生了一定影响。 乔家怎么办,对这件事上,只能忍,因为他们不能反着去败坏公主府的名声。 只不过他们不做,自然有人回去做。 例如公主府过去那个蓉月郡主在太学院里欺负世家小姐,例如公主府那个蓉月郡主嚣张跋扈,在她眼底自己就是身份尊贵,对谁都瞧不上眼,例如这蓉月心肠歹毒,曾经因为丢了个簪子就把一个服侍她的丫鬟给打死了。 这些东西都好似是公主府里传扬出来了,静澜气的把公主府的人上下敲打了一遍,驸马爷的侍妾又伤了一个。 好么,连带着静澜公主的名声一块搭上去了。 有些人退亲还能以和为贵,公主府和乔家这亲事退的,直接反目成仇了,公主府不甘被乔家这样退亲,而乔家呢,巴不得早点撇清楚关系。 闹闹着到了快六月底,天都热了,临安城的人也都以为这事过去了,忽然,有人到了公主府向蓉月提亲了。 提亲的是秦侯府,过去挺盛极一时的,如今家道中落,就剩下个侯府的空架子和侯爷的头衔在,这提的还是秦侯府小侯爷的婚事,怎么看都比乔家这婚事好了几百倍,要名声有名声,要地位有地位,就是缺钱了一点,没事,公主府有钱,静澜直接自己拍定,这婚事,答应了! 第35章 接下来静澜就把本来扣着不肯还的乔家婚书火速拿回去了,把乔家小聘的东西也一并都还回去了,生怕少还了一样乔家夫人还抓着这婚事不放手,等太后这边知道的时候,静澜已经和秦家把这婚事给敲定下了。 太后娘娘直叹气,这婚事怎么能儿戏成这样,秦家到底什么底细也不清楚,怎么能贸贸然就答应了,长公主却在一旁劝她,「母后,这么多事你管的过来么,为什么几个人中就她最能折腾,她既然愿意,那就让她去,到时候您说上两句关切的,她还反过来怪您早怎么不帮她。」 「罢了。」太后起身走到屋子外,热的天远远的都有知了声,「哀家也管不着了。」 到了七月初,蒋茹茵九个月的身孕,距离临盆也没多少日子,昭阳宫里早就备下了接生嬷嬷,皇后那象征性的也派了接生嬷嬷和养娘过来,用不用就是蒋茹茵的事了。 皇上倒是来的光明正大了,只是蒋茹茵这些日子睡的是越发不安稳,常常半夜腿胀痛到醒过来,有时候是从噩梦中醒来了,总是梦到血淋淋的婴孩。 苏谦阳不厌其烦的抱着她,安慰她,蒋茹茵这会也没法去体会他什么心境了,自己怎么舒坦就怎么来。 有几次实在是心中浮躁的很,甚至还冲着苏谦阳大喊过,脾气差了不止一丁半点,但苏谦阳都让着她,还好声好气哄着她。 这样到了三伏天,太医说距离蒋茹茵临盆也不会超过半月的时间,昭阳宫里,蒋茹茵和苏谦阳吵起来了。 没有错,不是苏谦阳发脾气蒋茹茵沉默,也不是蒋茹茵发脾气苏谦阳让着,而是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吵起来了。 屋外的陈奉和冯盎两个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进去劝架啊,可皇上和贤妃这是真的在吵架,贤妃的声音听起来好凶。 内屋中,蒋茹茵站在那,一脸怒意的瞪着苏谦阳,而苏谦阳呢,也是一脸铁青着,她让他走,他站在那不走,蒋茹茵气的直接坐回床上,把床帏上的帐子一拉,眼不见为净! 苏谦阳的脸色更难看了。 但其实,一炷香之前,两个人还好好的。 苏谦阳和她说起了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就大赦一回,当初平宁和容哥儿出生,满月酒都没给他们办,这次算是补给这孩子,给他多积点德,健健康康长大。 这么温馨的对话怎么听都不会是引起吵架的原因。 只是后来说起了这大赦的事情,苏谦阳提了一句长公主说过的,让定王爷离开皇宫,回封地去,蒋茹茵表示了一下赞同,就多说了一句,苏谦阳他这就吃醋了…… 蒋茹茵说了一句,「定王爷留在这宫中也快十年了,宫中日子孤寂,让他回封地去,也能过的好一点。」 这话听在苏谦阳耳中就不对味了,于是苏谦阳还压着那醋劲反问她,「宫中日子孤寂?」 蒋茹茵点点头,「是啊,一个人关在青玄宫里,都没有一个说的上话的人,就算是再闷的人也会受不了。」蒋茹茵的口气很如常,就是对定王爷被关在青玄宫十来年这件事做出一个评定,寻常人被这么关十来年,谁受得了。 但苏谦阳听成了另一个意思,她在心疼他,心疼他孤寂十年。 这种想法生出来就不得了了,一股醋劲直接冲了上来,苏谦阳看她神情自若的样子,声音中透着慢慢的酸味,「怎么,你心疼他了。」 本来他这样说了,寻常情况下蒋茹茵应当是笑着说没有,撒个娇,这事即刻就能过去的了。 可她现在不是什么寻常情况下,她几天来都没睡好,越到临盆噩梦多晚上半夜醒来腿还胀痛的很,她现在脾气很差。 于是,在听见苏谦阳这么说一句,其中的吃醋她直接忽略了,满满的都是对他这句话的反感,「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蒋茹茵口气冲,苏谦阳也就对这个心里让不过去,于是,他的脸色有些微沉,「朕能有什么意思,你不是觉得关了十来年对定王爷来说很孤寂么。」 「臣妾本来就没有说错,难道关一个人十年不孤寂么,一个人呆在一个地方长年累月,难道不闷么。」蒋茹茵即刻反驳,她哪里说错了,为什么要和心疼扯在一起。 苏谦阳一听,她还重复一次,这还不是心疼么,那醋劲又蹭蹭蹭往上升了。 往往人吵架的时候通常都没什么理智,更何况如今是一个吃醋了的对上脾气不好一点都不想和缓下来的。 这战火一下就蔓延开来了。 蒋茹茵直接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扶着肚子瞪着他,「皇上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阴阳怪气。 苏谦阳也站起来了,「朕是什么意思,你心里不是很清楚么,你这么关心定王爷干什么。」 「是皇上您问臣妾的,臣妾回答了您的您还说不对,您这就是无理取闹!」 第36章 「朕哪里无理取闹了!」苏谦阳的脸微微泛红,这辈子还没有这样吵架过,「朕这样问你错了么,你为何生气。」生气难道是心虚了。 「皇上您还不无理取闹么,提起这个的是您,又不许臣妾说半句是不是,那您为什么要问臣妾,您心里不是也赞同长公主说的话么,为什么臣妾就不能点头了,您这就是对臣妾有成见!」蒋茹茵声音高了上去,一吵起来,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注意力全转移了,走到床边恨恨的回驳。 「你赞同了,为何还要说后面那些话,你心里就没有一点觉得定王爷可怜了。」 苏谦阳这会脑海里的反应已经全绕在这一句了,别看女人吃醋起来能闹翻天,男人吃醋起来,同样不可小觑。 「臣妾何时说过定王爷可怜了,难道臣妾有说错么。」蒋茹茵觉得他理解的太不可思议了,怎么自己说定王爷关着很孤寂就是可怜同情心疼他了,这种非要扯上关系的感觉,让蒋茹茵越加的厌恶。 她这前半辈子,有多少次的事情都是和三皇子定王爷分不开,出嫁前,出嫁后,入宫之后更是如此,许容华挟持她的最大原因,也是因为定王爷。 如果说蒋家还和定王爷当时谋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也认了,可这根本就没关系,她行的端做得正,为何次次都要牵扯到她,到现在皇上听她多说一句都觉得自己是在意定王爷。 蒋茹茵怒了,看苏谦阳也一脸生气,直接上了床,把那帷帐一拉,「皇上您真是太不可理喻了,您走吧!臣妾不想和您多说!」 说完,留给他的就只剩下飘动的帷帐了。 苏谦阳站在那面色铁青,没动…… 屋外,陈奉和冯盎对看了一眼,吵完了? 冯盎摇了摇头,这也没开门的声音,皇上和娘娘是和好了么,可刚才吵的这么大声,他们外头都快听清楚吵什么了,一下子就和好,也不太可能啊。 外屋子里的许妈妈等人更是疑惑,但每一个人敢推门进去问的,内屋中的灯还没灭,这气氛静谧的,有些可怕。 忽然间,内屋子的门打开了,苏谦阳黑着脸出来,直接到了门口,看了陈奉一眼,陈奉硬着头皮问道,「皇上,这是要去哪。」 苏谦阳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沉声道,「去青玄宫。」 外屋中许妈妈她们一听,顿时神情都有了变化,许妈妈朝着内屋看了一眼,苏谦阳已经带着陈奉离开了。 内屋中帷帐内一点动静都没有,许妈妈担心蒋茹茵,走进去拉开帷帐,蒋茹茵屈膝坐在那,眼眶有点红,神情里带着些委屈…… 苏谦阳直接去了青玄宫,就是有这样的一股子力趋势着他去青玄宫,到了宫门口,让守着的侍卫开了门,昏暗的屋子里,床边那一抹身影都显得模糊不清。 陈奉赶紧拿了烛台进来点起火,苏谦泽看了过来,见到是他,眼神里并没有什么波动。 苏谦阳走到他附近的桌子旁站下,看着靠坐在床上的他,此时吵架过后脸上的愠怒都没了,冷静道,「封地那朕已经派人先过去了,等你出宫,去南山寺自己接上晋太妃,回你的封地,以后不要回来了。」 苏谦泽抬眼了他一下,「我说过我不走。」 「这由不得你做主。」苏谦阳打断了他的话,「定王妃自缢,难道你要让晋太妃也死在南山寺里不成,该尽孝的你一天都没有过。」 苏谦泽笑了,「既然皇上如此孝道,干脆把晋太妃接回宫中,好好替臣尽孝不就行了,我是罪臣,有什么资格离开。」 说来说去都是不肯走,当初父皇还在的时候他也不肯走,苏谦阳深看着他,「你为何不肯走。」 苏谦泽一脸的无所谓,「我习惯了,这里也挺好。」 「是为了谁。」苏谦阳直看着他,「为了谁,你不愿意走,就连许容华千方百计想过来救你出去,你都不愿意走,定王妃因此自缢,许容华挟持贤妃,险些让贤妃丧命,这些,你可知道。」 苏谦泽低着头的眼底闪过一抹波动,定王妃死了他知道,怎么,许容华也死了么,继而嘴角扬起一嗤笑,「挟持贤妃,那许容华该死。」 「她临死前,可说了不少东西。」苏谦阳看着缠绕在他脚上的镣铐,缓缓道,「定王爷谋反,都是为了一个人,为了证明他也可以做到,所以他密谋造反。」 两个人心知肚明着那个人到底是谁,苏谦泽哦了一声,笑道,「是么,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苏谦阳并不介意他是否承认,一手搁在了桌子上,轻轻的叩了叩,「既然三弟这么甘心为了那个人,就请三弟为了她,离开这皇宫,去封地好好过日子吧,不要留在这里了,你在这里,已经给她带来太多的麻烦了。」 苏谦泽眼底闪过一丝迷茫,麻烦,他不是一直都在给她添麻烦么,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不喜欢他,后来越来越多的日子里,她都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第37章 可她还觉得自己是个麻烦,是不是代表着,她还是记得自己的。 苏谦泽心底里忽然就有了这样扭曲的想法,定王妃死了,许容华死了,这两个最在意他的人都死了,为了谁呢,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他。 人都是有这样犯贱的时候,送到你眼前了,你总不削一顾,这也不要,那也嫌弃,可一旦知道它走了没了再也不会出现时,忽然又心生遗憾,后悔自己没对她们好一点。 他在这青玄宫中呆了近十年了,呆到他自己都忘了时间,只能记着大年三十时候那漫天的烟火能照亮自己屋子,他已经无所谓再多呆十年二十年,他有所谓的,是自己还被人记得,即便是她觉得自己是个大麻烦,厌恶自己,那也比他离开这临安城让她遗忘自己好。 这一刻,苏谦泽无比自私的想着。 良久,苏谦泽伸了伸手,伴随着镣铐的声音,苏谦泽笑着摇头,「皇上您想多了,罪臣在这青玄宫中,能给谁添麻烦呢。」 「好,好。」苏谦阳也笑了,笑容进不去眼底,「所有人都想着你能出去好好过日子,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愿意离开,你把晋太妃放在南山寺,说的出朕替你尽孝这种话,三弟,你如今还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苏谦泽维持着那笑意,「我拥有的东西本来就没多少了,无所谓了。」能抓住一样就一样吧,其余的,无所谓了…… 陈奉不知道皇上在青玄宫和定王爷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皇上出来的时候,那脸色更沉了,走着路浑身都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陈奉下意识的多保持了一步的距离,这回他不敢问了,直接跟着皇上,皇上去哪,他就去哪。 苏谦阳回了承乾宫,坐在那好一会,情绪平复了,开始担心起晚上这么吵过,蒋茹茵会不会不舒服。 吵架的当下是没办法理智的去想自己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那一刻苏谦阳就是觉得那句话听在耳中醋意横生,冷静下来了,现在想去看看她怎么样子,苏谦阳却有些迈不开脚去。 他不会联想到她和三弟之间会有什么,只是心中隐隐有那样的不舒服,说到底,还是为了当初许容华那句话,定王爷可以为了她去谋反,皇上您能为她做什么。 苏谦阳就坐在那书桌前的台阶上,视线落在殿外已经黑了的天,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 殿外陈奉忽然禀报,说是程太傅连夜进宫,又要事禀报。 苏谦阳站起来让他把人带进来,程太傅匆匆进来,跪在苏谦阳面前,「恳请皇上现在即刻派太医前去蒋府,蒋国公他,快不行了了。」 程太傅这年纪也不轻了,陈奉扶着他起来的时候他脚还有些哆嗦,可见赶来的有多匆忙,苏谦阳即刻吩咐去把太医院里最好的太医带过来,「记住,不要伸张。」 陈奉领命出去,亲自跑了一趟太医院,很快带了四名太医过来,苏谦阳换过一身衣服对程太傅说道,「朕随你一块去蒋府。」 趁夜两辆马车出宫,到了宵禁的街市都是空无一人,偶尔才有醉鬼似的人晃悠过去,马车匆匆跑向蒋府,到了蒋家大门口,一行人下马车,开了门,迎接的是蒋景乐。 一看到皇上也在,蒋景乐赶紧要行礼,苏谦阳一挥手,「不必多礼,先看病要紧。」 四名太医被请到蒋老爷子的院子,苏谦阳也一起过去了,到了那院子里,蒋家大老爷二老爷都在,皆是要行礼,苏谦阳受了礼之后,走进外室,等着那四个太医看诊。 若非蒋老爷子病的这么重了,蒋大老爷也不会去托程太傅进宫求皇上让太医过来,蒋家人这样连夜进宫容易引人怀疑,蒋家更不想把蒋老爷子病重的消息宣扬出去,只是他们没想到,皇上也过来了。 「父亲的病时好时坏,如今是越来越严重了,有时候一天都醒不来,睡到后半夜醒过来了,却念念叨叨的记不起全部的事情。」蒋大老爷和苏谦阳说起了蒋老爷子的病情,年纪大了,早些年就病痛缠身,如今更是不可收拾。 蒋大老爷叹了口气,「臣只是希望父亲能走的安稳一些,到了年纪终究是要走的,可也不要走的如此痛苦。」 四名太医中的其中两名很快出来了,对着蒋大老爷说道,「国公爷这病的太久,如今里面的施了针清醒了一些,但不能保证清醒多久,你们有话,就进去说罢。」 这直接是在告诉众人,蒋老爷子是随时都有可能走的,蒋大老爷神色一震,脸上染了悲伤,和蒋二老爷一块带着两个儿子进了内屋。 苏谦阳看他们都进去了,看着那太医,「不能再拖一些时候么。」如今茵茵都还没生,但离临盆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要是现在知道这消息,她可承受得住。 「这,还得看蒋国公的意志才行,其实按蒋国公的身子,他这样的危急应该不止发生过一回,这一回是最严重的,按蒋国公的身子,其实要撑不住,早就已经去了。」蒋老爷子就是凭借着那一股子的意志力活着,浑浑噩噩,怎么都不肯走。 第38章 苏谦阳神情微动,这是有未了的心愿啊。 屋子里传来蒋景智和蒋景乐低低的闷哭声,过了一会,门开了,蒋大老爷似一瞬老了很多,对着苏谦阳恭敬道,「皇上,父亲得知您前来,请您进去。」 蒋景智他们都出来了,苏谦阳走进屋子里,两个太医给蒋老爷子扎针,蒋老爷子转过头来看到他,虚弱一笑,「请恕老臣无理,不能给皇上行礼。」 「蒋国公不必多礼。」苏谦阳坐了下来,让蒋老爷子可以看的不这么累,当初太皇太后是病了几天走的,人已经显得苍老病倦,如今的蒋老爷子这一场大病整整半年,瘦的几乎不成人形了。 「老臣要向皇上请罪,蒋家有不孝孙,让贤妃痛失子嗣,老臣在人世间是赎罪不了了,去了地下,老臣会和先皇请罪。」蒋老爷子说的很缓慢,中间停顿了好几次,还咳嗽。 但他那一双眸子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苏谦阳记得茵茵说起过,蒋国公是不清楚这三年不孕的缘由的,怎么如今听起来,蒋国公像是什么都知道。 「他们都还想瞒着老臣,其实老臣早就猜到了。」蒋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家里人不愿意说,他就装糊涂当做不知道,但这心里怎么会过的去呢。 蒋家养了这么个好孙女,却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蒋老爷子心里苦的,恨不得都自己一力承担去了,蒋老爷子再度看向了苏谦阳,哀求道,「皇上,老臣斗胆,求您一件事。」 「蒋国公您请说。」 蒋老爷子动了动嘴,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苏谦阳听着,良久,「朕答应你。」 蒋老爷子脸上的神情一松,无比诚敬,「老臣,谢过皇上。」 苏谦阳把那四个太医都留在了蒋府,以防万一。等他从蒋家离开回到宫中,已经快天亮了,此时也不必睡了,直接回承乾宫准备一下,即刻就要上朝。 下了朝之后,苏谦阳单独召见了礼部尚书,程太傅,平王爷等人商议事情,派遣陈奉去昭阳宫看了一下。 一整个下午,苏谦阳都在承乾宫内和这几个大臣商议,等到了傍晚,礼部尚书,侍郎等人离开了,程太傅和平王爷依旧留下着。 到了天有些暗的时候,程太傅走了,承乾宫里就只剩下苏谦阳和平王爷二人,苏谦阳看着他,「蛮族和疆域那的事,六皇叔年纪大了过去也不方便,还是要靠你前去一趟。」 「臣随时可以出发。」 「不急。」苏谦阳摇头,「蒋国公这一回恐怕是撑不住几天了,在诏书下去的时候,还需要你在朝中。」 苏谦默虽说眼底有些惊讶,但对于堂哥的决定,他还是一力支持的,「这时间是早了几天,就怕那些人拿年初贤妃被关禁足的事情说事,无德岂可再升。」 苏谦阳脸上有些冷意,「朕也想好好看看,朝中究竟有多少人会这么说。」 四五天过去了,昭阳宫那,皇上都没有过去,蒋茹茵这情绪,更是没能好到哪里去了,许妈妈但凡是劝一句,她的脾气上来,谁的话都不要听了,不来就不来,本来她就没有错,到底是谁小气谁无理取闹了。 陈奉倒是每天过来替皇上看一圈,蒋茹茵基本是不见他,亏的陈奉和冯盎关系好,还能从冯盎这里知道点事情,否则,陈奉每天过来,都是没法交差了。 两位主子闹别扭着,苦了中间跑腿的,陈奉其实很想告诉娘娘,皇上不是不过来,皇上这几天实在是忙啊,秘密召见数名大臣,就是在商议大事情。 只不过即便是陈奉想说,蒋茹茵现在也不愿意听。 蒋茹茵就是觉得皇上这样不过来的表现就是为了要自己低头,可她错哪了,这也不算是说错话了,她还生气呢,多说一句就说她心疼定王爷,怎么不是他向自己道歉。 越想,蒋茹茵就越觉得委屈,本来这些日子情绪就不好,那天吵完后睡觉,夜里醒了好几回,累着,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早上醒来,人还显得昏昏沉沉。 越临近那日子,蒋茹茵自己还有些心慌,不知是不是腹中的孩子传递过来的,她心中总有些不安感,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两天后,忽然一道封妃圣旨降了下来。 陈奉亲自去昭阳宫宣的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慎简淑德、备秩宫闱、以襄内政。历稽往制、典礼攸隆。昭阳宫贤妃蒋氏、温惠端良。壸仪懋着。今进封为贵妃,钦此。」 蒋茹茵跪在地上,久久都没有缓过神来,贵妃?封她? 陈奉宣旨完,笑眯眯的看着她,「贵妃娘娘,还不快请起接旨。」 蒋茹茵伸出手接过陈奉手中的圣旨,「谢皇上恩典。」 身后的青冬和青秋把她扶了起来,蒋茹茵还有些疑惑,看向陈奉,「陈公公,皇上怎么会下这圣旨。」她年初有过错,被处罚过,前一个月才从启祥宫里出来,如今虽然怀着身孕,但没生下来也未知男女,还不算是有大功,怎么没有封贵妃的资格。 第39章 陈奉接过许妈妈递来的红包,对蒋茹茵恭敬道,「皇上的心思小的如何敢妄加揣测,恭喜贵妃,封妃大殿就在明天,小的还要回禀,先行告辞了。」 蒋茹茵让冯盎把人送出去,看着手中的圣旨,喜悦感尚未出现,只有满满的不置信,这贵妃封的,太让她猜不透了。 可这想不透的何止已经接旨了的蒋茹茵,太后那,皇后那,后宫上下,之前对这消息也是闻所未闻的,听都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如果贤妃生下六皇子,那看在贤妃已经孕有二子一女的份上,再加上其资历,封个贵妃还能让人接受一下,可如今,生都没生,还是在临盆前没多少日子下的诏书,皇上这就是再宠贤妃,那也不能失了章法啊,贵妃又不是什么普通份位的妃子,哪里就这么随意封了。 太后娘娘直接去往承乾宫见皇上,她到的时候,这承乾宫外,跪着的人还真是不少呢,早朝时候苏谦阳宣布这件事的时候反对声就四起,尤其是赵国公为首那一群的大臣,可这边礼部尚书程太傅包括平王爷在内的数人,直接像是商量好的一样,赵国公他们反对,他们就支持。 赵国公他们这是忽然才知道的消息,程太傅他们都准备多久了,朝堂上说不过,下了朝,赵国公他们就直接跪在了承乾宫外,要求皇上收回成命,封贵妃一事需慎重。 所以太后到的时候,赵国公他们都很开心啊,终于来了能做主的,太后娘娘好歹能劝住皇上,这忽然一道圣旨,真是打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太后走入承乾宫内,皇上起身迎接,太后娘娘是面色铁青的看着他,「皇上,如此大事您竟都不与哀家和皇后商议一下就做了决定,如今朝中大臣都在殿外跪着,您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儿臣只是没有和母后商量而已,儿臣已经在十天前和程太傅平王爷等人商议此事,而今已经全部定下了。」苏谦阳面色如常的说着,对这件事,他既然已经十足准备了,就不担心接下来会出现的反对声。 「胡闹!封贵妃一事,和程太傅他们商量一下够了么,这么大的事情,哀家之前一点消息都不知,皇上你这是故意要瞒着哀家了是不是。」太后气极,什么时候封妃这种事情太后和皇后事先都不清楚,要等到诏书都下了才知道。 「儿臣怎么会故意瞒着母后,母后多虑了。」苏谦阳看了坐在太后旁边的长公主一眼,缓了缓语气,「圣旨已下,儿臣身为一国之君,岂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君无戏言,作为皇上,圣旨都已经下了,人家都已经接旨了,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即便是如此,皇上也得收回这圣旨,如此封贵妃,何以服众。」即便是皇上打的是这主意,太后也不能答应这件事。 「母后说的服众,可指的是外面跪着的这些人。」苏谦阳脸上一抹冷意,「朕乃一国之君,难不成还要受这些人的左右,他们要以官位相威胁,朕也不拦着,陈奉,出去告诉他们,哪个现在不想做这官了,把官服留下,即刻可以回家去,朕绝不拦着!」 「站住!」话音刚落,太后重声呵斥道,「皇上你这是糊涂,封贵妃一事你本就做太草率,如今还要让这些劝诫官员罢官回家去,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哀家看你都是让人没迷糊涂了!」 「儿臣对自己要做的事情很清楚,倒是母后,不问问儿臣为何要立这贵妃,前来就是指责儿臣做的不当,要儿臣收回这圣旨,母后如此,究竟又是想如何。」苏谦阳料到太后会前来责问,但是他没有想到太后也是不问青红皂白就质问自己,想起当初老娘娘病逝前说过的话,苏谦阳这才觉得,老娘娘说的话,都是有着极大的预见性的。 长公主劝道,「母后还不是被皇上给气的,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先支会一声,圣旨下了,昭阳宫都接旨了才知道,好像在说提前让母后知道了,一定是反对的样子才瞒着,皇上这么做确实是过分了。」 母子两个之间,总是要找台阶下的,太后气势汹汹的过来要求皇上收回圣旨,皇上强硬着态度一点都没有转圜余地,这样下去能商量出什么结果呢。 长公主这么说了,苏谦阳也就顺着长姐的话道,「没有事先告知母后,是儿臣的不是。」 太后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刚要说,苏谦阳又说了一句,「但是圣旨已下,儿臣是不会改变主意的,还请母后谅解。」 太后的脸色当即又黯了下去,刚刚缓和一些的气氛,重新陷入了僵局。 长公主心中叹了一声,幸好她是跟过来了,太后不问,那就只有她来问了,「皇上既然如此突然封了贵妃,想必也是有自己的道理在,如今这么多大臣跪在殿外,皇上也不能说他们以罢官作威胁,他们也都是想要个交代。」 苏谦阳冷哼了一声,「交代?朕要给他们什么交代,正事不做,一个一个跪在外面求朕收回圣旨。」跪的都是些什么人苏谦阳心里会没数么,这桌子上的奏章,一叠一叠的参本,名字都能和外面跪着的人对起来,「秦河洪水怎么不见他们到殿外跪求请命,山北地震,这么大的灾祸,他们中的哪一个跪过说要支援,如今南边涝灾严重,百姓疾苦,朕在朝中提出过多次需要人前去的,他们没有一个站出来,如今朕封了贵妃,都跪在外头拿官帽来威胁朕,怎么,朕还得服了他们不成,到底是他们听朕的,还是朕听他们的!」 第40章 「朕要为天下黎明百姓着想,为人臣子的,拿着朝廷的俸禄,难道不应该为朕分忧解难,现在要朕给交代,朕要给他们什么交代,」他就是要看看到底有哪些人锲而不舍的要扳倒蒋家,扳倒贤妃。 又有哪些人一到这种时候抓住机会就不放,跳出来就拿这些事来说,咬着不松口不说,还怂恿其他人一起来。 「母后您今日前来,问都没有问儿臣一句为什么,就要儿臣立即收回圣旨,您是不相信儿臣能够做好这个皇帝,还是觉得儿臣现在鬼迷心窍,根本做不了圣明的决定。」 「哀家怎么会不相信皇上。」太后脸色泛了白,苏谦阳这些话就是反着指责她的不明事理,的确,她一来问都没有问过一句就直接要皇上收回圣旨了,因为她觉得这封贵妃就是不应该,不应该的事情,就应该收回改正。 「既然母后相信朕能够做好这个皇帝,坐稳这个皇位的,还请母后别再说这件事了,明日就是封妃大殿,皇后那若是不肯把事情吩咐下去的,朕就把这件事交给德妃和淑妃去办,她们两个暂代宫务不少时间,宫中事务也熟悉,相信都能办好。」苏谦阳起身,意思是要出去和那些大臣说话。 太后喊住了他,这一回,声音里透了些无奈,「皇上,这件事还交由德妃和淑妃去办,你把皇后置于何地,皇后本是一宫之主,没有提前告知皇上就已经做的不对了,难道皇上还要让这再生间隙么。」 那些跪着的大臣们,一直跪到了晚上,天都黑了,皇上依旧没给说法。 其中年纪大的几个有点受不了了,但还是得好好跪着不是,直到天全黑了,陈奉这才出来传达了皇上的话,明日就是封妃大典,若是跪在此处不走了,等宫中宵禁时间到了,出宫都不必了,直接跪到明天上早朝,早朝结束后大典毕了再出宫去吧。 皇上如此强硬的态度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再加上傍晚的时候太后那无奈离去的样子,他们即便是跪倒明天也没用。 于是,在陈奉转达了皇上的话之后,这些人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出宫去了。 而此刻的苏谦阳,人在景仁宫里。 既然人来了,皇后也没客气说什么,等着五皇子抱去睡了,和苏谦阳直言,「臣妾还以为皇上是忘了这后宫中还有一个皇后在,封贵妃的事臣妾竟一点都不知情,今日诏书都下了,明日都要大典,这该准备的该办的可都来不及。」 「大典要准备的,礼部均已办妥。」苏谦阳淡淡的回道。 皇后笑的讽刺,「皇上您可真是贴心,把臣妾该准备的事都提前准备妥当了,臣妾只需要到时候露个面,这还真是清闲。」 苏谦阳看向她,眼底一抹深意,「这是为了让皇后有更多的时间好好教导四公主,好好养大五皇子。」 皇后眼神微动了一下,她禁足期间,俪媛闹出的那几件事,她都有耳闻。 两个公主府的小姐被收回了郡主身份如今还不得入宫,这是对她们当时出言不逊的责罚,俪媛也被禁足了一段日子,事后她解禁这孩子还向她哭诉过。 于是,皇后诚恳道,「这是臣妾的疏忽,日后一定好好教导这孩子。」 两个人如今的话题少得可怜,苏谦阳说完这些,见她对封贵妃一事并没有多大非议,坐了一会就回承乾宫去了。 皇后送他到了门口,看着他离开,脸上那恭顺的神情渐渐的消散,皇上什么意图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事先都准备妥当了,连朝中大臣那里都已经说好了,直接宣布,让持反对意见的人措手不及,即便是父亲他们跪死在承乾宫外也没有用。 何嬷嬷走过来扶住了她,替她鸣不平,「娘娘,您怎么就轻易的答应了。」 「太后那边都没办法,皇上他刚才过来是通知本宫的,而不是和本宫商量,封就封吧,贵妃而已,莫不是到了这位置之后,还能够和本宫平起平坐不成。」皇后眼底闪过一抹恨意,「站得高了,可得小心着别摔下来。」 「可那贤妃连孩子都还没生下来,若是生下皇子,岂不是要封她为皇贵妃了。」何嬷嬷到底都是替自己家主子觉得不值,「娘娘您退让的太多了。」 「嬷嬷,你看得太浅了。」皇后冷哼了一声,「皇贵妃又能如何,将来登基的也不会是她的儿子,如今该想的是太子府子嗣的事情,吩咐下去,等封妃大殿结束后,让太子妃带着两个侧妃入宫一趟。」 「是。」 这个夜注定不平静,寿和宫内,长公主陪着太后不断在劝着她,景仁宫内,皇后去看了五皇子两回,深夜都没有谁。 昭阳宫这边,蒋茹茵因为一直等不到皇上前来,如今胡思乱想的厉害。 祖父病重的消息她这边是一点都不知道,刚和皇上吵了架,皇上来都没来,隔了几天就是一道毫无征兆的圣旨,封她为贵妃。 第41章 蒋茹茵并没多少欣喜,反而觉得不安。 没人解释给她听清楚的理由,蒋茹茵自己想着,是越想越不对,这几天她心里老是隐隐觉得不安。 许妈妈进来劝她,「娘娘,您该休息了。」 被扶着下了坐塌,蒋茹茵躺到了床上,还没什么睡意,许妈妈在一旁陪着她,摸了摸她的头发,「奶娘倒是觉得,皇上不是生您的气的,否则,怎么还圣旨下来封您为贵妃呢,这消息娘娘是今天才知道,太后和皇后那边,也是等圣旨下来之后才知道的,下午赵国公他们在承乾宫外跪着求皇上收回圣旨都无功而返,皇上为此做了不少的准备,您应该相信皇上。」 「奶娘,我不是为这事担心,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蒋茹茵拉住许妈妈的手。 「封贵妃还不算是大事情么,明天还要早起沐浴更衣,该睡了,奶娘在这里陪着您。」 蒋茹茵摇了摇头,「不是的。」那是不好的预感,「皇上若想封贵妃,他不会这样瞒着,一定还有什么事情,奶娘,让冯盎去打听一下,那天皇上去过青玄宫后,还去过哪里。」 「都这么晚了,即便是有消息那人也都睡了,明天一早就让冯盎去打听。」许妈妈握紧她的手安抚她,蒋茹茵点了点头,压下心底那些不安感,眯上眼,终于在困意袭来后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早朝结束之后就是晋封大典,大今朝后宫之中,握有实权的除了皇后之外,接下来就是贵妃了,贵妃之后才是贤德淑三妃,所以蒋茹茵这一次的晋封大典还是很隆重的。 一早起来沐浴过后换上大典宫装,头饰繁琐沉重,到了出宫前青秋才给她都戴上。 因为这身孕都快要临盆了,皇上也担心她站太久了会不舒服,典礼开始前她是在殿内的小厢房里休息的,直到典礼开始要她出来祭拜时,蒋茹茵才在青冬和青秋的搀扶下到了司礼所站的高台上,司礼先行祭拜,再者是蒋茹茵叩拜。 叩拜三次后,再由司礼把晋封贵妃的圣旨又宣读了一遍,大到整个殿外都能听见,继而,由人端着黄锦布盖着的一个盘子躬身到高台上。 司礼掀开锦布,那盘子里是金印,比起蒋茹茵当初的贤妃金印,这贵妃金印顶端雕刻的是栩栩如生的六只雀鸟。 蒋茹茵接过那金印后,司礼又是一番长话,说的大约就是今后贵妃要辅佐皇后统领六宫之类的谨戒之言。 下了高台之后,蒋茹茵要到太后和皇上皇后面前行礼,从今以后,她的身份就是只在皇后之下的贵妃了。 先皇时候并没有立过贵妃,而贵妃这一身份所代表的,远比贤妃来的多很多…… 等所有这一切典礼进程完毕,天已经暗了。 回到昭阳宫里,蒋茹茵累坏了,前殿那还有晋封大典后的热闹庆祝晚宴,这边的昭阳宫里显得安静许多,许妈妈几个赶紧给她换下了宫装,蒋茹茵摸了摸肚子,今天倒是安静,大典的时候都没折腾她。 卸下了厚重的宫装和头饰,蒋茹茵喝下温水,懒懒的靠在了垫子上,微眯了眯眼休息。 今天这一场晋封大典,她在高台上看的清明,太后和皇后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脸色都没有好到哪里去,而那些前来的百官中,又有多少是对这件事持着极力反对的态度。 但她蒋茹茵,从进潜邸的时候就被众人关注着,蒋家嫡长孙女,身份还高于太子妃的赵家,做侧妃她究竟服不服,是不是要争上一争。 入宫之后,一封就是贤妃,又是高位,到如今的贵妃身份,那些人的心思从来都隐藏不住,对蒋家,对她,她早就习惯了。 本来在这位子上就是躲不过的,躲不过怎么办,那就唯有迎头赶上去了。 紫夏匆匆进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蒋茹茵眼神一眯,很快的,门口那冯盎的通报声就传来了,「皇上驾到!」 蒋茹茵起身松开了袖口下握紧的拳头,福身给走进来的苏谦阳请安。 两个人这么加起来是有七八天没有见面了,今天在晋封大典上,每个人都是肃色,也不会往那去想,如今独处了,这气氛就好像是那天刚吵完没多久的样子,显得有些微妙。 两个人心里都藏着事,蒋茹茵刚刚得知他特地派人去青玄宫送了酒菜给定王爷,说了为了庆祝她今天晋封,皇上这份子小心眼,还真是和他的大气不相匹配。 而苏谦阳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和她开口关于蒋国公的事情,不说,她早晚会知道,到时候岂不是更伤心,说了,以她现在这月份的身子,苏谦阳也怕。 蒋国公当初求他的,并不是晋升,而是求他今后这蒋家的女子可以不再入宫为妃。蒋国公求他,将来太子继位,今后的三皇子和贤妃也能够安身,希望他能早日给三皇子封王赐封地,将来能够让贤妃有栖身之地。 第42章 这些东西听上去很微薄,是一个祖父为了孙女将来能够过的好一点所求的。 蒋国公的担心苏谦阳怎么会不明白,等他驾崩,太子继位,贤妃和三皇子的处境就不会乐观,即便是有蒋家在。 早日封王并不是什么良策,但蒋国公不敢所求太多。 而他能为她做什么呢,他能为她做的,就是比蒋国公所求的给她更多,以她这贵妃的身份,让她去争取她想要的东西…… 两个人对视着,也看了好一会,还是蒋茹茵打破了这平宁,「前殿晚宴,皇上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朕来看看你,下午站了这么久,累不累。」苏谦阳比她自然多了,蒋茹茵心里微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诚然了许多,「不累,这孩子像是知道下午有大事,都没闹腾。」刚说完,蒋茹茵眉宇一皱,苏谦阳拉住了她,「怎么了?」 到一旁坐下,蒋茹茵摸了摸腹部,无奈道,「他又开始闹了。」 「朕看看他有多调皮。」伸手放在了她腹部的右侧,感觉到一阵踢的动作,苏谦阳笑了,「还真是不甘示弱。」才说他乖,他就开始自己拆台子了。 说到孩子,气氛缓和了很多,蒋茹茵虽很想问他为何封贵妃,但看他眉宇间遮盖不去的疲倦,忍了忍还是没问。 这些天因为晋封的事他忙坏了,她这里尽管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会有这样的举动,却都是为了自己,抬高她对皇后对太子都没有好处,她是贵妃,容哥儿和平宁的身份也一抬再抬,贵妃所出的三皇子,怎么会不引人注意,他是真的不介意容哥儿优秀。 蒋茹茵伸手替他按了按太阳穴,没按几下,手被他拉了下来,「你也累了,朕没事。」苏谦阳深看着她,看她眼底那抹神采,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靠近她,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了她的额头上,双眸恰好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这样亲昵的姿势还是头一次,苏谦阳抬了一下她的下巴,在她唇间落下一吻,蒋茹茵尝到了淡淡的清酒香气,抿了抿嘴唇,轻笑声传来,苏谦阳按住她的后脑勺,加重了这个亲吻。 生怕是挤到她的肚子,苏谦阳就是亲吻的动作也不敢太过了,直到她呼吸急促了起来才松开,蒋茹茵涨红着脸,双手抵在他胸膛上。 苏谦阳很满足,她在自己眼前,在自己身边,所有娇俏的模样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看到,专属于他的,这还不够么。 这一夜的昭阳宫,格外的温馨,苏谦阳看着她入睡,平稳的呼吸声传来,伸手拨了拨她脸上的碎发,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后,眯上眼也睡了。 而远在宫外的蒋府内,蒋老爷子在听闻蒋茹茵晋封贵妃之后,安详的睡了,只是他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第二天蒋茹茵起来的时候皇上已经早朝去了,青冬她们伺候她起床吃过早膳,冯盎来报,说是蒋夫人带着蒋家两位少夫人进宫求见。 蒋茹茵让他赶紧把人带进来。 本来是很高兴的等着母亲和两位嫂嫂进来的,却在见到她们的那一刻,蒋茹茵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邵氏和两个儿媳妇皆是一身的素服,头上没有金饰,三个人眼眶都是红肿的向哭了一夜。 蒋茹茵握着杯子的手有些发颤,近些日子以来那不安感,随着她们的出现,更加浓烈。 「母亲,你们这是。」蒋茹茵害怕,颤着声音问,邵氏本就红肿的眼睛再度泛了泪,「茵茵,你祖父他,昨天夜里走了。」 「砰」一声,蒋茹茵手中的杯子滑落,杯中的水全部倒在了她的裙摆上,杯子摔碎,她抬眼看着邵氏,「母亲,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这样小心翼翼的问话,难以置信的神情让邵氏都于心不忍,可丈夫告诉她了,这样的消息不由她们来说,从别人口中知道的话,茵茵以后会恨的,邵氏流着泪,「茵茵,你祖父他走了,昨晚听你父亲说完你晋封的事情后没多久就走了,走的很安详。」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不可能,蒋茹茵摇摇头,「上次明明你们说祖父没事了,已经好转了,都可以下地去院子里散步,怎么忽然就。」 「那是你祖父不想让你担心,让我们瞒着你的。」邵氏还没说完,眼前的蒋茹茵已经是满脸的泪,她看着邵氏,看着两个嫂子,眼底全是不置信「你们骗人,这不是真的。」她们明明说祖父的病好转了,怎么可能忽然就走了,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了,她都还没有见过祖父最后一面。 「茵茵,母亲没有骗你。」 蒋茹茵直接站了起来,呼吸渐急促,泪眼之中带着一抹执念,她冲着邵氏摇头,「你们骗人,这不可能。」 继而,面色一紧,整个人晕了过去…… 蒋茹惊醒过来的,猛然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是在床上,再一转头看到守在床边的人是皇上,挣扎着起身拉住了他的手,急促道,「皇上,您告诉臣妾,蒋家出了什么事了,祖父怎么了,臣妾刚刚梦见母亲和嫂嫂来宫中找臣妾,说祖父在昨天夜里去世了,梦是反的,祖父一定没事对不对。」 第43章 苏谦阳抱住了她,眼底一抹不忍,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用着最和缓的口气,说着残忍的事实,「茵茵,那不是梦。」 揪着苏谦阳衣服的双手狠狠一紧,蒋茹茵推开了他,身子朝床内侧靠去,摇着头,却在摸到枕头旁放着的一个东西时,神情一震,露出了一抹害怕。 苏谦阳想去拉她,蒋茹茵躲着他,拿起抓在手中的东西一看,泪水就再也抑制不住,崩溃的落了下来。 是一只木雕的小刻章,岁月长久,已经显得陈旧,但她记得很清楚,这是她五岁那年,祖父亲手为她雕刻的,截的是祖父书房外的银杏树,刻章底部就只有她名字中的一个茵字,那个字还是她自己写的…… 小的时候她很宝贝这个印章,直到八岁那年她有了这个私章也没想过要丢掉它,祖父帮她保留了起来,这一保留就是二十几年,五岁时候写的字还不算是特别公正,可看着这个茵字,蒋茹茵如何都止不住眼泪。 苏谦阳上了床,把失声痛哭的她抱在了怀里,蒋茹茵握紧着印章,揪着他的衣服哭出了声,「祖父走了,他真的走了。」 苏谦阳摸着她的头发,蒋国公是真的疼爱这个孙女,比起对两个孙子的严厉教育,对蒋茹茵多了一份宠爱,也许是自己亲自教导了这么多年,也许是觉得这孙女和他很像,那天从蒋国公的口中,他都听说了不少有关于蒋茹茵的事情。 蒋国公这个人,一生为国,恪守住了忠君,从先帝开始,到苏谦阳这里,辅助了三位皇帝,他教导出了两个优秀的儿子,在朝廷均有着不凡的作为,又倾力教导着两个孙子,也许蒋景智的糊涂是蒋国公这一生中唯一的败笔,但而后追赶上来的蒋景乐,一点都不必蒋大老爷差。评价他的所有,苏谦阳还是很佩服这个老人家,当年皇祖父意外去世,蒋国公能在众多皇子之中果断的支持父皇上位已经是他的智慧,没有他,就没有现在蒋家这样辉煌的时刻,就是父皇在世的时候都不曾停止过对蒋家对蒋国公的赞扬。 「人都有老的一天,我们也是,蒋国公他听说了你晋封的事情,走的很安心。」苏谦阳把她从他怀里拉出来,擦着她落下的泪珠,只是这越擦越多,连他的手上都沾满了她的眼泪。 蒋茹茵哭的难受,哭的脆弱,她不住的摇头,给他看她手中的印章,「不是的,是我的错,是我让祖父担心,害的他病了那么久,我不该瞒着他,不该擅作主张,如果我没有擅自和皇后有那样的约定,就不会关去启祥宫这么久,祖父也不会病倒,他一定生我的气。」 蒋茹茵哭着,说着,印章的边角都已经在她手心里刻出了红色的深印来,苏谦阳掰开她的手,重声打断她的内疚,「不是你的错。」 「怎么不是我的错。」蒋茹茵喃喃着,从他手中抢回印章,「是我太任性了,是我太自我主张了,是我觉得什么事情我都能自己解决,我没想过应该告诉祖父,我一直都让他担心,如今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蒋茹茵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如果不是这样,祖父怎么会病重。」 苏谦阳硬是抢过了那印章,把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不是你的错,听朕说,这不是你的错,大限将至,人生老病死遵循天命,不要责怪你自己。」 苏谦阳抱着很紧,蒋茹茵趴在他的肩头哭着,「皇上,臣妾的祖父走了。」 蒋老爷子在她的生命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异议,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对大今朝的看法,待人接物,都有蒋老爷子教导的身影,他教导了她十二年,从能够把她抱起来在桌子上叫她如何看地图开始,到她出嫁的时候他拄着拐杖送她出来。 她这辈子,母亲生她,养她,祖父却是那个想把他毕生对人世间的理解都教导给她,希望她在未来的路上,在守护家族的路上能够走的更加畅通,能够成为一个心胸宽阔的人,能够在这世上安身立命,能够找到最终想要的东西。 祖父曾经说过,出生不能选择,身为蒋家人,她的未来也没的选择了,可这条路走的好不好,走出什么样的结果,全凭她自己。 「朕知道,朕陪着你。」苏谦阳心底那一块无比的疼,他从未见过她这么脆弱的样子,也从来没有见过她伤心成这样,那一股源自亲情的悲痛让他不由的将她抱的更紧,她其实根本没这么坚强,她最大的精神支柱是来自于那个教导她的祖父,她的胆小,她的害怕,她的不安,此刻全然的展现在了他面前。 「朕陪着你,朕会照顾你。」苏谦阳摸着她的头发,发自内心的承诺着。 蒋茹茵哭着,忽然间要挣脱他的怀抱想要下床去,苏谦阳很快的拉住了她避免她摔倒,蒋茹茵失措的看着门口那,急着找鞋子,「我要去看看祖父,就算是祖父看不到我了,我也要去见他。」 「好,朕带你去,那你也得先换好衣服洗漱一下,你看你这样哭花了的样子,蒋国公在天有灵看到了,也会担心你的。」苏谦阳没拦着她,顺着她,蒋茹茵点点头,要叫许妈妈她们进来替她更衣。 第44章 只是没等她站起来,她的神情就不对了,身下崩了似的一股热流,她的羊水破了,要生了…… 昭阳宫里很快忙了起来,贵妃临盆,苏谦阳被请出了屋子,早就备下的几个稳婆洗手之后进了内屋子里,青冬几个端水送纱布,屋子内很快一股羊水的腥味弥漫了开来,蒋茹茵靠在床边,一吸一呼的顺着气,直到情绪平复下来,才躺下来,抬高腿让稳婆查看。 「娘娘,宫口还不够,您先这么靠着,不要紧张,深呼吸,吃点东西填一填力气,等会有您使劲的时候。」稳婆检查过之后把小被子盖子了她身上,青冬端着一碗鸡汤面进来,蒋茹茵忍着痛,硬是吃了大半碗下去。 第二胎未必一定比第一胎来的好生,这一胎怀的不稳当,现在出生又是如此。 几个稳婆脸上神色都有些凝重,羊水已经破了,宫口开的还不够,如果时间拖的久了,孩子很容易闷死在腹中。 整整过去了一个时辰,蒋茹茵就是频繁的痛,但宫口开的并不多,屋外苏谦阳坐在那,听着屋子里都没有动静,心里也担心的很。 平宁和容哥儿很快过来了,看到苏谦阳在,平宁有些害怕,她和弟弟没多久之前知道曾外祖父去世的消息,又忽然得知母妃要生了,心里很替母妃担心。 苏谦阳让他们呆到自己旁边来,「没事的,你们母妃生你们的时候还要凶险,所以这次她一定会没事的。」 没多久得到消息的德妃和淑妃也过来了,皇后比她们晚了一些。 外屋中一下人有些多,孙嬷嬷请她们到隔壁的偏房里去,平宁和容哥儿执意要在外屋守着,苏谦阳就让皇后和德妃她们过去,自己陪着两个孩子呆在外屋中……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内屋中蒋茹茵看稳婆摇摇头的样子,一咬牙,「嬷嬷,这样也不是办法,生吧。」 稳婆抬头看她,「娘娘,这可得吃很大的苦了。」硬是要撑开着生,孩子出不出来别去说,对产妇来说,就是极大的痛苦。 下腹的垂涨感加剧,蒋茹茵点点头。 两个稳婆一人坐她身后,一人站她身旁退肚子,随着稳婆说着,蒋茹茵吸气,憋着开始用力。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痛到极致就麻木了,汗水迷蒙了双眼,蒋茹茵口中咬着布,狠狠的用力。 一股天旋地转的晕厥袭来,蒋茹茵片刻的陷入了空白,耳畔传来几个嬷嬷焦急的喊叫,人中出传来刺痛,她又醒过来,被人取走了口中的布,掰开嘴,在口中放入了一片参。 许妈妈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蒋茹茵艰难的转过头去,许妈妈几乎是跪在地上求她,「小姐,你可千万要撑下去。」 腹间一阵猛烈的疼痛,蒋茹茵终于忍不住那声音,痛喊了出来。 屋外的苏谦阳他们脸上皆是担心,很快内屋的门开了,许妈妈匆匆走出来对着守在外面的冯盎说道,「娘娘又晕过去了,快请太医进来!」 苏谦阳顿时怔住了。 平宁害怕的拉着他的衣服,看着内屋中进进出出的人,还有盆子里那纱布都掩盖不去的腥红,颤声问苏谦阳,「父皇,母妃是不是出事了。」 苏谦阳伸手把她揽到自己怀里,「不会有事的,你母妃不会有事的。」 容哥儿的视线随着那太医进来跟随到了被关上的内屋门,并没有多久,太医就出来了,只是这神情看上去,里面的情形不容乐观。 「皇上,贵妃难产,再晕过去,怕是不行。」太医禀报的也是战战兢兢,但内屋里的情形确实很糟糕。 苏谦阳森着脸看着他,「没有不行这说法,贵妃若是不行,朕就要你们几个都跟着陪葬!」 德妃担心,在偏房坐不住过来了,恰好听到了这句话。 转头看向内屋中,还没等太医再度进去,门开了,许妈妈出来,「太医,娘娘又晕过去了。」 德妃的身影都踉跄了一下,她看向皇上,苏谦阳此刻冷静的令人惧怕,他把平宁和容哥儿推给德妃,直接要朝着屋子里走去,拦都拦不住。 屋子里弥漫了腥重的气息,苏谦阳走到屏风后,那躺在床上的人像是没了声息一般,苏谦阳命令太医扎针。 过去了好一会,蒋茹茵才有了一点意识。 她睁开眼,转头看到是苏谦阳,轻轻的转了转头,「您不该进来的,污秽。」 她的脸色太苍白了,苏谦阳坐了下来,伸手替她擦汗,神情温柔无比。 蒋茹茵这悲伤的情绪蜂拥而上,她就余下这点力气,伸手想去摸摸他,苏谦阳很快拉住了她的手,「皇上,臣妾恐怕是不行了。」 「不会的,平宁和容哥儿还在外面等着你顺利生下孩子。」 「我好累。」泪水从眼角滑落,那一阵一阵的眩晕感加剧,她真的怕自己就这样走了,什么都来不及交代,「皇上,您能不能答应臣妾几件事。」 第45章 「你要你顺利的生下孩子,好好的,朕都答应你。」苏谦阳怕她又晕过去,一旁的太医满头是汗的注意着,不敢松懈。 「照顾好平宁和容哥儿,他们很懂事,不会给您添很多麻烦的。」蒋茹茵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把定王爷放了吧,不要让他再执着过去,大家都累,皇上您也不会开心。」 「要是臣妾去了,就把臣妾烧了,把骨灰送回去蒋家,好不好。」 苏谦阳紧握住她的手,「朕不会让你再逃走了,你要是走了,平宁和容哥儿就不会有人照顾,他们不会过的开心。」 「皇上,您又威胁臣妾了。」蒋茹茵紧皱着眉头眯了眯眼,随着太医这针下去,又才清醒了一些。 再也没有比这个时候更害怕失去她了,苏谦阳一直觉得她怎么样都是不会离开自己,可当此刻她的生命就这样在自己面前越来越低,他怕了,「对,朕就是在威胁你,你得活下去,活下去了,你才能看着平宁和容哥儿长大,活下去了,你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他才可以一直看着她,陪着她。 她也想活下去啊,可是老天爷似乎就是想让她死在这里,她艰难的睁着眼睛,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门口那青冬匆匆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的匣子,上格子中里面仅放着两片的参,青冬小心的拿起一参片,从下格子中取出一个药丸,拿到蒋茹茵面前,低声道,「小姐,这是师傅给您调配的,平王妃刚送过来。」 她这次是提前了几天发动,本来让杨大夫调配的这药是作备用的,如今也算是来得及时。 蒋茹茵张口含住参片和药丸,很快,口腔里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散开来。 药丸化开后吸收的快,加上太医针灸疏通,渐渐的,蒋茹茵有了些力气。 稳婆一看,即刻请了苏谦阳出去。 这一番顺利多了,虽不是补回来所有的力气,好歹不会再晕过去,屋外平王妃和平王爷都来了,长公主也代替太后过来这里看情况。 众人都焦急地等待着。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屋子里终于传来了稳婆的惊喜声,生了。 蒋茹茵这一胎生的凶险,生下六皇子之后她看都没看一眼,就昏睡过去了。 这一昏迷,整整是四天,等她醒过来,六皇子洗三都已经过了。 太医说她是体虚耗尽了力气,最后服用那药丸,虽说是激发了不少体力,但生下之后她就撑不住了。 醒来后蒋茹茵还是虚弱着,她这一昏迷,祖父已经出殡下葬。 月子中不能哭,情绪太低落了也容易伤身子,她这一回生产身子大受损伤,许妈妈她们时刻都注意着她的情绪。 直到生下孩子半个月后蒋茹茵才被允许靠起来休息,养娘抱着六皇子进来给她看,半个月过去,这孩子倒是长的润。 许妈妈在旁说道,「出生的时候小殿下哭的很响亮,身子也很好。」 蒋茹茵伸手轻轻的触了一下他的脸,好么,才碰这一下他就直接哭了,蒋茹茵失笑,「看来这脾气也不太好。」 怀孕的这九个多月里,她自己的情绪起起伏伏都很大,多少也会影响到腹中的孩子,许妈妈怕她累着,让她靠好了把六皇子放在内侧的床,「娘娘不能坐太久,还是得躺着。」 蒋茹茵也逞强不了,确实累得慌,看了一会孩子,交给了养娘,许妈妈又扶着她躺下,蒋茹茵嘱咐她道,「杨大夫那,要重礼谢谢他。」没有他的话,自己还真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活在这世上。 「皇上已经派人重金赏赐给杨大夫过,还想让杨大夫进宫来做太医,只是杨大夫给拒绝了。」 蒋茹茵笑了笑,「杨大夫也不是追求名誉的人,还是另外备一份礼,让青冬送过去,谢谢他。」 许妈妈点头出去了,困意袭来,蒋茹茵又睡了过去。 等再度醒过来已经是傍晚的时候,天色有点暗,似要下雨的样子。 转眼间屋外雷声骤响,天又暗了许多,屋内还没点灯,闪电劈下,屋子里一亮一亮。 倾盆的大雨在几声雷鸣后轰然落下,蒋茹茵听着这雨声,内屋的门开了,青秋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放温热的米酒汤。 蒋茹茵让她开一点窗子透气,靠坐了起来,慢慢的喝下了米酒汤。 雷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下了半个时辰都不到,雨停了之后天还亮了一些,空气里到处弥漫了一股清凉的气息,连带着她这屋子内都舒畅很多。 晚上的时候,苏谦阳过来了。 见她精神不错,在内屋子中坐在她旁边陪了她一会,和她说起了蒋家的事。 蒋国公逝去后马上要面临的就是守孝,蒋家一家子除去那些族中任的小官职,蒋家大老爷殿阁大学士一职,蒋家二老爷侍郎一职,三年丁忧下来,对朝廷来说也是不小的影响。 第46章 苏谦阳是不愿这他们都回去辞官守孝,为此他还亲自去过一趟蒋家,而后召见了程太傅等人,商议此事后决定,蒋大学士丁忧一年起复,蒋家嫡长孙作为承重孙,算是代父守孝,丁忧三年。 「等你身子好一些了,你再回蒋家去,如今好好养身子,什么都别去想。」 「臣妾明白。」蒋茹茵点点头,她这算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了,孰轻孰重她还会分不清楚么,「只不过父亲丁忧一年起复,容易引起朝中非议。」 「朕已经拟好了圣旨,等到蒋大学士丁忧一年,便下旨让他起复。」苏谦阳已经安排妥当,随即想到什么,说道,「平王爷即将出发去南蛮,朕想了想,不如让容哥儿一块跟着平王爷一起去南边,你怎么看。」 蒋茹茵一怔,平王爷这一趟去若是条件允许,应该是去议和的,蒋茹茵是不介意让容哥儿多出去走走,见识见识,若是能立下也功绩在朝中攒些威望就更好了,「皇上愿意让洐儿跟着平王爷一块去自然是好。」 苏谦阳点点头,「等你月子出了他们就出发,这件事朕已经和平王爷提过了。」 过了几天,容哥儿过来看她的时候,蒋茹茵和他提起了这件事,「你父皇会让你去,除了看重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太子殿下身体不好,经不起这样的长途跋涉。」 容哥儿还带着稚气的脸上露出一抹坚定,「母妃放心,这一回跟着九堂叔前去南蛮,儿臣必定不会让母妃失望。」 蒋茹茵摸了摸他的头,「你从来都没有让母妃失望过。」从小到大,她的儿子,从未让她操心过,「此去南蛮前,朝中必定会有人对此上奏,年纪上来说你二哥比你更合适去那里,若是听到有人说你是仗着母妃才有这机会的,皆不必理会。」 「儿臣明白。」容哥儿点点头。 「都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你曾祖父去世,你祖父和叔祖父二人都辞官守孝,这不少人都想着不能让你祖父和叔祖父官复原职呢,自然也不想你有出息,这一趟前去,凡事不可擅自做主,多问问平王爷。」 蒋家至少要沉寂一年,在父亲起复之前,许多事情都太未知了,她的儿子不能一直在大人的庇护下,他也得出去,一个人面对一些事情,才会成长起来。 「母妃放心。」容哥儿郑重的点点头,父皇已经和他提起过这件事,交代的事情和母妃说的也没差多少,曾祖父去世祖父守孝,蒋家至少要退出这朝堂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内,他也要让那些人看到,没有蒋家,他三皇子也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蒋茹茵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出色还要他自己去实现,想要赢得百官认可,那就得做出让人认可的事迹来,「当年平王爷也是这个年纪去了军营,他身上有许多值得你学习的地方。」 「儿臣跟九堂叔去了南边,母妃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蒋茹茵才刚说完,容哥儿就开始反着来尊嘱她。 蒋茹茵笑了,「好,母妃会照顾好自己。」 容哥儿想了想,「等我回来弟弟说不定都会走路了,母妃要常常和他提起我才行。」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提到刚出生没多久的弟弟时,容哥儿难免也露出了小孩子的心性,生怕等他回来弟弟不记得他的,要蒋茹茵多提起他。 「好。」蒋茹茵闷着笑答应他,容哥儿这才又肃起神色,「姐姐要是惹母妃生气了,母妃等回来了都告诉我,我和姐姐说。」 这小大人的模样,蒋茹茵捏了捏他的脸,连着答应他,「好好好,母妃都听你的。」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六皇子满月酒宴上,蒋茹茵还是没有出席。 她这次生六皇子真的是亏空大了,许妈妈一定要让她坐足四十五天的月子,蒋茹茵只能呆在屋子里养身子。 到了夜里大概是酒宴开始了,远远的有烟火声传来,青冬端上来了鸡汤要她喝,门口那紫烟传话,说平王妃来了。 平王妃进来看她愁着脸喝着汤,笑道,「闷坏了吧。」 蒋茹茵点点头,「满月酒宴如何了,我这昭阳宫里都没来几个客人,全让许妈妈和孙嬷嬷她们拦退了,说是我还在养身子。」 「热闹的很。」顾吟欢坐下来,看她好了许多的脸色,「你现在是闷坏了,当初可把我们给吓坏了。」她拿到了杨大夫的药后匆匆赶来宫中,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要是晚上半个时辰,都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让你担心了。」 顾吟欢嗔了她一眼,「说什么傻话,如今好好的就成了,我远远的看过一眼那孩子,在皇上怀里倒是安静些,换个别人想抱他,哭了好两回。」 蒋茹茵现在脾气是好了,怀孕那会子的坏脾气,如今全带给儿子了,别说今天满月酒宴中不给人面子,就是头几次抱到蒋茹茵这边,这小子都不合作,稍微不顺心就哭,还不肯掉眼泪,干嚎,他就是不满意,蒋茹茵真怕他再大一点会说话了,这脾气更是没得收敛。 第47章 顾吟欢笑了,「脾气差一点怎么了,护着你护着平宁就好,他就是有嚣张的资格。」 两个人说起育儿经,能说上好一会。 没多久养娘抱着睡着了的湛哥儿回来了,送过来蒋茹茵这边看了一眼,小不点长的很快,出生的时候才六斤都不到,如今都长到十来斤了,抱在手中沉的不说,要是让他躺不舒服了,他睡梦中还能给你皱眉表示不满。 蒋茹茵气不过,折腾她半死的亲儿子还这态度,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就轻轻捏了一下,结果他就直接嚎哭给蒋茹茵看了。 一旁顾吟欢看着忍不住笑了,「看来这脾气比我们瀚哥儿都厉害呢。」 蒋茹茵无奈的看着这闭着眼睛干嚎却半滴眼泪都没出来的臭小子,把他还给养娘,「厉害的多了,你们家瀚哥儿可对你这样。」 亲娘都被嫌弃了,蒋茹茵觉得很受伤啊,至少平王府的二少爷脾气不好归不好,标准的粘娘,和平王爷抢起吟欢来,小小年纪着大打出手的画面是家常便饭。 「那是你隔了半个月才见他,如今你养身子又不常见,等你月子出了,常带在身边,怎么会不粘着你。」听着她这吃味的语气,顾吟欢眯眯笑着,「不然你看着,到时候以他这样的脾气,粘起来指不定比瀚哥儿还霸道呢。」 蒋茹茵看着养娘把湛哥儿抱出去,也笑了,嘴上说说才不要个粘人的儿子,但哪个当娘的不希望孩子小的时候都是粘着自己,喜欢呆在自己身边的呢…… 五天后容哥儿跟着平王爷出发去往南蛮了,来过蒋茹茵这边辞行,第一回出这样的远门,蒋茹茵把该嘱咐的又多嘱咐了一遍。 朝中反对的人肯定是有,但这一回上奏的人少了很多,上回晋封贵妃的时候那跪在承乾宫外的人让苏谦阳揪着机会都狠狠批了一顿。 吃过苦头就知道收敛了,这一回,也就几个人还上奏了,其余的都没再说什么,苏谦阳根本没去管他们几个,大臣也不能惯,你一顺着他,他立刻就能顺着杆子往上爬。 到了九月初,蒋茹茵总算是出了月子,此时的天气也有些凉了,蒋茹茵舒舒服服的洗过一个澡,许妈妈把内屋中上上下下的被褥都给换了一遍,屋子里那月子中的一股汤药味总算是淡了。 午睡过后养娘抱着湛哥儿过来,蒋茹茵逗了他一会,这又困呼呼的想睡了,蒋茹茵吩咐那养娘,「孩子就在这留一会,你有什么事要忙先去忙。」 那养娘摇摇头,还是守在了湛哥儿旁边,起初蒋茹茵不觉得有什么,但次数多了,她觉着这养娘似乎对湛哥儿太过于上心了。 当初她体力不支昏迷,半个月后才见到儿子,月子期间见到儿子的次数不多,多有生疏也就罢了,但她出了月子后,每天都有见儿子,但这孩子,似乎还是更愿意粘着养娘。 粘着养娘是正常的,毕竟如今喂奶的并不是她,这么大的孩子对奶香气味更敏感些,但十次里面有八次过来的都是这个奶娘,蒋茹茵就觉得不对劲了,她一共给孩子选了三个养娘,月子出的时候遣了一个,将来等孩子满周岁了,还会再遣一个,派嬷嬷过去和留下的养娘一起照顾。 找来的这几个养娘对湛哥儿肯定都用心,身体情况找的都是最好的,但这么多次来的都是这一个,若说湛哥儿格外亲睐那个养娘,蒋茹茵是不信,遂蒋茹茵多看了那养娘几眼,模样是周正,看湛哥儿的眼神也是柔和的,难道是她多心了不成…… 蒋茹茵还是多找了一个养娘过去照顾着,但到湛哥儿三个月了,这情况似乎都没有改变,湛哥儿依旧比较黏着这个徐姓的养娘,孩子长的也健康,瞧不出什么异样,许妈妈说孩子认了一个也是常事,小的时候她不也是喜欢黏着许妈妈,蒋茹茵把这心放了放,这一个多月让人注意这徐养娘确实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直到十一月初的一天,蒋茹茵要把孩子留在自己屋子里过夜时,蒋茹茵才发现那养娘真的有问题。 湛哥儿快四个月了,临睡前吃一顿后,半夜还要吃一顿,蒋茹茵叫的都是另外一个养娘,但到了半夜那一顿,湛哥儿是如何都不肯吃了,明明是饿的,却怎么都不愿意去含这个养娘的,哭的喉咙都哑了,还是不肯吃,窝在蒋茹茵怀里哭的那个可怜。 晚上和临睡前都是这个养娘喂的,而后也是歇在蒋茹茵这边,根本没什么问题,可湛哥儿就是忽然不愿意喝了,蒋茹茵心念一动,即刻想到了那个徐养娘。 让许妈妈把人去带过来,起初湛哥儿是很愿意的到这徐养娘的怀里去的,可才刚刚含住没多久,湛哥儿也给吐出来了,在那哭闹着不肯吃。 徐养娘是睡梦中被叫醒带过来的,见湛哥儿这个反应,也有些慌,蒋茹茵抱着儿子,声音有些森然,「许妈妈,请太医。」 许妈妈请来的是这几回都有给湛哥儿看身子的太医,仔细把脉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贵妃娘娘,六皇子身子没有问题,就是脉象虚弱了一些,应当是饿的。」 第48章 蒋茹茵当然知道儿子是饿了,「前半夜喝的都没问题,为什么现在不愿意喝了,两个养娘的都不愿意。」 太医这后脑勺有些发凉,「脉象确实没有问题,六皇子的身体也很好。」要说中毒了还好诊断出来,无缘无故不愿吃东西了,他又还不会开口说话,怎么知道。 湛哥儿哭着从蒋茹茵怀里朝着两个养娘身上看去,落在徐杨娘身上的时候,伸着小手要她抱,还一直推蒋茹茵,蒋茹茵看着那徐养娘,只见她低着头,却没有上前来抱湛哥儿。 「来人。」蒋茹茵的脸上一抹厉色,「去徐养娘的屋子里搜。」 徐养娘吓的跪了下来,蒋茹茵怀里的湛哥儿见她不来抱自己,哭的更凶了,蒋茹茵看着徐养娘,「徐养娘,你现在说还来得及,不要等本宫在你屋子里搜出什么东西来,到时候可就晚了!」 「娘娘,奴婢不知道,奴婢有好好的照顾六皇子,奴婢没有做过对不起六皇子的事情。」徐养娘跪在那求饶,摇头说什么都不知道。 很快去徐养娘那搜东西的冯盎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的都是有疑虑的东西,荷包,瓶瓶罐罐,还有一个小匣子。 蒋茹茵让太医去看,怀里的湛哥儿小声啜泣着,揪着她的衣服可委屈。 轻轻的拍着儿子的身子,徐养娘跪在那,身子微颤。 太医仔细检查着,拿到其中一个不起眼小瓶子的时候,闻过疑惑了一声。 蒋茹茵看向他,太医倒出了瓶子中的一点点粉末在手背,尝了一下,脸色一变,「娘娘,这里面参了御米壳磨成的粉末【罂粟粉】。」 「这御米壳都是入药的,但不能多食,有毒性,吃的多了,容易上瘾,太医院里用此药都是有严格的药量控制。」 听着太医说着,蒋茹茵的脸色越来越沉,「你说这东西吃了会上瘾。」 太医点点头,当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要来一个茶杯,在其中拌入了一点点的粉末,让那个徐养娘去旁侧挤出些奶水和粉末混合,拿起勺子沾了一点送到湛哥儿嘴边。 湛哥儿迎着头,张开小口要去舔那勺子。 这一幕让屋子里的人脸色都变了,太医挪开了勺子,湛哥儿没吃到又哭了,蒋茹茵看了一眼徐养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奴婢不知道这东西有毒,奴婢没有要害六皇子,奴婢没有。」徐养娘惊慌说着,蒋茹茵呵斥道,「还说你没有害六皇子,那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你到底用这个做了什么!」 「奴婢什么都没做,奴婢只是把这个涂在了胸口上,奴婢也不知道这个有毒,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徐养娘边说边磕头着,转眼间她的额头上就满是血。 蒋茹茵怀里的湛哥儿还闹腾着,蒋茹茵挥手让许妈妈带徐养娘下去审问,转口看向太医,「既然是对这御米粉末上了瘾,可有解的法子。」 「有是有,可六皇子年纪尚幼,恐怕是不合适吃这些药。」太医说的委婉,「这瓶子中的量很少,所以六皇子的脉象上都无显示,六皇子并没有中毒迹象,只是对这御米粉有些上瘾,为今之计,只有戒了。」 所谓戒,戒酒,戒赌,就是让他不再去沾染这些东西,慢慢的这瘾就会淡去,但是戒的过程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要他饿到极致了不得不吃,时间久了,他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蒋茹茵压着那一股怒意,好声问,「太医看,这样要多久。」 「那粉末中参的少,六皇子这瘾并不大,一个月左右就能戒了,不过半年内不能再让六皇子有此接触,以免他再想吃。」太医回答的是战战兢兢,大人是可以通过汤药一定程度上把这个抑制下去,但是四个月都不到的孩子怎么能呢。 一个月,要这样哭闹着难受一个月,蒋茹茵眼神森然,吩咐青秋把太医送回去,轻轻的拍着湛哥儿的背,哄着他。 湛哥儿倔,就是饿了一个多时辰都不愿意吃还有一个养娘的奶,就在蒋茹茵怀里哭闹,把蒋茹茵心疼的。 让养娘把奶水挤出来一些在碗里,蒋茹茵拿过勺子强行给他喂了一些,吃进去一勺吐出来大半,蒋茹茵就让他微仰一些顺下去,喂一碗下来,大半碗都被他吐掉了,但好歹是喝进去了一些,蒋茹茵接过青冬递来的热帕子,轻轻的给他擦掉嘴角的奶水。 湛哥儿啜泣着,蒋茹茵把他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肩头上,小家伙委屈的靠在她肩膀上,那模样真的是惹人心疼…… 许妈妈她们那很快有了审问结果,那徐养娘手中的掺了御米粉的东西,据她说是另外一个养娘给她的,说是独家秘方,方子都不外传的,把这个涂在上头,喂奶过后,孩子渐渐就会开始依赖她,这样她就可以在满月之后不被遣,在周岁之后更可以凭借着六皇子的依赖留下来,留在昭阳宫里做六皇子的养娘,可是荣华富贵的很。 第49章 「另外一个养娘是谁。」 许妈妈说了一个,蒋茹茵眉头微皱,「那不是孙嬷嬷选的那几个中的。」 「孙嬷嬷当初给小殿下找了四个养娘来挑,皇后那送过来两个,徐养娘说的那个,应该是皇后那送过来的。」当初孙嬷嬷挑人的时候也都是冲着忠厚老实去的,做养娘的最忌讳嚼舌根,长久陪在皇子身边,要是个心术不正又爱说闲话的,这皇子得带成什么样子。 喂养皇子公主的养娘最后都是想留下来的,这样在外的家里也能好过起来,这一份差事若是做到皇子公主大婚后还能继续,那更是德高望重了,所以,争抢的不在少数,有些想想尽法子的讨好喂养的公主皇子。 如今却还有人利用这个使到她儿子身上,若是上瘾的时间长了,这人可就毁了。 「皇后那送来的人。」蒋茹茵哼笑了一声,「这么说来,那几个没选上的养娘全部都已经出宫去了。」 许妈妈点点头,养娘没被选中,自然都是离开皇宫回家去了。 「找。」蒋茹茵厉声命令,「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给本宫找出来!」 冯盎即刻去查所有关于这养娘的消息,从这养娘被选入宫的家世开始,冯盎出宫了一趟,却发现登记在册的这王姓养娘全家都已经搬走了。 距镇上的邻居说的,三个月前她们全家就已经搬走了,半年前这王养娘生下儿子后被选入宫做养娘,这对王家人来说是莫大的喜事了,但那王养娘进宫三个月后就回来了,也没和那些邻居们打招呼说什么,急匆匆的举家搬走了。 冯盎又打听了她们三个月前的去向,派人追查后,回了一趟宫里把情况和蒋茹茵说了一遍,「娘娘,这件事是否应当告诉皇上,让皇上派人去查来得更快一些。」 「没有找到那王养娘,谁能作证徐养娘手里的东西就是王养娘给的,这件事若和皇后有牵连的,证据何在。」蒋茹茵摇头,「三个月前人就搬走了,这是怕事情败露之后会找人,提前逃走,这件事,不一定是皇后做的。」 人是皇后选着送过来了,这件事迟早暴露,时间早晚的问题,首先矛头就是指向皇后,这目标太过于明显,皇后要害湛哥儿,也不会让自己派下去的人做,把柄太大。 「王养娘是谁推荐入宫的,本宫记得,这往宫里选送养娘,也是专人负责在宫外看的。」 「皇后娘家,赵家应当是有负责一些这个。」冯盎想了想,又报出两家人,这又是毫不相干的。 「仔细去查查,王养娘是谁推举入宫的,和赵家可有关系,若是有,查仔细了,和赵家的谁有关系,王养娘一家人必须找到,她既然能给徐养娘这样的东西,想必也拿了不少好处,王家走的这么匆忙,本宫就不信他们会甘心躲在什么乡里,按照他们离开的路径,一个一个镇去查。」蒋茹茵即刻吩咐冯盎再度出宫,叫来了紫夏,让她送信去平王府给平王妃。 冯盎出去了,内屋中传来湛哥儿的哭闹声,这几天到了他肚子饿的时候总是这样,哭的声音都嘶哑了。 两个养娘都没办法,蒋茹茵只能狠下心去强行给他喂,有时候呛的湛哥儿自己涨红着小脸,蒋茹茵看着都心疼的掉泪。 平宁来的时候都是错过湛哥儿吃奶的时间,但她也发现,弟弟的精神不太好,头几个月的时候虎头虎脑的不要太灵动,如今过来都是恹恹的,趴在蒋茹茵怀里,就是平宁怎么哄他,也还是爱理不理的样子。 苏谦阳过来的时候湛哥儿基本是睡着的时候多,尽管他觉得儿子现在不太配合自己,但怎么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蒋茹茵抽空还问了他有关于大今朝人口律法相关的东西,「若是临安城的人,举家迁移落户到别处,他们是否可以在落脚的地方不登记名户,或者是假冒姓氏。」 苏谦阳摇摇头,「除非是投奔亲戚去的,可以记在亲戚家户下不到衙门登记,单独落户,每一年当地的官员都会对所落户的所有人都进行一次调查,有外来没有登记的,要在这个时候补上,来年开始他们就要交税,所以一直不登记名户落脚的话是不可能的。」 「那假冒姓氏的呢。」蒋茹茵惦记着问,苏谦阳失笑,「哪有这么多能假冒姓氏的,这些调查之后要求外来落户的人登记,可是要他们在原来住的地方的相关户籍,什么都没有,那就必须去原来地方的衙门里把东西备齐了,知道他之前姓什么,才能够允许他改名换姓,不合作的话就会把他们赶出去。」 「每年何时才会调查。」 「每年秋后,十月到十二月。」 蒋茹茵皱了皱眉,「这样岂不是有很大的漏洞,我若是不想让人查到我在哪里,只要每年秋后到了调查的时间,躲一阵子,或者启程到下一个地方,到了这时间过去到另外一个落脚点,又可以这样循环一年。」这样子要在官府的户籍上查人,难如登天。 第50章 「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多少人受得了,一个人还好,一家人怎么可以,再者,哪天到了一处落脚,一算下来很多年都这么逃着,官府也不会任由他这么算了。」 听着苏谦阳这么说,蒋茹茵觉得也对,拖家带口的,不可能一年换一个地方,若是在官府查不到王家人的户籍,很大可能性,是他说的第一种,投奔亲戚去了。 苏谦阳见她想的认真,「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 蒋茹茵回神笑道,「前几天昭阳宫里一个小宫女说起这话本子,什么英雄人物杀了贪臣后被追杀,成功躲过了很多次的追捕,都没留下过什么痕迹让人能查到。」 「那也是犯了大罪不得已才这么作做的,寻常人哪里过得惯这样的日子。」苏谦阳补充道,「即便是如此,追捕犯人这一方面,刑部那又有另外的一套法子。」 蒋茹茵点点头,依托刑部去查是来的快一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至少要自己找到那个王养娘,把该问的先问了再交给皇上做决断。 「朕前几天过来,看湛哥儿的精神都不太好,见了朕也是爱理不理的,该请太医看看,是不是病了哪里不舒服。」 话题一转,说到了六皇子上,苏谦阳也发现了点异样,蒋茹茵笑着到他身后给他捏了捏肩,「请过了,如今的天不是凉了,这孩子皮着呢,刚有点力气就学会顶小被子,就这一会会功夫,有点受了凉,这几天的精神也不都是恹恹的,过几天可又恢复了呢。」 「怀着的时候就是个不安分的,看来今后还能是个小武将了。」苏谦阳笑道,蒋茹茵随笑…… 苏谦阳留宿在昭阳宫,夜里湛哥儿饿了喂奶的事就要交给孙嬷嬷了,她还能喂的下手,换做那两个养娘,湛哥儿一哭闹她们就怕。 这样又过了十来天,湛哥儿的情况好多了,接触御米粉时间不长,量也不多,这么大的孩子吃来吃去都只有一样东西,湛哥儿再不愿意,也都抵不过本能对奶的渴望。 但小家伙圆润的身子同样也瘦了一圈,蒋茹茵看他终于是愿意在养娘怀里吃奶了,松了一口气,冯盎那也带来了消息。 王养娘一家之前所住的那户籍上有同一个地方的王家近亲,但无法查到其余地方的远亲,周围邻居打听一下,确定了王家在外的几房远亲,分别已经派人去找。 王养娘生头两个孩子的时候在大户人家做过养娘,其中一户就是赵家的,王养娘给赵家庶出孩子做过一年的养娘,后来府中换了人,她就回家去了,并没有犯过什么错误。 后来推举身家清白的养娘入宫,王养娘也是在赵家推举之内的。 看来看去,这些消息都和赵家有关,都离不开赵家,就是板上钉钉的让人觉得这是皇后做的,蒋茹茵才觉得其中还有什么没查清楚。 「赵家庶子,哪一个?」 「是赵家五少爷的孩子,赵家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少爷都是嫡出,四少爷五少爷姨娘所出,那五少爷三年前成的亲,如今孩子也刚刚两岁。」 「这推举的事是哪个负责的。」 「是赵家二少爷底下的人。」 蒋茹茵点点头,想了一会,「王家全家老幼皆有,根本不适合长途跋涉的奔波,即便是换着地方,停留的时间也长,如今不过是三个多月,他们能换几个地方,你顺着打听到他们离开的方向,派两批人,一批找他们远亲,另外一批在沿途镇上或者村落打听,又不是一两个人,一大家子,怎么都会引人注意。」 冯盎点点头,出去了,蒋茹茵打开顾吟欢的回信,嘴角一抹嗤笑,这赵家,也不是表面上看的这么和谐么…… 十一月底,天已经很冷了,湛哥儿终于不惦记那参了东西的奶,两个养娘尽心,人终于又活泛了些,四个多月了,好不容易吃饱,躺在卧榻上开始翻身,翻一个,自己先乐了,咯咯的笑着,蒋茹茵去碰他,他还躲。 孙嬷嬷这才真正的放心,这件事若不是她选来的养娘这么容易受人催使,小殿下也不会受这样的苦,但娘娘一句都没说过她,孙嬷嬷在照顾小殿下的时候更是用心。 就这些天,蒋茹茵把刘嬷嬷调到了湛哥儿的身边,刘嬷嬷手中御膳房的那些事已经可以交给她一手带出来的兰英,有青冬在,膳食上蒋茹茵也放心。 刘嬷嬷和孙嬷嬷两个人一起照看着湛哥儿,等湛哥儿熟悉刘嬷嬷了,孙嬷嬷就能回平宁那去。 蒋茹茵常摸着儿子好不容易又胖回来的小脸蛋,逗他说,「你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呢,嗯?」 湛哥儿挥着小手去蒙她的脸,大约是觉得自己的手能蒙到她对吧觉得有趣,她无奈的看着他,他咯咯的笑着,自娱自乐,好不开心…… 十二月中,冯盎回宫,带回来了王养娘一家人确切的消息,他们追查到了王养娘一家前脚落户的远亲那,也就是差了十来天的功夫,王养娘一家人又去了更远的一户亲戚那躲避着过年。 第51章 冯盎他们一路追去,终于在王养娘一家人到那亲戚家的时候把人给围堵了,按照蒋茹茵之前的吩咐,冯盎把王养娘和她几个孩子给带回了临安城,如今人都安排在城内,有数人看守着,就等看蒋茹茵接下来要如何审问了。 蒋茹茵让冯盎把那瓶东西带出宫去,把那王养娘带去平王府。 一天之后,冯盎把她要的消息带回来了。 蒋茹茵看着那五六张纸的认罪状,一旁放着的就是那瓶子,脸上露出一抹满意,蒋茹茵从容吩咐,「把王养娘放了,让她去赵家找人帮忙再逃,半个时辰后,你去承乾宫找皇上,就说,昭阳宫这边出事了。」 冯盎让身边机灵的小太监出宫把手信送去平王府,自己则等着半个时辰过去往承乾宫禀报。 孙嬷嬷已经把湛哥儿抱过来了,小家伙刚刚睡醒,迷迷蒙蒙的脾气不太好呢,到蒋茹茵怀里的时候还装着嚎了两声,一旁的桌子上放着徐养娘的荷包,药瓶子,紫夏看着跪在一旁的徐养娘。 皇上很快过来了。 苏谦阳听到陈奉的转达就匆匆过来了,走进屋子里,蒋茹茵抱着湛哥儿坐在那,地上跪着一个养娘。 蒋茹茵见他来了起身行礼,苏谦阳扶了她,「出了什么事了。」 「前些日子臣妾就觉得湛哥儿不对劲了,一直没发现原因,但这几天发现,原来是湛哥儿身边的养娘有问题,为了留在湛哥儿身边长久照顾下去,这养娘,竟然使了歪门道子,对湛哥儿下了药。」 蒋茹茵给他看一旁盘子里的药瓶子,苏谦阳神情一凌,即刻让陈奉去叫太医过来。 来的太医,就是上次请过来的那个。 那太医再检查一次药瓶子,说的话和当初对蒋茹茵说的一样,说完就退到一边去了,苏谦阳看向跪在地上的徐养娘,「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对六皇子下此狠手,来人啊,带去刑部,依法伺候。」 屋外当即有两个身形强壮的宫嬷走进来要拉徐养娘,徐养娘被这么关了数日后,精神早就处在了边缘状态,一听要去刑部,死路一条了,跪在那磕头喊冤,还没等苏谦阳细问,她就把自己是受人指使,并不知这是毒药的事情一股脑全给招了。 当初来昭阳宫的六个养娘,最终是留下了三个,六皇子满月后又走了一个,没留下的早在遣散的时候就领了一点钱出宫回家去了。 这一埋伏,还是从刚开始的时候就打算好了的。 人是皇后送来的,是赵家的人选进宫来的,苏谦阳要查,一边派人找那个王养娘,一面派人查赵家。 正巧也是这时候,这冰天雪地的,王养娘几番求到赵家门口都没人见,终于被人发现晕倒在了赵家后门那。 带回了刑部,苏谦阳亲自前去听审了。 毫无疑问这件事和赵家有关,但苏谦阳查问出来的结果,却让他有些意外,赵家是赵家,矛头却不是指向皇后,而是指向年初大选入宫六个新人之中的一个,赵小仪。 赵小仪是赵家庶出的小姐,年纪比皇后小很多,皇后到太子府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 当初选进宫的时候,赵小仪才貌都不起眼,凭借的就是她是赵家的才一路过来,直到终选入宫为妃。 从王养娘被选入宫前,这似乎就已经是商量好了的事情,赵家送选,皇后分派她到昭阳宫,而后王养娘给了徐养娘这御米粉要养害六皇子。 赵小仪被带到刑部问话,她给的答案更是直接,是皇后娘娘让她这么做的。 「你说是皇后让你这么做的,那这王养娘,也是你推选入宫的了。」刑部尚书拍案问话,赵小仪跪在那,柔柔弱弱的样子怎么都看不出是主谋。 「是,皇后娘娘说,她派下去的人,贵妃娘娘肯定是不会用的,到时候选完了,这两个人都会被遣出宫去,只要把东西交给其中的养娘,教她怎么用,到时候人一走就什么都查不到了。」只是没想到,王养娘还有回来的一天,还去了赵家求帮忙,当初找她的时候觉得她是个精明的,如今一看,就是个蠢的,离开临安城了还会回来。 这样一番问话下来,似乎就已经是人证物证具在了,王养娘在赵家的推举下入宫,逢贵妃待产,皇后派了王养娘和另外一个养娘到昭阳宫去让贵妃选,赵小仪这时候派宫女把药给了王养娘,让她给留下可能性大的养娘,还教她怎么说服那个养娘,用最在意的事情去游说。 王养娘成功的说服了徐养娘,骗她说这东西是家传秘方,还在她面前亲自吃了一点,证明是没毒的,教她如何用,将来就能留在小皇子或者小公主身边,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而后三个没被选中的养娘都遣出宫去了,王养娘举家逃走,一走就是三个多月这边都暴出什么消息,直到王养娘忽然回临安城,昭阳宫中贵妃发现了这件事,这才曝光。 第52章 苏谦阳坐在堂后听完了赵小仪说的所有,等到刑部尚书全部审问完毕了,把证供拿到堂后给他看,苏谦阳翻了翻吩咐刑部尚书,「王养娘和赵小仪都关起来,去赵家,逮捕赵家二少爷审问这推选养娘的事,一干人等,有涉及的全部抓起来。」 刑部尚书奉命前去,苏谦阳带着陈奉离开了刑部。 一路上苏谦阳都没有说话,直到快到承乾宫的时候,苏谦阳吩咐陈奉,「派人看住景阳宫,不准景阳宫的人出宫,也不准宫外来人探望。」 赵家忽然不少人被抓入刑部,终于惊动了皇后。 可当她知晓这件事的时候,该审的,该抓的,都已经在刑部了,她要出宫门去见皇上,还被陈奉带来的人拦在了门口,不允许她出去。 到最后还是太后娘娘闻讯赶来,景阳宫门口的人才放皇后出去,太后和皇后两个人匆匆赶到刑部,包括赵夫人在内的不少人,都跪在堂内,刑部尚书主审,皇上旁听。 赵家这一厢被抓的一头雾水,赵家二少爷确实是负责选送没错,可选的人都是千挑万挑的,他还真没敢在这上头动手脚,这些养娘服侍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皇上的子女,稍有差池,这不得他跟着掉脑袋么,所以他一来就一直在喊冤。 而赵夫人更是被牵连的冤枉,她一个女流之辈,就因为当初庶孙出生找了那王养娘一年的时间,如今王养娘被抓,这也有关系? 太后和皇后坐下来一起旁听,刑部尚书看了皇上一眼,继续审问,把王养娘和徐养娘包括太医都叫过来再度审问了一遍,继而问赵家二少爷,为什么会选王养娘进宫来。 这其中还有那么点小猫腻,不是说王养娘家身家不清白了,而是这么多养娘中选几个进宫,自然还是有竞争在,有竞争当然有贿赂了,这不,王养娘是凭借着不错的条件,在赵家有过一年做养娘的情分,加上塞了点银子,这就顺利进了。 赵家二少爷百口莫辩,是这么一回事,但他,确实不知道这王养娘有问题。 皇后冷眼看着这审问,直到赵小仪被带上来,她和赵夫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些变化。 赵夫人的反应刑部尚书是看在眼里的,等到赵小仪说出是皇后指使她这么做的时候,赵夫人直接跪趴在了地上,大声了喊冤枉。 「大人,这件事全部都是赵小仪的阴谋,是她要陷害皇后,陷害赵家,想把赵家拖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去,求大人明察。」 「赵小仪也是赵家人,赵夫人,你这话说的可不妥,赵家万劫不复,难道赵小仪可逃脱不成。」刑部尚书一敲板子,赵夫人几乎是恨恨的瞪着赵小仪,「不是的大人,她就是想陷害皇后,陷害赵家。」 这时候皇后站了起来,看向刑部尚书,「可否听本宫一言。」 刑部尚书看了皇上一眼,「娘娘请说。」 皇后看着赵夫人,再看赵小仪,「本宫身为一宫之主,怎么可能用此等下三滥的手段去害六皇子,再者,养娘由本宫亲自吩咐下去指派到昭阳宫,若有问题,本宫何以如此给自己抹黑,赵小仪,你说本宫指使你这么做的,本宫是如何指使你的。」 赵小仪也是从容不破的把第一次审问时候和刑部尚书说过的话说了一遍,皇后呵斥她,「放肆,本宫怎么可能让你在宫外找了王养娘,又透过赵大人送进宫来。」 「娘娘前后说话也是两个样,妾身实话实说,问心无愧。」赵小仪一口咬定了这件事就是皇后指使的,苏谦阳却看向了赵夫人,「赵夫人,你为何如此笃定,赵小仪是为了陷害皇后,陷害赵家才这么做的。」 赵夫人眼神微闪,支吾着不知道如何说,苏谦阳神色如常,「既然赵夫人也是胡口乱诌的,有些事,还是得有证据才行。」 「那是因为赵小仪本来就恨臣妾,她恨臣妾为了要报复臣妾,所以才会想办法陷害皇后。」赵夫人急急着说道。 「赵夫人身为赵家主母,赵小仪虽是庶女,但也是记在赵夫人名下,按理来说她应该是敬你重你,如何会恨你。」苏谦阳接上她的话问,赵夫人的神色顿时苍白了下来。 赵夫人低着头眼神挣扎,半响,她抬起头道,「赵小仪还有个庶弟,出生的时候身子羸弱,前几年病死,赵小仪一直怀恨在心,觉得是臣妾害死了她弟弟又折磨了她生母李姨娘,尚未入宫的时候她就曾经在臣妾的吃食里下药,臣妾念在她爱弟心切,又没有酿成大错,原谅了她,哪里知道她如今变本加厉,会想到用这样狠毒的法子来陷害皇后,陷害赵家。」 赵夫人是越说越顺口,跪在她前面的赵小仪直接对着苏谦阳磕头道,「皇上,妾身弟弟虽然是庶子,但他就是被赵夫人害死的,赵夫人给妾身姨娘下药多年,府中各个姨娘都被赵夫人下了药不孕,姨娘发现的早,身子养了多年,这才在后来有了妾身,生下妾身后过了几年姨娘又有了身孕,弟弟出生的时候身子却很不好,大夫说姨娘身上的病都带到弟弟身上了,但赵家富贵,弟弟还是活下来了,哪里知道赵夫人根本容不下他,竟然害死了他。」 第53章 苏谦阳看着她这已经磕的头上全是血,「所以说,王养娘这件事,是你安排的了。」 赵小仪低下头去,嘴角扬起一抹嗤笑,「妾身连姨娘和弟弟都保护不好,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差使的动二哥和别人来替妾身做这件事呢。」 这时候,一旁看了许久的太后开口道,「到底是谁指使的,这王养娘不是在赵家做过一年的养娘么,把赵家知情的人都带过来问问,也就清楚了。」 太后说这话其实就是顺着皇上的话说下去的,王养娘的事情到底是谁指使的,去过王家,详查过后总有结论,在一定程度上,太后还是想要护住皇后。 但对赵夫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赵小仪说的下药不孕这件事,到了赵家,到了内部,她对那些姨娘所做的事情,岂不是开诚布公的给所有人看了,她一个主母的形象得狠毒到什么程度。 可事已至此,还有别的良策么。 赵家所有的人都带过来盘问了一遍,包括那个李姨娘,包括和王养娘在赵家相熟的人,赵夫人下药让各个姨娘不孕,让她们生不出庶子女的事情揭露在了众人面前,甚至连那药,刑部去的人都给搜出来了。 赵国公一共有六个姨娘,赵家大少爷和二少爷也有好几个,但生下庶子女的就几个,其余的皆是不能生,有几个过去有身孕过,但都小产了,缘由就是因为赵夫人的下的药。 苏谦阳直接让太医查看了带来的那药,就是要把里面的药性都告诉大家,赵家的脸面,这个时候他一点都不想顾及。 重点的王养娘一事自然也有了说法。 王养娘当初是给另外一个庶子的孩子当养娘的,当了一年,和李姨娘很熟,和入宫前的赵小仪也是认识的。 就在赵小仪被决定进宫前一年,赵家六少爷病死,在外头的说法是病死,实则就是赵夫人怕赵小仪将来进宫后有出息,会提拔她弟弟,提前把人给弄死了,李姨娘一生好不容易得的这一双儿女,就这样痛失儿子,赵小仪痛失弟弟,早早就开始筹谋要报复给皇后。 去年贵妃有身孕,赵小仪就联系到了当时已经离开赵府的王养娘,要她去参选进宫当养娘,而后在顺利进宫后,赵小仪又想法设法送了那御米粉给王养娘,让她借此给别的养娘,从而借刀杀人,嫁祸给皇后。 她要为弟弟报仇,也要让赵夫人的女儿不好过,她在赵家这些年受尽赵夫人折磨,姨娘更是被欺负的厉害,对赵小仪来说,死这东西并不可怕,死之前能看着赵夫人她们不痛快,她心里也够满足了。 其实她的计划很成功,王养娘离开皇宫后举家离开,找不到王养娘,皇后这罪,真的是坐实了百口莫辩。 但是王养娘却在时隔好几个月,她都快忘记这件事情的时候出现了,她在宫中措手不及,还让王养娘被抓起来带去了刑部。 早知如此,她当时就不该心软,直接把王养娘杀了,一了百了。 查清楚了,是赵小仪想故意嫁祸给皇后,故意陷害皇后才这么做的,她才是主谋,但在苏谦阳看来,难道这赵小仪不是赵家人么,家中姐妹不和,有所仇怨的就放到后宫中来解决,还拿皇子性命开玩笑,以为皇宫是他们赵家的后院么。 太后自然是有话要说,说什么呢,赵家有错,但说起来,皇后也是被迁怒到的受害者,赵小仪丧心病狂,想出这样的办法,那是她个人的问题,所以要处决,就是处决赵小仪和那个李姨娘,没有姨娘的教诲,能养出这样的女儿么。 苏谦阳怎么会容许姑息,看着太后一副就要把这件事息事宁人的样子,苏谦阳声音渐冷,「这么说来,母后是觉得您孙儿的性命一点都不重要了,赵小仪有错,赵家无过,那这赵小仪究竟为何会错,赵夫人做的事情就能让人原谅了,让姨娘不孕,毒害庶子,怎么,这还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是赵家他们自己的事情。」 太后没说完,苏谦阳即刻接上她的话,「那本来是他们赵家的事情,就是这赵夫人弄死了赵家上下所有人,朕都不会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但他们今天因为这件事把这脑筋动到朕的孩子头上了,那就不是赵家自己的事情!」 太后的脸色也有些沉,她势必是要保住皇后,再让皇上所愿对赵家再打压,这宫中,蒋贵妃可真的是要一手遮天了,一个贵妃要凌驾于皇后之上,即便有太子之位在,太后依旧不放心,那三皇子,如今还挺受皇上喜欢的。 「那皇上意欲如何!」太后缓了缓声。 「这样的毒妇,如何做我朝重臣之妻,如何给人立典范,这样的赵家,连这种事情都解决不了,宅内乱成一团,赵国公如何能料理好朝堂上的事情,皇后失职,不过她这失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苏谦阳哼笑了一声,他这都得开始习惯皇后的失职,不应该拿皇后该做好的去要求她了。 第54章 「皇后如何会对自己妹妹设重防,就是如此才让人有可趁之机。」太后劝道,「太子还在朝堂之上,赵家如此消息放出去,你让太子和皇后威望何在。」 「母后,威望这东西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要做到了才会有。」苏谦阳冷冷道。 见皇上态度强硬,这一回太后的态度也很强硬,「如果哀家说赵家不能动,皇上意欲如何。」 「朕若是一定要对这件事有公平的判决,母后又意欲如何!」 「你这是要为了贵妃和哀家作对到底了是不是!」太后抬高了音量,脸色深沉的瞪着苏谦阳,「赵家倒台下去了,对皇上你有什么好处,你非要这样不断的抬举蒋家,当初定王爷谋反的时候你就不顾哀家的反对要封她为贤妃,孩子都没生下,蒋国公去世,你又封她为贵妃抬举蒋家,你知不知道这些都是在打皇后的脸在打太子的脸。」 「一家独大会造成什么后果皇上您糊涂了,你难道不知道当初你父皇让蒋家嫡长孙女嫁给你做侧妃的时候是为了制衡赵家,不让赵家一家独大。如今你要这样惯着蒋家,宠着贵妃,找到一个机会就要打压赵家,你这么做,是想让蒋家在朝中一家独大起来是不是!」 德妃所在的张家和蒋家有姻亲关系,程家的嫡长孙女还是如今蒋家的二少夫人,蒋国公生前关系好的,和封晋侯府,和王尚书,和六王爷,和平王爷,这一张大网,展开来就把蒋家牢牢的护住了,在朝中已经隐隐有这么一股力量,强大起来足以抗衡。 赵家在这方面已经显得薄弱,毕竟赵国公是后起之秀,根基没有蒋家深厚,但也正因为如此,太后就必须站在这正统前面,把赵家,把皇后在这宫中给稳住了。 「母后的意思是,不论如何,您都是要保全赵家的。」 「是,皇上若依旧想拿捏赵家,哀家会让许老国公和叶国公这几个老人前来劝劝皇上,这一个贤明的君主,该不该在识大局的情况下做出正确的选择,这朝中这么多的大家,哪一家没有犯过错,皇上若想说这一次赵小仪是拿了六皇子的安危来报复皇后,不该姑息这赵家,当初贤妃和皇后提出那样的约定,为了救所谓的祁家,后来小产,难道就该姑息贵妃,姑息这蒋家了!」 「哀家知道皇上喜欢贵妃,但有些事情,就该不能忘记你作为皇上的职责,皇后纵使小错不断,但她为皇上生育了一双儿女,对后宫也算是尽心尽力,你就算是再挑剔,也该想想这么久以来皇上你的所作所为,她是皇后也是女人,皇上长此以往不去,谁的心都会凉都会对你失望。」 后宫之中雨露均沾一词,说的不就是要皇上用这个来维系和安抚好每一个妃子,他安抚好了她们,后宫才能更安慰,而不是独宠一个到这地步。 这样被太后威胁,是第一次。 太皇太后所在的许家,太后所在的叶家,两位老国公都早已经从朝堂上退出去了,但他们和蒋国公一样历经三朝,甚至那许老国公,都已经历经四朝了,他们说出来的话,在朝中的分量比得上一群大臣的,他们若是上朝请奏,不仅是大今朝有影响的极为侯爷会响应,这朝中上下,也都会跟着他们。 苏谦阳不能不尊敬他们,从一定程度上说,他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他登基以来这两位老国公都不曾为了什么大事来请奏过,叶老国公如今都是一百岁的高龄,所以太后但凡请他们出面一次,苏谦阳抵的一群人,无法抵得过朝野上下被他们煽动的。 苏谦阳沉默了,他再想惩罚赵家,也不能让太后请了叶老国公他们之后,反着来说他过于骄纵贵妃,姑息她当年的错事。 但这种被迫低头的感觉,苏谦阳心中憋屈的很,一个朝廷中,他作为皇上是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但他同样受着许多的限制,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了,苏谦阳头一次觉得,他之前做的那些大决定,即便是反对声这么多,都能得到大部分人支持,都能得偿所愿,还远远不够。 良久,太后见他沉默不说话了,脸上露出一抹满意,声音也缓和了一些,「皇上决定的如何了。」 苏谦阳抬起头看着太后,神情中已然恢复,「赵家可以不追究,但因为赵夫人过去对家中庶子女的种种才导致赵小仪今天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件事,儿臣不能就此姑息。」顿了顿,苏谦阳看着太后颇具深意道,「就像母后说的那样,就此姑息,赵家这气焰将来就会更旺,为了避免一家独大,该给的警告和敲打,也不能省。」 母子两长达一个时辰的拉锯战,你来我往,最终苏谦阳退让了一步,太后也退让了一步,两个人就此达成了共识,赵小仪和那李姨娘秘密处决,赵夫人交由赵家自己处置,但处置的结果必定是要被休为前提,其余的对赵家不再作别的处置,对皇后也不加以论罪。 在太后看来,这和皇上的拉锯战中,她是赢了。 第55章 在苏谦阳看来,对赵夫人的处置,就是对赵家某种程度上的打压,他现在无比殷切的希望平王爷在南边的事情能办的顺利,这样他的手中才能够握有更多的筹码,也只有这些筹码才能够让他在将来再面对这样的事情时,能够抗衡。 而此刻的赵家,几乎是乱成了一锅粥,赵家一干人等都被放回来了,为了以防他们逃走,赵家外都守着守卫。 赵家大厅内,赵夫人差点没气死,一个小小的姨娘,一个小小的庶女,竟敢反过来要害自己害皇后,要把赵家一并拖下水去一块死。 更是让她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今后这赵夫人,就是个恶毒妇人的名声。 李姨娘从刑部回来之后一直就是跪在地上的,赵夫人看着她这凌乱的头发,「怎么,还想让老爷给你做主不成,我就是毒害了小六如何,如今摆在这眼前的,你看老爷是护着你,还是护着我。」 说着还不解恨,让身旁的婆子狠狠扇了李姨娘几巴掌才罢休,李姨娘这红肿着脸颊看着赵夫人笑了,「老爷护不护着我有什么要紧的,鸾儿都要死了,我也是没活路的,夫人真是可笑,到最后还和我一个姨娘争老爷给谁做主,这些年你毒害的还不够么,你看,很快就遭报应了。」 「倒是我小瞧你了,在我眼皮子底下还能生下一子一女,看来那些药,你都没吃。」赵夫人哼笑,「你当然要死,你和你女儿预谋害六皇子,还想嫁祸给皇后,你们的性命,皇上都不会留,何须我动手。」 李姨娘这又遭到了几巴掌,嘴角溢出了血,她呵呵呵笑着,「我知道你下药之后,我就都把那些东西偷偷藏起来了,你不是还换了我药瓶子里的药么,我就把那些药都收起来了,夫人你猜,最后那些药都去哪了?」 赵夫人神色一凌,「你说什么!」 李姨娘笑中几分得意,「我就说你要有报应的,皇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生下体弱多病的太孙我就知道报应来了,如今的太子身子还这么差,连个继承人都没生下,指不定哪天就归西了,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来了,哈哈哈哈。」 赵夫人激动的站了起来,一拍桌子,「你这贱人到底在说什么!」 两个婆子那是一点都不省着力气打的,哐哐哐几下,李姨娘这张嘴打的已经满是血了,她呸一声吐出一口血,对上赵夫人的眼神,更是得意,「我当时把那些药,都磨成粉参给你女儿吃了,让我想想,从你女儿八岁开始到出嫁,七年啊,你女儿吃了七年你给我下的药,这就是报应,让你也尝尝这滋味,让你也尝尝这生不出孩子的痛苦。」 赵夫人错愕,整个人瘫坐在了椅子上,脑海中的画面是李姨娘刚刚说过的话。 皇后明明很好的身子,太子出生的时候却一直体弱多病,要靠吃药养大,如今太子府中还无所出。 这怀胎中有句老话说着,女人有月事痛等毛病的,生完孩子就好了,但好的只是女人自己,其实她这病,都变相的带给孩子了,孩子出生后会有惧冷体寒等等的小毛病出现,这都和怀胎母亲的身子有着莫大的关系。 皇后当年不知情下吃药七八年,成亲后大补,是顺利怀上孩子了,但太子出生后确实大病不断,小病多灾。 赵夫人此时心里对李姨娘说的话充满了不信,却又不得不去相信,太子身子羸弱,皇后到后来也才生下四公主而已,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天地轮回,报应不爽…… 两天后赵小仪和李姨娘等人被处决了,赵夫人交由赵家自己处置,赵国公写了休书,但赵夫人还是留在赵家自己的家庙中念佛赎罪。 皇上和太后有过最终的商定,所以苏谦阳没有对赵家的处理办法提出什么,但说这打击,明着处罚是没有,赵国公心里怎么会没有受折磨呢,女儿死了一个,儿子又被毒死一个,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家中这些姨娘,个个都没落下,都让他的好夫人给下了药,还直接祸害到了皇后,祸害到了太子。 但后面那句赵国公哪敢说出去,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呗,家丑不外扬,这还有皇后和几个儿子为赵夫人说话,那就留在家庙中,也别送回去了。 赵小仪的事情,处理的并不算隐秘,宫中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消息,而对于赵家的事也不是想瞒就能瞒得住的,刑部审问当日在的人不少,有些事就算是口头上再三警告,还是会走漏一些,这不,事情过去半个月,就在年前这几天,赵家夫人狠心毒害庶子关进家庙的事情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说到底谁家没有点自己见不得人的事,让侍妾姨娘等不孕这种事,别说赵家,别人家暗地里也是做着这样的事情的,还不少,只是赵夫人被揭露出来了,那就得遭受众人指责。 赵夫人自然在意这些,但她更在意的,却是那时候李姨娘说的,给皇后下了长达七八年药的事。 第56章 祖传的不孕药真不是盖的,从赵夫人祖奶奶那时候就有了,不会让人一次性就不孕, 而是慢慢的沉积在体内,到最后太医能把出来体寒时,这其实已经很严重了。 但赵夫人曾经引以为豪的东西,此刻却成了赵家和皇后痛苦的根源。 祖传的药,并没有留下过好的解药方子,皇后那边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太子这边,赵夫人自己是不能再进宫了,她就派了身边最得信的嬷嬷进宫去找了皇后,商议此事…… 一年过去的很快,大年三十,宫中又是漫天的烟火来庆祝即将到来的新年。 不过轮回十二月,去年今天,蒋茹茵就是在那个阁楼里被许容华挟持,紧接着太皇太后去世,她被关启祥宫,祖父去世,孩子出生。 一转眼,物是人非。 蒋茹茵今年对烟火兴趣缺缺,看了一会就回了殿内,德妃过来两个人说了一会话,忽然德妃用手肘碰了她一下,示意她看皇后坐的那边。 蒋茹茵转过头去,皇后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有些失神,脸上的神情也不太开心。 德妃在一旁说道,「赵夫人被关家庙后没几天,你发现没,皇后的精神就不太好了,常常走神。」 蒋茹茵收回了视线,「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娘娘的情绪似乎是不大对。」 「自己母亲给关家庙了,还是因为那样的原因,情绪能对么。」德妃哼了一声,语气里还真参了些幸灾乐祸,「要我说么,这件事只关家庙算轻的了,让姨娘不孕是许多主母的手段,但害死庶子,那可真是人命了,还因此祸及到了六皇子,皇后和赵家还这么偏袒她,迟早有一天会被这赵夫人给连累的。」 蒋茹茵眯眯笑着,并没有回答,对她来说,这件事可是全部交由皇上处理的,包括调查,包括审问取证,她早前让冯盎追查的那些事,她都没有拿出来告诉过皇上,她只是早一步在赵小仪在杀了王养娘前,把她带回临安城,让赵家措手不及。 想利用她伤害她的孩子来陷害皇后的,蒋茹茵真的不介意把赵家都拖下脏水洗它一洗。 说着,德妃的神情里有了疑惑,「不过我也奇怪,那王养娘既然已经举家逃走了,为何还要回来。」好好的都躲外头了,回来一下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谁知道呢。」蒋茹茵随意道,扯开了话题,「阔哥儿来年都有九岁了,你为他挑好了老师没有。」 「我倒是想找个好的,可那小子混着呢,你家容哥儿在宫里的时候,哥哥带着弟弟还能学上一学,如今容哥儿南下,这小子就不安分了。」德妃虽说脸上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语气里倒不如是骄纵的多,「我也不求他多有出息了,能有容哥儿的一半,可就心满意足了。」 「阔哥儿聪明着呢。」蒋茹茵夸他道,两个人说着,脸上多了些笑意,又朝着殿外走了几步,这烟火放的正是盛极,蒋茹茵抬起头看天空,皇宫上的整片天被照亮着,五彩缤纷…… 回到了昭阳宫,平宁也回来了,回去歇息,大年初一要拜年,又是要起早。 许嬷嬷前来汇报了一遍关于湛哥儿的事,蒋茹茵换下衣服还去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四叉八仰的躺在小床上,呼呼着睡的香,似乎是梦见了什么,小嘴砸吧了一下,手一挥,翻了个身,又呼呼的睡着。 蒋茹茵摸了摸他的脸,折回自己屋子的时候,忽然发现内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皇上来了。 蒋茹茵错愕了那么一下,继而走到了他身前,「皇上,这时辰您怎么过来了。」 苏谦阳泛了些醉意,拉着她坐下,看她穿着并不厚实,皱了下眉,「就这么出去了?」 蒋茹茵替他解扣子,笑道,「哪能呢,外头下着雪,臣妾穿了外套,进来前刚脱下的。」替他解下了外套,让青冬去准备些醒酒汤,苏谦阳摇了摇头,「朕没醉。」 蒋茹茵把他按了回去,「没醉那就解个头疼,明天还早起呢。」话没说完,人又被他拉坐下了,苏谦阳似乎对她这喋喋不休的有些意见,不知道是装醉还是真醉,直接把她往后带着压倒在了软卧上。 蒋茹茵轻呼了一声,苏谦阳只是在她嘴上啄了一下,继而靠在了她脖子和发丝间,吐着酒气,喃喃道,「朕在想一件事。」 蒋茹茵被他压的有点沉,又怕许妈妈她们进来忽然看到,轻轻推了他一下,「您在想什么?」 半响,苏谦阳翻身侧抱着她,眼底多了一抹清醒,「朕在想,如何让那几家都乖乖听朕的话。」而不是随时随地他好像做错了什么,都得出来威胁他一番。 蒋茹茵隐隐猜到他说的是哪几家,斟酌了一下开口道,「皇上是一国之君,他们总是会向着皇上的。」一个朝堂中,皇上有着最至高无上的权利,群臣鼎力相助,那是基本。 但背后怎么会没有掺杂一些利益么,就像当初皇上要推行抬商政策的时候,朝中大多数人都是反对的,因为侵害到了自己的切身利益。 第57章 苏谦阳笑了,轻轻捏了一下她耳垂上坠着的小玉珠子,放过了她,两个人起身,「你说的对,他们总是回向着朕,不过朕要的,这些还不够。」 青冬进来了,送来了解酒汤,退下去后把内屋子的门也关上了。 蒋茹茵替他脱下衣服让他去沐浴,洗漱间里,热雾缭绕的,蒋茹茵取过架子上的布,替他擦着背。 他抬起头,恰好看到她脸颊上因为使力而微微泛的红,他今晚喝多了,也不仅仅是为了当初和太后说的那一番话,还有因为眼前这个人,私底下调查却不告诉自己。 德妃有疑惑的,苏谦阳怎么会没有疑惑,王养娘举家都逃走了,没事还能来临安城,就让着别人抓么,让人查了一下苏谦阳就知道,早一个多月前她就已经入手在查了,直到把王养娘带回了临安城,她才告诉自己,让他去做这个主。 而他之所以没有问出口,是因为他很明白,眼前的人,并不是要时时刻刻都求他保护,躲在他背后,软弱无能的。 这还真是既高兴又失落的认知。 沐浴完,洗去了一身的酒气,清爽的上了床,时辰已经很晚了,第二天宫里要起的很早,蒋茹茵沾了枕头就想睡呢,只不过旁边的人不肯放过她。 这倒好,折腾来折腾去,又叫人抬水进来沐浴,又送了宵食,看窗外的天色,竟有些蒙蒙亮,蒋茹茵虚力的瞪了他一眼,这下真的不用睡了。 苏谦阳表现的很无辜,还打开窗子看了一眼,略有些惊讶,「天亮了。」这开窗还能听到一些动静,昭阳宫里一些宫女太监们,早就开始起来准备了。 蒋茹茵站起来走到窗边,迎面袭来的凉风一阵激灵,人全醒了,走廊的红灯笼下衬着屋檐下院子里的雪,好像停了,白皑皑的覆盖了一片。 差人进来更衣,等吃完了早膳,这困意又袭来了。 苏谦阳早早离开了昭阳宫,蒋茹茵等平宁过来,让刘嬷嬷抱上湛哥儿,先去太后那请安…… 这一整晚没睡,蒋茹茵还是最早到寿和宫的,到的时候长公主也在,太后娘娘刚刚用过早膳。 让平宁给太后拜了年请了安,照例的,领了红包。 太后起来精神不错,看了养娘怀里的湛哥儿一眼,抬头问蒋茹茵,「快有半岁了吧。」 蒋茹茵点点头,「回太后娘娘的话,再有半月,就半岁了。」 长公主接过在手里抱着拨开小袄子看他,笑道,「还挺精神的。」 虽然湛哥儿还不会说话呢,红包照样拿不是,太后随笑道,「这大冷天的,他还小,也不必过来。」 没坐多久,皇后带着四公主和五皇子过来了,后面还跟着早早就进宫的太子和太子妃,一行人进屋,倒显得浩荡许多。 四公主还挺黏着太后,一进门喊了一声后,就往太后身边凑了,和平宁恭敬请安的完全是两个模样,太后笑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又长了一岁,怎么还这么顽皮。」 俪媛撒娇的喊了几声,就这么捱在太后身边了,说了好久的话,都没有要向长公主和蒋茹茵请安的意思。 皇后开了口,「俪媛,没看到你皇姑姑和贵妃娘娘也在这么,怎么这么不懂事。」 俪媛脸色一讪,这才到长公主和蒋茹茵面前请安,面对平宁的时候,俪媛眼底闪过一抹不喜,很是干巴巴的喊了一声二姐姐,很快就回到了皇后身边了。 太子带着太子妃和太后请安,大婚三年了,太子没怎么变,太子妃倒是有些变化,笑的的时候还好,一个人沉静下来,眼底总是透着抹不开的阴郁。 细想之下,不就还是为了太子府如今都无所出么,太后看在眼底,自然也是急在心里,不过有些事,嘴上也说不出口。 从寿和宫拜年离开,回到了昭阳宫,平宁看着摇篮里精神倍好,躺着在那蹬腿,又伸手抓着腿试图去尝尝味道的弟弟,抬头对蒋茹茵说道,「母妃,四妹妹和您请安的时候,态度真差。」 平宁都已经十二岁了,怎么会分不清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假意,再者俪媛平时和她的关系就不怎么好,早上问她一声姐姐好,就像她倒欠了俪媛好多银子似的,那脸臭的。 「你四妹妹态度不好,自会有皇后娘娘教导她,你操什么心。豆#豆网」 「那如果皇后娘娘不教导她呢。」平宁握住湛哥儿手,呵,力气真大,湛哥儿鼓着脸还想把姐姐往摇篮里拉,平宁顺着他往摇篮里凑,湛哥儿便高兴了。 蒋茹茵喝了一口茶,淡笑,「皇后娘娘不教导她,那就只能等着将来她出嫁了,礼数不周到,被婆家的人教训了。」 这就是这么一句话,养女儿的,自己在家不教育好了,不舍得骂,任由她骄纵蛮狠着,将来嫁人了,就等着别人来教她女儿,这时候舍不得还有办法么。 第58章 平宁这是听懂了,「皇姑姑说过,若要别人敬崇,自己就要先做好,自己都做不好的,就赢不了别人的尊重。」 蒋茹茵满意的点点头,「是这么个理。」说完,摇篮那湛哥儿发出一声不满。 平宁光顾着和蒋茹茵说话,没配合他往摇篮里拉呢,这家伙不满意了,憋着小脸那不高兴的样子,平宁赶紧哄他,他也不乐意,伸手攀住摇篮,想往外翻。 蒋茹茵吩咐养娘把他抱到软榻上来,后面靠了个垫子,把他嵌坐在那。 湛哥儿哪里坐的住啊,手里的玩偶往软榻上一扔,张着身子要去捡,上半身扑倒在了软榻上,小屁股翘着,一拱一拱。 蒋茹茵看时辰差不多了,让平宁去准备等会还得去各宫拜年,景仁宫那,皇后带着太子和太子妃回来,让俪媛在外和太子妃说话,自己单独留下了太子。 何嬷嬷去外面守着了,皇后看着太子,微皱了下眉,「怎么看你最近还瘦了,太子府里吃不好么。」 太子温和的笑着,「母后多虑了,年末不是忙呢。」 「再忙你也得顾着你的身子,太子妃也是的,都不给你好好补补。」遇到这时候,做娘的都是护着自己儿子,儿子瘦了累了,总是太子府里的几个妃子没有照顾好儿子。 「儿臣不爱吃罢了,太子妃都是给儿臣准备好的。」太子为太子妃说话,皇后嗔了他一眼,「本宫还会责备她不成。」 「倒是母后,都瘦了许多。」太子关切的看着皇后,皇后神情微滞,很快恢复如常,她怎么会不瘦呢,自从母亲的贴身妈妈进宫过后,她得知的真相让她到现在都难以接受。 可她能告诉眼前的儿子么,不能。 太子府至今无所出,原因是出在自己儿子身上,而不是太子妃几个,这样的话让皇后怎么能够当着儿子的面说出来,又怎么能够告诉他为什么会如此。 「年末宫里的事情多,母后也忙。」皇后笑着道,「对了,母后去年托人,在外给你找了个民间大夫,医术精湛,治过许多的疑难杂症,你从小体虚,让他瞧一瞧,给你开些药,你看你现在累的。」 皇后尽量说的轻描淡写,「那大夫等开春了才回来临安城,这种被民间称作神医的,大都脾气古怪的很,你舅舅已经安排好了吃住,到时候让他定时去太子府给你瞧瞧,当是太医寻常去看诊,开点药强身。」 太子点点头,从小到大他吃药早就习惯了,「母后,儿臣这样其实也已经满足了,顺应天命。」 皇后脸色一凌,「说什么胡话,你知道什么叫天命。」看着儿子这一副和煦好说话的样子,皇后的语气冷了几分,「你就是大今朝的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你的孩子将来就是太子,什么天命,这天下以后就是你的。」 太子微怔,「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那个新进府的侧妃,母后听说了,太子府里,你和那关侧妃的关系可是不错,倒是个能吟诗作对的。」皇后忽然就把这矛头指向了别人,太子的神情也有些沉了,「母后,这和关侧妃又有什么关系,儿臣只是觉得,儿臣身体不好这么多年,有些事情实在也不用太过于强求。」 「胡闹!」皇后一拍桌子,连着外面的太子妃和俪媛都听见了。 「你知道什么叫做强求么,你身为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身子好一些,生下太孙,这可是强求的事情了。」她千辛万苦找药,到了太子这里,竟如此轻描淡写。 太子几乎是压着情绪,看着皇后,眼底是对自己的了然,低声道,「因为儿臣知道,那并不是她们的问题。」 皇后的脸色猛然的一怔,继而苍白了几分,看着太子,「你说什么。」 太子坦然的看着她,「儿臣自小就是汤药灌大的,身子不好也属事实,太子府里妃子的身子都好的很,宫里时常有太医前去看诊,儿子想的到。」他苏彦循又不是傻子,三年了,太子府无所出,太子妃和两个侧妃,还有这么多良人都没能有孕,难道是她们都有问题么,有问题的,只是他一个而已。 皇后听他这么说,神情有些哀伤,却也松了一口气,起码太子只是说太子府无所出是自己的原因,而不是说这原因所在是为何。 皇后的语气里多了些强硬,「你别胡思乱想了,只是身子虚弱罢了,养好了就行了。」 太子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皇后叫了太子妃进来单独说了一会话,等太子和太子妃出宫去,已是傍晚了。 一辆马车上,太子神情倒是如常,太子妃的脸上却一直有些郁郁然。 这三年来顶在她头上的刀一直未曾取下来,子嗣问题,魏家她的那双生妹妹们出嫁后都已经生育下了孩子,她呢,大婚三年,有着最让人羡煞的头衔,却一直办不到心中最想的事情,尽管太子待她很好,但久而久之,心里压的久了,就会很难过。 第59章 苏彦循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安抚道,「母后说了什么,你不必在意。」 太子妃笑了笑,「母后没说什么呢,就让臣妾好好照顾殿下。」 苏彦循轻叹了一声,「母后可与你说了新找大夫的事。」 太子妃点点头,眼底一抹黯然,皇后的话历历在耳,她是太子妃,传承子嗣是她的职责所在,若是太子府一直无所出,对太子的影响有多大,自己好好想想。 皇后说的那些她怎么会不明白,但她有什么办法,能吃的药吃了,能求的也求了,什么努力没做过,她比谁都心力交瘁,可在别人看来,这些都还是她的错。 耳畔是太子的声音,给了她一些安慰,「别去想那些,母后就是那样的人,一切有孤,没事的。」 「嗯。」太子妃低低的应了一声,靠到他怀里…… 年初热闹的就是这么些天,一直到初七,宫中来往的算是告了个段落,不过这宫外的,即将到来的元宵灯会可又是能热闹上一场。 这不,平宁正在昭阳宫内求着蒋茹茵答应她元宵节的时候出宫玩一趟去看灯会。 说着她还保证,「母妃,我和堂弟一起,和二哥一起,绝不和他们走散的,您就答应我吧。」 一旁的湛哥儿坐在软榻上,好奇的看着姐姐这么说话,蒋茹茵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还好意思说,上回你也是这么答应的,可结果呢,一个人带着宫女溜哪去了,把你弟弟吓的。」 「这次不会了。」平宁保证。 蒋茹茵不客气的拆穿她,「你的保证已经不奏效了,宫中也会有灯谜会,你就乖乖留在宫中,今年你弟弟都没回来,本宫不放心让你一个人跟着他们去。」 平宁顿时耷拉下神色了,恰好门口那苏谦阳进来了,平宁眼睛一亮,转头就朝着苏谦阳那求情去了,「父皇,十五就是元宵灯会了,母妃不让我出去,您和她说说,这回我一定跟着二哥,绝对不走散了!」 苏谦阳看向蒋茹茵,蒋茹茵摇了摇头,「不行,几次你都说不走散,等出去了你二哥恐怕是连你衣角都摸不到。」 「这次真的不会了。」平宁也心虚,前两年灯会千求万求着母妃答应了,结果一出去集市,跟着二哥他们一点意思都没有,她就带着宫女自己去玩,其实也没走丢嘛,就是独自去看了一会。 苏谦阳宠女儿,怎么舍得拒绝她,不过蒋茹茵那神情就摆在那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于是,苏谦阳拍了一下平宁的头,「还有这么多天,你急什么,这时辰不是应该在又春苑里,还不快去。」 平宁这是知道父皇要帮着自己说服母后了,脆声应着,行礼后出门去了。 蒋茹茵看着她出去,转头看了苏谦阳一眼,「臣妾可没答应。」 苏谦阳失笑,坐下来后逗了一下湛哥儿,「多让两个人跟着去就好了,今年让俪彤也出去走走,她做姐姐的,妹妹也在,就知道照顾她了。」 「她的玩心太重了。」蒋茹茵无奈道,湛哥儿双手趴在苏谦阳的手臂上,跟随看向蒋茹茵,好似听的一脸认真。 蒋茹茵捏了一下他的鼻子,「你能听得懂么。」 湛哥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看了看,直接要往自己嘴里送去了,蒋茹茵笑着轻拍了一下他的手,「不可以吃。」湛哥儿低头就啃了一下苏谦阳扶着他的手,满嘴的口水全沾到他的手背上了,末了,咯咯的笑着。 「多带几个人跟着,她这么大人了,自己心里也清楚。」苏谦阳说着,「总让她留在这宫中,怕是她也闷的。」 蒋茹茵抱起湛哥儿,无奈道,「皇上您刚才就已经算是答应她了。」 「朕会派几个人跟着,不会有事的。」苏谦阳安慰她…… 最终平宁自然还是得到了蒋茹茵的首肯,可以去元宵灯会了。 十五这天,临安城长街那热闹的很,从街头到街尾,挂起的灯笼把这长街照亮的犹如白昼。 在街头就下了马车,平宁拉着俪彤,瞧着这热闹的场景,对一旁也是一脸开心的俪彤说道,「等会我们就去买一个面具,戴上后再去玩。」 一行人分了两批,约好了半个时辰左右在街尾那看表演,平宁拉着俪彤,又叫上了苏彦昊一块,身后跟着几名乔装了的侍卫,跟着人群去了。 到了卖面具的摊子上,那架子上满满当当的放着几十个面具,俪彤觉得新奇的很,那摊贩也是个眼精的,一看她们身后跟着有侍从,开口就是从架子后面拿出七八个更好看的给她们,自然这价格上就更贵了。 平宁和俪彤挑了喜欢的,苏彦昊付钱,两个人戴上面具,笑着朝着街尾那走去。 苏彦昊可跟紧了她们两个,那几个扮演成家丁的侍卫也是紧跟着,前面一会是一大群人过来,稍微晃点神,人可就会不见。 第60章 俪彤比平宁玩的开心多了,这样出宫她是第一次,面具下的小脸扑红的,看到那些东西都好奇的很,不一会,那几个侍卫手中就拿满东西了,就是苏彦昊都没落下拿了几样,他叹气的看着堆在小摊子面前兴奋的两个人,这女人,不论大小,不论古今,这购物欲,还都是一个样的,没差。 一路逛过去,猜灯谜,看猴戏,平宁拉着俪彤,等在糖人摊子前面,那年纪略长的摊主笑眯眯的告诉她们,「姑娘,转这个转盘子,转到什么,我就给你们做什么。」 俪彤伸手拨了一下那指针,转着转着,那针就停在了兔子的图案上,摊主熟练的拿着勺子从一旁的锅子里舀起一勺麦芽糖,在那板子上画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兔子,点上眼睛,趁着糖没有硬,用一根竹签固定住,等了一会拿起一旁的铲子把糖人铲起来递给俪彤,「小姑娘,十文钱。」 苏彦昊摸了十文钱递给那摊主,平宁看着这转盘上的十二生肖问那摊主,「老人家,这么多,哪一个做的糖人最大了?」 摊主指着那龙身,「这个是最大的。」平宁咧嘴一笑,「那我转了。」拨弄了一下那针,平宁可认真的盯着,一面还念叨着,那针却极不配合的停在了小老鼠的图案上,平宁略有些纠结,苏彦昊在一旁笑说道,「老板,就这个了。」 平宁回头瞪了他一眼,苏彦昊无辜的解释,「转到什么就是什么了,老鼠也很可爱,堂姐的生肖不也是。」 「你还说!」平宁拿到了小号的糖人,看着他乐呵呵的样子,从他手里抢过那钱袋子,掏出了一把铜钱放在摊主面前,「我再来,一定要转到这个才行。」 摊主愣在那,这姑娘这么较真,万一一直转不到怎么办。 苏彦昊拉了她一下,对那摊主说道,「老板,我们付三十个铜钱,你就帮我们画一个龙生肖的。」 说完又即刻低声哄平宁,「我当然知道堂姐摇的到了,可他们还在前面等着咱们呢,更何况,就给你一个人做了,那人家老板生意怎么做。」 平宁一看她们身后真有年纪小的小朋友捏着钱等着呢,有些不好意思,她只是不服气而已,「那好吧,让他给我画一个最大的。」 侍卫又掏出了二十个铜钱,那摊主汗涔涔的给平宁画了一个最大的。 苏彦昊哭笑不得的看着走在前面,晃着糖人的平宁,难怪母妃出发前嘱咐自己,看好了两个公主,尤其是平宁,他现在是发现了,这个看好,还得负责替她解决不少问题。 再往前走,快到街尾了,人是越来越多,苏彦昊还想喊让平宁走慢一点,不晓得前面发生了什么,人潮一下向后退了一下,平宁来不及避让,一下就撞在了她前面的人后背,才吃了两口的糖人,一半黏在别人的背上了。 她还来不及惊呼,人潮又后退了一下,平宁被挤着踉跄一步,就快要摔倒了,前面被她撞到的那人,回头手快拉了她一把,一个冲劲,平宁到了他怀里,剩下那一半的糖人,黏在了他的胸口上…… 平宁赶紧从这人的怀里挣脱出来,人群终于不挤了,俪彤扶住她,苏彦昊也赶了上来,「没事吧。」 平宁摇摇头,抬起头,那被她连撞了两下的人,前胸后背都挂着她的糖人,她的手上呢,就剩下一根小竹棍了。 平宁把歪了的面具拿下来,抱歉地看着那个带着面具的高大男子,「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低沉的声音从那面具后传来,「没关系。」 平宁还显得有些惊魂未定,刚刚要不是他拉了一把,自己险些就摔倒了,看那人拨下挂在身上的糖块,平宁不好意思道,「那个,谢谢你刚刚帮了我,你的衣服弄脏了,要不要换一身,我把银子赔给你。」 说着平宁向苏彦昊要钱袋子。 那人摆了摆手,看了平宁身后的苏彦昊一眼,「不必了,没有关系。」 平宁再三感谢了,前面的苏彦昀他们等急了,反着过来找他们。 去往街尾的人一多,平宁她们被人群带动着往街尾那走去,回头再找那个戴面具的人,已经看不到了…… 街尾的人越来越多,平宁被二哥苏彦昀护在身边,手里拿着面具,不远处的台子上,好戏即将开演。 欢呼声很多,这里是诗赋台,每年这些腹有诗书的青年才俊,总喜欢在这里比拼一下谁的学识更渊博,又比吟诗作对的,也有比对大今朝古往今来了解的,这分门别类的,上台的人都不少。 平宁拍了一下苏彦昊的肩膀,「你去不去。」 苏彦昊摇摇头,「不去,我看就好了,这比的还有书院和书院之间的,我们凑什么热闹。」 没一会,上台的人都是按书院来的,平宁和俪彤低声说了几句,两姐妹笑着,再抬头的时候,那台上的人又换了一批。 紧接着,主持的人挥着扇子示意他们安静,故作玄虚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去年这诗赋台,擂主是谁?」 第61章 众人齐齐的喊了一个名字,主持人一拍扇子,「对!」继而又故作玄虚道,「那你们知道,南枫书院今年派出的代表是谁么。」 台下的人相当配合,问他是谁,主持人扇子一收,即刻指着那正在往台上走的一名少年道,「南枫书院今年的代表,顾家的大少爷,顾长衡。」 那是一名年约十四五的少年,一身皓白的袍子,俊朗的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看着主持人,又看了那早上台的去年霸主,双手作揖。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你们可知道这顾少爷的父亲,顾国公,曾经也是这诗赋台上的擂主。」 那就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主持人这么一说,众人可就哗然了,那可是有个做平王妃姑母的顾家长子,父亲年纪轻轻就得那先皇赏识,重还顾国公的名号,这身份,也不一般啊。 平宁有这么片刻的怔了怔,看着那个和煦笑颜的少年,又拉了拉苏彦昊的衣服,「堂弟,那他不是你表哥么。」 苏彦昊也没注意到她的走神,点点头,「是啊,表哥一准可以做霸主,去年表哥那是没参加。」他言语之间透着骄傲呢,顾家这嫡子,母妃说比当年的舅舅还要优秀很多。 平宁低了低头,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微烫啊,真是莫名其妙的感觉。 再抬头的时候,这两个人比试就开始了,和苏彦昊说的那样并没有什么悬念,顾长衡赢了,擂主称号实至名归,众人的欢呼声很热烈,平宁觉得有些吵,苏彦昀就带着他们去了旁边的茶楼里面,从茶楼往下看,这热闹的长街又是另外一番景致。 平宁看了一眼诗赋台,如今台子上表演的是一些杂技,周遭看的人依旧很多。 楼梯那传来一阵脚步声,苏彦昊站了起来,「来了。」平宁看过去,顾长衡和几个要好的同窗一起出现在了楼梯口。 再就近一些看,平宁觉得,吟欢婶婶好看,昊哥儿也好看,怎么这顾家的,也这么好看呢。 之前那脸颊微烫的感觉又来了,平宁扭头过去,正撞上俪彤的视线,俪彤小声问,「二姐姐,你的脸怎么有些红。」 平宁轻咳了一声,「这太热了。」说着往窗户边挪了挪,直到那冷风吹进来了,这才舒服一些。 顾长衡坐了下来,和苏彦昀也是年纪相当的,几个人就聊了起来。 平宁的眼神每每看过去,自己都觉得有些怪怪的,不想呆在这了,就叫了俪彤一起,再下去逛逛。 几个侍卫跟着她们下去了,平宁拿着从苏彦昊那拿来的钱袋子,拉着俪彤在那买小吃。 元宵灯会进行到后半段了,这宵食就多了起来,都是平时宫里吃不到的东西,平宁付钱给了摊主,从她手里接过了烤地瓜,放到了侍卫手里,烫的忙抓了耳朵,要求侍卫给她剥开来。 这几个侍卫平日里都是跟随着皇上出行去的,给公主剥地瓜这种事,也是做的从容不迫,仿佛这就是只烫平宁的手,地瓜到了侍卫手里,三两下就给剥了一点皮,那侍卫还从怀里拿出一块比较厚的布包裹在地瓜外,交给平宁,「小姐若是觉得不方便,可以回茶楼上问掌柜的要个勺子吃。」 平宁摇摇头,不想回去,她刚才都不敢看那顾长衡,真的是别扭死了。 把地瓜递给俪彤,「来,咬一口。」 热乎乎的地瓜冒着烟呢,俪彤低头小口咬了一下,平宁看着她笑眯眯道,「好吃么。」 俪彤红扑扑着脸,「好吃,二姐姐,你也吃。」 平宁咬了一口,微含糊着说道,「去年我也吃过这个,回宫还让孙嬷嬷去御膳房里让人给我做了,可味道就是不一样,还是在这里买的好吃。」 两个人在长街里瞎逛,又买了不少好玩的东西,快走到长街头的时候,平宁看到了巷子口那蹲着几个孩子,远远的看过去个个身子都是缩在那的,翘首以盼的好像都看着巷子口这边的一个酒家。 没一会,那酒家里面走出几个伙计,伙计手里都端着东西盆子,之间那伙计也不管有没有人蹲在那,哗啦一下,把盆子里的东西都倒在了巷子口那一个角落中,还没等那伙计进去,那几个孩子就扑向了伙计倒的东西,就着头顶灯笼照射下来的目光,飞快的捡着角落里的东西,不断的往嘴里塞。 平宁的脚步不自觉的往前了一步,她看到那几个孩子脸颊都塞的鼓鼓的,却还不停的塞着,其中一个还小心的捡着这残渣剩饭里比较像样的,往自己的口袋里放,一面放着,另一只手还不忘记往自己嘴里塞。 他们的脸好脏,一个一个都很瘦。 一股酸涩感冲上平宁的鼻息,继而眼睛一酸,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平宁忽然觉得手中刚刚美味无比的烙饼子一下索然无味了,她回头看侍卫,拿起钱袋子往他手里一塞,「去,买馒头,越多越好。」 第62章 那侍卫很快就去后面些的一家包子店买了满满一袋子馒头回来,平宁走向他们,似乎是听到几个人脚步声,那几个孩子即刻回头,宝贝似的护住了墙角那些东西,其中一个凶狠的看着平宁,看着她身后的几个人,对她们喊道,「我们先来的!」说着,抓起一旁的一把米饭往嘴里塞。 侍卫上前护着平宁怕那几个小乞丐伤到她,平宁示意他不要阻拦,伸手要他把馒头拿出来,递给了那几个满眼警戒的孩子,「这个给你们。」 躲在那个大一点的男孩子身后的是个身材瘦小的小姑娘,她怯怯的看了一眼那开口的袋子,拉了拉男孩子,「哥哥,是馒头,好多馒头。」 「你要干什么!」男孩子赶紧把妹妹护到身后,「给我馒头我也不会把妹妹卖给你们的,你们走!」 平宁听着他说的话,为他们这么心酸的生活难过,「我不要你妹妹,这些馒头给你们吃。」她刚刚还看到他往自己口袋里放剩菜剩饭,想必,在某个地方,还有别的人等着他回去送东西吃。 干净饱满的馒头和这些残渣剩饭比起来,哪个更吸引他们的注意呢,几个孩子看的眼馋,唯独那个年长的,依旧一脸警觉的看着平宁,「你把馒头都给我们,想让我们做什么。」 平宁刚想摇头说不,身后的侍卫开口,「把馒头带走,将来小姐有事情要你帮忙的,自然回来找你。」 那孩子站了起来,伸手在本来就很脏的裤子上擦了擦,直接从那侍卫手中拿过袋子,挺沉的,打开来,满满一袋子热乎乎的馒头。 「我叫铜子,这一带我都很熟,小姐要是想找我,随便拉个乞丐问就知道了。」说完,直接拉起身后的妹妹,带着那几个小乞丐,飞快的跑进了巷子里面,消失在黑暗中。 平宁低头看了那残羹剩饭一眼,转过头去,问那侍卫,「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公主,倘若不这么说,那乞丐不会要这些馒头,临安城里有不少消息都是这些乞丐打听的,相对的,要付出一些报酬给他们,公主的馒头就是给他的报酬。」 小乞丐自然也怕,一旦接过那东西,他们就会把他们几个抓起来,或者把那小姑娘带走,所以才会跑得那么快。 平宁轻叹了一声,「走吧。」一行人往茶楼那回去。 没多久,这巷子口出现了两个人,一个看着平宁他们远去,吩咐另一个,「去看看,那几个小乞丐住在哪。」 许是心里惦记着刚刚遇到的那几个小乞丐,回到茶楼,平宁对顾长衡的注意力就低了许多,偶尔听闻二哥他们几个笑了,平宁总坐在窗边,低头看依旧热闹的长街。 亥时回宫,平宁去过蒋茹茵那报平安,蒋茹茵见她闷闷的,让她坐到床边来,「怎么,玩的不开心?」 平宁摇摇头,「玩的很开心。」顿了顿,平宁抬头看蒋茹茵,「母妃,我在长街那的一个巷子里,看到了几个小乞丐,他们吃着旁边酒楼里倒的残渣剩饭,还生怕别人会抢。」 「然后我让阿栋他们买了很多馒头给他们。」 蒋茹茵摸摸她的头发,「那你现在为什么会觉得不开心呢。」 平宁张了张口,半响,喃喃道,「母妃,因为儿臣发现,儿臣只能帮看得见的,这世上这样可怜的人太多了,儿臣同情他们,却不能都帮助到,儿臣心里有些难过。」 蒋茹茵脸上一抹欣慰,女儿是真的长大了,她已经懂得不会盲目的去施舍自己的同情,也知道了这世上这样的人千千万,自己是真的帮不过来。 虽然这样的成长会让她心里觉得无力和难过,但这是必经的过程啊。 蒋茹茵搂过她,「母妃有时候也会觉得难过。」 平宁仰头看她,蒋茹茵笑道,「母妃很小的时候,养过一只云雀,但是没多少天,它就死在笼子里了,那时候母妃很难过,恨不得自己能拯救全天下的云雀,它们都可以不用死。」 似乎是觉得自己崇敬的母妃有这样的小时候很不可思议,平宁脱了鞋子,就要和她挤一个被窝,靠在她怀里,「那后来呢。」 「后来母妃长大了,会难过每年旱涝水涝的时候那些疾苦的百姓,会难过大雪天被压垮屋子,流离失所的难民。」 蒋茹茵低头看着她,眼神里温柔,「但是母妃后来明白,即便是难过,母妃也没有去颠覆这些的能力,只能力所能及的帮忙。」 平宁点点头,「所以母妃说起过,蒋家每年都会去施粥赠灾,这就是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们的平宁长大了。」蒋茹茵摸摸她的脸颊,「我们的平宁是个善良懂事的大姑娘了,再过几年啊,这就是要嫁人喽。」 听到嫁人两个字,平宁扭捏的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小脸俏红着,「我不嫁,我要一直留在母妃身边。」说着,还一头扎进她怀里去掩藏红着的脸。 第63章 蒋茹茵失笑,「到时候有了心仪的对象,母妃想留你都留不住了。」 平宁闷哼着不嫁,脸颊越来越发烫呢,心仪的对象,她才没有! 过了一会回去睡觉了,平宁这脸还有些热热的,洗漱过后躺在了被窝里,平宁看着床顶,平日里沾枕就睡的,今天却睡不着了。 翻了个身靠了内侧,回想起今天元宵灯会的事情,从长街头开始,平宁想着那没吃完的糖人,那个被她撞到后前胸后背都滑稽的贴了糖块的面具人,那香气四溢的烤地瓜,那几个可怜的小乞丐。 慢慢的,她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中,她还想到了那个在诗赋台上从容淡定的顾长衡,就清楚的记得他的模样,平宁渐渐的睡着了,入了梦想…… 二月,春暖花开了,容哥儿捎来的信也到了,他跟着平王爷已经走了好多个部落,信中写着,那些部落里的人都非常友善,除了南边那一带鱼龙混杂地方的人难缠一些,到了南蛮和疆域内,那的人都是很淳朴喜好安宁的。 蒋茹茵是能预见他们这一趟的成功,在信的最后,容哥儿还不忘记问候一下出门时候才满月的弟弟怎么样了。 把信放到盒子里,一旁的湛哥儿不满被忽略的太久,一手攀着蒋茹茵的手臂,摇摇晃晃想要把自己撑起来。 小孩子腿骨都还软着,这月份宜爬不宜站,蒋茹茵抱他起来,「娘是要抱不动你了。」 湛哥儿环住她的脖子,扭头往屋外看,意思是他要出去走走,蒋茹茵把孩子交给养娘,「院子里走一会,别让他抓那些叶子。」 养娘抱着湛哥儿出去了,蒋茹茵这才打开另外一封信,是二嫂写过来的。 蒋家的祖家虽不在临安城,但离临安城也不远,去年祖父丧事结束后,蒋家就二哥和二嫂留在了蒋家,其余的父亲二叔和大哥,都回去祖宅守孝去了。 她若要回蒋家祭拜,怎么说也得等到一年之后,父亲起复。 如今朝中的形式,蒋家是基本退出去了,二哥所在的位置不轻不重,也引起不了多少人的注意,就是想对二哥下点手,这不还有程家看着呢。她倒是觉得,退出去几年也是件好事,如今赵家风头正旺,赵小仪的事赵家都让太后护住了,皇上心中诸多不满,早晚有一天得爆发出来,守孝几年,当时避避风头也好。 把信烧了,青冬端了汤药进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蒋茹茵眉头一皱,青冬率先开口道,「娘娘,太医说了,您生六皇子的时候身子亏空大,这药可还得喝着。」 蒋茹茵叹了一口气,闷着喝下了药,含了一颗蜜饯,屋外冯盎禀报,说是淑妃来了。 蒋茹茵让冯盎赶紧把人带进来,淑妃走入屋子,笑看着她,「我可是要来叨烦你了。」 「哪里的话。」蒋茹茵笑道,「不就是打听个人么。」 和大公主俪芸定亲的,是硕公府家的小公子,说起来也是缘分,这小公子是个混军营的,还在淑妃的父亲,严都统手底下的军营里好几年,但要向严都统一个大男人打听,肯定说不出什么名头来,如今这方家小公子是在平王爷手底下,所以淑妃就托了蒋茹茵向平王妃打听一下。 「我这反映总是慢半拍了,婚事都定了,过了这么久才来托你打听。」淑妃也有些不好意思。 「你要不来,我抽空也得过去你那了,那硕公府是个大家,虽然是规矩多,但几个孩子都是成了亲都出去单过的,分房不分家,每月回家看看老祖宗,还是很自由的。」蒋茹茵笑道,「这些想必你也都清楚,至于那方家小公子,在军营里是个勤恳的,人缘不错,如今已经是佐领了,平王爷对他的印象不错,有上进心,也挺聪明。」 「是个能说话的就好,和俪芸一起,也不会太闷了。」淑妃听着点点头道。 「闷什么,小夫妻自有小夫妻的乐趣,你还操这份子心。」蒋茹茵揶揄她,淑妃看了她一眼,「你别说我了,等到平宁的婚事定了,我看你比谁都急。」 「这不是还没到呢。」蒋茹茵呵呵的笑着,「硕公府虽然家大业大,不过这府中有一个规矩,倒是挺好,娶进门的媳妇,七年内无所出,方可纳妾。」这婚事还是皇上给俪芸选的,说起来,真的选的不错。 淑妃也笑了,「是啊,没有这些琐碎的,日子也过的安稳些。」 两个人聊了一会俪芸的婚事,距离成亲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公主府赐下了,如今公主府内正改造着。 半个时辰左右,淑妃告辞,蒋茹茵让冯盎把淑妃送出去,自己也走到屋外,接近中午的天,阳光正好。 三月初还有赛马,前几天平宁就说起了这事,今年这比赛,一定很热闹。 不远处养娘抱着湛哥儿散步回来,出去走了一圈,湛哥儿心情很好,看到蒋茹茵,伸手朝着那挥挥,脸上尽是笑。 第64章 走到屋檐下,蒋茹茵从养娘手中接过了他,湛哥儿乐地笑,小门牙露在那,挥手就想把自己的手往嘴巴里塞。 蒋茹茵把他抱到屋子里,拿开他的手,刘嬷嬷端着蛋羹上来了,才闻到那味道,湛哥儿就从她怀里要往小桌子上扑,盯着那黄噗噗的蛋疼眼睛便挪不开了。 蒋茹茵估计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湛哥儿鼻子耸耸,伸手大力的掰着她的手下来,指着桌子上的碗,冲着她示意,「啊。」 「坐好了。」拿起勺子在温水里浸了浸,湛哥儿添这辅食已经有一个月了,从蒋茹茵怀里下来,他乖乖坐在那,等蒋茹茵才刚拿起碗来,忙不迭张口。 蒋茹茵哭笑不得,承认吧,自己小时候听许妈妈说,也是这么爱吃,生了三个孩子,这都跟她一个样了,伸手捏了捏湛哥儿的鼻子,「要是寻常人家,你还不得把人吃穷了。」 他哪里听得懂,目光盯着那碗,催促蒋茹茵赶紧喂他。 一勺一勺,不用咀嚼的蛋羹他吃的很快,蒋茹茵刚喂好,这边舀起一勺吹着呢,那边他就已经张口催了,小碗吃的很快,湛哥儿还意犹未尽,伸着脖子往碗里看,一看没了,又往放盘子的桌子上看,也没了,湛哥儿爬到了蒋茹茵身边,打了个哈欠,惺忪的看着她,想睡了。 让养娘抱着他去睡觉,青冬拎着食盒进来了,这一上午,蒋茹茵都没停过。 刚吃过午饭,蒋茹茵准备睡一会,景仁宫内来人通报了,说是皇后请她过去一趟。 蒋茹茵换过一身衣服过去,等到了景仁宫,德妃和淑妃都在,坐了下来,皇后直接和她们说起了这今年宫中举办的赛马活动。 「今年的时间长一点,还有狩猎,只是这些天五皇子的身体一直不好,风吹身上起了疹子,四公主也受了风寒,昨夜还发了热,两个孩子闹心的,宫中事务多,本宫也忙的脱不开身,这赛马的事,该安排的本宫已经安排妥当了,如今交由贵妃主理,德妃和淑妃从旁协助着,你们看如何?」 皇后宫务繁忙,蒋茹茵几个本来就要替她分忧,更何况是亲口提出来了,难道贵妃和德妃淑妃的头衔是挂着给人看的么。 蒋茹茵接过宫女递来的册子,几个人翻了一下,确实该准备的东西也多已经准备妥当了,皇后这边要负责的主要是宫中的,妃嫔皇子公主有参加的,那都在皇后这安排,其余宫外世家等有参加的,都有礼部那统一安排,所以事情也不多,琐碎了点。 「五皇子开春以来身子就不利爽,若是月底还不好,这赛马本宫就不过去看了,你们几个去瞧瞧。」皇后看着她们继而说道。 从景仁宫里出来,蒋茹茵看着她们两个,「要不去我那坐会,商量下这事。」 德妃点点头,「也好。」 三个人到了昭阳宫里,许妈妈下去备茶了,淑妃在那翻着还没看完的册子,德妃把那册子往那桌子上一放,有些无奈,「我还想找个借口不去的,谁料让皇后先给把话说了。」 蒋茹茵笑了,「皇后既然交给我们了,也不会落什么话柄,我看该安排的也都妥当,跟进一下,其余的还有礼部那操办呢。」 德妃这才拿起册子看,从上看下来,哼了一声,「皇家狩猎,妃嫔凑什么热闹。」册子上写着的是马术比赛参加的人和狩猎赛参加的人,狩猎那边上头竟然还有几个妃嫔的名字,在德妃看来,这风头要出的,不就是闲的慌。 蒋茹茵大概的扫了一眼,「淑妃,马术和狩猎赛中,最重要的是这些马是否合格,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这马房的情况,我看要重新安排。」早年还是侧妃的时候,不就吃过这亏,只不过当时被害的是她,没出什么事。这一回被害的要成了别人,追究起来,她们几个不连带着要加上个职责不到位的罪么。 淑妃点点头,三个人把事儿分了分,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三月十二这天,天气晴朗,临安城郊外的狩猎场里,蒋茹茵她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人声鼎沸,狩猎那和马术那是隔开来的,皇后和她当初说的一样,五皇子生病了需要照料,头几天她都不过来了。 搭起来的棚子那,除了最高位置留给皇上和皇后的,蒋茹茵坐的最高,依次下来是德妃和淑妃的位子,其余的妃嫔坐下来,人数并不多。 旁侧就是公主们的位子,再过去一个一个的棚子里,都是安排给世家小姐们的,另一侧那才是皇子和世家少爷们的。 狩猎在后两天,所以前两天的人还不算是最多。 和往年一样,其实马术的比赛都是一样,这也是德妃不想来的原因,就是坐在这看着,头一两回看着有趣,这么多年看下来了,怎么还能生出有趣的心来。 倒是去年新入宫的几个贵人对这有兴趣,妃嫔参加的也有十来个,蒋茹茵翻看着写着顺序的册子,很快的,坐在她们下面几个贵人换好衣服准备过去了。 第65章 年纪轻的穿上骑马装,这自然是显得精气神,几个人轮番上场,马术那比的好不热闹。 没多久,冯盎匆匆过来了,在蒋茹茵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蒋茹茵的视线看向正在等候上场的几个人,眼底一抹冷意,吩咐了几句,冯盎随即离开了。 过了一会,这一组的比完了,下一组的六个人等着马夫牵马过来。 冯盎再度回到了蒋茹茵身旁,福低身子回报,「娘娘,人已经绑住了。」 蒋茹茵点点头,视线坐在正上马的那几个妃子,在连嫔身上多看了一眼,「那且看着罢。」 哨声一响,六匹马同时出发朝前跑去了,一开始就落了下风的连嫔抓着手中的缰绳,一脸的紧张,眼看着不远处拐弯跑道外的草垛越来越近了,连嫔抓着缰绳的手中渐渐发汗,连着呼吸也重了起来,她瞪大着眼睛盯着那草垛子,等待着即将到来马匹摔倒,把自己甩出去到那大片的草垛子中。 可直到弯道跑过,这马都没有出过问题,连嫔那心悬的更高了,刚刚不是打了手势说办妥了么,那这马怎么还没有摔跤,难道是她看错了。 心里头胡思乱想着,连嫔的马自然是越落越后面,她抬起头看着前方几个,也许是她看错了,马房里守卫森严,根本没有机会下手的。 想着,她心里就放心了一些,跑的离终点也越来越近了,想着加快一下速度冲过去,双腿刚刚夹紧了马腹要喊驾,忽然身形一晃,马的前足一个趔趄,正在跑的过程中两条前足都跪了下来,把她整个人都甩了出去,甩在了围栏旁边的草地上,滚了好几圈,撞在了一棵树上才停下来。 这一幕的发生,所有观看的人都惊呆了。 那马把连嫔甩出去后两条前足都已经折断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那边的连嫔,甩出去后只有短促的一声尖叫,继而什么声音都没了。 蒋茹茵几个都站了起来,派了人过去看看,连嫔这抬回来了的时候已经没有意识了,而且脸颊的右侧被树枝划开了好大一道口子,血淋淋的,看上去十分可怕。 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几乎是一点征兆都没有,好好的马跑着跑着就忽然趔趄着摔倒把人给甩出去了,蒋茹茵森着脸看着没有意识的连嫔,厉声吩咐,「马房内不得再有人进出,所有相关人员全部抓住待审,把连嫔送去太医帐内。」 冯盎即刻指挥人把连嫔抬下去了,又有马夫上前检查马的情况,那几个下了马回来的贵人惊魂未定的看着连嫔被抬头的方向,太可怕了。 「怎么会这样,马房那我之前就派人检查了一遍,确认都没问题。」淑妃也是一脸的不相信,这些马拉回去拉出来都是经由细心检查的,但凡有一点受伤或者马掌钉送了,都是会重新安好了再牵出来,绝不可能会有例外。 「那就是有人故意这样的呗。」德妃没对那连嫔有半点同情点,看淑妃不解,直言道,「否则,你说这样纰漏从哪里来。」 疏忽不是她们这里出的,那不就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马术比赛看来暂时要停一停了,我过去看看连嫔,你们留在这,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有照应。」蒋茹茵从那马场中的马匹收回了视线,带着青冬和紫夏两个人前往太医帐那走去,到了帐篷前,蒋茹茵吩咐紫夏,「派人通知回宫给陈公公,就如实说明情况,让他禀告给皇上,以免时候不知。」 紫夏离身。 蒋茹茵带着青冬走近帐篷内,两个太医刚刚清理好了连嫔脸上的伤,正在上药包扎。 伤的是右脸颊,左脸颊也青肿,手上都磕破了皮,骨头没伤到,就是撞上树的时候伤及了内腑,最重要的伤还是在右脸颊,那几乎是毁容了。 多狠的心,舍得对自己人下手了,连家这一招用第二回,真不觉得腻么,头一次是对她,这一回是不是要用连嫔的伤来诬告她蒋贵妃仗着职权,设计伤人了。 蒋茹茵从来都知道自己被皇后惦记,被赵家惦记,也被连家惦记。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后身后的不就是赵连两家,还有大大小小有牵连的数家,所以她也不介意推一把,她连嫔能够找人进马房里把马掌钉弄松了,她蒋茹茵自然也能够找人把松掉的马掌钉弄紧一点,这不,出事的地点就换了一个。 蒋茹茵看向太医,「连嫔这脸,可有恢复的机会。」 那太医摇摇头,「几乎是快到眼角,再严重一些,恐怕这眼睛都是要毁了。」 蒋茹茵点点头,走出了太医帐,不远处冯盎带着一队侍卫正朝着马房那走去,蒋茹茵嘴角微微上扬,连家,这回太后还护不护呢…… 苏谦阳那得到了消息,即刻就派人过来把人都抓起来了,蒋茹茵自是请罪着一块去往刑部,把狩猎场这边交给了德妃和淑妃两个人。 没多久,在宫中照看五皇子的皇后也过来了。 第66章 连嫔还昏迷着,人被带到了刑部后堂,刑部尚书开堂审问,先带上来的就是那些马夫。 当年蒋茹茵被害,连家几番周折在她的马上动手脚,如今刑部尚书审问起来,抽丝拨茧依旧还是查到了。 蒋茹茵甚至要怀疑,连家是有多大的自信心,当年用那个法子,如今还是用这个法子,依旧是饶了大弯子好几家的情况下,查到连家头上,不过好笑的是,这一回又是另外一个小妾的亲戚了。 也不知道刑部尚书是不是故意的,查了这个小妾的亲戚做了些什么不说,连家这么多小妾姨娘,一个一个外头的亲戚丰功伟绩还不少哇。 连家几乎都没机会把连嫔受伤的事情往蒋茹茵这懈怠责任上推呢,这就被人扒老底了,这些老底还不是很光彩,后来被叫过来的连大人,听完刑部尚书的话后,感觉自己一张老脸已经贴在锅子里被烫熟的翻来覆去很多回,快焦了。 刑部尚书继而又审问了礼部,翻出了礼部中负责这次狩猎场诸项事宜,且和连家有关联的两个官员。 再拉过来一审问,都不用刑部尚书加以概括,直接就有结论了。 连家想要趁此机会,让连嫔受伤,转而嫁祸给蒋贵妃。 说她是公报私仇,辜负皇后给予的信任,利用职权,让人在马房中的马匹上动手脚,要加害连嫔。 本来应该审问好几天,起码找证据也得好几天,这不,一下午两个时辰,都给审完了。 刑部尚书列举出来的证据,带上来的人证均打了连家措手不及,救兵都没机会搬,蒋茹茵看刑部尚书那一条条的列罪,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后堂。 皇上这到底是等了多久了…… 要说这世上记仇的人,皇上得算一个,连家那点事,一笔一笔,苏谦阳都记着,就等着机会逮到了一块算。 这不,机会来了。 苏谦阳怎么可能放过,刑部尚书后来论的罪完全不是这次狩猎的事,扯的远一点,十年前的都有,扯的近一点的,和连家有关的,连家二少爷三少爷,连大人自己的,还有他几个姨娘外头的亲戚家的,林林种种竟然有二十来桩罪。 别说皇后听了是什么反应,就是蒋茹茵听完刑部尚书说的都觉得讶异,大的小的全翻出来了,反正就是要扎堆了一块算。 刑部尚书看着连大人,「连大人,你可认罪。」 连大人跪在那还蒙着呢,什么,十年前的事,他自己都快忘记了,还得是刑部尚书给他回忆了才记起来是有做过那些事呢。 「臣,臣冤枉啊。」半响,连大人喊道。 别小看了刑部这一群人,刑部尚书既然论罪了,就已经把这证据给摆上来了,堵得连大人哑口无言。 那是真的哑口无言,因为好几件事情,连大人自己都既不太清楚,等他脑子里转过来捋顺了,人刑部尚书又继续说下一件事,召见下一个证人。 而刑部尚书这审理案子的绝妙之处在于,他就只针对了连家,即便是有些事和赵家有关系,他也只点到连家这边,只论了连大人的罪,让皇后半句话都插不上。 审问到后来,连大人求救的看向了皇后,皇后这才有插话的机会,「蓝大人,这么多事,应当是要择日审理才是。」 「证据确凿,臣等奉旨审案,皇后娘娘若有疑虑可以提出,但这案子,今日是必须审完。」刑部尚书恭敬的看着皇后,换句话说,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皇后的脸色有些沉,在赵小仪的事情后她就警告过舅舅了,可他还是不听,堂后的连嫔还没醒,想陷害人没陷害到,把自己小命都搭了半条进去,还让皇上这揪着这么多的把柄,一听刑部尚书说的就知道是有备而来,皇上就是等着这机会要把连家给打压到底。 她当然是不能眼见着这件事情发生了,遂皇后看向刑部尚书,「这么多宗罪,就算是要定论,也得三审六司,怎么也不可能一天之内就有定论,更何况蓝大人说的这些证据,许多年前的,这也需要时间佐证,一日时间,可太过于儿戏了。」 「那皇后觉得,这案子应该要几天。」忽然后堂那传来苏谦阳的声音,他出现在后堂门口那,走到了刑部尚书左下角的位置,看着众人,最终视线落在了皇后身上,「是不是需要把该灭的证据灭了,把能息事宁人的淡了,再来这公堂之上审理。」 皇后当即起身跪了下来,「臣妾不是这意思,臣妾只是觉得,如此仓促,恐有没查清楚的,错判了就不好了。」 苏谦阳坐下,淡淡道,「你放心,错不了。」这些事情他收集这么久了,怎么会错呢,这些年,就怕连家不犯错,一笔一笔这些帐,如今到现在算,多是多了点,不过都清楚的很。 苏谦阳继而看向跪在地上的连大人,「连爱卿,这些罪,你说朕有没有错怪你。」 第67章 「臣冤枉啊皇上,这些……」连大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再懵也知道皇上这是揪着他拿他论罪了,「臣对皇上忠心耿耿,这些事臣并不知道。」 「家都管不好,这官自然也做不好。」苏谦阳冷冷的看着他,「连大人,这么多宗罪,你想从哪一桩开始算起来,不如从最新的开始算好了,和连嫔密谋,买通礼部两位大人,给你们行马房方便,马术赛过程中,买通马夫进入马房在连嫔要骑的马上动手脚,想用马术比赛受伤来诬陷蒋贵妃,怎么,还是你要告诉朕,连嫔她就是不想活了,所以找个法子要寻死不成。」 连大人也没想到过皇上会查的这么快,几乎像是就等着他们往下跳,如今皇上论罪了,辩驳不了。 苏谦阳再看着他,「再算算半年前的,去年的时候,赵小仪找人给六皇子下药一事,这御米粉的来源,连大人可有印象。」 连大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臣不知。」 「一年前陈庄庄家收成少,连家长子派人去收租,打死一家七口人,人家陈庄的百姓告上官府,你连家还仗势欺人,硬是让陈庄反着赔给你们银子,理由是什么,打人还耗费力气,得收银子。」 一年前,两年前,三年前,这平均一年都得发生一两件,苏谦阳慢慢的都给他列举了,连家这些年所做的事情,一桩一桩。 看着连大人脸色越来越苍白,苏谦阳直接站了起来,对刑部尚书说道,「证据确凿,蓝大人,把认罪书写好,让他们画押。」 这是连最后的反驳机会都不给了,皇后跟着站了起来,「皇上,即便是要判罪,也不应该如此仓促。」 苏谦阳回头看她,脸上有笑,却冷的很,「怎么会仓促,蓝大人准备这些证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连嫔如今身受重伤,关在大牢里怕是太折磨她了,蓝大人,另外给她安排一间环境好点的,也好让她养伤,等她醒了,该审问的到时候问清楚,皇后,这连家还是你的外祖家,这些年为非作歹,让他们如此败坏你和太子的名声,可不能姑息。」 刑部尚书把认罪书放在了连大人面前,「连大人,画押吧。」 连大人颤抖着手,怎么会按的下去呢,转身直接对着苏谦阳那,神情激动,「皇上,臣乃太子少保,官居二品,若要审理,也应该是开堂公审,如此情形,皇上不就是在逼陈臣认罪,臣不服!」 「放肆!」苏谦阳甩手看着他这忽然间就忠贞刚烈的神情,声音骤冷,「蓝大人,还不快画押,把相关人等都带下去,关起来,没有朕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视,太后派来的人也不行,谁敢强行进入的,挂起来,也都关了。」 苏谦阳的视线扫过皇后一眼,双手负在后背,离开了刑部。 这边的连大人在两个侍卫的压制下,直接在那认罪书上画押按下了手印。 看着一张张认罪书上自己的手印,侍卫松开了连大人,他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着,眼底是满是难以置信。 从他到来这里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二十几宗罪,皇上这是要把连家连根拔起了。 连大人回头看皇后,声音都颤抖了,「皇后娘娘,您可要为臣做主,要为连家做主啊。」 皇后站在那,看着舅舅这样子,是保是舍,她却陷入了两难…… 刑部怎么审,狩猎场里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除了马术这暂停了一下,后两天的狩猎比赛还是照常举行。 本来后两天皇后应该来的,但是现在皇后她抱恙在宫中了,蒋茹茵知道她现在根本也没这心思来看什么狩猎,想着法子想把连家从大牢里捞出来呢。 但刑部那,这两天去的人多,没一个进去的,皇上下了铁令,在下次堂审判决前,谁都不准见连家相关人等。 这一回,谁出面都不行了…… 狩猎场内,蒋茹茵看平宁穿好了骑马装出来,伸手给她抚平肩膀上的褶皱,大红色的骑马装还是上个月就做好的,平宁背起箭筒在后背,从一旁宫女手中接过了弓箭,对蒋茹茵说道,兴奋道,「母妃,弟弟没来,这一回我都替他给猎了!」 「和你堂弟一起别走散了。」蒋茹茵拍了她额头,嘱咐道,「可别逞能要和谁比。」 平宁连连点头答应了,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不比哪里叫狩猎嘛,抢夺来的猎物才有感觉。 蒋茹茵看她这口是心非的神情就知道她没听进去,看着她上马,这英姿煞爽的模样,可比她当年要好看多了。 皇上早就带着大臣们进林子去了,余下年纪小的一批,准备妥当了,前头还有几个年轻些的臣子带着他们去,进去之后分散开来自己狩猎,每个人身后都有跟着侍卫,以保证安全。 转眼都跑进林子里去了,惊起林子里栖息的无数鸟儿,伴随着那鸟儿喳喳地冲上天飞走,留给这边的人就是一股跑马尘烟。 第68章 平宁的骑射术很不错,在太学院的时候她就是喜欢学这些,对那文文绉绉的不感兴趣。 她和苏彦昊一块,身后还跟着第一次出来的四皇子苏彦阔,三个人也不多,进了林子马走的慢了,一会,平宁从箭筒里拔出一支箭放在弦上,对着一旁的苏彦昊嘘了一声,拨开眼前的树枝,前面的草丛中,一只灰色的兔子半个身子藏在草堆中,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屁股,一拱一拱。 没等她瞄准呢,前面传来了一阵叶子悉索声,那兔子一听动静,一下就藏进草丛里去了,猎物跑了。 平宁把箭直接指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几个世家子弟很快从那树丛里走出来,个个身上都背着弓箭,有一个手上还拎了一只兔子,收获的还挺快。 平宁不客气道,「你们这么大动静,把本公主的猎物都吓跑了。」 平宁这般年纪加这身打扮,难免吸引到那几个世家子弟的眼球,走在前面的那个好脾气,看平宁张弓指着他们,笑的温和,「我等不知道公主在此,要不,把我们猎到的给公主,当是赔罪?」 「谁要你们的东西。」平宁收起弓直接跳下了马,后面有侍卫前来给她牵着马,平宁看着他们几个人,哼了一声,「本公主自己会猎。」 说完,朝着里面走去。 苏彦昊和苏彦阔赶紧下马跟上去,后面那四五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平宁是没管后面到底跟了多少人,往前走着。 忽然脚步慢了下来,绕过一棵树蹲下身子在草丛里,平宁拨开眼前的叶子,缝隙那看到前面平坦处的树旁,一只梅花鹿正呆那吃草呢,是不是抬头看一下周围,警觉性不低。 平宁听到身后的窸窣,回头瞪着一群跟上来的人,谁再吓跑她的猎物,她就把这箭伺候给谁! 众人低调的蹲了下来,平宁上箭张弓,慢慢的起身对准那梅花鹿,呼吸跟着紧促了几分。 瞄准,松手。 就在平宁的箭射出去的刹那,另一个方向那,也飞出了一支箭朝向那,紧接着,两支箭同时射中了梅花鹿。 被两支箭射中,梅花鹿躺倒在了草地上,平宁收起弓箭绕过了树丛走过去,没看猎物,而是看向刚刚箭飞出来的方向,那站着两个人。 穿着都是骑马装,前面的那个身形高大些,年纪看上去有二十来岁,手中还拿着弓箭,后面那个似乎是他的随从。 平宁的视线在他脸上扫过,收回来看地上的梅花鹿,眉宇一蹙。 那两支箭,她的那一支是射在了梅花鹿的肚子上,而另外一只,直中梅花鹿的脖子,看着箭身,伤口射入还很深,脖子上的这箭才是最致命的。 两个人抢一个猎物,谁伤的猎物重那就是谁的呗,平宁虽觉得可惜,但别人射的比自己好,输了就输了。 从梅花鹿的肚子里把自己的箭一拔,平宁看了那人一眼,回头对还跟着的那几个世家弟子道,「各走各的,人多了吵。」 继而对苏彦昊点了点头,「我们走。」 苏彦阔赶紧跟上姐姐,走远了几步可惜道,「二姐,为什么不问他要,你也是中了一箭的。」 平宁回头拍了一下他,斥道,「输了还要意思问人家讨。」 苏彦阔嘿嘿笑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个人这么厉害,等会他可以有更多的猎物。」 平宁瞪了他,「没出息!」 「没出息就没出息呗。」苏彦阔笑嘻嘻,「不过二姐,那人射的可真准,那箭直接没入脖子很深呢,长的和我们有点不一样,鼻子高高的,是不是父皇请来的客人。」 平宁看向苏彦昊,「是不太一样,你见过吗?」 苏彦昊轻咳了一声,回头看一眼避开视线,「没什么印象。」 平宁也没有追问,没了这猎物,那就继续找下一只,三个人在林子里走着,身后跟着两个护卫…… 撇开前两回的意外,这收获还是挺丰富的,遗憾的是平宁再也没有猎到过梅花鹿了,回来的路上还遇上了二哥他们,等出了林子才发现,一晃竟然两个多时辰过去。 骑马回到搭起来的帐篷这边,架起来的板子上放满了猎物,平宁让护卫把她的拿到一旁放好,跑到蒋茹茵那,把箭筒和弓箭往宫女手上一放,颇有炫耀的意思,「母妃,你看我今天打猎到的,这个是昊哥儿打的,这个是四弟打的,其余都是我猎的。」 全部加起来有七八只,着实不错了。 蒋茹茵拿过青冬递来的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夸道,「真不错,等会向你父皇去讨要赏赐。」 正说着,远处马蹄声传来,皇上带出去的狩猎队伍回来了。 平宁拉上坐在这边没有出去狩猎的俪彤,高兴道,「走,我们过去看看父皇打了什么回来!」 第69章 蒋茹茵无奈的看着她跑过去,对一旁的德妃说道,「我们也过去看看吧。」皇上狩猎回来,怎么能不过去捧场。 一行人走到前面,苏谦阳从马上下来了,平宁跑到了他身旁,望着他身后那些马上的猎物,向他炫耀,「父皇,我和四弟他们也猎了七八头。」 苏谦阳摸摸她的头,「平宁好厉害。」 平宁嘟了嘟嘴,本来还要厉害,还有一头梅花鹿的。 按照之前说的,这狩猎,多的人有奖赏,苏谦阳自然算是向着平宁了,这么多人中女孩子去的不多,她又是其中猎到最多的,自然获得了女子这边的第一。 而这么多的猎物,分一分,苏谦阳进口一开,今晚就在狩猎场里晚宴,吃这些战利品。 礼部尚书即刻吩咐下去,侍卫们把猎物统统带下去了,自由御膳房那带过来的御厨处理这些东西…… 太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篝火晚宴,场地周边都高高的竖起着火把,苏谦阳走进平宁和蒋茹茵呆的帐篷里,蒋茹茵正在给平宁戴头花,换了一身淡紫色的裹裙,后面的头发挽起一些,用花绒的球固定,其中几股绒线绕了头发几圈顺直而下,在黑发中显得格外漂亮。 平宁扭头看到苏谦阳,等着蒋茹茵替她带好了,走到他面前,转了一圈,「父皇,好看么。」 十二三的年纪,虽说没有全然的长开,但早已初露山水,眉宇见脱了稚气,融合了蒋茹茵和苏谦阳很好的传承,漂亮的脸蛋上那一双眸子,总是熠熠闪着光芒,苏谦阳点点头夸道,「漂亮,平宁是父皇最漂亮的公主了。」 平宁嘴角一扬,骄傲的笑着,从拿起的帘子看到外面的火光,好奇的问他,「父皇,怎么以前宫里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晚宴,这可比宫中那些唱歌跳舞的有意思多了。」 「那是父皇要招待几位贵客,所以才在这里晚宴的。」苏谦阳解释给她听,蒋茹茵也从屏风后换好了衣服出来,一身浅蓝色的宫装穿在蒋茹茵身上尤衬肤色。裙角上是绣着细碎的樱花瓣,走过来的时候像是踩飞了碎花。简单的发饰,头上斜簪着一直玲珑簪,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缀下,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就是这样比素日里繁重的宫装简单许多,却更加吸引到苏谦阳。 蒋茹茵被他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了,苏谦阳拍了拍平宁的背,「父皇有话要和你母妃说,你先出去玩。」 平宁嘻嘻的笑着,出去后门口的紫烟就把帘子给拉下来了,帐篷里就只有她和他两个人,蒋茹茵被他盯的撇过去了视线,苏谦阳反倒是笑话她,「老夫老妻了,你害羞什么。」 蒋茹茵回瞪了他一眼,「那皇上还看臣妾做什么。」 苏谦阳走到她身边,伸手把她调皮跑到前面的刘海轻轻一拨,「朕觉得你这样最好看。」 脸颊一红,蒋茹茵后退了一步,苏谦阳往前一步,她再后退一步,他就再靠近一步,后面就是柱子了,没退路了,蒋茹茵推了他一把,恼羞,「别闹了。」 苏谦阳轻叹了一口气,不逢时宜啊。 但还是把她逼在这柱子上不是,闻着那清香,补充了一句,「朕还喜欢茵茵你穿骑马装的样子,真是可惜了。」 她穿骑马装的样子,十四五年前了,之后的这种马术比赛她再也没参加过,但那一次,她也是厚着脸皮人家用跑的她用走的到底的,他这一提,她更不好意思了,伸手想推他,反被她给抓紧了,两个人撞在柱子上,蒋茹茵感觉到这固定帐篷的柱子,轻轻的晃动了一下。 要是让外面看到了,还以为里面发生什么事了,蒋茹茵求他道,「皇上,不是说来了贵客,让客人久等了可就不好了。」 苏谦阳笑了,低头看到她这微微泛红的脸颊,放开了她。 等蒋茹茵收拾一下出去,这又是半柱香时间后了,夜幕降临,远远的望出去天空没有边际,而这狩猎场内,一根一根竖起来的柱子上都绑起来了火把,中间安排好了位子,已经站了不少人,就等着皇上出来。 行礼后众人坐下了,皇后没来,蒋茹茵自是坐在了苏谦阳的左下角,而苏谦阳所说的贵客,也没有经由正式的介绍,晚宴即刻就开始了。 一盘盘端上来的野味都是今天众人打猎的成果,经由御厨们烹调,变成了一道道好菜。 这样的全肉宴对他们来说是很少见的,大今朝这吃食里面还讲究到一个精致,今日这些菜虽说也精致,但后来那一整头的烤野猪和羊抬上来的时候,却显得粗狂很多。 那都热腾腾的连同底下的炭火都抬上来了,炭火没有全灭,冒着星火,御厨上来当着众人的面切全猪全羊身上烤制的金黄的肉,先是送到了皇上面前,再是依次送下来,一个碟子里放着五六片切的均匀的肉,旁边配有小盘子,里面是调味好的粉末酱料。 第70章 蒋茹茵在内的几个妃嫔都吃的很少,这要维持身形,肉怎么能多吃,坐在下面的几个公主都是吃了个大饱,平宁也不嫌弃那羊肉中带着的一些腥膻,蘸了一旁配好的酱,吃的津津有味。 就坐在她旁边的俪媛有些嫌弃,她是吃完了野猪肉,但这羊肉么,真的不喜欢,看平宁吃的开心,不由语刺道,「二姐姐你怎么像是边疆人一样,吃起来这么粗野。」 肉片大了,吃起来难免缺少点美感,不过纵观这周围,这大伙的吃相都这样啊,又没有刀子割,平宁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看她,「各有各的吃法,不然,你吃一个我看看。」 「谁要吃这么膻的东西。」俪媛哼了一声,嫌弃的推了推面前的盘子。 平宁无所谓她喜不喜欢,好奇的看向对面,父皇说有贵客,这特别的晚宴方式也是给贵客准备的,那怎么现在都没有人上前给父皇敬酒说话呢。 一圈看下来,倒真让她看到个熟悉的身影,下午的时候和她抢猎物的人。 似乎是接收到了她的目光,那人抬起头,看着她,俊朗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来,友好的举了举手上的杯子。 平宁轻哼了一声,不回礼显得她没礼数了,于是她也举起面前放着果酿的杯子,轻轻举了举,很快就放下来了,视线落在别处,不去看他。 就在平宁转过视线的时候,那人脸上的笑意更甚,在他旁边的侍从显得很惊讶,主子鲜少笑的,怎么这一趟来大今,心情变的这么好了。 热热闹闹的狩猎结束了。 回到了宫中已经是深夜,皇上没有留宿到昭阳宫,蒋茹茵知道,这第二天迎来的,又会是一场大事。 被皇上故意耽搁在那四天,等着狩猎结束再行论罪的连家一事,皇后着急,赵家着急,但不知寿和宫内的太后娘娘是否着急。 蒋茹茵没什么睡意,让青冬煮了一壶清茶冲淡这胃里尚未消化完的晚宴肉食,站在窗边,三月天的深夜,风还很凉。 青冬取了一件衣服过来给她披上,蒋茹茵抬头看夜空,这才发现又快到月中了,椭圆的月亮挂在空中,皎洁而安静。 站了一会,有些冷,蒋茹茵折回到床边,这风一吹,越觉得清醒,干脆取了书架上的书,靠在床边翻着看。 冯盎回禀了一趟,说是承乾宫内皇上也没睡,蒋茹茵想了想,干脆让青冬去准备一些易消食的清粥,又蒸了一小笼水晶饺子,放在适合里,带着青冬和紫夏两个人走了一趟承乾宫。 大门口的陈奉看到蒋茹茵有些惊讶,「娘娘您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看。」蒋茹茵笑道,陈奉赶紧进去禀报,不一会,苏谦阳跟着陈奉一块出来了,看到她站在殿外,身上还披着御寒的披风,拉住了她藏在袖子下的手,皱了下眉头,「手怎么这么冷。」 「路上凉呢。」蒋茹茵跟着他进了殿内,果然,桌子上放着厚厚的一叠奏章,翻开的还是前几天刑部尚书送上来的证供。 「吃点东西再看吧。」青冬把粥和饺子拿了出来放好,苏谦阳坐下来,摸摸她的脸,也是凉的,「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也不差人软轿子抬过来。」 蒋茹茵替他放好勺子,笑道,「抬什么,这么大动静,臣妾睡不着,冯盎回报说皇上您这也没睡,正巧臣妾饿了,就带了些粥过来,让您陪臣妾吃宵夜。」 「想什么睡不着。」苏谦阳喝着粥问她。 蒋茹茵摇摇头,「回来的也晚了,就没睡意。」看他一碗粥要见底了,让青冬又盛了一碗,「皇上您多吃点。」 苏谦阳确实是有些饿了,吃光了那水晶饺,看她慢悠悠的舀着碗里的粥,嘴角一抹淡笑,说是让他陪她吃,带来的都是他喜欢的。 吃饱了,苏谦阳继续要看那些东西,蒋茹茵也不打扰他,坐在下面看带过来的书。 苏谦阳抬头看了她一眼,亮堂的大殿里,映衬着她的侧脸,专注看书的神情,静宁且安心。 他低头继续看这些东西,之所以彻夜不睡,就是为了明日朝堂之上别的大臣会提出来的连家一事。 这一次他既然把这些罪证都让刑部尚书拿出来了,这罪是一定要判的,他也清楚这一回有哪些人会出来阻拦,也给足了他们时间去准备,明日上朝,才是一场争斗,在这之前,他要让这仗打的更加胜券在握。 夜是静谧。 殿内不时有纸张翻开的声音,苏谦阳偶尔抬头看蒋茹茵一眼,后者感觉到了,会从书中回神看他,这眼神还有些茫然,微微一笑,继续低头看书。 陈奉在殿外看到殿内,总觉得这样的画面好看极了。 黑夜的天渐渐又重新转到灰暗,继而那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又一天到来了…… 蒋茹茵是在承乾宫内的床上醒来的,其实也不算晚,不过皇上已经去早朝了。 第71章 青冬进来伺候她起床,一早换的衣服和首饰也都带过来了,吃过早膳,蒋茹茵直接去了景仁宫里请安。 她还算去的早,到的时候只有淑妃在,过了一会人才到齐。 皇后随意的问了几句狩猎赛的事情,很快就让众人散了,将茹茵也猜得到她心里如今记挂的是什么事, 而那边的朝堂上,也正争执不下…… 苏谦阳冷眼看着两帮人吵架,这一群老臣们,有时候吵起来可比妇人能骂多了,许老国公年纪大了,即便是要请,来一趟也要命的很,所以今天来得是叶老国公。 来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要替这连家求情,苏谦阳看着他们吵完了,一个一个脸红脖子粗的,让陈奉人手一份把连家的罪证都分了下去,冷声道,「慢慢看,看完了,还能恬着这张脸的,再来向朕替连家求情。」 苏谦阳做了什么准备,让刑部尚书派人把连家这些年犯的事,一条一条列下来,列全了,抄了个上百份,就等着今天上朝发给众人看,人手一份,看谁还能不要这张脸求情。 赵国公拿到这东西也受惊不小。 连大人好歹是他的小舅子,他也知道连家偶尔犯浑,但也没想到,犯的浑能这么多,这么多宗罪,所有人命加起来就几十条了,拉去刑部审问,这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这些都够死好几十死,怎么求情。 赵国公接着往下看,顿时脸有菜色,其中几桩全部加注在连家身上的罪,其实赵家也有所牵扯,虽说不大不小不算主谋,但多少是参与了,这几件事赵夫人曾经和他提起过所以赵国公有印象。 皇上却只查到了连家头上,这是查不到赵家,还是故意全部推给连家。 赵国公想着,不禁有些后背微湿,抬起头看坐在上面的皇上,这册子瞬间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别说赵国公,其余看到这二十几宗罪的几个官员,心里头也舒坦不起来。 为什么呢,有些罪说不上是大罪,就是自己家有点地产置业的,收租之类也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今天连家被单独拎出来了,皇上大有杀鸡儆猴的意思,若自己再说情,皇上会不会把自己家的也给扒个底朝天呢。 更有几个官员看这些罪,还能觉得眼熟,为什么,有牵连到的知情人啊。 一时间,刚才还吵得热火朝天的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苏谦阳看着他们,最终视线落在了年迈的叶老国公身上,语气缓了缓,「这回也是让叶老国公白来这一趟了,连家可不值得你为他说什么情,想必叶老国公也是不知道连大人还能犯这么多的错。」 苏谦阳没有质问也没有指责,先给叶老国公一个台阶下,他是识人不清被连家被蒙骗了才来保人的,可不是知道连大人犯了这么多错还想姑息的。 叶老国公看着手上的东西,最终叹了一口气,摘了别人,全部盖在连家头上,皇上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了,谁要劝,基本也都是扯进去蹚浑水的。 遂,叶老国公把那东西一合,向苏谦阳拱手,「皇上,是老臣糊涂了。」 「叶老国公识人不清罢了。」苏谦阳挥挥手,这脸上的神情做的到位,年纪大了糊涂了,识人不清,他这当皇上的,能体谅。 叶老国公这一说,那边赵国公的脸色更菜了,刚刚吵的凶的几个大臣面面相觑,也因为叶老国公这一句话也给说的不知道怎么往下继续。 本来找来叶老国公就是劝说反对的,凭借的还不是在这背后的太后娘娘威严,如今叶老国公率先说了是自己糊涂,他们这一群,是跟着说糊涂,还是继续劝服皇上。 看了这连家的二十几宗罪,不由得,都觉得要开这个口,真的是把老脸翻了翻都不好意思说。 于是,这殿中又陷入了安静。 苏谦阳看着他们,还都是要脸的人,「为人臣子,非但没有把自己的职责做到位,反而利用这手上的职权去为自己谋利,害别人,连家如此,朕感心寒,本来朕也想看在连大人的份上,几件事就这么算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十年来,连家可是越做越过分了,不把朕放在眼里,有恃无恐,天子脚下也能屡次做出这样的事情,把朕对他们的仁慈当成是纵容,残害无辜百姓不说,甚至还想在狩猎场中动手脚,陷害妃子。」 「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继续在这朝中,又如何榜样之身立命。」苏谦阳扫了他们刚刚说的最凶的几个,声音骤冷,「你们不是想劝朕么,一个一个说,朕听着,朕听你们怎么把这些罪都给连家圆回来。」说的好的,他还得‘嘉奖’一下。 谁还敢劝呢,他们之前之所以有恃无恐,一来觉得太后会出面,二来也没想到皇上把连家挖的这么干净,也难怪,那天刑部审问的时候,谁也不其中到底列了多少罪。 如今东西拿在手中,叶老国公首先已经退了一步,难道要把许老国公抬过来么,可那么大年纪,万一抬过来一下去了,他们哪里承受的起。 第72章 还是要像上次晋封贵妃时候那样去承乾宫外跪着,别开玩笑了,上次没效果,这一回跪个两天皇上也不会松口的。 半响,之前开口过的叶老国公缓缓道,「连家的罪如此重,皇上要如何治这个罪。」 「朕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问到点了上了,苏谦阳看着叶老国公,脸上是多了一点笑意,「连家所有在朝为官的,全部离职,为官的明知故犯,利用职权为非作歹,罪加一等,连家所有人,贬为庶民,连大人以及连家三子,充军,连嫔送去庵堂中思过,连家出嫁的女儿和未出嫁的女儿就算了,不牵着无辜,出嫁的不去追究了,没出嫁的一起贬为庶民之后遣送出临安城,从此不得回临安,至于这以后的连家,朕觉得劣根犹在,将来子孙也不适合当官,以免霍乱朝政。」 苏谦阳说的极好听,个个都保住了性命,没起杀虐,而且也没牵连到连家其余的人对不,就是让主要几个犯事儿的充军,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但听在赵国公他们耳中,这还不如满门抄斩,死了痛快。 连家人一个都没有判死刑,这罪判的不重,但连大人和三个嫡子都被充军了,生不如死,过惯了骄奢安逸生活的人,怎么能够受得了充军做苦力呢,去的路上都有可能病死。 连家人被贬庶民,今后想要翻身基本是不可能了,遣出临安城,以后的日子是死是活,苏谦阳是不会管,谁乐意管的,他也不会阻止,但这贱民的身份,就是人人闻而唾弃的。 一盆子脏水从连家这里没给倒干净,又泼了赵家一身,有这样的姻亲家,难怪这赵夫人也会被休,真是从一户人家里出来的。 那么皇后呢。 连家事情判决后,这是第一次,民间有了这样的传闻,连家如此,连家嫁到赵家的赵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毒害庶子,谋害姨娘,那么如今贵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呢。 第一次,人们对皇后的品行产生了质疑。 也许光凭连家和赵夫人也不能直接说明皇后是个怎么样的人,可流言蜚语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也无法论断它其中的缘由,这么来了,就这么传开了。 皇宫中自然不会让质疑皇后品行的流言在民间盛行,不消皇上出手,太后那就派人去压制这样的流言了,连家的事情她已经没有办法回转,难道还要让这事扩大下去么。 寿和宫中又是一场争论,只不过这一次,苏谦阳就再没有妥协。 太后口中的正统和传承一事,说得多了,听的人也会烦,更何况是苏谦阳这个当皇帝的,哪个做皇帝的能够忍受被威胁,又有哪个皇帝坐在这个高的位置上,还愿意绑手绑脚的听命于别人。 苏谦阳是个很骄傲的人,被威胁的事情有过一次就够了,难道还会有第二第三次。 「母后,正统也是要好的正统才是。」苏谦阳冷冷道,「儿臣也不敢拿祖宗基业开玩笑,这一错三代的责任,恐怕就是母后您,也承担不起。」 太后神色一凌,「皇上你这话是何意思,难不成你想废后不成!」 苏谦阳底下低头,垂眸看着大拇指上的扳指,随后,淡淡道,「若是皇后再如此,母后觉得该不该废呢。」 「胡闹!」太后一拍桌子,怒斥,「太子众望所谓,皇上你竟想到要废后,皇后再错可曾到这地步。」 「那她就做一些皇后该做的事情。」苏谦阳没有理会太后的怒意,站了起来,「否则,就是母后把许老国公请出来也没有用,别忘了,太皇太后去世前说过什么。」 太后的神色猛的一怔。 太皇太后去世前和皇上说过些什么她不知道,但她进去的时候太皇太后和她说过的话,她都记得。 什么都别管,你管不到也管不了,好好当你的太后,享享清福,别糊涂了。 苏谦阳转过身看着太后,一字一句,「朕才是众望所归,朕是皇上。」 …… 太后病倒了,说什么感染风寒,其实就是被气的。 太后这一病倒,妃子们都要前去侍疾,皇后几乎每天有半天时间都在寿和宫中,侍奉左右,十分孝顺。 这样过了七八天,皇后的身子也压垮了。 从连家的事情后皇后也一直都在忙碌,没有好好休息过,如今这样没日没夜侍奉太后,怎么会不累垮。 后宫之中太后和皇后都病倒了,轮下来的就是贵妃和德妃淑妃,蒋茹茵和德妃几个轮着在寿和宫中侍疾,回来又要处理皇后那送来的宫务,也就是十来天的功夫,她都跟着瘦了一圈。 转眼四月底,太后娘娘的病还不见好,太医诊断,上了年纪,内心郁结难化开,太后娘娘自己心里堵着想不通,这病就不容易好。 宫中处处透着一股压抑气氛,不少人知道太后和皇上母子俩是起了争执吵架了,太后才会病倒,要这病好起来,最有效的就是皇上前去和好。 第73章 三月到四月底,皇上尽管每隔几天都有去看,但和太后几乎是说不上几句话。 昭阳宫这边,清早蒋茹茵去皇后那边请安,皇后也是真憔悴,病恹恹的坐在那,连家是皇后的外祖家,这样一下倒的连起复的机会都没了,皇后心中怎么会不难受,她还是强撑着身子好一些了去太后那侍奉。 蒋茹茵和德妃她们把几天的宫务说了一下,从景仁宫离开后,蒋茹茵要去寿和宫看看,继而把事情都吩咐下去,这一忙,又到了吃午膳的时间,午膳过后只小憩一会,很快就有宫人前来禀报事情,看过一些账簿,一转眼,天就暗了。 养娘抱着湛哥儿进来,蒋茹茵摸摸他的脸,小家伙对于这段时间来她忙着疏忽他非常不满意,但凡到了她怀里就不肯下来了,搂着她脖子,知道是桌子上那些东西惹的蒋茹茵没时间陪他,脚踮的到就使劲的踢。 「别闹。」蒋茹茵无奈的把他抱到坐榻上,十个月多的孩子,他啊啊呀呀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坐在坐榻上玩,时不时抬起头看蒋茹茵,监督她是不是又自己忙去了。 蒋茹茵失笑,摸摸他的头,「就你最闲了,还这么霸道。」 湛哥儿啊了一声,门口那冯盎禀报,皇上来了。 她还没转头去看,湛哥儿首先看过去,看到是苏谦阳,即刻舍弃了蒋茹茵要苏谦阳抱抱。 蒋茹茵哭笑不得,不过这样也好,看着他到了皇上怀里,「臣妾还有点东西没看,皇上您和湛哥儿聊会,臣妾先看完它。」 说完,蒋茹茵直接走进内屋子去了。 苏谦阳低头看儿子,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这都只会咿咿呀呀呢,聊会,怎么聊? 等蒋茹茵都看完了,已经是到了吃晚膳的时间,青冬在外布好了饭菜,她一出来,苏谦阳和湛哥儿同时看了过来,湛哥儿坐在他怀里,一大一小,还真是同步。 蒋茹茵抱歉的看着苏谦阳,「让皇上久等了。」 苏谦阳摇摇头,拉着她坐下,「先吃饭。」 湛哥儿吃了小半碗的羹,很快被养娘抱下去散步去了,两个人对坐吃着饭,半响,苏谦阳开口,「你说朕,是不是很不孝。」 蒋茹茵舀汤的手一顿,抬起头看他,苏谦阳眼底有些无奈,「朕把太后气病了,这就是不孝。」 蒋茹茵放下了勺子,轻叹了声。 她应该是要劝说皇上,母子之间哪有这样的仇,怎么都应该要化解,更何况太后病倒了,皇上为人子女的,怎么能够不去道歉呢。 但她也知道太后病倒的原因,要让皇上认错,不就是要让皇上屈服么,这样的话,蒋茹茵劝不出口。 半响,蒋茹茵夹起了面前的菜放到苏谦阳碗里,「皇上可做错了?」 苏谦阳摇摇头,蒋茹茵放下筷子看着他,诚切道,「母子之间会有误会,哪会有仇呢,太后只是不理解皇上的想法,皇上又不知如何表达罢了,皇上这些天都在去寿和宫看望太后,这并非不孝。」 「那朕应当如何。」 「臣妾认为,皇上可以心平气和的与太后娘娘说,您与太后娘娘是亲母子,太后娘娘做什么都当时为您在考虑的,皇上若是平心静气的说,臣妾想,您与娘娘一定是能化解这误会的。」蒋茹茵并不希望皇上和太后的间隙这么深,是最亲近的亲人,都能好好说的,为何要争执不下到这地步。 苏谦阳定定的看着她,良久,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你说的对。」有什么事,不能心平气和的说呢,即便是意见相悖,那也是他的娘。 多日来的沉闷放下了一些,苏谦阳想着,心境开朗了不少。 吃过了饭苏谦阳正想和蒋茹茵一块去一趟寿和宫看看太后,陈奉在外说有事禀报,叫进来说,是太子府那派人来报喜,说是太子妃有喜了…… 还真是突然的消息,太子府那连夜派人进宫禀报,太子妃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皇宫,太后那知道这消息,都不用皇上前去说什么,直接好了大半,而皇后这边更是即刻派了太医和嬷嬷去往太子府,赏赐了许多东西,力求把太子妃照顾到最好。 这整整迟了三年,等了三年才有的好消息在第三天的时候,朝野上下也传开了,太子妃有孕,这不论男女,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太子很快就会后继有人。 其中最高兴的当属于皇后了,在知道这消息的第五天,太子妃没法进宫报喜,她还亲自出宫一趟低调的去了太子府探望,回宫的时候那精神一下好了许多。 到了五月初,太子妃这身孕也才一个多月,寿和宫那,太后娘娘的身子明显好转了很多。 对皇后来说,这是从去年赵家事情出了后,紧接着连家的事后最好的消息了,而这个好消息,足以弥补之前所有的坏消息。 太子妃有孕了,老天一定会赐一个孙子给她,太子后继有人,她这悬着的心也能够放一放了…… 第74章 宫中也因为这事透着些喜庆在里面,正值了五月春茂,天气很好,太后这大病初愈的,便让皇后安排了一趟去南山寺里祈福,这一回太后自己也动身去了,太子妃有孕,这也算是皇家后继有人了,怎么能不高兴,不求着佛祖保佑一些呢。 太后娘娘都动身去的,这一趟肯定是浩浩荡荡,要去两三天,太后和皇后是主角,宫中不能没人坐守,蒋茹茵和淑妃留在宫中没跟过去,德妃跟着一块去了。 蒋茹茵也乐得清闲,去一趟南山寺一点都不轻松,不如留在宫中来的自在些,前些日子忙坏了,如今正好休息。 三天后太后她们回来了,昭阳宫内,德妃这一进门就向蒋茹茵倒起了这一趟的苦水…… 蒋茹茵先是给她倒了一杯茶,上回德妃这副神情还是她在启祥宫的时候,笑看着她。 德妃一手轻拿着杯子,瞪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刚刚进来这神情,这回是要说什么呢。」蒋茹茵揶揄道,「南山寺春色可美?」 「美!」德妃重重的咬了这字眼,「怎么会不美,这月份路两旁花开的好,这南山寺山坡上漂亮的,你不去可真是可惜了。」 蒋茹茵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笑道,「你去了这不就好了。」 「我这可不是去替我们大今朝祈福的,我是替太子妃那肚子里还不知男女的孩子祈福去的。」德妃哼了一声,眉宇一上扬,「也不怕现在要的福祉太多了,孩子承受不住。」 常言三月不说,怕是要惊动了胎神,惹胎神不愉快,怀胎就不安稳。 如今倒好,两个月都不到的身孕,这就大动干戈的去祈福了。 「这不是千求万求来的孩子么。」蒋茹茵看她一脸不赞同的样子,「既是千求万求的,那也得去南山寺还愿的。」 「你见过还愿拉着一个大师就问这孩子是男是女的?」德妃眼底一抹不屑,「我看她是高兴的忘形了,是男是女,难道南山寺的大师还有本事给她变成她想要的不成,走了七八个殿里祈福,说的都是保佑生男孩,她怎么不是保佑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皇后这急于太子妃生下太孙的心可以理解,而德妃对此事不屑的态度,也能够理解,蒋茹茵微微笑着听她说,说到后来,德妃则是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给她,语气缓了缓,「我去看过晋太妃娘娘了,她让我转交这封信给你。」 德妃看着蒋茹茵,欲言又止,最终脸上一抹于心不忍,「你可以劝劝皇上,让他放了定王爷离开,让他把晋妃从南山寺里接出来,就是最后给她养老送终也好过这样留在那。」 蒋茹茵神情一怔,是啊,大家不都是这么认为,定王爷没能从青玄宫里被放出来,关了十几年,是因为皇上不想放他,是因为先皇的命令,怕定王爷再有起反之心,所以要关一辈子。 她当初生湛哥儿的时候也求过皇上,放了定王爷,皇上明白的告诉她,当初先皇把定王爷关起来的时候就想过让他认错放了他回封地,不想离开的是定王爷自己,没有人囚禁着不让他走。 德妃看她这样以为她为难了,「我知道你的难处,定王爷和蒋家的关系,你不好开这个口,唉,我只是看着晋太妃不忍心。」当初她第一次进宫时看到那个温柔的晋太妃,如今已经苍老了满头白发,她比太后还要年轻很多,看上去却容颜沧桑,若是心平气静的呆在南山寺也就算了,但这精神看上去着实不太好。 「我会与皇上说的。」蒋茹茵敛去眼底的神情,应答道,「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也应当放下了。」 德妃随即笑了,「别人劝了皇上不一定听,你劝了,皇上多少会考虑一下。」 蒋茹茵低头轻轻的抚着杯身上的雕花,「我尽力而为。」 德妃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让一旁侍奉的宫女把东西拿过来,「还有这个,是晋太妃让我交给你的,说是早些年要送给你,但一直没给,怕以后没机会,托我带回来。」 送走了德妃,蒋茹茵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过了好一会才打开桌子上放着的信,信是完好的,没有被拆动过的痕迹。 蒋茹茵打开信,晋太妃写的信中都是托她求太后皇上,让定王爷出宫。实际上求的,是她。 良久,蒋茹茵的视线从信纸上挪开,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又坐在那好一会才叫了冯盎进来,「去承乾宫问问,皇上今晚来不来。」 冯盎出去了,蒋茹茵又看着那信,终是叹了口气,看向刚刚德妃留下的东西。 是一个棕色的木匣子。 蒋茹茵轻轻的抽开木匣子上的扣锁,时间久远,发出一阵古旧声音。 匣子里面分了不少格子,格子中大大小小放满了东西,玉石也有,佛珠也有,甚至还有胭脂粉。 蒋茹茵看这些东西既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时间太久了,熟悉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曾经是定王爷还是皇子的时候,时不时送过来的。 第75章 在她出嫁前,她就已经把所有定王爷送的东西都还回去了,这也是其中一部分,没想到这留在了姑姑那里。 蒋茹茵拿起其中一个胭脂盒,打开来,里面的胭脂已经干结成了块,中间裂了缝隙,蒋茹茵轻轻捻了一下那粉末,姑姑的意思她怎么会不了解,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看在定王爷过去对她的情分,让她去求皇上,让她去劝劝定王爷,离开皇宫,不要再留在这里。 蒋茹茵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都拿了出来,除了玉石之外,其余的东西都泛了岁月陈旧,就是那香囊,里面填充的东西早就已经干成了一把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冯盎在外禀报,皇上来了,蒋茹茵抬起头,苏谦阳已经走进来了。 起身行礼,苏谦阳看桌子上放满了的东西,又见她神情有些怪,「是不是有什么事,这些是什么。」 「德妃跟随去南山寺,这是晋太妃托她带回来的。」 蒋茹茵拿起那封信直接递给皇上,抬头看着他,眼神平静,「皇上,臣妾想去青玄宫一趟。」 苏谦阳拿着信的手一顿,翻过那几页,看着她,良久,声音中透了一些低哑,「好,朕陪你过去。」 一路上过去,蒋茹茵和苏谦阳都没说话,到了青玄宫门口,侍卫见是皇上,开门让他们进去,两个人走到屋檐下台阶边的花坛时停住了脚步,苏谦阳轻轻的推了她一把,让守在门口的侍卫开锁,语气显得平静,「去吧。」 蒋茹茵提了提裙摆,对着他笑了笑,转身走上了台阶。 苏谦阳定定的看着她上去的背影,此时脸上的神情,平静中波澜肆起。 他因为三弟的事情生过她的气,她因为三弟的事在难产的时候求过他。 三弟为她可以不惜谋反,又愿意呆在那青玄宫中这样孤独终老,苏谦阳比不过他,实际上,两者之间并没有办法比较,他和三弟是不一样的人,即便是要为她做一些事情,他也不会和三弟一样。 但他心中总是放不下这些,看着她越来越走近那扇门,心中那害怕终于冲破着往上蜂拥,他怕她进去后再出来就不是那个她了。 苏谦阳很想叫住她,让她不要进去,但他的尊严不容许他要用这样阻止的办法去留住她的心在自己这里,苏谦阳心中更是有那么一点期待,一点笃定,出来的还是那个她,没有变…… 苏谦泽听到门开了,看了一眼窗外,不过是傍晚的天,还没到晚膳时。 他没有转头朝着门那看,只是侧耳听着,走进来的脚步很轻,不是门口侍卫那佩刀和衣服之间的摩擦声,也没有送食盒的宫女交付令牌时候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近了,好像停留在了自己不远处,半响,苏谦泽听到了一声叹息。 靠坐着的身子猛然一震,偏是有这么一些难以置信,苏谦泽转过身来的速度很慢,直到看清楚了昏暗中的那身影,从头到脚,苏谦泽怔怔的看着那张脸,岁月自是公平的,夺走了别人的青春,同样也在她来能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褪去了当年青葱稚嫩,留下的,好似是铅华洗尽后的从容。 她变的比过去更淡然了,繁重的宫装衬托着这庄重,尽管只隔着几步的距离,苏谦泽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比过去来的还要远,依旧是看不见。 「表哥,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还是蒋茹茵先开了口,她看着他,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镣铐声传来,苏谦泽侧对着她坐着,哑声道,「十一年还是十二年,我也忘了。」 「我们有十二年没有见面了。」蒋茹茵从怀里拿出了晋太妃的信,轻轻的放在桌子上,「你也有十年没有见到姑姑了。」 苏谦泽不语,留在这里,他早就把时间忘的差不多了,一天和一年对他来说有什么区别。 「祖父去年七月,去世了。」蒋茹茵心平气和的看着他,「姑姑希望你能离开皇宫,和她一起回封地去,安安稳稳过上些日子。」 苏谦泽依旧不语,只是用余光看着她,放置在床内侧的手,拳头紧握。 「表哥,不要等到人都走了,都离开了人世,才去追悔莫及,去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早一点离开,不对她们好一点,不做更好的决定。」蒋茹茵的话让他想起了定王妃,想起了许容华,苏谦泽的脸上一抹动容,却是看着她,眼神里一抹执念,「那么你呢。」 「我么。」蒋茹茵笑着摇摇头。 「你不后悔么,嫁入太子府,做一个侧妃,入了宫,就算是贵妃,你也和那皇后之位差了一步,他就算再宠你,再疼你,那也不能给你最至高无上的荣耀。」苏谦泽的声音渐渐重了起来,他还是不甘心。 「后悔什么,后悔没有跟着表哥走是么?」蒋茹茵清明的看着他,「你就是想知道,我在成亲前一夜拒绝了你,现在有没有后悔,是不是?」 第76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良久,苏谦泽回她,语气里浓浓的不信,「是,我就是想知道,嫁给大哥,为了你大哥你能约定三年不孕,还意外小产,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你就不后悔么,当初若是嫁给我,做我的王妃,难道还会受这些委屈么。」 「表哥,你还是那样,把一切都想的这么美好。」蒋茹茵笑了,看着他,那眼神犹如当年在蒋家榭水阁内湖旁看他的一模一样,「表哥你一直觉得,嫁给了你会是不同的一番境遇,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但表哥有没有想过,嫁给你的后果是什么。」 苏谦泽面色一沉,蒋茹茵继而道,「圣旨已下,抗旨,蒋家会是什么结果,表哥带着我私奔,姑姑和蒋家上下又会是什么结果。」 「我可以去求父皇收回成命!」苏谦泽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说的话,和当初说的一样,收回成命,就如了他的愿,收不回成命,那就带着她私奔。 「圣旨已下,抗旨不尊是什么后果,君无戏言,天下人都知道我蒋家嫡长孙女要嫁入给太子做太子侧妃,兄弟二人却同时想娶一个女子,表哥你有想过,置我名誉于何地,我蒋茹茵是做了什么能够让太子和三皇子同时亲睐于我,还让三皇子不惜抗旨都要和我在一起。」 让太子和皇子同时想娶一个女子,这难道是一件好事么,这对蒋茹茵来说,堪比灾难。 「那你就甘心了。」苏谦泽反驳她。 「那表哥你有什么不甘心的。」蒋茹茵反问他,「不甘心没有娶到我,不甘心你不是太子,不甘心你没有登上这皇位,不甘心这天下不是你的,是不是!」 蒋茹茵字字句句往他心中打去,「你不甘心自己为什么是姑姑生的,而不是皇后嫡出,或者说,为什么姑姑不是皇后,这样你就可以更加随心所欲,你不甘心自己为什么是弟弟,而不是长子,这样太子之位就名正言顺的是你的了,你不甘心谋反的时候会失败,最终的皇位还是皇上的,而你却只能在这里暗无天日的呆着,你觉得全天下都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没有接受你,跟你走,皇上对不起你,夺走了你的,先皇对不起你,把皇位留给了皇上,姑姑和蒋家都对不起你。」 苏谦泽的脸色越发的沉,可蒋茹茵也气,她也有满心的怨气,不是因为他谋反,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要这么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点什么,就让别人抓住蒋家的把柄,又拿谋反的事情,拿定王爷的外祖家是蒋家来说事,还要藏着自己的儿子,不让他在外人面前显得聪明,怕被有心人知道了,又要说容哥儿将来会像定王爷一样夺位,让儿子处在危险的境地。 若非他一直要留在宫中不走,她怎么会三番四次遭到许容华的陷害,最后险些还丢了性命,她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承诺,也没有给过他暗示,说要和他在一起,那为什么最后都要她来承担这些后果。 「你埋怨所有人对不起你,可你对得起谁过了。」蒋茹茵说着眼底渐有雾气,「你不孝,早就可以从这里离开的,接姑姑回封地好好过日子,你去依旧把姑姑留在南山寺中,为的还是你青灯古佛,别的太妃,就是没有孩子,在宫中都被照顾的不错,你可对的起生你养你的母亲了,你对不起定王妃,她为了救你出来,求过我,求过太皇太后,求过皇后,甚至和许容华一起要纵火烧了青玄宫就是为了救你出去,你还不肯离开,最后她为了保住许容华,畏罪自杀,许容华纵使有千错万错,是该死的,可她为了谁呢。」 「你想说你对的起我是么,为了我谋反,为了我留在青玄宫,可我却因为你,被许容华几次威胁,因为你被许容华挟持险些没了孩子,为了你被人诬陷清白,差一点,全天下的人都觉得我蒋茹茵勾引了皇室兄弟两个人,引的他们刀刃相见。」蒋茹茵定定的看着他,「表哥,实际上你不是为了我,你只是为了你自己而已。」 屋子里陷入了长长的沉寂,苏谦泽笑了,笑声越来越大,他看着蒋茹茵眼中落下来的泪水,笑的这么不甘心。 眼底的痛楚一直以来都隐藏的很好,是,他不全是为了她,他是为了他自己,但此时此刻被她说穿了,心底那一块却生生着疼。 他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来掩盖自己的过错,一直不曾去承认他错了,谋反是错,留在青玄宫是错,定王妃的死是他的错,许容华到那样的地步,也是他的错。 他借口是为了她,给了自己一个最高尚的理由,所以留在这青玄宫中。 可这何尝不是逃避,逃避那些年他犯下的错,逃避出去之后要面对的种种。 「你这么不甘心,不甘心输了,可输了就是输了,难道你没想过要弥补还活着的人,就这样要把自己烂在这青玄宫中了么。」屋子里的昏暗也能清晰的看到他脸上的铁青,蒋茹茵也累了,累的再听到任何有关于他和她之间的事情,「你不甘心自己一样的优秀,却还是输给了皇上,因为你没有和他站在一样的位置上,觉得老天不公允,没有给你们一样的东西。」 第77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这些年来,你兜兜转转想的都是这些,让定王妃苦等了你十来年,让姑姑在南山寺中过的内疚痛苦,先皇要放了你,你不走,皇上要放了你,你也不走,你拿我做挡箭牌,要看着所有人都跟着你一块痛苦。」蒋茹茵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余光把她的侧脸衬的明亮,她转过身看着他,一明一暗,「表哥,这么多年过去,你已经没有多少事可以挽回了。」 「先皇驾崩,太皇太后崩逝,祖父走了,姑姑也没有多少年可以活了,定王妃和许容华去年就死了,等到哪天我也死了,你就再也没有什么借口,到时候你怎么办,一天一天后悔么,你想弥补的人,最后一个都不在了。」 「你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你不甘心自己不是太子,没有登上皇位,我不甘心只是个侧妃,没有把那后位拿到手。」蒋茹茵猛的推开了紧闭的窗户,阳光骤然照射进了屋子内,苏谦泽眼神一眯,窗台上的灰尘跟着风吹散在了屋子里。 一股热气夹带着院子里青草香气缓缓在屋子内萦绕开来,蒋茹茵深吸了一口气,回望他,「但我们不一样,我没有不甘心做侧妃,我也没有不甘心那个位置。」 苏谦泽看着她,她脸上的笑,还有眼底熠熠生辉,她此刻的神采,还是和当年的一个样,站在那,无形的吸引着自己的目光,让他不自觉的注意她,挪不开眼。 「祖父说过,你所求的越多,便会越累,从来不曾停下来看看自己到底有了些什么,却只不停的去追逐自己没有的,表哥,你没有的东西太多了,你能全部得到手么,唯有珍惜你现在有的,将来你才不会后悔遗憾,你生来就已经比大部分人都尊贵了,出生皇家,你的肩上也不曾背负过先皇和皇上那样的责任,你得到了很多别人几辈子都不可能获得的东西。」 若是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了自己,这辈子怎么会满足,给的再多,永远都还会想要,不能停止。 苏谦泽慢慢适应了屋子里的光亮,转过脸不再看她。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永远是配不上她的。 就好像他一直在这暗处的角落里,她却一直能够处在光亮下,追不到,抓不住。 即便是他拿她当借口,掩盖自己,不愿意去承认自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到最后也不得不去面对这些。 他们从来都不一样。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半响,苏谦泽嘶哑的声音传来,蒋茹茵摇摇头,「怎么会。」她也是在生死轮回间走过一遭的人,生湛哥儿的时候她险些就这么去了,那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没来得及做的事情,即便是求皇上答应,也只求了几件而已,她也不是没有悔恨的事情,在那个时候,脑子里特别的清楚自己要什么。 蒋茹茵轻轻的摇了摇头,「早就不怪你了,我今天来,也只是劝你罢了,做决定的还是你自己,在这继续耗着还是离开这里回封地去,都只有你自己能够决定,如果你继续要留在这里,我会偶尔去看看姑姑,但她也是不会愿意离开南山寺回宫来受照顾的。」 过了一会,苏谦泽也站了起来,镣铐声在沉寂的屋子里响起来很大声,他慢慢的走到了窗边,两个人的距离近了一些,清晰看到她放在腰间的半块玉佩,他轻笑了一声,「看来他对你很好。」就是连小的时候最宝贝说要一辈子戴在身上的玉佩都给了你一半。 「嗯。」蒋茹茵点点头,「他是对我很好。」作为一个皇帝来说,他确实对她已经很好了。 苏谦泽定定的看着她,「还不够好,是不是。」 蒋茹茵也笑了,回头看他,语气里一分释然,「表哥,我从来没有去强求过这些,你信么。」 「我信。」苏谦泽看向窗外小花园里郁郁葱葱的春色,「我知道你不屑做那些事。」他眼里的她,其实比谁都骄傲。 这样的谈话比刚才的要来的淡然多了,蒋茹茵最终收回了视线,从窗边环看着这屋子,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期许,「表哥,我希望你离开这里,带着姑姑回封地去,不用管临安城发生了什么,也不用担心许多事,在那里可以过的很自在。」 「第一次听到你喊我这么多次表哥,过去哄你喊,你都恭恭敬敬的只叫三皇子殿下,少一个字都不行。」苏谦泽脸上的神情从容了一些,竟然还会揶揄她。 十几年了,早就够把一个人的棱角磨平,如果想的够透彻,他应当比现在要更加适从。 蒋茹茵看了他一眼,莞尔,年轻的时候,总有年轻时候那不可一世的傲气…… 苏谦泽看着她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那,良久,视线才回转到亮光处,窗户没关,栏杆外的世界清晰可见。 他不甘心,不甘心里充斥着满满的悔恨,她说的都对,他拿她当借口躲在青玄宫里,告诉自己一路来坚持的理由,为了她,所以要离她更近一些,所以不能离开。 他刻意的去遗忘自己谋反失败后那么多因为这无辜死去人的性命,刻意去遗忘定王妃和许容华为他做的一切。 苏谦泽苦笑了一声。 他抛弃自己该承担的责任,逃避自己该面对的事情,他其实比谁都窝囊…… 锁上门的那一刹那,蒋茹茵刚走下台阶,身后的屋子内却传来了苏谦泽关上窗户的声音,蒋茹茵努力仰起头看着天,把这一刻冲上来的鼻酸憋了下去。 苏谦阳远远的看着她,她眼眶有些微红,哭过了。 直到看到她了,苏谦阳才觉得自己刚刚那么久时间里的担心,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迈步走向她,每一步都如此坚定,到她身侧,苏谦阳轻轻的揽住了她后背,托着她,语气很平静,「回去了。」 蒋茹茵低低的嗯了一声,两个人走出了青玄宫…… 【卷四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贵妃策》卷一 作者:木子苏 02、《贵妃策》卷二 作者:木子苏 03、《贵妃策》卷三 作者:木子苏 04、《贵妃策》卷四 作者:木子苏 05、《贵妃策》卷五 作者:木子苏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