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策 卷五》 第1章 【正文开始】 五月底的时候,定王爷离开了皇宫,他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对于后来进宫的人来说,定王爷这个人是极为模糊的。 定王爷离开后半天,夜里苏谦阳过来蒋茹茵也才得知这件事。 「三弟直接去了南山寺接晋太妃,接到后朕派人送他们去了封地,两个月后应该可以回来了。」苏谦阳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蒋茹茵点点头,想了半个月,他总算是想通了。 两个人神情里并没有流露出特别的神情,但不可置否的是对于定王爷离开青玄宫去往封地这件事,两个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对蒋茹茵来说何尝不是放下…… 六月初夏,皇后兴致高昂,积极的准备了避暑山庄的游园会,从太子妃有孕的消息传开来之后,蒋茹茵每次去景仁宫请安,皇后表现出来的情绪也一直都很愉悦,太后身子恢复,连带着宫中的气氛都显得很不错。 这一趟避暑山庄的游园会,是不能缺席了,容哥儿还没从南蛮那回来,蒋茹茵就带着平宁和湛哥儿一块出去了一趟。 第一次出宫的湛哥儿很兴奋,一路过去都要抱着他让他看着小窗户那边,看到什么都回头对着蒋茹茵和平宁拍手。 湛哥儿学步的早,开口的晚,如今咿咿呀呀的还不会喊娘,蒋茹茵看他乐此不疲的看着路过的风景,把他抱回来拉下了帘子,轻轻拍了一下他额头,「不许看了,街上人多。」 湛哥儿环抱着她脖子,不忘记去捏捏姐姐的手,嘟着嘴一双眼睛滴溜着瞄着那晃动的帘子,小手一指,冲着蒋茹茵啊了一声,表示自己还想看。 蒋茹茵把他的手拉了回来,他还不让呢,屁股一撅一撅要往小窗户那走,指着那窗户,一面对着蒋茹茵啊啊呀呀,蒋茹茵把他抱回来,让青冬拉开了一个小角落让他瞧着,这才安静的坐在她怀里不闹了。 到了避暑山庄,蒋茹茵她们直接到了休憩的阁楼里,在湖畔逛的都是一些受邀而来的世家小姐们,再度从这窗子看出去,蒋茹茵听到那些小姑娘们的嬉笑声,不由的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一旁的湛哥儿起身攀着窗沿向外面瞅,回头疑惑的看着蒋茹茵,指着那满池的荷花,「啊?」 蒋茹茵笑着摸摸他的头,「等你再长大一些才可以去。」 湛哥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放到蒋茹茵手中,捏紧了小肉拳,抬头冲着蒋茹茵张口咯咯笑着。 孩子这天真的笑总是容易勾的人心情好起来,蒋茹茵差人下去摘了一朵荷花上来,平宁这边,早就呆不住下去逛了…… 平宁是和俪芸俪彤一块的,俪芸来年春就要出嫁了,出来的次数也很少,本来就是安静的性子,走在平宁旁边,都是听她说得多。 「大姐姐,我们去那。」平宁指着不远处的湖上亭,三个人过去,后面跟了好几个伺候的,等她们坐下了,端茶递果盘子。 「这里看荷花刚刚好。」平宁拿起盘子里的荔枝,刚刚拿起叉子要把肉从壳里挑出来,看那瓷白的碗碟微皱了下眉,抬头问自己的宫女,「这是山庄里准备的?」 「这应该是山庄里准备的,奴婢几个从山庄厨房那领来的。」翠儿看这荔枝肉也没什么问题,「应当是一早准备的。」 平宁拿起叉子拨了一下其余几个,放下了叉子,淡淡吩咐,「不新鲜了,退回去,重新拿一碟。」 翠儿赶紧把东西拿下去了,俪芸看她还锁着眉头呢,笑道,「坏了就换一碟,怎么还这么愁眉苦脸的。」 平宁朝着俪媛几个在的那瞧了一眼,轻哼了一声,「今早准备的荔枝怎么会坏,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这样的。」 俪芸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拍了拍她的手,「不会的。」 「大姐姐,可不是我想多了。」平宁站起来到亭子旁的栏杆椅坐下,低头看清澈水上漂浮着的荷叶,「上次花园里小聚,俪彤差点就吃到参了虫子的桂花糕。」 平宁提起来了,拿着糕点吃的俪彤脸色一白,瞪了平宁一眼,「说好不说了的!」她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一阵冷战。 平宁笑嘻嘻挤到她身旁,「你怕什么,又没吃进去!」 俪彤掐了她一把,「你还说!」 俪芸无奈的看着她们两个,「好了,别闹,让人瞧见了多不稳当,平宁你先说完。」 平宁清了清嗓子,语气里一抹不屑,「就是上个月呗,小花园里聚会,邀请了几个世家小姐来,就放在我们桌子面前的一碟子桂花糕,俪彤刚吃了两块呢,就看到其中一块桂花糕,夹心的里面爬出一条虫子,人多也好声张,知道了还以为我们皇家这都是什么厨子做的呢,我拿起筷子夹开好几块,呵,都有。」 「也是三妹妹运气好,后来派人差看了,说是树上掉下来,大姐姐,你说树上掉下来的,能夹进糕点里面不成,之前我身边的小宫女还看到四妹妹身边的宫女在院子里拿着个小竹筒拿着棍子在找东西,我看就是在找虫子。」 第2章 俪彤拉着平宁不让她继续说了,平宁朝着那边努了努嘴,「大姐姐,不是我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皇后娘娘派人准备的水果,又是今早刚运过来的,请了这么多人,总不至于在这点事上让人揪了不是,荔枝都是新鲜剥的,哪有送上来就坏掉的,谁知道里面是不是参了什么。」平宁是没把俪媛想的有多好,母妃在启祥宫的时候小花园里俪媛和两个蓉月她们说过的话她到现在还记得,都互相看不顺眼呢…… 翠儿新换上来了荔枝,一颗一颗新鲜剥好去了核的,不过俪彤是没什么胃口了,被平宁那么一回忆,她脑子里全是那天桂花糕的样子。 平宁叉起一块往她嘴里一塞,嘻嘻笑,「怕什么,她就是知道你胆小才吓你。」 俪彤囫囵的吃着她塞过来的,推手说不要了,含糊道,「那是二姐姐你胆子大,见了那虫子都不怕。」 「怕什么。」平宁看向湖面上划着的几艘船,「它们才这么大,一脚就碾死了你还怕呢。」 这边三个人聊得开心,不远处的亭子里,俪媛听了宫女来报,看向了她们那,眼底一抹嫉恨,可看着那三个人如此合的来,俪媛的眼中又多了一抹落寞。 只是很快就敛去了,一旁被关了七八个月,终于能够出府的含璐喊了她一声,俪媛扭头过去,笑道,「说到哪了?」 「刚刚说到要去皇后娘娘看看五皇子呢。」 俪媛的眼神黯了几分,「你去吧,我不去了。」母后的眼里,哥哥比自己重要,现在不是母后亲生的弟弟都比自己重要了。 含璐不知道她这情绪怎么一下就这么低落了,想想还是陪着她好了,于是走到她旁边,「我也不去了,那不如我们去那看荷花吧。」 刚说完,不远处假山那的湖岸边,传来了尖叫声,有人落水了。 众人都看向那边,就连蒋茹茵在的阁楼这都惊动了,抬头看过去,就是一抹鹅黄色的身影在水面上扑腾,但周围的人太少了,很快,那身影渐渐有沉下去的趋势。 蒋茹茵吩咐青冬,「你去看看,顺便找找公主,别让她们离湖太近了。」转而抱开了湛哥儿,陪他看放在屋子里摘来的荷花,转移他的注意力。 而那边,平宁她们几个听到动静声赶过去看的时候,人已经被山庄里的护卫给救上来了,但救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昏迷过去,奄奄一息。 一旁还有一个吓哭了的粉色衣服小姑娘,年纪和平宁差不多大,一面说着,不是我推的,我没有推,是你自己掉下去的。 事发的时候周遭人也不多,更没有什么英雄救美的一幕,不少过来看热闹的人,没一会就散了。 平宁看着落水地方那被脚磨压过的青草痕迹,再看那粉色衣服的小姑娘,顿时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看到过。 一旁俪彤轻轻说道,「二姐姐,这不是秦侯府家的嫡四小姐和那个表小姐么。」 俪彤这么一说,平宁就有印象了,秦候府,不是蓉月嫁过去的那个么,秦家四小姐可是蓉月的小姑子,至于这表小姐,听说是两年前来投奔的。 平宁只见过这秦家四小姐一面,不过对她在秦家嚣张跋扈性子有所耳闻,再一看那被送走的秦家表小姐,到底是谁推谁的,只有自己心里知道了。 那秦四小姐还在哭呢,也有点被吓到了,匆匆赶过来的丫鬟赶紧把自己家小姐给带走,当事人都散了,没什么好看的。 那丫鬟扶着秦家四小姐朝着这边走过来,平宁往后退了一步让路,身侧传来一声,「小心。」扭头过去,顾长衡跟着几个交好的同窗站在他们斜对面,平宁顿觉得不好意思,顾长衡温和的提醒她,「二公主,后面是假山,顽石多,小心撞到。」 平宁朝后看了一眼,堆砌的假山凹凸不平,再退后一步是要撞到了,遂她对顾长衡道了声谢。 很快有人叫了顾长衡一声,急匆匆的跑过来,拉上了他,「快跟我走,让他们瞧瞧什么叫擂主风采,就几句酸词也想敌得过我们,我们南峰书院怎么可能输给他们。」 那人说话的语气有趣极了,俪彤噗一声笑了,顾长衡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对平宁她们说道,「假山后的亭子里有对诗,几位公主若是喜欢,可以前去一听,平王府世子也在那。」刚说完呢,人就被那个着急的人给拉走了。 俪彤笑的更开心了,「二姐姐,那人真有趣。」看向平宁,却见她脸上有一点点红晕,「二姐姐,你怎么了?」 平宁转头过来看她和俪芸,眼底染了一抹兴趣,「昊哥儿也在呢,我们过去看看吧。」 平宁她们绕到了假山后的小亭子外,那里正是两个书院的人在比对子,应该是顾长衡所在的南峰书院落下风了,这才急匆匆来找顾长衡回去找回场子,围观的人还挺多,男女皆有,平宁也就适从着找了个地方和俪彤她们站着看亭子里。 第3章 顾长衡是个很有才气的人,如今十五的年纪,下半年先去翰林院,按照如今的朝堂官员走向,翰林院半年后,应该会外任一到两年,回来之后再行安排。 然而也不止平宁被他吸引过来,被顾长衡吸引而来的世家小姐很多,顾家嫡长子如今尚未定亲,这势头,可不比当年彭茂临弱。 随着顾长衡对出一句,这世家小姐堆里就有人窃窃私语,平宁看向顾长衡身后的苏彦昊,等他转过头来,冲着他招了招手。 苏彦昊觉得,有表哥在完全不需要自己,他还小嘛,于是就绕到了平宁这边,看着她们三个人,先打了招呼,继而说道,「你们不在湖上亭子里呆着,来这做什么。」 「刚刚在湖边遇见顾公子,他说这里有对诗。」平宁见他不赞同自己过来,笑道,「她们可都顾着看亭子里呢,哪里顾的到我们。」 苏彦昊这里子藏着是多少年纪的人,看平宁这双颊微微泛红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和周围那群世家小姐一样,被表哥给吸引的,但表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苏彦昊也很清楚,在他看来是不合适尚主,于是,苏彦昊把话题岔了开去,「母妃也在,小翰今天也来了,你要一起过去看看么。」 平宁点点头,「好了,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婶婶了。」说罢,回看了亭子那一眼,几个人跟着苏彦昊一起走湖中亭的路去往戏楼那。 翰哥儿今年也有四岁了,没有像小时候这么粘着顾吟欢,不过还是对自己母妃霸道的很,见到平宁来了,也亲热,一个一个打了招呼,顾吟欢见三个公主都来了,让她们坐在窗台附近,外面的戏楼里正在唱着戏呢。 平宁陪着翰哥儿玩了一会,想起跟着平王爷离开至今没回来的弟弟,问顾吟欢,「婶婶,九叔什么时候回来,他们都去了好久了。」 顾吟欢命人送了茶点上来,「得去一年半载的,就是快也得下半年了。」 「还要这么久。」这双生的姐弟俩从来没离开过这么久,平宁还是很想容哥儿的,顾吟欢笑着摸摸她的头,「将来等你出嫁了,回家的日子少,也得很久不见面。」 平宁嘟了嘟嘴,「那就不嫁了呗。」 一旁的苏彦昊乐了,「你现在说说。」 平宁虎了他一眼,翰哥儿学着哥哥,手里拿着一把苏谦默找人给他削的桃木剑,一面挥着,一面冲平宁嚷,「你现在说说,你现在说说。」 平宁这脸红的,只能瞪那个始作俑者。 苏彦昊又不爱听戏,就只是想把平宁带离那,坐了一小会,让她们留着,自己就出去了…… 傍晚,众人从避暑山庄回宫。 回到昭阳宫,湛哥儿已经睡了,让养娘抱下去,蒋茹茵也有些累,来去坐的马车颠簸。 青秋兑好了水,蒋茹茵换下衣服,走进洗漱间内沐浴。 每每出游回来都显得困顿,蒋茹茵靠坐在了浴桶中,眯上眼休憩。 过了一会,洗漱间的门开了,蒋茹茵没张眼,只是吩咐,「再加点热水。」半响没动静,蒋茹茵睁开眼,就是在浴桶的正对面,苏谦阳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见她睁眼,揶揄了一句,「水在哪。」 蒋茹茵一看是皇上,下意识想要起身,可刚撑起一些就发觉不对了,还在浴桶里呢,遂有些窘促的看着他,「皇上,您背过身去。」 架子上挂着的衣服就在她的后手方,但是要站起来拿,就是他这样站在门边她才不好意思,苏谦阳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没有背身,也没替她伸手拿衣服,就只是看着她,放了花瓣的水面底下,她的身姿若隐若现。 「皇上。」蒋茹茵又喊了一声,苏谦阳不为所动,过了一会,忽然动身到浴桶旁边,伸手撩起那花瓣,水流一动,本来盖在蒋茹茵附近的那些花瓣都散开了,她盘坐的姿势显现在水底。 这就是赤裸裸调戏,花瓣哪里能挡住什么,蒋茹茵烫着脸,干脆直接起身,快速的伸手往后把外套给拿了过来往身上一披,再看苏谦阳的时候,竟然从他眼底里看到了一抹可惜。 蒋茹茵迈脚走出了浴桶,单薄的衣服贴着没有擦干的身子,一会就湿漉漉的显现出了她的身形。 水渍还伴随着她的动作湿了一小块地方,蒋茹茵又见他眼底的惊艳,恼羞成怒,直接躲进了屏风后不让她看。 来都来了,苏谦阳哪里会如她的愿,一个闪身到屏风后,只听见蒋茹茵一声轻呼,继而就是轻声的低喃。 苏谦阳不知说了什么,蒋茹茵轻斥了他一声,苏谦阳却拉起她的手要她趴在那屏风架上,蒋茹茵照做了,可那屏风本就不是固定在那的,没多久,屋外守着的青冬听到了屏风倒地的声音。 想迈步推门进去,青冬的手很快就收回来了,皇上在里面呢,末了,青冬很是体贴的直接走到了内屋门口那。 出去,关门,吩咐宫女再去烧水…… 第4章 洗漱间里已经是狼藉一片了,那件披在蒋茹茵身上的衣服,没有绑起来只是披了个后背,如今两边香肩都露出来了,湿漉漉的长发披在上面,她的双手却是扶着浴桶。 身下空无一物,伴随着她的动作,隐隐可见那春色。 至于那屏风,整个倾倒在地上,挂在上面的衣服统统都撒落在地。 蒋茹茵紧咬着嘴唇,苏谦阳要她转过身来,坐在那走上浴桶的木阶梯上,高抬了她的脚让她无处可避,以最紧密的姿势强势而入。 见她还紧咬着嘴唇,苏谦阳空着的手慢慢的伸到她的后脑,绕到她耳垂,轻轻的捻着她耳垂上的玉珠子,低沉而蛊惑的声音传来,「为什么咬着嘴,很难受?」 蒋茹茵瞪了他一眼,此时的瞪大约也不能使他感觉到怨念了,只感觉到送的是秋波,苏谦阳笑了,拿起她的双手要她环抱自己的腰,低头看她这衣衫微遮身的妩媚…… 青冬终于听到娘娘在内屋里叫喊自己,和青秋一同亲自进去换水,此时的蒋茹茵已经躺在帐内了,一身的肌肤微微泛粉。 等着换好水关上门了,蒋茹茵这才下床去洗漱间,此时的天才不过刚暗。 苏谦阳这回是不能如意了,蒋茹茵一进去就把门给锁了,洗完出来,苏谦阳靠坐在窗边的坐塌上,那模样,惬意的很。 叫了人进来摆桌子用膳,吃过了饭,蒋茹茵不理他,独自坐在床边看着书。 没一会,苏谦阳手里拿着一本类似民间话本子的东西凑上来了,蒋茹茵瞥了一眼,这是有多自恋呢,封面上写的竟是帝皇篇三个字。 「朕看看,民间都是怎么说朕的。」 「陈奉找来的?」 苏谦阳点点头。 蒋茹茵哼了一声,那这书里面一定把皇上夸的天花乱坠,天上绝无地上仅有,否则陈奉哪敢往皇上这边送呢。 蒋茹茵扭过去继续看她的,苏谦阳翻了两页略惊讶的口气,「还有贵妃的。」 成功的吸引到了蒋茹茵的注意。 苏谦阳看了她一眼,见她有些兴趣,继续往下翻,轻咳了一声,「怎么茵茵你小时候还有爬树捡球这回事。」 蒋茹茵神色一窘,从他手里抢过那话本子,翻开一看,哪有提她的啊,全是写夸当今皇上有多么贤明爱子的话,末了恼羞瞪他,「皇上您骗人。」 苏谦阳淡定的从她手中把话本拿回去,「朕没有骗人,你小时候没有爬树捡球?」 蒋茹茵一顿,脸红了,她怎么没有,还好几次,关键是他怎么知道。 苏谦阳说的几分意味深长,「贵妃娘娘儿时乐趣,放风筝之余,还会爬树捡球摘果子,蒋家前院的几个杏树,每年到了摘杏果的时候,她就会顺着梯子爬上去摘。」 没等苏谦阳说完,蒋茹茵就真的急了捂住了他的嘴,接下去说的,就是她从树上掉下来直接掉在了大哥怀里,那一次之后,祖父就把前院的杏树都给砍了。 「二哥告诉您的。」蒋茹茵松开了手,满脸通红,见他不否认,更是恼羞,「二哥怎么连这个都跟你说了。」揭老底也不是这样揭法的啊,虽说那个时候折损了二哥不少东西,也没见他这样报复回来的,告诉皇上。 苏谦阳知道再说下去,她就直接把和自己分房睡了,拉住她的手,轻笑,「朕问蒋爱卿的。」 问了就说么,蒋茹茵默默给二哥记了一笔。 苏谦阳继而说道,「朕只是想多了解了解你。」 蒋茹茵那脸上的红已经分不清是羞的还是恼的,听苏谦阳这么说,下意识的避了他视线,有些不敢看他,苏谦阳直接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要她和自己对看,「朕一直以为,这十几年来的相处,这就是你原本的样子。」 蒋茹茵一怔,苏谦阳抱住她,「朕很高兴,还能知道你另外的一面。」 他的怀抱很热,六月的天抱久了甚至感觉有些燥,良久,蒋茹茵伸手轻轻的环住了他的后背,嘴角扬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 步入六月中,正午的时候已经很晒了,各宫各院里的冰盆子都领下来,屋内和屋外差了许多,这样的天气里人显得慵懒,宫中无事,大家也都看着太子府那这么大一桩喜事。 太子妃的身孕也临近三个月。按理来说是要稳定下来,可回报到宫中的,一直是太子妃孕吐不止的消息。 从有身孕一个多月到如今,依旧是吐的厉害,近期开始,还伴随有少量的出血。 太子妃这一胎倾注了多少人的期待,宫中得知这消息后,不断的派太医过去,甚至安排了四名太医一直在太子府里驻守。 但传回来的消息,依旧不是很好,太医含蓄之间隐隐约约说着有小产的迹象,但也只敢说的有可能,没有一个太医在这个节骨眼上敢说太子妃这就是小产的迹象。 第5章 皇后当初找的留在太子府中的神医也出力不少,但直到六月底,太子妃这孕吐加出血的状况依旧没有好转。 蒋茹茵这边自然也是得知了这消息,让许妈妈准备了一些上号的保胎药材和德妃她的一起送去了太子府,用不用是一回事,心意总是尽到了。 到了七月初的时候,说起来应当是有近四个月的身孕了,再小的身子,这肚子也已经显怀,太子妃的肚子倒不小,出血现象比前一个月还加重,偶尔伴随着腹痛。 太医不能直接摸腹检查,于是就让经验老道的宫嬷替太子妃看诊。 只是那宫嬷出来之后脸色就有些不大对,外头等着几个太医,宫嬷的原话是,正常的身孕这腹部摸上去应该是有结实硬感,而太子妃的肚子,摸上去却出奇的软,但这月份瞧着,比别人相同身孕的,还要大一些。 太医都不敢下定论,更别说那个宫嬷了,这是太子妃啊,说错了一句话,惹怒了皇上和皇后,她就是掉脑袋的一个,于是回报的宫中的话,就显得模凌两可,月份还不够,胎动尚未出现,还难以下定论,太子妃这怀相不甚好,需要安胎静养。 这样的话也是惹怒了皇后,什么叫怀相不甚好,初始把脉的时候那脉象多好的,她当初怀太子的时候,最初那几个月也有见少量出血,还不是安安稳稳把太子生下来了。 在皇后眼底,太子妃这一胎一定也是要安安稳稳生下来的,并且要是个男孩。 于是,大量上好的药送往太子府,给太子妃最好的照顾,就是要让她安安稳稳的养胎。 蒋茹茵几个去请安的时候,皇后的神情还是如常的,她在众人面前自然是要镇定,宫务照处理,这么忙下来,这几个月好不容易补回来的,又消瘦了一些。 德妃当初虽说和蒋茹茵说过那几句不中听的,但她也不忍心见着太子妃没了孩子,她过去也小产过,当时得知自己的身子是那样的情况,德妃受的打击比谁都大,所以这一次,她是和声安慰了皇后,「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这一回我们南山寺也去了,老天定会保佑太子妃安安稳稳生下孩子。」 德妃开口了,屋子里的几个也都附和,皇后的脸色好了许多,叹了一口气,「也是那孩子命苦的。」大婚三年,如今盼了一个孩子,还这么多灾多难…… 到了七月底,太子妃这出血的现象依旧没有止住的时候,皇后这是真的有些慌了。 下令封锁了太子府的任何消息,不许府内的人传言出去任何关于太子妃的消息,对外宣称,太子妃要安心养胎不见客,同样是拒绝了太子府客人前去到访。 不少人自然是隐隐能够察觉的到这变化,一批一批太医轮番前去,最多经验的宫嬷,还从民间找了不少经验丰富的大夫。 这太子府暗里进进出出的,总是会有人发现。 而太子府内,又是两个宫嬷在太子妃的屋子里摸太子妃的肚子,转而两个人对看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诧。 五个多月的身孕,早就有胎动了,可太子妃的肚子,不仅显得软,肚子里的孩子,一直以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感觉好像是胎死腹中了。 两个宫嬷顿时觉得背后起了冷汗,太子妃抬头看她们,瞧见她们眼底的慌张,忍着下腹偶尔传来的痛,「两位嬷嬷,到底如何了?」 「太子妃,奴婢还需禀告过太医,您且躺下,我们先出去禀告太医。」其中一个把太子妃扶着躺下,两个人出了屋子,外面等着的,除了宫里的太医外,还有几个民间请来的大夫,其中的杨大夫,因为救过蒋贵妃一命,也被请来了。 宫嬷显得战战兢兢,还是其中一个太医呵斥了一句,她们才把刚刚摸到的情况告诉他们,「娘娘这肚子,着实软的奇怪,奴婢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五六月的身孕,这肚子应当是紧实些,再者我们摸了半个多时辰,这一直都没动静……」 两个宫嬷没有继续说下去,在场的太医和大夫们也知道了她们的意思,五六月的身孕,胎体不明显,没有胎动,腹软。 这太子妃腹中的孩子,恐怕早就已经没在长了,所以一直伴随有出血的症状,腹痛,不论多少保胎药下去都无法制止。 杨大夫和其中一个相熟的大夫对看了一眼,他们看过的病人很多,按照宫嬷所说的,太子妃这样的症状也是遇见过的,但他们皆没有出声,只是被请过来看诊,他们不是做主的人,更何况这样的情况,先开口的那个人肯定落不着什么好。 几个太医面面相觑,忽然屋子内传来太子妃一声惨痛叫声,也顾不得别的了,两个宫嬷赶紧进去,跟进去了两个太医是站在屏风外把脉,太子妃如今的脉象,那本就虚弱的滑脉,如今已经没了。 紧接着就是宫嬷急促的说话声,「太医,太子妃大出血。」 入了夜的太子府内,灯火通明,端着水盆的人在太子妃的屋子里进进出出,每一回出来,那盆子里都是一股血腥味。 第6章 大夫们都被安排到了别的屋子里,太子妃从那一声叫喊后就直接晕过去了,两个宫嬷把小产下来东西接在盆子里,却有些双腿发软。 那一团子东西下来的时候把两个宫嬷吓坏了,那是像水泡一样的东西,包裹着小拳头大小的孩子,放在盆子里,那些密密麻麻的水泡破了,还有积液溢出来。 但如今哪有空去研究为什么,先得保住大出血的太子妃性命。 消息急促的传回了宫中,景仁宫内皇后已经歇下了,起身换好衣服让人备车她要出宫去,跟随前去的何嬷嬷请示她需不需要告知皇上。 「这么晚了就先别去打扰皇上了,等本宫明日回宫再和皇上说就是了。」皇后只迟疑了一会即刻就有了决定。 之前派人来宫中通报的时候,太子妃才刚刚大出血,等皇后到太子府,太子妃已经小产了。 皇后听到这样的回报,身形一晃,险些晕过去。 身后的宫女赶紧扶住了她,皇后扶额看着跪在地上回禀的太医,颤声确认,「你再说一遍,太子妃如何了。」 被推出来和皇后回禀这个消息的太医总是最悲惨的那个,他战战兢兢的跪在那,也是颤着声,「回禀皇后,太子妃这些日子以来都有小产迹象。」 「大胆!」话还没说完就让皇后呵斥住了,她厉声道,「什么这些日子以来都有小产迹象,太子妃的身子好的很,只是在府中安胎而已,如何会小产。」 皇后直接绕开了那个太医朝着屋子里走去,太子也在,皇后看了一眼内屋紧闭的门,问太子,「太子妃如何了。」 「母后,孩子没有保住,太子妃出血过多,虽是保住了性命,但如今仍在昏迷中。」太子眼底也尽是痛楚,手快的扶住了晕厥过去的皇后,把她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何嬷嬷掐了一下她的人中。 皇后幽幽的缓过神来,拉着太子的手吩咐,「快,别让那几个太医和大夫走了,把所有人留下,关府门,不准任何人进出!」 苏彦循即刻察觉到了不对,太子妃既然已经小产,这消息最起码是要回报到宫中让太后和皇上知道的,怎么要关府门,「母后,您这是要做什么。」 皇后深吸了几口气,看着太子,痛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循儿,是母后对不起你,都是母后的错,太子妃这孩子不能没有,这孩子,必须得保住!」 「母后,太子妃已经小产。」苏彦循很快意识过来母后的话是什么意思,脸上一抹惊憾。 皇后打断了他的话,「本宫知道太子妃已经小产,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苏彦循出声反对,「不行,这要如何瞒得住。」 皇后眼底闪过一抹狠意,几乎是当机立断的决定,「如何会瞒不住,太子府中太子妃一直养胎着,今天这些人谁敢说出去。」 苏彦循已经猜到了皇后到底想做什么,但他还是不信自己的母后竟然会想要这么做,压着那难以置信,苏彦循沉声问,「那等太子妃生的时候该怎么办。」 「可以找赵家族中的新生孩子先行代替,将来等太子妃或者侧妃再生下孩子,到时候立嫡。」皇后说的急促,苏彦循呵斥着打断了她的话,眼底尽是失望,「母后,这种混乱皇室血统的话您竟然说的出口,您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只是权宜之计,到时候立的还是你所出的孩子,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的皇位落入别人手中不成!」皇后豁的站了起来,身子还有些站不稳,手扶在身后的宫女身上,她厉声教训,「本宫想干什么,本宫想把这天下给你好好守住了,本宫想你将来顺利登基!」 「那也不是用这样肮脏卑劣的手段,让太子妃谎称还有身孕,用赵家族中孩子代替,母后,这就是您想出来的好办法,您对的起皇家对得起父皇么。」 皇后的话让苏彦循已经够吃惊的了,可看着母后那偏执的眼神,苏彦循沉声道,「母后能如此顺直的说出这样的办法,想必打算了不是今天才有的。」 皇后怎么没有听出儿子语气里浓浓的失望,可对她来说,有什么比保住太子地位来得更重要呢。 「循儿。」皇后缓了缓语气,「母后知道你不愿意如此,但当务之急,是要稳定人心,皇家血统如何会乱呢,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将来太子府再出嫡子,就能够立你所出的,母后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 「若是一直无所出呢。」苏彦循看着温柔下来的母后,心中越发的凉,「若是一直无所出,母后就打算让这赵家的孩子顶替了皇家是么。」 「怎么会一直无所出,太子妃既然能有身孕,你的身子就是好的。」皇后打断了他的话,质问他,「难道你要把你这太子之位拱手让给别人。」 苏彦循转过身去,不再看着皇后,语气不容抗拒,「母后不必再说了,这件事儿臣不会同意,母后要封锁太子府,儿臣明日就会进宫和父皇禀明此事,皇家血统不可乱,这样的罪,将来赵家可承受的住,母后此等计谋,儿臣不屑为之。」 第7章 「你!」皇后伸手指着他的后背,气的面色通红,猛然呼吸一紧,一口气上不来,皇后直接背了过去,晕倒在了椅子上…… 皇后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此时凌晨的天已经显灰蒙蒙,天亮很快就要到来。 皇后一醒来就要找太子,何嬷嬷把她扶起来安抚她,「太子殿下在外面呢,没有离开。」皇后苍白着神色松了一口气,但那情绪却依旧紧绷,现在是还没有离开,但天一亮进宫回禀过皇上,岂不是前功尽弃。 想了一会,皇后问何嬷嬷,「太子妃那如何了。」 「太子妃还没醒,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性命,怕是以后这身子也是垮了。」何嬷嬷给她在后背垫了个垫子,皇后凝着神情,身子好的时候都这样,身子跨了,还能生么。 「把太子叫进来,本宫有话要与他说。」皇后挥手要何嬷嬷带太子进来,心中想着的,是要让太子清楚的认识到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苏彦循走进屋子,「母后您醒了。」 「你坐下。」皇后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语调出奇的柔和,「母后有话要跟你说。」 苏彦循坐了下来,皇后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循儿,我们赵家是承了恩泽才有今天这样的日子,赐婚的圣旨一下,母后当年被封为太子妃,咱们这赵家就跟着母后和你一起荣耀,今后你登基为皇,一样也是要福照赵家,而赵家,也是会倾力辅佐你,辅佐你将来的孩子,那是你的外祖家,是你坚实有力的厚度啊。」 「你出生的时候身子就不好,封了太孙后好好的活到了现在,朝堂中依旧有不少人拿你身子羸弱的事来作文章,自你大婚后,就拿太子府无所出来作文章,直到太子妃有孕的消息传开来,这才真的消停,太子后继有人,也算是堵住了那些人的嘴。」皇后见他脸上些许的动容,继而道,「你要知道,太子妃的身孕,其实就是悬在这太子府上的另一把刀,一旦这消息传出去,又是一番争执,太子身子羸弱到不能有子嗣,你将来还如何能安稳坐上那位置。」 半响,苏彦循看着皇后,语气里一成不变的坚持,「既然母后知道赵家是承了皇家的恩泽,那这赵家更应该感恩在心,而不是想着借用换子的办法来延续自己的荣耀,倘若儿臣今后都不能有所出,那这赵家是不是还要越俎代庖,替皇家管这天下了?」 「父皇一旦得知此事,还会给母后给赵家一点解释的机会么,这就是逆谋,株连九族的大罪是要满门抄斩,别说赵家荣耀,就是今后这临安城里,恐怕再也找不出一个和赵家有血缘的人了,母后,这可是你想看到的?」 「儿臣不会答应这件事,儿臣也不会眼见着母后要自己葬送进去,这件事就此作罢,儿臣可以当做没有听母后提起过,母后也只是心急前来探望而已。」苏彦循说完,起身看着脸色苍白的皇后,「母后好好休息,儿臣先行告退。」 苏彦循刚转身,床边一阵响动,皇后直接跪在了地上,长袍子盖着全身,脸上是一抹悲泣,「你是要看着母后死是不是,循儿!」 苏彦循的神情痛苦,他慢慢转过身来,看着跪在那以死相逼的皇后,屈膝跪了下来,跪在了皇后面前,语气里尽是疲惫,「母后这么做,就真的以为天衣无缝到父皇不会发现么,一旦发现,母后觉得凭借赵家还有得救么,太后娘娘还会容忍这种混淆皇室血统的事情么,这天下的皇家姓苏,但皇后可以不是赵姓,太子也可以不是儿臣。」 「到时候母后即便是不想死,和赵家一起也不会有活路可言了。」 苏彦循说完要扶她,皇后反抓住了他的手,「不行,你的太子之位一定要坐稳,怎么可以把这些拱手让给别人,循儿,母后知道你心善,但没关系,这一切都交给母后来做,你知道等着就好。」 「母后!」苏彦循呵斥了她,「你这才是要把赵家往绝壁上逼,将来即便是三弟四弟继位,也不会亏待了母后和赵家,你如此不就是要皇家彻底的处决了赵家。」 此时苏彦循的话起不了很大的作用,皇后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甚至有想要把他关在府中,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后的想法。 正是屋子里争执不下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了太监的高声禀报,「皇上驾到!」 那声音一下激醒了皇后,她怔怔看着那紧闭的门,耳畔是那四个字的回响,心中只冒出这样的声音,晚了,来不及了…… 苏谦阳这一趟是来的准时,推门进来,太子正扶着皇后从地上起来,此时屋外的天已经蒙蒙亮,苏谦阳看着失魂落魄的皇后,再看太子脸上的担忧,「让你母后去休息,你跟朕过来。」 皇后是下意识的抓紧了太子的手,太子扶着她到了床边,「母后您先好好休息。」 她始终没有松手,看着太子,「你父皇怎么会过来。」 「父皇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母后,这些都是瞒不住的!」苏彦循叹了一口气,皇宫上下只要是皇上想知道的,又怎么能够瞒得住呢,更何况连夜进出太子府这样的大事。 第8章 皇后难以置信又能有什么用,皇上确实是知道了,即便是不知道全部,也是知道太子府里出了大事才赶过来的,当年蒋侧妃被关禁闭的时候她都没能成功瞒住所有人,今天又怎么能够呢…… 苏彦循走进隔壁苏谦阳所在的屋子,说了晚上发生的一切,继而苏谦阳召见了那几个太医和大夫,太子妃身子亏空如此之大,几个太医的话很统一,今后恐怕是不能有身孕了。 而那几个大夫,杨大夫为首的,也是这个意思,太子妃这样的孕相,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再想要有孩子,基本是不可能了。 等该问的都问了,苏谦阳看着坐在下面的苏彦循,屋子里也就他们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做。」 苏彦循站了起来向苏谦阳请求,「太子妃没有错,问题都在儿臣这里,儿臣希望父皇不要下旨废除太子妃。」 苏谦阳看着他脸上的恳切,微叹了一声,最初太子府三年无所出,他也隐隐猜到是太子的问题,「你可知这样要承担多少大的压力。」皇家怎么可能大张旗鼓的去告诉别人,太子府无所出,太子妃小产,最终的原因是出在太子身上,太子身子羸弱恐不能有子嗣。 「即便是废了她,下一个太子妃依旧是无所出,儿臣不想害了她们。」苏彦循坚持道,「今后选秀,也不必再往太子府送人了。」 苏谦阳不由的想到了太子小的时候,才不过三岁,一天就要喝几碗药,但他从不喊苦,也不会说不想喝,每次都是一口气喝下了,眉头都不皱一下,还会反过来安慰他。 太子的善良,从来都是为别人考虑的多,这样的孩子,如何不让人心疼。 「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良久,苏谦阳点点头…… 太子妃小产的消息隔了三天传开了,这时候太子妃已经醒来。对外说的自然没有当时发生的这么严重,只是说这一胎怀的并不十分好,意外小产后需要调养身子。 蒋茹茵这边还知道的清楚一些,那天陈奉就是凌晨来昭阳宫禀报说太子妃小产的事皇上才连夜赶过去的。 在这消息传开来后的第二天,皇后病了,蒋茹茵几个一早去请安时直接被拦在了景仁宫外,皇后抱恙,免了半月请安。 到了中午的时候就有宫人把一些宫务送到了蒋茹茵这边,要她暂代处理。 蒋茹茵看过之后便接下了,皇后派人送过来的并不多,看来身子上是没有大问题,就是这心情上估摸着好不到哪里去。 许妈妈带着孙嬷嬷进来,蒋茹茵放下笔吩咐孙嬷嬷,「前些日子公主说要去太子府看太子妃,如今太子妃小产,去太子府的事缓一缓,这两个月都别让平宁过去了。」 「是,公主昨天还提起来要与大公主三公主一块前去。」 「嬷嬷若是劝不住,她执意要去的,就让她来本宫这里说。」蒋茹茵吩咐完,看完了手头上不多的东西,带着青冬和青秋去了寿和宫请安。 太后娘娘的精神也不好,虽不像皇后那样直接病了,但说话间也是带着惋惜。 长公主也在,留蒋茹茵在屋子里说了一会话,太后口中说的最多的就是太子这么好一个孩子,就是不能安安稳稳有一个子嗣。 「以后还会有的。」长公主劝说太后不要多想,太后长叹了一声,「三年才盼来一个孩子,才这么几个月。」 谁不可惜呢。 长公主安慰着太后,陪着她进了内屋,看她躺下睡了,吩咐守着的老嬷嬷几句,出来和蒋茹茵一块离开了寿和宫。 「这些日子宫中得低迷上一阵子。」两个人从寿和宫走到了小花园的凉亭处,蔓延的藤蔓遮挡着热夏在亭子中洒下一片阴凉,坐了下来,伺候而来的宫女端上来了茶水果盘,长公主看着蒋茹茵说的有些无奈。 因为有新生命即将到来而高兴,也因为新生命逝去而伤心,皇家之中,太子这一脉子嗣单薄,总是会引来诟病,等到皇子们越来越大,这问题如何都不可避免。 蒋茹茵笑了笑,「总是会好起来的。」 两个人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半个时辰后,长公主回去又春苑,蒋茹茵则回了昭阳宫里,困乏的睡了个午觉,醒过来已经是傍晚,天有些暗,吹进屋子里的风透着些凉,似要下雨…… 过了一会,没有雷声作鸣,倾盆大雨落了下来,屋内一下暗了许多。 许妈妈进来见她醒了,点了灯伺候她起来,看屋外雨声骤响,还伴随屋檐下脚步急促声,笑道,「下午的时候天闷的很,说要下雨了,几个新来的小丫头不信,这会雨下的急,都在院子里搬盆子上来。」 这么大的雨,端出去晒太阳的花肯定是要淋坏,许妈妈见几个小宫女都随随意意的样子,也就只说一遍,听得进去的,早就搬了,听不进去的,到时候她们照料的花死了坏了,就得受罚。 第9章 「吃了亏就长记性了。」蒋茹茵站起来到外屋,雨声更大。 紫夏带着伞匆匆跑回来,到屋檐下的时候这浑身上下除了伞带着的头顶那,其余的地方全湿透了,把伞搁在了屋檐下,紫夏擦了一下脸颊上的雨水,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交给走出来的青秋,「你给娘娘送过去,蒋家来的信,我去换一身衣服。」 「赶紧去,记得擦干了换,别着凉了。」青秋把信拿回屋里给蒋茹茵,「娘娘,蒋家来的书信。」 蒋茹茵以为是二嫂写过来的,打开一看,才知道是父亲的信。 看完之后,蒋茹茵神情微凝。 父亲起复的圣旨是还没下,不过皇上已经派人送去消息过,让父亲有所准备,随时可能下旨让父亲起复。 大哥和二叔还得守孝满三年,父亲能早点回来,皇上得以重用蒋茹茵自然开心,不过如今朝堂的形式,连家被连根拔起之后,赵夫人被休,赵家是收敛了很多,而太子妃所在的魏家,一直都是挺低调的。 这几年朝中势力大变化没有,但小调动很多,毕竟程太傅他们这些元老级的大臣,年纪也大了,到了卸任的年纪,就该交给年轻一些的人。 父亲当初的位置还留着,只是暂代,不过在有些人眼里,这暂代着,总有名正言顺的一天,父亲丁忧一年就回来起复,怕是不少人会揪着不孝这点上做文章。 虽然信中父亲没有说,但蒋茹茵也猜想得到,如今这朝堂,老的老了,皇上培养起来的一派,赵国公他们鼎力太子的一派,皇上让父亲起复,这样的表态,自然有人会起戒心…… 蒋茹茵还想着应该找个时机和皇上说一下这件事,夜里皇上前来,没等她开口,苏谦阳先和她提起了这件事,替她解决了这难题。 「明年开春平王爷应该是能回来了,不过在这之前,今年入了秋,需要大批官员派往南方各地,这其中的官品还不能低,顺道可以带新人前去历练一番,不过这样一来,朝中必定是会空乏,朕看着是个好时机,蒋大学士在此时起复,就是应了这急需,除了他之外,朕还会让几个尚在丁忧中的官员也起复回朝,如此,也能避免将来有人拿这守孝说事。」 苏谦阳说完,笑看着她,等着她对自己说的话补充。 蒋茹茵却半响都没组织上来,刚刚准备上的一番言论,被他这么一段话下来,全都省了不用说了,苏谦阳见她久久不说话,还有些愣意,好笑的捏一下了她的鼻子,「发什么呆。」 蒋茹茵回神,「臣妾不知道说什么。」 「你平日里不是很多话么,怎么忽然没有的表达了。」苏谦阳揶揄她,和她聊这些总是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她的想法独特,他来补充,往往能比他心中初始设想的好很多。 「臣妾要说的,皇上先说了。」蒋茹茵眼底一抹感激,「父亲起复的事情,皇上比臣妾考虑的更周翔。」为了不突兀父亲一个人起复,还让几个尚在丁忧期中的官员也起复了。 「你在担心让人揪着这不放?」 蒋茹茵诚恳的点点头,「开始是有些担心,如今皇上这么一说,就不担心了。」 这么说苏谦阳心里还是满意的,「朕既然有这个打算,必定会安排好,这次是个不错的时机,错过了也不能贸贸然就让蒋大学士回来。」毕竟这孝道二字饶是皇上也得掂量些。 蒋茹茵这算是真放下了,想起他刚刚说的南下一事,「平王爷还没回来,秋后就要派人南下了么。」 「嗯。」苏谦阳点头,「书信已经送了几封过来,南蛮那基本都和议了,如今他们去往疆域,那四季如春的,也不惧大雪封山,开春直接北上,绕过阳关那可以回临安,算是巡查一圈。」平王爷这一趟去很顺利,这么多部落,只有几个不合作的,那些部落长老之间劝说一下,没几天也和议了。 「一旦南蛮部落里顺利了,这南边那一带鱼龙混杂的现象就会减少些,至少那些人不会再为难派过去的官员。」蒋茹茵接上他的话,「平王爷这一趟和议就是好的开始,那些人虽然比部落里的人难相处,但只要不是镇压他们,臣妾觉得,他们也是想稳重求富贵的。」 「所以这派下去的官员阅历也不能太低了,否则打这交道,恐怕还是要让那些人牵着鼻子走。」苏谦阳喜欢和她说这些,蒋茹茵听他这意思,顺着问他,「皇上如今心中可有人选了?」 「茵茵,朕刚才说了,这是个不错的时机。」苏谦阳卖了个关子。 蒋茹茵转眼一想,这样去南边出任三年,政绩好的话,回来升官是肯定的,皇上都已经这么说了她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么,蒋家如今大哥还在守孝,能够被出任的就只有二哥了。 蒋茹茵也怕自己猜错了,看着他嗔怪道,「您倒是说呀。」 苏谦阳无奈道,「猜到了还装不知道呢。」蒋茹茵莞尔,「皇上不说明白,臣妾若是说错了,岂不是自作多情了。」 第10章 「那还是朕的不是了。」苏谦阳看她这是得寸进尺了,伸手在她腰上轻轻捏了一下,蒋茹茵一下缩了身子往里侧躲,这一躲就惹他起了兴致,又是在床上,蒋茹茵被他压倒在身下,嗯,重要的事情先放一放,良宵为首…… 一夜的雨后,第二天清晨的空气十分的怡人,蒋茹茵前去景仁宫和皇后回禀手上的事务,在景仁宫的门口遇到了正出来的田昭容,这田昭容几乎是匆匆和她行礼打招呼,低着头很快从她身侧走过,蒋茹茵看到她这低头的眼眶处微微泛红。 印象中田昭容生下五皇子之后就极少出现在大场合里,十分的低调,当初月子中皇后要把五皇子过到自己名下时蒋茹茵听说田昭容好是伤心了一番,但后来月子出后在众人面前还是很恭敬的,今天这样匆匆走过,也是第一回。 到了皇后的屋子里,蒋茹茵在外屋等候了一会,皇后从内屋出来,脸色还显得憔悴,看到她旁边桌子上放着的东西,轻笑了一声,「这么些东西你还隔三差五过来,本宫还会信不过你么。」 「循例还是要和娘娘说的。」蒋茹茵笑着回道,「娘娘身子可好一些了。」 「老样子,老毛病了。」皇后坐下,也没看那些东西,而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刚刚来的时候没碰上谁。」 「遇上田昭容出去。」蒋茹茵点点头,「她来的挺早。」 皇后收回了视线,眼底一抹不屑,「她是来求本宫把五皇子交还给她抚养。」 蒋茹茵不语,以田昭容的身份,自己养孩子当然是可以的,当初的金良人进宫后才是淑仪,二皇子也是自己抚养的。 只不过皇后要把五皇子记到自己名下的时候皇上和太后都没说什么,这事也就这么默认了,如今田昭容想要把五皇子要回去养,倒显得她不自量力。 皇后转而说到了大公主的婚事上,来年就成亲了,这算是皇上登基以来皇家第一位公主出嫁,声势可想而言,「嫁妆都已经准备起来了,公主府年底修缮完,东西也都能抬进去,这份东西你也瞧瞧。」 蒋茹茵接过厚厚的嫁妆单子,这单是皇家准备的,还没算各宫各院将来的添嫁妆,也没算太后皇后这边另外给大公主准备的。 「娘娘准备的很妥当。」蒋茹茵大略的看了一下,都是按照过去公主出嫁的例来算。 「这也是俪芸那的,说起来平宁也不小了,再两年婚事也提上来,有中意的早些看起来。」 蒋茹茵把单子搁在了一旁,笑道,「不急,平宁还小呢。」 皇后也不多言,脸色还显苍白,「这单子你拿过去,若是有要另外添的,你也可以瞧瞧。」说着又是叹了一口气,「本宫近些日子也无力这些,你拿去了,淑妃那边就和你直接商议,还缺什么的,你做主就行了,本宫信得过你。」 蒋茹茵微怔,很快就敛去那神情,「这样的大事,臣妾如何能做得了主,娘娘若是乏,臣妾这边和淑妃商议好了,再来您这里回禀。」真让她全部做主,她还不乐意了。 「本宫还信不过你么。」皇后笑了,那笑容里是真切的相信,但看在蒋茹茵眼底,如何都觉得有些怪异,换做任何人她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而这样的感觉,从八月初开始,也不仅仅是蒋茹茵,德妃她们几个也真切感受到了,因为皇后身子抱恙,免除了一段日子的请安,所以她们前去景仁宫的时候也都是单独的,一个人这么觉得也就罢了,几个人都这么觉得,皇后的变化确实是很明显。 用德妃的话来说,皇后这是忽然间就变得真和气真端庄真贤淑了…… 也不是说皇后过去就不够端庄了,只是如今的皇后,好像是要做到令人挑不出错来,德妃说皇后这是转性子了,蒋茹茵看着,皇后所做的一些事,像是在效仿太皇太后。 每年的九月中有三天是宫中探亲的日子,也是年满二十五的宫人出宫的日子。 在八月初的时候皇后派人在宫外设立了一个司局,这司局中主要是用来收容年满出宫,又无家可归的宫人,在司局里面可以凭借一技之长谋个生计,也能相互扶持生活。 九月初,皇后正式下了旨意,今年宫中探亲时间延长到五天,若是路途遥远而至的,可以多予以见一面,那些年满二十五出宫的宫人,没有亲人来接的,孤人一人的,都可以凭借出宫时候宫中给予的牌子去往司局。 这样两道旨意在宫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前一道旨意,那些常年不见家人的宫人可以有更多的机会见到自己亲人,那是感恩胜在的事了,而对于后一道旨意,确确实实的给了那些即将离开皇宫的宫人很大的保障。 这些出宫的人基本都是宫女,年满了二十五,出宫有家人可依靠的还好,起码在宫中也攒下些体己,但对于那些出去就没有嫁人,孤身一人的,司局的设立就给了她们一个投身之所,否则凭借一个稚弱女子的身份,没有依靠,手上捏着些钱都是不安稳的。 第11章 一时间宫中上下颂赞起了皇后的品德,尤其是那些年满即将出宫的,更是感激的很,本以为出宫就是无家可归,没想到皇后还为她们准备了这样的容身之所…… 旨意下了之后,太后对皇后这样的举动是大加赞赏,设立司局一事,皇后自己还贴进去不少钱,等到了九月中宫中探亲时,宫外那司局才是热闹的。 临安城的百姓也是好奇的很,这忽然设立起来的司局,高墙大院的,占地广不说,进去的都还是些气质不错的大姑娘,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些进司局去的大姑娘,都是宫中今年年满外放的宫女,这些宫女无家可归,宫中就设立了此处收容她们。 等到宫外赞颂皇后的声音传入到宫中时,已经是九月底了。 皇上这边开始着手官员派往南边各郡县,皇后这里,十月宫中秋宴已经准备妥当了。 今年不似往年,简单了许多,但皇后是花了不少心思下去,秋宴会的主题是今年南方秋收的大喜,所有的菜肴不是以丰盛,而是以五谷为主,各色百姓家中作为主食的谷物,在御厨的巧手之下也变得十分精致。 秋宴过半的时候,皇后还带头捐赠出了不少银两,说是给西北几个郡县中收成不好,旱灾严重的地方。 皇后一领头,在场的人自然也就纷纷捐赠了钱银,还有专人登记,不会私吞了一两银子。 蒋茹茵几个自然也是得捐了,皇后捐赠两千两,蒋茹茵这边不能高过她,也不能太少,捐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德妃和淑妃二人一人一千两,其余的妃嫔就按着品级捐了。 看着皇后坐在最上面,那慈眉善目的样子,德妃拿起帕子轻轻的遮掩了一下嘴,对一旁的蒋茹茵轻声道,「这不是转性了,我看是换了个人。」 怎么会听不出她这嘲讽之意,蒋茹茵看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五谷吃食,笑了,「这可是善举。」 「二十个年头了,我可是第一次看到皇后有这样的善举。」德妃哼笑,「忽然就这么有善心了,我才不信,怕是太子妃小产,太子这位子坐不稳固了,想着法子给自己找点好名声夺民心罢了。」 蒋茹茵和德妃的想法一样,看出来皇后这意图的也不止她们,但对这些宫人和百姓来说,皇后这么做,他们总是受惠的那一方。 蒋茹茵拿起桌子面前的一个窝窝头,轻轻掰了一点送入口中,「还不错,起码这次募集之后,西北的百姓们今年的冬天是不会过的辛苦了。」 「你还真吃。」德妃被她这神情逗笑了,这周边桌子上,没几个动筷子的,语气里还是不屑,「要我说了,换了别人这事早就做了,还会拖到现在,西北每隔几年都有旱灾,朝廷募集也不是几次两次,难道之前她都是听不见的么。」 没有预料错,秋宴之后,皇后把这些秋宴上募集来的善款先交由户部统计,再由户部根据受灾情况拨往各地,名义上筹款的是皇后,名声则是落在了太子头上, 皇后娘娘善举,太子恩泽。 太子在朝中的声望也是日剧的提升上来,赵家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时机呢,临安城上下赞颂皇后和太子的声响高涨了起来,就是茶楼里也多了这么个话本子,说的是当今皇后的美德,说的是如今太子殿下的贤能。 太子本就是正统,朝中这样的风向不就是为了让这功绩去掩盖太子妃小产,太子至今无所出的事实。 到了十月底,派往南边各郡县的人出发了,皇上的数道起复圣旨也同时下达。 六名丁忧中的官员起复,其中最受关注的,自然是起复就官复原职的蒋大学士,而原来暂代蒋大学士职位,以为混个三年可以坐牢这个位置的协办大学士,只能灰溜溜的回去自己的原职,朝中有人提出异议么,自然有了。 这时候不拿捏更待何时。 不过没有了过去连大人的跳脚,这提出异议的一群人怎么都显得实力单薄,赵国公当初为了自保,无奈之下让连家这么给覆灭了,如今就是有心想踩蒋家一脚,他也得掂量着这一脚踩下去会不会刺伤了自己。 皇上一句朝廷所需也是属实,不少官员被派遣出去,朝廷需要德高望重的官员坐镇领衔这些新官,蒋大学士官复原职,除了上朝之外,在家该守的孝道一样也不能少。 再者一同起复的有六个,只说蒋大学士一个人,未免太具有针对性了,若是说六个人,有点寡不敌众的感觉,赵国公这一回一反常态,什么都没说,于是,等下了朝,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十一月初,蒋大学士正式官复原职,蒋大老爷带着蒋夫人回了临安城蒋家,蒋二老爷和蒋大少爷还留在了蒋家祖宅。 初八这天,昭阳宫中许妈妈收拾好了东西,门口那冯盎回报说都准备妥当了,蒋茹茵带着平宁和湛哥儿出宫回蒋家去。 这一趟走的低调,没有像当年姑姑回家省亲时候的热闹,到了宫门口,陈奉带着一队的侍卫等在那。 第12章 看蒋茹茵她们来了,陈奉恭恭敬敬的给她行礼,「皇上派了一队侍卫护送贵妃娘娘前去蒋家。」 这些都是皇上的近身侍卫,蒋茹茵谢过,「有劳了。」 上了马车,前后一共三辆,一队三十来个侍卫前后左右都有守着,出了宫,朝着蒋府而去…… 到了蒋府门口,蒋家人早就迎接在那了,蒋茹茵下了马车,蒋大老爷领着蒋家所有人下跪行礼。 进了前厅,坐下之后,这气氛才好了一些。 蒋茹茵看着蒋大老爷,一年多的时间不见,父亲一下子就老了很多,就这一眼看过去,蒋茹茵鼻子微酸,「都回家了,不必这么多礼数,本宫带来的人也不多。」 「先去祖祠给你祖父上柱香。」蒋大老爷点点头,起身带着她们去了蒋家的祖祠堂。 昔日热闹的蒋家,如今显得有些沉寂,父亲回来,二哥带着二嫂和两个孩子去了南边任职,二叔那一大家子还在蒋家祖宅,回来蒋家的人就很少。 到了祖祠,守着的管事开门,屋子里昏暗的很。 前面立着的是蒋家祖上的牌位,蒋老爷子的放在左前方。 蒋大老爷给她们点了香,蒋茹茵带着平宁接过香跪了下来,湛哥儿挣扎着从养娘怀里下来,也有样学样,双手合着跪在了姐姐旁边。 拜了三拜,把香放到香炉中,蒋茹茵看着牌位上的刻字,对蒋大老爷说道,「父亲,我想去祖父院子里看看。」 从祖祠出来,天色有些暗,起风了。 青冬把带来的披风给她披上,走到了蒋老爷子院子里,蒋茹茵直接是去了书房里。 蒋大老爷把邵氏拉住呆在了屋外,叹了一口气,「让她进去吧,没能送父亲一趟,这孩子心里一直惦记着。」 邵氏眼眶微红,点了点头,那日她们进宫说完老爷子去世的消息后这孩子就晕倒了,她们被到了隔壁厢房,直到她醒过来了才出宫去的,而后得知她难产,险些丢了性命,这做娘的心中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子了。 如今看她好好的,生下的五皇子都已经一岁多了,邵氏依旧心有余悸,抬头看了一眼那书房门口,最后还是站在蒋大老爷身旁,等着蒋茹茵出来…… 书房内,蒋茹茵看着里面的摆设,好似回到了过去的小时候,每一样东西都能勾起不少回忆,对蒋茹茵来说,这里的所有东西她都很熟悉。 湛哥儿顽皮,下了地就喜欢走来走去,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还摸着放在墙边的两个大花瓶,指着花瓶上的图案,对蒋茹茵含糊不清的喊,「花!」 蒋茹茵走到了书架旁,从上面取下一个大盒子,里面放着的是卷起来的纸卷,从右到左,最右边的纸还泛着陈旧,打开来是写的并不好看的字,平宁好奇,「母妃,这都是谁写的。」 蒋茹茵小心的摊平给她看,到了左边,那字已经写的很好了,「这都是母妃写的。」蒋茹茵指那张最老旧的给她看,「这是刚刚开始学字时候写的,半年一张,这里放了母妃三岁到十二岁时候写的字。」 「那有舅舅他们的么。」平宁仰头问她,蒋茹茵笑道,「有啊,你看那边两个盒子,就是两个舅舅的字。」 就在这间书房里,蒋老爷子教导着兄妹三人,有着太多过去的回忆。 蒋茹茵给平宁看了很多东西,书架还有不少书是蒋老爷子自己写的,平宁看到母妃眼底的对这些东西弄弄的眷念,问她,「母妃,曾外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湛哥儿蹭蹭的走到蒋茹茵旁边,学着姐姐高喊了一声,「人!」 蒋茹茵无奈的捏捏他鼻子,把他抱起来,嘴角扬起淡淡的笑,语气里满是怀念,「你的曾外祖啊,他是个十分令人尊敬的人。」 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天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也不大,但打到脸上格外的冷。 到了前厅,蒋茹茵和父亲说了一些起复的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天昏暗了许多。 湛哥儿困了,抱去了旁边的厢房睡觉,平宁也在厢房里陪着他,这边厅中,邵氏吩咐人端上来了一些蒋茹茵爱吃的东西,「等雨势小一些了再回去罢。」 蒋大老爷回书房看一些东西,蒋茹茵拉着邵氏坐下,「我让奶娘回来留几个月再回去,她那孙女不是快嫁人了么,如今湛哥儿大了,不用时时看着,让她回来和家人聚聚。」 「你也是有心了。」邵氏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回家去住几个月也好,那丫头我见过两回,挺实诚的,说的是西街那的一个掌柜,年纪轻轻也是个老实人,这往后啊,也不用再服侍人了。」 「那不是挺好。」许妈妈一家子是随着邵氏陪嫁过来的,许妈妈的孙女也是家生子了,也是家里主子开恩,才会让她们另外许配,否则这一家子,以后还是在主人家里继续服侍着。 第13章 「是挺好。」邵氏说着望着她的眼神里有些心疼,「别人都好,你这孩子,什么事都往心里藏。」 「没了呢。」蒋茹茵安慰她,「如今不会了,母亲放心,我不会委屈了自己的。」 「你二哥如今去了南边的郡县,都跟着一块去了,家里冷清了不少。」邵氏叹了一口气,「你大哥回来有些年了,恐怕是不会有孩子,我总想着在族里给你大哥过继一个,将来给你大哥大嫂养老送终。」 「大哥怎么说的。」蒋家族中过继一个合适的孩子也不是不可以,将来还是要有人给大哥大嫂养老,「若是要过继,早一点的好,没有刚出生的孩子,也别过继年纪大的,一两岁不懂事的,带在身边容易养亲。」 「还没和你大哥大嫂说,你父亲也是同意这事,等明年你大哥回来了再提,如今也不合适。」邵氏见她也同意的,心里更有底了,要是长子不愿意还能说服一下…… 两个人聊了有半个时辰,屋外的雨势小了不少,厢房那传来湛哥儿单个咬字的说话声,门口冯盎走了进来,「娘娘,宫里来人了,陈公公在门外候着,说是接您回去。」 蒋茹茵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宫里来的是谁,让青冬她们准备好,对邵氏说道,「宫里来人接了,您和父亲说一声,让他多注意休息,别熬着时间看那些东西,我这回带来了不少好药,还有两张方子,您和父亲都吃着,其余带来的许妈妈都知道。」 养娘抱着睡醒了的湛哥儿出来,蒋茹茵捏了一下他鼻子,「和外祖母说再见。」 没完全醒呢,湛哥儿朝着邵氏捏了捏小手,外祖母三个不会喊,一声''呐呐''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打着伞,邵氏送了她到大门口,陈奉候在那,门口停着一辆大马车。 邵氏也是见过陈奉几回的,压下心底的疑惑,看着蒋茹茵上了大马车,马车内传来湛哥儿高兴的叫喊声。 陈奉坐上马车很快驱车离去,雨天这车轱辘滚过地面的声音尤为的突兀。 邵氏收回视线命人关上门,去了一趟蒋大老爷的书房说了这事,蒋大老爷即刻问她,「来的可是皇上身边近身伺候的陈公公。」 邵氏点点头,蒋大老爷看着她,叹了一声,「那在马车上的,应该是皇上。」 「怎么会。」邵氏尽管有疑问,但皇上都不露面特地来接贵妃回去,这不免也显得太例外了,蒋大老爷合上书站了起来,「要只是陈公公过来,怎么还需要大马车,贵妃前来蒋家的时候就有马车的,既然皇上不愿意让我们知道的,当做不知便是。」 邵氏这神色欲言又止,「老爷,这皇上对贵妃……」 「皇上如何想的,我们岂能胡乱猜测。」蒋大老爷打断了她的话,「如今我官复原职,这些日子上门来找你的夫人肯定不少,能推的就都推了。」 「老爷放心,我省的。」 回宫的马车上,湛哥儿拉着苏谦阳的手一直想要他拉开帘子看外头。 爹爹还喊不顺口,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喊,小手指着窗户那,眼巴巴的看着。 「还下着雨呢。」蒋茹茵把他拉了回来,湛哥儿坐在了软席上,这眼睛还望着小窗户那,不肯放弃。 没坐一会,又爬起来试图去撩那小窗帘,蒋茹茵无奈的把他拉回来,看着他还无辜的张大眼睛看自己,口中糯糯的喊娘,蒋茹茵警告他,「晚上没有蛋羹吃了。」 这大概是目前为止最能让湛哥儿听话的办法了,手一收,总算是老实了,到平宁怀里玩去,蒋茹茵这才得空看苏谦阳,抬头瞧他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蒋茹茵轻咳了一声,「皇上怎么会过来。」 「下雨了。」所以他来接她们回宫。 他那眼中的深意此刻毫无遮掩着要传达给她,两个孩子还在旁边呢,蒋茹茵瞪了他一眼,烫着脸避开他的视线,只看着马车内的一角…… 回到了宫中雨尚未停,天已经暗了,苏谦阳回了一趟承乾宫,再到昭阳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雨后的地很湿,空气里透着一股阴凉。 蒋茹茵替他脱了外套,到了窗边,迎面一阵凉风袭来,蒋茹茵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苏谦阳伸手在她额上贴了一下,「着凉了?」蒋茹茵摇摇头,掩上了窗户,「冷吹劲大呢,皇上别着凉了才是。」 才说完,接连又打了三四个喷嚏,直接把双眼给打的湿漉漉的。 蒋茹茵红着鼻头眼眶里还湿润着,那模样可怜极了,还想开口说话,迎着他的面没忍住又是一个喷嚏。 青冬听到内屋这接连数声,去了小厨房里给蒋茹茵准备姜汤祛寒气,而内屋中的蒋茹茵,此时很委屈的看着苏谦阳,「皇上,您没事吧。」说罢又是一声。 「朕没事,你可有事了。」苏谦阳从洗漱间里洗了脸出来,看她还打着呢,肯定是着凉了。 第14章 蒋茹茵打的眼泪水都下来了,完全停不下来,干脆到了外屋,青冬很快煮了姜茶过来,热乎乎的让蒋茹茵喝下去暖身子。 另外准备了一碗是给苏谦阳的,但他喝了两小口就不喝了,姜茶的味道冲,他也不喜欢闻。 蒋茹茵这满满一大碗下去,胃里终于舒服些了,在外屋呆了一会,再进内屋里的时候,喷嚏总算是止住了,洗过脸两个人上床睡觉,这鼻头还红红的呢,苏谦阳好笑的看着她,「可别受了风寒,明天起来让太医把个脉。」 蒋茹茵点点头,往他怀里缩了缩,苏谦阳捏了捏她的鼻子,吹了灯,就寝…… 第二天,皇上感染风寒了。 蒋茹茵喝了一大碗姜茶睡过一夜,这受凉就好了,可苏谦阳第二天醒来却有些偏头痛,感觉沉沉的不舒服。 去上了早朝,听那些大臣们说着话,苏谦阳越发觉得头有些晕,到后来陈奉也发现皇上不对劲了,等到下了朝,回到了承乾宫,请来太医看诊,苏谦阳一个喷嚏,直接宣告了他感染风寒,还发烧了。 昭阳宫这边蒋茹茵知道皇上生病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把皇上给传染的。 昨天夜里打了这么些个喷嚏,当着皇上的面还打了好几个,后来她是喝了满满一碗姜汤呢,但皇上没喝几口不是,半夜她又热的踢了被子,第二天早上起来,她是没事了,皇上病了。 带着青冬去承乾宫看皇上,蒋茹茵被拦在了殿外,陈奉先是正常声音回她,「皇上暂不见任何人。」继而低声和蒋茹茵解释,「刚喝了药,皇上躺着呢,还不信就这么病了,娘娘先回去吧。」 这是自己和自己置气上了。 蒋茹茵有些哭笑不得,把带来的食盒给陈奉,「那麻烦陈公公把这个送进去了。」 陈奉招了个小太监在门口守着,自己则把食盒送进去了,蒋茹茵带着青冬回去,一路上还碰上不少去往承乾宫探病的妃子。 但皇上一个都没见,就是皇后去了,也被拒在了门外。 第二天,苏谦阳烧是退了,但感染着风寒身子不舒服,说话也低哑着难受,于是早朝的时候就让陈奉去宣了一下抱恙缺席,各自散了。 陈奉刚把这意思传达完,这下好了,群臣都关心上了皇上的身子。 太后让长公主过来看一看,都第二天了,也不能一直拦着,长公主得以进殿内,苏谦阳坐在那,鼻子有些红,看奏章呢。 长公主看着他这样子,一时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皇上可还记得您六岁那年受了风寒。」那时候的样子,和现在的可真相似,就是模子变大了。 「长姐探望过了就可以回禀母后去了,朕明日就能上朝。」苏谦阳的声音是真的哑了,皇上还讲求形象,这样怎么上朝。 「昨日出宫去了?」长公主坐下来,让随行过来的宫女把炖煮好的汤药拿出来,「喝了吧,明天就好了。」 苏谦阳喝下之后眉头一皱,长公主笑了,「晚上好好睡上一觉,母后今天还问起来了,你甚少生病的,怎么一下就发热。」 苏谦阳抬头看她,长公主脸上一抹揶揄,「行了,我和母后说了,这些日子你这么忙,身子累着,一不留心也容易受了凉。」 听她这么说,苏谦阳才点点头,说的倒是一本正经,「朕出宫是有事情,顺道和贵妃一起回来而已。」 长公主眼底一抹了然,不承认罢了,做姐姐的这点还瞧不出来么,收了药碗让他好好歇着,离开了承乾宫…… 半个时辰后,昭阳宫那蒋茹茵接到了陈奉过来传话,皇上身子不适,让她前去侍疾…… 蒋茹茵到了承乾宫,皇上还在那看奏章,如今才是下午的时辰,蒋茹茵看他不甚好的脸色,劝道,「皇上,您睡一觉再看也不迟。」 苏谦阳放下笔,声音有些嗡嗡,「你去内室,朕看完这些。」 知道再劝说也没用,蒋茹茵去了内室,过了一会苏谦阳才进来。 见蒋茹茵坐在窗边,又是嗡声,「陪朕睡一觉。」 惜字如金。 蒋茹茵觉得他的神情和往常不太一样,昨天来看被拒之在外了,自己和自己置气,今天过来了,还是有点呢,仿佛是不信自己怎么会感染了风寒。 蒋茹茵替他脱了外套,仰头就能看到他微微泛红的鼻头,苏谦阳即刻撇过脸去。 躺下之后,苏谦阳其实没什么睡意,平躺看着床顶,一旁传来蒋茹茵的声音,「皇上这么在意受了风寒,可都是臣妾的错。」 侧头看她,她那眼底认错的成分少,揶揄的成分多,苏谦阳捏了捏她鼻子,声音依旧嗡嗡 ,「朕自登基以来就没有病过。」 他在意的不是风寒病的大小,而是以往坚朗的身体,似乎随着年纪越来越长,状况也愈下,不得不服老。 第15章 蒋茹茵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轻笑,「一年前,臣妾眼角多了条细纹,妾身足足有两天没胃口吃饭。」 「生湛哥儿的时候臣妾就力不从心了。」 苏谦阳知道她这是在安慰自己呢,随笑,「朕怎么没发现你眼角有细纹。」 蒋茹茵干脆把脸凑过来给他瞧,「真的没有么。」 苏谦阳摇摇头,「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蒋茹茵红了脸,忙躺回去,只是轻哼一声,不过这一声里却透着愉悦,女人嘛,谁不爱听夸她年轻漂亮的话呢。 时间过的很快,苏谦阳从被子底下拉住她的手,捏在了手中,他登基十年,却已经觉得做这个皇帝有些乏了,父皇在位二十五年,到终老,他都觉得坐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了,也许这样的话说出来了天下人都觉得可笑,谁会嫌当皇帝当太久呢,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最好一直当下去。 可也只有真正坐到这个位置上了才会知道,根本没有时间去好好享受些什么。 良久,苏谦阳问她,「你可记得当初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 「你当时和朕说,你也想要有那样的生活,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苏谦阳侧脸看着她,被子下的手握紧了几分。 蒋茹茵怔了怔,「臣妾是说过。」 「那你现在还想么。」苏谦阳定定的望着她。 蒋茹茵呼吸紧促了几分,半响,轻轻点了点头,「想。」 他笑了,往她那靠了靠,把她揽入怀里,下巴并着她的额头,「不过还差一点。」 蒋茹茵知道他说的差一点是什么。 在这宫中,不是永远都差了一点么。 「朕问你,将来有一天能够过这样的日子,你是否愿意。」半响,苏谦阳又问她,声音低哑深沉。 蒋茹茵鼻息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此时脑海中有些乱,皇上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将来有一天能够离宫么。 这想法生出来就被她否决了,生死都在这宫中,怎么能够离宫去过那样的日子。 皇上的问声再一次传来,蒋茹茵闷闷的回他,「皇上这么说,太空谈了。」 苏谦阳低头看她的脸,认真问,「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仰头就看到他的脸,下巴冒着些胡渣,声音哑哑的,蒋茹茵吸了一口气,点头,很快钻到了他怀里,有些恼羞的责备,「皇上不困么,养病的人还这么多话。」 苏谦阳这回是大笑了,蒋茹茵在他胸前,都能感觉到这上下起伏,抬头瞪了他一眼,苏谦阳侧身让她面朝床内,搂住了她的腰,「好了,睡了。」 蒋茹茵在承乾宫服侍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苏谦阳这风寒就好了,去上了早朝,蒋茹茵这边匆匆洗漱过去了景仁宫请安。 皇后是越来越慈善了,宫中秋宴募集结束后,又去了南山寺祈福,今天过去请安,这又说起了今年施粥的事。 「本宫想着,腊八前后已经下雪了,城里城外的,应该多添置几个施粥的点,也不能等到雪下不停人都饥饿着。」皇后说罢,照例看了众人一眼,询问大家的意思。 「娘娘由此心意,不如施米来的好。」蒋茹茵笑着建议,「十二月初刚落雪,若是施粥,带回去了也不能长久搁置。」人家暂时还不缺吃的,大冷天的也不会跑出来端一碗粥。 「是啊娘娘,等到十二月中后,再行施粥衣物。」蒋茹茵说了,德妃也在旁补充了一句,皇后点点头,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悦,笑道,「也是如此,就按照你们说的,先施米,既然是本宫提的,也不用你们出了,本宫这里出点银子,你们各种出几个人,帮着到时候施米就行了。」 说是这样说,哪能真的让皇后一个人出银子。 最后离开景仁宫的时候,大家或多或少都口应下了一个数目,对于蒋茹茵她们来说,平日里家中送进来的银子不少,皇上赏赐的也不少,不会缺这一点,可对部分妃嫔来说,皇上都不去她们哪里,宫中循例就这么点,还要拿出银子来,太难为人了。 出来的路上,蒋茹茵都看到了几个妃嫔一脸的难色,单靠宫中循例的那些银子,又要打点,又要花销的,品级低的妃子根本是不够用,如今还要拿出这百八十两银子,少了还没嫌弃,多了根本拿不出手。 一旁德妃轻嗤了一声,「这不是不给人活路么,我是想好了,宜和宫那几个的,我都给出了。」说罢看后面上来的淑妃,「你呢。」 淑妃点点头,「她们的月例也就几十两银子,回去我就会和她们说,我这边出了,这都临了年下,往来打点的就不少,哪里不缺银子。」 「到时候别以她们的名义了,也得让她清楚一下,不是谁都像她出手能这么大笔银子的。」德妃哼着看蒋茹茵,「你就别替谁出了,自己那一份送过去。」 第16章 蒋茹茵笑了,「昭阳宫中就我一个人住着,我替谁出呢。」德妃淑妃是对住在自己宫中的人照顾,她宫中如今可就住了她一个人,若是替别宫的出了,岂不是直接和皇后作对。 「每年朝廷都有施粥的,真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就算是为太子攒民心,和朝廷那大批的施粥,她那点银子也看不上眼,又是去南山寺,又是募集,真是没消停。」德妃一路抱怨的多,她是不吐不快,从太子妃小产后,皇后病了一个月,病好之后就跟着魔了一样,下半年没停过做一些事,皇后这样一忙起来,她们几个也得跟着忙。 「你派人去找找现在临安城的茶楼里说书的话本子,哪一本没有赞颂当今皇后和太子的,自古民心所向,也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依样画葫芦,画出来的总是有区别,当年太皇太后也做过类似的事情,那时候的先皇还是王爷,太子之位尚未定下,太皇太后为了给先皇集聚民心,挥手自己就是大笔银子出去,根本没有在妃嫔中筹集过,而且一做就是五年 现在这样,宫外民心所向,宫内要是怨声载道,早晚有一天这脸皮是做不下去的…… 十二月初八,宫中分派了腊八粥下去到各官府,这宫外,司局门外也摆开了施米的点,几车的新米一袋一袋放在大门口,几个老宫女站在打开的袋子前,手中拿着一个双手捧这么大的碗,给前来的人舀米。 旁边还有宫中拍下来的侍卫,这队伍中站着的人也不敢闹事,一人一碗,一整天下来秩序倒是不错。 临安城的百姓都知道这司局是皇后设立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宫女安身之处的,所以在这司局门口施米,不消谁去宣传,大家都知道,这是皇后娘娘恩泽,不忍百姓疾苦,派人前来施米救济的。 人都有信仰,尤其是这些每天只求温饱活下去的百姓,除了信佛之外,那高高在上的皇上和皇后也是他们信仰的一部分, 一些老人在拿到米的时候,甚至朝着皇宫的方向跪拜,哭泣,感恩。 一个两个如此,一群人都如此,场面看过去十分的震撼人心。 消息传回到了宫中,皇后正陪着五皇子学写字,刚刚开始握笔,还不稳当,水渍撒的到处都是,皇后也不生气,听了来人的回报,脸上的笑意更甚,一手握住五皇子的手,柔声教他,「来,是这样。」 在桌子上写下了一横,一旁的公公继续回禀,「司局那老嬷嬷有话请示娘娘,这要施米几日。」 「今天施了多少袋了。」皇后让五皇子自己写,抬头看那公公。 「回禀娘娘,已经施了二十袋了,若是三天的话,恐怕是不够。」就算是平均的算,起码也得准备个六十袋。 「明日本宫会派人送信去赵家,倒是赵家会把米送过去。」那公公出去了,皇后侧身继续教导五皇子习子,门口那俪媛直接冲了进来,看到皇后这么坐着在教导五皇子,眼底一抹嫉恨,开口就是质问,「母后,到底谁才是您亲生的,您现在就只对他好,那我呢,我就不是您生了的么!」 皇后脸色一变,俪媛继而就冲到了她的面前,啪一下直接把五皇子手里的笔给打掉了,眼眶红红的看着皇后,「母后什么时候偏心成这样了,难道媛儿就不是您亲生的,您对一个抱来的都这么好。」 五皇子哲哥儿吓到了,嗫嗫的叫了一声姐姐,俪媛瞪了他一眼,「谁是你姐姐,我不是你姐姐!」 五皇子吓的往皇后怀里躲藏,哭了。 「媛儿,休得胡闹!」皇后呵斥她,「哲儿怎么不是你弟弟了,公主身份在这里大喊大叫,你可知你身份!」 俪媛恨恨的看着那个躲藏在皇后怀里的五皇子,对皇后喊道,「我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那母后呢,母后您知道我是谁么,我才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那个,德妃对三姐都比您对我好,三姐还不是德妃亲生的,母后您偏心。」 俪媛哭的那个委屈,豆大的眼泪往下掉,可眼神里倔强的很,凭什么,她和平宁两个人,父皇更疼平宁也就算了,为什么在母后这边,她还比不过不是母后亲生的。 皇后沉着脸让养娘把五皇子带下去,看着俪媛训斥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当着你五弟的面说他不是母后亲生的,你是要他与我们不亲是不是。」 俪媛头一扭,拧的很,「现在不知道,难道长大了会不知道么。」 「媛儿,你怎么听不进母后说的。」皇后无奈的把她拉到自己身旁,「母后对你五弟好,将来他会就感恩对母后和你好,以后护着你的人就多了一个。」 「我不需要!」俪媛急促的打断了她的话,控诉她,「母后现在都不对我好了,要他不要我。」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皇后神色一凌,「谁说母后要你五弟不要你了。」 「这还用别人说,母后您现在就是如此!」九岁的还有什么好歹不知道了,俪媛从小锦衣玉食受过什么委屈,除了在收到皇上关注上没有平宁多之外,作为皇后嫡出公主,她的身份其实从一定程度上说要比平宁更加尊贵。 第17章 在皇后这边,在五皇子出现之前她也是受尽宠爱的,忽然间多了个不是亲生的弟弟把皇后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全部拉走了,对于尚未定性的俪媛来说她如何受得了。 「胡闹!」劝说的听不进去,皇后呵斥她,「他是你弟弟,你就要好好爱护他,将来他才会保护你。」 俪媛挣脱了皇后的手,红着眼睛看着她,「您就是对他好,母后您就是不要我了。」说完,哭着跑出去了。 「媛儿!」皇后起身想去拉她,起的太急,一阵眩晕。 身后的嬷嬷忙扶住她,这转眼间,俪媛已经跑出去了,皇后吩咐何嬷嬷,「快去追,把她追回来。」 隔了好久人是找到了,何嬷嬷匆匆来禀报,「娘娘,公主在又春苑里,只是不肯回来。」 皇后松了一口气,「不肯回来就让她在那呆一会吧,送点东西过去,替本宫带话给长公主,麻烦她了。」 何嬷嬷下去准备了,皇后坐在软榻上,一手搁在软榻上的桌子,指尖轻颤。 慢慢的,那手紧握成了拳…… 又春苑内,长公主听着何嬷嬷的话,再看桌子上放着的东西,脸色森然,「东西拿回去,本宫不需要,既然皇后不来接俪媛回去,那这孩子就暂时留在又春苑。」 何嬷嬷神色讪讪,「长公主,这是皇后娘娘的一些心意,再者公主留在您这里。」 「本宫的话你听不明白么,难道本宫还养不起俪媛。」长公主冷冷看着何嬷嬷。 何嬷嬷跪了下来,「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长公主,我们娘娘她也有难处啊。」 何嬷嬷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长公主打断了,「何嬷嬷,皇后娘娘有什么难处本宫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她既然这么放心把俪媛留在这里,本宫会考虑和皇上开口,让俪媛留在这里本宫来养。」 等着何嬷嬷走了,长公主走进内室,俪媛还坐在那低声啜泣着,长公主让人端了脸盆过来绞干布给她擦眼泪,「傻孩子,难道你真打算跳那池塘了。」 俪媛一听,又哭着扑到她怀里了。 长公主心疼的摸摸她的头哄着她。 如果单是俪媛跑到又春苑里来她也不会这么生气,她是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碰到一个人站在小池塘边上的俪媛,这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站在池塘边上,低头看着那水面踟蹰。 堂堂皇家公主因为什么事要轻生了,长公主让人赶紧把她拉了回来,断断续续听她哭着说,这才知道这丫头是在气皇后这两年多来的忽略。 自从五皇子抱到皇后身边养了之后就似乎是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哪个做娘的能够对自己的孩子这么狠心,该教的该说的,都扔着没管,周身的嬷嬷再好,那也都是恭敬的照顾,真正的教诲还是要自己来。 长公主安慰着她,「要不你跟着姑姑住在又春苑里,你喜欢么。」 俪媛低着头抿紧着嘴不肯说话,长公主叹了一口气,「那你现在又春苑里住几天,等你母后来接你回去,好不好?」 俪媛这才点点头。 「乖孩子,先睡一会。」长公主陪着她在床上躺了一会,看着她睡了,派人照看好,这才出了屋子,看了一眼天色,「备软轿,去承乾宫。」 这件事是等过去半个月,尘埃落定了蒋茹茵才知道来龙去脉,有些诧异的看着对面的苏谦阳,「皇后答应了?」 苏谦阳眼底似笑非笑,「由不得她不答应。」 「可……」蒋茹茵没有继续往下说,可皇后怎么会答应让四公主暂时养在长公主那里的,那是她自己的女儿啊。 最初她是听闻四公主和皇后起了争执,跑到又春苑不愿意景仁宫的事情,发展到了会变成这样她是万万没想到。 「她这么用心的照顾五皇子,俪媛那里抽不开身去教导,那就让长姐照顾着,难不成皇家的公主就这么养废了。」苏谦阳的决定蒋茹茵能理解,她不能理解的是有什么理由照顾田昭容的孩子这么用心,却忽略自己女儿,五皇子就算和她再亲近,长大了还是会有人告诉他生母是谁,当初又不是去母留子,田昭容还好好住在宫中,难保将来不会有闲言碎语在五皇子耳边传开,养这样一个孩子而忽略俪媛,蒋茹茵还真是想不明白皇后这心里的打算。 「这事本来太后的意思是养在她那,朕思来想去,还是留在长姐那的好。」苏谦阳看着她这忧心忡忡的样子,笑道,「要不养在你这里,和平宁有个伴。」 「那臣妾这昭阳宫可不得安宁了。」蒋茹茵微怔,如实道,语气里很是无奈,「平宁的性子,和大公主三公主还能住一块相处,和俪媛,恐怕一天到晚都在起争执,到时候平宁臣妾可以打骂,俪媛那,臣妾可怎么做主。」 平日里两个丫头见面都是哼一声过去了,多说两句话这火星子就要冒出来,住在一块,那还不得打起来。 第18章 「那你忧心什么。」苏谦阳也是知道俪媛和几个姐妹相处的,这才没往几个宫中送,单独放长公主那,以长公主的品性,还是能用心照顾。 蒋茹茵叹了一声,「臣妾想不明白罢了。」若是她的话,哪里能圣母到这地步,把别人生的养这么用心,忽略自己的孩子。 苏谦阳眼底一抹了然,「你若想得明白,那就是一样的人了。」想不明白就对了…… 这是临近过年发生的事了,其实在宫中不过是公主暂时移居到了又春苑而已,并不格外引人注意。 很快到了年末的最后几天,宫中繁忙。 今年临了大雪年,雪势比前两年大很多,这也意味着灾民会增多,二十那几天开始临安城外就已经有了很多难民。 朝廷在各处都设立了救济的点,为了以防当年寒症的出现,朝廷还往各受灾严重的地区分派了太医。 宫中忙着祭祀等大事,皇后这边还得照看那司局回禀过来的消息,腊八过后司局施米了三天,之后停了数日,二十开外雪大起来时司局那又施粥,临近过年,这几天去领粥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出现供不应求的局面了。 但如今临安城中,要大批量找米不容易,在这节骨眼上停止施粥,场面看上去亦是尴尬无比,司局那摆着的就是皇后的颜面。 于是皇后派人去了一趟赵家,要赵国公先把家里储存的粮食拿出来暂用一下,到了大年三十,总算是把这应急过去了。 年三十宫中晚宴,外面大雪纷飞,殿内欢声笑语。 临近子时的时候,殿外放起了烟火,众人看完了殿内的表演后就是去殿外看烟花,漫天绽放,绚烂无比。 蒋茹茵转过头去刚好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太子府众人,太子妃领头,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但看着这烟火,也是笑意在脸上。 皇后那边也是站着看了一会,随后有宫人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皇后脸色一变,即刻吩咐了旁人,抽身离开了大殿。 匆匆赶回景仁宫去,还没进屋子就听到了屋内传来的五皇子的说话声,走进去一看,屋子里跪着数个宫女,而前面的软榻上,俪媛是满脸的笑意,手里拿着一块糕点,递给对面的五皇子一面说着,「你吃啊,这个很好吃,你怎么不吃了呢。」 看着五皇子脸上为难的神情,再看女儿一脸笑意的样子,皇后不知哪里觉得怪异了,上前呵斥住了俪媛的行为,「你要给你弟弟吃什么!」 俪媛一吓,手上的糕点就掉到了软榻上,转头看皇后脸上那一抹担忧的样子,俪媛眼底闪过一抹难过,几乎是任性的拿起桌子上另外的糕点想给哲哥儿吃。 还没拿到哲哥儿面前,只听见‘啪’的一声,俪媛手中的糕点被打落了下来,她白皙的手背上,随即出现了红红的一块。 泪水蓄积的很快,俪媛随即推了一把面前的哲哥儿,直接把他推到在了软榻上,哲哥儿后脑勺撞了一下软榻的木栏,俪媛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下了软榻,要出这屋子。 「站住!」皇后的声音伴随着哲哥儿的大哭声响起,俪媛止住脚步,回头看她,眼眶红着却满是倔强,「母后,今后我就住在大皇姑那,不会回景仁宫了,反正你只要他不要我了。」 说罢,再也没有顾忌皇后的叫喊,直接跑出了景仁宫。 皇后还震惊在俪媛眼神里那一抹抗拒,回头看哭的难过的哲哥儿,再看散落了一地的糕点,命人出去追俪媛,随即问跪着的几个宫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娘娘,四公主半个时辰前忽然来了景仁宫,说要找五皇子玩,还带来了糕点要给五皇子吃,起初五皇子吃了几块,但后来五皇子不想吃了,四公主还一直要他吃,旁人劝了都没有用,五皇子不愿意吃,四公主还想拿着塞给他。」所以她们中有人就急匆匆去找了她回来。 皇后森着神情看着那碟子仅剩的糕点,「去请太医。」 …… 太医诊断的结果,五皇子一点事都没有,除了吃的撑了,胃里有点积食,那糕点也没问题,就是从今晚的晚宴上拿过来的。 太医给五皇子看了一下额头后撞起来的包块,留下一些涂的药,离开了景仁宫。 皇后有些失神的坐在那,五皇子抱下去睡觉了,屋子就仅剩她和两个嬷嬷,刚刚宫女从又春苑回来说的话还回响在她耳边。 长公主说她不是一个好娘亲。 媛儿说不认她。 她怎么不算是一个好娘亲,她为了他们做的这一切,为了太子,为了俪媛,为了今后他们能够过的更好,能够顺利继位,她费了这么多的心思。 他们怎么就不能够理解她的苦心。 何嬷嬷开门进来,看她这样,更是心疼不已,「娘娘,公主早晚有一天会明白您这么做的理由的。」 第19章 皇后摇了摇头,「既然她愿意留在又春苑里,长公主想必不会亏待了她,留在这里她只会越来越讨厌哲哥儿,本宫不能让哲哥儿不喜欢她。」以后他们就会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 忙过了新年就是元宵,元宵过后,临安城今年的大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除了山峭上染着点点的白。 宫中元宵节后就是准备大公主俪芸的婚事,皇宫之中张灯结彩,四年前太子大婚,如今这是第一位公主出嫁,场面自然是盛大。 二月十三是好日子,在这前几天,宫中已经是喜气洋洋了,为了配合大公主出嫁,各处的宫人都换上了庆色的宫装。 二月十三这天,平宁她们都起了个早,去往长禧宫大公主所住的别苑内,俪芸已经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化妆了。 平宁拉着俪彤瞧瞧往里看了一眼,俪芸身边侍奉的贴身宫女瞧见她们,笑道,「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来了。」 俪芸动不得,眼神往那看了一眼,也笑了,「偷偷摸摸的,进来就是了。」 平宁和俪彤两个人进来,这屋子里装点的更是喜庆,到处都是红色,床帏都换了红绸,梳妆台四周铺开了大红的地毯,一直蔓延到了门口。 「大姐好漂亮。」俪彤看着已经画好了面妆的俪芸笑嘻嘻的夸道,又看向一旁架子上放着的嫁衣,「衣服也很漂亮。」 「将来你也会有的。」平宁凑在她耳边轻声说,看着她一下通红了脸,嘿嘿的笑着。 两个人留在屋子里陪着俪芸化好了妆容,梳好了头发,带上繁重的冠饰,等会有嬷嬷进来说话,平宁和俪彤就先出去了。 皇家公主出嫁礼节上更为繁重,在各祭拜后,拜别各宫,不是由兄弟背着出去,而是长红毯走到了二宫门口,那有硕公府方家的迎亲队伍,迎亲回去之后在硕公府成亲,三日回门后才会迁居到公主府去。 此时已经是正午后了,远远的看着俪芸一身大红嫁衣上了花轿,平宁身旁的俪彤忽然说道,「二姐,以后是不是不能常见到大姐了。」 平宁一怔,「也是能的。」低头看着她忽然有些惆怅的眼神,笑了,「你不是也得出嫁的么。」 俪彤年纪小,此时却显露着这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她看着那锣鼓声起的宫门口,回头看平宁,「二姐,我知道,嫁了人就没有在宫里这么自由了,也不能在宫中这样随性。」因为最亲近最会护着她的人,出嫁之后都离她远远的了。 这话听上去越发觉得有些惆怅,连着平宁的情绪都被勾起来了一些,她捏了捏俪彤的鼻子,哼了一声,「那就别嫁太远了,大姐不就嫁的近么,还能时常见面的,你干嘛,忽然就担心起这么来了。」 俪彤低下头,眼底有着忧虑,大姐生母是淑妃,二姐是贵妃娘娘所出的,她只是养在德妃娘娘那的。 「想什么呢!」耳畔是平宁的声音,俪彤抬起头,敛去了眼底的神情,只是抓着平宁的手更紧了…… 二月三月临安城的喜事特别多,一直到了四月初这热闹劲才淡下去,蒋茹茵这却翘首以盼着儿子的回来,三月初的时候收到容哥儿的信,一月底已经过了北图,就是绕着远路回来,这会也应该快到临安城了。 比平王爷他们回来快一步的消息,自然是南蛮和疆域两地的和议消息,去年派下去的官员已经已经把南边那一带的情况回报了朝廷,过去鱼龙混杂的数个地方,如今改善不少,官员去了,当地的那些权势也会尽力配合,比起当年派下去就赶回来的情形,已经好了太多。 上百年来难管治的南边一带都好了,平王爷这一趟的功绩,回到临安城就又是大赏赐。 蒋茹茵这边等了半个月,平王爷他们终于到临安城了。 到的时候还是凌晨,苏谦默这性子,一点都不墨迹,带着侄子休息了片刻,等要上朝了,带着容哥儿直接去上早朝,报喜嘛,就得挑大伙都在的时候,得让人家都知道他们这一趟的成果不是,眼见为实。 于是,早朝刚刚开始没多久,就是宣平王爷和三皇子进殿,一同被抬进来的,还有十几箱的东西,四人抬的大箱子呢,就这么全都抬进来放在了大殿上,苏谦阳纵容平王爷这么干,朝中大臣也不敢有意见,惹了皇上顶多就是削官被训斥,惹了平王爷,这全家都不得安宁! 苏谦默身着军装,佩剑都没摘,直接跪在地上拱手,「皇上,臣幸不辱命。」 「好!」苏谦阳朗笑的看着他们,「此次一趟,辛苦爱卿了。」 苏谦默自然是推让一下了,两个人戏码做足了,然后才开始说起来这一次到底有什么收获。 南边各郡县的安宁已经不需要苏谦默多言了,派下去的官员早就把消息回报到临安城,他这十几箱的东西,都是那些南蛮和疆域各部落进贡的,最重要的,是苏谦默后来呈上去的册子,翻开来是长长的一串,每一页上都是各部落的印章,底下还有苏谦阳特别让苏谦默这次带过去的小玉玺章印。 第20章 这一本厚厚的册子,才是这一年多时间的最大收获,代表着大今和南蛮疆域一代数百年的太平和交流。 苏谦默直接撬开了箱子里的东西,示意容哥儿介绍。 清朗中透着些微稚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这个眉宇间和皇上有着神似的少年,大今朝的三皇子,就是以这样的方式第一次为众朝臣认识。 「父皇,此次前去,还另外开拓了一条商路,就是从南疆那一路过来,在北图绕回,这些东西都是南疆和疆域各部落的特色。」容哥儿给众人介绍着箱子里的部分东西,「他们对我们的瓷器绸布等物也都非常感兴趣,若是能交换往来,我们对南疆那一带的认识会更深。」经济上牵扯的越多,互惠互利之下,发生战事的可能性也就越低了。 南疆那一带最吸引人的还是他们的矿山,若是能加力利用,国家的兵力又能晋升一个层次。 苏谦阳满意的点点头,这一趟的收获丰盛的出乎他原本的预期,苏谦默又多补充了几点,让这朝上的人都认清楚了,想明白了这功绩到底有多大。 接下来的,不就是论功行赏。 赵国公几个对于三皇子忽然的出场还是很惊讶的,他们知道三皇子跟着平王爷一起去了,但跟着去见识,和跟着一起去议和是两种概念。 出去见识,那这些功绩都是平王爷的,三皇子沾点边罢了。 但一同出去议和,又开拓了新商路,这种增强富国的计策,功绩一算,赵国公就有些不淡定了。 皇上这边已经开始论功行赏了,几个跟着平王爷出去的武官,升官赏赐,平王爷么,也没什么好升的,苏谦默自己厚着脸皮问皇上要了大今朝几处富饶之地的宅子地契,当着众朝臣的面,很直接的向皇上请半年长假,干什么,带平王妃出去游历。 最后轮到这三皇子了。 众人都等着皇上到底会怎么赏赐,苏谦阳身旁的陈奉,直接替他宣了这圣旨,三皇子苏彦洐,封成王…… 昭阳宫这边,蒋茹茵还没见到儿子就先听到了他被封王的消息,冯盎回禀道,「下了朝皇上留下了平王爷和几个大臣商议事情,三殿下也一同留了下来。」 「都知道了?」蒋茹茵回神,凌晨到临安城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他们回来,一早上朝的时候她才知道人已经到了,如今这一下封王,恐怕别人也都是和她一样的反应。 冯盎点点头,「下了朝消息就传开了,是陈公公宣旨的,怕是用不了多久,这赏赐都会下来了。」 封王的圣旨是当朝宣读的,容哥儿直接在早朝上接了旨,当着众朝臣的面,这事即刻就是板上钉钉的。 蒋茹茵相信皇上这么下旨,心中是早有打算,这平王爷此去一年多时间,当中发生的事情想必皇上也是一清二楚。 至于有没有人反对,蒋茹茵便不关心了,吩咐下去再把容哥儿所住的院子好好收拾收拾,该准备的该放的都备齐了,又让青冬去御膳房点了容哥儿爱吃的菜,今天的团圆午膳才是她最关心的…… 快临近正午了容哥儿才回到昭阳宫,这一进门,蒋茹茵差点认不出来。 她从没觉得,一年多的时间儿子的变化会如此之大。 人一下长高了,南蛮疆域热的天多,随了她的白皙皮肤晒黑了不少,本来这神情里还透着的一些稚气,如今全然褪去,换上的是少年老成的一股稳重。 唯有那双眸子蒋茹茵还是熟悉的,内敛,沉静,和皇上很像,不容易让人猜透他的心思。 容哥儿上前给她行礼,蒋茹茵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反应,伸手想摸摸他的脸,又觉得儿子长大了,自己这么做太把他当孩子看待,不过一年多没见,思念还是侵空所有该有的思虑,蒋茹茵把他搂在了怀里,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回来就好。」 总还是有孩子的一面,容哥儿很眷念母妃的怀抱,想念昭阳宫里的一起,「母妃,我很想你们。」 这话音刚落,那边门口就传来了平宁的高兴声,「弟弟回来了!」 两姐弟见面了,话也不是一般的多,平宁问,容哥儿说,过了一会刘嬷嬷带着湛哥儿过来了,三个人堆在一块,蒋茹茵就只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一年多的时间里,容哥儿走遍了南边那一带,南蛮,疆域,北图,一路绕过来,把大今朝的版图给绕了一圈,见到的人文趣事自然也多。 平宁越听越羡慕,过去两姐弟都是一起听蒋茹茵说那些书上的游记,如今弟弟去过了,她却没这样的机会,越发的想听他说更多。 眼看着小半个时辰都要过去了,蒋茹茵轻咳了一声,「不吃饭了?」 两个人反应过来,一旁的湛哥儿口中念着‘饭饭’,眼睛盯着桌子,他已经饿了好一会了。 平宁冲着湛哥儿扮了个鬼脸,到蒋茹茵身边,乖巧道,「母妃,那我们先吃饭。」 第21章 蒋茹茵好笑的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四个人坐了下来,平宁总是憋不住,还想问弟弟刚刚没问完的,抬头看蒋茹茵这边,又低下头去乖乖吃饭,只不过这速度可加快了不少。 蒋茹茵看在眼里也不说她,等吃过了饭,四个人坐在一块,容哥儿让白嬷嬷把带来的礼物拿上来了。 不是什么金银珠宝,都是一路过来各部落里特别的东西,平宁也喜欢这些小东西,还要弟弟一样一样介绍过来才肯,末了摸着手中那雕刻精致的象牙刻章,脸上一抹遗憾,「要是我也去了该多好。」那远比宫里来的有意思多了。 容哥儿还为这个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弟弟准备了礼物,知道他力气大呢,一柄镶嵌着不少五彩宝石的匕首,是疆域最优秀的铁匠打造的,用的是最精良的矿石,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湛哥儿接到手中小手就往下一沉,忙不迭要去拔匕首呢,可惜力气不够,拔不开,手捧着看向哥哥,容哥儿又拿出了很多送给他的礼物,湛哥儿一下就把这拔不出的匕首放在一边,埋着心思玩别的了。 最是这样的画面和宁,容哥儿笑着给姐姐讲路途中发生的趣事,湛哥儿还偶尔听不懂的随意配合一下,蒋茹茵笑看着,有了这三个孩子,她的人生其实已经很圆满了。 过了一会湛哥儿困了该午睡了,刘嬷嬷带他下去,他还依依不舍这哥哥呢,小手捏捏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可把平宁给酸的,捏着他的小肉脸恨恨道,「平日里可白对你好了。」 湛哥儿又忙不迭在姐姐脸上亲了一口,糊了她满脸的口水这才罢休,呵呵的笑着跟着刘嬷嬷出去了。 蒋茹茵叫了容哥儿一声,「有的是时间说,凌晨才到的赶了几天的路,去休息一会,如今太后娘娘那也歇着了,傍晚再去她老人家那请安。」 傍晚容哥儿去了太后那请安,又去过皇后那,第二天陈奉带人来宣旨,容哥儿接旨,正式的封王赐府邸。 跳过了二皇子,三皇子先被封了王爷,非议怎么会没有。 只不过这王封的并不掺杂任何水分,唯一要说的,那就是皇上偏心了,年纪上应该是二皇子跟平王爷去南边的,却把这个机会给了三皇子,到最后这功绩也成了三皇子的。 当年平王爷一跃封为王爷,是因为一举攻入北图,杀北图首领首级,平定了战事,如今三皇子封王,一是因为他本就是皇子,封王是早晚的事,二则是和南蛮疆域一带议和,还拓展出了一条商路来。 蒋大学士官复原职还是去年年底的事情,一转眼年初开春这三皇子又封王了,再看看两年前晋封贵妃,蒋家这势头,从来都没弱过。 太子至今无所出,身子羸弱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蒋家这一派就算没有明着说支持谁,三皇子封王这趋势,隐隐地也说明了一些东西。 皇上的心思朝臣猜不透,但一定程度上,个人的心中都有了一些变化…… 容哥儿接旨后,蒋茹茵让他去德妃和淑妃那一趟,礼数上要尽到,报平安也是应该的,回来之后,还去了长公主那一趟。 容哥儿带回来的礼都送了,回到昭阳宫,见了蒋茹茵还有些奇怪,「四妹怎么住去又春苑了。」 儿子走了一年多,宫里发生的事都不知道,太子妃有了身孕又小产了,四公主和皇后起争执都已经到了台面上。 蒋茹茵让他到自己对面坐下,「你见到她了。」 「出去和进来都见到了。」容哥儿抿了抿嘴,还有些不习惯,「她还向儿臣打招呼。」素日里他对俪媛的印象,每次遇见了,都是趾高气扬的从自己身边经过,听得最多的就是一声‘哼’,刚才去又春苑,迎面走来她先开口喊自己三哥的时候,足实让他受惊不小。 「她住在又春苑里已经快半年了,如今由长公主照顾着。」蒋茹茵脸上一抹笑意,皇上让四公主放着给长公主教养,还是会有改善的。 「儿臣听宫人说,四妹和皇后娘娘吵架了。」 蒋茹茵严肃告诫,「你要记住,不论这宫中听到任何关于皇后和四公主的,都不要理睬。」 容哥儿郑重的点点头,「儿臣明白。」 蒋茹茵叹了一声,「俪媛也是你妹妹,你父皇总想着兄友弟恭,姐妹和睦的,她若是对你示好,你也该有哥哥的样子。」 「儿臣备了礼送去大哥和大姐姐府上。」 「你做的很好。」蒋茹茵赞许道,「如今回来了,就继续跟着程太傅好好学,他年纪大了,如今恐怕也不能时时进宫,你可以向你父皇求个令牌回来,得以出宫去程府。」 容哥儿脸上一抹喜色,这求令牌的事,当初就是母妃不肯,父皇才没给,这次回来母妃答应了,他就可以向父皇求了令牌出宫去。 看着他出去,蒋茹茵吩咐青秋不见客,回去内室靠在床上,困乏着没多久就睡去了。 第22章 醒来天色微暗,许妈妈进来说了时辰她才发现自己竟睡了将近两个时辰。 青秋进来伺候她换了衣服,「娘娘,适才田昭容来过,等了半个时辰。」 「她来做什么。」蒋茹茵走到外屋,青秋摇摇头,「田昭容没有说,等了半个时辰之后不见娘娘起来她就走了。」 忽然前来,什么话都没留,还真是奇怪。 蒋茹茵和这田昭容是八竿子打不着边,一点关系都没有,当初田昭容是第一次大选时进宫的,一直住在景仁宫,从未来她这里请安过,生下五皇子之后独居一宫了,除了去景仁宫请安之外更是少出门。 难道是为了五皇子。 蒋茹茵脑海中一闪,除了这个之外,田昭容似乎也没别的关心的事了。 「她若有事下次还回来的。」蒋茹茵吩咐冯盎去打听一下五皇子的事情,田昭容不去景仁宫反而来她这里,这才奇怪…… 圣旨下了三天后苏谦阳才来昭阳宫,这几天他的事儿不少,平王爷回来之后,这议和的事后就是通商了。 往来贸易是个大赚头,但也得小心防范其中一些人趁机作乱,到时候还要派人设置关卡,增派人手,生出来的事情也很多。 这一忙,他自己都来不及和刚回来的容哥儿好好说上几句话。 吃过了晚膳,蒋茹茵带着平宁和湛哥儿去园子里散步消食,留了时间给皇上和容哥儿在屋子里独处…… 这又是一次长谈,只不过是父子之间的。 苏谦阳看着眼前这沉稳内敛的儿子,心中感慨不少,除了欣慰,还有可惜。 他被藏在他母妃和姐姐身后太久了,以至于那天朝堂之上的第一次露面,让大部分的朝臣都惊诧不已,这孩子的天赋并不比自己差,他像他母妃一样隐忍,但该出手时却一点都不手软。 南边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平王爷时不时向他书信回报这孩子的表现,小小年纪的他能够如此作为,苏谦阳自己当年都不能够。 太皇太后去世前和他交代的话,苏谦阳一句都没有忘记,应该有的防范,应该做的打算。 太子如此,皇家如此,苏谦阳心里都很清楚。 在屋子里他和容哥儿聊的,是当初容哥儿提出来的行商一事,朝中大臣还觉得这个计策肯定是平王爷想出来让给成王说的,实际上,这就是容哥儿自己想出来的。 这一方面的天赋,应该还是从蒋茹茵那遗传来的。 苏谦阳听着,偶尔提出两句,容哥儿还能绕着方向转圜回来,虽然有些地方还设想的不够完善,但对他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半个时辰后蒋茹茵带着平宁和容哥儿回来,他们说的差不多了。 平宁听不够容哥儿说一路来的趣事,和苏谦阳请安后又拉着他去了他的院子里聊天,养娘抱着湛哥儿离开。 苏谦阳笑看着平宁他们出去的身影,「她倒是喜欢听这些。」 「怎么会不喜欢。」蒋茹茵替他解着衣领上的扣子,笑道,「臣妾那些书,都快让她翻遍了,臣妾去的地方也不多,有时候都让她问的不知道怎么说了。」 苏谦阳撩了一下她的长发,轻笑,「像你。」 「哪里像臣妾了。」蒋茹茵望了他一眼,抽身把他脱下的衣服挂到架子上。 「不像你像谁,会爬树的爱妃,如今这宫里,约莫是找不出第二个了。」苏谦阳不忘记揶揄她,蒋茹茵回等瞪他,坐在梳妆台前,把头上的钗饰往下拿。 苏谦阳走到了她身后,双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看着铜镜中她低头梳发,「你怎么不问问朕,为何忽然封王。」 蒋茹茵放下了梳子,「皇上圣旨都已经下了,臣妾倒是想问呢,皇上之前都瞒的这么好。」 听她这口气里一些嗔怪,苏谦阳让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朕也不是有心瞒着你的。」只是他这性子,不打无准备之仗,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说出来。 「洐儿这先封了王,那二皇子呢。」蒋茹茵此时也不跟他忌讳什么,容哥儿封王,她最担心的就是儿子成为众矢之众,即便是她在宫中盛宠,蒋家素来低调,也不会因此在太子和容哥儿之间做什么选择出来,她的儿子这么推到众人面前,皇上一句话都没和她提起过,事后想想她心里自然会有些不快。 「你也不能一辈子把他藏在身后。」苏谦阳知道她怕什么,「你能藏他十年十五年,你能藏他二十年三十年么,藏到娶妻生子,藏到他老去?」 蒋茹茵一怔,是啊,她这是怎么了。 当皇上说让洐儿跟着平王爷去南边的时候她还觉得很高兴,当时她就预料到这一趟去立了功绩,就会有赏赐,为什么临了最后封王,她心里却有了点退缩之意。 苏谦阳蹲了下来看着她眼底的错愕,「当年皇祖母和父皇的那个决定让你觉得害怕是不是,掩盖洐儿先出生的事实,你怕他一旦有了光彩,盖过太子的光芒,会引起朝臣的不满。」 第23章 蒋茹茵低了低头,苏谦阳抓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当年父皇和几位皇叔,哪一个不是有着光芒的,又有哪一个是把自己藏的这么深,深到完全没人注意,洐儿是朕的儿子,朕的儿子,他一定是优秀的,封王也好,赏赐也好,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蒋茹茵也不知道她这忽然是怎么了,大约是以前并没有得到的这么多,所以并不害怕失去,可人一旦得到的多的了,就容易担心会失去,抬起头看着苏谦阳,蒋茹茵眼神微闪,笑了,「是臣妾多虑了。」 「你的担心朕知道,毕竟这么多年都是如此过来。」当年若没有太皇太后和先皇那一句传话改变这两个孩子的出生顺序,好像别人知道容哥儿是先出生的那个就会性命攸关的样子,她也不会担心受怕这么多年,时时刻刻要担心自己的孩子会因为他的身份,他的外祖家而受到伤害。 有些担心和害怕,持续的时间太久了,一时间难以消化和撇开,就如现在的她这样,为儿子骄傲着,同时心底里还有些那一点忧心。 苏谦阳把她抱到了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朕在呢。」他想给她的,能给她的,他都尽力着…… 只是这天之后,苏谦阳忽然觉得蒋茹茵有些地方不对劲了,就好像几年中的时光消逝了一般,又回到了过去那时候,亲密是亲密,又隔着一层,看不透。 问问把,说不出所以然来,可苏谦阳真切感觉不对,她笑的样子不对,她替他解扣子的神情也不对,给自己倒茶的姿势不对,躺在自己怀里看书的模样也不对,总之,哪里都不对。 苏谦阳有点小烦躁,于是苏谦默被召进宫来了。 满朝闻名的妻奴到了自己堂哥面前,他就特别的有成就感,因为苏谦默此时看苏谦阳,就是已经把媳妇抱在怀里亲来亲去的人看还在追求讨好媳妇的人。 苏谦阳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就特别的讨厌,「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游历。」 苏谦默一脸警惕,「皇上,君无戏言,您已经答应要放半年假的。」 「朕什么时候说不让你们去了。」苏谦阳失笑,「一家人去?」 苏谦默摇摇头,理直气壮,「两个孩子都长大了,他们可以去八王府住半年。」什么叫游历,什么叫带着王妃去游历,不包括两个孩子,他们去了还得了,闹腾个没完。 苏谦阳看着他,还是羡慕的。 陈奉进来看了一眼,又见皇上和平王爷坐在桌子前面的阶梯上聊天时,默默的退了出去,这皇上和平王爷可是比亲兄弟还亲。 殿内苏谦阳欲言又止,最后是问到了苏谦默如何追求顾家七小姐那一段过往。 苏谦默倒是很愿意和他分享那一段过去,也是得意,他从看上顾吟欢开始,到有目的的接近她,去军营,建军功,请求先皇赐婚,一路过来,没有让顾吟欢因为和他的婚事上受过半点委屈。 从某种程度上,苏谦默和苏谦阳很像,他们都是有谋而为的人,只有计划周密,胜券在握了,他们才会去做。 当年苏谦默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要风风光光的娶她,让她没有委屈的嫁给自己,更给她最全面的保障,让她觉得安心。 「朕不如你。」半响,苏谦阳听完叹了一声。 苏谦默看了他一眼,「您是皇上。」做皇帝的,永远都不能像寻常人那样,他平王爷能堂而皇之让众人都知道自己有多宠着平王妃,有多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皇上却不能。 眼看着自己的堂弟都已经交托的干干净净了,苏谦阳也没什么好装,叫他过来不就是为了让他替自己解惑的么,苏谦阳就大概的说了一下这几天贵妃的反常。 苏谦默一下就听明白了,继而,看向堂哥的眼神里多了一抹同情,看,娶太多的后果就是这样。 苏谦默踟蹰了一下,觉得说实话有点打击堂哥的积极性,不说的话今天估计是回不了家了,于是,苏谦默清了清嗓子,「不能够交心罢了。」而且这还是要把心收回去的反应啊。 苏谦阳一怔,苏谦默叹了一声,说的更明白,「若是皇后和贵妃同时犯了错,您护着谁。」 「自然是她。」 「那若是太子和成王发生夺位之争,你护着谁。」 苏谦阳抬起头看他,苏谦默继而道,「若是蒋家和赵家起了大争执,不死不休呢,如果皇后和贵妃彻底翻脸,不死不休,这时候皇上您该护着谁。」 「我和吟欢在一起,就只有两个人,而皇上要和贵妃在一起,中间却隔着很多人,这些人这些事是无法交心的原因,这不是您的错,只是身份使然,没有办法去改变,若我是蒋贵妃,我也不会全身心的交付给皇上。」 忽然觉得苦闷的很,「为何。」 「因为皇上失去她,您还是皇上,她若失去了您,她就可能不是她了。」其实苏谦默很能理解蒋贵妃这样的做法,在平王府的时候,妻子就不止一次的和他说起过这蒋家嫡长孙女的事情,一个人最自然的反应就是保护自己,如果交心让她不安,让她觉得危机,会失去自我,那她就会选择后退,保全了心,起码可以保全自己。 第24章 这么一听,苏谦阳觉得更苦涩了,「她是忽然这样的,而之前。」 「之前因为彦洐还没有封王。」苏谦默干脆也说的透彻,「皇上也清楚封王意味着什么,今后这朝堂之中,就会有一股支持成王的力量出现,太子无所出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尽管太子所出正统,但成王优秀,以蒋贵妃的身份,以蒋家的声誉和号召力,同样可以让成王到达太子那样的位置,皇上您给与了这么多,等到哪天他们想要更多的时候,您会怎么做?」 他会怎么做,有一天成王不满足于这个位子,想要更多的时候。 大殿中沉寂了许久,苏谦阳动了一下脚,叹息道,「如果朕说,朕其实给了机会,谦默你信么。」 这回惊诧的轮到了苏谦默了,苏谦阳看到他这样的神情,无奈的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朕现在特别不像你认识的那个。」 见他不说话,苏谦阳站了起来,「太子的情况众所周知,这件事上对于成王的决定,朕是偏心了。」 「所以皇上也是默认了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况。」苏谦默还能说什么,感情上的事,他比皇上还不理智,堂兄弟这样站在一块,此刻他不会义正言辞的去指责自己的堂哥这么做有多么的不顾及后果。 苏谦阳笑了,「朕相信她们。」 又是一片沉寂,苏谦默此时此刻很佩服这个堂哥,他根本不需要自己来开导什么,皇上心中对什么事都清明的很,他不过是郁闷着蒋贵妃这忽然间的临阵脱逃。 「您已经做的够好了。」良久,苏谦默缓缓道,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太子这位子还能坐多久。 一直无子下去,再过几年,二皇子大婚生子,再过几年,成王都大婚生子了,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摆上台面。 若是太子一直都是优秀,几个皇子都是草包的绣花枕头,那朝堂上也不会动荡太多,最多过继其余皇子所出的孩子到太子名下来。 可成王,年纪还小的四皇子,包括如今才牙牙学语的六皇子,难道都会教养的差么,如此境况之下,太子这位子早就无法稳坐了。 为了江山社稷,哪一个儿子优秀,他自然要考虑哪一个儿子,成王的品性德行都是好的,就算是他不偏心好了,他也是优秀的那个,更何况现在苏谦阳心里还偏着呢。 苏谦默一直以来都是支持堂哥做的任何决定,他也值得他去这么支持,最后话题又绕回去了到了交不交心上,看着堂哥这神情里怎么都掩盖不去的纠结,苏谦默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故作正经的建议道,「当初其实吟欢她也不理我。」 苏谦阳眼神微动,苏谦默轻咳了一声,「这世上没有挖不穿的墙。」其它的,说的再透彻,就真的不给皇上脸面了啊…… 这边的平王爷传授着所谓的经验之道。 那边的昭阳宫里,来了一位意料之中的访客。 隔了四五天又过来了,蒋茹茵让青秋上茶,笑着请田昭容坐下。 田昭容显得有些局促,坐下之后双手还揪着手中的帕子,等着青秋上了茶,端在手中,手还有些轻颤。 蒋茹茵先开了这个口,「前几天田昭容就来过昭阳宫,不知所为何事。」 田昭容抬头看她,脸色还有些发白,忽然间放下茶杯直接跪在了蒋茹茵面前,「求娘娘帮帮臣妾,让臣妾见一见五皇子。」 前几天冯盎打听回来的消息是,五皇子病了,好似被吓着了,发热了好几天,蒋茹茵看她这一瞬间就梨花带雨的样子,不免皱了眉,「田昭容,五皇子由皇后娘娘养着,你求到本宫这里,本宫也帮不了你。」 田昭容哭着看蒋茹茵,「娘娘,臣妾刚生下五皇子的时候,一面都来不及见,皇后就派人把他抱走了,这几年臣妾就只有远远的见过他几回,就是想靠近,他身边的嬷嬷都防范的很,那是臣妾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臣妾并没有想要夺回他的心思,只是想看看他,和他说说话而已,皇后娘娘都不肯,前些天听说这孩子病的不轻,臣妾去过景仁宫数次皇后都不肯让臣妾见五皇子,臣妾求贵妃娘娘帮帮臣妾。」 皇后不让田昭容见五皇子的原因很简单,不就是怕孩子见了生母,从这血缘上的关系就容易去亲近田昭容,到时候田昭容说了什么,宫人闲言碎语说了什么,对一个孩子来说影响肯定很大,皇后已经把五皇子当亲儿子在养了,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田昭容,你先起来说话。」蒋茹茵让青秋扶她起来坐回去,「五皇子养在皇后那,那就是皇后娘娘做主的,本宫帮不了你,当初你也应该清楚,孩子抱到皇后那养着会是什么结果。」只能当做没生过这个孩子,哪里还能要求这么多。 田昭容咬了咬牙,「不是的,皇后当初并不是这样说的。」 蒋茹茵眉宇一动,低了低头,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茶,无意道,「哦?」 第25章 「当初臣妾怀有身孕之后,皇后娘娘就和臣妾说,把五皇子记在她名下,这样五皇子的身份也能好一些,臣妾当时听娘娘这么说,感恩不尽,皇后娘娘又说,臣妾可以住在景仁宫中,这样也能一起照顾五皇子,毕竟有生母在身边,孩子能安稳些,臣妾信了。」田昭容双眼桃红,一面擦着眼泪,「可臣妾没想到的是,孩子一出生,皇后就把他抱走了,还让臣妾独居一宫,见不到他。豆,豆,网。」 这哭诉的,皇后是如何骗了她抢了她的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又是如何阻拦她不见孩子,对她多加防范。 当初田昭容生下五皇子后,这孩子的抱养,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谁会去追究其中田昭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大的骗,如今她说出来了,蒋茹茵却觉得她那是想太天真。 都记在皇后名下了,怎么可能还一起养,自然是要和皇后养熟和生母不亲才是皇后要的结果。 「你说了这么多,本宫也无法帮你,这件事既然是皇后娘娘没有兑现诺言,你应该去和她说才是。」求她能求出什么来。 「娘娘,臣妾希望您能和皇上说一说,让皇上知晓此事,请皇上为臣妾做主。」绕了一圈,田昭容终于说出了最终的目的。 不是求她蒋茹茵,而是想透过蒋茹茵求皇上,让皇上做主。 借她这一手,要她这个众人面前备受皇上宠爱的妃子也牵扯进来,给皇后压力么。 「既然田昭容想求皇上,来人啊,带田昭容去承乾宫。」蒋茹茵笑看着田昭容瞬时有些苍白的脸色,「让本宫替你说,不如你自己前去说个明白,冯盎带你过去,陈公公应当会买本宫一个面子,你能顺利见皇上一面,有什么话,你直接去和皇上说。」 冯盎走了进来,田昭容坐在那,却不肯站起来,反着又跪下来求蒋茹茵。 她不敢去。 此时蒋茹茵的脸色也沉了,冷冷道,「田昭容,当初皇后把孩子抱走的时候你不说,半年后也不说,一年后都不说,现在才来本宫这里开这个口,你欲意何在。」 「娘娘,臣妾也是迫不得己,五皇子病了这么多天了,臣妾心急如焚,很想见他一面,皇上未必会听臣妾说的,可皇上一定会听娘娘您说,只要让臣妾见一面五皇子,看看他好不好,臣妾就心满意足了,求娘娘成全。」 半响,蒋茹茵冷笑了一声,「说的好像是本宫不让你见五皇子,既然你如此心愿,本宫就满足你,冯盎,带她去承乾宫,不肯走着去,那就抬去,还是你想要本宫派人抬你去景仁宫直接求皇后娘娘。」真以为她这贵妃娘娘贤良淑德好脾气到什么地步,还能让人家当枪使。 田昭容这会急了,这和她当初设想的不对啊,三皇子封王,贵妃娘娘势头正旺,太子身体这么差,这时候能抓到皇后的把柄,为何贵妃都不用呢。 不过身后上来的宫嬷哪里会容她有时间多想一想,即刻把她架起来,直接架到了外面,那求饶声在蒋茹茵耳中远去,蒋茹茵吩咐冯盎,「让她求饶,到了花园那边就放了她,盯着些,看她去哪。」 冯盎出去,半个时辰后回来,那田昭容是回平阳宫去了,并没有去别的地方。 「小的认为,这田昭容想见五皇子的事是真,五皇子如今三岁,这三年来田昭容想过很多办法想见五皇子,也去求皇后很多回,只是不知为何现在求到娘娘这里了。」 「田昭容一直深居简出,查查她与谁走的近,平阳宫那,派人盯着些。」偏偏是这时候来找她,就是早两个月,她都不会深想这么多,一年前五皇子也大病一场过,那时候田昭容为何不求…… 田昭容这一趟被她拒绝后,没动静了,偶尔还是去景仁宫,冯盎报回来的消息,田昭容有几个走的近一些的妃子,和她一同进宫的任芳仪,还有当初从潜邸一块进宫来的秦婕妤和金昭媛,偶尔她会去离她最近的淑妃那请安小坐,别的人,田昭容几乎是不走动的。 这看起来都是一群安分的人,淑妃的为人不必说,蒋茹茵也不信她会给田昭容出这种主意,秦婕妤的资历比蒋茹茵还久,金昭媛和她没差几个月进的潜邸,都是不会惹事的人。 至于那任芳仪,如今从景仁宫搬出来了,住的离田昭容也不远,当初是一起住在景仁宫的,关系非比寻常。 蒋茹茵想了片刻,「既然就这么几个人走的近的,就都注意着些。」 起因还是说到几个没有前来请安,告假的妃嫔,皇后象征性的问了一下这几个妃子的情况,有同住一个宫的就知道的清楚一些,唯独这同样告假的田昭容是独居一宫的,皇后并没有问起来,但秦婕妤却是顺着一旁别的妃子的话说到了田昭容上。 说话的口气是很如常,没什么特别,说话的内容却让蒋茹茵觉得怪异。 秦婕妤是笑看着皇后说的,「臣妾昨天去看过田昭容,太医说她这是月子中没有养好,给拖的,如今身子就虚了很多,容易病。」 第26章 秦婕妤平日里多低调一个人,竟然会在皇后面前提她忌讳的事情,虽然没有直言五皇子,但这田昭容生下孩子就被抱到皇后这里的事,大家都知道。 继而,坐前面些的金昭媛也开口了,说的更直接,「五皇子前些日子小恙,田昭容怕是担心的呢。」 此时皇后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对了,田昭容数次前来景仁宫求见五皇子一面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而她一次一次拒绝田昭容的事,在场的不少人都知情,皇宫这么大,眼睛看得到的,张嘴说着就传开了。 今天秦婕妤和金昭苑的话,隐隐就是在说,田昭容病下这件事,也是因为她不让田昭容见五皇子,月子中没能养好身子,是因为当初她直接抱养让田昭容独居一宫,没有让她一起养五皇子,害的她伤心流泪损了身体的缘故。 抱养记在名下变成了夺子,这完全是两种概念,而皇后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就是后面那一种。 蒋茹茵多看了那任芳仪一眼,她倒是什么都没说,不过这眼神却是注意的紧。 本来她还怀疑,这其中谁和田昭容来昭阳宫求她的事有关联,这么听下来,秦婕妤开口,金昭媛附和合,任芳仪看似不在意实则专注,这三个人又恰好是和田昭容走得最近的,她是不是该认定,让田昭容来昭阳宫里,几个人都知情,都有份出主意。 在她这里没能求出什么结果来,几个人铤而走险,如今直接暗示皇后来了。 而此时皇后的脸色,却有些森然。 她看了秦婕妤和金昭媛一眼,很快恢复了神色,「那就在平阳宫里好好休息,秦婕妤替本宫带个话过去,往后一个月,就都免了她请安,身子为重。」 秦婕妤脸色变了变,最终低低的应了声是。 皇后继而吩咐了几件事,让众人回去了。 蒋茹茵走的后面,远远的看到秦婕妤和金昭媛走到了一块,对当初的猜测就更加笃定了。 一旁传来德妃的声音,「什么时候这几个人关系这么好了,还能为田昭媛说上几句话了。」蒋茹茵回看她,「田昭容几次三番来景仁宫要见五皇子的事,你可知道。」 「知道,都遇见过好两会。」德妃的神情里带了一抹怜悯,「十月怀胎生了个儿子,面都没见到就被抱走了,一个宫中,见一面又难如登天,能不病么。」 对皇宫里的妃子来说,子女才是最终的依托。 「这一回,她们是把皇后给得罪了。」蒋茹茵看着秦婕妤她们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声。 「得罪又如何,她现在不是德行兼备的好皇后么,怎么这点话都不能宽恕了么。」德妃哼了一声,「这回看她怎么把面子做全。」 蒋茹茵看她这有些愤慨的情绪,摇了摇头,「难道你觉得皇后会让田昭容见五皇子不成。」 德妃微怔,随即嗤笑,「你说得对,她怎么可能因此成全田昭容。」 这边秦婕妤和金昭媛先到了平阳宫,而后任芳仪才过来。 田昭容确实是病了,心郁成疾,如何能不病,卧坐在床上,听秦婕妤说完后,她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秦姐姐你们还为了我和皇后这么说话,这若是皇后难为你们可如何是好。」 秦婕妤柔和着拉着她的手安慰道,「皇后还能难为我什么,我一个婕妤,进宫都二十年了,年老色衰,又没有孩子,日子怎么过不是过。」 任芳仪点点头,一旁的金昭媛自责道,「是我出的主意,让你去求贵妃,还把贵妃惹恼了。」 田昭容摇摇头,「怎么能怪金姐姐,你也是好心。」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任芳仪开口,「那现在怎么办,你一个月都不用去请安了,我觉得不如缓缓,如今五皇子小,足不出户,等他大了会去太学院,到时候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等他大了,哪里还会记得有我这个生母。」如今年纪还小,说什么他还能把她记住以下,有她这个生母,还有依恋,等长大了,性子都被教养成型,她做什么努力恐怕都不能让五皇子认自己。 「那今天这么一说,皇后说不定会改变主意。」任芳仪也是怕她难过,一回一回的去景仁宫,把自己身子都给折腾成这样。 「我以为蒋贵妃应该是会帮你这个忙的,举手之劳,只要皇上和皇后开这个口,妹妹你一定是可以见到五皇子。」金昭媛叹了一声,「也是我想多了,非亲非故,怎么会出这个手。」 「是啊,三皇子都封了成王了,金姐姐所出的二皇子都没有封王,足以见得皇上多么重视蒋贵妃了,她要是肯出手,现在你也不会躺在这里生病。」任芳仪随声附和,没有看到金昭媛在听到封王的时候眼底一闪。 正说着,门口那一个宫女拿着一封信走进来递给了田昭容,说是外面有人送过来,能帮田昭容的忙。 第27章 打开信一看,上面只写了时辰和地点,要田昭容两天后去小花园的假山后,可以见到她想见的人。 田昭容急忙问送信进来的宫女,「谁送来的这信。」 宫女摇摇头,一旁秦婕妤拿过信看了一眼,「既然这里都没有写,怎么会让你知道送信过来的是谁,肯定是脸生的。」 「你究竟去还是不去。」金昭媛问她。 田昭容捏紧了拳头,苍白着神色点头,「去,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这样了,我要去一趟。」 两天后,田昭容在小花园的假山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儿子。 五皇子小手捂着眼睛在那数数,奶声奶气的喊着,「七、八、九、十。」数到十的时候,他松开手睁眼,正要找躲藏起来的人,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看着自己,却不断的在掉眼泪的妃子。 五皇子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你是谁。」 田昭容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她也这么做了,下一刻,她把五皇子搂在了自己怀里,抱着他哽咽道,「我的孩子,我是你母妃啊哲儿。」 五皇子愣愣的被她抱在怀里,还反应不过来。 小小年纪的他还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女人一见到自己就哭成这样,她还抱着自己说是自己的母妃,他的母妃不是皇后么。 可他却不讨厌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抱着自己,感觉温温暖暖的,好像还比在母后怀抱里舒服。 尽管觉得这个哭惨的人很奇怪,五皇子却也没有挣扎着要推开她,而是糯糯的安慰她,「你别哭了。」 田昭容擦着眼泪,摸了摸他的脸颊,「让娘好好看看你,让娘好好看看你。」田昭容颤抖着手摸着他的脸,「三年了,我的孩子,娘都没能好好看看你。」说着,田昭容又抱住了他。 五皇子哲哥儿低低的喃喃了一声,「我有娘的,不是你。」 田昭容听他这么说,泪水落的更凶,她拉着他的小手看着他,「我才是你娘,皇后不是你娘,她把你从娘身边夺走了,还不让娘见你。」 话音刚落,不远处何嬷嬷带着人匆匆过来了,看到田昭容抱着五皇子,周围又一个人都没有,顿时脸色剧变,呵斥道,「田昭容,你还不快放开五皇子。」 那几个宫嬷力气多大,一下就把田昭容和五皇子分开了,田昭容伸手想抓住五皇子的手,哭着,「我的孩子,我才是你娘。」 何嬷嬷啪一巴掌直接挥在了田昭容的脸上,「大胆,你竟敢在五皇子面前胡言乱语,带下去!」 被拉开的五皇子早就吓坏了,他木愣愣的看着那个被拖走的女人不断叫着自己的名字,不断说她才是自己的娘,刚刚被拉扯开的手里还有她的余温,这感觉奇怪极了,他刚刚被她抱着的时候就特别想亲近她。 直到田昭容被拖走了,五皇子看着前来拉他的何嬷嬷,下意识的缩了手,嗫嗫道,「姐姐呢,我要找姐姐。」何嬷嬷刚才打人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殿下,皇后娘娘正急着找您呢,四公主已经回景仁宫了,奴婢抱您回去。」何嬷嬷说着要去抱他。 却不料五皇子挣扎的离开,恐惧的看着她,一面说着不要,往另外的宫女怀里躲,何嬷嬷就让那个宫女抱着他,赶紧回景仁宫去了…… 回到了景仁宫,五皇子看到坐在那的四公主,第一反应就是先走向她而不是走向皇后娘娘,俪媛陪了他玩了两天,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心性,谁对他好,他就自然的会粘着谁一些。 没有感觉到屋子里气氛的异样,哲哥儿拉住俪媛的手,「我数着数着,姐姐就不见了。」 俪媛看着他不说话,皇后挥手让养娘把五皇子带下去,沉着脸看着俪媛,「是你让田昭容见你弟弟的。」 「是啊。」俪媛嘴角一抹甜甜的笑,「儿臣是在帮田昭容,她多可怜,想见五皇子见不到,还病成这样,母后太狠心了。」 「胡闹!」皇后铁青着脸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竟然会让田昭容来见你弟弟。」那个女人还疯子一样抱着哲哥儿说自己才是她的娘,这对才几岁的孩子来说,冲击会有多大。 「他不是我弟弟。」俪媛本是笑嘻嘻的脸也变了神色,「母后这么做难道就对了么,母后连我都不管了,却还这么照顾别人生的孩子,还不让她们相认相见,母后到底在做什么。」 皇后快被女儿气晕过去,「谁告诉你这些的。」 俪媛晃着腿下了椅子,抬头看她,「没有人告诉我,宫里不是到处传着母后夺了田昭容的孩子连见面都不肯让,我听到的。」 皇后只感觉迎面是一阵眩晕,她抚着额头看着眼前这个,呼吸越渐急促,「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让哲哥儿心中有芥蒂,将来和我们不亲。」 「母后还有大哥和我,把五皇子还给田昭容不就好了。」俪媛眼底闪过一抹希冀。 第28章 她做这些,都还是为了得到皇后的关注,得到从小就宠爱她的娘亲的关注,这一切本来就是属于她的,为何要让给他。 「媛儿。」皇后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她这倔强的脸,「母后做这么多,最终都是为了你和你大哥,你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 「大哥已经是太子,我也是公主,母后为了我们什么,骗人的,母后只是为了您自己。」俪媛固执的认定了这事实,在她的理解中,皇后对她的不关心,就等于是要抛弃了她,她越是努力,结果却让她更失望。 「何嬷嬷,带公主下去休息。」皇后觉得自己要好好的静一静,头疼。 俪媛避开了何嬷嬷,直接走向门口,「母后,儿臣如今是由大皇姑照顾,就不受母后管教了。」 皇后怔怔的看着她出去,这一回却没有让人拦着她。 待到这屋子里安静一片,皇后看着一脸担忧的何嬷嬷,那神色收敛的很快,「田昭容呢。」 「关回平阳宫了,派人守着,出不来。」何嬷嬷回禀,皇后点点头,眼底一抹森然,「当初留她性命,那是看在她是五皇子生母的份上,如今却还想要让五皇子认她,田家因此升官,她还升了份位,还不满足。」倒不如那时候去母留子,来的干脆。 「娘娘,那是不是要。」何嬷嬷做了个手势,皇后摇摇头,「如今宫里都传开了,不可轻举妄动,当务之急,是要让哲哥儿忘掉这事,最好是厌恶了她才好。」 皇后这边想着计策,要把这宫中已经传开来的事给掩盖过去,而秦婕妤她们几个妃子,直接跪在了承乾宫外求皇上做主了。 求的不是别的事,正是傍晚在小花园里,田昭容见五皇子一面后反被景仁宫何嬷嬷打了巴掌,还蛮力拖回去平阳宫关了起来,谁都不让见。 一个宫嬷,就算是再高的身份,她怎么能挥巴掌打昭容。 皇上听了后让陈奉去打听了一下来龙去脉,也不需要多方打听,如今这后宫中,关于皇后不让田昭容见五皇子这件事,已经传开了。 本来后宫的是都是交由皇后管的,包括宫人打妃子,那也都是在皇后的职责范围内,皇上不予以插手,只不过如今打妃子的宫人就是皇后的人,皇后不处罚,她们只能求到皇上这里了。 任芳仪跟着秦婕妤出来,悄声道,「秦姐姐,皇上不是见了我们还听我们说了,看起来是会为田昭容做主的,当初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来求,还绕了一圈去了贵妃那。」 秦婕妤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一旁的金昭媛悄声给她解释,「这不一样,那时候来求,皇上还是会把这个事交给皇后。」 任芳仪点点头,「那今天我们来了,皇上就会帮田姐姐了么。」 金昭媛和秦婕妤对看了一眼,「应该吧。」 这件事过去了一天,下午的时候,蒋茹茵在昭阳宫中教导平宁如何剪窗花,苏谦阳过来了,这时辰不早不晚的也来的奇怪,蒋茹茵让平宁自己回屋去剪,把苏谦阳迎进了内屋中,「皇上可有急事?」 苏谦阳看了她一眼,「田昭容是不是来你这里求过关于五皇子的事情。」 蒋茹茵点点头,「有过,不过臣妾没能答应她,五皇子是养在皇后娘娘那里的,臣妾怎么能做主,更何况,田昭容当初是答应抱养的。」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归结于皇后让不让田昭容见五皇子,而后出现小花园里田昭容意外见到五皇子一幕,田昭容还被景仁宫的嬷嬷打了巴掌又关了禁闭,这就已经太过了。 皇后的紧张,田昭容的执着,中间还有四公主插手帮了这个忙,抱养了一个孩子就生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当初皇后既然决定要抱养五皇子,心中肯定也是打算好的,不再让田昭容见这个孩子,只不过对于田昭容来说,皇后是爽约了,骗了她,说好的一起养孩子,到最后三年来一直没办法见面。 蒋茹茵见皇上沉默不语,问他,「皇上决议如何?」 「皇后不适合再养五皇子了。」苏谦阳清冷道,「你说,如今宫中谁还适合养这个孩子。」 皇后不养,谁来养。 「交给生母来养自然是最好的。」蒋茹茵想了想说道,「只不过以田昭容如今的情况,怕是养不好五皇子。」偏执着想见儿子,见了面又疯了似的告诉五皇子她才是他的娘亲,他的生母,两方人谁顾忌过这个孩子的感受呢,要是真交给田昭容,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记恨皇后,把五皇子的性子都给教歪了。 苏谦阳看着她,蒋茹茵却不想继续往下说,她这里三个孩子,肯定是不能养了,德妃那有两个,这样一来,从身份上来说,大公主已经出嫁的长禧宫肯定是首选了,可这五皇子是个烫手山芋啊,交给淑妃,蒋茹茵都觉得这是个大麻烦,到时候皇后那,田昭容那,以淑妃的性子,又得头疼。 第29章 「怎么不说了。」 「臣妾也不知道谁是合适的人选。」蒋茹茵摇摇头,抬头看他,如实道,「五皇子并不好养。」 苏谦阳放下杯子,脸上的神情多了些淡然,「朕倒是有一个不错的人选。」 平宁了三天没动静,这事过去的第四天,皇上忽然下旨,晋封王贵仪为淑华,五皇子依旧是记名在皇后这里,但交由王淑华抚养,皇后不得以任何名义再把五皇子养在自己身边,田昭容降份位至容华,五皇子年满八岁之前不得相见,景仁宫何嬷嬷,罔视宫规,竟敢出手打妃嫔,杖责三十,赶出宫去,不得救助。 这一共是三道圣旨,王淑华所住的玉琼宫内是忽然砸下了一间大喜事,惊的一宫上下的人久久反应不过来。 而皇后那里,由陈奉亲自前去宣旨,宣旨完,陈奉是恭恭敬敬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皇后,「娘娘,您请接旨。」 良久,皇后伸手接过了陈奉手中的圣旨,陈奉又恭敬的向她要人,要把何嬷嬷带走。 五皇子还记在她名下,身份高着,人却要交给别人抚养,这可真是极大的讽刺,皇后捏紧着手中的圣旨,看着他们把何嬷嬷带出去,气的浑身发抖。 直到养娘抱着五皇子出来,收拾好了所有东西要被带去玉琼宫了,皇后终于控制不住,想要过去把五皇子拉回来。 五皇子也哭了,伸手哭喊着要母后,养娘抱不住他,哲哥儿挣脱了养娘冲到了皇后的怀里,「母后我不要走。」 不论当初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养了这个孩子,总归是养了三年,悉心教导,尽心尽力,如今忽然间要这样分别,皇后心中更是舍不得,抱着五皇子看陈奉,求道,「陈公公,五皇子本就养在景仁宫中,本宫对他从来没有一丝懈怠,何嬷嬷犯了错要受罚本宫认了,可这孩子,为何还要带走,陌生的环境不熟悉的人,皇上忍心看着这孩子受苦么。」 陈奉把皇上的原话告知了皇后,「娘娘悉心教导了五皇子,却把四公主扔在一旁不管不教,娘娘您可忍心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五皇子交给王淑华养自然也是会尽心尽力。」 最终五皇子还是被带走了,皇后瘫坐在地上,华丽的妆容上如今泪痕满目,她呆呆的看着在宫嬷怀里哭喊的要岔气过去的五皇子,脸色一白,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晕厥了过去…… 皇后要彰显她德行,对抱养来的孩子悉心教导那是好事,令人赞颂,可前提是,她没有忽略自己的孩子,没有把四公主扔在一旁不闻不问。 既然两个孩子她就教养不过来了,那不如好好带着四公主,皇家的孩子,岂能容忍如此对待的。 这一番话,是圣旨下来后在寿和宫内皇上对太后说的。 若是这孩子交给贵妃德妃等人,太后还能出言阻拦一下,可皇上是把孩子交给了晋封后的王淑华,太后就不好开这个口了。 当年比蒋贵妃还要早进潜邸的王淑华,为人比淑妃还要低调,但王淑华的家世并不差,父亲和几个哥哥均在朝廷为官,只是行事低调,不引人注意,这些年来王淑华在宫中,也有时常来侍奉过太后,诵经念佛,是个心境平和的人。 以王淑华的资历和品行,晋封她来养五皇子,合适不过了…… 五皇子的事情尘埃落定,时间一下步入了七月,天气燥热。 皇后又病了,大小事务蒋茹茵这边接手,临了夏季,宫中的事说多不多,就是繁琐了一些,大到太后皇上的膳食要注意,小到哪个宫中受人欺负,连冰盆子都给扣下了传到了她耳朵里。 贵妃这身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皇后不行她来上。 玉琼宫那是这个夏季宫中最为热闹的地方了。 凭空晋封又得了个儿子,虽说这是个烫手山芋,可对后宫中的女子来说,有个孩子,将来这辈子就是有保障了。 更何况五皇子才三岁,要养熟还是容易的。 玉琼宫上下因为五皇子的到来,人手添了不少,也都为王淑华高兴呢,如今都这岁数了,求什么呢,还不是求将来皇上去世后,自己能有安身之所。 与这反差极大的,就是那景仁宫和平阳宫了。 平阳宫田昭容无所顾忌的这样对五皇子说话,降了份位受了责罚,还被禁足了,得知五皇子八岁前都不能见面不能认,本来就病怏怏的,这就又躺回去了。 而景仁宫内,太子妃前来侍疾已经有半个月了,四公主搬回景仁宫,和皇后的关系还冰着没有缓解。 五皇子的去向当时没有四公主那神来一笔,今天肯定也不会闹到这样的地步,皇后气四公主,这四公主还责怪着她呢,于是,母女俩的关系到了八月还冷冷淡淡的…… 很快入了秋,蒋茹茵开始愁了。 皇后还病着,今年这秋宴,到底举不举办。 第30章 这一年一度的大宴会,过去都是皇后自己主办的,她们几个从旁协助,就是前两年有身子不适的,皇后也撑着自己办,今年,都已经九月初,距离秋宴也不过一个月时间了,景仁宫那没半点动静,蒋茹茵心里犯了嘀咕,该不会这都要交给她了。 果不其然,下午太后那传话过来,今年秋宴的事就交给她了,傍晚皇后那也差了人过来,把往年秋宴中要准备的给她送来了一份。 皇后是直接把这事扔给她了,虽说按照往年来,规规矩矩的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可不是她的人手,用起来多少有不顺心的,夜里苏谦阳过来,听她说起这秋宴的诸事,直接说道,「皇后如今不理事,她的人恐怕你也用不习惯,明天陈奉会带十个嬷嬷来给你差使,你看着谁合你心意留下来就行了。」 蒋茹茵有些意外,这内宫的事皇上也都有安排,「那臣妾先谢过皇上了。」 苏谦阳对她这反应并不满意,脑海中想着当初平王爷说过的话,前几个月忙的事情多都来不及说,如今闲下来了,他这心思也转起来了。 「秋宴之后,你随朕南下一趟,也不远,来去一个多月的时间。」 「皇上这是要去南巡了?」蒋茹茵一怔,一个多月,那回来就快十二月了。 苏谦阳摇摇头,「私巡,和平王爷商议好的那商路,一条是从南蛮疆域到北图绕过来的,另外一条则是从沿岸来的,北图那的关卡好设置,这边的复杂一些,平王爷如今带着平王妃南下已经有四个多月了,下月朕从临安城出发,一路过去,正好和回途的他们碰上。」 「可这宫中。」如今皇后病着,秋宴后若是还没能好转,这么多事她总不能都扔下不管不顾跟着皇上出巡去,到时候说起来,她这贵妃也太没有担当了。 「秋宴之后宫中无大事,交给德妃和淑妃就行了,回来之后若是皇后还没复原的,再忙年关。」苏谦阳说的极有打算,秋宴之后,到十二月腊八前时间都很空余,不过是琐事罢了,德妃和淑妃二人又不是没打理过。 蒋茹茵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皇上这次准备带谁过去。」 苏谦阳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书,镇定自若的翻开着,「带你去就行了,朝中官员会跟去一些,不用太多,沿路分两批走,这样朕才能看到朕想看到的东西。」 蒋茹茵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他话说的也没错,一批走,沿路过去当地官员肯定又是作假的多,谁不想脸面上好看的。 苏谦阳也没给她时间多想,说起了秋宴的事,前殿的秋宴安排还要配合礼部那,都是些文武百官和皇上共聚的,苏谦阳给她带来了这手册,是今年受邀前来的官员,「御膳房那需要你费点心思了。」 这秋宴,无非是两样,宴会中的吃食,宴会中所进行的节目。 去年皇后来了一招五谷宴,寓意很不错,就是动筷子的人没几个,今年肯定是不能如此了。 两个人坐在那商量,很快就是深夜…… 第二天下午早上陈奉就把这十个宫嬷带过来了,年纪都不轻,最大的比许嬷嬷还要老一些,不过个个瞧上去都挺干练。 一问之下,在各司局也才三年都不到的时间,蒋茹茵这才知道,眼前这十个宫嬷,都是从太皇太后的延寿宫里出来的。 太皇太后崩逝去之后,延寿宫中的一些宫嬷全部都分派到了各司局,但如今的皇宫是皇后主宫的,这些嬷嬷虽然没人亏待她们,但也不会让她们做什么重要差事。 这一次蒋茹茵要主办秋宴,皇上就把她们全调拨到她这里了,看陈奉说话的意思,皇上似乎没打算让这些人再回去,就放在她这里让她差使。 蒋茹茵把这十个人全留下了。 昭阳宫里不是养不起这些人,好用不好用,等待这件事过去后就能见分晓…… 蒋茹茵这边很快忙起来了,最重要的菜单由她自己过目,其余的一些都由那些主事的嬷嬷办妥了之后再来她这里汇报。 从盛放菜肴的瓷器到宴会场地的布置,出嫁前她也是举办过大大小小数场宴会,这些事也难不倒她。 许妈妈带人把送去帖子的名单拿过来给她过目,蒋茹茵看了下来,按照去年的名单,这娶亲的嫁人的,其中还得添人,确认无误了,按照这个名单要安排座位。 「娘娘,制衣局那的嬷嬷在外求见。」蒋茹茵吩咐带进来,制衣局的嬷嬷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宫女,手里捧着初定的衣服,宫女拿起来给她看,蒋茹茵让其中一个宫女换了一身出来,前后看着,点了点头,对那制衣局的嬷嬷说道,「裙摆处再收一点,这里,腰带处勾出来的,颜色稍微深一些,突出这纹路。」 蒋茹茵就为了突出一个‘雅’字,这前殿百官,素日里不就喜欢挂着这在嘴边,有点墨水的都喜欢说上这么两句,虚是虚了些,但他们喜欢…… 第31章 这么忙了一直到十月初,距离秋宴也不过两天的时间,所有的准备都妥当了,蒋茹茵不想在这种出任何差错,亲自前往御花园内查看。 前殿她该准备的准备了,其余的由礼部的会负责,而这后宫里的,出了什么事,她也都得担着。 让人再三检查了一遍,到了宴会前一天夜里,天都已经黑了,紫夏匆匆进来,说在御花园那抓着个人,拿着刀子割那垂挂灯笼的绳子,已经割了好几条了。 蒋茹茵前去一看,那宫嬷被五花大绑着,在她旁边还有一把钝的刀子和几条被割过的绳子,刀口那都割的很松,蒋茹茵让她们把取下来的绳子连同灯笼举起来,放上拉住,手轻轻一拉,啪一声,绳子从刀口处断裂了。 这蜡烛还没点呢,若是明天宴会的时候这灯笼掉下来,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混乱。 蒋茹茵看向这宫嬷,脸生,「你是哪一宫的。」 那宫嬷是直接吓的脸色苍白,她偷偷溜进来自以为做的隐秘呢,谁知道大半夜的这御花园里还守着这么多人,见蒋茹茵问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这么问吧,谁派你来的。」蒋茹茵坐下来看着这宫嬷,夜晚的御花园里格外安静,就只有拱门处几盏灯笼挂着。 直接被抓了个现形,辩解都没的辩解了啊,那宫嬷眼神闪烁着,就是不开口。 青秋过来在蒋茹茵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蒋茹茵多看了这宫嬷两眼,直言道,「你不说也可以,本宫会把你直接送到刑部去,刑部那审问犯人的法子多的是,想必你在宫中呆了不少年也有耳闻。」 青秋打听到的,这宫嬷并不是哪个宫中的,而是在浣衣局一个普通的宫嬷,掌管着五六个小宫女,在这皇宫之中,浣衣局的人是最不起眼的,整天呆在浣衣局中洗衣服,没有过照面也是正常的。 一个浣衣局的嬷嬷跑来御花园里割绳子,可真是奇了。 蒋茹茵看到她眼底的恐惧,声音骤冷,「本宫问你最后一遍,到底是谁差事你过来的,不说的话就直接把你交给刑部审理。」宫中她也不会动用什么私刑,都当面逮住了,还需要找证据么。 「娘娘饶命,奴婢真的不知道是谁,奴婢收了银子说把这里的绳子割的快断掉就行了。」那宫嬷终于怕了,向蒋茹茵求饶。 「谁给你的银子。」 「奴婢只知道她是经常送衣服来浣衣局的宫女,具体是哪一宫的奴婢也不知道。」 「她是不是经常去浣衣局送衣服的。」 「是,每天清晨都会送过来。」那宫嬷一股脑交托的倒是快,宫中不能用私刑,所以她刚刚才沉默着觉得没查出点什么贵妃不会怎么样,可直接送刑部去,那地方,活人进去出来就只有半条命了。 「紫夏,带她回浣衣局去,看到那送衣服来的宫女为止,打听清楚是哪个宫的人。」蒋茹茵吩咐把人带回浣衣局,其余的人在这里继续守着。 回到了昭阳宫,蒋茹茵一夜未睡。 过去她不主这么大的事,没机会让人下绊子,这头一回主持秋宴,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要看她出丑了…… 两个时辰后,天微亮,紫夏回来了,那宫嬷认出了那个送衣服去浣衣局的宫女,是幸昌宫的人。 说起这幸昌宫和蒋茹茵的渊源真是不浅,当初派人给六皇子下药的赵小仪过去就住在幸昌宫,如今这宫中只住着金昭媛和一个贵人。 送衣服去浣衣局的宫女是幸昌宫中的小宫女,也不说到底服侍那个,单看她听命于谁,这结果就昭然了。 「娘娘,这会不会就是金昭媛让那宫女去找的嬷嬷剪绳子。」紫夏想来想去,幸昌宫中总不会是那个不起眼的贵人想让娘娘出丑吧。 「那宫女去找宫嬷的时候可有旁人看到」紫夏摇摇头,「隐蔽的很,就只有那宫女和那嬷嬷知道。」 「那给银子的时候,可有留下什么钱袋子?」紫夏继而摇头。 蒋茹茵冷笑,「单凭那嬷嬷说是那宫女,就说是金昭媛指使的,这证据恐怕是不足。」 「娘娘的意思是,那嬷嬷故意说到幸昌宫上,让娘娘怀疑金昭媛。」紫夏觉得这不太可能,娘娘和金昭媛之间又没什么牵扯。 「自然不是。」蒋茹茵站起来,此时天亮了,御花园那应该已经开始摆桌椅,「本宫怀疑又怎么样,不怀疑又怎么样,谁能证明那嬷嬷说的话是真的,谁能证明那嬷嬷收的银子是金昭媛派人送过去的,各宫去浣衣局的人一般都不会变,总是这么几个人,论说这证据,光凭那嬷嬷的话不够。」 这就是堂而皇之的做了,你也能猜的到是谁,但就是无法定罪,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若是贸贸然去质问了,还容易被人倒打一耙,反着哭自己被冤枉,这样的事情还少么。 蒋茹茵神色平静的很,「傍晚秋宴开始,那嬷嬷一招不成,本宫还怕她没下招不好逮人,派人盯紧各处,不要出任何差错。」 第32章 紫夏去忙了,蒋茹茵又让冯盎去打听一下这个宫嬷素日为人如何,宫外可有家人,家境如何,浣衣局这么多的宫嬷,能选这一个,应该也不会没理由的…… 秋宴开始的很顺利。 那边前殿乐声奏起时,上菜的宫女身着一身素雅宫装,鱼贯而入,姿态优雅,配上那乐声,这简单的动作在某些大臣眼底都是一种美妙享受。 而这边御花园里,同样是一身素雅宫装的宫女上菜,台上演奏的,则是琴箫合曲。 这还是从参加秋宴的名单上找到的世家小姐,擅长古琴的,擅长笛萧,蒋茹茵及早吩咐人去府上通知,这也都是到了适婚年纪的世家小姐,有这样展露的机会,自然都是尽力而为。 皇后过来只呆了一刻钟都不到就被太子妃侍奉着回景仁宫去了,她脸上是厚重妆容都掩盖不去的病容。 天黑宴会过半,一切如常,蒋茹茵看了金昭媛那一眼,若不是仔细瞧着,也发现不了金昭媛三五不时佯装无意的抬头看。 那头顶挂着的,都是一盏一盏的灯笼,只不过这些绳子,在今早又换过了一批,更是牢固了。 直到这秋宴快结束的时候,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紫夏来报,说是幸昌宫有人去浣衣局借故打探那宫嬷是否在。 蒋茹茵看金昭媛在得到回禀后又神情自若的样子,嘴角扬了扬,「那本宫也没有冤枉她了。」也是她小瞧金昭媛,昔日那个潜邸中只会在自己面前怯懦说谢谢的金良人,如今早已经不见了,余下的就是极有城府的人。 蒋茹茵不由的深想,当初田昭容为了五皇子的事情忽然来她这里求情,是不是也是金昭媛起的头出的主意。 「娘娘,那金昭媛那。」紫夏低声询问。 蒋茹茵笑看着台子上表演的节目,吩咐道,「该说的说了,放了那宫嬷,一次没被发现,自然有下一回,等着她露马脚。」 整场秋宴下来出奇的顺利,参加宴会的人是不知道,这其中负责各处的主事嬷嬷都盯的有多紧。 蒋茹茵一直陪到了宴会结束,散了,这才回昭阳宫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许妈妈带着主事的几个嬷嬷前来回禀已经收拾妥当,蒋茹茵让她们把那些用过的器具都另外放置,派人看守上两夜。 青冬兑好了沐浴的水,蒋茹茵好好的泡了澡,这紧绷半个多月的情绪终于能够放松了。 第二天起来去皇后那回禀过秋宴的事,皇后的神情恹恹的,听完她说的,只是颔首点了点头,「顺利就好。」 蒋茹茵看她如今这神情,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过去那斗志坚昂的人忽然间垮下了,当初太子妃小产都没有让皇后病成这样过,五皇子对她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么。 皇后招手让身旁侍奉的嬷嬷去拿东西,那嬷嬷还问了她一句是什么,皇后眉头一蹙,终究没有发火,说了一遍,那嬷嬷才赶忙去把东西拿过来。 皇后指着那个匣子中放着的东西,「本宫也没什么好送的,你也不缺什么,这是上回北图进贡来的脂膏,混一些在面汤里,这么洗脸,天冷了能防着干涩。」这样的脂膏蒋茹茵那也有,不过这进贡来的东西,皇后这里的肯定是最好的。 「臣妾谢娘娘赏赐。」蒋茹茵让青冬把东西接过来,皇后笑了笑,「谢什么,本宫病了,你就忙了。」 「娘娘的身子很快就能好起来了。」蒋茹茵说的是真心诚意,屋外太子妃带着宫女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药,蒋茹茵就适时的告辞,离开了景仁宫…… 秋宴过后三四天,冯盎把那浣衣局陈嬷嬷的情况打听清楚了,还是临安城本地人,进宫年数很长,一直在浣衣局里,手底下带着五六个宫女,但这月俸比宫中各司要低很多。 家中有老小,日子很一般,甚至有些苦,因为陈嬷嬷送出去的那点银子,还不够她大哥在赌坊里赌出去的。 也就是一个月前,按她们邻居说的,忽然家里就大鱼大肉了起来,那陈嬷嬷的嫂子还扯了好些布回来做衣服,又是首饰,又给几个孩子添行头的,还找人把几间破瓦房修了修。 这陈家住的地方和金家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陈家人也没有和金家人往来,陈盎把打听来的消息说完,「依小的所见,这应该是得知陈嬷嬷家中境况不好,在宫中直接找的。」 「此后一个多月本宫南下,不会有什么动静了,你在宫中注意一些动静,南下回来就快十二月了,若是皇后的病没好,这事儿也不少。」冯盎应声出去了,蒋茹茵靠了回去,这事和皇上也不好开口,无凭无据,怎么说呢。 屋外平宁和容哥儿走了进来,得知她要跟着皇上南下去,平宁知道不能跟着一块前往,这央求她带一些东西回来。 「母妃您放心,我和容哥儿会照顾好弟弟的。」平宁笑嘻嘻说着,蒋茹茵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弟弟的令牌是准他一人去太傅那学习的,你不能跟着去。」 第33章 平宁这小脸顿时就垮下来了,蒋茹茵好笑的看着她,「没个正形,怎么一天到晚想着往外面跑。」 平宁嘟了嘟嘴,低下头看脚尖,「宫里多闷。」 「你大姐姐,俪彤都是这么呆着的,怎么就你闲不住。」蒋茹茵看向容哥儿,「你姐姐和你弟弟都顽皮,你多看着些。」 容哥儿认真的点点头,「母妃您放心,儿臣会照看好姐姐和弟弟的。」 「母妃!」平宁不乐意了,瞪了容哥儿一眼,「谁要你照看了,我才是姐姐。」 说罢,看蒋茹茵笑盈盈的望着她,一跺脚不甘心道,「好嘛好嘛,我不出去就是了。」 「如今昊哥儿也在八王府,你出去了能做什么呢,等你吟欢婶婶回来了,到时候你和弟弟一块去平王府。」 平宁点点头,退而求其次,也这能这样了…… 十月中,苏谦阳带着蒋茹茵出巡去。 同去的官员并不少,有十来个,但这一回没有大阵仗,都是便服出巡。 在山庄里换好衣服从屏风后出来时蒋茹茵还多有不习惯,她出嫁之后就再也没穿过这么简便的衣服了,脱了厚重的宫装,她自己反倒先不自在,坐到梳妆台前让青秋给她换了个梳妆,摘下重饰,挽了个简单的发髻。 蒋茹茵看梳妆台上的首饰,拿起其中两个,「就戴这些吧,其余的惹眼。」 青秋给她带上,屋子里的门开了,蒋茹茵回头望去,苏谦阳也换了很平常的衣服,就是这气质怎么都掩盖不去,站在那,还真不是一两件衣物能衬的出的。 蒋茹茵站起来两个人对看着,蒋茹茵先笑出了声,伸手替他整了整领口,「皇上这演的是哪一出。」 「现在开始不能称呼朕为皇上,你要称老爷,你就是夫人。」 蒋茹茵的手微顿了一下,随即轻轻的抚平他肩头上的褶皱,笑着喊了一声,「是,老爷。」 「是,夫人。」苏谦阳靠近她耳边轻轻喊了一声,蒋茹茵浑身一震,这一股异样的感觉直窜而上,如何都抵挡不住…… 很快蒋茹茵就明白了他这么打扮的用意,在山庄里都换了行头后,这就兵分两路了,他们带着两个官员,一些侍卫先行前往,其余的一些官员比他们晚上半天的行程,一路南下,收到通知的当地官员迎接的晚了半天的那一些官员,而他们则就能顺利自己去看当地的实情。 苏谦阳带着蒋茹茵早一步出发了,这山庄是在临安城外的,上了马车一路南下,不过半天的功夫,他们歇脚在了另一个小镇上。 这周边还是算是在天子脚下,所有的消息往宫中来回传递的也便利,没什么可查性,不过已经是傍晚,几个时辰到不到下一个小镇,干脆就在这镇上歇息一个晚上,相比这时间,刚好可以和后跟上来的那些人错开来。 吃过了晚饭,苏谦阳要带上去镇上逛逛,三个侍卫随行着,那两个官员也一同跟着不敢有松懈。 入夜的集市很热闹,每个小镇总是有这么一个人流量集中的地方,每到晚上都是人声鼎沸。 蒋茹茵看着那些摊子上摆出的东西,笑道,「若是平宁在,怕是这些东西都要被搜刮了。」 苏谦阳挑了几个示意侍卫买下带回去,带着她到了一家茶馆里,从这三楼窗户看下去,也能看全这集市。 人生百态有时候不就体现在这样的时刻,吆喝的,讨价还价的,还有从对面酒楼里喝醉了晃晃悠悠出来的,也有斜对方赌坊中输得精光被人赶出来骂骂咧咧的,蒋茹茵看着觉得有趣,苏谦阳却是看着她。 上一次看到她这样的神情,是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带她出去巡查的那十来天。 她常常说平宁是个闲不住的,喜欢往外面跑,其实她自己也是喜欢呆在宫外。 蒋茹茵回头主意到他的视线,见他专注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随口问他,「我们下一站是去何处。」 「去卫县,一天的马车,到那应该是要傍晚了,在那停留一天时间。」话音刚落,楼下那一阵的嘈杂。 抬头看去,斜对面那赌坊里忽然冲出一个人,摔倒在了大街上,继而赌坊里又追出来三四个人,对着那摔倒的人拳打脚踢。 周围的人围观着看那人被打,最后赌坊里走出来一个人,看似像赌坊老板,拉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对着那被打的男子说了几句,直接扔给他一张契约,要他按手印。 那女子几度想要挣扎去到那男子那里,哭喊声连蒋茹茵这边都听见的,但那被打的男子却没看她,只是和那赌坊老板说着什么,最后那赌坊老板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在了地上,那男子急急着抢过来抱在手中,在那纸上按下了手印。 女子哭喊着‘相公’二字被那赌坊老板拉进去了,而那男子却拿着那银子,从地上爬起来,一拐一拐的竟然走进隔壁的酒楼里去了。 第34章 听过的很多,却是第一次看到,那女子被拉进去的时候眼底的绝望蒋茹茵瞧的仔细,那种不堪,不如死了算的神情。 「怎么了。」耳畔传来苏谦阳的问话声,蒋茹茵低下头去,「没什么。」 欠下赌债,卖妻抵还。 这样的事情,也许每天都有可能发生,但真看到了,这心情如何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苏谦阳见她情绪低落,看了一眼门口的侍卫,起身把她拉了起来,「明日要早起,我们回去休息吧。」 蒋茹茵点点头,出了茶楼,除了赌坊外的地上还有些一摊那赌徒吐出来的血,之前那场景早就已经不见了。 「想帮帮她是么。」苏谦阳见她看那赌坊,在她身侧说道。 「帮她付了银子从赌坊老板那赎身出来,她还是会回去她丈夫那里,根结并不在她,而是在她的丈夫那。」蒋茹茵当下不是没想过,既然看到了,那就帮帮这个女子,但帮了后呢,她若不能负责这女子的后半生,这一刻把她带出赌坊,不就是给了她丈夫再卖她一次的机会。 蒋茹茵这话才刚刚说完,酒楼那刚才被打过的男子拎着一壶酒就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只烧鸡,旁边摆摊的有人看不过眼了,说了他两句,这人顶着满脸的伤口,还朝人家耀武扬威呢,口中喊着,「要你管,你是不是看上我家婆娘了,瞧你这干瘪的样子,有几个银子,你懂个屁,回头我就把家里那俩赔钱货也给卖了,呸!」 别说蒋茹茵的神情了,苏谦阳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顿时黑了下来,粗俗不堪的语言,为人夫还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为人父竟然还想着把孩子卖了。 苏谦阳还没作何反应,那男子下了阶梯到了街上,看向了蒋茹茵这边,醉醺醺的眼神在撇过蒋茹茵的时候,忽然猥琐的笑了。 忍无可忍,苏谦阳的神色已经森然到恐怖,手一挥,身后几个侍卫即刻上前,把这男子当场暴打了一顿。 这几个侍卫打的,招招下狠手,可比那赌坊里的皮肉痛厉害多了,热的这集市旁的铺子中都有人出来看了,那男子抱头痛喊,「打人啦,还有没有王法,打死人了。」 蒋茹茵被苏谦阳揽在怀里,那眼神实在是太恶心了。 亵渎贵妃是什么罪,若不是微服私访,有人敢这么看着她,当街砍头了。 等到那男的奄奄一息了,其中一个侍卫直接把人拎去了官府,回去的路上苏谦阳也不让她走了,直接派人去把马车拉过来,要她坐马车回去。 车上苏谦阳的脸色还沉着,这下轮到蒋茹茵反过来安慰他了,「皇……老爷您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多不值当。」 「嗜赌如命,卖妻卖女,还敢如此看你,死罪一条。」苏谦阳一字一句道,那人送去了官府,侍卫令牌一出,肯定是没活路了…… 回到客栈休息睡觉,躺下之后,蒋茹茵发现他抱着自己太紧,可他似乎刚刚气着如今又睡着了,蒋茹茵想掰开他的手,身子动了动,背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茵茵,你再动朕可就不是这么简单抱着了。」 蒋茹茵身子一僵,低声道,「您抱着我太紧了。」说着不太舒服的扭了一下。 只是这一扭,后者直接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声音低哑了几分,黑暗中正上方双眸深看着她,「还是你想这样。」 蒋茹茵想推开他,苏谦阳一抓,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了。 可这客栈里的床质量总显得不太牢固的样子,两个人深结合了一起,苏谦阳刚想动,这床便十分配合的咯吱了一声,再一动,又咯吱了一声,蒋茹茵恼羞,这楼下可都住着人啊,万一让人听见了怎么办。 都到这份上了,怎么可能还停呢,苏谦阳直接把她抱了起来,蒋茹茵惊呼一声赶紧搂住他的脖子,苏谦阳把她抱到了床边的桌子上,让她坐在桌子上,双手环着自己脖子,双脚缠着腰,以这样的姿势进入着…… 第二天清早出发下楼,走在蒋茹茵前面的一对母女,母亲牵着女儿,蒋茹茵听到的时候,小姑娘正好奇的问她母亲,「娘,楼上是有小老鼠么,我怎么听见它在我们床上面吱吱响,后来还跑去桌子上面咯吱响了。」 蒋茹茵的脚步一顿,这脸瞬间涨红。 瞪了走在身后的人一眼,蒋茹茵走下楼去,腿还有些发软。 吃过了早饭后上了马车,蒋茹茵直接靠下休息了,昨夜也不记得是什么时辰睡的,真的是羞死人了。 睡了半个时辰,天已经大亮,马车早就已经离开了这小镇,苏谦阳见她醒了,这才和她说起昨天那个赌徒的事,旧疾复发,深夜病死在牢里了,至于他那被卖掉的妻子,苏谦阳派人去那赌坊老板那赎出来送回了家。 那家中只有他妻子和两个年纪都不大的女儿,「衙门给她们送去了一点银两和吃穿。」 第35章 蒋茹茵知道他这是因为自己同情那女子才多做了这么一件事,和衙门打过招呼了,就算是孤儿寡母也会有所照应。 「皇上恩泽。」蒋茹茵感激道,苏谦阳坐过来让她靠他怀里休息,强调了一遍,「是老爷。」 蒋茹茵忍不住笑了,恭维他道,「是,老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苏谦阳嗯了一声,把这夸奖全数接下了,末了自夸了一句,「夫人你果然很有眼光。」 傍晚顺利的到了卫县,坐了一天的车很累了,入夜简单的吃了饭蒋茹茵就上去休息,苏谦阳和随行的两个大臣商议了一些事,等他进屋子,蒋茹茵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在卫县周边考察,卫县的官员还在等着第二天下午才到卫县的出巡官员,苏谦阳带着她走访了几个村子,卫县地处平原,村落间没有什么山路,都是挨着相邻十分近,又离临安城不算远,村民们的生活还算不错。 雨水多的季节里,粮收都很不错,如今正值十月,收了谷子之后田野间都堆起着晒干的稻草垛子。 迎面吹来的风夹着一股稻草味,还有田野间的青草气息,闻的人十分舒心。 走入了一个小农庄内,蒋茹茵发现这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管着农庄的老伯伯,还有点耳背,把他们迎进了农庄里,什么都没说,自顾着忙去了。 这时辰已经快到到中午了,农庄里半个侍奉的人都没有,蒋茹茵回头看苏谦阳,「老爷,我们去哪里吃午膳。」 「就在农庄里,吃完饭要去山头看看,那正好可以看到官道。」那几个侍卫已经麻利的清扫厨房去了,蒋茹茵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不放心的问,「可这没有厨子。」没人做饭怎么吃。 苏谦阳看了一眼走进农庄,手里拎着两个篮子,四不像的随行官员,淡定的告诉蒋茹茵,「自己做。」 蒋茹茵好半响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他说的自己,是指她还是他。 那两个官员把篮子放下了,是从村子里买回来的一些菜,还有挖来的新鲜地薯,篮子旁边还挂着两条草绳吊着的鱼,另一边,则是一只被绑好的活鸡。 蒋茹茵回望苏谦阳,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老爷您会生火么。」 苏谦阳淡定的瞧了一眼这些菜,吐出两个字,「不会。」 蒋茹茵又看向那两个官员,两个官员尴尬的摇摇头,从厨房里走出的那三个侍卫,打扫一番后显得灰头土脸的,也同是不会生火。 「交给青冬吧。」蒋茹茵轻叹了一声,一群大老爷们哪里会烧火做饭的,真交给他们,这太阳下山都等不到午膳。 「自己来。」苏谦阳直接拒绝了青冬上前,末了其实心里也没底,遂看着青冬又说了一句,「你来说。」他们来做。 蒋茹茵拦住了他,「老爷,这厨房里脏着呢,您别去了,交给青冬就行了,这里的菜她们两个人就能弄好。」皇上连御膳房都没进去过,这乡里僻壤的去厨房,真的是屈尊了。 「既然都是老爷了,有什么不能去的。」苏谦阳还拉上蒋茹茵直接进了厨房里,不脏,挺干净的,就是稍微简陋了一些,迎面就是两个灶台,锅子都已经洗刷干净了,旁边的水缸里也挑满了水,一旁堆着柴火和几块燧石,架子上锅碗瓢盆都有。 青冬和青秋面面相觑,站在一旁也不敢插手。 门口那两个官员一路过来已经够吃惊的了,如今看到皇上这袖子一卷作势要生火,更是惊讶,但他们更清楚的是,回了临安城见了别人,这里的事就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苏谦阳看了那燧石一眼,「怎么做。」 青冬告知了方法,苏谦阳蹲下身子,这一群人都跟着他蹲下了,苏谦阳拿起那燧石敲了敲,有火光闪出,蒋茹茵提醒他,「要对着这些易燃的敲,小心火星子溅起来。」 一般都是把易燃的树叶柴火放在灶口上,用燧石点火之后推进去,再添些易燃的火旺一些推柴火进去烧。 但苏谦阳这第一次尝试直接在灶口外的地上,着是着了,没法捧到灶口里去啊,于是一群人滑稽的蹲在那,看着那一簇小火苗烧干净了,没等别人提醒,苏谦阳直接把树叶放在了灶口上,成功的点了火。 苏谦阳站起来,大家才跟着站起来,苏谦阳留下蒋茹茵和青冬,让其余的人都出去,这生火太容易学了,他决定自己做菜。 对于苏谦阳乐观的态度,蒋茹茵却深深忧虑着,青冬洗好了菜,都帮着切好了,苏谦阳拿着铲子,看着已经冒了热气的锅,明明不知道下一步做什么,却还依旧是一脸的从容,锅子烧穿了估计还是这神情。 蒋茹茵轻声提醒,「老爷,是不是该倒油了。」 苏谦阳听着,自然的从一旁的瓮中舀了一勺子猪油在灶锅中,嗞声响起,那结块的猪油即刻化开来,一股香气随着那烟一起飘起来,苏谦阳身子微微后倾了一些,蒋茹茵随之提醒他,下菜。 第36章 苏谦阳的动作优雅极了,就是炒菜的动作都是慢条斯理,蒋茹茵时刻提醒着步骤,他那姿势,第一眼下去还真没让人瞧出来他压根不会。 出锅的时候菜的颜色稍微差了点,青冬端到了一边,苏谦阳看了一眼一旁放着菜的篓子,「下面炒什么。」 「老爷,还没下米煮饭呢。」蒋茹茵指了指已经淘好了的米,苏谦阳按照她说的,倒去一旁的灶锅中,添水起火,盖上锅盖。 最终以蒋茹茵接手了他的勺子做了剩余一些菜,苏谦阳站在旁边看她并不生疏的手法,「都不知道你会这个。」 蒋茹茵把鸡肉盛出锅子,笑的不太好意思,「平日里只做些点心。」这姑娘家多少都学过一些厨艺,就算是只简单的做个点心也好,总还是要有拿得出手的几样东西,蒋茹茵纯粹是因为爱吃,才多学了一些,但关于如何生火,她今天也是第一回尝试的。 在苏谦阳的眼中,褪去铅华,她却更显生动…… 最终吃午膳的时间还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小意外延迟了半个多时辰,苏谦阳做的那几道菜,虽然卖相还过得去,但味道上却差了一些,毕竟厨艺这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 吃完饭,苏谦阳带着她去了这村落的山坡上,一路上去,苏谦阳拉着她的手,爬上了山坡,往下看就是官道了。 侍卫和官员他们站的有些距离,山坡上风大,苏谦阳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伸手很自然的给她拨了一下,「不好吃怎么还吃。」他做的那两道菜,自己尝着都觉得不好吃,她还吃了这么多。 「不会啊。」蒋茹茵回头笑着,「老爷为什么会想到自己下厨。」 苏谦阳望了一眼官道,马车经过的,卷起了一阵尘土,转身便是能看到这村落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情形,转而看向她,嘴角微扬,「借此机会和你好好相处一下。」 说的如此直白,蒋茹茵一时间有些错愕,侍卫和官员都站的很远,风中他的话也许只有她听见了,可看着他那专注的眼神,蒋茹茵一触及便是挪不开去,心里重新筑起来的围墙,没等它牢固,又再度崩裂。 苏谦阳看着她叹息道,「茵茵,你为什么还对朕有这么重的心防,朕,不值得你相信么。」 他逼近,她后退,总有一天她退无可退,只能面对。 就像现在这样,蒋茹茵其实已经无路可退了。 苏谦阳的声音蛊惑一般传入她的耳中,「放下蒋家,放下孩子们,你看着朕,你不相信朕么。」 感情本来就是越纯粹越容易看清楚,加诸的东西多了,掩盖了它的存在,看到的就是模糊不清。 蒋茹茵眼底闪过一些茫然,放下蒋家,放下三个孩子,那她还有什么。 「你还有朕。」苏谦阳的声音再度传来,蒋茹茵倏地抬头看他,正是他这样的笑容,这样深望着她的眼神,传递而来的安心。 蒋茹茵动了动嘴,那话也是脱口而出,「可皇上并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出嫁前十五年,她都没有去想过爱情这回事。 入了潜邸,她也不曾想过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直到他一步一步的紧逼,逼着她打开心房,逼着她去认清楚自己的心,她才开始去想她要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 爱情是自私的,眼里容不下第三个人,身心都容不下,是她的,就要全部属于她,如果不能属于,那她就不要了。 皇上不断的要她去承认,蒋茹茵只能后退,她潜意识中已经感觉到了危机,一旦交托,她就会难过,就会过的不开心,所以她宁愿维持住这样的现况。 苏谦阳嘴角扬起一抹不经意的笑,他靠近她,转身和她对站着,微低了头,「谁说朕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蒋茹茵身子一震,苏谦阳继而叹息了一声,「茵茵,朕年纪也不轻了。」 恍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蒋茹茵脸红了。 这一年除了在承乾宫,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留宿在昭阳宫这边的,可听到他说自己年纪不轻了,怎么听都觉得哪里不太对。 「朕属于朝廷,属于这天下,还属于你,而你,也是属于蒋家,属于后宫,属于朕。」前两者是身份使然,需要去承担,不能抛弃的责任,而最后的,是她口中单属于的。 每个人的爱情都是有洁癖的,苏谦阳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坠,声音又低了几分,「朕答应的,都能做到。」 天家的人本不应该去求这些东西的,可苏谦阳遇到了,他就要去争取。 他们都是这样骄傲的人,可他先为她放下了身段不断的尝试去靠近她,让她接纳自己……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苏谦阳在巡查的抽空之余,都在陪着她到处走,南下风景很美,十一月初的时候北方已经很冷了,他们所在的小镇中却还是很温暖,他们要停留在这个镇上三四天,等着平王爷他们回来一同回临安城去。 他所做的一切蒋茹茵都感受的到,她渐渐的无法再很理智的去衡量这些得失,每天夜里,他总会在入睡前在自己耳边喃喃着要她相信他。 第37章 就像是咒语一般,听得久了,有时候蒋茹茵不自觉的就答应了他,他会像得了糖的孩子一样高兴的抱着自己,那一刻,蒋茹茵都有想哭的冲动。 她对他的付出远远少于他对自己的用心,时不时,心里总有个这样的声音:他这么努力,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努力…… 三天后他们就见到了游历半年的平王爷平王妃。 蒋茹茵和顾吟欢见面有很多话要说,苏谦阳则和苏谦默进了屋子就说了大半天关于两个人沿路来所看到的。 顾吟欢的吃惊远大于蒋茹茵,看着她这样的装束,「皇上竟然会带着姐姐你这样出来。」这和他们的游历也没什么区别嘛。 蒋茹茵笑而不语,两个人撇下了苏谦阳和苏谦默,带人在小镇上逛了一圈。 在小镇上多留了几天整顿,他们决定另外择路回去,到临安城十一月底,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还能去几个地方看看,苏谦阳还和苏谦默商量了另外一条路上的关卡点。 只是就在他们另外择路走了不过十来天的路程,临安城中忽然来了急报,十一月初的时候临安城中寒潮突袭,气温骤降,太子殿下身子虚弱,受了风寒之后连病数日,昏迷不醒,至今还卧床不起。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也不作停留了,苏谦阳让苏谦默护送着蒋茹茵马车回去,自己则带人快马加鞭先回临安城。 而他们随后马车跟上去的,也加快了不少速度,本来大半月的行程,十几天的功夫就已经到临安城了。 此时苏谦阳已经回临安五六日了。 回宫之后蒋茹茵这边才得到了关于这件事比较全一点的消息,十一月初的时候临安城忽然天气骤冷,就是上午还风吹着暖的,到了下午忽然间就冷下来了,一夜过去,这温度骤降,宫中不少人都病了。 昭阳宫里也有几个宫人得了风寒,许妈妈及早的把她们分隔在单独的院子里,昭阳宫上下又派了药喝了汤,这才避免了湛哥儿他们被传染。 宜和宫那,四皇子因为出去了一趟回来都发了两天高烧。 太子身子本来就不好,抵抗力弱,容易生病,先是太子府上接连两位良人发热,继而太子也病倒了,如今那两位良人都好了,太子还躺着时好时坏。 「寒潮过去后这冬天也来了,往后的天只会越来越冷。」许妈妈话中对太子的情况还是有所担心,天一冷,这身子就更不容易恢复,说得不好听,等下了雪,多少人就是熬不过这冬日去了的。 若太子真的去了,那这朝廷可又是一场大动乱。 蒋茹茵想了想,还是让紫夏送信回了一趟蒋府,二叔和大哥已经从蒋家祖宅回来了,很快就会官复,不论是不是原职,蒋家一门这么多当官的,加上如今隐隐波动的形势,怎么做都会引人注意,凡事都要低调着来…… 回来的这几天,皇上有诸多政务要处理,太子府那太子的身子还不好,没闲下来过,蒋茹茵这边来回和父亲通了几次信,最终决定二叔和大哥暂时不官复了,如何也要等到这个年过去,开了春太子身子好了再作打算,节骨眼上即便是蒋家不动,都会有好事者想把蒋家推出来。 若是太子身子一直这么下去,蒋家就更不能动了。 夜里平宁和容哥儿过来,蒋茹茵好好叮嘱了他们一番,「你吟欢婶婶如今是回来了,但是这段日子,还是不要出宫去,洐儿,程太傅那你暂时别去了,留在宫中。」蒋茹茵看凑上来的湛哥儿,摸了摸他的头,平宁担心太子的身子,「母妃,太子哥哥病了好久了,之前想去德妃娘娘也让我们不要去。」 「等他好了再去看也不迟。」蒋茹茵劝着她,微叹了一声,这宫中怕是一段日子都消沉了…… 十二月初,临近腊八,宫中要开始准备施粥,皇后的身子是好了,在蒋茹茵陪同皇上南下的时候德妃她们已经把宫务交还给皇后了,但太子身子不好,皇后无心忙别的,这事最后又落到了蒋茹茵这边。 蒋茹茵只接了宫中腊八节送粥的事,那宫外司局要施米施粥,蒋茹茵推了回去,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不做,说起来,这是皇后的私事,难道还要她掏银子出来不成。 腊八前一天,宫中深夜就开始忙着熬煮腊八粥,天蒙蒙亮的时候送去宫外各府,宫中也分派了开来,而等天亮的时候,宫外那司局,却迟迟没有开门施粥施米。 倒是有不少百姓晃悠过这司局,但皇后无心做这个,一整天,司局都没有开门,倒是各城门口都有朝廷施粥的棚子打起来,排队的人不少,也都是为了喝一口宫中派下来的粥。 腊八过去后四五天,蒋茹茵才算是真正见到皇上。 不过是这么些天的功夫,蒋茹茵发现皇上一下瘦了很多,夜里到了昭阳宫,也是一脸的疲惫。 蒋茹茵也不让嬷嬷去带湛哥儿过来了,替他换了衣服,命青冬去煮一壶茶,坐到他身后,伸手轻轻的替他按了按头。 第38章 苏谦阳一回来就忙积下的政务,本来没这么多,太子一病就都剩着了,刚回来几天去过太子府后就两个晚上没睡处理,到这几天才稍微好一些。 太子一病不起,迎面而来的就是继承的问题,太子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做一个继承人了,这些天关于另立太子的奏章也是多的数不清,苏谦阳一概都没看,这也都是私底下的,朝堂之上还没有人敢当众站出来说这个。 苏谦阳眯着眼睛,换了个姿势靠在她腿上,按着按着似乎是睡过去了,蒋茹茵轻轻的唤了他一声,过了好一会他才睁开眼,声音微哑,「什么时辰了。」 「去床上睡吧,换一身衣服。」蒋茹茵柔声道,苏谦阳起身,看一眼窗外,还是天黑,「朕还以为一觉睡醒了。」 实在是累了,不然怎么会这样都睡着了,苏谦阳躺上了床,蒋茹茵又给他按摩了一会,没多久,又睡着了。 睡着了的苏谦阳神情都没多少放松,这些天紧绷着神经,饶是夜里入睡都还挂念着那些事。 蒋茹茵伸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他的眉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角下也有了淡淡的纹。 他说他老了,其实她也不年轻了。 在她的记忆里,这些年他才在自己心中有了越来越重的分量,有些事一旦开始想了就停不了,他要她相信他,这些的努力,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完成。 青冬端了温水进来,蒋茹茵让她搁在一旁,起身绞干了替他擦了脸擦了手,屋外冯盎前来说是有事禀报。 蒋茹茵走到屋外,冯盎禀报了有关于幸昌宫那的事,大半夜的,幸昌宫派人出宫了一趟,去的还是金府。 「宫外的人已经盯着金府那了,浣衣局那陈嬷嬷一直没什么动静。」蒋茹茵点点头,回看了屋子,如今这朝堂,真的是要纷涌了…… 太子病了,年还是得照过,皇后忧心太子身体,自己刚好没多久的身子也有些撑不住,宫内宫外这么多说,也不能全部交给蒋茹茵,这一忙,到了年底祭祀过后,皇后人也瘦了一圈。 但太子府那总算是没传出什么坏消息,大年三十,宫中的气氛显得很奇怪,想高兴的人不敢高兴,不高兴的人,还得装着开开心心的。 而那太子府中,正当屋外烟火齐放的时候,屋子里,太子靠坐在床上面色苍白,他的对面,站着皇上。 苏谦阳是被太子的书信请过来的,到了这里,就太子妃侍奉着,两个侧妃进宫去了,其余的都不在身侧服侍。 屋子里的人遣出去了,苏彦循咳嗽了几声,「父皇,儿臣有件事要拜托您。」 苏谦阳神情微动,苏彦循继而道,「儿臣这身子,再这样下去也不合适再做太子了,恳请父皇废了儿臣,另立太子。」 自己的儿子会提出这个,苏谦阳并不意外,只是坐了下来,温和的看着他,「你好好养病,身子好了才最要紧。」 「儿臣这身子,儿臣心里很清楚。」苏彦循摇摇头,「儿臣只求父皇,将来能够善待母后,即便是另立了太子,将来新皇登基,也能够给母后在后宫一席之地,儿臣不孝。」 他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还好不过是表面上,这一次风寒,将他维持在表面上的东西都击垮了,太医不用说他也能够猜得到,他这身子,早就已经空了。 再珍贵的药材都无法维持下去。 「母后做了很多让父皇失望的事情,但她都是为了儿臣,也请父皇看在儿臣的份上,能够原谅母后犯的这些错。」苏彦循见他不说话,又求道,话说的太急,引了一阵的咳嗽。 苏谦阳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你母后犯了哪些错,你都清楚么。」 苏彦循眼底一抹苦涩,知道,但也许他知道的并不是全部,也许还有很多事是他不清楚的,「那就请父皇原谅母后之前做的错事。」以后,以后的他就再也没有理由求也没有机会求了。 「循儿,父皇可以答应你,不计较过去的事。」不计较那些他知道的事,只因为眼前他的儿子这样的求他。 这就够了。 苏彦循疲倦的闭上眼睛,苏谦阳知道他累了,叫太医进来把脉,走出了屋子,太子妃在外室,眼眶红红的似刚刚哭过。 苏谦阳回了宫,到昭阳宫的时候已经凌晨,蒋茹茵睡下了,苏谦阳在昭阳宫门口踟蹰了一下,最终转身去了长公主所在的又春苑…… 这个年一过出,最为关心的就是太子的身子,幸运的是,迈出这个年,太子熬过来了。 随着开春,总是给人希望,皇后接连数次前往南山寺给太子祈福,希望老天保佑太子的身子能好起来,而朝堂内,暗地里已经有了这太子之位的质疑声。 从太子病下到三月,四个多月时间过去,终于有的大臣在朝堂之上提出了异议,并不是属于赵家,也不是和蒋家关系好的,就是很中肯的把太子的身子和无子嗣的实际情况说了一遍,继而请皇上及早的为大今朝的大统继承考虑,另立新太子。 第39章 有时候就差这第一声,这大臣一开口,其余憋了很久一直想说的人,一个一个也赞同起来,废了太子,另立新太子,都是为了大今朝能够顺利延续下去,这继承问题,刻不容缓。 赵国公为首的,已经是为太子的事情愁的夜不能寐了,有人出来这么一说,直接就吵起来了,这太子人还没怎么样呢,就已经忙着要废了他另立,都安的是什么心。 苏谦阳看着这一群人又争执不下了,声音清冷,「那诸位爱卿认为,废了太子,要另立谁。」 朝堂之上瞬时安静了下来,废了太子立谁,皇上的子嗣并不多,合适年纪的就这么几个,六皇子太小,五皇子虽记在皇后名下但年纪也才四岁,三皇子四皇子聪明,母妃身份也高,但若按着顺序按着年纪,二皇子看似是最合适的。 但谁也没开这么口。 赵国公一派肯定是反对废太子的,只要谁出口说另立的人,他们就卯足了劲先攻击了再说,这么多大臣心里也有数,谁也没有先开这个口。 倒是刚刚开口的那个大臣说道,「微臣认为,应当先废了太子,另立的皇子且看他们是否合适。」 把这话题的重点绕到废不废太子,而不是另立谁上面去,这两方的阵营就明显多了,管谁支持谁呢,废了太子总是首要任务不是,废了才有立,至于立谁,皇上尚且气盛,皇子们也都还小,可以慢慢商量。 这不,刚刚安静了一会的,又吵起来了…… 而景仁宫那边,早朝还没结束,皇后就得知了朝臣上奏有关于废太子的事,险些没被那些人气死,平日里赵家送出去的礼不够多么,太子一病一个个都抱着朝廷为重,国事为重的幌子,暗地里都不知道已经站到哪边去了。 皇后下意识的开口想喊何嬷嬷,何字出口才意识到何嬷嬷早就不在了。 沉着脸吩咐人去太子府请太子妃过来,自己则匆匆去了寿和宫内,找太后商议此事。 早朝结束,这两个时辰里,还是没讨论出什么结果来,只是废太子这件事,已经摆到台面上了,苏谦阳冷眼看着什么人跳脚,什么人反对,默默都记下了,回到承乾宫,数十封暗信下去,很快就接到了寿和宫那传话,太后请他过去一趟。 苏谦阳到了寿和宫里,太后的脸色也不好,皇后已经离开了,长公主不在。 为的是什么事,也无需猜测无需问,苏谦阳坐下后,静等着太后开口。 废不废太子,太后已经不能用正统两个字来维持了。 有才德的太子可以无子,将来皇位可以传给弟兄,传给侄子,但太子不可以是这个身子,如今连床都下不了了,说的再不好听,随时可能走的人,如何还能死抱着这太子之位。 所以太后问的,是关于另立的事情。 苏谦阳的态度和今日大堂之上的一样,把主动权给了太后,「母后觉得立谁呢。」 「国家大事,皇上您自有主张,哀家能说立谁就立谁么,哀家不过是问问皇上的意思,废太子这么大的事,也不能轻易而为。」 太后淡淡的说着,「毕竟,太子如今还病着,凡是也不能做的太过了。」 「母后说的是,不过朕这皇帝,怎么说都还能再当一些年,既然如此,废太子的事宜先行,至于立谁,以后再说。」苏谦阳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朝中大部分臣子的意思。」 太后脸色一沉,「倘若太子的身子恢复了呢。」 「母后,您若抱着这样的想法,那儿臣也没什么可说的。」用先说立谁来拖延废太子的时间,能拖多久,「太子的身子即便是好了,羸弱是不争的事实,为皇的日理万机,没有好的身体,母后以为能多支撑几年,母后抱着正统二字,可有为我大今朝考虑过今后的荣盛,循儿身子不好,好好养着不忙政务,也许还能多活几年,您让他埋头处理国事,这不是要累死他么。」 只能先废后立,而不是先把立的人选出来。 太后神情一顿,继而有几分难堪,感情她们不答应废太子,就是逼着太子赶紧去死。 但苏谦阳说的不是事实么。 当皇帝的,要继承大统的人,哪一个是可以翘着腿什么都不做的,什么都不学的,当年他是太子的时候,代父皇出巡,一年两次,还要帮忙处理诸多政务,接手朝政。 太子这些年未出巡一趟,全是他亲自去或者让别的大臣代替,政务也都是只处理一部分,多了怕他吃不消,就算是为这个儿子考虑,让他再多活几年,这太子之位也应该要废了。 「母后不是不同意废太子,但这诏书一下,没有所立的人选,这朝廷不是要乱。」有一个主心骨了,大臣们就知道该支持谁,该帮着谁,否则这东一派,西一派的,得多乱。 「趁此机会,朕也想好好看看,这些人到底想支持谁。」苏谦阳直言,「母后心中若有人选,可以告诉儿臣,但说到底立谁,儿臣不急。」他就是有人选,现在也不会说。 第40章 见他这么说,太后点点头,「哀家心中觉得这几个孩子都好,除了这小六年纪太小不合适外,其余的,还是要看他们了。」 苏谦阳点点头,「母后说的有理,若是无事,儿臣先行告退。」 看着皇上出去,太后这神情变了变,吩咐人送信去了叶家…… 到了三月底,这件事还没什么起落,早朝的时候天天有人争执,而宫外,竟然有人集结长跪在了宫门外,祈求太子身子早日康复。 废太子的话题天天在早朝说起,宫外有消息也不意外,意外的时候,这群百姓几乎是天天跪在宫门外,一跪就是几个时辰,说太子宽厚仁德,不应该遭受如此,求圣恩,不要废太子。 平民老百姓哪里能想的远,太子病了,养病就是,好了还是那个宽厚的太子,为什么要废,太子做了这么多的好事,不能废。 而老百姓这一跪,赵家人直接以民心所向来反对废太子这件事,说的也够直白,太子只是病了,并不是崩逝,如此大肆说废太子之事,如何能让太子好好养身子,并且长跪在承乾宫外,以示决心。 除了皇上和太子妃之外,没有人知道苏彦循是要求主动废太子的,太子妃答应过太子,不将这件事告诉皇后,而皇上,更不会和朝臣说,太子是自己不想当了,你们嚷什么。 所以宫外宫内的事,一直延续到了四月,因为皇上迟迟没有表态到底意属谁,这有心的也另外抓不到抨击的对象,说来说去,就绕着废还是不废这件事。 而私底下就算是有支持哪一位皇子的朝臣,这时候也没有傻到把这皇子推出来,先废了,大伙公平竞争么。 不过四月中的时候,北图王前来临安城上贡的事暂时让这争执停了一停。 北图王亲自前来,携贡品,由平王爷前去迎接,到了临安城安顿下来之后,再进宫觐见皇上。 这些年来北图和大今和平相处没有战事,阳关衡关那亦是太平的很,关系好了,来往自然密切些。 再者当年谋反,这其中还得了当时极年轻的北图王的帮助,和平王爷的关系算在内,这也算是友好邻里。 四月二十进宫这天,什么事都得放一放不是,宫中举办了盛宴来迎接这个北图王,不少人见到他的时候,都还惊诧了一番,北图王竟然这么年轻。 三天盛宴,后两天宫中妃子也前往了,有幸见了这北图王的风采,而后三天,皇上还命人举办这狩猎,算是欢迎这北图王的到来…… 只是这狩猎结束后,北图王忽然向苏谦阳提出了想迎娶大今朝公主回去做他王妃的事,当时苏谦阳听了是笑着问他,想娶哪个公主的。 可听完北图王说完后,他这笑就有些僵持不住了。 北图王维特明明白白的告诉苏谦阳,他想娶的,是大今朝的二公主,蒋贵妃所出的平宁公主。 维特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还是当着狩猎后宴会诸位大臣的面说的,说完后,众人都注意去了皇上的反应。 平宁公主今年十四了,去年开始就有人说起这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到底会花落谁家,娶了她可真的是赚到了,但大家也都是静观其变,因为没有人做这个出头鸟。 没想到这平宁公主的美名都传到北图去了,北图王都跟着来插一脚,也想娶她回去。 北图王说完,还让人送上了这迎娶公主的聘礼单子,呵,诚意十足啊,盘子里装着的这册子,足足有三册。 苏谦阳的神情终于维持不住了,可北图王还说了一句,他如今孤身一人,并无后宫,娶了平宁公主为王后,今后也不会立后宫,仅娶她一人,仅让她一人和他共享北图天下。 这么霸气的宣誓,还是当着大今朝皇帝,大今朝诸位大臣的面说的,足见北图王这决定了吧。 苏谦阳看了坐在下方的苏谦默一眼,后者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这臭小子什么时候看上平宁了,还是偷偷的,这贼心! 苏谦阳继而笑看着北图王,「北图王有如此心意,实属难得,不过平宁公主的婚事,还需另议。」娶谁不好呢,偏偏就挑了个他眼中最精贵的,看北图王那眼神里势在必得的样子,苏谦阳忽然觉得,做北图王的岳父,一点都不愉快…… 平王爷带着求亲后的北图王出宫去了,苏谦阳拿着这聘礼册子,直接去了昭阳宫,这件事他还真不能自己做主。 蒋茹茵一听他的来意,当下就反对了,「不行,北图这么远,一年四季天冷的时候这么多,平宁如何受得了。」说罢推了推这聘礼册子,「皇上不用说了,给再多的聘礼,臣妾也不会答应的,一嫁就这么远,别说他北图王就娶她一个不纳后宫,皇上您舍得把平宁嫁这么远么。」几年回不来一趟,她养个女儿,等于直接送给人家了,受了委屈呢,想家了呢,她这里一点都不知道,想帮点忙都使不上劲。 第41章 「朕当然不舍得,你看一眼这册子先。」苏谦阳就知道她这情绪激动的,安抚她道,蒋茹茵直接推了他一把,「有什么好看的,莫不是北图愿意送多少座城池做嫁妆,皇上心动了。」 这女人耍脾气起来,就是一点道理都不会讲的,苏谦阳但凡表现出一点对这婚事有倾向,蒋茹茵即刻就不依不饶了,还最疼的女儿呢,舍得往那么远的地方送。 苏谦阳拉住她的手,叹了一声,「你看一眼,朕又没说要把平宁嫁过去,你别气。」 蒋茹茵这不是没缓过来么,瞪了他一眼,拿起其中一本册子翻看了起来,本来翻的速度是极快的,但是翻到后来,她这神情里,满是诧异。 册子中的聘礼很多,足足写了三册的东西,都能用作皇家这些个皇子娶皇妃的聘礼了,但令蒋茹茵觉得诧异的,不是这数量,而是册子中写的东西。 北图各地的名品,只有南蛮疆域等地出产的珍贵宝物,品种优良的马匹,还有专门设在北图,地域辽阔的狩猎场。 除了聘礼中该有的珍贵珠宝皮毛木器,并没有蒋茹茵口中的城池,也没有她想象中地域的分割当做聘礼。 细致之处,这聘礼中的东西,全部是平宁喜欢的。 自己女儿是什么性子蒋茹茵很清楚,她缠着容哥儿讨要从南蛮疆域带来的东西,问他一路过去的趣事,她对外面的世界抱着浓厚的兴趣,她不喜欢被绑在这宫中。 而这聘礼里的东西,都像是投其所好一般,大到平宁喜欢的马术,小到她对这些奇特东西的喜爱。 北图王有这么了解自己的女儿么。 蒋茹茵抬头看苏谦阳,平静了很多。 若是这聘礼中的东西是城池,能惠利大今朝,让蒋茹茵像卖女儿一样把女儿嫁去北图的,这几本东西早让她扔出去了。 但这所有的东西,却是贴着心来的,看完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很用心。 「北图王过去是不是见过平宁。」蒋茹茵疑惑,一个前来临安没有几回的北图王,又怎么能够这么了解女儿的喜好,再者,就算是常来,也没有和平宁接触的机会,她从来没有听谁说起过这件事。 「北图王三年前来过临安,但是朕没有告知别人他的身份,那一次狩猎,晚会在狩猎场举办,他也在场。」苏谦阳想了想,再往前,那就是刚刚登基头几年北图王有来过。 「那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话都说不上一句。 蒋茹茵在意的,是北图王娶平宁的目的。 聘礼中,还有一座正在建的宫殿,是专为迎娶平宁而设,还附了设计的图纸,是怕迎娶过去后平宁住不习惯北图的宫殿,为了她另外建的仿造我朝宫中阁楼苑舍而造。 北图王的意思,有什么要改进的,都可以提出来,毕竟这是给平宁住的。 这聘礼中的所有东西,都是为平宁考虑的,而不是摆着好看,送给大今朝,以彰显北图的富贵。 蒋茹茵沉默了片刻,冷静下来想,她自然能够分得清这聘礼中的诚意有多少,人家想娶的是大今朝的公主这个身份,还是平宁这个人。 只是她不相信的是,两个只有过一面,或者几面之缘,都没能说上几句话的人,作为北图的大王,就能决定要娶平宁回去了么。 做娘的,女儿要论婚嫁,想的多,不为过。 想给她选一门好一点的亲事,找一个疼她爱她宠着她的男子,也不为过。 蒋茹茵看着这厚厚的三本聘礼册子,比起刚才情绪,现在更是说不清了,「这个消息太突然了,皇上,臣妾需要好好想想。」 这个时候蒋茹茵是自私的,她没空去考虑平宁作为公主,享受了皇家荣华富贵,在这个时候应该要背负的职责,她只想要女儿嫁一个如意的人。 苏谦阳留了时间给她好好想,离开了昭阳宫,半响,蒋茹茵命冯盎出宫去,请了平王妃进宫…… 顾吟欢得知此事,也是在苏谦默带着维特去平王府的时候,所以在冯盎去请她的时候,她也已经做好进宫的准备。 面对蒋茹茵,看得出她的担心,顾吟欢也是照实说的,「王爷和我都喜欢直呼维特的名字,他也不介意,当年我还在阳关的时候,他曾经闯入府上,带着受伤的北图大臣,躲避他二哥的追杀,那时正值北图内乱。」 顾吟欢和蒋茹茵说起了当年遇到维特的情形,北图内乱,家人被杀的杀,囚禁的囚禁,十岁的维特被迫成长,被迫从一个有父王哥哥保护的无忧少年成长为肩负着复国大任的王子。 「这些年他每隔几年会来临安,不过都是来看我的,北图王的身份老是来大今,让人知晓怕是要引起恐慌了,所以每次他就带一个随从,来住些日子就回去,姐姐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年,我没少操心他的婚事,可他就是不肯娶,不立王后,也不纳后宫,这么孤身一人。」平王府一家人和维特的感情十分深厚,顾吟欢拿维特当弟弟看待,而这些年来,维特对她,也是像亲姐姐一般对待。 第42章 顾吟欢笑看着她,「我还担心他这辈子就真的这个一个人要过下去了,这里前来忽然向皇上求亲,之前不知道,王爷说了之后我也吓了一跳。」 顾吟欢说的蒋茹茵信,从她口中所听到的,至少这个北图王,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知恩图报,人品也不错。 「他都这个年纪,为何当初不立王后不纳后宫。」 蒋茹茵疑惑,顾吟欢脸上一抹叹息,「当年北图战乱,他大哥的未婚妻倒戈,害的他母后身死,大哥身受重伤后来死去,他对那女子,是有恨的,他曾经说,如果遇不到让他觉得对的人,这辈子不娶也没关系,培养一个继承人不是一件难事,我想他是放不开心结去相信别人,所以姐姐,别的话我不敢说,他会向皇上求娶平宁为王后,绝不会是为了大今和北图的关系。」也不会是因为平宁的身份。 「他是不是曾经和平宁有过接触。」这么一说,蒋茹茵就更疑惑了,若要这样一个人决定娶亲,这女子必定是吸引了他,让他愿意放下心结,但吸引一个人,不需要接触么,「这聘礼中的东西,都是按着平宁的喜好送的,如果不了解,这北图王如何能列的出这些东西。」 顾吟欢摇摇头,心里倒是有了个怀疑,「姐姐不如问问平宁的意思,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不错,但以平宁的性子,若是皇上和姐姐都觉得好,她觉得不好的,如何都不会肯。」 蒋茹茵确实有这个打算,北图王求娶这件事,主要还是得问女儿的意思…… 而此时的平宁呢,她抢了容哥儿的出宫令牌,偷偷溜出宫去了。 做什么去,她要去找那个所谓的北图王,求娶,她有说要嫁给他么,狩猎场那么一问,她只是被他的话吓到了吃惊了所以才慢了半拍回答,他就当自己答应了。 翠儿紧跟在公主身后,两个人出了宫从一家布坊里出来已经是女扮男装了,平宁想了一下北图来使住的地方,让翠儿去招了一辆马车,两个人就朝着那山庄去了。 到了门口,守卫是两批,一批是平王爷手下的,一批是北图人,平王爷的手下一听是平宁公主,这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放她进去,其中一个试探她,「公主,北图王如今并不在庄内。」 「他去哪了!」平宁哼了一声,这就是一副兴师问罪找麻烦的架势,那守卫看她并没有带别人来,也不敢让她就这么带着一个宫女离开,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于是告诉她,「公主,北图王如今在平王府,不如您上马车,我们派人带您去平王府。」 「不必了。」平宁一看他是要看住自己,「平王府在哪本公主认得,不需要你带路,翠儿,我们走。」刚一转身,前面一行人过来了,为首的正是维特,一旁站着的,是苏彦昊。 苏彦昊一眼就认出来了女扮男装的平宁,心里暗喊了一声,这下坏了,刚想转身躲一下,平宁已经看到他了,一字一句的喊出口,「苏彦昊,你给我站住!」 苏彦昊的神情一苦,平宁走到他面前,可挡在她身前的,变成了维特,他低头看着气的满脸通红的平宁,脸上一抹难得的笑,「谁欺负你了?」 平宁神情一滞,瞪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山庄内走去,这回没人拦着她了…… 进了山庄,维特遣散了旁人,让苏彦昊先去隔壁呆一会,大厅中就只有平宁和侍奉她的翠儿,维特打量她这一身男装,平宁先沉不住气,「本公主没说要嫁给你,你向父皇求亲了没有用。」 「公主喜欢喝奶茶么,我让人给你冲泡一些。」维特命人上了奶茶和一些北图的小吃,沉稳如山,半点没有被她的话所影响到。 「你!」平宁气的一跺脚,「你怎么还不回去北图。」 维特替她倒了一杯奶茶,「我是诚心想要娶公主的。」 平宁脸颊一红,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啊,在狩猎场上说了一遍,现在又说了一遍。 「公主喜欢骑马狩猎,北图那雪融了之后,你可以经常去山林里打猎,北图距离疆域和南蛮都很近,来去也便利,这些年北图和疆域各部落关系不错,公主想去,都能去。」维特稳稳地说着,专挑平宁喜欢的事来说,对她的喜好了若指掌。 平宁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哼了一声,「昊哥儿告诉你的吧,他还说了什么。」 「公主想要的自由生活,除了本王,没人能给公主。」维特看着她,俊朗的神情里带着一丝丝的笑意,语气蛊惑极了。 「我们才见过几次面,说过几次话,你凭什么就说是诚心想娶本公主,难道你不是冲着本公主的身份来的么,说的好听,我们又不熟。」平宁又不笨,到了这年纪,她会想不透彻和亲这个词内在的含义是什么,她如果不是大今朝的公主,如果没有这尊贵的身份,他又怎么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前来求亲,他的诚意是给公主这个身份的,才不可能是给她的。 维特笑了,看她这气鼓鼓的样子,眼底闪过一抹悦然,「我们见过很多次了,公主。」 第43章 平宁最后是落荒而逃的,她性子再开朗,也经不起有谁三句话中有两句说着是要娶她的,还一脸认真半点没有开玩笑和调侃。 北图人生性豁达些,有什么话也是直来直往,没有大今朝的人来的含蓄,平宁饶是端正着公主的威严也招架不住。 刚刚回宫,宫门口那孙嬷嬷就一脸焦急的等着她,她下了马车,孙嬷嬷拉着她,看她穿成这样,担忧道,「公主您去哪里了,您还拿了三殿下的令牌带着翠儿偷偷出宫,娘娘正到处找您呢。」 拉着她回了昭阳宫,还是从后门进的,赶紧把这身衣服给换了,到了蒋茹茵这边,两个弟弟都在,蒋茹茵那脸色,瞧上去真不太好。 平宁走进去,认错的到蒋茹茵身边,从怀里把令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讨好的看着她,「母妃我错了,我不该拿弟弟的令牌偷偷跑出宫去的。」 蒋茹茵看着她,仅仅是带了一个宫女都敢跑出宫去,真的是太放纵她了,「你去哪里了。」 平宁踟蹰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去山庄里,找北图王了。」 蒋茹茵脸色微沉,「你去找他做什么!」 「他耍赖!」平宁脱口而出,继而低下头去,脸上还有些愤愤,她什么时候答应了,她明明没有答应的。 看女儿这个样子,蒋茹茵无奈了,叹了一口气,「你要不要和母妃说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一会,平宁才点点头,容哥儿拉着湛哥儿出去了,蒋茹茵示意孙嬷嬷出去守着,这才看着她,倒也没有生气,语气显得很平淡,「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平宁说了很多,从她觉得第一次认识他,到北图王口中第一次和她的见面,在蒋茹茵耳中听起来,这更像是一次一次安排好的缘分似的。 她看着女儿脸上那气愤之余还带着些恼羞的神情,她看得出来,平宁并不讨厌这个北图王。 「两年前的狩猎,他抢了我的猎物,这一回狩猎,他又抢我猎物了,所以我就和他争执了几句,他直接说和我比,他赢了他就娶我,我若是输了,我就嫁给他。」 「可我都还没拒绝他,他直接拔箭射了一只从我们附近跑过的兔子,他赢了,他会向父皇和求亲。」平宁越说越觉得气愤,凭什么都是他决定了的,她偏不嫁,父皇一定会让她嫁给他么。 平宁这样的神情,在蒋茹茵眼中,陌生而熟悉。 良久,蒋茹茵问她,「平宁,你告诉母后,你有喜欢的人么。」 平宁眼神里飞快的闪过一抹黯然,摇摇头,「女儿没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她只是有点欣赏他罢了,算不上喜欢,她也不会喜欢一个已经订了亲的人。 蒋茹茵把她拉到了身边,柔声道,「北图王求亲这件事,你父皇把决定权交给了我,如今,母妃把决定权交给你。」 平宁神情里一阵错愕,蒋茹茵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不小了,已经是个大人了,婚姻大事自古虽是父母做主,但你父皇和我都希望你能嫁的如意,所以你自己来决定嫁不嫁,不论你做了什么决定,你父皇和我都会支持你。」 「可那是北图王,我们不是。」平宁不是当年七八岁的小姑娘,什么厉害关系,她如今也知道的清楚,作为一个公主,出自皇家,尤其是在婚姻大事上,根本没得选。 「那也是北图王一厢情愿求亲的,你父皇可没有答应下来,你不愿意,你父皇就会回绝北图王,或者让他娶别人。」蒋茹茵欣慰她的懂事,「孩子,你的终身大事,影响着你将来这辈子会如何生活,你现在大了,应该有自己思考的方式,所以母后把这个决定权交给你,你父皇也会支持你。」 蒋茹茵过去没的选择,她也从未想过要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做过别的选择,如今对女儿,她希望她得到的,是她想要的,而不是皇上和她强加给她的。 平宁哭了,泪水扑簌着往下掉,又觉得丢脸,扑进了蒋茹茵的怀里,蒋茹茵笑了,「哭什么,这么大的人了。」 平宁含含糊糊着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是扑在她怀里哭着,蒋茹茵拍了拍她后背,「你自己慢慢想,到时候告诉母妃,母妃替你去告诉你父皇,我们不急,就让那北图王多等一些日子,就是拒绝了,还有你父皇和母妃在呢。」 蒋茹茵把决定权交给平宁了,苏谦阳也没催她,更没有通知过北图王究竟结果如何,就这么让他留在临安城等消息。 维特也不急,作为一个日理万机的北图王,他还真是耐得住性子了,留在临安城等着皇宫里给答复。 蒋茹茵很意外这件事上皇上的决定会是交给自己,北图王亲自前来求亲,如果不答应或者随便找人搪塞了,那两者之间的关系都会显得尴尬,可皇上就这么做了。 到了五月,北图王还安班子的等着,朝中大臣讨论二公主婚事的新鲜劲一过,这话题又绕回到了废太子这件事上。 第44章 这回有些人有目标了,他们把成王给推出来了,直接拿了二公主的婚事说事,这一母同胞所出的,姐姐去和亲,给成王殿下涨了多大的助力啊,这不就代表着北图王是站在成王这边了。 婚事都还没定下,皇上都没答应,这就说的跟真的一样了,一张嘴能说出一种可能,十张嘴就够说的人头疼了。 可作为成王殿下和二公主的外祖家,蒋家都没半句话呢,封晋侯也是个嘴毒的,人自己都没操心呢,你们瞎操心什么,活似自己家闺女嫁给北图王做王后去了,一个一个蹦跶着没完没了。 论吵架的功利,蒋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朝堂上还真没人吵得过他,如今蒋老爷子过世了,这群人还是吵不过封晋候,能养出钱家三个这个品相不同的儿子来,这封晋候能是个简单的么。 从五月初吵到五月中,皇上对二公主的婚事不做声,对成王的事情也不做声,蒋家作为最直接的受利者蒋大学士干脆抱病回家避难去了,皇上还准奏,这还要怎么继往下说。 要把成王推出来挡这场口水战,哪有这么容易,如今蒋家上下低调的都摆明了不参与废太子的事了,二公主和成王殿下宫门如今都不出,蒋贵妃一直以来都是谨慎低调,就是拿当初成王跟着平王爷南下、封王来说事,也得有人跟着起哄不是,可渐渐的,这声息都淡了下去,最终的话题又回归到了先废太子,后另立上面…… 五月底,北图王已经整整等了快两个月了,这日早朝下,平宁忽然来了承乾宫找苏谦阳。 她一脸认真的看着苏谦阳,神情平静极了,「父皇,女儿若是不想嫁,父皇会怎么做。」 「父皇会替你拒绝北图王。」苏谦阳走下来带她到一旁坐下,「你不想嫁去北图,父皇和你母妃也不希望你嫁的这么远。」 「那父皇会找别人代嫁么。」平宁又问,「父皇您不说儿臣也知道,儿臣不答应,父皇就会找别人代替儿臣嫁给北图王对不对,他不会就这么空手而归。」 「这些你不用担心。」苏谦阳听她这么说,笑道,「你不想嫁,那北图王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还想娶的,那父皇就再安排合适的人。」 平宁眉头微皱,「一个都不嫁,直接让他回去不行么。」 「傻孩子。」苏谦阳摸了摸她的头,「你不想嫁,其余的事就交给父皇来处理,父皇答应过你母妃,要让你自己决定这婚事,你想多留几年陪陪你母妃那也好。」 平宁从母妃口中听过一遍,如今再从父皇口中听到,还是不禁有些泪眼,半响,她揪了揪膝盖上的裙摆,「父皇,儿臣想清楚了,儿臣答应这亲事,儿臣愿意嫁给北图王。」 苏谦阳一怔,显然是没有意料到平宁的答案会是这个。 平宁仰头看他,又哭又笑,「父皇为什么这么惊讶。」 「父皇和你母妃都以为,你不会想要嫁去北图。」毕竟那里这么远,距离临安城差了多少距离,这个苏谦阳最疼的女儿,他都不舍得,他都已经准备好要回绝那个北图王了,却没想到平宁会答应。 「父皇,儿臣不讨厌他。」平宁啜泣了一下,擦掉眼泪,脸上一抹自主,「他不是当着父皇和诸朝臣的面答应了么,只娶儿臣一个人,也不会有纳后宫。」她才不要和很多女人一起争夺一个男人,更不要像静澜姑姑们那样,尚主之后还要防着驸马爷找妾室,再生出一堆的庶子女受气。 苏谦阳看着她脸上那一抹坚定,这神情,和她的母妃很像,而母女两个人表达的,不就是一个意思么。 「北图王确实这么说过。」苏谦阳点点头,「今后你尚主,驸马也只会娶你一个人。」他的女儿,怎么可能会为驸马纳妾这种事心烦。 平宁摇了摇头,「父皇,那不一样的。」一个是看在皇家的面子上,顶着皇家的压力不敢纳妾,畏惧她,怕她,一天到晚还要以她的意见为首的丈夫,她平宁不要。 说罢,平宁站了起来,神色平静了许多,「父皇,北图王的求亲,儿臣答应了,不过儿臣想在临安多留两年再出嫁。」 平宁的婚事一宣布,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北图王这一趟过来,求亲后把迎娶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就在两年后的五月。 大今朝和北图的关系,也就缓和了这么十几年,而这和亲,也是大今朝的第一回,论和亲的异议自然非同小可,皇家最受宠爱的公主肯嫁,民间对她的赞颂都不会低。 曾经平宁出生的时候都有过雪停开阳的祥瑞之兆,如今这位公主的出嫁又将带给大今和北图数百年的和平,这一时间,推崇平宁公主的呼声几乎高过了那不懈努力还在为不废太子事情争取的百姓。 到了六月初,关于太子废不废的争论终于到了一个鼎峰,下朝之后百万请奏,太子的身子到如今都没有康复的迹象,即便是好了,这身子也不足以担当一个太子该做的事情,求皇上即刻下旨废除太子。 第45章 而在太子府,皇后看着病榻上的儿子,再看服侍左右的太子妃,脸上那神情,变了又变,最终却还是显得固执,「母后不会让你父皇废了你的。」 「母后,儿臣已经不合适做一个太子了,您怎么还这么固执。」苏彦循疲倦的靠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来说有关于废太子的事,「您不必再和父皇争论什么,这件事,是儿臣和父皇商量过的。」 皇后脸上一震,「你与你父皇商量了什么!」她费尽心机当初为他集结民心,如今倒是他自己不愿意当这个太子了。 「二弟三弟他们都很出色,都比儿臣来的更合适做这个太子之位,母后何必执着,即便是儿臣去了,将来别的皇子继位,母后还是皇太后,谁也夺不走您的位子。」苏彦循眯了眯眼,一旁的太子妃握紧他的手,眼中满是担忧。 「本宫执着,那也都是为了你们,你这么轻而易举的说你二弟三弟出色,要把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你可如何对得起母后的一片用心,对的起赵家。」 「那要如何,母后是要逼儿臣去死么。」苏彦循睁开眼,眼底清冷,「母后到底是为了赵家能够在儿臣继位之后在福泽百年,若是别的皇子继位,那赵家就不复荣华,这才是母后努力的,这才是母后为的,母后如果为了儿臣,现在就不会说这一番话。」 人是要活到怎么样一个失败的地步,儿女离心,丈夫不喜。 一样是为了家族,蒋贵妃为了蒋家做这么多,而她赵蕊才为了赵家做了点这些就让儿子都对她摆出这样的神情来…… 谈话不欢而散,皇后回宫,与此同时,承乾宫那,苏谦阳也收到了来自太子府的书信,在他面前铺开的正是尚未写完的圣旨,苏谦阳把书信放在了一旁,提笔写完了接下来的话。 两天后早朝,陈奉宣旨,太子久病不愈,大婚五年无所出,不能担国任理朝政,即日起,废太子,封大皇子为留王。 而在这圣旨宣布下的第二天,临安城忽然涌入了许多的百姓,直接跪在了宫外,一批接着一批,要求皇上收回成命,不要废太子。 太子当年,应该说是皇后当初做的那几件善事,还是替太子笼络了不小的民心,百姓单纯,容易蛊惑,不过三四天的时间,这临安城中皇宫附近的街市,就是一辆马车都难以通行。 承乾宫内苏谦默是被急召而来的,按照他的脾气,直接镇压就行了,但是他也清楚,这是百姓请愿,只能安抚,不能镇压,否则到时候引起的麻烦更多。 苏谦阳给了他一封信,苏谦默打开一看,良久,他抬起头道,「皇上答应了?」 「还需要你帮忙。」苏谦阳点了点头,苏谦默也没再说什么,手捏了信,「我立刻去安排。」 到了六月中,连着太后那边都开始和苏谦阳来说,废太子的事暂且放一放吧,要培养新的继承人培养就是了,太子熬不过几年,那就等他去了再废,如今民心如此,若是强硬废除,到时候新立太子,怕是不笼民心。 苏谦阳没有收回下的旨意,太子府那的女眷也陆续搬去留王府。 就在六月二十三的深夜,连续数日艳阳高照的天后,忽然是一场大火,在太子府燃起,照亮了临安城的半边天。 宫中很快得到了消息,皇后听到后当下就晕过去了,当她醒来后却被告知禁足,不能去太子府探望,更不被允许出息留王的葬礼。 听到葬礼二字,皇后这一口气没上来,又晕过去了…… 六月二十三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毁了太子府。 留王和服侍他左右的留王妃葬身火海,其余的太子府女眷,因为早前已经迁去了留王府,所以躲过了这一劫。 平王爷率刑部尚书及数位官员调查此事,却没有证据显示太子被人所害,这火,像是天降的。 继而,临安城有了这样的传言,留王重病,废除太子另立是天命所归,百姓祈愿惹了天怒,降下天罚,要惩戒还在太子府中的留王。 五天后,大火中都没有余留下什么的留王和留王妃,以他们随身携带的玉佩入殓下葬,皇后几度哭晕在景仁宫内,却依旧不得出宫去送葬。 直到丧事结束,皇后才见到了皇上,一身黑色的衣着,神色沉寂,开门之后负手而立就这么看着瘫坐在卧榻上的她。 皇后跌下了卧榻跪倒了苏谦阳面前,哭着拉他的衣袖,声音嘶哑,「皇上,求您让臣妾见一见循儿,皇上,怎么会这样。」 苏谦阳蹲下身子看着她,「循儿不想见你。」 就是几天的功夫,皇后的身形消瘦许多,她呆呆的看着苏谦阳,看着他脸上的寒意,低头摇着,「不会的,循儿怎么可能不会想见我,皇上你骗人,循儿没有死,你们骗人,是怕我认出来,所以不让我去看他。」 「你让赵家去找了这么多百姓过来,大肆祈愿,要逼迫朕收回废太子的圣旨,循儿会不知道么,你不顾他身子已经承受不住,非要死拽着这太子之位,皇后,你到底是何居心!」苏谦阳推开了她,眼底是厌恶。 第46章 「循儿的身子为什么会这么差,你们赵家的糟心事还得一个孩子跟着受罪,你心中可有愧疚。」苏谦阳冷冷的看着她在那哭的不成人形,「以后,你就在这里为循儿的在天之灵好好祈福,从今天起,后宫也无需你掌宫。」 「就算是如此,求皇上让我去见一见循儿,我是他的亲娘。」皇后拉住他的袍子求道。 「朕说了,循儿他不想见你。」苏谦阳身后的陈奉过来掰开了皇后的手,苏谦阳转身直接走到了门口,没有停顿,离开了景仁宫…… 关于废太子的任何话题都随着太子府的这一场大火,烟硝顿散。 留王死了,当初被抱养在皇后名下的五皇子又给了王淑华,皇后被永禁足在了景仁宫给留王祈愿,虽然没有废后,但和废后又有什么区别,赵国公这一派的希望几乎是被瞬间击溃掉。 论说起这事情始末的最大赢家,除了顺位而下很有可能被封为太子,即将大婚的二皇子外,就是如今接受了所有宫务,掌管凤印,堪比皇后的蒋贵妃。 蒋茹茵还没体会这到底能喜悦多少,德妃先掐着时间来道贺了。 就是这凤印送过来的下午,德妃还带着贺礼前来的,就差没有给她行皇后礼,蒋茹茵第一次知道,德妃对皇后的恨意,竟然会这么深。 「我知道你不是个会落井下石的人,告诉你也无妨。」德妃自然觉得痛快,皇后永禁足为留王祈福,这是她这么久以来听过的最痛快人心的事了,「冤冤相报,赵家的所作所为,这全都报应到留王身上了,她活该!」 德妃的神情有一瞬的狠毒,随即看着蒋茹茵笑了,笑的有些解气,「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会小产么。」 德妃这么一开口,蒋茹茵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德妃点点头,「是,起初我只是怀疑,我从小身子就很好,那一次太医说体寒的时候我就不愿意相信,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小产了两次,而当时太子府就仅有太孙一个人,几年内都没有所出,我知道你进府的时候对此也产生过疑虑,所以你月事中所有的调养品,都是自己的人经手,并不由膳房那里的人送过来。」 「那次小产后,我所有月事中的补品都是我身边的人拿了药材炖煮的,这足足养了三四年,身子才养好。」德妃哼笑道,「后来赵小仪的事情一出,赵夫人对府中妾室下什么祖传避子药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所谓的查不出来,不就是当初潜邸中我这样的情况么,我也好,秦婕妤也好,王淑华也好,还有淑妃,哪一个没有被她下过药。」 后来之所以金昭媛和过去的叶淑容能有身孕,是因为德妃小产之后,皇后怕了,收手了,所以才有她们这机会。 蒋茹茵进府的时候看到仅有太孙一个孩子时就有些防备,所以才没有碰过膳房里送来的月事补品,包括后来这些汤药都是青冬经手。 「你知道,为何不告知皇上。」 德妃笑了,「我没她狠心,我也做不出拿赵家无数人的性命来祭我孩子的在天之灵,留王从出生就身子虚弱,到现在死去就是她最好的报应了,凭借赵家,当初有了个太子妃就跳脚成那样,才多少年的底蕴,如今还不是要没落,我在想,皇上连留王的最后一眼都没让她去看,她在景仁宫中,心里到底是悔恨还是不满。」 末了,德妃眼底一抹讽刺,「也许她不会悔恨,她只会觉得当初做的还不够狠,计划不够周全,否则留王一死,她手上还有五皇子,或者说,留王如果有孩子,她这还是机会满满。」 德妃这怨恨真的是积累了很多年了,皇后口口声声的姐妹情分,到底是当初德妃还念在出嫁前十来年的情分才没有和皇上说出来,念旧情的不是皇后,是她才是。 蒋茹茵看着她,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德妃的手有些颤抖。 随后,德妃轻轻道,「皇上还不知道这件事。」 「他应该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今天就没有赵家存在了。 德妃抬起头,看着她说道,「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就算是株连赵家九族,也不能挽回过去,赵家现在已经是这样了,知道了不是徒增悲伤么。」 听着德妃语气里这冒出来的同情之意,蒋茹茵忽然觉得微妙的很。 夜里苏谦阳过来,蒋茹茵看他神情有些憔悴,让青冬去煮了一壶安神茶过来,「皇上也别太难过了,身子为重。」 苏谦阳拉过她,「你也别忙了,来朕这边坐着。」蒋茹茵坐下,苏谦阳捏了捏她的手,说的有些抱歉,「朕还欠你。」 「皇上不欠臣妾什么。」蒋茹茵摇摇头,给他倒了一杯茶。 「朕把凤印交给你,把后宫交给你,可还欠你这个位子。」苏谦阳叹了一声,「诸事难全,是朕要的太多了。」 蒋茹茵把杯子递给他,不语。 「如今才是大事开端。」苏谦阳喝下茶,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蒋大学士这一病恙,抱病的日子可有些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