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斗》 001 穿越 作为一枚资深屌丝,每天上午不到9点,殷其雷不会起床。他是一个自由工作者,俗称:无业游民。每天只靠写写网文,拿点微薄的稿酬,解决自己的一日三餐。 起床的第一件事,殷其雷就是给墙壁贴着的波多老师的玉照磕头,一边磕一边祷告:“女神呀,请你大显神通,赐我一个老婆吧!” 在他心目中最好的老婆人选,就是青梅竹马的苏浅浅。他追了她八年,按理说,八年,抗战都胜利了,没理由搞不定一个女人。但是,苏浅浅大学毕业之后,却将自己的青春年华,托付给了一个比她大三十好几的古董商人。 殷其雷祷告结束,泡了一碗泡面,接着走进卫生间,洗脸刷牙。这时,床头的手机发出“呀咪喋,呀咪喋”的铃声,他走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心里登时乐开了花,他的财神爷来了。 殷其雷赶紧将嘴里的牙刷丢到一边,咽下牙膏沫子,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喂,蕙姐,你可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呢!”声音腻得就连自己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电话那边传来蕙姐娇滴滴的声音:“死人,这才几天呀,你又耐不住了。我老公今天出差,你快过来,我洗得白白的,在王朝酒店等你。” 殷其雷还有一份工作,就是蕙姐的小三,要不是蕙姐时不时地给他一些接济,他早就活不下去了。但是他这小三当得很不敬业,从未主动去向蕙姐提过任何物质的要求,也不去破坏她的家庭。 殷其雷利落地收拾一番,刮了胡子,抹了发油,又喷了一些早就过期的古龙水,然后穿起蕙姐上次买给他的小西装,整个人看起来衣冠楚楚,特像禽兽。 咬了咬牙,花了10块钱,打了一辆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王朝酒店。接着,他给蕙姐打了电话,问了房号,514。一般酒店的房号都不会带4,但王朝酒店属于不一般的酒店,破除迷信,解放思想,房号不仅带4,而且还是514。 一进514房,蕙姐双手已经圈住他的后颈,猩红的嘴唇给他送上一个火辣辣的吻。 蕙姐刚从浴室出来,一头海藻般的秀发湿漉漉的,穿着一件半透明的白色网纱吊带裙,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黑色的蕾丝文胸和绑带小裤。 “死人,想死我了。”蕙姐不到三十,正是一个女人最有韵味的阶段,脱离幼稚,走向成熟,却又不显老态:“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和别的女人乱搞?” 殷其雷无辜地说:“除了你,我哪还有什么别的女人?”这句话说出来,就连自己也无法相信。 蕙姐更是不会相信,吃吃一笑:“信你才有鬼呢!”她并不责怪殷其雷,她是有老公的人,没有资格要求殷其雷一心一意地对她。 殷其雷看到蕙姐骚气测漏,早已按捺不住,抽丝剥茧,挺枪杀入。却听哐的一声,房间微微一晃,殷其雷只道自己用力过猛,不禁暗暗佩服自己,不愧真的猛士。但是房间随着他的操作,越晃越厉害,茶几的茶具,酒柜的红酒,床头柜的花瓶,纷纷掉到地上。 蕙姐叫了一声:“不好,地震!” 殷其雷吃了一惊,停下操作,房间晃动没有停止,果然不是因为他的缘故。想也不想,拉着蕙姐就往房外跑去。走廊之上混乱不已,各个房间跑出的人,都和他们一样,要么衣裳不整,要么一丝不挂。看来,人们到酒店的目的还是挺纯粹的。 因为地震,不能乘坐电梯,人们一边尖叫,一边都往楼梯跑去,推推搡搡,一个女孩儿直接从楼梯滚了下去,人们只管逃命,也顾不上别人。那个女孩儿也不知被踩了多少脚,刚要爬起来,被人一脚又踩了下去,如是再三,她终于再也爬不起来了。 殷其雷紧紧拽着蕙姐,一直跑到四楼,却听蕙姐忽然叫道:“是我老公!” 蕙姐老公此刻身上就穿一件大红裤衩,手里拽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那个女孩儿身上掩着一条白色浴巾,已被突如其来的地震,吓得花容失色。 蕙姐老公一见蕙姐微微一怔,又见拽着蕙姐赤条条的殷其雷,登时火冒三丈:“贱人!” 殷其雷不管蕙姐老公,继续带着蕙姐逃命,蕙姐老公一把抓住殷其雷的胳膊:“你给我说清楚!” 后面一个男人叫道:“操,吵架滚到一边,不要挡路!”一脚将蕙姐老公踹下楼梯。 酒店越晃越厉害,头顶水泥块纷纷砸了下来,一时哭爹喊娘,也不知多少人被砸死、砸伤。殷其雷带着蕙姐终于逃到大堂,忽地一盏水晶大吊灯砸了下来。殷其雷眼前一黑,身体软了下去。 尚幸,蕙姐没有被大吊灯砸到,吃力地拖着殷其雷往外走去。几声巨响传来,似乎什么地方发生爆炸,整个大地都在颤抖,一时天旋地转,蕙姐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自己和殷其雷都吸了进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殷其雷苏醒过来,头疼欲裂。他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发现自己置身一片稀疏的树林之中。 这是什么情况? 一阵寒风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寸缕未着。环顾四周,只见霜树,不见人影,他着急地喊着蕙姐的名字,没有回应。独自一人茫茫然然地走出树林,却见草原辽阔,天际之处雪山连绵。 他到底在哪里? 忽见远处一个红点蹿入眼帘,红点越来越近,却是一个穿着小红袄的姑娘骑着一匹枣红马,疾奔而来。殷其雷大喜过望,急忙奔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叫:“嘿!小姐,这是什么地方?” 马上姑娘一见殷其雷,登时羞得满脸通红,别过头去,喝道:“哪来的无耻淫贼!” “欸,小姐,说话要凭良心,我又没有淫过你,你干嘛骂我淫贼?” “光天化日,你……你这样也不害臊!” 殷其雷想起自己身上坦荡荡的,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自己没穿衣服。”又见那姑娘的穿着打扮,不像汉族的女孩儿,策马扬鞭,英姿飒爽,看这种气质多半是生活在草原上的少数民族。说话声音有些粗砺,像是嗓子眼里卡着一粒沙,剃了一个比殷其雷头发还短的寸板头。要不是殷其雷首先注意到她胸前隆起的馒头窝子,还真把她当成一个男孩子。 “欸,你有没有衣服,借我一件,我都快冻死了。” 那姑娘奇道:“那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出门?” 这倒叫殷其雷不好回答,难道告诉她,自己正和有夫之妇xx,然后发生地震,自己只顾逃命,不顾形象,来不及穿衣服? 想到地震,殷其雷问道:“这里没有地震吗?” “什么地震,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契丹,想必你是从中原来的吧?” “契……契丹?”殷其雷惊得舌头打结,契丹不是早就消亡了吗?虽然现在某些少数民族还是契丹的后裔,但也不是叫契丹这个名字呀! 又见一个少年骑马而来,发型也是古怪至极,除了两边鬓角各留一绺长发,其余地方的头发全部剪短。殷其雷暗暗诧异,是不是他离开地球太久了,现在的人类都流行这种奇葩的发型了。 那个少年高高扬起马鞭,喊道:“嘿!穆耳!嘿!穆耳!” 殷其雷无语,即便知道这姑娘是黑木耳,也用不着这么喊出来吧!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草原儿女果然奔放。 那姑娘策马迎了过去,和少年说了几句,然后那少年策马奔到殷其雷的跟前,脱下自己的青狐裘丢给殷其雷,然后掉转马头,回到姑娘身边。 殷其雷冷得发抖,急忙穿上青狐裘,赶了几步上前,说道:“谢谢你们,你们有没有电话,借我打一个。” 那姑娘奇道:“什么电话?” “不会吧!你们这里这么落后,连电话都不知道吗?” “你这人好生奇怪,上京住着好多的中原人,就连我的老师赵明辉也是中原人,但是他们都没有你奇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殷其雷。” “我叫萧英姿,你也可以叫我穆耳。”又以马鞭指着旁边的少年:“他叫松漠,是我家的仆人,也是我的朋友。” “你刚才说的上京是什么地方?” 那个叫做松漠的仆人说道:“就是我们契丹英雄太祖天皇帝建造的大辽都城,我的祖父还曾跟着太祖天皇帝平定八部呢!”松漠的汉语也和萧英姿一般生硬,但说这些话的时候,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殷其雷是个历史白痴。虽然知道契丹帝国的开国君主是耶律阿保机,却不知道耶律阿保机有个尊号:大圣大明天皇帝。但在此刻,他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什么平定八部?” 萧英姿向松漠说道:“这人就是一个呆子,松漠,咱们不要理他!”一拍马臀,向前奔去,松漠急忙跟上。 第002 回 鹘营(上篇 ) 殷其雷是被一支回鹘商队带回上京。 上京分为南北而成,呈“日”字型,北为皇城,住在里面的自然都是契丹的皇亲贵族;南为汉城,汉族和外来的少数民族,以及掠夺过来的手工业者和奴隶,杂居。 回鹘商队的头领叫做阿合奇,来自喀喇汗王朝,是个留满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头戴卷檐尖顶大毡帽,两边垂下的饰带系在下巴,身穿一件宝蓝色金丝滚边的袷袢,圆领窄袖,足蹬一双黑色的高筒皮靴。为人和蔼可亲,看到殷其雷身上只裹一件青狐裘,就叫随从拿了一套回鹘服饰给他换上。除了汉语和回鹘语之外,阿合奇还会六种语言,他是走南闯北经商的人,精通异国他乡的语言和风俗,也是一种基本素质。 和阿合奇谈过一番话之后,殷其雷渐渐明白过来,他……竟然穿越了。 他有一些难以自信,有限的物理知识告诉他,要穿越必须经过所谓的时空虫洞,虫洞存在每个时空的角落,也存在每个人的身边,可是地球的时空虫洞微乎其微,肉眼都看不出来的东西,他一个这么大的人怎么穿得过去? 难道因为地震,忽然就将他身边的虫洞扩大了?显然,这个想法太荒谬了,但穿越本身就是一件十分荒谬的事。他的脑海一片混乱,他没有办法想得太多,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蕙姐是不是跟他一起穿越过来了。 汉城南门有一处回鹘营,是契丹帝国专门安置回鹘人的地方,殷其雷就随阿合奇的商队在一家回鹘会馆住下。 回鹘会馆,通俗一点就是客栈,再通俗一点就是酒店了。只不过,做的都是回鹘人的生意,包括房间布置,食物风味,样样都按回鹘人的风俗而来,外人未必能够适应。就是现在我们走进清真餐厅一样,应当注意各种禁忌和礼节。 殷其雷随着阿合奇走进回鹘会馆,一个秃顶的老头迎了上来,他是真的秃顶,而不是像契丹人一般髡发。 老头叫做阿买提,和阿合奇已经是老相识了,见面先来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用殷其雷听不懂的回鹘语交谈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两个人都爽朗地笑了起来。 阿合奇拉着殷其雷过来,向阿买提说道:“这是我在路上认识的朋友,叫做殷其雷,是个汉人。” 阿买提听说是个汉人,立即就用汉语说道:“欢迎欢迎,汉人朋友。”契丹实行“因俗而治”的政策,类似现在的“一国两制”,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汉城的人口主要以汉人为主,以现在的话说,就是自治区了。是以阿买提在汉城开门做生意,这汉语自然说得顶呱呱了。 阿买提吩咐伙计帮忙将商队的货物卸了下来,带着阿合奇和殷其雷走进客厅,立即就有两个伙计捧着一盆清水上来,用的铜制的水盆。殷其雷莫名其妙,看见阿合奇将手伸入水盆,象征性地洗了一下,他也有样学样,洗了洗手。 接着,阿买提便请阿合奇上座,阿合奇推托,说道:“按照咱们回鹘的规矩,应请客人上座,我是你的客人,但是这位殷其雷兄弟却是我们回鹘的客人。” 殷其雷忙道:“不不不,还是阿合奇大哥你请上座。”作为一枚资深屌丝,殷其雷平日和人吃饭,从来不管什么上座、下座,只要有座就坐,哪像现在这么麻烦。 阿合奇忽然板起了脸:“殷其雷兄弟,我拿你当朋友,你怎么能拒绝我的一片好意呢!” 殷其雷一想,这话就严重了,忙道:“阿合奇大哥,我坐就是。”但是看着眼前一张矮桌,没有凳子,四边各放一只几何图案氆氇坐垫,又向阿合奇问道,“不好意思,阿合奇大哥,我对你们的文化不是十分了解,哪一个才算上座呢!” 阿合奇爽朗一笑,引着殷其雷在面对门口的位置坐下,然后阿合奇和阿买提打横陪坐。本来不知上座的事情还好,殷其雷也没什么压力,一旦知道自己坐的是上座,殷其雷反倒浑身不自在,简直如坐针毡了。 阿买提拍了拍手,立即又有伙计端着饭菜上来,各种食具也都精美非常,充满异域风情。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筷子,手抓食物,殷其雷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会有一个洗手的礼节。小的时候,老师经常教导,饭前便后要洗手,而他母亲又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殷其雷当时左右为难,不知该听谁的,最后决定在学校吃饭之前,洗手,在家吃饭则可以免了这道程序。但是,他从来也只将饭前洗手当成讲卫生的习惯,从来不像刚才一样,当成一种礼节执行。 “阿买提大哥,殷其雷兄弟的头部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到,受了点伤,吃过了饭,你找个大夫给他瞧瞧。”刚刚见到殷其雷的时候,阿合奇就已发现他头部受伤,一块干涸的血渍还凝在头发上面,但殷其雷只是感觉时不时地隐隐作痛,其他倒没什么不适,就也没太在意。 阿买提忙道:“阿合奇兄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一定去请最好的大夫。” 吃到中途,阿买提又对站在旁边伺候的伙计说了几句回鹘语,那个伙计行礼答应,走了下去。片刻,就有一群回鹘姑娘上来,都是身材苗条,深眼窝,高鼻梁,优质美女。为首一人,更是清丽脱俗,头绾一个锥形的回鹘髻,戴着一顶镶珠缀玉的桃心金冠,身穿一袭洁白钩花大摆裙,翻领,窄袖,领口和袖口都有织锦花边。 阿买提笑道:“这是我的女儿,阿伊古丽。” 阿伊古丽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微微鞠了一躬,接着领着那些回鹘姑娘翩翩起舞。那些回鹘姑娘穿着五彩衣裳,姹紫嫣红,阿伊古丽就像一只白蝴蝶,穿梭百花丛中。 殷其雷赏心悦目,他见惯了现代美女,也见过几次异域美女,但像阿伊古丽这种古代的异域美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登时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阿合奇看在眼里,端起一碗马奶酒:“殷其雷兄弟,我敬你一碗酒。” 殷其雷回神过来,也端起面前的马奶酒:“阿合奇大哥,我也敬你。” 过了一会儿,阿伊古丽跳完了舞,依旧双手放到交叉放在胸前,微微鞠了一躬,领着那些回鹘姑娘缓缓退下。 阿合奇笑道:“阿伊古丽越来越漂亮了!” 阿买提很是高兴,和阿合奇喝了一碗,又问殷其雷:“殷其雷兄弟也是住在汉城吗?” 殷其雷摇了摇头:“不是,我的家乡离你们这里很远。” “噢,你是中原来的吗?” “我是福建人。” 福建之名得于境内福州、建州的首字,虽然早在唐代就有福建经略使,但阿买提和阿合奇虽然见多识广,却未去过南方,表示都没听过福建这个地方。 这让殷其雷感到惊讶:“你们没有听过福建吗?” 阿合奇:“是个国家吗?” 殷其雷:“不,只是一个省。” 中国的省制是由元代开始,在此之前的省,一般是指官署名称,比如三省六部,中书、门下、尚书三省,或者是指王宫禁地。是以,阿买提和阿合奇都是一头雾水,他们虽然精通汉语,但对汉文化却是一知半解,只道这个福建省是新冒出来的官署,汉人的花花肠子就是多。 殷其雷忽然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现在是什么朝代?” 阿买提:“当今陛下刚刚下旨改国号为辽,改元大同。” 前面说过,殷其雷就是一个历史白痴,他连历代的中原政权也仅知道一些皮毛,更别说雁门关以外的契丹政权了。他对契丹那点有限的了解,还要得惠与杨家将故事和金庸小说《天龙八部》。 于是他又问道:“契丹现在的皇帝叫什么名字?” 本来帝王之名是个忌讳,不敢直呼,所幸契丹帝国虽然引进很多汉制,但是粗犷的民风并无多大改变,没有汉人那么多的繁文缛节,私下场合提一提帝王之名,也无伤大雅。 阿买提:“当今陛下叫做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在历史上的名头太响,殷其雷竟然意外地知道他的名字,他是契丹的第二个皇帝,耶律阿保机的第二个儿子。彼时,唐朝已经灭亡,宋代还没开始,正是五代十国的乱世背景。至于具体的时间,阿买提虽然已经告诉他,耶律德光刚刚改了国号和年号,他还是没有能力推算出来。其实,就算他知道具体的时间也没有,以他未开光的智商,还能指望他知道这一年将会发生什么历史大事,然后像小说里那样迎合历史契机,成就功名? 第003 回 鹘营(下篇 ) 饭后,阿买提请了一位大夫过来,给他瞧过,说是没有大碍,给他做了伤口消毒,然后进行简单的包扎,休息几天,就会没事了。 阿合奇给了大夫几块碎银,笑道:“殷其雷兄弟,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殷其雷内心感激,笑道:“阿合奇大哥,你实在够意思,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阿合奇爽朗一笑:“出门在外,都是朋友,说这些做什么?你要暂时没有去处,就在回鹘会馆多住两天,反正我在这边还有一些事情。咱们哥儿俩,没事还可以说说话。” 殷其雷当晚就在回鹘会馆住下。次日起来,阿合奇一早就出去办事了,毕竟他是一个商人,千里迢迢拉那么多货物来到契丹,自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殷其雷百无聊赖,决定出去走走,见识一下古代少数民族的生活。 回鹘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各处可见兜售特色手工品和食物的地方,吆喝之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殷其雷正在街上观看百戏,表演的是吞剑、吐火,围观群众喝彩不断。忽听身后一片惊叫,接着传来一个姑娘的啼哭,不禁回头一看。只见两个大汉拉扯一个姑娘,姑娘反抗,还有一个大胖少年哭着叫喊:“不要抓我姐姐,不要抓我姐姐。”伸手去推大汉。 大汉甲朝着大胖少年就是一脚,大胖少年就像西瓜一样滚了出去。 殷其雷不禁起了血性,走了过去:“两位大哥,干嘛欺负一个姑娘和孩子,算不算男人!” “你谁呀,多管闲事!”大汉甲推了殷其雷一下。 大汉乙看到殷其雷穿着回鹘服饰,这里可是回鹘营,回鹘人素来团结,要是争执起来,在场的回鹘人一拥而上,他们两人也讨不到好果子吃,朝着殷其雷拱了拱手:“这位兄弟,不是我们欺负人,只是这小贱人偷了我家少爷的玉佩,我们想把她带回去问话而已。” 大胖少年叫道:“我姐姐是个瞎子,怎么可能偷你家少爷的玉佩,分明是你家少爷存心不良!” 殷其雷听说,便朝那位姑娘望去,也是一副如花似玉的容貌,只是可惜一双眼睛呆滞无神,灰蒙蒙的,显是不能睹物,心中惋惜。 那位姑娘梨花带雨,叫道:“公子,救我!” 殷其雷听她叫声充满哀苦和无助,似乎将自己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殷其雷不忍让她失望,喝道:“两位大哥,这位姑娘的眼睛根本看不见东西,她又怎么去偷你家少爷的玉佩,你们这分明是讹人!” 大汉乙笑道:“这位兄弟,偷东西用的是手,不是眼睛。” 虽然这话在逻辑上不错,但在现实中一个双目失明的姑娘要偷东西,实在有些困难,按照常理分析,这位姑娘自然就是无辜的。 “强词夺理,你们这是血淋淋地鄙视我的智商吗?”殷其雷不禁有气。 大汉甲性格暴躁:“二虎,不要跟他废话,把人带走!”强行拖着那位姑娘要走。 殷其雷喝道:“住手!” 大汉甲及不耐烦,一拳就朝殷其雷面颊砸去。殷其雷猝不及防,被他一拳砸得本能退了两步,感觉自己口腔内侧的牙齿有些松动,可见这一拳的劲道不小。但他好歹也是体校出身,虽然没有成为运动员,一身腱子肉可不是白练的。 当下大吼一声:“操!”一脚踢向大汉甲。 大汉乙见状,此刻就是不动手也不行了,一拳砸向殷其雷。殷其雷以一敌二,登时处在下风。但是围观的回鹘人却在这时扑了过来,七手八脚地落在两个大汉的身上。 两个大汉一见对方人多势众,有些回鹘人手里还抓着锄头、扁担赶来助阵,登时吓得抱头鼠窜,妈的,这里的民风可真剽悍。 殷其雷忙向众回鹘人道谢,转身又去扶起地上的那位姑娘:“你有受伤吗?” 那位姑娘摇了摇头:“谢谢你,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殷其雷。” “我叫铃儿,铃儿响叮当的铃儿。” 刚才那位大胖少年也走了过来,朝着殷其雷作揖不止:“大哥,谢谢你仗义相助。” 又急忙搀着铃儿:“姐,快走!” 铃儿走了两步,又回头叫道:“殷大哥,你住哪儿?” “我在回鹘会馆落脚。” 铃儿笑道:“我过两天再来找你!” “好呀!” 铃儿兴高采烈地和大胖少年去了。 殷其雷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颊,刚才那个大汉出手可真不轻,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半边嘴巴都肿了起来。 …… 两个大汉急急出了回鹘营,来到一家客栈去见他们家的公子东方之日。 东方之日看到两个大汉满身的伤,惊道:“大龙,二虎,你们怎么回事?” 赵大龙摸着半边肿起的嘴巴,艰难地说:“在回鹘营被回鹘人打了,哎哟,疼死我了,真是一群刁民!” “玉佩拿回来了吗?” “那个瞎眼姑娘,声称没有拿你的玉佩。” 东方之日沉思片刻,喃喃自语:“没理由的,先前走在街上,就是她把我撞了的,后来我就发现我的玉佩不见了。” 站在东方之日旁边的一个黝黑的姑娘说道:“会不会掉到什么地方了,毕竟一个瞎子要偷你东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会掉在什么地方呢!芥娘,你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帮我想想,今天我还去过什么地方?” 芥娘略微一想,说道:“这次要给北冥世家的老爷子做寿,公子怕咱们从中原带来的礼物不够丰厚,今天一早就去瓦窑市购买了大批精美瓷器,还有经过百家集又挑选了许多珠宝。” “这块玉佩事关重大,不仅是师门信物,还是我和窦家的定亲信物,千万不能丢失。芥娘,你带着大龙、二虎到瓦窑市和百家集看看,务必要将玉佩给我找回来。” “是。” …… 殷其雷回到回鹘会馆,想找个煮鸡蛋敷一敷,走进中庭,却见阿伊古丽正和一个契丹汉子说话,神态十分亲密。 阿伊古丽看到殷其雷,朝着殷其雷微微行了一礼,又问:“尊贵的客人,你的脸怎么了?”她的汉语也很纯熟,汉城之内,不会汉语的人寥寥可数,毕竟这里的主要人口是汉人。 “噢,没事,和人打了一架。——你们这儿有没有煮鸡蛋?” 阿伊古丽奇道:“你要煮鸡蛋做什么?” “煮鸡蛋可以活血化瘀。” 阿伊古丽不可思议:“有一次,我的脚崴了,肿了好大一块,也吃过煮鸡蛋,却一点效果也没有。——你没骗我吗?”长大一双明亮的眼睛,盈盈注视着他。 殷其雷哑然失笑:“煮鸡蛋是用来敷的,不是用来吃的。” “噢,原来是这样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我们这儿现在没有煮鸡蛋,要不我给你搽一搽我们回鹘的药酒吧!” “好呀,多谢你了。” 阿伊古丽带他到了一个房间,一股熏香扑面而来,家居布置也是十分精致,想是阿伊古丽的闺房。按照汉族的传统,姑娘的闺房是不能随便让陌生男子进入的,不想阿伊古丽竟这么大方。是风俗的原因,还是…… 殷其雷想入非非,心情荡漾无比,但见旁边跟进来的契丹汉子一脸冷漠,显是对他不怎么欢迎。 殷其雷有意向他示好,伸出手去:“你好,我叫殷其雷。” 但是那个契丹汉子并无与他握手的意思,殷其雷立即想到,握手是现代的礼节,当下改成抱拳:“不知这位英雄尊姓大名?” “我叫萧冠。” “原来是萧兄,失敬失敬。” 阿伊古丽从自己珍藏小物件的匣子拿出一瓶药酒,对殷其雷道:“尊贵的客人,请你坐下。” 殷其雷寻了一个位置坐下,阿伊古丽倒了一些药酒搽在手心,散发一股辛辣气味。然后放到殷其雷面颊受伤的地方,使劲地搓,疼得殷其雷龇牙咧嘴,但他不敢叫出声来。 “刚开始会有一点疼,但是很快就会好了。” 很快,殷其雷面颊的伤处,传来一种火辣辣的感觉,疼痛也减少许多,不禁笑道:“你这些药酒,没准真有一些效果。” “这是自然,这种药酒可是我们回鹘代代相传的。” 殷其雷感觉阿伊古丽素手纤纤,动作渐渐温柔,将先前的搓,变成了揉,他一时受用非常,扭头却见萧冠满面铁青之色,心中立即想到,萧冠和阿伊古丽刚才的表现,似乎正是情侣关系。现在阿伊古丽当着萧冠的面,对自己做这么亲密的动作,难保萧冠心中不会有什么想法。但是殷其雷转念一想,他又没有强迫阿伊古丽什么,是阿伊古丽主动要这么做,他又怎么能够拒绝姑娘的一番好意呢。于是,继续受用,感受阿伊古丽的纤纤素手与自己的面颊亲密接触。 “七尺男儿,受这一点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萧冠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殷其雷冷笑:“受伤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这么说了!” 萧冠忽地扯开自己虎皮大袍的衣襟,但见他的胸膛纵横交错地布满疤痕,冷声说道:“我十六岁开始从军,我受的伤不会比你少。” 殷其雷感觉萧冠真要和自己杠上了,当然,比疤痕他是比不过萧冠的。他的身上倒有一些疤痕,打预防针留下的疤痕,被烟头烫到的疤痕,但这些疤痕显然都拿不出手。 作为一枚资深屌丝,他早就学会怎么去耻笑那些比他存在优势的人,以来达到内心的平衡。比如人家有车,他没有,他就耻笑人家不环保;比如人家长得比他帅,他就耻笑人家是小白脸。 于是,殷其雷做出一副极为不屑的神态:“身上的疤痕,只能证明你曾经被人打得有多惨,你却把它炫耀的资本,真是可笑至极。” 萧冠大怒:“我要跟你决斗!” 殷其雷一怔,不想这契丹汉子脾气这么大。但见萧冠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心中倒有几分怯意。但也不能就在阿伊古丽面前表现出来,他素来不在美女面前跌份,这是一个男人的自尊。 “你要怎么决斗?” “你跟我打一架,你若输了,你就滚出回鹘会馆!” “如果你要是输了呢!” 萧冠鼻孔哼了一声,那副神气,仿佛他已有必胜的把握,根本不会输,说道:“我要输了,我永远不见阿伊古丽的面!” 殷其雷登时明白过来,这场决斗明着是因为殷其雷耻笑他的疤痕,实则是因为阿伊古丽。想是萧冠看到阿伊古丽对他这么亲密,心生嫉妒,想借这场决斗光明正大地将他赶出回鹘会馆。 004 汗血马(上篇 ) “你们要决斗吗?好耶!”阿伊古丽兴奋地拍手。 殷其雷诧异:“你确定你没做错表情?”虽然看到两个男人为自己争风吃醋,多半女人都会感到虚荣,但也不用这么血淋淋地表现出来吧,难道不应该先做做表面工作,劝和,安抚两方的情绪?或者佯装生气,再不行就拂袖而去,撂下一句:我再也不理你们了。 “我们草原的姑娘,最敬重强壮的勇士了。”阿伊古丽顿了一顿,拉住萧冠和殷其雷的手,“可是,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决斗之后,不管谁胜谁负,你们都要做好朋友。” 殷其雷哭笑不得,这回鹘姑娘也太天真了,自古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别的事情都还好说,不打不相识,两个男人干完一架,英雄相惜,倒还真有可能成为好朋友。但是现在涉及一个女人,一切都不是这么回事了。 殷其雷不想让阿伊古丽失望,也要表现自己的气度,笑道:“好,阿伊古丽,我答应你,即便我败在萧冠手下,我也决不记仇!” 阿伊古丽很是欣喜,又扭头去问萧冠:“萧哥哥,你呢!” 萧冠身为契丹武士,对于这场决斗的胜利势在必得,按照契丹汉子的血性,到时殷其雷败在自己手下,即便自己不说什么,他也没脸再留在回鹘会馆了。 于是萧冠就点了点头,答应阿伊古丽的请求,又向殷其雷说道:“你现在身上有伤,我三日之后再来找你!”说罢,转身离去。 殷其雷心想,萧冠不愿趁人之危,倒真是条磊落的汉子! …… 殷其雷就和阿合奇住在隔壁房间,初来古代,殷其雷不知道是不是存在时差的关系,总之无法过早入睡。走出房间,看到阿合奇站在偏院的天井,独自长吁短叹,似乎遇到什么为难的事。 “阿合奇大哥,你还没睡呢!” “噢,是殷其雷兄弟,睡不着,出来走走。” 殷其雷察言观色:“阿合奇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糟心事?” 阿合奇叹了口气:“不瞒兄弟,这事确实挺糟心的。我这次来上京,本想来拿太后的珠宝买办生意,但此事太后交由耶律李胡全权处理。唉!” “这又怎样?” “殷其雷兄弟,你是不知道这耶律李胡的来头,他是当今契丹皇帝的弟弟,又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很不好说话。我还有一个对头,他是粟特人,一个小部落的酋长,叫做穆尼,他也要这一单生意。而且,他早就打听到了耶律李胡喜欢名驹宝马,特意花高价购买了一匹纯种的汗血马,明天下午就准备送给耶律李胡。而我准备的织锦和金器,耶律李胡估计很难看得上眼,这一单生意估计就要被穆尼抢去了。因此,我才忧心忡忡呀!” “噢,阿合奇大哥,有什么事用得着兄弟,尽管说话。”受了人家那么多的恩惠,殷其雷怎么说也应该表示一下,虽然他猜想自己也未必能帮什么忙。 阿合奇望了殷其雷一眼:“殷其雷兄弟,经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操,他只是随便说说场面话,没想到竟把自己推到枪口。但是他已发出话来,不能再推托了,问道:“什么事,阿合奇大哥,你尽管开口就是。只要我办得到,决不皱一下眉头。” “殷其雷兄弟,这事也不困难,你一定能办到。”阿合奇拿出一包黄纸包裹的物件,“这是一包巴豆粉,明天一早,你就前往临潢驿,将这包巴豆粉下到马槽之内,就算帮了我的忙了。白天的时候,驿馆比较忙碌,守卫也不森严,你可悄悄混进去。” “你要我下毒?”殷其雷不禁睁大眼睛,操,这可是非法的勾当。 “殷其雷兄弟,其实我也不想劳烦你,但是我的随从都是回鹘人。穆尼一直提防着我,如果派个回鹘人到驿馆,一定被他发现。你是汉人,容貌与我们胡人不同,只要换上一件体面的汉服,汉城是你们汉人的地盘,一般的外族驿卒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何况,我又不是叫你去害人,这包巴豆粉也不能置汗血马于死地,只是让它暂时虚脱而已。――殷其雷兄弟,你只要帮我这一个忙,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殷其雷不答应也不行了,何况先前他把话说得太满了,真是没事找事。说道:“阿合奇大哥,你当我是兄弟,这一忙我一定会帮!”反正穆尼要走后门,自己就当打击社会的不良风气了。 阿合奇大喜,立即拉着殷其雷喝酒,又命回鹘会馆准备酒菜。殷其雷总有一种感觉,这酒就像送行酒,将他送上断头台的酒。 …… 次日一早,阿合奇就给殷其雷送来一套汉服,给他换上。阿合奇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这更让殷其雷无法推托了,就如没给人办事,先把人的礼给收下了。 “殷其雷兄弟,你对汉城的路径尚不熟悉,我派一个随从带你去临潢驿。”阿合奇又从他的随从当中挑了一人,“塔吉克兄弟,你认识路,你带殷其雷兄弟去临潢驿。” 塔吉克回鹘语答应一声,又到殷其雷跟前,微微弯了下身:“殷其雷兄弟,给来给你带路。”说的是汉语。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殷其雷说道:“有劳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 刚到中庭,回鹘会馆的一个下人走了过来:“尊贵的客人,门外有个朋友找你。” 殷其雷狐疑不已,他才刚到契丹,哪有什么朋友?忽地心中一动,会不会是蕙姐找他来了?地震的时候,他和蕙姐形影不离,如果说他是被时空虫洞带到这个世界,蕙姐也应该跟着他一起穿越才是。 地震之前,他和蕙姐正在床战,胜负未分,就出现了突发状况,只有仓促地鸣金收兵。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忧伤的事,殷其雷时有听说,男人会被一些突发状况吓出毛病,雄风不再。趁着蕙姐到来,正可检验一下性能,将战斗进行到底。想到此处,殷其雷激动不已,而且鸡动不已,兴致勃勃地跑出门外。 但到了门外,殷其雷就只能为自己裤裆里准备就绪的二爷表示深切的默哀了,来人正是昨日街上救下的大胖少年。殷其雷惆怅不已,哪怕来的是他那个瞎眼姐姐,他的心情也能聊以**,而现在,他真的只能**了。 “殷大哥,我叫墩子,你还记得吗?” “昨天才刚见过,当然记得。你找我什么事?” “我姐姐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请你到家里坐坐,吃顿便饭。你现在有空吗?” 殷其雷堪巧没吃早餐,扭头去问塔吉克:“去临潢驿需要多少时间?”要是时间太紧,就不能去墩子家里了,免得耽误阿合奇交代的事。 塔吉克尚未回答,墩子就先开口:“殷大哥,你要去临潢驿呀,那里离我家很近。” “正好,那就去你家坐坐吧!” …… 墩子的家,是栋破落的小瓦房,可见平日生活清苦。家里虽没多少家具,却也十分逼仄,只有前后两屋,厨房设在披屋。 “姐姐,殷大哥来了!”墩子进门之前,就先喊了一句。 铃儿从厨房里钻了出来,她虽双目失明,但在自己家里,各处家具的摆设早已烂熟于胸,是以不要正常人搀扶,也能像常人一样行走。 “另外一位客人是谁?”铃儿早已听出,一共是三个人的脚步声。 殷其雷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塔……塔……什么鸡?”扭头去问塔吉克,回鹘语发音的名字,他实在难以记住。 塔吉克有些不悦,但还是很有礼貌地以回鹘人的方式对铃儿行了半礼:“我叫塔吉克,是回鹘人。” 铃儿欠了欠身:“原来是回鹘的朋友,快快请坐!殷大哥,你也请坐,我在锅里下着饺子,很快就好。――墩子,快给客人倒水。” 殷其雷和塔吉克挨着一张方桌坐下,墩子给二人各倒一碗热水,笑道:“天冷,喝完热水暖暖身子。” 过了一会儿,铃儿的饺子已经出锅,喊道:“墩子,快来端饺子。” 墩子端了两碗热腾腾的饺子出来,一碗给殷其雷,一碗给塔吉克,铃儿笑道:“没什么招待,二位见笑了。” 殷其雷一边大口吃着饺子,一边说道:“我太喜欢吃饺子了。”其实是,回鹘会馆的饮食不合他的口味,吃到汉族的特色食品,倒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只是碍于塔吉克的情面,没有说出口。 “殷大哥,你要是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你做。”铃儿显得很高兴,但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双颊微微泛起红晕,宛若桃花悄然绽放。 漂亮姑娘面露羞态,愈增其妍,反之,不然。人类社会处处存在这种现象,锦上可以添花,破烂抹布上面绣一朵花,那是一件奇怪的事。就如西施捧心,你会觉得她的病态都是美的,东施效颦,只能把人吓跑。这是殷其雷狭隘的审美的哲学,他将此生生地套上一个“马太效应”的名头,美者更美,丑者更丑。 铃儿无疑是个漂亮姑娘,她的羞态,殷其雷觉得赏心悦目。同时内心荡漾无比,这小妞显然是对自己动了春心。他虽抗战八年,未能追到苏浅浅,但是泡妞把妹的经验绝对不少,对付铃儿这种情窦初开的无知少女,他有的是办法。反正在这个鬼地方,人生地不熟,发展一位性情中人,也可以排遣一下寂寞。 005 汗血马(中篇 ) 殷其雷吃到一半,这才发现铃儿和墩子面前没有饺子,问道:“你们怎么不吃?” 铃儿微微一笑:“我们都吃过饭了。” 殷其雷看到墩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碗里的饺子,就不怎么相信铃儿说的话,吃过饭会馋成这样?其实,这是殷其雷不了解情况,即便墩子早上填饱了肚子,他还会馋成这样,因为他是一个吃货,何况这饺子还是猪肉馅的。这对殷其雷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他虽是一枚资深屌丝,但是隔三差五还能沾沾荤腥。可对墩子而言,这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殷其雷没有再吃下去,抹了下嘴:“我吃饱了!”他还剩下半碗饺子,他也看出铃儿和墩子生活艰难,请他吃碗饺子,想来也很不容易。是以故意留下半碗饺子,想等自己和塔吉克离开之后,留给墩子解解馋。这在现代社会,或许不合礼仪,也不文明,但在他儿时的福建老家,就是这种风俗,到人家里做客,特别头次到人家里做客,主人家都做上一碗面条,或者一双荷包蛋,等等,但客人不能把东西全部吃完,总有留下一点,寓意“年年有余”,也是留给主人家的小孩“打牙慧”。打牙慧,又与打牙祭不同,牙慧,是人剩下的东西,牙祭是家祭的时候供奉祖先的东西,是鬼剩下的东西。这种风俗,存在福建的小部分地区,不知其他省市有没有。 虽然,殷其雷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未免太不尊重人了。但在贫困时期,大部分人都没有能力顾及人格上面的东西,逃荒的难民,就连观音土都能吃,寻找不到水源的沙漠旅人,就连骆驼尿都能喝。这种时候,不去杀人放火,做些伤天害理的勾当,已经算是高尚了。 一个民族的文明程度,总与她的经济能力息息相关,解决温饱问题,才能进行精神文明建设,否则都是扯淡。试想,谁会大冬天穿个裤衩,喝着半碗米汤,前去接受精神文明建设?这种人要么超凡脱俗,要么被驴踢了脑袋。有这工夫,要不如去谋条活路呢! 当然,温饱问题解决之后,精神文明建设却是势在必行。所谓温饱思淫欲,这是人的劣根性。而殷其雷属于那种,没有温饱,也在无时无刻思淫欲的人。有时,他甚至会觉得,他就是上天派来败坏社会风气的。 “殷大哥,你怎么不吃了,还有半碗呢!”墩子奇怪地问。 铃儿不能睹物,本来以为殷其雷把饺子都吃光了,听见墩子这么一说,又紧张地问:“殷大哥,是不是我做的东西太难吃了?” 殷其雷忙道:“好吃好吃,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 “好吃就吃完嘛!” “可我真的饱了。” “真的饱了?” “饱了。” 墩子大喜过望,双目露出饥渴的神色,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碗饺子,而是一具香艳动人的女体。要不是碍于殷其雷和塔吉克在此,他恨不得立即扑了过去,大快朵颐。 “殷大哥,你是汉人还是回鹘人?”墩子见他昨日回鹘装束,今天又穿汉服,心里狐疑不已。 “嗯,我是汉人。” “你以前做过和尚吗?” 殷其雷一怔:“你这话几个意思?” “你的头发就这么一丁点,以前肯定摩过头。” “噢,这你就不懂了,在我家乡,男人一般不留长发。” 墩子无意中的一句话,倒是提醒塔吉克,汉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髡发的习惯,殷其雷这种发型出入临潢驿,很容易就引人怀疑。 “殷其雷兄弟,你先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塔吉克急忙跑了出去。 殷其雷莫名其妙,这么火急火燎,尿崩了吗? “殷大哥,你待会儿要去临潢驿做什么?” 殷其雷漫不经心地说:“下毒。” 墩子和铃儿齐齐吓了一跳,墩子问道:“你要毒死谁吗?” “不是人,是一匹马。” “你跟那匹马有仇?” “我怎么会跟马有仇呢,我是帮朋友一个忙。” 铃儿眼盲心不盲,觉得此事必有文章:“殷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殷其雷就将阿合奇交代的事情说了一遍,本来这种事情是见不得光的,他本应该守口如瓶,但他见到铃儿和墩子,就像他乡遇故知似的,分外亲切,也就对他们没有保留。 墩子觉得奇怪:“阿合奇干嘛不叫你把汗血马直接毒死,一了百了,何必下什么巴豆粉呢?” 铃儿说道:“汗血马毕竟是稀罕之物,毒死了岂不可惜?再说,汗血马暴毙,穆尼很快就会发现,到时他一定会另外挑选礼物送给耶律李胡。但如果汗血马只是吃了巴豆,等到耶律李胡试骑的时候,汗血马必定虚脱无力,穆尼这份礼物也算白送了。到时阿合奇不论送什么,都比穆尼要强。——殷大哥,你这位叫阿合奇的朋友,心思可真缜密。” 过了一会儿,塔吉克回来,手里拿着一顶黑色的软脚幞头:“殷其雷兄弟,你快把这个戴上。” 殷其雷依言将幞头戴上,这样就把他的短发全部遮住,即便走在街上,也不显得惹眼。 “殷其雷兄弟,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也该走了。”塔吉克提醒殷其雷。 殷其雷只得起身,向墩子和铃儿道:“谢谢你们的饺子,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墩子送了殷其雷和塔吉克出去,心里惦记饺子,又急忙赶了回来。铃儿早已将饺子收了起来,这对他们家来说,就是玉馔珍馐,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吃了。 墩子不满地嚷嚷:“姐,你也太小气了,咱们现在也不缺一碗半碗的饺子钱。” “怎么,你发大财了吗?” “昨天咱们不是偷了一块玉佩吗?我看那块玉佩成色不错,拿去典当,估计能换几两银子。” “那位丢了玉佩的公子,估计正在满世界地在找这块玉佩,说不定已经报官了。如果我们这个时候把玉佩拿去典当,还不被抓个正着?——还有,你别把这件事情告诉殷大哥。” 墩子狡黠地笑了一笑:“姐,你是不是看上殷大哥了?” “你别瞎说!”铃儿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只是一个瞎眼姑娘,哪里配得上人家。” “怎么配不上?姐,你都不知道自己长得多漂亮,我看门口拉客的那些小骚娘儿们,就没有一个及得上你。” “啐,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墩子嘿嘿一笑:“自然是夸你,只是想不到什么好词来说。” “你少贫嘴,快摸去临潢驿附近看看,我怕殷大哥出事。” “得嘞!”墩子乐颠顛地去了。 …… 临潢驿属于官方的客栈,要比一般民办的客栈要大,门口还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守卫,行使保安职责,一看面相,就知不是汉人。 “殷其雷兄弟,就看你的了!”塔吉克拍拍他的肩头,在精神上给他鼓励。 殷其雷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口,两个守卫立即长矛守住门口,守卫甲喝道:“干什么的?” 殷其雷喝道:“瞎了你们狗眼,不知道我是谁吗?” 两个守卫见他锦衣华服,穿得确实像是很有来头的样子,但是很有来头的人,不可能走路过来,他们一般都是骑马、坐车,或者坐轿。 连个代步工具都没有,还神气个毛线! 殷其雷立即被两个守卫轰了出来,他又立即换了一副笑脸,迎了上去:“两位保安大哥,通融通融。”拿出塔吉克给他准备好的一包银子。 两个守卫互望一眼,他们还不敢贸然收下殷其雷的银子,守卫乙问道:“你来驿馆做什么?” “找人。” “找什么人?” “穆尼酋长。” “穆尼酋长吩咐过了,不让任何人打扰,你还是回去吧!” 殷其雷硬将银子塞到守卫乙的手里,说道:“大哥,我有一笔生意要和穆尼酋长谈,求你让我进去见他一面,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惹麻烦。如果这一笔生意谈成了,我还有重谢。” 守卫乙掂量掂量那包银子,确实分量不小,何况穆尼也只吩咐不要让不明来历的回鹘人混进来。眼前这人一看就是汉人,而且是来谈生意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挥了挥手,让他进去了。 殷其雷暗想,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真是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 殷其雷只在临潢驿里瞎溜达,一时也不知道汗血马藏在什么地方。看到一个正在扫地的老头,走过去问:“大爷,请问马厩在什么地方?” 古代驿馆不仅是接待官方要人的地方,还有一个重要的用途,就是传递公文或者特殊物件,是以马匹作为古代重要的交通工具,它的地位可想而知,于是老头就问:“公子,你要到马厩做什么?”听过有人问厕所的,没听过有人问马厩的。 “大爷,我是兽医,奉命来给你们这儿的马做个体检。” 老头正在纠结“体检”这个词到底什么意思,殷其雷却已拿出一块碎银交到他的手里,笑道:“大爷,帮帮忙。” 老头立即知道殷其雷这人很有问题,根本不是什么兽医,他要名正言顺,根本不用给他塞银子,何况他也没带任何医用工具。 006 汗血马(下篇 ) 老头明知殷其雷来路不正,但是看在银子的面上,还是带着殷其雷到了马厩,料想这小子也不敢盗官马。 马厩养了上百匹的马,都是健壮的骏马,契丹是游牧民族,他们的马匹远非中原可比。此刻,两个马夫正给马匹喂着草料,老头过去与他们闲谈,一边还在注意殷其雷,怕他在动什么手脚。 殷其雷在马厩转了一圈,东摸摸,西看看,也没看出到底哪一匹是汗血马,又向老头走了过去:“大爷,我看过了,这些马大部分都很健康,只有那匹汗血马有些小小的毛病。”他故意这么说,是想借老头和马夫指出哪一匹马是汗血马。 马夫甲望了殷其雷一眼,向老头问道:“这是什么人?” 老头收了殷其雷的钱,自然不便揭穿他的身份,说道:“这是上头派来的兽医。” 马夫乙说道:“可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汗血马。” 殷其雷微微一怔,随手指了一匹黄骠马:“这不是汗血马吗?” “这是党项买进的马,虽说也是好马,但比起汗血马可就差得远了。” “你又没见过汗血马,你怎么就知道这匹党项马就比不过汗血马呢?”殷其雷不以为然,又略带鄙夷的神色。 马夫乙最怕别人看他不起,急道:“我怎么没见过汗血马?巧了,我们驿馆刚刚住进一位粟特酋长,他就带了一匹汗血马,还亲自指定我去照料呢!” 殷其雷故意激他:“大哥,没见过汗血马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吹什么牛呢!” “你不相信吗?好,我堪巧要给汗血马喂料,我就带你去见见!” 马夫甲说道:“穆尼酋长不是吩咐过吗?不许外人靠近汗血马。” 殷其雷笑道:“我就说没有什么汗血马吧,你们装什么装?” 老头开口:“穆尼酋长确实带了一匹汗血马进京,现在就养在他入住的东跨院,只是汗血马十分金贵,穆尼酋长比较小心。” “若真有汗血马,带我一见又有何妨?我是兽医,正好可以给汗血马做做检查。”殷其雷又笑了一笑,“老实说,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真正的汗血马长什么样!” 马夫乙说道:“待会儿,你就跟我过去看看,说不定东跨院的粟特武士听说你是兽医,能够让你进去开开眼界也说不定。” 殷其雷大喜:“那敢情好!” 马夫乙到了马料仓库,铲了一桶黄豆,又去井口打水。殷其雷趁机将阿合奇给他的巴豆粉掺入黄豆当中,假装帮忙,提起黄豆跟在马夫乙的身后。 二人到了东跨院,门口就有两个粟特武士将他们拦住,武士甲喝问殷其雷:“你是什么人?” 殷其雷忙道:“我是兽医,来给汗血马做做检查。” “我们的汗血马健康得很,不要检查,你快离开!” “还是检查一下,有备无患嘛!” 两个武士嗖的一声拔出腰间弯刀,武士甲喝道:“你走不走?” 马夫乙忙道:“兄弟,粟特人不好惹,你还是走吧!” 殷其雷心中计较一下,粟特武士手持兵器,自己不是他们对手,何况自己身在驿馆,要是与他们起了冲突,引来驿卒,可就更不好脱身了。好在事先已在黄豆当中掺入巴豆粉,自己进不进看汗血马也不是很重要了。他只对马子有兴趣,对马的兴趣一般,也不懂马。 殷其雷笑了一笑:“两位大哥,刀剑无眼,不要伤了和气,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殷其雷走出临潢驿,两个守卫便问生意有没有谈成,殷其雷记起进来之前,允诺他们,若和穆尼谈成生意,就给他们重谢。于是殷其雷就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两个守卫知道,重谢是没戏了。 塔吉克等了半天,焦急万分,此刻见到殷其雷出来,急忙将他拉到一边,问道:“殷其雷兄弟,事情办好了吗?” “我办事,你放心。” 塔吉克大喜:“殷其雷兄弟,你可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了。” “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来来来,我带你去见阿合奇首领,他一定会有重谢。”塔吉克拉着殷其雷上了一辆马车,也不知道塔吉克什么时候准备一辆马车。 殷其雷本来以为要回回鹘会馆,但是马车却在一座大宅的角门直接驶入,殷其雷奇道:“塔吉克兄弟,这是什么地方?” 塔吉克笑了一笑:“这是阿合奇首领置的宅子。” 下了马车,塔吉克将殷其雷领到一个房间,塔吉克击了下掌,暗处忽然涌出四个回鹘汉子,团团将殷其雷围在中间。 殷其雷看不明白:“你们这是几个意思?” 塔吉克笑道:“殷其雷兄弟,你就在这宅子待上几天,千万不要出门,因为很快粟特人就会追杀你。” “why?” “?” “为什么?” “你害死了他们的酋长,他们能放过你吗?” “我见都没见过他们的酋长,怎么会害死他?” 塔吉克微微一笑:“阿合奇首领智慧超群,你又怎么能够明白?——你们四个,好好看着殷其雷兄弟,好吃好喝招待,千万不要怠慢了贵客!”说着走出房间。 殷其雷也要跟着出去,四个回鹘汉子就像一堵肉墙挡在他的前面。四人都是人高马大,殷其雷初步估计,单打独斗,他勉强可以撂倒一个,但是四个一起上的话,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殷其雷明白,塔吉克是想将他软禁在此,但他依旧不敢相信,这是阿合奇吩咐他这么做的。他和阿合奇称兄道弟,他看起来又是那么和善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直没有理由。 “四位大哥,你们知道塔吉克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吗?” 四个回鹘汉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殷其雷,不言不语。 “四位大哥,虽然塔吉克叫你们看着我,但你们也没必要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吧,很容易来电耶!” 四个回鹘汉子依旧不言不语。 “你们是哑巴吗?” 四人一声不吭,像是默认,又好似不愿答理他。 殷其雷坐了下来,准备想个办法逃出去,环顾房间,除了大门,还有两处窗户。因为天气寒冷,门窗紧闭,又有四个回鹘汉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要逃出去,似乎不大可能。 “我要去洗手间!”殷其雷站了起来,就要走出门。 四个回鹘汉子挡在门口,其中一个走了出去,片刻,打了盆水进来。 殷其雷一怔,觉得好笑:“我说去洗手间的意思,不是洗手,而是要去厕所,你们的茅房,你的明白?” 一个回鹘汉子说道:“我们带你去!” 殷其雷说道:“操,你们不是哑巴呀!” 四人又不说话,带着殷其雷便往茅房方向走去,两个前面带路,两个跟在殷其雷身后,寸步不离。 殷其雷:“欸,上个厕所,你们有必要四个人都跟着吗?” 四人不语。 到了茅房,和殷其雷儿时在农村看到的茅房区别不大,四个回鹘汉子立即就将茅房前后看住。殷其雷简直无语,看来他要尿遁的想法无法付诸行动了。 殷其雷撒了泡尿,只得讪讪被四个回鹘汉子押着回去,走在半路,殷其雷忽然一眼望见躲在槐树后面探头探脑的墩子,手里抓了一块石头,似乎正在瞄准四个回鹘汉子的其中一个。 殷其雷心想,就算墩子一块石头能够干掉一个回鹘汉子,还有三个回鹘汉子,仍旧解决不了。何况,宅子虽然比较冷清,但是除了限制他行动的四个回鹘汉子,还有塔吉克留下来负责他饮食起居的人。 殷其雷朝着墩子使了一个眼色,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忙着动手,待他想个万全之策,有了墩子的策应,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他要脱身,可就容易多了。 殷其雷边走边说:“四位大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你们是不是四处检查检查,万一哪里着火了可怎么办?”他故意说得很大声,有意让墩子听到。 墩子却也不傻,立即明白殷其雷是想让他放火制造混乱,然后他便趁乱脱身。四个回鹘汉子并没发现墩子,因此也没多想,只道殷其雷想叫他们四处检查,支开他们。 而事实上,殷其雷确实想支开他们,但不是这种肤浅的方式,同时四个回鹘汉子也不会这么傻。 回到房间,殷其雷还是有些忐忑,墩子是不是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欸,我饿了,去给我弄点吃的。”殷其雷颐指气使,趁着现在,能支开一个是一个,待会儿就算动手,自己的胜算也大一些。 四个回鹘汉子的其中一个已经下去吩咐厨房。 殷其雷又说:“哎呀,不好,我的钱包掉了,我要出去找找。” 剩下的三个回鹘汉子将他拦住,其中一个丢给殷其雷一只钱袋,丢在桌面,声音很响,估计那只钱袋的分量也不小。 “我的钱包里面有我的身份证,必须要找回来!”殷其雷坚持要出去。 三个回鹘汉子表示不明白身份证是什么东西。 殷其雷叫道:“欸,我要找自己的钱包也不行吗?” 三人一脸木然,不言不语。 殷其雷:“塔吉克兄弟临走之前,交代你们好好招待我,不能怠慢了我,你们忘记了吗?” 三个回鹘汉子尚不清楚,阿合奇首领到底要怎么处置殷其雷,毕竟他帮了阿合奇首领那么大一个忙,说不定只是暂时将他软禁此处,以后还能受到阿合奇首领的赏识,三人也不敢过分怠慢殷其雷。 一个回鹘汉子说道:“我去帮你找!”又用回鹘语和其他两个回鹘汉子说了几句,似乎是要他们好好看着殷其雷,然后就出去了。 007 盲体 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叫:“起火了,起火了,后院起火了!” 殷其雷大喜,墩子果然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两位大哥,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快去看看。” 一个回鹘汉子走了出去,果然看到后院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少数几个家丁正在忙着救火。 此刻房间就剩一个回鹘汉子,也被突如其来的事情吸引过去,但他不能离开殷其雷,只是站在门口向外张望,殷其雷从背后操起一只绣凳,登时就将那个回鹘汉子砸昏过去。 殷其雷丢了绣凳,跳出房间,先前被他支开的三个回鹘汉子都在忙着救火,因为火势太大,北地干燥,容易蔓延,而且殷其雷发现,宅子不是单单后院起火,好几处耳房都跟着一起起火。 “殷大哥,这边!”墩子古灵精怪地朝他招手。 殷其雷急忙向他跑去:“墩子,你放了几把火?” “我也不清楚,我在后院找到一罐桐油,就把后院点着了。但是我看桐油还剩好多,我就又点了几处地方。这样就让他们首尾不能兼顾,一片混乱,便于咱们逃跑。” “你小子,行呀,够贼!” 以防殷其雷逃跑,塔吉克临走之前,吩咐管家将各个角门全部锁了起来,大门更不用说了。是以,二人攀上墙边一棵大榆树,然后扑到墙头,跳到外面。别看墩子长得圆不咕噜,行动却很敏捷,爬树倒是一把好手,看来平常也是四处去野。 逃了出来,殷其雷问道:“墩子,你怎么会来?” “姐姐怕你会有什么意外,叫我过来看看,我是跟着你们的马车到了这里,本想进去找你,但是叫了半天也没人应门,我就偷偷爬墙进来了,后来我就发现那些回鹘人不安好心。” “这次幸亏有你,否则光靠我一个人,还真对付不了那些回鹘人。” “殷大哥,你不也救过我们吗?就别那么客气了!――对了,你不是给回鹘人办事吗?他们为什么又要把你看起来?” 殷其雷沉吟半晌,说道:“我也不清楚,我可能被人利用了!” “殷大哥,回鹘人发现你逃跑了,一定四处抓你,你现在不能回回鹘会馆了。你打算怎么办?” “你先帮我找个落脚的地方。” “殷大哥,你要不嫌弃,就先住我家吧!” “也好!”殷其雷想到墩子家也不富裕,自己也不能白吃白住,记得塔吉克给他到临潢驿活动的银子还剩一些,全部掏了出来,交给墩子,“这些给你。” 墩子一见,共有四五两之多,殷其雷并不知道当时的四五两意味着什么,他见影视剧里,那些看起来也不是十分富有的人,吃饭住店,一出手随随便便就是几十两银子,自己给墩子的钱,都是一些碎银,似乎有些寒碜了。但是墩子的眼睛已经发直,要知,他和铃儿一年的开销,也花不了一两银子,四五两银子在他这里,绝对算是小康了。 “殷大哥,你……真把这些钱给我?”墩子简直不敢相信。 “我身上就这么多了,你别嫌弃。” 墩子忙道:“不嫌弃不嫌弃。” 走到墩子家的那条陋巷,墩子说道:“殷大哥,我去买些肉,晚上加菜。你先进去,我姐在家呢!――哪,那间就是我家,左边过去第三间,你早上刚刚来过的。” 殷其雷自己推门走进墩子家,里屋传来铃儿的声音:“墩子,你回来了,殷大哥没事吧!” “噢,我没事!”殷其雷走了过去,自然地掀起里屋垂挂门口的苇帘。 铃儿“啊”的一声尖叫,手里抓着一条抹布,捂住自己胸口。殷其雷这才发现,铃儿正在擦洗身子,一丝不挂,地上放着一盆热水。 殷其雷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立即转过身去,但是又想,铃儿双目失明,根本也不知道他在看她,反正瓜田李下,他又装什么正人君子? 虽然占一个盲女的便宜,有些不大光明,但是占便宜这种事,又何来光明一说?光明了,也就占不到便宜了。何况铃儿姿色不凡,这种便宜占了,他是禽兽;要是不占,他就禽兽不如了! “殷大哥,你能不能先把身子转过去?”铃儿声细若蚊,螓首低垂,双颊桃花盛放。 “噢,我已经转过去了!”说着,他却把身子悄悄转了过来。 铃儿身材不高,160cm左右,但殷其雷是南方人,南方的女孩儿拥有这种身材,绝对不能算矮了。要是放到现代,脚上踩着一双10cm的高跟鞋,足以秒杀一部分男人了。 殷其雷目不转睛地盯着铃儿,少女的胴体,玲珑有致,白皙如雪。胸前一双玉兔,殷其雷初步估计,只有b罩,但她年纪尚小,也就十六七岁,以后还能再长。小腹平坦,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肪,底下微微隆起一只白面馒头,丰润无毛。 操,白虎! 铃儿先给上身穿上一件单衫,再坐到床沿穿起下身的小衣,她本来眼睛就看不见,此刻殷其雷忽然闯了进来,更是慌乱无比。殷其雷屏气凝息,渐渐感觉二爷在裤裆里苏醒过来,殷其雷恨不得立即将它掏了出来,用自己勤劳致富的双手帮它舒展舒展筋骨。 铃儿穿起衣服,又小声地说了一句:“好了,殷大哥,你可以转过来了。” 殷其雷没动,隔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笑道:“铃儿,刚才……不好意思……”他倒希望,这种不好意思的事能够多出现几次。 铃儿没有说话,只是将头低了下去,感觉自己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似的。 殷其雷急忙补了一句:“铃儿,我敢发誓,刚才我什么都没看到!”因为面前是个瞎子,他就说了瞎话,而且心安理得。 “殷大哥是正人君子,自然……自然不会趁人之危……” 殷其雷郑重地点了下头:“是,我是君子!” “殷大哥,你饿不饿,我给你下碗面。” “嗯,好呀!” 铃儿转身去了厨房,殷其雷只在前堂坐着,想着被塔吉克软禁的事。却见墩子拎着一片猪肉,一袋面粉,走了进来,看这架势,晚上估计又要包饺子了。 “殷大哥,我姐呢!” “厨房呢!” 墩子拎着猪肉和面粉走进厨房,说道:“姐,晚上还是包饺子吧,殷大哥喜欢吃。” 殷其雷会心一笑,接着听到厨房里面传来铃儿的诘问:“你哪来的钱买猪肉和面粉?” “殷大哥给的,你看,还有好多银子。――噢,是了,你看不见。”墩子将银子塞到铃儿手里。 铃儿吃了一惊:“这么多!” 她又急忙从厨房走出来,说道:“殷大哥,你怎么给墩子这么多钱?” 殷其雷笑道:“就当给你们的住宿费了,我要在你们家打扰几天。” “你不嫌弃我们,我们自当欢迎,但这些钱我们不能要。” “你们不要我的钱,就是在撵我走了。” 铃儿急道:“殷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殷其雷笑道:“好了,你别跟我客气,反正这些钱也不是我的。” 墩子插了句嘴:“殷大哥,这钱是你偷来的呀,哎呀,咱们还是同行呢!” 铃儿呵斥:“墩子,你胡说什么呢!” 墩子忙道:“是是是,这钱怎么是殷大哥偷来的呢,一定是捡来的。” 殷其雷望望铃儿,又望望墩子:“墩子,你是小偷?”他已从墩子无意中的话提取这一信息。 墩子支支吾吾:“偶尔……偶尔偷过几回。” “昨天,那两个大汉说你们偷了他们家公子的玉佩,是真的喽?” 墩子面露愧色,点了点头。 殷其雷只有苦笑,没想到自己昨天见义勇为,却成了他们的帮凶。他的心里虽有一些不好受,就像被人摆了一道,但这一道,也只是小道,被阿合奇摆了一道,才是大道。相比之下,这也不算什么了。 “殷大哥,你现在是不是瞧不起我们?”铃儿双目失明,生性本比常人敏感,看不到殷其雷的表情,又不见殷其雷说话,就怀疑殷其雷小觑他们了。 殷其雷倒真没有小觑他们,因为他自己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何况,他也看得出,他们生活也太艰辛,家徒四壁,要不是真被生活逼急了,也不至于去做这种放弃道德底线的事。 “铃儿,我没有瞧不起你们。只是觉得奇怪,你眼睛不方便,怎么可能去偷别人的玉佩?” 墩子得意地说:“我就是姐姐的眼睛。我告诉姐姐目标的具体位置,让姐姐去下手,她是瞎子,别人不会防备,也不容易让人怀疑。” “你们够贼的呀,但是你姐姐要被抓住,可就难以脱身了。” “就算被人抓住,周围的人也不会相信她会偷东西,只会说人家欺负她,就像昨天一样,你也不是被骗了吗?” 铃儿尴尬无比:“墩子,别再说了!――殷大哥,这些钱我们不能要。”她把那些碎银放在殷其雷面前的桌上,转身又去厨房,她现在满脑子都觉得殷其雷瞧不起她,更不能收他恩惠,让他更瞧不起了。 008 使用权与所有权 一顿饭的时间,殷其雷已对铃儿和墩子的身世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他们本是河间人士,父亲是个铁匠,母亲会烧瓷器,后晋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的时候,他们一家做了契丹人的奴隶。后来,又被奴隶主遣散,留在上京。但没过多久,父母相继去世,只留铃儿和墩子相依为命。铃儿双目失明,墩子年纪尚小,刚满15岁,也不会什么手艺,为了生活,他们只能做一些小偷小摸的勾当。 殷其雷又将自己被塔吉克软禁的事说了一遍,铃儿想了一下:“殷大哥,阿合奇要用那匹被你下药的汗血马对付穆尼,他估计怕你走漏风声,是以才将你软禁起来。” 殷其雷点了点头:“现在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古代的普通人家,一般天黑就开始就寝了,这样可以节省灯油。 里屋只有两张床,一张铃儿睡,一张墩子睡。晚上,殷其雷只能和墩子挤在一张床上,正值春季,北地的冰雪尚未融化,夜里温度急剧下降,墩子家的被子里面塞的是芦花,根本不够暖和,比不上回鹘会馆的条件。殷其雷从小在南方生活,抗寒能力根本不及从小生活在北地的墩子,何况墩子体胖,多了一层脂肪御寒,是以早已沉沉睡去。但是殷其雷可受不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殷大哥……”另一张床上,铃儿叫了一声。 殷其雷立即不敢动弹,他知铃儿生性敏感,要是得知他因为被子不够暖和而睡不着,指不定又会多想。他们家的条件,他又不是不知道,铃儿可能因此心存愧疚,认为自己没有招待好他,也有可能因此伤心难过,认为他在嫌弃他们家。是以,殷其雷宁愿对她的叫唤装作不知,并且打起细细的鼾。 “殷大哥……”铃儿又叫了一声。 殷其雷继续打鼾,充耳不闻。 接着,铃儿便蹑手蹑脚地摸下床来,殷其雷扭头望去,铃儿走到自己床尾的马桶旁边。原来她是起夜,怕殷其雷发觉,难为情。殷其雷心想,刚才自己要是答应她的叫唤,这小妞岂不是要在床上憋死? 两张床是相对而放,中间隔着一张方桌,但是殷其雷还是能够看到铃儿。只是因为夜里,他也只能看得模模糊糊,并不真切。铃儿解了裤子,坐在马桶上面,传来淅淅沥沥的声响,可能生怕惊动殷其雷,尽量细水长流,声响也并不大。 但是殷其雷听了却是心痒难耐,脑海不由浮现白天见到的她的胴体,美妙动人,他的二爷又在裤裆里渐渐苏醒过来。白天不方便,现在殷其雷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将手伸入自己的裤裆,二爷已经浑身似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殷其雷的努力之下,火势越烧越旺,整个身体也觉得暖和起来。 殷其雷闭起眼睛,幻想铃儿、蕙姐,她们的胴体,他都见过。接着又幻想没有见过胴体的阿伊古丽,还有他抗战八年依旧没有取得胜利的苏浅浅。脑海的女人前仆后继,如狼似虎,殷其雷欲死欲仙。作为一枚资深屌丝,歪歪只是基本素质,没有歪歪,在残酷的现实里,简直没有一丝生的盼头。 正当殷其雷酣畅淋漓之际,床头出现一个声音:“殷大哥,你没睡呀!” 殷其雷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看着站在床头的铃儿,干笑着说:“这么巧,你也没睡呀!” 黑暗之中,看不见铃儿的脸红,但她的脸确实已经红了,心想自己起夜肯定都叫殷大哥看去了,小声地说:“是不是太冷了,你睡不着?” “没有没有,我刚才确实已经睡着了,但是……二爷醒了……” “你还有一个二爷吗?” “当然,每个男人都有一个二爷。” 铃儿越听越不明白:“怎么可能,有的男人就没有二爷。” “嗯,你说得也对,像司马迁和李莲英就没有二爷。” “你的二爷现在哪里,也在上京吗?” “他……”殷其雷决定和铃儿开个玩笑,“他在我的裤裆里。” 铃儿眼盲心不盲,立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娇嗔一声:“殷大哥,你好坏,疯言疯语,我不理你了!” 说是不理,转身又将父亲留下的黄狗皮大衣拿了出来,盖到殷其雷的身上。殷其雷知道,她并没有生自己的气,一把抓住她的纤手,细腻柔软。铃儿娇躯微微一震,默默将头低了下来,任由自己的手被他这么抓着,一言不发。 “铃儿,我……”殷其雷本想对她提出禽兽的要求,但考虑到古代的姑娘远没有现代的姑娘那么开放,不能操之过急,就没有替二爷表露心声。 殷其雷在现代的时候,也不是只有蕙姐一个女人——这句话并不准确,事实上,蕙姐根本不是他的女人。就如中国如今的土地一般,他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殷其雷从来不曾拥有一个女人的所有权,这是一个屌丝的悲哀,他遇到的那些女人,只有使用权,更多的都是一次性使用权,事后连人都找不到。而蕙姐,算是他拥有长期使用权的女人。 他遇到的那些女人,基本连手都不用牵,直接本垒打。这是一个有性无情的年代,21世纪,每个人都那么忙,谁有工夫跟你谈情?殷其雷深知这一点,也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认真,除了苏浅浅,但苏浅浅,别说所有权,他连使用权都没有。套用一句至理名言,感情的世界,谁要认真,谁就输了。是以,殷其雷抗战八年,还是不能取得胜利。 当然,也没有任何女人会对殷其雷认真,是以殷其雷每次完事,都不用担心负责的事。这是一枚屌丝最大的优势,没有一个女人会要你对她负责,他倒想负责,做梦都想对一个女人负责,但他连负责的资格都没有。他只负责播种,意外有了收成,也让别人去收割,自己孩子,叫着另外一个男人——爸爸! 有时,他为自己的助人为乐觉得伟大,有时,又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他在黑暗之中,望着眼前这个姑娘,她绝对属于可以让他对她负责的姑娘,但他,却轻轻松开了她的手。 他忽然想得明白,他不是没有对一个女人负责的资格,而是,没有对一个女人负责的资本。 资本,决定资格! 这个时候,铃儿忽然开口:“殷大哥,你如果要和我好,我……我自当尽心尽力地伺候你,只要你……不嫌弃我……”她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样的话,声音小得就连自己也未必听得见了。 殷其雷却是吃了一惊,谁说古代的姑娘不开放,不过拉拉她的小手,她竟要以身托付。但她与现代女人的开放方式,又有一些不同,她是对情开放,敢于热烈地追求自己的幸福,而现代女人却是对性开放,敢于热烈地追求自己的性福。性福可以转化幸福,幸福绝对不能取代性福。 殷其雷尊重那些追求幸福的女人,但他却不能给任何一个女人幸福,是以他更乐于看到更多追求性福的女人,这样他的屌丝生涯才不会寂寞。 “铃儿,你是认真的吗?” 铃儿一直紧绷着神经在等殷其雷的回答,但是殷其雷没有回答,反倒给她抛出一个问题,她就坚定地点了下头:“嗯!”墩子年纪尚小,她又双目失明,家里也确实需要一个像殷其雷一样的男人。 何况,她是真的对殷其雷心存好感,自从他见义勇为救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可是,我现在一无所有,你也愿意跟我?”他可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四五两银子,就足以让他做个小本生意了。 “我不在乎你是贵是贱,是贫是富。”铃儿真诚地说。 “现在回鹘人可能满世界在抓我,你也不怕?” “殷大哥,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殷其雷从未听过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一时情不自禁,跳下床来,紧紧地将铃儿搂在怀里:“铃儿,给我吧!” “殷大哥,你要什么,你是饿了吗?” “是呀,主要是二爷饿了,它都饿瘦了。” 铃儿嘤咛一声:“殷大哥,你讨厌,你又不正经了。” “不不不,我正要和你做正经事呢!”殷其雷心火早已腾地冒了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热烈地吻向她的樱唇,一只手更是不安分地抚过她的塞上酥。 铃儿挣扎地将殷其雷用力推开,黑暗之中,殷其雷没有看到她的泪水已经滑了下来,闷闷地问:“铃儿,怎么了?” “殷大哥,我将自己托付给你,看重的是你这个人,你若把我当成那种下贱的女子,你就错了!”铃儿带着哭腔义正词严。 殷其雷暗暗懊恼,自己一时意乱情迷,竟将铃儿是古代人的事抛诸脑后了。要是放到现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接下来的事,都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但是,现在他在古代,尚幸礼教未曾盛行,否则就凭自己刚才所为,铃儿早就投环自尽了。 “那个,铃儿,对不起,我……我一时把持不住,鸡动了……” 铃儿缓了口气,主动走了过来,拉住殷其雷双手,柔声说道:“殷大哥,只要你不轻贱于我,我必真心以待。” 殷其雷暗暗叹息,她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他,他现在拥有她的所有权,但是暂时不能拥有她的使用权。 操,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009 借刀杀人 次日一早,墩子就似笑非笑地问:“殷大哥,昨晚你和我姐在做什么?” 殷其雷一怔:“昨晚你没睡着?” “睡倒是睡了,就是睡得不沉,迷迷糊糊之中听见你和我姐争吵什么。殷大哥,你不会对我姐霸王硬上弓吧?”墩子一脸坏笑。 殷其雷越发相信,墩子昨晚根本就没睡着,他和铃儿发生的一切都没逃过这小子的耳目,只有干笑一声:“上弓未遂。” 墩子神秘兮兮地凑到殷其雷耳畔:“殷大哥,你要真想上弓,我可以给你弄些蒙汗药回来。” 殷其雷诧异非常:“你确定你们是亲姐弟?” 墩子嘿嘿一笑:“我姐迟早是你的人,这种事早办和晚办又有什么区别?” 殷其雷大有遇见知音之感,拍拍墩子肩膀:“兄弟,你的觉悟比你姐高。” 铃儿从厨房端着一砂锅清淡的粟米粥出来,算是今天的早餐,殷其雷生怕铃儿双目失明,一不小心倾了粟米粥,急忙跑去接了过来。 墩子拿了碗筷出来,铃儿说道:“墩子,你快点吃,吃完出去探探消息,看看那些回鹘人是不是在抓殷大哥。” …… 中午时分,墩子出来带来一个震惊的消息:穆尼死了! “穆尼怎么死的?”殷其雷吃了一惊。 “我从给皇城契丹贵族送瓜果的老谭头那里听说,穆尼昨天下午带着汗血马去见耶律李胡,那匹汗血马不是被殷大哥下了巴豆粉吗?耶律李胡骑着汗血马跑了一圈,汗血马忽然发起癫狂,将耶律李胡摔到地上。耶律李胡生性残暴,当场拔刀砍死汗血马,又叫人将穆尼投入火坑,将他活活烧死。现在,穆尼的儿子穆力带人正在四处抓捕下毒之人呢!扬言要给穆尼报仇,血债血偿!” 殷其雷觉得奇怪:“巴豆粉不是只会让汗血马虚脱吗?怎么还会让它癫狂?” “这我就不懂了!” 铃儿暗暗心惊,说道:“阿合奇真是歹毒,只怕给你的不是什么巴豆粉,而是另外一种能够让汗血马癫狂的毒药。他早就知道耶律李胡生性残暴,就借耶律李胡之手,出去穆尼这个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而殷大哥你,就成了阿合奇的帮凶。” “我在街上也看到很多回鹘人,似乎也在寻找殷大哥,穆尼都死了,他们还要殷大哥做什么?”墩子表示不解。 “自然为了杀人灭口。殷大哥要是被粟特人抓住,带到耶律李胡面前,告了阿合奇一状,阿合奇也要吃不兜着走。是以,回鹘人不可能放过殷大哥。——殷大哥,你这几天千万不能出门!” 殷其雷呆若木鸡,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初来乍到,竟会卷入这样一场商业阴谋,现在粟特人和回鹘人都要置他于死地,他该怎么办? …… 到了傍晚,饭后,墩子忽然神秘兮兮地将殷其雷拉到一边,掏出一小包白纸包裹的东西,笑道:“殷大哥,你看我给你弄到什么了?” “什么?”殷其雷一脸木然。 “蒙汗药!” 殷其雷吓了一跳:“你小子,你真的要我对你姐下药吗?”早上他还以为墩子在开玩笑,没想到这小子真把蒙汗药弄来了。 “你不是要上弓吗?” “操,有你这么做弟弟的吗?”话虽这么说着,殷其雷还是把蒙汗药拿了过来。 墩子嘿嘿一笑:“殷大哥,晚上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废话!”里屋两张床,三个人睡,他真要和铃儿搞出什么动静,这小子不就在旁边看现场直播吗? “可是我没地方去呀!” “你在外头有朋友吗?” “倒有两个玩得好的,格里花和鼻涕虫。” “你先到他们家将就一晚,我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墩子嘿嘿一笑,伸手到了殷其雷面前:“殷大哥,你看,我也不能两手空空到他们家去,是吧?” 殷其雷无语,就知道这小子不会这么好心,摸出一块碎银给他。墩子欢天喜地,拿着碎银就出去了,生怕殷其雷反悔似的。 殷其雷拿着那包蒙汗药,开始进行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一边是理性,一边是兽性。但是,最终兽性战胜理性,他将蒙汗药一股脑地全部倒进桌上的水壶,摇了一摇。 铃儿洗了碗筷,从厨房走出来:“殷大哥,墩子呢?” “他找朋友玩去了。” 铃儿嘀咕一句:“这猴狲子,一天到晚没个正着。” “铃儿,喝水!”殷其雷给她倒了碗水。 “殷大哥,我不渴。”她是怕水喝多了,晚上又要起夜,被殷其雷知道,又该难为情了。 “怎么能不渴呢,你这么辛苦。” “真的不渴,你喝吧!” 却见塔吉克带着四个回鹘汉子走了进来,笑道:“殷其雷兄弟,你果然躲在这里。” 铃儿虽然双目失明,但是塔吉克的声音她却记得,面色大变,叫道:“殷大哥,怎么办?” 殷其雷暗暗懊恼,塔吉克来过铃儿和墩子家里,自然很容易就猜到他躲到此处,他怎么就这么大意呢! 殷其雷镇定下来,笑道:“塔吉克兄弟,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塔吉克笑道:“坐就不必了,阿合奇首领叫我过来带你回去见他,殷其雷兄弟,你是自己走呢,还是我们绑你走呢?” “阿合奇首领要见我,自然是向给我好处,是不是?” 塔吉克哑然失笑:“正是呢,你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阿合奇首领怎么会少了你的好处?” “我就说嘛,阿合奇首领这个朋友交得值,够意思!” “可是殷其雷兄弟,你却不够意思,阿合奇首领好心给你一座宅子,好吃好喝招待,你却一把火将它烧了!”塔吉克检查过火灾现场,知道火灾系是人为,不用说就是殷其雷搞的鬼了。 “塔吉克兄弟,这事是我不对,兄弟向你赔罪,这里没有酒,只有一碗水聊表我的歉意!”殷其雷将手中的水递了过去,“你要当我是兄弟,就喝了这碗水,咱们先前的误会就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铃儿和墩子家住的陋巷,左右还有几户人家,要是对殷其雷用强,殷其雷必定反抗,到时惊动左邻右舍,只怕事情不好收场。于是,塔吉克就笑着接过殷其雷的那碗水,他只猜测,殷其雷和他磨了半天的嘴皮子,只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却怎么也不会想到,水里暗藏古怪,他们进来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到殷其雷在水里做手脚。他总不能未卜先知,知道他们要来,先行在水里做手脚吧? 但是殷其雷偏偏就在他们进来之前,在水里下了蒙汗药,只不过这药本是为铃儿而下,现在倒让他们捡了便宜。 殷其雷又倒了四碗水分给四个回鹘汉子,笑道:“四位兄弟,你们也请喝水,以后多多担待!” 四个回鹘汉子望向塔吉克,塔吉克朝着他们点了点头,他们也就接过水碗。 铃儿心中捉摸不透,殷大哥到底在搞什么鬼,不想着怎么逃命,和这些回鹘人啰唆什么? 只听啪的一响,是水碗掉到地上摔碎的声音,接着扑通一声,是人摔倒的声音。然后,啪啪啪啪,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其余四人也跟着摔倒。 塔吉克和四个回鹘汉子叽里呱啦地骂了几句回鹘语,接着便没了声音,全部昏厥过去。 铃儿呆了一呆:“殷大哥,怎么回事?” 殷其雷得意地说:“我事先在水里下了蒙汗药,哈哈,想不到这蒙汗药的药效这么强!” 铃儿惊恐万分,向后退了一步:“那你刚才要我喝水,你是想……”话未说完,灰蒙蒙的眼眶已经充盈泪水。 殷其雷懊恼地敲了自己一个脑瓜,说道:“铃儿,我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别生气好吗?” “我没生气……” 殷其雷松了口气:“你没生气就好!” “我是伤心。” 殷其雷一怔:“铃儿,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回鹘人已经发现这里,下次还会来的,咱们应该另找一个地方藏身。”说着,伸手去拉铃儿。 铃儿狠狠甩开他的手,像一只发怒的小兽咆哮:“你别碰我!”缓缓蹲了下来,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低低抽泣,简直芳心揉碎,她虽知他有一些不正经,但也从未将他想成一个下作的人,现在他竟然要给自己下药! 殷其雷手足无措,柔声说道:“铃儿,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好不好?”强自抓起她的纤手,就往自己面颊摔去。 一连摔了几下,铃儿用力将手抽了回来,哽咽着说:“殷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轻贱我,就因为我是瞎子吗?” 殷其雷爱怜地将她搂在怀里:“不是不是,铃儿,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轻贱你呢!只是……只是……”他嗫嚅着没有说下去。 “只是什么?” “只是你这么漂亮,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铃儿自己看不见自己的容貌,也看不见别人的容貌,对于容貌的美丑从来就没有一个分明的概念,倒是对于心灵的美丑要比常人敏感得多。但是亲耳听到殷其雷夸赞她的容貌,到底还是心存欣喜,幽幽地说:“那你也不应该对我存那种坏心思呀!” 殷其雷心想,这小妞真是单纯,说了想入非非,自然是坏心思了。但是此刻见她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地,柔声说道:“咱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铃儿微微颔首。 010 十字寺(上篇 ) 殷其雷拉着铃儿走在日暮的街上,一时也不知该去何处藏身,他扭头去问铃儿:“咱们先找一个酒店……呃,客栈,对付一宿,明天再做打算,你觉得怎么样?”虽然并不等同于去酒店开房,殷其雷的心情还是有些荡漾,这毕竟是件极为暧昧的事。 铃儿微微泛红了脸,点了点头。 殷其雷暗暗奇怪,这小妞脸红什么,难道古代人带姑娘去客栈也是为了开房?去客栈只有两件事,打尖,住店,住店自然就要开房。但是开房却也未必开在同一间房。 铃儿不知殷其雷此刻心里正在想着各种禽兽的事,脸红,只是因为要和殷其雷出入公共场合,让她感到害臊,她可没殷其雷想得那么深远。 殷其雷正向行人打听可以落脚的客栈,却见对面走来一群粟特武士,殷其雷急忙拉着铃儿转身就跑。街上行人来往,本来粟特武士也没注意到殷其雷,他一跑,就将目标暴露了。 那群粟特武士其中就有两个和殷其雷在临潢驿打过照面,他们本来就怀疑穆尼酋长的死与这个鬼鬼祟祟的汉人有关,只是尚未下结论,此刻见他做贼心虚,落荒奔命,更加坚定心中的猜想。 为首的粟特武士正是穆尼的儿子穆力,叫道:“兀那汉人,给我站住!”拔出腰间弯刀,他的弯刀是为黄金打造,与其他武士不同,是为身份的象征。 身后粟特武士穷追不舍,殷其雷拉着铃儿狂奔不已,但是铃儿双目失明,行动多有不便,而且此刻她也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问道:“殷大哥,怎么了?” “粟特武士在追我们。” 铃儿“啊”了一声,接着又“啊”了一声,第一声“啊”,是她对殷其雷的话表示吃惊,第二声“啊”,是她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摔倒在地。 殷其雷急忙将她扶了起来:“我背你!”将铃儿背到背上,接着狂奔。 街上行人看到一群粟特武士高举弯刀,早已吓得纷纷逃窜。殷其雷出身体校,要论跑步,倒也不输几个粟特武士。只是现在他的身上多负一个铃儿的重量,跑起来也更加吃力。 眼见粟特武士就要追上,斜里忽地闪出一条身影,正是那日在回鹘会馆见到的契丹汉子萧冠。 穆力看到萧冠的发型和穿着,知他是契丹人,上京是大辽的首府,汉城虽是汉人管理,但说到底还是契丹人的土地,在这一片土地上,契丹人才是老大。 是以,穆力也不敢对萧冠太横,说道:“契丹的朋友,请你让一让路,我要追前面的汉人!” 萧冠说道:“前面的汉人,与我还有一场架要打,现在你们谁也不能伤害他!” “怎么,你和他也有仇?” “没有,我和他约定一场公平的比试,就在明天。” “等到明天,他早就跑了!”穆力向身后的粟特武士一挥手,“给我追!” 粟特武士继续追向殷其雷和铃儿,萧冠右脚一抬,便将一个粟特武士踢了出去。接着左手一探,抓住一个从他身边跑过的粟特武士的皮裘后领,右手迅速托起他的后腰,将他抬到头顶旋了一圈,掷了出去。一时,撞倒后面三五个粟特武士。 殷其雷回头一见,萧冠这般骁勇,自己要真与他明天的决斗,非败不可了。 “尊贵的客人,这边!”街边的巷口,阿伊古丽朝着殷其雷招了招手。 殷其雷大喜过望,朝着阿伊古丽跑了过去,笑道:“漂亮的姑娘,你怎么来了?”阿伊古丽称他一声“尊贵的客人”,他便称她一声“漂亮的姑娘”,相得益彰,也有一些俏皮。 虽然,从小到大,阿伊古丽没少听人夸她漂亮,但是不知为何,殷其雷这一声“漂亮的姑娘”,倒比别人夸她漂亮的时候,让她更加欣喜百倍。或许,是因为殷其雷是汉人的缘故,汉人——尤其是汉族的男人,对姑娘的夸赞永远都太嫌隐晦,即便真的觉得她美若天仙,也不会直白地说出口。大抵,会旁敲侧击地说些与她容貌关系不大的词汇,什么贤良淑德,什么兰心蕙质,说的都是品质。理解这些文绉绉的词汇,她都觉得头疼,即便知道是在赞美自己,那种带给身心的愉悦也会大打折扣。 但是殷其雷与其他汉人不同,他敢于以最简单和最直接的方式夸她,而不是冠冕堂皇地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结果让她想了半天,也未必能够真正明白对方的意思。 而殷其雷背上的铃儿却是暗暗皱了一下眉头,也不知道这姑娘是谁,殷大哥这么直白地夸她漂亮,难道不会觉得轻佻吗?她倒忘了,殷其雷夸她漂亮的时候,她即便看不到自己容貌到底怎生模样,她也心存欣喜。 “尊贵的客人,我先带你们躲一躲,你快跟我来!”阿伊古丽兀自走在前面带路。 殷其雷背着铃儿跟在她的身后,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了下来。阿伊古丽也是回鹘人,她的父亲阿买提和阿合奇关系匪浅,她是不是阿合奇派来引他入瓮的人呢?吃一堑,长一智,经历阿合奇的利用之后,殷其雷不禁多了一个心眼。 铃儿奇道:“殷大哥,你怎么不走了,是不是我太重了?” 殷其雷忙道:“不,你这么苗条,怎么会重呢!” 阿伊古丽回头望着殷其雷,她似乎洞彻他的心思,真诚地说:“放心,我不会害你。” 殷其雷决定相信阿伊古丽,这么漂亮的姑娘,即便被她欺骗,他也心甘情愿了。自古以来,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男人,比比皆是,倒也没人觉得怎么丢人。比如纣王宠信妲己,酒池肉林,残害忠良,比如周幽王为搏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人们只觉愤怒,并不鄙夷;再比如误中美人计的夫差和吕布,人们更多的只有感慨和惋惜;就是后来的李自成和吴三桂,为了陈圆圆争得头破血流,人们也只将它当做一段轶事,也没有人觉得他们此举在丢男人的脸。仿佛只要为了美女,丢了江山社稷,弄得身败名裂,都是无可厚非的事。 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国人看来,风流并不丢人,下流才是丢人。但是,风流与下流之间,并无一个明显的界限。 出了小巷,又转过一条大街,来到一座寺庙面前。因为寺庙分明就是中国寺庙的建筑,但是山门之外竖起一根十几米高的旗杆,上面挑起一张白布大幡,金线绣出一个“十”字。殷其雷不明觉厉,这是基督住进佛祖家里,还是佛祖换了logo? “这里就是十字寺,我认识寺里的黒执事!”阿伊古丽率先走进山门。 殷其雷放下铃儿,拉着她的纤手跟在阿伊古丽身后。刚到前庭,就有两个男人走了过来,穿着宽大的白色斗篷衣,摩顶,看到他们的容貌,就知他们不是汉人,甚至也非中国的少数民族,莫非是洋和尚? 但是看到他们手里都有一本《福音书》,胸前垂挂铜制的十字项链,殷其雷立即打消自己先前的猜测:“你们信奉基督?”他是一个历史白痴,不知基督教派这么早就开始向东渗入。 男人甲夹着生硬汉语:“耶,愿基督保佑你们。” 男人乙很有礼貌地问:“请问你们有何贵干?” 阿伊古丽刚要回答,却见大殿走出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是个光头,留着两撇微微翘起的八字胡,声音夹带欢喜之情:“亲爱的阿伊古丽,欢迎你的到来!”这就是阿伊古丽说的黒执事了,明明就是汉人,说话故意阴阳怪气,仿佛这样就显得洋气一般。 两个斗篷衣男人微微朝着黒执事鞠躬,明显黒执事的身份要比他们高级。 黒执事挥了挥手:“约翰,马克,你们都下去吧!” 约翰和马克躬身退下。 黒执事又笑眯眯地问:“亲爱的阿伊古丽,这两位朋友是你带来的吗?” 阿伊古丽:“黒执事,我正要和你说呢,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他们遇到一点困难,要暂时在你寺里住一段时间,请你保护他们的安全。” 黒执事:“噢,亲爱的阿伊古丽,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太客气了。” 殷其雷抱了抱拳:“我叫殷其雷,这位姑娘叫铃儿,叨扰你了!” 黒执事打量铃儿一番:“铃儿姑娘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见?” 阿伊古丽似乎这才发现铃儿双目失明似的,也盯着她瞅了半晌,惋惜不已,因为铃儿一见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可惜美中不足,没有一双灵动的眼睛。 “亲爱的阿伊古丽,还有亲爱的殷其雷和铃儿,大家都到里面去坐,正好与我共用晚餐。”黒执事热情地引着三人往大殿去。 大殿的佛坛已经没有佛像,而是竖起一个铜铸的十字架,受难的基督就被钉在上面。黒执事闭目祈祷一番,又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殷其雷看着阿伊古丽跟着祈祷,也装模作样地祈祷。 “漂亮的姑娘,你也信奉基督吗?”殷其雷打定主意,要是阿伊古丽信奉基督,他也立即信奉基督,反正先前他也没有什么宗教信仰。 但阿伊古丽却说:“不是,我信奉珊蛮(注:即萨满),但我听说基督灵验无比,因此刚才我就祈祷他能保佑你们化险为夷。” 铃儿心下感动:“阿伊古丽姐姐,你人真好。” 阿伊古丽奇道:“你叫我姐姐,你眼睛看不见,怎么知道我比你大呢?” 铃儿微微一笑:“我凭感觉,也不知道对不对,难道你比我小吗?” 殷其雷在二人胸前审视一番,因为天气寒冷,身上衣物太多,太厚,铃儿的b罩变得不甚明显,而阿伊古丽的胸前依旧浑圆饱满。 于是殷其雷就说:“漂亮的姑娘比较大,铃儿比较小。” 011 十字寺(下篇 ) 十字寺本是一座佛教寺庙,唤作灵鹫寺,后来因为时局动荡,寺中僧侣出逃在外。灵鹫寺于是荒废下来,堪巧波斯景教徒到契丹传教,就在灵鹫寺住了下来,改为十字寺。 景教是基督教派的一支,创始人为聂斯托利,本是东罗马帝国君士坦丁堡的牧首。因提出“基督二性二位说”,被其他基督教派视为异端,迫害致死。东罗马已经不再适合传播他的学说,他的信徒一部分逃到波斯,一部分逃到中亚,寻找景教滋生的土壤。唐朝贞观年间,波斯景教徒阿罗本来到中国传教,受到礼待。景教成为最早进入中国的基督教派,就如佛教一样,也带上了中国色彩。 (注:提到景教,并非出于宗教立场的考虑,而是翻开一页被世人遗忘的历史,一如金庸笔下明教。北京现在还有十字寺的遗址,但此十字寺非文中提到的十字寺。人类无法还原历史,只能歪歪历史。因为资料欠缺,或者出于小说的趣味,很多历史细节无法照顾全面,恳请担待!) 十字寺除了一位黒执事,还有一个白执事,是个美艳的粟特少妇,身着白衣,云髻高耸,披着白纱,黛眉漆眼,体态丰腴。两位执事底下,还有助祭、佐祭、读经师等一系列的教务,寺中共有近百教徒,时人称之景僧。 就在寺中吃过晚饭,没有酒肉,只有素食,殷其雷估计景教也是实行素食主义。 白执事命人给殷其雷收拾出一个房间,而将铃儿带到自己房间,殷其雷要与铃儿共处一室的愿望因此被打破了,心情极度不爽,坐在后院顾自郁闷。 阿伊古丽打趣:“尊贵的客人,铃儿姑娘是你的情人吗?” 殷其雷自嘲似的笑笑:“我们只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你喜欢她吗?” “喜欢。”又玩笑似的补了一句,“就像喜欢你一样。” 阿伊古丽轻轻低下头去,娇羞之态表露无疑,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脸上,一时明艳不可方物,殷其雷痴痴看了一回,心如兔撞。 “尊贵的客人,你干嘛这么盯着我?”阿伊古丽小声地问,仍是不敢抬头。 “你不要叫我尊贵的客人,你叫我殷其雷。” 阿伊古丽想了一下:“我也跟铃儿姑娘一样,叫你殷大哥。” “好呀,那我就叫你……阿妹妹?”殷其雷至今搞不明白她的姓氏,按理说,她的父亲叫阿买提,她叫阿伊古丽,他们应该就是姓阿没错。 阿伊古丽扑哧一笑:“你就叫我名字,阿伊古丽,月亮花的意思,我没有姓。” “嗯,月亮花,阿伊古丽,很美的名字。” “你的名字又是什么意思?你们汉人的名字就是古里古怪。” 殷其雷晕倒,他还没说她的名字古里古怪呢,果然是文化差异。说道:“我的名字出自《诗经》:殷其雷,在南山之阳。” “殷大哥,你是一只羊吗?”阿伊古丽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望着他。 “阳,太阳的阳。”殷其雷指了一指西天沉落的夕阳。 “噢,你是太阳。” “也不是太阳,这个阳的意思……”殷其雷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因为那句《诗经》的诗句是他名字的出处,他能不假思索地背下来,但是关于阳字在诗句中的意思,他也模棱两可。他只知和方向有关,而且还是南北方向,但是到底是南是北,他就搞不清楚了。因为山之阳和水之阳,虽然是同一个阳字,但所指的方向却是截然相反(注:山之阳在南,水之阳在北)。殷其雷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只有放弃解释,“好吧,我是太阳。”他也纳闷,他的名字明明叫殷其雷,怎么忽然和太阳扯上关系? 阿伊古丽忽然有些失落:“我是生长在月亮的花,而你是太阳,我在夜晚,你在白天,那你岂不是永远都看不见我了吗?” 少女心思,要比人类起源更难解释,殷其雷怎么也不明白,她的思维跳跃怎么可以这么大。他思索片刻,说道:“你知道月亮为什么会发光吗?那是因为月亮反射太阳光的结果。所以,太阳是可以看到月亮的,我也可以看到你。” 阿伊古丽茫然无比:“殷大哥,你在讲什么?” 对一个古代人讲现代知识,本来就是一件忧伤的事情,阿伊古丽未受现代知识蒙化,俗称:智商没有开光。殷其雷讲得纠结,她听得也纠结,于是决定转移话题:“阿伊古丽,你怎么忽然会来找我?” “噢,昨天你和塔吉克出去之后,我无意中听到阿合奇和他随从的谈话,知道他们是想利用你去陷害穆尼,然后将所有罪责推到你的身上。你知道吗?阿合奇给你喂汗血马的药粉,根本就不是巴豆粉,而是我们回鹘的毒药三点散。汗血马吃了三点散之后,起初不会有事,也没有任何症状,但是只要剧烈运动之后,血气沸腾,就会发癫发狂。阿合奇早就算准了,穆尼将汗血马献给耶律李胡,耶律李胡大喜之下,一定就会试骑,这样一来汗血马的毒性就会发作,将他重重摔到地上。谁都知道耶律李胡性格残暴,一定会拿穆尼治罪。阿合奇有了计较,如果穆尼没死,他们准备将你软禁起来,等到一个适当的时机,再交由穆尼发落。如果穆尼死了,他们就要杀人灭口,免得你去告发他们。我知道情况之后,立即联络萧哥哥,和他一起出来找你。可是昨天我们没有找到你,今天萧哥哥得到消息,说你住在一户汉人家里,我们这才赶了过来。不想,却遇到你被粟特人追杀。” 阿伊古丽说的,基本和铃儿的推测一样,殷其雷暗暗心惊,这个阿合奇城府这么深,只怕从一开始接近他,就别有居心了。 “殷大哥,明天你要和萧哥哥决斗,你没忘记吧!”阿伊古丽提醒一句。 殷其雷见到萧冠的身手,深知自己不是萧冠的对手,但在阿伊古丽面前,也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道:“记得,不就一场决斗吗?” “殷大哥,你能打赢萧哥哥吗?” 殷其雷反问:“你希望我打赢吗?” “我希望你能打赢。”阿伊古丽郑重地说,“这样,我就不用嫁给他了。” 殷其雷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萧哥哥救过我爹爹的命,爹爹有意要把我许配给他,但我一直只是把他当成哥哥,我不愿嫁给他。萧哥哥说过,他会保护我一生一世,只要你能打败他,他就没有资格再保护我了。” 原来这一场决斗背后还有这么一层深意,殷其雷心情忽然变得沉重无比,他肯定不想看到阿伊古丽嫁给萧冠,可是他又拿什么去打败萧冠? “殷大哥,你是不是担心打不过萧哥哥?” 殷其雷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跳了起来:“怎么可能?我会打不过他?” 阿伊古丽大喜:“明天我就叫萧哥哥过来,然后你就在我面前把他打败。” “呃,明天不行……”殷其雷嗫嚅着说。 “怎么不行?你们的决斗不就是约在明天吗?” “明天……那个……我大姨丈来了……” “没有关系,叫你大姨丈一起看你和萧哥哥决斗嘛!” “不是,阿伊古丽,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明天我身体不舒服。” 阿伊古丽歪着头,漠然地看了殷其雷一回:“殷大哥,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想帮我。”她的语气有些难过,转过身去,“好吧,就让我嫁给萧哥哥吧!” “不行!你不能嫁给他!” “我不嫁给他,我还能怎么办?” “我会打败萧哥哥!” 阿伊古丽又转过身来,盈盈注视着殷其雷:“真的吗?” 殷其雷点了点头,又说:“不过你要给我一段时间准备,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但是你和萧哥哥约定的时间就在明天,我们草原儿女把诺言看得比生命还重要,明天他一定会来找你的。” “你想个办法将他拖住,拖得越久越好,这样我准备得也充分。” 阿伊古丽坐到一只石鼓凳上,托着尖尖的下巴,想了半天,忽地叫道:“啊,我想到了!” 殷其雷急忙凑了过去:“你有什么主意?” “萧哥哥有个妹妹,叫做萧英姿,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可以请她帮忙。” 殷其雷想着萧英姿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忽地脑海闪过一道灵光,叫道:“黑木耳?!” “什么黑木耳?”阿伊古丽一头雾水。 “她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黑木耳吗?” “她的契丹名叫做穆耳,不是黑木耳。” “管她黑木耳粉红鲍,你说说她能帮什么忙?” 阿伊古丽狡黠地笑了一笑:“萧哥哥最疼萧英姿,如果萧英姿忽然失踪了,萧哥哥一定忙着满世界找她,也没有时间来找你决斗了!” “阿伊古丽,你真聪明,就按你说的办。” 阿伊古丽站了起来,认真地望着殷其雷:“殷大哥,萧英姿就算失踪,也不能失踪太久,你要好好准备,我的幸福就交给你了!” 殷其雷登时觉得压力山大,在现代的时候,经常会有姑娘对他说:“我的性福就交给你了!”但是,从没有一个姑娘对他说:“我的幸福就交给你了!”虽然两个词语的读音相同,但是殷其雷毕竟写过网络小说,有些文字修养,还是能够分得出这两个词语的语境。 阿伊古丽说的是幸福,不是性福。 一般来说,姑娘对他说性福的时候,表情都会荡漾无比,然后直接荡漾到床上去。而阿伊古丽说话的时候,没有半点戏谑的意思,她是认真的。 殷其雷觉得此刻自己也有必要认真一下,他就很认真地抓住她白皙滑嫩的双手,认真地注视着她:“你的幸福,还有你的性福,从今往后,就交给我了!” 012 隔墙有耳 送走阿伊古丽,夜幕已经降临。 殷其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与萧冠决斗的事。白天,萧冠只身一人,就能将一群粟特武士打得落花流水,而他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粟特武士的战斗力。就算阿伊古丽能够为他拖延时间,也是杯水车薪的时间,他要如何在短时间内提高战斗力? 殷其雷无法入眠,披衣起身,走出房间,天际清月朗朗。忽听旁边别院之中,传来霍霍声响,殷其雷抑制不住好奇,走了过去。但见黒执事手持雪花镔铁戒刀,月下演练刀法,刀光霍霍,身如腾蛇。 “谁?!”黒执事大喝一声,一刀砍向殷其雷。 那刀极快,殷其雷想要躲闪,已经不及,刀已在他头顶。殷其雷只觉头皮一凉,心灰意冷,道是自己的性命就要交待了。但黒执事却将戒刀急急收住,堆起笑容:“亲爱的殷其雷,原来是你。” 殷其雷将头从他刀下钻了出来,干笑:“黒执事,你能不能别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上‘亲爱的’三个字,会让人误会我的性取向。” “我就叫你殷兄弟吧!” “行,只要不是亲爱的殷兄弟,怎么都行。” “殷兄弟,这么晚了,怎么不睡?” “睡不着,出来走走。——黒执事,你的刀耍得不错嘛,叫什么名堂?” “这是佛心刀法,我也只会一点皮毛。” “一点皮毛就这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殷其雷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很晚了,睡吧!”黒执事不再答理殷其雷,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 殷其雷撇了撇嘴,嘀咕一句:“操,会武功好花头吗?”走出黒执事单独居住的别院,他似乎是十字寺真正意义的老大,待遇最高,白执事虽然明着和他一个级别,但是她的别院还有几个女弟子居住。 殷其雷住在后院,属于景僧宿舍。 殷其雷没回自己房间,只在寺里漫无目的地游走,忧心忡忡,实在也睡不着。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白执事的别院墙外。万籁寂静,却听里面隐隐传来荡漾之声,常人若不细心,还真无法听得真切。殷其雷深受各种爱情动作片的熏陶,对于此类事情,极其敏感,一有风吹草动,绝对逃不过他的耳目。 殷其雷心痒难耐,白执事这小妞莫非在偷汉子吗?操,铃儿不是和白执事一个房间吗?殷其雷想到此处,立即紧张起来。 黒执事的别院有个月洞,可以随意出入,但是白执事的别院,月洞却被堵死。另有一处小门,也是从里面反锁起来。殷其雷心急如焚,只有爬墙进去,尚幸别院的围棋要比整个寺庙的围墙要矮许多。 殷其雷爬上墙头,翻身下去,循声而去,到了一个房间外面,里面一个女人声音模糊而又充满愉悦。女人明显强自压抑自己的兴奋,但又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 从她叫声的规律判断,奸夫用的应该是九浅一深的路数。殷其雷无法肯定,铃儿是不是就在里面,但按常理推测,似乎这个可能性不太大。不是变态到了一定境界,没有哪个女人偷汉子愿意现场直播,虽然铃儿双目失明,但是耳朵可是要比常人灵敏得多。 殷其雷犹豫不决,要不要推门进去,但是万一铃儿不在里面,岂不是坏了人家的好事?他在门外听了半天,里面也只有两个人的声音,一个男人,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绝对不是铃儿,铃儿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反抗,而不是这么销魂。 殷其雷正在心无旁骛地倾听,忽觉肩膀被人搭了一下,殷其雷吓得不敢动弹,僵硬地扭过头去,看到白执事木然地站在自己面前。 “你跟我来。”白执事小声地说。 殷其雷木讷地跟在白执事身后,走到墙角之处,奇怪地问:“白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才是。” “我是听到荡漾的叫声才过来看个究竟的。——房间里面不是你吗?”殷其雷先入为主,想当然地以为白执事的别院,除了白执事本人,也没有哪个女人敢在此处偷汉子。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不是,你在这里,那么房间里面是谁?” “十字寺的事,你未免管得太多了吧?” “白姐姐,我忽然有个疑问,你身为十字寺的高层管理人员,你的手下在偷汉子,你不知道也就罢了,可你心知肚明,为何却放任不管呢!” “什么偷汉子,你嘴里不要不干不净,人家是两夫妻。” 殷其雷一怔:“你们出家人还可以结婚的吗?” “我们景教,祭司以下的弟子,允许娶妻生子。” “祭司的教务和你比较,谁大谁小?” “祭司分为大祭司和少祭司,我是执事,教务在少祭司之下。” “可我今天也没见到你们寺里有什么祭司呀!” 白执事长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半年前,寺里这位黒执事刚刚到来,大祭司就带着左、右两位少祭司外出传道,但是一直没有回来。我曾暗中派人出去寻找,没有任何结果,我担心他们已经出了意外。” “这和黒执事有关系吗?” “此事尚不明朗,我也无法下定论。——白天说话不方便,现在你既然来到我的别院,有些话我也正好和你说说。” 殷其雷忽然面露羞赧之色:“白姐姐,没想到你也是性情中人,敢爱敢恨,其实我和你一样,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被你的美貌深深迷住了。“ “啐,你想到哪儿去了!”白执事耳根微微一烫。 “呃,不然,你想对我说什么?” 此刻,却见刚才那个充满荡漾的房间,走出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正是白天见到的约翰。夜色笼罩,约翰并未注意到躲在墙角的殷其雷和白执事,慌张地爬上墙头。想是刚才能量消耗过度,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跌到墙外。 殷其雷诧异无比:“你们教中的夫妻,都喜欢爬墙的吗?” “这也是我要和你说的事情。自从三个祭司无故失踪之后,寺里现在基本由黒执事一人做主。他与我虽然教务相同,只有正副之别,但他自称圣灵附体,能凭神力做出许多匪夷所思之事,教中之人对他极其敬畏,他的威望远胜于我。他在从前做过和尚,是以他便改了规矩,不许寺中男女行房,若有发现,严惩不贷。众弟子就算有所怨言,也不敢与他叫板。我看不得教中夫妻分隔,每当看到男弟子爬墙进到我的别院,去找自己妻子亲热,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真是一个好人。”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殷其雷觉得,男女之间那一点事,虽然隐讳,却也是生理正常需求。黒执事这么做,实在有些不大人道,要是教义如此,也就罢了。但是教义允许正当的男女关系,他再横加阻扰,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何况殷其雷扭曲的三观,素来认为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随着历史环境的不同,正当与否,都会发生改变。比如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光明正大,但放到现代,便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和道德的谴责,只能搞地下工作。 “但是奇怪,最近常有女弟子失踪的事情发生,不仅是女弟子,就是外面来做礼拜的女信徒,也莫名其妙地从人间蒸发了。此事太过邪门,官府也查不出什么究竟,怀疑有什么采花贼潜入寺里,伺机作案。我见铃儿姑娘如花似玉,很可能成为采花贼的目标。所以,今晚我才让她和我睡在一起,我曾向一位汉人学过一些花拳绣腿,若是遇到危险,也可和采花贼周旋一番。但是,十字寺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你们应该早做打算。” 殷其雷又惊又喜,惊的是十字寺竟然发生这么离奇的案件,喜的是白执事竟会武功,说道:“白姐姐,你真是我的救星!” “什么救星?” “我要和一个契丹汉子决斗,正不知该怎么对付他呢,你既然会武功,你就教教我吧!” “习武之道,贵在持之以恒,决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速成。何况,我这一套武功,唤作七巧手,适合体态轻盈,行动灵活之人修炼。但我见你身材魁梧,只怕刚劲有余,灵活不足,难以修炼此功啊!” 殷其雷嘿嘿一笑:“白姐姐,你这就看走眼了,不是身材魁梧就不灵活了。我以前出身体校,玩的就是一个灵活。体操、篮球、滚床单,哪一样不需要灵活?” 白执事莫名其妙,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但她一个外族女人,本来就对汉文化一知半解,听不明白殷其雷说话,她也不觉得奇怪,只说:“你要真想学,明天开始,我就教你七巧手。” 殷其雷一听,激动得就要跳了起来,一把就将白执事抱住。白执事面红耳赤,她是有夫之妇,丈夫长年在外经商,除了丈夫以外,她还没和哪个男人这么亲密。殷其雷开始只是出于激动,一时克制不住内心狂喜之情,将她抱住。但是抱住之后,闻到白执事身上如麝如兰的一股幽香,不禁心旷神怡。于是,他就舍不得放手了,将她抱得更紧,让她胸前一对饱满,与自己结实的胸膛充分接触,歪歪无限。 白执事又羞又恼,从他怀里挣开,捋了一下鬓发,小声地说:“你先回去睡吧!”低头慌乱地跑开。 殷其雷望着月光之下,白执事曼妙的背影,嘴角轻轻勾起一条弧线。 013 唐僧 次日,白执事果然开始传授殷其雷七巧手。 七巧手顾名思义,以巧见长。每一招,每一式,都以巧劲制敌,攻击对手软肋,不以力量取胜。本是女子修炼的武功,但是殷其雷现在被逼得走投无路,也只能乱求医了。 白执事先向殷其雷演示“拨”字诀的一招“拨云弄月”,让殷其雷在后院练习,自去大殿礼拜。景教每天礼拜七次,即昧爽、日出、辰时、午时、日昳、日哺、亥时,都要诵经祈祷。 铃儿坐在一旁陪着殷其雷,她目不能睹物,对十字寺的环境也不熟悉,不敢乱走。但她已知,殷其雷为了阿伊古丽,要与萧冠决斗,心中难免胡思乱想。 “殷大哥,我听说契丹人都很勇猛,你打得过那个萧冠吗?”铃儿终于忍不住问出口,表面看似关心殷其雷,实则又饱含一个女儿家的心事,她开始意识到阿伊古丽带给她的威胁。 “打不过也要打!”殷其雷说话,手里的动作却未停下,继续练习“拨云弄月”,“拨云”很好理解,就是以巧劲拨开对手的攻势,至于“弄月”弄的就是对手的破绽,没有明确的地方,反正见缝插针,能弄的都可以弄。 七巧手不同于稳扎稳打的一类功夫,招式拘泥不变,这样很容易被人破解。而七巧手要从基本招式练习,等到熟能生巧,真正达到七巧手的“巧”字,就可随心所欲,跳出招式,应变无双。当然,殷其雷显然没有达到这种境界。 “你为了阿伊古丽,去冒这么大的险,到底为了什么?”铃儿幽幽地问。 殷其雷一听铃儿语气,就知她在吃醋,心中暗喜,走了过去,说道:“阿伊古丽帮了咱们这么大一个忙,救了咱们性命,现在她有困难,咱们难道不应该帮帮她吗?” “你没有其他想法吗?” “没有,绝对没有!”殷其雷异常认真,仿佛自己都快相信自己的话了。 “听说,阿伊古丽很漂亮,是不是?” “丑,太丑了!” “殷大哥,你骗人!”她昨晚就听见一群女弟子议论阿伊古丽的容貌,说她生得就如天女下凡似的。 “好吧,阿伊古丽是很漂亮,可是她及不上你的万分之一。” “骗人!”这一句“骗人”比起前一句“骗人”,却又多了一丝甜蜜,明知殷其雷是在安慰自己,她的内心还是喜滋滋的。 “你不生气了,好吗?” “我又没有生气。” 殷其雷继续练习“拨云弄月”,忽见一人躲在厢房侧面探头探脑,看到殷其雷目光投来,立即将头缩了回去。 殷其雷狐疑不已,叫道:“兄弟,我都看到你了,快出来吧!” 那人笑眯眯地走出来,朝着殷其雷拱手:“打扰殷兄弟练功了。” “你是什么人?” “我是寺里的佐祭,李麻。” 那人汉语口音有些怪异,殷其雷听成“你妈”,于是骂道:“你妈!” “不是,李麻,木子李,麻布的麻。” “噢,你是汉人?” “不,沙陀人。” “你怎么不去礼拜,鬼鬼祟祟的,想干嘛?” 李麻笑道:“殷兄弟,你言重了,怎么能说鬼鬼祟祟的呢,我是特意请你过去礼拜的。” “谢谢你的好意,我没空!”与萧冠的决斗迫在眉睫,哪有工夫礼拜,基督又不能保佑他打败萧冠。 “殷兄弟,你有信仰吗?” “有呀,波多老师。” “她是神吗?” “是,女神!” “殷兄弟,你这就误入邪道了,主才是唯一的神,除了主,没有别的神,你明白吗?” 殷其雷不耐烦地摆摆手:“行啦行啦,每个人的信仰不同,你别强人所难好吗?” “怎么能说是强人所难呢,你是神的子民,礼拜神,赞美神,都是你的本分之事。” “可是我要练功,你代我向神问好,好吗?” “殷兄弟,你现在喝的水,穿的衣,都是神的赐予,你怎么能不去礼拜神呢!” “李大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有什么事比礼拜神更重要呢!” “李大哥,我实话告诉你,我要跟人决斗,这场决斗非常重要。神能帮我决斗吗?不能。所以,我要练功。” “你为什么要跟人决斗呢,神不赞成争强斗狠。” 殷其雷忍无可忍:“操,怎么就跟你说不明白呢!” “说不明白,你好好说,我很有耐心的。” 殷其雷快哭了:“我看出你很有耐心了,哥,你放过我吧!” “我不能放过你,我要拯救你这头迷途的羔羊,这是我的使命。” 殷其雷扑通一声,给李麻跪下了:“哥,我求求你,你从我眼前消失,就算是拯救我了。” “殷兄弟,你起来说话,你行此大礼,我怎么消受得起呢!” 殷其雷一脸悲壮:“不,你不走,我就长跪不起!” 李麻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好好,我走我走,你别跪着,地上凉。” 看着李麻离去,殷其雷这才松了口气,站了起来。 接着这一整天,殷其雷都对李麻敬而远之,远远见他过来,早早地就避开了。搞得他,就连练功都没心思。经常练到一半,又见李麻走了过来,他吓得撒丫子就跑。 傍晚时分,白执事检查殷其雷的功夫,不禁摇了摇头:“殷公子,我看你没有习武的天赋。一招‘拨云弄月’,你练了一整天,还是练了一个四不像。你看看你这胳膊,太硬了。七巧手走的是巧劲,你这胳膊太硬,招式就难以变化。” 殷其雷委屈地说:“白姐姐,这真不怪我,都是那个李麻,一整天都在缠着我,要我去礼拜,搞得我不厌其烦,都不能专心练功。” 白执事微微一笑:“他就是热心肠,你别理他就是。” “我不理他能行吗?一张嘴就跟唐僧似的,唧唧歪歪,说个不停,仿佛我不去礼拜,就是多大罪过似的。有时,恨不得把他掐死。” “好了,你也别抱怨了,我去给他说说,叫他下次别打扰你练功。” 说着,一个弟子过来禀告,朝着殷其雷微微稽首:“殷公子,有人找你。” 殷其雷吃了一惊,莫非萧冠找来了吗?问道:“是谁?” “是个契丹人。” “说我不在。” 那个弟子有些为难:“可是我已经说你在我们寺中了。” 殷其雷无奈,只有跟着弟子去了,一路绞尽脑汁,怎么才能向萧冠拖延决斗时间。但是一到接待室,才发现来的契丹汉子不是萧冠,而是自己刚刚穿越过来之时,遇到的萧英姿身边的仆人松漠。 “殷兄弟,咱们又见面了。”松漠起身,右手搭在左胸,向他弯了下腰,算是见礼。 殷其雷松了口气:“是你呀!” “殷兄弟,是这样的,我家小姐忽然不知所踪,我家公子外出寻她,不能前来践约,差我过来说声抱歉。” 殷其雷心知,阿伊古丽的计策起了作用,成功为他争取到了准备时间,心中大喜,但又装出一脸遗憾:“唉,太遗憾了,我还想和萧兄弟好好切磋呢,萧兄弟是我十分敬重的勇士。” “殷兄弟不必担心,我家公子说了,等到找到小姐,他一定会再和你约个时间决斗。” “行行行,毕竟现在找到你家小姐才最要紧,告诉你家公子,我会等他,叫他不要着急,慢慢地找。” 松漠心想,怎么能不着急,人都不见了,还能慢慢地找吗?这话他只放在心里,对着殷其雷笑道:“殷兄弟能够理解,再好不过了,我一定会将你的话转达我家公子。——如此,我就不叨扰了!” 殷其雷将松漠送出门口,回来,却见一个留在络腮胡子的男人正在训斥李麻。李麻身为十字寺的佐祭,教务已经不小,能够训斥他的人,必定非比寻常。 殷其雷走了过去,问道:“李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男人瞟了殷其雷一眼:“你是什么人?” 李麻急忙介绍:“乌勒助祭,你刚回来不知道,这是借宿在寺里的殷兄弟。” 乌勒是个助祭,教务要比李麻高上一个等级,是如今十字寺中除了黑、白执事之外的第三号人物,为人极其傲慢,说道:“他也是信徒吗?” “目前不是信徒。” “不是信徒,怎么能够让他住在寺里?” “乌勒助祭,是这样的,殷兄弟暂时遇到一点困难,都是神的子民,我们能帮就帮一点。” “不是信徒,就不是神的子民。” “不不不,乌勒助祭,经书不是这么说的,神爱世人,每个人都是神的子民。只不过殷兄弟现在还在迷途之中,我们应该施以援手,将他带往光明的道路,怎么能够舍弃他呢!” 乌勒显然也受不了李麻的啰唆,喝道:“你给我闭嘴,李麻佐祭,你将寺里的钱拿去布施给那些低贱的汉人,我还没给你算账呢!” 殷其雷不乐意了:“汉人怎么就低贱了?” 乌勒冷笑:“这里是我们契丹人的土地,你们汉人算什么?” 殷其雷心想,原来是契丹人,怪不得这么神气。 契丹人分为两派,一派崇信汉文化,一派抵制汉文化。就如辽太祖阿保机,就将汉人的机制引进契丹,再有他的长子耶律倍,更是崇信汉文化到了痴迷的地步。但是当今太后述律平——阿保机的皇后,却是极力抵制汉文化,她的幼子耶律李胡更将汉文化弃若糟糠,将汉人当做牛马一样虐待。 李麻忙打圆场:“都是神的子民,不分贵贱,黒执事也是汉人呢!再说,殷兄弟住在寺里,都是经过黒执事批准的。” 提到黒执事,乌勒立即不敢言语,悻悻走开。 014 弄月 次日,阿伊古丽过来找他,带了萧英姿一同过来。 萧英姿见到殷其雷的第一话就是:“你穿上衣服,我倒还真有些认不出你了。” 殷其雷:汗!她非要把事情说得那么暧昧吗? “穆耳,你见过殷大哥没穿衣服的样子吗?”阿伊古丽对此产生无限的兴趣。 萧英姿也不避讳:“那日我在城外跑马,他就光溜溜地出现在我面前。” 阿伊古丽奇怪地望着殷其雷,想必在她心里,早已将殷其雷当成暴露狂了。 “欸,你准备得怎么样了?”萧英姿粗声粗气地问,她的声音完全不像一个姑娘。 殷其雷知道萧英姿是萧冠的妹妹,在她面前也不能表现得太没底气,免得遭她耻笑,说道:“其实也不用怎么准备,你哥虽然骁勇,但我好歹也是练体育出身,未必就输给他。” “是吗?”萧英姿不以为然地反问一句,忽地迅速跨出一步,右边胳膊扣住他的颈部,直接将他放倒在地。 殷其雷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摔个四仰八叉,一时尴尬无比。要是对方是个男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姑娘。一个大老爷们,被一个姑娘放倒,多少有些丢脸。 萧英姿冷笑:“我的武功是我哥教的,你连我都打不过,怎么跟我哥决斗?” “你偷袭我,刚才我没有准备好,不算!”殷其雷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殷其雷摆出一个架势:“准备好了,你出手吧!” 萧英姿猱身而上,双手搭在他的两肩,殷其雷依样画葫芦,也将双手搭在她的两肩,开始比拼力量。殷其雷怎么说也是一个男人,本来以为和一个姑娘比拼力量,一定妥妥的,没有问题。但是萧英姿身如磐石,他的双手不管如何用力,也不能撼动分毫,她的双脚仿佛就如木桩打在地上一般。这本是草原摔跤的姿势,契丹是游牧民族,摔跤是他们的基本娱乐节目,男女老少都会。殷其雷拿出摔跤的姿势,绝对是个作死的节奏,忽地萧英姿脚下一扫,殷其雷又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这回你服了吗?” 殷其雷不服也不行了,嘿嘿一笑:“黑木耳,你果然是条汉子!” 萧英姿听不出他在骂她,问道:“我叫穆耳,你为什么在我名字前面加个黑字?” “这是对你的尊称。” 萧英姿狐疑不已,回头去问阿伊古丽:“汉人有这种规矩吗?” 阿伊古丽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萧英姿本来性格大大咧咧,也不去纠结“黑木耳”的问题,问道:“欸,你的武功这么差,准备怎么对付我哥?” 阿伊古丽不懂武功,本来看着殷其雷挺结实,结果他连萧英姿都搞不定,何况萧冠?阿伊古丽性格单纯,不会掩饰,失望之情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殷其雷看在眼里,一时心灰意冷,说道:“阿伊古丽,我就是拼了这一条命,也不会让你嫁给萧冠!”为今之计,他也只能以命相拼了。 萧英姿嗤之以鼻:“你的命值多少钱?到时你死了,阿伊古丽还不是要嫁给我哥?枉我费了这么大的工夫,从家里逃了出来,装失踪,给你争取时间,原来你这么没用。” “你是萧冠的妹妹,为什么要来帮我?” “我是在帮阿伊古丽,不是在帮你。虽然我也喜欢阿伊古丽能够做我嫂子,但是她不喜欢我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阿伊古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自然是要帮她的。” 阿伊古丽紧紧抓住萧英姿的手:“穆耳,你有什么办法能帮殷大哥打败萧哥哥吗?” “我哥从小受到名师指点,又曾随军南征北战,不论武功,还是临敌经验,都比他强,要想打败我哥,谈何容易?”萧英姿顿了一顿,“不过,没有决斗之前,输赢都不好说。欸,呆子,为了阿伊古丽,接下来你可要好好努力,我会好好训练你。” 殷其雷不满:“欸,你干嘛叫我呆子?” “你本来就是呆子呀!”萧英姿说得理所当然。 殷其雷简直拿她没有办法,但是总算她肯施以援手,她是萧冠的妹妹,武功又是萧冠亲授,是以对萧冠的武功路数应该很有了解,对殷其雷也很有帮助。 …… 接着,萧英姿开始训练殷其雷。先教殷其雷扎马步,因为殷其雷的下盘十分不稳,刚才一脚就被她扫到地上。殷其雷双脚张开,略宽于肩,身子半蹲,双手向前平伸。萧英姿又在他的大腿和手臂放上几块砖头,不许砖头掉下。 殷其雷暗暗叫苦,没有几分钟,就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阿伊古丽此刻倒有一些担心殷其雷,说道:“穆耳,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殷大哥好像很辛苦呢!” 萧英姿很不客气地说:“办法倒有一个,就是你嫁给我哥。” 阿伊古丽立即就不言语了。 此刻,白执事领着铃儿从大殿做完礼拜过来,看到眼前这副情景,也不由微微一怔。——李麻自被白执事说了一通,不许打扰殷其雷练功,就将目标转向铃儿。铃儿不像殷其雷,自小受过唯物主义洗脑,对于鬼神之事,也不那么相信,是以很快就被李麻游说成功。 殷其雷看到白执事过来,叫道:“白姐姐,你快救救我。” 铃儿不知殷其雷到底发生什么,听他声音焦急,忙道:“殷大哥,你怎么了?” 殷其雷快哭了:“铃儿,我被人虐待。” 铃儿更加着急:“谁虐待你呀!” 萧英姿喝道:“这点苦就受不了,你是不是男人?” 殷其雷就在这个时候,也不忘耍贫嘴:“我是男人,你要不要验明正身?” “无耻!” “你别那么夸我,我会骄傲的。” 萧英姿懒得和他多费唇舌,坐到一边,从小石桌上拿起一块五福饼来吃,皱了皱眉:“汉人的东西真难吃。” 铃儿循声走了过去:“你是谁,为什么欺负殷大哥?” 萧英姿斜了她一眼:“你又是谁,我乐意欺负他,关你什么事?” 阿伊古丽忙道:“铃儿姑娘,这位萧姑娘是我请来训练殷大哥的。” 白执事听她姓萧,又见她的穿着打扮,知是契丹姑娘,契丹姓萧的基本都是后族(注:即皇后一族)的人。 汉城虽由汉人治理,但是说到底契丹人才是正主,汉人就相当于契丹人请来的管家,是以白执事对萧英姿也不敢失了礼数,弯腰行礼:“愿基督保佑你!” 萧英姿眼皮也不抬一下:“你是这里的白执事吧?” “正是。” “听说殷其雷的武功是你教的?” “不敢,我只和殷公子交流一些心得。” “以后殷其雷的武功就由我来教,就不麻烦你了!”萧英姿只听殷其雷提过一嘴,白执事教过他的武功,却不知白执事只教了他一招“拨云弄月”,只道这位师父没用,教的徒弟这般脓包,被她一脚就扫在地上。 白执事看到萧英姿的训练方式,稳扎稳打,倒也是符合常规,循序渐进,不会出错,只是无法速成。要在往常,这样的训练方式固然是好,但是殷其雷与萧冠的决斗迫在眉睫,时间上恐怕不够宽裕。 殷其雷没有吱声,白执事也不愿多说什么,何必得罪一位契丹贵族呢!再说,殷其雷与萧冠的决斗,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关乎一个姑娘的嫁娶问题,又不是什么生死决斗,非要逼着拼命不可。 “如此,有劳萧姑娘了!” 萧英姿摆了摆手:“说不上有劳没劳,我只是在帮阿伊古丽。” 殷其雷此刻大叫:“哎呀哎呀,我快不行了!”身体酸痛,忍不住颤栗,左臂的一块砖头掉了下来。 萧英姿喝道:“你想不想打败我哥?” “想!” “那就给我坚持住!” “休息一下行不行?” “不行!”萧英姿斩钉截铁,没得商量,又将掉地的砖头重新叠在他的左臂之上。 铃儿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也知道殷其雷此刻正在忍受异常的辛苦,说道:“殷大哥,咱们来十字寺的事,墩子并不知道,我怕他有什么意外,咱们去找他好不好?” 殷其雷忙道:“好呀好呀!” 萧英姿喝道:“你给我蹲着别动,两个时辰之内,哪儿也不许去!” 殷其雷一听两个时辰,整个身躯就如瓦解一般,瘫软在地,砖头散了一地。 萧英姿勃然大怒,走了过去,双手按住他的两肩,将她提了起来。殷其雷就如先前的摔跤姿势一般,也将双手按住她的两肩。但是先前他就因为这个姿势受过苦头,急忙变招,使出白执事教的“拨云见月”。但是萧英姿的两条胳膊仿佛铁打一般,怎么拨也拨不开。不能“拨云”,但还可以“弄月”,殷其雷一眼看到萧英姿胸前一双满月,双手毫不犹豫地抓了过去。 抓个正着,萧英姿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忽然使出这么下流的招式,“啊”的一声尖叫,身子急忙向后一缩,面红耳赤。 015 好骨骼 “淫贼!”萧英姿一个耳光就将殷其雷掴倒在地。 殷其雷捂住半边面颊,叫道:“欸,打人不能打脸,不知道我是靠脸吃饭的吗?” “混蛋!”萧英姿过去狠狠踹了几脚。 阿伊古丽急忙上前将她拉开:“穆耳,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萧英姿悻悻罢手,阿伊古丽生怕萧英姿为难殷其雷,朝他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说,叫他暂时回避,等到萧英姿消气再过来。 殷其雷趁此和铃儿出去寻找墩子,现在回鹘人阿合奇和粟特人穆力都想要他的命,是以他们走在街上都很小心。 殷其雷和铃儿住进十字寺之前,墩子说去找他的朋友格里花和小鼻涕。格里花和小鼻涕都在汉城之内东门往右的兴仁县,距离十字寺尚有一段距离,铃儿眼睛看不见,无法指路,殷其雷只好去问路人。 到了兴仁县,先是找到格里花,格里花表示不知墩子去了哪里。又去找小鼻涕,小鼻涕说墩子去找他们了。 铃儿暗暗担心:“殷大哥,你说墩子会不会回家去了?” “咱们回家看看。”殷其雷也有一些担心,现在他们家可是危险之地。 到了他们家的陋巷前面,殷其雷说道:“铃儿,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探探门。” 铃儿微微颔首:“殷大哥,你小心一点。” 殷其雷摸进陋巷,来到铃儿和墩子家的门口,先是敲了敲门,没有动静。刚要推门进去,却见塔吉克带领十几个回鹘汉子从旁边闪了出来。 殷其雷大吃一惊,急忙冲向巷口,拉着铃儿就跑,塔吉克等人穷追不舍。 殷其雷慌不择路,一路磕磕绊绊,撞到一个老僧身上,二人跌倒在地。 老僧忙问:“两位施主,没事吧!” 殷其雷不及回答,拉起铃儿又跑,老僧白须飘飘,大冷的天,只穿一件单薄的杏黄僧袍,手持九环锡杖,挡在他们身前,宣了一声佛号。 塔吉克喝道:“兀那秃驴,为何拦我去路?” “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善哉善哉。” “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老僧微微一笑:“老衲且看你如何不客气。” 塔吉克喝道:“打!” 两个回鹘汉子扑上前去,两人拳头齐齐落在老僧的两胸,却觉老僧身上一股气劲反弹出来,二人齐齐跌了出去,痛叫不已,胳膊已然折了。 又有两个回鹘汉子各自一脚踹去,又被老僧身上的气劲震了出去,脚也折了。 其余的回鹘汉子准备一拥而上,却见老僧脚下的青石地面竟然裂出一条一条的纹路,逐渐向外蔓延…… 众人目瞪口呆,一时不敢上前,塔吉克得知今日遇到高人,急忙拱手赔笑:“得罪,得罪!”带着众回鹘汉子灰溜溜地走了。 老僧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殷其雷看到塔吉克等人没有追来,不禁大是惊奇,又拉着铃儿走了过去,看到老僧脚下的青石地面,一时也缓不过神。 老僧面相极为凶煞,但是笑起来又十分慈眉善目:“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你们没事了!” “大师,你一个人怎么把他们都打跑了?”殷其雷见这老僧,只怕也有一百来岁,如何会是这些精壮的回鹘汉子的对手? “不是老衲打他们,而是他们打老衲。” “你……你没受伤吗?” “受伤的是世道,不是老衲。” 殷其雷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是刚才多亏人家出手相救,于是学着古代人作了一揖:“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一切都是缘法,不必多谢。”老僧转身离去。 殷其雷看到刚才老僧站的位置,竟然留下一双1cm深的脚印,操,这可是青石地面! 殷其雷急忙拉着铃儿追了上去:“大师,敢问尊姓大名?” “老衲法号翠微。” “失敬失敬。” 翠微禅师望了殷其雷一眼:“施主,你还有什么事吗?” 殷其雷嘿嘿一笑:“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大师武功高强。我有件事要和大师商量一下,不知大师能不能收我为徒呢?” 翠微禅师面露痛苦之色,他曾收过一个徒弟,原先做的是采花的勾当。佛门认为,众生皆有佛性,翠微禅师本来以为他能够弃恶从善,日后传他衣钵。不想这个徒弟本性不改,趁他外出,竟然重操旧业,奸淫掳掠,后被寺中长老发现。他竟杀了长老,偷了一部武功秘笈,逃之夭夭。 是以,翠微禅师再不收徒。 殷其雷见他不语,急忙拿出自己身上所剩的几两碎银:“大师,我不会让你做亏本买卖,只要你教我武功,我可以交学费。” 翠微禅师哑然失笑:“出家之人,要这黄白之物作甚?” 顿了一顿,又问:“你且说说,你为什么要习武?” “我和一个契丹汉子约了决斗,他的武功太高,我打不过他。” “你若习武只为争强斗狠,老衲就更不能收你为徒了!” 铃儿暗想,殷大哥也太实诚了,出家人最不赞同争强斗狠,怎么能明白地告诉他习武是为了去决斗呢! 她忽地跪到地上:“大师,出家人慈悲为怀,求你救救殷大哥吧!他要不能打败那个契丹汉子,一定会被契丹汉子打死的。再说,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些回鹘人要杀我们,要是没有你出手相救,我们早就命丧黄泉了。但是大师,你能救得了我们一回,救不了我们第二回,你就发发慈悲,教殷大哥一招半式,也好让他傍身。” 殷其雷明白铃儿的意思,趁着老僧不注意,沾了一点唾沫抹在两边眼角,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抱住老僧大腿,失声哀号:“大师,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不能死啊,你看我这媳妇双目失明,我要死了,她可怎么办?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办?大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武功这么厉害,只须教我一些皮毛,就能救我一家三口的性命,胜造二十一级浮屠。” 铃儿尴尬无比,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殷大哥胡说什么,她还是一个黄花闺女,这不是在坏她名声吗?但是被他称做媳妇,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甜蜜。被占便宜,还能心存喜悦,也只有男女之间这种特殊的情愫了。 街上行人慢慢被吸引过来,指指点点,翠微禅师听说他们的境遇,心有感慨,伸手先扶铃儿。一触她的手腕,摸到她的脉搏,登时明白过来,他也略懂一些医术,这姑娘根本没有身孕,差点被他们给耍了。 翠微禅师不动声色,又伸手去扶殷其雷:“起来说话。”忽地面色大变,忙将殷其雷全身摸了个遍。 殷其雷吓了一跳:“大……大师,我是直男,我们……我们不合适,何况……你还是出家人,大庭广众的这么摸我,你对得起佛祖吗?你让我……情何以堪?” 翠微禅师哈哈大笑:“好骨骼,好骨骼!” 殷其雷莫名其妙:“什么好骨骼?” “小兄弟,你骨骼清秀,异于常人,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翠微禅师登时起了爱才之心,这么一副好骨骼,若是浪费了,岂不可惜? 铃儿大喜:“殷大哥,大师收你为徒了,你还不拜师?” 殷其雷就要跪地磕头,翠微僧袍轻轻一拂,殷其雷只觉一股劲力将他托住,他便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翠微禅师表情严肃:“我可以教你武功,却不能收你为徒。”始终,他也未能忘记前事,殷其雷天生异禀没错,但是他的品性如何,他尚不可知,若是贸然收他为徒,日后他若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只怕有辱师门。 “这些都是浮云,只要你能教我武功就行。” “明天这个时候,你到璐县头陀寺来找我。” …… 天色渐暗,依旧没有墩子的消息,二人返回十字寺,阿伊古丽已经回家,萧英姿却还在十字寺,助祭乌勒知她出身契丹贵族,前前后后殷勤地伺候。 萧英姿拧着殷其雷的耳朵,摆出三娘教子的架势:“说,你跑到哪儿去了?” “疼,疼,疼,你先放手。”殷其雷哎哟叫唤。 萧英姿将他放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到处乱跑?” “我去找墩子,这么久没他消息,不是怕他有意外嘛!” “什么墩子桩子,能有阿伊古丽的事重要吗?” 铃儿不悦:“墩子的事怎么就不重要了?” “有多重要?” 乌勒立即搭腔:“是呀,有多重要?你们汉人低贱,烂命一条,哪里比得上阿伊古丽的事重要?” 殷其雷气愤无比:“操,你知不知道你在搞民族歧视,你在破坏各民族之间的团结?就你们契丹人的命金贵,百年以后,你们还不是被我们汉人给灭了?!”他是一个历史白痴,根本不知契丹政权根本不是被汉人所灭,但是无知者无畏,这几句话说出来还是气势恢宏。 铃儿听到殷其雷为自己说话,暗自窃喜,自己在他心目中总算比阿伊古丽重要。 乌勒大怒:“你敢说我们契丹会被灭亡,还是被你们这些低贱的汉人灭亡,你妖言惑众,大逆不道,信不信我带你去见官?”伸手便来拉扯殷其雷。 萧英姿喝道:“乌勒,你个泼才,殷其雷是我朋友,你敢动他,我要你的命!” 乌勒委实难以理解萧英姿的心思,明明刚刚还和殷其雷争吵,怎么忽然又护上他了?他要为她帮腔,不想一个马屁拍到马蹄上,心中暗暗叫苦。 016 遇客婚 萧英姿因为在装失踪,不能回家,就在十字寺住下,方便训练殷其雷。这都不是什么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她要和殷其雷睡在一个房间。 “乌勒,在殷其雷的房间多加一床被子。”萧英姿颐指气使地吩咐。 乌勒暗暗心惊,草原儿女性格奔放,贞操观念淡薄,敢爱敢恨,热烈追求自己的爱情,未婚男女共处一室,也是常有的事。不像汉家儿女,扭扭捏捏,明明相爱,却总是瞻前顾后,在意俗世眼光。契丹和后来的蒙古一样,流行“遇客婚”的习俗,若是家中来了贵客,便让女儿前去贵客房间伺寝,以表尊敬和友好之意。萧英姿此举,无疑就是“遇客婚”,只不过不经家长允许,自作主张。乌勒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低贱的汉人,怎么就这么受萧英姿的青睐呢! “好,我这就去办!”乌勒答应一声,躬身退下,眼角瞟了殷其雷一眼,心想,看来以后要和这个低贱的汉人多加亲近才是,免得他在萧英姿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铃儿心中暗骂:无耻!她是汉人,自有汉人的一套观念,简直无法理解这种事情。虽然,殷其雷也曾与她共处一室,而且还看到她起夜,袭过她的胸,吻过她的唇。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萧英姿身为一个姑娘,怎么可以这么主动呢! 无耻,太无耻了! 殷其雷听说萧英姿的要求之后,也被吓了一跳,再度感叹,草原儿女果然奔放。细看萧英姿,虽然她的容貌不比阿伊古丽和铃儿,但是姿色也在中等之上。殷其雷素来助人为乐,从不挑食,但凡女性同胞有这一方面的要求,自当义不容辞。何况,萧英姿身上散发的粗犷气息,是他从未遇见的,他也有一些心痒难耐,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异域风味。 但是铃儿在场,他还是要顾及她的感受,义正词严地说:“萧姑娘,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我喜欢你!”萧英姿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 殷其雷吃惊不已,虽然不可否认她很有眼光,但是这也太突然了吧,简直毫无预兆。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就喜欢他了? “萧姑娘,你冷静一点……” 话音未落,萧英姿一个香吻已经封缄他的嘴巴,她是热烈的,就像一堆燃烧旺盛的柴火,要将火势引到他的身上。热情似火,任是冰山也要融化,何况殷其雷只是一堆干柴。于是热烈地回应着她,舌头娴熟地撬开她的贝齿…… 光天化日之下。 半晌,二人轻轻分开,殷其雷这才想起铃儿,好在铃儿双目失明,想来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 “我们草原儿女不会扭扭捏捏的做派,我只问你一句,你喜不喜欢我?” 殷其雷此刻很难说不,但也不能直承喜欢,因为他要顾及一旁铃儿的感受,于是他就点了点头。 萧英姿就开心地笑了一笑。 …… 夜幕降临,房间一灯如豆。 萧英姿安静地坐在床沿,这让殷其雷有些不大习惯,那么母tiger的人,忽然这么淑女,难免有些装处的嫌疑。 殷其雷掩上了门,搓了搓手,嘿嘿笑着走了过去,搂住她的身子,亲了个嘴。 萧英姿轻轻挣开了他:“把灯吹了!” 殷其雷打趣:“你还怕我看你不成?”但还是依言把灯吹了。 黑暗之中,萧英姿早已帮助殷其雷宽衣解带,动作一如既往的粗鲁,刚刚塑造起来的淑女形象荡然无存。不过话又说回来,男人只希望自己的女人在外面淑女,在自己面前大可不必如此。 殷其雷身为一个男人,总不能让一个女人掌握主动,于是翻身将她扑在身下,准备反攻。 萧英姿忽然问了一句:“你们汉人,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的姑娘不知羞耻?“ “你想太多了,像你这种姑娘只能说是前卫,随着社会的发展,一千年以后的姑娘比你还不知羞耻……呸,我是说比你还前卫!” “你怎么知道一千年以后的事情?” 殷其雷笑了一笑:“我就是来自一千年以后。” “你少哄我,你是妖吗?” 穿越之事,委实不可思议,殷其雷自己也说不明白,更何况萧英姿了。于是他便不解释,将手伸入她的中衣,把玩她的酥乳,饶有兴致地问:“欸,你怎么忽然喜欢我呢?” “你猜?”萧英姿有些俏皮。 “要猜女人的心思,我还不如去研究人类起源呢,或许还容易一些。” “你白天那么对我,我自然就喜欢你了!” “白天我怎么对你了?”殷其雷莫名其妙。 “就像你现在这样。” 殷其雷陡然明白过来,自己白天和她动手,使了半招“拨云弄月”,“拨云”没有成功,“弄月”直接弄上她的一双满月。但这个理由也太瞎了,因为被他袭胸,所以跟他滚床单?这种因果关系,他怎么就觉得那么毁三观呢! 萧英姿轻轻一笑:“呆子,你想什么呢!” “不是,只是有些惆怅。” “惆怅什么?” 殷其雷叹了口气:“我本以为你是喜欢我英俊的外面,或者高尚的品格,没想到只是因为被我摸了一下,难道我不应该惆怅吗?”如果契丹姑娘都像萧英姿这样,以后他的把妹生涯可就一马平川了! 萧英姿娇嗔:“你哪是摸了一下?抓得我疼死了!” 殷其雷嘿嘿一笑:“那我现在就来补偿你。”立即展开禽兽手段。 萧英姿的喘息越来越重:“欸,你知道吗?你和别的汉人不一样。你很勇敢,虽然你的武功低微,竟然敢跟我哥决斗。还有,乌勒在说你们汉人低微的时候,你敢出言反驳,甚至说出‘契丹被汉所灭’的叛逆之言。这话要是被契丹贵族的守旧派知道,你就是有八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殷其雷心想,原来这才是萧英姿喜欢自己的原因。不禁暗叫惭愧,他应承和萧冠的决斗,是为阿伊古丽,他反驳乌勒的民族歧视,是为铃儿。归根到底,都是为了女人,色心一起,根本管不了那么许多。 不是勇敢,只是冲动。 他很明白,自己依旧不够成熟,成熟之后,也就很难唤起青春热血,也不会像年轻时候那么义无反顾了,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 事后,萧英姿枕在殷其雷臂弯,有些忸怩地说:“要是……有了娃儿怎么办?” “起先你和我做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考虑这一点?”殷其雷不禁有些恼火,但是萧英姿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毕竟没做任何安全措施,要是搞出人命,虽然契丹风气倒也不会太苛责这种事情,但殷其雷身为一个男人,怎么也不能无视人类最基本的责任。 萧英姿幽幽地说:“起先我没想这么多,你要是契丹贵族也就罢了,但你只是一个汉人平民,我要是怀了你的骨肉,我爹爹会打死我的。” “操,汉人怎么了,汉人的种天生就比你们契丹人低贱吗?” “不是的,你别生气,我是契丹贵族。但我们有我们的规矩,贵族要和贵族联姻,才算体面,如果嫁给一个平民,整个家族都会蒙羞。要是以后,你有了出息,做了大官,那就另论了!” 殷其雷内心又泛起一个屌丝的忧伤,原来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三六九等。金融的“马太效应”,少部分的人,掌握着大部分的财富。这个理论也同样适用于性,少部分的男人掌握着大部分女人,而且都是质量很高的女人。比如皇帝,他也没比常人多一杆枪,却能征战后宫佳丽三千,平民却要因娶不到老婆而发愁,他们当中有些人对老婆不敢提过分的要求,只要两个基本条件:女的,活的。如果这样都找不到老婆,只能依靠勤劳致富的双手,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放到现代,虽然大部分国家都是一夫一妻制,但是屌丝只能在爱情动作片里歪歪,而成群结队的优质美女,却是前仆后继地投入高官、富商以及他们的二代怀里,明知道他有老婆,明知道他在外面还有很多女人。 作为一枚资深屌丝,殷其雷明白性的“马太效应”,因为这种事情,他已见过太多。但是,他依旧感到困惑,困惑的同时,他又暗暗下定决心,他要变强!现代环境,对他这样一个屌丝,限制太多,没专长,没资金,没背景,三无人员,怎么变强?唯一的可能,就是依靠二爷开疆拓土,说不定会受到某个富婆赏识,迎接辉煌未来。来到古代,他也同样是个三无人员,不过庆幸的是,这是一个崭新的环境,他在现代全无用处的知识,来到古代,说不定可以大展身手。 “欸,是不是我的话伤到你了?”萧英姿见他忽然沉默不语,也在暗暗后悔,自己把话说得太重。 “没有,我只是想通了。” “想通什么?” “我要变强!” “好呀,你晚上别睡觉了,扎马步!你的时间不多了,练稳下盘,是你的第一步。你如果连下盘都不稳,怎么打败我哥?” “扎什么马步,明天我要去见一位高人,他会教我武功。” “是寺里的白执事吗?” “不是。”殷其雷搂过萧英姿娇躯,“欸,黑木耳,你能站在一块青石板上面一动不动,然后青石板上面留下你的脚印吗?” “鞋底没擦干净,站在哪里都会有脚印的。” “不是,是那种很深的脚印,凹进去的,你的明白?” “青石板,又不是泥地里,怎么可能?” “我今天就见到这样一位高人。” “你不想扎马步就直说,这么晚了,我也不会逼你,何必编排这种谎言骗我呢!若是你说,一脚将青石板震裂,还有可能,我哥就有这种本事。但是要像你说的,站在上面一动不动,然后出现两个凹进去的脚印,这需要很高的内功修为,常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是高人,不是常人。” 萧英姿怎么也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高人,想是殷其雷要与萧冠决斗,压力太大,自己凭空臆想出来的希望。歌德说,世界上最大的是海洋,比海洋大的是天空,比天空还大的是人类的心灵,通往女人心灵的通道就是x道。草原儿女崇尚力量,敬重强者,殷其雷武功低微,萧英姿对他本来还有一些看不起的意思。但是经过刚才的激烈,她已被他完全虏获,从x道直达心灵。 她想,她要这个男人。 017 赎身 次日一早,殷其雷就从十字寺出发,一路打听,来到璐县头陀寺。璐县就在兴仁县的东面,两县相邻,到了头陀寺的时候,正是正午。翠微禅师堪巧出门,他就在寺里吃了一顿斋饭。 头陀寺是个挺大的寺庙,殷其雷逛了一圈,翠微禅师依旧没有回来。百无聊赖,他便决定到外走走。璐县和兴仁县一样,都是汉人聚居之地,虽有一些外族人口,但主要还是汉人为主。 走到一家青楼门口,殷其雷抬眼望去,匾额上书“绮梦楼”三字,匾额上头结着一朵大红的绒花。早有两个当街招客的姑娘过来,不过三七二十一,将他拉进了门。殷其雷身上穿着阿合奇上次为他置办的行头,锦衣华服,两个姑娘一看,就觉得他是一头肥羊。 殷其雷并非是个正人君子,这一点也毋庸说明。但意外的是,他却从来不嫖,那些“天上人间”之类的高档夜总会的小姐,他根本消费不起。而普通的站街女,庸脂俗粉,他也不愿去碰,并不是他有多么清高,只是本能觉得太不值当。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他是上天派来给女性同胞创造性福的人,他的外表不差,性能很强,他觉得他的付出,远比他获得的要多,最起码也是公平的。他在卖力地工作,消耗体能和精血,给对方带去快乐,完了他还要给钱。从感情上,他接受不了这种规则,就像倒贴钱给人打工一样,简直愚蠢到家。 当然,如果对方是个优质美女,又不可同日而语了。假如手中有钱,他也可以一掷千金,为博佳人一笑,甚至可以精尽人亡。李敖说,人生最痛快的死法就是性猝死。殷其雷对此表示举双手和双脚的赞同,以巅峰的方式结束人生,可谓淋漓尽致。但是,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谁知道他到老死之日,二爷还能不能金枪不倒? “哟,这是哪家的公子,模样真俊!——春桃、翠花,赶紧的,好酒好菜伺候着!”一位满面铅粉的妇人走了出来,正是绮梦楼的老鸨,生怕殷其雷跑了似的,急忙将他迎了进去。 殷其雷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心情荡漾无比,被春桃和翠花拖进一个阁子。两个姑娘都是骚气测漏,她们认定殷其雷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儿,自当百般奉承,做出万种风情。殷其雷被她们撩拨得心火难惹,先搂过春桃亲了下嘴,又在翠花胸前抓了一把。 翠花娇嗔:“公子,你调戏奴家,奴家不依。” 殷其雷嘿嘿一笑:“要不,你调戏回去?” 翠花果真就调戏回去了,在他裤裆抓了一把,吓了一跳:“我的天爷,这般大的货!” 殷其雷觉得翠花的表演有些浮夸,他的二爷虽比常人生猛,但是翠花毕竟久惯风月之人,阅人无数,阅过的二爷自然也是不计其数,她的反应这般过激,反而显假。 但是二爷关乎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尊严,此刻殷其雷的虚荣得到满足,他还是有些沾沾自喜,故作谦虚地笑道:“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接着,一个小厮端着酒菜上来,殷其雷吃了一惊:“墩子,你怎么来这儿,我和你姐找了你好久。” 墩子一见殷其雷,就像遇到救星一般,忍不住眼泪就掉下来了:“殷大哥,你可来了,你快救救我,把我赎出去吧!” ——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墩子给殷其雷弄蒙汗药那日,要了殷其雷一块碎银。俗话说,财不可露白,墩子终究孩提心性,第一次手里握着这么多钱,难免有些得瑟。终于被兴仁县著名的无赖董浑盯上,董浑平日打扮得人模狗样,暗地里却做一些坑蒙拐骗的勾当。他先假意和墩子交好,然后带他到了璐县的绮梦楼,因为兴仁县的人大多都听过董浑的臭名,不受待见。墩子正处于性萌发阶段,第一次来到绮梦楼这种烟花之地,温软在怀,哪里把持得住? 不知不觉,几杯美酒下肚,晕头转向,就被几个粉头拥入芙蓉帐里。粉头因为自己出卖肉体,心灵多少有些扭曲,常以破童贞为乐,不是为了性福,没有任何经验的童子,在技术上根本不能满足她们这些床场达人。她们只是为了乐趣,调戏童子,可以让她们的心灵得到一种莫名的慰藉和快感。 一夜春宵,墩子醒来之后,董浑已经不知去向,老鸨自然找他结账。但是殷其雷给他的那点碎银,要是平常的开销用度,也足够他花费几个月的,但他偏偏来到青楼,那点碎银还不够零头的呢!要不然怎么说,风月场所都是销金窟呢!老鸨找不到董浑,自然就将墩子扣在绮梦楼当了龟奴,平日做做杂务,偶尔来了喜欢龙阳的客人,墩子还要贡献一下菊花。 听完墩子的诉说,殷其雷扭头去问春桃和翠花:“他欠你们多少钱?” “这不清楚,得问妈妈。”春桃起身叫来老鸨。 老鸨只道殷其雷是个大款,满脸堆笑:“公子,你要替墩子还钱吗?” “这些够不够?”殷其雷将身上所剩的碎银拿了出来。 老鸨看到殷其雷拿出碎银,心里就有一些不大看得起他,叫人拿去称量,说道:“总共四两多些零头,你这些银的成色不足,就算四两。墩子总共欠了我十二两银子,还差八两。”说着望向殷其雷。 “今天出门,身上带钱不多,能不能先欠着?” “欠着也行,不过墩子暂时不能跟你走,什么时候把钱还上,什么时候才能让他离开。” 殷其雷拍拍墩子肩膀:“墩子,你先委屈一下,我去找人拿钱。” 殷其雷出了绮梦楼,先往头陀寺而来,正与翠微禅师撞个正着,殷其雷忙问:“大师,你有没有钱,借我一点。” 翠微禅师微微一怔,他不是来找自己习武的吗?怎么先要上钱了?但见殷其雷神色似乎有些着急,摸出两文钱来:“这是老衲刚刚化缘得来,拿去用吧!” 殷其雷忧伤地望着翠微禅师手里的两文钱,来到古代这么久,他多少也明白古代的货币换算,是时的一两银子能换一千文钱左右,依照银子的成色,或者经济动荡,这个数值有所变更,但是所差也不会太多。翠微的两文钱说是杯水车薪,还算客气一些,简直就是滴水车薪,而且,车,还是火车。 “大师,这两文钱你还是自己收着,我找寺里的师父借借。” “你需要多少钱?” “八两。” 翠微禅师哂然一笑:“出家人生活清苦,哪有这么多钱借你,何况你和人家也不熟。” 殷其雷想想也是,一时无计可施。 “小兄弟,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殷其雷就将墩子的事说了一遍。 翠微禅师叹道:“年轻人就是过不了酒色这一关,你要跟我习武,就不能再痴迷于酒色,否则总有一日会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我再教你多厉害的武功也是白搭。” “是是是,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救出墩子。” “你在上京还有朋友吗?去找他们想想办法,或许能够凑足这八两银子。” 殷其雷立即想到萧英姿,她是契丹贵族,手里应该有钱。于是,他又风风火火地赶回十字寺,阿伊古丽又来看他,毕竟他与萧冠的决斗,现在关乎她的命运。 “殷大哥,你上哪儿去了?” “我去向高人习武,阿伊古丽,放心,我一定能打败萧冠!” 阿伊古丽真诚地点了点头:“殷大哥,我相信你!” “铃儿呢?” “礼拜去了!” 殷其雷本想告诉铃儿,说是已经找到墩子,但是墩子如今被困青楼,他怕铃儿担心,是以选择暂时瞒着她,把墩子救出火坑再说。 又问:“黑木耳呢?” “你见到你的高人了吗?”阿伊古丽还没回答,萧英姿就从旁边的鹅卵石小径走了过来。 “高人是见到了,不过现在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借我点钱。” 萧英姿在自己身上搜了一遍:“我没有钱。” “欸,你不是贵族吗?贵族身上怎么可能没有钱呢!” “你见到哪个贵族身上自己带钱?平常都是松漠帮我带钱,但是现在他不在我身边。” 阿伊古丽掏出几块碎银:“殷大哥,你要买东西吗?这些够不够?” 殷其雷虽然无法确切阿伊古丽手里的碎银到底多重,但比刚才自己拿给老鸨的那些碎银似乎少了一些,就说:“不够,你还有没有?” “没了,我就带这么多。” 萧英姿:“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需要多少?” 殷其雷:“我不是要买东西,是要拿钱去赎墩子。” “就是那个瞎眼姑娘的弟弟?” “是呀,现在他欠绮梦楼的钱,被扣在那里做苦力,隔三差五地被爆菊。” 萧英姿冷笑:“喝花酒没钱给吧?” “差不多吧!” “什么是花酒,用花酿的酒吗?”阿伊古丽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似乎对花酒产生无限的兴趣。 “就是妓院里面的酒。”萧英姿轻描淡写地解释。 “殷大哥,你也去妓院了吗?” “废话,不去妓院,他怎么知道墩子被扣在那里?”萧英姿冷笑。 “殷大哥,你去妓院做什么?” “去妓院能做什么?自然是去玩花娘了。死淫贼!”萧英姿想起昨晚的光景,心湖不禁又起波澜,这死淫贼,倒真有些本事。想是昨晚自己没能给他尽兴,今天又出去偷腥了。 018 泼魔八式 阿伊古丽目光幽怨地望了殷其雷一眼,低头,又不言语。不是因为嫉妒,有些女人,天生不会嫉妒。何况,殷其雷现在只是阿伊古丽希望的寄托,对他的情愫,远不到可以让她嫉妒的地步。以她的纯真,也未必能够完全了解,玩花娘到底是怎么一个玩法。她只是觉得,殷其雷与萧冠决斗在际,他却有心思去逛妓院,似乎并未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 “阿伊古丽,我没有玩花娘,只是聊天。”殷其雷急忙解释。 萧英姿冷笑:“和花娘能聊什么?” “聊聊人生,聊聊理想,我很纯洁的好吗?” “鬼才会信,要聊也是聊那些调情的话。” 确实,到了那种地方,话题不过风月二字,但是殷其雷怎么也不承认:“你别那么低俗好吗?” “谁说调情就低俗了?昨晚你不也对我调情……” 殷其雷吓了一跳,急忙捂住萧英姿的嘴巴,心中暗暗叫苦,祖宗,你也未免太奔放了,这种事情怎么能当着阿伊古丽的面说? 萧英姿甩开殷其雷的手:“干嘛?” “没事,害羞而已。” “最烦你们汉人,做的时候不害羞,说的时候反倒害羞了!” 阿伊古丽眨了一下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你们做什么了?” 殷其雷忙道:“锻炼身体!” 萧英姿不耐烦地说:“少啰唆了,快带我去绮梦楼,我帮你把墩子救出来。” “你又没钱,怎么救?” “谁说救人一定要钱?”抓着殷其雷就走。 阿伊古丽叫道:“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阿伊古丽,你就留在寺里等我们的消息吧!” “噢,好。” 到了绮梦楼,已是申时,因为先前殷其雷不识路径,耽误时间太久。此番萧英姿是操近路带他到了璐县,然后直扑绮梦楼。 老鸨见到殷其雷去而复返,只道他是带了足够的钱来赎墩子,又堆起满脸的笑,见到旁边的萧英姿,不禁怔了一怔,带个姑娘来逛妓院,这算怎么回事? 萧英姿喝道:“把墩子给我带出来!” 老鸨已经看出萧英姿是个契丹姑娘,若是汉家女儿,决不肯将头发剪成像她这样的寸板头,急忙吩咐龟奴带出墩子。 萧英姿理也不理老鸨,喝道:“墩子,走吧!” 墩子知道殷其雷请了贵人相助,当下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身后,就要离去。 老鸨叫道:“且慢!” 萧英姿扭头过来:“怎么,你不让我把人带走?” “不敢,只是这墩子欠了老身八两银子,岂能这么一走了之?” “你想怎样?” “要么还钱,要么将他留在这里替我干活。” 萧英姿怒道:“墩子是我的奴隶,岂能替你干活?”她要说墩子是自己的朋友,只怕老鸨不信,说他是自己的奴隶,似乎更有说服力。 老鸨见她动怒,倒有几分害怕,又笑道:“老身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自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要就这样把他带走,这个……”她尚指望萧英姿能够替墩子还钱。 萧英姿冷笑:“你要钱,到夷离毕院找我爹爹要去,我身上没钱!”(注:夷离毕院,辽官署名,执掌刑狱。) 老鸨一时不敢言语,眼巴巴地看着殷其雷和萧英姿把人带走,虽然墩子欠她的十二两,当初也只是讹他,烟花之地就是宰人的地方,原本也算不得什么。殷其雷还她的四两银子,加上墩子奉献菊花为她所赚的钱,也足够抵债了。但是,她的心里怎么就那么不痛快呢! 殷其雷拜托萧英姿将墩子带回十字寺,自己前往头陀寺去见翠微禅师。 翠微禅师正在一间禅房打坐,坐在蒲团之上,虎目微微一睁:“事情都处理完了?” “处理完了。”殷其雷恭敬地朝着翠微禅师作了一揖。 “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和翠微禅师已经熟稔,但是翠微禅师尚不知道他的名字,殷其雷老老实实报了自己名字。 翠微禅师点了点头:“以后,我仍叫你小兄弟,咱们不以师徒相称。但是,你也须知老衲的来历,老衲本是雪窦寺的主持,因出外寻那欺师灭祖的孽徒,才到契丹之地。这也是一场缘法,才能与你认识。” “多亏你那孽徒,否则我还见不得你老人家呢!” “你不是佛门弟子,不谙佛法玄妙,修炼佛门武功,只怕难有所成。我在出家之前,曾有一套泼魔杖法,纵横天下。然其戾气太重,适合沙场厮杀,在我潜修佛法之后,脱化成了一套拳法,一共八式,旨在制敌,不在杀敌。今日,我就将他传授于你!” 殷其雷纳头便拜:“多谢大师!” “你且记住我说的话,日后你若拿我传授的武功去做伤天害理之事,即便天涯海角,我也要废了你!”说到最后,竟然声色俱厉。 “大师,你放心吧,我决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翠微禅师微微颔首,说道:“佛法有大乘和小乘之分,武功亦然,大乘练气,小乘练功。泼魔八式,要从内功练起,化精为炁,才能发挥最大威力。来,你先坐下,待我为你打通任督二脉,这样你修炼内功也能事半功倍了!” 殷其雷听说打通任督二脉,喜不自禁,看过这么多的武侠小说,也知道打通任督二脉,乃是成为武林高手的必经阶段,往往任督二脉一旦打通,武功就能突飞猛进。当下盘膝坐到翠微禅师面前,翠微禅师运气抬起他的双臂,双掌抵在他的双掌。殷其雷立即感觉一股真气从他手心流传过来,走遍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通泰。 翠微禅师收起了掌,讶异无比:“你没有断脉!” 殷其雷不知断脉是什么东西,只道自己身体有了缺陷,神色也是非常紧张。 翠微禅师微微一笑:“你不必紧张,没有断脉是好事。说明你先天元气未破,任督二脉未断,无须我再为你打通。常人要打通任督二脉,少说也要修炼十年的内功,这还要看他机缘,得到精湛的内功心法才行。这世上很有一些人,修炼一辈子的内功,也不能打通任督二脉。哈哈,你真是天生异禀,竟然没有断脉。老衲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是奇哉怪也!” (注:断脉之说,盖小说家之言也,毋可尽信。) 殷其雷松了口气:“这么说来,我可以直接修炼内功了吗?” 翠微禅师点了点头,当下传他内功心法,殷其雷犹如鸭听雷声,一点也不明白,更觉玄妙无比。翠微禅师一点一点地加以解释,又引导他如何运功调息,等等。 不知不觉,一个晚上过去,殷其雷终于勉强记下内功心法。 翠微禅师又道:“你虽天生任督二脉未断,修炼内功要比常人更易精进,但是你无内功基础,仍应时时加勉。否则一旦荒废,即便你是秀骨奇脉之躯,也无用处。” “多谢大师教诲!” 翠微禅师点了点头:“你自在此修炼内功,我去寻我那孽徒,待我归来,再教你如何运用内功。” …… 在头陀寺住了几日,殷其雷每日修炼内功,也有一些小成,但是比起翠微禅师,仍是相差太远。 这一日,翠微禅师说道:“你天生异禀,修炼内功也比常人迅速,但是终究修炼时日尚短,恒沙三千,你仅得一粒沙而已。不过,欲速则不达,你也不可操之过急,慢慢地来,只要坚持下去,终有所成。来,今日我教你泼魔八式的武功招式。” 当下,领着殷其雷来到头陀寺的后院,说道:“我将泼魔八式演练一遍,你仔细看!” 殷其雷果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翠微禅师,但见他身影飘忽,状如癫狂,招式变幻不断,应接不暇,身边落木纷纷。 翠微禅师演练完毕,说道:“你看清楚了吗?” 殷其雷茫然摇头:“大师,你太快了!” “无妨,我再一招一式慢慢教你。泼魔八式,每一式都有六十四种变化。你是初学,只要记住临敌常用的几种变化即可,剩下的以后慢慢练习。——我先教你起手式!”翠微禅师佛门高僧,起手式竟是佛门的合什之礼,“泼魔八式,讲究先礼后兵,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比如起手式,对方不动便罢,若他右手来攻,你可左手切他臂弯,右拳击他膻中,他若左手来挡,你便反手抓他手腕,扣他脉门,这是一种变化。”翠微禅师将这一变化演示一遍,又告知殷其雷膻中所在之位,“膻中乃是人体死穴,若不到万不得已,出拳不可过猛。” 接着,翠微禅师又演示起手式的其他几种变化,殷其雷站在一旁默默记下,不敢偶有疏忽,漏了其中玄妙之处。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将这几种变化好好练习,熟能生巧,临敌之际,才能随机应变。”翠微禅师生怕殷其雷消化不良,不敢多授。 为了阿伊古丽的幸福,殷其雷浑身充满动力,废寝忘食,将翠微禅师传授的武功一招一式地练习。越练越觉精神,同时也渐渐看出泼魔八式的堂奥之处,就如拉开窗帘一角,看到窗外整片天空的感觉。但是殷其雷尚未跳出窗外,只在窗内看着窗外,更未触摸到窗外那片天空。 019 人类起源 又过了几日,翠微禅师开始教他,如何将内功和武功招式结合起来。泼魔八式施展出来,如泼如魔,泼者,气势磅礴,魔者,招式癫狂。结合内功施展,果然威力更胜从前。 但在此刻,泼魔八式,殷其雷也仅练到三式而已,而且每一式的变化也未学全。但是,殷其雷已觉得自己此刻脱胎换骨,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殷其雷了。 这一日,翠微禅师又去寻找他的那位孽徒,很晚回来,殷其雷仍旧迎着北风,呼呼练拳,北风虽然寒冷,他却满不在乎,反而觉得太热,浑身出汗。 “不错,这些日子,你倒有些长进了!”翠微禅师捋着白须赞许地说。 殷其雷也很兴奋:“大师,我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到你这种境界?” 翠微禅师哂然一笑:“我都修炼了一百多年了,你就算有些习武的天分,要达到我这种境界,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殷其雷暗暗咋舌:“大师,你的武功是天下第一吗?” “山外有山,焉可妄称第一?”翠微禅师叹了口气,“不说旁人,就是羽门那两个老头,我就不知道能不能胜过他们。” “羽门?” “这是嫏嬛三脉的其中一脉,以玄术闻名,另外二脉分别是镜门和鬼谷,镜门擅医术,救死扶伤,功德无量,鬼谷专研兵法韬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羽门的那两个老头是谁?” “凤皇和孔雀王,都是武林一代宗师,但是据说最近为了掌门之位,打得不可开交。唉,此二子天纵奇才,无奈却无法堪破名利二字。”翠微禅师暗暗惋惜。 “大师,你和他们打过吗?” “没有,我与他们师父黑羽神平辈轮交,算是他们长辈,我不能对他们动手,他们也不敢对我不敬。” “噢,想来他们也不是你的对手。” 翠微禅师摇了摇头:“羽门玄术神秘莫测,厉害无比,日后你若遇到羽门中人,千万不要与之起冲突。” 殷其雷不以为然,什么玄术,不就是变戏法的吗?他刚刚学了武功,未遇对手,实在得瑟无比,恨不得立即冲到街上找人单挑。 “大师,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你的武功,天下还有谁是你的对手?” 翠微禅师叹道:“小兄弟,你知道天下有多大吗?” 顿了一顿,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不过学了我一点皮毛,就敢狂妄自大,日后迟早要生事端。” “大师,我这不是在佩服你的武功吗?” “我的武功也没什么稀罕,当年被一个后生带着十八骑就打得丢盔弃甲,还有什么颜面敢在世上称雄?”翠微禅师思及往事,深深叹息。 “他们以多欺少,十九个人打你一个,你就是输了也没什么丢脸的。” 翠微禅师喟然地说:“他们十九个人,而我当时手握三十万兵马。” 殷其雷吃了一惊,操,十九个人把三十万兵马打得丢盔弃甲?殷其雷眼睛睁得老大,简直不可思议,那十九个人都是外星人吗? 殷其雷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大师,你怎么有三十万兵马,以前你是将军吗?” “过去种种,早已烟消云散,不提也罢!”翠微禅师宣了一声佛号,顾自离去。 …… 在头陀寺住了大半个月,晨钟暮鼓,每日习武,耳听和尚诵经之声,殷其雷渐渐也有一些不耐烦了。心里放不下阿伊古丽,这一日便向翠微禅师告辞,径往十字寺而来。虽然,阿伊古丽尚未上手,但是萧英姿已经与他滚过床单,而且她也是此中老手,棋逢对手,欲罢不能,有了第一次,就不怕没有第二次。二爷挨了这么久的寂寞时光,也该重返沙场,一试宝刀,且看老否! 走进十字寺,远远看见大殿之上,人山人海。殷其雷压抑不住好奇,走了过去,看到铃儿和墩子俱皆在场,小声问道:“在看什么呢?” 铃儿看不到场上到底热闹什么,但是听到殷其雷的声音,立即欢喜无限:“殷大哥,你回来了!” “嗯,铃儿,你们都蛮好的吗?” “嗯,我们很好呀,只是你,出去这么久,也不知捎个信回来,平白让人担心。”铃儿微微撅了下嘴,似乎有些埋怨,但她知道他是去找那日遇见的翠微禅师习武,也不好说什么。 殷其雷故意打趣:“好铃儿,你是担心我呢,还是想我呢!” 其实这句话完全多此一问,担心他,自然就是想他了,心中不想,如何担心?但是铃儿却微微泛红了脸,低头不语,心湖早已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欸,前面到底在闹什么?”殷其雷站在人群之后,看不到前面的光景。 “好像是黒执事在弘法,自称是基督的第十三个门徒,普度众生……”墩子想了一下,“是了,不是普度众生,而是洗清世人罪孽。——殷大哥,世人有什么罪孽?” “噢,这是教义,人类的祖先因为偷吃不擦嘴,犯了大罪,所以他们的后代都是带着原罪出生,与身俱来的罪。” “人类的祖先不是女娲娘娘吗?你竟然说女娲娘娘……”墩子本想说殷其雷大不敬,但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奸夫是谁?” “小小年纪,你能不能纯洁一点?我说的是西方人的祖先,亚当和夏娃,他们偷食禁果,于是搞出人命,繁衍不息。再说,女娲不是人类的祖先好吗?她是负责造人的,和上帝的工作是一样的。” “我们是西方人吗?” “我们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睛,怎么会是西方人呢?” “李麻佐祭说我们的祖先都是犹太人。” “纳尼?!”殷其雷惊讶无比,他倒是无所谓宗教信仰, 但他是炎黄子孙的事实,却是不容扭曲。 “殷大哥,犹太人是什么人?” “这是一个智商很高的民族。”殷其雷实事求是。 墩子很是纠结:“殷大哥,我们到底是女娲娘娘造的人,还是上帝造的人?” “其实呢,人类是从猿猴进化而来的。” 墩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殷大哥,你是说……我们的祖先……是猴子?” “胡说八道,人类的祖先怎么可能是猴子呢!”李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殷其雷一向认为,除了女人的心思之外,最难理解的就是人类的起源问题,他没有系统地读过达尔文的进化论,也不知怎么对李麻解释,只有作罢。 但是李麻却不善罢甘休,拿出怀里的《创世纪》,翻开给殷其雷看,殷其雷一看都是繁体字,看起来十分艰涩,李麻便热情地解释:“殷兄弟,你看看,经书上明明白白写着,伟大的主,创造亚当和夏娃,亚当和夏娃又生该隐和亚伯。后来,该隐杀了亚伯,被上帝赶到别处去了。该隐说,主啊,你如今叫我离开这片土地,以致不能见你的面。我必流离失所,见到我的人会杀了我的。上帝就说,凡杀该隐者,必遭七倍的报应。你看看,主对于杀害自己兄弟之人,尚且这么仁慈,何况我等?”经书本是译文,都是文言写就,李麻生怕殷其雷不懂,便以白话讲给他听。 殷其雷想了一想:“依你这么说,当时地球上只有亚当、夏娃、该隐、亚伯四人,亚伯死后,只有三人,还有谁会杀该隐?是女娲造的人,还是猿猴进化的人?” “这个……”李麻搔了搔头,委实难以解释。 殷其雷拿过经书翻了一翻:“该隐后来娶妻生子了?”毕竟都是文言,殷其雷生怕自己理解错了。 “是呀,他的儿子叫以诺,后来该隐建了一座城池,就以以诺命名。” “既然当时地球只有三个人,那么他的老婆又是哪里来的?” 李麻哑口无言,呆若木鸡,一时也不知怎么自圆其说,急忙翻开经书查找原因。 殷其雷毕竟也是写过网络小说,也是故事创作,知道故事性的文字,神话也罢,历史也好,多多少少总会出现逻辑漏洞。毕竟,文字是苍白的,语言是无力的。人类的思维再是强大,也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这个世界本是残缺的。天地有神存在,但为神立传的是人,人的思维永远无法取代神性,只能创造神性。就像史官,没有参与过去的历史,也不可能完全洞悉一个历史人物,文字无法绝对真实。我们看到的只是史书,而不是历史。 上帝是公正的,但是开口的是牧师;历史是真实的,但是说话的是史官。 而临驾在牧师和史官之上的,是权。 殷其雷不愿李麻为难,拍拍他的肩膀:“李大哥,你的祖先是上帝创造的,墩子的祖先是女娲创造的,而我的祖先是猿猴进化的,咱们谁也不要为难谁?” “妖言惑众!”旁边一个大妈听了半天他们谈话,此刻气急败坏地跳了出来。 这样一来,其他的信徒也都纷纷出来指责殷其雷,谁愿意承认自己的祖先是猴子?众怒难犯,殷其雷一张嘴说也说不清楚,一时手足无措。 (注:人类起源至今仍是无法盖棺定论的问题,神学有神学的说法,科学有科学的说法,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思想的方向也会不同。手中没有当年景教经典,文中部分叙说来自儿时读过的《圣经》故事,时隔多年,未知记忆错否?) 020 下油锅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拿石头砸死他!” 真的有人拿着石头掷向殷其雷,殷其雷此刻已有武功傍身,敏捷地闪到一边,那块石头准确无误地砸在殷其雷身后的李麻额头。 一个信徒不明就里,以为殷其雷和李麻起了争执,将李麻砸伤,大怒:“还敢打人?!”扑向殷其雷。 殷其雷抓住那个信徒双臂,膝盖弯撞到他的腰眼,登时将他撂倒。其余信徒一看,七手八脚地蜂拥上来,嘴里各种语言咒骂。一时,大殿乱成一团,殷其雷只以翠微禅师传授的武功护住周身,那些信徒却也伤他不得。 正在前面讲经的黒执事不禁站了起来,坐在前面的十字寺弟子也都站了起来。黒执事难得讲经,是以来的人众多,后面的信徒没有座位,都是站着。 黒执事望向旁边的助祭乌勒:“发生什么事了?” 乌勒拨开人群,走了过去,殷其雷一个反腿,就将两个信徒踢了出去,正是泼魔八式的摆尾式的变化。 乌勒大怒:“又是你这低贱的汉人!” 黒执事喝道:“住手!” 黒执事在十字寺的威信极高,众人听他说话,立即停了下来。 刚才争执之间,铃儿已被撞到地上,白执事过去搀扶,小声地问:“铃儿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铃儿脑袋也是乱糟糟的:“殷大哥说,他的祖先是猴子,然后就和他们打起来了。” 一个信徒指着殷其雷:“两位执事,这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妖言惑众,怀疑真理,说自己是猴子的后代,应该让他下油锅!” 众信徒叫嚣附和:“下油锅,下油锅,下油锅!” 殷其雷大吃一惊,古代社会并不发达,大众的信仰也不理性,何况景教还是外来教派,在本土暂时处于萌发状态,许多信徒对它尚无一个全面的了解。他们当中很有一些人,不懂教义,对教义一知半解,就如一个蒙童,别人给他灌输什么,他就接受什么。其实,若有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操纵着这一切,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殷其雷叫道:“我是猴子的后代,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白执事怕他触犯众怒,朝他使了一个眼色,小声地说:“你少说几句。” 众信徒仍旧叫嚣不止,殷其雷深感自己要沦为布鲁诺一样的下场了,心中涌起一阵寒意,操,进化论又不是他的理论,要下油锅也是达尔文下油锅。 黒执事忽然开口:“神爱世人,你们既然要处死殷兄弟,就让我来为他救赎。——乌勒,架油锅!” 殷其雷吃了一惊:“黒执事,你不会说真的吧!” 黒执事微微一笑:“殷兄弟,我来替你下油锅。” 在场一时鸦雀无声,众信徒已经见过黒执事多次显示神通,比如趟火炭,比如走尖刀,每次都能安然无恙,众信徒对他敬若神明。 乌勒已经下去准备油锅,黒执事又问殷其雷:“殷兄弟,你的武功不错,不知师承何人?” “噢,是个一百多岁的老僧,法号翠微。” 黒执事面色微微一变,顷刻恢复常态:“噢,百岁老僧,人瑞啊,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噢,他在璐县头陀寺挂单。” 黒执事微微颔首,却见乌勒已经叫人抬了一口大锅上来,就在大殿架了起来,注满半锅的油。殷其雷抽了抽鼻,竟然闻到一股微微的酸味,不禁疑窦丛生。 火烧得很旺,油锅不一会儿就沸腾起来。 黒执事神色凝重:“请大家为我庄严祷告!” 众信徒立即坐了下来,庄严肃穆,口中也不知念些什么。但见黒执事忽地腾身而起,身在半空,双腿盘起,坐入油锅之中。在场一时鸦雀无声,惊得连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得见。黒执事坐入油锅的时候,动作明显放缓,是以没有一滴油溅到外面。但是油已漫过他的腰间,他却坦然自若。众信徒唬得不行,纳头便拜,口称圣灵云云。 殷其雷不以为然,装神弄鬼的把戏,他在电视上见得多了。但是景教属于外来教派,竟然用的是中国的把戏,要是弄个水晶球什么的,还说得过去。而当时的人民多半愚钝未化,敬畏鬼神超乎现代人的想象,往往将无法理解之事,归附鬼神的力量。常常会在古典小说当中看到,遇到一个武功高强之人,往往就会被当成活神仙。 黒执事在油锅中浸了一会儿,跳了出来,说道:“万能之主,赐我神力,使我不受油锅煎熬,如今殷兄弟的罪愆已经洗清。” 殷其雷笑道:“黒执事,多谢你了!但是,人的原罪能够洗清吗?” “我洗清的是你的本罪,也就是你刚才亵渎神灵之罪,原罪只能慢慢救赎,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洗清。” 殷其雷本想揭发黒执事装神弄鬼,但是好歹他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于是就将心里的话压了下来。 但听黒执事又说:“殷兄弟,本座虽为你洗清亵渎神灵之罪,但你为我教中兄弟排斥,只怕不能再留你在我寺中了!” 李麻冲了出来:“黒执事,殷兄弟现在没有去处,你赶他离开,他能去哪儿?” 乌勒喝道:“李麻佐祭,黒执事说话,你敢不听!” 黒执事刚才的神力,李麻也看在眼里,也被唬得七荤八素,忙道:“不敢不敢。” 殷其雷微微一笑:“李大哥,不必为我担心,天大地大,还怕没有容身之处?” 李麻从袖中取出半吊铜钱:“殷兄弟,我只有这么多了,你且拿着。” “李大哥,这怎么好意思呢!”殷其雷虽然有时觉得李麻迂腐,但他古道热肠,终不失为一个好人。 乌勒大为不满:“李麻佐祭,你的脑袋瓜子被驴踢了吧,你还给他钱?” “这是我的钱,又不是寺里的钱,我爱给谁便给谁!”李麻像是与乌勒置气似的,生生将钱塞到殷其雷手里。 殷其雷道了声谢,向铃儿和墩子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铃儿,墩子,咱们走吧!” 黒执事叫道:“且慢!铃儿姑娘,墩子兄弟,你们现在都是本教中人,可以不必随殷兄弟走。” 殷其雷心想,原来墩子也做了教徒,看来也是李麻的功劳。不禁会心一笑,这位李大哥,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说。 铃儿倔强地说:“谢谢黒执事好意,但是我们决定跟随殷大哥,殷大哥去哪儿,我和墩子就去哪儿!” 殷其雷忙道:“铃儿,你们不必跟着我的,外面还有很多人要杀我呢!” “殷大哥,你说这样的话就生分了!”铃儿轻轻握住殷其雷的手,“只要你不赶我走,我这辈子都跟着你。” 墩子也说:“是呀,殷大哥,我也跟姐姐一样,跟你一辈子。” 殷其雷看着墩子一双真挚的小眼睛,不禁毛骨悚然,操,铃儿这般娇滴滴的小美人,跟他一辈子还说得过去,墩子一个小老爷儿们跟他一辈子,要和他搞断背吗? “殷公子,我送你!”白执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执事送了他们三人出了山门,问道:“殷公子,刚才黒执事投身油锅,毫发无伤,你为何却是一脸不以为然?” 殷其雷笑道:“雕虫小技,何足道哉!” “噢,你也能够借助神力吗?” “白姐姐,你难道真的相信黒执事拥有什么神力吗?” “难道不是吗?” “他不过是把醋和油混合一起,油比醋轻,所以浮到上面。而醋的沸点比油低,你们看到的油在沸腾,其实是锅底的醋在沸腾。那么一大锅的油,原本是没那么快沸腾的。不信,你可以把黒执事刚才表演的油拿来研究研究,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白执事陷入沉思,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总觉得黒执事形迹可疑,要是你说的是真的,这般装神弄鬼,实在与我教的教义相去甚远。” “油是乌勒准备的,想来乌勒与他也是一伙的。” 白执事暗暗点头,又将手腕一对镂花金镶白玉镯子褪了下来:“黒执事要赶你走,我也留不住你,心里抱歉得很。身上没带银子,这对镯子你就留着,急需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殷其雷见她出手这么大方,想来老公是做大生意的,忍不住打趣:“白姐姐,你这是留给我做定情信物的吗?” 白执事白他一眼:“一张嘴,就没正经过,以后这种玩笑不许开了!让你叫了这么久的白姐姐,如今你要走了,我不该送你这个弟弟一点东西吗?” “好呀,我就认下你这个姐姐,这对镯子我就先收下了!” “还有,我叫叶娜。” “噢,我叫殷其雷。” 白执事又白他一眼:“我早知道你的名字,又何须再说一遍?” 殷其雷嘿嘿一笑,与白执事道别,带着铃儿和墩子离开十字寺。白执事站在山门前面,呆呆望着他们的背影在视野里逐渐缩小。想起那个夜晚,殷其雷潜入她的别院,和她说话之间,趁机占了她的便宜。白执事莞尔一笑,又摇了摇头,仿佛拿殷其雷没有办法似的。 021 决斗 走在街上,殷其雷忽然问道:“今天怎么不见黑木耳和阿伊古丽?” 铃儿虽然不知道黑木耳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殷其雷对萧英姿的专用称呼,说道:“萧姑娘被她哥哥领回去了。” 殷其雷惊道:“萧冠发现她了吗?” “萧冠联合各地官府,派人寻找,并贴出布告,谁要找到萧姑娘,赏金五十。十字寺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总有人贪财去报官。萧冠还问你躲在哪儿,我没告诉他,也不敢去找你,怕他派人跟踪。” 殷其雷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心眼。” “殷大哥,你休要取笑我,我的眼睛看不见,自然凡事要比别人多个心眼。” “那么,阿伊古丽呢?” “你刚走那几日,她有来过,但后来总不见你回来,她来的次数也就少了。我也没有告诉她,你去了哪儿,怕她去找你。” “你是怕她来找我,和你争宠吗?”殷其雷好笑地问。 “才不是呢!”铃儿又撅起了嘴。 殷其雷看着她的两瓣小巧玲珑的樱唇,心中说不出的喜爱,恨不得一口咬了下去。但是他又深知铃儿性子刚烈,丝毫唐突不得,只能伸出一根手指逗了逗她:“好啦,别老嘟着嘴,我开玩笑呢!” 铃儿见到殷其雷忽然对她做这么亲密的举动,又羞红了脸,更是娇妍可爱,但是心中竟没有半点要恼他的意思。殷其雷渐渐壮起了胆,本来铃儿是墩子搀扶着走路,他便轻轻地搂过她的纤腰。铃儿微微一震,终于没做反抗。 墩子忽然问道:“殷大哥,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回你们家里呀!” 铃儿奇道:“殷大哥,那些回鹘人都知道我们的住处了,我们再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殷其雷微微一笑:“我想过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回鹘人绝对不会想到我们会再回住处,何况这么久了,他们肯定也搜过你们家几次,没有找到我们。他们一定以为我们逃到别处去了,只在别处寻找,不会再留心你们家了。只要我们出入谨慎一些,一定没有问题。” “嗯,殷大哥,你说得不错,咱们这就回家。” 说着,迎面几个粟特武士正在找人,手里拿着殷其雷的画像,一个武士看到殷其雷,大叫一声殷其雷听不懂的话,其余的粟特武士纷纷望向殷其雷。 这群粟特武士的数量要比上次街上遇到的要少,穆力也不在其中,想是他们分批寻找殷其雷。 殷其雷沉声道:“墩子,先带铃儿一边躲着,我要一试身手了!” 铃儿惊慌不已:“殷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姐,咱们快躲到一边去,粟特人又来了!”墩子急忙拉着铃儿到了一边。 粟特武士立即举刀扑向殷其雷,来势非常凶猛,殷其雷跳了起来,将最前一个武士踢了出去,撞到身后两个武士。泼魔八式,殷其雷暂时只练了三式——起手式、落地式、摆尾式当中的几种常用变化,其余五式虽将招式和运功法门记在心中,但尚未熟练。不过,仅仅三式,对付这些粟特武士已经绰绰有余。 却见一个粟特武士弯刀砍到,殷其雷将身一侧,刀从他的身前劈落。虽然一刀落空,但那毕竟是刀,殷其雷没有临敌经验,表面装作镇定,心情还是极为紧张。见他一刀落空,心情陡然一松,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殷其雷以气运劲,那一拳的威力远非从前可比,那个粟特武士晕头转向,一时没有攻击。忽听墩子大叫:“殷大哥,小心后面!”殷其雷没有临敌经验,只看眼前,不顾背后。 此刻听得墩子一叫,急忙回头,却见一柄弯刀已到自己脑门。 殷其雷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身体向后跌倒,使出落地式的变化,右脚一扫,那个粟特武士下盘不稳,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半天才站起来。殷其雷干脆赖在地上也不起来,双脚连环攻击,一时又踢倒几个粟特武士。那些粟特武士见他骁勇,都有一些胆怯,为首一人招呼一声,众人立即散去。 铃儿眼睛看不见,不停地问墩子战况,墩子看到敌人已退,也才松了口气:“粟特人都被殷大哥打跑了!” 殷其雷起身走向铃儿和墩子:“好了,咱们走吧!” 墩子:“殷大哥,你真厉害,一个人打那么多人。” 殷其雷:“嘿嘿,小意思!” 当下,三人到了家里,只见一片狼藉,知道阿合奇后来又派人到此来过,不获殷其雷,便砸东西。铃儿眼睛看不见,殷其雷怕她被地上的东西绊倒,搬了一只矮凳叫她坐下,自与墩子收拾。 “多事之秋,以后咱们出入要多一分小心,难免回鹘人不会在附近安插眼线,就是左邻右舍,说不定也有被收买之人。”殷其雷来到古代,只觉处处都是阴谋,生性也变得谨慎起来。 铃儿点了点头,又说:“殷大哥,咱们也不能一辈子躲着那些粟特人和回鹘人,不如咱们逃到城外去吧!” “嗯,你说得不错,过段时间,等到风声没那么紧,咱们再想办法。”殷其雷有些无力,在现代他是屌丝,素来被人瞧不起,到了古代竟连屌丝也不如,像是丧家之犬四处躲藏。 住了两日,没有出门,第三日松漠却找了过来,殷其雷心里明白是什么事,朝着松漠拱手笑道:“松漠兄弟,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殷兄弟,想必你也猜到我此来为了何事。你和我家公子的决斗没有忘记吧?” “自然没有忘记。” “如今我家小姐已经寻回,我家公子又重新约了时间,明日他会在城南葬马亭等你。希望这次殷兄弟能够拿出勇士的气魄,不要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了!”松漠已经得知殷其雷利用萧英姿使了拖延之计,契丹人生性粗犷,行事磊落,最看不惯暗地里的勾当,何况殷其雷还是依靠女人使诈,对他的鄙夷写在脸上。 殷其雷怒道:“比就比,who怕who!告诉你家公子,明日城南葬马亭不见不散。谁不去,谁就是乌龟!” “如此,我就不叨扰了!”松漠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 次日,殷其雷独自去了城南葬马亭,没有带上铃儿和墩子。铃儿一再要求,殷其雷也不许,他怕自己待会儿输得太惨,有损自己在铃儿心目中的形象。铃儿只有作罢,说了好多体己的话,要他小心。 萧冠比他早到,萧英姿也跟着来了,二人坐在一个石亭里面,另有十几个契丹武士,守在四周,松漠也在其中。 殷其雷抱拳:“萧兄弟,你早啊!” 萧冠走出石亭,神情依旧没有什么波动:“不早了,都快一个月了!” 殷其雷讪讪一笑:“阿伊古丽呢,她不是要来看我们的决斗吗?” “我没通知她,这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事。” “是是是,男人对决。”殷其雷心想,阿伊古丽不来倒好,他也不用担心出丑被她看到。虽然胜负未分,殷其雷已经有了怯意,萧冠的武功他是早有见识,要不是昨天松漠激他,他本想是等到将泼魔八式练熟之后,才寻萧冠较量。 “决斗的时间和地点,都是我选,为了公平起见,决斗方式由你来选。” 萧冠倒是磊落,但也摆明小觑了他,打战讲究天时地利,时间和地点都很重要。但是萧冠选择的时间和地点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倒是决斗方式更重要一些,他将决斗方式留给殷其雷选择,明显已经胜券在握。殷其雷心中有气,但是这次决斗关系到阿伊古丽的幸福,他也不能意气用事,白给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既然我来选择决斗方式,我就应该好好想想。”殷其雷摸了摸鼻,“要不,咱们就比床战。” “什么床战?” “各自找个女人,比一比咱们的性能,谁能把女人搞得哇哇求饶,谁就算赢。” 萧冠大怒:“你戏弄我!”右拳打向殷其雷。 殷其雷见他出拳之快,也被吓了一跳,急忙使出泼魔八式的起手式。左掌切他臂弯,右拳打他膻中,萧冠果然左手来拿他的右拳,殷其雷右手反扣他的左手脉门。殷其雷正当得意,不想翠微禅师的武功这般厉害,竟然一招奏效。不防萧冠下面一脚踢在他的小腹,殷其雷整个人登时摔了出去,趴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 萧英姿急忙跑了过去,扶他:“呆子,你怎么样了?” 殷其雷疼得说不出话,幸在这些日子修炼内功也有小成,丹田只有真气护住,否则这一脚足以叫他去了半条性命。 萧英姿朝着萧冠大怒:“哥,决斗方式还没决定,你怎么先动手了呢,不要脸!” 萧冠虽然恼怒殷其雷戏弄,但是萧英姿说的也不无道理,尤其那一句“不要脸”,更是让他的骄傲碎了一地,一时讪讪不语。 022 决斗(下篇 ) 萧英姿趁着扶起殷其雷的时候,悄声说道:“不要和我跟比马战,他是上过战场的人,最擅长的就是马战。也不要和他比摔跤,这是我们契丹人从小就会的游戏,你比不过他。你会使什么兵器?” 殷其雷摇了摇头,泼魔八式,本是翠微禅师从泼魔杖法脱化而来,本来是一套杖法,现在变成一套拳法。 “那你也不能和我哥比兵器,他擅使长枪和短刀。” 殷其雷呆了一呆:“操,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 “你再想想,你最擅长什么武功?”萧英姿似乎要比殷其雷更加着急。 “滚床单。” “啊?” “就是在十字寺那天晚上咱们做的事。”殷其雷一脸贱笑。 萧英姿朝着他的胸口一拳:“去死!” 殷其雷又想了一下,忽道:“落地式!” “什么落地式?”萧英姿很难保证这不是滚床单的招式,毕竟这家伙说话从不正经,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玩笑。 殷其雷扭头对萧冠道:“咱们就在地上打!” 萧冠奇怪地望他一眼:“难不成你还想在天上打?”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不能站着打,就在地上扭打,不论什么招式,只是脚底不能沾地,否则算输。” “脚底不能沾地?怎么打?”萧冠莫名其妙。 殷其雷身体已经向后一倒,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叫道:“来呀!”忽然感觉,自己这样好像小姐在叫嫖客上她一样,不禁笑出声来。 萧冠只道他是嘲笑自己,勃然大怒,也跟着在他前面躺了下去。殷其雷双手按在地面,立即一个连环踢腿过去,越踢越快。这本是泼魔八式的落地式的招式,是在倒地之后,攻人下盘,殷其雷练得滚瓜烂熟,此刻使将出来,真是虎虎生风,烟尘滚滚。萧冠一时不能习惯这种打法,腿脚已被殷其雷踢到十几处,好在他是沙场出身,这点小痛尚能忍受。 萧冠看到殷其雷攻势甚疾,急忙将身一滚,滚到一旁。殷其雷也跟着滚了过去,继续连环踢腿,不想萧冠双手撑地,人已倒立而起。殷其雷踢腿落空,双手跟着一撑,双腿踢向他的双手。萧冠借着双手之力,身已纵起,半空之中,双腿弯曲,两个膝盖弯直往殷其雷胸口撞去。 殷其雷大惊失色,现在萧冠自上而下,猛冲下来,两个膝盖弯的力量也不知多大,要是被他撞到,非受内伤不可,急忙将身滚到一旁。萧冠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见他滚到一旁,明知目标已偏,却也不能改变方向,两个膝盖弯重重撞到地面。殷其雷本想这一撞,萧冠膝盖骨怎么说也要裂个七片八片,但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向着殷其雷扑去。 殷其雷深知要是被他扑到,自己就如困兽一般,再也逃脱不了,急忙又往旁边滚去。随手抓起一把黄沙撒向萧冠,此举已是无赖,但是情况危急,也管不了这么多。萧冠被沙迷了眼睛,泪水直流,心想,汉人果然无耻至极。 趁此时机,殷其雷又滚了回去,一脚踢向萧冠小腹。萧冠将身一提,殷其雷一脚从他腰下而过,却见萧冠身体已经将他的脚压在地面。如是千钧磐石,压在殷其雷的脚上,殷其雷任是如何用力,也抽不回脚,不禁心中大急。萧冠伸手抓住他的大腿,使劲一扯,猱身扑到他的身上。 殷其雷大叫:“呀咪喋,非礼啊!” 萧冠骑在他的身上,死死将他按住,照着他的门面,一拳一拳,打得殷其雷眼冒金星,鼻青脸肿。 萧英姿大急:“哥,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他了!” 萧冠果然停手,喝道:“你认不认输?” “我!认!”殷其雷忽地一脚朝他身后踢到,“你!妹!” 萧冠后脑被踢一脚,从他身上滚了下去,但他反应迅速,立即膝盖定住地面。先前声明脚底不能沾地,膝盖沾地不算犯规。萧冠膝盖点地,就如一个小人一般,追着满地乱滚的殷其雷。 殷其雷边滚,边从地上抓了黄沙和杂草,不停地掷向萧冠。萧冠气愤无比:“暗箭伤人,你好卑鄙!” 殷其雷反驳:“先前也没说不能使用暗器,再说这也不算暗器!” 萧冠叫道:“松漠,拿我哥舒魔刀!” 松漠从萧冠骑来的坐骑之上,抽出一柄黑黝黝的佩刀,掷向萧冠。 萧冠接刀在手,说道:“咱们事先也没有说明不能使用兵器!” 殷其雷暗暗叫苦,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忙道:“萧兄弟,这不公平,你用兵器,而我赤手空拳,你就算胜了我又有什么意思?再说,你这兵器是松漠兄弟掷给你的,我是不是可以说你们以多欺少?” 萧冠想想也有道理,将哥舒魔刀掷给松漠,再度扑向殷其雷。殷其雷一脚踢向他的太阳穴,萧冠伸手一格,反手将他的脚夹在腋下,动弹不得。殷其雷另一脚踢来,也被夹到腋下。 殷其雷叫道:“欸,你不觉得咱们现在的体位很暧昧吗?” 萧冠才不管什么暧昧不暧昧,腾出右脚就往他的胯下踢去。殷其雷大吃一惊,二爷虽然一贯骁勇,却也经不起他这一脚呀!急忙双手来挡,但是萧冠脚劲奇大,虽然双手挡在外面,还是重重击在二爷身上,殷其雷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尚幸萧冠只想让他认输,不想绝人子孙,只出了一两成力,否则以他一脚能够震裂青石板的功力,殷其雷此刻焉有完卵? 萧冠喝道:“服不服?”作势又要往他胯下踹去。 殷其雷忙道:“服了服了!” 萧冠这才罢手,站了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将手伸给殷其雷,要将他拉起来。 殷其雷不去拉他的手,反倒抱拳一笑:“承让承让!” 萧冠一怔:“什么意思?” “咱们先前立过规矩,谁先双脚沾地,谁就算输。——你看看你现在的双脚。” 萧冠虽然知道自己此刻已经双脚沾地,但还是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怒道:“你不是服了吗?” “是呀,我是服了,但我没认输呀!” “服了不就是认输吗?” “服了和认输是两个概念好吗?就好比你行军打战,兵力悬殊,对方兵强马壮,而你只有老弱残兵。你虽然佩服对方,但是你有国家使命,明知打不过也要打,决不认输。所以,服了和认输是不一样的,我佩服你,但我不认输。” 萧冠是契丹人,哪里懂得汉语里面这么多的花花肠子?一个服字,明明是服输的意思,硬是让殷其雷解释成了佩服的意思。 萧英姿生怕萧冠再对殷其雷出手,殷其雷都被打成猪头,再打下去,非要丧命不可,叫道:“哥,咱们契丹人顶天立地,素来愿赌服输,你现在已经输了!” 萧冠面部肌肉重重抽搐一下,显是强自隐忍心中怒气,这一场架输得太不甘心,但是被殷其雷这么一解释,似乎他真的就输了,除了暗骂汉人狡诈之外,也没什么办法挽救局面,沉声说道:“好,我愿赌服输,从今以后,再不见阿伊古丽的面!”跃上马去,带领松漠和众武士愤愤离去。 殷其雷松了口气,全身的骨头仿佛散架一般,躺在地上。 萧英姿过去扶他:“欸,你可以站起来吗?” 殷其雷却将萧英姿搂了过来,亲了下嘴:“我打赢了你哥,是不是应该奖励一下?” “你真不要脸,你打赢我哥了吗?只是我哥性子耿直,哪像你这般无赖!” “这是智慧,懂不?” 萧英姿白他一眼,拉他起来,心疼地望着他那一张被打得五颜六色的脸,柔声说道:“疼不疼?” 殷其雷虽然疼得要命,但不肯在萧英姿面前示弱:“哼,你哥那两下子还伤不了我!” 萧英姿知他逞强,也不点破,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呀?” “去了就知道了!” 萧英姿走到自己的枣红马旁边,跃了上去,将手伸给殷其雷。殷其雷骑过螺子和驴,就是没骑过马,觉得新奇无比。抓着萧英姿的手,跃上马去,坐在萧英姿的身后,双手自然地搂过她的纤腰。 枣红马四蹄撒开,转眼到了街上,横冲直撞,吓得街上行人纷纷躲闪。殷其雷心想,官二代果然是官二代,行事作风就是这么无法无天,也不怕撞到人。殷其雷为街上行人的生命着想,说道:“欸,骑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吗?” “你懂什么,骑快马才能展现草原儿女的风采,像你们汉人似的,慢吞吞地骑马有什么意思?” “那是因为我们汉人懂得慢慢欣赏路上的风景。” 萧英姿冷笑:“这满大街都是行人,有什么好欣赏的?” “谁说行人不能欣赏,你看那位姑娘,前凸后翘,做鸡的料,就很赏心悦目。” “淫贼!” 殷其雷嘿嘿一笑,片刻,已经跑马出城,但见草原无际,远处帐篷朵朵,牛羊成群,更远处就是雪山连绵。城外要比城内寒冷,烈风滚滚,殷其雷将脸埋在萧英姿背上,同时双手不安分地从腰间往上移动,摸到她的双峰。 “放手,淫贼,我在骑马呢!” “你骑你的,我摸我的,井水不犯河水。”殷其雷说得很有道理一般。 “你放不放?” “不放!”殷其雷大声地说。 啪的一响,萧英姿一鞭抽在他的手背,殷其雷吃痛,只有缩手,将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她的腰间。 023 神医 不久,到了一片树林,树木稀疏。二人下马,将枣红马系在树上,顾自往里走去。殷其雷记起,这就是自己穿越过来的最初地点。 “带我来这里干嘛?”殷其雷看了一下四周,渺无人烟。 “这里原先住了一位你们汉人的神医,好像叫做什么张螺子,你伤得这么重,我带你过来看看。” “我的伤没事。” “你别逞强,都被打得不成人形了!”萧英姿暗暗责怪萧冠出手太重。 又走了一程,看到一间木屋,柴扉虚掩,二人推了进去,不见一人,萧英姿叫了一声:“张神医!”没人答应,“想来张神医出去了!” “出去正好,咱们可以……”殷其雷贼兮兮地眨了眨眼,双手又往萧英姿胸前探到。 “干嘛?” “泄火。” 萧英姿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把剪刀,皮笑肉不笑:“现在还有火吗?” 殷其雷看到那把剪刀闪着寒光,立即感觉胯下一阵凉飕飕的,忙道:“没火没火。” 屋里摆放许多瓶瓶罐罐,装的都是药粉、药膏、药酒,还有一个药柜。殷其雷求欢不成,心情沮丧,但见这许多药物在此,说不定其中就有**。只要找到,哄得萧英姿服下一星半点,自己就能上手了。 但是张螺子的药物全部没贴标签,显是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光靠眼睛和鼻子就能知道什么药,无须再做记号。但是殷其雷可就只能望洋兴叹了,他也只能粗略地认出几味中药,没有半点催情作用,至于那些磨成药粉、做成药膏的就全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殷其雷计策无法实施,陪着萧英姿等了半天,不见张螺子回来,他又生出一计,催情也未必要靠药物。 殷其雷先用言语撩拨,极尽下流之能事,萧英姿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正色说道:“我与你这么久没见,心中也是着实想你,但你那里刚刚受了我哥一脚,说什么我也不和你做那一档子事。” 殷其雷心想,原来她是为了我好,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暖流。从前与他滚床单的女人,只是冲着性事而来,只管“我要我要我还要”,无穷无尽地索取,只要自己快乐就好,哪管他的身体?虽然当时爱他二爷,拍屁股走人的时候,就是二爷从此不举,也与她没有关系了。当然,二爷叱咤床场多年,金枪不倒,没有那么容易不举。 殷其雷绕到萧英姿的身后,双手搂过她的纤腰,将脸贴着她的脸,感动地说:“黑木耳,从前我都看错了你。” 萧英姿见他动手动脚,以为贼心不死,言语撩拨不成,就要用强,正要反抗,听他忽然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微微一怔:“从前你怎么看错我了?” 那晚萧英姿“遇客婚”,他也只是把她当成性情中人,各取所需。但是听完萧英姿这一番话,才知她是真的爱惜自己,心中一热,说道:“黑木耳,我实不知你心中这么爱我,我愿意为你精尽人亡!” “你又没正经了!” “黑木耳,你放心,二爷久经床场,你哥那一脚根本不算什么,我还能跟你大战三百回合,你信不信?” “不行,万一受了内伤,你自己不知情呢?还是等张神医回来,让他给你看看,咱们来日方长。”萧英姿一改粗犷本色,温柔劝说。 说着,张螺子走了进来,是个花甲老人,瘦骨嶙峋,但是精神矍铄,手里提着一只竹编的药篓,像是刚刚采药回来,药篓装了一些不知名的草本植物。 殷其雷大喜:“神医回来了!” 他将药篓一丢,坐在桌边,扫了二人一眼:“看病哪?” “是是是,求你帮我看看。” “拿来,我给把把脉。”张螺子右手放在桌面等候,轻轻敲击。 殷其雷急忙掏出二爷,直接放到桌面。 张螺子像是见到鬼一样看着他:“你想干嘛?” “给你把脉呀!” “手!把你的手拿来给我把脉!”张螺子气急败坏,操,这家伙是不是暴露狂? 殷其雷幡然醒悟,刚才心中想着只要二爷没事就能与萧英姿大战三百回合,自然而然地就把二爷掏出给他把脉,一时尴尬无比:“歹势,歹势。”收起二爷。 张螺子给他把了下脉,沉吟半晌,说道:“算你命大,对你出手之人很有分寸,加上体内的先天元气护住你的五脏六腑,没有内伤。嗯,你的内功根基虽然尚浅,但却呈现生机蓬勃之象,任督二脉先天相连,是个习武的苗子。你修炼的内功本来霸道,但是经过佛法化解,如今变得十分平和。” 殷其雷吃了一惊:“张大爷,你真是神医,搭一搭脉,就能知道我这么多的底细。” “这有什么稀奇,镜门弟子岂是浪得虚名?”说这句话的时候,张螺子的自豪之感油然而生。 “听说镜门乃是嫏嬛三脉之一,比起羽门和鬼谷,镜门是不是更胜一筹?” “素业有专攻,修炼的东西不同,怎么个比法?” 张螺子起身拿了一小瓷瓶的药膏给他:“这是雪山玉芝膏,活血祛瘀,拿去抹在你的脸上,半个时辰之内,就能恢复原形。”他用“恢复原形”这个词,可见殷其雷的脸肿得有多夸张了吗? “其他地方的伤呢?” “你受的都是外伤,也用雪山玉芝膏抹一抹。这药除了活血化瘀,还能消炎镇痛,清热解毒,舒筋活络。一次用不完,下次你再被人打得不成人形,还可以用。”这话说得刻薄,似乎是在诅咒殷其雷下次再被海扁一顿。 “我是说我二爷。”他的全身上下,只怕没有比他的宝贝二爷更重要的地方了。 张螺子一怔:“你二爷呢?一起来了吗?” “我二爷是指这个地方。”殷其雷知道张螺子误会了,指了指自己的下身。 张螺子无语,这人怎么这般没羞没臊,当着姑娘的面,说话也没分寸,成何体统?再看那位姑娘,竟然坦然平静,也不脸红。 张螺子看出萧英姿是个契丹姑娘,比汉家女儿多了一分粗犷,少了一分忸怩。他是汉人,思想保守,只因避仇,躲到契丹之地。但是外族风气,实在与他观念格格不入,青年男女之间,没有经过父母之名、媒妁之言,竟然可以公然地行使夫妻之事。即便结婚之后,也不是夫为妻纲,妻子要对丈夫不满,甚至可以休了丈夫改嫁。这不是要叫女人反了天吗?也不知契丹男人怎么想的。 张螺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殷其雷说:“你那里没有大碍,不会影响房事。” 殷其雷大喜,问道:“总共多少钱?” “十两。” 殷其雷朝着萧英姿打了一个手势:“给钱!” 萧英姿白他一眼:“不是和你说过吗?我身上不带钱!” 殷其雷将李麻给他半吊铜钱拿了出来:“张大爷,我只有这么多了。”白执事赠与的一对镂花金镶白玉镯子,他却不肯拿出,一想到镯子是白执事那双凝脂皓腕戴过的,说什么也不肯给别人的。 张螺子看也不看那半吊钱:“既然你没钱给,这半吊钱我也不要,你只须替我做一件事,医资就一笔勾销了。” “什么事?” “现在不能告诉你,以后你自会知道。” 殷其雷警觉地道:“你不会叫我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吧?”又想,杀人,放火,掳掠,自然不能做,但是奸淫……若是遇到这种机会,自己不肯做,就怕二爷未必把持得住。 “放心,不会让你做这种事。” “那行,成交!” 离开张螺子家的时候,殷其雷忍不住想笑,这张螺子号称神医,智商却像没有开过光一样。要人替他办事,却不留个电话号码——就算没有电话号码,也该留个家庭住址,不然怎么找他? 萧英姿牵马过来,殷其雷贱兮兮地凑到她的耳畔:“你刚才听神医说了吗?二爷没有大碍,不会影响房事。” 萧英姿白他一眼:“你能有点出息吗?”心中难免戚戚,要是他有出息一些,说不定以后就有资格娶她了。 殷其雷不懂她的心事,嘿嘿一笑:“弄一下吗?”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荒郊野外,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天地之间,周公之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句话说得倒是痛快。”萧英姿似乎有些赞许。 殷其雷以为说动了她,安禄山之爪又要探了过去,被萧英姿一鞭又抽了回来。 “也不看看什么天时,没得把你冻死。” 殷其雷涎着脸说:“你的皮肉暖和,冻不死我。” “今天就算了,你好好养伤。” “我的伤没事,真的。” “殷其雷,你是不是真的愿意跟我好?”萧英姿忽然无比认真。 “真的。” “那么,就从今天开始,你好好地努力,我会等你。”萧英姿的目光盈盈落入他的眼中。 殷其雷心里明白,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她这位契丹贵族。即便他们已经水**融,但是现实还是将他们分得很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像鱼与飞鸟,他只能在水里仰望她的身影掠过天际,继而,飞远。 萧英姿已经跃上马背,将手伸到他的面前,拉他上马。殷其雷依旧将手放在她的腰间,心情却有一些意兴阑珊。 打马回城,萧英姿想到萧冠输了决斗,心里一定不会好过,就没送殷其雷回家。 024 戮门 墩子看到殷其雷回来,吓了一跳:“殷大哥,你的脸……”亏他还能认出是殷大哥。 殷其雷望了正在厨房做饭的铃儿一眼,小声地说:“不要被你姐知道,免得她担心。” 墩子点了点头:“殷大哥,你赢了吗?”心里却想,被打得这么惨,肯定是输了。 “赢了!” 墩子大呼:“赢了赢了!——姐,你听到了吗?殷大哥打赢那个契丹汉子了!” 铃儿走了过来,关切地问:“殷大哥,你受伤了吗?” “我都打赢了,能受什么伤?” “你别骗我,我在十字寺听那位萧姑娘说过,她哥哥是太后金口玉言钦封的勇士称号。即便你打赢了他,怎么可能一点伤都没有?” “伤……是有那么一丁点啦,但一点都不严重。”为表这句话的真实性,又对墩子说了一句,“是不是,墩子?” 墩子忙道:“是是是,一点都不严重,就是擦伤一些手臂。” “要不要去看大夫?”铃儿心若明镜,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直觉却要比一般人敏锐,他们越是搪塞,她就越觉得殷其雷伤得很重。 “我已经去看过大夫了,是城南外的张神医,搽了他的雪山玉芝膏,半个时辰就会没事了!”殷其雷仿佛怕她不相信似的,拿出雪山玉芝膏给她看,忽然想起她根本看不见。 “噢,是张螺子神医吗?” “是呀,你认识她吗?” “他在上京名气很大,我听过他,只是他的医资很贵,一般人都不敢找他看病。” 搽了雪山玉芝膏,半个时辰之后,殷其雷果然肿痛全消,被萧冠打出的猪头,也恢复原形了。 殷其雷不可思议,这世上真有如何奇药?坐在一旁在听殷其雷吹牛如何打败萧冠的墩子,也是万分惊奇。 “殷大哥,你这什么药,这么神奇?” “不是告诉你了吗?雪山玉芝膏。” “神医就是神医,这药一定很贵吧?” “十两,不过我没给他钱。” 墩子有些不大相信:“怎么可能,大夫又不是开善堂的。” “他要我帮他做一件事。” “什么事?” “他暂时没有告诉我。” “殷大哥,墩子,吃饭了!”铃儿喊了一声。 殷其雷和墩子过去帮忙将饭菜端上桌去,主食粟米,两样叫不出名的蔬菜,味道有些奇怪。虽是这么清苦的生活,殷其雷此刻却觉得安心,就像一个家。 没有人比殷其雷更清楚,他是多么想要拥有一个自己的家。从小,他就父母离异,他跟父亲一起生活,后来父亲又另外组建新的家庭。但在新家,他又显得那么格格不入,继母待他不好。初中之时,尽管学校离家很近,他还是选择住宿。到了大学,去了另外一个城市,离家就更远了,他也很少回家。 大学毕业之后,租了一间单身公寓,工作一直不顺,父母对此不管不问。一怒之下,他便辞职,在家写文,他是没有什么文采的人,写的小说乱七八糟,发在网上,也没多少人看,成绩一直没有什么起色,收入自然也少得可怜。直到有一次他交不出房租,差点被人扫地出门,他遇到了一个女人,就是蕙姐。从此,他算是被蕙姐包养了,蕙姐的老公是个商人,蕙姐表面是个富婆,但是其实她也没有多少钱可以用度,钱都被她老公看得死死的。不过好歹,殷其雷多少有了依靠,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蕙姐救济一些,也能度过难关。 可是,蕙姐不能给他一个家,他深知自己只是她寂寞生活的一味调剂。身为一个男人,他有这种想法,未免不够潇洒。那些潇洒的男人,恨不得天天不着家。或许,这就是围城理论,外面的人挤破头想进去,里面的人拼了命想出去。 他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娶苏浅浅为妻,和她共建一个美好的家。但是他又深知,她是女神,他是屌丝。高高在上,就如一朵洁白的云,而他只是生长在泥土里卑微的杂草,他只有仰望她的份儿,永远不能触及她,给她想要的生活。 但是自从遇到铃儿,这个瞎眼姑娘与他患难与共,不离不齐,他就觉得自己26年的生活,从未有过这般的充实。 “铃儿,我们结婚吧!”说出这句话,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才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多么强烈。 铃儿浑身一震,手中的筷子掉到地上,她摸索着拾了起来,衣袖擦了一擦:“殷大哥,你……刚才说什么?”她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墩子笑嘻嘻地说:“殷大哥要你嫁给他。” “殷大哥,你……你说真的吗?”因为激动,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殷其雷郑重地点头,忽然想起她看不到他在点头,说道:“我想有一个家。” “阿伊古丽姐姐呢,你想怎么办?”提到阿伊古丽,铃儿就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她虽没有见过阿伊古丽的容貌,但也听人说起,阿伊古丽就是一个天仙一般的人物。而她,只是一个瞎眼姑娘,虽然也有人夸她漂亮,但从未有人夸她像天仙一般漂亮——虽然,从未有人见过天仙到底什么模样。 殷其雷却忽然想到,自己打败萧冠,不知阿伊古丽知不知道。萧冠决计不会把这件事对阿伊古丽说,何况他答应过永远不见阿伊古丽的面。而萧英姿与他分别的时候,说要回家,想来也不及把这件事告诉阿伊古丽。 我应该亲自去告诉她。殷其雷心想。 铃儿不知殷其雷心里在想什么,见他半天没有回答,只道自己给他出了难题,让他无法抉择,柔声说道:“殷大哥,我知道你喜欢阿伊古丽姐姐,否则你也不会为了她去和萧冠决斗了!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不敢奢求什么,只要能在你身边伺候你,我就……我就心满意足了……”说到最后,声音竟有一些哽咽。 殷其雷慌了起来:“傻丫头,好端端的,怎么又伤感了?” 铃儿摇了摇头:“殷大哥,你想娶我,我心里……实在欢喜得很,也感激得很……” 顿了一顿:“殷大哥,你若不嫌弃,待你娶了阿伊古丽姐姐,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做一个妾室吧!” 殷其雷忽然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女孩儿,她刚烈,却又如此卑微。张爱玲说,爱一个人就要卑微到尘埃里,才能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他追苏浅浅的时候,何尝不是卑微到尘埃里?只是,她不曾像自己心疼铃儿的卑微一样,心疼自己的卑微。 吃过了饭,殷其雷前往回鹘营,心中抑制不住兴奋,不知待会儿阿伊古丽听到他打败萧冠的消息,会是怎样的反应。说不定,大喜之下,以身相许呢?殷其雷只管歪歪,同时又担心被阿合奇的手下撞见,畏首畏尾地东张西望,十分小心。 回鹘营已经乱成了团,众人议论纷纷,回鹘语殷其雷一句也听不懂。忽见西面浓烟滚滚,直冲云霄,正是回鹘会馆的方向。殷其雷大吃一惊,急忙跑了过去。 回鹘会馆已被官府封锁,一群官兵正在救火,殷其雷心中担心阿伊古丽,就要冲了进去。却见两个官兵将他拦住,殷其雷想要动武,他们已经拔出佩刀。殷其雷看到官兵人多势众,不便与他们起冲突,只有按捺焦急心情。 火,终于扑灭了。 接着,官兵从回鹘会馆搬出一具一具烧焦,或者没有烧焦的尸体。殷其雷辨认两具尸体,竟是阿合奇和塔吉克,他们烧得并不严重,身上却满是刀伤,已然没有半点生迹。其他的尸体当中,有回鹘会馆的伙计,也有阿合奇的随从,更有住店的客人。 衙门的胡班头不禁皱起眉头,是谁这么残忍,竟将整个回鹘会馆屠戮干干净净?要是汉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回鹘人!要知当今太后述律平原先就是回鹘部落的人,对回鹘人素来偏袒,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衙门只怕无法交代。 殷其雷看着尸体逐渐搬了出来,一颗心堵到了嗓子眼,尚幸,迄今为止,搬出的都是男尸,没有阿伊古丽在内。却见官兵又搬出一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但是那具尸体的手忽然抬了起来。两个官兵吓了一跳,差点没把那人摔到地上。 胡班头大喜,急忙冲了过去,握住那人的手:“快告诉我,是谁对你们下的狠手?” 那人气若游丝:“粟特……粟特……” 殷其雷吃了一惊,听声音此人似乎就是阿伊古丽的父亲阿买提,他不顾官兵的阻挡,冲到他的身边:“阿买提大哥,你还记得我吗?” 官兵要来驱赶殷其雷,胡班头看到殷其雷认识阿买提,便将官兵喝退。 阿买提认出殷其雷,握住他的手:“殷其雷兄弟,帮我……帮我照顾阿伊古丽……” 殷其雷急忙点头:“放心,我会照顾她的。”同时暗暗松了口气,阿买提要他照顾阿伊古丽,这么说来,阿伊古丽可能没有遇险,或许当时没有回到回鹘会馆。 025 戮门 阿买提的手忽然力气很大,紧紧握他一下,接着就松开了。 此刻,里面抬出一具女尸,殷其雷的心一时又跳到嗓子眼。急忙跑了过去,那个女尸烧得十分严重,发出阵阵焦味,殷其雷忍不住俯身呕吐。抬尸的官兵平日没少接触尸体,但是看到这样一具尸体,也不禁胃内翻江倒海。 殷其雷看到那具女尸虽然看不清面目,但她体型硕大,个头不高,绝对不是阿伊古丽,微微放下了心。 一个官兵过来朝着胡班头抱拳:“头儿,里面已经没有尸体了。” “都搜清楚了吗?” “弟兄们里里外外都搜过了。” 胡班头点了点头:“先把尸体带回衙门。” 接着,胡班头又带人去向围观群众询问,群众也不确定凶手是谁,只说回鹘会馆失火之前,有一帮粟特人冲了出来。 殷其雷暗暗心惊,这般粟特人无疑就是穆力一伙,他们分明冲着阿合奇去的,可是为什么连无辜的店家和客人都不放过?真是丧心病狂! 同时觉得奇怪,回鹘会馆失火,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逃出来?据群众的反应,粟特人失火之前就离开了。莫非粟特人杀了他们之后,这才逃之夭夭? 胡班头询问群众之后,也带人回去衙门。 殷其雷却没有走,他在等阿伊古丽,家里出了这么惨烈的变故,她一定接受不了。 可是等到天黑,阿伊古丽依旧没有回来,殷其雷开始慌了起来,如今她孤身一人,也不知去了哪儿,别给那些粟特人抓住才好。 …… 铃儿躺在床上,一直没有睡去,因为殷其雷没有回来。自从白天殷其雷对她说,他要娶她,她的心顷刻就化了。她和殷其雷一样,和墩子从小相依为命,她也想有一个家。不要如何显赫,不要如何富有,只要能够安心。 是的,安心,把她的心,安在那个男人心里。 但是,殷其雷去找阿伊古丽之后,现在已是深夜,他仍没有回来。他……今晚一定就住在回鹘会馆了吧!这样一想,她就有些难过,她的心,远没自己想的那么宽宏,她也不愿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当她说出只做殷其雷妾室的时候,她的心着实揪了一下,有一些酸,有一些疼。但是,她能怎样呢?如果她的眼睛没瞎,或许,她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铃儿只管胡思乱想,忽然叫了一声:“不好!” 正要起床撒尿的墩子吓了一跳:“姐,你是没睡,还是说梦话呢!” “墩子,殷大哥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殷大哥又不是小孩儿,能出什么事?” “他去回鹘会馆去找阿伊古丽姐姐,但是阿合奇也在回鹘会馆。”铃儿想到此处,只觉手脚冰冷,殷大哥一定是出事了。 墩子也慌了起来:“是呀,阿合奇这王八蛋不是一直想抓殷大哥吗?姐,怎么办?” 铃儿翻下床来,摸索着去拿衣服:“咱们出去探探消息。” “姐,我去就行了,你眼睛不方便,万一碰到巡夜的更夫,拖着你,跑都跑不掉。”汉城,京城重地,实行宵禁颇为严格,不许百姓夜间活动。 铃儿想想也是,说道:“那你小心一点。” 墩子披着衣服,走了出去,铃儿又坐到床沿,心神不宁,接着跪在地上,暗自祈祷,保佑殷其雷能够平安归来。 …… 殷其雷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回来的,铃儿已经从墩子口中得知回鹘会馆被烧的消息。昨晚墩子没有碰到殷其雷,因为太困,倒头就睡,还没起床。 “殷大哥,喝碗水吧!”铃儿从桌上提了水壶,给他倒了碗水。 殷其雷没喝,只是坐在桌边发呆,等了半夜,也没有见到阿伊古丽。后来他去找她,差点没被巡夜的更夫抓住,好在武功傍身,没出太大的意外。 “殷大哥,我听墩子说,回鹘会馆被烧了,阿伊古丽姐姐没事吗?” “我没见到阿伊古丽,找了一夜,也不知道现在她的情况。” “殷大哥,你放心吧,阿伊古丽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殷大哥轻轻叹息:“但愿如此。” “殷大哥,你一晚上没睡觉,到床上歪一会儿吧!” 殷其雷见她起了淡淡的黑眼圈,知她昨晚一直在为自己担心,恐怕也没睡好,上前握住她的一双柔荑,柔声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殷大哥,你别这么说。” “想必昨晚你也没睡,一起到床上歪一会儿吧!”看着铃儿一张秀气的脸,殷其雷真想大歪特歪。 铃儿微微低头,嘤咛一声:“殷大哥,你又没正经了。” “你不是说要做我的妾室吗?给你一个机会表现一下。” 铃儿急忙抽回双手,柳眉微微蹙着一股愠气:“殷大哥,你再言语轻薄,我就不理你了。” “放心,我只是有一些累,想让你陪我在床上躺一会儿,不会对你做不喜欢的事。”殷其雷轻轻搂过她的香肩,又俏皮地说,“我真要对你动手动脚,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 铃儿将头埋得更低了。 殷其雷见她没有反抗,忽地一把将她抱起,铃儿惊呼一声:“殷大哥,你做什么?” “抱你上床。” “你……你快放我下来,要被墩子看到的。” 殷其雷直接抱她进了里屋,将她放到她睡觉的床上,自己挨着她的娇躯躺在床的外侧。铃儿散发一股淡淡的处子幽香,殷其雷不禁心旷神怡,说道:“铃儿,你身上真香。” “你别胡说,你那位白姐姐才香呢,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白姐姐身上是打了香水,或是衣服熏了香草,和你身上的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简单来说,你身上的香是你分泌的激素,荷尔蒙。” 铃儿更加不懂:“殷大哥,我很笨的,你说话我一点也不懂。” 殷其雷笑了一笑:“这是我家乡的方言,你自然不懂了。” “怪不得呢!” 铃儿不见殷其雷对她动手动脚,心里稍稍放心,但是想到和他躺在一张床上,还是心如鹿撞。她又哪知,殷其雷的安禄山之爪正在她的胸脯上方,来回游动,就差没有按下去了。当然,殷其雷没有这个胆量,也只能歪歪一下而已。 “铃儿,你帮我捶捶背吧,好累!”殷其雷翻了个身。 铃儿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似乎也没办法拒绝,殷大哥早已成了他们的家人,而他很多事情,她都爱莫能助。现在他这么累,只是要自己帮他放松放松,她若连这一点忙都不帮,似乎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于是,她便跪在殷其雷的身边,举起粉拳轻轻敲击殷其雷的后背。 墩子已经起来,铃儿听到他下床的声音,手便停了下来。要是让弟弟看到她和殷其雷同在一床,他该怎么想?一时急得脸都红了。 墩子穿起衣服,看到他们床上的情景,先是一愣,刚要开口,殷其雷就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墩子人小鬼大,立马会意,装作没有看到他们似的,走了出去,嘴里叫着:“姐,殷大哥回来没有?姐,咦,人呢!” 铃儿大为疑惑:“殷大哥,墩子没有看到我们吗?” “我使了障眼法,他看不见的。” “骗人,你又不是神仙,怎么会使障眼法?” “翠微禅师教的。”翠微禅师的身份,其实跟神仙也差不多了,殷其雷随口将他搬了出来,以让铃儿更加相信,“你尽管给我捶背,害羞什么?” 铃儿被他一说,就更含羞了,但嘴上却不承认:“我哪有害羞!” “你不害羞吗?那你让我亲一亲好不好?” 铃儿本能地向后一缩,缩到床的里面,惶恐不已。 殷其雷觉得好笑,又故作忧伤地叹了口气:“原来你根本不爱我,何苦又来对我说那些信誓旦旦的话,我是一个蠢人,我会当真的。”明明自己存心不良,却说得自己像个怨妇一般。 铃儿心中一千个一万个爱他,但是这样的话,她一个女儿家又怎么说得出口?她只道殷其雷是怀疑她的感情,心中难过不已,却又不知怎么解释。 殷其雷见她没有说话,又叹了一声:“唉,要是在我家乡,一个姑娘真心喜欢一个后生仔,别说亲一亲,就是泡一泡也是没问题的。” 铃儿不明白“泡一泡”是什么意思,但听语境,似乎是比“亲一亲”更严重的事情。 殷其雷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倒有一些心灰,这小妞也太铁石心肠了。她都说出要做他妾室的话,怎么说现在他们也是男女朋友关系,情侣之间亲吻拥抱乃至xx都是正常不过的事,怎么到她这里就那么多的禁忌呢!唉,都是封建观念害人哪! 殷其雷决定再下一剂猛药,他就不相信以他把妹的功力,连这小妞一个吻都得不到!――他一时倒忘了,第一次住进铃儿家的那个晚上,他已经得到铃儿的吻,只不过是强吻而已。难过地问:“铃儿,你心里是不是有别人了?” 铃儿一惊,殷大哥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真是误会她太深了。忙道:“没有,我心里只有殷大哥一个人。”说完这话,整张脸就涨得像猴屁股一样。 殷其雷暗自得意,但仍忧伤地问:“那你为什么就连亲一亲我都不愿意?” “为什么……非要亲一亲呢?”铃儿十分为难。 026 索吻 殷其雷看到铃儿为难,就知诡计已经得逞一半,否则她会直接拒绝,或者就像先前一样不言不语。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殷其雷没有解释为什么“非要亲一亲”,因为铃儿都封建观念根深蒂固,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晓之以理没用,只能动之以情,殷其雷意兴阑珊地说:“铃儿,我敬你,爱你,决不勉强你。只是,有些伤心,你是不是嫌弃我?” “不是的,不是的!”铃儿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心里想不通,殷大哥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他不嫌弃自己,她就心满意足了。 “你现在都不亲我,一定是嫌弃我了!” “不不不,殷大哥,我……我亲你就是……”声细若蚊,同时内心就微微荡了一下。 殷其雷大喜,很自然地咧开了嘴,但是没有笑出声音。要是铃儿听到他的笑声,一定会醒悟这是他设下的圈套,到时别说得不到吻,以她自尊的性格,说不定还会和他翻脸。 “铃儿,你千万别勉强。”殷其雷假惺惺地说。 “殷大哥,说好了,就只能亲一下。”铃儿竖起一根葱葱玉指。 在现代的时候,殷其雷为骗那些无知少女的身体,经常使用这一招。性,总是穿着爱的外衣,这样才能冠冕堂皇,才能道貌岸然。性的本质就像禽兽,穿上衣服,也只是衣冠禽兽。现代文明,就是禽兽身上的那一层衣冠,可以遮羞。殷其雷深知这一点,所以他的泡妞法则是,如果爱,请上床!但是悲哀的是,没有一个姑娘因为爱和他上床,她们和他上床的目的很纯粹,也很原始。 好不容易遇到像铃儿一般真心爱他的姑娘,殷其雷说什么也不愿错过,虽然他也知道,现在要和铃儿本垒打的时机尚不成熟。但是一垒已经基本完成,二垒正在进行,三垒仍需努力。 殷其雷看到铃儿慢慢凑了过来,急忙翻身坐起,铃儿娇躯微微颤抖,呼吸也有一些急促。 殷其雷见她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觉得好笑,也觉得可爱。右手勾住她的玉颈,吻向她的两瓣娇嫩羞涩的樱唇。虽然有言在先,但是铃儿双目失明,陡然被他这么一吻,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铃儿以为这样就要完事了,松了口气,但是殷其雷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依旧深情地吻着她。铃儿感觉他的嘴唇从冰冷,逐渐变得温热,她的内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伸手来推他的胸膛,就如一座大山似的,她怎么也推不开。 殷其雷意乱情迷,吻得更加热烈,犹如疾风骤雨。这一吻,他要将她吻得身心融化,乖乖臣服。但他的嘴唇忽然感到一丝丝的咸味,他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轻轻放开铃儿,见她已是满面泪痕。 殷其雷又慌了起来:“傻丫头,你怎么又哭了?” “你欺负我,我再也不理你了。”铃儿心已凉了半截,自己一心待他,他竟丝毫不考虑自己的感受。 殷其雷知她真的生气了,急忙抓过她的柔荑:“天地良心,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欺负你呢!” “咱们明明说好了,就亲一下,你为什么亲那么久?”铃儿粗暴地甩开他的手。 “是亲一下呀,事先咱们也没说这一下到底要亲多久呀!”殷其雷耍无赖。 “你就是欺负我!”铃儿嘶声吼道,她的眼睛没有光芒,但殷其雷却能从中看到火山喷发一般的愤怒。 铃儿的刚烈,殷其雷早就见识过了,而这次显然要比前两次严重得多。前两次,一次是强吻,一次是给她下蒙汗药。强吻可以归结为冲动,说好听点,就是意乱情迷,在她反抗之后,他就没有勉强。下蒙汗药虽然伎俩卑鄙,但是总算犯罪未遂,没有犯下大错。 前两次,他只要及时忏悔,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但是这次不同,她感觉自己被欺骗了,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姑娘,欺骗远比欺负让她更加难以忍受。她是真心爱他,才会被他诱入圈套,她觉得他糟蹋了她的感情,远比糟蹋她的身体更加不可饶恕! 殷其雷觉得忏悔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且不说她原不原谅自己,即便原谅了他,在她心里只怕也会留下芥蒂。只怕从此她会对他心灰意冷,失望透顶,他要有什么别的企图,也更加难以实现了。殷其雷暗暗懊悔,自己刚才此举,无异于杀鸡取卵,太急躁了。反正她已答应要做自己的妾室,到了那时,还怕没有机会吗? 现在绝对不能让铃儿觉得自己是在欺骗她,圆谎,要靠另外一个谎言,殷其雷决定再撒一个谎:“铃儿,是我不好,我忘记把家乡的习俗给你说清楚了。在我家乡,夫妻之间,接吻越久,就代表夫妻感情就能维持得越久,若是两张嘴唇一触就分,那是非常不吉利的。虽然我们现在不是夫妻,但是在我心里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女人,我要和你做长久的夫妻,自然要亲得久一些。”他知铃儿观念保守,就把接吻说成夫妻之事,让她更能接受一些。虽然在现代不是夫妻接吻也是常有的事,但是铃儿生在古代,别说无法理解这种开放风气,更重要的是她会怀疑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铃儿听他说得真诚,心中倒有几分相信,但是殷大哥家乡的习俗也太诡异了,说道:“骗人,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习俗?” 殷其雷听她语气已没先前那么愤怒,知道自己又得逞了,暗自欢喜,笑道:“你从小就在契丹,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我是福建人,你以后嫁给我,自然也是福建人了,就应该懂得福建人的习俗。” “你不是汉人吗?” “福建是个地名,不是民族。”虽然当时福建之名已经出现,但是尚无省制,当时常人介绍自己籍贯的时候,很少会说福建,因为这个范围太大,要么福州,要么建州。 铃儿从小生在北地,别说福建之名当时并不普遍流传,就算已经约定俗成,成为规范称呼,她也未必知道,毕竟古代的信息并不发达。说道:“殷大哥,你别骗我,我知道我很笨。” “我发誓,我绝对是福建人!”殷其雷从小到大,不知对姑娘发了多少誓言,只有这一次最为理直气壮,“从我阿太(注:即曾祖父)那一辈起,我们家就搬到福建了。这话若是有假,就叫我天打雷劈!” 却听窗外轰的一声春雷,吓得殷其雷魂不附体,哭丧着脸叫道:“天哪!你开眼了吗?” 又抓住铃儿素手,可怜兮兮地哀求:“铃儿,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的,我真是福建人。” “我相信老天爷。” “老天爷打呼噜呢,你当不得真的。” 铃儿扑哧一声,被他逗笑了,说道:“好了,我相信你就是。” “那我能不能再亲一下?”殷其雷好了伤疤忘了疼,立即得陇望蜀。 “说了只亲一下,刚才已经亲过了,再也不成了。” “以后你做了我的老婆,咱们洞房的时候,也不许我亲你吗?” 铃儿脸上一红,娇嗔:“疯言疯语,我再也不理你了!”扭身爬下床去。 这一句“我再也不理你了”,比起先前那一句“我再也不理你了”,语境大为不同,殷其雷嘿嘿一笑,心情登时舒畅无比,知道她已不再生气,仿佛拨开云天见了太阳。 但是窗外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铃儿说道:“殷大哥,你刚回来,一定还没吃东西吧,我给你下碗面。” 殷其雷忽然觉得温暖,就像一个家的温暖,他一把将铃儿拉到床边。铃儿娇躯一震,以为殷其雷又要索吻,惊道:“殷大哥,你……你……” 殷其雷却将上次没给张螺子的半吊铜钱放到她的手里:“以后你就是我的管家婆了。” 铃儿怔了一怔,又说:“殷大哥,我不能拿你的钱。” “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是嫌少吗?”明知铃儿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作为一枚资深屌丝,殷其雷其实骨子里有一股深深的自卑,只是,他并未察觉。他是一个愿意给予的人,奈何,他拥有的不多。即便付出全部,在旁人的眼里仍旧太过渺小。 “不是不是,殷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铃儿急忙解释。 “就这么说定了,你是我的管家婆,以后你就负责管钱。虽然现在我没什么钱,但是以后挣了大钱,我都统统交到你的手里。你说好不好?” 就算假话,殷其雷也能说得十分真诚,何况这几句话发自肺腑,就有十二分的真诚了,铃儿登时就哭了:“殷大哥,你……你对我真好……” 殷其雷又掏出白执事送的一双镂花金镶白玉镯子,放到铃儿手里:“白姐姐给的这对镯子,你也替我收着。” 铃儿虽然看不见这镯子有多贵重,但她与白执事相处已久,知道她的背景,她的首饰自然不同于普通人家的首饰,忙道:“殷大哥,这是白姐姐送你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呢!” “你先收着,找到阿伊古丽之后,给她一只,你留一只。你从小没有父母,阿伊古丽现在也没有家了,没人给你们准备嫁妆。我也没有什么贵重东西,只有白姐姐送的一对镯子,等我要娶你们的时候,这对镯子就是你们的嫁妆。” 铃儿感动得一塌糊涂,哽咽着说不出话,殷其雷捧起了她精致的脸庞,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傻丫头,别哭了,以后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027 清理门户(上篇 ) 和墩子每天都会出去打探阿伊古丽的消息,可惜依旧没有结果,这让殷其雷寝食难安,惴惴不已。 铃儿安慰:“殷大哥,你先别丧气,上京这么大,要找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何况,阿伊古丽姐姐说不定已经逃出上京了。依我看,不如多找几个人帮忙,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也多一双耳朵。总比你和墩子两个人像只无头苍蝇乱转的好。” “对呀,我可以找黑木耳呀!”萧英姿和阿伊古丽情同姐妹,如今阿伊古丽失踪不见,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墩子:“殷大哥,你知道萧姑娘住在哪儿吗?” 殷其雷:“这我倒没问过。” “萧姑娘出身后族,一定住在皇城,但是皇城守卫森严,咱们平头百姓根本就进不去。” “啊,那怎么办?” 铃儿想了一下:“殷大哥,何不去找白姐姐帮忙?十字寺那么多的弟子和信徒,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对对对,墩子,咱们快点去找白姐姐。”殷其雷招呼墩子一声,一起出门。 要是从前,殷其雷对阿伊古丽的事这么上心,铃儿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萌生醋意。但是自从听说阿伊古丽家中变故之后,她对阿伊古丽倒有一些同病相怜之感,都是孤苦无依,自然而然对她就有一种怜悯。何况,阿伊古丽救过她和殷大哥,算来也是他们的恩人。现在,她已清楚,殷大哥心中有她的位置,这就让她心满意足了。至于阿伊古丽,她是殷大哥所爱的人,她爱殷大哥,自然爱着他的所爱。 很快来到十字寺山门之前,殷其雷没有进去,他知道黒执事训练出来的信徒有多么不愿意看到他。他只让墩子进去请白执事出来,自己则在路边的石亭等候。 白执事随着墩子走了出来,脸上没有往日亲切的笑容,似乎还有一丝严肃:“殷公子,你怎么还敢来这里?” 殷其雷笑了一笑:“我来看看自己的姐姐,难道不行吗?还有,你别叫我殷公子,我算哪门子的公子?” “我不叫你殷公子,难道还要叫你殷老爷吗?” “我叫你一声姐姐,你不应该叫我一声弟弟吗?” 白执事微微一笑:“好嘛,弟弟,我的亲亲弟弟,行了吗?” “其实,我更愿意你叫我亲亲老公。” “啐,你这轻薄性子什么时候能够改改?”白执事拿出做姐姐的威严。 “好嘛,我改,行了吗?” “你来找我什么事情?” “回鹘会馆被烧,阿伊古丽下落不明,你门路广,我想请你帮忙打听打听。” 白执事环顾四周,并无旁人,压低嗓音:“你不来,我也要找你说阿伊古丽的事。——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另寻一个去处。” 来到十字寺附近一家酒楼,是白执事自家的酒楼,准备一个雅间。刚一坐下,殷其雷就迫不及待地问:“白姐姐,你是不是知道阿伊古丽的下落?” “阿伊古丽家里出事之后,她就来到十字寺投靠黒执事。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她被黒执事带进他的房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我曾试探性地问过黒执事,阿伊古丽怎么忽然不见了,黒执事只说阿伊古丽已经离开十字寺。但我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殷其雷心急如焚:“我要找黒执事问个清楚!”从座位跳了起来。 “慢着!”白执事将他按回座位,“黒执事要是有意隐瞒这件事,说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 “白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 “你别着急,我话还没有说完。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十字寺潜伏采花贼的事吗?我现在怀疑,黒执事就是那个采花贼。” 殷其雷吓了一跳:“怎么可能?他就连寺中夫妻正常的房事都不允许,自己怎么可能是采花贼?” “这叫欲盖弥彰。” “你有证据吗?” “细细回想一下,寺中几个女弟子失踪的消息传出之前,几乎都曾到过黒执事的房间。还有外面失踪的一些女信徒,也是一般。” “这么说……这么说……阿伊古丽……”殷其雷六神无主,接下来的事情简直无法想象。 “弟弟,你先冷静,此事应当从长计议。” “怎么从长计议?!”殷其雷烦躁起来,“要是黒执事真是采花贼,阿伊古丽现在一定遇到危险了!不行,我一定要去救阿伊古丽。” “你去哪儿救?你知道阿伊古丽藏在哪里吗?” “你知道吗?” 白执事沉吟半晌,说道:“我也只是猜测,不知道对不对。我怀疑黒执事的房间安了什么机关,或许有什么密室也说不定。” 殷其雷二话没说,起身就要冲去十字寺救人,白执事一把将他拽住:“你别冲动,你的武功打得过黒执事吗?你这么贸然前去找他,非但救不出人,没得送了自己的性命。” “以前我不敢说,现在我也会武功了,萧冠都打不过我,我会怕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不禁有些心虚,殷其雷心里十分清楚,他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若非诡计取巧,自己也不是萧冠的对手。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险,你是不是不听我的话?”白执事声色俱厉,“你今天要是敢去找黒执事,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姐姐!”她的情绪也很激动,胸前一双饱满微微起伏。 殷其雷也不是不明白事理之人,知道白执事担心自己,说道:“白姐姐,你别生气,我也是着急阿伊古丽的安危。” 白执事缓了口气:“我心中已有一个调虎离山之计,你想不想听?” “你说。” “明日我让李麻佐祭引了黒执事出寺,我们趁着寺中礼拜的时间,偷偷潜入黒执事的房间,查个究竟,你看行不行?” “嗯,这主意不错,白姐姐,你真聪明。” 白执事嫣然一笑:“你就这一张嘴。” “男人本来就只有一张嘴,又不是女人。” “依你的意思,女人就有两张嘴吗?” “是呀,下面还有一张。”殷其雷平静地说。 白执事脸上一红,心中懊悔不已,早知这家伙说话没个正经,自己又何苦多此一问?要不是与他相处这么久,知道他的本性不坏,早就将他当成淫邪之徒了。 …… 次日,黒执事正在房间打坐,乌勒慌慌张张地来报:“黒执事,属下已经查清楚了,头陀寺最近确实有一位翠微禅师挂单。” 黒执事双目陡然放出寒光:“给我密切监视此人动向,一有异常,立即来报。” 乌勒答应一声,退出黒执事的别院,却见同样慌慌张张的李麻赶了过来,乌勒一把将他拦住:“李麻佐祭,你这是去哪儿呀?” “乌勒助祭,你快让开,我有急事禀告黒执事。”李麻拨开乌勒,径直去见黒执事。 黒执事一见李麻,神色便有一些不悦:“李麻佐祭,本座不是说过吗?没有我的允许,不可随意进入我的起居之处。” “请黒执事赎罪则个,实在是事态紧急,属下才会一时坏了规矩。” “出了什么事?” “新罗来的那位朴老爷过世了,唉,真可怜哪!朴老爷生前对本寺多有捐助,如今他死了,要求黒执事过去主持葬礼。黒执事,你看,是不是应该过去一下?”当时新罗已经灭亡十余年,这位朴老爷出生于新罗灭亡之前,是以仍当自己是新罗人。朴老爷过世的事情属实,但他家属并未要求黒执事主持葬礼,全是李麻要求来的。 黒执事想了一下,说道:“嗯,朴老爷也是我教虔诚信徒,对本寺贡献不小,本座就走一趟吧!” 黒执事随着李麻离开,正是礼拜时间,全寺的弟子以及外来的信徒全都聚在大殿。白执事便到寺外接应殷其雷,二人偷偷摸进黒执事的房间。 白执事寸寸拍着墙壁,看看是否藏有机关,殷其雷只在古董架逐一地翻看古董,他在影视剧经常看到这样的桥段,扭动一个古董,打开一间密室,而作为机关的古董,多半都是嵌在古董架上,拿不起来。 白执事的丈夫乃是走南闯北的商人,她也学到一些商人鉴宝的眼光,看到古董架上的古董都是历代名贵之物,不禁暗暗叹息。黒执事与她不同,有个家财万贯的丈夫,他是绝对没有能力置办这些古董的,要么动用寺中公款,要么接受外人贿赂,这与教义大有相违啊! “欸,你现在还有心情看古董吗?”白执事不明所以,对殷其雷有些不满,他到底想不想救阿伊古丽? “我在寻找机关。” “古董里面有什么机关?”白执事不以为然。 但是殷其雷就坚信机关藏在古董架上,当他将所有古董检查一遍,这才发现自己的坚信出了差错。但是机关也不在墙壁,白执事将手够得着的地方,全部拍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 “难道是我猜测有误?”白执事望向殷其雷。 花了这么大的工夫,搞了这么多的事情,殷其雷自然白执事猜测有误:“女人的第六感最准,白姐姐,咱们再仔细找找。” 028 清理门户(中篇 ) “白姐姐,你看!”殷其雷钻进床底,发现有块石板松动,本能驱使,将他揭开,于是发现下面藏了一条密道。 二人不容迟疑,钻入密道,越走越深,光线也渐渐暗淡下来。白执事打开火褶子,吹亮一枚幽蓝的火焰,照见脚下的路。不久,他们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面关了十来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就像囚犯。那些女人听到有人过来,就已发出惊恐的声音,瑟瑟发抖。及至看清来人,又忽地失声恸哭,暗无天日的生活,过了这么久,总算遇到救星了。 “白执事,救我,救救我们……”那些女人号哭。 白执事火褶子点亮身边的高脚烛台,望向铁笼里面,以便更加容易看清那些女人的容貌,叫道:“喀斯丽丝,青女,瓦格涅娃,冯四娘,翠香,你们……”虽然早已做了猜测,但是白执事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殷其雷已经看到阿伊古丽,她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披头散发,衣裳不整,殷其雷叫她名字,她也没有回应,目光呆滞。 铁笼挂着一把大锁,殷其雷找了一块石头,砰砰砰砰,砸了数下,终于把锁砸掉。里面的女人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抱着白执事放声大哭。只有阿伊古丽一动不动,像是失魂落魄的感觉。 殷其雷走进铁笼,靠近了她:“阿伊古丽……” 阿伊古丽“啊”的一声尖叫,慌乱地爬到一边,神色惊恐。 “阿伊古丽,是我呀,我是殷大哥。”殷其雷试图让她冷静。 “你别过来,魔鬼,魔鬼!”阿伊古丽抓起地上的麦草,一把一把地丢向殷其雷。 殷其雷心如刀绞,不用想也知道阿伊古丽受到什么非人的遭遇了,他喝了一声:“阿伊古丽,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殷大哥!”殷其雷紧紧抓住她的双肩。 阿伊古丽怔了一怔,抬眼仔细端详殷其雷的脸庞,忽地扑到他的怀里嘤嘤哭泣:“殷大哥,真的是你吗?”是的,真的是殷大哥,她可以分明地感觉到他胸膛的结实。 “是我,是我,阿伊古丽。”殷其雷扶起阿伊古丽,“咱们先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 “好,离开,我不要待在这个地方,这是地狱。”阿伊古丽精神仍是有些失常。 …… 将人带到白执事的别院,安置一个房间里面。听到那些女人的诉说,才知她们都被黒执事关在密道之中,供他日夜宣淫。阿伊古丽自然也不能幸免,原来黒执事已经垂涎阿伊古丽的美色许久,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此番,阿伊古丽家中遭受变故,只身前来投奔,黒执事说什么也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殷其雷义愤填膺:“这个禽兽,我去找他!” 白执事喝道:“慢着,弟弟,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安顿阿伊古丽,还有教中这些姐妹。黒执事武功高强,教中信徒甚多,要真闹腾起来,我们未必是他对手。此事,我们还须从长计议,想个办法将他的恶行公布天下。” 忽听门外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你们准备怎么把我的恶行公布天下?”正是黒执事,他刚去了朴老爷的葬礼回来,准备到密道败败火,却见铁笼囚禁的女人不翼而飞,他就开始慌张起来。 白执事看到黒执事手里拿着雪花镔铁戒刀,寒光照眼,心中陡然一惊,挡在一群瑟瑟发抖的女人面前,喝道:“黒执事,你身为寺中执事,为何弃教义而不顾?你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你该当何罪?!” 黒执事冷笑:“你以为老子稀罕你们寺中的执事之位吗?要不是老秃驴咬着我不放,我也用不着躲在这鬼地方!” “你现在悔改还来得及,只要诚心忏悔,主必宽宥你的罪行。” “狗屁,老子不信你那一套!”戒刀一翻,直取白执事。 白执事急忙向后一退,黒执事猛攻而上,他的刀法极为凌厉,白执事不敢与之硬拼,只以灵活身法躲闪。两个女人趁机蹿出门外,黒执事反手一刀,两个女人登时倒在血泊之中。众人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黒执事冷森喝道:“今天你们谁也别想逃,否则下场就跟她们一样!” 白执事目眦尽裂:“畜生,这都是教中的姐妹,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教中姐妹,尽是我妻!”黒执事面目狰狞,逼近白执事,“白执事,要不是因为你在教中地位非常,无故失踪,难免搞出大动静,不然我早就把你拖进密道了。——嘿嘿,你还别说,就你这小模样,老子真想一口把你吞了下去。” “无耻!” “别急,我会无耻给你看的。”忽地合身抱向白执事。 白执事将头一低,从她臂下钻出。黒执事眼疾手快,左手已经按到他的肩头。白执事右手反扣他的左手腕,封住他的脉门。黒执事右手戒刀劈了过去,白执事只有向后退了一步。 黒执事举刀又将一个女人砍死,喝道:“白执事,你放醒目一点,最好乖乖就范,否则这些女人一个也不能活!” “你想怎样?” 黒执事猥琐地笑了一笑:“只要你把老子伺候舒服了,我就饶了这些小骚娘儿们。” 白执事面色惨白:“你……你简直不是人……” “不错,我不是人,我是魔鬼的化身。” 阿伊古丽娇躯颤抖,缩进殷其雷的怀里:“殷大哥,我怕,我怕……” 殷其雷拍拍她的酥背,小声安慰:“别怕,别怕,殷大哥在呢!”同时目光狠狠地瞪视黒执事。 黒执事斜殷其雷一眼:“殷兄弟,你别那么看着我,你应该感谢我。我帮你的阿伊古丽开了苞,下次你办起事可就方便多了。啧啧,这小骚娘儿们的脸蛋和身段着实令人着迷,肌肤水嫩嫩的,摸上去,啧啧……” 阿伊古丽捂住耳朵,泪流满面地摇头:“不要说,不要说,殷大哥,不要让他说下去……” 殷其雷知道阿伊古丽不愿想起这段非人的记忆,这件事对她的心灵不知伤害有多大,他的肺都要气炸了,怒道:“你这畜生,我杀了你!”放开阿伊古丽,抓起面前的红木小圆桌砸向黒执事。 黒执事一刀劈开圆桌,回旋一脚踢在殷其雷胸口。殷其雷后背撞到墙壁,跌了下来,半天爬不起来。 白执事扑了过来:“弟弟,你怎么样?” 黒执事一把抓住她的后颈,笑道:“白执事,你还是乖乖就范吧,众弟子和信徒如今都在大殿受我命令,在大殿为朴老爷的往生祷告,没人救得了你!” 白执事恶声问道:“魔鬼,你到底要怎样?” 黒执事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你说我想怎样呢,我要吃了你这一身白肉。”说罢便来扯她衣襟。 白执事大叫:“不要!”一个耳光掴在他的面颊。 黒执事不怒反笑:“打是疼,骂是爱,看来白执事心中是疼我的。但我堂堂七尺男儿,受你一个娘儿们掴掌,多少有些丢脸。我心中爱你,自然不肯对你撒气,但是别人——”黒执事面色一变,扑身一刀将蹲在墙脚发抖的女人砍倒在地,一时两个女人吓昏过去。 白执事心下一凉,继而开始疼痛,怒道:“你这魔鬼,我跟你拼了!”一招“飞星袭日”袭向黒执事左边太阳穴。 黒执事将头一避,猛地探手在她胸前抓了一把,出手极为迅捷。白执事惊呼一声,疾疾向后退了一步,又羞又恼。殷其雷虽对白执事两块酥胸垂涎已久,但是如今认她做了姐姐,这份心思便也收敛不少。眼见自己姐姐受人如此欺凌,他又如何能够按捺得住,使出落地式,双脚连环攻向黒执事下盘。 黒执事冷笑,殷其雷的泼魔八式尚不成熟,至今也就练会三式当中的几种常见变化而已,他丝毫不放在眼里,向后退了几步,一刀斩了下去。殷其雷吃了一惊,急忙将身滚到一旁,黒执事刀锋一转,还是将他手臂划开一道血口。 “弟弟!”白执事扑向殷其雷。 黒执事将刀横在殷其雷项间,笑道:“想救你的姘夫吗?” “什么姘夫?你把嘴巴放干净些!” “哼,你少他娘装圣女,女人的本性没有区别,就是淫,就是荡!否则你们也不会如此精心于打扮,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说白了都是你们用来勾引男人的伎俩。男人多看你们一眼,你们表面骂人轻浮,心里却是欢喜。要是男人为你们害了相思,你们心里就要乐开了花,得意洋洋。你们存了这样的心思,心中已经积满污垢,为何又要装出一副冰清玉洁的做派,真是令人作呕!”思及往事,黒执事忽然显出痛苦的神色。 是的,他和大多数男人一样,也曾有过一个美满的家庭。他有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但有一天,他发现老婆和一个俊俏书生私奔,他伤心和愤怒之下,拿起了刀。追了十里,杀了老婆和书生,接着回家,又杀了自己女儿。 老婆死了,书生死了,女儿死了,其实……他也死了,活着的只是他的躯壳。 029 清理门户(下篇 ) “你放了我弟弟!”白执事喝道。 “要我放了他,倒也不是不可以,这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你想怎样?” 黒执事露出淫邪的笑:“把你衣服给脱了,先让老子大饱眼福。” “你!”白执事气得浑身发抖,这人简直无耻至极。 “你脱不脱?”黒执事戒刀一翻,就在殷其雷的肩头划了一刀,血液流出。 白执事吃了一惊:“住手!”咬了咬牙,眼眶充盈屈辱的泪水,慢慢脱去罩在外面的白色翻领皮袍。 黒执事眼睛放光,密道的那些女人,除了阿伊古丽之外,其余都是姿色平平。白执事虽然不比阿伊古丽貌美,但她身上有种成熟的韵味,却是阿伊古丽不能拥有的。他因遭受家庭变故之后,心性大变,只道天下女人都是水性杨花。是的,他要报复天下女人!他的心里充满仇恨,是以白执事的泪水在他眼里,丝毫没有得到他的怜悯,反倒更增他的乐趣。他就是愿意看到女人在他的蹂躏之下,大哭,大叫,她们越是痛苦,他就越是快活。 白执事已经脱去皮袍,里面却是一件绛红绣花罗襦,伸手去解腰间衿带。殷其雷知道她再继续下去,里面估计就是中衣了,急忙喊道:“白姐姐,住手,你的身体我都没看过,怎么可以白白便宜这个混蛋?!”他本来对贞操也不看重,要是每个女人都对贞操这么看重,哪他这种屌丝哪来的福利?但要一个女人为了救他,牺牲自己的贞操,他又万万不肯了。 白执事有些嗔怪地望了殷其雷一眼,死到临头,这家伙说话还是这么没正经,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 黒执事刀身拍拍殷其雷面颊,笑道:“殷兄弟,你别着急,等到白执事脱完,你也可以和我一起欣赏她那美妙动人的身体。你要有兴致,还可以坐在一旁看我如何与她水**融。” 殷其雷咬牙切齿,苦于被黒执事刀架在脖子上,反抗不得。此刻,白执事已经罗襦脱去,里面果是一件单薄中衣,双峰突兀,看得黒执事目瞪口呆。殷其雷趁此时刻,一脚勾起,踢向黒执事后背。 黒执事猝不及防,被踢一个趔趄,再见殷其雷已经翻身而起。黒执事勃然大怒,举刀扑去,殷其雷跃出门外。戒刀霍霍有声,刀光逼向殷其雷身前,嗖嗖两声,殷其雷身上又添两处刀伤。 白执事大急,对着躲在一旁的女人喝道:“你们快去找人!”接着跃出门外,相助殷其雷。 房间的女人看到黒执事一时被白执事和殷其雷缠住,无法脱身,几个大胆的女人就悄悄出了门去。黒执事一眼瞥见,一脚踢开白执事,反手一刀破开殷其雷使出一半的摆尾式,接着扑身过去,几个女人无一活口。殷其雷触目惊心,这种杀人场面,他在影视剧里看得多矣,但是现实生活还是第一次遇到。 黒执事提刀逼向殷其雷和白执事,冷笑:“就凭你们两个,也想对付老子?” 却见别院小门走进李麻,手里抓着一块石头掷向黒执事:“原来你是坏人,我打死你!” 黒执事闻得背后声响,回身一刀劈裂石头,凶神恶煞地走向李麻,白执事叫道:“李麻佐祭,你快去大殿找人!” 要是被弟子和信徒看到他残杀教中姐妹,他这个黒执事也不要混了。黒执事急忙追向李麻,却见围墙上空一杆九环锡杖疾速撞来。黒执事戒刀一封,仍被那杆锡杖撞得虎口生疼,疾疾退后。 接着半空响起一个雷霆之声:“孽障,还不放下屠刀?!”翠微禅师飘身而来,抓住锡杖,宣了一声佛号。 殷其雷大喜:“大师,是你!” 黒执事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师父,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殷其雷大吃一惊,黒执事竟是翠微禅师追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的孽徒!这恶贼扰乱佛门,又来淫秽景教,如此罪孽,不论哪个教门,都要叫他下地狱的。 翠微禅师喝道:“孽障,你还不醒悟吗?” 黒执事心知翠微禅师此番必定不会轻饶了他,反正是死,还不如拼死一搏。戒刀一翻,疾疾攻向翠微禅师,使的正是佛心刀法。翠微禅师来时尚盼黒执事能够洗心革面,但见黒执事竟向自己动手,知道他已无药可救,不禁痛心疾首。毕竟是他一手教出的徒弟,这孽,也是因他而起。 翠微禅师锡杖一挡,一脚已经踢到他的小腹,虽只三层功力,已叫黒执事跌在地上,口吐鲜血。白执事暗暗惊奇,这位大师武功竟然如此高强,随意之间,就将黒执事打倒。 黒执事忽然跪在地上,垂头唤了一声:“师父,弟子错了!” 翠微禅师叹了口气:“你果真知道错了吗?” “弟子犯下大错,还请师父责罚。” “你的佛心刀法练到第几层了?” 黒执事见他提到佛心刀法,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册武功秘笈,双手奉上:“师父,弟子盗取本门的武功秘笈,罪该万死。” 翠微禅师没拿佛心刀法的秘笈,淡淡地说:“佛心刀法,乃是慈悲刀法,刀长七分,劲留七分。你竟使出十分劲力,一心要置人于死地,可怜你修炼佛心刀法,竟无半点佛心。” “师父,弟子罪孽深重,你杀了我吧!” “你我师徒一场,我本欲以佛法化解你心中仇恨,不想还是徒劳一场。你既知自己罪孽深重,还是自行了断吧!” 黒执事放下佛心刀法的秘笈,将刀横在自己项间,泪流满面:“弟子有愧师父教诲,不敢当着师父的面了断。” 翠微禅师微微叹息,缓缓转过身去,黒执事忽地一跃而起,一刀劈向翠微禅师后背,殷其雷叫道:“大师小心!” 翠微禅师反手锡杖击出,黒执事撞到一旁的太湖石,身体瘫软在地,又呕出口血。 翠微禅师喝道:“孽障,你手上沾了这么多的鲜血,还不知悔改!” 黒执事哈哈大笑:“师父,弟子手上沾的鲜血哪有你多,你不仅杀人,你还吃人。师父,你当年屠城残杀万民,拿百姓的血肉来做军粮,这些事你都忘了吗?” 翠微禅师身体微微一晃,往事不堪回首,这些事情原是他的心病。虽然修行多年,仍是无法放下这段记忆,每每都在夜间惊醒。 殷其雷暗暗吃惊,看到翠微禅师的神色,黒执事所说,多半是真。他只在《水浒传》看过母夜叉以人肉做馒头,不想翠微禅师竟然拿人肉当军粮。黒执事的罪孽与他一比,倒真小巫见大巫了。 黒执事趁着翠微禅师不注意,闪身抓了一个吓瘫在门边的女人,将刀横在她的项间,笑道:“师父,出家人慈悲为怀,你若放我,我便放了这个女人。” 翠微禅师吃了一惊:“孽障,把刀放下!” “师父,你当我傻吗?我若放了这个女人,你便立即将我处死了!” “你待如何?” “当年佛祖割肉喂鹰,又有摩诃萨青舍身饲虎,你是得道高僧,想必也是不吝此身的喽!” “你若放了这位女施主,老衲何惜此身?”当下将九环锡杖插入地面,盘膝坐下,一掌便要拍向自己天灵盖。 不想黒执事手上的女人叫道:“大师,不可!即便你此刻舍了自己性命,这魔鬼也不会放了我,更不会放了教中姐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将头一歪,颈部吻向刀刃,血液喷薄而出。 黒执事大惊失色,这个女人可是他的筹码,失了这个筹码,他拿什么威胁翠微禅师。心慌意乱,扑进刚才的房间,又要去抓女人。殷其雷想到阿伊古丽也在房间之中,急忙将身一扑,堪堪抱住黒执事一只脚。黒执事此刻已经身受重伤,竟然没有躲过,拿刀就往殷其雷背上刺去。 翠微禅师袍袖一挥,身旁锡杖直直撞向黒执事后脑,登时**迸裂。白执事想起三位祭司不知下落,多半也是黒执事所为,急忙奔向黒执事的身旁,一探鼻息,已然毙命。 “阿弥陀佛!”翠微禅师走了过来,他知出家人本应四大皆空,但看到黒执事的死状,还是不免悲从中来。 白执事忙向翠微禅师作礼:“多谢大师救命之恩。” “老衲教导无方,才会酿造今日之祸,惭愧惭愧!” “大师,黒执事本性如此,此事须怪不得你。” 翠微禅师摇了摇头:“非也非也,人之本性,无有善恶。众生皆有佛性,佛家讲究因果,孽徒有此后果,必有前因。任何大的错误,都是从小事开始,就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终于不可收拾。所谓菩萨畏因,凡人畏果,今日之果,其实从前已经种下了因。” “大师高见。”虽然教派不同,白执事对翠微禅师依旧心存敬意。 翠微禅师忽然想到什么,说道:“贵寺的大祭司,已被老衲救下,此刻正在头陀寺做客。” 白执事一个妇道人家,寺中出现这么大的变故,还在担心不知如何处理。此刻得知大祭司尚在人世,当真欣喜若狂,更对翠微禅师感激不已。 030 山雨欲来风满楼 白执事接回大祭司,重新主持教务,揭示黒执事种种罪行,十字寺又经一番整顿。可惜乌勒得知黒执事身死,即刻出逃,一时也寻不到他的下落。 原来,当日大祭司带着两位少祭司出外弘法,就已遭受黒执事的追杀。两位少祭司当场毙命,大祭司诈死保住自己性命,却已身受重伤,被奚部牧民所救。调养多月,这才康复过来,本想回到十字寺,又怕黒执事发难。前几日堪巧遇到翠微禅师,才知黒执事本是翠微禅师弟子,翠微禅师也才得知黒执事躲在十字寺。于是翠微禅师先将大祭司请到头陀寺,自己则去清理门户。 阿伊古丽在十字寺休养几日,精神基本已经恢复正常,只是那段非人的记忆怎么也抹不去了。现在的她,看到陌生的男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有些惶恐,除了殷其雷,再也不相信谁了。 殷其雷的伤也无大碍,但因人类起源的问题,与景教中人闹得有些不大愉快,他也很难待在十字寺,带着阿伊古丽回到铃儿和墩子的家。 殷其雷悄悄与铃儿说了阿伊古丽的遭遇,铃儿只是叹息:“想不到阿伊古丽姐姐这么可怜。” 所谓女人是老虎,现在一山容二虎,殷其雷担心铃儿心里不自在,说道:“铃儿,我没经过你的允许,就将阿伊古丽带了回来,你不会怪我吧?” “殷大哥,你也太小瞧我了。别说阿伊古丽姐姐现在遭受这种变故,就算她像从前一样好端端的,我也当她是姐姐一般。她是你爱的人,因为你的这层关系,我也必须好好待她。” 殷其雷想起苏芮的《牵手》: 因为爱着你的爱 因为梦着你的梦 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 幸福着你的幸福 因为路过你的路 因为苦过你的苦 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 追逐着你的追逐 …… 从前,殷其雷在唱这首歌的时候,只觉旋律优美,但对歌词却无太多深究。如今想来,铃儿就如歌词写的那般,爱着他的爱。他无法想象一个姑娘也可以这么开阔,她要多爱一个人,才能包容他爱的那个人? 殷其雷有些感动,一把就将铃儿搂在怀里:“丫头,委屈你了!” “殷大哥,我不委屈,相反,我觉得我很幸福。” “真的吗?” “真的。” “那你让我亲一亲好不好?” 铃儿在他胸口擂了一拳:“不理你了!”转身到了厨房忙活。 阿伊古丽和墩子正在桌上欻羊拐,这是殷其雷教给他们消遣的游戏,一时没有羊拐,就以形状差不多的石粒代替。经过几日相处,阿伊古丽渐渐便与墩子熟稔起来,但对其他陌生男人依旧十分防备。 殷其雷知道黒执事对她做的禽兽之事,已在她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但是这个时代没有心理医生,殷其雷只有依靠自己对她的爱,让她恢复从前的开朗。 吃过午饭之后,他便带着阿伊古丽出去散心,他曾听说旅游能够使人身心开阔,虽然现在没有条件旅游,欣赏自然风光,但是带她逛逛街还是可以的。以穆力为首的一伙粟特人,犯下滔天大罪,官府正在通缉他们,是以他们暂时也不敢在上京出现。 据阿伊古丽说,当时穆力等人在回鹘会馆的井里下了分量很重的蒙汗药,一时店里的人饮用井里的水,全部昏厥。穆力与阿合奇仇深似海,就将阿合奇及其随从乱刀砍死,然后放了把火。于是那些没被杀死的人,也都活活葬身火海了。穆力等人逃出回鹘会馆的时候,周边的群众这才发现回鹘会馆起火,火势极大,想要抢救,无奈力有不逮。阿伊古丽没喝井里的水,躲在水缸之中,幸免一劫。但她亲眼看到穆力等人杀人放火,也听到他们谈话,这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殷其雷带她前去报官,官府本来怀疑穆力一伙,如今听得受害人的遗孤亲口证实,自然马不停蹄地捉拿真凶。 走在街上,阿伊古丽依旧紧紧地拽住殷其雷手臂,生怕他忽然跑了似的。殷其雷心中难过,表面却不显露半分,笑道:“阿伊古丽,累不累?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坐?” “嗯,好!” 二人走进一家茶肆,殷其雷吆喝一声:“来壶热茶,暖暖身子!” 一个伙计招呼他们坐下,片刻就有一壶热茶上来,殷其雷先给阿伊古丽斟了一碗,又给自己斟了一碗。殷其雷尝了一口,皱了皱眉:“怎么是咸的?” 阿伊古丽笑道:“加了盐,自然就是咸的。殷大哥,你以前没喝过茶吗?”当时喝茶都会加盐去苦,而茶叶也是金贵的东西,普通百姓根本享用不起,何况契丹之地根本没有种植茶树,茶叶从南方运到此处,价格又不知翻了几倍。 “没有喝过加盐的茶。” “其实,我觉得在茶里加点马奶会比较好喝。” 殷其雷心里在想,茶里加盐,尚且说得过去,若是加上马奶,还有茶的味道吗?要知当时的马奶几乎没有经过加工处理,散发一股浓重的臊味,殷其雷曾在回鹘会馆喝过马奶酒,真心不习惯马奶的味道。但是他也深知,每个民族的生活方式不同,饮食口味自然有所差异。 茶肆似乎十分热闹,大家都在谈论一件事:御驾亲征的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回师途中暴毙身亡,永康王耶律阮被将士拥立为帝。 坐在旁边一桌的老者叹息:“看来,契丹又要内乱了!”听他话里意思,似乎契丹经常内乱。 又一桌的后生问道:“老人家,你这话怎么讲?” “上京还有一位皇太弟耶律李胡,如今耶律阮做了皇帝,耶律李胡岂肯善罢甘休?” “正是正是,老人家高瞻远瞩。” “当今太后述律平宠爱幼子耶律李胡,这件事她老人家也不会答应,依老朽看,过不了多久,述律平便会派兵讨伐耶律阮。” 后生见那老者气度非凡,不敢失了礼数,上前作了一揖:“在下典章,不知老人家尊姓大名?” “老朽复姓北冥,单名一个鲲字!” 一见典章的打扮,也看得出他是江湖中人,他自然也知如今的江湖格局:江南一庄,天外双城,嫏嬛三脉,武林四家,龙蛇五杂,轮回六煞,七家八姓,九山十寺。武林四家,分为东方、南宫、西门、北冥四大世家,北冥鲲正是北冥世家的前任当家。 典章唬得不行:“在下有眼无珠,不识高人,失敬失敬。”立即叫来伙计,将北冥鲲的茶资算在自己账上。 北冥鲲微微一笑:“多谢!” 北冥鲲生性散淡,喜欢游历山川,就将偌大家业一股脑地抛给长子北冥拓,自己逍遥自在。刚刚过完六十大寿,东方世家的公子东方之日前来拜寿,他有意要将小女北冥绿漪许配给他,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但是东方之日这小子偏偏不识好歹,说什么与“七家八姓”中的洛阳窦家定下了亲,不能再娶旁人。北冥鲲不禁恼火,他这是几个意思?窦太岁不过做了中原朝廷的西京观察使而已,他的女儿窦十娘不过会使两杆破花枪而已,哪里及得上北冥绿漪足智多谋?但是北冥鲲也不能拉下老脸强迫东方之日来娶自己女儿,仿佛搞得自己女儿嫁不出去似的,只能在心里暗骂东方之日瞎了狗眼。 北冥鲲一肚子的闷气,在家里也待不下去,就到上京逛逛。偶然得知耶律德光暴毙的消息,北冥鲲便知契丹又要开始动荡了。这么多年,契丹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其实一直暗流涌动。 ——这里需要交代一下背景。 契丹本来实行选举制,每隔三年便由八部酋长共议,选举一位可汗。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出身迭剌部,依靠自身的实力,连任三届可汗。阿保机身边汉人谋士众多,逐渐受到汉制影响,决定改选举制为世袭制,这样他的子孙千秋万代都能掌握契丹最高领导权。他的这一决定,得到他的妻子述律平——也就是当今契丹太后的大力支持。 但是八部之中的其他贵族就不干了,本来实行选举制,他们及其子孙都有可能登上可汗之位,大家公平竞争。倘若改成世袭制,他们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首先,阿保机的诸位兄弟开始反叛,先后三次,史称“诸弟之乱”。阿保机平定内乱,但念于手足之情,不忍对兄弟下手。但是述律平却为他下了决定,斩草除根,轰轰烈烈地实行一次大清洗活动,剿灭迭剌部各方反对势力。 接着,契丹其他七部又开始策划推翻阿保机,终于逮到机会,在阿保机征讨黄头室韦回师路上,设下埋伏。阿保机不敌,自动辞去可汗之位,迁徙滦河一带,七部这才罢休。阿保机依靠汉人谋士,模仿汉地建起一座城池,大力生产盐铁。七部缺盐,每年都要依靠阿保机供给。 这段时间,阿保机隐藏野心,韬光养晦,与七部相处十分融洽。述律平认为时机成熟,便向阿保机献计,摆出鸿门宴,由阿保机出面向七部说:“我有盐池,每年供给各个部落,你们只知吃盐方便,却不知盐池也有主人,你们应该来犒劳犒劳我和我的族人。”七部酋长被阿保机长期以来做出的假象迷惑,一时麻痹大意,没有发觉他的阴谋,认为阿保机提出的要求也是十分合理,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于是,七部酋长就带着酒肉和牲畜前往迭剌部,当然,此刻他们没有防备阿保机,身边带的人也不多。阿保机热情地款待他们,喝得烂醉如泥,述律平忽然带着刀斧手出来,将七部酋长杀死当场。 至此,耶律阿保机统一契丹八部。 031 征兵(上篇 ) 阿保机以这种手段取得契丹的最高领导权,八部贵族虽然表面臣服,其实心里多少都有一些怨气。只是慑于阿保机的魄力,他们不敢有所动作,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机会。本想阿保机死后,他们可以卷土重来,但是继位的耶律德光仍是一个强势的君主,他们仍旧拿他没有办法。何况耶律德光的背后还有一个述律平,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如今,耶律德光驾崩,耶律阮被拥立为帝,多少暗中蠢蠢欲动的势力,就如一枚沉睡已久的种子,时刻准备破土而出。不仅契丹八部之内的势力,还有长期被契丹铁血政策统治的属国和部落,他们都想在这片草原做大做强,不甘永远地向契丹俯首称臣。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北冥鲲喟然一叹,拂袖而去。 典章朝着他的背影又作了一揖,对于这样一位武林前辈,他是不敢失了礼数。同时又是心驰神往,他要江湖再摸爬滚打多年,才能成为像北冥鲲一样的人物? 典章对自己的未来很是迷惘,和他一同迷惘的还有殷其雷。 殷其雷想要变强,他不想再浑浑噩噩地生活,他要在这崭新的世界开辟自己的一片天地,不仅为了自己,而起为了自己的女人。 “殷大哥,茶也喝了,咱们走吧!” 殷其雷叫来伙计:“多少钱?”忽地想起自己没有带钱出来,只有尴尬地望向阿伊古丽。 “殷大哥,我也没有带钱。” 伙计的面色就有一些难看:“总共二百文钱,客官如果忘记带钱,可以先回去取,这位姑娘留在小店。” 阿伊古丽如今一刻也离不开殷其雷,生怕殷其雷将她独自留在茶肆,急忙抓住他的手臂:“殷大哥,你别走!” 殷其雷拍拍阿伊古丽手背,柔声安慰:“乖,我不走。” 又向伙计说:“小二哥,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赊一下账?” 伙计挑了下眉,阴阳怪气地说:“对不起,小店概不赊账。” 典章忽然说道:“这位兄弟的茶资也算在我的账上。” 殷其雷起身抱拳:“多谢这位兄弟,等我回去取钱过来,一定还你。” “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弟又何必客气,我叫典章,表字立早,不知兄弟尊姓大名?” “我叫殷其雷,没有表字。” “原来是殷兄弟,失敬失敬。” “我也失敬失敬。” 与典章说了几句,接着告辞,牵着阿伊古丽回去。但见铃儿和墩子坐在桌边,愁眉不展,也不说话。 殷其雷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墩子忽地掉下一滴眼泪:“殷大哥,我要去打战了!” “啊,你打哪门子的战,连枪都拿不动吧!” “刚才几位军爷过来征兵,我明天就要到军营去报到了。” “你才15岁,毛都没长呢,你当什么兵呀!” “这是规定,我也没有办法。听说又要打战了,按照规定,凡是15岁到50岁的男子,都要到军中效命。我为什么偏偏就15岁呢,要是少1岁也行呀!” 殷其雷也坐了下来:“现在怎么办?” “殷大哥,你替墩子想想办法。”铃儿泪眼婆娑,让墩子去上战场,不是叫他去送死吗? “咱们逃吧!” “逃不了的,明天墩子没到军营报到,左邻右舍都会受到牵连。” “操,这么狠!”铃儿就墩子这么一个亲人,从小相依为命,殷其雷不忍看她伤心,咬了咬牙,“我替墩子到军营报到吧!” 铃儿和墩子齐齐一怔,铃儿说道:“殷大哥,不可以的,打战那么凶险,你不能去!” “如果让墩子去,就更加凶险了,他胖得像猪,要真和敌人打起来,逃命都逃不了。好歹我会一些武功,寻常角色也伤不了我。” “可是……” “你别可是了,就这么决定了!” 阿伊古丽忽然说道:“殷大哥,我要和你一起去!” 殷其雷一惊:“阿伊古丽,行军打战,不是儿戏!” “不管,我不想和你分开!”阿伊古丽显出少有的倔强和任性,“你要是撇下我一个人,我……我心里怕得很……” 铃儿也说:“阿伊古丽姐姐,你是一个姑娘,不能从军,要是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殷大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不行不行,这样会死人的!” 阿伊古丽紧紧抓住殷其雷手臂:“我只要和殷大哥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了。” 殷其雷心头一热,将阿伊古丽搂在怀里:“阿伊古丽,你听我说,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不要,殷大哥,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会安心。你要是撇下我一个人,我真的……好怕,好怕……”阿伊古丽竟然趴在殷其雷怀里,小声地哭泣起来,无助得就像一个孩子。 殷其雷心里明白,自从经历家破、受辱的打击之后,阿伊古丽早已将他唯一的精神依靠。若他忽然离去,阿伊古丽受到的打击就会更大,她非崩溃不可。 “乖,我不会撇下你一个人,永远不会。”殷其雷轻轻揉了一下阿伊古丽海藻一般的秀发。 墩子为难地说:“可是我就一份文书,你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同时从军?” “能不能再弄一份文书?” “殷大哥,你真要让阿伊古丽姐姐和你一起到军营吗?”墩子也觉得此事大为不妥,毕竟阿伊古丽是个姑娘,别说战场凶险,就是扎在那些男人堆里,也是多有不便。 阿伊古丽急忙抓住墩子双手:“好墩子,好弟弟,你就帮我再弄一份文书吧,算我求你了!” 文书倒是好弄,不愿从军的人有的是。普通人家,但凡有口饭吃,谁愿意到战场上送死?墩子很快弄到一份文书,是隔壁家的葛大牛。葛大牛九代单传,刚刚娶了一个媳妇,蜜月还没度完呢,就要被征入伍。是以葛大娘就哭得死去活来,要是葛大牛一去不回,葛家的香火可就断了。 葛大娘带着儿子和儿媳过来千恩万谢,又问哪一位代替葛大牛从军,殷其雷忙道:“是我!”要说阿伊古丽,没得把人吓坏了。 葛大娘抓着葛大牛就给殷其雷磕头,又问:“殷兄弟,就你一个人去从军吗?”葛大娘也有一些奇怪,按理说,他就算要替人从军,替得也应该是墩子,哪能便宜外人? 殷其雷看出葛大娘的心思,笑道:“大妈,你别担心,我不会冒着大牛的名头去做坏事。实话跟你讲吧,还有一个朋友随我一起去从军,他顶了墩子的名,我和大牛年纪相仿,就顶了大牛的名,也不会让人怀疑。只是我走之后,还请平日关照铃儿和墩子一些。” 葛大娘忙道:“一定一定,这又何须吩咐,乡里乡亲,都是分内之事。”心里不免在想,这年头怎么有人争着从军,军饷也不比普通人家的劳作多出多少。 …… 夜,深沉。 殷其雷躺在床上没有合眼,从军算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吉凶难料。运气好的话,立下一点军功,弄个小官当当。要是不幸,说不定直接战死沙场了。说实在的,他的心里还有一些紧张,比他参加高考的前夕还要紧张。 躺他身边的墩子倒是睡得酣熟,这家伙真是没心没肺,看见有人替他从军,仿佛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听到一丝窸窣的动静,铃儿悄悄翻下床来,殷其雷以为她又要起夜,当下屏气凝息,眼睛却直直注意着她。 却见铃儿走向他的床边,小声地问:“殷大哥,你睡了吗?” 殷其雷没有做声。 铃儿又轻轻晃了一下他的胳膊:“殷大哥,你起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事呀?”殷其雷这才开口。 铃儿没有说话,低头走出里屋,殷其雷觉得奇怪,起身跟了出去。 “铃儿,你想对我说什么?” 铃儿依旧没有说话,却是一把抓过殷其雷的手,按到自己胸前肉嫩嫩的咂儿上面。殷其雷吓得懵了,一时思维短路,不知铃儿想干什么,只觉她的身体正在哆嗦。 “殷大哥,我……我……”铃儿暗暗咬了一下樱唇,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傻丫头,你……没事吧?” “殷大哥,今晚……你要怎样,我都依你……” 铃儿声音很小,但是殷其雷还是听得清楚,感觉二爷蠢蠢欲动,时刻准备挺枪出阵,说道:“铃儿,你……确定自己不是在梦游?要不,就是我在梦游。” “殷大哥,咱们……咱们开始吧……”铃儿踮起脚尖,将樱唇凑到殷其雷的面前。 “等等,铃儿,你忽然做出这种举动,我怎么感觉脊梁骨凉飕飕的呢!” “殷大哥,你不是一直都想……和我洞房吗?”铃儿也不知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洞房”两个字。 “是,没错,我做梦都想和你洞房,但是……你忽然这么主动,我倒还真有些不大习惯。” “殷大哥,你替了墩子从军,我心里很感激你,但我不知怎么来报答你,所以……我……” “所以你就准备用你的身体来报答我?”殷其雷哑然失笑。 铃儿被他一笑,越发羞臊,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了进去,微微有些恼怒:“殷大哥,你笑什么?”他不知道洞房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吗? 032 征兵(下篇 ) “我笑你打的如意算盘,洞房这种事情,永远都是男人出力较多。也就是说,男人是打工者,女人是老板。有些男人的工作能力不让老板满意,老板就会将他辞退,或者再收几个员工。而我在这方面的工作能力素来很强,你要真的与我洞房,占便宜的是你,怎么谈得上报答呢!”殷其雷这种思维方式,别说天生就将自己的社会地位处于弱势的古代姑娘,就是现代女性也受不了。 铃儿虽然不是十分明白殷其雷的话,但是明白个五六分还是有的,登时感到委屈,自己鼓起这么大的勇气,说出这种没羞没臊的话,临了还被他说成占便宜,她的泪水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殷其雷急忙安慰:“好了好了,傻丫头,你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我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让你不要那么紧张嘛!行了,我和你洞房还不行吗?”说得好像铃儿逼他洞房似的。 “不,我不占你便宜。” “没事,我不介意,我的便宜你不占谁占?”殷其雷笑嘻嘻地伸手抱她。 铃儿狠狠将他推开:“你心里既然已经看轻了我,何苦又来碰我?”但怕吵醒阿伊古丽和墩子,她的声音没有吼出来。 “铃儿,你这可冤死我了,我比嫦娥还冤,在我心里你的地位是相当崇高的,我怎么可能看轻了你?” “你就是看轻了我!”铃儿掀起门帘,走进里屋。 殷其雷狠狠摔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铃儿因为双目失明,性格要比常人敏感,容不得半点唐突――虽然她主动要求洞房之事,对他有些唐突。他明知她的性格,她好不容易跨出历史性的一步,却被他生生扼杀,以后只怕留下心理阴影,怯懦不前。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他又何苦来哉,天生嘴贱,白白丧失一次为女性同胞服务的机会。 铃儿爬上床去,殷其雷涎着脸将手伸进她的被窝里面,铃儿愤愤地拍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铃儿,再给一次机会呗!” “你想把阿伊古丽姐姐吵醒吗?”阿伊古丽睡在铃儿的内侧。 殷其雷只得讪讪回到自己床上,拍拍二爷,喟然长叹:“二爷呀二爷,我对不起你呀,你不会生我的气吧,乖,不气不气,我给你做个马杀鸡。” …… 殷其雷起了一个大早,因为昨晚根本没有入睡。阿伊古丽换了一套男装出来,精神气爽,玉树临风。看得殷其雷目光发直,穿起男装的阿伊古丽,比起平日的女儿装束,又添几分别样的风采。 墩子帮忙铃儿将早饭端了出来,要比往常的伙食丰盛许多,有鱼有肉。铃儿依旧一言不发,显是昨晚的事还没消气,殷其雷只有低头认错:“铃儿,你别生气了,昨晚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墩子奇道:“殷大哥,你和我姐昨晚又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的事,囝仔家(注:意为小孩)少来打听。” “嘿嘿,你是不是又想对我姐上弓?” 铃儿不知“上弓”什么意思,但怕殷其雷说出昨晚的事,这样她就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忙道:“殷大哥,昨晚的事都过去了,你别再提了!” 殷其雷明白她的心思,笑道:“那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又没生你的气。” “那你笑一笑。” “不笑。”铃儿娇嗔地拿筷子打他。 “你不笑,我就挠你胳肢窝了!” 铃儿吓了一跳,迅速地逃到一边,又到里屋取了一只双鱼玉佩出来,正是上回从东方之日身上偷来的玉佩。阿伊古丽出身殷实人家,也有一些见识,知这玉佩是上等的羊脂玉雕刻,手工十分精细。不禁暗暗称奇,不想铃儿这般破落的人家,竟也有这种宝物。 “殷大哥,昨天我让墩子拿着玉佩到寺里开光了,你若不嫌弃就带在身上,能保你平安。” 殷其雷奇道:“十字寺也能开光吗?”按理说,景教应该没有开光这门业务。 “是在大佛寺开的光。” 殷其雷虽然不信一块石头能保自己平安,但总算是铃儿一番心意,拿来佩在腰间。 吃了早饭,殷其雷和阿伊古丽就到军营报到,铃儿和墩子送了一程。 军营扎在城南郊外,算是为了作战准备的临时军营,都是一些汉人将士,称为汉军。这支汉军主要是从上京汉人治理的各个州县调过来,共计三万之众。 殷其雷和阿伊古丽到了军营,拿着葛大牛和墩子的文书被人带到一个营帐。正中坐着一个长官,看了他们的文书,殷其雷和葛大牛年纪相仿,阿伊古丽虽比墩子年长,但她本是正值青春的姑娘,眉目青涩,身体纤瘦,乍看之下,也不会让人怀疑她的年纪。 “你们的兵器和马匹都带来了吗?”长官勾去军籍上面葛大牛和墩子的名字,表示这两个人已经来报到了。 殷其雷一怔:“兵器和马匹都要自己带的吗?”操,这是什么世道,替人打战,还要自己带家伙! 契丹是个骁勇善战的民族,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兵器和马匹,平日用来打猎,战事一起,用来冲锋陷阵,类似府兵制,兵农合一。而且契丹将士没有军饷,军中给养全靠将士纵横掠夺而来,名曰打草谷。每当征服一个地方,还要“犒军钱”,即向对方索要钱财犒劳三军。汉军依照汉制,却要发放军饷,用于购买兵器和马匹,以及支付将士的薪水,但是经过层层克扣,用于实处的就少之又少了。何况今年入伍将士要比往常要多,兵器和马匹根本不够,是以上头便命士兵自带兵器和马匹。汉人多以耕种为生,没几个人家中藏有正规兵器,是以带着锄头、铁锹之类的农具就过来的。马匹太贵,买不起,就以骡、驴代替。弓箭倒是有的,制作也是十分简单,但都是一些角弓,穿透力和射程根本比不上契丹将士的复合弓。 长官便有一些生气:“没有兵器和马匹,你们怎么作战?” 殷其雷对于军队的奇葩规定,他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打战自带家伙,打的是床战吗? 长官缓了口气,说道:“要不是战事在际,急需用人,本官非要重重处罚你们不可。――这样吧,你们没有马匹,做不了骑兵,就去做个步兵,待会儿到器械库去领兵器和铠甲,但是你们的这个月的饷银却是没有了。” 殷其雷本是为了顶替墩子而来,饷银什么的倒也不怎么在意,只是这军队也太黑了吧! 长官又补了一句:“兵器和铠甲都不能损坏,否则有你们好受!” 殷其雷和阿伊古丽领了兵器和铠甲,兵器有三,长矛,佩刀,角弓,长矛的矛头生锈,佩刀的刀口豁缺,角弓的弓弦一拉即断。器械库的管事立即就以破坏公物的罪名,将殷其雷下个月的饷银罚走了。殷其雷暗自感叹:黑,太黑了! 另外,二人各有一副铠甲,皮革制造,各种磨破,还有几个窟窿,想是从战死的士兵身上扒下来的。 接着便到所在营帐报到,十人一帐,内有一个什长,见到殷其雷和阿伊古丽进来,坐在床沿耀武扬威。帐内只有一张床,很长,像是北方的炕,不过并不烧火,像是十个人要睡在一张床上。 什长将手一摊:“拿来!” 殷其雷不明就里:“什么?” 一旁正给什长捶腿的士兵说道:“饷银!这是董大爷立下的规矩,只要进了这个营帐,就要交一半的饷银。以后,董大爷自会罩着你们。” “没有!”殷其雷备感无力,想不到军营也有人收保护费。 捶腿的士兵怒道:“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吗?小心董大爷的拳头!” 殷其雷冷笑:“我倒要看看董大爷的拳头到底有多大!” 什长跳了起来,攥起拳头,沙包也大的拳头,一拳砸向殷其雷。殷其雷不慌不忙,双手抓住什长手臂,向后一跃,什长本来身体前倾,被他一拖,立即仆倒在地。 捶腿的士兵吃了一惊,急忙来扶什长,什长将他甩开,又朝殷其雷扑来。殷其雷依旧不慌不忙,将身闪到他的后面,一脚踹在他的右边膝盖弯,什长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什长嗖的一声抽出佩刀,转身砍向殷其雷,阿伊古丽不禁惊呼出声。殷其雷修炼的泼魔八式适合赤手空拳的搏斗,什长一动家伙,他就不敢大意。见他刀已劈到他的脑门,将身一侧,刀锋朝他胸际落下,殷其雷倒是没事,却将阿伊古丽吓出一身冷汗。殷其雷抓住他的手腕,封住他的脉门,脚下一扫,什长摔个四仰八叉。 殷其雷将刀夺了下来,冷笑:“就这点本事,还收保护费!” 什长翻身纳头便拜:“不知英雄尊姓大名,我董浑今天算是服了,以后你就是我大哥!” “我叫葛大牛,这是我兄弟,墩子。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董浑,这是小兴子。――小兴子,你他娘的还不过来拜见大哥?!”董浑看了阿伊古丽一眼,心里奇怪,他也叫墩子?但想同名同姓之人极多,何况墩子这样的名字太过大众,一时也没怀疑。 殷其雷却记起来了,当日骗了墩子到绮梦楼花天酒地,完了让墩子一个人留在绮梦楼当龟奴的人就叫董浑。 033 烟杆 小兴子急忙趋步上前,扑通跪在地上,砰砰砰砰,给殷其雷磕了四个响头,心中不免惶恐,刚才言语冲撞这位葛大哥,不知他会不会找自己算账? 殷其雷淡淡地说:“起来吧,以后咱们都是兄弟,不必多礼!”他实在是烦透古代的繁文缛节,但你要是不遵礼仪,又会被人视为没有教养,风气如此,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董浑又将自己的饷银拿出一半,献给殷其雷:“葛大哥,请你笑纳!——小兴子,把钱拿出来!” 小兴子快要哭了,自己的饷银刚刚被董浑搜刮一半,如今又要敬奉刚来的葛大哥,自己可就分文不剩了。 殷其雷笑道:“咱们这些钱都是要以性命来换的,你们自己留着吧!董兄弟,你要当我是兄弟,从今天起,就不要收保护费了!” 董浑忙道:“大哥有命,焉敢不从?” 此刻,一个癞痢头提着两坛酒走了进来,口中哼着悠闲的曲调,董浑喝道:“好你个癞痢阿三,叫你打个酒,半天不见人影,你到你娘的巴子里打酒去呢!” 癞痢阿三嘿嘿一笑:“这酒正是从我娘的巴子里打来的哩,你要喝不?” “操,你娘的巴子能打这些个酒,很会来水嘛!”董浑猥琐地笑。 阿伊古丽小声地问:“殷大哥,什么是巴子?”她虽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但是汉城的汉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很多方言的词汇她也未必能够领会。 殷其雷不想她会对“巴子”产生兴趣,附到她的耳畔低语,阿伊古丽差点没把头埋进自己胸口,只觉面颊火辣辣的烫。殷其雷觉得好笑,同时也很困惑,这不过是个器官而已,和眼睛、鼻子一样,每个器官都有各自不同的功能,何必隐讳?或许,人与禽兽的区别,只是多了一张遮羞布。 按照《圣经》的说法,遮羞布的发明者是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自从人类有了遮羞布这一层掩护,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做着各种羞耻的事。禽兽没有遮羞布,却能坦然地暴露在人类的目光底下,光明正大。人类在骂禽兽无耻,各种x病却在人类的遮羞布下肆意蔓延,发病率远比禽兽要多得多。有时,人类要比禽兽更加禽兽,因为人类是从内心开始腐烂,而禽兽的内心都很简单。 罗兰夫人在被雅各宾派送上断头台的时候,她说,我见过的人越多,就越喜欢狗。 殷其雷一向认为自己就是一只禽兽,他做过很多要比禽兽更加禽兽的事,当向阿伊古丽解释“巴子”之后,他的禽兽思想又开始荡漾了,贱兮兮地附到阿伊古丽耳畔:“阿伊古丽,你想不想看看你的巴子能不能打酒?” 阿伊古丽浑身一阵哆嗦,惊恐地望向殷其雷,各种被黒执事蹂躏的记忆又涌现出来。殷其雷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忙道:“开玩笑的,你不要生气。” “殷大哥,我好怕,你可不可以不要开这种玩笑?”阿伊古丽哀怨地请求。 殷其雷急忙安慰,同时心里将黒执事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了遍,操,不过言语调戏,阿伊古丽就是这种反应,这要让他以后怎么深入发展? “来,阿三,快来拜见葛大哥!”董浑拉着癞痢阿三上前。 癞痢阿三也是伶俐人,他和董浑同乡,从小一起长大,知道董浑此人坑蒙拐骗,最是下流。但要争强斗狠,谁也不怕,谁也不服,现在竟然叫人大哥,可见此人也是非同小可。 癞痢阿三将酒放下,朝着殷其雷纳头便拜,殷其雷先前看到癞痢阿三拿自己母亲开玩笑,而且还是下流玩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让他顾自磕完了头,就连一句场面话也懒得说了。 殷其雷从小生在离异家庭,母亲为了一己私心,弃他而去,另嫁他人。他渴望母爱,他也恨他的母亲狠心,但是恨归恨,要是有人敢在他的面前侮辱他的母亲,他还是会跟人拼命。更别说像癞痢阿三一样,拿母亲来开下流玩笑了。 “葛大哥,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来,兄弟敬你!”董浑将一坛酒丢给殷其雷。 殷其雷虽然觉得董浑人如其名,浑是浑了一点,但是这种豪爽的性格倒很对自己的脾性,于是举起酒坛,笑道:“来,喝个痛快!”揭开坛口泥封,酒香扑鼻,殷其雷灌了一口,却是烧酒(注:即白酒,现在普遍认为中国白酒起源元代,但也有一种说法,唐朝就有白酒),喝得太急,喉咙火辣辣的烫。 却见一个瘦瘪瘪的老汉走了进来,先向众人拱了拱手,自我介绍:“在下谢王孙,日后还请诸位多多帮衬。”将一个包袱丢在床上,从身后抽出一支细长的罗汉竹烟杆,白铜做的烟锅和烟嘴。 谢王孙从腰间挂的烟袋捏出一撮金灿灿的烟丝,填在烟锅,又掏出火褶子凑到烟锅,接着使劲啜了两口,烟丝就亮了起来,然后他就享受地喷出一股白烟。 除了殷其雷,众人都没见过烟杆,癞痢阿三问道:“老头,你这做什么呢?” 谢王孙得意地笑道:“嘿嘿,这玩意儿你们都没见过吧?” “你这什么玩意儿?” “这叫返魂香,可以提神。” 殷其雷猜想,返魂香可能就是某种烟草,当时可能尚不流行,是以董浑等人都觉得十分新奇。 (注:一般认为烟草原产美洲,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时候将其带回,继而传遍欧洲,16世纪传入中国。但有其他考证,中国也有本土烟草,最早可以追溯到汉代,只是当时可能无人吸食,或者只是当成药物。) 谢王孙看着众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乡巴佬进城似的,唯独殷其雷十分平静,似乎对他的返魂香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就笑了一下:“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葛大牛。” “要不要来一口?”谢王孙将烟杆递到殷其雷面前。 “多谢!”殷其雷也不客气,他正想尝尝古代的烟是什么味呢,他会抽烟,却没有烟瘾。接过烟杆,袖口擦了一下烟嘴,使劲啜了一口,感觉稍微冲了一些,但也够劲。 殷其雷俏皮地扭头,将嘴里的烟雾全部喷到阿伊古丽的脸上,让她饱吸一顿二手烟。阿伊古丽喷了正着,差点没被呛着,她好奇地伸手来摸烟杆,说道:“殷大哥,我也要吃。” 殷其雷便将烟杆给她:“慢点儿吸,小心呛着。” 阿伊古丽虽然吸得很慢,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呛一下,咳个不停,摆了摆手:“殷大哥,这东西一点也不好吃。” 谢王孙笑道:“刚开始都这样,等时间久了,你就会爱上这种感觉。这就像姑娘家头一遭合欢,当时可能觉得痛苦难忍,但是多经几次,慢慢地就能体会其中滋味,最后欲罢不能。嘿嘿!”他看不出阿伊古丽女扮男装,是以说话也没顾忌。 董浑、小兴子、癞痢阿三本来就是下流胚子,谢王孙这个比喻虽然不是十分贴切,但是很对他们胃口,引为同道中人,都将烟杆拿来尝了个鲜。 董浑一边啜着烟杆,一边说道:“老头,你一把年纪了,怎么也来从军?” 谢王孙叹了口气:“我是显老,其实不到五十,堪巧就赶上了。” “你这瘦瘪瘪的,能打战吗?” “入了汉军,还想活吗?” “你也别灰心,咱们汉军虽只有两万人,但是咱们身后还有太后的二十万属珊军呢,要真打起来也未必输。” 谢王孙苦笑:“你呀,不了解情况。我活了大半辈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汉军本来命贱,何况主帅耶律李胡素来对汉军有偏见,哪次战争不是先让汉军去送死?攻城,诱敌,这些危险的活都让汉军先上,你还指望着活吗?属珊军乃是契丹精锐,他们总是等到汉军打得差不多了,这才一拥而上,死的是汉军,功劳是属珊军的。” 说着,又有两个后生走了进来,看着他们的相貌,竟有几分相似,似乎正是一对兄弟。谢王孙坐在床边,抬眼一看:“范鸿、范熊,你们也来了!” 范鸿、范熊急忙上前见礼:“哎哟,谢大叔,你也在这儿呢,以后咱们哥儿俩就有靠山了,来时爹娘还担心呢!”又向众人团团作揖。 却见吭哧吭哧,一头粉嫩粉嫩的猪蹿了进来,像是家猪,又像野猪。野猪没有它那么粉嫩的肤色,家猪也没有那么长的鬃毛和獠牙。 众人惊奇不已。 癞痢阿三大喜:“老子正愁没有下酒菜呢!”嗖的一声,拔出佩刀。 “勿伤我猪!”一个少年闯了进来,手中一双镔铁打造的月牙短戟。 “这猪是你的?” “这是我的坐骑。” “坐骑?!”不仅癞痢阿三,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少年怒道:“笑什么,这是神猪,它跑起来比马还快呢!” 董浑笑道:“兄弟,你想骑着一头猪打战不成?” “有何不可?我本来要入骑兵营,但是管事的老头说,猪不能算是坐骑,我这才入你们步兵营的。操,隔壁的小毛龙骑着一头大青牛都能算是骑兵,我骑一头猪怎么就不算骑兵?” 殷其雷三观全毁,这是什么军营,操,骑着牛,骑着猪,拿着锄头和铁锹,怎么上阵杀敌? 034 兵器谱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殷其雷见这少年,与墩子差不多大,这么小的孩子就给逼到战场上来,心中也有一些不落忍。 “我叫蒜头!”少年声音宏亮。 小兴子笑道:“你小子怎么不叫大葱呢!” “大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 “哎哟,你媳妇叫大葱,你丈母娘是不是叫生姜呀!” 众人觉得有趣,哄堂大笑。 蒜头怒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范鸿笑道:“你这块蒜头,味道还挺冲的嘛!” “少跟小屁孩儿啰唆,先把猪给杀了下酒!”董浑将烟杆还给谢王孙,朝着癞痢阿三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叫他动手。 癞痢阿三举刀靠近正在那头粉嫩粉嫩的猪,蒜头右手短戟已经刺了过来,癞痢阿三的甲衣登时被刺一个窟窿,血液渗透衣裳。尚幸刺的不是要害,力道也不是很大,癞痢阿三没有生命危险。 癞痢阿三大怒:“贼小儿,你敢伤我!”举刀便砍。 蒜头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殷其雷正怕他会死在癞痢阿三刀下,却见他将左手短戟一横,挡住癞痢阿三的刀,右手短戟已经刺向癞痢阿三小腹。 癞痢阿三被这一刺,非得开膛破肚不可。说时迟,那时快,殷其雷和谢王孙已经齐齐出手。殷其雷抓住癞痢阿三肩头,将他向后一带。谢王孙烟杆探出,拦住蒜头刺出的短戟。 董浑站在一旁看得分明,这蒜头年纪虽小,倒真有两把刷子,笑道:“小子,你武功不错,跟谁学的?” 蒜头收起一双短戟,说道:“我的武功自然是跟师父学的,这头神猪也是师父送给我的。” 谢王孙忽地烟杆朝他左肩击落,蒜头左手短戟一拨,右手短戟刺出。谢王孙侧身一避,烟杆杵向他的胸口。蒜头双戟一封,右脚踢出。谢王孙左脚跟着踢出,双脚一撞,二人各自退后一步。 蒜头怒道:“你干嘛打我?” 谢王孙笑道:“我来试试你的武功,令师可是‘天山双戟’烈裘风?” “你认识家师?” “令师可曾跟你提过‘八臂神猿’谢王孙吗?” 蒜头唬得不行,放下双戟,噗噗噗噗,就磕了四个响头:“弟子不识前辈金面,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谢王孙烟杆托着蒜头手臂,将他扶了起来,笑道:“我那烈大哥,近来可好?” “师父正在研究一套戟法,说要争回什么排名。” 谢王孙叹了口气:“那是妙僧的《兵器谱》排名,这么多年,他仍是忘不了这件事啊!” “什么是《兵器谱》排名?” “吴越国的杭州,有座慕容寺,属于‘九山十寺’中的门派。六十几年前,当时还没有吴越国,正逢黄巢起义。天竺高僧沙摩诃入住慕容寺,推出一份兵器排行榜,是为《兵器谱》。当时《兵器谱》排名第一的是‘十三太保’李存孝,他的一杆毕燕楇,纵横天下,号称‘马前无有三合将’,意思是说,天下没有人能够在他手下走上三个回合。排名第二的‘铁枪’王彦章,也仅在他手下走过三个回合而已。这一份《兵器谱》流传不广,而且入谱的人物不多,也就是世上能够说得上号的几个人物,是以也没生出什么祸端。但在二十年前沙摩诃收了一个弟子,乃是吴越王族的人物,人称妙僧,法号不二。妙僧替父出家,从小就在慕容寺长大,机辩无双,通晓天人,十四岁被赐紫袈裟,十七岁品评天下诸般兵器,重新制定兵器谱。妙僧的《兵器谱》要比沙摩诃的《兵器谱》完善得多,分门别类,除了一个总榜,还有‘名刀榜’、‘名枪榜’等等,涉及的人物共有二百余人。烈大哥的双戟在‘名戟榜’屈居第二,排名第一的是使一杆白玉戟的少年,叫做折御飞,也是妙僧《兵器谱》总榜排名第一的人物。烈大哥心有不服,四处打听折御飞的下落,终于在雁荡山脚下,遇见折御飞。起初,折御飞并不与烈大哥动手,但被烈大哥逼得急了,将他那丈二来长的白玉戟一出,只一回合,烈大哥就被掀翻在地!” “只一回合?!”蒜头惊得直叫起来。 谢王孙点了点头:“山外有山,楼外有楼,朝代更替,英雄辈出。尚幸折御飞不欲杀人,饶了烈大哥的性命。但烈大哥并不甘心,回到天山苦练破敌之法。唉,折御飞能够一招制胜,这种功力,只怕能与当年的‘十三太保’李存孝比肩了。烈大哥就算修炼一辈子的戟法,也敌不过他,我曾劝说数次,他就是执迷不悟。” 众人听得入神,一时也没看见有人进来,那人将手中的八卦燕翅镗立在一旁,朝着众人拱手:“在下典章,初来乍到,还请多多照应。” 殷其雷循声一望,喜道:“典兄弟,是你!” 典章笑道:“殷兄弟,你也在此呀!” 小兴子奇道:“葛大哥,你怎么成殷兄弟了,你不是姓葛吗?” 殷其雷笑了一笑:“刚才骗了诸位,其实我叫殷其雷。”又将代替葛大牛从军之事简略一说,但是阿伊古丽女扮男装之事,却是一言不提。阿伊古丽天仙一般的人物,要是让人知道她是女儿之身,难保董浑之流不会动什么坏心思。 谢王孙笑道:“殷兄弟,你替人从军,倒真是义薄云天。” 殷其雷笑道:“哪里哪里,还请众兄弟替我保守秘密。” “葛大哥——噢不,殷大哥,你也忒小瞧人了,以后众兄弟睡在一张床上,我们能出卖你吗?来,闲话少说,喝酒喝酒!”董浑又把酒拿起来了。 殷其雷喝了口酒,又将酒坛推到阿伊古丽面前:“你要喝吗?” 阿伊古丽也不客气,草原儿女,酒量本来极佳,阿伊古丽喝了一口,只觉要比平日喝的马奶酒要冲,朝着殷其雷俏皮地吐了一下雀舌。 董浑赞道:“墩子,你好酒量!” 又将手中的酒坛丢给蒜头:“兄弟,刚才多有得罪,你这头猪……” 蒜头纠正:“神猪!” “好吧,神猪。你这头神猪打算怎么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 小兴子打趣:“是红烧呢,还是炖汤?” 蒜头的双戟又提了起来:“你找打吗?” 小兴子知道蒜头那双短戟的厉害,忙道:“开玩笑,开玩笑!” 癞痢阿三处理一下被蒜头刺中的伤口,瞪向蒜头:“小子,咱们的账还没完呢!” 蒜头冷笑:“怎么,你身上还想再多一个窟窿?” “你!”癞痢阿三领教过了蒜头的厉害,本想让他赔个礼,自己就驴下坡,这事也就过去了。但是蒜头是个不服软的性子,癞痢阿三面上下不来了,他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骑在自己头上拉屎吧?抓起一杆长矛,就要扎向蒜头。 殷其雷急忙将矛抓住,笑道:“阿三,大家都是兄弟,以后还要同生共死,这事就算了吧!” 癞痢阿三讪讪罢手,说道:“看在殷大哥面上,我就不和你一般见识。” 董浑对蒜头继续说:“蒜头,你打算把你这头神猪养在哪儿?” “就养在咱们营帐里呀!”蒜头不以为然。 范熊觉得好笑:“你让一头猪跟我们住在一起?” 蒜头再度纠正:“神猪!” 话音一落,神猪身后啪的一响,掉下一坨热烘烘的屎,众人掩鼻扇气,小兴子急忙掀开帐帘通风。 殷其雷皱了皱眉:“蒜头,你让猪……嗯,神猪,你让神猪和我们住在一起,我没有意见,就当宠物养着了。但是,你能不能让神猪到外面去拉屎?” 蒜头有些为难:“可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想拉屎耶!” “你的意思是想让你的神猪在我们的营帐随地大小便?” “好像不可以噢!” “当然不可以!”殷其雷心想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骑着一头猪来打战已经十分诡异了,现在还想让猪住在营帐,和人一起生活。要是这猪大小便能够自理也就罢了,偏偏又不能,他想让营帐变成猪圈吗? 阿伊古丽忽然突发奇想:“殷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马的屁股后面不是有个马粪兜吗?咱们就给神猪做个猪粪兜,你看怎么样?” “尿不湿?”殷其雷真是佩服阿伊古丽的创造能力,这都能让她想出来。 蒜头大喜:“对对对,就做个猪粪兜,墩子,你真聪明!”说罢,就要来给阿伊古丽一个拥抱。 殷其雷急忙将他拦住:“你先把这坨猪粪清理掉!” 蒜头将猪粪清理之后,阿伊古丽已经找了一块破布来做猪粪兜,然后交给蒜头,给神猪穿了起来。神猪有了一块遮羞布,立即就像人类一样神气活现起来,众人都觉得十分好笑。 蒜头亲切地捋了捋神猪的鬃毛,又将酒坛的酒倒出一碗,拿来喂它。 董浑惊道:“操,这猪还能喝酒呢!” 蒜头得意地说:“这是神猪,当然能够喝酒。” 035 月亮花香 营帐十人,什长董浑,以下就是:殷其雷,阿伊古丽,谢王孙,典章,蒜头,范鸿,范熊,癞痢阿三,小兴子。据董浑自己透露,他这个什长是花钱买来的,虽无品级,但总算也是一帐老大。但没想到营帐之中,能人众多,他这个老大也只是挂挂名头而已。 下午,出帐集合,他们的队正叫做方大铜,掌管五个营帐,共50人。上面还有一个百夫长,叫做包罗汉,掌管两个队正。 汉军虽是军中多是汉人,但是主要将领还是由契丹人担任。本来也有几个汉人将领,但是自从耶律李胡做了主帅,汉人将领就被剔除得没剩几个人。 汉军的都指挥使叫做耶律巴图,是个大腹便便的契丹汉子,顶着一个油光铮亮的脑袋,只在两边耳后各留一绺头发。站在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上发表讲话,汉语夹杂契丹语说了一通,也不管将士听得懂听不懂。其实,大部分将士都能听得懂,这毕竟是契丹的土地,契丹语算是国语了。听不懂的只有殷其雷一人——其实他根本没听,不论在学在工,他都厌烦领导讲话,就如老太婆的裹脚布,又长又臭。 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驰马而来,阿伊古丽惊喜非常:“萧哥哥!” 殷其雷望去,果然正是萧冠,急忙捂住阿伊古丽的嘴,压低嗓音:“你现在是墩子,要是让他发现,他就算对你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少不得军法把你处置了!” 阿伊古丽惶恐地点了点头,她如今女扮男装,可不能让人发现身份。其实,殷其雷真实的想法是,要是让萧冠发现自己在他手下当兵,气势上便矮人一截了。气势就如火花,要面对面才能碰撞出来,假使今天殷其雷没有看到萧冠,他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压力。 耶律巴图早就得到消息,萧冠是太后亲自任命的汉军都监。耶律巴图虽是汉军最高将领,但萧冠在契丹人中威望素高,又是太后指派的人,他就不敢失了礼数。 “哎哟哟,萧兄弟,你不在属珊军,跑到我们汉军有何指教呀!”耶律巴图用契丹语说。 萧冠也有契丹语回答:“我奉太后之命,来此行使都监一职。——这是太后手谕。”萧冠从怀里掏出手谕交给耶律巴图。 耶律巴图看了手谕,笑道:“以后还请萧兄弟多多关照。” 萧冠笑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是。” “萧兄弟,要不你也受累对这些汉兵训斥几句?”耶律巴图热情邀请,似乎上台讲话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无上荣耀。 萧冠扫了台下将士一眼,面色严肃地说:“永康王耶律阮在镇阳自立为帝,大逆不道,太后已经下令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李胡统领三军,时刻准备讨伐。尔等将士,应该加紧操练,为国立功!” 耶律德光南征之时,共率五十万大军,其中三十万契丹精锐,称为皮室军。耶律德光回师途中驾崩,将士拥立耶律阮为帝,此刻五十万大军尽归耶律阮所有。耶律阮率军一路向北,各个州县望风而降,不日就要攻达南京(注:今北京部分地区)。述律平只有留守上京的二十万属珊军,以及八万契丹常规军和两万汉军,共计三十万人,与耶律阮实力悬殊。 述律平贵为太后,当年跟在耶律阿保机身边南征北战,素有一些手段。她虽恼怒非常,但也深知此刻不能与耶律阮硬拼,一面加紧筹备,一面又派人前去质问耶律阮。接着,她又召集各路节度使和管辖的其他民族部落,枕戈待旦,只等她一声令下,一起讨伐耶律阮。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述律平和阿保机共有三子,耶律倍,耶律德光,耶律李胡。长子耶律倍尊崇汉儒文化,很受阿保机喜爱,立为太子。后来阿保机平定渤海,改渤海为东丹,册封耶律倍为东丹王,也称人皇王。阿保机为天皇帝,述律平为地皇后,按照“天地人”三才的排序,耶律倍应是契丹的第三号人物,未来契丹皇位合法的继承人。但是耶律倍却不受述律平待见,主要因为耶律倍的崇汉思想,述律平虽然愿意借鉴汉制,但不想像耶律倍一样全盘汉化,这样势必破坏契丹既有的奴隶制,损坏奴隶主的利益。是以,述律平一定不能让耶律倍继承大统。 本来,述律平最是喜爱幼子耶律李胡,但是耶律李胡太不成器,加上性情残忍,不得人心。是以,述律平便将目标转向次子耶律德光,一心扶植。阿保机驾崩之后,在述律平的铁血政策之下,耶律德光顺利登上皇位,耶律倍反而被迫害逃往后唐,最后客死异乡。 ——这一段历史,是回到营帐以后谢王孙讲的。谢王孙是营帐最为年长之人,见多识广,让人敬仰。 蒜头:“这么说来,永康王是想替当年的人皇王讨个公道,重新拿回本是属于他们的皇位?” 小兴子:“当今太后也太偏心了,敢情人皇王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董浑:“太后不喜汉人,人皇王又偏偏与汉人亲近,你说太后心里能不恼吗?” 典章:“这都是契丹贵族的事,我们也管不着,不如趁此良机,建功立业。” 范鸿:“你我汉人,要在契丹建功立业,谈何容易?” 谢王孙:“是呀,契丹虽有南北官制,汉人当官的也不少,但是能够真正掌握军政大权的又有几个?”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接着到了晚饭时间,董浑叫了癞痢阿三前去领饭,众人只在帐里吃了。 饭后,董浑说道:“上头规定,每个营帐晚上都要有人守夜,你们谁愿意守夜?” 夜里气温急降,寒风呼啸,倒真无人愿意守夜,谢王孙说道:“我给你们守夜吧!” 董浑忙道:“谢大哥,这可使不得,这不是折煞我们这些小辈吗?——小兴子,癞痢阿三,今晚你们两个轮流守夜!”经过一天相处,董浑已对谢王孙的见识和武功崇敬不已。 小兴子和癞痢阿三虽不情愿,却也不敢说话,癞痢阿三先到帐外守夜,后半夜再换小兴子。 众人睡在一张床上,打横,每人一条被子,也不知以什么絮物填充,并不怎么保暖。阿伊古丽对陌生男人仍旧心有余悸,何况要和这么多男人躺在一张床上,惶惶不敢闭眼。 “殷大哥,我怕!”她伏在殷其雷身边小声地说。 殷其雷心想这正是一个揩油的机会,将两条被子叠加一起,搂着阿伊古丽睡在一个被窝里面。被子够大,覆盖他们两个根本没有问题,而且两条被子叠加,更是暖和无比。 殷其雷第一次和阿伊古丽这么亲密的接触,闻到她的身上竟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不像白执事香料的味道,不像铃儿荷尔蒙的味道,倒像一种花香,清雅,幽邃。 “阿伊古丽,你身上薫了香料吗?” “没有。” “但你身上好香呢!” “殷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阿伊古丽吗?” “你说过,你的名字是月亮花的意思。” “是呀,月亮花只在夜晚开放,我一到晚上,身上就会散发一种奇怪的香气,是以父母给我取名叫做阿伊古丽。” 殷其雷吃惊不已:“天下竟有这等奇事?” 阿伊古丽忽然娇躯一震,缩进殷其雷怀里:“殷大哥,我睡不着。”她忽然想起,被黒执事关在密道的时候,黒执事极是痴迷她到夜晚身上散发的香气,几乎夜夜都要将她霸占一回。 殷其雷心情荡漾无比,但想阿伊古丽心理阴影尚未消除,自己也不能对她做出任何不轨的举动,何况旁边还睡着一群糙老爷儿们,不敢惊动。但是二爷却已精动,话说秀色可餐,二爷就像一个饥肠辘辘之人,看到一盘美餐,却不能一享口欲,其中的痛苦实在难以用言语表达。 “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阿伊古丽奇道:“殷大哥,你会唱歌吗?” “当然会呀,你当只有你们草原儿女才会唱歌吗?” 阿伊古丽笑道:“殷大哥,你唱吧,我好想听你唱歌。” “天黑黑,欲落雨,阿公啊,举锄头去掘芋,掘呀掘,掘呀掘,掘一尾旋留芋……” 殷其雷是用闽南语唱歌,上京的汉人大多都说北方语系,是以阿伊古丽一句也听不懂,但觉得旋律动听,心中默默记下,想着将这首歌学会,以后唱给殷大哥听,一时更加没有睡意。 忽听左边董浑鼾声如雷,右边蒜头也在吭哧吭哧地响。殷其雷奇怪,蒜头小小年纪,竟然也会打鼾,而且鼾声这么诡异。殷其雷回头一看,操,这家伙竟然抱着他的神猪一起睡觉,那鼾声无疑就是神猪发出来的了。 阿伊古丽也觉得可笑:“殷大哥,你说神猪会不会像蒜头说的那样,跑起来比马还快?” “这你也相信,又不是飞天猪。” “什么是飞天猪?”阿伊古丽听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总会表现无穷的求知欲。 “顾名思义,就是会飞的猪。” 036 劫营(上篇 ) 正在夜语私话,却见帐外守夜的癞痢阿三走了进来,叫道:“快快醒醒,快快醒醒,出大事了!” 殷其雷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劫营!” “劫谁的营?” “是人来劫我们的营。” 殷其雷侧耳听去,帐外除了呼啸的寒风,果真还有一片混乱之声:“耶律阮打来了吗?” “好像不是,就只有一小股的人马。” 此刻,其他的人也都醒来,披衣走出帐去。殷其雷抬眼望去,军营的东南方向火光兜转,想是将士举着火把正在抵抗劫营之人。一时全营的人都被惊醒了,纷纷拿着武器出来。这些汉军平日也没操练,遇到事情乱成一团,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家伙就往前冲。 蒜头叫道:“操,咱们也冲过去帮忙,看看谁这么大胆,竟敢到军营撒野!”转身入帐拿了一双短戟。 谢王孙摆了摆手:“且慢!此事大为蹊跷。” 典章也取了燕翅镗出来,说道:“管他什么蹊跷,先杀一阵再说!” 小兴子有些怯懦:“前面那么多人,我们就不用动手了吧!” 谢王孙望着军营的东南方向,沉吟不已:“我看劫营人马,也不过二百多人,也敢前来劫营,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哎呀,不好,这是声东击西,咱们的粮草都在东北方向。此刻全营的注意力都被东南方向吸引过去,屯粮基地必定守卫空虚。” 典章一拍脑门:“着呀,咱们赶紧去救粮草!” 却见队正方大铜跑了过来,大声呵斥:“你们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随我前去杀敌,要是立了功劳,就算不能升官,也有赏金可拿!” 谢王孙望向方大铜:“方队正,你想立功,不是去东南方向,而是应该去东北方向。你若听我之言,保证你立下一个天大的功劳!” 方大铜一怔:“你有病呀,敌人在东南劫营,你跑到东北去救,你缺心眼呀!” 董浑素来只服比自己强的人,方大铜算个老几,肥头大耳,一看就是粗蠢之人,竟然做了他的顶头上司,董浑见他指手画脚,浑脾气又上来了:“众家兄弟,咱们就听谢大哥的,杀向东北方向!” 方大铜大怒:“反了!反了!” 典章大叫:“方队正要反了!方队正要反了!” 其他营帐的士兵立即吸引过来,方大铜气得哇哇大叫:“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反了!” 董浑、小兴子、癞痢阿三幸灾乐祸地大叫:“方队正反了!方队正反了!” 越来越多的士兵被吸引过来,方大铜只有一张嘴巴,难以一一分辨,只听典章大喝一声:“待我杀了反贼!”一镗砸了下去,方大铜倒地不起。 殷其雷暗暗心惊,这也太暴力了,不过被领导说了几句,就把人给杀了,这世道也太无法无天了。 典章叫道:“方队正勾结外贼劫营,如今被我诛杀,众家兄弟随我赶往东北方向救粮!” 董浑怕人不明所以,补了一句:“方队正声东击西,表面佯攻东南,实则暗中派兵东北,想劫我们粮草。众家兄弟,建功就在此时,随我杀向东北!” 其他营帐的士兵,都被搞得晕头转向,也不知方大铜到底有没有造反。汉军之中,命如草芥,谁来管他呢!当下就有百十号人跟着典章、董浑杀向东北方向。 蒜头大喜过望,翻身上了神猪,抓住鬃毛,一踹猪肚子,喝了一声:“驾!”神猪竟然带着他风驰一般地冲到前头。 众人一时瞠目结舌,殷其雷三观全毁,操,还真是一头神猪呀! 契丹擅长草原作战,最怕被人围攻,这样骑兵优势无法显现出来。是以,耶律巴图将军营的营帐五个扎成一堆,即是一个队正,队正与队正之间拉开适当的距离,然后千夫与千夫之间拉开更大的距离。草原空旷,营帐散落布置,敌人要想围而歼之,也不大可能。但是凡事有利也有弊,这样一来,救援的距离也被拉开了。 契丹素有“一方有难,八方驰援”的传统,是以东南方向一出事故,各个将领立即领兵前往驰援,只留少部分人把守本营,也不管对方来了多少人马,需不需要这么大张旗鼓。而东北方向的屯粮基地,也被守粮官耶律达鲁带去一半的士兵前往驰援,只剩零零落落的一百多人把守。 而在此刻,果如谢王孙所料,敌人确实声东击西。两百骑兵忽地冲进屯粮基地,马蹄全部裹着层层布条,踏地之时,声音沉闷。何况守粮士兵皆被东南混乱吸引,一时不察,待得发现马蹄声响,骑兵已经冲了进来。 殷其雷等人赶到之时,只听一阵哭爹喊娘:“哎呀妈呀,是女真贼!女真贼来了!女真贼来了!” 守粮士兵都是汉人,怎么敌得过骁勇善战的女真人?女真七十二部落,草原传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能敌。就连如今的草原霸主契丹,也不敢小觑女真,对女真采取“分而治之”的策略,为的就是分化他们的实力。 一时之间,守粮士兵就被杀得丢盔弃甲,蒜头大喝一声:“女真贼,拿命来!”骑着神猪冲到一个正在抢粮的女真人面前。 那个女真人呆了一呆,这算怎么回事,一个孩子骑着一头猪来打战?他尚未反应过来,蒜头一戟已经扎在他的大腿,那个女真人哇的一声大叫,抽出腰间弯刀就砍。二人立时战在一处,蒜头骑着神猪左右周旋,那个女真人大腿刚被扎了一戟,行动不便,不到片刻就被蒜头刺死在地。 赶来救援的汉军将士一见,一个孩子尚且如此勇猛,自己绝对不能丢了份儿,纷纷冲去与女真人厮杀。 女真人当中一个首领模样的汉子,大约三十左右,编着一头细碎的辫子,左耳戴着一只金环,正在指挥部人将粮草装车,此刻见到汉军救援,挥舞手中狼牙棒,拍马过来,两下就将两个汉兵砸死。 典章抢过一匹骏马,跳了上去,迎向女真首领。他们带来前来救援的士兵,多半都是步兵营的,没有坐骑。此刻与女真骑兵一战,登时处在下风。 典章与女真首领交战二三十回合,不分胜负,女真首领甚是佩服,汉语问道:“喂,壮士,我叫兀颜斡,你叫什么?” 典章也是十分佩服兀颜斡的武艺,说道:“在下典章,表字立早,这厢有礼了!”说罢略一抱拳。 “典兄弟,咱们也别打了,合力抢走这些粮草,分你一半,如何?” “狗贼,这些粮草本是我军之物,你一粒米也休想拿走!” 一言不和,两人复又交战,势均力敌,打得难分难解。谢王孙一见,心想擒贼先擒王,先搞定兀颜斡再说。当下烟杆指东打西,打倒几个女真人,也抢了一匹骏马,挨向兀颜斡身边。 却见一个女将拍马而来,喝道:“老头,你想以二打一吗?我来会你!”抖了一个花枪,搠向谢王孙左肩。 谢王孙左肩一沉,右手烟杆挑开她的长枪,纵马近前。烟杆太短,只有近距离才能发挥所长。但是女将不欲占他便宜,将马一退,喝道:“你拿兵器来战,没得说我欺你,胜之不武!” 谢王孙嘿嘿一笑:“姑娘有所不知,这破烟杆就是我的兵器,你尽管放马过来,不算欺我!” 女将大怒:“你敢小瞧我,让你见识见识姑奶奶的厉害!”挺枪刺来。 再说殷其雷带着阿伊古丽混乱之中左右穿梭,他从未经历战争场面,也不像这些生活在草原上的儿女这么争强斗狠,虽有一身武功,却也不愿伤人,遇到来犯的女真人,只是将他撂倒了事。 董浑叫道:“殷大哥,你武功这么高,怎么也不杀人?杀了这些女真贼,说不定咱们还能混个队正当当!” 董浑只顾和殷其雷说话,不妨背后一个女真人弯刀砍在他的背上,幸亏一层甲衣挡在外面,伤得不重,但却将董浑的血性激了出来,手中长矛反手刺了出去,正中那个女真人的胸口。 阿伊古丽手中虽然抓着长矛,却也不敢杀人,只是跟在殷其雷身后,忽见一枚冷箭射来,正中阿伊古丽左肩。阿伊古丽大叫一声,摔在地上,殷其雷大吃一惊,叫道:“阿伊古丽,你疼不疼?” 阿伊古丽咬了咬牙:“嗯,疼死了!” 殷其雷急忙将她扶了起来,却见两个女真人举着弯刀杀来。殷其雷看到阿伊古丽受伤,愤怒已极,心中又想,战场之上,我不杀人,人必杀我,若在此刻心存仁慈,必定害了自己。恶念一生,右手一探,夺下右边女真人的弯刀,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弯刀一翻,砍向左边的女真人,殷其雷修炼泼魔八式,本是赤手空拳的搏斗方法,一用兵器,似乎有些不大顺手。但是毕竟武功根基在身,虽使不惯兵器,也比常人勇猛许多。那个女真人拿刀一挡,竟被震得虎口发麻,不禁退了一步。殷其雷一个摆尾式,后旋踢出,那个女真人登时摔了出去。 忽听阿伊古丽大叫:“殷大哥,小心!” 殷其雷修炼内功之后,耳目变得要比从前聪灵,一听背后响动,转身一刀劈出,一个女真人登时倒地,血液从他头顶冒了出来,摊了一地。 殷其雷呆了一呆,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心中难免恐惧。但是他的体内似乎有着某种因子蠢蠢欲动,血,肉,灵魂,还有生命和死亡,种种诡异的信息交织一起,让他整颗心都在颤抖! 037 劫营(下篇 ) “殷大哥,好样的!”董浑朝他竖起一根拇指。 殷其雷只有苦笑,回身去看阿伊古丽,柔声问道:“阿伊古丽,没事吧!” 阿伊古丽面色痛苦,但不愿殷其雷为自己担心,还是摇了摇头:“殷大哥,我没事。” “中了一箭,哪会没事,我帮你把箭拔出来。”伸手握住箭杆,“我要拔了?” 阿伊古丽闭起眼睛,点了点头,殷其雷怕她承受不住,从地上捡了一片小木块让她咬住,免得吃痛咬到舌头。接着奋力将箭往后一拔,阿伊古丽“啊”的一声大叫,小木块从嘴里掉了下来,额头已经冒出冷汗。 “还疼不疼?”殷其雷柔声问道。 “有一点,但好多了。” 殷其雷又忍不住责怪:“叫你不要跟来,你偏偏不听,打战多凶险哪,看,受伤了吧!” “我就要跟着你!”阿伊古丽撅了一下樱唇。 “你跟紧我,不要走丢了,你要丢了,我的魂也丢了!” 阿伊古丽心中犹如抹了蜜糖一般,当初要殷其雷和萧冠决斗,她尚没有这种感觉,只将殷其雷当成可以信赖的朋友。但是家中和自己遭受变故之后,殷其雷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她逐渐产生一种特殊的情愫。让他觉得,这个男人,不仅可以信赖,而且可以依靠。 那边,典章和兀颜斡,谢王孙和女将,都在打得难分难解。蒜头忽然骑着神猪横冲过去,迅疾无比,果然不是寻常马匹可以比拟。只见蒜头一戟扎在女将坐骑的腹部,坐骑吃痛,悲嘶一声,人立而起。女将正与谢王孙交战,猝不及防,重重跌下马来。 蒜头大喜过望,这女将可比其他喽啰值钱多了,要是斩下她的头颅,少不得要给个百夫长做做。当下“驾”了一声,纵猪上前,双戟齐齐刺向女将。女将也真了得,将身一滚,长枪扫出,正中神猪下盘,蒜头连猪一起摔到地上。 蒜头不顾自己,忙去照看神猪:“神猪,神猪,你没事吧!” 神猪一个激灵,翻起身来,吭哧吭哧地叫唤。 女将大奇,她这枪扫去,别说是猪,就算是马,也要半天起不来,这猪到底什么怪物?抖了一个花枪,搠向神猪,蒜头急忙双戟挡在前面。 殷其雷生怕蒜头不是对手,举起弯刀就去帮忙,谢王孙此刻也跳下马来,围攻女将,烟杆太短,坐在马上根本打不到她。 女将登时处于下风,怒道:“三个打一个吗?好不要脸!” 谢王孙江湖中人,单打独斗乃是江湖基本规矩,何况自己身份极高,听得女将这么一说,不禁红起了脸,退出战圈。 殷其雷见那女将,一条粗大的辫子盘在头顶,英姿飒爽,气质倒与萧英姿有些相同,不禁又动了龌龊心思,笑道:“好呀,咱们就来个单打独斗!” 又吩咐蒜头:“蒜头,你去保护墩子,她受伤了!” 蒜头以为殷其雷要独占功劳,说道:“殷大哥,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这女将是我的!” 女将是女真人,虽然粗通汉语,但对汉语的语境还是一知半解,她听蒜头说“这女将是我的”,只道和女真部落的抢婚习俗一般,将女人当做物品抢回家中,不禁大怒:“你这无耻的坏小孩儿,我先杀了你,让你动歪心思!”啪啪两枪挑向蒜头。 蒜头一双短戟左挡右拦,一时手忙脚乱,心想这小娘儿们好生厉害,自己恐怕不敌,到时折了师父的威风,可是大大不妙。双戟架开长枪,叫道:“殷大哥,这小娘儿们是你的了!” 殷其雷笑道:“你去保护墩子,我若打下这小娘儿们,功劳一人一半。” 蒜头听罢,乐颠顛地带着神猪去保护阿伊古丽,阿伊古丽给神猪做了猪粪兜,自己去保护她,也算还了这个恩情了。 女将叫道:“坏小孩儿,休走,我要杀了你!”挺枪便刺。 殷其雷弯刀一格,笑道:“欺负一个小孩儿,算什么本事,有种跟我来打!” 女将受不得激,怒道:“打就打,怕你吗?” “打架归打架,你怎么还骂人呢!没教养!” “我哪有骂人?” “你刚才说‘怕你妈’,‘你妈’不就是骂人的话吗?” 女将一时转不过弯,不知殷其雷有意戏谑,还道汉语博大精深,“你吗”竟然成了骂人的话。这么说来,她以前不知被那些汉人骂过多少次,比如“是你吗”、“给你吗”等等。心中越想越气,汉人果然都是狡诈之徒,骂人也不骂个明白,让她白白被骂,还道别人的好。 “我要杀了你们这些狗汉人!”这次她是真的骂人,一枪搠向殷其雷咽喉。 殷其雷将头一歪,弯刀依旧格开长枪,笑道:“小爷手下不杀无名之将,快快报上名来,好让我来杀你!”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这就耍赖了,明明知道我的规矩,不杀无名之将,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就是让我不能杀你!无耻无耻,太无耻了!” 女将秀足一跺,说道:“我叫兀颜朵儿,你又叫什么,我也不杀无名之将!” 兀颜朵儿娇憨可爱,殷其雷心喜非常,笑道:“我的名字简单,就两个字:老公。” “老公?”兀颜朵儿见他嬉皮笑脸,很是怀疑他告诉自己的是不是一个名字。 “欸,老婆。” “什么老婆?什么意思?” “你叫我老公,我自然要叫你老婆了!” 谢王孙站在一旁,一脸茫然的表情,双方人马厮杀正盛,这两位身为敌我双方之人,竟然站在一起聊天,这真让他有些看不明白。 兀颜朵儿咀嚼“老婆”二字,忽然大怒:“你是在说我老吗?”挺枪杀了过来。 殷其雷见她攻势猛烈,疾疾后退,他本使不惯兵器,一时也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却见兀颜朵儿长枪自高而下挞向他的头顶,殷其雷大吃一惊,将身一侧。兀颜朵儿不待长枪使老,兜转砸向他的腰间。殷其雷左手搭在她的枪杆,将身从枪上翻了过去。殷其雷初临战场,这一下也是凶险至极,吓出一身冷汗,暗想这小妞不是等闲之辈,自己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殷其雷将刀一丢,说道:“你的兵器太长,我的兵器太短,这样很不公平,咱们赤手空拳打上一架,如何?”泼魔八式本是赤手空拳的打法,只要兀颜朵儿答应,还怕自己降不住她? 谢王孙暗暗皱眉,战场厮杀,谁还管你公不公平?要都这样,军营何必制造这么多的兵器,我没兵器,你也不准使用兵器,这规矩在江湖上可以流行,在战场上可没半点作用。但是凡事都有意外,特别是想遇到兀颜朵儿这种奇葩。 却见兀颜朵儿将枪往地面一插,撸起袖管,摆出架势:“赤手空拳就赤手空拳,怕你吗?” 殷其雷不乐意了:“你怎么又骂人?” “我就骂你!你吗,你吗,你吗!” “你妈!” 兀颜朵儿大怒,一拳砸向殷其雷面颊。殷其雷见她粉拳娇小,出拳的速度倒是挺快,当下将头一低,反手抓住她的右肩,脚下一勾,一招伏魔式的变化,将她轻巧巧地撂在地上。泼魔八式变化多端,虽然只有八式,但是每一式都有六十四种变化。殷其雷练得最为纯熟的是起手式,落地式,摆尾式的几种常用变化,其他五式的变化也是有所涉猎。虽然没有翠微禅师指导,但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凭借自己的天赋,殷其雷这些日子也是慢慢领悟泼魔八式的精妙。 兀颜朵儿身体刚一落地,即又一跃而起,中宫逼近,双拳又向殷其雷胸膛打到。殷其雷沉着应付,一面目不转瞬地观察她的拳势走向,忽地双手齐齐探出,按住她的双拳。兀颜朵儿拳劲猛烈,殷其雷差点抵挡不住,双手一翻,抓住她的两边手腕。正是泼魔八式的擒拿式的一种变化,擒拿式乃是翠微禅师结合传统的大擒拿手和小擒拿手创造出来,施展出来更加协调。 兀颜朵儿双手脉门被扣,挣脱不出,急得满脸通红,心想这家伙怎么忽然这么厉害,难道起初都是在让着我吗? 忽听身后马蹄声动,排山倒海,杀声震天,殷其雷知是援兵到了,急忙放开兀颜朵儿,压低嗓音:“快走!” 兀颜朵儿怔了一怔:“你……你……” “你什么你,老子打不过你,技不如人,等我练好功夫,必定再来讨教!”殷其雷没有再理兀颜朵儿,大步走向阿伊古丽。 兀颜朵儿搔了搔头,委实无法明白,殷其雷为什么要放了她,抓了她不是大功一件吗?但见汉军的援兵汹涌而来,她操起插在地面的长枪,朝着兀颜斡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句,似乎正是叫他撤退。 兀颜斡将狼牙棒架开典章的燕翅镗,说道:“兄弟,你能与我打这么久,也算是个英雄,咱们来日方长!”拍马便走,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还会再来。 兀颜斡边走边叫,说的都是女真语,接着女真人井然有序地撤退,留下十几个人断后。因为援兵一到,仓促之下,只能带走小部分粮草,那些装车的粮草太过累赘,舍弃不带。 038 神秘说客 兀颜朵儿望着一盏油灯,呆呆出神,脑海全是殷其雷的身影,这是一个奇怪的男人。是的,此时的她,也仅仅觉得殷其雷奇怪,因为奇怪,就有一分神秘。男女之间,如果少了这份神秘,就不会有向往和追求。 兀颜斡只在帐内踱来踱去,忽地望向兀颜朵儿一眼:“妹妹,赛里古乃和赛里兰道会不会出事?” “那些汉军都是酒囊饭袋,岂能困得住咱们女真勇士?”兀颜朵儿不以为然。 赛里古乃和赛里兰道带领二百余骑,大张旗鼓地攻入汉军营的东南方向,意在声东。而兀颜斡和兀颜朵儿暗中伏击汉军营的东北方向,意在击西。本来以为计策天衣无缝,不想还是被人识破,虽然损失不重,却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等于白忙一场。 临行之前,兀颜斡交代赛里兄弟不要深入汉军营,只打擦边战略。女真虽然勇猛,但是人数之上还是比不过汉军。要被汉军围住,脱困只怕不易了。 兀颜斡此刻就是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提起狼牙棒,说道:“我去看看情况!” 兀颜朵儿忙道:“哥哥,你别着急,现在汉军营已经提高警戒,不可轻举妄动,咱们等等情况再说。” 兀颜兄妹的父亲本是女真兀颜部的酋长,其弟兀颜跋为争酋长之位,生生将其杀害。兀颜兄妹得知情况,急忙逃往女真赛里部。幸得赛里兄弟相助,借了五百骑兵,四处掠夺,准备壮大自己的实力,打回兀颜部。此番听说上京汉军驻扎城南之外,便动了劫粮的心思。 却听一个骑兵来报,赛里兄弟已经平安归来,兀颜斡和兀颜朵儿急忙迎了出去。赛里兄弟倒是没事,但是带去的二百余骑,却已折损过半。 赛里古乃将手中的兵器和肩上的海东青交给手下,走进大帐,问道:“兀颜兄弟,你们成果如何?” 兀颜斡叹了口气:“汉军有人!” 赛里兰道拍拍兀颜斡的肩膀:“兄弟,不要灰心,明天咱们再去一趟汉军就是!” 兀颜朵儿摇了摇头:“不行,汉军现在已经提高警惕,我们再要偷袭就不容易了。何况我们现在只剩三百余人,不能再打了!” “要不我回赛里部再调一些人马过来。” “只怕赛里老酋长不会同意,我们已经麻烦你们太多了!” “朵儿妹子,你说这样的话,就太见外了。时至今日,你难道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思吗?”赛里兰道灼热的目光注视兀颜朵儿。 兀颜朵儿低下了头,忸怩地说:“兰道哥哥,我现在只想复仇,其余的事根本无心考虑。” “放心,你们的仇,就是我们的仇!” 却听帐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你们准备怎么复仇?”赛里、兀颜刚才都用女真语交谈,这声音虽是汉语,但显然能够听懂女真语,否则也不会问上这么一句话。 帐外守卫喝道:“你是何人?!” 赛里古乃走出帐去,见是一个汉家打扮的姑娘,背负一柄长剑,生硬的汉语问道:“你是什么人?” “一个能够帮助你们的人。” 兀颜斡见这姑娘气度不凡,上前作礼:“姑娘请到帐内说话。” 姑娘走进帐内,自我介绍:“我姓刘,单名一个虹字。你们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特意过来给你们出出主意。” “原来是刘姑娘,还请指教。” “据我所知,兀颜部的新任酋长兀颜跋手中拥有一万多的人马,你们区区三百余人想要复仇,无异白日说梦。” 赛里兰道只觉刘虹形迹可疑,说道:“哼,我们手下都是骁勇善战的兄弟,刚才五百骑兵就能杀得三万汉军丢盔弃甲,何况兀颜跋区区一万人马。” 刘虹哂然一笑:“你们果真杀得汉军丢盔弃甲吗?这话应该反过来说吧!” 赛里兰道大怒:“你敢侮辱我们女真勇士?!”要不因为对方是个姑娘,他早就动手了。 刘虹不理他的怒意,顾自说道:“你们偷袭汉军之事,我全看在眼里。赛里兄弟带领二百余骑,佯攻汉军营东南,打擦边战,意在扰敌,制造混乱,不深入汉军腹地,只是纵马来回奔波。呵呵,女真骑术天下少有匹敌,汉军刚刚召集起来的队伍,尚未操练,一时倒也奈何不了你们。而兀颜兄妹则是趁火打劫,攻入汉军营东北的屯粮基地。不可否认,你们的计策不错,却是哪一位想出来的?” 赛里兰道听她夸奖,心中得意,说道:“此计正是我兀颜兄弟想出来的。” 刘虹望了兀颜斡一眼:“有勇有谋,我倒没有看错人!” 兀颜斡叫了一声“惭愧”,又说:“最终还是功败垂成,让刘姑娘见笑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兀颜兄弟又何必介怀?只是经此一役,你们已经暴露自己的目标,汉军明日必然前来讨伐。你们应该速速转移基地,女真勇士虽然善战,但在人数上面却比不过汉军。” “还请刘姑娘指点迷津。” “何不去投靠耶律阮?” 赛里古乃惊道:“你是耶律阮派来的?” 刘虹笑了一笑:“耶律阮远在南京之外,又怎知上京城外盘踞的区区几百个女真人?何况耶律阮手握五十万大军,加上陆续降伏燕云十六州,兵力只增不减,他会在乎你们区区几百人的兵力?” “那你为何要叫我们投靠耶律阮?” “一滴水只有放到大海,才不会消失。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只有投靠耶律阮,你们才能保存实力,否则明日汉军一到,你们必定片瓦不留。” 赛里兰道冷笑:“如今耶律李胡和耶律阮尚未开战,胜负难料,你叫我们投靠耶律阮,万一耶律阮战败,岂不是叫我们死无全尸,耶律李胡的手段我可是听说过的。” 刘虹冷笑得更加大声:“你既然听说过耶律李胡的手段,你们就更应该投靠耶律阮。如今你们打了耶律李胡手下的汉军,你想以耶律李胡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又岂能容你?要是让耶律李胡做了契丹皇帝,到时不仅你们三百人,就是你们的兀颜部和赛里部,只怕都要生灵涂炭。耶律李胡的后台是述律太后,她老人家的手段可比耶律李胡狠毒百倍,这些年来吞并你们女真多少部落,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你们现在虽是生女真,等到耶律李胡腾出手来,最终你们都会变成熟女真,做契丹人的牛马!――除了投靠耶律阮,你们别无选择!”(注:入辽籍的女真人称熟女真,未入辽籍的女真人称生女真。兀颜部当时是不是生女真,才疏学浅,尚不敢定论,望有心人指教。文中按生女真论。) 赛里兄弟冷汗涔涔,兀颜兄妹也是一般,虽然兀颜部如今被兀颜跋鸠占鹊巢,但兀颜部终究是他们的家,总有机会再夺回来。如果落入契丹人之手,按照他们“分而治之”的策略,久而久之,整个部落都会被分化掉,也就再无兀颜部了。 刘虹看到他们的反应,知道已经说中他们要害,缓了口气,又说:“你们区区三百人要去投靠耶律阮,耶律阮却未必能看得上眼。据我所知,赛里部还有八千人马,何不抽出一半相助耶律阮。等到耶律阮坐拥契丹,自然少不了赛里部的好处,有了耶律阮的支持,赛里部要在女真各部坐大,简直易如反掌。到时,兀颜兄妹要想重夺兀颜部,还不是耶律阮一句话的事情?” 赛里兰道已被说动,赛里古乃却仍心存疑虑:“要是耶律阮败了呢!” 刘虹哈哈大笑:“汉人有句话,叫做‘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耶律阮一路北上,各路州县望风而降,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耶律德光一死,军中将士拥立耶律阮,这正说明他人心所向,而耶律李胡与契丹贵族离心离德。何况耶律阮如今兵力远胜述律太后和耶律李胡,又有鬼谷弟子薛白衣相助,自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你们又在担心什么?” 兀颜朵儿望了兀颜斡一眼,又望向刘虹:“刘姑娘,你这么帮忙我们,到底为了什么?” “血海深仇!”刘虹双目陡然透出两道寒光,赛里兄弟和兀颜兄妹饶是勇猛之辈,也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刘虹恢复常态,笑道:“四位都是俊杰,须知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我言尽于此,四位好自为之。”略一拱手,走出大帐。 兀颜斡叫道:“刘姑娘,我们还能相见吗?” “有缘自然相见。”声音远远传来,可见脚力之快。 赛里兰道望向赛里古乃:“大哥,此事你怎么看?” 赛里古乃望向兀颜斡:“兀颜兄弟,你素有见识,你怎么看?” 兀颜斡沉吟片刻,说道:“要不,咱们就赌一把!” 赛里古乃:“也罢,就赌一把!” 赛里兰道:“我回赛里部向父亲陈说利害,务必将他说服。” 当下兀颜斡吩咐下去,连夜拔营,免得明日汉军找到他们的扎营之地,又要损兵折将。 039 封赏 次日,汉军大帐。 “萧兄弟,你要提拔那些汉人?”耶律巴图听说萧冠的提议之后,微微一怔。 萧冠微微颔首:“汉军本来较难管理,咱们如果赏罚不明,只怕会闹出哗变。” “这次步兵营的几个队正的士兵及时抢救粮草,确实立下功劳,咱们给步兵统领耶律废材记上一功便是,还有步兵营的几个主要契丹将领也都适当封赏一下,至于那些汉兵,我看就算了吧!” “这次能够保住粮草,全靠那些汉兵及时发现女真贼的诡计,耶律废材他有什么功劳?” 耶律巴图察言观色,见到萧冠有些动怒,急忙赔笑:“萧兄弟,那些汉兵本来就是要为咱们契丹效死的,命贱如蚁,你又何必太在意呢!” 萧冠正色说道:“即便要让他们效死,你也要给人家一点好处,否则人家凭什么给你效死?” 耶律巴图眼见萧冠态度坚决,也不想和他为了这么一点小事闹得不愉快,说道:“也罢,我就卖你一个面子,给这些汉兵加点饷银,这总可以了吧!” “除了饷银,还要提拔他们。” “萧兄弟,你这提拔的名单上面,却有两个千夫长的名额。你要知道,千夫长可是军中要职,手底下掌管一千号人呢!这些汉人素来难以约束,要是闹腾起来,不好对付呀!” “军中如今有几个汉人担任千夫长?” “三个,一个是石大勇,一个是海霸天,一个是金不换。石大勇是因他的姐姐做了大元帅的妾室,这才到了汉军做个千夫长。而海霸天,他的母亲可是咱们契丹人,加上他先前参加过几次战争,立下一些功劳,这才被提拔做了千夫长。金不换的父亲却在南院供职,算是太后比较宠信的汉臣,所以金不换才有这个千夫长。说到底,他们都有一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你再看看你推荐的这两个人,谢王孙,典章,他们没有后台,以前也没有军功,你忽然给他们一个千夫长,我怕其他人不服呀!萧兄弟,军中可有三个汉人千夫长了,要是再多……嘿嘿,晚上你能安心睡得下吗?” “汉人有句话,叫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怎么就睡不下?” “萧兄弟,你别忘了,你是契丹人。你知道契丹的猎人怎么驯鹰的吗?就是熬着它。这样它才会成为你的帮手。你要惯着它,它就飞到你头上去了!再说,提拔千夫长这种大事,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还要请示大元帅。要不这样,就让谢王孙和典章做个百夫长,再给他们一些赏金,你看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萧冠知道再争也没有意义,说道:“我先前推荐的两位百夫长董浑和蒜头,就不能再变更了!” 萧冠已经退了一步,耶律巴图自然也好见好就收,笑道:“这个自然!” 立即传令下去,召集昨晚救粮的士兵前来封赏,殷其雷和阿伊古丽因为怕见到萧冠,所以将自己的功劳隐瞒下来。 至此,谢王孙、典章、董浑、蒜头都被封了百夫长,范鸿、范熊被封副百夫长,分别跟在谢王孙和典章的身边,小兴子和癞痢阿三鸡犬升天,封了队正。其他一起救粮的士兵,也都各有封赏。 蒜头忽然叫道:“两位大人,这不公平!” 耶律巴图怒道:“你个小屁孩儿,有什么不公平的?” “殷大哥还没封呢!” “什么殷大哥?” 萧冠一怔:“你那位殷大哥叫什么名字?” “殷其雷!” “是他?” “都监大人,你认识殷大哥?” 萧冠冷笑一声:“你且说说,你这位殷大哥到底有何功劳?” “昨晚我们前去救粮,殷大哥打杀了不少女真贼。有个女将十分了得,我打不过她,是殷大哥出手教训了她。可惜,混乱之际,让那个女将跑了!”这是后来蒜头问起,殷其雷对他说的版本。 但是谢王孙心里却如明镜似的,当时殷其雷和兀颜朵儿交战,他就站在不远之处。明明是殷其雷私放兀颜朵儿,可不是兀颜朵儿自己趁乱逃走。当然,这些话他也不能说出来,私放敌将的罪名,谁都吃罪不起。 …… 阿伊古丽受了箭伤,并非伤到骨骼,但是殷其雷并不放心,要请军医过来瞧瞧。阿伊古丽说什么也不肯,她怕别的男人触碰她的身体。殷其雷只有作罢,去向军医拿了一些消炎止痛的药,敷在她的伤口。 却见一个士兵入帐问道:“你们谁是殷其雷?” “我是!” “指挥使大人和都监大人请你过去。” 殷其雷吃了一惊,忙道:“我受了重伤,走不过去!”立即歪在床上,装模作样地叫唤起来。 “难道还要两位大人亲自来请你吗?” “不用不用,你叫他们不要来了,我真的受了重伤,哎哟,哎哟,疼死我了!” “再疼你也得忍着,说不定有天大的好事等着你呢!与你同帐的几位兄弟,都有封赏,我瞧都监大人的意思,也想给你封赏呢!” “你替我谢谢都监大人,就说我不要封赏了!” 那个士兵有些看不明白:“兄弟,你莫不是有病吧,常人都盼着要封赏,你却不要封赏,你脑壳子被门挤了吧!” “是呀是呀,挤得好疼。” “别磨蹭了,快走吧,都监大人说了,你要不去,他就派人拿绳将你绑去。” 事到如今,殷其雷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萧冠真的拿绳来绑自己吧,这样做丢份儿呀!但是不去也不行了,若是萧冠亲自前来,发现阿伊古丽,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你先出去,我换一件衣服。” 那个士兵不耐烦了:“又不是去见丈母娘,你换什么衣服?” “我这人就是这么讲究。” “行行行,你换,真麻烦!” 殷其雷看见那个士兵杵在那儿不走,说道:“你出去呀!” “都是大老爷儿们,你就在我面前换件衣服,我用得着回避吗?” “不行,谁知道你是不是gay?” “什么玩意儿?” “龙阳!” “龙阳也不找你这样的。”掀开帐门出去。 殷其雷忙向阿伊古丽问道:“阿伊古丽,现在怎么办?” 阿伊古丽也是六神无主:“殷大哥,要不咱们逃走吧!” “现在往哪儿逃呀,外面还有一个人守着呢!” “要不,你就去见见萧哥哥,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要是让他知道,我现在做了他的手下,可就太丢脸了!” “你丢什么脸?你都打败他了!” 殷其雷登时有了自信:“不错,他是我的手下败将,我怕他个人鸟!” “什么人鸟?” “就是男人的鸟!”殷其雷真是搞不明白,这姑娘哪来的这么多求知欲。 阿伊古丽隐隐约约猜到他说的是什么东西,只将一张秀脸红得像个番茄,说道:“殷大哥,你说话老是没个正经。” 殷其雷仿佛得到鼓励似的,更加没个正经地说:“阿伊古丽,我就要去见你的萧哥哥了,你亲我一下呗!” 阿伊古丽惊恐地望着他:“亲……亲……”因为有了黒执事的阴影,她对此类事情都很敏感,提都不能提。 “嗯,亲亲。” “为什么……非要亲亲?” “这是我家乡的习俗,出门之前,如果心爱的姑娘能够给自己一个亲亲,就能带给这个人天大的好运,遇到任何危险,都能逢凶化吉。你就是我心爱的姑娘,你如果能够带给我天大的好运,那么你的萧哥哥就不会为难我了。”他家乡的诡异习俗,已经成功地骗了铃儿一次,阿伊古丽看起来要比铃儿单纯,自然也比铃儿更容易上当了。 阿伊古丽有些为难:“殷大哥,我怕……” 殷大哥立即想起黒执事对她造成的伤害,心里咒骂不已,又说:“好了,不亲就不亲,没什么大不了的。” “殷大哥,你会不会怪我?” “傻瓜,怎么会呢!” 殷其雷安慰阿伊古丽一会儿,走出营帐,那个士兵奇怪地打量着他:“你怎么没换衣服?” “换了,内衣。” “你要换外衣,我勉强可以理解,你换内衣干嘛?” “讲究,不行吗?” “行行行,祖宗,你快点,不要让两位大人等急了!”士兵催着殷其雷。 殷其雷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借以排遣自己紧张的心情。接着,昂首挺胸,阔步向前,面对萧冠的时候,他也不能太怯场不是? 到了大帐,看到谢王孙等人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劲,再见耶律巴图坐在白虎皮铺就的胡床上面,趾高气扬,而坐在下首的萧冠手里正在翻阅军中的花名册。 耶律巴图身边的契丹武士喝道:“见了长官,还不下跪?” 殷其雷长这么大,就连父母也没跪过,但是如今生在古代,也只有按照古代的礼仪,跪下纳头:“见过两位大人!” “你叫什么名字?”萧冠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殷其雷笑道:“萧兄弟,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打过一架,你忘了吗?” “我再问一遍,你叫什么名字?”萧冠面无表情。 殷其雷不禁心中有气,装什么装,手下败将,说道:“我叫殷其雷,大人,这回你记住了吗?” 040 屁股开花 萧冠将花名册丢到他的脚边:“这里面没有你的名字,你怎么解释?” 蒜头此刻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跪地求情:“都监大人,殷大哥是替人从军,义薄云天,好生叫人敬佩!” 殷其雷暗暗叫苦,这家伙是上天派来给他拆台的吗?但是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只有爽快承认,不然倒叫萧冠小觑了去,说道:“不错,我是替人从军,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萧冠冷笑:“你倒挺有骨气,到底替谁从的军?” 蒜头又说:“叫做葛大牛!” 董浑在他身后,轻轻在他屁股踢了一下,提醒他不要乱说。 蒜头不明就里,怒道:“你为何踢我?” 董浑心中咒骂,嘴上却说:“不小心碰到你了。” 萧冠吩咐两个士兵:“去将葛大牛拿来,按逃兵处置!” 殷其雷叫道:“且慢!此事与葛大牛无关,是我自己要来从军,可是又无你们的户口,只有出此下策。” “死到临头,又有什么资格替别人求情?” “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不为难葛大牛,你要怎么处置我都行!”殷其雷深知萧冠的为人,此人决非宵小之辈,只因气愤不过上次决斗输得不明不白,这才对他发难。 “很好,你既这么说了,我也不向葛大牛问罪,只来处置你就是。——来人,将殷其雷推出去砍了!” 殷其雷吓了一跳:“你玩真的?!” 谢王孙跪了下来:“都监大人,殷兄弟虽有过错,却也罪不至死,何况昨晚他还刚刚立下功劳,你看,能不能让他功过相抵?” 谢王孙一跪,同帐的兄弟也齐齐跪了下来,典章说道:“都监大人,如果殷兄弟的功劳不够抵罪,属下的功劳也一并拿来给他抵罪,这个百夫长我也不做了!” 其余兄弟也说:“将我等的功劳全部拿来给殷大哥抵罪!” 耶律巴图大喜:“你们此话当真吗?”看到汉人如此团结,心中倒有一些担心,若能全部免了他们的职,正是合了他的心意。 萧冠想不到殷其雷人缘这么好,但他好不容易提拔的新生力量,说什么也不能因此瓦解,说道:“殷其雷,念在这么多兄弟为你求情的份上,本官就免了你的死罪。” 谢王孙忙道:“多谢大人开恩。” “但是——”萧冠望着底下众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殷其雷知道他没这么轻易放过自己,懒洋洋地说:“说吧,你要怎么处置我?” “拖出去杖责二十!”萧冠并不想处死殷其雷,但也不能便宜了他,否则怎么出自己心中这口恶气。 殷其雷被拖了下去,本来他还以为二十军棍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自己也有一些内功的根基。但是一棍打在他的臀部上面,他就立即哭爹喊娘起来,他即便运功抗打,却也没有办法将内力运到臀部上面。 臀部柔软厚实,不会打出内伤,但也最是吃痛,四五棍后,殷其雷开始大叫:“轻点!轻点!” 行刑官与他素无交情,又是都监大人亲自下的命令,哪肯手下留情,只管死命地打。打到第七棍的时候,殷其雷再也忍不住了,便从地上跳了起来。 萧冠走了过来,冷冷地质问:“怎么,你要反抗?” 殷其雷怒道:“萧冠,你个卑鄙小人,公报私仇!” “我是按章办事,况且已经对你网开一面,你若不知好歹,你和葛大牛的性命只在我一言之间。” 谢王孙急忙过来劝说:“殷兄弟,你就忍一忍吧,二十军棍很快就过去了!” 萧冠喝道:“给我按到地上,狠狠地打!” 两个士兵过来将殷其雷强自按到地上,本来殷其雷还想反抗,但是谢王孙一直给他使眼色,也就忍了下来。毕竟这里是萧冠的地盘,自己就是再反抗也没用,说不定惹恼了他,自己要吃更多的苦头。 …… 殷其雷被董浑扶着走进营帐,阿伊古丽提心吊胆半天,此刻迎了上来:“殷大哥,你怎么样?” 范熊叹了口气:“被打了二十军棍,屁股都烂了!” 阿伊古丽吃了一惊:“啊!快让我看看!”忽地满脸通红,她本是担心殷其雷的伤势,但是殷其雷伤的是屁股,她怎么能直言要看看呢! 但是众人都在关心殷其雷的伤势,也没人注意阿伊古丽的话。 董浑扶着殷其雷要在床沿坐下,殷其雷的屁股一碰床沿,“哎哟”一声跳了起来。 典章说道:“殷兄弟现在不能坐,让他趴着吧,谢大哥已经去军医那里拿金疮药了!” 董浑又扶着殷其雷趴在床上,蒜头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般站在床前:“殷大哥,这都怪我,要不是我多嘴,你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范鸿说道:“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要在平日,有人敢跟蒜头这么呛声,他非双戟招呼不可,但是这回却是破天荒的没有言语。 殷其雷笑道:“蒜头,这不怪你,我本来与萧冠就有仇。” 癞痢阿三大感好奇:“殷大哥,你和都监大人到底有何深仇大恨哪!” “我抢了他的女人!”殷其雷得意万分,仿佛得了不世功勋似的,本想再补一句上了萧冠的妹妹,但怕阿伊古丽心里不舒服,就忍住没说。 “自古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也难怪都监大人这么恨你。”又压低声音悄悄地问,“都监大人的那个女人,她漂亮吗?” “漂亮!就跟天仙似的!”说着,意味深长地望了阿伊古丽一眼。 阿伊古丽知他说的正是自己,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欢喜,但想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心思来哄自己开心,又忍不住一阵难过。 谢王孙拿了金疮药过来,忽听画角响起,知要集合操练,就将金疮药交给阿伊古丽:“墩子,你受了箭伤,就不必出操了,我自会跟长官说明。你就留在帐内,照看殷兄弟,给他上药吧!”说着,带领众人出去。 殷其雷心想,谢大哥真会做人,给我这么一个机会——噢不,应该是给阿伊古丽这么一个机会,能够欣赏他的娇臀。可惜,现在他的娇臀卖相似乎不是很好,血肉模糊,别说欣赏,不把阿伊古丽吓坏就不错了。 “殷大哥,我……我要怎么给你上药?” “把我裤子扒了下来,敷上金疮药就可以了。” 殷其雷说得轻巧,但是阿伊古丽委实为难:“殷大哥,非要……脱你裤子吗?” “噢,你也可以把金疮药敷在我的裤子上面。” “殷大哥,你又胡说八道了。” 殷其雷微微一笑,知她难为情,便伸手主动将后面的裤子褪下一些。阿伊古丽见他亵裤渗出斑斑点点的血迹,已经完全粘在臀部上面,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 殷其雷半天不见阿伊古丽给自己敷药,扭头一看,慌道:“傻瓜,你哭什么呀?” “殷大哥,都怪我不好!你早间出去的时候,要我亲你,可以给你运气,逢凶化吉。但我……但我……”阿伊古丽越说越是伤心,“都是我害了你,要是我亲你一下,你就……你就不会被打成这样了……” 殷其雷随便瞎编的话,不想阿伊古丽竟然相信,而且放在心上,既是惊讶,又是感动,说道:“你现在也可以亡羊补牢呀,别哭了啊!” “什么亡羊补牢?” “就是你现在亲我也不晚。” “可是你已经被打了呀!” “打是被打了,但是你如果亲我一下呢,我就没那么疼了。” “真的吗?”阿伊古丽将信将疑。 “嗯,真的。” 阿伊古丽爬上床去,鼓起勇气,樱唇在他面颊轻轻啄了一下,犹如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回,小声地问:“这样……可以吗?” 殷其雷欣喜若狂,阿伊古丽终于迈出第一步了,再接再厉地说:“嗯,好了一点,你要是多亲几下,我屁股的伤就不药而愈了!” 阿伊古丽本来就对“亲亲能够减痛”的邪说将信将疑,现在又说亲亲能够让他的伤不药而愈,这摆明了是在血淋淋地歧视她的智商,说什么也不信了,樱唇一撅:“殷大哥,你就会胡说。” 殷其雷嘿嘿一笑:“好妹子,你刚才亲了我一下,来而不往非礼也,要不,我也亲你一下?” 阿伊古丽惊恐地摇了摇头:“不要!”她被黒执事囚禁之时,黒执事总是强迫着要亲她,对她简直就是一个噩梦。刚才她亲殷其雷,乃是自己主动,没有被人强迫之感,心中也没有这么大的压力。但是殷其雷变为主动,完全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明知殷其雷亲她和黒执事亲她,性质不同,心中仍是惶遽不已。 殷其雷见她反应,不免又去问候黒执事的祖宗,柔声说道:“阿伊古丽,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阿伊古丽见他说得真诚,忍不住心头一热,说道:“殷大哥,你……你真好……” 殷其雷暗暗叹息,从小到大,也不知有多少姑娘对他说过“你真好”,而她们通常会给他发一张好人卡,意思是说,你是一个好人,但是我们不合适。他一直坚持“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理论,要不然,他是一个好人,那些姑娘为什么不来爱他?他曾下定决心要变坏,但他不知,变坏也是需要资本,没有资本的坏,只是小打小闹的坏。庄子有句话: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窃钩只是小坏,要被诛杀,窃国乃是巨坏,却能封侯。 世间能够容得巨坏,却容不得小坏。是以,殷其雷一直认为,他没有姑娘爱的原因,是他坏得不够彻底。男人在最困顿的时候,总会想到女人,女人特有的温柔和善解,是对男人最大的慰藉。但是殷其雷在最困顿的时候,只有快播里面的波多老师,陪他度过一个又一个黑暗而寂寞的夜晚。有时,他会忽然冒出一个罪恶的念头,跑到大街随便抓个姑娘,按倒在地,xx,姑娘如果以身相许,那是再好不过,如若不然,他大不了蹲几年监狱。监狱有吃有穿,或许他的父母也会忽然惊觉,他们原来还有一个孩子。 但是,殷其雷有贼心没贼胆,他也只是想想,毕竟人与禽兽的不同,在于人有理智。 041 此时此夜难为情(上篇 ) 谢王孙、典章、董浑、蒜头因为做了百夫长,都有专门的营帐,与各自的副百夫长同住一个营帐,是以都搬了出去。是时,范鸿是谢王孙的副百夫长,范熊是典章的副百夫长,董浑、蒜头各有分配副百夫长。副百夫长的职责就是辅佐百夫长的工作,蒜头年纪尚幼,是以萧冠给他分配的副百夫长是个老成持重之人,能够时时提点,免得蒜头小孩儿心性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小兴子和癞痢阿三做了队正,依旧住在殷其雷那个营帐。新来的什长冯百岁倒不算是营帐的一号人物了,因为小兴子和癞痢阿三都对殷其雷敬重有加,冯百岁也对殷其雷百般奉承。 殷其雷的伤尚未痊愈,就要和其他士兵一样操练。其实,以殷其雷现在的武功,操练的那些花拳绣腿,对他已经没有多少用处。殷其雷只在闲暇时候,加紧修炼翠微禅师传授的泼魔八式。 倒是阿伊古丽,身体纤弱,也要跟着舞刀弄枪,这让殷其雷心疼不已。到了中场休息时间,他忙将她拉到一旁,说道:“阿伊古丽,要不你就装病吧,这样你就不用操练了!” 阿伊古丽倔强地说:“不,我要跟殷大哥一起操练!再说,我若装病,军医看过之后,肯定会被揭穿的。到时,我也要跟你一样屁股开花了。——殷大哥,你屁股好点了吗?” “你要不要看看?”殷其雷打趣。 阿伊古丽笑着拍他一下:“讨厌,不理你!” 殷其雷笑嘻嘻地搂过她的纤腰,坐在草地上面,看着蓝天白云,偶尔会有一两只雄鹰盘旋。他想,要是没有战争,就是在草原上老死,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癞痢阿三远远地走了过来,看到殷其雷和阿伊古丽神态亲密,不禁暗暗怀疑他们是不是龙阳。同住一个屋檐之下,他们的事情也很少能够瞒住癞痢阿三,每天晚上阿伊古丽都是缩在殷其雷怀里睡觉的。 癞痢阿三扯下腰间的皮囊,递给殷其雷:“殷大哥,喝口酒,暖和暖和!”皮囊本来是给士兵装水用的,操练时间,不许饮酒,癞痢阿三就在皮囊里面装上白酒。 殷其雷喝了一口,将酒递给阿伊古丽:“你也来一口?” 阿伊古丽摇了摇头:“你们喝吧,总共也没多少酒。” 癞痢阿三笑道:“墩子兄弟,我和小兴子经常溜出军营,你要喝酒,根本不是难事!——来,喝!不要跟我客气。” 阿伊古丽也喝了一口,抬头却见萧冠走了过来,一时愣了一愣。癞痢阿三却是吓坏了,要是被萧冠发现他们是在喝酒,不是喝水,少不得又要军棍伺候。但是萧冠也只是一怔,随即转身离开,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似的。 阿伊古丽心里却有一些失落,一整天都是闷闷不乐,晚上殷其雷忍不住问她:“阿伊古丽,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阿伊古丽摇了摇头:“殷大哥,白天萧哥哥明明看到了我,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跟我说,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殷其雷想起萧冠输了决斗,曾经说过,永远不见阿伊古丽的面,他这是在遵守自己的诺言。但是殷其雷也不能将此事告知阿伊古丽,只说:“傻瓜,你现在女扮男装,你萧哥哥估计没有把你认出来。” “是这样的吗?” “当然,你在军营这么久,谁认出你是女儿身?你萧哥哥只是远远地看你一眼,又怎么能够认出你呢!” 阿伊古丽这才安心,抱着殷其雷沉沉睡去,而殷其雷每晚闻着阿伊古丽的体香,心猿意马,只能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借以渡化蠢蠢欲动的二爷。 次日,就有士兵过来传话,让殷其雷做了百夫长,阿伊古丽做了副百夫长,独立住在一个营帐。阿伊古丽百思不得其解,殷大哥刚刚受了处罚,而她也没立什么功劳,怎么两人忽然就受到这么高的待遇呢!殷其雷却已猜到,这是萧冠不忍看到阿伊古丽晚上和一堆男人挤在一起,是以做了安排。 搬到新的营帐,董浑、蒜头立即过来道贺,小兴子和癞痢阿三搬来两坛美酒,又叫下面的人吩咐火房再做几个小菜。现在众人身份不同,自然排场也就不同了。冯百岁和同帐的几个兄弟也来道贺,都说殷其雷和阿伊古丽交了大运。 蒜头不乐意了:“什么交了大运?殷大哥这个百夫长,可是全凭自己的本事挣回来的!你都没看到殷大哥当时怎么打杀那些女真贼的,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只是当初因为被我多嘴坏事,这才没有封赏,但是他的功劳上头都记着呢!” 冯百岁忙道:“是是是,殷兄弟武功盖世,功劳自然也是盖世的。” 却见谢王孙和典章走了进来,谢王孙啜着烟杆笑道:“你们不够意思,躲在这里喝酒也不叫上我们。” 董浑笑道:“不必我们去叫,你们闻着酒香就过来了!” 因问:“范家兄弟呢?” 典章说道:“交代他们处理一些事务,没有过来!——这里,我向殷兄弟和墩子兄弟道喜了!” 小兴子笑道:“典大哥,你别说那些套词,喝酒才是正经。——来,兄弟给你满上!” …… 这一晚,殷其雷喝得酩酊大醉,搂着阿伊古丽就扑上床。阿伊古丽吓得心脏都要跳了出来,叫道:“殷大哥,你做什么?” “阿伊古丽,你……你给我吧,我每天搂着你睡觉,却什么也不能做,我……我实在受不了了!” 阿伊古丽似乎明白“给我”代表什么意思,急忙跳下床来,深吸一口气:“殷大哥,你喝醉了!” “我没醉!”话音未落,哇的一声,伏到床下狂吐起来。 阿伊古丽急忙拿水给他漱口,吩咐帐外守卫照看殷其雷,自己到了伙房给他熬姜汤。她家从前是做酒店行业,一些醒酒的土方法,她却是知道的。 夜已深沉,伙房仍有两个士兵把守,防止别有用心之人进去投毒。两个士兵不知阿伊古丽的身份,两杆长矛将她拦住,其实只要她说出自己是副百夫长的身份,两个士兵也不会太为难她。但是阿伊古丽生性纯良,怎么也不会以身份压人。 “两位大哥,让我进去,我只煮碗姜汤就好。” 士兵甲不耐烦地呵斥:“去去去,大半夜的煮什么姜汤?” “殷大哥喝醉了,我要煮碗姜汤给他醒酒。” 士兵乙干脆长矛指着她:“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了!” 阿伊古丽还要恳求,却听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进去吧!” 两个士兵立即下跪:“参见都监大人!” 阿伊古丽惊喜回头,却见萧冠已经转身离去,她叫了一声:“萧哥哥!” 萧冠的脚步走得更急,阿伊古丽追了两步,叫着“萧哥哥”,但他始终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阿伊古丽呆呆地站在寒风之中,青丝嫳屑,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虽然,她并不想嫁给萧冠,但却将他当成自己的哥哥。如今,这个从小呵护着她,和她一起长大的哥哥,却变得这么生疏。她想不起来,萧冠和殷其雷决斗之前,在回鹘会馆的时候,萧冠曾经当着她的面说,如果输了决斗,就永远不见她的面。她当时动机单纯,根本没想那么多,也没想过萧冠会这么认真。 阿伊古丽心烦意乱地回到伙房,拿了一块生姜洗净,放到砧板上面,拿刀切片。她的心里只管想着萧冠和殷其雷,不意一刀切在左手的食指上面,立即血液涌了出来。她“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外面守的士兵问道:“出什么事了?” 阿伊古丽忙道:“没事没事!”将手指放到嘴里吮了一下,扯下衣摆一块布条,简单包扎一下伤口。 她虽不是显赫门阀的女儿,但总算出身殷实人家,像厨房这种地方也极少进出。回鹘会馆的生意自有父亲打理,她几乎什么事也不用做,只有来了贵宾的时候,献一献舞。从小到大,拿菜刀的次数,十个指头都能数得出来。 她又在锅里加了一碗分量的水,放入生姜,她的心思单纯,以为一碗姜汤只要一碗水。根本没有想到,一碗水在锅里和生姜一熬,很快就会干了,哪里还有姜汤?接着又到灶膛升火,火石和火刀打了半天,也升不起火。忽然想到,火石和火刀需要火绒引燃,才能升火,立即又欢喜起来,仿佛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 萧冠走了一段路程,看见阿伊古丽没有追来,却又偷偷绕到伙房后面,透过通风的窗口,痴痴地看着她为另外一个男人忙得满头大汗,甚至切破手指,也不会喊疼。 以前的阿伊古丽,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殷其雷,这样一个痞里痞气的无赖,当真值得她这么付出吗? 或许,爱,本就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042 此时此夜难为情 殷其雷躺在床上,正在梦里与波多老师大战三百回合,忽地感觉自己身体悬空,操,这是飘飘欲仙的感觉吗?接着,扑通一声巨响,他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他就登时醒了过来。一时搞不清楚状况,操,他的睡相有这么不好吗?按他的方言来说,就是困得歹品吗? 殷其雷揉了揉眼,看见萧冠满脸怒容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就立即跳了起来,摆出架势:“你想干嘛,三更半夜地进我房间干嘛?” “阿伊古丽呢?” 殷其雷掀开床上的被子,不见阿伊古丽,以前每晚她都会抱着他睡,今晚怎么忽然不见了?殷其雷登时慌了起来,走出帐外,四处寻找。 萧冠跟在他的身后:“你别找了,我知道她在哪里。” “你不早说!” 萧冠一把抓过殷其雷衣领,恶声说道:“你还有脸这么跟我说话!我问你,你为什么把阿伊古丽带到军营?她从小娇生惯养,哪里适应得了军营的生活?” 殷其雷本来觉得亏欠阿伊古丽,但是萧冠一副老子训斥儿子一样的态度训斥他,这就让他有些受不了,冷笑:“不是我带她来的,是她愿意跟着我,你就羡慕嫉妒恨吧!” 萧冠恼怒无比,一拳撞到殷其雷胸膛,殷其雷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继续冷笑:“手下败将,怎么,还想再打一回?” 此刻虽然士兵都已休息,但是还有巡夜和把守的人,让人看到堂堂都监和一个百夫长动手,传了出去,只怕军中引起不必要的猜疑,按捺心中怒气,说道:“你最好善待阿伊古丽,否则我杀了你!” “你威胁我?” “我在忠告你。” “谢谢你的忠告,我的女人,我自会好好爱他,不必你指手画脚。” “最好这样!” “说吧,阿伊古丽现在哪里?” “她在伙房,给你熬姜汤。” 殷其雷急忙要往伙房赶去,萧冠叫道:“等等!” “你还有什么忠告?” 萧冠掏出一支青花小瓷瓶,瓶口塞着红布,说道:“阿伊古丽的手指被刀切破了,这是金疮药,你拿去给她敷上。” 殷其雷拿了金疮药,快步跑向伙房,两个士兵依旧拦住他的去路,殷其雷喝道:“瞎了你们狗眼,老子是百夫长!”两个士兵吃软怕硬,被他一喝,登时放他进去。 阿伊古丽听到外面殷其雷声音,微微一怔,叫道:“殷大哥,是你吗?” 殷其雷已经走了进来,一把就将阿伊古丽搂在怀里:“大半夜的,你瞎跑什么,要是让人发现你是女儿身,那可怎么办?” “殷大哥,你怎么醒了?” “我本来睡得好好的,一条疯狗跑进来乱叫,我就被吵醒了。然后,我就发现你不见了,把我吓坏了!” “军营也有狗吗?” “有呀,蒜头不是有头猪吗?自然也有人带着狗来打战的。我家乡把在这种狗叫做军犬。” 阿伊古丽没有怀疑,说道:“殷大哥,我给你熬了姜汤。”揭开锅盖一看,登时就傻了眼,锅里只有姜,没有汤,“殷大哥,对不起噢,水被我烧干了。” 殷其雷见她白皙的脸庞满是烟灰,蓬头垢面,想是刚才升火的时候没少费劲。他的心里一时就充盈着感动,他素有自知之明,自己只是一个混世的屌丝,除了精虫,没有东西能给自己心爱的姑娘。但是阿伊古丽压根就不要他的精虫,就将他唯一能够奉献的渠道给堵住了。他就真的不知道能拿什么去报答阿伊古丽对自己的绵绵情意了。 漫长的屌丝生涯教会了他,这世上没有一种爱是理所当然的。 “你的手疼不疼?”殷其雷拉起她的左手,看到食指包扎的布条已经晕出了血。 “开始有些疼,现在不疼了!” 殷其雷将布条解开,血液尚未完全凝固,掏出萧冠给的金疮药,抖了一些粉末在她伤口上面。阿伊古丽手指不禁抖了一下,嘴里“嗤”的一声,想是金疮药太过刺激,弄疼了她。殷其雷小心翼翼地朝着她的伤口吹气,疼痛稍稍减弱。 “殷大哥,你身上怎么会有金疮药,上次你敷屁股的金疮药不是用完了吗?” “我又重新向军医要了一瓶,谁知道你萧哥哥会不会再打我屁股,有备无患嘛!” 提起萧冠,阿伊古丽又有一些感伤:“殷大哥,我刚才见到萧哥哥了,但他扭头就走,不管我怎么叫他,他都不答理我。” 殷其雷暗暗叹息,萧冠还真倔强,说不见阿伊古丽的面,就不见阿伊古丽的面。其实,说良心话,殷其雷也觉得萧冠比自己更能保护阿伊古丽。但是无奈,阿伊古丽只把萧冠当成哥哥。殷其雷常常会想,要是自己和萧冠的那场决斗,赢的人是萧冠,结果又会如何? 爱情是这世上最不稳定的东西,她永远敌不过时间。当初爱得死去活来的两个人,海枯石烂,天荒地老的誓言,会在时间的轨迹渐行渐远,誓言变成谎言。其实不是谎言,因为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出自真心,情不自禁,把话说大了。爱情就是化学反应,反应结束,爱情也就消失了。来得不动声色,走得悄无声息,你以为她还在,其实她已离开,你只是沉浸过去的回忆,出现的幻觉。 殷其雷对这一方面,素来看得很开,就像对抗战八年未果的苏浅浅,他也没有过多的纠结。他深知自己单方面的反应,只是器官的反应,不能称之为爱情。他相信时间的力量,等待自己体内因苏浅浅而起的某些激素燃烧殆尽,他就可以放下。 如果他还没有放下,只是时间不够长久。 时间才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东西,因为她的纯粹,爱情并不纯粹,敢说爱情纯粹的人,不是在欺骗别人,就是在欺骗自己。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同时也可以创造一切。两个本来没有任何交集的人走在一起,也有可能擦出火花,比如萧冠和阿伊古丽。但是殷其雷不敢冒这样的风险,这是一场豪赌,输了,就可能把阿伊古丽的一生赔进去。 确实,殷其雷动过要将阿伊古丽让给萧冠的念头,面对萧冠,他的骨子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自卑。他觉得,像阿伊古丽这般天仙也似的人物,就算配一个天之骄子也不过分,怎么能让自己这样一无是处的屌丝去玷污她的生命?但他不是李寻欢,阿伊古丽也不是林诗音,他也不想让阿伊古丽变成林诗音。 阿伊古丽是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她不是物品,她有自己的选择。 既然,阿伊古丽选择了他,他就应该珍惜这一份缘。缘起,缘灭,本是自然规律,坦然,才能心安。即便爱情反应会有消失的一天,但是殷其雷希望这一份缘,可以长久一些,最好到了他们老死的一刻,这才幻灭。 殷其雷帮她重新包扎伤口,柔声说道:“阿伊古丽,你要相信你萧哥哥,他和我一样,都很爱你。”这句话一出口,殷其雷登时觉得自己形象高大辉煌,他竟然帮自己情敌说话,这世上还找得到像他这么伟大的人吗? “可他为什么不理我?” 殷其雷觉得要阿伊古丽知道真相,整理一下思绪,说道:“阿伊古丽,你记得吗?你萧哥哥要和我决斗的时候,当着你的面说过,他要输了决斗,就永远不见你的面。” 阿伊古丽想了起来,但她根本无法理解萧冠单根筋的思维,说道:“我只是不想嫁给他,而不是不想见他。” “你萧哥哥是个骄傲的人,说出的话绝对不会收回来。” “是呀,草原儿女把诺言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他说不见我的面,就一定不会再理我了!”阿伊古丽忽然感到阵阵揪心的难过,她开始后悔了,当初非但没有阻止这场决斗,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阿伊古丽,你别伤心,你萧哥哥只说不见你的面,可没说不见我的面。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说,我可以替你转达。” 阿伊古丽立即从黑暗中看到一丝曙光,笑道:“是呀,殷大哥,还是你聪明。” “那是,我的智商打娘胎就开过光了!” “殷大哥,你要是见到萧哥哥,你就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我……我辜负了他的深情厚意,叫他不要生我的气。” “傻瓜,你萧哥哥只会生我的气,又怎么生你的气?” “噢,那你就替我再向萧哥哥说一声,叫他也不要生你的气。” 殷其雷哭笑不得,这种话他怎么好意思转达?萧冠爱气不气,反正气的又不是他的身体。看在阿伊古丽的面上,他自然要好好劝劝萧冠,不要那么死心眼,免得阿伊古丽伤心。 “殷大哥,你还要喝姜汤吗?我再煮一次。” 殷其雷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喝不喝姜汤也无所谓,但是阿伊古丽一脸期盼,她的姜汤刚刚失败一次,跃跃欲试地要在殷其雷面前再表现一次,殷其雷不忍驳她的意,笑道:“好呀,我跟你一起煮。” 043 借兵 回到营帐,阿伊古丽破天荒地不抱着他睡,这让殷其雷感到奇怪:“阿伊古丽,你怎么了?” “没事呀!” “我是不是太久没洗澡,身上很臭?” “不会呀!” “那你为什么不抱着我睡?” 阿伊古丽忸怩地说:“殷大哥,我也不能老是抱着你睡,多难为情呀!”看来,殷大哥醉酒之后对她说过什么胡话,他都不记得了。 “这么久,你都没难为情,为什么现在忽然就难为情了呢!”殷其雷百思不得其解。 “睡吧,殷大哥,别想那么多。” 殷其雷想想,也罢,她总要学会自己长大,老是这么黏着他,她的心理阴影永远不会消失。但是自从军营以来,两个人都是睡在一个被窝里面,忽然分开睡在不同的两个被窝,两个人都有一些不习惯。 次日,阿伊古丽天蒙蒙亮就起来了,催着殷其雷给萧冠传话。殷其雷打着哈欠,穿起衣裳,说道:“你萧哥哥没那么早起床的。” “谁说的,萧哥哥每天都会很早起床练马,哪里像你这么懒。” “是是是,你萧哥哥哪里都比我强,行了吗?”殷其雷没好气地说。 阿伊古丽浅笑盈盈地注视着他:“殷大哥,你这算不算……吃飞醋?” “切,我会吃那个手下败将的醋?他除了官职比我大,可以随时随地打我屁股之外,他哪一点比我强?他有我这么帅吗?” “好了,别磨蹭了!”阿伊古丽笑着将他推出营帐。 殷其雷不满地撇了撇嘴:“老子怎么感觉自己像是拉皮条的,细胞烂掉!” “殷大哥,等等!”阿伊古丽在他身后叫了一声。 殷其雷木讷地回头,一副尚未睡醒的模样:“干嘛?” 阿伊古丽忽然扑了上去,在他面颊啄了一下,又羞红了脸,跑回营帐。殷其雷立即困意全无,连同二爷都是一个激灵,精神抖擞。操,这是什么情况,完全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一时倒也忘记自己瞎编的胡话,出门之前,如果自己心爱的姑娘能够给他一个亲亲,一定能够给他带来天大的好运。 …… 萧冠骑马驰骋一圈回来,看到殷其雷站在自己营帐门口,跳下马来,冷冰冰地问:“你来干什么?” “要不是阿伊古丽,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 一听阿伊古丽,萧冠立即上心,问道:“阿伊古丽怎么了吗?” “你这些天对她避而不见,她很伤心。” “我输了决斗,说过永远不见她的面。” “是,你是输了决斗,但是输在像我这种风流倜傥的手下,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怎么这么死心眼,见一下又怎么样?我又不会跟你收费。” “你这是在嘲笑我吗?”萧冠勃然大怒。 “好了,我都不介意,你又钻什么牛角尖?”殷其雷拍拍他的肩膀,“阿伊古丽一直把你当成哥哥,天下哪有哥哥不见妹妹的道理,你说是吧?” 萧冠恶狠狠地甩开他的手臂:“你只管好好地待阿伊古丽,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气冲冲地走进营帐。 殷其雷要跟进去,帐外两个士兵立即挺起长矛将他拦住。殷其雷只得讪讪离去,回去向阿伊古丽编了一个谎言:“你萧哥哥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军营之中,他不便见你,不然其他将士知道你和他的关系,难免说他偏袒咱们,影响不好。” 阿伊古丽点了点头:“嗯,萧哥哥身为都监,考虑问题自然要谨慎的。” “你不要想太多,等到剿灭反贼,你萧哥哥还是会像以前那么对你。” “嗯,殷大哥,谢谢你。” 殷其雷忽地贱兮兮地一笑:“你要怎么谢我?” “你想怎样?”阿伊古丽警觉地望着他。 殷其雷不乐意了:“欸,我又不是那种爱占姑娘便宜的无耻之徒,你做出这种表情,是在对我的人格进行惨无人道的蔑视。” “你就是无耻之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穆耳的事。”阿伊古丽躲着殷其雷钻出营帐。 萧英姿和阿伊古丽无话不谈,她和殷其雷遇客婚的事情,自然也叫阿伊古丽知道了。但是殷其雷却怎么也想不清楚,到底哪里走漏风声了。其实风声又何须走漏,整个十字寺的人都知道了。幸在契丹风气开放,也没人会对这种事情大做文章。本来,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性和吃饭、睡觉一样,都是基本的生理需求。殷其雷素来认为,那些谈性色变之人,要么身体残疾,要么心灵扭曲。那些正常得不能正常的事情,你如果偏偏要认为它是猥琐的,只能说明你内心的猥琐。 当然,在这一方面,殷其雷也觉得自己很猥琐,可以猥琐到无所不用其极,完全可以抛开社会的种种约束。 上午的操练结束,汉军都指挥使耶律巴图忽然接到消息,述律平派去质问永康王耶律阮的使者已被处死,并且耶律阮顺利占领南京。 述律平当场就在朝堂大怒:“韩延徽这老匹夫,身为南京三司使,哀家本来指望他能抵挡耶律兀欲(注:耶律阮的契丹名)的大军一阵,不想竟带领南京军民出城迎接耶律兀欲!他莫忘了当年先帝要杀他,是哀家见他有些见识,才在先帝面前力保,他才能享此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李胡说道:“母后,是该讨伐耶律兀欲了!” 惕隐(注:执掌契丹皇族政教的官)耶律屋质说道:“永康王如今收伏燕云十六州,实力大增,想来也有八十万兵马。反观我方,精锐部队只有二十万属珊军,上京道十二路节度使二十万兵马,加上常规部队和汉军十万兵马,总共五十万兵马,其余蕃军拒不受令,似乎仍不能与永康王的大军抗衡?” 耶律李胡怒道:“我是皇太弟,这皇位理应由我继承,耶律兀欲如今自立为帝,将我置于何地?——耶律屋质,你也想造反吗?”拔出佩刀指向耶律屋质。 耶律屋质冷笑:“元帅,你还没当皇帝呢,你就想杀我?哼哼,你若杀我,只怕这大辽基业就要完了!” 述律平也素知耶律屋质的才能,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万事还要指望耶律屋质,喝道:“李胡,住手!” 耶律李胡讪讪收起佩刀。 述律平望向耶律屋质:“屋质,如今的局面你也清楚,耶律兀欲气焰如此,这一场战是非打不可了。你且说说,可有御敌良策?” 耶律屋质叹了口气:“这一场战既然太后执意要打,微臣恳求太后换了主帅。” 耶律李胡勃然大怒:“耶律屋质,你好大的胆,老子杀了你!”又拔佩刀出来。 述律平喝道:“李胡!退下!” 耶律李胡不敢违抗母亲命令,只有狠狠瞪了耶律屋质一眼,退到一旁。殿上其他大臣一见耶律李胡动怒,个个噤若寒蝉,要知耶律李胡可是契丹著名的杀人魔头,惯以杀人取乐。但见耶律屋质面不改色,众人都为他暗暗捏了把汗。 述律平缓了口气:“屋质,阵前换帅,只怕军心不稳,未免不祥。何况,李胡身为皇太弟,未来大辽的皇帝,此次让他挂帅,就是为了让他建立威信。你素有智谋,还望多多辅佐李胡。” 耶律屋质心知太后宠溺耶律李胡,要她换帅,只怕没有可能,说道:“太后既然已经发话,微臣不敢不从。只是,如今敌我实力悬殊,永康王手下都是精锐之师,要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还须联合各方力量,争取不战而屈人之兵。东京的渤海军实力雄厚,但是当年永康王之父耶律图欲(注:耶律倍的契丹名)为东丹王,治理渤海,素有仁政,渤海军民感恩戴德,想来这一路兵马咱们是调不动了。南京自不用说,已被永康王占领。” 耶律李胡不耐烦道:“你说来说去,还不是没有办法弄到兵马?” 耶律屋质不理耶律李胡,顾自说道:“太后本是回鹘人,为何不向回鹘各部借兵呢!” 述律平沉吟片刻,说道:“如今回鹘各部最强的势力是在高昌,离此万里之遥,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这也没有办法,如今永康王势头正劲,近水要么依附于他,要么持观望态度,要想救火,只能靠远水了!”述律平临朝这么多年,人缘可谓极坏,说是有五十万大军,但除了二十万属珊军,真心拥护她的人只怕不多。如此离心离德,耶律屋质才要请求外援,外来之军,没有受过述律平的荼毒,也不知她的为人,只要给点好处,说不定还能相助。 述律平明知耶律屋质讥讽自己,此刻也只能按捺心气,说道:“高昌回鹘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万兵力,仍旧无法与耶律兀欲抗衡。” “还有一支远水,中原残唐之时,先帝曾与沙陀人李克用约为兄弟,共讨朱温。后来李克用之子李存勖中原建立政权,虽然已经灭亡,但在沙陀部仍有一些残余势力。太后可以遣使前往,再续兄弟之约。” “嗯,还有呢?” “北冥世家!” 耶律李胡冷笑:“北冥世家小小一个武林门阀,撑死了也就两万人马,顶个屁用!” “兵在精,而不在多,你身为三军主帅,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耶律李胡每每被耶律屋质抢白,怒火已盛,但有母亲护着耶律屋质,他也无可奈何。 “只是这北冥世家,常人未必请得动他!” “哼,本帅下令,他敢不从?” “元帅,北冥世家位于契丹版图之外,你的帅令就连隶属的蕃军都调不动,焉敢大言不惭,调令北冥世家?” 耶律李胡气得发抖:“耶律屋质,老子总有一天叫你死在我的手里!” “闭嘴!”述律平呵斥一声,转向耶律屋质,“屋质,你以为派谁前去北冥世家为使合适?” “寿安王耶律述律!” 耶律述律,又名耶律璟,耶律德光的长子,也与他的叔叔耶律李胡一般,昏庸,残暴,是以二人臭味相投,倒成了莫逆之交。 是以,耶律李胡也不反对耶律璟出使北冥世家。 044 曾经沧海难为水 而在此刻,南京又是一番景象,幽州卢龙军节度使洪童和南京三司使韩延徽正在大摆宴席,在为耶律阮接风洗尘,一面犒赏耶律阮带领的将士。 耶律阮居高临下坐了主位,在他身边的是他随耶律德光征伐后晋的时候,虏获的一个汉家女子,甄氏,小字祺儿。虽已年近四十,比耶律阮大上十岁,却是风韵犹存,明眸善睐。底下一干诸将,看得眼珠都要凸了出来,真不敢想,世间竟还有如此尤物。 耶律阮看到右边的上首位置竟然空着,问道:“军师何在?” 南院大王耶律吼答道:“军师言说身体不适,正在驿馆休息!” 洪童知道这位军师乃是鬼谷弟子,叫做薛白衣,耶律阮能够被将士拥立为帝,全靠他一手策划,是以深受耶律阮器重。而洪童身为幽州卢龙军节度使,算是南京的管家——耶律阮才是主人,若是没有尽到管家的职责,怠慢主人身前的红人,难免耶律阮怪罪。忙道:“微臣已经早前已经派人请过军师,无奈军师豢养的昆仑奴十分凶悍,将微臣的人给打了出来。” 宣武军节度使萧翰说道:“陛下,军师不来,咱们只管吃喝,别坏了咱们的兴致。”萧翰的妹妹嫁给耶律德光,所以他算国舅,说起话来也有一些分量。 耶律阮喝道:“朕之所以能够为帝,一来是靠军师出谋划策,二来是靠诸位拥立。这一路北上,兵不血刃,各个州县望风而降,全因军师运筹帷幄。军师功高盖世,他不来赴宴,你们只管在此吃喝,难道心中不会有愧吗?” 萧翰讪讪不语,其他契丹贵族也因耶律阮宠信汉人,心中多有不忿,但是耶律阮既然已经发话,他们又能再说什么? 耶律察割笑道:“陛下息怒,且容微臣去请军师。”说罢就要起身。 耶律察割的父亲耶律安瑞笑道:“察割,这位军师架子大得很,只怕你未必请得动。” 甄氏说道:“让我去请他吧!” 耶律阮也知甄氏与薛白衣乃是故交,姐弟相称,有她出面,薛白衣必来赴宴,笑道:“爱妃出面,朕就放心了!——耶律破军,你带一队人马护送娘娘。” …… 甄氏来到驿馆,驿丞急忙行礼:“小人不知娘娘驾到,有失远迎。” “起来吧,军师住在何处?” “就在上厅下榻。” “前面带路。”甄氏衣袖一挥,驿丞屁颠屁颠地就到前头去了。 上厅的门口站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大汉,就像灶膛烧出来的碳,手中一对精钢实心的混元锤,正是洪童口中的昆仑奴,薛白衣从一个贵族手中将他赎了出来,平日叫他铁摩勒。 铁摩勒对谁都不放在眼里,只服薛白衣一人管教,但知甄氏与薛白衣交情匪浅,还是行了一礼:“参见娘娘。” “不必多礼了。薛郎在吗?” “公子到谯楼去了。” 甄氏又往谯楼而去,到了楼下,吩咐左右止步,独自登楼上去。薛白衣的侍女金苹婆正要行礼,甄氏给她打了一个手势,让她不要声张。金苹婆来自早已灭亡的新罗,从小伺候薛白衣,是薛白衣从鬼谷带出的人。早从唐代开始,昆仑奴和新罗婢都是大户人家争相采买的对象,昆仑奴忠心耿耿,勤劳能干,新罗婢心灵手巧,善解人意,要是府中没有昆仑奴和新罗婢,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大户人家。 薛白衣人如其名,一身白衣,侧坐谯楼的阑干之上,望向远处暮霭沉沉,夕阳晚照。手按一管翠绿欲滴的玉箫,吹奏一曲《汉广》,箫声缠绵悱恻,哀怨动人,甄氏一时心如刀绞。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 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 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汉广》 这是《诗经》里面的诗篇,讲述的是,一个年轻的樵夫爱上一位美丽的姑娘,多番追求,始终未能遂愿,最后姑娘却嫁给别的男人。 小的时候,是她一字一句教他背诵的《诗经》,她又怎会不解诗中之意、曲中之味? 小的时候,她曾将他抱在膝上,对他说,等他长大之后,一定嫁他,做他的妻。那一年,他六岁,她十四岁。等他到了十四岁的时候,她已经二十二岁了,那个年代,她已经是老姑娘了。和她同龄的女人,孩子都一大堆了。但是她不顾家中的反对,依旧决定等他长大,等他来娶自己的那一天。 无奈造化弄人,他家犯了大事,满门抄斩,他被鬼谷先生所救,幸免于难。那一年,他十六岁,一心只想复仇的事,决定跟随鬼谷先生。临别之时,他对她说,一定等他回来。但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等了十年,她再也等不下去了。一个女人最美的青春,都在等待中度过,她,觉得自己老了,即便他回来,自己也配不上他了。 她做了一个商人的妾,是的,重利轻别离的商人,垂垂老矣,犹如朽木。但有什么办法,她只是一个老姑娘,还能指望能够嫁个青年才俊吗?她不记得一块朽木压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感觉,或许,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感觉。她在正室的欺压之下,度过一个又一个的日日夜夜,她盼望着他能够回来。 但他没有回来,另外一个男人却走进她的生命,一把火烧了那块朽木一家,也照亮她的心扉。于是,她成了那个男人的妾,那个男人的温柔和粗犷,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女人。后来,他真的回来了,在她已经失去所有盼头的时候,他回来了,却什么也不愿说,雷厉风行,让她成了那个男人的妃。但他不明白,妾和妃改变的只是男人的身份,对于女人,地位没有分别。 他觉得,他亏欠了她。 但她,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她以为他不会回来了,或者,早已忘记了她,娶了别的女人。但他只是孤零零地回来,一个三十的男人,至今未娶,床上从未躺过一个女人。 (注,甄氏身份设定,包括年纪,与历史略有出入,盖小说创作需要也!文中尚有其他类似之处,恕不一一赘述,历史考证癖者绕行。) 薛白衣一曲吹罢,回头望向甄氏:“甄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站了有一会儿了。” “有事?” “陛下宴请群臣,请你过去。” “替我谢过陛下,就说我身体不适。” “你生病了吗?”这么多年,她仍是这么紧张着他。 他就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就像三月的桃花、四月的雨,温煦,干净。他说:“这么多年,你还听不出我说的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吗?” “以后不许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微微有了嗔意。 “行,以后我拿别人的身体开玩笑。” “你!”她依旧拿他没有办法。 “都是做娘娘的人了,还这么容易生气。” 他以为,她真的就这么稀罕这个娘娘吗?但她却摆起娘娘的架子:“娘娘有命,你听不听?” “看心情喽!” “那么请问,薛大军师,你老人家现在的心情如何?” “勉勉强强,一般一般。” “不要贫嘴,我在兀欲面前夸下海口,一定请你赴宴,你总不能让我在群臣面前颜面扫地吧?” “兀欲?”他挑了一下剑眉,“以字相称,看来你们最近其乐融融,很和睦嘛!” 她的耳根就微微烫了一下:“你在取笑我吗?” “瞧你这眼力劲儿,没看出我在吃飞醋吗?” 她就扑哧一笑:“多大了,还吃飞醋,也不怕酸吗?”她本用她最美的韶华酝酿一坛美酒,朝朝暮暮,暮暮朝朝,等待他来品尝,直到……美酒变成酸醋,沧海变成桑田。 “甄姐姐,你忘记了吗?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吃酸。咱们原先废弃的院子,种了两株橘子树,那些橘子尚未熟透,青涩涩的,我就央着你去帮我去摘。橘子树老高老高的,你踮起脚尖也够不到,你就拿着竹竿去打,一竿子一竿子地打,我在树下追着满地乱滚的橘子。甄姐姐,你还记得吗?” “都过去了,你还提这些做什么?”她别过头去,拿起绣帕拭去眼角的潮湿。 “是呀,都过去了,但是一旦想起,仿佛昨天。” “好了,走吧!” “去哪儿?” “赴宴。” “我答应你了吗?” “你敢不去吗?”她故意板起了脸。 他缓了口气,颇为无奈:“非要去吗?”兴许独处惯了,他很不适应那种嘈杂的场面。 “你现在是兀欲最大的功臣,这种场面又怎么少得了你?” “我稀罕做他的功臣吗?” “你就当为了我,行吗?” 于是,他就不再说什么,为了她,他已经颠覆了天下,还怕去赴一次宴吗?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气冲斗牛、如日中天的耶律德光,为何会在军中忽然暴毙身亡。耶律德光死后,契丹皇位的法定继承人是耶律李胡,再不济还有耶律德光的长子耶律璟,怎么也不会轮到耶律阮。但他,硬是凭借一己之力,游说三军将领,拥护耶律阮为帝。 他,不能还她幸福,至少可以给她尊贵,整个契丹的臣民都将拜倒在她脚下! 045 家里没有草原 殷其雷没想到萧英姿会来军营,而且刚一见面就拿着马鞭抽得他满地打滚。 殷其雷莫名其妙,吼道:“有病吃药,好吗?!” “你个混蛋!”萧英姿一鞭抽在他的面颊。 萧冠堪巧路过,喝道:“穆耳,你做什么?” “我在教训这个混蛋!” 萧冠深知自己这个妹妹出名的蛮横,也不知殷其雷哪里得罪了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不用你管!”萧英姿直截了当地冲撞萧冠。 “我是你哥!”在殷其雷面前,自己若连妹妹都管教不了,岂不叫他笑话? “了不起吗?你不过比我早出生几年,这是爹娘的本事,又不是你的本事,你神气什么?” 这话说得不近人情,却也不无道理,萧冠不是蛮横的人,一时倒也不知如何反驳。只觉这丫头是不是吃了枪药,怎么逮谁咬谁?说道:“你一个儿女家来军营做什么?” “谁说女儿家不能来军营?当今太后年轻的时候,还亲自上阵杀敌呢!我才不信汉人那一套呢,什么‘军中女子气不扬’,狗屁!我要上了战场,指定要比你们这些男人强!” 殷其雷刚从地上爬了起来,摸着自己面颊火辣辣的鞭痕,陡听这一句话,惊道:“你不会想要从军吧?” “我才不愿扎在你们男人堆里呢,几个月不洗澡,臭都臭死了!” “你懂什么,这叫男人味!” “闭嘴!”萧英姿又扬起马鞭,殷其雷吓得急忙退后。 这时一个士兵过来朝着萧冠行了一礼,又说:“都监大人,都指挥使大人请你过去,要事相商。” 萧冠点了下头,又向萧英姿道:“早点回家,不要在军营里胡闹!”说罢与那个士兵离去。 萧英姿望了殷其雷一眼:“淫贼,过来!” “我不!” 萧英姿一鞭抽去,殷其雷抱头就跑,蹿入营帐,一时慌不择路,钻到床底。 萧英姿叉腰站在床前:“出来!” “我不!” “你出不出来?!”萧英姿将马鞭抽得啪啪直响。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就不出!” 萧英姿觉得好笑,伸手到了床底,拧着耳朵将他揪了出来:“男子汉大丈夫,你倒挺有骨气哈!” “放手,放手,疼!” 萧英姿将手一放,却朝他的胯下就是一脚,殷其雷急忙向后跳了一步。他对姑娘素来宽容,要怎么打他,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但要对他二爷下手,那是万万不能容忍的事。他还指望二爷替他冲锋陷阵,雄霸天下呢! “欸,你太狠了吧,我如果得罪了你,你打我就是了,关二爷什么事?” “就关二爷的事!” 殷其雷一怔:“你这话几个意思?” “我有了!混蛋!” “你有了混蛋?”殷其雷不明觉厉,他虽常常被人骂成混蛋,但是混蛋到底是什么蛋,他却一直表现出如饥似渴的好奇心。 “是呀,我有了你的小混蛋!”萧英姿懊恼地跺了下脚。 “切,我又不是卵生……”忽地,殷其雷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纳尼?!你……你是说……你确定吗?” “我这个月没来月信,恶心,呕吐,我向府里的老妈子打听过了,这都是怀孕的症状。” “这么说,老子终于可以翻身做爹了?哇哈哈,老子被我爸折磨了26年,现在终于可以在我儿子身上连本带利地要回来了!真是苍天有眼,菩萨保佑,哈利路亚!” “欸,你那么高兴干嘛,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当然,老子这么辛苦地播种,现在终于有了收成,能不高兴吗?” “你个混蛋!”萧英姿又是一鞭抽在他的面颊。 “欸,你能不能不打脸,你这么破坏我英俊的外表,对你有什么好处?” 萧英姿看他面颊两道交错的鞭痕,已经破开皮肉,渗出血丝,心中也有一些不忍,说道:“谁叫你不躲?” “我一躲,你势必要追,你一追,就会动了胎气,你要动了胎气,小雷子就有生命危险,我还不如乖乖站着让你打,等到小雷子出生,我再连本带利地要回来。” “等等,小雷子是谁?” “就是你肚子里的小混蛋喽!” “你取的什么破名?” “你要不喜欢,你可以改成老雷子。” “什么小雷子、老雷子,我一概不生!” “噢,那就生个雷震子。” “不生!” “噢,你一定喜欢女儿,如果是个女儿,就叫雷……你说叫雷什么?” 萧英姿一脸惆怅地望着他:“欸,你姓殷好吗?” “是噢,我姓殷,咱们的女儿就叫殷素素,以后让她嫁给张翠山,这么一来,我就是张无忌的外公——操,原来我是殷天正!”殷其雷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世,吓了一跳。 萧英姿真不明白,这个时候,他的思维怎么可以这么跳跃,不想与他继续斡旋,直截了当地说:“我要堕胎!” “你太残忍了,好歹也是一条生命。” “这都怪你!” “怎么能都怪我呢,要不是你这片肥沃的土地,我的小种子能够生根发芽吗?” “谁叫你要把小种子种进去呀!” “操,那种关节,二爷怎么可能忍得住?箭在弦上,不得不射!” “不得不发!”萧英姿简直无语,还汉人呢,汉文化还不如她。 “我觉得射字比较符合语境。” “管你是射是发,反正就是你的错!” “说话有点良心好吗?是你自己跑到我房间去的耶!” “你可以拒绝我呀!你们汉人不是一向褒扬什么狗屁的‘坐怀不乱’吗?”萧英姿理直气壮。 “一看你就没读过书,‘坐怀不乱’是在褒扬太监的操守,我家二爷有血性、有肝胆,怎么可能坐怀不乱?再说,你一个姑娘家这么主动地勾搭我,我如果拒绝你,多伤你自尊,是不是?” 萧英姿快要哭了:“你个死淫贼,我恨死你了!” “你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那一晚,你明明说你爱死我了!” 萧英姿又羞又恼,蹲在地上抑扬顿挫地哭了起来:“我还没嫁人呢,怎么可以怀了你的孩子,我爹一定会杀了我的,呜呜呜……” “要不,我娶你?” “你拿什么娶我?” “拿我的后半生!”殷其雷自以为这句话很有杀伤力,一定能把萧英姿感动得一塌糊涂。 但他忘了,萧英姿不是铃儿,也不是阿伊古丽,绝对不会被三两句甜言蜜语冲昏头脑,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很清楚现实的状况,她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你真想娶我?” 殷其雷一听这话,似乎有点苗头,于是重重地点了下头。 “可是就凭你现在的能力,别说后半生,就是来生也一并给了我,你也是不能够娶我的。” 殷其雷忽然想起,她是契丹贵族,而他,只是汉军的一个小小的百夫长。除了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之外,他简直就是一无是处。这么一想,心就凉了半截,忽然想起一句歌词: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 萧英姿见他不语,拿着马鞭轻轻抽他一下,柔声问道:“欸,是不是我话说得太重,你心里难过了?” 他不自然地笑笑:“难过什么,我一点都不难过。” “你一点都不难过,我就有些难过了。” “你是契丹贵族,高高在上,你有什么好难过的。” 萧英姿忽然执住他的双手,真诚地望着他的眼睛:“淫贼,你能不能上进一点?即便你不上进,起码也做出一副上进的样子给我看看,好歹……让我有个盼头。别再吊儿郎当了,好不好?” “黑木耳,你相信我,我一直都在努力。”他忽然有些无力,他是来自现代社会的人,按理应该要比这些智商没有开过光的古代人更多一些技能和见识,他也因此踌躇满志,想要在这陌生的世界开辟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但是现实远不是这么回事。 “淫贼,你听我说,此番太后要讨伐永康王,对你来说是个天大的机会。你要跟着我哥,多立一些战功,到时论功行赏,说不定你可以在南院做个小官。这样,你就迈出第一步,以后仕途就容易多了,只须我帮你打点一番,再求我哥帮衬一些,管保你步步高升。你虽是个汉人,只要受到朝廷器重,我爹是会接纳你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所谓战功,无不是踩着别人的尸体才晋升的高位,敌人的尸体,同袍的尸体。殷其雷想起那一晚杀的女真人,心尖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时逢乱世,烽火四起,人的生命真如草芥一般。他不想当一枚卑微的草芥,就必须将别人的生命看成草芥,人无贵贱之分,却有强弱之别。 但他不知,他要杀多少人,才能攒够迎娶萧英姿的资本。他狠了一下心肠,说道:“黑木耳,我听你的,我一定要娶你!” “嗯,我会等你!”那一刻,她觉得她是幸福的,于是,她就笑了。秉承草原儿女粗犷的血脉,她笑得一点也不含蓄,将两排米白的牙齿坦荡荡地露了出来。 046 藏红花 “好了,你现在陪我去堕胎。”过了半晌,萧英姿叹息一般地说了一句。 殷其雷一怔,急道:“你怎么还想去堕胎?” “不然呢,你还想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吗?” “黑木耳,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出人头地,到时给你和孩子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殷其雷觉得,自己26年的游戏人生,从未像今天这么认真地说过一句话,他是带着满腔热忱给的承诺。 萧英姿幽幽叹息:“淫贼,等你真正出人头地,再和我说这句话吧!” “黑木耳,不要打掉孩子,那是一条生命。”殷其雷近乎哀求。 “淫贼,我的肚子是瞒不住的,现在不打掉孩子,等我爹发现了,到时孩子照样保不住,而且,你也要死。” “我们可以私奔,咱们离开契丹,到一个你爹寻不到的地方。” “你不知道我爹的脾气,咱们私奔,只会害死更多的人。你在上京的朋友,铃儿和墩子要死,而伺候我的那些下人也不能活。” “你爹是变态吗?”殷其雷不禁恼火,“我去找他说个清楚!” “那你只会死得更快。” “那你说,怎么办?” “两条路,一是立即带我打掉孩子,二是等我爹发现之后,打掉孩子。” 殷其雷就如被抽掉脊梁骨一般的无力:“你就没有亲戚可以躲一躲吗?等你把孩子偷偷生下来?” “我的亲戚都在上京,到谁那里都瞒不住。” “你可以到铃儿家里。” “你想连累他们一起死吗?” 殷其雷一时无语,他曾在网上创造那么多有关男女私奔的小说,每一次的结局都是皆大欢喜,但是一旦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他真不知这叫什么世道,生命可以这么微不足道。 “你如果不想陪我一起去堕胎,那我就自己一个人去。” 殷其雷叹了口气:“我陪你一起去吧!”毕竟萧英姿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他的份,即便要见证孩子的死亡,他也应该和萧英姿一起见证。 …… 平常殷其雷要出军营十分不易,此番萧英姿在旁,倒是无人敢拦他们去路。就算不知萧英姿是都监大人的妹妹,但见萧英姿的穿着打扮,也知她是契丹贵族的小姐,能够出入军营的姑娘,多半都是有些来头。 二人策马又到小树林张螺子家去,张螺子正在捣药,抬眼望了他们一眼:“这次又是谁被打了?” “张大爷,你能不能盼着我们一点好?”殷其雷此刻情绪不高,对张螺子没好气地说。 “说吧,什么事?” “堕胎。” 张螺子惊诧地望着殷其雷:“你……也能怀孕?” “你想太多了。” “是我。”萧英姿没有半点羞赧。 张螺子冷笑一声:“姑娘,这孩子不是你丈夫的吧!”他对草原奔放的风气素有成见,是以鄙夷就写在脸上。 “我没有丈夫。” 张螺子更加鄙夷,望向殷其雷:“孩子是你的?” 这一点殷其雷倒没有考虑过,毕竟萧英姿与他遇客婚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是第一次。而且,他们也就一次交锋,哪有这么巧就中标了?萧英姿的贞操观念淡薄,除他之外,还有其他男人也为可知。殷其雷对此事倒也不怎么介意,倒有一些感伤,不管谁的孩子,都活不了多久了。 “你们走吧!”张螺子挥了挥手。 “你怕我们没有医资吗?”萧英姿拿了一块金条放在桌上,“我这次带了钱来的。”以前萧英姿身上从不带钱,此番带了这么大一块金条在身上,显然早有准备,铁了心肠要打掉孩子。 “多少钱也没用,镜门第一诫:只救人,不杀人。” 殷其雷大喜:“张大爷,你们镜门实在太人道了!” “对医者而言,每一条生命都很可贵,反倒你们做父母的,何故如此狠心?”望向萧英姿,“把手给我。” 萧英姿将手伸了过去,张螺子搭着她的脉搏,沉吟片刻,说道:“你是第一次怀孕?” “是的。” “第一个孩子你就要把他打掉?” “张神医,你帮帮忙。”萧英姿又拿出一块金条。 “我不会帮你杀人,我是医者,不是杀手。你知道这小小的生命,能做你的孩子,需要多大的缘分吗?人生在世,相遇本来就难,何况能够成为一家人呢?这是修了多少世的福分哪!年轻人,你们只顾自己快活,有了孩子,弄死,然后继续快活。呵呵,你们如此自私,简直禽兽不如,虎毒也不食子呢!――你们既然创造了他,他就有生存的权利!” “这只是一个错误!” “你们犯下的错误,凭什么让别的生命为你们承担,而且还是以死亡的代价承担!”张螺子面红耳赤,情绪激动无比。 殷其雷也觉得张螺子的反应过激了,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还这么愤青,也真难为他了。说道:“这孩子我们不打了,你别激动。” 张螺子缓了口气:“你们回去想想清楚,看看我老头子说得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萧英姿狠狠瞪他一眼:“闭嘴!”拂袖而去。 殷其雷急忙收了两块金条追了上去,叫道:“黑木耳,要不你再考虑一下,不要打掉孩子。” “考虑什么,这孩子我必须要打掉!”萧英姿斩钉截铁。 殷其雷深感人生困顿,身为一个男人,他不能娶自己的女人,身为一个父亲,他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无力,即便交不起租金被房东扫地出门,即便被苏浅浅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都没有这么难过。他终于明白,要爱一个女人,特别是像萧英姿这样的女人,光靠二爷的骁勇是远远不够的。 随着萧英姿进入汉城,又找了一家医馆,大夫看到萧英姿的穿着打扮,知道是个贵客,急忙内堂叫人看座,倒将殷其雷晾在一旁了。 “姑娘,请问贵体是否哪里不适?” “有没有堕胎药?” 大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说:“姑娘,你别害我,堕胎可是要坐牢的呀!” 殷其雷眼前登时出现一道曙光:“想不到你们奴隶社会这么人道!”契丹版图辽阔,年年征战,人口稀少,当时的生产力主要靠人运作,是以朝廷按照汉官的提议,鼓励生育,严禁堕胎。 萧英姿朝着殷其雷打了一个手势:“给钱!” 殷其雷拿出两个铜钱递给大夫,他怕大夫见钱眼开,冒险去给萧英姿堕胎,就没把金条拿出来。 萧英姿敲了他一个头:“把金条拿出来!” “什么金条?”殷其雷装傻。 “你别耍赖,从张神医那里出来的时候,明明是你拿了金条,别以为我不知道。” 殷其雷只得将两块金条拿了出来,大夫立即双目放光,殷其雷提醒:“大夫,这钱可不好赚,没准要把自己折进去呢!” 萧英姿说道:“大夫,你尽管放心,此事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大夫觉得十分在理,两块金灿灿的金条摆在面前,没理由让它飞走呀!他这医馆一辈子也没赚过这么多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他就笑眯眯地收了金条,转身去了药柜捡药。 “这是藏红花(注:当时藏红花尚未传入中国,此文系小说之言,多处细节,比如服饰、兵器等等,都是模糊年代处理,莫作史实观),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每日饭后服用,连服三日,就可见效。切记,不可多服,否则影响日后生育。”说罢,大夫又嘿嘿一笑,取出一只羊肠子,“姑娘,这是送你的,下次不想怀胎,事前可以准备这玩意儿。”他知草原儿女行事素来粗犷,只要对上了眼,就是干柴烈火,轰轰烈烈,不受汉人那些扼杀人性的条条框框约束,是以及时向她普及安全知识,免得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又来麻烦他。这种钱虽然好赚,却也烫手,万一被人告发,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做完这一笔生意,两块金条足以让他衣食无忧,也想见好就收。 殷其雷简直无语,买个药送个套,这大夫还真会做生意。殷其雷虽是历史白痴,但对古代房中知识,还是有些涉猎,知道所谓羊肠子就是古代的套,用羊的肠衣制作而成,用完之后,还可以在里面塞点肉末,做成香肠。 萧英姿拿了羊肠子,心里暗自懊恼,当初怎么就没想过用这玩意儿呢,搞得现在这么麻烦。 走出医馆,却见殷其雷闷闷不乐,一路也不说话,知他心里难过,小声地说:“淫贼,你别难过,孩子还会再有的,等你有了能力,把我娶了回家,我再给你生个十个八个。” “你是母猪吗?”殷其雷觉得好笑,一个姑娘家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害臊。 “那你就是公猪。” “是呀,我是公猪,还是一头种猪!” 047 射鬼箭 萧英姿坐在房内,望着面前煎好的藏红花,一碗金黄的液体,心乱如麻。她也知殷其雷是多么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又何尝不在乎自己与他的爱情结晶?只是,他们都活在一个现实的社会里,他们的爱情也都沾染了现实的尘埃。 她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正在轻轻地蠕动,不到两个月的生命,就这么调皮,以后一定和他父亲一样,是个死淫贼!她在心里笑骂,忽然又想,怎知不是一个女儿呢? 想起殷其雷给孩子取的那些古怪的名字,又是一阵好笑,但是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她抚着自己依旧平坦的腹部,小声地说:“孩子,妈妈对不起你。”端起面前的藏红花汤。 忽地砰的一声,萧法古撞门进来,萧英姿吓了一跳,手中的药汤翻到地上,萧英姿叫道:“爹爹,你怎么来了?” 萧法古望着地上的药汤,问道:“你喝的是什么?” “昨夜得了风寒,今早起来有些不舒服,就让人去抓了点药。” 萧法古见她泪眼婆娑,又问:“你怎么哭了,想是身体难受吗?” 萧英姿从小习武,性格要比常人坚强,若说一点风寒就让她难受得要哭,只怕萧法古不信,说道:“哥哥就要出征了,我心里舍不得他。” 萧法古笑道:“有什么舍不得,男儿建功立业才是要紧,等你哥哥打了胜战回来,你们又可以见面了!” “爹爹,你说咱们这次能打胜吗?” “那是自然,太后天威,四海臣服,何况区区反贼?我跟你说,大元帅耶律李胡已经集合诸道兵马誓师,共计五十万军,还有回鹘、沙陀、北冥世家三路兵马未到。耶律兀欲黄口小儿,怎么敢与太后争锋,不是自寻死路吗?” “这么说来,咱们赢定了?” “这次,太后还请来两位高人相助,何愁南京不下?” 萧英姿暗暗心安,要是这样,殷其雷建功有望。她又下意识地抚着腹部,心里暗念:孩子呀,咱们一起祈祷你爹爹平平安安,立下不世功勋,咱们也就有家了。 …… 校场之上,立下两根木桩,上面各自绑了一个上次擒获的女真人,三军鸦雀无声,肃穆,庄严。 殷其雷猜想这是契丹誓师特有的一个仪式,站在队伍之中一言不发。接着,就见属珊军中抬出一张大榻,榻上歪坐着一个契丹汉子,前额两侧留下几条细碎的辫子,头上其余地方寸草不生。穿着一件左衽圆领的银貂皮袍,足蹬一双黑色漆皮的高筒皮靴,趾高气扬,十分得意。此人就是耶律李胡无疑了。 耶律李胡身旁还有一个巨无霸的大汉,似乎要比姚明再高一个头,就如一棵参天大树。大冷天的,他仍裸露上身,大块大块的肌肉一目了然,身上缠着一条粗大的铁链,铁链两端各有一个脑袋大小的铁球,铁球上面长满荆棘似的尖刺。这怪异的兵器,唤作双流星锤。 耶律李胡的大榻刚一放下,汉军的都指挥使耶律巴图就点头哈腰地上前给他行礼。耶律李胡叽里呱啦,也不知说些什么。接着耶律巴图便将自己的雕弓献了上去,耶律李胡搭箭引弦,嗖的一声,射中绑在左边那个女真人的左眼。那个女真人大叫一声,破口大骂,又嗖的一声,右眼已被射中。 殷其雷暗暗心惊,操,要杀就杀,干嘛这么折磨人?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耶律李胡倒有两下子,百步之远,竟然轻而易举地射中人的眼睛,可见射术非凡。这也得益于他经常狩猎的缘故,草原汉子的两项看家本领,就是骑术和射术。 殷其雷射术烂得无以复加,操练之时,十箭倒有九箭射不中靶,更别说红心了。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他的二爷射术一向不错。 只听旁边一人愤愤地说:“狗贼,总有一天叫你死在我的手里。” 殷其雷望去,却是一个百夫长,叫做刘虹。他和这个刘虹没怎么打过交道,是以也不熟悉。刚要扭头过来,目光忽然瞥见刘虹耳垂的小洞。汉家男儿应该没有打耳洞的习惯,殷其雷微微感到诧异,不禁又多看刘虹两眼,忍不住笑了一声。 “为何发笑?”刘虹注意到他。 “想起一句诗,觉得好笑。” “什么诗那么好笑?”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刘虹知道自己女儿身已被识破,压低嗓音:“你最好守住你的嘴巴。” “我有什么好处吗?”一见漂亮姑娘,殷其雷总是忍不住调侃几句。 “你的好处就是,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噢,依你的意思,我要是多嘴泄露你的身份,你就会杀了我?” “正是。” 殷其雷忧伤地说:“唉,我刚刚痛失爱子,反正也不想活了,就多嘴一回吧!――射箭那个是元帅吗?我去找他。” 刘虹急忙将他拉住,狠狠瞪他:“你想怎样?” “先叫一声‘好哥哥’听听。” “做梦!就凭你也配做我哥哥?” “我做不得你哥哥,做你老公好吗?” 刘虹听他言语调戏,气得面色发青,恨不得一剑将他斩成两截。但是正值誓师,五十万将士齐聚一起,众目睽睽,若是闹腾起来,少不得暴露自己身份。刘虹只得按捺怒气,咬牙切齿地想,无耻之徒,自求多福,不要落到我的手里。 耶律李胡又搭起弓箭,此番却是二箭齐发,绑在右边的那个女真人的双目又被射瞎,惨叫一声,登时昏厥过去。耶律李胡哈哈大笑,众将士鼓舞起来,呼声震天。 接着,耶律李胡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登时将两个女真人射成刺猬。两个女真人绑在南京的正对方向,按照契丹传统,出征之前,都要将囚犯绑在敌营的方向,射鬼箭(注:契丹刑罚,即乱箭射死)将囚犯处死,据说这样能够保佑出征旗开得胜。 殷其雷看到两个女真人惨烈的死状,心中不禁涌出一丝寒意。 …… 夜,南京。 薛白衣仍旧住在驿馆之中,烛火摇曳,照亮他手里握着的一卷《诗经》。鬼谷出来的人,不看兵书,反倒去看《诗经》,倒也是一桩奇事。金苹婆站在一旁,时而火钳拨了炭盆的火炭,或在雕刻狻猊的铜炉添了两块沉香,其余时间就静静地没有言语。 忽听门外铁摩勒叫道:“参见陛下!” 耶律阮小声地问:“军师歇下了吗?” 薛白衣合起《诗经》,吩咐金苹婆开门,金苹婆朝着耶律阮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耶律阮器重薛白衣,对他身边的人自然也高看一眼,笑道:“金姑娘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这般客气,反倒生分了。” 薛白衣略一拱手,问道:“陛下不在行营,深夜来此有何要事?” “军师呀,白日群臣建议一鼓作气,打到上京,你为何一言不发?” 薛白衣微微一笑:“原来陛下是为此事而来。” “是呀,军师运筹帷幄,必有高论,这不,朕就来恭聆军师的教诲了!” “陛下折煞微臣了。” “军师与朕之爱妃姐弟相称,算来也是朕的妻弟,但奈何朕还要比你小两岁,叫你妻弟也不合适,就叫你一声兄长吧!” 薛白衣深知耶律阮此举不过为了笼络他,但他以帝王之尊,能够折腰如此,倒也令人敬佩,说道:“陛下言重了,微臣万万不敢。” “军师不必推辞,契丹儿女,磊落之辈,朕与你意气相投,你又比朕年长,结为异姓兄弟有何不可?” “陛下隆恩,微臣粉身难报。但是兄弟之事,只可私下言及,万不可让百官知晓。微臣一介布衣,忝居高位,已遭群臣妒忌,陛下若再人前示宠,必将微臣推入火坑之中。” 耶律阮想了一想,契丹贵族之中倒有一半保守派,他们素对汉人成见弥深,耶律阮若在人前称薛白衣一声兄长,只怕会出大乱子,于是说道:“军师考虑得是,倒是朕疏忽了。以后咱们嘴上君臣相称,只要军师知道在朕心里,你就是朕的兄长就可以了。” “多谢陛下恩宠。” “军师,你还没告诉朕,该不该挥师北上,一举攻克上京?” “陛下以为,我们不打上京,上京就不会打我们吗?” “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做‘先下手为强’吗?” “契丹立于草原,将士擅长骑兵作战,面对面的厮杀,却对攻城之术一窍不通。虽然我们兵力远胜上京方面,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值当。微臣以为,不如坚守南京,以逸待劳,耶律李胡劳师远征,必定锐利大减。陛下刚才说先下手为强,微臣已经下手了!” 耶律阮吃了一惊:“军师一兵未发,如何说是已经下手了?” “微臣策划陛下得登大保之时,就已想到述律太后必定派兵讨伐,未雨绸缪,微臣已在耶律李胡行军路上埋下重重阻碍。就算不能杀获耶律李胡多少兵马,起码能够乱其心志,等他到了南京城下,已是疲兵。咱们仗借南京城的高墙,再消耗他一部分力量,等他到了强弩之末之时,一举冲杀出去!” “军师深谋远虑,运筹帷幄,朕无忧也!” 048 沙漠王(上篇 ) 耶律李胡心急如焚,恨不得即刻打到南京,将士日行百里,疲惫不堪。 这一日黄昏,就地扎营,契丹将士仍如往常一样出去打草谷,汉军因有粮草补充,埋锅造饭。忽听军队后方一阵骚动,马嘶齐鸣,杀声震天。 “殷大哥,又出什么事了吗?”正与殷其雷用餐的阿伊古丽惊惧地问。 “不要怕,我去看看。”殷其雷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殷其雷走出帐外,董浑迎面走来,他也搞不清状况:“殷大哥,是不是女真贼又来劫营了?” “想来不会,他们就几百号人,此刻咱们五十万大军,就是借他们几个胆,也不敢劫营。” “这又是哪路神仙,胆儿够肥呀!” 属珊军的大将耶律货货儿早已进了中军大帐禀告耶律李胡:“大帅,阻卜人正在偷袭我军后方!” 耶律李胡一掀帅案,拔出佩刀,哇哇大叫:“阻卜贼,恁的大胆!” 旁边的青年文士说道:“大帅息怒。” 又问耶律货货儿:“来了多少人马?” “五千左右,皆是骑兵。” 耶律李胡笑了:“五千?他们就敢来打我五十万大军?他们是没睡醒,还是怎样?不给这些阻卜贼一点颜色瞧瞧,他们就不知道草原的鹰能飞多远!――货货儿,你调两万属珊军全力扑之!” “且慢!”青年文士叫道,“大帅,区区五千阻卜骑兵,就敢侵犯我军虎威,只怕事有蹊跷,不可不防。” “司徒灾星,你们汉人就是胆小怕事,如今敌人都打到我们家门口了,难道我们站着让他们打不成?” 司徒灾星正是述律平请来辅佐耶律李胡的两位高人当中的一个,他望向耶律货货儿:“能将这伙阻卜人围而歼之最好,若他们跑,你不可再追!” 耶律李胡不以为然,命令耶律货货儿:“全力扑之,一个不留,这样才能壮我军威!” 耶律货货儿领命而出,司徒灾星暗暗叹息。 …… 司徒灾星回到自己营帐,吩咐书僮明轩拿酒上来,却见一人掀帐进来,笑道:“司徒兄弟,何故一人独饮闷酒?”来人正是述律平派来的另一高人,乃是“八大山人”中的一位。 八大山人,不是明末清初的那位书画大师,而是归隐在神秘的大荒山内的八位前辈高人。大荒山属于“九山十寺”的一山,传说八大山人各有一项绝技,但并不属于同一门派。大荒山连绵千里,他们当中有些人并不来往,只是恰巧聚在一座山上而已。 述律平请来的这位山人,自称没有姓名,人称无名,擅长驭兽之术。八大山人十分神秘,至于述律平如何找到无名,无人知晓。 “无名前辈,快快请坐。”司徒灾星急忙邀请。 无名也不客气,坐到他的对面,笑道:“司徒兄弟,你是担心耶律货货儿此去凶多吉少吗?”刚才他也在中军大帐,是以司徒灾星与耶律李胡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但愿是我料错了。”司徒灾星微微一叹。 “你是鬼谷高才,岂会料错?也该让耶律李胡吃点苦头,这样他才知道司徒兄弟你的本事,以后才会对你加以重用。” 司徒灾星苦笑摇头:“看来无名前辈还是不大了解咱们这位大元帅,此人刚愎自用,心胸狭隘,若是此番我料错了也就罢了,他顶多奚落我一顿,洋洋得意。若是此番不幸被我言中,他倒要猜忌于我,处处提防着我了!” “来时,我已听说耶律货货儿领兵去追阻卜人。” “你我静观其变吧,来,喝酒!” …… 来犯的阻卜骑兵,经过契丹将士一顿痛打,死伤二层有余,落荒而逃。耶律货货儿大为得意,带领二万属珊军穷追不舍,元帅有命,要叫这些阻卜贼一个不留。未到南京城下,他先立一大功,日后必受元帅器重。 一念及此,耶律货货儿更加快马扬鞭,喝道:“众契丹好儿郎,给我杀了这些阻卜贼,一个不留,元帅面前,我自会替你们请赏!” 契丹将士本是尚武之辈,不为请赏,他们也将上阵杀敌视为自身的荣耀,一时呼声震天。 只是耶律货货儿的副将萧利达隐为担忧,说道:“耶律货货儿将军,我看这些阻卜贼逃命之时,队伍丝毫不乱,只怕其中有诈!” “萧利达,你怎么像个汉人似的,婆婆妈妈?你要怕死,自可先回,待我凯旋而来,请你喝酒!”耶律货货儿十分不屑。 萧利达也是有血性的男儿,哪能容他这么一激?说道:“我萧利达大好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辈?!”重重拍了一下马臀,一马当先。 耶律货货儿笑道:“这才是好兄弟!” 耶律货货儿等人渐渐追上阻卜骑兵,他便大喝一声:“射杀!” 一时,契丹将士纷纷拿出弓箭,乱箭射出,跑在最后的阻卜骑兵接二连三地跌落马来,耶律货货儿更加嚣张。 又追一程,到了水草密集之处,忽地箭响大作,暗处不知射出多少箭矢,契丹将士猝不及防,也看不清躲在水草之中的敌人,一时也不知死伤多少。 耶律货货儿也是一惊,知是中了埋伏,喝道:“快撤!” 契丹将士立即掉转马头,往回奔走,却见那些被追的阻卜骑兵也跟着掉转马头,狂箭大射,跑在后方的契丹将士纷纷落马。此刻,躲在水草之中的阻卜人,却也暗暗拉起绊马索,一时契丹坐骑纷纷坠落,马嘶不绝。 阻卜骑兵的领头之人古禄高举弯刀:“杀!” 躲在水草之中的阻卜人冲杀出来,此刻契丹将士一半皆已落马,失了马上作战的优势,立即便与阻卜人厮杀一起。契丹将士人数仍较阻卜人要多,但是受惊之下,队伍涣散,又想水草之中不知又藏多少敌人,抵抗之力大弱。 厮杀一阵,耶律货货儿带领残兵败将逃出水草之处,忽见前面一排阻卜骑兵挡住去路,为首一人他却认得,正是阻卜克烈部的沙漠王,驰骋漠北多年,无人能及。阿保机当年已经征服阻卜诸部,以后阻卜每隔几年,便向契丹王朝进贡。两年前的春天,沙漠王亲到上京进贡,耶律货货儿还曾见过沙漠王一面。 “克烈海蒙,阻卜早是我契丹的附属部落,今日你为何反叛?”耶律货货儿长枪指向沙漠王。 沙漠王跨在马上,锦帽貂裘,手横狼牙槊,威武不凡,喝道:“我反的是耶律李胡,不是契丹!” “匹夫,焉敢大话,吃我一枪!”耶律货货儿拍马上前,一枪搠向沙漠王。 沙漠王将头一偏,躲过一枪,狼牙槊扫了出去,正中耶律货货儿左肩,登时跌下马来。萧利达一见,急忙上前将耶律货货儿抢了回来。 耶律货货儿一见沙漠王骁勇,早已生了怯意,喝道:“快撤!” 此刻,前面沙漠王挡路,身后又有古禄带领阻卜骑兵追杀,前后夹击,耶律货货儿带来的将士虽是契丹精锐属珊军,但见这样的阵势,也不禁乱成一团。 萧利达叫道:“弟兄们,随我突出重围!” 兵法有云:十而围之。契丹将士经过一阵消耗之后,人数仍较阻卜人要多,阻卜想要围而歼之,殊为不易。草原空旷,没有山谷地势借助,只能靠人围困,这样一来,阻卜人的围线必须拉长。就像拉面一般,拉得越长,面线就越细,阻卜人的力量就被分散。萧利达看到这一点,挥舞大刀,带领契丹将士,很快杀出一个缺口。 沙漠王取出大雕弓,搭上一枝羽箭,他的弓比常人大,箭也比常人长,一箭射出,从耶律货货儿的后背穿了出去,又钉入一个契丹将领的后背。 主将一死,于是契丹将士再度大乱,沙漠王大喝一声:“追击!”阻卜人追杀一阵,远远看到外耶律李胡的大营,这才引兵返回。 萧利达带领残兵回营,只剩一万五千多人,其中又有两千受伤将士,可谓损失惨重。 耶律李胡气得哇哇大叫:“属珊军乃我精锐,竟然不敌区区阻卜的乌合之众,气煞我也!――货货儿何在?为何不来见我!” 萧利达跪在地上:“耶律货货儿将军被沙漠王一箭射杀,当时情况混乱,属下未能抢回他的尸体。” “沙漠王?!” “此番阻卜人的首领正是沙漠王。” “老匹夫!我必将其碎尸万段,方能泄我心头之恨!”耶律李胡钢牙咬得嘎嘣而响。 …… 灯火明媚,司徒灾星、无名仍在营帐饮酒。 “司徒兄弟,你真是料事如神哪!” “无名前辈,你取笑了。”司徒灾星又叹息一声。 “司徒兄弟,你我都是太后请来的人,以后还请多多帮衬。” 司徒灾星忙道:“前辈言重了,此话应当由我来说才是。” 无名爽朗一笑:“那就相互帮衬吧,等到攻下南京,活捉耶律阮,你我从此就飞黄腾达了。” “我不求能够闻达于诸侯,只盼能将家师教的东西发扬光大。” “司徒兄弟淡泊名利,着实令人久仰。” 049 沙漠王(中篇 ) 为了防止沙漠王深夜劫营,耶律李胡下令各营提高警戒。 殷其雷早已听说这次侵犯的是阻卜人,上次侵犯的女真人他倒是听说过,以后的金就是女真政权,至于阻卜又是什么部落,他是历史白痴,自然闻所未闻。 此刻,他正与阿伊古丽美滋滋地并排坐在床沿泡脚,各自脚下都放了一只脚盆。阿伊古丽浸入脚盆的一双纤足,白皙如玉,直将他看得心动不已。顽心一起,将自己的脚伸入她的脚盆,脚趾挠她脚心。 阿伊古丽怕痒,咯咯直笑,溅了满地水花,叫道:“殷大哥,你别闹了,痒死我了!” “痒吗?咱们晚上一起睡,我帮你杀痒。”殷其雷猥琐地说。 阿伊古丽显然不知他所谓“杀痒”是何意,说道:“不是一直都一起睡吗?” “不,我要和你裹在一个被窝。”他也不清楚,最近阿伊古丽到底怎么了,非要和他分开被窝,虽然躺在一张床上,但感觉终究生分一些。 “不要,你又会欺负我。” “我欺负过你吗?” “你欺负我的事情,你自己都忘记了。”阿伊古丽撅了一下樱唇,有些嗔怪地望他一眼。 殷其雷全然记不起自己醉酒求欢的事,只道自己睡觉的时候对她动手动脚,让她心生防备,笑道:“要不,你把我的手脚都绑住了吧?” “绑住你的手脚又有什么用处?你在心里终究还会欺负我。” 殷其雷苦恼地说:“这可难办,总不能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欺负你吧?” 阿伊古丽扑哧一笑:“你把心掏出来,你还能活吗?” “你不和我一个被窝,我现在就不能活了。” “那你现在就死去吧!”阿伊古丽拿了抹布,擦了纤足,缩进自己被窝。 “你好狠的心!” “不对你狠点心,你就越发地没正经了。” 殷其雷滚到床上,搂住阿伊古丽:“我只对你没正经,别的姑娘就是求着我对她没正经,也是不能够的。” “你少来哄我,你对穆耳就正经过吗?” 想起萧英姿,殷其雷不禁暗暗叹息,她买了那么多的藏红花回去,想来肚里的孩子现在早已不保了。呆呆望着扑朔的灯火,心旌跟着扑朔起来,久久不能平静。 阿伊古丽见他忽然不语,扯了扯他的衣袖:“殷大哥,你怎么了?” 殷其雷回过神来,无力地笑了一笑:“没事,睡吧!” “我不和你一个被窝,你是不是生气了?” 殷其雷一想,这事似乎有些苗头,故意做出一副忧伤的表情:“我不生气,只是伤心。”他将铃儿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照搬全抄。 阿伊古丽想了一下,说道:“殷大哥,我不愿你伤心,你要和我一个被窝,我答应你就是了。只是……只是你不能欺负我。” 殷其雷大喜过望,钻入阿伊古丽的被窝,又将自己的被子拉来盖在上面,笑道:“好妹妹,我怎么会欺负你呢!” “心里也不许想那些奇怪的事。” “什么奇怪的事?”殷其雷一脸少不经事的懵懂。 “讨厌死了你!”阿伊古丽羞红了脸,别过身去。 殷其雷一手搂住她的纤腰,胸膛贴着她的酥背,闻她身上清幽脱俗的体香,心中荡漾不已。但想此刻时机尚不成熟,黒执事留在阿伊古丽心里的阴影没有完全消除,只有暂时委屈一下二爷。这些日子,他与阿伊古丽躺在一张床上、裹在一个被窝,竟然没有趁人之危。殷其雷越想越觉得自己伟大,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和他一比,简直算个毛线! …… 次日,耶律李胡仍是无法正常行军,因为沙漠王的一万兵马正在大军后方的二十里外虎视眈眈。 耶律李胡如芒在背,下令萧利达带领两万属珊军,联合两路节度使兵马前去讨伐。上京道十二路节度使的兵马,除了少数契丹人,其余都是各处虏劫的奴隶组成,实力远不及属珊军。 沙漠王一见耶律李胡派兵讨伐,立即吩咐下去:“全军撤退!”只留一座空营给萧利达。 萧利达昨日刚刚中了沙漠王的埋伏,此刻犹如惊弓之鸟,竟然停滞不前。折腾到了午后,看着沙漠王部落远去,只有领兵无功而返。 耶律李胡大怒,一脚将跪在地上的萧利达踹倒:“萧利达,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小了,区区一万阻卜人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萧利达爬了起来,依旧跪在地上:“启禀大帅,末将只怕再中阻卜人的埋伏,这才领兵而返。” 耶律李胡想起昨日的损失,悻悻不语,半晌又问旁边的无名:“无名前辈,可有御敌之策?” 出身鬼谷的司徒灾星就在身边,耶律李胡却不去请教。无名暗叹司徒灾星果然洞若观火,将耶律李胡的心思猜得一般无二。昨日沙漠王的埋伏被司徒灾星一语言中,耶律李胡颜面扫地,因此记恨司徒灾星。 无名对耶律李胡这种思维很是无语,拱手说道:“大帅,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攻打南京。沙漠王部落既然已经撤退,咱们不如暂且放他一马。等到攻下南京,咱们再回过头来慢慢收拾不迟。” 耶律李胡点了点头:“嗯,无名前辈所言在理。——传令三军,继续前行。” 走出中军大帐,司徒灾星一言不发,无名问道:“司徒兄弟,为何不语?莫非我劝大帅暂时无视沙漠王,继续前行的策略错了吗?” “沙漠王岂能无视?” “沙漠王只有区区一万兵马,晾来也不会有什么作为。” 司徒灾星叹道:“无名前辈,即便是小小的一粒沙,进了鞋子,你也是走不快的。” …… 又过一日,疱人正给耶律李胡呈献早膳,就见萧利达来报:“大帅,沙漠王又在我军后方二十里处扎营。” 耶律李胡勃然大怒,将疱人呈献的早膳一股脑地扫到地上:“老匹夫,欺我太甚!——萧利达,你再率军追杀!” 萧利达领兵而出,一路追到沙漠王大营,但见沙漠王早已遁去,追也追不上了,只有一把火将一座空营烧得干干净净,回去复命。 这样一来,一天又过去了,耶律李胡大军一动未动,又在原地扎营,但是将士却睡不安稳,谁知道沙漠王会不会忽然劫营? 但是第二日起来一看,沙漠王又在后方二十里处扎营,耶律李胡肺都要气炸了,只有再命萧利达追杀。但是二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等到萧利达赶到,又剩一座空营。 如是几日,皆是如此。每日清晨睁眼,哨兵就会看到后方二十里处沙漠王的新营,等到耶律李胡派兵去杀,沙漠王又早已逃得无影无踪。耶律李胡恨不得插上翅膀,即可打到南京,被沙漠王这么纠缠,竟然寸步难行。 汉军之中,典章、董浑等人早已按捺不住,来到殷其雷营帐大吐苦水,典章说道:“要是这样下去,咱们何时才能打到南京?” 殷其雷心中却是暗暗佩服沙漠王的游击战术,这样打一枪、放一炮,虽然杀敌不多,却能将耶律李胡大军牵制不能动弹,实在高明。 董浑叫嚣不已:“妈了个巴子,只要元帅一声令下,老子拿起长矛就将沙漠王捅个稀巴烂!” 范鸿冷笑:“就你那两下子就敢打沙漠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几天前,属珊军的大将耶律货货儿就死在沙漠王的箭下,你能比得过耶律货货儿吗?” “怎么你不服气呀!” “我就不服气,你想怎么着?” “好呀,那么咱哥俩就比划比划。” “比划就比划,谁怕谁?!” 被沙漠王这么折腾,军中将士早已心浮气躁,董浑、范鸿撸起袖管,就要pk,谢王孙忙来劝和:“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较什么劲儿!” 谢王孙在众人中,年纪最大,武功高强,又有见识,是以众人平日对他都很敬重,董浑、范鸿只有讪讪罢手。 蒜头嘟囔着嘴,懊恼地说:“我还想建功立业,日后风风光光地回去迎娶大葱呢!现在却被困在此处,动弹不得,真真气人!” 殷其雷也和蒜头一般想法,他也想建功立业,日后风风光光地回去迎娶萧英姿。是以,他的心里也很着急,这样下去,就是等到明年,也打不到南京。 “谢大哥,你有什么注意吗?”典章望向谢王孙。 谢王孙吧嗒吧嗒地啜着烟杆,吐出一口烟雾:“沙漠王不会不清楚,他手下的一万兵马,要与咱们的五十万大军抗衡,绝对是不可能的事。那么,他这么牵制我军的行程,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你是说,沙漠王是受了南京方面的指使?” “目前来看,只有这种可能了。永康王想来是许了沙漠王什么好处,否则沙漠王不会如此卖命。须知,得罪咱们的大元帅,他可没有好果子吃。他冒这么大的风险,一定是大有可图的了。” 典章沉吟片刻,说道:“沙漠王这么牵制我军,想来是为南京方面赢得时间,好让他们加紧部署。” “是呀,永康王手下的军师薛白衣,据说出身鬼谷,想来必不简单。” 董浑笑道:“咱们不是也有一位军师出身鬼谷吗?怕他个鸟!” “可惜呀,咱们这位军师不受重用啊!”谢王孙竟与司徒灾星惺惺相惜,涌出怀才不遇之感。 “谢大哥,你说咱们应该怎么甩掉沙漠王?” 谢王孙笑道:“大元帅没办法的事,我一个小老头,能有什么办法?”耶律李胡的脾气,他可是听说过的,有时,太聪明的人,总不会活得太长。 050 沙漠王(下篇 ) 满天星斗,汉军之中偷偷掠出一条黑影,行动之快,直如飞鸟。到了不远之处,跨上白天准备的坐骑,驰骋来到沙漠王大营。 阻卜哨兵发现,急忙拔刀上前喝问,那人说道:“速去禀告沙漠王,就说故人之女求见。” 沙漠王听说来报,与古禄起身相迎。 那人翻身下马,纳头便拜:“侄女见过两位叔父。”来人正是当日游说兀颜兄妹和赛里兄弟的刘虹。 沙漠王急忙将她扶起:“贤侄女不必多礼,快请入帐叙话。” 请了刘虹入帐,吩咐摆上酒菜。 刘虹端起兽面酒樽,说道:“侄女感激二位叔父仗义相助,先敬二位叔父一樽。” 沙漠王笑道:“贤侄女不必客气,你父在世之时,对我阻卜诸部素有恩德,此番你兄初立为帝,万事艰难,但有我等效力之处,必当粉身不辞!” 古禄也道:“正是如此。你父当年与我哥俩结为安答(注:蒙语,意为结拜兄弟。关于阻卜克烈部族属说法,学术界意见不一,其中有一说法,克烈部属于“蒙古七十二种”之一。),可惜受奸后迫害,以致客死异乡。至今每每想来,我都难以入睡。现在正好有了这么一个扳倒奸后的机会,我等自当要尽绵薄之力,也不枉和图欲安答(注:指耶律倍)结义一场。” 酒过三巡,沙漠王问道:“贤侄女此来,可是情况有变吗?” 刘虹说道:“按照军师的计策,两位叔父已经拖了耶律李胡十日之久,军师那边想必已经部署差不多了。两位叔父只须再拖三两日,即可假意引军回漠北,等到耶律李胡没有防备,再与奚部和女真赛里部回合。” 古禄笑道:“这位军师也不知何方神圣,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从来不知打战还可以这么打。要我说,你们汉人就是花花肠子多。要在从前,咱们草原勇士作战,哪有这么绕来绕去地打,也不嫌麻烦?直接冲了上去,干你默默芯(注:意为你妈)!” 刘虹知道古禄生性粗鲁,也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这位军师出身鬼谷,乃是鬼谷先生的大弟子,胸有韬略,袖藏乾坤,最受家兄器重,你们可不敢小觑了他!” “嘿嘿,你这女娃,一提起情郎,眼角都带着笑。” 刘虹脸上一红:“古禄叔父,你莫胡说,军师经天纬地之才,我一个小女子怎么配得上他?” “你一个小女子配不上他,难道要一个大男子才配得上他吗?” 刘虹也被古禄逗得一笑:“古禄叔父说话老是不带正经。” “嘿嘿,要我说,那位什么军师,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你兄的家奴。如今你兄做了皇帝,你就是长公主,你还怕配不上他吗?” 刘虹低头不语,薛白衣清高孤傲,别说她只是一个长公主,就算她是天上的仙女,他要是心中不爱自己,只怕也不在他的眼里。 …… 沙漠王就像苍蝇一般,挥之不去,去之又来,早已成了耶律李胡的心头大患。 这一日升帐,左、右林牙(注:辽官名,隶属北面枢密院,此处相当于随军谋士)想不出对策,耶律李胡大怒之下,将此二人投入火坑,活活烧死,一干将领噤若寒蝉。 耶律李胡望向司徒灾星:“司徒灾星,本帅连日升帐,你为何一言不发?!” 司徒灾星心有计较,要是此刻再不发言,饶他是太后请来的人,也难免落得和两个林牙一样的下场,说道:“大帅,想来你心中已有万全之策,且容下官猜猜,看看能够猜中大帅心思。” 耶律李胡微微一怔,继而明白他的意思,心想这狗奴才越来越上道了,笑道:“你且猜猜?” “大帅心中已有两个计策。白天一打沙漠王,他必撤退,所以下官斗胆猜想,大帅一定会趁夜派出三路兵马,绕到沙漠王左、右、后方埋伏,再引一路兵马正面冲杀。沙漠王正面无法与我军抗衡,三面又被堵住去路,必然无所遁形。” “妙哉!司徒灾星,你猜得不错,正是本帅心中所想。你且说说,本帅的第二个计策是什么?” “留一路兵马在此挡住沙漠王,咱们顾自引军前行。” 耶律李胡笑道:“司徒灾星,你真是本帅肚里的蛔虫,本帅心中所想,一点也瞒不住你。” “只是下官不知,大帅要用哪个计策?” “自然是用第一个计策,今晚就去劫营!”这些日子没少受沙漠王的折磨,耶律李胡恨不得亲自上阵,斩下沙漠王的头颅。 但是一到中午,沙漠王竟然拔营离去,探子来报,说是往漠北方向撤退。这让耶律李胡十分窝火,辛辛苦苦,折腾将近大半个月,终于可以将沙漠王一网打尽,结果他竟不战而回。就如好不容易逮到可以和女朋友本垒打的机会,女朋友却告诉你,她来大姨妈了。耶律李胡气得跳脚,派兵追赶一回,竟又中了沙漠王事先设下的埋伏。 到了次日,派出探子搜寻,回报已经看不到半个阻卜人的身影。汉军都指挥使耶律巴图笑道:“想是沙漠王惧于大帅虎威,落荒而逃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本来耶律李胡还是满肚子火,一听耶律巴图奉承,明知他说的不是真心话,也忍不住得意洋洋:“还算老匹夫识相,本帅五十万大军在此,岂是他能够撼动的?” “大帅说得极是。” “咱们也在此耽误太久,吩咐士兵造饭,即刻启程!” 司徒灾星忙道:“大帅,虽然沙漠王已经撤退,但难保他不会卷土重来。下官提议,留下一路兵马观察他们行迹,他们果真是回漠北,也就罢了。如若不然,这一路兵马也可抵挡他们,免去咱们后顾之忧。” 耶律巴图笑道:“司徒先生,你也太谨慎了。沙漠王骚扰我军多日,无利可图,是以夹着尾巴乖乖回老家,这有什么奇怪?再说,咱们兵力本来就不及南京方面,你还要留下一路兵马,这不是在分散我军兵力吗?” 耶律李胡虽知司徒灾星颇有韬略,但他素不信任汉人,对他的意见也不采纳,说道:“巴图说得不错,兵力不可分散。沙漠王若敢再来,咱们迎头痛击便是,不必留下兵马,多此一举。” 于是大军重新开始前行。因为殷其雷属于步兵,没有坐骑,只有跟在大军后面奔跑。他是体校出身,跑个十几二十里,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苦了阿伊古丽,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殷其雷拉着她的手奔跑,问道:“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阿伊古丽笑着摇了摇头:“殷大哥,我不累。” 却听耶律巴图骑着高头大马经过,拿起蛇皮软鞭重重抽在一个跑得慢吞吞的士兵身上:“给我跑起来,天黑之前一定给我到达驴狗县!” 殷其雷十分无语,竟然有个地方叫做驴狗县,在他的家乡话里,驴狗就是奴隶,做驴狗就是做牛做马。 一个士兵牵了两匹骏马跑了过来,说道:“殷大哥,这是都监大人给你们的坐骑。” 阿伊古丽大喜:“殷大哥,我们有马骑了!” 殷其雷讪讪地说:“我不会骑马。” “你不会骑马?” “很奇怪吗?” “嗯。”阿伊古丽诚实地点了点头,“草原上的男人,没有不会骑马的。” “我又不是草原上的男人。” “噢,殷大哥,你是哪里人呀!” “福建,那里多山,骑马不方便,我们出门都坐车。”这话十分古怪,多山地带,如果没路,骑马不便,坐车更不容易了。 “车不是马来拉的吗?骑马不方便,怎么可以坐车?” “我们的车不用马来拉,是靠汽油发动的。” 阿伊古丽更加无法理解:“汽油是来做菜的油吗?” “不是,不能吃的。” 阿伊古丽思考一会儿,发觉根本思考不通,殷大哥说话总是莫名其妙,她也不去纠结。现在有了坐骑,她又开心起来:“殷大哥,没关系,你不会骑马,我会骑马。” “你会骑马?”殷其雷倒是有些诧异。 “我生在草原,怎么不会骑马?我告诉你噢,我的骑术都是萧哥哥教的呢!” “又是萧哥哥,好花头吗?”殷其雷愤愤嘀咕一句。 “殷大哥,你又吃飞醋了吗?” “怎样,你有意见?” “没有,我喜欢你吃飞醋。”阿伊古丽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你喜欢的东西真是特别。” 阿伊古丽潇洒地翻上马去,将手伸给殷其雷:“上来,我带你骑马。” 殷其雷坐到阿伊古丽的身后,将多余的一匹马送给董浑。 董浑大喜:“殷大哥,你真是仗义!”他只道殷其雷与阿伊古丽共乘一骑,剩下一匹马给他,哪知殷其雷根本不会骑马,这匹马留着也没用处,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殷其雷搂住阿伊古丽纤腰,随她策马扬鞭,只觉凉风掠过耳畔,心里说不出的畅快。他也曾与萧英姿这般共乘一骑,纵情驰骋,但是两者的感觉完全不同。萧英姿给人的感觉是粗犷奔放,而阿伊古丽虽也是草原姑娘,但更多的却是似水柔情。 051 奴隶起义 契丹游牧民族,迁徙频繁,车马为家,是以不能像汉人一样造房建屋,他们住在营帐里面,搬家也就容易多了。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当年虽然效仿汉制,设置州县,又在上京建了宫殿。但却极少住在宫殿,仍旧保持契丹习俗,四时捺钵(注:意为契丹皇帝行营)。捺钵的地点按照气候条件和自然因素的影响,经常更换,是以契丹的政治核心不在首都,而在捺钵,随着捺钵的转移而转移。皇帝捺钵之时,会有重臣随行,以便及时商议政务。 幽州倒有很多高门府邸,幽州卢龙节度使洪童和南京三司使韩延徽甚至商议要给耶律阮建造临时行宫,都被耶律阮拒绝,他仍习惯住在自己的行营。 行营安在幽州城内的空旷之处,重兵把守,百官每日都要觐见。暮色四合,已经掌起了灯,他正在大帐与薛白衣对弈,一连输了三局,不禁意兴阑珊。 甄氏笑道:“不如,就让臣妾替陛下与薛郎对一局吧!” 耶律阮笑道:“军师棋艺高超,爱妃只怕也要与朕一般,被杀得落花流水了。” “陛下有所不知,薛郎的棋艺还是臣妾从前教的,他还能赢得过我这个做师父的不成?” “好呀,你就与军师对弈,朕在一旁观局。你们汉人的东西就是深奥,小小的棋子竟然暗藏自然规则、天地道理,朕怕是一辈子都不能领会的。” 甄氏就着耶律阮的残局,捏了一枚黑子,思考一会儿,下在平四六路,薛白衣立即白子来挡。薛白衣棋艺启蒙确是甄氏传授不假,但他入鬼谷十几年,研习排兵布阵之法,与棋道相通,如今棋艺已非当日吴下阿蒙。落子如飞,片刻之间,已让甄氏无力招架。 甄氏流波婉转,笑骂一声:“小的时候,白白疼你,如今下棋也不让我一点!” 薛白衣微微一笑:“棋局如战场,岂能相让乎?” 却见帐外通传,三司使韩延徽求见,耶律阮说道:“请他进来。” 韩延徽见过耶律阮、甄氏、薛白衣,说道:“陛下,微臣已按军师吩咐,将南京城外方圆百里以及檀州的百姓连同他们的牲畜和粮草全部迁入城内。” 薛白衣微微颔首:“韩大人辛苦了。” “军师言重了,能为陛下效劳,实乃我们这些做臣下的福分。” “外来这些人口都安顿好了吗?” 韩延徽支吾半天才说:“外来人口众多,南京城只怕容纳不下。” “分散一部分到蓟州,尽心安抚,毋使生乱。” “军师真是爱民如子。” 薛白衣微微一笑:“是陛下爱民如子。” “是是是,下官失言了。” 韩延徽下去之后,耶律阮笑道:“军师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将人口转移,不仅仅是为朕布施仁政吧?” 薛白衣微微一笑:“这是其一。燕云十六州,多数都是汉人,如今受了契丹统治,民心自然不稳。眼看战事在即,人心惶惶,陛下给了他们安身之处,免受战火荼毒,他们焉能不感恩戴德?须知,先安民心,后兴社稷。” “军师所言在理。” “其二,耶律李胡大军之中,除了少部分汉军有粮草供应之外,其余契丹将士皆以打草谷为生。如今城外百里的人口都带着他们的牲畜和粮草转移,耶律李胡若到南京城下扎营,须到百里之外打草谷,如此奔波疲命,必让将士生了厌战之心。百里之外的草谷打完了,他们须到二百里外去打,如此一来,粮草不济,军心必乱。” 耶律阮暗暗点头:“你们汉人打战,讲究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军师深谋远虑,此计甚妙。只是,为何不将百里之外的人口也迁入城内,这样耶律李胡不就彻底失了粮草供养了吗?” “汉人有句俗话,叫做‘狗急了也会跳墙’。若连百里之外的粮草都被转移了,耶律李胡必将主意打到南京城内,到时将士为了生存,必当效死,全力攻打南京,对咱们没有好处。再者,要转移百里之外的人口,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若我所料不差,耶律李胡已到驴狗县了。” …… 正如薛白衣所料,黄昏时刻,耶律李胡已到驴狗县,这是汉军都指挥使耶律巴图的投下(注:意为采邑)。耶律巴图也是奴隶主阶级,驴狗县千百户的人家都是虏劫回来的奴隶,在为耶律巴图创造生产价值。 驴狗县的小底(注:服役奴隶的头儿称为小底)焉贺早已迎了出来,匍匐耶律巴图脚下,说道:“恭迎主人,已经备下酒菜。” 耶律李胡笑道:“巴图,你这奴才,倒也忠心。” 耶律巴图踹了焉贺一脚:“去,不长眼的,还不见过大帅?” 焉贺又道:“小的见过大帅,大帅英明神武,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耶律李胡哈哈大笑:“你这狗奴才,倒会说话!——好,等我打下南京,封你一个小官做做!” 焉贺诚惶诚恐:“多谢大帅,多谢大帅!” 耶律李胡带着耶律巴图、司徒灾星、无名以及诸位重要将领进城,三军扎在城外,一帮奴隶推着一车车的酒肉前来犒军。 殷其雷看到给自己送酒肉的奴隶,不禁微微一怔:“老婆,怎么是你?” 兀颜朵儿也是吃了一惊,继而慌乱,她混入驴狗县的奴隶当中,本是有所图谋。她之所以来汉军犒军,是为了方便与刘虹接头,那次劫营,她已和汉军打过交道,尚幸当时与她照面的人不多,稍微乔装,也能遮掩过去。但她万万没有料到,汉军这么多人,她偏偏就撞上殷其雷。当时与殷其雷纠缠那么久,他自然是一眼就能认出她了。 兀颜朵儿局促不安,心里想着要不要杀人灭口,但是自己的武功未必及得上他,何况上次他好心放了自己一马,自己怎么能够恩将仇报呢? 殷其雷看出她的担忧,她乔装奴隶自然是有目的,自己要是揭露她的身份,只怕会毁了她的全盘计划。当然,他要这么做,自然大功一件。但他并无一个职业军人的操守,所谓建功立业,也不过是作为迎娶萧英姿的筹码。至于保家卫国的思想,全然没有,因为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更谈不上什么家与国了。若为萧英姿,而将兀颜朵儿送入死地,他说什么也做不到。 “老婆,你放心吧,我不会泄露你的身份。” 兀颜朵儿一怔:“你说真的吗?” 殷其雷点了点头:“不过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乔装奴隶,到底想做什么?” 兀颜朵儿仍是有些戒备:“我不能告诉你。”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兀颜朵儿一言不发,像是默认。 “不相信就不相信吧,来,坐下陪我喝酒。”殷其雷拉着她的手要她坐下。 兀颜朵儿并不坐下,只是端起酒碗:“这一碗酒,谢谢你上次把我放了。”说罢一饮而尽。 接着,她又倒了一碗酒:“这一碗酒,谢谢你这次替我保守秘密。”又是一饮而尽。 殷其雷叹为观止,两碗都是白酒,她就这么一饮而尽,就像喝水似的,草原姑娘的酒量真是令人咋舌。 “欸,你要谢谢我,应该请我喝酒才对,怎么反倒喝我的酒?上头总共才犒劳我这一坛酒,你一下就喝了两碗,我要喝什么?” 兀颜朵儿不想他竟会这么小气,一时也很尴尬:“要不我再给你拿?” “不行,我就要这坛子里的酒。” 一旁的阿伊古丽觉得好笑,轻轻推了殷其雷一下:“好了,你别逗这位姑娘了。” 兀颜朵儿才知殷其雷与她开玩笑,松了口气,又有一些不忿:“你们汉人,真是讨厌!” “是呀,汉人就是讨厌,尤其一张嘴巴,说来说去,说不定就会说漏什么。”殷其雷又在逗她,兀颜朵儿紧张和着急的时候最为可爱。 兀颜朵儿急道:“你答应过我,不泄露我的身份的,草原儿女,说过的话都要算数的。” “忘了告诉你,我不是草原儿女,我是高山儿女。” “高山儿女说话就可以不算数吗?” “旁人我不清楚,反正我就是不算数的。” “你!”兀颜朵儿甩了一下手臂,“你到底想怎样嘛!” “叫我一声亲亲好老公。” “你的名字叫老公,为什么要我叫你亲亲好老公?” “我复姓亲亲,名好,表字老公。” 兀颜朵儿很是疑惑:“你们汉人还有复姓亲亲的吗?” “当然,我爸也是复姓亲亲,亲亲好老爸!”心中又想,我爸算什么亲亲好老爸,他自小就是缺失家庭关爱的人。 兀颜朵儿犹豫良久,才叫了一声:“亲亲好老公。” 殷其雷受用无比,立即答应一声:“欸,亲亲好老婆。” “我不叫亲亲好老婆,我叫兀颜朵儿。” “不要着急,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亲亲好老婆。” 兀颜朵儿好生奇怪:“我为什么会是你的?”话一出口,立即意识到什么,面颊泛出红晕,“我不想和你说话!”跺足就往帐外走去。 又回头说道:“我都叫你亲亲好老公了,你可不能泄露我的身份。” “你们草原说话不是算数的吗?你不是说不想和我说话吗?怎么现在又和我说话了?” “就说这一次,以后再不同你说了!” “等你目的达成,你会再叫我亲亲好老公吗?” “这有什么,你希望我叫你全名,我就叫你全名好了。” 兀颜朵儿走后,阿伊古丽一双妙目似笑非笑地望着殷其雷:“你真是一个坏人。” 殷其雷嘿嘿一笑:“怎么,你也吃飞醋了吗?” “我才不呢!” “怎么不呢?亲亲好老婆吃亲亲好老公的飞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你别搞差了,刚才那位姑娘才是你的亲亲好老婆。” “不不不,你也是我的亲亲好老婆。”殷其雷拿刀切了兀颜朵儿送来的羊腿,拿了一块喂给阿伊古丽。 052 奴隶起义(中篇 ) 驴狗县的城墙不高,基本就是土坯,里面居住的奴隶按照各自的习俗,或是房屋,或是营帐。 耶律李胡等人正在大帐之内觥筹交错,焉贺带领一帮女奴殷勤伺候,尚未到达南京,就像打了胜战一般。 耶律巴图醉意朦胧,搂过一个给他斟酒的女奴,做了一个吕字。那个女奴也不敢反抗,她是耶律巴图的奴隶,就等于他的私有财产,和牛,和马,没有什么两样。耶律巴图一时兴起,双手在她胸前乱抓,女奴吃痛,忍不住叫出声来。 耶律李胡哈哈大笑:“巴图,你这畜生!” 耶律巴图猛地想起,虽然自己是驴狗县的主人,但是身份终究不必耶律李胡尊贵,急忙放开那个女奴,说道:“先去伺候大帅!” 焉贺笑道:“不忙不忙,小的已为大帅准备了一位绝色的美人儿!” 耶律李胡大喜:“快快传来!” “小的这就去传。”焉贺点头哈腰走了出去。 来到不远处的支帐,见到兀颜兄妹,说道:“兀颜兄弟,你都准备好了吗?” 兀颜斡点头:“赛里兄弟已经带领二百壮士扮成奴隶,联合驴狗县的奴隶,只等号令,一起冲杀进去。” “我们这些奴隶,被耶律巴图压迫已久,个个都想将他生吞活剥,此番要是能够除此大害,还要感谢你们女真的兄弟。” “焉贺兄弟,你太客气了,咱们目标一致,本当同仇敌忾,其他的话又何须说的?只是驴狗县还有耶律巴图的属兵,都解决了吗?” “我吩咐十来个容貌姣好的姐妹,将他们灌得酩酊大醉,一个个都被砍了狗头!” 兀颜斡不想驴狗县小小的一个小底,办事竟然如此利落,有勇有谋,说道:“大帐之外还有耶律李胡的一众亲兵,都是属珊军的将士,个个骁勇,只怕不易对付。” 兀颜朵儿说道:“哥哥放心,刚才我到汉军犒军,已经和刘姑娘通了声气,她会设法引开亲兵。” 焉贺击掌笑道:“这么说来,这事就成了!”又想了一下,“城东扎了耶律李胡五十万大军,就算我们杀了耶律李胡和耶律巴图,也不能脱身呀!” 兀颜斡笑道:“焉贺兄弟放心,赛里部此番带了四千兵马而来,我会在城西接应你们。接着,咱们一路往西,逃向梭子林,那里埋伏奚部一万兵马,可以掩护我们脱身。” “兀颜兄弟安排如此周全,我又何忧?――兀颜姑娘,现在轮到你出场了。” 焉贺带领兀颜朵儿走进大帐,朝着耶律李胡,以及众将行了一礼。帐内众人皆未见过兀颜朵儿,是以也不怀疑她的身份。此刻兀颜朵儿装扮起来,在明烛的辉映下,端的光彩照人,那些粗俗的女奴反倒不在众人眼里了。 “还不快给大帅斟酒?”焉贺恶声恶气地推了兀颜朵儿一把。 兀颜朵儿生硬地迈着莲步,款款走向耶律李胡,给他斟了樽酒。耶律李胡此刻已有七八分醉,望着兀颜朵儿貌美如花,心旌摇曳,一把抓住她的素手。兀颜朵儿娇躯微微一震,随即想到自己的任务,没有挣扎。 耶律李胡将她抱到怀里,将面前的兽面酒樽递到她的嘴边:“来,小美人,你也喝酒。” 兀颜朵儿勉强将酒咽了下去,瞥眼看到耶律李胡身边的巨无霸,心中有些担忧。她早听说此人唤作赫连弗儿,吐谷浑人,述律太后让他贴身保护耶律李胡,拥有万夫不当之勇。有赫连弗儿在场,她只怕难以对耶律李胡下手。 兀颜朵儿又斟了一樽,递给耶律李胡:“大帅,何不请这位壮士一同入席,大家都在喝酒吃肉,就他一人站着,怪可怜的。”要是能把赫连弗儿灌醉,倒也省事了。 耶律李胡笑道:“赫连弗儿从不喝酒。” “噢,竟有男人不喝酒,倒也奇怪。” “还有更奇怪的呢,赫连弗儿从来都是站着睡觉。” 兀颜朵儿又给耶律李胡斟了几樽,耶律李胡对酒竟然来者不拒,这倒衬了兀颜朵儿的心意。 焉贺环顾众将,都已喝得差不多了,有几个已经趴在案上呼呼大睡,只有萧冠和司徒灾星,似乎十分清醒。焉贺急忙叫来两个女奴过去伺候,他见萧冠和司徒灾星一个英气逼人,一个安之若素,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忽听帐外一声高喝:“是谁?!” 兀颜朵儿知道刘虹已经出现,正在按照计划引开帐外把守的亲兵。 耶律李胡喝道:“什么事情?!” 一个亲兵来报:“启禀大帅,刚才有道人影闪过,已经派人去追了!” 耶律李胡带入城里的亲兵只有两队,每队二百人,只派一队去追刘虹,仍留一队守在帐外。 萧冠抓起哥舒魔刀起身:“元帅,我去看看!” 耶律李胡笑道:“萧冠,区区小贼,何须让你一个都监大人出手?” “末将怕是刺客来袭。” “咱们这么多人,在座都是骁勇善战的契丹勇士,还怕一个小小的刺客?包管他进得来,出不去,留给底下的人处理。一点风波就大惊小怪,哪里还有半点大将风范?” 耶律巴图也道:“是呀,萧兄弟,难得来我投下,今晚一定好好尽兴,免得到时让人说我招待不周。” 萧冠只得重新坐了下来,旁边的女奴不停劝酒,萧冠手臂一挥,将她打发下去。 耶律巴图左拥右抱,搂着两个女奴,他在耶律李胡面前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女奴面上乱亲。忽见下首一个女奴传来一声惨叫,却是属珊军的大将萧玉迟拿刀去割女奴的手腕,将她的血放入酒樽之中。 耶律李胡哈哈大笑:“我倒忘了,萧玉迟嗜饮人血,是条好汉!” 那个被放血的女奴挣脱不掉,哇哇大哭,继而昏厥在地,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焉贺看得暗暗心寒,此生为奴,当真就是命如草芥吗?不,他不相信他生下来就要遭人如此轻贱。他的祖父是奴隶,他的父亲是奴隶,到了他这一代还是奴隶。他今年三十五岁了,尚不娶妻生子,就是怕他的孩子也是奴隶。 他若生出一个奴隶,像猪狗一样活在世上,他倒宁愿断子绝孙,免得子孙受累。 萧玉迟饮尽酒樽殷红的血,意犹未尽,耶律巴图便将左边的女奴推了出去:“你去伺候萧将军。” 那个女奴吓了一跳,急忙磕头求饶:“主人饶命,将军饶命。” 萧玉迟一把将她提了过来:“放心,我只要你的血,不要你的命。” 那个女奴情急之下,拔出萧玉迟腰间佩刀,就要砍去。萧玉迟大怒,夺下佩刀,划过她的玉颈,血花溅了出去。 耶律巴图皱了皱眉:“焉贺,把人拖了出去。” 焉贺叫了两个男奴,将地上的两个女奴抬了出去,他是义愤填膺,但在众人面前,依旧强颜欢笑。 耶律巴图端起酒樽:“来,诸位喝酒,提前庆贺咱们此番旗开得胜!” “说得好!”耶律李胡端起酒樽一饮而尽,众人跟着陪饮。 兀颜朵儿又给耶律李胡斟了一樽,耶律李胡温软在怀,双手早已不安分地在她酥背游走。兀颜朵儿浑身不自在,却也只得按捺,按照计划,刘虹要将帐外另外一队亲兵引开,她才能动手。 但是,显然得不到那个时机了,因为耶律李胡的安禄山之爪已向她的胸前袭来。兀颜朵儿只有抓住耶律李胡手腕,不许他得寸进尺。耶律李胡本想这小妞是个烈性子,正合他的口味,但是他被兀颜朵儿抓住的手,竟然抽不出来。这就让他感到奇怪,这小妞不过是个女奴,就算平日做惯粗活,手劲也决不可能这么大。 耶律李胡惊道:“你练过武功!” 兀颜朵儿见到耶律李胡已经起疑,再不动手就迟了,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刺向耶律李胡胸口。但是匕首穿过他的貂裘,到了他的胸口,就再也刺不进去。 兀颜朵儿大惊失色,耶律李胡大喝一声:“原来你是刺客!”拿起酒樽砸在她的额头。 酒樽是为铜制,坚硬无比,兀颜朵儿大惊之下,未及防备,被砸正着,额头登时出血。此刻,旁边的赫连弗儿已经冲了过来,兀颜朵儿急忙跳出耶律李胡怀抱,到了大帐中央。 耶律巴图也被突如其来的景象吓了一跳,正要质问焉贺怎么回事,焉贺笑眯眯地走了过来,一把尖刀刺入他的胸口。 “焉贺,你……”耶律巴图再也发不出声,身体向后仰了下去。 焉贺大喝一声:“兄弟姐妹,咱们反了!” 众女奴纷纷抽出袖中尖刀,刺向大醉的将领,两个喝趴的将领,被女奴抽出佩刀,利落地砍在血泊当中。 接着,帐外一阵骚乱,赛里兄弟带领二百壮士以及一帮奴隶冲杀而来,一队亲兵正在极力抵挡。 一切来得都太突然,那些将领又醉得东倒西歪,尚未反应过来,就已死在刀下。 耶律李胡惊怒交加:“狗奴才,焉敢反我!” 赛里兰道首先冲了进来,喝道:“反的就是你!”一杆蛇矛搠了过来。 赫连弗儿挡在耶律李胡身前,双流星锤甩了出去,一只生满尖刺的铁球砸向赛里兰道。赛里兰道急忙横矛来挡,铁球撞在矛杆之上,震得赛里兰道虎口生裂,渗出血液,急忙将身往后一退。赫连弗儿大吼一声,犹如虎啸一般,众人只觉耳鼓发胀。赛里兰道却是一口热血喷了出来,赫连弗儿一锤已经砸到他的胸口。 053 奴隶起义(下篇 ) 帐里帐外,一片混乱。 兀颜朵儿眼看赛里兰道被赫连弗儿的双流星锤击中,身体向后倾倒下来,急忙上前扶住:“兰道哥哥!” 赛里兰道握住她的素手:“朵儿妹子,我……我等不到你……嫁给我的那一天了……”将手一松,就此死去。 兀颜朵儿泪珠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兰道哥哥,是我辜负了你……” 赛里古乃挥舞大刀,砍倒两个亲兵,冲了进来,陡然看到身死的弟弟,大叫一声:“弟弟!”大刀一起,扑向耶律李胡。 守在耶律李胡身边的赫连弗儿又是一锤甩了过去,赛里古乃将头一低,避了过去。赫连弗儿一锤又向他的头顶砸到,赛里古乃大刀一挡,只觉手臂发麻,知道此人天生神力,不可力敌,急忙向后跳开一步。 此刻,剩下的契丹将领酒已醒了大半,纷纷拔出佩刀,他们都是久经沙场之人,赛里兄弟带来的二百壮士,以及焉贺手下那些奴隶,根本不是他们对手。本来兀颜斡准备多派一些人手,但是驴狗县总共千百户人,人手一多,必然引人怀疑。可是这样一来,登时处于弱势了。 焉贺叫道:“赛里兄弟,兀颜姑娘,耶律狗贼今天是杀不了了,咱们来日方长,先撤吧!”他骂的是耶律李胡,但是契丹将领当中倒有一半是姓耶律,这一骂就骂倒一大片人。 赛里古乃心想要为弟弟报仇,今日也是不可能了,叫道:“弟兄们,先撤!” 且打且撤,到了帐外,夜色就如泼了浓墨一般,一点光亮也看不见。 耶律李胡叫道:“萧利达,快到城外调兵过来,这些狗奴才今天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了!” 此刻,萧冠正与兀颜朵儿斗得正欢,萧冠哥舒魔刀使将开来,虎虎生风。兀颜朵儿未带长枪,手中只有一柄匕首,只被萧冠迫得节节败退。嗤的一声,左肩已被拉开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忽见赛里古乃掷了一杆长矛过来:“兀颜妹子,接矛!” 兀颜朵儿接过长矛,长矛比之她的长枪略长,但因形制相同,使起来倒也顺手。长矛忽地一甩,攻向萧冠下盘,萧冠脚下一抬,踩着矛杆扑了上来。兀颜朵儿大吃一惊,横矛一挡,只见寒光一闪,长矛登时被劈两段。手中矛杆乃是枣木材料,坚硬如铁,竟被萧冠轻而易举地劈断,足见哥舒魔刀锋利之盛。 萧冠一刀又向兀颜朵儿刺到,兀颜朵儿丢下长矛尾端半截,只以带矛头的半截抵挡。萧冠武功太高,她本无心再打,但是无奈萧冠紧追不放。转眼之间,身上又添两道伤口。 眼见萧冠一刀劈向脑门,兀颜朵儿只觉头皮一凉,心叫:兰道哥哥,我来陪你了!却见腰后一紧,被人疾速向后一拖,堪堪躲过一刀。回头一看,竟是刘虹。 刘虹引开一队亲兵,正要来引另一队亲兵,就见大帐外面一阵混乱。此刻,长剑在手,攻向萧冠。刀光剑影,重重叠叠,二人身影即刻交缠一起。 刘虹为了日后能够继续混在汉军之中,是以换了女儿装束,面蒙一块黑布,萧冠叫道:“何方贼子,为何不敢以真面目视人?” 刘虹冷笑:“既是贼子,又怎能以真面目视人?”长剑破开萧冠一刀。 无名打杀两名奴隶,无意扭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已让他大吃一惊,叫道:“兀那女娃,你手中拿的可是拜星古剑,使的可是公孙剑法?” 刘虹一边应付萧冠,一边说道:“无名前辈,离开大荒山这么多年,你倒记得公孙剑法,当真叫人意外!” “你是邓夫人的弟子?” “何必多此一问,当年公孙大娘的剑法,只剩家师这一脉了,除了家师,我还能向谁去学公孙剑法?” “你师父也来了吗?”无名言语竟有一丝惊恐,想是邓夫人竟是十分厉害的人物。 “家师已有数十年没下山了,倒是时常会与我们这些晚辈提起你。” “她都说我什么了?” “家师说,你是八大山人之中最没出息的一个!” 无名怒道:“我又没有得罪她,她为何如此侮辱?” “无名前辈,你一生苦恋述律太后,可她却半点没有将你放在心上。当年你为她的奴隶,死命将她从室韦人的手里救了出来,可她是怎么对你的?当她得知你的心思之后,为免太祖天皇帝起疑,竟然派兵杀你。你没得奈何,这才隐姓埋名,躲入大荒山。如今,她遇到了难处,你又死乞白赖地跑来相助,你觉得你很有出息吗?” 无名隐姓埋名,不问世事已久,这些过往云烟,知道的人本来不多,看来这女娃确系出身大荒山无疑了。想起述律平对他做的种种,心中不禁一阵彻寒,他的一片真心,在她看来,真就那么一文不值吗? 但他很快否定自己的想法,不,月里朵(注:述律平的小字)不是那样的人,小的时候,有一次他驯兽被老虎咬伤,是她给他上的药,她是那么善良。长大之后,她便成了耶律阿保机的女人,她要杀他,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当时,阿保机看中另外一个宫人萧剑妃,她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不能让人抓到把柄,这才对他狠下了心。现在,阿保机已经不在世上,又逢耶律阮作乱,述律平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也正是他的机会。 刘虹与萧冠已经对拆百招,刘虹的公孙剑法最早源自唐代开元盛世的剑器名家公孙大娘,本是作为剑舞,是以这套剑法施展开来,姿势优美绝伦,曼妙无比,令人叹为观止,倒将密如沛雨的雄浑剑势忽视一旁,只觉神怡,不见杀机。萧冠的哥舒魔刀传承当年的大唐名将哥舒翰的后人,刀似癫狂,毫无章法,却是刀刀凌厉,搏人性命。旁人一见,忍不住都为刘虹捏了把汗,但是每一次刘虹都能轻而易举地化解。 二人斗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 这边,契丹诸位将领已将赛里部的二百壮士和一众奴隶杀向城西。赫连弗儿挥舞双流星锤,虎虎生风,一路狂杀过来,在他锤下不知死了多少性命。 焉贺大叫:“大家快往西门撤退!” 赛里古乃眼见赫连弗儿冲杀过来,心有余悸,赫连弗儿要比常人要高半身,面目狰狞,犹如山怪一般,别说交手,就是一见之下,人也吓破肝胆。赛里古乃心知自己万万不敌赫连弗儿,呼啸一声,夜空一团黑影扑下。赫连弗儿猝不及防,一声惨叫,右眼鲜血淋漓,眼珠已被赛里古乃唤来的海东青叼走。 耶律李胡同父异母的弟弟耶律牙里果,抓起大弓,一箭射去。但是海东青迅捷灵敏,加上夜黑,这一箭竟然没有射中。海东青忽地远逝,隐没茫茫夜色,不见踪迹。 暗藏西门城外的兀颜斡,久久不见焉贺等人出来,又听城内兵戈大作,心中大急,带领四千兵马一齐冲杀进去。 萧利达前去城东搬兵,尚未抵达,被兀颜斡这一冲杀,那些契丹将领阵脚大乱。 刘虹看到兀颜斡前来策应,立即架开萧冠的刀,身体向后一掠,说道:“改日再来请教!”伸手抓了一个亲兵掷去。 萧冠接住那个亲兵,再见刘虹,早已施展轻功远去。 …… 兀颜斡带领众人冲出西门,不到片刻,就听身后大队人马纷沓而来。 “快!大家躲进梭子林!”兀颜斡提着狼牙棒断后。 萧利达带领两万属珊军追赶而来,左边汉军,右边一支节度使兵马,三路夹击,一齐冲进梭子林。忽地箭响大作,两边不知射出多少箭矢,夜色浓重,又是躲在暗林之中,看不清对方身处何处、人数多少,萧利达三路兵马惊慌失措。 萧利达大叫:“撤退!”引着本部人马先行退出梭子林,留着汉军殿后,反正汉军都是拿来当做炮灰使的。 殷其雷走在汉军队伍之中,不经意地瞥见旁边林间一抹熟悉的身影蹿过,小兴子似乎也有一些惊觉:“殷大哥,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黑影?” 殷其雷故意取笑:“瞧把你吓的,山林之间,有一两只野兽也没什么奇怪。” 小兴子本来生性胆小,被殷其雷一阵取笑,就不再说什么了。 “我有一点尿急,先去解决一下。”殷其雷说了一句,又拜托几个兄弟照看阿伊古丽,就往刚才黑影的方向摸去。 典章叫道:“殷兄弟,不要走得太远,小心中了埋伏。” 殷其雷远远地回话:“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 本来士兵是不能私自离队的,但汉军素来军纪散漫,尤其刚刚遭遇埋伏,人人只顾逃命,无人去管这种闲事。 殷其雷只在山林转悠,却不见刚才的身影,心中疑惑之际,却见身后一柄冷森森的匕首横在他的项间:“你是什么人?” “老婆,是我!”殷其雷不敢轻举妄动,只先说话,好让对方听出自己的声音,“不要一见面就拿刀来招呼我,怪吓人的。” 054 只是一场交易 兀颜朵儿一听是殷其雷的声音,身体登时软了下来,坐倒在地。刚才她与萧冠交手,已经身受重伤,勉强随着兀颜斡等人冲出驴狗县的西门。又遇萧利达领兵追杀,她因体力不支,没有跟上队伍,只有装死躲在山林。 “老婆,你怎么了?”殷其雷急忙去扶她的身体,一碰她的左肩,她便“哎哟”一声叫唤出来。 殷其雷感觉自己手心黏糊糊的,似乎什么液体,黑夜之中,看不清楚,拿到鼻端一嗅,竟有一股血腥之味,惊道:“你受伤了?!” “你们军中有位高手,武功十分了得,我被砍了三刀。” “啊,砍在哪儿了,我来看看。” 兀颜朵儿没来由地就红起了脸,只是夜黑看不见她的脸红,小声地说:“我不用你管,你快回去吧,要是你军中的兄弟前来寻你,少不得要连累我被抓回去。” 殷其雷心想,这话倒是不错,他是借口尿急过来。要是典章他们见他尿了这么久没有回去,一定以为他是出了意外,便会过来找寻。要让他们发现兀颜朵儿,只怕多有不便。 “你现在伤得这么严重,我说什么也不会丢下你的。你要是怕人追来,我们另寻一个地方,我身上带了金疮药,可以给你疗伤。” 兀颜朵儿心下感动,说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的亲亲好老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你真奇怪,我好端端的名字你不叫,非要叫我亲亲好老婆。” 殷其雷笑了一笑:“亲亲好老婆要比的名字亲切多了。”伸手要抱兀颜朵儿。 兀颜朵儿惊叫:“你要做什么?”此刻她身负重伤,殷其雷如果对她起了坏心,她倒真无力反抗。 “此地不宜久留,你还走得动吗?走不动,我来抱你,咱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兀颜朵儿暗想自己神经太敏感了,虽然殷其雷油嘴滑舌,但也不是什么坏人。于是,她便任由殷其雷将她抱起,一张脸庞也不知红成什么样子。她心里觉得奇怪,刚才被耶律李胡搂在怀里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紧张。如今,被殷其雷这么抱在手上,她除了紧张之外,似乎还有一些……羞涩。 她的性格就像草原的野马,纵横驰骋,刚烈粗犷,从未有过像此刻一般的羞涩。 …… 梭子林是在一座丘陵之上,山势并不陡峭,倒像一个平缓的坡,车马能行。但是殷其雷抱着兀颜朵儿走到山下,倒也花了好些气力,手臂酸疼,脚步逐渐沉重。 “亲亲好老公,你要是累了,就先放我下来吧!” 听到“亲亲好老公”,虽然知道兀颜朵儿只是将它当成他的名字,并无什么特殊含义,但殷其雷还是精神一震,忙道:“不累不累,想当年我连续滚了八个小时的床单,我都不觉得累,这点路程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你也不胖,抱在手上轻飘飘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撒谎,我虽不胖,但也有九十来斤,怎么可能轻飘飘的?” “九十来斤算什么,我还抱过两百多斤的姑娘呢!”殷其雷抱过两百多斤的姑娘不假,却没有抱着她走这么长的路程,只是将她从床下抱到床上。 那个姑娘是富二代,而且还是典型的暴发户的富二代,因为看上殷其雷一身的腱子肉,便拿两万块钱买了殷其雷一个晚上。人穷疯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这就是普遍认为贫困地区的犯罪率比繁华地区要高的原因。但这并不能作为检验现实的唯一标准,因为人富疯了,照样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那个姑娘是富疯了,殷其雷是穷疯了,结果完成一场皮肉交易。 那段时间,殷其雷确实拮据得要死,每天只吃一袋泡面。当时尚未认识蕙姐,大学刚刚毕业,四处寻找工作,朝不保夕。在陌生的城市里,没有朋友,更不能伸手向各自组建新的家庭的父母要钱。他怕父母为难,明明有父有母,却像怪物一样,生活在两个家庭之外。何况,他已成年,是不能再靠父母的。 贫贱不能移,这是圣人的思想,殷其雷不是圣人,因为困顿的生活环境,从前坚持的一些理想和操守,全都生生放弃了。比如小的时候,老师在问每个学生的理想,殷其雷说他长大之后要开一家冰激凌店,这样他每天都可以吃冰激凌。但是这个理想显然上不了台面,遭到同学的一致取笑,老师叫他再换一个理想,于是他说想当科学家,老师这才满意地点头。但是长大之后,他没有资金开冰激凌店,更没有能力成为科学家。比如,他一直觉得做人应该诚实的,当他诚实地告诉父亲,母亲和每天来家里送报纸的邮递员叔叔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他的屁股登时被打开了花,并且家庭从此破裂。比如,他认为助人为乐、见义勇为是华夏的传统美德,当他扶起被人撞倒的老太太的时候,反倒被老太太抓住讹了两百块钱,说人是他撞倒的,要赔医药费。 殷其雷由此感到茫然,并且不知所措,走出社会之后,他不知要拿出怎样的姿态面对这个世界。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要生存下去,不论什么方法。毕竟,活着才是一切。 虽然知道,出卖皮肉是件违法的勾当,但在那种山穷水尽的境况之下,他的思想难免偏激。他并不觉得此事可耻,他不偷,不抢,不压榨,不贪污,他的钱比这世上很多人都来得干净。他靠自己的二爷挣钱,明码标价,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只是伤害到自己。事后,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整个晚上抱着一堆肥肉的感觉,就像一个噩梦,萦绕着他两三个月,二爷为此消沉好长一段时间。 但是,他对性的看法一向别具一格,性的本质就是交易,区别在于,有些人是用金钱交易,有些人不是。婚姻,只是将性的交易合法化,但是摘掉那一层外壳,本质没有区别。张爱玲一语道破天机:婚姻就是长期的卖x。 殷其雷不看史书,因为当时觉得历史离他太远,何况史书与历史还是有区别的,史书是帝王的家谱,很多地方都没有真实性可言,似是而非。既然如此,他还不如看完全虚构的小说,故事性和趣味性也来得强一些。练体育的人,极少会拿起书的,殷其雷算是一个小小的例外,在他宽裕的时候,偶尔也会买一两本书来读。但是仍要精打细算,买的都是盗版,而且都是名家著作,主要因为这在与人交谈的时候,可以作为炫耀的资本,而那些不入流的作品则没有这样的功能。人就是这么奇怪,同样一句话,同样一个道理,在总统嘴里说出来和在屁民嘴里说出来,完全就是两个概念。总统嘴里说出来,即便是错的,也会被大部分人奉为真理,屁民嘴里说出来,就算是真理,也仅仅只是一个屁。 张爱玲的这句话就被殷其雷奉为真理,苏浅浅要嫁给古董商人的时候,他还言之凿凿地拿着此话去劝苏浅浅。但是苏浅浅说:“人总是要结婚的,既然婚姻是长期的卖x,我为什么不卖个好价钱呢?”于是,殷其雷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此事之后,殷其雷更加认定“婚姻只是一场交易”,起码,它是变相的交易。你在给予的同时,是看到对方有你可以索取的东西,比如家世、背景、性格、气质、性能等等,就像买东西一样,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否则,为什么结婚呢?除了强迫的婚姻,自愿的婚姻都是看到对方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就像一桩买卖,一拍即合。这桩买卖能否长期合作,那就要看双方的关系能否平衡,当你在对方身上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比如对方家道破落,比如对方性能衰弱,比如对方脾气变差,比如对方人老色衰等等,而你能够给予对方的东西远远优越得多,于是关系开始失衡。这个时候,要么终止关系,要么顾念往昔情义继续维持,要么一边维持一边去找新的合作伙伴。 殷其雷对于自己的见解很是满意,很多复杂的问题其实都很简单,只是人性懦弱,不愿直面真相。真相是血淋淋的,真理是x裸裸的,人的懦弱不敢直面真相,人的羞耻不敢直面真理。是以,真相要被掩盖,真理要被包装。真相就像人的内心,不便随意倾诉,真理就像人的身体,更不能随意暴露。人要上街,就要衣冠,婚姻就是性的衣冠,否则名不正、言不顺,就像x裸裸上街一样。殷其雷也算受过教育的人,自然明白,每个社会都有自己的规则,没有规则,大抵不会太平。 但他的思想,始终游离在这个规则之外,于是,他便深深叹了口气。 “亲亲好老公,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叹气?” “想起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我能听听吗?” “你要亲我一下,我就说给你听。” “你!无耻!”兀颜朵儿愤愤不已,好端端地和他说话,他又来调戏自己。 殷其雷不以为然,嘿嘿一笑:“人生本就是一场无耻的梦。” 055 隶役婚(上篇 ) 东方已泛鱼肚之白,远远地看到一间石屋,是以巨石堆砌而成,像是一个庞大的馒头。 殷其雷赶紧加快脚步,抱着兀颜朵儿走向石屋,他的胳膊都快断了,只是要在兀颜朵儿面前表现自己的男儿气概,兀自逞强。 石屋里面没有一个人,一片狼藉,兀颜朵儿叹道:“想是这一带的居民得知耶律李胡大军到达,生怕他们来打草谷,是以收拾好了贵重东西逃难去了。” 殷其雷将兀颜朵儿放到一张床上,发觉自己手臂已经麻痹僵硬,难以动弹。尚幸他有内功护体,暗运心法,丹田一股热气蒸了上来,透遍四肢百骸。渐渐,他的胳膊有了一些生气,抡了几下,恢复自如。 兀颜朵儿奇怪地望着他:“你在做什么,想是抱我抱得太久,胳膊酸了吗?” “你把你的亲亲好老公看得太轻了,我可没那么娇弱。”从怀里掏出一小瓶的金疮药,“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势。”这金疮药本是为他的屁股准备的,行走军营,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屁股开花,为了保险起见,他向军医要了一小瓶的金疮药。 兀颜朵儿额头被耶律李胡酒樽砸出的伤口,血迹已经凝固,殷其雷还是给她上了一些金疮药的粉末。接着,就是左肩被萧冠划的那一刀,殷其雷拿着金疮药给她伤口抖了一些。但是兀颜朵儿身上裹着一层灰鼠毛大袄,金疮药的粉末根本无法真正渗入伤口。 “你把衣服脱了。” 兀颜朵儿一个激灵:“你想干嘛?” “你的衣服这么厚,我怎么给你上药?药末根本到不了你的伤口,都在衣服缝里了。” 兀颜朵儿想想也是,就将外面的大袄脱下,里面穿着一层贴胸的皮革甲衣。 殷其雷说道:“把甲衣也脱了。” 兀颜朵儿脱了甲衣,里面穿着一件红丝绵袖的短襦,说道:“再不能脱了!” 殷其雷本来没有叫她再脱的意思,但见她面露羞色,娇憨可爱,忍不住起了龌龊之心,说道:“不行,你看这道伤口,这么长,这么深,穿着衣服,实在不好上药。”听他意思,是想将她全部脱光才行。 “你转过身去,我自己来。”兀颜朵儿拿了殷其雷的金疮药。 殷其雷依言转过身去,心里却在冷笑,他早已看到兀颜朵儿除了左肩的伤口,后背还有两道交错的伤口,左肩的伤口她可以自己上药,后背的伤口她要怎么上药?到时,少不得又要求他帮忙,他可要好好刁难一回才行。 兀颜朵儿半扯衣襟,露出左肩伤口,上了一些金疮药。这金疮药的刺激性极强,饶她巾帼英雄,也忍不住咬了一下下唇。 接着,她就立即发现萧冠另外两刀砍在她的后背,自己根本无法上药,不禁有些气馁:“后背的伤我够不着。” “要我帮忙吗?” 兀颜朵儿点了点头,忽然发现殷其雷背对着她,根本看不见她点头,只得开口:“嗯,我请你帮忙。” 殷其雷转过身来,坐到床沿,查看她后背的两道伤口,血液已经透过衣层,不禁破口大骂:“哪个狗贼,下手这么狠!” “据说是你们汉军的都监,他的武功十分了得。” “原来是他。” “他是你朋友吗?” “他是我仇人,上次就是他把我屁股打得稀巴烂!”殷其雷愤愤不已,“不过他的武功也没什么了不起,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我瞧你的武功,却也未必能够及得上他。”兀颜朵儿与萧冠、殷其雷都交过手,他们二人的武功相差甚远,是以兀颜朵儿能够立判高低。 殷其雷心知兀颜朵儿说的是大实话,不再反驳什么,说道:“你后背这两道伤口,要比你左肩的伤口深得多,你快把衣服脱了,我好给你上药。” “再不能脱了!” “绝对不行,这两道伤口这么深,你又流了这么多血,不仅上药,还要包扎。你不把衣服脱了,我怎么给你包扎?” “那就我死了算了!”兀颜朵儿倔强地说。 “你这是要害我吗?” 兀颜朵儿一怔:“我哪有害你?” “你要死了,我铁定也活不成了,你这不是害我是什么?” 兀颜朵儿耳根一烫,微微低下了头:“你不要胡说。” 殷其雷继续鼓动:“放心,你把衣服脱了,我保证不看一眼。” “真的?”兀颜朵儿似乎很难相信殷其雷。 但是殷其雷见她有此一问,说明防线已经松了一半,一本正经地说:“我向苍天发誓,我要偷看你的身子,就让我姑姑一家全部死绝!”他根本就没姑姑,要死也死不成了。 兀颜朵儿奇道:“为什么拿你姑姑发誓?” “因为我从小就是被姑姑养大的,她是我最亲的人。” “你没有爹娘吗?” “有呀,但是他们不要我了。”这句话触动心事,是以伤感的神态也是越发逼真。 兀颜朵儿想起自己父母双亡,与哥哥相依为命,登时萌发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心想,他能拿自己最亲的姑姑发誓,想必不会偷看自己的身子了。 “那你闭起眼睛。” 殷其雷依言闭起眼睛,但是很快又偷偷张开一丝眼缝,兀颜朵儿正在低头解衣,并未察觉。短襦里面,竟是一件玫瑰色排草两裆,类似现代背心,只是两边多了短袖。殷其雷无语,见她这么拘谨,他还以为她里面什么都没穿呢!但见她藏在衣内双峰挺拔,露在外面的两条胳膊,犹如雪藕一般,殷其雷心情还是抑制不住地起了涟漪。 “嗯,你现在可以给我上药了。” 殷其雷哆哆嗦嗦地摸了过去,早已认准方位,一把按在她的柔波。兀颜朵儿尖叫一声,一个耳光打在殷其雷面颊,怒道:“无耻之徒!” 殷其雷无辜地说:“你叫我闭上眼睛,我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不小心碰到什么地方,也是不可避免。” 兀颜朵儿低头想了一下,听他说得也是在情在理,抬头却见殷其雷已经睁开眼睛,大叫一声:“不许看!”急忙捂住自己胸前。 殷其雷被她一声大叫,吓了一跳,急忙转过头去,同时心里莫名其妙,不是还有一件小背心吗?至于这么大呼小叫吗?搞得好像自己将她强x了一样。要是到了现代,夏天时候,随便到街上拉一个姑娘都穿得比她现在少。同是草原姑娘,萧英姿可比她开放多了。 忽地,殷其雷觉得颈部一凉,一柄匕首贴了过来,殷其雷吃了一惊:“欸,不至于吧,不小心碰你一下,你就要杀我?”操,如果就这样死在她的刀下,那也太冤了。 “我且问你,你家中可有妻室?” “没有,怎么了?” 兀颜朵儿松了口气,又问:“你可愿意娶我吗?” 这个问题,问得殷其雷措手不及,操,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兀颜朵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见他半天没有回答,心又渐渐凉了下去,收起匕首,强自镇定地说:“你看了我到身子,又不肯娶我,我本该杀了你。但你几次救我性命,我若杀你,就是忘恩负义。你走吧,以后再不相见!” 殷其雷心想,操,这也算看了她的身子?但是现在破天荒的有个姑娘肯嫁给他,而且这个姑娘的容貌也不差,以后终于可以不必唱《单身情歌》了。他怎么能放走这个机会?忙道:“亲亲好老婆,我愿意娶你!” “你说真的吗?” 殷其雷诚恳地点头:“真的,真的!” 兀颜朵儿粲若夏花,披起灰鼠毛大袄,拉着他的手走出石屋,朝着东方旭日升起的方向,跪地拜了三拜,口中大声说了一堆殷其雷听也听不懂的女真语。 殷其雷不明觉厉,跟着拜了三拜,问道:“我需要说点什么吗?” 兀颜朵儿微微一笑:“我是向珊蛮神灵和双亲的英灵祷告我们的婚事,你信奉珊蛮吗?” “我不信奉,你会杀了我吗?”殷其雷惶恐地望着她,他听说过国外很多宗教迫害异教徒的事情,甚至因此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中国因为文化土壤的关系,虽然极少发生这种情况,但是现在他处于一个野蛮的奴隶社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好在兀颜朵儿如今重伤未愈,就算有心杀他,也不是他的对手。再大不了,自己跟她一起信奉珊蛮就是,事急从权,想必马克思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 “当然不会,你现在是我的欸艮,我怎么会杀了你呢?你若不信奉珊蛮,就没有必要按我的方式祷告,按你自己的方式好了。”兀颜朵儿认真地说,同时又对刚才匕首威胁他的事情感到愧疚。 “欸艮?什么玩意儿?” “不是玩意儿,是丈夫的意思。”说到“丈夫”,兀颜朵儿微微低下了头,晨曦洒落她的面庞,笼罩一层静谧的金红。 “好呀,你敢拐着弯来骂你的亲亲好老公不是玩意儿,看我怎么教训你!”殷其雷双手呵了口气,作势就要往她胳肢窝挠去。 兀颜朵儿不是汉人,无法领会汉语中的这么多花花肠子,说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骂了殷其雷。经得殷其雷提醒,登时转过弯来,觉得好笑。却见殷其雷向她挠来,急忙笑着躲开,但是动作一大,立即牵动身上的伤口,露出疼痛的表情。 “都怪我不好,忘了你身上有伤,你伤口是不是又撕裂了?”殷其雷紧张兮兮地问。 兀颜朵儿轻轻摇了摇头:“伤口尚未愈合,怎么会撕裂呢?” “那你疼不疼?” “没事。” “咱们这就算结婚了吗?还要什么仪式吗?” “这里什么都没有,我祷告过珊蛮神灵和双亲的英灵,也就可以了。你呢,你们汉人不是要拜天地的吗?咱们要拜天地吗?” 现代社会已经不流行拜天地了,殷其雷也不知拜天地到底怎么个拜法,说道:“拜什么天地,是要咱们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不就成了?” 兀颜朵儿也不能完全领会“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到底什么意思,但是料想是句情话,也着实欢喜一番。 056 隶役婚(下篇 ) 这样,二人就算结婚了,兀颜朵儿穿着一件两裆,殷其雷给他后背上药,她虽仍旧难免羞涩,却也不再躲躲闪闪。 殷其雷啼笑皆非,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仪式,就让一个女人前后判若两人,真是莫名其妙。 就拿现代来说,婚姻也不过是一张纸的事情,一张纸,能做什么?要劈腿的照样劈腿,要决裂的照样决裂,那一张纸形同虚设。爱情的来去,根本不是一张纸可以约束的,简单来说,爱情的产生与消亡,与这一张纸没有半毛钱关系,它是由心而生的东西。曾经有一句被视同真理的话: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假使这一命题成立,当爱情消失的时候,这一张纸的境遇将是何等尴尬?这段婚姻已经是不道德的,保护它吧,这一张纸就是不道德的帮凶,不保护它吧,这一张纸的存在价值于何处?只是为了给民政局送去9块钱吗? 人类从无禁忌的x关系,到群婚,再到对偶婚,甚至现代的个体婚,这是一段逐渐走向文明的过程。但不管多么文明,婚姻都不是爱情的保障,顶多算是财产的保障。按照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理论,婚姻不以自然条件为基础,而以经济条件为基础。在殷其雷看来,为了爱情而结婚的人都是傻x,如果爱情是因,结婚是果,这样的因果关系简直莫名其妙。 殷其雷有过一个奇葩的推测,随着人类文明的进程,终将取缔婚姻制度。 但是,殷其雷却又极其渴望一段婚姻,与爱情无关。有爱情也好,没爱情也罢,他似乎并不怎么看重。仿佛是从前的生活环境给他心灵带来的某种缺失,亟须填补,他也说不清楚这种情愫,只是觉得自己是个矛盾体的存在。 他给兀颜朵儿后背上完了药,说道:“老婆,你把你的小背心也脱了吧!” “干嘛?”兀颜朵儿娇躯微微一震,声细如蚊,内心却无半点怪罪殷其雷的意思,现在他是自己的丈夫,即便要在他的面前袒露一切,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头一遭自然不免难为情。 “我要给你包扎,你总不能穿着衣服吧?”殷其雷摇了摇头,自己这智商应该拿到庙里开光,既然要包扎,刚才上药的时候不就应该叫她脱衣了吗? “不用包扎了,肩头的伤口不也没有包扎吗?” “都要包扎,等我帮你包扎了后背,再来包扎肩头。”忽地一笑,“咱们都结婚了,你还怕羞吗?” 兀颜朵儿被他笑得面红耳赤,嗫嚅着说:“我……我自从扎了辫子之后,就没有在男子面前……脱过衣服……” “以后咱们睡在一张床上,你打算都不在我面前脱衣服吗?” 既然已经结婚,自然免不了男女之间的那个时节,兀颜朵儿面红耳赤,忸怩地脱去两裆,拿着灰鼠毛大袄捂住胸口,只将一面酥背留给殷其雷。 石屋的门也不知哪儿去了,一阵寒风涌了进来,兀颜朵儿打了一个激灵。殷其雷急忙将身移了一下,挡住门口的方位,说道:“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撕下自己衬衣一幅下摆,对折,敷在后背伤口,执着衣布两端,绕到她的胸前,有意无意地触碰她的双峰。 兀颜朵儿娇躯不时颤抖,浑身似被火烧一般,小声地说:“你快一点。” 殷其雷本想再调戏一会儿,但想天寒地冻,兀颜朵儿光着上身,着了风寒可就不好了。他将衣布两端打了个结,又撕下一块衣布,将她左肩的伤口也包扎一番。兀颜朵儿看到伤口包扎完毕,急忙拿了两裆穿上,接着短襦、甲衣、大袄,将自己掩得一丝不露。 殷其雷见她螓首低垂,娇羞不语,宛若山花初绽,那一抹嫣红透着明亮。忍不住搂她过来,亲了个嘴,笑道:“老婆,咱们什么时候洞房?” 兀颜朵儿娇羞更盛,螓首直欲埋到胸口:“能不能等我伤愈之后?” “这是自然,只盼到时不要反悔才行。” “我们草原儿女说过的话,就如板上钉钉,再无反悔!”兀颜朵儿直视他的双目,说得认真无比。 顿了一顿,又说:“你们高山儿女说过的话,也不能反悔,你既已娶了我,就不能再娶别的姑娘。我们兀颜部不同于草原上其他部落,更不像你们汉人,可以三妻四妾。我做了你的妻子,自然不会再与其他不相干的男子来往,只盼你也能一心一意地待我。” 殷其雷微微一怔,他只道古代三妻四妾乃是常事,不想兀颜部作为奴隶部落,竟然实行一夫一妻制。一时陷入两难,为了维护与兀颜朵儿的婚姻,叫他以后不要勾搭其他姑娘,这倒没有问题。但是已经勾搭的姑娘呢,萧英姿,铃儿,阿伊古丽,他要怎么安置她们?萧英姿尚在上京等他建功立业归来,娶她过门;铃儿对他情深意重,自己已经许了她,让她做个妾室;阿伊古丽家破人亡,如今孤苦伶仃,自己更是不能撇下她不顾。 “你怎么不说话?”兀颜朵儿狐疑地问,之前她是问过殷其雷,得知他家中并无妻室,这才决定嫁给他,哪知他没有妻室,却又一大堆的预备妻室。 殷其雷笑了一笑:“你是我的亲亲好老婆,以后我自然会真心真意地待你。”他没说“一心一意”,只说“真心真意”,是在给自己的誓言留一条后路。 兀颜朵儿是女真人,在她的汉语里面,似乎“一心一意”和“真心真意”并无两样,于是心满意足地依偎他的怀里,说道:“等到我和哥哥夺回兀颜部,我就带你回家。” “怎么要夺回兀颜部?兀颜部被人抢了吗?” “我爹爹本是兀颜部的酋长,后来我叔叔杀了我爹娘,做了兀颜部的酋长,我和哥哥是逃出来的。” “你叔叔太不是人了,怎么连亲哥哥也杀?” 兀颜朵儿叹了口气:“权力的诱惑远比亲情要大。” “原来你也是可怜人。”殷其雷将她搂得更紧。 “亲亲好老公,还有一件事要对你说,你娶了我之后,按照兀颜部的习俗,你是要到我家做三年奴隶的。” “纳尼?!你要带我回家,就是为了给你家做奴隶?” 兀颜朵儿急忙宽慰:“你别激动,我知道你们汉人很难接受这种习俗。但你放心,你是我的丈夫,哪能真的拿你当奴隶使呢?我哥哥日后做了兀颜部的酋长,你就是他的妹婿,部落的人谁也不敢拿你当奴隶看。只是让你住在我家三年,做做样子,三年过后,我就随你回家。” “你们部落的习俗真是诡异。”他倒忘了,自己对铃儿和阿伊古丽瞎编的福建习俗更加诡异。 兀颜朵儿微微一笑:“你想呀,父母将一个女儿养了这么大,白白送到别人家里,做了别人的人,自己家里不仅少了一个干活的人,也少了一个继承遗产的人,这一份损失,不是要弥补回来吗?” 殷其雷想想也是,这比起某些地区嫁女儿还要倒贴嫁妆的习俗,倒真合理得多。他的老家就是这样,没有嫁妆的姑娘,尤其还生得不好看,往往在本地嫁不出去,是以一些贫困家庭,查出怀了女儿,多半拿去打掉。同时,殷其雷也清楚,他是来自现代的人,就算不学无术,思想也远比古代的人透彻,兀颜部的习俗再是合理,也不过是将人看成私有财产。兀颜朵儿相当于她家的一个劳动力,少了这个劳动力,总要弥补才行。这也是由当时的生产力决定的社会制度,再由社会制度决定的生活习俗,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亲亲好老公,你答应我好不好?”兀颜朵儿有些撒娇意味地摇了摇他的胳膊。 殷其雷苦笑一声:“你是我的亲亲好老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心里却在想着萧英姿、铃儿、阿伊古丽,以后他该怎么面对她们? 兀颜朵儿心花怒放,一时得意忘形,在他面颊亲了一口:“亲亲好老公,你真好!”忽地又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你现在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此地不宜久留,耶律李胡一定会派兵过来搜查,我还是先送你回你哥哥身边吧!――对了,你们的大营现在扎在什么地方?” “我们的兵马很少,昨晚虽然小胜一场,但是实力仍旧远远不及耶律李胡大军,为免耶律李胡派兵追杀,只怕已经连夜撤到五十里之外了。” “这可怎么办?我也是一夜未归,军营的人只怕都在找我呢!”他真正担心的是阿伊古丽,没有他在身边,这傻丫头只怕一夜未眠吧。 “你还要回汉军吗?” “是呀,我的兄弟都在汉军。” 兀颜朵儿情绪激动:“咱们都是夫妻了,你还要回汉军,帮助耶律李胡来打我们吗?” “不然呢,难道要我跟你回你们的大营吗?” “有什么不可以?” “老婆,你不知道,我若做了逃兵或者叛兵,我底下的兄弟就要陪我连坐定了死罪。都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你叫我于心何忍?” “耶律狗贼,真是歹毒!” 057 兄弟 兀颜朵儿忽地一惊,抬起头来:“有马蹄声,会不会是耶律李胡的追兵?” 殷其雷修炼泼魔八式之后,虽然耳目较之以往清明,但是终究不及从小生在草原的兀颜朵儿来得敏锐,侧耳细细一听,石屋右侧果然隐隐传来马蹄。 “现在你能跑得动吗?”殷其雷回头去问兀颜朵儿。 兀颜朵儿点了点头,昨晚是因混战之际,体力透支。她是习武之人,本不纤弱,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倒也恢复一两分的元气。 当下二人冲出石屋,右侧带着追兵而来的将领远远看到两条黑影,高声叫道:“前面的人,给我站住!”来人却是汉军的千夫长石大勇,他的姐姐做了耶律李胡的妾室,是以才在汉军之中谋了一个职位。 确如兀颜朵儿所想,兀颜斡昨晚已带奚部和赛里部两帮人马连夜撤离。耶律李胡派了汉军部分人马去探消息,时刻准备要向兀颜斡开战。 石大勇带领二百骑兵,另加本部的三百步兵,正在梭子林一带搜查。昨晚场面那么混乱,敌军必定有人因为受伤或者其他情况,跟不上自己的队伍,抓几个回去好好审问,说不定能探出什么敌情。果然,他就抓到两个奚人,准备带回交给耶律李胡发落。 殷其雷听到石大勇叫声,并不答理,带着兀颜朵儿死命狂奔。兀颜朵儿身上毕竟有伤,动作幅度一大,牵动伤口,疼得紧咬下唇。但是情况紧急,又怕殷其雷为她分心,竟然一声不吭。 石大勇大怒,抓起弓箭,嗖嗖连射两箭,但是距离太远,又兼他的箭法太烂,没有命中目标。当下喝道:“追!”拍马追去。 梭子林一带,除了梭子林,四野皆是平原,无处藏身。殷其雷只有带着兀颜朵儿重新逃往梭子林,梭子林是在一座丘陵上面,虽然坡势平缓,但要上去,也要花点力气。兀颜朵儿身上有伤,因此殷其雷扭头对兀颜朵儿说:“老婆,我来背你!”却见兀颜朵儿面色苍白,气喘吁吁。 “亲亲好老公,你自己逃命去吧,不要管我!” “你说什么傻话,你是我老婆,我怎么能撇下你呢!”不由分说,背起兀颜朵儿,就往山上奔去。 石大勇的兵马越来越近,董浑却也在石大勇带领的步兵行列,他与殷其雷相处日久,旁人不觉得什么,但他已经认出殷其雷的身形。 殷其雷已经背着兀颜朵儿潜入梭子林,石大勇还要追去,董浑忙道:“石将军,小心这是诱敌之计,说不定梭子林又有什么埋伏。” “咱们不是刚刚从梭子林出来吗?哪有什么埋伏?” “奚贼和女真贼最是诡计多端,即便没有埋伏,也有可能设了什么陷阱。咱们刚才进入梭子林,也不过粗粗搜查一番,没有中了他们的陷阱里面。说不定这两个人就是要将咱们引入他们的陷阱,还是小心为上。”董浑说得郑重其事。 石大勇似有被他说动,奚贼和女真贼狡猾非常,昨晚不就着了他们的道吗?说道:“万一没有陷阱呢,岂不是白白跑了这两个人?” “石将军,咱们已经有了两个奚贼,回去复命也就够了。再多抓两个回去,咱们的功劳也不见得会高多少。倘若贸然去追这两个人,误中他们的陷阱,折了兵马,不仅寸功难得,说不定还要被大帅责罚哩!石将军,大帅的手段你是最清楚的。孰轻孰重,还请你仔细掂量。如今这两个人就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咱们都是刀口上讨富贵的,犯不着为了两根鸡肋赔上自己的富贵。你说是不是?”董浑本来能说会道,要不当初就不会三言两语哄得墩子去了青楼,花光他的所有,然后逃之夭夭了。 “话说如此,但是……”石大勇终究觉得有些不妥。 “要不这样,我带十几个兄弟前去探探情况,要真有什么陷阱,也就损失十几个兄弟,总比全军覆没要好。若是没有陷阱,那是再好不过,十几个兄弟对付两个贼子,还不手到擒来?何必让整队人马冒险呢!” “董兄弟,你说得在理,我就依你。” 董浑挑了平日不相识的十个士兵,一齐摸进梭子林,草木葳蕤,一时也看不到殷其雷和兀颜朵儿的藏身之处。 但和兀颜朵儿躲在灌木丛中的殷其雷却已看到董浑,他与董浑虽然称兄道弟,但是人心难测,他也不敢保证,董浑为了富贵,会不会出卖兄弟义气。毕竟,他们相处的时日并不太久,对于他的为人,殷其雷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单凭董浑当日诱骗墩子这一事,可见他的人品也不如何高明。 “兄弟们仔细搜搜,但要小心,以防贼子设了陷阱!”董浑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声,他故意扯大嗓门,要是殷其雷躲在附近,听到他的声音,可以早做准备。 一个士兵挺着长矛摸向殷其雷和兀颜朵儿藏身的灌木丛,他没有看到人,长矛只在灌木丛随意扎了几下。其中一下,正朝殷其雷身上扎来,殷其雷自然不能白白被他扎个透明窟窿,将身一躲。这样一来,灌木丛就有一些动静,那个士兵立即惊觉。 士兵大叫:“在这里,在这里!” 事到如今,躲是躲不掉了,不如先下手为强,抽出佩刀,砍在那个士兵颈部,血液喷了出来。这是他第二次杀人,竟是自己的同袍,不禁暗暗叹息。 董浑本想装模作样地搜查一番,然后回去交差,不想殷其雷真的躲在此处。此刻,十几个士兵已经挺着长矛围了过来,董浑当机立断,手中长矛一抖,已经刺杀一个士兵。他故意挑了十个与自己不相识的士兵,就是为了以防万一,遇到现在这种场面,下起手来也能狠得下心。 殷其雷微微一怔,登时明白过来,董浑这是要故意放自己走,杀人灭口。心头一热,抓起佩刀,砍倒两个士兵。旁边一个士兵,挺矛刺来,殷其雷左手抓住矛杆,右手引刀结果了他。 那边,董浑趁着一个士兵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什么杀害自家兄弟,一矛也将他挑了在地。殷其雷将心一横,又连杀三人。一个士兵见势不妙,急忙奔逃,董浑解下随身角弓,一箭射去。他的箭术要比殷其雷好上一些,那个士兵与他相隔距离不远,本该射中。但是无奈汉军装备太差,那一枝箭造得七扭八歪,嗖的一声,一箭出去,没把人射中,倒将树上一个鸟窝射了下来。 跟在殷其雷身边的兀颜朵儿不禁觉得好笑,将手中的匕首激射出去,那个奔逃的士兵应声而倒。她本重伤在身,这一用劲,伤口又隐隐生疼。 董浑认出兀颜朵儿,知道她是当日前来汉军劫营的女将,说道:“殷大哥,你叛变了吗?” “此事说来话长,我没有叛变。” “那你为何会和兀颜部的女贼在一起?” 兀颜朵儿怒道:“你骂谁女贼呢?他现在是我丈夫,他和我在一起怎么了?” 董浑惊讶地望着殷其雷:“殷大哥,她说的是真的吗?” 殷其雷笑着点头。 董浑态度立即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朝着兀颜朵儿恭敬地打了一拱:“嫂子,刚才多有冒犯,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兀颜朵儿被他一声“嫂子”叫得耳根发烫,但是自己既已成了殷其雷的妻子,而董浑又是殷其雷的兄弟,他叫自己一声“嫂子”也是应该的。 被他的兄弟承认自己的身份,她的心里多少有些欢喜。 殷其雷扫了一眼地面的十具尸体,叹道:“诸位兄弟,你别怪我,我也是不得已。” “殷大哥,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要怪就怪他们命运不济。”董浑其实心里也不大好受,这十个士兵都是无辜之人,但为了救自家兄弟,也只能下狠手了。 “董兄弟,我欠你一个恩情,我会记在心里。” 董浑满脸不悦:“殷大哥,你这是说哪里话?我既然一个头磕在地上,叫你一声大哥,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董浑虽是一个浑人,但也知道义字怎么写!” 这几句话说得慷慨激昂,殷其雷忍不住热血沸腾,说道:“好兄弟!” “殷大哥,你现在和嫂子成了夫妻,日后将要何去何从?” “等到将你嫂子安顿之后,我会再回汉军,对了,墩子怎么样?” “殷大哥,这位墩子兄弟对你真是没话说,你一夜未归,他整个晚上都在军营打听你的消息。” “替我照顾好她,说我很快就会回去。” 董浑笑道:“殷大哥,这又何须你说?墩子是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我自然会照顾好他。” “死了这么多兄弟,你回去要怎么交代?” “殷大哥,你就放心吧,我自有我的说辞。”董浑信心满满,石大勇那个草包,凭他一张巧嘴,难道还忽悠不倒他吗? 董浑从箭囊抽出一枝羽箭,猛地扎入自己左肩,殷其雷吓了一跳:“董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董浑笑了一笑:“这才能骗得过石大勇那个草包。” 058 老公和老婆 董浑慌慌张张、灰头土脸地从梭子林跑了出来,左肩插着一枝羽箭。 石大勇惊道:“董兄弟,怎么回事?” 董浑装作体力不支,扑到地上,叫道:“机关,机关!” 石大勇命人先将董浑扶了起来,问道:“什么机关?” 董浑定了定神:“好多机关!有陷阱,有兽夹,还有毒气,闻之即死,我们两个兄弟就这样被毒死了。更可怕的是,地面布满横七竖八的麻绳,埋在不易察觉的草丛之中,只要稍不留心,脚下勾到那些麻绳,就不知从何处射出许多箭来。石将军,你看,我就是被箭射中的。” “其他兄弟呢?”其实,石大勇看到董浑一个人狼狈地回来,猜也猜到了。 “都死了!”董浑黯然一叹,“要不是我逃得快,只怕这条命也交待在梭子林了。” “他们埋伏多少人马,我这就向都监禀告,请他再拨一队人马支援,将这一干贼子围剿。”汉军都指挥使耶律巴图死后,耶律李胡授命萧冠暂领汉军。 “没有看到人马。这些贼子狡猾得紧,哪能等着咱们前去围剿他们?想是昨晚他们埋伏的时候,就已布置了这些机关。只是昨晚咱们遭伏之后,立即就引军撤退,没有继续深入。他们不甘心这些机关就白白浪费掉了,故此现在又叫两个人来故意引咱们走入他们的机关,想要借此再消耗咱们一部分人马。”若是真的派兵围剿,只怕殷其雷和兀颜朵儿插翅也难飞了。 石大勇点了点头:“董兄弟,你分析得很透彻呀!” 董浑忙道:“全凭将军平日教诲!” “既然里面没有兵马,只有一些机关,咱们也就别蹚这趟浑水了,以后别进梭子林就是。” “将军英明!” …… 等到石大勇的队伍离开之后,殷其雷这才带着兀颜朵儿走出梭子林。 草原空旷,若是兀颜斡在五十里外扎营,他们也应该可以看得到才是。但是现在除了三三两两,一些牧人的帐篷,根本看不到大队人马驻扎的迹象。就像凭空消失一样,怪不得耶律李胡要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却见对面一骑奔来,殷其雷急忙挡到兀颜朵儿身前,兀颜朵儿早已看清来人,笑道:“亲亲好老公,你别紧张,是刘姑娘来了!” 刘虹坐在马上,看到殷其雷抓着兀颜朵儿不肯放手,只道兀颜朵儿被他擒获。娇叱一声,拜星古剑出鞘,身从马背跃起,一剑刺向殷其雷。 殷其雷大惊,将身一侧,但是刘虹出剑太快,他竟未能躲过这一剑,左肩一疼,剑已刺了进去。 兀颜朵儿失声叫道:“亲亲好老公,你没事吧?” 殷其雷白她一眼:“废话!要不你被刺一剑试试?” 刘虹收回了剑,问道:“兀颜姑娘,你刚才叫他什么?” “亲亲好老公。”兀颜朵儿怕她不明白,解释,“这是他的名字。”心想,刘姑娘也一定会觉得他的名字很奇怪吧! “老公”、“老婆”本是某些汉人地区老夫老妻之间相互的称谓,虽然年轻夫妻之间不会这么称呼,但是意思已经十分清楚。兀颜朵儿虽会汉语,但对汉语之中生僻的方言口语,尚不明了。 刘虹虽是契丹人,但从小就在汉人地区长大,怎么会不明白“老公”、“老婆”特指的意思?殷其雷曾经言语轻薄过她,她对殷其雷殊无好感,早已将他划入无耻之徒的行列。想是兀颜姑娘心思单纯,被这淫贼占了便宜,也不知道。 “兀颜姑娘,你别听他胡说,他根本不叫亲亲好老公。” 兀颜朵儿认真地说:“他就叫亲亲好老公,复姓亲亲,名好,表字老公。” “傻丫头,哪有人复姓亲亲的?再说,也不会有人把姓、名、字三者连在一起叫的。要么姓和名一起叫,要么姓和字一起叫。”刘虹无奈地望了兀颜朵儿一眼。 殷其雷忙向兀颜朵儿说:“以后你就将我的姓和字连在一起叫,叫我亲亲老公就行了!” 刘虹怒道:“你这贱人,你还想占人便宜!”一剑又往殷其雷身上刺去。 兀颜朵儿急忙张开双手拦住:“刘姑娘,亲亲老公救了我的性命,你不能杀他。” 刘虹收住剑势:“他救了你?” “是呀,要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但他也不能占你便宜。” 殷其雷:“刘姑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占她便宜了?” 刘虹:“你哄得她叫你老公,还说不是占她便宜?” “奇了怪了,她叫我老公,是她在占我便宜。但我素来慷慨大方,被一个姑娘占了便宜,我是不大会介意的。你要愿意,你也可以占我便宜。”殷其雷皮笑肉不笑,他虽明知武功不敌刘虹,但有兀颜朵儿护在自己身前,刘虹决计杀不了他,是以言语也就不留余地地轻薄。 刘虹大怒:“贱人,我杀了你!——兀颜姑娘,你让开!” 兀颜朵儿倔强地说:“我不让开!他是我丈夫,我不能让你杀他!” 刘虹一怔:“你说他是你什么?” 殷其雷笑道:“我是她丈夫,她叫我一声亲亲好老公有什么不对?” 刘虹心想,他要真是兀颜姑娘的丈夫,兀颜姑娘这么叫他,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她明明听说兀颜朵儿还是一个黄花闺女,怎么转眼之间就有了一个丈夫?而且这个丈夫还是一个无耻之徒! 刘虹狐疑不已,兀颜姑娘不会连“丈夫”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吧?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问了一下:“兀颜姑娘,你知道‘丈夫’在汉语里代表什么吗?” 兀颜朵儿面上就多了一些甜蜜的意味:“我知道呀,就是女真语里的‘欸艮’。” 刘虹也会女真语,知道“欸艮”就是汉语“丈夫”的意思,看来殷其雷真是兀颜朵儿的丈夫,她总不能怀疑兀颜朵儿连女真语也不懂吧? 刘虹:“什么时候的事情?” 兀颜朵儿:“就在早上,我们在珊蛮神灵的见证下,成了夫妻。” 既然已成事实,刘虹也不好再说什么,兀颜部向来就将嫁娶之事看得十分重要,不想兀颜朵儿这么儿戏。想来也是殷其雷用了什么花言巧语哄骗了她,一个少不经事的姑娘,最是容易受男人的蛊惑。 “刘姑娘,我哥哥他们去哪儿了,怎么看不到他们的大营?” 刘虹望了殷其雷一眼:“你回避一下,我要和兀颜姑娘说话。” 殷其雷冷笑:“我是她的亲亲好老公,我为什么要回避?”“闭嘴,什么亲亲好老公,恶不恶心?” 兀颜朵儿有些嗔怪地说:“刘姑娘,他的名字就是这样的,就算恶心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何必老是揪着不放?” “傻丫头,这根本不是他的名字,他叫殷其雷,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就跟他成亲了呢!” 兀颜朵儿“啊”了一声,惊讶地望着殷其雷,似乎要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殷其雷笑了一笑:“没错,我叫殷其雷。” 兀颜朵儿委屈地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呀,我现在就是你的亲亲好老公呀,老公呢,就是丈夫的意思。老婆呢,就是妻子的意思。我是你的亲亲好老公,你是我的亲亲好老婆,咱们天生一对!” 兀颜朵儿叫了起来:“噢,原来你……你……”原来先前他都是在调戏她,说不定早就蓄谋已久,想要讨她做老婆。兀颜朵儿心里这么想着,羞态毕露,暗骂一声:这人真坏! 殷其雷挑衅地望了刘虹一眼:“刘姑娘,以后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还请你不要插手,我们愿意怎么称呼对方,那是我们的事。” 刘虹忍耐着说:“好,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不管。但是我现在有要事和兀颜姑娘说,请你回避!” 兀颜朵儿忙道:“刘姑娘,亲亲……不,殷老公……也不是……”兀颜朵儿叫惯“亲亲好老公”,一时改口,倒有一些不习惯,叫他“殷老公”就更奇怪了,仿佛她还有很多诸如“张老公”、“李老公”之类的许多老公似的,但是叫他名字,也显得太生分。 殷其雷觉得好笑:“你就尽管叫我亲亲好老公就是,旁人觉得恶心,那是旁人的事,恶心不到咱们。” 兀颜朵儿“噢”了一声,对刘虹道:“刘姑娘,亲亲好老公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就当着他的面说吧!” 刘虹只得依了兀颜朵儿,说道:“噢,你哥哥他们连夜赶往南京,并未在此扎营。他们不见了你,怕你遭遇什么危险,让我过来接应你。”她本想和兀颜朵儿说说下一步计划,但是殷其雷在场,她就闭口不说。殷其雷虽是兀颜朵儿丈夫,但也是汉军中人,何况此人无耻至极,在刘虹看来也不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噢,咱们现在就走吗?” “嗯,越快越好,这样才能赶上你哥哥的队伍。” 兀颜朵儿回头望向殷其雷:“亲亲好老公,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了,我还要回汉军。”兀颜朵儿身边有刘虹这样的高手保护,他也可以放心了,但是阿伊古丽女扮男装,混在汉军,而且又不会武功,倒是更让他担心。 兀颜朵儿神情有些失落,殷其雷将自己的金疮药塞到她的手里:“你身上有伤,小心一些。” 刘虹看到他的左肩被她刺了一剑,血液已从衣层晕了出来,倒没想过给自己先上药,反而将金疮药留给兀颜朵儿,心里对他微微改观,看来此人对兀颜姑娘似乎并非虚情假意。说道:“金疮药我身上有,你留着自己用吧!” 059 生瘗 回到汉军,殷其雷只说昨晚遭遇埋伏,自己死命逃了回来,左肩被刘虹刺中的伤口就是明证。他只是小小的百夫长,无关大局,是以上头也无心查问。 汉军本就是有爹养、没娘疼的队伍,经常会有逃兵,早已见怪不怪。而殷其雷能够主动回来,自然不是逃兵,最多只有做了敌军细作的嫌疑。但是军事最高机密和作战计划都在耶律李胡的中军大帐里面,由他直系将领和谋士制定。汉军将士除了萧冠以外,没有特殊命令,不得接近中军大帐。 阿伊古丽一边在给殷其雷上药,一边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殷其雷我见犹怜,笑道:“傻瓜,只是小伤,不打紧的。” “殷大哥,我真怕你忽然不要我了。”阿伊古丽哽咽着说,“你要不在,我一个人晚上都睡不着。” 殷其雷轻轻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乖,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从来就没有一个姑娘对他这么依赖,他的柔情就如春风吹过大地,渐渐被唤醒过来。 谢王孙掀帐进来,正巧看到这一副情景,急忙转过头去:“我可什么都没看到。” 阿伊古丽忙从殷其雷怀里挣脱,羞得满脸通红。殷其雷却在担心,谢大哥会不会误会他有龙阳之癖?又哪知谢王孙早已洞悉阿伊古丽是女儿身的事,他可不比董浑之辈,活了大半辈子,走过的桥都比他们走过的路多,什么事没有见过?但他素来谨言慎行,不愿说破。 “谢大哥,可有什么事吗?” 谢王孙转过头来:“听说你受伤了,代表众兄弟来看看。” “一些小伤,没有大碍。” 忽听帐外,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叫,殷其雷大惊:“怎么回事?”正要出去看个究竟。 谢王孙叹了口气:“不用看了,大帅昨夜在驴狗县遭遇刺杀,满腔怒火。今早就将驴狗县的活口全部抓来,起义的奴隶早就逃之夭夭,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四百多人。我见契丹将士挖了一大上午的坑,现在想是要将那些活口坑杀了!” 殷其雷暗暗心寒,耶律李胡真是灭绝人性。同时又想,乱世之中,人的性命到底算是什么?什么人生而平等,根本就是屁话,摇旗呐喊几百年了,也根本没能实现,就像一个梦的存在。 …… 耶律李胡将那些奴隶坑杀之后,心情大爽,回到大帐,又将石大勇擒获的两个奚人带了上来。 契丹和奚本是同出一脉,是以他们的语言十分相近,只是腔调不同,耶律李胡就有契丹语问道:“你们的首领是谁?” 奚人甲忙道:“李红蓼。”他刚刚见识过耶律李胡的手段,既然已经落入贼手,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招认。 “原来是元俟折部的余孽!”奚分五部,早在辽太祖时期,已被收伏,但是仍会时常叛变。 耶律李胡的嘴角又勾了起来,露出猥琐的笑:“听说这个李红蓼号称奚五部第一美人,可是真的吗?” 两个奚人对望一眼,均不知耶律李胡为何有此一问。 踟蹰良久,奚人乙战战兢兢地说:“首领确实美若天仙,部落每一个男人对她都是十分爱慕,只是她立志要嫁一个英雄豪杰,寻常男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耶律李胡沉吟片刻,问道:“那你看看本帅,是不是英雄豪杰?” 奚人乙忙道:“大帅自然是英雄豪杰,大大的英雄豪杰!” 耶律李胡大喜:“你很会说话,本帅乐意和你说话。你且说说,你们现在何处扎营?” 奚人乙望了奚人甲一眼,继而摇了摇头,兀颜斡和李红蓼连夜南下的事,乃是临时商议出来,就连兀颜朵儿也不知道,何况他们区区小卒? 耶律李胡冷哼一声:“你既然不知道,留你也没用了!——来人,拖下去埋了!” 奚人乙大叫:“大帅,饶命啊!”两个契丹武士早已将他架出帐外。 耶律李胡又问奚人甲:“你又知不知道呢!” 奚人甲不住磕头:“大帅饶命,小人委实不知呀!” 耶律李胡大手一挥,奚人甲也被架了出去。 此刻,探子来报:“启禀大帅,贼兵已经连夜南下!” 耶律李胡面色沉重:“快传司徒灾星见我!” 过了一会儿,司徒灾星前来觐见,耶律李胡说了奚元俟折部、女真赛里部联军南下的事。 司徒灾星沉吟道:“奚、女真、阻卜势力弱小,竟敢来犯我五十万大军,自然背后有人支持。下官猜想,他们只怕早与南京方面取得联系。” 耶律李胡大怒:“这些屁点大的小部落,活得不耐烦了吗?——传我命令,全力追击!” …… 大军不日抵达古北口,是为长城要塞,古来兵家必争之地,易守难攻,曾经数次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进攻。 长城的烽火燃了起来,狼烟滚滚,直冲云霄。正在南京行营休息的耶律阮早已得到消息,翻身坐起:“来得好快!”一旁的甄氏急忙伺候耶律阮更衣,又吩咐侍卫:“快请军师!” 片刻,薛白衣款款走了进来,朝着耶律阮和甄氏行了一礼,耶律阮急忙请他坐下。 薛白衣笑道:“陛下传召微臣,想是为了烽火示警的事吗?” “不错,古北口乃我南京门户,只有两万守军,只怕难以抵挡耶律李胡的五十万大军。” “按时间来算,元俟折部和赛里部也已抵挡古北口,想来已和古北口的守军联合一处了!” “元俟折部和赛里部?”耶律阮感到十分意外,“军师就连南京城门都没出去,怎么请到他们的?” “自然有人替微臣去请,而此人与陛下还有亲。” “与朕有亲?”耶律阮更加糊涂了。 “陛下之父人皇王当年被述律太后迫害,改名刘倍,投奔大唐(注:此处指后唐),受到唐明宗礼待。唐明宗曾将宫人夏氏赐予人皇王,后来夏氏生下一女,取名刘虹。”契丹本来无姓,阿保机建国之后,以其横帐之地为姓,是为耶律。但因阿保机崇敬汉高祖刘邦,是以耶律和刘可以兼称,也可以说,耶律和刘是同一个意思,只是一个为契丹语,一个为汉语。是以,耶律倍到了中原地区,改姓为刘,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耶律阮暗暗惊奇:“军师所言当真吗?” 薛白衣微微颔首:“刘姑娘自小便随大荒山的邓夫人修炼一身本领,邓夫人与家师乃是故交,是以刘姑娘的身世,我最了解不过。此番刘姑娘出山,就是为了夺回本来属于人皇王的帝王,只是人皇王已故,这帝位自然就由陛下继承了。” “可是,就算联合元俟折部和赛里部两路人马,也不能守住古北口呀!” “守自然是守不住的,如今咱们兵力远胜耶律李胡,何必要守?咱们要放他进来,然后关门打狗。现在,只不过是借古北口消耗耶律李胡一部分的兵力,接着他到檀州,咱们再消耗他一部分的兵力。耶律李胡急功近利,等他到了南京城下,只怕已是强弩之末。这样一来,咱们就可以全力反击了!” “原来如此!”耶律阮暗暗点头,“军师,这一战全都仰仗你了!” “耶律李胡无勇无谋,不足道哉!” 却见帐外一个侍卫进来禀告:“陛下,军师的侍女金姑娘求见。” 耶律阮忙道:“快请!” 薛白衣暗想,金苹婆忽然来到陛下的行营,只怕有什么要紧的事。 金苹婆走了过来,行礼完毕,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交与薛白衣,说道:“公子,刘姑娘来信了!” 薛白衣急忙掏出信笺一看,面色不禁一变,甄氏察言观色,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怎么了?”她知薛白衣素来镇定自若,即便面对千军万马,也是面不改色。 “刘姑娘的来信说,耶律李胡军中来了两位高人,一位是我的同门,叫做司空灾星,一位是大荒山的无名,擅长驭兽之术。司空灾星是我师叔采桑子的大弟子,他入门比我晚,按理还要叫我一声师兄。要论韬略智谋,我自不惧他,怕的就是他的鬼谷禁术。” “鬼谷禁术?”耶律阮和甄氏异口同声。 “鬼谷属于嫏嬛三脉之一,当年的嫏嬛阁是以玄术著称,威震天下。同属嫏嬛三脉之一的羽门,就有很多玄术大家。但是玄术也有正邪之分,鬼谷禁术就是邪术,是以鬼谷的祖师爷曾经将这些邪术的典籍封藏,不许本门弟子修炼,是为禁术。但是我师叔却偷偷修炼一部分的鬼谷禁术,因此被我师祖逐出鬼谷。我只担心,我师父将鬼谷禁术传与司空灾星,这样一来,就不好对付了。” 耶律阮本来信心满满,但看到薛白衣愁眉不展,也不禁忧心忡忡,又问:“那么,那位无名又如何?” “我曾听邓夫人说过,无名的驭兽之术,厉害非常,能够驾驭百兽,尤其擅长驱使狼群。” “军师可有御敌之策吗?” 薛白衣摇了摇头:“暂时没有,须得容我好好想想。对了,陛下,此事暂时不要泄露出去,为免动摇军心。” “这个朕会意的。” “古北口那边,陛下不必担心,微臣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即便耶律李胡攻下古北口,也必损失惨重。” “军师运筹帷幄,朕自然是放心的。”说这话的时候,耶律阮的声音也虚了,看到薛白衣如此忧心,他还真不能放心。 “如此,微臣先行告退。”起身作了一揖,带着金苹婆退下。 “来人,护送军师!” 060 古北口 耶律李胡已在古北口十里之外扎营。 古北口的都部署査墉站在城楼,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营帐,心中难免会有一些担忧。虽有险关据守,但是本部区区两万人马,加上元俟折部和赛里部,以及焉贺从驴狗县带来的奴隶,满打满算,合计也就三万五千人马。如何能够抵挡耶律李胡五十万大军? 此刻,査墉的左边站着玉楼春、唐一斩、轩辕荐血,玉楼春是他的夫人,颇识一些武艺,后面两位都是他的副将。在他后边站着刘虹、李红蓼、兀颜斡、兀颜朵儿、赛里古乃等人。 “刘姑娘,你可有什么妙策抵挡城外这五十万大军?”査墉扭头去问刘虹,他看过军师的手谕,知道她是军师派来的使者,想来军师已将御敌之策传授与她。 刘虹微微一笑:“查将军不必多虑,军师交代过了,挡得住就挡,挡不住就跑,只要尽心全力,不问你失关之罪。” “军师用兵真是……玄妙。”他本想说“奇怪”,但未免对军师不够尊重,毕竟能够只手之力,拥护耶律阮为帝,继而兵不血刃,连下燕云十六州,这样的人必不是简单,“常人用兵,守城乃是重中之重,军师为何反其道而行之?刘姑娘是军师身边的人,想来能为末将解惑。” 刘虹听他一句“军师身边的人”,心下也有一些欢喜,说道:“古北口只是一道开胃菜,只为消耗耶律李胡的实力,南京才是大菜。军师已在南京做了十足的准备,只等着耶律李胡往圈套里钻。” “原来如此。” “今日先叫将士们养精蓄锐,想来明日耶律李胡就会派兵攻城。” …… 但在午后,众将正在府内商议明日的作战计划,耶律李胡就已派三万汉军全力攻城,査墉吓了一跳:“这么快!” 刘虹也有一些惊奇:“三军日夜兼程,刚刚抵达古北口,不作休整,耶律李胡就急不可耐地派兵攻城,他是疯了吗?” 二人当下带领众将重新上了城头,只见城下杀声震天,三万汉军浩浩荡荡,査墉下令:“五十步内放箭,十步之内礌石磙木齐下!” 殷其雷带着阿伊古丽正在汉军之中,忽地但见城头箭矢如蝗,激射而来,跑在前头的将士纷纷中箭身亡。汉军良莠不齐,大多都是强征入伍的安分百姓,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一见死人,即生怯懦之心,几个胆小之辈,就往身后退去。 哪想耶律李胡已命两队契丹骑兵挡在五十步之外,凡有擅退者,格杀毋论!契丹将士杀了二十几个后退之人,萧玉迟代表耶律李胡出来发话:“只许进,不许退!退到五十步之外,杀无赦!” 忽听董浑一声悲号:“小兴子!” 殷其雷回头一见,小兴子已经死在萧玉迟的钢刀之下,脑袋被削去一半,**混血涌出,死状触目惊心。小兴子素来胆小,从未亲历战场,看到这般阵仗,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几步。不想没有死在敌人手里,竟然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殷其雷暗暗心寒,汉军素来不受耶律李胡重视,只是充当攻城的炮灰。 兀颜朵儿站在城头,四处寻找殷其雷身影,但见他正带着阿伊古丽箭林之中乱窜,暗暗为他担心。 萧冠站在五十步外,也为阿伊古丽提心吊胆,忽地拍马而出,萧玉迟叫道:“萧冠,你做什么?” 萧冠说道:“两军交战,身为将领,应该身先士卒!” 萧玉迟不以为然:“你疯了,攻城送死是汉人的事,咱们身为契丹贵族,岂能甘冒矢石之险?” 萧冠不去理会萧玉迟,手持长枪,拨开两支羽箭,冲了上去。一时,汉军气势大涨,人见都监竟然亲自上阵,个个勇气倍增。一辆辆冲撞车推了过去,一座座飞云梯架了起来,攀墙而上,城头的礌石磙木砸了下来,惨叫连连。 刘虹手指城下萧冠,对査墉道:“这位就是如今汉军首领萧冠,武艺极高,当日在驴狗县我与他交战百个回合,仍旧未能动他分毫。” 査墉喝道:“全力射杀此人!” 萧冠已经赶到阿伊古丽身旁,忽见箭矢密集地往他身上招呼,急忙拿枪乱拨,箭矢纷纷落地。忽地胯下坐骑一声悲鸣,轰然倒地,萧冠翻身落地。 阿伊古丽回头一见,惊喜叫道:“萧哥哥!” 萧冠望了殷其雷一眼,对阿伊古丽说:“快到我身边来!” 殷其雷虽对萧冠不屑的目光有些不忿,但是萧冠确实要比自己更能保护阿伊古丽,遂对阿伊古丽说道:“乖,到你萧哥哥身后。” 阿伊古丽望了殷其雷一眼:“你不吃飞醋吗?” 殷其雷无语,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考虑这个,忙道:“我不吃飞醋,别把我想成一个醋坛子好吗?” 阿伊古丽笑着吐了一下雀舌,躲到萧冠身边,却不知査墉此刻将火力对准萧冠,她在萧冠身边,就更危险了。 査墉的副将轩辕荐血从旁边的弓箭手扯了弓箭过来,瞄准萧冠,一箭射去。萧冠一枪打落,抬眼望向城楼,取了腰间铁胎大弓,又从兽纹箭壶拔了一枝雕翎箭出来。箭响过处,轩辕荐血诠释自己的名字,果然荐血,栽下城头。 城下蒜头骑着神猪正在踟蹰不已,他在步兵行列,但他胯下也有坐骑,按理也算骑兵。但是攀墙攻城,并非骑兵所长,他骑着神猪几次想要爬上云梯,都被摔了下来。他就有些气馁,只有从神猪背上先下来,自己爬上云梯。忽地城头掉下一具尸体,砸在神猪身上,神猪吭哧一声,再也没有起来。 蒜头吃了一惊,跳下云梯,来看神猪,已然断气。蒜头不禁嚎啕大哭,抓起双戟,将轩辕荐血的尸体捅了七八个血窟窿,骂道:“挨千刀的,你想不开要跳楼,你也选好地方,为何压死我的神猪?”但见轩辕荐血咽喉插了一枝雕翎箭,似乎不像“想不开要跳楼”,一时狐疑不已。 城头礌石磙木纷纷而下,蒜头趴在神猪的尸体上面放声大哭,范熊急忙跑来拉他,叫道:“我的小祖宗,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不知道在打战吗?” 蒜头悲伤地说:“神猪牺牲了!” “你先别管神猪,先管你自己吧!” “我不能撇下神猪,它从小就跟着我受苦受累,却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过。” 范熊对此十分无力,神猪自然不会抱怨,这也要它能够开口说话才行呀!不由分说,拉着蒜头起来,却见一个礌石砸了下来,范熊登时**迸裂。 蒜头大叫:“范二哥!” 査墉看到轩辕荐血身死,倒吸一口凉气,叫道:“此人骁勇,不能留他!”命令弓箭手加紧攻击。 赛里古乃却将肩头的海东青放了出去,海东青似乎明白主人意思,展开双翼,直扑萧冠而去。萧冠猝不及防,也是吃了一惊,忙将长枪来拨。海东青倏忽腾起,只在头顶盘旋,伺机待发。 阿伊古丽缩在萧冠身后:“萧哥哥,这只大雕好生凶猛,它会不会把我的脸抓花了?”她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倒先担心自己的容貌。 萧冠柔声安慰:“别怕,有我在呢!” 话音未落,海东青又扑了下来,阿伊古丽惊叫一声,捂住面庞,躲到一旁。萧冠急忙来护阿伊古丽,未及取箭,就将手中长枪投了出去,海东青应声而落。 赛里古乃叹息一声:“我**三年的海东青!” 李红蓼一直注视战场,此刻说道:“我见萧冠极其爱护他身边的那个士兵,不如声东击西,佯射那个士兵,引他前去保护,咱们趁他不备,再去射他。” 査墉笑道:“李姑娘妙计!” 接着,便有箭矢奔向阿伊古丽,萧冠手中无枪,拔出哥舒魔刀护在阿伊古丽身前。哥舒魔刀寒光迸溅,箭矢在他刀影之中,或断,或落。一时,又拿他无可奈何。 査墉叹道:“此刻萧冠挡在那个士兵身前,根本射不到那个士兵。” 刘虹想了一下,说道:“暂时转移目标,待到萧冠戒备松懈,再射那个士兵。” 于是,便将目标转向其他汉军将士身上,箭矢狂发,汉军死伤一片。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耶律李胡这才鸣金收兵,准备明日再战。 萧冠护着阿伊古丽徐徐后退,此刻阿伊古丽的目标已经暴露,李红蓼转向玉楼春:“玉夫人,听说你箭术高超,今日你我不如配合一场,将此骁将射杀,断了耶律李胡一根臂膀!” 玉楼春欣然允诺:“正有此意。我对李姑娘的箭术也是仰慕已久,如何射法,还请李姑娘示下。” “我射那个士兵,萧冠就留给玉夫人,咱们双箭齐发,必叫萧冠顾此失彼,援救不及。” “好,就这么办!” 当下二箭齐发,一箭奔向萧冠,一箭奔向阿伊古丽。萧冠大吃一惊,拿刀先破射向阿伊古丽的箭,再要自救,已然不及。一枝羽箭,射到他的胸口。 阿伊古丽失声大叫:“萧哥哥!”伸手去扶。 忽地城头万箭齐发,萧冠抱住阿伊古丽,就地一滚,将她覆到自己身下,背后又中三箭,一口血喷在阿伊古丽皎洁如月的面庞,笑了一笑:“阿伊古丽,你别哭,你笑起来才是最美的……” 061 哗变(上篇 ) 殷其雷回头一见萧冠,急忙冲了上去,叫道:“萧冠!”放下手中长矛,就要将他背起。 萧冠轻轻地将他推开,摇了摇头:“殷兄弟,没用的,我……我……只怕不行了……”解下刀鞘,将手中的哥舒魔刀一并交给殷其雷,“这柄刀,跟在我的身边多年,现在……我将他赠与你,殷兄弟,咱们……虽然曾经多有嫌隙,但是有一点……咱们是相同的,那就是……你我二人都深深爱着阿伊古丽……现在,我就要走了,阿伊古丽孤苦无依,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要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受一点半点的委屈……你……你们快走,快走!” 一枝羽箭射来,萧冠奋起最后的力量,将殷其雷推到一边,虎躯一震,一枚箭镟从他左胸透了出来。 殷其雷虎目含泪,大吼一声:“萧兄弟!”他与萧冠因为阿伊古丽,互有嫌隙,这话不假。但是殷其雷对这个契丹汉子,是从心里钦慕的,他与其他契丹贵族不同,高贵,但不骄矜,骁勇,但不残暴,光明磊落,铁骨铮铮。 “萧哥哥!”阿伊古丽扑在萧冠的尸体上面,泪流不止。 城头仍是箭矢大作,汉军将士一听鸣金之声,仿佛久旱遇到甘霖。先前被站在五十步外行令的契丹将士,不得已逼入绝境,激发出来的那点斗志,立即松懈下来。再见都监萧冠身死,一时惊慌不已,本来断后的盾牌兵乱成一团,无暇顾及同袍,只管自己奔命。 殷其雷急忙拽起阿伊古丽:“这里危险,咱们快走!” 査墉望着城下乱成一团的汉军,不禁摇了摇头:“汉军这群乌合之众,进无法度,退而慌乱,知道的是他们在收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溃逃。” 玉楼春笑了一笑:“墉哥,汉军如此素质,可笑耶律李胡竟然派他们来攻城,这与送死又有何异?” 刘虹曾在汉军待过,知道耶律李胡根本不将汉军当成人看,叹道:“耶律李胡是以汉军来消耗咱们的箭矢以及礌石磙木之类的守城器械,等到咱们器械已尽,他好派契丹骑兵攻城。” “契丹骑兵纵横草原,两军列阵厮杀,他们倒是擅长,但要论及攻城之术,他们根本一窍不通。” “不错,军师也是这么想的,是以只命咱们守城,不让咱们出阵。” “如今萧冠已死,汉军人心惶惶,群龙无首,不足道哉。” “驴狗县之时,耶律李胡手下三层高级将领已被刺杀,如今又死了萧冠,等他撑到南京,可战之将,只怕已经所剩无几。” 兀颜朵儿愤愤地说:“只恨当晚没能杀了耶律李胡!——刘姑娘,有一事我始终不解,那晚我明明刺中耶律李胡胸口,为何他一点事也没有?” 刘虹沉吟片刻,说道:“听说述律太后当年有件天蚕软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她素来就溺爱耶律李胡,想来将天蚕软甲给了耶律李胡。” …… 阿伊古丽流了一夜眼泪,最后身心俱疲,在殷其雷的怀里沉沉睡去。 入睡不久,又听画角声起,急忙唤醒阿伊古丽,前去集合。出了营帐,看到蒜头双目红肿,想是昨夜也是恸哭一场。 殷其雷本想因为范熊战事,正要安慰一番,不想蒜头泣道:“殷大哥,我的神猪战死沙场了!” 殷其雷啼笑皆非,安慰一句:“节哀顺变。” “殷大哥,你说神猪为国尽忠,大帅会给他一个封号吗?”蒜头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直直盯着殷其雷。 “这个……”殷其雷倒是听说过给马封号的事,给一头猪封号,委实不可思议。 蒜头看到殷其雷的表情,知道要给神猪封号的事,希望不大,就有一些沮丧:“我还准备等我打了胜仗回去,骑着神猪迎娶大葱呢!” 集合,宣布一件大事,耶律李胡命令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耶律牙里果暂领汉军都指挥使之职。 饭后,休整半个时辰,耶律牙里果下令汉军继续攻城。耶律牙里果并不亲自上阵,带领两队契丹骑兵挡在五十步外,遇后退者,杀无赦!但是古北口城头的弓箭手居高临下,射程能在一百步外,偶有契丹将士中了流矢而亡。 耶律牙里果下令契丹骑兵退到百步以外,拿出弓箭,见汉军有退出五十步者,以箭射杀。契丹将士骑射皆精,五十步内要射一人,简直百发百中。 古北口乃是进入中原的第一门户,历来就为中原的统治者重视,时时加以修筑,固若金汤。北方游牧民族经常来犯,就是因为这一道门户,往往无功而返。 因此,汉军连攻三日,古北口依旧岿然不动。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忽见耶律李胡大营西侧二十里外升起两盏红灯,仿佛黑夜血泪的眼。耶律李胡得报,大为疑惑,急忙派兵前去打探。 而在古北口城内,刘虹早已得到消息,大喜过望,立即叫来兀颜朵儿,说道:“想不想见见你的亲亲好老公。” 兀颜朵儿忸怩地说:“刘姑娘,你休要取笑我。” “我不是取笑你,这件事非你不成。” “到底什么事?”兀颜朵儿狐疑不已。 “咱们去见查将军,边走边说。” …… 殷其雷正与阿伊古丽抱在睡梦之中,忽地颈部一凉,惊道:“是谁?!” “亲亲好老公,是我。”说话的竟是兀颜朵儿。 殷其雷大喜过望,只道亲亲好老婆半夜发春,特意过来与他这个亲亲好老公私会,以解相思之苦。心神荡漾之际,黑暗之中,搂过来人,亲了个嘴。却听啪的一声脆响,面颊已经重重挨了一个耳光。 接着,帐内点起一盏油灯,却是兀颜朵儿拿在手里。殷其雷再看刘虹也在,面红耳赤,又羞又恼,手中拜星古剑指着他的胸际。殷其雷登时明白过来,刚才拿剑贴他颈部的是刘虹,那么他搂过来亲嘴的岂不也是…… 殷其雷心情暗爽到内伤,却又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朝着地面啐了一口唾沫:“晦气,晦气,这次不知要浪费多少漱口水。” “你!”刘虹气得拿剑的手都在颤抖,要不是以大事为重,恨不得一剑杀了这个淫贼。 站在刘虹身后的兀颜朵儿不明所以:“刘姑娘,你怎么了?” 殷其雷不以为然:“噢,没什么,就是一不小心……” “不许说!”刘虹将剑横在殷其雷项间,声色俱厉。 此刻,阿伊古丽已被吵醒,睁开惺忪双目:“殷大哥,出了什么事……咦,这两位是……” 天气渐暖,阿伊古丽睡觉只穿一层中衣,女扮男装,尽管白帛束胸,仍是藏不住她的饱满。刘虹狐疑不已,阿伊古丽身材苗条,怎么看也不像胸肌发达之人。不禁将她细细打量一番,刘虹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竟有容貌这般精致的男人。 果然是个淫贼!刘虹心中愤愤地骂。但是此事暂时又不能让兀颜朵儿知悉,要知兀颜部实行一夫一妻制,兀颜朵儿要是知悉情况,闹将起来,只怕坏了大事。 “刘姑娘,你别老是拿剑指着亲亲好老公。”兀颜朵儿对此颇有微词。 刘虹愤愤收起了剑,瞪了殷其雷一眼,恶声恶气地说:“我有事和你商量!” “不必商量了,我是不会娶你的。”殷其雷走到兀颜朵儿身边,搂住她的纤腰,“我已经有了亲亲好老婆了。” 兀颜朵儿奇道:“刘姑娘,你……你看上亲亲好老公了吗?”心下不免不安。 刘虹大怒:“谁会看上这混蛋!——兀颜姑娘,你别听这混蛋胡说!” 殷其雷装模作样地呼出一口气,拍拍胸脯,似乎受了多大的惊吓似的:“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拿剑逼婚。” 刘虹知道与这淫贼言语纠缠,自己就是有十张嘴也不是对手,没好气地说:“兀颜姑娘,你对他说!” 殷其雷立即勾住兀颜朵儿后颈,亲了个嘴:“亲亲好老婆,你是特意跑来与我说情话的吗?” 兀颜朵儿红着脸说:“你别闹了,有人在呢!——我是有要紧事对你说。” “噢,洞房的事吗?此事确实相当要紧,火烧眉毛,势在必行!” “哎哟,不是了啦!我和刘姑娘是来劝降的。” 殷其雷一怔:“劝降?!” “咱们已成夫妻,难道你就忍心这么与我为敌吗?” 阿伊古丽心下一凉,原来殷大哥已和这位兀颜姑娘成了夫妻,他竟一字也没对我说过。她见殷其雷对兀颜朵儿的神态十分亲昵,心里只想,殷其雷现在有了兀颜姑娘,会不会不要我了?萧冠战死的悲伤尚未过去,如今又添新的忧虑,阿伊古丽只觉内心一片凄苦。她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没有一个亲人,若连殷大哥这唯一的安慰也都失去了,她真没有生的念头了。 想着想着,她竟忍不住掉下泪来。 “傻瓜,怎么又哭了?”殷其雷急忙过去安慰。 阿伊古丽别过脸去,哽咽着说:“殷大哥,我没事,只是想萧哥哥了。” 殷其雷心知肚明,她是看到他与兀颜朵儿太过亲密,心里难过,坐在床沿,将她搂在怀里:“乖,不哭了,你萧哥哥不在了,还有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062 哗变(下篇 ) 兀颜朵儿不像刘虹那么多的心眼,尚未发觉阿伊古丽是女儿身的事,继续向殷其雷说道:“殷大哥,你就跟我回古北口吧,这样咱们就能做一对真正的夫妻了!”说着,脸就红得像只熟透的番茄,“真正的夫妻”自然指的是那一档子的事,这都是刘虹教她说的话。 殷其雷犹豫不决:“我的兄弟都在这边,我怎么能跟你走呢!”这些日子,耶律李胡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曾经不止一次感到心寒。但是,汉军有他的兄弟,难道叫他日后与他们为敌吗? 他不能与兄弟为敌,难道又能与老婆为敌吗? 殷其雷左右为难,他从21世纪而来,没有所谓的忠君思想。他知,不论站在哪个阵营,耶律李胡抑或耶律阮,他都不过是为统治者卖命的棋子,乃至炮灰。唯一让他觉得可贵的是,情和义,这才是他能够深切感受得到的东西。 但是,如今他要在情和义之间做个抉择。 “你可以带着你的兄弟跟你一起走!” 殷其雷忽然明白,刘虹和兀颜朵儿此番前来,不仅是劝降他一个人的事情,她们是要有大动作的,说道:“万一他们不肯,那又如何?” “跟你知心的兄弟,必定会跟你走,比如那天在梭子林救咱们的那位兄弟!” 殷其雷点了点头:“董浑自然是会跟我走的,但是其他兄弟呢!” “你可以劝说他们跟你一起走,耶律李胡如此对待你们汉军,想来众人心中早有反意。” 殷其雷看到阿伊古丽愁眉不展,问道:“阿伊古丽,你怎么看?” 阿伊古丽心想,这些人害死萧哥哥,殷大哥怎么能跟她们一起走呢?但是心里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只说:“我都听殷大哥的。” 兀颜朵儿笑道:“这位兄弟深明大义,那是再好不过了。” 殷其雷嘱咐阿伊古丽在营帐里等候消息,与刘虹、兀颜朵儿走出帐去,却见两个守卫已被打昏,靠在营帐旁边。汉军素来散漫,耶律李胡只拿他们当炮灰使,对他们的要求也不严格。如今萧冠一死,更加不成样子,各大岗位往往玩忽职守,是以两个打昏的守卫,被巡夜的士兵看到,也只当偷懒睡觉,无人去管。何况,巡夜的士兵也不是真正的巡夜,只是例行公事地走上一圈,除非大事,平常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会去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本来按照汉制,夜间士兵是不得随意走动的,汉军虽然大部分按照汉制,但毕竟又是契丹治下。契丹军规比较粗放,没有汉人政权的军队那么细致,是以汉军之中的军规可以权衡而定。此刻,刘虹和兀颜朵儿换上汉军士兵服饰,就算遇到巡夜的士兵,也不会惹人怀疑。 路上,殷其雷已听刘虹透出风声,她在汉军之中早已和千夫长金不换达成协议,等到时机成熟,就叫他的本部人马一起投奔耶律阮。金不换又说服他的结拜大哥海霸天,也是一个千夫长,两人都是汉人。接着,他们又联合几个百夫长,只待刘虹一声令下,反出汉军。 殷其雷暗暗心惊,刘虹不过一个弱质女流,竟有如此的手段和魄力,倒是令人好生佩服。 殷其雷第一个要拜访的是谢王孙,谢王孙是他们这帮兄弟的老大哥,要是能够说服此人,其他兄弟定然望风而降。 谢王孙看到殷其雷夤夜来访,又见他的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的士兵,仔细一看,其中一个还是和他交过手的兀颜朵儿,心中就有计较,笑道:“殷兄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殷其雷单刀直入:“谢大哥,我也不瞒你了,我要反出汉军,来问问你的想法。” “我都是一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能有什么想法?”谢王孙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填了一锅返魂香,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是时,谢王孙是百夫长,与他同帐的副百夫长是范鸿,只见他从床上翻了起来:“殷大哥,你疯了吗?” “范兄弟,耶律李胡是怎么对待汉军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难道愿意留在这里像牛马一样让人驱使吗?”殷其雷慷慨激昂。 范鸿冷哼一声:“要反你反,别拖我们下水!我弟弟尸骨未寒,大仇未报,我如果在这个时候投靠敌军,日后我哪有脸面在九泉之下见他?” 刘虹怒道:“两军交战,若有伤亡,也是难免之事!你敢说你的手上没有沾过别人的鲜血吗?” 范鸿愤愤不语,他虽杀人不多,但是双手却也不是干干净净的,当日兀颜兄妹劫营,他就亲手杀了两个女真人。 刘虹望向谢王孙:“谢大哥,我知你素有才能,当日兀颜兄妹劫营,就是你识破他们的声东击西之计。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你留在耶律李胡这个草包底下,能有什么作为?” 谢王孙哂然一笑:“我都这么年纪了,作不作为又有什么关系?” 刘虹冷笑一声:“想当年谢安、谢玄何等豪杰,想不到他的子孙竟然如此不肖,不以重振家门为己任,反倒愿意默默无籍,埋没此生,简直枉为乌衣子弟!” 谢王孙面色一变:“你怎知我是乌衣子弟?” “我曾到过乌衣巷,见过你们谢家那位妙僧‘名剑榜’排名第一的谢倾城,听他说起有你这么一位叔叔。” “回想起来,我也有二十年没回乌衣巷了。”思及往事,谢王孙不禁一声长叹。 “谢大哥,是英雄就该趁势而起,岂能甘心埋没才能?” 范鸿看到谢王孙表情,似乎有些被说动了,急道:“谢大叔,你不会答应她吧?” 铿的一响,刘虹拔剑而出,指向范鸿:“范兄弟,今日你若不反,就要死在这里!” 殷其雷忙道:“不可伤他!” 谢王孙思虑片刻,叹了一声:“范鸿,咱们就随殷兄弟一起反了吧,我见耶律李胡行事如此,早晚是要败的。” 范家兄弟素以谢王孙马首是瞻,谢王孙已经答应,他能有什么指望?如今范熊已死,范家就他一条血脉,看今天的形势,他若不答应,只怕就要身死当场了。 范鸿只得含恨点了点头。 接着,谢王孙又去游说蒜头,谢王孙与蒜头的时候烈裘风故交,蒜头生性单纯,又以谢王孙为前辈,只要依着他的孩子心性,哄了两句,事情就成了。 殷其雷游说董浑、癞痢阿三也是十分顺利,殷其雷只说一句话,他们也不问什么,一口答应。 只是要去游说典章的时候,谢王孙摇了摇头:“典兄弟忠义之辈,性情刚烈,咱们是说不动他的。” 董浑不满地说:“谢大哥,按你的意思,咱们就不是忠义之辈了?说到性情刚烈,哼哼,我董浑自然也是挺刚烈的嘛!咱们当初一起的十人,如今只剩八人,既然要反,自然一起反,怎么可以少了典兄弟?我去把他叫来!” 刘虹急忙拦住:“且慢!既然没有把握,就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走漏风声。等到咱们回到城内,明日再来劝降,典兄弟若真深明大义,自然来投,不必急于一时!” 耶律李胡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禀告,大营西侧二十里外没有异动,至于为何忽然升起两盏红灯,委实说不明白。耶律李胡听说没有异动,也就罢了,准备就寝,他是那种无勇无谋,却又自负到没有一丝危机感的人。 刚刚躺下不久,又听来报:“汉军哗变了!” 耶律李胡侧耳听去,汉军方向果然杀声隐隐,急传耶律牙里果来见,喝问:“怎么回事?” “三哥,汉军的两个千夫长海霸天和金不换反叛,鼓动四五千人往东杀去,粮草和攻城器械被烧,守粮官耶律达鲁被海霸天一锤砸死。” 耶律李胡大怒:“我早知这些汉狗信不过,还不给我追?!” “遵命!” 按照连坐制度,长官反叛,底下的士兵都要被问死罪。本来此举是为约束和监督之用,士兵若发现长官有反叛行为,立即揭发,不但可免一死,而且还有重赏。但是汉军久受契丹人压迫,早有反意,只是无人带头。如今寻到机会,自然一呼百应,士兵纷纷跟着长官杀出重围,不然难道留下来等待耶律李胡问罪吗? 耶律牙里果带领两万人马往东追去,忽地两面各自扑出一彪骑兵,齐齐冲杀过来,队伍登时大乱。原来沙漠王在此等候多时,他命人去耶律李胡大营西侧放灯,是给刘虹送去信号,自己却埋兵东侧。 耶律牙里果早听沙漠王威名,不敢恋战,急忙下令撤退,沙漠王下令背后放箭,耶律牙里果逃得更急了。 刘虹带出的五千汉军,与沙漠王的一万人马合在一处,急忙赶往古北口城下。査墉站在城头,问道:“城下可是刘姑娘吗?” 刘虹回答:“正是!” 査墉大喜,急忙下令打开城门,迎接众将士进城。他听刘虹说起今晚计划的时候,心中仍是有些打鼓,毕竟此事风险太大。但是她是军师的使者,他虽是古北口的守将,却也不敢拗她的意。不料,此事竟然成了。 063 聿皇军 连日攻城,耶律李胡手下的汉军已经损失一万多人,昨日汉军哗变被叛逃五千多人,死伤更是无数。现在汉军满打满算,也只剩不足一万五千人。汉军的粮草被烧,军需无法补给,汉军只得效仿契丹将士出去打草谷。其实,契丹将士一路打来的草谷,尚可维持半个月之久,只是他们的草谷怎么能分给汉军。另外,耶律李胡的攻城器械多在汉军,如今被烧,修复和重造需要一段时间,是以这一日并没有攻城。 査墉正在府里摆宴,款待沙漠王、古禄,以及汉军的两位千夫长海霸天和金不换。刘虹、李红蓼、兀颜斡、赛里古乃、焉贺等人都在陪宴,殷其雷等人因为身份较低,又是初来乍到,未受邀请。 蒜头正在营帐大发脾气:“凭什么不请咱们,咱们也是有功劳的人!” 范鸿冷笑:“就算咱们反叛,也没得到什么礼遇,还不如留在原先的汉军呢!” 谢王孙拿起烟杆,吧嗒吧嗒地抽着返魂香,一言不发。昨晚刘虹的话,已在他贫瘠的心里投下一枚种子,种子开始生根发芽。他是乌衣子弟,“七家八姓”中的人物,没有理由就这么埋伏一生。 可是,如今投奔査墉,又有什么作为? 还不是被人晾了起来? 谢王孙叹了口气:“再等等吧!” 却见兀颜朵儿掀帐走了进来,身后两个士兵提着食盒,董浑大喜:“嫂子,你是好人,知道我们弟兄辛苦,特意带了酒菜犒劳。” 兀颜朵儿神态虽仍有些羞涩,但是董浑一声“嫂子”,她倒也坦然受之。 蒜头依旧骂骂咧咧:“又不是在査墉的府里吃酒席,有什么好稀罕的?” 殷其雷生怕兀颜朵儿尴尬,轻轻在蒜头脑门弹了一指,说道:“好了,有的吃就吃,什么废话那么多?” 兀颜朵儿吩咐身后的士兵将酒菜摆上,各自敬了众人一碗酒,又说:“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你们这些投奔来的汉军将士,查将军和刘姑娘将会重新改编。而且会给你们选出一位新的统领,比武来决胜负,到时你们都可以试试。”说着,却将流波转向殷其雷,显然对他抱着极大的期望。 殷其雷心头一热,不错,对他来说,这不能不说是个机会。萧英姿不肯嫁他,甚至要打掉他们的孩子,就是因为他的身份不够。不够做一个丈夫,也不够做一个父亲。 虽然萧英姿当初的意思,是要叫他在耶律李胡手下跟着萧冠建功立业,但是萧冠已死,耶律李胡素来又对汉人心存偏见,在他手下想要出头,简直难于上青天。他是历史白痴,不知道史书是否记载这一场战争,更不知道这一场战争谁胜谁负。他是会有一些担心自己站错阵营,但是即便是错的阵营,他有义气和爱情陪伴,也不枉来此一遭了。 蒜头跃跃欲试,心想要是当上一个统领,日后迎娶大葱,也能给她大大地长脸。但是要以比武来决胜负,他的胜算似乎不高,旁人暂且不说,就是如今营帐里面,他就不是谢王孙和殷其雷的对手。因此,他的心情瞬间低落,变得十分沮丧。 刘虹确实已和海霸天、金不换商榷重新改编的事,准备将焉贺手下的千余奴隶和投奔的汉军整合一起,重新选出一个统领。焉贺首先表示赞同,他自起义开始,就站在刘虹这一边。海霸天是个粗枝大叶的大汉,也没那么多的心思。金不换心里却有计较,刘虹此举分明是想动摇他在汉军的地位,但是如今人在屋檐下,又有什么办法? 刘虹洞彻金不换的心思,笑道:“金大哥,此番选统领之事,是由比武胜负为定。金大哥武功高强,定能力压群雄,统领之位对你而言,还不是探囊取物?比武只是一个场面活动,你想,此番投奔的汉军将士,总共五千多人,加上焉贺大哥手下的一千兄弟,鱼龙混杂,甚至有些互有嫌隙,总要有一个人出来统领才是。金大哥本部的兄弟自是不必说了,他们一定为你马首是瞻,但是其他人呢,他们未必服你。是以,就要金大哥一显身手,折服众人。”金不换的武功,她是再清楚不过了,怎么也当不了新编军的统领,只不过将他奉承一番,让他不好意思回绝此事。 金不换打了一个哈哈,他知自己武功不行,靠了裙带才有这个千夫长,要做新编军的统领可谓希望渺茫。但是他的结拜大哥海霸天,却是武功高强,打起架来,十个大汉也近不了身,汉军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英雄。统领之位,自然非海霸天莫属了,而且海霸天性情耿直,与他交好,最易控制。只要海霸天当上统领,他再控制海霸天,岂不是和他自己当了统领一般? 这么一想,金不换登时豁然开朗。 刘虹见他不语,又说:“金大哥尽管放心,就算你万一失手败下阵来,让旁人当了统领,你这千夫长的位置也不会变。” 金不换吃了一颗定心丸,笑道:“刘姑娘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金某再不答应,可就太不近人情了。” 此刻,尚在宴席之上,与査墉同坐的玉楼春忽然说道:“既是新编军,就该有个响亮的名字才是,如今军中加上焉贺大哥的一千兄弟,再叫汉军就不合适了!” 査墉笑道:“夫人所言甚是。就叫明军如何?” “何意?” “取自弃暗投明之意。” 玉楼春摇了摇头:“我看此名无甚气势。” 査墉的副将唐一斩说道:“未若称之破虏军,如何?”他自以为此名很有气势,未想却已大大得罪了人。 在场,刘虹和焉贺是契丹人,沙漠王和古禄是阻卜人,兀颜斡和赛里古乃是女真人,李红蓼是奚人,都可以称之为虏。他只想到耶律李胡是虏,可未想过他们拥护的耶律阮也是虏。燕云十六州刚被契丹统治不久,这些地区的汉人尚未被少数民族化,汉人的优越感根深蒂固。 古禄脾气暴躁,拍案而起:“默默芯,你怎么个意思?” 査墉忙道:“古禄兄弟,息怒,息怒!——一斩,快给古禄将军赔罪!” 唐一斩也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人,摔了自己一个嘴巴,亲自执壶给古禄斟了一樽酒,又举起自己的酒樽,说道:“在下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言语冒犯之处,还望诸位将军海涵!” 这个风波就算揭了过去,又恢复先前给新编军取名的话题。 唐一斩又想到“杀胡”二字,杀的是耶律李胡,但未免又有含沙射影之意,只有闭口不言。 刘虹沉吟片刻,说道:“叫聿皇军如何?” 古禄抓耳挠腮:“贤侄女呀,你这‘聿皇’作何解释?欺负你叔父没读过书吗?” 刘虹微微一笑:“我是想到扬雄的《羽猎赋》,里面有‘罕车飞扬,武骑聿皇’之句,故此将‘聿皇’二字拿来取名,未知可否?” “你还是没告诉我‘聿皇’到底什么意思?是汉人的玉皇大帝吗?” 玉楼春觉得好笑:“不是的,聿皇是迅疾轻快之意,这是希望新编军能够行动如神。”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叫如神军?” 刘虹心想,古禄叔父真会纠缠,笑道:“叔父要叫如神军,就叫如神军好了!” 古禄这会儿又客气起来,嘿嘿一笑:“还是叫聿皇军,聿皇军好听,没准玉皇大帝听到,还会派天兵天将来相助呢!” 众人一笑,至此新编军的名字算是确定下来,就叫聿皇军。 下午,査墉和刘虹就将这个消息带到新编军。殷其雷不明觉厉,他除了是个历史白痴,古文也是马马虎虎。除了小的时候,教科书涉猎的一些古文知识之外,其他与古文有关的东西一概不碰。古文在他眼里,就与火星语没有什么两样,要想读懂一篇古文,脑细胞起码要灭两个营。 査墉又将要选统领的事说了一遍,又道:“统领一旦选出,立即上报南京,由陛下亲自封号。” 此言一出,众将士跃跃欲试,就算明知自己武功低微,没有统领的希望,也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而来。 众将士林列校场,中间有座铲平的土坡,正可当做擂台之用。首先一个百夫长提着一柄大砍刀,跃上台去,朝着四方作了一个团揖:“在下王二傻,自知武功低微,不敢去争统领之位,只是来露一露脸,哪位兄弟上台赐教?” 殷其雷不禁喷笑,这名字真心霸气! 立即又有一条汉子奔上台去,手提一条浑铁棍,抱拳说道:“在下牛犊子,请了!” 殷其雷暗叹,果然山外有山,这名字更加霸气! 王二傻和牛犊子已经交手,二人显然没有什么武功,只靠蛮力比拼。刀棍相交,火星四溅,噗的一声,王二傻腹部已受牛犊子一棍,差点没把他的屁打出来。但是牛犊子只是一个队正,他一个百夫长如果败在他的手里,未免让人耻笑。想到此处,王二傻拖刀又上,刀刀不留余地。 刘虹暗暗皱了皱眉,这样下来,非出人命不可。但他思虑未甫,牛犊子胸口已中一刀,鲜血直流。 064 促狭鬼 査墉坐在将台之上,见到牛犊子被砍一刀,性命堪危,喝道:“比武较量,点到即止,毋可伤人性命!” 王二傻乃止,朝着牛犊子抱了一拳:“承让!” 牛犊子愤愤跳下台来,底下早有士兵将他扶到一旁,叫来军医查看伤势。 接着,又有一人上台挑战,也被王二傻打败。王二傻连胜两阵,好不得意,叫道:“还有没有兄弟上来一试身手?” 话音一落,一个大汉跳上台去,抱拳说道:“在下田伯光,请了!”一根长矛刺向王二傻。 殷其雷正在搜肠刮肚,田伯光这个名字好生熟悉,忽地脑袋灵光一闪,操,采花贼也来打擂台吗? 他刚想到田伯光是《笑傲江湖》里的采花贼,田伯光就被王二傻踢到台下。 王二傻大叫:“还有没有兄弟上来挑战?要是没有,嘿嘿,这统领之位就是兄弟我的了!” 董浑不忿:“这家伙好不要脸,看我上台教训他!” 谢王孙烟杆拦住:“自有人教训他,咱们且看看热闹。” 果然,一个大汉抓着一柄铁锹跳上台去,喝道:“狗日,焉敢大话,我皮流泥今天就来杀杀你的威风!” 王二傻看到他的铁锹,捧腹大笑:“兄弟,你还是去换一件趁手的兵器吧,否则我胜之不武。” 殷其雷刚到汉军之时,就知军中武器不足,都要将士自备。像皮流泥一样带着铁锹打战的人,不在少数。反正汉军在耶律李胡眼里是当炮灰使的,有没有精良的设备,根本无关紧要。 皮流泥受不了王二傻的嘲笑,大叫一声,扑了过去。谢王孙不禁暗暗惊奇,皮流泥其貌不扬,但是铁锹使将出来,分明是有一些武功路数的。想来是遇到什么武林中人,传了他三招两式傍身。 十个回合之后,王二傻已经手忙脚乱,只见皮流泥一个翻花转身,铁锹将他的大砍刀生生砸飞,台下众人一阵欢呼。 王二傻讪讪地抱拳:“佩服!”跳下台来。 接着皮流泥连胜三场,又被一个叫做大喇叭的大汉打败。大喇叭使的是一对虎眼钢鞭,似乎也有一些能耐。因此,他一连战了七场,也没有人胜得了他。 大喇叭顾盼生辉,得意洋洋:“再没兄弟上台,兄弟可就不好意思了哈!” 董浑又要上台,谢王孙又将他拦住:“你不是此人对手。” 蒜头叫道:“我去!”提着双戟就要上台。 谢王孙烟杆的烟锅勾住他的衣服后领,将他拖了回来:“待会儿有你打的时候。” “为什么要待会儿,现在打不行吗?” “咱们兄弟一定要将这个统领之位拿到手,日后才有立足之地,现在这些小角色且让他们闹腾闹腾,咱们保存实力,等到最后关头才使出来。” 殷其雷点了点头:“谢大哥说得不错,要在这乱世建功立业,咱们就需要一支自己的队伍!” 癞痢阿三从后面钻了出来:“咱们兄弟当中,就属谢大哥和殷大哥武功最高,但这统领只有一位,他们两个人却要怎么分?” 蒜头、董浑齐齐点头,都觉得这是一个问题,千万不要为了一个统领之位,影响兄弟情义。 谢王孙笑道:“你们倒是胜券在握,将这统领之位看成咱们的囊中之物了。八字还没一撇,就考虑那么多。” 癞痢阿三笑道:“这叫未雨绸缪。” “我这一把年纪了,要这统领之位又有何用?只要咱们兄弟能够安身立命,谁做统领又有什么关系?”谢王孙意味深长地望向殷其雷。 殷其雷赞许地点头:“不错,咱们兄弟一条心,原是不分彼此。” 大喇叭又是一连打败三个大汉,一时气势大涨,谢王孙叹道:“此人倒是英雄!” 蒜头问道:“我可以上场了吗?” 谢王孙摇了摇头:“咱们的对手还没出现。”他深知海霸天才是他们的对手,现在出手为时过早。 却听一个铁塔一般的巨汉,哈哈大笑地走上台去:“好汉子,俺海霸天来会会你!”说着,就将一对青铜大锤亮了出来。 大喇叭抱了一拳:“原来是海将军,还请赐教!” “好说,你先出手吧!” “末将就不客气了!” 大喇叭右鞭砸向海霸天左肩,海霸天左锤一挡,右锤砸向大喇叭小腹。大喇叭急忙左鞭来挡他的右锤,当的一响,大喇叭便被一股巨力撞得连退三步。海霸天嘿嘿一笑,一锤居高临下砸了下去。大喇叭见他来势凶猛,急忙向后跃开一步。 轰! 土台竟被海霸天砸出一个大坑。 台下众人登时鸦雀无声,金不换则在人群之中暗暗得意,看来此番统领之位,非海霸天莫属了。 海霸天又与大喇叭打了十个回合,大喇叭败象已现,海霸天忽地脚下一扫,大喇叭摔得四仰八叉。 査墉赞了一声:“好!” 又扭头去问下首的副将唐一斩:“你比他如何?” 唐一斩面露惭色:“末将不是此人对手。” 海霸天伸手扶起大喇叭,笑道:“好兄弟,你能和俺海霸天打这么久,可见也是一条汉子!” “惭愧!惭愧!”大喇叭抱了抱拳,走下台去。 兀颜朵儿本来也在将台之上,站在兀颜斡身边观战,但见海霸天勇猛如此,也不禁为殷其雷暗暗担心。急忙跑下将台,走向殷其雷,兀颜斡回头望去,心想,这位难道就是我的妹婿吗?那日,兀颜朵儿被刘虹带回,也将和殷其雷结婚的事告知哥哥。但是兀颜斡一直很是好奇,妹妹看上的到底是怎样的英雄人物。 “亲亲好老公,你能打败那个高大个吗?”兀颜朵儿抓着他的大手,有些担心地问。 “我也没有把握。”殷其雷刚才见过海霸天的身手,此人力大无穷,但又不仅仅是力大而已,锤法也是十分精妙。 “那你待会儿就不要上台了。”兀颜朵儿盈盈地注视着他。 殷其雷心头一热,萧英姿当初要他建功立业的时候,可从未担心过他的性命问题,兀颜朵儿比她对自己的感情,显然是更真挚了。 “是呀,殷大哥,我瞧那个海霸天的一对大锤厉害得紧,你就别争什么统领之位了!”阿伊古丽眼中更多的是央求。 殷其雷双手各自握住她们一只柔荑:“我必须要上台!”因为此事关系到众兄弟的福祉。 海霸天叫嚣半天,无人上台挑战。 谢王孙烟杆敲了蒜头一下:“蒜头,你可以上了!” 蒜头大喜:“可以了吗?” “记住,你不是海霸天的对手,不要与他硬碰硬,只是避实就虚,与他周旋,消耗他的耐力。” “明白!” 蒜头其实也未必明白,但他按捺良久,都快憋出内伤了。好不容易等到谢王孙一句话,仿佛得到赦令似的,提着一双镔铁月牙短戟,乐颠顛地奔上台去。 海霸天一看,乐了:“小兄弟,你是来挑战我的吗?” “是呀,我想做统领!” 海霸天拇指一跷:“有志气!——不过,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下台去吧!” “还没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海霸天越来越觉得这孩子有趣,笑道:“俺这对大锤可是不长眼睛的,你快别胡闹了,我不和孩子交手,免得旁人说我以大欺小。” 蒜头忽然一指上空:“看,大雕!” 海霸天下意识地抬头望天,正在寻找所谓的大雕。蒜头早已就地一滚,抓起短戟扎入他的左脚。海霸天哎哟一声痛叫,踉跄向后一退,抱着左脚直跳。马靴早已涌出一股血液,海霸天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你个小畜生,看我不收拾你!”举起双锤就打,蒜头急忙逃了开去。 众人看了暗自好笑,也不知哪里来得促狭鬼,这般捉弄人。 蒜头人小,行动灵活,海霸天左脚被扎,血流不止,行动极为不便。但是蒜头遵从谢王孙的计策,不与他正面交锋,只是绕着他的周身乱跑,东刺一下,西撩一下。海霸天被他耍得晕头转向,叫苦不迭。 金不换台下叫道:“小无赖,你这算什么比武,跑来跑去,有种面对面地较量!” 蒜头嗤之以鼻:“他要打我,我自然是要跑来跑去,难道有人打你,你就站着一动不动让他打吗?” 此话说得倒是不错,但是蒜头明显就是在耍无赖,只因他是孩子,众人对他也不苛刻,要是一个大人,早就什么“卑鄙”、“无耻”、“下流”之类的脏话都骂出来了。 金不换心想,海大哥左脚被这小无赖扎伤,这小无赖要是这般与他打游击,海大哥拿他什么办法也没有。为今只有使出激将法,让小无赖主动与海大哥交锋,就算他不中计,和他说说话,也让他分心,这样海大哥说不定就能抓到机会。 于是,金不换又在台下喊道:“小无赖,你明知海大哥脚上有伤,是以对他这般胡搅蛮缠,你要是有种就与他正面交锋!” 蒜头冷笑:“将不在勇,而在谋,这是我的谋略,懂不?明知不敌对手,却要与之正面交锋,岂是为将之道?!” 殷其雷和谢王孙互望一眼,面上都是写满惊奇,平日只会胡搅蛮缠的蒜头,竟然能够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简直匪夷所思,根本不是他的风格嘛! 査墉对蒜头耍无赖本是有些厌恶,只因他是孩子,没有出口呵斥。但听他说出这么一堆慷慨激昂的话,而且正与他的用兵之道契合,也是讶异非常。 065 壮士一去兮 金不换继续激将,但是每一句都被蒜头反驳回来,而且他反驳的话根本就不像一个小小少年能够说出的话,不仅殷其雷等人觉得奇怪,就连在场众人都是惊讶不已。 金不换激不了蒜头,反倒被他激怒了,叫道:“你个小王八,你爹是乌龟吗?生出你这等龟儿子,畏畏缩缩,好不要脸!” 蒜头父亲早亡,家中只剩一母,最恨旁人说他父亲,当下左手短戟一撒,直奔台下而去。台下金不换吃了一惊,急忙将身一侧,但是短戟去势甚疾,噗的一响,钉入左肩。 众人一阵哗然。 将台众将也是齐齐一怔,唐一斩转向査墉:“大哥,这小无赖无法无天,是不是取消他的比武资格,拖下去杖责?” 査墉摆了摆手:“慢!此子异于常人,且看他如何应敌。” 玉楼春明白査墉的心思,自己与他成亲十年,一无所出。他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传承香火,可惜她的肚子不争气。但他从来没有提过一句纳妾的事,她为女人,自然也有私心。他不提,她就更不会提了。 忽听一声暴喝,海霸天举起双锤砸了过来,他见蒜头伤了金不换,自然要为义弟出这一口恶气。蒜头手中只剩单戟,威力大减,急忙向后跳开。海霸天双锤砸在地面,整个土台为之一晃。 査墉看得心惊胆战,谢王孙也是暗自懊悔,他本不该叫蒜头上台的。 海霸天双锤落空,复又奋起,他的左脚骨骼已被蒜头扎裂,实在疼得钻心。但若今日折在一个孩子手里,如何敢称英雄,只会让人耻笑而已。为了声名,他已豁了出去,顾不得脚上钻心的疼,双锤滚起尘埃,狂风暴雨一般扑去。 蒜头好似预先知道他的招式似的,虽然惊险,但是总能天衣无缝地避了过去。査墉只为蒜头捏了把汗,他越看这个孩子,越是觉得喜欢。几次想要叫停,但见蒜头招式精妙,出于习武之人的天性,他总是忍不住想要看看蒜头下一步如何应敌。 蒜头已在海霸天手下走了二十回合,海霸天竟然都没有伤到他,不禁心气浮躁。习武之人最忌心浮气躁,所谓大将风范,指的都是那些临危不乱、镇定自若之人,治大国,若烹小鲜。海霸天的左脚已经支撑不住,再和蒜头纠缠下去,他的左脚只怕就要废了。 海霸天的勇猛,刘虹看在眼里,她也不想失去这么一位猛将。若是他的左脚废了,可就不能再上战场了。 刘虹叫道:“胜负已分,海将军,罢手吧!” 海霸天心有不甘,但是刘虹已经发话,他也无可奈何。台下众人有人为他惋惜,也有人对蒜头赞叹不已,虽然胜得并不光彩,但是一个孩子随机应变,能与海霸天的双锤纠缠这么久,倒是叫人好生佩服。最高兴的还是殷其雷等人,谢王孙本来是想让蒜头消耗海霸天的耐力,然后自己再去消耗一阵,最后殷其雷上台与之较量,就能一战定乾坤了。哪只世事如棋,根本不是他们料想的那样,蒜头自己一人就将海霸天解决了。 但说实在的,谢王孙和殷其雷都发现了,蒜头的武功似乎要比平日高出一筹。别的不说,就是料敌先机这一点,就是疑窦颇多。海霸天的补天六十四锤,变幻莫测,常人决计难以抵挡。但是蒜头偏偏能够准确判断他每次出锤的方位,以及招式虚实,因此事先做了准备,海霸天就是速度再快,也伤他不着。 海霸天朝着蒜头抱了一拳,一言不发,一瘸一拐地走下台来,刘虹急忙吩咐军医带他下去治伤。 蒜头站在台上有些小人得志的意思:“嘿,还有没有人上台?”连叫三声,无人答应。 众人一见海霸天都败下阵来,哪敢上台挑战? 査墉大喜,走到将台前面,喝道:“再无人上台,聿皇军的统领就是这位小兄弟了!” 董浑适时造势,大喊:“蒜头!蒜头!!蒜头!!!”聿皇军一半以上的将士跟着欢呼起来。 蒜头顾盼生辉,忽地奔下台去,大叫:“师父!师父!” 谢王孙一怔,莫非他的烈大哥到了吗?忽地心下明镜似的,烈裘风曾经修炼归元之术,擅演传音之法,想是他在暗中指点蒜头,否则蒜头怎么会说出“将不在勇,而在谋”的话?烈裘风曾经一双铁戟,大破关外八大锤,补天锤尚在其列。海霸天的锤法,烈裘风了然于胸,有他暗中指点,蒜头自然能够料敌先机,每每化险为夷。蒜头功力不如海霸天,但他只是躲闪,并不主动攻击,海霸天左脚重创,要想制这泥鳅一般的小无赖,倒也不易了。 蒜头钻出人群,只见校场西南角闪过一道黑影,把守的士兵拦也拦不住。众将士大为惊奇,校场乃是兵家重地,此人竟然来去自如。 “师父!”蒜头追了上去。 烈裘风远远甩来一句话:“徒儿珍重,为师此去,是要再寻折御飞挑战,生死不知,勿以为念!” 忽地高唱起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声音悲壮,悠然远逝。 査墉站在将台听得分明,此人竟要去寻妙僧《兵器谱》排行总榜第一的折御飞挑战?!折御飞何许人也?就是能与当年十三太保李存孝比肩的人物。此人恁般大胆,敢去寻他挑战,想来也是一位高人。 谢王孙却是暗暗叹息,他这位烈大哥还是这么死心眼,一心想要夺回妙僧《兵器谱》的排名。可怜他修炼一生,竟还是未能堪破人间虚名。 …… 于是,蒜头顺理成章地成为聿皇军的统领。 査墉大摆宴席,庆贺蒜头,请了刘虹,以及各个部落的将领,金不换和海霸天虽为聿皇军的千夫长,但因被蒜头打伤,并不在此列。 酒过三巡,査墉问道:“蒜头,适间校场出现的那位高人是你师父?” “是呀,师父对我可好了呢!” “敢问令师尊姓大名?” “师父的名讳叫烈裘风。” 査墉一惊:“‘天山双戟’烈裘风?” “査将军,你认识我师父吗?” “慕名久矣,只是缘悭一面。” “师父要去夺什么《兵器谱》的排名,我听谢大叔说,那位折御飞十分了得,我怕师父会有危险。”蒜头心有戚戚。 沙漠王沉声问道:“《兵器谱》又是什么东西?” 刘虹解释:“杭州的慕容寺出了一位妙僧,品评天下诸般兵器,分门别类地列出一个排行榜,引得天下武林尘烟四起。” “贤侄女,你可见过《兵器谱》吗?” “见倒不曾见过,只是当初游历江南,听人说过一些。” “噢,你且说说,我在《兵器谱》排行第几?” 刘虹一怔,心下不免暗叹,习武之人,多争闲气。说道:“《兵器谱》分为子母榜,母榜即为总榜,总榜之上,并无叔父之名。子榜共分一十八份,叔父在‘名槊榜’排名第三。” “笑话!天下使槊之人还有胜过我的吗?”沙漠王愤愤不平,“妙僧这小秃驴胡编乱造,妖言惑众!” 刘虹忙道:“叔父说得极是,试想那妙僧又不是神仙,《兵器谱》的人物他也未必一一见过,就像叔父,他就不曾见过,更不曾见你施展狼牙槊,如何能够排名分高低?只不过是小和尚不务正事,胡闹罢了!” 沙漠王灌了樽酒,怒气渐消:“你且说说,‘名槊榜’排在我前头的两位是谁?” “时隔多年,我也只听旁人提过一嘴,如今问起,我倒也想不起来了!”她怕沙漠王与人争气,故此推脱不说。 査墉明白刘虹的意思,话题转向蒜头:“蒜头,你家住何处呀?” “上京瓦里。” “噢,家中尚有何人?” “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只剩我娘一个人了。”蒜头幽幽地说。 査墉望了旁边的玉楼春一眼,欲言又止。 玉楼春早已洞悉丈夫心思,笑道:“蒜头,你想不想要一个爹爹?” “想呀!”蒜头一阵惊喜,继而一阵失落,“但是我娘不再嫁人了,说是要给我爹守节,夫人,什么叫做守节?”契丹境内,贞操观念淡薄,蒜头从小长在契丹,加上年纪又小,根本不知什么是为贞操,什么是为守节。 玉楼春微微一笑:“这是祸害女人的东西,你大可不必去理会。” 蒜头大吃一惊:“我娘被人祸害了吗?” 众人大笑。 蒜头怒道:“笑什么?!”在座都是身经百战的将领,他竟丝毫不放在眼里。 査墉喝道:“不得无礼!” 蒜头知道査墉是古北口的最高将领,这里他是老大,是以对他倒有几分敬畏,讪讪不语。 玉楼春嗔怪地瞪了査墉一眼:“没得吓坏孩子!”又起身盈盈走向蒜头,拉过他已经十分健壮的小胳膊,指着査墉,“査将军做你爹爹,你愿不愿意?” 蒜头转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査将军要娶我娘吗?” 玉楼春最怕査墉再有别的女人,是以这么多年自己无出,也没和他提纳妾的事情,怎么肯让査墉娶了他娘,分了自己的宠爱。笑道:“是叫你认义父,不是叫你认后爹!” 蒜头这回总算开窍,急忙跪地,磕头犹如捣蒜:“孩儿给义父磕头了!” 査墉大喜,起身将他扶起,众将齐声庆贺。 066 鸡犬升天 蒜头既已认了査墉做了义父,胆子更加大了起来,说道:“义父,如今我做了聿皇军的统领,可不能独自享受富贵,我还有一帮兄弟,能不能叫他们一同上来喝酒?” 査墉初认义子,心情畅快,即可命人去将谢王孙、殷其雷、阿伊古丽、董浑、范鸿、癞痢阿三请了上来,在末位给他们增加座位。 得知蒜头已被査墉收为义子,众人连连恭喜,蒜头更是好不得意。 喝了一通,査墉已有一些醉意,蒜头忽然说道:“义父,我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都做了统领,也该提拔提拔我的兄弟了!” 査墉心想,蒜头年幼,只怕不能震慑聿皇军六千将士,若能给他提拔几个亲信,倒也给他增添左膀右臂。只是,査墉治军素有法度,贸然提拔将士,万一不能服众,只怕引起非议。届时落得一个赏罚不明,只怕军心不稳。査墉深知为将之道,最怕军心不稳,军心不稳,则士气不振,就如耶律李胡的汉军,没准又会上演一出哗变。 “此事我自有主张,不必多言!” 蒜头又要请求,谢王孙向他摆了摆手,殷其雷拿起酒樽,笑道:“蒜头兄弟,如今你做了统领,兄弟们都很高兴。——来,咱们走一个!” 蒜头与殷其雷喝了一樽,怏怏不乐,本想在众兄弟面前长长志气,不想义父这么不给面子。 殷其雷放下酒樽,一双贼眼只在席间乱瞟,他早听说军中素有几位女将。刘虹、兀颜朵儿自是不必说了,早就相识,兀颜朵儿还是他的亲亲好老婆。玉楼春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眉画远山,面敷一层淡淡的铅粉,此刻卸下盔甲,穿着家居便服,层层衣物包裹之下,丝毫没有隐藏双峰饱满。 再看她下首的李红蓼,殷其雷不禁双目一亮,她与玉楼春不同,不施粉黛,草原姑娘粗枝大叶,本不擅长此道。或者说,她们的审美观念与汉人有些不同,就如萧英姿,她虽粗犷,不大化妆,但殷其雷也见过她在面颊敷上一层薄薄的金粉的时候。汉人的观念是一白遮百丑,是以汉家姑娘以白为美,什么皓腕、雪脯,都是形容白的。契丹女儿想来以金为美,不仅面敷金粉,就连首饰也是喜欢用金,极少看到玉制的首饰。但是李红蓼尽管素面朝天,但她的美却也让人不可逼视,仿佛上天早已帮她化好了妆,这才让她降世为人。殷其雷想起忽然想起一个绝妙的词,叫做天生丽质,大抵形容的就是像她这样的姑娘。他所认识的姑娘当中,除了阿伊古丽,只怕没有人再及得上她了。 殷其雷心里又痒痒的,这般尤物,要是不能与她大战三百回合,简直对不起血气方刚的二爷。 阿伊古丽坐在殷其雷旁边,将他神态瞧在眼里,小声取笑:“殷大哥,你是不是又动什么坏心思了?” “瞎说!我心地很纯洁的好吗?” “是吗?” 殷其雷故作无辜:“你这么怀疑我,真是伤透我的心了!” 阿伊古丽只当他真的伤心,忙道:“殷大哥,我开玩笑的,你别伤心好不好?” 殷其雷见她一脸的紧张,不禁扑哧一笑:“逗你玩的。” “讨厌!”阿伊古丽撅了一下樱唇。 殷其雷见她樱唇可爱,就如一朵小喇叭花似的,恨不得立即咬上一口。但是大庭广众之下,阿伊古丽又是女扮男装,他若做出此举,难免让人误会他是非主流的恋爱者。 …… 天黑撤宴,査墉回到房里,玉楼春一边为他宽衣,一边问道:“席间蒜头要求提拔他的兄弟,你到底怎生想法?” 査墉尚未回答,就听一个侍女来报:“老爷,夫人,刘姑娘求见。” 玉楼春又将衣服重新给査墉穿上,随他到了外屋的小厅,命人请进刘虹。 看茶之后,刘虹说道:“査将军,我以为蒜头的提议可以考虑,蒜头年纪太小,若无两个亲信帮衬,只怕无法在聿皇军竖立威信。” “不瞒刘姑娘说,这一层末将也想到了。但对蒜头的那一帮兄弟,没有深刻的了解,万一是个草包角色,岂不是让人说我査墉任人唯亲吗?” 刘虹微微一笑:“原来査将军是在担心这个。旁人我不敢说,但是谢王孙和殷其雷却可重用。谢王孙出身‘七家八姓’的乌衣巷,素有一些智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殷其雷我却打过交道,虽然嘴巴不大干净……”忽地想到这张不干净的嘴巴曾经吻过她,面颊不禁一烫,“但其人颇有一些武艺,又与蒜头亲近。——最重要的是,他是兀颜朵儿的丈夫,也就是兀颜斡的妹婿。兀颜兄妹和赛里古乃手中拥有赛里部四千将士,女真人骁勇异常,可比汉人强得多了。我看赛里部仍为自己前程徘徊不定,若能提拔殷其雷,也能表达査将军对赛里部看重的意思。借此拉拢赛里部,让他尽心为我效力。” 玉楼春奇道:“兀颜姑娘竟然有了丈夫?我倒还想为她和唐一斩牵一条红线呢,幸得刘姑娘提醒,险些铸成大错。” 刘虹微微一笑:“这是前不久的事,我也刚刚知晓。” …… 谢王孙、殷其雷隔天就被提拔为了千夫长,众兄弟纷纷道贺,焉贺以及几位百夫长也来道喜,其中包括昨日败在海霸天手下的大喇叭。 蒜头即可吩咐伙房,好酒好菜上来,喝得一片狼藉。忽地帐外来报:“赛里部兀颜兄妹求见!” 殷其雷意气风发:“快请进来!” 兀颜斡、兀颜朵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兀颜朵儿跟在兀颜斡的身后,俏皮地朝着殷其雷使了一个眼色,显是心情十分高兴。 兀颜斡就要正式承认殷其雷这个妹婿,她能不高兴吗? 但殷其雷见这大舅子似乎有些来者不善的意思,当然,他没通知这位大舅子,就和他的妹妹成了夫妻,任谁也会不高兴。 他就笑呵呵地对兀颜斡抱了一拳:“兀颜兄弟!”有道是伸手不打笑面人嘛! 癞痢阿三插科打诨:“殷大哥,该改口叫大舅子了!” 董浑跟着起哄:“是呀是呀,叫大舅子!” 范鸿忽然想到一事:“话说,这殷大哥和嫂子的喜酒众兄弟可还没喝过呢!” 癞痢阿三笑道:“喝酒事小,洞房事大!” 董浑又插一脚:“不错不错,你个癞痢阿三,总算说了一句在理的话!” 众人大笑之间,兀颜朵儿面红耳赤,心里倒有一些责怪殷其雷,也不管管一帮兄弟。 “兀颜兄弟,我既已和朵儿结婚,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殷其雷自讲自是,要请兀颜斡入席。 兀颜斡忽地抓住殷其雷一条胳膊,脚下一扫,殷其雷猝不及防,被摔一个狗趴屎。 在场众人一怔,一时没了声响,蒜头拍桌而起:“怎的,你们赛里部要与我们聿皇军火并吗?”他才刚刚当上聿皇军的统领,竟然就有人过来挑衅,若不发威,让他这个统领颜面何存? 在场都是聿皇军中比较有身份的人,女真人虽然骁勇,却也不能露了怯意,众人跟着叫嚣起来,就要一拥而上。 殷其雷一跃而起,看到兀颜朵儿仍是笑嘻嘻地望着他。操,这小妞被人打成痴货了吗?自己的亲亲好老公被人打在地上,她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在幸灾乐祸?就算是自己的亲哥哥,不能出手,但劝劝总可以吧! 殷其雷忽然起了疑心,兀颜朵儿的态度太过反常,莫非……这又是他们兀颜部的什么诡异习俗吗?当下拦住众兄弟:“这是兄弟的私事,还请诸位不要插手!” 阿伊古丽紧张地拉着殷其雷:“殷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你且站到一边。”殷其雷望了董浑一眼。 董浑会意,殷其雷这是要与兀颜斡动手了,拳脚无眼,阿伊古丽瘦弱不堪,不要被误伤才行,当下将她拉到一旁。 殷其雷朝着兀颜斡再一抱拳:“兀颜兄弟,你是什么意思?” 众兄弟虽被殷其雷拦住,不准帮忙,但是嘴巴却是跟着一起质问:“是呀,到底什么意思?” 兀颜斡并不打话,一拳击向殷其雷,他的拳劲极大,出拳之时夹带噼啪声响,仿佛柴火燃烧时候发出的声响。谢王孙安坐一旁,点起一锅返魂香,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他见多识广,倒也识得兀颜斡的拳法,乃是长白山一带的霹雳神拳。修炼此拳,骨骼发生变化,拳势更加收放自如,刚烈的内劲流走筋骨之间,便会发出噼啪声响。 片刻之间,二人已经走了二十回合,兀颜斡倒有一些佩服殷其雷。当下双拳并去,拳风之中噼里啪啦乱响,宛若放鞭炮一般。殷其雷节节后退,兀颜斡出拳太快,他竟然无法捉摸套路。但是他的下盘却不如拳势变幻莫测,殷其雷一念及此,身体向后一倒。 众人大吃一惊,只道殷其雷被兀颜斡拳头打中,但是殷其雷已经使出泼魔八式中的落地式。嗖的一声,殷其雷从他胯下穿过,双手抱住兀颜斡的脚踝,向后一扯。兀颜斡应声仆倒,殷其雷大喜过望,站着打架,他不敢说,但是倒在地上打架,除了传授他武功的翠微禅师,只怕没有人比他更擅长了。 067 藏洞房(上篇 ) 兀颜斡应声仆倒,双脚被制,无法站起,只以双脚来剪。殷其雷将头避过,忽地向前一扑,将兀颜斡死死按住,问道:“服是不服?” 兀颜斡双臂一震,竟然震开殷其雷,猱身又上。殷其雷使出翻山式的一种变化,见他神拳打来,抓住他的手臂,过肩翻了过去。接着一脚横扫,正中兀颜斡的膝盖弯,兀颜斡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殷其雷修炼泼魔八式日久,泼魔八式的招式已经完全掌握,只是泼、魔二字无法领会,暂时达不到翠微禅师那种泼泼洒洒,如癫如狂的状态。但就算只是一些招式,却也变化多端,加上此刻他的内功修为,放眼古北口军中,能与他对抗者,已无几人。 一见兀颜斡跪地,董浑首先笑了起来:“哈哈,快看,大舅子给妹婿跪地了!” 兀颜朵儿瞪了董浑一眼,又埋怨地望了殷其雷一眼,过去扶起兀颜斡:“哥哥,可以了吗?” 兀颜斡哈哈大笑:“我本担心我的妹婿是个草包,未免堕了我兀颜部的威名,今日一见殷兄弟如此英雄,我这做哥哥的也就放心了!” 右手搭胸,向殷其雷略一弯腰:“殷兄弟,多有得罪!” 殷其雷抱拳答礼:“兀颜兄弟,你言重了!” “喝了这碗酒,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兀颜斡从拼起的长桌上面端起两碗酒,一碗递给殷其雷。 殷其雷欣然接过,与兀颜斡碰了下碗,一饮而尽。 …… 当晚,赛里部风风火火地举行一场婚礼盛会,几个士兵扮成巫师围着篝火跳珊蛮舞,因为没有巫师的服饰和道具,所以扮相不伦不类。殷其雷在兀颜朵儿的带领下,给赛里部比较有身份的将士敬酒,聿皇军的一帮兄弟喧哗不已。 “这位是赛里大哥!”兀颜朵儿指着赛里古乃介绍。 赛里古乃暗暗感伤,他的弟弟赛里兰道一心喜欢兀颜朵儿,但是赛里兰道尸骨未寒,兀颜朵儿转眼就嫁给了汉人。他本有些责怪兀颜朵儿的意思,但是两家的交情,尚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撕破脸皮,只得笑道:“朵儿妹子,恭喜呀!” 兀颜朵儿带着殷其雷端起酒碗:“赛里大哥,今日我和殷其雷正式成为夫妻,请你做个见证!” “好!好!好!”赛里古乃端起酒碗,“见你今日大喜,兰道也会替你感到开心吧!” 兀颜朵儿芳心蓦地往下一沉,碗里的酒洒出一些,想起赛里兰道的死,忍不住掉下泪来。 赛里古乃见她如此,对赛里兰道倒也不是无情无义,心里也有一些安慰,笑道:“好妹子,今天可不许你哭。” 这时,刘虹代替査墉前来祝贺,送上一份厚礼。本来,军营之中,又此交战之际,未有特殊情况,是不能行嫁娶之事的。但是赛里部不可以汉制等同视之,草原部落多无军规一说,战时即兵,不战即民。婚礼不在聿皇军举行,査墉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省得和赛里部闹得不愉快。 蒜头等人围着一只烤羊,一边喝酒,一边说话,蒜头嘀咕一句:“殷大哥怎么还不过来给咱们敬酒?” 癞痢阿三笑道:“自然是先敬娘家人,再敬我们了!” “娘家人有什么稀罕,我们是他兄弟。” “是兄弟也不能陪他入洞房,自然是娘家人比较重要。” 说到洞房,董浑来了兴趣,笑道:“兄弟们,你们想好待会儿怎么闹洞房没有?” 谢王孙将烟杆在鞋底敲了几下,将烟灰敲了出来,说道:“女真人的习俗与咱们不同,你们不要乱来,到时弄得两家难堪。” “谢大哥,你放心,我们有分寸的。” “最好这样。” 癞痢阿三猥琐地说:“不如趁着殷大哥和嫂子还没入洞房,咱们先到洞房藏好,嘿嘿,到时一幅鲜活的春宫图摆在咱们面前,这滋味……嘿嘿……” 范鸿泼他一盆冷水:“别人吃肉,你在看着,还说什么滋味,你知道嫂子什么滋味吗?” 董浑装模作样地呵斥:“你说话能不能纯洁一点?”忽地很不纯洁地笑了起来,“不过嫂子的模样倒真俊俏,我要有了这么一个媳妇,少不得要为她精尽人亡。” 范鸿表示无语。 蒜头孩子心性,早已按捺不住,说道:“走呀,咱们快到洞房藏起来!” 董浑想了一下,说道:“咱们不能都走了,万一殷大哥和嫂子过来敬酒,看不到人,难免起疑心。” 癞痢阿三忙道:“不错不错,这个问题考虑周到。” “废话!我是谁?我考虑问题自然周到。” “咱们就挑一个人去。” “挑谁去呢?”董浑托着下巴,目光扫过众人,“咱们尊老爱幼,谢大哥就是了!”他心里打着小九九,谢大哥素有威望,要是殷大哥到时问罪,看在谢大哥的面上,也不好发作。 谢王孙早就看穿他的心思,笑道:“我都一把年纪了,可不能为老不尊,这种事情,可别拖我下水。” “那就墩子!” 坐在一旁默默无语,沉浸自己纷乱心事的阿伊古丽忽被点名,吓了一跳,结结巴巴:“我……我……不成的!” “就你了,你和殷大哥感情最好,要是事情败露,殷大哥也不会责怪你。” “不行不行……”阿伊古丽急忙摆手。 谢王孙早已知悉阿伊古丽女扮男装,与殷其雷长期躺在一张床上,只怕关系非同一般。殷其雷与兀颜朵儿举行婚礼,众人都是情绪高涨,只她一人神情忧伤。若是让她再去见证殷其雷与兀颜朵儿的活春宫,任谁心里都会不舒服的。 谢王孙刚要阻止,董浑等人已经推推搡搡,架着阿伊古丽离去。谢王孙叹了口气,又想,董浑等人的计划看来势在必行,拦是拦不住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让阿伊古丽藏在洞房,倒比董浑那些浑人合适得多。想来阿伊古丽已是殷其雷的女人,只是军营重地,不能公开身份。二女夜事一夫,也是常有的事,他们反正是一家人,要闹也闹不出事情来。 新房就是一个营帐,因为条件不许,也没有太多花哨的布置。董浑将阿伊古丽塞入床底,笑道:“墩子兄弟,这是做哥哥的,给你额外的关照,你就在这好好待着,明天给兄弟们细细讲讲洞房的趣事。” “你们……你们换个人吧……”阿伊古丽急得要哭了。 蒜头跃跃欲试:“换我吧,换我吧!” 董浑摇了摇头:“本来你是可以的,现在你是统领,又是査将军的义子,你要做出这种事情,査将军岂肯轻饶?” 癞痢阿三笑道:“那就是我了?” 董浑一把将他推开:“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癞痢头,我都没轮上,哪能轮到你?咱们和殷大哥什么交情,墩子和殷大哥什么交情?不必啰唆了,就墩子了!” “我……”阿伊古丽欲言又止,忽然想到,殷大哥今晚是不能和自己睡在一起了。没了他的怀抱,她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倒不如就在他和兀颜姑娘的新房将就一个晚上。 不能与他同床,只能选择离他最近的地方。 …… 董浑等人又回到外面喝酒,过了片刻,殷其雷和兀颜朵儿过来敬酒,殷其雷按照兀颜朵儿规矩,一一介绍,忽问:“墩子呢?” 董浑忙道:“灌了一点马尿,撒尿去了!” 殷其雷心想,阿伊古丽是女儿身,就算撒尿也是极为不便。又想,今晚她一定非常难过了,不知她一个人睡不睡得安稳?但话又说回来,他不可能无时无刻陪在她的身边,她总要跨过心理那一关,才能真正长大。 殷其雷已经喝了太多的酒,众兄弟也不留他再喝,起哄地将一对新人推入洞房。却见一帮士兵扮成的巫师走了进来,又跳了一出珊蛮舞,说是在驱邪,保持洞房洁净。 接着就将董浑等人推了出去,董浑大叫:“还没闹洞房呢!” 领头的巫师说道:“我们没有闹洞房一说,洞房乃是洁净之地,你们不要把不干净的东西带进去,坏了吉祥。” 董浑只得作罢,和众兄弟讪讪离去。 殷其雷掀开帐门,见到董浑等人已走,朝着兀颜朵儿跷起一根拇指:“还是我的亲亲好老婆聪明。” 兀颜朵儿扑哧一笑:“你们汉人的名堂真多。” “欸,你不是应该遮上盖头的吗?” “你见都见过我了,还遮盖头有什么意思?” 殷其雷嘿嘿一笑:“你身上还有一些地方,我还没见过呢!” 兀颜朵儿知他所指,早已羞红一张秀脸,因为军营简陋,来不及给她做嫁衣,但也着实打扮一番,披金戴银,服饰也是明艳非常,衬得人比花娇。 人本是从禽兽进化而来,是为衣冠禽兽,尽管平日衣冠楚楚,但是脱去衣冠,禽兽本质尽现。殷其雷就是这样,早已按捺不住,饿虎扑食。 董浑甩开那帮巫师,又踅了回来,蒜头跟在身后:“董大哥,你又做什么,殷大哥和嫂子都在洞房里了,你要进去会被发现的。” “虽然进不去,但在外头听听声色也是好的。”董浑俯在帐外。 里面传来一声高亢的叫声,只听兀颜朵儿说道:“疼,你且慢些进去。” 董浑不禁觉得好笑,殷大哥也太性急了些,但是军营寂寞,这也是难免之事。接着,渐入佳境,帐内娇声款款,虽未亲见,也能想象春色旖旎。 董浑浑身火烧一般:“哎呀,不行了,我要去弄个手活。” 蒜头不明就里:“什么手活?” 忽听兀颜朵儿喝道:“外面是谁?” 二人吓得撒腿就跑。 068 藏洞房(下篇 ) 殷其雷正在紧要关头,哪管外面是谁,抱住兀颜朵儿娇躯,奋力杀入。 兀颜朵儿“嗯”了一声,轻轻推开他的胸膛,哀怨望他:“你去外面看看。” “外面没人,你别疑神疑鬼。” “刚刚明明听到有人说话。” “兴许有人路过,你别那么紧张。” 兀颜朵儿将信将疑,也就没在勉强殷其雷,但是双耳依旧注意外面动静。 阿伊古丽躲在床下,听得木制床板咿咿呀呀唱着小曲,晃得厉害,仿佛随时都会塌了下来一般。她已浑身冒出冷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本来她只认为,洞房只是夫妻躺在一张床上睡觉而已。就和殷其雷每晚抱着她睡觉一样,是以,当听说殷其雷今晚要抱着别的姑娘睡觉,她就有些难过。但是,现在她是恐惧,因为她已猜到,殷其雷现在对兀颜朵儿做的事,正是当日黒执事对她做的事。 噩梦再一次浮现脑海,此刻,她是多么想要殷大哥温暖的怀抱给她带去慰藉。但是,殷大哥的怀抱此刻拥入另外一个姑娘,而且正在做着让她心惊肉跳的事。要不是怕他们发觉,她早就抑不住哭出声来了。 忽听兀颜朵儿“啊”地发出一声尖叫,阿伊古丽心想,兀颜姑娘现在一定十分痛苦。当初黒执事对她施暴的时候,她也是叫得这么痛苦。此刻兀颜朵儿又叫了起来:“嗯,不要,不要,亲亲好老公,你饶了我吧!”阿伊古丽忽然对殷其雷好生失望,殷大哥怎么变得这么坏,兀颜姑娘不是他的亲亲好老婆吗?他为什么不顾她的感受,要这么欺负她? 想到那晚殷其雷醉酒想要向她求欢的事,阿伊古丽心惊肉跳,莫非当时殷大哥也是想……一时心如死灰,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床板晃动得更加厉害,但是阿伊古丽听出兀颜朵儿的叫声并不像先前想的那般凄厉,似乎其中掺杂愉悦的成分,为什么她被人欺负,还会感到愉悦? 阿伊古丽狐疑不已,是她对兀颜朵儿的声音分析错误? 床板忽地一震,兀颜朵儿的叫声犹如一只纸鸢扶摇直上,接着又缓缓舒了口气,满面红潮,柔顺地伏在殷其雷结实的胸膛,含羞说道:“亲亲好老公,刚开始那么疼,后来为什么又不疼了?而且……而且……”兀颜朵儿将头埋到他的胸膛,忸怩着没有再说下去。 “而且什么?”殷其雷打趣地追问。 “你好讨厌,又来逗我!”兀颜朵儿攥起粉拳在他胸膛擂了一下。 “爽吗?”殷其雷对性从不隐讳,何况夫妻之间,他说话就近乎粗俗的直白。 兀颜朵儿嘤咛一声:“嗯,快活杀。” “欸,不过说真的,你很会叫耶!” “讨厌!” 阿伊古丽更加茫然不解,兀颜姑娘被殷大哥这么欺负,怎么还会快活?她已经历男女之事,却无男女之欢,当初黒执事是对她施暴,她的身心俱损,只觉这是一个噩梦,哪里能够体会半点鱼水之情?是以,她的心里始终残留一块阴影,谈性色变。 又不知过了多久,兀颜朵儿伏在殷其雷的胸膛沉沉睡去。殷其雷却是无法合眼,不知阿伊古丽今晚独自一人,会是怎样一副光景。自己只顾春宵快活,倒将她的感受抛却一边,心里不禁有些内疚。 “亲亲好老婆。”他唤了一声,不见兀颜朵儿答应,这才将她的娇躯从胸膛轻轻放了下去,帮她盖了大红锦被,起床披衣,出了营帐。 阿伊古丽躲在床底,见他出去,心里疑惑,这么晚了,殷大哥要去哪儿?她正要钻了出来,跟去看个究竟,却见一双穿着罗袜的秀足落在床下,兀颜朵儿已经醒来。 “亲亲好老公,你去哪儿?”兀颜朵儿胡乱穿起衣裳,追了出去。 “你……你醒了?”殷其雷有些局促。 兀颜朵儿习武之人,耳目本较常人清明,殷其雷虽然轻手轻脚,但她还是惊觉。本来只道他是起夜,但见他走出营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帐内自有马子(注:即马桶)。 “洞房花烛之夜,你不陪我睡觉,这是要去哪儿?” “……散步!” “大半夜的,散什么步?”兀颜朵儿轻轻拉过他的手,“亲亲好老公,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呀!” “外头风大,你要有什么心事,回到帐内对我说吧!” 阿伊古丽看到殷其雷和兀颜朵儿都已走出营帐,急忙从床底钻了出来,她是再也不能待在这里了,此刻不走,尚待何时? 但她刚从床底钻了出来,兀颜朵儿就拉着殷其雷走了进来。 殷其雷惊道:“墩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伊古丽已被吓懵,泪水直在眼眶打转:“殷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是董大哥……是他叫我藏在洞房里的……” 兀颜朵儿嗖的一声拔出腰间弯刀——女真善战,刀不离身,即便新婚之夜,兀颜朵儿腰间也是佩着一柄弯刀。 兀颜朵儿弯刀却是奔着阿伊古丽而去,殷其雷吃了一惊,急忙闪身挡在阿伊古丽身前,兀颜朵儿急急将刀收住,喝道:“让开!” “你疯了?她是我兄弟!” “是兄弟才更该杀!兄弟之妻不可欺,你竟然躲在咱们的洞房,我……我……”兀颜朵儿又羞又恼,她只以为阿伊古丽是个男人,就算刚才没有看到她在床上种种羞煞人的姿态,但也一定听到她浪荡的叫声和话语。 床笫之间的风情只是夫妻之间的私密,怎么可以落入第三者的耳目? 兀颜朵儿执意要杀阿伊古丽,当初殷其雷给她敷药,看了她的身子——当时她的身上尚且穿着两裆,要不是念在殷其雷的救命之恩,她早已动手杀他,何况如今这般境地? “你要杀她,就先杀我!” 兀颜朵儿怔怔望着殷其雷,泪水夺眶而出:“我受这般侮辱,你还这么护着你的兄弟?” “老婆,这是我们汉人闹洞房的习俗,怎么算是侮辱呢?” “哪有这么闹洞房的?!”兀颜朵儿吼了一声,因她怕羞,帐外的守卫全部被她调走,是以她的声音很大,也没有将外人吸引过来。 “老婆,你原谅墩子这一次吧!”殷其雷上前执住她的双手,要将她的弯刀夺了下来。 兀颜朵儿惊觉,一把将他甩开,弯刀不慎划过殷其雷胳膊。殷其雷趁机滚倒在地,捂住自己并不很深的伤口,惨烈大叫:“哎呀,哎呀,疼死我了!” 阿伊古丽慌张地道:“殷大哥,你……你流血了……” 兀颜朵儿一见殷其雷受伤,急道:“亲亲好老公,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阿伊古丽生怕兀颜朵儿再伤殷其雷,张开双臂拦住兀颜朵儿靠近:“你要杀,杀我就是,为什么要伤殷大哥?” 兀颜朵儿怒道:“好,你倒挺讲义气,我就成全了你!”举刀又砍。 此刻殷其雷倒在阿伊古丽身后,救人已经不及,他的身手再快,也没兀颜朵儿的刀快,情急之下,大叫:“墩子是个姑娘!” 兀颜朵儿果然一怔,刀势一偏,从阿伊古丽耳鬓掠过,削下几缕青丝。阿伊古丽吓出一身冷汗,死里逃生,大口大口地喘气。 殷其雷已经起身,护在阿伊古丽身旁,说道:“老婆,她不叫墩子,她叫阿伊古丽。” 兀颜朵儿盯住阿伊古丽,果然越看越像姑娘,她就冒出和刘虹一样的想法,这世上不会存在容貌这般精致的男人。忽地,她便伸手探向阿伊古丽胸脯,殷其雷急忙伸手一格:“说了是个姑娘,你怎么还不肯罢休?”殷其雷不禁有些恼怒。 阿伊古丽明白兀颜朵儿的意思,既然殷其雷已经说出她是女儿身,日后兀颜朵儿揭不揭发,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当下抓过兀颜朵儿的手,按到自己胸脯,说道:“你现在总可以相信了吧?” 兀颜朵儿分明可以感知手心的一团柔软,呆若木鸡:“不可能,不可能……”朝着殷其雷大吼,“你骗我!” 殷其雷此刻仍未察觉事情的严重性,只觉得兀颜朵儿也太无理取闹了,要是一个男人撞破他们的房事,她恼羞成怒之下想要杀人,也是情有可原。但是阿伊古丽只是一个姑娘,要恼羞成怒也是他恼羞成怒,她顶多觉得难为情也就可以了,何必这么大的反应。 兀颜朵儿拿刀的右手已经颤抖,忽地将刀横在自己项间,殷其雷吃了一惊:“你做什么?” 兀颜朵儿宛若心死,一枚硕大的泪珠滚了下来:“兀颜部自古流传的规矩,一个男人只能拥有一个妻子,一个女人只能拥有一个丈夫,除非对方死了,才能再娶、再嫁。你与这个女人日夜厮守,躺在一张床上,只怕已有夫妻之实。今天你要做个抉择,你既已娶我为妻,就不能拥有别的女人,要么你杀了她,要么你杀了我,你要三妻四妾,我也管不着了。” 殷其雷暗暗叫苦,他和阿伊古丽要有夫妻之实也就罢了,不论兀颜朵儿怎么说,他也都认了。问题是他秉承柳下惠精神,坐怀不乱——不,他已经完全超越柳下惠,不仅坐怀,而且同在一个被窝,夜夜共寝。虽然他的心旌乱得就更好望角的风浪似的,但是总算没有趁人之危,这对殷其雷这种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而言,是件非常辛苦以及痛苦的事。但是现在就算他有十张嘴,说出去也没人会信,除非他能证明自己是个太监,但这势必引来二爷的抗议,它为他冲锋陷阵、御敌无数,到头来竟然封了一个太监的头衔。二爷会怎么想? 069 霹雳车 “我是他妹妹!”阿伊古丽的声音在殷其雷耳畔炸起。 殷其雷一怔,继而明白阿伊古丽的苦心,拉过她的柔荑,感激地望她一眼,又对兀颜朵儿说:“不错,她是我妹妹。” 兀颜朵儿将信将疑,细细打量二人,他们一个是汉人,一个是回鹘人,人种不同,很容易就从容貌上分辨,怎么会是兄妹? 殷其雷早已考虑到这一点,不等兀颜朵儿发问,自先说道:“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我父亲是个汉人,后来和我母亲离婚。母亲后来嫁给一个回鹘人,也就是阿伊古丽的父亲,他们就在契丹定居。”想起自己曾经对兀颜朵儿瞎编,自己是被父母抛弃,由姑姑一手养大的事,又说,“你记得我是被姑姑养大的事吗?没错,我父亲后来又给我娶了一位后妈,后妈对我不好,姑姑看我可怜,就将我带在身边。但是不久之前,家乡打战,我和姑姑在逃难中走失了。我就一路寻找姑姑,来到契丹,不想遇到我母亲,才知我有阿伊古丽这个妹妹。母亲和继父——也就是阿伊古丽的父亲,开了一家回鹘会馆,做的是酒店生意,生意红火。但不知为何,就有一群粟特人找上门来,一把火烧了回鹘会馆,杀了母亲和继父。我和阿伊古丽死命逃了出来,那群粟特人仍旧追杀不止,无计可施之际,我才带着阿伊古丽投奔汉军。”怎么说他也是写过网文的人,编故事本是他的专长。 但他的话触动阿伊古丽的心事,想起自己满门被杀的情景,忍不住落下泪来。兀颜朵儿见她面容凄楚,似乎不像作假,心肠一软,收刀还鞘,将她搂在怀里:“好妹妹,是我不好,是我错怪你了。” 殷其雷暗暗松了口气,这事总算揭了过去,又说:“亲亲好老婆,我把这天大的事都告诉你了,你可要替我瞒住,否则让人知道阿伊古丽女扮男装投军,我们两个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兀颜朵儿白他一眼:“你早该告诉我的,害我误会一场,伤了阿伊古丽的心!——还有,你不能再和阿伊古丽睡在一张床上了,成何体统?” “不然呢,让她睡在别人的床上?” “阿伊古丽以后还要嫁人呢,留在你们男人堆里,终究不妥。这样吧,以后阿伊古丽就留在我的身边。” 殷其雷现是聿皇军的千夫长,顶头上司蒜头又是自家兄弟,他要调一个人到兀颜朵儿身边,那是再容易不过。这事第二天就给办了,但想以后不能与阿伊古丽一个被窝,殷其雷心情就有一些失落。又在担心,阿伊古丽离开自己,不知夜里睡不睡得着。 殷其雷洞房之后,又要搬回聿皇军,毕竟这是军营,哪能天天和老婆厮混一起?当然,査墉是个例外,谁叫人家是古北口的主将呢? 一连两夜,阿伊古丽都与兀颜朵儿睡在一起,经过战争的洗礼,阿伊古丽的性格日益坚强。因为黒执事留在她心里的阴影,她还无法坦然地与陌生的男人接触,但是兀颜朵儿是个女人,而且又是她如今的“嫂子”,是以她对兀颜朵儿并不太多戒备。只是兀颜朵儿问起殷其雷的一些事情,她只推说不知,她可不像殷其雷一样能编善造,万一瞎话被人拆穿,反倒不妙。 兀颜朵儿只道她和殷其雷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殷其雷的许多事情她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又怜她的身世凄苦,更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看待。 …… 耶律李胡一连五日没有攻城,探子来报,司徒灾星正在极力监督汉军打造攻城器械,古北口外的树林被砍伐了一大片。 査墉又与刘虹商议:“看来,耶律李胡很快就要重新攻城了,听说这个司徒灾星也是出自鬼谷门下,不知他会造出什么厉害的攻城器械。” “古北口的城墙固若金汤,似乎还能再守一阵子。” “可是咱们的守城器械并不多了。” 刘虹也知如今军中的情况,说道:“目前为止,耶律李胡只是损失一些汉军,他的主要力量并未损失。面对他的五十万大军,古北口固然是守不住的。” “军师那边怎么说?” “军师刚刚来信,说是古北口若守不住,千万不要死守,连夜撤军与檀州会合。” …… 又过两日,耶律李胡已经心浮气躁,却见帐外侍卫来报:“大帅,司徒先生求见!” “快让他滚进来!” 司徒灾星从容走了进来,作了一揖:“大帅,攻城器械已经完成。” “快带我前去看看。” 来到汉军军营,司徒灾星已经监造五百架云梯,百辆冲撞车,更有十座大型抛石机。汉军打战不行,但是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是手工业者,铁匠、木工也有一些,做工的能力要比打猎放牧为生的契丹人强多了。 耶律李胡从未打过攻城战,不知汉人建造的城墙到底有多坚硬,只道契丹铁骑无坚不摧,攻打燕云十六州,就如当初扫荡草原部落一样。是以,他也不重视攻城器械,但在古北口吃过苦头之后,也逐渐明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 云梯、冲撞车他都见过,只是抛石机从未见过,何况是这么大型的抛石机,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霹雳车,源自三国时期,不过下官又经过一番改装,使其威力大大增强。” “做什么使的?” 司徒灾星觉得好笑,但没有笑出来,只说:“且让大帅见见霹雳车的威力。” 遂命八个士兵将霹雳车拉出大营,车下装有四只轱辘,推上一座早已堆起的土坡,又有两个士兵搬了一块巨石放到车上。霹雳车要较一般的抛石机威力更胜十倍,所能承受的重量自然也就更强,内中藏有机钮,根本无须人力操作。 司徒灾星掐动机关,巨石便从车上跃起,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然后重重地砸落对面古北口城楼上面,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耶律李胡大笑:“妙!妙哉!——将霹雳车全部推出,给我全力攻打!” 古北口城楼被巨石砸中,早已惊动査墉以下众将士,接着便见无数巨石从空中抛落,人被砸中,立即变成肉泥,房屋被砸中,屋顶立即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 一时,古北口城内大地晃动,将士哭爹喊娘。 耶律李胡大为得意,又命汉军背起云梯,推出冲撞车,轰轰烈烈地冲向古北口。査墉只命将士奋起抵抗,但是对方霹雳车威力极大,城楼也不知击毁几处。 …… 一直打到傍晚,耶律李胡这才吩咐收兵,虽然仍旧未能攻克古北口,但有霹雳车在手,攻克古北口也就是三两天的事。 査墉忧心忡忡,因为只此一天,未与耶律李胡正面厮杀,已经死伤两千将士。虽然耶律李胡的汉军死伤要比他们更重,但是耶律李胡的资本要比区区古北口雄厚得多,何况他们有霹雳车坐镇,更是如虎添翼。古北口经过一天的猛攻,城墙已经松动,城楼也毁了大半。这样下去,只怕不到三天,必将城破。到时失了这道屏障,与耶律李胡正面交锋,就是多少将士也不够他杀的。 立即命人去请刘虹,问道:“刘姑娘,敌军霹雳车甚是厉害,现在作何打算?” 刘虹当机立断:“先命将士收拾粮草辎重,待到夜深悄悄撤退,一粒米也不要给耶律李胡留下。” …… 耶律李胡正在中军大帐庆贺,座下都是契丹高级将领,耶律牙里果、萧玉迟、萧利达等等,以及十二路节度使,无名和司徒灾星反而不在此列。 无名暗暗叹息,又对司徒灾星道:“司徒兄弟不必介怀,你的功劳元帅看不见,日后我定当替你禀明太后。” 司徒灾星笑了一笑:“我不是为了什么功劳。我替耶律李胡效力,只是为了薛白衣。” “噢,此话怎讲?” “如今鬼谷的掌门是我师伯,处处压我师父一头。而薛白衣是他的大弟子,我若打败薛白衣,正可替我师父出口恶气!” 二人走在大营,司徒灾星派去打探虚实的人回报:“司徒先生,古北口的城楼已经加强防守。” “你看清楚了吗?” “小人不敢走近,远远望去,城楼黑压压的一片,都是人影。” 司徒灾星点了点头:“你下去吧!” 无名笑道:“司徒兄弟,看来反贼今天是被你的霹雳车打怕了!” 司徒灾星微微一笑:“古北口指日可破。” “是呀,古北口是南京的门户,要是破了古北口,接下来的战可就容易打了!” “不可掉以轻心哪,薛白衣受我师伯亲传,必有过人之处。” “司徒兄弟运筹帷幄,何惧一帮乌合之众?” 司徒灾星只是苦笑,就算他有运筹帷幄之才,却无运筹帷幄之权。至今,他在耶律李胡帐下,仍是述律太后封的一个林牙。只是负责给耶律李胡出谋划策,手中没有调动一兵一卒的权力。要是耶律李胡听从他的计策也就罢了,偏偏耶律李胡刚愎自用,素来不待见他这个汉人。哪里及得上薛白衣可以调兵遣将,耶律阮对他言听计从? 070 硖石道 次日,耶律李胡又要攻打古北口,列阵待发,却见古北口城门大开,城楼密密麻麻扎了一排排的稻草人。 司徒灾星大吃一惊,昨晚派人出去打探虚实,说是古北口的城楼加强防备,所谓的加强防备就是指这一堆稻草人? “怎么回事?”耶律李胡扭头质问司徒灾星。 司徒灾星心里尚且拿不定注意:“且再等等,看看对方是否有诈。” 耶律李胡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城楼任何动静,他就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给我攻城!” 先是霹雳车一阵狂轰乱炸,城内没有动静,接着汉军一拥而上。 最先冲入城内的士兵四处查看一番,接着大喊:“敌军跑了,敌军跑了!”声音抑制不住欣喜之情,暂时不用被当成攻城的炮灰了。 耶律李胡大怒,转向司徒灾星:“匹夫,误我军机,老子杀了你!”拔出佩刀,就往司徒灾星砍去。 无名急忙拦住:“大帅息怒,司徒先生一时失误也是有的,但念他给大帅监造霹雳车的功劳上面,暂且饶他这一次。” 耶律李胡愤愤罢手:“众将士随我进城。” 古北口只是一个关口,虽设城楼,却不是一座城池,连接一条长城抵御外敌,身后的檀州才是城池。按照契丹的规矩,每当打下一个部落,就会向对方索要犒军钱。但是现在就连人影也看不见一个,找谁索要犒军钱?粮草辎重也被査墉一并带走,耶律李胡气得哇哇直叫,契丹将士更是人心浮躁,忙了这么久,竟然一点好处也没捞着。而且,附近的百姓都被薛白衣事先迁走,就连打草谷的机会也没有了。 要知契丹将士打战都是自带坐骑和兵器,军需补给皆由打草谷和犒军钱而来,这一路打来的草谷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再无军需补给,这战还怎么打?上京十二路节度使军队多是奴隶组成,不折不扣的杂牌军,出师之时也带一些粮草,但是不多,也是沿路打草谷补充。汉军遵循汉制,倒是不必打草谷,但是粮草早在耶律巴图做都指挥使的时候,被克扣得七七八八,现在也只够一万五千将士半个月之用。 耶律李胡喝道:“査墉狗贼一定走不了多远,给我追,务必将粮草劫回来!” 司徒灾星作了一揖:“大帅,是否留下一支队伍守在古北口。” “古北口已被本帅攻了下来,还守个屁!再说,守在这一毛不拔之地,众将士吃什么?” “大帅,自古哪有攻城不守的道理?”司徒灾星苦苦劝谏。 “匹夫,本帅要一鼓作气打下南京,尚嫌兵马不够,你还敢分散我军力量,居心何在?——不必多言!再敢啰唆,小心你的狗头!” 司徒灾星不敢再言,只是叹息而已。 三军往南追去,到了中午,面前出现一个分岔路口。耶律李胡正在犹豫到底要往那一条路追去,忽见左边那一条路上烟尘滚滚,显是有大批人马逃窜。 耶律李胡大喜:“往左边追!” 司徒灾星忙道:“不可……” 话音未必,耶律李胡一个马鞭抽了过来:“匹夫,又要误我军机吗?” 司徒灾星面颊登时多了一道火辣辣的鞭痕,暗暗叹息,自己遇到这么一个草包主帅,又怎么跟薛白衣斗? …… 蒜头带领六千聿皇军直往硖石道奔去,此番他就是奉命将耶律李胡大军引开,好让大部队能够从旁边的马鼓道顺利转移到檀州。坐骑的马尾之上全部绑着一根枝叶开展的树枝,拖在地面,造出烟尘滚滚的景象。但是聿皇军的前身乃是耶律李胡手下不堪一击的汉军,只有六千兵马,用来引开耶律李胡五十万大军,要是被追上了,势必性命不保,个个争先恐后地奔命。 蒜头第一次骑马,兴奋无比,一马当先,跑在前面。殷其雷也是骑马,跟在他的后面,心里想着汉军命运,在耶律李胡手下是炮灰,在査墉手下仍是炮灰,真心不知蒜头有什么好高兴的。 “殷大哥,做上骑兵的感觉如何?”蒜头做梦都想做一回骑兵,当初他的坐骑是一头猪,比较另类,未能被划为骑兵行列,因此他还耿耿于怀好长一段时间。 殷其雷觉得好笑:“你现在是统领,一个骑兵好花头吗?” “一个骑马的统领总比一个跑步的统领强得多。” “也比骑猪的统领强得多。” 提起神猪,蒜头又有一些感伤:“神猪可比现在的坐骑跑得快多了!” 耶律李胡一路追赶,司徒灾星看到地面满是落叶,但见道路两旁树木不多,已经入夏,枝叶葱郁,根本不到落叶的时候。心下明白,对方虚张声势,树枝拖在地面,造出烟尘滚滚的景象,难免会有树叶脱落。但是耶律李胡好大喜功,自己现在跟他说这些,无异于找抽。 聿皇军奔了一阵,眼前出现一条谷道,两边高山,丛林茂密。 谢王孙叫道:“前面就是峡谷道,快将旗帜打出来,未免埋伏的人马误伤自己人!” 聿皇军过了硖石道,耶律李胡大军已经追到,司徒灾星心想,再不拦住这个草包,三军必受重创,策马到了耶律李胡身旁:“大帅,此谷深邃,两边茂密,恐有埋伏!” 耶律李胡大怒:“匹夫,你已误我一次军机,焉敢再言?!” 无名急忙朝着司徒灾星使了一个眼色,司徒灾星只得按捺下去。 耶律李胡大军最前的队伍已经到了硖石道的出口,耶律李胡自在大军中部,前后左右都是属珊军拥护,他回头对着司徒灾星冷笑:“匹夫,亏你还是什么狗屁鬼谷弟子,现在哪有什么埋伏?!” 话音未落,两边鼓动,高山之上忽地探出无数人头,摇旗呐喊,礌石磙木纷纷而下,乱箭齐飞。耶律李胡大吃一惊,三军大乱,此刻大军三分之一已过硖石道,三分之一未入硖石道,在硖石道的正是耶律李胡的精锐——属珊军。 忽见一枝雕翎箭射到胸口,耶律李胡登时栽下马来,属珊军大将萧牙碎急忙来扶。幸亏耶律李胡身穿天蚕软甲,否则这一箭必定贯胸而过。 耶律李胡大叫:“谁人射我?!” 萧牙碎拿起雕翎箭一看,只见箭杆刻了一个“杨”字,却听左面山头一人高喝:“燕人杨衮奉军师之命,在此等候多时!”声如洪钟,响彻云霄。 …… 耶律李胡死里逃生,亲点兵马,死一万,伤一万,而且多是号称精锐的属珊军。 蒜头带领聿皇军回到檀州城内,査墉的大部队已先他们一步到达,査墉看到蒜头安然无恙,大喜:“蒜头,你这次做得很好。” 蒜头得意万分:“殷大哥教我们将马尾绑上树枝,拖到地面,烟尘滚滚。耶律李胡那个老王八果然中计,以为聿皇军六千兵马就是古北口全部兵马,死命追来。嘿嘿,哪知义父神通广大,早将主力转移?” 査墉本来担心聿皇军六千兵马不足以钓耶律李胡上钩,毕竟鱼饵太小,不想殷其雷能够想出这等虚张声势之法,看来刘虹并未看错人,不禁又对殷其雷高看一眼,笑道:“蒜头身边有殷兄弟这等人才,我也就放心了!” “査将军过奖了!”殷其雷故作谦虚,但因屌丝心理作祟,也不禁暗暗得意一番。得亏他看过电视剧版的《三国》,对张飞马尾绑树枝吓退曹操的桥段记忆深刻,此刻实行拿来主义,用在耶律李胡身上。只不过不是用来吓退耶律李胡,而是用来引诱耶律李胡。《三国》的原著他倒是没有看过几章,因为近乎文言的小说,他读起来是很费劲的。好在现代科技发达,任何古典小说,皆可改编成影视剧。 “檀州刺史正要为咱们接风洗尘,蒜头,你和谢、殷两位兄弟一同去吧!” 蒜头大为欣喜:“正好,我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査墉像是拿他没有办法似的,摇了摇头:“你呀,就知道吃!” “不吃饱了,哪有力气打战?” 査墉与谢王孙、殷其雷相视而笑,四人一同进入刺史府内,檀州刺史雍梁平早已迎了上来。此番,聿皇军的千夫长只有谢王孙和殷其雷赴宴,金不换和海霸天受伤未愈不说,就是焉贺也不在此内。众人早已瞧出査墉对谢王孙和殷其雷的器重,对他们显以恩德,也能让他们尽心辅助蒜头。 雍梁平要请査墉坐上主位,査墉急忙推辞:“梁平兄,你折煞小弟了,檀州你是主,我是客,岂能反客为主?” 雍梁平也就不再勉强,本来只是官场的客套话,虚礼而已,也没有人当真。 座上除了各个部落的高级将领,还有雍梁平属下的长史、司马等等,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右首的魁梧大汉,卸了盔甲,穿着一身玄色滚绣长袍,右衽,是个汉人。 査墉先向那人作揖:“杨将军今日大败耶律李胡,实在大快人心。” 杨衮爽朗一笑:“全赖军师妙计,杨某不敢居功。” 又叹了口气:“可惜未能一箭射死耶律李胡!” 刘虹笑道:“耶律李胡身穿天蚕软甲,刀枪不入,要想杀他,原是不易,杨将军不必自责,以后有的是机会。” 雍梁平忙道:“正是这个道理,杨将军号称天下第一槊,下次耶律李胡要是再撞到你的大马槊之下,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071 天下第一槊 雍梁平“天下第一槊”刚一出口,刘虹和査墉就皱起了眉,均想:这下是要出事了。 果然,沙漠王拍案而起,斜睨杨衮:“你有何能耐,竟敢妄称天下第一槊?” 杨衮见到沙漠王神色颇有不忿,心知来者不善,笑道:“敢问尊驾何人?” “漠北克烈海蒙!” “原来是沙漠王,失敬!”杨衮也是听过沙漠王英雄了得,起身抱拳,“沙漠王英名远播,在下素来敬仰。” 沙漠王见他说话客气,自己也不能太强横了,只说:“你既号称天下第一槊,槊法自是天下第一了?” “天下第一槊的名号,非我自封,乃是妙僧《兵器谱》的排名。天下何其之大,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下焉敢自居天下第一?” 不提《兵器谱》还好,一提《兵器谱》,沙漠王面色就有一些难看,说道:“我要和你比武!” 刘虹忙道:“叔父,刺史大人正为咱们接风,你怎么谈起比武的事?大家都是肝胆相照的朋友,何必伤了和气?” “你们要接风,自去接风,今日我非要与杨将军一较高下不可!——杨将军,你敢不敢?” 杨衮也怕伤了和气,不想与沙漠王较真,但是沙漠王竟然问他“敢不敢”。此话实在挑衅至极,在场都是军中将领,若他不敢应战,岂不叫人笑话?冷笑:“有何不敢?” “痛快!” 沙漠王走到后院,叫人拿了他的狼牙槊上来。杨衮也自取了金钉大马槊,他的马槊要比平常的马槊更粗、更长,故曰大马槊。众人只有站在檐廊之下,能够亲眼目睹两位使槊高手交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刘虹知道再也阻止不了沙漠王,暗暗叹息,心想杀杀他的威风也是好的。 杨衮与沙漠王已经交手,二槊撞在一起,当的一响,震得众人耳鼓发麻。狼牙槊一翻,便往杨衮左肩砸落,杨衮将身一侧,大马槊将狼牙槊压了下去。轰的一响,地面铺就的青石板登时碎石纷飞。 殷其雷吓了一跳,操,这是上天派下来破坏公物的吗? 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却见元俟折部的首领李红蓼就在自己身旁,但见她编了一头的细辫,与兀颜斡的发型有些相似,穿着一件左衽窄袖的大红花袍。此刻已经入夏,加上燕云一带的气候本比上京暖和,众人身上衣物逐渐减少。是以,李红蓼前凸后翘的身材,瞒也瞒不住了。 殷其雷怦然心动,没话找话:“李姑娘,你说他们两人谁会胜出?” “杨将军。”李红蓼全神贯注地望着杨衮与沙漠王交手,看也没看殷其雷一眼。 “我瞧沙漠王厉害一些。”殷其雷故意与之持相左的意见,意在引她与自己争论,这样就有继续的话题了。 但李红蓼只是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是吗?” 却见沙漠王狼牙槊挑起一架莲台石灯,甩向杨衮,去势猛烈。杨衮大马槊一抖,直搠而去,莲台石灯登时爆破,一块碎石砸向李红蓼。本来以李红蓼的武功,要避过这块碎石也是不难,但是殷其雷要献殷勤兼占便宜,大叫一声:“小心!”搂过李红蓼纤腰,转了半圈,碎石砸在他的后背。 那块碎石只有碗口大小,殷其雷自恃有些内功根基,以为就算被它一砸,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为给二爷谋福利,只有牺牲皮肉,换取李红蓼的感激。但他忘了沙漠王和杨衮何等功力,他们火并溅出的碎石,自非常人掷来的碎石可比。殷其雷只觉后背一震,身体不由自主往前一扑,将李红蓼压倒在地,一口血就已呕了出来。 “你……你没事吧?”李红蓼一脸紧张。 殷其雷身体尚能支撑起来,但见李红蓼双峰挺在自己面前,大叫一声:“有事!”将脸直接埋到她的柔波之中,李红蓼身上有股青草芬芳,殷其雷闻之早已魂游方外。 李红蓼面颊微微泛出两抹红晕,但她只道殷其雷昏厥,也没心思去想太多,先将他翻了个身,摇了摇他的双肩:“喂,你醒醒!” 兀颜斡赶了过来,叫道:“殷兄弟,你怎么了?” “刚才被飞石砸中。”李红蓼想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是为救我。” 刘虹急忙吩咐两个士兵先将殷其雷抬进房里,雍梁平早已命人去请军医,兀颜朵儿“亲亲好老公”叫个不停,赶去照顾。 蒜头担心地问:“刘姐姐,殷大哥不会有事吧?” 刘虹笑道:“放心,你殷大哥不是泥捏的人,没那么容易垮的。” 杨衮看到误伤到人,正想罢手,沙漠王一槊挞了下来,犹似雷霆之怒。杨衮急忙横槊来挡,只觉虎口一震,脚下地面却已裂开,暗想这老匹夫倒有一些手段。英雄惜英雄,杨衮此刻倒不舍得罢手,他是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 杨衮架开狼牙槊,大马槊虚晃一枪,刺向沙漠王左肩。沙漠王将身一侧,荡开大马槊,狼牙槊狂挥过去,气势直如千军万马过江一般。众人屏气凝息,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眼睛更是眨也不眨一下,因为沙漠王和杨衮的招式太快,一个眨眼都能漏过他们的精妙之处。 二人以快打快,直杀得天昏地暗。忽地杨衮以槊点地,身体一旋,踢向沙漠王胸口。沙漠王横槊一挡,退了一步,却见杨衮半空一槊挞来,就如泰山压顶一般。沙漠王横槊一挡,又退一步,杨衮一个翻身,又一槊挞来。沙漠王再退一步,杨衮一槊又已挞到。杨衮翻身挞槊一气呵成,并且一挞快似一挞,威力也自增强,每一挞,沙漠王就退一步。 谢王孙感叹:“这就是‘霹雳连环挞’了!” 査墉回视谢王孙:“谢兄弟倒真见多识广,这‘霹雳连环挞’又叫‘快打浪’,一浪高似一浪,一浪强似一浪,也亏沙漠王骁勇,要是换成寻常武夫,早就死在大马槊下了。” 忽听杨衮半空一声厉喝:“咤!”就如晴空响起一个霹雳,令人闻之胆寒。大马槊飞击而下,却似幻成三根大马槊,砸在沙漠王的狼牙槊杆上面。狼牙槊在沙漠王手里抖了三抖,捉拿不稳,被杨衮大马槊一挑,脱手而出,砸到旁边屋檐一角,哗啦啦倾下一片瓦砾。 沙漠王连连后退,再见双手,布满鲜血,虎口已经破裂。杨衮收槊拱手:“得罪!” 沙漠王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巴特尔(注:意为勇士)!” 査墉笑道:“好呀,二位真英雄也!放眼耶律李胡军中,谁人能敌?” 李红蓼目光细细注视杨衮,眉若宝剑出鞘,目似寒星射光,一脸英气勃勃,一场激战,满身是汗。他将大马槊递予手下,顾自拿了衣袖擦了一下流到颈部的汗,笑道:“沙漠王不愧沙漠王,我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 沙漠王哈哈大笑:“不错,痛快,痛快!杨兄弟,克烈海蒙今日算是服了,你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槊!往后谁敢说你不是天下第一槊,老子第一个饶不了他!——杨兄弟,你若不嫌弃,咱们结为安答如何?” 杨衮笑道:“小弟正有此意!” 沙漠王大喜,叫道:“拿酒来!” 当下拿酒摆案,二人割破手掌,将血放入酒碗之中,却见李红蓼忽然走了出来:“两位大哥,若不嫌弃,结盟也算小妹一个如何?” 又听一人大叫:“算我一个,算我一个!”正是殷其雷,他本装昏在床,盼着李红蓼前来关心自己,但见兀颜朵儿坐在床边,李红蓼就算来了,想必也不会久留。 李红蓼没来,但是惹得兀颜朵儿伤心一回,殷其雷就不能再装下去了,醒来安慰兀颜朵儿一会儿,又一同来看沙漠王和杨衮对决。 但是沙漠王和杨衮胜负已分,正行金兰之礼,忽见李红蓼也走了出来。殷其雷心想,这是和李红蓼拉近距离的大好时机,以后成了结义兄妹,与她接触可就方便多了。游刃男女之情与兄妹之情中间,进可攻,退可守,万一事情不成,还可以做兄妹。想到此处,殷其雷横插一脚,加入他们的结义行列。 兀颜朵儿自然不知殷其雷的心思,只道他是看到沙漠王和杨衮的英雄气概,心生仰慕,却不想他是奔着李红蓼去的。 沙漠王哈哈大笑:“好好好,我们阻卜人不怕兄弟多!” 李红蓼拔出藏在麂皮小靴的小刀,在自己的左掌划了一刀,将血放入酒碗。殷其雷暗暗皱了一下眉头,也不知道古代人结拜为什么要放血,早知如何,刚才呕出的血就该收集起来。 殷其雷拔出佩刀,但见佩刀太大,想必割起来也比较疼,又还刀入鞘,向李红蓼说:“妹子,把你的刀借我一下。”尚未结拜,他这一声“妹子”倒是叫得轻车熟路。 李红蓼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刀?但总算还是把刀递给了他。 殷其雷拿刀小心翼翼地在左掌划了一下,血液吝啬地渗出一丝,半天也没从手上滴下来。殷其雷尴尬无比,但见李红蓼已经面露鄙夷,当下发狠,猛地在左掌拉了一道巨口,登时血涌如注,手心一片殷红。 072 安答之盟 四人叙了年齿,沙漠王最长,杨衮为次,殷其雷再次,李红蓼最末。 当下端起血酒,跪拜苍天,只听沙漠王高声道:“长生天在上,阻卜人克烈海蒙今与杨衮、殷其雷、李红蓼结为安答,今后不论贫贱富贵,定当生死与共,若有背盟,必让恶鬼缠身,子孙后代永世为奴!” 殷其雷暗暗皱眉,这也太狠了,发个毒誓连子孙后代都扯上了,万一日后真的背盟,子孙后代岂不是无辜受罪? 又听杨衮高声道:“汉人杨衮,契丹名耶律敌禄,禀明皇天后土,今与克烈海蒙、殷其雷、李红蓼义结金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轮到殷其雷,他先望了李红蓼一眼:“伟大的饭岛爱导师,你若在天有灵,请你做个见证,今日我与克烈海蒙、杨衮结为兄弟!” 克烈海蒙、杨衮齐齐一怔,李红蓼更是疑惑地望了殷其雷一眼,问道:“你是瞧不起我吗?”光是提到沙漠王和杨衮,却把她给漏掉了,他到底什么意思? 殷其雷忙道:“妹子,你别生气,我还没说完呢!——我与红蓼妹子结为兄妹,无论贫穷、富贵,无论健康、疾病,定当不离不弃,海枯石烂,矢志不渝。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在场众人莫名其妙,这誓言倒真……别具一格。沙漠王素知汉人信仰的神灵多如恒沙,只道饭岛爱也是汉人的某位神灵,不明觉厉。杨衮虽是汉人,但他与沙漠王粗枝大叶,也不管殷其雷前面说些什么,只记得最后一句话,着实让他热血沸腾:“好一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殷其雷暗暗得意,这全是《天龙八部》的功劳,让他记住这句惊天动地的誓言。此刻,他要寻求发展,最重要的是拉拢关系。沙漠王、杨衮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不说他们的身份,就只他们的气概,也着实让他敬仰。何况,还有一位号称奚五部第一美人的李红蓼,他要真能与她‘同年同月同日死’,倒也不枉此生了。 李红蓼虽是奚人,但她女儿心思敏锐,隐隐察觉殷其雷动机不纯,只是不敢肯定,说不定他是不学无术,乱用成语呢!当下虔诚说道:“珊蛮见证,今日我与三位哥哥结为兄妹,肝胆相照,不藏私心,若违此誓,千刀万剐!” 四人饮尽血酒,殷其雷只觉唇齿之间,血腥弥漫。暗怪自己意气用事,放了太多的血,搞不好会落下什么病根。啪的一声,沙漠王和杨衮将酒碗摔碎,李红蓼跟着也将酒碗摔碎。殷其雷十分无语,结拜就结拜,为何又跟酒碗过不去?但是入乡随俗,也将酒碗重重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了花。 “来,弟弟,妹妹,这位也是哥哥的安答,你们相互认识一下。”沙漠王将古禄叫了过来。 杨衮、殷其雷、李红蓼又与古禄相互叙了一礼,接着众人纷纷前来贺喜。 兀颜朵儿撕了一块衣布过来,裹住殷其雷左掌的伤口,心疼地问:“疼不疼?” “你要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兀颜朵儿忸怩地说:“讨厌,大庭广众之下,好难为情的。” “怎么,大庭广众之下,你就不是我的亲亲好老婆了吗?” 兀颜朵儿生怕他就此问题纠缠下去,让人笑话,急忙转移话题:“你看你,干嘛割得那么深,流了这么多血。” “心情好,就多放了一点血。” 李红蓼看着他们打情骂俏,猛然想起,在北古口的时候,殷其雷已在赛里部娶了兀颜朵儿为妻,只是当时她并没有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新婚燕尔,殷其雷哪会对她起什么坏心思?李红蓼暗叫惭愧,想是“奚五部第一美人”这顶高帽戴得太久,总以为多看她一眼的男人会对她不怀好意。 “嫂子!”李红蓼走了过来,向兀颜朵儿行了一礼。 兀颜朵儿急忙答礼,唤了一声:“红蓼姐姐。” 殷其雷觉得好笑:“你们一个是嫂子,一个是姐姐,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以后不如就已姐妹相称吧!” 众人又到了大厅喝酒,但两军交战之际,喝酒总不是纯粹的喝酒。 酒过三巡,很自然地就把军事搬了出来,檀州刺史雍梁平说道:“耶律李胡虽败一阵,但是整军之后,明日就会赶到檀州,诸位可有御敌之策吗?” 雍梁平手下的一个长史将敌我双方兵力作了分析:“檀州只有两万兵马,査将军和刘姑娘从北古口带来五万兵马,杨将军也在檀州城外驻扎十万皮室军,合计十七万兵马。耶律李胡虽经一败,但是手中仍有四十八万左右的兵马,咱们与之一比,实力仍是十分悬殊呀!” 査墉沉吟片刻,叹道:“本来十七万兵马足以坚守檀州,与耶律李胡周旋一段时间,只是司徒灾星造了霹雳车,此乃攻城利器,古北口城墙坚硬如铁,尚不能守,何况檀州?” 刘虹望向杨衮:“杨将军,此番你奉军师之命,埋伏硖石道,可带来军师的话吗?” 刘虹是耶律阮同父异母的妹妹,此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尚未得到耶律阮的封号而已,是以杨衮对她也不敢失了礼数,抱拳说道:“军师料定敌军粮草将近,檀州只要守个三五日,敌军便无再战之力。为免敌军狗急跳墙,欲夺檀州城内粮草,极力猛攻,是以命末将带了十万皮室军相助。到了敌军山穷水尽之处,心生绝望,这才搬出陛下御旨招降。——本来军师以为耶律李胡无勇无谋,不足道哉,但收到刘姑娘书信之后,才知敌军之中来了两位高人,不容小觑。何况军师不知,敌军造了霹雳车这等厉害的攻城器械,檀州城不比古北口坚固,只怕支撑不了三五日。” 玉楼春望了丈夫一眼,说道:“军师的原定计划是,能守则守,不能守则撤。如今檀州既然不能守,何不早做撤退的打算?” 査墉呵斥:“妇人之言!你能撤到哪儿去?顺州吗?檀州守不住,顺州就能守得住吗?耶律李胡大军即日就到,咱们此刻一撤,他必穷追不舍。咱们失了檀州城池的庇护,暴露在耶律李胡的眼前,只怕死伤更重。” 大庭广众之下,被丈夫呵斥,玉楼春面上也有一些挂不住,说道:“军师不是说了吗?他在南京已经做了准备,南京兵力充足,只要撤回南京,就能确保无虞。” 雍梁平摇了摇头:“不成。先前不知敌军造了霹雳车,倒可将敌军引自南京,但是如今情况大不相同,南京城墙虽然坚固,却也未必能够抵挡霹雳车。陛下就在南京城内,若是此刻将战火引向南京,陛下要有万一,岂是你我为人臣子之道?”他始终觉得薛白衣用兵过险,这不是拿陛下的性命开玩笑吗? 说到耶律阮的安危,刘虹就有一些担心,说道:“刺史大人所虑极是。军师远在南京,对于敌军之中的情况不甚明了,如今得知耶律李胡有了司徒灾星和无名相助,只怕作战方案也要有所变动。何况两军阵前,局势瞬息万变,军师虽然胸藏经纬,却也未必能够事事所料周全。” “刘姑娘素来机变无双,不知有何妙计?” “如今只有先守檀州,再派人火速赶往南京,将檀州现在的局势禀告军师,请他派兵支援。” 雍梁平微微颔首:“也只有如此了。” “还有,咱们十七万兵马切不可聚在一处,否则一旦城破,十七万兵马俱为瓮中之鳖。” 未先交战,先出“城破”之语,雍梁平是个迷信之人,心里便对刘虹有些埋怨,但是刘虹身份高贵,他也不敢唐突,说道:“杨将军带来的皮室军都是契丹将士,不擅守城,可先驻扎于城西外的白马关河滩,那里有个堡垒,共有三千乡兵。这样一来,白马关与我檀州城互为犄角之势,暂时也可牵制耶律李胡大军,只等军师来信。” 査墉依旧忧心:“耶律李胡兵力远胜于我,又有霹雳车坐镇,就算这样,也不能牵制几时。” 殷其雷只是一个千夫长,虽然坐在席上,但是人微言轻,一直未曾开口,此刻说道:“若能毁了霹雳车,是不是可以拖延更多时日?” 査墉大喜:“殷兄弟,你有妙计?” “汉军之中,有位叫做典章的百夫长,原是我等兄弟。只是当初哗变,事出突然,时间紧迫,未及知会于他。如今只要给他捎个口信,说不定能够请他帮忙毁了霹雳车。” “此计甚妙!只是如何给他传信?” 殷其雷望向刘虹:“刘姑娘轻功卓越,前番几次,能在汉军来去自如,传信之事少不得要麻烦她了!” 刘虹想了一下:“本来是可以的,但我并不认识典章,不知他的相貌如何,如何找他?而他只是区区一个百夫长,汉军上百个百夫长,就是打听起来也不容易。如果事情败露,我死不打紧,只怕连累了你那位好兄弟。” 李红蓼笑道:“耶律李胡大军来时,必如往常一样,先派汉军攻城。只要咱们寻到他的身影,将书信绑于箭上,射给了他,此事不就成了吗?” 殷其雷趁机大拍马屁:“四妹,你真是冰雪聪明,这等妙计都能想得出来,简直就是诸葛再世,以后你就叫女诸葛吧!” 李红蓼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三哥过奖了,小妹只是突发奇想罢了!” 073 射书 次日,刚刚天亮,耶律李胡大军就已来到檀州城外,只在十里之外扎营。 耶律李胡正要下令汉军推出霹雳车攻城,萧利达过来禀告:“大帅,檀州城往西二十里外的白马关河滩,驻扎大队人马。” 耶律李胡嗤笑:“谅他一个小关,能有多少人马?你自提一万人马,日落之前,踏平白马关!” 萧利达面露难色:“大帅,白马关河滩的人马怕有十万之众,营帐连绵,打出皮室军的旗号。” “什么?”耶律李胡惊诧不已,“小小的白马关竟然出动十万皮室军来守,耶律兀欲是疯了头吗?——萧利达,你可打探清楚了吗?” “探子回报是这么说的。” “你亲自带人去探探虚实,没准又是这群反贼虚张声势。” 萧利达躬身退下,无名说道:“如果白马关真有十万皮室军,那么檀州城内只怕会有更多的兵力。” “怕什么,老子有霹雳车,任他百万雄师也守不住檀州城!” 耶律李胡即刻又命汉军攻打檀州城,霹雳车再次大显神威,檀州将领本来只是听说霹雳车的厉害,心中本有一些不以为然,但是此刻也被吓破了胆,心中不免慌乱,死命抵抗。 査墉和雍梁平亲登城楼指挥,査墉也就罢了,他是武将出身,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但是雍梁平只是一个文官,看到这等阵仗,竟然阵脚丝毫不乱,指挥有度,倒叫査墉心中好生佩服。 此时,蒜头、谢王孙、殷其雷都在城头,焦急寻找城下典章的身影。但是城下一万五千兵马,又兼场面混乱,要找一个典章谈何容易? 过了半晌,忽听蒜头兴奋叫道:“典大哥,典大哥!”手指城下一人。 谢王孙、殷其雷望去,典章手执八卦燕翅镗,骑着一匹枣红马。因为三万汉军,已去其半,坐骑有多,典章做了骑兵。 殷其雷拿出早已准备妥当的书箭,这封信是谢王孙亲笔。古代的繁体字,殷其雷勉强能够看懂一些,但要叫他写出来,可是一件难事,是以便由谢王孙代笔。信中先叙兄弟之情,再说让他毁了霹雳车,前来投奔。 “四妹,你箭术精湛,此书箭由你来射。”殷其雷深知自己箭法烂得无以复加,不愿丢人现眼,是以将书箭递给李红蓼。 李红蓼奇道:“三哥为何自己不射?” “不瞒四妹,愚兄箭术实在……实在是见不得人。”殷其雷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冲着李红蓼一笑。 李红蓼与殷其雷接触不深,殷其雷的表现很有一些憨厚的意思,李红蓼对他回眸一笑,接过书箭。殷其雷只觉自己整个身心都要被她这一笑给融化了,信念更加坚定,不论什么方法,非要把到这小妞不可! 李红蓼从身后取出斜月宝弓,指着城下典章:“就是那个手执燕翅镗之人吗?” 殷其雷点头,又道:“只射在他的衣上,不可伤他性命。” “我会意的。”李红蓼一边说着,一边嗖的一声,射出书箭。 典章正往城下冲来,却见一箭疾驰而来,大吃一惊,翻镗拨开,书箭飞到一边去了,典章也没注意箭上绑着书信,顾自向前冲去。 李红蓼面露愧色:“三哥,要劳烦你再写一封书信了。” “我识字不多,此事恐怕又要劳烦谢大哥了。”他不是识字不多,而是繁体字实在写不出几个,别说繁体字,用惯电脑和手机的他,本来写字的机会就不多,就算给他写现代的简体字,他也常常提笔忘字。何况,他的字也实在羞于见人,小的时候,老师就说他的字是甲骨文,辨认度实在太低。 李红蓼心想,原来他识字不多,想来也没读过多少书,怪不得结盟之时乱用成语,当初她还怀疑他是故意说些胡话来撩拨她,现在看来满不是那么回事。 谢王孙取来笔墨,又写了一封书信,仍旧绑在箭上,交给李红蓼:“李姑娘,还得麻烦你。” 城下汉军的弓箭手纷纷射箭上来,但是汉军除了司徒灾星重新打造的攻城器械,其余的装备实在太差。尤其弓箭,殷其雷初到汉军之时,就将弓弦拉断,还被罚了饷银。加上将士没有训练,又不像草原民族热衷狩猎,是以箭术稀松平常。偶有射上城头的箭,也是强弩之末,风吹即歪,毫无杀伤之力。 殷其雷暗暗叹息,典兄弟在这样的队伍里,能有什么作为? 典章已在城下十步之遥,殷其雷朝他大喊一声:“典兄弟!” 典章抬头一望,李红蓼一箭已经射过他的衣领,挂在上面。典章吓出一身冷汗,本来还想殷其雷声东击西,欲取他的性命。但见箭上绑着一封书信,急忙取了下来,藏于袖中。 打到中午,汉军撤兵而回。典章回到营帐,坐在床边,打开书信一看,暗暗叹息。却见副百夫长方高掀帐而入,范熊死后,他又换了一位副百夫长。 典章急忙将信藏在草席之下,朝着方高抱拳:“方兄弟!” 方高早已看到典章在草席下藏了什么,只当不知,说道:“典兄弟,今日见你亲冒矢石,冲在阵前,英勇无敌,实在让人敬仰。” “方兄弟客气了,你又何尝不是一条好汉子?” “不不不,我与典兄弟没法比呀!” …… 中军大帐,萧利达灰头土脸地跑了进来。 耶律李胡喝道:“怎么回事?” “末将奉命去探白马关的虚实,被杨衮发觉,派兵十余里,末将躲进山里,这才逃了回来。” “哪个杨衮?可是昨日射我的杨衮吗?” 萧利达诚惶诚恐:“应该……应该是的。” “老子正愁无法报这一箭之仇呢,他倒送上门来!——虚实打探清楚了吗?” “杨衮确实手握十万重兵,都是号称精锐的皮室军。” “好,这就发兵攻打白马关!” 司徒灾星忙道:“大帅,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攻克檀州城,夺了城内粮草,以供军需。” 耶律李胡也知自己面临的粮草问题,军心已乱,若不及时攻克檀州城,四十八万将士就算不哗变,也要活活饿死。 他想了一会儿,说道:“暂且先饶杨衮,下午全力攻打檀州城,日落之前务必夺了他们的粮草!” 司徒灾星又道:“为免杨衮从西侧援救檀州城,应当派一支精锐挡在我军右侧,时刻注意杨衮动静。” 耶律李胡点了点头:“萧利达,你自提五万兵马,联合两路节度使军,挡住大营右侧。” …… 下午,汉军又来攻打檀州城,经过一个上午霹雳车的狂轰滥炸,檀州城已经摇摇欲坠。査墉、雍梁平神色隐隐不安,现在只能等待典章的消息,即命将士死命抵抗。 典章来到城下,蒜头大喜:“典大哥来了!” 典章取出角弓,一封书箭射上城头,谢王孙急忙接住,打开书信,一时叹息不已。 殷其雷急道:“典兄弟怎么说?” 谢王孙叹道:“典兄弟信上说,各为其主,兄弟陌路。” 一时众人心如死灰,就连典章这唯一的希望也失去了,现在还有谁人能够毁了霹雳车? 轰的一声巨响,霹雳车抛出一块巨石,将城头的阁楼击得粉碎,众人为之胆寒。再这样下去,不到日落,整座城池都会化为废墟。 忽见耶律李胡大营西侧一片混乱,却是杨衮看到檀州城岌岌可危,率领十万皮室军冲杀过来。萧利达手下五万属珊军,以及两路节度使军,分别是长春州韶阳军、仪坤州启圣军,也有三万人马。两军杀在一处,登时烟尘滚滚,遮天蔽日。 耶律李胡听到动静,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萧牙碎来报:“大帅,杨衮冲杀我军右侧。” “战况如何?” “萧利达正在顽强抵抗。” 耶律李胡大怒:“再派五万属珊军驰援!” 萧牙碎带领五万属珊军冲了过去,正见萧利达、韶阳军节度使耶律阔耳、启圣军节度使桑博莫正在围攻杨衮,萧牙碎提着錾金虎头枪拍马加入战圈,以四敌一。 杨衮暴喝一声:“来得好!”大马槊一摔,便将耶律阔耳扫到马下。 耶律阔耳一个热血喷了出来,却见杨衮副将耶律达尔巴闪了出来,大刀斩了下来,耶律阔耳的头颅也不知滚到何处。 韶阳军的两员裨将奔了过来,要救耶律阔耳已是不及,立即又与耶律达尔巴战在一处。 杨衮座下黄骠马,手中大马槊,力战萧牙碎、萧利达、桑博莫三将。四骑交错之间,杨衮一槊砸在萧利达大刀之上,萧利达大刀立即一沉,坐骑翻倒,马嘶裂空。 萧利达立即翻身而起,又要来战,却见杨衮另一副将萧菩萨奴,从背后射出一枝羽箭,萧利达再度仆倒,想要支撑再战,忽见前后两队铁骑相对厮杀而来,生生将他身体踏成肉泥。 桑博莫看到杨衮骁勇,已生怯意,被杨衮大马槊一震,手中二股钢叉立即弯了下去,虎口血流不止,吓得拍马便走。萧牙碎独自与杨衮战了十个回合,渐感不敌,急忙掉转马头。杨衮正要追去,结果他的性命,却见属珊军的骑兵掩了过来,将他救了回去。 074 单骑挑车 杨衮乃对两位副将喝道:“耶律达尔巴,萧菩萨奴,这里交给你们!”顾自纵马前冲,挺槊杀入属珊军的方阵,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杨衮杀向耶律李胡大营,萧牙碎大惊失色,想要引兵追去,又恐皮室军身后袭击,真是左右为难。 中军大帐,属珊军大将耶律牛粪来报:“大帅,杨衮杀过来了!” 耶律李胡大吃一惊:“皮室军是契丹精锐,属珊军也是契丹精锐,十万精锐对十万精锐,何况我方还有两路节度使军助阵,这么快就被攻破防线了吗?” “只有杨衮一人。” “一人?!”耶律李胡大震,“此人不要命了吗?” “末将愿取杨衮首级!” “本帅亲自出阵,定将此人扑杀!” 无名忙道:“大帅不可,此人万夫不当之勇,你万不能冒此刀锋之险。” 耶律李胡思及昨日被他一箭射落马下,要不是有天蚕软甲护体,早就去见太祖阿保机了,当下吩咐耶律牛粪:“牛粪,你和萧玉迟各率本部人马,擒拿此人,送到我帐下,我要将其剥皮抽筋,方消一箭之辱!” 耶律牛粪、萧玉迟当即率兵围堵杨衮,耶律李胡的中军大帐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层层保护,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但是杨衮根本不是冲着中军大帐而去,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当即马头一转,便往檀州城的方向扑去。耶律牛粪、萧玉迟穷追不舍,背后狂放冷箭,但因距离太远,未能伤及杨衮。 檀州城下,耶律牙里果正在指挥汉军攻城,忽见大营一乱,攻势登时一缓。却见杨衮匹马单槊疾扑而来,耶律牙里果大惊:“给我挡住此人!”身边两员裨将,率领五百骑兵冲了上去。 一员裨将长枪挺出,杨衮大马槊也跟着挺出,但是大马槊要比长枪更长七尺,长枪未到,那个裨将已被杨衮胸口捅出一个血窟窿。另一裨将举刀杀来,杨衮大马槊横扫而出,只听一声马嘶,那个裨将落马而亡。接着,杀入五百骑兵,连挑二十余人,冲向罗列的十辆的霹雳车。 殷其雷站在城头看得心惊肉跳,耶律李胡四十八万大军,杨衮匹马单槊,竟如入无人之地,一股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沙漠王哈哈大笑:“二弟真英雄也!” 査墉赞叹不已:“自张翼德之后,燕人尚有杨衮!” 殷其雷望向李红蓼,见她的心思也在杨衮身上,眸若秋水横波,眨也不眨一下。双手更是紧紧抓住衣摆,显是十分担心杨衮安危。 却听城外十里轰的一声巨响,杨衮单槊就将一辆霹雳车挑翻在地,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霹雳车二人之高,可谓庞然大物,又不是塑料泡沫,都是金属和木材打造,少说也有两千来斤,竟被他一槊挑翻。 雍梁平暗暗松了口气:“若能毁了霹雳车,也可暂时解了檀州城之急了!” 耶律牙里果也知霹雳车的重要性,大叫:“杀了此人!” 两面骑兵挺枪杀了过来,杨衮一槊铲入一辆霹雳车底部,挑了起来,砸向左边骑兵,十余名骑兵连人带马被砸得血肉模糊。杨衮又冲入右边骑兵,一阵厮杀,登时死伤一片。 耶律牙里果暗暗心惊,此人骁勇无敌,倒真不易对付。坐在马上,取出弓箭,一箭射去。杨衮正在厮杀,闻得箭响,已是不及,将身一侧,一箭射入左肩。 杨衮大吼一声,大地震动,骑兵马匹受惊,嘶鸣不已。耶律牙里果被他一吼,登时跌下马去,肝胆俱寒,撒腿就跑。 杨衮折断左肩的箭,大马槊一翻,刺入冲杀而来的一个骑兵胸口。大马槊从那个胸口贯穿出去,又射中另外一个骑兵,栽下马来。杨衮策马进前,拔起大马槊,看到旁边一辆被他挑翻的霹雳车,重重挞了一槊,霹雳车零件纷纷蹦了出来。 又冲了上前,连挑两辆霹雳车,霹雳车打造坚固,一挑之下,却不能完全毁坏,又以大马槊重砸几下,方才罢休。 此刻,耶律牛粪、萧玉迟已经率兵赶来,李红蓼叫道:“二哥单骑挑车,只怕无暇顾及其他,我率本部人马前去相助!” 雍梁平望向査墉:“査兄以为如何?” 査墉沉吟道:“耶律李胡兵马虽多,但已大乱,此刻出击,正是大好时机,虽不能全歼,至少可以伤他元气。” 当即,沙漠王带领一万阻卜兵、李红蓼带领一万奚兵、蒜头带领六千聿皇军,三路兵马齐齐杀了出去。 殷其雷刚刚学会骑马,骑术不精,遇到汉军还好对付,遇到契丹骑兵,可就有些力不从心。当下跳下马来,长矛刺入一个契丹骑兵的马腹,那马吃痛,登将骑兵甩了下来。殷其雷上前,一矛结果他的性命。 忽见萧玉迟高举钢刀杀来,殷其雷横矛一挡,那矛本是从汉军中带来的兵器,也不知是什么木材制造,十分无用,被萧玉迟的钢刀砍成两段。殷其雷大吃一惊,急忙滚入萧玉迟马下,这一招十分冒险,一不小心就会死在马蹄之下。但是当此危急关头,他也管不得那么许多。拔出萧冠临终赠与的哥舒魔刀,一刀斩向萧玉迟坐骑左前蹄,本以为马匹骨骼十分坚硬,但是哥舒魔刀锋利非常,就如割豆腐一般就将马蹄削断。 萧玉迟登时跌下马来,殷其雷提刀砍去,萧玉迟翻了一身,滚到一边。接着焉贺策马赶来:“殷兄弟,此人交给我了!”萧玉迟当初在驴狗县饮用女奴之血,残暴非常,焉贺铭记在心,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挺枪便刺。 萧玉迟钢刀一架,伸手就将焉贺擒下马来。殷其雷大吃一惊,焉贺勇气可嘉,但是武功也未免太差了吧!当下赶去助阵,一刀疾刺萧玉迟身后。萧玉迟待杀焉贺,闻得身后声响,急忙回身自救。 那边,杨衮又已连挑数车,已是精疲力竭,此刻仍剩两辆霹雳车。但见一槊铲入车底,暴喝一声,又将霹雳车挑了起来,砸向旁边的一队骑兵。忽地,喉头一甜,哇的一声,一口热血喷了出来。 “二哥!”李红蓼手执三棱剑,连杀数人,赶到他的身边,眼眶早已红了起来。 杨衮咧嘴一笑:“四妹巾帼英雄,何故做寻常女儿家之啼态?” 李红蓼抹了一把泪痕,笑道:“二哥真豪杰,小妹敬仰得很!” 杨衮哈哈大笑,一槊又已铲入霹雳车,使了全身力气,但是霹雳车只是微微一晃,竟未被他挑起。李红蓼知他此刻气力已衰,笑道:“二哥已经连挑九车,剩下一车也无甚打紧了,左右不了大局。” 杨衮兀自不甘心,大马槊将最后一辆霹雳车的机钮捣个稀巴烂,这才哈哈大笑,忽地又是一口热血喷了出来,栽下马去。 “二哥!”李红蓼急忙下马去扶。 却见耶律牛粪带兵杀到,李红蓼挡在杨衮身前,大杀一阵。李红蓼手下侍女阿烛驾着雷霆战车,带领车队,冲杀过来,耶律牛粪阵脚大乱。 奚人最善造车,不论货车,还是战车,都比其他部落坚固耐用。阿烛的车队共有二十余车,每车四马拉驰,车上各有八人,分为两列,背靠着背,一手拿盾,一手持矛。 李红蓼立即将重伤的杨衮抱回阿烛车上,说道:“快将二哥送入城去!”自又上马护送,杀出重围。 査墉站在城头,远观战局,此刻耶律李胡大营已经乱成一团糨糊。就算四十八万大军,阵脚一乱,也如一盘散沙,力量分散,各自为战,毫无法度可言。 査墉大喜:“两调两路兵马,左右两路冲杀过去,等到耶律李胡大军乱得不可收拾,自然撤退!” 雍梁平微笑点头:“此法甚妙!” 于是,玉楼春、唐一斩带领一万五千兵马,从右杀入,雍梁平属下大将霍大川带领一万兵马,联合赛里部从左杀入。 殷其雷正与萧玉迟激战,殷其雷本来不擅兵器,但是萧冠的哥舒魔刀属于短兵,使来也顺手,又兼削金断玉之利,实在占了大大的便宜。萧玉迟擅长马战,一旦下马,锐利大减,何况殷其雷近身搏斗,步步紧逼,他的钢刀九尺之长,根本发挥不了优势。 萧玉迟越战越是气馁,他与耶律货货儿、萧牙碎、耶律牛粪,同称属珊军的四虎将。耶律货货儿先前中了沙漠王的埋伏,被他一箭射死,沙漠王素有威名,死于他手,也算不辱没了。但是眼前与他相斗的汉人算是什么东西,要是被他打败,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但见殷其雷哥舒魔刀一翻,从萧玉迟的刀杆横削过去。萧玉迟大吃一惊,他认得萧冠这柄宝刀,不知为何,落到殷其雷的手中。要是被此刀削到,一只手掌可就废了,本能地撤刀后退。 殷其雷趁势而起,一刀劈下,哥舒魔刀锋利之盛,萧玉迟脑袋登时分成两半,**混着血水而出。 殷其雷触目惊心,差点没吐出来,却见沙漠王杀了过来,哈哈大笑:“三弟,巴特尔!” 殷其雷暗暗苦笑,他算哪门子的巴特尔,要不是萧冠这柄宝刀,他估计早就死在萧玉迟的钢刀之下了,也算是胜之不武了。 075 屈杀 耶律李胡撤退二十余里,一点兵马,竟然少了八万将士,一时大为震怒,要拿司徒灾星治罪:“匹夫,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本帅说要攻打白马关,你却偏要攻打檀州城,以至于让白马关的十万皮室军趁虚而入,你该当何罪?!” 司徒灾星暗暗叹息,白马关与檀州城互为犄角之势,首尾相顾,就算攻打白马关,檀州城焉能没有动静?檀州城粮草充足,实力较弱,先行攻打檀州城的方案,本来没有问题,只要挡住西侧的皮室军,就能万无一失。但他没有料到,杨衮竟然如此骁勇,单骑深入敌营,毁了攻城的霹雳车。这么一来,攻打檀州城只怕不易了,就是再造十辆霹雳车,最快也要五日之后,那时全军早已粮尽,还打什么战? 无名深知此战之败,无关司徒灾星之事,忙道:“大帅,此番变故,谁也无法料及,不能全怪司徒兄弟。” 耶律李胡怒道:“不怪他,难道怪我吗?” 无名讪讪不语。 司徒灾星从容自定:“大帅,我军粮草已不足五日之用,人心惶惶,此刻你若杀我,剩下的四十万大军别说抵达南京,就是在此檀州,也要全军覆没。” “匹夫,你敢乱我军心!”耶律李胡拔刀而出。 无名急忙拦住:“大帅,且先听听司徒兄弟有何破敌之策,再杀不迟。” 耶律李胡冷笑:“这匹夫屡屡坏事,能有什么破敌之策?” 司徒灾星作了一揖:“大帅,给我两万兵马,明日夜里,我可拿下白马关。” “两万兵马?”耶律李胡哑然失笑,“你真是一个匹夫,一点见识也无,驻扎在白马关河滩的皮室军元气未伤,死伤不到一万,能战者尚有九万。你知道什么叫做皮室军吗?那是我契丹的精锐!你想白白将我两万将士送死吗?” “一万。” 耶律李胡一怔:“你说什么?” “大帅只须给我一万兵马,我必拿下白马关。如今霹雳车已毁,要想攻打檀州城不易,须先拿下白马关,以白马关的粮草补给军需。虽然白马关的粮草不比檀州城,但总算能够使我军支持一段时间。否则三日之内,我军必生大乱。” 忽见耶律牙里果来报:“四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耶律李胡吃了一惊:“怎么,杨衮杀来了吗?” “不是,属珊军将士涌入汉军营抢夺粮草,双方已经开始厮杀。”属珊军由契丹人组成,因为附近居民已被迁徙殆尽,契丹将士无处打草谷,就打起汉军粮饷的主意。 耶律李胡愤恨望了司徒灾星一眼,又向耶律牙里果道:“传我命令,先将汉军粮草分出一半,交由属珊军,汉军只剩一万多人,要那么多的粮草干嘛?” “大帅,汉军的粮草也不多……” “闭嘴!让你代管汉军,你就把自己当成汉人了?你是契丹人,属珊军是我契丹精锐,又岂是那些卑贱的汉人可比?该怎么做还要我教你吗?” “是,末将这就去办!” 耶律李胡转向司徒灾星:“要是明日夜里你拿不下白马关,又当如何?” “下官愿立军令状!” “军令状是什么东西?” 司徒灾星表示无语,但想草原民族本来就不注重书面协议,他们当中很多部落就连文字都没有,是以口头约定就显得尤为重要,失信一回,第二次就再也无人相信了。说道:“就是与大帅做个书面约定,如若下官明晚拿不下白马关,愿意提头来见。” “不必做什么书面约定,明晚你要不能把白马关的粮草送到我的面前,本帅亲手砍下你的狗头!” “多谢大帅信任。” “你自去和牙里果商议,汉军明日就交由你来调度。”耶律李胡打定主意,汉军只不过拿来当做攻城的炮灰,毫无战斗力可言,如今当此艰难时刻,留着他们也是浪费口粮。不如交由司徒灾星调度,他就不信区区一万汉军就能拿下白马关,到时一箭双雕,正可就此减少浪费口粮的汉军,更能顺理成章杀了屡屡让他出丑的司徒灾星。 司徒灾星走出中军大帐,无名追了出来:“司徒兄弟,你疯了吗?怎么能夸下这等海口?” 司徒灾星朝着无名作了一揖:“还望无名前辈救我一救。” “你都和大帅立了军令状,要我怎么救你?” “明晚,还请无名前辈召唤附近山中猛兽,为我助阵。” 无名暗暗惊奇:“司徒兄弟,你莫非真能拿下白马关吗?” “白马关区区一个堡垒,城墙不过二丈,何足道哉?” “但是城外河滩尚有九万皮室军呢?” “我自有办法对付。” 二人边走边说,直往汉军营而来,此刻属珊军与汉军的冲突已经调解停当。粮草无缘无故被分出一半,汉军将士多有不平,但是苦于耶律李胡下的命令,不敢言语。 到了耶律牙里果大帐,只见地面跪着二人,一个是典章,一个是典章的副百夫长方高。 无名问道:“怎么回事?” 耶律牙里果指着地下典章:“此人通敌,受人揭发,此刻我正在审问他。——两位大人,是否留下来被我审审?” 无名笑道:“大人是汉军的最高长官,此事自然是由大人亲力亲为,旁人怎敢僭越?” 典章表情波澜不惊:“大人,末将没有通敌,还望明察。” 方高冷笑:“典兄弟,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我既然敢揭发你,就有十足的证据!”说罢,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典兄弟,你记得这封书信吗?” 典章心下一凉,这正是白天谢王孙给他写的劝降书,由李红蓼射到他的衣领之上。当时他在帐内看信,被方高撞见,就将书信藏在草席之下,不想竟被他搜了出来,当做告发的证据。 典章深知自己此番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但他素来磊落,说道:“这是昔日一位兄弟给我写的书信。” “好一个兄弟,你的兄弟是在檀州城内吗?” “不管身在何处,兄弟就是兄弟,似你这等小人,又如何能懂?” 方高气急:“死到临头,还有这么多说辞!——大人,请看!”将书信呈给耶律牙里果。 耶律牙里果不识汉字,由身边的主簿翻译,登时大怒:“典章,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典章笑了一笑:“日月昭昭,无话可说!” “你不认罪吗?” “我又无罪,如何认罪?” “来人,推出去砍了,将他首级传视汉军,令这些汉人再不敢反我!”耶律牙里果效命耶律李胡日久,行事作风倒有几分类似耶律李胡。 司徒灾星、无名暗暗叹息,典章、方高谁忠谁奸,他们一眼就能看出,奈何明日之事还要仰仗耶律牙里果,是以不敢多言。 …… 军医已经看过杨衮伤势,剜出左肩箭镟,包扎妥当。又说他今日用力过盛,须得好好调养,才能恢复元气。 李红蓼亲调汤药,坐在床边伺候,杨衮见她眉目温柔,面颊隐隐泛出红晕,与往昔英姿飒爽的神采颇为不同,笑道:“四妹,你是在想心上人吗?” 李红蓼微微一怔,笑道:“二哥莫要打趣,小妹哪有什么心上人?” 隔了半晌,将药送与杨衮喝完,试探性地问道:“二哥家中可有妻室?” “戎马之人,朝不保夕,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在沙场,何必连累他人呢?” “男儿丈夫,总是要娶妻生子的,你们汉人不是最注重香火传承吗?” 说着,沙漠王和殷其雷走了进来,李红蓼起身行礼,殷其雷问道:“二哥伤势如何?” “军医看过了,已无大碍,说是只要修养几日,就能恢复。” 沙漠王朗声笑道:“二弟骁勇无敌,本是没有那么容易倒下。” 杨衮笑了一笑:“大哥过誉了。” “嘿,这可不是什么奉承话,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沙漠王奉承过谁?二弟今日单骑挑车,军中将士可是好多人都看在眼里,这等气魄,谁不赞叹?” “我听说三弟今日也是立了一件大功?” 沙漠王又显出无比的兴奋:“是呀,要说三弟,也是一等一的巴特尔。二弟,你是没看到,萧玉迟那家伙死得多惨,生生被三弟一刀劈成两个脑袋。” “萧玉迟可是属珊军的虎将,三弟这件功劳着实不小,日后禀明陛下,必有重赏。” 殷其雷笑道:“我也是靠着宝刀之利,方能打败萧玉迟,胜之不武。”身为资深屌丝,殷其雷总能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因为他从一出生,上天给他的资源就远比别人要少。是以,他要以有限的资源,发挥最大的威力,专门寻找对方的弱点下手。比如萧玉迟,他是契丹将领,必定骑术精湛,殷其雷就与他步战。他使长兵器,他就近身搏斗,步步紧逼,让他九尺钢刀的威力施展不出。说起来也是险中求胜,要不是战略得宜,也没那么容易得胜而归。 李红蓼笑道:“三哥倒是光明磊落,就算以宝刀取胜,也没什么大不了,耶律李胡不也是以霹雳车这等利器攻城吗?你靠宝刀取胜就是胜之不武,耶律李胡靠霹雳车攻城,那就是卑鄙无耻下流了!” 殷其雷看到李红蓼似乎很是欣赏自己,不禁心花怒放,心想,这么一来,自己的无耻计划又进了一步了。 076 幻天鉴(上篇 ) 正当旭日初升之时,司徒灾星拿出一面宝镜,一面为黑,一面为白。左手掐了一下指关节,以八卦之法默算一遍,确认无误,找准方位,架起宝镜,黑的一面对准旭日。 无名好奇万分:“司徒兄弟,你到底在做什么?” 司徒灾星笑了一笑:“这是家师传给我的法宝,唤作幻天鉴,今日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说着,步罡踏斗,口中念念有词,时而对着上空高呼,双手又将一结印打向幻天鉴。接着奇怪的事就发生了,旭日初升的光芒渐渐隐退,暗淡下来,而幻天鉴的黑面竟有光华流动,就如黑色的水波一般。 契丹和草原的一些部落信奉太阳,陡见太阳暗淡,都有一些恐慌,耶律李胡大军人心惶惶,司徒灾星急忙赶去安抚。檀州城内也已喧腾起来,都说出现日蚀,天有异象,必生大乱。唯独殷其雷镇定自若,心想只是一种自然现象,月球运行到了太阳和地球中间,挡住太阳的光线。 “殷大哥,你说天狗食日,会不会有什么凶兆?”蒜头惶恐不安。 殷其雷一时脑袋短路,他凡事都很容易往猥琐的方面想的,似笑非笑地望向蒜头:“看你毛都没长齐,怎么对胸罩这么感兴趣?” “老辈人都说,天狗食日,是要发生大事的。” “放心,过几分钟,日蚀就会消失的。” 但是并不如殷其雷所料,过了半个时辰,日蚀依旧没有消失。这就有违常理了,殷其雷记得日蚀最多的持续时间是七分钟半,是以他也不禁有些怀疑,到底是不是日蚀。 走出营帐,抬头看了一眼缓缓升起的日头,它仍有一些光亮,不像平常日蚀一般,让整个天地都黑了下来。 “殷兄弟,我见此事大有蹊跷呀!”谢王孙走了过来。 殷其雷搔了搔头,委实想不明白:“难道月球挡住太阳之后,与太阳同步运行了?” 却见聿皇军的将士已经敲锣打鼓,想要借此驱逐食日的天狗,有些竟已跪地祈求上苍。 到了正午,司徒灾星这才收起幻天鉴,太阳的光芒重新泛发。接着司徒灾星又是步罡踏斗,大呼小叫一番,以玄力将幻天鉴运到半空。幻天鉴的白面对准白马关河滩,又将结印打向幻天鉴,幻天鉴的白面立即大放光耀,照射白马关河滩。 白马关河滩驻扎的皮室军早已骚动不安,上午的时候太阳不见了,现在又多出一个太阳。二日同天,难道是上天的警示吗?军中开始传言,耶律阮和耶律李胡将要一同成为皇帝,共同治理契丹。 皮室军的两位将领耶律达尔巴、萧菩萨奴对此也是颇多猜度,耶律李胡要是真的做了皇帝,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们昨日杀了他那么多的将士,日后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此时已经入夏,白马关河滩没有片瓦遮头,一个太阳就够受的了,个个汗流浃背,现在两个太阳直射,不是要人命吗?躲在营帐里面,更是闷热非常,有些将士就将甲衣卸了下来,坐到树荫底下纳凉。不到一个时辰,就已传来放哨的士兵晕倒的消息。 接着,晕倒的将士越来越多。耶律达尔巴本想骂一句鬼天气,但太阳是契丹至高无上的神,逢此异象,更不敢将话骂出口,只与萧菩萨奴商议:“不如,咱们将营扎入树林之中吧?” 萧菩萨奴有些为难:“是不是应该请示一下杨将军?” “杨将军现在正在檀州城内养伤,你如何去请示?” “可是咱们契丹人擅长平原作战,如若躲入树林,万一敌军偷袭,可就难以施展骑兵战术了。” 耶律达尔巴笑道:“昨日一战,敌军损失惨重,被咱们杀得屁滚尿流,焉敢再来?何况,耶律李胡军中的精锐也都是契丹人,他们进得树林,也不能施展骑兵战术。其他诸如节度使军和汉军这些乌合之众,又何足道哉?” 萧菩萨奴似被他说动:“你说的也是,天上忽然出现两个太阳,委实奇怪得很,加上如此酷热,要被晒上两日,将士烦躁不安,如何能战?” …… 耶律李胡中军大帐。 “你搞什么鬼?”耶律李胡质问司徒灾星。 司徒灾星笑了一笑:“大帅少安毋躁,今晚就能见分晓了。” 却见耶律牙里果来报:“大帅,白马关河滩的皮室军,已经撤到旁边的树林去了。” 司徒灾星点了点头:“都指挥使大人,茅草和火油都准备齐全了吗?” 耶律牙里果只是代领汉军,汉军都指挥使的官职尚未正式加封,司徒灾星这么称呼他,显然有些奉承的意思,颇为得意:“都已准备齐全了,今晚就看司徒先生大显身手了。” …… 檀州城内也已闹翻了天。 査墉、雍梁平站在城头,望向上空两个太阳,委实觉得不可思议。两个太阳一高一低,高的那个太阳与平日没有两样,低的那个太阳却只往白马关河滩的方向照射。 “梁平兄,此事你怎么看?” 雍梁平摇了摇头:“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奇事。” “会不会是耶律李胡军中搞出的鬼?”因为那个低的太阳就在耶律李胡大营的上空,是以査墉有此猜测。 “想来是的。” 一旁的刘虹发话:“耶律李胡帐下的司徒灾星出身鬼谷,擅使鬼谷禁术,想来这就是鬼谷禁术的一种。” 雍梁平一惊:“如此说来,司徒灾星必有图谋!” “到底他的目的何在?” “想来是想取白马关了。” “白马关外,擅有九万皮室军,如今没了霹雳车,他们想取白马关,谈何容易?” 査墉立即吩咐两个士兵:“立即前往白马关打探消息。” 日暮已经降临,那个高的太阳已经慢慢沉落西山,显现出了咸鸭蛋的颜色。但是那个低的太阳,仍在照射白马关河滩,是以檀州城内看着天色都已暗了下来,白马关河滩依旧一片光明。 却见出去打探的士兵回报:“皮室军皆已撤到河滩旁边的树林。” 刘虹大惊:“我终于明白司徒灾星的意图了!” …… 司徒灾星已经撤下幻天鉴,天地彻底暗了下来。 无名见他两鬓已有霜华,暗暗吃惊:“司徒兄弟,你怎么看起来似乎老了十岁?” 司徒灾星叹了口气:“我的玄力本是不足以运用幻天鉴的。太阳东起,幻天鉴吸收日曜之火,日及中天,又将日曜之火转加白马关河滩。此等关节看似容易,其实大损寿元,是以才被本门列为禁术。” “司徒兄弟真是劳苦功高。” “无名前辈,是时候到你大显身手了。” …… 卧床的杨衮听到白马关河滩的皮室军撤到树林的消息,差点没气疯过去,叫道:“快!快叫他们撤出树林!” 白马关河滩的皮室军只听杨衮调遣,是以要杨衮亲自下达命令才行。 拿了杨衮的手书,玉楼春提了一队轻骑,出了北门,直往白马关而去。只是纵出二里之地,不知何处,冒出许多虎狼之兽。玉楼春此番只是去给皮室军传达杨衮命令,为免惊动敌方,只带十余轻骑。 无名骑着一头吊睛白额虎从兽群中缓缓而出,笑道:“女将军这是要去往何处呀?” 玉楼春暗暗叫苦,这么多的猛兽,自己所带的十余轻骑,无论如何也敌不过了。但是情况紧急,说什么也要冲出兽群,喝道:“让开!” 无名引颈长啸,犹如狼嗥一般,兽群一拥而上。座下马匹,见到这么多的猛兽,早已惊慌失措,此刻兽群一攻,便已不受驾驭。被马匹摔落的士兵,顷刻就被虎狼撕成碎片,场面极其血腥。 玉楼春手执象鼻刀,斩杀两匹苍狼,仍要往白马关河滩的方向冲出。十余匹苍狼将她团团围住,忽见一头斑斓大虫扑了过来,坐骑受惊,将她甩了下来。兽群此刻已经消灭其他传信士兵,一股脑地皆奔玉楼春而来。 无名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如开水沸腾一般,兽群齐齐停止攻击,只将玉楼春围得水泄不通。 玉楼春左腿已被苍狼咬下一块皮肉,鲜血淋漓,疼痛实在难忍。望了无名一眼,心想,只要杀了此人,说不定就能驱散兽群。象鼻刀撑起身体,扑向无名,无名座下白额虎咆哮一声,大有山崩地裂之势,吓得玉楼春一退。 而在此刻,司徒灾星已经带着一万汉军,带着茅草、火油,悄悄来到白马关河滩旁边的树林外面。 司徒灾星望向耶律牙里果:“都指挥使大人,我在树林放火,白马关将士看到树林火起,必然来救。你带三千人马,藏匿暗处,只等他们出关救人,一齐冲入城去,趁势占领白马关。” 耶律牙里果登时开窍:“妙计!” 司徒灾星自带七千人马,先是解决树林外面放哨的士兵,接着放火烧林。皮室军将士被酷热熬了整个下午,油都被熬了出来,好不容易盼到夜深凉快,都已昏沉睡去。等到大火烧来,已是不及,众人惊慌失措,乱成一团。 汉军七千将士,只在林外大放冷箭,箭上引了火油,射中即燃。他们箭术本来极差,但是此番放火为主,射人为次,倒也无关紧要,反正箭射到哪里都会点燃。 火势趁风,蔓延极其迅速,耶律达尔巴大叫:“快,叫醒众将士,随我杀出重围!” 077 幻天鉴(下篇 ) 白马关守将应天镇已知皮室军撤到城外河滩旁边树林,陡见大火蔓延,急忙点兵出城去救。 耶律牙里果按照司徒灾星吩咐,暗伏城外两旁,见到应天镇引兵出城,城门尚未关起,一拥而上。应天镇大吃一惊,回兵去救,城门已被攻破,留在城内看家的二百将士,不战而退。 应天镇赶到城下,城门已闭,耶律牙里果手下汉军已经登上城楼,将既有的礌石磙木纷纷砸了下来,又兼狂箭乱射,死伤一片。 应天镇副将过有光叫道:“大哥,白马关已失,不如先救皮室军,万一上头责怪下来,也可将功折罪!” 应天镇只有从了过有光,带领两千残兵,赶往河滩树林。司徒灾星早已派了三千兵马等候,登时厮杀一处。汉军虽不善战,但是此刻士气大振,又兼人数较多,倒也无惧白马关两千残兵。 杀了一阵,应天镇、过有光无法力敌,引兵而退,此刻却只剩一千五百多人。自从出师以来,汉军未遇如此大捷,此番却在司徒灾星的带领之下,轻而易举地占领白马关,又将九万皮室军烧得哭爹喊娘,实在扬眉吐气。 …… 看到白马关河滩旁边树林火起,査墉已知事情不妙:“莫非楼春并未将杨将军的手书送达吗?” 雍梁平叹了口气:“事起仓促,想必玉夫人尚未赶到,司徒灾星就已放火烧林了,临时想要撤营,却也不及了。” “一斩,快派一路人马前去救援!”査墉喝了一声,心中不免担心妻子安危。 唐一斩领命而去。 雍梁平也向属下将领霍大川道:“你带本部人马协助唐将军。” 刘虹隐隐有些不安:“耶律李胡会不会趁此连夜攻城?” 沙漠王本想跟去援救皮室军,但听刘虹这一句话,念头就已打住。白马关离此二三十里路程,就算赶到,皮室军也已被烧得差不多了。倒不如留在檀州城镇守,毕竟檀州城的安危乃是重中之重。 唐一斩、霍大川到了半路,无名一声长啸,虎狼之兽汹涌而出,唐一斩、霍大川齐齐一惊,两万兵马登时大乱。 无名骑着吊睛白额虎,正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从袖中掏出一管亮晶晶的白骨笛,放到嘴边吹奏起来。吹的曲调十分古怪,似乎完全不合音律,但是兽群听到却是大为兴奋,猛攻不止。 唐一斩望向霍大川:“霍大哥,怎么办?” 霍大川望着兽群,竟然不下千匹,也不知无名哪来寻来这么多的猛兽,心惊不已,说道:“这些猛兽比人凶猛,加上反应灵敏,咱们根本不是对手。” 唐一斩隐隐觉得,无名的笛声是在指挥兽群,因为自他笛声一起,兽群变得进退有度,攻守得宜。尤其狼群,它们本来就有极强的团队合作精神,一经无名指挥,威力更是不可抵挡。 唐一斩大喝一声:“撤退!” 两万人马损失两千,仍旧撤回檀州城内。 査墉问明缘由,将唐一斩大骂一顿:“荒唐!两万人马抵不过一千多头的野兽?!你们都是行军打战的人,怎么就连猎手也不如?要是传了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雍梁平对此倒是很能理解,一千多头的野兽忽然涌了出来,任谁也会害怕。怯心一起,阵脚就乱,就算本来实力能够抵挡兽群,此刻也是无心再战。再说,野兽的夜视力远比人类要强,黑暗之间,人类往往无法发觉它们突起的攻击。 但是査墉已经批了唐一斩一顿,同为领导,雍梁平少不得要批霍大川一顿,否则倒显得他包庇下属了。 …… 次日,耶律达尔巴、萧菩萨奴带着三万残兵逃回檀州城,二人齐齐跪在杨衮面前请罪。 杨衮重伤未愈,穿着中衣,坐在榻上,沉声问道:“是谁的主意?” 萧菩萨奴并不言语,耶律达尔巴口称万死。 杨衮叹了口气:“无须你万死,只须你一死,以谢无辜被你害死的六万将士。” 耶律达尔巴一怔:“杨将军,你真要杀我?” “怎么,你口称万死,却又不愿死吗?” 耶律达尔巴狞笑起来:“杨衮,你不过是个汉人,我是契丹贵族,当今陛下是我族兄,我不信你敢杀我!” 杨衮忽地暴起,抽出耶律达尔巴腰间佩刀,一刀斩下,一蓬鲜血喷薄而出,耶律达尔巴的头颅滚落在地。 在场皮室军的将领无不变色,就连旁观的査墉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汉人在契丹人手下办事,本来就要仰人鼻息,但是杨衮如此雷霆手段,倒有大将魄力。 杨衮将刀掷于地上,又叹了口气:“萧菩萨奴!” 萧菩萨奴吓出一身冷汗,以为杨衮叫他自行了断,说道:“杨将军,末将自知万死难恕其罪,但是恳求将军等我取了司徒灾星的狗头,再行谢罪。” “我不杀你,你且将耶律达尔巴安葬,重整残兵,试图日后报此大仇!” “谢将军不杀之恩!” 萧菩萨奴急忙带着耶律达尔巴的身首下去,杨衮愤愤咬了下牙:“六万将士,痛煞我也!”虎躯一晃,差点倒了下去。 李红蓼急忙将他扶到房里休息,沙漠王和殷其雷又来探视,沙漠王问道:“四妹,二弟怎么样了?” 杨衮摇了摇头:“大哥不必担心,小弟无甚大碍。” 沙漠王叹道:“昨夜那一把火,烧得着实厉害呀!” 李红蓼站在杨衮身边,急忙朝他使了眼色,深知死去的六万皮室军,乃是杨衮痛处,大哥为人不拘小节,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沙漠王不明就里:“四妹,你眼睛怎么了?” 殷其雷简直无语,大哥真是实在人。忙道:“大哥,咱们不要打扰二哥休息了!” 沙漠王随着殷其雷走了出去,问道:“三弟,四妹眼睛没事吗?” “没事,四妹这是对你抛媚眼呢!”殷其雷开玩笑地说。 沙漠王吓了一跳:“不会吧!” “哇,这你也信?”殷其雷无奈地摇了摇头。 殷其雷回到聿皇军营,蒜头意气风发地说:“殷大哥,咱们聿皇军的队伍又壮大了呢!”当下说了白马关残部编入聿皇军之事,至此,聿皇军共有七千余人。 白马关守将应天镇、过有光前来拜见蒜头,吃惊不已,他们没有料到聿皇军的统领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虽然心有不服,但是他们刚刚失了白马关,雍梁平没有责罚他们,此刻也不敢再生事端,客客气气地奉承蒜头一番。 蒜头本是孩子心性,听了奉承,自然高兴,又介绍道:“这位是我殷大哥,属珊军的大将萧玉迟就是他杀的。” 应天镇、过有光肃然起敬,双双抱拳:“殷兄弟,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殷其雷答礼:“两位大哥客气了!” …… 司徒灾星清点一下白马关的粮草,共有十万余石,四十万大军也能再撑二十几日了。本来白马关三千将士,并没有这么多的粮草,但是自从皮室军驻扎白马关河滩,檀州刺史雍梁平就拨了大批粮草过去。因为檀州附近的百姓都被迁徙得差不多了,皮室军也无处打草谷。 耶律李胡大喜,就在白马关内摆酒庆贺,无名笑道:“大帅,此番拿下白马关,全赖司徒兄弟妙计,日后禀明太后,应当好好封赏才是。” 耶律李胡心情大为不爽,又让司徒灾星出了一次风头,长此以往,他在军中哪有威信? 司徒灾星明白耶律李胡心思,忙道:“大帅运筹帷幄,才有昨夜之胜,要说功劳,自然都是大帅的功劳。大帅乃是真命天子,王师所向,耶律阮的叛军还不望风而逃?”心中不免可悲,自己堂堂鬼谷弟子,竟要如此阿谀奉承一个草包。 耶律李胡果然面露得色,又问无名:“无名,听说你昨晚擒了敌军一位女将?” 无名一见耶律李胡面目猥琐,心下了然,喝道:“将人带上来!” 玉楼春五花大绑地被带了上来,麻绳从她胸口勒了进去,双峰被挤出来,显得越发挺拔。耶律李胡眼珠就要凸了出来,出征以来,失了女色陪伴,心中的一股邪火不知憋了多久。 “押上前来!” 两个士兵将玉楼春推上前去,玉楼春破口大骂:“狗贼,你最好将姑奶奶给放了回去,否则檀州城将士杀到,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可笑,本帅四十万大军在手,你檀州城又有多少兵马与我对抗?” 玉楼春自知对方所言非虚,当下不做言语,但见耶律李胡目光淫亵,心中惶恐不已,只是久经沙场,见惯阵仗,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耶律李胡靠近一步,玉楼春不由退了一步,左腿伤口隐隐作痛。 “大美人,看你的年纪,只怕已经嫁作人妇了吧?” 玉楼春桀骜地说:“外子正是北古口守将査墉!” “噢,原来査墉是你在外面生的儿子。”耶律李胡倒不是存心戏谑,只是他的汉文化实在不深,只道外子就是外面生的儿子,这对他而言,已不是什么怪事,他在外面四处播种,也不知道有了多少儿子。 玉楼春气得脸色铁青:“闭上你的狗嘴!” 耶律李胡一个耳光摔了过去:“你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说话最好注意一下语气。” “狗贼!” “你个低贱的汉人,嘴巴倒是挺会骂人,不过老子就是好这一口!”搂过玉楼春强行吻了过去,玉楼春双手反剪于后,无法挣脱,左脚膝盖弯直直朝着他的胯下撞去。 “唔!”耶律李胡捂住裆部,面色惨白,玉楼春乃是武将,这一撞可想而知,力道多大。 耶律牛粪拔刀而出:“贱货,竟敢伤人!”就要砍杀过去。 耶律李胡忙道:“慢着,将她送到本帅帐内,严加看管!” 玉楼春心惊肉跳,不知耶律李胡待会又会怎么折磨她,但是总算给她一点时间设法逃走。 078 金刀心意 殷其雷想起多日未见阿伊古丽,也不知她在赛里部过得如何,独自行至赛里部而来。赛里部将士知他是兀颜朵儿的丈夫,对他也是十分客气。 阿伊古丽已经恢复女儿装束,穿的是兀颜朵儿的衣裳,上身百花绣金直领团衫,下搭黑色金红提花大摆裙,内衬水纹暗花白绫裤,脚上一双翘尖头罗面绣花鞋。 “亲亲好老公,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兀颜朵儿最先迎了上去。 “想你了呗!”殷其雷搂住她的纤腰,在她火辣的唇上咬了一下。 兀颜朵儿嘤咛地推他一下:“阿伊古丽在呢!” 阿伊古丽识趣地将头别了过去,只是低头不语。 殷其雷怕她心里难过,跑过去执住她水嫩的双手:“好妹妹,让你受委屈了。” 阿伊古丽摇了摇头:“不,嫂子对我很好。” “你还是穿女儿装漂亮。” 阿伊古丽听他夸赞,终究有些欢喜:“都是嫂子帮我做的打扮。” 兀颜朵儿笑道:“阿伊古丽天生就是美人坯子,穿什么衣服都漂亮,又何须我来打扮?” “嫂子才漂亮呢!” 兀颜朵儿挑了一下眉角,望向殷其雷:“你说,是我这个亲亲好老婆漂亮,还是你的亲亲好妹妹漂亮?” 兀颜朵儿也算百里挑一的美人,但和阿伊古丽站在一起,就有一些黯然失色了。殷其雷自然不能这么耿直,说出心里的话,但又不能昧着良心说阿伊古丽不如她漂亮。这么多年与姑娘接触的经验告诉他,嫉妒是女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当然,说兀颜朵儿嫉妒阿伊古丽,似乎有些严重了。但是,比较之心就是嫉妒的根源,没有比较,也就没有嫉妒。 翠微禅师有一句话,至今仍让殷其雷记忆犹新,他说,菩萨畏因,凡人畏果。 佛家的因果,除了前世今生那一套外,殷其雷觉得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他决不能让自己的家门起了嫉妒的根源,这在现在不算什么,但是时日一久,必会生出很多烦恼。 “其实,这世上每个姑娘都是漂亮的,各有各的美,就如花园里的花,你能说出哪一朵更漂亮吗?”殷其雷直接甩开兀颜朵儿的问题,说出一番类似贾宝玉的言论。 兀颜朵儿知他为难,也不愿勉强他,笑道:“若论姿色,我自认是比不过阿伊古丽的,如果她不是你妹妹,你对她这么好,我真要吃飞醋不可。” 殷其雷和阿伊古丽心里各自跳了一跳,但是殷其雷没有表现出来,阿伊古丽明显就有一些慌乱,很有一些奸情被人撞破的感觉。 正在说话,忽见兀颜斡走了进来,笑道:“殷兄弟,你也在呢!” “兀颜兄弟!”殷其雷抱了一拳。 兀颜斡的目光却向阿伊古丽望去,他的目光灼热如火,看得阿伊古丽不禁低下了头。 殷其雷护食心理,早已察觉一丝异样,重重地咳了一下。兀颜斡立即回过神来,从袖中拿出一柄金制的小刀,弯腰,双手呈给阿伊古丽:“这是我叫赛里部的工匠打造的,战乱之际,随时都有危险,姑娘留着防身吧!” 殷其雷伸手就将金刀拿了过来,铿的一声出鞘,看到刃口锋利,赞道:“果是一把好刀,能不能送给我?” 兀颜朵儿暗暗扯了殷其雷一下,沉声道:“你别捣乱!” 殷其雷心想,要不捣乱,亲亲好妹妹可要变成别人的亲亲好老婆了。 兀颜斡干笑:“殷兄弟若是喜欢,我可命人再打造一把,只是这一把却不能给你。” “噢,为什么?”殷其雷明知故问。 “这是我对阿伊古丽姑娘的心意。” “噢,心意!”殷其雷将刀还给兀颜斡。 兀颜斡又将金刀呈给阿伊古丽:“还请姑娘不要嫌弃,收下我的心意。” 自从恢复女儿装束之后,阿伊古丽也不知收了兀颜斡多少心意,虽然她对性之一事尚有阴影,但她女儿家的心思本就敏锐,焉能不知兀颜斡的心思? 阿伊古丽望向殷其雷,似乎正在征询他的意见,殷其雷却是假装不知。阿伊古丽犹豫不决,要是收了兀颜斡的金刀,不知殷大哥会不会吃飞醋?她倒是很愿意看到殷大哥能为自己吃飞醋,起码这样,可以证明他是在乎她的。 阿伊古丽终于还是接过兀颜斡的金刀,兀颜斡和兀颜朵儿齐齐松了口气。 阿伊古丽问道:“兀颜大哥,这把金刀从今往后就是我的了吗?” 兀颜斡忙道:“当然!” “既然是我的东西,我可以把它送给殷大哥……呃,我哥哥吗?”阿伊古丽天真地问。 兀颜斡面色忽然变得难看,尴尬地笑了一笑:“当然可以。” 阿伊古丽又将金刀递给殷其雷:“哥哥,你不是喜欢这把刀吗?嗯,给你!” 就算兀颜斡是个傻瓜,此刻也该明白阿伊古丽没有将他放在心上。殷其雷心中暗爽到内伤,亲亲好妹妹果然对他一门心思。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让兀颜斡太难堪,毕竟他是自己的大舅子。笑道:“既然是兀颜兄弟送你的东西,你就留着吧,万一遇到坏人,也可以防身。” “噢,那我就留着吧!”阿伊古丽收起金刀。 兀颜斡心情低落,不知阿伊古丽是天真烂漫,不懂他的心思,还是根本就是有意拒绝他。暗暗叹了口气,弯腰作礼:“殷兄弟,阿伊古丽姑娘,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兀颜朵儿送了兀颜斡出去,殷其雷抓住机会,抱住阿伊古丽:“好妹妹,你可想死我了。” “离得又不远,有什么可想的?” “你不懂,即便现在你就在我的眼前,我也会想你。” 阿伊古丽芳心暗喜,俏皮地问:“殷大哥,你这算是……对我说情话吗?” 殷其雷心想,这丫头倒是越来越开窍了,就连情话也都知道了。笑道:“是呀,你想不想听我对你说情话呢?” 却见兀颜朵儿掀帐走了进来,二人急忙分开,兀颜朵儿没有发现异常,对殷其雷说:“你随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说。” 殷其雷跟在兀颜朵儿,走出帐外百步,殷其雷问道:“亲亲好老婆,到底什么事呀?” “你什么意思?” “什么?” “你看不出来我哥哥喜欢阿伊古丽吗?” 殷其雷故作诧异:“啊?!” “刚才帐内我哥哥送阿伊古丽金刀,你为什么要让我哥哥难堪?” “亲亲好老婆,你可冤死我了,我简直比嫦娥还冤。嫦娥还有灵药可以偷,我除了偷你这个人,我就没啥可偷的了。” “说话又没正经了。”兀颜朵儿忍不住白他一眼。 殷其雷嘿嘿一笑:“亲亲好老婆,你不生气好不好?” “我哪有生气?” “为了证明你不生气,你就让我亲一下。” “不要!” 殷其雷哪容得她反抗,合身将她抱住,狂吻一阵。兀颜朵儿见到赛里部的将士从附近走过,羞得面红耳赤,从他怀里挣了出来。骂道:“无赖!” “亲了这么久,看来你真不生气了。” “我现在生气了!”兀颜朵儿秀足一跺,故意别过身去。 殷其雷抓起兀颜朵儿的手,摔了自己一个嘴巴,骂道:“都怪这张臭嘴,惹得亲亲好老婆生气了,以后看你敢不敢乱亲?”又拿兀颜朵儿的手摔了一个嘴巴。 兀颜朵儿急忙将手抽了回来,急道:“呆子,我又不是真的生气,你干嘛打自己?——疼不疼?” “不疼,亲亲好老婆的纤纤素手打下去,一点都不疼。” 兀颜朵儿扑哧一笑,拉着他的手,说道:“亲亲好老公,我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事?” “我知道你们汉人的规矩,父母不在,长兄为父,你现在也知道了,我哥哥喜欢阿伊古丽,只要你说句话,咱们就把他们的亲事办了,你看怎样?” 殷其雷早知她会说这件事,心里已有准备,说道:“这是不成的,想是我没对你说,阿伊古丽已在上京许了人家,这事是不能反悔的。” “啊?!” “亲亲好老婆,此事你务必要对兀颜兄弟说明,免得日后大家见面尴尬。” 兀颜朵儿叹了口气:“只怕我哥哥早已对阿伊古丽情根深种了。——唉,阿伊古丽如此姿色,任是哪个男人见了,都会难免动心思的。” 却见谢王孙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殷兄弟,不好了,出大事了!” 殷其雷素知谢王孙镇定,见他神色如此慌张,也不禁紧张起来,问道:“谢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蒜头得知玉夫人身陷敌营的消息,私自带领一千人马出城,看他的架势,只怕是要去救玉夫人。” 殷其雷惊道:“耶律李胡四十万大军,一千人马怎么救人?” “是呀,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你怎么不拦着一点?”殷其雷有些责怪的意味,蒜头年幼,做事冲动,但他谢王孙可是素来稳重。 “当时我去领咱们聿皇军的粮饷,并不在场,等到回去的时候,听说蒜头早就出营去了。” “快,咱们赶紧将他追回来!” 二人匆匆忙忙就往聿皇军调动本部人马,就要出城去追蒜头,却见査墉骑马赶了过来,喝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079 杀围救母(上篇 ) 査墉刚刚得知妻子陷身敌营,就听蒜头率兵出城的消息,故此慌忙赶来。 殷其雷抱拳禀告:“査将军,蒜头此去凶险非常,我们必须将他追回!” 査墉点了点头:“蒜头刚走一顿饭的工夫,你们快马加鞭,务必将他给我带回来!——若他已经进入敌营,无法追去,你们切不可陪他犯险,立即撤回!” 殷其雷暗暗叹息,玉楼春是他妻子,蒜头是他义子,亏他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但想他身居高位,自然要为大局考虑,蒜头如果真的进入敌营,八成是有去无回了。现在南京方面援军未到,檀州城的兵力实在与耶律李胡大军相差太远,不能再消耗实力了。 随即,殷其雷、谢王孙各率一千兵马追出城去。 兀颜朵儿听说,生怕殷其雷有个意外,立即来报赛里古乃、兀颜斡,请求支援。 赛里古乃、兀颜斡对望一眼,没有答话。 “哥哥,亲亲好老公是你妹婿,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兀颜朵儿心凉不已。 兀颜斡叹了口气:“咱们如今只剩不到四千的兵马,还要靠它夺回兀颜部,何必为了一个外人损兵折将?” “他是我丈夫,不是外人!” “就算是你丈夫,他能及得上兀颜部重要吗?何况这兵马本是向赛里部借来的,殷其雷是你丈夫,但与赛里部可是没有半点关系。岂能为了一己之私,让赛里部众兄弟为了一个无关之人,去冒生命之险?” 赛里古乃望了兀颜朵儿一眼:“朵儿妹子,不是做哥哥的小气,实在是赛里部的实力有限,不能冒此风险。” 兀颜朵儿愤愤不已,单枪匹马,冲了赛里部大营,兀颜斡急忙策马去追。 “朵儿,你给我站住!” 兀颜朵儿泪眼婆娑:“哥哥,他是我丈夫,如今他有危险,我不能不救。——若我此去不回,爹娘的血海深仇,就交托给哥哥一个人了!” 兀颜斡叹道:“殷兄弟是我妹婿,我岂能真的见死不救?只是赛里部的兵马却不能动,殷兄弟与我兀颜部有亲,说到底却与赛里部没有瓜葛。要冒险,做哥哥的自然陪你去,只是兰道兄弟已为你我而死,咱们再也不能连累赛里部了!” “哥哥!”兀颜朵儿此刻再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傻丫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救人要紧!” …… 李红蓼正端汤药到了杨衮房里,却见沙漠王大步走了进来:“二弟,四妹,大事不妙,聿皇军的小统领出城去救玉夫人,三弟和谢兄弟率兵去追,我怕三弟会有危险。” 杨衮大惊:“三弟意气用事!” “谁说不是呢!” “来人,给我备马!” 李红蓼忙道:“二哥,你重伤未愈,此事由我和大哥前去就行!” 杨衮缓了一下,说道:“大哥,四妹,你们千万小心!” 沙漠王、李红蓼当即带领本部人马,就要出城支援,刘虹得悉,急忙赶来,刘虹问道:“叔父、李姑娘,你们想要出城吗?” 沙漠王点头:“三弟深入险境,我们要去救他。” “叔父,此事太过凶险,万万不可!” “我与三弟互为安答,如今岂能见他一人犯险而无动于衷?” 刘虹知道沙漠王性格刚烈,劝是劝不住的,又因阻卜克烈部、奚元俟折部本是请来相助的兵马,素有自主之权,不属于北古口和檀州的调令范围,刘虹无法强自阻止,只道:“叔父心意既然如此坚定,侄女若是再说什么,只怕坏了你们兄弟之义。只是叔父千万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若是殷兄弟已经陷入重围,你们千万不可再救!” 沙漠王心想,若是这般,他就更要去救三弟不可了。但是此刻若不答应刘虹,只怕她不让自己和四妹出城。当下说道:“贤侄女为我着想,我自会意的。” 与李红蓼冲出北门,往西而去,自从拿下白马关,耶律李胡大军就已驻扎到了关外河滩。 …… 玉楼春望着自己下体汩汩冒出的白浊液体,羞愤难当,恨不得立即扑上去将他生吞活剥。但她重伤之下,四肢却被四个契丹壮汉牢牢按住,丝毫动弹不得。只像一块木头一般,任由耶律李胡对她施暴。 但她不是木头,她有感知,她能体会身心带来的巨大痛苦。 耶律李胡慢条斯理地穿起裤子,走到她的跟前,拍拍她的面颊:“大美人,你舒服了吗?” “呸!”玉楼春一口唾沫向他啐去,“狗贼,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耶律李胡冷笑:“你明明是个淫污之妇,却又何必在我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女?你不记得你刚才叫得有多销魂吗?想来你的男人,长期以来都没有给你满足吧!” “住口!”玉楼春目眦尽裂,娇躯颤抖不已。 不错,耶律李胡对她施暴的时候,她虽痛苦,但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是感到一种莫名的愉悦,像是积压已久的邪火,一股脑地释放出来。与査墉十年夫妻,她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她怎么可以有这种感觉? 玉楼春吓出一身冷汗,难道……她的骨子里天生就隐藏着这么荡漾的因子吗? 不,不是这样的,这一定是个幻觉。 她爱査墉,甚至超过自己的生命,她的身体已经被人玷污,她的灵魂绝对不能背叛他。 “大美人,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要在你身上留个印记。”耶律李胡手中出现一柄尖锐的刻刀。 玉楼春吃了一惊:“你……你想做什么?” “别动!”玉楼春将她螓首揿在虎皮榻上,刻刀在她左边面颊落下,血液沁了出来。 玉楼春大叫出声,感觉刀锋在她面部的骨骼游走,疼得嘴唇都被咬出血来,大骂:“畜生!” 耶律李胡笑了一笑:“你倒聪明,我在你脸上刻的正是一个畜字!” 却见耶律牙里果进来禀告:“大帅,发现东面两股兵马冲杀而来。” 耶律李胡停下手中刻刀:“多少兵马?” “前面一股只有千人,后面一股似乎多了一些。” 耶律李胡大笑:“这点兵马也来劫营?去,将这两股兵马扑灭,一个活口不留!” “是!” “慢着!我自引军前去,将这等不知死活的逆贼,一阵快杀!”耶律李胡命人披挂,手提一柄雕花扫帚刀。 “三哥,你真要亲自上阵吗?”耶律牙里果隐隐不安,耶律李胡到底几斤几两,他这个做弟弟的还是能够掂量清楚的。 “谅他二股小贼,何足道哉?” 玉楼春心里疑惑,难道是墉哥派人救她来了吗?若是果真如此,墉哥就太糊涂了,耶律李胡大军龙潭虎穴,南京援兵未到,岂敢直撄其锋?她只区区一介女流,死则死矣,何故累得将士为此送命? 耶律李胡吩咐严加看管玉楼春,自与耶律牙里果出帐。耶律李胡决定亲自出阵,他的贴身保镖赫连弗儿自要相随,赫连弗儿并不骑马,只是跟在耶律李胡旁边小跑,他的脚步很大,要真跑了起来,连马都追不上。身后则是耶律李胡的侍卫军,号称天狼,都是从属珊军挑选出来以一当百的勇士,共二千余骑。 天狼军的统领叫做萧宗辅,四十开外的年纪,契丹不惯留须,他却留了两撇八字胡,有些像抗战时期日本的仁丹胡,两端微微翘起。本是述律太后当年亲点的二十万属珊军的教头,惯使一杆铁脊蛇矛,威望和武艺皆在属珊军四虎将之上。 大营东面,一万汉军已将蒜头的一千人马团团围住,耶律牙里果催马上前:“大帅有令,全力扑杀,一个不留!” 殷其雷、谢王孙远远赶来,殷其雷叫道:“不好,蒜头被围!” 谢王孙望去,说道:“耶律李胡暂时只是出动汉军,一万多人,咱们拼一拼说不定能够救出蒜头。” 二人随即掩军杀入重围,殷其雷、谢王孙、蒜头的人马本来出自汉军,两边人马其中很多曾经都是称兄道弟,遇到相熟之人,多半下不了手,打声招呼,诸如“张兄,怎么是你?”然后杀向旁人。 是以,场面有些怪异,杀气大减。 殷其雷跃下马来,哥舒魔刀乱舞,连杀数人,回身斩向汉军一名士兵,见是曾经典章手下的一个队正,生生收住刀势,喝道:“周兄弟,典兄弟何在?”他仍不肯放弃劝降典章的希望,兄弟沙场相见,岂不令人寒心? 周队正见他一刀砍来,差点没吓尿了,哆哆嗦嗦地说:“典大哥,他……他死了……” 殷其雷呆了一呆:“好端端的,怎么会死?”难道典兄弟战死沙场了吗? “被……被如今我们的百夫长方高出卖,拿了一封敌方的劝降书,说……说是典大哥通敌,典大哥就被……就被处死了……”周队正忍不住落下一颗眼泪,典章为人义气,对属下多有照顾,哪像现在的百夫长方高,作威作福,还要克扣底下的饷银。 “典兄弟,是我害了你呀!”殷其雷心中悲恸难忍,又扭头对周队正说,“周兄弟,我看你混得不如意,不如趁此机会反了吧!”殷其雷看清形势,如今敌众我寡,能够劝降一些将士,说不定局面会有转机。 周队正想也没想,对着队里兄弟大喊一声:“兄弟们,反了!” 080 杀围救母(中篇 ) 周队正带着几个反了的兄弟杀了过去,那些汉军不知他已反了,多在毫无防备之下着了他们的道。 殷其雷叫来与他一同前来的董浑,对他说了几句,董浑大喜,吼道:“妈了个巴子,咱们也反了狗娘养的耶律李胡!”他故意加上耶律李胡的名字,好让大家知道,反的是耶律李胡,可不是他们聿皇军。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董浑平日插科打诨的作风完全影响到了他的手下,其中包括癞痢阿三,只听他也大喊起来:“张大哥,李大哥,咱们也他娘的反了耶律李胡吧!” 其余众人立即附和:“反了!反了!反了耶律李胡!” 与他们厮杀的汉军难免觉得奇怪,他们不是早就反了吗? 董浑策马狂奔,大叫:“反了耶律李胡,反了耶律李胡!” 按照犬吠理论,一只狗叫,其余的狗也会跟着叫。这就和炒作宣传的道理一样,发生一件大事,或者推出一件产品,一些不明真相的大众也会跟着起哄。是以聿皇军许多将士也不知道董浑等人瞎叫唤什么,只当是个口号,也跟着大喊:“反了耶律李胡!反了耶律李胡!” 混战之际,汉军不明觉厉,听得反声此起彼伏,只道是自己人反了,因为聿皇军反叛已久,按常理推测,是不可能再在这个时候打出反叛的口号。 于是汉军将士惶恐不安,军心大乱,有些本来就不支持耶律李胡的将士,听到反声,也都趁势高喊:“反了耶律李胡!反了耶律李胡!” 谢王孙大喜过望,知道殷其雷使了造势之计,跟着大喊:“耶律李胡残暴不仁,素不把咱们汉军当做人看,今日我石大勇就反了他娘的,弟兄们,跟我反了!” 范鸿等人立即跟着鼓噪起来。 石大勇时为汉军千夫长,他手下的几个百夫长正在远处围杀聿皇军,听到喊声,狐疑不已,石将军一反,按照连坐制度,他们也活不成了,当下铁了心肠,扯旗呐喊:“弟兄们,跟着石将军反了!” 石大勇大惊失色,叫道:“我没反,我没反!” 殷其雷冲了上去,将他扑倒在地,一刀划过他的颈部,鲜血喷薄而出,他便再也发不出声了。 此刻,场面大乱,聿皇军早将“反了耶律李胡”当成口号奉行,汉军当中有喊此口号者,即为自己人。不喊此口号者,不管三七二十一,厮杀过去,其中不免杀错了人。 但是汉军可就惨了,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反了耶律李胡”已经当成口号,即便平日都在一个军营,此刻相遇也要小心,谁知道对方反没反?是以汉军将士碰面,都要先问一句:“你反没反?”但是被问者不知对方反没反,不敢轻易回答,大抵都要反问一句:“你反没反?”双方都猜不到对方的心思,僵持不下,都看自己身边的人数决定,人数多的,胆气较粗,喝道:“我们反了,咋地?”另外一边人数较少,忙道:“我们也反了!”当然,有些不反的,自然又要厮杀一起。 殷其雷杀向蒜头身边,叫道:“蒜头,快点随我突围!” 蒜头倔强地说:“不行,我要去救干娘!” “咱们这点兵马救不了玉夫人的!” “救不了也要救,身为人子,怎能不救自己的母亲?” 殷其雷微微一怔,不想蒜头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一番话语。将心比心,尽管他的生母和后妈对他并不关心,但是她们若是落入这等阵仗之中,他就是拼死也会去救的。但是两军交战,又有所不同,救母只是个人的事,赔上这么多将士性命,又是于心何忍? 殷其雷一时陷入两难,却听旁边周队正道:“殷大哥,那人就是害死典大哥的方高!”说着一指前方马上一人。 殷其雷怒从心起,疾奔过去,方高一矛搠了过来,殷其雷哥舒魔刀在手,将身一侧,一刀斩下,那矛立断。 方高大吃一惊,叫道:“我……我也反了……” 殷其雷冷笑:“你诬告典兄弟反叛,今日怎么自己也敢反叛?” 方高此刻知道殷其雷的意图,拍马便走,殷其雷追了上去,一刀斩断坐骑左后足,那马悲鸣一声,方高便从马上摔下,身体尚未落地,殷其雷一刀刺入他的胸膛。 他本来自21世纪,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取人性命之事,想都不敢想。可是,来到这个乱世,特别是在这片弱肉强食的草原,他看不到生命的尊严。短短两个月间,他已不记得自己双手到底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可是他要生存,就要杀戮。战场的仁慈,只会害了自己性命。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不辜负情义二字而已。 若连情义也都失去了,那他只是一部会杀人的机器而已,就像司徒灾星的霹雳车,冷冰冰的,没有生命,成为统治者的征伐工具。 哥舒魔刀的刃口血液滑下,他仰天喊了一声:“典兄弟,兄弟为你报仇了,你安息吧!”跪地纳头拜了三拜,他本不相信什么在天之灵的理论,但是此刻他却希望人死后,真有在天之灵。 汉军一个契丹千夫长来到身后,一见殷其雷身上制服,知是聿皇军的将领,手中狼牙棒砸了下去。——聿皇军重新改变之后,皆已换了制服,否则穿着汉军带过来的制服,混战一起,可就难辨敌我了。 契丹千夫长的狼牙棒没有砸到殷其雷头顶,人就栽下马去,胸口插了一枝羽箭。 殷其雷吃了一惊,急忙拿刀起身,却见兀颜斡手拿铁弓,策马而来,知他救了自己,急忙抱拳:“多谢相救!——赛里部的兄弟都来了吗?” 兀颜斡有些歉意,说道:“只有我和朵儿来了!” 殷其雷没有多想,望向兀颜斡身后,兀颜朵儿手持长枪,连挑数人,英勇非凡。 “亲亲好老公!”兀颜朵儿策马到他身旁,“你怎么不骑马?” 殷其雷笑了一笑:“我拿的是短刀,骑马杀得不方便。” 汉军代都指挥使耶律牙里果看到场面混乱不堪,只听“反了耶律李胡”之声越来越高,汉军之间多有将士自相残杀,已经无法控制,立即策马回报耶律李胡。 耶律李胡大怒:“这些汉狗,都反了吗?” 耶律牙里果战战兢兢:“可是尚有一些没反,但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也罢!汉军朝三暮四,现在不反,迟早要反!不如现在就将他们歼灭,一个不留,以绝后患!” “末将这就去调兵!” 蒜头趁乱已经杀出汉军重围,直往耶律李胡大营奔去,耶律李胡远远望去:“那个小孩是谁?” 天狼军统领萧宗辅摸了一下八字胡,说道:“听说査墉鼠辈将汉军的叛兵改编成了什么聿皇军,想来这小儿是聿皇军的什么将领。” “谁人与我拿他?” 萧宗辅看到蒜头突围的兵马不过二百余人,对副将萧哈顿道:“哈顿,你带百骑前去,提那小儿首级来见!” 萧哈顿本是萧宗辅一手**出来,本在属珊军任职,刚刚调到天狼军,正愁没有机会在耶律李胡面前显露本领,当即率领百骑,提着一杆精钢蓼叶枪,扑向蒜头。 属珊军已是耶律李胡手下精锐,天狼军乃从属珊军挑选而来,是为精锐中的精锐。萧哈顿率领的一百骑兵,个个骁勇无敌,一时就将蒜头带领突围的二百余人杀得落花流水。 萧哈顿已和蒜头二马交错一起,走了五个回合,蓼叶枪破开蒜头双戟,向他胸口刺到。蒜头身体向后一仰,避过一枪,但他骑惯神猪,驾驭马匹尚不精熟,坐骑受惊一跳,他便跌下马来。萧哈顿就要一枪结果他的性命,却见半空一物砸来,萧哈顿回枪一挑,却是一支烟杆。 谢王孙拍马赶到,手执长矛,代替蒜头与萧哈顿战在一处。蒜头又跃上马去,叫道:“谢大哥,这里交给你了,我去救干娘!” 谢王孙大惊:“蒜头,回来!”想要去追,无奈正被萧哈顿缠住,二人不分伯仲,倒也甩他不开。 玉楼春杀了看守她的侍卫,从耶律李胡的大帐逃了出来,因为耶律李胡亲自上阵,天狼军随去护驾,看守大帐的侍卫没有几人。大帐旁边一个马厩,专门饲养耶律李胡的骏马良驹,耶律李胡爱马如命,是以粟特酋长穆尼当初才会送他一匹纯种的汗血马来拉拢关系。玉楼春拿了自己的象鼻刀,迅雷不及掩耳,杀了管理马厩的几个奴隶,抢了一匹乌雪蹄狂奔而去。 “犯人跑了,快追!”身后追兵赶来,接着四面八方涌出无数人马。 玉楼春仗着胯下宝马,一路厮杀,但她昨晚已受重伤,此刻只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力,想要逃离耶律李胡大营,免受他的蹂躏。 此刻耶律牙里果已传耶律李胡之命,带领五万属珊军围歼汉军和聿皇军,耶律李胡策马进前,大喝一声:“一个不留,勿使我军中再有汉狗!” 汉军当中本有一些将士不存反心,但是耶律李胡此言一出,不反也得反了,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081 杀围救母(下篇 ) 殷其雷大吼一声:“汉军、聿皇军本出一脉,今日正好同仇敌忾,咱们一起杀出重围!” 人如绝境,不得不背水一战,汉军、聿皇军抵御极其强烈,但也终究不敌训练有素的五万属珊军,一时惨叫连天,不知死伤多少。 殷其雷极目四望,不知蒜头身在何处,暗暗担心,向左右问道:“蒜头人呢!” 一个士兵答道:“统领似乎杀出重围,往敌军大营去了!” 殷其雷大吃一惊,深入敌军腹地,不是自寻死路吗?当下抢了属珊军一个骑兵坐骑,杀了出去,却见属珊军四虎将之一的耶律牛粪拦住去路,手中一双八角铜锤砸了下来。 殷其雷侧过右锤,哥舒魔刀去挡左锤,当的一响,殷其雷手臂发麻,知道此人膂力非常,此刻寻找蒜头要紧,无心恋战,拍马便走。 耶律牛粪穷追不舍,契丹将士骑术精湛,殷其雷刚刚学会骑马,哪里能够逃脱得开?只得回身与他再战,殷其雷不擅马战,交手十个回合,渐渐力不从心。正思下马与他步战,却见一枝羽箭射向耶律牛粪。 耶律牛粪低头一避,抬眼望去,一股兵马狂扑而来,却是沙漠王和李红蓼领兵支援,那箭却是沙漠王所射。 沙漠王大喝一声:“三弟,哥哥来也!”策马率先杀入,登时便与耶律牛粪厮杀一处。 殷其雷顾自去寻蒜头,策马奔出二里,却见蒜头正被一股兵马围住,手下兄弟只剩几人。殷其雷急忙赶去,厮杀一阵,带着蒜头奔出重围。 忽听蒜头大叫:“干娘!干娘!” 玉楼春浑身浴血,拖着象鼻刀死命狂奔,后面追兵鼓噪,狂箭乱射。忽地座下乌雪蹄仰天悲鸣,人立而起,却将玉楼春甩落在地。原来马臀已被投枪射中,乌雪蹄疼痛难忍,再难奔驰。 蒜头策马赶去,叫道:“干娘,上马!”自己下马,将玉楼春扶了上去。 玉楼春心下感动:“好孩子!” 殷其雷看到玉楼春衣裳不整,多有撕破,心中便知玉楼春可能受了**。暗自叹了口气,说道:“玉夫人,你且先走,这里有我抵挡!” 玉楼春点了点头,策马又逃。 殷其雷跳下马去,叫道:“蒜头,上马!” “殷大哥,那你怎么办?” “我在马上施展不开,你骑马护送玉夫人。” 蒜头急忙点头:“好,我送了干娘突围,再来帮你!”跃上马去。 忽听一声箭响,蒜头又从马上栽了下来,殷其雷大吃一惊:“蒜头!” 回头望去,射箭之人正是百步之外的萧牙碎,也在属珊军四虎将之列。殷其雷目眦尽裂,提刀就要杀去,却见蒜头扯住他的手臂:“殷大哥,我会不会死?” 萧牙碎那一箭正中蒜头心窝,殷其雷虎目含泪,以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说什么也救不回来了。除非镜门神医张螺子能够出现,但是张螺子远在上京城外,怎么会忽然来檀州呢! “不,你不会死的……”殷其雷六神无主,将要抱起蒜头。 蒜头摇了摇头:“殷大哥,我好辛苦,你……你不要碰我……” 却见董浑带兵杀了过来,一时呆若木鸡,过了半晌,叫道:“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老子操他娘的!” 蒜头缓缓地从怀里摸出两只钱袋,放到殷其雷手里,呼吸急促:“这……这是我存下来的饷银,每袋……都是二两二百文钱,如果……如果他日你能回到上京,你去瓦里,把这些钱……一袋交给我娘,一袋交给……大葱,你对大葱说……我……我再也不能娶她了……”忽地,他又咧嘴笑了一笑,“殷大哥,我看到大葱穿上红嫁衣的样子了,她……真的好美……我答应过她,等我长大之后,要请上京最好的裁缝,给她做一身漂亮的红嫁衣……” 殷其雷知道蒜头此刻已是回光返照,说了这些胡话,说道:“好兄弟,你安心去吧,你交代的事情,我会替你办好!” 蒜头缓缓闭上了眼,面上挂着一朵微笑,仿佛走的时候,没有一丝痛苦。 殷其雷将两只钱袋收入怀中,举起哥舒魔刀,大吼一声,杀向萧牙碎。萧牙碎身边骑兵汹涌而来,殷其雷滚入马群之中,使出落地式灵活多变的身法,加之哥舒魔刀之利,狂斩马蹄,骑兵纷纷落马。殷其雷一刀一个,杀红了眼,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要为蒜头报仇,哪管其他? 萧牙碎看到聿皇军中竟有如此勇将,不禁暗暗惊奇,挺枪而出。殷其雷正要杀向萧牙碎,见他自动送上门来,大叫一声:“狗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杀了两个骑兵,扑了上去。 立时便与萧牙碎杀在一处,萧牙碎手使錾金虎头枪,枪法十分凌厉,招招要人性命。萧牙碎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又兼虎头枪要比殷其雷手中哥舒魔刀长得多,占尽优势。 殷其雷一面应付萧牙碎,一面又要对付打围的骑兵,实在左右难开。董浑等人正与属珊军骑兵交战,看到殷其雷被围,急忙冲去相救。 殷其雷心想,萧牙碎擅长马战,自己这么与他纠缠,可要吃尽苦头了。当即又拿出对付萧玉迟的方式,故伎重施,将身一滚,一刀斩向萧牙碎坐骑左前足。哪想萧牙碎坐骑乃是一匹神驹,本是耶律李胡因功赏赐予他,号称玉狮子。 萧牙碎见他一刀斩来,当即一勒马缰,玉狮子前蹄双腾。殷其雷一刀落空,马蹄已经落下,重重踏在他的后背。殷其雷一口热血喷出,急忙滚到一边。 董浑杀了过来,护住殷其雷,叫道:“殷大哥,快走!” 但被属珊军骑兵团团围住,一时竟也走不脱,众兄弟杀了一阵,折了大半。却见李红蓼策马奔来,手中三棱剑,连杀数人,带领一队奚兵冲入阵中。 “三哥,你受伤了吗?”李红蓼面上掩不住关切之情。 殷其雷抹了一下嘴角血迹,笑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举刀又杀,如今敌众我寡,想来蒜头的仇暂时是不能报了。只有先行突围,免得更添伤亡,嗖嗖两刀,砍下敌兵两个头颅,喝道:“众兄弟随我突围!”骑上战马,挑了一个敌兵薄弱之处,冲了出去。 又见属珊军两个裨将率兵冲杀而来,李红蓼取出斜月宝弓,嗖嗖二响,两个裨将落马,其余敌兵一见,吓得不敢前进。 殷其雷赞道:“四妹,好神射!” 乱军之中,忽然一枝狼牙箭射向李红蓼身后,殷其雷大叫一声:“小心!”扑向李红蓼,忽地右肋一疼,与李红蓼双双滚落马下。 二百步外,天狼军统领萧宗辅叹了口气:“可惜,没有射杀奚部首领。” 耶律李胡眼睛一亮:“那位女将就是奚部首领吗?” “见她身穿奚服,带兵领将,必是奚部首领无疑。” “这是奚元俟折部的首领,号称奚五部第一美人,谁人与我擒她?” 萧宗辅身边又一副将萧青山请命:“末将愿往!” 耶律李胡交代一句:“只可生擒,不可伤她性命!” 萧青山自带五百骑兵杀去,半路李红蓼的侍女阿烛率领二十余辆雷霆战车冲入骑兵方阵,霎时大乱,杀得昏天暗地。 “三哥,你怎么样?”李红蓼扶起殷其雷。 殷其雷冲锋陷阵,体力消耗自是不必说了,就只被萧牙碎马蹄一踏,就已去了半条性命。何况又加萧宗辅这一劲箭,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一晃,就要倒下。 李红蓼急忙将他扶上马去,自己跟着上马,说道:“三哥,你再支撑一下。”策马又杀,在奚兵掩护之下,杀出一条血路。 耶律李胡看到萧青山的五百骑兵被雷霆战车挡住,而李红蓼已经策马跑远,不禁大为恼怒,喝道:“赫连弗儿,将奚兵战车给我砸烂!” 赫连弗儿阔步流星上前,将双流星锤舞得呼呼作响,扫向一辆雷霆战车的轱辘,轰的一声巨响,轱辘尽碎,车上奚兵摔了下来,赫连弗儿一锤一个,悉数砸死。 顷刻之间,雷霆战车已被赫连弗儿毁去大半,阿烛大惊失色,叫道:“快撤!” 一连杀了半日,众将士这才陆续冲出耶律李胡的包围,殷其雷被李红蓼抱在马上,只觉两张眼皮沉重如铁,昏昏睡了过去,梦里隐隐飘入一股青草芬芳,那是李红蓼身上特有的味道。 “三哥,你别睡呀,你快醒醒,咱们快到檀州城了!”李红蓼大急,拍了拍他的面颊,没有一点反应。 沙漠王吩咐古禄带领一队人马殿后,顾自赶到李红蓼身旁,问道:“四妹,三弟情况怎么样了?” “似乎快不行了。” “快,赶回檀州城请军医救治!” 耶律李胡大军追了十里,便没有再追上来,因为他已看到檀州城派出人马接应。此战,耶律李胡除了损失汉军之外,其余部队元气未伤,只是折了少数人马。而彼方沙漠王和李红蓼却是损失惨重,各自折了五千人马,阻卜和奚都是善战之兵,俱能以一当十之用,要比古北口和檀州城本部将士骁勇得多。 査墉、雍梁平叹息不已,唯一可喜的是,聿皇军三千人去,不但没少,反倒多了一倍,都是一起反叛的汉军。听得聿皇军将领说起,才知殷其雷阵前使了造势之计,二人均是佩服不已。 082 离魂 殷其雷昏迷不醒,众人围在他的床前,忧心忡忡。 军医拔出他右肋下的狼牙箭,叹道:“这箭射得太深,已经伤到肺叶了!” 李红蓼急道:“大夫,你快救救我三哥。”要知殷其雷这一箭乃是为她而挡,念及三哥结义之情如此,自己恨不得代他痛苦。 军医翻了一些殷其雷两边眼皮,说道:“小人只有尽力,能不能醒过来,就要靠殷将军的造化了。” 董浑怒道:“你要救不醒殷大哥,我要你这庸医抵命!” 谢王孙连忙劝住:“董兄弟,稍安勿躁。” 军医正给殷其雷施针,兀颜朵儿一颗心抵在喉头,声音沙哑地回头去问兀颜斡:“哥哥,亲亲好老公会不会有事?” 兀颜斡安慰:“殷兄弟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放心!” 阿伊古丽得知消息,慌忙赶了过来,董浑等人诧异非常。他们只知墩子被殷其雷调到赛里部,却仍不知她是女扮男装的阿伊古丽。陡然一见阿伊古丽女儿装束出现,先是一怔,继而目瞪口呆,阿伊古丽清丽脱俗,天仙一般的人物,绝对亮瞎一帮糙老爷儿们的狗眼。 “你……是墩子?”癞痢阿三觉得不可思议。 阿伊古丽无心纠结这个问题,问道:“殷大哥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不过你放心,殷大哥很快就会醒过来的。”癞痢阿三不仅是在安慰阿伊古丽,也在安慰自己。 阿伊古丽扑到殷其雷床边,见他浑身是血,虽然多半都是敌人的血,但也实在触目惊心,阿伊古丽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叫道:“殷大哥,你醒醒呀,我是阿伊古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 兀颜朵儿心里奇怪,明明是她哥哥,为什么要叫“殷大哥”?但想,殷其雷和阿伊古丽曾经共在一个军营,为了掩人耳目,阿伊古丽叫他“殷大哥”想是叫习惯了。 査墉刚从玉楼春房里过来,玉楼春虽然受了重伤,但是情况要比殷其雷乐观。唯一让他痛心的是,他刚刚收的义子蒜头战死沙场了,难道他此生注定无人给他送终吗? 査墉叹了口气,扭头去问谢王孙:“情况如何?” 谢王孙摇了摇头:“要看殷兄弟的求生意志了。” 一连两天,殷其雷仍旧没有醒来,阿伊古丽陪在他的身边一直不曾合眼,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兀颜朵儿感慨万分,这做妹妹的对哥哥的感情,似乎都超过了她这个做妻子的。 …… 浑浑噩噩,殷其雷仿佛又来到曾经漂泊的城市,一眼望去,都是地震之后的废墟,哀号遍野。 “我又回到现代了吗?”殷其雷喃喃自语。 他虽痛恨古代的杀伐,生命的尊严被世道践踏殆尽,但是现代看似和平和文明的社会,他活着照样没有生命的尊严。 不知为何,此刻他竟舍不得那个烟尘弥漫的年代,那些红颜,那些兄弟,他真的就要这么抛弃了吗? 他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难道一切都是一场梦境? 消防官兵正在不竭余力地进行救援工作,殷其雷发现,他此刻站的位置正是与蕙姐当初开房的王朝酒店门口,只是王朝酒店早已失去往日的堂皇富丽,坍塌大半,大片大片的水泥钢筋裸露外面。 忽地,大地又晃了一下,余震! 刚从救护车上走下的美女医生娇躯晃了一下,立即跌倒在地,殷其雷伸手去扶,但是……他的手臂竟然直接穿过她的身体。 殷其雷试了几次,依旧如此。 “欸,你没事吧?”殷其雷问了一句。 美女医生似乎没有听见,接着便有一个消防官兵过来,将她扶了起来,说道:“余医生,刚刚发生余震,这里还很危险,你先躲开一下。”然后,他们二人撞向殷其雷的身体。 殷其雷躲开不及,他们直接从他身体穿了过去。 殷其雷呆若木鸡,他忽然冒出一个惊人的想法,他的人没有回到现代,而是他的灵魂回到现代。 人类,竟然是有灵魂的! 他立即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他必须要有一个身体,否则就算回到现代,他又如何人生存,说不定一时片刻,就会魂飞魄散。 永远地湮灭了! 他冲进了王朝酒店的大堂,他依稀记得他是在这里被一盏水晶吊灯砸中,不知道他的尸体被人发现没有。 他用力地扒那些废墟,可是……根本无济于事。 他现在只是灵魂,根本动不了这世上的任何实物。 他又看到一具尸体被挖了出来,那是蕙姐的老公,殷其雷心里有些愧疚,毕竟他给人家戴了一顶高大的绿帽子。但是愧疚一闪而过,在性开放的年代,哪个男人头上不带点绿?就算肉体上没有,精神上也是有的。 根据弗洛伊德的观点,男女xx,不是两个人在xx,而是四个人在xx。也就是说,在xx的时候,各自心里都在想着自己憧憬的对象,以人物替代的方式得到满足。 俗话说得好,头上有点绿,生活才能过得去。 殷其雷对此素来开明,或许是因他没有被人戴过绿帽子,才会如此坦然,大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在现代,他是一个娶不起老婆的屌丝,就算有人想给他戴绿帽子,也是无从下手。 但是,古代呢? 万一兀颜朵儿与别的男人xx,他又如何自处? 殷其雷叹了口气,他能回到古代吗?如果永远回不去了,难道要叫他的亲亲好老婆为他守一辈子寡吗?这也太不人道了。 殷其雷意兴阑珊,却听旁边消防官兵大喊:“快过来,快过来,这边还有活口!” 殷其雷赶了过去,废墟之中挖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姑娘,一头沾满尘土的长发,覆盖住了她的面庞,她似乎还能言语,模糊地说些什么。 刚才的美女医生又跑了过来:“赶快给她喝水。”拧开一瓶矿泉水,拨开她的长发。 殷其雷看清那个受难者的容颜,竟是……苏浅浅! 是他追求八年的苏浅浅! “浅浅!”明知她听不见他的声音,他还是喊了一声。 接着苏浅浅被抬上担架,迅速送往救护车,殷其雷跟着跳上救护车。然后,一帮医务人员手忙脚乱地给她戴上氧气罩,测心电图。 救护车已经发动,苏浅浅奄奄一息,殷其雷望着心电图示波器,波纹越来越弱,一颗心揪紧,不提地叫唤苏浅浅的名字,试图激发苏浅浅的意识。 但他只是一个灵魂,苏浅浅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只听美女医生说道:“快,强制心脏重启!” 旁边一个医生立即拿出除颤器,两块电极板击在苏浅浅胸口,苏浅浅的身体重重颤了一下。 两分钟后,美女医生无力地坐到一旁:“眼睁睁的,又看着一条生命从自己眼前流走,医生终究是敌不过死神的。” 殷其雷望着心电图显示的波纹,已是一条直线,忍不住掉下了泪。他追了苏浅浅八年,现在,随着她的离去,这一段一厢情愿的感情,是不是也要告一段落了? 殷其雷这么一想,心里就空落落的,仿佛内心深处被剜掉了什么。 “其雷,你是在为我哭泣吗?”旁边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柔情似水。 殷其雷怔了一下,扭头看去,苏浅浅站在自己面前——不,准确地说,是苏浅浅的灵魂站在自己面前,因为她的肉身还在病床躺着。 “浅浅,你快回去,回到你的身体里面,你不要出来!”殷其雷近乎粗暴地推搡着她。 苏浅浅好脾气地笑了一笑:“你忘了,最怕疼了,那个身体,都是疼痛,我再也待不下去了!” 殷其雷心若明镜,听她话中有话,问道:“他……他对你不好吗?” “不,他对我很好,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一定是他的问题!”她是他的女神,在他心里,她一直是个完美无瑕的姑娘。 “有一段时间,我很压抑,在别人的怂恿下,接触了毒品,为了毒资,我才嫁给了他。” 殷其雷头顶仿佛炸开一个焦雷:“你……别开玩笑了。” 苏浅浅自嘲似的笑了一笑:“怎么,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是不是幻灭了?” “不,不是的,你始终是我深爱的那个苏浅浅。” “你爱的,只是你幻想出来的苏浅浅,其实我远没你想象得那么好。” 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一声的呐喊和呼唤:“殷大哥!殷大哥!殷大哥!” 苏浅浅奇怪地望着殷其雷:“什么声音?” 殷其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就被这些声音吸引过去,他像一块铁,而声音就像吸铁石,殷其雷不禁大叫:“浅浅!”一把抓住苏浅浅的手。 二人穿出救护车的车厢,眼前的世界越来越小,瞬间二人又被一个黑色的混沌吸了进去,天旋地转,殷其雷大叫:“浅浅,抓紧我的手,我追了你八年,即便生不能在一起,做鬼我也不要和你分开!” “其雷,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个好姑娘,你忘了我吧!”苏浅浅忽然奋力甩开他的手。 是的,她再也配不上他了,从她第一天沾染毒品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已不配再拥有他的爱。 083 饮水堡之困 “浅浅!”殷其雷大呼一声,醒了过来。 “三哥,你醒了!”李红蓼热泪盈眶。 殷其雷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已知自己不在檀州城,因为他置身的房间破落不堪,什么家具也没有,倒像是被洗劫了一般。 “这是什么地方?” “饮水堡。” “怎么忽然搬到这里,难道……”殷其雷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李红蓼点了点头:“你猜想的不错,你昏迷的这几天,司徒灾星又造出十辆霹雳车,檀州城已破。” 却见董浑和癞痢阿三走了进来,看见殷其雷苏醒过来,大喜过望。 癞痢阿三得意万分:“我就说,我这招魂的法子行吧,看,殷大哥被我一招就醒!” 李红蓼好笑地说:“也不害臊,三哥是你招魂招醒的吗?明明是张神医妙手回春,把殷大哥从恶鬼手里救了回来。” 殷其雷奇道:“哪个张神医?” “除了我,还能有谁?”张螺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殷其雷更加震惊:“神医,你怎么来了?” 董浑和癞痢阿三争先恐后地说起那日的情形,正当殷其雷在檀州城昏迷不醒的时候,军医已经判定殷其雷死亡。听得守城士兵来报,说是城外有位神医,姓张名螺子,求见殷其雷。本来査墉、雍梁平还在怀疑张螺子是不是敌军派来的细作,但是董浑、癞痢阿三家都住在上京,自然听说上京城外有位大名鼎鼎的张神医。 于是,请了进来,张螺子看到殷其雷已无气息,急忙给他扎了镜门的续命针,经过几日治疗,殷其雷情况微微有了好转。 但在此刻,耶律李胡开始四面围攻檀州城,査墉、雍梁平趁夜带领将士偷出城去,却遇司徒灾星埋下伏兵,死伤惨重,将士流离。 董浑叹了口气:“査将军将招降的汉军和咱们的聿皇军拼在一起,总共一万多人,我本心想这一回可以好好威风一番,咱们聿皇军也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军队了。哪承想,耶律李胡的霹雳车一出动,又被杀得七零八落。现在只剩三千聿皇军将士和李姑娘的两千奚兵守在饮水堡,外面却有耶律李胡手下的三路节度使军围困咱们,再不想个法子,咱们都要活活饿死在这饮水堡。” “啊!”殷其雷叫了一声,“咱们被围困了吗?” 李红蓼黯然说道:“如今三哥已醒,我也就放心了。三路节度使军本是冲着我来的,我这就出城受降,让他们绑了我去见耶律李胡。” 殷其雷叫道:“慢着,到底怎么回事?” “城破之时,耶律李胡四处派军寻找李姑娘,说要将她抓回去……那个……那个啥!”董浑望了李红蓼一眼,后面的话并没有点名,但他说的“那个啥”已经很明显了,耶律李胡早就垂涎奚五部第一美人,如今攻下檀州城,自然不会放过她。 殷其雷坐了起来,拉过李红蓼纤纤素手:“四妹,你不要犯傻,你以为自己献给耶律李胡,耶律李胡就会放过咱们吗?再说,大丈夫死则死矣,岂能让你一个姑娘家为了我们犯险?!” 董浑心头一热,男儿血性被唤醒,大声说道:“不错,殷大哥说得对,咱们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牺牲一个姑娘家来换取性命,还不如他娘的死了算了!” “三哥……”李红蓼有些感动地望了殷其雷一眼,但见他一直抓着自己的手不放,神情又有一些忸怩。 殷其雷知觉,缩手回来,心中小小得意一番,又问:“现在情况如何,带我出去看看。” 张螺子摇了摇手:“不成,你虽苏醒,但是重伤未愈,还须好好调养。” 李红蓼也说:“是呀,三哥,你就听张神医的话嘛!” “我没事了!”殷其雷为了自己没事,舒了几下自己的胳膊,右肋仍旧隐隐作痛,但也不表现出来。 张螺子本来最恨不听医嘱的病人,他本有妙手回春的手段,但是病人不配合治疗,出了问题,反倒显得他这位神医浪得虚名了。 但是当此危难关头,张螺子也不能多说什么,否则反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殷其雷走出房间,原来饮水堡和白马关差不多,只是一个堡垒。但因不是要紧之处,是以并无将士把守,本来此处也有一两千户人家,战事一起,都被迁徙别处去了。是以将士被困饮水堡,也无粮草供给,已经紧衣缩食多日。 殷其雷登上东城,将士见他苏醒,无不欢呼雀跃。 谢王孙把守东城,见到殷其雷,笑道:“殷兄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殷其雷微微一笑,问道:“谢大哥,情况如何?” “饮水堡虽小,但索性城墙坚固,都是原先的村民为了抵御山贼筑造的。三路节度使军,总共四万人马,但怕强攻折损过甚,回去不好向耶律李胡交代。是以采取围城的方式,想要将咱们困死于此。” “其他三个城门都有人把守吗?” “南门是由海霸天、金不换把守,西门是由奚部女将阿烛把守,北门是由大喇叭兄弟把守。” “咱们还有多少粮草?” 谢王孙叹了口气:“早就没有粮草了,将士们早就开始杀战马为食了!” 殷其雷深知战乱之际,战马的生命要比士兵更加贵重,现在竟然开始杀战马为食了,可见是被逼到绝境了。 忽见城外五里之处的大营冲出一队人马,到了百步之外立住,为首一人,身披乌油铠甲,手持一杆七星大朴刀,气焰十分嚣张。 谢王孙笑道:“此人是龙化兴国军节度使石山炮的草包儿子石磊,日日前来骂阵,也不嫌累!——众将士紧守城门,谁也不许出战!”随即抽出烟杆,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他的烟杆本在“杀围救母”一战之中丢失,但是烟瘾难耐,又偷偷做了一杆,用的是黄杨木根,烟锅和烟嘴白铜包裹,只是没有从前那一杆精致。 只听石磊张口大骂:“喂,城上的狗贼,你们在当缩头乌龟吗?有种出城与小爷大战三百回合!哈哈,你们都是一群蹲着撒尿的小娘儿们吗?是不是听到小爷的威名,吓得双腿发软?”身后将士跟着哈哈大笑。 董浑怒火朝天,朝着城下啐了一口唾沫,但是他的唾沫毫无力道,根本飞不到石磊脸上。 李红蓼取出斜月宝弓,已经开始瞄准石磊,谢王孙素知她射术精湛,急忙阻止:“李姑娘,且慢!” “为何?” “要是寻常将领,射死也就罢了,但这石磊虽然可恶,却是石山炮的儿子。本来三路节度使军只想围城,若是射死石磊,石山炮必定为子报仇,无计代价,前来攻城。这么一来,奉陵节度使军和建安节度使军也会响应,到时四面攻城,饮水堡很快就守不住了。” “谢大哥所料极是。”李红蓼收起斜月宝弓。 董浑愤愤地道:“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这也太屈杀人了!” 谢王孙微微一笑:“他要骂随他骂,反正累的是他,你要心里难受,就骂回去嘛!” 董浑果然骂了回去:“妈了个巴子,你个狗日的杂种,你在城下狂吠个鸟!你要有种,你冲上来咬老子呀!” 石磊大怒,举刀杀来,刚到城下五十步内,城头弓箭手已经纷纷射箭。等到他们进前,又有礌石滚木伺候,一时死了几十号人。石磊只带一千五百多人前来搦战,一时不敢逞强,又退了回去。 董浑哈哈大笑:“怎么样,狗杂碎,没受伤吧?” 石磊愤愤不已:“你别得意,我这就去请父亲下令攻城!” 殷其雷心想,东门有人骂阵,其他三门肯定也有人骂阵,旁人他倒不担心,但是南门守将海霸天却是一个爆脾气,他要是一时忍受不了,出门应战,可就糟糕了。 谢王孙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放心,海霸天身边有个金不换,此人武艺不高,倒有一些心思,能将海霸天哄得服服帖帖的。” 殷其雷从东门城头下来,又往南门城头而来,城外奉陵军的两员裨将率领二千人马搦战,大骂海霸天缩头乌龟。海霸天被金不换劝住不能出战,只将烂布塞起双耳,坐在地上顾自生着闷气。 “海大哥!”殷其雷叫了一声,海霸天没有听见。 金不换因为当日擂台争夺聿皇军统领之位,对殷其雷等人颇有微词,但是此刻同仇敌忾,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不近人情,朝着殷其雷略一拱手,又拍了海霸天一下。 海霸天取出耳朵烂布,见到殷其雷,喜道:“殷兄弟,你醒过来了?”他本生性豪爽,不会记仇,又听殷其雷斩杀属珊军四虎将之一的萧玉迟,遂生英雄相惜之情。 “海大哥,你辛苦了!” “辛苦倒不辛苦,只是城下那帮鸟人成日骂阵,好气煞人!” 殷其雷微微一笑:“再忍忍吧!” 殷其雷又走下城头,却见周队正牵了一匹瘦马,正要宰杀,殷其雷心中难忍,这些战马随着将士出生入死,临了却是这么一个下场,但是实事艰难,又有什么办法呢? “周兄弟,城内再也找不到吃的了吗?” 周队正看到殷其雷,也是惊喜非常:“殷大哥,你可醒了,把兄弟可担心坏了。”又叹了口气,“唉,现在可怎么好,饮水堡的人家迁徙之后,就连一粒米也没留下。兄弟们困在这里,早已勒紧裤腰带过活了,能吃的东西都吃尽了。你看这马,虽然舍不得杀吧,但它留着迟早也要饿死,与其留着它饿得像皮包骨,倒不如趁它还有点肉,给它宰了!”摸了摸马的鬃毛,“马呀马,你别怪我周忠心狠,我也是没办法呀,兄弟们都饿着肚子打战呢!” 084 各怀鬼胎 兴国节度使军营。 石山炮跷起二郎腿,斜卧大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眼看饮水堡就要坚守不住,他的心情实在大爽。 “父亲,孩儿请命攻城!”石磊入帐便说。 “攻你娘个屁!饮水堡如今就像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你现在去攻城,他们生死一线,必然奋起反抗。我教你这么久,你他娘的一点长进也没有吗?” “咱们三路兵马,四万大军,一齐猛攻,要拿下饮水堡,还不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你个蠢货,关系生死存亡的问题,敌军反抗必定猛烈,到时咱们拿下饮水堡没有问题,但是我军也会损兵折将!《孙子兵法》有云:十而围之。虽然我军兵力尚不达到敌军十倍,但要围困饮水堡这样的小城,也是绰绰有余。饮水堡现在军心已经混乱,再过几日,他们必生内乱,到时一定出城纳降,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小子,跟你老子学着一点!老子能从一个奴隶变成节度使,靠的可不仅仅是一杆大刀!” 石磊愤愤不已:“孩儿今日被敌兵辱骂,难以咽下这一口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韩信当年还受胯下之辱呢!” “他骂我是杂种!” “你是不是杂种,老子也他娘的不清楚,不过这些算个屁,我都不知道你爷爷是谁呢!” 石磊吃了一惊:“父亲,你是说……我……我不是你亲生的?” “这得问你娘,老子只管干炮,哪里管得了这么些个芝麻绿豆点大的屁事?你是谁的种,并不重要,记住,你是为自己而活!” 16岁的石磊,尚不能理解父亲的话,只是闷闷不乐。 …… 奉陵节度使军营。 两个骂阵的裨将愤愤回到军营,禀告节度使耶律天赐:“大人,敌军依旧闭门不出。” 耶律天赐冷笑:“这帮窝囊废,要不是石山炮要搞什么围而攻之,老子早就踏破饮水堡了!” 裨将冒奴说道:“大人,要不咱们自行攻城,不管石山炮。” 耶律天赐摆了摆手:“不成,咱们攻城,石山炮和毛不拔一动不动,损失的是自家的将士,功劳全是三人平分,不合算,不合算。” 裨将葛天青说道:“不如大人亲自出面游说石大人和毛大人?” “汉人狡猾无比,尤其是石山炮和毛不拔,更是老奸巨猾!我若说得动他们,就不用坐在这里陪着他们围城了!” “小小的饮水堡打了这么久没有攻下,大帅要是知道,肯定责怪。” 耶律天赐头疼不已:“说得极是,只是无法说动石山炮和毛不拔。” 冒奴笑道:“末将倒有一计,未知可否?” “说来听听。” “石山炮膝下只有石磊一子,要是石磊死在敌军手中,石山炮还能忍下这口恶气吗?” 耶律天赐眼睛一亮:“不错,石山炮如果攻城,毛不拔就不能坐而视之了。” …… 建安节度使军营。 毛不拔并未遣将骂阵,因为骂也骂不出来,天气炎热,坐在大帐袒胸露乳,摇着一柄大蒲扇。 “大哥,兴国军和奉陵都在骂阵,我们为何不去骂阵?”行军司马早乙帝心奇怪地问。 毛不拔撇了撇嘴:“反正敌军龟缩不出,有什么好骂的,这么热的天气,叫将士们养精蓄锐。” “属下是怕石大人和耶律大人会有微词。” “就让他们微词好了,只要大帅没有微词就行了。” 早乙帝心皱了皱眉:“这么久没有攻下饮水堡,只怕大帅早有微词了。” “呵呵,那么早攻下饮水堡干嘛,难道跟着大帅到南京送死吗?薛白衣分明是想将大帅诱到南京,南京才是主战场,耶律阮的大批人马都在南京。咱们建安军经过多年的发展,好不容易才有一点起色,难道要把这点家底都折在南京吗?” “大哥所虑极是。” “待到饮水堡城破之时,咱们只要盯着李红蓼就行,李红蓼可比饮水堡五千兵马值钱多了。有了李红蓼,咱们在大帅面前说话就容易多了,说不定大喜之下,还有封赏呢!到时,咱们哥儿俩比起上京道的其他节度使,可就风光多了!” “全赖大哥提拔。” 毛不拔微微一笑:“饮水堡狗急跳墙,必会劫粮,小心看管咱们的粮草。” “大哥放心,粮草我已命人团团守住!” 毛不拔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吩咐酒菜上来,竟与早乙帝心小酌起来,完全不将区区饮水堡放在眼里。 …… “张神医,你怎么忽然找到檀州来了?”殷其雷正与张螺子吃着名叫周忠的周队正送来的马肉。 张螺子一拍额头:“这几天忙着你的伤势,险些忘了大事,你在上京相好的契丹姑娘,叫我给你送来一句话。” “是黑木耳吗?” “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木耳还是蘑菇。那日,我要离开上京,她正好来找我看病……” 殷其雷紧张地道:“她生病了吗?” “你别紧张,她不是生病,是来找我要安胎药。” 殷其雷微感诧异,继而大喜:“她……她没有把孩子打掉?” 张螺子点了点头:“没有,她决定要孩子生下来。” “太好了!”他终于还是要做爹了!只可惜,他已叛了耶律李胡,转投耶律阮,日后不知会不会与她成为敌人。 “你别高兴得太早,她让我来告诉你,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地大了起来,再也等不了你了,她要嫁人了!” 嗡! 殷其雷脑袋响了一下,只觉天旋地转,差点没从座上跌了下来:“她……她要嫁人,嫁给谁呀?” “不清楚,据说也是一位契丹贵族。――我本想到耶律李胡军中寻你,但是听说耶律李胡手下的汉军已经全部叛逃,是以我就转到檀州城寻你。不想,却遇见你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我保住你的孩子,又救了你的性命,这份恩情,你要怎么报答?” 殷其雷心想,这张神医也太市侩了吧,现在就谈报答的事,没见他正难受着吗?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人人谴责施恩图报是件可耻的事,久而久之,将无人愿意行善。这是人性使然,施恩不图报,那是贤人之事。但是这世上大部分人,都不具备贤人的品德,即便他们嘴上不说,大抵心里也会想着人家报答一点,就是将他赞扬一番也是好的。当然,这要看施的恩有多大,小恩小惠,开阔之人想必不会放在心上。若是大的恩惠,施恩者不见对方一点表示,心里难免会有一些芥蒂,除非他是那种超脱之辈,万物不挂于心。像张螺子这等能够直索报答之人,明码开价,虽是小人,却也光明磊落。 “张神医,你要我怎么报答你?” “我要你做我女婿。” “啊?!”殷其雷大感意外,天下竟有这么好的事,“是要我入赘吗?”其实入不入赘,他倒没有所谓,他的家门观念本来不强。 “这倒没有必要。” “那我就不明白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看中他的二爷骁勇,能够他家闺女带去性福生活? “你记得第一次找我看病,没钱付医资的时候,我曾要你替我做一件事吗?” “记得。” “这件事,就是要你娶我女儿。我除了医术之外,还会摸骨,你的骨骼异于常人,日后非富即贵。是以,我才会将女儿许配予你。只盼你不要推辞。” 殷其雷听到“非富即贵”四字,心情大为激荡:“张神医,你说得是真的吗?我日后能够成就一番事业吗?” “乱世昭昭,正是英雄出头之日,只要你抓住机遇,必能开疆辟土!” “只是……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已娶了兀颜部的兀颜朵儿为妻,令爱……” 张螺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以你风流的性子,你会甘心只有一个女人吗?” 殷其雷只有干笑,看来他真是患了所谓的唐璜之瘾,他自认可以为了身边的任何一个姑娘出生入死,但是他的爱似乎太博大了,每当看到一位漂亮姑娘出现,他的二爷就会蠢蠢欲动。 就像金庸笔下的段正淳,虽然天性风流,但对每一个女人都是出自真心。 殷其雷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天性,对于他的人生,到底是福是祸。 “张神医,不知令爱如何称呼?” “她叫司晚晴,我对她亏欠太多,我既对你有恩,你不必报答我,只管报答她,你能做得到吗?” 殷其雷一听“司晚晴”这个名字,只觉诗情画意,想来也是一个清丽绝俗的小美妞,暗自庆幸自己艳福无边,捡了桃花运,忽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望向张螺子:“张神医,你不是姓张吗?怎么令爱……” 张螺子露出痛苦的神色:“此事你日后自会知晓,只盼相交一场,勿要负我所托,免得害了自己。” “你这话……几个意思?”殷其雷隐隐觉得张螺子话里暗藏玄机。 张螺子哂然一笑:“闲话不多说了,赶紧填饱肚子,解决眼前的难关要紧。” 殷其雷的心思又转移到了眼前的饮水堡之困,本来兵力就比不上三路节度使,如今又是山穷水尽,就连粮草也没有了,这战要怎么打,确实是块难搞的牛皮癣。 085 劫粮计 晚间,殷其雷将饮水堡如今的重要人物聚在一起,就目下的粮草问题展开会议。 与会人员当中,殷其雷、谢王孙、金不换、海霸天都是千夫长,按理职位相当,但是比起殷其雷和谢王孙,金不换和海霸天的威严远远不及,何况殷其雷自与沙漠王、杨衮、李红蓼结义之后,人脉广泛,无人能及。 是以,金不换虽有不忿,但是认清势态,还是顺从大流请求殷其雷主持大局。 危难关头,殷其雷也不婆婆妈妈,单刀直入地说道:“想来饮水堡目前的危难,大家都很清楚,首当其冲,就是咱们的粮草问题。众兄弟可有什么计策?” 谢王孙拿出火褶子,点燃一锅返魂香,抽了半晌,说出两个字来:“劫粮!” 殷其雷想的也是劫粮,除此之外,并无他法解决目前问题,与谢王孙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金不换:“敌军的粮草都在敌营后方,守卫森严,只怕未入屯粮之地,早已被敌军包围了!” 殷其雷:“虽然危险,也总比困在城里,活活饿死来得强!” 董浑、大喇叭立即附和:“不错,宁愿战死,也不能饿死!” 海霸天重重一拍桌面,众人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护着金不换,说不过殷其雷等人,就要动武,董浑、大喇叭立即摆开架势。 却听海霸天朗声说道:“殷兄弟说得很有道理,大丈夫不能马革裹尸,已是羞辱,他娘的如果被活活饿死,岂不笑话?俺海霸天这些天都被憋出病来了,再不活动活动,就跟死人似的。劫粮虽然危险,但为众兄弟的生计,少不得要试一试了!” 金不换急道:“大哥!” 殷其雷微微一笑:“海大哥,今晚劫粮,算你一个!” 海霸天大喜:“多谢殷兄弟!” 李红蓼沉吟着说:“虽要劫粮,也要想个万全之策。” 谢王孙吐出一口烟雾:“这些天,我已将敌军的屯粮之地摸清楚了。——节度使军素来各自为政,他们的粮草并未合于一处,共有三处屯粮之地。西门外扎营的是三路节度使各自分兵组成的军队,兵力最弱,粮草供给皆有三路节度使分摊,只够三日之用,杯水车薪,不足取也。三路节度使军数以石山炮的兴国军最强,此人素有谋略,粮草乃是重中之重,他必严防,也不可劫他粮草。北门之外的建安军节度使毛不拔,他的屯粮之地实在本部后方二十里外的葫芦口,此地是个深谷,容易设伏,进去就难出来,咱们不可犯险。” 殷其雷暗暗佩服,自己虽有一些小的聪明,但要像谢大哥一般将敌情分析得如此透彻,是怕不能,说道:“那么,咱们只能去劫奉陵军的粮草了?” 谢王孙微微颔首:“三路节度使,石山炮和毛不拔主张围困,耶律天赐主张强攻。此人心性急躁,不谙兵法,最是容易对付。他的手下多是契丹将士,擅长平地奔波,是以他的粮草屯于大营后方十里的空旷之处。咱们只须兵分两路,一路诱敌,将守粮将士引开,另一路兵趁机杀入屯粮之地,大事可成矣!” 殷其雷击掌笑道:“好,就这么办!——待到夜深,我去诱敌,谢大哥,你就带人前去劫粮!” 李红蓼忙道:“三哥,你身上还有伤呢,今晚你就不要出去了!” 董浑也道:“是呀,殷大哥,你就留在城内静候兄弟们的消息就行了!” 殷其雷十分倔强:“我的伤没事,不必多说!”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千夫长,虽有一些威望,但也不足以震慑聿皇军所有将士,此刻更因身先士卒,若能解决此番将士生计问题,威望必当大涨! 李红蓼心想,她的三哥结拜哥哥,虽然人有不同,但都是一个脾气,犟得就像一头牛,怎么拉也拉不回来。说道:“三哥要去,我也不拦你,只是要我陪着你去!” 殷其雷心头一热,执住李红蓼的一双柔荑:“四妹,做哥哥的谢谢你的情义,但现在你的处境十分危险,三路节度使无不想要抓你去向耶律李胡请功,你可不能出去。” 李红蓼的侍女阿烛说道:“俟斤(注:意为首领),殷大哥说得对,三路节度使就是冲你而来,你不能出去。” 李红蓼站起身来:“不必多说,我与三哥结义有言在先,荣辱与共,同生共死!” 殷其雷暗暗叹息,他们四人结为安答,倒真臭味相投,这驴脾气一个比一个倔强,无奈地摇了摇头:“四妹,你这驴脾气跟谁学的,真心拿你没办法了!” 李红蓼微微一笑:“都是跟三位哥哥学的。” 商议决定,殷其雷、李红蓼带领一千人马诱敌,谢王孙、海霸天带领一千人马劫粮。谢、海志在劫粮,暗中进行,是以马蹄都要裹上破布,减弱马蹄之声,以免惊扰敌方。殷、李志在诱敌,自当轰轰烈烈,除了加强武器设备,不做任何措施。 谢王孙安排妥当,又说:“大喇叭兄弟,你带五百兄弟,接应殷兄弟和李姑娘。董兄弟,你带五百兄弟,接应我和海兄弟。——阿烛姑娘,金兄弟,你们留下镇守饮水堡,以防敌军趁夜来袭!” 大喇叭、董浑、阿烛、金不换允命,分头前去准备。 …… 奉陵军节度使耶律天赐手下的守粮官萧胡海正在睡梦之中,忽听帐外杀声大作,忙从榻上惊醒,副将吉平来报:“大哥,敌军劫粮!” 萧胡海抓起三股钢叉奔出帐去,翻身上马,就与殷其雷厮杀一处。殷其雷杀了一阵,右肋伤口迸裂,叫道:“兄弟们,快撤!”率先投奔。 萧胡海见猎心喜,带兵掩杀过去。 耶律天赐得到消息,大喜过望,本来饮水堡闭门不战,他已急得火烧火燎,这次主动送上门来,还不杀他一个片甲不留,问道:“粮草没事吗?” 冒奴哈哈大笑:“那些贼兵粮草尚未劫成,就被萧将军发觉,正在死命奔逃呢!” “好,你即带领两千兵马相助萧胡海,务必要将这伙贼兵杀个干净!” “末将遵命!” 殷其雷奔出二十里外,计算时间,想来谢王孙、海霸天已经动手劫粮,大喝一声:“回军掩杀!”一千人马立即扭转过头,杀了过去。 萧胡海正在狂追,忽见殷其雷忽然回杀,着实吓了一跳,手下兵马跟着一乱,副将吉平说道:“大哥,我会不会中计了?” 萧胡海也想到这一点,但是此刻就知中计,也来不及了,只得先杀殷其雷,再回去向耶律天赐领罪。但见殷其雷一马奔来,钢叉刺去,殷其雷侧身让过。二马交错之际,殷其雷手中哥舒魔刀已经斩下他的头颅。 吉平大惊:“快撤!” 却听身后一队人马赶来,冒奴叫道:“冒奴来也!”手提一杆青铜钺,杀气腾腾。 吉平一见冒奴赶来,心下稍安,挺枪刺向殷其雷。李红蓼担心殷其雷伤势,不敢让他厮杀过盛,拍马而来,三棱剑斜里杀来。吉平回枪一挡,殷其雷趁势一刀劈下,吉平落马而亡。 殷其雷连杀二将,伤势发作,冷汗涔涔,李红蓼大惊:“三哥,我护你回城!” 殷其雷心想诱敌工作已经完成,当即点了点头,带兵撤退。 冒奴兵马已经赶到,大喝一声:“贼兵休走!” 追了一阵,忽见暗处杀出一支兵马,却是大喇叭接应而来。大喇叭手执一对虎眼钢鞭,立即便与冒奴杀在一起,走了二十回合,不分胜负。 殷其雷深知对方兵马较多,若然再打下去,敌军还会再派更多援军,叫道:“大喇叭兄弟,不可恋战!” 大喇叭双鞭虚晃一招,叫道:“爷爷不陪你玩了!”拍马便走。 冒奴又要追来,李红蓼当即取出斜月宝弓,黑夜笼罩,目标难见,射了三箭,一箭才中冒奴左腿。冒奴不敢轻进,只令将士背后放箭,殷其雷身后将士哀声不断,被射中数十人。 绕了半圈,甩开冒奴,要往饮水堡南门而入,却见耶律天赐手下葛天青带兵拦住。 李红蓼望向殷其雷:“三哥,咱们进不去了!” 大喇叭暗暗苦恼:“如今怎么办?” 殷其雷沉声说道:“先撤再说!” 葛天青大喝一声:“杀!”手下两千将士杀了过来。 殷其雷与大喇叭的兵马合于一处,此刻也只剩一千二百余人,加上与萧胡海、冒奴两番厮杀,兵力已疲,不能抵挡,当下往东奔去。 到了半路,又见兴国军节度使石山炮之子石磊带领三千兵马杀来,朝着葛天青抱拳:“葛将军,小弟奉父亲之命前来相助!” 葛天青笑道:“得石兄弟相助,必能剿灭这伙反贼!”却又疑心石磊是来与他抢功劳的。 两军夹攻之下,殷其雷残兵弱将登时溃败,往北逃去。石磊“驾”了一声,拍马狂追,每日骂阵,饮水堡只是龟缩不出,早已将他惹得不耐烦了。 葛天青思及白日冒奴提出的嫁祸之计,趁着石磊正在追杀之际,偷偷靠近,乱中一箭射了过去。石磊后心中箭,跌下马来,随从将领郑尪急忙带人上前抢救。 086 好人,坏人 彼时,谢王孙、海霸天已经受了董浑接应,将耶律天赐大半粮草劫回城去,其余部分仓促之间无法带走,放了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耶律天赐气得哇哇直叫,却见冒奴已经回营,耶律天赐喝道:“萧胡海何在?叫他提头见我!” 冒奴禀告:“萧将军已经战死!” “这匹夫,死了倒便宜他了,连个粮草都守不住。”当此艰难时刻,粮草就是命脉,方圆百里都寻不到几户人家,要想打草谷都不可能了,他手下还有一万多张嘴巴等着吃饭呢! 又见葛天青入帐,朝着耶律天赐抱拳:“大人,大喜!” “现在连粮草都没了,喜从何来?” “我已暗中射杀石磊,明日石山炮一怒,必然派兵攻城!” 冒奴笑道:“果然是个好消息,只要饮水堡城破,咱们被抢去的大半粮草又可夺回来了!” 耶律天赐一想,正是这个道理,当下又恢复心情,给葛天青记了一功。 …… 谢王孙忧心忡忡,殷其雷和李红蓼尚未回城,只怕凶多吉少。 董浑请命:“谢大哥,让我去救殷大哥吧!” 谢王孙叹了口气:“咱们劫粮已经打草惊蛇,敌军此刻将饮水堡围个水泄不通,你怎么出城?” “杀出一条血路!”董浑将心一横。 阿烛急忙附和:“对,杀出一条血路,营救俟斤!” 谢王孙摇了摇头:“等到咱们杀出一条血路,能剩几个兵马,到时照样救不了殷兄弟。” “谢大哥,你有什么良策吗?”经过几日接触,阿烛也看出谢王孙是个智慧之人,他必有办法去救殷其雷和李红蓼。 哪知谢王孙坐了下来,吧嗒吧嗒地抽着返魂香,一言不发。 董浑急道:“谢大哥,你倒说句话呀,你要把我的song(注:尸字头,底下一个从字,打不出来)膏给急出来吗?” “只盼殷兄弟和李姑娘吉人天相,能够化险为夷。”经此一闹,三路节度使军皆已惊醒,虎视眈眈,出城尚且不易,何况不知殷其雷奔往哪个方向,如何去救?谢王孙束手无策。 董浑看到就连一贯足智多谋的谢王孙都没有办法了,心里就更担心殷其雷的安危,回到自己屋里,坐立不安。 癞痢阿三抓耳挠腮:“董大哥,我倒有一个计策出城,不知可不可行?” “你个癞痢头,你竟然也有计策?”董浑大为诧异,“快说,别磨磨蹭蹭的!” “咱们可以挖一条地道通向城外。” 董浑微微一笑:“真是一条好计策!” “是吧,我也觉得这条计策可行!”癞痢阿三得意洋洋。 董浑一把提着他的脑袋就往墙壁撞去:“行你娘啊!如今四面被围,地道起码要挖到敌营以外,你要挖到明年吗?” “咱们可以叫众兄弟一起挖嘛!” “挖你娘的巴子!” 癞痢阿三嘿嘿一笑:“我娘的巴子你要挖随便去挖,如今却是去救殷大哥要紧。” “不行,就算众兄弟合力,挖一条地道也要花费很大力气。要是地道被敌军发现,他们依样画葫芦也挖地道进入城内,咱们可就在劫难逃了!” 却见金不换忽然推门进来,董浑、癞痢阿三职位较低,行了一礼。 金不换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殷兄弟是生是死,我和海大哥都很担心呀!” “多谢金将军了!”董浑淡淡地回了一句,他素来就看不惯金不换,是以平日对他也不交往。 “谢大哥一向足智多谋,这一次竟然没有办法出城,倒是奇怪得很。” “敌军都被惊醒了,戒备森严,自然不易出城。” “是吗?”金不换不以为然,“就怕……唉,这人心隔肚皮,一山难容二虎,难说得很哪!” “金将军,你到底想说什么?”董浑性格直率,此刻已有三分的不耐烦。 金不换急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想是我想多了!”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金将军,这就请吧!” 金不换走后,癞痢阿三望向董浑:“董大哥,刚才金将军说的‘一山难容二虎’,是不是说谢大哥提防殷大哥坐大,故意不救殷大哥?” 董浑喝道:“闭嘴!兄弟之义,岂可见疑?!” “是是是,想来谢大哥也不是那样的人。” “其实谢大哥心里比谁都担心殷大哥的安危,只是此刻他是主持大局之人,不能泄露一丝惊疑,免得军心生乱。而且,他要考虑的细节远比我等要多,稍有差错,就要全军覆没。谢大哥才是最辛苦的那个人。” 癞痢阿三点了点头:“董大哥说得极是。” …… 天已蒙蒙亮起,殷其雷带着八百残兵,一路奔到一座小山脚下。 “三哥,喝点水吧!”李红蓼解下自己腰间水囊,递了过去。 殷其雷拔开塞木,将水送到嘴边,看到囊口染着一层淡淡的红晕,似有一丝香甜味道,想是这水李红蓼喝过,将自己樱唇的胭脂蹭在上面。 殷其雷心情又荡漾起来,李红蓼喝过的水,现在拿给他喝,他的嘴唇势必要沾上她蹭在囊口的胭脂,这么一来,他们岂不是……间接接吻?! 殷其雷拿起水囊,喝了口水,笑道:“这水还是甜的呢!” 李红蓼见他喝水的表情十分奇怪,又听他这一句话,笑道:“这只是普通的水,哪里会甜?” “四妹喝过的水,自然是甜的。”殷其雷扭过头去看她表情。 李红蓼面颊泛红,说道:“三哥,你又说胡话了。” 殷其雷本来以为草原姑娘都像萧英姿一般粗犷奔放,但见兀颜朵儿和李红蓼之后,才知草原姑娘原来也会有害羞的时候,大抵这是女儿家的天性,萧英姿属于奇葩。 想起萧英姿,他就有些失落落的,为了瞒不住的肚子,她最终选择嫁给了别的男人,他又再一次助人为乐,辛苦为人播种,让别人喜当爹了。 听张螺子说,那个男人是个契丹贵族,与萧英姿的身份倒是匹配。只是,倘若她不爱那个男人,为了他们的孩子,才不得已要嫁给他。那么,她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下这么大的决心? 殷其雷不得而知,只是觉得亏欠这个女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极力要她保住腹中胎儿,到底是对是错。 他的三观,就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被人看成奇葩。来到古代,他的思维,就更加不合时宜了。这世上本无对错之分,随着时空的转移,对错的准绳也会发生变化。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对对错的认知也会不同。 但他,确实开始茫然,茫然自己的认知,茫然自己的决定。 “四妹,你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忽然问了李红蓼这么一个问题。 李红蓼怔了一下:“三哥,你怎么了?” 他摇头笑了一笑:“没事,只是耍一下无聊。” “在我眼里,你自然是个好人,你要不是好人,又怎么会舍身替我挡箭?”李红蓼感动地说。 “为人挡箭就是好人吗?” “舍己为人,难道不是好人吗?” 殷其雷自嘲地笑了一笑:“不错,舍己为人是我一贯的品质,尤其是舍己为女人!” 奔了一夜,将士都在山下稍作休息,大喇叭问道:“殷大哥,咱们现在要如何打算?” 殷其雷深知此刻的自己除了冲锋陷阵和耍一点小聪明之外,对于部署和决策的能力远远不够一个领导者的资格,扭头去问李红蓼:“四妹,你说呢?”李红蓼是元俟折部的首领,这方面要比他有经验得多。 李红蓼想了一下,说道:“此番打草惊蛇,敌军必有防备,现在回城一定凶险重重。不如,咱们就在城外策援,饮水堡若有危急,也可设法相救。” 殷其雷点了点头,此刻旭日初升,照在山脚裸露的土石上面,熠熠生辉。殷其雷大感惊奇,跳下马来,走近一看,竟是一大块的石英石。 “这是什么地方,貌似可以开发一个石英石矿!” 大喇叭说道:“这是九分山,山的对面就是葫芦口。” 殷其雷一听“葫芦口”,惊道:“葫芦口不就是毛不拔的屯粮之地?” “不错,葫芦口就在附近,常有巡逻士兵经过,此地不宜久留。” 殷其雷笑了一笑:“怎么不宜久留,咱们就要留在这里。” …… 兴国节度使军营。 石山炮看着石磊的尸体摆在自己面前,神情之间,没有看出一丝悲恸,冷森森地问:“何人射死我儿?” 昨夜与石磊一同拦截殷其雷的将领郑尪说道:“自然是那一伙贼兵!” “说说具体情况。” “末将也说不清楚,当时场面太过混乱,小将军带领人马追杀贼兵,也不知从哪里射来一枝冷箭,小将军就跌下马来了。” 石山炮冷冷一笑:“老匹夫,竟然敢跟老子玩阴谋!很好,老子就陪你玩玩!” “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郑尪,准备二百刀斧手,藏在我大帐两厢,见我号令,一拥而上!” “大人,你这是要抓谁?”郑尪越听越是疑惑。 “且看看此人到底来不来,若是不来,两家相安无事。若他一来,杀害我儿的凶手必然浮出水面!” 087 雷霆报子仇 不久,听人来报:“奉陵军节度使耶律天赐来见!” 石山炮浓眉一扬:“请了进来!” 耶律天赐和葛天青满面悲伤地走了进来:“闻说小将军不幸身亡,特来哀悼,石兄节哀顺变。” 石山炮命人摆下酒菜,请了耶律天赐、葛天青入座,叹了口气:“二位有心了!” “石兄,小将军之仇,不可不报呀!” “这又何须耶律兄说?只是不知仇人是谁?” 耶律天赐睃了葛天青一眼,葛天青会意,是他开口的时候了,对着石山炮抱拳:“石大人,请恕末将无礼,杀害小将军之人除了饮水堡一伙贼兵,还能有谁?” “犬子虽然年幼,却颇有一些武艺,杀他之人,想来也非泛泛之辈。” “昨夜末将奉命追杀贼兵,幸得小将军相助,也见识了他的武艺,可谓英雄出少年。只是小将军急功近利,忘了‘穷寇莫追’的兵训,只对贼兵穷追不舍,唉,终于遭了暗算!”葛天青扼腕叹息。 “葛将军为何不拦着犬子?” 葛天青见他隐有责备之意,忙道:“石大人明鉴,当时末将是想拦着小将军,只是小将军马快,末将未能追上。” 耶律天赐敬了石山炮一樽,笑道:“石兄,如今为小将军报仇才是大事。敌军昨夜劫了兄弟的粮草,足够他们支撑月余,围而不攻已非长久之计。不如,咱们两家合力攻城,一举拿下饮水堡,岂不美哉?” 石山炮冷笑一声,酒樽砸落在地,埋伏两厢的二百刀斧手一拥而上,耶律天赐和葛天青尚未反应过来,就被牢牢按死在地。 耶律天赐惊道:“石兄,你这是何意?” “为子报仇!”石山炮目光寒意陡然一盛。 耶律天赐更加吃惊:“为子报仇,你抓我干嘛,又不是我杀你儿子!” 葛天青强自镇定:“是昨夜那伙贼兵杀害小将军,对了,他带头的将领叫做殷其雷,还有一位女将,想来就是大帅要的奚五部第一美人,你要报仇,尽管去寻他们,为何抓我和耶律大人?” 石山炮高声一笑:“你们也太小看我石某人了!就凭这点伎俩,也想跟老子耍阴枪?我儿后心中箭,既然当时他去追杀贼兵,贼兵在前,又如何能在背后放冷箭?!定是葛天青你这狗贼所为,是也不是?!” 葛天青暗暗叫苦,他倒没有想到这一关节,忙道:“莫须有贼兵落于小将军之后也未可知。” “即便有一两个人落于我儿身后,也定是普通贼兵,怎么有如此神射,一箭射中后心?!” “事有凑巧……” “巧你娘个巴子!”石山炮抓起鲨齿大刀,一刀砍下葛天青的头颅,一蓬鲜血溅到耶律天赐面上。 耶律天赐魂不附体,大叫:“来人!来人!” 郑尪走了进来,冷声说道:“耶律大人,你带来的人都给末将收拾了!” 耶律天赐心如死灰,只有哀求石山炮:“石兄,这都是葛天青擅自主张,可不关我的事呀!” “哼,没你授命,葛天青敢动我石山炮的儿子?耶律天赐,你我战略不同,原可以坐下来商榷,你却使出这等毒计!见你昨夜大营出事,亏我还派我儿前去援助,未承想却害了他一条性命。你对我石某人素来有仇必报,你对我无情,就休怪我无义!”石山炮一刀又将耶律天赐头颅砍下。 郑尪抱拳说道:“大人,耶律天赐乃是契丹皇族,如今将他杀害,虽然是为小将军报仇,但恐大帅那边不好交代。” “你有何高见?” “不如投奔耶律阮,得以保全。” 石山炮点了点头:“也只有如此了!——奉陵军还有一万将士,他们暂时还不知道耶律天赐和葛天青身死的消息,咱们就学一学耶律天赐的嫁祸之计,将他们的死嫁祸给毛不拔,引得奉陵军和建安军兵戈相向,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大人妙计!” “暗中给饮水堡的谢王孙送一封信,就说我已反了耶律李胡,请他出兵相助。还有,将我的意思转达木奎狼,让他相机而动。”饮水堡西门外的兵马本是三路节度使军共同抽调出来,石山炮抽调的一支兵马是由手下大将木奎狼统领。 “好,末将这就去办!” …… 殷其雷已带将士登上九分山,藏在山头,底下没有斜坡,是个断崖,崖下就是葫芦口,粮囤数十座,更有无数马料,守军足有两千余人。 “想不到毛不拔竟有这么厚的家底。” “这些粮草大部分都是攻破檀州城的时候,他们抢夺而来。” 殷其雷笑了一笑:“待我将这些粮草烧得干干净净,毛不拔没有粮草供应,非要撤兵不可!” 李红蓼惊道:“三哥,咱们没带火油出来,如何能烧粮草?须得用箭沾了火油,射到对方粮草,才能火攻。虽然兄弟们身上带有一些火褶子,也没办法把箭引燃,如何烧得到粮草?” “叫你们挖的石英石呢?” 大喇叭急忙命人将一大块的石英石搬了上来:“殷大哥,你要石英石做什么?” “这石英石呈晶状体,可以做成放大镜,如今日头正好,利用聚焦原理,将太阳光热引到粮草之上,粮草自燃!” 大喇叭和李红蓼面面相觑,均觉不可思议,又想殷其雷是不是受伤过重,烧坏了脑袋? 殷其雷将石英石砸成无数小块,自拣一块纯净度比较高的石英石,磨成一面凸透镜的形状,交与大喇叭:“按这个形状,叫兄弟们磨个几十片出来。” 大喇叭虽然不明觉厉,但依旧按照殷其雷的吩咐去办。 接着,殷其雷又命人收集无数的枯柴和干草,绑在一块块的石头外面,李红蓼越看也是好奇:“三哥,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玩过弹弓吗?” “玩过。” 殷其雷指着那些绑满枯柴和干草的石块,说道:“这就是弹丸了!” 李红蓼兰心惠质,立即明白过来:“你想将这些枯柴和干草点燃,然后借助树杈的力量,像弹弓一样弹到山下吗?” “四妹,你太聪明了!” 李红蓼不好意思地一笑:“是三哥聪明才对。” “枯柴和干草分量较轻,虽然底下是个山崖,可以直接抛掷下去,但是攻击不到远处,所以我在里面包了石块。” 李红蓼暗暗佩服,说道:“三哥,你不仅能够上阵杀敌,还能坐地筹谋,真是一等一的豪杰。” 俗人都有虚荣之心,殷其雷也是俗人一枚,男人的虚荣多半源于女人,爱在女人面前表现,逞英雄、抖威风等等,以赚其崇拜耳。只是,聪明的男人不动声色,愚蠢的男人耀武扬威,比如炫家世、爆背景等等,高调至极,吸引而来的也只是一些虚荣的女人。 殷其雷到底聪明还是愚蠢,却是不好判断,总之李红蓼的夸赞让他暗爽到内伤。李红蓼巾帼英雄,素来不将天下男人放在眼里,虽有奚五部第一美人之称,每年各个部落前来求亲的男人络绎不绝,她却连看也不看一眼。此刻,竟然夸赞殷其雷是“一等一的豪杰”,想来是她迄今对于男人最高的褒扬了。 “你是美人,我是豪杰,正好天生一对!”殷其雷被她一夸,立即得意忘形。 李红蓼骤然变色:“三哥,你我兄妹之义,如何敢开这等玩笑?!” 殷其雷忙道:“歹势歹势,四妹勿恼,愚兄一时失言,本来与你兀颜妹妹平日开惯了玩笑,此刻脱口而出,并非有意冒犯,还望四妹不要怪罪。”心下不免失落,自己为了救她,差点丢了性命,现在别说本垒打,一垒都没上去,开个玩笑就给自己脸色看,他此刻的心情用家乡话来说,就是心脆脆裂。暗暗叹息,李红蓼果然是个难搞的角色,但又转念一想,自己当初救她,乃是出于本能,可没夹杂半点不良因素。即便看在结义之情,他也是应该豁出性命救她,现在竟然因此感到失落,可见自己依旧无法脱离屌丝心态。 李红蓼见他说得诚恳,也不疑心他是有意冒犯,笑道:“三哥与兀颜妹妹恩爱不疑,自然不会再对别的姑娘存有心思,小妹既知三哥为人,哪敢怪罪?只是三哥说话没有遮拦,大大咧咧,别说让兀颜妹妹误会了要生事端,就是让旁人知道了也不好的。” “是是是,四妹的话,愚兄铭记在心。” “三哥若能这样,自是再好不过。” 此刻,大喇叭等人已将石英石磨出二十几片凸透镜,殷其雷见日正炽,喜道:“正是时候!”将凸透镜或是放置磐石之上,或是固定树杈之间,将太阳光线引向葫芦口的粮草。 葫芦口的守粮官廖祚正在寨内午休,这么热的天气,他是不想出去走动的。他要不是建安军节度使毛不拔的外甥,他也谋不到这样的好差事。粮草囤积在葫芦口,凭借左右山势,前后出入口皆有重兵把守,就算贼兵劫粮,也没那么容易。 于是,他就睡了一个安稳觉。 088 火烧葫芦口 骄阳似火。 葫芦口的将士尽皆躲在荫凉之处,身份较高一点的直接躲在房里,谁愿意大中午的跑出去晒太阳? 但是葫芦口的几个粮仓还是有人把守的,偶尔会有巡逻的士兵经过,山头上面石英石制造的凸透镜射出的光线很快就被发现了。 士兵议论起来。 士兵甲:“欸,山上什么东西闪闪发光?” 士兵乙:“说不定是金子哩!” 士兵丙:“你真真是钻进钱眼去了,这座山有很多石英石,阳光落在石英石上面,自然就会发光。” 士兵甲:“平日也没见山上这么多光呀?” 士兵丁:“想是今日阳光特别大。” 士兵乙:“不会出什么事吧?” 士兵丁:“能出什么事?就算贼兵劫粮,也不可能站在山上劫粮。” 士兵丙:“贼兵都被困在饮水堡,出都出不来,别说劫粮了。” 士兵甲:“昨夜不是逃出一伙贼兵吗?” 士兵丁:“早被打得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士兵丙:“大家都别多心了,咱们这里就是安乐窝,贼兵要想劫粮也没那么容易。” 但是,一个草垛已经烧了起来,接着一个粮囤也已失火。行军在外因为条件艰苦,粮囤极其简陋,只用篾条织成竹席围栏起来,不像粮仓,会有砖石堆砌。这样,搬运方便,却也容易失火,所以粮囤旁边都会放着几桶水,以备不时之需。 士兵已经慌了起来,开始救火,但是他们依旧没有想到,那些奇怪的光线,就是起火的根源。 殷其雷将手一挥,绑着枯柴和干草的石头已被点燃,利用压在树杈上面的弹力,轰轰烈烈地投向山下,投到粮草即燃,砸到士兵即伤,葫芦口一时大乱,这才察觉山上有人。 廖祚早已惊动,带兵过来查看,殷其雷又命将士放箭,他们居高临下,廖祚一点办法也没有,也命将士向上放箭。 李红蓼射术如神,一箭一个,看得殷其雷心驰神往,说道:“四妹,先射他们的带头!” 李红蓼瞄准廖祚,一箭射去,正中廖祚咽喉。 殷其雷山上大喊:“山下贼兵听着,吾乃皮室军前锋耶律操你母,今日奉命烧你粮草,大军不日便到,定当踏破三路节度使军,尔等识相的就乖乖受降!” 李红蓼暗暗皱眉,三哥说话又不正经了,虽然契丹人名字古怪,属珊军就有一员大将叫做耶律牛粪,但未必会有人取耶律操你母这样的名字。 因为没有火油,火势不易蔓延,葫芦口那么多的将士,其实灭火也不太难。只是廖祚一死,又听殷其雷说敌方援军已到,而且还是号称精锐的皮室军,个个吓破了胆,惊慌失措。 廖祚副将高凯拔刀砍了两个准备逃命的士兵,喝道:“谁敢临阵脱逃,立斩不赦!” 士兵乃止。 高凯又命两个裨将高滚和左儿带领一千将士,从小路绕到九分山后面,准备袭击殷其雷。 大喇叭回头一看,敌兵已经爬上山来,问道:“殷大哥,怎么办?” 殷其雷不慌不忙,说道:“我看他们人数不多,咱们也有八百余人,先砸石,再射箭,然后冲杀下去。” 于是,大喇叭带领将士搬来石块,纷纷砸了下来,高滚和左儿手下被砸伤、砸死一二层。又用箭矢狂射,射伤、射死一二层,将士已无箭矢。大喇叭大叫一声,高举虎眼双鞭率先冲下山去,将士紧跟其后。 山势颇为陡峭,双方厮杀,稍有不慎,便从山下滚了下去。大喇叭逮到高滚,左鞭砸了下去,高滚急忙横刀来挡,不意大喇叭右鞭打到腰眼,滚下山去。大喇叭杀敌心切,狂追而下,脚下一滑,也跟着滚了下去。 左儿大喜,从旁冲出,挺枪便刺大喇叭,大喇叭不及起身,只是将身滚动。殷其雷站在山头指挥,一见大喇叭危险,大惊失色,从旁一个士兵手里夺下弓箭,搭弦便射左儿。但他忘记自己箭法太烂,弓弦嘣的一响,一箭射杀左儿身后的高滚。 李红蓼扭头一看,笑道:“三哥,你箭法也不错嘛,前番射书为何故作谦逊?” 殷其雷干笑一声,叫道:“四妹,大喇叭被使枪的家伙逼得起不来身,你快射箭解围!” 李红蓼拿起斜月宝弓,一箭射出,左儿应弦而倒,滚落山下十几米,被一棵树拦住尸身。 两个裨将一死,敌方纷纷溃逃,无心再战。 再见葫芦口,火已扑灭大半,因为没有火油,又没有风势,始终无法造出大火。殷其雷暗暗惋惜,李红蓼安慰:“三哥不必难过,你能想出这等办法火烧葫芦口,已经很了不起了。” “真的吗?” 李红蓼见他眉目又露轻佻之色,只是点了下头,不再答话。 “此地不宜久留,毛不拔很快会派援兵过来。” 李红蓼点了点头:“咱们尽快离开此处!” “嗯,还有,派个兄弟前往饮水堡打探消息,我始终担心谢大哥他们。” …… 谢王孙接到石山炮的书信,尚在怀疑是不是石山炮的诱敌之计,却听阿烛来报,城外奉陵军和建安军两路人马已经火并。 谢王孙大吃一惊,急忙上得北门城头,奉陵军将领冒奴已经率兵攻入建安军大营,一时烟尘滚滚,死伤无数,石山炮就算诱敌,也不会花这么大的本钱。 毕竟,他们强行攻城的代价,也不会比这一场火并来得大。 毛不拔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纵马出营,质问冒奴:“冒奴将军,为何无故侵犯我军大营?” 冒奴大怒:“毛贼,你使擅杀我家节度使大人,我要你血债血偿!”高举青铜钺杀了过去。 毛不拔身边大将早乙帝心手持铁骨钉枪迎了上去,二人立即交战一处,早乙帝心是为扶余人,与冒奴势均力敌。 毛不拔是个精细之人,早已察觉蹊跷,冒奴虽是粗人,但也决计不敢无缘无故攻打他这个节度使。斜眼望见石山炮已经引军前来,却是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毛不拔隐隐怀疑,冒奴刚才说要为耶律天赐报仇,耶律天赐好端端的,怎么会死?想来是石山炮使的诡计,他是想除了奉陵军和建安军两家,独占攻取饮水堡的功劳吗? 毛不拔正在疑惑之间,却见葫芦口一个士兵来报:“大人,贼兵放火烧了葫芦口,粮草损失大半!” 毛不拔心疼不已,无心恋战,带领将士撤退。此刻却见毛不拔忽然出击,从右杀来,谢王孙打开南门,从左杀来。身后,冒奴穷追不舍,一心要为耶律天赐报仇。 毛不拔大惊失色,恶声质问:“石山炮,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石山炮叫道:“匹夫,我今日要为耶律大人报仇!” “奸贼,你骗得了旁人,偏不了我!耶律大人定是为你所害,你这奸贼!”毛不拔气得差点没从马上跌下。 石山炮冷笑:“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明明是你杀了耶律大人,为何不敢承认?” “放屁!” “好臭!” “你!……”毛不拔忽地喷出一口热血,真真栽到马下。 早乙帝心急忙来救,石山炮早已斩下毛不拔的首级。早乙帝心纵马来战,石山炮身旁郑尪持枪出阵,立时杀在一起。二人本来不分伯仲,但是早乙帝心刚与冒奴杀了一阵,气力渐弱,又见毛不拔身死,心思不稳,枪法颇乱。十个回合,就被郑尪杀退。 早乙帝心看到己方三面受攻,今日无论如何也讨不到便宜,大叫一声:“撤退!”往南逃去。 石山炮不曾追去,刀指早乙帝心背影,哈哈大笑:“匹夫,安敢与我争雄?!” 却见手下将领木奎狼禀告:“西门奉陵军将士已经尽数伏诛!” 冒奴翻身下马,跪在石山炮身前:“多谢石大人相助,为我家大人报此大仇!” 石山炮哈哈大笑:“耶律天赐的大仇,可未曾报哩!” 冒奴一怔:“刚才石大人不是斩杀毛不拔了吗?” “我杀毛不拔不假,但是耶律天赐却不是毛不拔所杀。” “可是……石大人不是说,毛不拔反对我家大人强攻饮水堡,一言不和,厮杀起来,我家大人和葛将军随从不多,尽数被围杀的吗?” “杀他们的人是我!” 冒奴浑身一震:“石大人莫要说笑。” “你看我的样子,是在说笑吗?” 冒奴此刻方知,自己彻头彻尾都被石山炮利用,怪不得谢王孙会帮忙夹攻奉陵军,只怕石山炮早已倒戈了。登时跳了起来,骂道:“狗贼,你好阴险!” 石山炮冷笑:“你们设计暗害我儿,才叫阴险!” “原来如此!”冒奴微微失神,原来全因自己当初的嫁祸之计而起,才会害了耶律天赐性命。 “你是一条汉子,我想留你在麾下,听我所用。但是料想你是忠义之士,绝对不会做这等背主投敌之事。是以,你还是速速自尽,追随你家大人去吧!” 冒奴心灰意冷,三路节度使本来石山炮势力最强,如今本部又经如此大难,更是敌不过石山炮,叫了一声:“罢了!”拔出佩刀自刎身亡。 冒奴一死,手下将士群龙无首,惊慌不已。 石山炮喝道:“尔等如今犹如丧家犬,要走即走,要投即投,我不勉强,也不干涉,若要报仇,尽管放马过来!” 建安军将士面面相觑,迫于石山炮的魄力,竟然无人敢提报仇,逃了部分兵马,其余齐齐归置石山炮麾下。 谢王孙暗叹:“此人真枭雄也!” 089 金兰坦荡荡 前往饮水堡打探的士兵回报,三路节度使军火并,殷其雷不明觉厉,与李红蓼对望一眼,带领残兵疾速赶回饮水堡,董浑早已带人出来迎接。 殷其雷问明情况,奔入城去,石山炮摆宴庆贺,坐了主位,谢王孙下首陪坐。 “石大人,这位就是前番斩杀属珊军虎将萧玉迟的殷兄弟!”谢王孙起身将殷其雷引见给石山炮。 石山炮豪迈地说:“是条汉子!——来,入座!” 石山炮实力雄厚,加上奉陵军的降兵,足有三万之众。谢王孙与众将商议之后,只有暂时依附于他。 次日,拔军赶往檀州城,竟然一个人影也无,按照耶律李胡的风格,攻城之后并不命人把守。 石山炮大笑:“匹夫用兵,不值一哂!若是前线失利,就连一个后援也无,焉能不败?” 几日之后,又到顺州,顺州城连同周边小城已被个个攻破,想来霹雳车的威力太大,无人能够抵挡。 又到南京百里之外,石山炮吩咐安营扎寨,派出士兵打探前方情况。 殷其雷自在营帐之中,这几日在张螺子的治疗之下,他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只是担心兀颜朵儿和阿伊古丽安危,总是心神不宁。 “三哥,你在挂念兀颜妹妹吗?”李红蓼似乎能够看穿他的心事。 “是呀,兵荒马乱,真是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兀颜朵儿也就罢了,毕竟身怀武艺,寻常角色也近不了她的身,但是阿伊古丽却又大大不同,她除了会有一些骑术之外,其他一点防身技能也没有。 李红蓼坐在一旁,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二哥怎么样了,檀州城破的时候,他的伤势尚未痊愈呢!” 殷其雷察言观色,注意李红蓼的表情,她在提起杨衮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流露出小女儿家的羞态,这与殷其雷言语调戏她的时候,流露出的羞态是不一样的。 殷其雷登时明白,她的心里装着杨衮!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殷其雷笑嘻嘻地问了一句:“四妹,你是不是喜欢二哥?” 李红蓼微微一怔,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她虽也会有女儿家的矜持,但毕竟生在草原,骨子里透着敢爱敢恨的率性。当即红霞飞面,坚定地点了点头。 殷其雷心下一片彻凉,半晌才缓过神来,二哥英雄豪杰,任是哪个姑娘见了都会有些动心。只是有些姑娘即便动心,她也不敢表现出来,爱情本来就是一件剔透的东西,奈何这个世界并不纯粹。是以生在这个世界的爱情,总会沾染一些尘气,多多少少都会考虑一些现实的因素。 李红蓼敢于承认自己的爱,并不仅仅是她的勇气,还有对殷其雷的信任。 殷其雷纠结良久,终于不肯辜负她的信任,他们四人义结金兰,亲如一体。他对李红蓼尤是如此,只是他与杨衮一比,显然就不是她的良配。这是世俗的比较,但殷其雷本就是一个世俗的人,他对待爱情总会加入世俗的因素,比如身份、才识、背景等等。 他就不相信古代那些与穷书生私奔的大家闺秀最后能够幸福,过惯锦衣玉食的生活,怎么忍受日后的饥寒交迫?话又说回来,读圣贤书所为何事?难道古代的读书人都是从孔孟之道学会怎么勾搭姑娘的吗?这都是中国式的童话,屌丝文人歪歪出来的产物。 与其相信所谓屌丝产物,他倒不如相信西门大官人与潘金莲真挚的爱情。 殷其雷望了李红蓼一眼,忽然问道:“你对二哥说了吗?” “我旁敲侧击地问过二哥的意思,他说生于乱世,无意儿女私情,免得到时连累妻儿。” “二哥真是慈悲为怀。” 李红蓼微微一怔:“这和慈悲为怀又有什么关系?” “你想,生儿育女不过一炮的事情,若是一炮不响,只要身体没有问题,多打几炮,总会响的。对于男人,只是几秒钟的事情,对于女人,也就十个月的事情。但是一个孩子出世,却是一辈子的事情,你以为是创造生命,安知不是在毁灭生命?你生了他,却不能养他,他就有可能饿死,你不能在他身边给他教育,他就有可能走上歪路。所以我说二哥慈悲为怀,生逢乱世,谁愿意自己的孩子生在乱世之中。菩萨畏因,凡人未果,二哥深谋远虑,大有人道主义情怀!”殷其雷想到萧英姿肚里的孩子,一时感慨颇多,操,不过随意一炮,竟然搞出人命,命中率也太高了吧! 李红蓼暗暗咋舌,不知三哥为何会考虑得这么深远,难道有过类似的经历吗?他与兀颜妹妹不过刚刚结婚,不像会有孩子的呀! “三哥,你……没事吧?” 殷其雷笑了一笑:“没事,闲得蛋疼,感慨一下人生。” “三哥,兀颜妹妹是不是……有喜了?”李红蓼试探性地问,要真有喜,那也是结婚前的事了,未婚先孕之事,在李红蓼看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草原之上,遍地都是未婚先孕的人。 “哪有那么快!” “但我见你说到孩子,似乎就很激动。” “有吗?” “有!”李红蓼实诚地点了下头。 “我说的是你和二哥的孩子。” 李红蓼嗔道:“三哥你又胡说了,我和二哥……是不可能的了!”说罢,失落落地低下头去。 殷其雷想了良久,终于鼓起勇气:“四妹,愚兄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三哥想说什么?” “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更不许从此以后都不理我了。” 李红蓼听他说得严肃,心里蓦地就是一紧,说道:“三哥请说。” “其实,我……我是对你存在非分之想的……” “啊?!”李红蓼跳了起来,惶遽地望着殷其雷。 殷其雷忙道:“不过你放心,我既已知道你的心思不在我这里,也决不会勉强你。何况,你喜欢的是二哥,我绝对不会做出坏了兄弟义气之事。我之所以将此事告知,并非奢求你的怜悯,只是大家结义一场,有些话挑明了说,总比藏着掖着要好。大丈夫无事不可对人言,你若信任我,依旧叫我三哥,我也自当将你当成妹妹看待,大家磊磊落落。”说完这些,胸腔压的块垒登时放了下来,但是未免担心,自己真能做到不对李红蓼动心吗?好在他有理智,虽然未必能够控制自己的心,却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子曰:发乎情止乎礼。 人与禽兽最大的区别,就是动了心思,也能理智地克制。 李红蓼见他说得真挚,心下颇为感动,说道:“三哥,你能对我说这一番话,足见你也是信任我的,你和二哥一样,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子!” 殷其雷微微一笑:“我与二哥是没得比的,只要你不生我的气,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是我的好哥哥,我又怎么会生你的气?只是,此事千万不可让兀颜妹妹得知,要是坏了你们夫妻之情,倒是我的罪过了!” “红颜无罪,只是太美。” 李红蓼莞尔一笑:“以后这等话也不许说了,要被兀颜妹妹听去,难免要吃飞醋。” “这个自然,金兰之义可以磊落,鱼水之情大抵都要有些遮掩,爱情的本质是丑陋的,所以她要蒙着面纱。” “三哥,你说话很是深奥,大抵你们汉人的道理都是如此,我是不那么明白的。”她又哪知,殷其雷的歪门邪说,也不是这个时代的汉人所能理解的。 “谁要揭开爱情的面纱,谁也就失去爱情的青睐,你不明白是最好的。” 李红蓼越听越深奥,只觉殷其雷异于常人,就拿火烧葫芦口来说,若非亲眼所见,她根本就无法相信,几片石英石磨了几下,就能引来太阳之火,简直神乎其技。 却见董浑走了过来,慌慌张张,似乎有话要说,但是一见李红蓼在场,欲言又止。 殷其雷看出有些不大对劲,问道:“有什么事吗?” 董浑也不管李红蓼,急忙将殷其雷拉出营帐:“殷大哥,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癞痢头灌了一点马尿,竟然……竟然对李姑娘手下的阿烛姑娘非礼。” 殷其雷吃了一惊:“得手了吗?”忽然又觉得“得手”二字用得很不贴切,仿佛盼着癞痢阿三非礼阿烛似的。 “看来一辈子也别想得手了,要说阿烛姑娘出手也太狠了,一剑就往癞痢头的胯下刺去,血流不止,张神医正在给他医治呢!” 殷其雷二话不说,随着董浑去看癞痢阿三。 癞痢阿三躺在床上早已昏死过去,张螺子正在帮他缝补伤口,殷其雷暗暗惊奇,想不到古代竟有这种技术。 殷其雷待他完事,问道:“张神医,阿三的情况如何?” 张螺子叹了口气:“命是保住了!” “你的意思是……他的二爷保不住了?” “这要看他的造化,我也无能为力了!” 殷其雷想来是把二爷看得比命还重,如今将心比心,倒将癞痢阿三非礼阿烛在先的过错放到一旁,暗暗责备阿烛出手毒辣。 一个男人没了二爷,还不如去写《史记》呢! 090 是非根惹是非事 谢王孙、范鸿得到消息,都已赶了过来。 范鸿愤愤地说:“我这就找那个贱婢算账!” 谢王孙喝道:“回来!” “谢大叔,事情就这么算了吗?” “此事阿三不对在先,不可轻举妄动!”谢王孙望了殷其雷一眼,殷其雷与李红蓼乃有金兰之契,阿烛又是李红蓼手下的人,若是找她算账,深恐殷其雷为难。 “就算阿三不对,她武功比阿三高,明知他喝醉了酒,远远避开就是了,何必让人断子绝孙呢?” 殷其雷叹了口气:“事情都已发生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殷大哥,李姑娘是你义妹,阿三也是咱们的好兄弟,你可不能偏袒!” “谢大哥,你说此事应该如何了解?”殷其雷一个头两个大,当真为难无比。 谢王孙沉吟片刻,说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本来上了战场,生死都不算什么大事了,癞痢阿三不过伤了命根而已,何况是他有错在先,这种事要是放在江湖,哪里还有脸追究?在江湖上,男人与女人动手已是大忌,传扬出去都会叫人耻笑,何况是想非礼女人?下流无耻之徒,江湖之上人人得而诛之,杀了这样的人,没人怪你下手多狠,只会拍手叫好。 但与癞痢阿三有着兄弟之情,谢王孙也不好完全帮理不帮亲,这帮兄弟本是靠义气支撑起来的,而不是靠正义支撑起来的。比如董浑,他就不是一个正义的人,本是地痞流氓,都是江湖行侠仗义之辈诛杀的对象。但是董浑也绝对是个义气的人,但这义只是小义,兄弟之义,并非大义,人间正义。 谢王孙发觉自己想得有些远了,他的这一个梦是在远方,或许这一辈子都无法企及。 范鸿气冲冲地走出营帐,他倒有些看不起谢王孙了,奚部有什么了不起,用得着这么讨好他们吗? 殷其雷生怕范鸿去找阿烛麻烦,望了董浑一眼:“跟去看看,不要出乱子!” 董浑会意,急忙跟了上去。 “阿三康复的几率有多大?”殷其雷扭头去问张螺子。 “一二层吧!”张螺子估量着说。 “这么少?”殷其雷立志要以二爷打天下的人,二爷的性命看得要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他虽不喜癞痢阿三没皮没脸的为人,但总算也是自己的兄弟,若真让他一辈子做一个残缺的男人,他的心里也有一些不落忍。 男人的一生,起码一半以上是为女人而过,就算金钱、地位等等,也都是为了在女人面前赢得尊严和魅力。倘若没有女人,这世上累死累活拼搏的男人估计会少一半。 没有女人分享,男人的成就便会少了很多乐趣。 如果没有二爷,那么,癞痢阿三也就不需要女人了,本来人生多苦,若连对女人的一点盼头也失去了,活着也是寡味的。 “可惜此番出来,我身上没带九窍香膏,否则敷在患处,能够七八层康复希望。” “现在制作九窍香膏来得及吗?” 张螺子摇了摇头:“别说九窍香膏的其中两味药,五色灵芝和海獭油此处没得寻,就算材料充足,制作起来,最快也要十五日。但是阿三伤了紧要部位,三日之内若不及时用药,既是伤口愈合,只怕往后也不能人道了。” “唉,这可如何是好!” 却见癞痢阿三已经转醒,哎哟叫唤,想是张螺子先前喂他喝下的麻沸汤的药劲已经过去,此刻胯下疼痛袭来,十分难忍。 “阿三,你觉得怎么样?”殷其雷走到床前。 “疼,疼!” “忍一忍就过去了!” “殷大哥,我的东西还在吗?”癞痢阿三眼泪汪汪,十分可怜。 “张神医已经帮你缝起来了。” “缝……缝起来?”癞痢阿三大惊失色,他可从未听过如此疗伤之法。 “张神医医术高超,不会有事,你放心吧!” “我……我看看……”癞痢阿三想要坐起,但是麻沸散的药劲才过不久,他尚无气力坐起,只有央求殷其雷,“殷大哥,你帮我看看。” “呃?”殷其雷觉得十分诡异,癞痢阿三要是一个漂亮姑娘,这种事情他一定代劳,可惜他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生着癞痢头的男人。 殷其雷表示为难:“这不大好吧,毕竟那是你的隐私。” “我不介意。” “我介意。” “殷大哥,你是不把我当兄弟了?” 殷其雷一听,这话就严重了,只有拉开他的裤头,象征性地往里瞧了一眼。其实,刚才张螺子缝补的时候,他已瞧过。殷其雷暗暗叹息,癞痢阿三的二爷此刻只能一句古诗形容:出师未捷身先死。也不由佩服张螺子的手段,他以前是做裁缝的吗?能将这么多碎**在一起,做成一根香肠,也算不易了。但是癞痢阿三以后能否重振雄风,那就有一点悬了,若能不会尿失禁,已是一个奇迹了。 “殷大哥,怎么样?”癞痢阿三着急地问。 “嗯,雄壮,威猛!” 癞痢阿三明知殷其雷是在安慰他,但他听了确实也觉得安慰,问道:“以后还能搞巴子不?” “兄弟,你放心,你要不能搞,哥替你搞!” 癞痢阿三快哭了:“殷大哥,我还没娶媳妇呢,长这么大从未碰过女人。天杀的,第一次碰女人,就碰了她胸前的两块肉团,她就要我断子绝孙!娘的,这也太狠了!” 张螺子忽然大叫:“有了!有了!” 殷其雷惊讶地望向他的小腹:“神医,你别吓我,几个月了?” “我与南京三司使韩延徽交好,曾经来过南京给他治病,给他留了一盒九窍香膏,不知他可用完没有。” 殷其雷大喜:“阿三,你家二爷有救了!” “不行!”张螺子又摇了摇头,“军队行走极耗时日,三日之内,要入南京城取药,又要赶回,只怕仓促不及。” “若是轻骑独往,是不是要比行军速度快得多?” “前线正在打战,轻骑独往可有生命之险!” 殷其雷拍拍癞痢阿三的肩膀:“阿三,你在此刻安心养伤,哥哥一定把药给你取回来!”说罢走出营帐。 谢王孙急忙追了上去:“殷兄弟,你真要独自去南京城吗?” “不然呢,咱们要眼睁睁地看着阿三成为废人吗?只要一线希望,咱们做兄弟的都要去争取!” “但是前方危险重重,你单刀匹马若有意外,可就得不偿失了!” 殷其雷叹了口气:“谢大哥,大家都是男人,你也知道二爷对于男人有多重要!” “上了战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何况一个是非根?” “有时,尊严要比生死更加重要!” 谢王孙感慨不已,他这话说得倒是不错,但将二爷当做人生的全部尊严,似乎太偏激了。二爷虽然重要,但也不及性命重要,他有些无法理解殷其雷的思维。为了别人的二爷,去冒这么大的风险,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 二人走到一处,却见前方吵嚷,急忙赶去。 原来,范鸿与阿烛动手,要为癞痢阿三讨个公道。当然,范鸿不是阿烛的对手,两个回合就被撂倒在地。本来是奉殷其雷之命看着范鸿的董浑,一见范鸿被打,冲了上去与阿烛理论。 接着,参与理论的人越来越多,元俟折部和聿皇军差点没有火并。 殷其雷和谢王孙赶到的同时,李红蓼也赶到了,先将“理论”的奚兵喝退,又向殷其雷弯腰施礼:“三哥,对不住了!” 殷其雷忙道:“这话应该由我来说才是!” 又向阿烛作了一揖:“阿烛姑娘,我替阿三向你道歉,他是喝醉了酒,才会做出失礼之事,请多包涵!” 阿烛看到殷其雷亲自折腰,受宠若惊,也不敢再说什么,急忙答礼:“殷大哥,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折煞奴婢了。” 范鸿愤愤地说:“贱婢,阿三若是有事,我们做兄弟的决不放过你!” 谢王孙喝道:“住口!” 李红蓼望向殷其雷:“阿三兄弟怎么样了?” 要是知道阿三伤在什么地方,寻常姑娘绝对不会多此一问。于是殷其雷对李红蓼越发欣赏,她真是与众不同的奇女子。又将要入南京城取药的事说了一遍。 董浑大喜:“嘿嘿,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绝人’二字倒真巧妙,阿三这小子傻人有傻福,现在不必‘绝人’了!――好,我就去吩咐弟兄们做准备,咱们立即开拔!” 谢王孙喝道:“胡闹!” “怎么是胡闹呢?谢大哥,这回阿三可算有救了,咱们不应该尽快赶往南京城取药吗?” “军队是来打战的,不是用来取药的!”谢王孙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先前蒜头为了玉楼春,私自引军入了敌营,他就很不赞同。如今却要故剧重演,为了癞痢阿三一个是非根,就让全军犯险,这也太儿戏了! “谢大哥,阿三可是咱们的兄弟呀!” “公是公,私是私,岂可因公废私?” 殷其雷明白谢王孙的意思,说道:“谢大哥说得有理,取药之事就由我一人前去。” 董浑急道:“殷大哥,岂可让你一人犯险?刚刚探子回报,耶律李胡已经攻打潞县,你一个人怎么进得了南京城?” 谢王孙望了殷其雷一眼:“殷兄弟,你非要这么做吗?” 殷其雷坚定地点了下头:“谢大哥,我走之后,兄弟们就交给你了!” 091 火线求药(上篇 ) 殷其雷挑了一匹骏马,飞奔出了军营。 兴国军节度使石山炮早已得到消息,骂道:“匹夫之义,简直胡闹!” 帐下大将木奎狼说道:“大人,聿皇军行事毫无法度,与他们合作,迟早会拖累咱们!” “聿皇军不归我管,否则我非得好好整治一番!但是眼下战事汹涌,还须他们帮忙,暂时不能与他们划清界限。” “要不要将殷其雷追回来?” 石山炮摆了摆手:“此人能为义气甘犯生死之险,你是追他不回的。身为将领,做事如此草率,此番要是死在外面,倒是聿皇军之福。不然,以此行事风格,迟早会给聿皇军带来灭顶之灾!” 殷其雷奔出十里,却见身后一骑追赶而来,大叫:“殷大哥,殷大哥,等等我!” 殷其雷勒马回头,见是阿烛,奇道:“阿烛姑娘,你怎么来了?” “俟斤怕你一人犯险,没个照应,所以派我来了。” 殷其雷心头一热:“四妹倒真有情有义。” “俟斤本想自己来的,只是她要统领本部将士,无法脱身。” 殷其雷点了点头:“多谢阿烛姑娘了。” 阿烛面露惭色:“此事因我而起,我原当要负这个责任。” “是阿三不对在先,姑娘不必自责。” “我……我不是故意的,阿三兄弟忽然闯入帐内,我……我从未遇见这等事情,情急之下……”阿烛难过非常,“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放心,等到咱们取了九窍香膏,救了阿三,事情就过去了!” 二人又行一程,天已黑了下来,却见前方火光冲天,杀声四起,殷其雷奇道:“这么快就到南京城了吗?” “等等,我带了地图。” “啊,你还有地图!”殷其雷大为惊喜,他行军这么久,还没看过一张地图呢。要知古代制作地图甚为不易,只有大规模的军队拥有,不想小小的元俟折部竟然也有一张地图。 “我从小就生长在草原,没有来过燕云地区,俟斤怕我迷路,就将她的地图给我随身带着。”阿烛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地图,吹燃火褶子,借着火光,便与殷其雷在马上看了起来。 地图十分简易,只有几条黑色的粗线,还有一些红色的点,零零落落,注明一些汉字。 阿烛一根玉指沿着一条黑线指了上去:“咱们是沿着这条路过来的,前面应该是这个地方。”阿烛指着一个红点,“这张地图市是俟斤缴获来的,是汉人的东西,殷大哥,我不懂汉字,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殷其雷看到红点下面注明两个小字:潞县。他除了是个历史白痴之外,还是一个地理白痴。何况古代的地名很多都与现在不同,只知现在战场已经开辟到了现代的北京境内。他从小就生在南方福建,虽然去过北京旅游,但对北京的人文地理并无多少了解。何况,古代的北京和现代的北京简直天壤之别,就算他曾经旅游的时候到过潞县,此刻他也认不出来。 这是不同的两个世界。 “前方就是潞县。” 阿烛忧心忡忡:“正在打战,我们根本过不去。” “咱们就从山路绕过去吧!” “山路陡峭,马匹根本不能前行,反而耽误工夫。” 殷其雷点了点头:“你考虑得是。” “只有等到前方战事结束,咱们再去叩关,请求潞县守城将士能够放咱们过去。” 话音刚落,忽听左右声响传来,继而涌出无数兵马,先将二人包围起来。 左边一个将领喝问:“你们何人?” 却见右边兵马之中一骑奔出,竟是当初驴狗县起义的奴隶首领焉贺,大声叫道:“柳兄不得无礼,都是自家兄弟。” 殷其雷朝着焉贺抱拳:“焉贺兄弟,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前方敌军正在攻城,奉军师之命,绕到后方袭击。” “噢,敌军将领是谁?” “原是先前耶律李胡手下汉军的步军营统领耶律废材,引了两万契丹常规军连夜攻城。” 殷其雷笑了一笑:“契丹将士只擅野战,攻坚却非他们所长,想来吃了不少苦头了吧?” “嘿嘿,真正的苦头还在后头。――对了,殷兄弟,你们怎么会到此处?” “我们想入南京城取药。” “怎么,谁病了吗?” 殷其雷便将癞痢阿三的二爷受伤之事略提一下,只是没说为谁所伤,免得阿烛难为情。 “原来如此!”焉贺倒觉殷其雷太过儿戏了,“殷兄弟,恕我直言,你为兄弟冒险,固然值得敬佩,但倘若军中人人像你如此,纪律必然涣散。” “焉贺兄弟说得极是,兄弟受教。” “不过,你们现在进不了潞县了,竟然来了,少不得又要陪我多少几个契丹狗!”焉贺恨透契丹贵族欺压奴隶,倒却忘了自己也是契丹人,这“契丹狗”就连同自己一块骂了。 “好呀,待会儿看我亲手劈了耶律废材这块废材!” 那位姓柳的将领冷笑一声:“你有何本事,夸此海口?” 焉贺笑道:“柳兄,你是有所不知,就连属珊军虎将萧玉迟都死在殷兄弟的手里,区区耶律废材何足道哉?” 柳香松肃然起敬:“莫非这位殷兄弟就是聿皇军的殷其雷吗?” 殷其雷想不到自己已经声名在外,看来想要出名,杀几个小贼是没有用的,要杀就杀大将。他的心中得意无比,表面故作谦逊:“在下正是殷其雷,不知兄弟尊姓大名?” “在下柳香松,乃是潞县的一员副将。” “久仰久仰。”殷其雷按着江湖套路说了一些客气话,其实他连柳香松之名都没听过,谈何久仰? 等了半个时辰,焉贺望向柳香松:“柳兄,我看差不多了!” 柳香松大喝一声:“弟兄们,给我杀!” 一时,焉贺、柳香松的三千兵马冲杀出去,耶律废材正在带领将士舍生忘死地攻城,忽听身后杀声传来,大吃一惊,叫道:“撤退!撤退!” 黑夜之中,契丹将士也不知来了多少兵马,只知己方被人偷袭,登时乱成一片。前面城头弓弩齐射,后面又有贼兵偷袭,腹背受敌,哭爹喊娘,四处溃逃,也不知相互践踏多少。 殷其雷手持哥舒魔刀,杀了数人,扭头去问焉贺:“耶律废材何在?” 但见月黑风高,场面混乱,一时也看不见耶律废材的身影,焉贺摇了摇头:“殷兄弟,看来耶律废材今日没有福气死在你的刀下了!” 阿烛叫道:“殷大哥,你看,往西逃去的那人,身边簇拥许多将士,想必就是耶律废材。” 殷其雷二话不说,拍马追了上去,焉贺和阿烛怕他单刀匹马,出了意外,急忙跟了上去,另有一部分兵马随着他们杀了过去。 耶律废材大惊失色,回到一见,追兵并不很多,吩咐左右两员裨将:“萧铜、萧铁,带人断后!” 一听名字,就知萧铜、萧铁是两兄弟,哥哥萧铜手舞大刀,弟弟萧铁手提长枪,带领千人拦住殷其雷等人去路。 殷其雷一马当先杀向二人,他的武功日益增进,临敌经验也不少了,是以根本无惧萧铜、萧铁二人。焉贺手下的兵马,立即便与敌军厮杀起来,阿烛手提三尺弧剑,刷刷连杀二人,不废吹灰之力。 焉贺赞道:“阿烛姑娘,没想到你这般了得,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你和李姑娘都是巾帼英雄。” 阿烛笑道:“我只是区区奴婢,哪敢和我家俟斤相提并论?” 听得当的一响,殷其雷和萧铜双刀撞在一起,哥舒魔刀虽然锋利,但是萧铜膂力极强,震得殷其雷手臂一麻。接着,萧铁长枪从旁刺来,殷其雷将头一低,一把抓住枪杆。枪杆乃是枣木制作,极其坚硬,殷其雷却是奋起一刀,生生斩断。 萧铁一见自己手中断枪,吃了一惊,知道殷其雷手中是柄利器,拍马便走。殷其雷转向萧铜,二人走了两个回合,殷其雷经过这些时日的战场厮杀,兵器使得越来越是顺手。嗖的一声,刀锋沿着萧铜刀杆横削过去,萧铜一时缩手不及,左手四根手指齐齐切断。 萧铜痛叫一声,跟着拍马而回,敌军跟着散去。 殷其雷抬眼一望,耶律废材早已没了踪影,叹道:“看来此人今日不能死在我的刀下了!” 焉贺笑道:“来日方长!” 随即引兵入城,不想刘虹也在城内,摆下酒宴庆功,看到殷其雷倒是一怔,问其缘故,殷其雷就将取药之事一说。 “荒唐!”刘虹摇了摇头,简直不知该说殷其雷什么好了,本来觉得他是可造之材,想着日后面见耶律阮和薛白衣提拔于他,但见他行事如此任意妄为,哪里像个能够领兵作战之人,充其量也只能做个听人差遣的战将而已。 阿烛是个奚人,虽然会说汉语,但对汉语的很多语境还是很不明白,以为刘虹那句“荒唐”,是指她伤了癞痢阿三是非根之事荒唐,一时心中委屈不已。 从酒宴出来,眼泪就掉了下来,殷其雷一见,柔声问道:“阿烛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伸手轻轻地揩去她的泪痕。 阿烛并非那种美得能让殷其雷内心荡漾的姑娘,是以此刻他是没有任何邪思,只是很自然地做出这些温柔的动作,阿烛的心脏却已跳得犹如鼓点一般密集,低头不敢去看殷其雷的眼睛。 092 火线求药(中篇 ) 阿烛不说自己委屈,只是摇了摇头,殷其雷安慰一番,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天刚微明,拿了刘虹的过关文书,又继续赶路。如今,耶律李胡正在全力攻打南京辖下的郡县,南京五郡十六城,已被攻下大半,很快就要逼近南京城。这个时候,没有刘虹的过关文书,根本无法进入各个关口,抵达南京城。 过了两座营寨,抵达蓟门关,关门紧闭,城头守城士兵不由分说,只管乱箭放来。 殷其雷、阿烛急忙勒马后退,殷其雷对着城头大喊:“自己人,不要放箭!” 城头走出一个将领,喝道:“你是什么人?” “聿皇军千夫长殷其雷!” “你怎么证明?!” 殷其雷高举手中文书,叫道:“我有刘虹刘姑娘的文书!” 刘虹身份高贵,那个将领也有耳闻,说道:“你将文书射上城来!” 殷其雷射术不精,只将文书交给阿烛,一箭射上城去。将领取了文书来看,又望了殷其雷身后,没有发现异样,这才命人打开城门。 殷其雷、阿烛奔入城去,拜见蓟门关守将藏明宫,但是不敢多留。打了一声招呼,继续赶路,日暮时分,抵达南京城。 南京城巍峨磅礴,城防坚固,三面环水,本来三丈多高的城墙,此刻又加高五尺,城墙足有两丈之厚。 阿烛叹道:“好高的城!” 殷其雷笑道:“这是大辽的陪都,自然气派!” 城头士兵喝道:“城下何人?!” 殷其雷忙道:“聿皇军千夫长殷其雷,有急事入城,请开城门!” 幽州卢龙军节度使洪童查看城防经过,问道:“何事?” 士兵回答:“城下有人请求入城,说是聿皇军的千夫长。” 洪童知道聿皇军的前身主要就是当初耶律李胡的汉军,乌合之众,洪童心中就有一些看不起的意思,朝着城下喊道:“你既是千夫长,你本部的人马何在?”洪童只道他是檀州城破的时候逃出来的,回归大本营,檀州城破,聿皇军死伤惨重,一部分被査墉、雍梁平带回南京城,一部分跟随刘虹镇守潞县。 殷其雷回答:“本部人马正在百里之外安营,与兴国军合兵一处。” 洪童大吃一惊,兴国军乃是耶律李胡带来的上京道十二路节度使军之一,叫道:“原来你是敌军的细作!——来人,放箭!” 殷其雷拿刀拨开乱箭,叫道:“兴国军已经反了耶律李胡,准备归顺耶律阮!” “大胆,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殷其雷倒是忘了这一茬,说道:“我的意思是说,兴国军准备归顺陛下,共同讨贼!” 洪童乃命弓箭手停止射箭,喝道:“你果真不是细作吗?” 殷其雷心想,要真是细作会告诉你吗?说道:“我有刘虹刘姑娘的文书作为证明。” “射来我看!” 阿烛纵马上前,一箭将文书射上城去,洪童一把抓住,打开文书,他不识刘虹笔迹,但是潞县的盖章是不会假的,遂命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刚一入城,殷其雷就问洪童:“这位大人,敢问三司使韩延徽韩大人现在何处?” 洪童警惕地望了殷其雷一眼:“你有什么事可对我说,韩大人现在陛下行营商量军机要事,没空理你。” “此事非找韩大人不可!”殷其雷估摸洪童疑心似乎很重,若跟他直言自己是来求药,只怕他会不信。 洪童不悦:“你们且去驿馆稍作休息,韩大人回来,我自会将你的话带到。”吩咐两个士兵,带领殷其雷和阿烛前往驿馆。 等到他们离去,洪童又叫来一个裨将:“此二人有些古怪,派人吩咐驿丞,没我命令,不许放他们离开驿馆一步。” …… 驿馆,房间。 眼见天色逐渐暗淡,殷其雷心急如焚,按张螺子的意思,要在三日之内把药送到,九窍香膏才能发挥功效,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一天半了。 昨晚本想连夜赶路,但刘虹说,非常时期,夜里若无万分紧急之事,就算手中拿着她的文书,也不会有人给他开城门。 “阿烛,这般等下去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这就去陛下行营去找韩大人。” “殷大哥,陛下行营岂是你我这等卑职可以进得的?”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人!”殷其雷推门而出。 驿丞趋步上前打了个拱:“殷将军,你这是要去哪儿?” “关在房里,闷得发慌,出去走走!” 驿丞笑了一笑:“将军恕罪,节度使洪大人下了命令,不许将军走出驿馆一步。” “怎么,想软禁我吗?”殷其雷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无缘无故软禁他做什么? “将军言重了!” “让开!”殷其雷一把将驿丞甩到一边。 十几个驿卒挺着长矛围了上来,殷其雷一个翻身,刀已出鞘,一连削断四五根长矛,驿卒哗然大惊。 却见一个黑黝黝的大汉提着一对混元锤走了出来,喝道:“军师忙了三天两夜,刚刚睡下,你们吵吵嚷嚷什么?”正是薛白衣身边的昆仑奴铁摩勒。 殷其雷一见铁摩勒,也是一惊,操,这个时期的中华大地怎么会有非洲兄弟? 驿丞似乎有些畏惧铁摩勒,急忙赔礼:“铁将军,这可不关小人的事,全是这位殷将军无礼,打伤我们的人。” 阿烛怒道:“欸,你怎么这么不讲理,明明是你们不让我们走!” 铁摩勒不由分说,一锤砸向殷其雷,他的锤劲极大。殷其雷见他出手,就已察觉这位非洲兄弟很不简单,急忙用刀一挡。铿的一声,殷其雷虎口一震,已经出血,知道要与此人比拼力气,他是万万不及。 当下右足斜上而出,转身一刀,往他后脑斩去。铁摩勒低头一避,右锤砸向殷其雷右肩,殷其雷急忙向左一避。铁摩勒双锤虎虎,逼了上去,殷其雷只以泼魔八式的灵活身法与之周旋。 二人交战半盏茶的时间,也未分出胜负,阿烛提着三尺弧剑,上前助阵。但是阿烛武功实在太弱,没两下,手中弧剑就被铁摩勒的混元锤磕飞出去。 铁摩勒大喝一声,一锤从天而降,砸向殷其雷脑门。这一锤不仅力道强烈,而且速度迅疾,阿烛吓出一身冷汗。殷其雷不敢用刀抵挡,虽然哥舒魔刀锋利无比,但是自己却无那么大的力道与铁摩勒对抗,急忙向后一跃。这一跃也是相当的快,再慢半分,就会死在铁摩勒锤下。 轰的一响,殷其雷脚下地面被铁摩勒一锤砸得石屑纷飞,现出一个凹坑。铁摩勒双锤只管攻向殷其雷下盘,一锤一个凹坑,殷其雷节节后退。身后一棵木樨,殷其雷一抓枝干,身体向上一提,铁摩勒一锤扫过,木樨拦腰折断。 殷其雷大吃一惊,半空一个翻身,一脚踏在铁摩勒后脑。铁摩勒陡然一受冲劲,一头撞到地面,额头磕出血来,不禁大怒,反锤又打。出手更加凶悍,殷其雷又得与他周旋,一招一式,尽显小心。 忽听一声高喝:“住手!”却是薛白衣被吵醒了,走了出来,跟在薛白衣身旁的金苹婆暗暗责怪铁摩勒,公子好不容易打个小盹,又被吵醒了。 铁摩勒方知自己一时打得兴起,已经弄出大动静了,收起双锤,走到薛白衣跟前:“公子!” 薛白衣蹲身拾起一块玉佩,微微一怔,望向殷其雷:“兄台,这是你的玉佩吗?” 殷其雷识得正是自己临行之前铃儿赠与的羊脂双鱼玉佩,又见自己腰间,果然玉佩已经丢失,想是在与铁摩勒打斗的时候掉落,说道:“不错,正是我的玉佩!” 薛白衣将玉佩还给他,作了一揖:“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殷其雷。” “殷其雷,在南山之阳。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归哉归哉!”薛白衣从小就蒙甄氏传授《诗经》,一听殷其雷名字,很容易就想起《诗经》诗句。 “你太有才了,我的名字正是出自这一首诗。” 金苹婆冷笑:“我家公子出身鬼谷,现在又是我军的军师,自然有才,又何须你说?” 薛白衣轻声呵斥:“婆儿,不得无礼!” 殷其雷好生诧异,古人取名真是……蛋疼的忧伤,竟然会有女儿家叫婆儿。当然,自从听说属珊军的耶律牛粪之后,他对古人——尤其是古代的少数民族的名字已经心生免疫。如果说,名字是父母寄予孩子的美好愿望,那么耶律牛粪的父母也太没追求了。更有聿皇军的一位士兵,争夺统领打擂的时候曾经出现,竟然叫做牛犊子,这除了能够证明血统之外,还能说明什么? 殷其雷仔细打量这位婆儿,头梳一个百花分髾髻,斜插两枚碧玉掐金丝雀头簪子,光滑细腻的鹅蛋脸,眉目之间自有一股风情,身穿一件珍珠白湖绉齐胸襦裙,一双尖尖窄窄的大红绣花鞋,就如破土春笋一般从裙底露了出来。 薛白衣又向殷其雷作了一揖:“在下卖弄风骚,贻笑大方之家了!” 殷其雷只将双目瞅着金苹婆,朝着薛白衣摆了摆手:“你不风骚,这位婆儿姑娘才风骚呢!” 金苹婆气得发抖:“你为何出言侮辱我?” 殷其雷忙道:“姑娘误会了,我这是真心实意的夸赞!”在殷其雷毁三观的语言风格里面,风骚,不管作何解释,它都不是贬义词。 主要原因,风骚的女人总比那些规矩的女人更能勾起殷其雷的胃口。殷其雷一贯认为,男人的骨子里是天生的贱,他追苏浅浅追了八年,一再被拒绝,还是穷追不舍。贱不贱?简直就是贱骨头的代名词!但他又认为,女人的骨子里是天生的骚,这是一种风情,也是一门学问,并不是每个女人都会。 男人犯贱,大抵会让女人看不起,尽管你是如何真心,女人心里多多少少也会带着那点鄙夷。女人弄骚,大抵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虽然有些男人表面道貌岸然,但是内心深处却是极爱的。 093 火线求药(下篇 ) 显然,金苹婆无法忍受殷其雷非主流的夸赞,拔出腰间蝴蝶双刀,左右夹杀过去。 殷其雷急忙一躲,叫道:“君子动手不动口!”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金苹婆说话之时,杀气不减。 一招“随风扫落叶”,倩影流转,衣袂嫳屑,青丝飞扬。直将殷其雷看得呆了一呆,忘记防备,金苹婆一刀竟已刺到他的胸口。 薛白衣大吃一惊,手中玉箫递出,挡在金苹婆刀锋之前,喝道:“退下!” 金苹婆只有收刀退到一旁,她是自小伺候薛白衣,虽为主仆,却是亲如兄妹。薛白衣素来对她疼惜有加,今日竟然为了一个外人对她呵责,心中委屈不已。 薛白衣对着殷其雷再一作揖:“敢问殷兄弟,手中双鱼玉佩从何而来?” 殷其雷随口答道:“一个姑娘送给我的。” “如此说来,你与我鬼谷也算有些渊源了。” 殷其雷微微一怔,没想到铃儿偷来的玉佩来头这么大,竟与嫏嬛三脉之中的鬼谷扯上关系。他正愁无法进入耶律阮的行营去见韩延徽,此刻有了这层渊源,倒可好好利用一番。 殷其雷作了一揖:“听说薛公子乃是鬼谷弟子?” 薛白衣微微一笑:“难道师妹从未向你提起我这位师兄吗?” 殷其雷不明觉厉,怎么又和他的师妹扯上关系?这时,金苹婆却已看清殷其雷手中握的双鱼玉佩,惊道:“这是鬼谷信物,总共两块,一块在二公子手里,一块在三小姐手里,难道……你竟是三小姐的未来夫婿吗?” 殷其雷呆了一呆,自己怎么走到哪儿都能捡到老婆?张螺子莫名其妙地就要将自己的女儿司晚晴嫁给自己,如今又莫名其妙地成了鬼谷三小姐的未婚夫婿。殷其雷暗暗感叹,人要走桃花运,挡都挡不住。 殷其雷内心尽管诸多疑惑,但是表面一点声色不露,笑道:“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薛公子,我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请说!”薛白衣似乎也将他当成自己人,对他十分大方。 “能否带我去见三司使韩延徽韩大人?” “恕我冒昧,不知殷兄弟找韩大人有什么事吗?” “我有一件人命关天的事,要找韩大人帮忙。——薛公子,我是聿皇军的千夫长,不是敌军的细作,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殷其雷又将刘虹给的过关文书拿了出来。 薛白衣看了过关文书,问道:“檀州城破之时,聿皇军本有一些残部流亡在外,可是殷兄弟带领吗?” “几个千夫长共同带领,其中还有部分奚兵,现与叛变耶律李胡的兴国军合在一处。” “石山炮竟然叛变了吗?” “是呀,奉陵军节度使耶律天赐设计害了他的儿子,他就杀了耶律天赐报仇,顺便又将建安军节度使毛不拔给灭了。” 薛白衣击掌笑道:“好呀,这算帮了我的大忙了!” 又问:“总共有多少人马,安扎何处?” “安扎在百里之外,聿皇军和奚兵不足三千人马,石山炮的兴国军却有三万之众。” 说着,韩延徽已经走了进来,大老远的就朝薛白衣打拱,笑道:“军师,你为御敌之策,连日操劳,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多谢关心,我已休息过了。——军中的职位安排,陛下怎么说?” “下官已按军师吩咐,详细禀明陛下,陛下对军师的安排无一不准。——军师,陛下对你可是恩宠至极呀!这回,咱们汉人也在契丹贵族之间,大大露脸了!” 薛白衣微微一笑:“恩宠过盛,必生其乱。那些契丹将士,见我提拔众多汉人为将,已是大大不满。陛下若再对我示宠,只怕军心难拢!” “谁说不是呢,如今汉人将领之中,能够驾驭契丹将士之人,只有杨衮将军一人。可惜,檀州之战,他被司徒灾星一把火烧了六万皮室军,军师若要让他再领要职,只怕契丹将士难以诚服。” 殷其雷听他提起杨衮,忙道:“六万皮室军被烧,根本不关我二哥的事。当时,司徒灾星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术,天空忽然出现两个太阳,生生将皮室军逼入白马关河滩旁边的树林避暑。我二哥身负重伤,正在檀州城内养伤,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终于,司徒灾星奸计得逞!” 韩延徽望向殷其雷:“足下何人,为何称杨衮将军为二哥?” “在下殷其雷,与沙漠王克烈海蒙、杨衮、元俟折部首领李红蓼,原是义结金兰的生死之交!” 韩延徽不禁对他高看一眼,拱手笑道:“失敬失敬,老夫韩延徽,这厢有礼了!”他本是后唐官员,能在契丹经历三朝不倒,自然深谙官场之道,这拉关系便是基本功课。薛白衣为人桀骜不驯,孤傲清高,素来不将天下英豪放在眼里,此刻却与此人站在一起,足见此人与薛白衣关系非同一般。又听他与沙漠王、杨衮、李红蓼义结金兰,杨衮自是不必多言,天下第一槊,三军上将,沙漠王和李红蓼都是部落首领,特别沙漠王当年还与人皇王耶律倍结为兄弟,就连当今陛下耶律阮也要称他一声叔父。这一层关系,可是相当了不得。 “你是韩延徽!”殷其雷大喜过望。 薛白衣歉道:“我倒忘了,殷兄弟有一件要紧的事要找韩大人帮忙。” 韩延徽问道:“何事?” “韩大人,听张神医说,他曾赠你一盒九窍香膏,你还有吗?”殷其雷悬着一颗心,他和阿烛赶了百里的路,就是为了九窍香膏,若然空手而归,癞痢阿三的二爷能不能起死回生,可就悬了。 “噢,此事你如何得知?” “这是张神医亲口说的,此刻他在百里之外的聿皇军残部,急需此药救人。” “九窍香膏倒是还剩一些,只是不知救的何人?”韩延徽料想是个极其重要之人,否则殷其雷也不会冒险穿过战线,奔走百里求药了。 “是我一个兄弟。” “想来也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将军。” “不,他只是一个队正。” 韩延徽愕然:“队正?” “是的,队正!”殷其雷神情不卑不亢。 韩延徽觉得殷其雷与常人有些不同,乱世之中,那些异于常人的人总是容易崭露头角,这是他这么多年人生的经验。 韩延徽拜别薛白衣,引着殷其雷和阿烛到了自己府里,拿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锦盒,说道:“此药被我用了一些,剩余不多。” 殷其雷打开锦盒,里面竟是一层乳白色脂状物体,看着倒像软化的肥皂,只剩不到四分之一的分量,散发一股浓烈的药香,问道:“这就是九窍香膏?” “不错。” 殷其雷作了一揖:“多谢韩大人慷慨赠药。” “殷兄弟客气了,这本是张神医赠与之物,如今他有急需,我只当双手奉上。” 刚要告辞韩延徽,却见薛白衣的侍女金苹婆匆匆赶来,将一份书札交与殷其雷,说道:“军师命你将此信带回给兴国军节度使石山炮石大人。” “噢,是军师的手谕吗?” “你问那么多干嘛?”金苹婆因他先前出言调戏,始终耿耿于怀。 “问一下也不行吗?” “等你军阶够了再问吧!” “呵,原来你也是俗世中的那些庸脂俗粉,如此看重名利。”想想萧英姿,她也何曾不是看重名利,殷其雷暗暗叹息。但他又想,假使现在自己名利双收,或许就不会那么痛恨名利之心的人了。他大约有种酸葡萄心理,人的三观总会随着身份和地位的不同发生改变。 “和三小姐比起来,我自然是庸脂俗粉。” 殷其雷暗暗好奇,这位鬼谷三小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自认庸脂俗粉的金苹婆尚且如此天姿国色,那么三小姐必定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 殷其雷又发挥他那强悍的想象力,内心各种荡漾,又问金苹婆:“你真的叫婆儿吗?” “婆儿也是你叫的吗?我叫金苹婆,你可以叫我金姑娘。” “好诡异的名字。”殷其雷忍不住嘀咕一声。 声音虽小,但是金苹婆还是听见,怒道:“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我说姑娘的名字真是好听。” “这还差不多!” 殷其雷看到金苹婆脾气火辣,本想再调戏她一会儿,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为免送药不及,他决定连夜启程,是以按捺自己的龌龊心思,向韩延徽道:“韩大人,夜里各个关口紧闭城门,你能否给我写个手谕,让我连夜出城?” 韩延徽笑道:“战事混乱,不同平日,老夫虽为南京三司使,却无这样的权力,除非是陛下和军师的命令,否则殷兄弟今晚是无法出城的。” 金苹婆从袖中掏出一枝黄金打造的短箭,说道:“持此军师令箭,任何城关不敢拦你!” 殷其雷白她一眼:“有这等东西,为何不早些拿出来?” “谁知道你今晚要出城?还好军师做了准备,说你要是连夜出城,就将令箭交与你。” “呵,军师倒是料事如神。” 金苹婆自豪地说:“那是自然,鬼谷弟子岂是浪得虚名?” “鬼谷弟子,好花头吗?”殷其雷故意一脸不屑,带着阿烛与韩延徽告辞。 094 子母口袋阵 日出东方,又是一个战火纷飞的早晨。 耶律阮刚从甄氏柔软的娇躯起来,甄氏面泛红潮,显得越发妖艳动人,心里难免责怪,一大早的就做这一档事,这个男人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多的精力。 甄氏拭了下体,起身伺候耶律阮更衣,吩咐侍女打水进来。 洗漱完毕,传上早膳,耶律阮忽道:“耶律破军!” 耶律李胡身边有一支天狼军负责侍卫工作,耶律阮身边也有这样一支军队,是为女石烈军,总共三千余人,一千骑兵,两千步兵,都是皮室军的精锐编织而成。耶律破军负责女石烈军的步兵,而骑兵主要是由国舅爷萧翰负责,女石烈军的总指挥使叫做耶律雪饮,耶律阮的堂弟。 耶律破军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右手搭着心脏位置,表示忠诚,行了一礼:“陛下!” “去请军师过来一同用膳!” “军师一早就来了,不敢打扰陛下,不让末将通传,正在帐外等候。” 耶律阮急忙起身,迎出帐去,果见薛白衣一袭白衣桀立旭日的光辉之下,说道:“军师,你怎么不让侍卫通传呢!――来来来,与朕一同用膳。”携着薛白衣的手,走入帐来。 薛白衣朝着甄氏作了一揖:“参见娘娘。” 甄氏面红耳赤,心想他一直站在帐外,她与耶律阮的鱼水之事,只怕早已被他听去。她虽身为贵妃娘娘,成了耶律阮的女人,伺候自己的男人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仍无法忽视薛白衣的感受,他会怎么想自己?甄氏偷偷望了薛白衣一眼,但见他的表情依旧风清云淡。 这个男人,她算了解他的了,但依旧无法从他表情看出他的心思。 甄氏答了一礼,三人坐下。 耶律阮亲给薛白衣斟酒,说道:“军师,耶律李胡一路势如破竹,连下古北口、檀州、顺州,如今已到南京境地,南京城岌岌可危,你有什么良策御敌吗?” 薛白衣微微一笑:“如今一切都按咱们的计划发展,陛下还有什么可忧的呢?” “不错,军师说过,要将耶律李胡大军引到南京,一路消耗敌军力量。南京百里又无草谷可打,耶律李胡大军必将断草绝粮,不能久持。可是,耶律李胡已在檀州抢得粮草,足够一个半月之用,又有霹雳车攻城,南京城再是高大坚固,也不能敌呀!” 薛白衣叹道:“我本吩咐刘姑娘檀州城破之时,烧尽粮草,然而事起仓促,根本无暇顾及。此乃我之过也!” 耶律阮忙道:“军师何过之有?你们汉人有句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军师不必自责,朕决无怪罪之意。檀州粮草虽失,但是好在顺州弃城之时,粮草尽焚,耶律李胡一点好处也没得到。只是霹雳车……军师想到办法对付了吗?” “要是普通的霹雳车,倒是无从畏惧,但此霹雳车乃依鬼谷之法制造,威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微臣尚无破解之法。” “啊,那可如何是好,霹雳车一到南京城下,南京城岂不是要成齑粉了吗?” 薛白衣微微一笑:“陛下安心。微臣原本想引耶律李胡到达南京城下,再行计划,但既然对方出动霹雳车,咱们的计划就要提前了,决计不能让他靠近南京城。” “军师可有良策?” “不瞒陛下,微臣将耶律李胡大军引入腹地,就是要布一个大大的口袋阵。如今耶律李胡尽力三四十万的兵马聚在一起,只打南京五郡十六城,虽然火力凶猛,逢坚必克。但是燕云十六州除了檀、顺二州之外,他尚有一十四州没有攻破。微臣已经吩咐一十四州出动兵马,左右夹击耶律李胡,只留北面一个出口。” 耶律阮大喜:“朕少时曾随先帝征伐草原部落,也摆过口袋阵,只是不像军师摆这么大的口袋阵,几乎囊括燕云十六州。不过,按照口袋阵,袋口应该扎起来才是,这般才能围而歼之。不知军师为何要在北面留一个出口,这岂不是让耶律李胡逃生吗?” “微臣这一口袋阵,叫做子母口袋阵,大口袋又含小口袋。南京北面就是泰德泉,微臣已命耶律安端、耶律刘哥在彼处布了一只小口袋。只是耶律安端乃是太祖之弟,陛下的叔公辈,素来威严,微臣怕他难以服我,坏了大事。故此,特来请求陛下赐旨约束二人。” 耶律阮立即传召林牙承旨,起草诏书,火速传与耶律安端、耶律刘哥,命二人只按军师计策行事,如有违令,立斩无赦。 …… 殷其雷连夜赶路,此刻已经进入潞县,耶律废材正在派兵全力攻城,因为潞县城小,耶律李胡并未让他出动霹雳车。十辆霹雳车,乃由耶律李胡亲自带领,只往南京城方向逼近。 殷其雷站在城头,眼见敌军攻势凶猛,要想出城,已是不能,望向阿烛:“如今怎么办?” 阿烛想了一下:“能不能往西门出去,绕过敌军,再赶回大营?” 一旁的刘虹说道:“不可,太危险了,耶律废材并不愚蠢,他在北门进攻,其余三门虽无动静,只怕早已埋了伏兵。” 殷其雷大骂:“这块废材,误我大事,老子非劈了他不可!――刘姑娘,潞县现有多少兵马?” “五千多人。” “敌军呢?” “经过几次厮杀,只剩一万五千余人。” “为何不杀出去拼一拼?”眼见三日之期即到,殷其雷只想杀出重围,将药送到,其他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懂什么,契丹将士骁勇无敌,凭池坚守,他们攻不进来,若是出城迎战,我军肯定大败!” “他们这么猛攻,迟早潞县还是要被攻克的,还不如现在冲出去厮杀一番呢!” “军师已经部署停当,再等两日,蓟州的援军就会过来,到时不仅耶律废材,就是耶律李胡,也要用他的血祭奠死去的将士!”刘虹恨得牙根痒痒,杀了耶律李胡,就可直入上京,质问他的祖母――述律太后,为何当初如此偏心,又为何如此歹毒! “两日?!操,那我兄弟的二爷岂不是……”殷其雷思索片刻,“擒贼先擒王,先去杀了耶律废材,敌军肯定大乱,咱们可以趁势掩杀。” “异想天开,耶律废材自在五百步外督战,自从上次遭了埋伏之后,他就不亲自上阵了,你能背后长翅膀,飞到五百步外杀他吗?” “你可以再埋伏呀,故伎重施,再从后面绕过去袭他后方。” 刘虹疑惑地望着他:“檀州之时的造势之计真的是你的主意吗?” “那是当然!”这是殷其雷行军已来最大的杰作,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当时你能想出这等妙计,为何此刻这么愚蠢?” 殷其雷不满地叫了起来:“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你要是有人格,我早就侮辱你的人格了!”一个只会欺骗姑娘的无耻之徒,还好意思跟她讲人格,刘虹对此十分无语,也不知他脸皮是什么做的,厚度惊人! “你这句话就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我就侮辱你,怎么着吧!”刘虹怒目而视,淫贼,当初夺她初吻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呢! 殷其雷见她发火,急忙赔笑:“没敢怎么着,只是开开玩笑。” 刘虹缓了口气:“袭击后方的伎俩,讲究的是个趁敌不备,如今这招数已经用过一次,耶律废材一定有所防备,咱们不能再袭击他的后方了。再说,潞县四门如今一面明攻,三面暗伏,咱们的兵马也不能出城。” 殷其雷暗暗着急,却见城下一个敌兵已经借着云梯攀了上来,殷其雷一刀将他斩落下去。敌军攻势很是猛烈,要想出城,必先退敌。但要等到退敌,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殷其雷忽地将心一狠,翻出城头,踩着敌军架起的云梯下去。 阿烛叫道:“殷大哥,你做什么?”跟着也要翻墙出去。 刘虹急忙将她拦住,喝道:“殷其雷,你给我上来!” 殷其雷没有答理,云梯沾上城头倒下的火油,已经着火。火苗蹿了上来,将他左边裤腿引燃,殷其雷急忙挥刀割去裤腿。一步一步踩着阶梯往下,底下却有两个挺着长矛刺来,殷其雷反手砍杀一人,下面一人却被城头弓箭手射杀。 敌军狂箭射来,殷其雷站在云梯,难以躲闪,拿刀乱拨。又向下走了两个梯阶,却见萧铜提刀杀了过来,他的左手已被殷其雷断了四指,如今单手提刀,仍是骁勇无比。 萧铜认得殷其雷,为报断掌之仇,亲冒矢石冲了上来,哗的一刀,砍断殷其雷云梯。殷其雷登时便从上空跌了下来,他已走到云梯一半,即便落了下来,也就三米多的高度。以他如今的功力,倒也不至于摔成残废。但是萧铜正在下面等着他呢,要是他一刀劈了过来,自己身在半空,无从借力,无论如何也躲不了的。 萧铜看见殷其雷掉落,大喜过望,拍马而上,一刀劈了过去。忽听噗的一响,他的大刀没有落下,胸口已经中了一箭,跌了下马。 殷其雷堪堪落在萧铜马背上面,回头望向城头,看到刘虹手持一把士兵用的角弓,知她射箭相救,抱拳叫道:“刘姑娘,多谢!” “自己小心!”刘虹真的无法理解殷其雷,这世上哪有像他这样的人,为了兄弟的是非根如此舍生忘死,倒是闻所未闻。但她觉得,他的身上有一种精神,与她见过的男人全都不同。 这是怎样一种精神? 刘虹说不清楚。 095 虽千万人吾往矣 殷其雷纵马冲入敌军,刀起之处,已有两个契丹士兵倒地。但是更多的契丹士兵扑了过来,长矛纷纷刺到,殷其雷坐骑悲鸣一声,轰然倒地。 马未倒下之时,殷其雷身已从马背跃起,刀光薄如秋水,划过一个士兵咽喉,一蓬鲜血喷薄而出。殷其雷落地,嗖嗖又是两刀,两个士兵毙命。 阿烛站在城头看得惊心动魄:“刘姑娘,殷大哥会不会有危险?” 刘虹冷笑:“只身闯入敌阵,危险是肯定的。” “刘姑娘,你快发兵去救殷大哥吧!”阿烛哀求地望着刘虹。 刘虹叹了口气:“阿烛姑娘,现在是在打战,要从全局考虑,意气用事,只会害死更多的人。” 殷其雷又杀数人,满目都是血红的色彩,大大刺激他的感官。上了战场,他不得不把自己当成一台杀人的机器,他不杀人,就会被人所杀。 嗤的一响,一杆长矛刺入他的后背,尚幸殷其雷发觉及时,反手一刀砍倒身后士兵,长矛的矛头并未全部刺入。他的身上穿着一层皮革甲衣,遇到哥舒魔刀这等自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面对普通士兵的兵刃,还有一定防御作用。 忽听东面策马奔来一人:“还我哥哥命来!”却是萧铁持枪而来。 殷其雷叫道:“来得正好!”士兵太多,杀也杀不尽,若能斩杀几员大将,必使敌军大乱。 萧铁坐骑腾起前蹄,踢向殷其雷,马蹄之力,有多强大,只有被马踢过的人才能切身体会。殷其雷当日被萧牙碎胯下玉狮子踏中后背,差点去了半条性命。契丹人驾驭马匹的能力,实在神乎其神,不仅仅作为坐骑而已,关键时刻还能杀敌。 殷其雷尚未反应过来,萧铁坐骑左前蹄已到面前,当下身体疾疾向后倒去,手中宝刀横挥,马蹄立断。殷其雷心脏加剧,一时无法放缓,幸亏手中握有如此利器,否则今日就要死在马蹄之下了。 萧铁大惊,急忙跃下马来,挺枪就刺。殷其雷看着马匹倒下,尚未起身,看到萧铁长枪刺到,急忙将身一滚。常人都会往外滚去,但是殷其雷却往萧铁枪内滚去,此为泼魔八式之落地式的又一种变化,险中求胜。但在此刻若是往外滚去,只怕更险,萧铁一枪落空,必会再刺,节节逼近,让他无法起身,围在身边的长矛也会齐齐刺来。 萧铁一枪落空,忽觉小腹一疼,殷其雷哥舒魔刀已经刺了进去。萧铁退了两步,枪纂抵地,小腹鲜血汩汩而出。殷其雷奋起一刀,将他劈落,一刀斩下他的首级。 其余将士一见,莫不敢前。 殷其雷将萧铁首级提在手里,高声喝道:“谁敢上来送死!” 围住殷其雷的将士不禁又是一退,上了战场,本来舍生忘死,但见殷其雷骁勇无敌,面目狰狞,人性与生俱来的畏惧死亡的心理又被调了出来。 耶律废材正在五百步外,前方将领派人来报:“将军,敌军来了一员猛将,冲入敌阵,连杀二十余人,萧铜、萧铁两位将军都已死于他手。” 耶律废材惊道:“敌军出城了吗?” “没有,潞县城门未开,只有一将入阵,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将?!” “正是。” 耶律废材扬起马鞭就往报信士兵面上抽去:“饭桶,五千攻城将士,区区一将都拿不住吗?” “将军,那将实在……实在太骁勇了!” “传我命令,若取此将首级者,赏黄金百两,牛羊千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耶律废材的悬赏令传到,将士又往殷其雷包围而去,殷其雷暗暗叫苦,他就算三头六臂,也挡不住这些来势汹涌的契丹将士。 殷其雷大叫一声:“阿三,为了你的二爷,做哥哥的今日把命交待在此,也算对得起你了!” 城头,阿烛忽然给刘虹跪下了:“刘姑娘,求求你,快快发兵去救殷大哥吧,他独自一人是无法突围的。” 刘虹伸手去扶阿烛:“阿烛姑娘,你快起来,非我不救,只是城门一开,敌军必然乘虚而入啊!” “你不发兵,我就不起来。” “阿烛姑娘,你不要强人所难。” 焉贺看着城外战场乱成一团,耶律废材的悬赏令一出,个个无心攻城,只想取了殷其雷首级领赏,当下抱拳说道:“刘姑娘,我看敌军已乱,现在发兵,不仅可以救得殷兄弟,还能击退敌军。” 阿烛感激地望了焉贺一眼,又向刘虹说道:“是呀,刘姑娘,殷大哥身上还有军师的手谕,想来是交与兴国军节度使石山炮的联合破敌之策,若是落入敌军手里,可是大大不妙。” “军师的手谕?!”刘虹大感此事严重,“你怎么不早说?” “刚才一时担心殷大哥,忘了!” 刘虹急忙调兵遣将:“焉贺,柳香松,你们二人各带一千步兵,五百骑兵,左右分袭!阿烛姑娘,你随我领兵正面冲杀过去!其余诸将,坚守四门,以防敌军趁虚而入!” 殷其雷又杀十余人,却见两名裨将冲杀过来,奋疾如飞,挺枪便刺。二将皆是使枪,配合得宜,只将殷其雷迫在二马之间,杀得他手忙脚乱。殷其雷暗暗心惊,二将骑马,他在马下,二将长兵,他是短兵,弱势尽显。倘若一比一对打,殷其雷不惧他们,但是他们左右合击,殷其雷攻左,右边来袭,殷其雷打右,左边来犯,首尾不能相顾,一时险象环生。 左肩一疼,左边一将挺枪刺入,殷其雷左手握住枪杆,右手拿刀便砍。但是右边一将一枪已经刺向后背,殷其雷闻得背后枪风,急忙转身以刀相抗。 忽听敌军外围惨叫不绝,显是刘虹等人杀到,二将也是一惊。殷其雷趁此接着左边那将枪杆之力,跃上他的马背,一刀迅疾地扎入他的后心。右边那将大惊失色,拍马便走,殷其雷纵马疾追。 但是殷其雷骑术不精,混乱之中,便让那将逃脱。 “殷大哥!殷大哥!”阿烛手持弧剑,策马杀来。 此刻,殷其雷身上六处伤口,敌人的血,自己的血,直将征袍染红,阿烛看着泪流不止:“殷大哥,你……你……” 殷其雷笑了一笑:“傻丫头,都是外伤,不碍事的!” “都怪我,害你伤成这样。” “怎么能怪你呢!”这年头主动承认错误的人已经不多,何况那种不是自己犯的错误也要揽在身上的人。 “要是我不伤了阿三兄弟,你就不会来取药,你要不来取药,现在也不会受伤了。” 殷其雷无语,她的逻辑倒很清晰,笑道:“那也不能怪你,应该怪阿三他爹!” 阿烛奇道:“关阿三阿爹什么事?” “你想,阿三阿爹要不是搞了阿三他娘,阿三他娘就不会生出阿三,没有阿三,自然阿三也就不会非礼你,阿三不非礼你,你就不会伤了他,你不伤了他,我就不会来取药,我不来取药,也就不会受伤了。” 阿烛瞠目结舌,殷大哥的逻辑也太强悍了吧,简直不是人类能够理解的!如果这么算的话,也不应该怪阿三他爹,应该怪阿三他祖父,阿三他曾祖父……直至阿三家族的始祖,人类的始祖。 殷其雷笑了一笑:“傻丫头,这件事你并没有过错,你就不必耿耿于怀了。” “殷大哥,我伤了你兄弟,你真的一点都不怪我吗?” “是阿三对你无礼在先,我又怎么会怪你?” “谢谢你,殷大哥。” 殷其雷杀了两个敌兵,笑道:“你既叫我一声殷大哥,咱们就是兄妹,以后就不必这么客气了!” 阿烛急忙摇了摇头:“不成的,不成的,你和我家俟斤义结金兰,就等于是我的半个主人,我虽跟随旁人叫你一声殷大哥,心里却万万不敢把你当成兄长看待。” “你是看不上我吗?” 阿烛忙道:“不是的,只是咱们身份不同,我虽受俟斤恩宠,留在身边服侍,但是说到底只是一个奴隶,万万不敢高攀!” “在我眼里,身份没有贵贱,人生而平等!”殷其雷说得慷慨激昂,内心却又忍不住发虚。 平等?! 阿烛从来没有想过,她从祖上开始就是奚部的奴隶,辗转各个部落,仍旧是个奴隶。她从一生下来,就被打上奴隶的烙印,她是奴隶,仿佛天经地义。17年来,阿烛从来没有对此表示怀疑,就像草原上的一株草,生来就是要被践踏,就是要喂养牛羊的。 殷其雷深知奴隶社会等级森严,阿烛的奴隶思想根深蒂固,如今正在厮杀之际,无法对她阐述平等的意义,只说:“阿烛,无论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妹妹!”纵马而出,将敌军一个骑兵砍落下马。 妹妹?! 阿烛坐在马上发了会儿呆,她是应该感到高兴的,为什么内心会有一丝失落? 她用力地甩了甩头,将脑海那些奢望统统甩了出去,只留下一个信念,如果殷大哥不嫌弃她,她就永远地服侍他。 她会向俟斤请求,让她留在殷大哥的身边,做他的奴隶。 096 一场空 驱退耶律废材,殷其雷、阿烛直奔原先扎营之地,却见满地尸体,血腥冲天。 阿烛呆了半晌:“怎么会这样?” “想是大营被敌军袭击了。” “是谁?” “我想,应该是毛不拔的残部吧!” 阿烛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忽听尸体当中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二人下马,循声而去,见是一名满面血污的奚兵,奄奄一息。阿烛叫了一声什么,似乎是那个奚兵的名字,接着她便问了奚兵一些问题,说的都是奚语。殷其雷犹如鸭子听雷,不知所云,但见阿烛面色越来越凝重,知道说的是件天大的事。 奚兵很快咽下最后一口气,殷其雷这才开口问道:“阿烛,出什么事了?” “鸦儿军打来了!”阿烛的声音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鸦儿军又是什么来头?”草原之上,势力林立,忽然多出一个鸦儿军,殷其雷倒也不感到奇怪。 “沙陀人的军队,士兵皆著乌衣,十分好斗,就跟乌鸦一样,是以称为鸦儿军。袭击咱们大营的是鸦儿军,而不是毛不拔的残部,他们趁着夜黑,左右夹击,折了咱们好多人马。俟斤和谢大哥他们跟着节度使石大人的军队,往渔阳的方向去了。” “鸦儿军很牛逼吗?” “牛逼?” “意思是问,鸦儿军是不是很厉害?” 阿烛很是疑惑,牛的生殖器官怎么还有“厉害”的意思,汉文化真是博大精深。但她素知殷其雷说话深奥,说道:“鸦儿军……嗯,很牛逼的,当年的天下第一猛将李存孝,就是出自晋王李克用手下的鸦儿军,人称飞虎将军。天下没有人能在他的手下走过三个回合,曾经带领一十八骑飞取长安,大破黄巢三十万大军。这些事迹,在草原上也是流传极广,是以草原的部落都不敢轻易得罪沙陀人。” 殷其雷忽然想起,翠微禅师曾经跟他说过,当年他曾领兵三十万,却被十九个人杀得大败,与阿烛刚才所讲,正好吻合,莫非……莫非翠微禅师竟是唐末农民起义军的首领黄巢吗? 黄巢的名气太大,小的时候,语文课本还有他的诗,就算殷其雷是个历史白痴,也模棱两可地知道他的事迹。 “你说的那个黄巢,是不是高考失败,然后一怒之下,起兵造反的黄巢?” “高考失败?”阿烛又被他的现代词汇搞得云里雾里。 “就是……”殷其雷想了一下,“科举!” 无奈,阿烛就连科举是什么也不知道,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以殷其雷的历史知识,要想解释科举,可能有些麻烦,于是他就跳了过去,问道:“你说的那个黄巢,是不是很喜欢菊花,老拿菊花作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唉,算了,下次我见到他,自己问他。” “殷大哥,黄巢早就死了,你怎么见得到他?” 殷其雷微微一笑:“我会法术,能够行走阴阳两界之间,你相不相信?” 阿烛一惊,继而笑道:“殷大哥,你又骗人!” “呵呵,这话要是对阿伊古丽说,她一定是深信不疑的。” “我听说了,阿伊古丽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生得就跟天仙似的。” 每当听到有人夸赞阿伊古丽的美,殷其雷总是十分高兴,又望了一眼天色,说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快点赶去渔阳,别再耽搁时间了。” 二人上马,便往渔阳方向奔去,才出一箭之地,就听身后有人大喊:“殷大哥,阿烛姑娘!” 殷其雷勒马回头,见是董浑,正骑一匹快马追来,殷其雷问道:“董兄弟,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往渔阳去了吗?” 董浑喘了口气:“大部队是往渔阳去了,但是咱们好多受伤的兄弟跟不上,现在那边的高甲坡下扎营。” “阿三也在那边吗?” “不错,殷大哥,你把药取来了吗?” 殷其雷笑道:“放心,以后阿三洞房,不必咱们兄弟几个帮忙了!” 董浑大喜,领着殷其雷、阿烛到了高甲坡下,那里扎了四五座营帐,共有二十几名伤员,其中包括千夫长金不换,张螺子正在给他上药。 “神医,殷大哥回来了!“董浑喜滋滋地说。 张螺子望向殷其雷:“九窍香膏带来了吗?” “带了!”殷其雷伸手入了怀里,忽地面色大变,“阿烛,九窍香膏是不是在你身上?” “九窍香膏是你一直带在身上的。”阿烛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妙,“殷大哥,你再找找!” 殷其雷搜遍全身,薛白衣给的令箭和手谕都在,唯独不见九窍香膏。他穿越了百里求药,九死一生,到头来竟然还是一场空。 “想是在与敌军厮杀之时,掉在哪儿了。” “这就去找回来!” 张螺子叹道:“罢了,天都黑了,你上哪儿找去?何况,等你找了回来,三日之期早就过了。这是阿三的命,莫可奈何!” 殷其雷虽是屌丝,却从来不信什么宿命,但此刻却深深地感到一种无助。当下转回癞痢阿三养伤的营帐,癞痢阿三仍是躺在床上。 “殷大哥,你把灵药给我带回来了吗?”癞痢阿三急迫地问。 殷其雷把头一低,说道:“兄弟,做哥哥的对不起你。” 癞痢阿三心中燃烧的希望之火,一下熄灭,只剩一堆灰烬,但他还是勉强笑了一笑:“殷大哥,你能为兄弟的一个是非根,来回二百里舍生忘死,此恩此德,兄弟感激得紧!”他撑着身体跪在床上,双手郑重抱拳:“从今往后,阿三这条贱命,就是殷大哥你的了!” 殷其雷急忙将他扶起:“阿三兄弟,你先好好养伤,虽然没有九窍香膏,但是张神医说,你的伤势还有恢复的可能。” 癞痢阿三凄凉一笑:“殷大哥不必安慰我了,我的伤势我自己清楚,下半辈子就是一个废人了!” 阿烛忽地跪到床前:“阿三兄弟,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赔罪了!” “赔罪?你他娘的赔得起吗?”癞痢阿三不禁火大。 “我自知罪愆难恕,求你一剑杀了我吧!”抽出腰间弧剑,双手献了上去。 “好,我就杀了你!”癞痢阿三一把抓过弧剑,就要刺向阿烛。 “阿三,住手!”殷其雷跨出一步,将阿烛往后一拖,躲过一剑。 癞痢阿三将剑掷还阿烛,冷笑:“你明知殷大哥在场,不会让我杀你,你又何必在此装腔作势?” 阿烛心中委屈,拿起弧剑就往项间横去,殷其雷眼疾手快,抓住剑身,血液从他左掌淌下。 “殷大哥,你让我死!” 殷其雷怒道:“你要死了,我怎么向四妹交代?” “是我害了阿三兄弟,只有我死了,他才能消气。” 殷其雷喝道:“阿三,此事本来就是不对在先,阿烛姑娘只是正当防卫。你一个男子汉欺负人家一个姑娘,你还有理了?你要认我这个兄弟,此事就此揭了过去,不许再提!” 董浑看到殷其雷说得严肃,似乎动了真格,忙向癞痢阿三使了一个眼色。 癞痢阿三讪讪地说:“看在殷大哥的面上,此事我就不计较了!” 阿烛忙道:“多谢阿三兄弟!” 癞痢阿三冷哼一声:“我想见到你,你走吧!” 阿烛只得出了营帐,殷其雷跟了出来,柔声说道:“阿烛姑娘,阿三的脾气就是这样,等他伤势好了,他也就不会在记仇了。” “要是好不了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殷其雷叹了口气,按张螺子说,没有九窍香膏,癞痢阿三能够重振雄风的几率只有一二层,实在渺茫。 阿烛忽从衬裙下摆撕下一块布来,拉过他的左掌,上面两道鲜红的血痕,乃是刚才阻止她自尽,抓她弧剑的剑身留下。 阿烛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包扎他的伤口,轻飘飘的刘海垂落不算精致的面颊,忽而又被晚风吹起,眸子带着柔和的光。 又那么一瞬间,殷其雷发现了她的美,和阿伊古丽、李红蓼不一样的美。 “阿烛,你真美!”他由衷地说。 阿烛一怔,望了殷其雷一眼,又迅速地底下了头:“殷大哥,你不要取笑我,我知道我生得不好看。” “我没有取笑你,这世上不一定只是容貌生得好看,才叫做美。你心地善良,对四妹又很忠诚,在我看来,这就是美。” “殷大哥,你……说真的吗?”阿烛难以置信地望他一眼,声音微微颤抖。 “嗯,真的。” 殷其雷也很奇怪,他从来都是外貌协会的人,一个姑娘要是没有几分姿色,在他这里就算判了死刑了。没有姿色,什么涵养,什么心灵,一切都无从说起,因为首先他就不乐于接触这样的姑娘,没有接触,又怎么挖掘对方的涵养、心灵?但是阿烛是个例外,或许是在求药的这一来一往之中,他慢慢地对这个生得并不算美的姑娘,产生一丝好感。 但他此刻认为,这种好感,并非男女之情的好感。 “殷大哥,我长这么大,从来……从来就没有人夸过我美,你是第一个。” “我很荣幸。”殷其雷微微一笑。 “殷大哥,你……会要我吗?”阿烛像是鼓足勇气才说出的话。 殷其雷吃惊地望着她,不可否认,她很有眼光,但他若是答应了她,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眼光吗? 他正想着如何拒绝阿烛,才不会伤害她的自尊,却听她继续说道:“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做你的奴隶。” “奴隶?” “是呀,殷大哥,你会嫌弃我吗?” “傻丫头,你不是奴隶,你和我是平等的,你明白吗?” 阿烛摇了摇头:“殷大哥,我很笨的,你说的很多话,其实我都不懂。” 殷其雷颇感无力,她连平等是什么都不知道,要和她说起话来,可就十分麻烦了。深知是她的观念问题,就如习武之人的任督二脉,尚未打通。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需要慢慢引导她的观念。 097 等闲策反鸦儿军 次日,殷其雷、阿烛赶往渔阳,因为殷其雷身上还有一份薛白衣的手谕要交给石山炮,关系重大。 天黑之前抵达,殷其雷本来以为鸦儿军会在攻打渔阳,但见渔阳城外一个鸦兵也无。二人上前叩关,李红蓼正在城头视察,大喜过望,急忙开门相迎。 “三哥,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殷其雷笑了一笑:“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三人进城,城门立即关起,殷其雷问道:“不是说鸦儿军追杀你们吗?怎么不见人影?” “鸦儿军志在粮草,抢了大半粮草,就南下与耶律李胡会合去了。” “他们是耶律李胡的援军?” 李红蓼面色凝重地点头:“是的。沙陀部的鸦儿军骁勇善战,就连契丹精锐的皮室军和属珊军都要敬他三分。此番相助耶律李胡,对我方的形势大大不利。据石大人分析,鸦儿军之后,可能还有耶律李胡请的援军。” “快带我去见石大人。” 三人去见石山炮,石山炮坐在大堂之上,左右是他麾下大将,郑尪和木奎狼。 “殷兄弟,你回来了!”殷其雷没死在外面,倒叫石山炮感到奇怪。 “石大人,我从南京城给你带来一封军师的手谕。”殷其雷将信封献了上去。 石山炮听是军师的手谕,不敢怠慢,急忙接过,开封看谕,两座眉峰很快聚在一起。 郑尪知道有事,问道:“大人,军师信上说些什么?” “军师命我带军偷偷埋伏在飞狐峪。” “飞狐峪乃在蔚州地界,耶律李胡正在攻打南京,军师却叫我等埋伏在蔚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郑尪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猜不透呀,若是耶律李胡攻打蔚州,埋伏在飞狐峪也还说得过去,如今耶律李胡攻打南京,却将咱们撵到蔚州去,不知是何道理?” 木奎狼叫嚷着说:“大人,我瞧这位军师初出茅庐,也没什么真本事,这等毫无法度的用兵方式,也只能骗骗南京城内的新帝,混个富贵而已。” 石山炮摆了摆手:“不然,薛白衣出身鬼谷,能够兵不血刃收伏燕云十六州,必然不是碌碌之辈。依我看来,此番他必有大的动作,要咱们埋伏在飞狐峪,只是他计划中的一个环节。只是咱们本为耶律李胡效命,如今初叛,与他没有打过交道,他并不信任咱们,不能将全部计划告知。是以,咱们还不能明白他的真正用心。” 李红蓼问道:“石大人,你打算怎么做?” “依令行事。” 木奎狼不满地道:“大人,既然薛白衣并不信任咱们,咱们为何还要听从调令?” “咱们已经反了耶律李胡,若连耶律阮也得罪了,咱们兴国军还能在契丹草原上立足吗?” 郑尪点了点头:“大人说得极是,如今我军处境十分尴尬,契丹两大势力,总要投靠一方,否则必定无法独善其身。只有依了薛白衣的安排,埋伏在飞狐峪,若是得了功劳,也可当做咱们投诚的筹码。” “不必多说,明日引军前往飞狐峪!” …… 南京城内。 耶律阮坐立不安,望了一眼正在品茶的薛白衣:“军师,如今耶律李胡命令鸦儿军作为先锋,一日之间,连破我军七座营寨,这可如何是好。” 薛白衣悠然笑道:“陛下稍安,微臣已经派了韩大人和沙漠王作为使者,带了我的劝降书过去。” “带了多少随从?” “十余骑。” 耶律阮大吃一惊:“军师,沙陀首领朱邪盖苏乃是虎狼之辈,韩大人和沙漠王只带十余骑过往,岂不危险?” “不然,只带十余骑,朱邪盖苏才不会心生防备,劝降也就容易多了。” “军师可有把握劝降吗?” “朱邪盖苏乃是当年晋王李克用的侄儿,唐庄宗李存勖的堂弟。当年太祖皇帝曾与李克用结为兄弟之盟,想是述律太后以此派人游说,朱邪盖苏才会起兵相助耶律李胡。但是述律太后却疏忽了一点,当年太祖皇帝与李克用会盟不假,但是最终太祖皇帝趁着李克用与梁太祖朱温交战之际,见利忘义,毁约附逆。李克用耿耿于怀,一病不起,临终遗三箭与李存勖,一箭南灭桀燕(注:刘仁恭之子刘守光自称燕帝),一箭北却契丹,一箭东征朱梁。后来李存勖继承王位,就将三箭供于太庙,矢志完成其父之遗愿。如此看来,沙陀部与我契丹之间,实有血海深仇,朱邪盖苏身为沙陀部首领,岂能不知?” 耶律阮连连点头:“不错,这段历史,朕也是知晓的。只是,沙陀部既已契丹血海深仇,为何还要相助耶律李胡?” “想来述律太后许于重利。若是这般,事情就好办了,只要咱们许的利重于述律太后,不怕朱邪盖苏不反。再者,陛下之父先人皇王落难之时,曾经投奔于唐,受到唐明宗李嗣源的礼待,李嗣源与十三太保李存孝一般,都是李克用的义子。仅此一层关系,就不是述律太后可以比拟的。何况,沙漠王与朱邪盖苏本是旧交,由他出面,大事可成也!——陛下,咱们反扑的时刻到了!” …… 耶律李胡坐于中军大帐,听得来报:“鸦儿军已经攻破蓟门关,沙陀部将领何善卿正在帐外求见。” 耶律李胡哈哈大笑:“沙陀部果然了得,当初我还以为沙陀部的三万人马太少,不足以成就大事,如今看来,可当十万精兵!——快快有请!” 何善卿入帐跪地:“恭喜大元帅,如今蓟门关已破,我家主公特命末将相邀大元帅共索犒军钱。” 耶律李胡大喜:“好!——来人,整备三军,前往蓟门关。” 于是,耶律李胡亲率三军,浩浩荡荡地前往蓟门关,朱邪盖苏早已出城相迎,态度十分谦恭。 司徒灾星暗暗生疑,朱邪盖苏霸气测漏,本是傲慢之人,为何今日一反常态,如此谦恭? “朱邪将军,辛苦!” 朱邪盖苏笑道:“能为大元帅效犬马之劳,乃我沙陀部之荣幸也!只盼事成之后,不要忘了我的好处。” “好说!” “大元帅,我已在城内摆下酒宴,还有一份厚礼相送。”朱邪盖苏故作神秘。 “什么厚礼?” “大元帅进入就知道了!” 耶律李胡命令三军扎于城外,只带一队天狼军、以及几位重要将领入城。 司徒灾星并未随从,策马到了赫连弗儿身旁:“赫连将军,我瞧蓟门关危机四伏,你随大帅入城,片刻不离左右。” 赫连弗儿急忙大步跟了上去,耶律李胡笑道:“弗儿,你也是向朱邪将军讨酒喝的吗?” 赫连弗儿嘿嘿一笑,并不言语,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朱邪盖苏就在大堂摆下酒宴,帐下九姓大将作陪,何善卿便是其中一位。 酒过三巡,耶律李胡问道:“朱邪将军,你说的厚礼呢,怎么不献上来?” 朱邪盖苏击掌三声,两边忽地涌出无数刀斧手,冲着耶律李胡手下将领就砍。耶律李胡大惊失色,叫道:“朱邪盖苏,你……你……”话未说完,何善卿抽出佩刀,就往耶律李胡胸口刺去,但是一刺之下,竟未能进。 耶律李胡身旁的赫连弗儿早已一锤击了过去,何善卿一刀一挡,整个身体竟被一股巨力震了出去。再看佩刀的刀口,早已卷刃,虎口生裂,隐隐作痛。 “耶律李胡,你还记得我伯父李克用之死乎?”朱邪盖苏背后取出一柄环首刀,扑向耶律李胡。 天狼军统领萧宗辅急忙取了铁脊蛇矛挡住朱邪盖苏,叫道:“赫连将军,先护大帅出去,此处有我!” 赫连弗儿双流星锤舞得呼呼作响,片刻就将十几名刀斧手砸倒在地,凡被双流星锤砸到,万不能活。耶律李胡怒不可遏,拔刀要与朱邪盖苏拼命,却被赫连弗儿生生架了出去。 到了中庭,只见鸦兵四面攻来,带来的少部分天狼军早被杀得落花流水。朱邪盖苏手下大将石敢当手提一杆陌刀,望着耶律李胡就劈,赫连弗儿双流星锤甩出。刀锤一撞,迸出一撮火花,石敢当退了一步,手中陌刀嗡嗡震动。 赫连弗儿不敢恋战,护着耶律李胡杀出重围,抢了一匹骏马,扶着耶律李胡上马,杀向北门。中途箭矢狂作,赫连弗儿挡在耶律李胡身前,身中数箭,浑然不觉。 北门一彪军奔了出来,拦住去路,却是蓟门关守将藏明宫,手持一杆五花大刀,哈哈大笑:“耶律李胡,朱邪将军这份厚礼如何,你老人家可还满意吗?” 耶律李胡目眦尽裂:“直娘贼,老子要你狗命!”高举佩刀,冲马过去。 藏明宫坐在马上,一刀劈了下去,耶律李胡拿着佩刀一挡,手臂一麻,佩刀脱手而出。耶律李胡大惊失色,拍马便走,藏明宫狂追而去。 却见耶律李胡手下属珊军虎将萧牙碎挺着錾金虎头枪杀出,挡住藏明宫,交战两个回合。蓟门关士兵围了过来,萧牙碎寡不敌众,连杀十余人,引马而退。 城外,司徒灾星看到耶律李胡入城之后,城门随即关起,已知不妙,立即命令将士攻城。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林牙,并无调兵遣将的权力,那些将士根本不听号令。 及至此刻听得城内杀声大作,众将方知大事不妙,急忙攻城。但是因为主帅和重要将领都在城内,为免砸到自己人,无法使用攻城利器霹雳车,只以铁骑强攻。 098 十面埋伏(上篇 ) 司徒灾星吩咐将士强攻北门,萧宗辅为首的一众将领护着耶律李胡直往北门冲去,正在全力抵住城门的蓟门关士兵,一件萧宗辅等人从后杀来,分出一部分力量挡住,这么一来,城门就松懈了。 朱邪盖苏快马而来,高声叫道:“挡住城门,生擒耶律李胡!” 萧宗辅大怒:“老匹夫,安敢出此狂言!”引弓一箭射去。 朱邪盖苏侧头一避,忽听身后一声惨叫,一员大将已被射落马下。朱邪盖苏不禁火冒三丈,手中一丈威(注:长枪之名)杀入,萧宗辅举矛来挡。 二人刚在大堂交手一回,彼此皆知对方不是泛泛之辈,此刻又将杀在一处。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赫连弗儿竟然双流星锤猛砸城门,城门外面包裹一层铁皮,登时凹了一个大坑。 藏明宫赶了过来,急忙吩咐手下乱箭射向赫连弗儿,此人天生神力,没准真能将城门砸破。赫连弗儿只得回身狂舞双流星锤,扫落乱箭,护住耶律李胡。 忽然西门飙出一支铁骑,为首一人正是司徒灾星,他命强攻北门,是将蓟门关内的主要兵力引到北门,自己却率铁骑攻克西门。 萧牙碎大喜:“大帅,咱们的人马攻进城来了!” 耶律李胡灰头土脸,此刻又是意气风发:“给我杀尽这些反贼!” 司徒灾星援兵一到,蓟门关北门将士乱成一团,无力抵抗。攻打北门的耶律李胡大军也一齐涌了进来,蓟门关内登时杀声一片。 司徒灾星奔到耶律李胡身边:“大帅,咱们快点撤军吧!” 耶律李胡怒道:“现在我强敌弱,撤什么军?” “大帅,敌军的援兵也到了。” “在哪儿呢?”耶律李胡陡然一惊。 “刚才城外东面尘烟滚滚,想是有大批人马攻来,不到半个时辰便到。” 萧宗辅急忙劝谏:“大帅,就依司徒先生所言,咱们先行撤出城外再做打算。” 耶律李胡对萧宗辅素来敬重,只得下令撤出城外,却见东面果有一股大军压到,哨骑来报:“是皮室军来了!” 皮室军乃是耶律阮的精锐,耶律李胡忙问:“多少人马?” “大军相连,远远望不到头,估摸也有十万兵马。” “主将是谁?” “打的是杨衮的旗号。” 耶律李胡一惊:“杨衮来了!” 无名提议:“大帅,咱们不如先撤回顺州。” 耶律李胡怒道:“老子都打到南京境内了,眼看就能攻克南京城了,现在怎么能撤回去?” 又听一个哨骑来报:“大帅,西面发现大批人马,打的是新州的旗号。” 司徒灾星表情复杂:“大帅,咱们不可孤军深入南京了,否则燕云十六州的兵马会从四面八方赶来,将咱们团团困死其中。” 耶律李胡纵使再不甘心,此刻也知势态紧急,急忙下令撤往顺州。但是杨衮的大军已到,先派两万先锋骑兵,冲击耶律李胡大军。 耶律李胡大怒:“匹夫,欺人太甚!――耶律牛粪,你率两万属珊军给我挡住!” 朱邪盖苏一见杨衮援军已到,对藏明宫道:“你们这位军师当真了不起,布了这么大一只口袋,等着耶律李胡往里钻。――藏将军,耶律李胡大军北撤,咱们是不是配合杨将军,从后方追杀一阵。” 藏明宫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 耶律李胡被三面夹攻,只有一路逃往顺州,他怎么也想不通,自从出征以来,虽有小小的阻碍,但总算攻无不克,势如破竹。可到南京境内,却是处处受挫,如今耶律阮竟然出了这么大的手笔,东、西、南三路兵马扑腾而至。 到了顺州城下,城门大开,里面寂静无声。耶律李胡攻下顺州城的时候,并未派人坚守,虽然司徒灾星屡劝,却也无济于事。城防皆已被霹雳车破坏得差不多了,耶律李胡很是怀疑这座破城能不能抵挡敌军。 司徒灾星有些不祥的预感,说道:“大帅,这城太安静了,有些不大对劲呀!” “废话,当初攻城的时候,敌军都被吓跑了,里面连个鬼都没有,自然安静。”耶律李胡奔逃一阵,早已人疲马乏,不听司徒灾星之言,顾自引军进城。 忽闻呐喊之声四起,城头旗帜摇曳,箭矢如蝗,纷纷射来。耶律李胡大惊失色,喝道:“出城!出城!”此刻天色已暗,大军一乱,争先恐后地涌出城去,被人和马不知踩死多少,更有甚者,为了逃命,将挡住去路之人随手杀死。 逃出城外,城门立时紧闭,城头竖起南院大纛,南院大王耶律吼走了出来,高声大笑:“耶律李胡,你也有今天!” 耶律李胡扫帚刀指向城头:“耶律吼,你这反贼,罪不容诛!” “耶律李胡,你说笑了,如今新帝登基,你却派兵来犯,真正的反贼是你。” “我是皇太弟,我才是真正的帝位继承人!” 耶律吼又是大笑:“当年东丹王耶律图欲还是皇太子呢,不也是没做皇帝吗?” 耶律李胡大怒:“给我攻城,我要亲手斩杀此贼!” 耶律吼不慌不忙,笑道:“耶律李胡,你不防回头看看。” 耶律李胡回头一见,身后几座高山火光点点,便如满天繁星闪烁,心惊肉跳,耶律阮到底派了多少人来,急忙引军向西而退。 耶律李胡身后的几座高山,只有赛里部三千兵马,兀颜朵儿正将一根火把绑到树上,坐下树下发呆,也不知她的亲亲好老公怎么样了。 一个士兵过来禀告:“兀颜姑娘,敌军已经往西逃去,咱们还要再点火把吗?” 兀颜朵儿摆了摆手:“任务完成了,大伙儿都休息一会儿吧!” “兀颜兄弟,军师就派给咱们一个点火的任务,你说他是什么意思?”赛里古乃有些不满。 兀颜斡笑了一笑:“想是刘姑娘在军师面前说了话,有意保存赛里部的实力,日后才能会兀颜部报仇雪恨。” 兀颜斡、赛里古乃边说边走,兀颜斡望了兀颜朵儿一眼,问道:“妹妹,你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我在担心亲亲好老公,这么久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会不会出了意外。” 兀颜斡笑道:“殷兄弟武功高强,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赛里古乃环顾左右,问道:“怎么不见那位天仙似的回鹘姑娘?” “古乃哥哥,你忘了吗?阿伊古丽被甄妃娘娘留在南京城了!”兀颜朵儿望了兀颜斡一眼,“哥哥,你别难过,你和阿伊古丽终究是不可能的。我看甄妃娘娘的意思,是想将阿伊古丽献给契丹的陛下。” 兀颜斡默然不语,阿伊古丽就如仙女下凡,本来就该匹配世间最为尊贵的男人。而他,又算是什么呢?一个流落他方的丧家之犬,背负血海深仇,却又不能得报的可怜虫。 …… 太阳又出来了。 耶律李胡从马背翻了下来,走到一棵老树底下撒了泡尿,这一泡尿从昨晚一直憋到现在,差点没把膀胱憋坏了,好不容易甩开敌军,终于可以爽快地解决一下了。 “此处是什么地界?”他边撒尿边问。 “泰德泉。”一个林牙展开地图。 被追杀了一天一夜,将士们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就算人不累,马也累了。派出的士兵侦察一番,没有发现异样,耶律李胡下令埋锅造饭。 耶律牙里果清点将士,只剩二十余万,其余残部都不知被冲散到了什么地方。却见东南方向一队人马狂奔而来,耶律李胡大吃一惊:“准备迎敌!” 哨骑来报:“不是敌军,是耶律废材的军队。” “将耶律废材给我叫上来!” “是。” 耶律废材奔到耶律李胡面前,单膝跪地:“末将无能,未能攻下潞县。” 耶律李胡大怒:“你竟连小小的潞县都攻不下来,本帅要你何用?”一摸腰间,想要拔刀,但是佩刀已在蓟门关丢失,随手拔出身边萧宗辅的佩刀。 耶律废材忙道:“大帅饶命,蓟州派了大批人马援助潞县,末将实在挡不住呀!” 萧宗辅劝道:“大帅,当此非常时刻,不可妄杀大将,以免动摇军心。杀一个耶律废材事小,但是其他残部听说,必然不敢引军会合,只怕会投了耶律兀欲。” 耶律李胡这才收起佩刀,说道:“耶律废材,本帅暂时留下你的狗头,让你将功赎罪。” “多谢大帅!”耶律废材又向萧宗辅行了一礼,谢他出言相救。 忽见东面隐隐出现一股人马,耶律李胡又是一惊,问道:“哨骑何在?” 几个哨骑奔了过来:“大帅!” “东面是什么人马?” “打的是属珊军的旗号!” 耶律李胡松了口气:“失散的部队渐渐回来了,传令下去,重整三军!” “报!”一个哨骑策马赶来,及至耶律李胡跟前,急忙下马。 “何事?” “西南发现一股敌军!” “谁为主将?” “耶律安端。” “匹夫,他也敢来犯我虎威!” 又听来报:“耶律安端派来使者求见。” 耶律李胡一怔:“使者?” 当即一喝:“想是来劝降的吗?杀了!” 099 十面埋伏(中篇 ) 无名急忙拦住:“大帅,且不忙着杀人,看看耶律安端的使者到底说些什么。” 耶律李胡点了点头,吩咐传召耶律安端的使者。那个使者叫做耶律察割,乃是耶律安端之子,耶律李胡原是相识。耶律察割身后跟随二十来个汉家姑娘,打扮妖艳,莲步款款,逶迤而来。耶律李胡不禁双目放光,当下就将一个姑娘搂在怀里,肆意玩弄一番。 司徒灾星暗暗皱了一下眉头。 “这些是家父的一点心意,还请陛下笑纳!”耶律察割谦卑地跪地行礼。 耶律李胡一听“陛下”二字,不禁错愕:“耶律察割,你是什么意思?” “陛下容禀,我们父子归顺耶律兀欲,乃是情况所迫。当日,三军拥立耶律兀欲为敌,我和家父虽然心里认为,真正的天子乃是陛下,但是无奈反贼耶律兀欲势大,只有暂时依附。耶律兀欲任用汉狗薛白衣作为军师,此人排挤契丹贵族,我与家父更是没少受他鸟气。此番,薛白衣本命我们父子在此设伏,击杀陛下。但是我们父子深受太后恩宠,而陛下你又是太后最爱的儿子,我们怎敢附逆反你?你是皇太弟,这皇位本来是你的,耶律兀欲算是什么东西?” “说得好!” “陛下,我们父子特来投诚,还请陛下不计前嫌,接纳我们!”耶律察割磕头不止。 司马灾星忙道:“大帅,此人恐怕是来诈降,万万不可听信其言。” 耶律察割斜司马灾星一眼:“你是何人?” “我乃大帅帐下林牙!” “哼,看你的穿着打扮,似乎不是契丹人吧!” “我是汉人。” 耶律察割冷笑:“原来你是汉狗,你以为陛下会听你一个汉狗的话吗?” 耶律李胡本就看不上汉人,耶律察割的话倒有几分符合他的心境,但是纳降之事非同小可,他又去问萧宗辅:“宗辅,你怎么看?” 萧宗辅喝道:“将此人推下去砍了!”两个士兵就将耶律察割架起。 耶律察割大叫:“冤枉啊,我们父子带领十万兵马而来,要不是真心投诚,早已冲杀过来,何必这么麻烦,派我前来为使?” 耶律李胡想了一下,喝道:“住手!” 又望向萧宗辅:“我觉得耶律察割说得也有道理。” 萧宗辅笑了一笑:“我刚才只是试探一下,他若有反心,必然奋起反抗。” 耶律李胡点了点头:“安端与本帅……噢,不,是朕,他与朕相交甚笃,又是朕的叔父辈,想来也不会反我。从前归附兀欲,只是情况所迫,不可不为,看来心还是向着朕的。――耶律察割,按照咱们契丹的规矩,你要投诚,可要准备大礼才是。” 耶律察割笑道:“这是自然,除了这二十位美人,家父还准备了牛羊五千,绸缎万匹。” 耶律李胡大喜:“好呀,你快去禀告你父,朕许你们投诚了!” 耶律察割千恩万谢,打马而回,与耶律安端引军徐徐而来。耶律李胡搂着一个美人坐在榻上,被人抬到阵前,那个美人衣裳尽褪,看得两旁将士口水直流。 耶律李胡伸手到了美人下体极尽挑逗,又一眼望向耶律安端:“安端,你的投诚礼呢!” 耶律安端喝道:“献礼!” 身后将士立即分开两列,密密匝匝的牛羊出现耶律李胡勉强,只是奇怪的是,这些牛羊的角上全部绑着尖刀,尾巴全部挂着一串鞭炮。 司徒灾星大叫:“不好!保护大帅撤退!” 鞭炮声响,五千牛羊立即冲入耶律李胡大军之中,现场登时失控,将士纷纷奔走。耶律李胡勃然大怒,将怀里美人摔向一头青牛,牛角的尖刀立时捅入美人平坦白皙的小腹。 耶律李胡破口大骂:“耶律安端,老子跟你没完!” 萧宗辅急忙扶着耶律李胡上马,吩咐天狼军护送主帅撤退,赫连弗儿受伤未愈,此刻又要重新出阵,双流星锤狂舞如风,不论牛羊,撞上即死。 无名坐在马上,忽然仰天长啸,犹如狼嗥,本想以驭兽之术阻止牛羊乱蹿,但是牛羊尾巴绑着一串鞭炮,受惊之后,也不听无名指挥了。 耶律安端望着耶律李胡大军混乱,暗暗点头:“这汉人倒是诡计多端,要是寻常,咱们哪里知道用这等方法打战?” 耶律察割笑道:“薛白衣倒是料事如神,耶律李胡逃跑的路线一一在他算计之内。” “此人正受陛下深宠,不可得罪于他。” “这个孩儿会意的。”又望了一眼现场情况,“父亲,我看敌军散乱,咱们冲杀过去吧!” “不行,那些牛羊可不会分辨敌我,咱们现在冲杀过去,少不得也要吃它们角上的尖刀。再等等吧,等到牛羊散去,再行厮杀。前面有耶律刘哥拦着,耶律李胡跑不掉的。” 耶律李胡被天狼军护出牛羊重围,看到不远处冲出一股兵马,打着正是属珊军的旗号,也就放心下来。 司徒灾星叫道:“不对,这不是属珊军。属珊军一直是由大帅亲自率领,跟在大帅身边,就算战乱之时有所失散,也不会是这么多人!” 萧宗辅一见,果如司徒灾星所说,这股兵马足有四五万多。属珊军本来只有二十万,连连战争,死了七八万,如今耶律李胡身边带了十万。就算那些四处失散的属珊军合在一处,也是有两三万,根本不可能多出一倍。 “大帅,是耶律刘哥,快撤!”护着耶律李胡又跑。 刚才以为耶律安端的兵马是来投诚,又以为耶律刘哥的兵马是属珊军的残部,耶律李胡根本没做防备,两下夹攻,大败而逃。 “父亲,耶律李胡跑了!”耶律察割大叫。 耶律安端大喝一声:“众将士听令,生擒耶律李胡,其余一个不留!” 萧宗辅一见耶律安端大军杀来,叫道:“哈顿,你随我挡住敌军,青山,你与赫连将军保住大帅撤退。” 萧宗辅手提铁脊蛇矛来战耶律安端,耶律安端使的却是一口滚龙大刀。当的一响,两件兵器一交,耶律安端双臂一颤,暗暗心惊,二十万属珊军教头,果然命不虚传。耶律安端一刀横劈,萧宗辅身从马背腾起,一矛望着耶律安端头顶挞来。 耶律安端横刀来挡,一股巨力如山摔落,坐骑一声悲鸣,前膝跪地。耶律安端也从马背滚落,萧宗辅一矛就要搠去,忽闻一枚羽箭射到,暂时舍了耶律安端,挑矛来拨羽箭。 却见耶律刘哥已经杀了过来:“萧宗辅,我来战你!”手提青蝠翼銎戈,策马而来。 萧宗辅素知耶律刘哥勇猛,倒也不敢小觑,挺矛而战。耶律安端已经换了一匹战马,再度挥刀杀向萧宗辅。萧宗辅以一敌二,竟然不见败象,耶律安端、耶律刘哥心知此人难以对付。 耶律安端将刀一撤,说道:“萧宗辅,做兄弟的劝你一句,耶律李胡不是明主,不如投奔吾皇,共享富贵。” 萧宗辅冷笑:“萧某宁死不做反贼!” “如今陛下天命所归,反的是你!” “哈哈,天命所归,不是你说了算的。” 耶律安端大怒,拿刀便砍,同时帐下两员大将一起扑了上来。萧宗辅暴喝一声,立即便将一员大将刺在马下。抬眼一看,耶律李胡已经出了重围,身后追兵不舍。 萧宗辅喝道:“哈顿,杀出重围,去救大帅!” 萧哈顿蓼叶枪架开耶律察割宣花斧,拍马而去,连刺三人。忽见耶律刘哥銎戈勾来,勾到他的腹部,将他勾落马下,扯出一串肠子。萧宗辅急忙来救,拨开耶律刘哥銎戈,霍霍两矛,刺退耶律刘哥。 萧宗辅扶起萧哈顿,说道:“随我杀出!” “教头爷,不必管我,我来为你断后!”将肠子塞进腹部,挺起蓼叶枪再战。 萧宗辅欣慰地点了点头:“果然是我教出来的徒弟,是条汉子!”带着部分天狼军杀了出去。 萧哈顿仍同将士奋力厮杀,耶律安端一刀斩来,他却险中刺出一枪,将耶律安端坐骑刺倒,但是也被耶律安端卸下一条臂膀。 萧哈顿将枪插落在地,单手拔出佩刀,喝道:“弟兄们,给我杀!”身先士卒,砍杀五个士兵,终于无法支持,倒了下去。 剩余将士,也被耶律安端、耶律刘哥全部歼灭。 耶律安端:“刘哥,刚才若非你及时相救,我这条老命只怕要交待在萧宗辅蛇矛之下了!” 耶律刘哥:“叔父,你太客气了。” 耶律察割:“父亲,耶律李胡逃远了,咱们追不追?” 耶律安端:“如今燕云十六州之内,皆是我军埋伏,他能逃到哪儿去?” 众人打扫战场,耶律李胡大部分粮草都没能带走,最主要的还是十辆霹雳车,因为太过笨重,战乱之际,也是无暇带走。 耶律安端望着霹雳车这等庞然大物,感叹不已:“当年太祖皇帝若有这等攻坚利器,早就称霸中原,只是虎父犬子,霹雳车落在耶律李胡手里,就连南京城都打不下。” 耶律刘哥笑道:“若无军师,只怕南京城早就破了!” 耶律察割走了过来:“父亲,俘获敌军两万五千人,如何处置?” 耶律安端望向耶律刘哥:“刘哥你且说说,如何处置?” 耶律刘哥笑道:“正是用人之时,若有降者,编入军中,不降者杀无赦。” 100 十面埋伏(下篇 ) 骄阳似火。 殷其雷等人已在飞狐峪口的两边埋伏半天,也不见耶律李胡大军经过,殷其雷望着日升中天,汗流浃背。 “殷大哥,喝水。”阿烛从旁递了一只水囊过去。 殷其雷特意看了一下囊口,并无胭脂痕迹,想到李红蓼当时给他递水的时候,囊口就有胭脂痕迹。他又望了一眼阿烛的樱桃小嘴,她的容貌虽不好看,这一张小嘴倒真可爱,嘴角似乎永远带着笑意。 最重要的是,她的嘴唇微微带着棱角,苏浅浅的嘴唇就是这样的。 殷其雷喝了口水,支吾半晌,忽然提出一个不近情理的请求:“阿烛,我能不能亲一亲你的嘴唇?” 阿烛愣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殷其雷干笑不已,暗想自己真是鬼迷心窍,阿烛是阿烛,浅浅是浅浅,就算嘴唇相似,她也不会是他追了八年的苏浅浅。 但是自己身在古代,而且苏浅浅也死在他原本的那个世界,此生恐怕再也不能吻到他的香唇了。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些年》里面的一句台词:人生很多事情本来都是徒劳无功的。他追了苏浅浅八年,苏浅浅至死也没有接受他,而他,依旧挂念着她。 殷其雷心情失落落的,就如一只斗败的公鸡,输的不是另外一只公鸡,而是命运。 “傻瓜,我开玩笑的。”殷其雷将水囊还给阿烛,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 阿烛内心斟酌良久,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殷大哥,你要……你要怎样,我都依你……” “真的吗?”殷其雷诧异无比。 “嗯。”阿烛低下了头。 “我就喜欢你们草原姑娘,爽快!” “殷大哥不嫌弃我出生卑贱,我……我心里实在感激得很。”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殷其雷搓了搓手,蓄势待发,但忽然觉得这个搓手的动作十分古怪,他明明是要亲嘴,搓手干嘛使的? 于是他就搓了下嘴,亲了过去,阿烛默默地比起双眼,浑身肌肉紧绷在一起,同时心里怦怦直跳。 那一刻,殷其雷感觉自己吻的就是苏浅浅的香唇,八年的记忆就如老电影一般,一个画面,一个画面,从他脑海闪过。 他从没有这么辛苦地爱过一个人。 但是倘若不爱,他会更加辛苦,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根贱骨头。 李红蓼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副情景,谁能告诉她,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在执行任务吗?怎么……怎么还亲上了? 想起往事,特别想起与苏浅浅之间的灵魂对话,殷其雷的眼眶就有一些潮湿。 他不敢让泪水淌下来,急忙别过脸去,迅速擦了一下。但是——他的面颊登时烧了起来,结结巴巴:“四妹,这个……你刚才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觉……” 阿烛急忙跪在地上:“请俟斤责罚我。” 殷其雷看到阿烛浑身都在发抖,仿佛与自己亲嘴是犯了多大的罪责似的,忙道:“四妹,你不要怪阿烛,都是我的错。” 李红蓼冷森森地说:“阿烛,你知罪吗?” 阿烛磕头说道:“奴婢知罪!” “你且说说,你错在何处?” “奴婢身份卑微,不该……不该冒犯殷大哥,奴婢请求俟斤责罚。” 殷其雷忙道:“阿烛,你别这么说,是我冒犯你了。” 阿烛摇了摇头:“殷大哥,你不要折煞我了,我只是一个奴隶,是不可以和你……和你有任何肌肤之亲的,这是对你的冲犯。” 殷其雷不禁火大:“你们这是什么破规矩?!什么奴隶不奴隶的,你要是奴隶,我也是奴隶!奴隶和奴隶之间,总不需要避讳什么吧?” “殷大哥,你……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你和我家俟斤义结金兰,你怎么会是奴隶?” “我和你都是一样的人,你是奴隶,我自然也是奴隶!”忽地朝着李红蓼一跪,“四妹,你要责罚阿烛,就连我一起责罚。” 李红蓼吓了一跳,也跪了下去:“三哥,你这是做什么?” “请你责罚我,不要为难阿烛!” 李红蓼很难理解殷其雷的观念,阿烛不过是个奴隶,他又何必如此?说道:“三哥,你要喜欢阿烛,我就将她送与你,她的事情,我也就管不着了。” 阿烛盼望的正是这一件事,急忙叩谢:“多谢俟斤,多谢俟斤。” 殷其雷望向阿烛:“阿烛,以后你愿意跟着我吗?” 阿烛忙不迭地点头:“奴婢愿意!” 殷其雷微微一笑:“你要跟着我,就要守我的规矩。” “殷大哥你说。” “你既叫我殷大哥,以后就不许自称奴婢,记住,我要的是好兄弟、好姐妹,而不是一个奴隶。” “奴婢……我……我记住了!” 殷其雷欣喜非常,将阿烛和李红蓼都扶了起来,搔了搔头,有些不好意思:“四妹,刚才的事,千万不能让你兀颜妹妹知道。” 李红蓼笑了一笑:“我会意的,谁叫你是我哥哥呢,你的所有风流事,我少不得都要为你瞒下来的。” “我哪有什么风流事?” “刚才不就是了吗?” “亲个嘴不算的好吗?” “噢,这样呀,那我就跟兀颜妹妹说说,你觉得她会认为算不算呢?” 殷其雷忙道:“算算算,从今往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红蓼扑哧一笑:“好了,不逗你了。说正经事,刚才探子来报,耶律李胡大军已在十五里外。” “薛白衣果然神算!吩咐弟兄们准备!” “已经吩咐下去了!” 不久,耶律李胡带领残兵败将出现在飞狐峪口,司徒灾星望了周围地形,说道:“大帅,此处易于伏兵,小心为上。” 耶律李胡这一路的逃亡,不知吃了多少埋伏,泰德泉之后,又中了两次埋伏,身边只剩不足十二万的兵马,而且个个精神萎靡,不时出现逃兵。 耶律李胡犹如惊弓之鸟,此刻也不能不谨慎了,吩咐两个哨骑前去探路。 阿烛伏在山头,看到两个哨骑打马而过,就要放箭,李红蓼急忙阻止:“不得放箭,他们是来探路,你若放箭,反倒惊动他们,他们就不会走进咱们的埋伏圈了。” 殷其雷暗暗佩服,四妹心思缜密,倒是将才一枚,叫来大喇叭,吩咐下去,叫弟兄们不许轻举妄动。 来个哨骑回报耶律李胡:“大帅,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耶律李胡这才吩咐进军,殷其雷等人的目标是在耶律李胡军队后方的粮草,歼敌自有前方石山炮埋伏的兵马。一连经过几次大败,耶律李胡的粮草已经不多了,只够全军三五日之用。 耶律李胡残军已经深入飞狐峪,忽听一声炮响,各个山头摇旗呐喊,礌石磙木纷纷砸落,乱箭狂射,三军大乱。 殷其雷大叫一声:“弟兄们,冲啊!” 对面山头谢王孙带领的一千余人,也一齐冲了下来,与殷其雷合击耶律李胡后方的粮草。 此番押送粮草的正是耶律废材,殷其雷叫道:“你这块废材,看你这次还跑得了跑不了!”一刀斩向他的坐骑。 耶律废材立即便从坐骑上面跌了下来,刚刚拔出佩刀,海霸天一锤砸了下去,耶律废材整个脑袋都塌成了泥。 殷其雷的哥舒魔刀呆呆举在半空,望向海霸天:“海大哥,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海霸天嘿嘿一笑:“殷兄弟,对不住啊,俺多日不曾杀人,这双大锤都快生锈了,如今大开杀戒,实在忍不住,顺手就将这小子解决了。嘿嘿,不过放心,这功劳还是你的!” 殷其雷哈哈大笑:“这功劳都是兄弟们的。” 海霸天拇指一跷:“这话说得地道!” 耶律李胡就算平素再是狂妄,而今连连遭受挫败,也不禁心灰意冷,莫非耶律兀欲真是天命所归,自己不过痴心妄想吗? 山头一块礌石砸了下来,赫连弗儿一锤甩出,礌石爆破,说道:“大帅,我护你杀出重围!” 耶律李胡此刻也不想什么王图霸业,保住性命要紧,刀背一拍马臀,冲杀出去,却见一彪人马迎面扑了过来,为首一人正是石山炮手下大将木奎狼。 木奎狼立功心切,催马上前,一刀就往耶律李胡脑袋劈去。耶律李胡拿刀一挡,又急忙往后一退。赫连弗儿立即扑上,一锤甩向木奎狼。 木奎狼低头一避,举刀砍向赫连弗儿,他的身材短小,就算坐在马上,也不及赫连弗儿高。是以,这一刀砍不到赫连弗儿头顶,只往他的门面劈去。赫连弗儿将双流星锤的铁链一挡,继而迅速缠住他的刀身。 木奎狼向后拖刀,竟然纹丝不动,心中大骇,只听赫连弗儿高喝一声:“撤!”手中大刀便被赫连弗儿绞了出去。 木奎狼急忙拍马而回,赫连弗儿一锤甩了出去,砸在木奎狼后背。木奎狼噗地喷出一口热血,栽下马来,眼见不能活了。 耶律李胡大喜,大喝一声:“冲杀出去!”高举扫帚刀,砍下两个敌兵。 萧宗辅等人紧随其后,护着耶律李胡,一路杀出飞狐峪,至此只剩十万左右的兵马,粮草皆空。 101 脚底按摩 前方捷报连连,耶律阮欣喜若狂,带着甄氏,亲自到了驿馆去见薛白衣。 “陛下,娘娘,要是有事,传召微臣即可,何必屈尊来此寒舍?”薛白衣作了一揖。 耶律阮笑道:“爱卿,你真是朕的大功臣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全靠陛下天威。” “来报说,耶律李胡已经仓皇渡过潢河,逃往上京去了。” “宜派兵全力追杀,以绝后患!” 耶律阮捏着下巴思索半晌,说道:“军师,耶律李胡毕竟是朕叔父,咱们既然打败了他,就饶他一条性命吧!”耶律阮顾念亲情,是以只命将士生擒耶律李胡,并未下令要他性命。 薛白衣却知,耶律阮顾念亲情不假,但是其中还有一个主要的因素,就是忌惮他的祖母――述律太后。这个女人,能够辅佐两代帝王南征北战,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薛白衣叹道:“陛下仁德,顾念叔侄之情,但是耶律李胡却未必这么想,微臣估计,他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耶律李胡元气已伤,还能再打吗?” “微臣料想,述律太后必会联合回鹘,再来征讨!” “军师,咱们如今作何打算?” 三人围桌而坐,金苹婆端茶上来,薛白衣转着白瓷茶瓯,若有所思:“即可犒赏三军,择日发兵前往上京。” “朕这个皇帝虽然得到将士拥戴,却未蒙得太后承认,太后身边仍有一些老臣,咱们若是贸然发兵前往上京,只怕引起非议。” 薛白衣微微一笑:“此事好办,陛下就以押送先帝之灵回京,先帝驾崩之时,消息传往上京,太后不是传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吗?咱们这是尊奉太后懿旨,也算给她老人家天大的面子了。” “就依军师之意。” 甄氏轻启朱唇,啜了一口香茗,笑道:“还有一事,要与薛郎商议。” 薛白衣见她面色有些古怪,说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不久前,我认了一位义妹,出自回鹘,能歌善舞,生得就如天仙一般,叫做阿伊古丽。薛郎已是而立之年,至今依旧孑然一身,我与陛下不忍见你孤单,准备将阿伊古丽赐予你为妻,不知你意下如何?” 耶律阮笑道:“自古美女赠英雄,军师如此俊杰,身边岂能没有佳人相伴?” 薛白衣双目如灰,望了甄氏一眼,她至今……还是不能明白他的心意吗?他的心里只她一人,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水,朝着耶律阮和甄氏拱手:“多谢陛下、娘娘美意,只是微臣独处惯了,若然多了一人,只怕会很不自在。” 甄氏还要再说什么,耶律阮朝她使了一个眼色,甄氏只有默认不语。耶律阮心中却有计较,薛白衣拒绝他们的美意,只因没有见过阿伊古丽。阿伊古丽倾城绝色,即便圣人见了也要动心,只要安排她与薛白衣接触,还怕动不了他的铁石心肠吗? …… 殷其雷等人跟随石山炮返回南京,斩获颇丰,众将士都是喜气洋洋,指望今朝能够重赏加封。 当晚就在南京北门十里之外扎营,等待明日陛下召见。 殷其雷正从谢王孙营帐饮酒归来,正要上床睡觉,却见阿烛端了一碗姜汤过来,与他醒酒。 不由唤起汉军营中,阿伊古丽曾经为他熬姜汤的记忆,这傻丫头一路跟随着他,也不知吃了多少的苦。 殷其雷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她了,着实高兴一回,喝了姜汤,却见阿烛捧了一盆热水过来,说道:“殷大哥,我伺候你洗脚。” 阿烛自从跟随了他,处处表现得乖巧伶俐,殷其雷心中无限喜爱。当下坐在床沿,任她帮他脱去鞋袜,因为行军赶路,一双臭脚早已疲惫不堪。 阿烛蹲着身子,将他双脚放入脚盆,水温恰到好处,阿烛一双纤手就如游鱼一般,在他双脚滑来滑去,动作温柔。 殷其雷一把将她扯了起来,阿烛吓了一跳:“殷大哥,是不是我伺候得不好?” “你伺候得很好,只是我也想伺候你一回。”殷其雷不由分说,将她扶到床沿坐下。 他刚刚洗净的脚,又踩到了地面,蹲在阿烛身前,伸手去捧她的纤足。 阿烛急忙缩足:“殷大哥,不可以的,俟斤要是知道,会打死我的。” “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四妹的人,她再也管不到你了。” “那……那也不行,我只是你的奴婢,你……你怎么能为我洗脚呢!” 殷其雷故意板起了脸:“你又自称奴婢,看来我说的话,你都忘记了!” “不不不,殷大哥说的话,我自然都放在心上。你不当我是奴婢看待,我心里很是感激,但是……但是我长这么大,也从未听过男人给女人洗脚的道理。” “那些不肯给女人洗脚的男人,都是一群木头,哪里知道给女人洗脚的乐趣?”殷其雷趁着阿烛不注意,已将阿烛右脚抢在手中,将她的羊皮小靴卸了下来。 阿烛面红耳赤,挣了一下,竟未挣脱,只有任由着他捧着她的脚,褪去她的麻袜。 殷其雷在她脚心勾了一下,阿烛果然怕痒,叫道:“殷大哥,不要捉弄我!” “好好好,不捉弄你,你要乖乖让我伺候你洗脚。”伸手又来抓她左脚。 阿烛忙将左脚缩了回来,说道:“我自己来。”迅速脱去鞋袜,然后卷起裤管,双脚放入脚盆。 殷其雷抓起脚盆旁边的抹布,帮她擦洗双脚,忽见她左脚的拇指起了一个大水泡,轻轻触了一下,柔声问道:“疼不疼?” “不疼,我皮糙肉厚的,不碍事的。” 殷其雷笑道:“说你皮糙,似乎不大准确,你的皮肤比起那些整日做粗重活的农妇,可算好的了。说你肉厚倒是真的,你这胸肉和臀肉都挺厚的,看来四妹平日待你不错,至少没有让你饿得面黄肌瘦。” 阿烛听他说到“胸肉”“臀肉”,神态就有一些忸怩,又说:“俟斤对我恩重如山,我自小就跟在她的身边,也没拿我当外人。” 殷其雷将她双脚擦干,阿烛就要穿起鞋袜,殷其雷叫道:“别动!” 阿烛就没有动。 殷其雷随手抽出阿烛的木制发簪,坐到床沿,将她左脚放到自己膝盖,小心翼翼地刺破她左脚拇指的大水泡,脓水流了出来。 殷其雷将发簪插回她的发髻,笑道:“好了,以后起泡,要把里面的脓水放出,这样就不会疼了。” “谢谢殷大哥……”阿烛感动不已,眼泪扑簌簌地掉。 殷其雷暗自感叹,其实他做的不过是小事,谁都能做的事。但在阿烛的观念里,他们是有尊卑之别,他能为她如此折腰,她自然感激涕零。倘若换成一个同她一样被称为奴隶的人,来为她做这些事情,她大抵就不会这么感动了。 这让殷其雷明白,身份是很重要的,同样一块点心,总统给你,和平头百姓给你,尽管点心依旧是那块点心,但意义是不一样的。 有时做什么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事的那个人是谁。 “傻瓜,好端端的,干嘛哭呀?”殷其雷轻轻将她搂在怀里,“阿烛,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家人之间,没必要那么多的‘谢谢’,反倒生分了!” “嗯,我听殷大哥的。” “这几天行军赶路,想来你也疲惫了,我给你做个脚底按摩,放松放松。” “脚底按摩?”阿烛微微诧异,她也不知道殷大哥哪来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见殷其雷已将她的双脚抻直,将她右脚抱到自己怀里,手指关节挤压她的脚心。殷其雷本来不会脚底按摩,但学泼魔八式的时候,翠微禅师给他讲过人体周身穴位。是以,他也认得脚底穴位,按得阿烛忍不住轻吟起来。 夜深人静,守在帐外的两个士兵听得清楚,心中羡慕不已,殷大哥真是高手,阿烛这样的狠角色,都被他这么轻易地搞到手。要知,癞痢阿三当初想要非礼阿烛,反倒被她割了命根子,而在此刻,阿烛却心甘情愿地被殷大哥非礼。 二人心中感叹:唉,女人啊! 却听里面阿烛小声叫道:“轻点,殷大哥。” 二人又在感叹:唉,禽兽啊! 殷其雷按了一回,笑道:“舒服吗?” 阿烛含羞点了点头。 “来,换你帮我了!”殷其雷四仰八叉地躺了下去。 阿烛不谙穴位,只管乱按,但是脚底穴位密集,总有按到的时候。殷其雷可不像阿烛那么含蓄,满心愉悦地唤出声来:“啊!爽!” 帐外把守的士兵自然很能想象,那到底是怎样一种爽,一个士兵说道:“兄弟,我先去那边方便一下。” 另一个士兵心照不宣地说:“我也尿急,一起呀!” 片刻,李红蓼来到帐外,不见把守士兵,正在奇怪,忽听帐内传来殷其雷高亢的叫唤:“噢!用力!爽死老子了!” 又听阿烛说道:“殷大哥,我的技术还行吗?” “行,太行了,想不到你第一次做,技术就这么好。” “都是殷大哥教得好。你要喜欢,我以后每晚都给你做。” 李红蓼面红耳赤,扭头就走,心里难免责备,三哥也太不注意影响了,在军营里……成何体统? 102 于越 由于契丹的捺钵制度,百官上朝也在耶律阮的大帐之内。 因为打了胜仗,百官欢欣鼓舞,齐声称贺。 耶律阮颇为得意,说道:“此番得胜,全赖军师运筹帷幄。军师立下不世之功,朕欲行嘉奖,不知诸位爱卿有何提议?” 契丹人为主都北面官无人言语,感情上他们是不愿看到汉人得势的。 韩延徽出列说道:“想来陛下心中已有决策。” 耶律阮笑道:“还是爱卿知朕心思。――不错,朕早就决定了,册封军师为于越公,入主大于越府,临驾百官之上,与帝同格!”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就连薛白衣,也是微微一怔,内心暗暗叹息,自己到底功高震主了! 南院大王耶律吼说道:“陛下,军师虽有功劳,却从未亲身上阵,斩杀一兵一卒,陛下册封他为于越公,只怕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不服呀!” 耶律刘哥也道:“不错,于越一职,自古以来,都是由契丹人担任,如今陛下怎能违背祖宗遗法,任立区区汉人为于越公?” 契丹人为主的北面官与汉人为主的南面官立即争吵起来,只有耶律安端、韩延徽不发一言,耶律安端微笑不语,韩延徽默然不语。 吵到激烈之处,一些契丹将领竟然拔刀相向,耶律阮头疼不已,喝道:“肃静!” 百官一时无语。 耶律阮缓了口气:“立军师为于越公之事,暂缓再议。――耶律安端,你是朕的皇叔公,先前拥戴有功,此番泰德泉一战,也是出力甚多。朕赐你为东丹国主,加封明王。” 耶律安端山呼万岁,北面官员大喜过望,要知东丹国可是当年人皇王耶律倍的封地,此等恩宠,不言而喻。 耶律安端心知肚明,陛下对他如此,不过是想抵消契丹官员的不平心理,这样他再封汉官的时候,契丹官员也不好太过反对。 接着,耶律阮又加封耶律吼、耶律刘哥、耶律察割等人,北面官几乎人人受赏加封,大为欢喜。 耶律阮又封韩延徽、杨衮等人,北面官虽然不喜,但是自己受封在先,也不好再说什么。 耶律阮的皇位本来就不按合法程序,初登大宝,人心未稳,最怕百官心藏不忿,这样他就危险了。此刻看到百官似乎各得其所,并无不满,继续说道:“传刘虹上殿!” 刘虹的身份早已朝堂皆知,她受传召,百官并不惊讶。 刘虹上殿纳拜:“臣妹见过陛下!” “皇妹不必多礼,这些年让你辛苦了。” 刘虹起身:“臣妹不苦,苦得是亡父,有国不能归,有家不能回,他的凄苦有谁能知?” 朝堂本有耶律倍当年的一些老臣,俱是嘘唏不已,耶律阮也忍不住落下泪,说道:“朕欲追尊亡父庙号,诸位爱卿有何异议?” 百官齐道:“臣等不敢有议!” 耶律阮立将此事交由北面官制的大林牙院去办,又道:“皇妹此番代朕杀敌,舍生忘死,朕心感动,你欲什么奖赏,朕若能给,决不吝惜!” 刘虹偷偷睃了薛白衣一眼,心里在想,这个男人,才是她最想要的奖赏。此刻,她若要求陛下赐婚,陛下正愁没有办法拉拢这位军师,自然应允。可是……他是那么心高气傲的人,陛下的圣旨却也未必能够压得住他,到时捅破窗户纸,反倒难看。 刘虹那一睃眼,坐在耶律阮旁边的甄氏早已看在眼里,她的心思敏锐,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为陛下分忧,乃是分内之事,臣妹不敢要赏。” 耶律阮很是高兴:“朕封你为安乐长公主,赏绸缎万匹,金器五百件,奴隶二百人,牛羊三千头,待得回到上京,朕再命人给你盖上一间大大的府邸。” “谢陛下!” 百官立即一起称贺。 接着传了石山炮上殿,原节度使官职不变,赏了无数金银珠宝,另外犒赏兴国军。 刘虹又道:“此番抵御强敌,臣妹请来的阻卜克烈部、女真赛里部、奚元俟折部的将士,尽皆立了功劳,还请陛下论功行赏!” 耶律阮命人去传,沙漠王、赛里古乃、李红蓼三人早已在外候旨,此刻一同入帐,叩谢天恩。 沙漠王先和杨衮打了一声招呼:“二弟,你也在呢,我那皇帝侄儿封你什么赏呢!” 李红蓼忙朝沙漠王使了一个眼色,心想大哥为人不拘小节,说话口无遮拦,只怕不要惹出事端才行。 果然,耶律刘哥跳了出来:“大胆,焉敢这等放肆,辱骂圣上!” 耶律阮笑道:“刘哥,退下!沙漠王当年与亡夫乃有八拜之情,他称朕一声侄儿,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沙漠王哈哈大笑:“皇帝侄儿,你这话说得地道,礼贤下士,真有乃父之风!” “叔父不远千里赶来助阵,此恩此情,朕必铭记于心!” 沙漠王摆了摆手:“这算什么恩情?我与图欲兄弟互为安答,有人敢欺负他的遗孤,我这做叔父的能答应吗?嘿嘿,他们做亲叔父的不认自己的侄孙,我这个做义叔父的却是非认不可!陛下,我可不是看重你的身份,不论你是皇帝,还是平民,都不能改变当初我与图欲兄弟的安答之义!” 耶律阮微微一笑:“这是自然。先父南投之前,也曾多次与朕提起叔父。朕听说,此番叔父被耶律李胡杀了不少兵马,朕欲补偿于你,你要什么赏赐,尽管直言。” “赏赐什么的就不必了,待会儿只要有酒给我喝个痛快,比什么赏赐更过瘾!” 刘虹笑道:“叔父想是酒瘾又犯了!” 耶律阮笑道:“叔父真英豪也!咱们草原儿女,别的没有,这酒还怕少吗?” 沙漠王笑道:“正是正是,待会儿我要和几位安答痛饮一番。――二弟,四妹,咱们待会儿不醉不归……咦,怎么不见三弟?――陛下,你为何不召我三弟?” “朕不知叔父的三弟是谁?” 刘虹笑道:“他叫殷其雷,乃是聿皇军的千夫长。” 女石烈军的大将萧翰笑了起来:“不过只是一支杂牌军的千夫长,也配上殿吗?” 沙漠王怒道:“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三弟一刀砍死属珊军虎将萧玉迟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钻女人的裙裾呢!” “你敢辱我!”萧翰嗖地拔出佩刀。 耶律阮喝道:“住手!” 又望向沙漠王:“叔父,你刚才说你那三弟杀了属珊军虎将萧玉迟?” “那还有假?”沙漠王颇为得意。 刘虹禀道:“确实如此,属珊军四大虎将,耶律货货儿死于叔父之手,萧玉迟死于殷其雷之手。” 耶律阮大喜:“竟有如此英雄,何不传来?” …… 天气闷热,阿烛也不知从哪儿给殷其雷找了一个西瓜,殷其雷大为欣喜,抽出哥舒魔刀嗖嗖几声,西瓜剖为八块。心里觉得好笑,他竟然用这把绝世兵刃来切西瓜,要是萧冠地下有知,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阿烛,你这西瓜哪来的?”殷其雷边吃边问。 “这附近有一片瓜田,因为战乱,主人家都不知道哪儿去了,兄弟们摘了一些瓜来解渴,也给我送了一个。” “你也吃呀!”殷其雷递了一块西瓜给她。 “殷大哥,你说待会儿契丹皇帝会给你封个什么官?” “你这么肯定他会给我封官吗?” 阿烛笑道:“这是自然,你和朝中那么些人都认识,即便陛下没有听说你的功劳,他们也会提起的。” “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换身衣服去见陛下?” “却也未必能够面圣,毕竟聿皇军只是一支临时组建的杂牌军,陛下未必重视,若有封赏,也只会派人传个圣旨,把东西送来,不会让你去面圣的。” “不面圣就不面圣,好花头吗?”殷其雷噗噗吐出两枚黝黑的西瓜籽。 阿烛见他狼吞虎咽,满嘴红色的汁水,拿了干净的帕子帮他擦了一擦:“殷大哥,你没吃过西瓜吗?为什么吃得那么急?” “吃西瓜就要大口大口地吃,这样才爽!”又叹了口气,“要是有冰块就好了,可以做个冰镇西瓜。” “这么热的天,天山的雪都融化了,哪来的冰块?” “是呀,你们这里没有冰箱!”殷其雷将手中的西瓜皮一抛,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殷大哥,你不吃了吗?” “留着待会儿吃吧,现在肚子太撑!” 阿烛端起剩下的西瓜,不意脚下踩到殷其雷刚才随意乱丢的西瓜皮,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倾,跌到殷其雷怀里,同时西瓜散落满床。 殷其雷明显地感觉到阿烛一双霸气测漏的胸器,正在狠狠地威胁他的禽兽底线,操,她不过17岁,到底是吃什么才能发育得这么好? 阿烛惊慌失措,忙从他的怀里起来,殷其雷却一把将扯回怀里,阿烛微微一怔:“殷大哥,唔……”话未说完,殷其雷已经掠夺她的樱桃小嘴。 阿烛有些惶恐,但是没有反抗。 殷其雷已经解开她的衣带,他的动作似乎并不粗暴,这也让她觉得安心。她就缓缓地闭上眼睛,默数剧烈的心跳,感觉这个男人健壮的躯体压在自己身上。 她的内心燃起一把火,很旺。 103 琥珀墨 正当殷其雷就要挺枪杀入的时候,范鸿手舞足蹈地奔入帐内:“殷大哥,大喜,大喜!” 殷其雷悲愤地吼了一声:“喜你妹呀!” 范鸿这才发现殷其雷和阿烛正在做什么事情,急忙转过身去:“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不过动作快点,传旨的人还在等着呢!”然后,一脸木然地走了出去。 阿烛躲在殷其雷身后,拿着衣裳挡住自己的春光,早已羞得满脸通红。 殷其雷回头望她一眼,笑道:“咱们还要继续吗?” 阿烛将头栽得低低的,小声地说:“还是先去接旨吧,怠慢天使可不好。” 殷其雷低头看了一眼暴跳如雷的二爷,叹道:“兄弟,你的命好苦啊!”然后与阿烛一起穿起衣裳,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耶律阮派人过来传旨,犒赏三军,又命殷其雷即可启程入城见驾。 殷其雷被人引进耶律阮的牙帐,纳头便拜:“末将参见陛下!” 耶律阮哈哈大笑:“英雄,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殷其雷抬起头来,就被耶律阮旁边的甄氏吸引过去,知道此人就是传说的甄妃娘娘,果然貌美如花,风情万种。头绾一蓬宽松的堕马髻,孔雀开屏一般插满各式各样的宝钗,双耳各垂一只祖母绿的坠子。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烟罗纱衣,肌肤如水,若隐若现,内着鹅黄撒花襦裙,束到胸际,两块半球挤在一起,袒露大片香雪,中间一条沟壑,深不可测。粉颈挂落一枚黑亮的挂饰,雕刻葫芦形状,双臂缠绕金丝绣牡丹花披帛,整个人显得气派奢华。 甄氏的服饰有些类似唐朝的风气,尽显奔放,殷其雷目不转睛,直咽口水。不仅殷其雷,朝堂之上稍有血气的男人,看到甄妃娘娘如此装束,心中无不蠢蠢欲动。 “嗯,果然一表人才,起来说话。”耶律阮虚抬一下手臂。 “谢陛下!”殷其雷站了起来。 沙漠王笑哈哈地过来拍拍殷其雷的肩膀:“三弟,你和陛下说说,你当时是怎么斩杀萧玉迟的。” “这有什么可说的,杀人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殷其雷轻描淡写,实则杀萧玉迟的时候,他可着实花了一些气力。 耶律阮赞道:“好,果然是有英雄风范!――殷其雷,你要朕怎么赏你?” “要什么都行吗?” 韩延徽咳了一下,提醒殷其雷说话注意。 耶律阮却不以为然,说道:“只要朕可以给的,都可以赏你!” 殷其雷一手指向甄氏胸前的挂饰:“那好,就是它了!” 满殿哗然,李红蓼急忙将殷其雷的手臂拍落,压低嗓音:“三哥,你疯了,那是甄妃娘娘!”与殷其雷相处多日,早已看出此人生性风流,只是不想现在竟连陛下的女人也想染指。 萧翰跳了起来:“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吗?陛下的女人你竟然也敢……”操,他虽然动了心思,却也没敢像殷其雷这般当着满朝文武,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李红蓼急忙拉着殷其雷跪地:“陛下,我三哥与敌人厮杀的时候,脑袋受过重伤,所以神智有些糊涂,还请陛下恕罪!” 殷其雷一听,就知道他们误会了,他的胆子还没有大到可以和皇帝明目张胆地抢女人的地步,说道:“我不是要甄妃娘娘本人,我只想要甄妃娘娘身上的一件东西!” 耶律阮的面色缓和下来:“你要甄妃的什么东西?” “那个!”殷其雷用手指着甄氏胸前的挂饰,因为不知叫什么名堂,只以“那个”代指。 萧翰一见殷其雷所指的方向,正是甄妃娘娘雪白如玉的胸脯,差点没昏过去,这小子,真他娘的有种! 沙漠王扯了一下殷其雷,为难地说:“三弟,你太过了,这是甄妃娘娘,你还是跟陛下要点别的吧!” “殷其雷,你要的可是本宫的琥珀墨?”总算甄氏明白过来,解下自己的挂饰。 “是呀是呀!”殷其雷大喜地点头,总算有人明白他说什么了,“啊,原来它叫琥珀墨!” “你要喜欢,本宫就将它赏你了。” “多谢娘娘!” 百官不可思议,这块琥珀墨虽然珍贵,但以殷其雷斩杀属珊军虎将萧玉迟的功劳来看,这点赏赐根本不够。何况,殷其雷还有零零碎碎的其他功劳,尤其在檀州时,使用造势之计,策反汉军,也算是一件大功劳了。众人都觉得殷其雷脑袋被驴踢了,这么大的功劳,竟然就要一件挂饰? 是以,他们刚才根本不会想到殷其雷指着甄氏的时候,要的只是一件挂饰。 耶律阮也觉得这点赏赐太少了,问道:“殷其雷,你现在是什么军阶?” “聿皇军千夫长。” “好,朕就赐你一个奋威中郎将,从四品下,统领聿皇军。” “末将感激涕零!”殷其雷拜倒,心想终于有了自己的军队,蒜头,你看到了吗? 忽然想到蒜头当日做了聿皇军的统领,苦苦等候朝廷的封号,但蒜头没有等到那一天,就去了另外的世界。现在,他帮蒜头,帮聿皇军,把他们的封号拿到手了。耶律阮承认聿皇军的地位,聿皇军就不再是杂牌军了! 封赏之后,耶律阮命人摆上酒宴,大败耶律李胡,怎么说也要庆祝三五日。沙漠王先敬耶律阮和甄氏,接着便与杨衮、殷其雷、李红蓼喝在一处,丝毫不按位置排序。群臣暗暗皱眉,但见他们深受陛下宠爱,也不敢言语。 “三哥,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李红蓼忍不住抱怨。 殷其雷嘿嘿一笑:“甄妃娘娘虽然倾国倾城,但我又不是傻子,哪能在公开场面说这等话,莫非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沙漠王与三人碰了碰觞,一饮而尽,说道:“要我说呀,这大丈夫要为女人而死,还真有些不值当!” 李红蓼有些不乐意了:“大哥,你什么意思,瞧不起女人吗?” “哎哟,我倒忘了,咱们的四妹也是女人,该死该死,罚酒罚酒。” “哼,敢情你一直没把我当成女人!” “嘿嘿,咱们的四妹号称奚五部第一美人,怎么不是女人?要我看,那个甄妃娘娘也及不上咱们的四妹,二弟,你说是不是?”沙漠王拿着金花盘龙羽觞与杨衮碰了一下。 李红蓼心中一动,手上端酒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她没有扭头去看杨衮,耳朵却已竖了起来,她倒要听听他到底会怎么评价自己。 杨衮喝了口酒,朗笑一声:“大哥说得是。” 多么苍白的评价,根本等于没有评价,只是附和一下沙漠王,像在敷衍。但是总算也算是夸奖了她,李红蓼内心就笑了一笑,不过只是苦笑。 酒过三巡,薛白衣忽然起身就要告辞,他是喜静之人,这么喧嘈的场面,他待着浑身不自在。 耶律阮急道:“军师,今日大喜之日,你就再坐一会儿,接下来可有重头节目,你要现在走了,就太可惜了!” 薛白衣只有坐下。 耶律阮吩咐下去,过了片刻,一队乐工走了上来,带着各式各样的少主民族乐器,坐到宴席的后方。接着,一队花红柳绿的舞姬簇拥一位天仙也似的姑娘走了上来,正是阿伊古丽。 殷其雷吃了一惊:“阿伊古丽,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跳舞的呀!”一说到跳舞,阿伊古丽兴高采烈,舞蹈似乎就是她的生命一般。 丝竹声起,阿伊古丽不能与殷其雷多说,将身一旋,旋到大殿中央,羽衣红袖,轻舞飞扬。在场众人登时鸦雀无声,阿伊古丽的出现,仿佛实在混浊的水里,投下一块明矾,所有的杂质都沉淀下来了。无数目光聚集在阿伊古丽的身上,像她这么美丽的姑娘,有些人就是穷此一生,也难见到一面,更别说是看她在这里舞蹈了。 薛白衣却也停下手中羽觞,阿伊古丽确实有种让他眼前一亮的感觉,就是所谓的惊艳。但他心灵七窍,很快明白过来,这都是耶律阮和甄氏的安排。 他的心里苦苦一笑,除了她,任何女人在他眼里,都与粪土无异。 她,真的就无法明白他的心思吗? 甄氏却已偷偷睃眼去看薛白衣,他没有再看阿伊古丽曼妙的舞蹈,只是一觞一觞地喝酒。 身旁的刘虹见了,小声地说:“军师,你喝得太急了,对身体不好。” 薛白衣笑了一笑:“多谢长公主关心,来,下官敬你!”举起羽觞,一示,一口灌了下去。 刘虹陪了一觞,心里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如此? 阿伊古丽一舞方罢,众人回味半晌,这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就连素日没有什么艺术修养的粗鲁汉子,此时也觉得阿伊古丽的舞跳得美轮美奂,当然,到底是人美,还是舞美,他们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漂亮的姑娘,从来都是占便宜的,就算阿伊古丽不会跳舞,站在众人面前玩几下呼啦圈,也能惊为天人,受到众星拱月一般的追捧。 阿伊古丽朝着耶律阮和甄氏弯腰施礼,就要退了下去,却听甄氏叫道:“阿伊古丽,留步!” 104 相见欢(上篇 ) “娘娘有何吩咐?”阿伊古丽朝着甄氏施礼。 甄氏笑道:“此番大败耶律李胡,朝野皆大欢喜。军师功勋盖世,好妹妹,你何不陪军师喝几觞酒?” 殷其雷心中不爽,三陪的其中一陪不就是陪酒吗?操,让他殷其雷的女人给其他男人陪酒!望着满面笑意的甄氏,虽然她笑得风情万种,殷其雷却觉得有些厌恶,你母的,迟早让你也给老子陪酒! 阿伊古丽出身回鹘会馆,做的是酒店生意,陪酒在她看来是很正常的工作,她的心思本来单纯,并不像殷其雷会想到那么多深层次的东西。 阿伊古丽跪坐一旁,给薛白衣斟了一觞的酒,又给自己斟了一觞,举起自己的羽觞:“军师,阿伊古丽敬你。” 薛白衣微微一笑,与她碰了羽觞:“多谢!” 然后,薛白衣站了起来,朝着耶律阮和甄氏作了一揖:“微臣真的乏了,请容告退!” 甄氏笑道:“乏了,且去休息。阿伊古丽,你去伺候军师。” 陪酒也就罢了,竟然还要陪睡?! 殷其雷跳了起来:“不可以!” 耶律阮一怔:“殷其雷,你说什么?” “我说,阿伊古丽不能伺候军师。” “为何?” “因为……阿伊古丽生了梅毒……”殷其雷临场也编不出精致的谎言,只有诅咒一下阿伊古丽。 “梅毒?什么东西?” 殷其雷知道梅毒是洋鬼子带入中国,想来此时那个罪大恶极的洋鬼子尚未出现,又说:“我的意思是说,阿伊古丽患有隐疾,不能伺候男人。” 全场惊讶不已,仙女下凡一般的人物,虽然看的人心理很不健康,但是阿伊古丽给人却是一种健康的形象,有谁会将她和隐疾联系在一起呢! “你怎么知道?”耶律阮奇怪地问,心里不免在想,难道这家伙已经和阿伊古丽…… “不瞒陛下,阿伊古丽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她的事情我自然是最清楚的。” 耶律阮望向阿伊古丽:“他说的是真的吗?” 阿伊古丽诚惶诚恐:“是的,他是我哥哥。” 甄氏倒也听过阿伊古丽有过这么一个哥哥,只是不知他就是殷其雷,如果同母异父的哥哥是真的,那么阿伊古丽身患隐疾的事自然也就假不了。 甄氏这么想着,就说:“阿伊古丽,你先下去吧!” 阿伊古丽退了下去。 甄氏望向薛白衣:“军师,何不多饮一些?” 薛白衣再做一揖:“娘娘恕罪,微臣不胜酒力。” 甄氏素知薛白衣最烦参加各种酒宴,懒得应酬,今日能来,已是给她天大的面子,当下也不敢再勉强,由他去了。 殷其雷喝了两盅,也借不胜酒力告退,出来就去寻找阿伊古丽。一个侍女告知,阿伊古丽正在一个营帐之内。 殷其雷找了过来,营帐门口两个士兵把守,殷其雷问道:“阿伊古丽在吗?” 阿伊古丽听到殷其雷的声音,满心欢喜,说道:“殷大哥,你慢些进来,我正在换衣服。” 不说换衣服还好,一说换衣服,殷其雷内心立即风起云涌,掀帐就入。阿伊古丽“啊”的一声尖叫,好在身上穿着里衣,从前与殷其雷睡在一个被窝的时候,也是这般穿着。 阿伊古丽嗔怪地望了殷其雷一眼:“不是叫你慢些进来吗?” “是呀,我已经很慢地走了进来。” 阿伊古丽穿起红罗窄袖曳地撒花长裙,又拿了一双宝相云纹缎面绣花鞋换上,说道:“殷大哥,听说你封官了呢!” “是呀,好像是什么中郎将。” 阿伊古丽觉得好笑:“你怎么连自己的封号都给忘了?” “封号都是虚名,只有记住品级就行了。唉,出生入死,才弄一个从四品下,酒宴之上要找一个官职比我小的,还真他娘的不容易。” “殷大哥,你别气馁,以后你的官一定越做越大。” “你喜欢我做官吗?” 阿伊古丽沉吟不语。 殷其雷奇道:“怎么忽然不说话?” “殷大哥,我说了你别生气。” 殷其雷笑道:“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其实,我不喜欢你当官。” “为什么呢?我当了官,你不是跟着拉风吗?” “当官很危险的,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做什么皇帝什么老虎的吗?” “伴君如伴虎。” “是呀,皇帝动不动就爱杀人。就算皇帝不杀你,你在外头打战,也是很危险的。你都不知道,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天天都在为你担心。”说到最后,阿伊古丽抽了一下琼鼻,险些没掉下泪。 殷其雷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好了,傻瓜,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你哭什么呀!” “我哪有哭?”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殷其雷拿出甄氏赏赐的琥珀墨,“当当当,喜不喜欢?” “你把甄妃娘娘的琥珀墨要来了吗?” “我给你戴上。”殷其雷伸手就要将琥珀墨戴到阿伊古丽粉颈。 “殷大哥,你这琥珀墨还是留给嫂子吧!” “怎么,你不喜欢吗?” “喜欢,你送什么我都喜欢,只是我想嫂子也应该会喜欢的。” “这是我专门为你要的呢!” 阿伊古丽心里仿佛涂了一层蜜糖,又说:“殷大哥,你的心意,我心里明白的。不过,自从甄妃娘娘认我做了妹妹,这些珠宝首饰,我就不缺的。”为了证明自己说话属实,走到奁台,打开一只楠木箍金的宝匣,里面果然珠光宝气,五彩缤纷,各种做工精致的首饰映入殷其雷的眼帘,殷其雷手中的琥珀墨与之一比,倒显得势单力薄了。 殷其雷讪讪地将琥珀墨收了起来,自己忙活半天,原来是在浪费表情,细胞烂掉。阿伊古丽忽然变得像个暴发户一般,他就是想献殷勤,力度也万万不及的。 “殷大哥,你明白我的心意吗?”阿伊古丽忽然拉着他的双手,一双翦水秋瞳盈盈注视着他。 殷其雷笑着点了点头:“好妹妹,真是难为你了!” 阿伊古丽夹在他和兀颜朵儿之间,想来比他还要难受,可她从来不说。她本来就是心无城府,如今却要如履薄冰,担惊受怕。殷其雷心中岂能不知? 阿伊古丽忽地温柔地吻了殷其雷的嘴唇:“殷大哥,只要你能明白我的心意,阿伊古丽为你做什么都甘愿。” “不如,我去跟亲亲好老婆挑明了吧?” 阿伊古丽急道:“不要!她会杀了你的。” “可是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她还是会知道的。”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她又怎么会知道?殷大哥,你不要觉得亏欠了我,我愿意永远做你的妹妹。” “这样对你不公平,阿伊古丽。” 阿伊古丽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一个有了两个女人……不,加上上京的穆耳和铃儿,一共四个女人,你对谁都不公平。” 殷其雷怔了一怔,素来性格恬淡,似乎与世无争的阿伊古丽,竟然会说出这一番话,倒是让人惊讶。 “这是甄妃娘娘跟我说的,她说现在她虽得陛下专宠,但陛下拥有太多的女人,她心里终究会不舒服的。” 殷其雷认真地望着阿伊古丽:“你心里也会不舒服吗?” “从前也不会,但自从听了甄妃娘娘一番话之后,心里就开始不舒服了。殷大哥,我是不是病了?” “你没病,病的是我。” “啊!”阿伊古丽吃了一惊,继而紧张兮兮地问,“殷大哥,你……你什么病呀?看过大夫没有?大夫怎么说呀?” 殷其雷微微一笑,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大夫说呀,只要有个天仙似的小美人肯亲一亲我,我的病就会好了。” 阿伊古丽知道殷其雷说的“天仙似的小美人”就是自己,却故意说道:“好呀,你还不去找你那个天仙似的小美人?” 殷其雷一把搂住她的纤腰:“这不是找到了吗?来,亲亲小美人,快来给我治病!”撅起鸡屁股似的嘴唇,吻了过去。 阿伊古丽玉手封缄他的嘴唇,笑道:“在大殿上,你不是说我有隐疾吗?怎么还敢亲我?” “哎哟,你还记仇?” “哼,女人最爱记仇,你不知道吗?” “我宁愿你记仇,也不愿你去陪别的男人!” 阿伊古丽莞尔笑道:“你又吃飞醋了吗?” “是呀,大吃特吃!” 忽然想到,自己会吃飞醋,阿伊古丽自然也会吃的,虽然她并不表现出来。她不过是陪薛白衣喝了一觞的酒,他的眼睛就要冒出火来。而他自己,却是游走多个女人之间,有些都已发生夫妻之实,阿伊古丽若和自己一样心思,不是要火山喷发吗? “好了,我刚刚亲过你了,不许再亲了。” 殷其雷耍赖:“哪有?我怎么不记得了?” “就有,我明明亲了!”阿伊古丽娇嗔地说。 殷其雷心想,阿伊古丽竟然主动来亲自己,这是十分难得的事。看来,黒执事留在她心里的阴影已经逐渐淡去,他的内心实在荡漾不已。只要再等一段时间,他还怕没有本垒打的机会吗? 殷其雷内心的荡漾一时没有把持住,直接从脸上表现出来了。 阿伊古丽见他一脸荡漾,质问:“你是不是又在心里欺负我?” 殷其雷故作惊诧:“咦,你怎么知道?” “哎呀,你这个坏人!”阿伊古丽伸手就去打他。 殷其雷笑着躲开:“来呀,你要是能追得上我,你要怎样都行。” 105 相见欢(下篇 ) 酒宴散去,百官个个踌躇满志。 “叔父,恭喜恭喜,如今陛下封你明王,这份恩宠不是谁都有的。”耶律刘哥急忙过来与耶律安端套近乎。 耶律安端笑了一笑:“陛下终究还是宠信咱们北面官。” “这是自然,陛下也是契丹人嘛!——不过,叔父,刚才朝堂之上,北面官都在反对薛白衣加封于越公,你却为何一言不发?” “刘哥,你没看出陛下的心思吗?” “哼,我早看出陛下的心思了,也不知薛白衣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陛下这么宠信于他!” 耶律安端摆了摆手:“你只看到表面,没有看到深沉的地方。” “噢,叔父,你还是说明白一些。” “按照咱们契丹的规矩,于越不过是个虚职而已,虽然临驾百官之上,与帝同格,却没有实际的职掌。薛白衣这个军师本是战时才有的职位,但是战已经打完了,自然不能再有军师之位了。但薛白衣确有不世功勋,陛下若不重赏,未免让人说他赏罚不明,别的不说,就是南面官那边只怕会闹起来。陛下封薛白衣为于越公一事,内中大有文章呀!” “噢,你是说……”耶律刘哥恍然大悟。 “像薛白衣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怕他伤主,不留,又怕他投奔他人。” “是以,陛下才会给他于越之职,表面看着显赫,实则没有实权。” “不错,乱世之中,再高的爵位,也比过实权重要。” 耶律刘哥悔不当初地叹息:“早知如此,先前朝堂之上,我就应该支持陛下加封薛白衣。” “不急,只要陛下提防上了薛白衣,咱们就不必担心南面官的势力会超过我们。” “这是自然,陛下就算再信汉人那一套,但他也是契丹人嘛!” 二人边说边走,各自上马而去。 …… 赛里部驻扎于南京城西门十里之外。 殷其雷策马过来,早已有人通报赛里古乃知道。 “殷兄弟,恭喜恭喜!” “古乃大哥,同喜同喜。” 赛里古乃摆下酒宴,命人请来兀颜斡、兀颜朵儿,以及赛里部的一些将领。 “亲亲好老公。”兀颜朵儿迎了上去,想要诉说相思之情,但是这么多人在场,她又有些不好意思。 殷其雷素来不分场合地没羞没臊,狠狠地在兀颜朵儿嘴唇掠夺一下,羞得兀颜朵儿低头不敢见人,心中暗骂不已。 “殷兄弟,听说你封了中郎将,恭喜呀!”兀颜斡朝他抱拳。 殷其雷急忙答礼:“我也要恭喜你呀!听说陛下答应战事之后,给你两万精兵,一同剿灭叛变兀颜部的兀颜跋。” 兀颜朵儿忽然问道:“亲亲好老公,你会帮我们吗?” 殷其雷笑道:“你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帮?” 兀颜朵儿大喜过望,倒了碗酒,递了过去:“这一碗酒,我敬你!” “干嘛这么客气?”殷其雷接过酒碗。 兀颜朵儿也给自己倒了碗酒,郑重说道:“亲亲好老公,草原儿女最重诺言,你喝完这一碗酒,就不能反悔了!” 殷其雷一饮而尽,将碗示人,表示喝得一滴不剩。 赛里古乃笑道:“好!有殷兄弟相助,何愁大事不成?!——来,大伙儿敬殷兄弟一碗!” 殷其雷喝了一通,拿出怀里的琥珀墨:“亲亲好老婆,这个送给你!” 赛里古乃叫道:“殷兄弟,原来你是给朵儿妹子要的琥珀墨,差点没被陛下给杀了!” 兀颜朵儿忙问怎么回事,当时兀颜兄弟并未接到耶律阮的传召,只有赛里古乃一人身在朝堂,赛里古乃就将殷其雷要赏之事说了一回。 兀颜朵儿感动万分,秋波盈盈,说道:“亲亲好老公,你对我真好。” “我不对你好,却又对谁好。”拿过琥珀墨,给她戴了起来。 这一场酒,一直喝到天黑,殷其雷酒量本来就比不上草原儿女,加上白天已经喝了一通,如今忍不住狂吐起来。 赛里古乃哈哈大笑:“殷兄弟,你这酒量还须多加历练历练。” 兀颜斡望向兀颜朵儿:“先扶殷兄弟回帐吧!” 兀颜朵儿扶着殷其雷回到自己营帐,打了热水,给他擦了擦脸。殷其雷满嘴酒气,搂过兀颜朵儿,亲了一阵。兀颜朵儿并不反抗,也就由着他去。 “亲亲好老公,你喝得太多了,先躺着休息一会儿。” “我才不休息呢!” 殷其雷一把就将兀颜朵儿按到在床,白天与阿烛正在紧要关头,却被一道圣旨给打断了。这一股邪火一直憋在心里,又在朝堂见到甄氏那一副风骚的打扮,这股邪火越燎越旺。及至见到阿伊古丽,整个身躯都要燃烧起来,但他素来不敢侵犯阿伊古丽,只有忍耐下来。 此刻见了自己的亲亲好老婆,他还客气什么? 兀颜朵儿知道殷其雷想做什么,喝道:“外面把守的人,退下!” 殷其雷在她耳根吻了一下:“咱们都做了夫妻了,你还这么怕羞。” 兀颜朵儿面含春色,十指纤纤,帮他解去上身衣衫。殷其雷古铜色的肌肤露了出来,结实的肌肉上面,横七竖八,满是伤痕。兀颜朵儿看着,忍不住粉泪盈盈。 “傻瓜,你怎么哭了?” 兀颜朵儿抹了一把眼泪:“你怎么又添了那么多的伤?” “打战嘛!哪有不受伤的?” “疼不疼?”玉指抚过他胸膛的一道伤痕。 “看到你,我什么疼都没有了!” “你去见过阿伊古丽没有?” 殷其雷心里咯噔一下,表面波澜不惊:“见了!” “据说,甄妃娘娘认她做了妹妹,想来是要将她献给契丹皇帝了。” “哪里是给契丹皇帝,是想用阿伊古丽来笼络薛白衣。” “噢,原来如此。契丹朝廷暗藏太多凶险,亲亲好老公,我真希望你不要当这个中郎将。等到咱们平定兀颜部,带上阿伊古丽,咱们一家人永远留在那里,没有朝廷,也没有官场。你说好不好?” 兀颜朵儿的话,基本和阿伊古丽的意思一样,都不愿意他做人民的公仆。但他做了26年的屌丝,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机会,可以翻身做主,他怎么能够放弃?何况,他仍有一丝侥幸心理,他带着一个中郎将的头衔回到上京,也算是衣锦还乡了,说不定萧英姿没有嫁人,她的家里也能接纳他呢! 最重要的是,萧英姿肚子里的孩子,可以光明正大地认他这个父亲。 如今,他做了官,他的孩子就是官二代,以后骑马把人撞了,把人家闺女给xx了,都可以很牛逼地说:“我爸是殷其雷!” 想着,想着,他就笑了起来。 兀颜朵儿莫名其妙:“亲亲好老公,你笑什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亲亲好老婆,在这之前,我做过最大的官是qq群的管理员。我从未想过,我他娘的能够当将军,能够统领军队,能够冲锋陷阵。这一切,都像一个梦,我想让这个梦做得更久一些。亲亲好老婆,你就让我过一把瘾,尝尝欺行霸市、贪污受贿到底什么感觉。” “亲亲好老公,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兀颜朵儿感觉她的亲亲好老公是不是冲锋陷阵的时候,被敌军砸到脑袋了,说话怎么这么奇怪。 “不懂就不要懂了,咱们做正经事要紧,二爷已经对我提出抗议了!”伸手去解兀颜朵儿腰间的红罗宝带。 虽然已是夫妻,但是兀颜朵儿与殷其雷的性事却没几次,她仍感到紧张,一颗芳心噗噗直跳。殷其雷见她白皙的肌肉紧绷,就知道她没有放松,是以动作尽可能地显得温柔。 慢慢进入佳境,兀颜朵儿娇啼婉转,声音极其性感,殷其雷整个身心都是麻酥酥的。 忽见赛里古乃掀帐进来,大咧咧地叫道:“殷兄弟,你好些没有,哈哈,你酒量……哎呀,珊蛮保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赛里古乃钻出营帐,酒已醒了大半,操,把守的人呢! 兀颜朵儿早已钻入布衾,恨不得分分钟切腹,以后她要怎么见人? 殷其雷拍了拍兀颜朵儿:“古乃大哥走了,你快出来吧!” “不要!” “可是事情还没做完呢!” “我不做了!” 殷其雷急道:“你考虑过二爷的感受吗?” “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什么感受?” “我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可不能死,你死了,二爷可就奸尸了!”殷其雷钻入布衾,搂过兀颜朵儿光溜溜的胴体。 兀颜朵儿挣扎着将他推开:“今天说什么也不玩了!” “谁跟你玩,我是认真的,你看二爷,细胞烂掉,子弹都上膛了,你竟然不然它发射,你还有操守吗?” “你不会用手吗?混蛋!” 殷其雷欲哭无泪,细胞烂掉,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惨的事吗?明明亲亲好老婆就光溜溜地躺在身边,自己竟然要用手! 你妹!还讲不讲人道主义? 殷其雷不管三七二十一,从身后将她抱住,杀入她的双股之间。兀颜朵儿娇啼一声,伸手狠狠拍他:“都怪你,让古乃大哥都瞧了去了,以后叫我怎么见人?” “按你的规矩,不是应该把他杀了吗?” “他又不是故意,何况他对我们兀颜部有恩,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杀他。——欸,你出来了没有,你快点呀!”兀颜朵儿犹如惊弓之鸟,生怕再有人来,撞破他们。 “二爷骁勇善战,起码再杀你七八个回合。” “啊,不要,我恨死你了!” 106 帝羓 耶律德光的遗体已经运出南京北城,三军林立,准备前往上京。 耶律阮对着耶律德光的遗体举行一场盛大的出行仪式,弓箭手纷纷往北射箭,箭矢如蝗,意为此番北行无所阻挡。 接着,百官都要瞻仰耶律德光的遗体,耶律德光的遗体放在金丝楠木棺内,外面再套一层雕刻日月星辰图案的汉白玉石椁,富丽堂皇。 殷其雷也在百官之列,按例上前瞻仰,他本以为耶律德光死了这么久,天气这么炎热,遗体早就腐烂了。但是出乎意料,他没有闻到一丝腐烂的味道,更有一股咸香,像是腊肉的味道。 再看耶律德光,面戴狰狞的黄金面具,手足皆以铜丝缠绕。殷其雷瞻仰半天,发现耶律德光露在衣服外面的部位,都是干瘪瘪的,但是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 木乃伊?!殷其雷脑海电闪雷鸣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殷其雷回到聿皇军的阵里,聿皇军经过消耗,只剩三千余人。殷其雷此刻虽为聿皇军的统领,但是家底实在少得可怜,唯一欣慰的是,聿皇军有他一群生死与共的兄弟。 “殷大哥,那个先帝的遗体,有啥好看,你还看那么久?”大喇叭奇怪地问。 “遗体一点都没腐烂,觉得奇怪,多看几眼。” 大喇叭吃了一惊:“先帝显灵了吗?” “开什么玩笑,世上哪有这等事情?” 谢王孙吧嗒吧嗒地抽着返魂香,说道:“这是契丹的传统,富贵人家死去,家人会将他开膛破肚,取出肠胃,塞入香药盐矾,又用尖苇筒刺入皮虏,沥尽身体的血膏,做成干尸。契丹深信,只要遗体不腐,灵魂不灭。据说先帝回师途中,在栾城得了热疾,到杀胡林一带,暴毙于军。消息传到上京,述律太后下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当时天气已经暖和,尸体不能久藏,送到上京只怕早已腐烂。军中条件简陋,找不到制造干尸的香药,所以疱人就用腌制肉羓(注:类似腊肉)的方法,将先帝的遗体给腌制了。” 众人瞋目结舌,一代枭雄落到最后,竟然变成腊肉,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薛白衣面无表情,他对耶律德光没有丝毫愧疚,虽然耶律德光完全是他设计而死。 耶律德光侵犯中原,烧杀掳掠,成千上万的平民百姓在他铁骑之下死去。中原各个阶级,各方势力蜂起反抗,终于使得耶律德光撤出中原。 当时,耶律德光患了一种罕见的热疾,高烧不退,胸口和腹部放了冰块也无法降温,群医束手无策。薛白衣虽不精通医术,但鬼谷与镜门本属一脉,他与镜门子弟多有来往,深知此种热疾一碰女色即死。 耶律阮想要称帝,耶律德光就是最大的绊脚石,只有先让耶律德光成为先帝,耶律阮才能成为新帝。于是,他到羽门寻了一个女人,精通夏姬之术的女人,她叫柳黛眉。 夏姬之术,乃是内视法的一种,采阳补阴,能够红颜不老,更有一桩好处,尽管久经床场,身下x道依旧宛若处子。当然,只是身若处子,因为真正的处子,风情必然不够,性趣也就寡淡。柳黛眉经过无数床场的洗礼,经验丰富,裙带之下又有绝妙神器,手段一经使出,耶律德光立即一命呜呼。 薛白衣思及往事,不禁回头望向站在耶律阮身边的甄氏,他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这个女人。 忽地一个哨骑冲了过来,并非南京派出的哨骑,见他风尘仆仆,必是远道而来。侍卫将其拦住,薛白衣上前,哨骑呈上一份军报。 薛白衣打开一看,走到耶律阮身边:“陛下,咱们可能走不了了。” 耶律阮奇道:“军师何出此言?” 薛白衣将军报呈上:“耶律李胡回师途中,路遇述律太后派来援助的十万回鹘兵,两路人马合为一处,现已占领云州一带。这是新州派来的军报,包括新州在内与云州临近的州县,皆已发兵讨贼。如今,云州一带,百姓流离,房屋皆被耶律李胡搜刮一空,惨不忍睹。” 耶律阮大怒:“耶律李胡,欺人太甚!——军师,你说怎么办?” “微臣想要亲征,为陛下荡平贼寇。” 耶律阮一惊:“军师,两军交战,不同儿戏,时刻都有凶险,你又何必亲征呢!” 甄氏紧张地望着薛白衣:“你能运筹帷幄,何须亲自上阵,派个靠谱的人领军不就行了?” 薛白衣正色道:“只有微臣亲临战场,才能最快分析形势,做出决策。不然就会像先前一般,军报一来一往几百里传送,等我做了决策,早已误了军情。” 耶律阮神色为难,望了耶律安端一眼,耶律安端会意,说道:“军师,耶律李胡已是强弩之末,何须你亲自上阵,老夫不才,愿意亲领一支军队,剿灭残敌。” 耶律阮赞道:“好!皇叔公忠勇可嘉,朕就命你带十万皮室军征伐云州!” “多谢陛下,老臣定当生擒耶律李胡来见!” …… 于是,返回上京的计划暂时搁置,殷其雷的聿皇军依旧驻扎北门十里之外。 “殷兄弟,战事又起,看来咱们聿皇军又有用武之地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谢王孙竟有一丝嘲笑的意味。 殷其雷也知,聿皇军的地位素来尴尬,首先,他们都是降兵,其次,人数太少,再次,没有战斗力,他们的用武之地,只有拿来当做炮灰。 “谢大哥,从今天开始,咱们要抓紧操练将士,不能再当炮灰了!”殷其雷下了决心,如今他做聿皇军的统领,就要改变这一切。 谢王孙欣然同意,与海霸天、大喇叭、焉贺各领队伍,轮流监督将士操练,殷其雷身为统领,自然逍遥自在一些,每日只到克烈部、赛里部、元俟折部乱转,此三部兵马全部驻扎西门之外。 偶尔想与兀颜朵儿约个炮儿,兀颜朵儿因为那晚被赛里古乃受到惊吓,心有余悸,说什么也不在军营和他做那档子事情了。殷其雷无可奈何,心中每日亲切地问候赛里古乃的十八代祖宗。 这一日,又被兀颜朵儿拒绝,殷其雷百无聊赖地回到营帐,却见阿烛俯身帮他收拾床铺,浑圆的美臀高高撅起,天热,只穿一件桃红薄纱单裤,里面没有小衣的痕迹,肌肤隐隐,看得殷其雷热血沸腾,伸手上前抓了一把。 阿烛吃了一惊,就要拔出腰间弧剑,见是殷其雷,登时羞红了脸:“殷大哥,怎么是你。” “这是我的营帐,难道我不能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又对我……嗯,我如果不小心伤到你怎么办?” “就像阿三那样吗?”殷其雷搂她过来,亲她带棱的小嘴。 阿烛早已感觉出来,殷其雷喜欢她的嘴唇,她的容貌并不好看,却偏偏生了一双他喜欢的嘴唇,莫非她的嘴唇就是为他而生的吗? 阿烛没有女权意识,奴隶出身,总将自己放在卑微的地位。如今,殷其雷就是她的主人,他要对她做什么,她自然没有任何反抗。 她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殷大哥,你是不是很喜欢我的嘴唇?” “是呀,你的嘴唇可性感了呢!” “什么是性感?”阿烛天真地睁大乌亮的眼睛。 “就是很有魅力,能够吸引人。” “你没哄我吗?” “没有哄你,你生了一双天下最性感的嘴唇。”他当然不能告诉她,喜欢她的嘴唇,只是因为这张嘴唇像苏浅浅的嘴唇。 阿烛开心地咧嘴一笑:“那我愿意让你天天亲我的嘴唇。” 殷其雷笑骂着说:“你个花娘,你是在勾引我吗?” “哪有?”阿烛热辣辣地脸红。 “还说没有,你穿得这么清凉,就连小内裤也不穿,肯定是在勾引我了!” “天气闷热,我在你的营帐里面,又没有出去,就穿得随意一点。殷大哥,你要不喜欢,我去换件裤子就是。” 殷其雷一把将她掀到床上,笑道:“别换,我喜欢你穿成这样,骚气测漏。” 阿烛感觉他的手已经抚上她的大腿,心如鹿撞,气息忍不住粗重起来,惶遽地盯着殷其雷,但她没有反抗。 殷其雷看她这么紧张,不禁扑哧一笑:“看你,我会把你吃了吗?” 阿烛撅了撅嘴:“殷大哥,你就会逗我。” 殷其雷在她身边躺了下去,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小声地问:“阿烛,你喜不喜欢我?”他感觉,自己有些喜欢这个其貌不扬的丫头了。 “喜欢。”阿烛毫不隐讳,她与殷其雷熟稔之后,草原儿女直率粗犷的性格又表现出来。 殷其雷更加毫不隐讳:“我可以操你吗?” “啊!”阿烛惊疑不定,就算她身上天生就有草原的粗犷风气,但终究是个黄花闺女——上次殷其雷开苞未遂,之后就没有对她有所动作,毕竟阿烛没有那种撩人的姿色,只是今日穿得性感过头,勾起殷其雷的邪火。 阿烛暗暗皱了下眉,殷大哥也太不含蓄了,本来他不问这句话还好,他要做什么也就随他了,但他既然这么问了,她要怎么回答? 107 金蝉脱壳 忽略阿烛容貌,她的身材绝对算是尤物,该凸的凸,该翘的翘,玲珑有致,火辣非常。 二爷挺枪就要杀入,范鸿掀帐进来,叫道:“殷大哥,董浑和阿三回来了……啊,你们……”范鸿急忙扭头,“呃……这大白天的,我想不到……想不到你们这么有兴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滚!!”殷其雷大吼一声,操,他是上天派来剥夺他的性福的吗? 范鸿急忙溜了帐外,吐了一下舌头。 殷其雷扭头去看阿烛,面红耳赤,拿着衣服将身体掩得结结实实,缩在床角。 “好了,咱们继续。”殷其雷搂过阿烛,掰开她的双股。 忽听帐外一声高叫:“殷大哥,我回来了!”却是董浑的声音。 殷其雷大吼一声:“站在外面,不许进来!” 董浑果然立住,满脸疑惑地望向旁边的癞痢阿三,接着,他们听见帐内传来一个姑娘压抑的痛叫。董浑恍然大悟,啧啧赞叹,却见癞痢阿三面目扭曲,似乎极为痛苦。 “阿三,你怎么了?” “下面的伤口尚未愈合,张神医吩咐我要清心寡欲,一旦雄起,伤口又裂开了。”癞痢阿三额头冷汗涔涔。 董浑大喜:“这是好事呀!” “好个巴子,老子痛死了!” “你想,你还能雄起,说明你的二爷可以起死回生了。”他跟殷其雷待久了,也以“二爷”指代雄器。 癞痢阿三仿佛眼前出现一条康庄大道,说道:“是呀,我们赶快去找张神医。” “什么我们?你一个人去就行了,我的二爷可是生龙活虎,不需要去见张神医。” “你不陪我去吗?” “我要这里多听一会儿,不知道里面的姑娘是谁。” “一定是嫂子,还用猜吗?” 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干嘛站在外面,怎么不进去?亲亲好老公不在吗?” 董浑、癞痢阿三回头一见,吓得魂不附体,高声大叫:“嫂子,你怎么来了!”兀颜朵儿既然出现在此,那么里面的姑娘一定另有其人,他们故意高声,就是提醒殷其雷注意。 殷其雷正在紧要关头,听得外面一声“嫂子”,二爷吓得一个激灵,一股白浊喷射而出。 阿烛从未经历这种情况,吓得面色惨白:“殷大哥,你……你没事吧,怎么……怎么还会口吐白沫……” 口吐白沫?! 操,亏她想得出来! 兀颜朵儿一脸狐疑:“里面怎么还有女人的声音?” 董浑忙道:“嫂子,哪有女人,一定是你听岔了!” “不行,我要进去看看!”兀颜朵儿就要冲入帐内。 董浑、癞痢阿三急忙拦住,董浑说道:“嫂子,你不能进去!” 帐外本有两个把守,都是殷其雷的亲信,也都一起挺矛拦住兀颜朵儿。 兀颜朵儿一见这等阵仗,疑心更盛,喝道:“让开!” 董浑、癞痢阿三不让,兀颜朵儿抽出腰间弯刀,嗖嗖劈向二人。董浑、癞痢阿三武功本来不及兀颜朵儿,立即被逼得无法招架。 却听身后一声高喝:“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回头一看,竟是殷其雷。 董浑、癞痢阿三面面相觑,刚才里面到底是谁? 兀颜朵儿松了口气,面露笑容:“亲亲好老公,你吓死我了!” 殷其雷故作茫然:“到底出了什么事?” “刚才里面,貌似有女人的声音,我以为你……”兀颜朵儿低头,没有再说下去。 “噢,你是怀疑我有外遇,来捉奸的是吗?”殷其雷冷哼一声,愤然而去。 兀颜朵儿见他生气,也没心思追究帐内到底是谁,急忙追了上去:“亲亲好老公,你误会我了,我来找你是有要事的。” “什么要事?” “我见你一直没有趁手的长兵器,赛里部的工匠最近堪巧无事,打造许多刀枪,想来叫你过去看看,有没有适合你使的。” 殷其雷大喜:“还是亲亲好老婆疼我,事不宜迟,咱们过去看看。” “亲亲好老公,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你对我这么好,我自然就不生气了。” 兀颜朵儿这才壮起了胆:“刚才我听到你帐内有个女人的声音,到底是谁?” “想来是阿烛吧!”殷其雷漫不经心,越是这么大方地承认,就越能说明自己没做亏心事。 “阿烛是谁?” “是四妹送来的人,我没和你说过吗?” “没有。” “噢,这只是一件小事,我没和你说,你不会生气吧?” 兀颜朵儿摇了摇头,又想刚才帐内那个女人的声音有些怪异,就如她和亲亲好老公洞房的时候……自己发出的那种声音。 兀颜朵儿面泛红潮,却也不敢向殷其雷直言心中疑惑,免得又被他取笑,只说:“那个阿烛是个正经姑娘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改天我去问问。” 兀颜朵儿笑着白他一眼:“这种事情怎么能问?就算她真的作风不良,也不会承认的。” 边说边走,到了赛里部,径直去了工匠打铁的地方,是个简易的茅屋,前后通风。三五个女真汉子光着膀子,露出黝黑而又结实的肌肉,抡着大铁锤,哐当哐当地敲击烧得红通通的铁块。 工匠向兀颜朵儿打了招呼,又对殷其雷点头,表示友好。 殷其雷看着墙壁倚着十几根长兵器,主要是以刀枪为主,挑了一杆大刀,舞了一回,丢到一边。 “怎么,不趁手吗?” “太重了,我使起来不方便。”刚才那杆大刀,少说也有三十来斤,他要拿来耍两下倒没什么问题,但是一旦遇敌,厮杀一起,可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那你看看枪。”兀颜朵儿将一杆燕尾枪丢给了他。 燕尾枪,顾名思义,枪头好似燕尾,像是微微张开的剪刀,乌黑发亮。此枪浑身是铁,八尺余长,殷其雷掂量一下,约莫十来斤重。 兵器并非越重越好,也不是越轻越好。百十来斤的兵器威力固然要大,但你拿不起来也是白搭,轻的兵器,就如银针之类的暗器,没有一定的功力,你也发不出去。是以,讲究的就是一个趁手,就像穿鞋,合适自己的脚,才能走得更快。 殷其雷觉得这杆燕尾枪倒挺适合自己,忍不住耍了几下,但他枪法实在太烂,看得兀颜朵儿摇头不已。 “亲亲好老公,你不会连枪都不会使吧?” 殷其雷最怕旁人嘲笑,虽然兀颜朵儿嘴上这么一说,心里却没有小觑他的意思,但是殷其雷还是忍不住反驳:“谁说我不会使枪,哪一次我使枪的时候,不是把你杀得哇哇大叫?” 殷其雷说的此枪并非彼枪,兀颜朵儿窘态横生,看到几个工匠表情似笑非笑,懊恼地将殷其雷扯到一旁,说道:“你再在外人面前和我看这等玩笑,你那杆枪就等着生锈吧!” 这可是关系自己福利的问题,殷其雷忙道:“好妹妹,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兀颜朵儿见他服软,复又笑道:“虽然我的武功不如你,但是我的枪法却比你好,要不要我教你?” “好呀,这回咱们将帐门钉死,保证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你还说!”兀颜朵儿作势就要打他。 殷其雷腆着脸说:“好妹妹,要不要再试试我的枪法?”刚才和阿烛根本没有尽兴,要不是他急中生智,拿刀破开营帐后面逃了出来,再绕到兀颜朵儿身后,真要让她闯入帐内,捉奸捉双,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事呢。 “你讨厌,我再也不理你了!”兀颜朵儿秀足一跺,扭头就走。 兀颜朵儿是往自己营帐走去,殷其雷一见,笑嘻嘻地跟在她的身后,随她走入营帐。将手中的燕尾枪立在一旁,坐到床上,顾自脱去衣裳。 兀颜朵儿叫道:“你做什么?” “找你试枪呀!” “不要!” “那我去找别人试枪。”殷其雷作势要往帐外走去。 兀颜朵儿急忙把他扯住,幽怨地望他一眼:“混蛋!” 殷其雷嘿嘿一笑:“你引我来你营帐,不就是想让我试一试枪的吗?” “才不是呢!” “那你引我来你营帐做什么?” “我哪有引你来我营帐?是你自己跟来的。” “你不引我,我怎么会跟来?” “你!”兀颜朵儿简直恨得牙根痒痒,每次斗嘴,她总是以失败告终,也不知他哪来的那么多歪理。 “亲亲好老婆,你可怜可怜二爷吧,没有你家二娘陪伴,它都日渐消瘦了。” “别玩苦肉计了,我再也不会中你的计了。大白天的,说什么也不行的!” 殷其雷见她态度坚决,知道求欢没戏,就有一些意兴阑珊,坐在床沿闷闷不乐。 兀颜朵儿见他如此,又去安慰:“亲亲好老公,你忍一忍好不好?” “你要我忍多久?” “等到战事结束,不在军营的时候,没有人多眼杂的地方,我一定好好伺候你。” “纳尼?!”殷其雷简直无语,这一场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二爷岂不是要瘦成皮包骨? “好不好嘛!”兀颜朵儿摇晃他的手臂撒娇。 殷其雷见她撒娇,心情更加荡漾,只觉精虫就要翻滚起来,伸手一把将她扯到怀里。 108 营妓风波(上篇 ) 聿皇军的操练一日未停,虽然时间短暂,士兵个人的身体素质未能提高多少,但是整体的精神面貌却是为之一改。 殷其雷做出一副国家领导人的气派,举行一场不伦不类的阅兵仪式,并且请了沙漠王、杨衮、李红蓼前来观看将士演习。 四人坐在点将台上,美酒佳肴自然是少不了的。 两碗酒之后,沙漠王开始说道:“三弟,经你改造,聿皇军的气质真是与往昔有些不大一样了。” 殷其雷心中得意,却又谦逊地说:“这全是谢大哥的功劳。” 说着,谢王孙走马过来,下马,一个士兵牵了马匹,他走上台,向着众人团团作了一揖,众人回礼。 殷其雷忙将谢王孙拉了入座,笑道:“谢大哥,要是这么操练下去,咱们的聿皇军总有一日能够超过皮室军、属珊军。” 谢王孙摇了摇头:“别说聿皇军只有三千人马,比不过皮室军、属珊军,就是装备也是大大落后他们,终究不可同日而语。” 沙漠王笑道:“这有何难?明日我去和我那皇帝侄儿说说,调些兵器、马匹,还有士兵,填充你聿皇军的实力。” 李红蓼笑道:“大哥,小妹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虽与皇帝陛下有着叔侄之情,但是咱们都是异部蕃军,无法干涉契丹内政,以及兵力调遣之事。何况……”她又望了殷其雷一眼,“三哥,你别介意,聿皇军兵少将寡,没有哪个部队愿意与聿皇军合兵的,除非聿皇军填充到了别的部队,要想让别的部队填充到了聿皇军,难!” 殷其雷叹了口气:“四妹说得极是。” 杨衮沉吟片刻,说道:“据说耶律安端派兵攻打云州,连败三阵,损兵折将,估计陛下很快就要派二路军西征。此刻,正需大批人马,明日我与几位大臣上奏,请求陛下给聿皇军拨下一批粮饷,让你们自主招兵,扩充实力,想来陛下能够允许。” 谢王孙大喜:“杨将军,此事若成,聿皇军上下无不感恩戴德!” 杨衮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来,喝酒!” …… 经过耶律阮的批准,聿皇军开始招兵买马。 耶律李胡前番南征,薛白衣将南京城方圆百里、以及耶律李胡途经的几个州县的百姓迁移。此刻危机解除,百姓仍放原处,却是房屋毁坏,农田践踏。虽然保住性命,但要重建家园,又需花费许多精力和物资。 耶律阮虽然自诩秉承父志,研习儒家之道,但是仁政实施却不彻底。当初迁移百姓,也并非单纯出于爱民的思想,更多的是出于军师战略的考虑,让耶律李胡大军无处去打草谷。何况这些百姓大多都是汉人,在很多契丹贵族的眼里,就是为统治者服务的奴隶。 薛白衣、韩延徽一再请求耶律阮赈济战后灾民,但是遭到群臣反对,毕竟云州战事又起,哪能将物资浪费在灾民身上?没到灾民身上剥削,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于是,很多没有出路的灾民,只要有一把力气,都到聿皇军投奔。不到三日,就已征兵一千余人,殷其雷等人笑得合不拢嘴。 董浑哈哈大笑:“殷大哥,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咱们就能组织一支一万人的军队了!” 谢王孙吐出一口烟雾,说道:“只怕等不到一个月,咱们又要出征了!” 却见范鸿鼻青脸肿地走了过来,忽地就给殷其雷跪下:“殷大哥,你要给我做主呀!” 殷其雷忙问:“怎么回事?” “我和阿三被兴国军的人给打了!” “兴国军的人为何无缘无故打人?” 范鸿嗫嗫嚅嚅:“听说兴国军抓了一批营妓,我和阿三在兴国军有几个相熟的弟兄,邀请我们过去……那什么,我们就过去……那什么了……” 董浑大怒:“操,你们去那什么了,竟然不叫上我?”妈了个巴子,军旅寂寞,他又没有殷其雷那样的艳福,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现在兴国军来了营妓,这两个没义气的家伙,竟然把他给忘了。 谢王孙喝了一声:“胡闹!你要知随便进入其他军营,可是大罪!怎么样,是不是被抓个现形了?” 谢王孙是范鸿叔父辈,范鸿一向对他敬畏,忙道:“那些营妓之中,却有一个是阿三在上京的相好,唤作碧奴,后来被一个粟特商人买走,带到蓟州。耶律李胡攻打蓟门关的时候,粟特商人丢下碧奴,独自逃生。碧奴躲到深山避难,待到耶律李胡败北,这才出山,准备回到上京。不想却被兴国军掳去做了营妓,供人玩乐。阿三见到她时,想要带她离去,就与兴国军将士起了冲突。” “阿三何在?” “见了女色,伤口迸裂,送到张神医那里去了!” 殷其雷、谢王孙等人又往癞痢阿三的营帐而去,癞痢阿三躺在床上哎哟叫唤,想是疼痛非常。 张螺子正在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癞痢阿三:“自作孽,不可活!我跟你怎么说的?叫你清心寡欲,不要胡思乱想,你却倒好,竟然主动去沾女色。我去你娘的巴子,老子治不了你了!”说罢,拂袖而去。 癞痢阿三大叫:“神医,你要去我娘的巴子随便去,但是千万不要放弃我呀……” 谢王孙面色铁青:“一根是非根,你到底要惹出多少是非才肯罢休?!” 癞痢阿三心知自己犯下大错,跪在床上,说道:“我也只是看看那些娘儿们跳舞,谁知……谁知下面忽然有了反应,伤口就裂开了……” 谢王孙骂道:“活该!” 殷其雷望了癞痢阿三一眼,大家都是男人,殷其雷对他的心情倒是能够理解。他的二爷受了重伤,很有可能永远不举,自卑心理极强。通常,越是自卑的人,表现越是自尊,就如太监,明明无法人道,却也要蓄储几房妻妾,弥补心理的缺失。 殷其雷望向董浑:“你去劝劝张神医,请他再给阿三想想办法。” 董浑冷笑一声:“哼,叫他自己去吧,我可不受这个累!”操,有好事的时候不叫他,现在惹出了祸,要他跑腿,没门! “快去!”殷其雷喝了一声。 董浑素来服从殷其雷的命令,只有愤愤去了。 癞痢阿三朝着殷其雷磕了三个响头:“殷大哥,有件事你一定要帮帮我!” 殷其雷叹了口气:“可是关于那个碧奴的事?” 癞痢阿三一怔:“殷大哥,你都知道了?” “嗯,范鸿跟我说了。” “殷大哥,你能帮我把碧奴救出来吗?” 殷其雷没有料到,像癞痢阿三这种常拿自己母亲来开荤段子的人,倒也有儿女情长的一面,说道:“此事我会想办法,你先好好养伤。” 出了营帐,谢王孙问道:“殷兄弟,你想怎么打算?” “少不得要到兴国军走一趟了。” “你现在是聿皇军的统领,去兴国军要个区区营妓,他们自然不敢不给面子。只是……” “只是什么?谢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殷兄弟,你也知道,阿三的伤势现在是不能沾女色的,你真将碧奴要了回来,只怕这小子……嘿嘿,伤口永远都愈合不了。” 殷其雷想了一下,说道:“我先去把人要回来,暂时不让她与阿三见面就是。” 谢王孙点了点头:“暂时只能这样了。” 却见董浑灰头土脸地跑了过去,说道:“殷大哥,我劝不了张神医,看样子他是真的生气了,你自己去看看吧!” 殷其雷命人在军营里给张螺子盖了一间简易的医馆,此刻张螺子正在医馆大生闷气,遇到这么不配合的患者,他真是束手无策了。知道的说是患者不配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医术不行,没得砸了镜门的招牌。 “神医!”殷其雷笑吟吟地朝他拱手。 张螺子衣袖一甩:“别来劝我,那小子没救了!” “神医,若我记得不错,你们镜门的第一诫就是:只救人,不杀人。如今癞痢阿三身患重疾,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张螺子冷冷一笑:“殷兄弟,你这话严重了,这小子虽然身患重疾,顶多以后不能人道而已,人却不会死的,我又何来的见死不救?” “神医,你想,阿三若是不能人道,他还能活吗?估计分分钟都得切腹,真到自尽之时,你岂不是间接害死一条人命?” “这小子要是死了,倒也清静!” 殷其雷眼见张螺子这么固执,想来拿镜门戒律是说不动他了,转换策略,说道:“阿三死了倒是没什么打紧,可惜世人会说你们镜门浪得虚名,你虽号称神医,却是欺世盗名之辈,就连芥癣小疾都治不了。” “这算小疾吗?”张螺子不禁恼火,但是不管怎样,殷其雷的话已经触动他的心思。 殷其雷附到张螺子耳畔,低声说道:“要我娶你女儿,就得救我兄弟。”他早已料到,张螺子这么死乞白赖地要将女儿嫁给他,甚至不惜让他女儿作妾,里面一定大有文章,并不仅仅认为他日后会发达这么简单。 “你威胁我?” “那你受不受我的威胁?” 张螺子愤然不语。 谢王孙、董浑、范鸿不明觉厉,不知殷其雷到底威胁张螺子什么,让这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老头就范。 109 营妓风波(下篇 ) 张螺子缓和良久,说道:“阿三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玉茎已经恢复一些功能。但现在的问题,他的伤口没有愈合,一旦雄起,就会迸裂。如是再三,哼哼,玉茎将体无完肤,就连刚刚恢复的那点功能也要失去的。” “可这是身体自然反应,有什么办法呢!”殷其雷暗暗觉得此事太过为难,但癞痢阿三又不约束自己。若是自然的雄起,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但他又偏生乱动色心,神仙也拿他没辙了。 “现在只能靠佛法拯救他了!”张螺子丢给殷其雷一本《般若心经》。 “你这是几个意思?” “让他每日研读《般若心经》,做到清心寡欲,直到伤口自然愈合,我才有办法救他。” 董浑插嘴:“张神医,此事恐怕有些为难。想来你不知道,阿三这家伙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如何能够研读佛经?再说,要是没有慧根,就算嘴里念着佛经,心中难免也会去想那些花花世界。” “这我就没办法了,身上的病我可以治,心里的病我却治不好。” 张螺子此话倒是不假,人的思想最难控制,就连癞痢阿三自身也控制不了。你叫癞痢阿三不要去想女色,这反倒提醒了他去想女色,就如你提醒自己要忘了某个人,往往越是提醒越是忘不了。 殷其雷暗暗叹息,说道:“神医,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暂时不能雄起?” “让人不能雄起的办法,我倒是有一些,但是阿三此刻正在恢复阶段,非常时期,若是让他不能雄起,只怕形成习惯,以后再也不能雄起了!——唉,要是九窍香膏没有丢失就好了!” “不如将阿三送去寺庙,佛门清净之地,想来也不会让他那么胡思乱想。”范鸿提了一个建议。 张螺子嘿嘿一笑:“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殷其雷急忙吩咐范鸿去办此事,谢王孙只是摇头叹息,这都叫什么事?一根是非根就惹得鸡飞狗跳,一群人围着团团转。 下午,癞痢阿三已经被范鸿送去附近的悯忠寺,张螺子为了方便医治,也随着一同去了。 殷其雷吩咐董浑备上一份厚礼,一同前往兴国军的军营拜访。兴国军和聿皇军一同驻扎南京城北门之外,两个军营相隔四五里。因为云州战事又起,随时准备支援,是以许多不属州县管理的军队,都在南京城附近聚集,以便调遣。兴国军本是节度使军,属于上京道,但是上京道现在述律太后手里,他已叛变,自然不能再回上京道。 兴国军节度使石山炮斜卧一张垂花式罗汉大榻之上,手握一卷《要略训》,却见郑尪入帐来报:“大人,聿皇军统领殷其雷求见。” 殷其雷只是一个小小的从四品下中郎将,与他节度使的身份相比,本来大可不屑一顾。但是殷其雷颇有一些后台,他的几个结义金兰,自是不必再说。最近又传说他与鬼谷还有一些渊源,石山炮就不能不引起注意了。 石山炮放下兵书,说道:“叫他进来。” 大帐摆下酒宴,郑尪以及兴国军的几位将领作陪,从营妓中挑选几名如花似玉的几位姑娘侍酒。 这些营妓,大多都是兴国军最近掠夺而来,生逢乱世,也没人过问这等事情,似乎约定俗成。彼时,实力较为强盛的军队,无不蓄储营妓。特别是在契丹,奴隶私有,大部分作战怎么也不会少了女奴。只是耶律李胡当初攻打南京,气势正劲,迫不及待,为免拖延行军进程,并未携带女奴。 营妓其实也跟女奴差不多,白天充当奴役,晚上就成为将士的发泄工具。只不过优质美女都在高级将领怀里,普通士兵能够享受的都是一些歪瓜裂枣,但是总算聊胜于无。军旅寂寞,士兵的要求也并不高,只有两个条件:女的,活的。因为军营将士众多,营妓供不应求,自然无法实行一对一的服务,大部分营妓每晚都要伺候数位将士。 坐在殷其雷身边陪酒的姑娘约莫二十出头,古代这个年龄,早已嫁作人妇。生得面似芙蓉,腰如杨柳,上穿一件湖意色烟罗薄衫,领口半敞,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束的织锦抹胸,下衬一条藕色花绸流仙裙。玉笋尖尖,执着酒樽,亲送殷其雷面前。 殷其雷接过酒樽,趁机在她玉手摸了一把,滑不溜手,皮肤细腻,宛若凝脂,倒不像是贫贱家的女儿,笑道:“尚未请教姑娘芳名?” “贱名杨濯香。” “嗯,果然很香。”殷其雷贪婪地嗅着杨濯香玉体散发的胭脂水粉味道。 石山炮似乎不近女色,身边并无姑娘侍酒。因为来者是客,就将营妓之中最为出众的杨濯香伺候殷其雷。其他将领无不羡慕,杨濯香绝对算得上国色天香,这么美的女人,自然要先献给节度使大人。杨濯香被掳来也有两三日,石山炮从未宠幸过她,只听她唱过一支小曲。石山炮尚未享用的绝色,底下的将领自然不敢染指,只有等着哪天表现良好,再由石山炮赏赐。 但是,如此绝色,先给了殷其雷侍酒,众位将领都有一些眼红。 董浑陪在殷其雷下首,福利可比殷其雷差得太多。给他侍酒的姑娘一袭青衣,颇有一些姿色,但是人比人,比死人,杨濯香的光芒已将在场所有姑娘掩盖,她,自然也不例外。但董浑也是聊胜于无的心理,就像馋猫闻到鱼腥,就算是条咸鱼,他也是断不肯放过。烈酒下肚,越发放肆,直接将那姑娘抱在膝上,上下其手。要不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露乖,恐怕早已本垒打了。 酒过三巡,石山炮开始发话:“濯香姑娘,你的小曲唱得不错,今日难得殷兄弟赏光,何不一献技艺?” 杨濯香起身朝着石山炮施了一礼,叫人拿了琵琶,轻启朱唇,犹如流莺出谷,清丽婉转:“金锁重门荒苑静,绮窗愁对秋空。翠华一去寂无踪。玉楼歌吹,声断已随风。——烟月不知人事改,夜阑还照深宫。藕花相向野塘中。暗伤亡国,清露泣香红。” 殷其雷虽然没有几个音乐细胞,此刻也觉得如聆天籁,杨濯香的嗓音犹如远山新雨,空灵之中带着一丝惆怅与凄楚,随着琵琶清冽之响,他的心脏仿佛被划开一道滴血的伤痕,只想,她的心中到底有着怎样沧桑的过往? 一曲唱罢,这些平日只会厮杀的粗鲁汉子,也都久久默然,沉浸余音之中。 杨濯香躬身一礼:“献丑了!” 殷其雷击掌笑道:“好曲!” 杨濯香明眸善睐:“将军也是音律中人吗?” 殷其雷汗颜一笑:“音律二字太重,不过倒是时常到ktv飙歌。” “客踢微?” “就是一个喝酒唱歌把妹的地方。” 杨濯香茫然不已,复又回到殷其雷身边,给他斟酒。 石山炮捻须一笑:“这阙《临江仙》却是蜀曲,濯香姑娘,你是蜀人吗?” 杨濯香心中一惊,此人看似粗鲁,倒有一些见识,表面不动声色,答道:“禀大人,妾是吴人。” “嗯,听你口音,确是吴越一带的人家,又怎么会到燕赵之地?” “随家人来此寻亲,不意遇到战乱,与家人分散。” 石山炮没有再问,只与殷其雷喝酒。 “石大人,末将敬你一樽!”殷其雷举樽遥敬。 石山炮饮罢,笑道:“殷兄弟,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我兄弟,就无须客气了!” “石大人倒是爽快人,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听说兴国军的营妓之中,有位叫做碧奴的姑娘,不知能否唤出一见?” 范鸿、癞痢阿三为了碧奴与兴国军将士起了冲突,此事石山炮也是略有耳闻,看殷其雷的架势,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笑道:“殷兄弟,你有濯香姑娘陪伴,尚不知足吗?” “碧奴是我军中一位兄弟的故人,末将今日斗胆,恳求大人卖个人情,让我带碧奴回营。” 石山炮笑道:“区区女子,他娘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殷兄弟既然开口,我哪有拒绝的道理?——来人,去把碧奴给我叫来!” “妾就是碧奴。”声音来自董浑怀里的姑娘。 董浑一手正按在她的塞上酥,一时尴尬无比,忽地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碧奴哎哟一声,摔了出去,惊惶望着董浑,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伺候不好,惹得这位军爷生气。 “你既是碧奴,为何不早说?”董浑怒气冲冲。 碧奴委屈地说:“军爷也没问我呀!” 董浑一时语塞,心中却是自责不已,碧奴是癞痢阿三的旧相好,自己刚才在她身上揩油不断,不管怎么说,都已坏了兄弟义气。 妈了个巴子,他董浑一世英名,竟然毁于一个小骚娘儿们手里,苍天啊,大地啊! 董浑悲愤不已。 殷其雷望了碧奴一眼:“碧奴,你愿意跟我回营吗?” 碧奴忙道:“愿意!”跪着就给殷其雷磕头。 殷其雷伸手扶起碧奴,又向石山炮道谢。 110 金刀换美女 既然已经要到碧奴,殷其雷也不久留,立向石山炮告辞。 走出大帐不远,忽听身后一个清脆的喊声:“殷将军,留步!” 殷其雷回头一见,竟是杨濯香,急忙拱手:“濯香姑娘,有何见教?” “请将军救我!”杨濯香忽然向他拜倒。 殷其雷微微一怔,将她扶起:“濯香姑娘,何处此言?” “请将军带我离开此处。” 殷其雷心下犯难,他已带走碧奴,若向石山炮再要杨濯香,未免得陇望蜀。刚在宴上,杨濯香给他侍酒,已经惹得兴国军众将不快。即便石山炮让他带走杨濯香,只怕兴国军众将也不会答应。 “将军若不救我,不日我必死于非命。” 殷其雷吃了一惊:“这话怎么说?” “我是偶然听得一个老兵说起,石山炮从前军中也置营妓,但在每次出征之前,都不会带着营妓行军,怕会影响行军速度,也怕将士耽于酒色,丧失战斗力。” “这不是正好,石山炮就会遣散营妓,姑娘到时就自由了!” “不!”杨濯香摇了摇头,“石山炮会杀光所有营妓!” 殷其雷浑身一震,石山炮的手段……也太惨绝人寰了! 碧奴更是浑身颤抖,幸得殷其雷救她出了火坑,否则她只怕就要身首异处了。 杨濯香继续说道:“石山炮在停战时期置营妓,不过为了笼络将士,但他自己素来自律,不近女色,也不将女人的命当成一回事。如今,明王耶律安端败报连连,只怕不久就要发二路军,到时兴国军很有可能就会随师出征。这样一来,八十营妓,将无人能免石山炮的屠刀。” 殷其雷暗暗吃惊,吃惊的不是石山炮的手段,而是杨濯香区区一个营妓,竟能如此分析势态,与杨衮的观点如出一辙,想来耶律阮真的要发二路军了。 董浑叫道:“操,石山炮也他娘的太狠了!” 杨濯香妙目含泪,楚楚可怜:“将军,救我!” 殷其雷不作沉吟,说道:“董兄弟,碧奴姑娘,你们在此等我!——濯香姑娘,你随我去见石大人。” 石山炮看到殷其雷去而复返,有些奇怪:“殷兄弟,你还有什么事吗?”目光又落在殷其雷身旁的杨濯香脸上。 殷其雷作了一揖:“石大人,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如果是个不情之请,按照石某人的行事风格,一般是不会答应的。” 殷其雷根本没有料到石山炮说话这么干脆,干笑:“大人真是快人快语。” “我是粗人,说话不愿拐弯抹角。不过殷兄弟不同常人,我倒可以听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不情之请。” “我想再向大人要个人。” “可是这位濯香姑娘吗?” “正是!” 石山炮身旁的郑尪立即叫道:“殷将军,你也太贪心了,要了碧奴,又来打濯香姑娘的主意。哼,濯香姑娘可是兴国军的一枝花,你要将他带走,问过我们弟兄没有?” 石山炮帐下将领立即跟着叫嚣起来,有几个性格暴躁的都已拔出了刀。 石山炮笑了一笑,望向殷其雷:“殷兄弟,其实我也不愿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和气,你也知道,老子一向对女色没有什么兴趣。美女也罢,丑女也好,只要有洞,能够下崽,对老子而言没有区别。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即便答应将濯香姑娘拱手相送,我的弟兄们也不会答应。” 杨濯香跪了下来:“石大人,求你放我走吧!” “呵呵,濯香姑娘,我虽不爱你的人,但对你的小曲却是喜欢得紧,你要是走了,老子找谁解闷?” “石大人,你对女色没有兴趣,对宝刀的兴趣又是如何呢?”殷其雷拔出腰间哥舒魔刀。 石山炮帐下将领童百金见他拔刀,怒道:“大胆,还敢动刀吗?”佩刀砍向殷其雷。 殷其雷头也不回,刀锋一翻,运劲于腕,一道寒光闪烁,就如水银乍迸。只听砰的一声,童百金手中佩刀断为两截,呆若木鸡。 石山炮赞道:“好刀!——如果我没记错,这就是当日汉军都监萧冠佩带的哥舒魔刀!” 殷其雷笑道:“大人好眼力,我以此刀来换濯香姑娘,大人意下如何呢?” 石山炮去问众将:“你们觉得如何?” 众将各说纷纭,身为男人,自然是爱美女,身为武人,自然是爱宝刀,到底谁是鱼,谁是熊掌,实在难以取舍。 石山炮回头去问郑尪:“你说呢?” 郑尪深知石山炮不同寻常男人,他虽身在高位,但对女人的要求与屌丝灰没有区别,只要活的,都可以接受。但对兵器的感情就不同了,不说别的,就拿他的鲨齿大刀来说,就在妙僧“名刀榜”排名第九。 郑尪心中权衡一下,决定顺从石山炮的心意:“佳人常有,宝刀难得!” “善哉!”石山炮朝着郑尪赞许地点头,“天下再美的女人,都可以用刀抢回来!” 殷其雷还刀入鞘,从腰间解了下来,递了上去,郑尪接过,交给石山炮。 殷其雷想起,萧冠临死之前,曾经嘱托他要以这把刀来保护阿伊古丽,不想,今日他却拿这把刀来救另一个女人。 “石大人,我可以把人带走了吗?” “嗯,殷兄弟慢走!”石山炮只在鉴赏哥舒魔刀,连头也不抬一下。 殷其雷望向杨濯香,笑道:“姑娘,走吧!” “多谢将军相救。” …… 杨濯香一到聿皇军,将士尽皆哗然,那些正要应征入伍的汉子,一见军营有此绝色,恨不得倒贴福利投军。 殷其雷将杨濯香和碧奴安排一个营帐里面,另派两个士兵把守,心知军中将士长期依靠勤劳的双手创造性福,没有女色慰藉。陡见两个姑娘入住,其中一个更有倾城之色,二人又是营妓的身份,这些武夫势必无所顾忌。于是,殷其雷又下了一道严令,禁止任何人骚扰两位姑娘,违者重责二十军棍。 “殷大哥,吃饭了。”阿烛端着酒菜走入营帐。 耶律阮依照汉制给聿皇军拨了一些饷银,但是不多。因为契丹征兵素来都不花钱,到了年纪,直接强拉入伍,粮草都以打草谷自行解决。只是太祖阿保机规定待汉人以汉制,才对聿皇军额外关照。但也引起契丹将士不满,这饷银自然也不能给得太多。 所以,随着聿皇军入伍人数越来越多,伙食档次也就慢慢降低。殷其雷身为聿皇军统领,自然也比普通士兵高了一个档次,四菜一汤,外加一壶老酒。 “来,一起吃。”殷其雷招呼阿烛坐下。 尽管早就被殷其雷勒令与他同席而食,阿烛仍旧有些腼腆,局促一阵,这才坐到殷其雷对面的位置。 “殷大哥,听说你今天从兴国军带回两个姑娘?” “嗯,都是被兴国军那群混蛋强掳过去的。” “殷大哥,你真是好人!”阿烛夹了一块牛肉放到殷其雷的碗里。 殷其雷笑了一笑:“我算什么好人,不过碰巧遇上这等事。” “你救了两个姑娘,怎么不算好人?” “但我也做过很多坏事。” “你做过什么坏事?”阿烛睁大一双好奇的眼睛望着殷其雷。 殷其雷似笑非笑:“我对你做过的坏事,你都忘记了吗?” 阿烛脸上一红,忸怩地说:“殷大哥,那个……算不得是坏事……”话未说完,脸就更红了,她到底在胡说什么? 殷其雷哈哈一笑:“是呀,不算坏事,常滚床单,有益健康。” 忽见兀颜朵儿掀帐进来,阿烛急忙起身行礼。兀颜朵儿也已猜出此人就是阿烛,但见阿烛其貌不扬,暗暗放下戒心。又想到先前听到殷其雷帐内姑娘的声音,殷其雷说是阿烛,她便断定阿烛作风不良。虽然觉得阿烛并不足以对她产生威胁,但脸上还是隐隐露出对她的厌恶之情。 “亲亲好老婆,你怎么来了?”殷其雷招呼着她坐下,趁机在她浑圆的娇臀揩了一把。 兀颜朵儿狠狠瞪他一眼,又去睃了阿烛一眼,见她似乎没有见到殷其雷刚才对她揩油,心下稍安。她虽深爱殷其雷,但在外人面前,终究无法放开和殷其雷做些亲密动作。但偏生殷其雷就是这个性子,老是喜欢动手动脚,一点也不避讳。 “阿烛,你也坐下。”殷其雷招呼阿烛。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阿烛勉强能与殷其雷同席,但是外人面前,她又立即恢复自己的阶级地位。何况,她刚才明显察觉到兀颜朵儿对她并不友善,难道她发现什么了吗?自己身份卑贱,要被兀颜朵儿怎么处置,倒是无关紧要,只怕连累殷大哥。她的内心就惶恐不安起来了。 阿烛摇了摇头:“殷大哥,我在旁边伺候着就行了!” “吃个饭要什么伺候?”殷其雷故意板起了脸,将她生生按到座位之上。 殷其雷从饭盆里给兀颜朵儿打了碗饭,笑道:“老婆,你也没吃呢吧!” “饱了!”兀颜朵儿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是了,人说秀色可餐,你一见到我的花容月貌,自然而然就饱了。” “哼,秀色可餐的应该是那位濯香姑娘吧!” 殷其雷心知肚明,原来这小妞是为此事而来,笑道:“那位濯香姑娘虽然秀色可餐,却未必合我胃口,只有我的亲亲好老婆才是我的美餐!哎呀,怎么办,看到亲亲好老婆,我又饿了!来,快让亲亲好老公吃一口!”搓了一把油腻的嘴巴,涎着脸凑过去就要亲她。 兀颜朵儿听他说到“吃一口”的时候,早已有了警惕,见他嘴巴凑了过来,急忙拿手一封。不想殷其雷拉过她的纤手,在她手背亲了一口。兀颜朵儿急忙抽手回来,拍他一下,笑骂:“无赖!” 又说:“我去见过那位濯香姑娘了,你拿哥舒魔刀换她的事,我也知道了。”兀颜朵儿秋水盈盈地注视着他,期盼他能给她一个解释。 111 人略 殷其雷给她的解释就是:“噢!” 兀颜朵儿见他漫不经心,心里有气,只是碍于阿烛在场,不好发作,却也闷闷不语。[.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殷其雷好笑地伸出手指挑逗她的下巴:“怎么,吃飞醋了吗?” 兀颜朵儿冷哼一声:“谁愿意吃你的飞醋?好花头吗?”“花头”一词,出现在各地方言里,表达的意思也不一样,但在殷其雷的福建老家,带有“稀罕”、“显摆”诸类意思,无法以北系语言完整地诠释,只能结合语境体会,不可言传。兀颜朵儿与殷其雷既成夫妻,相处日久,自然而然就将他的口头禅学到手。 “亲亲好老婆,你愿意你的亲亲好老公是个见死不救的人吗?”殷其雷郑重地问。 “当然不愿意!”兀颜朵儿心想,要他是个见死不救的人,自己早就死了,何况,当初也是因为他的仗义,自己才对他心存好感的。 “我虽自认不是什么正派的人,却是天生看不得有人欺凌妇孺。碧奴是阿三兄弟的旧日情人,不说别的,就是为了义气,我也要救她跳出火坑。至于濯香姑娘――你知道吗?要是此番出征,石山炮会将所有营妓杀死,一个不留!那些姑娘都是无辜人家的女儿,我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那你也不必拿刀去救呀,那可是一柄宝刀,价值连城,你没了宝刀护身,日后上阵杀敌,必定威力大减。” “在我眼里,再也没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了,区区宝刀,又何足挂齿?” 兀颜朵儿撅了撅嘴:“可我听说兴国军掳了八十多个营妓,你却偏偏只拿宝刀去换濯香姑娘一人,你当真就没有别的心思吗?” 殷其雷坐到她的身旁,执住她的双手,认真地说:“要是你遇到这种情况,别说宝刀,就是让我拿命换你,我也在所不惜。” “亲亲好老公……”兀颜朵儿双目充盈着感动,脉脉注视着他。 “可惜,还有八十多个姑娘,我却换不回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不如,咱们派兵去兴国军要人吧!”在弱肉强食的草原,惯用武力服人,谁的实力强大,谁就能争霸。 “兴国军拥有三万兵马,不是区区聿皇军所能敌的,何况为了八十多个营妓引起一场战争,上头要是责怪下来,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你要真想去救那些营妓,可以去跟他们谈判,大不了给他们一些马匹和粮草。” “这倒可以一试!” 殷其雷连夜升帐,谢王孙、海霸天、金不换、焉贺、大喇叭、董浑悉数到场,兀颜朵儿虽非聿皇军中人,但是身份特殊,许她旁听。 殷其雷说了兀颜朵儿的意见,众将哗然不已,各怀心思。 谢王孙首先开口:“殷兄弟,此事万万不可!咱们现在正处于征兵阶段,扩充咱们的队伍,马匹和粮草本来拮据,怎么还能送给他人?” 董浑素来就以殷其雷马首是瞻,何况此项举措,对他实在大大有利,想到那些营妓如果来到聿皇军,嘿嘿,他可不是就要……于是,董浑正色说道:“咱们当兵就是为了锄强扶弱,保护姑娘……咳咳,我是说保护老百姓。如今八十多个如花似玉的老百姓陷入虎狼之窟,我等血性男儿,岂能坐视不理?” 大喇叭白他一眼:“董兄弟,你别装了好吗?” 董浑嘿嘿一笑:“大喇叭兄弟,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耿直。” 谢王孙愤然说道:“要解救老百姓,我没意见,但是不能拿马匹和粮草去换!” 殷其雷深知谢王孙固执,但他说的也是不无道理,马匹和粮草对于一支正在壮大的军队来说,何等重要。何况,这些物资不是他个人的财产,而是朝廷拨下来养军的,属于聿皇军全体将士。即便殷其雷身为聿皇军统领,完全可以自作主张,但他是个受过民主教育的人,虽然他26年以来,从未行使过民主权。但是,他要建立一支民主的军队,一支与这个时代不同的军队,所以他才召来聿皇军的重要将领一起商议。 “焉贺兄弟,你也发表一下你的看法。”焉贺奴隶出身,被奴隶主几乎榨干了油,想来也能体会那些营妓的处境,是以殷其雷让他说话。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规矩,只要六人当中一半人数服从自己的决定,谢王孙孤掌难鸣,再要坚持也无济于事了。 焉贺环视众人,说道:“按我个人意愿,自然想救那些无辜的姐妹,但如今咱们是一支军队,不能因私废公。” 殷其雷怔了一怔,他没料到焉贺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缓不过神。 董浑不乐意了:“怎么是因私废公呢?你想,那些漂亮的老百姓要是来到咱们军中,对兄弟们不是也有好处吗?从此,衣服不用自己洗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咳咳,是吧?” 金不换笑道:“想要营妓还不简单?现在四处都是流民,咱们效仿兴国军,派出一支队伍掠夺一番,还怕没有营妓吗?” 殷其雷怒道:“那么咱们与兴国军那些混蛋又有什么区别?!” “殷兄弟,乱世之中,现在哪支军队不是这么做?兴国军还算好的。你看那些契丹将士,成千上万的难民做了他们的奴隶!” “他们可以这么做,不代表我们可以这么做!” 谢王孙暗暗点头,殷其雷做事虽然很不靠谱,但是面对大是大非,总算还有自己的原则。从最早的汉军开始,他与殷其雷相识,他就觉得殷其雷身上有种异于常人的气质。 殷其雷缓了口气:“海大哥,你是什么意见?” 海霸天素来没有什么主张,扭头去问金不换:“贤弟,你怎么看?” “要娘儿们有的是,我不赞同拿马匹和粮草去换!”金不换直接了当,他是无法理解殷其雷的思维模式,要是换他做了统领,首先就会从军队的利益出发。 娘的,几个小骚娘儿们而已,用得着拿军队的物资去换吗? 金不换不同意,海霸天自然也不同意,殷其雷又问大喇叭:“大喇叭兄弟,你呢?” 大喇叭想了一下,说道:“这得看到底要拿多少马匹和粮草去换。如果一两匹马和四五石粮草能够换回八十多个姑娘,倒也合算。就是怕兴国军不会答应。” 兀颜朵儿忽然说道:“我可以回去和赛里部商议,拿出一小部分的马匹和粮草,共同出资赎回那些姑娘。” 殷其雷拍手笑道:“不错,我还可以去找大哥、四妹借点马匹和粮草,这么分摊开来,大家的压力都不会大。――谢大哥,你说呢?”按公,他是聿皇军的统领,按私,谢王孙是他们这些兄弟的老大哥,殷其雷心里也是敬重他,他这关是一定要过的。 谢王孙知道殷其雷此番是非救那些营妓不可了,虽然心里很不赞同,却也不好一直与他对着干,折了他做统领的威风。好在四家分摊,聿皇军的压力也不那么大,姑且先行答应下来。 “殷兄弟既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石山炮为人奸诈,这价钱须得好好跟他去谈。” “此事,就交由谢大哥去办,如何?” “也罢,我且去走一遭。” 次日,谢王孙自往兴国军,身边只带范鸿一人,求见石山炮。 石山炮难免奇怪,命人传他进来,分了主宾坐下,石山炮直接问道:“谢兄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不敢,小可闻说贵军掳了一批营妓,特来欣赏,还望大人不要吝啬。” 石山炮嘿嘿冷笑:“谢兄弟,有话不妨直说,咱们都是一根鸡x通到底的人,别他娘的拐弯抹角!” “也罢,我就直说了吧!大人素来深谋远虑,前方明王耶律安端败报不断,听说就连新州和蔚州的部分城池都已失守,想来陛下很快就是再次发兵。大人的兴国军素来英勇,说不定陛下此番会派大人去做先锋。大人如果带着一批营妓上路,势必影响行军速度。” “嘿嘿,这个不劳谢兄弟操心,若是陛下真派老子做了先锋……不,就算不是先锋,老子只要出兵,就先杀了那些花娘,省得做了累赘!” 谢王孙早就听殷其雷说过石山炮出兵之前会杀营妓之事,但是此刻仍是故作惊诧:“杀了?!大人,营妓也是无辜之人,你嫌她们累赘,遣散就是,何必多造杀孽?” “嘿嘿,老子南征北战,造的杀孽还少吗?” “大人盖世豪杰,若是动手去杀一些女流之辈,传了出去,岂不是不好听吗?” “嘿嘿,不好听就不好听吧,老子原本也没打算做圣人!” 谢王孙暗想,石山炮五毒不侵,不将声名放在心上,这种人说是说不动他了,拱手笑道:“既然大人要杀那些营妓,不如卖个人情给兄弟如何?” “怎么个卖法?” “出兵在即,那些营妓如果留在贵军,将士们的精力都在女色上面用光了,上了战场,还能冲锋陷阵吗?” “所以老子才要杀了她们。” “杀了她们对大人没有丝毫利益,不如贱价卖给我们。石大人,你看如何?” 石山炮微微一怔:“你们聿皇军要那些营妓何用?” 谢王孙哈哈一笑:“石大人,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嘿嘿,老子只是不明白,战乱之际,漫山遍野的流民,你们要营妓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必来跟我买呢?” “大人想必也知道了,聿皇军最近正在征兵,那些新兵很多也都是流民。若去掠夺营妓,那些营妓很有可能就是那些新兵的妻女,这样一来,新兵必然哗变,可会闹出祸事的呀!如果是从大人这边买来的,一切都好说了。” 石山炮略一思索,笑道:“你们倒挺会考虑的。――说说吧,什么价码?” “五匹马,五石粮!” 石山炮朗声大笑,忽地面色一沉:“谢王孙,你是在消遣老子吗?” “大人,那些营妓留在贵军,除了浪费口粮,又有什么好处?但是放到聿皇军,却能吸引更多的人前来投军。饮水堡一战,咱们两家也算有了交情,大人不会一点旧情都不念吧?” 112 义释 石山炮拍案而起,怒道:“老子宁愿拿营妓的血去祭旗,也不会卖给你们!” 谢王孙安之若素,填了一锅返魂香,笑道:“大人,女人的血祭旗,只怕并不吉利吧!” “老子才不信那一套呢!” “按大人的意思,要什么价码才肯将人卖给我们?” “二十匹马,二十石粮!” 谢王孙笑了一笑:“大人,战乱之际,人不如畜,一匹战马的价值,你是清楚的。就是那些精心**出来的奴婢,也不及一匹战马的价值,何况这些营妓都是掠夺而来,姿色参差,年齿不齐,也未必就会伺候人。大人,你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只有赚,不会赔。看在两家的交情之上,咱们各退一步,十匹马,十石粮。你看如何?” 石山炮像是一个生意人,精于算计,素来利益为上。如今营妓对他已无利益,谢王孙一说来意,他就有意要卖营妓,好歹也能换些马匹和粮草。刚才故作恼怒,只是欲擒故纵,让谢王孙将价码提高一些。 谢王孙将价码加到十匹马、十石粮,石山炮看他意思,似乎已经到了底线。聿皇军能有多少家底?不偷不抢,仅靠朝廷拨下的那点物资,能够组织一个两百人的骑兵就算不错了。如今能够拿出这样的价码,倒也难得,石山炮见好就收,笑道:“也罢,看在两家的交情上面,就按你开的价码,十匹马、十石粮。” 谢王孙立即回营,将此事告知殷其雷,殷其雷大喜过望,他本以为没有二十匹马、二十石粮搞不定。谢王孙谈的价码,倒比他预先估计的要少得多。同时,他的内心又是感叹不已,当真是人不如畜呀,八十多个姑娘,就只值这么点钱。 生在乱世,命如蚁贱! 谢王孙带着十匹马、十石粮到了兴国军,换回八十多个营妓。 董浑心痒难耐,搓着双手,跃跃欲试。 殷其雷将营妓召集起来,姿色良莠不齐,那日兴国军叫来侍酒的姑娘,都是经过挑选,太差的也上不了场面。 殷其雷看到其中竟然有个花甲老太,暗暗吃惊,操,兴国军的口味真重,问道:“阿婆,你今年高寿?” 阿婆唬得下跪:“将军,你别杀我,我才六十,虽然比起这些姑娘,稍微大了一点,但也更会伺候人。要不,将军,你试试?”她被兴国军将士掳了的时候,因为年纪太大,没甚用处,差点被杀,要不是苦苦哀求,只怕早已去见阎王爷了。一听殷其雷问她年纪,本能地认为殷其雷也要杀她,身如筛糠似的颤抖。 殷其雷一听阿婆这么开放,竟然叫他“试试”,忙道:“阿婆,你冷静一点,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将军,我并不老,只是稍微成熟一点。” “阿婆,你太谦虚了,你都熟透了。” “将军,你饶了老婆子吧,不要杀我呀!”阿婆磕头不止。 殷其雷看到一个老太给他磕头,心里不是滋味,这不是在折他的寿吗?急忙上前扶起,温和地道:“阿婆,放心,我不会杀你。” 阿婆大喜:“将军,你……你决定要老婆子了吗?你住在哪个营帐,我一定洗得白白的,今晚伺候你。” 殷其雷吓了一跳:“阿婆,你误会了,我……我不要你伺候……” “你还是要杀我?” “不是……”殷其雷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忽地一眼望向谢王孙,“阿婆,我觉得我谢大哥比较适合你,他还是一只童子鸡。” “童子鸡?”阿婆双目发光望向谢王孙。 谢王孙惊道:“殷兄弟,你……”见到阿婆已经向他走来,急忙摆手,“大姐,淡定,我是一个正经人,我……你别过来!” 阿婆被他一喝,急忙止住脚步,幽怨地望了殷其雷一眼。 其中一个营妓说道:“将军,痴婆子被兴国军的军爷折磨得够惨了,神智不清,你们要是看不上她,杀了就是,何苦戏弄人?” 殷其雷心想,操,明明是她在戏弄我好吗? 痴婆子大叫:“小浪蹄子,老婆子又没得罪你,为何叫军爷杀我?”说着就要扑上去与那营妓拼命。(.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殷其雷忙叫士兵拉开,望向那个营妓:“你叫什么名字?” 营妓桀骜地说:“云中折金铃便是。” 殷其雷掰着指头数了一下:“云、中、折、金、铃、便、是,哇,七个字,好长的名字。” 折金铃白他一眼:“你这人真是呆子,我叫折金铃,住在云中!” 董浑怒道:“大胆,你竟敢骂我殷大哥是呆子!” 谢王孙听说折金铃自报家门,暗暗吃惊,问道:“你是鲜卑折掘氏之后?” 折金铃一笑:“你这老头,倒有一些见识。” “折徳扆是你何人?” “正是家父。” 谢王孙忙将殷其雷拉到一旁,压低嗓音:“折家三代盘踞云中,势力滔天,虽为草寇,却是义名远播。我料想咱们很快就要出兵云州,不如施以恩德,释放此女,卖给折家一个人情,日后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殷其雷笑道:“不必谢大哥说,我也会将这些姑娘放了。” “殷兄弟,你准备将她们全部放了?” “不错。” “这样不可,这些营妓是咱们以马匹和粮草换来,你若这么随便将她们放了,将士们只怕会有意见,军心消沉,影响士气。” “这么严重?” 谢王孙笑了一笑:“殷兄弟,没有这么营妓的时候,将士们可以得过且过,忍受寂寞之苦。如今,你将营妓带到军中,将士们个个以为能够慰藉一番。你要将她们放了,就如同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一样,你说将士们心里会好受吗?” “可是这些都是良家妇女,若是她们自愿,我当然不会干涉,但她们是被迫来做营妓。身为男人,要让女人心甘情愿,才叫本事,强迫女人,只是狗屎!谢大哥,这些营妓我是非放不可!” “殷兄弟义薄云天,这一点老哥素来佩服。但是,你现在将她们给放了,她们能去哪里?” “让她们回家呀!” “只怕她们没有回到家,中途就被其他军营的将士掳走了。兵荒马乱,就是她们回到家里,那些无法无天的兵匪,也能入室抢人。特别是那些部落军,都是未受蒙化之辈,纵横草原,掠夺人口、牲畜、财物,已成他们的家常便饭。唉,朝廷如今要靠军队效命,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殷其雷沉吟不语,心想这个世道怎么会是这样?生命的尊严,只在屠刀之下战栗,人活天地之间,竟如草木。 他想了一会儿,回头向那些营妓道:“你们都是哪里的人家?” 众营妓七嘴八舌,说了一通,大部分是附近人家,少数几个人相对远了一些。 殷其雷又说:“我决定释放你们,你们的意思如何?” 众营妓愣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继而大片跪了下来,千恩万谢。 “什么?!”董浑大叫,“殷大哥,你三思呀,这可是咱们花了大钱买来的……那个……漂亮的老百姓。” 殷其雷拍了拍董浑肩膀:“兄弟,你以前也是老百姓。” “可我并不漂亮。”董浑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你有自知之明,这一点很好。” 董浑可怜兮兮地说:“殷大哥,兄弟他娘的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三月不知肉味!你就可怜可怜兄弟,好歹留下几个吧!” “兄弟,想要女人,就要让她们心甘情愿地跟着你,强扭的瓜不甜。” “我不介意的,苦瓜也行。” “放心,等到打完了战,风风光光地回到上京,你还怕没有瓜来找你吗?” 董浑嘀咕一句:“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回到上京。” 殷其雷暗暗叹息,是呀,人到战场,生死难料,有些人至死还是一个处。殷其雷想想他们的人生,似乎有些不值得,他们生命的价值到底在哪里?难道只是为了当统治者的炮灰吗?他们都是为了一条活路,能够吃上军粮,或者被迫入伍,大部分都没有什么保家卫国的觉悟。就连殷其雷自己,也没有这样的觉悟,他最初的意愿,只是为了建功立业,回去能够萧英姿一个交代。 从某种意义上讲,石山炮是聪明的,他懂得以女人来笼络将士的心,将士都是正常的男人,长期得不到慰藉,必然心生焦虑。这个时候,若再约束他们出去抢女人,就会引起上下离心。何况,其他军队都去抢女人,就你一个军队不抢,光瞪眼看着别人吃肉,那是什么感觉? 聿皇军眼下就是面临这种情况,谢王孙暗暗忧虑,但是殷其雷已经当着众人把话说了出来,他也无法阻止了。 “眼下兵荒马乱,我会派人护送你们回去,只是到家之后,你们应该设法躲避兵祸,别再让人给掳了!”殷其雷吩咐众营妓起身,“董浑,你带手下人护送她们回家,务必保证她们安全。” 董浑心如明镜,看来这是殷大哥对他额外的福利,护送营妓回家,半路之上,岂不是可以……嘿嘿! 殷其雷见他一脸荡漾,一把将他扯了过来,皮笑肉不笑:“你要是对这些姐妹不规矩的话,嘿嘿……”殷其雷目光阴沉地投向他的裆部。 董浑急忙捂住下身:“我一定规规矩矩,拿根绳索把二爷捆起来!” 几个营妓不禁捂住偷笑,董浑也跟着嘿嘿一笑。 113 一往情深深几许 营妓之中却有十来个人不愿离去,其中包括痴婆子和折金铃。 殷其雷奇道:“你们为什么不走?” 痴婆子哭哭啼啼:“老婆子早就没有家了,房屋都被那些军爷一把火给烧了,我现在还能去哪里?”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我有一个儿子,以前专做打家劫舍的勾当,后面被官府通缉,也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又问了其他营妓,大多都与痴婆子类似的情况,战乱,家园被毁,亲人失散,无处可去。 殷其雷望向谢王孙:“谢大哥,现在怎么办?” 谢王孙想了一下,说道:“你们愿意留在军营吗?” 留在军营,就意味着继续要当营妓,供那些将士享乐。但不留在军营,出去只有死路一条。为了生存,什么尊严,什么贞操,都不重要了。登时,就有七八人点头愿意留在军营,剩下几人,仍在踟蹰。 殷其雷叹了口气:“你们就在军营安心住下,做些洗衣做饭的工作,除非你们自愿,否则我不会让将士动你们一根指头。” 十几个营妓又跪了下来,千恩万谢。 “你们都起来吧!”殷其雷又吩咐拨出一个营帐,安顿她们,派了两个老实巴交的士兵把守她们的营帐。 折金铃似笑非笑地望着殷其雷:“你这人,倒有一些意思。” 殷其雷见她蓬头垢面,似乎年纪不大,笑道:“折姑娘,你怎么不走?” “我家住在云中,路途遥远,你放心让我一个女儿家独自上路吗?” “你也先在军营住下,待到哪日我们发兵云州,我再将你送回家里。” 忙了半天,殷其雷回到营帐,阿烛早已备下酒菜。阿烛的乖巧伶俐,总将殷其雷伺候得舒舒服服,她的存在,又让殷其雷再次体会家的感觉。他虽与兀颜朵儿成家,但是家的感觉却很淡薄,家,老婆,此二者是有联系,却不必然。迄今为止,能够让她感到温暖的女人,只有远在上京的铃儿,以及如今身边的阿烛。 正要吃饭,却见一个士兵过来禀告:“将军,濯香姑娘请你过帐一叙。” 殷其雷认得是分配给杨濯香和碧奴叫嘴的士兵,这人是他亲自挑选,做事精细,为人憨厚,不会对两个女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殷其雷便向阿烛说道:“阿烛,你自己先吃吧,我去去就来。”走向杨濯香和碧奴的营帐。 “将军!”杨濯香、碧奴盈盈对他欠身。 殷其雷见到她们已经备下酒菜,笑道:“濯香姑娘,你在吃饭的当口请我过来,是想请我吃饭吗?” 杨濯香笑道:“还望将军不要嫌弃。” “你以军营的酒菜请我,这算盘打得倒是精细。” 杨濯香莞尔一笑:“酒菜虽是你的,心意却是我的,算是借花献佛,以后还你就是。” “好一张巧嘴。”心里又起龌龊,她上面这张嘴巧,下面那张嘴不知巧不巧? 殷其雷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碧奴殷勤地为他斟酒,眼角微微挑起,睃了殷其雷一眼。碧奴似乎特意梳洗装扮一番,绾了一个垂挂髻,翠云缭绕,两边各定一枚雕花水木钗,虽是一身粗布衣裳,但也能将她衬出几分姝丽。殷其雷心想,若不与杨濯香对比,单看碧奴,倒也俊俏。幸亏癞痢阿三被送到悯忠寺去,否则这家伙一见碧奴,二爷非要分分钟脆脆裂不可。 “将军,妾量浅,且以这小杯敬你酒,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杨濯香玉指捏起一只褐色的陶制小杯,示敬殷其雷。 殷其雷顾自端起黑漆鱼纹酒碗饮下,说道:“上次聆听姑娘一曲琵琶,绕梁三日,不知姑娘今日能否单独为我一开金嗓?” “此处可有琵琶?” 殷其雷暗暗为难,聿皇军只有兵器,哪有什么乐器?笑道:“姑娘不如清唱一曲。” “这也未尝不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倒请将军应允了我一件事。” “何事?” “妾已听说将军高风亮节,赎营妓而又释营妓,心中好生敬佩。何不将妾也一起释了?” “你要走?”殷其雷莫名一阵失落,“姑娘要留要走,都是你的自由,我决不干涉。” “我要走,还要将军亲自护送我走。” “亲自护送?”这分明是在暗示他什么了,殷其雷心旌摇曳,但又很快想到,他是聿皇军的统领,不能因为私情而废公事,暗暗苦恼。 “将军,你是不肯吗?”杨濯香目光幽怨,看得殷其雷肝肠都碎了。 “这个……濯香姑娘,我身为聿皇军的统领,实在难以走开,不如我另行派人护送你?” “非妾自夸,以妾之容貌,若是寻常男子护送,难免……”杨濯香又幽怨地望他一眼,“我不放心。” 殷其雷想想也是,杨濯香国色天香,聿皇军那些家伙都是久旷的怨夫,这要让他们护送杨濯香,岂不是叫狼护送小绵羊吗? “敢问姑娘要往何处?” “只要将我送到南京城往南百里外的界碑亭就可以了,我与家人约在那里会合。” 殷其雷估摸一下,百里路程,只要一匹宝马,半日就能抵达。唯一担心的是,他的骑术实在太差,半日之期,似乎也要延长一些。 “好,我答应你。” “多谢将军!”杨濯香朝他盈盈拜倒。 殷其雷伸手去扶,双手执过她的一双美玉般的皓腕,像是粘着万能胶似的,怎么也舍不得放开了。杨濯香流波婉转,挑他一眼,抿起嘴角,偷偷地笑。 殷其雷惊觉,回神干笑:“啊,那个……姑娘皮肤真好,平日一定很注意保养吧?” 杨濯香见他窘态横生,又是一笑:“将军从未碰过姑娘吗?” “是呀,我还是一个处!” 杨濯香微微一怔,显是吃惊他的直白,而且……这么坦诚。碧奴也微微一怔,明显是没有料到,殷其雷竟然还是一个处。 “将军想听什么曲?” 现代的流行歌曲,殷其雷倒是知道不少,自己也能唱上几首。这古代嘛,料想都是拿诗词来唱曲的,他的心里忽然就有计较,笑道:“不如,我信占一词,就由姑娘来唱,如何?” “噢,将军还会作词吗?”杨濯香微微诧异。 殷其雷当然不会作词,但他抗战八年不能取得胜利的苏浅浅,却是极度痴迷古典诗词。为了能够和她说上话,殷其雷可是没少下工夫,尤其苏浅浅推崇的李煜和纳兰容若,殷其雷几乎将他们所有诗词背了下来。 殷其雷装模作样地作沉思状,接着声情并茂地背出纳兰容若的《蝶恋花?出塞》:“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此词倒也符合殷其雷当下所处的环境,是以在杨濯香看来,他真的是在有感而发,即兴创作。本来,她只以为殷其雷是个颇具侠义心肠的武夫,不想他竟满腹才华,不禁又多看了他一眼。 “一往情深深几许?”杨濯香咀嚼词意,暗想此人看似粗犷,竟也有如此细腻的柔情,“将军,你曾经深爱过某位女子吗?” 殷其雷触动心事,忧伤流露,更是作不得假,叹道:“姑娘真是洞若观火。” “将军词境悲凉,想来那位姑娘,是与将军分开了吗?” “她……”想起苏浅浅的死,殷其雷忽然心如刀绞,“她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是妾多嘴一问,触动将军哀肠了。” “不关姑娘的事。” “将军作的是一阕《蝶恋花》,是原唐教坊的曲名,旋律我倒还记得,这就给将军唱来。” 接着,杨濯香轻启朱唇,空灵的嗓音飘了起来,宛若新月初升,婉转多情,一改悲凉词境。殷其雷如痴如醉,仿佛走进一个别样的世界,山花烂漫,彩蝶纷飞,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一曲唱罢,殷其雷久久回神,击掌笑道:“濯香姑娘,王菲跟你一比,简直弱爆了!” “王菲何许人也?” “一个天后级的歌手。” 杨濯香虽不知天后级的歌手有多厉害,但也知道殷其雷是在夸奖她,于是款款施礼,笑道:“将军谬赞了!” 其实,杨濯香的嗓音与王菲颇为相似,殷其雷难断高低,但是杨濯香的容貌,着实要比王菲高上一个等级。漂亮的姑娘,总是占便宜的,尤其是在男人眼里。就算杨濯香歌声不比王菲,但在殷其雷心理作用之下,她就是比王菲唱得好听。 “为了将军的好词,妾再敬将军一杯。”杨濯香举杯。 殷其雷饮罢,又给自己倒了碗酒:“为了姑娘的好曲,我敬姑娘一杯。” 杨濯香又陪他饮了一杯。 碧奴忽道:“将军,我也敬你一杯,谢你救命之恩。”碧奴也学杨濯香用了小杯。 殷其雷与她碰了碰杯,饮了一口,笑道:“碧奴,你知道阿三为了救你,当日差点被人打死在兴国军吗?” 碧奴不知殷其雷为何忽然提起此事,察言观色,但见殷其雷满脸笑意,也看不穿他的心思,当下微微颔首,说道:“当时我就在场,我自然知道。” “你见过阿三吗?” “没有。” “你打听过他吗?” 碧奴越来越奇怪,说道:“将军有何训示,不妨直说。” “没事,喝酒!” 殷其雷心下难免叹息,碧奴自入军营至今,却从未提起阿三只言片语。就算她对阿三没有爱意,但是人家为她差点丢了性命,她竟连一点感恩之心也没有。 114 风动护花铃 殷其雷护送杨濯香,果不其然,遭到谢王孙的反对。但是殷其雷一再坚持,谢王孙也拿他没有办法。尚幸只有百里路程,不会耽误太久,谢王孙倒可暂领军务。 “殷兄弟,你既坚持,我也拦不住你,只是世道不太平,多带几个人同行,免得路上出了状况。” 殷其雷笑道:“谢大哥,我能出什么状况,寻常小贼也奈何不了我。” 谢王孙想想倒也不错,即便路上遇到几个土匪山贼,也不是他的对手,说道:“只盼殷兄弟早去早回,听说陛下已和众臣商议发二路军的事,你若过时不回,被别有用心之人抓住这一点,你很有可能被当做逃兵处理。” “我会意的,军中之事就劳烦谢大哥了!” 殷其雷带着杨濯香策马出营,杨濯香不会骑马,与殷其雷共乘一骑。殷其雷最近空暇,得以在军营里练马,他的骑术也是进步神速。 双手提着马缰,将杨濯香娇弱的身躯圈在自己两臂之间,殷其雷的内心说不出的荡漾。清风拂面,芳泽气息扑鼻而香,直令心旷神怡。殷其雷倒不急于赶路,只盼这一条路越长越好,这样他就能一直与杨濯香这么亲密的接触。 到了中午,日光正烈,殷其雷说道:“濯香姑娘,咱们休息一会儿吧!” “嗯!” “前面好多石榴树,咱们就去那里。” “哇,好多的石榴花呢!”杨濯香兴高采烈。 “你喜欢石榴花?” “石榴花是花中的翘楚,我也是脂粉堆里的佼佼者,我与石榴花岂不是相得益彰吗?” 殷其雷微微一笑:“你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天生丽质难自弃,既然上天给我这样的容貌,我又何必谦虚?” “说得好,霸气!” 策马来到石榴林里,榴花红艳似火,吐露芳心。殷其雷首先跃下马来,再去伸手搀扶杨濯香,只觉纤纤素手,柔若无骨,不敢用力去握。忽地“哎哟”一声,杨濯香一脚勾住马镫,直直扑向殷其雷怀里。 殷其雷一想,机会难得,这可是对方主动送上来的福利。急忙将她纤腰一抱,身体顺势向后一倒,一双柔波重重撞到他的胸膛。夏日衣衫单薄,殷其雷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的体温,夹带幽香的体温。 杨濯香没有立即从他怀里起来,一双妙目盈盈地注视着他,低低地说了一声:“将军,你的手……” 不知何时,殷其雷本来搂着她的纤腰的手,不知不觉地移到她的娇臀,殷其雷尴尬地笑了一笑:“呵呵,条件反射!”讪讪地缩手回来。 杨濯香从他怀里起来,先前一贯落落大方的她,此刻双颊竟也染上石榴花的色彩,端的人比花娇。 殷其雷将马系在树下,没话找话:“姑娘刚才说石榴花是花中的翘楚,这话倒是新奇,听说过将牡丹、荷花、菊花、梅花之类的当成花中的翘楚,倒没听过有人将石榴花当成花中的翘楚。” “将军博学多才,岂不闻白乐天的《山石榴寄元九》吗?闲折两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芙蓉芍药皆嫫母。白乐天将石榴花比之西施,西施又是古往今来第一美女,石榴花自然就是花中的翘楚了!而芙蓉、芍药与之一比,就都是嫫母之流了!” “姑娘妙论,在下佩服。” “昨日将军即兴而作的《蝶恋花》,倒才真是叫人佩服呢!” “哪里哪里!”殷其雷拿了水和干粮出来,与杨濯香并肩坐在一棵石榴树下。 大风刮过,花枝乱颤,发出阵阵清冽的铃响。殷其雷大是惊奇,抬头一看,却见花枝三三两两系着铃铛。铃铛小小一枚,似为黄铜铸造,红线绑在花枝上面。 “奇怪,为什么在树上绑着铃铛呢?” 杨濯香更加奇怪地望着殷其雷:“将军难道不识此物吗?” “知道呀,铃铛嘛!” “这是护花铃,为了防止鸟雀来食花果,绑上护花铃,鸟雀落枝,铃声即响,铃声一响,鸟雀自然也就惊飞了。想来这片石榴林的主人也是爱花之人,只是因为战乱,疏于打理。你看,那边有几棵石榴树都要枯死了,也没人管。” “乱世,人都没人管,何况花了!”殷其雷将水囊递给杨濯香,“喝点水吧!” 杨濯香接过水囊,小心饮了一口,殷其雷又将手里的大饼递了过去。 “将军,你是不是对每个姑娘都这么好?” “我只对漂亮姑娘好。”殷其雷笑了一笑,虽然这句话很有以貌取人的意思,但是哪个姑娘不希望男人夸赞她的容貌,尤其是像杨濯香以貌自负的姑娘。 大部分的女人都会提防好色的男人,但是倘若那个男人对她的色不屑一顾,她的心里大抵也会难受半天。 男人若不好色,又怎么懂得欣赏女人的花容月貌? 果然,杨濯香听了他的话就很高兴,踮起脚尖,从头顶的花枝取了一枚护花铃下来:“殷将军,这个送给你。” “又是借花献佛吗?”殷其雷有些揶揄的意思。 “你为了救我,献了自己的宝刀,我身无长物,没有东西报答你,权将这枚护花铃送与你,让你留作纪念。他日你我若是有缘再见,你可带着这枚护花铃,要我为你办一件事,算是报答你的大恩。” 殷其雷早就看出杨濯香出身并不寻常,因为她的身上有种贵族气质,当然不是萧英姿的那种贵族气质。贵族分为两种,一种是先天,与生俱来,一种是后天,属于暴发户。萧英姿的贵族身份与生俱来,但她的贵族气质绝对属于暴发户,这是大部分契丹贵族的特征。 “好呀,这枚护花铃我先收着,到时你可不能耍赖。” 杨濯香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忽听一阵马蹄传来,估摸也有十来匹马,远远望去,他们来时的路上,烟尘滚滚,马上之人皆着劲装,面蒙黑布。 殷其雷感觉来者不善,从马匹侧面的鸟翅环取下赛里部工匠打造的燕尾枪,向杨濯香道:“姑娘,你先去林间躲躲。” “将军小心!”杨濯香嘱咐一句,就往林间走去。 十余骑一齐来到殷其雷面前,为首一人,手持大刀,喝道:“殷其雷,你快将杨濯香交出来,否则今日就叫你死在此处!” “哼,你既然叫得出我的大名,又不肯以真面目视人,想来咱们是认识的。你们是冲濯香姑娘而来,十有七八是兴国军的人。” 为首那人旁边的蒙面人说道:“老大,他发现我们的身份了!” 为首那人狠狠拍了那个蒙面人一个脑袋:“闭嘴!谁叫你承认的?” “童大哥,是你吧?”殷其雷已经听出此人的声音,就是兴国军的一员将领,就是当时殷其雷在兴国军宝刀换美女,拿佩刀要砍殷其雷的那人,叫做童百金。 童百金既见身份被识破,只得摘下蒙面,说道:“殷其雷,你只要将杨濯香交出来,一切都好说话,否则叫你死在我的刀下!” 殷其雷不欲和兴国军起冲突,否则就凭童百金这么叫嚣,早就与他干起来了。笑道:“童大哥,濯香姑娘没跟我在一起。” “放屁!我都打听清楚了,你今天带着杨濯香离开聿皇军,我们可是一路追来的。哼哼,你想诓我,没门!弟兄们,杨濯香一定躲在石榴林里,咱们进去搜搜!娘娘的,这么如花似玉的小骚娘儿们,连摸都没摸过,老子想想都不甘心!” 童百金带领十余骑就要冲入林间,殷其雷一枪当头砸向一匹坐骑。坐骑只是悲鸣一声,趔趄几步,并没有倒下去。殷其雷不禁怀念使用哥舒魔刀的时候,要是哥舒魔刀在手,只须一劈,坐骑必定头颅大开。 童百金大怒,拍马杀向殷其雷,大刀砍了下来。殷其雷横枪一挡,枪头一转,就往童百金胸口搠去。兀颜朵儿虽然教了殷其雷几种枪法,殷其雷尚不熟练,是以无法运用自如。这一枪搠去,立即就被童百金挡了回来。 殷其雷看到已有二骑冲入林间,当下跳上自己的坐骑,狂追过去,先是一枪将一个骑兵挑了下来。另一骑兵一见,手中长矛刺向殷其雷,却被殷其雷一枪砸飞兵器。那个骑兵立即拔出佩刀,砍向殷其雷,但是佩刀也不比殷其雷的燕尾枪要长,根本无法靠近。殷其雷虚晃一枪,立时就将那个骑兵刺落。 但见童百金赶到,又是一刀砍向殷其雷。殷其雷侧头一偏,一枪扫向他的腰间。童百金勒马向旁一避,横刀削向殷其雷面门。童百金在兴国军的地位虽比不过郑尪,但也是石山炮手下的得力悍将,刀法极其凌厉。殷其雷使不惯长兵器,竟然无法与之相抗,当下身体向后一仰,童百金的大刀几乎贴着他的面皮削过。 殷其雷惊得通身透凉,一摸自己鼻子还在,喝道:“童百金,我以宝刀换得濯香姑娘,你此刻又来抢人,还有没有半点信义?” 一支军队的气质,一般都是主将带出来的,以石山炮的性格,想来也不会将信义放在心上,童百金更是如此,嘿嘿一笑:“杨姑娘若在你聿皇军,我们自然不敢侵犯,但此刻她并不在你军营,就和其他流民一般,我们要将她抢回,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强词夺理!” “嘿嘿,殷兄弟,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总之今日我一定要抢回杨姑娘,一亲芳泽!” 殷其雷喝道:“你们这么做,石大人知道吗?” “石大人自然不会知道,自然也不能让他知道。殷兄弟,我们兄弟几个只想尝尝杨姑娘的肉味,尝过之后,杨姑娘还是你的。殷兄弟若有兴趣,咱们可以一起,何必为了一个娘儿们,伤了和气呢?你说是不是?” 殷其雷大怒,挺枪又与童百金杀了起来。 115 麦饺 眼见其他骑兵已经扑入林间,殷其雷暗暗焦急,苦于已被童百金缠住,无暇分身。 殷其雷心里清楚,马战和长兵器过招俱非自己所长,再这么下去,自己非败不可。射人先射马,少不得要冒险一试。当先卖了一个破绽,童百金一刀砍来,殷其雷身已落马,同时燕尾枪刺入童百金马腹。 坐骑一声悲嘶,童百金立即跌下马来,殷其雷迅速扑了上去。一枪插入童百金颈边地面,童百金惊出一身冷汗,但见殷其雷未杀自己,登时缓了口气。殷其雷没有杀他,只是忌惮石山炮,眼下聿皇军的实力尚不足以对抗兴国军。何况,石山炮的为人他是清楚的,当初石磊之死,石山炮为子报仇,竟将奉陵军和建安军的两个节度使都给干掉,行动之利落,手段之狠辣,他都是见识过的。 殷其雷喝道:“叫你弟兄回来,否则分分钟取你狗命!” 童百金大叫:“回来!都给我回来!” 但是手下的骑兵已经奔远,一心只为杨濯香而去,似乎都没有听到童百金叫喊。 殷其雷将童百金的大刀踢到一边,拔出他的佩刀,挟持了他上马,追向骑兵。但见林间还有一个山石扎堆的陡坡,马匹难行,杨濯香正在吃力地往上攀爬。那些骑兵个个下马,前仆后继地追去。 童百金接着大叫:“住手!都他娘的住手!” 那些骑兵一见童百金被擒,一时停滞不前。 殷其雷喝道:“都他娘的给老子滚下来,否则老子宰了这孙子!”为了使骑兵相信杀人的决心,一刀扎入童百金左边的大腿,血涌如注。 童百金痛得哇哇大叫:“你们这群狗日的,还不给老子下来!” 那些骑兵只有败兴地从石坡下来,殷其雷这才甩开童百金,喝道:“滚!” 童百金带着骑兵灰溜溜地去了。 殷其雷上了石坡,看到杨濯香为了躲避骑兵,攀爬石坡,双手皆已磨破,柔声说道:“委屈你了!” 杨濯香笑了一笑:“这不算什么委屈。(.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见你出身大户,想来从小就是养尊处优,一定没有吃过这样的苦。” “你怎么知道我出身大户?”杨濯香感到讶异。 “你身上有种贵气,是屌丝女镀多少层金都培养不起来的。”身为一枚资深屌丝,殷其雷自信看人的眼光不会太差。 杨濯香微微一笑:“算你说对了。” “你家一定是做大官的,想来一定要比我这个从四品下的芝麻官大。” 杨濯香笑而不语。 殷其雷携着她的纤手走下石坡,二人不作休息,又一起上马,奔往界碑亭。 到时,已是黄昏,耽误一点时间,想来当日要赶回聿皇军是不可能的。 何况,杨濯香的家人没有出现。 “你确定是约了家人在此会合吗?” “将军,你可能要再护送我一程。”杨濯香面带歉意地说。 “怎么,你记错会合的地点吗?” 杨濯香指着亭柱底端的石础,上面被人以利器刻出两团火焰:“这是家人与我的联络暗号,他们想来在此等不到我,又往南面去了。” “哇,你们的联络暗号太诡异了,两团火焰就代表南面吗?”殷其雷不明觉厉。 杨濯香微微一笑:“其实也不难理解,按照五行对应,南面就是属火,两团火焰,就是二十里的意思。” “幸亏不是二百里。” “二百里的话,这两团火焰要大一些。” 二人只在界碑亭稍作休息,正要动身,忽听苍穹一声响雷,杨濯香娇躯不禁一颤。殷其雷看在眼里,心想这小妞原来怕打雷,抬头望天,乌云密布。 “看来咱们不能赶路了,先要寻个地方落脚才是。” 杨濯香四目望去,周围一片荒凉光景,说道:“这附近也没有人家呀!” “糟糕,我们估计要在这亭子里过一晚了。” 天地昏暗,一道闪电劈过,杨濯香下意识地就往殷其雷身边靠近一些。接着又是一声响雷,仿佛整个宇宙都要被炸毁一般,杨濯香紧紧抓住殷其雷胳膊。 殷其雷安慰:“别怕,有我呢!”很自然地就将杨濯香揽入怀里。 倾盆大雨,哗哗啦啦,飞溅入亭,地面已经湿了一片。 殷其雷急忙脱下外衣,披在杨濯香身上,柔声说道:“这雨好大,别着凉了。” “多谢将军。” 殷其雷笑道:“不要叫我将军了,多生分呢!” “那我叫你殷大哥?” “好呀,我就叫你杨妹妹?不行不行,杨妹妹听着像羊咩咩,好诡异啊!” 杨濯香被他的“羊咩咩”逗的一笑,说道:“殷大哥,你就叫我名字好了。” 又补了一句:“你说话真是风趣。” “你笑起来真好看。”殷其雷白痴似的盯着她的如花笑靥。 杨濯香螓首低垂,小声问道:“殷大哥,你如今心上可有中意的姑娘吗?” 殷其雷心跳加速,终于进入正题了,幸福来得比他预期得要早一些,他就有一些措手不及。这个问题也着实难以回答,他不仅有心上人,而且还是好几个,倘若告诉了她,自己一定会被她判了死刑。 但他终于还是说:“我有一个妻子。” “啊?!”杨濯香十分震惊,他不是说他还是一个处吗?难道他和妻子没有洞房?更深层次地想,他的身体…… 殷其雷满嘴跑火车,早已忘记曾经说过自己是个处的话,望了杨濯香一眼:“濯香,对不起,我只能辜负你的情义了。”殷其雷最大限度地装出一副痛苦纠结的模样,仿佛正在陷入婚姻与爱情的抉择之中,一边要维护自己的婚姻,一边又难以割舍自己的爱情。 他要打一个赌,以此换来杨濯香更深的柔情,说不定她还会因他的坦诚,对他心存好感。 但是杨濯香扑哧一笑,笑得殷其雷有些迷糊,她说:“殷大哥,你误会了,我已经嫁人了。” 殷其雷仿佛胸口受了一记重拳,内伤到了无法治愈,捂住自己的心脏,痛苦地蹲了下来。 “殷大哥,你怎么了?” “你听到了吗?” 杨濯香莫名其妙:“听到什么?” “我心碎的声音,脆脆裂。” 杨濯香觉得好笑:“我有一个妹妹,本来你若无妻室,我还想介绍她给你认识。只可惜……祝你和嫂子白头偕老。” “我也祝你和妹夫……白头偕老。”殷其雷差点没哭出来,操,到底哪个混蛋这么好命,我要诅咒他的二爷不得好死!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只听亭外雨声浪浪,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 杨濯香打了一个喷嚏,殷其雷紧张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怎么了,你着凉了吗?” 杨濯香摇了摇头:“没事。” 但是次日雨停的时候,躺在殷其雷怀里的杨濯香已经迷迷糊糊,殷其雷一摸她的光洁额头,吃了一惊,她发烧了! 古代医疗条件极差,发烧可能会要人的命,何况附近也没人家,更别说医疗机构了。殷其雷不敢怠慢,抱起杨濯香上马,也不知往哪个方向,狂奔而去。 到了正午,终于在深林里找到一户人家,家中只有一对年老的夫妻,殷其雷给了他们几个铜钱,央求他们熬了一碗姜汤,喂了杨濯香喝下。然后拿了被子,将她捂得结结实实,这是他老家的治疗发烧感冒的土方法,与西医的物理降温反其道而行之,只要捂出一身汗,病就会好了。 殷其雷一直守在床边,到了晚上,灯火昏暗,杨濯香的病情似乎好了一些,人也清醒许多。 殷其雷心中的石头放了下来,笑道:“濯香,你醒了?” “嗯,殷大哥,让你会心了。” “没事。” “我是不是很没用?” 殷其雷宠溺地笑了笑:“你们大户人家的小姐,本来就是弱不禁风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殷大哥,我有一些饿了。”杨濯香不好意思地望着殷其雷。 “好,我去给你熬碗热粥。” 那对老夫妻已经睡下,殷其雷不想打扰他们,决定自己亲自上阵。身为一枚资深屌丝,尽管平日生活邋遢,但是洗衣做饭也是基本功课。因他从小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品种,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学习着做,虽然厨艺并不比酒店专业,但是弄两个家常菜还是绰绰有余。尤其擅长熬粥,皮蛋瘦肉粥是他的拿手好戏,但是考虑到这个年代应该没有皮蛋,就放弃了这个计划。 最后,他悲催地发现,厨房不仅没有皮蛋,也没有瘦肉,最重要的是,竟然连米都没有。他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像鬼子进村一样,搜出半斤麦粉,大概是这户人家最为珍贵的藏粮。殷其雷想起老家的麦饺,类似于北方的疙瘩面,他虽从未做过,倒可尝试一下。 忙活半天,麦饺终于出锅,盛在碗里,上面漂着两根墨绿的野菜。端到杨濯香的床边,笑道:“可以吃了。” “这是什么?”杨濯香坐了起来,奇怪地望着碗里的东西。 “这叫麦饺,是我家乡的食物。” “嗯,好香。——殷大哥,你的家乡在哪儿呢?” “福建。” 杨濯香生于南方,倒是知道福建之名来历,叹道:“原来你是闽国人,看来咱们的身世倒有一些相似。” “你也是福建人?” “我是吴国人,咱们的国家都被贼唐(注:指南唐)所灭!”亡国家恨,杨濯香哀恸难忍,险些掉下泪来。 116 鸠占鹊巢 又是一天,杨濯香的状况才算好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殷其雷将身上剩余的十来枚铜钱全部给这户人家的两个老人,他虽官居从四品下,但是尚未见到俸禄,身上也没什么钱。接着,又带杨濯香启程,一直往南行了二十余里。 到了一个路口,却见一个青年迎面策马而来,杨濯香大喜:“是易大哥!” 易不凡勒住马匹,翻身下马,跪在一旁:“参见小姐!” “易大哥,你起来吧!” “多谢小姐。” “这位是殷大哥,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我只怕死了几回了!”杨濯香向易不凡介绍殷其雷。 易不凡忙向殷其雷抱拳:“壮士大恩,铭感五内。” 殷其雷坐在马上答理:“不必客气!” 杨濯香因问:“易大哥,易大叔等人何在?” “就在前面不远的小镇落脚。” “怎么不在界碑亭?” “在界碑亭等了几日,不见小姐回来,带着的干粮全部用尽,这才找个小镇落脚,想来小姐也看到我们留下的暗号了。” 杨濯香点了点头:“我被契丹的节度使军掳去了,小慧为了救我,已经……”幽幽叹了口气,“幸得遇见殷大哥,否则我现在还被困在军营出不来呢!” 杨濯香又对殷其雷说:“殷大哥,我的家人现在接我来了,你可以不必护送我了。” 殷其雷怔了一怔,这小妞真如六月天气,变脸变得也太快了。现在他的任务完成了,就要将他甩到一边,请你喝杯茶水的工夫也没有吗? 殷其雷内心不爽,但是当着易不凡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当下跳下了马,搀扶杨濯香下马,说道:“濯香,我就……告辞了!” “嗯,殷大哥,你多保重!” “你也是!” 殷其雷想到自己已经出来多日,心中挂念聿皇军会有什么变故,上马又朝二人拱手,即刻离去。但是心情郁闷到了极点,自己三番五次救了杨濯香性命,到头来却是遭受这么冷淡的待遇。 易不凡望向杨濯香:“小姐,这位易兄弟既是你的恩人,咱们也没请他喝个酒什么的,是不是太不近情理了?” 杨濯香淡淡地说:“咱们的组织越少人知道越好。” “还是小姐考虑周全。” “被军队冲散的兄弟都找回来了吗?” “大部分都回来了,都等着小姐主持大局呢!” 杨濯香点了点头:“此番随我北上的寻找刘仁恭宝藏之人,不是吴国旧臣,就是他们的后人,以后都是复兴大业的中坚力量,应该加紧将失散的人找回来。” “家父已经派人出去寻找。” …… 回到聿皇军,殷其雷尚未缓过神来,就被四五个契丹大汉按在地面,一柄朴刀横在他的颈部,让他不敢动弹。 “你们想干什么?”殷其雷大喝一声。 “走,随我们去见统领大人!”那个手持朴刀的契丹大汉说道。 “老子就是聿皇军的统领!” 那大汉哈哈大笑:“你现在是逃兵,不是统领。聿皇军的统领现在是耶律破军,是陛下女石烈军的亲信。” “什么?” 忽听一人单矛匹马赶来:“耶律球球,你个狗日的,放开我殷大哥,否则老子灭了你!” 耶律球球冷笑一声,忽地腾身而起,一脚就将董浑踢到马下:“就这点本事,也敢跟我叫板!” 董浑又要起身与耶律球球拼命,殷其雷急忙喝道:“董兄弟,退下!”董浑虽然仗义,但是武功实在差强人意,绝对不是这个耶律球球的对手。 殷其雷被押入一个营帐,这营帐与汉人的营帐不同,是契丹人的营帐,旗帜上端挂着一条灰色的狼尾,规格也比普通士兵的营帐要高。 大帐之内,耶律破军高坐于上,斜睨着被牢牢按在地面的殷其雷,冷声喝道:“殷其雷,做了逃兵,你还敢回来?!” “我不是逃兵!” “你还狡辩,是你兄弟亲手上书陛下,说聿皇军的统领带着一个女人私奔去了,陛下才会派我来做这个统领!”耶律破军愤慨不已,他本是女石烈军的侍卫亲兵步军司指挥使,可比当这聿皇军的劳什子破统领威风多了。要不是这家伙不顾大义,为了一个小妞,抛弃聿皇军不顾,他要来此过这苦哈哈的日子? 殷其雷呆了一呆:“我兄弟?” “传金不换进来!” 过了片刻,金不换走了进来,朝着耶律破军行了一礼:“见过统领大人。” “金不换,你将殷其雷的罪名,一一列给他听,好让他死得明白。” 金不换答应一声,说道:“任用亲信,排除异己,此其罪一也!擅用公资,交换营妓,此其罪二也!携女私奔,荒废军务,此其罪三也!” 殷其雷气得肺都炸了,怒道:“金大哥,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没有得罪我?”金不换笑了一笑,自从蒜头做上聿皇军统领开始,他们这群人就将他金不换得罪大发了。 其实,他列的这三条罪名,在时下混乱的局面,绝对算是无可厚非的事。只是被人拿了大做文章,契丹贵族本来担心汉人势力做大,恰逢金不换告了御状,自然煽风点火,将一件小小的屁事,渲染得尤为严重,是为敲山震虎,给殷其雷背后的韩延徽、杨衮等人一个下马威,尤其是薛白衣。 耶律破军喝道:“殷其雷,你知罪吗?” 殷其雷不怒反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耶律破军见他气焰竟然还是这么嚣张,喝道:“拖出去军法处置!” 却听帐外一声高喝:“且慢!”谢王孙走了进来。 耶律破军挑了一下眉头:“谢王孙,你想为殷其雷求情吗?” “末将恳求统领大人暂停执刑。” “早死和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谢王孙笑了一笑:“这自然是有区别,人总要一死,若是早死和晚死没有区别,那么天下人倒不如现在就死了呢!” “你这话说得倒是有些意思。” “请统领大人再等片刻,陛下的圣旨马上就到,至于殷兄弟该不该死,应该是由陛下说了算吧!” 当时,耶律阮已经发过了话,说是交由耶律破军全权处置。耶律破军杀不杀殷其雷,倒也是无所谓的事,只是不甘心来统领这狗屁聿皇军。但听谢王孙的意思,似乎陛下会赦免殷其雷,这么一来,殷其雷就有可能官复原职,他自然也就跟着官复原职,回到女石烈军享福了。 耶律破军心情大爽,说道:“既然陛下的圣旨马上就到,暂且就将殷其雷的狗头留着,等着陛下处决。” 金不换暗暗心惊,自己可是押了性命在做一场豪赌,好不容易靠着一纸御状做了聿皇军的副统领,要是最终还是没能扳倒殷其雷,让他官复原职,自己的死期可就不远了。 殷其雷五花大绑地跪在堂下,谢王孙朝他示意,叫他安心。谢王孙素来未雨绸缪,早就去找殷其雷的三位金兰商议对策,决定由沙漠王、杨衮、李红蓼向耶律阮求情。这三人身份都很特殊,耶律阮不得不给面子,但是北面官那边,他也要给面子。 耶律阮暗暗感慨,为人不易,为人君者更不易。 杨衮终于带着耶律阮的圣旨来了,这是南北面官争执之后的结果,也是耶律阮中和之后的结果:殷其雷杖责一百,剥夺聿皇军统领之职,贬为火头卒! 耶律破军拿了圣旨一看,问道:“杨将军,这就没了?陛下就没说把我调回女石烈军吗?” 杨衮笑道:“耶律兄弟放心,陛下面前,在下自会为你斡旋。” “好,你杨衮说话,还是有些用处的,我在此先谢过了。” “耶律兄弟在聿皇军任职期间,我这三弟还要请你多多关照。” “嘿,你杨将军都发话了,我自然会注意的。” 杨衮转向殷其雷,为他松绑,说道:“三弟,做哥哥的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多谢二哥!”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杨衮拍拍他的肩膀,“以后做事不要那么意气用事了,提防小人!”说罢,目光如箭,射向金不换。 金不换打了一个寒颤,明明六月伏天,他却被杨衮看得全身发冷。 杨衮去后,耶律破军立即执行圣旨:“将殷其雷拖出去重责一百军棍,咳咳,谢王孙,行刑官由你安排!”他受杨衮嘱咐,就对殷其雷关照一些,让谢王孙安排行刑官,自然会安排自己人,待会下手也不会太重。 一百军棍可不是开玩笑,当初殷其雷在汉军挨了二十军棍,就已皮开肉绽,一百军棍可是会将人给打残的。 就算是由自己人行刑,殷其雷还是被打昏过去,董浑和范鸿急忙将他拖回营帐,让他趴在床上。张螺子已陪癞痢阿三去了悯忠寺,贴身料理他的二爷,董浑只叫军医前来看望殷其雷的屁股。 阿烛站在一旁,看着殷其雷的屁股血肉模糊,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范鸿因为“割鸟事件”,阿烛伤了癞痢阿三的命根子,是以对阿烛素有芥蒂,但见她此刻如此伤心,心想,她对殷大哥倒是有情有义,说道:“阿烛姑娘,你别伤心,殷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殷大哥一定不会有事,我要守在这里,等他醒来。”阿烛抹了一把眼泪。 117 二路军 殷其雷趴着睡了一觉,迷迷糊糊感觉屁股有些清凉,又听耳畔低低的抽泣声音。 殷其雷狐疑地扭头一看,见是兀颜朵儿坐在床边正在给他上药。 “亲亲好老婆,你怎么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 “阿烛呢?” “这位阿烛姑娘对你真是有情有义,刚刚赶去悯忠寺找张神医给你拿特效药,说是能够让你快些痊愈。” 殷其雷做贼心虚,又兼兀颜朵儿素对阿烛心存偏见,听她说到阿烛对他有情有义,心中咯噔一跳,说道:“亲亲好老婆,阿烛对我素来忠心耿耿,以后你也多加善待她,好不好?”他深知阿烛对自己有情有义,但是当着兀颜朵儿的面不能承认,只说“忠心耿耿”,也显得他和阿烛关系正当。 兀颜朵儿帮他上完了药,拉起他的裤子,愤愤地说:“你交的都是什么兄弟,为了自己上位,竟然把你给出卖了!”她说的自然是金不换。 殷其雷虽对金不换没有什么好感,却也没有想过他会做出如此违背道义的事,但见兀颜朵儿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生怕她为自己报仇,惹出什么麻烦,说道:“老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你暂时先别去找金不换。” “我已经找了!” “啊!” “当时他和海霸天在一起,我打不过海霸天,也没讨到便宜。” “你有没有受伤?”殷其雷关切地问。 “没有,海霸天对我手下留情,倒没对我怎样。” 说着,海霸天走了进来,他是质朴耿直之人,见到殷其雷趴在床上,显是受伤极重,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抓耳挠腮。 兀颜朵儿喝道:“你来做什么?!” “老婆,不得无礼!”又对海霸天歉意地笑,“海大哥,我不能起身招呼你,你自己找个位置坐吧!” “我就不坐了!”海霸天扯了一下衣摆,朝着殷其雷正式地鞠了一躬。(.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海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殷兄弟,金不换是俺海霸天的义弟,他今日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是俺没有教好他,实在对不起殷兄弟,做哥哥的在此给你赔个不是。” 殷其雷笑了一笑:“海大哥不必内疚,此事与你无关。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自有欠缺之处,金大哥才能抓住我的把柄。海大哥,你说是不是?” “殷兄弟,你真是大人大量,俺海霸天汗颜哪!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训这狗娘养的东西!” 殷其雷本想客气一下,但他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笑道:“海大哥,金大哥是你义弟,千万不要为了我伤害你们的感情。再说,他现在是聿皇军的副统领,你就算是他义兄,也是不能对他动手的。” 海霸天性子实在,不出所料地中了殷其雷的欲擒故纵之计,怒道:“就算他是天王老子,他也是俺海霸天的义弟,俺就不信还教训不了他了!”说罢,怒气冲冲地去了。 兀颜朵儿愤愤地说:“倒要看看海霸天怎么教训金不换,最好将他打成残废!” “好了老婆,这等小人,提他干嘛,影响心情!――来,让亲亲好老公亲一下!” 兀颜朵儿急忙躲开:“你看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老实。” “哎哟,疼,疼死我了!”殷其雷装模作样地叫唤起来,其实他的屁股确实是疼,但他堂堂七尺男儿,这点忍痛能力还是有的。 兀颜朵儿见他喊疼,明知他在作假,还是下意识地靠了过去。殷其雷趁机一把将她扯到床边,在她光洁的面颊上面亲了一口。(.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兀颜朵儿怕他动弹,触动患处,没有挣扎,只是白他一眼。 “对了,刚才沙漠王和李姑娘过来看你,见你没醒,就走了。” “他们有说什么吗?” “沙漠王嚷着要为你报仇,被李姑娘给劝住了!” “还是四妹稳重!”殷其雷毫不吝啬地夸赞。 兀颜朵儿不满地说:“你的意思是说,我不稳重了?” 殷其雷猛然想起,兀颜朵儿也是一心想他报仇来着,并且付出行动,只是行动未果而已,忙道:“不不不,亲亲好老婆,你心中爱我,看到我受这么重的伤,难免冲动一点,并不是你不稳重,而是你太爱我了!” 兀颜朵儿含笑斜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 说着,董浑入帐,叫道:“殷大哥,墩子……不,阿伊古丽来了!”他身后的阿伊古丽跟着过来。 殷其雷急忙将衣衫后摆往下拉了一些,遮住血渍渗透裤子的臀部,笑道:“好妹子,你也来了?” “我听说你又被打了屁股,殷……哥哥,严重吗?“ 殷其雷笑道:“行刑的是自家兄弟,他们手下留情,一点都不严重。” “你别骗我!”阿伊古丽随董浑过来的时候,可是听他说过,殷其雷被打了一百军棍,就算兄弟手下留情,怎么可能一点都不严重? “不信你问你嫂子?”殷其雷朝着兀颜朵儿使了一个眼色。 兀颜朵儿会意,笑道:“阿伊古丽,我刚刚给亲亲好老公上过药了,没什么大碍的。” 阿伊古丽这才没说什么,但是表情始终将信将疑。 董浑嘿嘿笑道:“殷大哥,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海霸天拿着青铜锤追杀金不换呢,现在两人都被耶律破军请到大帐谈话了。” “以后,你们都要提防着金不换。” “提防个屁,咱们还怕他不成?” 殷其雷笑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这孙子使的是阴招,咱们在明,他在暗,还是小心为上。” “殷大哥,你的仇就不报了吗?” “我殷其雷这辈子只吃女人的亏,其他人要想整我,哼哼,我自然是要整回去的。只是现在这孙子是聿皇军的副统领,要整他需要花点心思,千万不要让他发现咱们有了报仇之心,表面依旧对他恭恭敬敬,这样才能让他疏于防患。等到逮到机会,给他置命一击,让他没有翻身的机会!” “嗯,殷大哥,我都听你的。” 阿伊古丽暂时还在甄氏身边服侍,没在聿皇军耽误太久,董浑送她出了军营。 …… 次日,忽然圣旨下来,耶律安端前线连吃败仗,耶律阮终于按捺不住,准备发二路军救援。三军阵前,举行拜将仪式,封薛白衣为大元帅,暂领虎符和金杖。金杖就是黄金打造的权杖,象征身份和权力,见杖如见天子,类似尚方宝剑的功能。金杖上面镌刻契丹“青牛白马”的传说,传说很久很久以前,骑着白马的神人与骑着青年的天女,相遇于潢河和土河交汇之处,于是干柴烈火,创造一个民族。也就是说,他们是契丹的始祖。 当然,耶律阮做出这个抉择,是经过重重阻碍的。因为契丹贵族并不愿意看到兵权落入汉人手里,哪怕只是暂时的。但是却又无可奈何,谁叫耶律安端这么不给力了呢! “军师,朕的江山就托付给你了!”耶律阮将虎符和金杖交到薛白衣手里的时候这么说。 薛白衣早已察觉耶律阮对自己的不放心,从前耶律阮对他言听计从,那是因为耶律阮始终手里握着兵权。身为契丹的最高领导人,耶律阮自然希望贤能辅佐大业,但要是此人要是太贤能了,贤能到他驾驭不了,他就不能不担心了。何况,薛白衣现在分了他的大部分兵权,如虎添翼,凭他如今的威望,加上他的才能,要想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薛白衣看破耶律阮的心思,笑道:“江山依旧是陛下的江山,微臣只是在帮陛下扫清障碍。” “如此,还请军师多多费力!” “陛下隆恩,微臣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耶律阮命人拿酒上来,与薛白衣对饮一樽,接着又命甄氏与他对饮一樽。 薛白衣拿起金兽酒樽的时候,深深望了甄氏一眼,扫清耶律阮的障碍,他的帝王才能安稳,而她,也能做个太平皇后。 是的,他要让她成为契丹的国母,契丹历史上第一个汉后! “薛郎,行军在外,你要多加小心!”她仍忍不住对他关心,他是她在异乡唯一的亲人了。 薛白衣恭敬地作揖:“娘娘放心,微臣一定凯旋归来!” “陛下,请让臣妹随军出征!”刘虹忽然策马赶了过来,大声疾呼。 耶律阮待她下马行礼,才道:“你是一国公主,从前受了这么多苦,朕又怎么忍心让你再冒矢石之险?” 薛白衣沉吟片刻,说道:“陛下,微臣请求让安乐长公主随军!” 耶律阮想要再说什么,忽见甄氏眉目带笑地对自己使了一个眼色。耶律阮恍然大悟,他早听甄氏说,刘虹对薛白衣有意。而看刚才的情形,薛白衣请求刘虹随军,只怕对刘虹也是有情。他要是靠刘虹来拉拢薛白衣,他也放心多了。最重要的是,刘虹还能替他监视薛白衣。 “既然大元帅都这么说了,朕就允了你吧!”说罢,耶律阮意味深长地望了薛白衣一眼。 接着,三军朝着西面射鬼箭,呼声震天,气势浩荡。仪式结束,即命聿皇军作为先锋部队,疾速赶往新州,薛白衣自引中军随后。 118 四品火头卒 大军行走是很慢的,远比个人单独行动要慢得多,聿皇军作为先锋部队,就是要走在大军前面,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目的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殷其雷伤势未愈,难以行走,趴在一辆马车上面。马车当然不是那种豪华的马车,没有车壁,没有车幄,直接露天的板车,被一匹马拖着跑,颠簸不已。抓来的十几个营妓,也是坐在这种马车上面,本来先锋部队是不能带营妓的,因为她们严重影响行军速度。但是好在人数并不多,容易安排,何况她们都是聿皇军的私有财产,必须带在身边。 到了傍晚,安营扎寨,殷其雷被董浑扶进营帐,依旧趴在床上。 “殷大哥,你先躺着,吃饭的时候,我把饭菜给你送来。” “好。” 殷其雷只是趴在床上打盹,隐隐觉得有人扒他裤子,登时一个激灵:“谁?!” 碧奴急忙跪在地面:“殷大哥,是我!” “碧奴,我不否认我对女人很有吸引力,但是你怎么可以乘人之危呢?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偷看我的屁股,你这种行为,太不地道了!”殷其雷语重心长。 碧奴忙道:“不是的,殷大哥,我来给你上药。” 殷其雷看她手里果然拿着一只陶制的药罐,他受的伤太重,用药也快,昨天的药早就用完,碧奴又去军医那里重新拿了一块。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殷其雷拿过碧奴手里的药,虽然碧奴这小妞还算有些姿色,但到底是癞痢阿三看上的人,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动那种心思的。 心思这种东西很奇怪,一动之后,就会越动越严重。是以,殷其雷就连一动的机会都不能给碧奴,生生将自己的心思扼杀在摇篮里。何况,如今他的身边并不缺少女人,碧奴对他也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但对癞痢阿三就不一样了。 “殷大哥,你是不是嫌弃我?” “何出此言?” “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上药,是嫌弃我做了营妓,不干净吗?”碧奴一脸幽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殷其雷见她依旧跪在地面,说道:“你先起来说话。” 碧奴起身,又说:“殷大哥,阿烛姑娘为你求药,尚未回来,就让我来伺候你吧?” “我自己可以的,你先出去吧!” 碧奴伤心欲绝,掩面跑出营帐。 殷其雷叹息摇头,暗怪自己太有魅力了,每个女人见到他,都会前仆后继地往他身上扑。这种感觉,是他在现代从未遇过的,难道他的屌丝身份发生改变了吗? 他没去多想,打开药罐,找了一根小木片,揩了一些黑色的药膏,搽在自己的患处。但是,他很快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这药膏和昨日的药膏有些不同。昨日的药膏是清凉的,而这次的药膏竟然让他痛痒难当。 他没有再搽下去,拿着药罐,支着一根藜杖蹒跚地走了出去,因找碧奴问个清楚才行,这药膏是不是拿错了。 营妓的营帐外面一个士兵鬼鬼祟祟地徘徊,殷其雷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个士兵吓了一跳:“小的是刚来的新兵,叫二狗子。” “你这名字霸气,鬼鬼祟祟地干嘛?”殷其雷见他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对异性产生兴趣也是很正常的事。 “没……没什么。”二狗子闪烁其词,然后一溜烟地跑开了。 营妓的营帐外面守着两个士兵,都是殷其雷亲手挑选的亲信,杨濯香走后,碧奴也被安排到了这个营帐。 殷其雷问道:“没出什么状况吧?” 士兵甲:“没有,都按将军的吩咐,不许闲杂人等骚扰这些姑娘。” 殷其雷:“我不是什么将军了,就叫我殷大哥吧!” 士兵乙:“将军,陛下的圣旨虽然撤了你统领的职位,贬为火头卒,但是你从四品下中郎将的封号没有被撤。嘿嘿,这么说来你还是将军,其实,在我们弟兄的心里,你才是咱们聿皇军唯一的老大。” 士兵甲:“不错,耶律破军虽然霸占你的位置,但是弟兄们的心里都是向着你的。” 殷其雷心想,原来耶律阮还给自己留了一手,不禁心中暗喜,又正色地道:“这话当着我的面说就罢了,千万不要落入耶律破军的耳朵里。” 士兵甲:“兄弟会意的。” “碧奴在里面吗?” “刚刚说要去给你拿药,就没回来了!” 忽听远处一声尖叫:“啊,救命啊!” 殷其雷望去,却是金不换正在拉扯碧奴,似乎要将她拖入自己的营帐之中,碧奴死命不从。 金不换一个巴掌将她揩倒在地:“千人骑的贱货,在老子面前倒装上烈女了?!” 殷其雷拄着藜杖走了过去,怒道:“金不换,你的本事就只会欺负女人吗?” 金不换冷笑:“哟,殷兄弟,你的伤势恢复得不错,看来可以到伙房报到了吧!” “殷大哥,救我!”碧奴抓着殷其雷的衣袖哀求。 殷其雷不去理会金不换,扶起碧奴就走。金不换身后还有几个士兵看着,他现在好歹也是一个副统领,眼见殷其雷这么不给面子,不禁大怒:“殷其雷,你给我站住!” 殷其雷慢悠悠地扭头:“副统领大人,你有什么指教吗?” “你一个小小的火头卒,见到我为何不行礼?” 殷其雷笑了一笑:“我是火头卒不假,但也是从四品下的火头卒,你个副统领充其量不过五品,按理你应该向我行礼才是!” “你!”金不换肺都气炸了,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一茬,不错,耶律阮只剥夺了他聿皇军的统领之职,使他无法管理军务而已,但这小子奋威中郎将的封号还是在的。 “怎么,还不给我行礼吗?” “哼!”金不换甩了一下衣袖,愤然离去。 碧奴又跪了下去:“多谢殷大哥救我。” 殷其雷伸手又要去扶,却又触动臀部伤势,说道:“你是阿三的故人,阿三是我兄弟,咱们也就是自己人,以后就不要动不动给我下跪了。” “是!” “对了,碧奴,你这药是不是拿错了?” “这药是我到军医那里拿的,不会有错,是给你的药。” 殷其雷忍不住抓了一下屁股:“可是这药我抹上去,为什么又痛又痒?” “啊,军医说这就是昨天你用过的药,一模一样,昨天也没听你说有什么不适呀?” 殷其雷暗暗奇怪:“军医与我都是相熟的人,绝对不会害我。” “殷大哥,你……你是怀疑我吗?”碧奴急得又要下跪。 殷其雷急忙将她扶住:“你别再跪了,我屁股疼,不能老是弯腰扶你。” 碧奴委屈地说:“殷大哥,你相信我,我……我没在药膏里动手脚。”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觉得奇怪。碧奴,你再想想,这要还经过谁的手?” 碧奴想了一下,忽然叫道:“是金大人!我从军医的帐里取药出来,就遇到金大人了。他问我为谁取药,又将药罐拿去看了一下,会不会……” “王八羔子,最好不要落在老子手里!” “殷大哥,都是我不好,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这事不怪你,连我都不防不住他,才会中了他的阴招,何况你了。” 碧奴要了殷其雷手里的药罐,打开看了一看,发现药膏上层沃了一些水渍,就如雨后的坑洼。又拿木片向里挖了一下,发现底下的药膏却很凝实,想来上面一层的水渍是金不换放下去的。 碧奴将药罐放到鼻端嗅了一下:“怎么有一种臭猪肉的味道。”手指沾了一些药膏上层水渍放入嘴里。 殷其雷吃了一惊,看着碧奴还在吧唧着嘴,皱了皱眉:“很好吃吗?” “殷大哥,我知道金大人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了。” “什么?” “就是腌制猪肉剩下的盐卤。” 天气炎热,军中吃不完的肉类,都会拿去腌制,以免腐坏。所谓盐卤,就是腌肉沥出来的那些液体,里面掺杂盐、矾,以及其他一些调味品的成分。 “细胞烂掉,他可以再低级一点吗?”殷其雷忍不住又抓了一下屁股。 “好在只是盐卤,待会儿我帮你擦洗一下就没事了。” 殷其雷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操,这小妞也太如饥似渴了吧,这么垂涎他的娇臀,而且还是血肉模糊的娇臀,口味真重! “殷大哥,为什么你要拒绝我的一片好心?”泪水已在碧奴眼眶打转。 “碧奴,你是阿三的人,你不能为我做这些事情。”殷其雷想是警告似的说。 “我不是他的人,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他对你的心思,你应该清楚。” 碧奴心里在说:那我对你的心思,你清楚吗?自从他将她带离兴国军,又以宝刀换回杨濯香,再是义释营妓。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和她从前遇到的男人都是不同的。就是因为这一份不同,让她产生要接近他的冲动。但是心里说的话,却没有从嘴里说出来。 她只说:“殷大哥,我只想向阿烛姑娘一样,留在你的身边,伺候你,报答你的恩情。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殷其雷拒绝得很干脆。 119 佘太君 殷其雷又向军医拿了药膏,叫人打了盆水,回到营帐,自己胡乱擦了一下患处,重新上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董浑送了饭菜进来,殷其雷站着和董浑吃了一些,因为他不能坐着,更不能趴着吃饭。 却见范鸿匆匆走了进来:“你们快去看看,旗门外来了一个小妞叫阵,已经连败咱们三员大将了!” 殷其雷和董浑立即放下碗筷,随着范鸿走向旗门,门口已经聚集一群将士,正在看着大喇叭与一个姑娘骑马交战。那姑娘上穿葱绿水衫,下着六幅红罗裙,里面衬着一条素白绸裤,足点一双凤头绣花鞋,胯下小白驹,端的英姿飒爽,冷艳无双。只见她手中朱缨枪抖了开来,朱缨飞卷,犹如漫天红雨,煞是好看。噗的一响,朱缨枪破开大喇叭双鞭,直入大喇叭中宫。尚幸那姑娘不欲伤人,枪势缓了一下,大喇叭急忙拍马回来。 那姑娘叫道:“把我妹妹交出来,否则本姑娘一把火烧了你们军营!” 聿皇军的新统领耶律破军带着二十几个契丹随从赶了过来,想来他刚刚喝了些酒,是以红光满面,醉意盎然,喝道:“来者何人?敢在我军前叫嚣,活得不耐烦了吗?” “我叫折赛花,你们这群狗贼,抓了我妹妹,快将她交出来,否则本姑娘要你们好看!” “奶奶的,好大的口气,耶律球球,将此女生擒,晚上给我侍寝!” 耶律球球高举大刀,拍马而出,立时就与折赛花交战一起。 殷其雷听得折赛花的名字,只觉熟悉,搜肠刮肚想了好一阵子,忽地脑海闪过一道白光:佘赛花?! 他虽不谙历史,但总算对杨家将的故事有些熟悉,佘赛花本姓折,后因说书人以讹传讹,变成了佘。那么,折赛花的妹妹,难道就是自己带回来的营妓折金铃。 殷其雷正在想着,啪的一声,耶律球球已被折赛花砸下马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耶律球球狼狈不堪,急忙回到阵里,耶律破军立即给他一个大盖帽,怒道:“连个小妞都搞不定,真丢契丹人的脸!”取了瑞兽吞云刀,就要上阵。 金不换急忙阻止:“此女连败咱们五将,非同小可,将军不可亲自上阵。反正咱们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将她擒获就是,何必跟她单挑呢!” 耶律破军大手一挥:“给我上,谁要擒到这小妞,本将重赏!” 将士一拥而上,折赛花只身一人叫阵,就算武功再高,此刻也抵挡不住,打马遁去。折赛花胯下小白驹行动如电,将士无法追上,只在身后放箭。 耶律破军狠狠给了金不换一个耳光:“都是你出的馊主意,现在人跑了!”耶律破军对金不换也没有什么好感,要不是这小子多事告发殷其雷,他也不用离开女石烈军,现在还要风餐露宿地行军打战,聿皇军的伙食可比女石烈军差太多了。 金不换点头哈腰,不敢言语。 殷其雷觉得好笑,与董浑又回去吃饭。 饭后,董浑收拾碗筷,殷其雷拄着藜杖去往营妓的营帐。十来个营妓正在帐内给将士缝补衣裳、纳鞋底,见到殷其雷,个个起身施礼。虽然殷其雷如今落魄,身份也是今非昔比,但他毕竟是她们的恩人。 碧奴抬眼望他,目光充满幽怨之情,殷其雷不敢看她,只向一旁坐在灯下纳鞋的折金铃说道:“金铃姑娘,你随我出来一下。” “什么事?”折金铃随他走了出去。 “你是不是有个姐姐叫折赛花?” “你怎么知道?” “今天她来军营找你,被人赶走了。” “噢,我听说今天军营有人前来闹事,没想到是我姐姐。” “你姐夫是不是叫杨业?” 折金铃微微愠意:“你别胡说八道,我姐还没嫁人呢,哪来的姐夫?” “噢,那你嫁人了吗?”殷其雷笑着看她,折金铃虽然故意将自己弄得蓬头垢面,但殷其雷还是可以看出她是十足的美人胚子。 “关你什么事?” “你一定是没人要了。” “谁说的,你以为我生得很丑吗?”折金铃不服气地说。 “不然你以为自己很漂亮吗?”殷其雷故意打击她。 “哼,我是故意扮丑的,这样你们臭男人看到我,就会对我敬而远之!”折金铃气呼呼地说,“我本以为你会和其他男人有些不同,没想到也是以貌取人。” 殷其雷微微一笑:“好了,不和你闹了,我猜想你姐还会再来找你,她一个人绝对不是聿皇军这么多将士的对手,你赶紧出营找她去吧!” “现在你又不是聿皇军的统领,你说话已经没用了,你叫我走,我就能走吗?” 殷其雷想想也是,如今金不换与他撕破脸皮,本性全部流露出来,作威作福,尤其与他作对。金不换素来就将这些营妓看成聿皇军的私有财产,绝对不会那么容易放折金铃走的。 “我倒有个办法,明日行军的时候,到了茂密的地方,你借口去小解,就可以逃走了!” 折金铃沉吟片刻,说道:“嗯,也只有这样了,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嘛!” “你这叫什么话,我聪明得这么明显,你竟然没有看出来?” 折金铃白他一眼:“不要脸!” 忽见耶律破军手下的两个契丹汉子走了过来,径直进入营妓住的营帐,把守的两个士兵也不敢阻拦,接着里面传来尖叫。 殷其雷大吃一惊,也不管屁股疼痛,大步赶了过去。掀开帐门,两个契丹汉子正在拉扯碧奴,碧奴不肯顺从,挣扎不已。 殷其雷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汉子甲望了殷其雷一眼:“哟,殷兄弟呀,统领大人叫我们过来带个小妞陪他睡觉,这小贱人竟然不肯,你说气不气人?” 汉子乙不满地朝着碧奴叫嚷:“你是营妓,就是奴隶,统领大人叫你陪他睡觉,那是看得起你!” 碧奴失声叫道:“我不要!”哀求地望向殷其雷,“殷大哥,我不要陪契丹人睡觉!” 言语之下,似乎有些嫌弃契丹人的意思,汉子乙大怒:“你个贱种,你被抓来做了营妓,一定陪过很多男人睡觉,为什么不陪契丹的男人睡觉?” 碧奴咬牙切齿:“你们契丹人杀了我哥哥,我恨你们!” 汉子乙拔刀而出:“你不跟我们走,我就杀了你!” 殷其雷怒道:“你们这么欺凌一个弱女子,算是什么男人,他娘的真给萧峰丢脸!” 两个契丹汉子齐齐一怔:“萧峰是谁?” “是你们契丹的大英雄!” 两个契丹汉子对望一眼,表示都没听过萧峰这号人物,但他姓萧,多半也是契丹后族的人。 殷其雷将碧奴拉到自己身后:“先前我下过禁令,不许任何人骚扰这些姑娘。” 汉子甲哑然失笑:“殷兄弟,你别忘了,现在聿皇军不归你管!” 汉子乙拿刀指着殷其雷:“让开!” 众营妓见动上家伙了,都是吓得面如土色,却见痴婆子颤巍巍地走出来:“碧奴不想去,你们就别为难她了,老婆子愿意陪你们去,我可会伺候人了,保证让统领大人满意。” 虽然痴婆子舍己为人,精神可嘉,但是殷其雷看着总有一种蛋疼的忧伤,要不是早知她的精神有些问题,恐怕会把她的话当成调侃。 两个契丹汉子面面相觑,汉子乙将刀转向痴婆子:“老乞婆,你是在戏弄大爷吗?” 痴婆子无辜地说:“我……我没有……” 汉子乙拿刀便砍,殷其雷眼疾手快,藜杖迅速在他脚下一绊,汉子乙啪地仆倒在地。 “混蛋!”汉子乙转身拿刀砍向殷其雷。 殷其雷藜杖一挡,立被砍为两段,要是平常,殷其雷自然不惧两个小小的角色。但是此刻,他受重伤未愈,屁股以下全部麻木不仁,等于一个半残废,行动大受限制。 但见一刀斩下,险陷地将身一侧,猱臂抓向汉子乙的手腕。按照泼魔八式的变化,此刻应该趋身膝盖撞击对方腹部,但是他的膝盖根本抬不起来,只有将汉子乙甩了出去。 汉子乙跌在地上滚了一圈,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但是汉子甲也已拔刀相向,当的一响,一柄弧剑挡住他的刀锋。却是阿烛及时赶到,剑锋一转,划破汉子乙的胸口。 两个契丹汉子一见,不敢逞强,狠狠瞪了殷其雷和阿烛一眼,愤愤而去。 “殷大哥,你没事吧!”阿烛急忙扶住殷其雷,关切地问。 “没事,幸亏你来了,否则这世上又少了一个超级无敌翩翩美少年,那些芳心寂寞的小妞可怎么办?” “你别胡说!”阿烛有些责怪的意味。 “怎么,你觉得我不是美少年吗?” 阿烛忙道:“不是,只是你不要诅咒自己,你是殷大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一定都不会有事的。” “那是因为我的身边有你这颗福星嘛!” 阿烛芳心暗喜,又说:“殷大哥,我把张神医给你配的药膏带回来了,你的伤很快就能痊愈了。” “噢,恭喜你了,你又能欣赏我霸气测漏的屁股了。” 阿烛满面红霞:“殷大哥,你又不正经了。” 碧奴看着他们打情骂俏,心里酸溜溜的,殷其雷虽然三番五次救她,可她,却一直不在他的眼里。 120 拿什么拯救你(上篇 ) 殷其雷又向阿烛问了一些癞痢阿三的情况,也是故意问给碧奴听的,但是碧奴似乎对此并无兴趣,她只沉浸在自己幽怨的心事里面。 耶律破军带着几个随从掀帐走了进来,殷其雷在营妓的营帐耽误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待耶律破军亲自过来,他知道耶律破军一定会来。 “殷其雷,你什么意思?”耶律破军大动肝火。 殷其雷微微一笑:“统领大人,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 “哼,如今聿皇军由我做主,这些营妓虽是你当初买回来的,但现在通通都是我的,我想叫个营妓陪我睡觉,你为什么阻止,还打伤我的手下?!” “统领大人,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你强迫这些姑娘陪你睡觉,她们心不甘情不愿,你又能够得到多少乐趣?只有弱者才会强迫女人!” 耶律破军哈哈大笑:“谁说她们心不甘情不愿?”拔出佩刀,笃的一声,插入地面,扫了众营妓一眼,阴冷地道,“今晚你们谁愿意陪老子睡觉,老子赏她两升米。” 两升米,似乎不算什么,殷其雷觉得耶律破军太可笑了。但是,真有两个姑娘走了出来,说是愿意陪耶律破军睡觉。殷其雷大跌眼镜的同时,心中难免涌起复杂的情绪,为了生存,尊严是可以被人践踏在地的。 痴婆子欣喜若狂:“统领大人,我也愿意。” 耶律破军像是见鬼一眼盯着痴婆子:“阿婆,你……也是营妓?” “你听过燕赵一枝花吗?那是我年轻时候的艺名,当时我是的花魁,不知多少俊俏的后生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后来,我就从良嫁给一个老实的汉子,汉子没两年就死了,唉!又过了两年,我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但是我那儿子不学好,落草做了山贼,被官府通缉,现在也不知在哪儿?”痴婆子神情痴痴迷迷,想起往事。 阿烛附在殷其雷耳畔,奇怪地问:“殷大哥,她丈夫都死了两年了,她怎么会有儿子?” 殷其雷笑道:“这算什么,哪吒可是在娘胎里待了三年零六个月才出生的。” “谁是哪吒?” “一个神仙。” 阿烛不明觉厉,她是素知汉人神仙多得数不胜数,而神仙多半都有异于常人的人生体验。 耶律破军听说痴婆子诉说往事,笑得差点抽筋:“死老太婆,你以前还是一个妓女?” 痴婆子得意地说:“是呀,当年我可是艳名远播,大人,你瞧我美不美?”痴婆子朝着耶律破军抛了一个媚眼。 耶律破军打了一个寒颤,叫道:“滚到一边,不要调戏本官!” 痴婆子被他一吓,立即退到一边。 耶律破军又说:“你还有谁愿意陪我睡觉?” 又有一个姑娘走了出来。 殷其雷痛心疾首:“你们……” 耶律破军大笑:“你们汉人的什么狗屁贞操,两升米就没了,哈哈哈哈!” 又转向殷其雷:“殷其雷,本官这回没有强迫她们吧,她们都是自愿的!” “你用利益诱惑她们,和用强迫的手段同样卑鄙!” “她们要真是贞洁烈女,别说是两升米,就是两升黄金摆在她们面前,她们也不会动心!” 殷其雷一时语塞,但他知道耶律破军不仅仅是利诱而已,还有威逼,变相的威逼,他在地面插了一柄刀,远比两升米更有杀伤力。 “谁是碧奴?!”耶律破军喝了一声。 碧奴螓首低垂:“妾就是。” 耶律破军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笑道:“倒有一些模样,你愿意陪老子睡觉吗?” “我……” “老子身边缺个小妾,你刚才不是自称妾吗?你就做老子的妾,你意下如何?到时,你就不是营妓,跟着老子吃香的、喝辣的,再给老子添几个娃!你愿意吗?” 碧奴微微动容,望了殷其雷一眼,殷其雷也在望着她,她又急忙别过头去:“统领大人,殷大哥是我救命恩人,我想给他上一次药。” 殷其雷吃了一惊,这小妞怎么还不放过他的屁股,忙道:“不必麻烦你了,我有阿烛就行!” 碧奴心下一凉:“统领大人,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耶律破军笑道:“自然是真的。” 碧奴盈盈拜倒:“妾,愿意伺候大人。” 耶律破军得意万分,扭头对殷其雷道:“我和你一样,不喜欢强迫女人,只有弱者才会强迫女人!” 殷其雷叫道:“碧奴,你疯了吗?” 碧奴淡淡地说:“自从父母将我卖给粟特商人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疯了。” “你不是说契丹人杀了你姐姐,与你有血海深仇吗?” “这都是命!” “不是的,碧奴,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我就是拼了这一条命,我也会护你周全!” “谢谢你,殷大哥。” 碧奴朝着殷其雷拜了三拜,起身,向耶律破军说:“大人,咱们走吧!” 殷其雷急忙抓住她的皓腕:“碧奴,不可以,你是阿三的人,你不能跟别的男人走!” 碧奴笑了起来,笑出了泪:“我不是阿三的女人,一直以来,都是他一厢情愿,就像我对你一厢情愿一样。你为了你的兄弟义气,就可以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吗?” 耶律破军拔出地面佩刀,指向殷其雷,正色说道:“看在杨衮的面上,我对你礼让三分,你最好记住你的身份,火头卒!” 看着耶律李胡带着碧奴和三位姑娘扬长而去,殷其雷心如死灰,乱世之所以为乱世,不仅仅是世道丧乱,而是人心丧乱。 殷其雷目光缓缓地扫过帐内的其他营妓,最后目光落在折金铃的脸上:“我终究……还是救不了你们……” 被阿烛扶着走出营帐,月光清明,犹如水银一般泻了下来。殷其雷一路没有言语,阿烛小声地问:“殷大哥,你是不是喜欢碧奴姑娘?” “不是。”殷其雷无力地回答。 “但你为什么伤心呢?” “我伤心了吗?” 阿烛重重地点了下头:“我从未见过你这个样子。” “那是因为我屁股疼。” “噢,那我赶紧扶你回去,给你上药。” 回到自己营帐,阿烛扶着殷其雷趴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拉下他臀部的裤子,取出张螺子调配的药膏,一点一点地搽在患处,动作温柔得像是抚慰谁的忧伤。 “阿烛,这药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张神医的药,素来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阿烛给他搽了药,拿了一条干净的布条过来,说道:“殷大哥,伤口还是拿布贴一下吧,不然药膏都蹭到你裤子上了,你把裤子脱了,我帮你洗洗吧!” “嗯,你帮我脱吧!” 阿烛低了下头,小声地说:“你自己脱吧!” 殷其雷见她灯下娇羞,本来并不出色的容貌,此刻也变得明艳夺目,故意叹了口气:“我屁股这么疼,可是什么动不了了。” “那……那我帮你吧!” “看你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哪有?”已经动手去脱他的裤子,怕碰到他的伤口,动作十分小心。 脱了外裤,又***,然后拿了干净的布条,贴在他屁股的患处上面,药膏有些黏性,布条可以粘在上面。 殷其雷趴在床上,笑道:“阿烛,我的屁股是不是很性感呀!” 阿烛和他相处这么久,一些殷其雷使用频率比较高的现代词汇,结合语境,她也依稀能够猜出其中的意思,笑道:“是呀是呀,殷大哥的屁股最性感了,天下再也没有这么性感的屁股了!” “还是你有眼光,等我屁股的伤痊愈,一定让你好好亲亲我的屁股。” “我才不要呢!” “那我亲亲你的屁股好不好?” “不要,你好恶心!” 殷其雷嘿嘿一笑,搂她过来,亲了一口:“阿烛,跟在我身边,实在委屈你了!” 阿烛急忙摇了摇头:“我不委屈,我只是一个笨丫头,什么事情都不会,殷大哥不嫌弃我,我就已经感激涕零了。” “晚上陪我睡觉好不好?” “啊!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怎么……” 殷其雷在她光洁的额头弹了一指:“你想什么呢,色狼!我只说要你陪我睡觉,又没叫你陪我做其他事情。唉,你越来越荡漾了,这一点很让人忧心啊!” 阿烛面红耳赤,又撅了一下小嘴,她敢打赌,他刚才心里就想着那档子的事。只是被她点破,现在又来装正人君子,真是恶人先告状。 阿烛拿了干净的裤子,替他换上,难免又要被殷其雷捉弄一番,阿烛只是不答理他。殷其雷觉得兴致索然,比如滚床单的时候,女人像具死尸一样,一动不动,你还有多少兴致? “好了,我不捉弄你了!”殷其雷缴械投降。 阿烛忽地扑哧一笑:“我赢了!” “什么你赢了?” “以后你再捉弄我,我就不答理你,让你自动消停。” “好呀,你也来捉弄我,你越来越坏了,我要惩罚你,晚上你必须陪我睡觉!” 军中男女有别,阿烛本来有个独立的营帐,这待遇本是先前殷其雷亲自批的。而南京城外扎营的时候,因为兀颜朵儿的赛里部就在附近,殷其雷怕她忽然查岗,是以有时和阿烛xx之后,也不敢让她留在自己营帐过夜。 现在,天高皇帝远,他还怕个毛线! 第121章 拿什么拯救你(下篇 ) 次日,聿皇军继续朝着新州方向出发。 经过多日征兵,聿皇军的队伍已经状达六千余人,其中包括薛白衣拨给的马匹,组建成了一支一千多人的骑兵。 殷其雷敷过阿烛带来的张螺子的药膏,虽然屁股的伤势尚未痊愈,却已能自由地行走,与营妓、伙夫一起,跟在队伍的后面。 到了一处丛林密集的地带,殷其雷就向折金铃使了一个眼色。 折金铃会意,就向看押营妓的头儿说道:“军爷,我向小解。” 那头儿也是极有心眼:“你想尿遁?” “你要是不放心我,你可以陪我去呀!” 要是像碧奴这般姿色的姑娘,头儿自然是很愿意陪她一起小解,但是折金铃故意将自己弄得蓬头垢面,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身体也不知多久没洗,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头儿眉头一皱:“想得倒美!” “那你不陪我去,我只有自己去了!” “不行!” “欸,人有三急,我憋不住了!”折金铃捂住小腹,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 殷其雷向头儿道:“兄弟,你就让她去吧,这兵荒马乱的,想来她也不敢乱跑。住在军营有吃有喝,到了外面,说不定就饿死了!” 殷其雷现在虽是火头卒,但毕竟也是当过统领的人,何况他的从四品下中郎将的封号还在,头儿也不敢对他无礼,说道:“既然殷大哥这么说了,你就去吧,快点,别赶不上行军的路程。” 折金铃望了殷其雷一眼,嘴角挑起一勾微笑,奔入旁边的密林。 走了一段路程,不见折金铃回来,头儿大惊:“不会逃跑了吧!” 殷其雷也故作惊讶:“不可能吧,她一个弱女子,就算跑了,孤身一人在这世道也活不成。” “不行,我要找她回来!” 殷其雷急忙将他拉住:“算了兄弟,那么丑的一个姑娘,你要来干嘛,多看一眼都会影响性能。” “殷大哥,这是上头交代的,不能走失一个营妓,不然兄弟的屁股可就要像殷大哥一样了。” “放心,你就说这丑姑娘身患重疾,死在路边了,反正是个丑姑娘,谁会在意呢!再说,你现在去找,能找回来吗?” 头儿暗暗跺足:“罢了罢了!” 殷其雷心头一块石头落地,总算解决了折金铃的问题,但是碧奴…… 想来她昨日伺候得耶律破军十分爽利,已不和普通营妓一起徒步,而是坐上一辆马车,当然,是和殷其雷上次坐的一样的简陋马车,聿皇军穷得叮当响,可置不起那些达官贵人的豪华马车。 前面出去探路的哨骑飞奔而来,下马禀告:“统领大人,前方不远发现营寨。” “谁的营寨?”耶律破军坐在马上懒洋洋地问。 “依旗号来看,似乎正是新州刺史的营寨。” “噢,是自己人,且去与他会合。” 谢王孙忙道:“大人,恐防有诈!” “有什么诈?” “新州已被占领,若是敌军打出新州刺史的旗号,引着咱们前去,事情可就不妙了!” 耶律球球冷笑:“反正都要打,他不来打咱们,咱们也要打他。他若打出新州刺史的旗号,引着咱们去打,那就是活得不耐烦了,咱们就跟他打,怕个鸟!” 耶律破军一掌落在他的脑门:“你懂个屁,汉人素来狡诈,他能引着咱们去打,自然也就设了埋伏!” 虽然耶律破军那句“汉人素来狡诈”骂倒一大片人,就连谢王孙也在其内,但是耶律破军能够这么谨慎,谢王孙还是有些放心,比起战争的胜负,个人的荣辱对于谢王孙也不那么重要,暂时抛弃种族偏见,笑道:“大人,不如在此稍作休息,再派细作打探一番。” 耶律破军依言,吩咐全军原地休息,派出细作打探。 “殷大哥,喝口水吧!”阿烛将水囊递给殷其雷。 殷其雷走到树荫底下,喝了一口,说道:“这鬼天气,越来越热了!” 不经意地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日在营妓的营帐外面徘徊的士兵,叫做二狗子,因为名字霸气,他一下子就记住此人了。 二狗子探头探脑地望向营妓扎堆的树下,却没有过分地靠近。 董浑走了过来,砸了二狗子一个巴掌,笑嘿嘿地说:“你他娘的,没见过娘儿们咋地?” 二狗子陪笑:“董大哥,听说昨晚统领大人叫了几个姑娘侍寝,是哪几个呀?” “你打听这个干嘛?” “就是好奇。” “妈了个巴子,其中一个小贱人叫碧奴,是我兄弟的相好,妈了个巴子,听说她还是自愿陪耶律破军睡觉,妈了个巴子,她的马叉虫逼有那么痒吗?”董浑的三个“妈了个巴子”层层递进,表示他愤慨到了极点。 “还有其他姑娘呢,她们是谁?” 董浑奇怪地望着二狗子:“你是不是……” 二狗子忙道:“不是!” “操,我还没说什么呢!” “你想说什么?” “你打听陪耶律破军睡觉的姑娘,是不是想通过那些姑娘来巴结耶律破军?” “不是!” 董浑冷笑:“小子,你给我记住喽,我殷大哥迟早会再坐上统领之位的,你他娘的最好醒目一点!” “是是是。”二狗子又远远地朝着营妓休息的地方望了一眼,接着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开。 殷其雷虽听不清他们说话,但是二狗子的异常表现却看在眼里,他就朝那群营妓走了过去。 众营妓起身见礼。 “你们当中谁认识二狗子?”殷其雷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其中一个营妓坐在树下,肩头抖动一下,没有逃过殷其雷的眼睛,认的正是昨晚侍寝耶律破军的一个姑娘,但她没有说话。 殷其雷见这姑娘倒也水灵,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亲切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春妮。”她的声音很小。 痴婆子沉吟半晌,忽然说道:“我认识二狗子!” “噢,”殷其雷扭头望向痴婆子,“阿婆,这二狗子是你什么人?” “想起来也有四十年了,那时我还是的花魁,有一天来了一位衣着光鲜的富家公子……” “你不会告诉我,那位富家公子就叫二狗子吧?” “对呀,就叫二狗子,你怎么知道?” 殷其雷简直无语:“阿婆,你没记错吧,哪个富家公子会取名叫二狗子?” “人说以貌取人,你这年轻人怎么以名取人呢!” “好吧,我错了!”殷其雷颇为无奈。 痴婆子继续回顾往事:“要说这二狗子,也是一表人才,特别是他的那些风月手段,嘻嘻,说起来还真有些羞煞人,你知道吗?他那驴货,有这么粗!”痴婆子比出一个碗口大小的形状。 “阿婆,你确定那位富家公子不叫二象子,而是叫二狗子?” “确定,他就叫二狗子!” 就算他叫二狗子,也是四十年前的二狗子,而现在这位二狗子,也只有二十岁左右,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于是殷其雷又向春妮说道:“春妮,你认识二狗子是不是?” “殷大哥,你为什么忽然问起二狗子,你和他认识吗?” “二狗子此刻就在军中。” 春妮“啊”了一声,痴婆子也跟着“啊”了一声。 殷其雷吃惊地望着痴婆子:“阿婆,你啊什么?” “二狗子在哪儿,我要见他。”痴婆子抓住殷其雷手臂,登时容光焕发。 “阿婆,你别闹了!” “我没闹,我是认真的,这四十年来我无日无夜不在想着二狗子。” 殷其雷无奈,只有叫来阿烛:“你把阿婆看住,我有话对春妮说。” 又对春妮说:“春妮,你跟我来。” 春妮忐忑地跟在殷其雷身后,问道:“殷大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去见二狗子。” “不要!”春妮惶恐不已,“我不想见他。” 殷其雷奇道:“你们不是认识的吗?” “我已经脏了,我没脸见他。”春妮委屈地蹲下身子哭了起来。 殷其雷手足无措:“你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殷大哥,你别让他看到我,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做了营妓。” 殷其雷叹了口气:“可是,他明显已经知道你在军营里了。我曾见过他在你们营帐徘徊,刚才又看到他一直把眼睛往你们这边瞄。只是在军营里,与你相认不便。” 春妮明显慌乱起来:“他……他都知道了?” “我想是的。” “不行,殷大哥,求你帮帮我,不要让他看到我。” “这种我真的无能为力了,你们都在军营,抬头不见低头见,左右是躲不过的。你如果信得过我,和我讲讲你们过去的事吧!看我能不能帮忙开导一下,其实,你没必要太看重自己脏不脏的问题,是这世道太脏了。” “殷大哥,你别再说了!”春妮使劲地捂起自己的耳朵。 殷其雷真的感到无力,或许,他本就不应该插手这些事情,搞得自己现在都乱成一团麻。 但他始终觉得,救人就要救到底,送佛救要送到西,他竟然将这些姑娘从兴国军手里救了出来,他救应该负责到底。不仅拯救她们的身,还要拯救她们的心。 122 误走七旗阵 细作尚未回报,新州刺史郭亮已经过来拜访,身边只带十余骑。mianhuatang.info 聿皇军中无人认识郭亮,但他身上带着新州刺史的印信,耶律破军也不怀疑。 “耶律将军,下官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郭大人,新州现在的情况如何?” 郭亮痛心疾首:“下官没用,失了新州,一万五千将士,现在也只剩三千多人,在新州城的东面扎了一个小寨,奋死抵抗敌军的进攻。” “新州城现有多少敌军?” “新州城有一万敌军,其余小城也有万千精兵策应,其中多事骁勇善战的回鹘兵。” “放心,朝廷的大军不日就到,到时还你新州。” 郭亮大喜:“这下新州有救了!——耶律将军,快,请诸位将士先到营寨休息,咱们共商破敌之策!” 耶律破军吩咐全军继续前行,殷其雷只得先行放弃对春妮的开导,手中拿着燕尾枪,一步一步跟在队伍后面。 不久到了郭亮营寨,营寨左边靠着一座大山,寨前兵甲林列,谢王孙暗暗惊疑,说道:“郭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郭亮笑道:“还请耶律将军检阅一下兵马,下官全军出迎,实乃对耶律将军的尊重耳!” 耶律破军笑道:“你虽经过败阵,但是这些将士看起来都是精神抖擞,士气十足,看来郭大人很会带兵哪!” 谢王孙心头一惊,不错,这士气十足的将士,不像打过败仗,反倒像是刚刚打了一场胜战,喝道:“郭大人,你是不是已经投降敌军了?” 耶律破军大惊:“谢王孙,你胡说什么?” 郭亮哈哈大笑:“聪明!——不过已经晚了!” 只听一声炮响,左边山上举起一面飞熊图案的旗帜,涌出无数将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接着,郭亮寨前的人马忽然分为两队,一队飞豹旗,一队罴旗。 谢王孙叫道:“统领,快撤,咱们中伏了!” 耶律破军大喝一声:“快撤!” 聿皇军一时大乱,纷纷往后撤去,却见身后扑来两队人马,一队狼旗,一队貙旗。又往山的正对方向奔去,又见两队人马,一队龙旗,一队虎旗。 总共却是龙、虎、狼、貙、豹、熊、罴七面旗帜,旗帜图案不是腾云驾雾,就是张牙舞爪,气势非凡。每一旗的底下都有一员大将,龙旗底下的大将却是司徒灾星,他手中另有一面令旗,指挥七旗作战。 “怎么办?”耶律破军也慌了神,扭头去问谢王孙。 谢王孙沉吟片刻:“这似乎是个阵法,末将从未学过破阵之法!” 耶律破军大怒:“不管了,众将士随我杀了出去!” 聿皇军的营妓已经开始大乱,惊恐不已,殷其雷叫道:“你们跟在我身边,千万不要走散了!”手持燕尾枪,刺死两个敌兵。 痴婆子年迈体衰,很快落在后面,殷其雷急忙回头赶了过去,只听痴婆子失魂落魄地叫道:“儿子,儿子,我见到我儿子了,他骑着高头大马,可威武了!” “阿婆,你一定出现幻觉了,这里哪有你的儿子?” “我刚刚明明看到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呢!”痴婆子呆呆地想不明白。(.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阿婆,这里危险,你快跟我走,咱们回头再来找你儿子!” “你骗我老婆子,你要帮我找儿子。” “一定帮你找儿子。”殷其雷左手抓着痴婆子,右手持枪,挑了两个杀来的敌兵。 嗖的一枚羽箭,从他头顶擦过,殷其雷头皮发凉。范鸿急忙赶了过来:“殷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你带弟兄们护着女人,不要让她们落入敌军之手!” “殷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女人!” 殷其雷喝道:“你要是当我是大哥,就按我说的做!” 范鸿没得奈何,只有吩咐手下护着营妓厮杀出去,范鸿现在已经是正式的百夫长,手下也有百号兄弟。 殷其雷环顾一圈,没有看到碧奴,叫来阿烛:“看到碧奴没有?” “她是坐在马车里了,想来马匹受惊,不知将她拖到哪里去了!” “快去找找。” “好!”阿烛抢了一匹敌兵的马,快速冲入乱围。 司徒灾星手持令旗,左右挥舞,豹旗和狼旗左右夹攻而来,聿皇军登被冲散,化整为零,力量大减。接着山上的熊旗也冲杀下来,司徒灾星身边的虎旗也奔了出去,只是自己带领的龙旗按兵不动。 虽然两军兵马相当,但是司徒灾星一下就将聿皇军的阵脚打乱,使其首尾不顾、左右无援,将一大股力量,分成小股力量,各个吞灭。而七旗军全看他的令旗行事,进度有度,分工明确,哪一队扰敌,哪一队杀敌,哪一队策应,分得清清楚楚。 范鸿护的营妓却已被敌军冲散,几个营妓已经惨死敌兵刀下。殷其雷勃然大怒,连女人都不放过,真是丧心病狂!挺枪刺入一个正在砍杀女人的回鹘兵的胸膛。 “妈了个巴子,这么漂亮的老百姓竟然也杀,还有没有人性?!”董浑冲了上来,补了一刀。 “董兄弟,看到碧奴没有?” “殷大哥,这小x妇管她则甚,死了最好!” “话不能这么说,她到底是阿三喜欢的女人,不为她,为了兄弟也该去救!” 董浑将手一指:“刚才我看到她在那边。” 碧奴坐的马车的马匹受惊,拉着碧奴只在乱军之中奔窜,碧奴大叫救命。殷其雷也顾不得屁股疼痛,抢了一匹马追过去。 “把手给我!”殷其雷将手伸到车里。 马车晃动,碧奴几次都不能抓住他的手。 殷其雷挺枪奋力砸断一根车辕,另一根车辕仍旧绑在马上,被马一拉,车身旋转地翻了过去,碧奴被一股巨力甩了出来。殷其雷马背跃起,扑了过去,正将碧奴接在怀里,跌了下来,屁股撞到地面。 “啊!”殷其雷痛叫一声,跳了起来。 “殷大哥,你没事吧?” 殷其雷痛苦地摇了摇头:“没事,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没有!” 殷其雷一把抓过她的手:“跟着我,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让你有事!” 碧奴感觉他的大手强而有力,而且,还有温度。她的心里就有一些迷失,这样的一个男人,为什么偏偏不属于自己呢? 殷其雷带着碧奴骑上马去,马比人更容易突围。殷其雷环顾四周,想要寻找最为薄弱的口子,但是场面太过混乱,哪有什么口子?殷其雷没有办法,选了一个方向杀了过去。 碧奴感觉殷其雷怀里的温暖,早已忘记耳畔的厮杀之声,她甚至盼望这一场厮杀永远都不要停止,这样,她就永远能够躲在他的怀里。 “春妮!春妮!”二狗子奔跑在乱军中,嘶声大叫。 殷其雷叫道:“二狗子,春妮在东南面,正被范鸿护着,你快过去找她!” 二狗子不及言谢,奔向东南面,忽地一杆三棱枪挑了过来,二狗子身体翻上半空,又重重摔了下来,一口血震了出来:“春妮……”手仍伸向东南方向,但人已经不活了。 殷其雷目眦尽裂,望向马上身穿烂银甲、手持三棱枪的回鹘将领,拍马杀了过去。回鹘将领目光却落在殷其雷怀里的碧奴身上,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回鹘语,语气似乎有些轻蔑,像是嘲笑殷其雷带着女人打战。 回鹘将领年纪尚轻,乃是回鹘可汗手下的八小将之一,唤作药师婆。殷其雷与他交手两个回合,就知此人枪法远在自己之上。如今,殷其雷重伤未愈,又要护着碧奴,再加上他的枪法本来不精,渐渐落于下乘。 药师婆兜头一枪打来,殷其雷横枪一挡,两枪一交,发出一声铿锵之响,震得碧奴耳鼓发麻。此刻两人却已较上力气,药师婆三棱枪往下压,殷其雷燕尾枪往上顶。 忽听一声高喝:“殷兄弟,我来帮你!”海霸天一个大锤砸向药师婆。 药师婆大吃一惊,急忙舍了殷其雷,拿枪来挡。枪尖触到海霸天的青铜大锤,一阵金属划拉的刺耳鸣声传来,药师婆三棱枪一震,险些脱手而出。 此刻,殷其雷趁机一枪朝他小腹刺去,药师婆拿枪一拨,眼见以一敌二,难有胜算,拍马便走。 “殷兄弟,俺部下的人马已从西面杀了出去,你快随俺过来!” 殷其雷大喜:“好呀!”策马跟着海霸天往西面去。 “殷兄弟,俺去找我那不成器的兄弟,你先突围去吧!” “海大哥小心!”殷其雷心想,海霸天虽然粗枝大叶,倒也是讲义气的好汉。 殷其雷杀了几个敌兵,招呼正在厮杀的董浑、范鸿:“两位兄弟,快随我往西面杀去!” 董浑、范鸿带着两百兄弟,护着痴婆子、春妮几个女人,跟着殷其雷杀向四面。西面挡住一支貙旗兵马,将领却是耶律李胡当日建安军节度使毛不拔的大将早乙帝心,手持铁骨钉枪,十分骁勇。 殷其雷、董浑、范鸿三人战他一个,也不能取胜,忽见大喇叭策马奔来,一双虎眼钢鞭砸了过来。早乙帝心气势渐弱,抵挡一阵,退了下来,只叫手下掩杀过去。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23 血染山 耶律牙里果早在新州城内摆下宴席,等着司徒灾星凯旋归来,司徒灾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经过司徒灾星数次在战争中的表现,耶律牙里果越来越相信此人的能耐。司徒灾星的能耐,到了耶律李胡那里,自然就变成了他耶律牙里果的能耐。换句话说,司徒灾星是打工的,耶律牙里果是一家子公司的负责人,耶律李胡才是总公司的老大。 司徒灾星不是普通的打工者,他是人才! 耶律牙里果不是一个选贤举能的人,但是绝对搞得清楚虽能给他带来好处,这次大败薛白衣的先锋军,耶律李胡得知之后,一定会有重赏。 “司徒先生,这一战打得漂亮,你那个阵法叫什么来着?” “星斗七旗阵,乃是当年黄帝创造的阵法。新州古称涿鹿,黄帝和蚩尤的涿鹿之战就发生于此处,据说黄帝当年也是运用星斗七旗阵打败蚩尤。只是可惜,星斗七旗阵我只得其形,不得其髓,未能全歼,还是走了一些逆贼。” 耶律牙里果笑道:“司徒先生谦虚了,那些漏网之鱼,成不了气候。来,我敬你一樽酒。” “多谢大人。” “来,诸位将军一起喝啊!” “大人,薛白衣的先锋军虽被咱们打败,但是薛白衣的大军很快就会压境。” 耶律牙里果笑道:“这个无妨,咱们与蔚州互为犄角之势,新州有难,蔚州必来策应,想来薛白衣也不敢轻举妄动。” 却见一个探子来报:“启禀大人,薛白衣派了杨衮昨夜突袭蔚州,如今蔚州城已失,周边小县望风而降。” “什么?!”耶律牙里果震惊不已。 更加震惊的还是司徒灾星,薛白衣果然是他大敌,此人用兵诡异,他知新州、蔚州相望互策,守住云州大门的两边。是以先派先锋军往新州出发,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攻打新州的时候,却又秘密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而易举地拿下蔚州。这样一来,新州、蔚州的犄角之势断了一只犄角,新州孤立无援,只要薛白衣的大军一到,还能坚守吗? 刚刚取得胜利的喜悦,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耶律牙里果目光扫过堂下众将:“诸位说说,现在怎么办?” 众将默认不语。 耶律牙里果点名:“郭明,你来说说?” 郭明,就是引诱聿皇军入局的郭亮,郭明、郭亮本是亲兄弟,郭亮为新州刺史,郭明在他手下担任巡城司马。做哥哥的在弟弟手下做事,郭明觉得有些丢脸,是以当初耶律李胡派兵攻打的时候,他就降了耶律李胡,并且拿了郭亮的刺史印信。 郭明沉吟片刻,说道:“下官以为还是……还是撤回云中为善。” “好不容易打下新州、蔚州,就这么轻易地让薛白衣收回去吗?”最重要的是,短短几日丢失二州,要是回去复命,耶律李胡一定会杀了他的。 “大人你想,如今蔚州已失,不但不能成为咱们的策援,反倒成为咱们的威胁,杨衮随时会派兵从侧面攻打新州。还有,薛白衣的大军不日就到,他会从正面攻打新州。我那位执迷不悟的弟弟,如今带领三千残兵聚在阪泉,只要薛白衣和杨衮攻打新州,他必会从东南面袭击新州城。” 司徒灾星忽然说道:“所以,要趁薛白衣大军未到,杨衮刚刚打下蔚州,来不及攻打新州,咱们先将阪泉这块癣疥之疾除去,解决后顾之忧,才能腾出手来对付薛白衣和杨衮。” “司徒先生的意思是……坚守新州?”耶律牙里果实在矛盾得很,守吧!没有信心,不守吧!耶律李胡那一关又过不了。 “若是坚守新州,咱们还有后方的云州可以策应,如果退回云州,云州就是一座孤城。” 耶律牙里果点了点头:“司徒先生说得不错,那么派谁去打阪泉呢?” 药师婆抱拳说了一句回鹘语,他似乎听得懂汉语,但是说不流利,还是以母语对话方便。 回鹘语与契丹语相近,耶律牙里果听懂他是在请战,大喜:“药将军主动请缨,再好不过。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战!” …… 西天的晚霞,犹如血染一般的红。 突出重围之后的殷其雷,身边除了大喇叭、董浑、范鸿,只有五个营妓和不到五百的将士。 慌不择路地奔命,不见追兵,这才松了口气,殷其雷习惯地问:“阿烛,给我一口水喝!”半天没有回应,这才知道阿烛没有跟来,乱军之中不知走失到哪儿去了。 碧奴依旧坐在殷其雷马上,小声地说:“殷大哥,阿烛姑娘只怕已经……” 殷其雷心头一紧,喝道:“住口!” 碧奴委屈万分,险些掉下眼泪。 殷其雷跳下马去,跟董浑要了水囊,喝了一口,说道:“今晚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日再与耶律破军会合。” “也不知耶律破军有没有杀出重围。” “谢大哥不是跟他在一起吗?” “是呀,耶律破军死不足惜,要是谢大哥有个三长两短……”董浑随即摇了摇头:“谢大哥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范鸿打马过来:“殷大哥,粮草都散落在乱军之中,弟兄们今晚吃什么呀!” 大喇叭钢鞭指着前方:“看,前方有好几处炊烟升起,想来是个村庄。” 村庄叫做血染庄,是血染山脚下的一个村庄,据说当年蚩尤就是在此被黄帝杀死,血染红了一片大地,就是血染庄。 战乱之际,血染庄的青壮都被耶律牙里果强征入伍,牲畜、粮食也被一扫而空,剩下一些老弱妇孺只有挖野菜来吃。 看到殷其雷等人进入村庄,剩下的村民显得十分恐慌,因为村庄除了人,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抢了。 “殷大哥,我看这些村民都有些怕我们。”范鸿怔怔地盯着眼前站成一排的村民。 殷其雷对着村民和蔼地笑了一笑:“老乡,我们来找口吃的。” 村民甲:“军爷,我们村里真没有吃的了,求你放过我们吧!” 村民乙:“是呀,附近的野菜都被我们挖光了,我们都快要啃上树皮了。” 董浑:“殷大哥,你看这些村民面黄肌瘦,也没东西给我们吃,不如再想办法吧!” 范鸿:“咱们五百号人,他们就算有东西,也不够我们吃的。” 将士早已人心浮动,咒骂不已,殷其雷皱了一下,却又无计可施。这已是殷其雷第二次遭遇的粮食危机,第一次是在饮水堡,第二次就是在这血染庄。 殷其雷叹了口气,说道:“老乡,你们家中若有什么野菜,也拿出来分给我们一些,我们给钱。” 村民听说给钱,倒也有些乐意。虽然知道乱世之际,货币的功能已经减弱,但对平头百姓来说,还是据有一定诱惑。 将士吃了一些村民送来的野菜,虽不足以填饱肚子,但有的吃总比没的吃好。夜里,殷其雷吩咐将士不得扰民,只令露天睡觉。 殷其雷躺在一块巨大的磐石上面,久久不能入睡,今晚将士算是解决一顿了,但是明日呢?只怕就连野菜也没得吃了。 忽见一匹快马奔驰而来,马上之人英姿飒爽,却是折赛花,只听一声娇叱:“把我妹妹交出来!” 将士已经骚动起来,全部围拢过来,但是折赛花的英勇他们已经见过一次,现在谁也不敢事先动手,等着殷其雷发号施令。殷其雷现在虽是一个小小的火头卒,但在将士眼里,他就是这群残兵的主心骨,也就是精神所在。 殷其雷从巨石上翻起身来:“佘太君,别来无恙!” “你叫我什么?”要知太君可是古代官员母亲的封号,虽是一个尊称,但是折赛花尚未嫁人,一时不知殷其雷是褒是贬,到底什么意思。 殷其雷这才想起,折赛花远不到叫太君的时候,笑道:“令妹可是折金铃?” “不错,她在哪儿?” “她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就在今天上午,接着尿遁逃走了。” 折赛花狐疑地望着殷其雷:“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又没有钱赚。” “看你们的模样,刚刚是吃了败仗吗?” 殷其雷苦笑一声:“不错,中了敌军的埋伏。” “活该!”折赛花打马又走。 殷其雷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杨家将里老成持重的佘太君竟是这个样子。但是话有说回来,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就算是佘太君,在她年轻的时候也是有着小女儿家的天真烂漫。 他又要躺下去睡觉,月圆之夜,清辉如洗,他才发现自己刚刚躺过的巨石有些不同,它在颤动,先是微微地颤动,再是剧烈地颤动。 忽地一声巨响,巨石爆破开来,将士吓得面如土色。殷其雷被一块碎石砸到胸口,一口热血喷了出去。 血,洒落一柄石斧上面。 哪里来的石斧? 众人觉得奇怪,巨石爆破的地方,怎么会忽然多了一柄石斧呢?似乎这一柄石斧就是刚才那块巨石的一部分,很有可能就是埋藏在巨石当中。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24 女妭 洒落石斧上面的血,瞬间消失不见。 刚才巨石爆破的巨响,早已吸引一群村民过来,个个面色恐慌。 一个老者奇怪地说:“这块巨石,传说是被蚩尤当年下了诅咒,用来幽闭旱魃,怎么会忽然爆破了呢!” “旱魃?!”殷其雷记得某款游戏当中就有旱魃的角色,是人类史上第一位僵尸,即僵尸的始祖。 此刻,石斧动了一下,朝着殷其雷飞了过来。殷其雷面无人色,下意识地伸手接过石斧。这是一柄短斧,不及四尺,颇为一些分量。 村民吓得大叫:“鬼!鬼啊!”撒腿就跑。 将士们一见,也都纷纷逃窜,只有董浑等人担心殷其雷的安全,没有跑远,躲在树下惊恐地注视。 董浑叫道:“殷大哥,那炳石斧肯定是被鬼祟附身,你赶紧把它丢了吧!” “吾乃黄帝之女,曰妭,不是鬼祟!”说话的是个悦耳动听的女声,带着几分愤怒。 殷其雷吃了一惊:“谁?谁在说话?” “是我。” “你在哪里,给我出来,不要装神弄鬼!” “我在你手上。” 殷其雷一看自己手上的石斧,难道是……“啊”的一声,急忙将它甩了出去。 “噢,混蛋,你把我摔疼了!” “啊!鬼啊!”殷其雷一路狂叫着奔跑。 董浑等人急忙跟着殷其雷奔跑,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这才坐下松了口气。 “操,这世上真的有鬼吗?”殷其雷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 “都说了,我是黄帝之女,不是鬼,是神!”又石斧的声音,在殷其雷身边响起。 殷其雷回头一见,石斧就在他的身边,漂浮半空。 “啊!”殷其雷又开始狂奔。 石斧追着殷其雷不放:“欸,你等等我!”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快来救我!” “欸,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你个外星人,谁知道你会做什么事,我才不会相信你呢!”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怎么会伤害你呢?” 殷其雷一怔:“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是呀,是你把我从蚩尤的诅咒之中解救出来的。” “你没搞错吧!我什么都没做。” “三千七百多年前,我的元神被蚩尤困在这柄石斧之中,石斧又被藏在一块巨石之中。我每天吸收日月精华,终于等到今晚的月圆之夜,我才有能力震破这块巨石。但是震破这块巨石,我的精力已经耗尽,元神将灭。幸亏有你,恩人,你慷慨地用你的血来喂我,使我恢复一些元气,不至于灰飞烟灭。” “你误会了,我不是慷慨拿血喂你,我是不小心被碎石砸到胸口,吐血溅到你身上。”殷其雷赶紧撇清关系,他可不想被一个非生物体这么纠缠不休。 “总之,就是你救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啊!你……你……你好歹是黄帝的女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耍无赖?” “哼,我不管,我就是要跟着你,直到我找到尸身为止!” “你的尸身在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 殷其雷快要哭了:“也就是说,你要执意缠着我了?” 砰的一声,石斧从半空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哎呀,我追了你这么久,没有力气了!” “你飞不起来了吗?” “嗯,你的血带给我的元气已经用光了。” 殷其雷大喜过望:“也就是说,你追不上我了?” “嗯!” “谢天谢地!”殷其雷撒腿就跑。 “欸,你别跑呀,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很快我的元神就会幻灭的!” 殷其雷跑了一阵,听到这一句话,又踅了回来,问道:“你被蚩尤封在巨石当中三千七百多年,元神都没有幻灭,现在怎么就会幻灭?” “我被蚩尤封在巨石当中,元神自然也被封在其中,不会幻灭。何况我又吸收三千七百多年的日月精华,可以维持我的元神不死。但是刚才震破巨石的时候,吸收的日月精华早已耗尽,我现在……很快就要灰飞烟灭了……” “那你赶快吸收月亮的精华呀,你看,今晚的月色多好!”殷其雷拿起石斧,对准明月:“快吸快吸!” “笨蛋,我吸了三千七百多年的日月精华,都被我一下子用光了,你叫我现在吸一个晚上的月亮精华,又有什么用?” “那……那怎么办?” “带我去杀人!” “啊?!” “人是万灵之长,血液之中最具灵气,我只有饮了人血,元神才会恢复生气。” “你也太残忍了吧?” “不然你要看着我元神幻灭吗?”石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幽怨。 殷其雷想了一下,说道:“你还是吃我的血好了!” “不……不行,你是我的恩人,我不能伤害你……”石斧身体往后挪了几下。 “别动!”殷其雷拿出佩刀,割开自己的左手腕,将血一滴一滴地淌到石斧上面。 石斧忽然哭了起来:“哇!你对我太好了,你对我这么好,我会喜欢上你的。哇!哇!哇!” “你好歹是黄帝的女儿,你矜持一点好吗?” “你别喂我了,我吃饱了!”石斧上面的血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 殷其雷包扎自己的伤口,只觉头晕目眩,倚在树下休息一会儿。他也觉得可笑,碰到这么荒唐的事也就罢了,现在自己还做这么荒唐的事,竟然拿血去喂一柄石斧,他是疯了吗? 他是疯了,自从石斧会动、会说话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观就已经疯了。 “欸,恩人,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石斧飞到他的身边,停在半空。 “我叫殷其雷。” “我叫妭。” “我知道,你是旱魃嘛!” “是女字旁的妭,都是世人愚昧,说我会给人间带来旱灾,旱灾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石斧愤愤不平。 “欸,你不要漂在空中好吗?不会浪费你的元气吗?我可没那么多血喂你。”殷其雷没好气地说。 “噢!”石斧落在他的脚边。 “唉!你倒是好了,吃饱喝足,我和我的兄弟们都不知道明天吃什么呢!”殷其雷忍不住叹息。 “你们不是吃五谷杂粮的吗?” “兵荒马乱,五谷杂粮都被敌军抢光了,一粒米都没给我们留!”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以后不要纠缠我,就算帮我的忙了。” “不要,你是好人,我就要跟着你!” 殷其雷惆怅无比:“当好人就要这么命苦吗?” 忽听远处几个声音传来:“殷大哥!殷大哥!殷大哥!”是董浑等人打着火把找他来了。 “你要跟着我也可以,但你要听我的话。” 石斧大是欣喜:“嗯,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在外人面前不许开口说话,免得吓坏我那些兄弟。” “行!” “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飞来飞去。” “那我怎么跟着你?” 殷其雷拿起石斧,绑在自己裤腰带上:“以后我会带你在身上。” 石斧忸怩地说:“男女授受不亲,这样……不好吧!” “操,你不过是把斧头,你装什么逼?” “欸,我是黄帝之女,你说话客气一点好吗?” “好吧!看在我是炎黄子孙的份上,我对你客气一点。” “就是就是,我比你大三千多岁呢?你不能不尊重我!” “给你一点颜色你就开染坊,受不了你!” “嘻嘻!” 董浑等人找了过来,董浑看到殷其雷左手腕包扎起来,惊道:“殷大哥,那个妖怪伤了你吗?” “没事,小伤。” “妖怪呢?哪儿去了?” 殷其雷拍拍腰间的石斧:“在这里呢!” 众人急忙向后一退,惊恐不已。 殷其雷笑道:“不要害怕,她不会伤害你们。” 董浑将信将疑:“殷大哥,这石斧怪异得很,你还是把它丢了吧!免得惹来无妄之灾。” “这柄石斧是黄帝的女儿,是上天赐给我破敌的武器,拥有了她,咱们必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正值非常时期,将士不安,殷其雷只得拿石斧大做文章,鼓舞士气。 果然,董浑等人听得殷其雷这么一说,个个面露喜色。毕竟石斧的神奇之处,他们也是亲眼所见。他们的思维很简单,只要看到超自然能力的现象,不是鬼怪,那自然就是神仙。石斧既是黄帝之女,黄帝自然就是正义的一方,这么一想,众人都释然了。 “殷大哥,既然这柄石斧是黄帝的女儿,想来法力无边,让她给咱们弄点吃的呗!”范鸿提议。 “这个……”殷其雷面露难色:“是这样的,她只是一件兵器,只能帮咱们杀敌。” “可是没有吃的,兄弟还怎么杀敌?” “要不,咱们去抢一个营寨,劫了他们的粮草?——大喇叭兄弟,这附近可有什么敌军的营寨吗?” 大喇叭少时曾在燕云十六州闯荡,对这一带的地形颇为熟悉,说道:“往西二十余里有个叫做新亭的地方,乃是同往新州城西面的要道,敌军肯定会在那里安扎一个要寨。” “很好,咱们就做一次打家劫舍的勾当,端了新亭。” “一切但凭殷大哥吩咐!”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25 计连环 新亭虽小,但是地理位置特殊,司徒灾星派了两千将士把守。[.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殷其雷只有五百残兵,要想拿下新亭并不容易,但是弟兄们饿得前胸贴后背,少不得也要拼一把了。 次日,殷其雷自领一百将士来到新亭营寨前面叫阵,其余四百将士埋伏新亭十里之外的赤松林。 新亭守将拓跋叶刚刚起床,就见士兵来报:“将军,寨前有人叫阵?” 拓跋叶一惊,第一反应就是薛白衣的大军到了,问道:“来了多少人?” “只有一百号人!” “这点人就来叫阵?”拓跋叶有些狐疑。 “为首一人自称是什么奋威中郎将。” 拓跋叶急忙上了寨楼,副将盛思远过来行礼:“大哥,寨前那人好生无礼,要不让小弟去结果了他?” 拓跋叶伸手拦住:“一百号人就敢前来叫阵,恐防有诈,看看再说!” 殷其雷坐在马上,慢悠悠地骂道:“缩头乌龟,刚出来和小爷大战三百回合吗?嘿嘿!要是害怕,就给小爷磕三百个响头也行呀!” 骂了半天,寨门依旧紧闭,殷其雷嗓子都快冒烟了,拿了水囊喝了口水,对旁边的董浑道:“兄弟,还是你来吧!” 董浑催马上前两步,高声问道:“楼上的守将是谁,快快报上名来!” 盛思远喝道:“你爷爷我叫盛思远,乃是新亭的副将!” “那你们的主将是谁?” “我们的主将叫拓跋叶,人称过江龙,尔等小贼,若是识相,快快滚蛋!” 董浑吃惊大叫:“原来此间主将叫做拓跋叶,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盛思远奇道:“大哥,你认识此人吗?” 拓跋叶摇了摇头,又问董浑:“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董浑笑道:“你娘就没有跟你提过我吗?” 拓跋叶老实地回答:“没有!” 董浑摇头叹息:“啧啧,可见妇人全无心肝,想当年老子和你娘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头,她还说要和老子天长地久,不承想这么快就忘了老子的恩情。儿呀,回去问问你娘,说不定你还是老子的种呢?咱们还是一家人呢!” 董浑身后的兄弟立即跟着起哄:“是呀是呀,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快快打开寨门,将你们这些叔伯迎了进去,好吃好喝招待!” 拓跋叶面色铁青:“匹夫,胡说八道!” 董浑不慌不忙:“是不是胡说八道,回去问问你娘!” 盛思远也是一腔怒火:“大哥,待我下去宰了这厮,为你出气!” 拓跋叶也是咽不下这个气,说道:“好,兄弟,你带五百人杀出去,能够斩了贼首最好。若是他们逃跑,不可去追,恐防中了他们埋伏!” 盛思远提着一杆陌刀,出了寨门,早已有士兵将寨前的栅栏打开,盛思远踏马飞奔而去,陌刀直取董浑。 董浑嘴皮子利索,但是动手的功夫却不怎么样,急忙掉转马头奔回阵中。殷其雷挺枪而出,与盛思远走了两个回合,假装不敌,拍马就走。 殷其雷大叫:“兄弟们,快跑,龟儿子有些本事!” 盛思远追了一程,想起拓跋叶的吩咐,没有再追。 董浑回头骂道:“盛思远,你个龟儿子,回去告诉你娘,叫她晚上洗得白白的,在床上等着老子!” 盛思远大怒,举刀狂追过来。 殷其雷、董浑带着一百残兵逃入赤松林,盛思远追了过去,忽见殷其雷回身一枪刺了过来,急忙陌刀一封。接着两边呐喊声起,涌出数百号人,盛思远带来的五百将士阵脚大乱。 盛思远大叫:“中计了,快撤!” 掉转马头,就要离去,大喇叭高举双鞭拦住盛思远的去路。盛思远只与大喇叭杀了起来,殷其雷背后赶到,一枪就将盛思远扫下马来。范鸿早已带人一拥而上,将盛思远按死在地。 殷其雷对着盛思远带来的将士喝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将,盛思远已被我们,要想他活命,叫他拿十头肥猪、二十坛好酒、两百石粮草来换!” …… 拓跋叶听得回来的将士来报,气得七窍生烟,派人前去告知殷其雷,叫他将人带到阵前交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又吩咐一个校尉:“派人在寨前两边埋伏,待得换回盛将军,一举冲杀出去!” 过了片刻,殷其雷派人到了寨前递话:“我家殷大哥说了,怕你在营寨周围设了埋伏,交换地点选在离此向西二十里的乱石坡。若是将军能够亲自将我们要的东西送到,盛思远可保无恙,若是将军不能亲到,给多少东西都不能保住盛思远的命。” 拓跋叶捉摸不透,殷其雷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虽然自己的埋伏被他识破,但是交换人质为什么又要他亲自过往? 莫非其中有诈? 拓跋叶叫来在赤松林被殷其雷放回的士兵:“你们在赤松林看到的贼兵总共有多少人?” 士兵答道:“四五百人。” 拓跋叶暗暗沉思,他与盛思远兄弟相称,素来义字当头,如今兄弟落入贼手,他不可能坐视不理。可是?万一殷其雷在乱石坡设下埋伏…… 谅他四五百人又能设什么埋伏? 他料定殷其雷一定没有多少兵马,否则直接攻打新亭就可以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拓跋叶心思已定,叫人装了二十石的沙子,充当粮草;又装了二十坛的水,充当美酒。但是殷其雷要的十头肥猪却是无法作假,叫人挑了十头不长膘的猪。自己亲自带领一千将士,火速赶往乱石坡。 但是,乱石坡就连一个鬼影也没有,只有一块木牌竖在路口,上书:地点改为血染山。 拓跋叶大怒,一刀就将木牌劈个粉碎。心中惊疑不定,殷其雷到底意欲何为?此刻已到正午,将士汗流浃背,躁动不安。拓跋叶忽地脑海灵光乍现,是了,他绕这么多圈子,无非是想施疲兵之计。待到我军疲惫不堪的时候,趁机杀了出来。 拓跋叶冷笑数声,就算疲兵,也不是你殷其雷那些残兵弱将可以抵挡! 拓跋叶喝道:“打起精神,赶往血染山!” 到了半途,忽见把守营寨的士兵灰头土脸来报:“将军,大事不好了,贼兵趁着将军外出,将咱们的营寨给夺了!” 拓跋叶差点没从马上栽了下来,恨恨地说:“调虎离山!” 又强自镇定:“我走之前,不是再三嘱咐你们,坚守营寨吗?” “将军带走一千将士,寨中只剩六七百人,挡不住贼兵来势凶猛。” “只要你们坚守寨门,他们四五百人,又怎么攻得进去?” “将军,那贼兵的头领会妖术,他有一把斧头,可以飞到空中,还能……还能说话!” 拓跋叶不可思议:“这世上竟还有这等事?” “千真万确!将士们看到那把斧头种种怪异,早已吓得半死,哪还有心思抵抗贼兵?” “走!随我回寨,我倒要看看他会什么妖术!” 来到新亭营寨,只见殷其雷坐在寨楼之上,怀里抱着一坛美酒,笑吟吟地喊道:“拓跋将军,你寨里的美酒真是不错,兄弟受用了哈!” 拓跋叶手中青干刀指向殷其雷:“狗贼,有种下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你有什么妖术尽管使出,我不怕你!” “拓跋将军勇猛过人,自然是不会怕我的,但是我却很怕你,所以,我不跟你交战!” “你想做缩头乌龟吗?” “正是!” 拓跋叶大怒:“给我攻寨!” 殷其雷喝道:“董浑!” 董浑立即下令:“弓箭手,射他娘的!” 殷其雷取下新亭,顺势收了营寨投降的将士,这些将士多是附近村庄的青壮,被强征入伍的,都是为了温饱,没有什么立场,一见新亭现由殷其雷做主,纷纷依附。 如今算来,殷其雷手下已有八百号人,要想抵御拓跋叶手下一千余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拓跋叶的将士先前跟他来回奔波,早已疲惫不堪,此刻更是无心作战。 拓跋叶眼见不能夺回营寨,只有暂时引军撤退。天色已晚,吩咐将士造饭,忽然发现粮草都在营寨。自己带出本来想与殷其雷交换人质的粮草,全部换成沙子,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尚幸还有十头不长膘的猪,先令将士杀了再说。 董浑一见拓跋叶落荒而逃,笑道:“殷大哥,这龟儿子跑了,咱们庆功去吧!” “不忙着庆功,拓跋叶失了营寨,没有粮草,今晚必来劫营,吩咐下去,加强戒备!” 董浑点了点头:“殷大哥,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殷其雷转身回到大堂,拍了拍腰间的石斧:“今天你可算帮了我的大忙了。” “你别摸我的小脸蛋,人家会害羞的。”石斧羞答答地说。 殷其雷无语地说:“我怎么知道哪里是你的脸蛋,哪里是你的屁股?”将石斧拿了出来,看了半天:“告诉我,你的屁股在哪儿?” “你……你想干嘛?”石斧惊恐万分。 “爆菊!” “什么爆菊?” “这是一项高技术含量的运动。” “我才不跟你运动呢!” 殷其雷哑然失笑:“谁要跟你运动,你不过是一把斧头!” “你以后不要叫我斧头,我是黄帝之女!” “那我叫你什么?总不能叫你黄帝之女吗?” “我不是告诉你名字了吗?” “妭?怎么感觉叫你叫爸呢!被你占便宜了!” 石斧愤愤地说:“你占我便宜才对,我都三千七百多岁了,是你们的老祖宗,你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此处省略一百个爸爸)都比我小!” 殷其雷被她的“一百个爸爸”吵得耳朵生茧,说道:“总之,我不能叫你妭。” “你可以叫我女妭!” “女妭?嗯,这个靠谱得多!”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26 招降(上篇 ) 殷其雷叫人拿上酒菜,与大喇叭、范鸿吃喝起来,董浑自去准备防备拓跋叶劫营,并不在场。 女妭幽怨地说:“你只顾着自己吃,也不考虑一下人家的感受!” 大喇叭、范鸿早就知道殷其雷的石斧会说人话,但是仍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何况石斧自称是黄帝之女,于是更有一种敬畏之心。 “怎么,你又饿了吗?”殷其雷右手拇指和中指一扣,弹了石斧一下。 女妭唉哟叫了一声:“疼死了!” “操,你不是石头做的吗?这也会疼?” “石头自然不会疼,但我的元神会疼!” “我还指望带你上阵杀敌呢?但你这么怕疼,看来是没戏了!” 女妭气鼓鼓地说:“你不要小觑人,只要你使用我的时候,不要那么用力,我就可以帮你杀敌!” “不要用力,能砍死敌人吗?你当是给敌人搔痒吗?” 女妭得意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只要割开他们一丁半点的皮肉,我就能在顷刻间将他们的血喝光,他们自然也就一命呜呼了!这样,我既能吃饱,又能杀敌,最重要的是,我还不会那么疼。——哎呀,你快给我准备血,我快没有元气了!” “昨晚不是喂过你了吗?这么快就没有元气了?” “你攻打营寨的时候,为了吓那些将士,让我飞得那么高,我都快累死了,哼,一点都不懂得体谅人家!”女妭语气有些责备。 “你再忍忍吧!我昨晚都被你喝成贫血了,今天再喂你喝血,我非挂了不可!” “我又没说要喝你的血,这里这么多人。” 大喇叭和范鸿吓了一跳,惊恐地望着殷其雷及他食案上面说话的石斧。 “喝别人的血更不成了!”殷其雷想了一下:“要不,我给你弄点猪血?” 女妭叫道:“不要,猪血太臭了!” “牛血?” “不行,人才是万灵之长,一定要人血才能最快恢复我的元气,畜生的血没有多少灵气,没什么效果。” 范鸿忽然提议:“殷大哥,盛思远那小子不是在咱们手里吗?何不拿他的血来喂斧头娘娘呢!” 女妭大喜:“是呀是呀,可以拿几个俘虏来喂我!” 殷其雷笑道:“我倒将此人给忘了!来人,将盛思远给带上来!” 片刻,盛思远五花大绑地被押了上来,站在堂下,傲然不跪。 范鸿喝道:“大胆,见到殷大哥还不下跪!” 盛思远朝着地面啐了一口唾沫:“呸!” 殷其雷笑了一笑:“盛将军,你不跪可以,但你不能不讲卫生呀!你看,你身为将军,这么随地吐口水,要是被底下的兄弟看到,影响多不好!” “要杀就杀,何必啰唆?” “你不怕死吗?” “大丈夫生死等闲事耳!” 殷其雷心头一震,这句话倒是气势非凡,此人武功平平,倒是生了一副好肝胆,笑道:“谁说我要让你死了?” 盛思远一怔:“你都已经将新亭营寨占领,难道还要拿我向我拓跋大哥交易不成?” 殷其雷笑道:“拓跋将军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和我交易?” “那你什么意思?” “我要邀请盛将军共谋大业,你意如何?” “你还是杀了我吧!” 殷其雷叹道:“盛将军是条汉子,我真舍不得杀你!”抽出佩刀,走向盛思远。 女妭大叫:“让我来,让我来!”她现在已没多少元气,飞不起来,只在食案蹦达。(.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殷其雷走到盛思远的身后,盛思远叫道:“别从背后下手,你当着我的面,一刀砍下来就是!” 殷其雷一刀砍了下去,却将绳索砍断,叹道:“你既不能与我成为兄弟,我又不舍得杀你,只能放你走了!” 范鸿叫道:“殷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盛思远愕然望着殷其雷:“你当真放我走?” 殷其雷笑道:“盛兄弟——请容我叫你一声盛兄弟。我虽不是君子,也没什么本事,生于天地之间,只有情义二字。我敬你是条汉子,说是你放你走就放你走,决不食言!只是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大丈夫何必做女儿姿态,婆婆妈妈?” “那我就有话说话,有屁放屁!听说如今接管新州的人是耶律牙里果,先前我在汉军之时,就听说此人残暴不仁,滥杀无辜。你和拓跋将军失了新亭,想来他必不能饶了你们。再者,南京方面派出的二路大军不日即到,到时要取新州城,犹如探囊取物。你和拓跋将军前后都是危险,不如我拨你一些粮草,让你带回给拓跋将军。你们兄弟二人就此回归故里,从此安居乐业,你说可好?” 此刻大喇叭也坐不住了:“殷大哥,你还要给他们粮草?” 殷其雷笑道:“这些粮草本来就不是我们的。” 盛思远忽地抱拳一跪:“殷将军仁义,末将愿意归顺!” 殷其雷大喜,急忙将他扶起:“盛兄弟能够加入我军,我军真是如虎添翼!日后,咱们就以兄弟相称,不必拘礼!” 大喇叭、范鸿此刻才知殷其雷的用心,齐齐起身拿酒来敬盛思远,四人其乐融融,谈笑风生。 女妭破口大骂:“殷其雷,你个混蛋,我还没吃呢!” 殷其雷这才想起女妭,吩咐一个士兵:“去拿一盆猪血过来!” 盛思远望着殷其雷面前说话的石斧,问道:“殷大哥,你使的是什么玄术,这石斧……能动能说,倒是古怪得紧!” 女妭骂道:“你才古怪呢!”这人明明是她的美餐,忽然变成殷其雷的兄弟,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她都快气昏了。 殷其雷笑道:“这石斧乃是黄帝之女元神的栖身之处,叫做女妭,淘气得很,盛兄弟不要见怪!”说着,很自然地拍拍石斧的斧面。 女妭又羞又恼:“淫贼,你摸哪里呢!” “我……是不是摸了什么不该摸的地方?”殷其雷不明觉厉,女妭的元神寄身石斧之内,他又看不见,谁知道摸到她什么部位? “你……你……摸我胸了!”如果能够看到女妭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满脸通红的羞赧。 “啊!歹势歹势,下次我注意一点!” “下次不要随便摸我!” 士兵将一盆猪血端了上来,殷其雷笑道:“女妭,你的晚餐来了!” “你竟然给我吃猪血,欸,我是黄帝之女耶,你能不能给点面子?” “喝人血太残忍了,喝猪血靠谱一些!” “可是猪血对我来说,没什么营养的,而且又这么臭!” “哎呀,你很啰唆耶!”殷其雷抓起石斧,丢进装满猪血的盆里。 “咳咳!”女妭大叫:“混蛋,殷其雷,你淹死我了!”石斧在盆里扑腾起来。 殷其雷急忙把她捞了起来:“你不会水呀?” “废话,你见过会水的斧头吗?” 殷其雷无奈地说:“我以前也没见过会飞、会说话的斧头。” “呜呜,爹爹,你要在天有灵,看看你的子子孙孙,他们都是怎么对你女儿的,呜呜,爹爹,女儿的命好苦呀,他们竟然让我喝猪血,呜呜!”女妭嚎啕大哭。 “好啦好啦!怕了你了,我再喂你人血就是!”殷其雷拿起佩刀,就要往自己的右手腕割去。 女妭叫道:“你干嘛呀?” “喂你喝血,祖宗!” “不行的,不行的,你昨晚刚刚喂了我那么多血,再喂我血,你会死掉的。” “那你想怎样?” “总之我不能喝你的血,我要喝别人的血。” “想都别想,我不会让你伤害无辜的!” “哼,那你饿死我算了!”石斧翻了个身,像是不答理殷其雷似的。 “放心,不是有我的血吗?饿不死你!” “不要!”女妭吃惊地叫起来:“要是实在不行,我……我喝猪血就好了,你别放血了,我可不想见你失血过多死翘翘。” “你不是嫌猪血难喝吗?” “难喝也得喝,难道要饿死吗?”石斧立了起来,趴在盆沿上面开始饮血,发出稀溜溜的声音,像是吃面似的。 一个弹指的时间,就将一盆猪血喝得一干二净。 殷其雷看着石斧,好奇地问:“你喝这么多血,都排到哪里去了?” “排什么?” “就是……你不用小便的吗?” “讨厌,色狼!” “呃……”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27 招降(下篇 ) 忽听寨外响声一片,殷其雷知是拓跋叶劫营来了,他已吩咐董浑做了妥善防备。 “殷大哥,外面发生何事?”盛思远站了起来。 殷其雷笑道:“想来是拓跋将军来劫营。” “末将愿意去劝降拓跋大哥!” “好呀,如此有劳盛兄弟了!” 盛思远提起陌刀,打马出了寨门。 拓跋叶大喜:“兄弟,你没事吧?” “大哥,我已归顺殷其雷。” “什么?!”拓跋叶震惊无比。 “大哥,你想想看,咱们丢了新亭,耶律牙里果一定不会饶了咱们!” “七尺男儿,死则死矣,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何苦去做降将,任人屈辱!” “殷其雷并未屈辱兄弟,此人看重道义,绝对是个可以相交之人!” 拓跋叶冷笑:“好呀,你既已投靠殷其雷,从今往后,咱们就是敌人!” 盛思远急忙翻身下马,跪在地面:“大哥要是这么说,小弟宁愿一死!”说罢,拔出腰间佩刀,就往项间横去。 殷其雷拍马赶到,一枪将他佩刀挑落,向拓跋叶说道:“拓跋将军,可否听我一言?” 拓跋叶冷笑:“你夺我营寨,你我生死之敌,又什么可说的?” “我夺你营寨,实在万不得已,弟兄们都被逼急了,少不得要借你营寨谋个生存。” “可你不该使阴谋诡计夺我营寨,大丈夫就该明刀明枪!” 殷其雷笑道:“拓跋将军英勇无敌,加上人马又比我要多,真要明刀明枪,我又岂是你的对手?自古以来,兵不厌诈,这个道理,将军难道不懂吗?” “既然如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又有什么说辞?” “我愿为将军谋个生存之道,你失了新亭,耶律牙里果那里肯定无法交代。再者,薛白衣薛大元帅的大军不日就到,就算让你占据新亭,你又能抵挡得住吗?不如,归顺我军,日后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岂不美哉?” “不必多说,今日我非要夺回营寨不可!” “你要营寨又有何难,只要你投降我军,以后新亭仍由你来当家?” 拓跋叶一怔:“你舍得吗?” 殷其雷哈哈大笑:“大丈夫志在天下,小小的新亭有何舍不得?” 随即下马,跪在拓跋叶马前:“只要拓跋将军答应投降我军,换上我军旗号,在下愿在将军帐下听命!” 正在领兵与拓跋叶对峙的董浑叫道:“殷大哥,你这是疯了吗?你竟要听一个手下败将的调遣,你要我们这群兄弟的脸往哪儿搁?” 殷其雷喝道:“董兄弟,你要认我这个大哥,就快给拓跋将军行礼!” 董浑心有不甘,但是殷其雷已经发话,还是愤愤地朝着拓跋叶拱手作揖。 拓跋叶望着马前单膝跪地的殷其雷,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操,这是什么情况?明明是他拓跋叶打了败仗,他殷其雷跪个什么劲? 男儿膝下有黄金,对于殷其雷而言,他的黄金就是拓跋叶,若能收伏此人,他跪一跪又有何妨呢?但是拓跋叶并不这么想,他和盛思远都是刚毅之人,宁死也不愿向敌人下跪的,何况殷其雷还是打了胜仗的人,向他这个败军之将折腰。拓跋叶震撼无比。虽然他也知道殷其雷如此折腰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投降。但是,胸膛里面的一股血性,却已开始沸腾。 盛思远叫道:“大哥,你就答应殷大哥吧!” 此刻拓跋叶身后的将士也已跪倒一片,齐声哀求拓跋叶投降,刚才殷其雷的一番分析,他们也都听见。薛白衣大军一到,小小的新亭必将化为齑粉,谁也抵挡不住。只有投降,才能给弟兄们谋求一条生路。 “罢了!”拓跋叶叹了一声,翻身下马,朝着殷其雷拜倒:“殷将军义薄云天,末将愿效犬马之劳!” “拓跋大哥,你比我年长,这新亭以后还是由你打理,我就做个客将!” “殷将军言重了,我既已投降贵军,做客将的应该是我,这新亭自然是由殷将军接管!” 殷其雷哈哈大笑:“我这里没有主客,只有兄弟,以后咱们就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了!——来,喝酒去!”殷其雷握起拓跋叶的手就往营寨走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酒宴摆开,继续开怀畅饮,却见董浑赤着上身,背上绑着两个荆条,耷拉着脑袋走了进来。 殷其雷莫名其妙:“董兄弟,你这是干嘛?” 董浑跪在堂下:“日间骂阵,我把拓跋大哥和盛大哥骂得太狠了,现在都成了好兄弟,我这心里头还真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就学古人负荆请罪来了!” 众人大笑。 殷其雷笑道:“你既负荆请罪,就该换根粗一点的荆条,你这皮糙肉厚的,你背上那两根软绵绵的荆条打在你身上,还不是跟给你搔痒似的?” 拓跋叶急忙过来扶起董浑:“好兄弟,咱们日间是敌人,再怎么骂也不过分,如今都是自家人,这事就揭过去了!” 董浑大喜:“既然如此,我就先敬拓跋大哥和盛大哥每人三百杯,算是赔罪!” 拓跋叶大笑:“看不出来,董兄弟还是海量!” 喝到半处,拓跋叶问道:“殷兄弟,听说你有一把斧头,可以飞到空中,还能让它说话?” 董浑得意地说:“拓跋大哥,我跟你说,这可是一把神斧。当时吧!这个情况我得跟你说说,是在血染庄,砰的一响,一块巨石爆破,里面出现一把石斧。然后,那块石斧就嗖的一声飞到殷大哥手里,并且开口说话,自称黄帝之女。当时可把殷大哥给吓尿了,好家伙,跑得裤子都掉了!” 殷其雷抓起筷子朝着董浑掷了过去:“谁跑得裤子都掉了,你非得损坏我的光辉形象吗?” 董浑忙道:“是我是我,是我跑得裤子都掉了!” 拓跋叶好奇万分:“这把神斧现在何处,能否让我开开眼界?” 殷其雷从腰间取下石斧,摆在食案上面,说道:“女妭,你飞一个给拓跋大哥瞧瞧。” 女妭没好气地说:“我要睡觉了,别吵我!” 拓跋叶吃了一惊,他可以分辨得出,这是一个女声,在场都是男人,哪来的女声?莫非,真是石斧开口说话了吗?这世上竟有如此怪事,委实不可思议。 “先别睡,你先飞一个!”殷其雷拥有神斧,也觉得得意非凡,催促女妭在拓跋叶面前显露一下。 女妭不耐烦地说:“不飞,浪费元气。” 殷其雷无奈,对拓跋叶道:“改天有机会让她给你表演表演。” 喝到半夜,众人酒醉而归。 殷其雷信步走在营寨之内,只见明月朗朗,清风习习,隐隐传来一股抽泣之声。循声而去,但见一抹纤瘦的身影跪在月下,手中烧着纸钱。 “春妮?” 春妮吓了一跳,慌乱地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殷……殷大哥……” “你在干嘛?” “我……”春妮低头没有再说下去。 “你在二狗子烧纸钱?” 春妮点了点头。 “你知道二狗子死了?” “我听军中的弟兄说的。” “你这纸钱哪里来的?”殷其雷觉得奇怪,按理说军营应该没有这些东西才对。 “是我自己拿纸剪的。” “噢,你也别太伤心,死者已矣,你要坚强地活下去。” “是我对不起二狗子,我从小就知道他喜欢我,但我总是瞧不上他。可是到头来,我却成了这么卑贱的女子,配不上他了。” “春妮,你不卑贱,人无贵贱之分。” 春妮望了殷其雷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殷大哥,你真的相信人无贵贱之分吗?” “起码在我眼里是这样的。” “殷大哥,我总觉得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殷其雷微微一笑:“是我比别的男人丑吗?” 春妮忙道:“不是的,不是的,殷大哥,你怎么会丑呢?你……你……” “我什么?”殷其雷饶有兴致地问。 “我觉得你很好看。”春妮低头迅速地跑开了。 殷其雷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这样的夜晚,他竟忽然有些寂寞,不是身体的寂寞,而是心灵的寂寞。 一种说不出来的寂寞。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面对数不尽的杀伐,他没有安身之地,心灵更是无处栖息。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明天又要面对怎样的人生呢! “殷大哥,你叹什么气呢!”一个悦耳的声音在他身后悄悄地响了起来。 殷其雷听出是碧奴的声音,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你怎么还不睡?” “在想一个人,睡不着。” “噢,那个被你想的人,他一定很幸福。” “殷大哥,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殷其雷笑了一笑:“阿三要是知道你这么想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碧奴心脏一疼,疼得眼泪都要掉了下来,他难道真的不明白她的心意吗? 忽地,她从身后紧紧抱住殷其雷虎腰,将面颊依偎在他宽阔结实的后背,她感受到他身上的气味,汗味,酒味,男人特有的阳刚之味。 她只愿在那一瞬间……沉沦,不复苏醒。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28 剪不断,理还乱 “不要脸!”殷其雷腰间的石斧发出声音。 碧奴吃了一惊:“是谁?” “是我!” 碧奴这才发现,是殷其雷的那把诡异的石斧,吓得向后退了两步,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哎哟一声。 “怎么了?”殷其雷快步走了上去。 “殷大哥,我……我好像崴到脚了。” “左脚还是右脚?” “右脚。” 殷其雷坐到地面,将碧奴的右脚放到自己的大腿之上,卸去她尖尖的桃红绣花鞋,又将她的罗袜脱了下来。借着清辉,但见碧奴五个趾头圆嘟嘟的可爱,趾甲上面涂着娇艳欲滴的丹蔻。 殷其雷心想,这小妞倒真用心良苦。 “是扭到这里了吗?”殷其雷指着她的脚踝。 “嗯。”碧奴微微点了下头,偷眼去看殷其雷。 殷其雷感觉她的目光灼热如火,却又按捺心思不去看她,帮她揉了揉脚,他也很怀疑,碧奴是不是真的被崴到了脚。 “好了,起来看看,能不能走动。”殷其雷扶她起来。 “哎哟!”碧奴脚下不稳,直接扑入殷其雷怀里。 殷其雷感觉她的柔波撞了过来,心神荡漾一下,但他毕竟是有理智的人,不论碧奴如何勾引,他都不能接招,绝对不能因为这个女人,坏了他和癞痢阿三之间的义气。 “我来背你吧!”殷其雷蹲了下来。 碧奴附到他的背上,胸前一双柔软的肉团在他背上微微颤动,殷其雷感觉二爷已经暴怒起来。但他终究还是背起碧奴,一步一步地往她住的营帐走去,一双肉团只在他的背上上下波动。 碧奴双手圈住他的颈部,螓首轻轻地靠了上去,在他耳边吹气如兰:“殷大哥,你心里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你别胡说,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 “你撒谎,你明明就喜欢我。” “我有老婆,我已经很对不起她了,我不能再对不起她。”他确实很对不起兀颜朵儿,这他心里清楚,他很认真地暗暗下定决心。虽然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心,但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他曾以为,人要追随自己的内心,但是后来发现,人的内心就是欲望的土壤,而欲望又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倘若人人都在追随自己的内心,就不是人性的解放,而是人性的泯灭。 “殷大哥,我不在乎名分,我只想一生一世伺候你。” “我并不想你这么做。” “可是……阿烛为什么就可以?” 说起阿烛,殷其雷又有一些担心她的安危,这傻丫头的武功并不怎么样,兵荒马乱之中,不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他的一颗心悬着不敢放下。 碧奴见他没有回答,又说:“说到底,你只是在顾及阿三!” “不错,我在顾及阿三!” “但我不喜欢他!” “我没要求你喜欢阿三,人的感情,并不是别人能够左右的,有时就连自己也无法左右。”殷其雷像是有感而发似的叹息。 他顿了顿,又说:“但是人的感情,却可以克制的。” “爱得堂堂正正,为什么要克制?” “如果你所谓的爱,伤害到你不想伤害的人,你觉得你的爱还能够堂堂正正吗?” “可是……你就忍心伤害我吗?” 殷其雷感觉自己后颈一烫,却是碧奴的眼泪,他的心在那一瞬间忽然有一丝丝的疼。在这样一个愚昧的年代,碧奴敢于突破封建枷锁,敢爱敢恨,殷其雷一直都很欣赏这样的姑娘。 但是,他也只能是欣赏而已。 “到了!”殷其雷掀帐走进碧奴住的营帐,她和其他营妓被归置在了一个营帐。 春妮尚未就寝,看到殷其雷背着碧奴回来,神情懵懂,问道:“碧奴姐姐怎么了?” “她崴到了脚。”殷其雷将碧奴放了下来,扶她坐到床上。 春妮看到碧奴双目通红,似乎刚刚哭过,问道:“碧奴姐姐,你是不是很疼,要不要叫军医?” 碧奴摇了摇头:“没有大碍!” “好好休息,晚安。”殷其雷就要走出营帐。 “殷大哥!”碧奴唤了一声。 殷其雷虎躯微微一震,没有回头:“还有事吗?” “谢谢你!” “不客气!” 殷其雷回到自己营帐,叫士兵抬来洗澡的大木桶,往里灌满了水。夏夜虽有些凉,但也不寒冷,桶里都是冷水。殷其雷将石斧放到案上,开始宽衣解带。 “啊!你想干嘛?”女妭大叫。 “洗澡呀!”殷其雷不以为然。 “你……你……你怎么可以在姑娘家面前洗澡?” “这里哪有姑娘?” “我不就是喽!” 殷其雷哑然失笑:“你只是一把斧头!” “就算是把斧头,也是一把有灵魂、有思想的斧头!”女妭理直气壮。 “好,有灵魂、有思想的斧头,你要是不想看我洗澡呢?可以选择闭上眼睛。” “谁愿意看你洗澡,好稀罕吗?” 殷其雷摘下贴身的短裤,丢了过去,砍砍覆盖石斧上面,笑道:“这样呢?你就看不到我了。” “咳咳,好臭!”石斧从他短裤底下钻了出来。 “操,你还有嗅觉?!” “废话!” “很臭吗?”殷其雷拿起自己的短裤闻了一下:“我觉得味道还可以呀!” “去死啦!” 殷其雷跳进大木桶,溅起一片水花,舒服地伸了一下懒腰,冰凉的水,登时将碧奴给他勾起的邪火压了下去,要不是自己意志坚定,差点就要擦枪走火。 “欸,我感觉那位碧奴对你一往情深,是个不错的姑娘。” “你刚刚还骂人不要脸呢!” “我是骂你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操,他还为自己坐怀不乱的优良品格沾沾自喜呢?她竟然骂他不要脸? “碧奴从你身后抱你的时候,你知不知道你的表情很贱?” “不可能的,你一定是搞错了!” “是噢,是我搞错了,你的表情不是很贱,而是——非!常!贱!” “欸,你说话能不能文明一点,怎么说你也是黄帝的女儿,三千七百多岁的高龄,能不能不为老不尊了?” “哼,年轻人,我只是教育你,不要伤害一个爱你的姑娘。”女妭倚老卖老。 “你不了解情况,就不要发表言论了,行吗?” “懒得管你,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女人,否则有你受的!” 殷其雷泡在水里,思绪纷飞,犹如寒冬雪花,久久不能落定。一心一意,这四个字看似简单,但做起来却是一点也不容易。在感情的世界里,没有人能够达到一心一意的境界,有的都是自欺欺人。 除非,他已修炼成佛。 佛是不需要儿女私情的,他已将小爱转换为了对众生的大爱。 …… 次日,寨前来了一队人马叫阵,殷其雷走上寨楼,看到一千来人的残兵败将。为首一人满面血污,征袍破碎,手中一杆亮银枪却是雪白映辉。 “来者何人?”殷大哥大喝一声。 那人朗声说道:“我乃新州刺史郭亮,识相地快快打开寨门,否则叫你寨破人亡!” 殷其雷大奇,怎么又来一个郭亮,看模样与先前引他们入七旗阵的郭亮倒有几分相似。 拓跋叶走了过来:“此人确是郭亮,新州城破之时,被耶律牙里果赶到阪泉一带,怎么忽然来到新亭了!” 郭亮身边一将叶孤鸿手中柳叶钩枪指着寨楼插的旗帜:“大人,你看,是聿皇军的旗帜!” 郭亮奇道:“哪来的聿皇军?” “属下也不知道。” “不知是敌是友,先探探风声。” 聿皇军是刚刚崛起的小部队,郭亮和叶孤鸿久在新州,根本就没听说过。 昨日受到药师婆的围攻,他们才从阪泉一路逃了出来,想要寻找一处落脚之地,等待朝廷的援军。二人思来想去,决定先到新亭,此处乃是西进新州城的要道,若能占领,可对日后收复新州大为有利。 “你是新州刺史?”殷其雷朝着楼下问了一句。 “不错,我是新州刺史郭亮,敢问你们又是何人?” “我乃聿皇军火头卒殷其雷!” 郭亮一怔,小小的火头卒能有多大能耐,竟然能够占领新亭?怒道:“你是在戏弄我吗?” 殷其雷笑道:“我戏弄你做什么?我就是火头卒!” 叶孤鸿又向郭亮道:“大人,你看火头卒旁边那位将领,他可是拓跋叶?” 郭亮望去:“不错,是他,当时耶律牙里果攻打新州城的时候,我曾与他有过照面。” 拓跋叶也注意到郭亮看着自己,笑道:“郭大人,你还认得末将吗?” 郭亮心想,拓跋叶在此,看来聿皇军是敌非友,聿皇军说不定就是耶律牙里果编排的特种部队,帮忙镇守新亭。 却听拓跋叶笑道:“郭大人勿虑,我已归顺南京朝廷,这位殷兄弟虽是一员火头卒,却是钦封的从四品下奋威将军。” 郭亮狐疑不定:“既是朝廷将领,为何不把朝廷的旗号挂出来,只打着聿皇军的旗号?” 殷其雷笑道:“朝廷的旗号在乱军中丢失了,未及赶制出来,大人休要见怪!——来人,打开寨门!” 又问拓跋叶:“刺史是几品官?” “五品。” “怎么说,我比郭亮官职要高那么一丁点喽?” 拓跋叶笑道:“这是自然。” 这么一说,殷其雷就高兴了,大摇大摆地走出寨门,迎接郭亮、叶孤鸿手下一众将士。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29 请君入瓮 按照规矩,是要给郭亮、叶孤鸿接风洗尘的,大摆宴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正在畅饮之际,忽见探子来报:“殷将军,二十里外,发现大批敌军!” 殷其雷一惊:“谁人带领?” “是回鹘兵,也不知将领是谁。” “为首的将领是不是身穿烂银甲、手持三棱枪?”郭亮发问。 “是的,正如刺史大人所说的那样!” “药师婆来得好快!”郭亮拍案而起。 叶孤鸿请命:“如今吃饱喝足,殷将军,郭大人,末将请命出战!” 殷其雷微微一笑:“不急不急。” 又问探子:“药师婆带领多少兵马?” “五千左右。” 殷其雷想了一下,新亭如今拥有三千左右的兵马,勉强可以与之一战。但他自从军以来,耳濡目染,慢慢学会智取,而不是与人硬拼。 “殷将军,你莫非怕了药师婆吗?”郭亮见殷其雷年纪轻轻,自己却要甘居于后,心中对他颇有不服,也有一些不以为然。 董浑怒道:“你个鸟官,说什么呢?自己被回鹘兵杀得落花流水,现在倒说起我殷大哥来了!” 殷其雷喝道:“不得无礼!” 又向郭亮笑道:“郭大人稍安勿躁,敌军兵锋正盛,不可力敌,只可智取!” 郭亮斜睨殷其雷一眼:“不知殷将军有何妙策?” 殷其雷望向拓跋叶、盛思远:“这一战,须得仰仗二位将军!” …… 药师婆正在全力赶往新亭,他早知郭亮是从这个方向奔逃,是以一路追杀而来。 却见哨骑来报:“将军,前方发现敌军踪迹!” 药师婆急忙下令疾速进军,狂奔而去,到了新亭十里之外,却见拓跋叶、盛思远带领一千精兵赶到。 药师婆原是认得拓跋叶、盛思远,生硬的汉语问道:“二位将军为何到此?” 拓跋叶笑道:“我们兄弟二人是来追杀郭亮!” 盛思远笑道:“这郭亮竟然带着一些残兵弱将就来攻打新亭营寨,被我们兄弟一阵大杀,死了大半,如今正往赤松林逃窜!” 拓跋叶笑道:“这郭亮乃是新州刺史,取了他的首级,可是大功一件哪!” 药师婆眼睛一亮,不错,郭亮的首级可比普通将领值钱得多,这等功劳可不能让旁人抢去。 药师婆笑道:“二位将军刚与郭亮厮杀一阵,想必已经累了吧!这样,郭亮由我去追!” 盛思远装出不乐意的模样:“那么功劳怎么算?” 药师婆笑道:“二位将军放心,若能斩杀郭亮,我自然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药师婆立功心切,也不管拓跋叶、盛思远愿不愿意,带领本部人马就往赤松林奔去。路上见到许多士兵丢下旗帜、盔甲、兵器,看来刚才郭亮的残兵确实是被拓跋叶、盛思远打惨了。 药师婆冲入赤松林,果见郭亮带领五百残兵奔逃的身影。药师婆见猎心喜,拍马上前,忽见马下横起一根绊马索,坐骑摔倒。药师婆吃了一惊,一掌落地,身体跃了起来。 马嘶冲天,身后的骑兵也被绊马索纷纷绊倒。接着树林暗处,细弩嗖嗖射来,将士阵脚大乱,死伤一片。 药师婆大怒,却见两边冲出无数刀斧手,逮人就砍。此刻,郭亮也回军杀了过来,药师婆手下的回鹘将士纷纷后退。但是拓跋叶、盛思远挡在他们身后,大喝一声,杀了过去。回鹘将士不知道拓跋叶、盛思远已经投降,还以为他们是友非敌,尚未反应过来,就已死了无数。 “快撤!”药师婆回鹘语大叫。 抢了一匹坐骑,挑了几个敌兵,首先杀出重围,却见殷其雷、董浑带领一队人马正在等候。 “是你?!”药师婆狠狠瞪着殷其雷,硬生生地挤出一句汉语。 殷其雷笑道:“正是你爷爷我!” 药师婆挺枪便刺,殷其雷避过一枪,手中燕尾枪就往药师婆胸口刺到。药师婆将身往后一仰,殷其雷一枪走空,只从他的身体上方掠过。但是药师婆双脚一踢马腹,坐骑向前一纵,手中三棱枪就往殷其雷燕尾枪下走过,扫向他的小腹。 女妭惊叫:“殷其雷,小心!” 殷其雷腾身而起,药师婆枪尖正从他的足下扫过。殷其雷的身体尚未落下,药师婆一枪又已刺到。殷其雷大惊失色,忙将燕尾枪往下一压。药师婆施展家传兜枪的绝技,一股粘劲传出,殷其雷的枪竟被对方的三棱枪吸住一般,被他一甩,燕尾枪脱手而出。 殷其雷也跌落在地,但见药师婆打马而来,一枪就要刺落。殷其雷忙到腰间去拔佩刀,铿的一声,磕开药师婆的枪尖。 女妭大叫:“哎哟,殷其雷,你个混蛋,疼死我了!” 殷其雷一见,自己拔的不是佩刀,而是石斧,忙道:“歹势歹势,拿错了!” 药师婆惊疑不已,环顾一圈,也没见到一个女人,可他刚刚明明听到一个女声。 殷其雷趁他惊疑之际,已经跃身而起,心想药师婆如此骁勇,倒是不容小觑。却见董浑已和药师婆交战一起,啪的一响,手中长矛已被药师婆打断,吓得急忙就跑。 殷其雷拿了燕尾枪,重新上马,挑了两个回鹘兵,又向药师婆扑去,暗中放出石斧,说道:“女妭,为我掠阵!” 石斧飞到半空,药师婆大吃一惊,但见殷其雷一枪刺到,急忙拿枪招架。但是石斧只在他的头顶转悠,只道殷其雷施展妖术,搞得他心神不宁,枪法大乱。殷其雷逐渐占了上风,药师婆拍马要走,但见脑后轻轻一疼…… 是的,只是轻轻一疼,对习武之人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药师婆忽地栽下马来,面无血色,双目睁圆,死不瞑目。 殷其雷也是暗暗吃惊,却见半空石斧活蹦乱跳:“哇,终于又喝到人血了!” “你……”殷其雷委实不可思议。 “怎么样,殷其雷,我帮你除去大敌,你要怎么感谢我?” 殷其雷心中惴惴不安。虽然女妭是帮忙自己一个大忙,但她的手段也未免太过霸道了,干笑:“你想怎样?” “我想……算了,你是我的恩人,我为你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我不要你的感谢。” “你还真是客气!” “我虽不要你的感谢,但你夸我两句总是可以的吧?” “好吧!你真是美若天仙,冰雪聪明。” “你又没见过我长什么样子,你怎么知道我美若天仙?再说,我本来就是天仙!” “好了,别在空中转悠了,赶紧下来吧!” 石斧嗖的一声回到殷其雷腰间,说道:“殷其雷,你这办法不错,下次你与敌将交手的时候,我就帮你掠阵,我就趁机喝了他的血。” “下次再说!”殷其雷翻身下马,抽出佩刀,走向药师婆的尸体旁边,一刀砍向他的颈部。 一连砍了三刀,才将药师婆的头颅砍了下来,伤口并不流血,只有一些血丝,看来血都被女妭吸光了。望着满是豁口的佩刀,殷其雷不禁想起萧冠赠与他的哥舒魔刀,要是哥舒魔刀在手,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殷其雷将药师婆的首级提在手里:“你们的主将已被我杀死,你们还不投降?!” 回鹘将士一见,根本无心抵抗,纷纷跪地求饶。 郭亮大笑过来:“殷将军,真有你的,就连药师婆这等悍将都死在你的手里!” 董浑笑道:“这算什么?属珊军的虎将萧玉迟也都死在我殷大哥的手里呢!” 郭亮肃然起敬:“殷将军真英雄也!” 殷其雷暗叫惭愧,若非女妭帮忙,他又怎么杀得了药师婆? 但是不管如何,这一战终究是大获全胜,抢了无数马匹和兵器,还有一些粮草辎重。 “殷大哥,这些俘虏如何处理?”范鸿过来询问。 殷其雷将手一挥:“放了他们吧!” 郭亮一怔:“殷将军,我没听错吧!你要将这些回鹘兵放回去,然后让他们再来攻打咱们?” “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赶尽杀绝呢!” “不行!我不同意!” 殷其雷扫了郭亮一眼:“郭大人,这里由我做主!” 郭亮看到殷其雷身边的拓跋叶、盛思远、大喇叭、董浑、范鸿等人,殷其雷的势力远胜自己,何况自己官职确实比他低了半点,官大一级压死人,混官场的人都清楚。 郭亮按捺心性,只得由着殷其雷将人放走。 回到新亭营寨,众将准备庆功,殷其雷却是提着药师婆的首级去找春妮。 春妮正在营帐缝补士兵的衣裳,见了殷其雷,急忙过来行礼:“殷大哥,看你春风满面,想来是打了胜仗了?” “是呀,大获全胜,还帮二狗子报了大仇。” “真的吗?” “这就是仇人的首级,我给你带来了!”说罢,就将药师婆的首级掷在地面。 药师婆的首级滚了一圈,正面朝上,一双眼睛兀自不肯闭上,直直盯着春妮,狰狞恐怖。 春妮嗷了一声,昏厥过去。 “春妮!”殷其雷急忙将她扶住,暗暗懊悔,自己只顾着给二狗子报仇,会让春妮高兴一场。一时得意忘形,忘了春妮是个姑娘,看到死者的人头,自然会被惊吓。 殷其雷初次见到杀人,以及自己初次杀人,那种感觉已经逐渐淡忘。此时看到春妮昏厥,这才觉得,自己已经走得太远,太远…… 如今,杀人对他而言,就如家常便饭,沾满血腥的双手已经麻木不仁。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30 一枝花 殷其雷掐了春妮人中,春妮这才微微转醒。 “殷大哥,那个,那个……人头……” “放心,我已经把他丢掉了!” 春妮缓了口气:“那个……真是杀死二狗子的仇人吗?” “是呀,现在二狗子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谢谢你,殷大哥!” 殷其雷爱怜地拍了拍她纤弱的肩:“傻丫头,有什么好谢的,你好好休息,我待会儿再来看你!” 殷其雷走出营帐,来到大堂,却见董浑喜滋滋地来报:“殷大哥,谢大哥他们回来了!” “在哪儿?” “就在寨外不远之处。” 殷其雷大喜:“快,咱们快去迎迎。” 耶律破军、谢王孙、耶律球球、海霸天、金不换已经会合一处,带着一千残兵,人困马乏。 殷其雷急忙迎入寨去,又问:“谢大哥,看到阿烛没有?” 谢王孙摇了摇头:“当时误入司徒灾星的星斗七旗阵,乱军之中,谁也顾不上谁,我也没看到阿烛姑娘。” 殷其雷一颗心蓦地往下一沉,他真是害怕阿烛出了意外,兵荒马乱的年代,只怕她是凶多吉少了。 到了大堂,耶律破军大摇大摆地坐上主位,喝道:“快拿酒菜上来!” 盛思远大怒:“你是何人,恁般无礼!” “你又是何人?” “我是新投入殷大哥帐下的盛思远!” 耶律球球冷笑:“殷其雷不过是个火头卒,你又什么资格设帐?” 盛思远还要说话,殷其雷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盛思远这才愤愤不语。 殷其雷笑着向郭亮、拓跋叶等人介绍:“这位是咱们聿皇军的统领耶律破军。” 拓跋叶、盛思远心中不忿,看着耶律破军的模样,也不像是个有本事的人,偏偏让他做了统领。当初殷其雷以仁义服了他们,他们这才死心塌地,如今耶律破军到来,新亭自然由他接管,他们说什么也不服气。 烈酒下肚,耶律破军已有几分醉意,说道:“可有营妓,叫几个来助兴。” 殷其雷笑道:“统领大人,你一路风尘困顿,还是早些休息。” “不错,早些休息,叫几个营妓陪我休息。” “咱们带来的营妓已经不剩几个,剩下来的也未必能入大人的法眼。” 耶律破军嘿嘿一笑:“只要是女人就行,入什么法眼,哪来这么多要求?” 董浑笑道:“大人有命,末将就去将咱们聿皇军一枝花叫来给大人助兴。” “聿皇军一枝花了?是谁?” “嘿!此人当年可是的花魁,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难以形容的……气质,寻常庸脂俗粉绝对没有。” “噢!”耶律破军饶有兴致:“你说的可是真的吗?” “决不虚言!” “快将一枝花请上来!” 董浑立即吩咐一个士兵,在他耳畔嘀咕几句,过了片刻,痴婆子被带了上来,面上特意敷了一层后后的铅粉,就如刚从地里挖出的僵尸,霜鬓簪了一朵大红绒花,不伦不类。 耶律破军睁大眼睛,一口酒喷了出来:“这……这就是……一枝花?” 董浑笑道:“正是!” 耶律破军酒樽一摔:“你他娘的耍我呢!” 董浑忙道:“大人明鉴,末将万万不敢耍你。” “你不是说她是花魁吗?” “是呀,不信你问她。” 痴婆子道了万福,说道:“老奴从前确是的花魁,想当年追我的王孙公子,那可是多如过江之鲫,大人要是不信,可到南京打听打听!” 耶律破军气得浑身发抖,质问董浑:“你不是说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难以形容的气质吗?” 董浑痴婆子身前比划一番:“你看看她,这气质,难道不够特殊,不够难以形容吗?” 耶律破军大吼一声:“滚!叫她给我滚!” 痴婆子并不滚,而是上前一步,从袖里抽出一条绣着桃花的手绢,甩了一下:“哟,大人,你生什么气嘛,来,我陪你开心开心。(.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说罢,又要靠近。 耶律破军吓得站了起来:“你……你……别过来!” “哟,你这什么表情,我又不会吃了你。” “球球,把她给我拖走!” 耶律球球急忙来拖痴婆子:“老乞婆,你再不滚,我杀了你!” “军爷,你别杀我,我……我……”痴婆子惊恐地望着耶律球球,真怕他会真的杀了自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我陪你睡觉,还是……还是……还是要我陪你睡觉……” 耶律球球忍无可忍,嗖的一声,拔出佩刀。殷其雷大吃一惊,急忙跳了出去,护在痴婆子身前。耶律球球一刀砍了下来,殷其雷侧身一避,一把抓住耶律球球的手腕,抬起一脚踢到他的小腹。 要在马上交战,殷其雷可能要与耶律球球周旋一段时间,但是平地之上,可是殷其雷施展泼魔八式的最佳模式,耶律球球又岂是他的对手? 耶律球球大怒:“你敢打我?” 殷其雷冷笑:“我是陛下钦封的从四品下中郎将,打你小小一个裨将,算是轻的,杀你都可以!” “你不过是个火头卒!” “圣旨上面写的明明白白,陛下只剥夺了我聿皇军统领的职位,可没撤我中郎将的封号!” 耶律破军面色沉重,俗话说打狗要看主人面,殷其雷如此对付耶律球球,摆明是给自己难堪。如今自己虽为聿皇军统领,但在军中的威望和势力恐怕早已不及殷其雷。 谢王孙急忙出来打圆场,笑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兄弟,何必为了这点小事闹得不愉快呢!” 殷其雷看到谢王孙出来说话,自然是要卖他这个面子,朝着耶律破军拱了下手:“统领大人,抱歉得很,末将不胜酒力,先行告辞!”扶着心有余悸的痴婆子退了下去。 拓跋叶、盛思远、大喇叭、董浑、范鸿跟着下去,接着谢王孙也起身告辞,海霸天也觉得没有意思,拉着金不换下去。 大堂之上,只剩耶律破军、耶律球球、郭亮、叶孤鸿四人。 耶律破军大怒,将一张食案狠狠摔在地面:“反了,都他娘的反了!” 走出大堂不远,殷其雷训斥董浑:“你怎么把阿婆带上堂来了,她一大把年纪,哪里受得了那样的惊吓?” 董浑憨憨一笑:“我不过是想戏弄一下耶律破军嘛!” “你差点送了阿婆的命!”殷其雷狠狠瞪他一眼。 董浑讪讪朝着痴婆子赔礼:“阿婆,对不住了,让你老人家受惊了!” 痴婆子拍拍胸脯:“还好,我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想当年,我孤身一人面对十个壮汉,眉头都没皱一下,今天这样的场面算不了什么!” 董浑拇指一跷:“阿婆,你真是老当益壮!” “嘿嘿!年轻人,你以为老婆子不行了吗?就算你现在要与老婆子大战三百回合,老婆子也不怕你!”痴婆子气吞山河地说。 董浑吓了一跳:“阿婆,你想太多了,我觉得你可以跟我谢大哥大战三百回合!” 谢王孙一个烟杆敲了过去:“没大没小,找死呢!”然后心有余悸地望了痴婆子一眼,生怕她把董浑的话当真。 送了痴婆子回了营帐,谢王孙又单独找了殷其雷说话:“殷兄弟,你打了耶律球球,就等于当众摔了耶律破军的耳光,此事可大可小啊!” 殷其雷叹了口气:“谢大哥说得在理,其实我又何曾不知此中的厉害关节,只是出于义愤,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耶律球球杀了阿婆吧!” “耶律破军心胸狭隘,只怕以后会给你为难哪!” “走一步算一步吧!” “还有一人,你要注意!”谢王孙吧嗒吧嗒地抽着返魂香。 “你是指新州刺史郭亮?” “不错,刚才大堂之上,所有人都走了,只有郭亮、叶孤鸿留在里面,这虽是小小的细节,里面可都大有文章。” “谢大哥深谋远虑,兄弟十分佩服!” 谢王孙微微一笑:“你我兄弟就不要说这些场面话了。” 想了一想,又问:“你没和郭亮闹过不愉快吧?” 殷其雷就将刚刚埋伏药师婆之事说了一遍,郭亮主张将回鹘俘虏斩尽杀绝,以绝后患,而殷其雷却执意将那些俘虏放了回去。 “如此说来,咱们也要提防郭亮了!” “这倒不至于,我觉得郭亮也算一条汉子。耶律李胡攻打新州之时,各地守将望风而降,只有郭亮誓死不降,自领三千残兵占据阪泉,与敌军殊死周旋。如此忠肝义胆,倒也叫人敬佩!” 谢王孙笑道:“他对朝廷忠肝义胆,却不见得要对你殷兄弟忠肝义胆,此中关节切不可混为一谈。” “我会意的,以后提防郭亮就是。” “还有一事,新亭地理位置特殊,耶律牙里果得知新亭失守的消息,必定很快派人来夺,应该早做准备。” 殷其雷点了点头:“话是如此,但是新亭现在是由耶律破军做主,如今与他撕破脸皮,在他面前我估计也说不上话。” “这就让我去跟他说吧!耶律破军虽然心胸狭隘,却还不算太昏庸,懂得以大局为重。” 说着,一个士兵来报:“两位将军,援军来了!” 谢王孙大喜:“援军来了,就算耶律破军有心对付咱们,也不敢太张狂了!” 二人急忙迎了出去,援军只是来了二路先锋军,薛白衣的大队人马仍在后面,大队人马行军本是没有那么迅速,一天能行五十里路,就算神速了。 二路先锋军是由安乐长公主刘虹带领,手下结合阻卜克烈部、女真赛里部、奚元俟折部,组建蕃军,因为沙陀部朱邪盖苏被策反之后,不日引军回到漠北,不在蕃军之列。 除了蕃军,还有石山炮的三万兴国军。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31 撞奸 殷其雷走马出寨,先与沙漠王、李红蓼相见,诉说金兰之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又见兀颜朵儿骑马正在赛里部的阵营之中,从自己的马上跳到她的马上,坐在她的身后,搂过她的纤腰,笑道:“亲亲好老婆,我可想死你了!” 兀颜朵儿忸怩地说:“这么多人,羞煞人了,你再动手动脚,我就不理你了!” 殷其雷附到她的耳际,小声地说:“那我晚上再跟你动手动脚。” “讨厌!”兀颜朵儿嘤咛一声。 迎入寨里,又要大摆宴席,为刘虹等人接风洗尘。今日接纳郭亮、耶律破军,殷其雷已经大吃大喝两顿,这一顿说什么也吃不下去了,心想,官场真他娘的就是腐败!为了反腐,这一顿他就没怎么吃,只在一旁陪坐,兼顾调戏身边的兀颜朵儿。 兀颜朵儿见他的安禄山之爪向她大腿移来,眼疾手快,一双筷子扎了下去,殷其雷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众人齐齐将目光转移过去,兀颜朵儿一时尴尬无比,殷其雷嘻嘻笑道:“没事,没事,被蚊子咬了一下。” 沙漠王不明觉厉:“三弟,不就被蚊子咬了一下嘛,用不着叫得这么夸张吧!” 殷其雷嘿嘿一笑:“大哥有所不知,这只蚊子太凶猛了,这还是白天,晚上就更加凶猛了!” 兀颜朵儿狠狠瞪他一眼,殷其雷立即闭口不言。 李红蓼兰心惠质,看在眼里,早就猜出殷其雷说的蚊子指的就是兀颜朵儿,暗笑不语。 席间,听得殷其雷收伏拓跋叶、盛思远,又大败药师婆之事,沙漠王、李红蓼赞叹不已,耶律破军这个聿皇军统领吃了败仗,素无建树,反倒显得多余了。 刘虹坐在主位之上,朝着殷其雷举起酒樽:“殷将军有勇有谋,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敬你一樽!” 殷其雷急忙举樽:“能喝刘姑娘敬的酒,真是死而无憾了!” 刘虹微微一笑,又正色道:“耶律李胡大败之后,召集残部,又从新、蔚、云三州强征青壮之丁入伍,兵马不下二十万,如今又有回鹘相助,更是如虎添翼,众位切莫小觑了他。” 石山炮笑道:“耶律李胡征收的壮丁未及训练,战斗力不强,不足为虑。再者,我军已经收复蔚州,耶律李胡只占新、云之地,只要取下新州,云州只剩一座孤城,四面一围,耶律李胡插翅也难飞了!” “元帅有命,令我火速取下新州。” “咱们此番携带泰德泉缴获的十辆霹雳车,此等攻城利器在手,何愁新州城不破?司徒灾星制造霹雳车之时,肯定没有料到,霹雳车有朝一日会成为他的致命武器。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刘虹摆了摆手:“不可!元帅交代,新州城内尚有二万百姓,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动用霹雳车!” 石山炮默然不语,心中不免在想,薛白衣真是妇人之仁,不用霹雳车,难道留着供奉起来吗? …… 月色朦胧,殷其雷心情荡漾,偷偷摸到兀颜朵儿帐外,向两个把守的士兵使了一个眼色。两个士兵会意,殷其雷和兀颜朵儿肉搏的时候,总是会将帐外守卫支开。这已经成为赛里部不是秘密的秘密,众人心知肚明,私底下常常当做笑话来讲。当然,这要瞒着兀颜朵儿,否则以兀颜朵儿的脾气,是会杀人的。 两个士兵走后,殷其雷掀起帐门一角,正要给兀颜朵儿一个惊喜。但见灯光之下,兀颜朵儿宽衣解带,步入一只浴桶之中。翠云散乱,肌肤雪白如玉,双峰点点凝露,看得殷其雷热血沸腾。 二爷已经起义,殷其雷压制不住,解了腰带就要入帐。却见兀颜朵儿的床底忽然滚出一个人来,一见竟是范鸿。殷其雷疑窦丛生,按捺心性,看个究竟。 兀颜朵儿吃了一惊,急忙捂住自己胸口,问道:“你怎么会在此处?” 范鸿嘻嘻一笑:“我在此处已经等候多时,嫂子,你可想煞我了!” “这里是军营,你疯了吗?” “上一次,咱们不是也再军营吗?” 兀颜朵儿慌乱地摇了摇头:“不可以的,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错的是他殷其雷,而不是我们。” 殷其雷暗暗心惊,听他们言语的意思,似乎已经…… 殷其雷不敢往下再想,仿佛一个焦雷在他头顶炸响,炸得他外焦里嫩。 怎么可能?! 他的妻子素来坚贞不渝,他的兄弟素来肝胆相照! “嫂子,是他殷其雷负了你,要不是我告诉你,只怕你还被他蒙在鼓里吧!他表面装作对你一心一意,其实暗地里有多少猫腻,你知道吗?” 兀颜朵儿捂住耳朵,摇了摇头:“你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我偏要说!他和阿烛的事,你已知晓,但他和李红蓼、碧奴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殷其雷攥紧拳头,范鸿这王八羔子在胡说什么?他与阿烛是有猫腻,但和李红蓼、碧奴却是清清白白!特别是李红蓼,与他金兰之义,自从她对自己诉说心事之后,他就没有对她动过心思。 “还有那个杨濯香,他以宝刀将她换了回来,后来又不顾众人反对,护送她去寻找家人。本来只有百里路程,他却在路上耽误三四天,这期间他们做过什么事,虽未亲眼所见,想也想到了。” 兀颜朵儿泪流满面,喝道:“闭嘴!闭嘴!!” “嫂子,你不想报复他了吗?” 兀颜朵儿娇躯颤抖,嘴唇几乎被咬破出血,她的双目露出狠光:“是他,是他先背叛我的!” “不错,是他先背叛你的,他明知你们兀颜部实行一夫一妻制,他既娶了你,就该一心一意对你。” “一心一意……”兀颜朵儿凄凉一笑。 “嫂子,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阿伊古丽不是殷其雷的妹妹。” 兀颜朵儿一怔:“你说什么?” “嫂子,我真为你感到不值,他到底瞒了你多少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与阿伊古丽不只是兄妹之情这么简单。早在汉军的时候,他们就夜夜睡在一张床上,如果是兄妹,绝对不会做出如此越出礼制范围的行为。这些,你都没有想过吗?” “可是……非常时期,也未尝不可……” “你还替他说话吗?” 兀颜朵儿痛苦地抱着脑袋:“我现在思绪好乱,好乱……” 范鸿慢慢靠近浴桶,拉过她的一双柔荑:“嫂子,我会对你好的,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人。” 兀颜朵儿胸前一对饱满,起伏不定,似乎心里正在做着极难的纠结。忽地,她一把推开范鸿:“不可以的,他是我的亲亲好老公,他可以背叛我,我不能背叛他,我们赛里部的女子素来都是坚贞不二的!” 范鸿冷笑:“可是你已经背叛过他一次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反正你已经失贞了,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滚!滚!你给我滚!”兀颜朵儿歇斯底里地吼。 “嫂子,你别生气,自从那一次之后,我对你日思夜想,总算把你盼来了,你可不能赶我走啊!” 兀颜朵儿跳出浴桶,拔出挂在帐壁上面的弯刀,恶狠狠地说:“你再不滚,我就杀了你,然后自尽!” 范鸿忙道:“嫂子,你别冲动,我滚我滚!”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兀颜朵儿赤条条的娇躯,雪光莹莹,匀称苗条。 范鸿沮丧地走出营帐,殷其雷急忙躲到一边,见他走远,又轻轻掀起帐门一角。 兀颜朵儿手中弯刀铿然落地,无力地蹲了下去,螓首埋入自己双膝之间,嘤嘤哭泣。 殷其雷心若刀绞,恨不得立即就冲进去,将她一把搂在怀里,柔声宽慰。但是这么一来,她势必就惊觉他撞破她与范鸿的奸情。以她刚烈的性格,一定会当场引刀自尽。 可是?是他有错在先。 他有一句人生格言:兄弟可以坦荡,夫妻需要隐瞒。 但是范鸿与兀颜朵儿勾搭成奸,就是因为他奉行这一条格言而起。他对兄弟坦荡,范鸿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掌握他的猫腻。他对妻子隐瞒,兀颜朵儿才会想要报复。 但是,他若向她坦白一切,结果会是如何? 结果…… 殷其雷也不敢想。 说到底,只有一句老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人生于世,谁都无法做到真正的坦荡,谁没有隐瞒一些事情?比如兀颜朵儿,她也对他隐瞒和范鸿之间的事。虽然是他种下的因。 他又想起翠微禅师的那一句话:菩萨畏因,凡人畏果。 他在种恶因的时候,也想到日后要收的恶果,但是危机感总不那么强烈,直到恶果摆在面前,他才措手不及。 他对不起兀颜朵儿,兀颜朵儿报复他,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范鸿! 他自认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兄弟的事! 殷其雷满腔怒火,朝着范鸿营帐的方向走去,忽听女妭说道:“这个女人是你妻子吗?” “不错。” “想来你心里一定很难受了?” “废话!” “你现在是想去找那个奸夫报仇吗?” 殷其雷恶狠狠地说:“我要将他剥皮抽筋!” “我劝你还是忍下这口恶气,如果你还想要你妻子做人的话!” 殷其雷一怔,不错,此事如果闹大,兀颜朵儿一定没脸活在世上。 是的,隐瞒。 人生终究需要隐瞒,因为没有人能够做到绝对的坦荡。 他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要想维持一段情感,总是需要一些隐忍。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32 对不起,我爱你(上篇 ) 兀颜朵儿伤心一回,忽地想起帐外还有两个把守,范鸿出现在她帐里,连她也没有意料到。当时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想来都已落入两个把守耳朵里。 兀颜朵儿暗暗心惊,急忙穿起衣裳,藏刀于后,叫道:“来人,把浴桶的水拿去倒了!” 叫了几声,没有答应,兀颜朵儿狐疑地走出帐去,不见两个把守的踪影。 叫来赛里部巡逻的士兵,问了两个把守的去处,赶了过去。两个把守正在树下喝酒,一见兀颜朵儿,急忙起身行礼。 “你们为何不在帐外把守?”兀颜朵儿喝问。 一个把守表情古怪:“殷将军过来,吩咐我们退下,我们不敢……打扰,就退下了!” “亲亲好老公来过了吗?什么时候?” “就是姑娘要水沐浴的时候,殷将军偷偷地就来了,然后使眼色叫我们下去。” 兀颜朵儿面如土灰,回到营帐,坐立不安。终于决定去找殷其雷,他若当真知道她与范鸿之事,自己就只有死在他的面前了。她带着自己的弯刀,又走出营帐。 殷其雷的营帐除了帐外的守卫,没有一个人,问了守卫:“你们的殷将军呢!” 守卫摇头。 兀颜朵儿茫然地走在军营,月光如水,却再也洗不净这段感情的污浊。想起殷其雷在石屋里为她疗伤的光景,仿佛就在昨天,仿佛……昨天只是一个梦境…… “嫂子!”大喇叭经过,向她打了一声招呼。 “大喇叭兄弟,看到亲亲好老公了吗?” 大喇叭指了一个方向:“他在那边一个人在喝酒。” “一个人?” “是呀,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兀颜朵儿的心一下就被提了起来,朝着大喇叭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每一个脚步都像踩到刀锋一样。 远远地看到殷其雷坐在一棵老树下面,他的身边散落一些空酒坛,手里仍旧拿着一只酒坛。兀颜朵儿眼眶隐隐噙着泪水,刚要过去,却见碧奴正从另外一个方向走来。 兀颜朵儿急忙躲在一个营帐旁边,目光紧紧注视二人。 “殷大哥,你怎么了?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闷酒?”碧奴在他身边坐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殷其雷乜斜了她一眼。 “我远远地看见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就过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我比别人多一只眼,还是比别人多一张嘴?”殷其雷没去理她,顾自喝酒。 碧奴将他酒坛夺了下来:“殷大哥,你不能再喝了!” “把酒给我!” “不给,你都喝醉了!” “一醉解千愁!”殷其雷又将酒坛夺了回来,猛灌一口,他自以为将男女之事看得很开,但是得知自己老婆出轨,他的心情还是无法释然。 想起从前与那些有夫之妇鬼混,他们要是得知自己老婆出轨,心情又是如何?虽然,那些有夫之妇多半不是他去主动勾搭,但他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如今,他是有老婆的人,他就再也不能来者不拒了! 殷其雷醉意朦胧地望着碧奴,碧奴看到他的瞳仁跳跃着灼热的火焰,一颗芳心噗噗乱跳,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来。 噗的一响,殷其雷直接栽倒在地。 “殷大哥!”碧奴摇了一下他的胳膊。 殷其雷烂醉如泥,怎么也叫不醒了。 碧奴急忙叫来两个士兵,将殷其雷扶进营帐,让他躺在床上。又命士兵打来一盆热水,试了一下水温,拿了一条抹布,放在水里浸湿,拧干,要去擦拭殷其雷的面庞。 “让我来吧!”兀颜朵儿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碧奴急忙起身施礼:“兀颜姐姐,你来了!” “不是你姐姐。”兀颜朵儿语气淡漠。 碧奴低头没有言语。 兀颜朵儿望她一眼:“你下去吧!” 碧奴默默退了下去,毕竟,兀颜朵儿才是他的妻子,自己……又算什么呢? 兀颜朵儿轻柔地擦拭殷其雷的面庞,忽地被殷其雷一手拍开,抹布飞落在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兀颜朵儿惊了一下,但见殷其雷仍旧未醒。 “你……你别碰我,我是有家室的人,我有亲亲好老婆。”殷其雷翻了个身。 兀颜朵儿内心一酸,眼泪真的掉了下来,他又捡起抹布,洗了干净,爬上床去:“亲亲好老公,是我,你的亲亲好老婆。你看,你喝得浑身酒味,我帮你擦下身体。” 她将抹布放在一旁,伸手去解他的腰带,忽地殷其雷一把抓住她的手,不知是不是喝醉了酒,他的力气很大,抓得她生疼生疼的。 殷其雷双目半睁半闭,惺惺忪忪,望着兀颜朵儿:“碧奴,我警告你,你别白费心机了,我……我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又睡了过去。 兀颜朵儿心想,原来他把我当成碧奴了,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与碧奴尚未发生越轨行为。 我是不是误会他了?兀颜朵儿这么一想,立即惊出一身冷汗。一直以来,她根本就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殷其雷出轨,都是范鸿的一面之词起了作用。 原来,她对他的信任竟是这么脆弱。 兀颜朵儿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她的报复行为,是多么的荒唐啊! “老婆,我对不起你……”殷其雷发出一声呓语。 兀颜朵儿一怔,随即问道:“你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我?” 殷其雷没有回答,继而响起沉沉的鼾。 …… 殷其雷被军营的角声吵醒,伸了一个懒腰,右手触到一个柔软的东西,狐疑地将目光缓缓移了过去,看到自己的手心正覆盖着兀颜朵儿的酥乳。 殷其雷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碧奴呢?差点没吓得大小便失禁。 兀颜朵儿微微睁开朦胧的眼睛,看到殷其雷的手放在自己的……急忙将他推开,大清早的,就开始想那一档子的事,真受不了他。 不过,这一回殷其雷真是冤枉,他是不小心袭到她的胸,他根本就不知道身边躺着自己老婆。 殷其雷嘿嘿一笑:“老婆,你怎么来了?” “你昨晚喝醉酒了,我怕你出事,过来照顾你。” 殷其雷自己身上只穿里衣,兀颜朵儿也是,惊道:“老婆,昨晚你没占我便宜吧?” “谁愿意占你便宜,好花头吗?”兀颜朵儿给他一记卫生眼。 “噢,那你赶紧占我便宜吧!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我才不要呢!”兀颜朵儿翻身就要下床。 殷其雷急忙将她拉了回来,兀颜朵儿猝不及防,重重跌到他的怀里,双峰直接压到他的胸膛,同时感觉他的下身一根坚硬顶了上来。 兀颜朵儿面红耳赤:“你……你……大白天的,你要再敢胡来,我就……我就……” 殷其雷见她双目红肿,想是昨晚哭得厉害,爱怜地抚着她泛起红晕的面庞,笑道:“你就怎样?” “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你如果不理我,我就只有去死了!” “不许胡说!” 殷其雷轻轻啄了一下兀颜朵儿娇艳欲滴的樱唇:“老婆,我爱你!”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对她说这三个字,直到昨晚得知她与范鸿的奸情,他才知道兀颜朵儿已经活在他的血液当中,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我爱你,是这世上最美的情书。 它的意义,等同于《心经》在于佛教经典的意义。 假若一个女人心中有你,就绝对不能忽视“我爱你”的力量,此三字要比三千字的情书更有杀伤力。当然,假若一个女人心中无你,你就是写三千万字的情书,她也不会看一眼。 当殷其雷看到兀颜朵儿眼眶闪烁泪光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心中,有他。 “亲亲好老公,你昨晚为什么喝那么多酒?”问出这一句话,她的心情忐忑不安,她想,他一定是听到她和范鸿说话,独自伤心地喝闷酒了。 “唉!”殷其雷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老婆,我的功劳是不是比耶律破军大?” “这是自然,自从开战以来,你可是立了不少功劳。” “不错,但我为什么要屈居于他的帐下?这个草包,一点本事也没有,我还要看他脸色行事,想想都觉得窝囊!”殷其雷愤然不已。 兀颜朵儿心想,原来亲亲好老公是为了此事喝闷酒,但是转念一想,不对,听她帐外的把守说,他明明去过她的营帐。 “亲亲好老公,昨晚你为什么不来营帐找我,以前久别重逢,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殷其雷嘿嘿一笑:“其实我找过你的,我叫你帐外的把守悄悄退下,然后……嘿嘿!我偷偷看了你在洗香香来着,正在过瘾的时候,忽然……” “忽然什么?”兀颜朵儿一颗芳心几乎蹦到嗓子眼。 “忽然来了屎意。” “啊?” “就是想要上茅房。” “讨厌!”兀颜朵儿娇嗔地在他胸膛擂了一拳。 “没办法,昨天吃了三场宴席,肚子实在受不了。” “那你后来就没有来找我了吗?” 殷其雷捧住她的脸亲了一口:“我本来是想去找你的,但是想到你素来不喜欢我在军营和你滚床单的,于是我就忍住没去。你要知道,你这么娇滴滴的小美人躺在我的身边,我一定克制不住自己的。你都不知道我憋得有多辛苦,比憋尿还辛苦,你却又来勾搭我,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兀颜朵儿本性纯良,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加上殷其雷故事编得天衣无缝,渐渐安心。 “哎呀,老婆,我实在憋不住了,咱们赶紧来一炮吧!”殷其雷一个翻身,就将兀颜朵儿压在下面。 “啊!不要了啦!”兀颜朵儿又羞又恼。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33 对不起,我爱你(下篇 ) 衣裳散落在地,兀颜朵儿就像一摊烂泥一样,趴在殷其雷结实的胸膛之上,春潮满面,香汗淋漓,气息充满愉悦的意味。 殷其雷轻轻拍了一下她的雪白娇臀:“爽吗?” 兀颜朵儿半羞半恼:“你这么直白,叫人家怎么回答嘛!” “这是我的风格。” “怪难为情的。” 殷其雷嘻嘻一笑:“都结婚这么久了,还难为情吗?”忽地虎腰往上一耸。 兀颜朵儿低吟一声:“啊!亲亲好老公,我不行了,你饶了我吧!” 殷其雷拨开她散乱的青丝,在她樱唇轻轻咬了一下,目光忽地黯淡下来:“老婆,我对不起你。” 兀颜朵儿微微一怔,柔声问道:“亲亲好老公,你怎么了?” “亲亲好老婆,我要向你坦白!”殷其雷忽然推开兀颜朵儿,跪在她的面前。 “亲亲好老公,你要坦白什么?”兀颜朵儿见他这么郑重其事,无端地揪紧一颗芳心。 “与你结婚之后,我……我一时没有管住自己的裤腰带,和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 兀颜朵儿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娇躯还是明显地震了一下:“她……她是阿烛吗?” 殷其雷点了点头:“是我不好,你别怪她。――何况,我都不知道她现在是死是活。” “只有她吗?” “结婚以前算吗?” “不,我只管结婚以后。” “结婚以后,只有阿烛一个。” 兀颜朵儿简直无法理解,阿烛身份卑微,其貌不扬,他怎么就看上她了? “还有,老婆,其实阿伊古丽不是我的妹妹。” “那么你和她在军营里每天睡在一张床上……”兀颜朵儿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老婆。虽然我和阿伊古丽每天睡在一张床上,但我从来没有和她做过那种事情。”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要是换作阿烛,她或许能够相信,但是他连阿烛都不放过,怎么可能放过如花似玉的阿伊古丽,何况睡在一张床上,耳鬓厮磨。 现在想来,就连殷其雷自己都觉得难以自信,他怎么看也不像这么有节操的人,苦笑一声:“老婆,我既然背叛了你,你要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有怨言,只求你不要不理我。” “咱们在石屋里你为我疗伤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你会一心一意对我的。”兀颜朵儿哽咽着说。 “当时我说的是,我会真心真意对你。” “有区别吗?” “我一直都在真心真意地对你,但我也在真心真意地对别的姑娘。” 兀颜朵儿恍然大悟,她是女真姑娘,原本就弄不清汉语之间的微妙。殷其雷偶然读过钱钟书的《管锥篇》,将“不欺售欺”的理论用于实践,并且发扬光大。 “你好无耻!”兀颜朵儿含恨咬了一下樱唇。 “老婆,你打我吧!”他抓起兀颜朵儿的手,狠狠摔了自己一个耳光。 兀颜朵儿狠狠将他推开,跳下床去,一边流泪,一边穿起衣裳,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营帐。 殷其雷急忙追了上去,扯住她的胳膊:“老婆,你别走!” 兀颜朵儿伤心欲绝,但见殷其雷赤身裸体地追了出来,登时羞得满脸通红:“你……你……快回去穿起衣裳……” “老婆,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围观将士窃窃私语,兀颜朵儿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殷其雷就这么一丝不挂地出来,白痴也猜到他们刚才在做什么事情了。 兀颜朵儿又羞又恼:“你……你快放开我……” “你不原谅我,我不会放手的。” “你……你无赖!”兀颜朵儿狠狠跺了一下秀足。 “亲亲好老婆,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求你了!”殷其雷摇着她的胳膊像个孩子一样撒娇。 兀颜朵儿瞪他一眼:“你先去把衣裳穿起来。” “不,你先原谅我。” “好,我原谅你!” “你嘴上说原谅我,心里却未必原谅我。” “你到底想怎样?”兀颜朵儿气得浑身发抖。 “你先笑一个。” 兀颜朵儿拔出腰间弯刀,横在自己项间:“我笑不出来,要不要我死给你看?” 殷其雷忙道:“老婆,冷静,我这就回去穿衣。” 回到营帐迅速穿起衣裳,出来一看,兀颜朵儿早已没有身影。殷其雷狠狠掌了自己一个嘴巴,他到底哪一根筋搭错了,竟然想到要和女人坦白。 人为什么要学会撒谎?因为诚实总是得不到好下场。 看来他的人生格言,前半句话虽然未必正确,但是后半句话绝对是个真理。 兄弟未必可以坦荡,夫妻绝对需要隐瞒。 …… 于是,军营开始流传殷其雷“裸奔追妻”的英雄事迹,殷其雷倒是无妨,他与将士打成一片,平日也是相互调侃,不分尊卑。 但是兀颜朵儿面薄,躲在营帐,半日不敢出去,直到敌军来攻营寨。 士兵传来消息,殷其雷出战失利,被回鹘将领苏勒哥挑下马来,虽被士兵抢了回来,但也受了重伤。 殷其雷躺在床上,军医已经看过,说是没有大碍。谢王孙、董浑也安心下来,却见范鸿走了进来,问道:“殷大哥,伤势如何?” 殷其雷虽然恨不得将范鸿抓来开膛破肚,但是此刻还是挤出一丝笑意:“我命大,死不掉的。” 谢王孙坐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着返魂香,神情凝重:“殷兄弟,刚才见你与苏勒哥交战,你的坐骑似乎有点问题呀!” 殷其雷微微一怔:“听谢大哥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苏勒哥那一枪我明明是可以避开的,但是马匹的行动总是慢了半拍,我还以为是我骑术不精呢!” 谢王孙向范鸿道:“范鸿,你去查看一下殷兄弟的坐骑,看看有什么问题。” 范鸿领命而出,看到兀颜朵儿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青天白日,也不敢失了礼数,抱拳叫了一声:“嫂子!” 兀颜朵儿耳根一烫,没有答理范鸿,走入殷其雷营帐。 殷其雷朝着谢王孙、董浑使了一个眼色,又低低沉沉地叫唤起来:“哎哟,细胞烂掉,疼死我了!” 兀颜朵儿进来,不看殷其雷,只问谢王孙:“谢大哥,他……怎么样?” 谢王孙也听说了殷其雷“裸奔追妻”的英雄事迹,想是夫妻之间闹了别扭,又听兀颜朵儿不像往常一般,称殷其雷为“亲亲好老公”,而是直接用“他”代替,更是心如明镜,叹了口气:“情况不大乐观啊!” 董浑急忙搭腔:“军医说了,殷大哥需要好好调养,不能动气,否则……” “否则怎样?”兀颜朵儿紧张地问。 “否则急火攻心,必死无疑。”董浑露出担忧的神色。 兀颜朵儿急忙坐到殷其雷床边,握住他的手:“亲亲好老公,你……你千万不能有事。” 谢王孙、董浑互望一眼,暗自觉得好笑,悄悄退了出去。 “亲亲好老婆,我恐怕要死了!”殷其雷虚弱地说。 兀颜朵儿看到殷其雷裸露上身,胸膛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白纱,想来伤口就在胸膛部位,很有可能就在心脏周边,抽了一下鼻翼,说道:“亲亲好老公,你别吓我,你要死了,我……我怎么办?” “亲亲好老婆,临死之前,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你别说死啊!好不好,我不要听!”兀颜朵儿眼泪犹如断线的珍珠,簌簌落下。 “你至今还不肯原谅我,我……我死不瞑目……”殷其雷咳了两声。 兀颜朵儿急道:“我……我原谅你,你千万不要死……” “你当真肯原谅我吗?” “嗯,你做什么我都肯原谅你。” “草原儿女说话都是算数的,你说原谅我的,可不能反悔。” “我不反悔!” “那你亲我一下。” “啊?” 殷其雷沮丧地说:“看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兀颜朵儿只有俯身在他面颊落了一吻,忽地一眼瞥见殷其雷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气得在他胸膛擂了一拳:“你个坏人,又来骗我!” 这一拳堪堪擂到殷其雷伤口,血液透出白纱,晕出一朵大红的花。殷其雷嗷的一声,紧咬牙根,额头冒汗,显是忍着极大的痛苦。 兀颜朵儿也被吓慌了神:“亲亲好老公,我……我不是故意的……” “亲亲好老婆,我要是能够死在你的手里,也算死得其所了。” “不许胡说!”兀颜朵儿微微恼怒。 殷其雷拉起她的纤手,送到自己嘴边吻了一下:“亲亲好老婆,我答应你,以后没有你的首肯,我绝对不与任何姑娘发生关系。” “哼,我绝对是不会首肯的!” 殷其雷微微一笑:“好,老婆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亲亲好老公,我也爱你。”说完,兀颜朵儿整张脸红得就像西天的晚霞,她还从未对殷其雷说过如此情话呢。 “我不是一个好老公,你却是我的好老婆。” 兀颜朵儿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他固然不是好老公,但她也不是好老婆。她之所以能够原谅殷其雷,很大程度来源于她愧疚感和罪恶感。从范鸿进入她体内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再也不能理直气壮地指摘殷其雷什么。 她需要的,也只是隐瞒。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34 光惑(上篇 ) 范鸿已经查出,殷其雷的坐骑被人下了巴豆,是以在与苏勒哥交战之际,马匹无力,反应迟钝。(.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谢王孙初步怀疑,此事是由耶律破军做的手脚,因为当时有人看到耶律球球走入马厩。但是没有证据,众人也都只能按捺下来,以后小心提防就是。 苏勒哥本来奉命前来夺回新亭,但见敌方援军已到,自己只有五千兵马,不可力敌,交战一番,连夜撤回新州城。 次日,刘虹决定出兵新州城,只留两千将士镇守新亭,同时接应薛白衣的大军。 一路势如破竹,扫清个个阻碍前进的营寨,直逼新州城下。但因薛白衣事先吩咐,不可轻易攻城,只在新州城东门外十里处安营扎寨。 新州城内,耶律牙里果忧心忡忡:“司徒先生,现在怎么办,耶律兀欲也不知哪里冒出一个妹妹,带领五万兵马前来,我军只有二万兵马,如何能敌?” 司徒灾星沉吟片刻:“大人不必忧虑,下官已经派人给云州送信,请求支援,咱们的援军也很快就到了!” “援军未到之前,眼下的情况如何处置?” “静观其变。” 停了一日,没有任何动静。 石山炮只在帐内叹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刘虹一味听从薛白衣的命令,真是他娘的迂腐至极。” “大人,安乐长公主说到底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她又哪里懂得用兵之道?”郑尪也为石山炮愤愤不平。 “说得极是,要是换作老子,只须出动十辆霹雳车,新州城不到半日即破。” “大人。虽然安乐长公主是二路先锋军的主将,但是兴国军本部人马,一向是由大人亲自调遣,咱们何不自行攻打新州城?” 石山炮沉吟半晌,说道:“刘虹毕竟手握薛白衣的军令,老子还是去请示一下,多少给她一点面子!” 石山炮当即去见刘虹,刘虹深知石山炮虽然言行粗鄙,但实是智勇双全之辈,对他颇为礼敬。 “石大人造访,想来必有急事?” 石山炮嘿嘿一笑:“长公主殿下真是聪明人也,不错,下官此来,是请长公主即刻发兵攻城。” “石大人,元帅有命,新州城内的司徒灾星不容小觑,咱们静观其变,不得轻举妄动。” 石山炮哂然一笑:“司徒灾星再是厉害,他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行军打仗,靠得是整体的力量,岂能因为惧他一人,而耽误战机?” “还是请元帅到来,再做打算吧!” “迟则生变,趁着现在新州城援军未到,咱们何不一鼓作气攻下城池?” 刘虹迟疑不定,石山炮所言似乎并无道理,但是临行之前薛白衣再三嘱咐,要她按兵不动。 “长公主殿下,不必再迟疑了,下官愿意去打头阵。咱们大营就离新州城十里之远,想来司徒灾星也不能设什么埋伏。即便暂时攻不下城池,料来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刘虹微微颔首:“也罢,如此有劳石大人了!” “请借霹雳车一用。” 刘虹一惊:“石大人,不是说了吗?霹雳车威力无穷,一旦发射,必然伤害城中二万百姓。不要万不得已,不得使用霹雳车!” 石山炮笑了一笑:“放心,元帅的军令我还没有忘记,不过是想借霹雳车吓唬吓唬敌兵,扰乱他们的军心而已,霹雳车的威力他们可比咱们清楚多了。” 刘虹豁然开朗:“石大人高见。” 石山炮说服刘虹,吩咐郑尪带领五千将士前去叫阵,军后跟着十辆霹雳车。 耶律牙里果、司徒灾星亲上城楼,耶律牙里果喝道:“来将何人?” 郑尪手执长枪,指向城头:“呔,城头的契丹狗可是耶律牙里果吗?” “不错,本官便是。” “哈哈,果然承认自己是契丹狗!” 耶律牙里果猛然想起,刚才郑尪问话的时候,在他姓名之前冠了“契丹狗”这个侮辱性称谓,自己一旦答应,岂不承认自己是契丹狗了吗? “汉狗,你敢戏弄本官!”耶律牙里果怒不可遏。 郑尪得意洋洋:“耶律牙里果,速速开城投降,本将尚可饶你一条狗命,否则我身后的霹雳车一旦发起进攻,定叫你全城军民粉身碎骨。” 耶律牙里果果然大惊,望向司徒灾星:“司徒先生,他们怎么也有霹雳车?” 司徒灾星定了定神:“想是在泰德泉战场被他们缴获的。” “如今可有御敌之策?” “为今之计,只能出城交战,借机抢回毁坏霹雳车!”司徒灾星面色沉郁。 “派谁出战?” 身边早乙帝心抱拳:“末将与兴国军有着杀主之仇,末将恳求出战!” 司徒灾星望了一眼东升的太阳:“早乙将军,我在城头助你,交战之际,你只紧守西面位置。” 早乙帝心狐疑不已,司徒灾星虽有一些本事,但他站在城头,如何助我? 不及多想,早乙帝心带领一队兵马出城,手中铁骨钉枪指向郑尪:“郑尪,有种与我一战吗?” 郑尪冷笑:“有何不敢?” 旁边副将笑道:“何须郑大哥出马,小弟替你擒了这扶余贼!”挺枪出阵。 早乙帝心拍马杀去,两个回合,就将那副将挑落马下,一时士气大振。 郑尪大怒,挺出长枪,杀向早乙帝心。郑尪乃是石山炮手下大将,早乙帝心素知他有万夫不当之勇,不敢大意。二人交手十来回合,早乙帝心枪法渐乱。 郑尪眼见早乙帝心逐渐支撑不住,心中大喜,手中长枪使得更加凌厉。忽地一招“长蛇出洞”,长枪搠向早乙帝心,气势如虹。早乙帝心大吃一惊,横枪一挡,郑尪又是一枪砸落。 早乙帝心见他勇猛,早已生了怯意,勒马往后一退。郑尪挺枪又来,忽地眼前白光一闪,刺得双目生疼,久久不能开眼。早乙帝心逮到时机,一枪刺入他的胸膛。 郑尪栽下马来,至死都不明白怎么回事。 石山炮站在身后观战,一见郑尪败阵,急忙鸣金收兵。早乙帝心趁势掩杀过去,杀了一阵,将要抵达敌方军营。 司徒灾星也跟着鸣金收兵,毕竟敌营尚有五万兵马,早乙帝心孤军深入,必受大祸。 早乙帝心得胜而还,耶律牙里果立即摆宴庆贺。 早乙帝心愤愤地说:“可惜敌军撤得及时,没有毁坏霹雳车。” 司徒灾星笑道:“来日方长,将军不必自责!” 郑尪尸体被抬到石山炮帐下,众将群情激奋,纷纷请战要为郑尪报仇。 石山炮一言不发,他的两员大将木奎狼、郑尪,如今都已战死,无异失了双臂。扫了一眼帐下诸将,不过都是蛇鼠之辈,就连郑尪都死了,他们如何能战早乙帝心? 却见刘虹走了过来,先向郑尪尸体默哀,又向石山炮道:“石大人节哀顺变!” “殿下,下官再请出战,誓杀早乙帝心,以其之血,祭我郑大将军!”石山炮表情变得十分阴冷。 “大人稍安勿躁,听我一言。” “殿下有何指示?” “方才我随大人观战,隐隐觉得此时有些不大对劲,你想,郑将军明明已经占了上风,为何忽然又被早乙帝心刺杀?” 石山炮回想当时情景,也是觉得诡异,问道:“殿下有何见教?” “当时,我见城头一道白光射下,正落郑将军身上,想来这道白光必有蹊跷。” 石山炮沉吟不已,说道:“我再命人上前叫阵,看个清楚,那道白光到底是何妖术?” “大人,不可意气用事,一切请得元帅到来再做计较!” “老子等不了了!” 石山炮顾自领兵又到新州城下叫阵,耶律牙里果正在给早乙帝心庆功,接到来报,早乙帝心笑道:“来得正好,我正好要取石山炮的首级,为毛大人报仇!” 底下一将说道:“早乙将军已立大功,不如将此功劳让给小弟?” 早乙帝心望去,却是已故建安军节度使毛不拔手下将领铁娃,从前就与早乙帝心在毛不拔手下效命。 早乙帝心笑道:“好,铁兄弟,若能报得毛大人之仇,哥哥与你大醉一场。” 铁娃出阵,望向对面石山炮兵甲林立:“你是石老贼吗?” 石山炮喝道:“正是你爷爷!” 铁娃大怒,抡起一杆朝天锤,杀了过去。石山炮派了一员将领出战,却将目光注意城头上面的动静。 城头之上,耶律牙里果紧张无比,司徒灾星却是镇定自若。但见铁娃与敌方将领打得难解难分,司徒灾星暗暗叹息,这铁娃武艺比起早乙帝心,差了一大截。这等小角色若是落在早乙帝心手里,哪里需要战这么久。 少不得,司徒灾星又要出手帮忙,从怀里取出幻天鉴。幻天鉴黑白两面,他将白面对准太阳,一道白光反射出去,敌方将领立即双目难睁,被铁娃三两锤砸死。 站在身旁的早乙帝心这才明白,司徒灾星所谓的相助是什么意思,笑道:“司徒先生有此法宝,敌将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铁娃得胜一战,得意洋洋:“石老贼,你敢出来与我交战吗?” 石山炮早已看清城头司徒灾星做的手脚,幻天鉴的强光打了下来,短时间之内,任谁都没有办法睁开眼睛。若论武艺,十个铁娃也不是他的对手,但若中了对方的卑鄙伎俩,死于鼠辈之手,他石山炮的一生英名可就尽毁了。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35 光惑(中篇 ) 石山炮旁边的童百金看到铁娃如此嚣张,鼻子气得冒烟:“大人,我去斩了这小子的狗头!” 石山炮沉声喝道:“不可出战!” “大人!” “听命,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徐徐撤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童百金,你来断后,敌军一见咱们撤退,必然追来,你可趁势回杀。” 铁娃看到石山炮撤退,生怕走了石山炮,立即带军杀了过去。 司徒灾星一见石山炮撤退之时,队伍丝毫不乱,暗想此人倒是治军人才,急忙下令鸣金,召回铁娃。 但是已经不及,童百金忽然回军杀来,铁娃阵脚大乱,仓皇奔逃,九死一生,捡回一条性命。 石山炮回到营帐,苦思破敌之策,又见刘虹造访,起身迎接,说道:“长公主殿下,司徒灾星拥有一面宝镜,前番在檀州的时候,烧了六万皮室军,实在不易对付。” 刘虹点头:“不错,此镜实在邪乎得很,听元帅说,乃是鬼谷的法宝。” “可有办法破了此镜?” “我想不出办法。”刘虹摇了摇头。 “我观司徒灾星的宝镜,不过借着日光反射,耀人眼睛,只须等到日落,日头到了西方,咱们再到东门叫阵,他的宝镜便发挥不了作用了。” “不如等着元帅到来,再做打算。” “不必再等元帅,日落下官再去叫阵。” 刘虹知道石山炮报仇心切,一刻也等不下去,只有依他之言。 …… 兀颜朵儿亲自端了酒菜来到殷其雷营帐,说道:“亲亲好老公,吃饭了!” 殷其雷支撑身体,坐了起来,兀颜朵儿将饭菜放在食案之上,端到床上,又问:“亲亲好老公,你好一些了没有?” “好了一些,过一两天,我又可以上阵杀敌了!” “你还是先别想着杀敌,听说敌军会使妖术,今天石山炮手下大将郑尪就死在妖术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殷其雷奇道:“什么妖术?” “就是司徒灾星的那一面镜子,一照之下,人的眼睛都睁不开,只有白白任人宰割。” “又是幻天鉴。”殷其雷心忖,要是此镜不破,只怕以后还会有大麻烦。 却见沙漠王、李红蓼过来,探望殷其雷伤势,殷其雷留了二人吃饭,又说起司徒灾星的幻天鉴。 沙漠王筷子一摔:“司徒小儿只会使什么旁门左道,我非要去会会他!” 李红蓼笑道:“大哥勿恼,司徒灾星就像一只缩头乌龟,只会躲在城头做手脚,他哪敢下来与你会面?” 沙漠王兀自忍着怒气,到了饭后,却又领着本部人马,来到新州城下叫阵。 刘虹听说,急忙带兵赶到阵前,但是此刻日头已经偏西,不在城东,司徒灾星高挂免战牌,拒不出战。 石山炮也带人马赶来骂阵,直到骂得口干舌燥,司徒灾星依旧不为所动。过了片刻,司徒灾星竟然命人拿来一把古琴,悠然坐在城头抚琴。 沙漠王大怒,拍马上前,一箭射去,司徒灾星掀起古琴一挡,笑道:“我见诸位骂得太累,故此好心弹奏一曲,为诸位解解闷,沙漠王又何必动怒呢!” “司徒小儿,你要有种,就下来与我比划比划,老是躲在城上,像个闺女似的,害不害臊?” 司徒灾星笑道:“沙漠王,你是有所不知,打架斗殴,匹夫之勇耳,非我所长。你以己之强,攻我之弱,这叫倚强凌弱,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要有种,咱们就比试别的。” “比什么?” “比弹琴,你敢吗?” 沙漠王怒道:“老子只会杀人,不会弹琴!” “那你会下棋吗?” “也不会!” “吟诗作对呢?” “那些穷酸文人的东西,老子怎么可能会?” 司徒灾星哈哈大笑:“蠢材,你什么都不会,你来我阵前叫嚣什么?” 沙漠王差点没被气昏过去,明明是在打战,这小子竟然跟他说什么弹琴下棋、吟诗作对,这是在消遣他吗? 又听司徒灾星大喝一声:“匹夫,你可识得我写在城门之上的字吗?” 沙漠王望向城门,因为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上面写了什么。mianhuatang.info愤怒可以降低人的智商,此刻他被气得糊涂,拍马纵前想要看个究竟。 刘虹大惊:“叔父,回来!”急忙吩咐左右冲上前去。 沙漠王隔着护城河,一见城门,一个字迹也无,心知中计。拍马要回,城头箭如雨下,忙将狼牙槊狂舞起来。尚幸刘虹派出的将士及时赶到,护着他退了下来。 沙漠王拔下左臂的羽箭,只拔下箭杆,箭镟尚在肉里,含恨望着城头:“司徒小儿,你留着狗头,等我来取!” 司徒灾星朗声说道:“沙漠王放心,晚辈的狗头,恭候大驾!” …… 殷其雷听说沙漠王受伤,急忙过往探望,军医拿刀正取沙漠王落在左臂里面的箭镟,血涌如注,那个军医满头大汗,显然十分紧张,因为沙漠王并未打麻沸散。 沙漠王右手端起海碗,灌了口酒,望向殷其雷:“三弟,你来得正好,陪哥哥喝酒,哥哥真是一肚子的闷气!” 殷其雷陪他喝了一碗,笑道:“大哥,你在这里生气,司徒小儿要是知道,只怕更加得意了。要我说,放宽了心,何必让他长了威风?” “你这话说得不错,咱们在此生气,对司徒小儿可是一点损伤都没有。” “是呀,司徒小儿就想看着咱们生气,乱了咱们的阵脚呢!” 说着,李红蓼入帐,一见他们饮酒,脸色就放了下来:“我说两位哥哥,你们不知道受伤不能饮酒的吗?” 沙漠王奇道:“这是什么说法,我怎么没听过?——军医,受伤不能饮酒吗?” 军医刚将沙漠王的箭镟取了出来,擦了额头的汗水,看到沙漠王目光如电逼视自己,忙道:“将军体魄要比常人健壮,小酌也是无伤大雅。” 沙漠王望向李红蓼:“四妹,你看,军医都说无伤大雅。” 李红蓼指着他手里的海碗:“军医说的是小酌无伤大雅,大哥,你这是小酌吗?” 沙漠王又去问军医:“军医,我这是小酌吗?” 军医忙道:“算,将军说小酌就是小酌。” 李红蓼简直无语,沙漠王威严甚重,军医不敢得罪,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话。 李红蓼二话不说,将沙漠王和殷其雷的酒坛、酒碗一并收走,说道:“不许再喝了!” 沙漠王急道:“四妹,你……你太残忍了!” 殷其雷笑道:“四妹越来越像管家婆了!” 李红蓼笑道:“兀颜妹妹才是你的管家婆呢!” 沙漠王撇了撇嘴:“要我说,你们女人就是麻烦,什么事情都要管。” “你们男人要是没有女人管着,也不知活成什么样子。” “嘿嘿!我就是没有女人管着,不也是活得逍遥自在吗?” 李红蓼奇道:“大哥,你尚未娶妻吗?” “怎么,你想找个女人来管你大哥吗?” “哪个女人要是跟了你,非得被你气死不可。” 沙漠王嘿嘿一笑:“四妹有所不知,哥哥表面看起来比较粗鲁,但是内心还是挺温柔的。” 李红蓼扑哧一笑:“大哥,你还真不要脸。” 三人相互取笑一回,军医已将沙漠王的伤口包扎妥当,笑道:“沙漠王真英雄也,小人在你臂上动刀这么久,你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沙漠王笑道:“你这军医很会说话,来,我要与你畅饮一番。” 李红蓼阴笑着逼视沙漠王:“大哥,你能别用这么低级的手法来骗酒喝吗?” 沙漠王见伎俩被识破,嘿嘿一笑:“四妹真是冰雪聪明,以后哪个男人娶了你,嘿嘿!可真他娘的倒了血霉!” 李红蓼佯嗔:“大哥,有你这么说自家妹子的吗?” 殷其雷笑道:“四妹女中豪杰,能配得上她的男人,只怕没有几个。” “是了,四妹,你也老大不小了,女儿家的青春可耽误不起。”沙漠王的意思很明确了:“可有中意的男人吗?” 李红蓼中意杨衮,早已告知殷其雷,却不曾告知沙漠王。因为沙漠王为人不拘小节,豪迈不羁,若将这么私密的事告知,指不定哪一天喝多了就给捅了出来。说不定,还会直接去找杨衮去说,这样只会让她尴尬。 “大哥只有好男人要介绍给我吗?”李红蓼没有表露心迹。 沙漠王想了一想:“我沙漠王的妹子,自然要配一个天下无双的英雄好汉,我觉得咱们的薛大元帅就不错。等他到了,我去说道说道!” 李红蓼生怕沙漠王较真,真的去找薛白衣,忙道:“大哥,薛元帅只是一个书生,算不得英雄好汉。” “不然,薛元帅表面看起来像个书生,但他内中文武韬略,胜过十万雄兵,这样的人不是英雄好汉又是什么?” 殷其雷深知李红蓼的心意,笑道:“大哥,四妹的事情,还是由四妹自行解决得好,咱们外人就不要插手了!” “咱们怎么能算外人呢?”沙漠王不乐意地嚷道:“咱们身为兄长,四妹的终身大事,是不是要帮她合计合计?四妹都二十四了,都成老姑娘了,再嫁不出去,那就是老太婆了!” 李红蓼撅嘴说道:“不是我嫁不出去,是我不想嫁!” “你号称奚五部第一美人,这么多年向你提亲的人多如牛毛,你怎么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呢!——噢,难道……”沙漠王忽然冒出一个惊人的想法:“你喜欢女人?” 李红蓼差点晕倒,白了沙漠王一眼:“是啦!我喜欢女人,所以你就别为我的婚事操心了!”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36 光惑(下篇 ) 次日下午,石山炮又去叫阵,上午日头在东,司徒灾星的幻天鉴可以反射,是以选择下午叫阵。(.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但是一到下午,司徒灾星根本就不接招,只在城头抚琴作乐。 石山炮愤愤回到大营,去找刘虹商议:“殿下,请你拿出霹雳车,强攻新州城。” “石大人,我说过了,霹雳车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投入战斗!”在石山炮面前,刘虹拿出少有的强硬。 石山炮拂袖而去。 又过一日,薛白衣大军已到,立即召来刘虹问明情况,心中也是颇为忌惮幻天鉴。 当年上午,亲自领军来到新州城下,司徒灾星看到敌军打着帅旗,知道为首之人就是薛白衣,心中也不敢怠慢。 “司徒师兄,你好呀!”薛白衣远远喊话,按照鬼谷规矩,先入门者为长,薛白衣要比司徒灾星先入鬼谷之门,实际上他才是司徒灾星的师兄,他称司徒灾星一声师兄,只是为了尊敬他。 “薛师兄,你也好呀!” “不知师叔他老人家身体可好?” “家师身体一向清健,多劳挂念!” 场面话说完,薛白衣立即进入正题:“司徒师兄,耶律李胡残暴不仁,你既身为鬼谷弟子,本应以天下苍生为念,为何要助纣为虐?” 司徒灾星哈哈一笑:“薛师兄,你以为你扶植的耶律阮是什么好人吗?他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 “我能被人利用,说明我还有利用价值,可是师兄你呢?我可是听说,你在耶律李胡手下很不得意呀!” 此话触动司徒灾星心事,他的表情就有一些难看,喝道:“各为其主,不必多言!” “好,此事暂且不提。只说眼下,我三十万大军在此,你小小一座新州城将要如何抵挡?不说别的,就是你留给我的十辆霹雳车,就能让你城破人亡!” “哼,我只有办法抵挡,无须薛师兄你来操心!” “我之所以不出动霹雳车,全是心念城中二万百姓,不忍看见生灵涂炭。上天有好生之德,师兄若是无法体念在下一片苦笑,那我唯有强攻了!” 司徒灾星一惊,他自己制造的霹雳车,自然知道它的威力到底多么霸道。如若薛白衣强攻,小小的新州城无须半日,必然失守。 “也罢,明日上午我在城下摆下一阵,你若能在半日破阵,我自打开城门投降。如若不能,你即引军而回,再不犯我新州!” 薛白衣笑道:“如此甚好,咱们一言为定!” 随即,薛白衣引军撤回大营,司徒灾星立即召集众将议事。 耶律牙里果十分不满:“司徒灾星,你怎么可以答应薛白衣前来破阵?他也是鬼谷出身,你的阵法,他焉能不识?万一他破了你的阵,你难道真要打开城门投降吗?” 司徒灾星笑道:“我与薛白衣虽然同出一门,但是二人所学颇有不同,我的阵法,他却未必能破。何况,我有幻天鉴在手,明日他若遣将破阵,我只须将幻天鉴往那将面上一照,他只有受死的份儿!” 郭明笑道:“上次的星斗七旗阵,已将敌军的先锋部队杀得哭爹喊娘,不知这一回司徒先生又要布什么阵?” 司徒灾星笑道:“我心中已有主张!” …… 次日一早,司徒灾星已在城下布阵等候。 薛白衣带领三军来到阵前,但见旗帜招展,队列齐整,司徒灾星骑马坐在阵眼,俨然胜券在握。 “薛师兄,你可识得此阵否?” “还望司徒师兄指教。” 薛白衣身边的将领暗暗吃惊,这下完蛋了,连对方布的什么阵都不知道,还谈何破阵? 司徒灾星得意洋洋:“告诉你也无妨,这是天绝阵,这本阵法被我师父所得,想来我师伯也不曾知晓,自然也没法传授你了!” 薛白衣微微一笑:“天绝阵,在下倒是略有耳闻。” “那你能破否?” “愿意一试!” 司徒灾星手中令旗一挥,天绝阵立即运转起来,只见尘烟滚滚,兵气逼人。石山炮看得暗暗心惊,他识兵法,知道若是误入此阵,必死无疑。 “元帅,你看此阵只有生死二门,而且生死二门转换不定,一入此阵,生死不知,如何能破?”石山炮忧心忡忡。 殷其雷不识什么阵法,什么生门、死门,他是一概不懂,只说:“咱们人马比他胜过十倍,何必陪他破什么阵?” 耶律球球冷笑:“你小小的火头卒,懂得什么?不破阵,如何能取新州城?” “哟,小球球,你这么牛逼,你倒说说怎么破阵?” “哼,元帅都不知道怎么破阵,我又怎么知道?” 薛白衣微微一笑:“殷兄弟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 兀颜朵儿挑衅地望了耶律球球一眼:“听到没有,亲亲好老公说的就是元帅心里想的。” 刘虹疑惑地望着薛白衣:“元帅,不先破阵,如何破城?” “正如刚才殷兄弟所说,咱们兵力远胜对方,何必陪他破阵?我方若去破阵,就处于被动地位,而对方就处于主动地位。咱们何不化被动为主动?” 刘虹看到薛白衣胸有成竹,心下安心,笑道:“元帅,你就别卖关子了,给我说说嘛!” “司徒灾星的天绝阵不过出动一万兵马。虽然阵法精妙,但是终究势力不够。如果咱们出动十万兵马,将他的天绝阵包围起来,还需要破什么阵?到时,就不是咱们怎么破阵的问题,而是司徒灾星怎么突围的问题。” 石山炮朗声大笑:“正是这个道理,元帅果然高明!” 殷其雷不以为然,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偏偏古人的智商没有开过光,思维模式简单,顽固不化。就拿武功来说,力量永远排在第一位,招式再是精妙,但是力量不足,也是无济于事。你打别人十拳,别人一点事情没有,别人一个耳光,就把你摔得满地找牙,这个时候,任是你的招式千变万化也没有用。同样的道理,司徒灾星的天绝阵再是精妙,但是实力远远不及薛白衣的大军,只有挨打的份。 司徒灾星看到日头渐渐升起,笑道:“薛师兄,你们商量好了没有?准备如何破我这天绝阵?” 薛白衣笑道:“司徒师兄,稍安勿躁。” 立即下令:“耶律莫札,你带二万属珊军铁骑,正面攻击。刘虹,石山炮,你们自率本部人马,分为属珊军铁骑的两翼,夹攻天绝阵。耶律刘哥,苏墨客,你们各领一队人马,进攻南北两个方向!” 薛白衣出动五路人马,如狼似虎扑向天绝阵,天绝阵立即就被十万大军包围起来。天绝阵乃是司徒灾星昨日刚刚训练出来,阵法尚不纯熟,此刻一见敌军三面夹攻,早已乱成一团,纷纷往后方的城门退去。 司徒灾星幡然醒悟,薛白衣这哪里是在破阵,他根本就要将他的整个天绝阵吞并! 司徒灾星大怒:“薛白衣,你在耍我?!”但是兵不厌诈,他和薛白衣都是出身鬼谷,更是明白这个道理,他也无话可说。 薛白衣没有听见,因为厮杀之声已经掩盖司徒灾星的声音。 殷其雷挺着燕尾枪,杀入天绝阵,耶律破军立即朝着耶律球球使了一个眼色。耶律球球会意,紧跟薛白衣身后,此刻天绝阵虽乱,但是还有一定威力。一入阵中,立即东西南北不分,殷其雷正与郭明厮杀一处。忽地眼前一道白光射来,下意识地双目一闭,郭明一刀砍了过去。 范鸿斜里杀出,手中三棱枪挡住郭明,叫道:“殷大哥,快走!”他的三棱枪本是药师婆之物,药师婆身死,他的兵器自然就被缴获。 殷其雷五味杂陈,刚才生死一线,为什么救他的人,偏偏又是给他戴绿帽子的人。殷其雷感觉自己胸膛的伤口撕裂开来,大吼一声,一枪刺入郭明胸膛,将他挑下马去。 忽地耶律球球一刀自殷其雷身后劈来,腰间女妭大叫:“殷其雷,小心后面!” 殷其雷回身横枪一挡:“奸贼,果然是你,上次给我坐骑下巴豆的人也是你吧?” 耶律球球冷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此刻阵中大乱,谁也想不到是我杀你!”刀锋一翻,就往殷其雷头顶削去。 司徒灾星大奇,难道对方军中内讧了吗? 殷其雷避开耶律球球一刀,叫道:“女妭,掠阵!” 石斧飞到半空,司徒灾星更加吃惊,难道此人竟是羽门弟子,否则如何会此异术。司徒灾星要助耶律球球除去殷其雷,忙将幻天鉴白面对准石斧一照,女妭凄厉叫了一声,摔了出去。 石斧摔在地面,殷其雷顾不得耶律球球,跳下马去,叫道:“女妭,你怎么了?” 女妭虚弱叫道:“笨蛋,你别管我,小心自己!” 耶律球球一刀又从后面砍来,殷其雷头皮一凉,暗叫:妈呀,就这么挂了吗? 但是挂掉的人竟是耶律球球,盛思远从耶律球球的身后出现,叫道:“殷大哥,你没事吧!” 殷其雷拿起石斧,呼出一口大气:“兄弟,你救了我一命!” 却听郭亮大叫:“盛思远,你残杀同袍,你是反了吗?” 刘虹正在盛思远身边,她没看到耶律球球偷袭殷其雷,只看到盛思远杀死耶律球球。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37 含冤莫白(上篇 ) 一部分人冲入阵内,一部分人仍在阵外,里应外合,前后夹击,本来岌岌可危的天绝阵,立即四处逃散。 耶律牙里果站在城头观战,手脚发软,只令紧闭城门,不让残兵进来,以防敌军乘虚而入,司徒灾星以下将士只有各逃他处。 薛白衣大获全胜,回营传召主簿,记录将士功劳,却见刘虹绑着一人入帐,正是盛思远。 拓跋叶叫道:“安乐长公主,我兄弟犯了何罪,你要如此绑着他?” 郭亮冷哼一声:“此乃通敌之人,残杀同袍,罪当论斩!” 薛白衣剑眉一挑:“郭亮,你说盛思远残杀同袍,可有证据?” “下官亲眼所见,盛思远在天绝阵中斩杀耶律球球,当时安乐长公主也在现场。” 薛白衣望向刘虹:“长公主殿下,此事当真吗?” 刘虹点了点头:“盛思远确实杀了耶律球球,但是此事只怕另有隐情。” 耶律破军怒道:“盛思远本是降将,居心叵测,他杀耶律球球,又何隐情?” 虽然打耶律阿保机起,就制定一系列的政策融合汉人,但是保守派的契丹贵族,仍旧具有一定的排外色彩。特别是薛白衣领了二路元帅之职,北面官员人人自危,生怕大权落入汉人之手,对汉人更持仇视的态度。此刻,趁着盛思远杀死耶律球球之事,纷纷大做文章,要将盛思远置于死地。 殷其雷忽然出来说话:“元帅明鉴,当时耶律球球要杀末将,盛思远为救末将,这才错手杀了耶律球球。” 耶律刘哥冷笑:“荒唐,无缘无故,耶律球球为何要杀你?” 殷其雷目光落在耶律破军身上:“这就要问统领大人了!” 耶律破军做贼心虚,不敢直视殷其雷目光,只向薛白衣道:“元帅,殷其雷素与盛思远交好,只怕早已约好了要投敌。耶律球球得知他们的阴谋,他们为免走漏风声,是以对耶律球球痛下杀手!” 沙漠王大怒:“一派胡言,耶律破军,你个狗娘养的东西,我三弟为朝廷立了多少功劳,你他娘的寸功未立,你好意思说他投敌,要投敌也是你这狗杂种投敌!” 耶律破军知道殷其雷在军营里颇有一些势力,恐怕借着耶律球球之死,尚无法动弹他,说道:“就算殷其雷没有投敌,但是盛思远杀人之事摆在眼前,还请元帅秉公处理,还耶律球球一个公道!” 薛白衣头疼不已,他虽深谙兵法,但是素来讨厌这等家务之事,望向堂下跪着的盛思远:“盛思远,你有何话可说?” “末将冤枉!”盛思远不卑不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你是说你没杀耶律球球吗?” “不,末将确实杀了耶律球球。但是皆因耶律球球背后偷袭殷大哥,末将为救殷大哥,心急之下,这才杀了耶律球球!” “有谁可以证明,耶律球球要杀殷其雷?” 盛思远这下可就为难了,当时天绝阵里杀得天昏地暗,找不着北,有谁会注意到耶律球球要杀殷其雷? 殷其雷想到自己腰间的石斧,说道:“我的石斧可以作证!”随即拿出石斧。 契丹将领笑成一片,耶律刘哥打趣:“殷其雷,你能叫这石斧开口说话吗?” 殷其雷冷笑一声,对石斧道:“女妭,你快当时的情况说说。” 女妭的声音十分虚弱:“殷其雷,我……我……快不行了……” 在场没有见到石斧神奇之处的人,均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耶律刘哥大惊:“鬼……鬼……有鬼……” 殷其雷听出女妭危在旦夕,急道:“女妭,你怎么了?” 女妭奄奄一息:“幻天鉴……乃是上古神器……至刚至阳……好生厉害,我被它一照,几乎……元神都快被打散了……” “那该怎么办?” “血……血……” “好,我喂你血!” “不,我不喝你的血……” 殷其雷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佩刀割开自己手腕动脉,将血滴入石斧,瞬间血迹不见,一时满堂皆惊。 女妭渐渐恢复一些元气:“好了,你快止血,你的血再流下去,会死的!” 李红蓼走了出来:“三哥,用我的血,你快包扎伤口!”随即抽出藏在麂皮小靴的小刀,划破自己手腕,将血滴入石斧。 沙漠王也跟着上前,拿刀破手,滴血入斧,大笑说道:“此番情景,倒是有些像咱们当初结金兰、饮血酒,可惜少了二弟!” 女妭喝了三人的血,元气大涨,说道:“好了,多谢三位!” 殷其雷包扎好了伤口,说道:“女妭,你快与众人说说,当时耶律球球是不是想杀我?” “不错,当时耶律球球就是想杀殷其雷,这是我亲眼所见!” 皮室军大将耶律莫札打了一个哈哈:“一柄妖斧,说的自然都是妖话!” 女妭嗔道:“我是黄帝之女,你敢对我无礼?” “皇帝之女?你是哪个皇帝的女儿?” 南院大王耶律吼解释:“是黄帝,不是皇帝。” “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这是一位姓黄的皇帝。” 耶律莫札似懂非懂:“原来是这样啊!” 女妭差点气昏过去:“蠢材,黄帝姓姬,不姓黄,因有土德之瑞,故称黄帝!” “哼,管你是黄帝之女还是绿帝之女,反正你说的话不能作为证据。” “为什么不能作为证据?” 耶律莫札冷笑:“你这邪魔外道的话,如何能信?” “你母的,你竟然说我是邪魔外道?!”女妭跟在殷其雷身边不久,别的本事没有学会,殷其雷骂人的话倒是学了三层。 “你饮人血,不是邪魔外道吗?” 谢王孙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们契丹人饮人血的不在少数吧?”此话倒是确实,就连当年素有贤名的人皇王耶律倍,也喜欢拿针刺妾婢手臂,以饮其血。 耶律莫札喝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刘虹淡淡地说:“耶律莫札,元帅都没说话,你在此胡喳喳什么?” 耶律莫札朝着薛白衣微微欠身:“元帅,石斧之言,不能作为证据,请你斩杀盛思远,为我契丹勇士耶律球球报仇雪恨!” 契丹多数将领高呼:“斩杀盛思远!斩杀盛思远!” 刘虹看到薛白衣神色为难,喝道:“你们是想造反吗?” 耶律刘哥笑道:“长公主殿下言重了,我等只求元帅主持公道,元帅若不能主持公道,如何统领三军?” 薛白衣再问盛思远:“盛思远,你还有没有证人可以证明当时耶律球球确实想杀殷其雷?” 盛思远长叹一声:“没有!” “如此,本帅只能将你斩首示众了!”薛白衣叹息一声,契丹将领施加压力,他虽身为统帅,却也为难得很。 拓跋叶忽地跪下:“元帅,开恩哪!” 殷其雷又想到一人,说道:“元帅,当时还有一人在我身边,他可以证明耶律球球确实想要杀我!” “何人?”薛白衣像是见到曙光似的,抬了一下眼皮。 “范鸿!” “传他上来!” 因为范鸿品级太低,没有资格进入帅帐,此刻薛白衣派人传达,他即赶到,说明当时所见情况。 耶律破军冷笑:“殷其雷,谁都知道,范鸿与你乃是生死兄弟,一个巢里孵出的两个蛋,他的话又怎么能相信呢?” 殷其雷听他说起“生死兄弟”,忍不住又是一阵心寒,他与范鸿出生入死,确实算是生死兄弟,但是范鸿暗中勾搭他的妻子,又算是哪门子的兄弟? 范鸿说道:“元帅,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耶律球球确实是对殷其雷下过杀手,幸亏盛思远相救,这才免于一死。” 耶律刘哥说道:“你们称兄道弟,都是一伙的人,如何能够作证?” 契丹将领纷纷附和耶律刘哥的说法,他们并非只想杀了盛思远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想让薛白衣见识一下军中的契丹势力。 耶律刘哥步步紧逼:“元帅,你还不将盛思远正法吗?” 耶律莫札附和:“元帅,你是想偏袒盛思远吗?” 刘虹喝道:“元帅只有主张,何须你们多言!” 耶律刘哥冷笑:“我看殷其雷、拓跋叶这一帮人,只怕和盛思远是一伙的,他们商量好了要造反!” 殷其雷大怒:“耶律刘哥,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吗?” 盛思远眼看当下的情况,自己无论如何是活不成了,只是不能连累拓跋叶和殷其雷两位大哥,忙道:“杀耶律球球的人是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与拓跋叶、殷其雷无关!” 薛白衣终于做了决定:“杀人偿命,来人,将盛思远拖下去,斩!”一枚令签投了下去。 殷其雷急忙扑了过去,要抢令签,按照规矩,令签落地,军令如山,什么都无法挽回了。但是只要抢到令签,就有回旋的余地,请求薛白衣再给一些时日,寻找新的证人。 耶律破军眼疾手快,一见殷其雷出手,他也跟着出手,跨出一步,将手拦在殷其雷胸前。殷其雷使出翻山式的变化,从耶律破军手臂翻了过去,再度去抢令签。耶律破军右手成爪,抓住殷其雷后颈。 殷其雷寸步难行,看着令签掉落在地,一时心如死灰。 盛思远纵声大笑:“想不到我盛思远大好男儿,竟然死于宵小之手!——两位哥哥,记得替我申冤!” 两个刀斧手推着盛思远出帐,拓跋叶大吼一声:“谁敢杀我兄弟!”青干刀在手,扑向两个刀斧手。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38 含冤莫白(下篇 ) 拓跋叶去救盛思远,数十名契丹将士纷纷拔出佩刀,一齐围向拓跋叶。mianhuatang.info 耶律破军喝道:“拓跋叶,你想造反吗?” 耶律刘哥冷笑:“此人与盛思远乃是义结金兰的兄弟,盛思远残杀同袍,他必使同谋!来人,将他一并正法!” 薛白衣缓缓站起了身:“耶律刘哥,本帅在此,焉能容你说话?” “元帅,不杀拓跋叶,只怕后患无穷。” “杀人的是盛思远,不是拓跋叶。” “可是他们是兄弟,日后难免不会为盛思远报仇!” 薛白衣冷冷一笑:“据我所知,你在上京与耶律李胡也是称兄道弟,怎么,你是耶律李胡派来混入我军的细作吗?” 耶律刘哥大惊:“元帅,末将早已和耶律李胡划清界线,还望元帅明鉴!” 片刻,刀斧手入帐复命,已将盛思远正法,拓跋叶瘫软在地,耶律破军面有得色。 薛白衣轻声一叹:“盛思远已经正法,放了拓跋叶!” 契丹将士这才收起佩刀,郭亮忽然说道:“元帅,殷其雷、拓跋叶素与盛思远交好,要真他们万一真与盛思远有何图谋,咱们可是防不胜防呀!” 殷其雷大怒:“郭亮,你好卑鄙,我当日不过逆了你的意,放了回鹘俘虏,你竟怀恨到如今!” 耶律莫札故作惊讶:“你竟将俘虏放回,还说你没有通敌?!” 按照契丹的规矩,抓的俘虏是绝对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放回去的,他们若不投降,要么杀,要么拿去交换财物,要么留在身边做奴隶,殷其雷此举实在大出意外。 沙漠王火冒三丈:“耶律莫札,我三弟自从投军已来,斩杀萧玉迟,策反汉军,火烧葫芦口,伏击飞狐峪,施连环计飞夺新亭,默默芯,你竟然说他通敌?――元帅明鉴,耶律莫札妖言惑众,实在包藏祸心,罪不容诛!” 耶律莫札急道:“沙漠王,你敢冤枉我!” “你又何尝不是冤枉我三弟?” “哼,任是殷其雷从前功劳再多,如今盛思远一死,难保他和拓跋叶不会生出反心。” 薛白衣斜睨耶律莫札:“耶律莫札,若我没有记错,当年被杨衮正法的耶律达尔巴,是你亲兄弟吧!” “这个……” “杨衮与殷其雷义结金兰,按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说你挟私报复?!”薛白衣声色俱厉。 刘虹从未见过薛白衣如此动怒,想来契丹将领步步紧逼,已经触到他的底线,说道:“我愿以性命担保殷其雷、拓跋叶没有反心!” 郭亮笑道:“殷其雷、拓跋叶有没有反心,一试便知!” “如何试法?” “今日大破天绝阵,司徒灾星等人往南而逃,料定必然投奔龙池自守。若是殷其雷、拓跋叶能够夺了龙池,取了司徒灾星的首级,那么就可以证明他们的清白!” 耶律破军明白郭亮的意思,他是想借司徒灾星之手,除去殷其雷、拓跋叶。司徒灾星何等角色,别的不说,就是他手里的幻天鉴,就已无人能破。 薛白衣望向殷其雷:“殷其雷,你意如何?”他是三军主帅,考虑问题自然是从全局出发,不愿此事态势扩大,影响军心。 殷其雷心中计较一番,说道:“末将愿意攻打龙池,但是有个请求。” “请讲。” “末将请求郭大人随军监督末将,看看末将到底有无反心!” 郭亮一怔:“殷其雷,你搞什么鬼?” 殷其雷笑了一笑:“末将只是未雨绸缪,怕你郭大人在我凯旋归来之时,又说我存了反心,只有留你做个见证!” 薛白衣微微一笑:“好呀,郭亮,你就随军陪着殷其雷一起攻打龙池,不指望你们能取司徒灾星的首级,只要给我占了龙池就可以了!如若五日之内,拿不下龙池,二人提头来见!――你们需要多少人马?” 殷其雷笑道:“两千人马足矣!” 郭亮急道:“你疯了吗?”若他没有随军,殷其雷的人马自然越少越好,但他现在跟殷其雷绑在一起,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薛白衣暗想,龙池虽是小城,却也驻守着耶律牙里果的一千将士,司徒灾星又领一些残兵投奔。司徒灾星深谙兵法,区区两千兵马,实在难以与之抵抗。 薛白衣沉吟片刻,说道:“本帅给你三千兵马,明日出发!” 殷其雷领命,扶起失魂落魄的拓跋叶,一起去给盛思远收尸。就在军营附近,挑了一块土地埋葬,众兄弟悼念一会儿。 一阵雁声掠过天际,殷其雷悲从中来,这世上的黑白原不是那么容易说得清楚的。他虽不谙历史,但是悠悠历史,有多少人生生世世背着不白之冤,饱受后人唾骂。 “盛兄弟,你救我一命,却连累你送了性命。做哥哥的救不了你,只能为你报仇雪恨,以郭亮和耶律破军的血,祭奠你的在天之灵。”殷其雷跪在盛思远的坟前,重重磕了四个响头。 拓跋叶、谢王孙、大喇叭、董浑、范鸿等人也一齐跪了下去,将手中的酒,一起洒在盛思远的坟前。 殷其雷起身,远远看到刘虹骑马站在远处,他没有看她一眼,上马扬尘而去。 众人到了军营,却见一队士兵押着一个敌将正往中军大帐而去,痴婆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铁娃,我的儿呀,你……你怎么被绑着呢……” 铁娃大吃一惊:“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为什么绑着我的铁娃?”痴婆子怒视那些押人的士兵。 为首的将官呵斥:“老乞婆,滚一边去,若在军营里乱走,小心你的贱命!”押着铁娃就走。 殷其雷急忙下马,走了过去:“阿婆,怎么回事?” “他们抓了我的儿子,我的铁娃,上次我就在乱军中见到他了,我跟你说,你又不信。军爷,你救救我的儿子吧!”痴婆子跪了下来:“军爷,求求你了,救救铁娃,我可以陪你睡觉,你要睡多久都没问题。”痴婆子拉着他的裤腿,混浊的眼睛哀求地望着他。 操,母爱真他娘的伟大!殷其雷急忙扶起痴婆子:“阿婆,你不能给我下跪,会折我寿的!” “那我陪你睡觉,只要你肯救我儿子!” “阿婆,不用这么客气,我想办法救你儿子就是!” 吩咐董浑,将痴婆子带回营帐,不要让她乱跑,军营重地,各个部队之间,除了长官,普通士兵也都不能随便走动,何况营妓。 殷其雷赶回中军大帐,薛白衣正在喝问铁娃:“堂下所跪何人?” “末将……铁娃……” “你愿降否?” 铁娃望了一眼旁边立着的石山炮,此人就是杀死他主上毛不拔的人,他若投降,石山炮未必就肯放过他,是以犹豫不决。 殷其雷忙道:“铁兄弟,你还是投降吧!你娘还在我们军中呢!” “娘……”提起母亲,铁娃不禁双目含泪。 石山炮似乎看出铁娃的忧虑:“铁兄弟,我杀了毛不拔,你是毛不拔的手下,你怕投降之后,我不能容你吗?” “不错!” 石山炮哂然一笑:“老子杀的是毛不拔,与你却无过节,你又何必忧虑?” “可是日前我还杀了你的一员将领。”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生死难免!你若不嫌弃,以后就在我的帐下听命!” “你当真愿意收留我吗?” “老子说话向来作数的!” 薛白衣微微一笑:“石大人,铁娃初投我军,须得让他先立一个功劳才行,否则难以服众。我看,你让他随着殷其雷攻打龙池,你看如何?” 石山炮登时明白薛白衣的意思,笑道:“元帅高明!” 在场契丹将领多半都是直爽之人,行军打仗也从来不讲那么多的心思,薛白衣和石山炮聪明人之间讲话,心照不宣地打着哑谜,他们就如鸭子听雷一般,不知所云。 铁娃一听可以不在石山炮帐下听命,如逢大赦一般,朝着殷其雷一拜:“以后还请将军多多提拔!” 殷其雷急忙将他扶起,解去他的绳索:“来,快快随我去见你娘。” 薛白衣继续与众将讨论军务,说道:“今日一战,新州城元气大伤,云州离此五百余里,耶律李胡派出的援军没有那么快抵达新州。耶律牙里果此刻一定心神大乱,可以趁机派人劝降,兵不血刃取下新州城,你们当中谁人愿往?” 南院大王耶律吼出列:“末将愿往。” “好,耶律吼,此事若成,你功不可没!记住,耶律牙里果此刻犹如惊弓之鸟,你不可带着重兵前往,使他惊疑。这样一来,他就越加防备,难以劝降。你可带着十几个身手敏捷的将士与之会面,使他相信你的诚意,放下警惕之心,这样就容易说话得多。” “末将会意!” 薛白衣伸了一下懒腰,吩咐犒赏三军,屏退众将,顾自走入内帐,揉了一柔发疼的太阳穴。他虽深谙兵法韬略,但是面对官场的尔虞我诈,终究觉得厌烦。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39 唐璜之瘾 傍晚时分,耶律吼成功劝降耶律牙里果,薛白衣接收新州城,三军鼓舞,大摆宴席。 殷其雷无心饮宴,独自回到营帐,却见刘虹走了进来,殷其雷也不起身行礼,冷声说道:“哟,长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末将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殷其雷,你不要这么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话!”刘虹微微起了愠气。 “末将不敢!” “盛思远被正法,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你对我撒什么气?” “正法?”殷其雷冷笑一声:“正什么法?他是被冤枉的!” “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群情激奋要杀盛思远,即便他是冤枉的,谁也保不住他!” “要不是你绑他上堂,他就不会死!” “我又怎么知道,他当初是为了救你,这才杀了耶律球球?何况当时郭亮就在身旁,还有那么多的将士都看到盛思远杀人,我不绑他上堂,众人难免说我徇私。还有元帅,此事他也十分为难,有时为了大局,总要牺牲个把人的。” “为了大局,就可以草菅人命吗?”殷其雷不禁有些恼怒。 “你凶什么?你以为我心里就不难受吗?” “哼,猫哭耗子,黄鼠狼给鸡拜年,x子要立贞洁牌坊,你丫装逼给谁看呢!” “你!”刘虹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双目通红,她堂堂的安乐长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刘虹强忍怒气,没有拔出她的拜星古剑,掩面而去。 兀颜朵儿端着饭菜进来:“亲亲好老公,长公主殿下怎么哭着出去了?” 殷其雷一怔,他竟然能把刘虹气哭?笑道:“刚才她要勾搭我来着,被我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估计自尊心受不了了!” “啊!长公主殿下勾搭……勾搭你?”兀颜朵儿素来就对这种事情十分敏感,听得殷其雷一说,心里就是一揪。 殷其雷笑着将她拉到怀里:“放心,我的眼里只有我的亲亲好老婆,其他女人都是粪土!” “少来哄我,阿伊古丽也是粪土吗?” “呃……她当然是不算的,你见过那么漂亮的粪土吗?” 兀颜朵儿撅了一下樱唇:“我就知道,你说的都不是真心话。” “亲亲好老婆,在我没有遇到你的时候,我就认识阿伊古丽。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曾经是阿伊古丽帮助了我,后来……唉!她为了到十字寺找我,被一个淫僧囚禁在地道里,受尽**和折磨……”殷其雷难过地闭上眼睛,每当想到此事,他就心如刀绞,对于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来说,这样的遭遇,无疑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啊!亲亲好老公,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还有,阿伊古丽的家人全部死了,现在她是孤苦无依,我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说,我能对她坐视不管吗?”他又认真注视兀颜朵儿:“亲亲好老婆,你别吃阿伊古丽的飞醋好不好?” “你喜欢阿伊古丽是不是?” “是的。”到了此刻,殷其雷也不隐瞒。虽然知道夫妻之间,有些事情坦白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但是看到眼前这个女人为他承受身心磨难,他就觉得他不能隐瞒着她。 不管,结果如何。 兀颜朵儿早就猜出殷其雷喜欢阿伊古丽,但是听他亲口承认,她的心里还是被千万根针扎似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殷其雷爱怜地将她搂在怀里:“对不起,老婆,我实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我能做的,只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每一个灵魂都是出轨的,唯一能够控制的,只有身体。谁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除了丈夫/妻子,脑海里就从未想过其他异性?大抵,还拿其他异性和自己的丈夫/妻子,暗暗做了比较。 所谓的精神出轨,每个人都有,除非那是一个没有精神的人,抑或,虚伪到家的人。 但是,殷其雷的身体也出轨了,他控制不住灵魂,也没办法控制二爷。当然,兀颜朵儿的身体也出轨了,最初她是控制不住自己那一颗报复的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两个身体出轨的人,如今正拥抱在一起。 “你当真……没有对阿伊古丽做过那一档子的事?” “我可以拿二爷起誓!”说着,殷其雷就从裤裆里扶出二爷:“苍天在上,今日我殷其雷拿二爷起誓……” 兀颜朵儿尖叫一声,狠狠踹他一脚:“你作死啊你,变态!” “不错噢,跟我睡久了,就连变态这么深奥的词汇都会用了!” “阿伊古丽才跟你睡久了呢!”兀颜朵儿愤愤地说。 殷其雷嘿嘿一笑:“不一样的,阿伊古丽是只能看不能动,而亲亲好老婆是能看又能动。” 兀颜朵儿幽幽地说:“亲亲好老公,我问你噢,你要老实回答我。” 殷其雷见她表情认真,也不敢再调戏她,将二爷收入巢穴,说道:“你要问我什么?” “既然你喜欢阿伊古丽,为什么又要答应娶我?” “因为我也喜欢你。” “你……怎么可以同时喜欢两个女人?”兀颜朵儿实在无法理解。 殷其雷觉得老婆实在太客气了,他又岂止同时喜欢两个女人而已?苦笑一声:“亲亲好老婆,我有唐璜之瘾。” “什么……唐璜之瘾?” “类似于……你们常说的花心,其实我也不想的,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我也不想伤害你。”殷其雷一副痛苦的表情。 “这是一种病吗?” “是的,无药可救的病。” 兀颜朵儿现在反倒宽慰殷其雷:“没事的,亲亲好老公,等到下次见到张神医的时候,请他给你看看。” “这是心理疾病,他治不好的。”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治好你的唐璜之瘾,我不要让你再花心了!”兀颜朵儿异常倔强。 “老婆,其实……你明知道我心里还有别的女人,你为什么……为什么不选择离开我?”殷其雷像是鼓起勇气似的,问出这一句话。 兀颜朵儿怔了一怔,泪水瞬间又充盈眼眶:“亲亲好老公,你……是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呢傻瓜,我是怕你跟着我委屈。” “我是很委屈,但我又舍不得离开你……”兀颜朵儿忽然抱住殷其雷像个无助的孩子,失声地哭了起来:“亲亲好老公,我该怎么办?” 殷其雷仿佛陷入绝境一般,他自认为是将感情之事看得十分透彻,但是无奈对方并没有与她一样的认知。或许,男女生理结构的不同,造就心理结构的不同,于是就会产生这样,或者那样的隔阂。 “老婆,要不这样,以后没有你的批准,我绝对不和其他女人有所接触,你看怎样?” “可是你心里还是会想着她们。” 殷其雷叹了口气:“这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有时候,你不去想一个人,但他还是会莫名地浮现在你脑海。 “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你可以去出家,用佛法来治你的病!” “纳尼?!”殷其雷惊恐地望着兀颜朵儿:“老婆,你太狠了吧!” “佛教乃是大辽的国教,契丹有很多著名的寺庙,等打完仗,你去修行一段时间。佛教不是讲究什么色空什么空色的吗?到时,你一定能把别的女人从你心里统统驱除出去。”兀颜朵儿为了自己能够想到这么一个绝妙办法,沾沾自喜。 “老婆,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你就不怕我修行太深,把你也给从心里驱除出去?” 兀颜朵儿一惊:“是噢,看来这个办法也不行!”兀颜朵儿十分沮丧。 “其实要占据一个男人的心,也不是没有办法。”女妭忽然开口说话。 兀颜朵儿怔怔地盯着殷其雷腰间的石斧,她怎么忘记殷其雷带着一把妖孽石斧。完了,刚才自己又哭又笑,一定都被石斧听去了。可是……她又能怎样,难道去跟一把石斧较劲? “斧头娘娘,求你指点,到底有什么办法抓住亲亲好老公的心?”兀颜朵儿不顾自己的羞赧,俯身虚心地请教石斧。 “这个办法很简单,就是自己做得足够好,满足男人需要的所有幻想,他自然就不会对其他女人感兴趣了!” “啊!这么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神仙。” 女妭阴阴一笑:“既然不可能,那就离开这个男人,长痛不如短痛。” 殷其雷抽出腰间石斧,怒视着她:“欸,你有没有搞错,自古劝和不劝离,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竟然叫我老婆离开我?” 兀颜朵儿摇了摇头:“这个办法不行的,我说什么也不离开亲亲好老公。” “既然如此,你就只能逆来顺受,唉!自作孽,不可活。”女妭无奈地叹息。 兀颜朵儿幽幽地望着殷其雷:“亲亲好老公,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嘛,才能独自占据你的心?” 张爱玲说,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兀颜朵儿此刻的卑微,忽然让殷其雷觉得心碎,脆脆裂的碎。 他爱女人的方式,通常都是简单而又直接,从x道直达心灵。 “老婆,来一炮吧!”殷其雷一把将她推到床上。 兀颜朵儿惊恐万分:“啊!又来!” “锻炼身体,有益健康!” 兀颜朵儿目光投向殷其雷手里的石斧:“羞煞人的,不要!” 殷其雷嗖的一声,将石斧摔了出去:“女妭,闭上眼睛!” 石斧砸在帐壁,跌落地面,哎哟痛叫一声,立即破口大骂:“殷其雷,你母的夭寿仔,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欸,你好歹是黄帝之女,说话斯文一点!”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40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次日,殷其雷带领三千兵马,即要出发龙池,沙漠王、李红蓼前来送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又见石山炮带领亲兵,策马飞奔而来,叫道:“殷兄弟,留步!” 殷其雷见到石山炮,颇感意外,笑道:“石大人,你也是给我送行的吗?” “我不仅给你送行,还是给你送刀来了。” “噢?” 石山炮解下腰间的哥舒魔刀:“这把刀,如今物归原主。” 殷其雷诧异:“石大人,你可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当初我以这把刀换回濯香姑娘,你如今又送我这把刀,不会想从我这里换回什么人吧?” “不错,我是想以这把刀,换回两个人。” 殷其雷笑道:“我这里可没有濯香姑娘这样的国色天香。” “殷兄弟说笑了,石某人素来视女人为粪土,我岂能以宝刀去换粪土?”他这句话也有调侃殷其雷的意思。 “倒不知,石大人要比宝刀换什么人?” “司徒灾星和早乙帝心的人头,他们杀我爱将,老子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但是可惜,这次攻打龙池的人,是殷兄弟你,我也只有假你之手,报此大仇。你若能取下司徒灾星和早乙帝心的人头,这把刀就归你了!” 殷其雷接过哥舒魔刀,拔刀出鞘,刀光如雪,照亮他的眼睛,笑道:“石大人所托,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好,拿酒来!”石山炮端上一碗酒:“以此水酒,预先祝贺殷兄弟旗开得胜!” “多谢!” 殷其雷一饮而尽,却见兀颜朵儿策马飞奔而来,叫道:“亲亲好老公,等等我!” 殷其雷纵马上前,笑道:“亲亲好老婆,你也是来给我送行的吗?” “不,我跟哥哥说过了,我要随军一起跟你攻打龙池。” “不行,太危险了!”这次面对的可是司徒灾星,并不是一般的小角色。 “我就跟着你去!”兀颜朵儿倔强地撅起樱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乖,听话,你在军营洗得白白的,等我回来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兀颜朵儿脸上一红:“不嘛,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要多陪陪你,让你没有工夫再想别的女人!” 殷其雷见她半娇半嗔,实在可爱非常,抛却如此娇妻,让她独守空房,实在有些于心不忍,说道:“你要跟我去也行,不过你要服从我的命令!” 兀颜朵儿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嗯,亲亲好老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 龙池,只是新州的一座小城,守城的将领叫做洪璪,本是郭亮治下,后来投降耶律牙里果。 龙池本来只有一千兵马,司徒灾星又带着一千五百残兵投奔,如今龙池合计两千五百兵马。 次日一早,守城士兵来报:“两位大人,北门城下有人来投,说是新州城的流兵。” 司徒灾星目光一敛:“来了多少人马?” “只有二十来人。” “洪将军,随我前去看看。” 司徒灾星、洪璪,以及随着司徒灾星一起出逃的两位将领早乙帝心、苏勒哥,齐齐来到北门城头。 望向城下,早乙帝心叫道:“城下可是铁娃贤弟?” 铁娃答道:“正是小弟,请开城门让我进去!” 司徒灾星笑道:“铁将军,你怎么来到此处?” “司徒先生,被薛白衣包围之时,末将死命杀出,本部人马折损殆尽,只剩这二十来人。无处可去,听说早乙大哥正在龙池,所以前来投奔。” “你为何不投新州城?” 铁娃叹道:“想来司徒先生还不知道呢吧!新州城已被薛白衣接收,耶律牙里果率领一万将士投降。” “什么?!”司徒灾星虽然早就料到此节,但是亲耳听说,还是十分震动。 “先生布天绝阵的时候,将城中的精兵强将全部挑选走了,城中只有一些残兵弱将,如何能够与薛白衣的大军抵抗。(.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耶律牙里果生怕大帅处罚,不敢退回云州,只有投降薛白衣了!” 早乙帝心向司徒灾星抱拳道:“先生,铁娃兄弟与我情同手足,想来不会是敌将派来的细作,还是让他进来吧!” 苏勒哥笑道:“他就区区二十几人,就算包藏祸心,又能有什么图谋?” 司徒灾星睃了苏勒哥一眼,此人虽有一些武艺,但是实在是个草包,有时一个细作就能影响整个战局,焉能不在意呢! 他又朝着城下喊道:“铁将军,我可拨你五百人马,你在城西的白石岭安营扎寨,与我龙池形成相互策应之势,粮草由我拨给!” 铁娃暗想,司徒灾星果然奸猾,但是此刻也只有先应许了他,笑道:“这样最好,司徒先生考虑周全得很!” …… 殷其雷吩咐将士在龙池北门五里之处安营扎寨,用过午饭,商议破敌之策。 谢王孙填了一锅返魂香,说道:“司徒灾星叫铁娃驻扎白石岭,咱们的计策可就无法实行了!” 本来,薛白衣叫铁娃随着殷其雷攻打龙池,本意是想让铁娃混入龙池。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举火为号,让铁娃打开城门,里应外合,趁势占领龙池。但是司徒灾星让铁娃在白石岭驻扎,显然是有所警惕了。 殷其雷哇哇大叫:“细胞烂掉,元帅此计这么高明,司徒灾星怎么会识破呢!是了,咱们军中一定有人走漏风声,与司徒灾星暗通声气!” 谢王孙暗想,薛白衣此计并无什么高明之处,都是平日战争能够用到的计策。司徒灾星出身鬼谷,深谙用兵之道,而且为人谨慎,能够识破此计,也不足为奇。殷其雷说有人走漏风声。虽然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未免此话太过绝对。 殷其雷喝道:“董浑,是不是你走漏风声?” 董浑忙道:“殷大哥,你冤死我了,我哪敢做这个的事?” “不是你,那一定是大喇叭了!” 大喇叭忙道:“殷大哥明鉴,我绝对不是敌军的细作!” “郭大人,你说说细作是谁?” 郭亮一时难以明白殷其雷在搞什么名堂,说道:“殷将军,下官以为,这未必是有人走漏风声。” “噢,那你说说,司徒灾星怎么识破元帅的妙计?” “司徒灾星足智多谋,识破此计,也不稀奇。” 殷其雷怒道:“你的意思是说,司徒灾星是比元帅高明了?”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司徒灾星确有他的过人之处。” “你刚才说司徒灾星足智多谋?又说他有过人之处。郭大人,你是不是和司徒灾星有什么交情?” 郭大人这才明白过来,殷其雷兜了一圈,就是想刁难他,忙道:“殷将军,你说话可要有证据呀!” “你刚才一直夸赞司徒灾星,贬低薛大元帅,这就是证据!在场的兄弟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是不是呀!” 帐下诸将,除了叶孤鸿之外,全部都是殷其雷的人,此刻齐齐附和:“是呀是呀,郭大人的话,可是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往死里这么夸赞司徒灾星,是不是包藏祸心呢!” 董浑怒道:“胡说!郭大人怎么会包藏祸心呢!” 郭亮本来急得满头大汗,不想董浑竟然会为自己说话,正要抱拳感谢,不想董浑话锋一转:“他是图谋不轨!” 叶孤鸿大怒:“董浑,你不要挟私报复!” 董浑冷笑:“你董大爷英俊潇洒,这辈子除了勾搭你娘之外,从未做过卑鄙无耻之事,怎么会挟私报复呢!孩子,你真是误会我太深了!” 叶孤鸿忍无可忍,柳叶钩枪刺了过去,毕竟是自己人,叶孤鸿虽在盛怒之下,但也只是用了三层功力。董浑武功虽然不高,这一枪还是能够避过,但他偏偏却将左肩往上一凑。 “哎哟,妈了个巴子,你想残杀同袍吗?”董浑滚在地上大叫。 残杀同袍?! 这不就是当初给盛思远安排的罪名吗?郭亮冷汗涔涔,原来殷其雷要他随军,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如今殷其雷的官职比他要大,军中又都是他的势力,怎么和他斗? 殷其雷喝道:“叶孤鸿,你敢残杀同袍,罪该问斩!——来人,拖出去咔嚓了!” 郭亮急忙下跪:“殷将军明鉴,叶孤鸿只是错手伤了董兄弟,又没置人于死地,罪不当诛!” 董浑叫道:“妈了个巴子,要等老子死了,才让他当诛吗?” 范鸿冷笑:“虽然没杀死董兄弟,但是叶孤鸿已动杀心,哼,看来他是想造反呢!” 殷其雷喝道:“叶孤鸿,你是想造反吗?” 叶孤鸿也跪了下来:“末将不敢,还请殷将军明察!” “本将要怎么相信你?” “殷将军,刚才明明是董兄弟挑衅在先!” “本将只看到你拿枪要杀董浑,可没看到他对你有什么挑衅!” “殷其雷,你!”叶孤鸿跳了起来,拿枪指向殷其雷:“你个小人!” 大喇叭也跳了起来,双鞭一摆:“怎么,想造反吗?” 郭亮眼见对方人多势众,急忙将叶孤鸿拉了回来:“殷将军,我们并无反心,请你明察!” “嘿嘿!本将一向是很明察的,你口口声声说你们并无反心,怎么证明?” “还请殷将军示下!” “这样吧!本将拨你五百兵马,着你即刻去打龙池,若能打得下龙池,说明你无反心。若是打不下嘛,嘿嘿!别怪本将治你通敌之罪!” “五百兵马?!”郭亮大惊,这不是要他以卵击石? “噢,郭大人想来是嫌兵马太多了,说得也是,郭大人英明神武,五百兵马确实太多了,就算打下龙池,也不能扬你声威!这样吧!给你三百兵马,本将等着郭大人的好消息!” “三百?!” “哇,郭大人,你真是牛逼呀,三百兵马你还嫌多吗?” “不不不,三百就三百!”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41 公报私仇 郭亮、叶孤鸿悲催地带领三百人马前去龙池北门叫阵,殷其雷自领军队在后,命人擂鼓助威。 “殷兄弟,你此事做的未免太过了!”谢王孙微微有些不满。 “谢大哥,你记得盛兄弟是如何枉死的吗?” “我知道你想为盛兄弟报仇,可是报仇有很多方式,如今两军交战,你却想借敌军之手,消灭自己帐下将领,虽可报了盛兄弟之仇,但是我军元气也必大伤,你可有想过吗?” “如今也只有这个方法才能名正言顺地除去郭亮。” “倘若郭亮投敌呢!” 殷其雷笑道:“这一点谢大哥可以放心,当初整个新州皆入耶律李胡之手,只有郭亮负隅顽抗。此刻虽然心胸狭窄,卑鄙无耻,但是总算对朝廷还有一丝忠心。我料定他是宁死也不会投敌,何况他若投敌,杀他就更名正言顺了!” 谢王孙叹了口气,殷其雷从来意气用事,做事只凭私义,不顾大局。这一点,谢王孙早已见怪不怪,尚幸军中没有郭亮的势力。就算郭亮投敌,也带不走一兵一卒。 司徒灾星望着城下叫阵的郭亮、叶孤鸿,估摸一下他们的兵马,不禁暗暗诧异,操,只带三百余人,这是在挑衅他吗? 早乙帝心请命:“司徒先生,让末将去挑了这两个家伙!” 司徒灾星点了点头:“好,命你出战,洪璪从旁协助!” 早乙帝心、洪璪带着一千人马出城,与郭亮、叶孤鸿对列阵前。 早乙帝心十分嚣张,铁骨钉枪一指郭亮、叶孤鸿:“尔等何方鼠辈,报上命来!” 叶孤鸿大怒:“你爷爷叶孤鸿取你狗命!”拍马便来。 一时双枪交错,烟尘滚滚。此刻已是下午,日在西方,因在北门交战,惧怕司徒灾星幻天鉴的反光,叶孤鸿听从郭亮吩咐,占据东面位置。这么一来,司徒灾星幻天鉴无济于事。 司徒灾星眼见叶孤鸿武艺非凡,与早乙帝心竟是不相上下。殷其雷三千兵马正在远处虎视眈眈,为免迟则生变,司徒灾星朝着城下喊道:“洪璪,快去助阵!” 洪璪挥舞三尖两刃刀疾扑过去,偷袭叶孤鸿,郭亮见状,急忙纵马去救。郭亮亮银枪刚一架住洪璪三尖两刃刀,忽觉眼前一道白光射来,普通镜子反光只是晃眼而已,但幻天鉴反光却是极为刺眼。虽然郭亮极力想要睁开眼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颈部嗖的出现一条血痕,栽下马去。 叶孤鸿大惊:“大人!”拍马要救,不防早乙帝心一枪刺来,也跟着栽下马去。 殷其雷吩咐鸣金收兵,司徒灾星不敢追杀,也将早乙帝心、洪璪召唤回来。 郭亮、叶孤鸿的尸体被拉了回来,军心开始躁动不安,首一出战,就损二将,这战还能再打下去吗? 谢王孙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说道:“殷兄弟,如今盛兄弟的仇是报了,但是军心你要如何稳定?” “还请谢大哥指点!”殷其雷语气十分诚恳。 谢王孙叹道:“为今之计,除非我军能够打胜一战,才能挽回士气!” 拓跋叶拱手:“多谢殷兄弟,为我兄弟报此大仇,末将愿意前去挑战,斩杀一员敌将,挽回士气!” 谢王孙摇了摇头:“拓跋兄弟稍安勿躁,司徒灾星的幻天鉴非同小可,咱们若不能破他幻天鉴,任谁前去挑战,也难免落马身亡!” 殷其雷想了一下:“除非碰到阴雨天气,没有太阳,司徒灾星的幻天鉴就不能派上用场了!” 谢王孙轻轻一笑:“你以为阴雨天气,司徒灾星会出战吗?” “也对,司徒小儿奸诈得很,这样一来,就没有办法对付他了!” “先将郭亮、叶孤鸿安葬,安抚一下军心,晚上咱们再合计合计!” 郭亮、叶孤鸿就地掩埋,全体将士默哀,殷其雷嚎啕大哭:“郭大人、叶将军,你们死得好惨,我真的好伤心啊!” 董浑小声提醒:“殷大哥,你戏太过了!” “过了吗?” “过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殷其雷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对将士们发表演讲:“对于郭大人的死,我是很悲痛的。现在大家纪念他,可见他的精神感人之深。我们大家要学习他毫无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从这点出发,就可以变为大有利于人民的人。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多亏儿时的语文老师,殷其雷将《纪念白求恩》背得滚瓜烂熟,此刻照搬全抄,用来祭奠郭亮。 但将白求恩与郭亮此等卑鄙小人相提并论,白求恩若是泉下有知,非得跳出来掐死殷其雷不可。 底下的将士根本不知上级之间的斗争,更加不会想到郭亮、叶孤鸿的死全是殷其雷一手设局,此刻见到殷其雷悲痛欲绝的模样,群情激奋,纷纷要求要为郭亮、叶孤鸿报仇。 殷其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高声说道:“司徒灾星利用下三滥的手段,害死郭大人和叶将军,如此血海深仇,身为同袍,咱们应该怎么办?!” 将士们齐声呐喊:“报仇雪恨!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殷其雷很是满意:“好,众位先行散了吧!养精蓄锐,等待本将命令,一鼓作气拿下龙池!” 等到将士散去,殷其雷将一碗酒倒在郭亮、叶孤鸿坟前,说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希望你们早死早超生!” 心中又想,人性当真难说得很,郭亮一片忠心付诸朝廷,但是为人却是如此斤斤计较,就因当日殷其雷释放回鹘俘虏,伤了他的颜面,他竟怀恨在心,与耶律破军联合报复,说到底,盛思远也是受殷其雷连累,才会冤死。 吃过晚饭,众将又聚帐下商议破敌之策,大部分人主张强攻龙池。 谢王孙摇了摇头:“不成,我们只有三千兵马,实力不比司徒灾星强大多少,何况他有城墙据守,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能强攻,徒增伤亡。” 董浑嚷嚷:“谢大哥,那你说说,到底该怎么办?要知,元帅只许咱们五日时间占领龙池,如今已过二日,咱们就连一根鸡毛也没打下来!” “引蛇出洞!” 殷其雷大喜:“谢大哥,你有办法了吗?” “司徒灾星不是怀疑铁娃吗?今晚暗中给铁娃透个声气,让他前来劫营,咱们佯装败势。司徒灾星得到消息,必定趁火打劫,咱们趁势与铁娃合兵,回杀入城!” 殷其雷击掌笑道:“妙计!此事就由谢大哥去办!” 有了御敌之策,殷其雷心情大爽,回到营帐,兀颜朵儿刚刚沐浴完毕,通体彻香,殷其雷忍不住搂着她深嗅一番:“香香好老婆,你故意洗得白白的来勾引我吗?” “哪有?”兀颜朵儿娇嗔一句。 殷其雷的手却往她的胸口探到,兀颜朵儿惊呼一声,从他怀里挣了出去,捂住自己胸口,说道:“亲亲好老公,你就歇一日吧!你在打仗呢?不能累了身子!” 殷其雷微微一笑:“还是亲亲好老婆疼我!” “那你答应我喽,晚上不能和我做那档子事!” “嗯,就依亲亲好老婆的。”又向她的胸口伸手。 兀颜朵儿躲了开去:“你不是说不做吗?” “我又没说要做。” “那你伸手干嘛?看也不许看的,你看了肯定又想做了!” 殷其雷觉得好笑:“你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 “明明是你不纯洁!” “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胸口挂的琥珀墨!” 兀颜朵儿一怔,将琥珀墨解下来递了过去,说道:“亲亲好老公,这可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我好喜欢,我天天都戴在身上。” 琥珀墨是当初殷其雷向甄氏要来的赏赐,甄氏贵为耶律阮的贵妃,她的东西自然珍稀得很。这块琥珀墨呈葫芦状,玲珑可爱,虽是通体黑亮,但因树脂化石,借着灯光一照,晶莹剔透。 殷其雷大喜:“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真是笨死了!” 兀颜朵儿茫然不已:“亲亲好老公,你想到什么了?” “我想到怎么去破幻天鉴的反光了!” “真的吗?” “亲亲好老婆,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什么?” “琥珀墨能不能给我?” 兀颜朵儿一怔,幽幽地问:“你想拿去讨好别的姑娘吗?” “军中哪有其他什么姑娘?”殷其雷好笑地望着她。 “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我想永远留在身上,以后传给我们的孩子。” “孩子?!”殷其雷惊喜非常:“亲亲好老婆,难道……你……你……你……” 兀颜朵儿白他一眼:“没有了啦!我就这么一说。” “你又没有生过孩子,你怎么知道没有?说不定有了,你不知道呢!” “亲亲好老公,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孩子?” 殷其雷想起萧英姿肚里的孩子,忍不住一阵感伤,强颜笑道:“你愿意为我生一个孩子吗?” 兀颜朵儿露出娇羞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心中不免窃喜,她若能为他生下一个孩子,说不定就能永远占据他的心,他就再也不会去拈花惹草了。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42 奇巧夺城 司徒灾星站在城头,看到夜空之下敌营起火,心中好生诧异。来报说是铁娃带人劫营,铁娃自从驻扎白石岭,司徒灾星对他就没几分信任。是以,答应拨给他的粮草,也都缺斤少两,以次充好。 想来,铁娃是粮草不够吃,这才动起劫营的心思。 “司徒先生,要不要支援铁娃兄弟?”早乙帝心抱拳请示。 司徒灾星沉吟不语,他素谨慎,行军打仗,每一个决定都是至关重要,有时甚至可以影响全局。 洪璪也说:“司徒先生,这是一个大好时机,成功了就能解龙池之困。” 司徒灾星终于开口:“早乙帝心,你带八百人马前去相助铁娃,洪璪,你带五百人马在外接应,千万不要深入敌营。” 早乙帝心、洪璪领命而去。 早乙帝心一马当先冲入敌营,正要与铁娃会合,不想铁娃引兵回杀过来,早乙帝心措手不及,大叫:“铁娃兄弟,你疯了吗?” “早乙大哥,对不住了,我已投在殷大哥帐下!” “你这狗山贼,只会投降!”早乙帝心之所以这么说,铁娃以前落草为寇,投了毛不拔,如今又投了殷其雷。 “早乙大哥,我劝你也反了吧!” “休想!”铁骨钉枪砸向铁娃。 铁娃的武艺本来不比早乙帝心,三两招就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拓跋叶急忙赶来相助。 洪璪眼见情况不妙,急忙相救,死命救出早乙帝心突围,赶往城内。拓跋叶、大喇叭杀气腾腾,带着一队骑兵狂杀过去。“亲亲好老婆,琥珀墨事关重大,我还指望着它为我破敌呢!所以,能不能把它给我,以后我再给你买好多好多的珠宝首饰,好不好?”殷其雷诚恳地望着她。 “琥珀墨当真能够帮你破敌吗?” 殷其雷神秘一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忽听帐外混乱之声,殷其雷心知铁娃已经按约前来劫营,急忙收起琥珀墨,与兀颜朵儿拿着兵器出去。 司徒灾星急忙命人打开城门,放入早乙帝心、洪璪,又命弓箭手射入拓跋叶、大喇叭阵脚,不让他们入城。因在夜晚,城头箭矢射来,根本不能分辨,将士多生怯意,不敢轻进。 终于,司徒灾星重新关上城门。 拓跋叶、大喇叭回到大营,争相庆贺,此番虽然未能攻入龙池,但总算也是小胜一次,大大提高士气。可惜,司徒灾星太过狡猾,预先吩咐洪璪在外策应,否则必能让早乙帝心有来无回。 “殷大哥呢?”董浑奇怪地问:“这个时候怎么不见到他?” 范鸿说道:“我看他刚才叫了军营从前的几个手艺人到他的营帐。” “手艺人?” “是呀,有打铁的,有雕玉的,还有烧瓷的,等等,好一大帮的人。” 董浑搔了搔头:“这殷大哥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将目光望向谢王孙,在座只有谢王孙最具智慧,也只有他能够猜透殷其雷的心思。 谢王孙吐出一口烟雾,说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殷兄弟在搞什么鬼,但可以肯定他是在想破敌之策!” …… 次日,殷其雷等待太阳升起,拿出连夜赶制出来的墨镜戴上。这墨镜自然是以琥珀墨做的,殷其雷昨晚可是花了好大的工夫,先是将它熔化,做成模型,凝固,打磨,衔接,等等。因怕墨镜交战之际掉落,两根镜脚还用细绳绑住,箍在后脑。前后经过十几道的工序,可谓工程浩大。 董浑奇道:“殷大哥,这是什么东西?” 兀颜朵儿踊跃说道:“这是墨镜!”因为昨晚殷其雷已经对她说过,她就可以大为显摆,十分得意。 殷其雷望了一下太阳,检验墨镜的效果,表示满意,喝道:“大喇叭、董浑,你们带上一百骑兵,一千步兵,随我前去叫阵!” 司徒灾星看到殷其雷一早就来叫阵,颇为诧异,但见他的面上带着一个黑色的东西,更加觉得奇怪,他自然不会知道这是墨镜,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mianhuatang.info 苏勒哥笑道:“殷其雷忌惮司徒先生的幻天鉴,是以选择早晨阳光弱的时候前来叫阵。” 司徒灾星望了一眼东升太阳:“他以为这么弱的阳光,幻天鉴就发挥不了作用了吗?” “末将愿取殷其雷首级!” “好,命你带一千兵马出战。” “末将愿意一同前往!”说话的是早乙帝心,先前他斩杀的郭亮、叶孤鸿,比起殷其雷,可就相差太远了。 殷其雷是块肥肉,反正有司徒灾星相助,殷其雷必死无疑,这块肥肉可不能让苏勒哥独吞了。 董浑骂阵是相当刻薄的,当初拓跋叶那么冷静的一个人都被他骂得心火旺盛,何况苏勒哥、早乙帝心?他们早就拍马出城,倒是司徒灾星安之若素,一点不气,一点不恼。 “殷其雷,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苏勒哥挺起长枪,拍马直奔殷其雷。 殷其雷手中燕尾枪迎了上去,交了两个回合,司徒灾星就拿幻天鉴来照。但是反光落在殷其雷面上,殷其雷只觉微微有些晃眼,并不刺眼,影响不大。司徒灾星暗暗吃惊,同时心中觉得古怪非常。 殷其雷的枪法经过兀颜朵儿指点。虽然有所长进,但是毕竟时日太短,尚未成熟。与苏勒哥交战十个回合,依旧不分胜负。殷其雷将马一退,苏勒哥以为他要逃跑,纵马上前。 殷其雷将枪投了出去,苏勒哥大为诧异,这家伙是疯了吗?交战之际,竟然舍弃兵器。苏勒哥挑开殷其雷投来燕尾枪,正要一枪搠去,但见殷其雷忽地腾身而起。脚尖只在他的枪头一点,手中哥舒魔刀已经斩了下来。 苏勒哥急忙横枪一挡,殷其雷刀锋一歪,削向他的右手。苏勒哥右手一撤,但是此刻殷其雷已经落地,嗖嗖两声,斩断两根马蹄。 早乙帝心大叫一声:“不好!”催马去救,但是已经来不及。 苏勒哥掉落在地,一刀已被殷其雷斩去头颅。 司徒灾星大惊失色,急忙吩咐鸣金,唤回早乙帝心。但是大喇叭已经上前与早乙帝心缠在一处,早乙帝心暂时不能分身。司徒灾星又将幻天鉴白面对准太阳,反光射向大喇叭。 因为琥珀墨材料有限,殷其雷只做一副墨镜,大喇叭没有墨镜。只觉眼前白光一晃,就被早乙帝心铁骨钉枪扫下马去。早乙帝心一枪就要结果大喇叭性命,忽闻背后声动,知是殷其雷杀到。 早乙帝心顾不上大喇叭,反手一枪刺了出去,殷其雷使出翻山式的变化,身体只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将早乙帝心一起抱落马去。 早乙帝心不愧悍将,力大无穷,当下挣开殷其雷,挺枪就刺。不防大喇叭身后一鞭砸在他的膝盖弯里,登时一足跪地。殷其雷腾身而起,一招“泰山压顶”,砍了下去,早乙帝心双手横枪一架。大喇叭跳了起来,一鞭砸在他的脑袋。就算戴着头盔,这一刻早乙帝心也是晕头转向,只觉颈部一凉,殷其雷的宝刀已经划了过来。 两个将领一死,敌军登时大乱,殷其雷大喝一声:“董浑,杀!” 董浑带领将士汹涌扑去,司徒灾星大叫:“快!快关城门!” 但是一百骑兵疾扑而去,城头乱箭射住阵脚,攻势一滞,城门立即关起。 谢王孙带领一千攻城将士,奋死攻城,冲撞车撞到城门,整个大地都在颤抖。龙池只是小城,防守并不坚固,加上殷其雷连战二将,敌军士气低落,心生怯意。半个时辰,城门就被攻破。 谢王孙叫道:“先将司徒灾星给我抓来!” 殷其雷赶到,却听司徒灾星不知所踪,殷其雷怒道:“他难道插了翅膀不成?全城搜索!”要知,石山炮还他哥舒魔刀,要与司徒灾星、早乙帝心的人头来换,如今早乙帝心已死,就差司徒灾星了。 过了片刻,董浑押着洪璪上来:“殷大哥,这家伙躲在床底下,被老子揪出来了!” 洪璪磕头犹如捣蒜:“殷将军,饶我一命,我愿意投降。” “小儿,你现在不投降能怎样?” “还请殷将军开恩。” 殷其雷虽有一些看不起洪璪的意思,但是洪璪主动投诚,也不能将他拒之门外,否则敌军就会殊死抵抗,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洪大哥请起,以后咱们就是自家人了。” “多谢殷将军。” “洪大哥,你可知道司徒灾星藏在何处?” “刚才情况危急,末将未曾注意。” 殷其雷吩咐董浑:“暂时封锁城门,挨家挨户搜查。” 又向谢王孙道:“谢大哥,麻烦你将捷报传给元帅!” 龙池弹丸之地,也没几户人家,但是搜来搜去,就是没有司徒灾星的踪迹。殷其雷坐了军府大堂,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司徒灾星真会飞天遁地之术? 到了傍晚,董浑回报:“殷大哥,还是没有找到司徒小儿。” “家家户户都搜了吗?” “就连茅厕都搜了!”董浑抱怨不已。 “这就奇怪了!” “殷大哥,司徒小儿惯会妖术,会不会隐身了?” 殷其雷一怔:“这不符合科学!”但想司徒灾星身上不符合科学的地方太多了,就拿幻天鉴来说,科学就无法解释。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43 人口失踪案 又见范鸿慌慌张张来报:“不好了,大喇叭兄弟吐了好多血!” 殷其雷一惊:“怎么回事?” 未及多想,随着范鸿去见大喇叭。路上,听范鸿说,上午与早乙帝心交战,大喇叭被早乙帝心一枪扫落马下,其实已受重伤。但是大喇叭生性刚毅,硬是撑到现在,再也撑不住了。 军医正给大喇叭把脉,眉头一皱,又解开大喇叭衣衫,见他肌肤出现紫癜,:“肝脏出血,虽能保住性命,但是以后也会留下后遗症,每每都会感到肝脏疼痛。” “军医,你再想想办法。”殷其雷诚恳地请求。 “除非镜门弟子,否则以小人的医术,是没办法让他完全康复的。”军医叹了口气。 一旁的洪璪忽然说道:“城里倒有一位镜门弟子。” 董浑大喜:“在哪儿呢?快去帮他叫来。” 洪璪面露难色:“这老头倔强得很,从不过府给人看病,患者身份不论尊卑,都要亲自到他药庐求治。” “妈了个巴子,这么大的谱,看老子将他绑来!” “不可,董兄弟,此人医术高超,你若将他绑来,得罪了他,他虽当场拿你没有办法,但在救人的时候,下一两根暗针,表面看不出异状,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就能让人莫名其妙地暴毙,实在邪乎得很。” 殷其雷点了点头:“洪大哥考虑得是,咱们有求于人,千万不可造次。——来人,准备马车!” 将大喇叭扶上马车,洪璪带路,来到一个草庐之前。殷其雷抬眼望去,只见门楣悬挂一块匾额,上书两个绿漆隶字:练庐。 殷其雷大奇:“这么叫练庐这么诡异的名字?” 洪璪解释:“大概是因为主人姓练吧!” 练老人正在院里吃饭,看到殷其雷等人进来,眼皮抬也不抬一下。跟他一起吃饭的年轻人,只是望了他们一眼,也不去答理。 殷其雷朝着练老人作了一揖:“晚辈唐突造访,还望见谅。” 练老人淡淡地说:“谁让你们进来的?” “晚辈适才叫过门,不见有人答应,我就推门进来看看。”殷其雷刚才确实叫过门,本来以为没人,但见练老人正在院里吃饭,也不答应一声,心中有些不爽,但是有求于人,也只有忍气吞声。 “真没家教!”练老人低头顾自吃饭。 洪璪满脸堆笑:“练神医,军中有位兄弟身受重伤,劳你看看。” “若是平民百姓,我自然会救,但是你们这些军人,手中不知沾了多少鲜血,死了就死了吧!”练老人不以为然。 殷其雷心想镜门弟子一个比一个乖戾,张螺子是这样,练老人也是这样,赔笑:“练神医,你说这话,恐怕不合镜门规矩吧!” “你知道镜门什么规矩?” “镜门规矩,似乎不能见死不救吧!” “嘿嘿!你知道的还挺多!但是镜门的规矩是:只救人,不杀人。并没有说,不能见死不救。把你们这些军人救活,你们又要多造杀戮,岂不是成了我间接杀人,这才是违反镜门的规矩。” 殷其雷笑道:“练神医对我军误会太深了,我军并不是滥杀无辜的军队,所杀都是敌人,对平民百姓可是秋毫无犯。” “嘿嘿!说得好听,既是秋毫无犯,为何封锁四门?民以食为天,百姓的农作物大部分都在城外,你现在不让他们出城,是想饿死他们吗?” 洪璪笑道:“练神医言重了,我们也才封城半天而已。” 练老人睃了洪璪一眼:“你就是那根墙头草吗?耶律阮策反燕云十六州的时候,你依附耶律阮。耶律李胡攻下新州的时候,你又依附耶律李胡。如今耶律阮派兵收复新州,你又依附耶律阮。呵呵,你如此不要脸,倒真天下无双。” “你!”洪璪面上挂不住,差点没拔刀相向。 殷其雷朝练老人道:“敌军一位重要人物没有抓到,晚辈料定他在城内,没有出去,故此封锁四门搜查。” “那你们搜查的结果如何?” “尚无结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练老人冷笑:“你们都将龙池的地皮都翻过来了,还没找到那人,可见他已逃出城去,你再搜又能搜出什么?难不成,你一辈子找不到那人,就一辈子不开城门不成?” “神医教训得是,晚辈明日就开城门!” “嗯,你这人说话倒还中听,把病人带进来吧!” 殷其雷急忙命人将大喇叭抬了过来,练老人望向一起吃饭的年轻人:“阿良,你去将我的金针拿来。” 阿良放下碗筷,拿了金针过来。 练老人先给大喇叭检查一番,然后给他施针,却见一个老妪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练神医,我家毛球不见了,是不是到你这里来了,平日他最喜欢来你这里,跟你学习医术,你看到他没有?” 练老人摇了摇头:“我今天一整天没有见到他。怎么,毛球他娘,出了什么事了?” 毛球他娘哭了起来:“刚才……刚才听旺子他爹说,他看到那挨千刀的怪物又进城来了,我担心……我担心毛球是不是也被那怪物给抓走了,呜呜呜,我苦命的孩子……” 殷其雷奇怪地问:“什么怪物?” 洪璪叹道:“大约两个月前,龙池一带出现一只怪物,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有人看到它的模样,就像一只青牛,但体型要比青牛大上两倍有余,头上没角,只有一条腿。蹦起来可以直接越过城墙,行动如风,隔三差五就来城里抓人。自它出现,城里无人敢单独出城,也怕被这怪物抓去,当了晚餐。迄今为之,龙池已有二十余人遇害,派人出去寻找,也只找回一些骸骨。” 殷其雷吃惊不已:“这世上竟有如此怪物?” “末将曾经派人前去捕捉,可是没有找到那怪物的巢穴。” “明天将龙池百里搜查一遍,务必找出这怪物!” 毛球他娘急忙跪在地上哀求:“军爷,求你救救我家毛球吧!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按照洪璪的说法,那怪物凶残无比,毛球若真落入它的手里,只怕凶多吉少。但是殷其雷看到毛球他娘如此伤心,也忍不住将她扶起,宽慰一番。 练老人望向殷其雷:“将军若能为乡民除此大害,当真功德无量。” “神医放心,我一定将这怪物抓住,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妖魔作祟!”殷其雷信誓旦旦,但是心里难免担忧,此等怪物当真闻所未闻。 大喇叭留在练庐医治,派了两名士兵帮忙照顾,殷其雷顾自回到军府,找来众将商议捕捉怪物的事。 “这世上竟有如此怪物?”谢王孙也觉得不可思议:“恐怕是乡民以讹传讹,夸大其词了吧!” 拓跋叶沉吟半晌,说道:“殷兄弟,你看此事会不会系是人为,根本没有什么怪物。一切都是凶手故弄玄虚,将此事传得神乎其神,混淆视听,好让大家都以为此事是怪物所为,而凶手就可以转移官府视线,继续作案。” 殷其雷点了点头:“不错,拓跋大哥说得很有道理!——董浑,明日你去将城内见过怪物模样的人全部带来,我要一一审问。” 次日,殷其雷下令打开城门,乡民可以自由出入。但是每个城门依旧重兵把守,以防司徒灾星混出城去。 另一方面,殷其雷又将两个自称见过怪物模样的人,细细审问一番,似乎也没什么疑点,又将他们放了回去,吩咐董浑派人暗中观察。 片刻,洪璪来报:“殷兄弟,出事了,阿良死了!” “哪个阿良?” “你忘了吗?昨天去练庐求医,与练神医坐在一起吃饭的年轻人就是阿良。” “他是练神医的弟子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从未听说练神医有什么弟子,这阿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阿良是怎么死的?” “听说今早练神医和阿良出城去给大喇叭兄弟采药,经过东条岭的时候,怪物忽然出现,将阿良拖走了,恐怕已经没命了!” 殷其雷吃惊不已:“难道……真的是怪物?” “千真万确!” “走,去找练神医!” 来到练庐,练神医神色悲伤,殷其雷宽慰一番,说道:“神医,你当时看清那个怪物了吗?” “唉!说来惭愧,当时遇到怪物,我被吓傻了,尚未反应过来,阿良已被怪物一口咬住头颅,迅速地被叼走了。那怪物,和先前看过他的人形容得差不多,是头极大的青牛,但是头上无角,只有一条腿。” “人死不能复生,神医节哀顺变,我一定会为阿良报仇!” 练老人朝着殷其雷拱手:“有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殷其雷又问明阿良遇害的具体地点,立即吩咐洪璪带兵前往。殷其雷又去探望大喇叭,得知没有大碍,这才放心去了。 出了练庐,看到几个邻居议论纷纷,说的都是阿良遇害的事,只听一个老媪说道:“唉!这年轻人也不知哪里来的,真是可怜,白白丢了性命。” “可不是嘛,以后东条岭也不能去了,太邪门了!”另外一个少妇说道。 殷其雷走了过去,众人立即行礼,殷其雷拱手问道:“老乡,今日遇害的阿良,可是城里的人?” 一个长者说道:“不是。” “老人家,你怎么这么肯定?” “这小城总共才几户人家,我在此生活一辈子了,谁人我不认识?” 殷其雷暗暗生疑:“那你知道阿良是从何而来?” “这就不知道了,我也是昨天刚在练庐看到他的,听练神医说,阿良是他请来帮忙的人,说不定是城外哪个村庄的人。” “你们当中还有谁见过阿良,都在什么时候?” 众人当中也有说没见过阿良的,见过阿良只有少数几人,都在昨日,或者今早与练老人出门的时候,在此之前,从未见过。 殷其雷带着满腹疑问回到军府。 --fuckads--> baidu_clb_slot_id="933954"; 144 纸枷锁 殷其雷正在思考问题,脑袋就被重重挨了一记,回头看到石斧漂浮半空。 “欸,干嘛打我?” “我就打你!”石斧嗖的扑向殷其雷,朝着他的额头又是一记。 “你再打,我就还手喽!” “怕你吗?”女妭挑衅地说。 殷其雷跳了起来,一把抓向石斧,石斧灵活地避了过去,笑嘻嘻地说:“笨蛋,你抓不到我!” “我要睡觉了,懒得理你!”殷其雷滚上床去。 “欸,大白天的,你睡什么觉?”石斧飞到床上。 殷其雷抓起被子,忽地一个翻身,将石斧罩在被子里面。石斧嗤的一声,破开被子,就要逃了出去。 殷其雷猛地伸手,将她死死按住:“你还想逃吗?” 女妭大叫:“混蛋,你放开我!” “你叫我放我就放,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啊,淫贼,你敢非礼我吗?” 殷其雷冷笑:“你身上但凡要是有个洞,我早就非礼你了!” “你!无耻!” “看你以后敢不敢打我!” “哼,谁叫你最近都不理我?”女妭哀怨地说。 “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理你一把斧头?” “哎呀,我都说了,我不是斧头嘛!”女妭气急败坏,男人果然是视觉型动物,观看表面,她虽然表面是把斧头,但她却有女人的灵魂。 “行行行,你不是斧头,你是黄帝之女,好花头吗?” “放开我!” “不放!” “混蛋,人家很敏感的,你这么……这么按着人家……那个地方,人家会有反应的啦!” 殷其雷狂汗,急忙松手:“歹势歹势,我不是故意的。” “好了,说正经的,我觉得众人传说的怪物,很有可能就是夔牛。” “夔牛?什么东西?” “他是龙的一个品种,只在乱世出现,谁要是斩杀了他,谁就能成就霸业。我爹爹当年就斩杀了一头夔牛,以他的皮做成鼓,以雷神之骨作槌,击打夔鼓,声震五百里,大破蚩尤的万兽阵。后来,秦始皇也斩杀一头夔牛,统一六国,威震六合。如今夔牛又出现了,对你来说可能是个机会。” “真的假的呀?”殷其雷不明觉厉。 “哼,你不信就算了!” “信信信,你是黄帝之女,你说的话肯定不会错。但是,要到哪儿去找夔牛呢?” “你应该亲自走一趟东条岭。” 殷其雷想了一下,叫来谢王孙、拓跋叶,带领一千将士,火速赶往东条岭。 东条岭,洪璪已经命人搜查半天,也没点结果。按照练老人提供的地点,阿良遇害是在东条岭西侧一带。 “女妭,你觉得夔牛会藏在什么地方?” “要么藏在山里,要么藏在水里。” “你这话,貌似没有多少信息呀!”龙池一带,多山多水,按女妭这么说,岂不是要找到死? “我还没说完呢!夔牛要是藏在山里,那座山必定百兽回避,不敢靠近。要是夔牛入水,水面必定风暴不断。” “那么依你之见,夔牛会不会藏在东条岭?” “不会。” “你怎么这么肯定?” “你刚才脚上踩了一堆狼粪,似乎还很新鲜,说明这山上会有野兽出没,所以夔牛不会藏在此山之中。” 殷其雷听说踩了狼粪,惊叫一声,抬起右脚,没有,再抬左脚,脚底果然粘了一层粪便,奇臭无比,叫道:“欸,有没有搞错,我踩到狼粪,你也不告诉我?” “又不是我踩,我担心什么?”女妭幸灾乐祸。 殷其雷忽地阴笑一声,抽下腰间石斧,凑到左脚狼粪上面:“你再牛逼,我就让你吃了狼粪。” 女妭大叫:“殷其雷,你个混蛋,又欺负我,快把你的臭脚拿开!” “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咳咳……好臭,快被熏死了!” “嗯,叫声亲亲好哥哥听听,我就放了你。” “去死,我三千七百多岁的人,叫你好哥哥?” 殷其雷想想也是,毕竟女妭怎么说也是黄帝之女,不能对她太无礼了,说道:“好吧,就饶了你吧!”将脚底狼粪在草地蹭了几下。 问道:“既然夔牛不在东条岭,阿良又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害呢?” “说不定那个什么神医骗人呢?” “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拿这种事情骗我?”殷其雷感到奇怪。 “也有可能夔牛不住在东条岭,而是跑到这里觅食来了。” 谢王孙一边抽烟,一边思考,说道:“斧头娘娘说的什么夔牛真的来到此处,一定会留下什么线索的。” 女妭不乐意地说:“以后谁也不许叫我斧头娘娘,难听死掉了!” 谢王孙急忙抱拳:“这倒是老夫唐突了!” “在我面前,你称什么老夫,告诉你,我可有三千……” 殷其雷不耐烦地道:“知道了,三千七百多岁嘛,你一天要说几遍?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老太婆似的。” “殷其雷,你说谁是老太婆呢!” “这不是明白着吗?寻常女人六十岁就是老太婆,你都三千七百多岁了,简直就是老太婆中的战斗机了!” “啊,殷其雷,你个混蛋,我要杀了你!”要不是殷其雷抓着石斧,只怕她要扑过来将殷其雷大卸八块了。 “开个玩笑嘛,何必这么认真?” “哼,我告诉你,我是天女,我是不会老的。” “噢,以后就让大家叫你天女娘娘好了!” “嘻嘻,这个称号不错。” 将士将东条岭从西往东,地毯式地搜查一遍,没有发现有关夔牛的任何线索,倒是发现一个狼窟,几个士兵还有野狼抓伤。 夔牛出现,百兽趋避,如今出现野狼,看来夔牛真的不在东条岭。 …… 殷其雷去了东条岭,兀颜朵儿并未一同前往,殷其雷怕会遇到凶险,就没有带她。 打下龙池之后,殷其雷带着兀颜朵儿入住军府,虽然也是军营的一部分,但却不是一个营帐,而是府邸。当然,不是一座气派的府邸,毕竟龙池也只是一座小城。 兀颜朵儿正在厢房摆弄殷其雷留给她的墨镜,她真觉得不可思议,她的亲亲好老公怎么懂得那么多的东西,区区一副墨镜,就破了司徒灾星的幻天鉴。 范鸿推门走了进来,兀颜朵儿突兀地怔了一怔:“你来做什么?” 范鸿掩上了门,笑道:“嫂子,你看,殷其雷不在,咱们何不趁此机会……叙叙旧情?” “我和你又有什么旧情?你别胡说八道!” “一夜夫妻百日恩。嫂子,咱们之间……难道就没有什么旧情吗?你说这样的话,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那一次的出轨就如噩梦缠着兀颜朵儿,如今又被提起,她的双目就有冷光透出:“你给我滚!” “嫂子,你何必如此绝情呢!殷其雷风流成性,他做过多少对不起你的事,你难道心里不清楚吗?只有我,只有我才是爱你的!”范鸿一把抱住兀颜朵儿,就往她的粉面亲去。 兀颜朵儿挣开他的双手,一个耳光摔了过去:“他对不起我,却没有对不起你。你身为他的兄弟,与我发生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心中可还有半个义字?” “我也不想的,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嫂子,我已经被你深深地迷住了!” “不要再和我说这样的话,滚!” “嫂子,你非要这么狠心吗?”范鸿目露阴狠的光芒,“你若无情,就休怪我无义。我若得不到你,我也不想活了,大不了鱼死网破。你说,我若将咱俩的事告诉殷其雷,他会什么反应?” 兀颜朵儿一惊:“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一切都是因为你!” “住口!” “嫂子,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实在受不了了!”范鸿痛苦地抱着脑袋,一失足成千古恨,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陷得这么深。 “范兄弟,咱们之间到此为止吧!” “不,我不会就这么和你断了的!” “你到底想怎样?” “嫂子,我要你!”范鸿慢慢靠近兀颜朵儿。 兀颜朵儿拔出腰间弯刀:“你再敢胡来,我就杀了你!” “我若死在你的房里,你怎么跟殷其雷解释?难道告诉他,咱们之间发生过的事吗?” “你在威胁我吗?” “嫂子,现在殷其雷对你心存愧疚,要是他知道你已经是个不贞不洁的女人,他还会这么对你吗?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原谅自己的女人出轨,哪怕他自己再风流!” 兀颜朵儿忽然感到一种无力,这一种无力足以让范鸿趁虚而入。范鸿壮起胆子,揽过她的纤腰,将她揽到自己怀里,凑到她的耳畔:“嫂子,只要你乖乖顺从我,我保证殷其雷不会知道咱们的事。” 兀颜朵儿浑身战栗,目露狠光:“你就不怕亲亲好老公杀了你吗?” “自从我弟弟死后,我再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我是烂命一条,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上了战场,本来就没把生死放在心上,死在殷其雷手里,和死在敌人手里,又有什么区别?但你和殷其雷的名声就不一样了,咱们之间的事要是捅了出去,试问众人会怎么看你,又会怎么看殷其雷?” 兀颜朵儿心中彻冷,范鸿已经她的弯刀夺了下来,他又笑道:“嫂子,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你此话当真吗?” 范鸿知道兀颜朵儿内心的防线已经崩溃,一把将她推倒在床,笑道:“当真!” 兀颜朵儿闭起双眼,默默隐忍,嘴唇几乎咬出了血。范鸿的魔爪却已伸入她的衣内,肆意玩弄她的一双酥乳。她没有做声,就如一具死尸,任由丈夫以外的男人在她身上驰骋。 她知道她不能做声,她身上有一层枷锁,纸做的枷锁,很容易就可以挣脱,但却不能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