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 第1章 花六郎(上) 天色暗沉下来,厚重的乌云积满了雨水,蓄势待发。我藏在水缸里竖耳细听外头的声响,依稀还有些脚步声,只是离我这儿远了些。孟夏时节总是多阵雨,惊雷滚滚声响我从小就不怕,可今日,我倒是怕了。 我本是土匪头子的女儿,成日和一帮男人混在一起,女红梳发抹胭脂样样不会,别人拿我当小子,我亦是没有拿自己当女子,日子过得悠闲而自得。直到前段时间从京城来了一位镇关将军——李戎。这人有‘花六郎’的称号,据说俊美无比,但也残忍至极。他的俊美我不知,但他的残忍我却是先尝到了。他一上任就亲自率兵剿匪,作为关东最大的土匪头子,我爹自然成了他第一个要灭的人。 那日,大军直逼寨子,爹带着他的兄弟们奋勇抵抗,可寡不敌众,爹很快就败下阵来。之后,大军又进到寨子里搜人,爹将我藏在水缸里,又交给我一块玉佩,叫我好好保管。透过水缸与盖子之间的小缝隙,我看见爹被几个士兵擒住带走了,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灭门之灾。 泡在水缸里约莫一个时辰了,全身的皮肤都发白起皱,偶尔一个响雷将我吓得一哆嗦,猛地溅起水花到脸上,冰冷无比,我却大气不敢出,生怕前头的士兵会搜到这儿来。好一会儿,外头没有动静了,我悄悄掀开盖子,打算看看外头的情况。可盖子刚掀开,我就懵住了,只见外头站着一位高大的男子,他双手环胸,眼睛敏锐地盯着我。 我吓得往后一倒,撞到了水缸璧上,惹得背后一阵生疼。 他揭开盖子,冷幽幽地说:“卫甄,你让本将军等得好苦。” 我傻愣愣地看着他,脑海里使劲回想自己是否认识这一号人,结果并无半点印象。我紧贴着水缸璧,尽量离他远些,“我不认识你。” 他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说:“没关系,我认得你。”话刚落音,他伸出大手猛然抓住我的衣领,提溜一下将我从水中拎了出来,哗啦啦的水染湿了地面,更有水花溅到他身上。我忙挣扎着,他却反手将我双手擒住,另一只手扣在我喉咙间,警告着:“再动你就没命了。” “当我傻子啊?不动你还指不定怎么弄死我呢!”我说完,身子一转,双腿使劲朝他蹬去。他往后一退,让我扑了个空,接着又将我逼到死角,一手按住我,一手狠狠掐住我的脖子。瞬间,我感到不能呼吸,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乜起眼,冷声问:“还动不动了?” 我死命瞪着他,喉咙间像被开水烫过一般,“你是谁?” 他好像笑了,凑到我耳边,吐出两个让我战栗的字:“李戎。” 对!就是这个男人,传闻中的花六郎,就是他害得爹吃败仗。我心间涌出一股怒火,暗暗酝酿着对策,可他的双手像铁钳一般箍着我,既是难受又是难忍。终于,他松开手指放开我,我大口大口呼吸着这珍贵的空气,耳鸣随之而来。 他大约和我在说什么,可我一点都听不进去,许是他烦了,干脆踹了我一脚:“听见没有?” “什么?”我没好气地回冲他。 他又提起我的衣领,逼我看向他,“我让你嫁给我。” 有那么半晌的时间,我连呼吸都忘记了,不仅耳鸣,连脑袋里都是嗡嗡的响声。他皱着眉头仔细观察我的表情,问:“不愿意?” 他神情里明显有不屑,好像我若嫁给他该是我三生有幸。 终于,我回过神来,极其郑重地告诉他:“我是男人。” 他微微挑眉,视线滑向我的胸脯,那儿平荡荡一片,他大概没想到我胸可以平成这样,不禁皱起眉头。我心中却是大喜,自幼我爹就将我当男子养,这寨子里也没人当我是女子,我成天穿男装,做尽男人做的事儿,一来二去,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我是女儿身。 不过,他却不这么想,只见他猛然伸出手摸到我下身私密处,我整个身子紧绷住了,一双眼充满了惊恐。他摸了摸才收回手,挑起眉头问我:“原来男人也可以和女人一样啊。” 我又气又羞,抬脚要踢他,却被他反扣住。我急得大喊:“我连月事都没来,怎么嫁给你!” 他笑起来,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脸,惹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觉恶心至极。“怕什么,月事没来只能说明你爹没养好你,跟了我,不出一个月,保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我cao!你当养猪呢!”我扭转身子,踢了他一脚。他一把握住我的脚踝,笑的邪魅无比。在体格上,我与他是天与地的差距,于是我放弃武攻他,改由迂回谈判。 “首先,我并不认识你,再者,你算是我杀父仇人,再再者,我为什么要嫁给你,或者说你为什么非要娶我啊?”我盯着他,直直地问。 他顿了会儿,开始一一回答我的问题:“首先,你虽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再者,你爹并没有死,只不过被我囚禁起来,你若嫁给我,他必然会受到我的礼待,包括整个寨子的人。再再者,我也不想娶你,但我却又非娶你不可。” 我怔怔地看着他那张俊秀无比的脸,心中思量着他的话是否属实。若是爹没有被杀,这自然是好的,若是让我嫁给他便可放了我爹,这也算是让我占了便宜。只是,他又为什么非要娶我呢? 我还想再问他原因,他却先知一般凌厉地瞪着我:“别再多问我一句,否则我立马杀了你爹。” 我顿时噤声,左右一衡量:“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要先确认我爹是否平安。” 他想了想,点头应允。 第2章 花六郎(下) 狂风大作,将树枝刮得簌簌作响,我换了一身干衣裳,外头披了件斗篷去牢里见我爹。暗黑潮湿的地界好似阴曹地府,才踏进去一步就有阴冷之气嗖嗖袭来。我爹身子素来浸不得湿气,被关在这儿真是苦了他了。 我加快脚步,在狱卒的带领下找到我爹,他与他的兄弟们缩在一块儿,一声不吭地顽强抵抗。我心里一酸,忙扑到牢门上大喊:“爹——” 他猛地睁开眼,见是我不禁皱起眉头大骂:“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那李戎找到你了?”他走到我跟前,其他的弟兄们也凑过来,七嘴八舌让我快逃。声音太杂,以至于隐没了爹的话语,爹猛然呵斥住他们,牢狱里安静下来,我却抽抽嗒嗒地哭了。 “卫甄别哭了,告诉爹,你怎么来这儿了?”爹问我。 “李戎带我来的。” “什么?他现在在哪儿?”爹震惊住了,瞳孔霎时为圆。 “就在牢外头。”我指着门外,李戎那厮嫌弃牢里脏,不肯进来。 爹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浸满血的鞋子,又抬头问我:“他是不是要你嫁给他?” 我一愣,“爹怎么知道?” “哎呀!这可急死我了!”爹真是急了,他一急就喜欢抓头,越急越抓。我真怕他会把头抓破了,他的老兄弟刀疤刘伯伯忙制住他抓头,“大哥,急也没用,咱们想想对策吧。” 爹一跺脚,“屁吧!那李戎就冲着卫甄来的,他为什么要剿匪啊?还不就是拿我们来威胁卫甄,逼她嫁给他啊!” 我望着爹,心里不禁叹他终于聪明了一回。刀疤刘伯伯也为难了,其他的弟兄们也纷纷垂头丧气,我不由得问:“爹,他为什么非要我嫁给他啊?” 那李戎条件那么好,年纪轻轻就是镇关大将军,长相家世全是一等一的好,何必来招惹我这么一个乡野丫头呢,况且我还跟个小子一般。 刀疤刘伯伯先叹了一口气,“卫甄啊,叫我们这帮老辈的怎么跟你解释呢?”他好像要告诉我什么,却被爹暗暗制止住了。我瞧出其中端倪,不由得说:“爹,你要不告诉我,难道就让我这么稀里糊涂地嫁给他吗?” 爹为难的很,眼睛不敢看我,嘴上却说:“你娘临终前特地交代,不许你嫁给李家人。” “为什么呀?”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我那个娘,我一面都没见过,怎么临终还留下圣旨一般的话呢! “爹也不清楚,你娘给你留了块玉佩,就是我昨儿给你的那个,还在吗?”爹问。 我从怀里掏出那玉佩,在暗光之下我看见那羊脂玉散发着莹润的光,玉两面雕刻了一些东西,左面是一座城,右面则是一个模糊的人形。 爹指着那玉说:“好好保管,你娘说这玉会保你平安。”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思考着爹是不是故意岔开话题,又故意不让我知道那些原因。可是现今的状况不允许我再多思考,我急忙问:“爹,那我到底是嫁还是不嫁啊?” 不嫁的话,爹就得死,整个寨子里的人包括我,都没有好果子吃。嫁的话,就可保一方平安,怎么算都是一笔划来的买卖。我郁结起来,不等爹回答,直接说:“不管了!我就嫁吧!”说完我就走,爹在后头直唤我:“卫甄,你不能嫁啊,你娘说不能让你嫁给李家人啊…” 爹的声音越来越弱,我忍不住在心里骂一句:狗|屁|娘亲!面都没见着,这种危急关头,要我看着寨子里的人因我而死,我不如直接跳牡丹江得了。 出了外头,有辆华贵的马车等在一旁,侍卫见我出来了,对着帘子里的人说了些什么,接着就看见李戎撩开帘子,冷冷地问我:“什么选择?” “嫁!”我猛然一跺脚,豁出去了。他微微扬起唇角,“如此,甚好。” 李戎将我安置在他的府上,他因才来此处,府邸是买的旧宅。这宅子的前任主人是知府大人,只不过前几年死了,关东几个大土匪就合谋把这儿抢了,我爹也参与其中。托那知府的福,我那时与寨子里的人着实过了一段奢侈的生活。现在看来,这知府也不是好官。 李戎给指派了一个婢女,叫小倩。我看过蒲松龄的书,不由得心下一冷,生怕此小倩就是那小倩。等见了她的面,我才知道,此小倩比那个小倩还要恐怖。这女子清冷无比,比我要大个五六岁,看我的眼神是睥睨的,居高临下的,好像特别瞧不起我一样。 我经常回瞪着她,与她就这么有意无意地上演眼神大战。倒是有点好,她不敢明着对我不敬,只因我顶着‘未来将军夫人’的名号。 可几日后我才明白,我竟然吃了小倩的暗亏,她给我送来的东西不干净,惹得我闹肚子,蹲茅厕蹲到腿软,我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找个‘宁采臣’灭了这丫! 因为拉稀,我瘦了许多,李戎那日来看我,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我的脸,他伸出手一把捏住我的下巴,不可置信地问:“怎么还瘦了?” 我瞥了他一眼,“别假惺惺的了,就是你的错。” 他看了一会儿,松开我的下巴,对着小倩说:“明日开始给她加餐,每日四餐,每餐必须有两道荤菜,每餐必须让她吃两碗饭。” 他说完就走,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养猪啊!我怎么吃得了那么多东西,你不会是要把我养肥了,然后再吃我的肉吧!” 他扭头看着我,不屑地:“哼~” 就这样,我被迫每天吃四顿饭,那小倩可恶到了无耻的境地,给我盛饭时使劲用饭铲子压饭,她盛的一碗饭就相于一碗半饭,等于说我一顿要吃三碗饭,一天要吃十二碗饭。这种暗亏我何曾吃过?隔日,我就在将军府上找到旃那叶,江湖上许多黑店就是用这种叶子制成泻药,作用显着的很。我悄悄将旃那叶碾碎成粉末,搁进小倩喝茶的杯中。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喝下那水,又眼睁睁地看着她跑茅厕跑得比我那阵子拉稀还勤。我心中自然是喜悦无比,可是每日四餐的规定并没有因此而取消,真如李戎说得那般,我长了些肉,个子也跟着长了。难道…我爹真没把我养好? 第3章 新婚夜(上) 十天后,李戎将我爹和他的兄弟们从牢里接出来,寨子也清除了封锁,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只是李戎不许我爹再做土匪,他倒是好心给我爹和整个寨子安排了一个闲职,叫“维安堂”。他每月又会专门拨出一笔款项给爹,的确比做土匪省事又来钱。只是,那维安堂像一座无形的牢狱,围困住了那一帮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们。 安顿好我爹,李戎就开始筹备我与他的婚事。他特地从京城带了一班团队,专门为我制备凤冠霞帔,又教我新婚时的礼仪,更让我觉得窘迫的是,竟然有嬷嬷叫我怎么圆房。我听着那老嬷嬷绘声绘色地讲述,一张脸涨得通红,到最后干脆夺门而出,留下一帮娇笑连连地侍女。 我愤懑地直跺脚,一时成了庑廊里最大的声响。抛开那些笑得花枝乱颤的侍女,转身朝花园走去。还没走多远,就见李戎搀扶着一位美妇人迎面而来,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去,只因脑海里想起了那嬷嬷的话:“从脸颊开始抚摸,一直往下,停在将军的胸膛上…如果主动亲吻将军的胸膛,会有更好的效果…” 李戎与那美妇人离我越来越近,我腹中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当他走到我身边时,我终于一个忍不住避到一边,哗啦啦地呕吐出来。他皱着眉头,对我的行为望而却步,倒是那美妇人开口询问:“卫姑娘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她。” 美妇人有些迟疑,又问:“难道你们…圆房了?” 天!别在让我听到‘圆房’两个字,我又忍不住吐了一番,李戎那厮用脚尖踢踢我,语气嫌恶:“你有事没?” 美妇人作势打了他一下,“小子,你怎么不懂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也要看对象。” 美妇人瞪了他一眼,转而拿了一方帕子递到我跟前,“擦擦。”我毫不客气地接过帕子,胡乱抹擦了一把,借此也看清了这妇人的容貌,当真是美,柳眉细眼,一张脸小巧到精致,丝毫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 她将我扶起来,笑眯眯地说:“我是李戎的娘亲,你以后嫁过来就是我媳妇了。” 难怪…难怪李戎长得美,原来是有这么美的娘。我瘪瘪嘴,问她:“我其实挺想问你,为什么你儿子非得娶我?” 话刚说完,李戎很不客气地踢了我一脚,力道不重但我觉得丢脸,这还没成亲就这样了,日后还不得被他折磨死? 他瞪着我:“不许没大没小,我娘可是宁仪郡主。” 敢情他|娘是郡主啊。我又看向美妇人,她笑着摆摆手:“咱们不兴那一套,不嫌弃就现在叫我一声‘娘’吧。” 我挺嫌弃的,心中虽这么想,口上却说得委婉:“还是叫您郡主殿下吧。” “呵呵,乖。”她伸手要摸我头,被我躲过去了。其实这女人也不简单,刚才我问她李戎为什么要娶我,她倒无形中岔开了话题,看来不是精就是怪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女人当真不简单,宁仪郡主的爹便是威震大燕国的‘广平王’,广平王一生无子,死后便将王位传给了宁仪郡主的丈夫,也就是李戎的爹,这么算来,李戎竟然是个王子,这可比将军的名号大多了。 可我就不懂了,这么显赫的一大家子干嘛非得要娶我这么乡野丫头?李戎那厮从不告诉我,宁仪郡主总是跟我打太极,就这么一直拖,拖到大婚的前三日。 据说来参加大婚的人很多,非富即贵。宁仪郡主怕我出错,要我和李戎先演练一遍。我穿着一层又一层嫁衣,头顶着沉重的凤冠,喜娘将红帕子遮盖在我头上,本来就有些站不稳这下好了,连路都看不见。 喜娘笑着说:“姑娘,不怕看不见路,到时有新郎官拿红绳牵着你,放心吧。”接着,喜娘递给我一根红绳,而红绳的那端就是李戎。 透过盖头缝隙,我能看到他穿着一身正红的锦衣,脚上一双金黄色的靴子,象征他皇族的身份。这厮今天绝对打扮的美美的,真不知又要有多少女子会为他断肠。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忽然感觉到手里的红绳猛然一紧,李戎没好气地冲我说:“走啊!难不成你还指望我抱着你?” 他向来不懂尊重我,不懂对我温柔些。我火了,干脆将红绳扔掉,揭开自己红盖头,“娘的,你算个屁啊!现在是你求着我嫁给你,不是我求着你!” 他愣住了,大概没想到我会爆发出来。旋即,他也扔掉手里的红绳,一步一步逼进我,大堂里的人纷纷垂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喘。我昂首盯着他,待他走至我面前,猛然伸出手掐住我喉咙,“惹怒我的下场,就是你全家都得给你陪葬!” 我一咬牙,狠狠地回骂:“你敢动寨子里的人,我保证让你断子绝孙!” 咻地,他的手一紧,我顿觉窒息,眼看就要被他掐死了,宁仪郡主匆匆赶来了,她一把推开李戎,“臭小子,你发什么疯啊!” 李戎松开我,沉默不语。 我扯掉头上的凤冠,扔到喜娘手里,“不嫁了!不嫁了!月事都没来,那么早嫁他干嘛!我要回家!我要见我爹,你们要是拦着我,我就撞死给你们看!”说着我就跑到庑廊上,紧紧抱着一根大柱子。 堂屋里的侍女们个个都极力忍着笑,许是被我弄得哭笑不得。李戎一副错愕的模样,神情里还有深深的后悔,大约是后悔要娶我。宁仪郡主倒是好脾气,她温声劝慰着我:“卫甄丫头,可别胡说,既然你都和李戎定下了亲事,不嫁他,你日后要嫁谁?” “谁跟他定亲了,他明明是逼我,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嫁他!”我恨恨地发誓。 宁仪郡主还要说什么,李戎却抢先一步:“这么说来,只要全天下的男人没死光,你就嫁我了?” 我一愣,怎么还给他饶进去了! 有侍女忍不住扑哧一笑,我顿时恼羞成怒,“李戎别仗着你比我多吃几年饭,就在言语上占我便宜,我就是不嫁你了,怎么样!” 他耸耸肩,“不嫁也成。” “嗯?有条件?”我问。 “没。只要你和你爹以及那帮土匪们全都给我去剖腹,我就答应。”他冷冷地说,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冽已经让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我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嫁吧,嫁吧。反正遇上这么一号人物,算我倒霉! 第4章 新婚夜(中) 大婚前一天,李戎派士兵将我送回寨子里,新婚时他要来这迎亲。当我踏上这故土时,一时间恨不得变成一颗大树,和那些花花草草们永远留在这里,躲开李戎那厮。只是,寨子里的人都认为是我捡了大便宜,各个都欢天喜地,大红灯笼高高挂,红绸结成的花一朵又一朵,只有我爹和几位当家愁眉苦脸,看着我连连叹气。 李戎那厮为防止我逃婚,派重兵严守寨子,我真是插翅都难飞!算他聪明,要不我还真有逃婚的念头。正当我心中问候了李戎祖宗十八代的时候,爹突然拎了一包东西进来。 “爹,那是什么啊?” “雄黄。”他把那包雄黄搁到我跟前,“以前和你几个伯伯抢知府的时候,也是夏季。那儿蛇特别多,你备点雄黄在身上,以防万一。” 我接过雄黄,凑过去闻了一闻,那味儿我可真不喜欢。“用不着这么多吧?我弄个小荷包装些,剩下的您自个儿用。”说着我抽出腰间的小荷包,倒了些雄黄进去。 爹没再说话,他负手而立,眼观青天。我系好荷包,他才转过身来问我:“丫头,告诉爹,你真想这么嫁给李戎了?” 当然不想。我皱着眉头:“爹啊,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您还能挽救么?没看到外头全是士兵吗?” “是啊,爹不争气,保护不好你。”爹一脸的歉意。我不由得心下一酸,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夜,过得极其漫长,夜里总是辗转反侧,从未想过我也有嫁人的那天。清冷的月辉从南窗匐进来,我摊开手试图握住那些光辉,却徒劳得愚蠢。这夜我睡不好,直到天亮了,依然没有睡觉的念头。 寅时,喜娘将我从被窝里拖出来,她欢天喜地说:“姑娘啊,可不能贪睡了哟,今儿要早早准备,不能耽误吉时。” 我耷拉着脑袋任凭她怎样将死的说成活的。喜娘和几个从将军府过来的侍女将我一番梳妆打扮,我再一次穿上大红嫁衣,头上顶着凤冠,那上头如步摇一样的银片摇摇晃晃,走起来还有细细的清脆声响。 这些女人各个眉开眼笑,除却我板着一张脸,喜娘看不下去了:“姑娘,大喜日子不能丧着脸,要笑!多笑笑!” 我依然面无表情,板着脸。她见说不通干脆将喜帕一把盖到我头上。待打点好我的行头时,接下来就该哭嫁了,我没娘亲,只有爹和几位当家来给我送行。要那几个大男人哭,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颓然坐在堂屋里,爹就在我旁边,闷声不语。刀疤刘伯伯干笑着,“卫甄呀,你这出门了,我们几个伯伯就合计给你买了些布料,首饰,算作你的嫁妆。” 我点头,红帕子遮住我的视线,但依稀间能看到几个下人在抬箱子,大约就是他们为我准备的嫁妆。刀疤刘伯伯说完后,堂屋里又沉寂下来了,好一会儿爹才握住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既然都嫁了,就跟着李戎好好过吧。” 我一听这话,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那喜娘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哭嫁算是完成了。 辰时,李戎的迎亲队伍来了,外头鞭炮声一阵又一阵,喜娘搀扶着我告别爹与几位当家,随后便搀扶着我出去。一出大门,李戎按照礼节将我抱起来,一时间天旋地转,他一双胳膊真结实,抓着我还特别紧。他将我放到轿子里,待我坐定却听得他说:“长了肉啊,不错。” 我随口就骂:“你他|娘的,别废话!” 他一愣,随即伸出大手狠狠掐了我一把。我一急,要掀盖头却被他按住了:“大喜日子,别逼我收拾你。” 这般我才收敛下来,他离开轿子翻身上马。前头的仪仗队开始敲锣打鼓,混在鞭炮声里,一切都显得模糊又吵闹。但我明白,我要离开这土生土长的寨子了,要离开爹和几位当家,要告别我十四年的悠哉生活。 一路吹吹打打才来到将军府,这儿真是人声鼎沸,即便我坐在轿子里依然能听见外头的声响。李戎勒马,又将我从轿子里抱出来,他紧紧箍着我,步子走得沉稳。我不由得说:“一年前,我爹就抱不动我了。” “那是你爹老了。”他的声音响在我头顶。 我扁着嘴,“老个屁!” 他忍不住捏了我一下,“卫甄,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吐脏字!” “你爱听不听!”我想伸脚替他,但却不能动弹。 他一路将我抱到前殿,之后改由红绸子牵着我走进去,我的脚刚踏进去,门口就放响了一阵鞭炮,司仪高喊:“吉时到——,行礼——” “一拜天地——”李戎拉着我对着天一鞠躬。 “二拜高堂——”我转个身子,与李戎朝宁仪郡主跪拜下去。透过缝隙,我看到宁仪郡主脚上的绣花鞋,旁边的座椅却是空的,难道李戎的爹不在了? 还容不得我多想,司仪又喊:“夫妻对拜——”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对着李戎拜下去。 “礼成——” 得,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李卫氏’了。最后是洞房,李戎牵着我朝后走,直到将我送进婚房里,他要出去应酬,而我就得这么坐在喜床上一直等到天黑。我天生好动,这么坐着还不得憋死我啊,趁李戎转身出去的那一刹,我抓住他的手:“李戎,能先把我盖头挑了吗?我不想坐在这儿一动不动啊!” 他冷笑起来,一字一顿说:“爱莫能助。” 我一咬牙,“有本事你晚上也继续‘爱莫能助’,别挑我盖头!” 大约我这话将他气狠了,他不知拿了什么塞进我嘴里,等我拿出嘴里的东西时,他已经离开了,我怔怔地看着手上的四块荷花糕,一块又一块地吃进肚子里。 煎熬…还未到正午,我已经忍不住动动胳膊,动动腿,肚子也饿起来。 “喜娘,在不在?” “夫人,老奴在。” 得,现在已经是夫人了,李戎的夫人!我忍不住一哆嗦,大喊:“我饿死了!” “哎哟,夫人这老礼里可没有让新娘子吃东西的规矩啊!” 就算看不见她,我也知道她现在什么神情。我猛地站起来,吓得那喜娘倒抽一口气。“给我吃的,否则我就掀盖头!” “这…这…”喜娘特别为难,她想了想,才拿起桌上的那盘荷花糕,递给我。端起那盘糕点,我大快朵颐起来,美食入肚,那种感觉就好像和爹在一起喝酒吃肉一样。 只是,荷花糕不如肉美味,也没有琼瑶供我作乐。 熬过下午,天黑沉下来,夏夜的风吹进来,是一阵黏稠的热。我里衣都被汗湿了,那李戎还不露面,这喜娘双眼又跟钉子似的,决不允许我站起来。她是怕我干出格的事,而事实上我的确是这么个人。 好不容易,李戎那厮回来了。他带着一身酒气站定在我面前,喜娘拿起一根如意,李戎执起如意挑开我盖头,那一刹我猛然站起来,不管接下来还有什么礼仪,只顾自己活动身子。扭扭腰,伸伸胳膊,绕绕脖颈…这么一天坐下来,全身都僵了。 喜娘要说些什么,被李戎打发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我与他。香案上的红烛冒了个火星子,一声噼里啪啦。我转身看着他,一身红装的他,黑发高束,瘦尖的下巴高高扬起来,眼神睥睨着我。 他是美,难怪叫‘花六郎’,好像江湖上是这样传他的:李戎,行六,貌比莲花,故为花六郎。 第5章 新婚夜(下) 夜风轻柔,卷起一阵莲香袭来,不经意间就是一阵缠绵悱恻。 “过来帮我宽衣。”李戎伸开双手,架子大的很。我白了他一眼,“除非你手断了。” 他挑眉,难得的没收拾我。屋子突然安静下来,他倚靠在床沿上,眸子紧紧缠绕着我。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轻轻缓缓,更像他的心跳。相比之下,我的呼吸却是粗重,心跳更是急急如也。只因,我怕了。 新婚夜,良辰美景,洞房花烛。我蓦然想起那老嬷嬷说的话,一时间涨红了脸。偏偏这时李戎走到我跟前,他解开束发用的金丝带,三千乌丝尽数散落下来,这样的他就像女子一样妩媚。即便我的视线还只停留在他的胸口处,并没有看向他的脸。 “为什么不敢看我?”他低哑的声音像极了情人的话语。 我死死咬着牙,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看他。此时,他竟然伸出手抬起了我的下巴,无可抑制地,我看向了他那张美到妖冶的脸。黑眸如星辉,薄唇拉开的弧度,似笑非笑。我窘迫地偏过头去,他却笑了:“是不是有情窦初开的感觉?” “屁吧!”我张口就骂,就算要情窦初开也不会跟他这种人渣。 他沉下脸来,“你爹没管好你。”这话明显地在鄙视我爹,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脚,“管我爹什么事!要是你嫌弃我,大可以休了我啊,反正嫁给你也不是我的本愿。” “别以为我想娶你,只因…”他顿时停止住话语,愣愣地看着我。那一刻,我从他眸子里看到了莫名的惆怅,那种惆怅我一直不懂,一直… “只因什么?”我忍不住追问,他却不说话了,转而开始解自己的衣衫纽扣。我悚然,身子僵硬在原地,像一尊塑。他脱掉红衣,只剩一件白色里衣,开始步步朝我逼近。我转身要逃,却被他拉住了胳膊,他一把将我带进他怀里,一只手箍着我,不许我乱动。 我急得要哭:“我没来月事,这种事可不可以先不做?”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你觉得可能吗?” “娘的!你要敢碰我,我就杀了你!” 无论我怎么骂,他都没有再理睬我,手上的动作却麻利的很。先是摘掉我头顶上那沉重的凤冠,接着又开始解开我那繁错的嫁衣纽扣。那样的纽扣连我自己解起来都要好一会儿,他却熟门熟路,由此可见,这人身边的莺莺燕燕绝对不少。 最终,他将我剥的只剩下里衣,我腰间有一只小荷包,里头装了些雄黄,隔层还有那块玉佩。他解下我的荷包随手扔到香案上,然后一个横抱将我抱到床上,我紧张地全身紧绷,背后触碰到硬邦邦的床时,猛然弹起。 他翻身压住我,又将我放倒。我欲哭无泪,“李戎,你行行好吧,饶了我,成不?” 他冷哼一声,开始解他的里衣,最终露出精壮的上身,我急得赶紧闭上眼。好一会儿,他没有任何动静,我悄悄睁开一条缝,却见他盯着我。这时,他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脸庞上,冰冷的接触让我浑身一震,眼睛也随之瞪大。 “试着享受我。”他轻启薄唇,吐出的话语如鬼魅一般,让我的心猛然跳快起来。 他握住我的手开始向下,从脸颊到脖颈,又从脖颈到胸膛。我摸到了他的心跳,强壮有力,他到处都冷,除了这里是热的。 我羞红了脸,朦胧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只是那太羞人了。 李戎俯下身子,凑到我脸颊落下一吻,我惊得弓起身子,他却用手环住我的后背,吻上我的唇。如果那叫吻的话,我终于知道我和鸡腿之间吻了太多次了… 恍惚间,他好像脱掉了亵裤,冰冷的腿隔着我的里衣触碰到了我,我忍不住问:“你怎么这样冷?” 他一顿,没有说话,而是拿起挂在钩子上的金丝带,我盯着他:“你要干嘛?” “蒙住你的眼睛。”他说着,已经一手托起我的头,另一只手将金丝带敷在我眼上。我猛地一摇头,大喊:“变态啊!蒙我眼睛干什么!” “别让我说第二遍。”他冷着脸,话语冷冽。我使出全身的力气腾出一只手,一把扯掉金丝带狠狠地扔出去,“我就不蒙!” 他怒了,瞪着我的眼睛像利刃,剜得人无处可躲。 “这可是你自找的!”话落音,他猛然提起我的衣领,随着他的起身我被拎起来,他站定将我推倒床沿上,两只手禁锢住我。 南窗半开,袭来的夜风湿热黏稠,他的发丝拂到我脸上,一阵瘙痒。我害怕地紧闭双眼,忽然之间,我的双腿好像攀附了什么东西,湿湿滑滑,又冰冰冷冷。我猛地睁开眼,欲低头,他却用额头抵住我,声音有些颤抖:“别低头…” 我不解,抬眉却见他额上一层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喂,你没事吧?” 他不说话,而我腿上湿滑又冷的东西一寸一寸往上,直到我的腰部停下。我惊得扭动身子,大叫:“李戎!难道没觉得有什么东西攀到我身上了吗?” 他还是不说话,双手紧紧抱着我,不许我动弹。那湿滑的东西卷住我的腰部,接着便是一股力量,我悚然一惊,猛地推开李戎。 他猝然向后倒去,接着,我却傻愣住了。只因,我看到了他的身子…可怕的身子… “啊——,啊——”我禁不住尖叫起来,他急忙过来要捂住我的嘴,我吓得往后躲,“别过来!求你别过来!” 他停住,怔愣地看着我,“你怕我吗?” 我重重地点头,脑海里回想刚才看到的那副画面。李戎的下半身竟然是蛇身,黑色的蛇身,粗壮的蛇身…我吓坏了,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却笑了,苍白的脸上绽放的笑容如鬼魅一样,“怕我做什么,我可是你的夫君啊。”他摆动下身,游到我跟前,我紧闭双眼:“你是妖怪!难怪你要我每天吃四顿,难怪你要娶我,你是要吃我的肉…呜呜” 也许,这府里的人全是妖怪,那个小倩没准就是蒲松龄写的小倩! 我害怕地哭泣起来,声音还未放开,他的蛇尾巴已经卷住我的腰,瞬间将我带进他怀里。那一刹,我对上他的眼睛,落入他漆黑深沉的眸子里,有一瞬的恍惚,只听他说:“我想吃你的肉已经有二十一年了…” 第6章 逃亡路(上) 他果然想吃我的肉!我忍不住哭出来,他嫌恶地偏过头去,“虽然我想吃你,但这不是我娶你的目的。” 顿然,我松了一口气,不吃我就好。可是下一刻我就反应过来:“你不会让我帮你生小蛇吧?!!” “你说呢?”他挑眉,反问我。 我猛然摇头:“不要!我不要生小蛇——,我不要——” “既然嫁给我了,你就要接受我这身子,更要接受替我生孩子的事实。”他冰冷无情地说,像宣判一样,霎时,我都想到以后,一帮人首蛇身的小蛇们围着我喊:“娘,我们好想吃您的肉…” 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身子尽量往后倾,离他远些。 “李戎,你找别人帮你生小蛇吧,就你们府上的小倩,她长得美,身材也好,何必要找我这样的呢!”我忍着心里的害怕,开始‘规劝’他。 李戎忽然笑了,“我就想找你呢?” “那我保准让你断子绝孙!”我怒目瞪着他,随即逃开他的怀抱,但他的尾巴还卷着我的腰,我瞥见桌上的小荷包,猛然伸手要去抓,他却卷着我容不得我再往前一步。那荷包离我就一指的距离,我却拿不得,急得我满头大汗。 “李戎!”我回头骂他:“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帮你生小蛇!我是人!是人!你是妖怪!人妖殊途!” 他耸肩:“无所谓。” “有所谓!有所谓!”我急得跺脚,刚跺了一下,他用尾巴将我卷离地面,我只能凌空乱蹬。就在这时,我的手勾到了小荷包的线绳,我猛然拉开线绳对准李戎:“你放开我,不然我就把这雄黄撒你身上去!” 他顿时沉下脸,冷声道:“有本事你试试。” 试就试!我将荷包里雄黄全数撒到他身上去,隔层的玉佩也随之而出,我大叫一声,可惜那玉佩已经落入李戎的手中。雄黄对他的上半身毫无影响,但他蛇身却因沾到雄黄猛然一缩,霎时我掉落下来,摔个四脚朝天,背后生疼。 趁着李戎看玉佩的当口,我赶紧爬起来夺门而出。李戎一见我跑了,游到门口朝我背影喊道:“卫甄,回来!” 如果我傻,我就回去。想归想,心中还是十分害怕他会追出来,于是我拼命地跑,因为是大喜日子,下人们大多还在收拾将军府,所以逃到后门时还算顺利。只是,我忘记了李戎是鼎鼎有名的‘镇关将军’,他的府邸至少会有几百号士兵把守… 我藏在廊柱后面,盯着那些士兵发愁。这时,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还有李戎的呼唤:“卫甄——,卫甄——” 这一喊,那些士兵全都朝我这儿望来。我灵机一动,大方地走到他们跟前,倨傲地说:“滚!老娘要回娘家!” 那些士兵都愣住了,其中一个站出来:“夫人,请不要叫小的们为难。” 我瞪着他,心中却在想着对策。李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紧张地握紧拳头。终于,我指着那士兵的鼻子骂道:“老娘要回家,老娘不要嫁给李戎了,他惹老娘不高兴了,要是他真心想娶我,叫他三天后到我家来找我!”说着,我指向我的身后:“你们看,李戎来了。” 那些士兵果然都朝后看去,我赶紧绕过他们,打开后门冲了出去。就在我出去的那一刹,李戎出现了,他看着我一闪而逝的背影,不由得紧皱眉头,“还不快去追!” 士兵全数追了出来,而我早已跑离了这条华贵之街。 暗夜永深,今晚的月亮圆的可怕,我气喘吁吁地回到了寨子,爹早已睡下了,他见我回来了,大吃一惊:“怎么了?” 我哭着说:“爹,我不要嫁给李戎!他好可怕!” 爹深深地点头,“你娘临终前也说李家人可怕。对!你不能嫁给他!”爹说罢,将寨子的几位当家叫醒,在昏暗的烛灯下,他们开始讨论我今后的命运。 “李戎肯定派兵追来了,卫甄不能留在这里,得赶紧送她离开。”刀疤刘伯伯说。 “送她去哪儿呢?她才十四岁的丫头…” 爹一直沉默着,听到这儿他开口了:“不管是去哪儿,她现在就得离开这里,去临近的城暂时避一避风头。” “嗯,这样也好。” 他们议定好我的行程后,便派了一辆马车载着我离开。临行前,我看着爹,不由得落泪:“爹啊,好好保重,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哽咽着:“照顾好自己!” “嗯。”我依依不舍地对爹摇手,马夫喝地一声驱动马车,而我离这里越来越远。不经意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忍不住在心里大骂:李戎,要我帮你生小蛇,下辈子吧! 一路辚辚之声,颠簸得我五脏六腑都难受,等出了城后,马夫稍稍放慢了速度,让我好适应。我翻开爹为我准备的包袱,里头有一根金条,还有碎银,够我在外的花销了。 正当我数着钱时,马车赫然停住了,我掀开车帘,却见李戎骑着黑马拦住了我们的路,以及他身后的几百号骏马少年。 娘的!不亏是妖怪,这速度我们人怎么比! 马夫吓得全身哆嗦,李戎驾马到他跟前,冷然吐出一字:“滚。” 那马夫立跑下马车,溜之大吉。我瞪着那不中用的马夫,大骂:“胆小鬼!就算你逃了,看我爹知道了,怎么收拾你!” 我话刚讲完,李戎一把提住我衣领,将我放到马上,他的双手绕过我的腰牵住缰绳,我欲哭无泪:“李大将军,你放我走,行不行?” 他低头附耳对我说:“我已经够累了,别让我再为你多花一分力气,否则我杀光你们寨子里的人!” 第7章 逃亡路(下) “我cao!你们妖怪里不是有很多漂亮的妖娘吗!干嘛找我?李戎,我决不会帮你生…”我话还没讲完,他的大手已经捂住我。我闻到了雄黄的味道,真的很难闻。我还闻到了另有的清香,好像是他天生的味道,只可惜被雄黄给搅了。 他一抖缰绳,马儿随之奔跑起来。我扭动身子,他却用手握住了我的腰,忽然,他靠在我的背上,额头的汗水浸湿了我的衣服。 “你能别靠着我吗?我挺讨厌跟妖怪有任何亲密接触的!”我很没良心地说道。为什么没有‘良心’,因为我已经感知到他的疲累程度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累成这样,脑海里想到他禁锢我时的苍白脸色… 李戎忽然问我:“你是不是认为我身边女人很多?” “事实如此。” 他好像轻笑出声,“我从没碰过任何一个女人。” 我大吃一惊,糊弄我呢吧?男人都爱这一套,想我爹每次抢人家黄花大闺女时都会说:“除了卫甄她娘,我真没碰过其他的女人。” “你不用费心对我说花言巧语,即便说了,我也不会动心为你生小蛇。”我一边说,一边目视着周围,再往前走就会到关城边境,前方会有一座悬崖,他要是不放我走,我就跳崖相逼。 李戎没有再说话,生不生小蛇的问题也就此打住。跟在我们身后的几百号骏马少年忽然散开,朝着不同方向而去,我不由得问:“他们都去哪儿?” “走了不是更好?这样你逃得更顺利些,也不用跳崖相逼。”他冷冷地说。 我悚然一惊:“你会读心术?” 他冷笑,“你还有心?” “我cao!没心我怎么活?——李戎,咱俩真不能一起过日子,你瞧我们才处了几天,就已经互相讨厌成这样?要是跟你过一辈子,我们岂不是要打一辈子?”我要替他算清这笔账。 他扳过我的头,看着我:“你才十四岁,而我已经二十一岁了。我从七岁开始,就知道我将来要娶你,我等了你十四年,你还要我继续等下去吗?” 我傻愣愣地看着他,郑重地说:“是谁告诉你,你将来非得娶我的?那人纯属不安好心,绝对跟你有仇!” 他白了我一眼,“问题不在这上。” “不管在哪上,我们的结合就是个错误。”我坚决镇守我的阵地,不能被李戎这厮给饶进去。 “我累了,这马儿会带我们回将军府。如果你要逃,就等着你爹和整个寨子为你陪葬吧。”他说完将头靠在我背上,均匀的呼吸声从后方传来。 我不禁抬头看向天空,星星如碎沙一般,多到数不清。身下的马昂首沉稳地走着,步履缓慢,李戎没有动静了。我动动后背,小声喊了句:“李戎?” 他没有说话,我暗喜,将他环在我腰间的手拿下来,然后迅速下马。刚站定,那马儿扭头看向我,它的眼神竟然跟李戎一模一样,都冷到极点。我瞪着马儿:“死畜生,你要敢叫,我就宰了你吃!” 马儿不屑地嗤鼻,接着仰天长啸,声音划破了夜的宁静。 “死马,你吃什么长大的,聪明成这样!”话刚说完,我已经拔腿跑了。李戎已睁开眼,他皱着眉头看着我的背影,“卫甄,你要逃,是不是真想让你爹和寨子里的人都死?” 他这话出口,我已经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夜色隐藏了他的身影,月辉却拂上他的脸庞,他真美,但在我眼中,已经扎眼。 我忽然想哭,无助地说:“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对你已经迁就很多。”他说。 “你果然不是人!人就不会有你这么丧心病狂的!”我说着往后退一步,他驾马慢慢朝我而来。我连连退着,听他说:“丧心病狂的人很多,比我还惹人厌的更多,只是你没有见到过。亦或是,你没有发现我的好。” 屁吧…他要好,老娘就是圣女了。 他离我越来越近,而我不断往后退,直到他猛然一声呵斥:“卫甄!再往后就是悬崖了!” 只是他的呵斥晚了,我已经一脚踏空,身子朝后倒去。李戎忽然变身,纯黑的蛇身露了出来,他的尾巴要卷我的腰,可是第一次没卷到,他又要卷第二次,我却下坠地厉害,离他远了。 “卫甄,抓住我的尾巴!”他焦急地对我说,我很好奇,他竟然会为我着急。 我大约是真的要死了,大约是做土匪,老天要惩罚我了。终于,我伸出手要去够他的尾巴,可是却离他越来越远了。 我哭了,大声喊道:“我不是跳崖相逼,别杀我爹!” 离他越来越远,直到我看不见他,但我却听到他的话:“卫甄!底下是泉水,我知道你会游泳,留在那儿别走!” 哦,李戎,谁告诉你我会游泳的? 身子急速下坠,整个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双手徒劳地想抓住什么,可却什么都抓不住。挂在眼角的泪水被疾行的风吹到上方,而那轮圆得可怕的月亮依然在夜空中。我忽然后悔了,就算嫁给李戎,帮他生小蛇又会怎么样呢?总比被淹死好吧… 有那么一瞬,我好像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却是模模糊糊的印象。我似乎看到我的娘亲,她一身白衣坐在秋千上,眼神飘渺地如同入错了季节的飘零燕。我想努力看清她的面貌,但头却一阵生疼,接着我听到了‘哗啦’一声的入水声。 无穷无尽的冷泉裹住我的身子,连同我的呼吸都被裹了去。我挣扎着往上游,可却如陷入沼泽一般,越挣扎越下陷。最乏力的时候,我闭上眼睛,朦朦胧胧却听到有人再喊:“卫甄…” 谁在喊我? 我睁开眼,发觉自己依然在水里挣扎着,猛然间我好像抓到了一块浮木,我赶紧使出全身力气一跃,爬到浮木上了。肚子里呛了不少泉水,鼓胀得难受,我腾出一只手按压自己的肚子,吐出了胃里三分之一的水。 终于有那么一丝轻快,使我可以打量四周的环境。这儿像山谷一般,泉水与空中的月亮相互交映,夏季的萝蔓枝叶层层繁繁,是为最旺盛的生命力。一阵香馥的味儿袭来,伴着点点酸,我闻得出那是蛇莓的味道。 蛇莓?! 天啊,我登然睁大双眼,借着月光看到泉水四周许许多多的蛇,那些蛇缠绕在一块儿,泉边的更是围满了一群蛇,它们竖直上身全部盯着我,嘴里吐出蛇信子。 我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动一下。这是万蛇谷!我听爹说过,来这儿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着出去的。蛇能感应到人类的温度,也会游泳,万一它们全都游到水中怎么办?那我岂不是成了万蛇腹中的食? 我忽然想念李戎了,就算他是蛇妖,也比这千万条蛇纠结在一起而好。就算帮他生小蛇,也比死在这么多蛇嘴里好。可是,我没有后悔的余地。 这时,忽然有一只蛇游窜到水里来,接着是更多的蛇游了过来。我急得死死抱住浮木,脚下胡乱蹬踢着。可那些蛇在水面上如同飞一样,霎时间已经游过来,重重包围了我,我急得大喊:“别过来!” 可是蛇哪里能听懂人的话呢。它们还是游到了我跟前,离我最近的那只蛇,吐出的蛇信子都快碰到我的鼻子了。此际,我身上忽然有冰冷的触觉,那触觉一阵一阵的,仿佛蛇们一个接一个从我身边游过去。 就在我提心吊胆的时候,身下的浮木竟然产生了一股推力,使我整个人都朝岸边游去。我低头一瞧,发现数十条蛇托着浮木朝岸边游。天,蛇怎么可以这么聪明,它们一定是想将我弄上岸,和同伴们分享我的肉。 到了岸边,有更多的蛇游了过来,我能看得出它们的激动,美食在前谁不激动?这时,围在我身边的蛇全都游回岸上了,它们退出了一大块地方,我爬到岸上,发现那块地方刚好够我站起来。 刚站定,那些蛇又呼啦一下窜开了,我吓得一纵,不知道这些蛇要去哪里,难道是招呼更多的同伴来吃我?得,连蛇也可以这么大方。 趁着蛇游走的当口,我轻轻抬起脚,欲离去。刚走了四五步,那些蛇忽然又窜了回来,这回它们堵住了我的路,我不敢乱动,盯着它们,暗骂:敢吃我的肉,我就诅咒你们全都死光光! 正当我心中骂得痛快时,忽然有一只蛇吐出了口里的东西,接着又有一只蛇吐出了什么,直到所有的蛇都吐出嘴里的东西时,我早已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眼前那堆成小山高的蛇莓,在月辉下显得格外娇红。。。 第8章 惊云楼(上) 月落破晓时分,外衣在篝火下早已烘干,里衣依然是湿的,里面裹满了蛇莓。我穿上外衣,摸到腰间的荷包,所幸坠崖的时候它没有掉落下来,里头还有些银两。我离开万蛇谷的时候,脚下的步子是虚浮的,而那些蛇自动让开了一条路给我走,等那些蛇离我越来越远时,我猛然将里衣抖落开来,扔掉了那些蛇莓。 悬…这事儿太邪乎了,就算说给我爹听,他都不会相信。哪有蛇不吃我,还送我蛇莓的道理?难道和李戎有关系?他是蛇妖,这些蛇肯定知道我是他媳妇,所以才不吃我,反而还讨好我。我抱臂思考着,脚下的步子却没有慢下一分,谁知道那些蛇会不会反悔再吃我! 待天亮了,我才走出关山,一眼望去,平原上有几户乡野人家,屋上的烟囱冒着白烟。我加快了步子,几近奔跑,但是全身并没有任何力气够我如风般自由奔跑,等到了那些房子面前时,我却愣住了,只见草地上坐满了流民,他们齐刷刷地看着我,好像见到异物一般。 我不由得往后退,身上的那点银两可不能给这些流民抢了! 有一个粗壮的流民站起来,慢慢朝我走来,我猛地一跺脚:“你要干什么?” 他眼神呆滞,缓缓抬起手指着我腰间的荷包:“钱…给我…” “娘的,给了你,老娘用什么!”我紧紧抓住腰间的荷包,做好逃跑的准备。那些流民一个一个地站起来,像行尸走肉一样朝我走来。我猛然转身,拔腿就跑,还没跑多久,我整个身子撞进了一个怀抱里,瞬间我被弹回到地上。 我忍着疼抬头看向对面,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子歪笑着指我的荷包:“小。。娘。。子。。钱。。分。。大爷一点?” 我一愣,冲他讲出来的话,我知道他并不是流民。我站起身来,冷静了会儿才说:“你带我离开这里,荷包里的钱,我们一人一半。” 他挑了挑眉:“小娘子,挺聪明哟,知道我不是流民。” “流民就没你这么标新立异的。” “哦,哈哈,我知道我风华正茂,何必这么明显地夸我…哈哈,小娘子莫不是对我有意思?”他笑得花枝乱颤,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再喊我小娘子,这钱你一分也别想要。” 他止住笑,指着我身后:“不给我钱,我是不会带你离开的哟,而且只有我知道出路。你要晓得,这些流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没准见你细皮嫩肉的,就把你讨回家生孩子去了哦。” 这话自然不假,我左右一思量,“成交。” 他笑起来,随即抓住我的手快速朝右方向跑,边跑还边笑:“别那么急啊,那些流民动作迟缓的很!” 我不由得问:“为什么?” “中毒了。” “什么毒?”我追问。 他扭头看向我,随即掏出腰间的小瓷瓶:“就是这种毒。” 我一惊,赶忙挣脱开来:“是你下的毒?等等,你不会也要冲我下毒吧!” 他摇摇头,嘴上的笑从未停过:“不是哦,这毒是我大师兄下的。他比较残忍,我就比较善良了,我来这儿就是配置解药的。” 我还是有些疑心,他倒是不给我思考的余地了:“再不走,流民就要追上来了。”说罢,我与他飞奔起来。 流民的脚步声沉重又杂乱,开始响彻耳际,现在已经渐渐消失了。跑出这山边小村时,我已经累得毫无力气,干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坚决摇手:“不跑了,他们要抢钱就抢吧…” 他俯下身来看着我,“他们出不了那个村子,现在我们安全了。——小娘子,把钱分我一半吧。” 我一听这话,猛地坐起,手捂着荷包,爹给的黄金条不能分他,日后还要逃亡多久我并不知道,这钱算是我最起码的保身之物。 我解开荷包,拿出一小半的碎银,递给他:“呶,这是一半的钱。” 他双眼睁大,“小娘子,你当大爷是傻帽?” 我干笑:“怎么会,我就只有这么多。” 他蹲下来与我平时,伸出手停在我胸前:“给这么多钱也行,让大爷摸摸你,算抵债,怎么样?” 他话刚落音,我一巴掌就扇上去了:“我cao,调戏人也要看看对方是谁!就算你不认识我,难道不知道我爹的名号吗!” 他捂着脸,不怒反笑:“谁啊?” “是。。”我霎时止住,若告诉他我爹的姓名,岂不是引火上身?他见我不说话,耸肩说:“我对你爹不感兴趣。你叫什么?” “卫…卫…” “卫卫?”他愣住了,“真奇怪的名字。” 我反问他:“你叫什么?” “梅如。”他吐出两个字,我反过来嘲笑他:“真女气的名字。”他耸耸肩,娘胎里带出来的名字。接着,他拿过我手里的碎银,朝前走去。 我起身跟上他,“你要去哪里?” “回去咯。”他打量我,问:“你无家可归?还是从家里逃出来了?” 我心中生了一分警惕,满嘴胡话:“被府上老爷赶出来的,因为我偷了他们家的钱。” 他点点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小贼。” “你看不出来的多着呢。” 与他边走边说,从他口中我得知,他是惊云楼的人。我对江湖一窍不通,不知道惊云楼是个什么地方,想问他却又羞于启口,若问出来叫他看扁了自己,多没面子! 走了一段路,忽见前方停着一辆马车,梅如的步子猛然停住,我不解地朝他看去,他却伸手将我护在身后,小声告诉我:“千万别出声。” 这时,那马车缓缓向我们而来,待近了,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第9章 惊云楼(下) 这车并不是马拉的,而是高大威猛的狮虎兽。它的嘴里套着缰绳,露出尖利的獠牙,我紧紧抓住梅如的破衣裳,心跳到了极点,狮虎兽最难驯化,可没想成竟甘愿为人拉车了。 车驶到我们跟前停了下来,车帘里传来一个男声:“师弟怎么到了这里?还弄得这般狼狈不堪?” “闲来无事,过来游山玩水咯。倒是师兄来这,是为什么?”梅如与帘子里的男人说话懒懒散散,一点都没有恭敬的意味。 帘子里的男人呵呵笑起来,随即一只手伸出来,挑开帘子,青衫长立,黑发高束,书生气浓重,这样的俊美少年会是梅如口中的残忍的师兄?我有些好奇,梅如却挡在我前面,他师兄笑了:“挡什么,难道我会吃了这位小姑娘?” “哟,那可说不准。” 他师兄沉默了小会儿,“这出山的路还有些长,我捎你们一程?” 梅如要拒绝,我却急忙答应下来:“好!”实在太累了,真没有力气再走半分。梅如却是瞪着我,那眼神凌厉得仿佛换了个人。 我嘿嘿干笑着,狗腿地将他先抚上车。他师兄一点也不可怕,笑起来也很和蔼,我的戒心就稍稍放下了。途中,他师兄问我:“小姑娘,是怎么来这山里的?” “被人追赶,迷迷糊糊就到这了。”我刚说完,梅如就插话了:“问她这些做什么,难不成师兄又有什么想法了?” 他师兄摇头:“师弟怎么总这样想我。” “哼,你向来不跟女子说一句话,跟了女子说话,那些女子非死即残,谁知道你对她动了什么念头。” 梅如的话将我吓得不敢出声了,我赶紧躲到梅如身边,警惕心高涨。他师兄看向我,淡笑摇头,随即掀开窗帘,一阵清风吹来。我肚子很不适宜的叫了起来,实在太饿了。 “呶,吃些?”他师兄将一块饼递到我跟前,我愣愣地不知该如何,他却说:“没有毒的。”说着他已经撕下一块,自己吃了起来。待他吞下那饼时,梅如已经毫不客气的将饼抢了过去,然后分了一小块给我。 “梅如,你也太过分了吧!”我怒目相视,他耸肩:“我也很饿啊。” 正当我气急时,他师兄又递给我一张饼,这回我直接抓了过来,开始狼吞虎咽。边吃边听他师兄说话:“我叫姬远,和梅如是师兄弟。诚如你所见,我与他之间有些小间隙。” “得了吧,咱俩可不止小间隙那么简单,别忘了,你可害死我心爱的小雪。”梅如两眼露出狠光。 “一只兔子而已。你若喜欢,我可以再送你千万个小雪。” “什么?那可不是普通的兔子,若我没估计错,它再修炼修炼就能成仙了!”梅如激动地快要跳起来,我却目瞪口呆,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修炼这玩意? 姬远嗤笑他:“师弟,傻了吗?这世上何来的仙,何来的妖。” 梅如瞪着他:“嫦娥给我托梦的,你懂不?他说小雪就是玉兔精转世,结果给你毒死了,连肉都不能吃。” 得,弄了半天,他还惦念着那‘小雪’的肉啊。我赶紧吃完手里的大饼,打算到了正道上就和这两个怪人告别。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太阳已经完全露出来了,天际的暖阳让我一阵惬意。渐渐的,在路上能看到人烟,随即便瞧见正道,我忙对姬远和梅如说:“多谢两位相送,我就在这下车吧。” 梅如点头赞成,姬远笑着说:“虽到了正道,但离关城还很远,这儿也无歇脚的地方,不如到了城门,姑娘再下车吧。”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正如姬远说的那样,到了关城城门时,已是正午,我若当时下车,还不得走到天黑? 这城里的人好像对狮虎兽并不害怕,看见姬远的车也只是远远地让着,并没有任何目光投来。我不禁好奇了这座城,爹和我说过,如今燕国有三大势力,一个是伪皇,一个是丞相,一个是王爷,我倒是忘了那王爷是谁。最可怜的就是皇帝,自己的大好江山却被权臣们给架空了。因着这三大势力,燕国各地也开始划分界限,这关城好像就是丞相的势力范围。 我打算在这城门下车,可是过了城门却瞧见许多骏马少年,分明就是李戎的部下。完了!这蛇妖肯定是来找我了,我将下车的念头打住。 梅如看向外头,不由得皱眉:“李将军的人怎么到这儿来了。” 姬远盯着那些少年,嘴角一抹怪笑:“总不会是明着要来这儿和我打架。” 我怔住了,难不成这两个人还认识李戎?那他们会不会也是妖怪?天,我真是到了前有虎后有狼的境地了。 好在跟着这辆车,那些骏马少年就没发现我。等离他们远了,这马车也停了下来,我从窗子望去,却见鳞次栉比的街楼一栋又一栋,而眼前的这栋楼却是含蓄了许多。匾额上三个金云大字——“惊云楼”。 原来,这儿就是惊云楼所在。 车方停住,便有马倌迎来,对着姬远和梅如一拜。我从车上下来,狮虎兽身上的味道很重,让我一阵恶心,梅如忽然牵起我的手要走,却被姬远喊住了:“不在这里歇息?” “算了吧,大师兄,咱俩之间没什么好客气的。”梅如冷冷地说,这让不禁让我好奇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瓜葛。 姬远却是说:“人家姑娘总是累了,你打算带她去哪里呢?” “她去哪倒不关我的事,只是我得确保姑娘先离开你这惊云楼,不能让她死在你手上。”梅如刚说完,姬远就温润地笑起来:“我又不是妖魔鬼怪,值得你这样提防我。” “哟,你比妖魔鬼怪还恐怖呢…” 就在他们有一句没一句拌嘴时,我肚子忽然一阵生疼,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光了一样,我不由得抓住梅如的衣服,虚弱地喊道:“梅如…我…” “你什么啊?”梅如没好气地回头看我,待见到我苍白的脸色时,早已气得跳脚:“姬远,这就是你干的吧?你在那饼里下毒的,对不对?” 姬远笑而不答,但我知道那是默认。我冷冷地瞪着他,放声大骂:“我cao你祖宗!” 第10章 姬七鬼(上) 梅如一个横抱将我抱进惊云楼,因着他的步子都会颠簸一下,这对我来说是虐刑,痛得我龇牙咧嘴:“我会不会死?要是死了,帮我杀了姬远。” 梅如并不理我,而是很专心地在找谁,从底楼找到二楼,终于在一间厢房里找到了。那是一个女人,妖娆地坐在妆镜前,遮胸的前衣若再往下去一点,便可露出庐山真面目,是我爹的菜。她勾起一抹笑对着梅如说:“哟,小师弟肯进惊云楼了?” “师姐,救这丫头,她被师兄下毒了。”梅如急切地说。 那女人眉头微皱,不急不慢地走到我跟前,一只朱砂手探到我腹上,按了按。 “啊——痛死了!”我疼得尖叫。 她却笑起来:“我当什么毒呢,不过吃了蛇莓。”说罢,她从妆镜的小木盒里拿出一粒药丸,塞进我嘴里:“治百毒,用在你这上面真是大材小用。” 我刚吞下药丸就见姬远站在门外,浅笑吟吟地看着我,有那么一瞬,我觉得特丢人。误会了他,还在她地盘上骂了他,真是扫他面子。 “卫卫,即便不是他下的毒,你也别内疚,这人衣冠禽兽一个。”梅如对姬远永远都是尖酸刻薄。我从梅如怀里下来,摸摸肚子,对着妖娆女人拜谢,然后又对着姬远说:“抱歉,我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您大人有大量,请海涵。” 他笑着摇摇头:“不足挂齿。” 犹豫了下,我打算告辞,可刚走两步却被那妖娆女人抓住:“哟,小姑娘,不知道我们惊云楼的规矩可以,但你不能不知道我风娘的规矩。” 我一愣,不解地看着她。 “我风娘从不随便帮别人解毒,小姑娘你也不能无功受禄…” 她还没讲完我已经猜出了大概意思,这时,梅如像贼一样要溜走,我赶紧抓住他的破衣裳:“风娘,是梅如带我来找你的,如果你有什么条件的话,去找梅如吧!” “呵,你放心,梅如自然跑不了,他欠我的可就多了去!”风娘恶狠狠地盯着梅如,惹得梅如干笑不已。我瞅瞅我现在情势,左手被风娘拉着,右手又拉着梅如,得,我这一次可真算是掉进坑里了。 就这样,我被风娘留下来了,成了她身边的小跟班。每天伺候她跟伺候祖宗一样,想要抱怨都无处可去,倒是有点好,梅如那小子比我还惨,经常被风娘欺侮得面红耳赤。渐渐的,我晓得惊云楼是个什么地方了。这里汇集了种种怪异的江湖客,使毒的,舞刀的,弄枪的,什么都有。 听梅如说,这里的江湖客都是自由身,只要有雇主出定金交任务,那些江湖客便会领任务去完成。不过,这只是表面上。后来无意中我才晓得,原来这惊云楼在燕国丞相势力范围内,而那位姬远,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姬七鬼。姬远便是丞相的独子,难怪他这么有势力,又一身荣华。传闻姬七鬼,外表风华正茂,内里城府却是极深,不少老江湖老政治客都吃过他暗亏。 我却是愁眉苦脸,怎么会遇到这么些个怪人。此时,梅如递了一瓶酒过来:“小娘子,咱俩喝喝酒解闷?” 我瞪了他一眼:“别喊我‘小娘子’!” “嗬,还不准喊了?你又没嫁人。”梅如总是吊儿郎当的,嘴上不正经,手上也不正经,行为更是不正经。好几次,我都撞见他偷看风娘洗澡,这丫被我撞个正着也若无其事,还拉着我一起看,边看边用眼神示意我,大约是在说:“瞧人家风娘身材多好,再瞧瞧你。”当时气得我一声大喊,风娘立马裹衣出来,着实赏了梅如一个大耳刮。 我扒开酒塞子,抿了口清酒:“我嫁人了。” 他一口喷了出来,“我靠,没搞错吧,你才多大就嫁人了?”说完还无可抑制地笑个不停。 我又抿了一口酒,无比郁闷:“别说你不信,我自己都不信。就是有那么一天,我被逼嫁人,然后又被逼逃亡…”说到这儿,我不由得黯然,想爹了。也不知道李戎会不会把我爹怎么样。 梅如一本正经地看着我:“原来你是逃婚出来的啊,你还骗我是偷东西被追杀呢!”我默然,他又问:“你那新郎官是不是丑的不能看?或者是要死了,找你嫁过去冲喜?” “我cao!你这狗嘴!”我一脚踹过去,正中他下身,梅如痛得熬熬直叫:“小娘子,你要是坏了我命根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坏了最好,你这种人渣生出来的子孙估计也人渣!”我很不客气地骂道,他一听这话立马起身,板着脸说:“我生出来的子孙,绝对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不管男女,绝对是尤物!” 我全身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拿过清酒一口咕掉,然后再将瓶子还给他:“再见!” 回到风娘的屋子时,隐约听见里头有谈话声,好像是姬远在问:“师姐,卫姑娘是否听话?” “哼,野得跟猴子似的。”风娘不屑。我一愣,不由得直翻白眼,心里骂她:再野也比你这么风|骚的好,缺男人跟缺粮一样。 姬远沉默了会儿,风娘却是说:“最近在街面上看到许多花六郎的人。” 我悚然一惊,花六郎不就是李戎那蛇妖吗!我竖起耳朵继续偷听。姬远却没再说话,风娘又说:“啧啧,不亏是花六郎部下的人,个个都长得那么美,害得老娘忍不住要抢了他们。” “哈哈,师姐还是这么直率。只可惜,花六郎本人已经成亲了。”姬远说。 “可不是,谁晓得这小子突然就成亲了,保密措施做得那么好,连新娘的身份都不透露。”风娘惋惜地说道,顿了会儿又说:“也罢,他们李家人向来怪异的很。” 我听不下去了,抬起步子就走。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个机会逃出去,要是继续留在惊云楼,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们发现我就是李戎的新娘,得!到时风娘肯定要扒了我的皮,肯定要说我抢了她的男人。 还没走两步,肩上突然一道重力,我猛然回头,吓得一纵。 第11章 姬七鬼(下) “卫姑娘!” 原来是姬远,我尴尬地笑着:“真巧啊。” 他狐疑地看着我,“姑娘不进去找师姐吗?” 我摇头:“不是哦,我刚刚路过,听见你们在谈话,就不打扰你们了。” “哦?这么说,姑娘听见了我们的话了?”他搭在我肩上的手并不放下,反而还有握紧的趋势,我不由得心下一冷,整个人都打起精神来,想着怎么对付他。“我…”刚开口,他却笑了:“别那么紧张,我并没有想过要为难你。”说着,他已经松开我肩膀,离去。 待他走了,我才发现自己头上冷汗层层。 风娘从屋里出来,很没良心地说:“卫丫头,这还有一盆衣服,你赶紧去洗。” 我颓然地走进去,捧着那一盆衣服,心不甘情不愿地朝后院去。娘的!想我卫甄也有一天沦为婢女,伺候这么一个风|骚女人!虽如此,风娘也吃了不少亏,因我经常将她的衣服洗烂,要不然就是染色,浪费了她不少名贵的衣裳。这倒是大块人心。 在惊云楼的日子,是足不出户的,李戎派来的人也没能找到我。只是,几天后,让我胆战心惊的事发生了。那日,梅如拉着我去逛集市,结果却遇见了李戎部下的人。那些骏马少年的眼睛像锥子一样,紧紧盯着我,万般无奈下我只有撇下梅如,自己逃了去。 我被那些骏马少年逼到巷子角落里,那些少年倒不为难我,反而很恭敬地对我行礼:“夫人,请与我们回去,将军思念甚切。” “切…”我不由得白了他们一眼,“他想念我的肉吧,我不回去!” 少年们见说不通,开始步步逼进,打算强行将我带走。就是这样千钧一发之际,梅如忽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挡在我面前,那一瞬,我不禁赞道:“梅如,你终于像一回男人了。” 他没好气地回头瞪我:“闭嘴吧你!”说着,对那些少年冷笑:“不知道李将军的人为何来此,又为何对我们惊云楼的人相逼?” 少年们一愣,大约是想不到我投到惊云楼门下了。此时,梅如忽然抓住我的手猛然一跃,竟然跃到屋顶上了。天,真没想到梅如武功这么好。 巷子里的少年们一见此状,赶紧纷纷追上来,梅如拉着我没命地奔跑,一直被他们追到惊云楼门口,那些少年才止住了步子,想是很忌惮惊云楼的名声。我赶紧跑到风娘的屋子里,气喘吁吁地紧闭房门。只是,让我更郁闷的事发生了,我竟然没发现风娘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而风娘倚在男人的怀里,全部赤|裸。 她瞪着我,开口大骂:“死丫头片子,发什么神经啊!” 我羞得转过身,对着门板默念:“风娘,不管我的事,外头有人追杀我,你不要怪我啊!就当看不见我,你们继续!继续!” 风娘迅速穿好衣服,直接越过我,打开门:“我倒要瞧瞧,是谁敢招惹我门下的人。” 我赶紧拉住风娘:“别!这点小事不劳烦风娘了!” “哟,可瞧不出你这么知书达理啊。”风娘甩开我的钳制,下了楼去。我急得直跺脚,却听身后传来闷笑,回头一瞧是刚才那男人。得,又一个媚得像女人的男人。我白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小心我阉了你!” 他一愣,旋即发出更大的笑声,我一个闷火,扯过桌上的小瓷瓶就砸过去。他轻轻一闪,倒躲了过去,留下一片飞扬的白粉末。 “糟了!那是风娘的香粉!”我急得又是一跺脚,今天真是背到家了。 那媚男人幸灾乐祸地直笑:“这下你可完了,风娘那么爱美。” “我cao,像你这种男人和风娘搅在一块,要么你缺少母爱,要么你某方面变态。”我反击着。他一听这话,猛地捏住我的嘴:“丫头倒是一张尖牙利嘴啊!” 我一抬脚,正欲踢过去,楼下却传来风娘厉骂:“卫丫头,你给老娘下来!看老娘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完了!我哀怨地转身要走,媚男人却拉住我的手:“我倒是可以救你。” “得了吧,对于你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我还是离得远些好!”我身子一转,要走。他猛然拉我进怀,随即握住我的手,摸向他的下身。 “啊——”我惊得大叫,只因手里摸到了他的私物。 他邪魅地笑起来,“这回晓得我是男人了吧。” 我赶紧抽回手,不停地在身上擦擦:“你他|娘的神经病!脑子被门挤了!”娘的,果然背到家了!这不等于被这么个人妖给调戏了吗! 他耸耸肩,系好自己衣襟的礼结,“再不求我,风娘可就要上来了哦。” 果不其然,风娘的脚步声寻了上来,我急得无路可走,只能朝他一鞠躬:“救我!” “没诚意——” 天,我真想一剑刺死这丫! 我又是一鞠躬,这回更彻底,声音更温软可怜:“救我——” 他满意地笑起来:“放心吧,我当然会救你,弟妹。” 弟妹? 我一愣,他却笑得无限风光,慢吞吞地告诉我:“李戎是我六弟,而我是他五哥——李非,你自然就是我弟妹。” 哦,天,我现在想自己一剑撞死了。怎么到哪里都摆脱不了李戎呢!娘的,一定要逃走! 第12章 小五郎(上) 李非,行五,花六郎李戎之五兄,风流倜傥,江湖惯称“小五郎”。后来我才晓得,原来江湖上还有这么一句歌谣——六郎七鬼,前面还有个小五郎,京城三少是也。 李非一只胳膊夹着我,不许我乱动,我们还没走出这屋子,风娘已经气冲冲地进来,她一见我们俩勾肩搭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我的鼻子就问:“你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会招惹上花六郎的人?” “不是我招惹他们,是他们要招惹我,这不能怪我!”我无辜地说道。风娘皱着眉头,一双媚眼里全是嫉妒、猜疑,还有狠光,像是要吃了我一样。原来女人是这样的可怕,翻脸就不认人! “风娘,这丫头我要带走,你不会拦着我吧?”李非适时地插话,风娘对他是有好脸色的,“只是,你为何要带走这丫头呢?” “我自有我的道理,风娘若再不让我走,姬远闻风就要追来了。”李非夹着我往前一步,风娘并没有阻拦,应是默许了。我却是大急,这要是被李非逮回去了,我岂不是要帮李戎生小蛇了?可是留在这里,也要被风娘折磨。霎时,我竟陷入进退两难的境界。 李非带着我走到底楼,却被梅如拦下了,我一看是他,心里一阵安慰,梅如既不站在惊云楼这边,也不站在李戎那边,现在只有他能帮我逃。 “梅如!救我!”我话刚喊完,李非已经捂住我的嘴巴,只剩我“唔唔”乱叫。 “梅兄弟,这姑娘我是必然要带走的。”李非对他倒是客气。 梅如扁嘴:“你带不带她走,我是无所谓。只是…卫丫头还欠我些银两,不如等我和她结算清楚,你再带她走?” 李非笑起来,妩媚得让男女都晕头转向:“她欠了你多少银两,我都替她还。梅兄弟,要信得过我李五郎。” 我紧紧盯着梅如,生怕这丫为了那么一点钱就把我卖了。这时,梅如叹了一口气,“你的名声我自然信得过,只不过她与我之间的账不太容易算的清,还是交由我们自己来处理的好。” 李非敛住笑容,冷然说:“这么说,梅兄弟是不放人了?” “如是。”梅如说着已经摸出腰间的弯刀,步子微开。李非一手夹住我,一手抽出长剑,指向梅如,“那可就对不住了!” 话刚落音,两方已经动手打起来。弯刀可以勾住长剑,却挡不住长剑挥斩,刀光剑影中我就像那浮萍,可怜地缩头缩脑,生怕这俩人一不小心就把我脑袋给削了。 正当他们俩打得热闹,突然有股外力生猛地插了进来,在这股力的作用下,梅如和李非都往后倒退了几步,而姬远却拦在两人中间。我看着这三人,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了去! “不知道李兄是为何与我师弟动武。”姬远面带微笑,整个就一笑面虎。他的视线落到我身上,眼里有隐约的猜疑。 李非说道:“姬兄,我只是想带走这位姑娘,并无别的恶念。” “哟,你想带走就带走了?当惊云楼是茶楼啊!”梅如朝地上啐了一口,弯刀依然举在胸前,准备着随侍再战。 姬远默了会儿,对着李非说:“这姑娘总是我们惊云楼的人,李兄还是留下好。” 李非忽然笑了,反问:“我若是不留呢?” 姬远也笑:“李兄自然明白后果是什么。还望李兄为了姬、李两家的和睦着想。” 哦,天,那谁为我着想? 正当气氛冷冽的时候,外头忽然一阵马蹄声,接着有数百名骏马少年围住了惊云楼门口,我一看这架势,心里早已凉了大半块,这下我可是插翅都难飞了! 李非挑眉看向我:“面子不小,值得李戎这样待你!” 我瞪着他:“你们全家都是变态!”他‘呵呵’笑着,丝毫不为意。 果不其然,只见李戎走进惊云楼,他扫视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我身上。我看得见他的目光,深远又朦胧,我想他一定看不见我的目光,不然我死命瞪着他的时候,他怎么却不介意呢! 姬远看着李戎,又看看我,眼眸里是深深的怀疑。得,别他怀疑了,我自己都要怀疑!怎么什么事都给我遇见了?肯定是做土匪没积德。 “今日惊云楼可算是蓬荜生辉,竟迎来了李家二位少爷。”姬远说着,对李戎行礼:“李将军。” 李戎微微点头,依然那副雷打不动的冷面孔,像谁都欠了他什么似的。他走到李非跟前,李非顿时将我推进他怀抱里,这样一个动作之后,便告诉姬远和梅如:“姬兄,梅兄弟,这姑娘是我五弟新娶的媳妇,所以我才会执意要带走她。” 梅如一听这话,一张嘴张得老大,很不客气地说:“天啊!一朵鲜花就这么给卫丫头玷污了。” “我cao!你怎么不去死…”话还没说完,李戎已经捂住我的嘴,对着姬远说:“多谢姬兄多日来照顾内室,明日我会在望江楼宴请各位,以作答谢。”说罢,他强硬地将我夹走,不再多看别人一眼。 外头全是李戎的部下,他将我塞进马车里,李非走了过来,笑着说:“以后管好你的女人,别让她乱跑。” 李戎颔首,顿了会儿说:“五哥什么时候回家,娘可是日夜盼着你。” 李非摆摆手,早已走远了。 帘子被拉开,李戎钻了进来,整个车队朝前走去。他合上帘子,暗沉的光线下,我还是能看到他的愤怒。我尽量往角落里缩,生怕这禽兽会掐死我。 好久,他都不说话,坐在那儿跟一尊石头一样。我终于忍不住喊他:“喂,你对我爹怎么样了?” 他扭头看着我,猛然伸出手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眸光冷冽异常:“我警告过你,别让我为你多花一分力气,否则我让整个寨子都为你陪葬!” 我喘不过气来,听了这话,抬手反掐住他的脖子,死命地从嘴里憋出话来:“蛇妖…你要是杀了我爹…我就杀了你!” 他松开手,将我的手拽了下来,然后闭目靠在车壁上,淡淡的说:“我没动你爹。” 我顿然松了一口气,可他却又说:“但是我斩了其他几位当家的手。” 第13章 小五郎(下) “什么?”我脑袋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可李戎并不重复第二遍,只说:“我相信你听到了。” 是啊,我听到了,我的的确确地听到了。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晃过神来,等我回味过来时,早已失控地像一头母老虎,我扑到李戎身上,死命掐他:“死蛇妖!老娘要跟你同归于尽!” 他钳制住我的手,又夹住我的腿,让我不得动弹。这般,我猛然张口,咬住他的肩膀,死死地咬,我发誓要咬出一个大血口,再吸干他的血!他却任我咬,等我真的咬出血时,我却想吐,赶忙松口,别过头去呼吸。 这时,李戎忽然起身,将我抱在怀里,他腾出一只手捏住我的嘴,“我已经迁就你太多。” 我哭了,“你凭什么砍几位伯伯的手!他们活得多累,一生打打杀杀就是为了过些舒心日子,可你却斩了他们的手…呜呜…”终于,我像个无助的孩提一般,撕心裂肺地嚎哭。 李戎擦掉我的眼泪,再低头吻上我的眼睛,接着猛然封住我的双唇。我惊得弓起身子,他却抵着我,亲得更猛烈。那是掠夺,带着愤怒的意味,想要将我占有。 我咬住他的舌头,想要咬断它,可是他却扼制住我的脖子,我不得不松口,嘴里还留着他的血。我知道我打不过他,所以我干脆哭,边哭边打滚,像要不到糖的孩子。他皱着眉头,大约没想到我可以无赖到这程度,终于,他提起我的衣领,冷冷的说:“那几位当家,我会给他们一笔遣散费,够他们可以荣华富贵地过完下半辈子。” 我还是哭,他怒了:“卫甄,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让我斩了你的手,我就不怎么样!”我瞪着他。 李戎冷哼一声,“做梦!” 我接着哭,哭到嗓子都哑了,哭到将军府,哭到闺房里,哭个没完没了。李戎将我锁起来,不许我走,他这可恶的蛇妖竟然对我说:“才养的猫,都要锁上几天才会收敛住性子。那么,我要锁你多少天?” 我当时就骂:“我cao你祖宗!” 他气狠了,抬手就要我打我,可又忍住了。我瞪着他,“打死我算了…别指望我帮你生小蛇,别指望我跟妖怪苟合,老娘这辈子都不会如你愿!” 他转身就走,一把大锁就这样横在我门上。晚上他也不过来睡觉,只是将我一个人锁在这里,隔绝了一切,每天有不同的侍女来送饭,等轮到小倩的那天,我猛然摔碎了碗,拿着碎片横在她脖子上:“死丫头,带我出去,不然我杀了你!” 我是真有杀她的念头,可她却毫不畏惧我,“夫人要杀便杀,奴婢是不会带夫人离开的。” 我一听这话,干脆将碎片横在自己脖子上:“你不带我走,我就自杀,再赖到你身上!”她看都不看我一眼,用着和李戎一样的语气:“夫人别忘了,自己还有个爹。” 哦,是啊!我爹还在李戎手里! 我气得摔掉手里的碎片,摔掉桌上的饭菜,摔碎了一切能摔的东西。李戎后来知道了,竟然不给我吃饭,不吃就不吃!老娘就是饿死也不吃! 我的绝食行动终于引来了某些人。宁仪郡主回京城王府去了,来的是李非。他的到来,无非就是劝我跟李戎和好。可李戎跟我之间早已结下了大梁子,不是和好就能解决的,而非得你死我活! 李非劝我:“你都嫁给他了,还想怎么样?他是你的天,你总不能要把自个儿头上的天给捅破了吧!” “呸!狗|屁!”我骂道,“李戎不赔我几位伯伯的手,我就要杀他!” 李非听了这话,直摇头,“卫甄,你别弄错了,你几位伯伯是土匪,他们手上沾了多少无辜的人血,你知道吗?那些罪孽,够他们死一万次的了,李戎只斩他们的手,算是最轻的处罚。” 我一听这话,猛地一跺脚,拿起凳子就要砸李非:“你们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定我几位伯伯的罪!一大家子妖怪,还变成人样!可笑!愚蠢!” 李非听了这话,一脚踹掉我手里的凳子,他怒着指着我的鼻子:“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李戎愿意娶你?你以为他现在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是谁害的?我告诉你,就是你!” 我懵住了…傻愣地看着李非,他这样妖媚的男人生起气来也很吓人,他还要再骂,李戎却突然进来,将他带走。过了半晌,李戎重新进来,他看着我,闷声不语。 “我问你,为什么你五哥说,你现在这样子是我害的?难道你不是妖怪?” 他不理睬我,而是对侍女说上饭菜。我急得拉住他:“李非什么意思?”我一直问,一直问,终于他肯开口,却说得是:“吃饭吧,你瘦了。” 这种关头,他却说了这样的话。我霎时间没有再质问的力气,绝食的这几天早已耗空我的体力。侍女端着菜上来,李戎为我盛了一碗稀饭,“先吃些流食,垫垫胃。” 我捧着稀饭,慢慢喝着,泪水也流了下来:“死妖怪,别以为你这样对我,我会感激你!是你害我几位伯伯没有手的!” 他盛了碗饭,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将我的话都当做空气,一个人吃得悠哉。等我吃完稀饭时,他放下碗筷,给我盛了一小碗饭,又夹了些菜放在我碗里。我一个没忍住,‘哇’地一声哭了,等我哭累了,才开始吃那碗饭。 夕阳斜下,天边的红隐隐泛着黑,李戎背着光,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等你来月事了,我们再圆房。” 我抽回我的手,默然吃着饭。他又握住我的手,“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 我扭头瞪他:“什么事都是你做决定,你问我又有什么意思!就算我不答应,可你会按照我的意思来吗?” 他笑了,比他五哥还邪魅,“你知道就好。” 第14章 玉一双(上) 因为与李戎成亲的时候,我是盖着盖头的,所以我对李家的成员并不知晓。后来无意中,才从小倩口里得知,李戎的娘一共生了六个孩子,李戎是老小,除却他的五哥李非,其余的都是姐姐,而且各个都很美。 得,一家子都美,估计都是妖精!但事实上,只有李戎一个人是人首蛇身,而且这府上的人并不知道李戎的秘密,除却李非。我经常猜测为什么只有李戎一个人是人首蛇身,想了很多,比方说,也许李戎是捡来的,正好捡来了个妖怪。可有时看看李戎和李非,发现他俩还是有些像的。那一家子都是媚眼,不管男女,眼睛都是勾人的妖精! 一段时间后,我长了不少肉,个子也窜了不少。现在的我往李戎身边一站,已经到了他的肩,要是打起架来的话,我也不一定能输。可这些不过都是我的妄想,毕竟李戎是镇关大将军,驰骋沙场多年,有的是制敌经验。 横在我门上的锁并没有撤下来,但李戎开始允许我在府里走动,只是这都是在侍女的监视下才方可。我时常生闷气,找不到地方发泄。只要李戎一来找我,我就要和他吵,不跟他吵心里就不快活,渐渐的他发现我有这毛病,干脆任我骂,等我骂累了,他再狠狠地反击我,往往只有一句话,就能将我气个半死。丫就是一妖孽! 这日,他来找我,竟然大发善心地说:“今天我陪你回娘家。”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中根本不相信这话从李戎嘴里说出来。他说:“本来该三朝回门的,可你逃了。现在补救也来得及,我想你也想你爹了。” “你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 他冷冷地看着我,“那你是回还是不回?机会只有一次,我不想说第二遍。” “回!”死妖孽,就算你有阴谋诡计,我还是要回去。 李戎勾起唇角,“如此,甚好。” 好你个头!我心里暗骂着。小倩拿了一套华丽衣衫给我换上,是套浅红色的裙装,接着她又帮我梳头,贴头饰,抹胭脂。终于,我像了一回女人。妆镜前的我,焕然一新,鹅蛋脸娇俏的很,小倩惊讶地注视着我的变化,连我自己都很惊讶。 顶着这么一身行头出去见李戎,他见到我倒一点都不惊讶,也是,我这么一张脸跟他一比,那就花容失色了。坐进马车里,我不由得问他:“我那块玉呢?” 他抬眉看着我,“帮你收着了。” “还给我,我自己会收好。”我说,他却没有任何动作,我又说:“那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这你也要拿?” 终于,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那玉全身都缠着红线,将玉本来的面目遮去了。他将玉挂在我脖子上,说:“既然是你娘留给你的,就好好保管。” “不用你教!” 他不再与我说话,车厢了寂静下来。等到了寨子时,爹早已在门口等候,他一看见我,激动不已,我忍不住红了眼:“爹…” “好卫甄,不哭!”爹领着我们进去,他招呼了一会儿李戎后,就来寻我。我忙问:“爹,几位伯伯的手还好吗?” 爹摇头叹气:“作孽啊,手都没了…” 我捂着嘴,哭得很小声,爹抱住我,安慰着:“卫甄,这不是你错。其实,你几位伯伯也看得开,我们出来做土匪的时候,就早已把自己的性命看得轻了。” “爹…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逃跑,他们也不会被李戎斩了手!”说完,爹也哭了,我们抱在一起,像受惊的鹤,哭声却压抑得犹如低飞的雀。 几位伯伯都接受了李戎给的钱,回到自己的家乡颐养天年了。这寨子冷清的堪比冷宫,我漫步在寨子里,心里难受到了极点。曾经生活的地方却变成这般,曾经处处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如今再看不到笑容。 李戎从前方而来,他折了一朵桃花插到我发间,“吃过饭,我们就回去。” 我拽下头上的花,扔掉一边去:“为什么斩其他人的手,却不斩我爹的?” 他顿了会儿,“你爹是我岳父,岳父比父,我怎么可斩了父亲的手。” 我白了他一眼,他又说:“再说,我要是斩了你爹的手,你就更加不会帮我生小蛇,不是?”我一听这话,抬脚就要踢他,却被他拉进怀里,他像变戏法一样,手里竟然还有一朵桃花,他将花插入我发间,笑着摇头。 “我想在寨子里住一晚。” 他看着我,反问:“不逃跑?” 我冷笑,“就算我逃跑,你不依然能有本事把我追回来么!” “你知道就好。” 这时,侍女唤我们去吃饭,到了饭桌上,李戎拿出陈年老窖,和爹痛饮起来。我爹酒量素来大,就算喝光半坛子酒,也不见得会醉。可没料想李戎的酒量更大,两个人喝了两坛子酒,爹已经醉晕了,可李戎依然无事,除了脸红了。 我不由得瞪他,心里暗骂:妖怪就是妖怪,喝酒都比人厉害。李戎仿佛看穿我的心思一般,笑着摇头,轻轻凑到我耳边说:“我也醉了,你扶我回房吧,今晚我们睡一起。” 我猛然一惊,坚决否定:“不行!” 他站起来,对着侍女说:“扶老爷回房,好好照顾他。”侍女应是,扶着爹走了。就在这时,李戎忽然将我扛在肩上,我一阵悚然,大骂:“你发哪门子酒疯啊!” 他哈哈笑着,“不发疯,是去睡觉。” 我气得直挣扎,无意间,瞥见那些侍女低头偷笑。这死蛇妖要是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我极力挣扎,却是徒劳,他扛着我走过庑廊,我看得见天上的月亮,圆得可怕,和那晚一样。 第15章 玉一双(下) 李戎将我一路扛回房中,再轻轻放我下来,趁着他去关门的空当,我赶紧起身,可还没走两步他已经转身,再次将我压倒在床上。我心里怕极了,生怕他会趁着酒劲对我做什么。我急得大喊:“李戎,你说过等我月事来了,再圆房的!” 他认真地点头,“是,我不会碰你。”话刚说完,他已经吻上我的脸颊,接着又逮着我的嘴死亲。我就不懂了,亲嘴有什么好!不如去啃鸡腿! 他却极享受,很温柔地吻着我。我气得捶他,打他,可他都不介意,反而闷笑起来:“呵呵,上当了,上当了。” 我不解地问:“上什么当?” 他撑着双手,离我远些,却开始打量我的脸。“七岁的时候,我总是想着你的模样,而你那时还在你|娘的肚子里。我常问我娘,万一生出来的是男孩可怎么办。娘摇头,说不知道。可是你|娘却告诉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女的。”他顿了会儿,又说:“你|娘说,女孩都温柔美丽,乖巧无比,可是今天看看,你却完全相反。” 李戎摸到我胸前的玉,淡淡的说:“所以我上当了。” 我白了他一眼,“我都没见过我娘,我娘肯定跟你们家有仇,才怂恿你娶我!” 他点头,“是啊,你|娘恨死我们家的人了。” 我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为什么?” 他却不再说话,而是将头压在我胸上,沉稳地呼吸着。我一愣,骂道:“你想压死我啊!不知道压胸口,晚上会做噩梦啊!”话还没说完,李戎的手已经抚上我的嘴,“嘘——” 他在我胸口躺了一会儿,我煎熬无比,挣扎都是徒劳。这般,我索性就不挣扎,平静地闭着眼,听着他深深长长的呼吸。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李戎忽然起身,接着,我脚腕上一凉,惊得我直起身子。他脱掉了我的袜子,握住我的脚腕。 “我cao,你要干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对玉环,这玉环是相扣在一起的,“这是双玉,本来该送你做信物的,可没想到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他说着,解下其中的一个玉环,套在我脚腕上,那玉环仿佛有灵性一般,套在脚上就自动吻合了缺口,紧紧地锁住了我的脚踝。 “我的天,你想拿这个锁住我?”我反问他。 李戎自己也在脚踝上戴了另外一个玉环,笑着摇头:“这一双玉,就好像我们,永远都不会分离。除非,有一个死去,这玉便会自动碎裂。” 我瞪着他,冷冷地骂:“变态!跟你这种妖怪永远在一起,是煎熬!” 他微微一笑,拉我进怀,抱着我安稳地睡下了。今天的李戎很反常,肯定是醉酒的原因。我窝在他怀里,热得直淌汗,可下身碰到他的腿时,却一阵冰凉舒爽。趁着他熟睡,我干脆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拿他降温。 李戎身上有股清香,那种味道我喜欢的很,只可惜是他身上传来的,这倒让我有排斥心理。我忽然想到那日在万蛇谷的遭遇,不由得问他:“李戎,我问你,是不是我嫁给你以后,这世上所有的蛇都不会咬我、吃我了?” 他好像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这一夜,我就这么在他怀里睡着了。 翌日,我从梦中转醒,一睁眼却见李戎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又有侍女伺候他洗脸。我不屑地爬起来,自己动手洗脸、漱口,末了还对他说:“瞧你那贵公子的模样!” 他看了我一眼,转头对着侍女说:“红枣汤熬好了没?” “回将军,已经好了,正冷着呢。” “等会伺候夫人喝下去。”李戎说完就走,我一愣,朝他背影大喊:“喝红枣汤干嘛!”他顿下步子,侧身反问我:“你觉得呢?” 我知道,红枣是滋阴之物,他必然是想将我养得白白胖胖的,然后早点来月事,跟他苟合生小蛇。我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喝去吧!”话还未说完,他已经离去。 出发回将军府时,我很不舍得爹,左右死磨蹭不想走,李戎不耐烦干脆一把将我抱进马车里,就这样我和爹分开了。等到了将军府,却见外头候着一位少年,我从马车里下来,仔细瞧瞧那少年,竟然是梅如! 这丫穿得人模人样,一派玉树临风,他见到我不停地眨眼,凑上来说:“李夫人。”接着又对李戎行大礼,“李将军,在下是来投靠将军的。” 李戎冷眼看着他:“惊云楼那儿呢?” “将军想必也知道,惊云楼现今是我师兄姬远掌管了,而我与我师兄素来不合,我自然不想待在那惹人头疼的地方。”梅如顿了会儿,说了一句惊天话:“其实,在下来投靠将军,还是因为李夫人的原因,在下与李夫人虽相处短暂,却已经有了金兰之谊,感情甚好。” 我一听这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天晓得我和梅如之间有没有金兰之谊。 李戎听了这话,倒是出乎意料地点头:“若是这样,将军府欢迎你。” 梅如笑得像花儿一样,急忙凑到我身边,喊道:“卫甄妹妹!” “喊姐。”我说,“李将军是我夫君,你若喊我妹妹,那李将军岂不是成了你妹夫?”梅如一愣,没想到被我摆了一道,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也是。卫甄姐姐!” 我终于知道一个男人可以不要脸到什么程度。 第16章 玲珑谷(上) 自从梅如来到将军府后,这沉闷的地界霎时变得活跃起来,这丫没事就调戏府中的侍女,他天生就是个色胚,时常偷看女人洗澡,就连冷面美女小倩都没逃过他的魔掌。可惜的是,小倩并不简单,被偷看了一次,第二次她就反击,将一桶热水全数倒在梅如身上,那一刻,他像跳虫一样跳来跳去,全身的皮肤都烫红了。 梅如是怕了小倩,对她也退避三舍,他经常跟我抱怨:“这府上有两个女人我不能惹。”我看着他,等待下文。——“一个是小倩,一个就是你。” 我白了他一眼,“我才来府上的时候,也吃过小倩的暗亏。这女人毒的跟蝎子似的,敢在我饭菜里下毒!” “哦?她这么狠?”梅如啧啧嘴,“可惜哟,那么一副好身材好面孔,要是她温润的跟小白兔似的,我倒可以考虑考虑娶她回家,生生娃。” 一听到‘生娃’的字眼,我就打冷颤,李戎这厮天天逼我喝红枣汤,腻得我都想吐。梅如来了之后,李戎很少来找我,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却一个不少。 “卫甄,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李戎和你恩爱呢?”梅如问我。 我冷哼一声,“谁会跟他恩爱!” 梅如狐疑地看着我,“拜托!你可知道李戎的名声?名满天下的‘花六郎’,多少女人心目中的英雄啊,早几年别国的公主都主动示好,要嫁与他,可他谁都没看上。倒没想,竟然娶了你。”他顿了下,又说:“我估计他眼睛有问题,要不然就是有某种嗜好,才娶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我已经举起一块石头朝他砸去,梅如赶紧一跳,像猴子似的跑了,到庑廊拐弯处,正好与小倩装个满怀。那一碗红枣汤就这样泼了一地,小倩气得直瞪他:“没长眼啊!” 梅如干笑着,“抱歉啊,小倩姑娘。”说罢抬起步子,要溜走,却被小倩拉住衣领,“这样就想溜,知道我烧红枣汤有多辛苦吗?” 他摇头,小倩趁虚而入:“据说城东山下有不少枣树,你就替我摘下几麻袋的枣子,慰劳慰劳这府上的姐妹们。” 梅如一听这话,笑得灿烂无比:“小倩姑娘,我才来这里,并不是很熟悉,哪里知道城东有一座山啊!” 我一听这话,忽然来了兴致,被关在这里太久了,若是能与梅如一起出去,逛逛吃吃喝喝,岂不乐哉?正当梅如要委婉地拒绝小倩时,我赶紧走过去,打断他:“你不认识,我认识啊!梅如,走,我们俩去摘枣子去。” 我对他眨眨眼,梅如顿时就明白过来,他转身要跟我一起走。小倩却有些急,她快步拦在我们前面,对我颔首:“夫人,没有将军允许,夫人是不能离开将军府的。” 这女人纯粹就是要与我作对,我冷哼一声:“他只是没有允许我不能离开,却又没允许我离开啊,你听懂了没?” 小倩有些怔愣,脑子里还在思考我刚才的那句话,趁此我与梅如相携逃也似地躲了她。待跑到后院时,梅如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卫甄,真瞧不出你这张嘴这么能讲。” 我四处看看情形,回他:“跟李戎学的,他那一张嘴比我还厉害!”这会儿,并没有侍卫过来,我指着那堵院墙:“梅如,能带我飞过去吗?” “当然可以。”梅如说完,搂住我的腰,轻轻一跃便到了墙顶,再一跃便安然落地。外头是一条街,通往东边的集市。梅如问我:“咱们真去摘枣子?” “呸,摘什么枣子,咱们去吃喝玩乐!”我说着从腰间掏出一荷包的钱,“瞧,李戎每月都会给我好多钱,他天天把我关将军府里,这钱都没处花。” 梅如见到钱,眼睛都直了,“李将军待你真好,难道他真是有特殊嗜好?看上你这种…”他话还没说完,我已经一脚踹了过去,他痛得嗷嗷直叫,就这样我与他一路追一路打到了东大街。 这儿人山人海,货郎挑着担子四处走,满大街的小东小西,我从小就玩遍了,一点都没新意。梅如却是像个小孩子一样,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我终于忍不住问他:“我怎么感觉你像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怎么什么都要玩一遍!” 他丧着脸,假惺惺地说:“卫甄啊,我苦啊…小时候家里穷,长大了被师傅收为弟子,结果经常被大师姐和师兄欺负,等好不容易师傅死了,我还被我爹以前的仇家追杀…”我一听这话,没良心地大笑,“哈哈,梅如,你可以去演戏了!” 他挑挑眉:“这是真的。” 我还是笑,他白了我一眼,又扎到人堆里买东买西。等他玩腻了,我便滋生带他去赌坊的想法,可是这样的想法被那些骏马少年给破坏了,也不知道李戎发哪门子疯,竟然要肃清街道。那些个在大街上的游人一个个都不满,可却碍于骏马少年手中的鞭子。 我拉着梅如躲到一个巷子里,“不能让他们发现了,不然我们就得被逮回去。” “卫甄,我其实挺想问你,为什么我觉得你跟李将军之间怪异的很呢?”梅如靠在墙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吸着草根部的汁液。 我学着他先前的模样,“梅如,我苦啊…”话才说到这里,梅如已经扯了一把草扔向我,他鄙视我:“卫甄,你可以闭嘴了。”我嘿嘿一笑,问他:“你师父都教你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却指着巷尾的路:“这边通向玲珑谷,带你去瞧瞧?” 我一愣,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关东有一个玲珑谷呢!他像知晓我心中的话一般,神秘地笑着:“我师父在世的时候就在那儿隐居,世人都不知道那儿。”说着他带我走出巷子,到了一条店铺前,他租了一匹马,我们两人共骑一匹马飞快地朝玲珑谷赶去。 路上他跟我说他师父,原来他师父就是赫赫有名的——‘玲珑子’。最奇妙的是,这玲珑子是个女人,擅长使毒,武功一流,聪明绝顶,精通棋艺与星象。听梅如说,我还没出生的时候,燕国那时爆发了一场可怕的内战,而这内战之前,玲珑子就曾占卜过,她分析今后的燕国会一分为三。果不其然,如今的燕国真的是三大势力当道。 第17章 玲珑谷(下) 马儿疾奔,约莫一个时辰后,我们到了一处山洞。梅如将马儿栓在山洞外面,我一看那山洞黑漆漆一片,不由得问:“难不成玲珑谷在这里?” “这只是一个密道,师父在世时,散步谣言,说这洞有蟒蛇妖,所以玲珑谷一直没被人发现。” 我一听蟒蛇妖,不由得打冷颤,要是梅如晓得李戎就是蛇妖的话,他会怎么样呢?现在想想真是奇妙,我竟然会嫁给一个蛇妖,而且还这么稀里糊涂地跟他过起日子来。但是想起李非那番话,说什么李戎现在这样是我害的,我就时常怀疑,为什么李戎非要娶我呢?可惜,李戎从来不会告诉我答案。 我甩甩头,抛开那些念想。梅如折断了一根树枝,上面裹着易燃物,充当火把。他带我走进山洞里,盈盈火光下,我看见这山洞凹凸不平的的石壁泛着漆黑幽冷的光。前方是黑茫茫一片,脚下的泥土松软无比,好像再用力一些,就会陷下去,空气里还漂浮着酸腐的味道。我不由得抓紧了梅如的衣袖,他回头问我:“你怕?” “开玩笑!我会怕吗!”我松开他,强硬地说道。可是心里却是真有些怕,这么黑不隆冬的地方,谁知道会不会真有蟒蛇妖啊!梅如忽然握住我的手,很不屑地说:“怕就怕呗,有啥好丢脸的。”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好些,跟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才见到光亮,他对我说:“先把眼睛蒙住,不然白光刺了眼,可是会瞎的。”待到了洞口,我照着他的话,蒙住自己的眼睛,等适应了外头的光时,才松开手。可这一松手,却是愣住了。 人间仙境大约便是这般。青葱翠竹,高山流水,白雾环绕住山峰,留下隐隐的清冷。我不由得笑了,感叹道:“原来玲珑谷这样美!” “美是美,就是机关太多,你跟着我走,小心踩到机关。”梅如说着已经朝前走,我跟上他,走着他踩过的地方,要是被机关害死,那可就亏了。走到山谷里时,忽然听到一声嘶吼,我吓得一纵,梅如赶紧拉着我蹲下来,藏在人高的草丛里。 “怎么回事?”我问他。 他捂住我的嘴,示意我噤声。就在这时,地上微微有震动,接着就是万马奔腾般的蹄声,梅如扒拉开草丛缝,看见不远处一群狮虎兽随着前方一匹人马奔跑,嚎叫。我惊得目瞪口呆,他却紧握拳头,大骂:“cao,这地方他都不放过!” 那领在众狮虎兽前面的人就是姬远,姬七鬼。他像乘风一般自在,那群狮虎兽仿佛都成了跟在他身后舞蹈的乖顺动物,只是亲眼看了,才知道这个场面有多么壮观。 “你师兄为什么能训练狮虎兽?”我问他。 梅如啐了一口,“这狮虎兽本是我师父用狮子和老虎杂|交出来的动物,狮虎兽暴躁无比,我师父却驯化了他们。这七鬼从我师父那儿学得这本领,便大肆驯化狮虎兽,为的就是在战场上利用狮虎兽的威猛来击敌!” 听到这里,我才想到,姬远是丞相的独子,而丞相又是燕国三大势力中的一个,难怪姬远要驯化这些狮虎兽,怕是有朝一日,巨大的战争会席卷而来。 我与梅如谨慎地藏好,却还是被姬远发现了。顷刻间,他一声令下,那些狮虎兽疾奔而来,重重围住我们,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狮虎兽就已经叼起我的衣领,哗啦一下,我被提出草丛,恶臭袭来。 “救命——,救命——” 姬远一听是我的声音,立刻下了令,那些狮虎兽退了开来,而叼着我的狮虎兽却将我送到他跟前。姬远扶起地上的我,“李夫人,怎么来这儿了?” 我晃过神来,定定地瞧着他,好一会儿哇地一声哭了,“不带这么吓人的!呜呜…我要叫我爹灭了你…” 姬远不由得笑了,问:“叫你爹灭我?为什么不叫李将军呢?” 我瞪了他一眼,不语。他朝着远方喊道:“师弟,你出来吧——”话音落,草丛里就一阵耸动,接着梅如站了起来,朝这里走,一副吊儿郎当,唯我是人的表情:“师兄,别来无恙啊!” 姬远笑着问:“我倒是好。听说你投靠了李将军门下?” 梅如耸耸肩,“没办法,人各有路,我不适合跟着惊云楼。杀人放火,投毒害人的事我干不出来。” 姬远微微一顿,眸中稍有凌厉:“惊云楼何从做过这些,你说话倒是注意些。既然投到李将军门下,你可要尽心尽力,也算为自己博一个功名出来。” 梅如冷哼一声,他拉着我的手说:“既然玲珑谷师兄用了,那我日后就不来了,我现在带李夫人回去。” 姬远却是拉住我的另只手,“这么急做什么,不如带她在这里好好玩一玩,我今日不过是来训练狮虎兽,并不是要占用这里。师父留下的遗物,我怎可妄自占了去?” “得了吧,收起你那套调调。师父的东西,你占得少了?”梅如说着用力拉了我一下,可姬远也不松手,我就好像浮萍,东一下西一下。终于,我不耐烦地甩开两人,走远了些,“要吵你们两个人自己吵,别拉着我!” 梅如白了姬远一眼,朝我走来,我们正要往回走,却听姬远大喊:“小心——” 哗啦一下,我与梅如落到一个洞穴里,那里满是水,我又不会游泳,只能死死抱住梅如。这水是温的,虽不冷,却也灌得我五脏六腑难受。梅如施展武功,哗得一下跳出水里。我还挂在他身上,他推开我,大骂:“卫甄,我跟着你就没好事!” 我咳嗽起来,身子被一道力扶起来,扭头一看是姬远。他温文而笑:“怪师弟不小心,才连累你掉入泉中。” 我赶紧离他几步远,甩干身上的水:“别,我日后都不想见到你。” 梅如也有同感,当下就拉着我离开玲珑谷,可姬远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直到我消失。我跟梅如走出山洞,骑马跑了一段距离,待进城时,就被出来巡逻的骏马少年给拿下了。他们把我送到李戎的军营处,于是,那死蛇妖瞪着我的眼睛跟瞪着兔腿似的,恨不得一口把我吃了,只因我与梅如湿淋淋地站在一块儿,给人无限遐想,比方说——偷|情未遂。 第18章 文公主(上) 再回首时,梅如已经溜之大吉,我抬起步子也打算走,可没走两步,就被李戎拉了过去。他一手按在我肩上,猛然一阵生疼,我扭头骂:“我cao,你不能轻点啊!”低眉时,却发现自己肩上有一个伤口,大约是划到了哪里,当时并没注意。 李戎将我带进他的帐篷里,这儿虽是营寨,却也瞥得见奢华。特别是那几个侍女个个长得水灵,难怪他这几日都不会将军府,这么个好地界,换做是我都不愿回去。他把我领到屏风后面,翻过一个木箱子,里头全是伤药。 “衣服脱了。”猛不丁,他对我说。 我一惊,直摇头:“不可能…”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将我扛在肩上,扯得我伤口疼。我龇牙咧嘴地痛呼,他冷笑着问:“现在知道疼了?” “当我和你一样是妖怪啊!我是人,当然知道疼!”我反击着,他并未理睬我,而是对外面的侍女吩咐:“送热水到浴桶。” 侍女们应是,不一会儿,就有一排侍女提着水桶,将屏风后面的浴桶灌满。我看明白了,忙说:“我自己会洗澡,你放我下来。” “嗯。”出乎意料地,他竟然答应了。我一阵窃喜,可下一刻我才明白,这丫就是一妖孽。他扒掉我身上的衣服,我惊得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可惜,并没有人理睬我,朝屏风外看去,那些侍女都退下了。我急得转身拍打在他背后,可他却丝毫不动,半晌他猛然将我丢到水里,溅出一个大浪花。我猛地站起来,他却一手按在我头上,将我按在水里。我感到不能呼吸,耳朵却能听到他的话。 “卫甄,你长能耐了,能避开我的眼线逃出去!” 我觉得我要死了,先前在玲珑谷就落了水,胃里还有不少水,现在又被按在这水里,这滋味,我不愿再尝第四遍。最后一刻,我使出全身力气挣扎,因动作猛了,伤口裂开的更大,温水里渐渐被染红。我终于知道,这是多么的疼。 这时,李戎忽然松开按在我头上的手,他将我拉出水面,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猛然间,又吐出积压在胃里的水。李戎嫌恶地避开到一边,等我吐完了,才拿起伤药。他按住我的肩膀,不允许我乱动,将那伤药撒到我肩上。 一开始是冰冰凉凉,可越往后越火热,直到烫得我尖叫时,我终于忍不住开骂:“李戎,你肯定是故意拿这种药祸害我的,对不对?” 他按住我,冷然三个字:“不许动。” 我忍不住哭了,哽咽着:“真的好痛!” 他扭过我脸,不让我看伤口,“不想着疼,就不会痛。” 我趴在水桶上,伤口的那只胳膊还在他手里抓着。他手凉的很,偶尔按到伤口处时,是一阵冰凉的爽快。可他很快就拿走了手,我忍不住拿起他另一只手放在我伤口上,支支吾吾地说:“就…这样…别,拿走…” 他果真没有挪开手,我们俩静默无言,艳阳下,空气里都浮着淡淡的青草味,以及他身上淡淡的香。我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睡着了。这一觉很甜美,并无梦,但隐隐间我能感觉到有人将我抱起,有人为我擦干头发,接着却再也感觉不到什么了。 待我转醒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了,我睁眼看着这里,好像还在帐篷里。外头有男人的谈话声传来,我竖起耳朵仔细听。 “将军,乌孙国边境最近有异常,怕是那儿已聚集了精兵。” “乌孙国向来好战,你们加倍防范。” “是。——将军,若是乌孙国真进犯我大燕,我们该怎么办?是战还是?” “若到了那刻,姬家以及皇上都会要我去平定,这段时间,你们多招些壮丁,那些流民中身强体壮地招进来,好好训练一番,也可成猛锐。” “是。” 谈话声没了,这儿又静了下来。不一会儿,我听到一阵脚步声,大约是李戎朝这儿走来。我赶紧闭上眼,继续装睡。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我身边,一股清香随之而来。果然是李戎,我翻了个身子背对他。许久,他都没有声响,我悄悄回头望过去,却见他坐在烛灯下读书,他的脸被映红了,瘦尖的下巴勾勒出来的线条十分迷惑人。 “看够了没?”猛不丁,李戎看向我。 我赶紧闭上眼,继续装睡,到了后来,我是真睡着了。 翌日,肩膀上的伤已经好了些,是那药的功效。李戎拿小瓷瓶装了药给我,吩咐着:“记得换药,别野得跟猴子一样,小心伤口裂开。” 我瞪了他一眼,心里暗骂:你全家都是猴子。我身上穿着是他的衣服,又长又大,乍一看可真滑稽。昨天的衣服早已碎了,落水时头上的钗子花黄都掉了,连那一袋钱也没了。我挺可惜那袋钱的。 “这段时间我不回府,要扎寨。等会叫侍卫送你回去。”他拿了一根绳带,要我把头发绑好。我接过来绑头发,问他:“是不是要打仗了?” “快了,到时若真打起来,我会提前送你去京城。” “不去。”要我离开这里,简直就是做梦,再说去了京城,这不等于去了妖精老巢吗!我才没那么傻呢。 这时,帐篷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接着便是女子扯尖了嗓子的叫唤:“我要见你们将军!”我看向李戎,却见他抬起步子出去了,我悄悄走到帐篷口,掀开帘子偷看。 外头立着一个女子,她头上戴着斗笠,斗笠下围了一圈面纱,遮去了她的面容。李戎对她行礼,唤道:“文公主。” 女子朝他还礼,接着问:“李非呢?” “五哥自有他的去路,末将岂会知晓。”李戎对她说话,没有丝毫恭敬意味,但却客气。我看着那女子,一身华丽的衣衫,又听李戎唤她‘文公主’,难道是个公主? 那个文公主听了李戎的回话后,身子微微发抖,大约是气的。可转瞬,我才明白她是哭了。我不由得好奇了,为什么她要哭。李戎这丫也不管她哭不哭,只对着她身后的侍卫说:“你们私自带公主出宫,可知罪?” 侍卫们跪拜下来,各个垂首不语,像是明白自己犯了死罪一样。文公主摘掉斗笠,阳光下,那样绝世而独立的女子像光华一样,震慑人心,让人不敢直视她。她一双眸子里蕴满了泪水,实在我见犹怜。 好美的人儿!我不由得暗叹。 “不让我见李非,我是不会回宫的。” 第19章 文公主(下) 文公主倔强的一句话,让众人犯了难。此时,李戎说出了一句话:“既然公主想要见五哥,那就只有去末将府上等候,如果五哥来了,公主自然可以见到他。”说着,他转身对侍卫吩咐:“送公主与夫人回府。” 就这样,我被李戎安排与文公主同车回将军府。一路的辚辚声,成了唯一的声响,她无比沉默,端庄地坐在那儿,像供人祭拜的仙像。我偷偷地打量她,见她柳眉杏眼,朱唇白肤,特别是一双眸子,水汪汪的。 她为什么要见李非?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她带来的侍卫将府门口肃清了,接着又搀扶她进去,等众人都散了去,我才进府。梅如从远处跑来,指着文公主问我:“这漂亮姑娘是谁啊?” “好像是公主。”我说着,文公主的身影已经走远。 “看她这么熟门熟路,好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啊,难道这位公主跟李将军有什么…”他对我比划一个奸|情的动作。我白了他一眼,“当谁都跟你一样猥琐啊。” 梅如撅撅嘴:“我这么潇洒倜傥,怎么会是猥琐。——对了,昨天咱俩去营寨的时候,李将军看我的眼神,好像要杀了我一样,看来他对你用情不浅嘛。”他话还没说完,我已经一脚踹了过去,“无聊。” 临晚的时候,我在小倩的威逼下喝光了红枣汤,正准备歇着,却听见外头一阵骚乱。好几个侍女在庑廊里跑来跑去,我揪住其中一个问:“怎么了?这么慌慌张张!” “回夫人,公主对晚膳不满,奴婢们只好请望江楼的大厨来掌勺。”那侍女说完就走了。我纳闷地看着乱作一团的女人们,真不愧是皇家子弟,架子大成这样。 趁着小倩去送碗的当口,我溜进厨房,看到里面一排侍女洗菜、切菜,而锅灶前立着一个粗壮的汉子,想必就是望江楼的大厨。我走到他跟前,他头也不看我直接说:“胡椒粉。” 我拿着胡椒粉给他,他又说:“八角切成两半。” 敢情他是拿我当侍女了,我倒也不恼,顺从地拿着刀切八角。等我助他烧好十几盘菜的时候,他才发现我并不是侍女,急忙跪拜下来:“奴才该死。” 我摆摆手,学着李戎他|娘——宁仪公主的举止,道:“咱们不兴那一套,再说了,把公主伺候好了,也是我的职责。” 大厨讪讪地点头,我凑到他跟前,小声地问:“能收我为徒吗?其实我对吃有很大的兴趣,不如教教我?” “夫人要学,奴才自会倾囊相教,收徒真是不敢当。” 别看这厨子长得粗壮,没想到说起话来文邹邹的,一点也不像个下人。想来也是,望江楼是牡丹江一带最有名的客店,美食佳肴自然一等一的好,那这厨子想必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由此,我便下定决心要跟着大厨学烧菜。 折腾了一夜的将军府,到了次日显得萎靡至极,当然除了我和梅如。一大早,我就跟梅如坐在花园里散步,练玲珑子独家一套女拳。梅如对着我的动作指指点点:“得,你别练女拳了,你瞧瞧你生猛地跟男人似的,真不知道李将军是怎么忍受你的!” “娘的!”我猛地抽出剑,朝他刺去,被他轻松躲过。我追着他满院子跑,浑然不觉庑廊上文公主那道灼热的目光,隐约间似乎听到她在说——“这样的女人也配做花六郎的妻子吗?” 我顿住步子,扔掉剑,朝她走过去,她一愣,旋即板着脸:“你想干什么?” “我cao,你当老娘耳朵是聋的?你以为老娘想要嫁给李戎?是他求着老娘嫁给他的,好不好?” 文公主错愕地看着我,被我漫天脏话给震慑住了。下一刻,她就恢复过来,扬起下巴睥睨着我:“可笑,花六郎连倾国美人都看不上,怎么会求着要娶你。还有,你既身为女子,怎么不懂自重?脏字岂是一个女子随口就出的吗?” 我站到庑廊里,这样就与她平视,我又站到庑廊的栏杆上,一下子比她高出许多,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呵呵,可不是吗,谁晓得花六郎是哪根筋搭错了,就看上我这么一号女人呢。对了,你喜欢李非吧?” 果不其然,她红了脸,往后退一步。我坏笑,又说:“李非肯定不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她眼睛露出倔强。 “因为你太正经了,你不知道他们姓李的一家子都是怪胎吗?喜欢人的口味与众不同吗?告诉你,李非喜欢老女人,因为他缺少母爱,如果你早生个二十年,没准李非就喜欢你。”我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她红了眼,望向我身后。 我顺着她目光看去,却见李戎与李非站在我身后,梅如藏在树后面偷笑。李戎面色寒冷,李非邪魅地勾起唇角,这俩妖孽搞到一块去了,真是让我心脏承受不住。我赶紧跳下来,四处看看,“呵呵,今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说完我就走,还没走多远,李戎已经提拉住我衣领,将我带走。 临走之前,我还听到文公主苦情地问:“李非,她说的是真的吗?我若早生二十年,你就会喜欢我?” 李非的话还没听到,我已经被李戎携着走远了。回到闺房,他冷着脸看我:“我们一大家子都是怪胎?” “谁说的?”我反问他。 他忽然笑了,一手按在我头上,“你说的。” 我摇头,坚决否认:“我没说。” “那是公主。”他转了话题。 “我知道。”我眼中的流露出不屑,他没说话,按在我头上的手也不挪走,终于我忍不住了,“我cao,不就是个公主吗!你瞧她那副林黛玉样儿,我就是看不惯,来的第一天晚上就折腾了大家,她要是不招惹我,我们也就井水不犯河水了。可偏偏她要说,我这种女人配不上你,我就火了…” 越说到后面,我声音越低,李戎的脸色稍有缓和,忽然问我:“那你觉得我们相配吗?” “这不是重点吧!”我不由得问,真不知这丫是什么思维。 他挑眉,等待我的答案,按在我头上的手还用了劲,像是在警告我一样。我皱着眉头,大喊:“不相配!跟你这种人在一起是煎熬!” 他定定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等我要改口时,他已经笑了:“我也觉得。”说着松开手,我呼出一口气,可下一刻他又说:“你这种野丫头的确配不上我。” 我猛地一转身,朝他离开的背影骂道:“李戎,你不如去死!” 第20章 战前线(上) 李非之所以会来将军府,好像是李戎专程找他并且强迫他来的。之后,李戎就回营寨了,去忙他的国家大事。那位文公主比我想象的要顽强,即便被我当众羞辱也不离开将军府,她逮着机会就跟李非亲近,我与梅如时常能看到他们俩的身影。 “真不知李非有什么好,竟让公主这么痴情地喜欢他。”我嗑着瓜子,地上一摊壳儿,梅如则拿着荷叶遮住脸,闭目养神中。已经是夏末了,可天气依然很热,府中几株晚开的莲花显得异常娇艳。细细数来,我嫁给李戎已经有两个月了,心里对于他是蛇妖的事儿,竟没有最初那么介怀。 梅如拿开荷叶,反问我:“别说公主了,我一直很怀疑,不知道李将军怎么会看上你。” “他根本就不是看上我。梅如,我觉得李戎娶我,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我说。 “哈哈,还目的,估计是‘难言之隐’,非得娶你不可。”他算是调侃我,却说得有理,只不过损我的意味更浓。 正当我与梅如聊着时,李非走了过来,拿起我手中的瓜子吃起来:“弟妹,好闲情啊。” 我一个冷颤,赶紧躲到一边去:“你不陪你的公主了?” “不是我的公主,是大燕的公主。”李非笑着说道,一双眼睛细细弯弯,里头都不知道藏了什么。再朝远处瞧去,文公主立在假山旁的亭子里,与荷塘下的荷花相映,落寞得让人忍不住再看一眼。 我扭头问李非:“以前听说乌孙国向我国求婚,好像对象就是这个文公主吧?” 他点头:“不过皇上并没有允诺这桩婚事,皇上只有女儿,乌孙进献乌孙国公主时,就嫁给了皇上,成了妃子。” “为什么皇上没有儿子?”我不由得问。 梅如插话进来:“皇宫里的那点事儿你还不知道?估计是女人们斗来斗去的原因。” 我点点头,首肯了这句话。李非却含笑不语,我又问他:“如果乌孙跟燕国打仗,关东这一带是不是要受到影响?” “岂止是影响,关东处边疆,乌孙国第一个攻打的就是这里。”李非一句话将我引入沉思,如果战争打到这儿的话,我爹自然是要受影响,李戎说过到时会送我去京城,那爹该怎么办呢? “梅兄弟,既然投靠了我六弟,为何不去军营里呢?留在这府上有何好?”李非问梅如。 “呵呵,留在这府上有点好,吃喝玩乐,一点都不用愁。”梅如顿了会儿,又说:“想来李兄也知道,如今燕国三大势力,一方是我师兄,一方是李将军,我与师兄的关系,想来李将军也会忌惮的。” 我一听这话,愣住了,急忙问:“三大势力里有你们家?” 李非笑着点头,“我爹乃广平王。” 哦,天,我怎么给忘了李戎爹是广平王呢!本来广平王是他外公,但他外公一生无子,只好把王位传给女婿,也就是李戎的爹。燕国三大势力,皇帝,姬丞相,还有一个就是广平王了! 这么说来,李戎真是显赫无比,我倒是更怀疑了,他这样的条件为什么非得娶我,上次李非还说李戎人首蛇身的模样是我害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正欲开口问,文公主却是走来,拉住李非:“李郎,你真的不和我去京城吗?” 李非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笑着回答:“公主是万金之躯,在下实在不配与公主并行。”文公主别过头去,晶莹的泪水落了下来,梅如拉着我离开,可到了拐弯处又躲起来偷看。只见文公主扑到李非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那一双玉手都揪红了,像要滴血似的。 “李非,我从小就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公主…” “不要喊我公主,喊我德文…” 这样的画面,真是酸情至极,我问梅如:“公主那么好看,又这么痴情,为什么李非不喜欢她?” 梅如摇头叹道:“怎么会是不喜欢她?你难道没瞧出李非看公主的眼神不一样吗?” 我懵了,急忙问:“哪里不一样?” 梅如狡猾地笑起来:“这种事你问我?不如去问李将军好了。” 我瞪了他一眼,心里明白他在损我。不过,我的确是要去找李戎一趟,心里有太多疑问,这一次非得找他问清楚! 过了中午,我打算一人去找李戎,身后却跟着好几个少年,都是李戎派来看着我的。我骑在马上,闷闷不乐,琢磨着哪一天一定逃离李戎这厮,到时跟着爹逍遥天下去! 到了营寨时,李戎并不在帐篷里,我一路寻到了练兵场才瞧见了他。他站在观台上,一身戎装,英姿飒爽,这样的美少年即便是和战争挂钩,依然可以夺人魂。观台下的士兵,整齐有素地操练着阵型。 我偷偷看着他们,这可比爹以前带的那帮土匪有气势多了。过了一会儿,李戎发现了我,他下了观台,冷然问:“你来干什么?” “问你点儿事。”我笑着说。 他看了我一会儿,直接泼了我一盆冷水:“无可奉告。” 我大叫:“我还没问呢!” 他朝帐篷走去,并不理睬我,我狗腿似的跟上去,“你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五哥说你这样子是我害的?” 一路都不理我,等走到帐篷时,我才惊慌失措,想逃都逃不掉。他一把搂我进怀,嘴唇贴在我耳朵边:“想知道答案?” 我被他呵出来的热气弄得痒痒的,“你别抱着我。”他听了,搂我更紧,那嘴唇跟蛇一样游过我的耳廓。 “我cao,你就不能正经下,回答我的问题?”我抬腿欲踢他,却被他夹住了腿,他说:“你再动一下,我就变成蛇身,缠住你。” 我一听这话,果然吓得不敢乱动,可嘴里还是不快活地骂:“是蛇妖了不起啊?像你这种不正常的妖怪,还混迹在人类中,真是无…” 一句‘无耻’还没说完,他已经封住我的唇,逮着我死亲。我急得挣扎,他却箍得我不得动弹,等他亲够了,我趁机踹了他一脚,“无耻!” 话刚落音,帘外响起一个浑厚的男声:“将军,乌孙进犯我大燕,前线是战还是不战?”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5915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5915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