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沉沙》 第1章 叫你老公来 “打死她,打死他们!就该当场打死这对母子!” 急救室门前的走廊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徐白和年仅七岁的儿子被好几个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一时半会那是谁拦都拦不住。 她双手撑地,把孩子弓在胸前紧紧抱住,每一拳每一脚都实打实的落在她身上。直到警察同志终于在医院走廊上控制住混乱的场面,她才狼狈地搀起孩子站起来。 小男孩满眼通红,嘴唇咬出斑斑鲜血,像是藏了万千委屈无法诉说。他叫杨起锋,一年级。躺在急救室床上昏迷不醒的受害人叫陆晨,四年级。 不该有交集的两个男孩究竟为什么会牵扯到一起?最后竟还酿出了一场惨烈的悲剧? 简直难以置信。 杨起峰有语言缺陷,很多人一口一个‘小哑巴’的叫他,可即便如此,他也从不闹事,顶多就是不太合群。徐白接到警察的电话赶到医院时,看到急救室的病床上一个面容清秀的十岁男孩因为头部撞击进入深度昏迷状态,情况相当严重,医生说虽然度过了危险期,但醒来的几率却不太乐观。警察告诉她,据目击者口供,陆晨的不幸和杨起峰有关。 徐白难以消化,但也理解陆晨父母的愤怒。 对于受害家庭来说,原本关于幸福的拼图突然碎得满地都是。 所以被打,被骂,徐白都没有反抗。 陆晨的母亲悲伤得连连嚎叫,陆晨的父亲更是怒指着徐白,嘴角不停地抽搐地说:“畜生!看你是女人我不想打死你!马上把你老公叫来!” 徐白的心不免抽了抽。 她哪有什么老公? 抚养峰峰的这三年来,一个人扛过所有艰难的日子,又得照顾孩子又得想办法赚钱,她自认活得比很多人更拼命。 可就在今天,在别人口中她突然沦为了畜生、败类,一个没有能力管教孩子的失败母亲! 面对千夫所指,一切情绪都被尽力掩埋。徐白按着儿子的头噗通一下跪在那对父母面前,深深把头低下。此刻任何话都是苍白的,她沉默安静,头低得快要碰到地面上光洁的瓷砖。 谁知锋锋卯一股蛮力立刻就倔强站起来。 徐白没来得及再去拉锋锋,‘轰’的一下,她一侧耳朵短暂失聪。 “你自己看看,这小坏种哪里有一点教养!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孩子?啊?你怎么当人妈的?直接死掉算了!”陆晨妈用又粗又结实的鞋跟往她耳朵上用力一踹,想再踹时被民警用力抱住。 站在身边的峰峰愤怒的盯着那个踢她的人,稚嫩的脸上露出野兽一般的危险。 徐白忙将锋锋搂在怀里说:“如果真是峰峰犯的错,我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陆晨妈一听,涨红的脸像个烧烫的火球,鼻孔剧烈地收缩,悲愤至极地嘶吼:“交代?你要给我什么交代!啊?我告诉你!我要我儿子马上醒过来!你能吗?你能吗!” 显然这对夫妻和不停赶来的亲戚们已然怒火中烧。走廊里围观的人群也多到了挨山塞海的地步。 满身剧痛的徐白,在一个个黑漆漆脑袋的夹缝中突然看见双熟悉的眼。 平实中难掩犀利,锐刺刺的,看着很怕人。 当她想看清楚一些,影儿都没了。 后来她被带到局里,询案的警察来之前,她悄悄捧起儿子的脸问:“真是你干的?” 杨起锋乌溜溜的眼珠一动不动,他看了她一会后,桀骜的扭过头。 面对他这种不知错的态度,徐白一气之下抬手给他一巴掌。 峰峰捂着红肿的脸,他的眼神很平静,没被她打哭。 紧跟着他突然脱掉了校服,背过身来。 徐白瞪大眼睛。 校服之下竟内有乾坤。 峰峰的后背好几块青紫的印记,简直触目惊心。 她立刻握住沈起锋的肩膀,把他拉了个转,着急地摇晃他的肩问:“怎么回事?谁干的?” 锋锋不说话,但他双目通红,黑亮的眼珠却一动不动,瞧着就特别让人心碎。 这时候问案的民警进来,她把峰峰后背有伤的事情告诉他。民警看后皱起了眉头,大概也觉得事情可能不简单。 他很耐心的询问峰峰:“在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你?” 峰峰摇头。 “不要怕,告诉叔叔,是不是陆晨之前有打你,所以放学后才在校外的小弄堂里推了他一把,导致他头部撞击。” 峰峰还是摇头。 民警想了想,拿来纸笔递给锋锋,让他写字或者画画,把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 峰峰接过纸笔,犹豫了很久才在白纸上写了几个丑陋又歪斜的字:人是我推的,他没打我。我后背的伤是小姨打我留下的。 言简意骇,条例清晰。 徐白却目瞪口呆。 “谁是你小姨?”民警皱起眉头。 这时候峰峰不说话,眼神转向徐白,细小的手指也慢慢对着她抬起。 徐白心惊肉跳,盯着孩子眼里泛出泪花儿来。 三年前,她二十四岁,大学毕业后顺利进入国企,前途本该一片光明。 可是就在七月十三号那天,爸妈去姐夫家串门。姐夫家里煤气突然爆炸。她姐,姐夫,父母,还有姐夫的父母都不幸在这场意外里丧生。好好的聚会顷刻间变成他们的坟墓。 当时四岁的锋锋正在幼儿园上小班,侥幸逃过一劫。 出事后,徐白看着孩子可怜,毅然丢掉金饭碗,担负起抚养峰峰的重任。 所以在外人面前,锋锋有妈,这个妈就是徐白! 也许是亲生父母的离世让四岁的峰峰遭遇巨大的心理打击,又也许是后来一次高烧引起的,总之大姐走后峰峰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徐白带他跑便了全国大小儿童医院,得到的结果都不尽人意,为此本就不多的存款也花得所剩无几。 可今天,峰峰为什么要像只没良心的白眼狼,不仅戳穿她是他小姨,更甚至撒谎说她虐待他? 她气得发抖,不自觉地又扬手,恨不得甩他一巴掌,可手停在半空中一会儿就硬生生又收回来。 民警见状一把将孩子拉到他身边,立刻通过系统查到她和峰峰是并非母子后严厉质问她为什么冒充孩子的妈? 徐白突然就百口莫辩了。 据老师说,陆晨成绩优秀,在学校不仅非常出色,还是班干部,同学对陆晨的评价都很好,也从来没人听说陆晨和杨起峰有什么过节和交集。 在这起事件里,表面上看起来峰峰导致陆晨头部受创没有隐情可言。 徐白瘫坐在局里冰凉的椅子上,用力地捏住衣角。 几天后,律师说:“你不是孩子的母亲,且抚养他的三年来很可能有虐待行为,加上你对孩子的教育似乎没有到位,这才让这么小的孩子就发生严重的行为过失。已经不适合留在你身边,按照规定,应该交给政|府收容教养。” 徐白惊呆了:“按照别的案例孩子这么小是可以继续留下家人身边的。” “抱歉,就目前来说孩子很难继续交给你教育和抚养。当然,陆晨父母那边也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我没有虐待他。没有!” “你得清楚杨起峰已经认罪和指正,目前找不到他说谎的动机。所以如果你真想把孩子接回身边教育,你需要组件一个完整的家庭,你的丈夫要有一定教育孩子的能力和经济实力,但这个方法我不建议你实行,你可以当成玩笑话听。现在先安抚好受害者家属才是你应该做的。不管公了还是私了你都必须给予他们一定的经济补偿,如果陆晨一直不醒来,后续的治疗数目不会太小,你还是快想办法筹钱吧,那可是无底洞啊。” 徐白听后无力地合上眼,一时半会要上哪去筹那么多钱? 可站在对方立场来说,陆晨是那么优秀的孩子,再多钱也抵不上他受的伤害。 人生的山穷水尽,真的说来就来。 她冰凉的手搁置正在大腿上轻轻地搓着,丝毫没意识到有个男人已经站在她身后。 直到一句“钱我来给。”横空出世。 她扭头看见人的一刹那,心口悉数涌上数不清的震惊和那些腐朽的旧时光。 第2章 搬我那住 装修色调怀旧的复式楼里,陆鲲静幽幽坐在海黄椅上,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一块被手磨到发亮的玉。这块玉跟随他多年,是他爷爷的物件,从上大学时它就和陆鲲形影不离。 好半天他才抬了下眼皮子:“三年而已,就不认得了?” 她摇头。 一个让她爱了好几年,又恨过好几年的人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徐白面无表情地说:“认得。曾经pekinguniversity历史考古系的天才生陆鲲。” 当年陆鲲在学校赫赫有名,他很多同班同学毕业后就选择了非专业就业,因为考古专业真不是个别人想象中能大富大贵的行当。但陆鲲原本家境就很不错,本科结束前就取得硕博连读资格,他并不因此自满,又去劳里埃大学苦做了两年的交流学者,回国后就顺利进入某考古研究所。 还记得大学那会儿就不晓得有多少女孩想和陆鲲谈一场恋爱,哪怕是没有结果的那种都行。 徐白,恰好也是大军中的一员。 而现在徐白眼里的陆鲲肤色比以前偏黑了点,身材看起来更好,满身都是荷尔蒙的气息。 陆鲲手里的传家玉被轻轻放在了案几上:“那我们长话短说,约个时间去民政局。” 徐白一怔:“我和你?” “后续的所有费用我来拿,我娶你。”陆鲲瞥她一眼,没兴趣废话。 徐白震惊有余,莫名更多。 如果他说的那句我娶你是在她迷恋他时,她可能会高兴的像个小疯子,激动到泪水横流,幸福到大喊大叫。可惜三年的时间太长,她常常连回忆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但想接峰峰回来,她的确急需一个家庭。 徐白再三斟酌,在临走前面无表情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陆鲲的手捏起了纸片,眉头微动,浓眉下的眼睛更尖厉了。 两周后,两人上趟民政局悄兮兮就成了合法夫妻。 徐白坐在陆鲲的大切诺基旗舰版越野车。 他笔挺地靠在真皮座椅上,眼一斜:“你怎么不问原因?” 她低下头,只说:“我需要结婚。” 以前的徐白就像苍蝇似的围着他打转,现在却变得这么冷淡。 陆鲲焦躁地用食指敲了两记方向盘说:“回去收拾东西,搬我那住。” “嗯。”徐白应。 原以为这段婚姻的代价了不起就是和个曾经爱过后来恨过的男人同床共枕。 可惜她错了。 晚上六点,她提着行李箱站在他家门口。 陆鲲打开门,她冷漠地和他对视片刻。 走到客厅时,一股冷意直穿头皮,现实已然超出徐白的想象。 墙上挂着副有些年头的全家福,照片里站在陆鲲身边的就是陆晨的父亲。 陆晨姓陆,陆鲲也姓陆,徐白觉得自己真是大意,怎么就没联想到他们有可能会是直系亲属。 她直挺挺地杵在原地,特意去看眼陆鲲。 陆鲲走到沙发扶手那坐下,他的表情在当时来说并不高深。 徐白思想斗争很久,随后从柜子里取了瓶吸引她眼球的青稞酒和一只茶色的陶瓷酒盅。 陆鲲撇她一眼:“这么快就绝望到想借酒浇愁了?” 徐白拧开瓶盖:“是挺绝望。我很希望真相会和我的猜测有出入。你不是陆晨的亲叔叔,对吗?” 第3章 合规矩吗 “很可惜,我是。”他拿走徐白手中的酒瓶,触到唇上。 徐白内心极度抓狂,小嘴儿一掀,声音却柔柔的:“陆晨这件事上峰峰好像隐瞒了什么。现在我们是合法夫妻,假设你不同意出面帮助我接峰峰回来,那等于是我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要是你和我领证的目的是这样,我不会让你们陆家如愿。” 陆鲲的眼神飘过她的脸:“讲完了?” “嗯,完了。” “完了就早点睡,孩子我会帮你接回来。” 徐白突然有点‘消化不良’ 原本已经打算离开,可陆鲲这句话又成了她留下的理由。 她一脸纠结,陆鲲却没再多说什么,拿走挂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桌上空酒瓶‘咚’一声被丢进垃圾桶,迅速锁上酒柜。 这一晚,徐白躺在客房的床上辗转反侧,眼皮合了又睁,睁了又合。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开始不停响起键盘的敲击声。 徐白知道,一篇篇枯燥的考古工作论文报告,永远查不完的资料以及时不时风餐露宿,勘探发掘遗址,抢救复原文物等等便是考古人的工作。 凌晨两点半,敲击声终于彻底结束。 她打开客房的门,走到陆鲲的房门前,没去抬手敲门。 相信在静谧的夜里,自己的脚步声一定会被听到。 事实也如她预想的一样,门很快被打开。 陆鲲已连续熬了三个大夜,声音开始泛点哑:“三更半夜不睡觉,等着和我共度春宵?” 徐白摇摇头:“请你给我个痛快。” “怎样的痛快?” 说话间,陆鲲的挑衅地向她靠近。 徐白忙推住他胸口:“昏迷的是你的亲侄子。你说会帮我接回峰峰,为什么?” 她实在想不明白。 要知道这场婚姻已经不是一般的门第之见,而是结了仇的。 徐白一张尖瘦的脸颊上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定定地瞧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陆鲲拿掉胸口那只女人的手,关上房门。 徐白没有动,在门前站了十几分钟分钟才返回客房躺下。 后来的几个小时她更睡不着了,在床头一坐就是一夜。 隔天,徐白洗漱完,陆鲲的房间开始有了动静。 她火速换身衣服走到他房门前。 门敞着,陆鲲的房间很大,四周的墙纸很像毛边生宣纸的颜色,有一张和后现代结合的罗汉床,书桌看上去是纯正原木的,床头的墙壁上有一整排的弓和几个表情凶神恶煞的脸谱。 陆鲲正站在窗前打电话,他的影子被日头准确无误的投在半透的纱帘上。 他打完电话从纱帘后头走出来时看见徐白站在门口,主动开口道:“我刚接到工作,现在要过去。” “那具体什么时间和我去接峰峰?”她高抬着下巴,声音冷淡,可目光里的渴望太多太多了。 陆鲲说:“等这次的工作结束。” 徐白点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陆鲲已经开了口。 “收容所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 徐白悬着的心这才稍稍安稳,自从峰峰被收容教养后一直都拒不见面,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有陆鲲安排肯定再好不过。正好这会儿没什么事,也是时候去医院看看,于是徐白立马掏出手机在网上定了水果和鲜花。 陆鲲和她擦身而过时瞄了眼她的手机,见到订单后,他突然说:“我徒弟有事告假回老家,你过去给我搭把手。” “可我又不是研究所的人,这合规矩吗?” 陆鲲给她回个眼神,暗示这事就这么定了。 走到门口时他斜过眼:“要是你定那些破玩意是准备看望病人,倒不如省省。” 徐白皱起眉,甚至有一瞬间觉得陆鲲拉她一起去工作是因为怕她去医院会受欺负? 这个念头稍纵即逝,毕竟三年前的陆鲲可不像现在这么温柔。 第4章 她是我太太 越野车开到目的地,二人下车,陆鲲的同事梁栋立马上来迎。 “陆大博士,你家到这少说一百二十公里啊,踩风火轮来的?”梁栋的眼神一偏,对着徐白不停打量了一番,笑道:“呦嘿,我出差的一个月,咱所里什么时候进来个这么年轻水灵的姑娘?这美女,有男朋友没?” 梁栋今年刚满四十,三十九岁时从博物馆出调到研究所。为人幽默风趣,不管和成功人士还是和小摊小贩,梁栋都能找到共同语言,整个一自来熟。所以人际关系相当不错,全所里恐怕也只有梁栋敢开陆鲲的玩笑。 陆鲲听梁栋夸她漂亮,目光不免也扫过徐白。 这时候梁栋从兜里掏出盒烟,抽出一支递给陆鲲。 陆鲲接过,夹在耳朵后头:“老梁,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她是我太太。” 梁栋刚把烟点着,听完陆鲲的话,上下嘴皮子猛地一张,惊得整根烟都掉在地上。 徐白不自在的很,她没想到陆鲲会如此大方的和别人介绍。但出于礼貌她对梁栋点头招呼:“你好,我叫徐白。” “你好,我梁栋。栋梁反过来念的梁栋。”梁栋跺脚踩几下烟头,表情很懵地问陆鲲:“那什么,你刚说这姑娘是你太太?你太太!” 陆鲲没再就这个问题说什么,抬手拍拍梁栋地肩问:“驻地安排在哪?我去换套行头。” “往西走两百米的废弃学校。”梁栋抬手指了个方向,表情仍是震惊到极点。 “多谢。”陆鲲说。 他从车里取出个长期放在后备箱的大包,和徐白一起往驻地走去。 梁栋在他们身后扯着喉咙喊:“好你个陆鲲啊,就算她真是家属……来了这就不能白吃白住,也得干点杂活听见没,权当雇当地农名工了。” 陆鲲没回他的话。 梁栋对着两人背影,嘴角一挑自言自语道:“就咱这工作女生是当男生用的,男生是当牲口用的,突然带个女孩儿过来,还说是自个儿媳妇,我倒想看看你在玩什么。” 临时搭建的更衣室门外,徐白靠在墙上等了大约一刻钟,陆鲲开门走出来。 脱下线条精良的西装和皮鞋,换上略显宽松的蓝色冲锋衣,牛仔裤,运动鞋,又汇成另一种帅气。 徐白的目光不算很留恋,简单看几眼问:“这趟工作多久结束?” 她这么问是有原因的,从来到这里开始她心里就意识到很有可能是田野挖掘工作。如果是,一般周期都不会太短。 “少说四个月。” 徐白的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不能再快?” 陆鲲不是不能理解她眼下的焦急,他把先前梁栋给的那支烟从耳后取下,在手指间滚了滚:“你可以立马和我分居,等上两年再起诉离婚,这么算起来更费劲。” “你!”徐白呼吸渐促。 这几年她也遇到过三三两两的追求者,可想找个能正经过日子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既来之则安之,徐白的情绪只能慢慢平静下来。 这时候陆鲲的下巴翘了翘:“里头有工作服,你去找套合身的换上。” 第5章 挖掘现场 驻地的北面是座小山,山上打了个水泥桩子,方便以后采集数据的时候做原点。南面是块田野,也就是到时要发掘的区域,东边则是唯一通往镇上的土路。和城市的快节奏比起来,这种远离喧嚣的地方不晓得有多少人向往。可徐白知道,陆鲲的这趟工作可不会和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悠闲。 花了差不多两天时间,发掘区被划分成很多快5乘以5的正方格,到时两人负责一小块,布方完成之后大伙儿就得开挖。这个挖绝不是挖掘机一铲子下去的事,而是每个人拿着铁锹铲去表层耕土。完了还得根据土质土色区分,早的在下,晚的在上,确定土质的早晚关系,一直挖到见生土才行。如果发掘出文物还得记录,保护,修复等等,工作几个月都不算长。 梁栋带了二十几个考古系大三的体验生,整个人累得呼哧带喘。他爬出探方,就地坐下,从包里翻出两瓶水,其中一瓶扔给陆鲲。 梁栋一口气喝掉半瓶,嘴里呲一声,指着徐白说:“我说头儿,这姓徐的姑娘干起活来有板有眼,比这批实习生好带。你赶紧交代交代,和她到底怎么回事?” 梁栋这一嗓子不喊倒好。这一喊,几个女实习生全朝徐白瞧过来。 她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头一低,继续锹土。 陆鲲把铁锹往旁边空地一扔,沾满土灰的手拧开瓶盖说:“嗯,她肯定比这批实习生好带。” 梁栋看眼徐白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将头一扭,指指陆鲲:“你避重就轻,不实在。” 陆鲲笑笑,把拧开的那瓶水递给徐白。 她接过,心情复杂地对他说声:“谢谢。” 这一天下来,徐白的双手磨破了好几处,傍晚吃饭的时候,大伙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把手上的泥洗干净就都迫不及待的围桌吃饭。 徐白过去的时候好几桌位置都被占了,陆鲲的左边坐着梁栋,右边坐着个长相清秀好看的女实习生。陆鲲头发上全是灰土,脸上也脏兮兮的,活脱脱一泥腿子。可那姑娘看陆鲲的眼神里还是充满崇拜的光。 徐白惊觉这种的眼神何等熟悉,几年前她看陆鲲的眼神就和现在这姑娘如出一辙。 “这有空位,来这坐。”有男实习生对徐白招手。 她点头致谢,坐到陆鲲正对面的空位置。 男实习生相当绅士得去为徐白打来满满一碗饭,徐白对着堆起的米饭犯了愁,这些年她胃不好,食量一直不大,于是有点难为情地说:“太多我吃不完,要不分你一半。” “行,分我点儿。”男孩把自己的碗往徐白那挪了挪,两只碗口挨得挺近。 徐白正准备往旁边的碗里拨饭,陆鲲突然伸手把自己的饭碗挪到她面前说:“拿来。” 徐白一愣,不由晃神片刻。 等再抬眼的时候才发觉,旁边的男孩识趣拿回自己的碗,低头扒着饭,徐白的面前只剩陆鲲的那只。 她抿下嘴唇,慢慢地把米饭扒到陆鲲碗里…… 考古工作是相当枯燥的,大伙儿习惯性称挖掘区为‘工地’ 白天收工后,晚上抽烟喝酒吹牛逼的娱乐项目必不可少。梁栋憋了不少疑问,就等着寻个合适机会八卦徐白和陆鲲的事。来驻地的第二天夜里,梁栋招呼上陆鲲和徐白,开车去镇上找了间洗浴中心。 徐白洗完澡,蒸了十分钟桑拿,最后热得实在受不了才从桑拿间里出来又冲一次澡。她站在镜子前面,取下搭在肩膀上的毛巾,一边擦拭水珠,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和三年前相比,脸颊明显瘦了一圈,虽然身材和脸蛋儿仍旧不错,但眼神却沧桑不少,再也寻不到以前那种单纯。 记得爸妈和大姐在世的时候,米饭都会盛好放在面前,衣服永远不用自己洗,穿脏了的白球鞋等睡醒后鞋面一定又恢复了洁白,还有一些不喜欢吃的菜从来不进家门,以至于徐白在好几年的时间里都没意识到自己不仅挑食,更是生活里的废柴。 后来就都不一样了。 意外发生后,米饭再没有人为她盛,穿脏了的球鞋隔天醒来还是脏的。峰峰喜欢吃土豆和猪大肠,即便徐白极度讨厌这两种菜,但为了节约开销,峰峰吃剩下的土豆和大肠再也不会被丢进垃圾桶,而是进了徐白的肚皮。 回忆往事的时候,身子已经被擦干,她穿好内衣裤后套上洗浴中心的白色睡袍,被服务生带到一间洗脚的包间里。 陆鲲和梁栋是男人,洗澡什么的麻利干脆。徐白到的时候,他俩已经舒舒服服的靠在洗脚床上,旁边的木柜上放满了从外面小店叫来的酸菜鱼和两个打开的啤酒瓶,地上是那种一箱十二瓶的啤酒箱子,堆了整整三箱。 梁栋朝徐白招手:“进来进来。” 她杵在门口,脸上表情也开始犯了难。 梁栋是个老江湖,交过的女朋友少说也有十几个,他一眼就瞧出了徐白的心思,笑道:“这是小镇,不比市区的会所,都是两个床的包间儿。你和我们所的陆大博士不是相好的吗?你俩啊今晚就一张床挤一挤。我们仨喝喝酒,吃吃菜,好好谈谈人生。” 徐白一听,皱起眉问:“梁哥,你的意思是今晚我们不回驻地了?” 第6章 独处 梁栋说:“外面雨下大了,回驻地的土路被雨水一浇,还不知道烂成啥样。再说那路两旁连个灯都没有,冒雨开回去多危险。咱仨今晚啊搁这住了。” 徐白楞了一下。 她缓步走到陆鲲床边坐下,陆鲲一侧身,他结实的腹部和徐白的腰轻贴。 她下意识想躲,陆鲲的手臂却顺势搭在徐白肩头。 他脸一侧:“我记得你喜欢吃鱼。” 梁栋突然猥琐地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小徐喜欢吃鱼很正常嘛。” 徐白的脸刷就红了个透,整个人愈发僵硬。 梁栋的口才和损劲在所里是出了名的,陆鲲早已见怪不怪。 “老梁你都四十的人,怎么还老不正经。” 梁栋冷哼一声:“呦嘿,有什么正经不正经,男人和女人在一块儿不就是那档子事吗?你情我愿很正常,别瞎扯什么徐白是你媳妇。过几天等你徒弟从老家回来该怎么收场,小心那泼辣丫头一生气把徐白这小身板直接给撕碎了。” 这下徐白听出味儿来。 陆鲲的徒弟是个女的,年纪不大,和陆鲲的关系还不一般。 她看眼陆鲲。 陆鲲也正瞧着她。 二人对视片刻,陆鲲把手从徐白肩上挪开,对梁栋说:“胡扯。” 梁栋好像又想说点什么,这时候陆鲲从手包里拿出一红本直接甩梁栋身上。 梁栋掀开结婚证,楞不回神地问:“麻了个批,陆鲲你他妈真结婚了?这不可能啊,你这是把挖地这种‘地下工作’延伸进婚姻里了?” 陆鲲手臂一伸。 梁栋懂事儿的把红本递回给陆鲲。 陆鲲自个儿也翻开看看,然后才放回手包里头,不理会梁栋的叽叽喳喳,专心给徐白挑鱼肉。 梁栋见陆鲲口风紧,就开始问徐白:“小徐,告诉梁哥,你俩怎么认识的?” 陆鲲并没有打断梁栋的八卦,徐白弯腰从箱子里拔出瓶啤酒,直接用牙齿娴熟地咬开瓶盖,沉静地灌口酒说:“他是我的初恋,十九岁的时候我就喜欢陆鲲。今年我二十七,他二十八,我们认识好多年,前几天刚结了婚。” 徐白的三言两语,让人听起来是个多么美好的爱情故事。 梁栋得到答案后,不再嬉皮笑脸,点燃一支烟深吸了口说:“能和初恋结婚,没什么能比这个更幸运。小徐啊,正经的,隔壁还开了间,一会儿你们吃饱喝足早点休息去,明早还得赶回工地呢。” 梁栋下床上厕所,这时候陆鲲已经挑好一碗鱼肉,想用瓷碗替换她手中酒瓶。 徐白却静静地说:“这几年已经不爱吃鱼。” 陆鲲没吭声,连日来她有情绪需要释放,就由她放纵一回。 徐白喝得七荤八素时,梁栋指指她小声对陆鲲说:“小徐看着怕是喝多了,我这老人家也是时候困觉。你赶紧弄隔壁去,小夫妻俩喝多好办事。” 陆鲲‘嗯’一声,直接用蛮力把她手里新开的酒瓶夺走,一个公主抱就把人捂怀里。 徐白本就偏瘦,被陆鲲抱着实在像只小鸡落入老鹰的翅。 在他怀里扑腾几下徐白就再没什么力气。 陆鲲把她抱到隔壁,用脚勾上门,走到一张洗脚床边,不着急把她放下,而是垂眸仔细给瞧几眼。 徐白的眼睛半睁半闭,就剩一条缝儿,但她还是瞧清楚此刻抱着自己的是陆鲲。 紧跟着她又扑腾几下,动作挺笨拙,没多久就闭眼睡去。 陆鲲瞧着她的脸透着桃子红,惊觉这几天下来,喝醉酒的徐白比不喝酒时来得可爱许多,他嘴角不自觉杨了杨,然后把她往床上一丢。 觉得啤酒和菜根本没让自个儿吃饱,转身下楼,去洗浴中心楼下的店里买了个烧饼拿上去。 外头雨下得大,滚烫的烧饼拿上来就凉了大半。 陆鲲坐在另外一张洗脚床上,一条腿驾曲起,赤脚抵在徐白的床边。 狭小的空间里静得出奇,陆鲲的眼里没别人,兀自寻思着徐白当年为什么就半道不和自个儿好了。莫不是以前和她恋爱时太君子,她怀疑他生理有问题? 陆鲲嚼几口饼子,越嚼越郁闷,干脆把烧饼往垃圾桶一丢,骑在徐白身上。 第7章 地下有宝贝吗 陆鲲垂眸凝视她,发觉这几年徐白彻底长开,身材实在是玲珑有致。 这会儿她醉透了,脸颊绯红。 陆鲲舔圈嘴唇,又觉得这样做太龌鹾,反正她这片‘工地’从此旁人不得开采,他有的是时间。 手指抠几下床单,从徐白身上下来,一头栽旁边的空床架起长腿。 外头雨声肆意,噪声大得很,但因为喝了酒,这觉他们都睡得挺香…… 清晨刚起薄雾,梁栋就把徐白和陆鲲喊起来,三人洗漱完毕就坐上梁栋的烂面包车往工地赶。 大雨过后仍有余劲,预报往后的十几天都没雨水,可这会儿泥土较湿,必须等探方里的土干透后才能继续干活。 按照以往规矩,雨天要么就给学生们上课,要么就组织点集体活动。 梁栋边开车边问副驾驶坐的陆鲲:“领队,今儿个怎么安排?” 车窗降到最低,陆鲲一条胳膊随意挂在边缘,他仰头看眼车顶正中的后视镜,问徐白:“徐白,听我上课吗?” 她环抱着手臂,摇头:“你给学生上课,我就不听了。” 陆鲲听后对梁栋说:“停车。” 全车就徐白没系安全带,梁栋猛一踩刹车,徐白的脑门瞬间就磕在陆鲲的椅背上,惹得陆鲲背部肌肉也隐隐一震。 陆鲲偏头用余光扫眼徐白,随后从手包里拿出一叠人民币递给梁栋说:“老梁,去前面市场转一圈,买个大点的烧烤炉,羊肉,签子,调料,啤酒和帐篷,下午让那帮学生集体穿串,晚上在山顶组织集体活动。这批实习生刚来几天,趁今天摸摸脾气,省的临时出岔子。费用算我的,不用报公账。” 梁栋可是出了名的肉食动物,一听这话,忙扯过陆鲲给的钱,往手掌心拍几下:“得,我去跑腿,要是还有‘残银’得给我这个‘老人家’买几包好烟抽。” 陆鲲应:“剩的都归你。” “仗义。”梁栋心满意足下车。 “不上课了?”徐白问。 陆鲲侧身:“也不急一时,以后再给他们上。” 徐白看他一眼,没说话。 要不是昨晚那场临时雨,今天就能继续去探方挖掘。 学生和一些雇来的民工一块干活,徐白睁眼闭眼仿佛就过去一天,总好过闲下来耗时间。 她搓着手指,用看窗外的行为避开和陆鲲独处的尴尬。 陆鲲见她焦躁至极,忍不住对她透个口风:“徐白,别觉得往后这四个月是我故意磨你。前脚领证后脚就想接孩子,时间这么短未必行得通,相关部门是会严谨调查的。正好趁这次工作机会多让几个旁人觉得你并没有没虐待倾向,对你没坏处。” 徐白听完,其实心脏跃动极快。 陆鲲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物种应该不至于去整一个七岁小孩。 那他如此帮忙,到底图什么? 徐白皱起眉不再做声,陆鲲则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直到梁栋打来电话,陆鲲才挪到驾驶位上,把车开到市场后门,把人和东西都塞车里。 之后的一路都是陆鲲开车,梁栋忙不迭拆开一包售价近两百块的九五至尊香烟,自己吸上说:“这小镇市场不大,里面东西倒全,挺方便。不过这破面包车一下就塞满了,好在徐白人瘦,要是个胖子还挤不下。” 徐白不应,陆鲲也不接话,梁栋见没人搭理自个儿,干脆五音不全哼唧着老歌,别提多毁耳。 车子到达驻地,学生们忙着卸货,力气大的就三三两两往驻地北面的小山搬东西。 大伙儿都对晚上的烧烤晚会抱有兴奋的态度,毕竟二三十号人一起在山上扎帐篷烤串吃,这样的经历也不经常有。 午饭过后学生们动手干活,没几个钟头四十斤羊肉和一些蔬菜就都被签子给穿得齐整,数个大号帐篷也搭建完毕。 徐白蹲在一块石头后面,隔一会就去拨收容所的电话,那头传来的永远是工作人员说孩子拒接和她联系的消息。心态彻底崩了,把手机揣回兜里。 不远处有一高一矮俩名学生在讨论接下去的挖掘工作。 高个儿对矮个儿说:“你猜这次的挖掘区能出好器吗?毕竟头一回真干,到时要能挖到不得了的宝贝,估计得兴奋一整年。” 矮个儿说:“我们来这主要又不是寻宝,而是寻迹。寻找到土质的分界线才是重点好吗?” 这时陆鲲和梁栋走过来。 听到学生的谈话,梁栋拍拍高个儿学生说:“高度理解。真挖到宝贝那一刻的兴奋,真实,得劲。” 一身帅气冲锋衣的陆鲲,把拉链拉到最上端,半截下巴缩进领口,实打实得白梁栋一眼。 陆鲲不紧不慢翘出下巴,眼神锁定徐白,嗓音略哑地对学生说:“有同学提到土质区分,咱队里可藏着能让泥土说话的行家。” 俩学生更是兴奋了,瞪大眼睛直问:“谁啊,是谁?一定是陆博士你对吧?肯定是。” 第8章 神经病 陆鲲摇头不再言语,随后扯着老梁去徐白身边蹲下,从老梁的帆布包里掏酒罐。 在考古队待久的人不管男女,没有一个不爱喝酒。 有句行话叫:学考古,百分之一学到的是考古,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学到的则是喝酒。 远处欢声笑语,由远及近。 一对学生情侣渐渐出现在徐白的视线里。 男的从山下骑来自行车载着女孩,故意往凹凸不平的地方骑,女孩时不时惊叫一下,紧紧抱着男孩儿的腰。 徐白不自觉被吸引,这画面好生熟悉。 应该是大一下半年的时候。 “鲲哥哥,你骑慢点。前面就要下坡,我害怕。” 陆鲲凶巴巴说:“爱坐坐,不爱坐就下去。” 徐白抠几下他的背:“那我抱着你的腰行吗?” “不行。” “就抱!” 陆鲲:“……” “鲲哥哥,我爸妈出国旅游了,今晚我可以不回家,我要做你真正的女人。” 陆鲲:“我不要。” 徐白:“……” 徐白回过神时,陆鲲已向男学生借来自行车。他胳膊抵在手柄上,姿势帅气地朝她走来。 “坐后面。”陆鲲跨上去。 徐白摇头。 许多学生围观,阵阵唏嘘。 陆鲲直接拽住徐白胳膊,拉上车,然后踩踏板说:“抱腰。” 既然人都在车上了,徐白也没再纠结,手臂一伸,挽住陆鲲的腰。 车子绕着山路慢骑一圈。 天色黑下来,山顶飘出浓烟。 陆鲲调转车把,往山顶登。 他体格好,下车时丝毫没喘。 有女学生问:“陆博士,徐白姐姐和你真是情侣吗?” 陆鲲眼都没抬:“不是。” 是夫妻。 女学生又问:“陆博士,那你有女朋友吗?” 陆鲲说:“没女朋友。” 有老婆。 十几个探照灯把山顶照亮,烤炉里木炭早已生好,炉上铺满肉串,香气四溢。 大伙喝酒吃肉,放松的状态下本性难免暴露。 陆鲲站在炉前转动着签子,看似不动声色,实际上却在暗中观察。 小心眼的,马虎的,娇生惯养的,爱吹牛的,一个个都逃不过陆鲲的眼睛。 有姑娘借酒装疯,往陆鲲怀里扑。 对待耍心思的学生,陆鲲可没像对徐白那么温柔了。 他放下签子,冷冷地问:“真醉了。” 女孩半眯起眼,借着酒劲扯大胆,干脆直接抱住陆鲲的腰。 梁栋见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了解陆鲲的人都知道,他爸是有名的富商,平时他不在挖掘现场时永远是一丝不苟的西装革履,标准的上流精英形象。但要是投入实地工作,绝对是个民工糙汉。什么头上有泥,脸上有灰,一天工作没结束,中途他连擦都不擦。但不管陆鲲哪种形象,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个从里到外都性温的人。 “领队,我头好晕,难受。”女学生继续装腔作势。 陆鲲问:“想干什么?” 有人替她答:“她爸特有钱,她私下和我们说,想招陆博士上门,当她家上门女婿。” 陆鲲笑笑,将烤炉上的肉串拨到一边,夹木炭的铁夹起一块烧红的小木炭,假装想凑她嘴边。 怀里的娇人立马松手后退,憋红脸骂句:“神经病。”说完就从地上捡了一个探照灯羞得往山下跑。 陆鲲不恼,把木炭夹回烤炉,随后拿起一把肉串往嘴里一撸,瞬间就成五根光秃秃的签子。 “她现在一个人下山不安全,万一出事,你这个当领队的可是得负责。”徐白握着一罐啤酒走近。 陆鲲递她几串羊肉,仿佛压根不在意她说的内容,喉咙里窜出浑厚的哑音:“别光喝酒,伤胃。” …… 半夜两点,学生们都在帐篷里睡下。 徐白和几个女学生挤一个帐篷,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于是钻出帐篷,却瞧见山下有隐约光束在闪。 想到半道下山的女学生,再看看一个个安静矗立的帐篷,她抱胳膊走近些,随手拿起地上手电,往光源出现的地方走去。 惊魂一夜,拉开序幕。 第9章 惊魂一夜(1) 夜里的山风其实不大,就因为周围太空旷,每一道风声都显得单刀直入,嗖嗖灌耳。 要是从前,胆小娇气的她哪里敢一个人走这样的夜路。 徐白步履谨慎地往山下走,步行约二十分钟后,之前她在山顶看见的几道光束已经离她不太远。她试图用手电往远处照射,可惜距离很有限,仍旧看不清。 突然后悔走时没拿探照灯,而去图了手电的便捷。 伸头顾脑几下,她判断出光束位置在探方附近。 徐白一寻思,田野工作一但开展,会安排民工看守挖掘区域。 光束的来源有可能是民工半夜爬起来巡逻产生的。 想到这,她差点转身原路折回,可被陆鲲当场羞辱的女孩儿最终没跑回来,自己山都下了,干脆去驻地寝室看看那姑娘在不在,于是踌躇片刻就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持续很久的光束消失。 保不准是看守的民工巡完回去睡觉。 挖掘区在驻地南面,和供学生们临时休息的废学校完全是两个方向。 徐白走到岔路口时就准备往西面走,没走几步,伸手传来几声重重的脚步声。 她没来得及回头,一个声音从脑瓜后头窜起:“你什么人?” 徐白转身,用手电照人。 一张英俊的脸在眼前晃。 是个年轻人,目测最多三十岁那一片。 男的。 剑眉,眼神炯炬,胸|脯宽实,一双绿球鞋被尘土包裹不说,在深秋的夜晚居然只穿件脏脏的背心。 徐白皱起眉,大脑飞速回忆前两天和学生们一起挖掘的雇佣民工里有没有这样一张脸。 似乎没有。 她往后悄退一步,意识到有危险降临。 再低头一瞅,他手里拿着氙气手提灯,这种灯亮度是汽车大灯的3-10倍,照射距离也极远。 “问你话呢?什么人?半夜出现在这干什么?”年轻男人呲开牙,语气相当凶狠,一听就不是什么善类。 徐白没就此被震住,保持一贯的沉静答:“路人。” 她转身行走,可握住手电的那只手却开始抖动,导致印在地上的光束也轻轻晃动。 一小会儿,徐白的嘴被他长满茧子的手掌给用力捂住,身体也被他爆出青筋的手臂牢牢缠住。 小细腰被箍得太难受。 他附耳,对徐白说:“你是山上考古队的人?” 徐白用鼻音否认。 “嗬”他发出一声讽笑,一手用力捂紧徐白的嘴:“就这片犄角旮瘩,半夜冒个姑娘出来,说自己不是考古队的人,骗鬼。” 这人晓得考古队在山上歇,半夜却出现在这里,有一种可能性很大。 徐白猜测,他是趁着下雨去探方挖宝的盗匪。 为什么这么判断? 考古队一般会在前期进行过田野调查,通过地面上陶片的分布和年代能大体判断地下有没有遗址,再进行勘探,用洛阳铲大规模打探眼,确定哪块地方遗迹最丰富。不过情况往往和初步判断时有很大出入,所以就需要具体的挖掘工作来确定。很多只是些古人的垃圾坑,或者粮食坑。所以在勘察到非常重要的遗址前,警方一般不会介入保护。 于是往年的田野发掘工作,不乏有盗匪趁机收买民工的事件。 那些盗匪水平一般参差不齐。有些可能是懂风水的大家,光从风水下手就能晓得哪儿下面有东西,通常一挖一个准。有些单纯硬挖,挖到为止。 徐白认为,从这个男人的着装细节和年纪判断,挺像后者,但她也不是很确定,这世道藏龙卧虎,谁也说不好。 假设他真是盗匪,那她这会儿可就危险了。 这会儿探方里头必定还有不少同伙,因为这活儿一个人根本干不了。 徐白在他怀里扑腾几下,他又讽笑一声:“怕了?” 徐白点头。 “那就别出声,老实的。不然就你这种脆皮身板,哥拿指甲盖就能给抵碎咯。”他压低着声音,语气凶狠。 徐白再次点头。 男人松开自己捂住她嘴唇的手。 徐白转身,面向他。 他长得,很俊。 徐白问:“我现在能走吗?” “走了去山上报信?”他笑得更讽。 “那我留下又能干什么?”徐白的手心冒汗,声音永远是轻轻的,沉静的。 男人想了想,问:“兜里装手机没?” “没装。” 谁想他伸手就往徐白的裤兜里摸。 徐白躲避几下,但他动作粗暴,没一会儿就把她手里给翻出来,一个猛劲扔了很远。 “你干什么?”徐白实在是心疼自个儿手机。 男人不理她,伸手扯住徐白胳膊就往探方走。 探方里人数不少,看守的几个民工已被撂倒,看样子比起收买,这批人用的方式更为简单粗暴。 这时候拉着徐白的帅哥转头对徐白说:“既然是考古队的,给我们辨辨土,看我们挖到第几层了?” 第10章 惊魂一夜(2) 徐白一瞅探方里起码十几号糙汉,手心湿透。 一口唾沫悄悄入喉,问句:“几点开始挖的。” 他眸光微闪,不着急答,直盯着徐白。 “三哥,这妞谁?”一个胖子神色紧张地问,唤的是徐白身边的年轻男人,但胖子的年纪明显比他大得多。 他答:“山上考古队的。” 又一人问:“咱这是被发现了?” 他依旧盯着徐白,回伙伴话:“没。就她一人下山。下来就朝他们驻地走,估摸着是半夜回寝室拿什么东西。” “三哥那你带她过来干什么?” 他笑笑,左侧脸颊露出个深深的梨涡来:“这姑娘我莫名瞧着眼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既然捉到,顺便想看看专业考古队现在是什么水准。” “三哥,你调皮。”胖子笑了。 许多人笑了。 徐白不说话。 自己在陆鲲那看到过发掘区勘探图,而这批人挖的那个区域恰好最有可能是地下遗址最丰富的探方。 之前的判断错误,这些人怕是不简单。 在考古队,除了陆鲲没人晓得她徐白当年可是地质学的鬼才,如今对过往只字不提,混迹其中,显得如此默默无闻。 “去探方看看土。”人称三哥的男人揪住徐白的头发,往探方里一推。 徐白顺着坡道一个踉跄,站稳。 她低头一瞧,好家伙啊。 这探方直接深挖了快五米。 她蹲下身,问胖子借来一把洛阳铲,铲一把土,闻一闻,又用肉眼观察土色,眉头一点点皱起。 就这块地,再往下挖可能是座大墓,比原先探查地形时的初步判断要有料得多,但大墓填土比较干净,不像一般的五花土,反而很接近生土。 对这行了解的人都晓得,生土是未经人类活动过的土,所以生土之下不可能再有东西。也难怪这个人称三哥的家伙会揪着她过来,八成他心里也乱了。可徐白此刻却能完全断定,这批人是行家。不然不会一过来就盯着这块地方直接开挖,旁边的区域却连动都没动。 这不是好事。 如果再往下挖,那墓葬可能就要露头了。 于是她站起来,回头忽悠他说:“你们挖错了地方。看看这土色,分明就是生土。这地方土里这么干净,明显掏的是块空白区域。” 这话一出,忽然就安静了一阵。 三哥不说话,眼神凶狠地盯着她。 这时候胖子不高兴了,往地上吐口唾沫,一把夺过徐白手中的洛阳铲看了又看,抖动着脸上肥肉说:“放你娘狗屁!咱哥几个挖的地方准错不了。我们出手,就没扑空过。你懂个屌!” 徐白咬了咬嘴唇,估计再有两个多钟头天就会亮了。 按照梁栋的性格,只要他一醒,保准会把大伙儿都喊起来。 也就是说,这两个多钟头的时间里,她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徐白沉了沉心,说:“信不信由你们。我看过咱领队的发掘区勘探图,知道哪块探方才是好东西。我看你们挖起来很老道,如果现在动手,天亮之前运气好保不准能掘出点什么来。我要求不高,给我点好处,眼下缺钱。” 胖子更激动了,粗暴地揪住徐白胳膊:“你真当自己是谁?一个纸上谈兵的嫩学生就想对我们指手画脚?胖爷我没错过,从来没有!” 三哥还是不说话。 这时候他们这帮人里,有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却走上前,站在胖子身边说:“胖子,三哥不是也说了吗?这土贼像生土,真是怪事啊。我看这丫头懂点行,既然她看过勘探分布图,咱信她一次。要敢骗咱,一会儿就给她直接活埋。” 第11章 带路 胖子急眼推了把高瘦的中年男人:“扯犊子,信个丫头片子?是像生土没错,但还是有差别不是?” 徐白相当清楚自己撒谎惹来的危险,也清楚胖子嘴里的差别是什么。 可历年来盗匪太猖狂,多少遗址在考古队发现之前就几乎被搬空。 不管是墓葬还是房址,反映的都是前人的文明和智慧,具有非常重要的科学研究价值。而这些人的行为更多的造成文化遗存的破坏,给考古队的学术探索带来莫来的阻碍。 徐白收起恐惧,弯腰抓起一把土摊在手心,沉静地说:“你们看,这地方的生土里头夹杂一点点的黑垆土,是自然形成的,不是花土,所以这块下面没东西,真别费工夫。” 怒气冲天的胖子听完徐白的话,脸上肥肉都仿佛露出僵态,他对中年男人说:“怎么和三哥说的一样?三哥不也说,可能是生土里夹着黑炉土,是自然形成的现象,但也可能是不太常见的一种花土。” 中年男用手遮住嘴,对胖子附耳说:“咱三哥这次自己也吃不准。” 徐白的手一斜,把掌心的土倒掉:“我该说的都说了,如果真不信邪,你们完全可以继续往下挖。” 沉默好一阵的三哥终于把露出凶色的目光从徐白脸上移开。 他长身蹲下,反复揉搓观察着平面土样,然后回头看看徐白,突然对胖子说:“换地方。” 胖子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三哥一个眼神就怼回肚里,不情愿地问:“换哪?” 徐白听后,舒口气。 反正等天一亮花土之下的墓葬就能安全。 三哥站起来,眼神再度锁定徐白:“换哪,问她。” 胖子一撇嘴,说着丧气话:“三哥你得想清楚,咱可只有两个多钟头的时间。临时换地方,万一位置很深,挖了也是白挖,还不如回家躺炕去。” 三哥说:“嗬,真要是空手而回,就把这女的当填土。” 徐白的冷汗把后背浸湿。 他们的目标只是财物,对于有价值的信息却漠不关心,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 绝不能让这种人得逞。 所以别说是活埋,就是活剐也必须去拖延时间。 “你不是说看过勘探图吗?带路。”男人威逼的声音从徐白头顶落下。 徐白仰头。 光线将三哥的五官描绘得很清楚,那双眼里这会儿除了凶光,兴味更多。 徐白沉默片刻,为保真实感更强,她向三哥摊开手掌:“先给点好处。” 胖子和别的几名糙汉见状,不自觉卸下些防备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考古队的人还不是一样猥|琐,就希望你到时候真有命拿。” 胖子往兜里摸钱,抽出五张红票准备递给徐白。 三哥一推手,把钱推回去。 随即快速从自己皮夹里抽出十张对折,用食指和中指一夹,塞进到徐白领口。 徐白忙扯出塞兜里,心想这些人出手可真小气。 她顺着斜坡上去,一步一顿地往前走,最后在一个远处的探方前停下。 “就这破地方?” 她转身忽悠得更认真,樱红的小嘴里溢出淡淡的声:“嗯,看上去可能不起眼,但你们这么多人,我不敢跟你们撒谎,要万一丢了小命我犯不着。” 三哥又不说话了。 十分探究地盯着徐白一会才回头朝伙伴们使个眼神。 一群人会意,埋头开挖。 因为考古队的前期工作,表面耕土早就被去除,这批人动作迅速,由上至下逐层发掘,手法不生。 中途徐白想过逃跑,但研究过后发现可能性不大,只能在旁边静等。 凌晨四点十分,三哥突然丢了工具,眼神可怖地瞧着徐白。 她往后退却一步,恐惧又一次席上心尖。 他们一定发现了她在撒谎。 因为现在挖的才是真正的‘白板’ “草,把给她埋了。”三哥发话。 胖子以前是屠夫,几年前就能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头活猪捆地上。 取下腰上盘绳,老练的把徐白捆住,嘴里给塞上布头。 陆陆续续有人爬上去,最后只剩她一个。 徐白仰头,望着盖过头顶一大截的坑沿,恐惧和平静不段交错。 第一锹土盖下时候,她就想:完了。 但至少死得也算重于泰山,这几年几乎举目无亲,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那可怜孩子。 她下巴高抬,就这么看着站在上面俯视着她的英俊男人。 紧跟着是第二锹土,第三锹土…… 不多久,徐白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 估摸着自个儿是等不到天亮了。 又过了几分钟,胖子紧张地喊一声:“三哥,不好,山上突然亮了好多光,怕是要下来人了。” 第12章 我还喜欢过谁 “咱快撤吧。”胖子吼。 三哥蹲下身,眼睛里露出阴光。 徐白望着他,薄背心儿,绿布鞋,灰头土脸的模样下眼睛却格外亮。 “三哥,别磨蹭,咱赶紧撤。” “是啊,再不撤就来不及了,你看着这天都快亮了。” 一时间催促声不断。 他慢慢直起脊背,又点根烟叼上,仰头深吸一口,喷出的烟雾里都仿佛夹杂的烦与恼。挫几下牙齿,一句震天吼:“撤!” 他们火速搬工具,上卡车,突突突的车子噪音渐渐消失。 没多久,陆鲲带着梁栋以及学生们赶到。 坑里的徐白就像扎土里的萝卜,绝对狼狈坏了。 梁栋神情严肃,看看徐白,又再看看几十米外被打昏捆地的几个民工,立刻对学生们:“都愣着干什么。该报警的报警,该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剩下的赶紧去拿铁锹,把小徐从坑里给撬出来。去啊!” 学生们四散开来,慌不择路得屡屡相撞。 像陆鲲这么聪明的人,一看场面就已经猜到昨儿个夜里挖掘区被人光顾了。 他突然一个纵身而跃就跳进坑里,手扣住徐白后脑,脸俯向她。 薄唇一张,叼去徐白嘴里的布条,吐在地上。 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徒手就去拨徐白身边的土。 徐白被反扣在后背的那双手终于从土里露头。 陆鲲解完她的绳子,十根手指插土里继续挖,再把土拨到一边。 梁栋站上面喊:“我说头儿,你别急,学生们不都回去拿家伙了?” 陆鲲不理,沉默得让人发怵。 徐白实在是没想到陆鲲会这样待她,这一刻心里的感动是真实的。 她皱着眉头,紧紧抓住男人迸出青筋的腕子:“梁哥说的对。” 陆鲲毫不温柔地甩开,继续拼命挖土。 站在坑沿的梁栋都看不下去了,嘴里懊恼地‘哎’了声,只得顺着坡慢慢滑下来,一起帮陆鲲剥土。 后来学生们纷纷拿来铁锹一起锹土,这时候陆鲲的手指已经血迹斑斑。 徐白得救后,陆鲲当着众人一把将她抱起,谁和他说话他都不应,就这么抱着徐白往驻地走去。 “放我下来。” “不放。”声线极低。 他加快脚步,把她抱回驻地楼下。 这个废弃学校当初被临时改做驻地,有跟队实习生的缘故,住所被划分为男住区和女住区。除了那天在镇上的夜宿,徐白一直都和女学生住一起。 陆鲲走完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想也没想就把徐白直接抱回自己那屋。 他的住所条件要比她好很多。 单间,没有上下铺,而是一张宽大的木板床。 房间不大,有独立的洗手间和衣柜。 床头柜应该是用以前这所学校的废课桌改的,上面有无数刀刻的痕迹,还有一些学生为了作弊抄在角落的课文。 桌上只放只透明的烟灰缸,缸里有一个被怼到变形的烟蒂。 陆鲲把她抱到床上,转身倒来热水。 他的手指因为挖土已经稀巴烂,却还是侵在热水里,然后拧干一块毛巾,靠近她。 徐白再也忍受不了。 她推开毛巾,呼吸渐促:“昨晚女学生下山你不管,今天却一路抱我过来。你这样会让别人以为你很喜欢我。” 陆鲲缠紧眉:“我还喜欢过谁?” 她一惊。 这是什么意思呢? 那时候,明明是他先移情别恋的。 第13章 听你的 陆鲲脊背下弯,一丝不苟地帮徐白擦拭脸上的泥灰。 这次徐白没再躲,全由他去了。 陆鲲问:“衣服穿着的地方,有没什么擦伤之类的。” 徐白摇头:“你们怎么起这么早?” “梁栋打呼太响把我吵醒。想去帐篷外抽根烟,结果看见山下的光束异常,就让梁栋把学生们都喊起来清点人数。清点后发现少了你。”他一边说,一边擦得仔细认真。 温热的毛巾接触到徐白脸颊的每一下都是轻柔的。 “几点下去的?” 徐白小嘴一抿:“夜里两点多。” “下去干什么?” 徐白深呼吸了一次才答:“睡不着,也是出帐篷看见了光。想起昨晚被你羞走的女学生,就想下去看看。” 陆鲲追着她的眼神,默了小会儿又问:“那批盗墓贼什么年纪,几个人?” 徐白没多意外陆鲲这么问,他是干考古的,一看探方被挖成那个鬼样子,若不是盗墓贼难不成还会觉得是谁无聊去那种菜。 徐白说:“十来个。年纪不等,有年轻的,也有中年人。领头的那个别人叫他三哥,年纪看上去和你差不多。” 这时候陆鲲擦拭完毕,挺挺背,没再问她什么,咚的一下把毛巾丢回盆里,折身去洗手间捯饬自己,水声沥沥。 徐白坐在木床边缘,脸有点发烫。 陆鲲出来时,脏脏的冲锋衣和牛仔裤已被脱掉。 他上身打着赤膊,下身只穿个深色的平角裤头。 裤边有点低,硌在胯骨上,小腹紧致,胸肌不俗。 徐白的脸愈发烫,垂眸起身说:“我也回寝室洗个澡。” 她埋头冲到门边,发现门是从里头锁住的。 老旧的插销生了绣,徐白拔几次,可手劲根本不够。 再想拔时,细腰上擦过只古铜色的手臂。 徐白的身子一僵。 咔的一声,锁被打开。 …… 下午一点,梁栋把大伙都聚在驻地的一间教室里。 陆鲲的电话响起。 他接起就听里头在吼:“你一向做事谨慎,有规矩。这次怎么回事?已经有同学投诉你。那姑娘昨晚哭天喊地跑回家说你欺负人。人家长都找到所里来了。我说陆鲲啊,你身为领队,要多护着那帮刚出学校的小犊子才对,怎么能拿炭火往女同学嘴里塞?这是多严重的行为!” 打电话来的人是考古所里已年过七十的泰斗,也是陆鲲进所后的师傅。平时那帮老家伙都相当欣赏陆鲲这个明明家底雄厚却吃苦耐劳的年轻人。对他怒气冲冲的时候还真不多。 陆鲲听见电话内容后有点想笑,那女孩儿倒是挺会抓重点的。 手机那头又传来严厉的批评:“写检讨,必须写检讨,写完立刻传我邮箱里来。一千字以上。” 陆鲲吸口气:“恐怕这回一千字不够。” 他挂掉电话,按下静音,继续听徐白心平气和向大家阐述完昨儿个夜里的惊魂一幕。 她略过了很多,低调隐藏着自己对地质的辨认的技能。 徐白阐述完,教室里突然鸦雀无声。 梁栋第一个反应过来,从椅子上跃起:“徐白,我以前是不是小看你了?你是怎么知道那块地方是空白区域,还能把盗墓贼忽悠过去。” 徐白只说:“我懵的。就想着他们挖的第一块已经很深,万一下面有东西就得被他们得逞。所以第二块不管让他们挖哪,能达到拖延时间的目的就行。” 陆鲲笑笑,没去拆穿她的谎。 梁栋朝徐白伸个大拇指:“小徐你挺勇敢,让梁哥刮目相看,刮目相看,哈哈。不过就算昨晚你不让他们换地儿挖,他们一样掘不出什么东西。我看过了,那块深挖近五米的探方都见了生土,之前勘测判断错误。梁哥给你科普一下,生土之下绝对不可能再有遗址。” 徐白皱皱眉,心想,那才不是生土。 土质虽然确实极难辨认,可绝对是花土无疑。 所以下面不仅有东西,应该还是座大墓。 正在这时,陆鲲突然走到徐白身边,手肘抵在她肩窝上,意味深长地问:“徐白,你怎么看?” 徐白的脸一红,只说:“盗墓贼第一次挖的那探方,要不然再往下挖挖看?” 陆鲲笑笑:“我听你的。” 两人的眼神交错,有股名叫暧昧的磁场在窜动。 梁栋惊呆了:“生土之下还有什么好挖?你疯了?徐白不懂行,你也跟着胡闹?” 陆鲲嘶口气,笑笑。 第14章 交给我和徐白 之后的几天,徐白和陆鲲的关系被传得加叶添枝。 角落的饭桌上,几个人窃窃私语。 女学生说:徐白和领队看着不像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 男学生说:领队追女孩儿追的公私都不分,估摸是还没把徐白弄到手,等真到手了还指不定怎么样。 梁栋在食堂听见这些谣言,气得快炸,差点就说出‘他俩是夫妻’的话来彻底堵住他们的嘴。 可一想到陆鲲那女徒弟以往待他不薄,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也常给他送去。这要是从他嘴里传出陆鲲和徐白的真正关系,到时候还不翻了天? 梁栋摇摇头,闭上嘴巴走到扎推的学生身边,把手背在后头故意笑眯眯地问:“聊什么呢?也聊我听听。” 学生们摇摇头,立刻埋头吃饭。 梁栋在食堂高喊一声:“都抓紧吃饭,吃完干活!” 食堂里顿时哀怨一片,毕竟谁都不喜欢干明知是徒劳的活。 梁栋自己也叹口气,紧紧眉。 没人明白,陆鲲和徐白究竟在坚持什么。 此时的探方里,徐白正不停地用洛阳铲取土样,观察,放下,再取,再观察,再放下…… 早些天当地文物部门的人听到风声过来了一趟,打着官腔和陆鲲聊了几句,大抵意思是要陆鲲看好挖掘区,该上报的上报,该加强巡逻就加强巡逻,总之类似事件不能在这里出现第二次,以免万一这地皮下真有好器,丢了可是陆鲲的失责。 勘探队也又过来了趟,对盗墓贼光顾过过的首块区域做再一次的勘探,在原本五米的基础上,又探勘了五米,得出的结论是,下面没有墓葬的可能性。 仿佛所有人都在否定徐白心里的猜测。 现在的陆鲲是否也已经动摇? 徐白站起来,绞住眉:“我肯定这是花土,但不典型,所以寻常人很难辨认,得再往下挖。” 陆鲲在看她,心思不明。 “勘探队也不是每一次都正确不是吗?”徐白又说。 陆鲲的下巴在衣服顶端的拉链处蹭几下,眼梢一挑:“我是寻常人?” 徐白轻楞,几缕发丝随风逸动,几次拂过她白皙的脸颊。 他弯腰抓起一把土,低头凝着对徐白说:“下面可能有座很深的墓,是不是?” 徐白微张开嘴,再想说点什么时,梁栋已经带着学生们过来。 一张张脸上都仿佛写了个大大的丧字。 梁栋把陆鲲拉到一边,小声说:“至于吗?连吃饭都顾不上,费这劲干嘛?探勘队都说了,空的。要真有东西早就有了,你还非得让同学们继续挖,这事要传出去指不定还被人笑话。” 陆鲲说:“梁栋,学生们如果不想再挖这片,你带他们换几个角挖。挖掘区这么大,他们想挖哪挖哪。” 梁栋一听脸上严肃:“这块怎么办?” “交给我和徐白。”陆鲲拍拍梁栋的肩。 因为学生们实在怨声载道,梁栋也就顺了陆鲲的意思。 后来的两天,那块探方里只有陆鲲和徐白的身影。 所有人都说他们疯了,傻了。 陆鲲再次请来了勘探队。 这一次,结果却发生了逆转。 一般的探勘最多探到六七米深就结束,所以上一次,探勘队勘到地下十米的时候非常果决的告诉他们,地下没货。可徐白和陆鲲这两天又往下挖了两米,这次探勘队探到了地下十二三米的地方,刹那脸色都变了,立刻对陆鲲说道:“把所有人都叫过来挖,往下挖!” 一群人埋头苦干,终于在离地面十三米的地方打出了椁灰。 这事立刻惊动所有相关部门,警方也派人将整片挖掘区严密保护。 接下来的工作可都是大活了,庆祝放松肯定是再所难免的。 当地文物局的领导闻讯赶来,说要安排饭局邀请陆鲲喝酒。 陆鲲不给情面地拒了,当着众人的面对徐白说:“到驻地洗把脸,我带你回市里吃晚饭。” 徐白的脸起了热,瞬间烫得吓人。 梁栋调侃道:“单独庆祝?情况有点不对哦。” 陆鲲笑笑:“干你屁事。” 第15章 晚餐 车灯把黑沉沉的土路照亮,道路两旁的萧条树干,坍塌多年的老平房,干涸的池塘,一点点落入徐白眼里。 她把视线放在车窗外,一语不发。 车子穿过小镇,路上就热闹许多,等行驶到市区时,万家灯火灿若星河。 徐白被带到市区的一个大型商场门口时才回过神问:“不是说吃饭吗?” 陆鲲说:“先带你买个新手机。” 说起这个,徐白真是心疼,那天夜里手机飞出几米外,隔天捡回来的时候就裂了两条缝,现在屏幕按起来经常反应迟钝。 她吸口气,举起裂了道缝的手机:“还能打电话。” “下车。” 是不容拒绝的口吻。 她拗不过他,只能静静跟在陆鲲身后。 他的背影真好看。 冲锋衣和牛仔裤被替换成沉肃的西装后,衬得陆鲲的背脊那么挺拔匀称,起码有好几年,徐白没看见过这样好看的背影。 那时候自己入校刚四个月,恰逢大四学生即将毕业。校长破天荒的组织万人蹦迪活动,让几界学生都获得参加的资格。老师给各班同学每人发了一根银光棒,校长更是举着棒子带头在台上蹦起。 一时间欢呼雀跃,气氛几次被学生们的呼喊声推到高潮。 暗淡的光线里,一道背影却瞬间吸走了徐白的目光。 她趴在透明圆桌上,指着陆鲲,扭头对坐在身边的室友说:“这人谁?从后面看身材可真好,不知道长得帅不帅?” 室友惊呼起来:“大白,他是陆鲲啊,你不知道陆鲲?” 徐白一挑眉:“很了不起?” 室友眉飞色舞:“当然!他比我们大一届,是学校公认的校草。全校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想被这考古系的大才子垂涎。” 那时候的徐白不知天高地厚地说:“那我可得把他泡到手。” 想起来还真是好笑。 谁也没料到一句有口无心的玩笑话最后竟然成了真。 可直到今天徐白也不觉得那段极度短暂的恋情有一丝丝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 忽然咚的一下。 徐白的额头有点疼。 一抬头,她才发觉已撞在陆鲲身上。 陆鲲并不介意:“到了。” 徐白囧迫至极,视线掠过陆鲲的脸定在某手机品牌的广告牌上。 “跟我来。”陆鲲很自然拉起徐白的手,阔步往店里走,来到陈设柜前才悄无声息地松开。 陆鲲的脊背弯了弯,手肘抵在柜面上,直接指向最贵的新款说:“就这款,刷卡。” “先生要哪个颜色?”营业员对陆鲲态度极好,脸上露出八颗牙齿的笑。 陆鲲的眼神一瞥,暗示徐白。 她脸颊又开始滚烫,简单的瞄上一眼后,淡淡地说:“天空灰吧。” 离开商场后,陆鲲举腕瞧眼手表:“晚饭想吃什么菜系?” 徐白只说:“吃饱就行。” 陆鲲紧住眉,做主带徐白去了离商场近点的一家冀菜馆。 冀菜对河北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徐白和陆鲲不仅是北大的校友,而且还都是河北人。 其实以陆鲲的学识和资历,完全有机会去国家级的博物馆或者考古研究所就职,但他却坚持留在老家。这个决定当初让许多看好他的老师很不理解,陆鲲却从没后悔过。 “先生,这是菜单。”陆鲲并未打开,直接报下几道经典的冀菜名。 徐白不关心菜色,在服务员记录完菜名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再拿两瓶百威。” 陆鲲沉声:“这么想喝?” 徐白‘嗯’一声。 他嘶口气,对服务员说:“搬一箱。” 徐白说:“太多我喝不完,两瓶就行。” “陪你喝。” “你一会儿得开车。” “一会儿?”陆鲲眼一抬:“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建立和谐夫妻生活。” 第16章 看来你很期待 徐白的心脏跳得咚咚响。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突来的恐惧。 再一看陆鲲,他的表情看上去却一点也不复杂。 摆弄好餐巾,陆鲲抬头时发现徐白红着脸,于是他十指交缠地问:“你不会以为我和你领证只是单纯想做个烂好人,不求一点回报?” 徐白一听,脸颊热得几乎烧灼起来。 她低下头,捧着热水杯说:“我没有这么想。” 早在搬去他家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和陆鲲同床共枕的准备。 但比起当时那种无畏的心态,此刻的她却心乱如麻。 是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事吗? 是因为这几天……陆鲲对她的种种关怀? 再抬起头时,陆鲲的眼神仍追逐着她。 “没有最好。”他终于不再绷住脸。 徐白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的站起来说:“你等我一下。” “干什么?” “肚子痛,想上洗手间。”她说完就离开了位置。 等再回来的时候菜已上齐,陆鲲的筷子没有拆过,但有一个喝空的酒瓶竖在桌子上。 徐白抱着商场的袋子,捂住袋上的logo,坐下。 陆鲲嘬口酒:“菜都快凉了。” “对不起。”徐白跑得呼哧带喘,事实上她买完东西就用了最快的速度跑回来。 陆鲲抬起手,指了指她紧紧抱住的袋子,讽了句:“洗手间里也卖内衣?” 徐白差点石化:“你怎么知道我买了内衣?” 她明明将logo捂住了啊。 陆鲲说:“袋子上还写了英文。” 徐白低头一看,还真是。 恨不得当场就把脸埋在面前的菜碗里。 陆鲲趁机从她手里扯过袋子。 徐白差点惊叫,可周围太多人。 她身子前倾,慌了:“还我。” 陆鲲一掀,往袋里探了眼再递给她说:“看来你很期待。” 徐白没再看她,把袋子藏在腰后,摇头轻声说:“行李都在驻地,我没想到你要在市里过夜。” 她没有换洗的内衣裤,仅此而已。 陆鲲听后心烦地握住酒杯,一口把半杯啤酒灌进喉咙里。 那顿饭后来吃得过于沉默,两人各自吃饭喝酒。 陆鲲的手机中途响了很多次,他没有接,每次都在看见屏幕的一瞬间就按掉铃声。 徐白一无聊就拿起酒杯,不知不觉就喝了五瓶。没醉,脑袋有一丝晕晕的。 剩下的酒都是他喝的,但他看上去很清醒。 这时候陆鲲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不是电话,而是视频。 徐白一手撑住脑袋,歪着头说:“可能找你有急事,要不接一下?” 陆鲲将手机关机,手一招叫来服务生:“结账。” 徐白不由好奇,究竟是谁如此频繁地找他。 是陆鲲的婚姻状况被家人知道了,所以打电话询问。 还是……梁栋口中的那个女徒弟。 徐白皱起眉,和陆鲲离开菜馆后并肩走了一小段路。 正值夜生活的高峰,路上行人和车子都太多。 陆鲲看出徐白有些酒劲上头,走路有时不太稳当。 略粗糙的手扶住她的腰。 徐白一躲。 陆鲲紧住眉,很不悦地当街把她裹入怀里,压低声音问:“你躲什么?” 徐白的一双大眼睛被城市的夜光衬的更为明亮。 他抱着实在太紧,她不由扑腾几下。 陆鲲见状,更为不悦地缠紧她,一声厉色:“说!” 第17章 把嘴给我闭上 徐白被震了震,隐隐上头的酒劲也仿佛褪去了不少。 “很多人在看。”她小嘴儿蹦出淡淡声响,好听如清泉。 陆鲲健硕的胸肌伴随呼吸有节奏得起伏。 他放开她,烦躁地点根烟。 橙色的烟头瞬间被咬扁。 陆鲲用舌头将烟蒂怼到嘴角。 他大概是不典型的文化人。 大学那会儿除了成绩出色,最被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在校外的私生活。 游戏厅,迪吧,按摩房,全是他常去的地方。 在学霸们挑灯夜读的时候,陆鲲则开着跑车晃荡在各种休闲娱乐场所。 抽烟,喝酒,打架,没有一样是他不在行的,脾气也是出了名的臭。 偏是如此,每次学校摸底考他还总是系里第一。 ‘天才’的称号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男生们都恨他,女生们又都爱他。 对视仍在继续,徐白败下阵来,缩回眼神,低头攥紧袋子,蹭了好几下才妥协地说:“我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紧张过度。” 陆鲲嘬口烟,想明白后小腹也阵阵坠胀。 他实在是激动于这几年徐白没有交过别的男朋友,谁知徐白又补句:“虽然我早就不爱你了。但你放心,现在既然成了夫妻,所以我会……” “把嘴给我闭上!”陆鲲没及时翻出的笑这下彻底没了,歪斜在他嘴角的烟头都快怼到她的鼻尖儿。 晚些时候,两人坐出租车回了自个儿住处。 徐白进屋洗澡。 浴室的门关上后,陆鲲烦躁地脱掉鞋袜,赤脚驾起腿。 水声儿透过木门隐隐约约地钻进陆鲲耳里。 他闭上眼,不由幻想着门内的女人,前凸后翘,乌黑的长头,还有被热水熏红的一寸寸皮肤…… ‘嘶’ 陆鲲一嘶气,抖几下腿后就坐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一个小时前,夜色下。 她怎么说出了那样冷漠的话? 什么叫早就不爱了? 陆鲲想到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伸手扯掉墙上的一脸脸谱,罩在自个儿脸上。 徐白这时正好洗完澡出来,开门见到鬼头,吓得花容失色,一把扶住门。 两个黑洞洞的眼孔下,藏着陆鲲含笑的眼睛。 大概他是被她惊吓的模样给逗乐了吧。 陆鲲拿掉脸谱时笑意收敛,认真看几眼出浴后的徐白,紧紧喉说:“还有热水么?” 徐白答:“有。就用了一点儿。” 陆鲲听后,手中脸谱飞到床上,进去快速冲个澡。 出来时,窗帘已被拉上,徐白则坐在床边,手指不停地抠着床单。 陆鲲打着赤膊,穿着裤头,没往她身边去。 他兀自到衣柜前套身衣裳,又走到门边,转身对她勾手指。 徐白没应声,但臀已抬离床面,起身跟着陆鲲往客厅里走。 陆鲲坐上沙发后就从茶几下面摸出块传家玉在手里把玩起来,他低着头,目光盯着玉色,对徐白说:“老想问你点事。” “你问。”徐白坐下。 “前几年为什么半道儿不跟我好了?”陆鲲抬下巴,说不出心里什么味儿。 徐白楞了下,没想过他会突然问这个。 可他究竟是怎么好意思问的? 徐白的眸光沉了沉:“因为我都看见了。” 陆鲲紧住眉:“看见什么了?” 第18章 年少的记忆 这要从何说起呢。 许多词语在徐白脑中迅速上演,拼凑。 滑铁卢市,玻璃窗,异国恋,北大…… 应该还是从北大说起吧。 十九岁那会儿徐白相貌好,声音又甜美,还在专业领域里出类拔萃,名头没比陆鲲小多少。 可当时徐白和其他爱慕者一样,根本得不到他一个正眼。 女孩儿们拥有一样的不甘,一样的受伤,一样的爱人,一样的爱而不得,区别在于有些人放弃了,有些人却没有。 徐白就是没有放弃的那个。 她从十九岁开始追陆鲲,一直追到她二十三岁回河北参加工作。 期间五年的时间里,虽然他们交集密切,可徐白却亲眼目睹陆鲲在校外结交女友,热恋,分手,再结交女友,再分手…… 这一年年的追逐里,对陆鲲的征服欲渐渐变成习惯与不舍。 徐白后来把这些定义为爱。 可事实上她自己也不清楚当时对陆鲲的复杂情感是不是一种爱。 她认为自己优秀和美丽,应该得到所有她想得到的东西,包括男人。 陆鲲最后大概是被徐白追烦了,在第三次感情失败后突然打来电话问:“还想和我搞对象吗?” 徐白一而再再而三地确定自己没做梦,然后语无伦次地回:“搞搞搞,要搞!我当然要搞!” 哎,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羞耻啊。 可惜那时她已经回到河北工作,陆鲲却提前修完博士课程赶赴劳里埃大学做交流学者。 从一开始就注定没结果。 但因为思念,徐白决定趁着十一长假给陆鲲一个惊喜。 于是她飞去加拿大的皮尔森国际机场,落地后坐了一个小时车到滑铁卢市,又辗转去劳里埃大学附近的居所,终于在那找到了陆鲲。 那次并不美好。 在看见陆鲲的一刹那,她脸上的笑和滑铁卢市十月就落下的雪一样,在空气里凝固了。 陆鲲住的房子很漂亮豪华,一楼除了门的地方全是一扇扇落地的玻璃窗。 当时的陆鲲正抱着徐白最好的室友展茜,在下雪的滑铁卢市,在玻璃窗后面激吻。 他的手拖住展茜的腰,衬衫的纽扣全部敞着,露出他古铜色的肌肤。 那天的陆鲲性感得让人震撼,却也狠狠刺痛了徐白。 因为他的吻,徐白从来没得到过,却要亲眼看着陆鲲吻展茜的脸,吻她的唇,吻她的…… 后来展茜透过玻璃窗看见立在雪中瑟瑟发抖的她,刷一下就拉上窗帘。 太惨烈了。 想起这些事,徐白吸吸鼻子,眸色更为暗淡地说:“你还记得展茜吗?” 她艰难地说完这句话才鼓足勇气去看陆鲲的眼睛。 他就坐在不远的地方,两条长腿驾在茶几上,一条胳膊早就悄无声息的置在了徐白身后的椅沿。 他面色平淡无奇,‘嘶’口气说:“怎么听上去像个女孩儿的名?” “你不记得她了?”徐白惊讶。 陆鲲的样子看起来好像真的没记起这样一个女人。 “没什么印象。”他拉住徐白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宽阔坚实的胸前。 徐白想要缩回,却被他牢牢按住。 第19章 那就重新爱 他果真还是以前那个有文化的浪荡子。 睡过的女人连名字都能忘记,应该是他对情感太单薄。 不过想想也是,现在有多少男人能在婚前还保持着高风亮节。 徐白在和他确定恋情前,光是见过的女友就有三个,都是身材俱佳的校外美女。 还有徐白没见过的那些露水情缘呢? 怕是数都数不清了吧。 徐白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 所以后来的几年,徐白心疼自己青春时的碎片只能拼出一个她好像拥有过,又并没有真的拥有过的男人。 她渐渐学会去恨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展茜,是陆鲲。 柔和的光线里,徐白深深哈口气,将隐藏在空气里的尘埃吹进光束中,慢慢让它们向上浮动。 因为不想再去费更多的唇舌描述一个他已经忘记的故事。 徐白只能对他苦涩笑笑,问:“听起来还刺激吗?” 陆鲲浓眉蹙动,没吭声。 “我编的。”她抽回手,去绾头发,去笑。 平踏在地毯上的一双脚,轻轻一翘,只是为了假装她自己撒谎得很从容。 陆鲲却开始若有所思。 徐白用手掰了掰沙发边缘,又淡淡地说:“其实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突然不爱了而已。” 陆鲲动动脖子和腮帮,心里难受极了。 他从后面抱住徐白,欺唇附耳:“那就重新爱。” 徐白很想骂他,是不是外面的女人都已经玩腻,是不是他正巧寂寞,是不是因为陆晨的事让他重新想起了她,所以现在才这么逗她。 但最终还是沉下心来。 徐白并没有拒绝陆鲲的拥抱。 大概是因为曾经得到的太少。 她想把一些有关于恋人的空白,在这个不恰当的时间补回来一点点,这样才能在日后抛弃所有关于陆鲲的记忆碎片时,能够再完整一些。 再后来,他们接吻了。 在沙发上。 但可耻的是,竟是她先挑起的。 陆鲲说完那句话后抱了她足足一个多小时。 中途,他感叹:“以前没这么抱过你。” 徐白轻轻地回:“是没有,以前都是我抱你,你每次都显得很不情愿。” 陆鲲说:“记得。你还偷看过我洗澡。” “当时太好奇你的……” “我的什么?” “没。” 不提也罢,反正最后徐白什么也没看见。 拥抱的过程中,陆鲲好几次他去摸她的头发和脸颊,没有更多越轨行为。 不知是这样静默的夜里容易惹人迷乱,是陆鲲身上的气息过度好闻,还是她太好奇和一个爱了许多年,恨了许多年的男人接吻会是什么味道。 于是在第六十一分钟的时候,徐白耐不住躁动捧起他的脸,仔细看了小会儿。 她根本不知道陆鲲在国外的两年,究竟经历了多少她难以想象的事。 陆鲲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缩。 她不由抬手轻触他如青草般密集的睫,是无意识的去触。 而陆鲲则在感受到徐白指温的瞬间,俯身攫住她的嘴唇。 一时间如狂风肆虐,她喉头哼唧出微弱声响,在意乱情迷间纠缠得一发不可收拾…… 第20章 新发现 陆鲲的理智快要被这个女人完全吞噬时,嘴唇上忽的一痛。 他挺挺背,坐起来。 方才眼眶里零星的泪光早在掠夺这个女人的嘴唇时烟消云散。 他用手指快速抹抹唇,笑了。 徐白头发凌乱,胡乱整理几下也坐起来,却不敢看陆鲲,只是轻声问道:“笑什么?” “是你先勾引我。”陆鲲仰头把脖子整个靠在沙发的椅沿上。 言下之意是:刀是你亲手磨的,半道儿又不想用,这不无赖嘛。 徐白悄悄舔下自己嘴唇,淡声说:“我只想试试,和你做亲密的事有没有化学反应。” “说结果。” 徐白说:“没有。” 陆鲲黑脸起身:“你继续睡客房。” 早上六点半的时候,徐白被电话铃声吵醒。 打来电话的人是梁栋,语气相当的紧张。 “小徐啊,陆鲲这会儿和你在一块吧?他电话关机,你赶紧把他喊醒,出事了。” 徐白没过多追问什么,告诉梁栋一会儿让陆鲲给他回电话,随即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键。 还在睡梦中的陆鲲被徐白喊醒后,立刻联系了梁栋。 徐白在一旁仔细观察陆鲲听电话时的表情,断定一定是出了什么极其严重的事。 “嗯,马上。”陆鲲回完这句就把手机放在床边,用火箭一般的速度穿好衣裤和鞋袜对徐白说:“现在去打车软件上叫车。叫完之后洗把脸就跟我走。” “到底怎么了?”徐白不由被陆鲲的神色弄得也紧张兮兮。 陆鲲一瞥眼:“去了再说。” 二人坐车赶到离驻地十公里左右的一个村落上。 梁栋和学生们都在村里。 除此之外,一些村民和警察也在。 梁栋自打完电话后就伸头顾脑地往村口望,他是第一个看见陆鲲的,隔老远就小跑着来到陆鲲和徐白面前,喘不匀气地说:“你可算来了。” 梁栋简单的对陆鲲说了事情的起末。 意思是大约是凌晨四点半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许多村民都被这响声给震醒。后来据一个半夜起来的七十岁老头说,巨响发生时,他看见离家不算太远的地方炸出了一朵小小的蘑菇云,不久后就有一辆卡车从他家门口的小路开过。 当时天还没亮,老头也没看清楚车里几个人,又是什么长相,只是隐约判断出开车的司机应该是个胖子。 报警之后,一个有经验的老警察觉得对方应该是炸毁了类似洞穴一类的东西,可惜他们对炸药的用量没有把握好,只炸毁了半个盗洞,深处那半截还残留了一小部分。老警察想到考古队刚发现了一座墓葬,生怕两者有关联,于是就找人联系到了梁栋。梁栋到那一看,初步判断被炸毁的是一个盗洞。 听到这里,徐白不免联想到那批和自己照过面的盗墓贼。 会不会又是他们? 如果是,这个盗洞到底代表了什么? 目前谁也无法知道。 经过一整天的整理工作,陆鲲和徐白的脸色也随天色渐渐暗淡起来。 陆鲲咬住一支烟,问徐白:“夯土颜色,气味和质地都有点眼熟。” 徐白没吭声,但点了点头。 的确很像挖掘区墓上的填土。 原本驻地挖掘区刚发现的墓葬由于未失盗,考古队们决定先严密保护。接下来有一段漫长的时间需要收集资料,走访调查,专家们会试图判断墓主人身份,并且根据地质,环境等等分析出那座未开启的墓葬是否适合文物的保存,诸如此类的考量下才会最后决定是继续实施墓地保护,还是对墓葬文物进行抢救性挖掘修复。 可短短十公里的距离,又出现了一个盗洞,并且被直接粗暴炸毁。 这下,大伙儿都慌了。 也越发好奇这个被炸毁的盗洞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假设这地方也有墓,那这两所墓葬之间又会不会真有什么关联?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5966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5966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