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笑时双靥媚 卷二》 第1章 【正文开始】 这一夜,不光是朝阳宫,整座皇城都注定不再平静。 本来现在是深秋时节,已经快至初冬,京城这些天是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可谁知,就在这晚上,原本月朗星稀的夜空到了深夜突然就开始阴云密布,狂风呼啸,暴雨席卷而来,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居然还打起了雷! 电闪雷鸣,深秋之夜居然就如同是夏季午后的暴雨,闪电撕裂夜空,惊雷炸响了整个京城。 百姓们都被这怪异的天象从梦中惊醒,捂着头躲在被中求告天地,想来是有人做了十恶不赦的事,违天而行,于是老天要在今夜降下惩罚…… 还真有这么一个人,一个宫里的太监被雷给活活劈死了! 这太监便是白日里打了蓝浅浅一个巴掌后被赵元衡叫人拖走的那个。 他被带走后直接去了慎刑司,慎刑司的人招待了他大半个晚上,也没说些什么有用的,到后来,赵元衡命人将他送去暗部再做细致拷问,而就在押送移至暗部大牢的路上,这家伙就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天雷给活活劈死了…… 古往今来,有史料记载被雷劈死的人寥寥无几,而这个太监就是这么神奇地中招了! 更邪门的是,当时在场的人,包括这个太监在内一共五人,另外四个两个是慎刑司交送的太监,剩下两个则是接手移送的暗卫,四个人就站在这太监的身边,其中两个人甚至还扭着这太监的胳膊与他有最密切的肢体接触,可是那道天雷就这么不偏不倚劈在了那太监的身上,他当场身亡,而身边四个人却是完好无损,一点事都没有! 这个就更加映证了天谴的说法,这太监就是做了亏心事才被老天降下天雷给劈死了,要不然为什么不劈其他四人,就专劈他呢! 这件充满了玄奇色彩的事天一亮就传遍了整个皇城,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满京城传开了,百姓知道了,准备来上朝的大臣知道了,赵元衡自然也知道了。 与此同时,让人不知道的是,前一日临华殿中被蓝浅浅以愤恨心态狠揍过的那群妃嫔,在这个惊雷的夜晚,噩梦缠身…… 昨天白日里在临华殿发生的事经过一夜发酵很快便传的人尽皆知,并且在昨天临华殿那场闹剧结束后,众妃回去后太医院就忙坏了,所有不当值的太医包括小学徒在内全部都被叫回了太医院。 据不完全统计,那时在临华殿里的被殴打的那些妃嫔,陈婕妤断了两个肋骨一条腿、姚淑妃脸颊肿胀伴随头晕呕吐症状、沈昭仪断了一直胳膊,王淑媛一颗牙齿松动掉落…… 且这些娇弱的后妃在回去以后,晚上都不同程度地收到了惊吓,噩梦惊扰之下,当天夜里都开始突发高热,昏睡之中胡话连连。 再加上半夜惊雷之下,那匪夷所思的雷劈太监事件,今日早朝之上,一群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两眼冒光,往死里上奏。 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瑾贤妃身份低微、行为粗鄙,竟敢砸宫殿打后妃,其暴行令人发指,按规理应将其褫夺封号打入冷宫;又有说,这般粗俗不堪的皇子生母,未免陛下子嗣被带坏,要将四位皇子分别送到后宫德才兼备的妃子膝下教养…… 甚至还有人联想力极其丰富,竟将深夜雷劈太监的事联系到了蓝浅浅身上,说瑾贤妃身份不明,其实是个妖孽邪祟,因为刚好这个太监白天的得罪了她,所以她夜晚施咒用雷劈死那个太监,又吓得众后妃们噩梦连连,胡话连篇…… 赵元衡简直都要气笑了,昨天一晚上没睡好,被蓝浅浅哭,被孩子们闹,还被他亲娘揍,鸡飞狗跳的一个晚上,到现在他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地挑,看着底下一群叽喳叫嚣的老家伙们,赵元衡干活越烧越旺,越烧越旺…… 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他一把抄起先前早已准备好的一封奏报朝着底下蹦跶的最欢的姚忠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瞬间,底下鸦雀无声。 姚忠被突如其来的一砸吓得跪到在地,捡起那折子翻开看了几眼,然后瞬间脸色惨白,浑身抖着冷汗连连。 赵元衡冷眼旁观,将在成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然后冷笑一声,「朕的国之栋梁们,真真儿都是好样的!一大早的朝议,正事不说,就盯着朕的后宫不放,看把你们闲的!想说?行!来书房朕泡杯茶好好听你们说!退朝!」 赵元衡最后狠狠剜了姚忠一眼后,一甩袖子大步离开了,留下一群面面相觑憋红了脸的大臣。其中还真的有不太甘心的人,还真打算去太极宫书房里继续「忠心劝诫」的! 等到了太极宫书房,除了那几个誓死劝谏的大臣,还有姚忠、姚开的顶头上峰工部尚书严光,以及几个被赵元衡叫过来的他的直系心腹大臣,其中包括了秦长礼和永乐侯齐含山,还有那个永远冲锋在最前线的姚忠先锋魏徇。 众人刚刚各归各坐的坐站的站的准备好,就见魏徇立刻波不急待的挑了出来,对着赵元衡深深一礼,一脸大义凛然不畏强权,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姚忠正在拼命给他使眼色,「陛下,瑾贤妃手段残暴,昨日所行之事实乃大恶,我大梁立国两百余年,皇家还从未发生过此等惊世骇俗之恶事,还请严惩贤妃蓝氏!」 赵元衡一语不发眉眼沉沉看着慷慨激昂的魏徇,再凉凉地瞥一眼姚忠,姚忠后背一阵恶寒,跟着一缩脖子。 见姚忠没有说话,魏徇有些焦急说出口的话越来越离谱,「陛下贤妃此女来路不正,得罪她的后妃都遭了难,听说现在都还在说胡话昏睡不醒,那个掴掌他的太监更是离奇被雷劈死,此等诡异的女子若留在宫中必成祸患,恳请陛下为了大梁的江山圣裁!」 第2章 「嗤——」一旁的永乐侯终于忍不住了嗤笑一声,那瑾贤妃还在他家住过一段时日呢,若真被说成妖孽那可是他家可洗不清了,且他与魏徇政见不合,一向不怎么对盘。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顶上,「若瑾贤妃真有这么邪乎,那魏大人你现在在这里这么说贤妃的坏话、告她的状,回去可得小心些,说不定今晚就被贤妃施法用雷劈死了!」 「你——」魏徇气结,打算暂不与这人争吵,完全没看见面如菜色的姚忠使眼色使的眼睛都快要抽筋了,继续一门心思地慷慨陈词,「陛下,若不严惩贤妃实难向天下交代!」 「哦?」赵元衡终于凉凉开口,语气莫名,「那以魏卿之间该如何是好?」 魏徇瞬间精神抖擞,「贤妃褫夺封号打入冷宫,四位小殿下则分由如今后宫高位妃嫔抚养……」 一旁的姚忠已经冷汗都下来了,而赵元衡的笑容也越来越冷。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软糯的小奶声语含愤怒在殿中响起:「大坏蛋!居然想让我再也见不到阿娘,我要施展笑笑术笑洗你!」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赵元衡脸色一变,弯下腰左右查探,然后从自己御案底下拎出了一团不停挣扎扭动的胖团子。 他将蓝小虾拎到自己的腿上,双眉紧皱,「渊儿你怎会在这里,你母妃知道你在这儿吗?」 蓝小虾气得脸都鼓了起来,昨天晚上阿娘哭得好伤心,他也哭了好久,哭累了才睡过去的,第二天早上一醒过来他就想起了昨晚爹爹惹阿娘生气的事,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便想来爹爹的住处找爹爹好好聊聊男人间的事,让爹爹再也不要惹阿娘生气了,否则他就不喜欢爹爹了…… 小家伙本就还不怎么懂事,在桌子下待了有好一会了,听着大人们之间的谈话,一知半解云里雾里的,但不妨碍他听出核心意思,这几个男人正在征询他爹的意见要欺负他阿娘,而且这个坏爹爹好像还没有反驳这几个坏人的话! 这可把小家伙给气坏了,差点就一个笑笑术丢出去了,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愤怒地开口暴露了自己。 父子俩还在上头大眼瞪小眼,下头的魏徇就忍不住了,吹胡子瞪眼,痛心疾首道:「陛下!陛下您看到了吗?贤妃身份低微,小殿下流落民间,已经被她教养得这般不知礼数,若再让贤妃抚养小殿下,几位小殿下怕是要……」 赵元衡眼中的狂风暴雨彻底抑制不住了。 「住口!朕的儿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你算哪个蚌壳,珍珠都没有一颗还想来说我不会养儿子?!」 清凉悦耳的女声含着怒火与赵元衡的说话声一同想起。 殿里所有人都愣住了,朝门口望去,就见一个柔桡轻曼的身影气咻咻地冲进来,一下冲到魏徇跟前,剪水星眼中燃烧着两簇熊熊怒火。 蓝浅浅一抬脚狠狠踩在魏徇的脚背上,骂道:「你谁啊你,管好自己儿子便是,吃饱了撑的管别人怎么养儿子,我怎么养崽崽碍着你什么事了?!」 魏徇脚背瞬间一阵剧痛出来,痛得他脸都扭曲了,话都说不来了,一旁的人这才回过神来,永乐侯满是戏谑,闲闲开口:「回贤妃娘娘的话,魏大人可生不出儿子,所以他是羡慕嫉妒您有三个儿子呢!」 魏徇气得嘴唇都发紫了。 赵元衡在蓝浅浅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放在那雷霆万钧的气势像被针戳了一般一下子瘪了下去,他下意识摸摸自己脸上的那道抓痕,手脚都无处安放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无意识揉搓怀里的儿子,看着对方依旧有些红肿的双眼讪讪道:「我……你……你你是来找渊儿的吗?」 蓝浅浅斜眼冷哼一声,根本就不想理他。 蓝浅浅昨晚哭了一夜,后来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等再醒过来之时,外头已经日上三竿了,然后在双玉的服侍下正在用冰帕子敷红肿的眼睛时,外头就有宫女慌张地进来禀报说正在睡觉的四个孩子中,老二蓝小虾突然不见了! 按那宫女的意思,蓝小虾是在约半时辰前不见的。 这么一来蓝浅浅倒也不再担心了,她们不同于一般的母子,只要距离不是太远,蓝浅浅放开灵识便能感应到四个孩子的存在,最多走丢了半个时辰,那这么会儿工夫小家伙走不了太远,她还是能感应到的。 于是她出了朝阳宫,然后放开灵识,顺着灵识的牵引一路便朝太极宫的方向而来,刚到殿门口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进来瞧瞧就突然听到了有人在里面大放厥词,骂她的崽崽,说她不会教养孩子。 蓝浅浅昨晚还没完全消下去的怒火一瞬间又熊熊燃烧了起来,她把腿就往里冲,要给那臭嘴瞎说的家伙一点教训。 蓝小虾胡乱扭动挣脱赵元衡的怀抱,从他腿上溜下来就往这边奔来一把抱住蓝浅浅的大腿,张嘴就开始告状,「阿娘,这些坏蛋他们……他们要欺负阿娘,还要把小虾和小鱼儿他们送给别人!」 蓝浅浅瞬间炸毛,抬腿就朝赵元衡冲过去,看那架势赵元衡觉得是要找他拼命,他总算是有了准备一把拽住蓝浅浅的手将她禁锢在怀里,僵着脸在蓝浅浅耳边软着声音小小声商量,「浅浅你冷静点,这么多大臣看着你,有什么事……咱们……咱们还是回去再说可好?」 「你松手!松手!」 「你别动,冷静一点,乖……冷静一点,听我把话说完……」 第3章 …… 这幅场景在旁人眼里可真是郎情妾意、情意缠绵。 魏徇酸腐老秀才出身,从十三岁开始一直科考屡试屡败,最后攀上了姚忠这个吏部尚书的远亲一路扶摇直上做到了现在的位置,对姚忠唯命是从,这种情形在他眼中简直就是伤风败俗,在别人都别开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的当口,这蠢愣子义愤填膺开口,「陛下,微臣直谏,陛下乃大梁之君,不可受狐媚诱惑……」 一旁的永乐侯深深闭上眼遮去眼中的幸灾乐祸,这蠢货彻底没救了!感觉真好!真舒爽! 蓝浅浅胡乱地从赵元衡怀里挣扎出来,凶巴巴地转头朝魏徇看来,然后,略微迟疑,黛眉紧皱,盯着魏徇半晌,而后才恍然大悟指着他道:「啊!原来是你啊!」 说完,蓝浅浅转头去看永乐侯一本正经道:「你说的不对,他生得出儿子的,我亲眼见到的!」 永乐侯被蓝浅浅这充满歧义的话一下子搞懵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身后的赵元衡脸都绿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魏徇哆嗦着嘴唇看着蓝浅浅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蓝浅浅看看周围一圈人的表情,都不信? 于是她来劲儿了,三两步冲到赵元衡跟前,拍拍自己的脸,一下就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表情,扑过去投入赵元衡的怀抱,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轻轻枕在了赵元衡的胸膛上小鸟依人地蹭了蹭。 温软纤细、满是馨香的的身体突然轻轻靠近她的怀里,赵元衡蓦得浑身一僵。 突然,不知为何,对于蓝浅浅的亲近,他觉得自己舌头开始都开始发麻了,喉咙干涩,胸腔里的那颗心噗通噗通剧烈跳动起来快要跳出胸口了,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女人抱着他,这般情况,在之前蓝浅浅靠近他时是从来没有过的,他这是怎么了…… 蓝浅浅可没有赵元衡想得那么多,她清清嗓子,忽然就换上了矫揉造作的柔媚酥软之音,「徇郎,我如今该如何是好,我无名无分不在乎,只要徇郎的心事想着我的便好,可是我实在不忍让我们的孩子受无名无分的苦,徇郎这可是你的亲骨肉啊!你现在唯一的亲骨肉啊!」 呃…… 赵元衡一愣,低头傻傻地看着怀里的女人,他一头雾水还没弄明白蓝浅浅到底在干什么,就见她一下子从他怀里退出了出来。 楚楚可怜的表情倏然一变,脸一虎,脚一垫,手一伸,一把勾住了赵元衡的脖子,奋力拉低他的身体,将他拥入自己怀中。 赵元衡猝不及防,被拉得一个趔趄,就这样呆呆地缩在蓝浅浅怀中,被她细细地摩挲自己的脸,然后抬起眼看着蓝浅浅又换上了粗哑低沉的嗓音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妙娘莫哭,你如今是双身子,可得仔细身子,别让我心疼,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和孩子一个名分!只如今家中的那个病痨鬼还在,你知道的从先帝时起这事就很难办,稍有不慎我便会惹祸上身,你放心,你且和孩子在稍微忍耐一段时间,那病痨鬼日子不多了,我在暗中筹谋一番,很快等她死了,我无妻无子便可纳你进府了!」 这番话一说完,屋中一片哗然,在场的除了魏徇都是人精,很快反应过来这贤妃是在干什么了! 啧啧啧…… 永乐侯摇摇头,魏徇年逾四十无子,家中有一病痨嫡妻的事人人都知道,而就在十多天前,魏徇的妻子死了…… 所以这姓魏的和自己的姘头谋划着杀妻迎妾给庶子正名,还好死不死倒霉地被贤妃给听见了,而他现在得罪了贤妃又得罪了陛下,这等子丑事被贤妃当着皇帝的面全部抖了出来…… 啧啧啧……刺激,当真是刺激啊!他被刺激得浑身舒张啊! 不光是永乐侯这种和魏徇不对付的,就连姚忠也是哑口无言,他知道,魏徇算是彻底完蛋了! 先帝在位时要说他最忌讳什么,那便是宠妾灭妻! 先帝年幼时期还是宁王世子的时候,老宁王也就是后来的德隆帝宠妾灭妻,宠姬害死了宁王妃也就是先帝的生母和他同胞的亲妹妹,却被偏心眼德隆帝给遮掩了过去,最后连先帝自己都差点命丧宁王宠妾之手。 先帝在宁王宠妾只手遮天的权势下艰难讨生活,后来他顺利夺位登基,料理了那德隆帝的宠妃,从那时起,全天下都知道了先帝最重嫡庶,憎恨宠妾灭妻。 别看先帝温吞好说话,但谁要是戳到了他这个爆点,谁碰谁死,那时朝中有不少人就是因为不重嫡庶、妻妾不分而被先帝罢官,甚至下狱的都有。 赵元衡排行老二,上头只有一个庶姐,自出生起就被封为太子,虽说先帝后宫女人成堆,宠妃换了一茬又一茬,但谁若想撼动赵元衡母子的地位,先帝能比孟太后还要急眼,还没等孟太后有所动作,他就早早地把人给处理好了,连之前逼宫的几位皇子,最后都是被先帝撑着最后一口气替赵元衡安排好了去处。 在先帝的带头作用和威慑下,他在位的二十几年间,大梁的嫡庶宗族观念是最正的,所有的男人都给了嫡妻足够的尊重。而作为嫡长子正统继位的赵元衡,自是要延续先帝之前的做派的。 如此看来,魏徇是彻底地凉透了! 赵元衡被从蓝浅浅怀里放出来,两眼危险一眯,看着魏徇冷笑,「呵!魏卿真是好样的,自己家里一堆烂事,居然还敢管到朕的头上来了?杀妻迎妾,还在这里大放厥词要朕处置贤妃?!」 第4章 魏徇已经如一滩烂泥倒在地上,浑身抖成了一个糠筛。 赵元衡又将目光转到姚忠身上,「那姚卿可对此事有什么意见?对贤妃有什么意见?」 姚忠一下跪倒在地砰砰磕头,「没意见!臣没意见!魏徇罔顾理法,天理难容,理应重罪,贤妃娘娘贤良淑德,自是后宫典范,臣不敢有异议。」他都自身难保了还敢有什么意见! 赵元衡又将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意味深长,「那众卿可还有什么意见?」 永乐侯立刻带头,下跪高呼拥戴陛下赞美贤妃,所有人都跟着照做了,特别是本来打算好好劝谏皇帝的那帮子人彻底闭嘴了,深宅大院里,谁家还没点见不得光的事,这节骨眼上被皇帝抓住小辫子可就不美妙了,还是赶紧撤吧! 对此赵元衡很满意,没想到蓝浅浅一个心血来潮突然给了他灵感,你们抓着我的家事不放,那行,我也来和你们说道说道你们的家事! 而蓝浅浅却没再管这么多,在一群人跪地的时候就直接抱起蓝小虾光明正大地出去了。 赵元衡脚下一动,想追上去,迈开步子时却一下子卡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眼睁睁看着母子俩身影消失在门口。 走在回去的路上,蓝浅浅静静的抱着蓝小虾,忽然开口道:「虾儿,阿娘带着你们回去好不好?」 蓝小虾搂着蓝浅浅的脖子,眨巴眨巴眼睛努力思考,虽然在凡间很好玩,但是他都看到了,臭爹爹不但惹阿娘哭,还和一群坏蛋商量欺负阿娘,这让他很生气,非常生气,他要回去讲给小鱼儿他们听!所以他不想再要这个坏爹爹了! 这么想着,蓝小虾重重点头,「嗯!阿娘我们回家吧,不要这个爹爹了,就去找之前外祖母给你介绍的那个未来爹爹,他待虾儿可好了,还带我去捉大鲨鱼!」 蓝浅浅很满意儿子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精神为之一振,「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咱们悄悄溜走!」 赵元衡手段凌厉,动作迅速,不过五日的功夫,就让暗卫秘密收集起了那日书房里有关蓝浅浅所讲的那些证据,然后以雷霆般的手段收拾了魏徇。 而在这其中,魏家有一人起了很大的作用,魏徇已故的长兄之子、六品骁骑军校魏靳锋在这时突然递了一封长奏折给赵元衡,说这些年在亲眼看着叔父走入歧途而后逐渐泯灭人性,因自己懦弱不敢检举,如今在这般无奈之下终于决定大义灭亲,向陛下递上一些他所知晓的内幕证据。 魏靳锋所递的证据比赵元衡暗卫查到的都还要详细,魏徇无子、其夫人久卧病床,从魏徇豢养外室到外室怀孕,再到魏徇谋划杀妻迎外室子入门,其中桩桩件件都被魏靳锋收集了详细证据…… 甚至魏靳锋还告发了魏徇的一桩陈年旧案,十七年前,魏徇为谋魏家长子、魏靳锋之父的家产,暗中勾结土匪在魏靳锋父母行商路过山脚时将二人杀害!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赵元衡倒是乐见其成,看来这魏靳锋很多年前便在筹谋复仇了,如今正是合适时机,赵元衡要拿魏徇开刀,魏靳锋便亲手递上了一把更锋利的刀到赵元衡手中,两人互惠互利,目标一致,默契达成了合作。 于是,因为有魏靳锋在,魏徇仗着姚家在吏部的关系卖官鬻爵、侵占良田、逼奸良家女……林林总总全部都被挖了出来。 赵元衡有意杀鸡儆猴,魏徇的案子由他亲自主审,恕罪并罚,魏徇被罢免官职、打入天牢,定在半月后问斩,他那个刚迎进门的外室被贬入了贱籍,魏徇所有的家产都被罚没,而后他又升了魏靳锋的官职,看起来是要重用的他的样子。 解决完魏徇的事,赵元衡又趁热打铁地料理了姚家,姚开被罢官,因气之前黄河汜水端治水有功,赵元衡洛河段眼看雨期降至,为了稳定民心,他还算最后留了情面,只将他罢黜为庶民,并没有要了他的命。 而后宫中还肿着脸的姚淑妃被贬成了姚宝林,姚忠以管教不严之罪被打了三十板子,罚俸一年,紧闭思过半年。 这么一来,可以说姚忠的面子里子全都丢光了,曾经盛极一时的姚家,在此之后开始慢慢衰落…… 赵元衡这是明晃晃警告朝中那群总想倚老卖老欺他初登帝位的大臣,他手中暗部的眼线遍布天下,朝中所有人要真细查起来没一个是干净的,不管是出于何种心态,谁再敢上蹿下跳地管他后宫的事、在贤妃一事上指手画脚的话就别怪他不留情面查个你底朝天! 所有人都闭紧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因此贤妃大闹后宫一事最后就这般被轻轻揭过了! 蓝浅浅一战成名,二战成神,在后宫有一群被她打得下不了床的后妃,在前朝因她而倒霉的魏、姚两家,于是她在众人心目中从一个人人鄙视看轻的东境卑贱渔家女一下子成了一个谁都不敢惹的存在。 赵元衡相当满意这样的结果,他天昏地暗地忙了五六日,这场君臣之间的角力最终以他大获全胜而告终。 赵元衡心情非常不错,他觉得,蓝浅浅这个女人简直是神了,明明是那么鲁莽单纯的一个姑娘,却仿佛是命中带贵,他想或许他应该再与她坐下来敞开心扉地谈一次…… 接下来他又在太极宫将自己关了整整一天,在心里给自己做好了无数建设后,赵元衡怀着欢快愉悦却带着忐忑的心情去了朝阳宫,他想他或许可以告诉她后宫的那些个女人其实完全不成问题,他就算是空置了后宫也是可行的,然后…… 第5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赵元衡茫然地站在朝阳宫空旷寂静的寝殿中,手上捏着一张轻飘飘的纸,信纸上是墨迹糊成一团、狗爬一样勉强能看清的八个大字—— 讨厌阿执,我要回家! 赵元衡面无表情死死盯住双玉,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吐出来:「不、见、了?什么叫作人不见了,为什么会不见了?」 双玉跪在赵元衡脚前,整个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恨不得昏死过去才好,「陛下……陛下恕罪!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娘娘怎么会不见的,昨晚上还和奴婢有说有笑的,一切如常,今日一早起来,奴婢本想进殿来时候娘娘起身,可是……可是娘娘却不见了,只留下那一张信纸,还有……四位小殿下也都不见了……」 赵元衡手握成拳,在自己的额头处狠狠敲了几下,深吐出一口气,才勉强抑制住了想要爆炸的莫名情绪,声音瞬间冷至寒冬,「不见了?一个大活人连带着四个吵吵闹闹不懂事的孩子就这么不见了,你们朝阳宫里的这些人干什么吃的?昨晚上都死了吗?!」 双玉吓得面色惨白,跪在那里砰砰磕头请罪,「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都是睡在娘娘寝宫的隔间里的,平日里半夜从不敢睡熟就怕娘娘半夜要起夜,可昨天……昨天不知怎么就忽然睡死了过去,等一觉醒来娘娘和小殿下们就都不见了……」 一旁的刘顺见皇帝要吃人的模样,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开口,「陛下……或许娘娘有只是带着四位小殿下在宫中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玩去了,她只是与陛下开了个小玩笑,不若奴婢先秘密安排些人手在宫里悄悄地先找一找……」 赵元衡也不知有没有在听,他将手中的纸捏成一团死死握在手里,指骨泛白,她忽然想起来之前蓝浅浅翻箱倒柜整理包袱的事,慑人的目光倏一下再次抓到双玉身上,「朕记得,贤妃有一大包她带进宫来的东西,平日里还挺宝贝的,有孩子们的衣裳玩物还有一些金银之类的,那些东西可在?」 双玉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面如死灰,「不见了,奴婢已经查看过了,封妃后陛下太后赏赐的那些全部都在,就娘娘进宫时一道带进来的那些物什都不见了……」 死寂,一阵窒息的死寂…… 双玉和刘顺已经在这窒息的沉默中冷汗夹背了,双玉更是呼吸都有些困难,越到后来,都快要晕厥过去了。 赵元衡紧紧握着掌心的那团纸,茫然四顾,再无意识地抬手摸摸自己左胸膛心口的位置,总有种怪异的空虚之感,他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四年前蓝浅浅失踪他虽有担忧、有焦急,但也不是这般难受到说不来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体内有一只不知名的困兽冲破了钳制即将失控…… 赵元衡过了好久好久,才勉强让自己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神回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做回那个沉着睿智的帝王,他看着双玉沉声问道:「你再仔细想想,贤妃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她说过是么做过什么,凡是有任何意思不同寻常的的地方你都细细说来!」 双玉本就是个聪明人,听赵元衡这么一问,她不在只顾着害怕谢罪,冷静下来细细回想这几天与贤妃相处时的所有细节。 这么一想,倒还真让她想起来一些如今看来有疑窦的地方——这几日,贤妃没事就拉着她去玉明池转悠,也不想从前那般戏水,就绕着玉明池一圈一圈地转,还问过她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贤妃娘娘问过奴婢,玉明池是否与宫外河流相同……奴婢那时并未多想,如实相告,玉明池是活水湖,池水鱼宫外的河道相通,但因怕有待人借机从相通的暗流处潜入皇宫,所以在玉明池往宫墙外引流的湖底暗道下设有千斤暗闸,平日里都是拉下暗闸的,只有在固定时间会拉起暗闸让玉明池池水与外河交换水流保证其不便死水……」 这么一说,双玉忽然一惊,茅塞顿开,「算算日子,昨晚……昨晚好像就是拉闸换水的日子!」 所以那女人是带着四个孩子跳入了玉明池,然后通过池底通往宫外的暗流,选在昨晚拉闸日潜水出逃了! 怪不得,这宫中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叶俭巡逻不间断,他却能带着四个闹腾的孩子悄无声息地消失! 赵元衡一直都知道蓝浅浅水性好,也知道四个孩子都像了她也个个会水,这家伙他一直以为是脑子太单纯,没想到竟还能有这样一份心思! 可是玉明池底下的暗流,在与宫外的交界口拉闸处,为了防止有歹人混进宫,不光有千斤闸,还设有复杂的机关,若不小心触动,必能取人性命,这自作聪明的家伙带着四个孩子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赵元衡深深吸了一口冷气,转身对刘顺吩咐道:「立刻把暗卫天字支负责水下任务组的首领给朕叫来!」 很快便有一群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玉明池湖底暗流道千斤闸口附近,按着赵元衡的命令,这些人将那里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番,甚至连整个玉明池第都被他们摸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赵元衡即使松了一口气又是新一阵的咬牙切齿,这说明,那女人带着孩子们已经顺利溜出了宫!现在只希望蓝浅浅拖着四个孩子脚程慢,还没有出城…… 他立刻下了命令封锁城门,只许进不许出,没有声张,皆以捉拿秘密要犯为借口在城中细细搜查开来。 这事是绝对保密的,参与搜查的人除了赵元衡身边的心腹首领无人知晓,搞得满京都的人都人心惶惶。 第6章 这样的事能瞒住别人,却是瞒不住赵元衡的亲娘孟太后的。 很快孟太后就知道了蓝浅浅带着四个孩子离宫溜走的事,她那个气啊!捶胸顿足的,这两个不着调的父母,自己闹别扭,却还连累了她四个金疙瘩的小金孙孙! 孟太后对着赵元衡哭天抹泪,毫不客气地拍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你说你……你说你这个做皇帝的做的有什么用!连自己的媳妇孩子都看不住,哀家生你出来有何用!居然就这么把人给弄丢了,你……你气死哀家了,哎呦呦……可怜哀家才刚认回来都还没揣热乎的小金孙孙们哟!哀家脸赏秋宴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是想在那天把浅浅和四个孩子正是宣告了天下,可你倒好……这叫办的什么事,什么事?!」 赵元衡低着头任由他亲娘又拍又骂,他现在心乱如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发一言。 就听得孟太后继续放狠话,「你快把她们找回来,不然哀家都不想再认你这个没用的儿子了!」 赵元衡发出密令,先在京中秘密寻找蓝浅浅母子五人的踪迹,暗部几乎是倾巢而出,在城中挨家挨户地查,找了整整两日,却是犹如石沉大海,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等到了第三日,终于算是有了点消息,却是让赵元衡不怎么开心的消息,一支暗卫搜寻队的首领将一块小金条送到了赵元衡的御案上…… 赵元衡一语不发直直地盯着那块静静躺着的有些眼熟的小金条,面无表情,让人完全猜不透他此刻心情,却莫名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下方禀告的那个暗卫首领心中叫苦不迭,硬着头皮回话,「这小金条是今日有人在距离京郊月三百里出的耘集县县城的一个包子铺小贩那发现的,据那小贩回忆说,三日前有一个绝色的年轻女子在他那儿将他所有的包子都兜底包圆了,连蒸笼屉都一齐端走,那女子给了他这一根小金条……因为印象太过深刻,女子买包子的所有细节小贩都记得清清楚楚,依照这小贩的描述……」 暗卫首领小心翼翼地抬眼,觑了觑皇帝的脸色,咽了口唾沫后才继续道:「属下推测,小贩所描述的女子,极有可能便是贤妃娘娘,由此看来,贤妃带着小殿下们应是早就出了京城,如今在京城东南方向的耘集县发现了娘娘的踪迹,属下斗胆推测,娘娘应是往东南方向去了,极有可能便是……便是打算回东境去了……陛下,您看是不是要扩大搜索范围,并和东境那边的人提前联系一下?」 又是一阵长久窒息的沉默,久到那暗卫首领在心底想狠狠抽自己一耳光,叫你多嘴!回禀完查得的线索就行了,叫你多嘴提东境那边的事,那可是贤妃的娘家啊!这不是在明晃晃地提醒陛下嘛?你老婆是带着孩子逃回娘家去,不要你了…… 最后,在那暗卫首领满背脊的冷汗就快要淌下来的时候,赵元衡终于有了反应,他转头对刘顺道:「一会便去将秦长礼和太傅都宣来,不要声张。」然后有转回头对暗卫首领道:「即刻联系东境那边的暗一等人,让他们这些时日都搭起十二万分的注意!」 「你们都去各自安排一下,以朕秘密出巡东境视察海防为由去准备一下!」 刘顺和那个暗卫首领都齐齐一愣,陛下这是……要亲自动手追捕携娃失踪的逃妻了?! 看着这两个家伙一脸不可置信震惊呆傻望着他的神情,赵元衡忽然就从心底涌起一阵面红心热的羞耻感,莫名其妙的不知所措,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抄起桌上的茶盏朝着这两个家伙砸了过去,粗红着脖自冲两人大盛吼道:「都看什么看!那女人胆大包天,朕去……去追回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对?都滚出去准备着去,谁要是敢泄露一个字,朕要了他的狗命!」 刘顺和暗卫首领狼狈地跳着脚被赶出了太极宫,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啧啧啧!果然,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尊贵如帝王,只要跑了媳妇孩子,脾气都会变的不怎么样,不好惹啊不好惹,贤妃娘娘威武啊…… 人都出去以后,空旷静谧的大殿里只剩下了赵元衡一人,他已经好几天都不曾好好地睡过一觉了,太阳穴处一直胀痛得厉害,他皱紧了眉头伸手揉揉。 外头夜已经深了,除了偶尔传来几声吱吱虫鸣再无别的声响,四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案桌上依旧是堆成小山的奏折,旁边已被正冒着袅袅热气的热汤。 这本该是他一直以来早已习惯的生活,现在少了一个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的蓝浅浅,他却在这短短月余的时间,有了匪夷所思的落差感…… 那个每天夜里蹑手蹑脚溜进书房然后死皮赖脸蹭进他怀里的纤细身影再也不见了,四只每天吵得他脑仁儿疼却又只能心肝宝贝着的小崽子也不见了,赵元衡觉得自己是不是犯贱了,居然有点怀念这些日子以来每天忙得头昏眼花却还要打起精神抽空去给五个满皇宫闯祸的家伙收拾烂摊子时那种鸡飞狗跳的生活了。 就这样,在寂静的深夜里,赵元衡发了半晌的呆,然后狠狠深吸了一口初冬夜里的凉气,将桌上已经凉透的安神茶一饮而尽,又将桌子上成堆的奏折随便归拢归拢往前一推。 赵元衡磨磨牙,这些就都放着吧,他反正是不批了,留着以后让秦长礼和太傅他们去头痛吧!他今晚喝了安神茶得好好睡一觉,才有充足的精力从明儿个开始出宫去找那一个大混蛋和四个小混蛋! …… 第二日,赵元衡秉承一贯不拖泥带水的做事风格,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安排好了所有的事。 第7章 他以巡查东境海防水师为由不多声张秘密出宫,由太傅、丞相、秦长礼等人代他监国,而突然消失的贤妃,则被他悄悄放出风声,因次风波闹大赵元衡终究有些恼怒最终将贤妃在朝阳宫,命令所有人无他亲令不得进出朝阳宫。 而如今的后宫里的那些妃嫔,挨了蓝浅浅的打,又被太后敲打,被赵元衡拿淑妃降为宝林的姚氏杀鸡儆猴,全部都乖得更小鸡仔似的,瑟瑟躲在屋中声都不敢响一下,又有太后这座大山坐镇,赵元衡估摸着就算他走个一两年,这群女人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来了。 一切的事都等他回来以后在处理吧…… 孟太后担忧想念那不知远在何方的孙孙们已经快想出毛病来了,听说儿子要亲自上阵去寻人,表达了「一路平安」的殷切祝福后胸脯想赵元衡保证,她会看好后宫那群女人绝不让他有后顾之忧,让他不要挂念。 最后,赵元衡在亲娘的热烈欢送下快马加鞭地悄悄出城了,寻人的第一站便是出现过蓝浅浅踪迹的耘集县。 可惜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自之前出现的那根小金条后,便再也没了别的消息,赵元衡的人将不大的县城翻了个底朝天都不再有别的收获。 就在赵元衡气馁不已的时候,前方在耘集县更往东南方向的前明县,再次出现了标志蓝浅浅身份的小金条。 这次,是她被人忽悠着用一根金条买了一只杂毛小土狗!最后又因为不知什么原因,这只小土狗也没有一起带走而是将它送给了镇上一家酒楼老板的儿子养了。 当那根小金条加那只嗷呜叫的杂毛小土狗被一起送到赵元衡跟前时,他额角的青筋有开始欢快地跳动了,蓝浅浅那家伙的不着调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之前她能带着四个孩子一路到京都并顺利找到他,那纯粹就是运气使然,在次之前没被饿死冻死是母子五人的运气! 赵元衡又气又急,心中焦躁担忧,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前明县,可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只是出现了蓝浅浅花出去的小金条却始终都找不到她和孩子们的踪迹。 然后,就这样过了大概十来日,赵元衡又收到了蓝浅浅独特的消息——金条。这次,她和一对在酒楼卖唱的瞎眼父女换了一个嘎吱响的破二胡…… 赵元衡都快气笑了,他知道她溜走的时候包袱里是存放了不少金条和银票的,那些钱财加在一起,若她是个着调回过日子的,足够母子五人衣食无忧地生活一辈子了……可是照这女人如今这般散财童子一样撒出去的架势,他估计再过半个月时间母子五人就要流落街头了! 赵元衡心中又是气又是急,可是因为依旧找不到蓝浅浅的踪迹而毫无办法,只能更加急切地寻找着。 这样连续几次扑空后,虽没能见到母子五人的踪迹,但也不是毫无所获。 赵元衡根据大致的方向也证明了之前向他禀报消息的暗卫首领所言,母子五人应该是顺着东南方向一路回东境去了。 而他也从中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凡是前几次出现过蓝浅浅消息的地方,就是沿河沿湖的一些城镇。 于是赵元衡再三衡量之后,做了决定,在一路往东南方向到达东境之间所有蓝浅浅有可能经过的城镇都传下密令,要这些地方的地方官和守将们严设关卡,而他自己凭着对蓝浅浅的一些了解,选了这其中最为热闹的一些临水的城镇一路搜寻过去。 这样的安排可以说是洒下了天罗地网,然而依旧是毫无所获,甚至到了后来,天气越来越冷的情况下,之前靠着金条才能获得的一些讯息都慢慢地不再出现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赵元衡能想到的情况也不过两种,一是天气逐渐转冷,蓝浅浅找了地方暂时歇了脚,也因此精打细算不再大手大脚地乱花钱了;而第二种,则是赵元衡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她已经把钱给花完了! 赵元衡娓娓分析,总觉得以蓝浅浅那性子,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些…… 这么一来,赵元衡越想越是急切不安,心中焦虑,他一下子便上了热火,嘴角都燎起了水泡,而此时外头以至寒冬,虽往东南方向而去,气候却是异常的湿冷,内冷外热加阴冷湿气的冲撞下,又是劳碌奔波了三余月的时间,赵元衡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了。 坚强地熬了许久,最终还在半道中病倒了。 连续高热几日不退,神志不清,满口胡话,可把他身边的那些人给吓的人仰马翻。 赵元衡烧的意识不清,迷迷糊糊间他似乎还梦到了蓝浅浅,依旧是那张嬉皮笑脸却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脸,依旧是绝色倾城的容貌,然后冲他没脸没皮的嬉笑着,还没等他过去,却见她已经领着四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跑远了,他在后面双腿如灌了铁水般怎么也迈不动步子,喊得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见那没心没肺的女人回头看他一眼,竟是没有一丝留恋…… 昏迷中,赵元衡迷糊着心酸地暗自发誓,等把这个女人给找回来了以后,得好好跟她算算账,自从遇见那女人的第一天起,从小到大,没吃过的苦他吃了,没受过的委屈也受了,自己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一直坚守的原则。 这些他以后都可以一笔勾销不再计较,也可以给她最好的,但求能不能别再这么折腾他了…… 等赵元衡退了烧,大病初愈后再次启程一路往东,却是依旧没有蓝浅浅和四个孩子们任何的消息,赵元衡却始终都无法甘心,他牙一咬,就去了东境。 第8章 到达东境的时候已是寒冬腊月,已经到了岁尾年终,这个年他是注定要在东境过的了。 因为当初悄悄放出的风声便是皇帝要御驾微服亲临东境视察这里当初由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大梁水师和沿海布防。 所以赵元衡一到东境就被得到消息匆匆出来迎接的东境太守给迎去了太守府。 王群作为东境的地方父母官,没有比他更了解东境情况的人了,赵元衡想着若蓝浅浅真要回到东境,那他在东境找人时免不了要弄出一番动静,这时候让王群出面也是能比他的暗卫暗地里偷摸着行动要方便许多。 于是赵元衡这时候也不再刻意隐瞒,直接随东境太守王群去了他的府邸,先暂时住了下来。 而一直按赵元衡命令留在东境查找蓝浅浅身世的暗一这时候也听说了消息,匆匆赶到了太守府,想赵元衡禀报这些日子他所能得到的一些情况—— 「陛下,在陛下传来消息要属下寻找贤妃娘娘之前,属下便已经将东境几乎所有姓蓝的人家都筛了一遍,蓝这个姓本就稀有,属下仔细查了东境人口的在册户籍,整个东境姓蓝的人家不过就两户,总共八人,属下又将这八人的身家底细都仔仔细细地查了数遍,基本可以确定,都与贤妃娘娘毫无干系……」 赵元衡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他皱着眉一言不发地暗一继续说下去,「而在收到陛下要寻找失踪的贤妃娘娘的密令后,属下便已经在此地又翻找了一遍,没有任何踪迹,若陛下推测不错,那一种原因是贤妃目前人还没到东境,而另一种……」 暗一顿了顿才继续道:「至于另一种,属下斗胆多说几句自己的推断,这些年来为寻找贤妃,属下几乎已经翻遍了整个东境,却从未发现过任何情况,或许……或许贤妃娘娘根本就不姓蓝,亦或她确是姓蓝,但她的家其实并不在东境……」 暗一禀完自己要说的所有事后便不再开口紧紧等待着主子的吩咐。 赵元衡沉默了许久,而后他默默起身,走到窗边,将窗门推开,一股东境特有的带着略微咸湿的冷气扑面而来,赵元衡长长吐出一口气,便立即有一串白色的雾气自他嘴边显现,又慢慢地消散。 赵元衡忽然自嘲一笑,他作为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帝王,自认为掌握着一切,却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蓝浅浅,即使她成了他亲封的瑾贤妃,他们共同生育了四个孩子,可是到头来竟是可笑的他连她究竟是谁都不曾知晓…… 如此这般,他如今又该上哪去寻她?! —— 深海,龙宫。 蓝深深练完功,带着蓝小蟹一起从深海极渊回到龙宫。 才刚进门,就见一列海星五手两脚地端着一杯杯深海凝露排队朝蓝浅浅所住的宫殿走去,她绣眉一皱,牵着蓝小蟹的手也跟了上去。 走到大殿外,就看见了在殿门口玩耍的蓝小虾和蓝小贝,蓝深深摸摸两个小家伙的脸问道:「你们阿娘今天真是到现在为止还没出来过?」 蓝小虾点点小脑袋对蓝深深一本正经道:「阿娘说了,她心情不好,让我们谁都不要去吵她,还特别说了姨姨不许进去打扰她,不然她就翻脸,就以后就再也不让小蟹儿做您徒弟和您一起去练功了!」 蓝深深面皮一抽,刚想说什么,就将方才端了深海凝露进殿的那对海星又端着盘子出来了,蓝深深仔细一瞧,盘子里的深海凝露原封不动。 蓝深深拦下其中的一颗海星问道:「还是没喝?」 那海星皱巴巴地点点头,看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小公主说他心情不好,这几日一点都不想吃……」 蓝深深问:「那她现在在里面干什么?」 海星五个角都快蜷缩在一起了,拼命回忆:「小公主在看凡间的一卷竹简,文绉绉地在念……什么……什么闻君有两意,古来相决绝,还有什么……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蓝深深憋笑憋的辛苦,努力地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嗤一声笑喷了出来,整个身体不断抖动,笑得连尾巴上的鲛鳞都直立起来了。 蓝浅浅这家伙,带着四个孩子悄无声息地溜出去,最后灰溜溜地回来了,一到家就哭得惊天动地,说是遇到了负心汉,被骗心又骗身,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一颗心被伤得遍体鳞伤、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三日前蓝浅浅回来后,就跑去阿龟叔的书阁那儿搬了一大傫书回自己宫殿后,把自己关在里面再也没有出过门,他们其他人都是好奇地在猜测这家伙又要唱哪一出。 直到现在蓝深深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家伙是想学凡间那些爱来爱去饱受情伤的男女,在奋发苦读凡间那些悲春伤秋的情诗呢! 蓝浅浅究竟受了何种程度的情伤蓝深深暂且还体会不到,但她跑出去一趟,再回来倒是忽然就变得爱看书了,从前习课时她能逃就逃,逃不掉就打瞌睡,这会儿居然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静下心来念情诗了,她这个做姐姐的是该替妹妹啐一句负心郎狠心还是该道一声欣慰呢? 想象着此时这道殿门后蓝浅浅苦着脸掐着嗓子读「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场面,她就怎么也憋不住笑意。 一旁的三个孩子见自己姨姨笑得花枝乱颤,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好像很好玩的感觉,于是三个孩子也跟着一起傻笑起来。 第9章 女子如清泉般悦耳舒心的低笑,配上小孩子咯咯的奶笑声清脆可爱,一时间,「饱受」情殇折磨的蓝浅浅的大殿门口,充满了自己孪生亲姐姐和亲生的三只崽儿的欢快愉悦的笑声…… 「你们在笑什么呢?什么这么好笑?」 身后传来一个也明显带着温和笑意的年轻男声,蓝深深回过头去一看,就见流光抱着蓝小鱼站在不远处眼中溢满点点星光笑意盈盈,正深情缱绻地看着她。 蓝深深早就习惯了流光肉麻的眼神注视,当着四个大外甥的面也依旧是面不改色,镇定地挑挑眉,随口道一句:「回来了啊!」 然后蓝深深朝着殿门的方向努努嘴,「喏,蓝浅浅正把自己关起来念情诗疗情伤呢,不吃不喝也不许我们打扰她,看来这回是打算来真的了,那个赵元衡不愧是一号能当凡间帝王的人物!」 蓝浅浅回到深海龙宫的那天,第一件事就是放开后嗓门哭得哇哇叫,生气不接下气的,她哭四个孩子也跟着哭,可把龙宫一干人等哭懵了头,人仰马翻的,蓝深深被从深海极渊急匆匆叫回来的时候听着那惊天动地的哭声,差点就以为是镇海龙眼的封印破了,地心烈火把龙宫给烧毁了呢! 后来在蓝浅浅断断续续的哭声中,众人七拼八凑终于把她这几个月在凡间的经历给捋清楚了,故此蓝深深也知道了那个所谓孟执便是如今凡间大梁的帝王赵元衡的事。 蓝深深双手抱胸随口道:「现在搞得我都有些好奇想见见了那股皇帝了,想知道是否真有传说中的那么俊那么好看,能让咱们有一出是一出的深海小公主不舍伤心成这样!」 「不不不不!你不想!你一点儿都不想!相信我,那就是个又矮又胖满脸麻子一口龅牙的普通凡间男子,深深你其实一点都不想见他的!」 流光一听蓝深深要想去见别的雄性,顿时就急了,把蓝小鱼往地上一放,急吼吼地冲过来,张口就是一通扯,这深深浅浅的姐妹俩都喜欢是看人那张脸的好看程度下菜的主儿,他必须就此永远断绝蓝深深「可怕」的念头。 蓝深深也就随口一说,看着流光那如临大敌的模样,不雅地朝天翻一个白眼。 这边流光还没松下一口气,就感觉被人抠了抠鲛鳞,他低头一瞧,是鼓着脸颊一脸「你胡说」的蓝小虾。 蓝小虾毫不客气地拆台,「流光舅舅你胡说,我爹爹才不是又矮又胖满脸麻子一口龅牙的普通凡间男子,他一点都不胖,还很高很大,长得可好看了,比舅舅你还好看,不许你胡说!」 流光脸瞬间黑了,他蹲下来僵笑地摸摸蓝小鱼的小脑袋,又小心翼翼觑了眼蓝深深的脸色,见她没多大反应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不死心地狡辩,「呵呵呵……那是虾儿的爹爹,不是都说子不嫌母丑嘛,虾儿认为你爹爹好看那也是在理……呵呵呵,还有,宝贝儿和你说过多少回,别听你阿娘的,不要叫舅舅了,要叫姨父!知道不?」 到这里,既是说起了四胞胎的亲爹赵元衡,刚从凡间回来的流光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他看看四个矮墩墩的小崽子,再看看蓝深深,然后默默蓝小鱼的头,「用膳的时辰到了,小鱼儿带着弟弟妹妹先去用膳罢。」 蓝小鱼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在老大哥带头下,另外三个也乖乖地跟着一起走了。 把四个孩子支开后,流光用复杂的目光朝面前紧闭的华丽殿门望一眼,叹口气,才转回头对蓝深深道:「我今日从东境回来前,在镇子上听到了一个消息,大家伙都在谈论,说是……说是前几日大梁的皇帝御驾亲临东境,虽说是微服出巡,但东境的百姓这会儿也都知道了,说人现在已经住进了东境太守府……」 蓝深深一听,饶有兴致地一挑秀眉,「是来找浅浅的还是别的原因?」 流光皱眉摇头,突然有些忧心忡忡了「我急着回来,所以也没去打听,这些都是大街上百姓们在口口相传的,真实情况如何我也不甚清楚,要不……过几天我再出水一趟专门去打听打听,不过他有后妃的事倒也不难打听打听,百姓们也都是知道的,和浅浅之前说的也差不多,那若他真是来找浅浅的,那我们……还要不要将此事告知浅浅?」 蓝深深沉默片刻,想了想后才道:「暂时先不要告诉蓝浅浅,且先将她和那赵元衡之间发生的事先盘弄清楚了,并打听了这人来东境究竟所为何事,然后我们再决定是否告知蓝浅浅,不然若贸然让她知晓,这家伙要是脾气真上来了,就不再是如今这般念几首酸溜溜的殇情诗就能解决的事了。」 流光一向是蓝深深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对此完全没有意见。 然后就见蓝深深一把推沉重的殿门,边往里走边道:「走吧,五看看我为情所伤的妹妹这会儿在拿些情诗中感悟出了什么至真哲理没有!」 两人推门而入,直接往蓝浅浅的的寝殿走去,一路上,七七八八地丢着各色的水书,还有一些被施法后保存下来的凡间书籍和竹简。 蓝深深随手捡起一本,打开一看,第一页,上头明晃晃的三个大字——《西厢记》,再捡一本——《孔雀东南飞》,再换一本,《金瓶梅》…… 蓝深深嘴角一抽,赶紧丢了书,拉过好奇探头准备一看究竟流光就往内殿走去。 内殿里并不见蓝浅浅的身影,蓝深深左右环顾一圈,然后上前走到一个合上了盖的莹白色珍珠贝床前,伸出手曲起食指笃笃敲了几下,没反应……她也不着急,又连着敲了三次。 第10章 终于从珍珠贝床里面传出蓝浅浅闷闷的声音,有气无力的,「都说了我不想吃,你们端出去罢,饿了我会自行解决的,不要再来烦我了!」 流光咳嗽一声,也上前轻叩床盖,「浅浅是我们,我和深深,快出来罢,莫要自己与自己过不去,你灵力不高,在外奔波了这么久,总是还得先喝点凝露垫垫底,就算不想喝凝露,这不,我刚从凡间回来,特意给你带了你最爱的烧鸡、红豆糕、还有特意捕了几只肥美梭子蟹让镇上酒楼大厨给你炒了盘梭子蟹炒年糕,用了灵术细致地保存着,这会还有余热和香味呢,要不……你出来吃点儿?」 里头沉默了半晌,雇了许久才听得那声音再次瓮声瓮气地传出来,「……不吃烧鸡不吃红豆糕,什么都不吃,你们自不必管我,我就想独自呆一会儿,出去,都出去!」 流光有些束手无策,完了,连烧鸡、红豆糕和梭子蟹炒年糕都没用了,看来这次是来真的了!他有些无措地看着蓝深深,这可如何是好?! 蓝深深却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她胸有成竹地再次拍了拍珍珠贝床盖,故意放大了声音,「再过几日便是东境一年一度的海神祭了,我忽然想到你好像还从来没见过东境百姓的海神祭呢,本来还想着和流光一起带你出去瞧瞧热闹,既如此……那也罢了,流光,我们走吧,自己去准备准备,后天便出水去!」 说完,蓝深深作势便要拉流光离开,然后,只听得身后一声嘎吱响,珍珠贝盖一下子就被从里头打开了,蓝浅浅的声音蓦地清晰响亮了起来,「谁说我不去的!当然要去!这次你们两个要想再丢下我自顾自出去玩我就真跟你们急了!往年每次都是扔下我溜出去,这次想都别想!我也要去!」 蓝深深与流光对视一眼,面对流光充满了爱意的目光和满满的赞美,蓝浅浅得意却谦虚地一笑。 —— 赵元衡在东境待了三日以后,才真正体会到,在寻找蓝浅浅和四个孩子的一事上,他竟会是这般束手无策! 赵元衡甚至还亲自去查了当初蓝浅浅的路引和户籍,那些看着都是真的,却在到了东境后,赵元衡不得不承认,那些全部都是假的! 所以现在,他甚至连蓝浅浅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赵元衡从来就没有这般无力过,所有该想的都想到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却依旧是毫无所获,所有徒劳无获的寻人暗卫们都在等着他下一步的指示,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而就在这时,真以为赵元衡是来巡查东境水师和海防的太守王群前来求见,说水师校营场那边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可请陛下虽是御驾亲临检阅。 找蓝浅浅的事已经陷入了泥沼的死角,一时间也无法找到解决的办法,为了寻人借口的更好掩饰,赵元衡便顺口应了下来,到了东境去看看那个当初由他一手建立的水师也是应该的。 于是第二日一早,赵元衡便在王群以及一群闻讯赶来的东境官员们的陪同下去了东境水师的校营场。 在那里,看着威武雄壮,排兵练武动作整齐划一精神饱满、提个健壮的水师精锐们训练的场景,看着那刚新制作完成的装备精良的战船和各类兵器…… 这一切本该是让赵元衡为之感到骄傲和自豪的,可是他现在是一点心情都没有,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满脑子都是蓝浅浅的事。 「陛下,陛下请看,这是今年年初新增的一批铠甲,寒精铁所制,工匠们又是极尽手艺将其打薄,这样一来,以寒精铁的的坚硬程度,既能最大限度地保护作战时的将士们,打薄后又能减缓将士落水后吃水下沉的速度,真可谓……陛下?陛下……陛下?!」 王群拿着一套铠甲唾沫横飞地给赵元衡介绍着,讲着讲着他忽然发现皇帝陛下两眼发直,沉沉地注视着前方。 王群顺着赵元衡发楞的方向望去,看到的就是正在呼哈嗨口号响亮练拳的一个对的水师将士们,瞬间心里就开始打鼓了,背上也立起了一层汗毛。 他也算是皇帝自己属臣的那一脉,在如今渐渐不同昔日荒凉的东境,他也是有心将其治理的更好,对于这个有皇帝一手缔造并壮大的东境水师,他也是投入了心血的,自认为做的也不算差…… 但毕竟,面对的至高无上的天子,他总得扬长避短些,所以这对打拳的军士是他从军中可分队里秘密精挑细选出来最组成的精锐之队,就是专门为了给皇帝陛下看到,看着皇帝现在直直注视的模样,莫非……陛下真有那么明察秋毫,这么容易就发现了?! 王群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陛下……可是对操练的水师将士们有何指点吩咐?」 赵元衡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掩饰道,「哦……还成,朕瞧着还是不俗的,你且继续说下去……」 王群偷偷吁一口气继续道:「这铠甲如此做法虽是相当有用,但短处也有,便是寒精铁矿产量相对稀少,好手艺的工匠也稀缺,所以……」 所以,现在蓝浅浅那个女人究竟在不在东境,他该去哪里找? 耳边净是王群叽叽呱呱的声音,赵元衡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想着自己的心事,目光无意识朝远处望去,却发现城中方向不知何时已经高高立起了一座挂满红绸缎、缀了彩灯的高耸竹塔,远远地,竟是在西郊也能看见塔顶。 第11章 赵元衡好奇,随口一问,「那是什么,今早出来的时候还不曾见到的。」 王群朝着赵元衡看的方向望了望后恭敬作答,「回陛下,再过两日便是东境一年一度的海神祭,东境的百姓对于海神祭及其看重,每年都是很郑重的,这三年来陛下贤德圣明,赶走了东临贼寇又减免了东境的赋税,百姓们日子都好过了不少,这海神祭便也逐渐隆重更热闹了,那是祭海神塔,会在海神祭那天有个最勇敢的青壮年攀至塔尖,在那上面进行祈福仪式……」 王群以为赵元衡是对海神祭感兴趣,便建议道:「不若到时陛下可亲自前去一观,东境的祈福祭神仪式一向不同于别地,很有特色。」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年终十二月十五这天,便是东境一年一度的海神祭。 对于东境的百姓而言,海神祭的重要性完全不输于春节过年,东境的百姓会在海神祭这天四方汇聚起来,搭建高耸的祭海神塔,举行一系列祭海祈福仪式,祈求海神保佑来年风的调雨顺。 海神祭一向盛大,这三年来没有了东临贼寇的侵扰,朝廷又减免了东境不少的苛捐杂税,东境百姓的生活也因此越过兴旺,所以现在的海神祭一年比一年的隆重,也一年比一年热闹,还由此衍生出来海神祭庙会集市,一连要热闹上好几天。 这日一早,自从回深海后就把自己关起来再也没出来过的蓝浅浅这日破天荒地起了一个大早,趁着四只小崽崽还都在熟睡,她便蹑手蹑脚地溜出了自己的宫殿去到了蓝深深的住处,今日就不带四个粘人精一起了,她得自己一个好好放松放松! 在蓝深深的宫殿门口,蓝浅浅兴奋地将门板拍得啪啪直响,过来许久殿门才缓缓打开,里头露出蓝深深那张黑气缠绕的惺忪睡脸。 一大清早就被扰了清梦,蓝深深的脸色当然不会好看,她咬牙切齿地看着神采奕奕的蓝浅浅,恨恨道:「不是说躲在屋里疗情伤吗?现在倒是挺精神的,既如此那就也不用出去散心了,省的来烦我!」 蓝浅浅当然不干了,用脚抵住将要关上的大门。 话说到现在为止,她连最确切的出水东境登陆地都还摸不准,之前带着四个孩子逃走去找赵元衡时是歪打正着,后来回来的时候,又是直接先去了龙宫设在东境的一处宅院里找那里驻守的海灵才顺利回到深海的,要现在让她一个人出水跑去东境看海神祭,她哪里找得到路。 「那天是你自己说的要陪我出去散散心,这会儿却又想出尔反尔,蓝深深你的姐妹情手足爱呢?!」 蓝浅浅有点不高兴了,透过殿门朝里张望继续说道:「就知道你是个靠不住的,我对你这个孪生姐姐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流光呢?我找流光,让他带我去,四年前成人礼出水的时候,流光那没原则的骚鱼就还欠我一次带路呢,你不去便算了,让他带我去!」 起床气有点严重的蓝深深不甘示弱地回呛,「嗤,死鸭子嘴硬!不认路就直说,还拿流光当什么借口,现在四个孩子又都不在,嘲笑你几句也没什么……」 「蓝深深你莫要欺人太甚!每次都是你从中阻挠流光才反悔的,我告诉你!现在的我阅尽人间千帆,历尽冷暖尝尽心酸,我早已不再是以前的我,若再敢所以出尔反尔戏耍我……我……我小心我对你翻脸!」蓝浅浅撸撸鲛绡就要上去和蓝深深理论。 蓝深深来了兴致,倚在门上,「呦呵,还阅尽人间千帆、历尽冷暖尝尽心酸……你是指你被凡间那有三宫六院妻妾成群的皇帝气回家嚎啕大哭看《金瓶梅》恶补的事?」 一下戳到爆点,蓝浅浅瞬间炸鳞,冲过去,「蓝深深我和你拼了!绝交!断绝血缘关系!」 「又想挨揍是吧?!」 「别别别别!两位祖宗都冷静点,别动手!我在这儿,别动手!千万别动手,把四个孩子惊醒就不好了!」 听到外头动静不太对的流光从里面冲出来隔在姐妹俩中间,左右赔笑,对蓝浅浅道:「浅浅你生气,你阿娘如今不在深海,对于聆听百姓的祈福,今年便由你姐姐负责,海神祭咱们自是要去的,你且放宽心,不要生气,我们不会出尔反尔的。」 又转头对蓝浅浅笑得宠溺温柔,「深深,浅浅这几日心情不好,遇到那样的事她心里自是难受的,咱们多体谅她一下。」 「哼!」 「呵!」 姐妹俩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动作一致,别开到两个方向各自冷哼一声,表示就此休战。 于是很快,姐妹俩和流光都准备妥当,由于蓝浅浅表示不想带着四个孩子一起,最后,三人便趁着小崽崽们还在熟睡的空当悄悄离开了龙宫出水去了。 这次,有流光在,姐妹俩也没在途中再起争吵,很顺利地,不过两个时辰的工夫就到了东境出水地的岸边。 上了岸,远远就能望见远处那结挂着彩带彩灯的祭海神塔,放开神识,甚至还能听到锣鼓咚咚、鞭炮齐鸣的声音和人们的欢声笑语。 蓝浅浅心痒难耐,跃跃欲试。 三人找了隐蔽之处变换了双腿换了衣裳,便朝着东境城的方向而去。 深海再东境成里也有据点,等入了东境城,玉府里的海灵前几日便得到了传令说龙宫两位公主今日要来看海神祭,所以早早便有人候在那里等着两位公主到来,两位公主作为海神之女,在龙族随同海神一起寂灭后,两位公主是如今这世间仅存的两个有龙族血脉的尊贵神之女。 第12章 平日里这两位娇贵公主都是极少露面的,水族的一切事宜是海后在统辖,鲛人族年轻的新任族长流光在打理具体事务。 而在岸上活动的这些海灵们因着身份灵力等原因,是从未有机会去龙宫见到过这传说中的两位公主,今日得见,惊艳自不必说,激动之余慢他们更是万分小心地接待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怠了两位娇主儿。 玉府的海灵们是个什么忐忑激动的心情蓝浅浅体会不到,她一入了城,看着张灯结彩、人山人海的街道,瞬间什么烦恼都没了,撒开了蹄子就直往人堆里钻凑热闹,蓝深深拉都来不及拉。 今日是海神祭急事的第一天,从东境四面赶过来的商贩们都在此汇集,吃的用的看的玩的,应有尽有,而游人更是摩肩接踵。 蓝浅浅如鱼得水,从一个摊子前溜到另一个摊子,没多久她准备的那一袋子鼓囊囊的金银就憋下去了大半。 「小公主,原来您在这儿呀!让小的好找,这儿人多,就让小的跟着您吧,免得您人生地不熟地走丢了。」 当原先迎接跟随的随从找到蓝浅浅的时候后,她正在一家沿街的馄饨铺子里坐着,啃着一只酱香烤猪蹄就着一碗馄饨吃得香喷喷的。 蓝浅浅也没在意,示意这随从在边上坐下,然后将自己刚刚买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往他身边一推,让人家一会儿帮自己拿着,她吃完以后再战! 就在这时,前面一阵咚咚当当锣鼓喧天,很多人都兴奋地赶着往一个方向跑去,蓝浅浅急忙起身张望,问身边玉府的随从,「这是怎么了?他们都去干什么呀?」 那随从回答:「算算时辰,应该是攀爬祭海神塔的仪式开始了。」 蓝浅浅好奇心痒痒,「祭海神塔?就是方才我来时远远看到的那座挂满了彩带彩灯的竹塔吗?」 随从点头道:「是的,这攀爬祭海神塔是海神祭上最为关键的重头戏,每年海神祭前会从东境各地抽选出最为强壮能干的青年渔夫,由他们竞赛攀登这祭海神塔,头一个攀上塔顶摘得头筹的便由他作为祈福仪式的头领人,祈求海神保佑他们子息延绵、繁荣昌盛。」 蓝浅浅来了兴致,当即便随着人群一起往竹塔的方向跑了过去,身后的随从把这一堆东西七手八脚地跟在身后,「公……您等等,等等我,别走丢了……」 蓝浅浅力气大于凡人,左钻右钻,三两下便钻到了竹塔底下围观人群的最里面,抬头望望高大的竹塔,微张圆了嘴,眼中饶有兴致的笑意。 …… 而在竹塔东北方向,有一个观赏台子被重兵把守围圈起来,密不透风,台子中间的观赏席铺设华丽,周围的百姓都在悄悄耳语,听说今日的攀神塔,陛下会在王太守的陪同下一期前来观看,不知是真是假…… 「陛下,这边请,这攀神塔可是海神祭中最为精彩隆重的一向仪式,只在东境能见到,陛下能亲临观看,实在是今年参加攀塔之人的福气,也是我东境百姓之大幸……」 对于太守王群的马屁,赵元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这高耸的竹塔,并没有往王群指引方向的台子正中间最豪华的看座那边走去,随意摇头道:「朕是微服出巡,切莫弄出大动静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那明晃晃的看台朕就不过去了,便在这儿看看吧。」 皇帝都这么说了,王群还能怎样,只能也干巴巴地站在赵元衡身后陪同着,王群身后还跟着一大群身穿私服的东境官员。 那看台子是每年预留为前来观赛的东境官员们准备的,如今皇帝不坐,谁也没那胆子敢往看台子上坐去,只能陪着赵元衡所在角落里吹冷风。 「咚咚咚——」沉闷震耳的鼓声响起,这便意味着攀神塔的仪式正式开始了。 只见一列约莫十来人的黑壮青年走到竹塔底下,从各个方向围在竹塔下,做好了攀塔的姿势。 待开赛的红旗一挥,这些青年便鼓足了劲儿向上爬去,动作敏捷迅速,个个互不相让,底下围观的人一片叫好鼓劲声。 蓝浅浅激动地脸色绯红,看这些人爬了一会儿后她便有些忍不住了,抬脚就要想竹塔底下冲。 跟在她身边的那个海灵随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焦急地在她耳边轻声询问:「小公主您这是干什么去?」 蓝浅浅也小小声回答:「我也过去爬爬看,相信我,就算不用灵术我也比这些人爬的快,看着挺好玩的,我去试试看!」 那随从满头汗,「别呀小公主……这攀神塔只允许男子参加的……」 蓝浅浅瘪瘪嘴顿时就不开心了,「这都什么破规矩,凭什么只能男子参加,我爬的比他们都快为什么……」 两人拉拉扯扯间便听到一阵惊呼,就见竹塔一阵剧烈摇晃,蓝浅浅抬头望去,便见竹塔顶尖有两个男人正在缠斗着—— 一褐衣男子率先爬上顶端刚准备摘下代表头筹的一段大红绸花,却被后面紧随而来的一个黑衣男子拽住了脚用力往下拉扯,那褐衣男子一时不查险些滑脚摔下塔去,竹塔一阵剧烈摇晃,好不容易稳住了,便见那使诈的黑衣男子后来者居上想去抢夺那红绸花,这下褐衣男子也有些怒了,自是不肯轻易放手,两人便在塔尖缠斗了起来,看得底下的人一阵心惊肉跳。 就在这时,那黑衣男子再次下黑手,伸出拳头出其不意地便往褐衣男子的眼睛狠狠挥去,褐衣男子完全没有防备,眼睛一黑一痛,便一下子松开了手中的花,手脚打滑往往下坠去,还好他动作敏捷一把抓住了竹竿,挂在竹塔半腰处,可由此一来红绸花便落在了黑衣男子手中。 第13章 看到这幅情景,底下轰然一片,有唏嘘起哄的,惊声叫骂的,也有幸灾乐祸的,蓝浅浅却看得气极,那黑衣男也忒不要脸了些,她记住了! 若是他今日拔得头筹做了祭海神祈福的主祭者,那她回去可得给流光、蓝深深他们好好说道说道,凡是这黑衣家伙的祈福一概不能理! 蓝浅浅这事是真的不能忍了,她甩开随从的手上前一步,双手叉腰,放大了声音朝上面吼:「那谁,还是赶紧下来吧!靠耍阴谋诡计得来的头筹,就算祈福到了海神跟前,小心被一个浪头打来淹死!」 「是啊是啊,卑鄙小人下来吧!」 「赶紧下来……」 …… 站在角落里注视着一切的赵元衡本来看着塔顶的那番情景也是眉头紧皱,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见了一个耳熟的清脆女声蓦地想起,在这有些嘈杂喧闹的环境中竟是这般突兀清晰…… 赵元衡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便朝对面的人群处望去,然后便在对面人群的最前方见到了站在竹塔底下、双手叉腰仰天大吼的某个让他牙痒痒的女人! 蓝浅浅五感敏锐,很快便察觉到了这道灼热的目光,顺着那视线的方向望去便对上了男人那双燃着熊熊火光的双目。 蓝浅浅一愣,忽然便有些手足无措,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两人就这般,隔着喧嚣的人群,静静地对视着,大眼瞪小眼,都失去了最本能的反应…… 直到蓝浅浅身边的那个海灵随从对于小公主突如其来的安静感到很不对劲,看看她视线中的男人再转过眼看看自家小公主,迟疑地问道:「小公主,您这是……」 蓝浅浅蓦地回神,然后猛地转过身,大力拨开人群,拔腿便跑。 赵元衡也回过神来,看着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他磨牙低恨一声,再顾不得别的,运气内力,双脚用力一点,飞速往对面的人群掠了过去。 他身后的那一群人被吓了一跳,就这么傻傻地看着皇帝突然运起轻功嗖地一下就飞了出去消失不见了…… 还是跟在赵元衡身边的暗卫们反应最快,只略略晚了一步,也顺着赵元衡的身影跟上追了出去,只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东境官员。 蓝浅浅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大街上东窜西跳,然后不小心将路边一个小贩的蒸笼包子给打翻了,白胖胖的包子冒着热气瞬间滚落了一地,很快便被群拥而上的乞丐给捡跑了。 那卖包子的小贩都快要哭了,蓝浅浅着急想溜,他死拽着蓝浅浅的衣角就是不肯让她走,一定要让她赔钱。 蓝浅浅心中急切,一摸袖管中的钱袋,才发现钱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并不见了!这下好了,那小贩拽蓝浅浅拽得更紧了,说是要拉她去见官。 而就是这么一个耽搁磨蹭的空当,赵元衡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赵元衡黑着脸看看这个捂脸和他装不认识的女人,再看看那个拽着她衣袖死活不松手的包子小贩,赵元衡阴沉着脸色,先是取出一大锭银子陪给了那小贩,然后浑身缭绕着黑气死死拽住蓝浅浅的一只胳膊就往前走。 蓝浅浅下意识就想挣脱,才刚动一下,便听见男人咬牙切齿强忍怒火一字一句道:「别、动!我们先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不知为何,蓝浅浅忽然就莫名地蔫了,任由男人拽着往前走。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赵元衡面色沉沉,紧抿薄唇,大手死死握住蓝浅浅纤细的手腕强势地拉着她一路往前走。 赵元衡心乱如麻,也没心思去找什么说话的好地方,便就近找了一家酒楼,丢给掌柜一大锭银子让他给找个僻静的雅间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今日是海神祭,这家酒楼的生意异常火爆,几乎所有雅间都满了,只有三楼尽头的拐弯处还剩下最后一小间。 于是赵元衡便拉着蓝浅浅直奔三楼,进了那个小雅间,当蓝浅浅还未完全从两人再次重逢的震惊中回神时,就见赵元衡使出全力「嘭」一下将房门用力地合上了。 巨大的关门声吓了蓝浅浅一跳,瞬间回神,有些心虚地顺了顺胸口对男人抱怨道:「这么用力做甚,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赵元衡看着这个还一脸强词夺理埋怨他关门太响的女人,牙齿磨得嘎吱响,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蓝、浅、浅,原来你真的在东境!」 蓝浅浅有些底气不足,心虚地别开眼不太想去看男人的眼睛,双眼四处乱瞟,「我……我家在东境,回来了之后自然……自然是在东境……」 赵元衡看着这个明显气短的女人,冷哼一声,现在这女人说的任何鬼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呵!你家在东境?在东境何处?我倒是很念着四个孩子,你且带我回去瞧瞧罢!」 「我家……」蓝浅浅瞬间就梗住了,两眼左瞄右瞄回避着男人灼灼的锐利目光。 她之所以会选择隐瞒,实在是不得已,她在阿爹的龙冢前发过誓的不可在凡人面前轻易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本来想等将来与阿执的感情坚定了以后再找机会带他回深海告之她最后的秘密。 可是谁曾想到阿执竟也隐瞒了那般更加不可容忍的秘密,所以她干脆地回家也就没机会再向阿执道明一切…… 唉?不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比她犯的错误还要大,他都不心虚那她还在内疚个什么劲儿! 第14章 这么一想,蓝浅浅原本矮下去的气势立马就又熊熊高涨起来,她挺了挺胸上前一步,纤细嫩白的手指狠狠戳一下赵元衡的胸膛,然后双手叉腰,「我就是不告诉你我家在何处你能奈我何!自己都是个混蛋骗子,骗我道你没有妻儿,结果呢?你还不是欺骗我,居然早就在家里囤了那么一堆姬妾,还打我!」 赵元衡眉头迅速皱了起来,他有些无力再一次解释道:「浅浅我说过,那些女人是朕还是太子的时候我母后做主纳进后院的,我完全没碰过她们,后来我……」 蓝浅浅直接开口打断,「不管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些人是你的姬妾你无法否认吧?」 赵元衡沉默片刻,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她们联合起来打我也是事实可对?」 赵元衡再次点头。 于是蓝浅浅冷哼一声总结道:「这不就结了,这两点便摆明了阿执你就是个混账,不必再狡辩!」 赵元衡有些疲惫,这些天为了找蓝浅浅他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他揉揉眉心有气无力道:「浅浅你讲道理些,当初在山洞里对你撒谎实乃形势所迫,至于那些女人,此次朕回去之后自会将他们全部处理妥当,至于你说她们联合起来打你那也不是我指示她们打的啊,况且她们可比你惨得多了,你是上了皇家玉碟的贤妃,还有朕的四个皇子,你不能就按着自己的性子要来便来要走边走,为了找你整个大梁都快翻个遍了,你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还满一路沿街乱花钱,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和孩子们!」 蓝浅浅起先还是听着的,结果听到「贤妃」二字的时候她就没怎么注意后面的话了,当即炸毛,「都说了鬼才要做你的贤妃!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我还就是要来便来要走边走了,你能奈我何!」 说着蓝浅浅就想夺门而出,可男人此刻就严严实实地挡在门前,她是在是被气坏了,无头苍蝇一般在屋里一阵乱转,然后忽然就瞥见了前面的窗子,她冲过去一把将窗子推开,利索地往窗外爬去。 赵元衡看着要跳窗的女人,一瞬间脑子忽然一片空白,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三两步急冲过去就想把人给拽下来,「蓝浅浅你干什么!?这是三楼!快下来!」 蓝浅浅被男人突如其来激动的吼声吓了一跳,整个个人蹲在窗子上不动了,回头便看到惨白着一张脸的男人朝她冲过来,她忽然间便不知该如何反应了,然后头脑一抽,脑海中忽然就跳出了这些天看的那些话本子,于是脱口而出,「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赵元衡忽然懵了,不敢再轻举妄动,听了蓝浅浅的话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怕刺激到蓝浅浅,只敢微微朝前挪几步,声音都有些颤抖,「浅浅你听话,那儿危险,快下来,有什么话下来以后咱们都好商量,你要什么我依你便是,快下来……」 蓝浅浅眨眨眼,看看突然面色大变的男人,再往窗外探了探头。 东境靠海,陆上也是河湖众多,方才进来的时候两人都没注意到,这家酒楼竟是沿河而建的,从这窗子往下望去,便是一条宽阔湍急的运河。 蓝浅浅盯着底下的河微微出神……而她身后一直在神不知鬼不觉悄悄靠近的赵元衡抓住这个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蓝浅浅的胳膊想将她拉回来。 赵元衡习武,力气自是不小,本来这般行事他自是有把握保证安全,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蓝浅浅这个女人和他想象中一般的女人不一样…… 他用力拽,没拽动……再拽,还是没拽动…… 蓝浅浅一回头便见赵元衡过来拉她,下意识便要甩手挣脱。 于是两个人在你拉我扯的推拒间蓝浅浅踩在窗框上的脚一个打滑,大头朝下,倒栽葱一般直直往下坠去…… 而赵元衡手上脱力,最后只是抓住了一截从蓝浅浅袖子上扯下来的布料,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往下坠去。 在看着蓝浅浅下落的那一瞬间,赵元衡只觉神魂俱裂,他双目充血,冲着那快速下落的身影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大声嘶吼:「蓝浅浅!!」 回应他的却是人砸入水中后飞溅起的巨大水花声还有底下人的惊呼声。 赵元衡忽然觉得身边一切都寂静了,他脑中一片空白再无法思考,只是凭着最后剩下的本能一把甩披在身上厚重的狐裘大氅,一脚蹬跳上窗子也跟着跳了下去。 原本雅间外追上了主子后守在门口等着的暗卫们察觉到房间里的不对劲后一脚踹开房门进来,看到的就是一扇大开摇晃的木窗,赶紧往窗子下瞧去,便见到了再水里奋力往前游的皇帝的身影,暗卫们也不敢犹豫,会水的几个立马也跟着跳了下去,剩下两人则掉转头快速下楼而去。 赵元衡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奋力划动双臂,此处的河流地势高低较明显,水流从高处湍下,很急,赵元衡会水却并不精通,在急流中来回打转了好久,眼睁睁地看着蓝浅浅的在水中动作熟练,轻松愉快地几个沉浮,如利箭一般直向前冲去,顺着流水就不见了踪影。 赵元衡浮在原处,呆呆地想了想,然后低咒一声,想骂一句脏话,他一定是被蓝浅浅那家伙给气傻了,情急之下居然给忘了,蓝浅浅这女人的水性可是好的不得了,能在惊涛骇浪中将他从海中救起,还能潜海捞海参,更是凭着那绝佳的水性带着四个孩子在守卫森严的大内都是来去自如呢! 第15章 …… 赵元衡被从水中捞起以后,也顾不得浑身湿透寒气刺骨,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太守府,当即命王群关上城门搜城,这次他特意强调了,东境的各个河道内须派重兵截守,暗卫们一下子便忙碌了起来,挨家挨户地搜寻蓝浅浅的踪迹。 到了夜晚,华灯初上,本来在海神祭的第一日天东境是开放宵禁的,可是今年徒生变故,白日里便早早地关了城门,只许进不许出,天一夜便开始实行宵禁,街上本欢腾嬉闹的人群被强制驱散,不但如此一队队官兵忽然就迈着整齐的步伐出现在大街上。 东境的百姓们一下子便慌乱了,莫不是东临的贼寇又上岸了?直到后来官兵们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时,大家伙这才得到了一点风声,听说是有重犯越狱逃跑了,太守正在全力追查…… 官兵们在暗卫的带领下,一家一户地敲门进入,仔仔细细地盘问搜查,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东境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都不能例外。 玉府是深海设在人间的供上岸的海灵们落脚的一个据点,有专门负责长期看府的海灵,流光和蓝深深偶尔也会在上岸的时候来这边歇脚修整。 比如现在,蓝深深和流光在上岸之前便与蓝浅浅约定,一旦走散便在玉府汇合,后来果然如他们所料,蓝浅浅成功地不见了踪影。 蓝深深和流光在办完要办的事后也没兴趣凑什么热闹,便直接去了玉府等着,直到后来一个海灵匆匆跑回来说她原本跟在小公主身后,小公主本来看攀塔看的好好的,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就跑掉了,他没追上,就这样和小公主走散了直到天黑都没能找到人。 蓝深深和流光本来还没怎么当回事,想着蓝浅浅再怎么不着调,整个东境城里有头有脸的玉府应该还是容易找的,况且这凡间估计也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正这般想着,忽然府门外便传来了不同一般的动静,有海灵来报,说是外头官府丢了要犯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是太守的亲令,任何人都不得违抗。 蓝深深和流光对视一眼,便同意引人进府,这是在凡人的地盘上,他们无论如何都得先学会低调做人。 于是一群官兵呼啦啦地涌进了正厅,为首的小伍长也还算是个人精,知道这玉府在东境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他很是客气地道明来意,道还请流光行个方便。 流光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找什么,但想着总归与自家无甚关系,便同意了,拉过蓝深深站到一旁,客套几句请官兵们自便。 官兵们四下散开壳子行动搜查去了,那小伍长并带队的两个暗卫就一直站在正厅中,之间那伍长与流光凑近乎,瞄一眼蓝深深寒暄道:「玉员外,想必这位……便是令夫人吧,今日一见果真端庄淑丽温柔貌美,与玉员外当真是郎才女貌,最是般配不过了!」 流光最喜欢的就是听别人说他和蓝深深般配了,当即便来了兴致和那小伍长聊上了。 看着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蓝深深偷偷翻个白眼,紧挨着流光偷偷拧了他一把,示意他适可而止。 而就这么一个小插曲却被一旁的两个暗卫无意间注意到了,两个人顺着那伍长的话暗中打量着蓝深深,渐渐地便皱起了眉…… 他们和这些奉命搜查的官兵们不一样,两人皆是赵元衡的心腹死士,在接到任务来东境之前便见过蓝浅浅的画像,心中明白自己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这会儿突然见到蓝深深心中突然一惊,回想起来,竟是与画像上见过的贤妃有九成九的相似! 于是两人暗中彼此对视一眼,一人则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而留在原地的那个暗卫听着流光和小伍长的胡吹侃大山,越来越心惊,总觉得心头凉凉的—— 这个玉员外称呼这个与贤妃画像像了九成九的女子为「娘子」…… 完了!等一会儿陛下一到,肯定要出大事了! 果不其然,接到暗卫禀报后的赵元衡一刻都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玉府,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提前吩咐下去,等到了玉府门口,原本在里面搜查的官兵都已经被清出去了…… 而在正厅,那个和流光聊得唾沫横飞的伍长被突然进来的一个暗卫悄悄地给带走了,蓝深深和流光意识到有什么好像不太对劲…… 还没想明白,就见堂外一个高大俊美的年轻男子沉着脸朝正厅迎面而来,气势雷霆,这般不凡的气度和不俗的样貌,即使在深海也是罕见,如今居然出现在了一个凡人身上! 蓝深深和流光望着越走越近的男人都有一瞬间短暂的呆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这男人一把将蓝深深拉入了自己自己怀中,将人死死箍在两臂之间,一只手摁住蓝深深的后脑,在她耳边磨牙低哑嗓音小声骂了句脏话:「你他娘的当真是好本事!是笃定朕拿你没办法是吗!嗯?」 在场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看着拥在一起的两人,流光更是震惊地失去了任何言语,颤抖着手指指着两人,嘴巴开开合合老半天,终于最后挤出几个字来,「你……快……快快快……快给、老子、松、手!!」 「啪——哗啦——」 「嘭——」 「啊——」 最后的一声是赵元衡痛苦的闷叫声,他倒在一堆木屑废墟之中,猝不及防之下被重力推开砸进了椅子里,力道太大,椅子都断裂到底了。 被刘顺小心翼翼地扶起后,赵元衡摸着自己被打得有些红肿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这个面无表情却眯眼暗藏杀气的女人…… 第16章 不过是小半天不见,这女人就性情大变无情至斯了?! 这时流光终于完全恢复了神志,他气得脸都红了,眼中是真实涌上了杀意,冲上前去当胸一拳砸在赵元衡胸口,「哪来的不要命的登徒子,敢对我娘子动手动脚,活腻了?」 虽然看在对方是个凡人的份上,流光在出拳的时候已经减轻了不少力道,赵元衡一下就飞出去了,撞到身后的墙壁,痛苦地吐出一口鲜血后,沿着墙慢慢滑到在地。 「陛下!」 刘顺大惊,赶紧过去扶住赵元衡,而后回头对着流光和蓝深深大喊,「大胆……护驾!护驾!」 噌噌噌,那些跟着而来的暗卫瞬间拔刀将赵元衡围护了起来,刀尖对准了流管蓝深深二人,一瞬间厅里氛围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流光和蓝深深面对杀气陡然浓重的一群人并不害怕,流光甚至还将蓝深深拥入了怀中,黏黏腻腻地用脸颊磨蹭几下蓝深深的发顶,由此宣布主权。 「嘶——」 刘顺见此倒吸一口冷气,贤妃娘娘真是人物啊!当着陛下的面红杏出墙,还任由奸夫虐打陛下!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要出大事了! 赵元衡捂着胸口痛苦地咳嗽几声,又咳出一口鲜血来,剧痛让他理智逐渐回拢,再抬头看看那张熟悉的脸,对方却依旧是神色淡然、平静无波。 赵元衡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沉思片刻后皱眉问道:「你……你不是蓝浅浅,你是蓝深深?!」 他听蓝浅浅提前过几次这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姐,从蓝浅浅的描述中,他也大致能猜出,姐妹俩长相一样,性格却南辕北辙,一个活泼跳脱,一个冷静沉稳,眼前这人应当是蓝深深无疑。 蓝深深在听到刘顺喊的那声「陛下」时也醒悟过来,她也立刻猜到了眼前这男人是谁,却也不曾像一旁的流光那样过分夸张惊讶,她只是淡淡一挑眉,嗓音清浅淡然如流水,「呦!幸会了陛下,一时不察出手太重,实在抱歉,还请海涵!」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等蓝深深说完这些话后,赵元衡第一瞬间的感觉不是至尊帝王被冒犯后的愤怒,居然是不着痕迹地放松,暗自庆幸于面前这个被别的男子拥在怀中称呼娘子的女人不是蓝浅浅! 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不可思议,原来不知不觉间,蓝浅浅在他心中竟已占据了这般沉重的分量,他再也挣脱不得…… 赵元衡在刘顺的搀扶下艰难起身,挥手示意众暗卫退后,剑拔弩张的气氛才算缓解下来。 他痛苦地咳嗽几声,用手拭了拭嘴角残留的血迹,看着对面两个人,忽然…… 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沉思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向蓝深深开口道:「你们……你们既已知晓我的身份,那想必也清楚我与蓝浅浅之间的事,能否……能否告知蓝浅浅现在身在何处,朕……我想与她好好谈谈,本来白日里已经碰到了她,只是她情绪过于激动跳了窗子入了河便没了踪影,我很是担忧……」 蓝深深秀眉一挑,和流光对视一眼,原来今天晚上这一番大动静居然是蓝浅浅那家伙搞出来的! 不过一听说蓝浅浅是跳窗入河消失后蓝深深最后一点担忧也消失了,她无所谓耸耸肩道:「我与她走丢了,正好在府里等她回来,却是一直没消息,并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听蓝浅浅的家人说她还未回玉府,看样子也不似在撒谎,于是赵元衡真的开始有些慌了手脚,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当即,赵元衡也没空再去理会蓝深深和流光二人,再次急诏所有暗卫首领,传令下去寻找蓝浅浅,这次他直接将搜索范围扩大到东境沿河郊外以及各荒野海滩。 蓝深深和流光心中明白蓝浅浅不太会出事,但又不能和赵元衡明着讲原因,只能装模作样假装也很焦急要寻找失踪的妹妹。 —— 在东境城一群人人仰马翻的时候,罪魁祸首蓝浅浅已经回到了深海,正手忙脚乱地哄着四只嚎得快要掀起海啸的小崽崽。 她从酒楼窗子上跳入河中的时候,刚准备游走便看到了赵元衡不顾一切地也跟着跳了下来,看着男人疯了一般挣扎着在水中找她,说不感动那便是有些假的。 可当时她的双腿入了水已经不由自主地变成了鲛尾,实在不好再出现在赵元衡的面前,为了不被岸上和水中的人发现,她只能在游了些许路以后直接沉到了水底。 那条河流是直通外海的,蓝浅浅在河地顺着下游一路就游到了荒野的一个海滩上,本来打算将鲛尾变回双腿后再次入城去找蓝深深他们,可到了东境城的城门口,远远地便瞧见那里戒严了,一堆光兵正严密封锁了城门。 蓝浅浅心中也有预感,总觉得这戒严是冲着她来的,于是便只能再次返回,去了海边流光带她上岸的地方。 她虽不识路,但记性却是相当不错的,流光只不过带她走了一回,蓝浅浅便记住了会深海的路,便一个人先回去了,想着蓝深深他们要是实在等不到她的话想必是会回深海寻她的,倒也不必太过焦虑。 而回到龙宫,正好被四只正在满大海找阿娘的四只崽崽给逮了个正着。 四个小家伙一觉醒来,发现阿娘和姨姨还有流光舅舅都不见了,登时就不干了,扯开嗓子便开始放声大哭,一个赛一个的哭声嘹亮,龙宫里为了和四个小祖宗差点就翻了海。直到蓝浅浅回来,四个小家伙控诉她的眼神就像在控诉抛弃自己崽崽离家出走的狠心母亲。 第17章 蓝浅浅一个头两个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将四个孩子都给安抚下来,这时候已近深夜,再将崽崽们哄睡后蓝浅浅感到已近是精疲力尽了。 她一直等到深夜都不见蓝深深和流光回来,鸡飞狗跳了一天,最后她实在是抵挡不住浓重的倦意睡了过去。 蓝深深和流光是在第二日的傍晚才回来的,彼时蓝浅浅正在陪着四个孩子玩耍。 蓝深深和流光进到蓝浅浅的殿中时一屋子乱七八糟,蓝浅浅见他们回来,百忙之中抽出空来,随口道:「你们回来了,我出了点事便先回龙宫了,后来还派了个虾兵去岸上给你们带话,你们收到了吗,出什么事了吗,现在才回来?」 蓝深深和流光互相对视一眼,蓝深深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也放下了最后一丝不安的担心,她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自己先溜回深海了。 蓝深深在四个玩耍的孩子中间蹲下,摸摸蓝小蟹的小脑袋,对着蓝浅浅皮笑肉不笑,「为什么回来这么晚,还不都是你的功劳,赵元衡找你找的快把整个东境都翻个遍了,都找到玉府去了!」 蓝浅浅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凑到蓝深深身边结巴着问道:「他……他他怎么找到玉府去的?」 一旁的流光一听到这里便又有些来气了:「他封了城门,全城戒严,挨家挨户地找,然后便发现了当时在玉府里的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深深。」 蓝深深有些感慨要抒发,又觉得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孩子们的面说,便让仆从把四个孩子都带了下去,而后继续道:「不过蓝浅浅你这眼光……不是我说你,当初阿娘给你介绍的那个黄河河伯之子,我们都觉得相当不错,你看不上,人家对你中意,相貌英俊不俗、性情温和,对四个孩子也愿意视如己出,还是流光的同门师弟,也算是知根知底,可你偏偏瞧不上,非溜出去要找那个皇帝,可你瞧瞧,如今不但灰溜溜地回来了,就那个男人……啧啧啧……」 蓝深深叹气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除了凡人帝王的身份外,其他的是真比不上河伯之子,连流光不带任何灵力的还减轻了大半力道的一拳都接不住,当即就飞出去吐了血,我不过是打了他一巴掌,居然还能夸张得疼成那样?!真真是有些无用了,估摸着四个儿子都比他们老子要强!」 「什么?!」 蓝浅浅惊得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手指着蓝深深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你你你们居然打他?!阿执虽然是凡间的帝王,但就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凡人,就算再有本事,怎么可能承受的住流光的一记重拳,即便流光没有使用灵力还减轻了一半的力道,可那也不是凡人能受得住的!居然敢打他!还扇他耳光!是仗着我不在所以故意欺负他是个凡人是吧?!这么一拳下去,他就算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呦……」蓝深深双手抱胸故意戏谑道:「不是说要与他一刀两断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吗?居然还关心他是死是活,为他打抱不平?」 蓝浅浅简直就要气晕过去了,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气得冒水泡,「你!蓝深深你们太过分了!谁让你打他的!?谁允许你们打他的?!谁说……谁说我不管他的死活,他是我四只崽崽的亲爹!当我是死的吗?居然敢这么打他!」 那手指都快戳到蓝深深的鼻尖了。 流光一看形势不大对头,急忙跑出来横阁在两人中间,「浅浅你先别激动!这都是误会,是你的阿执他来玉府寻你,结果却将深深认作了你,死抱着深深不放,我们也是本能反应之下才误伤了他,他虽受了伤,但我可以想你保证,绝无生命危险!」 蓝浅浅护犊子的倔脾气已经上来了,「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打他!阿执他有从未见过蓝深深,将她认作是我也实属正常,你们……你们居然就为了这般缘由就打他,还将他打吐了血,是觉得我不在场,所以为所欲为了是吗!」 蓝深深直接就将话题歪岔开去了,「嗤,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若我与流光真想找赵元衡麻烦,你觉得你在与不在有何区别?」 蓝浅浅顺利地被带跑偏,「蓝深深,我说过,你别太猖狂嚣张,如今我经过四年的勤学苦练灵力已经有极大的提升,虽说不如你,但你信不信我一个急脾气上来于你同归于尽!」 蓝深深不屑,「那便来试试!」 于是…… 「轰——啪——」 整所宫殿都在微微颤抖,伴随着流光的欲哭无泪的喊声,「别打了,两位祖宗别打了!再打下去要掀起海浪了……别打了!」 —— 而东境太守府的赵元衡却是已经焦头烂额了好几天了,他大肆搜寻蓝浅浅的踪迹,却依旧是毫无所获。 实在找不到人,赵元衡只好又一次派人去了玉府,可是玉府的仆从却说玉员外和他夫人蓝深深外出去了,归期不定,问府里的人两人去了何处,何时回来,都是一问三不知…… 赵元衡有些焦躁,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明明在离开玉府之后便一直命人暗中看视着,却不料居然就让蓝深深他们悄无声息地溜走了,妹妹都丢了,那两人给他的感觉却好似也不怎么着急…… 别无他法,赵元衡只好一面命人继续盯着玉府那边,一面继续寻找,还要应付王太守和一众东境官员们,本就精疲力竭,可偏偏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那日在玉府被流光当胸一拳打吐了血,终是受了些内伤。 第18章 他本就是重病初愈,还没好全便又受了内伤,身子骨实在是过度虚弱了些,脸色苍白无血色,却还是在勉力支撑。 「咳咳咳……四年前的那个山洞去找过吗?」 暗一再一次向他禀报了毫无所获的消息,赵元衡心中又是焦躁了几分,他强自忍住喉头的血腥之气,尽可能猜想蓝浅浅会去的地方。 暗一一愣,这次那山洞他倒还真是好久没过了。 赵元衡皱眉,揉揉眉心心中的急火已经快窜上了脑门,「那还不快去找!总之,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给朕找!我想想……我再想想以她的性格可能还会去哪里……」 就在这时刘顺匆匆进来通禀,「回陛下,外头有人求见……」 话还没说完,便被赵元衡粗暴的打断,「滚!滚出去!」 这些日子想来觐见的官员、绅豪们一波接着一波,打着各色旗号怀着各种目的,赵元衡的耐心本就快要告罄,如今找蓝浅浅一事便已经耗空了他的心血,对于这些添乱觐见的人他觉得只叫他们滚已经是他的仁慈了! 刘顺狠狠一抖,缩了缩脖子,可想到外面等着的人,还是壮了壮问老天爷借来的狗胆继续小声把话说完,「可是……可是来人自称叫流光,他……他手上还抱着大皇子殿下……」 赵元衡一愣,而后强打起精神来,「快!快让他们进来!」 流光抱着蓝小鱼进屋的时候,赵元衡正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见到流光便赶紧迎了上去,目光直直看向流光怀里的蓝小鱼。 很幸运,这个儿子被蓝浅浅带着逃走这么些天,如今一看,还是完好无损的。 于是,赵元衡也很大方没有记那日被当胸狠揍一拳的丑,还客气地让流光入座,态度平和近人,仿佛就是一家普通人家的男主人在招呼远道而来的妻家哥哥。 流光轻咳一声寻找存在感,「咳咳……陛下再次见面,不知伤可好些了,实在是抱歉那日误伤了您,说起来,那日一见也是匆忙,今日在郑重地自我介绍一番,鄙姓玉,名流光,与浅浅从小一起长大,比她稍大一点,她一直便当时她的我哥哥……」 他坐下,将怀中的蓝小鱼放在地上,直起身来微微一笑,凑近了赵元几分继续道:「当然我更喜欢听你喊我一声姐夫,咱两也勉强算是连襟……来,喊一声来听听!」 赵元衡:「……」 这人被蓝浅浅当哥哥还真是没错,两人性子竟是十分相似!看着有些稚嫩娃娃脸、明显比他还小个一两岁的流光,赵元衡那一声「姐夫」实在喊不出口。 赵元衡手握成全放在嘴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转移话题,「你……可是有蓝浅浅的消息?」 听不到那一声「姐夫」流光略感失望,「你放心,浅浅没事,她已经回家了,今日来主要便是有两件事,一是想作为哥哥兼姐夫于你好好谈谈你在对待浅浅和四个孩子问题上的态度,二来嘛……那日太过激动,实在抱歉,所以给你送了些药来……」 说着便拿出一个小玉瓶递到赵元衡跟前,「这是祖传秘方,对于治疗你如今的内伤有奇效,你喝了便会好。」 其实就是随手从龙宫拿了一瓶深海凝露,作为掩饰在里面乱七八糟随意地加了几味草药。 赵元衡默默地接过小瓶子,放在手中细细揣摩,连这装药看似随意的小瓶子都是极品羊脂玉精雕而成的…… 他沉默了许久后开口问出了一直横膈在他心中的一个疑问,「你……蓝浅浅还有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说让朕不必担心蓝浅浅已经安全归家,那便是说你们的家其实并不在玉府,你们……又是住在何处?」 流光有备而来,他不急不缓微微一笑,轻轻一摸蓝小鱼的小脑袋对他道:「小鱼儿乖,快把东西拿出来给你爹爹瞧瞧。」 蓝小鱼乖巧点头,从自己腰间的小荷包你掏出一件小物递到赵元衡跟前,「爹爹,给!」 赵元衡疑惑地接过,拿在手中一瞧,这是一枚有些圆润的印章,很是眼熟,赵元衡眉头越锁越紧…… 当他将印章翻过来,看清底部所刻的字后,他蓦地睁大了自己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着枚印章,再看看流光,震惊到无法言语,「你……你们……这是……」 流光高深莫测地一挑眉,「没错,就是你看到的这般。」 那印章是一种稀罕的寒冰玉所制,雕刻成一个龙头的样式,这种材质的玉,这般雕刻的式样,只有历代皇帝的私章才能如此,它便是另类地代表了帝王的身份。 而这枚印章底部赫然刻着一个「铮」字,赵元衡也有一枚这样的章,只是底下刻的事一个「衡」字。 嘉禾皇帝全名赵铮…… 看着满脸震惊的赵元衡,流光八风不动,笑容都不曾变一变,微笑着开口,「这是蓝家先祖家传之物。」 大梁皇帝的私章材质极为罕见,且刻章手法特殊,有旁人无法模仿标记,是无法冒充的。 所以…… 赵元衡失语了好久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们……浅浅和她姐姐是……是我大梁先祖皇帝嘉禾帝的后人?!」 当初,传说嘉禾帝沉迷修仙练道之术,最后便是在东境附近的地方失踪的,他失踪中朝中一片混乱,这才有了后来赵元衡爷爷一宗室继子的身份登基称帝。 第19章 若说她是嘉禾帝的后人,那这一切便都通顺了,当初嘉禾帝在东境一带忽然失踪,有人说他羽化登仙去了,但当初算是知情最多的赵元衡祖父便一直猜测他其实是隐居起来了,如今想来,若蓝浅浅真是他的后人,那这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为何蓝浅浅能拿稀世罕见的夜明珠换饭吃,花钱大手大脚金条银票一把把撒出去,满京城的人都在鄙夷她是东境渔家女的时候她却能用皇家公主般端庄的仪态去用膳,也能明白他为何会查不到她的真实身份。 与他当初猜测一般,蓝浅浅的身份果然不一般,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高,比京中那些看不起她的贵女们的身份都要高! 流光看着男人陷入沉思的模样,知道对方应该是信了他的说辞,他微微笑一下,不枉他出水之前专门往深海极渊跑了一趟,去找那里的那个男人讨要了这枚印章……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赵元衡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触感微凉的寒冰玉章,在脑海中静静思考着流光说的话,沉默着久久都不曾开口说话。 他不说话,流光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喝着热茶,等着对面的男人再次开口相问。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自顾自乖巧玩耍的蓝小鱼偶尔自言自语发出几声咿咿呀呀的小奶音,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声响。 大约过了整两盏茶的时间,赵元衡才算慢慢消化完这个匪夷所思的消息缓缓开口道:「既如此你们的家其实也不在玉府吧?能告诉朕在哪吗,有些话……朕想亲口和浅浅谈谈。」 在哪?自然是在不能随随便便告诉你的地方…… 海后本就因为深海极渊里的那位一直都不怎么待见凡人,对凡人偏见很大,而眼前的这位,作为赵峥亲侄子的亲孙子,若跟着去深海龙宫见浅浅,先不说他知道了浅浅真是身份后究竟会作何反应,这要是被海后给碰上的话那可能就要掀起一场大海啸有去无回了。 要知道,当初浅浅怀着身孕回到龙宫,在知晓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个凡人后,海后便已经发了好大的火,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自己的女儿雷霆震怒,要不是还顾念着浅浅怀着身孕以及龙宫里所有人都在求情,海后会让浅浅在海神龙冢前跪上个三五十年也说不定。 而如今他眼前的这位,既是极渊里那位沾亲带故的血亲后代,又是个凡人,还是四胞胎的爹,这三重身份合一的皇帝陛下要是真到了深海见了丈母娘的面…… 啧啧啧……流光简直就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 他和蓝深深也只是在浅浅带着四个孩子回到深海后,在她哭得惊天动地的言语中才了解到孩子们的父亲竟是凡间的赵家帝王! 于是,他与蓝深深立刻便联想到了现在深海极渊里的赵铮,给两人排个辈分,赵元衡还得亲亲热热地喊赵峥一声叔太爷呢! 幸而这段时日海后外出巡查各水域并不在深海,也还不知四只小崽崽的爹就是赵铮的后代,不然浅浅和这个赵元衡可就没现在这么好过了。 昨晚在姐妹俩吵了一架后,蓝深深和流光商量了一个晚上,总感觉蓝浅浅对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他嘴上说的那般强硬,看样子估计不太可能说算了便真的就这么算了,于是他和蓝深深决定今日便先来找赵元衡聊一聊,似真似假地吐露一些事打消赵元衡现在伏在心头的疑虑,让他先把寻找蓝浅浅而搞出来的大阵仗给撤下去再说,最好是能让他赶在海后回来之前先离开东境再说,不然,四个孩子说不定就真要成没爹的可怜崽崽了…… 先把这些给解决了,至于在这之后他与蓝浅浅怎么相爱相杀,是以后的事! 于是,流光镇定自若,毫无压力地继续半真半假地胡扯瞎掰,「陛下你既已知晓浅浅的身份,想必也是明白这个身份若传了出去会势必会掀起不小的风波,蓝家一直隐姓埋名过无忧的日子,浅浅的家人……一直都不怎么愿被外人知道身份,也不愿意陌生人去蓝家……陛下恕我直言,浅浅的家人尤其是她母亲,其实一直都并不怎么待见您这个素未谋面的孩子他爹……」 赵元衡无限地沉默了。 流光见铺垫得差不多了,便朝一旁听得已经惊呆到开始怀疑人生的刘顺公公招招手,笑得和蔼可亲,「这位公公,先把我家小鱼带下去陪他玩会儿,我与你家陛下有些话需要单独聊一聊,公公你看……是否能行个方便?」 刘顺诚惶诚恐地点头,抱着听话懂事、不哭不闹的蓝小鱼先抱下去了,而此时屋子里便只剩下赵元衡和流光两人了。 流光又啜了一口茶,叹口气,像模像样地用长辈的口吻道:「接下来便是要与陛下说另一件事了,关于你和浅浅之间的关系,我作为浅浅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和姐夫,有些话现在不得不开口。」 「你可知……浅浅和她姐姐是遗腹子,一生下来便没了父亲,而刚出生时的浅浅状况非常糟糕,与她健康活泼的姐姐完全不同,她非常的虚弱,甚至连哭都没力气哭,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觉得她活不下来……」 流光感叹一声,瞥一眼边上的男人,见他似乎听得很认真,便继续道:「可是她最终还是幸运地活了下来,磕磕绊绊地长大,活泼跳脱,却始终都不如她姐姐那般健康强壮,因着这个两原因,家里所有人都无尽宠溺着她,捧在手心舍不得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甚至怕她受伤便一直将她养在家中从不曾让她出门,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她现在这般天真活泼不知世事的性格,偶尔还会使些小性子……」 第20章 「有时候她姐姐会同她吵嘴,姐妹俩也会起一些争执,浅浅的阿娘也会言辞教育她,但是……陛下很抱歉,我们家的人都护短的厉害,在家中是一回事,等到了外头,我们娇养的宝贝就是不允许别人让她受一丝丝的委屈,哪怕是你,四胞胎的生身父亲也不行!」 流光直视赵元衡的双目,不复方才温和随意的神情开始严肃起来,「我知你是这大梁天下之主,在世人眼中你有三宫六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若你是浅浅的夫婿,还想在拥有她们母子五人的同时坐享齐人之福的话……实在抱歉,我今日便明明白白地讲,这绝无可能!浅浅她母亲不可能同意,浅浅她自己也不会答应。所以陛下,我今日前来最主要便是在此,再过几日便过年了,我劝你还是赶紧回京去吧,不必在这里再浪费精力了……」 赵元衡一直沉默着,垂下眼睑,长长的睫羽在眼下倒出阴影,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流光也没兴趣用灵识去探他心中所想,他说完了所有该说的便打算起身告辞,「今日多有叨扰还望陛下见谅,在下告辞,陛下不妨听在下的劝告撤了找人的这番动静,耗在这里也无甚用处,还是快快回京去罢,因为那日不慎打伤了陛下的事,回到家中后浅浅还对她姐姐发了脾气,她很是担心你……还有你可知,当初浅浅在生四个孩子的时候难产,差点便一尸五命,她那么娇气怕疼,这一次却是那般勇敢决绝,硬生生地忍受住了毁天灭地的剧痛把四个孩子都平平安安地生了下来。」 流光起身往门外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他转过头,语气有些高深莫测,「陛下有些事情你可得好好想清楚了,可能事关您下半辈子的‘幸福’,该如何选择劝您慎重考虑啊!」 特地在「幸福」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男人有没有听懂流光不再去管,说完后他便自顾自渐渐走远去找蓝小鱼了,身后的赵元衡也没有阻拦,他依旧是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 流光离开后,赵元衡一个人出神地想了许久,他不懂也没人敢不要命地去打扰他,一直到天黑时分,他才有了反应。 他先是召回了被派出去寻找蓝浅浅的所有暗卫,撤了急令,就连当初一直被留下在东境专门负责查蓝浅浅踪迹和身世的暗一都被召回撤了之前的命令,因为现在赵元衡心中明白,除非是蓝浅浅自己出来,不然也许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找到她了,再如何翻天覆地地找都是徒劳…… 然后,赵元衡认认真真地用了膳,之后便命刘顺给他端了一碗安神汤来,喝了下去…… 自蓝浅浅和四个孩子在宫中逃走开始到如今,这段时日里他从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而后接连又是重病又是受伤,他实在是太累了,有些撑不住了,必须要先好好睡上一觉。 等他有了精力,一切都等他醒来再说吧…… 赵元衡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日傍晚日落西山时才悠悠转醒过来。 他微微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窗外西下的夕阳照射进窗子里的几缕红光,窗外红彤彤的一片,赵元衡有些睁不开,便将目光移了回来。 等目光从远处往回一收,然后他浑身一抖,吓得立刻从床上坐起往里退去,与此同时下意识便飞快地抽出了放在床边的利剑。 等双眼聚焦后,他才终于看清,这个半个人都趴在他床上的黑影是蓝浅浅! 赵元衡长长吁出一口气扔了手中的剑,他暗自庆幸方自己刚睡醒手脚还有些虚软,才算没有利索地一剑捅出去。 他定了定神才断断续续道:「浅浅?你……你怎来了,不是说……不是说……」 不是说不会再来了吗? 蓝浅浅本来托腮趴在床边已经看了快毛两个时辰男人的睡颜,正当越看越觉得好看时,赵元衡突然醒过来,才让她从痴呆中醒转回神。 她直起身,甩掉了脚上的鞋子直接往床上爬,边爬便道:「我走进来的呀,刘顺说你在休息睡觉,我便进来看你了,你一直睡不醒,我等你好久了。」 等凑近了赵元衡,她便直接上手,动作熟练地去扯男人的已经,一边絮絮叨叨,「蓝深深打你那巴掌我方才仔细瞧了,好像已经看不出痕迹了,可是流光说是一拳擂在了你胸口,他下手没轻没重的,快让我瞧瞧到底伤得重不重,我带了药来,外伤内伤的都有,你且先让我瞧瞧……」 刚扯散了赵元衡的衣襟,见到他胸口那明显的一块淤青,蓝浅浅气咻咻地哼两声,正打算开口骂流光几句,便被赵元衡一只不知何时绕到她后闹处的大手用力往前一摁。 蓝浅浅没有任何防备,一下子便跌进了男人结实的胸膛里,她有些微凉的脸颊贴在男人还在发着低烧的胸膛上,一冷一热,让两人都是心中一动…… 赵元衡没有声响,两只手臂却悄悄收力,将蓝浅浅整个人都紧紧禁锢在他怀里,两人坐在床榻上,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亲昵姿态紧紧相拥。 蓝浅浅半边脸都贴在赵元衡的胸口,她的一只耳朵正好靠在了他的心口处,她甚至能很清晰地听见男人一下一下稳重有力的心跳声…… 不知为何,蓝浅浅感觉自己的心忽然就漏跳了半拍,好奇妙的感觉……从前她死皮赖脸窝在男人怀中的次数不少,这次确实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蓝浅浅身子有些微微僵硬,她倒还记得自己正在和这个男人赌气,于是十分有骨气地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你你,阿执我告诉你,我到现在都还,没打算原谅你……你休想以此耍花招,我我……我只不过是想来看看流光有没有一拳将你打死罢了!」 第21章 赵元衡自是不去理会这话,他干脆将还跪坐在床上的女人抱起来整个儿放进自己怀里,犹豫了很久,然后郑重其事地在蓝浅浅的发顶落下轻轻一吻。 蓝浅浅一下子就静得像只鹌鹑一般一动不动了,好吧,她没骨气地承认她最喜欢的便是窝在阿执怀里了。 两人静静相拥,直到外头的天完全暗了下来,因为没人敢这个时候进来点烛火,所以屋子里漆黑漆黑的。 不只过了多久,蓝浅浅才想起她的正事来,伸出手在赵元衡的胸膛上一阵乱摸,问道:「还疼吗?」 「嗯,有点。」男人刚刚睡醒嗓音沙哑,老老实实地回答。 蓝浅浅一听,便从赵元衡怀里扭了出来,就这屋外廊下灯火照射进来的光线,她在自己兜里掏啊掏,淘了许久,终于摸出两个加在一块有巴掌大小的小玉瓶,赵元衡眼熟,和之前流光给他的那个一模一样。 不过蓝浅浅这两个可不是如流光那般随便倒了点凝露进去再塞点乱七八糟的草药就完事了,她这个是找巫医白洛要的真正的伤药,效果可比凝露还要显着,「来来来,这一瓶快喝下只内伤的,这一瓶是外伤用的,让刘顺一天给你涂一次。」 说着蓝浅浅便拔开了其中一支瓶子的塞子,将整瓶药尽数倒进了赵元衡的嘴里,这药的味道有些奇怪,但赵元衡这次没有一点点反抗,任由蓝浅浅折腾。 喂完药后,蓝浅浅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便是为了送药,她牢记自己还没有原谅面前的男人呢,一想起这事,便立刻气吁吁地下床准备走了。 赵元衡一把拉住她,急急问道:「你要去哪?」 「哼!我的气还没消,不想理你,你别留在东境了,还是回去找你的姚淑妃、陈婕妤、沈昭仪……」 「没有了。」 蓝浅浅正摆着手指在报那些妃嫔的名号,突然就被赵元衡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打断了,「呃……你说什么?」 赵元衡眉眼沉沉在黑暗中一瞬不瞬地直视蓝浅浅的双眸,「以后都不会有什么后妃了。」 其实他在出宫找蓝浅浅母子五人前便已经同他母后商量好了,准备把从一开始便形同虚设的后宫给散了。 孟太后只以为儿子是为了追回蓝浅浅母子才这般做的,最后也是同意了,那是她很早之前干的事,便自告奋勇由她去结束,本来赵元衡想着回京以后再解决这件事,可后来从京中发来的信函中可以看出,孟太后动作迅速,已经开始行动了。 而赵元衡自己则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他其实早两年便在打算撤后宫了,而蓝浅浅,经过昨日和流光的交谈,他也不打算再带蓝浅浅回京了,她拼尽性命为他生下来四个可爱聪慧的孩子,他也不能自私地因为自己身体原因便让她下半辈子毁在他手里! 蓝浅浅眨眨眼睛,居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她一把扑过去圈住赵元衡的脖子,「真的?!你没有那些女人了,那你是准备好做我的夫婿了吗?」 谁曾想男人沉默着没有再开口。 蓝浅浅在他的沉默中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你……你你……阿执你是连我也一起不要了吗?」 「浅浅……」赵元衡沙哑开口,「我准备回京了,你也回家去吧……」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赵元衡才说完话,一下子便陷入了死寂之中,对面的人儿在好长一段时间内都没声了。 在这般窒息的沉默中,赵元衡觉得心就像被人用手狠狠攥住而后一把钝刀将这颗被攥住的心一刀一刀慢慢磨割,鲜血淋漓,疼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时至今日,他再也无法再欺骗自己,她逃出皇宫后的愤怒、失落、担忧,再见时的欣喜、期待以及失而复得……这个鲁莽不知世事的女人,横冲直撞,一头撞入了他的心里,死皮赖脸钻到最里面便不再出来了,他推过拒过,可是她依旧笑嘻嘻地黏上来,他别无他法,只能将她放在至重心尖处。 所以,他还是放过她吧!他现在唯一所拥有的人人羡慕的帝王权势、荣华富贵,如今想来,以她的真实身份而言,她根本就不需要这些来锦上添花,既然什么都给不了,便也不能再连累了她…… 赵元衡倒吸了一口气想缓解心口处的钝痛,却依旧是血淋淋空落落得疼,他咬了咬牙关,一气把话说了明白,「浅浅……这些日子为了寻你我费尽了心力,也想明白了一些事体,思来想去,你我本非同类人,彼此间存在着无可逾越的沟壑,甚至无法心平气和地对话,世事无常,谁知将来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故此……浅浅你还是回家去吧,我也打算启程回京去了,宫里究竟如何你自也不必再烦恼,更不再值得生气。」 这番话输完,赵元衡额头都冒出了一层细汗,他微微低喘。 黑暗中便听到了蓝浅浅清脆却仿佛蒙上了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山雨欲来,她一字一句开口问道:「阿执你莫不是睡糊涂了?」 赵元衡用了最大的耐心,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浅浅,我……你我真的不合适,与其将来痛苦,不如趁早了断,我……我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会害了你一生,你且听我一句……唔——」 男人的话说到一半,两瓣唇就被蓝浅浅用一只手的大拇指食指死死捏住了,被捏住的上下嘴皮子犹如一只扁嘴鸭,再无法开口说话了,想摇头挣脱,却发现这女人力气死大,嘴唇都被扯痛了她就是不松手。 第22章 黑暗中不怎么能看清蓝浅浅的表情,只能听见她有些阴森的语气,「方才的话我就当没听清楚,我再允你重说一回,你说你你以后都不会再有后妃,然后呢?然后你想怎样?」 越说越气,蓝浅浅两根手指下的力道越来越重,赵元衡只觉自己两瓣被紧紧掐合在一起的唇都开始发麻了,那女人还在不断下死力,「说!允你在重说一次!」 豆想让我再重说一次,那姑奶奶你倒是先把手从我嘴上放开啊…… 豆摇头晃脑无法挣脱,赵元衡只好用手去拨开,好不容易才挣脱,「浅浅你先听我说,我……」 网才说了几个字便被一把扑倒,赵元衡向后仰倒去,两个人一上一下齐齐倒在绵软的被褥之中,他只觉黑影一闪,然后便是腰腹间一沉,蓝浅浅整个人都坐在了他的腰上。 赵元衡的衣襟已经完全被扯散了,露出一大片宽厚紧实的胸膛,他刚准备挣扎挺身坐起,却被蓝浅浅两手在撑着胸膛光滑的胸膛处又被按了回去。 蓝浅浅顺势整个人都俯了下来叠在男人身上,两人以极近的距离面对面鼻尖相触气息相接,赵元衡便立刻呼吸急促,「浅浅你……」 话都还没来得及说,蓝浅浅便微微抬起身,伸出两只手,用大拇指和食指一左一右钳住赵元衡的两边脸颊,用力向外扯,「赵元衡,你是不是不记得了四年前你的恩都还没报呢,你现在居然敢不要我?就不怕头顶生疮?为了出去找你我与阿娘吵了多少次嘴,好不容易带着崽崽们找到了你,结果你骗了我,有那么一大屋子的姬妾,现在……现在好不容易我打算给你一次机会原谅你了,你居然还敢你要我了?亏我还在担心你身上的上,与蓝深深打了一架,还千亲万苦给你从白洛那骗来了这治伤灵药……」 蓝浅浅掐住赵元衡的面皮用力旋转一扭,「今天,不让你瞧瞧我蓝浅浅的厉害你还真当我没点脾气了!」 放完狠话后,蓝浅浅身子往后稍稍一退,毫不犹豫地俯身低头张大嘴,在男人锁骨往下心口靠上的胸膛处狠狠下嘴咬了下去…… 「啊——」赵元衡毫无防备,痛得一声惊叫,两边脸颊还被死死拧着,却依旧不敢反抗,只能挺直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说话都不怎么利索「浅浅……你你别别别……别咬……我我我……听话快放开……」 蓝浅浅要是能听他的那就不叫蓝浅浅了,你不让我要,我便偏要咬,咬疼你最好,让你长长记性! 灵犀阿婆给她传授过经验,雄性,甭管是人是妖还是精灵,都会有反抽前收拾的时候,对他们太好反而会让他们不长教训! 没一会儿男人整片敞露的胸膛就都是蓝浅浅的牙印了,锁骨处、脖颈……甚至连赵元衡的脸,她在他左半边的脸颊处狠狠地咬了一口…… 赵元衡就这样躺在被褥之中一动都不敢动,浑身僵硬,呼吸越来越浑浊,女人所咬过的地方不但留下了齿痕,柔软的唇畔一一擦过,说过之处就残留了湿哒哒的口水印记,到后来赵元衡甚至都再感觉不到被咬的痛感,只余留一片温柔暧昧的酥麻。 不知不觉赵元衡声音都变了调,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如离水濒死的鱼,艰难地喘息着,声音沙哑不成语调,不停地喃喃自语:「浅浅……浅浅,浅浅……」 蓝浅浅正专心致志下死口挑地方咬人,听着男人发出的有些莫名怪异的声响便抬起了头,就这窗外照射进来的灯火仔细一看,差点气歪了嘴,她在那里咬得牙口都酸了,结果这个男人倒好,貌似还享受上了! 蓝浅浅干脆不咬了,正打算直起身再换个惩罚的法子,只是还没来得及起身便被男人一只大手绕到后脑勺又给一把将她扣了回去,额头正好撞在男人的锁骨处,刚准备抬起头时,男人炽热的唇便急急堵了上来…… 赵元衡只觉浑身犹如在烈火中煎熬燃烧,他甚至来不及去搞明白自己这般反应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凭借着本能狠狠地摄取那红唇的馨香和柔软,越吻越深…… 蓝浅浅只在脑海中有过一瞬间的挣扎,然后慢慢地放弃了反抗,这般美妙的滋味她怎能错过,算账什么的便先暂时放一放,管他子丑寅卯,先放纵享受了再说…… 于是她伸出胳膊搂住了赵元衡的脖颈,激烈而大胆地回应。 赵元衡躺在床上,一手搂着蓝浅浅的细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激烈而投入,可身上的女人不怎么安分,蹭着他总是在不停地扭动,赵元衡只觉深深都被烈火缠绕,低烧的身体现在已经滚烫如火炉,呼吸越来越粗重,额头的青筋渗出了一层薄汗,这时候他甚至到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自己身体因某种特殊原因正在起着他梦寐以求的变化…… 然后,无意识之下,赵元衡一个翻身便将女人换到了身下,彻底反客为主了…… 蓝浅浅从来都是不甘示弱的主儿,这种情况下对她来说自然不能认怂!她一把拽住男人的裤子,用力一扯,「撕拉」一声赵元衡便再无任何遮掩。 这些年来她可没少从阿龟叔那里搜刮人家的压箱底图册,就在前些日子闭门奋发图强时她还翻完了三册阿龟叔的绝版珍藏,四年来的「勤奋好学」也到了检验的时刻了……实践出真知! 于是身体被牢牢禁锢唯双手还能活动自如的蓝浅浅,伸出一只不安分的手,手指灵活地动几下,在男人身上一路游走,最后停在赵元衡的小腹处,神不知鬼不觉地下移几寸,然后都不用眼睛看,她只凭着感觉走,便一下抓住了某位的小兄弟…… 第23章 「嘶——」 正吻得天昏地暗全情投入的男人忽然倒吸一口凉气,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倒着走往他腰腹的那一处汇集而去…… 这让赵元衡再也无心埋头苦干,他微微弓起身,再低头往下看去,只见蓝浅浅莹白小手中的那个丑陋的小兄弟正在怒长成刚硬的大兄弟! 这时候蓝浅浅那只手的手指微微一磨蹭…… 「呃……呜……」 赵元衡额头青筋暴起,连脖子都伴着青筋一下子粗红起来,他死死咬牙才好险没出丑。 赵元衡不可置信地眼睛都差点脱了眶,自己不是不举吗?这谁他娘的可以给他解释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雄风莫名重振的男人很识时务,在这种濒临爆发的边缘,他倒没把过多精力都放在惊讶上,赶紧抓紧机会,很快便再次全情投入,拉着蓝浅浅沉入疯狂之中。 窗外烛火莹莹灭灭,北风呼呼,屋子里却是各种暧昧声音交织的暖意,依旧没有点灯,黑暗沉沉掩饰之下遮住了一派春光旖旎……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今夜,站在皇帝寝房门外守夜的刘顺公公格外煎熬。 这房里头的动静当真不是一般的大,男女暧昧的喘息,让人面红心跳的呻吟声,忽高忽低,悠长不绝于耳,甚至那结实的檀香木拔步大床嘎吱嘎吱剧烈摇动的声音在房门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还没天亮,皇帝已经要过三次水了,这还远远没到云收雨歇的时候,里头的动静依旧热烈火热。 这般令人口干舌燥心火旺盛的的动静,一般整个男人听上一两个时辰都会觉受不了,可怜刘顺公公这半个男人被迫站在放房口听了整整一夜,无处宣泄的热火都快要把他鼻血给逼出来了! 终于,等天蒙蒙亮东边天际出现红晕光亮的时候房里头才算是渐渐平歇下来。 「柔弱」的凡人雄性赵元衡拖着旧病未愈低烧又伤病的身体,一夜雄起奋战数回,终于在天亮时分欲望终歇的那一刻精疲力竭,抱着怀中的女人一闭眼就彻底睡死了过去。 等他一觉过后再次醒来,便又是一日过去了,外头的天也已经黑了,前一也极尽缠绵,他疯狂地去攻城略地,偏偏床笫之间蓝浅浅还丝毫不甘示弱,两个妖精打架,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赵元衡为了挽回四年前荒野海滩的山洞里就已经丢失的男人尊严,几乎是搏上了此生最大的疯狂去全情投入,所以在极致的快感中他也用尽了所有力气,疲惫地昏睡过去。 可奇怪的是,睡了一觉醒来,他竟是意外的神清气爽,精气神十足,一连发了好几天的低烧也退了,除了空空如也的腹部正在发出饥饿的抗议外,赵元衡只觉整个人都格外精神。 他低头伸手摸摸自己的胸口,除了满胸膛的点点红红的暧昧牙印外,就连那被流光很击一圈后留下的青紫淤青也淡下去不少,他深吸一口气在缓缓吐出,胸口也不怎么痛了,似乎是内伤也已打好,或许蓝浅浅喂他喝的那瓶味道奇奇怪怪的伤药真的有神奇疗效…… 想到这里,他才猛然回过神了,睡昏过去前还拥在怀里的女人此刻已经不见了,一旁的床榻空出了一半,冰冰凉凉只剩满床凌乱褶皱的痕迹。 赵元衡心猛地一沉,想起昨夜里自己说过那些言不由衷的狠话,再低头瞧瞧自己奋战一整夜现在已经偃旗息鼓、鸣金收兵的兄弟,赵元衡自己都有些糊涂了…… 所以他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或者说其实他家大兄弟其实是个眼光挑剔会自主替他做选择挑人的?只对蓝浅浅一人情有独钟,只有在她面前才能树立雄风? 之前瞧过的所有大夫都说他身体没有任何异样不适,更倾向于他是得了心病之说,所以莫非真的只是他家兄弟看中了蓝浅浅而已? 虽然总觉得布政使,但是赵元衡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所以……赵元衡觉得他必须迫切地与蓝浅浅谈谈,将有些事情告知于她,然而,她现在人又在哪?该不会是真的被他气回家去了?! 这么一想,赵元衡便焦躁地有些坐不住了,一叠声地朝外呼喊,「刘顺!刘顺!刘顺快快进来!」 「来了来了,陛下恕罪,奴婢来了!」 刘顺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吃食,着急忙慌地跑进来,「陛下,陛下可是醒了,要不先用点膳粥点点肚子吧!」 赵元衡也没空去管吃什么,急急问道:「浅浅……人呢?」 刘顺一听,顿时浑身一僵,脸颊两侧的肌肉都在不自觉抖动,咕咚一下吞口口水,视死如归,「贤妃……贤妃娘娘她……她,她已经走了……」 「回……回去了?!」赵元衡噌一下便直起了身,脸色有些青黑,不只是在埋怨刘顺还是怪自己,「那你怎么不拦着,她要走你便就这么让她走了,你难道不知道真根本无处去寻她吗?怎么就让她离开了呢……朕其实也不想允她离开的……」 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在喃喃自语了。 刘顺可没赵元衡那么愁肠百结,他只知道自己有可能因为放跑了贤妃而办砸了事,背上冷汗都下来了,战战兢兢企图自救挽回,「是……是是……是贤妃娘娘自己非要离开的,奴婢……奴婢实在是拦不住啊……娘娘最开始说要走,奴婢也不敢阻拦只说让娘娘稍等奴婢来叫醒陛下再说……然后娘娘有忽然说不走了,说陛下累了不要来扰您歇息,她且先等上一等……而后没过多久,娘娘便说内急需如厕,奴婢自是不敢阻拦,然后……然后娘娘便不见了……」 第24章 赵元衡眼中的失落显而易见,像是给黑沉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阴翳,他无焦距地直视前方,正好是盯着刘顺的眼睛。 刘顺在这诡异的凝视下差点就背过气去,幸好他之前还有点小聪明,小小留了一只招,为了自救,她赶紧结结巴巴地补充道:「奴婢……奴婢一直让一个暗卫悄悄跟在了娘娘身后,想必是不会丢再了娘娘的踪迹的……」索然擅自做主跟踪主子的行踪是大罪,但此刻为了保命没有更重要的了! 赵元衡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感觉到是真的有些饿了,端起刘顺方才端进来还在冒着热气的周,舀起一勺,这才发现里头居然又只肥肥的海参,用高汤熬顿了好几个时辰的海参粥,粥水浓稠散散发着浓郁勾人的香味。 刘顺还在那里自鸣得意喋喋不休,「陛下您用点海参粥罢,东境盛产海参,个头饱满肥厚,这粥是用牛骨和老母鸡炖煮的高汤所熬制的,配上海参很是滋补,还是方才贤妃娘娘特意吩咐奴才去做的,她说您以前和她在山洞时可是喜爱吃海参了,每天都要吃好多,便命奴才给你煮一碗来,滋补养生……」 赵元衡两眼发直,愣愣的直瞪着那只传说中肥厚饱满、滋补养生的大海参,空无一物的胃中忽然一阵抽痛,然后一阵反胃恶心感一下子就涌到了喉咙口,他赶紧一把捂住嘴,「唔——」 他发过誓的,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海参的! 而就在这时外面有人进来匆匆禀报,是被派出去跟随蓝浅浅的那个暗卫,那暗卫说,他把人给莫名跟丢了…… —— 深海,龙宫。 蓝深深带着蓝小蟹练完功回来,找了一圈把小家伙送回他母亲的宫殿那里。 进门便听见蓝浅浅的殿里一阵阵尖叫吵闹,乱七八糟的幼儿玩物扔了满地,满地都是乱跑的小崽崽们的踪迹,还有一个掺和在中间瞎胡闹的大人。 蓝深深一挑眉,慢悠悠地走上前去,「呦,这是回来了。怎么样,亲自拿药过去,你家阿执的伤有没有好一点,方才路过白洛家,他正在咆哮里头,说未来一百年内你最好都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蓝浅浅从蓝小虾手里抢过一颗樱桃,也不管小家伙委屈的快要哭的表情,砸吧砸吧嘴无所谓道:「不见就不见呗,反正他永远都是这么小气,不就是拿了他两瓶药嘛!反正他摆在自己家的犄角嘎达里也是长长青苔的,还不如让我拿走物尽其用。」 蓝深深打量着蓝深深,「瞧你这语气,看来你的阿执是已经可以活蹦乱跳了……」 她顺势找了个台阶坐下来,叹口气,不复方才的似笑非笑,郑重地问:「那你说说,你以后究竟打算如何,四个孩子又该如何,你总也得深思熟虑了去。」 蓝浅浅与蓝小虾抢青大枣的手一顿,忽然便是气不打一处来,气鼓鼓道:「他说,我两以后便各过各的,互不相干!可是后来……」 可是后来,那个男人抱着她翻来覆去,在欲望攀到最巅峰的时候他几乎是吻着她的耳垂失控地一遍又一遍重复说这同一句话,「浅浅不要走,在我身边不能离开」,还说什么「我的心肝儿我从此以后不能再没有你……」 蓝浅浅糊涂了,所以到底是要她走还是不要她走!? 灵犀阿婆说的真有道理,雄性真是善变的,嘴里没有一句话值得相信,一会儿如是说,一会儿又变了卦…… 小姑奶奶她可是有脾气的,哪能任你说走就走,你说留便要留,要让你悔不当初才能长长记性!一定得把那男人的死德性给掰正过来了,以后可得反了天了! 蓝浅浅傲娇地仰头颅,「我气都还没消呢!谁管得了他如何,先放那儿,待我消了气以后再说……」 「别!可不能先放着以后再说啊!」 一道无奈的男声插话进来,姐妹俩回头一看,就见流光走进来,他对蓝浅浅哭笑不得地咧咧嘴,「浅浅你得快快想好了,那日我以为找他谈过他会收敛些,可你这一去一回的,皇帝陛下现在找你找得更疯狂了,这次是真的大动干戈了,就在方才,他把玉府给围了,府里有海灵来信,说如果不见到你他就在那儿不走了!」 蓝浅浅一愣,而后轻轻嘟囔一句,「马后炮,谁稀罕!」 她转头对流光道:「让待在玉府好了,我就不信了我不出去他能在那儿待一辈子了!」 「是啊,你是不急,方正就算他等到老死,对你来说不过也就是凡人打个盹做个梦的工夫……」 一旁的蓝深深凉凉开口:「可是浅浅,容我慎重提醒你一句,我昨日便收到了讯息,阿娘还有五日便要回来了,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吧!」 蓝浅浅瞬间跳脚,惊叫道:「什么?!怎么这么快!」 「怎么办,怎么办……」 蓝浅浅急得来回绕圈圈,四个孩子觉得好玩,跟在她屁股后头也学着她一起绕圈圈,一串尾巴跟在蓝浅浅很深厚一起绕圈圈,蓝浅浅猛地停住脚步,后头的四个小家伙一时间刹不住脚,东倒西歪地摔成一团。 流光好笑地将四只崽崽一只只扶起来摆正了,一边对蓝浅浅道:「所以浅浅,你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得快些做决定,是随孩子们的爹爹一起去京城还是留在深海不出去了都要快快决定,不然等你阿娘回来,就以现在皇帝陛下在岸上搞出来的那阵仗,她甚至都不用刻意去了解就能知道怎么回事,到时候……」 第25章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自不必流光明说,以她对她阿娘的了解,因着深海极渊里的那位,阿执就是不死也得残废了! 于是蓝浅浅当机立断,算了先不赌气了,还是先溜了再说,不然不但阿执要倒霉,她也得一起完蛋,这里就让流光和蓝深深先挡一阵子,以后的事等阿娘气先消一半了再说吧! 于是,当天晚上,蓝浅浅便决定收拾收拾包袱带着小崽崽们先溜了去找了孩他爹再说! 而在离开之前,蓝浅浅拿着之前蓝小鱼给她的那枚印章,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在离开时前先去一趟深海极渊,见见那个在极渊无尽的寂静黑暗之中待了上百年的男人。 深海极渊位于龙宫北端的最深处,那里自时间天道存在时便是无尽黑暗和寂静,有天然的结界笼罩,极渊里有着奇异充沛的灵气,是海底的海灵们最适宜修行的地方。 但同时,因为那处实在是太过死寂和黑暗,总是被一种无形莫名的压抑和窒息的暗黑所笼罩,进去以后心智不坚定的人便是扑面而来的毁天灭地的绝望锥心之感,那种滋味就像是要将人心一刀刀凌迟,叫人在那撕心裂肺的绝望和黑暗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深海极渊让修为低的海灵们望而却步,而对于高修为的海灵们来说,那便是苦其心志的的最佳修炼场地,蓝深深就时常去那里修炼,有时甚至还会在她的保护下带着蓝小蟹一起去。 可是就算是法力高强如蓝深深亦或流光,也从来都吃不消在那里待着超过一年,不是因为会消耗灵力,而是那种窒息死寂连她也撑不住太久,反正从小到大蓝浅浅只去过那里一次便死活不肯再去第二次了。 可是这个作为阿执叔太爷的赵铮却已经在那里呆了足有约一百二十年的光景! 亲自感受过那里绝望的死寂和黑暗,那个被她阿娘从繁华人间带到深海极渊度过了一百二十年的赵铮…… 光想想蓝浅浅都觉得毛骨悚然,有时候她偶尔会感叹,她阿娘要是发起狠来,那是真的比谁都很! 所以,她怕要是阿执被她阿娘给逮住了,会不会也和他叔太爷一样,被丢进深海极渊,只要一这么想,蓝浅浅便心疼得不行,所以还是带着阿执赶紧逃吧!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就连清冷如蓝深深,也同样认为这个在极渊里待了一百二十年的赵铮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 据蓝深深曾经说过,这一百二十年来,她进进出出极渊那么多次,也见过赵铮无数次,可从来都不曾和对方说过一句话,这倒并不是蓝深深太过冷淡不理人,她也曾试图与赵铮交谈过,而对方就仿若一具行尸走肉,从不曾理会身边的任何人任何事,坐在她姨母的空坟碑下,在无尽的黑暗和绝望的死寂之中不言不语、无悲无喜,一直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阿娘说,这个人要在极渊之中用他不老不死、永远孤寂的生命,在绝望的孤独、无尽的悔恨之中去赎罪、忏悔…… 久而久之,大家对赵铮的好奇也就都渐渐地淡了下去,去极渊的也都习惯了这个深海唯一的异类的存在,因为他基本上静得就像不存在一般。 蓝浅浅在深海入口处踌躇徘徊了大半天,终于还是牙一咬,下定决心,运起周身所有的灵力在自己身上结出她所能做到的最坚实厚重的结界,然后头一横眼一闭就往里头冲了进去…… 极渊还是那个极渊,才刚踏入极渊的入口没几步,那汹涌而来的窒息之感便侵袭上蓝浅浅的心头,她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撑起结界去抵挡,心头却依旧是被撕裂啃噬的莫名恐慌之感,压抑、绝望、困顿、窒息…… 蓝浅浅真的很佩服赵铮居然能在这种地方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待了一百二十年整! 极渊并没有设禁制,所有人都是来去自如,她阿娘也从来没有派兵看守过他,赵铮是自愿待在这里并且从不曾踏出过极渊一步。 这一百二十年来,赵铮唯一一次踏出极渊便是在三年前蓝浅浅生四个孩子难产、母子五人危在旦夕之时。 蓝浅浅身怀鲛人血脉,鲛人一族血脉的特性,若是两种血脉相混,那结合而生的孩子一般在出生时会明显偏向于父脉传承降生的方式,比如蓝浅浅和蓝深深姐妹俩刚出生的时候便是两枚龙蛋,孵化了约百余年才孵出两条更像拖着龙尾的小小鲛人,而蓝浅浅所怀的四胞胎同样在出生方式上传承了父脉,四个孩子皆是以胎生的方式降世,甚至四个孩子长到现在也一直是人类的形态特征。 也因此,蓝浅浅在临盆生产时异常的艰难凶险,当时只生出了一个老大蓝小鱼便耗尽了蓝浅浅所有力气,后头还在肚子里的三个和蓝浅浅都是命悬一线,而深海里所有的海灵并不熟悉人类的生产,尽管海后早早预备习熟了凡人的生产的一应事宜,但面对凡人都无计可施的多胎难产,包括巫医白洛在内所有法力高强的人依旧是束手无策,只能轮流徒劳地为蓝浅浅输灵力吊命…… 就在大家咬牙决定弃子保母的时候,赵铮便是在这时步出了极渊。 在这绝望之渊里虽是痛苦难熬,但若真的能在此煎熬的人对修为也是大有裨益,赵铮约莫是在修习方面很有天赋,变为不老不死之身后在这极渊里,他每日不是打坐修炼便是守着蓝浅浅姨母的空坟碑出神,故此短短一百二十余年的时间,便有了令人惊叹的修为。 而他又是凡人出身,也不知他平日里除了打坐发呆外都钻研了什么,居然对妇女生产救治之灵术异常精通,四个孩子除了老大,剩下三个都是赵铮亲手接生的,蓝浅浅那条命最后也是他捡回来的。 第26章 虽然在此之前蓝浅浅都是很讨厌甚至憎恨这个男人,但他救了自己和孩子们,于情于理蓝浅浅一直都想好好感谢他,但由于早先她身体虚弱实在不敢入极渊,先后托流光和蓝深深带着准备的谢礼去极渊对赵铮表示感谢。 可结果都一样,蓝深深和流光依旧是无功而返,精心准备的谢礼也都被他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蓝深深说,赵铮照样如什么事都为发生过过一样,坐在空坟碑下不说一个字。 后来,蓝浅浅在去了一趟皇宫回来后也搞清楚了赵元衡的身份,这才将将意识到赵元衡和赵铮之间的渊源,流光和蓝深深也知道,所以这才有了后来流光试着来极渊向赵铮要能证明他身份的信物的事。 没想到,一向如走肉行尸一般从不搭理人的赵铮,在听流光讲明来以后,居然还真从坟堆旁刨出了一枚印章交给流光,破天荒地第一次对流光开口说了话。 他说,无论最后结局如何,都希望流光他们能保护蓝浅浅和四个孩子不受伤害…… 蓝浅浅拿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在极渊的无尽黑暗中细细摸索着。极渊里的黑暗仿佛是有实质,沉重浓厚,就连光亮也无法参透,在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夜明珠的照耀下,黑暗之外依旧是重重黑暗,蓝浅浅只能凭着夜明珠全力放开灵识,在极短的可视范围内一点一点摸索。 晕头转向地绕了十来圈,就在蓝浅浅快要抵挡不住极渊绝望死寂的侵袭想着是否该撤退的时候,终于让她碰巧撞上了正坐在墓碑下犹如石雕的赵铮。 蓝浅浅长舒一口气,拿着夜明珠上前,总算是能勉强看清赵铮。 面前的人轻薄似无的鲛绡覆面,看着是个和阿执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人,同样不逊色与阿执的俊挺容色,却没有阿执身上属于活人的鲜活气息,就仿若一具行将就木的空壳。 而她姨母的坟碑正静静立在赵铮身后,赵铮坐在那里紧挨着坟墓,蓝浅浅却知道,那坟墓是空的,里头没有她姨母的尸身,甚至连姨母生前的衣冠都不曾有,有的只是她阿娘从人间带回来的一抔浸染了姨母鲜血的凡间黄土…… 赵铮感觉到有人走近,却连眼皮子都不曾掀一掀,继续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蓝浅浅也见怪不怪了,她掏出那枚寒冰玉印章,伸出手上前,将印章递到他眼皮底下,轻咳一声,「咳咳……这个还给你,我……我是来说声谢谢的……」 赵铮看着就在他眼前的印章半晌后,终于是有了些许反应,他并没有伸手去接印章,而是微微抬起头看来蓝浅浅一眼,微微疑惑的出了声,眼中满是历尽沧桑的悲凉淡漠,声音嘶哑干裂,「你是……浅浅?」 蓝浅浅有些别扭地点点头,「……嗯,是我,我……我是来还你印章的,谢谢你愿意帮忙,还有……还有三年前的事,也谢谢你愿意出手相助,一直欠你一个道谢,虽然……虽然我还是很讨厌你,但是……谢谢你三年前救了我和三只崽崽!」 说着蓝浅浅微微退开一步,郑重地作揖弓腰行了一个谢礼。 而赵铮却仿佛没有听到看到一半,原本见到蓝浅浅时微微有了焦距神采的双眼有空洞麻木了,他低声自言自语,「你是浅浅,你不是茱儿……你们很像……茱儿你瞧,我又糊涂了,呵呵呵……你最要好的外甥女来看你了呢你以前常常提起她的不是吗……浅浅生了孩子,那么小的一只,要是咱们的孩子说不定也长这样……」 看着像是陷入自己世界里胡言乱语的赵铮,蓝浅浅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她心里也不知该以何种心态来看待他,这个男人这般可怜悲哀的模样,却改变不了他自己毁了一切的事实,他害死了她的姨母! 海后有一个比她小很多的亲妹妹,因为姐妹俩年纪相差较大,这个妹妹比深深浅浅姐妹俩也大不了多少,海后一直是把这个妹妹当成另一个女儿和孪生姐妹俩养在一起。 蓝浅浅和蓝深深姐妹俩从小就和这个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小姨母感情很好,尤其是蓝浅浅,因为这个小姨母与她性子十分相似,都是活泼跳脱、爱玩爱闹的性子,通常小姨母做孩子王带着她满大海乱窜嬉闹,在姨母离海出水之前,蓝浅浅与她凑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和蓝深深在一起的时间还多。 可是一切都在姨母八百岁出水去之后戛然而止了…… 姨母如蓝浅浅一般也很向往凡间的百态,她在出水前还向蓝浅浅保证,等回来了一定要给她讲讲她亲历的凡间趣事,给她带凡间的糕点美食,蓝浅浅也总是充满憧憬期待着。 可是,她的姨母出水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起初十年间还会通过鱼信使和蓝浅浅通通信,与她分享人间百态,可后来便渐渐地断了音讯,直至蓝浅浅再也没法知道姨母的情况。 深海派出了无数的海灵去寻找姨母的踪迹,没过多久,便有海灵传回了一个让蓝浅浅犹如晴天霹雳的噩耗…… 然后,蓝浅浅已经数千年不曾去过凡间的海后阿娘,这千年来第一次离开深海亲自去了人间。 海后再回深海时,没能带回自己的妹妹,有的就只是一抔浸染了姨母鲜血的黄土,和一个赤红着眼癫狂狼狈如疯子一般的英俊男人。 而蓝浅浅的姨母尸骨全无、魂魄散尽…… 当时蓝浅浅姐妹俩哭得撕心裂肺,蓝浅浅只想冲上去撕了这个让她姨母惨死的罪魁祸首,可却被她阿娘拦住了,她阿娘说,死太便宜赵铮了,他因着姨母有了不老不死之身,那便让他就此活下去,苟活在无尽的绝望、悔恨和痛苦之中,有时候死了不一定比活着更可怕…… 第27章 于是海后在深海极渊里建了一座空墓来埋葬这一抔血土,她让赵铮在深海极渊守着姨母空墓里的血土,永远地活在绝望之渊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忏悔他对自己挚爱所犯下的罪和亏欠,让他这一生都在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悔恨之中弄看不到他生命的尽头。 也是从那时起,蓝浅浅的阿娘变得异常厌恶凡人,尤其是凡间的雄性,她知道自己的小女儿和她的妹妹性格极为相似,同样的单纯好骗。 所以之后蓝浅浅怀着凡人的孩子被蓝深深带回深海时,她才会起了雷霆的怒火,甚至还大动干戈地派兵上岸去找有可能是「阿执」的男人,可是最后能从缺心眼子的女儿身上获得的信息实在是太少而作罢。 而就这样,赵铮成了唯一一个深海活在深海的凡人,起初海中的精灵们都知道这个男人为何会在极渊里,大家会怀着满腔的愤怒去深海找赵铮的麻烦,就连一向性子清冷的蓝深深都去找过好几次的茬,可是这个男人从来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言不语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时被脾气暴躁的海灵打成重伤,他还会有解脱的感觉,可最终又被海后救了回来,他便又继续守着空冢浑噩度日,后来时间一长,大家便都淡了对他的愤恨,也就慢慢习惯了他的存在。 蓝浅浅看着眼前这个又陷入了混沌的男人,无奈地摇摇头,她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到,只自顾自说下去,「我今日来除了来还印章和表示感谢之外,还有便是来道别的,阿娘就要回来了,我得赶紧去找阿执然后溜走了,阿娘一直担心我会重复姨母的命运所以才会对我那般生气,可是我还是决定再努力试一试,我终究不是姨母,阿执也不是你,若是我和阿执能有善果,或许姨母也会感到欣慰的。」 说完,她等了一会儿,见赵铮依旧是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蓝浅浅微微摇摇头,上前将赵铮一直未接的印章轻轻放在他身边的海泥上,然后便准备离开。 才刚走了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嘶哑如裂帛的沧桑男声,「你拿走罢……」 蓝浅浅一顿,转回身惊疑地看向赵铮。 只见男人抬起头来,那双悲凉浑浊的仿佛历尽沧桑疲惫的双目空洞地看了过来,「这是我在凡间为帝时的私章,它能开启我那时在藏在久凉山本打算作为军饷的一批巨额私产,这私章还能指挥我一手建立的一支神骁骑,神骁骑本应代代袭传,百年过去了,虽我也无法确定他们还在不在,若是还在经营传承,那凭借此印章你便能号令他们,我之所以要你拿着……浅浅你要知道,凡间有许多事不能用深海的手段解决,世间有太多阴谋诡计、肮脏阴私,你将这印章带在身上总归也为自己和孩子一层保障……」 说着赵铮又重新将那枚印章递了过来,蓝浅浅眨眨眼,还没决定好要不要接,便听到赵铮嘶哑得厉害的声音继续补充,「拿着罢,你且记住,这印章在你手上的事只你自己一人知道便可,也不必让那皇帝知晓了去……」 说着说着,赵铮便又仿佛陷入了某种虚幻之中,喃喃道:「你和你姨母太像了……我们都太像了……不管那小子最后会如何待你,你永远都要记住,不要向你姨母那般傻傻地倾尽自己所有,到头来……到头来被该死的男人伤得万劫不复……」 赵铮哭不像哭笑不像笑,「你在深海被护得太过美好,不知凡间的人心有多么丑陋险恶,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和你的孩子,你可以去爱,却万不可为爱犯傻……悲剧上演一次便足矣……足矣,足矣……」 蓝浅浅沉默片刻后,甩甩尾巴,轻轻上前,从赵铮失神自语的赵铮手中接过了那枚印章,而后再一次深深看了这个又似陷入了疯癫的男人一眼后,快速甩动尾巴离开了这个黑暗的绝望之渊……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蓝浅浅怀里揣着那枚印章从深海极渊出来后便马不停蹄地回了自己宫殿做最后的收拾。 在极渊又耗了一日,如今,离她阿娘回来的日子就只剩下三天了,她真的得加快速度了,不然就走不了了! 蓝浅浅叫来四只小崽崽,和之前第一次跑路前一样,她再次耐心地蹲下来询问了四个孩子自己的意愿,表示自己又要离开深海虽他们爹爹去京都了,问四个孩子是愿意留下来还是随她一起走。 兰小虾和蓝小贝听说爹娘和好了就又能出去玩了,自然高兴地一奔三跳,而蓝小鱼则表示不放心阿娘也必须跟着去,至于蓝小蟹,虽然舍不得带他练功的姨姨,但同样不想离开自己阿娘,最后还是决定也一起跟着走。 于是,母子五人整整齐齐,齐活! 这次,蓝浅浅吸取了前一次跑路时的经验教训,准备充足地丰厚一下自己的家底。 只是由于时间太过仓促,她没法做细致的准备,只能钻到自己的珍珠贝床底下,扒拉出一大堆已经长了青苔的夜明珠,大大小小地装了满满一包袱,最后自己包袱里实在塞不下了,就各抓一大把给四只崽崽的小包袱也塞得满满当当,这才满意。 准备好一切,蓝浅浅与蓝深深和流光打过一声招呼后就带着四个小家伙便风风火火地出水了。 上岸以后,蓝浅浅带着四只崽儿直奔东境城里的玉府而去。 玉府大宅门口被精装铁甲的兵士们重重把手围的水泄不通,偶尔有走过的路人停下脚步好奇地指指点点,也不知这玉员外家是犯了什么事,在两天前就被王太守派重兵给围了起来,可也不见抄家或拿人,都两天了就这么围着…… 第28章 在路人们好奇热烈的目光中,蓝浅浅缀了四只小崽崽到了玉府大门口就准备进去,门口守卫的士兵并不认识她,见她上来就像往里冲,便凶神恶煞地拦住了人。 蓝浅浅正在和这几个士兵争辩「这是我家我为何不能进去」之类的话时,有个暗卫正好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人便是当日在玉府里亲眼见证皇帝陛下因认错了人而被一顿男女混合暴揍的知内情人士之一。 他一见到蓝浅浅,赶紧上前阻止了一场即将爆发的冲突,然后他走过去靠近蓝浅浅,觑了觑蓝浅浅身后的四个呲牙咧嘴正抓着那个看守士兵衣角的矮墩团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犹犹豫豫地问:「您是……您是妹妹贤妃娘娘?」 这次可不能再认错了! 蓝浅浅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暗卫长舒一口气,急忙让道,迫不及待地将蓝浅浅母子五人请了进去,谢天谢地,贤妃娘娘终于自己出现了! 不然他们整个暗部这个没用的耻辱就再也抹不掉了……连找个人都找不到,最后居然要靠暗部的主人在人家家里死赖着不走去死皮赖脸地磨消息…… 就是到现在为止,堂堂大梁的皇帝陛下还赖在玉府,大有「找不到人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这些要是传出去,皇帝陛下和他们暗部的脸都将丢个精光! 这个暗卫带着蓝浅浅和四个孩子一路急急往内厅走去,还没走到内厅里,就见有人急急迎了出来,这人蓝浅浅也是认识,是在玉府里做事的一个海灵。 这个海灵一见到蓝浅浅也是一脸谢天谢地的表情,欲哭无泪,「小公……小姐您总算来了!快去瞧瞧罢,那个皇帝陛下他……他实在太难搞了……」 听他这么一说,蓝浅浅也没空再去理会他,疾步走进内厅,就见太师椅上有个清隽挺拔的身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而另一个海灵正无奈地和他说着话,「陛下……我们真的不知道小姐她在哪!我们只是玉府侍奉的仆从,主人家来去的行踪自是不会向我们汇报……」 只见男人坐在那背影发僵,沉默了很久闷闷地回答:「……我就在这儿等着……」 那个海灵简直要崩溃了,这个祖宗自两日前开始就赖在这儿不走了,非说要见他们小公主,他们也往深海传信了,可小公主不来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就因为这个凡人皇帝赖在这儿不肯走,这几日,有急事上岸想来玉府里接头办事的海灵们全部都「无家可归」了,只能在府外游荡。 蓝浅浅听着两人的对话,握拳掩嘴故意重咳一声,「咳!让我瞧瞧,那个厚脸皮赖在我家不肯走了?」 蓝浅浅脚边的崽崽很是天真,真以为亲娘在提出疑问,都是很热心积极地替自己阿娘解答问题,叽叽喳喳的,「是爹爹,是爹爹,爹爹赖着不走了!」 赵元衡浑身一颤,然后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他猛地转身,朝蓝浅浅冲过来,奔到她跟前后,突然就有些手足无措了,磕磕巴巴地说道:「浅浅……你,你终于回来了,朕……我我所有能找的地儿都找遍了,可就是找不到你,所以……所以我只好来这儿等着,你为何一点音讯都不给我就又是这般消失了?」 若仔细辩听,还能听见这话语里夹杂着丝丝委屈。 蓝浅浅气还没消呢,一把甩掉了男人跃跃欲试蹭过来想来拉她的手,气哼哼道:「不是你说咱俩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的吗,按你的意思我走了,现在又来怪我?阿执你也忒不要脸了些!」 「那是因为我……」赵元衡心急地想要解释一切,突然才意识到周围还围了一圈恭敬低头耳朵却竖得直直的人,他立刻卡住了。 刘顺不愧是御前第一人,最是有眼色,眼见着好不容易再次见面的这对「苦命鸳鸯」打情骂俏似乎还有很多不方便让外人听到的话要讲,他赶紧哄着四个小祖宗带着一帮人退下了,给两人留出了独处的空间。 见人都走了,赵元衡便上前紧紧拉着蓝浅浅的手,将她拉进内厅,深吸一口气才郑重其事得道:「浅浅,我那日在太守府说的话并不是真心的,当时因为出于某些非常必要的考虑,故此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才好……」 蓝浅浅好奇,「什么非常考虑?」 赵元衡突然身形一僵,他紧张地咽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蓝浅浅都能感觉到那只握着她的手正在不自觉冒冷汗,于是她更加好奇了,不迭声询问;「到底是何情况,你倒是说呀!」 赵元衡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有些难以启齿地一咬牙开口道:「浅浅……其实,其实你不在的这四年间,我……我我得了一种怪病……」 「什么怪病?」 赵元衡左右张望,确定四周没有人后,才凑近了蓝浅浅的耳朵小声说道:「就是……就是莫名其无法……无法人道,瞧了无数大夫都找不到缘由,都说我身子无碍……所以我那日才下定决心让你离开,至少不能害了你的下半辈子!」 蓝浅浅眨眨眼,她听得稀里糊涂的,沉默着没有出声。 见蓝浅浅沉默不言,赵元衡以为她在犹豫,心一下子便拎在了半空中,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这关乎一个男人最最重要的尊严问题,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蓝浅浅艰难地开动自己全部的智慧去理解,「阿执你说的不能人道的意思便是你……你没法与雌性欢爱?不对啊——」 第29章 蓝浅浅激动地嗓门呼一下高了几个度,「那三日前那个与我在房中颠鸾倒凤的男人难道不是你是别人不成?!」 赵元衡手忙脚乱地去捂她的嘴,「你小点声!我……我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晚突然就行了,瞧过的大夫说我有可能是得了心病,或许……或许你便是我的心药,这世间我只你一人不可……」 赵元衡絮絮叨叨越说越肉麻,但后头的话蓝浅浅其实没怎么听进去几个字,她轻咬下唇略一思索,清凌凌的水眸一转,目光幽幽地落在了赵元衡腰腹中间的那处位置,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速掀起男人袍子的下摆,熟练且迅速地解散了他裤头的腰绳,然后白嫩嫩的爪子就这么大喇喇地伸了进去…… 而赵元衡还神情激动地在说话,「浅浅我要你离开真的绝非本意,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自处,自那晚后我才升起一丝希望了,天无绝人之路,也许这便是命中注定,或许我们之间的困……局可……解……浅浅~~」 后面的那几个字已经完全颤抖变调了。 赵元衡两手两脚已经无处安放,就这么低下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裤子松开掉落,光溜溜、凉飕飕的腿,那处的兄弟在女人白嫩柔软的手下一点点怒长、肿大…… 赵元衡只觉自己气都喘不过来了,轰地一下浑身的热血都朝蓝浅浅手握着的那处汇集,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是在四周敞开的正厅上,想要想要拨开蓝浅浅的手却是绵软地四肢力气全无,只能短促而急切地喘着气。 蓝浅浅蹲下身凑近了那大而丑陋的家伙仔仔细细地瞧,疑惑道:「这不好好的吗?没事呀?哪来什么问题?」 女人温热的鼻息轻轻软软喷在拿出,赵元衡的双眼渐渐开始充血了,他双腿都有些哆嗦站不稳了,可是这个女人还在那里认真地研究他已经快要坚持不住的兄弟。 正厅是敞开式的,虽然此刻除了他俩再无其他人,但是依旧是亮堂堂的,赵元衡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细汗。 他狠狠一吸口东境寒冬里湿冷的凉气,紧咬牙关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弯下腰将蓝浅浅轻轻拂开,然后手忙脚乱地提起自己的裤子,随意地系了系,而后打横一把将蓝浅浅抱起,在蓝浅浅耳边粗哑着嗓音从牙缝里挤出话,「这府里的卧房在哪里?」 蓝浅浅眨眨眼,抿着嘴就是不说话,她今日也是第一次来玉府,哪里知道府中的卧房在哪。 赵元衡疾步朝前走着,一直没得到蓝浅浅的指路,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汹涌而出的欲望,早已顾不得别的,横冲直撞地走过一条回廊,在见到眼前出现的第一件屋子后,他想都没想,抬脚便踹了进去。 幸而这屋子里空无一人,而赵元衡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他又是一脚,将门给踹上了,而后就着离他最近的一张桌子,一手抱着蓝浅浅一手除下自己的外裳往桌子上一扔,然后就把蓝浅浅放在了衣服上。 等蓝浅浅躺在了桌子上,衣衫被一件件剥落时,她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进的是一件凌乱的杂物间,各种各样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扔满了整间屋子,出来她躺着的这张桌子还是空余的,几乎是整间屋子都挤满了杂物,满屋子的灰尘,蓝浅浅仰面躺着,甚至还能看到头顶房梁角落里密密的蜘蛛网。 做美妙的事怎么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她轻喘一声提醒赵元衡,「这屋子太脏了,你平日里不是最爱整洁吗?快起来咱们先换个地方唔……」 话还未说完,嘴就被一个绵长而炽热的吻给堵住了,赵元衡已经覆上身来,他急不可耐的分开了蓝浅浅的腿探了进去,整个人都在浴火中熊熊焚烧,理智已经被烧没了,声音已经嘶哑地不像话,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先别管屋子了,心肝儿你先管管我吧!我快要死了……」 紧接着那张本就不怎么牢固的破桌子,发出可怜的嘎吱声,摇摇欲散架,蓝浅浅原本黑亮的眸子渐渐变成了迷离的深蓝色…… 等一切都归于平静时外头的天也已经黑了,两人赤诚相见地拥在一起,一起躺赵元衡的那件外衣上,身上歪歪扭扭地盖着蓝浅浅的外衣,两人周身的火热都还没有退下,居然在阴冷嗖嗖的杂物间里也是春意融融。 周围是被扔的乱七八糟的两人的衣物和一堆已经散架的桌子残木,还有满天飞的灰尘。 赵元衡闭眼感受着慢慢退却的浪潮,轻轻吻了吻蓝浅浅的额头,声线还浸染着欢爱过后低哑和性感,「再过几日便是正月初一了,等过完这个年我们便启程回京罢。」 听男人这么一说,蓝浅浅突然就想起来她今日来这里的目的,一拍脑门,她猛地坐起身,手忙脚乱地开始往自己身上套衣服,「不!不能等到过完年!我这便让人去弄些吃的,等用过了晚膳我们便走!」 她差点又给忘了,这一日就又要过去了,她阿娘马上就要回来了,必须立刻就走! 赵元衡一愣,也顾不得此时灰尘满天飞的脏乱环境过后回想会多么令他崩溃,他也跟着坐起身,喃喃道:「今晚就走?!不……不至于急成这样啊!本想着……本想着在东境跨了岁,而后若你家人愿意,朕想去拜访他们一回再回京也不迟……」 蓝浅浅一边穿衣,一边斩钉截铁地驳回了男人的提议,「不!还是别见了,否则我估计你就走不了了,我阿娘她……」 蓝浅浅一顿,歪头想了想,用了个比较恰当的说法,「我阿娘她不怎么待见外来的女婿,她……她只喜欢流光那种从小便认识培养出来的女婿,且她见了你脾气一定并不会很好,还是等以后她慢慢接受了,你再去见她吧,否则你会被她打的。」 第30章 赵元衡高涨的情绪一下子就被戳漏了,却也别无他法,怕若强求到时候还把蓝浅浅给再次气走了,于是只好闷声吩咐下去,今晚便启程回京。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要在短短几个时辰内打点好一切启程回京,对于蓝浅浅和赵元衡来说只是动动嘴的事,可是刘顺却差点疯狂了,他试图劝说皇帝哪怕是明日启程也好,可是赵元衡闷着头也不说别的,只命他快快下去做准备。 刘顺心中无限怨言,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和贤妃两人在一间破杂房里惊天动地大半天以后,居然还有精力给他出这样的难题! 可谁让皇帝是他的大爷呢!他说怎么办刘顺就只能照办。 于是刘顺呼呵着吩咐下去在子时前启程,然后整个太守府为了皇帝回京只是被闹了个人仰马翻。 王太守诚惶诚恐,还以为京中又发生了四年前那样夺嫡逼宫的惊天大事,眼看着皇帝就跟火烧眉毛似的,说走便要走,用晚膳的时候告之他要回京,当天夜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赵元衡被蓝浅浅一连串催促着,就跟逃难似地匆匆忙忙地就连夜启程离开东境。 蓝浅浅还犹嫌不够,一再催促他加快脚程,那急切的模样就仿佛身后有仇人追杀过来一样,一切都在仓促之间,甚至连她的姐姐和那个姐夫都没有出现来送一下行…… 为此,赵元衡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从这些日子的点滴来看,赵元衡敏锐地察觉到浅浅的家人似乎不怎么待见他,除了浅浅口中那个喜欢从小培养女婿的丈母娘,就连其他人,比如浅浅的孪生姐姐和她的夫婿流光,都是对他能避则避,似乎…… 赵元衡冥思苦想,似乎都很是避讳他的存在,总有种他就是洪水猛兽的感觉,到现在离开东境为止,除了见过蓝浅浅的姐姐和流光以外没有再见过她的其他任何家人,他只知道有个幌子一般存在于东境城内的玉府,除此之外,她家究竟在何处,家中情况几何,他完全是一无所知,且浅浅似乎也根本不打算告之于他。 这样的认知让赵元衡既无力又气馁,根本毫无办法,他的暗卫根本探不到当年嘉和帝隐退后留下来的任何线索,又不敢追问蓝浅浅太紧,她本就不愿意告之,倘若再苦苦追问、穷追不舍,他怕她到时候一个犟脾气上来又带着四个孩子跑没影了。 而这样的心思,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盘算,待她以后慢慢地对他没有了任何防备,他们总是能互相敞开心扉的…… 这般考虑,赵元衡对于蓝浅浅火急火燎逃也似的要离开东境不置一词,任由她闹腾。 蓝浅浅依旧觉得走得还是太慢了,赵元衡看着南边的河流东境北上的河段都是未结冰的,走水路会更快些,于是一群人在出了东境以后便直接上了船改走了水路。 但无论再怎么快怎么敢,都是来不及回京过年了,这个年节注定是要在旅途中度过了。 而乘船走水路,最开心的就莫过于蓝浅浅和四只小崽崽了,这是她们第一次乘船,并且也是蓝浅浅第一个与阿执度过的新年。 年三十除夕那天,一行人正好行至扬州。 扬州城的繁华不逊于大梁之京都,时至年节,扬州城里更是空前热闹,烟花齐放,人来人往。 赵元衡想着今日便是除夕,也不必急着这几天都行程,看着眼巴巴想上岸撒欢的母子几人,他索性手一挥,带着五个闹腾的家伙入了扬州城,打算暂歇三日,待到初二再启程也不迟。 赵元衡也没去住官驿,而是低调地包下一家处于比较僻静之地、规模不大但干净整洁的小客栈,入住前一番让掌柜、店小二目瞪口呆的大清扫后,赵元衡这才心情舒畅地带着妻儿住了进去。 大年三十除夕夜,本就是该一家人在一起吃个团圆饭,虽然没有在京都奢华的皇城中,太后也不在,没有往年的万国来贺、群臣朝拜,也没有歌舞升平、衣香鬓影,但这个除夕年赵元衡却过得异常满足。 客栈的厨子手艺不错,一手淮扬菜做的很是地道,脚边是天真嬉闹的孩子,身边是故作娇柔、缠着他非要他夹菜不然就不吃饭的女人,赵元衡吃了一顿温馨简单,却只属于他自己的除夕家宴……虽然他被五个麻烦精缠着根本就没吃上几口! 吃完了团圆饭,赵元衡便按照民间的习俗给四个孩子发压岁钱。 四个孩子每人一个精致的小红包,每个红包里都是三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 一旁围观整个过程的掌柜和店小二,眼馋地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富贵有钱人家可到底是不一般啊!光给孩子过年包个压岁红包的钱就能赶上寻常百姓家大半辈子都攒不够的积蓄了…… 不光是掌柜和店小二,蓝浅浅也嫉妒地红了眼,眼巴巴地望向男人,「阿执……我的呢?为什么小崽崽们都有我没有?」 话音刚落,所有人一下子都朝赵元衡望过来。 赵元衡掩嘴轻咳,俊脸染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红,她的当然也是准备了,还是精心准备的……今日起了个大早,趁着蓝浅浅还在睡的时候他就独自出门上街了去。 扬州城中有一家玉膏铺,其一款凝脂膏露名扬整个大梁,长期涂抹,有令肌肤纤白如雪、滑嫩如丝的功效,价格其高,却依旧受到众多豪门女眷的热烈追捧,远在京都的话,甚至是千金难求,据说,有不少男子为搏美人一笑,还专门话重金通过重重转手来买这凝脂膏露。 第31章 赵元衡想着,都是女子,浅浅也应该会喜欢这些的,于是他早早便去了那家店铺,斥重金买到了一盒,本想着到了夜晚入睡只有他二人的时候,一番鱼水之欢之后,抱着她共沐鸳鸯浴,而后在亲手为她涂抹全身,玉香凝如脂,闻香便是千金春…… 可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他怎么好拿出手! 没办法,只能一把拽过管钱的刘顺的腰袋,打开来一瞧,果然里头还真不少,他当即拉出一大叠银票递给蓝浅浅。 蓝浅浅也不管别的,只知道自己手上的这叠比四只崽崽可厚实多了,于是立刻喜笑颜开,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 这下,轮到四个小家伙不干了,个个小嘴撅得老高,控诉自己的亲爹,「爹爹偏心!」 「阿娘的比我的多好多,爹爹偏心!」 「我也要,我要和阿娘一样的……」 「我也要!」 赵元衡被闹得头昏眼花,最后主动提出带着蓝浅浅和四个孩子上街去逛逛除夕灯会,这才转移了小家伙们的注意力并且得到了一致的欢呼拥戴。 烟雨江南的扬州城即便到了冬日也仍有着它娉娉袅袅的独特风采,李白曾言,万舸此中来,连番过扬州,繁华如扬州,街上张灯结彩,游人如织,一片繁华似锦之态。 赵元衡一手牵着蓝浅浅一手抱着蓝小贝,刘顺抱着蓝小鱼,另外两个则被贴身跟随的两个侍卫各自抱着,几人走在如流般拥挤喧闹的人群之中,在他们周围是不露声色做百姓打扮的暗自。 赵元衡只觉心累,手上抱着撒娇的小女儿,还要提防方另一只手上牵着的这个蠢蠢欲动想要挣脱出去撒欢的女人。 「郎君,瞧瞧罢,给娘子买多绢花,这些绢花随便哪一朵都称得娘子的美貌……」 两人正在较劲,俊男美女的搭配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很快便引起了路旁摊贩的注意,一个卖绢花的小贩也是机灵,一看两人的长相和穿着打扮便知两人身份不凡,热情地打招呼吸引两人的注意力,把蓝浅浅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蓝浅浅从还从来没戴过绢花,顿时来了兴致,转头无意间看到旁边小摊上正在挑簪子的一堆小夫妻,丈夫正在给妻子温柔地别簪。 她眨眨眼,看着小摊上栩栩如生的各色花朵,挑挑拣拣拿起其中一朵递给赵元衡,有样学样,将自己的脑袋也凑了过去,意思很明显。 赵元衡面色微染一层薄红,无奈地放下怀里的蓝小贝,接过绢花,有些生疏,小心翼翼的放轻了动作,别在了蓝浅浅的发髻上。 蓝浅浅晃晃脑袋问赵元衡:「好看吗?」 男人含笑的眸中映着此刻的万家灯火,星光点点,「好看!」,说着又拣了一朵小芙蓉花别在脚边女儿的小花苞头上。 接着,他直接对那小贩随意一比划,「整个摊子,所有的绢花,全部包起来……」然后随意的对跟在身后的刘顺说了句「给钱。」 刘顺面皮一抽,忙不迭上前将一锭银子递给那个一脸「幸福来得太突然」的小贩,这些绢花做工倒是精致只是用料太粗糙,估摸着贤妃也就一时图个新鲜,陛下这是买来让她扔着玩的吧? 「啊啊啊哪来的疯子快给老子松手!」 「哈哈哈……我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活该下地狱……」 「大过年的,这疯乞丐从哪跑出来了的,除夕出趟门还能被碰上,真是晦气!」 蓝浅浅正低头看着其他的绢花,她五感过人,一下子便捕捉到了熙攘嘈杂的人群中传来的不寻常动静,下意识抬头寻找,越过赵元衡,朝他背后望去。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犹如一根麻杆样的男人,蓬头垢面、疯疯癫癫地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他身边经过的人统统厌恶地捂着嘴像躲瘟疫一般绕道避开了这人。 这个人…… 蓝浅浅望着疯子渐渐远去的背影深深皱起了眉。 赵元衡刚给蓝小贝两个双丫髻都别上了绢花,起身便看见蓝浅浅神色莫名盯着他身后的方向怔怔出神,他问:「怎么了,在看什么?」 蓝浅浅眼睛一眨不眨依旧盯着远处的某个地方,想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阿执……我好像……好像看到四年前山洞边上杀人放火的那个家伙了……」 赵元衡微微一愣,便迅速反应过来蓝浅浅在说什么,转身朝自己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望了一眼,却并没发现什么,面色当即有些沉凝起来,他给身边一个离他最近的暗卫是个眼色。 那暗卫会意,上前一步正打算顺着蓝浅浅的目光问个仔细…… 就在这时蓝浅浅忽然暴跳起来,「他……他要走不见了,别跑!站住!」说着一把拨开人群拔腿就朝前冲去,动作快的简直就要化作一道虚影。 所有人都被蓝浅浅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没防备她会突然冲出去,赵元衡、刘顺包括那些护在四周围做普通百姓打扮样的暗卫们都没有任何的防备去拦她。 赵元衡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当机立断,将自己手里的蓝小贝一把推给刘顺,抬脚就要追出去,可才跑了两步,却发现茫茫人海中,他早已找不到蓝浅浅的身影…… 赵元衡深深一闭眼,狠狠地吐了一口浊气,这个女人,就没有一刻是能消停的! 第32章 他迅速转回身,吩咐道:「刘顺你带五个人将孩子们护送回客栈,其余人都给我分头去找,把留在客栈的全部都叫出来找人,若再不行,便把暗部扬州分支的也叫来!」 …… 寻找贤妃已经快要成为暗部的一项常态化任务了,接到皇帝的命令后,所有暗卫立即尽数触动,悄无声息地如撒网一般撒入了扬州城的大街小巷。 只要确定蓝浅浅此时还是在扬州城内的,这次寻人的难度倒是比之前要小了很多,不过一个时辰多的工夫,其中的一个暗卫就误打误撞地在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子里找到了蓝浅浅以及一群正笑得猥琐浪荡的男人…… 蓝浅浅追出去之后,动作飞快,虽然街上是人挤人,但她仗着非常人所能及的感官和四肢行动力一直追着那疯子到了这小巷子口附近,正打算使出劲上前去逮人,谁知正好被一伙正从小巷子里窜出来的人给正面撞到了,双方都是人仰马翻,当蓝浅浅爬起身想要再次起身追认时却已经失去那疯子的踪迹。 那群被撞翻的人为首的是扬州城里一个有名的纨绔人士,除夕夜,年夜饭吃饱了有点撑,便想要上街来找找乐子,带着一群狗腿子刚从一条暗娼巷子里寻欢作乐完毕出来,迎头就被人撞得嗷嗷直叫,那带头的纨绔子弟好不容易站起身,本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长眼的家伙,谁知一抬眼,就见到了一个绝色倾城的小娘子,顿时就起了歪心思。 蓝浅浅原先还不知道这些人要干嘛,就被他们包围着逼入了这个僻静的死胡同巷子里,见这些人不干不净地说着些乱七八糟的话,神情猥琐让人作呕,渐渐地皱起了眉头。 那赶到的暗卫一看眼前的情景,只粗粗瞄了一眼他就迅速判断出了大概,油头粉面、锦衣华服的纨绔子,身后一对挺像肖主仗人势的狗腿子,还有被他们包围在中间晃晃不知所措的绝色少女…… 呵!戏文里最最俗套的戏码居然让他这个干惯了杀人行当的暗卫死士给碰上了,而即将受害的人还是他目前正在执行的任务中需要找到并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正主儿! 虽然戏文里这种戏码一般都会配个英雄救美的情节,而这本该是陛下的活计,但现在……形势所迫,希望陛下能理解,他必须得暂时代替陛下的角儿了…… 纨绔子弟和他的狗腿子们见到无关人士的出现,也按照惯例自报家门外带威胁放狠话,「那谁,识相的赶紧滚蛋,老子姓秦你知道吗?想多管闲事之前,先去这扬州城里打听打听,扬州秦家你有没有本事惹!」 暗卫权当他放屁,自顾自暗暗将这群人打量一遍,除开那个眼窝深陷、一脸纵欲过度的秦姓纨绔子,那群狗腿子一共九人,其中五人徒有虎背熊腰的外壳,却是脚步虚浮,不成气候,麻烦的是另外四人,个个气息精敛,气势悍然,绝不是一般的练家子…… 呵!没想到纨绔上街调戏良家妇女居然还配了武功高强的暗卫?! 这暗卫一下子严肃起来,煞气凛冽,他本是暗部中以一敌百的精锐,碰上这样四个与他同级别的家伙,若以命相搏,还可勉力支撑到暗部的同伴赶来…… 这暗卫对着对面四个同样杀气四溢的的家伙,一触即发!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刀鞘上了,一边缓缓抽刀,一边沉声对一旁的蓝浅对道:「娘娘,一会儿属下与他们缠斗时,您找准时机便往外跑,大声呼救,声音越大越……」 「碰——啊啊——」 暗卫话还未说完,声音突如其来,然后他便觉眼前一花,然后有什么东西从他眼前飞了出去…… 定睛仔细一瞧,是那四人中的一个,他被甩到了死胡同尽头的那堵墙上,惨叫一声,喷出一口血来,而后沿着墙根缓缓滑落,已经闭眼晕死了过去。 暗卫的刀刚抽到一般,整个人石化在那里,他僵硬地向身旁慢慢转过头去,正好看见蓝浅浅一脸云淡风轻地收回一条腿……不光是他,对面的一群人也早已瞪大了眼睛,见鬼一样盯着蓝浅浅。 …… 当赵元衡收到消息,待人匆匆赶到小巷子时,见到的便是这番情景—— 一群鼻青脸肿嗷嗷的家伙被团巴团巴捆成了一团,一个年轻男人正努力地想要将人球堆里一个家伙张牙舞爪的一只胳膊塞回人堆里,蓝浅浅站在一旁指挥,「唉……塞不进去别塞了,再硬塞和家伙的胳膊就得废了,要不……再抽根裤带在那胳膊上捆一圈得了。」 暗卫有些为难,「娘娘,这些人能抽的裤绳属下已经都抽出来了,再抽……就只能抽他们的底裤了,我怕我再抽下他们就要光大腿了,到时候娘娘若看到了脏东西长了针眼,陛下会处决了属下的!」 蓝浅浅踌躇:「那……那好吧,你继续塞吧,把嘴也给我堵严实了,忒吵了些!」 暗卫:「得嘞!那属下正好用他们的裤子堵他们的嘴了!」 赵元衡:「……」 一众暗卫:「……」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赵元衡回客栈的路上一直便是黑气缭绕、闲人莫近的状态。 男人周身围绕的低沉怒意,敏锐如蓝浅浅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虽然她没明白这人在气个什么劲,但也很乖觉地再没说话,并未多去在意,只是任由赵元衡牵着乖乖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一直到两人回了厢房,男人还是沉着脸一语不发…… 蓝浅浅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小心翼翼地觑了觑赵元衡的脸色,于是慢慢蹭过去,搂住赵元衡的腰将下巴搁在他的胸膛上,笑嘻嘻地撒娇道:「阿执阿执……别气了,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被撞了一下才让那疯子跑丢了,他疯疯癫癫的,肯定跑不远,过后再派些人手,定是能寻到的,莫要气馁嘛……」 第33章 赵元衡额头的青筋欢快地跳动,低头看看这个靠在自己胸口满眼无辜的女人,他无奈地叹口气,这种犯错以后不管三七二十一认爽快错,却毫无所知自己到底错在哪的小模样和最爱闯祸的老二蓝小虾简直一模一样,看着这双和儿子一样灵动水润的眸子,本想说些严厉的重话,一对上这双眸子心也已经软得差不多了。 赵元衡伸手揽住蓝浅浅的细腰,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伸手轻轻捏了把女人细滑白嫩的脸颊,耐着性子语重心长地说教,「我之所以生气并非因为你没能捉到你所说的那个杀人放火的疯子,我是气你这说风就是雨的莽撞性子!」 「扬州城你人生地不熟,街上又那么多人,你一个女子孤身一人便不计后果地直接冲了出去,孩子也不管了,这万一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让孩子们怎么办?你可知我有多担心!」 被这么一说教,蓝浅浅也自知有点理亏,瘪瘪嘴弱弱地解释,「不会出事的,一般人都打不过我的……」 「是!我现在是知道了知道你会点功夫!」 赵元衡一把揽住蓝浅浅的要,大步走到床边,将她放到了床沿边上坐下,自己则蹲在她身前,微扬着头继续耐心地讲道理,「可是这种事是没有绝对的,浅浅你不能因此就无所顾忌地将自己置于险境,万一那疯子其实是装的呢?只是有人设局为了引你上钩……再者,此假设且另说,你不认路你不知道吗?若是走散了没能找到我们的话,这次是不是打算把我以及孩子们都一起丢了?」 蓝浅浅眨眨眼,认真思考男人假设的可行性,「那疯子真的是疯了的,我能保证!还有,若真是走散了,丢了你倒是有可能,但阿执你放心啦,在怎么着只要还在这扬州城里,我便不可能丢了四个孩子,因为……」 蓝浅浅卡壳,总不能说因为血脉相连,在一定范围内她放开神识便能感应到四个孩子的存在,于是她冥思苦想半天,换了个自认为比较「恰当」的说法,「因为我们母子连心啊,所以就算真走丢了我也能找到他们!」 风牛马不相及…… 赵元衡闭嘴,气馁地起身做到了蓝浅浅边上,就此宣告夫妻间首次谈心的失败。 「阿执,你要信我,我真的不会弄丢他们的!之前我带崽崽们上京寻你时,好几次都走散了,最后不是我把他们找回来就是崽崽们自己走回来了……唔——」 言传不行,那就身教,赵元衡俯身凑近,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除夕之夜,阖家团圆,万家灯火,人们在爆竹声中辞旧迎新,漫天绚烂多姿的烟火下,有家僻静不起眼的小客栈,二楼最大的那间客房里,酣战正欢,春光旖旎…… —— 因着除夕当晚蓝浅浅闹出来的那番有惊无险的大动静,赵元衡却被吓得着实不轻,此后,就是正月初一他也没再同意让蓝浅浅上街,比原定行程稍迟,在客栈里拘着她一直到初三,而后才准备继续继承回京。 在离开扬州之前,赵元衡下令,命扬州的暗部分支全力寻找蓝浅浅口中的那个麻杆样的疯子,若对方真的已经疯癫,这般明显的特征之下,要在扬州找人倒也相对容易。 除此之外,赵元衡可也没忘记在临走之前好好关照那个被暗卫团成团的秦姓纨绔子。 那家伙还正如他自报家门是所说的那样,确实不是一般人,扬州秦家公子秦长禄,同时也是京城成国公秦家的二房嫡幼子,更是赵元衡心腹左右手秦长礼的嫡亲堂弟。 本来,当时蓝浅浅和那个暗卫将一群人团成团后,赵元衡因记挂这蓝浅浅,就暂时没空闲去收拾秦长禄,因着住客栈不便,便命暗卫先将他移送府衙,收监关入大牢中,等他腾出空来再来料理这家伙。 谁知就一晚上的工夫,等他第二天想起这家伙准备亲自动手料理的时候,才发现那家伙居然已经被那个府衙的知县给偷偷放回家了,还是知县命衙役毕恭毕敬地送回去的…… 原本就恼怒的赵元衡这下是彻底的雷霆震怒了,他一封手谕直接去了扬州太守那里。 很快,扬州太守亲自押着秦长禄诚惶诚恐地来了客栈,赵元衡将人羁押,顺道撸了那私自放人的县令的乌纱帽,也不管扬州的秦家人来客栈跪地请罪,他一概不理统统赶走,只一封书信发回了京都。 没立刻把人弄死,而是将秦长禄带回京,告知成国公府后再动手,已经是他顾念了秦长礼打小的情分了。 办完这两件事后,便拖延了一日,而不过一日,太后催促回京的问候信就已经收了三四封,到了正月初三赵元衡才算是下令正式启程。 接下来的行程,赵元衡充分吸取教训,再也没放任蓝浅浅沿途瞎胡闹,将人牢牢拘在自己身边,他还专门给母子五人个配了一个精通水性的贴身暗卫,以防真发生意外他无暇分身时能有应援的人。 就这样,一路平安无事,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正月十一那日回到了京都。 离开京都时赵元衡没有让太多人知晓,回来时依旧很低调,入了都城后赵元衡带着母子五人走了皇宫西侧的角门,马车悄无声息地便从角门往内一路直通到了太极宫的偏门。 回到太极宫是已经是夜晚,几个孩子毕竟年岁尚小,旅途劳顿,早早便歇下睡了过去,赵元衡派人去孟太后那里送了个信,用膳洗漱后便疲惫地拽着依旧精神头十足的蓝浅浅倒头睡了过去。 第34章 等到第二日日上三竿,蓝浅浅醒过来的时候赵元衡已经上朝去了,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积累了大量的政务要去处理,而四个孩子也才刚醒。 蓝浅浅陪着孩子们一起吃了点早膳填肚子的时候,寿安宫来人了,说是太后想让贤妃娘娘带着小皇子和小公主们过去陪太后聊聊天。 就在昨天晚上赵元衡和蓝浅浅回来的同时,宫中便已经被放出去了消息,之前一直被软禁在朝阳宫无诏不得出的贤妃和四位皇子又重新获得了帝宠,陛下微服回京后便将贤妃诏到了太极宫侍寝云云。 虽然很多人都心知肚明这其中还有其他门道,但如今谁都不敢明说一个字,因为之前被贤妃打伤的那群后妃们,皇帝不在的这段时日里,太后差不多已经都处理妥当了,贬的贬,放的放,出家的出家,只差赵元衡回来走个正式的过场了。 所以如今的后宫可以说是贤妃一家独大了,作为皇帝所有子嗣的生母,摆明了皇帝和太后都要抬举她,谁敢在这种档口没眼色地去找她的不痛快…… 太后从昨晚便一直心切地等着几个孙孙儿回来,后来赵元衡回来后给她捎了信,道是实在太晚,几个孩子舟车劳顿已经疲倦地睡下了,孟太后这才作罢。 等到了今日,一听说她的小海鲜孙孙儿们都起了,便迫不及待地命人过来想接了母子五人去寿安宫。 四个小家伙们好久没见到自己和蔼可亲的祖母了,很是想念,都不用宫人带路,全都自己颠颠儿地跑在了前头,蓝浅浅自是没多大意见,晃悠悠地跟在身后,一路到了寿安宫。 蓝浅浅刚跨进寿安宫正殿的大门,未见孟太后的人,却远远地便听见了孟太后舒心爽快的大笑声,其中还隐隐夹杂着年轻女子娇俏的说话声。 蓝浅浅往里走近,孟太后瞧见了她,赶紧朝她笑着招招手,「贤妃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哀家的乖孙孙们可也一道来了?」 话音刚落,四个小家伙听见祖母在喊他们,便迫不及待地从蓝浅浅身后钻了出来,一哄而上朝孟太后涌过去。 「祖母祖母,我在这里!」 「祖母我想你了!」 「祖母……」 …… 瞬间被自己日思夜想的金孙孙儿包围的孟太后,立刻红光满面,笑得见牙不见眼,激动之下,潜能无限激发,瘦瘦小小看着就是娇贵出生的孟太后居然一手揽住了全部孩子,猛吸一口气将四个小家伙给一起抱了起来,揽在怀中挨个香香。 要知道,四个孩子都是白胖滚圆的糯米团子,每一只都是敦敦实实分量一点不少,一般人一手根本抱不过来,就是赵元衡也没法一口气将四只尽数抱在怀里。 四只紧挨成一团的崽崽被孟太后抱在怀里发出兴奋的咯咯尖叫声,这样刺激的待遇,四个小家伙只在海底的时候流光舅舅那偶尔享受过,没想到祖母居然也会! 就连蓝浅浅都看得叹为观止,要知道她都没那么长的手那么大的本事将四个崽儿同时抱在怀里,阿执的阿娘还真是厉害,佩服! 而一旁寿安宫里侍候的人却是看得心惊胆寒,随时准备着,既怕四位精贵的龙子被自己亲祖母给摔了,也防止太后闪到腰,太后的贴身侍女英嬷嬷简直要操碎了心,「哎呦呦,太后……太后,您还是将小殿下们都放下来吧,免得摔着了,您也当心凤体!」 怕真摔着了自己的四个宝贝疙瘩,孟太后这才意犹未尽将四个小家伙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松泛松泛肩膀,腰不疼,腿不酸,气不喘! 她这才抬头想起蓝浅浅的存在,立刻拉过他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就像个普通人家的老太太碎碎念,「瘦了不少,你这孩子,你说你,赌气归赌气,好好的干嘛受罪跑出……」 说到一半,孟太后这才猛然想起旁边还有外人在,急忙收住了嘴,也借此岔开了话题,拉着蓝浅浅朝身旁的女子一指,「浅浅来,哀家给你介绍个人,这是姝妤,成国公家小女儿,哀家从小便看着她长大,是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妙人儿,以前时常入宫哄得哀家开心,这不前几日方从五台山礼佛回来,怕哀家在宫中憋闷,这就入宫来说给哀家将她在五台山学得的佛理还有一路上的趣事,哀家正听得兴起呢,这孩子性子也好,温婉贤淑,你们年轻姑娘家认识认识,说不定能成为手帕交呢!」 秦姝妤顺着太后的话,立即起身给蓝浅浅心里问安,「姝妤见过贤妃娘娘。」 蓝浅浅一抬眼,见到眼前这个大冬天里一袭烟白云锦挑线纱裙娉婷袅袅的女人,微微一愣…… 这个女人她认得,便是四年前在荒野沙滩上前来带走阿执回京的女人,想着当时这女人一直明里暗里想往阿执身边靠,莫名地,第一感官,蓝浅浅便不怎么喜欢这个女人。 蓝浅浅在思索秦姝妤的同时,秦姝妤也在暗暗打量蓝浅浅。 几个月前她按例去五台山礼佛,所以错过了京中轰轰烈烈的皇帝认亲戏码,以及后来的贤妃大闹后宫的大戏。 这么多年,陛下身边不是没有想要意图接近他的女人,但是显然这个姓蓝的女人是个例外,这个女人大约就是当初在东境荒野的沙滩上陛下急切等待却找不见踪迹的那个女人。 从种种迹象来看,陛下对她的态度与后宫的那些女人明显是不一般的,且她还有四个孩子做强有力的支撑……秦姝妤便再也坐不住了,急急忙忙地回京,这么多年,她牺牲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的努力,绝不允许有任何女人来夺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第35章 等回到京中,她便迫不及待地入了宫,既想再试试孟太后的态度,也提前探探这个所谓贤妃的底,她不动声色地将蓝浅浅上下打量一遍—— 是个狐媚妖艳能勾引男人的主儿,但瞧着蠢笨傻笑的样子,也是个好拿捏的…… 心中暗自一个盘算,秦姝妤也有了底,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温柔浅笑着对太后道,「早在回京的时候便听说贤妃娘娘有倾城绝丽的姿色,今日一见正当时所言非虚,也难怪陛下会如此宠爱,连我瞧着贤妃娘娘都怪着迷了!」 这话……蓝浅浅微微一皱眉,听着没什么地方不对,可她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秦姝妤倒是没给众人开口的机会,一语轻飘飘带过,就连太后也没来得及深思,就听她继续道:「对了,太后娘娘,臣女在五台山的这些日子,不但参悟佛道收获颇丰,机缘巧合之下,臣女还得了一件好物,想着娘娘您定会喜欢,今日便带来先给太后,这些时日太后的挂念,臣女只能以此小小聊表心意。」 说着她从身后侍女手中拿过一个华丽的锦盒轻轻打开,而后递到太后跟前。 众人目光俱是朝那盒子看去,只见盒子里紧紧地躺着一粒比婴儿拳头稍大些的珠子,圆润光滑,即使在白日里,也散发着柔和的莹光。 孟太后惊喜,细细揣摩,「瞧这夜明珠的成色,这是……这和哀家宫里那枚是同属一系的罕见珍惜品种吧!」 秦姝妤笑得温柔,「是呀,这是臣女在五台山偶然间得到的,这夜明珠应是最稀有的深海白珍夜明珠,正好和娘娘宫中那颗一样的品种,想着太后喜欢,便特特借花献佛一番,虽比太后的那枚稍小些,但也是臣女对太后的一番心意,望太后莫嫌弃才是。」 孟太后出生于鼎盛的辅国公孟家,是家中的幼女,闺阁少女时期被爹娘兄长宠着;待嫁入皇家,丈夫虽风流多情女人一堆,但若谁敢撼动她正妻的地位,都不用她自己操心,先帝早早地就替她解决了,维护她嫡妻的绝对尊荣地位;后来年纪渐渐大了,那个优秀争气的儿子也成年了。 孟太后这一辈子,不同阶段都被护得好好的,不曾让她受过任何委屈,所以她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还维持着几分少女的天真与娇憨,喜欢胭脂水粉、朱钗佩环,最大的爱好便是收集一些亮闪闪的漂亮珠子、宝石之类的物什。 之前赵元衡送到寿安宫的那枚硕大的夜明珠,当世找不出几颗,所以孟太后一直都很宝贝,好物要成双,孟太后一直遗憾没能再收集一颗,没想到今日居然能看到与之相称的第二颗! 孟太后惊喜异常,接过珠子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一旁的秦姝妤露出微微一笑,一切皆是如她所想。 就在这时,原本好奇凑过去瞧新鲜的蓝浅浅开了口,「咦?这便是所谓的珍惜宝贝?那我也有啊,还有很多呢,太后要的话我都可以拿来送给你!」 这下所有人都惊疑地朝蓝浅浅望过来,秦姝妤在心中得意一嘲,果真没看错,就是个蠢笨的女人,被这么一激就忍不住了,这般海口都敢乱夸,她查过这女人的身份,不过是个东境渔家女,估计是把平日里采的珍珠当成了这稀世的深海白珍夜明珠,且看着她如何在太后跟前出丑吧! 太后微微一愣,倒也没生气,还想替蓝浅浅打打圆场,笑呵呵道,「这孩子……就是心直口快罢了,性子活泼得很……」 秦姝妤捂嘴掩笑,「回太后,就是呢,我瞧着贤妃娘娘是很爱说笑的性子呢!」 蓝浅浅一看这群人的表情便知道他们不信,顿时来气了,「我真有,这便拿来!」 说着,她招招手唤了双玉俯下身来,在她耳旁轻声吩咐,「我昨日带回来的行礼,还放在太极宫没收拾,你且去我那箱笼的最底下翻翻,有个大盒子,上面刻着鲤鱼图案,你便将那盒子整个端来!」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双玉听了蓝浅浅的话,虽然也有疑惑和担忧,但终归还是恪守自己的本分听令行事,行礼退下后就按吩咐去取那个盒子了。 所有人都默默地目送双玉背影的离开,秦姝妤优雅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以此遮掩嘴角边不由自主地扬起挡那一抹莫名微哂的弧度。 而孟太后则是暗暗叹一口气,开始思量一会儿该怎么替蓝浅浅打圆场。 唯蓝浅浅自己,就跟没事人一般,继续挤眉弄眼地围在自己腿边的几个孩子嘻戏玩闹。 殿里的气氛莫名有些凝滞,一直到约摸两盏茶的工夫,双玉便匆匆回来了。 远远瞧着双玉艰难地抱着的那个沉甸甸的一个巨大匣子进殿而来,秦姝妤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她已经做好了看笑话的准备,甚至连一会儿如何说些看似维护这个蠢钝的贤妃实则暗暗在太后跟前上眼药的话都已经打好腹稿了…… 双玉上前,给孟太后和蓝浅浅行礼,手却一直有些犹豫,不忍打开盒匣。 偏生蓝浅浅还在一旁兴致勃勃的催促,「快!快打开来让大家瞧瞧!」 双玉叹口气,自家娘娘这天真的性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改改,明显是被这个不怀好意的秦姑娘摆了一道,却还是傻呵呵地帮着对方数钱…… 蓝浅浅可没双玉这么多愁善感她见她不动作干脆自己一把接过了匣子,啪嗒一下解开了锁扣。 第36章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盒子里望去,秦姝妤的笑容越发地温柔灿烂…… 只见盒子里满满当当一盒的珠子,盒子盖一掀开,有几粒甚至还因太满而掉落出来,众人仔细看去,却见这一匣子珠子,虽大大小小个头不一,大的足有身边四个孩子的拳头大,也有如指甲盖大小的,却都是圆润饱满,散发出莹莹光芒。 蓝浅浅在离开深海之前从床底下扒拉来了好大一堆的夜明珠,本打算所盘缠用,可后来和赵元衡一起回京,钱财的事一直都是由刘顺在打理,自不用她再操心。 所以那一大堆的夜明珠她一颗都没机会花出去,空闲的时候她找了个大匣子将这些主子全部装了起来放在箱笼的最底下再也没去理睬过,要不是今日提起夜明珠,说不定就此压在箱子底下积灰了。 孟太后呆了呆,而后好奇地拿起其中一颗放在手中仔细摩挲,珠子通体莹白通透,散发着温润柔和的莹白暖光,而出手的感觉确实微微沁凉,再拿起一旁方才秦的姝妤敬献的那枚珠子放在一起仔细比对,除了蓝浅浅盒子里的这可比秦姝妤送的个头更大以外,其余竟是无任何差别! 蓝浅浅自也是注意到了太后手上比对的另一粒珠子,她微微皱一皱鼻子没有说话,这粒秦姝妤花了重大代价才得到的珠子若没猜错,应该是她之前上京找阿执的时候在途中乱花出去的那一批夜明珠里的其中一粒。 孟太后最是喜爱这种亮目的珠子,全神贯注地拿在手中研究观察了半天,而后抬起头惊奇地认真打量着蓝浅浅,「浅浅……你,你这一盒珠子是从来得来的?」 反正绝不会是她那个没用的儿子给的,若说儿子送一两颗她还信,但这满满的一大匣子就是皇帝也是没法子办到的! 秦姝妤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情绪,那抹温柔灿烂的笑极渊僵在了嘴角,她僵硬地抽动一下脸颊,突然有些失控地提高了嗓门,声音显得有些尖锐,「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深海白珍夜明珠,白珍夜明珠罕世稍有,贤妃怎么可能有这么一大匣子,贤妃娘娘,欺骗愚弄太后可是死罪,您还是快快认错吧,是人都知深海白珍夜明珠有多么珍贵,不可能是真的……」 「什么不可能是真的?」 门外响起一道低沉如流水的男声,打断了秦姝妤尖锐的言辞,只见赵元衡龙行虎步地走进殿来。 见到赵元衡,秦姝妤贝齿微咬下唇,理智回拢,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赶紧柔柔地低头,起身弯腰给赵元衡行礼,「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赵元衡压根就没注意到秦姝妤,他自进殿的那一刻起目光就自发地黏在了蓝浅浅身上,随手摸摸挨过来蹭他腿的一只小崽崽的头,看着面前女人妍丽姣好的面容,笑容灿烂而深邃,「外边就听你们在讨论什么夜明珠,什么不可能?」 孟太后见儿子这一副陷入情爱的酸腐腻歪模样,心中既是好笑但也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至少小两口闹了这么一回,感情倒是越发稳定了。 她笑着将从蓝浅浅盒子里拿出来的那颗夜明珠递给赵元衡,「诺,今儿个姝妤进宫来看哀家,给哀家送来了她在五台山时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一颗夜明珠,和之前东境上贡的那颗一般成色,浅浅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见哀家喜欢,便说自己又一匣子这般的夜明珠,哀家原本只当她说笑哄哀家开心,没成想这匣子珠子细细比对之下竟是与哀家手里是一样的,姝妤大约是不敢相信一直是罕世稍有的深海白珍夜明珠居然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来,太过惊讶罢了。」 赵元衡这才发现还有一个秦姝妤的存在,他微微一皱眉,朝秦姝妤轻轻一瞥,并未过多关注,随后就转回了视线,从匣子里捻起一粒较小的珠子有意无意地放在手中把玩。 秦姝妤自赵元衡进殿起,目光便一直追随在他身上,面前的男人一身玄色龙纹长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气场伟岸,秦姝妤低头敛眉,遮去眼中的痴慕火热、还有深深的不甘,轻吐一口气,檀口轻启,一派甚解人意,「陛下,只是天下人皆知深海白珍的夜明珠绝世罕有,无价之宝,可不是重金便能购得的,臣女得的这一粒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的,着实花费了一番心血,就是太后手中的那一粒也是经重重波折才进贡上来的,故此也不能怪贤妃娘娘,也许贤妃娘娘在东境时没见过真正的深海白珍,这……是臣女孟浪了,若陛下也认为是夜明珠,那自是夜明珠……」 这话合情合理,可赵元衡听着听着就不怎么乐意了,什么叫「贤妃娘娘可能没见过真正的深海白珍」?什么叫「陛下认为是夜明珠,那自是夜明珠」? 明明一样的珠子,合着就只有这个女人话大价钱才弄来一颗就认为自己的珠子无价之宝,他的浅浅有满满一匣子就一定是假的了? 这话听着怎么就让他这么不舒服呢? 要是在以前,见蓝浅浅一匣子拿出这么多绝品夜明珠来那他也会惊讶一二,可如今他知道蓝浅浅的身份不简单,据说嘉和帝在位时常年征战外族,为此积累下一大批骇人的财富,作为皇室中人,他自是知晓确有其事,只是嘉和帝失踪后那那匹宝藏便也一起不见了,现在看来,蓝浅浅能跟玩似的拿出一匣子夜明珠也是再正常不过之事,凭什么要被这女人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 赵元衡那护犊子的狗脾气一匣子就上来了,他先是凑近孟太后在她耳旁几句低语。 旁人不知这母子二人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只见孟太后忽然一脸惊喜不可思议地看看皇帝再看看蓝浅浅问一句,「说的可都是真的?」 第37章 赵元衡点头,「真的。」 这下孟太后是真的喜笑颜开了,她亲昵地拉起蓝浅浅的手,「怪不得哀家第一次见到浅浅便觉的万分亲切,没成想你与陛下竟还有一场这般的缘分,真是上天注定的奇缘,注定了你二人的绝配,若以后谁还敢说三道四拿浅浅的身份说是,哀家第一个不依,定要他好好知晓厉害!」 刚刚才拐着弯说过蓝浅浅东境来没见识的秦姝妤连立刻僵住了,笑容万分勉强。 就听得孟太后继续道:「英娘,把这一盒子深海白珍收一收,可得仔细妥当些,这可是浅浅送于哀家的一番心意,哀家这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一旁的英嬷嬷应声上前,将那满桌子乱滚的珠子一粒粒拣起来放入匣子中,郑重地收了起来,而秦姝妤的那颗,约莫是英嬷嬷忘了,就一直这么孤零零地丢在角落里…… 秦姝妤的脸彻底僵了,一直挂在脸上的温婉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这颗夜明珠是她千辛万苦、费尽心思经过了多番波折才花巨额钱财得来的,便是为了得太后欢心,可现在竟被这般随意地丢在一旁,太后的所有关注都被这个女人夺走了!叫她如何能不恨! 脑子一热秦姝妤就有点口不择言了,「太后……这……这珠子也许并非夜明珠啊,若是假的便轻慢了太后尊贵的身份……」 「秦姑娘!」赵元衡冷冷开口打断,「不是你方才说的朕说是真的便是真的吗?朕改日得好好问问长礼,秦家是怎么教养女儿的,秦家女儿的教养是否就是在别人家儿媳给婆婆送礼尽孝的时候,横插一脚非要搅和进别人家的家事中挑拨离间?」 「还有便是,你太过浅薄无知,物以稀为贵这道理是没错,但并非绝对,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谁告诉你珍贵的东西就必须一定是绝世罕有的?谁教你的,你自己做着困难的事别人就一定办不到?」 这话已经是丝毫不留情面了,要是寻常姑娘家被这般说别有用心,估计早就羞愤欲死了,而秦姝妤还是被自己痴痴恋慕如已久的心上人这般毫不客气地斥责,她如遭雷劈,不敢相信陛下竟不顾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念她哥哥的情面就这般毫不客气地奚落她! 惹了帝怒,秦姝妤忙下跪请罪,却是秦再也忍不住了,死咬住嘴唇红了眼眶,袖管遮掩下,锋利的指甲深深陷入手掌,低低敛眉遮去眼翻滚的情绪,死死撑住才不至于情绪失控,从小到大,她就没受过这般委屈和羞辱,都是因为这个姓蓝的小贱人! 偏偏就在这时候,蓝浅浅还犹嫌打击不够,又狠狠地补了一刀,她闲来无事拾起秦姝妤的那颗珠子左右看看,忽然就笑了,「哈哈,看来我猜的没错,这颗珠子便是我之前花出去的,阿执你瞧,这上头有一个小凹痕,那是之前小虾儿拿在手里玩耍的时候不小心跌了跟头,这枚珠子便也脱手摔了出去,磕到了一旁的石头尖尖上才留下的……」 赵元衡接过来仔细一瞧,还真有个不起眼的小凹口,若不细瞧还真发现不了! 蓝浅浅转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秦姝妤,「我记后来崽崽吵着要吃烧鸡,我便用这珠子在一个食肆里与食肆老板换了五只烧鸡……你说这珠子你是花了重金才购得的,不知你花了多少钱,若是高于六只烧鸡的价,那你定是被当做冤大头了!」 在场所有人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贤妃这是在开玩笑吗? 秦姝妤更是差点呕出一口血来,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故意的!这个贱女人一定是故意这样说的!就是为了嘲讽奚落她,让她出丑! 赵元衡眼角一抽,面部表情倒是维持了一派镇定,他已经渐渐习惯了,只有他知道蓝浅浅说的有多认真真诚…… 孟太后毕竟见惯了大场面,努力绷住总算是没笑出来,她看着面色已经苍白了脸快要撑不住的秦姝妤,暗暗叹口气,这孩子其他都挺好,就是太死心眼,非得一根绳子吊死在她儿子身上,为此也已经花了不少小心思,这些她都知道,这样的人最容易走极端了。 这般想着,孟太后在看看一直盯着蓝浅浅想给人家眉目传情的自己儿子,决定还是让秦姝妤回去,免得被气死或者真被刺激地赶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于是她道:「秦丫头,时候不早了,你才刚从五台山回来,都还没来得及在家好好陪陪你母亲就先跑来陪哀家了,你的心意哀家知道,还是回去陪陪你母亲罢。」 秦姝妤袖管中,紧紧握拳的手,精心养护的指甲一下子被掰断了一个,她从小费心费力讨好孟太后这么久,现在连她都烦她了吗…… 看着失了魂一般狼狈告退的秦姝妤的背影,赵元衡目光深深,本来这秦姝妤他一直都是避开就了事,可现在,要是对上蓝浅浅那暴脾气,将来若出来什么岔子他便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改日得好好于秦长礼说道说道,让秦家赶紧把人弄得远远的才是! 这边赵元衡正在若有所思,那边孟太后正拉着蓝浅浅聊得欢快,他们正在聊再过两日的元宵佳宴的事。 孟太后自收到赵元衡要带着母子五人回京的信之后,她算算几人回京的日子,便早早开始着手准备正月十五宫里的元宵佳宴了。 之前的赏秋宴遗憾地没办成,孟太后发誓这次元宵佳宴一定要办得特别隆重,要把之前赏秋宴上准备请的人全部都叫上,特别是有对双胞胎孙子就嘚瑟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丁雅香! 孟太后腿上坐着两个孩子,正拿了一本图册子和蓝浅浅头对头凑在一起翻看,「这是哀家命画师画的,都是童趣可爱的式样,已经命工匠在赶制了,到时候就在宫里挂满这些兔儿、猴儿的灯笼,哀家的小海鲜们喜欢吗?」 第38章 「喜欢!」 「我要这兔兔的!」 「祖母我呀这个大老虎的……」 「我是小蟹儿,我要画一个大螃蟹的灯灯!」 「好好好,统统都要,祖母的心肝宝贝儿们,你们要什么祖母都给!」 赵元衡在一旁浅笑看着凑成一团的母亲和妻儿们,心中从未有过的温暖和踏实。 就在这时刘顺进殿来,悄悄凑到赵元衡身边,低头轻声禀报,「启禀陛下,暗卫来信,贤妃娘娘口中的那个疯子还真给捉住了,这会儿已经运抵京都了,陛下该如何处置?」 赵元衡笑容慢慢敛了下去,他沉思片刻后吩咐道:「先关押在暗部的牢中,朕一会儿陪着在寿安宫用完膳之后便过去亲自审问!」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宫里张灯结彩,隆重而热闹,孟太后精心准备且热切期待的元宵佳宴终于来临。 宫里眼能所触的地方都被挂上了五颜六色的灯笼,宫灯皆是特意定制的小动物样式,猴儿灯、兔儿灯、马儿灯……孟太后这次为了正式宣告自己的四个小金孙孙儿是花足了心思下足了血本,往年的戏班子今年全换成了耍猴戏、变戏法这样受孩子们喜欢的消遣。 整个皇宫被孟太后用心那么一装扮,变得鲜活童趣,她还犹嫌不够,怕到了宴会不认识的大人太多吓到了她的四只宝贝小海鲜,便将全京城排的上号的那些人家家中有和小海鲜们年纪相仿的孩子全部给召进宫来,陪她的小金孙孙儿们玩。 就连御膳房所准备的宴会吃食都是按照小孩子的口味喜好来的,糕点都被做成了精致可爱的各种小动物形状,今日的这场元宵佳宴,到更像是一场幼童大联欢。 孟太后表示,坚决不会承认其实就是为了想这些有幼儿的人家炫耀自己的四个了不起的小宝贝蛋。 孟太后一大早便神清气爽地起床了,精神抖擞地带着四个孩子在御花园里瞎溜达,被孩子们看已经悬挂好的宫灯,直到天黑宫灯燃起,各家陆续进宫赴宴。 很多人其实都只是听过瑾贤妃的赫赫大名还有她的四个孩子,从未见过真人,今日便是他们第一次见传说中的贤妃娘娘和四位小殿下,很多人都带着好奇和打量。 今天是孟太后的主场,她卯足了劲儿,逢人便说她家的小金孙孙儿们如何如何聪慧、如何如何伶俐,而这些人自然不会驳太后的面子,跟着孟太后一起奉承,将四只小崽崽夸得天花乱坠,听到后来连四个孩子都有点懵懵懂懂地以为自己是不是仙童下凡了…… 如此一来,孟太后的劲头就更足了,就跟打鸡血似的,就是当初儿子登基她晋为太后的时候都没有此刻让她来得激动满足。 坐在寿安宫的主位上,膝盖两边各坐着蓝小贝和蓝小虾,脚两边软软得靠着蓝小鱼和蓝小蟹,笑得满面红光,正拉着一个内臣命妇聊得起劲,「……这四个孩子呀,可不是哀家自夸,老天爷的恩赐,四个孩子呀,都拣着父母的优点长!」 「可不是嘛,陛下是像了太后您和先帝,长得俊那可是大梁出了名的,听说贤妃娘娘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有这样的父亲母亲,他们的孩子自是不必多说,臣妇见着四位小殿下只一眼,差点惊得以为是老君坐下的仙童给太后送仙丹来了!」 这个命妇是个八面玲珑的好手,夸人奉承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直把孟太后夸得,掩嘴笑得花枝乱颤。 「哀家的心肝小宝贝儿们呀,他们还很聪慧,哀家闲来无事教他们被三字经,只短短六七日的工夫,四个孩子竟都能倒背如流,还有……他们呀,小小年纪便很是懂事孝顺,前几日,赣南那儿给皇帝进贡上来一筐甜橙,皇帝分给了四个孩子,谁知这四个可人儿拿到了橙子第一件事竟都不是只顾自己吃,而是商量一致,全颠颠儿地拿着自己的那份送来给哀家!哎呦呦,哀家那个心里暖的呀,别说是吃橙了,就是吃蜜都没这么甜……」 周围又是一阵附和夸耀,夸四位小殿下聪慧伶俐非一般幼儿,小小年纪便这般懂事又有孝心,夸太后好福气云云。 孟太后整个人都如坠云端,飘飘欲仙,然后她无意中看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她的老对头丁雅香丁太妃,于是更来劲儿了,倏忽一下抬头挺胸坐直身,这会面对这个有双胞胎的老对手底气十足了,直接点名丁太妃,「这能的这般四胞胎小孙孙那可是老天那儿得来的福气……哦对了,哀家记得丁太妃也是好福气有双胞胎,怎么样,你家的双胞胎孙儿可不像哀家的四个小金疙瘩一般会被三字经会孝顺祖母吃赣橙吧!」 丁太妃扯扯嘴角,笑得干巴巴的,「他们……他们还太小,自是不如四位小殿下……」 笑话!她的那对双胞胎孙儿才几个月大,都还窝在奶娘怀里吃奶呢,要是这时候被三字经、孝敬她吃赣橙,那她不是惊喜而是要惊吓了,她和太后互相看不顺眼快三十年了,还能不知道孟太后那点子小肚鸡肠的心思? 在此之前,皇帝二十多岁膝下犹空,太后之前又被她家的那对双胞胎孙儿给刺激到了,如今一下子白得四个孙子孙女,自然是想争口气,可劲儿地显摆显摆,顺道找回从前的场子罢了! 这个死对头姐姐,真是年纪越大越幼稚,自从她们这群人坐进寿安宫里起,太后就没消停过,大皇子表演背首诗,能被太后自夸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童小天才,再让三皇子呼呼喝喝地耍一套小奶拳,就成了未来英勇无敌的将帅之才,小公主自己端起杯子喝口茶,将来就必成端庄贤淑、秀外慧中的女子之典范,就连老二油嘴滑舌地亲亲太后的脸蛋金也能夸张的惹来孟太后惊叹其孝心可佳。 第39章 丁太妃想,让这个现在才当奶奶的人就显摆去吧,她也懒得理会了…… 孟太后见自己的死对头讷讷不能言语,心里那个舒畅啊,低头亲亲怀里蓝小贝的小嫩脸蛋,「哀家的小乖乖,可是饿了?也该开宴了,你父皇和怒费怎都还未来,咱们先去宫宴吧,让人去催催,等他二人都到了,咱们就开宴!」 于是孟太后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移步前往元宵佳宴的设席的宫殿,只等皇帝和贤妃一道便正式开宴。 而这时候,太极宫大总管刘顺公公,面对太后派来的再一次来催促的人,他朝紧闭的寝宫殿门望了望,无奈地叹口气,陛下和贤妃娘娘正忙着呢,估摸着还要让人等上些时候呢! 本来贤妃一早就来了太极宫打扰陛下批阅奏折,顺道等元宵佳宴开席了两人一起过去,谁知不知为何,两人在里头本来还待的好好的,不知不觉竟吵起了嘴来,然后……吵着吵着就吵到龙床上妖精打架去了…… 听着里头面红耳赤的动静,刘顺继续缩在门外装死,现在里面正是战况最为激烈的时候,他是嫌自己活太长有多不要命才会去打扰! 等到这边停止交锋的时候,那头已经等了有快一个时辰了,所有人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太后怕饿着四个金疙瘩早就在这中间将崽崽们喂得饱饱的了。 皇帝的亲娘和亲儿子们敢这么干,那些被宣进宫来赴宴的人可没这个胆子自己先吃,饥肠辘辘地又等了半个时辰,皇帝菜带着贤妃姗姗来迟。 两人是在所有人注视下联袂而来,若是细心的人甚至还能发现两人宽大衣袍遮掩下的手是牵在一起的…… 而很多人这是第一次见到瑾贤妃蓝氏,皆是一脸意味深长,果真如传闻中的那般,倾城绝丽之姿,也难怪陛下会如此宠爱,只是这贤妃貌似很热,寒冬腊月之中,脸蛋居然还是红扑扑的,粉颊两边的红晕久久不散。 赵元衡随意地叫众人免礼平身,而后便牵着蓝浅浅的手往主位上走去,蓝浅浅脚步还有些虚浮,被带着踉踉跄跄地走,男人心情不错,嘴角微扬,假装不经意地凑到她耳边轻声问:「可是还疼?再忍忍,一会儿回去朕再给你揉揉就不疼了……」 即便厚颜无耻如蓝浅浅,这时候也觉得面皮有些薄了,脸上又是一阵火烧,她悄悄抬起手,暗暗地在男人胳膊上狠拧了一把。 赵元衡露出一个舒心的笑,没想到这个女人也会有害羞的时候!扳回一局的感觉真好,心情舒畅啊! 两人暗地里的这番小动作,别人自是不曾察觉,却都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秦姝妤指甲恨恨陷在肉里,垂下眼睑不让自己情绪外泄,心中也暗暗下定决心,她已经没有多少机会了,无论如何她都得最后再试一试…… …… 一场宴会下来,就属孟太后笑得最舒畅响亮,这场元宵佳宴已经彻底的变成了太后的炫孙大会,因此宴席结束后,孟太后还为四个孩子准备精彩新奇的猴戏和变戏法,把一大群孩子都叫上去凑热闹。 蓝浅浅也心痒痒跟着去了,赵元衡难得没有拘着她随她去了,自己则是留下来与一种大臣继续假笑寒暄。 看猴戏是在御花园往常叫戏班子的那个戏台上,看台用帘席遮挡分隔成小隔间,太后和蓝浅浅自是在最中间也是最好的那一间。 能进大内表演的变戏法、耍猴戏自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比民间大街上的要精彩多了,蓝浅浅第一次见到,看得聚精会神眼都不眨一下,四只崽崽也破天荒地全部安静了下来,孟太后见几个孩子这么喜欢,笑得眼都要眯起来了。 就在这时帘席外多了一个娉婷袅袅的身影,「参见太后,参见贤妃娘娘,臣女有要事想要求见太后。」 孟太后一愣,下意识皱了皱眉,转瞬即逝,而后笑呵呵道:「是姝妤啊,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秦姝妤掀开帘子,莲步轻移,走到了太后跟前,给孟太后和蓝浅浅行礼问安。 孟太后笑得和蔼,「姝妤有什么要紧事这会儿来求见哀家?」 秦姝妤听了这话,又突然露出了踌躇的神色,似乎有些为难,轻咬下唇,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孟太后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怎么了,有什么话说便是,要是有人欺负你哀家也能替你做主!」 秦姝妤看看孟太后,再看看注意力全在猴戏的蓝浅浅,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噗通一下跪倒在孟太后跟前,立刻泪光闪闪,泫然欲泣,「太后,姝妤想和太后还有贤妃娘娘求个情!」 这下蓝浅浅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只听秦姝妤娇弱地抽噎道:「本不该在元宵佳节来叨扰太后和贤妃娘娘的雅兴,臣女实在该死,但这些时日,臣女父亲和兄长一直严令不准臣女入宫,只有今日臣女才有机会进宫见太后的面……」 说道这里,秦姝妤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声泪俱下,「臣女……臣女知道这般不妥,但还是想向太后求个情,求太后在陛下面前眉眼几句,求贤妃娘娘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二弟一命吧!」 孟太后和蓝浅浅同时一愣,孟太后奇怪问道:「你二弟?他怎么了陛下要他的命?又为何提到贤妃?」 秦姝妤继续梨花带雨,「我二弟……之前在扬州,遇见了贤妃娘娘,因着并不认识,所以……所以对贤妃娘娘多有打扰,惊扰了贤妃娘娘,所以后来陛下便发了怒,将我二弟带回京来,要秘密处决……太后,二弟他平日里只是贪玩了些,对贤妃……对贤妃也并无多大恶意,只是不认识那时在扬州的贤妃罢了……太后我二弟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祖母为了这事已经去了半条命,姝妤斗胆,来向太后想贤妃求个情,只求放过二弟一命,求贤妃娘娘开恩,大人不记小人过……」 第40章 孟太后都有些呆愣了,这事赵元衡和蓝浅浅谁都不曾告诉过她,她完全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不过听着秦姝妤的话,实在很难不让人产生歧义啊…… 蓝浅浅疑惑地皱了皱眉,认真地在思考着什么,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让她不舒服呢?! 隔间里瞬间安静,就连旁边的几个隔间也突然安静下来没了动静,一时间气氛仿佛凝滞了,只剩下戏台上咚咚诡异锵锵的声音和孩子们天真无知的笑声…… 秦姝妤整个人趴伏在地,身子一起一伏地抽搐哭泣着,头埋在手臂之间,却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浅笑,太后出自名门大家,她就不信这样还不能在太后心中留下疙瘩! 就在这时原本还在咯咯笑的四个小家伙忽然有一个发出了惊喜地呼喊,「爹爹!爹爹你来了!快来一起看小猴子!」 所有人齐齐转头,秦姝妤也下意识抬起头来,就见皇帝站在卷起一脚的帘席边上,一双黑幽幽的眸子结满了寒冰,一瞬不瞬地盯在她身上,已经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忽然,秦姝妤只觉通体生寒,牙齿都在打颤。 —— 从宫里回去的一路上,秦姝妤的心仍被攥得紧紧的,她不停地安慰自己,没事的,陛下一直都是冷冰冰的,用那般眼神看她也不过是生气她私自想太后求情,最后不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吗,她什么事都没有就出宫了,太后甚至还让她回家好好休息…… 她只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什么事都没干,谁能拿她如何,就是贤妃真恨她,也得看在她哥哥和陛下的面子上!所以一定没事的! 就这般心神不宁地回到家,秦姝妤直接回了自己闺房,因着有心事,洗漱之后便睡下了。 可才刚躺下,便又被侍女喊了起来,说是她父亲让她去一趟书房。 秦姝妤心中有些打鼓,父亲应该也刚从宫宴回来,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要紧事? 等到了成国公书房,才发现除了自己父亲,哥哥秦长礼也在。 秦姝妤进到书房给父兄行礼,成国公挥退了所有下人,书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人,「爹爹和兄长可是有什么事痛姝妤说?」 成国公恨恨地长叹一口气,甩袖背过身一语不发,秦姝妤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就见她哥哥痛苦地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决绝与狠厉,指着书桌上那一碗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褐色汤汁声音哑然,「……姝儿,去把那碗要喝了吧,然后……哥哥送你上路……」 秦姝妤蓦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秦长礼,「你……哥哥……你你说什么,姝儿听不懂?」 秦长礼走到秦姝妤面前,如小时候一般摸摸妹妹的头,眼中有痛惜也有悔恨,「你听得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真后悔,一直以来没能阻止父亲母亲还有祖母的痴心妄想,也没能改变你……张广,姝儿你还记得这个人吗,是从前父亲配给你的暗卫。」 秦姝妤浑身一震,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结结巴巴道:「他……他不是早在四年前就死了吗?不是在东境就失踪了吗?」 秦长礼摇摇头,「你一定很希望他死了吧!可惜他没死,在东境你说他如厕失踪,可他不是如我们猜测一般遇到意外身亡了,而是忽然疯了,多日前出现在扬州,如今就在陛下手里……张广什么都说了!」 秦姝妤一下子脱力倒在了地上,秦长礼见她这幅样子,自己最后希望妹妹是无辜的愿望也破灭了,他神色一下子凌厉起来,「秦姝妤!谁给你的胆子?秦家给你暗卫是为了保护你,而不是让你不自量力去杀陛下的暗卫的!」 说到这里,原本一直背身的成国公忽然转过身来,扬起手狠狠地给了秦姝妤一个巴掌,骂道:「你这个蠢货,和陛下有什么仇怨,居然去杀他的暗卫!吃饱了撑的想挑衅陛下挑衅皇家吗?你是想整个秦家给你陪葬吗?!」 「一个疯子的话怎能相信!我……我没有……我本来不是吩咐他杀暗卫的,我没有……我只是」 秦姝妤已经方寸大乱,疯狂摇头,狼狈地捂着被打的脸话都说不清楚。 秦长礼冷冷地看着秦姝妤,接过她的话,「你是没有成心想杀那暗卫,你本来想杀的是贤妃!就如同多年前杀太子妃一样……」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秦长礼的话犹如惊雷,在安静的书房里轰然炸响,成国公被炸得魂不附体、头皮发麻,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嘴唇惨白颤抖,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儿子,「你……你说什么,什么杀太子妃……姝儿,姝儿怎么可能去杀太子妃,谁告诉你她杀了太子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等秦长礼回答,成国公就蓦地转向秦姝妤,恶狠狠地盯着她,「秦姝妤你自己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瞒着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为何你哥哥会说你杀了太子妃?」 秦姝妤已经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完全没理会自己父亲的话。 秦长礼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结了寒冰,无波无澜地回答成国公的话:「今晚,就在方才元宵佳宴结束后陛下将我留下,带我去见了已经疯癫的张广,陛下的人都已经审讯了,张广受姝儿指使,四年前掉队折返陛下歇过的那个山洞,想毁掉陛下给贤妃留下的书信这才杀了一直候在山洞的那个暗卫,事后放火烧了那个山洞,想要毁灭一切痕迹,同时守株待兔,若能等到贤妃回来,便同样杀人灭口!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没能如愿杀死贤妃,张广还疯了,这么些年再没回过秦家,直到现在他到了陛下的手里!」 第41章 成国公一听,仿佛是找到了辩驳的借口,「那人……那人既是疯了,那么一个疯子所说的话有怎能可信,我……我这便进宫求陛下……」 「父亲!」 秦长礼一声暴喝,打断了成国公的话,神情严肃而凌厉,「都到了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好狡辩的,陛下既能将这些告知我,那便是他已经查明了一切真相……姝儿的计谋看似天衣无缝,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想杀的贤妃当时其实并未走远,而是就躲在山洞附近目睹了张广行凶的全过程,后来在扬州她又意外碰到了疯癫的张广……」 「陛下不但查到了四年前在东境的事,还依着您所谓的张广的疯言疯语,顺藤摸瓜查明了当年两任太子妃的死皆是姝儿所为。」 秦长礼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地上的秦姝妤,语气依旧冰寒到了极点,「所谓的陛下克妻,其实都是我的好妹妹的杰作呢,我知道我妹妹有不输男儿的谋略和胆识,却万万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能干,谋杀太子妃!我也是到今日才知道,原来当初第二任太子妃新婚房里吃汤圆哽咽致死,第三任在自家浴房滑到摔死,都是我这了不起的妹妹指使张广在背后一手操控的呢!而陛下本来还打算顾及我的情面慎重考虑姝儿的去处,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去触他的底线招惹贤妃!」 成国公颓然地坐倒在椅子里,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我竟从不知这孽畜还背着我干了这么多事,我从未教过她用最愚蠢的方法去杀太子妃啊!这不干我的事啊……」 听着成国公的话,秦长礼疲惫地深深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中晦涩不明,「……瞧,就是这样,都是因为父亲,因为你和母亲还有祖父,因为你们可笑的妄想,秦家的昌盛我拼尽全力去挣还不够吗?为何非得让妹妹坐上那位子你们才算满足?!一个个都是这般,真的只有让姝妤母仪天下你们才算满足吗?你们纵容妹妹的野心,让她渐渐扭曲,以至于走上了极端!」 「呵呵……呵呵哈哈哈……」 突然一直瘫坐在地的秦姝妤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她骤然抬头,用充血的双眼恨恨注视秦长礼,满是癫狂,「难道不是吗?只有我!明明只有我才配得上陛下,我才貌家世哪一样不是与陛下所匹配,我还那么爱他!只有我才配得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同登临天下睥睨众生!第一次他选了孟家女为后,那是他的亲表妹太后的侄女,所以我只能死心,可是为什么到了第二个第三个还是看不到我,我明明比之后那两个还有现在姓蓝的那个小贱人都要适合站在他身边,为什么就不能是我,你们都看不到我,我只能自己去争取!」 秦姝妤出生成国公府,扬州秦家那是如今皇室之下,最繁华昌盛的大族之一,作为秦家的嫡长女,她自出生起便站在了云端,高高在上,从小她的父母亲和祖母都认为她将来要配的夫君必定得是这整个大梁最尊贵的男人,久而久之就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这是上天注定的那个必须。 这样的男人除了太子赵元衡还能有谁?他们从小便相识,本该是郎才女貌,从小自懂事起,她便努力想要靠近那个尊贵出色的男人,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可是太子对她却从来都是爱搭不理能避则避,她的一腔真情从来都得不到回应,而后来太子成婚,太子妃也不是她秦姝妤。 太子成婚那日她哭了许久,最后也只能认命…… 可是后来有一天,那个太子妃孟氏居然毫无征兆地病死了,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及,这时候他原本已经死灰的心隐隐有了复燃的迹象,她的父母亲和祖母也在期待奔走着蠢蠢欲动,她心中隐隐有了期盼,或许这次总该多些希望了…… 可是,太子成婚的旨意再次下来,依旧不是她,除了身份尚且能看,是一个没有任何地方能与她比肩的女人,甚至都不如那个短命的孟氏! 凭什么!凭什么这样的女人能坐上他做梦都想得到的位置?!秦姝妤有时候会暗暗假想,要是这个女人死了就好了,或许下一任太子妃她还能有盼望……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落地生根,在她脑海中疯狂生长,渐渐成了一个紧箍她的魔咒,直到太子第二次成婚那日,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张广是个很忠心的暗卫死士,也是个非常出色的杀手,干脆利落,那女人死得惊天动地,却从未有人怀疑到她头上来。 这时候,居然隐隐有传出太子克妻的传言…… 她想如今能在身份及各方面都配得上太子的贵女满京城头一个便非她莫属,可是最后的结果却依旧不是她秦姝妤,这第三任太子妃与第二任相必甚至连拿得出手的身世都没有了,更是无法与她秦姝妤相提并论! 仅仅是因为帝后觉得此女命格好,应是能压下太子克妻的硬八字…… 秦姝妤的父母亲和祖母都在扼腕叹息,怨念老天不公,秦姝妤自己却早已平静下来,既然都认为太子克妻,那她让太子再「克」一次也无妨。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秦姝妤就顺手多了,她甚至都没等那个女人入东宫,在指婚圣旨下达后的就让人「意外」摔死在自己家的浴房里。 可是,还没等她想好该如何进行下一步,武徴皇帝就不知打哪弄来了一个神棍,给太子算了一卦,说他命格孤煞,须得配一个气运旺盛命格奇特的女子才能镇压太子的孤煞,在此之前,不必再娶太子妃,便是娶了也是枉然。 第42章 兄长秦长礼也多多少少知道她的执念,明里暗里劝过她许多次,要她切莫强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无论是太子妃还是皇后都不会出自秦家的,太子和皇帝从未考虑过她。 可她偏偏就不信! 嫁给太子几乎已经成了她这辈子疯魔病态的愿望,虽然暂时成不了太子妃,但她意识到这也将是一个心的机会……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求佛问道,辗转各处佛寺道观,求访高僧高人,进行布置策划,便是皆这些人之手不知不觉间将她命格奇特、旺盛的传言悄悄传出去,这次,她要万无一失,让皇家自己找上门来。 为此她将自己蹉跎成了一个人人看笑话的老姑娘。 后来,太子成了新一任的皇帝,这么多年来,太后因为陛下无子得了心病,已经快要忍耐不下去了,她知道时机也差不多成熟了……太后会慢慢注意到他这些年的苦心经营。 可就在这个档口,忽然冒出来一个姓蓝的小贱人还有她四个孽种,陛下对这个女人明显就不同于之前后宫里闲着的那群嫔妃,这让她一切的努力都化成泡影! 秦姝妤怎能不恨,她恨不得让那个女人和她的四个孽种立刻就去死! 看着双眼渐渐陷入赤红疯狂的妹妹,秦长礼也红了眼眶,痛苦又自责,光是谋杀太子妃一向罪名就足够整个秦家万劫不复,而陛下现在更在意的是妹妹想害贤妃的心思,他是再不肯容妹妹活在这世间了…… 妹妹由自己亲手了解而不是陛下派人带走,这是他方才跪在陛下面前,豁了性命用他们二十多年来的情谊苦苦恳求的最好结果。 秦长礼颤抖着手端过那碗致命的汤汁,声音也在微微颤抖,「都是我的错,明明知道姝儿你那些心思,却一直都是心软,没能在最初之时便狠下心来断了的痴心妄想,让你越陷越深,让你变成如今这副可怕的模样!是哥哥的错,姝儿你喝了罢……以后等哥哥去了黄泉会去给你赔罪……」 —— 秦姝妤从宫里的元宵佳宴回去后吃了碗元宵噎死的消息传到蓝浅浅耳朵里的时候是第二日中午,彼时她正在吃元宵,当双玉将这事告诉她的时候她差点也一口糯米元宵给梗住了。 在元宵节吃元宵被噎死,真是奇异……但似乎又是合情合理的死法。 然而秦姝妤的死并未激起蓝浅浅多少感慨,她对于秦姝妤甚至还潜意识里有隐隐的防备,故此听说她吃元宵被噎死了也只是初初听到时讶异了一下,并无太大反应,倒是让她对面前碗里圆圆胖胖的元宵兴致大减。 ……算了,吃不下了那便睡一觉吧! 崽崽们都被太后接去寿安宫玩耍了,外头又下着大雪,蓝浅浅觉得做凡人的日子也是舒坦哪,这种冰天雪地狂风暴雪的日子最适合在屋子里打滚睡懒觉了,这种享受以前在深海何时从来感受不到的。 正昏昏欲睡想要闭上眼睛,屋门就被人推开了,赵元衡走了进来。 蓝浅浅懒懒的抬抬眼皮子,见是他动都不想动一下,继续趴在软榻上继续打瞌睡。 男人挟裹着一身冰雪的寒气,远远地先在暖炉上烤了烤手,等手暖和了,这才走近做到蓝浅浅软榻边上,伸手轻轻捏她嫩滑的脸蛋。 蓝浅浅挥手挡开,睡意迷蒙嘟嘟囔囔的,「别掐,掐着就变丑了……」 赵元衡失笑,俯下身在女人柔软香甜的粉唇上轻轻一印,嗓音低沉性感,带着浓浓的笑意,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她波浪般微卷散开这的长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缝梳着,「方才去了母后那儿,顺道把四个孩子都接回来了……」 「嗯……」 蓝浅浅被撸地舒服极了,顺势歪歪头在男人的手上亲昵地蹭蹭,闭着眼随口一个字敷衍。 她对四只崽儿完全是放养的,只要他们不出事且一直在她可神识感应的范围内,她很少去管他们去了哪玩什么时候回来,饿了他们聪明着,自然会自己找吃的,她自己来了兴致就呼噜一顿揉着四只崽崽玩耍,想清静了的话,现在有太后在、有这么多宫人围着四崽儿,她乐得轻松。 赵元衡得寸进尺已经将人拖入自己怀中半抱着继续给她顺发,「方才与母后谈了些事体,也想来与你商量……」 「这头一件事……浅浅你生辰八字能否给一下,这次你回京,不能透露你的身世,但朕也不想委屈你让人一直贬低你为东境渔家女,所以和母后商量了一下给你在京中人家找个合适的替代身份,如此可能便会要用到你的生成八字。」 替蓝浅浅找合适身份只是一种说法,赵元衡要她的生成八字自有别的更重要的打算—— 如今因着那个疯子的落网,赵元衡查明了当年他娶一个死一个的真相,想来是人为多过天意,并非他克妻,所以赵元衡便萌生了给蓝浅浅套个合适的身份让她正式成为能光明正大站在自己身边的妻子的想法! 于是他一决定这事以后便急匆匆地跑去找了孟太后,想让自己母亲协助一下。 可是孟太后却又别的想法,孟太后和先帝一样,笃信当年给他算命的那股神棍,她对赵元衡说,虽然知晓两任太子妃的死皆是人为,但若转换思路,她们也皆因赵元衡而被秦姝妤杀害,这又何尝不是他命格孤煞的因果轮回,若真如此,蓝浅浅为后,有是否会危机到她? 被孟太后这么一说,赵元衡一下子便怔住了。 第43章 他虽一向不信那些鬼神是说,但他知道,他的父亲不是个无道昏君,相反地很是精明,连他父亲都笃信的神棍,或许……真有那么一两下子也说不定…… 事关自己最重要的女人,一贯雷厉风行的他也变得踌躇犹豫起来,赵元衡不敢随意做决定,怎敢拿她的命作赌注,最后决定先拿了蓝浅浅的生辰八字再次找那神棍一看再做决定。 蓝浅浅迷迷糊糊地微睁开眼,听了赵元衡的话,不经思考,脱口问道:「你要的是哪个生辰八字啊?」 赵元衡也未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失笑着低头亲亲她的鼻尖,「睡的糊里糊涂的,莫不是你还有两个生辰八字?」 蓝浅浅还真有两个生辰八字,按她自诞生于世的日子到如今八百岁的岁数算起有一个生辰八字。 而深海精灵们幼崽在孵化期极易夭折死亡,所以能顺利活下来孵化出生的幼崽都是经过生死考验的,这被深海精灵们称为他们的「再生日」,深海对这个「再生日」都极为看重,这也算一个生辰。 所以阿执要的生辰八字,究竟是要她阿娘生蛋时的那个呢,还是她破壳日的那个?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蓝浅浅瞬间跑走了睡意,搔搔头很是纠结,在深海这两个生辰八字于海灵而言都意义非凡,用处各不同,她不知道阿执要用的是哪一个,却又不能直接说「我有生蛋日和破壳日的两个生辰八字,你看你要哪一个自己挑」…… 蓝浅浅黑黝黝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忽然想起之前在陇西时的一些事,不禁感叹老熏真的是个心细如发的好男人啊!当初给她伪造户籍的时候就已经替她把这生辰八字的事都想周全了…… 于是,蓝浅浅心怀愧疚,眼都不眨一下就给赵元衡报了一个当初熏月给她伪造准备的生辰八字。 赵元衡将蓝浅浅所说的这个八字在心中默念一遍,记了下来,然后便将注意力转到了另外一件事上,「还有一事……浅浅,这个孩子也早到了启蒙开学的时候,总是这么满皇宫的疯闹总不是办法,这几日我已经初步挑选好了孩子们的先生,是昭宁元年出的状元郎,朕亲自选的,此人才学人品皆是不俗,还有孩子们的伴读,过几日朕拟写了名单,你也看一眼挑挑看。」 听了赵元衡的话,蓝浅浅眯眼皱眉细细想了想,她和蓝深深年幼时一直在海底撒野疯玩了两三百年后阿娘才安排阿龟叔给她们授课的,孩子天性便是爱玩,虽然她个人认为让孩子们再玩闹一段时间其实没什么不对,但想着阿执提出来了,或许若按人类的进度来看,四只崽大概俱是该进学了…… 对此,不爱听课授学的亲娘在心中默默表示了对自己四只崽崽儿的热切同情,开蒙便开蒙吧,左右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于是她在男人怀中伸了个懒腰,找了个更加舒适的位置,复又闭上了双眼,「那便让他们开蒙进学罢,挑选伴读什么的,反正京中的那些人我也认不全,不必拿于我看,你拿主意便成……」 看着怀中懒洋洋闭上眼没一会就呼吸平稳睡熟过去的女人,赵元衡无奈宠溺地一声轻笑,将她轻轻放在了软榻上,给她盖好了狐裘,再俯身在蓝浅浅的唇上印了一个吻,便放轻脚步起身出去了。 待一跨出蓝浅浅寝宫的大殿门,赵元衡原本温柔的笑容便渐渐消失了,眸色逐渐变深,周身的气场变得沉默而凌厉…… 秦姝妤是死了,但她惹出来的那些烂摊子他必须得收拾了,昨晚元宵佳宴,秦姝妤在戏院的看台下对太后那番似乎而非的求情哭诉,本着就是要坏了浅浅的名声,当时有许多内眷命妇在场,也不知被旁边多少有心人听在了耳朵里。 虽然太后那儿赵元衡已经解释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秦姝妤那故意混淆视听的话若是被那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长舌妇们传开了去,流言对浅浅的伤害不是他说弥补便能的,所以得在火为烧旺之时赶紧将火苗掐灭! 今日一早,暗卫便已经向他禀报过来自昨晚回去后便隐隐有说三道四的话传出,说贤妃被陛下软禁了这么久其实根本不在宫中而是去了扬州,在那里还遇上了秦家在扬州的二世祖秦长禄,被对方当街调戏,掳走没了清白,陛下是被贤妃迷昏了头脑,竟就这样硬生生保下了已是残花败柳的贤妃,将那秦长禄秘密带回京准备处决了瞒下此事,可谁知姐弟情深的秦家嫡长女秦姝妤听说了这事便不惜自己的一条命求到了太后跟前想保她堂弟一条命,这事昨晚可有不少人在场都听得清楚哩…… 赵元衡冷笑,有些人哪,自私肮脏的本性,总是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是见不得那个自己眼中本该不如自己的人却能一步登天高高在上,当自认为抓到她的把柄后,哪怕是无冤无仇,他们也乐意将站在高处的她出手推一把,就是为了当笑话想看她摔下来有多惨,极尽恶毒,用流言攻讦,想是也没人能拿他们有办法…… 然而,赵元衡不打算心慈手软,他已经举好了屠刀,方法很简单,杀鸡儆猴,简单粗暴,多死几个人后就都会学乖的,就短短一晚的工夫,他已经盯上好几只待宰的「鸡」了。 连带着之后他正式清后宫时可能会引发的流言蜚语,若再敢有人置喙,他也不打算再客气了! 还有找神棍的事,给浅浅安排合适身份的事,四个孩子开蒙的事……以及日常那些永远处理不完的政事,足够他狠狠忙上一阵了。 —— 昭宁四年元宵节过后,因着秦姝妤那日在元宵佳宴上所说的话,第二日便有流言传出,不过还未等到流言满城,当日在现场亲耳听过太后和秦姝妤对话的那些女眷们其中有好几个便因各种原因一个个都离奇死去。 第44章 最早死的便是所有风波的开端秦姝妤,她是所谓被元宵噎死的,大约秦家人仿佛心知肚明,反应不大。 而后待关于贤妃的流言悄悄四起,就等着愈演愈烈之时,京中有不少人家的女眷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都离奇死去,有突然病死的,有走路不慎摔死的,有掉进湖里淹死的……而这些死了女眷的人家却都仿佛想是被什么惊到了,连丧事都办得匆匆忙忙,而后紧闭大门龟缩不敢在出来说一句话。 等这样四五家连续办过丧事后,大家也都渐渐回过味儿来,皇帝这是在警告他们,渐渐地,关于贤妃的流言蜚语很快便消失不见任何踪迹。 这是大梁政坛一次极大的动荡,因着后宫和贤妃的关系,皇帝自登基后第一次开了杀戒,但因着皇帝大权在握,至高无上的权利这时候差不多已经被他牢牢握在手中,因此,在朝堂之上,就是那些最爱上蹿下跳的御史,知道陛下这次是来真的,竟也无一个人敢开口说一个「不」字。 而后,赵元衡觉得震慑得差不多了,在太后的默认下,他将清后宫的旨意颁了下去。 后宫本有七八个妃嫔,出来那个从淑妃被贬为宝林的姚氏被强行送去了皇觉寺带发修行之外,其余那些后妃皆被送到了皇庄上生活。 孟太后也知晓这些女人如后宫这么多年,都还是完璧之身,当初是她惹出来的麻烦,这些也都是可怜人,她甚至还许诺她们,等过阵子世人将这些都淡忘,她便让她们假死脱身,安以新的身份家人生子开始新的生活。 这是孟太后也告知了赵元衡,他完全不置一词,对他来说,只要不在给他和蓝浅浅制造麻烦,这些女人未来的去向他并不在意。 等赵元衡昏天黑地的忙完这些事情,日子已经渐渐到了开春时节,天儿渐渐暖,冰雪消融,雨倒是淅淅沥沥下了多日不停。 而这时候,下边有暗卫来报,之前那个给他算命的神棍无崖子也被找到了…… 这是赵元衡现在心中一直放不下的一块心病,听说那神棍被找到了,他急急忙忙带着蓝浅浅给他的生辰八字去见了无崖子。 …… 看着眼前一身破烂脏污,头发结块一缕一缕,浑身散发这一股酸臭味、正埋首在狼藉的杯盘中用脏污的双手直接往嘴里狼吞虎咽塞鸡腿的乞丐样男人,赵元衡简直不敢相信这人就是被他父皇封为座上宾的所谓的无崖子道长。 听带他回来的暗卫说,这家伙因为和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妾偷情,被那家人发现后差点杀了他,他逃脱后为了逃避那家人的追捕一直在扮乞丐,暗卫找到他时还不肯,最后许以帮他解决追捕的承诺后这家伙才乐颠颠地跟着回来了。 赵元衡捂住鼻子,皱着眉往后远远地退了一丈,强忍住想拔腿就走的冲动,将自己的来意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无崖子将脸从盘子中抬起来,朝赵元衡笑笑,露出一口齿缝里还塞着肉丝的黑黄牙齿,然后将伸出黑乎乎油腻腻的手朝他伸了过来,准备接赵元衡递过去的写着生辰八字的字条。 赵元衡死命忍住反胃上涌的恶心感,他进来时便将人都打发下去了,此时屋子里就他们二人,也没人能帮他递纸条了,赵元衡眼一闭心一横,用两根手指夹着就将纸条递了过去。 无崖子丝毫不在意,嘿嘿一笑,将手在同样脏兮兮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打开了那张字条,认真仔细地看了起来,还伸出另一只手,嘴里呜哩哇啦地念叨着,手指灵活熟练地掐算。 然后,就见他神情不复放在随意,渐渐凝神皱眉,赵元衡的心也跟着拎了起来,他神情紧绷,紧张地问道:「怎的,有何不对之处?」 无崖子没有说话,一又阵让人听不清的低声乱语,就在赵元衡屏住呼吸等待之时,他忽然就长叹一口气,露出了一脸可惜之色。 失望瞬间就蒙上了赵元衡的心,原本热切的眼神也渐渐暗淡下去,喃喃问道:「终究还是不可行吗?」 无崖子摇摇头,「看此女八字,其他各方面倒是平淡无奇,只命格也还算强盛,若嫁个寻常夫婿,也算能一生顺遂多子多福的命格,但若要与陛下相配做夫妻……啧啧啧,终究还是弱了些……陛下紫微宫异常强盛,此乃天道所任之帝王命格,却因……却因某无法看懂之命数,让陛下的命格变得孤煞,孤煞之气扼住了您的红鸾宫,不克父母,却是必克配偶!您第一任妻子病死,后两任都是被人暗害,正如太后所言,虽是人为,但也照样是你孤煞命格的因果。」 赵元衡沉默良久后才再次开口,「那可有和解法?」 「当然有!」无崖子用力咬了口鸡腿,毫不在意对面男人瞬间又变亮的眼神欠揍道:「您换个女人呗,找个完全能抗住你孤煞之命的好命格女人就成了,这些贫道之前便老早和先帝说过了,不过那是为了不打击先帝那颗脆弱的爱子之心,贫道很有良心地没留了一半话没说完……」 「嘿嘿……」无崖子丝毫不在意对面男人投射过来的死亡视线,「就是这样的女人实在难找了些,贫道就认为几乎是没有的,要是有,那也得是神女,陛下知道什么是神女吗?」 他生怕赵元衡听不懂,伸出食指抬头朝天指了指,故作认真地解释,「就是那种在九天之上的女神,例如传说中的九天玄女、瑶池仙子、百花神女等等,她们的命格自然镇压得住凡人的孤煞之命,当然,除了这些人哦不……是神以外,所谓神女神女,陛下也可理解为神之女」 第45章 无崖子咧出一口大黄牙,不怕死地贱兮兮补充道,「比如说天帝之女、火神之女、海神之女……但凡神所生之女也都是可以的,嘿嘿……人选倒还是挺多的,就是有点为难陛下了,贫道也不知道该上哪去找这样的女神,实在帮不了陛下……」 眼看着这家伙越说越离谱,赵元衡也没再有心思听下去,转身便默默地离开了。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赵元衡从无崖子的住处离开后,一路一言不发,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才发现不知不觉走到了朝阳宫的宫门口。 赵元衡盯着悬挂在头上的朝阳宫三字匾额出了会儿神,而后深吸一口气台步走了进去。 屋里不光是蓝浅浅,四只崽崽都在,孩子们正在对蓝浅浅耍赖撒娇不想去宫学进课,这其中蓝小虾和蓝小贝的声响最大。 「阿娘我不想去了,哼!那个夫子好凶啊,我就小小打了会儿瞌睡,他就罚我抄书,还打我手底板,小虾儿的手好疼啊……」 「阿娘阿娘我也不想去,每次背书都想睡觉觉……」 对于同样喜欢在课堂上打瞌睡但从来不会被罚的蓝浅浅来说,自家崽儿的遭遇实在是太惨了,她表示深切的同情,摸摸崽崽的头,愤愤不平,「发罚抄书,忒没人性了些,那……阿娘改日和你们爹爹说说,看能不能让夫子不罚你们抄书……」 「不成!」 赵元衡出声,便往里走便道:「进学便要有进学的样子,犯了错便是要罚,宫学里所有孩子都是如此,他们夫子也与朕说过此事,是朕的意思,不能因为他们是皇子公主便松懈了惩罚,不然何来体统规矩!现在他们还小,若是随意宽待便是捧杀害了他们!」 母子几人齐齐转头朝赵元衡望过来,在看到赵元衡的一瞬间,蓝浅浅一下子就把被罚抄书的可怜崽儿们抛之脑后了,她猛地起身朝赵元衡扑过去,「阿执阿执,你来了,今日事情不多吗,这么早便便过来了?」 赵元衡熟练地接住砸过来的女人,顺势揽腰将她接稳,看着眼前这个自己都还是一团孩子气的孩儿他娘,无奈地揉了揉蓝浅浅的额头,严肃认真道:「孩子们都还小,他们不懂,但你做母亲的你得懂,该松的地方松,该严的地方必须得严,不可随性而为,否则便是害了他们,浅浅……明白了吗?嗯?」 蓝浅浅压根就没仔细听赵元衡在说些什么,这段时间男人一直都特别忙,每天都要忙到深夜,虽然每晚都是回来陪蓝浅浅一道歇觉,但一般他回来的时候蓝浅浅早就睡着了,等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床榻也已经空了一半,所以细细算来,蓝浅浅还真有好几日没见到她的阿执了,这会儿异常兴奋。 脑袋往男人怀里使劲儿地钻,蓝浅浅已经完全不记得要给崽崽们求情不罚抄书的事了,胡乱地点点头,黏黏糊糊地蹭赵元衡的胸膛。 赵元衡衣襟已经被蹭乱了,摁住女人乱动的脑袋,抽空低头看着四只崽崽,努力摆出严父的姿态,「夫子罚你们是因为你们错了,不可狡辩,知错能改才是善莫大焉……」 他看看站在一边唯一没有吱声大儿子,摸摸他的小脑袋,「淳儿以后在宫学里多多提醒弟弟妹妹们,别让他们在夫子授课之时打瞌睡瞎胡闹。」 蓝小鱼小大人模样重重点头。 剩下三个扁扁嘴,眼巴巴看着已经完全「叛变」在亲爹怀里的亲娘,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赵元衡挥挥手,让宫人将几个蔫头耷脑的孩子都带了下去,殿里很快就只剩下他和蓝浅浅两个人了,他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看着怀中笑眯眯蹭他胸口的人儿,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赵元衡一向不信鬼神玄幻之说,其实他本可以完全不把无崖子的话当回事直接封了蓝浅浅为后,但若无崖子的话十分里有一分是真的,若真的害了浅浅的性命……他又该如何? 人一旦有了顾忌有了弱点,便会变得小心翼翼,他不敢拿爱人的性命去做赌注,也赌不起……可是他现在也清清楚楚知道,浅浅是多么骄傲的姑娘,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赵元衡觉得自己亏欠她良多,完全不知该怎么对她开口…… 「浅浅……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的身份,让章华大长公主和永乐侯收你做义女,封以承和县主封号,如今也无人敢置喙,你看如何?」 赵元衡先试探着开口。 蓝浅浅已经整个人都扒在赵元衡身上了,双腿盘在男人腰间,完全不在意什么义女不义女县主不县主,吧嗒一下在赵元衡脸上印了一个湿哒哒的吻,「……你决定便成,哎呀呀……别躲呀……」 说着就捧住赵元衡的脑袋在他的唇上一下一下接连不断地啄。 赵元衡有心事,托着蓝浅浅的臀部,抱着她坐到软榻上,两人面对面,近得呼吸相触,赵元衡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等你与齐家的结义的事妥当了,我便……」赵元衡心一横,一口气就把话说了出来,「我便封你为皇贵妃,等同副后,封号为‘元’,浅浅……」 蓝浅浅听着听着便觉得有些别扭起来,她渐渐安静下来,幽深到有些发蓝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直视赵元衡满是愧疚的眸子,开口问道,「只有皇后才算是你的妻,是吗?」 赵元衡微微一僵,而后点头。 蓝浅浅眸色中的深蓝越发明显了,「所以,你还是要娶别的妻,让我继续做什劳子妃嫔……」 第46章 「当然不是!」 赵元衡双手捧住蓝浅浅的脸急急解释,「我已散了后宫,承诺过你此生只你一人便永不反悔!只是,现如今出了点小岔子,可能没法让你为后……」 蓝浅浅眸中的深蓝渐渐退去,又恢复了幽深的黑,歪头好奇问道:「出了什么岔子?」 赵元衡便将事情来龙去脉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遍,「浅浅应是也知我为储君之时便娶过三任太子妃,但都很快便去世了。」 蓝浅浅点头,这事太后与她提过,但在蓝浅浅看来也并无多大问题。 赵元衡:「如今世人皆道我克妻,那时我父皇找了个道人替我算过褂,说是我命数奇特,命格孤煞,注定克妻,我原也不曾过多在意,可如今……事关你的性命安危,我无法……」 「呃……就为此事?」 蓝浅浅整个人都骤然松懈下来,无所谓地拍拍男人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命够硬,绝对扛克,没事儿!」 赵元衡却依旧是面色凝重地摇摇头,「鬼神玄学,有不信者亦有信者,但说到底谁都无法验证是真是假,我原是不在乎的,可现在……浅浅,我不敢拿你冒险!」 蓝浅浅那叫一个感动啊,内息激荡,一把搂住赵元衡的脖颈,喜滋滋道:「放心吧,我无碍的,你不会克不死我的!」 虽然她也无法验证这样的事究竟是真是假,但千百年来,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个妖灵是被凡人给克死的……要是被阿执所谓的孤煞命格给克死了,就算她自己不要面子,她那个为四海苍生殉身天道的海神爹爹也是要面子的! 蓝浅浅安慰,「放心吧,真没事,你放心大胆地来便是!」 赵元衡满面愁容,「可万一是真的呢?浅浅我赌不起!」 「真没事的!应该不会有事的,你别瞎担心……」 「没有应该,万一真有事,你让我怎么办?」 「没事的!」 「不,朕绝不拿你冒险!」 …… 蓝浅浅没辙,无奈地搔搔头看着钻了牛角尖的男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她从来就是不认死理的,大咧咧粗心眼,既然阿执从此以后一生只她一个伴侣,那便是达到了深海伴侣双方的互相忠诚要求,在深海只要双方愿意便可缔结盟誓,终身不离。她在乎的是深海之中须遵守的互忠约定,这凡间贵妃不贵妃皇后不皇后的她还真没必要计较了,左右阿执都是她的! 蓝浅浅忽然灵光一闪,从赵元衡身上跳下来,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道:「好吧,你随我来,咱们去做一件事,待成了,贵妃不贵妃的倒也无所谓了……」 蓝浅浅拉着赵元衡的手风风火火地就往御花园取来,带着赵元衡在御花园绕圈圈,东看看西瞅瞅,身后还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宫人随他一起漫无目的地满花园乱走。 赵元衡好奇,「浅浅你在找什么?」 蓝浅浅没来得及回答,忽然冲到湖边的一堆碎石旁,蹲下来,拨开杂草兴奋道:「哈,找到了!」 赵元衡从后面上前来,低头一看,是一块光滑平整足有他半个书案大小的石头。 蓝浅浅朝身后的宫人们招招手,示意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快快,来几个人,把这块石头抬回去。」 赵元衡有些发懵,实在猜不出这女人唱的是哪一出,任由蓝浅浅牵着手再次风风火火地带着一块石头回去了。 回到朝阳宫,蓝浅浅让人把那石头清洗打理干净,端正地摆放上了书案,她自己则是拿出鱼骨刀,弯下腰来在上头刻起了字来。 赵元衡实在猜不到她到底要干什么,干脆不说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就见蓝浅浅严肃而认真埋头苦雕,没半柱香工夫就歪歪扭扭地刻出了三个字来,赵元衡皱眉仔细辨认,勉强看出她刻的是他的名字。 「浅浅……你这是?」 蓝浅浅直起身,呼一口吹掉了刻下来的石粉末,觉得相当满意,而后将手中的鱼骨刀递给赵元衡,「该轮到你了,阿执你可我的名字便可。」 赵元衡被强塞了鱼骨刀,懵懵懂懂地被推到了石块跟前,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在蓝浅浅的再三催促下赶鸭子上架埋头刻了起来。 他少年时闲来无事还学着玩过几天的镌刻印章的活计,因此没一会就把「蓝浅浅」三个字刻完了,刀锋劲道,工整有力,比旁边狗爬一样的「赵元衡」实在要好太多。 蓝浅浅很满意,再拿过鱼骨刀,眼一闭牙一咬就在自己一只手的手掌心轻轻一划,瞬间白皙的手掌出现了一道茨木的血痕,鲜血争先恐后地淌了出来。 赵元衡一惊,「浅浅你这是作甚?」 蓝浅浅没有答话,将滴答下来的血都滴在了石块的刻痕上,几滴以后她呲牙咧嘴地甩手,「啊啊啊好痛好痛!」 赵元衡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袖管中的帕子给她捂住伤口,正打算高声喊太医,却被蓝浅浅给制止了,「先别管别的,轮到你了!」说着就又把鱼骨刀结论过去。 赵元衡傻傻地接过鱼骨刀,看着蓝浅浅问道:「浅浅……你,你究竟是在干什么?」 蓝浅浅捂住手整张小脸都要皱在一起了,「这是我的家族缔结婚约的盟誓,与旁的都不一样,待你也滴了血,盟誓便成立了,没什么妃嫔皇后妾室妻子的,我只认这盟誓的终身契约便可!你若真怕你所谓的娶妻害了我,那咱们便用此盟誓代替,其他的也不必再去过多在乎!」 第47章 赵元衡握着道,沉思片刻,而后伸出另一只手便准备划破自己的手掌。 蓝浅浅忽然伸手拦住,眼中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郑重,「阿执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一旦你滴了血,盟誓便就此成立,从此以后此生你只能与我相守,若将来反悔必遭天谴,粉身碎骨!」 赵元衡抬眼凝视蓝浅浅,忽而露出一个盛世风华的笑,揽过蓝浅浅个脖颈,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而后松手再次举起手,眼都没眨一下割破了手掌…… 殷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两个名字上,与方才蓝浅浅滴的血相混,在石块上留下明显的暗红血迹。 「要滴多少够,若不够我……」 「够了够了,两三滴便可!」 眼看着男人手掌的血滴滴答答地往石头上滴,蓝浅浅心疼地干净扯过捂在手上的帕子给赵元衡摁住。 蓝浅浅一只手按在石块上,不着痕迹地往上施了个灵术,一边回头对赵元衡道,「这便算成了,阿执你找人将这石块妥善保管,送到东境玉府,我再写封信一并带过去,玉府的人会按我说的将石块带去龙……去我家族盟誓的地方妥善安放的,等以后……时机成熟我再带你去我阿爹安息冢前见一见,便算齐活了!」 她在上头施了灵术,等到了深海,让流光和蓝深深他们帮个忙,将石块上的刻字和血迹都移到镇海三生碑上,他们的盟誓便正是被天道所认可,被四海生灵所知晓了! 赵元衡低头看看自己左手掌心深深的伤口,突然一把拽过一脸得意的女人,热吻铺天盖地地落下…… —— 昭宁四年春,帝封章华大长公主之义女蓝氏为承和县主,同时册封承和县主为皇贵妃,以帝之名字作其封号——「元」。同年,帝清后宫,唯元皇贵妃一人独成后宫,此乃大梁史书从未所见,百姓为此津津乐道,经久不衰。 世人对于皇帝和贵妃怎般说辞赵元衡和蓝浅浅也不在乎,左右现在是无人敢当着赵元衡的面给他添堵,两人的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没羞没躁。 日子就这样一直到四月,而后赵元衡便忙碌了起来。 今年开春雨便一直不停,北边积攒了一个寒冬的冰雪消融,山河湖泊的水位都开始明显上涨,雨水过多,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连续五十天雨水不停了。 春雨虽说贵如油,却也是过犹不及,已有多个黄河沿岸城镇守备太守发来奏报,黄河水位猛增,春汛泛滥迫在眉睫,尤其是正在筑坝修堤的黄河洛水河段,更是岌岌可危。 赵元衡为了这事忙得天昏地暗,工部、户部、钦天监的人几乎都连宿歇在宫中,蓝浅浅已经连着好几日不曾见到过男人了。 可是天不由人,赵元衡和大臣们彻夜不眠却最终还是无济于补,四月下旬,洛阳发来八百里加急的急报,黄河水位突然暴涨,洛水河坝决堤,下游数十个城镇、万亩良田被淹……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黄河洛水河段,自古以来便水涝频频,有大有小,小的只淌至人小腿,大的便能淹房毁地。 自先帝在位时起便一直致力于黄河治水,赵元衡登基后也是延续了父亲的政策,继续治水甚至越发重视,黄河各河段因地制宜有疏有堵,近些年来成效显着。 姚家长子、姚宝林的哥哥姚开就是奉了皇令主持治水,原本便是该在如今的洛水河段修堤治水,只是这家伙仗着先前的治水之功得意忘形,自我膨胀,在洛水之地狐假虎威,横行霸道,俨然成了那里的土皇帝,当地百姓怨声四起。 后来赵元衡寻到了百年前治水大家西门慵的后人西门夏,以西门夏取姚开而代之。 只是终究是老天不由人,还未等西门夏熟悉洛水的情况力挽狂澜,洛水河段便河水暴涨决了堤。 洛水下游数十城镇、万亩良田被淹,数以万计的百姓淹死的淹死,没淹死的都成了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灾民,昔日繁盛的落水之地如今哀鸿遍野、饿殍遍地。 今年自入春以来,阴雨连绵,京都以北的众多地区雨水便异于往常的频繁,江河湖泊的水位涨了又涨,赵元衡早已在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日天昏地暗地忙碌便是在为此做准备,洛水段会决堤他也是有心理准备的。 消息一传到京都,赵元衡便按照原先与众臣商议的吩咐下去,拨赈灾款、安排灾民去处、征民夫紧急修堤堵缺口……本该有条不紊,只是谁都未曾料到水涝来势汹汹,其严重程度竟远远超乎大家所想! 第一批赈灾款才刚拨下,被派遣的钦差大臣才刚出了京都城门,洛阳的八百里急报便又传了过来——洛水以东又有两处堤坝决堤了,让洛水之地的灾情雪上加霜! 赵元衡一个通宵一个通宵地熬,整个人在短短几天之内便迅速消瘦了下来,可是洛水的灾情却丝毫不见起色,越来越严重…… 就在此时,西门夏自洛水给赵元衡传回了一封密函,洛水河段千里长堤,三分之中竟有两分是用沙拌土以替砌堤所用之石,河水侵蚀冲刷,长此以往,这才导致如今洪水一冲便如豆腐一般接二连三地散架决堤,此次洛水之难,是天灾亦是人祸…… 西门夏自到了洛阳后便马不停蹄想要熟悉洛水地形投入治水,可他接手姚开之职非常不顺,遭到了当地官员的百般刁难和阻拦,进度缓慢,西门夏当时便隐隐觉得其中暗藏猫腻,却一时间无法得知真相, 第48章 而事到如今,西门夏在信中直言不讳,他认为姚开和洛水之地的官员早有勾结,修堤之时用沙泥充作整块石头,贪墨剩余治水修堤款……后姚开被罢官,当地官员仍在死死隐瞒,直到现在东窗事发…… 眼看着就要瞒不住了,那些人将西门夏软禁,阻止他与京都联络,而在发往京都的奏报中瞒下一部分受灾之情,有些洛水官员怕真相大白之后皇帝算账,已经有不少人弃城不顾百姓生开始死潜逃了,如今的洛水之地比京都所知要乱上数倍,西门夏费尽心思,拼死才得以发出这封密函。 赵元衡看后勃然大怒,之前洛水之地官员发来的急报大都是在描述暴雨连绵,黄河水位如何暴涨,洪涝如何来势汹汹,却很少提及溃堤的情况,当初他换下姚开,也是因为查到他横征暴敛、以职务之便在洛水横行霸道,却不曾想他早已和洛水官员们串通一气,身为治水大臣,应该比谁都要知道堤坝质量的重要性,居然胆子答道以泥沙代替石块,贪墨修堤款中饱私囊,真是活腻了! 赵元衡当即就秘密拿下了已经被贬为庶民的姚开,却是没来得及料理他,因为洛水之难已经开始慢慢延伸,原本一直本阻拦者无法上京逃难的灾民们越来越多,已经不是洛水那些贪官们能包住的了。 洛水之难在京都也引起了极大的震动,赵元衡思虑再三,最终决定微服亲自去洛水之地走一遭。 …… 决定洛水之行后,赵元衡便开始雷厉风行的安排好临行前的一些事宜,钦点好监国的人选,安排出行随同的人……等打点好一切后他才将此事最后告知孟太后和蓝浅浅。 孟太后那里道还好说,虽说是万分担忧,但孟太后知道儿子自小便是个主意正的,如今又是帝王,打定了主意便不会轻易被改变,所以她也没有多劝,只是亲切叮嘱赵元衡一路当心。 而蓝浅浅那里……赵元衡有预感,这个女人那里绝对没孟太后这里这么省心。 当他打好腹稿走进朝阳宫的时候,蓝浅浅正在翻箱倒柜地翻她的小库房。 如今已有一些洛水之地逃难过来的灾民入了京,京中有不少大户人家已经开始施粥布善,永乐侯府也不例外,章华大长公主便让蓝浅浅也准备些物什,以皇贵妃的名义拿出去,长公主帮忙向难民们布善,意在帮蓝浅浅积攒在百姓中间的贤德之名。 蓝浅浅也没搞懂什劳子的贤德之名,只觉得章华大长公主口中所描述的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们很是可怜,还有她也知道这些日子阿执为了这事忙得人也消瘦了不少,可是把她给心疼坏了。自己库房里那对于她而言意义其实并不大的物什能帮助他们,举手之劳,这不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一头扎进小库房里,翻翻拣拣直到现在。 赵元衡轻咳一声,对着正数金条数得起劲儿的蓝浅浅道:「浅浅……我要出去一趟,你带着孩子们待在宫里不要乱跑,有事可找母后商量……」 蓝浅浅头也不抬挥挥手随口应道:「去吧,早去早回,记得晚上回来吃晚饭,我可知道你最近连饭都没有好好吃……」 赵元衡无奈地叹口气,耐心解释道:「我所说的出宫并不是出宫门后在京中转一圈,而是指离京去很远的地儿,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在宫中,也许是两月也许是三月。」 蓝浅浅一顿,这才抬起头来,目光认真凝视赵元衡好奇道:「你要去哪里?」 赵元衡:「去西北那地,北洛水之地,现在决堤受灾的洛水畔的城镇。」 一听说男人要去正发了大水的洛水之地,蓝浅浅瞬间恍然大悟,便是理解,而后眼珠子一转,积极提议,「我也去我也去,阿执你带上我一起去呗!」 赵元衡早就猜到会这样,保持微笑耐心劝说,「浅浅,我是去那些受灾之地办要事,那里现如今一片狼藉,死的死跑的跑,乱得很,还有我是要去处理那些贪墨治水款的杂碎们,那些人有可能会狗急跳墙,带上你我要分心于你,无法保证你的周全,很危险,你带着孩子们留在京中可好?这么着吧,朕允许你这段时日带着孩子们在玉明湖里戏水可好……」 「不会有危险的,你放心,不必你保护我,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绝不会有危险也不会给你分心添麻烦,你就带上我一起去吧!」 蓝浅浅水润的大眼睛骨碌一转,抱着赵元衡的胳膊谄媚讨好地撒娇,「阿执你就带我一道去吧,真的不麻烦的,你们是为了治水,说不定……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 赵元衡揉揉因几日未曾好好歇息而胀痛的眉心,「那儿发了洪涝,堤坝都被冲垮了,遍地都是汪洋水泽,浅浅你真的不能去,你听话些,留在宫中不要乱跑!」 「我就是要去的,真的不添乱还能帮忙!」 「浅浅你听话,真的不能去!」 「你去我就要去,休想丢下我!」 「不能去!」 「就是要去!」 …… 两人交谈的最终结果就是不欢而散,怕这女人又闹出什么幺蛾子,赵元衡以最快的速度打点准备好一切,与孟太后交代好一些事宜后便打算即刻启程。 可谁知,临到离开前还是出了岔子…… 赵元衡正在寝殿里换好衣裳准备出发时,双玉急慌慌地跑来求见,「不好了陛下……娘娘,娘娘她不见了!」 第49章 赵元衡一惊,第一反应便是「那四个孩子可还在?」 双玉点点头,「四位小殿下现在正在太后宫中,就是娘娘不见了踪迹……」 「可出去找了?」 双玉:「朝阳宫里翻遍了,整个皇宫能找的地方奴婢已经叫人里里外外都翻遍了,还是没有。」 赵元衡深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揉揉突突跳的太阳穴,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大步流星朝太极宫西北的小角门走去,那里正停着他一会儿要乘坐的一辆不起眼马车,还有一些侍卫守在马车旁边。 赵元衡疾步走近,果然,就见那些侍卫都是一脸欲言又止的奇怪神色,他一把撩开马车帘,那个满皇宫都不见踪迹的女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里面,腿边是她之前跑路时用的那个包袱。 见赵元衡掀帘,蓝浅浅冷哼一声,一仰脑袋,用鼻孔俯视他。 赵元衡一个头两个大,「浅浅别闹,快下来,不是不带你去,是真的危险!」 蓝浅浅瘪嘴倔强地转头拒绝,「我都说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绝不给你添麻烦,还能给你帮忙呢!我就是要去!你休想撇下我,休想!」 赵元衡见这女人一副油盐不进耍赖到底的模样,时间紧迫,也没耐心再费力解释,袖子一撸,登上马车就要伸手捉人。 蓝浅浅边躲便尖叫,不得不将她的终极杀手锏祭出来,「啊啊——赵元衡我告诉你!你要是现在把我赶下车,你信不信等你一走我立马带着四只崽儿离开,从此再也不回来了,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我!我说到做到!」 「你!」赵元衡气结,一口气不再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 …… 皇帝要去洛水的事虽然不曾大肆宣告天下,但也瞒不住,很快便满京都人尽皆知。很多人都看着一驾低调但豪华的马车自西直门的偏门处在一群侍卫的守卫下不声不响出城而去。 而当夜天黑无人之时,一辆不起眼的灰篷小马车,自皇宫西侧的一个小角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狭小摇晃的灰篷小马车中,一男一女各坐两边,泾渭分明,两人的头各自偏向一边,偶尔转过来目光相触之时,同时冷哼一声再同时撇开。 赵元衡和蓝浅浅是在赌气,一个气女人不懂事不理解他的苦心非跟着乱跑,一个气男人太过霸道不听她的意见,谁也不理谁,居然破天荒地互不理睬五六日,看得一整跟随的人恨不得将自己埋了当做不存在。 就这样马车摇摇晃晃一路往西北行进,进入黄河渭河流经地界,再往前便是渭河分支洛水河了…… 洛水位于京都西北之地,乃黄河渭河支流,南北洛水两岸沿途经过数十城镇,乃中原腹地重要河流,此次水患来势汹汹,南北洛河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受灾。 其中受灾最严重的便是洛川县,洛川县的黄河堤坝是最先决堤的,按奏报以及赵元衡所了解到的讯息,那里几乎整座县城都被滔天洪水毁于一旦。 赵元衡一行的第一站目的地便是洛川县。 越往前走,便能看到越来越糟糕的情景,一路上,他们也会三三两两地遇到南下逃难的灾民,如今越往前走便越荒凉,沿途所见灾民也越来越多。 泥泞破烂到已经不能称之为路的小道上,马车摇摇晃晃地艰难前行,蓝浅浅偷偷掀起车帘,心中亦是心惊,道路两旁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们正朝着马车的反方向步履蹒跚地前行着。 见到有马车经过,有些灾民眼中骤然迸射出惊人的亮光,挣扎着就想往马车上扑,却在靠近时被四周围高头大马满身煞气的护卫们用寒光凛冽的刀一一逼退。 即使这般,在面对人数众多的灾民时只是吓唬并未打算起杀心的护卫们,即使个个身怀绝顶功夫,却还是显得有些顾及不暇了,稍不留神,拥挤的难民们互相推搡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猛地被推出了人群狠狠地摔倒在行进的马车前。 车夫一惊,急忙猛勒缰绳,马儿高高扬起两只前蹄一声嘶鸣。 坐在马车里的蓝浅浅毫无防备之下,惯力使然,猛地向前栽去,脑袋正好可在车厢的木头横杆上,咚地一声脆响,脑中瞬间就是一阵嗡嗡作响,疼得她整张脸都拧在一起了。 赵元衡也在方才不慎摔倒了,他反应极快,爬起来后也顾不得自己,几步膝行过去将蓝浅浅扶起来,「浅浅快起来,疼不疼?有没有伤到哪?」 蓝浅浅疼得呲牙咧嘴,朝外头的车夫喊道:「怎么回事,发生何事了?」 外头的车夫恭敬应答:「回主子的话,是有人摔倒在马蹄前,属下迫不得已才勒了缰绳,还请主子恕罪。」 一听说有人差点被马踩死,蓝浅浅立刻跳起来脱离赵元衡的怀抱朝外冲出去,刷一把撩开车帘,叽叽喳喳便开始嚷了起来,「怎么样怎么样,被马儿猜到了吗?那可不得了!谁呀,走路为何不看路吗?」 赵元衡来不及拉住她,只好也跟着出了马车厢。 倒在马蹄前的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满脸脏污,衣不蔽体,整个人已经瘦得脱了形,他气无力地在马车前艰难地爬起身,刚抬头,顺着清脆悦耳的女声在自己头顶响起,他抬起头一看,便见一个如天仙一样的女人正站在马车上向下看着他,女人身边还有一个俊美不凡的男人,两个人站在一起便犹如一堆神仙眷侣,气度逼人。 第50章 这孩子是个机灵的,见到了这对穿着气度皆是不凡的男女,他只一个愣神,便匍匐下来,冲着赵元衡和蓝浅浅拼命磕头,「贵人……贵人们行行好,给条活路吧,给点吃的吧,小的可以当牛做马伺候两位贵人……」 「哇哇……哥哥……哥哥哇哇哇哇……」 这时人群中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一个更小的身影,这是个约莫三四岁左右的孩子,浑身破烂,因着太瘦的缘故,孩子的脑袋便显得怪异地大。 这小家伙冲出来便往那马车下的男孩冲过去,那男孩赶紧一把接住她,按着小家伙的被就让她也一起下跪磕头,「妞妞快!快给贵人们磕头……」 说着,两个孩子在泥泞不含的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磕响头,整张脸已经脏污狼狈地看不清本来面目。 蓝浅浅被吓到了,一激动,一下边跳下了马车,赵元衡手滑慢了一步没拦住。 蓝浅浅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将他们扶起来,「别磕了别磕了,再磕下去脑门儿都要磕坏了,这样冲出来多危险啊,你们爹娘呢?」 两个孩子眼中满是瑟瑟的惊恐还夹杂着些许希冀,那个大点的男孩镇定些,弱弱地开口,「俺爹和俺娘都淹死了,爷和奶也都被大水给冲走了,只剩下俺和俺妹妹了,贵人您菩萨心肠给条活路吧,我们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了,俺妹妹快饿死了,贵人您救救她吧!」 蓝浅浅皱眉仔细打量面前的两个孩子,太瘦了……便是他之前在大街上见过的乞丐也没这兄妹俩这般瘦骨嶙峋,尤其是小的这个,柴瘦的小身子,显得整个脑袋特别大,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便让人觉得心惊…… 蓝浅浅再如何一团孩子气也是有四个孩子的母亲,看到这个瘦得想大头娃娃一样的孩子,她立马就联想到了家中和这个小女孩差不多岁数的四只胖崽崽,顿时心中便涌上了无限的酸楚和怜惜,她胡乱地在自己身上摸,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掏出一锭金子递给兄妹俩。 兄妹俩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那锭金子,再看看面前美得像仙女一样的大姐姐犹豫着并没与去接。 而此时周围的难民见到蓝浅浅手上的这一锭金子开始不安地骚动起来,四周的护卫们一阵警惕,纷纷拔出了利刃。 赵元衡心急如焚,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咬牙下定决心,跳下了马车,踩在泥泞脏乱的地面上,皱眉隐忍着脚底的不适大步朝蓝浅浅走过去。 那边蓝浅浅见几个孩子不接,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回身走到马车边,戳戳那个车夫比划着说了些什么,那车夫不敢不从,解下自己腰间的囊袋,掏出一个油纸包恭敬地递给蓝浅浅。 蓝浅浅将那油纸包打开,里头是三个已经凉透的葱油饼,油腻腻的。 她再次走到两个孩子身边,弯下腰将葱油饼递到他们面前,这下,两个孩子眼中奔射出惊人的光芒,那个大点的男孩像是抢一般接过葱油饼,先将两个饼塞到妹妹手中,然后自己拿起剩下一个,兄妹俩小脸埋入葱油饼里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狼吞虎咽地去啃咬。 蓝浅浅看得心惊,「唉唉唉……你们慢点慢点小心噎着……」 这下子,四周围的难民们时彻底地按捺不住了,疯狂地围拢过来,「贵人也给我们一点吃的吧……」 「施舍一点吃的吧,俺们快死了……」 …… 有人开始动手想去扒马车,有人甚至想去扯蓝浅浅和赵元衡的衣角,这下四围的护卫是真的如临大敌了,所有人都亮出了兵器,却还是阻挡不住衣角的疯狂灾民们。 灾民们都已经红了眼,见这些护卫只是拔刀踢脚踹人,并不见血伤人性命,更加疯狂了,人群中不知有谁在高喊,「这家人他们有钱有粮,咱们人多不怕的,都抢过来了吧,我们要活命!」 一下子便彻底地乱了,所有的灾民都疯狂地涌过来,蓝浅浅有些被吓到了,傻傻地站在原地。 赵元衡快步走过来,将蓝浅浅护在怀中,厉声高喊,「暗七!」 护卫中一个精悍的年轻男子迅速出列,神情悍然,双目在难民群众搜寻一皱,将目光定在一个高壮的大汉身上,便是此人在煽动是非…… 暗七利剑一挑,那大汉便是一声惨叫,一条胳膊被齐肩削下,鲜血混着泥水,那大汉瞬间倒地,打滚惨呼。 这一下是震慑住了了难民们,大家一下子便停住了,畏缩地看着明显杀意上涌的护卫们不敢再上前。 赵元衡半抱着蓝浅浅往回走,低声道:「浅浅快回去,难民太多,救济不过来的,我们现在就算将所有身家都拿出来救济,也是杯水车薪,快走吧……」 这道理蓝浅浅自然也懂,但她却是站住没动,盯着那互相抱在一起惶惶不安的小兄妹俩对赵元衡道:「将这兄妹二人一道带走便可!」 赵元衡看着四周依旧是不肯散去的灾民们心中渐渐焦躁起来,二话不说,揽住蓝浅浅的要将她半抱起来,拖着往回走,强行塞进马车里,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浅浅莫要闹了,咱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我也不是救世主,我必须要顾全大局,除了他们,前边还有更多正在受苦的百姓,我们不能再这里耽搁,你听话……」 蓝浅浅一边挣扎一边愤怒道:「啊啊啊——臭阿执快放我下来,我就只是想把这兄妹俩带走,如若不然,这对孤儿不出五日必定死在这逃荒的路上,快放开我,我去将他们带上来就走!」 第51章 蓝浅浅方才只用神识微微一探,便很快探得这对无父无母的小兄妹已经快被饿死了,若再得不到救助,不出五日必死无疑…… 蓝浅浅看着那个和她家小贝儿差不多大的大头娃娃,忽然便决定要带着他们一起走,蓝浅浅知道他们此行有更重要的事情在身,但左右是两个孩子,带上了也并无太大妨碍,可谁知男人居然这么强硬…… 坐在马车上,赵元衡将蓝浅浅双手双脚都捉住了禁锢在自己怀里,强令马车再次启程。 蓝浅浅气得肺都要炸了,被男人整个儿困在怀中,她像一条愤怒的虫儿,不停地挣扎扭动,她决定了,在气消之前都不想再理这个男人了! 蓝浅浅果然说到做到,之后的几天行程中都未曾理会过赵元衡,就算是男人主动和她说话主动靠近,她都是气咻咻地别转脑袋赏给他一个高冷的侧脸。 赵元衡无奈,他知道蓝浅浅生气了,但他也是迫于无奈,一时间也想不到好法子哄人。 就这般一直前行了又有两三日个时日,一行人离水患的最严重的腹地越来越近,眼前所见之景也越发的触目惊心。 北洛水受灾最严重的洛川、甘泉、澄城、大荔等地,皆是遭受了洪涝毁灭性的侵袭,尤其是洛川,决堤后首当其冲的便是洛川,几乎整个县城都被洪水夷为水泽之地。 一路走在,蓝浅浅第一次见到这般惨烈的情景,赵元衡的面色也越来越沉…… 所见之处,满目疮痍,雨还在不停地下,远远望去,地势较低之处已是一片浑浊的水泽,湍急一片,只留几个树顶能勉强猜测出曾经也是有田地屋舍存在过,偶尔能看到水上飘过一些杂物,以及几具人和牲畜的尸首…… 他们一行人没有直接进入洛川,而是入了里洛川较近但因地势稍高儿受灾最轻的白水城。 但即使是受水患程度最小的白水,此刻也是一片狼藉,从临近几个城逃难而来的灾民几乎已经要将白水城塞满了,街上到处都是流民,乱作一团。 赵元衡命护卫们入城,这时候很多客栈都关了门,最后有暗卫找了一家较为僻静的人家,花重金敲开了主人家的门,一行人便将就着住了进去。 自入白水城起,赵元衡便忙碌起来,也没空去理还在单方面闹别扭的蓝浅浅,刚到白水城的第一晚,这户人家的主人拿出还算丰盛的吃食招待了他们,过后便安排好了住宿。 蓝浅浅自是和赵元衡住一间,因着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忙,这晚赵元衡带着蓝浅浅早早的便睡下了,这么多天连夜不断地行路,蓝浅浅也是真的有些累坏了。 听着外头还在不停下的瓢泼大雨,蓝浅浅心中总有种怪异感,可又说不上来,她想,今晚便先睡罢等明日一早和阿执一起出去仔细探查一下就进是哪里不对,说不定目前的水患困局便有法子解了…… 这么想着蓝浅浅带着疲惫的倦意深深睡了过去。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摸着身边早已空空凉凉的半边床榻,蓝浅浅差点就要气炸了—— 赵元衡这个混蛋,嫌她多事,为了撇下她,居然在天还未亮趁着她熟睡之时就偷偷管自己溜走了,留下几个寸步不离看管她的暗卫! 「陛下说洛川太危险娘娘不能去,而如今白水城中又涌入了大量流民,并不安全,陛下让娘娘待在屋子里不要乱跑,一切等陛下回来后再说……」 说话的玄三是专门贴身跟随蓝浅浅的暗卫,就是之前在扬州帮着蓝浅浅捆流氓纨绔子的那个。 自扬州秦长禄事件后,赵元衡特意给蓝浅浅配了一个暗卫,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谨防出事,这个暗卫是玄部的下属,还是蓝浅浅钦点的。 蓝浅浅要是能乖乖听话那就不叫蓝浅浅了。 听了她一声冷哼,若待在这屋子里哪也不去,那她跟来还有何意义? 蓝浅浅斜睨玄三和围在她四周的暗卫们一眼,直接把话挑明,「今儿个我一定要出门的,三个选择,你们把我打死我不出去,我把你们打死我再出去,或者咱们和和气气一起出去!不过我妥协一点也是可行的,就在白水城里转转不出去。」 先将这怪异的雨势弄清楚再说…… 几个暗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陛下料事如神,将贵妃吃得透透的。 临行前陛下特意交代过,估摸着娘娘是非出门不可的,定是拦不住的,但若先说不准她出门,她定是会自己妥协商议只出门在白水城里逛逛,他们要做的便是在贵妃满城乱晃时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若再让贵妃走丢,他们便要提头来见。 于是蓝浅浅带着一帮子满身精悍煞气、一看就不好惹的护卫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了。 瓢泼的雨势依旧未见任何减小,蓝浅浅在伞下伸手接触雨水,在抬头望望乌云密布黑沉沉的天,闭眼放开神识一寸寸感受弥漫的水气,心头那种怪异之感越加浓重了—— 水灵平悬,不多不少正是当季最适合的之量呀!照理说,是不可能会一连五六十日的瓢泼暴雨不曾间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玄三给打着伞,蓝浅浅一边沉思一边沿街走着,身边的暗卫们只是不错眼盯着她,但谁都没有开口打搅。 就在这安静的气氛之中,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温柔和煦的男声,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欣喜,「浅浅……浅浅是你吗?」 第52章 一行人齐刷刷回头,暗卫们的警惕之心瞬间立起。 蓝浅浅回头,看着不远处一袭白衫布衣的俊挺男子正撑着伞望着她,眼中闪烁着喜悦的笑。 蓝浅浅一愣,盯着那年轻男子眨眨眼再眨眨眼,过了许久终于想起来这是哪位,惊讶地一下子张圆了嘴,惊道:「泫泽?你怎会在此?!」 说完之后也突然反应过来,吐吐舌头暗道自己榆木脑袋,此地是黄河洛水之畔,黄河河伯之子在这里出现,有何好大惊小怪的…… 对面的男子约莫十八九虽的少年模样,面容俊秀,撑着伞,一身简单的素白单衣长衫,木枝束冠,缓缓走进近,明明是最寻常不过的白丁打扮,但男子身上那出尘的气质便给人一种俊逸飘洒、脱俗非凡的感觉。 男子缓缓走近,步履轻快,即使是蓝浅浅身边那些不知内情的暗卫也很容易看出,这个被贵妃叫做「泫泽」的年轻男子目光晶亮,显然十分欣喜于和他们贵妃的偶遇。 玄三作为皇帝暗部的忠诚死士,当即目光微微一闪,不着痕迹地轻轻挡在蓝浅浅跟前,却被蓝浅浅一把挥开。 这时候泫泽已经走到了蓝浅浅跟前,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蓝浅浅,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满脸的绯红蔓延开来直至耳根,说话都有些微微结巴,「浅浅……你……你怎会在此,你是……你是来找我的吗?」 一旁围观的暗卫们顿时在脑中疯狂预警,这家伙是谁?和他们贵妃娘娘什么关系?现在想干什么? 看紧了,看紧了!必须看紧了!不然后果比弄丢贵妃提头去见陛下还要难以想象! 瞬间,所有暗卫周身锐利的凶煞之气一下子都暴涨起来,泫泽和蓝浅浅一样并非常人,五感敏锐,这样不友好的感觉他想忽略都难。 泫泽羞涩红着脸闪着亮晶晶的双眼好奇问道:「浅浅……他们是?」 这些人明显就是凡人,还是气息精敛个个身怀绝顶功夫的凡人…… 一说到这个蓝浅浅就有些来气,瞟了旁边对她严防死守的这群暗卫一眼,没好气道:「他们是我夫君派来随身监视我的!」 话音一落,就见对面的泫泽一下就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灿烂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你……你夫君?是……是小鱼儿他们的身生父亲吗?」 蓝浅浅很自然地点点头。 这下泫泽眼中的光芒是彻底地暗淡了下去,有些不自在地摸摸自己的头,牵起嘴角讪讪强笑,「哦……是这样啊……原来你已经找到小鱼儿他们的爹爹了……哈哈……挺好的,恭喜你啊浅浅……」 泫泽的纯情少男心碎的有多厉害蓝浅浅根本没注意到,她看着泫泽俊秀温雅的脸忽然想到,泫泽作为黄河河伯之子,他现在出现在此处,不知是否知晓这怪异的天象及突如其来的水患成因。 于是蓝浅浅对泫泽招招手,将他拉到一旁,回身狠瞪一眼打算寸步不离跟上来的暗卫们,和泫泽凑近了嘀咕道:「泫泽你是河伯之子,可曾感觉到如今这天象的怪异之处,还有这凶猛的水患,我总觉得非同寻常,你可曾注意到什么?」 一说到这个,原本有些垂头丧气的泫泽立马打起精神来,一脸严肃正色,凑近了蓝浅浅,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道:「我便是为了此事才上的岸,洛水之岸的此次洪水确实非同寻常,我父亲留在何地查探,我便上岸来打探情况。」 蓝浅浅眼睛一亮,「那可曾有何发现?」 泫泽皱皱眉,「具体不好说,浅浅,你随我去一处地方吧。」 蓝浅浅被泫泽带着爬上了白水城内一座不是很高的山丘的顶峰,一行人居高临下,将白水城及周边的一些城镇的情况尽收眼底—— 远远往去,尽是浑浊泛滥的洪水汇聚成一片又一片汪洋,三三两两地漂这几具已经被泡得胀白的浮尸,有三两只乌鸦一直低空盘旋吱哇叫着,凄慌渗人,而在洪水退散的地方,活着的人就是衣衫褴褛,有人在凄厉的哭喊……眼所能及之处,蓝浅浅想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这是蓝浅浅八百年来第一次见到这般惨烈的情景,她拧着秀眉看着眼底的惨象,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问身边的泫泽,「我方才用神识探查过,这一片地区的水灵皆是平悬的,不多不少刚刚好,正好符合当季的雨水量,本不该出现动静这么大的水患,你和你父亲管辖这黄河即支流的水域,在此次水患之前有感觉到过什么异样之处吗?」 泫泽面色也很凝重,「原先洛水之地开始降雨时,一切如往年那般,是正常的,所以我和父亲也就未曾过多在意,可是渐渐地雨势越来越大,直至如今完全超出了此地水灵控水的范围,想要控制道收效甚微,而后便是洪涝涌来,这些时日河底也并不太平,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在控制这场暴雨,父亲命我上岸来查探,他留在河底镇守黄河全境。」 泫泽叹口气后继续道:「风云雨雪,天道轮回自有定数,此次水患虽是有某种我们都暂时无法得知的力量导致,但也是凡人们贪念嗔痴的因果轮回,河坝才如此轻易便溃堤,生灵涂炭……这次水患造成的影响会如此惨烈,一部分原因还是要究人祸!」 泫泽说的蓝浅浅也明白,这正是她和阿执此行的重要目的之一,但人祸已然无法挽回,只能尽力阻止那还在不断继续的某不知名怪异「天灾」。 第53章 蓝浅浅略一思索,对泫泽道:「帮我施个障眼法。」 泫泽会意,知道蓝浅浅是想遮挡住身后那群跟随的人后,施法再仔细探查一下水灵的情况,虽然他已经探查过无数回,但想着蓝浅浅身负海神血脉,是天下所有水泽的掌管者,她出手或许能探得与他不同的结果,于是翻手悄悄撑起一个结界,将她和蓝浅浅与几步开外的那些暗卫无声无息地隔了开来。 蓝浅浅便放心大胆的伸出双手,手掌反蓝浅浅向合十,闭上眼,有淡蓝的莹光带着薄薄水气的灵力自她掌下缓缓出现,最终汇成一个晶蓝的光团,蓝浅浅将光团推出去洒向滂沱的大雨中,而后放开全身的灵识在虚空中不停探查。 确实如泫泽所言,有莫种不知名的力量在控制水灵,这不知名的力量与蓝浅浅所牵引的灵识相冲撞,这种感觉让蓝浅浅很不舒服,浑浊、沉闷,似乎还带着凶煞之气……究竟从何处而来? 蓝浅浅一咬牙,手中的蓝光骤然一亮,随着蓝浅浅的灵识牵引被散入雨中,蓝浅浅闭眼一寸一寸地追寻…… 突然,蓝浅浅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一个趔趄往后倒退两步。 「浅浅!」泫泽急忙上前伸手将蓝浅浅扶稳,急切道:「怎么了,可是有碍?」 蓝浅浅捂着胸口猛烈地喘息,摇摇头站稳,「无碍……在这附近……」 蓝浅浅喘几口粗气解释道:「水里应是有东西,你所说的某股不知名力量……,不是什么好东西,应是就在这附近,我方才因为不曾防备……差点被反噬了去……」 泫泽严肃道:「既是就在这附近,我会注意的,浅浅你先回去歇息养神罢,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这幅情景,在一旁被结界幻象阻挡的暗卫们看在眼里的便是自家贵妃和这个小白脸站在山巅,滂沱大雨之下并肩而立,一语不发,不知两人在此情此景之下在想些什么回忆着什么…… 而后大概是贵妃站太久累了,脚下一软差点摔倒,然后就见这个小白脸动作比他们还快,居然就这么冲上想要扶贵妃,还好贵妃自己站稳了,这家伙还一脸心疼地想继续扶贵妃往回走。 暗卫们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可怜的陛下头上那顶绿到发慌的大草原了…… 蓝浅浅也没有拒绝,灵识差点被反噬,她确实需要回去好好休息调理一下,于是她转身便打算往山下走,一旁的玄三见状急忙上前,硬生生地挤开泫泽,殷勤地给蓝浅浅打伞。 紧接着,其余所有暗卫都一拥而上,围在蓝浅浅身边拥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将蓝浅浅和泫泽彻底隔开来。 他们是陛下最忠诚的暗卫死士,可以为主子死,扞卫自己主子头顶不带绿帽也是他们应尽的职责,要不是怕贵妃生气,有暗卫甚至已经在计划怎样才能悄无声息地替陛下解决掉这个小白脸了! 豆一行人各怀心思,沉默地走在泥泞的山间小道上,艰难地下山而去,谁都没有说话。 豆泫泽走在队伍的最后,看着前面那个被众威武汉子包围在中间的那个窈窕丽影,泫泽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想说说自己一直埋在心中的那些话,「浅浅……浅浅……」 网蓝浅浅眼睑一闪脚步一顿,面上丝毫不显,同样用放开神识不着痕迹地用神识和泫泽交流,「嗯?」 泫泽咬咬嘴唇,下定决心将心中埋藏已久的话通过神识交流讲了出来,「你……你当初拒绝了海后让你我相处提议逃出深海便是为了找孩子们的亲生父亲吧?」 流光年幼时曾在黄河河伯处拜过师,泫泽也算是流光的同门师弟,他听流光无数次提起过龙宫里身负海神血脉的两位尊贵的公主,也见过大公主几次,却从来没见据说总是偷溜出去满大海玩耍见不到影儿的小公主,倒是听说过不少这位顽劣小公主的丰功伟绩。 泫泽自幼便是温和听话长辈口中别人家的好孩子,他生性腼腆,时常听说这位活泼过头的小公主各种事迹,大祸小祸不断,心中却是隐隐羡慕和喜欢这个小公主的个性。 后来,在一次海神的祭诞仪式,他父亲让他代替黄河河伯去深海时,他终于见到了这个被整个深海千娇百宠的小公主,而彼时她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 深海所有的海灵都知道小公主的四个孩子有一半凡人血脉,海后为此操碎了心,可只有小公主自己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多了四个孩子就像只是多了四个玩伴,每天笑容灿烂地带着四个孩子呼啦啦进呼啦啦出,到处嬉戏玩闹。 泫泽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小公主身上有让他移不开眼的光芒,在龙宫海神祭诞的那些日子,他的目光总是不错眼在小公主身上打转…… 而后来当听说海后为了防止深海极渊里那个凡人热出来的那场人尽皆知的悲剧再次发生,正在给小公主四处物色寻找合适的伴侣时,泫泽想也不想便央了自己的父亲,自告奋勇地上门报名了。 而幸运的是,海后似乎对他非常满意,开始有意无意地让小公主与他接触,他也是很用心地想和小公主相处,和四个孩子相处。 开始的时候,小公主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只以为他是流光的师弟,欣然接受了他的接近,可后来,不知从哪听说了其实海后有一让泫泽做自己的伴侣做孩子们的父亲的时候,约莫是被吓到了,小公主居然带着四个孩子不声不响地溜出了海! 海后被小公主气得脸都青了,却也无法,只好对泫泽以及他的父亲表示了歉意,他黯然地回到了黄河的水宫,一直都有些闷闷不乐,直到今日再次遇到了小公主。 第54章 泫泽看着前边蓝浅浅在众人围护中偶尔闪现的裙角一甩一甩的,咬着唇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继续用神识与蓝浅浅暗中交流,「那……那那他待你好吗?为何……为何你说他要派这么多人监视你,浅浅……你你你……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蓝浅浅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其实平心而论,除了如今因为来洛水的事阿执不肯依她之外,平日里待她真的很不错了。 于是蓝浅浅大度地决定暂时先将男人将她一个人丢在白水城的事放一边,客观公正道:「他待我挺好的,至于派人监视我,那确实也是因为他怕我乱跑出去,毕竟这白水城现如今还真是挺乱的……哎呀,总之就是待我不错便是了!」 泫泽满腹心事,温雅白皙的俊脸胀得通红,最后他心一横,牙一咬,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下定决心,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浅浅……他你……你究竟是看上了小鱼儿爹爹哪儿?他……他他真有这么好吗?」 泫泽低低地喘着粗着气,说完便立刻就有些后悔了,惴惴不安地偷瞄着走在前头的蓝浅浅的背影,用手打一下自己脑袋,懊恼自己真是昏了头了,说这种话作甚,浅浅不知会怎样想他……完了完了,浅浅是不是会认为他是个别有用心的小人? 蓝浅浅脚步一顿,可没选择那么纠结,是真的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阿执究竟好在哪里? 其实阿执真的带她极好了!她要什么他便给什么,尽一切去满足她,她要什么想什么,心细如发的男人有时候只一眼便能知道,然后不声不响地替她早早地都细心安排得妥妥帖帖。 就是她闯了祸,阿执最多也只是嘴上斥她几句,然后便开始任劳任怨地替她收拾烂摊子,这即便是在深海,她若犯了错阿娘也还要让她吃吃教训……相比之下,阿执待她真的是好的没话说了! 再比如他对四个皮到能上天的崽子也很用心,严格地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就连她这个当娘的都自惭形秽。 但要说究竟是怎么看上他的……蓝浅浅想,归根究底,最初之时就是因为那张好看的脸蛋吧! 于是她很诚实地直言不讳,「嗯……因为他长得好看啊!」 得了这么个答案,泫泽吭哧吭哧地想了半天,整张脸都快纠结成一团了,海中之灵但凡是有人形的,长得都不差,比如他师兄流光,按凡间的标准来看也是美男子行列的,小公主在深海长大,见到过长得好看的绝不在少数,就是他自己……不是自恋,泫泽觉得自己长相不能算最好但也绝不难看啊!所以他有点想象不到,小鱼儿他爹究竟得长得多俊才能迷住小公主?! 泫泽有些急,加快步子上前几步与蓝浅浅齐平同行,很是好奇,「真有这么好看?」 蓝浅浅在心中狂点头,「嗯嗯嗯,阿执的模样长得可俊了,真是我见过最俊的雄性了!比你和流光都要好看。」 刚说完,眼角余光瞄到泫泽迅速垮下来的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不妥之处,急忙补救,「不不不……我不是说你长得不好看,就是没阿执好看……」 泫泽的脸色更加灰暗了,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脸,自己的长相真的这么不如那个「阿执」吗? 蓝浅浅还在企图挽救自己有口无心的一时嘴快,「泫泽我……我不是说你长得不好看,你长得也俊,你们各有各的俊法,就是……我的意思是我喜欢看阿执那般的长相,不是说你长得不如……」 解释已经没有用了,这些话在选择耳朵里就是用来安慰他的托词罢了,眼底最后的火光彻底被浇灭了,容貌长相是天生注定的,看来他是彻底没希望了…… 一旁的暗卫们随时都在警惕注视泫泽,看着他一阵似哭一阵似笑灵活变换的脸色也是惊奇,这这小白脸究竟怎么回事?看着温文尔雅,一个人走在那里一声不吭的,内心倒还挺丰富…… 泫泽在暗卫们一脸严防死守的敌视中坚持送蓝浅浅回她落脚的住处,方才蓝浅浅灵识差点遭不知名凶物反噬,他不放心,打算等回去后再等上些功夫,确定蓝浅浅是真的无事。 —— 赵元衡再次回到白水城已经是五日后的事。 他带人去了洛川,探查了决堤河岸的真实情况,在暗中将当地所有当初涉及修筑堤坝的官员都大致地摸索了一遍,吩咐暗卫们去一一细查后便打算暂时先回白水城,等西门夏赶过来与他汇合以后再做安排。 正当他准备起身回白水城的时候,留在白水城的暗卫给他飞鸽发来了一封紧密函,密函上大意便是说贵妃那出了点岔子,暗卫们处理不来必须得陛下亲自赶回去拿主意才是,至于是什么岔子,信上语焉不详。 赵元衡心中一惊,以为蓝浅浅那儿出了什么大事,一颗心顿时被拎到了半空中,再顾不得别的,上马便疯狂地往白水城赶。 待到了他们暂歇的那户人家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赵元衡的嘴唇都是惨白哆嗦的,他颤抖着双手推开门,心口一阵阵紧缩,脚步虚浮地慢慢往里走去。 这户人家是四进小院,赵元衡绕过壁影穿过正厅便往后院走去,只还未走进小院便听到了一阵清脆如流水熟悉的熟悉笑声,赵元衡心口狠狠一松,一直紧握得青筋暴起的手也骤然松开了,他加快步子往小院子里走去。 「哈哈哈哈,这个真有趣,太好玩了,看得我都想要了……泫泽还有多的吗,要不别给四只崽崽儿了,干脆都给我吧!」 第55章 「浅浅你若喜欢我在多做几个送于你便是,别和孩子们抢,让小虾儿知道了他定是又要气得大哭了,这些是我以前做的,你且先带回去给孩子们,如今洛水水患太乱,等稳定下来我再做几个,你给我留个地址,届时我得了空再给你做几个捎带去给你。」 小巧狭窄的院子里,满满当当地塞了一院子的人,四周围围了一圈人高马大的暗卫,院子中间的那张小石桌边上坐着的便是那个差点将他吓出心疾的女人。 赵元衡细细观之,这女人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脸上犹挂着灿烂的笑容,想来是无多大碍了。 在看看蓝浅浅边上坐着的一个笑得春风和煦的陌生年轻男人,还有桌子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蓝浅浅也没发现他走近,正全神贯注地把玩着手里一个奇形怪状的木制小玩意儿。 赵元衡下意识皱起眉头,这男人是谁?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要给他发暗部的紧急密信? 蓝浅浅正兴致勃勃地把玩着手中一个精致的木制小马车,无意间抬头便见到了一旁风尘仆仆的男人,她先是一愣,而后兴奋地朝赵元衡招招手,完全忘记了几日前还在同他置气的事,气也早就全消,「阿执阿执你回来了,快来看看,这小马车真好玩,你瞧这里拧着转几圈,这小马车就能转动轮子自己跑了!哈哈哈……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小玩意儿,泫泽真的太厉害了,手真是巧,居然能单单用木头便做出这么好玩的东西……」 「哦对了……」蓝浅浅将小马车放在桌上,一把拉过泫泽将他推到赵元衡跟前,兴致勃勃地介绍道:「阿执你还不认识泫泽吧,这是泫泽,流光的同门师弟,我也早前便与他是旧识,他家便在这洛水附近,我前几日在白水城的街上碰上的。」 赵元衡瞥一眼这个红着脸腼腆得手脚有些无处安放的俊雅男子,眉头紧锁耸成了一个川字,来不及多打量就转回头扶着蓝浅浅的肩将她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遍,确定这女人活蹦乱跳毫发未伤。 他又皱着眉疑惑地看向一旁的那些暗卫们。 众暗卫皆是一言难尽的表情,赵元衡心中一突,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松开蓝浅浅,「浅浅我浑身脏污,先去换身衣裳,有话等我更衣回来再说。」 说着他朝里屋走去,用眼神示意边上的玄三随他一同进屋。 关上房门,赵元衡转过身来皱眉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朕老老实实地交代明白!贵妃好好的,你们发急密函究竟是什么岔子?」 玄三欲言又止,不敢正眼看皇帝,心说,那小白脸这几日天天往贵妃这儿跑,还拿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哄得贵妃心花怒放,他们想赶人走,贵妃还和他们急眼。 他们一群人看在眼里都替陛下着急,想着按之前的安排,陛下三日后也该回来了,几人一商量一合计便想着还是催一催吧,陛下能尽快回来便尽快回来,要是再在晚上几天说不定陛下头上真的要长绿草,而到时候他们这群寸步不离跟在贵妃身边的人就要跟着坟头长绿草了! 玄三目光闪烁,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泫泽是在五日前陛下去洛川时贵妃娘娘在大街上碰到的,两人……两人似乎是旧识,聊得……聊得还挺愉快的,后来……后来几日,娘娘在宅子里待得烦闷了,这泫泽便时常来找娘娘,就今日,他还带了些据说是他亲手制的小玩意说要让贵妃娘娘带给小殿下们……」 说到这里,玄三小心翼翼地抬眼觑了觑赵元衡越来越青的脸色,阴森森问道:「叫什么……泫泽?你们可有查过什么来历,与贵妃究竟什么关系?」 「恕属下们无能,什么……什么身份暂时还未查清,就是……就是这人貌似……貌似……」玄三咽了口唾沫咬牙继续道:「此人从前得过贵妃母亲的看重,貌似……貌似贵妃母亲安排过他与贵妃相看过!」 跟在蓝浅浅身边的这些暗卫中有人是专门的情报组出身,是打探消息的好手,在感觉到这人看他们贵妃的目光不一般后,那暗卫根据贵妃和泫泽之间的对话,再旁敲侧击地套一套两人的话,细细分析之后,得出的一个惊天结论,众暗卫吓得一身冷汗。 夭寿了,陛下再不回来真要出大事了! 赵元衡霍地猛一个转身,死死瞪着眼睛,手指都快戳到玄三的眼睛了,「什么?!你再说一遍,这小白脸谁是?!」 玄三狠狠地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第二遍。 赵元衡抓着自己的头发,就像一只暴躁的野兽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走了圈。 他忽然想起曾经蓝浅浅对他说过,自己其实并不符合浅浅母亲的择婿标准,浅浅母亲也不待见他,说是更喜欢流光那种从小培养出来知根知底的女婿。 所以,现在外头那个男人就是他丈母娘眼中标准的「从小培养出来知根知底」的女婿人选? 赵元衡回忆方才对那家伙的粗粗打量,由于方才心系蓝浅浅所以并没有仔细去看那个「最佳女婿人选」长什么模样,略一回想,仿佛长得倒是白白净净俊秀模样,端的一副腼腆害羞、温雅无害的神情…… 以他在京都所见的众多世家纨绔子中得出的经验,这样的人最容易靠外表蒙骗想浅浅那种天真单纯、涉世未深的少女,还给孩子们送什么别出心裁的小玩意,瞧把那傻女人哄得花枝乱颤的! 赵元衡心头一阵火起,烦躁地抓抓头发,心中还有几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慌乱…… 第56章 不成……他还是得出去看着! 赵元衡猛地转身朝门边冲过去,却在双手触到门把的一瞬间又顿住了,他回想方才那小白脸斯文俊逸、整洁端正的模样…… 再低头反观自己,这五日来,他一直在泥浆黄水里风来雨去的,也没空打理自己,溅了满身污泥,头发也被黄泥水沾湿,湿搭在一起一缕一缕的,五天没好好打理了,下巴处都冒出了青胡渣,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他忽然觉得浑身难受的如有千蚁在啃噬。 赵元衡认真地想了想,又转回身来,对玄三吩咐道:「朕记得朕有带一套月白色对襟金丝暗纹的长袍,你去将它拿来,再烧些热水来,朕要沐浴更衣!」 玄三哪里敢多话,缩着脑袋就准备出去办事,刚准备开门又被赵元衡喊住了,「回来……还有包袱里应该有一尊紫金和田白玉冠,你且一并拿来,一会朕要用那玉冠束发。」 玄三冒着生命危险抬眼偷偷去看了一眼赵元衡头上正束着发的那根毫不起眼的朴实无华的檀木发簪,然后飞也似地打开门溜出去般差事去了,明白明白,他也是男人明白的!雄孔雀开屏为了求偶,也可以更有气势地斗退别的雄孔雀不是? …… 等赵元衡心急火燎地洗完澡,将自己好一通捯饬,恢复往日衣冠楚楚、气度不凡的帝王威仪后,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赵元衡看到的便是蓝浅浅和那个叫泫泽的家伙还凑在一起兴致勃勃地在研究心机小白脸带来的那堆破玩意儿,暗自磨牙,大跨步上前。 而真是情况其实是在等赵元衡更衣沐浴的空当,蓝浅浅和泫泽悄无声息结起了幻想结界,在外人眼中两人正凑在一起开心交谈,其实结界内两人正面对面坐正,严肃端庄。 泫泽神情肃然对蓝浅浅道:「今日过来便是来告诉浅浅,我又仔仔细细地将这周边一带都细细排查了一遍,因怕打草惊蛇,也不敢放肆释放灵力,只敢微微放开灵识一寸一寸地找寻,不过这般倒还真有些收获,如你之前所言,我也感觉到了似有邪物的力量在影响雨势,似乎带着死灵之气……总之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具体是何情形还需在细细探明,但目前基本可以肯定的是,这场水患的罪魁祸首便是这不知名的邪物!我已往河底给我父亲去了消息,让他派了人手在这一带严加搜寻,相信很快便会有结果。」 蓝浅浅认真思考着对泫泽道:「若能肯定此邪物便是引起此次水患的罪魁祸首,那受灾最严重的洛川不知能否寻到此物的一些踪迹,还请河伯着重在洛川一带仔细搜寻。」 泫泽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想过几日亲自去一趟洛川,父亲在洛川那段的何种寻找,我便在岸上搜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蓝浅浅刚打算再说些什么,眼角余光便瞥见赵元衡打开房门后朝这边冲了过来,和泫泽的对话也随之中断,泫泽不动声色地悄悄收起了结界。 赵元衡大跨步朝蓝浅浅走来,走到她跟前,忽然扬起了一个蓝浅浅前所未见的灿烂笑容。 他大马金刀地在蓝浅浅身边坐下,执起蓝浅浅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前胸紧贴她的后背,以一种绝对拥有者的亲密姿态将人半拥在自己怀里,用另一只手抚着蓝浅浅的长发,笑得那叫一个温柔宠溺,声线低沉磁性,「浅浅我沐浴更衣完了,现下正得了空,你好好给我介绍介绍这位是……」 旁边围观的众暗卫们都暗中不自觉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孟浪的陛下真叫人难以抵挡啊…… 蓝浅浅瞪大了眼睛回头看这男人,阿执今日是怎么了,莫不是在洛川中了什么邪了? 赵元衡看着蓝浅浅仿佛是不可置信的目光,心中气得磨牙,这女人这是什么表情,就不能配合一下吗?! 他暗自咬牙,面上却笑得愈加温柔和煦,与蓝浅浅目光相接,那宠溺的眼神几乎可以腻死人,曲起一只手的食指轻轻刮了刮蓝浅浅的鼻梁,「怎么了,我这才出去五日,这便忘记自己夫君的模样了,小没良心的,亏得我这几日里每日都在念着你,担心你一个人留在白水城!」 蓝浅浅都快要看呆了,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赵元衡,哪还说得出话来。 一旁的泫泽看着两人,眼中的光亮却是满满暗淡了下去,原来这便是浅浅口中的阿执啊,长得倒还真是好看,也难怪浅浅会…… 赵元衡虽然微笑正对着蓝浅浅,但眼角的余光无时无刻不在注意泫泽的动静,见人忽然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心中一阵得意的冷笑,小子,还知道黯然失色就对了!是时候让你好好看清楚了,你已经没有没有任何机会了! 赵元衡得意地面带微笑,提醒蓝浅浅回神,「浅浅?」 蓝浅浅终于勉强回神,「奥……这个是泫泽,方才已经给你介绍过了,以前他去我家的时候便和四崽儿玩得好,今日便趁着我俩碰见的机会给崽崽们捎带了些小玩意儿。」 赵元衡一脸毫不在意地从桌上拣起一艘木制小船,放在手中把玩,评价道:「泫泽兄手还真是巧,想来孩子们定是会十分喜欢,我这个做父亲的便在这里先替他们谢过了……」 特意在「做父亲的」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赵元衡得意洋洋,「只是也不好白白得了泫泽兄这么贵重的物件,听说都是泫泽兄亲手所制,若是白白手下实在受之有愧……」 第57章 话还没说完,泫泽赶紧红着脸摆手打断,「不打紧的不打紧的!这都是些我闲来无事打发时间时做的一些不值钱小玩意儿罢了,给孩子们做礼物正好,不打紧的!」 一旁的蓝浅浅并未察觉什么不妥,也跟着瞎凑热闹道:「既是泫泽送给崽崽们的,收着便是,没什么好受之有愧的,泫泽也不是什么外人,崽崽们可喜欢他了,这么精致有趣的小玩意儿我瞧着都喜欢呢!泫泽可别忘了之后送我几个啊!」 赵元衡牙齿咬得咯吱响,面上却丝毫不显,笑得越发灿烂温柔,「浅浅要是喜欢,回宫后我命工匠给你做便是,你要什么给你做什么,呵呵……这么点小事咱们就不用麻烦人家泫泽兄了!」 刀光剑影,真是刀光剑影……暗卫们心中疯狂啧声,瞧陛下这斗志昂扬的花孔雀模样,不愧是在宫里长大的,对付情敌就是不一样啊,赢得漂亮! 赵元衡也挺得意的,最后那小子失魂落魄离开的模样看得他通体舒畅,幸好他从一开始就稳住了没有崩! 可还没他得意上多久,便再也崩不住,垮掉了…… 赵元衡留在白水城处理去洛川时探得的一些情况,一直到两日后西门夏赶到,一行人商议了许久后决定第二次再去洛川。 赵元衡愧疚与前一次对蓝浅浅的先斩后奏不告而别,这次打算在临行前,与她好好说说,说辞都已经全部想好了,比如说现在洛川实在太乱了,又比如怕洛水那些官员们狗急跳墙跟在他身边有危险等等…… 谁知才刚开口说了句「浅浅我要再去一趟洛川」,就见这女人居然不吵不闹也没问任何理由,直接随意地对他摆摆手说了句「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赵元衡错愕,然后不可置信地追问,「你……你不生气了,不……不因为我不带着你一道去而闹脾气吗?」 蓝浅浅一脸无所谓,「不闹了,我现在很忙的,约了泫泽,等你出门后,我们打算再在这白水城里转转。」 她是已经同泫泽约好了,明日再一起出一趟们,两人分工合作,就在白水城里再细细搜寻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不知邪物的蛛丝马迹,若此后还搜不到,那便是那邪物极有可能不在白水城里,他们也能排除缩小范围。 赵元衡一听瞬间跳脚,哆嗦这手指指着蓝浅浅,「你你你」了大半天,气得脸都绿了,咬牙切齿道:「蓝浅浅你故意的!故意和那小子联合了气我是吧?」 蓝浅浅相当无辜,「什么故意的,我是真约了泫泽有事,前几日便已经约定好了,你要去洛川的事今日才与我说,怎么会是我故意的呢?!你且安心去办事吧,不用担心我!」 赵元衡忍无可忍,最后妥协,「我带你一起去还不行吗?!」 赵元衡气急败坏地妥协,准备带蓝浅浅一道去洛川。 蓝浅浅起初还挺惊讶的,随后一想倒也行,那不知名邪物有极大的可能就潜藏在洛川,直接去洛川搜寻或许比她和泫泽在白水城里漫无目的的寻找要来的有效率!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阿执你且稍等我一下下,我去收拾收拾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哦……你等等啊……」 蓝浅浅一边兴奋地叫嚷一边风风火火地跑开了。 赵元衡看着这女人蹦蹦跳跳远去的身影,不禁失笑摇头,算了,拿她没办法,随她去吧,就把她寸步不离地带在自己身边,看紧了便是,只要看不见那烦人的泫泽便成…… 然而,这宠溺温柔的笑容在蓝浅浅收拾妥当挎着小包袱再次出现在赵元衡面前的时候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赵元衡死死盯着蓝浅浅身后的那股笑得羞涩腼腆的少年,磨着牙皮笑肉不笑地问蓝浅浅,「浅浅你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泫泽兄这是也要同我们一道去吗?」 蓝浅浅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啊,本来泫泽便是计划要去洛川办事的,后来不是因为我在白水城嘛,他便也打算再留一阵子,这会儿你说要带我一道去洛川,那正好他便也跟着顺道搭个便车,与我们一起同行这不也方便些,可以互帮互助呀!」 泫泽撑着伞站在蓝浅浅身后,腼腆羞涩的摸摸自己的脑袋,脸上又晕开了一层绯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浅浅说让我和大家一起走,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的伴儿,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偏生蓝浅浅还在边上起哄,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哈,这有什么的,泫泽你不必这么拘谨,大家都是认识,都是自己人,这么客气作甚!」 赵元衡银牙都快咬碎了,面部的肌肉都在止不住颤抖,拼命冷静,冷静……冷静…… —— 去洛川的路上,因为知道洛川如今是一片狼藉,所以一行人轻装简行,并未坐马车,都是骑马去的。 赵元衡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蓝浅浅想要一人独骑一匹马的要求,带着蓝浅浅亲密地共乘一匹,又让随行暗卫们盯住泫泽,颇有些严防死守的感觉。 泫泽不似蓝浅浅的大咧咧,他心思细腻,自是能感觉出来,哭笑不得,很是无奈。 就这样一行人在路上花了大半天时间,在第二日午时赶到了洛川。 在进县城的一路山,所见之处,便是用人间炼狱来形容也不为过,大雨滂沱之中,满目惨象,路两旁时不时能看见几具泡得胀白的人尸或者牲畜的死尸,浑浊的洪水一直不曾退却,水势高的地方俨然成了新的汪洋湖泊,就是低的地方也是能没过小腿肚。 第58章 放眼望去,整个县城已经被洪水夷为平地,依稀能看到一些还未被洪水没顶的房屋瓦顶,能在洪水之中屹立不倒的房屋已经寥寥无几。 洛川县城的县衙因着建在地势较高之处,且比较牢固,因此幸运地完成存留了下来,赵元衡一行入了洛川县城便马不停蹄径直朝县衙而去。 此刻的洛川县衙也乱作一团,本来的县令因着与姚开那些人狼狈为奸也参与到了贪墨修堤银一案中,在洛川河堤决堤的第三日便收拾包袱抛妻弃子独自一人跑路了,县尉倒是个有责任心的,一直是他在主持大局。 赵元衡前一次来洛川时,见此人忠良正直并未参与到贪墨修堤银一案中去,便直接向他表明了身份,令他现在暂代洛川县令一职。 一行人进县衙时,就见一个满脸胡渣一身狼狈的大汉急急出来将赵元衡他们迎了进去,「参见陛下,小臣陛下……」 赵元衡边往里走边挥手,「不必多礼,先进去再说,这几日的情况如何?」 那看着像个莽汉的县尉满脸凝重,满脸的胡渣都挂着挥之不去的愁意,他也不废话直接禀告这几日洛川县城的情况,「不知为何,都这么多天过去这雨势不但没有减小反而越来越大,河水一直在暴涨,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剩下那几里还未决堤的河坝也撑不住了!」 赵元衡脚步一顿,眉头紧锁,而后牵着蓝浅浅的手继续往里走,问道:「那现在那几处缺口如何了?」 县尉苦着一张脸,沉重地摇头,「大家伙已经都是尽全力在堵缺口了,很多兄弟泡在水里已经好几天不曾上来了,手脚都泡肿泡白了,只是陛下……现在连麻袋都快用完了,挖了后山的石沙装麻袋填缺口这路子快行不通了,陛下……咱们得尽快想新的法子才是!」 一听这话,赵元衡转头看向身后一道跟来的西门夏。 西门夏一直都在静静地听着,见皇帝看他,他拧眉略一思索,面色也很是凝重,「我需要亲自去堤岸处看看,但目前来说在洪水退却前基本也没有什么别的好法子可行,我们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找这种雨势下去,最坏的结果便只能退走弃城……」 几个人在屋子里讨论着,蓝浅浅和泫泽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两人对视一眼,入了洛川县城,那种在白水城中感受到的怪异感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沉重了,带着莫名沉闷的死气,一般人是感觉不到,蓝浅浅和泫泽却异常敏感。 这边赵元衡等人的商议结果便是立即动身再去河堤那儿一次。 而这次赵元衡是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再带着蓝浅浅一道去了,临走之前他捧着蓝浅浅的脸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浅浅,现在你必须要安生带在县衙里,河堤那边实在太危险了,随时有可能再次被冲垮,我绝不允许你再跟去,你留在县衙里,若情况实在不对玄三他们会安排护送你离开,莫要使小性子,知道吗?」 说着他将目光瞥向了一旁正傻站着的泫泽,口气就便得有些稍稍莫名了,「至于泫泽兄,县衙里太过忙乱,可能无法招待了,不是说来洛川有要事要办吗?那就恕不能远送了,切记注意安全啊……」 泫泽白皙的俊脸一片绯红,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笑笑没有说话。 蓝浅浅这次倒是很乖顺地点点头,「你且去吧,但一定要保证自身的安危哦,若看情况不对便立马回来,我这儿你不必担忧,我会好好呆在县衙里等你回来!」 …… 真是能安安分分呆在县衙里那就不是蓝浅浅了! 待赵元衡前脚一离开,蓝浅浅后脚就让施了个迷魂灵术将守在他身边的几个暗卫全部放倒了,然后就算着泫泽一起离开也悄悄地赶去了河堤那里。 此刻,决堤的几处河岸边的景象令人胆寒心惊,狂风暴雨之中黑沉沉的一片模糊,江中浑浊的黄泥水在翻滚咆哮,决堤的缺口处还有不少人正在奔跑呼喊,看着沙袋填堵不断涌着滔滔洪水的缺口,此刻人的力量显得渺小而微弱。 蓝浅浅和泫泽选了一处地势相对较高视野开阔的地儿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眼下的情景,两人的周身有水结罩护,滂沱的大雨丝毫不曾淋湿两人半分。 泫泽闭眼,双手作势发动灵力,很快便有莹莹光团自他手中显现,越来越大,再在空中散开……就这样过来很久,泫泽闭着眼睛,渐渐地眉头越拧越紧,额头上发出了一层细汗,然后他霍然睁开眼睛,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满满的震惊已经熊熊燃烧的怒火。 这是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蓝浅浅第一次见到好脾气的泫泽发怒的样子,她急忙上前问道:「发生了何事?怎么样,情况究竟如何?」 泫泽指着不远处江中滔滔翻滚的黄水,沉声道:「它就在这水里……那邪物就在这水中!最初察觉到水患异常的时候我便来洛川查探过,那时并未感觉到过这邪物的任何踪迹,想来是故意隐藏了,如今不知何故,居然不再隐藏了……」 听着泫泽这般说,蓝浅浅眼中也逐渐凝重了起来,泫泽灵力不低,在他们这一辈年轻的各处水域掌管继承者中也算是佼佼者,那邪物既能隐匿踪迹躲过泫泽的搜寻,这说明那邪物的法力应是在泫泽之上……若真是如此此事便相当棘手了! 只听泫泽隐含怒火的声音继续道:「这孽畜躲在水中,死灵邪异之气已经全盛,这些死灵之气应都是属于洛川还有这附近一带所有死于这次水患中的人的魂魄所出的!」 第59章 蓝浅浅一愣,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凡人魂魄会散出死灵之气……这……这岂不是……」 「不错!」 泫泽怒火大盛,接过蓝浅浅的话,「这邪物在水中吞噬了这些枉死之人的魂魄,这才会有如此之盛的死灵之气!难怪之前我还奇怪,就算死了这么多人按理说也不可能会有死灵之气一直不散!」 凡人身死之后,魂魄本该下阴间入轮回,可是在被如此被吞噬寂灭后这些魂魄便再无生机,便在魂魄最后消弭之时由怨气所化散出最后一丝戾气便是死灵之气。 蓝浅浅原本黝黑的眸子也开始渐渐变得幽蓝,「这怪异的大雨便是那邪物控制了此地水灵儿造成,之前咱们便猜测此次水患与这邪祟有关,假设猜测是真,那岂不就是这邪物为了吞噬无辜枉死者的魂魄而故意造成的?!那它为何要吞噬这么多魂魄,究竟意欲何为?」 泫泽凝重点头,「只怕事实就是如此,若真是这样……」泫泽转过头看着蓝浅浅认真道:「若真是如此,浅浅,此事便棘手了,不是你我二人能解决的,我得立刻传讯于我父亲告知他这里的情况,保不齐还得让你们深海那边派人过来协助!」 蓝浅浅没有说话,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看向远处那一群长在河堤边上的小黑点,那时正在奋力挣扎,徒劳地想要堵住汹涌翻滚的洪水的人们…… 听着泫泽的话,蓝浅浅忽然浑身一凛,糟了!若真如她和泫泽所猜测的这般……阿执现在就在那决堤的堤坝口附近! 蓝浅浅呼吸都急促起来,她来不及多想,运气浑身的灵力,拔腿便向往下冲,直朝那溃堤的坝口奔去。 泫泽原本正要施法给自己父亲传讯,转头便看见蓝浅浅朝江岸便飞奔而去,他大惊,没来得及传讯急忙跟了上去,「浅浅你别一个人过去,那邪物什么情况我们还无从得知,切不可鲁莽行事,会有危险的!」 蓝浅浅来不及思考太多,她飞奔至堤坝边上,双脚淌在不断涌入的洪水中,大雨已经将他浑身淋透,她凝神在奔跑的人群中焦急地寻找,在哪里,在哪里……阿执你在哪里? 江中的洪水在不停地怒吼咆哮,一阵有一阵地冲刷上岸,岸上的人们呼喊奔跑,雨势越来越大,这会儿已经化作了狂风暴雨,若光凭肉眼已经很难再辨别眼前的情况,蓝浅浅正打算运灵力开神识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带着惊怒熟悉的声音,「蓝浅浅!我不是让你带在县衙里不要乱跑吗?你来这儿作甚?!」 蓝浅浅猛地转身,便看见男人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正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蓝浅浅心中骤然一松,还没等赵元衡再次开口怒吼说教,她便上前一把抱住了他,死死搂住赵元衡的腰,「太好了,太好了,幸好找到你了!」 赵元衡的怒火瞬间被浇熄了大半。 蓝浅浅也没多黏糊,很快便从他怀中退了出来,抬头看着赵元衡神色是赵元衡从来没有见过的凝重,「阿执你听我说,现在情况十分危急,多的我不便解释,你赶紧下令让这堤坝边所有在抢险的人赶紧全部撤离!让还在洛川的人赶紧撤离出去,跑得越远越好,洛川……洛川便先弃了吧,不能再多无谓的牺牲了……这里的情况已经不是你们所能处理的了!」 赵元衡一愣,「什么……浅浅你……」 「浅浅!」 身后,泫泽也追过来赶到了,焦急地喊着蓝浅浅的名字,正好打断了赵元衡不知该说什么的话,所有人都齐齐转头看他。 赵元衡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被蓝浅浅拽着往回走,「快走!阿执快随我离开这儿,来不及解释了,快随我走!」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元衡有些懵懂地被蓝浅浅拽着走,看着蓝浅浅的神色问道:「浅浅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蓝浅浅想说些什么,但有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旁的泫泽见蓝浅浅为难赶紧帮腔,「赵兄现在先别问这么多了,情况紧急来不及多做解释,你听浅浅的便成,她总是不会害你的……」 …… 就在几人拉扯的工夫,忽然天边轰然炸开了一声巨雷,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众人下意识都抬头望去,一道蜿蜒曲折的紫光闪电似要将天空撕开一个口子,而原本灰暗的天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被一大片诡异的黑云遮蔽了,正是正午时分却忽然如至傍晚…… 这番情景在常人眼中只是略显讶异,而在蓝浅浅和泫泽眼里却是别有深意,这不是一般的打雷闪电,那是历劫天雷!劫雷闪现在此处,便说明此地有谁要历劫了…… 几乎是一瞬间,蓝浅浅和泫泽同时想到了那水中吞噬了无数死者魂魄的邪物……两人皆是面色一变,这邪物是想吞噬生魂增加功力以抵挡天劫! 不再犹豫,蓝浅浅转过头朝赵元衡嘶吼,「快!让所有人都撤走,逃得越远越好,阿执你也随我走,快!快走走!要来不及了!」 这只是第一道天雷,在此后的几日里还会有四十八道,这邪物必会在这几日内吞噬更多的魂魄以抵御雷劫的威力! 赵元衡见蓝浅浅面色急慌苍白如临大敌,也不再多问,当即开口对身边的洛川县尉和暗卫们吩咐道:「让堤坝上所有人都撤走,暗三、暗四,你们赶紧回县衙,让那里的衙役通知下去,城中所有百姓全数撤退出城!」 第60章 说着,他拉起蓝浅浅的手就要往岸上疾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突然间原本的便是肆虐的狂风暴雨骤然加重,江中的洪水怒吼咆哮地剧烈起伏。 「啊——」 有人在尖叫,江中突然从远处涌起了一道有数十丈高的浪潮,正以极快的速度超岸边推移过来,大家都惊慌地逃窜着。 蓝浅浅瞳孔猛然一缩,再顾不得多伪装什么,暗中运气灵力,弯腰将赵元衡一把扛在肩头,拼命往岸上跑去。 泫泽有样学样,扛起一个离他最近的暗卫丢在肩头也开始急步往回奔。 只是所有人都惊慌地往岸上那处高地跑去,大家拥挤在一处,蓝浅浅实在施展不开来了,被阻碍了步伐。 赵元衡大头朝下有些充血,说话都有些困难,「浅浅……你放我……」 话还未说完,身后便是惊涛骇浪的一声巨响,那数十丈高的浪潮已经演变为数百丈高度推到了众人跟前,众人只顾着惊慌尖叫逃窜,挤成一团,蓝浅浅被撞翻在地,肩上的男人也滚了下来。 然后蓝浅浅只觉胸口被猛地一击,一阵撕痛,哇地涌出一口鲜血来,与此同时,身边的泫泽也呕出一口鲜血来。 这浪潮中还带着狠辣的灵术,应是只针对她二人,蓝浅浅和泫泽都不曾防备到,就这么中了招。 就在这一瞬间,那百丈高的巨浪带着滔天之势压下,哭喊挣扎的尖叫声中,所有人都被淹没在其中…… 蓝浅浅只觉一个晃神的工夫,沉浮在洪水中,身边便没了赵元衡的身影。 洪水滔天而来,瞬间就将岸边的一切淹没。 蓝浅浅捂着胸口尖锐撕裂的疼痛,在水中沉沉浮浮,身边尽是呼喊尖叫的人在洪水中做垂死的挣扎,她焦急地在这些沉浮水中的人中间寻找赵元衡的踪迹……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都不是…… 她在狂风暴雨和惊天雷声中拼尽全力大声喊叫:「阿执!阿执你在哪里!」 又是一个巨浪打来,沉浮在洪水中的这些人瞬间都被淹没了,蓝浅浅眼睁睁看着身边那些正在挣扎的人被洪水卷走冲散直至再也无法找寻大家的踪迹。 蓝浅浅探出水面,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地喘着粗气,她伸手狠狠抹了打在脸上的暴雨,眼角开始泛红,牙一咬,抖动几下双腿变换出鲛尾,甩尾一个回身,扎入水中,而后便犹如离弦之箭般朝江中深处冲了过去。 泫泽原本正在水中施法竭力想使汹涌澎湃的浪潮稳定下来,眼角余光瞥见蓝浅浅拖着绚蓝的鲛尾不顾一切地朝江河中心方向快速地游了过去,他当下一惊,朝蓝浅浅大声呼喊:「浅浅回来!那邪物应是就在江中心,你一个人去会有危险,回来!」 可惜,等他喊完的时候早已寻不见蓝浅浅的踪影了…… 泫泽皱眉暗道一声不妙,气沉丹田,紧咬牙关面容扭曲,调动起浑身的灵力,蓄力捻决,爆发出一声冗长的嘶吼,将灵力自他指尖扩散开开去,他痛苦地拧紧了眉头,突然呕出一口鲜血,而后一直汹涌翻滚的洪水渐渐平息了下来。 洪水暂时被稳定住,不再一波接一波地往岸上涌,泫泽却仍旧不敢松懈一口气,他浮在水中右手收拾快速波动,眨眼间江水之中便凝结出一条透明的水鱼。 泫泽指尖轻点那条鱼,急切将它推走,「快,将消息带去找我父亲,深海小公主有难,让他速速带人前来!」 透明的水鱼甩动几下鱼尾,嗖的一声游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后,泫泽蓄起灵力,朝着方才蓝浅浅消失的方向快速追了出去。 …… 蓝浅浅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朝江中心游去,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却始终都不曾见到那心中急切寻找的身影。 起先身边还能时不时见到几句悬浮在水中的尸首以及一些杂物,渐渐的能见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也越发诡异安静起来。 直至身边除了被搅动后浑浊的江水以外不再能看见其他任何事物,蓝浅浅这才停下来,此刻她眼中已经布满了可怖的红血丝,胸口被急切和恐慌撕扯着。 她强令自己冷静下来,蓝浅浅,蓝浅浅冷静,不急!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一定有办法可以找到阿执的!一定可以的! 蓝浅浅捧着气急的头努力地思考着究竟还能怎么办……忽然,她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和四个孩子之间只要在一定范围内便可以互相感应存在的的事,当初她便无意间和赵元衡说起过这事,男人还不相信,蓝浅浅相当不服气,后来某次在男人熟睡时,她便悄悄在他体内种了一颗水灵种,只要再一定范围内她也能痛孩子们一样找到他! 瞬间,狂喜涌上心头,蓝浅浅悬浮在水中,双手的食指和无名指相触,闭上眼催动灵力去感受她种下的那颗水灵种的存在…… 结果当真没有令蓝浅浅失望,她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水灵种微弱的气息,这便说明她的阿执还活着,而且现在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蓝浅浅破涕为笑,手中动作却不敢停,加速催动灵力,伸出左手,一缕散发着淡蓝色莹光的灵力自她中指之间慢慢飘出,越拉越长,朝前边的一个方向慢慢飘去…… 蓝浅浅不敢有丝毫怠慢,伸着手,眼睛不错眼盯着那缕灵丝顺着它所指引的方向慢慢朝前游着。 第61章 不知又游了多久,蓝浅浅只觉之前在岸上感受到的死灵之气越来越浓重,原本四周的江水是浑浊昏暗,而现在,不知从何时起黑暗已经浓重到犹如化不开的墨,除了牵引在指尖的那一缕灵丝她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蓝浅浅无法,只得伸出另一只手,再次催动灵力,有一团柔和光团自她掌中缓缓出现,微微照亮了这无边无际地黑暗一角。 蓝浅浅一手就着掌中的光团一手随着指尖的那缕灵丝向前游动,然后,在光团的微弱光线照亮下,她忽然看见自己正前方的不远处水中悬浮这一个硕大的气泡,而气泡里闭无声无息躺着的那个男人正是蓝浅浅疯狂寻找的赵元衡。 此刻他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若不是还能感应到种在他体内的水灵种还有微弱的气息,蓝浅浅都要以为躺在那儿的是一具空壳躯体了。 蓝浅浅却差点喜极而泣了,找到了,终于找到了!还有一丝气息,还活着! 她来不及多想,急速甩动尾鳍向着气泡游过去,在指尖即将触到气泡边缘的一瞬间,旁边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两团绿油油的渗人光团,直至朝她这边射来,几乎同时,蓝浅浅心口猛地一窒,鲛尾上的鳞片一下直立起来,那是她感知危险做出的本能反应。 而就在她指尖触到了冰凉的气泡同一时间,那两团绿光突然大盛,中心各裂出两道带着红血丝的黑黄,弥漫着渗人胆寒的凶戾和死气,那是一双突然睁眼的竖瞳! 「吼——」 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在蓝浅浅触到气泡的时候,忽然一声凶畜般的吼叫朝蓝浅浅袭来,带着凶煞且厚重的灵力,蓝浅浅只觉身周的江水瞬间犹如利箭呼啸着朝她袭来,一下子便被甩出去老远,趴在江底,带起一阵浑浊的泥沙。 五脏六腑犹如被混搅在一起,蓝浅浅张嘴痛苦地呕出了一大口鲜血,血丝瞬间在水中飘散开来。 她顾不得这些,第一时间抬起头,便见四周忽然都亮起了幽暗的绿光,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布满暗灰丑陋鳞甲的巨大利爪将那个气泡整个握在了掌中。 蓝浅浅眼中原本因焦急而微红的双眸渐渐地开始泛蓝。 她双手撑在泥地里艰难地直起身,咳嗽一声又吐出一缕红血丝,水蓝翻滚的瞳孔向前聚焦,终于看清了眼前这凶物的长相——竟是一条带着角的巨蛇! 其实说它是蛇其实已然不是很准确,这家伙一个倒三角的巨大蛇头,一双如灯笼般大的幽绿眼睛,黑黄森冷的竖瞳闪着死阴的暗光,嘴里却嘶嘶吐着红色的蛇信,头上却长着两只蜿蜒曲折的长角,蛇头颈部处四周张开着一圈如蹼掌的扇状,而身体还是蛇身,一圈一圈地盘踞在那里,没有后爪却怪异地长出了两只前爪,其中一中正握着赵元衡的气泡。 而它浑身布满了灰黑色凹凸不平的鳞片,长得相当可怖,真是要多丑有多丑。 这家伙正在释放源源不断的带着死灵气息的威压企图将蓝浅浅压匍在地。 蓝浅浅咬住牙双手深陷进江底的泥沙里死死支撑着,眸中的蓝色在肆意翻腾,她艰难地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慢慢挤出话,「我不管你谁什么东西,把人还给我,否则穷极一生必要让你碎尸万段、魂飞魄散!」 「呵呵呵……」 那四不像的巨蛇吐着蛇信口吐人言,声音嘶哑阴冷,「真是狂妄天真的之辈,自己都快性命难保了,还想为了个凡人来杀本座,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巨蛇黑黄幽冷的瞳孔闪过一丝兴奋,「今日还真是好运,第一道天雷初至,本想着再掀浪淹死一拨人吞噬魂魄,没曾想居然还给本座捕捉了一个凡间帝来!这凡间皇帝乃天道拣选出来统管人间的,天生便紫微星强盛,金身紫气护体,他的一个生魂可抵得上百万凡人的魂魄,吞了他的魂魄,本座便不必再惧这该死的天雷了!哈哈哈哈……」 说着,它森森的竖瞳一转朝蓝浅浅望过来,「哦对了,还有你,额外附赠的巨大惊喜——本座没猜错的话,你便是深海那个海神蓝羿的遗腹女,一个带着龙族血脉的小鲛人!虽然灵力是弱了些,但你浑身是宝,若是将你连带着魂魄和血吞了,在加上这凡人皇帝的魂魄,本座不但可以躲过化身蛟龙的应劫天雷,还是能直接飞升成神龙了!哈哈哈哈……等本座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神龙,便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万年过去了,诸神早已陨落,届时,这天地万物、四海八荒尽将是本座的股掌之物,本座便会是这天地的主宰哈哈哈哈……」 听了这丑蛇的话,蓝浅浅神色一凛,难怪这家伙头顶长了丑到不忍直视的犄角,还怪模怪样地长出了两只前爪,原来它是想蛇身化蛟龙啊!所以这才引来了天雷,它躲在江中靠发洪水夺人性命吞人魂魄以增加功力抵御天雷! 蓝浅浅放缓了呼吸,悄悄蓄起了浑身所有的灵力运至掌中,只要她能再坚持住片刻,这么大的动静,河伯一定也察觉到了,等他和泫泽赶到,自己和阿执便能挣出生机! 「本座该现吃哪一个好呢……还是先这个皇帝吧,不费力……」 说着那巨蛇便托起气泡,用另一只前肢的利爪戳破气泡,瞬间河水四面八方朝赵元衡涌去,男人昏迷之中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蓝浅浅蓦地瞪大了眼睛,眸中的蓝色在剧烈翻腾,撕心裂肺地大喊着,甩尾腾空而起,手掌中的灵力化作一柄水剑朝巨蛇砍去,「放开他!快放开他!!」 第62章 那巨蛇轻蔑地瞥一眼带着凌厉攻势袭来的小鲛人,眼色都不曾变一下,只蛇尾轻轻一扫,蓝浅浅瞬间被扫出去数仗开外,摔倒在沙地里又是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她艰难地爬起身,转头看去,此时巨蛇已经在撕扯赵元衡的魂魄,正用邪术将他的魂魄从躯体里生拉出来,蓝浅浅甚至能看到男人那透明轻薄的魂体从身体里一点点分离开来…… 蓝浅浅目眦欲裂,她拼命嘶声喊叫,「啊——放开他!放开他!放开他!啊啊啊——」 突然,胸口如有滚烫的岩浆爆裂开来,让她犹如置身炼狱鬼火之中,胸口艰难而剧烈地起伏着,蓝浅浅突然一下痉挛,然后整个人悬浮在水中,身体渐渐挺直…… 她浑身都在颤抖,太难受了,太痛苦了!似有什么即将冲破她的身体喷涌而出…… 「啊——」蓝浅浅发出了非人的尖利叫声,似是在痛苦地哭泣,又似是在咆哮。 对面正在撕剥赵元衡魂魄的巨蛇突然动作一顿,它……似乎听到龙吟?! 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转头望去,巨蛇这才发现之前被它一击便脆弱倒地的小鲛人此刻正悬浮在水中,有泛着冷光的亮黑鳞片纹印自她眼角处慢慢浮现出来,那凛冽的黑鳞整齐排列蔓延开去,很快便布满了她大半长白嫩的小脸,与她鲛尾上绚丽斑斓的蓝色鳞片不同,脸上的这些带着寒光的亮黑鳞片神圣而威严,并不是鲛鳞,而是龙鳞! 巨蛇忘记了撕扯赵元衡魂魄的动作,瞪着眼看着蓝浅浅,目光从她的脸移到了她的尾部,而就这么片刻的工夫,原本美轮美奂的绚丽鲛尾此刻也已经被黑龙鳞覆盖,尾巴渐渐变细便长,不过几个眨眼,俨然成了一条龙尾。 趁着巨蛇愣神的空当,一股纯正而厚重的威压朝它扑面而来,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那威压使它自发狠狠压低了身子,蛇头重重砸进沙泥里。 这时,蓝浅浅已瞬间移至它的跟前,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卧倒的巨蛇,双眸中是一片幽深的冰蓝,她缓缓启唇,声音似从巨蛇心底传来,似带着低低的龙吟之声,「我命你将他还于我!」 说着还未等巨蛇奋起反抗,一股强劲霸道的灵力袭来,它整条蛇便被腾空拿起,又被狠狠地甩了出去,而后砸落在数仗开外的泥沙地里,江底一阵颤动,那泥沙地被砸出一个深坑来。 那边,蓝浅浅注入灵力,将赵元衡被扯出一半的魂魄有抹平塞回他的躯体中,又挥手结起一个气泡将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男人包裹起来,让整个气泡腾在水中,而后缓缓地飘到了她的身后。 做完这一切后,她缓缓地游到那正在锋利挣扎起身的巨蛇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它,高高在上,端正肃穆,眼中却满是嘲讽,「五万年前那场诸天浩劫,漫天诸神陨落,水族虽不曾参与到诸天之战中,却也受到波及,海神蓝羿为保世间生灵,率整个龙族祭献封印断裂的镇海龙眼,此后世间再无龙族,海神及龙族的大功被记录于天道,应受万世铭记,谁都无法取代!你一条小小癞皮蛇却妄想一残害生灵之法渡劫化龙,就凭你也配称神龙?!」 蓝浅浅退开一步,双手张开,浑厚的灵力从她掌间源源不断地涌出,她结印挥手驱散了这一片水域用死灵之气凝结的结界。 结界一散,便水面上轰隆巨响的天雷便清晰的传了进来。 蓝浅浅的声音毫无波澜,依旧带着若有似无的龙吟,「你要化成龙,便好好掂量一下这天劫是不是你能承受的住的!」 癞皮巨蛇竖瞳惊恐地一缩,手忙脚乱地提起灵力想要阻挡,却依旧晚了一步,一道紫光闪电透过重重江水轰然劈下,重重劈在它身上。 癞皮巨蛇一声惨叫,还没从毁天灭地的剧痛中回神,第二道第三道天雷便接二连三地劈下来。 这家伙以吞噬生灵的凶残之法想来低语天劫,早已是逆天而为,本该在未来五天之内才降完的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几乎在蓝浅浅破开结界后尽数劈下。 还没挨过第二十道天雷,本也有万年修为的赖皮蛇便已经被劈的得浑身焦黑,气绝身亡,神魂聚散。 当一切归于平静后蓝浅浅在支撑不住,缓缓地倒在了沙泥之中,周身的龙鳞渐渐褪去,变回了原来的鲛人之身。 而气泡中的赵元衡因为有之前蓝浅浅带着神龙之力的灵力所滋养,竟在气泡中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慢慢地张开了眼…… 赵元衡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冗长沉重的梦。 梦境之中,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沉闷、压抑、阴冷,他感觉自己被困在其间无力挣脱,全身虚浮,挣扎不得,嘶喊不成,整个人都仿佛要渐渐消融在这渗人的黑暗中…… 他记不得是何时,也记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就在他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轻飘模糊时,忽然一股如清泉般清浅沁心的凉意缓缓流入他的身体,体内那沉重钝痛的压抑感顿时消失了,整个人霍然一轻。 感觉到身体仿佛被分离撕扯般的痛,赵元衡原本已经全然模糊的意识开始有了微微的清醒,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挣脱那死亡压抑的黑暗的束缚。 赵元衡痛那混沌的黑暗做着苦苦的斗争,眼窝深陷,眼睑覆盖下的眼球不安地来回转动,他艰难地掀了掀眼皮,终于眼睛虚弱地微微睁开了一道缝。 他的意识还是半模糊的,透过双眼狭小的缝隙,吃力地想要努力看清些什么。 第63章 睁眼后还是昏暗一片,但总算不再是漫无边际的死黑,他似是能感受到些微的光亮,赵元衡心中暗喜,更加努力地想要睁大眼睛,可是眼皮实在太沉重了,努力了很久也只是在让眼缝稍微变大了一些。 赵元衡脑中还是一片空白和迷茫,四只依旧是虚软无力,眼前一片浑浊昏暗,虽有些微亮的光在或明或暗地闪动,但他依旧无法辨认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艰难地微动眼珠,双眼迷离地办闭半睁,吃力地打量着身周,看不清……似乎,有水纹晃动的影子…… 赵元衡皱眉,痛苦地转转脑袋竭力想要自己保持清醒,然后他无意间看到了离自己不远处的地上似乎有一个黑影,而比较让他注意的是那黑影出有一个散着暖光的莹亮丝线丝丝缕缕地向外延伸出来,在这昏暗的环境之中异常醒目,而这根丝线所牵连的方向似乎……似乎就是往自己方向指引过来的。 有了这样能让他聚焦的参照物,赵元衡的意识总算稍微清醒了些,他缓慢地转动僵硬且撕痛朝地上的那个黑影望去—— 那静静到底的黑影似人形却又……却又仿佛不似人形,可却是莫名地带着一种让赵元衡熟悉的感觉,他努力睁大眼睛去辨认,而后忽然心头蓦地一颤,胸膛开始剧烈起伏,胸口是一阵阵被锯齿拉扯般浊烈的剧痛。 浅浅……是浅浅,即使在这般昏暗看不清视线的环境中,那面容轮廓却是他熟悉镌刻在心底的,他一眼便能认出,是浅浅!这个一动不动倒在地上的身影便是浅浅! 他记得,他被浅浅抗在肩上,而后被滔天而来的洪水冲散,他奋力想要寻找蓝浅浅,在水中挣扎沉浮,不过眨眼间的工夫便失去了浅浅的踪影,他心中焦急,在起伏的洪水之中不停地奋力游动想要寻找蓝浅浅,却无法与汹涌滔天的洪水相抗衡,渐渐地越来越无力。 后来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拖住了脚,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急速下沉,直至没入水中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便是现在,他无法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周围一片寂静昏暗……莫非他们被洪水冲到了下游的某处?而浅浅也随着他一道被冲上了岸? 浅浅…… 赵元衡心中万分焦急,急切地想要呼喊蓝浅浅的名字,张嘴时才发现自己喉咙如冒火满灼热,干涩撕裂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拼命想要呐喊,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出生,应是太过用劲,赵元衡脖子上都开始青筋暴突,额头沁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想要挣扎起身朝蓝浅浅走去,却发现浑身如被撕裂又东拼西凑缝补过一般,剧痛却又麻木,提不起一丝的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盯着地上毫无生气的身影。 只是方才那一方挣扎许是用光了他醒来后本就不足的精力,渐渐地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重影,他狠狠地要一下自己的舌尖想要保持清醒,拼命睁大眼睛看着蓝浅浅的身影,而后突然一怔,随之蓦地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趴伏在地的女人似乎……似乎没有双腿,腰腹下的那并不像人腿,似乎……更像是鱼尾?! 原本虚弱得即将再次陷入昏迷的赵元衡瞬间就清醒了几分,用力地眨几下眼在睁得老大,没错……是鱼尾没错!赵元衡甚至还看到那如丝缎般散布开来的尾鳍无意识地在沙土地上拍打了一下,瞬间便扬起了一阵阵沙土的浑浊…… 可那身影面容分明便是浅浅,他认错任何人都不可能将她认错! 赵元衡闭眼用力摇了一下脑袋,再睁开,那鱼尾巴还在,身影也依旧是蓝浅浅的身影…… 所以这必定是幻觉吧……或者其实他早已经死了,这地儿这么诡异,其实便是他魂魄入了阴间,因心中牵挂放不下蓝浅浅所以将阴司里的妖魔鬼怪看成了她的面容…… 就在赵元衡撑着摇摇欲坠的神志胡思乱想之际,忽然有个略带熟悉的声音突然闯入了他的耳中—— 「在这里!父亲,他们都在这里!找到了,太好了!浅浅和赵兄都还活着,快……」 赵元衡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疲惫、眩晕以及闷痛齐齐涌上来,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在失去意识前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原来那个讨人厌的泫泽也跟来了阴司啊……还拖家带口地带上了自己的爹?!还真是有些阴魂不散……可他为何又说自己还活着?所以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浅浅呢?浅浅在他身边吗? 泫泽双脚一蹬,朝着这边飞快冲了过来,看着蓝浅浅和赵元衡悄无声息地闭着眼,但终归还是存留了最后微弱的气息,泫泽眼眶都红了,呜咽着快要气极而泣了,「呜呜呜……太好了太好了,都还活着!浅浅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不然我怎么向师兄向海后交代!还有赵兄,你要是死了我也没法向浅浅交代……还有四个可怜的孩子……」 「行了行了,阿泽你先莫要忙着哭了,再哭下去他俩就真要没气儿了!」 河伯手里轻轻松松拽着一条体积要比自己大上千倍的焦黑巨蛇,一边无奈地催促自己一向多愁善感的儿子,「别的暂且放一下,先将他俩带上岸去再说,尤其是这个凡人,避水气泡要破了,再不上岸就真要没法交代了,还有小公主,也得赶紧找个僻静的地儿给她输灵力才是……」 「哦哦!」 泫泽忙不迭点头,指挥着带来的水兵们收拾残局,将昏迷的两人往岸上带去,谁都不曾察觉到那个双目紧闭面色惨白仿佛随时都会悄悄死去的男人曾悄悄醒来过…… 第64章 —— 赵元衡再次醒来是在七日后。 当他能再次睁开眼清晰地看清周遭一切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有些陈旧的罗汉床上。 赵元衡头脑还是混沌模糊的状态,他睁眼盯着头顶房梁上的蜘蛛网愣愣出神,不知今夕何夕、今时何时,直到身边传来一个异常惊喜的声音,「啊!赵兄你醒了!」 赵元衡这才回神,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直直望去,不期然对上了一双紧张激动中略带羞涩的双眸。 泫泽激动得脸上染上了薄红,「太好了!赵兄你可算醒了,你都这般睡了整整七日,再不醒来就要天下大乱了,浅浅都快要急疯了!」 赵兄是这是凡间的帝王,若他这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来真的会天下大乱的,就是这七日的时间里,他的属下也如临大敌,再加上一个急上火的浅浅…… 泫泽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这人总算是平安醒过来了。 赵元衡听到蓝浅浅的名字,眉心一动,原本无神的双眸开始慢慢聚焦,他看着自己正上方俯视自己的泫泽,挣扎着就想爬起身,「浅浅……浅浅怎么样了……」 泫泽忙不迭凑过去搀扶他,「唉唉唉……赵兄你且当心着些,你受的伤可不轻,差点连魂魄都……」 险险刹住嘴,泫泽差点闪了舌头。 赵元衡也听出了不对劲,下意识反问道:「我受了什么伤,魂魄怎么了?」 他伸手轻抚自己胸口,一种熟悉的的感觉,就仿佛是被撕裂后在拼凑起来的麻木痛感,他记得他曾经在一个匪夷所思的梦境之中感受过,那痛感太过真实,如今这痛感竟也是相同的,只是相对减轻了许多。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了? 赵元衡抬眼,眼神有些迷茫,再次认认真真地问道:「魂魄怎么了?浅浅呢,她在现在在哪里?我们……究竟怎么回事?」 泫泽按照之前串供好的说辞为自己说漏的嘴进行补救,「你和浅浅一道被洪水冲走,浅浅一向水性绝佳赵兄想必也是知道的,我水性也不错,我俩奋力将你救了上来,只是当时你已然溺了水,至于魂魄……我的意思是……因为你九死一生的情况浅浅差点魂魄都被吓掉了……对,就是这样……呵呵……」 这是泫泽第一次说谎,完全没有经验,脸倏地便爬满了红晕,手脚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安放了,竭力维持镇定的模样。 是这样吗?赵元衡用手狠狠地揉着自己一阵阵刺头的太阳穴……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好像见到过浅浅,见到过…… 男人蓦然抬头,紧紧盯着泫泽,「那你们……你们有没有见过世面奇怪的东西?」 泫泽以为他口中的「奇怪东西」指的是那条已经被天雷劈的焦黑的癞皮巨蛇,暗道糟糕,还以为赵元衡其实是见到过那蛇的,但就是这样也不能实话实说。 于是泫泽挠头想着借口说辞,却在对上男人漆黑幽深的眸子时,忽然就感觉自己有些无所遁形了,脸上绯红已经蔓延至耳根了。 他实在不擅长撒谎啊!怕招架不住说多错多,泫泽找了个借口赶紧溜出门去,「我……浅浅等赵兄醒来等得都要急上火了,她都哭了好几回了,守着你好几天都不曾挪步了,刚刚被我父亲劝走去用膳,现下赵兄你醒了,浅浅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我……我现在就去找她来,赵兄你稍等啊!」 说着,泫泽便火急火燎地逃出了房间。 赵元衡眯眼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若有所思…… 赵元衡看着泫泽明显心虚的背影匆匆消失在门口,直至再也看不见,他这才收回了若有所思的目光。 屋子里只剩下赵元衡一人,他虚弱地靠在软枕上,疲惫地深闭上眼,脑中却不期然闪过那一幕—— 昏暗之中,水纹波光一闪一闪晃动,蓝浅浅无声无息地躺在河床沙泥地上,她自肚脐往下,那沾满了沙泥的蓝色鱼尾,绚烂的鳞片却依旧在能折射出一些五彩绚丽的光,尾鳍如丝巾一般铺散开来,这巨大而夺目的鱼尾甚至还无意识地在拍动一下……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想将这画面从自己的脑中挥散出去,却只觉混沌眩晕,就像颅中有一滩被人狠狠搅乱的浑水,头痛欲留,长长得吁出一口气,用手揉揉胀痛的眉心,他真是魔怔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的脚步声,而后房门就被人从外面咣当一脚用力踹开了。 赵元衡下意识转头朝门边望去,便见一道身影从外头呼啸着刮进了屋,朝着他床榻边猛扑过来,扑进了他的怀里,「阿执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七天了你一直醒不过来……吓死我了!太好了!终于醒了……呜呜呜……我真的很害怕……」 赵元衡感觉到了透过单薄的里衣,胸口处有微湿的凉意传来,低头才发现蓝浅浅两眼通红,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 赵元衡瞬间慌乱了手脚,手忙脚乱地用指腹去抹蓝浅浅的眼泪,「你……你你你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蓝浅浅是真的害怕,自两人被泫泽、河伯救回去之后,她自己倒还好,河伯法力高深、经验老道,蓝浅浅虽损失了许多的灵力,却在河伯的救助下不过两日工夫便清醒过来,等到了第三日就已经能活蹦乱跳。 而赵元衡……被那蛇妖撕扯的魂魄也被河伯修复后完好无损地塞回看体内,可他一连七日不不曾醒过来,就是高烧昏睡,意识昏迷,凡间的大夫束手无策,河伯也无法,渡了一次又一次的灵力给他依旧却犹如漏底的洞,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第65章 河伯说一个凡人受不住巨蛇妖那常年吞噬了无数阴魂所散发的厚重死气,又被扯出过一半的魂魄,阳气散去大半,便是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能拖住他的一条命到现在已是不易,能否醒过来便是要看天意如何…… 这连日来,蓝浅浅半步都不敢离开,一直守在男人身边,直到今日早晨,因着那日她耗费了太多灵力,被救回来之后醒过来道现在都不曾好好休息过,河伯和泫泽连哄带骗地劝了好久,最后搬出要请海后过来的借口她才离开去打坐进食打坐休憩片刻,而后便听泫泽说赵元衡已经醒过来了,她当即撒腿就跑来过来。 此刻见到面色虚弱苍白但总算是活着会动会说话的男人,蓝浅浅心头忽然涌上了莫名的委屈,怎么都控制不住了,赵元衡越让她不要哭,她就越忍不住,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不断地掉落在脸颊上,越哭越大声,最后干脆放开了嗓子嚎啕大哭。 赵元衡这下是真慌了神,急切却笨手笨脚地安慰,房间里顿时就乱了套了…… 待蓝浅浅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门口已经围满了一圈听到哭声以为出了大事匆忙赶过来的人。 蓝浅浅还在时不时打嗝抽噎,看看门口一堆不敢进门的人,对着其中端着托盘的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的刘顺招招手。 刘顺会意,端着托盘跨进门槛,而后将托盘连带着盘中的一个汤碗轻手轻脚地放在了赵元衡床头,然后在默默地退出去,努嘴赶走了门口那一堆有些不懂审时度势的家伙,最后还贴心地为两位主子关上了房门。 蓝浅浅端起那个汤碗,用汤匙舀了一勺,吹了吹,见不烫了就提刀赵元衡的嘴边,「阿执张嘴,吃些东西吧,这羹汤可补了!」 有种奇怪地味道丝丝缕缕地飘进赵元衡的鼻腔,看着那碗灰脏兮兮完全猜不出是什么的东西熬煮的所谓羹汤,下意识就将头往后躲了躲,他似乎……似乎闻到了一股隐隐的焦糊味!? 赵元衡皱眉,「这……这什么东西?」 「蛇羹哪!」 蓝浅浅见赵元衡不吃,又将汤匙放到碗中整碗蛇羹拌了拌,然后舀起了更满的一勺递到赵元衡嘴边,振振有词道:「阿执我和你说,这蛇羹可补了,能延年益寿呢,你现在身体虚弱可得多吃点,虽然味道是不怎么样,但你可不能嫌弃,就当是在吃苦药。」 被蓝浅浅这么一说,赵元衡只觉那股刺入鼻腔的味儿更冲了,于是更加抗拒了,还不如吃苦药呢!他是听过蛇羹进补的说法,但要说延年益寿那听着就有点瞎扯了…… 蓝浅浅将汤匙又贴近赵元衡的唇往前送了送,催促道:「快吃啊,这蛇羹是真的补,阿执你莫要闹脾气,吃了这个你不吃苦药都成!」 这蛇羹便是拿那癞皮巨蛇的一段肉炖的。 那赖皮蛇虽然是最凶煞阴邪的妖,但它到底也是有万年修为的,它的肉对蓝浅浅这般的仙灵精怪无甚作用,但对凡人来说确实是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神奇功效。 当时这赖皮蛇被天雷几乎都劈成了焦炭,全身上下完好无损的地方并不多,河伯将其回收利用后,也不过是得了它还有一些修为保存的妖丹、两只犄角、一颗蛇胆以及一块好不容易找出来还没被劈成焦炭的蛇肉。 妖丹河伯在第一时间便喂蓝浅浅服下了,那足有人头颅大小的蛇胆和那一对犄角蓝浅浅打算带回去,孟太后年纪大了头痛脑热的不少,她待她向来好,蓝浅浅便想着给她带些好东西。 而剩下的那些,蛇肉蓝浅浅统统炖成了蛇羹,赵元衡昏迷的这几天她一直都在尝试着想给他喂一点,但赵元衡不是紧咬牙关就是吃下去又吐出来,所以这段蛇肉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今日这碗,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浪费了。 见男人死犟地抿着嘴就是不肯吃,蓝浅浅急了,干脆欺身跪上了床,一手握着汤匙一手掰开赵元衡的嘴,趁他愣神的工夫,一大勺灰呼呼的蛇羹就这样糊进了赵元衡的嘴里。 瞬间,焦味、腥味混杂,弥漫了赵元衡的整个口腔里,「唔——」,他下意识便反胃想呕出来,却被蓝浅浅伸出两根手指一把捏住了嘴。 「不许吐!」蓝浅浅狠狠威胁,「我知道这蛇羹是焦了点,有些难吃,但说了就当在吃药,阿执你莫要任性,就是小崽崽们吃药也比你利索多了,快吃!方才还让我别哭了说什么都依我呢!」 这女人倒是越来越精明了,被捏住了嘴艰难吞咽的赵元衡却依稀有种回到了多年前那个东境荒野沙滩边的小山洞里的感觉,那种被塞海参吃的感觉…… 终于,赵元衡花了近帮时辰才满脸菜色地将那一小碗蛇羹囫囵吞咽完毕,又花了半个时辰才完全压下了上涌的反胃感。 蓝浅浅非常满意,跳下床,站在床边细心地给拉一拉被角,安慰道:「才刚醒来,你再休息会儿养养神吧!如今外头天已经放晴了,洪水也退下去了,剩下的事那个西门夏还有你手底下的人会去做,阿执你好好休息,切莫费神操劳……」 见蓝浅浅絮絮叨叨地说着,赵元衡无所事事地坐在靠坐在床上,他转过目光,直直地盯着蓝浅浅的双脚,思绪渐渐地开始飘远了…… 这是脚没错,隐在裙裾之下,小巧的绣花鞋露出鞋头缀着的小绢花,随着女人上半身的动作两只脚不时地微微移动几步…… 这就是浅浅的双腿双脚没错,他甚至还在多少次意乱情迷之时这双修长细嫩的双腿紧缠在他的腰上,他也无数次将那小巧玲珑、圆润可爱的玉足我在手中细细把玩温存……那都是他真真实实感受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第66章 可是……蓝浅浅人身鱼尾的样子有再次浮现在赵元衡的脑海中,他赶紧摇了摇头,逼迫自己将那画面赶出脑海。 蓝浅浅正说着,却见男人眼神发楞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脚,她停下来顺着赵元衡的视线也低头瞅瞅,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我的脚……有何问题吗?」 赵元衡怔然了好久才开口道:「浅浅……我只记得洪浪袭来,我被浪头冲走落入了江中,泫泽说你我是都被洪水冲走的,你水性好,最后和泫泽一起将我救了上来,你们……是在何处找到的我,又是在何处救我上岸的?」 呃…… 蓝浅浅一愣,她和泫泽他们串好的供便是说阿执被他们救上岸,可没想过他会追着问这么细,根本就不曾想到他会问这么细致的问题。 蓝浅浅在脑中极快地过了一遍,有些不自在对赵元衡当面说谎,下意识就伸手去摸自己的发髻,「嗯……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是一道落水的,在水中挣扎半天也有些体力不支,在还没把你拉上岸的时候就也失去意识了,后来……后来听说是泫泽将我们拉上岸的,在那上岸我也不甚清楚,大约……大约便是在洛川那儿,然后泫泽带着我们回了白水城……」 蓝浅浅在说谎…… 赵元衡眸色渐渐变得更加深邃,这女人一向单纯直白,情绪都写在脸上,他从前未去怀疑过她的话也不曾注意,如今细细观察,赵元衡很容易便看出了她在紧张在说谎…… 只是这为何要说谎呢?不过是说出怎么救的他,在何地将他救起,这又有何好撒谎的!和方才的泫泽一般,他们究竟想要隐瞒什么不想让他知道? 赵元衡低眉敛目,遮去眼中所有的深思,窗外投射进来的是白水城近几个月以来难得的阳光,微暖的阳光从窗子的缝隙处投射进来,洒在屋里两人身上,依附着都听到了这段男女的心声,却是默不作声…… —— 此后,赵元衡将养了三日,便能下床行走了。 他也不知是不是真实蓝浅浅逼迫之下的那一碗碗令人作呕的蛇羹起了作用,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子越来越轻快有力,找了大夫来瞧,也说他身体康健强壮,已经痊愈。 对比起之前昏迷不醒、生死不知的模样,大夫都是啧啧称奇,虽然他压根就没查出赵元衡的病因,只觉他那时仿佛莫名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可现在才过这么几日就立马像吃了起死回生的灵丹仙药般面色红润、活蹦乱跳了。 赵元衡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他也没来得及多想,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去处理。 现在暴雨已经停了,洛水的洪水也退了,但很多事情都在刚刚开始。 赵元衡要开始细查贪墨修堤银一案,还要忙着安排赈灾,水患之后瘟疫往往会紧紧跟随而至,这也得小心提防…… 各种事错综复杂交缠在一起,赵元衡每天都是忙得天昏地暗,待在白水城半月有余,洛水之地因此次惨绝人寰的水患而生的乱像才初初有了进展,直至盛夏到来,孟太后发了信函过来催促他们回去。 虽说赵元衡又先见之明,预防得当,瘟疫在大肆传播开来之前便被有效地遏制住了,但洛水之地尤其是洛川几乎快成了一座死城,盛夏炎热,死尸上的瘟疫最是蔓延,孟太后为了这事担心的成宿成宿睡不好觉,自入夏开始便隔几日一封信催促赵元衡和蓝浅浅赶紧回京。 一直到七月中旬,孟太后的信函几乎已经快一天一封了,赵元衡终是决定带着他亲自查证的结果准备回京了。 回京路上,一行人风尘仆仆,用了约莫小半月时间,总算是即将抵达京都城,而赵元衡却在里京都还有十几里路的时候下令拐去了周边一个小镇子上。 他带着疑惑的蓝浅浅来到一座小院门口,推门进去,便见院中恭敬笔挺地站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约莫十岁,女孩很小只有三岁左右的模样。 两个孩子见赵元衡和蓝浅浅推门进来,立即郑重地跪在地上给两人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大点的男孩向蓝浅浅问安,「小的见过夫人,夫人大恩大德小的和妹妹铭记在心,当牛做马都会报答的。」 蓝浅浅疑惑地仔细打量这两个孩子,觉得甚是眼熟……好像就是之前他们在去洛水的路上碰到的那堆快要逃难快要饿死的兄妹!只是和那会儿比起来,两个孩子现在都健壮了许多,至少不再瘦得脱形。 蓝浅浅再转头看看身后的男人,用眼神询问,这是…… 赵元衡带着笑意对蓝浅浅点点头。 这两个孩子是在他们离开一日后赵元衡特意命一个暗卫折返再去寻找的,找到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奄奄一息,暗卫便带着他们一路往回赶,在离京都不远的地方找了个地方安顿了两个孩子。 赵元衡解释道:「大的这个,暗卫仔细瞧过,骨骼清奇,是个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打算让他去暗部的训幼局,他自己也是非常愿意的,我有意将他从小培养成三个儿子贴身暗卫之一,至于这小姑娘,是个机灵聪慧的,就让她以后跟在女儿身边,贝儿多个从下一起长大的心腹,总是好的,浅浅你看,这样的安排如何?」 蓝浅浅没有说话,看着地上的两个孩子许久,而后突然转身扑进赵元衡怀里,紧紧贴在男人胸口,声音已经带上了细微哭腔,「阿执……阿执,你真好……我好喜欢你……」 第67章 赵元衡揽住蓝浅浅的肩,伸手轻抚她的发髻,眸种笑意清浅,却是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意思黯然和落寞。 我许以我全部真心待之,能否相同得之,不隐瞒,不保留,真心相待…… 烈日盛夏的午后,整座皇城都是昏昏欲睡。正式一天之中最炎热的时候,暑气炎蒸,烈日之下万物皆是蔫头耷脑的,唯隐在树梢繁枝之中的蝉知在不知疲倦的直至鸣叫。 太极宫里静悄悄的,皇帝的书房里,四周角落都摆放着冰盆,正散发着丝丝寒气,屋子里幽静凉爽。 赵元衡正伏在御案前沾着朱砂批改奏章,刚从洛川回京,积累下一大堆的政事要他亲自去处理,他从早晨朝议结束后便一直在批阅这些奏折。 案桌上的奏章堆积如小山,赵元衡刚批完一本放在一边,而后停下来转转脖子活动活动酸胀的肩膀,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问一旁侍立的刘顺,「什么时辰了?」 刘顺恭敬答道:「回陛下,午时方过二刻……」他见皇帝满脸疲倦,又大着胆子追了一句,「陛下已经批阅了好几个时辰的奏折了,不若……起来活动活动,让身子骨松泛松泛?」 赵元衡搁下笔,整个人倚靠进宽大的龙椅里,深深呼出一口气,这几日他是真的太过疲倦,有些吃不消了,白日里有成堆的政事要处理,忙得天昏地暗。 等到了夜间,好不容易歇下了,便是无休止的梦境,梦境中他与蓝浅浅沉在水中,他被黑暗控制住了手脚,无力挣脱,灵魂像被撕裂过,想要说话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身鱼尾的蓝浅浅双眼紧闭、无声无息地躺在河底,那硕大的鱼尾很漂亮但沾满了水低的泥沙,尾鳍就像一朵花瓣盛开迎风摇曳的花朵儿。 赵元衡已经不止一次梦到过这般画面了,他每次从梦中惊醒后都要会发起一头的薄汗,坐在床上,在黑暗中静静平复许久才能慢慢冷静下来,也并非是他害怕梦中的场景、害怕那样的蓝浅浅,而是那场景实在太过诡异真实,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那便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般。 尽管他拼命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他的一个幻觉和连续不断的梦境,可是……赵元衡闭上眼睛。 可是梦中蓝浅浅那带着斑斓的绚蓝色鱼尾上折射着五彩亮光的鳞片他都能回想地清清楚楚!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魔怔了,所以也曾旁敲侧击地多次询问过蓝浅浅当日他们在洛川洪潮中的情景,甚至还状似无意地说起过他在水中看到过一条大鱼,细细观之蓝浅浅的的神色动作,结果令他有些失望,女人不是心虚撒谎就是故意扯开话题。 如此一来,赵元衡心思便更加敏感了,总有挥之不去的暗淡和疑惑蒙在他的心头,扰得他日夜不得安宁。 「贵妃还在午睡?」 刘顺想了想答道:「往日里这个时辰贵妃娘娘都是还在午憩,想必这个今日也不例外,陛下……是想去去朝阳宫走走?」 赵元衡沉默片刻才道:「……不必,摆驾……去一趟藏书阁。」 刘顺一愣,心说能当皇帝的人果然都不是一般人,这忙得眼底青黑连睡觉的空儿都快没了,好不容易得了点空也不休息会儿,居然还不忘勤学苦读…… 刘顺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自然不敢说出来,跟在皇帝身后,顶着灼热的烈日穿过大半个皇宫跑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里也安静得很,天儿太热,又是午后,此时根本没有一个进出的人影,只一个守阁的小太监正隐在门口的阴影处摊成烂泥样儿正在呼呼大睡。 刘顺几乎是下意识皱眉,陛下最是见不得除了皇贵妃以外其他所有人这般不端正整齐的模样,抬眼瞥一眼皇帝,见他果然已经严肃地皱起了眉,于是急忙狠狠一脚将那小太监给踢醒了。 那小太监睡的正香,被人一脚踹醒,正打算破口大满,睁眼便见到了自己头顶冒出的赵元衡,登时三魂被吓掉了七魄,在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连话都不会讲了。 赵元衡没理,径直抬脚走进了藏书阁,对着那一个个排列整齐的书架沉思着什么。 藏书阁的管事太监听到消息后匆匆赶来,露出极尽谄媚的笑,见赵元衡正转头四处寻找着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陛下这是要寻什么书吗?吩咐奴婢一声,奴婢替您寻来便是。」 赵元衡沉吟一下才道:「朕想寻些有关灵异志怪、神话传说的书籍瞧瞧。」 「有有有!」管事太监忙不迭点头,弯腰躬身朝一个方向一指,「那些书籍都被存放在东南角的那处书架上……」 赵元衡顺着那管事太监手指的方向走过去,目光在那一排罗列整齐的书籍上逡巡一圈,然后抽出其中一本摊在手上,是一本《山海经》。 一旁的管事太监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多献献殷勤,「陛下是要找什么,告诉奴婢,奴婢替您找便是?」 「不必,朕想独自一人待着,你们都出去罢。」 所有人都按照吩咐轻轻地退了出去,书阁里只剩下赵元衡,他深吸一口气后才将《山海经》翻开,书页被哗哗翻得飞快,终于停在了他想要找到的那处,赵元衡全神贯注地看着—— 《山海经—海内南经》:「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 换一本,《搜神记》:「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第68章 再换一本,《太平广记》:「海人鱼海人鱼,东海有之,大者长五六尺,状如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无不具足。皮肉白如玉,无鳞,有细毛,五色轻软,长一二寸。发如马尾,长五六尺。阴形与丈夫女子无异,临海鳏寡多取得,养之于池沼。交合之际,与人无异,亦不伤人……」 「啪——」 赵元衡重重地合上书页,胡乱地将其扔回书架,烦躁地扯散了自己原本一丝不苟的衣襟。 双手撑着书架,赵元衡俊眉拧得很紧,思虑再三后他再次提起一口气,又是一气乱翻。 除了像《山海经》、《搜神记》之类家喻户晓的之外,还有很多不知名卷宗,堆在角落里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赵元衡屏住呼吸,强忍住那满天飞的尘埃在那堆书籍里一本一本地翻过去。 从前先帝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爱好,他极为痴迷那些讲述灵异神怪的杂谈奇事,从他还是宁王世子时起到驾崩,期间收集了无数这类志怪杂谈,而赵元衡对此兴趣并不大,后来这些书籍便被一直堆在藏书阁的角落里。 角落里的这堆杂七杂八,有纸书有竹简,赵元衡一卷一卷地翻阅过去,最后注意力被一卷有些破旧的不起眼羊皮纸卷页吸引了注意力…… 这卷羊皮纸是嘉和帝时期流传下来的,并无记载具体的撰书人,字迹也已经有些模糊,赵元衡仔细辨认,一行一行地看下去,「……东境之地有鲛人,人身鱼尾,不论男女皆是貌美,不老不死,其血泪可泣珠,织鲛绡覆面而使人亦能潜行于海,长居与深海,鲛尾犹如鱼尾,其鳞色彩绚、质地烂轻薄,却坚硬如甲刀枪不入……」 看到这里,赵元衡的神色就开始变得莫测,他忽然记起曾经和蓝浅浅在东境荒野沙滩的那股山洞里,蓝浅浅抢走了他从小贴身那枚虎形羊脂白玉吊坠,又将一片色彩微蓝却能在阳光下闪烁绚烂光彩的奇怪亮片硬塞给了他,美其名曰交换定情信物。 他问她那是什么,记得当时蓝浅浅语焉不详,只说这也是她贴身的东西,平日里贴身珍藏。 现如今,他的那枚白玉吊坠被分成四块正挂在四个孩子的脖子上,而那枚他半个手掌大小的亮片……刚开始蓝浅浅抢走玉佩又硬塞给他这亮片作为交换的时候赵元衡其实心中并不乐意,后来和蓝浅浅分开,他鬼使神差地就将那亮片带回了京,而后一直便收在太极宫里。 赵元衡拿着那个羊皮纸卷怔怔地蹲在那里,脚已经麻了,他却仿佛不曾感受到一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感觉心间微微颤抖了一下。 忽然他猛地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外奔去。 一路急行回太极宫,赵元衡没去管身后追得气喘吁吁、大呼小叫的刘顺和跟随的众宫人们,回到太极宫便径直如了寝殿,而后在一个博古架上一阵翻,最后从右侧最底下的一个暗格里拿出了一个雕花酸梨枝小锦盒。 打开锦盒,里头赫然躺着一片微蓝的小亮片,和他半个手掌差不多大小,赵元衡小心翼翼地将其拿出来,触手微凉,是他从为知晓过的材质。 过走到窗前,一打开窗,在正午的烈日下,小亮片瞬间闪现出五彩绚丽的之色,和他梦中见到过的蓝浅浅鱼尾上的鳞片几乎重合了,只不过梦中因为光线太暗,所以鳞片的五彩之光并没有现在这么绚烂…… 赵元衡伸手轻轻拨了拨,轻薄的一片,再用点力去撕扯也是撕不开,他犹豫片刻后,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将亮片放在桌上,在最边角的地方轻轻划了一道……亮片上连匕首的划痕都没有留下! 再加重力气划一刀,照样没有任何痕迹,再使劲儿划下去,依旧是不留半点刀痕! 要知道,这把匕首可是不可多得的宝器,吹发可断,如今却他使出了浑身的力竟是难在这小亮片上刻下一点划痕! 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渐渐成形…… 赵元衡吐出一口浊气,高声喊道:「刘顺,给朕备马,朕要出宫一趟!」 —— 赵元衡哐当一脚急急踹开小院们的时候,无崖子正坐在院子天井里的阴凉处,惬意地躺在竹榻上,打着扇,吃着井水冰镇后的寒瓜,嘴里哼着不知名小调,正在醉生梦死。 结果被这踹门的巨响狠狠一惊,吓得从竹榻上滚了下来,无崖子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地看着来人。 本来破口的脏活都已经到嘴边了,结果一见来人竟是将他拘在这小院子里许久未见的皇帝陛下,当即就将脏话都吞咽了回去,脸色有些幽怨,「陛下,贫道有心疾,不经吓的,吓坏了贫道可就没人提陛下分担常人难以分担之忧了!」 赵元衡根本没空理这个不正经家伙插科打诨,他伸手一把拽住无崖子的衣襟,使出蛮力将他一路拽回了屋,而后用脚用力将门踢上。 屋子里便只剩下赵元衡和无崖子两人,无崖子眨眨眼努力调动脸部表情,做出一个惶恐的表情,「陛下……陛下饶命啊!」 赵元衡根本不理会,他拿出那片小亮片递到无崖子跟前,「要疯等朕走后你再疯,现在……赶紧给朕看看,这是何物,你可认得?」 无崖子表情一收,看着递到他跟前的物什,下意识伸手接过,最开始还是漫不经心的,而后双眼越瞪越大,「咦?陛下……陛下这……您是从何处得的此物?」 赵元衡见无崖子这幅表情,心中一紧,声音紧绷,「怎么?此物有何问题?这是从前有人赠送给朕的。」 第69章 无崖子将小亮片放在手中反复把玩了很久,样子很是新奇,甚至还想张嘴去咬,被眼疾手快的赵元衡一把夺了回来。 赵元衡异常焦躁,耐心告罄,「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何物,不知道朕就走了再去找人!」 「唉唉唉……陛下且慢,别走啊!」 无崖子赶紧开口阻拦,「贫道只是觉得太过惊奇罢了,陛下,这可是一片鲛鳞啊!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就是传说中人身鱼尾泪能泣珠的鲛人啊鲛人!是谁赠送于您的啊?能送这玩意儿给您,是得有多么了不起啊,您该不会是直接认识了条鲛人吧?」 赵元衡神色莫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鳞片,神色莫名,「你说这便是鲛人之鳞?何以确定?」 「贫道小的时候曾在贫道师父那见过一回,听说是三百年前的一位师祖无意间在一条上岸的鲛人掉鳞时捡漏捡的,被当做本门的至宝代代传袭,到了我师父这一带,那狡诈的小老头在自己里衣的所有左胸的心口处都缝了个暗袋,就将那鲛鳞安在暗袋里,当护心镜用,还真因此保过几次小命,可是后来……这个糟老头子忒小气,死了都要将那鲛鳞带进棺材做陪葬,说能镇压风水……」 无崖子眼巴巴地看着赵元衡手中那枚流光溢彩的鳞片,有些眼馋,搓搓手嘿嘿笑道:「嘿嘿,不知陛下从何处得了,能否……能否借贫道把玩……啊不!膜拜……能不能借贫道膜拜几天?」 赵元衡权当没听见无崖子后头的话,面无表情地小心收好鲛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徒留一个牛鼻子老道暗自扼腕叹息。 赵元衡一路沉默,回到宫中后,在朝阳宫的大殿门口磨蹭了好久,他是站在阴凉处,还有人撑盖掌伞,虽是天气炎热但心中想着事自是感觉不到,可怜了大太阳底下晒着的一群宫人们……直到一个娇小弱弱的宫女因中暑扑通倒在地上被抬了下去,赵元衡这才陡然惊醒过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深深吸一口气再深深吐出,这才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屋子里,蓝浅浅正在和双玉处理她从洛川带回来的那一对蛇妖犄角和那颗如人脸大小的蛇胆。 还没进屋就听见两人在交谈说话。 双玉:「娘娘……这墨墨绿的究竟是什么?看着像蛇胆,可哪有蛇胆比人脸还大,泡在酒中能做什么用?这味儿……这味儿实在是太冲了,这么烈的酒都掩盖不住腥臭味呀,您……确定要将这个药、酒给太后娘娘送去?」 蓝浅浅:「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我敢保证双玉你这辈子就只能开这么一次眼界!虽然……虽然是有点臭了,但我查探过了还没坏,这东西泡酒听说可以延年益寿、轻身健体、养颜美容,来来来,你喝点试试……」 「不不不……娘娘……奴婢不敢……」 赵元衡听着里头的谈话,脚步一顿,沉默一瞬后复提步继续往里走。 才刚进屋,赵元衡便极为敏感地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便立刻皱起了眉头。 蓝浅浅眼角余光扫到男人的身影,当即兴高采烈地向他奔过来,「阿执!今日怎么这个时间就过来了,都忙完了吗?」 赵元衡盯着女人的脸好一会儿,最后从袖中掏出一块汗巾子裹着手认真地替蓝浅浅擦去她左脸颊上沾的那一点墨绿色不知名斑点,擦完后甩手将帕子丢给了身后的刘顺。 蓝浅浅摸摸自己的脸,不禁捂嘴偷笑,这男人这臭脾气她都已经习惯了,反正不是他迁就她就是她迁就他,竟也相处得分外和谐,两人在一道这么久倒还从来不曾在这件事上吵闹过。 赵元衡看着偷笑的女人,心中有丝丝无奈,「又在做什么呢?弄得满屋子都是怪味儿?」 蓝浅浅答道:「我和双玉在学做药酒呢,之前在洛川的时候那些泫泽送的药材,天气炎热再放下去真要坏了,阿执你要不要尝尝?双玉……」 蓝浅浅朝双玉招招手,双玉会意,急忙将方才蓝浅浅硬塞给她的那杯所谓的药酒忙不迭端到两人跟前,在蓝浅浅伸手接过后就逃也似地飞快行礼退下了。 蓝浅浅殷勤地将酒盏递过去,「阿执要不你喝喝看,你最近忙成那样,一定特别劳累,更是得多注意将养,来,喝喝试试看……」 因为那蛇胆太大,蓝浅浅干脆将整颗蛇胆捣成了糊糊拌在酒中,再那么一搅和,蓝氏蛇胆酒便做成了。 赵元衡接过酒盏握在手中并没有喝,杯中的黄酒已经被染成了墨绿色,散发着隐隐作呕的腥味。 在从洛川启程回京收拾行李的时候他便知道蓝浅浅在倒腾那堆据说是泫泽送给她的珍贵药材,那时他也未曾过多在意,这会儿却是忍不住一问:「你用来泡酒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呃……」蓝浅浅卡壳,自然不能说是蛇胆,这天底下应该没人见过比人脸还大的蛇胆,她眼珠一转,就想到了搪塞的理由,「这个……这个是泫泽给的,我也不甚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他家专做药材生意,就给我的那些绝对都是不可多得的干货!」 反正这会儿泫泽和河伯都在黄河水底待着呢,想怎么说都是她说了算,也不用担心露馅。 「哦……原来如此……」 赵元衡盯着酒盏有些走神,他都已经不想再去查泫泽的身份了,想来和之前查蓝浅浅身世一样根本查不到吧……究竟是谁,浅浅你们究竟是谁?! 第70章 赵元衡捏酒盏的手有些泛白,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最后心下一横,刚准备开口道:「浅浅,我有些事想同你说。」 蓝浅浅挑眉认真点头,做认真聆听状。 赵元衡长舒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那日在洛川的洪灾浪潮袭来后,我被洪浪冲走而后失去意识,我……似乎在这期间就像做了一个怪梦,梦中你……」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娘娘不好了,小公主和三殿下他们……他们不见了!大殿下和二殿下……他们……」 殿门被猛地推开,赵元衡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准备问出口的话被慌乱闯入的双玉打断尽数堵在了喉咙口,双玉身后还跟了个脸色同样不好看的刘顺。 赵元衡却顾不得这些,上前对着双玉厉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叫小公主和二殿下不见了?老大和老三又是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 双玉面色惨白,嘴唇不停地哆嗦,跪在地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有宫人想去叫醒午睡的小殿下们,可是他们都不在……不在……我……」 看着双玉这幅模样,一股恐慌从赵元衡脚底油然而生蔓延窜至五脏六腑。 见双玉已经六神无主,刘顺只能强自稳定心神替她把话接下去,「小殿下们住处找不见人,宫人四下寻找,本以为小殿下们只是贪玩躲藏了起来,可是……可是有宫人在……在冷宫一出荒草丛生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发现了……发现了倒地昏迷的大殿下和三殿下……」 皇帝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水,狂风暴雨瞬息而至。 可是这样的事他就是咬着舌头也得禀告完,刘顺抖着声音继续道:「……地上……地上有一滩血迹,两位小殿下现在都是昏迷不醒,身上带了伤……而二殿下和小公主却是……不见了……」 赵元衡低咒一声,狠狠摔了手里的酒杯,抬脚就要往外跑。 谁知有人比他更快,赵元衡只觉眼前一花,便见蓝浅浅的身影如风般急速地出了殿门,速度快到让人不可思议,但此时的赵元衡也再没了心思去追根究底这些事,他追着蓝浅浅离开的方向几步往外走,越走越快,边走边朝身后追赶得气喘吁吁的刘顺吼道:「刘顺你去马上去通知大内禁军卫统领,让他立马给朕把整个皇宫围起来……不!再即刻派人去兵马司传旨,让金吾卫关闭城门,全城戒严,无朕亲旨不许任何人出城!再去把暗部天字组首领给我叫来!」 等赵元衡这一串话吩咐下去,早已不见蓝浅浅踪迹,赵元衡脚步一顿,转身朝朝阳宫四个孩子的住处疾跑而去。 果然蓝浅浅已经到了那里,两个孩子也已经被救回来了,赵元衡进殿的时候正好太医们也正巧赶到,正在给两个孩子切脉。 屋子里跪了慢慢一地的宫人,见赵元衡和蓝浅浅进来赶紧让出一条道。 赵元衡牵着蓝浅浅走近,两个孩子并排躺在宽大的罗汉床上,面色苍白,都紧抿着小嘴,双眼紧闭,长长的睫羽在痛苦不安地闪动,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不复往日的鲜活可爱,此刻仿佛是两个一碰就要碎的小瓷娃娃。 赵元衡只觉心中的暴虐快要压抑不住了,他掐着自己的手心死死忍耐住,怕吓到两个昏迷的孩子而刻意放轻了声音问太医,「怎么样了?」 两个太医俱是眉头紧锁,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才出来,「回陛下,两位小殿下似乎……似乎是受了内伤,伤及……伤及腑脏,若是大人如果下重药倒也是能熬过来,只是……只是两位殿下年纪都还太小……」 那太医没有再说下去,这两人也是心中胆寒,两位小殿下的情况有些诡异,探脉的结果和外伤来看确实像是受了内伤伤及腑脏,但又不似受伤那么简单,他们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若两位小殿下真有什么意外,他们的命估计也保不住了,所以只能先拣他们知道的说。 赵元衡眼中已经酝酿起了狂风暴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身旁原本一声不吭的蓝浅浅突然发了狂一般上前,用蛮力将亮哥哥太医扯开,而后蹲在床前,俯身抱住蓝小鱼,母子俩额头相触时蓝浅浅便闭上了眼睛。 有凡人肉眼无法所见的灵力正通过母子俩额头相触的那处源源不断地从蓝浅体内渡到蓝小鱼体内。 赵元衡只以为蓝浅浅是情绪不稳,上前扶住蓝浅浅的肩轻声劝道:「浅浅……浅浅你听话,先冷静一点,先让太医诊治,我……」 话还未说完便被蓝浅浅一把挥开。 蓝浅浅给蓝小鱼渡完灵力,再如法炮制给蓝小蟹也渡了灵力,接着用灵识细细查探,确认受了她灵力的两个孩子情况都慢慢稳定下来后她这才失力跌坐在踏脚上。 「浅浅!」 赵元衡冲过去将她扶进自己怀里,而后轻轻地将她拉起身让太医继续给孩子诊治。 蓝浅浅这时候都不再反抗,她看一眼底下跪成一片的宫人,问道:「是在何处发现昏迷的两个孩子,且带我去。」 于是在宫人的指路下,蓝浅浅和赵元衡一起来到了冷宫西北处的一个荒院的墙角。 这个地方荒芜寂静,墙壁斑驳脱落,别说是人,就是鸟叫蝉鸣都听不到,只有那几乎要没人头顶的杂草,一处一处地丛生,幽凉渗人。 赵元衡自幼在宫中长大,自是知晓此处算是整个皇宫最荒凉的地方,也是冷宫里最荒凉的地方。 第71章 「就……就是在哪,奴婢是在那儿发现昏迷的两位小殿下的。」一个小太监跪在地上,手指着最角落里的一块空地,抖着嗓音道。 此时,这里半人高的杂草已经被七七八八地压倒在地,杂乱丛生,顺着那小太监手指的放下过去,还能看见一滩明晃晃的血迹留在那里。 赵元衡眸色骤然变深,周身弥漫起暴虐的杀意,就在这里,角落的这块空地上,他的四个孩子,两个不知所踪生死不明,两个被重伤危在旦夕。 蓝浅浅看着那滩血迹,手都在微微颤抖,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闭上眼放开神识,细细搜寻。 感觉不到……她完全感觉不到蓝小虾和蓝小贝的气息! 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这片空地上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邪灵死气…… 她已经可以确定,有人任重伤、掳走了她的孩子,这人也绝不是一般的人! 明明是四季之中最炎热的三伏天,又是一天之中最热的午后,暑气蒸腾。 可是此时的蓝浅浅和赵元衡却都是如至冰窟,通体生寒。 赵元衡站在这荒凉僻静的角落之处,身边杂草丛生,脚下有一滩他孩子的血,他强迫自己冷静镇定下来,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而就在这时,目光无意间略过草丛间,赵元衡猛然一顿,那黄绿杂乱的一丛杂草后面露出了一角衣料。 赵元衡浑身一凛,反手便抽出了他身后一个侍卫腰间的佩刀,锋利的刀剑对准那处,冷冷地暴喝一声,「是谁在哪?出来!」 随着赵元衡如此举动,跟在他身后的那群侍卫反应极快,纷纷抽刀,朝着那个角落包围收拢。 然而那片隐在杂草丛中的衣角依旧是静静地在那里毫无反应,赵元衡身后的一个侍卫小心翼翼地上前,突然用刀一把拨开拿出的杂草,一个太监打扮的年轻男子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球暴突向上翻白,嘴巴惊恐地大张着,早已气绝身亡多时。 那侍卫上前,蹲在尸体边上,细细地在其身上搜索查探一阵,而后想赵元衡回禀:「禀陛下,此人尸首尚有余温,还未僵硬,当是才死没多久,身上并无明显致命伤口,死因暂且不明。」 赵元衡眸色深沉如黑云压境,「让禁军卫和兵马司的都加快手脚,把皇宫所有出口已经京都城门都给朕封死了,立刻叫个仵作过来……」 这边男人还在条理清晰地安排事宜,那边蓝浅浅便被这具尸体吸引走了注意力,方才她是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这里似有若无的邪灵死气便是从这具尸体身上所扩散出来的。 蓝浅浅蹲在尸体边上,这时候也顾不得旁人惊诧的目光,身后覆于尸体上方,闭眼运起灵力,用神识仔细查探,这太监倒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也怪不得方才那侍卫说一时无法查明死因,这人应是被什么邪祟附身过,那邪祟满身邪灵死气,凡人之躯无法承受爆体而亡,魂飞播散。 所以…… 蓝浅浅站起身,看着那滩已经开始变褐红的血迹,眸色开始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隐隐变得浅蓝。 应是有邪祟附身在这太监身上,将崽崽们带到了此处,从老大和老三的伤势来看,确实是被非凡人之力所伤,应当是他们和这邪祟交过手,被打成重伤,而老二和老四的失踪多半也和这邪祟有关! 蓝浅浅袖管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权,眸中的蓝色又深了几分,到底是谁?!伤她掳她孩子的究竟是谁?! 自五万年前的诸天之战后,众神陨落,妖魔消亡,水族由于海神蓝羿坚决参与到那场四海八荒都已经战乱的纷争中去,竭力保全了水族在那场天地浩劫中艰难地生存了下来。 所以现在,众神陨落天界封印、妖魔几乎已经绝迹,六界之中,唯六界之根的人界依旧欣欣向荣,而天界水族在海神以神魂献祭付出整个龙族的代价保存了水族,除人界之外现在也唯有水族还在继续繁衍生息,但水族一直被海后约束得很好,一直与人界楚河汉界划分得清楚,从不干扰。 故此凡间已经鲜有其他五界踏足的痕迹,又有谁能在凡间的皇宫大内这么做呢? 这邪祟的法力应是不低,它打伤的蓝小鱼和蓝小蟹是这四个孩子中灵力高的那两个,尤其是蓝小蟹像蓝深深,自小痴迷修炼,得蓝深深倾囊相授,一般的成年海灵甚至都无法近他的身,可是现在却被打成了重伤,又掳走了相对较弱的蓝小虾和蓝小贝…… 蓝浅浅深深地闭上眼,在睁开时眼中的蓝色已经慢慢恢复了水润的幽黑,她看着眼前那个正满脸肃然指挥着侍卫一道道发下指令的男人,这件事,对方恶意明显且并非凡人,阿执就算再努力也是徒劳,有些事或许就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为好…… …… 一日过去了,三位小殿下,两位重伤两位失踪的事以及传遍了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城,现在不光是宫中,整个京城都已经戒严了,禁军卫和金吾卫都在全力缉拿刺客。 宫中的气氛陡然凌厉起来,这样的事根本瞒不住孟太后,孟太后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晕厥了过去,宫里乱作一团。 赵元衡分身乏术,暗部、禁军卫、金吾卫……人一批批地被派出去,却是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等到了子时三刻的深夜,依旧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甚至是那具诡异出现的尸体上都找不出什么线索,而另外两个孩子还在昏迷中,赵元衡也终于是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第72章 现在宫里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被翻遍了,却是没有任何收获,赵元衡想那贼人应是已经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皇宫,他心中清楚地明白,对方能在看守严密的大内神不知鬼不觉地劫走两个孩子,绝对不会是什么一般人物,时间拖得越久找回两个孩子的希望就越渺茫。 终于,他实在是忍受不住干坐着等消息的煎熬起身便往外走,「去备马,朕要亲自去找,刘顺你派人去贵妃那儿守着,不可再让她手惊吓……」 话嗨未说完,便见双玉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声嘶力竭地喊:「陛下……陛下不好了!娘娘不见了!」 赵元衡停下脚步看着跑到他跟前噗通一声跪下的双玉,厉声道:「怎么回事?!」 双玉颤巍巍地奉上一张薄纸,里头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狗爬,「我出去找崽崽,勿念!」 赵元衡只觉喉间血气一阵阵上涌,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了,「贵妃去哪了?玄三人呢?」 双玉哆嗦着回道:「奴……奴婢不知,奴婢不过出去给娘娘端膳的工夫便不见了人影,那时殿中的窗子是开着的……窗子外见玄三昏睡在地上……」 赵元衡不再停留大跨步往前走,一边用嘶哑的声音对刘顺吼道:「赶紧给我找人,立刻把人找回来!去通知暗部……」 忽然,赵元衡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住了脚,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不……去找无崖子!对!刘顺利让暗部立刻去找无崖子,就说朕有事要找他帮忙,许他一个承诺……」 —— 蓝浅浅披着一个薄薄的斗篷,一脚高一脚底地走在崎岖狭窄又黑暗寂寥的林间小道上,周围都是如鬼怪一般的树影,除了她之外再无第二人,有乌鸦偶尔发出一两声嘎嘎叫声,远处还能因为听见狼嗥。 蓝浅浅左手托着阴黑的一团,右手则是一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暖光。 她在那太监的尸身上发现了一丝幕后邪祟残留的一丝气息,她便引了那丝气息,施以追踪之术便一直追到了之力,虽然耗费了她不少灵力,但也总算没有白费,在这诡异渗人的林子里,那邪灵死气越来越浓,而她渐渐地竟能感觉到了两个孩子的气息! 这边说明两个孩子现在就在离她不愿的地方,而且还活着! 蓝浅浅更加不敢怠慢,试着黑死气息的指引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昏暗的林间她不放过任何细节。 终于,那团黑死气息带着她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山洞前,而她能感受两个孩子们的气息已经非常明显了,孩子……就在这里! 蓝浅浅上前查探,才发现此处的洞口设了结界,她刚准备动手用蛮力破结界,就发现结界突然自己打开了,蓝浅浅没站位一个趔趄就摔了进去。 有一个阴冷却……却异常诡异的的声音蓦然想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个小杂种,你们等着,待一会圆月升至整天我便……哈哈哈……撕烂……哈哈哈哈撕烂你们两个杂种……哈哈哈哈的魂魄吞了……哈哈哈……正好,门外来了贵客……哈哈哈哈水族小公主幸会了,既然来了就……哈哈哈就别客气进来做一下,等候你多时了……哈哈哈就是为了让你亲眼看着……哈哈哈看着你的至亲在你面前死去,以慰我夫君的惨死哈哈哈哈……小杂种……你哈哈哈……你好样的有种哈哈哈……」 蓝浅浅周身灵力暴涨,虚空中一握,便有一把水剑出现在她手中,她警惕却又疑惑地向前在黑暗却幽深的洞穴中走着。 只听忽然响起了蓝小虾略带哭腔的小奶音,「阿娘……阿娘你在哪儿……快来救救小虾儿和小贝儿,呜呜呜……小虾儿的笑笑术快要坚持不住了,我们就要被丑八怪大蛇吃掉了……呜呜呜阿娘你在哪?」 幽深黑暗的山洞里,一眼望不到头,远远传来一个尖利阴翳带着连续不断桀桀怪笑的女声,还有两个孩子哭闹的声音,混杂成一团在幽深的山洞里荡着阵阵回音。 蓝浅浅呼吸急促,心头冒火,紧了紧手中的水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着,虽是心中暴躁急切,但在不清楚对方一点底细的情况下她却是不敢有任何大意。 慢慢地,终于走到了山洞的尽头,前角尽头的拐弯处隐隐有跳跃闪动的火光,两个孩子哭声更加清晰地传入蓝浅浅的耳中,她握着水剑蓦地转身绕道拐弯处的正面,那里的情形便立刻看得清楚。 她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石壁边上一堆正在熊熊燃、烧劈啪作响的火堆,而蓝小虾和蓝小贝正各自被两根粗麻绳拴住了脚从山洞顶部倒吊着挂在半空中,与那熊熊燃烧的火堆只有几寸的距离,火苗张牙舞爪地向上跳跃着,两个孩子倒垂下来的头发已经被火燎了去了一大截。 两个孩子正挂在半空中不停地挣扎,因着被倒挂血气逆行,满脸痛苦地胀红,蓝小贝已经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哑了,蓝小虾额头有大颗的汗珠滚落,死死忍住眼泪,两只小肥手颤抖着正在捻决结印,紊乱的灵力一阵强一阵弱地胡乱朝外施展法术,嘴唇有些苍白,嘴角还隐隐有血迹。 见到这一幕,蓝浅浅呼吸开始急促,眼眸骤然汹涌翻滚起一片幽深如海的深蓝。 「哈哈哈……水族的小公主哈哈哈……你终于来了,恭候……哈哈哈恭候多时了哈哈哈哈……倒是……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上一些哈哈哈……」 就在这时从角落里的阴暗处走出来一个黑影,等它走到了明亮处,蓝浅浅这才看清楚黑影是依稀女子打扮,样子却有点像怪物,因为它的脸上、脖子上、手上……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皆盖着一层凹凸不平的黑绿色蛇鳞,身段倒是婀娜。 第73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和人类一般,倒也是有鼻子有脸,而一张嘴却是似嘶吐出血红的蛇信子,瞳孔也是呈竖瞳状,它的嘴咧出一个笑得僵硬的弧度,「哈哈哈……小公主来的倒是早哈哈哈……不若再等等……哈哈哈再等等……今日月圆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幽冥圆夜,哈哈哈哈……更难得的是我还捉到了两个鲛人族、龙族、人界紫薇帝王血脉混合的两只……哈哈哈哈两只小杂种,等一会儿圆月升至中天,哈哈我便剥了这两个小杂种的魂魄吞下……可增加千年修为……哈哈哈哈让小公主你亲眼看着你自己的骨肉凄惨死去哈哈哈然后在让小公主你下去陪你的两个小杂种……哈哈哈以慰藉……哈哈慰藉被我那你害死的夫君……哈哈哈……」 此时蓝浅浅眸中的深蓝已经汹涌翻滚成湛蓝色,她双眼微眯起来,她的这番模样神情,若是蓝深深和流光他们在场那一眼便明白,这是蓝浅浅真正意义上的生气暴怒了…… 蓝浅浅长这么大,一直是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性子,真正动怒的次数屈指可数,到现在为止也统共只有三次。 第一次是她两百岁左右的时候和蓝深深一道偷溜出去玩,结果碰到了一只修炼邪术的海妖,对方凶残贪婪,竟想吃了姐妹俩以增加功力,蓝深深为了护住她再与海妖搏斗时被打成重伤,几乎是已经奄奄一息,这时候蓝浅浅突然暴怒,不知怎的便爆发出了一股可怕的力量,直接将那海妖绞成了肉泥,而她那时太小根本不懂得控制力量,过后差点爆体而亡,一度生命垂危。 而之前在的时候,洛川赵元衡被癞皮巨蛇捉住差点被活活吞噬了魂魄的时候是她第二次的动怒。 如今,便是第三次…… 蓝浅浅暂时没顾得上理这妖怪,她翻手将水剑一转用力甩了出去,水剑带着凌厉的锋芒朝前射去。 那女妖以为水剑是朝着它来的,自蓝浅进来的时候它便一直在暗中方防备着,它也知道自己丈夫是怎么死的,故此虽嘴上说得狂妄轻松,但其实暗中是一瞬都不敢松懈,所以当即面色一冷,后退几步摆出了接招的姿势。 可谁知那水剑在空中旋转几圈后转了个大弯,朝着两个被悬吊的孩子而去,水剑锋利无比,只轻轻一擦便隔断了足有两个孩子小臂粗的麻绳。 麻绳断掉的一瞬间,两个孩子一下子便大头朝下骤然往下坠,却被两团水雾轻轻接住,很快就将两个小家伙送到了蓝浅浅身后。 「阿娘……」 两个孩子都是真的吓坏了,缀着泪珠艰难地爬起身便扑过去,各自一边,一把紧紧搂住了蓝浅浅的两条大腿,浑身都在发抖。 蓝小虾被放了下来,也就不再执着地施展笑笑术了,只顾抱着蓝浅浅的大腿惊恐地流眼泪,因此那蛇妖的狂笑也就此止住了。 蓝浅浅眸中的蓝色又浓重了几分,但她呼吸倒开始渐渐平稳了下来,甚至还声音平静无波地问对面的妖怪,「你是洛川那条赖皮蛇的伴侣?」 一说到这个,雌蛇妖周身的邪灵死气又暴涨了几分,竖瞳血色浓重,咬牙切齿道:「没错!我夫君熬了三千年终于快要熬出头,眼看着就可以飞升化蛟龙,都被你这个该死的贱货毁了!你们居然连尸首都不给我留下就把他炖成了蛇羹!今日我要让你血债,让你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在那癞皮巨蛇潜在洛川之河里兴风作浪吞噬魂魄以抗雷劫的时候,这雌蛇妖其实就在洛川附近的山头躲藏着等待丈夫飞升成龙,因为天雷将至,所以它也一直没干靠洛川太近,只远远地等着消息。 可等来的却是被人搅了它们辛辛苦苦筹谋等待了千年的局,丈夫不但不能顺利渡劫,还因为眼前这个贱女人的缘故而惨死在天雷之下,魂飞魄散。 而它等雷劫平静下来又躲过了黄河河伯派出去的水兵巡查后,却是连丈夫尸首的渣渣都没见着,后来才发现是被眼前的这个贱人挖了内丹、扣了蛇胆还割了蛇肉炖了蛇羹…… 一想起来它就气得蛇胆都在疼! 所以它一直暗中跟随着这伙该死的家伙一起来到了京城,一直都在试图找机会报仇,但眼前的这个水族公主当初骤然爆发出龙族海神血脉的强大神力,它不敢贸贸然行动,至于那个凡人皇帝,是天道所选定的人界帝王,身负紫薇之气,而那皇宫在建造之初便有高人摆下了阵法禁制,与皇帝的紫气所相呼应,像她这般的邪灵妖魔根本无法踏入宫门一步。 它在宫外转悠观察了好多天,最终瞄准了一个负责出宫倒夜香的太监,冒着巨大的风险将一般神魂附在那太监身上这才得以入宫,却也无法久呆。 她本想去找那皇帝,杀了他让这个水族来的贱货也尝尝失去伴侣的滋味,却没想到因为皇帝身上的紫薇之气和宫中的阵法禁制所相互作用,它甚至都无法靠近皇帝所住的宫殿。 就在它恨得咬牙切齿打算失望而归的时候,让它发现了意外之喜,那水族的贱货居然和这凡人帝王生了四个混血的小杂种,因着血脉混合,他们个个神魂浑厚滋润,而算算日子第二天便是幽冥圆月,如果在那时吞噬这四个小杂种的魂魄,她至少可以提升四千年的修为。 一个新的计划在它脑中形成,有于是它趁着四个小杂种落单午睡身边无人的时候,冒着半副魂魄震裂的风险施法将四个小杂种悄悄挪到了整个皇宫阴气最重的一个偏僻角落里,正准备脱身将人带出宫去,却不料其中两个在这时居然破了它的法术突然醒了过来。 第74章 出乎它意料的,那两个杂种,灵力比眼前它抓回来的这两个要高出许多,其中一个甚至还与它当时的那半副神魂打成了平手,两个小杂种联手,它竟也没能多占半分便宜,而前来寻找四个小杂种的宫人也是越来越往这边走近,雌蛇妖气极了,当即使出半副神魂所有的力量,以自己受重伤的代价将那两个小杂种打成重伤。 那两个小杂种昏迷过去后,时间紧急,它在那被附身的太监身上给蓝浅浅留下了一丝用来寻找它踪迹的死气后,带着另外两个仓皇逃窜而去。 回到它在京郊暂居的洞穴后,它便开始筹谋布置,以两个杂种为诱饵,等待水族公主的落入圈套。 果然,这个该死的贱人真的来了,来得比她预料的还要快,可恨它之前分出的半副魂魄被那两个小杂种伤了,它现在只能亲自装出气势,便只等幽冥圆月升起…… 而蓝浅浅可没这雌蛇妖这般复杂的心思,在来之前她便想深海传了水信,也是抱着最坏与这邪祟同归于尽的心而来,而此刻感受着紧紧靠在自己腿边瑟瑟发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个孩子,蓝浅浅心中便是一阵狂风暴雨的翻腾。 她懒得跟这碍眼的蛇妖多费口舌,用水灵雾气层层缠住两个孩子想先将他们带出洞去,一边突然暴涨灵力起灵力,催动水剑朝那雌蛇妖砍去。 蛇妖早防着蓝浅浅动手,急速后退,险险避开了这攻势凛利的一剑,眼看着那两个孩子就要被送出洞去,它怎能就此甘心,当即张嘴吐出殷红的蛇信嘶叫一声朝蓝浅浅扑上去,而它周身邪灵黑气也跟着暴增,朝着两个孩子直冲而去,拦住了去路,和蓝浅浅莹白色的水雾纠缠成一团。 而中间被拉扯的两个孩子颠簸翻腾,那黑气似想撕扯两个孩子的血肉,野蛮地进攻,两个孩子疼得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哭喊,挣扎间胡乱地使着自己微薄的灵力徒劳地想要反抗。 蓝浅浅和雌蛇妖战成一团,眼角余光瞥见两个孩子的情况,她湛蓝的双眸泛起了缕缕红血丝,不再恋战,狠狠咬一下自己的舌尖,尝到了血腥味,而后蓄起全身所有的灵力,额头青筋暴起,周身水气翻涌,幻化成根根利箭朝着雌蛇妖而去。 雌蛇妖大惊,慌乱狼狈地躲避,却还是被几支水箭伤到了,痛苦地嘶叫一声,倒在地上滚了几圈,一时间也无法起身。 蓝浅浅自己也呕出一口血来,但她没空去在意这些,趁这个空档,不再恋战,拔腿往两个孩子方向跑去,挥开那纠缠的黑气,抱起两个小家伙就往洞口冲去。 而身后那雌蛇妖,眼见她们就要逃离,再算算时辰幽冥圆月马上就要到了,这让它如何甘心! 竖瞳瞬间变成血红色,蛇妖张开嘴,将嘴角诡异地咧到了耳根,吐出丝丝蛇信,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利刺耳的怪叫声。 而后,正准备出山洞的蓝浅浅四周的忽然就轰地燃起了熊熊大火。 蓝浅浅猝不及防被拦住了去路,两个孩子在大火燃起的一瞬间便一声尖叫扑进了蓝浅浅的怀里。 方才那一击消耗了蓝浅浅几乎所有的灵力,她死死硬撑着结出两团水气才勉强将两个孩子护在里面,而后咬牙想硬冲出去,却在接触到那红黄中带着诡异幽蓝的火焰时,皮肤一阵灼烈的剧痛……太痛了!这剧痛自她肌肤朝骨头里快速渗透进去,到达四肢百骸,直至蔓延至她的魂魄深处。 蓝浅浅一声痛苦的惨叫,又脱力退回了火焰的包围圈中心,她艰难地爬起身抱紧两个孩子,而试图逼出体内水灵换成水流灭火却发现倾盆之水泼下,火焰不但不灭还又窜高了几分。 蓝浅浅咬紧牙关想要再冲一次,却被忽然高涨的火焰再一次逼了回去,那接触到火焰的双臂上,原本白嫩的肌肤已经变得焦黑。 如此两三次,蓝浅浅再也没了力气,软软地跌倒在火焰圈的中心,下意识将两个已经哭哑了嗓子的孩子护在身下,整个人跪倒在地疼得浑身痉挛抽搐。 而身后的雌蛇妖已经从人形变回了巨蛇形态,它蜿蜒扭曲吐着蛇信游过来,看着火焰包围圈里的母子三人一阵哈哈的尖利大笑:「怎么样小公主……滋味不错吧!哈哈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是我的本命业火,浇不熄扑不灭,烧人魂魄,是我特意留给你的,果然没猜错,即便是水族公主海神之后,到底也是怕火的!」 雌蛇妖是妖界的,一般妖都有本命业妖之火,修为越高业妖之火越盛,但若本命业火遭到比自己修为还高之人熄灭,那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它的修为虽不及它死去的丈夫,但好歹也是万年修为,其本命业妖之火,用来对付一个天性怕火且不过八百年修为的水族公主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将再加把劲将业火燃得最旺,不给她们反击的机会,便能顺利将这母子三人烧得魂飞魄散! 这便是雌蛇妖布置筹谋的最后手,它担心若这水族公主再如上次那般突然使出海神血脉之力,所以便早早地在洞中埋下了自己的业火,想着若到时情况不对的话也能用业火阻挡一阵,没成想还真将这个水族公主困得死死的。 雌蛇妖很是得意,竖瞳中闪烁着疯狂的兴奋之色,死吧,赶紧烧死吧!这会幽冥血月已至,幽冥血月只短短一瞬息,此时再想拨出两个小杂种的生魂吞噬已经来不及了,它现在只想让这母子三人去死,魂飞魄散! 蓝浅浅在熊熊燃烧高高跳跃业火圈之中,灼热的痛感传入她的灵魂,皮肤开始寸寸皲裂开来,渗出血丝,而她的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变回了鲛尾,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力量都被这熊熊燃烧的火焰压制住了,体内的水灵正在一点点减少流逝,她只能无力地护住怀中已经昏迷过去两个孩子…… 第75章 与此同时,外间本该森森幽暗山林之中,此刻已是塞满了星星点点的火把,赵元衡劲装短打,满目肃然杀气,走在中间,周围散开这抑菌点着火把仔细的铠甲精兵。 而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壮年男子,他手里正拿着一个罗盘,这儿试试那儿探探,是不是皱眉自言自语嘟囔几句。 赵元衡抬头望望被繁茂树叶遮蔽的夜空,再看看最前头到现在为止屁发现都没有的废物神棍无崖子,终于再也忍不住爆发了,她上前一把攥住无崖子的衣领将他勒着脖子拎住,吼道:「你究竟能不能找,你若胆敢耍我,朕让你死无全尸!」 赵元衡有些后悔,之前自己着了魔般去找了这家伙,心想若浅浅身份被证实,这件事明显就是非人之物冲着她去的,本想着有无崖子这个神棍在总比自己漫无目的地满世界乱撞好,可没想到好几个时辰过去了,眼看着就快要天亮了,这家伙竟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眼中怀疑这其实就是个混吃骗喝的半吊子神棍,不禁后悔,不该找他来浪费时间。 「唉唉……陛陛下……别别别激动,正找着呢,据那尸体上残留的气息,一路搜寻过来,那邪物定是藏在这片山林之间,您先别激动,贫道再探探……再探探很快就有消息了……」 无崖子被掐紧了衣领子脖子被勒住,满面通红,急急忙忙讨饶解释,赵元衡深吸一口气,恨恨地松开手将他推出去两步。 这时身后有人上前,在赵元衡身边沉声道:「陛下……不知陛下有没有闻到一股什么东西起火的烟味?」 说话的是青年浑身气势凌然,五官锋利如刀,他便是之前亲自检举自己叔父的魏靳锋,赵元衡见此人能力不俗,功夫高强,有意重用,便封他为从三品金吾卫护军参领。这次寻人和封锁戒严行动便是由他调度金吾卫的,赵元衡亲自出来寻人,魏靳锋自也是跟在身边。 魏靳锋自由便是嗅觉较常人灵敏许多,这会他敏锐地嗅出了若有似无飘来的烟火味,感觉事情不大对劲,急忙禀报。 赵元衡一愣,回头看一眼魏靳锋,见对方肯定地头,便也微扬起头深深地嗅着,而一旁的无崖子见状也在耸鼻子。 有过了稍微一会儿,烟味也逐渐浓了,这时,赵元衡和无崖子都嗅到了,两人反应一致,也都是觉得不大对劲,俱是微微变了脸色。 忽然,无崖子手中的罗盘疯狂地转动起来,吸引力所有人的注意力,无崖子一声惊叫跳脚,「罗盘移动,天地复移,星海震动,应是就在这附近……」 他闭上眼细心感受片刻,这时候所有人都 屏住了呼吸谁都不敢打搅他,片刻之后,无崖子蓦地睁开眼睛,朝着一个方向指去,大声喊道:「就在那里!」 赵元衡早已被磨光了所有的耐心,闻言,当即朝着无崖子所指的方向脚掌点地,飞速冲了出去。 魏靳锋一把拎住无崖子的衣领紧紧跟在身后,而后便是赵元衡身边几个贴身的暗卫,最后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举着火把的兵士们。 赵元衡提起轻功呼呼地掠过去,很宽前方便是山壁没了前路,后头被拎得想死狗一样气喘吁吁跟上来的无崖子,指着赵元衡斜对面的一处正冒着火光的隐蔽山洞指去,「就在那里,陛下就是那里!小心!」 赵元衡拔剑便冲了过去,走近洞内便能看见火光跳跃,打头的赵元衡、魏靳锋和无崖子三人,警惕着一步步朝里靠近,转弯拐角处便能听见烈火熊熊燃烧的声音,还有一阵阵尖利渗人的笑声。 「啊——」 赵元衡心中一颤,那时浅浅的声音! 他再顾不得,猛地转身绕过拐角,挥剑而出,下一瞬便看清了那里的情景—— 有一条盘着身体却依旧有两人高比太极宫石柱还要粗的奇怪巨蛇吐着蛇信,在对着眼前的火堆发出尖锐阴翳的桀桀怪笑,而他定睛朝火堆里望去,看到的却是让他目眦欲裂、神魂俱碎的画面,蓝浅浅蜷缩在火圈中心位置,身上已经有些焦黑,而她身下依稀露出了蓝小贝双目紧闭的苍白小脸……母子三人被烈火包围生死不知! 瞬间赵元衡胸腔如要爆裂开来一般,都没去在意那令人胆寒的巨蛇,只朝身后嘶吼,「来人!快来人救火!」 说着他便直接抬脚准备冲进火里,就在这时被身后的无崖子死死拦腰抱住。 无崖子大盛喊道:「陛下您不能进去,这应不是普通的火焰,这是业火,你凡人之躯进去不过片刻便会被烧成灰烬魂魄都会被烧没的!」 这么一说,赵元衡挣扎得更加剧烈了,他几近没了理智,「放开我!浅浅和孩子还在里边……」 这是雌蛇妖回过神来,桀桀冷笑,「好啊!我不去找,竟倒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说着便吐出丝丝蛇信朝赵元衡和无崖子游了过来,无崖子一愣,一把推开赵元衡,在巨蛇冲过来的一瞬间抽出自己背上的青铜剑一刀砍了过去,那雌蛇妖没想到这凡人居然有着胆子敢迎头而上,躲避不及,被沾过符水的青铜古剑在蛇身上划开了一条口子,伤口迅速溃烂。 雌蛇妖瞬间就怒了,尖利嘶吼着冲上来。 而此时倒在火中的蓝浅浅手指忽然动了动,迷迷糊糊地想她好像阿执再叫她……对了阿执……不!她的崽崽…… 蓝浅浅拼尽全身力气颤巍巍爬起身,低头便看见自己身下两个气息微弱的孩子,顿时呼吸急促,胸腔又似要爆炸开来,眼角有龙鳞印记慢慢浮现出来。 第76章 【注:豆豆网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网客服。】 「啊啊——」 她撕心嘞肺地大吼一声,有浑厚的神力自她身体里突然爆发出来,冲着那雌蛇妖汹涌而出。 几乎是一瞬间,蛇妖被那浑厚的神力集中,当即心脉魂魄俱碎,被甩出去老远,砸在墙上后又摔倒在地,石壁被重力所击,有巨石块纷纷掉落,正好砸在那蛇妖身上,瞬间蛇头被砸得稀烂。 蛇妖尾巴尖抽搐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而一旁的几人方才收到神力爆发的余波影响,也都是被扫翻在地。 蓝浅浅四周的火光随着雌蛇妖的魂飞魄散一下子便熄灭了,这时她再是支撑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后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赵元衡艰难地爬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朝着蓝浅浅方向爬过去,突然他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嘴唇都在颤抖—— 昏迷在那里的女人,人身鱼尾,蓝色的尾巴闪着绚丽的色彩,与他之前在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咳咳……陛下……」 魏靳锋举着火把捂着胸口蹒跚走近,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蓝浅浅。 而就在这时外头的大部队赶到了,洞外火把照耀灯火通明,有嘈杂的声音朝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赵元衡骤然回神,回头朝外大吼一句,「都站住!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外头的脚步声瞬间一顿,而后便没声了。 赵元衡步伐凌乱,跌跌撞撞地上前,一把扯开自己的上衣,脱下来将盖在蓝浅浅鲛尾上,而后从她身下小心翼翼地抱出两个孩子,分别交到魏靳锋和无崖子手上。 他自己则是蹲了下来,闭了闭眼再睁开,仿佛是一瞬间便决定了某些事,颤抖着手将衣裳打结,把蓝浅浅散开的尾鳍都小心翼翼地塞进去,直至再也看不出她鱼尾的端倪,而后俯身将人打横抱起,快步朝外走去。 【卷二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浅浅笑时双靥媚》卷一 作者:渔歌子 02、《浅浅笑时双靥媚》卷二 作者:渔歌子 03、《浅浅笑时双靥媚》卷三 作者:渔歌子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