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沉浮之走出衙门》 第一章 出事了 官场上,必须学会关住心灵;情场上,更要学会亲吻眉眼。两项缺一不可。 ----作者 “出事了!”张无闻在电话里夸张地喊叫的时候,乡长李蓝用刀片划割玻璃的声音说:“你总是慌里慌张,谁的老娘要改嫁吗?看你着急的那样儿,一辈子难成气候!” 张无闻并不顾忌李乡长的揶揄,在电话里说,黑豆乡要出名了,而且很可能是上中央电视台!李蓝乡长心里忽然划过一道蔚蓝色的闪电,瞬间的眩晕击得他一脚就把车刹在了涵洞口。 本来李蓝是很能沉住气的,但这次的篓子实在太大了。国家级的媒体可不是闹着玩的。一种来路不明的恐惧突然在内脏里撞击着、回旋着,急欲破腹而出,但李蓝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虽然骂了张无闻,但还是感觉到肚子里有股气,最后,竟然无缘无故地,放了一个响屁。 太行大隧洞,像大山的眼睛,黑黢黢的洞口一动不动地盯着这辆银灰色的吉普车。车里,坐着乡长李蓝和打字员小玉。 看到他无助地靠在驾驶位置上,小玉默默地伸手摸了摸李蓝放在挡位上的手,一股冰凉瞬间传递过来。 小玉低声说:“别生气了……”然后她从后面的位置上弯着身子跨到副驾驶位置上,从仪表工作台上拿出“红塔山”,抽出一支,放到李蓝的嘴上,“啪”地打着打火机。.李蓝木然地吸了两口,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左手拿烟,右手握着小玉较小而柔嫩的手掌,不停地揉捏,直到小玉发出“哎呀”一声,他才心疼地松开了手。无助地望着小玉,颓然扬起头,死死地靠着座位,猛然抽烟…… 一有重大事情,张无闻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说话像撕树皮,一绺一绺地往下揪。耐着性子戴着耳机听完了张无闻的汇报,原来是开发区占地的事情被农民们捅到了中央台。 张无闻用“捅”很形象地表达了农民的行为。好像农民用一支捅火用的长火箸一下子就捅到了中央台,火焰才旺了起来。而记者手中握着的,却是长长的包着毛茸茸外衣的长柄话筒,正在吸收着来自黑豆乡的山村爆炸性新闻,慢慢容纳在一条电线连着的摄像机里。 片刻停顿后,李蓝把烟头一掐,指示张无闻:“赶紧调查一下,谁日弄的?幕后是谁?” “是高飞。” “又是他!这个死文物贩子。”李蓝狠狠地把拳头砸在了方向盘上,喇叭在他愤怒的砸打中无辜地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山里,发出一声无限延长的凄厉。. 副驾驶上的小玉掐了一下他的胳膊:“你闹鬼啊。”他才把拳头从喇叭按钮上挪开。银灰色的吉普车,在大雨中沿着曲折逶迤的蛇型山路向山下溜去。黑黢黢地大山张开窄瘦而憔悴的臂膀,拥抱着李乡长和他的吉普车。 车灯不停地闪烁,山路上,很难遇到一辆车。一明一灭的车灯,唬的小玉一言也不敢乱说。她知道,每当李蓝思考的时候,是最忌恨别人说话的。这时候,看起来李蓝一语未发,其实他正在思考。 他喜欢一个人安静地思考的状态,像在湖水里游泳。不断清洗自己的思路,才能让他对事情捋出个头绪来。 而且,越是在思考的时候,他也越能抽烟。平日里,每当看到他抽烟,小玉总要嗔怒地白他一眼,他总是赖皮地傻笑。这时候,看着他一支接着一支地抽,小玉默默地把汽车烟缸拿出来,按动玻璃按钮,无声地把里面的烟头倒掉。 黑豆乡穷,但并没有穷到非要坐吉普车的境地,而是这里最有情趣的景区很多都是山路,坑洼不平的道路经常把轿车的底盘磨的“哥鼓哥鼓”地响,像摩擦着小玉的**一样地刺疼了李蓝。.他就爱上了吉普车。只不过,他爱的是豪华三菱吉普车。他说:“这车,更像爷们儿,耐、皮实。” 黑豆乡宣传委员张无闻就很皮实。无论李蓝说多么难听的话,张无闻都能忍受。有时事后李蓝想起来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感到太过分了,但从没有从张无闻那里看到一丝的委屈。(.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很多人说张无闻是怕领导,其实李蓝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乡长,人家就是顶撞你了,也不能把他咋地,顶多是看不惯调个位置。而张无闻之所以能接受自己的粗鲁,主要是自己刚开始上任时的正直让这个桀骜不驯的狂徒服帖起来的。 车在路上一路疾驰,小玉不敢扭头看窗外。清冷的山路,让人胆寒。 三菱吉普沿着山路急急地往回窜,白亮的车灯光束照耀之处满眼尽是盛开的桃花。不愧这里叫作桃花谷。 桃花谷是太行山的耳窝子,传说是盘古开天的遗迹。亿万年前,在混沌的卵石中孕育成人的盘古,蹬碎了束缚自己的卵石,经过混沌初开,摧肝裂胆的毁灭与新生,创造了日月星辰与山川河流。当然也顺便造就了桃花谷。 这桃花谷最多的却是冰窟,宛如分布在大山的只只眼睛。山中洞窟,犹如迷宫。白天来此,林深幽静,群鸟栖息,野兔山獾,箭一般地穿梭在山林,好一幅原始森林图。.片麻岩岩、石英岩、石灰岩组成的不同时代的太古、远古、古生代山体断面,更是一座天然的地质博物馆。到太行冰山的原始森林里畅游,呼吸清新湿润的山风,目前还仅限于像李蓝一样有素质的乡镇干部。不是不让人来,而是大家根本就不知道在大山的牙床里还塞着这么一片菜叶。 “看来真该大力宣传咱这景区了,现在是只有兔子喜欢。”说完这句,小玉突然吃吃地笑起来:“那你就是公兔子。” 李蓝这才勉强笑了几下。 平日里,李蓝总是板着一副面容。但小玉和几个熟悉的朋友都知道,其实他的内心深处是一片火热。今天本来是和小玉散心,兼有考察黑豆乡西部的景区如何开发,用李蓝的话说,我们自己先看看是否适合旅游。看看在这里有没有心情能静下来。都说我们这里是心灵的氧吧,自己不尝试咋知道。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晚了。本来一天的心情都挺好的。没想到,临了临了,被张无闻的新闻突然破坏了。 李蓝突然有点恨自己当这个乡长,整天就没有自己的一点私人空间。手机简直成了催命鬼,只要一响起,他就怕有事。. 虽然穷乡僻壤,但没完没了的事情,就像他是个八宝囊,随时装着妙计无数。乡里的那些同事们,很少和乡党委书记杨柳成汇报。 这种事情,本来该一把手表态。但李蓝也知道,此时,杨柳成一定也早已知道了,估计在等他回来研究。 说是研究,其实李蓝和全乡的人都知道,杨柳成和李蓝很不对付。杨柳成像个粘蝇纸,谁飞上去谁倒霉。李蓝却是个锥子,不小心碰一下就得出血。因此,黑豆乡的乡政府里的工作人员,就都个个穿小鞋一般,走路扭扭捏捏,从来不自作主张。 回到乡里,已经是夜里两点多钟,李蓝直接就来到二楼的办公室。张无闻一骨碌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详细地开始了冗长的汇报。 “据说,一共来了两名记者,一位文字记者,一位摄像记者。是上午九点钟悄悄进村的。自己开车,车是普通的车,没有那tv的字样。刚开始找大家了解情况时,很多人都不以为然。负责采访的出镜记者,很普通的短袖,牛仔裤,拿着话筒并不很牛。 “乡村的老百姓一听说来了大记者,都慌张地来看,全忘记向记者诉说自己的冤情了。” 李蓝打断张无闻:“你是写小说呢还是讲评书?改不了的老师酸劲。.” 张无闻这才简要地介绍重点。 北京的记者到很多老百姓的家中进行了跟踪采访,虽然是明白着采访,但看见高飞引着他们一家一家地上门采访,张无闻说,活像狼引着老虎进了鸡圈,心里真的没有底儿了。 “怕是真的要闹腾大了。据说还有老百姓给记者下跪了。”张无闻担忧地擦着脑门上的汗。虽然刚刚满四十,但张无闻的头顶已经光秃秃了。 下跪文化是老百姓的传统法宝,一遇重大事情,无往而不胜。其实只要不是关节炎,谁都能跪下去,关键黑豆乡下跪的是位八十多岁的老奶奶,效果就尤为明显。记者试着搀了好几次,都被老人坚强的下坠动作给消化了,直到记者说:“老人家,这样的事情我们能不管吗?”她才站了起来:“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就怕你们和当官的穿一条裤子。” 李蓝也清楚,镜头里老百姓下跪的情节,一定是感人的。他顾不上多想,点上一支烟,示意张无闻继续说下去。 “肯定是有人撺掇的,他们还让记者采访了那个二傻他娘,老太婆从古老的箱子里拿出鞋,掏出赔款合同时,记者说‘大娘,你应该是这次占地最配合的人了’。.二傻站在门框边上,多情地注视着有点热闹的院落,差不多要伸手向记者要糖球了。在他的记忆中,大概人一多就应该有糖球。” 李蓝没有埋怨张无闻没有及时向自己汇报,山里没有信号,他自己知道。刚开始到山里一看手机没有信号他还得意呢,终于可以清闲半天了。没想到就是这半天,黑豆乡发生了巨大新闻。李蓝忽然感到手机就是个无形的关系网,连着你我他。离开了手机,现在的人就像在黑夜里漫无目的地行走,没有了手机,就会变成聋子瞎子。 “看他们的穿戴,很普通,不像大记者。”张无闻忽然怀疑地说。 只要看到李蓝,张无闻多大的事情都会看淡,像被人欺负的小孩看到家长一样地有了依靠。 “是你全程陪同的?” “可不咋地,让谁去谁不去,说我是管宣传口的。你说,我又不是宣传部长,凭什么让我一路丢人。”张无闻忽然委屈起来。 “不会是假记者吧?”小玉在边上插了一句话。 李蓝未置可否,对着张无闻说:“你知道个屁。深入基层你以为是上歌厅?别因为人家穿得普通就怀疑。.你说这个高飞,真能胡折腾。,还真成了新闻人物了。”说着话,李蓝接过张无闻递过来的记者名片,看一眼小玉:“你上网查查,先弄清楚再想对策。” 小玉猫一样悄没声息地出门向右拐,急急忙忙地到文印室上网查看去了。李蓝忽然问:“杨老头什么态度?” “他呀,早躲起来了。” “老滑头。”李蓝轻轻地嘟囔。他端起杯子要去接水,张无闻急忙拿过他手里的杯子向饮水机走去,边走还边说:“谁说不是呢。” 杨柳成是书记,他怎么能躲呢?出了事,一把手怎么能不出面呢! 但李蓝知道,这次,杨柳成一定又该装病了。这老头一遇到难剃的头或者揪心的事就装聋作哑,要是体面的事情,他可不会像乌龟一样缩起来。 “这次,我看你能躲到哪儿去。”李蓝突然恶狠狠地说,“中央台?哼!你不出面才怪。” 张无闻低声说:“还不是觉得开发区是你一手弄起来,想看咱的笑话!”李蓝想了想,问:“你真觉得他是这样想的?” “那肯定是这样想的,全乡谁不知道开发区是你一手建起来的。.”张无闻梗着脖子说。李蓝突然像看到杨柳成偷偷窃笑的脸庞正百花灿烂,躲在角落里无耻地开放。 张无闻忽然诡秘地说:“你说会不会是老杨捣的鬼?” 李蓝怔了一下,眼神转了转,对张无闻说:“你先去看看小玉那里什么情况。” 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李蓝陷入了无意识状态。难道真的是杨老头搞的鬼?但他立刻就否定了。杨柳成还没有糊涂到砸自己饭碗的地步,出了丑,他是一把手,难以摆脱干系的。 但忽然他又一阵胆寒,因为他知道,自己属于没娘的孩子。一点后台也没有,杨柳成不但原先是县长的秘书,而且他二哥在省里的关系相当复杂,难道…… 李蓝不愿意相信,自己这么快就会被敲掉,咋说,我也比个核桃难敲吧。 假如不是杨柳成呢?仅仅一个高飞,一个普通的有着种种劣迹的老百姓,就能请动中央台的记者?可,事实摆在这,不相信也不行啊。 坐在办公桌前,他指甲缝里都咝咝地透着凉气,疲惫从毛孔里悄悄溜出来大口地吸着气。 黑豆乡的这个开发区,原先就是散乱的铁矿开采区,由于矿主们大都气粗胆壮,就一直没有人管理。.此矿区正好处在乡政府所在地黑豆村,所以就显得格外耀眼。李蓝上任之初就着手治理矿区,并亲自弄了个桐木板,找人油漆成白色,用很标准的宋体写上“山川县黑豆乡经济技术开发区”,挂在了高瘸子伙房的外面,开发区就算成立了。 这次是高瘸子要开挖一个新矿区,开矿的手续都齐全,可搞矿石磁选盖厂房需要占用一百来亩地,高瘸子就一家一户上门做工作,并自己制定了赔款标准,直接把钱送到农民手中。可还是有几个钉子户不同意,坚决不签字。他们说一签字就想起了黄世仁,总之是不签。高瘸子就派人晚上偷偷把这几家的麦子给铲了,用他的话说:“我给你连根拔了,看你还长个空气。不让我占,我也不让你种地。”铲地之后,他给李蓝打了个电话,李蓝说:“你真是个土匪。不过人家要是找上门来一定要想办法稳住。”可高瘸子本身连走路都七高八低,怎么能够稳住要反映问题的号称饥饿难耐的农民呢! 黑豆乡正规企业很少,以前乡机械厂改成铸造厂,算是乡里最古老的企业,不死不活。后来转产,性质一变,成了个体,转产煤矿配件,名称改为鼎盛煤矿配件厂,忽然就红火起来,目前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产品基本也走了出去。老总是李蓝的大哥李爽。 至于高瘸子从事的铁矿采挖,倒是黑豆乡的财富,但却没有给老百姓带来一点实惠,仅仅装饰的这些矿主们的腰越来越粗。 在黑豆乡境内,还有一家国有企业,50余年的历史。老资格实力雄厚,但虽然在黑豆乡境内,却和乡里一点关系也没有,甚至和山川县都没有一点关系。名字叫“周阳市山川县钢铁有限公司”,隶属关系却是山川县所属的天驼市邻近的周阳市。周阳市原先本来属于天驼地区,后来发现了石油,自立门户成了市,国家把山川县钢铁厂划拨给了周阳市,就这样,守着个偌大的国有企业,黑豆乡一点光都沾不上。唯一能沾光的,就是烟囱里的黑烟,可以肆无忌惮地飘在黑豆乡的上空。 乡长李蓝看到钢铁厂每天烟筒里冒出的黑烟就气愤,像看着桌子上肥的流油的烧鸡,却只能流口水,动不得,不免生气。 唯一的好处是,山川钢铁厂有条国家投资建设的铁路,这才靠着有这个便利条件,几家私人水泥厂才陆续搬来。 李蓝也转着来到二楼的文印室。这里平常就小玉一个人上班,但乡政府所有的文件都在这里打印,谁到了这里都是领导。好在小玉的脾气宛如电影院坑凹的墙壁一样,能吸纳一切声音。换个别人,早卷铺盖回家了。黑豆乡里工作的男人们,都像刚刚做了结扎一样,胸腔里永远憋着一团邪火,没处发作。见了领导必须要笑得有力度有深度,唯有到了小玉这里可以摔摔茶缸狠狠地吐几口唾沫,把小玉房间的白墙上砸出很多雀斑样的黄片来。 小玉对待所有人总是一句话:“俺啥也不知道。”可李蓝却知道,小玉属于头发里藏满温柔,面容下面细胞都在抖动的主儿。 “记者的证件是真的。” 李蓝颓然地往椅子上一瘫:“这下真有事情了。”李蓝很庄重地苦恼起来。 蓦地想起就在昨天下午,他和几位朋友到山间踏青,看着一路青崭崭的麦苗和黄澄澄的油菜在原野里开心地舒展着舞姿,竟暂时忘却了现代生活中的喧闹,回归到了大自然的怀抱。尽情享受着田野的淳朴厚实,心里竟是清凉清凉地…… 人心竟然这样复杂多变,昨天还是高高兴兴,庆幸自己不再浮躁,今天却遭遇人生的滑铁卢…… [\****/[??急速更新]\****/] 第二章 焦虑的早晨 当李蓝从纷乱中理出头绪来时,乡政府院内柳树上的乌鸦已经开始早餐了。 他走出屋门,突然迎面碰到乡纪委书记鲁恬林。这是位刚刚四十的女人,打扮永远是那种职业女性的装束。今天穿了件灰色的小外套,里面是浅灰色吊带背心,穿了条黑色的宽裤子。 李蓝注意到,裤脚边,绣着两只蝴蝶,翩翩起舞,似要掀开裤脚让人看见美脚一样。. “李乡长好早啊。”鲁恬林拎着个暖瓶清爽地和李蓝打招呼。 对于鲁恬林,李蓝是有几分畏惧的。并不是说鲁恬林负责纪检工作,李蓝有问题怕她。而是这个女人对谁好像都是一副自然坦荡的样子。身材标准,模样漂亮的她,永远是一副不怕拒绝任何人,也不怕任何人拒绝的橡皮女人。 让她负责纪检,看来上级领导真是慧眼识英才。.她天生就是纪检的材料。更为重要的是,风闻她是县委书记常龙的嫡系。 政治上,谁一旦被划定在某个圈子,圈子外的人无法走进去,圈子内的人总是以一种独特的眼光看别人。 李蓝觉得鲁恬林看自己就代表县委书记常龙在看自己,所以总有一种背上长了肉疙瘩的感觉。偏偏急又挠不得,心火急了,身上的疙瘩,一挠准出血。. 李蓝急忙平静地回应:“鲁书记,你永远是这么年轻。” “李蓝,你也会夸女人了?” “本来你就真有一种女人的韵味嘛,还需要谁夸?” “看来李乡长成熟多了。哦,对了,那个和婉村的刘银进是咋回事?这几天老是有群众来反映说他贪污,你熟悉不熟悉?” 李蓝活动活动肩膀,爽快地说:“我不熟悉,有没有事,你查查不就知道了?” “哦,我也就是一问,回头我注意一下。.” 说话间,鲁恬林跨步向茶炉走去。 看着她丰腴的背影,李蓝的心里麻麻的。多好的一个女人啊,一当干部就这样冷冷清清的。自言自语着,李蓝踱步向街上的早点摊走去。 早点摊在东西街最东头一家小饭店的门口。.早晨来吃饭的人不多,早点也只有简单的稀饭、豆浆、豆腐脑老三样。吃的油条、包子倒是现炸现卖,虽然不太干净,但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和乡里食堂比起来,已经属于上星级了。 乡里的食堂,早晨熬一锅粥,腌一盆黄瓜,堆着满筐的馒头,永远和乡政府的烂楼一样,古板而破旧。不愿改变食堂饭菜质量,主要是没几个人在乡里住,也没几个人在乡里吃饭。.所以尽管当初李蓝一当上乡长就想扭转食堂饭菜质量时,平时眯眼不管闲事的杨柳成却一本正经地说:“腐败不腐败,群众看干部。特殊不特殊,吃饭看菜蔬。” 后来李蓝就再也没有提出过改善饭菜质量这件事。好像自己提出来就为了自己一个人眼馋鼻子酸的。那自己这个乡长也当的太幼儿班了吧。 初夏的早晨,饭菜永远是温乎乎的,给李蓝端来豆腐脑的,是一位十七八的小姑娘。.李蓝奇怪地问小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咋不知道?” 小姑娘低下头没有说话,扭回头望屋内,老板娘“三老醋”尖着嗓子喊:“咋的了,李乡长,你是要收税呀还是俺侄女端饭烫着你了?”说话间已经来到李蓝桌子前,摘下肩头的手巾边摸桌子边打趣:“你都啥岁数了,还死眼看着人家小姑娘不放。.”说完哈哈大笑。 李蓝被“三老醋”说的不好意思,急忙说:“你这娘们,嘴真不饶人。我就随便问一句。天天来,换了新人还不兴问一句。看你说的,我咋就死眼了?你以为都是你家男人那德性……”说话间,桌子对面坐下来一位出早车拉砖的三轮司机,一下要了两碗稀饭,一斤油条。李蓝一看海量的人来了,悄悄地把碗筷往边上挪了挪。那司机抬头看了李蓝一眼,没有说话,把李蓝刚刚要的小咸菜夹起来就吃。.李蓝吃包子喜欢就咸菜。 一看司机那黄黄的牙齿,李蓝忽然没有了胃口,草草地喝了几口豆腐脑,正要站起来结账,远远地,看到张无闻跑了过来。 李蓝这才想起,刚才只顾打趣了,全然忘记了昨天熬了一夜的重大新闻正等着自己解决呢。 张无闻看到李蓝结账,就站在远处等他。. 李蓝来到张无闻身旁,张无闻一脸的焦急,急促地低声说:“杨书记到处找你呢,说县委书记发脾气了。等着你上县里呢……” 李蓝急忙随张无闻向乡政府快步跑去。 远远看见,杨柳成已经坐着那辆“奥迪”车等在乡政府门口,右边的门已经打开,李蓝急忙对张无闻说:“你赶紧先下去问问清楚,究竟是谁的关系请动了记者。我和杨书记上县里一趟。” 张无闻点点头,就在准备上车的瞬间,李蓝突然无缘无故地说了句:“等我回来。”弄得张无闻一脸的惊愕。好像乡长是在赴刑场,大有一种英勇就义的慷慨悲壮气息。 李蓝一上车,杨柳成就对司机说:“开车。”然后就奇怪地盯着李蓝看。李蓝被看得不自在,就问:“老杨,咋这样看我?” 杨柳成长叹一口气:“你可真行,家里出这么大的事,竟然找不到你的影子。昨天下午我已经代你受过了。今天上午常书记点名要见你。” “奥迪”在蹦蹦跳跳坑洼不平的路上,一点也不胆怯,飞快地向山川县城跑去。 [\****/[??急速更新]\****/] 第三章 赶往县委 ****[?请到??阅读最新章节?]**** 奥迪车内,杨柳成一脸的阴沉。 “昨天一天你上哪儿去了?手机竟然无法接通!”杨柳成平淡地问李蓝。 “我上桃花谷了。想看看景区的事情,那里没信号,你知道的。” 杨柳成看一眼李蓝,语气低沉地说:“你今天可别犯傻啊,昨天常书记可是发脾气了,县里常委都开会了,专门研究这事情呢。我低着头,一句话没有说,咱又给县里丢人了。” 李蓝还是第一次和杨柳成坐在一辆车里,尽管感到非常别扭。但听到这话,确实从心里感激这位快五十的同事。不管怎么说,昨天自己跑了个没影,人家替你把该挨的骂全领受了。 李蓝急忙感激地点头,额头上慢慢渗出细汗。.一着急,李蓝就爱出汗。他急忙对杨柳成说:“罗县长没骂娘吧。”他明明知道罗然县长是部队转业的干部,说话办事只要一激动就爱骂骂咧咧两句,但还是问杨柳成。因为谁都知道,杨柳成早年是罗然的秘书。 那一年,杨柳成刚开始锻炼是到春利镇当的副乡长,然后转了好几个乡镇,副书记、纪委书记,才直接调到黑豆乡任的党委书记,可以说也是一步步熬出来的。黑豆乡本来是杨柳成的老根据地,他家就是这里的。土生土长的他,来到本地任书记,合适不合适的,反正是罗然县长力排众议点的名,别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常龙书记也不愿意在县长给自己的秘书安排的事情上闹别扭。那样就太小肚鸡肠了,况且是个最穷的乡镇。. 李蓝问完这句话,忽然感到不该这样问,因为杨柳成不可能对自己说实话。 但杨柳成却对他说:“昨天很奇怪,罗县长竟然不是很生气,没有表态。” “那是咋回事?”李蓝看着杨柳成的脸问,“总不会……?”他没有说出来,心里想,总不会是罗县长是想让常龙书记出丑吧。 “这谁知道,领导的心思咱能弄懂?不过,你要有思想准备,弄不好今天领导要和咱俩新帐老账一起算。年前咱计划生育拖了全县的后腿,在市里得了个老末。工业就甭提了,一直是尾巴。现在倒好,又出来个中央台,说不定你我要出事呢!” “不至于吧。.”李蓝嗫嚅地说,“咱也是一心办好事。” 杨柳成突然情绪有点亢奋:“叫我说呀,就不该弄那开发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因为弄开发区,李蓝没少和杨柳成闹别扭,后来还是杨柳成主动让步,李蓝才得以名正言顺地搞了个试点开发区。说是开发区,其实就是挂了个牌子,该咋还咋样,不过收那些矿头们的管理费有了光明的借口。 后来杨柳成看到李蓝迅速收了不少的管理费,也就任由他弄了。 李蓝听到杨柳成说不该弄开发区,心想你是有好处了不吭声,一有问题就推卸责任,不免有些心里不快――真像娘们。 “杨书记,我觉得不单单是开发区的问题,主要是那些矿主们太有恃无恐了,仗着有几个钱就胡作非为……”他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忽然看到杨柳成萎靡不振的样子,一点想解释的兴趣也没有了。. 杨柳成忽然抽出一支烟给了李蓝,捶着自己的膝盖,缓缓地说:“李蓝啊,我多说两句,你听听是不是这个理。咱乡呢,是个穷乡,那些花花哨哨的开发呀,旅游啊,我看暂时还不太适合。当然,不是说不应该搞,关键是,咱乡政府大院里的上百号人的工资有时都困难,乡财政所没钱,你是知道的。你年轻,事业心强,我当老大哥的,全力支持,可你要想想我的难处,想想大家的难处。不是打击你,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心里装着全天下。哎,这个破乡镇,你就是有孙猴子的本事,怕也翻不了天。” 李蓝听着,没有表态。.但他还是陷入了深思。也许杨柳成说的没错,李蓝更知道所有的县领导都对黑豆乡不抱任何希望。全县16个乡镇里最穷的一个乡镇,只要不出问题就是最大的贡献。那个书记不是干几年就走了,来这里任职都是走个过场,一到换届,书记们都可以理直气壮地找县委领导,可以自豪地夸:在黑豆乡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我一呆就是几年几年,我说过什么嘛!吃的苦不用自己粉饰,都在那儿明摆着呢。 难怪干部们戏称黑豆乡是“补血乡”,谁来这里都是吸几口血,补充到自己体内,然后身强体健地离开,很少有扎下身子要改变黑豆乡面貌的。 李蓝微微闭上眼睛,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会有个什么命运。.撤职?调离?都有可能,一切都要看领导的态度和事情闹腾的程度来决定了。 他忽然悲凉地把头靠在椅背上,眼圈竟然湿润起来。自己一心折腾,想给黑豆乡补血,图的什么呀?凭自己就能改变黑豆乡的命运? 规律如此,往往越是急,就越容易出事。 就在“奥迪”车刚到山川县城关镇交界的十字路口时,突然从北面窜出一辆飞奔的摩托车。 主要是今天杨柳成李蓝他们心急,一个劲儿催司机小张,结果等小张发现时,两人只听到小张“哎呀”一声,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摩托连人带车摔下了路边的沟壕里。小张的脸上,已经是汗流满面,脸色蜡黄,瘫软地坐在司机位置上一动不动。. 杨柳成也呆住了,张着嘴大声地喘气。李蓝知道他有轻度心脏病,不敢太激动。毕竟李蓝年轻,三两分钟停顿后,李蓝迅速从惊吓中醒过来,急忙打开车门,没顾上关就向那人跑去。 正是上 班时间,路边迅速围过来好多人。 摩托车还在哼哼乱叫。李蓝走过去一看,摔倒的是位四十左右的男子,穿一件“山川钢铁”的灰色工作服,头部受了伤,鲜血直流。那人嘴角抽搐,正艰难地准备站立起来。 李蓝急忙拨打120,然后弯下腰拉起受伤的男子。边上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不少惊叹。有说人可能伤的不轻,也有说只不过擦了点皮。那男子关了摩托的钥匙。.李蓝这才看清,受伤的人眉目轩昂,1米80的个头,工作服里面穿了干净的白衬衣。看起来是位爱干净的工人,也可能是个小领导呢。 李蓝轻轻地问他:“都哪里伤着了,严重不严重?” 那人活动了一下头部,说:“头发昏。你们开车一点也不注意!” 李蓝没有与他争辩,明明是你横穿马路速度太快,却埋怨我们不注意。看来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埋怨别人。 这时,杨柳成和司机小张也来到现场,小张一看那人没事,就骂道:“你长眼了没有,想死啊。” “你看你们什么态度?”那人突然变了脸色。 “我什么态度,你看看把车弄成啥了?”说话间,小张指了指“奥迪”。.小张其实是在炫耀:你别装蒜了。我们开的奥迪车,你还猜不出什么身份吗?你一个骑摩托的小工人,赶紧识相地赔钱才是明智选择。自古民不与官斗。 果然那人看了轿车后,眼神耷拉了下来。人单身孤,目前只能忍气吞声。 李蓝看一眼杨柳成,低声地说:“杨书记,咋办?要不咱……” 杨柳成还没有表态,李蓝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县委书记常龙的电话,急忙走几步来到人少的地方。 “常书记,我是李蓝,正往县委赶呢……” 电话里,李蓝感到了常龙书记冷冰冰的话语:“李蓝,你胆子不小啊。.一天找不到你,到现在你还在躲……” “常书记,我们的车在路上撞车了。”李蓝顾不上解释,直接说出了结果,“我和杨书记在一起呢。” “哦?没事吧?你们没伤着吧。”听到撞车了,常龙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小事情,我们想办法20分钟赶到。” “你是要给县委、政府一个说法的。”常龙书记挂断了电话。 李蓝走到跌倒的摩托车男人面前,说:“你准备怎么处理?” 那人说:“你先送我上医院吧。” 小张恶狠狠地说:“你做梦吧!还想讹人。” 此时边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纷纷谴责小张,嫌他嚣张。李蓝一看情况不好。杨柳成又一语未发,铁青着脸站在边上,双手叉腰。倏忽间,李蓝想笑,都什么时候,杨柳成还一副领导姿态。看来人当官久了,不知不久,行为举止已经融入了血液,恐怕连擤鼻涕、脱裤子都有了固定的姿态。 李蓝急忙给副乡长庄文亮打电话,让他带着张无闻和乡派出所的所长来一趟,说在城关镇十字路口撞车了。他和杨书记还要急着往县里赶,务必马上过来,有事就和杨书记司机小张联系。 然后李蓝走到摔伤那人面前,说:“老乡,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还有点事,留下这个司机在这里处理事情。我已经联系了120,马上就到。让他先陪你上医院看看,具体怎么处理这事,让交警来办,你看行吗?” 那人说:“反正是你们撞了我,当官的也不行。” 围观的人群中也有人说,是啊,当官的撞了人要跑。 李蓝看一眼杨柳成,拉拉他衣服,说:“杨书记,咱打车走吧。”然后交待小张留下来处理,他还特地叮嘱,不要吓唬人家,该咋处理咋处理。庄乡长他们马上就到。 好在已经到了县城边,李蓝和杨柳成站在路边没几分钟就拦到一辆出租车,急急忙忙地向县委大院奔去。 [\****/[??急速更新?]\****/] 第四章 县委大楼内 ****[?请到??阅读最新章节?]**** 出租车开到县委大院门口,杨柳成先下了车,李蓝在车里付了司机车费,很快也下了车,紧走几步,跟上杨柳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一进县委大院,杨柳成好像换了个人,顿时神清气爽。尽管知道今天还是挨训科目,但杨柳成完全没有平日懒散的老头儿样。 李蓝跟随杨柳成一踏进县委这个老式红砖楼,就总感觉像个大冰柜,人分冷冻的和保鲜的。一般的工作人员,被分在冷冻区,思想僵化,办事拖沓,浑身无力。而分在保鲜区的领导们,却是滋润的很,油头粉面,光彩照人,很有官样气派。 能够到这个本地最高行政法令颁布地工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梦想,认为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但真正走进这个地方,才发现自己原先的理想,如离开了瓜藤的黄瓜,一天一天逐渐枯萎,无能为力。. 在这里,只有极少数印堂发亮的或者浑身像装了机关一样灵活的人,会最终从冷冻区搬到冷藏区,甚至重见天日,到各个科局或乡镇任一方诸侯。 其他的,整日里被那些枯燥的文件所包围,萎靡不振。端个茶杯串屋子,是最大的健身运动。 可就是这些没精神的人们,一旦发生重大事件或者上级重量级人物光临指导,顿时抽了鸦片一样地精神四溢,脚下生风,像踩了风火轮。 今天就有点这味道,大家都知道,“老板”正在气头上,那个不长眼的要自触霉头,活该你抽筋。因此,一进县委大楼,李蓝就暗暗吐了口气。. 平时他很少来这里,除非是不得不来的重要会议。李蓝属于没有当官本性的人,不像有些人总是时时处处一副官样,杨柳成就是这样的人。 李蓝摆摆手,示意杨柳成先停停。然后李蓝探头向综合办公室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综合科科长廖池默,他招招手,廖池默走出来。 李蓝轻声地问:“还在生气吗?”说话间把头扭向常龙书记办公室。 廖池默正是县委书记的御用秘书,也是李蓝的同学。虽然看不惯李蓝风风火火的脾性,但两人关系一直很铁。 廖池默拉着他走了几步,其实也就是短短几步,李蓝顿时感觉到廖池默的手冰凉无比。.而且,也正是这短短几步,感受到了朋友是真心为自己担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他从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将来如何,一定不能忘记这同学。 廖池默几乎是对着他的耳朵眼,说:“可千万别犯你那牛脾气,我跟老板这么久还从来没见他拍过桌子。” “最坏,会是什么结果?”李蓝问。 廖池默看看几步之遥的杨柳成,拍拍额头:“不好说,但够呛的很。记住一条,少争辩……”说完捏了捏李蓝的手臂。 李蓝知道,在这非常时期,距离县委书记的办公室这么近,廖池默能够和自己说这几句话,是担了风险的。不知道这时候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的后背呢。这些眼睛具有u盘的储存功能,一旦到了适当的时机,就会回放今天这个瞬间。.廖池默给李蓝透气,等于出卖了常书记。博弈的双方,最怕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还好,这是不对称的博弈,常龙是上级。官场上,如果是相等的对抗,知道对方的情况,就已经胜算在握了。 杨柳成看他们俩嘀咕,就轻轻咳嗽几声,然后轻轻地叩县委书记常龙办公室的门。廖池默对李蓝说:“记住,不争辩……”。李蓝点点头。 “笃、笃……”轻轻的两声,却敲打在李蓝的心脏深处。这一刻,他忽然后悔自己不该当这个乡长,做贼一般难受。此刻站在门外的李蓝,像站在法庭上等待宣判的囚徒,惶惶然不知所措,不知命运会把自己抛向何方…… 县委书记常龙端坐在办公桌后面,两人进去的时候,常书记抬头看了一下,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他正在看一份文件。. 少顷,常龙抬起头看,二人坐在长沙发上正襟危坐,一语未发。 “怎么地?还要我给二位倒水?”常龙端着茶杯走过来。 “哪敢哪敢。”李蓝急忙站起身快步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两杯水,递给杨柳成一杯,自己端着一杯。 常龙肥胖的身躯陷入杨柳成旁边的沙发里,两手捂着杯子:“说说吧。” “常书记,我知道,我们又给县里抹黑了……”杨柳成谨慎地盯着常龙道。 “柳成,你休息一下,让李蓝说说。.”县委书记常龙点名要李蓝说话。 李蓝忽然莫名其妙地感到一种亲近。也许县委书记知道杨柳成曾是县长的秘书,故意生分。这样自己无形中就被县委书记划为他这一拨的人,李蓝心里竟有几分窃喜,但很快他就被常龙书记严肃的表情吓住了。 “常书记,是这样的。我们乡的高立不是搞了个磁选厂吗。盖厂房要占用点地,所以就一户一户和老百姓商量……” “高立?” “嗯,就是那个,腿脚不利索。政法委杨书记的……”李蓝说。他本想说出高立是政法委杨毅的小舅子,看到常龙不感冒的样子,吓得没有说出口。忽然想到,已经一晚上了,常书记应该早知道了个底儿透。. “哦?听你李蓝的口气,他高立胆子不小啊!是不是你给撑的腰?” “常书记,我哪敢。占地……” 常龙忽然站起来,,走到李蓝面前,弯下身子问:“地是你家的?还是我常龙家的?” 李蓝被噎住,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简直是胡闹!你不知道占地需要国务院批准吗?手续呢?这么大的动静,你李蓝一 个乡长就敢做主,我看你胆可够肥的。” 李蓝额头又出了汗:“他们是租用。” “你少给我上眼药。租用,谁批准你租用的?国家的土地是谁想租就可以租的吗?不要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就搞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一套。.国家三令五申强调稳定、和谐,你这是在干嘛?还,还搞什么连根拔起,你以为这是封建社会,他是地主老财?想咋来咋来?如果是地方恶势力,一定要坚决取缔!” 常龙的一番话,让杨柳成和李蓝不敢再看他的脸,端起杯子只管喝水。 李蓝忽然想起廖池默交待的“不争辩”,立刻对常龙书记表态:“回去,我就让他们想办法弥补群众损失,有多少赔多少。” “这还是个办法。”常龙若有所思地说,“看来你们是没有审批手续了?知道捅了多大的篓子吗?我都要做检讨的……” 李蓝一听到检讨,好像听出了希望,难道常龙书记已经心中有数了?忽然想起,昨天一夜间,自己在乡政府熬夜的同时,县委书记一定早已接到市里、省里的消息了,也一定明白了这浑水的深浅。. 李蓝虽然自己没有背景,但他知道,在官场上,有一把足够大的遮阳伞,在任何时候都是必要的,骄阳炙烤时,尽可以躲到遮阳伞下的阴凉处歇息。 县委书记常龙桌子上的电话骤然响起,常龙走过去拿起那个红电话:“嗯,我是常龙,昨天就该向您汇报的。我争取中午以前赶到。” 电话里,天驼市委书记周兴说:“了解的越彻底,越有利于我们开展工作。毕竟你们山川县给全市争了光嘛!该处理的着手处理一下,老百姓不是用来让我们愚弄的。.常龙啊,别光急着往这儿赶,慌了手脚。要把尾巴扫干净,越快越好。” 常龙说:“周书记,您放心,我一定对相关当事人严肃处理,绝不手软。” “常龙啊,记住一句话,亡羊补牢,尤为未晚。” 常龙挂了电话,在桌子前站立片刻,沉思良久,忽然问:“分管土地建设是哪位?” “副乡长庄文亮。”杨柳成小心地说。 常龙对李蓝说:“喊一下池默。” 李蓝急忙到综合办公室喊来廖池默。 “你准备个材料,我马上要去市里见市委周书记。着重阐明两点:一是非法挪用山坡地,情节严重。二是准备撤销庄文亮同志黑豆乡副乡长职务。去吧。”廖池默急忙去了。 常龙拿起电话当面就对纪委书记打招呼,建议纪检会立即对黑豆乡副乡长庄文亮展开调查,黑豆乡乱占地问题很严重,非常时期,动作要快。我们要召开常委会…… “简直是乱弹琴。”常龙声音不大,但李蓝和杨柳成心顿时揪成一团麻,“对了,柳成,你和李蓝各写份检查,一定要深刻,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给你们一个党内警告。但千万别侥幸,这事看情况再说。” 李蓝和杨柳成鱼贯挤出县委书记的门。 李蓝却听到常龙喊:“李蓝停一下。” 他急忙回头走回办公室,常龙拍着他肩头说:“年轻人,思想别背包袱,开发区的事情还要搞,但要注意方式方法。回去立即让高立把毁掉的麦田补种上玉米,懂吗?”李蓝倏地明白,常书记对自己是寄予厚望的。他就差举起拳头宣誓了,看来书记对自己还是基本满意的。一定要好好干,给书记争光。 县委书记常龙坐在办公桌前,拿着电话说:“你那个小舅子的屁股,你不擦谁擦……” 走出县委大院时,李蓝给廖池默发了个手机短信:我走了。改日你剥皮抽筋,放我多少血我都认。谢谢。 [\****/[??急速更新?]\****/] 第五章 真人张大炮 ****[?请到??阅读最新章节?]**** 张无闻原先在乡中学教书时,初中的学生还真是蛮喜欢他的。他长着一张娃娃脸,永远是一副长不大的脸庞,就很有人怀疑他是否成熟。事实上,他还真的不很成熟。他们校长和同事们都这样说。 别的老师在课堂上老是板着一副面孔。可他们班级里,上课那简直就是故事讲坛。他在上面讲,学生在下面讲,有时候讲的不过瘾了,他说着说着就溜下讲台,在走廊里讲。上课也没个上课的样子,作业让学生自己布置,教材让学生自己讲课。他坐在台下,仿佛成了一位年龄很大的学生。校长和很多同行很鄙视他的做法。.可没有一丝办法的是,他们班级的成绩考一次是乡里第一,再考一次还是第一。成绩,才是亲娘的孩子。有人疼有人爱。 都说应试教育会毁了孩子,可在只有成绩才是检验的唯一标准的时代,他能让成绩说话,颇有点像娶了个臭婆娘,偏偏是个持家的好娘们,生气又无奈地佩服。 因为这个,张无闻没少得意,说这叫素质教育法。素质归素质,成绩归成绩,但年终的模范却总是没有他的影子。不是他的人缘差,主要是大家看不惯他得意忘形的样子。 一得意了,他会仰着脖子,尖着嗓子喊:“哎咦,山人自在,给个皇帝也不换。.”然后灌下一口酒。甚至高兴了,他还和调皮的男学生对饮。家长知道了,都反对呢。但只要一说他们张老师的坏话,孩子们宁愿不吃饭,愣着头向家长示威,也不让说张老师不够意思。 张无闻爱杯中之物,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馋了,一碗白开水下酒,一杯白酒,他硬能咂摸出子丑寅卯来,说出独特的生活小调: 够朋友不是朋友, 真朋友总是没有, 失意美酒知人心, 得意时臭味相投。. 然后就是那一声怪叫:“哎咦,山人自在,给个皇帝也不换。”头发脏兮兮,邋遢随便的他,在学校里成了异类。可同事们谁遇到教学难题了,找到他,总是被他几下就解释的透亮透亮。 就有很多人感叹他是怀才不遇。 可每每有领导听说他的故事后,看他的样子,大有小人得志,猫狗升天的模样。尤其是他那一副头不拢脸不扒拉,胡子拉碴的模样,头发里那股发霉的味道,酸不酸甜不甜,像雨后的被褥。 就这样一个人,还挺爱管闲事。不光管自己的事情,别人的事情他也管。. 前几年,乡教办主任让全乡小学摊派教辅,他就不同意。不同意也得执行。他就把教辅上的错误之处红笔圈住邮寄给县教育局。局长正好和乡教办主任是亲戚,就告诉了主任揭发他的人是张无闻。教办主任就扣发他的工资,结果他领着学生就在乡政府门口悬挂条幅:没有工资的老师真可怜,主任好比南霸天。 也许,正是这种怀才不遇的憋屈,让他从此爱上了喝酒,而且常常一个人住在学校里。一手胡萝卜,一手酒瓶,是经常事。 弄的教办主任看见他就像发现了绿头苍蝇,猫着腰躲他。.躲归躲,主任可发话了,谁要是不想当校长了,就替张无闻说好话。因此,县里广播站两次抽调张无闻去当编辑都被组织好意挽留了下来。害的他白买了衬衣和西服。 如他一样的人物多的是,是丑角还是反面人物,只有自己知道。只不过,很多如他一样的人,没有他表现的另类,没有他这份坚守。 生活中,大家都爱化妆上场,唯独他,素面朝天,本真自我出场。 要不是刚当上“副婆婆”的李蓝乡长发现他。“可能我这颗夜明珠就要生锈了。”他在第一次上任时端着啤酒歪歪扭扭地把酒洒了李蓝一裤子。.慌里慌张地给李乡长擦裤子,却弄疼了李蓝的“人根”,李蓝狠狠地骂了他几句真是个蠢材才算了事。 李蓝说:“喜欢的就是你这可爱的样儿。”扭回头对司机说:“现在这样的人不多了。这人能说真话,肯干事。” 可张无闻却首先就说了让李蓝下不来台的话:“咱可不能卖车啊,乡长。”要不是李蓝刚当上乡长,还真想象不出谁能容忍他。提拔这样的人估计李蓝是喝多了山西的醋――爱上这酸味了。 知道原因的人都清楚,黑豆乡是山川县16个乡镇里最穷的乡镇,全乡也只有不足4万人。.所有的乡长书记都是一届一换,谁来这里都是走马灯。机关里的来这里,全当看山景锻炼身体了,当领导把自己放在大氧吧里补养呢。但从这里出去的领导全部是上调到高位,因此才有了“补血乡”的美誉。虽然苦,但他们都知道日子不会太长的,因此多数时候是糊弄事。乡机构基本属于半瘫痪状态,谁爱咋咋,不扛着枪上街扫荡,就太平无事。 闲得乡干部都快出事了,就学大姑娘小媳妇嚼舌头,一只麻雀爱上一头牛这样捕风捉影的事情,在黑豆乡硬能给你说的亲眼所见,你要是不听个够,描述的人能撵到你家席梦思床上继续说。. 在李蓝上任之前,据说乡里出了件蹊跷事。才引出来张无闻说李蓝别卖车的那句话。 据说张无闻的一个初中同学,顶替原本在乡政府里做饭的老父亲进了单位,当上了厨子。后来,这厨子学会了开车,就给乡长开车。 厨子说,开车其实和做饭一样简单。开车是动脚踩油门,用的是巧劲;做饭是动手搅油锅,用的是搅劲。做饭是双手揉馒头,左揉揉右揉揉;开车是双手转方向,左转转右转转 那乡长最后升迁的时候,因为嫌自己捞的钱少,就跟张无闻的同学――曾经的厨子后来的乡长司机一起去吃饭。.等吃完饭出来,一辆崭新的桑塔纳2000就蒸发了。后来这事情就不明不白,了事了。听说乡长后来给了他同学一万块封口费。 所以张无闻在李蓝一发现他,准备提拔他时,才说出了“千万别卖车”的话。意思很简单,你要是卖车的乡长,我就不伺候。 李蓝刚一来视察学校就“偶然”发现了张无闻,可他不但不报恩,却上来就说这话。真是脑子进水了。可李蓝原谅了他,还鼓励说:“都像你一样,咱黑豆乡早脱贫了。.你是黑豆乡的一门炮啊。”从此,张无闻绰号“张大炮”。乡长亲赐的绰号,“张大炮”从此成了李蓝的贴身间谍。 其实大家不知道,李蓝上任第一天下午,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向窗外望时,看到了在乡政府的土路上,张无闻骑着那辆三角架缠满蓝胶布的自行车往中学走。 这个古怪的人,骑着这个自行车已经七年多了。自己刚来黑豆乡上班第一天就看到了这个清贫的老师。后来慢慢风闻了一些他的故事,不仅暗暗佩服他的这份坚守。 一当上乡长的第一天下午,李蓝就决定找这个骑自行车的据说才华横溢的穷教书匠。李蓝知道,像他这样坦然而古板的教师,是最靠得住的。 既然张大炮说了那番话,主要是怕自己贪污。于是,李蓝就老借着开矿主高瘸子的三菱吉普,无形中还为乡政府省了一笔开支。李蓝和高瘸子借车时说:“只要我在这里一天,就用你的一天车。但这不算你给送礼,只能是借。” 高立哈哈大笑:“乡长借女人都行,别说是个车。” 李蓝捏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地说:“高瘸子你给我听着,在我李蓝面前,少提你那些**人。我恶心。”别人叫他高瘸子,高立一点也不恼。他以前在乡东头的肉铺里卖肉,后来他姐夫县政法委书记杨毅才给他找了这个矿井,让他当矿主,负责收钱。 背后有多少股东,高瘸子一点儿不问。头脑简单的人就这点好,不该自己知道的,从来不多问。不像那些自作聪明的人,爱瞎打听。 只要有他吃的喝的玩的乐的,高瘸子什么闲心也不操。 [\****/[??急速更新?]\****/] 第六章 撤销副乡长 这天一大早,杨柳成破天荒地早早来到乡政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自从李蓝当上乡长以后,乡政府的签到薄才算真正起了作用。他最讨厌干事情拖拖拉拉的脾气。一忙起来,李蓝连钟点都会忘记,但大家还是喜欢跟着他。 虽说乡里人的程度参差不齐,但每个人,都希望能发挥点自己的作用。可一任一任的乡长、书记,走马灯似的换,唯独乡里的这些人,像鱼肉干一样,死巴巴的,没有一点变化。反正干好干坏没人评价。但凡有点思想的人,最讨厌的就是没人评价自己。那怕是给自己一个坏的评价,也比不评价自己要有用。领导即使讨厌你,说明心里还记挂着你,说不上来那天自己做对了事情,就有扭转局势的可能。政治博弈像掰手腕,状态好坏决定了向哪边倒。 八点半,杨柳成把大家召集到东边办公楼的二层会议室,开始分配工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首先是宣读县委文件:鉴于在此次征地工作中,主抓农业的副乡长庄文亮监督不力,导致发生了严重的失职行为,应该负主要责任。部分企业为了谋一己私利,强行乱占农民土地,经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撤销庄文亮副乡长职务,保留副科级待遇。给予杨柳成、李蓝党内严重警告一次。 大家开始叽叽咕咕地讨论。 杨柳成大声地说:“回头大家传阅一下文件。这次县里的主要领导都很恼火,我们黑豆乡先进的事情没一件,反而给县里招来这么大的麻烦。同志们,值得我们深思啊。主要是我这个班长没有带好头,我在这里向大家道歉。” 然后就开始分配,市里组织的计划生育检查团马上要来我们乡检查,这次一定要仔细排查,确保无一例计划外生育。mianhuatang.info 计生办主任急忙表态,一定完成这项艰巨任务。 接下来让土地所所长表态,什么时间能确保占用农民的土地种上玉米。 土地所长一看杨柳成动真格的了,急忙说,三天以内,全部恢复土地原貌。 正在杨柳成分配任务井井有条进行的时候,庄文亮不声不响地走了出去。会议室的大门受他情绪感染,在他身后来回晃荡。众人的心脏也来回晃荡。 大家都默不作声,知道庄文亮在这件事情上被当做了替罪羊。真正的事情其实庄文亮是做不了主的。部分人扭头看李蓝,李蓝却只盯着杨柳成的面孔。 最后,杨柳成问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大家没有人言语。 而后李蓝说了句话,让大家都记在了心里:“同志们,黑豆乡要变了。变好变坏全在大家。” 一直往门外走,大家一边猜测李蓝乡长的话。 难道黑豆乡还会有什么大的变动? 虽说大家都猜不透李蓝话里的含义,但都清楚一件事,这时候搞条件讲要求,无疑是自寻死路。 李蓝心情复杂走在最后,边下楼他边想,让庄文亮走到第一线,以后自己是不是就没有威信了?会不会有人说自己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庄文亮可一直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啊,在开发区的事情上跑前跑后从没半句怨言。以后自己的工作还能像以前一样展开吗? 他知道,一旦一个人的人品被大家鄙视,大家就会躲鼻涕一样躲着你。可自己真的不是这样的人,不是玩政治手腕的人,而内心深处却不得不遭受煎熬,但却找不到一个人倾诉衷肠。 最令李蓝想不到的是,走到楼梯口,纪委书记鲁恬林正一个人站在楼梯口,等李蓝过来,她头也不抬地说:“我知道,不是你的意思。” 仅仅这简单的一句话,李蓝甚至想握一下鲁恬林的手,但他忍住了。看来鲁恬林是没有看扁自己,没有像某些人理解的那样,是自己活动走关系为了保住自己牺牲庄文亮。 “谢谢你理解,恬林姐。” “李蓝,你知道为什么会不动你吗?” 李蓝一脸惊愕地看着鲁恬林,自己还确实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刚开始出了县委大院的时候,他还天真地以为可能领导是爱惜人才,现在听到鲁恬林如此一问,他知道,自己的理解彻底偏差了。 “矿。”鲁恬林轻轻地说了一句话,“老弟,握好了是法宝,弄不好就是定时炸弹。” 本来李蓝想去劝劝庄文亮,可不知不觉就懵懵懂懂地走到办公室。张无闻悄然走了进来,不一会,小玉也蹑手蹑脚地躲进屋来…… 杨柳成此时,正坐在庄文亮的屋里,动情地讲述…… 第七章 研究方案 一出李蓝的办公室门,张大炮就叫:“哎咦,山人自在,……” 突然看到杨柳成从庄文亮屋里伸出头来,他吓得吐了吐舌头,愣是把后面的半句“给个皇帝也不换”咽了回去。走到墙拐角处,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算是出了恶气。本来想踢墙,忽然想起上次踢墙崴了脚指头,就无奈地放下了脚。 记者采访后的第四天,为了避嫌,李蓝开着乡里的轿车,让张大炮给杨柳成汇报完记者采访秘闻后,就开着三菱吉普来和婉村废品收购站。 收购站的老板,是张大炮的同学,人可靠又老实。 一汇报完,张大炮就猴急猴急地驱车直奔和婉村废品站。 车后备厢里,是张大炮买来的吃喝杂品。张大炮知道,不到心里烦躁,李蓝是不会上这儿来的。为了减少人多眼杂的麻烦,张大炮专门购置了简单的吃用。 一进门,李蓝问张大炮:“那天忘了问你,有人问谁是开发区主任了吗?” “问了,可好像高飞憎恨的是那个高瘸子。mianhuatang.info” “高瘸子?嗯,可不是嘛!要不是他这次硬来,也不至于招来大黄蜂。真是个土财主!”高瘸子仗着是纪委书记杨毅的小舅子,否则这东西也不敢这么横。 李蓝看着张大炮往屋里搬饮料方便面,说:“大炮,我看你是越来越油滑了,也知道事该咋办了?” 张大炮呵呵一笑:“全仗领导栽培有方。”说着还抱拳道谢。 李蓝看着他滑稽的样子,悄悄地问:“老嫂还是炎症多?” 张大炮咧嘴一笑:“赖娘们炎症多,臭男人牢骚多。抽烟的痰多,卖肉的腥多。剃头的秃头多,挑水的虱子多。当官的屁多,老百姓泪多。” “你嘴里就说不出好话。”李蓝被他的几多逗乐了。 “你知道是啥原因导致这几多吗?” “哦?这还有说辞?” “都是憋的。”张大炮掰开指头点着说:“娘们嫌男人不争气就用那个控制,结果憋来憋去,内分泌失调,可不炎症就多嘛。一踏糊涂的男人,总是牢骚满腹,恨死这个世界了。那个抽烟的不是没抽烟先吐痰,烟不但没解忧愁反而掏空了腰包。卖肉的整天卖不了几斤肉,就浑身蹭案板,可不一身腥味。剃头的最恨头发了,老是用手摸头顶,不秃不行。挑水的要不是虱子多,干嘛换了这个肩头换那个。” “哈哈,你呀,真是歪才。老百姓泪多我能理解,那你倒说说当官的屁为什么多?” “大官压小官,小官无处躲。心里一口气,不吐要出事。”张大炮嘿嘿一笑,“肚子里老是憋着一股气,难受了不放,咋弄?” “呵呵,照你这么说,没人愿意当官了。” 不过这话说完,李蓝倏地心头袭上一丝悲凉,也许张大炮的调侃不无几分道理。自己仅仅当了个小小的乡长,就整天被琐事缠身,可不老是憋的难受。 这废品站是个破败的寺院,张大炮的这个同学,一个人住,没老婆。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蓝让张大炮喊上他的同学。他同学身材消瘦但精神矍铄,正在一座石碑前迷瞪,李蓝不知不觉也过去了,山川县竟然有保存如此完整的石碑。听他讲起,才了解到石碑是复修时重立的,距离现在已经有一千多年历史。石碑顶部的螭龙雕刻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呼之欲出,雕刻之精美叹为观止。碑身下的赑屃身压千斤,默默无闻,见证了寺院的繁华与萧条。碑身镌刻的文字清晰如昨日。同学说,远在浙江等地好多文物爱好者都来此拓文研究。李蓝还是吃了一惊,如此美轮美奂的风景和文物就在身边,竟一无所知,遗憾来迟了。 寺院内有一座凉厅,古朴庄重。厅子的左近是石头碾盘。泥土地面光滑平整,倒上张大炮买来的酒,三个人猛端起杯子来却没有往日的兴奋,一时无语。 鸟儿啁啾声中,酒已经下得差不多了。酒至半酣,最是写意人生真性情。 张大炮非要拉住同学比酒量,同学拗不过,只好捋起破衣烂衫应战,但坚持用泥碗喝酒。兴致一来,李蓝也弄了泥碗来饮,入口浅尝:味泥古略苦,清凉恬淡,酒的刚烈品性过滤得稀了很多。 李蓝仔细看那同学——满脸的褶子、胡须左冲右突胡乱飞舞、布鞋里**的肉脚、鼻涕亦长亦短、抽烟深吸再深吸直至咳嗽、黄黄的牙垢,和印象中的爷爷几无二致,拉一把他多茧的手,指甲把李蓝抠疼了。李蓝笑着说:“老哥,弄疼我了。” 同学一口酒灌下去,似乎看到酒顺着他的肠子写意地流淌着,胡须上洒满了酒的影子,脚底下寺院的土地也被他弄湿了,还有湿了的,是李蓝们的心。 听同学说,他因为打伤人早年住过监狱:“其实谁又没有住过监狱呢?只不过监狱里不自由的是身体,而大家不自由的是心啊!向后转过身体,就会发现很多原来想不通的事情,可偏偏世人都不愿向后转。” 李蓝就感觉自己是身在监狱之中了,向后转是不可能了。 第八章 交心 一般女人缺化妆品,漂亮女人缺化妆的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对于像鲁恬林这样的职业女性来说,就更缺化妆的人。 她需要的,只是理智,甚至和丈夫**、亲昵都要经过思考。在这样的女人面前,保持自重就显得尤为重要。 所以,李蓝从不在鲁恬林面前随便开玩笑。 大小官员们往往左手是镜子,右手是宝剑。镜子不光照上级,也照下级;宝剑却只敢对下级挥舞。对上级,宝剑变成了糖棒。 鲁恬林却从不向谁挥舞宝剑,镜子她倒是有。也许,她本身就是一面镜子。 李蓝清晨上班后,直接就来到鲁恬林的办公室。 看到他来自己的办公室,鲁恬林稍微怔了怔,急忙说:“李乡长,你可几乎不登我的门,今天是那股风把你给吹来了?” “正义之风。(.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哦?我是正义女神?”鲁恬林撇了撇嘴角。 “大姐,你觉得咱黑豆乡目前最主要的矛盾在哪里?” “哦?你是考验我还是想摸我的底?” “什么都不是,真诚地想听听您的意见。”李蓝一脸庄重。 “既然你问到了,我就简单说说。当前最主要的,是如何尽快实现经济的良性循环。”鲁恬林用食指点着下巴,沉思片刻,“实际上,想要有政绩,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攥紧钞票。可一说到钞票,我就想多说几句。你也知道,我负责的正好是保证干部思想不走形。” 李蓝赞赏地看着这个四十岁的女人,竟然有几分娇媚可爱,少妇的韵味十足。 见他盯着自己走神了,鲁恬林轻轻咳嗽两声,李蓝急忙眨巴一下眼睛,尴尬地端起茶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实际上,人一旦掌握了权力,就或多或少地容易陷入一种迷茫状态中。有时候自己明明使用了权力,还不以为然,自认为是很普通的事情。如果任权力泛滥,就会鱼肉百姓,甚至成为败类。” “败类”两个字,有一种金属的质感,李蓝惊悸了一下。 “可你知道,咱乡里的情况……”李蓝欲言又止,隔窗指了指杨柳成办公室。鲁恬林豪气地摆摆手:“优秀的政治家,是不会惧怕困难的。” 电话响起,是乡派出所所长李晓光打来的电话,说那天处理撞车的那个骑摩托的,结果人家死活不认账,后来就把那人带回乡派出所了。谁知道今天一早才明白,是“山川钢铁公司”老总的堂弟。刚才老总打来电话,想见见杨书记。可杨书记一口回绝了。要不你见见他? “我看这样,你问问杨书记,毕竟是把杨书记的车撞了,总得让他给个信儿不是?” 所长作难地说:“杨书记的脾气你也知道,不表态。你说……” 李蓝忽然想起刚才鲁恬林的话,就说:“你大权在握,看着办,需要我出面,你安排吧。” “那天上县里,山川钢铁的人,把杨书记奥迪撞了。结果李晓光把人带回所里了,是蒋思成的堂弟。” 鲁恬林急忙说:“不行你去看看吧,别等事情弄糟了,就被动了。” 李蓝边出屋边说,改天一定好好听鲁书记教诲。 鲁恬林连说不送了,我还要下乡落实几个小学校舍重建的问题,都各自忙吧。 李蓝到院子里,正好碰上乡副书记郭跃要下去检查遗体火葬的事情。郭跃皱着眉头说:“缺德的事都让我干了。” 李蓝宽慰他:“上面的政策,你我能扭转吗?你不看我,都快熬成老头了。” 郭跃上了一辆面包车走了。 李蓝才想起,还有几件重要的事情没有交代。马上要进入夏收,成立夏收禁烧小组迫在眉睫。还有,联系的省城客商来看桃花谷景区开发的人今天也要到。 一大摊子事,自然就想到了庄文亮,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这时候他咋想自己。李蓝请示杨柳成后布置,杨柳成任组长,自己和另外一位副乡长任副组长。组织委员,宣传委员张大炮和几个办事员任组员,不间断巡回下乡检查,确保收割机及时安全收割。农民种了一季的粮食,这时候最是心焦,一定要多加宣传,让大家认识到纵火的严重性。 “庄乡长呢?”党委委员顺便问了一句。 “让他在乡里负责值班吧。”李蓝果断地说。 然后李蓝喊上小玉,急忙开着三菱吉普去县车站接省城来的张老板。 第九章 上北京 第九章 上北京 黑豆乡的铁矿比种下的黑豆种子还旺盛,一夜一夜嗖嗖见长,越挖越多。每天晚上,黑豆村的老百姓几乎能听见地下“通通”的放炮声。地下都挖空了,就剩下薄薄的一层土支撑着。老百姓像在气球上住着,总担心不定哪天气球就“砰”的一声破裂了,恐怕直接跌入180层地狱都有可能。 可那些矿主们,腰粗的像水缸。人家是大拇指,普通小老百姓连小脚趾都算不上。哆嗦几下都得赶紧扭转身,别让矿老板们看到了,否则,不定哪天就倒霉了。 按说有资源的乡镇本该富裕,可采矿的都是有关系的县里的头头脑脑们在干预操纵,黑豆乡的人就像守着肉锅,却只能闻到肉香吃不到肉。这是一种揪心的疼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李蓝想慢慢扭转这种状况,才成立了开发区。 在黑豆乡的疼痛中,山荒了,人野了,闹事的多了。高飞就是一个不省心的鸟人。 李蓝黝黑,中等身材,单眼皮,板寸头,衣服永远笔挺,怎么看都像个销售员。可他偏偏成了乡长。其中的玄机,连李蓝自己都不清楚。 他大学毕业后本来准备留在省城,可当乡机械厂厂长的哥哥非要他回到本地工作。父母去世的早,没奈何,李蓝只好听从哥哥的安排。先是从文书干起,然后几年时间里不断变化角色,党委委员、办公室主任、副乡长,后来原乡长突然出脑溢血辞世,而那时他是最年轻的副乡长,恰好那次市里的领导来视察农田水利基本建设,他给领导汇报,让市里的领导乐呵呵地笑了个够。 机遇就忽然降临到他的头上,县里提名他做了代理乡长。没几天,人大会通过,顺理成章,李蓝36岁时,成了黑豆乡名副其实的行政长官。 其实李蓝心里也明白,在他当官这件事情上,嫂子是出了大力的。因为嫂子的娘家哥在省城工作,据说是个清水衙门,但级别不低。 在中国,级别是盘大餐,味道很鲜美,可以吸引很多人伸出鼻子闻。对于比自己级别高的人,当官的心里总是以为――多攀高枝多条路。 对于这些,李蓝懒得打听。自从三年前妻子出车祸去世后他本想稀里糊涂地过舒坦日子,没想到被大哥大嫂设计,加自己的命运,无意插柳柳成阴,鬼使神差做了乡长。 大嫂一见他回家就说,二弟你运气好,一下子省了十多万。李蓝不以为然地说,当个乡长值这么多?大嫂就笑他傻人有傻福。 黑豆乡采访事件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李蓝奉县长之命偷偷去了次首都北京他的同学那里采集信息。此同学现在成了中央某部委的司长,虽然还是原来上学时那样的干瘦精练,但性情已经像胡须一样干净柔顺了。听李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解释,他才明白:乱占耕地。这在中央三令五申严格控制的风头上,的确是有点难办。 但同学最后说:“你放心地回去吧。一是要赶快把反映问题的农民稳定好;二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把手续补上来。”亡羊补牢,确实是一着好棋。 他非拽着同学要请客,让同学点地方。坐在硕大的桌子两端,孤零零的两个人谁也够不着谁,像国共谈判代表一样地吃着饭。说话声音小了怕同学听不见,声音大了又显得自己老土,憋的李蓝前列腺都快出问题了。算账的时候李蓝才深刻领会了北京作为首都的气派,差点吓出胃下垂的毛病,一桌吃了3600。 没想到,在自己认为是要掉官帽的天大的事情,在同学眼里,只要亡羊补牢就行了。李蓝一路走来一路感慨,羊是找着了,但怎么个补法,补的羊圈好或不好,全看事态发展的如何。 回到家,才知道,自己上京一趟,算是白白忙活了。 &nnsp; 第十章 重大新闻 记者没有说满意,也没有说不满意,甚至临走还吃了杨柳成书记安排的一顿饭。(.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记者一走,派出所所长李晓光就马上控制了高飞。理由是他以前贩卖文物的事情有了新进展新动态。 蹲在派出所狭窄的屋内,高飞没有惊慌,反倒显出了少有的镇静。以前他来这里时,总是摆出一副天地不怕的样子,可这次,他倒像个斯文的学者,所长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你倒卖文物多少年了?” “我没有倒卖过。” 所长呵呵冷笑一声:“没有倒卖?那你怎么在这里?别人怎么不来哦?告诉你,不交代不等于没有问题。” “说,倒卖文物多少年了?” “三年了。”所长吃了一惊。 “具体说说都倒卖那些文物了?”所长追问。 “有小孩脖子上拴的铜钱,有妇女装咸菜的瓷罐,有当年修水库时的铁锨……”所长一脚就把他踹倒在地:“你把老子当猴耍啊!” 就因为他的这一脚,高飞开始绝食了。整整两天,水米不进。一看要出人命,所长向杨柳成紧急汇报。杨书记亲自接见高飞,他说了一句话:“我要撒尿。” 就在杨柳成和所长的眼皮底下,高飞带着手铐从厕所里尿跑了。 “便宜了这小子。”所长踢着厕所里一块手纸裹着的石头说。 李蓝回来的时候,正是高飞跑了的时候。张大炮第一时间告诉了他全部战况。 完了。李蓝绝望地望着乡政府院内的柳树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重重地一拳砸在树干上,柳树上忽然飞出惊慌失措的几只乌鸦,盘旋着,飞走了。 李蓝对张大炮说:“改天找个人,上树把这乌鸦窝捣了。堂堂乡政府,住着乌鸦,晦气。”一股冷气从腋窝里猛地钻出,在乡政府的大院里四处碰撞破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低沉哀怨的音乐声中,老百姓声泪俱下,很像控诉地主老财一样的表情。李蓝自己看着都有点眼窝发热。还是人家大记者采访出来的东西有深度啊。 新闻里播放的黑豆乡书记杨柳成不但没有丝毫的羞愧感,反而很有风度。他声嘶力竭地说:“老百姓不容易,我们也知道失去土地的老百姓很困难。可我们发展经济也是为了他们呀。至于手续,还是等乡长回来后给你们答复吧……” 等于向全国发表公开声明,他这个书记是傀儡,做不了主。这件事是乡长主管的,没他的事情。他就像不得已做了**――一个很无奈窝囊的**。杨柳成也知道,虽然他这样说,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把手是脱不了干系的。但是宁愿豁出去,也要让李蓝在全国人民面前露一把脸,出出他平时骄横跋扈呛自己的恶气。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最少也是各打五十大板。出了事,你李蓝一走了之,当初风光时的劲头哪儿去了? 对着电视,李蓝骂了一句:“老狐狸。”虽然老杨一再想暴露李蓝,但整个新闻看下来,故事的焦点应该是高瘸子――一个没有土地使用证件就违法占地的民营企业家。 北京的同学打来电话,声声带着拐弯刺:“怎么搞的嘛?都说好发内参了。你们怎么可以把当事人抓起来呢?带着手铐就来了北京,像什么话。不是说你老同学,你真成了土皇帝了,当初大学里的理想和文明素养哪去了?” 李蓝瘫软地卧在床上,直到小玉在电话里说:“你来一趟。”他才打起精神,到车库里开出三菱吉普向小玉租住的小院驶去。 一进门,小玉就骨酥筋软地趴在他的肩头抽噎:“你不会出事吧。总不至于坐牢吧?不是已经处理了庄文亮吗?电视里咋还播放啊?这么说你去北京白忙活了?” “哪能呢?我是给公家办事,又不是我自己的事情。放心吧,不该,不该……”当说到“不该”时,不光小玉,连他自己也吓得心脏夸张地晃荡了一下,好在有坚硬的皮肤挡着,要不心脏就有出来溜达的欲望。 但看到小玉酸泪涟涟的面孔时,他突然冲动起来,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好像怕明天不能服务领导,小玉这次很卖力地扭来扭去,把床单扭出了国花牡丹的姿态。 临结束,小玉说:“别想就这样完,下面你看杨老头的笑话吧。” 李蓝知道,小玉制造出来的暴风雨也不是零星小雨。但他没有劝阻,悲凉地想,踢腾吧,谁爱踢腾就踢腾吧。 让庄文亮当挡箭牌本是县委主要领导的意思,尽管已经处理很及时很到位,可究竟这次电视播放的采访会不会产生更严重的后果,李蓝是越来越心里没底了。空落落的心,像飞在天上的风筝,忽忽悠悠,忽忽悠悠…… “丢人了,丢人了。”他默念着瘫软地睡在床上。 十一章 省城客商 前天陪省城的客商看了桃花谷景区的旖旎风光,张老板对开发景区很有兴趣,一个劲儿称赞他们守着这么好的自然资源没有利用起来可惜了。 李蓝也一个劲说我们早有心开发了,只是没有遇到像张老板这样既有眼光又有实力的企业家。 只要你来投资,我们黑豆乡给予全力支持,一路开绿灯,绿到你开心为止。 张老板看了环境后,说你们守着聚宝盆哭穷,很令人深思啊。这里夏天有这么好的自然大空调,度假、旅游,赏田园风光,游农家乐园,多可观的开发前景啊,同来的人也对桃花谷开发成为景区表示了极大的兴趣。 现在的桃花谷景区,只是黑豆乡自己开的几条土路,简单地修葺了部分景区内的几座凉亭、寺庙,甚至连个像样的大门都没有。 目前免费对游人开放,但一直没有打开局面。那天中午李蓝要请客,没想到张老板他们坚持要吃农家饭,于是只能找了家比较干净的人家,安排他们吃了野菜、红薯、南瓜等农家饭。李蓝还一直担心人家会失去信心撤资,毕竟自己作为地主,没有尽到责任,慢待了他们。可看起来他们一点失望的情绪也没有。 昨天电视里播放了新闻,弄得一天闹心,无精打采的。县里领导也没有电话打来质问,自己更不好撵着挨骂,听天由命吧。 今天一早起来,他洗漱后,一看表已经八点四十,看来自己睡过头了。急忙来到杨柳成的办公室,和他打招呼说今天省城的张老板他们要走,考察了两天,说什么今天也要给人家饯行,请顿客。杨书记你就代表乡里的一把手出面接洽一下吧。 杨柳成颠来倒去茶缸里的假牙,慢条斯理地说:“李蓝啊,对于开发景区,我是一百个支持,举双手赞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可你知道,我牙不好,荤菜吃不了。慢性胃溃疡,素的也消化不了,扯扯拽拽弄半天菜,扫大家的兴致。你去吧,全权代表咱乡。况且,你是乡长,这主应该能做了,本来这就是政府的事情嘛。” 一番话呛得李蓝无法张口,只得悻悻地出来。 李蓝喊来张大炮,说:“去山川宾馆,定个规格高一点的房间。” “几位?”张无闻问。 “我算一下,我,郭书记,两位,对了,算上鲁书记,七八个人吧。” 张大炮急忙找车上县城去了。 十点多一点,李蓝喊上副书记郭跃,纪委书记鲁恬林,浩浩荡荡地到县里的三星级酒店“山川宾馆”见张老板他们。宣传委员张大炮,早站在宾馆门前等候多时。 本来一般这样的场合鲁恬林是不参加的,可今天李蓝喊她说明是请为咱投资的客商时,鲁恬林竟然满口应承。 到宾馆见到张老板几个人,先是谈论了一会投资方案,然后大家轻松地开起了玩笑。 然后就到早已安排好的房间就位。众人客气了一番,大家一致同意张老板坐到主位置上,结果张老板说:“既然这样,我说一句话。要我坐这里可以,鲁书记就坐在我边上吧。” 李蓝一阵心慌,看鲁恬林板着面孔没表态。心里暗骂这个张老板,你当鲁恬林是一般女人,真是不长眼。鲁恬林最烦酒桌上这一套。 大家一时都愣住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为了避免尴尬,李蓝急忙说:“张老板,这次你可找错人了!我们鲁书记比美国国务卿希拉里都厉害,谈判的事情,你准吃亏。”说完,屋里的人这次都笑了。 鲁恬林很自然地坐到了张老板的身边,李蓝顺势挨着鲁恬林坐下,感激地悄悄踢了踢她的脚。 鲁恬林举起酒杯,大气地说:“张老板等几位,我们桃花谷景区兴旺不兴旺,可就仰仗各位老总了。我代表全乡百姓感激你们了。” 张老板急忙说:“有你们几位领导的真诚,我们一定尽快敲定投资,祝我们的合作顺利。” 大家一饮而尽。李蓝奇怪鲁恬林从没有如此豪爽过,今天怎么特别? 几杯酒下肚,鲁恬林面露桃花,粉腮流晕。一看酒喝的差不多,大家的兴致还这么高,李蓝就提议说,咱们都讲个笑话吧,谁讲不出来罚酒,众人赞同。 “那就张老板先来吧。”李蓝举手一个“请”的姿势。 张老板说,有一对夫妻,刚生了一个男孩,这个男孩不得了,刚生出来就会说话! 他看见他妈妈问:“你是我爸爸吗?”他妈妈说:“我不是。” 他看见护士问:“你是我爸爸吗?”护士笑着说:“我不是。” 他又看见医生问:“你是我爸爸吗?”医生说:“我也不是。” 这时他又看见了一个男人,便问:“你是我爸爸吗?”那个男人说:“是啊,我的儿子!” 那知道男孩用手指戳了他爸爸一下:“我每晚戳你一下,你疼吗?” 众人呵呵大笑。然后张老板要李蓝讲。李蓝说,那我就讲一个吧。他看了看鲁恬林,然后说,某日,一帅哥在公车上掏零钱交车费时,不小心带出了一个保险套,掉在地板上。他面红耳赤,不知该不该拣起来。这时,只听到后面的妹妹说道:大哥,你二弟的工作服掉了! 鲁恬林扭头看了他一下,然后大家让鲁恬林讲,她捂着嘴笑个不停,说先让他讲吧,手指着张无闻。 张无闻就说,有一天晚饭后,一位领导视察“江阴毛纺织厂”,来到大门口霓虹灯的厂名前,不巧电路故障,第一个“江”字未亮,领导只能看到后五个字,于是关切地问厂长:原材料好搞嘛? 稍微停顿,大家旋即哄然大笑。李蓝说,你小子嘴里就没好话。然后大家都扭回头看鲁恬林。她只好说,我讲个规矩点的吧。 她说,有个教堂里的神甫临时有事要离开小镇,他就找杂货铺的老板代替自己。可是老板说自己完全不知道怎么做,于是神甫为他演示如何做忏悔。 神甫假定一个女人来忏悔,假如她说:神甫,我犯了罪对我的丈夫不忠。 你就问,多少次?那女人说,3次。 神甫指示“她”念《圣经》里的某一章节,然后往捐献箱里投5元钱。 杂货铺老板看完神甫的演示后表示他学会了,于是神甫放心地离开了。 “临时神甫”面对的第一名忏悔者竟然真的是一个女人。 “神甫,我犯了罪,我对我的丈夫不忠。” “多少次?”老板学着神甫的声音问。 “1次。” “就1次?”老板有点为难了。他想了想,然后说,“你回去再试两次,我们今天做特价,5元3次。” 鲁恬林说完,大家再次笑。张老板说:“没想到鲁书记不但人长的漂亮,故事也讲的这么好。” 然后大家在酒桌上基本达成意向,张老板准备投资三百万,分两年四期投资。黑豆乡提供景区的一切合法手续,景区前两年收入归张老板,后五年收入按照五五开。 这么优厚的条件,李蓝和鲁恬林都没有预料到,一口就答应了。 临走,张老板拉着李蓝的手说,我看重的,不光是你们的自然资源好,更重要是你们二位领导的诚意,一看就不是那类难合作的人。然后各自分手,约定了下次签订合同的时间,大概在半月后。 开车回到乡里,大家都下了车,要到屋里午休。鲁恬林和李蓝相伴向后院走去。 李蓝和鲁恬林休息的屋子都在乡政府后院的一层西头,隔着两个屋。 李蓝感激地说:“今天喝多了吧?” “头现在还疼呢。”鲁恬林蹙了一下眉头。 “鲁书记,感谢你对咱乡景区的支持。” 鲁恬林扭回头看着李蓝,眨一下眼:“李蓝,要不是知道你这两天心里委屈,我才不受这个洋罪呢。” 瞬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李蓝咬了一下嘴唇,都说鲁恬林是个冷女人,我看未必。她知道昨天的电视新闻对自己的打击很大,怕自己心里放不开,所以今天才陪着自己去见张老板。这样的体贴,真有老大姐的风范。 十二章 钢铁老总请客 整整一下午,李蓝的头一直疼。每每喝酒多了,他的头就疼。小玉得空来看过他一次,给他买了感冒胶囊,晾好水,然后就急急忙忙走了。这两天要打印的文件挺多的,她累的眼肿手酸。 但她从不埋怨。在小玉来之前,乡政府的打字员换了无数个,多是受不了没日没夜忙起来的苦。工资又不高,还是临时工,所以几个女孩都跑到县里私人开的文印店挣钱去了。 农村女孩小玉,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吃苦,脾气也特好,好像很满足,所以大家也都很喜欢她,爱和他开开玩笑,轻松轻松。她只是抿着嘴笑,对谁都客气。 小玉走后,李蓝吃了粒感冒药,他经常用这种方法治头疼。 然后李蓝拿起桌子上的文件看起来。这些繁琐的文件,他看的时候多是拣重要的浏览一下,乡政府工作几年,空话套话让他眼球生茧。 张大炮一推门进来问:“黑豆村有个放火烧秸秆的妇女,在派出所呢,能不能不罚款?” “是张曼玉吗?看不出你张大炮还挺懂怜香惜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丈夫没了,带着两个孩子,挺苦的。” 李蓝愣了一下,说:“烧了别人家的麦子吗?” “也就烧了点秸秆,什么损失也没有。” “多教育教育,农村妇女嘛,提高认识就行了。” 张大炮领旨谢恩正要离去,李蓝说:“你那大嗓门,别吓唬的人家月经不调了啊。” “我保证让她内分泌失调,从此绝经。这样好处多多,一是可以做到寡妇门前无是非,二是为计划生育铲除后患,三是她家里条件本来就不好,节约出来买卫生纸的钱,可以给孩子买冰糕吃。”张大炮摇头晃脑说这是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李蓝摆摆手,示意让他快走。 这时,电话响起,是派出所所长李晓光打来的,说山川钢铁公司的老总蒋思成晚上要请李蓝,问有没有时间? “他找我什么事?”李蓝疑惑。 “你忘记了,他堂弟的事。” “堂弟?” “撞车的那个。” “哦?那个呀,你咋处理的?” “人早放了。蒋思成一直说没机会感谢咱们呢。” “那谁赔这钱啊?总不能杨书记的车我来修吧。” “山川钢铁这么大的企业,还差这点钱?把杨书记的车已经开到修理厂了,当山川钢铁厂的车修下不就完了么。” 中,那晚上见吧。不过可说好啊,我中午已经喝高了,晚上你可千万要给他挡驾啊。 “那杨书记一定要亲自去感谢吧。”李蓝想知道杨柳成去不去。 杨书记啊,蒋思成早请过了,说是去家里看过杨书记了。 哦?那好吧。挂了电话,李蓝想:看来杨柳成收到蒋思成的赔款了。这老头,别的什么都不爱,唯独对钱情有独钟。 看来蒋思成请自己,只不过是个托词,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晚上喝酒,还是在市里的山川宾馆。一进门,蒋思成就拉着李蓝的手说:“李乡长真是大忙人啊,见你一次面比见奥巴马还难。” “奥巴马谁呀?不就街头蹬三轮的那小子嘛,我一天见他三次。” 蒋思成笑着说:“李乡长还真幽默。” 酒一打开,李蓝顿时就感觉胃里“呼”地窜出一头狼,脑门发晕。看来中午的酒劲还没彻底缓过来。 李蓝就喊服务员,给自己倒上白开水。 蒋思成死活不依:“咋了,你是小看我们铁厂效益不好,管不起酒?撤下,换白酒,我亲自来。”说话间端起“泸州老窖”就要给李蓝倒。 李蓝捂住杯子口:“蒋总,你要倒白酒可以,今天你今晚说什么,我肯定给你忘个撒哟娜拉,你信不信。” 一看这样,蒋思成才说:“要实在难受,那就不了吧,但你总得来一杯吧。” 李蓝痛苦地摇头,真的不行,中午的劲还没过来呢。 喝着吃着,蒋思成说感谢李所长对堂弟的宽容,也感谢李乡长的斡旋。李蓝盯着他的脸色看,心里说,这感谢完了,你的尾巴就该露出来了。 果然,蒋思成装作无意地问:“对了,你哥的煤矿配件厂不是一直想扩大吗?” 李蓝说:“是啊,蒋总要把山川钢铁厂白给他?” “钱总是要花几毛的,怎么样?李乡长不想给搭个桥?”李蓝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四五十年的国有企业难道真的要转轨改制?这可不是小事! “好好,这个信,我一定捎到。” 十三章 古老传说 穷穿貂,富穿棉,大款穿休闲。 李爽,总是一身休闲,运动服饰模样。其实他很少运动。每天就是从这个车里钻进那个飞机,不停地在全国各地的钱堆里蠕动。 李蓝回家想见见哥,结果不在家。他就打电话告诉他,蒋思成说的事情,李爽说,我明白了,但暂时不要多问这事情,买企业也和买衣服一样,多吊胃口。这么大的企业,像个生满虱子的烂脑袋,别指望能转手卖个好价钱。 李蓝还是没有听明白,但只好不想这事情了。在经商的问题上,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和哥哥比,他的思维,简直是僵尸级别。(.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只是有个问题他一直不愿意相信,国有企业,曾经那么辉煌的国有企业,难道就要这样贱卖给私人? 转天,李蓝再次到桃花谷看风景。有个美好的传说,说此处相传是南北朝时高欢的营寨。据说高欢在山下丢失山寨后,逃命来到这深山峡谷,便带领人马藏匿在三面悬崖峭壁一面临谷的山腰石洞中。 屈身蜗居洞内,他憋屈呀。遥想当年,北魏朝中,挟天子压群臣,纵横捭阖;叹今日,大军溃山寨失,命在旦夕,禁不住潸然泪下鼻涕也下。但为了鼓舞士气,重出江湖,他豪气冲天地说:“大丈夫顶天立地,虽死何惧,要杀出一0土路。出兵!” 要出兵必须先掐算个日子。问卜道士。道士言说:“将欲出兵,须待桃花开放。”当时恰值数九寒天大雪封山。高欢出兵心切,痒痒的心头颤抖,急令士兵到洞外观望。士兵回来禀报说:“桃花未开。”高欢听后,大发雷霆:“人间败类,尽说不吉利的话,推出去砍了!”士兵的脑袋像山果一样滚落在涧底,饱餐了好几窝的蚂蚁战斗群。 时隔数日,高欢第二次派人到洞外观望。士兵回去仍如实禀报说:“冰雪未消,桃花仍未开。”高欢破口大骂:“该死的畜生,给我斩!” 士兵被屈斩时,高喊:“冤枉啊!救命啊!”凄惨的哭喊声,惊动了在“小西天”静坐的“桃花仙子”,得知高欢盼桃花开放心切,正在滥杀无辜,为了拯救生灵不死,忙向太行山神下令:“高欢再派人出来观望,桃花立即开放。” 又停了几天,高欢再派人出去探视。此人心想:“高欢不让说真话,草菅人命,不如就说桃花开了,也许能不死呢。”于是兴致勃勃地回来禀报说:“大王,花开了!”高欢一听大喜,梳梳胡子就上马出兵。待大队人马走出洞外,果见满山粉红的桃花撑满了眼球,煞是晃眼,后人就把高欢住过的石洞称为“桃花洞”。 站在桃花洞口望着在蛇样的山路上蠕动的车辆,李蓝感到了开发景区的紧迫性,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嘴说:这次可千万要把握住机会,不能让张老板脱钩。 奇怪的是,这个山洞确实是三九天开桃花,大夏天冰凌高挂。 十四章 揭发信 全部矿上的职工都在地里补种玉米,高瘸子站在土冈上,不停地骂着高飞你个王八羔子兔崽子烂裤裆的绝户头。骂的树叶都阳痿了还不罢休。 在省里的经济排名中,山川县可是个富裕县,由于建筑业发达的有点黏糊,几年时间工匠们就把城市的腰包洗劫了个干净,哗啦啦的钞票砸满了女人的眼眶。山川县的银行存款像吃了生长素一样地猛涨。山川县人有个习惯,喜欢腌咸菜,把白菜叶、萝卜梗放在一个瓦缸里,用足量的盐浸泡,然后压上大大的石块,临了还要站上个人狠狠地跺几脚,这样才显得瓷实。来年里就大口大口地喝稀粥,奢侈地吃咸菜。 只要有了满满一缸咸菜,山川县人皱纹都充满了底气。山川县人存钱很像腌咸菜,颜色各异的存折埋在枕头芯的麦糠丛中,就像有了满满一缸咸菜一样地有理由睡安稳觉。 县长罗然办公室的桌子上,这天多了个信笺。信笺上说:黑豆乡的杨书记带头违抗上面要求遗体火化的决定,自己老子的坟头不但没平,还立了碑。黑黢黢的碑立在庄稼地里,风一吹,凉的是老百姓的心。大家都看着呢,我们要求县长给个答复。 县长立即把秘书叫起来,吩咐:“你带个车,拿上这封信,到黑豆乡,问问杨胖子怎么搞的?要是有这回事,让他亲自拿着大锤把碑给我敲碎。” 秘书一看县长蓝的发绿的脸,倒着就出去了。关门时特别轻轻的,像是怕惊动了县政府的红头文件上的墨迹。 杨柳成接到信笺时,手抖了好几下,信笺有点冰凉,透过脊背只凉到心尖。没有看,他先洗了一把脸。 打开一看,他笑了笑,旋即面容变得冷酷起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对县长秘书说:“你先回去吧,我会妥善处理的。”看着他坚定的勇气,秘书才悻悻地离开了,委屈的表情仿佛是老杨侮辱了他家的二姑娘。 第二天早晨,杨柳成老婆喝粥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吸溜,他对她说:“你就不能吃点馍?”老婆看了看他青紫的脸,小心翼翼地拿个馒头抿着撮,他又说:“看你那样儿,还能吃出个花儿来不成?吃馍都没个吃样!”老婆端起碗就上里屋去了,掉了几滴浑浊的泪珠儿在粥里,用筷子一搅很快就稀释了。她知道,丈夫这会儿像没抹油摊煎饼,下面一个劲儿硬烤上面稀软,煎饼准夹生。 杨柳成家的坟在一片枯黄的小麦中间,鼓起来一个大大的包,像草原上宿营的蒙古包,前面正对着一条驴尾巴一样干涸的小河,细微的如小孩儿尿一样的水流毫无声息地淌着,杨柳成很中意这条小河,给他家族带来了不小的运气。他二哥在省里某厅是个副处长,他四弟在县里的中学当校长,大哥虽说走的早,可大侄子如今也上了北京的大学,这风水可以说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他怎么舍得动呀。 真是坏透了良心,要掘俺家的祖坟。把脉气给老子放跑了,想复制到你家坟头啊。门儿都没有。杨柳成暗暗骂道。 杨柳成原先在县里办公室那可是一支笔啊,写的一手锦绣文章,很得县长赏识。可如今出现这样的事情,如果弄不好,还真就给县长丢了脸。他缓缓地来到父母的坟前,抚摩着冰冷的碑文,一遍又一编摩挲着,凹下去的字体遒劲有力,是正宗的颜体,还是他二哥请省里著名的书法家题的呢。一般人可没有这福气。不断的摩挲中,他禁不住潸然泪下,老了老了还要做对不起父母的事情。心中的悲凉从头顶稀疏的头发间释放出来,飘向久远的田间小路。一想起小时候星期天的早晨,早早地约上几个流鼻涕的伙伴儿,拿着自制的渔网、小瓶儿便豪气十足地出发来祖宗坟前的小河摸鱼,那是何等的激动啊。成年以后,少年时代的这种激动与勇气像今天沟里干涸的水一样少得可怜。心目中的小河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今天的他的儿孙辈们,想再寻找那包裹着泥土味的小动物已是十分不易了,偶尔买回来装在瓶子里的一条小鱼苗会让他们出神地盯着看半天,不时地敲敲瓶子用手搅搅水,看鱼儿惊游,乐趣一番。 一想起这些,杨柳成就一阵阵地心咸,愤恨地用手薅着身边焦黄的麦穗。 十五章 幸好有个空当 还真就没有料到,小玉能出这样的龌龊点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李蓝看着小玉说:“你怎么研制出来的。” 小玉说:“也该让杨胖子头疼头疼了。” “万一他要真动了坟头呢?那我们不是就白弄了吗?”小玉忽然忧心忡忡地问。 “他不会动的。就是他想动他哥也不同意。” “你说的可也是。” 坐在山顶上商议事情已经成了李蓝独特的风格,这里既隐蔽又心情豁然。 那位曾经造反皇帝的皇宫遗址就是身边不远的地方,虽然只剩下残砖瓦砾,但光城墙就厚达九十多厘米,可见当时他虽然身居山顶,还是怕有人会动摇他的至高无上的权利。人总是把自己厚厚地包裹起来,就认为安全了。其实内心的安全才是最长久的安全。 远在一千四百多年前,高欢为篡夺帝位,同东魏官兵展开了一场血战。结果高欢大败。 一日,高欢带领残兵败将逃窜到此山,见山势陡峻,巍峨耸立,直插云霄,高欢从紧锁的眉头中,突然露出笑容,说:“难得,难得,天救我也!”说罢,指挥三军,从寨门沟登上“马鞍垴”,安营扎寨,又在万丈悬崖上刻下了“天险”二字,自信虎踞龙盘万无一失。 高欢虽失败于此,但他当皇帝的枭雄之念一刻也没有放弃,他日日夜夜仍在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将东魏官兵打败。什么时候能登基当王。不过他也清醒地知道,就目前的残兵败将去和东魏官兵比试,无疑是以卵击石。但他一心想体验一下做皇帝的滋味,即便有一日死掉,也不枉来世一遭。于是,他兴师动众,在小小的马鞍垴上建造宫殿,设练兵场、点将台,四周筑城墙,前后设寨门。不久,高欢便威风凛凛地登上“金殿”,文武大臣每日叩拜,三呼万岁。接着论功封赏,封夫人为娘娘,儿子为太子,秦策为军师,高山为虎将…….默默无闻的马鞍垴,旗帜猎猎,刀枪闪闪,豁然跃为小王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昨日风光的高欢,怎么也想不到,他的所谓的皇宫,金戈铁马痕迹犹存,如今却躲在农民的玉米里,躲在鸟儿拉屎的地方,安静而听话地任农民摆弄。 要是能开发成景区,黑豆乡可能就要发财了。李蓝想着想着就问小玉:“退休了,你我就在这里盖一间草房,养几只羊,你种菜我浇水,你愿意吗?” 说着在自己的脑门胸前划着十字,俨然教堂里神父的质问。 小玉没有回答他的话,眺望远方群山氤氲,自言自语地说:有山、有羊、有鸟,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真美啊! 张大炮见人就问:“李乡长哪去了?”可没有一个人能告诉他答案。打手机一直是不在服务区。最后他估摸着是上了山,就自己找了个摩托上山来了。 远远望见有人上来时,李蓝就让小玉慢慢先走了。大山有的是隐蔽的地方。高山流水,仰止皆美景。只有在大自然的臂弯中,人才能悄然而镇静的隐褪身体和心灵。 等走近了一看是张大炮,李蓝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他上山一定是出了事情。 张大炮远远地就喊:“不得了了。杨柳成递交辞职报告了。” 啊!李蓝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虽然一直以来,他并不支持自己的工作,仗着曾经在县政府给县长当过秘书,不把自己看在眼里,总是事事和自己作对,思想也僵化,但一万个没想到,小玉的一个主意就把杨胖子逼到了死角。 忽然间没了对手,他有一种难言的失落。但旋即就高兴起来了,终于熬到头了。再没人整天和自己作对了,李蓝长长地舒了一口胸中的酸气。 这时候亲吻大山,眺望远方,满目葱绿,心旷神怡,好不惬意。 张大炮悲伤地说:“我们是不是弄得他太惨了。” 李蓝忽然扭回头问张大炮:“信是你写的吧!” “怎么会是我呢?”张大炮惊讶地说。 “那怎么说我们弄得他惨?你真是个傻大炮。”李蓝掐着手边荆棘枝头的酸枣说道。 “你先回去吧,我再看会儿山景。” 看着离去的张大炮,李蓝大声喊叫起来:小鱼儿,你游到哪里去了……大山回音袅袅传来……哪里去了…… 二十一 李蓝对小玉说:“我得帮老杨。这就上县长那里,把老杨的辞职报告要回来。” 小玉一脸的迷惑,要回来,那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看来李蓝是脑子进水了! “不用问原因,要不就赶不上了,只要说的能让县长感动就行了。”不顾小玉在身后拿树枝砸他,李蓝一股烟儿似的就飘走了。 推开县长罗然的门,杨柳成正坐在办公室沙发上喝水,表情木然。李蓝走到办公桌前,把手一伸:“辞职报告。”县长迷瞪地望着他,像当初看自己新结婚的媳妇的私密处一样疑惑。 罗然说:“你的事情还没完呢,这就又来事了。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罗县长,论起来,我虽然没有你了解杨书记。但他为了乡里的事,把头发都熬没了。每次出现大的事件,他作为老大哥,哪一次没有给我打前站。现在就因为有人随便说了几句话,他心里难受也是真的。可你不能同意啊,我一万个不同意,我想不通。”说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端起水杯就去饮水机里接水,弄得县长和杨柳成一脸迷茫,比搓麻将点了炮还惊愕。 少许沉默之后,县长哈哈一笑,豪爽地拍着老杨:“柳成啊,看见了吗?自己的兄弟都出来挽留你了,还有什么说的。”说话间拿出来辞职报告,递给杨柳成,杨柳成悄悄地揉成团。罗然忽然低声说:“天下的难事多着呢!要都像你一样,遇事撂挑子,咱又不是抱孩子的娘们。” 李蓝听的心里一惊,罗然的话看似说老杨。可谁不知道老杨原先是县长秘书,感情不可能这么浅。这样说,一是给李蓝做个样子看,二是让李蓝知道,乡镇干部看起来也是干部,但生杀予夺大权,县委领导一句话的事情。 像赶鸭子一样,县长把黑豆乡的两位地方官,就这样赶了出来。 一出政府大门,尽管像霜打了的茄子,杨柳成还是拉住李蓝的手说:“谢谢你,老弟,这时候你能来说话,看来老哥错怪你了。谢谢理解。”仿佛告诉李蓝,你真是摸透我的心思了,我哪里是真辞职啊! 可李蓝却想:你他娘的也真敢将军,明明知道大家都不会同意你辞职,你说你五十的人了,在官场上混这么久了,一个坟头就能让你如此看重?你可真敢,明明知道可能是我给你捣鬼,却还感激我,老小子真能当演员了。 但李蓝也装作动情地对杨柳成说:“杨书记,你就别寒碜我了。凭我的这点能耐,给你当个助手,已经很吃力了。” 杨柳成感慨地叹了一口气。“我老了。” 李蓝说:“杨书记,如果我们事事都听领导的,就活像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买了假化肥,长期把庄稼种得青黄不接,饿得半死不活还悲愤不已。可要是咱找点好化肥,那就不一样了,领导也没话说,反正咱的地里长出庄稼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杨柳成扭头看一眼县政府大楼,感慨地说:“李蓝,你脑子比我好使,好好弄几把火烧烧吧。”李蓝心说,其实我们还不就是领导的电动玩具嘛,装上电池按动电钮你不走也得走。 从县里一回来,李蓝就对张大炮说:“去把县政府的火葬文件给我一条一条地细细抠三遍。哪怕抠出血你也要给我抠出点杂碎来。”张大炮不解地望着李蓝,心想这是怎么地忽然就和杨柳成尿一个壶里了?领导的心思有时候活像寡妇的心机,一天一个样。但一看李蓝像风干了的丝瓜一样紧皱的眉头,还是忙不迭地去了。 然后李蓝吩咐小玉,“把咱乡里所有应该火化的名单给我弄出来,越详细越好。” 等两个人都把任务交到李蓝面前时,李蓝看了足足有三十分钟,突然站起来说:“好了,大炮你去写公告,通知明天全乡各村支书来乡里召开遗体火化紧急会议。” 大家都忙去了,李蓝细细地捋了捋文件,露出欣慰的笑容。 会上,李蓝让张大炮详细宣读了县政府关于遗体火化的文件。然后他说:“从今天开始,我们要严格按照县委县政府的要求,把这项工作落到实处。谁敢藏私,我亲自找他算账。” 按照县政府文件精神,考虑到农村几千年来的风俗习惯影响,我们乡灵活制定政策,凡在今年6月1号前埋葬的遗体采取一刀切的方式,不再追究。以后保证有一人火化一人,不要让死人和活人争地。 名单出来后,杨书记的祖坟属于是5月30号以前埋葬的。 李蓝对小玉说:“不弄这个时间差,要不老杨真要骂我们的祖宗八辈了。要是再来个人新书记,也许还不如他呢。”这时候的李蓝,心里是极其悲凉的,自己看自己,就像个猴子穿上了朝服,在那里舞之蹈之,任“人”们观看。 杨柳成晚上在家里给罗然打电话:“罗县长,你说李蓝这样做,咱分析的对吗?” 罗然说:“不论是不是他捣的鬼,至少你弄的这个辞职报告,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也许这家伙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柳成啊,让李蓝多开展点工作,其实也没什么坏处,毕竟经济上去了,也给你长脸嘛。要多想办法,让他为你拉车。” 李蓝一心想着杨柳成该感激自己,其实他哪里知道,所谓的辞职报告是罗然县长和杨柳成给他精心设计的双簧。 十六章 ******* 很抱歉,本章节因为堵车、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本章节,敬请各位亲亲谅解!飞过去看其它章节吧! 剑神王座作者:野上之风 东方玄幻961523字连载152万读者 陈林得无敌剑碑,七十年而半步入圣,举世无敌。当道修宗派群起覆灭剑修时,他力战十三大入圣道修强者,杀敌身陨。后重生于七十年前坠落通天山,获得无敌剑碑的那一夜! 龙武帝尊作者:枫吟紫辰 东方玄幻592496字连载70万读者 杀手之王重生异界,背负青龙印记,重伤之下因祸得福,强势踏入武道,沟通天地灵气,霸气反杀,传承太古之秘,战八荒,御苍穹,踏上武道巅峰! 全职真仙作者:码字狂神 东方玄幻808376字连载49万读者 涅槃重生,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修真者踏入仙魔大世,得炼天鼎认主,身怀文明传承,医器双绝破灵阵,御剑冲敌武逆天,成就一代全职宗师的修真之旅! 霸剑独尊作者:鬼舞沙 东方玄幻362794字连载95万读者 穿越成韩家独苗,以废物之躯,凝元力破重境,血珠锁魂,洗经伐髓,挑战强敌,剑斩凡生回巅峰,诛仙屠神,杀戮成尊! 南洋霸主作者:且听沧海 战争幻想368491字连载26万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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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成最近病了,要到市里去住院,临走拉着李蓝的手说:“李蓝,放开手脚大干吧。你要真有本事就把经济搞上去。”这一刻,李蓝感觉他的手心里仿佛攥着定时炸弹,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但一时还是身心大放松。好像感冒大病一场后的通身舒畅,毛眼里都透着舒畅,直冒热气。 李蓝马上组织人联系土地使用证件的事情,想真刀实枪地弄个像样的开发区。别看老百姓闹的挺欢,占用的土地其实也就是六十年代在山上一层一层雕刻出来的梯田,本不长多少粮食,但名义上却是口粮田,李蓝就毫无办法地等土地使用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李蓝临时聘用高飞成了开发区的管理人员,给他的官衔是开发区治安主任。高飞要说起来不算地痞流氓的角色,早年间走南闯北眼界挺宽,长着一副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说话铿锵有力,口才也极好。 高飞能从伊拉克用什么导弹谈到布什的内裤什么颜色,从毛主席思想谈到十八大精神,在现在农村属于能人,但在生产队属于刁滑馋懒全占的角色。 他最早在村里盖了楼房,并且只要了一个女孩,属于前卫时尚的人物。 在上任的第一天,高飞就对李蓝说:“李乡长,你放心,只要是为老百姓办事,我就是把裤腰带累断了,提着裤子也要干。” “你以为是让你开红灯区啊!还提着裤子干。只要少了一草一木,我拿你是问。” “再怎么说,也是你李乡长看得起咱,我绝不会给你丢脸。”还别说,自从高飞当上了治安主任,就从来没出现过今天丢电缆、明天丢电机的事情。农村的事情,好多时候就是这样恶人制恶才行。 张大炮就佩服地说:“还是你李乡长有办法啊。一物降一物,在这地方不买书记乡长账的人,偏就买这个文物贩子的账。” 李蓝把高瘸子叫来,对他说:“还想开矿吗?” “想。” “那你先捐建一座小学吧。算是将功补过。” “可我已经给那些老百姓们钱了呀,怎么还要我捐?” 李蓝很冷静地说:“你是企业家,要懂得投资的学问。不要一眼只看这么远。只有你给这里做了贡献,老百姓不闹了,你才能在这里扎住根,明白吗?” 为了扎根?高瘸子爽快地答应了。有了根才能长成大树,这道理他懂。请示他姐夫县政法委书记杨毅后,高瘸子真的就捐了款。 第二章 秘密会议 李蓝让张大炮通知所有在开发区开矿的矿主们,明天到乡政府开秘密会。(.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一说乡长开秘密会,第二天早上,连从来不到会场的王力也来了。把高瘸子算在内共十一个人,李蓝说:“叫大家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大家商量个事。” “说吧,又让我们出什么钱?” 李蓝微微一笑:“修猪圈”。 几位老板也都知道,叫他们来就是出钱,但万万没有想到是出钱修猪圈,真是开天大的玩笑,堂堂的乡长修什么猪圈? 李蓝抱着拳头四面作揖:“真要仰仗各位了。” 王力问:“乡长,你要养猪啊?!” 李蓝不理他,接着说:“我已经找人算过了,大概需要九十万,大家议议,怎么分?” 这时就吵闹开了,谁也不想充大,都表现出小矿主的角色,互相递烟倒开水,偏就没人开这个头。再说这修的也挺迷糊啊。 李蓝才详细解释,有天他上杨书记家,书记嫂子正在喂猪。说着说着聊起猪肉来,说现在市场上那些饲料喂出来的猪,也叫肉?嚼着就像吃饲料。 然后书记嫂子才说起咱这里以前家家养猪,都是那种黑毛猪。 李蓝查了资料才知道,我们黑豆乡有全国最著名的“中国黑”土猪,皮薄肉香,各家各户都饲养着,可以说是一大绿色产品啊。如果能把这中国黑推销出去,你们大家就是全乡人民的功臣啊! 大家都磨磨讥讥地不吭声了。这钱拿得窝囊。从眼睫毛里看李蓝,你说的天花乱坠,还不就是要钱吗?别说大家不想掏,就是掏钱了,谁不知道黑豆乡是扶不起的阿斗,你李乡长就能整活?既然整不活,那不是白白糟蹋同志们的票子嘛。有人就站出来说话了:“我不拿,谁爱拿谁拿。”好几个人就跟着起哄。李蓝知道,从这些人手里要钱,比从狮子嘴里夺食还难。可是不找他们,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反正以前已经无赖过多次了,今天只好再撒泼一次。但他也知道,今天要这么多,不拿出杀手锏是镇不住这帮猴子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想到这里,李蓝深吸一口气,把肺吸的张牙舞爪。他跷着二郎腿,蔑视性地柔声说:“你们谁也想上中央台了不是?实话告诉你们,光凭一个高飞,能招来这么大的蜂?反正我北京有同学大家也是知道的。就不瞒你们了。”大家一时怔住了――感情是李乡长捅出去的呀?我们还在一起分析高飞这小子这回可尿性了,咋就能请动中央台的记者。忽然间,屋里静了下来。少倾,高瘸子站起来说:“李蓝,你不是人!”愤愤地甩门而去。张大炮要去拦,高瘸子弄了他一个趔趄。张大炮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李蓝要自己拆自己的台呢?为什么连自己这样的红人也是第一次听说呢。他第一次开始认真地省视自己的往事,像一个失宠的妃子盯着李蓝细看,心里酸溜溜的。但李蓝始终也没有向他解释什么,倒是在会后给了他几包精致的香烟,算是封口费。 李蓝接着说:“咱们说咱们的。”他忽然低着声音神秘地说:“今天这句话到此为止,谁要是传出去我割了他的舌头。”大家都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会说出去,可就是不明白,李蓝为什么要自己暴自己的光呢? 李蓝狡猾地以为这样吓唬老板们的得意伎俩,尽管是利用老板们怕见光明,尽管是为了想着办法抠他们的钱,尽管他唯心地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尽管好多人猜测他是吹牛,这段话日后还是传到了县里的头头那里,为日后的他埋下了祸害的种子。其实当时说完这句话后,他就感到后脊梁阵阵发凉,毕竟一个乡长,说这样毫无党性原则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但为了能掏出老板们的钱,他什么都不顾了。因为这些土财主,见了棺材往往都不掉泪,不用狠招他们才不出手呢。只是高瘸子那里要好好解释一番了。 李蓝等了少许,说:“我想出个办法,咱今天玩扑克,输一把五万,怎么样?” 沉思了片刻,王力先发言了:“中,只要你乡长说话算话就中。不过我怎么一想这次拿钱就老想到猪屎呢?”李蓝大笑:猪屎怎么了?猪屎还能当肥料呢,你别看不起猪屎,将来你吃肉时,我敢保证你一定不会想起猪屎。咱这中国黑,肉香着哩! 就这样,整整玩到夜里两点多钟,李蓝才凑够了修猪圈的九十万。 他吩咐小玉和张大炮,上饭。没十分钟,只见呼呼开进乡政府大院一辆豪华大巴,出来袅袅婷婷地六位服务员,端着准备好的饭菜酒肉上了政府的二楼。这一夜,黑豆乡政府的二楼充满了欢声笑语。 在走廊的尽头,小玉看着正在那里呕吐的李蓝,焦虑地说:“你这还是政府吗?简直成了酒店了。” 李蓝仰起头,忽然问小玉:“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我是不是有点太贱了。为了和他们要点钱这样胡闹?” “你可以强制他们交钱啊。反正他们是在你的地盘上。” “嗯?你不懂。这些土财主,你一定要让他们感到你是在求他们,才肯出钱。而且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说着拧了一下小玉的脸蛋,凑近嘴唇低声说:“晚上给我留着地方。” 这才歪歪扭扭地又向办公室走去。 第三章 方言快板 下班后,李蓝到乡大街上来回转悠,忽然听到了“快板赵”的声音。 他最爱这种原生态的快板了。方言快板,好像象棋,老少咸宜,不像围棋是艳春白雪,曲高和寡。方言快板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很多农村人都爱这一口,诙谐幽默的语调,可以针砭时弊,调侃生活,有趣又不失庄重。 他快步走过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快板赵”原先在县公安局办公室工作,多年来一直喜爱快板,自编自演,自得其乐。 “快板赵”看见李蓝,点了点头,开始了又一个小节目。 “叮叮咣,叮叮咣,”熟悉的卦板声音响起,李蓝不禁也随着节奏眯起眼睛享受起来,“快板赵”先来了个念白:“下面给大家说个——我叫你一辈子打光棍儿,你听了,权当一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有个村儿,有一户儿,公鸡母鸡喂了一对儿, 这天家里来了客儿,想杀了公鸡炖鸡汤儿, 主人去把公鸡捉,公鸡急得了不得, 那儿还顾上再找东西吃,它一下儿就飞上了房屋脊。 主人抓鸡扑了空,他冲着公鸡瞪眼睛: 哼,你这种东西就没有心肝, 我惯哩你简直要上天, 你下来,咱算完事儿,不下来,我难消气儿, 我磨磨刀,耐耐性儿,我再等你一小会儿, 你要真敢不下来,我就宰了你媳妇儿, 我叫你一辈子打光棍!(过门) 公鸡虽说没吭气儿,心里早有了好主意儿: 这一会儿你先甭吓唬人儿, 我先保住这小命儿, 你真要宰了俺媳妇儿,打光棍我就打光棍, 我在你家没媳妇儿,我去外头打野食儿, 再不我就倒蹅门儿,我换个活法儿更得劲儿。 你瞧瞧伲(聂),一仰脖子咯咯咯儿, 根本就没当任啥事儿。 众人呵呵大笑,李蓝走过去,“快板赵”也走过来,和他聊起来。 李蓝说:“对了,赵老师,这几天农忙,你赶紧写个夏收注意防火的快板,我找人录音,让乡里的车巡回播放。” “快板赵”爽快地答应了。两人不知不觉谈起了地方文化的拯救和传承工作。 “这几年,外出打工的越来越多,年轻人都被花里胡哨的东西迷了眼,可你看,快板一样有丰厚的土壤,你应该多想想办法,把老百姓喜欢的东西多提倡一下啊。”“快板赵”不无忧虑地说。 “嗯,下一步确实应该重视一下拯救地方艺术的工作了。再到县里开会我提提,下一步不行来黑豆乡办个文化节目吧。” “这个思路不错,通过广播让大家笑一笑,比吃药强多了。” 李蓝很早就知道“快板赵”不仅快板写得好,表演得精彩,他还很有演讲的天赋。为使在校学生远离犯罪,远离伤害,加强修养,健康成长,他在离岗后两年的时间里,先后为全县200余所中小学校做法制报告,他用精彩的演讲,辅以发生在校园的案例编成的快板告诫学生遵纪守法,使广大师生听得如痴如醉,成了他的超级粉丝,师生们在欢声笑语中深受教益。 没有文化的参与,所有的一切发展都是苍白无力的。李蓝暗暗思索。 第四章 国企民营现状 几年的乡镇干部当下来,李蓝觉得,在第一线的乡镇干部如果没有一点匪气、痞气,很难开展工作,但你必须同时具有一颗爱百姓的心,否则很难走到老百姓中间去,掀开老百姓的心页看懂他们的心思。有些老百姓,你讲多深的道理他不懂,可要是骂骂咧咧地骂他几句,和他开几句玩笑,很快就明白道理是咋回事了。这中匪气常常包裹着亲密和慈祥。老百姓的这种依赖情结,有时候非常像小孩,虽然打他骂他,但他知道你是疼他。 其实,李爽也有这样的想法。乡镇企业家多是泥腿子出身,尽管折腾的企业到了一定规模,但在管理上基本是散养式。工人也多是种地的农民,本身素质就差,一心盯着钱,希望钱能生崽。这几年,鼎盛煤矿配件厂在这方面投资也不少,请了外地的老师,负责对新进厂的职工进行培训,但收效甚微。一是工人不愿意学,再一个就是不愿意耽误时间来学习,嫌妨碍挣钱。时间对农民来说,就是花花绿绿的钞票,他们能从钟表里看到钱的影子。 李蓝也和大哥探讨过这个问题。李蓝说,如果想解决这个问题,就要从根本上入手,厂里提供学习期间的费用,让工人无后顾之忧。 可一说到要厂里提供资金,李爽就不高兴。工人来厂里本来是来创造效益的,学习一下是那回事就行了,真要都像国有企业那样,咱非得拖垮不行。李爽感觉,如果花大功夫培训职工,就像培训种地的农民学钢琴,鸟用都没有。 厂里的车间主任、生产厂长,也都是本地的熟人,而且企业里多是沾亲带故的裙带关系。虽然李爽也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治理,想做到任人唯贤,但翻过来掉过去一直是那几个人,所以尽管企业员工已经有了1000多人,可管理基本还停留在杂乱无章的状态。 民营企业这几年算是国家给正了名,但总好像感觉自己不是明媒正娶的一样,有很多时候,看不惯国有企业里的文化氛围,却又在不伦不类地学国有企业里的那一套。鼎盛煤矿机械厂就在吃饭时间播广播放歌曲,办黑板报,办公室主任带着浓重地方音的普通话实在不普通,鸭子一样喊的声嘶力竭,工人们嘲笑着一点也听不进去。 民营企业的这种状态,就像穿着燕尾服扭秧歌,别扭的很。 鼎盛煤矿机械厂和周阳市山川钢铁公司都在和婉村驻扎。 和婉村在黑豆乡西边,紧挨山麓,是一大片平地。全村2500多人,是个比较大的村庄。由于有这两个企业的支撑,这个村的人几乎不到外地打工。 前几年山川钢铁兴盛的时候,和婉村的人以能进山川钢铁厂当正式工为荣。这两年,国有企业像裹足老太太的步伐和体制已经越来越不能适应市场经济的需要,大家又扭头羡慕上了鼎盛煤矿机械厂职工,工资是山川钢铁的两倍还多。工资是最好的东西,完全可以让老爷们敢攥紧拳头对老婆说话,敢喝粥的时候,多要一个菜。敢无论什么时间,对老婆说,我要你! 国有企业退休职工多是拖累,民营企业管理混乱,只顾挣钱的思路好像也不对,如何找到更为合适的办法调整,着实让李爽这类企业家费思量。 可李爽呢,一个人来回在全国各地跑,仿佛全中国都是他的企业,骄傲的像只公鸡,昂首阔步。因为他本身是采购员出身,所以工作的重心一直放在联络各地煤矿老总上。这招也确实管用,很多人拿不下来的订单,他凭着以前积累的胆大和交际技巧,总能如愿以偿。可偌大的企业,好像就是围绕他一个人转。他一不在企业,大家就松松垮垮,他一回来,大家就如临大敌,繁忙起来。 鼎盛煤矿机械厂,更像一个联络站,老总和普通职工单线联系。看起来是进厂几乎不和老总打交道,但老总却又非常关心那个大嫂以前对不住自己,孩子进厂一定要让她费点神,甚至直接拒绝。李爽清楚地记得,我穷鬼那时候,谁看不起或欺负过我,一定不能便宜了他们。 这几年鼎盛煤矿机械厂的订单越来越多,可资金后续跟不上,而扩大规模又需要占地,到别处占地李爽又不想去,乡里也不想让这么大一块肥肉飞走,但老百姓最烦恼的就是占他们的口粮田。诸多矛盾簇拥在一起,让所有相关的人都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胳膊焦腿儿。 这时山川钢铁公司也接到国家的转轨通知,蒋思成几次到周阳市活动,也有心把“国”字的帽子摘掉,但价值7个多亿的资产,他又无实力买下。弄个几千万还凑乎,所以就想到了近邻居鼎盛煤矿机械厂。 至于最后的结局如何,谁心里也没底。 这天李蓝联系大哥李爽,本想好好聊聊这件事。 没想到,山川钢铁公司自己先乱了。工人开始到高速路口示威、游行,一下子乱了起来…… 第五章 堵住高速路 事情的缘由来自蒋思成的一次痴心妄想和一厢情愿。他为了实现自己稀里糊涂收购山川钢铁的梦想,丧心病狂地低估了将近六千的职工,搞了个民意调查。 调查的内容就是导火索。内容主要包括两条:一条是选择留在厂里,厂里给你算出补偿金,几乎是20年工龄将近2万元,但不给你,要留在厂里做股份;第二条是选择离开企业,补偿金也是将近2万元,但一分钱不给,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给;这种近乎掠夺的方法让职工们无法忍受,就一次一次地到办公楼找蒋思成,但他态度强硬,从不松口,于是职工们在生活区拉起条幅:不再沉默中灭亡,就是沉默中爆发。 蒋思成才算稍微有了点松口的意思。 那天一早,当职工们再次来到办公楼前要求见蒋思成时,从八点等到九点半,一直没有人出面答复。 职工们选择到办公楼前示威,主要是听说了周阳市部分领导来到了山川钢铁公司,没想到领导集体失踪,不露面。 万般无奈的职工开始步行向山川县到天驼市的高速路口走,堵路,静坐。一千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场面壮观。大家的心里,几乎是有几分愉悦的,这么大动静,就不信没人管! 唯一值得大踢皮球的事情是,堵路堵的是天驼市的路,可现在山川钢铁公司却属于周阳市,这样,本来很敏感的游行示威,山川县公安就只是保证维持现状不乱,天驼市市委书记周兴对山川县委书记常龙的指示也简化到两个字:稳住。 别人家的事情,不好插手。山川县和天驼市的意思很明确。 周阳市领导坐在百里之遥的周阳市,召开紧急常委会,连夜研究对策,到晚上十一点多钟,省委都惊动了。 下雨了,现场群情振奋,没有避雨的地方,平日里优越惯了的职工们,此刻都卯下一颗心:不给个答复不回头。 蒋思成连夜召开领导层会议,宣布自己辞去公司总经理一职。 周阳市领导才表示:明天开始,周阳市派驻工作组进驻山川钢铁公司,集中解决职工提出的问题。 职工们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兴奋地,回家。 李蓝知道这件事的晚上,躺在乡政府自己的休息室,翻开了自己前一段写的一篇文章: 没有一棵菜,是从表皮烂掉的。 从腐烂的气味中,我们可以清楚地嗅到发自深层的臭味。那味道往往甜里夹带着酸,最后复合成刺鼻的浓烈,由鼻腔而直入心肺。 洪应明在《菜根谭》里说:“为善不见其益,如草里东瓜,自应暗长;为恶不见其损,如庭前春雪,当必潜消。”烂掉的菜本是东瓜,也本该在草里悄悄生长,偏是有时候不注意内心的质量,用伪劣的跳动来完成生命的过程,其结果自然是不烂不行。 一层一层地剥落菜的表皮,我们发现,某些地方还有些许的好菜,可以食用。忽然钻出一条虫子,不免就感叹:是虫子坏了整棵菜!其实这是冤枉人家虫子,为什么那么多菜,虫子不钻,偏偏钻了你这里呢?虫子最先试探性准备进来时,心里是充满恐惧感的,怕你不让它钻,怕你防卫它甚至打击它,但一当它找到下口的地方,就如溃口的堤防,无法阻止洪水的泛滥。 从心里开始腐烂的菜,原先本是好菜,是值得人人称道、是可以放心食用、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从开始变坏的那一刻起,菜就把“良心”放到了别人的心脏,暂时保存,等想起来找时,整棵菜已经不可救药了。 施放农药,虽然暂时能挽救菜腐烂的时间长度,却不可以挽救菜终于要腐烂的既定事实。要拯救菜,只能从菜心入手。 其实,没有一棵菜是没有心的,没有心的菜不等长大就夭折了。长大了的菜也一定出类拔萃,是经过大自然风雨洗礼的产物,适合生存才能保留下来。挑挑拣拣。使菜发现了新的去处;不甘只做一棵菜,使菜放弃了生它养它的土壤;不合适的储藏温度,使菜有了让虫子钻心的理由。 菜心里有最优质的营养,有最完备的神经,是整棵菜的灵魂。当初一天一天培养保护菜心安全健康地成长,菜皮付出的几多艰辛,只有菜心知道。父母为了培养孩子上学,父母知道背后的操劳,孩子也知道;贪官第一次登上仕途客车的门槛时,母亲拉着孩子的手说:“要为民办事!”孩子点下了坚定的头颅;从第一次开白色的处方开始,医生诚惶诚恐,惟恐出什么纰漏――人命关天! 偏偏就有人送红包,偏偏就忘记了父母的叮咛,自以为悄悄进行的活动,如春天的雪花,一见阳光,消融得无影无踪。 菜烂了,只能扔掉,否则,就会感染别的好菜。 他轻轻地叹气,看来,也许蒋思成真的要出事了,自己一定要管好自己,别做没菜心的菜。 第六章 哥俩谈心 一早起来,李蓝就顺便催了催那些打了捐款白条子的老板们。这些老滑头,不逼着是不会轻易给你钱的。 上班后就到县里开了一上午的电视电话会,观看上级关于学习共产党员先进性模范人物的电视会议。中午时分,李爽给他打电话,说我到家了,咱哥俩好好坐坐,很久没有在一起了,李蓝结束会议就往回赶。 大哥李爽的家,也就是李蓝的家,坐落在和婉村最宽阔的一条街。二层小楼,内外瓷砖粉饰一新,楼顶设计更欧式屋脊,在村里格外显眼。李蓝本来结婚后和大哥住在一起,准备自己另外出去盖房子的,结果妻子突然离世,也就没心折腾这事了。 三菱吉普直接就开到大门口,他滴滴按按喇叭,告诉大嫂他回来了。下车快步向堂屋走去,边走边喊:乡长回来了。 大嫂早做好了一桌子菜,李蓝一看,桌子上,鲫鱼焖锅、火腿蛋炒饭、鸡汤小馄饨、香鸽牛鞭煲,虽然没几样,但都很精致。李蓝一看就喊:“大嫂,你都快成星级水平了。” “知道你们整天忙,饭店里吃不好,我专门学了手艺。” 大哥李爽仍旧是上身雪白的运动短袖,下身浅蓝色休闲裤,脚穿休闲运动鞋。 “赶紧坐吧,老二,你们哥俩整天都忙,难得聚到一块,今天我给你们斟酒,好好喝点。” “对对,老二你咋搞的,到现在还是一个人?”李爽上来就絮叨。 “看你,一上来就摆你那哥样,先喝酒。”说着话,大嫂打开了一瓶瓷瓶茅台。 李蓝没有言语,笑着问大嫂,俺小侄子学习还行吧。(.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大嫂支吾,也就那不三不四的样,能好到哪儿去。他们要是像你当年那样好学就烧高香了。整天是什么nba,国外的球就那么好?烦都烦死了。咱不说他们了,你俩好好聊吧。 李蓝端起酒杯说:“哥,你整天在外面跑,也该注意下身体了。” “没事,咱才多大啊。”李爽今年42岁,虽说正当年,可也体会到李蓝说的迎来送往的烦恼了,有种水上浮萍的感觉。 “老二,蒋思成咋弄的,工人咋游行了?”李爽举起酒杯疑惑地问。 李蓝一饮而尽:“嗨,别提了,现在的山川钢铁公司风雨潇潇。他想空手套白狼,工人揪着他小辫子不放。” “这你可要多留心啊,有转机你早说话。” “知道知道。对了,哥,你的厂子也该注意一下管理了,现在我听说管理很差劲哩。”李蓝站起来给哥哥倒了一杯酒,喊道:“大嫂,你也别光在厨房里忙,坐下一起喝。” “马上就好,弄个汤就来。” “嗨,别说那糟心的事,还是说说你吧。别光说生活上的事,说说乡里的事情吧。” 提起乡里的事情,李蓝忽然喟叹一声,端起酒杯灌下去:“上电视的事情总算是过去了,可整天就没有闲下来的事情,我想在咱乡弄个景区,另外还想再翻新一下几所小学,对了,哥,你也捐点款,给孩子们修修小学吧。” “中,没问题,孩子们上学的事情,是好事。我最讨厌那些当官的乱搞什么名堂污七杂八地要钱了。” 李蓝听到这里,说:“一个企业到一定规模了,是该为社会做点贡献的。” 听到这里,李爽忽然激动起来:“贡献?什么狗屁贡献,你倒是说说,哪个当官的是真想着老百姓?还不都是为了官帽?” “也不全是吧。” “不全是?我还真没有遇到过,上到省里的,再到咱们市里,咱县上的就别说了,有一个没被我买动的吗?有一个不买我的账?还不都是看上我的钱了?”李爽鄙夷地撇撇嘴角,喝下一杯酒。 李蓝沉吟片刻,深有感触地说:“确实是,要说现在的当官的不和钱打交道,还真做不到。可你想过吗?其实你和他们是一条食物链,谁也离不开谁。他们用你的钱,却为你保驾护航,提供了很多便利条件,而你呢,也从中捞到了不少好处。” “好处?哈哈,说句实话,都是互相利用,我根本就看不起当官的!都是些见钱眼绿的家伙。” 李蓝说:“不错,你可以看不起他们,因为他们被你的钱迷住了眼。可你想过吗?他们虽然没钱,可他们有权,在他们眼里,你更什么也不是,就是个土财主,你既没文化又没地位,对他们来说,你只是个豪华钱包。” 李爽惊愕地看着李蓝:“老二,我不也是政协委员吗?咋说这话?” “哼,你以为有人看重这个,那不过是为了花你的钱给你下的套子。” “都说官心深不可测,老二,我看你最近城府越来越深了。” 大嫂端过来一盆玉米羹汤,一人给他们盛一碗,嗔怪他们两句:“看你俩,好不容易坐在一块,就不兴说点咱家的高兴事,老说那些扫兴的事做啥。” 说话间,她也顺势坐了下来。 李蓝望着李爽说:“哥,别看你现在在社会上呼风唤雨,可你知道吗?假如一有风吹草动,有人真正保护你吗?” “那倒不至于,咱县里市里,那个领导不给我吃劲?” “那是因为都和你利益相连。你想过吗?为什么现在的人都恨贪官?” 李爽这次没有说话,大嫂也安静地听李蓝说。 “都说清官不好做,叫我说,是真官不好做。你想,要是想做清官,其实很简单,不必看谁的眼色,不必计较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不计较个人升迁,那多简单啊。反正自己是清白的。”李蓝端起酒杯抿一口,“可要想做个真正想办事的官,就难的不得了。你身边全是眼睛瞪的溜圆的人,大家都在或多或少地搞贪污。权势成为一个幌子。可如果身边出现了一个一心想做事的人,就等于在大家面前放了个镜子,谁愿意自己被照得裸体一样一清二楚,所以,慢慢地大家就会孤立你,让你投降。假如你不投降,最终会拿下你,你没有了手中的权,就是想给老百姓做事,凭什么,凭什么!!” 李蓝猛地喝了一口玉米羹:“所以,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你只能选择有条件地生存。即使你不贪污,也要装作一副不清白的样子给大家看,让大家以为你也是黑的,那样大家就会对你放松警惕,你才有机会实现你的抱负。” “怪不得老百姓恨贪官,是啊,现在的官真没几个好的。”李爽接着话茬说。 “叫我说呀,主要是现在的环境和体制有问题。”大嫂忽然说了句话。 李蓝竖起拇指夸大嫂:“大嫂,你这才说到根子上,是大环境变了。你倒是说说,目前的社会,谁不是一心在钱眼里钻?还有谁不爱钱?不爱权?就是普通老百姓,现在也是一门心思想着发财发大财,好买别墅、买豪车,让全家人风风光光体体面面,老百姓主要是没有贪污腐败的机会,一旦有了,也许还不如当官的呢。就说我吧,哥,嫂,你们也知道,我是真不想做什么大官,因为我骨子里就不想做官,不想虚假。可你说,我要是现在停止不前,你们会咋看我?街坊邻居会咋说我――没志气,家庭一塌糊涂,死脑筋,扶不起的阿斗……” 说着说着,李蓝有气无力地端起汤喝起来,大嫂忙站起来,骂李爽:“都是你,总不让老二舒服,说这些破事,你还嫌整天不烦啊?” “是啊,老二,你也别心事太重了,有什么难事,不是还有我和你嫂子嘛!不过我再说一句,你也该找个人了,老一个人过不是个事啊。” 李蓝苦笑着,躲到里屋准备歇息,他忽然把头探出屋门,推着半掩的门说:“嫂,我就佩服你,多有钱也不请保姆。”然后他念叨着:“真官难做……”关上门休息了。 李爽到屋外方便一下,也回屋睡了。 第七章 田间遐思 李蓝从哥哥家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 他驱车往黑豆乡政府赶,路过村头时,乡亲们正坐在地头等收割机收割小麦。他忽然停下车,走到地头。 一股熟悉的麦香倏地扑入鼻腔,他贪婪地深吸一口,好久没有闻到这么地道的粮食味道了。远远望去,六七台收割机在远处行走。大片大片金黄的麦子,站立如兵马俑,整整齐齐地等待农民的检阅。此刻的农民,最是人生写意时。 地头上坐着的乡亲们,此刻正抽烟、喝水,那些刚刚返乡的打工者正互相交流外面的见闻,互相羡慕。李蓝抬起头,望一眼似火的骄阳,顺手摸拉一把脸,一阵眩晕。他清醒了一下,当年麦收恍若眼前,历历在目:早晨四五点钟,一家一家就拿出昨晚磨锋利的镰刀,急急忙忙地往地里赶。几乎没有什么序幕,一到地里,就弯下腰,弓起身,一手攥住麦子的颈部,一手操镰,刷刷刷,大家都忙着收割希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一般上午九点多钟,几乎都能收割完一块地,然后就开始忙着联系拖拉机、三轮车,一捆一捆的麦个儿,被潇潇洒洒地抛上车。顿时,拥挤的路上、忙碌的田间、碾麦的场上,全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见了面,互相点下头就算是招呼了,多扭一下头,说不定都会被老婆敲后脑勺,嫌你白白浪费时间。 一家一家排着队,等待用脱粒机打出麦粒来。麦子上的灰尘、超强度的劳作、机械的轰鸣声、嘶哑的喊叫声、孩子的追逐打闹声……形成一种混合的味道,在乡村里飘扬,回旋、流淌。 一场麦收下来,大家像大病了一场。 遇上正晒麦子,咔嚓一声天乍变,你再看:大人小孩齐上阵,拿锨的、装布袋的、拿雨布的、动扫帚的、不听话刚刚挨打的哭闹的小孩声,交织在一起,衬托着山景,好一幅农忙山乡赶雨图! 遇上家里没人的,搬个梯子就上了你家晒坪,收拾停当自己麦子的人家,急急忙忙帮你冒雨收拾。曾经恩怨的、吵过架的、打过窟窿头的、恨得断子绝孙的,全忘记了,只知道要忙着把麦子收起来,藏好,别被雨冲走了。 在农民眼里,谁要敢丢粮食,就是作孽,终究是要遭受惩罚的。怀着一种敬重一种虔诚,麦子在这一刻,享受到一种超级礼遇。 可眼前的农民们,坐在地头就可以收割麦子了,一个夏收下来,也就几个小时的事情。甚至有的人家,刚刚收割完的麦子,就直接装到车上,拉到粮食储备库储存起来,什么时候想吃面了就随时拿去,多惬意的农民啊! 可是,最近几年的工业发展,都在不断剥夺农民的土地。在企业家看来,占了你的地,是把你解放出来了,从此可以无忧无虑地享受城里人的待遇,不用再受苦受累了,是在帮你脱离苦海。可在农民的心里,收麦子虽然有点辛苦,但这种辛苦是被喜悦包裹着的劳累,谁占了我的地就是侵犯了我的甜蜜,剥夺了我的幸福。 收割的幸福,是农民特有的情愫。这情愫里,既有对粮食的依赖,也有收获的欣慰,更有颤动的成就感。 李蓝站在地头,忽然想到了这么多。他知道,那些从来就没有当过农民的所谓的干部们,是无法体悟到这种复杂思绪的,他们只知道,上级让发展工业,上级下达的任务要坚决完成,老百姓顽固不化素质低下,农民简直是野蛮的,在农村一线当干部不用多讲理,不行就动用武力。其实说到底,谁不是为了自己的政绩? 而同时,李蓝的心里又响起一个声音:完不成上级交给的任务,不把地方经济搞上去,自己就是最失败的执政者,就愧对全乡父老。 一个大妈认出了李蓝:“你当乡长的,指派个人下来就行了,还自己下来啊?” “大娘,今年的收成咋样?” “嗨,吃喝是不愁了,可你说,要是不让种地了,干啥去?” “厂子里不是招人吗?” “年老的,有孩儿的娘儿们,谁要啊?” 李蓝悄悄地上了车,一路走一路想,解决农村占地问题,看来要找到一条更适合的路子才行。不能企业为了自己利益,老百姓为了保地不惜流血牺牲,导致政府夹在中间扮演“汉奸”的角色,两头不落好。 第八章 病房密授 市医院602病房,黑豆乡副书记郭跃,正在看望患心脏病的杨柳成。 杨柳成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病态,精神看起来比原先在乡里还好些。 寒暄了几句后,郭跃担忧地问杨柳成:“杨书记,你这病要我看,和心里上火有关。医生咋说?” 杨柳成向后靠了靠,说:“不心急能行?”说完扭头神秘地看着郭跃。 郭跃被盯得发毛,说:“其实人啊,只要一住进这个地方,就必须放下心里所有的事,才能更好的离开儿。” “郭跃啊,你也是老党员了,我问你句话,乡党委书记一般从那些位置上提拔,想必你是知道的。” 郭跃心里一惊,急忙说:“除了乡长,还能有哪个位置?” “呵呵,你说的是一般组织原则。但上面空降个或者从副书记直接提拔,你说有可能吗?” 一时间,郭跃并不复杂的脑袋却嗖嗖作响,高速运转,他诧异地望着杨柳成,忽然心里一阵胆寒,便说:“杨书记,咱乡里可都盼着你早点病好出院主持工作呢。”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人太老实,多长个心眼,能累着?” “我不是不争不抢,主要是能力有限,你还不知道我那几下子?”郭跃听杨柳成说这些话,也摸不透他究竟什么意思?谁敢保证不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难道大家在乡里传说的杨柳成有心下台让位的事情是真的?不可能?郭跃立即否定了,杨柳成一定是试探自己的,千万不能松口。(.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心里这样想着,就拿起电视遥控器频繁换台,掩饰心里的空虚。 杨柳成望着郭跃的样子,对他说:“郭跃啊,你也多长几个耳朵,对你没什么坏处。李乡长最近有什么新动作?” 提到李蓝,郭跃心里窃喜了一下,无论自己对杨柳成满意不满意,这时说李蓝的坏话,就是最有效的巴结战略,于是他急忙说:“整天折腾的要命,说要搞什么养殖示范区,景区的事情你是知道的,还要搞什么正式的开发区,听说土地审批手续正加紧办呢。哼,他可真能胡弄。” “大家都这么看?”杨柳成不动声色地问。 “还能怎么看?他也不想想,咱乡里能弄成个啥逑样?保住最后第一的位置,是铁定的。李乡长?李蓝就能日弄到天上?不好弄哩。” “景区的事情好像基本成型了吧?我听说人家省城的张老板已经点头了,那不就是有戏?” “谁知道最后啥结果呢?还有那养殖业,就那么好搞?现在人家都提倡快速养猪法,你李蓝搞什么慢速养殖,我看是乱弹琴。” 杨柳成确认郭跃是情绪激动后,慢慢走下床,拍着他的肩头,语气沧桑地说:“郭跃,记住老哥今天和你说的话,多留个心眼。多听少说,你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人,无论是多么懦弱和软弱,只要一踏上官船,心便像股市大盘曲线,时涨时落,毫无规律。好多谎言,都被用作真心来看待。走上官道,什么情绪都可以有,唯独不能有幼稚。 李蓝哪里知道,从此他背后又多了只摄像头。而这人工摄像头,曾经是那么的熟悉,在李蓝眼里是那么的善良。 官场上的风,像三角形龙卷风,极不确定。有些人位高权重,却某一日跌落深谷;有些人地位卑微,却微有波澜。有些人希望升迁不断填补膨胀的权势欲望。有些人是贪污也干事。有些人却是双手沾满油,舌头都打滑。 官无论大小,心情皆是时常处于一级战备状态。 第九章 深夜巡查 乘杨柳成不在乡里主持工作的这段时间,李蓝想把开发桃花谷风景区的事情搞定,免得将来掣肘。mianhuatang.info为什么我们守着青山绿水,却总是感到伸不开手脚呢?是的,黑豆乡自然条件限制了,可同时我们有这么好的资源,有着这么美好的传说却不知道利用,实在是一种浪费,不,应该说是一种犯罪。 在乡镇工作,有好多事情就是这样,你不挪用上级拨付的各种财政款,还真没办法开展工作,但要是挪用了,就是犯罪。 就像地里的农民一样,如果谁富裕了,那准是发了昧心财,剥削了人,说实在话,李蓝还真想不出什么大富翁不是剥削人的,只是会讲究民主地剥削,就成了艺术。 他忽然想到一个词――要有艺术地发财。是的,我们要建立在艺术角度来理解贫穷和发财,就应该懂点艺术。 正行走在开发区的路上,忽然就听见一声怒喊:“干什么的!站住。”随即是一阵疯狂的狗叫,一个人打着手电来到了他跟前,往他脸上一照,忽然就笑了:“是乡长您呀。”听声音,他才知道是高飞。看来自己没有看错人,这小子还真负责。 李蓝掏出烟递给高飞一支:“你忙一天了,不累?” “累什么?老农民就不累。” “来,坐下,咱俩唠唠。”李蓝拍拍身旁的石头。 高飞坐下了,从怀里掏出白酒,递给李蓝。李蓝这会儿头疼,浑身没一点劲,索性就喝了点酒,一口酒冲上眉头,高飞赶紧抓了一把吃剩的花生米递过来。 李蓝问他:“说实话,你是个能人,我能看得出来,可你为什么以前老是和政府作对呢?” 高飞说:“作对?你们政府把我们当人看了吗?” “哦?难道说你出头只是为了争面子?” “可不咋地?其实老百姓好糊弄着哩。只要你说几句好话,他们就心软了。可你说说,那次占地,和老百姓商量了?” 李蓝说:“你可不能这样说,是说不下去没办法才占的。” “哦!哪叫商量啊!你们随便定个数目就开始占地了,而且到家里来直接就问――让占不让,不让占就让派出所的人来。你说,这是商量吗?” 李蓝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哦?有这回事?” “我说的千真万确。” 李蓝望着高渺廖远的天空,发出了长长一声喟叹,看来是自己不了解情况啊。乡镇人员执行政策时,都把自己当成官了,把平时在大院里憋屈的情绪变态地发泄到老百姓头上,而百姓心中,就以是官都贪是官都恶认知。可如今的社会,要不古灵精怪手眼通天,还真混不出个人样,李蓝困惑地摇了摇头。 “好了,咱不说占地的事了,都过去了,你说说,以前你为什么要贩卖文物?” “我没有贩卖。”高飞硬着脖根说。 “呵呵,我又不是派出所的,你怕什么,就当我是你的哥们,给咱说说。包不准那天我也去做这生意呢。” 沉吟半天,高飞说:“没办法啊。为了挣钱呗。” “看文物可是要很强的历史知识呀,你怎么学会的?” “这个呀,说起来就长了。当年我高中毕业后,不甘心在家乡受穷,就卷着铺盖上了太原。没想到,一下火车就碰上个人拿个银圆,锈迹斑斑的,说是急等着用钱,要二十块卖给我。我一听有这便宜事就买下了,没想到是个假的。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整天找那人,每天一下班,我就跑到火车站找那人。 “你猜怎么着,还真让我找着了。他又拿着假银圆在骗人,我上去就揪住了那人的手腕,结果上来一群人,把我打了一顿,还抢了我裤兜里的钱。就从那一天起,我就也照他们的样子骗钱,我就不信他们能做我就不能做,我一定要用这种方法把我丢的钱挣回来。” “这么说你是骗子了?”李蓝讪笑着说。 “嗯,就这那些人就说我贩卖文物,我哪有那本事啊。可我保证,我从来没在咱市里卖过。” 李蓝忽然说:“来,我们划两拳。”高飞诧异地望着他。高飞老输,李蓝就说,你他娘的就不能赢我一把,是不想让我喝你的酒吧。结果高飞越想赢越输,李蓝却在一瞬间释然了许多。 李蓝笑着捶了他几下,嘱咐他晚上多留心盗贼,然后一脚深一脚浅地站起来向乡政府走去。 第十章 省城谈判 李乡长要把黑豆乡桃花谷卖给省城一家公司,乡亲们一听到这消息就发火了,他们不找李蓝,直接找到县里,静静地围坐在县委门口,等着书记出来。书记在里面老也不出来。一直等到下午,还是没个人影,他们就挪到县政府闹。 县长出来了,问大家,听谁说的。大家说,全黑豆乡的人都知道了,就别蒙我们了。我们自己的家,卖了让我们睡那儿去?县长说,你们放心,没有这样的事情,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你们找我要地。 后面的人看不见县长,都不想错过这难得的一次见真人的机会,来来回回地走动。前面的人,死占着地方不挪窝,仿佛县长是他承包了一样。 后面有人喊了一句:那你要调走了,我们找谁去?县长对大家说,如果大家还相信我这个县长的话,就请先回去,因为我们县里面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也就是说你们乡里的头头说了不算,因为他没有我这个头头官大,我管着他。如果真有这事,我不会轻饶他。再说了,只要县政府存在一天,我说的话就管一天用。共产党的天下,不是那一个人的! 乡亲们这才慢慢散去了,临走还不舍地看了好几眼县政府的砖结构大楼,死死地拍摄在瞳仁里,以便回去后好给娘儿们和孩子们讲得详细具体点――我见到县长!怕不是祖坟上冒烟了。 乡里人憎恨的李蓝,这会儿正在省城和人家谈买卖呢。县长秘书以为县长要急,可县长罗然一点都不急。秘书忽然明白,罗然知道李蓝一回来听说有人到政府门前闹,他不慌死才怪呢。大官和小官,就这点心理定力的差别。 蔚蓝色的玻璃幕墙前,李蓝抬起头眯着眼睛一层一层数楼层,他指着十八层一个窗口露出来的人影,问小玉:“你能看出来那是男是女吗?” 小玉看着有点眩晕的高楼说:“哪里呀,我怎么看不见人影。(.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李蓝说:“一准是女的。” “为什么呀?” 李蓝说:“你不看她扶着栏杆吗?怕掉下来。” “废话,男人就不怕从十八层掉下来。” “男人不一样,只有女人才会向前倾。” 稍微愣怔片刻,小玉低下头看着自己前胸的丰乳,忽然跳起来打了李蓝两拳头。恰在此时,张老板公司指派的两位接待小姐款款扭动着腰肢走了过来。一袭红色暗花纹旗袍,两条耀眼的白腿晃得李蓝心襟摇曳。小姐过来亲切地拉着李蓝的手,像拉自己的亲哥哥一样。小玉赶紧拉了拉李蓝的衣服,李蓝才笑着说:“我怎么感觉你们二位像是绑架我。”两位小姐这才丢了他的手,引着他们向电梯走去。 大厅宽阔而空荡,人走在光滑的地面上,心脏都打滑。李蓝暗暗吐了口气,压压自己慌乱的心。 一到电梯口,小姐就把两人分开了。李蓝被两位小姐领着硬按在了澡池里,接下来熏蒸、按摩、好酒好菜伺候着,整整两天见不到人家张老板的影子。 李蓝几次要和小玉联系,都被身边热情的人支开了。小玉干脆是一直处在紧张之中,想给李蓝打电话,却身边一直有人,不太好意思。 第三天谈判再见面时,李蓝和小玉一见面,都不自觉地红了一下脸。都感觉对方对不起自己,却又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一样。 谈判的条件和以前敲定的有了点变化。前三年,免费让人家使用开发,收入归张老板,而且乡里还每年出五万支持人家建设。三年过后,原先说的五五开变成了变成了四六开,乡里四张老板得六。十年过后,七成收入归乡里,十五年过后,全部收入归乡里所有。 那个张老板,忽然有点担心地问李蓝:“你一个乡长说话算话吗?” 李蓝一拍胸脯,差点拍的胃出血,说:“在黑豆乡,我是正宗法人代表。我和你签的合同可是代表共产党。” 就这样,三天下来,李蓝请到了省里的景区投资商,一路上,他高兴地开了音乐。对后座上坐着的小玉说:“我李蓝就要成为黑豆乡的功臣了,为我欢呼吧。” 小玉说:“你还真有点鬼点子。” 李蓝嘎地刹住车,扭头对小玉说:“来,坐前面。” 省城开往山川县的公路上,老远就听见一辆开着很大音乐的吉普车在飞驰…… 第十一章 突现转机 合同是带回来了,可李蓝回到乡里才知道,他走后的这两天,乡里乱成了一锅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竟然有人到县里闹,说自己要卖桃花谷。 背后一定有人在撺掇,可,会是谁呢? 杨柳成住院了,不可能亲自指挥,那会是那个王八羔子呢? 一回到乡里,张大炮就告诉他,他走后两天,每天夜里都有人来找他。桃花谷村的支书,和婉村支书,郭跃书记,还有个女的来电话找。 “县里就没有动静?”李蓝关心地问。 “是啊,我也奇怪呢?你说有人到县里告状了,咋县长也不来个电话催催。”张大炮疑惑不解地反问李蓝。 甚至这三天里,关于李蓝和小玉的风言风语也在四处蔓延。有人说人家俩人到省城里富丽堂皇的宾馆里是睡在一起了。还有的说,吃的应该是山川县都没有的菜吧。把大家的地卖了,你们吃菜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噎着。 “说的难听话多着呢,你究竟是咋回事?反正一个人,或者你就娶了她多好。”张大炮为李蓝提建议。 “别管这些,我反正是孤身一人,谁想在这上面做文章效果不大。可,你说,是谁这么用心?” “我早想透了,庄文亮。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小子,我平时也没赖待他呀,撤职也不是我的本意啊。不该吧,他又不是那种心里办事的人。”李蓝怀疑地摇头。 有个故事,说是1940年夏,日本侵略军一小队兵马到太行山下的黑豆村一带扫荡。[.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村民得知消息,立即扶老携幼,逃难到了山上。适逢山上大雾缭绕,不说三步之内看不到人影,就是面对面也只能辨认出个大致轮廓。小队长龟田用望远镜向山上望了望,只见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有汉奸报告说,此山神仙甚是灵验,不如改日再突袭扫荡。小队长龟田却不信这个,手挥东洋指挥刀,“八格、八格”骑马冲上山去。刚到半山腰,忽听“噼―叭―”一声脆响,一道黑光顺着龟田劈下。龟田捂着脸从马上摔下来,一只耳朵已悄然落于雾中。龟田疼痛难忍,呜哩哇啦地下令退兵了。 后来,人们都挺纳闷:那声脆响,既不像枪声,又不像雷声,还有那道黑光,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事,村东头的老张头最清楚。老张是这一片的老羊倌,几十年牧羊生涯练就了一手好鞭法。龟田小队长有一次扫荡时,亲手杀掉了老张头他娘。老张头一直想给他娘报仇,苦于没有机会。那天正好藏在半山腰的草丛中,借着浓雾,原本是准备一鞭束掉龟田的狗头的。 老张头说:“便宜了这个乌龟王八蛋!”老张头是小玉的爷爷,张三秃的爹。 有老人说,有着这样美好传说的抗日故事的黑豆村,怎么就出了个李蓝和小玉呢,伤风败俗。 三天时间里,人们说累了,张大炮学嘴也学累了。李蓝听的耳朵都生出茧子来了。 …… 急急忙忙赶到县长办公室,秘书说县长罗然好像有重要客人,让李蓝等了一个多小时,可最后也没见谁出来,秘书喊李蓝进去。 罗然端坐在办公桌前:“豁,李蓝来了,坐坐。” 李蓝听出来罗然话里的语气,急忙解释:“罗县长,以前和你汇报过多次了,黑豆乡桃花谷想成立景区,招商引资,咱乡里这些年弄的那确实不叫个样子……” 罗然抬起头看他一眼:“合同签了吗?” 李蓝一时竟然嗫嚅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啊,罗县长,咱守着这么好的自然资源缺少资金,而省城的张老板却十分满意咱这儿的投资环境,愿意投资,对黑豆乡来说,是大好事,也是造福子孙后代的事情。” 罗然听他井井有条地说完,问他:“签字了没有?”神情不怒自威。 李蓝悄声地说:“签了,我怕张老板变卦。”李蓝知道,罗然一定会大发雷霆,全县谁不知道他的脾气火爆。李蓝甚至有点害怕,后悔自己不该说这句话,撒个谎也许更好。 罗然忽然大声说:“签就签了嘛!你李蓝老低着个头干什么?”李蓝惊愕地望着罗然,一时没回味过来。 罗然绕着桌子走到李蓝跟前:“黑豆乡是你家的炕头吗?有人说你卖了,我想你李蓝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 李蓝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县长对这件事如此宽宏大量,但至少有一点是明白无误的,县长支持他的行为。这么说前几天十来个不明真相的人来县政府胡闹,罗县长是不理睬了。 李蓝急忙感激地说:“罗县长,我可全是为了黑豆乡的老百姓啊。合同谈的是:前三年,免费让人家使用开发,收入归张老板,而且乡里还每年出五万支持人家建设。三年过后,原先说的五五开变成了变成了四六开,乡里四张老板得六。十年过后,七成收入归乡里,十五年过后,全部收入归乡里所有。张老板还是两年分四期投资三百万。” 罗县长举起右手挥动两下:“好,好!县里再支持你们每年五万,景区不要学娘儿们裹脚布。这是咱们全县的好事,规格要高、起点要高,不要局限在黑豆乡规模上,大干快上,思路才对头。” 李蓝忽然亢奋起来:“太谢谢罗县长了。” 罗然话锋一转:“李蓝啊,平时多和柳成通通气嘛!” 李蓝忙说:“我一直向杨书记汇报呢。”李蓝知道,杨柳成不定说了他什么坏话。 “班子团结,才有战斗力。你不要怕,有阻力县里给你顶着。可,要注意方式方法,你还年轻……” 一番话,让李蓝陡然感到心头轻松多了,看来自己在开发景区这件事情上,不断请示罗县长是做对了。至于没有多向杨柳成通气,虽然有了一些糟心事,但毕竟不碍大局,罗县长心里至少认为自己没有野心,没有向杨柳成汇报但向罗县长汇报,等于表明了自己的心迹,虽然没有和大哥通气,但等于向家长汇报了。 李蓝一看情况突然有了转机,急忙把让张大炮写的《关于在黑豆乡桃花谷成立家庭旅社的设想和实施计划》递给罗然,罗然看了几眼:“哦!你蛮有想法。好好调查调查群众是不是理解,再做决定。” 李蓝看了一眼罗然,腼腆地低了了头,低声说:“罗县长……我,我错怪你了。” “看来你李蓝是准备挨骂来的。”罗然哈哈大笑,“记住,只要是为了老百姓,为了发展经济,县里不会轻易怪你的。” 踱步来到他身边,罗然轻轻地说:“小李啊,你和我年轻的时候一个毛病:爱冲动!可你知道吗?在一个社会主义大家庭里,并不是每件事情都是你自己能做得了主的。你的脾气如果不改,将来要犯错误的。我们不是封建社会的县官,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听着这样语重心长的谈话,李蓝隐隐感到了不安。 走到街上,张大炮贼一样地从墙角拐了出来,看看一言不发的李蓝,他悄悄地坐上了驾驶员的位置。快要到乡政府了,霎时间,雷声轰鸣,雨点骤落,几分钟,乡政府门前的下水就堵上了,积水有了四五十公分,土路一时打滑,任吉普车四蹄狂刨,就是原地不动。呆在车里,李蓝忽然想:好多事情就是这样,眼睛看见了却到不了,任你怎么干折腾,反而越陷越深,为了到达目的地最后不得不弃车步行。可是,大家为什么不向后看看呢?也许转机就是身后呢。 第十二章 意外怀孕 这天,彭娜给李蓝打电话,让他到市里来一趟。听电话里的声音,彭娜有点忧郁,至于什么事情,彭娜没有说,李蓝知道再问也是白搭,就交代了一下乡里的工作,利用周日到市里来找彭娜。 李蓝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有气质的女人不温柔,温柔的女人不漂亮,有气质又温柔的女人,却像风一样,看似抓住了,倏忽就从指缝里飞走。 彭娜本来就是热情婀娜的女人,整日在官场里混,让她变得越来越自信,但李蓝总觉得缺少了上学时的那种少女的忧伤。 也许,得意的人是不需要忧伤装扮的。 快到天驼市时,李蓝给彭娜打电话:“我这就到了,你在哪里?” 彭娜说:“你到海景花园小区,16号楼,直接上1302,我在屋里等你。” 李蓝奇怪,以前没听彭娜说过在这里有房子,难道新买了房子?边驱车往海景花园赶,李蓝边想,她会有什么事呢?听话音好像很无奈慌乱,很柔弱。难道她事业上有了什么软肋,想找自己倾诉一下?想想也是,她一个人在天驼市工作,母亲又早早去世了,一个女人,在官场上混迹,确实够她招架的。何况像彭娜这样气质、姿色俱佳的复合型女性,在男同志中间穿插,简直和摸入敌营的间谍差不多,一不小心就被那个人瞄准了。但只要别人不开枪,你还绝对不能说什么。否则,招来的就可能是狂轰滥炸。 上级领导对你示好,即使自己不情愿,作为公众人物,也只能掌握好尺度,积极回应。(.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下级对你表达暧昧,只能尊贵地避让,否则小人很可能会散布极为不利的流言,伤了霓裳,颓了心神。穿衣也要似露非露,恰到好处才行。 官场女人的美丽,像裹脚的三寸金莲,得从缠绕出来的独特角度欣赏。 到海景花园16号楼,李蓝停好车,然后就直接登电梯,来到1302,笃笃,李蓝用中指骨节轻轻敲门,像敲彭娜的鼻尖一般,不敢用力,他忽然莫名其妙地扑哧笑了一下。 门一开,李蓝吃惊不小。几天不见,彭娜憔悴如林黛玉,秀发掩映下的白皙面庞黄暗晦涩,呆呆站立的彭娜,淡淡地说:“进来呀,傻站着干吗?” 李蓝一脚踏进门内,未来得及换拖鞋,彭娜金钱豹一般扑到他肩头抽噎起来。李蓝站立如木桩,怔立原地。 静静地站立片刻,李蓝毛发里潜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缕缕寒气,他知道一定是件很棘手的事情,否则,凭彭娜的定力,一定不会如此失态,即使是在他面前,她也老是一副很坚强的模样。 彭娜轻轻擦拭眼泪,勾着头问李蓝:“说,爱我吗?” “爱,这还用怀疑?”不知道她咋忽然问这话。 “我要你用心说,别敷衍我?” “真的,你说,以前还有你老爷子管着,现在你我都自由了,我有什么不爱的理由?”李蓝表白似地抢答。 “我和小玉之间,你会选择谁?”彭娜突然发问。 李蓝心里掠过一丝麻麻地恐慌,这件事他还真的没想好。 彭娜看着他的眼,含情脉脉地问:“我只要你说心里话就好。” “说心里话,我还是最爱你的……” 没等李蓝说完,彭娜倏地把湿唇送了过来,舌头四处寻觅,忘情地亲吻,甚至带着几分狂野。李蓝刚开始还扭捏,片刻也热情膨胀起来,揉搓着彭娜的头发和香颈,两人扭做一团,李蓝用脚关上了门。听到咣当一声响,彭娜才松开了舌头。 吻毕,李蓝刚想坐在沙发上歇息,彭娜说:“蓝,我怀孕了。” 一股不安像冰冷的蛇,顺着裤腿直往头上钻,李蓝“扑通”一声跌坐在沙发上。 第十二章 这才是最亲的人 李蓝一把攥住彭娜的手臂,激动地问:“不会是骗我吧?” 彭娜把头望向窗外,娇羞地说:“都什么年龄了,谁和你开这种玩笑?” 瞬间的停顿之后,李蓝紧张地问彭娜:“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吧?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我可不是有意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你看,我真是太笨了……”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如此检讨,彭娜心里十分的感动。女人在对待感动的问题上,比往杯里放咖啡糖还简单。男人一个动作一句话,都会让女人瞬间融化。彭娜此时的感觉,像在超市里试香水,鼻腔里全是香味。 她本来还担心李蓝会反映冷淡或者推脱责任,现在看来,当了这么久干部的李蓝,还是学校里的那个爱激动、易冲动、唇清齿白的李蓝。她一把拉起李蓝的手,放在肚子上:“你摸摸,都有动静了。” “嗯,a、b、c、d正念着呢。对了,你咋不早通知你家亚当?” “这一段,你不是事情挺多的吗?怕你分心,况且,我也在犹豫。” “你犹豫什么?是产三胞胎合算还是双胞胎幸福?”李蓝关切地问。 “再贫不理你了!我在想,告诉你这个,是不是我自私地想剥夺你的爱,假如你和小玉是真心相爱,我这样做,是不是有失公平?” 彭娜这么一说,李蓝确实陷入了沉思。是啊,小玉和自己也不是过家家。可自己迟迟不下决心,假如小玉知道了这事情,会如何看待自己?本来自己无意的行为,却不是伤害这个女人就是伤害另外一位。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不懂我的心。”李蓝忽然嘟囔一句。 但现在毫无疑问,彭娜已经怀上了自己的骨肉,自己怎么能扔下她不管不顾呢?那样就太不男人了。而小玉对自己的一片真心!哎,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小玉伸舌头。看来,对待感情,千万不可优柔寡断,抽刀断水,水未断,刀已裂――自己这对待感情迟疑拖沓的毛病确实得改改了。 彭娜看他陷入无语中,悄悄地走到冰箱旁,拿出两罐雪碧,默默地递给李蓝一个:“我不勉强你,如果你没有想好,我给你时间考虑。本来我没心在这里买房子的,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后,我就买下了这房子,准备在天驼市安家落户了。”说完,彭娜无来由地一阵心酸,低下头深吸了几下鼻子。 李蓝一看,立即过去给彭娜打开雪碧,安慰她:“我是真心的,只是我们很长时间不见面,我一时还以为你买了件新玩具呢,却没想到是我要做爸爸了,能不有几分颤动吗?”说话间,竟然抱起彭娜转了起来,“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娜娜的肚子里……” 彭娜呀呀几声,李蓝才小心翼翼地放下她,焦虑地看着她,问:“没事吧,我只是太兴奋了,一时高八度了……”指了指彭娜的肚子。 彭娜拧着他的鼻子:“说,你干的坏事咋让我难受!” “我想替你,可没那功能啊。”李蓝说话间大张开双臂,“上帝啊,赐予我**吧,我要替,替亲爱的娜娜,生产,她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完成。” 彭娜笑着看他傻乎乎的样子,蓦地停住笑声,严肃地问:“你爱我吗?” “嗯。” “我要你亲自说,亲自说。” 忽然要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李蓝竟然咽了一口唾沫,才迟疑着说:“我,爱,你。” 彭娜不依,要李蓝连续说了十次才肯罢休。 彭娜拿起一摞照片,李蓝一看,顿时冷汗直冒:是他和小玉在省城逛游的亲热照片。他立即尴尬地说:“娜娜,你听我说……”实际上,他并没有想好如何解释,只是想先稳住彭娜,这也太意外了,难道有人跟着自己到了省城?李蓝后被一阵一阵发冷。 彭娜却潇洒地把照片还给他:“该如何处理,由你决定?只是提醒你,官场行走,如履薄冰,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别人盯上了。” “那你如何得到的?难道你派人跟踪我?” “别当我是爱吃醋的小妇人,我哪有这闲功夫,是你的一位朋友转给我的,让我劝劝你。” “朋友?”李蓝这可真糊涂了,“你快告诉我,是谁给你的,别让我着急了。” “廖池默。” “他?那他为什么不亲自劝我?”李蓝糊涂地问。 “自古劝赌不劝嫖,他是怕劝你听不进去。多少英雄,都难过美人关。他给我,当然也不排除巴结我的意思。”彭娜说完,有点得意地说。 李蓝想想也是,廖池默劝自己,自己一定会抢白他一通。李蓝只是想不通,谁在背后跟踪自己。自己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啊?相煎何太急啊。 彭娜给他解释,官场上,有两种人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一是八面玲珑的人,这种人油头滑脑活像泥鳅,做事滴水不漏,什么人也不得罪,人缘最好。还有一种人是木头人,待人接物拙朴古板,虽然没有什么大成绩,但也不会犯大错误,办事古板但听话,也会永远走下去。官场上,就怕像李蓝这样,自恃有点聪明,但却城府不深,而且还爱激动,办事头脑里永远是一根筋,想什么脸上就表现出来。很多事情总不爱把别人想得那么坏,最是要命。 就拿拍照片这事情来说吧,已经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迟钝到什么程度了都。好些人在官场上混,总感觉自己运气没有别人好,其实那是错觉。总以为是人家上面有关系,殊不知平日里,别人早暗地里给你使绊子了,并不是只有到换届时才开始拼搏。 接着彭娜让李蓝分析谁最有可能。李蓝想都没想就说,肯定是杨柳成。但究竟杨柳成具体安排谁去的,这还真不好说。 彭娜说不想这么多了,你平时多留心,然后彭娜要站起来做饭去,李蓝急忙抢到厨房,说:“让我给宣传部长大人效劳吧。” 彭娜坐在客厅里,幸福地聆听萨克斯“回家”的旋律。 第十三章 苦闷的老总 蒋思成坐在周阳市山川县钢铁公司16层办公室大楼第8层自己的办公室里,听着窗外吵闹不断的工人们的声音,冷冷地笑,胡子根都透着寒霜。 他提了提裤子,低矮肥硕的身躯,肚子突出,裤子老是往下掉。 他抽出一支“帝豪”,同时扔给高瘸子一支,高瘸子索性站起来,走到蒋思成面前,替他点上烟。火苗有点高,差点烧到蒋思成眉毛,他吓得往后躲了躲,顺势打了高瘸子一下,你想害死我呀。高瘸子赖皮地举起打火机,作势要扔。蒋思成忙拦了拦,点点沙发。 蒋思成往摇椅上使劲靠了靠,问高瘸子:“今天送的矿,掺了多少?”他说的掺多少,是要高瘸子把劣质贫矿,也就是那些几乎炼不出铁的石头掺杂进好矿石堆里,以次充好。在山川钢铁公司,这是公开的秘密,只看谁有关系谁就能弄成。 “没多少,老样子。”高瘸子吐着烟圈,一高一低地在屋里走动。 “谁相信你的鬼话,那几个收矿的小科长,过磅的人,化验员,怕早已被你喂得胖成啥样了,估计都走不动了。”财务科长老王不屑地说。眼神中透出几分嫉妒,也许是嫌最近高瘸子上供品不多,故意让他听。 “快别这么说,你们山川钢铁厂叫我说呀,都是属挖掘机的,一个关口一个血印,谁不想挖一指甲肉。” “你看你看,我早说过这小子不地道吧,得了乖卖乖。”老王指着高瘸子对蒋思成诉说。 蒋思成没有搭话,几步走到窗前,掀开窗帘,往下面探望,忽然看到有人向这里指指戳戳,急忙掩上窗帘,问高瘸子:“南货场的东西,你快点找人拾掇了,最近啥形势你不清楚?” 高瘸子不以为然地说:“嗨,那是你们内部,我怕什么?我是出了钱买的,怕个逑?” 蒋思成气急败坏地骂:“要不你姐夫说你成事不足呢,一点脑子都不费。哦!你买的就找不出问题了?别以为别人都傻。” 高瘸子才想起,自己买的所谓的2000吨铁,是按照废铁的价格蒋思成特批的,价格确实低到了极限,看蒋思成脸色发紫,才点了点头,说:“最近这几天就发货,蒋总你就别担心了。” “嗯,早弄早安心,这次可**不同往常。”高瘸子心领神会。少顷,他嬉皮笑脸地问:“蒋总,前天,天驼市宾馆里,我发现了个小妞,你肯定中意。” 蒋思成眼睛一亮:“哦?你那眼神,芝麻苍蝇都分不清。” 老王也笑着说:“蒋总冤枉他了,高总眼神比腿脚利落。”说完,蒋思成和老王呵呵笑着。 高瘸子不顾两人的嘲笑,接着说:“走,咱上天驼宾馆,我保你二位看了魂不掉到鞋里,就算我瞎说。” 蒋思成摇摇头,指了指窗外。 “嗨,你怕他们鸟逑?还敢把你咋的?我看谁敢?老子吃了他。”高瘸子大大咧咧地说。 老王神秘地说:“可别小看,这里面有组织呢,炼铁分厂的那小子,不地道哩。”老王所说的炼铁分厂的小子,叫钟华清,是分厂厂长。对于这次蒋思成搞的民意调查很不赞成,而且蒋思成还要像钟华清一样的科长以上级别的干部每人凑20万股份,所以他很不满意。 那咋办?高瘸子也忽然小声地问两人。 “下午五点,你在天驼宾馆安排好,我和蒋总随后到。”高瘸子看见老王的秃脑门发亮。 高瘸子一摁烟尾巴,说:“得了,老高明白。” 蒋思成交代高瘸子,这几天一定要安排好那些收矿石的人嘴巴严实点,不敢乱说话。你亲自叮嘱一番,说不定已经有人在搜集材料呢。这年头,遍地是鬼。 高瘸子嗯嗯答应,又详细问了问都谁在捣乱,然后他做了个拳头砸打的姿势,问是不是需要收拾一下。蒋思成说,暂时不要乱来,别越弄越乱,先看看情况再说,不行咱再想办法。 第十四章 小玉知道了 小玉一个人坐在铺着蓝碎花床单的单人床上,隔着幔子听毛阿敏的《诺言》: 为一句无声的诺言 默默地跟着你这么多年 当你累了倦了或是寂寞难言 总是全心全意地出现在你面前 爱是一个长久的诺言 平淡的故事要用一生讲完 光阴的眼中你我只是一段插曲 当明天成为昨天 昨天成为记忆的片段 内心的平安那才是永远 向天空大声地呼喊 用心地试过了这么多年 当你热情迸发或是痛苦难言 谁的诺言会真地实现在你身边 爱是一个浪漫的诺言 快乐的内容每天都在变换 人心在飞转谁能让你我停留 当相逢成为再见 再见成为遥远的思念 泪水与笑脸都不是永远 爱是一个长久的诺言 平淡的故事要用一生讲完 光阴的眼中你我只是一段插曲 当明天成为昨天 昨天成为记忆的片段 内心的平安那才是永远 …… 毛阿敏清丽的嗓音混合在委婉的乐曲声中,李蓝看到,小玉已是泪眼婆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走过去,摩挲着小玉的泪脸,小玉没有动弹,任他忙碌。 李蓝心酸到牙痛,只能无奈地搓手,挠耳朵。 尽管没有多长时间的交往,但她感觉自己和李蓝已经是心贴心,肉连肉,却没有想到到市里去了一趟回来的李蓝,竟然带回来一个重磅炸弹。 “我也会怀孕的。”小玉呢喃着,“诺言呢?你说过的诺言呢?我为了不影响你的工作,偷吃过多少避孕药,你知道吗?” 李蓝无声地站起,安静地伫立在屋内,思绪四处飞扬。 在感情的问题上,自己确实是草率了。以前妻子在的时候,两人卿卿我我,感情融洽,好不容易才忘记了当初和彭娜在大学的那段揪心裂肺牵肠挂肚的缠绵岁月。可没想到,好日子没过几天,妻子就遭遇车祸突然撒手人寰,撇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行走在尘世上。那段时间,自己甚至都有心随她而去,解脱红尘的羁绊。正是在这个时候,小玉走到了自己身边,体贴关怀温柔倍至,从来不多说一句话,有时候仅仅是为他倒掉杯里的凉茶,续上热水,但李蓝熬煎孤寂的心全陷入在妻子离去的悲哀中,根本无心留意小玉心绪的变化。要不是那次小玉正给他倒水,他伸手接杯子时,一哆嗦,杯子掉在小玉脚上,开水烧得小玉龇牙咧嘴,李蓝手忙脚乱地用手撕她的袜子,怕袜子粘在脚面上,细嫩的脚面上,已经烫出两个明晃晃的泡,李蓝心疼地抚摸,焦急刻满额头。小玉看在眼里,喜悦却在心头。李蓝不知道,小玉其实是故意丢下杯子的。年轻姑娘的心,比天上的云彩还多变。可能会为了你去死,也可能会为了爱,让你去死。爱和恨,对她们来说,就像翻过一页书那样简单。 男女的恋爱,多是从这样的小情节开始的,就像男女的离异,多是从鸡毛蒜皮的怄气开始的一样。 小玉和李蓝就因为一次摸脚,开始互相有了感觉。为了缓解小玉的伤痛,李蓝买了“金万红”药膏,每天帮小玉抹点,一来而去,就抹出了感情的黏糊劲儿。 可谁能想到,“金万红”爱情抵不过“大学怀孕人”,小玉本来准备说放弃的,可她一看到李蓝的面庞,就心里一阵一阵地颤抖地疼痛,实在放不下。像端着一个疼痛的心,一张一合。唯恐忽然那一下,心就只张不合了。又像送别离乡的亲人,怕从此一张口说放弃,就永远见不到他了。 其实更多的,她是仰慕李蓝的性格中那股不安的躁动和纯情的悸动。他喜欢李蓝永远年轻的娃娃脸,喜欢李蓝走路大跨步的洒脱,喜欢李蓝嗓音里的慢腾腾……她没有理由放弃,她为什么要放弃,就因为一次偶然的外人怀孕,就放弃,实在是不值。可是,这个可恶的李蓝,为什么不委婉地告诉自己别的原因?偏偏要直接告诉自己,有人怀孕了。这等于李蓝手里拎着两个暖瓶,自己是空的,而彭娜却装满了开水。 但我不会放弃的,小玉心里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自动找我。生活中有些看似柔弱的人,往往主义坚定,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顽固地坚强。和表面看起来的柔弱,完全是判若两人。 第十五章 错综复杂的局势 村里的干部瞎胡闹,乡里的干部打报告,县里的干部放空炮,省里的干部不知道。 乡镇工作的核心,其实就是不断地请示报告。 李蓝对于自己开发桃花谷景区的事情,已经深有体会。他几乎每天都向县里报告景区的进展情况,擅自做主的事情,他不想做了。 但还是没有找到背后的那只眼睛,他心里憋屈的很。 其实,李蓝费尽心思也不知道的是,省城的张老板,已经悄然和罗然县长联系了无数次。他还以为是县长积极支持黑豆乡的工作。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明明不是帮你,但你却在自己的理解中愚钝地感激着对方。官场上尤其忌讳这样的盲目感激,一旦胡乱感激,你的仕途将很难长久。李蓝在离开黑豆乡的那一瞬间,才明白了这一道理。 景区的事情紧锣密鼓地进行中,省城的张老板已经派工作人员进入景区开始了前期的规划测量阶段。罗然也在加紧促成山川钢铁公司和鼎盛煤矿机械厂的联姻。至于在中间他想做什么角色,有点像钓鱼的人骗着鱼儿吃泥鳅,他自己,一点鱼饵都不投。 李爽到县里活动了几次,县委书记常龙始终不表态,冷热难测。 李爽索性绕开常龙,直接找罗然县长,想一口吞掉山川钢铁公司。对于蒋思成来说,谁吃掉山川钢铁也没有自己吃起来肉更香甜,所以他也在积极活动周阳市领导,力争促成企业自主改制。想加强自己的胃部消化功能,只有从自己的五脏六腑入手,所以,蒋思成派人开始和组织工人游行的炼铁分厂厂长钟华清交涉,期望用钱买通钟华清。另一面,蒋思成和财务科长老王,对以前给周阳市领导送过去的三辆宝马车的事情,一直在担忧其中的功用,会不会领导在危机时刻丢下他们的车不要?而事实证明,宝马的作用还是蛮大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周阳市派驻进来的工作组,最终住进了山川钢铁公司招待所,这等于住进了贼窝里。招待所经理可是蒋思成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工作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蒋思成的眼睛。每天抽多少包烟,蒋思成知道的都是一清二楚。 这时,蒋思成知道,虽然这两天周阳市领导电话只冷冷地说了几句,办事不可急于求成,但心里还是牵挂自己的。 心里一有底,蒋思成便又恢复了骄横跋扈的本色,像淬火过后的钢,更硬了。 工作组每天就是记录一些工人提出的关于退休计算公式的问题和工龄补助的计算误差。工人很兴奋地在生活区聚集,不断来回在招待所和生活区之间,大家盼望着,自己提出的问题终于有人给解决了。 可工作组三天后却悄悄地走了。临走前,工作组组长给蒋思成打电话,说蒋总你放心,来的时候领导已经交待了,我们掌握着分寸,毕竟不做做样子,工人这方面不好交代。我们带着问题回去,本身说明了我们的态度,至于处理意见,多少年积压的问题,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大有“台湾问题很敏感,谁敢轻易下结论”的意思。 对于李爽来说,目的并不是要山川钢铁公司,其实是为了扩大规模,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用山川钢铁的资本做抵押,然后从银行里贷款。他需要的,除了钱还是钱。 钱对于私营企业来说,像母亲的乳汁。李爽很希望,来个有着硕**房的母亲,而山川钢铁公司,做这个母亲再合适不过了。 另一方面,鼎盛煤矿配件厂也在准备三期的扩建,目的也是为了钱――做样子给银行看。建设中的企业,同时也可以在税费上得到减免。至于农民的土地,李爽没有考虑过,即使有时间考虑了,他也认为,没有了地,省得辛苦耕种,而且可以到厂子里上班,多惬意的事情啊。 不过鼎盛吸取了上次高瘸子占地的教训,他们不出面占地,而是让村里和乡里出面,说是调整工业用地,这样就像有了营业执照的**,可以放心地甩卖。乡里呢,经济指标全靠这样的私营纳税大户支撑,况且有了这样大型的企业,乡里干部的吃喝拉撒也才会有报销的地方,自然是巴不得企业越大越好。所以,不用李蓝出面,副书记郭跃就一马当先,担当了此重任。 和婉村支书刘银进,更是巴不得有此机会,可以乘机巴结李爽,顺便弄点好处。 在农村,如果村里有李爽这样的企业家,一般是企业家兼支书,可李爽实在看不上这个支书位置,另外还有一层,他怕当了支书,就得给老百姓办事,因为办事就得花钱,对于给老百姓钱,他很不乐意。 第十六章 小玉自杀 周日九点多钟,李蓝才慵懒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了半天,喝了点奶,收拾停当就直接上市精神病院看望前岳母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到精神病院门前的超市里,他买了老人家喜欢吃的香蕉、栗子和软一点的糕点,提着就进了院子。他来这里已经是熟人了,门卫老头没有让他登记,点点头就放他进去了。 精神病院子里绿树葳蕤,花草繁盛,猛一看像是疗养所,但一看见冰冷的粗粗的铁棍和院落里上空罩着的铁丝网,陡然感到一阵阵战栗。 院落里,到处丢失着情感和罪过的碎屑,好像一不小心就能碰到。李蓝每次来这里,总是脚步尽量放轻,碎步走路,生怕打扰了本来就纷纷扰扰,情感纠结的院落。 来到房间,岳母盯着他,忽然红着眼睛尖叫,就是你,要不是你杀死俺闺女,闺女一定早来看我了。你赔我闺女……然后便是雨点般的捶打,医生闻讯赶来,大声地喊叫,岳母才住手,冷冷地躲在角落里,两只手作挠人状,尖尖的指甲如虎爪。 李蓝走出房间,问医生她的情况。医生说,时间太长了,不会有什么好转了。难得你还常常来看她,每次她都这么仇视你,李乡长真是心善。 李蓝羞愧地说,快别这么说了,多来看看她,或许我心里的负罪感能减少点。 善良和邪恶,如橡皮泥,在这个院落里,可以任意转换,随心所欲。 李蓝想,和这些病人比起来,其实我们才是病人――一帮整天忙着算计的病人。 回来的路上,李蓝顺便到邮局给甘肃的两个孩子邮寄了200元生活费。他已经资助了五位孤儿,是专门到县妇联找的偏远地区的小孩名单。 从邮局出来,李蓝漫无目的地开车在路上行走,本来想到彭娜的住处看看,可联系彭娜,手机却是无法接通,估计是出差或者有别的重要事情。 他发了个短信息:娜娜,我来市里看望前岳母,想到住处看你,可你不在。身体最近吃得消吧,改天我来看你。记住,多吃水果。 百无聊赖中,李蓝就开车回了和婉村,到家里一看,嫂子也不在家,在厂子里忙活。邻居一看他回来,忙着说要去厂里喊他嫂子,李蓝急忙制止了,然后他开车消消停停地回了黑豆乡。 泊了车,李蓝看看熟悉的办公楼,一派萧瑟,老态龙钟。粗大的柳树上,知了聒噪地嘶鸣。此时中午已过,李蓝到自己的屋子里泡了包面,躺在床上摆好姿势准备午休,干躺了二十来分钟,实在睡不着。他像一只悠闲的兔子,随意地到街上漫步,内心里嚼着苦瓜片一样。信步散漫间,抬头一看,已经来到小玉租住的院落前,李蓝一怔,犹豫是否该敲门。抬头一看,门鼻上挂着锁,他摇头苦笑了下,又傻站了会儿,准备离开。 邻居大嫂咋呼地窜出来,质问李蓝:“你咋才来,小玉寻短见了,你不知道?” 李蓝急促地问:“咋回事,我刚从市里回来?” “哎,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喝了安眠药……整一瓶啊……” “谁发现的?” “今天交水费,喊了她半天没动静。我这几天就发现她精神不对头儿,才搬梯子过去的,到屋里一看,嘴角都抽抽了。” 李蓝顾不上多问,百米冲刺的速度,向乡政府狂奔。 到车库开出车,没锁车库门,三菱吉普就“嗖”地跑出去。在路上行驶,李蓝心里一阵阵懊悔,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实在太粗心了。小玉这么要强的女孩儿被自己抛弃了,一定心里难过得不得了,可自己这几天竟然以为远离了便会慢慢忘记,咋就没想到她会想不开呢? 真是猪脑子。他狠狠地骂自己。 第十七章 病床前的哭诉 人民医院门前,总是和菜市场一样拥挤不堪,空气里都流动着病痛的气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车流很久都不动弹,气得李蓝一个劲儿摁喇叭,心急火燎地停好车,三步并作两步跌跌撞撞地向急救室跑去。 无论多么温柔的脾气,只要一到医院里,都会把平时的节奏加倍提速,心情会随着病人的病情变得飘忽不定,时好时坏。 急救室门口,小玉的妈妈看见李蓝,赌气把头扭过去。李蓝没有计较,急匆匆地问:“小玉咋样了?好点了吗?” “你作的孽,自己看吧。” 李蓝这才隔着门上的玻璃,看到小玉正躺在氧气瓶旁的病床上,他一推门就抬脚进去。 床上的小玉,此时面色焦黄,双目紧闭,嘴唇发白,眼窝深陷,左手无力地耷拉在床沿上,右手扎着输液针头,鼻孔里插着氧气管,身上盖着雪白的床单。 李蓝悄悄问医生,医生说暂时已经脱离了危险期。李蓝这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踱步来到床前,李蓝不知不觉潸然泪下。几天不见,小玉竟然憔悴成如此模样。他摸一把自己额头,顺势双手蒙住眼睛怔怔地站立,苍凉、惆怅、愧疚、愤懑、焦虑一时齐聚心间。他找了把椅子,安静地坐下,抚摸着小玉的左手,轻轻地和小玉说:“小玉,你知道吗?我心里其实也是复杂的很,你明白吗?” 李蓝咽了一口气,柔肠寸断地说:“刚刚在从市里回来的路上,我又给甘肃的那俩小孩汇款了。以前,一直是我们俩人给他们汇款的。我不是有钱的人,也不是多高尚的人,比我有钱高尚的人,给孩子们捐款了,我高兴!比我有钱又高尚的那些人没有捐款,我也高兴!毕竟,我已经在做了!小玉,你知道为什么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只找孤儿捐款吗?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让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想起了我早年看着别人吃东西时的馋劲儿,每当想起这个情节,就想咽口水。没有大人的孩子,挨打受气,忍饥挨饿,没人疼,没人体贴。你知道吗?哥哥带着我,吃过多少苦?你大概不知道吧?” 李蓝忽然叹口气:“可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你也许不知道,也许这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了,其实你嫂子出车祸的那时,她正怀着,怀着,怀着我们的孩子……” 说到这里,李蓝已经泣不成声,他抽搐地边擦眼泪边说:“你知道吗?一下子,我失去了两个相亲相爱的人,两条人命。” “小玉,别怪我狠心。彭娜有了孩子,这就是资本。是命,是命运对你我的捉弄。对你来说,这很不公平,但,没有什么公平,我不能,我不能再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小玉,你知道吗?我也在痛苦中挣扎,抛弃你,不是我的本意。孩子,孩子!我不想让孩子一出生就看不见父亲,我不想无辜的孩子被,被……” “小玉,也许你听不到,但这是我的真心话,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我对你的感情从来也没有减弱过,可,彭娜有了孩子,你让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这时候忽然想起你为我受的罪,你为了不影响我的工作,竟然偷偷地一次又一次地吃那些药,为的是怕怀上我的孩子,你傻不傻啊?不知道那些药都有副作用吗?况且,只要是怀上了我的孩子,我就娶你,没有人会阻拦的。可你说你,难道还盼望我当什么大官?都说你小玉是个鬼姑娘,我看你是最傻的,比我还傻……” 病房外的小玉妈妈,早已哭成了泪人,护士也不停地擦泪。 伤心的病房里,流动的,此时只有悲戚、忏悔、倾诉混合的情感。 小玉忽然睁开惺忪的眼睑:“蓝哥,你傻不傻啊,这么多人……” 李蓝激动地双手捂着她的脸:“小玉,你真是傻,咋能走这一步呢?” 小玉软弱无力地说:“蓝哥,我,不能,不能没有你……我离不开你……” 李蓝不停地抚摸小玉的脸庞,满脸泪花地说:“我不离开你,我在这儿……” 当将要失去某人时,相爱的双方才会发现很多原先不以为然的东西,倏忽间就变得无比动人。比如李蓝的小眼睛,此时在小玉眼里,就是无比的可爱俏皮。而小玉的芊芊玉手,竟然如此地让李蓝着迷。 第十八章 得遇高人 这天,廖池默给李蓝打电话,说你出来一趟,陪我散散心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李蓝交待了乡里的事情,安排张大炮去下乡检查公路两边植树情况,和郭跃副书记商讨了在和婉村建变电站的事情,让郭跃先联系电业局沟通一下,然后给杨柳成打电话问去年乡里财政支出的几个大项,像水利、气象、小水电建设,是不是可以减少点,然后才开着三菱吉普到县里接廖池默。 廖池默一见李蓝,没有多说话,用手指了指城西。李蓝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有点滑稽,忍住不笑,但还是边走边说:“你偷人了?咋变得这么神秘?” “我带你见个高人,包你眼界大开。” 曲曲折折行走了近一小时,来到一处山凹村落。房屋低矮,街道散碎,坑洼不平,土里埋着石,石中夹着土,草丛掩映,绿树环抱,廖池默喊一声:“下车,到了。” 李蓝诧异:“这,何处?” “雪光寺。” “哦!好一个响亮的名字。”此时望来时的山脉,苍苍莽莽,忽不伟岸。倒是这个山凹深处的村落,因名字而清凉起来。寺院名叫“雪光寺”,村庄就叫“雪光村”,真正好一个荡涤灵魂的地方。 走近寺门,李蓝抬头看到寺门上的一副对联:“殿前无灯凭月照,山门不锁待云封。mianhuatang.info” 大气魄,妙手笔,浑然天成。李蓝顿时神情庄重起来。 廖池默引着他,虔诚地走进山门,来到西厢房,屋内一个老人,早在等候。一见廖池默,便笑着捋胡须:“廖先生,色沉眼瘦,莫不是妒火中烧?” 廖池默轻轻颔首,笑而不答。 李蓝吃惊不小,顿时不敢乱说。 没想到,老人转头望着李蓝:“这位贤弟气血绯红,神态恍惚,最近怕是有阴柔之扰。”李蓝看着廖池默,瞪大了眼睛无语。这也太可怕了吧,刚进门就看出一二三来了,真正是深山隐者巨无霸。 待老人端来茶壶,洗洗杯,然后一口饮下洗杯的水。李蓝又是一惊,真是怪异之人。老人看着他,摇摇头:“你认为污秽之物,我却是洗肠良药。” 倒好茶水,廖池默才说了县委办公室主任最近因为一篇狗屁文章登上了著名期刊,忽然摇头尾巴晃。可恼的是,县委书记竟然有意推荐他当什么副书记,一股无名之火烧得廖池默焦躁不安。因为两人性格极不对付,不知道对自己是福是祸,他想请大师给测算一下。 老人头发雪白,胡子雪白,脸膛黧黑,两眼精光,掐着指头“子丑寅卯”低吟片刻:“萤火之光自难顾,雪上燃薪不久住。”如此一说,廖池默顿时喜上眉梢。拉一把李蓝,对老人说:“送他几句。”老人说:“歪柳树偏开真桃花,提井绳最怕湿水洒。”李蓝迷惑不解,示意廖池默帮忙让老人解释一番,老人笑着说:“暂时无虞,但要提防女人伤神。来日当心背后小人脏水乱泼。”直到最后离开黑豆乡,李蓝忽然回忆起老人的最后一句话时,才明白:用水浇湿的井绳硬而僵,把手捋出血都无法提溜上来水。 两人和老人又闲聊了半天风土人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第十九章 传授官经 第十九章 传授官经 驱车回来的路上,李蓝缄默不语,他在想着老人说的话,女人伤神?难道将来还有想不到的问题出现?越想心头越乱,这时廖池默开始给他灌输所谓的“官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廖池默说,想做运气好的官,在领导面前,要保持“三性”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蓝奇怪地望着廖池默,何谓三性? 廖池默说:“首先,你要有山野村妇的水灵姿色,田园美貌,有让领导怦然心动的‘性感’。这样,领导就会记住你,在适当的时候会回味你,你才有机会升迁。要是长个大众脸,想让领导记住你,除非你是国舅的儿子,有足够硬的后台。” 李蓝哈哈一笑:“你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第二性呢?” 廖池默娓娓道来:“第二性――要有鳄鱼的‘等性’。漫长等待的耐性,最考验一个人的坚守能力。安静地趴在河中,一动不动,始终瞄准目标,不到最佳状态绝不出动。只要一出动就准是死死咬住猎物的脖子,吸干它的血。这是第二性。” 李蓝猛地一刹车:“没有你说的这么玄乎吧?” “知道你小子就不信,还有第三性――要有核桃的‘隐性’。核桃坚硬的外壳下,其实隐藏着最香甜的‘核桃仁’。不敲开坚硬的外壳,想吃到喷香的核桃仁,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平时要学会给自己制造一副像核桃壳一样的盔甲,牢牢地保护好自己,而一旦领导要品尝美味,你马上就可以取出自己珍藏的‘核桃仁’,这样才能百战不殆,常胜不衰。” 李蓝撇撇嘴:“你越说越邪乎了,你自己懂的这样多,不就是个县委办副主任兼综合科科长吗?小小的副科,敢教育我科级大员?”说完自己先哈哈笑了。 廖池默嘿嘿冷笑几声,你小子还别不识抬举,一般人我不告诉他。这可是我多年从政的精华。你还别不服气,我告诉你,你知道当官最重要的一条是什么吗? 李蓝被他问怔住了,傻傻地看着他,点燃一支烟。 廖池默说:“导演心!知道吗?很多人叫它――野心。我认为,一般的官员只是做好了演员,而只有那些从一开始就谋划当导演的官员,最后才能越升越高。你要知道,即使是最蹩脚的导演,也是负责指挥演员的。” 这会儿李蓝不得不佩服地竖起拇指:“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你都研究到这吐血级别了。” 廖池默说:“索性给你放开了说,反正知道你小子也不会卖我。我告诉你,在自身修养上,要学会‘扛枪’理论。” “扛枪理论?”李蓝越听越迷糊,没想到当官的学问这么深。 “对,有的人,腰里老是别着手枪,看见挡着自己的人就开枪,手枪利落但射程有限,所以这类人只能当小官;有些人背着冲锋枪,不遇到大片的敌人不开枪,一开枪横扫一大片,让你根本顾不过来抬尸体,哪有时间对付他。这样的人适合做县级以上领导;像那些厅局级到省部级的领导,则是扛着最原始的步枪,而且开一枪拉一下栓,这枪扛在肩头不显眼,普通的很。但这枪在射出子弹之前,瞄准的时间比较长,专找你的后台老板开枪,一枪结果一个,让你永无折腾的资本。” 李蓝听完廖池默的发言,缄默不语,回到县里,草草地请廖池默吃了点便饭,又赶回黑豆乡政府去了。 可这一夜,李蓝却再也无法平静入睡,不时想起廖池默和大师的话,究竟自己将来会是个什么结局?感觉后脊梁一阵一阵出冷汗。三点多钟,才恍恍惚惚地迷糊过去。 &nnsp; 第一章 本是受伤人 彭娜走出大学校园后,其实一直在苦苦寻觅自己的意中人。但情感的缘分,像自行车的前后轮,只能一前一后,永远也不能并肩前行,所以就一直拖着。 虽然当初在学校里和李蓝热恋最终被老父亲阻拦,几乎是没有理由地阻拦。老父亲似乎并不仅仅因为李蓝是农民,反正就是不喜欢,这点彭娜倒觉得父亲蛮可爱的。 没有理由地不喜欢。很像许多年轻人说的――喜欢不需要理由。 但人生总是这样,当你在其他方面太得意时,自然会在别的地方失意。尽管彭娜先后交往了三个男友,都因为种种原因最后分手。一个影子挥之不去,她总爱把对方和李蓝比。别忽视女人的智商,但也千万别相信女人的智商。尤其是在情感上,女人往往执拗而顽固。 最可恼的是,那些单位里的同事,周日的时候说,彭娜,上我们家去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或者说,我们周日全家到游乐场,你去吗? 那些凌乱的目光,寻找机会就横冲直撞地往彭娜的口袋里钻,希望贴近皮肤。 这等于明显的挑衅。她知道,这其中有些男同事,不乏心里对自己好感,找话说。而那些女同事,眼里的嫉妒,全都写在脸上了,甚至还慢慢演变成不屑。尽管她们越是不屑,男人对自己越是青睐,但却丝毫不能排遣彭娜心里的那丝孤寂。 魔鬼身材,淡妆出场,自己已经刻意把自己收拾的尽量简单,可还是能招来不少议论的话语。在机关里工作,一定不要在大家都抬头看天的时候,你却低头看地。彭娜就是这个低头看地的人。总是让某些在家里压抑的男人,希望在她这里找到心灵的慰藉。而彭娜的最大缺点就是,爱微笑。 每当那些同事们向自己投来求援的目光时,她总是回报一个微笑。这个微笑,竟然成了很多人的精神鸦片,一天不见都心里慌慌。 当然,这一切,在彭娜就任天驼市委常委兼宣传部长一职后,收敛了许多。再有想找微笑的男人,只能拿自己的成绩来博取彭娜的赞赏。目光里,多了几分尊崇,几丝神秘,几许狡黠。 单身的女人,所有人都以为,一定有浪漫的故事,隐秘的情人,说不定就藏在那双高跟鞋里。 好多男人女人,就总想挖出单身女人背后的那个人来。 在一次市里的农业先进经验推广会议上,彭娜作为宣传部长,是被邀请来摇旗呐喊的,没想到,就在自己正有心没心地坐在主席台上东瞅瞅西望望时,走上舞台领奖的那个寸头男人,竟然站在了旁边的农业局局长前面,伸着手接过局长的奖状,彭娜手一指,叫出声来――李蓝!李蓝也发现了彭娜,惊讶地呆站着,竟然忘记了扭转身,把个屁股对着观众。两个人四目相对,千言万语不知从那说起。还是农业局长看出了端倪,对李蓝说:“李乡长,该转身了。”局长好像很理解,他知道李蓝是被彭娜的美貌迷住了。可他哪里知道,两个阔别多年的初恋人,竟然在这喧闹的场合,意外邂逅。 李蓝看着台下的人,心思已经全在背后的彭娜身上。彭娜则巴不得会议早早收场,实在等不得了,她索性不顾自己的身份,又拿出以前当记者时的劲头,装作到台下指挥摄像的记者,乘机打量李蓝…… 会议一散,李蓝一出礼堂的大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轿车前的彭娜,一头秀发飘逸,浅紫色的多皱连衣裙,上身一件短网眼白外套,依旧是多年前的风姿绰约,依旧是楚楚动人。只不过更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 李蓝刚一钻进车里,没等坐稳,彭娜就攥起粉拳,狠狠地捶打他胸部,然后才泪波荡漾地缓缓驱车离开。 在咖啡屋里,李蓝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在听彭娜说,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忍受的孤独、寂寥和惆怅…… 李蓝不停地往咖啡里加糖,末了,李蓝说:“还是因为我?” “你说呢?”一声反问,彭娜跌倒在李蓝怀中,所有的不满都在这一跌中瞬间融化。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味,她多年来的压抑,这一刻全释放了出来。 第二章 不声张的结婚登记 李蓝和彭娜携手走进登记所时,是悄悄进行的。 不过在此之前,婚纱照已经偷偷挂满彭娜的房间。李蓝只是弄了精装版的小照片,放在自己的钱夹里,闲下来的时候,自我陶醉。 这是李蓝的主意,说不想把婚姻闹得大张旗鼓,迎来送往烦恼不说,说不定还会无形中影响彭娜的地位,况且对于如何办喜事,两人也没有仔细考虑好,先领了结婚证,随后再好好合计一下时间地点。彭娜听他说的合情合理,就同意了他的说法。实际上,彭娜想李蓝提升一格后结婚也许更好。 那天早晨,两人图吉利,不到六点就来到李蓝所在的县行政服务大厅门口等。 等待的过程中,李蓝和彭娜坐在地摊上喝粥,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彭娜的脸上,竟然带着一丝羞涩,李蓝不停地为她夹油饼,轻声地说:“老婆哦,你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一定要养得肥胖肥胖,才能对得起……”看他要胡说,彭娜白他一眼,示意这是在大街上,赶快闭嘴。 县城的大街上,来往的人还不多,车也不算很多,两个人就慢慢地边吃饭边等。吃过后,干脆就坐在路边的马路沿上,说起来许多以前的事情。对于彭娜来说,毕竟是第一次结婚,说话一直言不由衷。按说像她这样爽朗热情的性格,本不该如此的。可人生的许多第一次,大都是这样慌乱地进行的。朦胧青涩的味道,才是最正宗的味道。 八点一到,李蓝携着彭娜的手臂,嘴里轻轻地哼着婚礼进行曲,彭娜暗暗地掐他的胳膊,他才规矩起来。进门的时候,李蓝一手挽着彭娜手臂,一手护着她的肚子,彭娜幸福地舒了长长一口气,无声地摸了摸了李蓝的额头。 快到办公桌前了,彭娜忽然说,给我买瓶水去,口渴的要命。李蓝急忙扭转身到门口超市买了瓶水回来,结果彭娜盖子都没打开,只不过手里攥着瓶子,好像这样就是攥住了婚姻。 负责办理结婚证的小伙子笑呵呵地说:“年龄这么大,谁不是第一次?” 李蓝急忙解释了前面的情况,然后小伙子低头看他提供的手续。小伙子不时地抬头看彭娜,把她看得都不好意思了。小伙子突然说:“你很像一个人。”彭娜心说,坏了,我是宣传部长,电视上常露面,小伙子估计看出来了,所以本能地低下头,怕再碰到熟人。没想到小伙子却说:“你像张柏芝。”一句话把李蓝和彭娜都逗乐了,李蓝笑着说:“那让她给你签名吧。”小伙子也尴尬地笑。 小伙子忽然莞尔一笑:“恭喜二位,带喜糖了吗?” 彭娜不好意思地看着李蓝。李蓝说,喜糖是没有,给你们留下点买喜糖的钱吧,说着掏出来50块钱。小伙子不接他的钱,笑着说,我一接你的钱成受贿了,然后一摆手招呼一个更年轻的姑娘,风一样地跑出去买糖去了。 彭娜接过结婚证,一看两人头挨着头拥挤的样子,温馨地笑了。 李蓝没好意思说,其实他主张悄悄结婚,是打算等黑豆乡的景区开业和经济开发区正式剪裁了再举行不迟,怕到时候彭娜找市里领导来,有人说他是借了老婆的光。 他知道,如果真要举办婚礼的话,彭娜市里的关系,自己的关系,还有大哥李爽的关系,动静一定不会小。他怕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所以才存了私心。 李蓝说:“结自己的婚,让别人猜去吧。” 彭娜嘴角一翘,温情脉脉地说:“今天晚上,我不回市里了。” 李蓝板起面庞说:“嗯,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李某人的太太了,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就是。那个什么宣传部长,让别人忙去吧。” 彭娜捶打他的肩头,他笑着跑。 上午,李蓝开车和彭娜去了桃花谷,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两人安静地相拥坐着,彭娜唱起了歌: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 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 第三章 记者团(上) 桃花谷自然风光采风团人员近二十人,呼啦一下子来到了黑豆乡桃花谷。 李蓝听到这个消息时,刚安排完乡里的日常工作,泡杯茶准备看《参考消息》。他立即喊来张大炮,叫上组织委员和一位工作人员,顾不上多解释,就呼啸奔赴桃花谷而去。小玉出院后一直没来上班,打字员临时找了一个人代替。 车上,张大炮还一个劲儿询问,这是谁弄的动静,第一批客人就这么牛气冲天?组织委员说,定是县里宣传到位,招来的文化人。李蓝却不赞同地说,兴许是张老板请来的省里的人呢。 到了景区一介绍,李蓝瞬间明白:是彭娜介绍来的。人员中,有天驼日报的记者、省报记者、几位作家、天驼市电视台的记者,还有几位画家。看着这么人员齐备武器先进,她确实是花费了心思的。不是自己的老婆,真没人这样为自己操心。老婆,很多时候就是那个能给你心思提供包装盒的人。 李蓝急忙给廖池默打电话,说想请县委书记常龙赏脸来给撑撑腰。廖池默说请示一下常书记。不一会儿,廖池默就打来电话说,常书记正在下乡考察,但常书记指示,要认真招呼好这帮记者作家画家们,招呼好就是最大的功劳。让记者们好好推介一下桃花谷,让我们山川县也出个国家级的风景区。 廖池默最后体己地对李蓝说:“舞台看来是搭好了,就看你孙猴子如何唱好这台戏了。”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李蓝一听常书记有事来不了,就又给县长办公室打电话,县长罗然竟然答应一个小时后到,很出乎李蓝的意料。李蓝握着手机的手,抖了好几下。 李蓝急忙吩咐张大炮组织人员弄气势,挂红条幅看来是赶不上了,张大炮发挥他的长项,用红纸写了:热烈欢迎省市文化界名流莅临桃花谷景区采风暨桃花谷景区推介现场会隆重召开。 写好挂在景区的山门上方,下面摆放了一溜桌子,铺满红布。立即联系桃花谷景区的张老板,安排音响麦克风,放起了“步步高”等欢快的歌曲。 此时的桃花谷景区,一派繁忙。张老板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李蓝悄然走到僻静处,给彭娜打电话:“你真是的,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好有个心理准备。” 彭娜咯咯地笑:“准备什么?我就是要看看你李大乡长的应变能力。” “你就坏吧,找日子看我如何收拾你。” 彭娜这才认真地说:“不过你可千万要小心伺候啊,这帮人别看不掌什么实权,但这些人办坏事的能力比办好事的能力高,而且还都小心眼。最好你让那个张老板多出点血,弄点什么纪念品,切记切记。对这些人,多吹少抬杠。” 李蓝急忙说,好的好的,我忙去了,一会县长要来讲话呢。彭娜还想再说什么,李蓝已经挂了。 组织委员不知从哪儿找来一百多人当观众,现场气氛一下活跃起来。平时寂静的山区,这时歌声笑声谈话声声声刺耳,国事家事景区事事事忙碌。 罗然县长的车一停稳,现场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李蓝和张老板都快步走上前去。李蓝屁颠屁颠地伸出手来,没想到罗然却先握住张老板的手说:“你给山川的旅游事业点燃了希望之光啊。”然后轻描淡写地握握李蓝的手,大手一挥:“走,看看去。” 第四章 记者团(下) 一帮记者顿时照相的照相,拿笔的拿笔,簇拥着罗然如牡丹花一样向景区大门行进。 李蓝急忙赶上去,向罗县长逐一介绍今天请来的文化界名流,罗然一一握手,点头示意,然后风度十足地说:“桃花谷今天可是沾了你们的文化气息,将来还要你们诸位多作诗作画,妙笔绘景啊。” 大家笑着谦虚。 主席台坐定后,李蓝主持仪式,先请文化界人士代表畅谈桃花谷采风的意义和想法,然后请张老板介绍了景区建设的一些构想和未来愿景,接着请罗县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发言。别说,这罗然说话的口才还真是绝,从桃花谷的文化内涵谈到了自然景观,从历史的渊源谈到了未来的憧憬,从山上的树木谈到了景区的环境保护,可以说是内容翔实语言独到,先景区之忧而忧,最后,罗然慷慨激昂地说:“我们今天先打个前站,等于给桃花谷洗把脸,揭个幕,挑个帘,将来,我们还要正式地邀请诸位和文化界更多的有识之士来我们山川县、来我们桃花谷观光旅游,抒情写意,休憩疗养……” 现场响起热辣辣的掌声,一片欢呼来自群众方队。[.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掌声很到位,县长很满意。 随后,大家散开参观景区,张老板把罗然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罗然这才对他说:“你张老板还真有能耐,请了这么一帮附庸风雅的宝贝来。” 张老板低头微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罗然忽然诡秘地说:“你以前说的那字画的事情,可得抓紧,我急等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张老板心领神会地说:“罗县长放心,那幅画我尽快搞到手。” 罗然吃了舒心丸一样地说:“你也放心,有我老罗给你撑腰,就放心大胆地干吧。亏不了你。” 张老板感激不尽地谢罗然,像谢玉帝。 罗然站起来说,还要参加一个工业洽谈会,累的很,急匆匆走了。 望着罗然远去的身影,李蓝拍一下张老板肩头:“张老板,看来你真是高手啊,我们罗县长很看好你。” 张老板说:“我们生意人,图的不就是个人缘好吗?你李乡长不也挺看好我吗?”说完掩饰似地嘿嘿一笑。 中午,李蓝陪着一帮记者文人画家吃了农家风味,到招待所房间里休息了一个多小时。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草草地交待了张老板要弄纪念品的事情,然后就开车到县里土地局问开发区土地证批复的情况。 快到县里时,李蓝的电话蹭地响起来,是廖池默的电话。 “李蓝,我问你,这次的记者团是谁联系的?” 李蓝看一眼身边的张大炮,没搭话。 “是彭娜吗?对了,你事先知道吗?”廖池默关切地问。 “嗯,除了她和你关心我,还能有谁?我并不知道啊,咋了?” “你呀,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你请常书记,常书记不来,结果你请了罗县长,他面子上好看吗?”廖池默埋怨道。 李蓝心一惊,看来自己真的是疏忽了。 “还好你不是有意安排的,不过老板已经有点生气了,我看他不高兴哩。你看吧,等电视报纸上出来了,估计更糟。你要小心。”廖池默交待道。 李蓝一个劲儿死猪一样哼哼着答应,后背一阵虚汗,身在官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入心眼的陷阱里。 他还是担忧地问:“这又不是大规模的,只是小范围的宣传。老板真的在意?” “怎么说你呢?越是上层次的领导,越喜欢附庸风雅,喜欢接触文人,懂吗?” 李蓝这次是彻底懂了,点头如鸡啄米,像刚失身的小姑娘,急、气、恼、疼诸多情绪糅合在一起,懵懵懂懂地向土地局开去。 第五章 军属补助 从土地局回来后,李蓝直接把车开到和婉村家里。大嫂还在厂里,他把车停稳,信步走在村里。 正是傍晚时分,天边一团五彩的云朵,把和婉村半个村庄都染成了橘红色。从屋脊的间隙望过去,村庄沐浴在祥和、安宁的气氛中。不时传来的气锤砸打声和钢铁的吟唱声,让村庄在工业文明中半醒半醉。李蓝看着曲里拐弯的街道,唏嘘不已。自己从小在这里长大,对乡村始终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尽管他离开家到外地求学,毕业后又到乡里工作,但始终没有脱离对乡村的挚爱和依恋。他是从骨子里热爱乡村,和婉村在他眼里,如温暖的棉絮,捂热了童年。又像一个饱满的石榴,村庄里的人们,便是石榴的籽,某一天一粒一粒蹦达出来,甜蜜着乡村的记忆。和婉村更是位贤淑的母亲。在母亲的怀抱中,他总能闻到一股亲切的馨香,甚至有一种奶香,一种深入骨髓的记忆里的味道,让他总是爱在村里转悠,吮吸着村庄的泥土香。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村东头的十字路口,抬头一看,正站在军属张奶奶的门口,倏地,他心里一阵悸动:很久没来张奶奶家走动了。张奶奶和蔼可亲,从不与人争斗。他没了爹妈之后,张奶奶每次见了,都要想办法拦着他,给他点吃的,哪怕只是一口糠或者半块馍。但在李蓝小小年纪的心里就发誓,如果自己将来有能力了,一定要保证让那些和张奶奶一样的军烈属、孤寡老人都能吃饱穿暖。 可张奶奶究竟生活的咋样,自己已经很久没来探望了。看来,人当了官,确实一不小心就可能脱离群众。(.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如果自己不是当了乡长,如果自己就在村里居住,也许真的能实现儿时的愿望,照顾好张奶奶。天下父母都盼望孩子成龙成凤,殊不知,孩子一旦成才了,同时也就远离了父母。 想着念着,李蓝“吱呀”推开了张奶奶家虚掩的街门,没等他开口,从屋里飘出一声苍老的问询:“谁呀?把门带上,别让小鸡跑出去。” 李蓝忙说:“是我,张奶,我这就关上门。”他翻转身关上街门,跨步向堂屋走去。 屋内的陈设简陋如初,一张方桌,一个老式电视机,三五个小凳子,昏暗的光线中透出般般凄凉来。房子也已经破旧不堪,墙皮斑驳脱落,地面的水泥早已千疮百孔,每走一步都会蹭出风化的水泥碎屑,倒像是李蓝脚底带着风一样。 掀开布帘子,李蓝一眼扫遍了里屋。张奶奶躺在床上,一看了李蓝,趔趄起身子说:“是小蓝子啊,你公家的事情不忙?咋今天想起我来了。” 李蓝酸楚地说:“不忙,奶奶,我整天瞎忙,还是年前来看过你吧?”说话间李蓝看张奶奶起身咳嗽要吐痰,急忙用脚动了动床脚的痰盂,扶起张奶奶,右手轻轻地捶老人的背。看着张奶奶无限艰难地吐了两口浓痰,李蓝才松手,扭头找暖瓶,想给老人倒点开水漱漱口,身子茫然地转了个圈儿,目光却未扫描到暖瓶,就问张奶奶:“暖瓶呢?”张奶奶指了指外屋,李蓝急忙到外屋端来暖瓶,给老人倒了一杯水。递给老人的时候,他以为老人已经接好了,结果一丢手,老人没端稳杯,哆哆嗦嗦地把开水洒在李蓝手上,他疼得“哎呀”叫了一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其实水已经不太热了,李蓝只是猛然惊吓地喊了一声。 张奶奶心疼地握着李蓝的手:“小蓝子,没事吧,快让奶奶看烧疼了没?” 李蓝抽回手说:“没事没事,我皮厚着呢。”这时无意间看到,床头的柜子上摆着一个碗,碗里是几块萝卜和六七条面条,萝卜如石块,面条似懒鱼。他忽然眼窝发热:如果自己的亲人到了这个年纪,谁会让她吃这个呀,老人太可怜了,就恍然想起来似地说:“张奶,别不舍得吃,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好吃好喝,安享晚年。” 张奶奶指了指没牙的嘴:“什么也吃不了了,吃啥吐啥。” “乡里的优抚款、救济款发了吧?” “早发了,政府待奶奶好着哩。” “哦,那就好,你辛苦了一辈子,救济款就是让你买好东西吃的,别舍不得花。” “你个小蓝子,光想着你奶奶,我知道了,一定多吃点心。半年就给了100块,政府心里装着我们这些老废物呀。” 李蓝忽然听出了疑虑,问张奶奶:“你说什么,半年100?” 张奶奶说:“是啊,一年给两次,一回100,我一个人,够花了……” 李蓝拿起电话就给村支书刘银进打,刘银进接通电话后,没等李蓝说话,就火急火燎地说,我们在村头的饭店里,李乡长你来吧,正说要找你呢。从你家门前走看见你的车了。 李蓝不理他的话,反问刘银进:“救济款你都发了吗?” 刘银进说:“猴年马月的事了,钱估计都吃进去变成粪便了。” 李蓝强压住怒火,问:“都发完了吗?”刘银进说:“发完了发完了,不信你可以调查去,你快来吧,就等你了,咱村里几个在外的包工头都想见你呢。” 李蓝知道他一定截留了款,恶狠狠地说:“好,你等着,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李蓝握着张奶奶的手,眼里顿时盈满了泪水:“张奶,我对不起你呀,是我工作没做好,让你受苦了。” 张奶奶蹊跷地看着李蓝,说:“这孩子,好好地,你哭什么!奶奶这不是挺好的吗?一时也死不了。” 李蓝激动地说:“张奶,政府给你的军属补助至少应该一年500多,你咋才领到200,看来这刘银进私吞了,我饶不了这龟孙。” 张奶嘟囔着:“能那么多?” 李蓝悲凉地在屋里走了两步,对张奶奶说:“张奶,你放心,你的钱我一定一分不少给你要回来。娘的,这钱龟孙也敢贪污。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张奶奶大约听出了端倪,就说:“你可别难为刘支书啊,他可不容易,管着这么大一个村……” 临出门,李蓝对张奶奶喊:“谁容易?再不容易也不能昧良心。” 李蓝快步来到村头的饭店,刘银进一看他掀帘子就急忙对服务员喊:“添一双餐具,来来来,我给李乡长倒上酒……” 一看李蓝铁青着脸,全屋的人都有点不知所措,刘银进也悻悻地站在餐桌旁。李蓝大声地问:“我问你,乡里的优抚款、救济款,干什么用了?” 刘银进看看坐着的几个包工头,嘴硬地说:“都发了呀,早了发半年多了。” 李蓝一字一句地问:“刘银进,我最后问你一句,救济款干什么用了?!”这时,李蓝的脸色已经由青转白,指着刘银进的手抖动起来。 刘银进一看这情形,忽然掩饰似地哈哈一笑:“改日我当面向你汇报,先坐下来喝酒……”说话间就过来拉李蓝,旁边站着的几个包工头也都是本村的,都插话打圆场,说,就是就是,改日再说,先喝酒先喝酒。 李蓝气得浑身发抖,用手猛地一扒拉刘银进,猛然掀起桌子上的台布,“哗啦”一声,桌上的酒、菜和杯、盘全都掉在地上……望着杯盘狼藉的地面,刘银进和几个人都惊呆了。 李蓝神情亢奋:“刘银进,你的良心让狗吃了。这样的款你也敢挪用!你家没有老人吗?我看你是想饿死这些孤苦伶仃的老人,吞吃这样的钱你心里就没有愧疚?你就不怕噎着?要是别的款你挪用,我还可以理解,可你竟然敢动用老人们的活命钱,我看你是活够了!我不管你是私吞了还是挪用了,晚上回家好好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你还是不是个人!连普通的孝道你都忘记了,我看你连做人都不会做了。你等着吧,等着乡纪检鲁书记找你王八蛋吧。你等着吧……” 李蓝快步走出村头的饭店…… 第六章 矿井死了一个人 晚上,李蓝到很晚才睡,一直在外屋看电视剧。他最喜欢看军事片、动物世界、综艺频道和动画片。可不断换来换去,都没有好节目,最后换的疲惫了,才起身道里屋睡。 临睡之前,李蓝用笔记本给彭娜邮箱留言:我爱你。一定多要注意身体,孩子和你,一样重要。 并且还用视频头拍下了自己穿着背心、裤头,扮个鬼脸的傻样子,弄成jpg格式,发到彭娜的邮箱,然后摸拉一下头发。李蓝想不起来什么或者情绪激动,总爱摸拉头发,结果还是无所适从,磨磨蹭蹭地,他才脱了衣服倒在凉席上睡下。迷瞪了没多一会儿,电话突然急促地响起来。夜晚的电话骤然响起,往往听起来比白天的急而且响亮。 高瘸子的声音突然传过来:“李乡长,你赶紧来吧。” 李蓝问他出了什么事情,别着急慢慢说。 高瘸子带着哭音说,井下出事了。 李蓝一下就醒了,急忙问,严重吗?伤着人没有?李蓝看一眼手机上的表,刚刚夜里一点多点。 高瘸子捏着嗓子说,伤了十几个,有一个已经咽气蹬腿了。 李蓝这才想起来似的,着急地问他:“给你姐夫打电话了吗?” 高瘸子无奈地说,早打了,可能他不方便来吧。你赶紧过来吧,看看咋处理。我是害怕了,一次出这么大的事儿,真是吓死人。 李蓝急忙穿衣,匆匆忙忙到车库里开出三菱,赶往出事的高瘸子矿井。 黑豆村的这个铁矿密布区,距离乡政府大约只有五里地,十几分钟就到了。路两边的杨树林,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动。李蓝提醒自己一定不能快,千万别慌。边开车他边想,应该以稳定为主,千万不能激动。摸摸索索地从前工作台上抽出一支“帝豪”烟点上,习惯性地摸拉一下头发,扭头向路边看一眼,清醒一下头脑。 等李蓝赶到的时候,高瘸子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前给李蓝神秘地摆手,那模样,像红灯区的小姐招手的动作。李蓝走过去,车门自动打开了,山川县政法委书记杨毅正一脸严肃地坐在车里。李蓝一上车,杨毅对车外站着的高瘸子说:“先稳住工人,这两天伙食一定要搞好。受伤的那几个,连夜送到市医院,要分散住到几家医院。死的那个,找几个人看牢他家属,千万别发横,但一定要看牢家属。” 高瘸子在车外连连点头,杨毅这才对司机说一声:“走吧。” 轿车悄没声息地开出了矿区,载着李蓝和杨毅往县城方向赶去。轮胎摩擦地面的“滋滋”声,清晰地传入车内,传入李蓝的耳膜。李蓝知道,此时,杨毅的心里也不平静,但自己不能乱说话,要先听听杨毅的意思才能发言。 路上,杨毅拉着李蓝的手,使劲地攥了几下。李蓝回应似地,也用力动了动,算是明白了杨毅的意思。 李蓝悄声地问:“死的那个是哪里人?” 杨毅瓮声瓮气地说:“湖北的,下井的几乎都是湖北的。” 李蓝问:“以前出过事吗?一个人赔多少?” 杨毅向左边扭头看一眼李蓝,低声说:“三到五万。不能多。”他的声音不高,但李蓝却听出了一种威严。 李蓝还想再问,倏地看到杨毅闭上了眼睛。忽然意识到,即使是对他的专职司机,杨毅也显得谨慎的很。兴许是等到站后再和自己详细谈,所以他也很快假装瞌睡,陪着杨毅假寐。还好是在夜里,装睡并不太难。 车稳稳地停到一家宾馆门前,然后杨毅对司机说,你先回家休息去吧,我和李乡长就在这儿休息了,明天你直接到单位上班就是,司机这才打车回家去了。 杨毅和李蓝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杨毅直接就掏出钥匙开门。李蓝有点奇怪,但他没有说什么,既然杨书记把这么隐蔽的地方亮给自己看,就说明已经对自己很信任了,但他尽量保持受宠不惊的态度。 进屋后,杨毅把西服脱下来,李蓝急忙接过来挂在衣架上,然后杨毅顺势坐在床沿上,李蓝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无形中,杨毅就比李蓝坐得高出几分。这样,杨毅说话,声音就是下坡。下坡的话对下级说,最合适不过了。 杨毅诚恳地说:“李蓝啊,开门见山地和你说,就是没有把你当外人。原因呢,我和你哥不错。这件事情也只有你来办最合适。一来你是当地的父母官,二来我出面不太合适。你也知道,指望高立,是不会处理好的。” 李蓝急忙点点头,问询似地说:“伤的那几个咋办?” “咋办?”杨毅冷冷地说,“弄点医药费算了。” 李蓝吃惊地看着杨毅:“这样他们没意见?” “有意见能咋地?一没劳务合同,二来呢,他们违章操作,出了事故没有找他们麻烦就不错了。”李蓝心说,你本身采矿就是违法,还说工人违章。 李蓝虽然替这几个工人鸣不平,但他知道自己面临的角色的地位和权势,所以就转换话题:“死了那个呢?” “说的就是这个,你要想办法,他家里人谈条件时,弄到秘密的地方处理问题,别搞得兴师动众的。” 李蓝忽然嗫嚅地说:“三五万?少不少?” “少?他们一年才挣几个钱?不少了!不能开这个口子,这帮外地人鬼着呢,这次赔的多了,下次就狮子大张口,想要你的命。” “那……好吧。”李蓝信心不足地说,“我试试。” “李蓝,别说试试,是一定要办妥当。实在不行,让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对,李晓光出面协调一下嘛。” 李蓝忽然一个激灵,看来要动用警力了。是啊,对于一个政法委书记来说,一个派出所长,敢不死心塌地地巴结?也许李晓光巴不得让他出面呢,以为这是结识领导逢迎的好机会。 李蓝虽然很不想扮演这个傀儡角色,但只能无可奈何地答应。在他心里,替那些工人悲哀,一条人命,竟然就是三到五万的价格,而且还是强硬的态度。看来,没有地位的农民工,在矿井后台老板杨毅的眼里,不过是几只会说话的蝼蚁而已。 接受不接受,结果都是这样。 夜里在宾馆下榻,快天亮李蓝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他坐在一间屋子里,对面坐着死者的家属,他好说歹说,人家就是不答应。李蓝一激动从椅子上站起来,骂道:你他娘的一位你是谁?一个臭工人,你敢咋?小心政法委书记开枪毙了你!那家属忽然站起来,从腰里抽出一把匕首,恶狠狠地刺向李蓝的心窝,一把拔出匕首,面目狰狞地哈哈大笑…… 李蓝一下子惊醒,抹着额头上的冷汗,扭头看一眼旁边床上的杨毅,鼾声如雨,随意自在,李蓝想,毕竟人家是当大官的,死了人都不当回事。 他一个人起来,简单洗漱了下,悄悄离开了房间。 走到大街上,却听到了一个大吃一惊的消息。 第七章 高飞要投资 最初接到高飞的电话时,李蓝认为自己听错了,差点笑岔了气。(.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看来这小子又喝醉了。 高飞说他要在桃花谷景区的水库里安放汽艇,而且是捐给乡政府。李蓝笑着说:“你呀,最好弄个核潜艇过来,更吸引眼球。”打死他也不信,这个到处吹牛的高飞,能有投资三条汽艇的钱。有那钱,这小子才不喝劣质白酒呢。 高飞的钱,还真不是他的,但却是他吸引过来的。 很多人都知道,高瘸子占地的事件被央视报道的壮举,大家都猜测一定是什么大人物帮了忙。实际上,连高飞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一生中最重大的一笔买卖,竟然是做了件公益事业――为老百姓伸冤鸣不平。 当初,高飞出于愤怒,一直在寻找机会,让高瘸子出出丑,想把矿区的疯狂之风刹住。矿老板们在黑豆村像没缰的野马,一直没有人能管住他们。 高飞就想出了个歪点子,把自己下乡收购的一个破罐罐,用黄绸缎包了,送给北京的一位喜欢收藏的老头儿,对方给了高飞五千块,但狡猾的高飞在让对方草草瞄了几眼罐子后,要老头儿答应先给联系记者来采访。 没想到老头真能,七拐八拐还真就联系上了记者。北京的人,厉害!高飞当时就想。看起来不起眼的一个老头,竟然来头不小。要是有钱了,一定做个北京人,他当时想。 但高飞联系上记者后拿起五千块就急急忙忙地逃回了黑豆村,因为他知道自己给了老头一个赝品,一个流落乡村多年的破罐罐,被他天花乱坠地描述成宋朝的文物。(.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还一直担心人家老头找他算账呢。 没想到有天晚上,高飞真的接到了北京的电话,他还一路纳闷呢,北京自己又没有亲戚,感情谁会找自己呢? 电话那头说:“你是高飞吧?” 他胆壮地问:“你是哪位?” 那人说:“先别问我是谁,我问你个事情,你有什么难处吗?” “我能有什么难处?过的神仙日子,再说我存款利息都花不完,我能有什么难事?” 但听那人的意思,高飞不说出来个难事,他就不挂电话。多年在外奔波,高飞养成了宠辱不惊的性格,也知道天上从来就不会掉馅饼,在对方一再催促下,他只好调侃地说:“想起来了,你给准备三个汽艇吧,我准备在桃花谷景区水库弄个观光水上乐园,捐给乡政府呢!”他知道,自己这样说了之后,对方一定会很气愤地挂电话。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对方竟然说:“高老板真是个爽快人,有收藏家的风度,时时不忘百姓冷暖。行,我答应了。” 高飞这才咋舌地问对方是哪位?听口气咋这么冲? 这时,电话里那人哈哈大笑:“高老弟,记性好差。你给的那个罐罐你走眼了,不是宋朝的,唐朝!这么值钱的物件,我不好意思让你吃太大的亏,就按照你说的,给你们乡政府捐三条汽艇吧,不过这人情要算在你头上……” 当时就蒙得眼冒金星,高飞恨恨地抽了自己两嘴巴,眼拙也就算了,嘴还特臭,人家找上门来,要补偿自己,结果让自己的臭嘴给吧嗒吧嗒就做了好人,竟然要捐献给乡政府汽艇!他知道,如果是唐朝的罐罐,至少得值近百万。 一切都想过来的时候,对方挂了电话。长期在外闯荡的高飞知道,假如自己这时反悔,不但降低了自己的人格,说不定人家还不捐了呢。 得,再做一次公益事业吧。他沮丧地拍拍脑门,然后才给李蓝打电话说情况。 后来高飞感悟到:很多志愿者都是从稀里糊涂开始做公益事业的,逼迫着的高尚,让人不由自主。 第八章 李蓝出事了 第八章 李蓝出事了 一望无际的太行南港水库,绵延十余里,建设者充分利用了山谷的优势,集聚了上游几十里的雨水和多条溪流以及山泉水,日久天长,形成了浩淼而壮观的场面,四周青山叠翠,绿树掩映,如镶嵌在深山中的一泓弯月,滋润着山下数百万人口的良田。 两面的山坡上,完全是自然繁茂的生态林。水库里安置的三条小型汽艇,如月宫玉兔,灵动了水库,无疑会对拉动南港水库的旅游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李蓝亢奋地挽着高飞的手臂,登上汽艇,让请来的驾船人,在南港水库里从南到北,如鱼似蛇般在水面上巡视。清黑色的水面,不时泛起汽艇荡起的波纹,划出一条白色的尾巴,给水库画上了漂亮的眉毛。 清凉的湿气、飞溅的水花打在脸上,清凉怡神,往日的喧嚣和烦躁顿时深入包容的水面里,稀释、淡化…… 舟如云中泛,人似镜中行。宽阔的水面,如一张绿色的席梦思,真想美美地睡上一觉。李蓝站起来,大声地高叫,高飞也对着烟波浩渺的水面,扯着嗓子呼喊,仿佛要喊醒沉睡的大山。 李蓝忽然感动地拍拍高飞的肩头:“老弟啊,你给咱景区出大力了,我决定了,这条船就命名为——高飞号。” 高飞也受了李蓝的感染,激动地说:“李乡长,你放心,我争取赶上美国的航空母舰舰长的水平,把咱这里建成最具特色的水上万国园。” 李蓝岔开五指,用手划拉着水面,泛起涟漪的水面顿时被割开一条口子,李蓝满怀豪情地说:“你听着,不出三年,咱景区一定能成为赛西湖、超黄山的自热景观典范。典范,你知道嘛!” 高飞说,我信你李乡长的话。 李蓝无限甜美地憧憬:建立水上乐园的同时,在建立个小型的宾馆,接待来自外地的游客住宿,写生绘画的、文学创作的、影视剧组的、开会休闲的,都会爱上这里的。绝美的自然景观,地道的山水图画,现在都市人,最钟情了。 此时,李蓝忽然想起苏轼的诗句: 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濛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 浓妆淡抹总相宜。 他美美地勾勒:绿树掩映、青山环抱、波光粼粼的南港水库,一定会成为桃花谷景区肚脐眼。他突然想,这个水上乐园,一定要想办法从张老板手里夺回经营权来。这样才能……他忽然狡黠地笑了。这里,官员们一定喜欢——不但环境优雅而且最是僻静。 中午就在水库管理处的食堂炒了几个菜,李蓝对高飞说:“你也是个机灵人,半月之内,一定要学会开这汽艇。而且,你学会之后还要负责给我**出来几个人。” 然后大家端起酒杯敬开船的师傅,大家都喝的很尽兴很激动。 下午,他们继续在水面上转悠,商量如何具体开发水上乐园的事情,并且还谈到了要想办法在两面的山坡上引几条天然瀑布下来。山之巅,水之怀,人间天堂,惬意率性,没有人会不爱这里的。 水上疯够了,李蓝把高飞放在了南港水库管理处,看着他的三个“宝贝儿子”。 驱车往回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不过李蓝很激动,虽然中午喝的有点多,但心情太兴奋了,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他也没有减速。 出了涵洞口几百米,山野的冷风从车窗渗透进来,竟然有几丝透骨的冷,李蓝急忙关了窗玻璃。在经过弯道时,电话响,是杨柳成打进来的,说他这两天就要出院了,也不知道李蓝把开发区的土地证办得咋样了。李蓝告诉他,就这两天的事情,说完挂了电话。他忽然感到有些得意,哼哼起歌曲来,索性就打开cd,一曲《回家》的萨克斯流畅地响起。 蓦地,从路边窜出一个兔子,李蓝猛打一把方向,车竟然压垮路面向山坡下滑去…… 连日的雨水冲刷,路边两米的下部早已掏空。 &nnsp; 第九章 偏偏是他相救 李蓝撞车后三菱吉普斜倚在一棵柏树上,一下子昏过去。半小时后醒来,他第一个就给彭娜打电话,结果没人接。然后他就发短信息:我撞车了,速来黑豆乡桃花谷景区的路上。 苦苦等待十几分钟依旧没人搭理,他估计彭娜一定在应酬。但彭娜还真不是在应酬。妊娠早期反应很厉害,李蓝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冲澡,手机蜷曲在沙发上。结果洗澡出来后,她忽然呕吐不止,就慵懒地躺到床上歇息去了。她发现短信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将近七点了。 李蓝在给彭娜发短信无果后,就给张大炮打电话,结果这小子关机了。气得李蓝狠狠地敲打了半天三菱吉普的工作台,骂道:“关键时刻掉链子,大炮都靠不住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然后李蓝静静地想了会儿,给大嫂往家里拨电话。别看大嫂人挺精明,可她很有个性,从来不用手机,所以李蓝就给家里打电话。电话响起的时候,大嫂正在厨房里忙碌,一手的油渍,她边擦油渍边走过来准备接电话,结果到电话跟前了,电话却戛然而止。她翻出记录一看是李蓝的,就急忙打过去,电话里却传来: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连续拨打了十来次,都是这样的语音,她就想,也许李蓝误打了家里的电话,正在和别人谈事情呢。如果真有事他会再打过来的,于是,大嫂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走进了医院。 大嫂给李蓝打电话的时候,李蓝正在一遍一遍地给廖池默打,结果电话通了没人接,他就一直打,而这时候,廖池默喝酒喝多了,正躺在床上哼哼哈哈难受地睡觉呢。 一通乱打之后,李蓝按出小玉的电话,结果想了想,哪怕就是死在这儿了,也不能打这个电话。自己已经把她伤害了,不应该让她再为自己担心。结果第二天下午小玉知道他出事的消息赶到医院里第一句话就是:李蓝你真该死!说着说着就掉下了眼泪。 这世界上很多最具戏剧性的情节,常常是你最讨厌的人促成的。那些该出现的人,总是在最该出现的时刻,忙碌而意外地和你抓迷藏,和你擦肩而过。 一切该想的都想遍了,李蓝忽然蹊跷地想起刚刚出事前给杨柳成打过电话,他不由自主地就拨通了杨柳成的电话:“杨书记,你要出院了,我却可能要没命了。” 杨柳成一面安慰李蓝一面详细询问他出事的地点,然后告诉他不要着急,接着就打电话找熟人,让山川县的120救护车直接送到了市医院,杨柳成拖着肥胖多舛的身体,陪着李蓝渡过了难忘的一夜。 躺在病床上的李蓝,第一次体会到了病痛带来的孤独、寂寥、惆怅和辛酸。没有亲人的陪护,没有爱人的照顾,没有朋友的呵护,他忽然感觉自己像独自行走在沙漠中,渴的要命。阴差阳错地,自己的宿敌,竟然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悲凉地闭上眼睛,而杨柳成,却不顾自己的身体,坚持要在病房里陪他,说怕他晚上需要什么东西不方便。李蓝这一刻,甚至感觉自己平日里对他的不恭敬和挤兑有点过分。年近半百的杨柳成,毕竟不是没有能力,只是脾气懦弱,再加上对黑豆乡这个不争气的体弱多病的孩子不抱希望,才得过且过的。 人的很多善良的思想,就产生在发生巨大变故之时。尽管未必正确,但当时却感动到足以软化骨头。 第十章 医院里的三个女人(上) 彭娜的声音有硬币碰撞的质感。整天搞宣传工作,一不小心,笑容就能抖落一地。 清晨起来准备早餐的时候,彭娜忽然看到李蓝的短信,吓得呆住了。片刻的愣怔之后,她急速给李蓝拨电话,电话里传来杨柳成的声音:“你是哪位?” 彭娜顿时愣住了,脑子飞快地旋转?陌生人?要不要说自己是谁?万一不知道我和李蓝的关系,会不会影响不好?但旋即她就不想这么多了,接口问道:“你是哪位?” 杨柳成坦然地说:“我是李蓝的同事。” 李蓝现在在哪个医院?彭娜急忙问。杨柳成告诉她在市人民医院骨科402病房3床。 彭娜急忙给宣传部办公室主任打电话,简短地命令说,赶紧给我调个车,到海景花园小区门口,十分钟后我在小区门口急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然后,彭娜热了一杯纯奶,咀嚼了片面包,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仪容,就匆匆下了楼,向门口走去。 早有一辆“红旗”等在那儿,她快步走过去,司机跑下来打开车门,彭娜一钻进车里,就吩咐:“人民医院,快。” 这边杨柳成递给李蓝手机的时候,说了句,是个女的,然后就装作打开水去了。李蓝已经猜测到可能是彭娜要来,他索性把身子躺好,赌气地想,这时候才来! 彭娜走进402病房的时候,什么也没有买。猛地就看到李蓝,头上缠着绷带,左手臂平放在床上,一条腿弯着膝盖竖在床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她几步走过去,泪水早盈满眼窝,急切地一把握住李蓝的手:“咋弄的吗?” 李蓝眼一酸,但很快忍住,很男人样地说:“小事,别哭。” “碍事吗?我看看伤着哪儿了?医生咋说的?谁在这里陪你……”她急匆匆地问了李蓝这么多,李蓝动了动嘴唇,刚想讲话,杨柳成拎着暖瓶走进病房,忽然看到彭娜,惊讶地说:“你,你是,彭部长?你,你咋来了?” 尽管他知道一些李蓝和彭娜的关系,但他不知道两人已经是夫妻了,所以还是感到惊讶。市委宣传部长,在他眼里,级别还是很高的。 彭娜微笑着向杨柳成点点头,问询似地看着李蓝。李蓝急忙说:“彭娜,这是我们乡的杨书记。” “哦?你好,没少听李蓝提起你,杨书记辛苦了。昨晚是你陪着李蓝吧?谢谢了……”彭娜充满歉意地对杨柳成说。 不客气不客气,杨柳成说着说着,就说,那我去看看医生来了没有,看今天能不能做手术,说完退出病房。他知道,这两人一定有不想让自己听到的体己话儿要说。 彭娜这才详细检查李蓝的伤,幸好都是外伤,只不过左臂骨折了,需要简单的手术。彭娜看到没有什么大妨碍,忽然责怪地怪李蓝:“总是不操心,老逞能,说你多少次,慢点慢点就是不听。你晚上回来不会找个人跟着?” 李蓝听着彭娜的责备,竟然有了几丝温暖,但还是嘴硬地说:“我不一直开的好好的?不是一直听你的话吗?” “你什么时候真正听进去过我的话?你这是佛头着粪,从来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彭娜端起床头的水,递给李蓝,说:“来,喝点水。” 李蓝说:“我不渴。” 彭娜瞪他一眼,爱恋地说:“让你喝你就喝,哪儿那么多废话。” 李蓝赶紧接过来,装作很渴的样子喝水。彭娜拿起他的鞋、袜、血衣,说:“我先给你洗洗去,听人说,只有亲人洗亲人的血,病才好得快。待会我出去给你买新的。”李蓝哎了一声,本想拦阻,彭娜白了他一眼,他急忙点头。彭娜上洗手间的瞬间,有妻子的幸福感,顿时让李蓝腰板挺直,后脊梁都丝丝直冒幸福气。 第十一章 医院里的三个女人(中) 11点,大嫂做饭的时候,忽然想问问李蓝回不回来家吃饭,总感觉心里晃晃悠悠的,结果一打才知道,住进了市医院。大嫂急忙问清情况,知道有彭娜和杨柳成在医院,而且张大炮也在,心里才稍微有了点底。当知道只是骨折了时,大嫂急忙熬了鸡汤,然后就让厂里的司机直接开车到市医院。 中午时分,大嫂走进病房。一看到大嫂,李蓝忽然鼻子一酸,抽了两下。老是一副农村妇女打扮的大嫂,慈祥、平和的面相,李蓝一看见,就像看见母亲一般。自从大嫂走进这个家门后,李蓝上学和生活的一切事情都是大嫂惦记的,所以他和大嫂的感情特别深。大嫂擦了擦眼,忍着没有落下泪,反而笑着说李蓝:“老二,没事没事,这不大家都在这儿嘛。” 大嫂走过来,把熬好的鸡汤放到他床头边的柜子上,先是详细地看了胳膊腿,确定只是左臂骨折时,忐忑的心才落了下来,问李蓝:“要不给你哥打电话吧?” 李蓝这时却坚决地说:“千万别,别让他担心。再说只不过是骨折。不碍事的。” 大嫂把晾好的鸡汤端给李蓝,李蓝摇头不喝。大嫂呵呵笑着:“你呀,总是这么倔,多喝点。来……”说话间,大嫂吹吹碗里的汤,用汤勺喂李蓝。李蓝不好意思的扭来扭去,大嫂笑着拍他一巴掌:“干什么你,都掉到床上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李蓝默默地喝着大嫂的汤,眼窝里此时噙满眼泪,喉咙咕咚咕咚咽下鸡汤的同时,也咽下了“母”爱。 母亲去的早,大哥一到结婚年龄就娶了大嫂。那时候家里穷,吃的喝的都缺少,但大嫂总是先让哥俩吃饱,自己忙里忙外,从来也不累的样子。李蓝忽然说:“大嫂,总是想起你的葱花烙饼,真香啊。” “那好啊,回家就给你烙,老二想吃啥,不让你哥吃也得有你的。” 这时候,出去吃饭的人络绎回来,李蓝问张大炮,什么时候做手术。张大炮说可能是明天,刚才听杨书记说彭部长找院长去了。 大嫂关切地问:“是彭娜吗?你可是麻烦人家了。她多忙啊。” “嗨,大嫂,和她,你客气什么?”李蓝大大咧咧地说。可心里,李蓝是十分滋润的。有个妻子,而且是个有本事的妻子,确实有用。但他还是想,一定要坚持过这阵子,不能让大嫂知道和彭娜结婚的事情。 大嫂和李蓝商量,让张无闻和我留下,其余的人都回去吧,大家也都忙。 李蓝说:“无闻要是忙,也能回去。” 大嫂说:“嗯,不行,得有个男人,我总不能陪你上厕所吧。”细心的大嫂说出来的话,李蓝总是无言以对,只好遵守。 杨柳成明天就要出院了,所以也要回病房歇息。李蓝拉着杨柳成的手说:“杨书记,景区的事情已经有点眉目了,就是开发区的土地证一直没下来,你关系熟,回去再跑跑吧,听说已经到省里了,但不知道咋回事一直没给咱。另外,建的几所小学,有你操心,我就住医院里不回去了。” 杨柳车安慰他,既然住下来了,就安心养病。乡里的事情不用惦记,等你回去了咱好好弄弄,争取今年咱不当老末。 第十二章 医院里的三个女人(下) 下午三点多钟,大嫂上街买些准备手术后穿的衣物,彭娜也回到海景花园小区,是李蓝硬要她走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休息后准备晚上来看李蓝,顺便交待一下工作的事情。医院里,就张大炮一个人在看护李蓝。 李蓝百无聊赖地和张大炮聊着,说起了下一步准备发动老百姓积极支持养殖“中国黑”的事情,李蓝心潮澎湃,觉得自己提出的这个想法实在具有前瞻性,张大炮也认为应该是很不错的农民增收方式,但就怕一时老百姓不理解,会抵触。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李蓝说,先发动你家里的人养殖,发送你的亲戚朋友多示范,总应该有效果的。 说话间,一抬头,两人都愣住了。小玉无声地站在病房门口,李蓝尴尬地招呼小玉,快来快来,我没事。 小玉到床前,气愤地说:“李蓝你真该死。”无声地流下来眼泪。这时李蓝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没话找话地问:“你咋知道的?” 小玉看一眼张大炮,张大炮表白似地解释:“我也是偶然想到,毕竟都是朋友嘛。(.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李蓝想想也是,张大炮虽然自作主张告诉了小玉,但他也是一片好心,自己还真不能多责怪他。 小玉这以后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放置的东西。她无声地削好一个苹果,递给李蓝。李蓝说,我不想吃。 小玉嗔怒地看他一眼,顺手就要把苹果放在柜子上。李蓝急忙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咀嚼。 一个下午的时间,乡里的同事竟然都陆续来了。李蓝一一招呼,客气,他就不明白,消息咋会传的这么快?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骨折,竟然要大家浪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来看望,假如是大病呢?他忽然不敢多想,杨柳成在医院里躺着,一定有不少人来看望,也一定有不少人和杨柳成深谈过。这时候想起,自己一直担心的背后的那只盯着自己的眼睛,说不定就是某人在看望杨柳成的时候杨柳成亲授机宜的。李蓝忽然一阵胆寒,他甚至想就呆在医院里多好啊,可以忘记诸多烦恼,不必计较得失功过,无忧无虑地躺在床上,还有人伺候,这样想的时候,他索性就软软地躺在床上,默默无语。 小玉和张大炮一看他这样子,还以为他心里有了负担,怕明天做手术,就轮流开导他。 一天时间里,李蓝体验了妻子、母爱、情人多种女人的角色转换,忽然想,自己多幸福啊,别不知足了。于是他大声地说出了几样比较中意的菜,索性就吃个够,图个痛快。 第十三章 土地证件 第十三章 土地证件 李蓝用纱布吊着一只手臂回到黑豆乡时,杨柳成特意安排了一场酒席,说是要给他压惊。说实话,这次虽然伤的不是很严重,但确实让李蓝害怕了。孤零零一个人在车里醒来的时候,他甚至想着自己可能会送命的。一个人的孤独感,往往就诞生在特殊时刻。 酒席就安排在黑豆乡一个普通的饭店,炒了简单的猪大肠、炖土鸡、木须肉等几个菜,不是杨柳成要节俭,他已经养成了小脾气,认为只要谈话的内容说清楚了就行,何必非要吃大餐呢。 李蓝很感激地不断谢他。 酒一上来,李蓝首先端起酒杯,举到齐眉高,说:“杨书记,我先敬你一杯,如果不是你及时喊来救护车,我怕真要出事呢。”说完一仰脖子喝了个底朝天。 杨柳成也一饮而尽,摸拉一把胡须说:“要说也是缘分,你那个时候想起我,我哪有不帮的道理,搁谁也会那么做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边上的郭跃副书记接话道:“主要还是你杨书记心里有朋友。你说,如果不是你在李乡长出事前正好给他打过电话,他那时忙得会突然想起你吗?” “听你的话,我和杨书记关系远?”李蓝不高兴地说。 “不是那意思,主要是,你知道杨书记在住院,况且在市医院。你真该给我打电话啊!”郭跃酸溜溜地解释。 “你什么心眼,巴不得我出事呢!”李蓝开玩笑地说。其实他也不尽是开玩笑,是故意顺便挖苦郭跃的。因为据张大炮调查,背后一直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的,不是庄文亮而是郭跃。他就想不通,自己和郭跃并没有什么过节啊。 郭跃一脸尴尬地苦笑,对杨柳成说:“杨书记你给评评理,我好心帮他说话,你看他。” 鲁恬林却一脸严肃地说:“我看你老郭就是该,明明是救命的事情,不就一个电话吗?李乡长要是打给我,我也会出面的。”说完看一眼李蓝,李蓝突然有几分失落和愧疚。是啊,自己为什么没有打给鲁恬林呢?难道她平时的严肃劲让自己对她拒绝吗? 李蓝端起酒杯说:“我罚一杯,合着我该打的电话没有打。出事还闹出纠纷来。”大家哄笑。 杨柳成得意地笑,然后举起酒杯,声音提高,说:“给大家报告个好消息,只要我一说出来,每人都会乐翻天的。” 大家都瞪着眼睛看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柳成从桌子上他随身带着的一个皮包里,拿出一个红色证件,背面朝着大家,用手扬了扬,问大家:“猜猜,这是什么?” 郭跃说:“是你杨书记得了什么奖吧?” 杨柳成摇头。 鲁恬林看着杨柳成,思考会儿,说:“是你杨书记城里的房产证吧?” 杨柳成连连摇头。 李蓝突然说:“总不会,是……土地证吧?” 杨柳成猛地翻过来证件:“还是李蓝说到点子上了。真的是土地证。” 李蓝激动地一把抢过来,眼睛盯着看。 杨柳成说:“这两天,累坏了,为了这个东西。省里窜了七八趟。”说完身子向后靠了靠,一副否极泰来的样子。 鲁恬林这时却把脸扭向李蓝,李蓝一看杨柳成的样子,气得七窍生烟,心说,明明我跑了几个月,结果正好出车祸,被你捡了便宜。 但这时看杨柳成,一幅大功臣的样子,李蓝突然明白,官场上的事情,谁遇着了就是谁的功劳,从来没有人管你以前付出多少。好像自己苦苦抚养的孩子学业有成,最后却发现是别人的血统。 郭跃这时端起酒杯,喊着:“还是你杨书记有办法,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这两天为了这个证件,我们都忙死了,是吧?李乡长?”李蓝急忙掩饰地点头。看来,郭跃为了讨好杨柳成,已经不在乎自己了。 李蓝忽然想,官场如河,很多小溪不断转换流向,为的是最后那条汹涌的大河里,有自己的水。很多小溪会想――大河在适当的时候,总会照顾自己的。其实小溪忘记了,所谓的“大河”,其实也在不断奔流到别的大河里。在上级发话后,权衡利弊,没有谁会永远照顾谁。 &nnsp; 第十四章 哥俩起纠纷 在涉及土地赔偿的问题上,李蓝主动找到高飞,想听听老百姓是咋议论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次批下来的土地,划分的区域分为两片,统属山川县高科技工业园区。其中的一片,就在和婉村,李爽也准备占地,所以李蓝更要弄清楚老百姓的意图。 高飞虽然是黑豆村的,但老百姓议论的焦点,几乎都是复制品。唾沫吐出来,都是一样的烟熏气。 乡里原先的占地标准,一亩地一年是660元,一㎡一元。但这次,李爽提出多增加点老百姓赔偿标准,一亩地再增加一百元算作物价上涨因素。一次性买断20年,也就是说一亩地能拿到一万多元,然后,农民就和土地拜拜,“农转非”一次性完成。 高瘸子这次学乖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虽然他们也是蠢蠢欲动心里痒痒,想再弄几十亩当作尾矿砂淤积场地,但由于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说什么也不做叫唤的蛤蟆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他躲在背后,看李爽的表现。 高飞对李蓝说,老百姓对占地意见依然很大,一亩地一万多元的赔偿标准,实在不能接受。而且老百姓现在动不动就拿上次占地上电视的事情说事,很多人声称,如果得不到满意就再联系记者。李爽倒是听说了一些闲言碎语,他豪爽地说,谁有本事谁就联系,我就不信,普通老百姓现在都成了会念经的和尚了,动不动就能请动如来佛祖。 大家私下里也拨打过无数次电视台的电话,每次都是占线。可大家都不说破,李爽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说,占地是批下来的红头文件,我什么也不怕。 李蓝听到这话后,就找到哥哥,想和他商谈一下占地的事情。李爽在办公室和厂里的办公室主任正在谈这个事情,说要逐个突破,一一瓦解,别听老百姓吵闹的欢,只要拿到钱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就会有大势已去树倒猢狲散的念头。 先动员厂里的职工,谁家有地的,必须在三天之内签字、拿款,否则,停工整顿,甚至开除。 李蓝一直在听,忽然就插句话:“咋能这样呢?占地和用工是两回事。” 主任不解地望着李蓝,似乎问,你哥说的办法挺管用的,你作为弟弟咋不支持? 李爽大手一挥:“什么两回事三回事,都是一回事。你下去态度要强硬,去吧去吧。”主任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门,脖子还歪着,似乎对李蓝的说话感到奇怪。 李蓝看主任出去了,急忙说:“哥,不能硬来,毕竟,人家土地是合法耕种。” “那我占地就不合法?这不是有了土地证了?看谁还敢厉害!” “土地证上让你赔偿多少,你能赔得起?” “老二,都照你说的,就办不成事。” “哥,我知道,赔偿多了,你怕出钱。你是光为了挣钱,可你想过吗?老百姓本来就靠这点地,还能打点粮食,如果地没了,让他拿着一万多块买粮食去,够吗?”李蓝想用情打动哥哥,如果哥这关能做通工作,别的企业就都会哑巴。 李爽没等李蓝把话接着往下说,就抢白道:“你少来给我上课,多出钱少出钱,我能算过来这个账。” “你当然能算过来这个账,可你想过吗?几年前,咱不也是靠种地生活吗?不能咱一富裕了,就忘记了前几年。” 李爽一听这话,忽然把脸一唬:“有钱我肯当秃子?掏钱买老好人当,你以为我不愿意?不是现在资金紧张嘛,扩大厂区还不是为了能多贷款?你尽说现成话。” 李蓝的倔强脾气也上来了:“你挣钱是为了你自己,挣再多也是你自己的。老百姓可不管你这么多,万一闹出事来咋办?” “呵呵,我挣钱是为自己?”李爽冷冷一笑,“谁挣钱不是为了自己,我挣钱的同时还解决了劳动就业。老二,你不会是怕保不住你的乡长吧?放心,哥给你走关系。” 李蓝怎么也没有想到,哥哥竟然这样误解自己,他倏地胀红了脸,像被谁扇了耳光,说:“你就是个财迷,光为自己。”他实在不知道咋搞的,就突然和哥闹起来气来。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只要他一生气,哥总是让着他,这次,他知道哥也会让着他的。 没想到,李爽突然一拍桌子:“我为自己?你才当三天官,就敢这样教训我?我见过的官里,你是最小的。”说完话,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顿时响起李爽嚣张的嗓门,我看谁敢拦我,在和婉村,我还就没见过能拦住我的人…… 重重的旅游鞋扑腾扑腾敲击地面的声音,一记一记踏在李蓝的心肝上,他把咖啡色的夹克拉链,狠狠地拉起来,大踏步向三菱车走去。张大炮一看李蓝到来,早发动好车等着他,李蓝一上车,张大炮看到他铁青的脸庞,一语未发,加油门冲出鼎盛煤矿配件厂…… 第十五章 小玉当秘书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小玉竟然进了鼎盛机械厂。而且一进厂,就在办公室工作。当初同意她到厂里工作,还是李蓝大嫂亲自安排的,总感觉这个姑娘不错,而且李蓝也辜负了她,算是安抚吧。不过大嫂没有告诉李爽小玉和李蓝以前的关系,再说,那时候李蓝也从没有把小玉引回家过,李爽只当是新招来个文员。 她温婉的气质和清丽的形象,很快得到李爽赏识。有天,李爽到办公室找办公室主任要一份文件。走的急,一推门,和正要出门的小玉站了个面对面,一股浓烈的成熟女性特有的馨香,忽地飘过来,李爽差点被击倒。两人尴尬地站了片刻,李爽一看办公室就小玉一个人,就说要走。 小玉轻声细气地说:“李总,你要的文件主任吩咐要我给你送过去呢。你看,这不是。”说话间,小玉把文件递给李爽。她递的时候,是双手递的,李爽一抓文件,小玉点着文件的开头说,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合适。点的时候,小玉的手看似无意间碰到了李爽的手,她细腻白皙的手,软软的,李爽突然有种冲动,抬头看一眼小玉,她正温情脉脉地盯着自己。李爽愣了愣,小玉突然翻转手腕,紧紧地攥住李爽的手,片刻,就松开了,满脸歉意地对李爽说:“李总,你先看吧,我去忙了。”说完转身向办公桌走去,李爽盯着她看,一身雪白的连衣裙,腰部却是一条橙色腰带,走路袅袅婷婷,李爽赶紧闭两下眼,心说,多少年了,还没有女人能打动自己,这是怎么了? 其实,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李爽拿着文件走出办公室,小玉坐在办公桌前,暗自思忖,然后在纸上写道:有些路,走了,就必须走到头。 这以后,小玉不断给李爽送文件。有时放下文件,只要是单独两个人在一起,小玉总要给李爽续点水或者收拾一下桌上杂乱的文件。 李爽办公室一直没有个专门的秘书清理,他坚持自己整理。 小玉到鼎盛厂上班半月后,李爽调动她当上了总经理秘书,小玉这就有机会经常和李爽天南海北地来回飞。 李蓝知道后,有意无意地给小玉打过一次电话,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最后才说,祝你工作开心。小玉听出来,却好像在说:祝你工作恶心。但她从不拒绝李蓝。 小玉问他:“你不会是想提醒我什么吧?”李蓝说:“我能提醒什么,你自己应该明白自己的价值。”小玉听完,无声地挂了电话,眼睑上,早看见晶莹的液体。 广州某宾馆房间里,小玉说这话时,李爽正好在旁边,笑着说:“谁呀,你咋这样说人家?”小玉笑着说:“一个朋友,开玩笑呢。” 房间里,温柔的灯光下,李爽端详小玉:圆圆的脸蛋,白皙中透着红润,像一块温润细腻的玉石。很多年打拼的疲惫、辛苦,他很需要一个人来倾诉一番。当李爽漫无边际地倾诉时,小玉端着腮,安静的就像一只小猫。李爽说累了,她无声地为李爽打开一瓶桌上的补酒,点烟,浅浅地笑。从没有哪个人这样安静地倾听,一语不发地聆听。以前别人总会不时插话奉承几句,李爽很反感。这个女孩,很特别。这种安静,让李爽一时难以按捺雄性的冲动,但他一直忍着,告诫自己,不能乱了方寸。 李爽说着话,喝着酒,渐渐醉了。小玉扶他休息,看着他迷迷糊糊的样子,把他平放到床上,盖上一个毯子,作势欲离开,李爽一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小玉,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