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这一种男人》 第一章 小说 有些故事就在平凡中被传说 爱倒是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理由 其实你我都经历过 最难的就是舍得 舍得让她挣脱你的手 这个故事不知道应该算作什么。[.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里面的东西很平常,平常到在街头巷尾我们都会看到。为了一些利益,一点面子,一群别唾弃的男人混在一起用刀子棍棒折磨着别人的身体,也在折磨着自己的心。 我写的就是这些混子。 这些混子的故事没有什么惊奇,不像电影一样曲折离奇,但是也与我们的生活格格不入。他们可以为了一件小事大呼小叫、刚愎自用的拔出刀子,也可以为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事情忍气吞声、曲意奉承。 不论他们正在做着什么,那都是他们自己惦记的经历。我不想写成小说般的情节,所以选择了第一人称,用他们的嘴,我的手来讲述这些东西。 虽然写的是社会另一面的故事,但是我没有鼓吹古惑仔的意思,所有故事的基调也是无奈与疑惑。文字没有设计伏笔,也没有跌宕起伏的交替,构架在一座小城中发展。(.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当然,这也注定无法雷同于庞大如电影故事的黑势力。我只是希望透过主人公的过往写下一种选择、一种生活。 文章从少年时期开始讲起,这只是为了从最原始的思考开始落笔,前期无谓的快乐,到中间无解的疑惑,再到最后无奈的解脱,也许会是段繁冗的路程。小说里不会出现夸张的场面,因为有些事情无论有多么复杂的背景、多么硬朗的后台,在面对它的时候还是自己一个人在承受。所以我舍弃了所有不现实的东西,片面选择了曾经最快乐、最悲哀、最平凡、最单调的故事。 因为是描写混子的生活,所以对话与描述尽量贴近真实,不会添加富丽的词语。从出道、砍人、潜逃、自首,到后来的风光、厌倦,大概是十二年的生活。为了避免篇幅太短,我把许多事情捏到了主角身上,或许有些拼凑无序的感觉,请担待。 虽然选择黑道为背景,但主角及人物大多选择身边那些过着乏味生活的混子。他们没有光鲜的人生,失去信仰的岁月没有给予他们想象中的风光,但却同样会留下人生最无法躲避的,最容易被忽略的感情。我写的是感情,爱情、友情、亲情和对自己的感情,不期望他们会感动别人,因为每个人的看法不同,我只是在纪念这些东西。 信笔涂鸦的作品并不指望它会有多少读者赞同,只是希望其中的某段故事能让朋友们感到新鲜之后可以想起一些过往,或者再次遇见那种男人时换上另一种眼神与心情。每一卷都以一首我十分喜欢的歌曲做标题,可以当作故事梗概来注意。 第二章 出场 我叫晓峰,28岁。 我的梦想? 很简单。发笔财,然后带我的哥们去那家最大的中国城。 开最大的包房,点最贵的菜。 服务员问我:“点什么酒?” “随便上。” “多少位小姐?” “无所位(谓)。” 山屁哥是我们这里的接管。接管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扛把子。 山屁哥四十来岁,特爷们那种男人。我是被他带出道的。以前山屁哥在铁路那跟他马子发骚,几个出来劳动改造的犯人在旁边起哄,山屁哥没跟他们一般见识,毫不介意的回了家。第二天我才知道,山屁哥回头用猎枪干漏了两个,带队出来工作的警察替他顶了罪。从那以后,我就一心跟着山屁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年头,连警察都能摆弄明白的人才配做老大,我想是这样。 鸡头是我哥们,这是他说的,我从来没把他当哥们。 鸡头比我大两岁,说话的时候一嘴贱味,成天在学校门口转悠。别以为他是去那玩嫩的,正经事,进货。现在北方扫的挺严,随便一家出台的ktv每年都得交个十万八万的,而且一换警察局长还得重新交。没办法,鸡头只能去学校拉拢点新货去福州、上海那里混。据说再“裂歪”(就是难看)的妞在那边出一次场子也有五百最少,我指得是未成年的小姐。开苞的话三千以上,估计就是因为这个,电视上才到处都有做修补处女膜手术的广告。有一次鸡头带着四个妞去南方放妓的时候与当地警察发生了一些摩擦,一时没想开捅了一个,现在还憋在我家里躲风。 斧头也是我哥们。 斧头比我小几岁,不过挺“驴”的,就是犟。除了山屁哥以外,他谁也不服。他的绰号挺有型,但也不至于整天拎着把斧头在大街上晃悠。斧头念初中的时候跟几个社会上的人打架,结果自己一个人提着把斧头把一个家伙剁成粉碎性骨折。是按在墙上盯着肩膀剁的,好像是三十多下。冬天,那家伙穿的皮夹克,加上斧头钝了点,或者太紧张了点,居然没把膀子卸下来。后来山屁哥出面给了四千块钱,这事就抹过去了。 老k是个挺酷的家伙。 用个有文化的词来形容,大约除了山屁哥以外,他资历最深。别以为我们这些人不讲资历,只不过形式不同而已。电视演的那些场面只是所谓的艺术,现在踢场子根本不用我们出头,都是些十六、十七岁的小孩子去干。出事了不用重判,拔几次刀子后差不多也二十来岁了,再替别人顶几次祸,蹲个几年就能上位。老k蹲了七年,算他倒霉。好像没几个人能让他正眼打量,总是斜着眼瞅别人,幸好我还比较对他胃口。 修鬼和二郎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哥们。 有次在外面玩,跟一群痞子干起来了。对面二十来号,我们就五个。跑呗,勇敢是一种传说,社会不允许这玩意存在,可怜的是我他妈的跑了条死路。修鬼和二郎发现我没跟过去时马上就掉头冲了回来。结果挺惨,我鼻梁骨折,右眼瞳孔轻度扩散,他们两个也没好到哪去,冲回来的意图本来就是为了陪着我一起挨打。不过从那以后,我巴不得能替他们扛两刀。当然,这种话不能说,否则哥们都没得做。 至于其他一些朋友,我不想再用什么事情来讲述。如果介绍一个哥们必须用某件事情来让别人记住他们的名字的话,我想这是一种罗嗦,更是一种悲哀。 说了这么多,谁都应该猜出来我是踩在哪条道上的。不论骂我下贱也好,还是根本不屑于这些故事也好,我只是想默默说出这点东西。也许当它们结束的时候,或许看过它们的人会觉得有许多东西是值得珍惜的,比如说父母、朋友、爱人,还有自己。 第三章 往事 故事从头说起吧。那时候我还在学校,脑袋不笨,在其他笨蛋中我总能脱颖而出,考试基本徘徊在学年前三名。最让我惊奇的是,有一天班主任居然告诉我,准备保送我去市重点高中,当时我初三。 如果一直这么过的话,也许我的生命会截然不同,甚至能当上什么白领,尽管我不清楚那种惺惺作态的生活有什么值得炫耀。 那一年我的父亲得了癌症,住院、手术、修养、化疗,反正全家人都在他身边折腾,而我只能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后来厌倦了,就天天晚上跑到居民楼后面的花园,那里是小混混的地盘,不过对于春心萌动的年纪,那里的女孩多的让我有些眼花。 大概我的长相还算不错,在学校里就有不少女生给我递纸条。因为这一点,班主任把我调到前排,左面右面都是班里最难看的两个女生。也正因为这一点,使我更加向往那片花园。或许我应该感激我的班主任,至少她希望用自己的方式矫正我的歧途。不过倔强是一种天性,恰好,我沉迷在自己的天性中不愿自拔。 每一个人都会不停犯错,可笑的是,只有很少人会在当初知道原因是什么。 渐渐,我跟那里的混子打的火热。毕竟学校是子弟学校,居民楼也是家属住宅,这些混小子基本都面熟。我家的经济条件还算可以,这些家伙对于一个肯花钱请客的新朋友是不会拒绝的――当时所谓的请客就是去杂货店买烟,散装的,一角钱一根,没过滤嘴。 就这样我慢慢厌烦了学校,和他们整天去旱冰场混,带那些穿着母亲姐姐的暴露衣服的女生到处溜达,有的时候也会在床上折腾一会。当然,没有**,对于处于那段年龄的小孩子来说,模仿**只是好奇,并不是必须。大多数时候,我觉得自己周围充满羡慕的眼光。混,是一个美妙的字眼。 有一次带着班里的一个女孩子去开发区玩,就是从这里,我的故事开始了转折。那女孩子挺漂亮,个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最重要的是,她看起来比同龄的女生要成熟的多,一个十六七岁的男生总是幻想这样的女孩。 在开发区的江边大桥上我们碰上了安民那里的两个混子。安民离我家不远,不过属于另一片学校范围了,大概那时候的混子都是依靠学校来划分。 那两个家伙长什么样我已经模糊了,其中一个不停玩着手里的劣质折叠匕首。假货,我一看就知道,两三块钱买的东西,我甚至怀疑它开没开刃。 玩刀那小子要认识我带的女生,还要带她出玩。就这么简单,架就打起来了。当然我吃点亏,我指的不是没有家伙,那小子根本不敢用刀。不过还好,我的舅舅在开发区工作,恰巧碰上了我们。结果可想而知,那两个小子被我舅舅暴踹一顿,刀子也被丢到江里了。我清楚的记得,他当时哭了。 我舅舅是个经济警察,一百七十公分,一百六十斤,小时候受过苦,拉过货,胳膊足足顶我两条粗。两个倒霉鬼被踹的不轻,我那时还是家里的宝贝,他们自找的。舅舅下手没留情,打了半天还吓唬要带他们去警察局。我不想把事情搞大,胡乱扇了几个耳光便把他们放走了。 第二天回到学校的时候,周围的混子找到我班上了。修鬼有些紧张的告诉我,那两个家伙回去就找安民那片的混混诉苦,昨天晚上还带着几个人来到学校这里堵我,我穿的校服被他们认出来了。从那以后,我很少穿带牌子的东西。 班上的女生也吓怕了,拽着我的胳膊央求我告诉家长。我不想趾高气扬的对家里人说:我带着女生逛街跟混子打架了。我求了舅舅很久,他才答应不告诉我老爸的。 没办法,我马上把板凳拆了,挑了一个比较合手的放在了书包里。当天晚上我摸着凳板回的家,心里怕极了。不过一路平安,没出任何事。但是随后就传来了让我担心的事――安民的痞子要求跟我们这里的人“订点”。 订点就是订个时间与地点,双方男人对男人的干一次,不管结果如何,事情就这么翻过去。但是,这只是规矩,大多数订点都得有个你来我往,较量几回合才能罢休。 订点一般都是说好带多少个人。不过往往靠近自己地盘的那一方都会突然冲出来帮手,就是欺负外来人,对方也只有闭了嘴吞下哑巴亏。“有纲”(有种的意思)回头也这么做,反正谁的地盘谁说的算,随便挨打的人事后怎么说。 订点的事一传来,我马上从主角变成跑龙套的了。这可是关系到我家那片的荣誉的大事,战战兢兢讲完了我的事情后,混子们马上拍了拍我的肩膀,都说我有纲――那两个挨揍的家伙在安民挺牛的。 牛归牛,毕竟是小孩子,白白被揍一顿岂能这么算了?安民要求带二十个人,我们马上答应了。挑来挑去,我没被选上。虽然我感到庆幸,但是面子上仍然过不去,假惺惺的自怨自艾几句后,我才拜托众位哥们要努力。其实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努力,除非打架也算工作的话。 安民当时口号很响亮,居然把地点定在我家后面的花园,时间是周六晚上八点。这是纯粹的找死,我们全都这么想,不过事情过去以后,我才感叹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毒辣。 虽然九零年代初没有因特网和手机,不过这事流传的却很快,全校长耳朵的人全知道了。周六那天我带着几十号人埋伏在花园远处,明着讲是看热闹喊号子,暗里讲其实是准备必要的时候一哄而上。必要的时候指的是胜券在握的时候,如果二十个猛男干不过,我们跑的绝对会比他们快。 临近八点的时候,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那二十个打手特意装出潇洒的样子,其实我知道他们更加害怕,都是小崽子,谁他妈不怕。 八点整,我发现那二十个人全都松了一口气,安民的人根本没来!于是大家混成一团纷纷骂着对方的窝囊。但是突然传出了警车打鸣声,两辆面包车开着灯直接冲了过来。 管他三七二十几的,大家立即撒腿开溜,几个跑慢的倒霉鬼已经被警察按在地上了。我可不懂法律,没胆量去跟警察讲道理,跑的比谁都快。大约两三分钟,本来热闹的花园已经空无一人。我生平第一次有那种速度,足足跑出几条街,然后没事人一样安稳的回家睡觉。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才知道是安民混子报的警,昨晚有几个看热闹的家伙被逮了。挺奇怪的,打架的全跑光了,抓的全是看眼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子。 还好,那些家伙虽然害怕,但都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安民要来打架,没有把我卖出去。警察也没有为难他们,当天就放了回来。 “丢人吧?真他妈丢人。”这是老k知道以后说的话。当时他念技校,说话挺有分量。在我们这些初中生眼里,偶像、气质之类的词都可以统统加在他的身上。 他知道事情后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带着一群人冲去了安民,抓住几个街边闲逛的混子不分青红皂白揍了一顿。 不错,他是给自己争回了面子,我们可倒上霉了。本来可以结束的事情被他这么一整,马上严重了。 安静了几天,安民的老大,似乎叫伟哥,那时候那没有这种药,否则他一定改名。伟哥带了三个手下和那两个欠揍的小子来到我们学校,四个人都是三十多岁,大晚上的还带着墨镜,阴森森的。 那时候有晚自习,六点半放学时天都黑透了。伟哥在学校外面堵着门口,出来一个就拽过去询问一个,派头比警察还大。虽然知道伟哥八成是冲着老k来的,不过我心里也怕,那根凳板被我丢到垃圾堆里了。我清楚的知道他们一定带着家伙。 不幸的是老k下午得去工厂实习。 学校门口乱糟糟的,却没我心里乱。反复摸着自己的额头和后背,隐约我已经觉得那里开始作痛。 第四章 机会 技校有个家伙命挺衰,长的有点像老k,叫昌明。由于天黑,伟哥认错人把他揪过去就是一顿踹,后背还被卯了几砖头。我们提起用砖头都叫做“卯”,大概觉得比砸要狠得多。打了一会,伟哥的小弟才发现打错了人。也没说什么,骂骂咧咧的大声吼了一句:“操,认错了。”就这样,把昌明丢在一边不再理会。 我在三楼的窗口看到这一段,更不敢出去了。老师也是杂种,居然没有一个出去制止的。那几个平常在学校横晃的体育老师跟孙子一样,憋屈在办公室里没一个敢吱声。 折腾了半小时,伟哥只等在门口,他毕竟不敢到学校里妨碍工作。这时候我的救星终于降临――被误打的昌明举着把菜刀从马路对面冲了回来。可能是憋气,他回到家里也没洗去脸上的血,撸着袖子的那种模样挺逗。嘴里喊着:“我――操――你――妈!” 注意,是长音,特有气质,昌明就这样自己干回来了。斜穿马路十几米的距离他只喊了一遍这四个字。真的,没有点肺活量的人还真做不到。 当时我觉得他那口号比我们打闹时模仿的街头霸王里的口号要狠的多,充分表达了自己激昂的感情。不过如果是群殴可千万别学他,后来听说在江边打架,他也这么喊过,结果被十来块砖头当场撩翻了。 伟哥那群人压根没把昌明看在眼里,黑乎乎的没看清楚,我只发现其中一个家伙举着一根大约是棍子的东西迎向了昌明。 打架就这回事,不是靠技术和身体,就看谁敢拼命。就像那时的昌明,脑袋被砸了也没当回事,抡着刀就往对方脸上砍。两个人像疯子一样在一起扭着,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溅了满地。 人群登时就乱了起来,我瞅准机会收拾好东西跑下楼,准备趁机回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倒霉催的,班上那个女孩子与我做着同样的事情的时候,在人群中被认了出来。两个家伙提着铁棍把她揪过去质问,我刚跑到学校门口就看到一切,但是没勇气玩所谓的英雄救美,转身只想怎么才能溜出去。 恰巧老k带着人回来了。出场挺他妈酷:大风衣披在身上,左右七八个兄弟都带着家伙,一群人步履缓慢的从学校对面的市场走了过来。看着伟哥,老k特轻蔑的用手指了指,那群不要命也不要脸的小弟立即冲了上去。 从那以后我明白一件事,如果去找茬,千万带点能压得住场子的家伙。别像伟哥,他带的是根臂力棒,狠是狠了点,不过总比刀子差。 就这样,除了跟昌明继续厮打的那家伙以外,其他三个家伙都被踹到一起,小斧头和片刀呼呼的往他们后背砍。如果没有深仇大恨的话,大多都向对方后背招呼。那里多弄几下没什么事,就是缝针。如果从前胸砍的话,说不准就捅到什么要害了。伟哥被两个人架在了墙上,身上的皮夹克被砍的破破烂烂,不过终究是混的,他一直没喊出一声求饶。 当时我觉得自己特窝囊,从旁边拣起块方砖也冲向那两个欺负女生的家伙。也没砸到什么要害,就是肩膀、后背。那两个家伙马上躺地上装痛苦。其实我知道手中的砖头没有什么震慑力,这两个孙子是怕老k那群人过来抡刀子。 老k走过来把他们揪了起来,拿过我的方砖一直往他们下巴上砸,边砸还边骂他们嘴贱,两个粉碎性骨折的下巴就这么诞生了。听着“哐、哐”的声音,我都感觉有些残忍。不过周围的同学一直在叫好,反正不用自己抗黑锅,他们激动的样子比动手的人还要兴奋。 警察局离学校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但是一直到伟哥几个人几乎失去知觉的时候警察才赶来。来了以后警察把伟哥一群人送去了医院,随便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就离开了。老k和昌明都没事,至于我,早吓的跑回家去了。 当时老k已经在跟山屁哥混,拿了七千块当医药费把事情摆平了。钱是山屁哥出的。伟哥也不想跟山屁哥结下梁子,只能暂时这么认栽。 这也算伟哥倒霉,我们这片的派出所所长的女儿跟我是一届的同学,当然相互照顾。而且那年代,警察都向着自己管区的人,不像现在的警察,偏爱拿熟人开刀。 第一次就这么过去了,后来听说伟哥又带了几十个人来我们这里寻过仇,不过遇见了山屁哥,在台球厅那里又干了一架。山屁哥用他那把常用的日本战――就是东洋砍刀,把伟哥的手筋挑了,这段恩怨也就结束了。那时候的老大都是依靠看场子赚钱的,他的手废了,也就没人把他当老大了。 不管怎么说,能解决自己第一件大事我心里自然高兴,但是又特别紧张,因为我想跟着老k当一个像他那样的男人,尽管当时我只有十六岁。 不过老k根本没搭理我,或许他那时压根没注意到还有我这么一号人。我涎着笑脸跟他搭过几次话,结果都无疾而终。 不像现在的孩子整天泡在网吧去聊天室里钓马子,我们那时候没有什么可玩的,天天见了面就相互吹嘘又看见哪个狠人把谁灭了等等。坐在学校的围墙上,我真后悔当时应该在老k面前好好买弄一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就这么摇摇晃晃过了半年的时间,我从学校彻底解放出来了。中考成绩我不担心,从那件事情以后我根本没有心思学习,家里也没有钱供我去高中自费念下去,那个该死的医生动动手术刀也得提前给封个两万块的红包,那时候我母亲一个月工资才几百块。有时候我也想过,如果父亲没有病,或许我也能过段舒服的生活,只是想想。 放榜那天我跟修鬼、二郎在家里喝了一顿酒,一人不到两瓶就开始说胡话,彼此激励着赶快忘记学生身份,终于可以挺着胸骂别人:“我他妈的不跟学生一般见识!” 我一直讨厌别人跟我这样说话。 但是很快愿望就破碎了。由于岁数还小,父母把我送去职高疯两年。在那里我交了第一个女朋友,第一次去了舞厅,第一次**,第一次在老k的影响下帮人出了头…… 同样是夏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传呼响了,二郎让我去帮忙。 二郎家里有钱,毕业以后去了私立学校。那里的学生个个眼睛长在天上,基本视线都是六十度角上扬,那副倒霉样就像看周围的大楼都不顺眼一样。 二郎跟另外一伙人闹了点别扭,在操场时对方让他难堪了,于是决定放学时给还点颜色看看。像我们这种人惹点事自然都找朋友充数,不过我不介意,摩拳擦掌立即答应了他。 我过去的时候二朗正在学校对面的游戏厅楼下,跟他扎刺的小子还在游戏厅里逍遥,一起的还有七八个人。 我们只有两个人,想了想,我去马路对面的商店买了两瓶啤酒放在楼下的一辆汽车后面。 二郎涎着笑脸上楼找那家伙,说要好好谈谈。那小子脑筋比较反常,自己跟了出来。刚出门我们就动手,二郎突然狠狠砸了他的太阳穴,扑通一声,那小子登时倒地。二郎体格不错,平常跟他疯闹的时候我都躲着他的拳头,我心里真为这个可怜的家伙敢到揪心,这一拳绝对不会好受。 那小子迷迷糊糊站起来的时候,我拎起瓶子砸向了他的脑壳,被人家叫出来当然不能戳在旁边不动手。见了血后,我跟二郎立即跑掉了。不过我没怎么害怕,啤酒盖我没打开,朋友告诉我有酒的瓶子砸不死人,空瓶子才能砸死。这一点我不大理解,但是我也没有怀疑过别人的经验。 第二天,那小子报警把二郎送进了局子,说他带着社会上的人来学校打架。社会上的人,这词我听完觉得可笑,我还是个学生。虽然二郎讲义气,不过调查几次警察便把我请过去了。那小子在医院检查出脑震荡,差不多一两个月都是浑浑噩噩的,据说吃点东西就呕吐,正准备办休学,我想这都是拜二郎所赐。结果还不错,二郎出钱赔偿,我只是被学校开除了。 父母知道后很气愤,不愿再管我。不过我在难堪之后竟偷笑出来,至少自己可以不必天天早起去等公车,也不必继续背着那个碍眼的书包。无所事事中我只能游荡在台球厅和录像厅,也是因为这样在终于有了机会接近山屁哥。 第五章 钓鱼 我的女朋友叫菲菲,长的挺靓,成天穿着漆皮小裙子,头发漂成金黄,冷不丁一看真有点派头。我被开除以后和她并没断了联系,那段时间她也没什么心思继续上课,有点时间就跑来找我去舞厅。 那时候舞厅不像现在的迪吧,都是一群三十来岁搞外遇的男男女女在里面鬼混。快舞的时候场地都是空的,一到慢舞,所有的灯光全闭了,一对对搂在一起在中间亲热。除了录像厅以外,那里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和菲菲在舞厅闹够了就去台球厅靠着,遇见外来的生面孔,我就上去钓鱼。 钓鱼挺简单,有落单的家伙我就上去搭茬,敲几局故意打个平手,然后要求玩钱。当然,开始的时候要输,等到后来假装生气,把赌注加大,规定杆数以后再玩死他。 我的台球打的不错,修鬼的叔叔家里有张台球案子,我在那里练了很久。据说台泥几千块,从英国进口的,不过被我们打麻将时烫了几个烟洞。为了这事,他叔叔险些将我们都塞到球洞里。 有一次来了个胖子,肥头大耳一身虚肉,看起来挺老实。老板暗示可以下手后我便上去吹捧了几句,大概就是一些“大哥,球打的不错啊!”,“大哥,这种台泥配不上你的水平啊!”之类的话。 钓鱼是得经过老板允许的,尤其是我这种常客。 那胖子听了几句马屁后就把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主动要求跟我玩两局。结果玩着玩着就被我钓上了,一个球二十块,我最后一局打了个七星,翻倍以后赢了三百二十块。加上开始的一些,大约五百多块。 胖子有些懵,揪着我的领子骂我是骗子。对付这种人我自然有办法,大不了报警,你情我愿,那时候警察很少管这种事。我摊着手一直干笑,“大哥,觉得冤枉你去跟警察说啊。打麻将的时候桌面少于四百块块都不算赌博。你去告我吧,反正是你先要求玩钱的。” 老板也在一旁劝他放手,胖子骂了几句,指着我的额头告诉我等着瞧,然后就走了。 我没在意,给了老板二百块,带着菲菲去逛街了。 送她回家以后我又回到了台球厅,结果可能喝了点酒,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拽到台球厅后面的胡同里了。 胖子带了几个人在那把我修理了一顿,身上剩的钱也被抢走,耳朵被打的几乎聋了,那几天听什么声音都是嗡嗡的。 这事老板告诉了山屁哥,山屁哥听完挺生气,还把我叫去了。这家台球厅是山屁哥罩着的,所以很少有人敢在这里赊钱,更别说动手打人了。 第一次面对偶像的时候,我激动的把伤全忘了,哆哆嗦嗦的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山屁哥长相很普通,个子不高,但是莫名让人感到一种压力,大约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年轻的时候我总幻想堂堂正正说自己是一个男人,就像山屁哥一样,等到我的年纪允许我这么说,我却承受不了这个词带给我的压力。 山屁哥叼着烟有一搭没一搭的听我说完后,他吩咐朋友去找那个胖子,还告诉我以后留点神,别钓的太严重。 在他要走的时候,我突然来了勇气,拽着他的胳膊说我要跟着他。可能是自己的惨样让山屁哥觉得丢人,他没答应,“你还小,好好念书,找点事情做,别成天在外面闲逛。” 我羞的真想一头栽到江里去,不过我还是没有死心。菲菲来看我的时候,我让她给我买了一把折叠匕首。 那段时间我一直跟着山屁哥的那几个小弟,他们不像山屁哥一样神出鬼没。[.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几个酒鬼天天在拉面馆里喝酒,于是他们到哪我就偷着跟到哪,手里一直握着那把匕首。 我心里想的挺清楚,自己个子不高,也不壮实,更没有过什么被人传诵的“事迹”,只要能跟着山屁哥的手下教训教训胖子,我一定有机会跟着山屁哥混。 像是着了魔,所有事情都被踢出了我的世界,只剩下这点混账的想法让我在意。 大约半个多月,胖子在桥头的一家饭店里被我们发现了。山屁哥的小弟二话没说抄家伙就冲了进去。结果胖子那天是在请客,一共三桌都是他的朋友。那几个冲进去的家伙当场便被放倒,凳子、酒瓶全冲着他们砸。 饭店乱成一团,我隔着窗户偷看了几眼。 “行不行就看这一把,大不了再挨一顿揍。”我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弹出了刀子忐忑却坚持的蹲在饭店外面。 胖子修理完那几个倒霉鬼,得意洋洋的走了出来。我冲过去用刀子捅上了他的屁股,仿佛这一刀能出人头地般,我几乎所有的念头都凝结在那一瞬间,甚至刀尖穿破裤子、皮肤和脂肪的声音都清清楚楚落在了耳朵和心中。不过一切立即便让我开始后悔,他妈的刀子是菲菲在商店买的,没开过刃。我只感觉到扎进去不到半个大拇指长的时候,胖子回身一拳打在了我的鼻子上,而我只来得及懊恼的骂了声“操”,随即便躺在了地上。 当时我想跑来着,但是怕的迈不动腿,我胡乱从地上捡起什么就丢什么,然后捂着脑袋任凭他们踹我。 被打的时候感觉不到痛,尤其是被一群人打。当时只有一种念头:怎么挺下来。偶尔被人踹到了眼眶,只觉得脑子中时明时暗,捂着脸的双手已经有些黏乎乎的感觉,鼻子出血了,不过没有任何感觉。 这时候山屁哥来了,拿起砖头就砸向胖子那些人。饭店的老板认识那几个小弟,出事的时候就给山屁哥打了电话。后来我才知道,胖子是个工地的头,那些人都是他的工人,根本不敢真的招惹山屁哥这种人。僵持了几分钟,胖子第一个跑了。 进医院的时候山屁哥给我交的挂号费,其实我并没什么伤,鼻子出点血,胳膊轻微骨折,基本都是后背扛的。那几个家伙躺在病床上还夸我有种,其实谁也不知道我他妈的怕的拔不动腿。 胖子后来找到山屁哥赔礼道歉,还送来一堆东西,当然,主要是钱。 拿人钱,面子自然要给几分,山屁哥把这事翻过去了。 那段时间我父母搬到老家去,说那里环境好,对父亲的病有好处。虽然要求我一起跟过去,不过我找了些借口留在了家里。于是菲菲整天腻在我家照顾我,虽然她做不出什么像样的菜,不过让我感觉挺舒服的。 晚上靠在一起听我吹牛的时候,她的眼睛总是一闪一闪,当时我以为她是在崇拜我,现在想一想,大概是担心,或者说害怕我。 有她陪着的时间挺快乐,菲菲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总给我讲一些笑话。有一天我把用过的避孕套挂在学校篮球架上的时候,她劝我不要再打架了。不过我没听,一门心思决定模仿山屁和老k那样,甚至学会了抽烟。 小时候抽烟大多都是耍烟,把尼古丁含在嘴里就吐出去,有些自认为有道行的人才会用鼻子喷。就像现在的大学生,只要离开了父母第一件事就是叼根烟,好像比身份证还重要。 那时候我只觉得把烟压到肺里是件恶心的事,不过山屁哥叼烟的样子足够让我有耐力忍受这些。到后来一天得抽两包以上的烟,手指甲已经被熏的看不出本色,身子也空荡荡的总想找些什么东西填满。不过还好,虽然我也k过粉,不过没动过毒品没扎过针。 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我回到了台球厅。老板告诉我山屁哥让我在这里看着,出什么事报他的名字。当时我兴奋极了,如同中彩票一样。 山屁哥还让人送来一把真正的砍刀,半米长,木头柄上缠着布,握着心里就有底。不过老板警告我不许随便拿出来,管制条例里这东西是犯法的。 我把刀藏在自己家的厕所里,当天和菲菲好好吃了一顿。知道我真的成了山屁哥的小弟后,菲菲吞吞吐吐的,不过还好,她没有说让我扫兴的话。我还承诺说,如果自己以后有了名,一定让她风风光光的过日子。在我的脑子里,到哪去都有人点头哈腰拍马屁就是风光。 一个人的时候,我总偷偷摸摸的把刀拿出来,在家里做出各种姿态比划着。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勇气用这家伙去砍人,不过自我想象一下并不犯罪。 台球厅每天的客人不算少,不过并没有几个人恭维我,他们基本没把我看在眼里,只是碍于山屁哥的面子才偶尔对我点点头。但是我不在意,我们这附近上上下下几万人,虽然山屁哥喜欢替人出头,但是真正能报他名号的不多,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就这么碌碌的过了一段日子,终于有一天山屁哥给我打了传呼,让我跟他去干一场。 第六章 下手 昌明在市里一家舞厅鬼混时不小心踩了别人的脚,对方劈头盖脸把昌明揍了一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昌明一直跟着老k混,这种事情本来应该是老k去出面。但是人家没给老k面子,还召集了一群人让老k同样挂了彩。 舞厅基本都有一定的规矩。所谓的规矩很简单,仔细瞄瞄舞厅四个角落就会明白。一个角属于一个势力,其余中间的都是自己混,可以不用怕。 揍昌明那群家伙属于中间那种,没什么后台,就靠着自己的彪(傻的意思)劲跟人玩命。老k没把他放在眼里,结果吃了亏。山屁哥知道以后当然没地方摆面子,老k是他挺喜欢的小弟。 大约下午五六点钟,我的胳膊还没全好,不过依然用衣服裹着刀跟去了。 去的时候才发现山屁哥没有亲自来,这里是另一片民警的管区,如果他来的话反倒不好处理。毕竟前科太多,所以才找我这种嫩手来干。 就在那个时候我认识的斧头,也是十几岁,不过看起来比我要成熟的多。还没完全入秋他就穿着一身牛仔服,不像我还穿着挂满铁链胡乱刺绣的短袖衣服。不由我有些后悔,总觉得斧头那身行头更加正规,当然比起我来,也更加安全。虽然那身廉价的牛仔布不会真扛住刀子,至少在小孩子眼里,有胜于无。 带头的是老k的一个哥们,“那狗逼还在舞厅里,我带几个哥们进去叫号(就是挑衅),出来以后别废话,动完手分头回去。” 罗嗦完,这哥们就蹿进了舞厅。不到五分钟,打伤老k的家伙呼啦的带出来六七个大人,一个个眼神里的蔑视让我感到特不爽。 没等我们挑明,对方就骂了起来:“操,你们这些小崽子赶快滚回家。” 斧头特猛,没等别人答话抽出砍刀就冲了上去,其他的人也拿出家伙一股脑冲那个带头打老k的家伙砍了过去。 毕竟都是混子,他们的经验明显多的多。我们刚动手他们便从舞厅门口拽了几张椅子和其它东西开始抵挡还手, 小孩子的力气吃了很大的亏,没一会对方缓过劲来,拼着刮几道口子冲上来把我们一个个都放倒了。 凳子对付砍刀并不吃亏,我们那些破刀可不是电影里明晃晃的高级货,就是一根拳头粗的木棍都得砍上几分钟才能砍断。而且,不论是刀子还是棒子,我们那些人大多只用来证明自己的威猛,或干脆掩饰自己的软弱,没有谁真的敢朝着对方胸口戳几下。 我的胳臂使不上什么力气,被一个家伙把刀砸飞了。都是妈生的,我顾不上面子掉头就跑。斧头也不傻,我跟他还有几个小子跑在一起。 舞厅后面是个夜市,在地摊附近我们被堵住。当时我的后脖颈被砸了,眼睛疼的几乎睁不开。带头追来的家伙正在揍斧头,斧头似乎被打的有些发傻,捂着脑袋居然没有一点反抗逃跑的迹象。我模模糊糊从卖烤羊肉串的摊子上抓起一把生着铁锈的钎子冲了过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带头那家伙刚转身,我就把钎子戳到了他的大腿上。 “让你他妈的装逼!”我只想到这些。钎子尖很锋利,登时扎了进去。我拽起来斧头没命的跑,甚至连头都没回过一次。 那些帮手看见我放倒了一个,本来还想追过来。不过可能那人伤的挺严重,马上又回头照看起伤号。 我们回到台球厅的时候山屁哥正在那等信。听我们被打散的时候他挺生气,当听到我把一个家伙扎了以后,山屁哥立刻笑了,还安慰我说没事,他全部替我解决。 我不知道他怎么解决的。听说被我放倒的那个家伙命大,我只是让他躺了几个月医院而已。不过这事私下解决之后,老k和斧头都对我另眼相看,还说我敢下手。 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想我不一定敢做出同样的事。偶尔路过少管所的时候,我都会小心翼翼的偷瞟一阵子,犯过我这种事的家伙在里面顶着鞭子读书,那场面多少让我担心。 山屁哥晚上摆了一桌,简简单单几样小菜,但是让我觉得特有面子。 “你在家呆几天,最近别去市区里玩,风头过了以后哥带你去兜风。”山屁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老板账单记在他名下后就离开了。 那几天还不错,老k、斧头还有几个家伙总来我家闹,菲菲有次在学校被一个男生骂了,斧头立即挑头,当天晚上就把那家伙揍了。老k更缺德,把人家的鞋和裤子都抢了。 是迪拉多纳的鞋,真皮的,值四百多块。这在当时算是不错的鞋子。裤子是皮尔卡丹的,不过老k刚穿上就开线了,我们都说那是假货,应该叫“屁儿开裆”。 菲菲从那以后再也不跟我罗嗦,有的时候还学会对别人吼:“我对象是混子,别他妈跟我扎刺。” 不过我不喜欢她这样,虽然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这些胡闹的日子里的我根本就是小无赖,山屁哥当时还没发家,没办法照顾我们的生活,除了打架的赔偿以外,所有花消都得自己去想办法。 我逐渐告别了一毛钱一根的香烟,开始抽一些短箭、黑猫之类的外国烟,这些是父母每个月邮给我的那些钱无法满足的。尤其是偶尔请别人吃饭以后,我口袋空空的只能靠着菲菲过。这样的日子让我挺难熬,于是我开始跟着老k去干一些小勾当。 那段时间开始时兴山地车,一辆新的“sport**an”倒手可以卖四百,至于再好一点的可以卖到七百块左右。老k跟我商量以后,每天晚上都会带着我找几辆车下手。 晚上的时候,他会穿着那件战袍――大风衣来找我。盯好目标以后,他提着自行车走,大衣内口袋里有个钩子,挂着车横梁让别人看不出来没开锁。我则在旁边假装聊天,让别人不注意我们。 到了僻静的地方,我跟他便开始撬锁。很简单,只需要一根五角钱的小锯条和五分钟时间,一切都可以搞定。 我跟他一人一面拉着锯条,那根还没有小拇指粗的钢锁很快就断了,稍微一扭,一切结束。随后骑到老k的朋友家,重新喷漆等等,第二天我跟他就能一人收入一百块。 至于上千块一辆的车的配锁,例如“阿美尼”那种又粗又硬的环形钢锁实在太难搞,所以我们暂时只偷那些便宜货。我怀疑老k在这方面是个人才,或者,简直就是一个天才。 那一阵子我跟他收成不错,不过这消息很快被其他哥们知道了。结果不到两个月,所有居民楼里的自行车都挂上四五条锁,让我和老k非常郁闷。 记得有一次,我跟他寻觅了两个小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目标。这时候我对着路旁的一辆稍微旧点的变速车骂了一句、踹了一脚――这种旧货我们是不屑去偷的,结果那辆车的车锁居然开了。那是我偷的最容易的一辆车,也是最后一辆。 我不是一个花钱无度的人,两个月搞来的钱让我舒服的过了很长时间。我把它们放到枕头里,山屁哥曾告诉我那些走私的人从来不相信银行,他们的钱都埋在地下。我家是二楼,我没办法埋在混凝土中,只好放在枕头里。感觉很充实,总误以为衣食无忧,自己还算有些出息。 后来片警找到山屁哥,让他约束一下小弟不要继续盗窃。于是我们第一次听从了警察叔叔的话,安分的继续在各自的地盘溜达。 我第一次找哥们替我出头很快也来到了。 第七章 出头 修鬼毕业以后虽然不情愿,依然得听从父母的安排去念自费高中,有的时候我很羡慕他。一个正常的人不会因为自己厌倦而去评判别人的生活,我总劝修鬼好好学习,以后开个公司让我去看场子。不过我清楚,这小子根本不是那块材料,因为他除了“kiss”和“fuck”以外居然没学会其它用得上的英语。至少我还会一句“beautiful”,这是菲菲教我的,有空写情书的时候我都会用上。 修鬼在学校因为点小事跟人吵起来,都是自费生(我们叫这种人为自废生),谁也不服谁。修鬼吃了点亏,衣服也被扯破了。 我接到修鬼的传呼后马上就把老k找来。上次我给他出过气,这次他没摆架子,不一会就整来十几号,全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那时候我特羡慕老k的大哥大,那是山屁哥给他的,黑珍珠,买的时候九千多块。不过当时他还是用公用电话叫人的,这点挺丢人。 晚上高中放学的时候,我们一批人把校门口堵住。修鬼在门口认人,一个一个的放,把传达室的大爷吓得半死,躲在里面想报警。斧头在传达室门口溜达一圈,那老家伙马上老实了,我看见斧头露出了刀子。 跟修鬼打架的是四个小子,其中两个牛烘烘的在前面推着自行车走过来。看起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总以为钱能搞定一切,傲慢的态度让我们很不爽。 钱确实能搞定一切,但是没有钱的人也一样可以做到,只要豁得出去。这社会就这样子,那些成天叫嚷着日子苦的人都是有点积蓄又不能随便挥霍的废物。有钱人没时间抱怨,穷人没心情唠叨。 那两个小子刚走到校门口就被修鬼认出来,我还没动手,老k的朋友就冲上去把人几下砸倒。[.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有个家伙被压在自行车底下,拼命想从三脚架中跳出来的时候,老k十分蔑视的把他踹了回去,冷笑着骂:“操你妈的,你他妈以为自己开坦克呢,还想上开门?” 剩下的两个小子挺精明,他们发现风声不对,扭头跑去校长那里报告。其中一个就是挑头揍修鬼的小子,带着眼镜,个头挺高。 校长带着几个老师把四个学生送到会议室,随后让我们也跟进去。第一次进那种严肃的地方心里还真不适应,挂着的那些先驱们的画像看起来有些讽刺的意思,尤其是国父肃穆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很猥琐。问清楚原因之后,校长也不愿意惊动了警察,毕竟这种事情会给他的学校抹黑,希望我们私下解决。 “解决?好办。我们来就是为了出口气。”老k说话很直接,“让那四个兔崽子给我哥们认个错。你也看到了,衣服破了得赔,帮忙也得拿钱,自己算算吧。” 我看到校长的脸色青一块、红一块,大约活了半辈子也没算过这种账。 四个小子答应一人拿出五百块给修鬼,然后老k当着校长的面一人抽了一个嘴巴,“都他妈学老实一点,再有这事我整死你们!” 我发现校长和其他老师气的开始发抖,急忙拉着老k和其他人离开了学校。 后来收到的两千块钱给了老k他们一千五,我把剩下的五百还给了修鬼。 不过这件事终究把修鬼害了,从此他也没心思在学校呆着,总往我们那里溜达,很快就被校长找到机会把他开除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命不错,山屁哥似乎心里还记的我这号人。修鬼一提起我的名字,山屁哥马上答应收了他,让他跟我一起看场子――还是那家破破烂烂的台球厅。 年纪轻的时候一直把这种近似小工的工作看成光荣的事情,我错误的认为,看场子就跟警察维持秩序一样,谁闹事就去制止,谁欠账就讨回来,天经地义。但不得不承认,在某些场合和某些人身上,我们比警察的作用更大。 社会上有些人就这德行,不怕法律,就怕混子地痞。他们为自己的一根头发都肯拿出大笔的钱保险,但是却不肯在法院上认罪。人活着得凭良心,真正理直气壮的人根本不会惧怕我们这种人物。 替修鬼摆平了事情以后,我也算有了一点力度,至少在周围的小混混中有了名号。老k属于偶像级的,很少跟人套近乎,对我的青睐让这些人开始学会对我点头搭茬。山屁哥偶尔经过台球厅时把我叫了过去;“收几个像样的,出事能帮上忙的那种。老k挺忙,你不能什么事情都指着他。” 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于是挑来挑去东子、和尚几个新冒出的小家伙跟了我。其实他们也是冲着山屁哥才来的,至少开始是这样子。 这群小子挺懂事,每天好烟好酒伺候我,偶尔还搞几盒录像带来看看,都是生活片。那时候这东西不算好搞,租带子的店根本不向生人介绍。哪像现在,长的稍微有点肾亏的人走在街上都会有人凑过去推销这些玩意。 有一天老k打传呼过来找我,让我帮他点忙,我一口答应下来。后来才知道,老k的马子被几个市区里的人缠上了。我这里是城郊,出去玩的时候都得到别人的地盘,很多时候吃亏都得事后才能“报答”回去。 老k虽然没挑明,不过大家都知道他一定是吃了哑巴亏。晚上我和东子几个人喝了点酒,打了两辆出租车在约好的地方等着老k,不过马上就后悔了。 那几个缠着他马子的家伙是职高的学生。这跟修鬼的高中不同,与职高打架的时候总有不要命的家伙出来帮忙,往往都是几十号,不是我们这几个人能应付的。 但是老k在气头上,口口声声要在那里立下号子,没办法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上。 那几个家伙号称十二少,一个个的绰号挺响,不过这种人百分之九十都是装的,踹一脚就露出原形。 没让我失望,十二少带着差不多四五十个人已经等在校门口。为首的那个叫四少的家伙还掂量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整来的破烂铁棒。“装逼都不舍得下点本钱,一点不职业。”老k指点说。 我挺后悔带着东子去,这家伙属于那种喝一口酒就犯浑的人。老k还没上去骂,他借着酒劲晃晃悠悠走了过去。 对面的人登时全愣了,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自己走过去是什么意思,包括我在内。结果东子突然从裤兜抽出一把刀子冲着四少的肚子就戳了过去。 四少长的不咋样,但是身手不错,马上一个滚打到旁边。更让我们吃惊的是,这家伙起身后什么也没说,扭头便开始跑。周围的人看见他跑了,也都打消了继续逞强的念头,东子的小刀虽然看起来不够狠,但是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肚皮去体验。不怕不要脸的,就怕不要命的,原本挺有气势的人群顿时乱成一团。 这时候老k又开始摆造型,还是那件搭在肩上的大风衣,还是微抬手指的模样,只不过这次特意喊了几声,估计是生气东子抢了他的风头:“四少!我――操――你――妈!” 这句话没有昌明有气势,因为对面的人跑的时候乱糟糟的,根本没人会仔细听他说了什么。 东子像疯狗一样还追着三少,我担心这家伙干傻事,马上喊住了他。 就这么简单,一条疯狗解决了五十号人。老k挺不讲究,请我们吃了顿烧烤就拉倒了。我私下请东子又喝了一顿,当然是夸了几句,随后不经意的说:“去整把砍刀,别拿小刀了。人多的时候匕首吃亏。” 打架的人都知道,用砍刀砍几下没啥大事,匕首就不同,扎进去就是大出血,弄不好就制造出一个植物人。其实我是担心东子弄出人命我也受牵连,根本不存在什么人多人少的战术问题。 不过这家伙居然把我当亲哥一样,一直说我对他好。 人都是这么被逼出来的,恍惚间我觉得自己有点大哥的风范。 老k的马子彻底摆脱了那几个土鳖的纠缠,正巧那段时间开始流行古惑仔,和尚家买了台影碟机。我们一有空就跑到他家里去,一个个跟痴呆一样,成天做梦都去砍人。确实,陈浩男害了不少人。 有一天在我家喝酒,我以前的一个同学打电话来,让我们去帮他解决点事――有个外地的住校生偷了他的东西不肯承认。 我醉醺醺摇头,不屑的喊:“小事情,我尖沙嘴的兄弟就不过去了。” 东子立即接口:“这种场面我旺角的兄弟也不爱去,和尚,你带着屯门的色魔去摆平吧!” 大家笑了笑,傻咧咧拎着几个瓶子就出去了。对付外地学生,用不着刀子。 第八章 太子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找到我同学的学校去了。mianhuatang.info没什么好谈的,加上酒劲没过,大家都懒得听人罗嗦,从寝室里把那个住校生揪出来后就直接动了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那小子偷了我同学的call机和一点钱。钱花了,call机卖了。打了一顿后,那小子才说的实话。有的人就是贱骨头,尤其是小偷。 在监狱里,小偷和流氓进去的时候必须得被**,大概这两条道都让人看不起。有个小偷关进去没几天,大拇指就被号里的人敲断了,看守所压根就没制止。 翻了翻,那小子穷的叮当乱响,没办法,我把他箱子里的皮夹克拿走了,还有个随身听。临走的时候警告他下个月赔钱。他挺听话,据说马上让家里邮钱来了。 随身听我用不上,给了菲菲。爱华的,菲菲挺喜欢,还第一次叫了我老公。那时候我才知道钱这么好用。 那段时间山屁哥心情不大好,可能是跟生意有关。我的家乡是边境城市,八十年代改革开放让一批胆大的人发了横财,走私黄金让这个穷乡僻壤出来好几个亿万富翁。不过这种事更多的是流传在街坊的酒桌上,并没有人来调查,更没有人敢去上报。 很快那股风潮就过去了,可能是边境走私让周围国家感到愤慨,于是任何船只都得受到检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当时一些胆子大的走私犯人假装接受检查,等边防士兵上船后立即抢枪,并把士兵推下水。当然,很少出现对边防士兵下死手的事情,万一破坏了政治邦交,任何老大都得完蛋。 后来边防的士兵也学乖了,只要过了国境线就开枪,先打一梭子再说。我的一个亲戚就是这么死的,他是真正跑船的,只是为了多捕几条鱼送上了性命。一句“嫌疑犯”,临国就将一切责任推卸掉了。 山屁哥手下有几个场子,不过都是小的练歌房和桑拿浴。他曾想走私一点东西,比如说迷幻药,可惜被警察端了几次,赔了不少钱。而且市里的舞厅都不允许外人去贩卖,抓到就往死里打。 有天山屁哥火大了,带着几个兄弟去找乐子,路过台球厅的时候顺便把我们几个也叫上了。 喝了点酒,山屁哥在练歌房给我们找了几个小姐。我没敢要,菲菲的指甲挺长的。我推脱对这个没有什么兴趣,山屁哥笑着骂我没出息,不过他也没找,我知道嫂子的脾气更大,或者醋劲更大。 和尚这小子的绰号不知道从哪来的,他妈的比谁都色,搂着两个老女人也不嫌自己累。那时候年轻一点的小姐都跑去南方赚钱了,留下来的全是残货。 喝酒没人敢灌山屁哥,闲聊时大家也挺留神,生怕哪句话得罪了他。大概挺无聊的,山屁哥突然想去迪吧溜达。那时候迪吧刚刚火起来,市里只有一家,每晚都人山人海。我知道山屁哥是眼红了,可是没办法,那里的扛把子挺狠,隔段时间还能从香港请来几位明星。就凭这种姿态就不是我们能比的,有钱就是爷,这话在哪里都行得通。 周末,里面的人实在太多,我很少去那种陌生的地方,总觉得不如台球厅安全。老板刚从南方请了几个靓妞领舞,买票的队伍也排出很长。我站在后面等了一会,结果售票的家伙不知道在干什么,慢腾腾的一直没有什么动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山屁哥可能是酒没喝透,心情特不爽的站在旁边骂骂咧咧。 我有些着急,走到前面跟一个挨在门口的家伙搭了话,想托他帮我买几张,顺便出钱把他的票也带出来当作报答。这时候身后一个打扮时髦不过神情有些娇柔的小子抬手把我揪到了后面:“滚到后面排队去,着急进去生孩子啊?” 他的话刚说完,周围人群就发出了哄笑。山屁哥摇晃着凑了过来,指着那小子说:“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让他滚到后面,你过来叫什么?”看到山屁哥后面跟着一群人,那小子也有点惧怕,口风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山屁哥的一个小弟拽着他的脖领把他拖到了队伍外面,不过山屁哥挥手示意放了他,“你废话挺多的,自己滚后面去。” 这小子挺机灵,扭头就跑掉了。旁边的人也不敢废话,任凭我站到前面首先买完了票。大概扫兴了,山屁哥接到票后居然都撕了,“走吧,人太多,烦。” 山屁哥向刚才那小子跑的方向扫了两眼,带着我们准备回去。结果突然冲出来一群人,看样子都是被骂那小子从迪吧里叫出来的。 走霉运,那小子似乎挺有名,周围的人叫他太子。每条街都能出来几个太子,不过我从没见过谁真的有副太子样。 “太子,就这几个人?看那操行,跟农民一样。”一个玩弄着匕首的家伙在对面龇牙裂嘴的笑着。 太子的脸狞笑的有些扭曲,嚣张到让人想狠狠踩他一顿,这小子走到山屁哥面前指着他的脑袋就骂:“你他妈的刚才不是挺牛逼吗?” 一般来说,打群架的时候如果有一方上来就开骂,八成是软茄子――表面看起来挺凶,其实却是个废物。真正的狠人根本不罗嗦,揍了再说,混子可不是出来谈判玩的。 虽然是这么想,但是谁也没敢动。当时我们手无寸铁,对方的人比我们多出几倍。山屁哥笑着没有说话,太子的手指戳到了他的额头,“记得,没本事就别出来装,看你这个操行,打你的话我都觉得丢人。” 山屁哥没有顶一句嘴,就这么听着太子骂,周围看热闹的人虽然离的很远,不过讥笑声一直扎进我的耳朵,让我真想找把刀子戳进这小子的嘴巴里。后来太子旁边的一个家伙把我们也骂进去了,“哪来的杂种?没见过世面吧,还带着几个小崽子出来充门面。” 我牙根气的发痒,但山屁哥没动手,别人也不敢动手。或者说,就算山屁哥让我们动手,也没一个人敢先冲过去。 和尚搂着的那两个小姐不知道哪来的骚劲,其中一位染着黄毛的女人歪着脑袋吐了一口痰。太子冲上来就抽了她一嘴巴,拽着她的头发狠狠踹了她的小腹几脚,和尚瞪了他一眼也被抽了一巴掌。 不管怎么说,和尚是跟着我的,我推开了太子挡在和尚面前。山屁哥狠狠瞪了我一眼,把我刚要吐出口的几句脏话都塞回了肚子。 太子回头冲他的哥们一直笑,“看到没,这**崽子还挺讲义气,他可能没学过‘装逼不成反**’这句话。” 嘴上是在夸,不过太子的手可没闲着,左右不停的扇着我的嘴巴。山屁哥的意思我清楚,他是不想在这里翻脸吃亏,于是我只能垂着头任凭太子揍,鼻子出血了也不敢擦。 打了一会,太子把我踹到了一边,“都他妈没种,以后别在这跟我太子装逼!”说完在我身上吐了一口,扭头带人回去了。 周围的人鄙夷的议论了一阵,山屁哥脸上阴晴不定,马上打电话准备找人,不过和尚扶起我之后低声说:“我自己去干!我自己**他。” 山屁哥迟疑了一阵子,抬头望向我。我当时真想操了和尚的嘴,不过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和和尚去。” 山屁哥估计不想多事,在市区里惹事对他来说没好处,刚才要找人也就是做给我们看看,没想到和尚这个傻子让他下不了台。想了一会,他收回电话线,点头说:“你看着办。别给我添麻烦。” 我能怎么看着办?我那里七八个不到二十岁的混子,一共两把开过刃的刀。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这事既然放出话,自然会有其他人等着看笑话。和尚虽然不放在心里,不过我可不想被别人看成是只会吹牛的家伙。菲菲告诉我,太子家里挺有钱的,他父母不喜欢他在道上混,每天回家的时候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其实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没有谁回家的时候还带着保镖。 偷着跟了好几天我才弄明白太子回家的路,他住在一个高档商品房的小区里,这家伙回家的时候都是下半夜。反正事后都是山屁哥解决,我还想着脸上挨过的巴掌和身上被吐的口水,总觉得那口气不出的话,自己立即会被当成孬种。 想象到太子被我放倒的模样,我竟笑了。至于为什么笑,我不知道。 我带着和尚还有几个小子在那里蹲了半个晚上,太子一个人晃荡回来的时候我首先冲上去开了头炮。可能是嗑药嗑的太多,这家伙站都站不稳,被揍的时候还摇着脑袋。 也没动刀,把他放倒以后我们盯着脸狠狠踹了一会。想起他曾吐过我,我一狠心让别人揪住他的脑袋,不停踹着他的嘴,把他的一口门牙都踹掉了。浓黑的血迹把运动鞋涂染的有些恶心,回去后我便把它丢掉了。 第二天我告诉了山屁哥,给了我几百块,山屁哥让我去别的地方躲一躲。那段时间严打很厉害,大晚上在街上溜达都得被抓到警察局里问话。 好歹也是为山屁哥出了气,我和和尚分头离开了老家,也没跑多远,就去附近的农村住了半个月。 很可笑,太子药劲没过,居然没认清是谁揍的他。虽然怀疑是山屁哥干的,但是那时候山屁哥在市区里名号还不响,没多少人认识他,所以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回来以后,山屁哥在一家高档餐厅里办了两桌,把我认作他的干弟弟,菲菲认作干妹妹。我不知道他有多少个干弟弟,因为除了这个称呼以外,他没有给我任何好处。不过我已经很高兴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敢去市里玩,菲菲对这个很不满。但是想起太子没牙那副衰样,我可没胆子自己去尝试。 之后菲菲告诉我太子镶了一口金牙,比以前更拽了,也更加欠揍了。这时我有些后悔,如果打他的时候是金牙,或许我还能小捞一笔。 第九章 酒桌 那段时间鸡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也跟了山屁哥。 说他什么好呢,就像苍蝇一样,还是夏天最有活力那种,绕在耳边叫着嚷着却又赶不走。 他整天跟着山屁哥后面转悠,场子生意不好的时候他都会领着小姐去其他地方坐台,给山屁哥赚了不少钱,自然也有一定的地位。鸡头比我大几岁,但是其他哥们都看不起他的胆怯样,没人主动跟他套近乎。渐渐鸡头跟我搭上话,与和尚臭味相投相见恨晚。有时候我怀疑如果买个香炉,他们两个差不多会立即结拜成淫兄淫弟。 见到菲菲时鸡头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了,不过知道他走放妓那条道以后,我根本不让菲菲再有机会见他。没准哪天菲菲缺了钱就跟这兔崽子跑了,我可不想这样。 鸡头那次回来是躲灾,不过很快给我惹了一次麻烦,差点变成天大的麻烦。 鸡头长的不赖,舍得花钱打扮自己,比起我们要有品位的多。而且这小子会说话,对付女人招数很多,最重要的是他手头也比我们宽裕,兴致来的时候会带着女孩子去星级酒店开房间。对于这一点,和尚一直认为是特别奢侈的事情,“睡在哪不重要,关键的是睡谁。”和尚听完鸡头讲述故事后一直唠叨着,两人险些因为观点不同打起来。 回来没几天鸡头就在市里的红灯区勾搭上一个小姐,成天腻在一块,有几次想借我家用都被我拒绝了,我可不想哪里突然长出韭菜花。 有一天一个家伙点鸡头的姘头出台却没给钱,鸡头知道了以后特愤怒,就跟自己老妈被嫖了一样找我替他出气,“阿峰,是哥们的话帮我这次,我操他妈的,还有***不给钱的,这不是摆明欠揍吗?”这事他不敢告诉山屁哥,放妓的人不许与别人的货有勾搭,同行是冤家,山屁哥要是知道了准骂他不守规矩。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我有些坐不住。还是嫩,被他几句话就激怒,我带着东子就跟鸡头冲过去了。 我和东子都带着砍刀,鸡头信誓旦旦的保证:“往死里砍,出事我扛着,赔钱无所谓。” “废话,砍完了我还得自己掏钱,我他妈的不成杂种了吗?”我顶了他一句,说实话,我觉得为这种事情拔刀子有些丢人,鸡头的马子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货。 鸡头的马子见到我们去了,远远的就从ktv跑了出来,脸上的粉很厚,就算是个黑种人也看不出来。鸡头给那个欠钱的嫖客打了个电话,那家伙挺爽快,让我们等十分钟,他马上过来谈谈。 我们三个人满脸傲慢的蹲在马路边上等着,所谓谈谈就是打一架,我还真不相信***又舍不得掏钱的人有什么能耐。不到一会就看见远处走来几十个人,大都是未成年的小孩子,打头的两个人还提着旅行袋。 我的脑袋登时就懵了,从小腿肚子开始蹿起麻劲。不用猜,旅行袋里一定都是刀。白天干架的都是这么藏刀的。谁也不会嚣张到几十人明晃晃的提着刀在街上走,警察有的时候是不会鸣枪示警的。东子没喝酒,清楚的拉着我:“峰哥,赶紧跑!” 话刚说完,鸡头这个傻逼掏出一把弹簧刀,吵着:“操他妈的,死也要出这口气。是男人就跟我拼了!” 听他说完我还真有种为兄弟拼命的冲动,不过当东子拦下一辆出租车时,这冲动马上就烟消云散了。司机大哥眼睛挺亮,掉头就带着我们跑,愣是没问我们去哪。 我们刚上车,对面的人就开始分刀,一个个冲了过来。我本来挺担心鸡头,不过让我对着几十把砍刀去救人,我可做不到。出来混不是出来死。 坐在车上我还在想,要是山屁哥在这种场面会怎么做。司机歪着头冲我傻笑:“什么事啊?犯得着跟人家拼命吗?” “有个贱货上了小姐不给钱。”东子脑袋不会转弯,直接把话说出去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以为你是国税局啊?人家请得起几十个小弟砍人还会在乎那几百块?”司机的话让我挺憋气。 担心对方也拦车追我们,我打断了司机的话,催他快点开。回到台球厅的时候我的心才落了地。结果一进门,我彻底服气了――鸡头正在沙发上靠着,还悠闲的在那吃炸鸡。 “你他妈不说死也要出那口气吗?怎么跑的比我们还快?”我脱口就骂。 结果鸡头挺有理性的回答我:“我是傻逼吗?” 我左看右看,最后觉得自己才是傻逼。不过都是山屁哥的小弟,也没什么好计较的。鸡头给我们也买了炸鸡,笑眯眯的说我和东子是铁哥们。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不给钱的嫖客是市里迪吧里的抗把子,别说收拾我了,就是收拾山屁哥也不费什么力气。鸡头的马子本来被叫过去陪客人,但是坐了十分钟就窜台到另外一家场子去了,偏偏不知道天高地厚,这个骚货回头还想跟人家要钱,当然拿不到。 我知道原由后暗暗叹气,挺险,万一不幸他落单的时候被我砍了两刀,估计我的小命就这么送出去了。人家有的是钱,想怎么玩我就怎么玩我。 这事后来被东子捅给山屁哥,鸡头也遇难了,当场就被几个耳光抽到地上了。我第一次见山屁哥生那么大的气,也不知道他是担心干弟弟出事,还是担心自己惹上麻烦。鸡头第二天把他马子叫了出来,当着我的面抽了一顿,但是他马子走的时候居然骂了我们一句:“一群废物!就会拿女人出气。” 被她这么一骂,我竟分不清到底是谁错了。 山屁哥随后叫我留点心眼,不要什么事情都为别人出头。并告诉我,如果我再办几件干净的事,就让我纹身。 这个纹身与普通混子纹身可不一样。平常花个几百块就能随便挑图案纹,但是在我们这里有四种图是不能自己纹的。 第一是麒麟送子,第二是双龙戏珠,第三是饿虎下山,第四是水手锚。 麒麟送子是最早一代接管的标志,那时候一共有三个老大联手管理我们这片的生意。现在都让位了,但是依然没人敢动他们。 双龙戏珠是现在接管的标志,山屁哥就有这个纹身。如果谁纹了跟他一样的,估计拔皮也得给毁去。 饿虎下山挺多,都是有点名号的人去纹的。老k曾想去纹,不过被山屁哥制止了。如果纹了那个,有事的时候一定得多挨几刀子。虽然老k不满,不过他也知道山屁哥是看得起他。上位太快的话,下场不会好的。“永安”(我这里数得上的一个大团伙)的一个家伙刚纹了饿虎,没到半个月就被人把手指头跺了。 水手锚就简单多了,都是大哥们对新出头的人的奖励,大约对我的奖赏就是这种。 当然,这些纹身是我们这区的规定。我家这座城市一共四个大区,其他三区应该还有其他的规矩。 能纹身就代表真正是山屁哥的“亲信”,大概也能正式看管一些有捞头的场子。 东子一直替我高兴,我表面上装作没事,心理也乐翻了。 太子的事情过去一阵子,我经不住菲菲的软磨硬泡,终于跟她继续回到以前到处疯玩的状态。 菲菲的父母突然想见见我,这事让我很发愁。从鸡头那借了点钱买了一套新衣服,又把头发染回了黑色。我以前的衣服都流里流气的,头发也是金黄的,好像那个年代的混子都这打扮,似乎不染点颜色就是农民。 菲菲的母亲成天忙着玩股票没时间管她,她爸爸在家里接待的我。她爸爸挺凶,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总觉得他比山屁哥还有气势。 可能菲菲提前说过了我的事情,她爸爸并没有多问,就是打听了一下我的家庭。胡乱对付了几句,我没有撒谎,没想到老爷子挺欣赏我的直率,居然乐呵呵的拿出一瓶古井贡跟我喝了起来。 那瓶酒藏了很久,封口处淌着黄色的黏黏糊糊的液体,不过让我喝有点浪费。我除了能辨别出两块钱与八块钱啤酒的差别以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但是人家说好我就说好,有模有样的陪着她爸爸一起聊。她爸爸以前是当兵的,她爷爷还获过勋章,据说抗美援朝的时候杀死过不少美国鬼子。 可能她爸爸很久没跟人喝酒了,喝着喝着就来了血性,跟我谈起他当年横行的故事。有了话题我也忘乎所以,开始吹嘘自己的经历。 就这么互相吹着捧着,我跟他喝了一瓶白酒加上七八瓶啤酒。别说,我的酒量见长,喝个半斤酒还真不当回事。不过也不能掺着喝,我首先就喝高了。 她爸爸也喝的差不多,准备散席结束,结果这时候我出了岔子。 我给她爸爸倒酒,老爷子刚吐完,死活不肯再跟我喝,我也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的邪,举着酒瓶子就说了一句话:“喝!不喝你是我孙子!” 孙子没认成,桌子被掀了。她爸爸当时就把我踹出去了,甚至没让我来得及穿鞋。 就这样,我第一次见女孩子的家长匆匆收场了。 后来她母亲知道了这件事,也反对菲菲与我交往,还给她申请出国。也不看看自己女儿是什么材料,中国话还没说顺溜就想去外国混,当时我没在意。 不过我忘了一件事,有的时候说话不用嘴的,用钱一样可以说。菲菲被关在家里一段时间后就去北京参加语言班学习,随后去了法国。我的传呼号一直没改过,甚至以后有了手机也一直给传呼交费。但直到服务台关闭,菲菲却再也没给我打过电话。 听说她找了一个上海的男人,大她十多岁,两人在法国定居了。我不知道那个爱华随身听她有没有丢掉,那是我唯一送过她的礼物。 第十章 订点 第十章 订点 失恋没什么大不了,我就是这么安慰自己,不过更多的时候是用啤酒安慰自己。 菲菲的传呼被没收以后,我就知道没什么机会了。东子跟和尚一直安慰我,鸡头这个畜生搂着我的肩膀居然还哭了,“阿峰,当初就怪我。” “怪你什么?我自己喝酒说胡话,没你什么事。”我推开鸡头,奇怪的问。 鸡头狠狠砸着桌子,懊恼的说:“当初我他妈要是把菲菲领出去赚钱的话,她家里人绝对没有机会把她关起来!” 我差点被啤酒呛死,连骂他的劲都没了。跟这群人在一起,日子总是这样无所谓的过着。 老k也知道了这件事,把我狠狠的损了一顿,最后他说:“菲菲的家里不是觉得你粗鲁,是觉得你没钱。如果你有的是钱,就是真让她爸爸当孙子,她家也会同意。” 还他妈粗鲁,我笑着白了老k一眼。不过想了想,确实是这回事。我小姨夫是进出口公司的,每个月能赚万八千的,回家的时候他总打我小姨,但是我姨姥根本没说过什么。只要人家肯往家里大把大把的摔钱,就算女儿受点苦也无所谓。 不过我当时没什么赚钱的道,台球厅老板每个月让我抽点水,大约几百块就不错了。等吧,我相信自己早晚能赚到钱。幼稚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可以随时给自己找到盼头。也许当一个人成熟了,他便会发现,世界上最做的就是给自己希望。 那时候我已经领完身份证,总觉得这跟监狱的通行证一样,所以一般能推掉的事情我都推。在道上混,如果想多过几天好日子,脑袋都得聪明点,慢慢我也学会找哥们跟人家谈判,尽量不动手。可能是老天保佑我,虽然小事不断,不过再没有类似太子那种让人头疼的麻烦出现。 有一天,东子青着脸突然拉着我:“峰哥,我弟弟出了点事,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还他妈哭了。” 东子是我最信的过的哥们,可能由于他脑袋缺根弦,不过谁都喜欢这种能拼命的人。“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有事还跟我客气?”我摆出仁义的面孔,捶了东子的胸口一下,随后打电话通知那些哥们,堵了几辆出租车浩浩荡荡赶去了他弟弟约定的地点。 东子的弟弟在一家游戏厅外面等着我们,看到我来了就跑过来喊“峰哥”。东子曾带着这个小家伙来我家吃过两次饭,不过我不喜欢他那种油腔滑调的样子,只是应付应付,没真正深交过。正好我没带烟,就让他去旁边先给我买盒长箭。 东子的弟弟把烟塞给我的时候我发现他并没受什么伤,起码也是个男人,不至于被人骂两句也哭。挺奇怪的正想问问到底出什么事,结果东子的弟弟没等我问就带着东子就冲进了游戏厅。 两三分钟后,东子把一个高中生揪到我面前。那小子比东子至少高出一个头,我真纳闷他怎么这么乖,任凭东子拽他的头发没有一点反抗。这大概就是我们吵着嚷着要出来混的原因,挺着胸口看人低三下四,这种滋味病态的充满刺激。 发现我是带头的以后,那个学生居然给我跪下来了,哭着说:“大哥,我错了。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千万别动手。” 当着街面来往行人的面,他跪的很干脆,这让我有些无法接受。大白天的,游戏厅里的人不住的隔着玻璃窗户打量我们。遇见这种憋货,我一般不留情。不过这小子看起来也不像什么痞子,校服洗的干干净净,我叫来东子的弟弟问原因,结果差点把自己气疯。 “我刚才在这打游戏机,这个狗崽子跟我要烟抽!”东子的弟弟顺手从兜里掏出烟,点上一根,狠狠的骂着。 我看见东子的弟弟抽的是“八旗”,八角钱一盒,一根才四分钱。“我他妈打车来还花了几十块呢。”我心里念叨着,碍于东子的面没骂出口。 我猜我的脸气的应该已经扭曲,东子看出来我生气,暗示他弟弟就这么算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结果他弟弟不上道,冲上去狠揍了那学生一顿,还骂骂咧咧喊出口号:“我他妈的就烦别人跟我要烟!” 我正准备抽烟,那盒他买给我的长箭放在手里愣是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抽。看在东子的面子上,我忍了。 东子弟弟下手不算重,我把高中生拉起来之后他也不敢继续动手。我拍了拍高中生身上的灰,说:“以后老实在学校呆着,别在游戏厅混,也别跟不认识的人要烟抽了。”说完我顺手把那盒长箭塞给了他。 高中生哆哆嗦嗦的点了几下头,转身就跑掉了。东子的弟弟要请我们去他家吃饭,不过没有一个人答应,支吾了几句,我带着哥们回到了台球厅。 东子的后爸对他不好,弟弟才是后爸亲生的,日子过的挺苦。每天他都跟我在拉面馆里对付着,我要是不喝酒,他都不好意思点。 那事过去以后我给了东子一条新皮带,菲菲从他爸爸那里偷给我的,据说上千块。我没有西装,所以用不上。不过我没有告诉东子皮带到底值多少钱,如果诚心给朋友礼物,我想还是不要用价钱来炫耀,否则一切都变了味。 平静了没几天,二郎突然给我打电话,叫我过去帮忙。他班里的一个女生被周围一所大学的大学生看上了,那个大学生找到二郎学校,让女生的男朋友自动放手。 女生的男朋友叫张冶,是二郎的同学,一点没有男人样,居然吓的答应了人家。 二郎看不过去跟大学生吵了起来,准备替自己的同学出头。张冶窝窝囊囊的同意后,晚上还没放学就提前请假跑回家了,甚至都没告诉自己的女朋友。 这些私立高中和重点高中的学生都是这样,平常假仁假义说的挺好,真出事的时候,跑的他妈的比兔子还快。 二郎让我帮忙,我当然没话说。我当时没把大学生放在眼里,就带了四五个人去。为了不给二郎惹祸,我们甚至没带家伙,结果这事让我挺后悔。 他们下晚自习已经是六点多,天也黑透了,我跟东子几个人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卖店抽烟。二郎还没出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一群小伙子在不远处下了出租车,看样子不是高中生,八成是那群来惹事的大学生。其中有位挺精神的小伙还穿着运动服和足球鞋。 “操他妈的,又不是来开运动会。”我忿忿骂着,提醒其他人留点神。 二郎电话里告诉我们订在七点,“这群家伙挺有心眼,提前跑来看看地形。”我正犹豫要不要冲上去的时候,二郎忽然从校门口走了出来。 那群大学生认识二郎,抽出几根棒子就冲向他,我马上从卖店里捡起一瓶啤酒就迎了上去。 冲的最快那小子不认识我,也没防备我,结果被我迎面一酒瓶砸在脸上干倒了。没等我看清楚砸的严重不严重,东子他们也冲上来,一个个的还都给我玩飞腿,也不知道从哪学的。 有个大学生个子挺高,当时我有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他至少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他的棍子被我踹掉以后就跟我互相揪着领子对砸,一人一拳,也不躲。 我真想问问他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这么文明又野蛮的方法都想得出来。不过周围已经围上很多人看热闹,好歹也自称是个混子,我当然不能丢了面子,只能硬挺着。 那杂种力气比我大,我的眼睛都被血溅上,只觉得四周风平浪静,所有的声音都在凝固。这种情况倒不是看谁力量大,就看谁能扛,先怕的那家伙就是输。 混,就是看谁能扛。这个道理我早早就知道了,没想到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它都没有落伍,而且永远正确。 就这么互相砸了十几拳,我甚至都没想过去踹他下阴。这家伙的虎劲终于过去了,看着我满脸的血他也有些害怕,突然推开我就想跑。我一脚从后背把他踹倒,转头找了一圈不由哀悼起来――二郎念的私立学校确实有钱,满地居然没有一点砖头什么的。我顾不上别人嘲笑的声音,从旁边扛起一辆自行车砸在了他的身上。 可能是吃亏或者丢人,我感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发了疯一样冲到其他人那里继续打。 很快,那几个大学生都被放倒了。只有那个来参加运动会的家伙精明,偷偷的扭头就跑。 我以前是校体育队队员,练短跑和三级跳,念职高的时候百米速度也保持在十二秒秒以内。推开人群我便开始追那个穿运动服的家伙。追出五六百米我就岔气了,运动服还在继续跑,转眼就不见了。 回去以后那几个大学生还挺有种,一个个都不服气。跟我对干那家伙让我挺欣赏,我告诉他:“想扎刺就明天继续来,那个女生我绝对不会让你们碰。” 那家伙脾气很暴,抹了几下脸上的血:“谁不来谁是孙子,操你妈的,明天你等着!” 二郎抬手又抽了他一嘴巴,我拦住了他,“就这么样吧,让他们走。” 那群学生一个个搀在一起,灰溜溜的逃出后,我才想起来追运动服的事情,气喘吁吁的开口就骂:“我操,干过那么多次架,第一次遇见比我跑的快的。” 二郎当时就笑了,也骂:“废话,被你逮到就是个死,人家生命潜力都爆发了。等以后你参加全国运动会,让东子他们在后面拿刀追着你,你肯定能破世界记录。” 东子马上发誓不敢这么做。 大家笑一笑就这么过去了,晚上二郎请客,我们找了家饭店没命的喝着酒。忽然二郎接到那个女生的传呼,回电话的时候女生告诉我们:大学生约好明天晚上再来一次,让我们等着。还说让我们多带几个人,免得到时候被打的不认识家在哪里。 我抢过电话就骂:“告诉那群废物来了就别跑,我他妈的要是让他们竖着回去,我就跟他们一个姓!” &nnsp; 第十一章 请客 挂上电话后我挺来气,拿着家里的钱不好好念书,为了个女生到处惹事,这跟不孝顺父母的败家子没什么区别。 我的外甥小文强前一阵子刚刚死了,眼癌转移。死的时候浑身都发青,难受的喘不上气,瘦的没有人形。医生说是骨癌,因为发现的晚,所以没有任何治疗的办法。并且告诉我,在他住院的时候家里人居然没有二十四小时看护,有时小家伙疼的大哭,直到惊动了护士才能得到照顾。 小外甥死的时候刚念初中,在北京动完移植手术后一直不让我看他的右眼,那只眼睛换成狗眼,看起来总是别别扭扭。他的同学总嘲笑他,小姨告诉我之后我想去教训那群小鬼,不过我的小外甥不让我这么做。他说:“我好好学习,以后赚很多钱给妈妈,不再让爸爸回家打妈妈了。我还要给姥姥买一辆小汽车,咱去草原玩,你帮我开,好不好?” 每次我小姨被打以后,他都这么说。我拍着他的头答应他:“我马上就去学开车,以后带着你和家人去蒙古玩。”他一直喜欢那里,想到那里去买奶茶。 其实羊奶茶并不好喝,不过小姨以前去蒙古的时候没有机会喝,偶尔抱怨的时候被小外甥听见了,从此他就一直希望能找到奶茶给妈妈。 在学校他学习也是最好的,不像我只是靠小聪明混日子,我的小外甥放学以后基本就在家里看书,我要带他打电动都不去。 他死了以后我也想过自己,或者我好好学习的话,父亲也会高兴吧?他做完手术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晓峰的考试成绩怎么样了?” 可惜我彻底让他失望了,所以一直到现在,我遇见那些不用心学习的学生都很生气。有的孩子想好好念书报答父母却没有这个机会,而他们和我,却白白放走了这些。 小外甥烧三七那天我去了,殡仪馆烧纸那里都有念咒赚钱的家伙,跟超度差不多。当时那个人说我小外甥名字太硬,会克父母,死了也好――文强与当年流行的上海滩的主角名字一样。 我把买给小外甥的葡萄酒在地上砸碎,端着碎瓶口说:“滚,你再逼逼一句废话,我把你一起烧了。” 虽然姨夫每个月都会给家里钱,但是大多用在姨姥和小外甥治病那里。小外甥的衣服都是捡我以前剩下的穿,辅导书也是我的那几本。他挺喜欢喝葡萄酒,都是我偷着给他喝的。 那个念咒的说:“你打扰了我的法事会不得好死,死者的鬼魂也会混缠着你。” 我登时就笑了,从我决心出去混那天起,我就没想过得到‘好死’。有的人想尽办法奢望这辈子永永远远延续下去,至少要比大多数人死的更晚;有的人花空心思想在下次投胎里做个人模人样的人,至少比大多数畜生都高尚;我没想过这些,我只希望这辈子真真实实的活着,哪怕不是痛快。 至于小外甥的鬼魂,如果这样能让他来见我,我可以天天来砸这个嘴贱的家伙。 小姨夫怪我多事,把我拽到一边准备向做法师的人道歉。我冲上去就把那家伙踹倒了,“快他妈的给我滚!再罗嗦我把你舌头搅烂!” 那家伙灰头灰脑的跑掉了,一路上不停的诅咒我。小姨夫铁着脸骂我:“晓峰,你他妈的滚回家去,来这诚心给我捣乱?” “我到哪用不着你管!”我对他一直没有什么好印象,冷冷的顶撞说。 “我看你小,我不爱揍你!”小姨夫推开了旁边的人,挥着拳头冲我吼。 “要是我再大几岁,我早把你腿敲折了。你儿子怎么死的你知道,要不是耽误了,他至于走的这么早?你别以为有点钱就能跟我废话,我他妈的从来没把你当姨夫。要是我再知道你打我的小姨,我非把你手废了!”我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铺在纸上一起烧给了小外甥,我想他一定不会介意再穿一次我的旧衣服。 虽然我觉得自己没错,但是姨姥却从此把我视为仇人,不再让我进她家的门。过了一段时间小姨也离了婚,她去南方之前让我有空去给小文强上上香,我发现她身上有很多淤痕。 这个世界多奇怪,有了钱一个人就可以随便打自己的家人,有了钱一个人就可以不顾自己儿女,有了钱,一个人甚至可以任凭自己的儿子在医院等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二郎把筷子丢在了地上,不屑的说:“我去找人,你们不用担心。” 我没反对,也没赞成。 他能找什么人?打架那时候我亲眼见到他出来时身后也跟着几个同学,不过动手后,那些人只站在远处看,用句形容词,就是“别人**他起哄”。 第二天二郎说找了几十个同学,我随口问了问那个女生的男朋友来不来,结果张冶居然又请假跑了。 我和东子琢磨很久都琢磨不清楚,为什么这种土鳖还能泡到女孩子。我总以为,男人的好不是体现在脸上、兜里,不过似乎大多数女孩子想法与我并不同。 中午的时候我又跑去二郎的学校,二郎不在,我找到了那个女生。 挺不错,打扮的像个淑女,白白净净的,侧脸有点像菲菲。 女生有点害怕,眼睛一直躲着我。我笑着问她:“我也不想打场冤枉架,你到底想跟谁?” 她磨蹭了半天才回答:“我没说喜欢那个大学生啊。” 我点点头,正想说什么,突然有个老师模样的年轻人气冲冲的跑到我面前:“这位同学,把烟掐了,学校里不准抽烟。” 我有些懵,张嘴反问:“刚才我看见几个老师也在走廊里抽烟,怎么没看见你出来当正义使者?” 那位老师被我顶的有些生气,“你哪个班级的?” “不是学生,我现在挺烦的,你赶快走,行不?”我不喜欢他趾高气扬的模样,故意不屑说。 打量我几眼,老师瞪眼说:“你这人怎么一点也没教养,家里人死光了没人管你?” 我眉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中了一样,阵痛的感觉让我有些厌倦,我扭头问向女生:“他是干什么的?” 女生垂着头说:“新来的老师,你把烟掐了吧。” 年轻老师听完很得意,眼睛翘的高高的。 我随后把烟掐了,瞥了瞥东子,他马上又给我点了一根,“我是没教养,但是冲你刚才那句话,我就是把你嘴扇歪了,那也是你自找的。” 我把烟吐在了他的身旁,不愿给二郎添麻烦,在年轻老师骂骂叽叽的声音中拉着女生走出了教学楼。 本来我也想骂骂那个女生,不过回头一想,在我经历同样的事做出正确选择之前,我没有资格批评另一个人的对错。 于是我让女生带我去大学找那些扎刺的家伙,她挺害怕。我告诉她:“如果这事闹大了,你对象一定被开除。” 犹豫了一会,女生听了我的话,带我一起了去大学宿舍。 其实她对象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不想让二郎掺合进来。 那所大学我去过一次,以前学校组织参观的。记得我还羡慕过一段日子,发誓也要去那里上学。 下辈子吧。 修鬼他们接到传呼也来了,大约十来个人,还有几把刀,吓唬吓唬而已。 女生看见修鬼给我刀的时候吓哭了,一直要拉我回去。我当时觉得她挺可爱,趁机会拉着她的手安慰:“不会惹麻烦的,就是吓一吓他们。” 耽误很久,女生才掉完了眼泪。 路挺熟,她带着我们直接找到那群家伙的宿舍,我怀疑她来过这里到底有多少次。女孩子想要撒谎,男人根本没办法揭穿。在她们嘴里,任何理由都能找到理由支持。 宿舍里也有不少人,午休的时间都躺在床上。进去以后我首先认出了运动服,那小子马上跳起来,看样子想干我,不过只是“看样子”,起码他手里的拖布没有什么用。 女生跑到中间,拉起了那个缠着她的家伙解释说只是来谈谈的。仔细打量几眼,那家伙长的挺“隔路”(就是让人看着不顺眼),昨天我还真没注意他。 可能以为是自己地盘,那小子说话挺拽,扬着下巴问:“来装逼的?小样,还送上门来了。”说完吐了口痰。 我受不了别人这个动作,抽出刀就迎上去。那小子登时腿软,女生把我拦住了。隔着女生,我把刀子狠狠**了身旁的衣柜。 床边那些咋咋呼呼的家伙全老实了,“打起来我就是蹲几天,你们这群孙子都得被学校开除。到了社会上,看我能不能玩死你们!”我恶狠狠的说。 也许仅仅因为怀里拦着我的是一个女生,我竟觉得自己的话很有味道。 有个胆子大的家伙依在床头说:“开除就开除,大不了不念了。” 东子和修鬼没让他继续罗嗦,一人一个电炮(用膝盖撞)把他放倒了。和尚那副倒霉样跟真怒了似的,拿出刀假装要去砍,被修鬼挡住了。要不是他后来自己解释,我还以为他的振作起来了。 这下安静多了,我把那家伙拽到寝室门口,虚张声势的喊:“你现在去把人都叫来,不说让我们多带几个人吗?就在这干。来多少我捅多少,我肯定把你先废了!” 那小子哆嗦的样子像个**器,连连摇头说:“哥们,算了吧,不是什么大事,别闹大了。” 我心里觉得真是胡闹,走廊里静悄悄的,旁边寝室的门都虚掩着,却没人出来帮忙。“以后别装逼了。”我念叨了一句,发现和尚正在报自己的号子、吹嘘他以前放倒过多少狠人,急忙拉过他一脚踢到了门外。 屋子里的人全都点头答应,对面寝室有个家伙拎着小板凳嘟囔几句,修鬼冲过去卯了几拳头,他居然把凳子放回原位老实的坐下了。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二郎知道以后还说我不够意思,不带着他一起去。 后来那女生请我们吃了一顿肯德基。当时东子挺逗,当女生的面说人家太小气,解决这么大的事才请吃顿肯德基。 女生羞赧说:“我不知道你们喜欢去哪里,要不你们自己点,去哪都成。” 东子憋屈半天才说:“怎么也得去麦当劳吧?” 在他眼里,可能肯德基没有麦当劳高档,其实两个**炒菜――一个**味。 女生还真请我们去麦当劳了,东子发现那里的汉堡比肯德基的小,挺牛逼的说:“看吧,高档的地方东西都小!” 我当时问鸡头:“小姐的档次是不是也这么定的。” 鸡头想了一会,告诉我:“你不说我还没发现,确实有点联系。” 女生听完脸都红透了,就像红富士苹果,我真想咬一口,不过知道人家看不上我,就这么算了。 第十二章 红棍 红棍是个很野的称呼,那段时间香港电影里总冒出来这个词,听起来挺酷。(.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香港那里都这么分:香主――元帅――红棍――纸扇――草鞋。 红棍就是金牌打手。如果真这么算,我可能连草鞋都没穿上。不过其他人不这么想,尤其是东子,成天边看着蛊惑仔边叫嚷着要当红棍。我有时候真想拆几把拖布让他扛着,喜欢涂什么颜色就涂什么,各种棍子。 鸡头听完东子的话一直傻笑:“你们这些人真他妈无聊,没事争这些东西。有个屁用!” 东子没给他面子:“废话,你是淫棍,没人能争。” 自己闹一闹就算了,可惜在外面他们也这么疯。那时候有个叫土豆的家伙混的挺好,干了几次架,在桥头一片有点势力,也是跟着山屁哥混的小弟。 有次晚上去喝酒,在大排挡里面的桌子我们凑在一起,东子喝了几杯就管不住嘴,吹牛说:“以后我就是转盘的金牌红棍,见谁灭谁。谁要是出事都告诉我,不找我帮忙就是他妈的看不起我。” 正桥土豆也在那里吃饭,觉得话有些刺耳,踹翻了凳子趴在我们的台面上,“你谁啊?真他妈能装逼,我怎么就觉得你是个废物?” 我见过他几次,他也知道山屁哥对我还不错。不愿意闹的太僵,我站起来讲和:“喝点酒吹吹牛,你还当真了?行啦,行啦,你回去继续喝吧。” 土豆还算给我面子,笑着指了指东子:“以后嘴老实点,别让外人听见了笑话我们转盘没人。” 东子当场就火了,拎起酒瓶子想干土豆。我在桌子下面踹了踹鸡头,他马上搂住东子的胳膊,“都他妈在一条街上转悠,喝点酒别瞎闹,让山屁哥知道了把你们舌头都塞回嗓子眼里。” 我也冲东子挤挤眼,还好这小子肯听我的话,强忍着坐了下来。土豆满意的靠在我的肩膀,“阿峰,好好管管那小子的嘴,晚上的酒钱哥们付。” “不用了,我不差一顿酒钱。你以后火气也小点,吹吹牛逼败败火,别总晒脸。”东子被骂,我当然也有点挂不住脸。土豆没在意我的话,笑着回到了自己的桌子。 本来以为事情就结束了,结果几天后东子在外面遇见了土豆,两个人谁看谁都不顺眼,就跟大酱与见麻酱一样,非得看看谁颜色深。 那天土豆带了几个人,东子只有自己,互相瞪了几眼就开打,当然东子被揍了。 当天晚上我就想干土豆去,不过这事让老k知道了,他特深沉的告诉我:“这种事你不能出头,应该让他们两个人自己解决。” 山屁哥总去外面玩,找不到他的时候都是老k管我们。没办法,我让和尚他们天天跟着东子一起走,再出事有个照应,一切等到山屁哥回来后再算账。 土豆这家伙可能脑功能不全面,打完人还不老实几天,居然大摇大摆在街上横晃,四处说东子被他教训了。 刚出来的小混子都这种操行,嘴边的话总离不开自己曾调理过哪个对头。东子终于忍不住,没告诉我就领着和尚他们找到了土豆。 道上的人都说天有眼,土豆正好落单,结果被东子狠揍了一顿。 这事情就这么开始了,前前后后两个人打了五六次。后来老k警告过他们不许带着兄弟打架,于是由群殴变成了单挑。不过谁也没动家伙,下手也不算狠。 虽然没有划分那些名份,但是规矩,也就是所谓的家法还是有的。老k让我尽快解决了这件事情,免得山屁哥回来以后生气。 对于这种小争斗,家法就是安排一个时间让两个人好好打一场,打过以后一切恩怨都结束。(.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谁要是再挑事就是看不起山屁哥,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什么事都得有规矩。东子是我的哥们,你也是我的哥们,老k让你们单挑一次,以后别让我难做。你也知道,虽然东子被打在先,但是我一直没出面护着他。”我把土豆约了出来,转告了老k的意思。东子也在场,两人都说听我的安排。于是周末的晚上,我找了一个学校的操场让他们男人对男人的打一次。 那时候去了不少人,很多都是入道很久的老人(辈分老,不是年纪老),他们大多是来看热闹的。这事很少发生了,一般人不会去争这东西,都考虑怎么赚钱,怎么找后路。只有我们这些年轻人才无聊到搞这些玩意。 想起来有些可笑,我年纪也不大,不过好像比其他人要成熟一点,可能脑袋没用到正地方,都用这上面了。 八点整,我们把学校的大门挡住,在操场中间给他们两个留了一片空地,架势跟擂台差不多。 我宣布开始的时候,东子和土豆居然不好意思动手。可能周围人太多,而且都是自己人,被看热闹的心情并不好受。 我挺生气,这两个贱种没人的时候天天整,给他们机会光明正大的打,结果又装纯洁了。 我走上前,一人给了一耳光,告诉他们赶快打。 土豆岁数比东子大,首先走到东子前面,轻飘飘的打了东子一拳,跟摸姑娘胸脯一样没力气,嘴里还挺有礼貌的骂了一句:“我操你妈。” 我活到现在也没见过有那么客气骂人的,要不是知道其中有过节,别人还以为他们两个是在闹着玩呢。 东子也回了他一拳,同样软绵绵的,当然也骂了一句:“我操你妹妹。” 东子的声音更小,像朗读课文一样。 当时周围的人就笑了,一个哥们拉住我笑着问:“他们不是来打架的,是来讲相声的吧?” 东子和土豆也忍不住笑了,但是,我却想哭了。 我又走上去抽了两巴掌,一人又踹了一脚,大声骂着:“都把**放裤兜里,快点打!” 可能我踹的狠了一点,两个人马上都怒了。土豆是对着我怒的,东子是觉得土豆对我发脾气才怒的。就这样,两人真的干了起来。 没什么好形容的,开始还站着打,不一会就滚在地上打。 其实打架特累,几分钟两个人就停手了,躺在操场上像死鱼一样喘着最后几口气。 发现差不多了,我把他们都扶起来,告诉他们互相握手,以后继续做哥们。 周围的人看到他们握手以后都散了,我带着土豆去喝了一顿当作赔礼,毕竟他不是我这一小撮。不打不相识,酒桌上土豆跟东子很谈得来,两个人互相承认自己的错。后来我跟他处的不错,有事喊他的时候都好使,当然,我也帮了他不少忙。 东子挺窝囊,打架的时候把脖子扭了。一想起他和土豆对骂我就乐,羞得他很久都不骂人。 喝完酒以后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拉住东子告诉他:“以后别再瞎逼逼当什么红棍了,咱这片的狠人不少,真的惹了谁,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土豆是自己哥们,你们闹一闹就算,要是跟别人结下梁子就麻烦了。你自己明白,除了我以外没别的人能帮你,我现在也没什么能耐。” 那时候市里的红灯区管的严,我家附近开了不少场子,挺多混子都来踩点。这个红棍还是不要当的好,真打起来,就我们那几个嫩手,还不够人家填牙缝的。 东子挺听话,保证不再当红棍了,不过突然决定要当纸扇。我想了想,这主意也不错。摇摇扇子总比拿棍子要安全的多。 山屁哥回来后也知道了这件事。因为我一直没有过线,他比较满意我的沉稳。于是决定让我换个场子,把一家社区交给了我。 所谓的社区就是赌场,只是换个称呼而已。 那家社区看场子的家伙结婚了,不想继续混下去了。那时候山屁哥的势力还没坐大,一些上了年纪或者有了家室的人都会脱离我们。毕竟是哥们,山屁哥从不勉强他们。没有工作的哥们他会给安排一份,大概都是司机之类。如果结婚的,山屁哥会主动劝他们离开。有家有室办起事情来自然会有顾虑,而且安家费也要很多。 当时山屁哥没有太多的见不得光的生意,所以也不担心有人出卖他,所以哥们离开并不算什么大事, 知道这消息后我乐了好久,社区的油水大。每桌都抽钱,虽然指派给我的那家地方不大,不过总比台球厅好,当然,也比台球厅乱的多。 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是老天保佑我,一直平步青云。偶尔会对着镜子着迷自己摆出的大哥模样;偶尔会学着山屁哥或电视里黑社会人物的气派,对着凳子椅子指手画脚,这些都让我觉得兴奋。虽然有时候自己幼稚的脸蛋配不上那些台词,有时候故意摆出的架势很可笑,不过人始终还是活在自己的想象中,吹着口哨、拎着砍刀,这就是我在家里最常做的事情。 走在大街上,我渐渐学会了斜着眼睛打量周围的人群和大厦,谈起事情,我漫漫习惯了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表达自己的态度。或许,一些人会说我那些日子太烂太俗,不过我知道,至少我从它们走过来时,我一直笑着。没有什么顾虑,怀着一些混账的梦想,曾经我为这种生活着迷。 第十三章 赌档 混在道上捞钱,最简单的不外乎黄赌毒三种。 黄很好解释,以前北方是全国的黄流中心,不过现在已经转到南方去了。大多各种声色场所都有这种买卖,档次越高的地方价码也越贵。鸡头就是靠这行为生,一般圈拢到几个不错的妞,带出去一两年就能弄十几万回来,指的是他自己留下的,其他的不算。做这行的人大多被叫做“妓头”,可能鸡头觉得不好看,给自己换了个“鸡”字。 当然,也有单独干的。有一些放妓的人主动联系老板,他们手里控制着一些比较纯的货,学生之类。一般来说,这种比较贵,出一场上千,不论长相。人都是这样子,总想糟蹋干净的东西,却忘记了自己本身就是最肮脏的玩意。 这次回来的时候鸡头打了一条金项链,大拇指那么粗,下面还挂了个金牌。“操他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参加奥运会发的呢。”这是和尚的原话,看起来他有些嫉妒。 毒就花样多了点,不过白粉那种东西不是一般人能玩起的。至于冰毒、摇头丸之类的东西都是从南方或者境外那边进的货。运来北方不难,铁路那些破烂仪器就是检查一下易燃物品――没人傻到抗着几斤炸药来保护自己。干这行的就怕被人盯上,警察的线人很多,所以现在运货的基本都是生面孔,一个个打扮的像个学生,其实比谁都老到。 在大麻之前比较流行扎针,差不多都是从医院弄,黑市上的货太贵。当时医院管理不算严,很多病人都害怕有什么后遗症不敢打杜冷丁。只要跟医生混熟,他会透露每天有多少针被退掉。原价几十块,从医院收两三百块一支,我帮老k买过几次。 挺可笑的,买那些东西的时候病人比我还要害怕。有一次一位大叔居然不要钱,直接把东西塞给了我,还求我不要张扬出去。 赌博除了看场子收费以外,有的时候自己人也去下套。那些吹嘘出来的出神入化的老千我没见识过,这里玩的大多是麻将和一些简单的扑克。大一点的就玩斗鸡,一人三张牌。根据豹子、同花顺、一对之类的依次比大小。有的时候有封顶,有的时候没封顶。一块钱底的话,一局也有下注下到上千的时候。如果是十块钱底,如果没有个几十万块就别来丢人了。 有天晚上,一个出租司机拿了两万多块,就一局牌,输光了。这家伙也算痛快,扭头就走出了门,仿佛没发生一样。至于他有没有躲在家里哭就没人知道了。赌钱这东西与人品一样,打眼就能看出一个人是否爽快。 我那里一共八张麻将桌,还有五张扑克桌。每天进进出出的人不少,玩大的都去里面的包间。说起来,条件还不错。 当然,也有很多老千来骗钱。只要小打小闹不惹人注意的话,我基本不去管。如果千的有些离谱,只好请出去了。 有一次一个老家伙玩斗鸡摸了三张j,结果有两个年轻人一起下套,死活不肯开牌,一直下注。结果老家伙身上的钱都下光了,没有本钱继续投下去。一时想不开,脑血栓,死掉了。 真他妈晦气!我这辈子还没摸过豹子,如果我换作他,估计也能找个地方上吊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人命太脆弱,各种死法猜都猜不到。警察来问话的时候,我说老家伙是生气气死的,人家还不信我。 说起来这个人死的还不算冤,山屁哥另一个社区里的事情更可笑。一个老娘们运气不错,三家闭门的时候**清一色,结果兴奋过头,心脏病,死掉了。 鸡头知道以后很不屑,“操他妈的,她要是**个大四喜,是不是还得重新活过来再死两遍?” 我想一想,确实没错。如果是十八罗汉,估计她得反复死个十来次。我们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那些出千的人大多会留点钱封我们的嘴,我也没必要把客人赶走。人都是这样,越输越想赢,第一天亏进去一万,第二天就想拿回来两万,结果往往还是继续输。 一个字:贱! 两个字:真贱! 不继续说下去了。和尚可以一直说到十三个字,而且从来不出错。偶尔说少了,他也会在后面加上一些“啊”、“啊啊”之类的话。 换场子以后鸡头总来我这溜达,这小子对赌博挺热心,不过我的兴趣不大――打麻将太累,打扑克又一直输。那些混在社区里的人玩两副扑克,没等打到结束基本都能猜到对方剩些什么牌。有次我跟一个司机坐对门,我手里还有十多张牌的时候,他突然指着我左面的三张牌喊:“把那三个a砸出来!” 我顿时一愣,还以为他有特异功能呢。后来发现这些人基本都记牌,不过也好,拼运气吧。 人动什么也别动感情,谈什么也别谈钱,这话不错。不管多体面的人一进了赌场就变了样。赢钱的人面上泛红光,输钱的人泛青光,输光的人不泛光,满脸都淌油。有空仔细看看这些嘴脸,日子过的也算不太无聊。 在社区的日子还不错,每天收钱以外就是看热闹。扫地、洗麻将、买扑克等等事情都是其他人做。不过偶尔有外来人赌博的时候我们就得留点心。 有一次大半夜的,一个面生的家伙趁别人有点困,码牌的时候总在自己那里留四张好牌,都是中发白之类。 我们那里暗杠中发白最小的局面也是一家掏十块,这样子这家伙基本都保持不输。手的动作挺快,换牌的时候别人都没注意。 当时我困的有些迷糊,鸡头的马子看出破绽了。 新马子,还是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的时候动作太单调,小小年纪肚子上就有了赘肉。 我困的一塌糊涂,戳了戳东子,示意他去解决。东子想都没想就抄起家伙,这种老千如果不教训的话,场子生意一定变惨。其实所有赌徒都是老千,挖空心思想从别人那里赢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东子冲上去把老千揪到了旁边,不过老千胆量也都不小,推了东子一把,老千反而开口骂:“操,黑店?我赢点钱你们就眼红?别他妈拿刀吓唬我,谁看到我偷牌了?” 我咧嘴轻笑:“大哥,你脑袋有病吧?跟你这种人还用玩证据?你做什么心里清楚,把赢的钱都赔回去,赶快给我滚。” 老千指着刚才跟他打牌的三个人,冷晒:“他们都没说话,你出来诈唬什么?赢的钱就是我的。” “要钱不要命是不?不承认不要紧,咱到山屁哥那里好好谈谈。”我挥挥手东子当场就把他砍了,刀子割破肩膀的时候这个老家伙惨叫的声音就像被屠宰的畜生,不过没让我生出一点同情。我也是混饭吃,如果多几个他这种人,我也得饿死。 东子砍完一刀似乎来了劲头,提起刀还想继续干,不过被我制止了。谁知道这个老千有什么背景,立立威就可以。我把老千踹了一顿,随后给山屁哥打了个电话。过了几分钟门外就停下一辆车,山屁哥的弟兄把老千架上车,还笑着让其他赌客继续玩,一切看起来就像儿戏一样没有价值。 这个老千的运气不错,山屁哥看他玩的牌局挺小,两块五块的,骂了几句就放走了。如果是玩五百一千的局,估计这小子的手指头一定被砍下来。 以前这事出现过,一个人玩扑克的时候偷牌,几个小时赢了好几万,被看场子的人发现以后交给了山屁哥。山屁哥亲自把他的中指砍掉了,别说拿扑克,就是抽烟都拿不住。 据老k说以前还有个家伙,混的不怎么样,跟山屁哥打扑克的时候没注意管理好自己的嘴,好像是不小心骂了几句。结果没过几天就被人家把手筋挑了,至今右手还是像半身不遂一样哆嗦。有的时候我觉得山屁哥有些太霸道了,不过反过来想一想,坐上了他的位置,谁都得时刻提醒别人:“我是老大,别想跟我平起平坐。” 这也算是一种悲哀吧。 第十四章 蓝色 由于管理社区,我的生活时间也彻底颠倒了。白天睡觉,晚上起床。这滋味可不好受。身体熬的似乎被掏了一个大洞,吃东西的时候不管是温热还是酸冷,落在胸口都会让我有些呕吐的感觉。 每天场子里地上的烟头至少有上千个,赌博的人大多揣着三四盒烟出门。那段时间我的脑袋都要炸了,整天睁开眼就像在云里飘,乌云。 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我干脆把场子交给东子管,自己偷懒回家睡觉。那次他动刀子砍老千的事情被人告了,警察来搜过一次,不过幸好家伙都提前藏了起来。心有余悸,我把一些管制条例禁止的东西都放在家里,就东子那猛劲,给他一把菜刀都能当大炮使。 遭罪遭够了,我约老k出去吃饭,鸡头这小子向来是有便宜就占,厚着一张脸跟我们一起去。 身体虚,我喝了几杯就无法下咽。鸡头嘲笑了我几句,突然说:“反正没事情做,咱几个去旱冰场玩玩吧?” 旱冰场我很少去,天生对那种不塌实的运动没有兴趣,我摇摇头,啐了一口:“累不累啊?喝完酒去那种破地方玩。要不去舞厅,要不去唱歌,你自己选。” 鸡头歪歪嘴,嘟囔:“我说你太嫩你还不信。舞厅都是老娘们,ktv的小姐更别提,一个个都他妈生过孩子了。旱冰场里面的姑娘全是学生,特纯。” 我突然想到了二郎学校的那个苹果,胡乱的点点头答应了他。 老k没跟我们一起疯,到了旱冰场以后他独自在旁边打台球,花球小球都是自己打,真他妈能摆谱。人家打一杆几分钟,他打一杆最少半小时。说好听点是有耐心,说难听点就是脑袋被水灌了。别说我了,就是鸡头都丢不起那个人。不过老k自我感觉良好,摆出的姿势乍一看还有模有样,绝对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有多菜。 “总不能两个老爷们扯手一起滑吧?”鸡头进去后笑着对我说,随后就把我丢在角落里,自己到处瞄妹妹,不一会他搭上几个女孩陪我们一起玩。虽然这几个女孩也算得上苹果,不过都是些冻苹果,干巴巴的,让人没有欲望。 有个长的不怎么耐看的女孩子慢慢挣脱了我的手,居然主动搂上我的胳膊。我扭着脖子扫了她几眼,心里说不出来的烦躁。 “你们玩吧,我有点累。”我冲女孩子勉强笑笑,自己跑到吧台那里唱歌。老k叫我陪他打球,我不忍心让他难堪,急忙摇头:“你自己打。从来都是在ktv唱,这次在这里玩玩,那么多人呢,没准我能感动几个。” 老k支吾了几声,“唱红孩儿的[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我挺喜欢那首歌。” 难得老k能抒发感情,我捂着麦克遵照了他的要求。唱着唱着不知道怎么想起了菲菲,又重新点了一次。 结果真正的苹果出现了,圆圆的脸蛋,大眼睛,蓝色眼影,穿的什么忘记了,我只记得那双眼睛了,好像会笑,从心底笑。 她靠在吧台上的时候我心就有点乱,“唱的不错。”蓝眼睛拍拍手对我说。 这么大的人了,我居然有点结巴,一时间没回答她的话。 可能看出来我犯傻,蓝眼睛大方的问:“要不要一起滑?” 我挺虚伪的沉默一会,慢慢扯住了她的手。 她滑的挺好,那时候我感觉自己真在云里了,白云。 鸡头有点妒忌我,凑过来问这问那的,还想请蓝眼睛陪他滑两圈。我笑眯眯的盯着他笑,终于鸡头有些发毛,自己跑掉了。 蓝眼睛指着鸡头说:“他是你朋友?挺有意思的。” 旱冰场闪烁的灯光都比不上她的眼睛,那些红红绿绿在这片黯蓝中完全失去了价值。蓝眼睛盯着我直楞楞的眼神,突然说:“再唱一次那首歌吧,我想听。” 于是我又唱了一遍。很奇怪,我居然想到了一见钟情这个字眼。我觉得自己有点晕,以前跟菲菲的时候没这感觉,总想陷在那双蓝眼睛里。什么都相信,什么也都不相信,透过眼角偶尔探进她的眼眶,我发现自己迫不及待想要保存这次意外。 唱也唱完了,滑也滑累了,我的手心湿乎乎的,自己都觉得丢人。蓝眼睛坐在旁边的栏杆上说:“挺晚了,我得回去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失神牵着嘴角问:“有没有电话?有空找你出来玩。” “我不是本地人,在这念书的。没电话也没传呼。”蓝眼睛回答的很干脆,干脆的让我有些破碎的感觉。 我把自己的传呼号给了她,假惺惺的说:“有事找我,多个朋友多份照应。”我想再牵起她的手,夜点亮夜,灯熄灭灯,忽明忽暗的视线里,她显得如此生动。 我要送她,但是很不走运,她的同学凑了过来,跟我打了声招呼后便陪她走出了大门。 可能我发春的迹象太明显,老k也感觉到了。不过他劝我别想太多,一般住校生在学校都有对象。我不在乎。 被老k猜对了,蓝眼睛根本没再找过我。虚伪的念叨几天后,我说想练练滑旱冰的技术,带着鸡头开始泡在遇见蓝眼睛那家旱冰场里。 还好,过几天我又遇见她了。有几个痞子约她玩,她笑着拒绝。漂亮对女孩来说确实是一种麻烦。 我直接冲过去拉住了蓝眼睛的胳膊,对那几个痞子吼:“滚!” 这种场面是个爷们都不会滚,对方看了看四周,发现只有我一个人之后立即骂起来:“你欠揍?没事找个地方自己趴着去,别到这碍眼。”说着说着这群人把我围在中间,那架势是准备群殴我。 打群架先打带头的,我把蓝眼睛推到外面,直接一拳把叫嚷的最凶的那小子砸倒了。旁边的人呼啦的开始打我,我一只手护着脑袋,一只手把着旁边的栏杆也没跑,盯着地上的那小子一直踹。 旱冰鞋份量不轻,那小子下场也挺惨,扑通扑通的声音连我自己听了都揪心。其他人打我的后背倒没怎么觉得疼。 鸡头挺聪明,把保安领来了。如果换成东子,肯定到处找家伙上来拼命了。 保安问清楚事情后把他们扣下,随后问我要不要去医院检查或者报警的时候,我没说什么,扭头就往外面走。 那小子受伤比我重的多,打架要是占了便宜还是尽快跑的好。 蓝眼睛陪着我一直走到楼下,感激的非要把我送回去。家里有鸡头那一大堆破烂东西,不堪入目。没办法,我只能带着她跟我一起回到了社区。 刚进门东子就看到了我脸上的伤,跑过来就问:“峰哥,什么事?” 旁边的哥们发现我挨了打,一个个都吵着要回去寻仇。 “去哪寻啊,那个被我踹的小子没留下脑震荡就已经不错了。再说了,旱冰场每天这种事少不了,每个都去寻仇的话,人家保安赚那点工资多吃亏?”我大度的笑了笑,让东子感到很意外。 其实我是不愿意错过与蓝眼睛相处的机会。 不过蓝眼睛发现我是混子以后好像有点害怕,悄悄的站在了远处。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旁边,我连说脏话都不敢讲。 换了件衣服,洗了洗头,我带她单独去门吃饭。 随便吃了点,她也没说谢谢就要回学校。照那意思,她还是不肯与我联系。我死皮赖脸的送她一起回去,在校门口她就把我推回了出租车。 不过知道了她的学校,一切简单多了。我可不愿意跟别的痞子一样死缠烂打,遇见她是件忘乎所以的事情,即使等着,候着,对我来说一样值得。 回到社区我便让鸡头去帮我打听,他在这方面路子野。我第一次诚心实意的央求,这让鸡头很自豪。 过了两天,一个女人输的正起劲,她老公突然冲进社区,把门摔的很响,看样子是个脾气暴躁的家伙。 我心情好没跟他计较,不过这家伙给脸不要脸,当场把女人从麻将桌上拽下来了,扇了几个耳光,还把台面前的钱都抢了回去。 我让东子去问问怎么回事,原来女人把他的存折偷了,取了不少钱过来赌。 他们自己家的事情我管不到,但是台面上有些钱是别人的,而且规定上了台面的钱没打到结算,谁也不许拿下来。 我说了几句好话:“大哥,咱这也有规矩。你们的事回家解决,你先放开大姐,打完最后一圈算完账再走。” 有的人就不能对他说软话,一说好听的,他就觉得自己有理,自己谁也不怕。那个男人听完以后狠狠的瞪眼对我说:“什么规矩?我告诉你,我啥都不懂,偷我的钱赌就是不行!我管我老婆用不着你这种小崽子来插嘴。” 我还没回话,东子拿起板凳就从后面把男人砸了,我趁机从前面给了那家伙一个眼炮。 眼炮就是打在眉心那里。跟人打架,尤其是对方高大壮实,一定要先出手,打在这个位置的话对方八成都会愣半天。混子打架并不一味都是拼命,往往很多看似中用的家伙被小痞子暴打却没有还手之力,就是因为这些小原因。 那个男人身体特结实,东子一板凳没削倒,我打了一拳后怕他回过神,马上揪着他头发把他按住了。 随后叮当一顿乱踹,女人也来凑热闹,抓着我头发让我松手。毕竟是一家人,女人拼命般的一直挠着我的脖子。 我没打过女人,幸好有鸡头在,他可从来不惯孩子,噼里啪啦就把女人揍到旁边去了。 男人终于老实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大声喊救命,有点可笑。 周围的赌客都撤开了,这种场面他们常见,谁也没跑,紧张的盯着自己的牌有没有被弄混。在赌场里,没有谁比赌具重要。也许在很多场合都是这样,人的死活只是事后发牢骚的话题。 与女人一桌的其他三个人都说:“算了,钱不要了。让她走吧。” 我听完就把男人揪到外面去了,不过女人还是没放。 规矩就是规矩,还得给我打完。这事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我可不想破了例。 胡乱打了几把,女人匆匆就跑了。 后来我才发现自己踹的太用力,脚崴了…… 东子去医院买来一贴膏药,替我揉脚的时候,他奇怪的问:“峰哥,啥高兴事?脚崴了还咧嘴乐?” 我没回答,静下心的时候我脑子里总泛出那双蓝眼睛,很远很近。我很想摸摸那层扇动的眼皮,与藏在它们下面的那团蓝色比起来,身边的所有都变的平淡。 第十五章 追债 虽然成天看着人家赌,不过我们几个小子根本玩不起。 电视里的混子出手就上几万块,这曾经让我很羡慕。但混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才明白那些故事多么虚假。不是每个老大都玩印钞机,也没有哪个政府主动贷款支持黑社会发展。 我还算不错,东子他们只是跟着我混日子,山屁哥很少找他们,自然场子的钱也没有他们的份。那个年代消费水平不高,他们每人一天两碗拉面,高兴加几个口杯,我还能负担的起。 社区旁边有个车队,都是跑长途的。可能是砍了老千那件事情让司机们觉得我这里还不错,于是他们总来玩。场子旺起来之后,周围许多客人也凑到这里。后来与山屁哥一商量,我干脆抬高了场地费用,把那些无聊来打发时间的老头老太太都送走了,场子里局面的价码全是大的。 由于玩的大,当然会有输红眼的人想跟我借钱。山屁哥把老k搬到我这里,不过显然更加信任老k,让他来放债。 当时的利不是很大,仅仅是一分。借一千,三天之内还一千一,三天以后按照天数来加。其实这已经够善良了。一般高利贷都把利加到本钱上,第一天一千加一百,第二天就是一千一加一百一。而且慢慢的还会翻倍。如果一个月还不清,还是选择跑路比较好。放债放的多的时候,老k大约签出去将近十几万块。再多我们不敢借,万一出点事情可担待不起。 有借不一定有还,我真后悔自己惹上这种麻烦――三天两头得去催债。结果终于让我碰上一件头疼事。 那次欠钱的是个中年汉子,我还记得他叫大狗,要不是在借条上写着用自己房子抵押,老k都不想借他。这家伙也是个混子,替老大办事扎了几个人,在监狱里蹲了很久。不过进去时大狗的嘴不老实供出几个兄弟,结果出来以后没人罩着,一般的厂子也不雇他。成天惹事,到处借钱喝酒烂赌。 大狗以前练过武术,年纪大一点的哥们应该记得很久以前练武挺时髦。那时候的教头就跟现在的黑社会老大一样,我舅舅小时候被别人欺负了,我一个亲戚就找了一个教头,扛着那些绑着红缨的片刀把居委会包围住。换到现在来说,相当于带着兄弟把警察局堵上。 只可惜那种场面现在不会发生了。听老k说新疆有一个老大挺猛,带着弟兄在警察局外面跟民警对射,愣是用火力把警察压制住了。仅仅风光一会,隔半天就被军警灭了。那些仿五四怎么能干过五六和八一,而且军警还动用了火箭筒。 “当年可没这种差别,都是红旗下的人,办事讲究,出来混只动拳头,横行全靠一身胆量。”老k老练世故的说,却忘记他只比我早生几年而已。 大狗就玩过几年刀枪棍棒,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门派,就算是他妈的太极,我也不想跟大狗切磋切磋。我当时让鸡头帮我催,钱不多,鸡头又会说话,应该没问题。 难得有人拜托他办事,鸡头兴冲冲的拍着我的胸口说:“阿峰,这些人里就你有眼光。这种事我最在行,以前没有哪个小姐敢偷着不让我抽钱。放心,一定利索的解决。” 不过鸡头鼻青脸肿回来时我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大狗跟小姐可不一样,没等鸡头罗嗦他就动了手,提着棒子追了鸡头半个山头。东子给鸡头洗了洗伤口,气愤的说:“他妈的,欠钱还有这么横的。我去要钱,不给钱我捅死他。” 我苦笑着说:“又不是你自己的钱,你干嘛这么生气。小心点,别捅大娄子。吓一吓他就行,不用带刀子去。” 东子不经意的点点头,结果这个愣头青自己一个人去了,被大狗又是一顿揍,他那小体格根本不够大狗玩。 别以为混这道的人身手都好,十个里面有九个是因为狠才出名,跟那些真正会两手的人比起来还是嫩的多。 没办法,晚上我把朋友都叫到了场子外面,带着他们又去了大狗家。 大狗家在半山腰,一间小瓦房,院子里还养了几只鸡,看起来生活水平不怎么样。挺奇怪,越是穷人越喜欢赌,我还没听说哪个富翁去赌博输光的。大概是因为多一点钱少一点钱对穷人来说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靠着墙根等死。 大狗没结婚,跟他老父亲住一起。老爷子可能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我去砸门的时候他居然还躺在炕上安详的看着那台黑白电视,只是顺着窗帘瞅了我一眼,随后便垂下头不再理会。 砸了十几分钟,大狗才气冲冲的走了出来。刚看见他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虎背熊腰,高我半个头,还提这一把铁锨。跟绰号一样,这家伙就像饿极的狼狗,两只眼睛一直闪着凶光。 看了看我带的那些人,大狗马上就笑了,问:“小崽子是不是欠揍啊?打了两次还没打老实?” 大狗笑起来还有点魅力,我笑了笑没回答,这还是我第一次收账,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大狗愣了一下,可能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随后举着铁锨喊:“快滚,别他妈的耽误我睡觉!” 我也不想耽误他睡觉,可惜身后还有哥们瞅着,我自然不能丢面子溜走。我把怀里的刀露了出来了,竭力笑着说:“认识山屁哥吗?” 大狗岁数比山屁哥大,都是一个地方混的,当然听过山屁哥。不过看起来他对这些后起来的混子挺不满意,马上接口就骂:“让山屁自己来吧,就算我把打死,也没钱还!” “没钱还用房子抵,你借条上写清楚了。” 我刚说完这句话,大狗就举起铁锨指着我骂:“你看你那个倒霉样,想拿房子就把我宰了。” 东子这个傻逼突然在后面起哄,“峰哥,操翻他那张烂嘴!” 我登时发懵起来,东子有些过分高看我,以为什么事我都能摆平。以前揍别人,要么找机会,要么靠人多,真正像爷们一样单条的事情我没干过多少。上次跟大学生对砸的事我还记在心里,回想起来鼻子隐隐蹿疼。 想是这么想,可是我不能说出来。看了看大狗家的院子,我找了两个铲煤的小铲子对他说:“一人一把,把头卸了,你把我打服了的话,那钱我不收了。” 大狗挺实在,他也不愿意动刀子,接过小铲子说:“你还小,我也不想把你打废,就这么定了,扛不住就滚。” 脑袋不会转弯的人就这德行,我说我不收不代表别人不收,大不了我认输,以后山屁哥自然会来收拾他。 煤铲的棍子不算粗,两个指头那么宽。我估计大狗看见我们都带着刀也怕了,真要拼起来他没好果子吃。 我还没拆完,大狗就冲过来开始砸,大概想立威把我放倒。 我没拆完铲头他就拿根棍子过来,这确实冲动过了头。我用胳膊挡了一下,心里暗骂这孙子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我感觉胳膊要断了一样,好像被火苗灼烧般发烫的疼。没想别的,我咬着牙直接削向他的小腿肚子。 就一下,大狗的小腿肚子被铲子戳破皮,立即见血了。大狗随后吼了一声倒在地上。我抡起铁铲子拍向他的脑袋,大狗慌乱中双手抱住头,挣扎着想站起来。我没有给他机会,连拍带踹不一会就把他放倒了。他挡着脑袋的胳膊上全是血,衣服也破了。铲子的边缘有些钝,那些伤口都是强行划开的,歪歪扭扭的样子很残忍。 大狗的父亲这时候从屋子里冲出来,声音挺沙哑,似乎拼命一样在旁边喊着:“停下来,快停下来,别打了!” 我把铲子扔掉,大狗在地上叫了几声就站起来,还想上来跟我玩命。老爷子把他拉住了,哆嗦着说:“你们收了房子别打我儿子,求你们了。” 看着他父亲蜡黄的脸上的眼泪,还有那座墙壁都熏黑的房子,我突然感觉有点烦,摆手对他说:“算了,钱不要你的利息,三个月还干净。” 煤铲可能有年头了,木质有些松,回去以后我看到胳膊上印着一道清楚的淤痕,不过骨头没什么事。 大狗的事就这么结束了,后来他按时还了钱,虽然没给利息,不过我看见他的手脖子上纹了四个字:永不再赌。 一点也不好看,松松垮垮的,一看就是自己扎的。 不过我突然感觉自己终于做了一件好事。好不好对我来说,并不是会不会得到别人的夸奖,只要我自己认为对,那种感觉便足以让我得意很久。 后来大狗的老爸把我叫到他家吃了一顿饭,还给了我一些他自己整的烟叶。作为回礼,我让和尚请了几个工人把他家的墙重新刷了一次,看起来不错,至少我这么认为。 老爷子当时笑的挺开心,我觉得人有时候应该做点亏本的事,那种满足感比赚钱更塌实。 第十六章 小昆 事情过去以后东子说我狠,那种招数都想的出来,其实我还真不是故意不拆掉铁头。本想充当一次体面的角色,结果被大狗的冲动打破了尊严。不管怎么说,能够安然无恙的解决麻烦我已经很满足。如果凭体格单条,我根本不是大狗的对手。 在这件事情上老k也挺够意思,没有告诉山屁哥。我擅自抹掉利息的事情不合规矩,如果说出去一定受到责骂,银行的人可不会像我一样留情。 不知道为什么,回去以后我就有点挂念我的父亲,甚至想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他身体的康复情况。不过想一想,自己现在没有什么颜面跟他们讲,犹豫中一直没有真正按下那几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号码。蓝眼睛这时候给我打了电话想见我,顿时让我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东西。 原以为她不会找我,喜出望外的我还特意打扮了一下,不过结果让我挺失望。 蓝眼睛是医校的学生,实习的时候需要到医院。但她找不到接收单位。那时候医院开始实行承包,私人可没有时间照顾这些学生。 这件事让我挺头疼,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只能厚着脸皮让我舅舅帮忙。舅舅一直很疼我,没有问原因就到处托人,终于把她安排到一家公立医院的x光室。 x光室当时挺热门,很多学生都学那个科目。我知道蓝眼睛一定找了不少其他人帮忙,能给她找到这样的科室我感觉很满意。 蓝眼睛知道以后谢了我半天,我搪塞了一阵突然问她:“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 可能问的太唐突,蓝眼睛抿着嘴唇没有回答,瞪圆大眼睛一直盯着我。僵持了半分钟,在我脑子中却仿佛凝固了几个钟头。 “这已经是回答了。”我故作洒脱的笑了笑,说:“没什么,大不了做你哥哥。” 蓝眼睛歉意的也笑了一下,结果谈起年龄她比我大三个月,我反而成了她弟弟。 之后我总去看她,慢慢的了解到她的男朋友是本地人。那家伙居然不敢把他们的事情告诉家里人,所以也没办法帮蓝眼睛安排医院。 真窝囊。 我说的不是他,是我自己。费劲力气却一直替别人忙活,就像是螃蟹,辛辛苦苦在沙滩上挖洞,结果海水一来,沙滩便忘记了原本承诺留给它的窝。 不过男人就得霸道,自己想要的就拿来,所以我压根没把她的男朋友放在眼里,照样一有空就去看她。大概知道我是混子,那小子居然一次也没跟我说话,看见我出现就立刻跑掉,不清楚状况的人还以为他是第三者。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蓝眼睛一直只把我当成朋友,我走的时候也从不肯隔着玻璃窗望望我。每次都是我傻傻的站在医院大门口,随后安静的离开。我甚至怀疑自己病了,经常盯着一件我并没有在看的东西**。倔强的石头也有它的细缝,不多,却足够让我感到心疼。 有一天健国哥在我那里玩,他三十来岁,跟山屁哥是拜把兄弟,混的时间挺长,但是手太松留不住钱,跟他的人也不多,所以名声不太响。 想混的明白就得有钱,就算敢跟十几个人对砍,也一辈子是当小弟的命。很多事情只有钱才能解决。 健国哥打麻将的时候他的小弟突然打来电话,说他的饭店被人砸了。 已经很晚,急忙中也召集不到哥们,健国哥丢给我一根烟,说:“阿峰,帮哥点忙。” 我马上明白了,笑着说:“哥,你这不是见外吗?”随即打电话让东子把兄弟们都叫来了。 饭店是健国哥的姐姐看着的,有一群人喝大了说他姐姐多算账骗他们的钱。我们去的时候饭店的窗户都被砸碎了,里面的摆设也很零散,地上都是盘子、碗和碎酒瓶。大姐见过世面,没出声把他们拖住了。 酒档一般都有看场子的人,在这里闹事的家伙基本是找茬的。那些真正喝醉的人也就敢回家打打老婆,还没傻到跟拿刀子的人玩命。 健国哥冲上去把他姐姐拽出来了,里面那群人他认识,是六厂附近的混子。 我家那里叫做转盘,属于市郊。六厂里我这不远,因为效益好,那里的人底气也足,总叫嚣用钱砸死别人。所以打起架来很凶,生怕对方伤的不严重让自己丢脸。 健国哥的饭店靠近六厂,由于山屁哥的关系一直不肯让六厂的人来看场子。以前闹过几次,后来山屁哥跟六厂的老大讲和了。这群混子可能是新冒出来的,还没弄明白关系就来扎刺。 “这几个小子都是新出来的,没什么后台,打完了哥给你们扛着。”听健国哥说完利害关系,我心里顿时不怕了。出来混,长八只手,能拿八把大砍刀,也不如有一个罩得住的老大有用。 我信心十足的问:“健国哥,你想怎么办?” 健国哥把嘴里的烟头狠狠吐在了地上:“饭店都被砸了,能怎么解决?先给我往死揍一顿,谁骨头痒痒就把谁拆了,就算六厂老大来也得给我面子。” 已经不是第一次打架,从捅了胖子以后我对这种事不再惧怕。干架就先干倒对方带头的人,这一直是我的信条。很多人都是咋呼的,看见带头的人倒了他们也就没胆子继续闹。 健国哥毕竟有身份,不能跟这种人动手。他指了几个人;“这几个是有点名号的,打的时候盯着他们,别不小心被他们翻身。” 我发现其中一个家伙背上还纹了老虎,心里就有点嫉妒,把和尚叫过来说:“进去把那小子叫出来!” 纹老虎的小子二十出头,梳了个大背头,长的挺帅,可惜总皱着眉头,就像所有人都欠他钱一样。 健国哥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说:“纹身那小子叫小昆,这些小崽子都叫他六厂之虎。下手狠,你留点神。” “是挺虎逼(就是傻逼)的。”我念叨了两句就把东子他们叫过来,低声告诉他们:“盯着纹老虎那家伙打。” 小昆的老虎纹身挺拉风,天气都冷了,他还特意穿着小背心,遇见这种人谁能不来气。东子对这东西比我还要敏感,点头附和:“知道了,他要是敢装逼就把他皮扒掉。” 和尚在饭店门口刚骂几声,小昆拎着碎酒瓶走了出来。 我冲上去就骂:“小**玩意,来健国哥的饭店闹事,活腻歪了?” 小昆没见过我,拧着眉头反骂:“哪来的装逼货?你他妈是谁啊?” 我把手里的刀丢到他的面前,没回答。 小昆愣了一下,低头看刀的时候我冲过去一脚就把他踹倒了。 饭店门不大,出来的都是挺野的那几个家伙,其他人还站在里面看热闹。 我一动手,东子他们也干上了。教训而已,健国哥让我们别打的太严重。 东子一人砍两刀,就冲着胳膊屁股后背砍,和尚这次挺猛的,可能想在健国哥面前露脸,他用碎酒瓶子把一个小子的大腿给扎了。 小昆被我踹倒以后就没起来过,我拽着他的头发一直往脸上踹,周围的人用椅子砸我,我硬扛着没有闪躲,最后用鞋跟刨小昆的后背,几下就让他老老实实的趴在了地上,甚至一直没来得及抽出兜子里的刀。 里面的人全被堵住了,一个个都举着酒瓶,但是没人敢出来。 我捡起刀后到门口指着他们喊:“都**把瓶子给我放回去,老老实实滚出来!谁敢跑,我把他筋挑了!” 挺好使,这群孙子乖溜溜的放下了家伙在健国哥面前排成一排。 健国哥一人踹了一脚,让他们先滚,但是把小昆留下了。 健国哥用我的刀砍在小昆面前的桌子时,我清楚的发现小昆浑身哆嗦了半天,他自己可能都没发觉。离着两三米,我看见他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泛出来了,挺恶心的。也许因为经常给别人留下伤口,混子自己反而更惧怕这些东西。 没等健国哥继续问,小昆抢着说:“我赔钱,你要多少都行。我就是喝酒喝浑了,哥别当真。” 这种事我没资格听,有我们在场健国哥也没办法翻脸跟人要钱,于是我带着其他人在饭店外面等。 健国哥的姐姐给我们一人买了一盒三五烟,其他人开始没敢要,我说:“这是大姐的心意,难道你们还想让大姐请你们去吃麦当劳啊?” 东子的脸马上红了,第一个接过了烟,其他人也笑着把烟拿了过去。 其实三五也不是抽不起,只不过这是大姐买的,意义不同而已。按道理说,这种事是我们应该做的。 我把自己的传呼号抄下来留给了大姐,告诉她说:“大姐,以后有事要是不觉得我没用,尽管找我。谁要是敢动你的饭店,我一定把他手扎废。” 大姐笑眯眯的接过去了,现在想一想,可能当时她觉得我纯粹是个傻子,主动为别人卖命。 健国哥把小昆他们赶走以后带着我们去吃了顿饭,几个受伤的还被他封了红包,是用酒店的餐巾纸封的,我没问他到底给了多少。其他没受伤的哥们都很自觉,把红包退给了健国哥,有的时候少拿一份钱会给自己留个台阶。 吃完饭健国哥带我们去找了小姐,不过我觉得反倒是便宜了小姐。这群小子都是十七八岁,还有几个是雏。 我依然没要,把陪自己的小姐让给了和尚,脑子里想的还是蓝眼睛和那个老虎纹身。 第十七章 战士 第二天山屁哥便打电话把我叫到他家,“晓峰,最近留点神,我听朋友说六厂那里的人准备调理调理你。” 挺有意思的,打来打去都是我们这种小角色,那些大哥就是坐在桌子前数钱。 “知道了,谢谢山屁哥。”我客客气气的回答。 山屁哥似乎根本不在乎我会说些什么,自顾自的说:“最近我忙,没时间什么事情够管。健国那事办的不错,过段时间我找个师傅帮你纹身。以后提起精神,别给我丢人。” 纹身的图案当然不是老虎,是那个水手锚,这句话让我很高兴,挺着胸口保证:“放心,一定不会让别人看不起。” “别人看得起看不起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自己是不是看得起自己。”山屁哥说了一句让我不大理解的话,随后便让我离开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健国哥带我们去红灯区的事情被蓝眼睛知道了,可能是她同学看见的,或者是她看见的,不管怎么说,我算是倒上霉了。 有句话说的挺对:世界上不吃饭的女人能找出几个,不吃醋的一个也没有。就连我和她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也得泡在醋里。 山屁哥的承诺让我喜出望外,第一时间跑到了蓝眼睛的医院。可是我打招呼的时候她爱搭不理,开始我并不清楚原因,询问了好久她才冷冷的说:“昨天你是不是去红灯区玩了?” 我脑袋顿时炸锅一样的开始眩晕,这事怎么解释?我去那里是为了站在桑拿房的休息室里听别人**的声音? 我捧着脸回答:“昨天晚上帮朋友解决点事情,事后他带我们去的。你也知道,都是当哥的,他们说话我不能不听。我就是在那里溜达了一阵子,没***,和尚他们都能证明。” “废话,和尚跟你一伙的,他当然帮你说谎话。”蓝眼睛一个字也不相信,甚至说话时眼神都不会落在我的身上,仿佛觉得我肮脏一样。没办法,我费劲力气缠在身边唠唠叨叨,一直磨蹭了半个小时才让她消了火。 离开医院后我觉得有点郁闷,不知道为什么扭头去了蓝眼睛的学校,找到了她男朋友的教室。 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学生大多聚在操场上玩,教室里的人不多。见到我去的时候,蓝眼睛的男朋友站起来就想走,可惜被我叫住了。他的几个同学装模作样的跑过来问问,我不想给蓝眼睛惹麻烦,笑着搂着那家伙走到了楼下。 蓝眼睛的男朋友挺高大,不过看上去就是个炕头汉子,只会在女人面前吹牛那种人。站在我面前一直躲避着我的眼睛,似乎没有一点想跟我谈谈的念头。 我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找你没什么事情,就想认识一下交个朋友,没别的意思。蓝眼睛是我姐,起码我也得跟你混个脸熟,是吧?这么长时间一直没好好打过招呼,你别想歪了。”我把‘姐夫’两个字吞到了肚子里,那小子点头的样子像蚂蚱,脖子与脑袋一起动,可能吓的僵硬了。 有的人就这样,不扎他一针,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只气球。这件事晚上就被蓝眼睛知道了,她男朋友竟然歪曲我的原意并添油加醋的说我恐吓他。 蓝眼睛电话里挺生气的,一直埋怨我不干好事。我更生气。虽然我挺喜欢她,但是不代表她可以对我呼来喝去。我当时就吼:“我他妈的以后不昆你了,不过让那小子给我老实的等着,我明天找他好好谈谈。” 也许我太心急,并不是自己想要,别人就舍得给。整夜我都靠在床脚,心里什么也没想过,只是认为自己应该这么空白着。 第二天我自己去的医校,蓝眼睛担心我找她男朋友的麻烦所以一直在寝室里等着我。她男朋友更绝,居然约了几十个同学在自习室一起恭候着,害的我都不好意思起来。 我先去宿舍找到了蓝眼睛,随后把她男朋友也叫来,让那小子把我昨天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当然,这小子的同学晃晃荡荡也跟在屁股后面,嘴里一直念叨着一些骂我的话。 让我想象不到的是,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背熟了台词,非常顺溜的诬陷出一大堆东西,说我恐吓他离开蓝眼睛,并且说我还对他动手动脚。语气充满了不屑和讥讽,我耸耸肩,笑着说:“好,没事了,跟你这种人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刚说完,那群学生冲过来就把我围住了。一个长的有些瘦弱的家伙用手指戳我的胸口,骂:“你他妈的真能装逼,来这玩玩就想走?” 我冲着蓝眼睛的面子不想惹事,推开他的手,我抖抖领子说:“我不走还留在这陪你喝顿酒?” 没在意他的表情,我径直的走向学校大门。但是刚迈出几步,那家伙突然从背后把我踹倒了,旁边的人也通通冲过来一起踹。 我心里憋火憋大了,追女孩没追上已经够丢人,还得被一群废物打,这让我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 捂着头我挣扎着想站起来,不过四周都是拳头和鞋底,有些像暴风中的废纸,不论我想落在哪里都会被拽起来继续折磨。毕竟是学生,下手有一定的分寸,踹了一顿这群人便散开。我摇摇晃晃站起来后,觉得浑身骨头散架一样疼,脑袋也有点沉,似乎走两步就要倒的样子。那个瘦小子又冲过来把我揍倒,嘴里还骂着:“让你装逼,给我老实的躺着!” 我歪着头望了望他的脸孔,费劲力气再站了起来。这时又有其他人冲过来把我揍倒。 就这样大约十来次,那些拳头落在身上已经让我没有了痛觉。蓝眼睛站在一边哭,好像有话要对我说,她男朋友却在旁边拦着死活不肯让她过来阻止。 教室外面是锅炉房,地面上的土有许多煤渣,我的衣服上面全是黑乎乎的血,不过没觉得痛。大约是鼻子和嘴破了,其他地方擦伤很多处,眼睛也挺难受,勉强还能看清楚是谁动的手。 我指着他们,一个个的说:“你们都给我听着,今天谁打了我我都记住了,一个也好不了!有种就把我废了,不然这件事永远不算完。” 说完这话,就冲过来一个很壮实的家伙把我摔倒了,架势有些像蒙古摔跤。 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居然被各个民族合手给收拾了。 忘了被打倒多少次了,可能能有二十分钟,终于我支撑着再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没人拦我了。 我记得走的时候听见有个人说:“这小子真是战士。” 战士是指有种,够男人的意思。 当着蓝眼睛的面,我宁愿被打昏迷。至少现在她还在为我哭,不论是吓哭,还是心疼的哭,那些眼泪让我很知足。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出租车司机看见我那副德行都不敢停车,只能拖着两条麻木的腿一步一步慢慢挨。 回去以后我直接回到家,洗了半天才洗干净伤口,但是心里却堵的厉害。 镜子中我的脸有些走形,红肿和淤痕清清楚楚。这种模样让我想起了前些时间那几个被我们打过的大学生。天有眼,没想到这么快报应就轮回到了我的身上。 回到社区,老k第一个发现我出事了。鸡头也坐不住了,他知道我去过医校,猜到一定是被那里的人揍的。 老k摆弄着我的脸,拧着眉问:“要不要帮忙,我现在去找哥们给你出气。” 我想了想,说:“帮我找几个人,这口气不出我能憋屈死。” 随后我补充道:“多找几个。” 在医院简单的处理一下,第二天我和老k带着二十几个人再次去了医校。我们都没带家伙,只有鸡头拎了一根棒子,想让他空手打架比中五百万还难。 我们等在操场上,和尚自己气势汹汹的上去找人。那群小子下来的时候发现形势不对就想跑,但是被老k的人全都给拦在了教学楼下。 我把蓝眼睛的男朋友从人群中叫了出来,还有那个很嚣张的瘦子,其他的人立即悄悄的与那些打过我的人站远了一些,生怕连累到自己。 老k瞅着周围学生的窝囊样就笑了,问:“就这群废物干的?你也太丢人了吧。” 我挺尴尬的,回答:“你以为我是胡子啊?” 胡子是我们那里的名人,曾经自己拿着两把砍刀跟六七个人对拼,最后肺被扎漏了,死掉了。不过对方也死了三个。算一算,胡子也是个战斗楷模。 老k还是那么爱装逼,把这群学生拽过来,一人扇了一耳光,说:“交给你了,我事情挺忙的,快点啊。” “你有个屁事,就是给人家放放高利贷,最后还得我去追。”我小声嘟囔着,不过没敢让他听见。 蓝眼睛看到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独自跑出来。胆子挺大,冲到我面前说:“你怎么不讲理?是你先挑起事情的。别以为你是混子别人就得让着你!” 我把她男朋友揪过来,客气的说:“朋友,你再重复一次我前天说过什么。” 这小子偷偷看着老k与其他兄弟,吓得忘记掩饰自己的谎话,终于承认自己骗了蓝眼睛。 “就这操行的人,你也跟?”我这么骂了一句蓝眼睛,随后就一拳打在了她男朋友的脸上。 那个瘦子这次不敢出头说话了,我回头就对东子说:“给我使劲干这个瘦子,让他装,装逼都得死!” 东子还没动手,鸡头冲过去一棒子把瘦子砸躺了。 我盯着蓝眼睛的男朋友打,不过一直只扇他的嘴巴,那小子不敢动动位置,就那么让我扇。扇到我的手开始窜疼,发现那小子脸上紫红紫红的,真像气球,可惜漏气了,嘴里都是血。 瘦子更惨,可能我的感情挫折激发了鸡头的愤怒,这个热血青年终于爆发了,抡着棒子不停砸他的头。瘦子像鬼叫一样在地上打滚,大声喊:“大哥,我错了,大哥,饶了我吧。” 东子把他按住,阴笑着说:“叫声爹,叫完就不打你了。” 我感觉丢人,把东子骂开了:“这种烂货,给我当孙子都不要。” 其他的人我们没有打,凑在一起踹了瘦子一顿转身就离开了。 走之前我去拍拍那个用蒙古摔跤把我放倒的家伙的肩膀,笑着说:“哥们,你有前途。” 我感觉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身体已经麻木了。 第十八章 鼻梁 晚上我在桥头饭店摆了两桌,老k的兄弟虽然劝我不用破费,不过做人得知道感恩,出了这口气让我感到很舒服。mianhuatang.info喝了一会,蓝眼睛突然打来传呼。 结果让我非常吃惊,回电话的时候她居然让我给她道歉,而且还非常委屈的样子。一头雾水的我没想清楚原因,应付几句就让她在学校楼下等我。 不管怎么说,是我去搀合人家,挨揍是我自找的。如果哪个不上道的家伙看上了我的女朋友,我也会揍他的。恋爱这玩意真操蛋,谁也不知道是错是对。而对于我这种人,抱怨、无奈并不适合,偏偏,这次我却遇上了。 我提前把账结完,并告诉老板继续上酒,我第二天过来结剩下的账。找了点借口让和尚陪着老k继续喝,我独自跑到了蓝眼睛的学校。看出来她刚哭过,虽然不知道是为了谁,不过依然有些心疼,“我们吃顿饭算作补偿吧。把你对象叫出来,我一起请了。” 说完这些,我发觉自己挺讲人情味的,从小就这样,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变。可惜在这种场合,我的人情味有些可笑。 蓝眼睛摇摇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我猜她男朋友一定不愿意再遇见我,所以没问理由让司机开到了一家西餐厅。以前吃饭都是大排挡,这最后一顿饭至少留给对方一些好印象,也不介意再破费一次。 蓝眼睛涂的是桃红色的眼影,我不经意的说:“还是蓝色好看。” 她点了点头。从那以后她一直涂的都是蓝色眼影。别人说她傻,应该换换颜色,她回头就说我傻,不会欣赏别的颜色。 其实我不傻,我也喜欢其他颜色,只不过与她比起来,什么都掩不住那种蓝。 我第一次吃西餐,她也是。那时候我家那里的西餐厅很少,一般都很贵,不是我这种小混混泡妞的地方。 蓝眼睛点了一份水果沙拉和甜点,我为她点了一杯纯奶,自己则要了一碟意大利面。 意大利面上来的时候我就怒了,把服务员拽过来问:“这是意大利面?这不是炒面吗?” 那服务员可能第一次遇见我这种土包子,微笑着让我尝一尝。 反正是来道歉的,不必为这个生气。不过吃过以后我还是觉得意大利面跟中国炒面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是三十块一盘,一个是三块一盘而已。我建议服务员给我找双筷子,人家说没有那东西。 旁边的客人已经回头盯着我笑,就像在动物园看狗熊的笨拙表演。我想了想跟服务生多要了一副刀叉。把两把刀子倒着拿,凑合着当筷子用。 蓝眼睛看完就笑了,说:“如果不习惯就学学我,点份沙拉吃着不丢人。” “操,我吃饭又不是吃给别人看的。”我无所谓的耸肩说:“没问题,我回家以后多练练,以后不会丢人了。” 蓝眼睛笑着说:“用你那些砍人的刀来练习吃饭吗?也不怕不小心把桌子切了。” 我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对不起了,你男朋友没事了吧?我今天就是生气,我特烦别人诬赖我。不过下手不重。你看,我一直都没打他的鼻子。据说鼻梁塌了一辈子都长不好。” 蓝眼睛半天没说话,很久才回答我:“我男朋友的鼻子早晚都要塌。” 我挺奇怪的,问:“还有别人要揍他吗?要不要我帮忙?这事过去就算了,我不记仇。” 蓝眼睛脸有些红了,仓促的说:“他天天都想着揍别人,也就你能帮他。” 我顿时发蒙,笑着说:“不是骂他,就他那德行还想揍别人?说真的,那小子看起来只会跟你吹牛。这些话不是因为嫉妒才说的。” 蓝眼睛有点生气,半天没理我。快吃完的时候才问我:“我不喜欢男生鼻梁塌掉,你以后别打架了,行不行?” 这时候我才明白她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笑着说:“以后我把鼻子切下来交给你,那样子就不会塌了。” 说完我牵住了她的手。除了在旱冰场以外第一次牵她的手,我感觉她的手很软,让我舍不得用力握。四周的一切都显得疏离了我们俩,流动的汽车,不安分的霓虹灯,面无表情的行人,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感觉世界上只剩下与我相牵的这个女孩子,孤单的很幸福。 “妈的,这顿揍没白挨。”我把蓝眼睛送回学校后,自己傻咧咧的嘀咕。 从那以后,社区里又多了一个蓝眼睛,东子和和尚整天让蓝眼睛给他们介绍女孩子,鸡头干脆把自己的传呼号告诉了蓝眼睛,这件事让我挺担心的。 刺青不是两三个人就能完成的,老大得在场,还有纹身的师傅和其他一些大哥。山屁哥的势力当时不算大,所以收新小弟的时候一点不马虎。因为我刚被揍过,形象惨了点,所以时间往后拖延了很久。不过处于恋爱亢奋期的我没有在乎这些。那段时间因为新开的桑拿场子山屁哥与其他势力的人经常械斗,缺人的时期上位很快,我有的是机会。 过了一阵子市里有个大公司上市成功,决定在市中心那里放一场烟火作为庆祝。晚上的时候蓝眼睛兴冲冲的拉着我去看。真正的水泄不通,小城里的男男女女都凑在市中心的广场里,热闹的景象让人不自觉生出淡淡的幸福。烟火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据说花掉了二十万。 看着各种颜色的烟火,我心里感到惋惜,“那飞上天的都是钱啊。”不过这个念头没敢说出来,蓝眼睛一直说我不够浪漫。 浪漫是什么?浪漫不就是钱吗? 我的生日是除夕夜,不过因为父母都回去了老家,这两年一直是自己一个人过。生日蛋糕那种东西从小就没吃过,现在更没指望了。 小时候我挺喜欢放烟花的,除夕夜是我最喜欢的节日。现在冷冷清清的也没什么兴致,就连贴副对联都懒得动手。蓝眼睛看着天上纷杂耀眼的烟火突然说:“今年除夕我陪你一起过生日吧,然后我们放一场烟火。” 听完这句话我特别感动,就像身体中多了一条血管,暖暖的,一直纠缠在胸口。 烟火快结束的时候连续放了几个礼炮,人群中我搂住了蓝眼睛,并捂住了她的耳朵。她的胆子小,这点我知道。在我捂她耳朵的时候,蓝眼睛偷偷吻了我。 在旁边人群欢呼的那一刻我也吻了她,没有在乎别人的眼睛。簇拥的人群缓缓流动,我拥着她一点也不心急,甚至宁愿在这里困一辈子。 人群散了以后还有许多年轻人留在周围不肯走,凑在中央广场的音乐喷泉边一起疯闹。我跟蓝眼睛像对白痴,一人买了一个气球挂在胳膊上坐在喷水池边上唱歌。在那片迷蒙的水雾中我突然有种幸福的感觉,没什么可承诺的,想来想去我对蓝眼睛说:“等我以后有了钱,也买几十万的烟火出来放,只给你一个人看。” 蓝眼睛摇着我的胳膊说;“你白痴?挂在天上谁都能看见。” “这个简单,”我说:“咱在地下室放,最后的礼炮在去楼顶打,否则把天棚打露了我还得给人家修。” 蓝眼睛眯着笑眼说:“礼花只有在天上才好看,而且看得人越多越漂亮。” 我皱着眉说:“好吧,到时候我把中央一套的新闻联播买下来,让全中国人民陪着咱们两个一起看。” 蓝眼睛哼着我唱给她的那首[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没有嘲笑我的大话。望着她靠在我肩膀上一直笑的样子,我觉得真像两颗星星在笑,很亮、很美。 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 请看我脸上无奈的苦笑。 虽然我都不说 虽然我都不做 你却不能不懂…… 这可能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浪漫的事情,以后我也想过带新认识的女孩子去看烟花,不过城市里再没有别的企业肯把二十万烧上天。 第十九章 入狱 烦躁的日子因为有了蓝眼睛,我感觉什么都开始变得新鲜。老k偶然间借来一辆别人的摩托,太子摩托。 鸡头嚷着想骑两圈,我也有些心动。老k没有理会鸡头的央求,炫耀完以后便还给了别人。当时太子摩托挺贵,至少像我这种人是只能看看而已,“什么时候赚了钱,我也搞一辆。”望着老k的背影,我碎碎的念叨着。 鸡头搂着我的肩膀嘟囔:“妈的,老k真小气。又不是自己的东西,干嘛当成宝贝。” “如果是他的,他肯定能借给你玩。老k不是那种人。”老k是个外冷内热的家伙,我不喜欢别人说他的坏话。 “有空我自己去买。”鸡头忿忿的说。 我望了望他不甘心的样子,笑着说:“你快去买吧,钱多的话给我也买一辆。” 鸡头冲我眨眨眼,说:“没问题!” 出乎意料,过了几天鸡头偷着买了两辆太子摩托,一辆黑色的送给我,一辆红色的自己开着玩。 车行把摩托送来的时候我很惊讶。我本以为鸡头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这小子真当事情办了。其实鸡头虽然胆子小,说话没有准,不过在钱方面挺大方,尤其对他认为靠得住的兄弟,出事的时候他都躲在后面,这些靠**赚的钱他知道应该怎么打发。 每天带着蓝眼睛兜风挺爽,送她回学校的时候也很风光。原本她的朋友都不怎么喜欢我,现在有事没事也找我陪她们玩。鸡头很快就像膏药一样粘在我身上不肯走了,那个学校的女生最少被他睡了四五个。 “哥们这钱没白花。”鸡头每次勾搭新的***都会这么跟我说,让我感觉自己好像成了拉皮条的汉子。 蓝眼睛的学校组织运动会,她给我找了一套校服让我去那里坐着陪她。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而且她学校的男生知道我曾经带人来搞事以后都躲着我,在远处呲牙咧嘴的嘀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没必要自讨没趣,运动会还没结束,我便带着蓝眼睛来到市区的一家游戏机房玩电动,蓝眼睛喜欢那里的跳舞机,而我则一直试图去勾烟,虽然从未成功过。 泡在那种大型电动房玩的大多是成年人和混子,一块钱一个币子不是小孩子能消费的起的。可能我们的打扮太可爱,两套运动服在那里显的尤其扎眼。很快几个混子就瞄上了我。 声明一下,这几个混子最大一个还不到十六岁,也不知道哪个老大这么缺德。 我垂头丧气在机器旁边控制着铁钩子的时候,一个小家伙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兄弟过来一下,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当时我愣住了,左右看了看,又指着自己的胸口想确认一下。那小家伙很老练的点点头,厌恶的说:“兄弟,别磨蹭。” 我没反应过来,旁边走过来两个人就把我推到了卫生间里。 其中一个小东西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把我吓了一跳,是军刺!三棱的,带血槽。虽然护手什么的都去掉了,不过看起来挺锋利,估计家里人有当过兵的,或者是日本侵华时遗留的。 拿军刺的小家伙比画了几下,说:“兄弟,我们几个手头有点紧,想弄点钱来花一花。刚才看你开着摩托来的,挺有钱吧?” 我感觉十分好笑,虽然我没带家伙,不过这几个小杂种三拳两脚就能打哭,我怕什么? 指着军刺我就问:“拿这东西出来就想抢钱?” 旁边的几个小子登时就不乐意了,一个个都抽出家伙,有一把精制的折叠匕首挺漂亮,那种手工一看就是高档货。 不管怎么说,万一在这被捅一刀,阴沟里翻船的事情不好受。 掏出五块钱,我笑着对他们说:“快走吧。” 拿军刺的明显是个头头,抢过钱就骂:“操你妈,打发要饭的?上次一个记者在这都被我抢了两百块!” 我一想,还真有这回事。不过人家记者是可怜他们,那两百块也算新闻费。新闻题目不是抢劫,而是说应该多照顾这些被社会忽略的儿童。当时我看报纸的时候还敬佩长江后浪推前浪,没想到这么快便让我遇见了。 我又拿出几张票子,换上笑脸说:“几个哥们消消火,把家伙收起来。我把钱都给你们。” 这些小鬼挺听话,一个个把刀子都放回了兜里。拿军刺的小家伙接过票子就往自己口袋里踹,我趁机抬手砸在了他的鼻子上。这个小家伙马上被戳到墙边,我冲过去把军刺抢了下来,按住他的脑袋转身对其他人说:“都他妈都把刀丢在地上,谁装逼我就捅了谁。” 被我打的那个小家伙有点蒙,迷迷糊糊也没说话。其他人把刀都丢出来了,我笑嘻嘻的拿起了那把精致的小匕首和军刺的刀套走出了卫生间。 我刚出卫生间就听见里面乱哄哄的开始骂,大概的意思是要冲出来找我报仇。 蓝眼睛还在跳舞机上蹦达,像只兔子一样。我扯着她的手就跑开了。她看我挺慌张的,边跑边问我是不是出事了。 我点点头,挺严肃的说:“他妈的,刚才被人抢了。” 蓝眼睛这回跑的比我还快,更像兔子,边跑边回头望。她知道我一定不肯吃亏,或者已经跟人都了手,所以在摩托车前焦急的催我快点打火。 离开了游戏厅时那群小鬼也追了出来,不过只能眼睁睁的看我溜掉。跑出去很远蓝眼睛才说:“以后再遇见这种事情千万别打架,钱给人家就给人家吧,反正没别人在,别嫌丢人。” 我支吾了几句,继续开着车。 但是她搂着我的时候还是发现了怀里的军刺,奇怪的问:“这东西哪来的?你到我学校的时候没看见你拿啊。” 我笑了笑,说:“刚才被抢了几十块,心里不平衡,于是把人家的家伙给抢来了。” 蓝眼睛顿时就笑了,说:“哪来的笨蛋啊,打劫还能被别人把刀抢走?” 我假装犹豫,过了一阵子才说:“不知道,可能是新手。” 蓝眼睛继续翻,从我兜里拿出了小匕首,继续问:“这玩意挺漂亮的,像玩具一样,多大的人还拿这种东西啊?” 我回忆了一下,回答:“都是小学生,不过人家比我牛逼,上过报纸。前段时间抢劫新闻记者那件事你不知道?” 蓝眼睛当时笑的快岔气了,说:“以后我有孩子也要让他出来混,幼儿园就去打劫,争取上新闻联播。” 我假装生气的说:“咱儿子可不能这么丢人,生下来我就给他整把枪,马上就在医院开始抢,爱谁谁!” 蓝眼睛气的在后面打我,说我占她便宜。 虽然我吻过她,但是一直没做别的事情。我总觉得她像陶瓷一样,需要好好保护着,而不是敲开看看她里面藏着什么。喜欢一个女孩子,开始的时候都这样子吧?那些一上来就想到上床的,只是寂寞,不是爱情。 回去的时候我把军刺给了老k,我感觉这东西挺有型。以前市面上有卖仿制品的,但是钢质都不好,老k很喜欢。 那把小匕首给了鸡头,除了他以外别人都不要。这种除了装逼没别的用处的玩意,只有鸡头喜欢。 大伙问起来我怎么搞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重复了一次过程,但是没有说对方的年龄。老k马上就怒了,抄起新家伙就要跟我去争回面子。 我说:“大哥,算了吧。人家的家伙都给我抢了,谁没面子啊?” 老k犹豫了一会,说了一句让我终生难忘的话:“刀就是我们的第二根**,死也不能让别人抢去。” 也就是他说,换成鸡头或者和尚的话,我早把他们踹进精神病医院了。 蓝眼睛当时挺幽默的,拿起老k以前那把刀,指着木把手上面的名字问:“k哥,这根刚拔下来的,你还要不要了?” 我猜老k当时想砍了蓝眼睛,因为我发现他那张黑脸居然第一次泛了红色。 不过我办错了一件事,那把军刺最终让老k蹲了七年的监狱。 不长时间以后,老k帮山屁哥清场子用军刺把一个老大的腿扎废了,一个山屁哥的兄弟在事情结束后用军刺又捅伤了另外两个人。本来山屁哥想出钱找其他人帮他扛,但是出事的时候有其他人看见老k拿着军刺,没办法只能让老k自己背这笔账。 老k可以跑的,不过山屁哥给了老k家里十万块,于是老k决定自首一个人认罪。 十万七年,我不知道山屁哥有多少个十万,但我可以算出一个人有几个七年。 老k进去后让他的哥们跟着我,我知道那些人不服我,也一直没想过拉拢他们。偶尔去探望老k的时候我答应好好照看他的哥们,至于位置还是留着他回来再坐。 这并不可笑,在那个年代和那种年纪,刀子、场子、位子,都是小混子的信条。 老k担心出来后就没了力度,我还信誓旦旦的保证:“以后谁看不起老k,我晓峰玩命也要弄死他。” 就是说说而已,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看起我和老k这种人?不过我不得不说,也许在那些年里,这个承诺会烂在我的心里,但至少会让一个朋友温暖过。 第二十章 小野 那一阵子家门口陆续冒出来几十家按摩、桑拿之类的场子。这东西挺奇怪,都是见不得光的地方,偏偏学人家正当行业的路子。别人整条街去开商业区、精品店,他们也凑个热闹,联合起来霸占了一条街的门市,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我记得当时开始流行一个新活动――下岗。有觉悟的自动下岗,没觉悟的被动下岗,反正就两个字:热闹。 虽然政府安排了一些再就业之类的活动,不过对于各个单位的老板来说,下岗百益而无一害,没有谁愿意为自己添加负担,最后下岗职工只能沦落成给人家打更扫地之类的临时工人。工厂的经济效益是好了,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却蒙难了。其实最苦的还是我们这些混子,一下子蹦出无数争竞对手。 六厂那里的灾情最严重,一群老爷们游手好闲没事做,又不愿意低头哈腰求人家找工,于是整天靠在一起瞎闹。闹着闹着就成了一股新势力,就连原来的老大也收拾不了他们。 对生活没有指望了,没人还会再害怕。 六厂的老大挺阴损,跟这些人谈判很久,让他们来这些新场子收费,并且给他们提供帮手和家伙。 自己枕头边的女人怎么能给别人睡,山屁哥和其他两位老大当时就怒了,三条龙(他们三个都纹着双龙戏珠)每天都领着十几个到几十个兄弟四处跟人家斗殴。这种事就看谁豁得出去,谁挺到最后谁就是赢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个新团伙的老大叫文锋,年纪不大,不过下手可不是一般的狠。有一次他带着几个人吃饭被健国哥堵上了,结果文锋挨了几刀愣是把对方都砍跑了。当时健国哥最少带了十几号人,而文锋拿的是饭店厨房里的菜刀。 那件事让健国哥挺丢脸,不过出来混就是为了钱,没必要总拿自己命去拼。 从那件事以后,文锋这撮人更嚣张了,总来我们这挑衅。因为经常发生械斗,我们这里的警察已经开始盯上山屁哥他们,虽然是打架,不过一方是黑社会,一方是下岗职工,待遇当然不同。 三条龙的另外两条出道时间都比山屁哥早,一条叫刘瘸子,一条叫车哥。他们两个觉得健国哥给转盘丢人了,让山屁哥把这个面子争回来。 说穿了,他们是不愿意惹麻烦,把事情推出去而已。 健国哥挺愧疚,要求自己去干掉文锋,并且让山屁哥给他弄把枪。 怎么说也是十几年的兄弟,山屁哥不想让健国去玩命,就找了几个信的过的朋友商议,决定雇一些刀手来做这件事。 刀手办事是没问题,不过那些人身上一般都背着案子,很容易被警察查出来。而且这些人一入狱,总把以前的事情往外抖,希望减刑。所以山屁哥的兄弟都不答应,其中一个叫小野的哥们当场叫板,要跟文锋单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跟文锋那种人单挑就两种下场:要么被杀,要么杀人。 山屁哥劝了他一阵子,不过这小子脾气挺倔,找人去约文锋了。 后来六厂的老大知道了这件事。这个老东西叫王总,是一家印刷公司的老板,家里有钱,都是以前走私赚回来的。他知道了以后四处放话,说转盘的三条龙不敢自己出来干,让手下来送死。可能是对文锋的信心很足,他还打赌小野一定死的很难看。 事情到这份上了,山屁哥也就答应了小野的要求。据说拿出很多钱给小野,有点像安家费,或者是送葬费。 文锋和小野把时间订在晚上六点,地点是我家周围的一条市场前。 六点的时候那里很多人,文锋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在所有人面前让转盘的混子抬不起头。 这些事情都是后来听说的,我还没正式成为山屁哥的小弟,当然也不能知道确切的日期和时间。 应该是周六,我记得当时突然警铃响了,很多人说市场那里出了事,我带着蓝眼睛飞快的跑过去看看,结果发现文锋已经躺在那里了。没有死透,小腿偶尔轻轻抽搐,但心口窝一汩一汩呛出的血足够证明这很快会成为一具尸体。 几个街坊对我说,当时两个人在市场门口(小野和文锋),面对面大约有十几米,突然把刀举起来了,周围的人顿时吓的让出道路。两人冲上去互相往对方身上砍。不过文锋拿的是砍刀,而小野拿的是一根炉钩子。炉钩子的前端本来是弯的,小野在工厂把它做直了。 文锋先砍了小野的胳膊,小野直接把钩子戳进了文锋的心口窝。就一下,文锋当场挂了。 听完我真佩服小野,这家伙早就打算好了,炉钩子的钢质很硬实,不过四周没有刀口,他摆明的是要一下捅漏文锋。如果是砍刀,两个人也许可以坚持到警察来的时候,还能来得及送去医院抢救,命大的话应该不会死。但是用这种东西就不同了,就像军刺,一刀毙命。 小野干掉文锋后马上就跑了,一直没有投案。相信山屁哥也不会亏待他。 文锋一死,他原来那群兄弟马上就乱了套,不敢再跟我们这里的人作对。王总放出来的话收不回去,让他的面子没地方摆,当天晚上他就派了几个人去小野的家里。那几个人都带着枪,不过晚了点,小野已经去南方逍遥了。 道上的朋友对事情的结果各自吹嘘,有人说王总的小弟拿枪把小野的哥哥毙了,有人说小野偷着回来把王总砍了。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没过过久,小野一家人都搬出转盘,不知道落户到哪里去了。 蓝眼睛第一次见到死人,我也是。急救车带走文锋尸体准备进行最后的抢救,我看到地上黯黑色的血,一时间竟然失神了。蓝眼睛吓的紧紧搂住我的胳膊,人群散了之后就劝我不要继续混下去。 如果说我是条疯狗,或者是只倔驴,那么那个时候只有蓝眼睛能够驯服我。我笑着告诉她我一定会学好的,而且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家的钥匙给了她,说:“要是我再去打架,你就把门反锁着不让我进门。” 蓝眼睛想了一会,悄悄把钥匙放进了兜子里。当时我感觉到她的手有些抖,其实我的手更抖。鼻子不自觉的嗅着她的香气,地上的血腥忽然离我很远。我不懂说什么将来,重要的是,现在只要她陪在身边,担心害怕都变成了心动。 因为小野是山屁哥的人,所以那些场子里山屁哥占了一半。其他人到没什么意见,毕竟这是命换来的。 老大有了钱,小弟也能摊到一点好处,吃饭的时候山屁哥把我也叫去了。老k进了监狱,小野也跑了,估计他觉得我还能帮上忙,所以给了我一部电话。 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中,我忘乎所以的觉得自己挺有面子,拜托山屁哥给蓝眼睛找个医院,我怕她毕业以后回自己家乡。 山屁哥没推辞,心情大好的笑着说:“养女人跟养猫一样,小时候不能喂太好。” 不过他还是保证把蓝眼睛安排到最好的医院,开玩笑说以后哥们受伤的时候会方便一些。 我把这事告诉蓝眼睛的时候,她挺高兴,但是也挺生气。 第二十一章 叫嚣 第二十一章叫嚣 老k在监狱里混的挺惨,那里跟外面的社会一样,每个牢房里都有号霸。(.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号霸的意思就是某某号房间里的老大。 吃饭的时候号霸没吃完,别人不许动筷子,探亲送来的东西也都得敬奉给他,否则属于大不敬。那些号霸可不是全靠外面的势力当上的,想出头全得靠自己,所以说一个个都是彻头彻尾的狠人。 老k家里人在他进去后就不理他了,虽然拿了山屁哥给的钱,但是没有一点为自己儿子打点疏通的念头。一些人总在计较着别人选择的过失,却忘记理解别人选择之后的痛苦。 山屁哥知道老k在里面挺苦,偶尔会叫我去看看。看守所还挺黑的,从上到下都得送到位,否则想递点东西都不行。 外面一条五十块钱的烟在那里要卖到两百块,最让我奇怪的是,看守所门口的商店居然挂满了手电筒。 当时我挺好奇,跟一个警察套了半天近乎才知道原因。原来那个商店是某某人的亲戚,看守所的外部电源就连在他们那里。有时候那几个无聊的家伙会把电掐断,准备不足的警察只能去商店买手电筒,一支一百块,就这价。 我不得不佩服人的脑子,竟然敢打这里的主意,而且比走私汽车还赚钱。 我挺为老k惋惜,如果他还在外面,一定能帮着山屁哥抢下不少场子,一定也能上位窜红。当然,也可能像小野一样跑的没有踪影。 蓝眼睛也陪我去了几次看守所,偶尔会提醒我混子的下场。我总是点点头,随后便忘掉。 老k的那群兄弟一直挺散,虽然我答应照看着他们,不过我没那力度也没那辈分。很快,一个叫海滨的家伙冒了出来。以前我见过他几次,不过觉得这小子太傲,所以不怎么喜欢他。 海滨家里有钱,打完架赔的起,所以从不留后手。不知道他从哪搞来一把电枪,有次在ktv一群家伙跟山屁哥抢风头,海滨上去把带头的人电抽筋了。从那以后,山屁哥就让他暂时顶着老k的位子,不过我觉得海滨似乎压根就没把老k看在眼里。 我看的场子以前是由老k来放钱,海滨上位以后主动要求来帮忙。但是这小子心黑,一直劝赌客借钱,追债的时候也毫不留情。渐渐我的场子名声很臭,我跟他谈过,不过他只是瞟了我几眼,没理我。 我不是一个喜欢打小报告的人,毕竟账目每个月山屁哥都会来查,我没必要去做个白脸。 因为海滨的关系,场子里的人很少借钱了,一些熟客开始去其他地方玩。山屁哥知道以后把我单独叫过去,事情摆在桌面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山屁哥想了一会,问我愿不愿意单独管理场子,本钱他出。不过我只是拿固定的报酬,放钱也得一笔一笔写清,并且由山屁的哥们来送钱收钱。 其实社区里除了高利贷以外我们并没有多少捞头,最近新收的场子让山屁哥忙不过来,小姐都得换成自己的,这样子才能拢到更多的钱。因为这些,山屁哥已经没心思搭理我这些小事情。不过,这对我却是一件大事情。我立即就答应了要求,还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让他满意。 年轻人办事就是莽撞,我当时居然忘记提如何处理海滨的问题。 回去以后,东子和鸡头他们乐的蹦上了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东子是替我高兴,鸡头是为自己找到一个免费旅馆而高兴。修鬼刚退学时家里还管着他,现在也有点绝望,于是他开始整天泡在我身边。 第二天我们把社区彻底打扫了一遍,还放了串鞭炮扫晦气,跟过年一样,门口的一对财神是蓝眼睛买的。晚上我带他们去吃了一顿海鲜,和尚开始改口叫蓝眼睛为大嫂,这个称呼让她一直脸红到不敢抬头。 可能是山屁哥忘了通知海滨,这小子还像往常一样跑到我那里,带着几个人进门就往账台那里走。当时我叫住了他,说:“海滨,山屁哥把社区交给我了。以后放钱的事情也让我来做。” 海滨愣了一下,马上就沉着脸问我:“你他妈多大了?这点事你也跑去跟山屁哥告状?” 我没理会他,举着欠条说:“这些事一眼就能看明白,用得着我去告?你要是觉得我不讲究,自己找山屁哥说去。” 海滨登时就火了,把嘴里的烟头吐在桌子上,说:“给你脸你不要脸?你算老几,在我背后说三道四的。” 他带着的那几个人也围了上来,有的已经开始摸兜。 我也没生气,平静的说:“我跟老k是朋友,看在他面子上我不跟你吵。我哓峰从来不在背后说人家坏话,你不信就拉倒。山屁哥说过不准自己人闹别扭,我不是怕你。” 海滨啐了我一口,指着我脑袋就笑:“你看你这操行,不提山屁哥的名字你连话都不会说吧?谁他妈的认识你啊?” 修鬼恰巧刚进门,我忙着算账,让他陪着蓝眼睛去买些新椅子回来。 他进门看见苗头不对就抄起了后面的凳子,海滨的哥们马上四处找着家伙,其中一个小子弹出了刀子。我对修鬼说:“你把凳子放下,没什么事,你帮我给健国哥打个电话,告诉他我想请他吃顿饭。” 海滨听完这句话登时不敢嚣张,他知道健国哥对我不错,有空就开车来找我出去玩。 海滨让他的兄弟也把家伙收回去,用手指头戳了戳我的胸口,说:“你给我等着,这事不算完。” 蓝眼睛也在,我有点挂不住脸,回了一句:“行,这事先记着。有空好好算算。” 海滨把旁边的桌子掀翻,临走的时候狠狠瞪着我,说:“别以为有人顶着你就没事,你给我小心点。” 他们走了以后,蓝眼睛跑过来问我有没有事,我摇摇头自己给健国哥打了电话。 晚上我做东,毕竟真正有了第一个场子,应该庆祝一下。山屁哥的哥们里面我不认识别人,健国哥算是唯一的前辈。 几杯酒过后健国哥开始夸我,“晓峰,这群小子里就你有点样。好好跟着山屁,保证饿不着你。” 我笑着说:“我这是运气好,等老k回来以后我就把社区还给他。” 健国哥心机挺深,马上看出来我口气不对,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把海滨的事说完以后,健国哥马上翻脸了。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晓峰,哥一直把你当自己弟弟看。你办事不拖拉,对你大姐也挺好。海滨那个兔崽子我替你点点。这件事是他不对,我说句话,山屁肯定教训他。” 我想了想,低声问:“我自己动手,山屁哥能不能生气?” 健国哥愣了,半晌才问我:“都住在一片,你能下得去手?” 我觉得挺可笑的,反问:“他带着刀子对我哥们比画,我还管他是不是自己人?” 修鬼点点头,把海滨手下拿刀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然还夸张了一点点。 健国哥笑了,看穿了我们的把戏,对我说:“晓峰,这件事谁先动手谁就有错,咱下社会,最忌讳的就是内讧。打过照面的都是哥们,犯不上为了点事儿晒脸。等你纹了身吧,纹完以后,我把老k以前那群人拢一拢,有什么事你都带上他们。” 我连忙摇头,敬了健国哥一杯,说:“不用这样。我答应过老k帮他照看哥们,就绝对不会去拉他的人过来。我纹身的时候能不能带着东子和修鬼他们一起纹?” 健国哥摇头说:“咱转盘这有讲究,怎么也得三五年以上才有资格。” 我数了数,挺奇怪的问:“我这还不到三年呢,咋就可以纹?” 健国哥放下酒杯给我讲了一下规矩:“有些东西你自己不当事,我和山屁都记在心里。老k以前比你还快,他混了一年,把两个跟山屁叫号的人给挑了,有这样子的事都可以提前纹。” 我发现东子的眼睛开始冒光,就跟发春一样,顺口问了一句:“山屁哥以前混多久才有资格纹身的?” 健国哥马上笑了,回答:“操,刚出来就在澡堂把一个纹着麒麟送子的老逼干了,第二天就纹了。” 我顿时傻眼,佩服的连连叹气。 健国哥拍了我脑袋一下,说:“里面还有十来个人呢,山屁做完那件事在医院躺了半年,好悬没挂了。” 这时候我才知道山屁哥不是动动嘴皮子的家伙,心里对他也更景仰了。 第二十二章 中计 过了两天,和尚在外面喝酒的时候被海滨揍了。 海滨说和尚撞了他,没大没小的不知道规矩。可是和尚告诉我却是海滨故意找茬,自己一直躲着他的。 被骑到头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我气的准备直接找上门,但是修鬼拦住了我。冷静下来以后,我让其他人都留点心眼。 那天雨下的很大,打在地面上就像一束束芦苇。找了点理由,我让东子陪我去吃饭。 东子跟我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他知道我这个人护短,刚走到门口东子便拉住我的胳膊问:“峰哥,咱去收拾海滨?” 我点点头,东子推了我一把,笑着说:“这点事我自己就够了,健国哥不让你动他,但是没说不让我动。” 我就像一个蜗牛,小心翼翼的利用外壳保护自己,不过爬行的时候却经不起任何伤害。 “我想跟他单独聊聊。”我感到脑子像被拆散的线团,摸到一点头绪,勉强的说。 东子听完怪我小题大做,“聊什么聊?和尚啥样,我就把他干成啥样。” 我扳着脸没回答,东子最终还是顺从了我的意思。随后我带着他回家里拿了刀。 我尽量耐着性子打通了海滨的电话,他约我晚一点在一家小型商场前见面,这小子心眼挺多,那座商场四周都有护栏,只有一个小铁门可以进出。东子留在了商场对面的居民楼里,而我则一个人在里面晃悠。 雨停的时候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了,冻得我全身有些僵硬。海滨一脸假笑带着两个兄弟下车时我真有种揍歪他的嘴巴的冲动。 说话挺客气,不过海滨决口不提和尚的事。后来我忍不住把话挑明,让他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冲着我来,不要偷偷摸摸对付其他的人。 海滨似乎一点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当我感觉有些不对的时候两辆出租车忽然在商场门口停住了。 小昆带着几个人来势汹汹的提着家伙冲了进来,我正愣着,海滨踹了我一脚便跑开了。 商场前面的空地大约能有不到六百平米的地方,那是为早市准备的。我抽出刀就开始准备跑,不过铁门已经被封住,周围护栏也没有什么落脚的空处。管不了那么多,我喊了一句“快跑!”就冲向了海滨。 我的念头挺清楚,就算自己被废在这里,我也绝对得把海滨一起拉进来。可惜这家伙早有准备,跟他一起来的那两个小子提着刀胡乱的比划着,而他几步就蹿到了人群之中。 东子没让我失望,他进来也就是被砍的命,我喊完以后他就抹身溜进了居民楼。我的电话放在他那里,我相信一定能有救,当然,是不是完整的被救却不敢肯定。 到了那种场面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吓的忘记了逃跑,要么跑的忘记了害怕。 明显我属于后面那一种,谁也不喜欢被砍,我用刀乱剁了几下,小昆的兄弟就停住了脚,不过那眼神却像玩耗子的猫一样残忍和戏谑。 大概当时骨头被冻有点硬,或者突然转身让膝盖有些吃不住,我拔腿跑的时候甚至感觉到关节扭曲的声音。 是感觉到。清脆的声音就像**,从腿部一直传到心里,让人惊悚。 跨台阶时我的脚崴了,不过,我都没注意到,这点还是事后才发现的。 护栏上很多尖矛一样的装饰,在夜色下如同铁黑的刀尖,我握着它们往上翻,手掌被刮破而流下的血有些冷,但是不痛。 两米半的护栏我一下就搭到了顶,背后被砍了一刀,仿佛身体彻底被戳漏了,四面的风比刀子更毒,不住的灌进身体。很可笑,知道自己挨了刀子后,我竟来不及体会疼痛,脑子登时缩成一团,像只刺猬一样想蜷在一起保护自己。那一刻我有些绝望,想躺在地上就那么死掉。 虽然打过人,扎过人,也曾妄想像山屁哥一样凶狠的混出名,但我从未想过死这个字。就仿佛即使我砍死了人,他也会重新活过来一样,我在乎的只是自己会怎样一步登天,拒绝琢磨后果。而现在自己冒出这种想法后,我全身便开始脱力。 不过护栏上的铁蒺藜让我清醒了过来,夜太黑,我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上面还有那些该死的东西,直到其中几个划破我的大腿。 我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大腿腿侧差不多一寸深的脂肪在颤动,就这么一瞬间,我忘记了后背的痛,咬着牙从护栏上摔了下去。 刚躺在地上,我翻了两圈起身就跑向商场后面的居民楼。两三个弯之后我悄悄的钻进了一个门洞,或者说,我根本没力气继续跑下去。我想用手去摸摸大腿,我感觉到奔跑时那张原本干净的皮肤有些撕裂,或许它已经留满那些红色和黄色的恶心的液体,我想着想着靠在楼梯里放弃了希望。 外面乱糟糟的声音让我的呼吸也不稳定,其中有小昆的咒骂声,还有海滨的焦急声。他们似乎比我还要生气,如同丢掉了自己的玩具。周围的居民也纷纷点开了灯,一个个趴在窗台上议论,却没有人舍得打个电话通知警察。各扫门前雪,直到他们自己出事的时候才会抱怨其他人不肯帮忙,人就是这么保护自己的。 人群安静的几分钟后,当我浑身开始乏力,努力抖动双手却只能抽搐时,我的call机才传来信号。我不知道自己会有那么大的精力,居然坚持着睁开双眼,垂着双手和肩膀挨回了商场前。眼皮当时很沉,就像灌了铅水一样,衣服粘在后背,如同被剥掉的皮肤不停顺着风拍打着我的脊梁骨。脑子中似乎有一团暗忽忽的东西在蠕动,一些模糊的白光偶尔在中央跳来跳去,所有肢体随着它们都逐渐失去了活力。 修鬼背着我去的医院,那些针线让我有很长时间不敢靠在马桶上打发时间,甚至直到现在每次望见任何有栅栏的地方,我的大腿根都会冰凉一片。 电话是东子打的,健国哥也来了医院,不过山屁哥没有来,海滨把我被砍的事情告诉了山屁哥,但是推在了小昆身上。 至于小昆,他不会在乎这种嫁祸,如果真把我废了,也许他会更加得意。 我在医院的时候海滨也来过,不过在走廊里被健国哥扇了几个耳光,如果不是修鬼拦着,我怀疑健国哥会第一次用吊瓶去砸人家的脑袋,这样也好,可以直接消毒。 那几天我总做噩梦,一个看不清穿着什么衣服的女生在面前晃来晃去,笑起来的声音悠远静谧,却让耳鼓嗡鸣很久。每次醒来额头和脖子上都淌满了汗,让我十分难受。外婆告诉我那是小姨在托梦。真可笑,我从来没见过她,她十几岁就夭折了。 外婆担心小姨把我招去,在我的枕头下面放了一把菜刀。别说,这一招还挺管用,从那以后噩梦就结束了。看来鬼也怕刀,何况是人呢? 第二十三章 出院 蓝眼睛把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我回去的时候甚至以为是家里人回来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让东子把床拖到窗台旁边,于是我可以勾着拖鞋依在那里,楼下经常传来小孩子无邪的打闹声,为了一个玻璃球,或者为了几张卡片。 听着他们的笑声哭声,让人感到不太烦闷。不过偶尔扯痛了伤口,我忍不住想问自己:我又是为了什么? 健国哥送来很多烟酒,还有两支据说成形的人参,尽管我不知道怎么吃。 “男人的伤不能养,否则你一辈子都会害怕它。”健国哥支开蓝眼睛给我点了根烟,“你先在家里住段时间,社区的事情我帮你顶着。” 我立即明白海滨一定对社区有所企图,按照他的性格或许已经与山屁哥要求接管了,咬着烟,我反问道:“山屁哥答应他了?” 健国哥愣了一阵,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大概是住院太久,呛人的消毒水味道让我的舌头变的麻木,香烟含在嘴里就像垢物,“给他吧,以后我会自己拿回来。”我说道。 “你别以为山屁不够意思,他最近很忙,没有时间搭理这些事情。”健国哥拍拍我的后背,顺手把烟灰缸放在了我的腿上。 我把大.半截烟戳在玻璃缸上,随后用啤酒浇灭了火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突然喜欢起了这种方式,许久才回答:“我知道。” 说完这句话,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海滨为什么敢出卖我,也不知道山屁哥为什么平白无故将事情一抹而过,更不知道为什么场子会这么快被转交出去,甚至没通知我一声。 “小昆最近不经常出来,一切事情以后再说。你别心急。”健国哥安慰了几句,随后悻悻地离开了。 该骂的在医院都骂过了,蓝眼睛现在打量我的眼神似乎带着一半的幸灾乐祸,而另一半却是心疼。 “天天拎着棒子刀子的,早晚都会这样,没什么大事。”我拉过她的胳膊,无所谓的笑着。 “你应该拿枪,那样子我可以不用请假来照看你了。”以牙还牙向来是蓝眼睛的手段,不过我知道她是气愤。男人和女人在打架这一点上大多是截然不同的。自己女朋友与人家撕扯,男人差不多都会冲上去帮忙。自己男朋友与人打架,女生却往往拦住他。不是不爱,只是方式不同而已,就像蓝眼睛,面子和恩怨对她来说根本比不过两人相处的快乐,可惜的是,这些我一直到现在才理解。 我点点头算是赞成她的意见:“我也想拿枪啊,这不是买不起吗?要不等你有钱了送我一把。再遇见扎刺的家伙,我勾勾指头就摆平了,也不用你担心了。” “然后警察勾勾指头也把你摆平了。”蓝眼睛气恼的按了按我的伤口,然而我假装痛苦时她立即伏在了我的肩膀,替我查看是否流血。 我偷偷亲吻了她的下巴,“死不了,你放心,以后谁也别想算计我。欠我的都得给我送回来。” 蓝眼睛想说些什么,不过瞅了瞅我的身子,又把话咽了回去。我猜她是想让我借此离开山屁哥,不过这种事没得商量,我没有大度到任凭别人砍了一刀还要假仁假义的说没事。如果我离开山屁哥,以后连报复的机会都没有了。 假装看不懂她的心事,我让修鬼开着摩托把她送回了学校。背上和腿上的伤口已经不再疼痛,不过作为耻辱的记号,它们无法轻易平复。 住院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亲戚,我怕传到父母的耳朵里让他们担心。他们打我骂我都无所谓,但是看见母亲搂着自己啜泣,那实在是一种绞痛。 鸡头晚上搬来了两张折叠床,带着东子、和尚还有修鬼在我家住,说的好听点是怕我无聊,其实我知道是海滨把他们从场子里“请”出来的。 这样子也不错,多了几个人跟我闲扯。鸡头搬过来桌子,在我身后垫了厚厚的被褥,“打麻将吧,输了算我的,明天找个馆子搓一顿,以后的事情以后说。” “废话,被砍的不是你。”东子坐在水泥地上,看起来脾气比我还要大。 修鬼已经把蓝眼睛送回了学校,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他也染上了愤怒,整天把自己灌的迷迷糊糊,“咱几个去把海滨叫出来吧,我现在看到他那操行手就痒痒。” “打牌吧,给鸡头放放血,难得他主动做东。”我耸耸肩膀,自顾自的笑着。“海滨怎么对我的,以后我就怎么还给他。他老爸有钱不是吗,就给自己儿子多准备几个零件换换。海滨是有钱赔,所以不害怕。我是没钱赔,所以也不害怕。还有小昆,他们两个谁也跑不掉。” 听到这话,东子立即点头应和,和尚也歪着嘴接着我的话骂着:“对,先干小昆那个杂种,上次在饭店就应该剁掉他的狗爪子。” “以后再说,你们可别背着我去干,否则别怪我翻脸。”我假惺惺的板起来,不过平常谈笑惯了,这几个哥们没有一个人当真。 “阿峰,说实话,你的命根子没事吧?”鸡头小心翼翼的戳了戳我的腿,“多危险啊,以后没事别爬栅栏,万一废掉了,我怎么当干爹?” “滚你的吧,你以为我想爬?又是刀子又是棍子顶在后面,就算废了我也得忍着。”我没好气的打开了他的手,“还有,谁他妈准备找你当干爹了?我可不想自己儿子以后也去放妓,早晚得性病。” “你怎么看不起人呢?好歹我也是为落后地区开发经济。”鸡头翻了翻白眼,带着我们开始打起了麻将。 “你们最近也别回社区了,那场子早晚会出事,海滨那德行用不了几天就能把熟人都赶跑了,别到时候用我的哥们去背黑锅。”砌着麻将牌,我提醒着,“对了,东子没地方去的话就搬我这来住,反正两个房间,不差你一双筷子。” “我床都搬来了,难道还准备赶我们走?”鸡头笑吟吟的抢先回答。 我看了看地上的床,苦笑:“我真纳闷,我什么时候让你搬进来住了?我告诉你啊,楼下就是警察局,你三天两头带小姐回来,人家找上门告我藏暗娼咋办?” “你怎么混的?连点法律都不懂。现在只要是没脱光了睡在一起就不算嫖娼。而且我正大光明的找个妞谈恋爱,这不犯法吧?”鸡头说的头头是道。 东子不大高兴的嘟囔:“你带小姐回来,我怎么办?我在旁边听声音?” “操,你这意思还想轮着上?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花样不少啊。给钱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鸡头三句两句就扯到老本行,弄的东子脸上红彤彤的。 修鬼岔开了话题,问起我找海摈掀粱子的事如果被山屁哥阻拦,我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我挺头疼,沉默了一阵子,我不敢回答。我一直以为这些生活就像电影电视剧和所谓的艺术一样,从头至尾纠缠着义气,不过出院后安静的一切让我产生了怀疑。世界不会因为我的想法兴起某些变化,这种嘲笑刺破了我的虚荣,搓骨扬灰,冰冷干涩。 修鬼皱了皱鼻子,“要不咱找别的人来干。我小舅混的也不错,凑点钱让他办了吧。” “我自己动手,就算你们帮我,我都生气。”我打断了修鬼的提议,指着鸡头说:“这事我当你是哥们才说的,你别他妈的告诉别人。” “放心吧,我知道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鸡头脾气很好,很少介意我们的指责,“要是以后办事缺钱的话就跟我提,哥们别的帮不上,搞点钱还凑合。” 我推着麻将,嘴里一直念叨着:“帮我问问小昆总去哪玩,六厂那里没什么好地方,我就不信他成天都憋屈在家里不出去。这事别跟健国哥说,他那人什么事都讲规矩,要是他姐被捅了,我看他还磨蹭不磨蹭。” 东子也附和着点头说:“健国哥对咱还不错,不过说话没什么准,我就不相信他如果想整海滨的话,别人还敢说瞎话。” “人就这么回事,用得着你你就是大爷,用不着你你就滚到一边去。”修鬼说的话挺有道理。 “老k在就好了。”东子一直挺崇拜老k,每次去探望他的时候,东子都争抢着陪我去。 鸡头对这些事情兴趣不大,突然插口说:“明天我们去水库钓鱼吧,蓝眼睛不是放假吗?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去那里玩玩?总喝酒唱歌的,太腻。” “你会钓鱼吗?”我立即反问。 鸡头瞪着我,说:“不会。” 我嗤笑了几声,“那你还去?” 鸡头舔了舔嘴唇,笑着问:“第一次骑姑娘,你会?” 我憋了半天,破口大骂:“废话,当然不会。以前没人教过我。” “那你还做?”鸡头笑个不停。 我立即语塞,跟这种人还真讲不出什么道理,“好,明天都去。钱由鸡头拿,东子你把哥们都叫上,一个也别落下。” 鸡头豪气的拍拍裤兜,说:“无所谓,高兴就行!” 第二十四章 偶遇 鸡头雇了一辆面包车带着我们七八个人次日清晨便来到了水库。 所谓的水库就是私人的养殖场,湖水清澈粼粼,鱼儿多的一直浮出水面喘息**,好像迫不及待咬钩一样急躁。或许它们宁愿被捕捉,也不愿困在一成不变漫无边际的水里。如果可以选择,我相信这些可怜的家伙也想长出翅膀,在海阔天空里暂时摆脱麻木的命运,哪怕一秒也好。 我们挑了一个背着阳光的地方支开桌子。这是我要求的,从医院出来后我突然厌倦起阳光下的一切,眼前晃动的都是黑洞洞的下雨的夜晚,还有那些刀子和讥笑。烧烤用的炉子、麻将、遮阳伞在这里都有出租,一应俱全。大家有说有笑的租了一些器具忙活着,看起来很开心。 蓝眼睛的家乡在内陆没山没水的,所以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玩显的比其他人都要兴奋,把我丢在椅子上跟着鸡头凑在水边嬉闹。修鬼在我旁边跟东子猜色子,不时还提醒着我:“操他妈的,得好好盯着鸡头,没准他正打算劝蓝眼睛跟他出台赚钱呢。” “嗯,他要是真敢那么做,我就把他命根子剪下来,然后带他出场子。”我笑着拽过来几件衣服盖在身上,清晨的寒气很重,如果不是为了挑一个好位置,我可不愿意这么早出来受罪。 东子明显属于那种只认识钞票数字的家伙,除了1、2、5、10以外他根本没什么概念,猜色子输的一塌糊涂。很快就被修鬼灌了几瓶啤酒下肚,醉醺醺的在我们身边说胡话。和尚挺安静,带着其他兄弟在旁边打牌。有个叫周刚的小家伙是修鬼刚带出来的,长的挺乖巧,秀气的样子有些像女孩子。看见我有些冷,周刚从车里拿出毯子盖在我腿上,陪在旁边一起抽烟。 其实这么过也不错,能和朋友凑在一起骂骂咧咧的混日子,偶尔可以出来散散心,我想谁都应该知足了。 聊着聊着我有些困,让修鬼他们自己去玩,我浑浑噩噩的睡着了。梦中海滨漫不经心的样子和小昆提着刀指向我的样子混乱的逐个出现,我想拿起家伙戳过去,但是身体被束缚一样使不上任何力气,只能任凭他们涎着笑慢慢离去,窒息的感觉在身子上撕开一条条伤口,痛的很无助。 一直临近中午我才被周围的喧嚣声吵醒,脑袋还在嗡鸣般的阵痛,望着乱糟糟的人群我把修鬼叫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修鬼咬着嘴唇显得十分愤怒,“操,来了几个不长眼睛的家伙挨在旁边点炉子烤肉。顺着风把烟都吹到我们这里来了。” “商量商量,让他们把炉子移到后面去点火,这么大的地方又不是放不下。”浑身有些乏力,我不想出来的好心情被破坏掉。 修鬼“嗯”了一声,随即摇头说:“和尚跟他们谈过了,那几个贱货死活不肯移。” “贱货?女的?”我挺好奇的问。 修鬼点点头,“六个女的,两个男的。” 这时候我发现原本摆着麻将桌的地方阴沉沉的飘着刚燃起的烟,和尚、鸡头正带着人在那边吵闹。周日这里的人不少,很多看热闹的人都站在两侧。 “不搬就给砸了,女人打不了就打男的。不是还有两个爷们吗,盯着他们揍。操他妈的,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还遇见一群傻逼。”与我们吵架的那一面停着几辆高档轿车,原因一目了然,肯定是觉得我们寒酸,所以人家不肯换位置。 没等修鬼离开,蓝眼睛跑到我身边说:“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那群人不讲理,跟他们计较没意思。” “不就是有钱吗?”我第一次反驳了蓝眼睛的话,恨恨的说;“揪到没人的地方揍,打完以后我们就走,爱找谁就找谁去,怕什么。” 蓝眼睛嘟着嘴开始生气:“你怎么没事找事呢?总跟别人抬杠干嘛?” “谁没事找事?”我踹掉身上的衣服就蹿了起来,“走,操他妈的,今天不把他们弄走,我自己跳水里去。” 蓝眼睛想拉着我,不过我甩开了她的胳膊带着修鬼跑到了人群前面。 两个穿着笔挺西服的男人正用手指比划着鸡头,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废话,旁边那几个女人打扮的也挺阔气,趾高气扬的样子似乎时刻提醒着别人少惹为妙。 在鸡头旁边站着两个女孩子,岁数不大,不过架势可不小,叉着腰跟我们的人一起骂,看样子真打起来的话她们也会冲上去帮忙。 “那两个人是谁啊?”我以为是鸡头新勾搭上的妞,没放在心上,甚至有些厌恶。 “不认识。突然跑出来的,好像是她们挑头让那群人熄炉子的。”修鬼的回答让我挺惊讶。 东子喝的有些多,走步都不稳当,靠在我身边骂:“峰哥,咱去把那几个贱货干了吧。” 对面的两个男人听完一起大笑,其中一个派头很足的男人吐了口痰,嘲笑我:“就你这德行还当哥?我告诉你们,我喜欢在哪点就在哪点,都他妈的别跟我废话。” 两位女孩子中的一个指着他的鼻子就开骂,声线顿时提高了八度,“你以为有点钱就谁也不怕了?我告诉你,要是比钱,我活活压死你。操你大爷的。” 我有些目瞪口呆,这个女生长的不算出奇,如果不是说话口无遮拦的话别人还真不会注意她。她的鼻子上已经泌出了汗,在阳光下显得很倔强。 倔强的鼻子,倔强的嘴,倔强的眼睛,甚至那一根根长长的睫毛都倔强的另类,不禁我对这个女孩子生出一些好感。仅仅是一点,我并不喜欢说脏话的女孩子。 女生刚说完话,对面的女人立即反骂。我这辈子就怕女人张嘴,不管是好话还是废话听起来都让人头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噩梦让我觉得反胃,没说什么,我直接一脚把地上架起的炉子踹到了旁边,木炭洒在沙子上,微渺的火星像极了焰火。 我指着那两个准备冲上来动手的男人,大声吼:“都他妈老实点,出来玩我不愿意跟人吵。要么你们现在搬,要么我帮你搬。”我一边说一边把他们的炭火踢进了湖里,火苗冷却的声音让我感到有些莫名的兴奋。 刚才开口的男人立即从兜子里拿出电话,指着我的鼻子说:“小崽子你别跑啊,你等着。” 我抬眼瞟了瞟鸡头,他马上跑回车拿出我的电话,也站到旁边胡乱拨起了号码。 “你赶快找人,找晚了我怕等不及。”我笑眯眯的盯着对面的男人说。那时候能玩起大哥大的人不多,挂个传呼的人已经不错了。对面显然没想到我们也会找人,不过口气依然没软,“我让你装逼,等一会我把你腿卸下来。” 这句话登时让我想起了前阵子被小昆砍的窘相,阳光散下来,一时间仿佛任何东西都是刺眼的疼。咬着牙我一字一字的说:“盯着他给我打,就踹他的腿,操他妈的,我看看到底是谁卸谁。” 我刚说完,周刚拎着炉子的把手就砸向了对面的男人。那家伙用胳膊挡了一下,不过依然踉跄的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女人冲上来拉着我们,鸡头没客气,一人一脚都踹到了旁边。刚才的两个女孩子也动了手,扯着女人的头发朝着脸猛踢,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打架,懂得压住对方的头。 两个男人想跑回汽车那里,不过我们人多,三拳两脚就把他们都揍在了一起。我让和尚按住刚才骂我那家伙的身子,狠狠踹着他的大腿。未等我开口骂,刚才那位女孩子冲过来把我撞到了一边,抬手扇了他几个耳光。 “打,使劲打,让他狂,打歪他的嘴。”女孩子指手画脚的在旁边叫着,和尚望了望我,我望了望修鬼,都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下去。 男人的嘴很硬实,鼻子上的血已经漫过下巴空荡荡的滴在衣领上,不过依然骂个不停,口口声声让我走着瞧。 没必要跟这种脾气的人闹到底,水库的管理人员慢悠悠的出来喝令我们都住手。我盯着女孩子看了一会,觉得很希奇,随后让和尚把东西收拾一下,匆匆离开了水库。 蓝眼睛似乎仍在生我的气,我跟她搭茬,不过没有一点反应。鸡头坐在车上,心却仍在水库,笑着问:“刚才那个妞脾气挺暴躁啊,瞅那派头也不是好惹的。” “管她呢,女人都麻烦。”我瞪着蓝眼睛指桑骂槐的回答。 周刚突然插话:“刚才走的时候那个女生问起你的电话,我把自己的传呼留给她了。如果她打过来,我要告诉她吗?” 蓝眼睛顿时紧张起来,冰冷的对我翻了翻白眼。我挠挠头,笑着说:“把鸡头的电话告诉她吧。你要是觉得我命不够短,随便你了。” 鸡头踹了周刚一脚,偷偷瞥着蓝眼睛,周刚才恍然发觉自己说话的场合不对,打阵哈哈掩饰了过去。 “真倒霉,出来玩还遇见扫兴的事。一会我们去唱歌吧?”鸡头转移话题,大声的问。 我点点头,“好啊,总比窝在家里强,这阵子把我闷坏了。” 蓝眼睛面无表情的开口说:“你们去吧,把我送回宿舍。” 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难受,扭头望向车窗外说:“送她回去。” 我什么都不是 第二十五章 结识 我想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从来不懂得顾及别人的感受。[.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逃避压抑厌倦沉重,如果恋爱必定会让一个人束手束脚的话,我甚至会忘记它曾带来过多大的快乐。 蓝眼睛下车的时候站在路边没有走,也许是在等着我道歉,不过一狠心,我居然摆摆手就关上了车门。 鸡头看出来我心情有些不快,轻声哼着歌,自言自语:“女人啊,一辈子就等着你给她道歉。只要她还喜欢你,不管早晚,你抽空说句对不起,什么疙瘩都能解开。” “我错了?”我斜着眼睛看向鸡头,“难道让我装孙子,吃了亏还得躲在旁边?” “没错,没错。你激动什么?明天等她气消了,我请客去吃海鲜。今天她还跟我念叨呢。你也真是的,处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人家喜欢吃什么。”鸡头摆着笑,凑到了我的身边。 “哦。”我应了一声,“别去ktv了,大白天去那有什么意思。” 周刚突然插话说:“峰哥,前几天开发区新开了一家ktv,我朋友在那里当领班。现在还没装修完,我带人去玩的话不用花钱。” 鸡头马上来了兴趣,“不花钱?赶快去。有这好事不早说。一会去了那叫几箱啤酒。” 修鬼听到酒就像猫闻到了腥味,没命的催司机掉头。我不愿意扫了他的兴,只好答应陪着他们一起去。 周刚第一次请客,显得很激动。到了ktv以后他把我们带到了二楼最大的包房,一直问我果盘和酒水够不够。我猜人家最多免了他的包房费,没舍得让他再多掏钱,把果盘都换成啤酒领着大家开始灌, 和尚是有名的歌神,抱着麦克谁也不给,唱了十几遍饿狼传说,不过我觉得中间他学狼叫的声音才最有味道。 大概是心情不好,我喝起酒来也没什么分寸,很快就靠在沙发上打盹。大家玩的很疯,没心思照顾我。过了一会,周刚捅了捅我的肩膀,低声说:“峰哥,那个女生给我打了传呼,她想过来找我们玩。” “你随便。我困了,你们爱玩什么就玩什么吧。”我揉着太阳穴应付了几句,根本留心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鸡头的耳朵还真尖,听到有女生要来就把周刚拽过去问长问短。脖子很酸,我躺在修鬼的腿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修鬼忍了半天,终于把我撤到沙发上。上下一翻腾,我胃不自觉的难受,冲出门口我跑到卫生间就开吐。 大概不开心的时候喝酒就为了吐,吐了一阵子觉得浑身都舒坦。洗洗脸,我出门的时候突然被人拽住了领子。 “喝点酒就吐,你还是不是男人?” 背后的声音有点刺耳,我回头一看,居然是水库的那个女生,她身后还有两个女孩子,眼里也都是笑意。 “等你怀孕了,吐的次数比我还多。”我没好气的顶了一句,转身就走。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把人家约过来也好好说话。”女生又抓住了我的脖领子,笑吟吟的问。 我无奈的转身反问:“我什么时候叫你出来了?我又不认识你,干嘛对你好好说话?” 在水库的时候女生穿了一套休闲服,现在换上了短裙,加上紧身的毛衣与短靴,看起来漂亮了一点。发现我上下打量着她,女生昂着下巴,说:“你朋友说你让我们过来玩,不信自己去问问。是不是喝大了,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了?” 刚刚跟蓝眼睛闹别扭,我实在没心思跟女孩子吵嘴,点头说:“就算是吧,他们都在里面,你们去吧。” “你上哪?”女生不依不饶的问。 “买烟。” 女生指着包房对她的朋友说:“最大的那个包房,进去别客气啊,随便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说完她拎着我的脖领子说:“走啊,我陪你去。” 我瞪了她一眼,把她的手拽了下来:“我脑袋疼,别烦我行吗?” 女生撇撇嘴推着我下楼,乐呵呵的说:“我叫李桐。今天那群人真是欠揍,你们走了以后我把电话留给了他们,让他们有空再出来,直到把他们打老实为止。” 没人喜欢往自己身上揽这种事,我碎碎的骂着:“那是你自己的事,别告诉我。我可没闲工夫陪你去闹。” 李桐狠狠砸了我后背一拳,说:“呸!谁说找你们帮忙了?就是看着你顺眼想处个朋友,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沫。” 后背的伤口让我上半身顿时麻痹,扶着墙我回答:“你没事总跟人抬杠干嘛?打都打过了,你不给别人留点脸,也得给自己留点脸。”不知不觉我说话的口气居然与蓝眼睛开始相象。 李桐看出我面色难堪,扒开领子发现了我的刀伤,耸肩说:“对不起咯,我不知道你这里还有这玩意。” 我摆摆手没再说什么,走到ktv外面找到了一家超市。李桐出手很阔绰,拎着塑料带要了两条软玉溪,账也是由她付的。 这个小姑娘挺爽快,回到包房以后跟鸡头与修鬼很快闹成一团,她的两个朋友一直在逗周刚,看着周刚羞赧的样子,我都觉得可爱。 虽然是我们请客,不过李桐的两条烟要比酒水贵得多。我打起精神陪她又喝了一会,李桐才换上笑脸说:“对了,那群人记下了你们的车牌,吵着这件事不算完。如果以后要帮忙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随手她把电话号码抄给了我。我还没惨到打架需要找女生帮我扯对方头发的份上,随便应付了几句,我把号码塞进了兜子没有放在心里。 鸡头心情不错,喝的也不少。我们出门结账的时候他不小心把吧台的几瓶酒碰掉了地上。站在吧台的服务生立即翻脸骂:“眼睛瞎啊?不会喝酒还出来丢人干嘛?” 东子气冲冲的就想上去揍人家,不过想起来蓝眼睛劝我不要惹事的样子,我把东子拉住,没介意的问:“地上的酒都算到账上吧,一共多少钱?” 那个服务生油头粉面,看起来让人很不舒服。我这么回答已经算低声下气了,没想到他反而来了脾气,“操,地毯谁来洗?新买的,知道吗?” 我压了压嗓子,继续说:“你直接说,你想让我赔多少钱。” “把地毯给我冲干净再说。”服务生又拿出几瓶百威摆在了吧台上,十分不屑的回答了我的问题。 李桐酒量也好不到哪去,刚刚被她朋友从楼上搀下来。听到刚才的话,她直接把我推开,抄起刚摆上的酒又砸在了地上,“我告诉你,一分钱你也别想我会赔给你。” 服务生马上火了,坐在大厅的几个男人也起身走了过来,看起来都是很扎手的样子。 李桐一点没害怕,指着那几个男人笑:“别以为我喝大了就能跟我装,娜娜,你帮我打个电话,把拖鞋叫来。” 白天在水库陪着她的那个女孩子立即拿出李桐的电话,那几个男人听完李桐的话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个男人很恭敬的凑到旁边,笑着问:“拖鞋是你朋友?” 李桐瞟了他一眼,说:“干嘛?怕了?怕了就滚。” 这时候娜娜也打通了电话,乱糟糟的说了一顿废话之后她居然把电话递给了那个男人。 男人点头哈腰的听完电话,回手就抽了服务生一个嘴巴。“今天我请客,你们没喝够我再安排一顿,罗素的老板跟我是朋友,现在去也不用订位子。” 罗素是我这里的一家高档餐厅,玩刀玩叉的都是外国菜,据说一顿饭最少几千块钱。不过人也奇怪,越是贵的地方生意越好,每天那里的位子都满满的,门口停车场全是豪华车。如果打出租车去的话估计门卫都不让进。 男人前后反差这么大,让我顿时有些捉摸不透“拖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李桐抢回电话,冷哼:“那种地方我又不是去不起,用不着你来请。有空教训教训这里的服务生,我最讨厌嘴贱的人。” 男人听完把服务生拽过来又扇了几巴掌,鸡头没大没小的也冲过去也踹了一脚。“看你还装逼不?操你妈的,还让我洗地毯。” 我不想让鸡头胡闹下去,拉着他和其他人走出了ktv。 李桐把门口等着的出租车让给了我们,把我推上车的时候她说了一句:“有空给我打电话。” 我想问问“拖鞋”的事情,不过匆忙间就这么忘记了。 回去的路上我提前下车,自己跑去了蓝眼睛的宿舍。鸡头这小子对女孩子研究的挺明白,我把蓝眼睛叫出来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她就搂着我的脖子原谅了我。 “怎么喝成这样?”蓝眼睛给我擦了擦衣服,带我去旁边的小饭店点了一碗醒酒汤。 我大脑暂时犯傻,居然不经意的说:“今天水库的那两个女生也跟我们一起去唱歌,喝着喝着就喝多了。” “哦。”蓝眼睛立刻松开了我的胳膊,“那你还来找我干嘛?” 我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清醒的解释:“周刚叫她们来的,我当时已经喝多了。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出来玩玩。以后不见面。” 蓝眼睛掐着我的腿,讥笑:“你还想再约她出来见见?要是让我知道了,我把你腿扭断。” 我嬉笑着搂上她的腰,“知道啦。扭断了你还得养我,算来算去我都不吃亏。” 第二十六章 惹祸 回到家以后我发现鸡头和东子正躺在床上吹牛,修鬼则蹲在电视前面胡乱摆弄着。 踹了踹鸡头,我问:“今天那辆车从哪整的?” “我朋友的车,是自来水公司的公家车。今天他们放假所以我借出来用用。没事,那点小钱我掏就行了。”鸡头挪了挪屁股,给我让出一块空位。 我坐在床边有种毛躁的感觉。可能因为太大意所以才被海滨下了套,这件事让我有些神经质。想了一会,我拍着鸡头说:“跟你朋友说说,让他别把我们借车的事情告诉别人。” 修鬼登时转身点头,“今天李桐也跟我提了,那两个家伙一直叫嚣要找我们。多一件事不如少一件事,还是小心一点好。” 鸡头翻身压在东子身上,笑着说:“放心吧,他们就是吹牛逼。你现在胆子怎么这么小?” 我没好气的掐了他一把,啐了一口说:“让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哪来那么多废话。” 鸡头连忙点头答应,随口问:“李桐挺不错的,出手大方,会疯会闹。” “对。”我立即猜出他脑袋里动了什么歪主意,“而且还总爱惹事呢。你要是能陪得起,你自己去陪,别拉着我们去垫背送死。” 鸡头嘀咕了几句不再提今天的事,我有些累,靠在他旁边就睡着了。 受伤的那段时间我把摩托一直放在车棚,有时健国哥会来借。虽然他自己有辆俄罗斯的走私改装轿车,不过由于总喝酒应酬,他姐姐一直不让他买摩托,所以只能借我的过过瘾。 第二天健国哥来取车的时候我顺口问了一句:“健国哥,‘拖鞋’是谁?” “他放出来了?”健国哥没在意的反问。 我皱着眉,不解的回答:“你认识他?” “嗯。”健国哥点点头,“以前见过几次,不过这小子前些年犯了点事没影了,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我笑了笑,回答:“没什么,昨天偶尔听人家提他的名字。看起来拖鞋挺牛逼,提提名字就把别人震住了。” 健国哥撇着嘴说:“嗯,咱这城市小,掐头去尾能数得上的就那几个人,拖鞋面儿挺大,说句话谁都给他几分脸。当初他站在红灯区跺一跺脚,整条街没有人敢出来说句废话。有一次有人跟他扎刺,这家伙自己提着枪甭烂了两条腿。铳子,没个治。我看见他也得主动上去打招呼。” 听完我不由对李桐的背景感到惊讶,健国哥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出去玩的时候小心点,有一些人咱惹不起。出了麻烦的话,我和山屁都头疼。” 心里没由来突然发颤,我想起水库的那两个男人,问:“要是我万一惹上扎手的,到时候怎么办?” 健国哥抬头盯着我的眼睛,疑惑的问:“晓峰,你是不是出事了?” 我摇摇头,指着自己说:“我现在不是挺好吗?我就是随便问问,没什么。” 健国哥拍着我的肩膀说:“那得看你惹的人有多少分量。下社会混就是为了求财,如果确实解决不了,谁惹的乱子谁自己去扛,也不能让大伙一起遭连累。所以说眼睛放亮点,别处处跟人抢风头,到头来只会害了自己。” 我的腮颊顿时僵硬起来,健国看出苗头,安慰说:“就算别人不帮你,哥也一定护着你。等你伤养好了,我去跟山屁提一句,以后你和修鬼他们都过来跟我。社区那儿不用管,我还有几个场子够你们忙活。” 听完他的许诺我没有一点感激的意思,海滨与小昆砍我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不过却没有跟山屁哥提。现在无非是拉拢我们这些人替他跟六厂的混子干架。我笑着搪塞:“山屁哥说,别人看不起我不要紧,我自己得看得起自己,我不能白让海滨和小昆玩我一通。” 健国哥的脸有些不自然,沉默了一会说:“有些事儿不是你想要面子,别人就得给你面子。海滨的父亲帮山屁刚兑下来一个酒楼,地点不错、生意不错。这些事情你自己掂量着办,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我点点头送健国哥离开了车棚,“都他妈的是见钱眼开的杂种。”望着他的背影,我碎碎的骂了几句。 东子太冲动,和尚根本办不成大事。我把修鬼单独找了出来,将健国哥说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mianhuatang.info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哥们,修鬼办事总能替我想一想,很多看法也与我接近。“要是那些事儿是真的话,山屁哥肯定不会让你碰海滨。”修鬼叼着烟,心事忡忡的说。 我拉着他靠在居民楼的墙角,投下的影子歪歪扭扭的落在碎石路面上,仿佛与那些杂草碎玻璃一样不值钱。 “就这么算了?”我有点感觉自己被抛弃一样孤立。 修鬼戳着我的胸口,笑着说:“废话,咱俩是哥们。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要你想出这口气,我拼了命也会帮你。大不了以后不跟山屁哥混,反正他也从没把我们看在眼里。” “行。”我搂着修鬼的肩膀才发现自己还剩下一点点依靠,“老k不在,咱就那几个人,我也不想拖累东子他们。等找到机会,就你和我去。” “难道你还指望鸡头带着一群小姐帮你?”修鬼笑着反问。 我开心的笑了起来,在这种时候朋友的一句话比什么都重要。 蓝眼睛下班的时候我把她接到市中心的往返出租车站台,修鬼与二郎也被我一起叫了过来。作为赔礼,也是为了找个机会与朋友聚聚,我带着他们坐返程城车来到了与城市接壤的一座渔场。 渔场周围有许多饭店,出售的海鲜价格便宜,最重要的都是刚刚下船的新鲜货。我很讨厌鱼腥味,不过蓝眼睛并不知道。为了让她开心,我忍着呕吐的感觉陪她挑选了一桌不错的海鲜大餐。 在包间里蓝眼睛第一次为我唱了一首歌,是辛晓祺的[味道]。其中那句“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烟草味道,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让我感觉很揪心,只是一种单纯的感觉,我并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爱情。健国哥的提示在这时候一直萦绕在我脑袋中,喧嚣的声音中我却感到自己很安静,安静的可怕。虽然我只帮山屁哥处理过太子那一件事,不过偶尔其他哥们来叫人帮忙办事的时候我从未拒绝。但是万万想不到,为了一个饭店他就把我丢到角落,任凭别人平白砍了我一顿。 我什么也不是,虽然我不愿意承认。 健国哥的意思摆明是让我忍下这口气,如果他不肯帮忙找人的话,恐怕就连小昆我都无法对付。海滨对山屁哥投其所好,用钱塞住了他的眼睛。而我呢?我没有钱,没有太多朋友,两只手面对这个社会根本没有作用。 我什么也不是,我终究得承认。 二郎从修鬼那里知道了我的想法,借口上卫生间把我拉了出来,“你要是想找人帮忙,别把我丢下。” 我脑袋空空的,用指头夹着烟,眼睛被熏的开始发酸,“算了吧,我自己的事情你别操心。要是让你爸爸知道了,非把我骨头拆下来。” “操你妈的,看不起我?”二郎踹了我一脚,狠狠的踹,没有留情。 我不愿意把自己朋友拉下水,故作无谓的说:“谁看不起谁啊?只不过被砍了一刀而已,以前我被揍过多少次,这次也没什么。等真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客气。” 二郎满意的搂着我,说:“这才是哥们。不是算过命吗?你是潮水命,以后一定能发大财。命好什么也不怕,出事我们一起扛。” 我无奈的笑着说:“操,我给算命那个老头五十块,他就说我是潮水命。要是我给他五块,他一定说我煞星临头。” 二郎耸肩说:“管他呢。蓝眼睛快毕业了,瞅山屁哥那德行也不会记得答应你的话。我让我叔叔帮她安排吧。放心,一句话就搞定。” 我点点头说:“我出去买盒烟,你先回去陪着他们。别让蓝眼睛以为我又想打架。” 二郎转身返回了包间,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突然一个名字蹿进了脑袋:李桐。 如果拖鞋真有那么大的势力,李桐肯帮我忙的话一切都没问题。抬头看着天空,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人们总喜欢在夜里肆无忌惮,因为只有黑色灰色才能掩饰脸上和心里的沮丧。 犹豫很久,我终于拨通了她的电话。 “真听话,让你找我就找我。你在哪呢?”李桐的声音有些惊喜。 我实在开不了口去求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帮忙,胡乱答道:“跟朋友在外面吃饭。我没什么事,就是看看电话号码对不对。” 李桐很惊讶,讥笑说:“你还有闲心在外面吃饭?对了,水库那群人今天找我了。他们是铁路秃子的朋友,铁路秃子你知道吧?” 铁路秃子出道很久,原先是个市场的小贩,后来领着几个兄弟拼掉了铁路局附近的势力成为那里的接管。市里的软毒来源五成都是经过他的手,有钱有势力,谁的面子都不肯卖。曾经有个老板跟他抢生意,结果失踪几天后被砍断了手脚丢在市政府门口。从那以后很少人敢跟他较量。 “你没事吧?”我反而担心起她的安危。 李桐大概在家里,电话里还传来电视剧的对白,“我能有什么事情?除非他自己活着没奔头了,要不然他才不敢动我一下。对了,你咋办?” 我苦笑着说:“我跟着转盘山屁哥。” 李桐沉默了半天才嬉笑说:“不认识。转盘没什么出名的人。秃子找你麻烦的话记得告诉我,怎么说那天的事情也有我的份。你可别傻到跟他拼命,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你压死。” 我觉得自己特没面子,登时来了火气反驳:“操,来就来,大不了再被砍几刀。” “人家玩枪的。”李桐的口气让我十分郁闷,“你那个什么大哥也白扯。秃子在铁路有的是人。” 我的气焰马上消失的一干二净,奇怪的问:“你怎么谁都不怕?” 李桐笑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现在准备出门,你在哪,我去混顿饭吃吧。” 我立即回答:“我在市外的渔港呢,挺远的,你别来了。我正准备回去。” “看你那小气样。”李桐特无聊的讽刺我,“害怕付不起账啊?算了,有空我请你吃饭。记得,这两天小心点,别被人堵上了。” 我应付了几句挂上电话,扭头跑回了饭店,我希望身边的一切立即热闹起来,不想脑子纷乱的念头压着我的肩膀,那会使我喊不出声,所有都被破成齑粉。 第二十七章 无奈 知道自己惹上麻烦之后我便失去了继续胡闹的兴致。在柜台结完账借口伤口有些疼痛,我带着蓝眼睛匆匆离开了饭店。 蓝眼睛意犹未尽的在耳边赞叹着,而我的心里却乱成一团,暗自叹息自己运气实在太差,无缘无故竟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山屁哥虽然在我们心目中翻云覆雨,不过与那些势力庞大的接管比较起来,他仍是无法立足的混混。秃子霸占软毒品贩卖生意已久,赚来的钱足够他招揽到成百上千的打手与尾随者。确实如李桐所说,山屁哥或许在秃子眼里不值一提,而我大概在劫难逃,只能祈求出现点奇迹,山屁哥会念及以前的情面替我解围。 毕竟我们只是打了那两个男人一顿,没动刀子也没动家伙,赔钱足可以解决。不过这些大哥级别的人物最爱面子,既然肯出头,就不会贪图我的那点医药费。 一路上我的默不吭声让蓝眼睛有些怀疑,靠在我的肩膀,她轻声问:“你是不是又惹事了?” 我揉着胸口说:“那天在水库应该听你的话,不过也没什么大事,赔礼道歉就行了。” 蓝眼睛脸色微变,说:“人家找到你们了?让你不听我的话,这下出事了吧?这次别跟他们顶嘴,如果赔医药费的钱不够,我帮你凑。” 我点点头,安慰道:“你越来越碎叨了。省点心吧,我也不喜欢总跟别人吵架。对了,这几天我去帮健国哥看场子,他那里缺人。估计能挺忙,忙完以后我再找你。” 蓝眼睛心很细,不过没有揭穿我的谎话,说:“你自己小心点,别再像上次那样动刀子。万一出事后悔都来不及。” 后悔这个东西很奇怪,每天都有人提起它,但是没有人会想起自己当初选择的时候多么坚持,多么兴奋。只要自己曾经满足过,何必还把它挂在嘴边。 把蓝眼睛送回宿舍以后我在自己家楼下磨蹭了很久,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哥们说出这件事。他们听完也许会觉得我找他们顶罪,也许会觉得我已经被海滨的事情吓得丧失了胆量,想来想去我给周刚打了个传呼,让他马上赶来我的家。 屋子里的哥们还是无所事事的趴在床上打扑克,我压了压嗓子说:“鸡头,你明天带着东子他们去乡下玩几天,修鬼你也在家呆着别出来玩。” 鸡头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笑着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水库那两个人来头不小,咱惹不起他们。”我把扑克局推散,坐在床边说:“铁路秃子是他们的朋友,先躲一阵子吧,以后再说。” 东子立刻插口问:“你怎么办?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鸡头对那些传闻轶事最感兴趣,当然他也知道秃子的名号和势力,慌张的说:“晚上我们就走吧,要不然就先报警。” 我被鸡头的意见逗笑,回答:“你脑袋发炎了?报警?警察能搭理我们这种人吗?我把周刚也叫来了,那天他先动的手,我怕别人记得他,你们带着他一起走。我明天找健国哥问问,看看事情能不能公了。” “公了”就是由警察出面,按照法律赔偿医药费,大不了给我记下前科。虽然听起来好笑,不过至少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如果是“私了”,私下解决的话,我估计自己的手腿都得被打断。 二郎已经回家,修鬼把我拽到他旁边,问:“你也别在这等着了,健国哥能不能保你也得看山屁哥的意思。海滨现在跟他们走的近乎,一定说坏话不让山屁哥出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别挺了,咱们一起走。” 鸡头也拍着我的肩膀说:“我这还有点钱,我带你们去南方玩一圈,过几个月再回来。也许到那时候秃子就把这件事忘了。他那种人忙着搞钱,没记性一直替朋友出气。” 这时候周刚也推开门走进了房间,急冲冲的跑过来问:“峰哥,我给你打电话怎么打不通?李桐告诉我那两个烂货找人来堵我们了。” 听完他的话我感到很安慰,他说的是“堵我们”,而不是“堵你”。至少这小子还够义气,没有事到临头把我自己推出去。 我让他坐到床上,耸肩说:“我刚才在包间里吃饭,那里信号不好,没收到你的电话。这事我知道,你跟家里编个瞎话,回头跟鸡头他们出去躲一阵子。” 和尚似乎吓懵了,一直没有吭声。东子反而一点也不担心,昂着下巴说:“峰哥,我在这陪你。大不了被他们砍一顿,我就不信为这点事秃子能整死我们。” 修鬼也附和着,只有周刚低声反驳:“峰哥,你出去玩几天吧。我有个亲戚是警察,我找他递句话,也许大事化小,赔点钱就可以解决了。” “秃子能出面就证明他根本不在乎钱。”我摇头说:“你们一会就走吧,今天他们已经找到李桐那里了,我估计很快也能找到我们。事情过了以后我给你们打电话,别跟傻逼一样留在家里等死。” 东子还想推脱,不过我翻脸踹了他一脚。鸡头没带什么行李,拽着他们就走出了房间,只有修鬼靠在我旁边不停的冷哼着。 “看和尚那个倒霉样,出点事就吓的跟孙子一样。操,当初不是为了他,你也不用被小昆砍。”修鬼跳下床狠狠的摔门。 我无所谓的从地上捡起半瓶啤酒,笑着说:“你以为这是学校发奖状啊?谁他妈也不想等着被人揍。你明天在家老实的躺着,我肯定没事,别担心我。” 修鬼想了想把我的电话拿走了,出门前说了句话:“操你妈的,出事就给我打电话,你要是不找我,你他妈的是孙子。” 我嗓子顿时有些酸,酸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有的时候被骂都是一种感动。 第二天清早我就骑着摩托来到健国哥的饭店,大姐还在擦窗户,看见我铁黑的脸色立即给健国哥打了电话。 “这么早就找我,有事吧?”健国哥下车以后也没废话,直接问我原因。 我点点头,无奈的说:“哥,我有点麻烦想让你帮忙。” “说吧。”健国哥微微笑着,没在意。 我发现找别人替自己挡灾实在丢脸,磨蹭了一会才开口说:“我前几天把铁路秃子的朋友给打了,他现在四处找我。” 健国哥的笑容登时掩在了脸皮下面,翻脸比翻书还快。“你他妈的不长眼睛啊?什么人你都敢动,你以为你是谁?” 我垂着头解释:“我开始也不知道他们是秃子的朋友,是他们先招惹我的。憋不住气就动手了。” 健国哥皱着眉,恍惚了一阵子回道:“都有谁动手了?” 他的意思明显让我找其他人顶着,我想也没想就回答:“就我自己。” 健国哥冷笑一声,不屑的说:“晓峰,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就你一个人的话,秃子肯定往死里整。如果人多的话,也许你遭的罪能轻点。” 我摇头说:“鸡头和东子他们昨天晚上就让我赶走了。现在就剩我自己,健国哥,你帮我出个主意。如果没办法的话我自己扛着。” 健国哥吐了口痰,瞪着我说:“在秃子面前山屁都是小字辈。我能帮你什么?要是他真想收拾你,你也只能自己扛着。你先回去吧,我一会给山屁打个电话。” 我谢了几句返身回到了家中。从床下翻出砍刀时我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点底气,仿佛这把刀跟玩具一样不可靠。 我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总想与别人拼命。如果知道自己惹上了根本解决不了的对头的时候,我也会害怕。 一直到下午山屁哥才给我打了传呼,约我在他的一家饭店见面。 饭店里只有山屁哥与健国哥在等我,反正是好是坏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控制,所以我也豁出去大大方方的坐在他们面前,没有一点担忧的样子。 “晓峰,你的事我知道了,刚才我也给秃子打过电话。”山屁哥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我立即知道事情没有转机。 “他说想见见你,后天在文化公园后山道那里订了个时间,让你自个儿去。”山屁哥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门外,似乎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东西。“没什么大事,就是谈谈。去的时候嘴甜点,认个错就完事。我事儿挺多,没空带你去,你也不用叫别人陪你,别把事闹僵。” 我抬眼看着健国哥,他也扭头望向门外。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居然相信他们会给自己一个脱难的机会。 与他们的面子比起来,我什么都不是。与他们的钱比起来,我什么都不是。与他们任何东西比起来,我依然什么都不是。 “行,我自己去。”我起身点头答应,随即没有再说客气的话直接走出了饭店。 第二十八章 意外 走在大街上我觉得一切景物都是光怪陆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舍不得用点力气去窥视别人的表情,无力的垂着双臂一步步挨回了自己的窝。 鸡头他们走的很匆忙,没来得及替我收拾满地的烟头和垃圾。我打开窗户灌着昨天剩下的啤酒,毫无泡沫的液体酸涩的流过我的喉咙,像生活一样难以下咽。咳嗽了几声,我抱着丢在床上的刀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心里烦躁时候强制自己睡觉并不是一件好事,醒来后脑壳收缩般的痛楚。我没有胃口吃饭,出门溜达一会就扭头走进了浴池。 斧头恰好在那里面洗澡,看见我无精打采的样子他首先打招呼:“阿峰,怎么这副衰样?” 我坐在澡池子旁边依然抽着烟,看起来与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勉强笑了笑,我回答:“没什么,最近你咋样,很常时间没碰到你了。” 斧头撇嘴回答:“跟以前一样。对了,我听别人说是海滨找小昆砍了你。这事就这么结了?” 我抬眼看着自己腿上的伤疤,十三针缝补后的样子有些像一只毛毛虫,令我恶心,“你觉得我现在能碰他吗?” 斧头也坐到我身边,厌恶的说:“我看到那小子心里就别扭,操他妈的,整天挂上那副操行。要不是冲着山屁哥的面子,我早就干他了。” “恩。”我点头笑,“冲着山屁哥的面子,我他妈被自己人卖了都得忍着。” 浴池中已经有不少人,不过我竟丝毫不介意他们会听到我的话,仿佛只有这么说才能发泄自己的怨毒。 斧头愣住了,撞着我的肩膀说:“小声点。和尚他们呢?怎么自己来的?” 我伸手摸了摸后背的伤疤,回答:“他们出去玩了,我没事情干出来泡一会。” “伤口还没好,别让热水烫到。”斧头提醒我,“什么时候想去堵小昆叫我一声,我帮你叫人。六厂那边的人都是废物,就知道赚钱,只要不在六厂那片揍小昆肯定没事。” 我心里如同被刀子剜出缺口,嘴角也开始抽筋,“都他妈一样,好了,我知道了。以后要帮忙我就找你。” 斧头没听出我话外的意思,我也没必要去离间他与山屁哥的关系,互相闲扯着就把话题聊到其他方面。 第二天山屁哥通知我订点时间是晚上七点,当然,让我一个人去。文化公园后山道很僻静,以前那里经常发生抢劫的事情,所以天黑以后基本没人会从那里走,当然,也不会有人能救我。 可笑的是这些都是由斧头来通知我的。说完这些话,斧头急忙问:“你怎么惹上秃子了?” “我傻逼呗。”我瘫在床上不愿起身,“我以为出来跟着老大混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谁知道跟以前一个德行,该是自己死还得是自己死。” 斧头在屋里转悠很久才说:“我帮你。我找人去,你他妈别闹心,多大个事?别他妈的往心眼里抠。” “算了。”我摆摆手,“山屁哥关照过我了,我就是去认个错,没别的事。” 我知道即使斧头去找人也一样找不到什么帮手,山屁哥不会让自己兄弟帮着我,那只会让他彻底与秃子闹翻脸。 斧头点点头,他自始至终都十分崇信山屁哥,“那你自己小心吧。就是打了他的朋友,道歉赔钱就行了。” 我宽慰的笑着说:“我知道啦。对了,这事别告诉修鬼,免得他乱想,万一冲去了人家还以为我想动手呢。” 斧头支吾了几句转身离开,留我一个人塞在枕头下面胡思乱想。 去文化公园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浑身已经开始疼痛,像已经被刀割开一样。我有点想念蓝眼睛,不过却没有脸告诉她我现在准备去把自己送到人家面前挨揍。 山道隔着一道破旧的砖墙,旁边不远处就是一片开阔的广场,这时候还有很多人在那里谈情说爱。昏黄的路灯一直围绕在那里,而我身边却是黑乎乎的树林。 我到达的时候水库那两个男人已经带着二三十个帮手等在那里,手里或许提着刀子,或者是铁棒。不过对我已经没有分别,只要他们真决定动手,所有的问题只剩下是残废成什么模样。 曾经被我打的那个男人看见我一个人来也有些意外,缓缓走到我身前五六米的距离停下了脚步,眼神还在打量着我的身后。 “别**看了,就我自己一个人。你想怎么解决就说出来,别耽误我时间。”我没有带家伙出门,现在也没有什么后路,所以口气很硬实。 男人歪嘴笑着,山道上唯一一座街灯在他们背后不远处,拉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我的脚下,似乎已经死死的将我踩住。此时我才感到自己多么需要一些支撑,哪怕只是依在我背后,这样也会让我觉得自己不那么渺小。 “**胆儿挺肥。还记得那天怎么跟我装逼的吗?”男人掂着手里的弹簧棍,得意的说:“也不看看谁能罩得住你,我这个人办事很讲究,别人敬我一尺,我还他一丈。要是别人不给我面子,我肯定宰了他。” 我没有说话,任他自己继续念叨下去,“你大哥挺精明,要不是看在他很痛快的把你交出来,我非得把你埋在这里。今天秃子叫来这么多哥们,我也不能让他们白来一趟。手打断了就拉倒,要不你跪下一人叫一句爹,我心情好就放了你。” “别他妈跟我废话,有种就把我宰了。冲你那德行,我要是死不了肯定不让你好过。”我弯身拾起一块石头就冲了过去。 石头还没等砸到他的身上,他身后的兄弟就跑过来准备帮忙。其中一个拿着砍刀的家伙直愣愣的用刀尖戳向我的肚子,看起来没有一点“打一顿就拉倒”的意思。 我把石头砸向挥刀的家伙,转身就想跑掉。这么多人堵我一个,我这么做也许是白费力气,不过跑到人多的地方的话,起码他们下手也有约束。我刚转身跑出没几步,山道下面突然停下两辆出租车,斧头举着刀就冲了过来:“操你妈,都他妈给我站住。” 斧头身后冲来几个他的兄弟,其中竟然有和尚那小子! 我跑到斧头旁边,和尚递给我一把刀,咬牙切齿的说:“峰哥,我陪着你。你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清楚。” 我愣了很久没说出话,如果真有什么感觉的话,我只能承认自己想哭。 斧头带来六个人,都是跟他岁数差不多的小子。一个个虽然有些害怕,不过都紧紧站在斧头身后没有一个往后看。 斧头提着刀比划着对方,一点也不在乎的说:“今天就算我们跑不出去,你们也得躺下几个陪着我。” 带头的那个男人敞开嘴笑着,似乎是讥讽,“带来这几个人不嫌丢人吗?”说完我发现山道口突然跑过来一群人,差不多也有二三十个,大约是发现我有了帮手才仓促从广场那边过来的。 “你们都跟着山屁混的吧?”男人举着电话对我说,“要不要你自己打个电话问问他的意思?把你送来就没指望你能站着回去。现在也行,多几个人陪着你,去医院挂号的时候有个照应。狗崽子,跟我装逼,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 我转身看着和尚,还有斧头和他的朋友,心里不知道是想骂自己还是骂他们,低声问:“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我不是让你跟鸡头他们一起跑吗?” 和尚很愧疚的笑着说:“我们是想跑来着,后来东子把我揍了一顿,说我们不是东西。周刚给李桐打电话了,她说秃子出面就不会赔钱道歉这么容易。我知道我胆子小,但是我还是个爷们,就算别人都看不起我,我也得对得起自己的哥们。” 斧头也插嘴说:“阿峰,我想多叫几个人。不过海滨那个杂种把事情告诉山屁哥了,我只能带来这几个。大不了我们陪着你拼。” 我点头说:“就算海滨不说,山屁哥也不会让你带来人。因为什么咱都知道,没必要现在还为他说好话。” 斧头顿时不再吭声,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很失望。 后面的人已经把退路都堵上了,出租车司机发现是打架早就跑掉。前前后后的脚步声一直在靠近,他们只是在考虑谁先冲过来抗几刀,好让其他人把我们放倒。 我撞了和尚一下,凑到他身边说:“一会我盯着带头那个家伙砍,你有机会就拉着斧头和他的朋友跑。出去赶快报警,要不然一个都好不了。” 和尚还想罗嗦,不过我没听他的话把他推到了身后。 在我打定主意拼命的时候山道口突然又停下一辆沙漠风暴,还没见到人就听见李桐的声音:“都他妈住手,不想死的就站住!” 所有人都愣住了,吉普车开门以后只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李桐,另一个是一位看起来有些张扬的男人。应该不到三十岁,天气有点凉,而他只穿了一件背心,叼着烟歪着头,似乎根本没把我们所有人看在眼里。长相虽然不出奇,不过倨傲的表情特沉默。头发理成二秃子,看样子是刚刚从监狱放出来不久。 李桐底气十足的四下打量着我们这些人,而那男人则慢腾腾从车里拽出一个旅行袋。旅行袋打开以后我们才发现他居然拿出一把猎枪。 第二十九章 拖鞋 第二十九章 拖鞋 把猎枪提在手中,男人晃着肩膀把堵在山道口的人群拔开了。我不知道所有人是畏惧他的气势,还是不了解他手中的家伙到底有什么作用,不过都老老实实的站到一边,没有谁敢多说一句废话。 李桐挨在他身边眯着眼冲我笑,一直笑到我头皮发麻,但是我没有她那种心情,手指头因为紧张已经开始握不住刀柄。 “哥,这就是我的朋友。”李桐指着我们对那个男人说。 男人稍微瞟了我们一眼算作回答,径直走到我们面前,笑着说:“都回去吧。” 他的笑容很大方。有的人天生就是这样,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能让别人觉得是理所应当,而有的人不论做什么都让人觉得可笑没有信用,显然,他属于前一种。我挑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他给我的感觉,似乎只有“大方”才能表达。给我的感觉,这一切好像都是他的欣赏的闹剧,到了结尾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站出来拉上帷幕。 我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对我们说,还是在对秃子的人说,所以我恍惚的望着他没有任何举动。 水库的那个男人也皱眉看着我们没敢动手,可能他与我一样被这个男人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不过还好,我至少知道他是站在我这一边。这时候刚才那个拿刀戳我家伙却突然冲了过来。 男人脸色登时很难看,抬手就朝身前的地面轰了一枪,密密麻麻的钢砂打在地面激起呛人的灰,火花在夜色里很短促,却足以震慑周围的人。直到此刻,我才知道他手里的家伙不是玩具,相信其他人也这样想。 “我拖鞋说的话也有人敢不服?我给秃子面子,所以自己来。要是我不给他面子,你们他妈的谁也别想离开这!”男人用枪口指着周围的人,说话的语气很安静,就像聊天。 我从小一直住在市区,经常会有警察到混子家里搜查是否会藏刀藏枪,所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人开枪。也许枪离我的生活实在很远,电视剧中的黑社会总有拿枪出来充场面的,不过对于我来说,砍刀似乎实际的多。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它的威力,不过“拖鞋”这个名字让我立即感到有了依托,剩下我能做的的只有祈祷。 听完他的话我才低头看着他的脚,不过可惜的是他的绰号似乎并不时时符合,至少他现在穿的是皮鞋。 斧头也吓住了,拉着我的胳膊低声问:“这个人是谁?” 我不敢在拖鞋面前说废话,摇摇头暗示他别继续问下去。 对面的人显然都听过拖鞋的名号,这也不奇怪,铁路的地段在市区中心,不像我蹲在城郊没有见识。不过带头的那个男人嘴还是一样的硬:“我管你是谁,操你妈,拿把枪就了不起?” 其实在这群人眼里带枪确实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尤其是猎枪。在农村还有很多人没有上缴,对于有钱的人来说,搞几把放在家里,只要能藏的住,一切都没问题。至于仿造五四之类的家伙,只有在黑市才能买到。 但是能不能搞到和敢不敢用是两回事,就像人人都可以拿刀,但是真正狠心砍下去,这却并不容易。很多人生气的时候都会想狠狠的揍对方,或者干脆拿点家伙弄残看着不顺眼的人。不过只是想一想,这一刀下去得赔多少钱,费多少心,还得搭上自己的前途。枪就更不一样了,这可不是牛仔决斗。 拖鞋听完竟然将枪丢给了李桐,从和尚那里拿过他的刀,一步一步走到了男人的面前。“我就站在这,谁敢动我一下现在就来。你马上给秃子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到这里想带些人走,问问这件事他准备怎么办。” 我顿时为拖鞋捏了一把汗,我不知道他曾经多么风光,现在周围差不多五十个人,只要有一个人挑头冲上来,恐怕他和我们都得被卸下几个零件。打架就是这样,有个带头的人动手,其他人就像抢老婆一样拼命冲,生怕别人瞧不起他。mianhuatang.info但是假如没人开头炮,所有人都像被阉了一样没底气。 男人被他的气势震住了,一边指着拖鞋的脸一边给秃子打通了电话。电话里说什么我不知道,不过电话挂下的那一刻,男人已经换上奉承讨好的表情,“对不起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以后不再找这几个小子的麻烦了。秃子说明天请你吃饭,当面给你道歉。” 周围的人立即安静下来,包括我在内也为拖鞋的力度感到吃惊。 拖鞋挠着头,不带感情的说:“行,明天我去。对了,你刚才骂我什么来着?你把那三个字重复一遍。” 男人簇着眉头不知道拖鞋在说什么,不过拖鞋已经给了他答案。刚刚说完那句话,拖鞋就单手按住了他的头,紧接着狠狠几刀剁在了他的后背。周围的人有几个想冲过来阻止,拖鞋一抬头,他们马上停住了脚。 男人的惨叫声在山脚下显得很可怕,拖鞋冲他吐了口痰,丢下刀转身带着李桐走向自己的车。李桐冲我招招手,我看了看她手里的枪,又看了看旁边愣住的人群,觉得一切好像与自己无关。随后拉着其他人快步跑出了山道。 李桐上车之前转身对我说:“现在没事了,秃子不敢找你麻烦了。你怎么谢我?” 我茫然无措的干笑,说:“我请你们吃饭。” “我没空。”拖鞋刚上车就把皮鞋踹到旁边,随后换上一双拖鞋自己念叨着。 “我有空。”李桐冲拖鞋噘嘴,回头又对我说:“记得你欠我一顿饭,别像上次一样舍不得请。你朋友在广场那里等着,你快回去吧。” 我真为自己的运气感到庆幸,急忙点头送走了他们。和尚推着我来到广场,鸡头和修鬼他们几个人正战战兢兢的在那里蹲着,东子看见我完整无缺的走出来立即跑过来抱住了我。 “先回去。斧头,把你的哥们都叫上,我们去喝一顿。”我心里还有些害怕,帮大家叫了几辆出租车飞快的回到了转盘。 在饭店里鸡头才告诉我详细情况。斧头知道这件事后就去找了修鬼,在我们这种人的心里没有什么客气的概念,他让修鬼跟着他一起来陪我。鸡头几个人准备走的时候发现自己太窝囊,在火车站的旅店住了一晚,随后周刚就给李桐打了电话。这小子心眼挺多,开口就提让李桐找拖鞋来帮我。 李桐答应以后鸡头给我打了电话,结果是修鬼接的。他们商量了一阵子决定不顾山屁哥,直接带人来这里帮我。斧头对李桐和拖鞋的事情都不清楚,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来,没想什么都过来了。 我给周刚倒了一杯酒,揉着眼睛说:“这次多亏你了,要不然我还得连累和尚和斧头,还有这群哥们。” 鸡头很不高兴的插口说:“我操,怎么不提我。要是拖鞋晚一点来,我也准备冲过去帮你了。” “对,我错了。我自罚三瓶。”我虽然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度,不过依然笑着说,“没想到拖鞋这么厉害,说句话就把事情解决了。” 鸡头歪着头说:“出来混,你给我面子,我给你面子。这次秃子给了拖鞋的面子,以后自然也能求拖鞋帮他。如果他用不到拖鞋,他才不能就这么算了呢。” 这话说的不错,找来几十个哥们结果因为别人一句话就撤手,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有些丢人。 随即我突然想起山屁哥对我说的话,担心的对斧头说:“斧头,你回去怎么跟山屁哥交代。他肯定不乐意你帮我。” 斧头无所谓的说:“废话,我能看着自己的哥们出事什么也不做吗?山屁哥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不在乎。” 修鬼喝酒属于自己跟自己拼那种人,我们才开始,他就已经罐下去两瓶了。拍着肚子,他对我说:“别怪我说话难听,以后咱跟着山屁也没什么好处。他本来就想搞摇头丸卖,这次得罪了秃子,他肯定怪我们。” “你以为他会高兴我没出事?”我无奈的说:“但是没有他,难道我们跟自己混?转盘这里都是他们管,其他的人我们也不认识。没看今天拖鞋跟我说话的口气,我请他吃饭他都不来。以后的事情以后说,走一步算一步,饿不死就行。” 鸡头站起来拍着胸口说:“你们都跟我混吧。我有几个朋友在包头那里看场子,我们带批小姐过去出台,比在这里强多了。” 和尚听完立即来了兴趣,笑起来跟扇贝煮熟吐沫一样恶心,“好啊,什么时候去?” “这件事还没完呢!”我笑着用筷子丢向和尚,“不管怎么说我也得去谢谢拖鞋,还得跟山屁哥说一声。” “说什么?”斧头有意无意的问。 我哼了一声,说:“这次他不保我,我认了。不过海滨的事我想问清楚,如果他还是不让我动手的话,我想不如干脆跟鸡头去外面赚钱。” 说完我拍着斧头提醒:“你以后也留点分寸。你对他们怎么样,他们不一定对你怎么样。我跟山屁哥接触少,我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自己小弟被人要走,他屁都不放一声就答应,我觉得自己有点不值。如果真有一天我不跟他混了,绝对是他对不起我,而不是我对不起他。斧头,我知道你这个人讲义气,但是你看看老k什么下场,再看看海滨什么德行。我猜老k出来了也得听海滨的话。” 斧头一声不吭的听着我说,他的兄弟也没有人反驳。 顿了顿,我继续说:“我当你们是自己的哥们所以才说这堆废话,不喜欢的话就当我喝大了自己胡扯,要是你们看不起我,明天就把话传出去。我这个人怎么想就怎么说,我的意思是劝你们以后别太相信别人。” 斧头似乎不大喜欢我讲山屁的坏话,打岔说:“算了,今天开开心心的喝,事情解决了我们高兴才对。” 我会意的举起杯子,把话题丢在了一边。 &nnsp; 第三十章 邀请 李桐这个女孩子很奇怪,我晚上回到家打电话道谢的时候她居然没有一点谦虚的意思,口口声声的骂我太蠢,责怪我没有亲自去找她帮忙。[.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她的话出自无心,不过在我耳朵里听起来却像嘲笑。我与她并不熟悉,至今我还没来得及打听她的家庭和背景。单单看在拖鞋的份上,她也绝对不是一个脾气恶劣的小女生这么简单。 但是这一切与我无关。我住的城市并不大,市区两头的路程坐公车一个小时足够。城郊虽然也有很多混子,不过大多是游手好闲的地痞。与真正出来搞钱的人比起来,他们实在是一堆渣滓。那些出了名的黑势力基本都集中在市区里,所以即使李桐会搬出某某来我也不觉得奇怪,抬头不见低头见,再加上她个性豪爽,本来就可以结识很多人。 以前出事找过老k,也找过其他的朋友,不过这都在情理之中,没让我感觉自己有任何丢人或者低三下四的地方。而这次居然靠一个陌生女生的帮助才能摆平麻烦,尤其是她根本没有顾忌我的面子,不停讽刺我没能耐又舍不得放下架子去求她,换成任何一个男人来说,这都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拖鞋什么时候有空?你把他叫出来,我请你们吃顿饭。”自己心里有些烦躁,所以打断了她的话题。 李桐在电话里咯咯的笑着,“你可别当面叫他拖鞋,到时候他揍你我可管不了。他的名字叫**。请吃饭我自己去就行了,他那个人毛病多,不喜欢跟生人套近乎。” 我分不清楚她这是给我台阶下,还是暗示我根本没面子请拖鞋吃饭,只能应付着说:“人家帮了我一个忙,我也不能没什么表示。要不他喜欢什么,我买点东西你帮我送给他。” 李桐大咧咧的说:“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讲究人,要不是你今天自己一个人去,**根本不会帮你。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换成别人的话一般都跑了,就你傻乎乎的去找死。你先别想着给他送礼,好好想想怎么感谢我。我喜欢的的东西多,有空找你出来陪我逛街。” 我哭笑不得的答应了她的要求,她也没留下具体时间就挂了电话。 鸡头一直贴在我肩膀上听我讲电话,新奇的表情就像发现偷情的男女在低声窃语。 我实在受不了他挂着莫名笑意的脸孔,悻悻的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鸡头用眼角不停扫着我的上下,半天才开口:“我真纳闷她看上你哪点,论长相你比不上我,论打架你不如东子,喝酒修鬼能对付你两个,就连和尚都比你会说话。男人的东西没有一个你突出的,大腿根还被伤了,估计能硬起来也挺不了多久。” 我狠狠砸了他一拳,说:“这话你可别在李桐面前说,她要是一翻脸指不住又搬出谁来收拾你。人家就是交个朋友玩,我这德行我自己清楚。以后咱都离她远点,跟她腻在一起没什么好处。” 鸡头捂着胸口一直笑,“还是你自己留点神,说不定哪天被蓝眼睛抓到你们在一起。越是文静的丫头发起疯来越吓人,她还是个学医的,给你下点药咱都不知道。” 这句话还有点谱。李桐那种女孩子虽然疯疯癫癫,不过心眼不坏,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发现她对谁都不错,也许因为这群家伙都听我的话,所以才会跟我走的近一些。但是这种事情蓝眼睛是不会相信的,我相信没有哪个女生会在这方面让步。以前在红灯区站岗已经被她警告过,如果被抓到把柄,估计我真得上吊割腕才能表示清白了。 想着想着我真有些羡慕和尚,这小子没什么本事,但是提到泡妞比谁都在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与那些坐在办公室里的假惺惺的男女不同,我们这类人搭讪女孩子全靠一招――脸皮厚。当然,那些穿着套裙,手里捏着昆包的女人我们也不会去自讨没趣。有那些陪她们逛名店买名牌的钱,我们宁愿去红灯区多找几个小姐,起码小姐要这要那的时候,不愿意可以立即骂她们滚。 而且最重要的是,小姐张口闭口叫老公,但是她们不会真的要求结婚,也不会在乎抱着她的时候还与另一个女人聊天,亲吻,甚至**。 和尚兜子里一直揣着电话本,公车站、酒吧或者大街上,只要被他瞄上的女孩都摆脱不了纠缠,最终不论真假都会给他留下号码。能在几个女朋友之间不停讲着胡话,并且毫无破绽,这本来就是一个男人成功的地方。和尚的脑袋不笨,大约剃了光头就是为了节约精力,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这方面。不过显然鸡头比他要高明的多,和尚的钱全部都砸在了女孩子身上,而鸡头却总能捞到好处。 事情解决了,我的心也落进了肚子里,那种感觉仿佛四肢都被放在火上烘,疲倦,但是很舒服。 喝完酒剩余的节目大都听鸡头的安排,不过无非是ktv,摇头和桑拿。有的时候这群小子会去找“直来”的小姐,就是什么也不谈,直接**。不过事先需要喝点酒,有的时候在意志清醒的情况下很容易被她们的身材或者相貌吓得没了欲望。国道和一些偏僻地方的旅店酒楼中大多有这种娱乐项目。长途司机每年花在这上面的钱如果被自己老婆知道了,估计所有汽车副驾驶位置上都会有一位凶光凛冽的女人端坐上面。 修鬼的舅舅以前也是司机,他把这种地方称为“司机之友。” 廉价、便捷、服务至上,数一数优点发现确实也不赖。喝完酒之后鸡头就带着斧头的朋友去了司机之友,聚众赌博、聚众非法游行都有罪名,不知道聚众嫖妓应该判多少年。而我则是第一次心甘情愿的替别人掏钱***。 修鬼喝多了,我把钱包塞给了鸡头,送走了其他人带着修鬼直接返回我的家。在车上他吐了我一裤子,不过很奇怪,我居然没有觉得恶心。我脑子里一直在想:如果下次出事我应该不应该带着这群朋友一起去扛,或者说我为了帮朋友而被砍上几刀甚至残废,在事情之后我会不会后悔。 人都是自私的,所谓的义气也是一样。它只是让自己有一个体面的装潢,有的时候不是自己情愿去讲义气,而是自己必须去讲义气,否则再无立足之地。很简单,假如东子被人砍,我必须替他出头。因为他是我的小弟、朋友。我或许觉得自己是对的,但是不肯定自己是情愿的,或者毫无顾忌的去做。 那些肯为了陌生人卖命的人,比如说正直的军人、正直的警察,他们才是讲义气的人。而我只是一个自以为是却毫无地位的小混混。 这个想法让我很困惑,我觉得山屁哥和健国哥好像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就连自己为什么出来混的理由都不再清楚。曾经以为出来混可以耀武扬威,身边有很多的哥们,没有畏惧,没有烦恼。不过很显然我的理想破敲碎了,当我一个人站在山道上的时候就已经感到后悔。在床上我翻着身子一直想了很久,甚至没理会裤子上令人呕吐的秽物。 这件事我想不需要山屁哥自己提,我得首先去解释清楚。早晨醒来之后我便跑去了健国哥的饭店,恰好山屁哥也在,我想他也是希望通过健国哥的口来问我一些事情。 问了一声好,我站在山屁哥旁边不知道怎么开口。健国哥打了下哈欠,首先问:“昨天晚上秃子给山屁打了电话,他说那件事暂时翻过去。你别担心了。” 我点点头,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样忐忑不安。 山屁哥一如既往的冷静,接口问:“你怎么认识**的?” 他居然知道拖鞋的真名,应该至少有点交情,我如实的回答:“我的一个朋友跟他是朋友,那天在水库打架的时候我的朋友也在场。我猜**不是冲着我去的,可能想彻底把事情解决。” 山屁哥冲我笑了一下,特别虚伪,却让我找不出虚伪在哪里,“**蹲了五年,上个月刚被保释出来。这件事过去就算过去了,昨天我提前给秃子打过电话,他说打一顿而已。你现在也没受什么伤,这样我的心里也安稳多了。” 放屁!刀子都抽出来了,我不相信他们会用刀背来敲我。不过这种话我可不敢说,我只是山屁哥的小弟,他没有必要事事跟我讲义气。 “晓峰,**帮你解了围,你得意思意思。”健国哥在旁边提醒。 我急忙点头说:“昨天我说请他吃饭,不过他没答应。我想托那个朋友送点东西给他,不过还没想好买什么。” 山屁哥拉了一张凳子让我坐下,说:“你还是个小辈,他不可能拉下脸跟你吃饭。这样吧,你是跟我混的,我替你出钱安排一桌。你让你朋友递句话,说我想亲自谢谢他。” 刚听完这句话我还感觉山屁哥不是那么冷漠的人,但是随后便发现这么客气的理由:他是想借这个机会拉近与**的关系。出来混想多赚点钱,当然要跟市中心那些路子广、人脉广的人打好关系。**一定是个举足轻重的人。而我恰好是一座现成的桥。虽然这座桥很窄,但是只要有机会达到目的地,一样有它的价值。 我本想推脱,不过想起海滨现在平安无事的德行,还有小昆赏给我的刀疤,我立即说:“好,我试试。” 第三十一章 医院 我答应的如此干脆让健国哥十分意外,不过老谋深算的山屁哥似乎早已意料我肯定的答案,毫无表情的说:“办事情拿不定主意的话跟我商量商量,伤养好了帮着健国照看饭店。这里离六场不远,他自己应付不过来。社区最近查的严,等以后安稳了再让你回来。” 他的意思我很清楚,是让我暂时不要找海滨算账。当然,他会去把场子要回来。想也想不到,与**有一点关系居然让我这么被重视。 健国哥突然推了山屁的胳膊,笑着说:“前两天你让我去找师傅替阿峰纹身,有空的话准备一下吧,我已经联系妥当了。” 如果这件事是在我出院时发生,一切会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激动。不过现在已经晚了,我不想被纹上那个可耻的奖励,直截了当的说:“医生说养伤的时候身体虚,最好别弄出伤口。我想过一阵子再纹。” 健国哥的脸色立即有些难看,山屁哥到是无所谓般笑了笑,说:“行,你自己精神点。联系完**打电话告诉我。” 我默然点点头离开了饭店。 当面顶撞健国哥让我的腿有些颤抖,不争气的手指也在抽筋。不过走在方砖路上我头一次觉得自己像地面一样硬实,硬的有些骨气。如果可以帮山屁哥与**搭上话,我相信即使找海滨的麻烦他也不会插手。其他的我没有想过,有欠有还,我只有这个想法。后背上的刀疤我会原封不动的还给小昆。至于海滨,我会加倍。 大概是心里没了包袱,早起反而让我感到很舒服。虽然讨厌愈加明亮的太阳刺痛眼睛,不过我依然跑去了蓝眼睛的实习医院。 站在走廊里吃着我顺路买的西点,蓝眼睛一直笑,很单纯的笑。为了不耽误她的工作,我靠在椅子上打盹,觉得阴暗的地方让我更加舒服。 急诊室就在我旁边,医院可能是世界上最公平的地方,无论家世背景怎么样,在这里没有任何分别,该死的就死,能活的就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一上午我看着许许多多面容惨淡的人换上安心的样子,让我觉得医生实在很伟大。当然,我指的是这个职业,而不是人。 临近中午的时候有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捧着双臂走进了急诊室,不过很快被推了出来,里面还传出医生和病人的吼骂声。 可能天生对不公平的事情感到愤怒,我起身凑到门口看看热闹。男人的表情很麻木,两只手一直插在怀里,不过衣摆处有嫣红的血迹。 “我等不及了,先让我治。”男人说话的口吻也很麻木,没有央求,也没有命令。 前面的几个患者回头瞅着他,一个个流露出厌恶的样子。 我看到血迹有些同情,帮着他说话:“这个大哥流着血呢,衣服都湿了,你们让他先进去看看。” 在急诊室里上班的大夫突然走到门口,大声喊:“你活该。惹麻烦先去派出所报道,别让我天天被人烦。” 看样子大夫和这个男人是认识的,大概是有过节,我忍着冲动没有继续说话。 男人慢慢从怀中探出右手,握着的拳头张开时大家才赫然发现掌心居然是一截大拇指。 手心、手腕的血都是从他拇指伤口处流出的,但是男人的手很坚定,似乎握着的是一根模型,就连他的眼神都是若无其事的镇静。 “帮我接上吧。”男人撇撇嘴说。 我感觉他太可怕,这种伤一定承受过很多次。即使现在偶尔看到腿上的伤口我都会一阵惊悚,如果捧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心情。因为是自己的,应该会更害怕。 周围的病人无非是感冒胃痛之类的慢性疾病,看到这种场景已经有许多人让出了路,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还关心的让男人赶快进去,不过却没敢伸手拉着他。 医生对这种事情应该见怪不怪,不像其他人那么惊奇。打量着男人的手心,这位中年医生的脸上没有一点点惋惜或者担心,“下次应该让人砍掉你的腿,免得你总跑来耽误我时间。我就算给你缝上了,以后它也得被砍下来。” 男人的手一直在淌血,落在地上的滴答声很弱,不过在我耳朵里却很强烈。仿佛我趴在居民楼里听自己血流的声音一样熟悉。 男人默不吭声,医生似乎来了脾气,继续说:“是不是又从警察眼皮底下跑出来的?我告诉你,这次你先去派出所自首,免得我还被叫去问话。上次因为你我已经被扣了奖金。” 刚才出言温顺的老人插口替男人求情:“大夫,先给他瞧瞧,别耽误了,没了手指头以后怎么过日子。” 大夫指着男人骂:“他一年到头没有安稳的时候,隔三差五跟别人打架。没有钱治就跑来门诊将就,我因为他耽误多少时间?不长记性的东西治好了有什么用!这种混子都是垃圾,死了活该。” 我心里登时乱糟糟一片,推开身前的人群就骂:“我操你妈的,你手指头被人剁下来,我在旁边说风凉话,你他妈的不着急?” 这座医院在闹市区,周围商业区的巡警随叫随到,所以大夫没有一点惧怕我的意思,反笑:“看看吧,他们都是这德行,没有素质。要治就排队,死了不关我事。” 我不知道什么是人性,或许他是厌恶我们这种靠威胁别人过日子的混混,或许他是不屑我们这种低贱的命,不过躺在路边的瘸狗都会有人丢给它骨头,何况是一个正在流血、断了手指头的人。 我抡起拳头就想揍他,不过那位男人却忽然开口:“好了,我走。”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之后他就离开了医院,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味道似乎洗不掉他身上的血味。我有种冲过去扶他的冲动,不过一个男人都不会喜欢在自己落魄的时候被别人怜悯,而且我做什么也于事无补,只能静悄悄的看着他的影子,很长,很弱。 人群里还有人在低声叨咕着:“当什么不好偏偏当地痞无赖,手指头断了都没人管。” 大夫得意洋洋的附和着:“这种人就是自找的,断了也好,以后不用祸害别人。” 说完他瞅着我,那张本来端正的脸竟然让我感到极度的烦躁。 “换成我,我肯定把你手指头也剁下来,你他妈就是一个杂种!”没有理会别人,我用手指狠狠戳着大夫的胸口,转身也离开了医院。 我给蓝眼睛打了电话,说自己没睡好,回去补一觉。蓝眼睛有些生气,罗嗦着教训我太懒惰。我不想告诉她自己在医院与她同事吵架,不论我怎么解释,她都不会偏袒我。 她太理智,总觉得任何事情讲讲理就可以解决。但是她忘记世界上的道理根本不存在,如果真有公理就不需要勇气了。相对来说,我根本不介意别人的指责漫骂,至少我没主动伤害过别人,只要心安理得,我什么都敢说、敢做。 喝酒与灌酒是两个概念。一个人不开心或者开心的时候灌酒是永远不会觉得够的,喝酒却不同,无聊打发时间坐在还在打扫的酒吧里,我只喝了一瓶就觉得难受。 酒吧是健国哥介绍给我的,在江边水面搭造而起,光是投标就是几千万。老板是个韩国的生意人,只不过他猜不到中国人除了宾馆以外永远不会在泡妞的地方花太多钱。所以生意一直很平淡,出兑又舍不得,正在考虑改成饭店。 老板生意多所以不能时常照料管理,混熟的服务生也开始偷懒。未收拾的满地的花生壳和瓜子皮踩上去很舒服,至少让我觉得自己能留下点脚印。 吧台的服务生叫温暖,长的很漂亮,我很喜欢她的名字。不过她是一个同性恋,我想这也是老板娘之所以雇她的原因。 我曾经问过温暖是“p”还是“t”,但是她没有回答。这种事情与男同志之间的取悦关系不同,我猜过几次她都摇头。问问而已,我并没有兴趣真正知道,毕竟我不可能亲自体会。 健国哥在这里泡到不少女人,而我没有钱也没有胆量,所以只是喝着高价的酒来证明自己还有活着的意思。 突然想起来山屁哥让我做的事情,我把烟头塞进了酒瓶给李桐打了电话。 李桐应该与我是一样的人,临近中午她似乎才刚刚起床,“出来?我请你喝酒。” 李桐很不高兴的叫嚷着:“你精神病?哪有人中午喝酒,要是请我喝龙虾汤还可以考虑考虑。” “喝羊汤吧。”我立即打断她的妄想。有一次我跟修鬼喝傻了钻进一家高档饭店,两个人盯着菜单要了六只龙虾和其他的新鲜玩意,味道没什么特别,不过价格很特别。据说是优惠价,一只龙虾只要九十九块。要不是鸡头跑来送钱,我和修鬼险些出不了饭店的大门。 我的提议让李桐感到可笑,大概她也没遇见过约女孩子出来竟然请喝那种东西的男人,“好吧,给我留碗羊汤,顺便炖几只龙虾放里面。” 咯咯的傻笑一顿,李桐继续问:“你现在在哪?” 烟头被啤酒泡散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医院里蘸着黄药水的酒精棉,立即厌恶的将瓶子丢在桌子下,“音调,就是江边那个赔钱的酒吧。我为了请你特意包下场子,现在就我一个人。” 李桐没好气的骂:“废话。人家晚上才营业。还好意思说包场,真不要脸。” 摇晃着酒瓶,看着里面烟头上下浮沉让我觉得很有趣,“又不是追你,我才不舍得花那么多钱。” 李桐反应很快,立即反口说:“要是你追我,就算把政府食堂包下来我也不去!” 本来想气气她,不过反而让我觉得没面子,只能赔笑着说:“快来吧,我付不起账单。” 第三十二章 江边 大概是知道了**的势力,再次见到李桐的时候我居然有些不自然,就像身份有了差距,这种感觉让我很别扭。 李桐打扮的很利索,怀旧牛仔一身,虽然算不上靓丽,不过很有性格。温暖眉目含情的也凑过来与我们攀谈,确切的说她只与李桐说着话,我反而成为陪衬。虽然看不惯,但是我没舍得当场提醒李桐,或者说让李桐受点惊吓会让我有种快感。 “能不能帮我把**请出来?”我有意无意的插口,“上次事情对他来说是件小事,但是对我来说……” 李桐喝着果汁,跟温暖嬉闹在一起,随口回答:“**去俄罗斯边境那里了,差不多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九十年代俄罗斯边境贸易还算兴旺,或者说边境走私还有赚头。用劣质的面包食物可以从那里换来不错的毛皮以及其他东西。那种冷漠的地方我没有去过,不过周围很多人在那里发了财,其他人眼红的时候却已经过了潮头。犯罪这东西跟经济差不多,“走在时代的前沿”才能赚钱。 听完她的话我心里很异样,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落。 李桐踩着地上的花生壳,温暖让服务生开了音乐,两个人在场子中心扭动着,没有什么舞步,只是本能的摆动着曲线。温暖的手若无其事的落在李桐的身上,我捏着腮颊一直笑。 渐渐我发现自己的眼神开始不经意的也落在李桐身上,她的率直恰如其分的吸引着别人的瞩目。[.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不过我没有胆子去跟她调情,况且我没有资本。 一直闹到下午四点钟,领班是个严肃的女子,她进门的时候所有的嬉闹都嘎然而止。李桐依依不舍的告别了温暖,拽着我的胳膊让我陪她江边散步。 “是不是别人要见**,让你来问话的?” 江边是一片新建的商业区,粉饰一新的高楼毗邻着起伏宁静的江水,每天晚上都有很多人聚集在这里,就连腥咸的味道都是那么新鲜。 我默然没有回答她的话,我很希望她是胡乱猜测。 李桐的侧面轮廓很清晰,不像女孩子那般柔和。她突然站住了脚步,盯着我的眼睛说:“我说这些话你可能会觉得难受,不过**确实不会跟你吃饭。这里能请动他的人不多,其实你也不用怪他架子大。” 我点点头,避开她的眼睛回答:“我随便问问,你别放在心上。” 李桐笑着说:“咱们认识时间不长,不过我觉得你这个人挺有意思。有的时候会发疯,有的时候会发傻,还行,人不错。” 我顿时有些尴尬,解释:“其实是我大哥想请**吃饭。” 李桐推搡着我的肩膀,说:“那种人你还跟着他继续混?当天要不是我带着**去,你起码在家里躺半年。就算不把你手筋挑了,他们也会把你胳膊都敲折。” 我无奈的指着自己的后背说:“有个小子以前惹过我,都是跟着一个大哥混的,我这不是想办件露脸的事,然后再去算账吗?” 李桐啐了口痰,不耐烦的说:“自己的事自己办,干嘛还得看别人脸上什么颜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扯开领子,把后背的伤口露了出来,“那小子以前把我卖了,幸亏我跑的快,要不然这里还得多添几刀。” 李桐愣了一下,拽着我的胳膊跑到江边的栏杆附近。夜色刚上,街灯有气无力的一闪一闪。几个穿着鲜艳的轿夫正吹着喇叭招揽生意,李桐笑眯眯的说:“我小时候最喜欢坐这东西,坐上去就赖着不走。有一次我爸爸怒了,让人家直接把我抬回家。” 我从没坐过那东西,花几十块钱原地转几圈,不管怎么说都让我觉得不值。 “现在没人,你上去坐一会吧。刚才没请你吃龙虾,就拿这个代替。” 李桐歪着鼻子说:“真小气,我还以为你能让他们抬着我去吃龙虾呢!” 我推着她走到了轿子前,轿夫傻忽忽的让我们换上红衣,我急忙解释不是男女朋友。李桐这次没反驳,自己套上一件红大褂坐在了里面,“不用抬他,他还得在下面付钱呢!” 我僵硬的点头,站在一边发呆。夜风很凉,被工业废水污染的江面在月光下泛起的颜色反而出奇的美丽,金色、银色、绿色,我居然没有发现蓝色。 唢呐的声音让我感到厌烦,我站到远处靠着栏杆抽烟。李桐不时拉开轿帘冲我招手,周围的人也偶尔调头看着我,我只能假装无视的四处观望。 好久李桐才玩够,我第一反应就是拉着她离开了人群。 “瞅你这点出息!”李桐似乎被我刚才的不理不睬惹怒,脱口就训斥。 我咬着牙回答:“我不喜欢被别人看着。” 李桐挽着我的胳膊说:“你跟你女朋友逛街的时候也怕别人看见?”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很想逃避这个问题,胡乱的摇头没有说话。 李桐笑着撤开了手,责怪:“跟你开玩笑的,那天在水库的女生是你女朋友吧?长的不错。” 我故意瞪着她,奇怪的问:“吃醋?” 李桐毫不客气的掐着我的胳膊,“去你的,我饿死也不会吃那破东西。” 我点头笑着说:“过两天你想吃醋都没时间了,温暖一定缠死你。” 李桐登时脸色一变,问:“她是同性恋?” 我眨眨眼,李桐气急败坏的骂我:“你他妈的真不够意思,不早提醒我!怪不得她总摸我,你真欠揍!” 听她家常便饭一样的说脏话,我突然觉得很开心。有一种人就是这样,或许低俗,但是却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本来还想帮你约**,现在看来,”李桐奸诈的笑着,“没门!” 我立即赔笑,“你又没吃什么亏,要不然回头咱去摸温暖几下,我陪着你。” “去,去!”李桐推开我,“你自己想摸,人家不肯吧?” 我无辜的摇头,李桐继续说:“**最听我的话,下次我找他出来吃饭,顺便叫上你,你喜欢带谁就带谁,不过账单你去签!我一点也看不起你那个大哥。” 大约第一次听到有人会瞧不起山屁哥这种话,我怔了一会,说:“谢谢啦。不过你和**是什么关系?” “朋友呗。”李桐神秘兮兮的回答。 当然不是朋友,**至少大她十多岁。见她不愿意讲,我忍住好奇心没有继续问下去。 李桐噘着嘴继续说:“秃子现在缺钱,他想从边境那里搞点货。**去帮他疏通关系,等他回来了我再安排。我既然答应你,就一定能办成。回去好好教训那个小子,要不要我帮你找些人?” 我摇头说:“不用啦,别人动手没意思,我自己整他。” 李桐耸肩说:“随便你,别把事情搞砸了再来找我帮忙。” 对于她的脾气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总是不给我留个台阶。不过至少**这件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我心情不错,陪她在江边玩了一会,还主动请她去新开的自助餐厅吃饭。 但是这钱花得有些冤枉,她花了五十块,只吃了两块小蛋糕。自己解释是刚才坐轿子的时间太长,没有胃口。其实我知道是因为在酒吧跟温暖聊天的时候很开心,她吃了很多零食的缘故。 第三十三章 减刑 从那件事情以后,我对和尚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观。有的人是这样,平常嘻嘻哈哈让人觉得很懦弱,不过往往会出人意料的为朋友挺身。其实整天把兄弟义气挂在嘴边的人反而最没用,他们是怕别人看不起,所以才不断替自己吹嘘。 送李桐上了车,我便给鸡头打传呼,一般这个时间和尚那群混小子都会跟着他到处溜达。 “操你妈的,跑哪去了?给你打了一下午电话都打不通,我们在体育馆,赶快过来!”鸡头在电话里气势汹汹,听起来就是出了事。 那些脏字在我们之间就跟打哈欠一样平常,纯粹是问候语,如果关系不铁的话,人家根本不会这么说。这点很奇怪,不过不难理解。 “我刚才有点事,下午在酒吧,应该没有信号。” 鸡头根本没在意我的解释,“现在打车过来,有群小子跟我们耗上了,堵了他们一下午才在体育馆找到。” “行,我马上就来。”能让鸡头动怒的事情应该没什么大事,这家伙眼睛尖脸皮厚,绝对不会死要面子活受罪惹上大麻烦。 体育馆不在市中心,周围是一些体校和职专。偶尔晚上无聊的时候我们会去那里的夜市溜达,说穿了就是瞄瞄女孩子。不过现在已经临近冬天,我真搞不懂这群家伙跑那里去干嘛。 到了体育馆找了半天,我才在操场看台的角落处发现了他们。东子拎着一张拆下来的塑料椅子在前面叫嚷,和尚与周刚他们都在,大约七八个人。对面的家伙人数更多,一个个身材都很高大,应该是体校的学生。 “咋了?”我跑过去直接问鸡头。 鸡头嘟囔着说:“和尚来这里找他对象,对面那群小子把他揍了,那个贱货背着和尚在这里还有男朋友。” “操,和尚还不是一个德行?谁都好不到哪去。”我瞅着和尚,发现他脸上没受什么伤,估计打的不严重。 我很烦为女人打架这种事,以前陪外公去钓鱼,在江边也遇见过这种事,大致情形也差不多。当时外公指着撕扯的男女对我说:“没本事的男人才动手,要是你真有本事,就是想赶女人走都赶不掉。” 确实就是这样子,外公很有钱,没有退休的时候在开发区那里兼任了几个公司的经理。抽的是洋烟,喝的是老酒,即使中午陪我吃顿便饭也得有专门的服务小姐在旁边伺候,一直都有很多女人缠在他身边,所谓的本事应该指的就是钱吧? 不过等他退休以后一切就变样了,用得着,才是爷。就算嘴上不肯承认,心里也得坦白所有人都是这样。当然,也会有一些人一直还记在心里,前提是自己不能在落魄的时候求他们办事。 和尚对我一直有点惧怕,不像东子跟我那么近乎。鸡头担心我生气,转过话题指着对方骂:“他妈的,让他们赔点医药费,结果这群小子叫号,要把我们都干倒!” 我看着鸡头咋咋呼呼的样子就想笑,或许他开始以为是学生所以没在意,等发现对方体格都那么壮实的时候才有点胆怯。我走过去拍着和尚的脑袋,问:“你女朋友呢?” 和尚指着对面一个很高大的男生说:“让那个小子带走了,女的我不要了,我就想揍揍他出气。” 我点点头,周刚和东子还在前面叫得起劲,翻来覆去就是互相骂:“你他妈的活腻了!”、“我非把你嘴扇歪!”这种话,不过骂归骂,两方人没有动手。 我走到东子前面,他还没有发现我已经来了。我顺手拽过他的椅子,直接砸向了和尚指的那个男生。 不得不说这椅子真烂,清脆的一声过后,那小子的脑袋居然把椅子顶漏了。我拽着他的脑袋按在下面,抬腿就一直踹他的肚子。 这家伙的力气很大,反手一直扯我的手腕。不过可能是被我突然动手打蒙了,这家伙没有其他的动作。 他的同学看到我突然动手直接冲了过来,不过东子他们堵在旁边也没有什么章法,胡乱的踹着。 看台的过道很窄,大约不到两米。被东子他们一折腾,所有人都聚在我身后,只留下那个倒霉鬼被我一直盯着打。 从水库以后我知道做什么都得留点余地,我只踹他的肚子,没有像以前去踹他的脸。有个小家伙不知道是跟谁出来混的,隔着人群也朝他狠踹,不过大多数都踹到我的腿上。 我咬牙根却看不清那小子的长相,心里憋屈死了。 两三分钟我就累了,腿松软的几乎抬不起来。把那家伙丢在一边,我指着还在撕打的人群吼:“谁他妈还欠揍谁就站出来,我今天打完他就拉倒,没你们什么事,别给脸不要脸!” 那群家伙从长相打扮也看得出来我们是混子,一个个唧唧歪歪半天都停了手。和尚走到情敌的面前,很男人的把他扶到了椅子上,随后带着我们走出了体育馆。 刚出大门,我们便撒腿跑开了,拦住几辆车返回了转盘。 下车的时候东子一直在叫,他跟人厮打的时候耳朵被抡了一拳,不知道是不是充血了,听不清我们说话。其他人还好点,多多少少挂点伤,没什么大碍。 差不多除了鸡头就属我就健康,不过我新买的运动鞋因为剧烈活动,鞋底开胶了。 “他妈的,便宜货就是不行。有空去买双军钩,前后夹钢板的,一脚下去就完事,多简单!”鸡头笑眯眯的看着我的鞋,给我提议。 “我花几百块钱买那破玩意?万一被人追,多带十来斤的鞋底,我跑都跑不过人家。”我没好气的反骂。 和尚在我家翻了半天,翻出一点创可贴,不过这东西对东子没一点用处。我让东子去医院看一下,不过这小子对自己一点也不爱护,用凉水冲了几下就不再管了。其实也不怪他,医院都承包了,不管大病小病进去以后都得做个ct,还有心电图血压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就算感冒发烧也得花几百块。 他没钱,所以只能忍着。 我知道我掏钱他也不会去,反而会让他更难受,于是我带着一群人找了家饭店进去灌酒。 都是半大小子,谁也没有多少酒量。喝着喝着,一个小子开口吹牛:“刚才我看峰哥治不住那家伙,我在旁边狠狠的踹了几脚,那个贱货马上就不动了!” “我操,刚才就是你踹我?”我立即清醒了,瞪着他问。 那小子很困惑的摇头,“我没踹你啊。” 和尚露出一嘴的黄牙,对我说:“他叫大波,住在我家门口。这几天没事我就带着他出来玩。” 我咬着嘴唇半天憋出笑来,说:“行,这小子有前途。刚才我在前面踹,他躲在身后一直踹我。要不是空不出手来,我非把他按地上骑回来。” 大波似乎一点也没有承认的意思,一直摇头。鸡头知道我这个人不会计较这种事,笑着打圆场,“以后你小子长点眼睛,踹阿峰算是好的,要是你踹了老k,他肯定把你命根子卸下来挂门口当窗帘。” 这话说完让我有点怀念老k了,那件大风衣,还有那种派头,熟悉了以后都让人觉得很亲近。“老k最近怎么样了?我一直没去看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生气。” 鸡头耸肩说:“还是那德行。不过减刑了。” “减刑?”我奇怪的问,“他干什么拥护共产党的事情了?我没看出来他还有那觉悟。” 鸡头指着自己的肚子说:“老k捐出去一点肾,好像减刑两年。我还劝他干脆把肾都捐出去,直接放出来得了。” 我听别人说当初“捐”一个肾可以换来几十万,少说也是十几万。有的时候我也考虑去卖一个了,大不了做的时间短一点。有了那些钱,起码我能舒舒服服过很久。不过只是想法,我不希望身上再有什么刀口。 “卖了多少钱?”我继续问。 鸡头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十万?”我不可思议的笑着。 鸡头摇摇头,神色看起来很不满。 “才三万?” 鸡头冲桌面吐了一口痰,说:“他妈的才卖三千,医院收犯人的肾就给这点钱,你爱要不要,就算要了也揣不进自己的兜。” 在医院工作的朋友应该清楚这一点,从犯人那里收购移植手术用的器官,大多都是几千块而已。可是如果在社会收,这价钱起码翻十几倍,或者几十倍。犯人也是人,这年头就是对猫对狗都有保护法,但是对我们这种人,捐献无非是一种表达自己诚心悔过的机会,本身并不值钱。 老k那三千块估计也落进别人的口袋了,也许能分到几个鸡蛋补补血,这已经应该感天谢地。 我的脑子随即浮现出老k现在的模样,不知道那一刀开的深不深,三千块,真他妈可笑。 “社会就这逼样,动个手术还得几万块,他妈的从肚子里翻出那么大一块东西,结果才三千块。”鸡头愤愤不平的抱怨。 我接口问:“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鸡头指着东子说:“东子想去看老k,我陪他去的。怕你知道了上火,这事我一直没说。” 想起白天在医院遇见的事情,我心里十分毛躁,咬着烟头摆来摆去,“等以后咱有了钱也去买几个肾,都他妈塞到老k肚子里。” 鸡头笑着说:“你想让老k当种狗啊?” “当种狗总比当骡子强。”我将烟头塞到了酒瓶子里,“好歹卖的是精子而不是卖肉。” 第三十四章 小偷 整天无所事事确实无聊,街道布告栏上贴了许多告示,其中一条流窜犯的通缉大概最惹人注目。跑了几个省市,抢劫、诈骗和强奸,这家伙倒是没有杀人。听他们说在监狱里强奸犯最让人瞧不起,的确如此,他们应该与杀人犯同样的判罚,或者直接阉掉。一个是让痛苦延续,一个是让痛苦结束,然而法律却分不清这件事。 蓝眼睛工作的医院没有直达宿舍的公车,担心她出事我只能每天顶着风用摩托接送,第一次让我发现摩托这破玩意在北方的冬天真是个累赘。就像敞棚跑车,在南方是种享受,可在这里顶着沙尘暴开一百米就知道自己缺心眼了。可能是接连因为医院发生的事情让我有些别扭,我不自觉的竟然与她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候听她劝我不要惹事都让我觉得是一种嘲讽。 就像是江里的废水,也许有人会认为清澈的江水不喜欢被它玷污,但是谁又能肯定废水愿不愿意被江水洗涤呢? 我是废水,而且我讨厌被改变。张国容有首歌是这么唱的:“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花朵。”我不是花朵,但至少我占据了一种颜色,虽然它并不漂亮。 山屁哥知道**的事情之后很满意,他最近收的场子离我住的地方不近,处于市郊高速公路上。那里人多眼杂,我这种没有什么经验,而且又不懂得察言观色的人没机会去那里帮忙。而身边的场子我不愿意去,说穿了就是不想见到海滨那群人。 无聊的时候只能每天泡在街机游戏厅里,不过看着里面形形**的人也挺有意思。这时候的街机已经不像九零年代初那么火暴了,那些所谓的ps2我没玩过,我天生是个守旧的人,宁愿躺在自己的硬炕上火,也不愿意去习梦思上享受。 在游戏厅打发时间的时候倒是让我遇见了一件挺难忘记的事情。 小偷这词谁都烦,不过有一类小偷却有些不同。街头经常会遇见过乞讨的小孩子,不是说跪在地上挂牌子诉苦的那些,那种九成以上都是骗人的。有时候会有一些小孩子拉住路人的衣服讨钱,也许路人穿的是名牌,嫌弃他们的手弄脏衣服;也许路人是根本不屑同情这些家伙,破口大骂一顿就走。不论怎样做,千万别动手打他们,即使是轻轻推一下都得惹麻烦。 和尚在街头遇见过拉扯他衣服讨钱的家伙。当时他只是推搡了一下,结果立即从旁边冲上来几个大人,没有废话,直接让和尚带着小孩子去医院检查,一口咬定和尚殴打了那个小家伙。还好,和尚也不是什么好种,坚决让对方报警。结果那群人只能恐吓一番心有不甘的走掉了。 这事挺可笑,其实就是勒索一点钱。那些孩子都是他们管着的,巴不得每天能有几个人动手。被别人打一顿能换来一碗饭吃,这些孩子多少都值得我们怜悯。 小偷也有这种的,一些混子连蒙带骗拐来一些小孩子替他们干活,当然,下手的时候他们也会在旁边,不过只是看看收成而已。干的好会过的舒服一些,如果偷不到的话,这些小孩子就像失了宠的猫狗,饿死活该。 中午自己不愿意动手做饭,我在楼下塞了几个包子就靠在游戏厅里发闷。大约只有学生喜欢玩格斗游戏,坐在射击游戏机上的都是些成年人。马滔是罐头厂的职工,住在我家附近。好像是停薪留职,这家伙四十来岁没什么正经事,除了赌就是嫖,反正离婚没人管着他。 马滔坐在游戏厅角落里,身旁还摆设着另外一台机器。从大门进来如果不是特别留意,谁也不会发现他身后的人做些什么。 我依在门口**的时候突然听见里面乱哄哄一片,马滔的嗓门很大,拼命似的在骂:“操你妈的,小杂种手真贱!” 没人不喜欢看热闹,我立即凑过去。马滔正揪着一个小家伙的头发,另外一只手不停的揍他的下巴。 老板是个老实人,跑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偷我钱。”马滔忿忿不平的说:“自己找死!小兔崽子靠在我身边磨蹭半天,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眼。” 说话归说话,马滔的手一直没停下。小家伙看起来十三四岁,体格很单薄,毛衣破破烂烂的,不属于那种懒得清洗的脏。 “小孩嘛,打两下就得了,别那么大火气。”老板动手就想拉架。 马滔这家伙基本也属于杂种一类,遇见软柿子他一定往死里捏。当初在早市有个推车的农民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当场就被他打了半天。如果是辆高档轿车撞他,他连个屁都不敢放。 马滔直接推开了老板的手,“我今天非得让他长长记性,这种贱货不打不老实。” 小家伙一直没有开口解释,不过痛的不停在喊救命。隔着几米我看不清他的长相,马滔已经把他打的有些走形,有点像江里中毒的小鱼,软绵绵的垂在那只能摇晃着身子。 旁边有几个人也看不下去,都替小家伙求情。当然,也只是随口提几句,没有人冲过来拦住马滔的手,包括我在内。 有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在人群里显得有些奇怪,游戏厅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有女孩子还算正常,不过这种年龄的女人还在打街机就纯属搞笑了。 女人凑到马滔旁边开口说:“大哥,孩子挺可怜的,反正你气都出了,别打了。” 马滔没搭理女人的话,自顾自的一直抽着小偷,“打他也是活该,一会给踹到局子里去,进里面继续打。” 女人的脸不熟,我这是小城市,居民区附近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印象。想起以前听朋友说的事情,我当即就起了疑心。 马滔力气很大,小家伙的头发被他扯掉很多,那种惨白色泛着血丝的头皮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晓峰,帮我打个电话,让派出所的人来一趟。”马滔知道老板不会喜欢报警,抽出空对我说。 游戏厅并不大,偶尔借个火的时候我和马滔也说过话,但是我一直不喜欢他。有些人不用深交,看两眼就会觉得烦躁,马滔就是这种人。 我看了看小家伙满是血迹的脸,他的鼻子已经有些偏塌了。摇摇头,我支吾着说:“滔哥,算了吧。他那么小,进去也就是认个错,别浪费我电话费了。” 游戏厅门口也聚集了不少人,也有些不要脸一直起哄的人。马滔兴致很高,笑着说:“瞧你那点出息,我就是要给他点教训,别以为自己小就没事,警察不管的话我就把他手敲断。” 吹牛而已,我知道马滔也是闲着无聊,不过女人的脸色有些变了,“大哥,谁都有孩子,别为难他了。” “是你孩子?”马滔根本不理睬她。 女人摇头走了上去,“大哥,要不我陪你把他送派出所吧。再打下去还得赔医药费。” 马滔这时才停手,小家伙像个鸡仔,被他拎起来的样子很可怜。 威风耍够了,马滔笑着说:“行,冲你面子。” 我看到女人的眼睛不停往门外扫,心里觉得不大对劲,悄悄拉过马滔说:“滔哥,别跟那女人一起走。我猜小偷跟她是一伙的。” 马滔不仅浑,心眼也没长健全,“操,大老爷们还怕这个?” 我点点头,反正马滔跟我没什么关系,他是死是活都是自找的。 老板拧了一条抹布把小家伙的脸擦干净,“鼻梁肿这么高,马滔,你下手也太重了。” 马滔冷晒了几声,反而觉得自己做的更对。 虽然欺软怕硬的事情我也做过,不过我还没有到他这种地步。嘴里嘀咕了几声,我瞥瞥女人走出了游戏厅。 架打完了,门口的人也就散了,街道上又死气沉沉的安静下来,大冷天谁都不愿意在外面胡扯。 马滔拽着小偷的领子,女人则陪在旁边,看起来很热心,但是谁会相信这年头还有这种“雷锋”? 派出所离游戏厅不近,还得穿过一条山道。虽然怀疑女人有点问题,不过马滔人高马大,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我蹲在门口抽着烟,心里还一直替小家伙惋惜。 第二天我再去游戏厅的时候几个片警正在那里问话。老板战战兢兢的说着昨天的事情,发现我来了,这个老家伙急忙把我拖过去,“问他,昨天他全看到了。” “问我什么?昨天怎么了?”我一头雾水的反问。 片警点着头说:“马滔你认识吗?” “认识。” “马滔昨天在后山道被人捅了,没什么大事,醒来的时候他说是小偷的同伙干的。” 我听完居然笑了,说:“活该,我告诉过他别跟那女人一起走,人家小偷哪有自己动手的,外面肯定等着几个人呢。” 几个片警听完也笑,他们对于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现在的小偷偷你东西的时候根本不害怕被抓到,如果被偷的人敢反抗,旁边肯定有别人插手帮忙。 有一次我朋友在公车上被掏钱包,他发现的时候愣是没敢下车追,因为下面有三四个男人正咧嘴对他笑。 “操他妈的,那幅倒霉样就像是告诉我:老子偷你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这话是我朋友后来对我说的,也对,团结力量大。 片警跟我们都很熟,说话也没有那么多客套,“以后自己都留点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钱没丢就行了。” “对了,要是你再看到那个女人就给我们打电话。”临走的时候警察丢给我一句话。 “我他妈又不是傻逼。”我暗自顶回一句,抓个小偷又不能给我发工资,我何必去多嘴? 出院以后马滔一直很老实,我估计他再遇见小偷的时候一定不敢吭声,也许会主动把自己钱包送给人家。 第三十五章 解围 第三十五章 解围 土豆越来越胖了,乍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几乎没认出来。日子过的舒服,人又没有什么心眼,大概都会发福。 下午路过烧烤摊子的时候那里刚刚升火,冬天在这对付几口很舒服。土豆恰好也出来溜达,冲我吆喝了一声便带着几个人凑到一旁。 他并不知道我与海滨的事情,我还没有纹身,现在的处境应该也算不上山屁哥的小弟,所以我出什么事别人都不会注意。 土豆搬来一箱啤酒,我和他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所以没有见外的搂在一起对灌。鸡头和东子接到我的电话立即也跑了出来,哆哆嗦嗦的傻笑。东子与土豆开始还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忘记了以前的不愉快。其实人活着就不应该记住太多东西。 “社区怎么变成海滨管了?”土豆胡乱的问着。 东子的脸登时拉了下来,我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回答:“我前阵子病了,就让山屁哥把场子交给海滨。那里太闹,呆一会就烦。” 土豆点头说:“对,还得熬夜。病好了没?” 我转过话题反问:“你现在干嘛?还在桥头那里混?” 土豆笑的很用力,嘴角似乎要挂到耳朵上,“我现在帮健国哥,后面那几个饭店都是我看着。现在没事,据说到夏天的话那里也得费心。” 老板都不喜欢冬天,不过我们却讨厌夏天。那些喝醉酒闹事的人跟苍蝇一样赶不净。“混的挺好啊,这顿钱你掏。一会还得请我们出去玩。” 土豆扬着脖子说:“废话,我能让你拿钱吗?” “想让他拿,他也拿不出来。穷得叮当乱响。”鸡头在旁边插口。 “滚,肉不够你吃的,就把炉子吃了。”我没好气的骂了鸡头一句。 土豆笑呵呵的说:“都一样,我他妈的也没几个钱。健国哥的饭店都是不大不小的,有钱人不愿意来丢人,没钱人还来不起。我又不好意思跟他多要钱。” 我点头说:“健国哥人不错,很大方。以后肯定能照顾你们。” 健国哥的为人确实很大方,只不过仅仅是在钱这一方面。虽然人往往都是用这东西来衡量,不过朋友兄弟之间却不能只看这个。 土豆笑嘻嘻的承认,我没有出口提醒他。我知道自己没资格对健国哥说三道四,别人的路别人自己去走,我没必要把土豆领到自己这一条上。 喝的正开心,土豆的传呼突然响了。我递过去自己的电话,土豆眯着眼睛说:“是大姐的号,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 大姐在电话里声音很大,连我都听的很清楚。 “他妈的,饭店让人砸了。”土豆挂完电话怒气冲冲的说。 我瞪了瞪东子,他抄起啤酒瓶子就说:“走,赶快去看看。” 土豆没客气的结完账拉着我们一起去了出事的饭店。 饭店是在十字路口旁边,对面是居民区,位置还不错。不过临街的玻璃被砸的粉碎,几个服务员在外面愣着,其中的女孩子已经吓的哭出声音来。 大姐只是通知我们,她并没有赶过来。一名服务员解释说:“刚才有几个武警喝大了,说账目有问题,也没等我们核查就把玻璃都砸了。” 听完我脑袋就发晕,我们只是小混混,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我们都不敢碰,更别说武警了。况且,我们想碰也碰不起。 这家饭店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长相很憨厚。我急忙问他:“打110了吗?” 老板慌张的说:“打了,他们都闹了二十分钟了,但是110一直没来。” “妈的,派出所就在对面小区里,他们就是爬也爬过来了。”土豆张口就骂。 鸡头啐了一口,说:“他们根本就不想来。110也管不了武警啊。” 我点点头,继续问:“算账算差了?” 老板摇头说:“没啊,账都对,不过他们要抹去一些零头。冬天菜和肉都涨价,抹去零头我们还赚什么钱啊。” 我听完心里直憋气,“眼睛长的挺大,用来喘气还是吃面条的?赚个屁钱,现在被砸了,那几个零头能顶上?” 老板望着玻璃和里面的摆设露出心疼的样子,一直叹气。 土豆四处打量着,看样子是想找家伙动手。我急忙拉住他说:“消停点。警察都管不了,你去装什么?别说咱打不过,就算你放倒几个,明天你不得被抓进去?” 土豆咬着牙说:“那就这么看着?我他妈回头怎么跟健国哥交代?” “交代?听我的,肯定没错。”我把土豆拉到一旁说:“你进去打会唠,把这顿饭钱全抹了,赶快把他们送走。” 土豆性子很直,摇头说:“丢人的事情我不干。” “操。”我骂了一句,自己走了进去。 这种饭店吃饭结账的时候,老板会多少去掉一些零头。人也奇怪,抹去一点他就觉得占了便宜,哪怕要得再贵他都乐意来。如果遇见这种不开眼的老板,我想谁都会生气。 里面的几个人已经喝的东倒西歪,盘子和碗都被掀到了地上。我说了一些奉承的话,提议这顿饭免费,他们自然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饭店。我还让老板出钱给他们召了几辆出租车。望着他们的模样我心里一直犯恶心,不是任何人穿着军装就能染上那种绿色。如果说军人有素质,我承认。但是那指的是老兵和真正维护肩章的战士,至于军校毕业或者父母送到这里打发时间的一小部分学生和武警,与我们没什么两样。路走错了,就算跑也一样没用。 事情都解决完了我把电话递给土豆,“你给健国哥打个电话,告诉他刚才的事。他要是怪,就让他怪我。” 土豆将信将疑的拨通了电话,健国哥果然没有生气,还让土豆跟我多学学。“有什么好学的?惹不起就躲,没逼到绝路上别装什么牛逼人物。”我小声吭哧说。水库那件事虽然让我丢脸,但是起码让我清楚自己什么货色。土豆也一样,该被出卖的时候健国哥绝不会发善心。 那群人走之后110才赶来,几个警察义正言辞的问话,不过没人愿意搭理他们。 知道他们问话也没什么作用,我和东子、鸡头在里面帮着收拾东西,老板有些迂腐,还站在门口一五一十的说着自己看到的事情。 土豆终于忍不住,跑过去大声问:“都过去半个多小时你们才来,刚才出事的时候都跑哪去了?” 一名警察斜着眼睛瞪土豆,冷冷的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清闲?” “孩子死了来奶了。我现在告诉你刚才是谁闹事,你还能去把他们抓回来?”土豆语气很硬。 警察立即拉长的脸,厉声吼:“你说什么玩意呢?会不会说话?我来就不错了,你看看门口这些人,都是这附近的小混混吧?没事都聚到这里干嘛?要抓也先抓你们!” 土豆个子不高,在那位警察的面前像是受气的小孩子。老板上前递烟说好话,我有些愤怒的瞪着他伸手把土豆拉到了一边,“你脑袋缺根筋吗?在这些人面前充大爷,回头他们整死你。” 出来混如果混的不明白,遇见警察都会胆怯三分。当然,山屁哥那种人没有问题,在他家进进出出的警察基本都是朋友。 “报案时间晚了,现在我们也找不到他们。我们回去调查一下,有消息再通知你们。”那位警察死死盯着土豆搁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土豆和东子一样,把自己的名声看得很重要。自己看着的场子就这么被砸,他心里当然不舒服,“操,跟没来一样,就会说废话。” 警察的脚步马上停住了,旁边也凑过来几位,“要是你对我们不满,可以去派出所投诉。你现在跟我走吧,到里面我们好好研究研究。” “走就走。”土豆马上接口说。 在社会上讲理,得看看对什么样的人讲,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有讲下去的资格。我小时候的一个街坊是混子,脾气倔、嘴硬。结果进去以后被电棍活活戳老实了。我没有受过那种罪,不过听着电棍滋滋的声音都已经感到害怕。对我们这种人,警察从来不担心会有什么后果。 毕竟土豆的人还不错,我插到他身前赔笑:“他啥也不懂,别跟他一般见识。饭店又没什么大损失,这事就翻过去,拉倒吧。你们慢慢调查,健国哥说有空在摆一桌。” 这警察听到健国哥的名字就笑了,以前肯定没少得到好处,“懂点事,别总唧唧歪歪瞎说话,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一个个吊儿郎当的样,被人打死了都没人可怜。” 我连连点头,土豆还在旁边闹脾气,幸亏鸡头眼睛尖,连拉带扯的把他拽到了里面。 警察总柜台上拿了两包烟开车走掉了,土豆一直朝地面吐痰。我推着他的脑袋说:“你省省吧,要是真把你带进去,明天你全身都得被电紫。你以为你是谁?收拾咱们还不跟收拾垃圾一样?” 鸡头插口说:“要怪就怪这里的老板他妈的犯傻,税务、当兵的都不能惹。以前有个警察局长的儿子把一位连长的儿子毙了,当天部队就派出来几卡车的人,小警察也敢露脸,最后还不是被干死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警察怎么?我看不下去一样捅了他。”土豆死要面子的反驳一句。 我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说:“不是我骂你,你以为你是什么正经人?他们打你是活该,你要是动动手,就等着在里面受苦吧。再说了,我怕你在他们面前连刀都不敢拔。” 土豆被我的话呛住了,半天没有吭声。过了一会健国哥给我打了电话,我把所有事情告诉他以后,他笑着夸我半天,“咱出来混就是为了搞钱,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能不惹就不惹。” 不错,出来混当然是搞钱,不过搞到钱的都是他们,在前面惹事的却是我们。老k以前很风光,最后还不是背了黑锅,甚至得用肾去换早一点出来的希望。 挂上电话我脑子很乱,在这些老大眼里我们就是一群傻子;在医生那些人眼睛里,我们都是祸害;在警察眼里,我们根本不值得一看。不过看着土豆一下一下打扫碎玻璃似乎很心疼饭店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他很可爱,自己也很可爱。至少在我们这种人彼此的眼里,每个人还都这么特别的一面,很可爱的一面。 &nnsp; 第三十六章 聊天 第三十六章 聊天 有的时候我很佩服鸡头,这个家伙似乎天生就有一种本领,总能在有女孩子的地方扎根。最近他一直在附近的几所初中校门口转悠,偶尔会带着女孩子一起吃饭,不过每次都是新面孔。 一定是又想出去搞钱,按照鸡头的说法:岁数大的女人太精明,而且价钱不高。这种初中生容易上钩,为了钱会心甘情愿的跟他出台。最重要的是,男人往往都以年龄来划分小姐的档次,容貌反而其次。当然,这指的是不入流的场子。 这一点我不太理解,年纪轻轻还没明白活着是为了什么,就用自己的身子换来挥霍的钱,等她们真正能想清楚的时候会不会后悔?当然,我也不清楚自己天天混日子是为了什么,也许纯粹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被海滨卖了一次,被山屁哥推出去一次,这些事情已经让我原本那些美梦全成泡影。所谓的义气只是彼此的客套话,就跟打招呼用的“你好”一样,仅仅是问候,没有一点实质意义。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虽然心里厌烦,但是却没有一点想脱离这种日子的想法。甚至偶尔会发梦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人,就像**一样。 不过还不错,鸡头吃饭的时候总拉着我一起去。他从不当着我的面与女孩子谈生意,或者说我也没兴趣听那些花言巧语。 “要不你跟我一起出去溜达一圈吧?”鸡头一边翻着电话本研究自己的目标,一边问我。 “谢了,我不喜欢东跑西颠。”我立即回答。 鸡头瞄了我几眼,笑着说:“跑啥?跟我出去赚钱的妞都是心甘情愿的,不用我们盯着。只要联系好地方,等着收钱就可以了。” 我好奇的问:“没有半路后悔想回来的?” “操,你以为这是买酱油呢?出去一圈存折上能多出好几万,她们才不愿意回来呢!” 顿了顿,鸡头继续说:“也有跑的,不过都是拍小电影的那些人。跑了也没用,早晚都会被抓到把腿打折。” 小电影就是三级片,我家附近的一个女人就拍过这东西。后来邻居出差的时候偶尔买到那部录像带,女人知道以后立即搬家了。赚钱是赚钱,不过**也要面子,就像小姐不会随便跟人接吻一样,她们卖的是别人看到的尊严,而不是自己心里的尊严。就算再怎么鄙视她们,她们还会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一个需要被男人捧着的女人。这不是做作,这是每个女人都应该有的权利。 “打断腿不也拍不成了吗?”我对这种希奇事很感兴趣。 鸡头点头说:“断就断了呗。躺在床上自己养,给口饭吃就不错了。以前在南方的时候遇见一个小姐,她赚够了钱不想干,自己跑回老家。结果被人堵在家里把手腿都打断了。” “后来呢?”一群男人把一个女人打残,这件事让我有些无法想象。 “过了一年又把那个女人带回去继续上班了。”鸡头摇摇头,“小姐也把自己的工作叫做上班,拍片那东西赚的多,不过咱这没人干。北方人脑袋笨,就知道动手干架。” 我不满的回答:“这才是爷们!成天动嘴皮子的人多窝囊。” “操,有钱的才是爷们。你要是没钱,就连小姐都不让你碰,还当个屁爷们!这年头动胳膊的永远比不上动脑子的。”鸡头想都没想就把我顶了回来。 这话确实没错,我一哥们的叔叔被关在新疆那里的一座监狱,周围全是沙漠,犯了重大刑事案件的人才会被移交到那里。他叔叔策划了很多次群殴,弄出几条人命,结果也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那里管理并不算严格,反正周围都是沙漠,看守警卫并不担心有人会逃跑。 不过对于真正拼命想逃的人,警卫的应付方法也不同。 一般说假如南方人逃跑的话,他们会派出几个警察带着警犬去追踪。而一个北方人逃跑的话,他们至少出动八成以上的人力去围追。这并不是说南方人容易对付,而是北方人性格里多少藏着一些狠毒。 他叔叔回来的时候说,因为沙漠也有一些人居住在绿洲,所以那里成为每个逃犯必经的落脚之地。南方人路过的时候会抢一些粮食,而北方人不仅抢走粮食,连人命也一起抢走,基本是走一路杀一路,一点也不夸张。 最猖狂的一个北方家伙逃跑出去以后一共杀了四家人,差不多十几口就因为他不想暴露行踪而被逐个杀掉,不过最终他在沙漠里迷路,找到尸体的时候已经被太阳晒成干巴巴的肉干。跟他一起逃跑的还有个南方人,这个家伙偷了一辆马车,放着满满一车的水果准备安全的跑出沙漠。但是很不幸,他忘记了马对自己家的印象很深,结果转了几圈就被带回了先前北方人杀人作案的地方,等候在那里的几把手枪当场结束了他的小命。 虽然同是逃跑,但是也能看出来至少南方人的脑袋比较冷静。混在外面搞钱也一样,新鲜路子都是南方先传过来的。自制手枪、软性毒品还有那些不成文的家法都是我们在效仿他们。 “要是像你说的这样,钱都这么好赚,为什么我们这里的小姐不全跑去外面?”我换个话题继续问。 鸡头嘟囔着说:“这玩意不是你领着女人就能干的。先得看看老板的力度,还得跟别人弄好关系才行。比如说在红灯区,那几十个场子里肯定有一家老板是头头,其他人多少都给他面子听他的话。平台、高台多少钱都是大家商量着定,每次警察检查或者有新局长上任,他们也得凑在一起研究上缴多少钱。” 听完我觉得很有意思,按照他这么说,红灯区跟市场卖菜一样。“要是自己单干呢?” 鸡头咧嘴冷哼说:“单干?你赚的钱还不够罚的。以前有个家伙自己开了家按摩,不肯跟别人合伙。结果接连别我们捅出去几次,罚了十几万,那场子再也没人敢去了。” “警察就喜欢这种事。”鸡头指着自己的皮带说:“你举报的时候他会给你线人费,每次一千到三千左右,但是这点钱还不都得是被端窝的倒霉鬼出?当然,你举报的时候需要确定他出货的时间还有地点,随便说里面有小姐是没用的。我这裤带就是用线人费买的。他妈的,那种钱赚的最容易,不过也最不舒服。指不定哪天自己也被人捅出去。” 我摸了摸他的皮带,说:“抓到怎么判?” 鸡头终于遇见肯听他罗嗦的人,坐正身子说:“我说你们不会用脑子你们还不承认!出来扫黄的警察也是人,谁不为了钱忙活?一家ktv每年都得上缴五万左右,如果是有高台小姐,这价码还得翻一倍。拿着这些钱,警察好意思来抓人吗?而且即使被抓的嫖客他妈的也都是拉不下脸怕丢人的家伙。我告诉你,只要是没躺在床上正在操,就不算嫖妓。喝酒、唱歌、按摩?朋友关系,就是朋友关系!被抓到了你就这么说,大不了上法庭。孩子,要懂得用法律保护自己。” 我哈哈笑起来,“用法律保护自己?这话真别扭。” 鸡头也忍不住笑起来,“操,我这也是在南方玩的时候听一位老板说的。警察对付这些有钱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人家动动电话就能叫来律师,翻来覆去用一堆废话就把事情挡过去了。哪像咱们,没等到死人谁也不知道还有法律这东西。” 没错,至少我不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我唯一知道的东西,但是法律的说法却与我不用。以前有个小偷晚上去仓库偷废铁,被打更的两个人活活打死。小偷还未成年,死了也白死,据说打更的人属于正当防卫。防卫,这词似乎永远不会用在我们这些人身上。 鸡头又喋喋不休的对我说了一些他出去放妓的事情,有些听起来很奇怪,有些听起来很气愤,但是对于鸡头来说,不论发生什么,只要兜里能放下沉甸甸的钱,一切都是值得的。 修鬼最近处于失恋期,女朋友没有告诉他一声就突然去英国留学了。修鬼办事很仔细,但是对于这方面有些愚笨,居然天天与家里人吵架,一门心思也要陪女朋友去英国。 女孩子没有告诉他就离开,当然是分手的意思,不过我们没有当修鬼的面说。有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至少去英国撞墙也算出国旅游,不会太坏。修鬼的父母劝过他,但是这小子事事都把自己的想法夸大,没有听进去的念头。没办法,我们每天都得听他诉苦。 我和鸡头正聊的起劲,就听在门外修鬼低沉的咳嗽声,“哎,耳朵都起水泡了。不就一个妞吗?干脆我给他介绍一个消消火得了。”鸡头贴着我耳朵说。 “免谈。”我立即回答,修鬼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他对人很诚,有时会分不清楚谁在骗他,谁在帮他。我可不想他在这个时候被鸡头的那些小姐取乐。 修鬼进门以后出奇的没有摆出大苦大难的表情,反而四处打量,“东子和和尚呢?” “去逛街了。和尚的女朋友过生日,他要去买个钥匙链当礼物。操,别人送大门钥匙、车钥匙,他憋了半天要送人家钥匙链。”鸡头回答。 “哦。”修鬼有气无力的应和着,“阿峰,打电话把他们叫回来,再找几个人过来,帮我点忙。” 修鬼很少要求我们去帮他,他本性不坏,大多事都能忍下去。我急忙拽过电话打传呼,随口问:“啥事?” “我三哥让我过去帮忙。”修鬼的回答很颤,听起来就很烦躁的样子。 “三哥?”我和鸡头异口同声的重复着,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nnsp; 第三十七章 三哥 修鬼的三哥叫丁仁诚,叔叔家的孩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他比修鬼大五岁,仪表堂堂,带着无框眼镜总是显得很斯文。不过他与名字没有一点符合的地方。有种人就是这样,别人把他当人看,他偏偏把别人当狗看。别人毕恭毕敬的对他,他反而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丁仁诚在对外进出口公司上班,头几年审查文凭的时候给自己造了一套北大档案,加上能说会道很快爬上了肥缺。差不多女人想要的东西他都有,而男人应该有的东西他都没。不错,比起我们来,他算得上很体面的人。进出的都是高档酒店,玉溪以下的烟根本不碰,还养了一台大宇。那年代能自己买车的人不多。 不是嫉妒,似乎我的这些朋友都很烦他。也许他更加烦我们,从眼神就能看出来。偶尔去修鬼家打麻将的时候会碰见他,总是一幅鼻孔朝天的欠揍样,就算我脖子落枕也没有他仰的那么高。他除了拍马屁还有什么特长我不清楚,不过这家伙总拿自己的社会地位来数落我们,几句话就可以把我们扁的一无是处。 我们是穷,手里穷,但是胆子不穷。所以没人愿意听他的说教,有时候东子会不给他台阶下,劈头盖脸的就开骂。修鬼刚出来混的时候丁仁诚经常当着他父母的面说修鬼没出息,然后便会炫耀自己又与某某局长一起吃饭的事情。这些话修鬼也许不在乎,但是他的父母却不能不往心里去,渐渐的修鬼在家也总挨骂。 “他找我们干嘛?嘴皮子又痒痒了?”我抬头轻笑着问。 修鬼撇撇嘴,回答:“他在鱼塘那里出了点麻烦,让我去帮着谈谈。” “操,就他那张说两个月也不会累的嘴还用我们去谈?”我揶揄着修鬼,顺手给每个人都打了传呼。 修鬼没介意我的取笑,过了一会东子他们都来到了我家。周刚带着其他几个人在门外等着,似乎十分心急的要陪我干架。刚出来的人可能都这样,总觉得多打几次架自己才是真正的混子,而那些打过太多次架、真正在道上有名号的人反而不愿意再动手。 修鬼坐头车,我们跟在后面,大约二十分钟车程才赶到地方。鱼塘很大处于郊区,跟水库一样经常对外开放,虽然钓上的鱼的价格比市面贵,但是依然有很多人在这里消遣。 丁仁诚等得有些不耐烦,见我们下车就跑过来训:“都在家憋着等死呢?打个电话这么久才到!” 修鬼瞪着我,我瞪着和尚,都感到莫名其妙。 “我记得我们和你没什么交情吧?要不是冲着修鬼,谁他妈搭理你。”东子突然开口说。 我怕修鬼尴尬,接口说:“三哥,刚才他们在市区里面玩,耽误点时间。到底有啥事?” 丁仁诚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半天才指着远处说:“我陪几个领导在这里钓鱼,旁边有几个人说张科长的车把他们的帐篷挂坏了,非要赔偿。” “你不是挺有钱吗?一个帐篷算什么。”东子不依不饶的继续问。 丁仁诚铁黑着脸,说:“张科长为人正直,没做错的事他不会低头。你们去帮我看看,把他们打发走。” 我实在不愿意惹事,尤其帮这种人惹事,笑着说:“三哥,打电话叫警察来吧。警察一来,那些小子就闭嘴了。” 丁仁诚摇头说:“张科长的车刚弄到手,一些东西还没改,警察来了不方便。” 走私汽车在我们这里不算新鲜事,价格是市价的一半,性能配件又好,很多老板和企业都会选择这个。不过走私汽车大部分主驾驶都在右边,还有一些配备也需要重新改造之后才能上道。政府对这些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按照他们的话说:“城市经济要想发展,渠道一定要拓宽。” 老百姓连个方向盘都买不起,拓宽给谁看?前两天新闻报道海关破获建市以来最大的走私案件――走私白面两万斤。我当时笑的胃都抽筋,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家伙走私这个。不过想一下,这小子也挺伟大,至少人家走私的是老百姓生活必需品。走私汽车还不都卖人情送给这些科长、部长、局长之类的人了?与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正直,真他妈正直!走私汽车都买,还说自己正直。”我无奈的笑了笑,说:“出事怎么办?” 鱼塘周围没什么公路,几块田,几堆山,根本不存在刹车不及时撞到别人帐篷的情况。那些要求赔偿的人差不多也是混子,混子与混子谈话很难谈拢,我压不住场,所以得提前询问一下怎么解决后果。 丁仁诚嗤笑着指着后面说:“我陪着的那几位全是开发区的领导,这些小混混在他们眼里算个屁,人家就是不愿意搭理才由我忙活。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出什么事情我都担着。” “你他妈嘴干净点。”修鬼终于忍不住,冲他三哥骂了一句。 丁仁诚这才发现刚才他的那句话把我们一同骂进去了,歪歪头笑着说:“人不大,心眼不少。行啦,赶快去。我刚才告诉那群人等着了,别给我丢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为打手了,而且是别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打手。冲着修鬼的面子,我点点头带人走了过去。 丁仁诚所谓的领导还坐在桌子旁悠闲的打麻将,对面有五六个人正骂骂咧咧的说脏话。 丁仁诚凑到我们旁边说:“先过去打个招呼,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求到人家。” “我还得过去问安吗?”我笑的很开心,丁仁诚的每句话都让我无法理解,“三哥,我们跟你不一样。这辈子我都不会去求他们。” 说完我让周刚他们把家伙都藏起来,不到非动手的时候谁也不许张罗。 对面走过来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不到三十岁,头发梳的很整齐。我迎上去开口说:“哥们。” 还未等我说完,皮夹克甩了甩头发,问:“谁是你哥们?” 看着他我竟然愣了一会,继续问:“那我叫你什么?” 皮夹克瞅着我身边的人,翘着嘴唇说:“我朋友都叫我四哥。” 我点点头,四周望了一圈。有一个帐篷正趴在地面,不远处停着一辆伏尔加,“老四,你的帐篷连钉子都没打,来阵风就吹倒了。做人别那么贪。” 皮夹克的手势很夸张,在我面前不停比划着,“我让你叫我四哥是给你面子,别以为带来几个小崽子就天不怕地不怕。我不管这帐篷是怎么倒的,反正今天就得给我赔钱。” “一个帐篷能值几个钱?”鸡头在旁边开口问。 皮夹克摆手说:“帐篷里还有东西呢,吃的玩的都在里面。要赔就全赔,两千块钱。” “你的帐篷是镀金的?两千块钱?我瞅你长的像两千块钱。”我没心思跟他胡诌,伸手把他悬在半空比划的双手推开,“真他妈没出息,这玩意你都想赖钱。钱一分你也拿不到,痛快走人。” 皮夹克拉长了脸,抬手把其他人也叫了过来,“别跟我装逼,装逼者死,听过没?” 修鬼压抑了很久,听完这句话抬腿就踹在了他的肚子上,“操你妈的,还和平者生呢!” 打架,尤其是群架,只有有人开头炮,其他人一定一股脑的冲上去。周刚那几个小家伙比我猛,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把我挤到一边,分不清到底想打谁,反正就是冲。 对面的人没带什么家伙,最多就是从地上捡起的石头。乱成一团的时候这种东西最没用。修鬼拽着皮夹克的头发,膝盖一直撞他的脸。 “操,别他妈打破相了。”我嘟囔了一句,用鞋根把皮夹克刨在了地上。 有个小子大概被打激了,竟然拼命冲了出来。不过他没有冲向站在后面的我,而是一石头把伏尔加的玻璃砸碎了。 丁仁诚的眼睛可能一直停在那辆车身上,玻璃刚碎他就大声喊:“操,把他给我按住!” 这时候周刚不小心被踹倒,一个大个子按着他的脖根不让他起来,另一只手不停凿他的后脑。 人的后脑最重要,打架的时候脑盖被开瓢都没事,但是后脑勺被砸几下可能就完蛋了。我没理会丁仁诚的话,飞跑着冲过去,一脚踹在了大个子的裆下。还好大个子只是空手打周刚,这小家伙迷迷糊糊转了一圈,扭头就继续打下去。 差不多十分钟,皮夹克那群人全缩在一起抱住头不还手了。刚才砸车的小子额角全是血,颧骨紫青紫青的,可能是被铁棍抡中了,八成是东子干的。其他人没胆量朝脑袋下手。 那群领导一直站在远处看,断断续续能听到他们的议论。我知道,其中应该有一部分话是在埋汰我这群人。他们是观众,我们在演戏,滑稽戏。 丁仁诚嘴里碎碎叨叨的骂着,在车窗前摸了几下,走过来反而推了修鬼肩膀一下,“你怎么一点用都没有,连个车都看不住。” 毕竟他是修鬼的哥,这种事让他自己解决。我拦着东子,没有说话。 修鬼皱眉瞪着丁仁诚,半晌才说:“这些人怎么办?” 丁仁诚似乎没听进去,还在埋怨修鬼,说那辆车是新车,重新装挡风玻璃和喷漆需要花不少钱。 说着说着,修鬼突然抬手抽了他一巴掌。连我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他妈的把嘴闭上,长的就是欠操样,拍别人马屁别在我面前转悠。” 丁仁诚明显被打蒙了,看他捂着脸的样子我猜他以前一定没挨过揍。或许是我太低级,他们那种人基本所有事情都是用关系和钱解决。即使遇见今天这种麻烦,也是我们这类人来插手。他们的手永远干净,脸也总是白的。 丁仁诚支吾了很久,手指头哆哆嗦嗦的指着修鬼,不过没说话,因为东子又拎起了棒子,而且我没拦他。 第三十八章 解气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周围顿时冰冷下来,每个人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你等着!小兔崽子一天到晚不正经,现在连我都敢打。回头我看你爸妈怎么教训你!”丁仁诚局促的咒骂着,我慢慢移到了修鬼身边。 “算了,三哥也是为难才无心说几句。都是亲戚,他还能真怪你吗?”我示意鸡头挡住东子,不急不缓的替丁仁诚解围。 “操,我今天原本不想来。结果这个贱货在电话里骂我,还说我除了干这个以外没一点用处。去年我六叔搬家,他嫌弃人家穷,连台车都不借。亲戚?我他妈的从来没把他当亲戚看!”修鬼撕破脸以后根本不给丁仁诚留点一面子。 当不成台阶的石头全部踢开,人活着本来就是这样,亲戚也不例外。都是穷人的话还好相处,如果有一个人飞黄腾达,一切就毫无掩饰的呈现出来了。 我父亲是个知识分子,以前曾被保送复旦大学。但是家里穷,奶奶无奈之下收了别人的钱,逼着父亲把名额让给了其他人。不过我父亲很倔强,四十多岁的人每天凌晨起床,念着比我还生疏的英语硬是自学拿到了大学文凭。 经济复苏发展以后父亲成为国营企业的技术人员,最后通过工程师评比,担任了设备科的科长。这是个油水很大的职位,进多少设备,价钱多少,这些都是我父亲一个人审定的。不过从那个年代走出来的知识分子都很注重良心,我父亲从来没有收别人的一分钱,摆到家门口的燕窝即使坏掉他也不肯拿进门。 “人活着有多少钱不重要,心得塌实。半夜来警响的时候,我从不担心与自己有关。”这是我父亲的话,他就是这么穷了一辈子,但也塌实了一辈子。 有位远房亲戚知道了父亲升职的消息,凑了些钱在市里开了家店,专门做营销机床等大设备的生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初期只是对缝搭桥,但是他没有门路,摆明是需要父亲帮忙。因为是亲戚,父亲把两万多职工的厂子的所有设备定单都下在了他的店里。虽然自己没什么好处,不过能照顾亲戚让父亲觉得很开心。 几年下来,那位亲戚已经家产几百万,还买了一辆卡迪莱克。每年过年的时候他都会提着一些不值钱的水果来拜访,我父亲还一直说他见外。 当我父亲患上癌症,并且是中晚期的时候,父亲主动从科长的职位上辞职下来。虽然我觉得他很迂腐,但是我很崇拜他。然而手术需要很多钱,父亲母亲一直没什么积蓄,无奈中只好厚着脸皮与这位亲戚商议借一些钱。 没想到,这个**养的家伙当场就拒绝了,一口说自己的钱全铺在货上,无法兑现。仅仅两三万而已,对一个曾经帮自己赚取几百万、现在和以后却无法继续帮忙的人,他竟然选择了踢开。 父亲后来很沮丧,我发现他回到家中的时候眼睛很红,我想他对人情冷暖应该失去信心了。亲戚,只是一个老天赋予的套关系的名词。 “三哥是有头有脸的人,那边还有挺多领导,别让他难堪。”我撞了一下修鬼的肩膀,提示着说。 修鬼听完抬手指着丁仁诚说:“你记好了,今天来是因为我妈逼我来。我压根就不愿意来帮你忙。以后也别找我,你能看得起谁就找谁去。” 被自己弟弟打是件很窝囊的事情,丁仁诚翻着眼珠没有回话,但是火冒三丈的样子看起来很恐怖,像一只斗红眼的猫,只不过自己的牙齿吃惯了细粮已经被磨平。 看到这边基本平静下来,对面几位领导中走过来一个表情凝重的家伙。身材适中,外貌也不出众,不过他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种雷厉风行的派头。从那两条拧在一起心疼的眉毛上我已经猜出他就是“正直”的张科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其实这些企业里的科长、部长之类的官衔大小没什么用,主要看管理的部门。能搞得到走私车,说明这位张科长一定位置不错,至少油水很多。 咳嗽了一声,张科长说:“小丁,过来一下。” 丁仁诚变脸很快,像京剧演员一样立即翻出一张笑脸,点头哈腰的跑了过去。 “咱走吧,两面不是人,在这呆着郁闷。”东子冲着我问,不过是在等修鬼回答。 我看了看车窗,又看了看张科长的眉头,戳了修鬼肩膀一下。 “再等一会吧。这群小子真可怜,砸什么不好偏偏砸车,被揍完还得掏钱赔。最好别把我们连累进去,不然我非把这个贱货的嘴操歪。”修鬼语气并不肯定。 东子低声骂了几句,这时丁仁诚又跑了回来,“张科长刚才给交通大队大队长打电话了,一会来警察的时候你们帮着做份笔录。放心,没你们的事。话递过去了,你们就说出来玩的时候被他们勒索。这种人,打死活该。” “出来玩?”修鬼转身看着其他人,周刚身子还在摇晃,其他人也多少挂了点彩,“行,我们是出来玩偶尔碰到那群人的。不过都这副德行了,你怎么也该表示一下吧?” “呵呵,你好意思跟自己哥伸手要钱?”丁仁诚听清楚修鬼的意思,敞开脸笑着说:“你看看,也都没什么大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别他妈废话。”修鬼登时怒了,我急忙拉住他的胳膊插口说:“算了,大老远跑过来,三哥你回去安排一顿吧。” 丁仁诚睁大眼看着我,半晌才不情愿的掏出皮夹抽了一张红票塞给我。 钞票落到我的手里的时候,我差点没有握住它。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安静,只有心跳声音像火车打鸣一样在燃烧着吼叫。我捏着钱,说不出哭笑的问:“一百块?来回打车的钱都不止这点。你打发要饭的?” 丁仁诚无所谓的说:“回去打车的时候记得要**,回头我帮你们报了。” “操你妈的!骂人也没有这么骂的!“修鬼挣脱了我的手,抬腿就想踹丁仁诚,不过这次打头炮的是我,我想修鬼不会介意这个。 我没有使很大的力气,握着钞票的拳头只是砸在他的胸口。丁仁诚没站稳摔倒在地上,钞票被我揉成团砸在了他的脸上。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鸡头首先笑了起来,其他人也都笑开了。打架流血我们不怕,但是这种窝囊架让大家都不舒服。可能是碍于我跟修鬼的交情,其他人只能忍着。现在看到我动手了,他们心里堵着的石头都化开了,也许这种笑就是发泄。 不远处的张科长明显愣住了,不过没有走过来掺合,丁仁诚爬起来要抡拳头,修鬼很熟练把他按在一边。 “放了他吧,看那副倒霉样我就烦了。”我支开修鬼对丁仁诚说:“你那位张科长能叫来交通大队的人,就让他多说两句话,把这事都平掉。我们都是混子,遇见警察不会说话。你自己悠着点,我们走了,别送。” 以后的事情我不知道,不过我猜丁仁诚还没有胆量把我们诬陷进去。大摇大摆走的时候和尚偷偷把那一百块钱又捡了回来,“操,不要白不要。”坐在车上的时候和尚提议去唱歌,我猜这小子身体某部分又痒痒了,笑着催司机调头直接去了ktv。 这群小子都一个德行,能疯能玩的时候从来不会记得自己还受着伤。看着他们鼻青脸肿的搂着小姐的模样,我觉得特可爱。由于和蓝眼睛的关系越来越远,我没有假惺惺装清高,自己挑了一个长的不错的小姐。 其实当时我很尴尬,看着包房门口站着一排女人,像上架的货物一样被我们一遍一遍的挑,很尴尬,就这样。鸡头与和尚都习以为常,随手指着自己想点的小姐,而我却很不自然。换过来想一想,如果是我站在那里,对面的陌生人带着虚伪的笑和厌恶的烦在挑选我,我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想法。最重要的是,她们永远都在被别人挑选,自己却没有选择的权利。 我选的小姐叫冰冰,小姐的名字都这样子,冰冰、文文、铃铃,主要是方便妓头叫人,就像货物的标签一样。俗是俗,不过很好记,也很好上口。 选她的时候我本来已经抬起了手指,不过突然觉得这样很不礼貌。都是人,我又没比她强到哪里,犹豫了一阵,我借口去厕所走到了门口,“你坐过去吧。”我拍着她的肩膀说。 可能我的动作太礼貌,礼貌的有些假,礼貌的有些嫩,当时旁边几个没选上出台的小姐都笑了起来。我感觉自己的脸很烫,真他妈丢人。 几个家伙围在点歌机前面与和尚抢麦,我不知道应该与冰冰说些什么,打开啤酒问:“你多大了?” 冰冰属于那种很妩媚的美,妆不浓,但是色彩突兀,紫色、红色、灰色在她脸上恰倒好处的融在一起,让人很有践踏的欲望。大概男人遇见这种高傲神秘的女人都想践踏,本能吧。 “二十。”冰冰的回答很干脆,声音有些沙哑,顺手她拿起了我放在茶几上的烟。 “别扯了,二十?没到三十就不错了。”鸡头在旁边吃吃的笑着,似乎在提醒我。 我瞪了鸡头一眼,灯光很暗,我从侧脸看不清楚冰冰的表情,也许她对这种话已经没有了感觉,依然平静的在抽烟。周围的小姐已经开始放浪,说着“老公,我陪你喝酒。”之类的话,老公这词对小姐来说,跟朋友应该是一个意思。 第三十九章 哑巴 气氛一直很僵,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也没有任何与我搭茬的意思,表情麻木的像隔夜的啤酒,昏黄死沉。大约不到半个小时,老板走到门口把冰冰叫了出去。 “那边有个熟客,我得去照顾一下。你先玩,有空我再回来。”冰冰走的时候从昆包里拿出一盒骆驼丢在我身边。 “操,第一次碰见抽骆驼的女人。”鸡头眼睛很尖,也不怪他,成天与我在家抽三块钱一盒的杂烟,舌头都有些麻木了。 骆驼不算贵,但是很辣,抽着它让我感觉冰冰性格很古怪。“忙了一晚上,第二天中午起床空肚子抽一根骆驼,应该整个脑袋都会发晕。”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生出这种想法。 玩到七点多钟,东子第一个嚷嚷起来,拖住我要去吃饭。和尚还依依不舍的靠在沙发上纠缠,鸡头踹了他一脚,让他去把包房费付了――那一百块正好派上用场。修鬼主动去付小姐的台费,临走时我又掏出五十块悄悄塞给老板娘,“冰冰的。”我大方的回答了老板娘的疑惑。 按道理说,小姐窜台是不合规矩的。当然,我可以选择不给钱。我也想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做,可能是觉得她丢下一包烟很有味道。 有一点更奇怪,在ktv里喝酒的时候酒量往往都会特别大。报纸上说酒量与什么光线环境有关,我搞不懂那些名词,不过确有其事。街风扫过,每个人都冻的发颤,周刚在后面嘀咕了一阵,跑过来拉住我说:“峰哥,咱去吃火锅吧。我认识一家新开的清水锅店,正好醒醒酒。” “哎,你先打住。”鸡头抓住周刚说:“你家是地税还是城管啊?怎么总认识什么新开的店?” 周刚嬉皮笑脸的说:“我姨夫是城管。” “牛逼。”鸡头搂着他说:“有这么一个亲戚,比认识市长还有用。不过你小心点,别哪天人家去揍他的时候把你一起埋了。” 我家楼下就是市场,后来旁边建了一座封闭市场,老市场就被禁止了。有些农民不愿意付市场管理费,早晨或者傍晚会拉车蹲在老市场卖些便宜的蔬菜水果。当然,勤劳的城管总是每天坐在车上用大喇叭不停的骂,偶尔还会拖走他们的货。以前有个卖水果的哥们第一天出来干就被城管抓到了,他求了半天,结果自己的车和秤还是被没收了。这小子一时想不开,拎刀把城管副所长捅漏了。副所长这辈子唯一光荣的事情可能就是这个了,上报纸、上电视,还被追评为什么楷模英雄。 卖水果的哥们被判死刑,不过市场的人说起他的时候全挑大拇指。其实城管也有很多好人,只不过人们的眼睛只盯在破坏自己利益的事情上,那些帮助过自己的,反而被忽略。 “把二郎也叫出来吧。”我扭头问修鬼:“挺长时间没见这小子,有点想他。” 修鬼也很想聚一聚,不过从知道我们是混子以后,二郎的父母根本不让我们进他的家门。在街上偶遇时他们也把脸拉的很长,用鸡头的话说:“一夜也摸不到下巴。”人得有自知之明,所以我和修鬼从不主动给二郎打电话。 修鬼给二郎打了传呼,隔了好久他才回电话:“妈的,在哪玩呢?等我,马上就到。” 二郎性格很豪爽,在酒桌上侃了一会就跟其他人打成一片。其实我们这些人在一起也没什么话题,无非就是吹吹牛逼或者说些荤段子。略微有点深度的东西让我们的脑子太累,反而这种生活更舒坦。 “最近死哪去了?怎么也不来我家玩?”我搂着二郎问。 二郎一直没喝酒,他是借口找同学研究问题才跑出来的,“别提了,最近厂子不是分房子吗?我爸成天往家里领人,房产科、人事科,那些人天天来,我也不好意思跑出来疯啊。” 分房子可是大事,老百姓这一辈子就是为了那几十平米活着了。 “对了,给你们讲个新鲜事。”二郎突然笑起来说:“住在市场门口的那个刘哑巴都认识吧?” 我点点头,刘哑巴命不好,老婆跟别人跑了以后他气的染上病,结果成了哑巴。不过这老头很热心,每天帮着打扫市场,谁家有什么力气活他都去。刘哑巴有两个儿子,学习都不错。不过他供完大儿子就没有钱供二儿子读书,可能因为这个吵了起来,二儿子发了疯,用开水把刘哑巴的胳膊全烫伤了。读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多赚钱孝敬父母?有这种孩子真是作孽。大家都可怜刘哑巴,谁家过节做点好吃的东西都送给他。 “前两天刘哑巴开口说话了!”二郎神秘兮兮的说。 我耸肩回答:“病好了?罪遭够了,也该享福了。” 二郎撇嘴反驳:“操,他根本就没有病。当初他老婆嫌弃他太穷买不起房子才跟别人跑的。这老头一狠心,装了四年哑巴。就连自己儿子都不知道。前几天单位照顾他是残疾人,分了一套房子给他。房照到手以后他才开口说话的。” 我听完很惊讶,倒不是因为这个故事有什么转折,而是惊讶于刘哑巴的毅力。 “我靠,四年!”鸡头边佩服边叹息说:“哪怕让我三天不说话,我都得憋死。这老头真凶,一下憋了四年,就为了一套房子。” “不错了,知足吧。”修鬼含着烟不满的说:“遭四年罪弄套房子,要是他不装哑巴,这辈子还得住在市场的棚子里。真的,我家的鸡笼子都比他那里暖和。” 鸡头眨着眼寻思一会,抬头问我:“阿峰,换成你,能遭那种罪吗?” 我愣了一下,四年,那么长的时间强迫自己不说出任何心里的想法,可以哭可以笑,但是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竟然不可以叫一声“儿子”。因为他是哑巴,市场里人总拿他开玩笑,打他骂他的时候我只见过他呜咽的叫几声,现在想想我居然没有一点点责怪他虚伪的念头,这都是被逼出来的,被那三四十平米的水泥地逼出来的。 “这社会啊,还是穷点好。”我把烟头塞进了酒瓶子,“咱父母那时候都穷,但是也没听说谁因为没房子去装哑巴,还他妈装了四年。大不了喝粥的时候多灌点水,起码晚上有个落脚的地方。等以后我混不下去,我直接找根绳子去市政府门口上吊,怎么滴咱也混一个国葬,棺材钱他们总得给我出吧?” “你别说废话了。”二郎戳着我的脑袋说:“前阵子天天有老头老太太去市政府门口站岗闹意见,说退休太早,现在开的工资吃饭都吃不起。但是你看过有谁站出来替他们说话了吗?那群逼干部在位的时候大吃大喝,退休每个月还是几千块,咱以前那些朋友天天蹲在锅炉房里倒班,一个月不也就四百五百吗?你要是去那上吊,没等死透,人家就把你毙了,这叫扰乱治安!” 这话虽然偏激,但是确实没错。我三爷抗美援朝的时候挨过枪子,亲手毙掉几十个美国鬼子,结果现在每个月还得靠亲戚救济才能活下来,身体里的子弹都没钱动手术拿出来。可是看看那些国营干部,我不知道他们干过什么,但是无论他们有什么功绩,也比不上那些用命插红旗的战士,也比不上一辈子住在公共宿舍依然不吭一声继续劳动的老百姓吧? “行啦,瞎操那份心干嘛?”修鬼无聊的把脚搭在桌边,不小心把酒杯碰到了地上。服务生刚好进来送菜,看到酒杯打破时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 “哼个屁!”东子顺手又砸了一个酒杯,服务生吓的菜也没放就跑了出去。 我想起在座的人大概东子家是最穷的,听了刚才的话他一定心情不好,也没有责怪他乱发脾气,笑着说:“咱在这发牢骚也没用,以后谁混出息了,多记得点朋友,别狼心狗肺的忘本。” 都是涉世未深的人,这些话并没有什么作用。真发财了,我猜没几个人还会伸手拉其他人,免得沾一手腥臊。 和尚奸笑的替鸡头敬了一杯酒,“鸡哥,以后我就跟你混了。下次出去带着我,让我长长见识也赚点钱花。” 这两个烂货臭味相投,我眯缝着眼睛说:“鸡头,你带着他吧,我现在也没什么事,连顿饭都请不起他们。” 鸡头连忙摆手说:“我操,饶了我吧。要是我带他出去,我怕小姐都没有时间出台了,天天都得被他拉到被窝里。” 听完他的话,所有人都笑了,和尚也笑了,“我他妈就那么没出息?” “要是你脱了裤子从大树上划下来,我就答应带你走。”鸡头指着窗外的银杏树说。 树很高,树干被修饰的很干净,起码比我们干净。和尚不解的问:“为什么做那个?” “把你那两个球磨碎了我才放心。”鸡头闷闷的笑着。 和尚挠着光头,很冷静的问:“万一只碎了一个怎么办?” “继续磨,他妈的,给你留一个更方便了,单股的,射起来更快。”鸡头同样郑重的解释。 这次大家笑的声音更大,新换来的服务生是个女孩子,听到我们的话她站在门口没敢进来,脸红扑扑的样子很可爱。 第四十章 手铐 饭是二郎请的,我没有跟他推搡,我想朋友之间这种事应该很自然,他不会觉得我占便宜,我也不会认为欠他人情,你来我还只能证明交情还不够。 出了饭店我和修鬼、二郎、鸡头挤在一辆出租车,其他人都各自回家了。 “咱再出去玩一会吧。整天憋在家都把我憋疯了。”鸡头坐在前排,转身对二郎说。 这小子知道我懒肯定会拒绝他的提议,所以才换个人问。果然,没等我反对,二郎就兴冲冲的说:“行啊,摇头还是桑拿?我请。” “摇头?”修鬼唉声叹气的说:“放过我吧,喝了那么多酒,我怕摇一会就把肚子的东西都喷出去了。” 整天躺在床上,鸡头对桑拿也没有什么兴趣,想了半天才说:“去旱冰场吧,挺长时间没去了,说不定哥们运气好也能钓上一个蓝眼睛那种档次的姑娘。” 我又好气又好笑的骂:“好东西到你手里也糟蹋了,你要是睡不着,一会买几瓶酒,我回家陪你继续喝。” 鸡头愁眉苦脸的看着二郎,最后二郎受不了他的眼神,让司机带我们去了旱冰场。 晚上旱冰场的人还很多,灯光压的很低,让我感觉十分舒服。酒喝的太多,身子已经不灵活,只能拉着修鬼去旁边打台球。也许是心里胆怯,我一直没敢靠近场子,担心遇见蓝眼睛的朋友。 鸡头换上旱冰鞋独自溜了进去,二郎则无聊的买来几瓶汽水看我们打球。也许是我球打的不错,周围有几个哥们也凑过来看,还邀请我陪着玩几杆。远不赌,近不嫖,我首先要求不玩钱才开局。打的正来劲,鸡头突然慌张的跑了过来,“阿峰,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的跳了一下,拉着他走到一边问:“怎么了?跟人闹起来了?” “我刚才跟一个小姑娘聊天,跑来一个警察骂我,还让我别跑,他马上带人过来。小姑娘告诉我,那个警察正在追她。”鸡头似乎吓的不轻。 二郎满不在乎的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警察又怎么?追女孩也犯法?你动手摸她了吗?” “没,没。”鸡头摇头说:“就站在吧台旁边聊天,我连电话都没问。” 想到警察我就头疼,天生对这职业有种抵触,更多的是恐惧。不过鸡头没做过分的动作,什么事情也得讲理吧?我安慰自己也是安慰鸡头说:“行了,你先把鞋换了。咱先走吧,我猜他就是吓唬吓唬你。” “走什么走!继续玩。”二郎不满的说:“妈的,管天管地,他还管拉屎放屁?” “别惹事了,走吧。反正也没什么意思。”修鬼替我打了圆场,我们和二郎看待警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想法。 不过我们还是晚了一步,鸡头刚刚换完鞋门口便走来一群人,大约二十多个。带头的是两个警察,一高一矮,身后的人都是混子,从嚣张的德行就能看出来。 “刚才就是那个胖子。”鸡头小声凑在我耳边说。 有些事真是想躲也躲不开,我不想多惹是非,拉着他们低头往门外走。没想到擦肩的时候那个瘦子突然抓住了我的手,“都给我站住。刚才是谁调戏小姑娘?” 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很客气的问:“我刚才在打台球,这也犯法?” 瘦子脸色一沉,扭头看向胖子。胖子冲我身后扫了一眼,盯住鸡头说:“就是那小子,没错。” 我这时候才发现胖子的制服是经济警察,我们一般叫他们经济狗子,而瘦子的制服是真正的公安制服。 “我看你朋友弄错了吧?我哥们刚才什么也没做,聊天在这里很正常吧?不信你进去问一问。”我强作镇静的解释。 瘦子看来一点也听不进去我的话,冷哼着说:“瞅你这德行还是个头,别废话了,跟我回去好好谈谈。” 到了这地步我也没什么好怕的,点头说:“行,走吧。反正没做过,怎么问都是这句话。” 胖子登时火了,抬手就想抽我,不过瘦子瞪了他一眼,伸手从腰带上卸下手铐把我铐上了。第一次带着玩意我没有害怕,我又没有前科,大不了进去浪费点时间。“你们都跟着,谁也别跑。”瘦子指着我鸡头他们三个人,大声的喊。 “快走吧,什么破事都能遇见,真邪门。”二郎家里有钱,说话的口气自然也硬。 旱冰场在四楼,瘦子拽着我没从正门走,反而从安全通道走了下去。安全通道是商场职员才走的,一般很少有人经过,尤其是晚上。我当即感觉有些不对,不过还是一直在安慰自己,而且手铐带上了,我想跑也很难。 刚刚下了一层,瘦子忽然把我拽到眼前,居然把手铐给我打开了。我还处于莫名其妙的时候修鬼突然喊:“阿峰,快跑!” 我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刚刚转头一只拳头便砸到了我的鼻子上。以前打架的次数并不少,我随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抱着头想往楼下跑。不过瘦子死死拉住我的后脖领,险些让我滑倒。 由于我和瘦子开始一直走在最前头,楼梯又不算宽,所以身后的鞋根和拳头全砸在了后背,让我没有受太严重的伤。脑子并没有想什么,我转身捞住瘦子的衣服,一狠心把他拖到身前踹到了楼梯下面。 瘦子可能没有想到我会有胆子打警察,仓皇间居然让我得手了。见他摔下楼梯我连跑带爬的冲了下去。算他运气好,如果他不是警察,我宁可自己继续挨揍也会把他的脸踹歪。跑到他身边的时候我什么也没做,甚至小心翼翼的没有踩到他的腿。不过我的做法有些可笑,我刚刚转身拐弯冲向下一节楼梯,瘦子跳起来便用胶皮警棍狠狠砸在了我的脖子上。 重心失去了,我顿时从十几节的楼梯上滚了下去。接下来的事情可以想象,那些人将我围的水泄不通,拼命的踹我的身体,我只能捂着脸一直承受。毕竟只是一双手,我清楚的感觉到有几次皮鞋尖踹到了我的鼻梁和眉骨,手指和手心也开始变粘,但这一切没有带来一点点疼痛,脑子里全是黑的,灰的,紧闭的双眼随着那些撞击不停闪烁出绿色的光点,周围是一团红,很鲜艳的红。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挨了一顿揍我竟然还能爬出来冲到三楼安全通道的大门。三楼是家快餐店,晚上零星有些人还在就餐,我带者一脸血,脱口大声喊:“救命!救救命啊!” 那是我第一次喊救命,也是我最后一次喊救命,从那以后我便发誓,即使自己被人打死也不会再说这两个丢人也没用的字眼。 当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快餐店回荡的时候我还存留了一点希望,不过那些人麻木惊慌的表情立即浇灭了这点火苗。所有人都跑到了远处,没有任何一双手会拉住我。 那一刻我停住了脚步,人绝望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想的。瘦子把我拽回楼梯,随后把大门也扣住了。还是无休止的拳头和鞋底,直到修鬼和二郎冲回来的时候我才松掉一口气。他们两个人是从楼上跑下来的,不过他们没动手便被打倒。二郎爬起来拼命跑到了我的旁边,头埋在我的胳膊下,身体却挡在了外面。修鬼也想冲过来,但是他被瘦子的警棍砸得不轻,只能声嘶力竭的喊着,发疯一样抡拳头四处砸。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群人停手的时候我几乎窒息。瘦子用报话机叫来几个同事,把我们带回了派出所。 派出所与旱冰场在一座大楼里,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瘦子,一个是所长,我根本看不清楚所长的模样,视线很模糊。 “所长,刚才有人报案,就是这三个小子,还有一个跑掉了。”瘦子把我们踹到墙边后报告。 所长低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过了一会才瞅了我们一眼,“让他们洗洗脸。” 我觉得胸口塞满了棉花一样难受,二郎挤开我愤怒的喊:“别碰我!刚才这个警察带着混子打人。现在我要打电话,我非叫人来整死他。” 瘦子嗤笑了一声,“你找人?你找人整我?” “不就是一个小警察吗?你不用狂,我他妈就是有钱,看看我怎么弄你!”二郎身手摸我的兜,不过电话在饭店的时候我塞给了东子,临走的时候忘记拿回来了。 所长抬头盯着二郎,面无表情的说:“先把脸洗了,洗完再说。” 没等二郎反驳,瘦子按住他的头塞到了旁边的洗脸盆里。我和修鬼也是这样,盆里的水惨杂了我们三个人的血竟然还是那么平静,一点也不像我现在的心情。 所长伸手先把我招了过去,掏出笔问我:“名字?” 我不傻,如果我按照他的问话都说出去的话,可能最后盖个章就把案子定了。“我平白无故挨顿打,现在还得在这里受审?” 瘦子在旁边插口说:“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什么叫平白无故?你意思我打你打错了?” 二郎咬着牙说:“你干了什么你他妈自己都知道。” 瘦子回身走到二郎面前抽了他一嘴巴,“嘴放干净点,别在这撒野!” 我看着二郎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喘了口粗气说:“问吧,我都说。” 这不是严打期间,即使我扛上这点事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二郎立即开骂:“你他妈闭嘴,我家里人来了再说!” 我没理会他正想回答问题的时候,办公室门突然响了几声。瘦子开门以后走进来一个中年人,长的很稳重,穿着也很气派。 他凑到所长耳边嘀咕几句后把我们三个人拉到了门外,“几位朋友别当事,刚才那些都是我哥们。这事我不知道,挺对不住你们三位的。这样吧,先去医院检查一下,钱我出。” 鬼才愿意继续呆在里面,我冲二郎挤挤眼睛,问:“就这么走?” 男人点头说:“我叫周雷,没事,我打过招呼了。先去检查吧,该开什么药就开什么药。” 第四十一章 意外 走出派出所转几个弯就到了医院,周雷在前面领路,瘦子则在身后远远的吊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想打个电话,找几个人接我回去。”二郎在旁边一直戳我,忍不住我替二郎开了口。 周雷停下了脚步,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有些摸不透,“别打电话了,叫人来也没用。有什么事咱好好商量商量,闹掰了对谁都不好。” 我干笑了几声,回答:“没那回事,伤口挂在脸上,这幅操行回家不是丢人嘛。我就是想找几个朋友帮我安排个地方先睡着。” 周雷伸手摸了一下我的眼角,我发现他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纹着字,“在步行街这打听打听,我周雷不是怕事的人。我刚出来时间不长,小事咱就别计较了,自己好好想想。” 二郎的嘴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不过修鬼很快把他拉到了一旁。周雷说话很慢,慢的让人感觉是一种命令,不自然的我也有些在他面前不敢多嘴。 二郎的伤都是身后,拔开衣服虽然青一块红一块,不过没什么大事。修鬼刚才发疯的样子多少起了点作用,除了几道被胶皮棒砸出的印子比较明显以外,基本还是个完整的人。而我就惨了点,鼻梁轻度骨折,右眼瞳孔扩散,颧骨也出来显摆显摆,肿的挡住了一半的眼睛。医生给我稍微处理以后,我摸着自己的鼻梁有些发晕。左侧明显突出一截,终于让蓝眼睛丧门的话说中了。 “验伤报告怎么写?”外面站着警察,医生弄不清楚什么状况,轻声的问我。 我扭头看了看门外,周雷和瘦子正凑在一起嘀咕,从表情看起来反倒是瘦子在挨骂。“如果找人赔钱的话,这报告是不是得先递给警察啊?” 市区医院的医生对这种事见怪不怪,直接回答我说:“如果私底下解决的话还用来这里费事吗?” 我点点头,暗笑自己的问题太愚蠢。如果真想私下彻底解决,周雷早应该塞给我钱了。他压根就没看得起我,只不过是想靠着诊断书和警察的恐吓少掏一点钱。而且只在门诊观察,什么内伤都看不出来,大不了是开点消炎针、几瓶红药水的钱。 “就说我没事,什么伤也不用写了。”我的话让医生很惊讶,旁边的二郎也很惊讶。 医生笑了几声,“有意思,第一次遇见这事。要开什么药?” “不用开,死不了。”我摆摆手离开了座位。 周雷见我们都诊断完,走进去向医生询问了一下情况,随即走到我身边奇怪的问:“真没事?” “呵,我自找的。这点伤养两天就好,不用开药了。”我盯着瘦子一字一字的说出这些话。 周雷眉头皱在一起,掏出两百块钱塞到了修鬼的手里,“打个车回家吧,这事就算过去了。”说完,他瞪了瘦子一样,转身离开医院。 “我叫小猫。”瘦子掏出笔在我手心写着号码,“这是我的传呼号,以后再有什么事找我就行。回去之后嘴老实点,钱都拿了,别瞎说什么。” 我看着他惊慌的德行,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小猫走了以后二郎首先骂了起来:“操,一个警察叫什么小猫,真他妈欠操。” “刚才你们两个怎么是从楼上跑下来的?”我转过话题问。 修鬼一边走一边回答:“那群小子一动手我就发现情况不对,隔着的人太多,我只能拽着二郎从原路跑。鸡头也想跑,但是被那个胖警察死死拽住拔不动腿,二郎虎劲一犯把胖子踹翻了。我们三个从对面的螺旋楼梯冲下去了。” 说到这,修鬼吐了口痰,“操,鸡头这个王八蛋,早知道不救他了。我们跑到人多的地方,跟着的几个人就没影了。猜到你够戗能撑住,我和二郎说回去找你。结果鸡头什么也没说自己跑了。” 我摇摇头说:“人和人又不一样,换成被堵的是他,你也不会回去救。你们两个小子真傻逼,没事跑回来干嘛。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我打死。” “废话,自己跑还是哥们吗?”二郎走到中间,胳膊搭在我和修鬼的肩膀上,“他妈的,刚才跑的太专心,没发现自己脚扭了,现在才感觉到疼。” “你还好意思提?”修鬼把二郎的胳膊推下去,骂:“楼梯门那么窄,你他妈冲回去找阿峰的时候把我挤到门框上了。我估计今天挨的打都不如你撞我那下严重,先别走,咱回去把这伤重新验一下,你得赔我钱。” 本来很郁闷的心情被他们两个的吵闹全搞砸了,居然开始有点开心。呲牙咧嘴笑的时候牵动了伤口,让我的笑声有些不伦不类。 “对了,你刚才怎么不让那小子陪医药费?”二郎突然问:“咱三个人就属你伤的重,好歹也能要个千八的。” “要个屁钱。”修鬼哼了一声,“咱身上添什么伤,就让他们也添什么伤。明天就来这里堵,堵到一个揍一个,阿峰,你去跟山屁哥借点人。” “跟他借?”我摇摇头没继续回答,这时二郎的传呼突然响了。 “我姐的电话。”二郎登时愣住了,“八百年见不到一次面,她这时候给我打什么电话。” 在公共电话厅回完电话的时候,二郎的脸色很难看,“真倒霉,啥事都挤在一起了。” 二郎的姐姐叫徐莉,前两年嫁到外地,他姐夫是搞对外贸易的,成船成船往日本运野菜卖。山里那些没人挖的东西经过加工,几根菜绑在一起包装在小纸盒中,到了日本就值上百块人民币。因为这个,他姐夫号称家产几千万。不过二郎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姐夫,大概是因为这家伙太有钱了,让二郎有些担心姐姐的幸福。 “你姐回来了?”修鬼笑着问,“正好刚刚大出血,让你姐姐请吃顿好的,补一下。” 二郎哭丧着脸说:“吃个屁,我尿尿给你补吧。我姐前几天回来办事,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居然知道咱出事了,现在就在步行街那里等着咱过去。” “过去干嘛?她想干什么?”我有些蒙。 “走吧。”二郎架住我的胳膊,“去晚了,她非把事搞大了。” 二郎的姐姐对我们倒没什么偏见,以前经常带我们去吃饭,性格与二郎一样,大方、直率。当然,也很冲动,老公有钱的女人都很冲动。 步行街在繁华的商业区脚下,离旱冰场只隔了半条街,我们去的时候徐莉正不停拨着电话。 “看你们一个个那副德行。怎么整的?打你们的人跑哪去了?去医院了吗?”我们还没问好,徐莉劈头就问了一大堆问题。 二郎搭耸着脑袋回答:“姐,别什么事你都管,你回去吧,我们没事。” 徐莉听完立即用电话砸着二郎的脑袋,“废话,我弟弟被打了,我还能坐家里看电视?我找人来了,你们一会跟我回去认人,听说还有个警察是吧?” “大姐,你怎么知道这事的?别砸了,脑袋坏了没事,电话坏了可就出大事了。”我挡在二郎前面涎着笑问。 “小东西现在学会跟我耍嘴皮子了,真欠揍。”徐莉骂了二郎一句,随即指着不远处的商店。“我刚才在家跟你姐夫聊天,一个小子打电话过来说是你们的朋友,刚才的事都是他告诉我的。” 顺着她的手指我们才看见鸡头正在那里买东西,二郎嘀咕:“还以为他跑了呢,心眼不少,还知道找人。” 鸡头也望见了我们,急忙跑过来问:“怎么样了,我操,都这德行了。我怕你们进了派出所出不来,咱又不认识什么人,我只能给二郎家打电话。” 我和修鬼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鸡头,至少这小子还做了点有良心的事。 徐莉的性子很急,没等我们跟鸡头诉苦,她就拉过二郎问:“打你们的人还在旱冰场吗?刚才是哪的警察抓你们?” 我不知道她究竟找了什么人,不愿意把二郎连累进去,随口替他回答:“就是一群混子,没什么事,姐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找人干他们。” “找张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肿的跟熏鸡一样还自己干呢!到旁边坐一会,我朋友来了咱就上去。”徐莉戳了我的额头一下,不过很轻。 拗不过她,我和修鬼到旁边的花坛边坐下,二郎则骂骂咧咧的把刚才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姐姐。鸡头前后左右的忙活,似乎很崇拜徐莉。 “咱真**丢人,出来混混不明白,被揍了还得靠别人。”我笑着对修鬼说,“你猜大姐能找谁?不会是姐夫找几个老板过来砸钱吧?” 修鬼也一直摇头,“姐夫的生意干的很大,估计认识不少人。能在海关那里忙活的人谁不拉拢点牛逼人物,可千万别找两个律师来打官司,我丢不起那个人。” 我呵呵的笑着,靠在他身上,什么也没有想。 过了十来分钟,从步行街天桥上走来了六个年轻人,差不多都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不过脸上的表情都一样,就像同一口破锅里蒸出的馒头,半生不熟的透出硬邦邦的严肃。 六个男人走到徐莉对面就停住了,徐莉肆无忌惮的在他们面前比划,随后把我叫了过去,“晓峰,刚才的警察给你留传呼了?把号码告诉我。” 看着那六个男人,我竟然有点胆怯,胡乱搪塞着说:“写在我手上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 徐莉想也没想就扯起我的手,按照上面的号码边拨电话边说:“一会找到那个警察,把他腿给我卸了。多少钱都没事,我就当多养一条狗了。” 站在徐莉身边的一个男人点头说:“嫂子,要不我把人带出市区吧。过几天丢国道上,你要是觉得不解气,我干的漂亮点,保证死不了活受罪。” 男人说话的时候口气很淡,就像聊天一样,我当即就抽回了手,二郎的脸色也有些慌,抢着说:“姐,你干嘛啊?” “给我闭嘴!”徐莉又扯住我的手,“找到人你们就回家,咱有的是钱,我把他弄废了也养得起。军子,周雷你认识吗?” 刚才答话的男人想了一下,摇头说:“我又不混这里,不认识。管他是谁呢,激了一样宰了他。” 第四十二章 下场 虽然我也捅过人,不过从没想象过会陷进这种事情里。废掉一个警察已经足够让我吃不完兜着走,如何徐莉再使把劲,干掉胖子或者周雷,估计我下半辈子也没什么戏了。二郎家里有钱有人,出事的话随便就可以找到人顶罪,或者干脆用钱把别人的嘴封上。可我呢,什么也没有。 真的,我真的怕了。 徐莉打了两遍传呼,可是等了很久也没人回电话,“操,不回电话我就找不到你了?军子,先带着我弟弟上去找其他人。往死里打,回头找你姐夫要钱。” 军子拧着眉头说:“嫂子,你说这话就是埋汰我。这点事还谈钱?我和兄弟以前全靠着大哥帮忙才活得有个人样,咱就是一家人,再跟我说这种话就是看不起我。” 徐莉大方的笑了笑,转身对二郎说:“跟军子进去逮那些人,想怎么出气就说,你别动手,在旁边看着就行。” 二郎点头的动作很愣,拽着我慌张的跑上了旱冰场。 “军哥,打两下就行,别弄大了。”在旱冰场门口的时候,二郎低声对军子说,“别听我姐的,她就会瞎折腾。” 军子没有回答,不过他身后的人都笑了,其中一个扎着辫子的人说:“没事,你们指人,其他的不用管。” 二郎支吾了几声,鸡头凑到我和修鬼的旁边低声说:“真他妈牛逼,纯杀手啊。警察都敢干,猜猜他们带没带枪?” 我走在军子几个人的旁边似乎觉得自己矮了一截,这种感觉很难受,“这群人哪来的?” 鸡头咋着嘴说:“好像不是市区里的,不知道是周围哪个县的。二郎的姐姐真狠,我打电话本来是想让他爸爸去警察局保你们出来,没想到他姐姐自己开车跑来了,下车就吵着要废了打二郎的人。” “真要是废了,咱也好不了。”修鬼压低声音说:“我瞅这群人的架势就不是普通混子,估计抬手就是刀,肯定是他妈的靠这条道吃饭的。” 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一点也没有那种狐假虎威的快感。进到旱冰场的时候,军子走到吧台让服务生把灯光开大一点。 服务生忙着整理储物柜,没有回答军子的话,甚至没有正眼看他。 旁边的一个汽水瓶就这样在服务生脑袋上炸开了,军子指着旁边另一个服务生说:“赶快点,别跟我罗嗦。” 旱冰场的吧台在大门右侧,旁边还摆着台球案和一些座椅,所以场子里的人并没有看到这一幕。有个保安站了出来,不过很机灵的矮身又坐回自己的位置,在这种场合,他不出头没有人会骂他窝囊。 “都有谁,你帮我指出来。”突然亮起的灯光让场子里的人纷纷开骂,军子四处看了几眼对二郎说。 二郎观望了很久,“操,刚才太乱,我没记住。” 鸡头突然窜出来指着不远处的栏杆说:“那个胖子,躲在消防柜后面的那个胖子!” “对。那个死胖子,就是他挑头动手的。”二郎立即指了一下。 军子这边刚准备冲过去,胖子竟然很敏捷的撒丫开始狂奔。这小子人长的胖,不过脑袋不蠢,居然早早的就脱掉了旱冰鞋。 “跑你妈!给我站住!”军子一挥手,其他的人全都冲了过去。旱冰场在另一头还有个大门,胖子拔腿跑的时候还有几个小子吓的跟他一起跑了起来。 我和修鬼没有愣在那里,跟着军子一起去抓胖子,说穿了是想看看他到底怎么收拾胖子。到门口的时候有个小子被门槛绊倒,刚才扎辫子的那个家伙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就要扎下去。我急忙拉住他说:“没他什么事,就抓胖子吧。(.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辫子撇了我一眼,朝地上的人吐了口痰,说:“没种!” 我不知道他到底说给谁听,也许是在骂我。地上倒着的小子被吓的已经忘记爬起来,我看着辫子的背影,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真他妈没种!” 说完我狠狠一脚踹在了那小子的脸上。 胖子的命不好,还没跑几步就在楼梯那里被军子几个人踹倒了。其他的人军子没动,单独把胖子按在墙上狠揍。两个人抓着手臂,军子的脚一直在踹胖子的脸,还有一个小子不停踹胖子的膝盖。 扎别人一刀我能做出来,不过让我这么折磨一个人,我猜自己一定下不去手。也许这就是我一直混不出名号的原因。 胖子的声音的走廊里一直嘶嚎着,不过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军子的鞋不偏不倚的全落在他的鼻子与嘴上。“叫你妈叫啊!多好啊,省的你去整形了。这下全平了。”辫子笑呵呵的在旁边煽风点火。 我发现胖子的腿有些走形,似乎能站起来的原因全靠旁边两人架着他的力量,“估计膝盖都**碎了。”修鬼目瞪口呆的对我说。 辫子听到这句话,抬腿踹到了胖子的裆下,“把**也踹碎,操你妈的,叫你不长眼睛,就你这操行还谁都敢打。以后别来旱冰场了,老实在家里躺着吧。” 胖子这下嚎的声音更大,军子有些厌烦的把他丢在地上,转身对二郎说:“那个警察跟他是一伙的?我瞅这小子是个经济保安,这种人就欠揍,出来玩还穿那身灰不拉几的衣服,穷逼一个。” 二郎胡乱的点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按照我们想的,所谓的报仇也就是抓到人打一顿,但决不不会打成这样,胖子的鼻子已经趴掉了,前面的牙齿也全没了。 军子想了一下,蹲下端着胖子的脸说:“你把刚才那个警察找出来,他过来我就放你走,要不然就跟我出去兜几圈。还有周雷?是这名字吧?把他也叫过来。” 军子把自己电话塞给胖子的时候,胖子的眼睛依然睁不开,不过漏风的嘴还是开口说:“没有周雷的事情,他都不知道。小猫现在下班了,你们别打我了,再打就死了。” 辫子小心翼翼的踩了胖子的膝盖一下,笑吟吟的说:“逼样,还挺讲究的。周雷是你老爸?就你这德行也有人收?你把小猫叫出来吧,今天我非把他打成猫崽子塞回他妈肚子里去。” “他是警察。”胖子突然插口说。 辫子听完就火了,一脚踹在了胖子的下巴上,胖子头仰着撞到了墙壁上,登时又开口**。“警察很牛逼?他要是坐在办公室里佩枪那种,我还真不敢碰。他妈的挂根棍子到处装逼的家伙,我把他舌头绞烂了,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我的后脊梁有些发毛,我不知道以前他们做没做过这种事,可能来之前徐莉的许诺让他们有胆量放肆的做一切。 胖子哆嗦的拿着电话,最终还是拨了刚才的传呼。“他没回传呼,可能关机了。” 军子慢慢的从兜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弹出刀锋说:“打他家里的电话。” 胖子摇头说:“我不知道。” 军子笑了几声,居然压过了胖子**的声音,“真不知道?行,我今天也不能白来一趟。” 胖子这个傻逼还嘴硬的说:“真不知道。你们把我放了吧,明天我帮你们找他。” 军子冲旁边的人仰仰头,辫子和另一个家伙立即把胖子按在了地上,“明天见到小猫的时候告诉他一声,不敢回电话就干脆把传呼扔掉,别像土鳖一样打了就跑。” 说完,军子的刀扎进了胖子的手背。 刀刃很锋利,甚至没有溅出多少血。胖子扭曲的声音似乎能穿破墙壁,让我感到毛骨悚然。“要不要把他筋挑了?”军子扭头问二郎。 “给他挑了,让他整天扎刺,滚回家养两年去吧!”鸡头站在后面兴奋的喊着。 军子听到这句话很不高兴,我也暗自骂鸡头眼框里全是大便,这些人明显是冲着二郎姐夫的钱来帮忙的,虽然嘴上说的很仁义,不过用脚趾头想也能想明白:这里根本没有我们说话的份。 二郎歪嘴盯着胖子,胖子已经喊的喉咙沙哑,现在的声音已经有些像牲畜的哼唧,“算了吧,你们先回去,等以后我找到小猫再让姐姐给你们打电话。” 军子咧嘴闷笑了几声,“那咱走吧。这小子就丢在这里不用管,他妈的要是敢报警,我回头把他手指头一根根扭折。” 辫子突然拍手说:“行,这法子挺好。用钥匙环扭,还挺方便的!” 我担心这小子真能干出来,冲二郎眨眨眼。二郎会意的首先走下了楼梯。 刘莉还在下面打电话,依然还是很愤怒,我真怕她再叫来几个这种人搞事。幸好电话是打给姐夫的,生意人应该不会喜欢沾惹太多是非,我们安全的回到了自己的家。 “明天你们带我去派出所,我亲自认识一下小猫长的什么德行。”临走的时候刘莉丢下这句话,二郎急忙把她推进了车。 在医院的时候医生给我的眼睛敷了纱布,上面的黄药水已经渗到皮肤里,在出租车上我对着后视镜摘下了它,觉得自己很可笑。一张走形的脸,一副窝囊的样,隐约耳朵里还在重复着辫子的那句话:“没种!” 第四十三章 妓头 我回到家以后东子和和尚几个人正圈在***麻将,没等我开口,屋子里炸锅一样闹起来了。 鸡头把经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东子还是老样子,醉醺醺的跳起来就要陪我回去抓人。周刚和大波也在我家,也不管大半夜会不会影响邻居,当场破口大骂,一直问我要不要找几个人过来。 我哭笑不得的把他们都推回到床上,“都老实睡觉去吧,有二郎的姐姐出面,还用得着咱们跳起来丢人?” 鸡头终于找到机会,当即开始吹嘘刘莉找来的那几个打手多么多么威猛,吐沫星子喷得漫天,瞅那样子就像刚欣赏完一部功夫大片,只不过我是属于提前被处理掉的配角。 周刚心挺细,跑去厨房翻出来几个鸡蛋放在锅里煮,把听的正入迷的大波拽起来,“咱走吧,别占着床耽误别人睡觉。峰哥,鸡蛋熟了拿出来敷脸,消肿很灵。” 和尚知趣的把大波戳到了门外,带着他们离开了我家。虽然骨头被拔出来一样酸痛,不过我却没有一点睡觉的念头,拖着腿跑去厨房偷偷打量着镜子中的模样。 如果老k看见我现在的德行,一定又会摆出过来人的道行开始教训;如果是蓝眼睛看见了,估计免不了几小时的罗嗦;如果是海滨,被他看见的话我宁愿一头撞死。 如果是李桐看见呢?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胡思乱想了一会,我关掉火,用毛巾包着鸡蛋在颧骨上滚,热乎乎的感觉像锥子一样刺痛着皮肤。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鸡头正剥着鸡蛋冲我傻笑,“你真能想出新花样,谁不知道孵脸得把鸡蛋皮剥掉?没见过哪个傻子用这玩意擦脸。” 我愣了半天才反过劲来,“这下好了,早饭出来了。” 鸡头也不嫌脏,张口就把鸡蛋吞了下去,“你把蓝眼睛叫过来住几天吧,你这样子也不好意思出门,买什么东西让她跑腿,正好她还是医生。” 男人与女人不同。女人受伤脆弱的时候想找依靠,而男人受伤的时候却不会希望被自己的女人看到,尤其像我们这种人。狼狈的时候自己对镜子傻笑,疼痛的时候自己躲在家里干嚎,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她要是给我打电话,就告诉她我最近有事。”我截口拒绝了鸡头的意见。 “谁家一百年不死个老太太。又不是残废了,怕什么。”鸡头眼角瞟着东子,低声说:“昨天半夜听你疼的直叫,今天早晨东子打电话告诉蓝眼睛你要挂了,估计一会她就能来。不是我让他打的,别骂我。” 东子还侧身背对我装睡,大概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不好意思面对我。我蹬着被,笑起来:“得了,别他妈装了。起来收拾一下吧,都成这熊样了,躲也躲不了几天。” 东子嘿嘿的傻笑,一转身开始鸡头手里抢鸡蛋,“对了,昨天回来的时候遇见土豆了。” “嗯?”我站起来对着镜子重新贴上眼罩,昨晚这块蓝色塑料把我折腾的够戗,幸亏只是肿,没有破皮留下疤。 东子兴奋的说:“昨天看你的样子我就把这事忘记了,海滨被抓进去审讯了!” 我听完倒没有什么感觉,海滨家里有钱,从派出所进进出出就像串门探亲戚,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因为什么事?”鸡头接口问。 东子撇嘴解释:“那杂种活该,前天晚上在里面蹲了一整夜。好像开始嘴挺冲,把警察得罪了,结果一直靠墙根扎马步,还挨了顿打。早晨他爸爸领人的时候海滨连路都走不动了,狗操的,土豆把他背上车的。” 我登时来了兴趣,让东子详细把事情讲一遍,听完心里终于有了一点点报复的快感。 山屁哥新收的场子都在高速周围,因为处于市郊管理不严,所以晚上有一些其他县区的人也会来光顾。(.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说到这里得解释一下“妓头”的区别。妓头只是警察叫的,我们一般叫做鸡头,不同地方的鸡头办事方法也不同,不同地位的鸡头待遇也不相同。 农村鸡头一般是用招收工人进城工作为由,拉拢一些无知、或者干脆放荡的女人出来卖淫。当然,他们如果被严打抓到,罪肯定小不了。强迫、欺骗、引诱卖淫的最高可以判到死刑。当然,只是听说,我并不知道哪个家伙衰到因为这个被弄死。 城市鸡头相对来说比较容易,一些出来打工或者辍学、离婚之类的女孩、女人,大多因为钱的原因主动找门路,只要点一下,她们都会自动跳进来。很少存在被拐骗来的女人那种反抗逃跑或者报警的现象。有些小说或者电视把小姐写成特重感情,被生活所逼,为父母还债,其实都他妈胡扯。如果真想找理由,只有一点:被钱逼的。她们一边叫嚷着自己需要阳光,一边又舍不得这种赚钱的行业。就像我们混子一样,一面希望别所有人瞧得起,一面又不断做被人瞧不起的违法的事。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有钱花。如果真想活的像个人样,总还是有路可走的,区别只在于自己心里把什么看作人样。 当然,介绍卖淫和提供卖淫场所一样有罪,情节严重的据说还是死刑。可笑,不明白嫖妓为什么不判死刑。鸡头跟我说,他认识的小姐里面,十个有九个半是自愿出来做的,剩下半个不愿意做,是因为年纪大或者长的丑,赚不到钱而已。 现在城市里哪个角落都有这种生意,即使几星饭店一样提供服务。价钱压下来,也就很少发生绑架强迫卖淫的事情。出来玩的人如果不是嫩手,多少也懂点行情。那种被锁在房间里的小姐,我想只有傻子才会上。 以前鸡头带人出去的时候,遇见一个叫文文的小姐。出来打工赚不到钱,家里可能困难,小姑娘一狠心入了行。她爸爸知道这件事以后居然没有骂她,一边收着她邮回去的钱,一边还让她好好干。但是绝对不让她回家,除夕也得在外面一个人住,说是怕亲戚看到丢人。这到底是谁在犯罪?文文自杀过两次,后来鸡头带她去上海干了两年,没有收提成。存了几万以后文文自己去南方重新过了。 “这辈子唯一一次亏本的事。“提到这里鸡头总是念叨着这句话。妓头也是人,并不一味只看钱。经常发生一些妓头为了客人少给小姐小费动手伤人的事情,难道他们只缺那几十块钱?虽然数目小,但是在小姐眼里这些钱可以自己撕掉,烧掉,但是绝对不可以被赖掉。一些白领因为加班领不到工钱就闹到法庭,说是为了自己的权益和尊严。我想,这也算小姐的尊严吧。从这一面上说,妓头多少有些保镖的意思。 比起鸡头这种带人出外“旅游”的人,本地的妓头要苦一点,他们大多跟几个场子的老板很熟,如果哪家生意好,晚上需要人手的话,这些人就去其他地方借人窜台。其余时间还得联系生意,再差一点的就得像山屁哥现在场子的妓头一样,站在公路边上察言观色,遇见客人上门的话主动拉入门,基本就是拉皮条。 这跟卖货不一样,大多数路人把他带进门,不管里面的成色怎样,他都会消费一次才走。出来玩不就是为了发泄?太阳一亮又得换上正经面目,人模狗样的讲那些道德伦理,晚上哪还用挑拣那么多?只有稍微体面的客人才会挨家找漂亮的小姐带出去开房,或者直接领回家。那些窝在桑拿、练歌房空房里做的人都是穷人,不会过分在乎长相。 海滨出事就是与一个拉皮条的鸡头有关。 晚上海滨领了一群人去山屁哥的一家ktv玩,结账的时候他的女朋友独自出门找出租。结果刚刚从出租车下来的几个爷们以为她是小姐,就跟身边的皮条询问价钱。 海滨一般在市区里玩,皮条并不认识他的女朋友,以为是其他鸡头领来窜台的小姐,随即上前搭线。因为这个,海滨出来的时候不管三七二十几就把他还有另外几个嫖客都揍了,其中一个人后背被剁了两刀,脑袋也被削破,险些没有大出血。 惹完事,海滨估计喝大了,居然没跑。结果磨蹭了一会被赶来的警察抓进了局子。山屁哥知道以后很生气,倒不是因为海滨被抓,而是自己的生意被耽误了。也算海滨太猖狂,在自己老大的地盘闹事,换成谁都会不高兴。山屁哥没出面,也没让其他人通知海滨家人。就这样,这个倒霉鬼在派出所蹲了一整夜。 在夏天的时候晚报也曾登过在这种声色场所打架斗殴的事情,标题很特别:都是啤酒惹的祸。争小姐打架、算台费打架,作者在里面把所有罪过全推在了过量饮酒上,只字未提这种生意是否应该存在。不卖啤酒,难道让小姐给客人灌牛奶?这种智障的人也好意思在报纸上浪费版面,估计把陈醋当酱油喝了,满脑子酸主意。 很不幸,被打的客人是外县人,一点不给海滨爸爸的面子,死活要告,非得让海滨在警察局留个底子。这东西可不是幼儿园的小红花,贴上的话一辈子都得提心吊胆。因为这事海滨的爸爸很愁。可惜对方是个很血性的嫖客,一点没有妥协。我真想去医院给他送副牌匾――纯爷们。 “活该,因为这点事留个底子,以后看他还怎么装逼。”我咬着牙说,“下次如果他主动招惹你们,就让他打,千万别还手。” 东子咧嘴笑着,有前科的人会被追判,这点我们还懂。 第四十四章 玩意 蓝眼睛请了一天假,充分让我体会到被爱的痛苦。从进门以后她的脸色便比我还要难看,靠着暖气、打开电褥子依然让我感到自己在发抖。 罗嗦了整整一上午,鸡头和东子实在受不了,找个借口把我自己丢在家里。他们刚走,蓝眼睛就捧着我的脸开始哭。哭的很用力,哭的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擦那些眼泪。 我把事情经过告诉她以后,蓝眼睛才停下了喘息,并没有怪我。当然了,我也没想到警察会跟混子凑在一起。那个年代在这种小城市里警察并不是个讨好的职业。混出名堂的狠人大多拉上走私线,回头就可以投标大厦,或者开一些酒楼商场,对付这种身价上千万甚至上亿的人,政府不下指令,没有警察会勇敢到自己去操练操练。 混的稍微差一点的就像山屁哥,拢到一些场子收收“管理费”,抽水钱,或者替一些老板出头。也许赚头最大的就是榨小姐。对于这些人,警察一般也不会去惹。虽然不像走私团伙一样财雄势大,不过能抢下场子,罩得明白的人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真要是走在夜路被捅几刀,警察也得自认倒霉。 其他的就是单干。有点头脑的去境外搞些东西回来,有胆量的就自己玩玩新东西。以前有个小子挺牛,自己在仓库里造假钱,虽然假的有些过分,起码有点技术含量。可惜刚印的两万块还没等兑出去就被警察逮捕了,据说判的很严重,建市以来第一起假币,算他倒霉,在这种偏僻地方脱颖而出了。 在市里舞厅玩的时候也遇见过兑假币的人,大概是三十到五十块真币换一百假币,做工精良,挺艺术的。不过我没敢,这可是直接挑战警察的脸面,万一搞大了,人家不得下岗吗? 混得最差的就是我们这些半生不熟的小混子,跟傻狍子一样冲在前面抡刀,最后还得自己进去顶罪。当然,小混子并不是指年纪小,那些三四十岁仗着认识几个亲戚或者门口的哥们的人也得归在里面。警察对付这种人最得心应手。城市是东西走向,在我家相反方向――东郊有片地方叫青沟,也叫张家沟。那里的人大多姓张,可能是建国大迁徙时候集体搬来的。前几年有几个家伙在那里横行霸道,什么大张、二张之类的,因为多少有点亲戚,其他人到那里找他们麻烦的时候都得吃亏。不怕没有钱的,就怕没有脸的,最后这几个小子跟警察耗上了,小五四一掏,砰砰几枪就都被放倒了。脑袋这东西,多少都得放点凉水进去,该清醒的时候就清醒,如果不对付我们这种人,警察整天还上班干嘛?可惜这些家伙是听不到了。 后来一些单位自己建立小区,为了规划管理,在那里也设置了一些派出所。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安排人手的,至少我家楼下的派出所里的警察全是厂子里整天不上班,领导又不敢开除的痞子。 老话说的不错,以毒攻毒。挺好用的,这些痞子路子野,人脉广,初期是让周围的混子都安静下来。不过很快两股人又勾搭在一起,真的,换了衣服,我还真分不清谁是谁了。 在旱冰场遇见的警察差不多也属于这种,可惜当时脑子太乱,没看清楚警察局挂着什么招牌。 当然,还是有一些非常不错的警察,梗直、坚毅,不过并不是每一位都能得到应有的福气。我一位朋友的父亲是派出所所长,十多年连辆配车都没有,天还没亮就骑着自行车第一个去所里报道。擦桌子、收拾文件,没有一点架子。那些年里经过他手的案子没有一件因为人际关系或钞票原因而通融,一家四口一直憋在十几平的房子里住着。 后来案子牵涉到真正的黑社会,没等定案,他就在楼下被一辆没有改装的走私车撞死了。司机是一个混子,一口咬定是交通意外。很可笑的意外,他住在小区,里面是禁止汽车通行的方砖路。事情发生以后,竟然很快被裁为“意外”。火葬那天我朋友说只来了寥寥几个人,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卸磨杀驴,还是根本担心自己的安危,反正社会就这么一回事。黑社会不一定是黑社会,白社会也不一定是白社会,中间总有点东西可以沟通、掩盖。 这次事情并不是我的过错,蓝眼睛语气含糊的夸奖了我的“义气”,一切就跟我想象中一样。不过不能怪她,女人的爱总是自私的,单纯只为了男人。而我们这种人在某些时候会选择“爱”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兄弟,即使受伤。 中午周刚送来了从饭店刚买的酱骨头,说是给我补一补。我打传呼给东子和鸡头,让他们一起回来吃。但是鸡头没有回来,我想他是怕蓝眼睛,毕竟事情由他而起。蓝眼睛知道鸡头不肯回来时嘀咕了几声,我清楚的听到她是在责怪鸡头,不愿意让我与他继续来往。这一点让我很不高兴。受伤的是我,但是这是为朋友受伤,并不是一切事情都是由谁多谁少来衡量,至少我觉得这件事很值。 “摩托还是鸡头给买的,你说两句就行了,让别人听见不好。”吃饭的时候我有意无意的说:“晚上我让修鬼送你回去吧,要不鸡头没地方住。” 蓝眼睛愣了一下,把筷子直接摔到了桌子上不肯回答。 周刚轻轻的推着我的腿,笑着说:“鸡头说晚上去我家玩,没事,不用管他。” 蓝眼睛示威一样瞪着我,一直瞪到我脑袋发怵,“我让他回来,他就回来。这是我的家,我喜欢谁住谁就住。” 冲动是魔鬼,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么狠心的话,蓝眼睛听完起身就往门外走。我没拦她,其他人也不敢动手拉。当时我很怕,就连昨天都没这么怕过。在鸡头与蓝眼睛之间选择的话,蓝眼睛当然重要,可惜这只是想法,从我嘴里说出的却是另一种结果。 整整一下午我都没有说话,有些气愤自己的不争气,偏偏为了一个女孩子憋火。这次鸡头没有替我说话,一直帮腔夸蓝眼睛的好,听完让我更难受。虽然自己知道与蓝眼睛越来越远,不过真让我断开,我做不到。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潇洒的人。 晚上鸡头请客,安排大家去吃了一顿韩国烧烤。一直到喝醉的时候我才想起二郎居然没有给我打电话。 虽然不想继续让军子那些人把事情闹大,不过我还是硬着头皮给二郎打了传呼。反正躲也躲不过去,不如干脆自己问清楚,万一出事也提前知道一下。二郎很久才回电话,声音有点变样,听上去带着些愧疚。 都是从小长大的哥们,我让他直接说说怎么处理,不用拐弯抹角,结果二郎的回答确实给了我惊喜。 刘莉决定不管这件事了。理由很简单,周雷的哥哥叫周虎,是步行街附近的一位老大,能在市区最繁华的路段当老大,当然有钱有人。军子留个心眼,今天才打听到这些事情的。周雷也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正发愁怎么解决的时候,军子直接通过熟人找到了他。 其他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周雷在三星饭店安排了一桌,中午刘莉带着二郎和军子几个人在那里消费一顿,随后周雷跟刘莉聊的不错,事情直接翻过去,就当没有发生。散席的时候周雷还让二郎以后有事就找他,在步行街可以直接报他的名号,一般人都得卖给他面子。 多简单!他们喝顿酒,吃点菜就结束了,没人还记得有个鼻梁骨折、瞳孔扩散的家伙躺在家里,就连翻身都会因为压到颧骨喊疼。 “什么**事!”修鬼知道以后立即要重新打给二郎骂一顿,“他们谈拢了,咱怎么办?以后冲着他们的关系,咱抓到那些人也不能动手?” “抓什么抓?就这么几个人还去抓?二郎的姐姐服软了,就代表咱连想都不用想。去了也是再挨顿揍。”说完话,我拿起烟想塞到酒瓶里。不过烟把眼睛熏的流出了泪。一狠心,我把烟头按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直到熄灭之前,那种疼痛都无法让我忘记心里的压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折磨自己,可能与我现在一样,需要另一种痛来掩盖。 修鬼瞅着我**,随后他也在胳臂上烙下了难看的烟疤。 后来我听过一首歌,其中一句歌词让我记得很清楚: 我什么都不是,带着自己心事,想告解只可请教牧师。 然后便答我:你们再苦也如玩意。 随缘 第四十五章 刀背 虽然脸上的伤惨了点,不过骨头没事,在家憋屈两天就没什么别扭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二郎曾经来溜达过,但是我没提一句让他难堪的事情,毕竟站在台前的是他的姐姐,而不是他。如果真想处朋友就千万别说抱怨的话。 我并不讨厌北方的冬天,裹在厚厚的衣服里面让我觉得自己很安全,而且住在南方的人永远体会不到家里的床有多么温暖。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在社区看场子的时候,白天睡觉,晚上才能趁着人少的时候出去喝酒发疯――眼眶还是歪扭走形的,被人看到很没面子。 家里没有热水器,而且在北方的冬天在自己家里洗澡很容易感冒,拽着几个朋友一起在桑拿里打发时间差不多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当然,门票都是鸡头付。从我受伤以后,鸡头总是忙前忙后的照顾我,我知道欠别人人情的感觉不好受,所以没有跟他客气,也算解决了自己钱包的问题。城市小虽然见朋友很容易,但是也有躲不开麻烦的头疼处。 大概是八点多,从家门口的桑拿出来正研究去哪里对付晚饭的时候,鸡头突然拉着我的胳膊一直晃。顺着他的眼睛,我发现马路上差不多聚集着二三十号人。大半是熟人,其他则是生面孔。 “活该,我就知道早晚出事。”修鬼张望了两眼嘀咕着冲我说:“那个打头的是市里的混子,以前来过。” 混子虽然谁看谁都不顺眼,翻脸比翻书快,不过如果遇见其他地方来扎刺的人,还是能放下以前的恩怨暂时帮忙。在我们这种小城市,政府在地图上规划出的区、县基本就是混子默认的范围,踏线出头的人往往都讨不到好处。而这些混在市区里的混子总是看不起我们郊区的混子,就像城市人看农村人一样。当然,我们看他们也一样烦躁。 如果不是狠人带头,或者出现什么无法谈拢的麻烦,一般很少有带人到其它地盘找茬的事情。我觉得很有意思,让修鬼把事情详细说一说。 以前我家附近有个叫隋华宾的老大,出道时间很久,**白道的人都十分卖他面子。不过以前出来混的人并不是都为了钱,可能忍不住气打了几架都会慢慢成为地痞流氓。这种事情很奇怪,只要有一次被人叫成地痞无赖,可能这辈子都翻不了身,很多人都是被无聊的废话逼上了这条道。华宾就是因为吃饭的时候与别人吵架,抢过菜刀砍伤了两个人,结果将错就错的成为了混子。 不过他只是讲义气帮别人打架,自己没有什么赚钱的道,三十多岁还是穷光蛋。如果不是因为他打架不要命,恐怕没人会叫他一声哥。华宾结婚以后就慢慢收手,在一家汽车修理厂当工人。惨是惨了点,但是过的还算塌实。他儿子比我小几岁,叫隋喜,简单的说,这小子就是个混蛋玩意。大概见到有道上混的朋友对他爸爸毕恭毕敬,就觉得自己在学校应该称王称霸。他哪知道,别人尊敬他爸爸只是尊重道上的规矩,或者说只一种可怜。 隋喜同班有个叫小朝鲜的家伙,姐姐在市区里有点名号,所以在学校里也很拽。这两个小东西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对别人说自己才是学校的接管,背地里还骂对方一些坏话。 小时候都觉得这是一种风光,能认识几个混子巴不得横着走路。不过这是小孩子的事情,有时候别人找我帮忙去打那些初中生,我头都不抬就拒绝。可惜有的家伙闲的发闷,偏偏喜欢招惹事情。前段时间隋喜跟小朝鲜打了一架,隋喜吃亏后偷偷去找附近的混子,还把自己老爸的名字搬出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结果可想而知,那群混子在学校教室里把小朝鲜一顿暴打。这不是请客吃饭:你打我一顿,我回头找人灭了你。混子打架就是来来回回的堵着打,直到有一方被折腾怕了,首先服软。第二天小朝鲜的姐姐就带人找到学校,隋喜免不了去医院缝针。只是小朝鲜的姐姐没有相信隋喜的爸爸真是以前的老大。 隋华宾岁数大了,脾气可没消,找到三条龙让他们帮忙。山屁哥这几个人也真绝,随便支出来一些小混子,就像我这种没名没号的家伙,随后就撒手不管了。就这样,今天晚上两伙人在街上订点,不过隋华宾没来,他已经过了那种在前面抡拳头抡刀子的年纪,而且毕竟有些身份。 人要是犯邪,淋多少狗血都没用。就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昌明居然认出我,大咧咧的跑过来打招呼。 老k进去以后我还真没见过昌明几次,冲着老k,我假惺惺的问:“出事了?要帮忙不?” 说完话我心里就犯嘀咕,求昌明看在我脸上的伤别让我帮忙,结果挺不错,这家伙点点头,“赶快回家拿家伙啊,马上就干。” 昌明的表情挺严肃,整的我没办法推脱。其实都是肉长的,谁也不喜欢没事打几架。我们小混混打架就是为了让别人看得起,能躲的时候也想平安的避过去。但有的时候不打不行,要是怕了,一辈子都别想抬头。 没辄,我带着几个哥们绕道从另一片小区拐回家。只有我、东子、修鬼和周刚四个人,我在家里翻出两把刀和一截钢筋,想了想,我把刀都放了回去。钢筋给了周刚,我们三个人拎着酒瓶子走了回去。 当然,鸡头留在家。算人的时候我们就没把他算进去,除非打架可以只动嘴,不然这小子基本等于废物。 下楼以后东子想快点跑去,修鬼当即就笑了,“又他妈的不是你亲儿子被打,你凑什么热闹。” 我也笑着点头,拉着周刚一步一步的磨蹭。“爱谁谁,记住了,以后不是自己哥们被打,咱都不去遭罪。” 果然,等我们悠闲的走到那里的时候,两群人已经开始干了起来。场面很乱,不知道哪个龟孙子出的主意,他们居然隔着马路互相撇石头。都这样子了,我们更不需要冲过去挨砸,一个个藏在小卖店旁边与看热闹的人一起议论,时不时的还喊几声号子。 不得不承认,昌明真是爷们。可能被砖头砸到了,这家伙怒起来拎着菜刀居然第一个冲了过去。我真纳闷,每次见他打架都是拿菜刀。又不是买不起片刀,拿那种短家伙并不占便宜。遇见胆子小的人还可以,遇见心硬的人,这反而是个累赘。 幸亏这次他遇见的人胆子不大,昌明跑过去就踹翻了一个穿皮夹克的家伙。皮夹克刚刚爬起来,昌明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按了下去,抬手用刀一直剁他的后背。 “操,红眼了!”东子也被昌明吓到了。 我也不能一直瞅热闹,拽着修鬼冲了过去。没想到刚跑到一半,昌明突然丢下菜刀,一扭头钻进了胡同。被他砍的家伙也没闲着,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玩命的拔腿追昌明,边跑边骂,没事人一样看不出一丁点被砍的德行。愣的我一时想不出到底怎么回事。 其他人虽然面熟,但是没交情。我冲修鬼他们甩甩头,一齐追向昌明那里。从小在这里长大,胡同通向哪全都清楚,不过追昌明的皮夹克没几圈就转向了。我们经过的时候这小子还没看清楚我们手里拎着家伙,估计被昌明的菜刀吓懵了。 “喂,看见刚才有人从这跑过去吗?”皮夹克隔这几步问我,随后还描述了一下昌明的样子。 我也不傻,把酒瓶垂到身后一直摇头,说自己没有看到,然后搂着其他人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穿过胡同我们在昌明家的楼下找到了他,这家伙还蹲在地上喘粗气,感情是跑的太急,岔气了。 “我操,刚才你砍那个小子那么多刀,他咋没事?”修鬼凑过去就问。 昌明断断续续的说:“我用刀背砍的。” 听完我们全没话说了,昌明半天才反过劲,笑呵呵的说:“我又不是傻逼,意思意思就行了。我冲过去的时候以为那小子能跑,谁知道他站在那跟我耗上了。没办法我就吓了吓他。” 怪不得总拿菜刀,反过来还能砸人。 蹲了一会我们想回去看看其他人打的怎么样,不过马路上的人已经走干净了。满地砖头,只有很少的血迹。路过胡同的时候皮夹克还在那里转悠,这次我们五个人,难得捡到便宜,没说别的昌明冲过去开了头炮。我和东子把皮夹克揪到楼道里狠狠踹了一顿。后来这小子伸手想掏刀,被打还不老实的扛着,一来气,修鬼用啤酒瓶子给他开了瓢。反正最近我憋在家里白天不出门,而且旱冰场的气还没出,这下全在这小子身上找到了平衡。 过了几天隋华宾在饭店安排了一顿,把我们也叫去了。酒桌上隋华宾还在吹嘘自己幸亏朋友多,不然有气都没办法出。看着坐在座位上的那些人我觉得很可笑,都是附近混的不咋样的货色,山屁哥他们根本就没想真正帮忙。如果有一个老k那种人在场,估计马路上的砖头全会沾上血。 收手了,没钱了,也就没人还会给面子了。不仅是我们小混子,这些过气的老大也一样。 第四十六章 谈判 第四十六章 谈判 隋华宾的事情刚过去不久,大波突然被拘留了,这件事我听到后很头疼。 混子都有个毛病,就是总觉得所有人都得卖给他面子。当然,经过那么多事情以后我知道只有小混混才会这么想,而且这么想的人只能做小混混。除非能混到**那种地步,否则即使山屁哥也得拉下脸把自己的小弟让出去。 面子谁都要,但是不一定都要得起。大波这小子给我留下的印象并不好,胆子小偏偏喜欢吹牛逼,用句东北话来说,就是喜欢装大瓣蒜。我承认我也装逼,但是装也得分场合,不是拎把刀所有人就得跪下唱[征服]的。大波这次装大发了,而且是在别人的地盘装。 我家这里叫转盘,自然有四个方向通向其他地方。六厂在东面,临近六厂是湖畔,那里很多高档住宅区,有钱的人很多,娱乐场所也很多。 大波在湖畔那里的小酒吧认识了一个女孩,追了几个月还是不冷不热。鸡头提议让他下点药,不过大波竟然玩纯洁,假清高的说自己是讲究人,不干那种缺德事。在酒吧或者迪吧下药很正常,但是并不是想象中的烈性**,纯属有钱的败家子糟蹋钱的玩具。喝了以后发热,脑袋晕,脱衣服,差不多也就仅止于此了,意识多少还能分别出自己被谁干。或许也有**药,不过玩归玩,搞大了犯法并不值得,所以一般下药的都是这种。自己出去玩的时候别傻忽忽的喝别人递过来的饮料,出丑的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我亲眼见过一个女孩子大冬天的在门口脱衣服,那时候手机没有摄像功能,她应该庆幸。 于是大波和他的马子就这么耗着,每天大波都去湖畔找她,风雨不误。 不知道口哨这东西是谁发明的,我猜当初应该就是用来调情。自己女朋友靓,在大街上总会听到别人的口哨,没有一个男人会觉得舒服,尽管很自豪。其实遇见这种事大可以一笑而过,但是大波正处于追求期,迫不及待的表现自己男人一面,结果因为别人对他马子吹口哨跟湖畔的一些混子动了手。 平常窝囊的大波那次很勇敢,在马子面前单枪匹马的与四五个人对着干,自然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回到家以后大波没有把事情告诉我们,那几天连周刚打给他的传呼都没回。后来大波自己揣着刀天天在湖畔找那些打过他的家伙,还算不错,终于让他找到了报仇的机会。 三个人住院,包括大波在内。一个手指被砍,另一个比较严重,横跨鼻子被划了一刀,大波则是对方抢刀的时候不小心砍在了自己的手臂。动手的时间是下午,旁边一位交警没犹豫,在110来之前就把扭在一起的三个人送进了派出所。 在自己没进去之前,我还真不知道提审是怎么一回事。大波比我强,才混了几天就进去玩了一圈。幸亏大波家庭条件还不错,父母也惯他,掏了笔钱找熟人与警察搭上话,大波没吃什么苦,警察出面谈合以后事情就私下解决了。 出来以后本以为事情就结束了,没想到那几个混子嫌钱少,当然,赔偿的时候是按照“公了”的价钱来付的。这几个混子找到了湖畔的一位大哥,堵上大波家的门让他们追加赔钱。 多少有些过分,那位大哥绰号“老虎”,张口就要一万。大波这时候才把事情告诉我们。那种有钱人聚集的地方的势力我搞不懂,反正趁些钱的家伙总是很容易与混子勾搭在一起,分不清谁是狠人谁是包子(就是窝囊废的意思)。不知道老虎有什么来历,我琢磨很久才给健国哥打了电话。 健国哥去打听了一下,结果让我很失望。(.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老虎不到三十岁,喜欢抢风头,总替别人摆平麻烦,或者干一些勒索恐吓的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后台。知道这些,我心里也安稳了许多。大波家里很害怕,原本准备再凑一万块把事情解决掉,不过大波心里受不了这种气,私下跟我说决定给健国哥五千块,让他出面调和。 我当场就拒绝了他的想法,五千块送给健国哥,跟骂他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大波没什么名号,健国哥不会为了他出面。反正老虎就是散混子,仗着聚了几个帮手逞能,这样的人我还不怕。 跟土豆打了声招呼,这小子带来十几个帮手,加上我的朋友差不多二十人。借了一家熟悉的发廊,我们把老虎约出来谈价钱。看起来似模似样,至少我这么认为。 发廊是在居民区,仅仅十几平的地方插不住那么多只脚。其他人站在门口来回晃荡,居民都离的很远不敢靠前,这种场面让我的虚荣心十分满足。所有人把手插在兜里,但是谈判是在下午,而且健国哥嘱咐过我,谈判的时候不要动手。如果实在谈不妥,以后见面的时候再解决,似乎这是规矩。所以我们都没带家伙。 老虎根本没瞧得起我们,在发廊中央走来走去,眼神一直没落在我的头上。 “一万,别废话。”不管我说什么,老虎一直重复这一句话,“要不咱就操练操练。” 老虎带来的人不多,七八个,不过都是二十五六岁的小青年,与我们站在一起让他们好像觉得自己很掉价。 我翻了半天找出临来时从鸡头那里借到的二百块钱摔到台案上,“拿回去请哥们吃顿饭,这事就算拉倒。” 其实我也觉得很过分,不过想借多点鸡头不肯拿。老虎登时就火了,把发廊的音响踹到了门外,“别他妈跟我装逼,瞅你那德行,刚被人削过吧?因为嘴贱吧?” 确实,我脸上还是那副衰样。不过我打开始就没看得起他,哪还能继续受这闷气。“你把眼镜拿下来吧。”我盯着老虎说。 发廊透光并不好,可是这小子从进屋以后一直带着太阳镜,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老虎怔了一下,正摘眼镜的时候我窜过去一脚把他踹到了墙边。东子抄起折叠椅顶过来一直砸他的后背。其他人见里面突然动了手,也都扭在一起互相撕打。 毕竟年纪比我们大,体格也要壮得多。老虎扛了几下就翻过身冲我抡拳头,修鬼在旁边护着的时候不小心被一个家伙蹬到了镜子上,脑门立即见血了。镜子玻璃刚碎,我就有点发疯,抄起理发用的剪刀捅向老虎。这家伙反应不慢,抬腿踹我想把刀子踢掉。就这样,他第一个被放倒了,剪刀穿在了他的小腿肚子上。 发廊老板担心我们会打架,提前已经东西都收拾到工具箱里了,剩的这把剪刀也是修边用的小剪。不过再怎么短,它也是尖的,老虎咿呀叫了几声躺在地上。他带来的那些人转身也没管他死活,全撞向门外。刚才踹修鬼的小子跑的时候被周刚用椅子砸翻了。发廊里就两把椅子,我不得不佩服东子和周刚,如果他们下乡抢馒头包准比谁都快。 打群架这东西,如果开始想跑的话,基本没人会拦,谁都不想因为追别人而落单。外面那几个小子跑的挺快,里面还没解决他们就没影子了。除了老虎以外,只有两个倒霉鬼被我们堵到,塞在发廊里使劲揍。老虎的太阳镜被我踩碎了,就冲他总爱带墨镜这毛病,我和大波把他眼眶全砸紫了,额头也被打的泛青,估计带多大的镜子都遮不住。 老虎蜷缩在地上吭哧了很久,我怕他的腿流血太多才停下手。我不担心他会告我,反正是他勒索在前,而且警察才没时间管我们这种小事。混混打混混,打死都活该。 这件事解决的挺容易,以后老虎也没再去过大波家,不过他的马子最后还是没看上他,白挨一顿揍。 健国哥后来找我过去陪他喝酒,喝的时候把我训了一顿,说我做的很过分,并讲了一件他以前的事情。 以前健国哥在舞厅跳舞的时候踩到了别人的脚,黑灯瞎火本来不算什么,不过对方还是跟他吵了起来。在舞厅动手吃亏以后,健国哥找来了一群人把对方堵住狠很打了一顿,有个兄弟下手太重,把一个家伙的脊梁骨打移位了。 如果是普通过日子的人,这种事大多会交给警察处理。不过混子会选择其他两条路,要么找人把对头一样打残,要么拿回钱老实的在家养伤。对方惹不起健国哥,但还是狮子大开口,让他拿出八万。混在外面,不是所有人的伤都一样值钱,健国哥当然不愿意拿这笔钱。后来谈判的时候他让兄弟都带着家伙,把对方带头的人砍成了重伤,缝了七八十针。 健国哥开始没把这事记在心里,但是那群来谈判反而被打的小子找到了一个混的不错的老大,到处说转盘健国办事不讲究,还带着一票人四处追着堵他。山屁哥出面讲情,结果这事犯了忌讳,人家一点不给山屁哥面子,扬言高低要弄死健国。 谁都怕不要命的,健国哥那段时间过的很狼狈。最终没办法拿出十多万才把事情摆平。 “说话得算数,办事得讲究。混在外面你要想被别人看得起,这两件事可别当成马尿喝完就忘了。”这是健国哥讲完故事对我说的话,就跟做人一样的道理。 &nnsp; 第四十七章 下跪 第四十七章 下跪 人的死法千奇百怪,估计最难受的死法就是活的最开心最不愿意离开世界的时候突然发生意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在北方的冬天很多家庭喜欢腌白菜,买几百斤白菜放在大水缸里加上咸盐和其他的调料,上面再封上塑料、压着花岗岩或者其他大石块,过段时间就成了酸菜。 虽然到处都说酸菜致癌,不过人活着就那么点时间,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北方人倒是不在乎。撇开这些,谁又会想到因为这个还能害死人? 死的是一位十岁的小女生,放学回家的路上从五楼掉下一块压酸菜用的大石块,几十斤的东西直接把女孩的脑袋砸烂,据说一大半的脑壳都碎掉了。 按照现在的法律,即使阳台的花盆被风吹落砸到人,主人都得付上全部的责任。可是在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并没有那些说法,抛石块的家伙死活不承认是自己干的,还说石块放在阳台忽然无故掉下去了。电视电台报了很久,无罪。 我是个法盲,如果我有个女儿发生这种事而对方被判无罪的话,也许我会冲动的惹出另一件命案。不过现在的法律很健全,杜绝了我这种人胡来的可能。当我看到电视中小女孩的父亲跪在地上哭着讨要公平的时候,我很难受。其实什么是公平,难道他想把对方整死才能出气?想法与我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他是借别人的手。 我外公没别的爱好,钓鱼、洗澡、打麻将。偶尔我会去看他,骑车带他去散心。小女孩的案子也是在外公家的电视里看到的。 “年轻的时候多尽尽孝道,等你有家有口了,你也没那份心思还记得自己爸和妈了。”外公突然扯出的话题让我不明所以。 “你看你这脸,让你爸妈看见了,不跟打在他们脸上一样?”外公解释说。 我垂头换了频道。生活中确实有很多东西一直守护在我前面,他们愿意替我承受必要和不必要的伤害,在我了解这个世界能一步一步挨下去的时候,他们却已经被我抛离在身后。(.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我和我们都一样。 话题无聊,我起身去药店买了些绷带顺路去陪外公打麻将。外公说稍带买一些酒,晚上与他的老朋友乐呵乐呵。刚出市场,从楼上掉下一个打火机摔在外公的面前,几乎是贴着他鼻子落下的,在地面爆炸的时候外公吓的浑身发抖。 我当时就怒了,边破口大骂边仰头找是从哪家窗户撇出来的。六楼一家阳台上站着个男人,我骂的时候他的手还搭在窗外。发现我盯着他,他才缩身回了家。随后我每句话都带着“六楼的狗杂种”,不过他一直再没露头。 外公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并不是一个保守的人,所以没有怪我说话没教养,只是站在旁边气的一直哆嗦――因为那个爆炸的一次性打火机。 老人,尤其是喝了几十年酒抽了几十年烟的老人,心脏功能早就衰退了,受不了一点惊吓。看着外公的模样我很恼怒,搀扶他到马路边坐下以后我便要上楼教训一下丢打火机的家伙。 外公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拉着我让我不要毛手毛脚,还替那个人找了一堆借口,其实是不愿意我惹事。那顿晚饭我吃的很郁闷,虽然是一个打火机,不过想起刚刚看过的新闻,我实在憋不住心里的火。 陪外公喝了些白酒让我有些忘乎所以,刚出外公家大门我便给修鬼他们打了电话,但是嘱咐他们不用带家伙。 砸门的时候旁边几家人也挺生气,开着小门缝嚷嚷着让我注意点,别影响他们休息。我正在气头,挨个指着他们骂,结果全部缩回去不敢吭声。男人开门很晚,应该从猫眼里看到陌生人找上门不愿露面。 “操你妈的,白天你丢的打火机,是不?”插销刚刚拔开,我就把门踹开,男人被门撞到客厅中央听着我的问话居然忘记回答。 男人四十多岁,筒子房很小,他的老婆看了一眼就把卧室门关上,看起来两个人关系并不好。mianhuatang.info 反过味以后男人口气很横,推搡着让我滚出去。鸡头插过来一脚把他踹在了旁边,还没打过这种人,我一时下不去手转头把客厅的吊灯和摆设全砸烂了。 男人没挣扎,缩在墙边结结巴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一直到警察来把我带走。 警察是邻居叫来的,我被拎到面包车里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没让别人带家伙确实幸运。 办公室第二次进了,前一次是被打,这一次是砸别人的家,还好冲着女人的面子没进卧室,不然可能罪名更大。 听完我的理由以后,值班警察居然瞪着我笑,大约他也对这种从楼上丢垃圾的人很反感。我要求打电话通知家里人的时候他没拒绝,我不想让别人陪我一起遭罪。 外公当权时的老朋友这次帮了不少的忙,还找到了法院的朋友。有点夸张,但是都是熟人,警察没有为难我。 男人这时候来了脾气,指着我的鼻子让我赔钱,也没看清自己什么处境还吵着让警察把我拽进去蹲几年。 警察让我外公去医院做个全项检查,人老了毛病多,受点惊吓也有危险。当然,钱都是男人来付。说到这里的时候男人瘪了,灰溜溜的什么也不说。一起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在走廊里我扇了他一个嘴巴,他没还手。 “今天我外公没出事,算你运气好。要是他有点意外,我肯定把你从楼上丢下来。”这是在大门口我当着警察面对男人说的话。警察看着我一直笑,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喜欢警察,这样的警察。不是因为他没有为难我,而是因为他允许我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亲人。尽管我清楚的知道,是我错了。 很多人觉得混子都是不孝顺的东西,指责哪些孩子没出息让父母失望的时候也往往拿我们做例子。其实很冤枉,就像读过书的人一样可以逼死自己父母,我们之中也有人爱护自己的亲人,而且是很多人。 土豆的爷爷身子很差,住在一间小平房里平常没人照顾。虽然父母在市区里住,不过土豆还是留在了爷爷身边。有时候见他去市场买菜我们也会嘲笑他要回家伺候老不死的,不过这都是玩笑,没人会因为这个觉得他孬。 过了几天,晚上在家看电视的时候突然觉得眼睛很不舒服,猜到可能是眼伤还没好的关系,我让东子陪我去医院检查一下。 在医院门诊室外我碰见了土豆,他背着爷爷跑过我身边的时候居然没看到我。我和东子追过去帮他扶着爷爷,他没跟我们多解释就冲过去让医生快点动手看病。 那晚坐诊的医生是新来的,三十多岁,一个慢腾腾的女人。因为医院是职工医院,平常的医生都熟悉附近的老患者,所以诊断的时候也比较快。而新来的医生慢的出奇,土豆没敢打扰她,在一旁急得直剁脚。 土豆的爷爷看起来有点悬,虽然还没到有出气没进气的地步,不过两只眼半睁半闭的让我也开始揪心。 医生又探舌头又听心跳,还加上把脉,大约十分钟才下了药单。开的什么药我不认识,医生的字本来就是天生让人看不懂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医校有专门的老师教这个。我陪东子去拿药的时候,里面的人突然说那种药需要做试敏针,而晚上暂时无法做,让我们明天白天再来。 老爷子都这样了,谁还能等到第二天?土豆拿着药单回去找女医生,女医生爱搭不理的说:“治他的病就得打我开的针,现在做不了试敏就等明天,不做的话不能打针。” 我只知道缝针不疼拆线疼,平常感冒发烧都是硬挺着。估计土豆跟我差不多,登时他也懵了,软声软语的拜托医生想想办法。我发现他头上全是汗。 我和东子也帮忙说好话,不过医生很坚决,说不做试敏的话是违法,出人命需要她自己负责。 土豆立即开口保证:“出事我担着,你要是害怕我现在就写保证书。” 这句话有点孩子气,我承认,不过人急了都是这样子的。 医生也笑了,“出事了我连医生都做不了,明天再来,他躺一晚上没事。” 既然医生说没事,我拉住土豆让他先送老爷子回家。毕竟不是我的亲爷爷,我体会不到土豆到底有多着急。这小子居然抄起靠背椅冲医生比划,“我他妈的让你打你就快点,再跟我磨蹭我砸死你!” 晚上医院的人不多,走廊安静到四处都可以听见土豆的威胁。值班的医生有些跑出来看情况,但是没人凑到眼前。还是刚才那句话,这是职工医院,附近的居民医生们大多认识。他们也知道土豆是混子,不愿意自己过来没事找事。 女医生明显被吓到了,躲在办公桌后面摇晃着脑袋有些要哭的样子。不过医生毕竟是医生,有自己的职业操守。土豆举着椅子问了她很多遍,她都不肯跳过试敏针直接替老爷子注射。 土豆是真的激了,一个人装腔作势的时候不可能气的自己的手也在发抖。我拦住他,劝他别干傻事。如果把医生打了,他爷爷更没希望。我说话的时候东子把土豆的椅子也抢了下来。土豆垂头一直没反应,忽然双手扶着桌子向医生磕头。脑壳撞在桌面玻璃上发出的声音很硬实,硬实到我担心土豆的脑子会被撞破。 女医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转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土豆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见医生没反应,他撤了两步居然跪在地上,“我求你,只要你给打针,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土豆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眼泪也急出来了。 我没给别人下过跪,也许会有人觉得双腿一松膝盖着地这个动作很简单,也许会有人觉得放弃一点点面子自己也能办到。但是这不是那些废物讨好女孩子的把戏,这是一个男人彻底绝望时唯一还可以赌出去的东西,它代表的并不是自尊,是整个的自己。 我心很软,尤其看到自己朋友那副模样的时候,真有种冲过去掐死女医生的冲动,尽管知道她一点错也没有。 其他的医生跑过来说了很多好话,药房主任破例让她给老爷子扎针。我扶起土豆的时候看见他终于笑了,眼泪挂在脸蛋上笑的很卖力,一直在喘气。 &nnsp; 第四十八章 区别 辉远是健国哥以前的朋友,按辈分来说我们都得叫他大哥。差不多五六年前他在附近还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惜扎针扎疯了,家里两台车兑出去以后居然瞒着老婆把房子也卖了。戒毒所进去很多次,不过没什么用,我经常见他在大街上撸起袖子就扎。原本很健壮的汉子现在就剩下一副皮包的骨头,半死不活的样让别人看得都心寒,当然也没有人再理会他。 以前健国哥还总借给辉远钱,不过朋友再好也不能一直这样拖累着,后来两个人就慢慢疏远了,有一次健国哥被缠的闹心还动手打了他。从此辉远就被剔掉,曾经的哥们遇见他都当成陌生人,连头都不点。 毒品这东西沾不得,上瘾以后跟疯狗没什么区别。前阵子辉远的一个亲戚在车队与同事吵架,两人动手都没占到便宜。司机这种工作虽然看起来清闲,不过要让一个人真的去每天集中精神盯着灰秃秃的马路,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不能松懈的时候,谁都会发现这玩意最能折磨人。很多跑客运货运的哥们在路上都会开着开着就睡着了,可见压力很大。所以司机的脾气往往都不好,偶尔打架吵闹也是正常事。可是辉远正愁着从哪搞钱去扎针,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拖着那身排骨,辉远自己跑到车队找对方勒索。虽然拎着刀,不过当场就被人家打进了医院,腰间盘还突出了,对方下手挺狠。 辉远跟我不同,他毕竟是跟健国哥一起混出道的哥们,不管怎么落魄,遇见这种事健国哥念在情分上、或者做给其他人看,都得帮他出头。大波的事情刚刚过去,从土豆那里知道这个消息后我马上给健国哥打了电话,主动要求去帮忙。 并不是我喜欢掺合,做人有欠有还,不管别人施给我的恩多小,我总觉得那都是债。而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忙动手打架。 那几年城市旁边的海域管理很松。青岛等一些出产海产品的地方冬季封海,而且捕鱼也有规格限制。我们这里可不同,撒下网捞上的全是自己的,没有人会替以后着想,所以当其他地方吃紧的时候都会从我们这进货,这也让渔民和靠海产品做生意的老板赚了很多钱。三条龙也在这里插了一脚,海滩有渔霸,这谁都知道。他们也属于这一类,只不过起步晚,霸占的船只也少。车队司机与这些生意有来往,健国哥并不愿意闹的太僵,让我们自己看着办,甚至没有出面。 辉远本来就是活不长的德行,健国哥替他出头只是要一个面子,可惜他没有把话说明白。有个叫金城的哥们是健国哥的小弟,为人大大咧咧,很讲义气,唯一缺点就是脑子不会转弯,健国哥说什么他都当真。 出来混不管心里想什么歪主意,嘴上可得替自己贴金。如果被挂上不讲义气的招牌,其他人都不会服。健国哥让金城带头去把事情谈清楚,煞有其事的还抱怨辉远受伤十分不值。 这几句抱怨让金城放在了心里,土豆提议晚上或者清晨去车队堵人,跑货运的司机一般早晨三四点钟就出车,那时候动手因为人少可以免掉许多麻烦。不过金城昂着脑袋直接拒绝了土豆的意见,“就他妈的下午去,当着所人面把他打老实,让他们知道谁敢惹健国哥的朋友就是找死。” 遇见这种主,谁都头疼。我带着五个人凑数,只有和尚带着刀,其他人全是钢管铁棒。午饭刚过职工上班以后,土豆给我打电话,让我直接去车队候着。我立即猜到他跟金城闹了点别扭,他们两个都替健国哥看场子,抬头不见低头见。 猜的没错,金城让每个人都带刀,摆明想搞大,不过其他人都拒绝。我在车队附近等了很久他们才赶来,金城一脸不高兴的没跟我打招呼直接冲了进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对方也知道我们要来找麻烦的事情,见到金城的时候他还挂着笑脸。结果这张笑脸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金城二话没说就动了手。毕竟是一起工作的朋友,一些司机也跑过来帮忙,都拿着扳子之类的硬家伙。有个司机挺可爱,居然拿着厚实的皮坐垫,我挑上他冲过去打。 出门求财,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不像我们傻忽忽的就靠打架吃饭,所以司机的帮手并不多。不过还是有很多人见了血,打红眼的时候都不会记得自己受了什么伤,只是一门心思从别人身上把吃的亏找回来。举着坐垫的哥们被我砸在了车旁,东子没离开我,一直抽他的胳膊。 其他人大概也都是这种情形,开始还互相厮打,慢慢司机们就不还手或者跑开或者求饶。只有打伤辉远的那个司机很倔,满身是血还是支撑着不服软。 金城让别人把司机按在了道边,压在马路水泥坛上硬是用棒子把他的小臂骨打折了。棒子一声声抡下去的时候我没敢一直盯着看,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不明白为什么金城会偏偏搞成这样。大概是想让别人佩服他,不过至少我觉得这么做很多余。 司机躺在那里咬着嘴唇发出闷声,听起来就像反胃时的呕吐声。用小腹挡住伤处之后,他竟然颤抖着用另一只手仍然指向金城。大家看到差不多,都拉住金城让他不要再打下去。临走的时候金城把司机的金杯小卡砸了,车身坑坑洼洼全是瘪,玻璃和里面的杂物更不用提。“反正他这两年也用不着开车了!”说这话的时候金城还得意的在笑。 立威是立完了,金城的好日子也到头了。那位司机既然不给辉远面子,自然也不是忍气吞声的脾气。不过看在健国的份上,他只单独告了金城。我们这些人似乎自动消失,或者压根没出现过。 金城是讲义气,自己扛了下来,没多久就去劳改。据说走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要我们等着他回来继续干大事。 大事?真可笑。我们是混子,不是黑社会。这是我最近才搞明白的东西,抡刀动棒最后能搞到钱的才是黑社会,自己抗罪吃亏捞不到便宜的只是混子。当初以为跟着哥们出来打架,别人遇见自己的时候不敢吭声,这就是想象中的黑社会。其实根本不是一回事。任何人逼急了都能变得残忍,这是本性,我们只不过是把本性挂在脸上,并无时无刻的在维持它。 以前和现在听过、见过的那些真正黑社会老大绝对不会像我们一样,去为了一点小事动辄玩出人命。很多事在他们眼里就像打闹,经常不屑发怒。即使动手抢生意也是安排在隐蔽的地方,从不在街头闹市显示自己的威风。毕竟他们想的是钱,过的是体面生活,没必要与警察挂上钩,时刻被监视。 曾经在舞厅有几个混子因为小事情打了一个男人,很倒霉这个男人其实是黑社会分子。估计面子实在挂不住,他出门便找来几十个兄弟把舞厅围住,其中几个当场拔出了枪。那些混子老老实实的从他的胯下爬了几圈,最后他没有动手,笑了笑就离开了。真他妈男人,听到这事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根本属于在地上爬的那种人。要骨气没用,活下来才是正经事。混子没有找到真正财路之前永远算不上黑社会。 “简直就是傻逼。”这话是健国哥说的。辉远安排我们吃饭,健国哥把我拽到他的身边坐着。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我能感觉到他还是把我当成他的弟弟,一个能用得着、说得来的弟弟,仅此而已。 我也觉得金城做的有些过分,把司机胳膊打折,这就相当断了人家的活路,难怪人家会不依不饶的找到警察处理。 “下社会混,有的时候必须狠,你要是什么都顾忌,永远都是瘪茄子(窝囊废)。别人看你一次好欺负,以后他都看不起你。但是有的时候得适可而止。你打混子没事,他能挺着。你要是打普通老百姓也这么狠,那纯属自己找病。能解决的时候吓一吓就行了。再说了,你打出个残废还能弄到钱吗?混不就为了钱吗?”健国哥说这话的时候丢给我一根烟,“你在家也没事干,差不多就出来帮点忙。我有两家海鲜店缺人。” 说实话,我这个人有点太高看自己。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世界上没有谁欠我们什么,什么结果都是自己应得的。健国哥一直拉我帮忙,好歹也是看得起我。这次我没有拒绝,而且一直在家闲着的滋味不好受。 土豆知道以后很羡慕我,海鲜店是在市区里新开的。那里不属于我们的势力,健国哥一定能介绍其他人给我认识,需要的时候这些人也都会成为我的帮手。也就是说我的“身价”可以升值不少。 这些确实让我很开心,不过最开心的还是海鲜店离蓝眼睛的医院不远,给我很多机会赔罪。 当时的海鲜店都是整条街拼在一起开的,数十家一起抢生意。这些东西用不着我管,醉酒闹事、打欠条不还才是主要。当然,同是海鲜,想赚钱自然看谁家进货便宜新鲜,互相压价的时候我也得去诈唬几下。由于规模不小都是两层的酒楼,也不方便我们这些小混混成天腻在里面,所以我一般泡在周围的录像厅打盹,需要的时候他们自然会给我打电话。刚去的时候觉得一切很轻松,但是自从健国哥介绍了几位新哥们给我认识以后,许多麻烦事也接踵而至。 第四十九章 玻璃 整天趴在账台混吃混喝的家伙叫牛眼,大概是眼睛比较大的原因。我从没问过他的真名,他自己也没提,似乎对自己的绰号很满意。 牛眼以前的大哥是对缝公司的老板,靠着眼线广、人面熟,他的老大曾赚过不少钱。可惜后来迷上了赌博,在公海赌船上把钱全糟蹋进去。穷疯了,他老大让牛眼去诈骗,借用别人的仓库倒腾粮食签假协议。后来出事老大单独跑掉了,牛眼没捞到钱反而在牢里遭受。出来以后牛眼干过不少工作,不是因为他有前科就是因为自己心思不稳,晃悠晃悠他又跟上健国哥继续混。 其实人学好并不容易,过惯了一种生活就像吸毒,想戒的时候除非有另一种享受能让他着迷。 牛眼带来的哥们叫田鸡,因为他带着眼镜。田鸡说话总带点文腔,以前做过仓库保管员,可惜手脚不老实,由于盗窃了几捆人造丝被逮了进去。什么荣誉都比不上这个,出来一心向善的田鸡根本找不到工作,没办法跟着牛眼一起野混。不管怎么说也是犯过事的人,别把自己当成漂白的布一样珍惜,监狱那地方并不是改造人用的。不过田鸡看不明白这一点,喜欢搬出一些法律条规来证明自己格调很高。 “滚犊子!真懂法律还出来混个屁。”每天用这句话呛田鸡的叫大鹏。刚刚三十岁,大块头,大秃头。据说大鹏以前不是秃子,脑袋上有牛皮癣,没事喜欢撞墙止痒。撞着撞着,撞出点名声。一些气功团表演节目的时候都会请他去,丢下几十块让他表演――用毛巾裹着啤酒瓶砸脑门。据大鹏说这是硬气功,感情气功这玩意撞墙也能练出来。人穷了没有什么事做不了,大鹏就靠这些混饭吃。估计脑袋多少被砸出淤血变傻了,跟人吵架的时候大鹏一时激动打残了人。当然,出来以后也只能替别人打架斗殴。 这三个家伙就是健国哥介绍给我认识的,而且我还得叫他们大哥。牛眼看上去就像骗子,田鸡假惺惺也不讨好,只有大鹏让我觉得可以亲近。 柜台服务员是个姓曾的女生,我们都叫她“面条”,因为她总是扭着身子走路。面条挺机灵,尤其是那张嘴,一分钟不歇气说五百个字,应该没问题。 开过饭店的朋友会知道,在饭店里喝酒闹事可以忍,最怕的就是机关或者单位的人在这赊账。个人来还可以报警,遇见这种客人,得罪也不是,欠着也不是,两头为难。如果是饭店周围熟悉的单位可以通融,甚至欢迎。那些干部每天在饭店吃喝,月底划账报销绝不亏欠,毕竟是公家的钱他们不心疼。但如果是不熟悉的单位,或者是私人单位,一切就说不好了。 两家海鲜店挨在一起,一家叫锡聚,一家叫锡来。健国哥家谱上排着的,他儿子那一代必须带锡字。锡聚、锡来,喜聚、喜来。虽然生涩,毕竟能为自己的后代讨个好彩头。去了没几天,我在录像厅发呆的时候面条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有一些客人因为赊账的问题在吵架。 按照大鹏的脾气,当时是直接拒绝,如果对方不肯,一头撞飞。不过新开的饭店需要拉拢回头客,老板在包房里苦口婆心的讲自己的不容易,而我和其他三个人则站在门口傻等。 饭钱并不多,五百多块,里面一共八个人。牛眼曾在市区里混过,提议让他找些朋友来帮忙。不过大鹏没有同意,新来这里帮忙,一定要露一点本事,什么都靠别人的话健国哥也瞧不起我们。 这话没错,如果论找人帮忙,健国哥哪还用得着我们在这浪费粮食。牛眼点点头,把老板叫出来询问情况。 客人是一家国营药厂的,不过那个单位效益不好,这几个人也不是什么高层,所以老板担心饭钱就这么被污掉。又不是出外办公,单位不可能给这些人天天报销,所以总账都得等到月末才能报。为了五百块等一个月不值。田鸡让老板去好好谈谈,希望那些人自己付钱,大不了开**多写一点。 一来一回耽误不少时间,我们甚至连客人的面都没见到。mianhuatang.info大鹏渐渐有些发火,“干脆都撵出去,占着茅坑不拉屎,饭点(吃饭客人最多的时候)的时候跟他们磨蹭什么!” 我也讨厌为这点小钱摆谱的家伙,点头便要和大鹏冲进去。牛眼城府很深,回头让老板问清楚里面带头的人叫什么名字。 “里面的人没说自己名字,不过提起杨兵是他们的朋友。”老板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牛眼立即拉住了大鹏。 我不知道杨兵是谁,出来混一个人再牛逼也是白扯,没有兄弟捧着挨上一刀也得废。不过听牛眼说完杨兵的事情,我当场开始打退堂鼓。 杨兵不是本地人,就冲这一点就有点麻烦。出外打架,有家有口的人最不可怕,有点产业地盘的人也好找,就怕这种到处流窜的家伙。打完就跑,没有老实安稳的时候,想逮他都困难。杨兵前几年在江边械斗干死人后跑掉了,前段时间又回来继续躲风,估计在别的地方也惹出乱子呆不下去了。这种人本来就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活着,所以认识他的人都惧他,不愿意与他争风头。 “田鸡!”寻思了一会,我们三个人同时冲田鸡眨眨眼。这时候不卖别人白不卖,就属这小子满嘴仁义,让他去讲吧。 田鸡当时很愤怒,脸上乌烟瘴气的各种表情让我们也有点内疚,不过没人挽留他。其实田鸡也不容易,以前说过,打架不是比武术,体格身手虽然有用,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胆子。混子能吓住人因为他们拼命的时候确实敢捅人,黑社会能站住脚因为他们抢利益的时候根本不在乎人命。田鸡在这点上连我都不如,似乎我从没听牛眼说过田鸡有一点风光的往事。没有胆子的混子就像没有大腿的青蛙,不值钱。 不能让田鸡被吓到,我们三个跟在后面把风。正对包房大门位置的就是里面最猖狂的家伙,四五十岁,一身笔挺的西装,虽然眼睛因为酒精已经发红,不过还是挺有精神。 老板给我们介绍的时候说那位便是姜老板,反过来介绍我们的时候却支支吾吾没说出名号。我觉得很尴尬,以前并没有保安这一说法,总不能说这是饭店请来的混子。 姜老板气度不错,让田鸡坐下来聊。但是聊了几句就把杨兵挂在嘴边,似乎时时提醒我们没有分量,不要做自己扛不住的事情。 田鸡到底有些涵养,也没动气的赔笑说好话,一直提醒饭店新开张就赊账让其他客人知道并不好。 对着一个自己恨的牙根都痒痒的家伙奉承,心里就像一口气喝下三两烧刀子,颤抖着让胸口一直往上涌闷气。慢慢田鸡也有些激,大鹏按住他脱口就骂:“捅死个人用得着挂在**上到处卖吗?” 大鹏这一句话出口,我和牛眼就知道打架是免不了了。姜总带来的人里面有几个都是年轻人,刚下社会工作也不知道天高地厚,反正领导被骂就相当于自己亲爹被骂,登时抄起盘子碗就砸了过来。 新饭店,而且是大哥的饭店,我们动手有些拘束。我找了一圈,门口没有任何家伙,看见田鸡顶在里头正挨打,没办法我捧着脑袋冲过去想拽啤酒瓶。大鹏一身横肉没白长,只凭着两个拳头把周围的人全砸到后面。当然,我趴在他旁边的时候也被他踹到对面去了。 包房里摆下一张桌子就没什么空地,我挺狼狈的想爬起来,不过那群孙子可算逮到一个送上门的,玩命踹我的后背。幸亏姜老板和另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没有动手,躲在旁边还能让我喘口气。 牛眼嘴上滑,动手还真不含糊,用烟灰缸砸倒一个家伙以后冲过来替我解围。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在里面疯打着,有个酒瓶子砸到我肩膀,碎渣子溅到脸上的时候我才反过劲,拽住身旁人的脑袋不停往墙上撞,感觉那些头发都被我扯掉了。 因为一点饭钱没必要弄出大出血之类的事情,我们三个下手都不算狠。对面也就是小青年,血性足,但是胆子不足,没人会拿碎瓶子去扎别人的肚子。在我们厮打的时候田鸡突然从楼下跑上来了,外面似乎还有人在阻拦他。 “我操你妈!”这句话挺熟悉,这次换到田鸡在喊。包房是拉开式的玻璃门,我们进来时只开了半扇,所有人都看到田鸡举着一把剔骨刀冲了过来。 没等我们继续想,“咣”的一声,田鸡居然从另一半没有拉开的玻璃门外冲了进来,玻璃被撞的粉碎。我们都呆住了,田鸡也呆住了。 这是我这辈子打的最有意思的一场架,所有人都停下手盯着田鸡。没到几秒钟,田鸡丢下刀趴在地上玩命喊疼。这边都成血人了,我们也知道事情急缓,顺路一起去医院了。 面条报警了,毕竟我们有理。所有服务员都说是姜老板他们先动的手,最后赔了不少钱。当然,姜老板说这事不算完,我发现被自己拽着一直往墙上撞的人就是他,虽然他从一开始就没动手打过人,仍然整的脑门全是血。 健国哥很气愤,回头告诉我们,如果杨兵来装逼,他肯定找人弄死杨兵和姓姜的。关系到他的钱的时候,他总是这么冲动。 田鸡衣服和裤子全划破了,伤口没什么大事,拔掉扎在脸上、身上的碎玻璃以后,我发现他的眉角留了道长疤。 “操!这才是爷们!”大鹏瞅着田鸡的伤疤很羡慕,从此对田鸡也不总嘲讽了。 面条告诉我,田鸡开始被打了以后就跑到楼下找刀,冲回去的时候因为眼镜掉了也没分清楚方向。“田鸡哥当时跑的十分快,脚步飕飕带风,几十个台阶几步就跨上去,举起刀正准备砍的时候,就听咣的一声,田鸡哥撞碎了大门玻璃……”这句话是面条用每分钟五百字的速度向健国哥讲述的。我猜健国哥什么也没听清楚,只是被那声“咣”吓到了,当时他还打了一个颤悠。 第五十章 生意 “田鸡?真爷们!”那几天大鹏嘴上总是挂着这句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当天拦着田鸡的人就是面条,事情结束以后她成了新闻联播,遇见谁都要讲一遍。每次说到“咣”的时候,田鸡的脸都会不自觉的抽筋。我和牛眼劝田鸡花点钱去配一副隐形眼镜,免得再“咣”下去。 因为这件事,我们四个人的关系也近了一步。有空的时候大鹏会陪着我在录像厅靠着。有一次我陪蓝眼睛看电影,坐在最后一排。有个老家伙一直吊在我们身后,踮着脚瞅我们亲热。我当时还没来得及发火,大鹏冲过去就把老头打散架了。事后蓝眼睛一本正经的问他:“你怎么知道老头在偷看我们?是不是你也看了?” 大鹏傻呵呵的咧嘴笑,要不是我体格跟他相差太远,我真想揍他。 牛眼和田鸡就像吊炉饼和豆腐汤,虽然不值钱,但是谁也离不开谁。偶尔牛眼搞到钱,会带着田鸡和我去找乐子。有次一个小姐问田鸡是干嘛的,田鸡表情特冷漠的指着自己的疤,“操,没长眼睛?我是混子!” 有这么三个人陪着,本来无聊的日子也多少有些东西能让我笑起来。健国哥在一家高档专卖店花了两千多块给我做了一套西装,还让柜台每个月支给我一千块。现在感觉一千块不多,可在当时这已经不算小数目了。我老妈在单位拼搏二十多年,一个月也才几百块。回头我把钱都甩给了东子,让他带那些朋友出去玩几圈。 每次出事以后,健国哥都会给我一些钱,算作医疗费。打架不可能一直在揍别人,自己难免也会挂上口子。我对嗑药没兴趣,也不喜欢嫖赌,花钱的地方并不多。其实并不是混子都喜欢嫖赌,我们只是生活太苍白,必须找点东西刺激自己。而且嫖赌在别人眼里都不是正经人才做的事,所以混子往往带着自我糟蹋的原因用这些来压抑自己,也是让别人把自己归到、逼到道上去。 不过现在的世道已经变了,在嫖在赌的人往往都是正经人,政客老板,还有老师医生。任何东西只要标榜上招牌,那么它就一定是假的。没有绝对的白,也没有绝对的黑。 这个道理是我从健国哥那里学到的,即使我自己也想不到他会有那么一面。 在锡来对面是一家叫长白的饭店,老板是一对姓王的夫妇。王叔是个瘸子,以前回家的时候路过工地,地上挖沟没有挂红灯,结果他掉进去把腿摔断了,还连带着满口牙。这个社会就欺负老实人,遇见事情如果忍,就得自认倒霉。当天王叔没有报警,第二天工地挂上红灯死活不承认自己有失误。就这样,他一分钱都没拿到。 王嫂以前在朝鲜饭店干过活,烧烤配料调治的十分不错。两个人连海鲜带烧烤一起忙活,生意十分兴旺。不过两夫妇为人很好,有时候我们饭店的货种不全,他们会主动把自己的货让出来,甚至还介绍他们的客人来这边品尝招牌菜。 市区人口密集,混混也多的满街都是。没过多久有个叫大伟的家伙找到了王叔,恐吓威胁王叔答应以后的海鲜都从他那里进货,饭店的“安全”也交给他来管。 大伟应该与海滩那里有点关系,那阵子把海鲜价格压得很低。饭店的海鲜都是摆在门外,客人先挑原料,看中什么东西再选择做法,一切都是明码标价。我们的货没有大伟的新鲜,价格又高,自然客人越来越少。健国哥知道以后让我们找大伟谈谈,做生意赚钱,不可能一个人把所有钱都赚完,希望我们让他安分一些。 王叔知道我们的来意以后很害怕,一直劝我们不要惹事,他愿意单独跟大伟商量。混子确实喜欢玩弄老实巴交的人,不过这不是全部,人得有良心。我和田鸡都表态,让王叔放心干活。过后我们找到了大伟的兄弟,决定约他到外面研究。但是这小子挺横,让我们去王叔的饭店等着,最好多带几个人去。 回头我就把东子那些人都叫上了,斧头刚好有空也跑来帮忙,加上三位新大哥,正好十个人。提前我打电话问过健国哥,他的口气很直接:“想站住脚,开始就不能手软。如果大伟真想玩大,马上告诉我,我找人玩死他。” 我猜健国哥一定打听清楚了大伟的底细,所以才这么肯定。我从开始就一直小看了健国哥,他虽然花钱冲,不过钱全花在刀刃上。花过他钱的人自然得替他办事,就像我,刚来看场子就收到一套西服。健国哥总是事前就能摆平人心。从这点上说,山屁哥没有他有头脑。也许是我根本不值得山屁哥费心思。 尽管是冬季,不过饭店一直忙到下半夜一点多才收工。王叔和老婆提前回家,留下空荡荡的饭店给我们和大伟谈判。 大伟带的人差不多也有十几号,有个胖子一直掂着棍子盯着我,那种眼神摆明就是挑衅。也不怪他,带头的四个人里面我最小,估计他以为我最好欺负。 “要是干起来,你们先紧着那个胖子打。”我低头冲斧头说。 斧头闷头一直笑,“看他那操行,一会我就把他膀子敲掉,看他还装逼不。” 我当成玩笑没留意,牛眼辈分最大,和大伟坐在一起开始研究。 靠着压价抢客人本来就是同行最反感的事情,牛眼提议大伟别做的太过分。大伟更绝,口口声声说健国哥两家饭店关掉一家的话,他才能考虑考虑。 谈不成当然就开始互相威胁了,不过在这一点上我们吃了亏,大伟根本看不起健国哥,还搬出来很多市里老大的名字来撑腰,尽管我们一听便知道是假的。 “你他妈不给我面子?”这是牛眼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时候已经偷偷的在向大鹏招手。 大伟没有吭声,扭头冲身后的人笑。“你他妈算老几,让我给你面子?”大伟转过身刚说到这,牛眼已经抄起桌子上的陶瓷烟灰缸砸到了他的鼻梁上。 牛眼的力气不小,登时就把大伟砸倒在地。拎棒子的胖子第一次冲过来抡向牛眼,牛眼双手挡着依然被放躺了。 谈事情很麻烦,动手可就简单多了。斧头这次带的是直板砍刀,刀背很厚实,那个胖子还在低头砸的时候就被斧头砍中了肩膀。 我看到斧头拔刀的时候有些费力,估计那一刀下去没留后劲,这才明白刚才他的话根本不是玩笑。所以做人低调点好,出门打架千万别开始就拎着家伙四处转悠。 修鬼不知道从哪给我整的案板刀,比菜刀长一截,分量也很足。刚出来混的时候我还整天揣着匕首,慢慢我发现自己很讨厌用这些家伙。不是胆子小了,而是觉得为很多事情,尤其是为很多别人的事情动刀子是件并不讨好的事。跟着一个肯保着自己的老大,头脑发热或者感恩的时候当然什么都肯做,可惜我跟着的老大并不抬举我,或者说,我根本没有老大。 不过在场的人超过一半都带着刀,让我徒手去玩理性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和尚从破书包里倒出家伙的时候对面的人也开始分刀,大鹏办事不拖拉,捡起一把片刀就往大伟那里冲。 大伟慌张爬起来的时候没站稳,自己滑了几步,后背被大鹏简单的划出了大口子。旁边有个家伙抬刀招呼,大鹏用胳膊搪着,一咬牙没收手,硬是反手把人家又砍倒了。 带刀是带刀,周刚那群小子明显有点怕,站在后面动不了腿。我没空骂他们,自己冲到修鬼旁边一起比划。这是打架不是杀人,倒在地上的人差不多没有人还去补几刀,由于大鹏和斧头上来就干倒三个,对面的人也有些底气不足。 有个家伙居然拿着日本战,就是东洋刀。虽然刀很轻,不过长家伙还是有点优势。我抬腿踹他的时候怕他的刀子刮到我,收身有些慢,探出的左臂被他从肩膀开始划出一道血口子。 难怪说人变的残忍时总会提到血,看见自己血喷出来,我脑子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嘴里也什么都喊不出来。左手伸出去想抓他的日本战,右手径直的就往他脑袋上砍。 也许是他命大,也许是我命大,被我的动作吓到了,他转身就跑。不过刀还是切到了他的肩胛骨。第一个在受伤人身上补刀的也是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俯下身子在他脚跟上又剁了两刀:“操你妈的,让你跑!” 我当时有点疯,可能那一刀砍来的时候自己吓懵了,我相信没有谁会不懵。修鬼把我拉起来的时候,那小子鬼哭狼嚎的一直叫。 当天晚上一共十一个人住院。修鬼脑壳被砍了一刀,伤口很小,理成秃子以后留下了一个硬币大小的白疤,我们打趣的叫那是储钱罐,偶尔和尚还会拿硬币去塞。 二十三针,缝的时候我一直问医生能不能不要拆线。我也怕疼,特别怕。 除了我们两个以外,大鹏、牛眼、东子也都受伤,最重的是牛眼,手臂那一刀砍到了血管,险些大出血。 至于其他六个都是大伟那边的人,这些是健国哥告诉我们的。他们的伤没有什么离奇,唯一一个最严重的就是被我砍倒的家伙,跟踺断了,估计就这么过下半辈子了。 “你放心,什么事都轮不到你头上。哥我全帮你处理。”健国哥在医院说这话的时候我并不放心。 后来健国哥找到刑警,人家出面警告大伟,这事竟然一了百了。后来我也想通了,出来混,落得什么下场都是应得的。被我砍的家伙以前或许也砍过别人,即使他是第一次办事,走上这条路,一切他都得认命。 王叔第二天发现饭店被砸时哭了很久,大堂里很多东西都被我们打斗时弄烂,玻璃窗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健国哥过去赔了一笔钱,还答应以后他的海鲜货都以最低价送。而且还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有人敢到王叔的饭店闹事,一切都由他担着,免费担着。 我知道以后很奇怪,健国哥对我说:“赚钱也得高高兴兴的赚。我这边答应给他送货,他回头就把自家调治的配料秘方送给我。你对别人好,一定能讨到好处。而且老头也不容易,能帮就帮一下。” 最后一句话,健国哥的口气很重。 帮王叔重新装修饭店让健国哥花了几万块,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帮别人。估计他心里也觉得自己亏待了人家,混在外面的人,心不一定都是黑的。 第五十一章 感恩 健国哥包了一辆车,带着我和其他人去度假村庄住了几天当作疗养。 我不是一个懂得享受的人,或者说,我很土。在度假村庄里闻着土腥味,吃着农家饭,让我感觉不到一点度假的意思。也只有厌烦城市生活的老板才会到这里遭罪,我想还是花花绿绿的世界更适合我。 导游小姐告诉我这里的空气是城市无法比较的,可以净化人的心灵。很有意思,我实在不知道人心和空气有什么区别,如果把犯人丢到月亮上住一天,那世界或许就没有黑社会了。 度假村周围有一条河,冬天在结冰的河面玩爬犁是北方小孩子很喜欢的事情。不过我没有玩,似乎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合那东西,其实并不是年龄大了,而是自己莫名给自己加上了枷锁,那些属于阳光快乐的东西本能的被拒绝。 我们去的时候恰好碰到了一所厂办学校的幼儿园也在那里组织活动,在度假村庄里这些孩子的笑声很讨人喜欢,但是也给我留下了一次震撼。 准备离开的那天司机突然有事提前用车,没有办法如约带着我们回去。牛眼厚着脸皮去跟学校的老师商量,愿意出车费搭个顺路。老师没有拒绝,我们于是凑在那里等时间,偶尔还跟小朋友打闹一番。健国哥很喜欢小孩子,可能是自己也着急抱儿子了,我看到他一直替别人推爬犁,高兴的满头是汗。(.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下午一两点钟,我坐在木桥边发呆的时候湖面那里突然乱了起来。健国哥远远招呼我们都过去,“冰面破了,有个学生掉下去了!” 我们都带着伤,唯一一个健全的田鸡又是旱鸭子,只能干瞪眼祈望学校老师自己能解决。不过这个想法不切实际,舍己救人能成为英雄就是因为没多少人肯干这事。所有老师都是站在冰窟窿附近观望,或者叹气,或者根本无动于衷。 去冰下潜水救人与夏天在水里救人是两个概念,出点错自己也得被憋死,里面的光线很容易让人找不到回来的路。老师毕竟不是职业救护,村庄的工作人员赶来时也束手无策。几个女老师已经吓的蹲在地上哭,虽然被她们一直唠叨鼓励着,但是男老师们没有勇气冒这个险。 健国哥有些蛮不讲理的开始臭骂周围的人,骂归骂,真拿自己命去赌的话,健国哥也不敢。 说出来很容易,假如真的站在那里,并且知道自己脚下可能正有一个小孩子在拼命挣扎的时候,没有人心里会不闹腾。我跟其他几个人分散到四周摩擦着冰面,希望能看到小孩子的身影,不过全部白费。 健国哥和两个男老师商量,准备把冰面刨开,看看能不能有点希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但是最后放弃了,即使他们这么做,孩子也早就死掉了。而且冰面既然裂开就证明冻的并不结实,强行去刨很可能会把周围的人也带进去。 管理员一直在劝健国哥不要冲动,让大家到岸边想出办法再解决。有位老师让我很佩服,在健国哥没有发怒之前他竟首先揍了管理员一拳:“操你妈的,不是你孩子你就不着急?这孩子死了我跟你没完!” 冰面不安全,度假村庄本来就应该提前警告。可是他们为了赚几个租爬犁的钱,居然事先没说一句话。现在出事,他们也傻眼了。除了这个管理员我没看到任何领导出面。 还是老师冷静,边骂着边打电话报警。虽然这个举动没有太大的意义。 警察来的时候有几个老师一直在哭,不过其他孩子都被叫到岸上,稚嫩的脸上都挂着笑容,没人知道到底正在发生多严重的事。一次挺愉快的活动就这么染上了黑色,警察观望了半天表示他们也无能为力,随后便开始联络其他部门过来协助。开车回去的时候司机心情不大好,**间两辆客车竟然发生追尾。虽然不严重,但是起码耽搁几个小时。 发生意外的事情很快被传到家长的耳朵里,过了一个多小时,陆续许多家长已经赶到这里,全是打市内出租车来的。小城经济很差,平常出门打车都是件奢侈的事,打这种长途出租更是不可能。可是现在却已发生,而且是所有人都这么做。 我有点不敢相信,每一位看到自己孩子还活着的家长都在哭。其实他们应该知道遇难孩子的名字,不过真正确认自己的宝贝安然无恙以后还是抑制不住情绪。其中有位母亲看到自己孩子身上还有冰屑,抬手就抽了孩子几个嘴巴,随后抱着委屈而哭的孩子一起失声。我猜她那几个耳光一定打的很安心,很幸福。 几十个人一起哭的场面算不上庞大,但是让人很难受。我和东子的眼睛都有些发红,我立即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小时候骑车摔伤了腿,母亲见到时居然愣在原地一直哭,比我哭的还厉害,仿佛那个受伤的人是她。我的父亲则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有次在学校闹事,校长把父亲叫到办事室替我办退学手续。为了让我继续念书,父亲当着校长的面用教鞭狠狠抽打了我的胳膊表示愤怒,也是另一种无声的求情。晚上我入睡未深,父亲悄悄来到我的房间扯开被子,看着我胳膊上的淤痕,他一直压抑着自己心疼抽泣的声音。我没有睁眼,男人表露深藏感情的时候并不希望被别人发现。但那一阵阵隐约的声音让我无法忘记。 回去以后我给导游小姐打过电话,询问后来的事情。她告诉我孩子还是死了,而且他的爸爸当场就发疯了。 我没见过人片刻间发疯的模样,也无法编造那些情景,只是自己感到很不是滋味。 因为刚受伤,为了图个吉利东子拖我去山上上香,顺便买个平安符。我没有反对。 在庙里我放完香火钱,跟师傅谈了几句。当谈到我与父亲的关系并不融洽时,师傅给我写了一张字条,“你以后改成这个名字。” 字条上有两个字:感恩。 看着我疑惑的模样,师傅一字一字的说:“父母生出你就是最大的恩惠,你平平安安就是在感恩。” 庙在城市中心的一座小山上,我猜老和尚一定见过很多我这种人来求符,或许他也写过很多次这两个字。我小心翼翼的把字条叠了起来,找人用红绳捆扎好带在了脖子上。当天我就给父母打了电话,并告诉他们我现在找了一份工作,在饭店当服务员。爸爸听完以后一直在重复着:“儿现在正经上班了!” 他的声音是由衷的替我开心,这几年来我头一次听到他叫“儿”的时候是那么自然。不是煽情,我有点挡不住眼泪。我在骗他们,但是我很希望他们一辈子都相信我的谎话。 第五十二章 吃醋 牛眼找了几个朋友来饭店吃饭,顺便让这群小子留点神,以后饭店出事的时候都跑来帮忙。 本来是一片好心,但是结果却相反。刚刚解决掉大伟,周围饭店多少都对健国哥侧目,没人敢在浪头上打滚。这种空闲的时候养一群打手并不合适,而且他们的手脚不干净,总在柜台拿烟拿酒,甚至偷钱。健国哥出面请吃饭,回头把他们都送出了门外,第二天便让我再出事就去找东子那些人过来帮忙。 我们这种小混混根本没有固定的经济收入,游手好闲帮别人打架出头似乎只是一种习惯,而不是爱好,所以大多数时候还得靠着家里的父母。健国哥让我带人过来就是为了少掏钱,并且这是天经地义。我拿着他的钱,当然得替他办事,至于我的兄弟怎么安排,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从这方面说,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东子这群兄弟。义气不是强加给朋友的,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别人拼命?从挂着山屁哥的名号聚了这几个朋友以后,我还没有给他们任何好处。与健国哥走的越近,我发现越多事情不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有个后台固然好,但更多的无法选择。 牛眼有个朋友叫小磊,属于那种自来熟的人。我只跟他喝过一顿酒,至少被他叫出去闹过三四次事。我面子薄,拉不下脸拒绝,毕竟我是替健国哥卖力,而不是他。我跟牛眼提过一次,牛眼很为难。小磊跟他的关系也不近,以前打架时混在一伙,就这么有了交情。这次牛眼拉人恰好碰上他,只是随口提一句,没想到跟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掉。 小磊出事十次有九次是因为他的女朋友,叫娜娜,是个小姐。我搞不懂她为什么做小姐,因为她这种小姐做的确实有层次。超过四十,长相难看,甚至酒气熏天的客人她都拒绝,这种脾气自然总惹麻烦。 小姐挑客人并不少见,不过都是高台小姐在挑。高台与平台是两种称呼,前一种什么都陪,后一种只陪喝陪唱陪聊,当然也可以忍受毛手毛脚。如果有些客人长相实在违章,高台小姐会借口身体的原因拒绝出台。 可是,娜娜属于平台小姐,很少出高台。一个挑拣客人的平台小姐,我总觉得她每天工作就像在找小白脸。小磊还以此为豪,说自己的马子情深意重,不会让他随便带绿帽子。遇见这种蠢货,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指望一个做小姐的女朋友不给自己带绿帽子,这有点像神话。 在红灯区打架斗殴的事情并不少,但是很少闹大。毕竟脸上还有层皮,在那种地方搞本来就不是光荣的事。老板们最担心的就是被领出台的小姐,价钱虽然都谈好,不过还是有些人第二天醒来就少给小姐钱。不可能每次都为这种事堵上门,而且有些人在旅店开房,更不容易找到。 嫖妓不给钱,这种事去法院上告,估计人家也不会受理。所以长相太猥亵,看起来就是穷鬼的客人,老板经常拒绝他们带小姐出门的要求。娜娜前几天在ktv碰上了一个长相不错的客人,估计色心又动了。虽然老板眼睛准、猜到那小子没有几个钱,替娜娜主动推掉了包夜的事,但是娜娜竟私自提出到外开房的要求。 一切都是自找,那小子早晨醒来死活不肯掏钱,说是娜娜主动要求的。这件事老板知道以后很生气,娜娜也后悔自己吃了亏,在看场子的人之前又找到那小子家里要钱,结果竟然被打了。 这小子也算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小磊在医院给牛眼打了电话,还让他找几个朋友去干废那个小白脸。 “自己老婆的**痒,要打先打娜娜。”牛眼跟我提的时候我立即拒绝了,这种事没完没了,我没那么多精神头。 牛眼闭着眼晃悠了一会,也觉得我说得没错,于是回电话找了一堆借口没有答应小磊的要求。 本以为就这么躲过一难,没想到小磊一会就找到饭店,两只眼睛全是血丝,进门就戳了牛眼一拳头,“操你妈的,我当你是哥们,自己兄弟的老婆被人玩,你就站在这不管?” 这句话不轻不重,但是恰好能把我们全噎住。(.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混在外面,人家把自己当兄弟哥们就是情谊,不管怎么说,小磊并不是心机很重只会利用别人的家伙。大鹏属于直肠子的人,人家叫他一声哥就不怕枪子崩,立即走到厨房找家伙。 小磊确实发火了,瞪着牛眼的模样就像瞪着嫖娜娜的小白脸一样。冲他这股认真劲我也不好意思摆谱,上前拉开了两个人答应马上替他们找人。 修鬼带着四个人挤在出租车上一会就赶来了,其中还有鸡头。刚下车鸡头就嚷嚷:“我操,我他妈就恨***不给钱的贱货,今天哥们高低把他宝贝掰折。” 小磊像遇见了亲人,指着鸡头问我:“阿峰,这是你哥们?真他妈够意思!” 我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一直点头。 在娜娜来之前,鸡头和小磊凑在一起胡侃,鸡头把自己过往的事迹一顿吹,愣是让小磊佩服的五体投地。 “抓到那小子,他有什么朋友都交给你们,我自己干他。出什么事都推到我身上,我要是卖你们天打雷劈!”见到修鬼带着刀,小磊突然对我说。 我胳膊的伤还没好,心里也不愿意再挂点彩,自然同意了他的想法。不过随即我突然感觉有点不对,追问:“小磊,你到底想怎么弄?” 小磊带的是匕首,十多厘米的刀锋,拿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有点懵,“我肯定干废他,谁也别拦我。” 没人拦他,为了那种**玩命的人不值得同情。当时我是这么想的,我猜别的人也是这么想,唯一的问题就是:真干废了,我们怎么办? 小白脸的家住在一座矮山的山脚,危楼,估计是父母在动迁之前已经搬到别的房子,而这小子赖着不走当成自己的窝。他家在一楼,我们到的时候门没锁,娜娜认出里面人当天曾跟小白脸一起去过ktv。 也没废话,大鹏冲过去就开始打。对方就两个,被我们打了十几分钟才明白自己为什么倒上霉。两个小子乖溜溜说出小白脸刚去市场买东西,也是从他们嘴里我们才知道小白脸叫维维。真可笑,娜娜跟人家睡了一夜,竟然不知道姓名。 小磊补了几脚,让他们老实滚回家别通风报信。我瞅那两个小子也没有胆子通风报信,每个人都被打的很脏,灰、血还有窝囊样混在一起的那种脏。 小磊去问的路,不过找到市场的时候逛了几个来回都没看到维维。天有眼,田鸡提议回到家附近再找找。终于让我们没白费时间,那家伙正悠闲的站在楼下翻兜找东西。 “打一顿就得了,别捅出大事。”牛眼提前冲小磊吼了一句。小磊犹豫一会没拔刀,气势汹汹的冲过去拽维维的头发。 维维个子不矮,应该有一八三左右,小磊头发没拽稳当反被维维抡拳头打中了下巴。我们这些多人也不能让一个小白脸的色,我从路边捡了块石疙瘩跑过去砸维维的脸。不知道这小子以前练过什么,居然直接把小磊推到我身上扭头就往家里冲,那块石头丢在他的后背也没听见他喊一声疼。 楼道很窄,维维家也仅仅二三十平,除了我和小磊、牛眼以外,其他人都站在门口守着,自信三个人收拾维维应该足够。拖出来再打,免得地方小伸不开手腿。 不过我没有想到,冲在前面的小磊突然出事了。维维在床边竟然捡起一个灌满水的暖壶砸在了小磊的头上。瓶胆登时炸开,热水全淋在小磊的脸上和脖子上,我听到爆炸的声音挡住了脸,没有受到什么伤。 人反应最快和最慢的时候都是挨打的时候。胆子大的人反应快的无法相信,没等我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小磊从兜里弹出刀就捅向维维。我看不清楚小磊受了多大的伤,湿淋淋还冒热气的后背倒是让我很担心。提着刀我窜过去想放倒维维,免得小磊气没出成自己反而被烫成没毛鸡。 牛眼刚好站在侧面,这时突然开口大叫,我知道小磊的刀子一定扎进去了,自己也停下了脚步。 小磊捅了两刀便急忙转身拉着我们开溜,外面的人也没多嘴,撒腿一起跑。我们跑出很远才零散的堵了几辆车返回饭店。 “捅在肚子上?”在饭店楼下牛眼就搂着小磊问。 “废话,捅在哪都好不了。”大鹏哼唧一声,“你赶快跑吧,要不就找地方老实呆几天。” 娜娜在一旁没完没了的继续说着废话,意思是说我们根本没动手,不够义气。田鸡挺不服气的开口解释,结果被娜娜痛骂了一顿,说我们有种的话就再回去一次,干死维维。小磊顿时来了脾气,抬手抽了娜娜一巴掌,“操你妈的,你给我滚。今天的事你要是敢对别人说,我把你嘴撕烂。” 就算他不打这一巴掌,我也想打了。什么事都坏在这种骚货身上。 小磊当晚就坐火车到旁边的小县城躲风,我从柜台赊了五百块给他,娜娜居然没去送。运气不错,维维失血过多住了几个月医院。不过脸总是蜡黄蜡黄的,不知道哪个器官被扎到,能活下来他应该满足了。比较起来小磊更惨,下巴和脖子的皮全烫化了,重新长出来以后就像下工地干活的工人一样,总是黑乎乎的显得很邋遢。事情过去以后小磊回来请我们喝了一顿酒,从此再也没看见过他。偶尔他会给牛眼打电话,说自己在农村倒腾水果干的不错,还找了个正经姑娘结婚了。 娜娜那家ktv看场子的混子比较直接,把维维父母的家砸得稀烂,人家拿钱也没收,捧走了电视和音响。自己儿子***不给钱,这种事谁也不愿宣扬出去,所以只能吃哑巴亏。 当天口口声声要掰折维维宝贝的鸡头很气愤,一直替小磊感到不值。后来不知道咋想的,他竟然掏了两百块把娜娜包出来睡了一夜。我在床上,他们两个在地上打地铺。听着翻来覆去的声音,我想起了可怜的小磊曾为了这个女人险些闹出人命,那一夜我恶心的想吐。 每个男人这一辈子虽然飘飘荡荡,但不论经历了什么,最后不过是为了找一个最能包容自己的港口。 想到这,我不由觉得小磊还是幸运的。 第五十三章 管教 现在即使影院的生意也逐渐萧条,不过在九十年代却非常火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路边林立着无数录像厅,无聊打发时间的、没地方偷情的、旷工旷课的,反正能空出时间的人都喜欢憋屈在里面,靠着并不舒服的躺椅混日子。 我和蓝眼睛也不例外。 虽然受伤的滋味不好受,不过起码可以让蓝眼睛暂时忘记以前和我翻脸的事情,那段时间她有空便跑到饭店陪我。女孩子很奇怪,只要她真的喜欢,不论吵架时她用了多么严肃的恐吓,分手的时间永远都是下一次,而不是这次。 录像厅成了我们最常去的地方。看什么片子都是她选,我钟爱的兰博、施瓦辛格都是不她喜欢的类型,自然也没有权力提出意见。有一次蓝眼睛突然来了兴趣,站在小黑板下面发呆,半晌才指着上面的字说:“生活片是什么?咱进去看看。以前都是爱情片,看腻了。” 我当时愣住了,不过没好意思当着其他客人的面解释,只能低头买票。老板还冲我眨眼,估计他也没遇见过主动带男朋友看生活片的女孩。 进去以后我没少挨揍,屏幕上出现黄**节的时候蓝眼睛才知道,所谓的生活片就是三级片,只不过是老板们换了个说法而已。蓝眼睛蜷缩在我怀里不敢看的样子很可爱,哪像现在的女孩,遇见三级片还嫌弃人家情节太长不直接。 如果一直可以两个人安静的靠在一起,我愿意什么都忘掉。生活就是这样子,两个人遇见,憎恨或者感动,牵扯一生,其他都是配角。可惜麻烦似乎是我的亲戚,总到我眼前转悠。 晚上在饭店吃了点厨房的剩菜,我不愿意早回家便带着蓝眼睛去录像厅呆一会。进去的时候人不多,可能身体复原时总是没精神,我迷迷糊糊枕在她腿上打盹。 没过多久,一个手电筒突然在我脸上晃来晃去。在录像厅里找座位大多是男人的打火机,还没见过哪个家伙会用这玩意照人,摆明没事找事。如果正巧照到别人在亲热,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结束的。 我登时就想翻脸,爬起身子看向拿手电筒的家伙。 四十来岁的一个男人,身后还有一个女人,看起来是夫妻。 “照什么呢?脑袋进水了?”我有点火,语气自然也不好。蓝眼睛是个女孩子,遇见这种事当然也很尴尬,没有拦着我发脾气。 没想到男人居然比我火气还大,“老实看你录像去,别废话。” 屋子里人本来就少,我这里刚吵所有人就站起来看热闹,让我觉得很没面子,“你他妈的找事啊?在录像厅拿手电筒照个屁!” 女人接口解释,听起来很焦急,“我儿子旷课出来玩,我想看看他在没在这里。” “去外面等着,休息的时候屋子里的灯全开,别在这里瞎照。”我被男人的话呛的很憋气,不过冲着女人的份上没有带脏字。 “小兔崽子别找茬,赶快给我坐回去!”男人推开女人就冲我吼。 蓝眼睛突然拉住了我的胳膊,不过她的动作反而更让我没有脸坐下去。都说忍一时风平浪静,可偏偏我学不会忍,至少不会忍这种人。 甩开蓝眼睛的手,我喊了句打架必须带着的三个字直接动了手。手电筒被我踹到了地上,我和男人也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没几下就被椅子绊倒,一起躺在地上撕扯。 周围的人还真有兴致,一个个点起打火机送亮光,嘴里自然也都喊:“操,揍死他。” 都是在替我喊,这又不是警察临检,拿着手电筒挨个照,谁不烦?不过这群孙子喊是喊,没有一个冲过来帮忙的。男人体格不错,打着打着我有些吃亏,肋骨也撞到东西火辣辣的疼,而且左臂不敢用力,生怕伤口迸血。 老板打开灯以后才有人过来拉架,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踹了男人一脚,他撞到包厢木板时立刻回身揍了我一拳,“小杂种你给我等着!” 看着男人轻蔑的走到柜台那里打电话,我跑去卫生间随便洗了几把脸,也马上给牛眼他们打通了电话。 这次是我失算,男人应该住在附近,过了几分钟就来了三个家伙跑到他身边。虽然女人在一旁惊慌的阻止着,不过男人还是指着我不肯罢手。 老板在前面假惺惺的拦了一会,其实是害怕我们会弄烂他的场子,甚至动手开始拖我往外拉。我也不愿意在里面丢人,那三个家伙冲我招手后我便让蓝眼睛老实坐着,自己跟了出去。 后来的三个家伙应该是男人的亲戚,但是没听清楚他们的说话,其中一个突然冲过来开始动手。那一拳不轻,砸在腮帮上让我脑袋轻飘飘的发懵。被打的时候并不是想象中那种浑身紧绷没有力气,其实身子仿佛没有重量,一拳一脚的疼都直接印在心里。当然,打的严重的话就没有了感觉,完全麻木。 开始我还想还手,但是咬咬牙抱着脸护着左臂不再动弹,心里一个劲盼望牛眼不要走着来。 男人这次没动手,站在自己老婆旁边挺威风的骂:“操,使劲打,让他嘴贱。” 到底是我嘴贱还是他手贱都不重要,谁能压得住别人,所有的话都可以让他一个说,这也就是那么多与我年纪相仿的小孩子出来混的最虔诚的理由。 幸亏这次来的录像厅离饭店不远,不然我可能就白白受了这顿苦。大鹏还没等车停稳当就举着一根棒子冲了过来。打电话时牛眼问我要不要带家伙,我提醒他们不用带刀。混子又不是皇帝,犯不上每次打架都玩命。 四打四,不过我是动不了手的废物。大鹏打架特狠,就朝着别人的脑袋抡,基本都靠他自己了。其中有个小子护着自己的头还想踹,大鹏那根两个指头粗细的棍子直接把他砸躺,棍子甚至打折了。 牛眼挺有意思,挥着铁链挨个抽,应该是自行车的链子锁,我还真没想到打架也能拿出来用。虽然平常不起眼,但是这时候挺狠,每个被他抽的人都吭哧吭哧喊疼。 只有田鸡最没用。我让他们别带家伙,这小子就真没带家伙。我指的家伙是刀,他挺纯,就带着拳头来。如果不是大鹏和牛眼镇的住,他和我一样得挨揍。 四个人全被打在一起,牛眼问我想怎么解决。女人站在旁边想去拿电话报警,我登时火了:“操你妈,刚才打我的时候怎么不报?” 大鹏拽着她的头发拖到一边,不过没打她。 看见蓝眼睛一直躲在门口眼泪汪汪的样子,我随即想起了刚才拉我出来的老板,“把那个杂种捞出来***。” 牛眼刚跑两步,老板竟然关上了售票小屋的门,一直到我们把玻璃窗都砸碎,他还捂着头不肯出来。 这种人其实也没错,谁都不愿意在自己做生意的地方出事。如果有人在饭店打架,我们也会赶到外面让他们自己解决,死活与我们都无关。反正招牌也砸了,我拉住牛眼又回到外面。 男人的耳朵被牛眼抽中了,还在哗哗淌血。他聋不聋我不在乎,从女人那里抢过手电筒我狠狠砸在他的脑袋上,“刚才不是挺牛逼吗?” 出乎意料,男人还是很牛逼,挣扎着想起来与我厮打,不过被田鸡踹了回去。他老婆已经开始哭,断断续续向我道歉,还替男人解释。 原来他们的儿子不好好念书,整天旷课出来混,前段时间警察也找上门了。男人把儿子打了一顿,结果今天老师打电话说他没有上学。就因为这个,男人的脾气控制不住,挨家录像厅、游戏厅找人。 他找他儿子,用不着跟我发火。我在蓝眼睛面前丢这么大的人,自然不能听她的几句话就这么结束。而且我脸上还挂着血,难道留几滴同情的眼泪扭头回家? “掏点钱吧。”牛眼很直,指着我说:“白打一顿?拿点钱出来就拉倒。” 蓝眼睛没见过这么**裸的勒索,吓的抱住了我的后背。其实算不上勒索,在我们眼里这就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 男人听完说了句让我十分气愤的话:“操,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成天不着家,自己爹妈死了都不知道。我打你活该,我就是看不上你们这些不上道的东西。” “什么叫上道?自己儿子管不好拿我撒什么气?”我瞪眼盯着男人,抬脚不停的踹他的胸口。 女人这时候也有点疯,跑过来拉着我破口大骂,说我不懂事,这么晚跟女孩子泡在录像厅也不是什么好玩意,骂几句还义正言辞的说:男人打我是替我父母管教我。 真他妈可笑,父母管我也不用把我打的满嘴是血。我拽着女人的头发按到了旁边,有点烦,拉着一群人离开了那里。 不可否认,年轻人办事经常冲动,相对于社会阅历多的成年人来说,我们曾经造成的后果总与自己的本意不同。不过人就是这么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干着傻事,每一天都在后悔。 我承认自己犯过很多过错,也希望自己尽量活着有个人样,不过不代表我可以接受别人毫无理由的责骂。我的生活是我自己的,即使后悔也是自己的。 那些自以为是,用自己年龄或者经历教训别人的家伙最可怜,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是别人自己的事情,用什么方法都帮不了。 过错不能挽救,但是可以弥补。我猜他们的孩子就是因为还在受着关心才肆无忌惮的去惹祸,如果让他吃点苦受点惊,也许就会像我一样慢慢感到厌倦,慢慢感到后悔。 回到饭店以后蓝眼睛给我擦了些药水,突然发现斧头正在门外溜达。 “刚才跑哪疯去了?等了半天没看到你们。”斧头的表情很兴奋,就像刚刚脱贫。 我没有提刚才的事情,直接问他怎么这么晚还到饭店来晃。 斧头得意的说:“以后不用天天喝羊汤了,山屁哥让我过来帮你忙。” 这群小子没事的时候就在山屁哥场子周围闲逛,午饭晚饭都泡在一家羊汤馆里对付。不过斧头虽然年纪小,打起架来却敢下死手,谁出去办事都乐意带着他,没想到居然被分到这里,而且是在没有任何事情的前提下。 “你不是干了什么缺德事被山屁哥踢出来了吧?”我笑呵呵的问,心里却没有一点怀疑。 斧头当着蓝眼睛的面没好意思跟我闹,一本正经的说:“山屁哥最近忙啊,三天两头往外地跑。反正看见海滨就烦,我主动跟健国哥提的。” 新收的场子还不够他忙活,我真有些佩服山屁哥的精力,“要想在饭店帮忙,先上楼撞碎一块玻璃。” 我说完这句话,牛眼和大鹏都咧嘴笑,只有田鸡愤愤不平的搂着斧头跑到了门外。 第五十四章 琐事 旧伤还没好利索,脸上又被整形。我觉得自己最近很衰,决定去桑拿好好洗洗,去掉晦气。别怪混子都很迷信,当一个人根本没办法知道自己明天是不是完整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变得开始相信鬼神。 这种事不能告诉蓝眼睛,在女人眼里,ktv、桑拿都是不正经的地方。就算我再怎么解释,除非把自己阉了,否则根本别指望她相信。 医生说我没有拆线之前最好不要淋浴,没办法只好泡在浴池。本来是件享受的事情,结果偏偏让我很后悔自己来到这里。 大鹏和田鸡在躺椅上看录像,牛眼在旁边陪我,给我讲一些当初他陪着老大下套骗钱的事情。开始的时候我没留意,后来才发现骗子不是谁都能当的。同样一个骗局,不同的人去说,结果也不同。 牛眼十七岁就开始玩这道了,第一次行骗落在了一家国营批发公司。与牛眼谈生意的是两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嫩的很,自己却胸有成竹。牛眼不急不缓的还与其他客户联系,每天冷库的货都在变。冷库是牛眼提前租下的,赶上苞米刚刚上季,冷库不够用。牛眼假装好心的说自己货没到,把冷库暂时转给其他人用。人家看在情面上允许他存了几箱货,其实都是空的。每次牛眼都借口看看自己的货开冷库,摆给大学生的却是别人的货。就这样,利用别人的货骗自己的钱。两个大学生贪图便宜签了几万块的合同。牛眼这头提完钱,那边便逃之夭夭。 说到这,牛眼两只大眼闪闪发亮,似乎很回味。不过上得山多终遇虎,后来玩同样把戏卖粮食的时候,被一位老练的业务员看穿了。“要骗就骗有文化的,那种十几岁就出来干活的人反而骗不倒。”牛眼把这句话当成自己行骗的总结。这点我想不清楚,为什么书念得越多的人往往越容易上当? 我与牛眼一问一答聊的很起劲,周围也有人凑过来一起侃。反正进过监狱偿过罪,牛眼并不介意别人听他的往事。聊完人散了之后,有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留在我们旁边没有走。 “兄弟,胳膊咋整的?我帮你搓搓吧,肯定不会牵到伤口。”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干净,脸上也很热情。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摇头,我跟他不熟,怎么能麻烦他? 不过男人热心的过了头,从旁边拿过毛巾便替我小心的搓起肩膀。动作轻的就像擦摄像机的镜头,让我十分不自然。可能我有洁癖,并不喜欢陌生人碰自己的身子,我勉强的笑了笑,指着牛眼说:“替他搓吧,我泡一会就行。” 背后、胳膊都有疤,男人以为弄疼了我的伤,还向我道歉。牛眼毫不客气的凑过来,翻身趴在池边,“大哥,帮我搓。” 真是作孽。男人盯着牛眼看了一会,最后还是同意了请求。两个人在我脑袋后面边搓边聊,我突然听见男人说:“你喉咙真大,我就喜欢喉咙大的男人。” 我和牛眼都没反应过来,牛眼还笑呵呵的说:“没喉结不成母的了?” 男人应和着也笑,搓着搓着,男人让牛眼翻过来。如果他这时候停手,一切也就结束了。可惜当牛眼翻身以后,男人竟然握住了牛眼的宝贝根,“帮你搓搓这里。” 我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登时傻了。牛眼抬腿就把男人踹到了池子里,“操你妈的,你个变态。” 我当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忍不住笑。牛眼按着男人的头不停往水里灌,男人则拼命的求饶,自然也喝了不少水。 桑拿老板来的时候没有阻止牛眼,等男人被灌得有些神志不清他才让其他人把男人拖到了外面,“这个变态,以前在这专门替小孩子搓澡。[.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搓一会就摸人家,被打了好几次。今天想不开了,竟然找小伙子。” 周围的人全都开口笑,时不时还看向牛眼。牛眼紫着脸,半天才冒出一句:“操,看我干什么。我被摸的舒服,眼红也让他摸去!” 说完牛眼就气冲冲的换完衣服跑了出去。这件事让大鹏笑到吃不下饭,从此我也根本不去公共浴池,更不让陌生男人替我搓澡。 不过事情都是邪门,越想躲越躲不开。没隔几天,几个哈尔滨的客人到饭店吃饭。全是女孩子,好像是来小城旅游。 我当时正和田鸡在外面发呆,面条跑到我旁边低声说:“那几个女的有问题。” “啥问题?”我没在意,几个女孩子来找茬有些不切实际。 面条神神秘秘的说:“她们跟牛眼哥一个毛病。” 面条说话本来就让人听不懂,我挺好奇,拉着田鸡一起进去看。牛眼已经站在那群女孩子包间的门外,正顺着窗帘缝往里瞅。 从田鸡撞碎玻璃以后,所有包间都挂上窗帘,就是担心他再“咣”的一声让健国哥损失几百块。 “看什么呢?”我走过去顺着缝隙观望,随后不住的笑。里面六位女孩子分成三对,搂在一起亲密的样子根本不是普通朋友。而且其中一对还在接吻。 “操,这都是什么社会。”牛眼气鼓鼓的嘟囔了一句,脸上看不出到底什么表情。 渐渐我开始有些喜欢这三个新朋友,可能人的生活就是这样,不管怀着什么心情看待身边的新面孔,他们最终都会给我留下一些与以往不同的记忆。 在酒吧里我与温暖谈起这些事,她颇为不满我的看法,“其实每个人活着就是为了寻找一个依靠,至于这个依靠是什么并不重要。”说到这里温暖指了指我手中的烟,“有些人一天不抽烟就难过的要上吊,为了戒烟的事情有的男人还会与自己的老婆离婚。他们爱的就是烟,只不过不能与它**而已。” 听完我哑口无言,找不出一点反驳她的理由。勉强笑了笑,我与温暖突然聊到了李桐,这也让我想了答应山屁哥的事情。 离开酒吧之后我拨通了李桐的电话,突然有些不自然,每次与她说话都有这种感觉,却搞不懂自己的局促到底是为了什么。见面时她对我脸上的伤很感兴趣,不停追问着这段时间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看起来她最近过的很空白。当说起大伟,李桐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以前他跟**也装过逼,他弟弟从海滩领来一群人,就在城外收费站那里被**带人堵住了。二十多个人全进医院,有两个人还被打傻了,张嘴不知道吃饭,整天就靠着灌米汤水吊命。” 渔场海滩附近的械斗就像新闻联播,每天必演。只要能赚钱的生意大多都这样子,一群人赶走一群人,然后再被新来的灭掉。当所有势力都归于一个老大之后,警察又会出面搅和。 “**回来了吗?”既然提到了,我也不再扭扭捏捏的回避这个问题。 李桐眼角带着笑,“嗯,俄罗斯那边的人也不傻,这段时间有几个黑社会在那里抢生意,**罩不住就跑回来了。” 这件事我也听牛眼说过。刚刚在中俄边境走私的时候,基本都是中国人在干。很简单,粮食换皮革、贵金属,或者枪支。后来俄罗斯的黑社会发现自己错过了时机,成群结伙的开始争抢财路。与中国黑社会不同,他们佩枪就跟我们挂刀一样普通,所以最后大头利润还是落在了他们手里。仍然留在那里的无非是几个比较强硬的组织,或者干脆靠诈骗蒙混赚钱的老千。 “什么时候他有空,帮我约个时间一起吃饭?”我避开李桐的眼神,轻声问。 李桐打着响指,点头答应:“没问题。下星期吧,这两天**有点事,估计没时间搭理你的大哥。” 这句话让我很不是滋味,骂自己窝囊和骂自己大哥窝囊并不是一样的感觉。苦笑一声,我岔开话题问:“出啥事了?” 李桐翘着鼻子说:“前段时间有个韩国人在开发区那里买下了一座大楼,挨着**朋友的饭店要盖什么韩国娱乐城。据说要投资几个亿,他真盖起的来的话,**朋友的饭店肯定得搬家。” 开发区的地皮很贵,在当时位置不好的办公楼也已经攀到七千块一平米,而普通住宅区还不到两千。搬家说的容易,初期投进去的本钱绝对打水飘捞不回来。不过政府正在扶植外国商人投资,这跟恐吓本地商人是两个概念。 “要不要我帮忙?”我顺嘴说完就有些后悔,急忙辩解,“不是指打架。我在这里是生面孔,闹事找麻烦还能用得上。” 李桐的笑很奇怪,不过并没有讽刺的意味,这点让我不觉得太过尴尬,“**哥认识那么多人,不用你操心。我回头跟他提一句,如果真得麻烦你,到时候你可别跑了。” **好歹也算救过我一命,能为他做点什么的话,我当然没有任何挑剔。 “对了。”分手之前李桐突然对我说:“我听**说最近警察抓的很严,好像你家那里出了事,跟走私有关。这几天港口一直有便衣放哨,你没事别傻忽忽的什么都做,把自己拖进去没人保你。” 我勉强笑了笑,即使是山屁哥的生意也与我无关,我连最初的社区到现在都还没拿回来。 第五十五章 运气 回到家以后我把李桐的话告诉了鸡头,虽然动手砍人这小子是个蹩脚货,不过哪里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鸡头寻思了一阵,非常困惑的讲解了最近转盘周围的动荡。 山屁哥似乎在广东挂上了货源,准备从那里搞一些软性毒品,场子的生意基本都是小弟们在打理。这跟正规公司不同,只要不出现找茬惹事的,基本过过帐就能结束。而其他两条龙根本没有什么动静,甚至连面都很少露。 “是不是山屁哥被人盯上了?”我毕竟是他带出道的,有点担心的问。 鸡头靠在床边没理会我的情绪,不在意的骂:“你以为他是傻逼?贩软毒的人从来都不是自己进货,火车客车上指不定哪个人的背包里就藏着那玩意。咱这里进货少,负责送货的家伙都刚入道,脸生安全。大哥在旁边盯梢,即使被捅出去也不敢卖其他人。而且山屁哥的场子没有好迪吧,难道去桑拿卖摇头丸?我猜他就是探探路子。” 听完他的话我也有些糊涂。以往警察收到风声来抓人,都是打着警鸣衣着光鲜的动手。如果李桐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警察盯梢的人只能是我们不熟悉的其他混混。花钱花大了,穷日子熬不住了,谁都能犯罪。边境小城走私团伙很多,搞成一笔就暂时离开老窝,没人会一直蹲在同一个地方等着警察来喝茶。 我给健国哥打了电话,把**的事情提出来,山屁哥不在家的时候一切都是他说的算。健国哥让我第二天早晨到大姐的饭店等着他,顺便替他去交养路费。 “**的事过阵子再说。”当我提起**回到小城之后,健国哥竟然没有一点急切见面的意思。 早晨的阳光很淡,不过在一天之中却最让人注目。我搞不懂状况,只能顺嘴提了一下李桐的警告。 健国哥依然无动于衷,并不是只有混子犯罪,而且经常与警察打交道,混子往往有所顾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原本放在我心中的一件大事就这么被轻易翻了过去。没过几天,斧头突然告诉我晚上不要轻易出门,健国哥也紧张兮兮的通知我们尽量不要惹事,饭店有任何人挑衅找茬都直接报警。 “妈的,什么事都报警还用我们干嘛?”大鹏听完之后一直唠叨着。牛眼反而很冷静,当天把藏在饭店的刀具都拿回了家。 差不多连续半个月,转盘附近一直发生械斗。靠在江边的大坝里是一片农田,由于上游建了水库,临近的住户贪图便宜,私自在那里圈地盖屋,警察也懒得去理这些要钱不要命的家伙。那段时间的械斗基本都集中在大坝以内,出乎意料的是,挥着刀子玩命的全是转盘三条龙自己的人。而且似乎是另外两条龙在联手对付山屁哥的小弟。 警车每天都在大坝周围巡查,不过眼睛不可能一直睁着,稍微有打盹的时间,就会出现小规模的打斗。以前那些熟悉的面孔现在都聚在医院里聊天,似乎放下了刀子,一切恩怨就不存在。不过收到电话传呼之后,踏出医院门就又变成彼此咬牙切齿的仇人。 我让和尚那群人都老实憋在家里不要瞎溜达,即使有人找他们帮忙也宁可不要面子全部拒绝。相对于我们来说,这种事情并不是自己显风头的机会。鸡头对一切的原因毫不知情,修鬼通过他叔叔才知道除了仍在外地的山屁哥以外,其他两条龙居然都被警察逮捕,据说犯下了大案子。 尽管不像电视里动辄玩出人命,这三个大哥也没少留下“大案子“。不过或者有人顶罪,或者用钱堵嘴,甚至干脆登门威胁,这些年来他们过的依然逍遥自在。抓了这么久还没定罪,也没放人,看起来是彻底惹怒了警察,也许做了一些让政府无法容忍的事情。 “操,怪不得山屁老早就跑去外地,肯定收到了风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修鬼从水库那件事以后就不把山屁哥放在眼里,嘴上自然也省去了“哥”字,“这家伙真奸,不过到底是什么事闹得这么大?就算走私汽车也用不着悄悄就把老大抓进去吧?” 当时我接触走私不多,甚至没有看到过吸食白粉的家伙,电视报道也没出现恶性案件,所以猜不到答案。 “抓都抓进去了,为什么自己人还互相打?”我不明所以的问向修鬼。 鸡头插话说:“山屁哥跑了,其他两伙人自然怀疑是他捅出去的。不管到底为了什么,只要他没死,就是出卖朋友。”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即使七八岁的孩子也会说,对于我们,这更是最基本的标准。 就这样,山屁哥的场子差不多天天被砸,小姐也都跑到其他地方坐台。饭店更不用提,即使两家洗车行都被烧的干干净净。健国哥一直没有露面,在出现内讧的头几天便关掉了海鲜店。幸亏店铺在市区,而且只有两家,并没有别人专程跑过来砸场子。这多少也与健国哥出手大方喜欢结交朋友有关,至少他的地盘损失很轻。 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那一段时间的打斗闹出几条人命,警察似乎只是单方面在制止,而没有尽力围捕所有残渣。一直到有人拒捕被警枪打伤之后,所有的恩怨才慢慢平息。 其实这只是一个借口。老大不在,所有有能力坐到那个位子的人和有资格坐到那个位子的人自然急切的表现自己,但冲在前面挨刀子的小混混却不这么想。谁当老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正当上老大的人能不能看得起自己。当警察表现出治理的决心之后,自然一切就有了平息的理由。剩下的就是谈判、拉拢、上位。 土豆第一次参加订点就被砍伤,跑到葡萄架底下藏了半天才逃过一劫。养伤时他到我家睡过,“操,你命真好。要是你跟山屁哥还像以前那么近乎,这两天早被人废了。” 混了这么久也没有人罩着,居然还能被土豆夸成运气好,我无奈的笑了笑,“到底为了什么事?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瞅山屁哥不像卖自己哥们的人。” 把我卖出去自然不算,我根本不配做他的哥们,只是一个挂名的小弟而已。 土豆也很疑惑,“我哪知道。警察半夜堵上门,直接把另外两个老大逮捕了。有人去捅钱,结果人家根本不收。看样子这案子是上头抓的,准好不了。” “上头”指得是省级公安部门,三条龙这么多年在市里各条道上都有朋友,能够不讲情面严厉打击的只有上头的这些大爷们。 土豆猜的没错,没过几天局势就发生了变化,任何参与械斗和策划械斗的人全部被拎进了局子。那段时间真热闹,所有警察就像变了一张面孔,平常称兄道弟的口气也换成严肃审讯,很多嬉皮笑脸上前握手的哥们都被莫名其妙的挂上了银镯子。 连带受打击的还有一些地痞、小偷,反正只要与三条龙挂上边还在街面上混的人都得被审问几天。我很早就消失在山屁哥周围,去市区看场子反而成为一件走运的事,至少家里没有陌生人敲门。 事情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临近春节,山屁哥突然出现在转盘一家饭店里。一个月的时间看起来他过的并不愉快,以往特沉默的样子也有些疲惫,摆在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让人觉得并不搭调。 山屁哥回来之后便挨个找以前的朋友,甚至连我也被请去吃了一顿饭。虽然仍有人不服,但是很快聚集起势力的山屁哥并不把他们看在眼里。 海鲜馆子重新开张那天我悄悄问一下健国哥,才终于知道所有事情的原由。 前段时间某部队一位士兵在退伍当夜开着卡车运走了几万发子弹。在我们这里的黑市上,枪好买,子弹难找。从很多大案可以看出来,那些持枪犯罪的暴徒最后往往因为子弹不足不得不弃枪。虽然从省军区下来几位高官调查这件事,并很快追回了失窃的军火,不过仍有一部分子弹被贩卖到市面上。 有了这个导火锁,几个走私贩子凑在一起,决定赌一次干票大生意。于是他们从境外联系到一批私人制造的枪支,当然,这需要钱。这几个贩子能联系到这种生意,自然都是亡命之徒。三条龙在港口时被他们“邀请”,一半是胆怯,一半是为了赚钱,半推半就答应出钱出人替他们开路。只有山屁哥比较精明,让一个小弟以个人身份掏了十万,自己则干脆借口联系生意而跑到外地。 运气并不好,这件事被警察提前听到了风声,所以出现了李桐所说的有便衣盯梢的场面。这些人刚刚搞到货便被警察逮捕,其他两条龙因为是主犯也一起收了进去。 七个人,全部枪毙,包括替山屁哥送钱的家伙。电视和报纸根本没有报道真相,只是以打击黑社会为标题掩饰了经过。虽然缉捕走私是件值得宣扬的大事,不过牵涉到部队军纪问题,只能让警察白白错过表彰的机会。 健国哥开始并不知晓,也是从我口中才明白会有事情发生。他当天就给山屁哥打了电话,山屁哥还夸我精明,也算无心之福吧。 另外两条龙与山屁哥一起在道上,彼此还有份情谊,在里面并没有把山屁哥提到嘴边。那个送钱的小子知道自己即使说出真相,出来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一咬牙挨了枪子。山屁哥在江边新建的高档住宅区买下了整整一层房子,送给他的父母当作补偿。老两口知道自己孩子死的冤,没有推脱直接搬了进去。 出来混,运气确实重要,怪不得山屁哥家里供了一尊纯金的观音。过了这一难,虽然损失不少钱,不过整个转盘能站得出脚的人只剩下一个山屁了――唯一的一位双龙戏珠,也是最后一位。 第五十六章 落单 三条龙内讧虽然只有一个月,不过我熬的并不轻松。尽管在街上横晃的家伙几乎都比我有名,不过人都是胆小的,尤其遇见这种毫无头绪的麻烦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干干净净的撇清关系。 海鲜店关门之后我给蓝眼睛打了电话,告诉她最近不能天天出去。她自然也明白我遇上了头疼事,至少我这次没有提起卖血拼命,她高兴的劝我安稳住在家。 鸡头胆子小,最没有关系的人反倒最不敢出门,所以每天都是等到二郎放学后才能吃到一堆凉透的盒饭。鸡头还开心的说:“我操,当初在内蒙遇上严打,我跟王八一样缩在壳里面天天吃方便面。以后到哪都得带上二郎,起码能有块肉吃。” 东子年纪小,奇怪的问:“你不就是一个拉皮条的吗?抓到你罚点钱不就结了?” 鸡头气的当场把嘴里的东西吐在了地上,“啥叫严打知道不?严打就是抓到半夜十二点还在大街上晃悠的人就打,还是严厉的打。现在就不错了,当年偷根苞米棒子都能判你几十年,小样,你还别叫冤!” 二郎撇撇嘴,“操,惯他臭毛病。要是敢抓我,我告也告死他们。” 鸡头仰视二郎好一阵子,才叹息说:“就属你这种趁几个钱的人最欠打。当初有个姑娘半夜在大街上走,警察马上带回局子问话。她舅舅知道以后开着奔驰到警察局门口骂,说什么用钱封上警察局大门。人家让他进去谈谈,你猜怎么着?” 二郎立即回答:“奔驰都摆上了,还不放人?” 鸡头摇头说:“严打的时候你有多少钱都没用。那小子第二天才出来,那副倒霉样一看就是被闷棍砸过,老实巴交的滚回去了。” 二郎不服气的还想争论,鸡头指着窗外说:“现在就跟严打差不多,三条龙以前多牛逼啊,还不是被灭了?再有钱也不能自己盖监狱玩吧?” 这句话让二郎立即闭上了嘴,任何东西在法律面前都不值钱,我说的是真正的法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二郎的父母并不喜欢他与我们泡在一起,来这里“打工送饭”之后便得匆忙回家。我送二郎下楼,顺便去小店买条烟。东子这个人适合生活在古代,特忠诚,生怕我遇上什么意外,几步远的距离也陪着我一起下去。 在小店窗口刚招呼老板拿烟,站在旁边打电话的一个男人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当时吓的我浑身机灵,还以为自己倒霉遇见了找麻烦的家伙,定下神来才发现身边的男人很眼生。 男人摆了摆手指,“你住这旁边?” 我发现周围并没有人,说:“有事啊?” 东子闪过身站到我一侧,挺聪明的插口说:“赶快回去吧,外面挺冷的。” 男人不耐烦的说:“我打听一个人,认识高昌明吗?” 昌明以前跟着老k,从老k入狱以后他就去开发区那里混,虽然有事也回来帮忙,不过并不属于山屁哥的人。我愣了一下,回答:“认识,以前是一个学校的。但只是脸熟。” 男人说话的时候一直没看我和东子的脸,不停摆弄着电话,似乎在炫耀。“认识他家吗?带我过去一趟。” 昌明不是一个本分的人,估计这一定是找上门报仇的家伙,我立即摇头,“不知道。我到朋友家玩,我自己的家在市里。” 男人并没怀疑,冲东子晃了晃头,“你知道不?” 东子与我口气一样,“我跟我哥过来玩的,你问问小店老板吧,他应该知道。” 男人比我们早到小店,既然向我们打听,自然老板也说了不认识路之类的假话。 男人用电话指着我们,哈出的气都带着酒味,“别跟我耍嘴皮子。” 没等他说完,我从老板那里接过烟便拐弯进了另一条巷子。东子靠在我身边挡风,走了几步突然说:“咱去昌明家看看吧,万一有事也提个醒。” 我发现男人并没有跟上来,哈哈笑着说:“操,肯定又玩菜刀了。” 昌明家离我家不远,在楼下我们就看到了他的影子,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上楼。 “脑袋被驴踢了,赶快跑吧,还回什么家。被人堵到了你还能跳楼?”我说话声音不大,不过依然吓的昌明一身冷颤。 昌明发现是朋友,搂着我们走到了对面的车棚,“妈的,是不是看见刘飞了?” 刘飞就是刚才我们遇见的男人,随后昌明讲了一下被堵的原因。很简单,昌明一个朋友刚刚当上巡警,在开发区巡逻时发现道边一家公司里有人在赌博。也是自己贱,脑袋发热冲进去要罚款。没收了桌面的钱以后这个巡警没走多远就被一群混子拽到楼洞里狠揍了一顿。昌明好面子,找了几个人替自己朋友出气,就这样惹上了那群混子的老大――刘飞。 其实刘飞并没有什么名气,只是家里有点钱,有几个人愿意花他的钱替他打架而已。偏偏最近转盘附近互相内讧,昌明找不到人能帮忙,于是只能东躲西藏,今天甚至被堵到了家里。 昌明与我差不多,虽然在外面不介意别人说自己是混子,但是在自己父母面前却不肯承认。尤其老妈一掉眼泪,巴不得一棒子把自己敲死。昌明没地方去,想回家又怕连累父母担心,只能大冬天还在外面转悠。 “大不了被他打一顿!”昌明说完经历狠狠吐了一口痰。 我不得不叹气,遇见这种事我还装作没看见的话,我跟畜生没啥区别,“操,你这不是骂人吗?我刚才看见就刘飞一个,要不咱回去敲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来转盘闹事!” 东子也点头说:“刚才那小子一直打电话,估计其他人都在别的地方找你,咱就干他,我瞅他就不顺眼。” 混子不像当兵的,再能打的小兵遇见班长也得立正。我们不论混的多好,只要出了自己的地盘都白扯。尤其是落单,即使平常有几百个兄弟跟着,留下一个人的时候,随便一把刀都能把他送进医院。 打架就是这回事,都找对方人数少的时候动手。如果都带着一百几十个人,那么只能是谈判。 在八十年代,市区里出现过一个狠人,大概也是唯一一位我听过的全市的接管。逆了他的心思的人都没什么好果子吃,那几年所有人都服他。当然,每天他身边的保镖也有十几号。后来他自己去外地旅游,结果与人争执时被两个据说是“当地的”混子扎死了,话传回来时,说他是扎针扎死的。下社会混,混的只是场面和胆子,而不是命。 昌明嘿嘿的笑着,“别看咱平常没联系,我就知道你们能帮忙。” “不帮忙只说废话的还叫哥们?”我还穿着拖鞋,冻得已经开始发抖,“就咱三个吧,最近挺乱的,我怕人多了麻烦。” 出来溜达已经不是什么安全的事,东子知道我不想连累其他人,从车棚抄起插门用的大木棒说:“走,别晚了再遇见警察严打。” 我猜鸡头听到这句话一定很开心,毕竟东子真把严打放在了心里。 刘飞还在小卖店门口转悠,拿着电话比比划划的问每一个路过的行人。最近打架打的有些悬,附近居民自然知道祸从口出,没有人说出一句真话。 我让东子和昌明留在黑乎乎的小巷里,自己跑过去对刘飞说:“大哥,我刚才看见昌明了。” 脑袋迂的人根本没救,刘飞没犹豫就跟我窜进了巷子。东子当场一闷根砸在了他的额头,我和昌明把他架到楼道里痛快的打了一顿。整个脑袋都被自己大衣套着,刘飞喊也喊不出什么声音。而且人在挨打的时候根本不会喊救命,只有逃命时才有心思和工夫求救。 反倒是昌明打的太激动,边打边喊着“操你妈”配合动作,一楼居民开着门缝瞄了一眼便摔上了大门。我担心会有人报警,拖着刘飞来到了路边。昌明挺损,和东子把刘飞丢进了垃圾箱,还问我:“要不要点把火?” 刘飞躺在乱腾腾的垃圾箱里没有挣扎,只是一味的胡乱**。“拉倒吧,真点着了以后你也别想回家了。”我推开昌明,随即大声说:“你不是说要去南方放妓吗?别在这混了,赶快走吧。” 昌明瞪着我笑,“嗯,我回来就是收拾东西的,正好碰上这个贱种,不打白不打。” 东子嘻嘻哈哈的笑着,随手把木棒丢进了垃圾箱。足有小腿粗细的棒子砸在刘飞身上的时候,他又发出**,还无力的骂了一句:“操你妈。” 不过大街上的风比他的声音要强的多,我甚至辨别不出他到底在夸奖我们些什么。 昌明心情不错,想从小卖店买几瓶白酒到我家坐坐,老板看见他的时候还好心提醒了一句。昌明点点头,“嗯,我刚才在垃圾箱看见那小子了。” 老板没听懂他的话,我凑过去补充了一句:“大爷,不管谁问,都别说你认识我啊!” 老板挺义气的说:“操,你看不起我?” 我、昌明、东子齐刷刷的回了一句:“操!” 随后四个人都开口笑了。 第五十七章 号霸 昌明到我家喝酒的时候话题一直没离开老k与我们的关系,毕竟我跟他没有太深的交情,所以只能闲扯着替老k感到不平。 东子一直很崇拜老k,随口问了他在监狱里的情形。 “他妈的,人要是狠,到哪都混得开。”昌明酒量不大,结结巴巴的把老k在监狱里的事情说了一些。 刚进去的时候老k没少挨打,这就像入门仪式,所有新人都得被修理一顿。也是为了做给其他人看抬抬自己的身价,也是为了让新报道的家伙懂得孝敬,号霸都喜欢整这些事情。不过老k面子薄,没有向我们提起。昌明去探望的时候老k托他买了不少东西送礼,最主要的还是烟。在那里面,抽得上烟的都是有点身份的人。 按照规矩,吃饭的时候只有号霸才能先挑菜,先动筷子。老k有一次饿的发慌,忘记了这点事直接盛饭。号霸觉得自己掉了面子,晚上带人把老k架在板床上用枕头差点闷死。初到监狱老k还有点傲气,后来渐渐已经被磨平,人到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第二天老k恭敬的“饿”了一天,把自己饭菜都让给了号霸。晚上肚子空荡荡的睡不着,老k憋得发疯轻声哼了几句歌。结果号霸认为老k在抱怨,找茬又把他狠揍了一顿。要不是管监出来喊话,老k起码半个月不能劳动。 在外面等惯了老大,老k实在受不了这股气。第三天晚上所有人都睡着之后他爬上号霸的床用饭叉叉烂了对方的大腿,炸号后自然被其他人按在地上打了整整一夜。 第四天,第五天,连续三天老k都用同样的办法对付号霸。虽然免不了事发后被群殴,不过他咬着牙一直没歇气。那几天号霸晚上甚至不敢睡觉,但是白天累的像只死狗,晚上毕竟有合眼的时候。于是老k每天都能让床铺染上脓血。 号霸平常威风八面,其实也有自己的苦处。任何挑衅都得自己解决,如果通过狱警的话,其他人也就不再把他当成狠人看待。经过这三天的折磨,他突然开始惧怕老k这个疯狗一样的家伙。第四天晚上,当老k再次爬到他眼前的时候,他竟然跳起来跪了下去。从此老k成了那里的号霸,据说是最年轻的一个。 东子兴奋的一直挑大拇指,“操,这才是男人!” 我笑着把他的手指按下,“学生念书比别人念的少就考不上好学校,咱要是动手没别人狠,连人都当不了。” 昌明喝大了躺在床头吐,嘴里念叨着想回家看看,还良心发现的骂自己是龟孙子,对不起父母。我想到刘飞八成刚从垃圾箱里爬出来,急忙给他倒了碗凉水,“回去吧,顺路还能陪刘飞一起躺一会。” 昌明傻呵呵的冲我笑,“操他妈的,他再堵我,我拿菜刀剁了他。” 我把昌明裹进了棉被,没理会他的胡话。 山屁哥回来以后原本憋在家里没脾气的哥们又甩开肩膀子在街上溜达。一朝天子一朝臣,另外两条龙倒了,地盘也得重新算计算计。前段时间几个闹的凶、玩命要干死山屁势力的家伙现在都躲到其他地方不敢露面。出来混久了,人就变的精了。只有那种刚出道的嫩手和混到头不把自己当人看的家伙才敢玩出人命,这群小子知道自己没办法跟山屁较量,撇下一群兄弟自个享乐去了。 毕竟提心吊胆的被欺负了半个多月,酒桌上所有人不停追问着山屁哥什么时候动手扬威。山屁哥放出话:其他两条龙的朋友愿意过来帮忙全都照顾,当然,背着他捅刀子的人最好趁早离开转盘,免得伤了和气。 这句话在道上越传越悬乎,就连市场卖菜的小贩也津津乐道的吹嘘转盘要开始“整风”,还有些人一口断定是山屁哥特意下了套,把其他人都陷进去自己再来收钱。 海鲜店重新开业的时候大鹏和牛眼都松了一口气。田鸡跟他们俩个参加过一次群殴,逃跑窜进出租车的时候被人拦住,肋骨断了几根不清楚,反正整天病怏怏的不说人话。健国哥让他在家里过完春节再出来办事,不过我担心他再也没有机会拿健国哥的钱了。据说当时还没等动手,田鸡见到对方人多就开溜。朋友交情是在酒桌上的,下了酒桌没人愿意找他办事,自然交情也就断了。 内讧时跑了不少兄弟,健国哥让我和斧头最近都盯紧点传呼,有事赶快回电话。“那两条龙毙了,山屁哥也不用留情面。这几天去借张医疗证,起码混个公费治疗。”斧头乐呵呵的对我说。他一直跟着山屁哥,自然了解他的脾气。 我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胳膊,“都这操行了,高低让我舒坦的过完春节再说吧?” 不过我忘记了一点,山屁哥绝对不会心疼我受过的伤。 放出话以后,原来两条龙的小弟都人心惶惶,不过守着赚钱生意谁都不肯让出来。他们也清楚,山屁在乎的并不是他们这些人,而是地盘。外面十七八岁愿意跟大哥混的家伙多的要命,动起手来也比这些老油条要狠。 差不多还有半个月就到除夕,山屁哥估计不想在年前留下尾巴,突然给健国哥打了电话,让他召集一些信得过的兄弟出来办事。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家里看连续剧,那段时间转性喜欢上黏黏糊糊的爱情片,与蓝眼睛的感情也开始回温。“晓峰,你带几个朋友过来,挑嘴老实的。”健国哥只说了一句就挂上电话。 斧头、修鬼、东子、和尚、周刚,我只叫了这五个人。鸡头不笨,爬起来也要跟我一起去,“现在能帮上山屁哥就使劲帮,场子都拿下以后肯定少不了好处!” 和尚想把大波那几个小子也叫来,我没同意。一是都住在转盘,我怕大波嘴不稳当。二是打自己人不用下死手,这些出来混没多久的家伙不知道轻重,整出人命山屁哥绝对不会保。 赶到大姐饭店的时候健国哥正对着镜子收拾衣服,随手指着我们怀里藏的家伙说:“带刀的都先放在这,屋里有钢管,打起来的时候先砸人,东西最好别弄烂。” 钢管都是铺公路用的钢筋,生满红锈。建高速公路的时候本来要求一百米内钢筋无接缝,不过为了省钱,建筑队都喜欢用这种一米左右的断头焊接,也为我们平常打架提供了方便的工具。 “临江楼你知道吧?”健国哥边梳头边对我说,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一会找个人在外面收家伙,你和斧头他们先进去吃饭,找个茬闹起来。” 临江楼在转盘中心,算得上转盘周围最好的饭店,平常生意很旺,只可惜他属于另外两条龙的场子。我点点头,“晚上那里吃饭的人挺多……” 没等我说完,健国哥笑着说:“我刚才让土豆包了二十多台出租车去把楼下占满,脑袋不傻的应该都走了。” 看了看表,健国哥继续说:“差不多了,你们动手悠着点,都是自己人,闹的太僵不好。我和山屁过一会再去,别给我丢人。”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激动,转身离开的时候脚步仿佛都带着风,沉重却迫不及待。刚在临江楼下车我就看见了土豆,他周围差不多围着十几个人,一个个盯着空荡荡的饭店正在发笑。 鸡头把家伙都收起来堆在车尾,我和土豆心知肚明的搂在一起走进饭店。东子也想进去,但是他太实在,我让他盯紧点鸡头,还特意叮嘱他动手的时候不用太玩命。 临江楼老板是个中年女子,我们进去时她正守在电话旁边剁脚,而且看我和土豆的眼神也十分惊慌。 “吃点啥?这饭店咋一个人都没有?”土豆笑眯眯的自言自语。 我看着老板有些于心不忍,我们来就是为了砸她的饭店,偏偏要装作正经人一样客套一番,自己也觉得很假,“吃点螃蟹吧,快过年了,别亏了自己的肚子。” 老板的胸脯一直在起伏,似乎心脏都要翻出来一样,“要去楼上雅间吗?我现在就叫人上去收拾。” 土豆指着一楼大厅,奇怪的问:“整个饭店就我们两个人,要什么雅间?我们又不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对了,你要是想打电话就去打吧,我瞅你急,我他妈的也没心情吃饭。” 老板杵在原地定住了,我摆摆手,“就两盘螃蟹,怎么做你自己掂量,别糊弄我。” 土豆冲我笑了笑,估计他也佩服我这句话,不管老板怎么做,我都能找出理由翻脸。 没想到老板给我上了一课,蒸、煮、酱炒,甚至还有一盘腌螃蟹,“两位小哥随便吃,这顿算我请。要不你们把外面的朋友也叫进来,大姐摆几桌,要什么酒都行。” 遇见这种事,我和土豆登时傻眼。毕竟我们两个都是生手,脸皮还没厚到无赖那样。想了想,我直接把盘子都摔到了地上,“操,谁他妈靠海边还吃海螃蟹!拿我开涮是不?饭店开腻了就吱声,我现在就帮你砸了!” 我这边一掀桌子,站在老板身后的厨子和几个服务生登时窜了出来。厨子拎着菜刀挺有气势,“狗操的,大过年也不消停,再跟大姐整事我他妈的给你夹到猪屁股里灌血肠!” 我瞄了下窗外,鸡头乐呵呵的正在分家伙,斧头趴在玻璃窗上哈气,一个劲冲我挥拳头。“行啊,今天山屁哥让我来这替他开桌。要么你现在滚犊子,要么乖溜溜爬过来唱支歌。瞅你那几根毛还中分,你他妈骑个自行车就能当汉奸了。” 厨子脸憋的就像酱茄子,晃着肩膀就要冲过来,不过老板见过风浪,把他拦在了身后,“现在河蟹涨价,大姐一天进的货也不多。要不你们两个等几分钟,我马上去旁边饭店借几斤。山屁也总来大姐这吃饭,多少卖个面子。” 我心里暗觉好笑,一家饭店一年并不能让山屁哥多捞多少钱,仅仅是个面子问题。能在转盘中心开饭店不是有钱就能干的,背后支持她的两条龙都倒了还不痛快去山屁哥那里报道,自己招子放不亮干脆就别做生意。“行了,别卖乖了。我今天看这厨子不顺眼,大姐站旁边,我整完他就走。” 说完土豆冲门外招招手,斧头顶在前面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我操,谁他妈欺负我哥们?” 刚才还蠢蠢欲动的几个服务生悄悄的挪到了一边,只留下老板和她身后气的发抖的厨子。 第五十八章 堵截 斧头刚摆上话,我的传呼就响了。田鸡打来的,尾号还是999,意思是加急。 “我操,别装逼了,赶紧闪人。”我拨回号码还没等废话,田鸡在电话就开始大呼小叫,“我刚才和牛眼喝酒,看见少爷和大流正带人去堵你们。牛眼套话的时候被人认出来了,我俩跑到派出所自首,那群小子堵在外面还没走呢。” 听到少爷和大流这两个名字,我心里不由打了一阵子哆嗦。 除了山屁哥以外,另外两条龙一个姓刘,一个姓车。少爷和大流都是刘哥身边的红人。 少爷从小在少管所接受教育,棍子挨多了人也变得有点疯。虽然长的一表人材,动起手来却像返群的公狗,拼命拿家伙往人身上捅。以前少爷在公海赌船上当过服务员,发百家乐的时候觉得客人给的小费太少,竟然用洋酒开了人家的脑袋。那艘赌船没有电视中那么气派,但是上船也得有最少几百万的身家,自然上面的保安都是狠角色。少爷那天被绑在船头打了几小时,胳膊腿都被打脱节,不过没残废。人家职业打手的素质就是高。 吹了一夜的海风,不死也剩半口气了,被人丢上快艇送回岸边的时候少爷基本成了化石。刘哥在江边溜达,发了善心帮他打了个电话报警。有点像剧本,少爷活过来以后就真成狗了,天天守在刘哥周围巴不得把命还回去。前些年刘哥在市场收管理费碰上了岔子,两个卖水果的兄弟脑壳抽筋,轮刀就想捅死刘哥。少爷一战成名,用西瓜刀干漏一个,重残一个。 后来刘哥花了不少钱,买出一个正当防卫的判决。从此转盘附近的人提起玩命都记上少爷一号。不过从刘哥洗钱干正当生意以后,少爷也收敛了血性。毕竟混得再响也拗不过大盖帽的手枪,少爷开始替刘哥看管一些生意。 刘哥走私枪支被抓当天,少爷就提钱去上下贿赂。可惜这次的案子太大,少爷甚至一口咬定是自己逼刘哥出钱,不过还是没有效果。 得知无望,少爷开始把矛头调向山屁哥,当时闹的最凶的也就是他。有个叫包锋的家伙跟山屁哥混了很久,准备替哥们找回面子。与少爷订点的当晚,他被少爷追了几条街,半条手臂都被砍得露出了骨头。如果不是警察制止,估计残废是肯定的。 山屁哥回来后也想拉拢少爷,还答应把刘哥的场子都交给他看管。但是少爷没买他的账,天天叫号要找到出卖刘哥的人。即使黑社会整人也得称称分量,山屁哥不想与这种不把命当回事的人胡扯,只能任凭他到处显摆。 大流相对来说是个和善的人,打架不沾边。不过有的人宁愿开罪少爷,也不愿让大流翻脸。这个人太阴,背后玩人,到死别人还得被他的笑脸骗住。 少爷的外号是因为他长的俊,大流的外号则纯粹是一个简称――大流氓。当初没混开,大流因为猥亵妇女进过不少次局子。后来他也想开了,干脆跟着刘哥出来做鸡头。嫖自己的小姐多省事,天天换样而且不用花钱。转盘附近的小姐一半以上都睡过他家的枕头,这个外号也就这样传开了。 从暗娼摆到街面拉客开始,大流就不停收新货。福建、上海、内蒙,当初的路子都是他开出来的,不管岁数大小,只要肯走,大流一概送出去赚钱。腰包肥了大流的名声也红了,虽然在市里的红灯区没有力度,不过在转盘发廊桑拿他要是剁一剁脚,所有小姐都得担心自己会不会“下岗”。 车哥原本也做人肉买卖,但是他手下的鸡头没有大流有本事,渐渐干脆把自己场子的人流全交给大流安排。靠着两个大哥照应,大流整天开着走私跑车到处拉风。谁要是看不起他,一两万砸在脸上之后就等着进医院大修了。 三条龙出事之后,大流是最不开心的一个。他知道万一山屁哥回来一定不会让自己再垄着这行生意,所以狠心砸钱找人。市区里一些混子在内讧时就是收了他的钱过界来帮忙。冲着这一点,山屁哥根本没准备让他继续在转盘混。 混子都不喜欢离开自己的老窝,因为出去以后没人抬举,一切都得重新开始――如果还有能力有精神重新开始的话。车哥以前的小弟都很窝囊,大刘只能拉上少爷,一个出力,一个出钱,摆出一副替大哥报仇的脸,其实各怀心思。 在饭店与老板厨子装逼我还是绰绰有余,不过与少爷和大流比起来,我就像夏利遇见悍马――根本不上道。挂上电话我有点慌,拉过土豆问:“健国哥什么时候能来?” 饭店外的哥们已经把大门堵上,门口的出租车司机发现马上要动手也都开始调头离开。土豆没在意的说:“好像他要等山屁哥一起过来。原来这饭店是小不点看着的,今天咋没影了?就打一个厨子太没意思了。” 我望着窗外,心里七上八下的说:“肯定是小不点趁你没注意溜出去报信了,少爷和大流正在往这边赶。” 我的话第一次这么有用,土豆的笑顿时凝住了,“操他妈的,那咱还在咋呼什么。大流那个狗逼有枪。” 这点我倒不害怕,自己大哥刚刚因为走私枪支被毙了,打死大流他也不敢在这时候显摆自己有钱能玩起枪。不过少爷那种人拿什么家伙都让人惧,我把电话塞给土豆,“你给健国哥打个电话,告诉他少爷马上就过来了。问问他咱是等着还是扛着。操他妈的,他要是让咱扛着,咱马上跑。” 土豆舔着嘴唇说:“嗯,傻逼才跟少爷干。” 我从修鬼手里接过一根钢筋,指着厨子说:“刚才你骂的挺花花,小样,过年在家好好反省反省。” 厨子脾气很暴,推开老板冲骂:“操你嘴,我今天干倒一个就不赔本。” 这不是拍功夫片,厨子那把菜刀在五六根钢筋面前太单薄了点。我和斧头的家伙同时砸在了他的胳膊上,刀落地时厨子也被唧唧歪歪躺下去了。厨子平常人缘可能不错,原本老实站在旁边的服务生里冲出三个,抄着椅子就往我们身上砸。 “**想当烈士是不?操,哥今天就成全你!”土豆被大流吓到了,刚挂了电话就红着眼扒开人群冲了过去。 当初中考前夜我还蹲在阳台琢磨着跳出去溜达会,现在反而抡起棍子都是飞快,边打我边催着其他人:“赶快打,打消停就走人!” 厨子年纪大了,被凿几棍子就趴在地上不动,死猪不怕开水烫,嘴里还叨咕叨咕不停在骂。 有个服务生跟土豆比划的时候窜到桌子上竟然飞腿踹向了斧头,鸡头可算逮到一个表现的机会,凌空一棍子砸在那小子的膝盖,“操你妈的,赶明给你佩个斗篷,你就能当超人了。” 我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指着厨子信誓旦旦的骂:“今天冲大姐的面子,要不非把你毛都拔干净。操你母亲的,活那么大岁数咋就不开眼呢。” 土豆带人把挑头的几个服务生搓到旮旯发泄了一顿,急冲冲的冲我说:“闪人,到外头说去。” 我拉着斧头和其他人跑到了门外,土豆瞄着街角两头说:“健国哥没想到少爷能出面,正找人呢。咱先到旁边躲一会,今天晚上准把他的威风给下了。” 我点点头,“分开走,有事给我打传呼。电话你揣着。” 拿着电话也方便联络,土豆感激的拍了拍我的后背,随后雄赳赳的捧着大哥大离开了饭店。 虽然只是教训了几个杂手,不过周围的人群早早就把饭店前让出了空地,出租车也没有停下的,飞快的从我们身边溜过。 “先找个居民楼蹲一会。”我捡起一块石头砸向刚刚跑过的出租,气愤的说。 “蹲个**。操,我埋在这也要弄死他。”斧头突然吼出一句。 我脑袋瞬间充血,两边眼眶就像被接上了气管子不停的膨胀,街角拐弯处大流正领着十多个人拎着家伙冲我们这边跑。 “你他妈就是傻逼。”我顾不了太多,拽着斧头的脖领子就开始跑,“都他妈别跑散了,谁要是自己使坏,落单被人玩死活该!”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鸡头听的,我怕他胆子小自己溜出去。其实我想错了,这家伙撒丫子一直贴在我旁边。练过几年短跑的我愣是被他反超了。 这头跑出二三百米,迎面就冲过来一群人。土豆!我当场绝望了,准是少爷从大街另一头堵人。难怪我们在饭店耽误那么久都不见他们露面,感情是卖了饭店里的人故意要把我们都围住。 大街就两条道,周围都是一楼改成的门市,到这时候我才知道绝路是什么。 “不**跑了,不是牛逼吗?咱豁出去就盯着少爷和大流招呼。等山屁哥来了,他们都得趴下!”土豆碰见我也露出同样的神色,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嘴唇却出卖了他的勇敢。 第五十九章 受挫 “都给我滚到饭店去,谁他妈拔腿跑我不把他卸了,以后转盘就没我少爷这个人。”人群聚拢在一起的时候少爷点着脑袋冲我们说,看样子是在数人头。 周围黑压压足有三四十号,而且都是出道很久的老痞子,借我们几个胆也不敢在他们面前放肆。 “家伙都别扔,去饭店,半路他们敢下黑手咱就拼。我不信他能拿咱们开刀。”我小声冲土豆说。这里他带的人比我多,而且都是健国哥场子周围的小崽子,我压不住场。 土豆腮帮子不停打颤,大声喊:“都去饭店,谁他妈自己跑,别人不动手我也把他腿掰下来。” 这句废话其实没有一点用处,少爷搁在前头的恐吓早让所有人都稳住了心思。我还是头一回遇见那么多人在闹街上拖着刀走路,用事后鸡头的话来说:“全他妈是日本战,浪荡在手心里,刮过地面都冒火星子!” 少爷架住饭店门看着我们挨个低头走进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胸口乱七八糟的蹦达,就连喘气也像挨了闷拳头一样难受。 厨子和受伤的服务生还没去医院,见到人回后来以后都哆嗦的凑到柜台后面。小不点从少爷身后笑眯眯的走出来,“没事,都出来。一会你们指指谁挑头来闹事的,今天非把他皮拔了。” 看着这个个头刚过我肩膀,整个身子横向长肥肉的小不点,我居然撩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眼神落在少爷四周不敢对视。 修鬼贴在身后轻轻戳了戳我的脊梁,东子也挤到我旁边一声不吭。两条胳膊酸酸的,东子和修鬼的身体似乎是唯一可以依撑的东西。 老板涎着笑从柜台边走了过来,幸灾乐祸的表情特轻蔑,“刚才大姐请你们吃饭你们不进来,现在没盘子端了你们倒是乖溜溜在这排队。小不点,刚才就他们两个闹事。” 指头落在我和土豆身上,我真后悔刚才没好好敲她一顿,“嗯,就我们两个。我说过是山屁哥让我们来点菜,结果你就端上几盘海螃蟹,摆明看不起我们。” 少爷拽过两把椅子立在中间,“操,**嘴挺硬实。来,都坐这,我重新给你们开席。谁他妈吃剩下就别想出去这个门。” 土豆脾气也窜了上来,走到前面嚷嚷:“别人喝酒吹牛逼把你挂嘴边,我他妈就没拿你当盘菜。有种就动手,我趴下喊一句疼就不是带把的(男人)!” 大流穿着貂,站在人群里显得煞有气势――钱堆出来的气势,“熊样,骨头真酸。学别人出来混,混到现在还是没几个钱的穷逼。今天晚上把账好好算算。少爷出来了,山屁哥也保不住你们。” 大流说话很慵懒,骨子里透出的下贱味不是身上那几万块钱的貂皮可以挡住的。当他在“山屁哥”几个字上加重口音时,我才明白自己并不会出什么大事。 碍于道上的情面,山屁哥才让我们这些小混子来挑事,事后自然可以顺水推舟的把饭店攥到自己手里。而大流和少爷急冲冲赶来把我们围住也是为了做给山屁哥看:这里没了山屁哥他俩一样可以玩转转。 想到这,我拉住土豆换上笑脸说:“大流哥,我们小不懂事。冲着山屁哥的面子别计较了。” “好。”少爷拍手回答,“也不看看自己怎么操行,跟我要面子?” 少爷身后的人哄堂大笑,我窘迫的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奉承。大流冲着周围的人递个眼色,几个家伙立即把我们都推到中央,走到外面开始拉饭店的卷帘门。 这铁门一拉死,我们在里面被整出啥事都没人瞧得见。我正握着钢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修鬼咳嗽了一声,说:“刚才山屁哥说他马上就到。” 修鬼的意思是想镇住少爷,提醒他为自己想想后路,不过话一出口我就知道事情越闹越大了。少爷本来就不服山屁,被他这么一激,抄起椅子砸到了旁边柜台橱窗上,“给你脸不要脸是吧?刘哥不在了,转盘没人能在我眼睛里放沙子!” 周围的人群顺着这句话登时开打,让我失望的是土豆带来的兄弟全都撇下了家伙抱头贴在一起。东子站在我身边,当头就被一只玻璃杯砸到了脸侧。我急忙拉下他蹲了下去。其他人也都知道逞能没什么好果子吃,纷纷凑在一圈护着脑袋,包括斧头在内。 大流在少爷身旁笑呵呵的打气,“使劲打,啥事我都担着。几个**也敢到这里扎刺,山屁哥也真没什么人可带了。” 后脖根被人踹了一脚,我踉跄趴在地上与癞皮狗没什么区别,只知道蜷缩着身子尽量保住脸上别留下记号。东子脾气很倔,边挨打还边咧嘴骂:“操你大爷的,早晚把你活头掐了。” 少爷的人都没动家伙,顶天是用椅子砸。拳头打出血没关系,动了刀子那就真是不把山屁哥放在眼里了,这群人也不傻。脑子里响的都是哐哐的声音,我还在翻身的时候少爷让所有人停下了手,“把那两个带头的扯起来,要面子是吗?我今天就给他们面子。” 这种场合说这种话绝不是什么好兆头,被两个人架住以后少爷拿着硬纸壳制成的菜单走到我和土豆面前,“我可没动手打人,咱都是转盘的,打你们这种卖哥们的人我嫌弃脏了手!” 大流在一旁笑的像褶子散开的肉包子,“对,别脏了手。”说完他也抄起一叠菜单走了过来。 两个人一直抽着我和土豆的嘴巴,硬梆梆的纸壳抽软了就继续换。很快我就觉得腮颊麻木的没有一点知觉,嘴角似乎裂开了缝子。 “操你妈的,有种弄死我。我早晚还给你。”趁大流换菜单的时候我不知哪来的勇气,脱口就骂。 少爷顿时停下了手,土豆比我还要惨,一叠叠紫印挂在脸上,甚至连边边角角都清楚的可以辨认出来。 “狗操的挺有纲。我他妈还整不服你了?”少爷把菜单砸在我的脑门,盯着我看了一眼,随口让老板娘拿过来几根绑螃蟹的尼龙绳。 比量了一下,少爷让两个家伙拽着绳子站在离我不远处,“点螃蟹是吧?先从绳子开始吃!” 没等我反应过来,少爷扳过我的身子把我的头按向了绳子。 尼龙绳从上嘴唇划下,狠狠的嵌在了嘴角。两个家伙阴沉的笑着,同时用力把我弹了回去,死死摔在了地面。 嘴角完全撕裂了,我没有触摸就可以感觉到微微张嘴时牵动的巨痛。火辣辣的痛,甚至流出的血都渗不出一丝冰凉。 修鬼当即红眼了,跳起来就冲向少爷。大流抄起少爷放在身旁桌子上的日本战迎头便要砍倒修鬼。很奇怪,眼睛里阴一片晴一片,我竟然有力气撑着地面起身,竟然还可以在旁边一脚踹翻了大流。 少爷拦住爬起来的大流,其他人也把修鬼麻利的打到墙角。“行,别人都不动,就打这个装逼犯。在我少爷面前充爷们,我看你撑多久。” 一秒我也撑不住了,刚才被绳子弹倒的时候我的后脑先着地,撞击的巨痛险些让我昏迷,直到现在额头的筋还在抽动,仿佛一根根锐利的钢针穿过太阳穴在脑袋中乱搅。我瞪了修鬼一眼,发现他正捂着脑袋,不过嘴里没吐出一声吭哧。 大刘抡着拳头砸在我的颧骨,我借力委身倒下去,“打吧,打不死我再说。”我心里念叨着。 “逼养的,体格不盯,还想射精。”大流忿忿的骂着,还招呼旁边的人,“帮我打,刚才哪条腿踹我来着,给我打折了。我他妈豁出去养他一辈子。” 让我意外的是,周围居然没有一点动静。大流还在叫嚷着周围人快点动手,少爷冷冷的说了句:“行了,正经事来了。” 对他们来说是正经事,对我来说就是救星。健国哥簇着眉头站在门口问:“这都是咋了?大流你老大不小了,怎么欺负我弟弟?” 大流这狗操的居然马上把我搀了起来,“这不是闹着玩吗?山屁也来了,旁边那是谁啊?” 迷迷糊糊中我看见门口只站着健国哥、山屁哥和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心里不禁犯嘀咕,“感情等了半天,就找来一个人?” 健国哥没答茬,走到我旁边把我搂在了肩膀里,“操,这还是闹着玩?你他妈打小姐打顺手了,不知道轻重吧?” 少爷没摆好脸色,“兔崽子到饭店闹事,我就是打了,你看着办吧。” 山屁哥把落下一半的卷帘门抬了上去,还摆摆手请身边的男人先进门。健国哥指着蹲在地上的人说:“都滚起来,什么狗操行。” 话虽然冲着小弟说,不过明眼人都知道是在暗骂少爷和大流。 大流没吱声,少爷立即变了脸,“健国,你他妈有话就摆到明面上说,别跟我绕圈玩阴的。” 山屁哥收拾的很精神,没有理会少爷的挑衅插口说:“清个包间,难得老丁有时间,我请他过来吃顿饭。” 少爷顿时哑了火,大流慌张的让身边一个小子开始收拾家伙。 老丁是最近才调来的派出所所长。因为转盘前阵子太乱,以前的所长收了黑钱不能办太过分的事,想来想去告病疗养去了。老丁就是这么入主转盘,内讧时派车抓人一点没留手,我们都称他为钉子。 山屁哥才回来没多久,居然能把老丁请出来,这一点让少爷和大流都没了主意。 第六十章 嘲笑 老板凑到少爷身边,低声嘀咕:“外面有雷子(便衣)。” 可能心里犯鬼,老板并没有压住声音,健国哥听到她的话笑着摇头,“小峰,你和朋友先在楼下坐一会。想吃什么就点,都记在我账上。回头再去医院,那笔账有别人垫。” 少爷眼眶似乎要淌出火,大流急忙挡在前面冲老丁笑了下,“我还有点事,你们在这乐乐呵吧。晚上算我的,都别客气。” 老丁没理睬他,凑在山屁耳边悄悄研究着什么,时不时还指着少爷和大流笑。 少爷憋不住闷气,推开大流大声嚷嚷:“这是我刘哥的饭店,今天不做生意了,你们没事赶快走,马上就清场。” 老丁打了个哈哈,“脾气挺大。聚集这么多人斗殴,属于黑社会性质吧?前段时间打击力度不够,让你跳出来耍威?” 山屁哥眼神飘过我们的头顶没有落下,直接瞪着少爷说:“趁我给你面子的时候自己找台阶下,我山屁在转盘站一天,就没人敢跟我叫号。包锋的事我还没跟你算,今天盘这里,皮子痒痒玩命想跟我对着干?” 这番话根本没有给少爷铺台阶,反而不高不低的衬出了山屁哥的霸气,原先被打的萎靡不振的哥们全都挺起了腰杆,似乎忘记了刚才自己的草包样。顿了顿,山屁哥指着少爷对老丁说:“他就是少爷。几个月前市里汽车配件厂有个女职业下夜班被人抢劫,扯戒指的时候手腕被砍下来了,那事跟他有牵连。” 山屁哥刚捅出话题,少爷立即脱口骂:“操你妈的,当我面就卖我,刘哥是不是也被你卖了?” 老丁点点头,特深沉的说:“那个案子搁桌子上快半年了,回头我得查查。” 山屁哥扬着嘴角示威一样对少爷说:“我要是真参与那件事,老刘在里面能不把我说出来?你闲工夫多就好好想想自己。抢一个女人你也能下死手,你他妈脸皮都当被盖了?” 大流可不愿山屁哥在老丁面前抖出太多事,讨好的走上前说:“山屁哥,那都是哪档子事了,咱提它干嘛?少爷还不至于穷的去抢东西,八成是哪个兄弟挂着他的名号干缺德事。mianhuatang.info” 山屁哥刚挂上的笑立即垂了下来,抬手就抽了大流一嘴巴,“滚一边呆着去,我他妈就看不起你这种蹲在旮旯下绊的人。以前冲着老刘和老车的面子,我把你当成人说句话。以后再在我面前晃悠,我把你那张驴脸按到面盆里重新揉揉。” 马屁拍错地方,大流竟然干笑几声退了回去。真正敢在山屁哥面前摆硬气的似乎只有少爷一个人。 老丁瞅瞅门外,不耐烦的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了解情况,咱别耽误时间上去把话都说开,以后别给我添乱。” 少爷琢磨了一阵,率先走上了二楼。 知道外面有公安把门,少爷的小弟都老实站在原位。捧着一编织袋刀子的家伙最可怜,到处找人身后藏,不过没人肯挡住他一片衣角。有个表情肃穆的干事就站在门口盯着他,两只眼睛像铐子一样一刻也不放松。 东子和斧头把我扶到靠墙边的椅子,鸡头拿着纸巾不停擦我嘴角的血,“操他奶妈的,这血得勤着擦。要是干了,以后疤都留在外面。少爷那个逼养的,这嘴都豁开了怎么吃饭。” 这时候我才敢摸摸自己的伤口,嘴角两边都豁开一公分左右,“咋不能吃?这下嘴大了,吃的更多。”我不想自己太尴尬,忍着疼开起玩笑。 土豆双手搓着腮帮子也凑过来,“妈的,本以为过来装装逼就完事,没想到装逼不成反**,这两天都没脸出门了。” 我没好气的推开鸡头,安慰他说:“您这哪到哪啊?我又不是后妈带的孩子,上次看个录像还被傻逼踹了半天。我真纳闷,我这是当混子还是当沙袋的,他妈的整天竟被糟蹋了。” 斧头把修鬼搀到我身边,骂骂咧咧的说:“我看他还能狂几天。等山屁哥把场子都收了,我肯定找人把他们两个都放倒。” 修鬼衣服上全是血,不过挺能摆谱,替自己整整形象后说:“我他妈才知道,出来混爬不上去一辈子就是挨打的命。对了,土豆,你都带些什么操蛋玩意出来混?咋咋呼呼把自己当成爷,遇见事全他妈跪地上了。” 我瞟着修鬼,嗤笑着说:“废话。扛在前面的要是老k,他们肯定都挺着玩命。谁叫咱几个窝囊呢?刚才连屁我他妈都不敢放。” 东子拿过一瓶可乐让我漱漱嘴,瞅着我吐出来的血水说:“峰哥,我陪你先去医院吧。这伤咋弄,不行就缝缝,别耽误了。” 我立即摇头说:“你们饿了就去点东西吃,不吃白不吃。我得等着看看少爷和大流咋处理,我这顿打不能白挨,没人出头的话我也弄个明白。” 东子他们马上从我的话里听出了意思,以前山屁哥把我让出去过一次,如果这次还不替我出头,我也没心思继续跟他混了。 修鬼啐了口痰,“早知道出来混还得受着窝囊气,我在学校的时候就应该老实趴着。你别报啥希望,一会被去根了,你难过可别咬我。” 修鬼是我最铁的哥们,从我自己被丢出去挨捅那天起,他嘴边就开始没谱。我急忙撞了他肩膀一下,暗示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废话。修鬼嘟囔着把服务生叫来,从菜单最贵的菜开始点,一溜烟报出十几道。 除了我和土豆、修鬼以外,其他人伤的还不算重,都兴高采烈的聚在桌子边敬酒,有几个已经开始琢磨一会会有什么样的收场,但是我心里却升起一种即将被忽略的怨恼。 差不多半个小时,山屁哥从楼上走下来,老丁意犹未尽的还在跟他聊着什么,眼角都是喜色。 送走了老丁,山屁哥的脸也沉了下来。少爷和大流跟在健国哥身后下楼时我发现大流脸上都是血,竟然没动手擦。 “晓峰,你的嘴没事吧?”山屁冲我点点头,话里没有一点温度。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少爷就站在对面,我如果说有事,那么山屁哥一定下不来台得与少爷算计算计。既然他们在楼上已经谈完,我这点事应该不值得山屁哥再次翻脸。 “没事。睡一觉就不疼了。”我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 修鬼冷不丁插口说:“都裂成那德行了,睡半个月也好不了。” 山屁哥皱着眉毛看向修鬼,随即莫名其妙的笑了笑,“嗯,这事不能这么算了。你们仨都过来。” 我没空责怪修鬼的多嘴,首先起身回答:“我真的没事。喝两天罐头水就顶过去了,年前正好清清胃。” 山屁哥歪嘴冷哼了一声,指着大流说:“你滚过来。其他想看热闹的都站到门外去。我先给你们打个预防针,动手我的剁他手,都嘴的我缝上他的嘴。” 包括老板在内,所有人听完都跑出了门外,只留下我们七个人在场。大刘挪着脚步央求着说:“山屁哥,局子都给我挂上号了,你还想怎么玩?怎么说都在一起喝过酒,别太绝了。” 山屁哥从柜台拿起一叠菜单分给了我和土豆还有修鬼,“他怎么打你们,就给我怎么还回去。我山屁的人也敢碰,自找的。” 少爷刚动身子想说些什么,健国哥就把他扯到了后面。少爷犹豫了一阵,最终没有理会大流求助的眼神。 即使有山屁哥撑腰我也不想得罪大流,万一哪天我又成了没人养的野狗,大流肯定能找机会补偿回来。土豆和修鬼都愣在原地没有动手,大概谁也想不到居然被要求去打曾经风光一时的大流。 山屁哥有些恼,一拳砸在我的后背,“是娘们吗?我站在这你还怕什么?被人打成这样了,你一点脾气都没有?放心,走出这个饭店门,转盘就再也没有大流这个名字。以后他也别想再到这里掺合!” 山屁哥的力气并不大,但是让我觉得后背特沉。不是因为他的拳头,而是因为他的话。出来混,如果连个人都不敢打,我还能当什么?可是我真正最想打的少爷正被健国哥搂在肩膀下,就像刚才搂我一样充满了亲昵。我心里清楚,健国哥搂我是为了表现自己的风度,可以算做一种做作的怜悯。而搂着少爷却是为了拉拢他的势力,是出自内心的需要。 想到这我望了望少爷,抬手第一个开始抽大流,竭尽了全力在抽。土豆和修鬼轮着上,土豆并没有使全力,不过修鬼没客气。刚才那把日本战如果不是我拦下,估计他现在已经躺在医院接受缝纫了。 尽管在山屁哥面前大流只是个二流混子,但是在窗外的小弟面前他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忍了一两分钟,大流突然激起性子把我们都推开,“山屁,你他妈够损。我就是离开转盘也不能让你过的滋润,咱早晚还能遇上!” 大流走出饭店的时候我没敢拦他,山屁哥也没发话。少爷一直摇头,最后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去送一送自己多年的朋友。 拍了拍我们仨肩膀以后,山屁哥带人离开了饭店。在医院检查的结果让我很惊讶,虽然嘴角难看,但是稍微注意修养就可以。吃了一段时间流食自然愈合之后在腮颊内侧留下两块肉疙瘩,没有破相。而摔倒后脑着地那一下却出了问题??遗留性脑震荡。医生说至少需要吃半年的脑复康才能初步有起色,并且警告我:不能接受强光刺激,不能进行脑力工作。 真是一种嘲笑,我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更不会有机会去做所谓的脑力工作。即使受伤,老天也在逼我逃避阳光,逃避思考。 第六十一章 失策 少爷跟了山屁哥。 这件事即使没上中央新闻联播,在转盘传起来的速度也有些快的吓人。另一件事不比它慢,不过只在道上传――大流带着自己的小姐离开了转盘,这两天桑拿和ktv的台面都是空荡荡的,有钱也找不到人陪。 我算是知道一点内情,却怎么也猜不到会有这种结果。按照常理,少爷肯定会被山屁哥赶走,而大流则会留在这里替新老大赚钱,至少会留一段时间。 偶尔看见少爷服服帖帖跟在山屁哥身后,我忍不住找机会问了问健国哥。他还是老样子,开口就提了一个字:“钱。” 原先转盘有三条龙,各自有各自的势力,各自有各自的生意。在没有走私贩毒的情况下,放妓是最安全也是最赚钱的买卖。大流在这行很有手段,当初老车就是玩不明白才被大流抢走了生意。 这一道并不是圈几个女人就能上手的,首先得在局子里有熟人。扫黄的时候难免警察会下来抓些典型,这时候就得大流去安排。有官、有钱的人不能抓,抓了是自己找麻烦。没官、没钱的人也不能抓,抓了白忙一场,偶尔还能碰上地痞沾一身腥。要抓就抓官不大、钱不多的人。他们既好面子又没路子替自己疏通,罚几千就像吃点咸菜,根本不影响进程。如果不肯掏钱,报上去也算整理民风。 当然,这需要小姐的配合。如果小姐和客人说死不承认有肉体瓜葛,总不能因为一起喝点酒就摊手要钱吧?事先大流得面面俱到的打好招呼,警察担保不***麻烦之后,小姐也勇于认罪,睡一礼拜板床就又是一只活鸡,还能贴上配合警察行动的好标签。 除此之外还得与“高层”有一定的接触,人事调动之前就得提前抓住时机。等到新来管事的人坐热的位子再送礼,那就不是几万块能挡住的事情了。 其次就得与各个场子的老板都有联系。彼此窜台都赚钱,也顺便堵住新来势力插手分利润。跟垄断一样,没他们的认可,你包下所有亚洲小姐也没用。几天就把你捅到警察手里。 最后就是小姐的质量。年纪大的推出去做野鸡,有病的送出去治疗,放不开面不会说话的还得拎出来接受教育。嫖客这玩意口味还会随着潮流变,当年“**操老逼,吃鸡吃小鸡”,现在你要是挑出个眼角带褶子的小姐送到客人面前,少不了挨顿臭骂。而且城市人喜欢玩淳朴,乡下人想来见识开放,这都得鸡头安排**。 林林总总算起来,这行也是麻烦事。大流为人精明,调理小姐有一套。唯一想不开的就是太在乎钱,也太高估自己。山屁哥担心他留在这里早晚自成一家,所以宁愿开始拿不到票子,也得找借口把他送走。有钱不愁找不到帮手,祸害当然得除掉。 在道上放出的借口很简单,大流找外来势力对付自己人就是最大的把柄。在楼上谈判的时候,山屁哥还捅出当年大流为了赚钱,背着老刘私吞油水的事情。每次小姐出平台,依照规矩会抽五分之二,而大流一直偷偷私下多抽五分之一。这部分钱自然全落在自己户头上。加上自己大哥出事以后大流不舍得为一个死人多花钱,少爷当即拍桌子与他翻了脸。 至于少爷本来就是没什么脑筋的人,山屁哥答应一定好好对待老刘一家人以后,他便没了脾气。他没有手段,没有来钱路,想让自己大哥的家属过的轻松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山屁哥应承所有场子的收益让他拿一成,再从自己这里拿一成给老刘的老婆。这样一来,所有事情都解决掉了。 他确实笨的可以,每个月场子赚的钱都不一样,山屁哥随便就可以找借口污掉他的钱。至于给老刘家里的那部分,我根本就不信。 老丁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即使他不敢碰少爷,也可以从少爷的小弟身上找麻烦。哪个混混没点毛病可挑?警察想玩你根本就是动动指头一样简单。 解释完之后健国哥很开心,塞给我几张购物卷,“挨了打再给你钱,有点不象话。快过年了,自己去买点年货。” 五千块,虽然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就是在打发我,因为他从没真正问过我的伤严重不严重。 “山屁让我给你的。”健国哥补充了一句,“这两天活多,你让那些小子都别出去玩。少爷和大流没了,其他人都算不了什么。” 没了。我心里重复着这两个字,很轻松的两个字。如果为了拔掉这两根刺,山屁哥和健国哥完全可以自己带人去动手。把我们送进去就是想显出老丁的作用,如果谈不拢,老丁立即就可以让外面的雷子抓人。当然,我们也得被抓进去。与其损失混出名号的小弟,不如割舍我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痞子。或者,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上割舍。 还好这次伤的值,五千块是我拿到的最大一笔钱,也是拿的最痛苦的一次钱。 可能我受伤带来最大的麻烦就是晚上不能开灯,白天也不能突然拉开窗帘。每次明晃晃的光芒扎进眼睛里的时候,脑袋嗡鸣一片,吃点东西都能呕出来。蓝眼睛这次彻底服了,受伤一次比一次严重,她甚至问我下次能不能干脆送进停尸房。“咱得相信法律,警察会保护我的。”我想起悠闲踱步的老丁,笑嘻嘻的对蓝眼睛说。 “对了,你那个叫田鸡的朋友打过电话,说他们最近有点麻烦,让你有空去看看他们。”蓝眼睛有些不满的说,她已经厌烦我与混子继续接触。 这时候我才想起田鸡当夜好心提醒我的事情,似乎还提到了自首。 好不容易找到了田鸡的家,牛眼和大鹏正靠在煤炉子旁边取暖。 满屋子浓烟呛的我和蓝眼睛都不住的咳嗽,蓝眼睛抱怨:“有暖气还点这个干嘛?” 大鹏一声苦叹,“你以为这是干部家属楼?妈的,职工的房子就这德行。一天给六小时暖气,白天就冻着吧。也挺好,省电了,不用冰箱。” 牛眼看见我带着墨镜,没好气的说:“还玩上派了,听说你嘴撕了,能说话不?” 我看了看蓝眼睛,她正怒气冲冲的瞪着我。“没事。少爷怕我过年吃不下饺子,特意给我开了个豁。你们把我叫来有啥事?” 田鸡连声叹气,摇着头把他们的遭遇讲给了我。 当天他们吃饭的时候看见少爷带着一群人,牛眼凑过去找了个朋友套话才知道是来堵我们。大流挺警觉,马上叫人抓住牛眼和田鸡。 打是打不了,牛眼两个人只能跑。跑到派出所附近的时候田鸡岔了气,没办法两个人溜进了局子。警察当然不让他们逗留,这时候田鸡发了威,大声喊:“我他妈的是来自首的!” 警察觉得挺有意思,让他们说说自己的罪。小罪人家也没时间搭理,牛眼和田鸡挑着不轻不重的东西往自己身上砸。结果砸大发了,牛眼顺嘴说自己还参与过抢劫。 那段时间转盘很乱,经常发生抢劫案。混子斗殴可以不理,但是老百姓被抢可是件正事。警察逮到立功的机会登时把两个人拘留,顺便找出以前举报的案子让两个人认。 两个人马上傻眼了。原本是想进来躲难,结果摊上了更大的罪过。任凭牛眼的巧嘴怎么解释,警察都咬定是两个人干的。虽然最终证据不足,警察还是让两个人尝了尝上万伏电击的滋味,并勒令他们最近留在家里不许外出,等待传讯。 “我操他妈的,我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遇见了田鸡。”牛眼咳嗽着对着田鸡开始骂。 “大鹏哥是咋回事?怎么也过来了?”我笑着岔开话题。 “我自己贱。”大鹏咬着牙说:“这两个兔崽子在局子里被玩了一夜,第二天找人去保释。我闲着没事想过过瘾,活了三十多年还没用正当理由进去过。好嘛,进去以后大盖帽怀疑我是同伙,同样我把记上了。” “该!”牛眼毫无同情的说:“我让你找个正经人进去,你没事来晃悠什么?进过笼子的人也舔着脸想来担保,说句难听的,只要你挂过几天链,就没人再把你往好地方上想。田鸡够老实了吧?偷几块破布头,合起来不到一百块钱,咋样?这辈子就拉倒了。想不混都不行!” 蓝眼睛在身边冲我轻轻咳嗽,我无奈的眨眼笑。“你们不是让我大老远跑过来送饭吧?” 田鸡点点头,“以前吃喝都在健国哥的饭店,现在也不能过去拖累他。出门有警察卯足劲盯着,到哪都被人说风凉话。” “行,”我拍拍胸脯,“哥们刚发财,想买什么记个单子,我明天一起买全了。” 牛眼哼了一声,“医药费?” 我觉得很尴尬,“嗯,就算是吧。健国哥给了我五千块,不过这里还有其他哥们的份,我不能独吞。” 牛眼放下通煤的钩子,用脏兮兮的手摸了摸我的嘴角。我没闪躲,大咧咧的说:“没落疤,不耽误以后当小白脸。” 牛眼耸肩说:“我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给你这么多钱。以前最多在医院掏完,出来再喝顿酒就完事。白给你这钱,一定有猫腻。” 我会心的笑了起来,搂着他的肩膀把话题扯开了。我不笨,只是我不愿意去想。山屁哥一定知道少爷会去帮忙,他八成希望少爷下手重一点,等到老丁出面时才更有把握镇住场面。也许他没想到我会扛起来叫号,把少爷的怒气都引到自己身上。毕竟以前就把我丢出去过一次,觉得亏欠我了,他才施加的小恩小惠。其实我并不在乎这点钱,如果他肯当我面打少爷一下,哪怕是轻轻的一根小手指,我都会永远把山屁两个字刻在心里。 打我一顿在少爷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混子踩混子靠的就是势力。即使我再怎么嫉恨,我还是无能为力。 离开田鸡家的时候牛眼偷偷把我拽到了一侧,“你别把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大流那家伙不能得罪,他心眼小,千万留神。” “大流都滚出转盘了。”我没在意的回答。 这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如果我肯听牛眼的话,许多事都会改变,至少不会更糟。 第六十二章 牢骚 从田鸡家出来以后蓝眼睛还是遵守了以往的约定,答应陪我度过这个除夕夜。不过她有个要求――让我彻底与山屁以及其他混子断绝来往。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我并不是喜欢这种生活,相反的,我很害怕。害怕离开这种生活后我还能做些什么,还能认识什么样的人。比起牛眼、田鸡他们来说,我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在卖店市场买东西的时候,偶尔我无心少付一点钱,那些人都会当作没有看见而不追究。其实这就是无声的排挤,他们不是因为惧怕而躲避我,而是因为厌烦。 我的沉默让蓝眼睛很气恼,甩开了我手独自离去。我有些后悔应该用假话哄住她,但我突然开始对编造那些第二天便会被推翻的诺言感到难堪,所以没有一丁点的勇气伸手拉住她。 我开始不懂究竟。 小弟受伤,大哥谈钱。我们在前面要死要活的拼着命、保着命,只是给大哥更多的借口去要求摊分利益。以前那种大哥带头顶在前面的时代早就过去了,混不是为了成名,而是让你可以找到替自己赚钱的另一些挡箭牌。我就是挡箭牌,不论是不是心甘情愿,我现在能做的只是这个。 钱赚的快,花的更快。第二天我和修鬼半个多小时就塞满了出租车后座。挤在前排去田鸡家的时候,修鬼突然说他的老爸决定把他送去部队当兵。 我想劝他去,但是又开不了口。也许是嫉妒,也许是觉得孤单,我竟然闪烁其辞的让他考虑考虑。 “怎么过不是过?有哥们看得起,我还在乎别人眼光干嘛?”修鬼的口气越来越像老k。 我长喘了一口气,随即留出几条烟让修鬼有空去送给老k。我不想去看他,一半是对那种地方莫名有一点抵触,另一半则是不想在朋友落难的时候太过殷勤。对我们来说,这是一种侮辱。 鸡头的老家在农村,东子根本就不属于那个家庭,斧头喜欢凑热闹,大家商量之后决定都留在我这里过年。我给母亲打了电话,她偷偷告诉我父亲的病情有些恶化。癌症这东西永远治不好的,即使把患病部位切除,人的身子也没有什么奔头。父亲原本健壮的身体现在居然连感冒都支撑不住,时常还会陷入昏迷。母亲是个吝啬的人,对自己吝啬,为家人健康却从不缩手。她把积蓄全花掉,一百五十块的营养液告诉父亲只卖二十五块。每天父亲需要服用一瓶半。我真不知道药是干什么用的。这每天二百多块的药钱真的是在挽救一条生命,还是在催促一个穷困的家庭步入绝路? 父亲因为已经辞掉科长职位,停薪留职阶段只能享受普通工人的医疗待遇。除了那种两三块钱的去痛片以外,公司不肯负担一点点医疗报销。我很奇怪,为什么同样是人,干部却可以发烧也打上百元的先锋,而工人则连病房都不敢住?难道一个人的价值与他的职位成正比,难道人命在金钱地位上永远划不上等号? “七万。”妈妈的声音有些无力,“不到半年光景已经花出去七万了。我不在乎这些钱,只希望你爸能多活几年。我琢磨着把你现在住的房子卖出去,不过你爸不想让你搬来乡下住,他希望你能有出息,你知道吗?他虽然从来不说什么,但是他心里一直挂着你的。” “他希望你能有出息,你知道吗?”挂上电话的时候我感到浑身都在窜起细碎的疙瘩,由心里泛出的冷在暖气旁边肆无忌惮的遍布每一寸皮肤。鸡头正从箱子里翻出刚买的啤酒,百威,这种在酒吧十五块一瓶的东西,一箱我们平常倒在地上数泡沫的东西也许就可以延长父亲痛苦却也幸福的一天。 在屋子里所有人惊诧的眼光中我把买来的东西都摔出了门外,那些凌乱的声音砸在地上,也砸在我的心上,仿佛在嘲笑我这个一无是处,只会给家里增添负担的废物。 香肠、熟食、啤酒、断烟,一片狼籍中只有我在不停践踏。修鬼许久之后递给我一支烟,搂着我坐在潮乎乎的地面上,其他人则知趣的把大门轻轻带上。 “你爸的事?”老式楼房在大门外都建造长廊,冰冷的水泥墙挡不住寒风,修鬼拢着衣领问。 我想笑,但是我怕它开在泪里,“没什么。” 顿了顿,我突然问:“山屁哥多有少生意?” 修鬼愣了一下,奇怪的盯着我的嘴角说:“不清楚。我听说他在海滩那里有个工程队,靠关系揽点厂房之类的活,每年下来也有几十万最少。” “关系?”我冷哼了一声,“少爷一个月能搞多少?” 修鬼摇头说:“一两万没问题吧?你在健国哥的饭店站站脚还能拿几千,他也少不了。” 混了这么久,伤口没少添,但是没一点名号,没留住一分钱。我真替自己感到无地自容,“我他妈以后肯定要混出个人样。” 修鬼笑着拍了拍我的脸,“就算想有个人样也别把东西都砸了,昨天不刚跟蓝眼睛吵架吗?现在就不怕了?” 我怕,我什么都怕。就因为我怕,我才只能被海滨出卖却不能报复;就因为我怕,我才只能眼睁睁看着少爷扬长离去。但是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就像自己飞进网里的虫子,恨的、苦的都必须承受。 鸡头应该在门口偷听了很久,忍不住跑出来踹着我的屁股,“操,东西都摔烂了,晚上还吃挂面?大过年的,咱出去喝酒吧,我请客,修鬼掏钱。” 和尚顿时来了兴趣,央求着要我马上起来收拾收拾换套衣服。看着他们的脸,我觉得很安慰。有人说我们是酒肉朋友,但是一群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总陪着你喝酒的朋友,至少不是一群坏朋友。 修鬼大方的答应了要求,不过很快就后悔了。对于和尚来说,喝酒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哪里喝。歪歪扭扭解释一番后,和尚带着我们来到了红灯区的ktv。 是上次遇见冰冰的ktv。我想起了她的骆驼,突然也产生了兴趣。 和尚进门就点了上次陪着她的小姐,娃娃脸,看起来很纯。难怪他恋恋不舍,只可惜修鬼的钱包又得瘦几层。 冰冰没记住我的脸,但是记住了我多余付的台费。刚坐到我身边的时候她就悄悄塞给了我五十块,让我觉得很丢脸。 “冲你这件事,今天我也不收你的钱。”冰冰说话时带着笑,淡淡的笑,没有一点媚态。 与鸡头接触时间久了,我对这小姐也算颇有道行。对她们来说,客人只有两种,肯花冤枉钱的客人和抠门的客人。根本不存在朋友这种说法。偶尔遇见顺眼的男人她们也会付出感情陪一段时间,但那只是需要,而不是必须。 冰冰抽的还是骆驼,我有意无意问起她为什么喜欢这个牌子。 “天天喝酒天天抽烟,舌头早麻木了。这种烟辣,能让我知道自己是在抽烟,而不是在抽时间。”冰冰突然搂着我的脖子说。 并不是每个被陌生女子搂住的男人都会顺势揩油,我的心确实有些悸动,但更多的是气愤。对小姐来说,恋爱是感觉,不是身体。我没希望和她有其他关系,至少应该成为可以说真话的朋友。 我借口起身拿打火机放下了她的胳膊,静默中冰冰有些不开心,我随口问“你多大了?” 冰冰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结过婚了。” 这点让我很意外,“离了?” 冰冰突然笑起来,“没有。我这么能赚钱,我男人能舍得离吗?他很爱我。” “以前很爱。”顿了顿,冰冰小声的补充。 一直以为我的生活让人无法理解,没想到自己面前还有另一个无法理解的事情,我嗤笑着骂:“什么狗逼男人!还能让自己老婆干这个?” 冰冰给我倒了一杯酒,没等我喝,她便把瓶子里的酒全喝光了,“我跟他离了你娶我?” 音乐很乱,鸡头在前面放嗨曲教东子摇头,我干笑几声,“我才多大,离结婚还早着呢。” 冰冰趴在我的膝盖上满足的说:“你这个人连撒谎都不会。我问其他人,他们全都说会。但是没一个肯领我出去逛街。” 市区地方很小,对于那些出来**的人来说带一个小姐逛街并不是理智的事情。 我连想都没想,接口说:“我陪你去。” 冰冰在我腿上轻轻摇晃着脑袋,“你啊,你再长几岁再来泡我吧。” 我听出她并不是讥笑,反而是带着一点自嘲,所以并没介意。冰冰一直很安静的趴在我的膝盖,偶尔还会小声唱着歌。 原本压抑的心情此时更坏,我不想责备冰冰,忍不住婉转的说:“陪我出去买盒烟吧。” 冰冰酒喝的太急,起身的时候险些摔倒。鸡头起哄我要独自去享福,我没理会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带着冰冰来到了江边。 我烦躁的时候就喜欢看江边的天空,闻着潮水的腥味。与工业区乌烟瘴气比起来,这里的星星更亮,但是也更远。 冰冰也很喜欢这个地方,不停翻着石头想找冬眠的螃蟹。我在旁边点着打火机替她照亮,手偶尔碰到烧烫的气嘴很疼,不过看着冰冰开心的模样,我一直没让火苗断下来。我不希望她难得的快乐被我打扰,我发现她跟我很像,说不出原因的相象。 累的时候冰冰靠在我的身边,主动说出她的家庭。她老公是个酒鬼,打架闹事也总发生。忍不住苦日子她自己跑出来当小姐,一切出于自愿。但是一直没有离婚,没有理由,婚姻不一定需要爱情。 “有钱人过日子,没钱人挨日子。”冰冰提到自己的家,用这句话做了总结。 有种女人天生就是为了回忆活着,冰冰拉出话题就停不住嘴,甚至连她与自己老公相恋的事情也一起讲了出来。不过我发现她笑的很勉强。 我默默听着她的牢骚,没有一点同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论路走的平坦或者坎坷,只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才可以去回忆。路上的抱怨只是片段,谁又会知道她的结局会不会幸福。就像我自己,我又怎么肯定自己的明天会是什么样。因为我还走着,所以我不会乞求别人的怜悯。 当冰冰再次哼起ktv里的歌时,我才听清楚其中的内容: 原来每点温馨、每点欢欣每个梦,随缘荡至没一分可强求。 江水很安静,潮声和冰冰的声音都很安静。当我想起身送她回去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修鬼的嗓子有些嘶哑,“回来吧,出事了。” 第六十三章 分手 冰冰看了看传呼,有些急切的拉着我跑到路边拦车,“老顾和你朋友吵起来了吧?” “老顾是谁?”电话中修鬼并没有提什么事情,不过从冰冰的话里我已经猜到理由。 冰冰愧疚的躲过我的眼神,“原本答应老顾今天出他的台,聊着聊着就忘了。” 冰冰穿的很少,乳白色皮夹克里只套着一件低领衬衣,靴裤挽在小腿上,加上浓装,从打扮就能联想到红灯区。出租车司机偶尔透过镜子看着冰冰笑,瞅我的眼光也带着一点蹊跷的奇怪。 “操你妈的,再看一次我把你车砸了。”我不知道哪来的脾气,觉得自己很暴躁,大概连日来的气都憋在胸口让我实在支撑不住。 冰冰反而笑了,按住我的手说:“老顾是个地头蛇,回去后我跟他赔个不是就行了,你别上火。” 司机小声嘟囔着,直到我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坐垫上,他才把头转向了车外。冰冰握住了我的手,很凉,我很她都是。 还没下车我就看见ktv门口吧台处修鬼正和一群人吵架,因为周围已经聚起了人,斧头虽然揪着对方的领子却没有动手。 冰冰把我推到了车里自己走了出去,学着我的表情说:“你等会再进去。老顾是个麻烦,别耽误了你的心情。” 我被她的模样逗笑,点点头。 老顾并不大,三四十岁,不过架子不小。冰冰刚走过去老顾已经扯着嗓子对她开骂。我随后下车的时候东子跑到我身边愤愤不平的抱怨老顾刚才带人闯进了包房,还差点动手。这里是市区,修鬼怕吃亏,所以拦住了他。 “几个?”我沉下头问。 东子怔住了,也许我平常给他的印象并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的人,“四个。” 我笑着看向老顾,人群中他显得兀立其中,嗓门很大,生怕没人会注意到他。冰冰正在赔笑,但是一个字也没提到与我出去的事情。 “让鸡头拦两辆车在门口等着。我干老顾,其他人你们自己挑着打,打完就跑。”我不是为了冰冰才这么做,而是觉得心里实在太堵,打破任何一个缺口都可以让我变得舒坦。 东子兴奋的说:“拽进去打?” “就在门口打,他不是喜欢装逼吗?让他装个够。”我矮着身子走向吧台,折上一只椅子蹭到了老顾身边。 鸡头跑出门的时候我就下了手,铁架死死砸在老顾的后背,冰冰吓的登时尖叫。她看见我走过去,但是应该没想到我突然动了手。 老顾酒喝的不少,竟然踉踉跄跄一下就被放倒。斧头和东子虽然没拿家伙,不过先动手总是占便宜的。加上和尚和修鬼,四个打三个并不是太废力气。 人喝酒根本不知道自己劲多大,挨打也只觉得是一种空白。我拽着老顾的时候被他蹬在一边,肩膀撞到桌角也没感到疼。再起身老顾已经跑向门外。大概突然被打,他没弄明白动手的是什么人、多少人,所以才会跑出去。鸡头正在道边,窜过来迎面踹向了他的小腹。位置偏了点,老顾随后撕心裂肺的吼了声就捂住下体跪了下去。 鸡头被自己的一脚建功也吓到了,兴奋的抓着老顾的头发拼命踹。我赶上前用凳子抽在老顾的脖子上时鸡头才放开手,老顾晃晃悠悠躺在了地上,缩着脑袋的样子很可怜,喉咙里发出窒息一样的咯咯声。 里面四个人已经把老顾的朋友都打到了门外,有两个跑掉了,留下的一个让修鬼用皮鞋跟踹中了嘴。东子跑过去冲肚子补几脚的时候,他居然连血带酒一起吐了出来。黏糊糊的东西挂在他的衣服上,让我也阵阵反胃。 冰冰在吧台那里突然喊:“快报警!快报警!” 我知道她是在提醒我赶紧跑,头也没回首先跑向了出租车。 “真他妈爽!”回到家中,修鬼趴在床上揉着胯骨说。刚才打架时他的胯骨被砸了一下。不过还好,对方没有鸡头的准头。 打架是件累人的事,没见过哪个人能抡着拳头一直打半小时,大概几分钟过了兴奋头就会累。我喘着气感觉很舒服,靠在修鬼身上说:“再不找个人打一顿,我早晚憋疯了。” 修鬼让东子给他烧点白酒,这是我们治疗撞伤最简单的方法。烧过的白酒擦到身上,即使不能减轻痛楚,也可以给自己一个安慰。 “你还记着少爷的事呢?那种人咱惹不起,被他打也不算丢人。”鸡头凑过来替修鬼揉伤口,顺口对着大伙讲述刚才他多么神勇。 我笑着把他推到了床下,“你他妈把人家的根踹废了怎么办?我不是记仇,但是咱都是混,为什么他就可以打我,我却只能挨着?他们还不是靠咱这样的人来立棍(闯名声)?到头来咱什么也捞不到,弄得一脸不是人。” 斧头大有感触的附和:“用得着我的时候请我喝茅台,用不着我的时候,我自己蹲旮旯喝羊汤。操!” 修鬼想起我与他说过话的,皱眉问:“你想咋样?” 我仰面躺在床上,天棚很久没打扫,不过脏的是那么舒适,“我没指望自己混到山屁哥那程度。反正以后谁动我一根指头,我就把他手都掰折。以后谁扇我一嘴巴,我把他满嘴牙都拔出来。以后山屁哥想再卖我也行,不过别想拿点小钱打发我。我得对得起自己遭过的罪。” 修鬼捅了捅我的嘴角,笑着说:“我现在动你了,你咋对我?” “放屁。你是我哥们,屋子里的都是。就算你们卖我,只要不是为了钱,我一句废话都不说。”我翻身把修鬼压在了下面。鸡头爬起来也帮忙脱修鬼的裤子,边拽边喊:“今天晓峰没把上冰冰,现在拿修鬼放放火。一个个自觉点,到我后面排队。” 修鬼尖声叫着,我们却没有放手,吵闹很快就惹来楼上的砸暖气管的抗议声,但是我觉得很开心。 蓝眼睛第二天从医院买了很多脑震荡的辅助治疗药,进门就坐在床边不说话。 女孩子都是可爱的,她们给你机会解释偏偏要装作一切很自然。家里人不少,我一时找不到借口主动道歉。我生怕她当着朋友的面再次要求那件事。于是下楼去超市买点东西,希望留住她吃顿晚饭。 等我回去的时候蓝眼睛已经不在了,和尚蹲在地上一片片捡着地上的药,每个人都阴着脸。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急忙问向修鬼。 原来刚才和尚不小心顺嘴说出了昨天在红灯区打架的事,等知道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已经无法改口。蓝眼睛发了顿脾气后离开了这里,还信誓旦旦的提醒他们转达给我一句话:她以后再也不见我了。 和尚没有抬头看我,东子来气踹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反抗。我心很乱,拉起了和尚,把他手中的药都丢到了搓子里。“别捡了,早晚都得走,不怪你。” 和尚紧紧低着头,我笑着把他按到了床上,“我去买点酒,谁也别跑。” 我骑着摩托在市区一圈一圈慢慢溜达。我不是脑子烧到喜欢被冷风吹皱,我只是喜欢被冰冰从背后紧紧抱住的感觉。我一直都有这样的错觉,如果一个女孩子会在背后温柔的抱着你,那她一定是心疼你的。也许对我这一种男人来说,后背更需要温暖。 从家里出来之后我就直接去找了冰冰,开着玩笑说我需要人陪的时候,冰冰结束了工作,与老板请假跟我跑了出来。 光怪陆离的人群,臃肿不堪天桥。灰色的天空像精致的抹布,尽管很美,但是它不属于纯粹的白,不属于纯粹的黑,只是一块短暂而无意义的背景。 我学不会藏心情,尽管在身后,冰冰依然猜出了我的不快。 “跟女朋友分手了。”我不冷不热的回答。或许这算不上分手,是我根本不愿意去挽留。我知道蓝眼睛是为了我好,即使这次她是因为我去红灯区玩才生气,我也不想再辩解了。一个控制不住自己生活的人,为什么还要去替自己带上人模人样的面具。只要我知道,我曾经真心喜欢过一双蓝色眼睛,这样就足够了。 “因为昨天的事?你和我什么也没做。”冰冰捶着我的后背,“但是这种事解释不了,即使是我也不相信。你自己活该。” 蓝眼睛信不信我都已经无所谓了,换成我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恋人三天两头挂着伤口,分手应该是不错的解脱。 我尴尬的换了话题:“不是因为你。对了,老顾后来找你麻烦了吗?” 冰冰撇撇嘴,“找我麻烦又能怎么样。就算打我,我也不会承认认识你。而且我根本找不到你。” 我停下车仔细看了看冰冰的脸,并没有什么伤痕,这下才让我放心,“要是呆不下去了就告诉我,我帮你换个地方。” 冰冰很惊讶,“你帮我换?你有朋友?” 我随即想起了山屁哥与大流闹翻的事情,自信的说:“恩,场子随便你挑。或者去外地玩一圈也行。” 冰冰没有相信,“算了,有这份心就行。要不是知道你这个人不坏,我还以为你要把我拐出去呢。” 我无奈的带着她继续溜着,在超市买了一箱啤酒拎回了家,“上去吃顿饭吧。晚上我再送你回去。” 冰冰大方的挎着我的胳膊,“我的名字叫韩津,晚上不送我回去的话你得给包夜钱。” 看着她似模似样的摊开手,我忍不住笑,拉着她一起上了楼。但是家里没有一个人,我的电话摆在床头,下面压着纸条:阿峰,桥头大修厂订点。 第六十四章 谈合 订点的事情最近我还没干过,有时候我觉得订点根本是件愚蠢的事,对于我们这些小混子来说。 我想让韩津在家里等着,不过把女孩子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多少有点过分,我有些歉意的提议让她自己先回去。 “我过去看看。”韩津坚决要求着。 我有些意外,原本以为这种东西她应该已经见怪不怪,也许她对生活还没麻木,也许麻木到需要找些刺激。我警告她只可以在远处看、不能报警之后才答应了她的要求。 大修厂只是个地名,原先是个汽车改造厂。新加坡商人投资之后曾赚过不少钱,是市里数得上的好单位。不过新加坡人并不适合在中国做生意,很多道道他只凭着明面上的手段是无法摸清的。企业都是靠三角债来交易的,不接受转债就赚不到钱,接受转债拿不到钱还是亏本。新加坡人曾打过官司追讨,后来发现这种钱根本追不到。一是官商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二是在中国打官司本身就是件需要不断砸钱的事。一怒之下新加坡人撤资,厂子也立即散伙。因为那里僻静,聚众闹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去的时候健国哥正在门口转悠,不远处凑着差不多四五十个人,修鬼几个人蹲在地上抽烟,甚至周刚和大波那些不入道的小家伙也被找来了。 韩津知趣的假装路过走到了对面的平房居民区,健国哥有些不高兴的责骂我竟然把电话丢在家里。我没有解释,反问是与谁订点。 “大流。”健国哥盯着路上来往的车辆有些心不在焉,“狗操的,少爷怎么还不来?” 我对这个名字很烦,径直走到了修鬼旁边。周刚的手一直紧握着,但是握的很无力,大波低声问:“峰哥,这么多人干架,不能出大事吧?” 周围有几个混子登时笑了,我摇着头安慰他说:“你以为这是骑马打仗摆阵呢?人越多的架越打不起来,放心吧,一会跟着大哥们别怕。” 土豆把我手中的钢管拿了过去。钢管的头被磨过,虽然不尖,但是戳进肉里一样管用。“一会有发刀的,山屁哥这次真激了,少爷接了电话没来,能不能……” 我搂着他的肩膀,小声说:“他就算不来也不敢在这时候玩阴的。我猜他是不想跟大流闹翻脸。” 虽然这么说,但是我心里也没底。人活着得要面子,尤其是自己有能力要面子的人。少爷上次多少被山屁哥灭了威风,难保他记恨。不过没有谁会为了其他人过一辈子,山屁哥许诺的好处加上老丁的震慑,这都应该是少爷犹豫的地方。 “等了多长时间?”我问鸡头,我发现他总藏在斧头身后,故意提醒他不要现在出丑。 “不到半小时,大流从市里找来一票人,应该快到了。”鸡头提了口气回答,“你怎么才来?跟老婆闹点别扭也别自己找地方藏着去啊?” 我没有解释,其实少我一个多我一个不重要,只要东子这些人能来,健国哥应该足够可以把我忽略。 大约十几分钟,厂门附近停下十几辆出租。下车的所有人都提着明晃晃的砍刀,大流站在前面很有气势,身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打扮很“港”(时髦),手里捧着部电话,看起来有点身份。 人群中跑出两个哥们,把肩上的旅行袋摆在地上便开始分刀。我拿到的家伙还是崭新的,我怀疑它的锋口有没有磨细过。 山屁哥弹掉烟走了上去,我们也尽量压住步伐跟在后面。别说,当时我心里很兴奋,觉得能跟着这么多人拽一次也没白活。大波紧紧贴在我身边,我担心再被他误伤一次,不情愿的把他让到了前面。 大修厂对面是个路口,除了水果摊吊着灯以外,其他的地方都是昏暗的。不得不佩服中国人的勇敢,这边摆明要出事,仍有一些人聚在街角或者民房处观望,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如果是我自己打架,遇见这种情况我早开溜了。但是这次是跟着大哥,任何足以把我拉入铁笼子的东西都不能害怕,也许这就是混子与黑社会的区别。 对面的人显得更凶悍,虽然人数差不多,然而他们冲过来的速度很快。我发觉大波的身子不自然的抖动,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嘀咕着:“你要是现在怕了,一会肯定你最后悔。” 他明显没听懂我的意思,抬着脑袋一直望向山屁哥。 还有五六米距离的时候,山屁哥放缓了脚步,健国哥摆手示意我们都停下。大流和年轻男子也留下了自己的兄弟,摆着笑迎上了山屁哥。 三个人靠在一起的时候大流和山屁哥居然互相握手,还彼此客套了一番。把我们这些陪衬省略的话,没人会以为他们是在这聚众厮打。 年轻男子叫小辛,大流开场白就把他请了出来。山屁哥怔了一下,大流连忙解释:“步行街虎子是小辛的拜把子哥们,今天有空陪我过来看看。” “步行街虎子?”我琢磨了一阵,悄悄走到健国哥身边问:“虎子是不是叫周虎?” 健国哥点点头,随即摇着头说:“操他妈的,早晚得把大流拆了。” 这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虎子一定又是招惹不起的主,难怪二郎姐姐当初也罢手。世界真小,看着山屁哥愣住的表情我竟有些痛快。 山屁哥也点点头,主动与小辛握手。 健国哥扭头嘱咐我们:“山屁没动手,你们谁也别给我添乱子。”随即他走过去陪着山屁哥把大流与小辛带到一边开始谈话。 谈话中我发现山屁哥很沉默,一直是健国打着手势在争吵。小辛左顾右盼,没有帮大流说什么好话。 斧头有点烦躁,骂骂咧咧的抱怨天气太冷,不如直接跟对方干一架就回家睡觉。 “咱加起来将近一百号的人在这干架,就算不出人命,山屁哥也得被抓去大西北改造。等吧,把自己当门神贴大道上就行。”我笑眯眯的说着,周围的人也赞同的咧嘴笑。 笑声或许让对面的人当成挑衅,有几个家伙指着我们叫号,但是突然传来的警鸣声马上打乱了场面。 “操他妈的,哪个嘴贱的种报警?”刚才发刀的兄弟嘟囔着赶紧跑出来收刀。对面也有同样的动作,在警车到来之前这几个收刀的朋友就窜进了大修厂,轻车熟路的往江边跑去。看来是提前研究了地形。 我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有些手足无措,几辆闪着红蓝光芒的警车晃悠悠的冲我们开过来。有几个跟着山屁哥时间久的兄弟走向了对面,我搞不懂状况也跟了过去。 最惊奇的是,对面的人也同样走了过来,首先碰在一起的家伙互相搂着胳膊开始聊长聊短,就像许久不见的朋友一样亲切。 在我发呆的时候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走过身边拍着我的肩膀,“哥们,吃了没?” 我点点头,发现他眼里全是笑意,两手也轻松的放在我身上。 “第一次啊?”男人嘻嘻哈哈的样子像是在教育学生,“胡诌一会就行了,对付条子。咱好不容易碰上,投缘聊天,他们管不着。” 男人说话的声音很粗,让我不由产生一点安心的感觉。刚刚还彼此带着家伙准备放血的人马上换成这副模样,尽管有些尴尬,但这就是混子的生活。 警车在人群周围转了几圈,毕竟得抓个苗子回去交代,两个警察拔开人群跑进了大修厂,其他人则靠在车窗边盯着我们无可奈何的抽烟。 男子还在我耳旁絮絮叨叨的罗嗦着,我发现有辆警车调头开向了水果铺子。店铺的老板大概心急想听听我们在聊些什么,竟然站在了马路边上。警察没客气,直接把他扭上了车,终于找到了替罪羊。 老板娘急得干瞪眼,又不敢去与警察撕扯,连哭带喊的拿起了电话:“你快过来,你姐夫看人家打架被警察抓走了!” 所有人都笑了,谁也想不到能出来这种闹剧。还有一辆警车逗留在远处监视,小辛无聊的摇摇头,随即走过来让他的弟兄暂且回家。 健国哥也跑过来让我们各自离开,不过让我们都在家等电话,谁也不许外出。随后山屁、健国、大流与小辛钻进了一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来的轿车扬长而去。 我把几个小子都带回了家,韩津因为刚才的事情又兴奋又紧张,不停问我事情是否结束。 “应该是吧。我才不信他们四个人找地方单挑去了。”我话刚说出来,电话就响了。 重新在大修厂碰面时只有健国哥一个人,人齐后他沉着脸就问:“谁去帮我把大流砍了?” 没有一个人肯吭声,大流现在不住转盘,跟市区里的人混在一起,我们去了无非自找虐待。 健国哥狠狠踹着大铁门,第一次发那么大的脾气:“都他妈的是废物!没人去难道要我自己去?” 一定是谈判失败,山屁哥把气都发在健国哥身上,而我们则得继续承接下来。 “没一个他妈的有种,要是少爷能来,早就自己拎刀走了!”健国哥火头上把身边几个家伙都踹倒了。 “我去。”我不敢相信这两个字出自自己嘴里,好像是一个很直接的反射,健国哥刚刚提到少爷,我便有了这种想法。 健国哥的腿停在半空,很久才踩回地面,不过没回话。我根本不认识市区里的势力,在很多事情上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况且对付小痞子我也许可以得手,但是去帮大哥砍另外一个很麻烦的对头,我没有一点经验。很多事不是凭着冲动就可以办的。 修鬼突然开口说:“我也去。” 接下来就是东子、斧头,连和尚、周刚与鸡头也附和着点头。 健国哥的脸换上喜色,拍着我的头说:“给他放点血就行,不用太严重了。但是别让我丢人。” 我点点头,拾起刚才被土豆丢在地上的钢管握在了手里。 第六十五章 放弃 “大流现在在鸿宾楼请客,散席的时候找机会动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健国哥说完就离开了,似乎没有把握的语气让我很压抑。 我担心大流会提前离开,没有让其他人去找家伙便带着他们赶去了鸿宾楼。 鸿宾楼是一个老招牌,据说老板黑白都吃得开,很多场面上的人办事都喜欢在这安排。 四层楼,我不知道怎么下手。周刚是第一次出来办事,但是很有心计,主动要求进去看看风头。他的脸最生,我答应了要求。修鬼趁机去超市买了几瓶啤酒,动手时砸碎一样可以当刀子用,而且伤口更难缝。 周刚小心翼翼的趴每个包间的门,很久才确定大流在三楼,不过棘手的是,大流一口气安排了六桌,所有刚才去谈判的人都在一楼饭店大厅里吃饭。 我觉得自己很急,似乎大流每站一分钟我就少了一份勇气。想了一下,我把周刚叫到身边,“你进去让服务员叫一下大流,告诉他有人在楼下等。如果他自己出来我们就动手,如果他带人出来我们就跑。” 我的运气并没有一直坏下去,大流醉醺醺的戳在门口张望时我就知道机会来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和尚突然憋不住,没等我们接近就独自冲了过去。 一个人突然变得凶猛并不一定是真实的,也许他是怕极了。我肯定和尚一定是在怕,所以才逼自己尽快动手,尽快结束。 大流对和尚的印象不深,直到和尚的酒瓶在他脑袋上开花,大流才仓皇的翻着身子想跑回饭店。 斧头在后面踹到了大流的背,我趁他要跌倒的时候拼命用钢管砸在他的后脖子上。带动的风声很响,响到盖住了大流的惨叫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由单手到双手,由坚定到颤抖,在抽打几下后我猛然感到自己打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似乎被钢管划开的空气就是原本的我,他是如此弱不禁风,如此空白冰冷。当大流趴在台阶上挣扎时,我举起家伙想扎他的屁股。健国哥提醒过我放放血就行,但是我突然想起了少爷,又想起健国哥刚才愤怒时骂出的话,手居然不听使唤的把钢管扎进了大流的小腿。 我能感觉到一些东西阻缓着管子的刺穿,“应该是骨头?”我脑子很乱,这不是一个靠打架混饭吃的人应该有的情况。但是现在躺在地上的是睚眦必报的大流,而不是普通的小混混。 服务生的尖叫引来大厅里正在喝酒的小辛的朋友们的注意,几个反应快的家伙已经开始往我这里冲。修鬼踹了我一脚,登时把我踹清醒了。 “赶紧跑,哪都别去,都回我家!”我喊了声就冲着修鬼追了过去。 一个人逃命的时候根本不会注意到同伴的情况,后背空荡荡的一直很虚,仿佛随时都会被东西砸中。所有光景在身边流过,但没人会确定自己跑出了很远。拐了几个弯我跟着修鬼窜进了一条巷子,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息一边研究着怎么找到车回家。 周刚的声音就在巷子对面的大街上突然传来,他一直喊着:“啊……啊!”。 不是在**,而是逃跑时为自己壮胆的嚎叫。后面有几个扬着刀追他的人,不远不近的距离在那几把刀之间显得很短暂。我看了看修鬼,修鬼也看了看我,我们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动脚步。 我忽然之间明白山屁哥以前为什么那么对我,与我现在的情形一样,人都是自私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脑子无由来的开始疼痛,我狠狠砸着太阳穴蹲了下去。周刚的声音似乎在耳边挥之不去,就连偶尔传来的汽车的喇叭声都换成了那些“啊……啊!”。如果我刚才站出去的话,也许周刚多了一分逃跑的机会。可是,如果我站出去的话,我能跑掉吗?最重要的是,我到底敢不敢真正能站出去? 修鬼望着大街无休止的喘息,最后轻叹了一声把我拉了起来。 我跟修鬼一直顺着小街小巷跑了很久才上大道堵了一辆出租,回到家时别人早就到了,周刚却没有回来。 韩津正在听鸡头吹嘘刚才的事,她递给我一杯水,我没接。自己打开啤酒后,我一口起灌了整整一瓶。除了修鬼以外没人知道我的心情,修鬼与我一样,不停灌着啤酒,我们都想立即把意识驱赶走,那样也许会多一点安心,少一点愧疚。 曾经自己夸口说不介意朋友出卖自己,但是我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这么坦诚。啤酒顺着下巴流进衣领的时候我听见鸡头在笑,东子在骂,韩津在问,修鬼在吐,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就像被塞进棉花一样难受。身边的人离我忽远忽近,昏迷时都会有这种前兆,只不过这次噩梦持续的太久,久到我想昏迷都没有权利。 一直到我灌下第五瓶酒的时候周刚才从门外跑了进来。我和修鬼同时起身把他抱住了,周刚很惊讶,随即腼腆的笑了。 “刚才真险。我跑的时候幸亏有辆车来不及刹闸把后面的家伙撞了,要不然我就回不来了。”周刚笑着解释,“我在一家洗浴那里蹲了半个小时才敢出门打车。你们没事吧?” “没事!”说完这句话我才听到自己的心在跳,跳的很重,但是很轻松。 我们把剩下的酒全喝掉了,喝的太急,我在厕所吐了很多次,一直折腾到下半夜才睡着。修鬼怕我酒醉后难受,拖着其他人进了小屋,把大床单独让给我。床铺是韩津收拾的,我只记得她让我们先睡,她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窗帘缝隙透出的阳光暖暖的洒在韩津的长睫上,但对我来说,它们如此刺眼。眉心窜起的疼痛一直缠绕着脑盖,甚至让我有敲碎它的冲动。 我记得有人说过,如果一个女人睡着的姿态让人心动,那她才是真正的性感。 韩津很性感,轻微的鼻息声、轻薄的唇线。偶尔眸子晃动时还带着笑,应该是在做一个甜梦。我发现她的胳膊竟然一直垫在我的枕头下,心里第一次涌出被人照顾的感动。或许,不是心动。 修鬼从外面带回午饭,开门的声音把蜷在小屋里的几个懒鬼吵醒。周刚精神很差,我想他第一次被人提着刀追,这一夜睡的一定不塌实。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周刚主动打扫着地面,铺了几张报纸招呼其他人过来添肚子。韩津看着表,想了很久没有动筷子。 “别回去了。”鸡头埋头与东子抢着菜,顺嘴说:“想赚钱我带你出去,窝在这小地方没奔头。” 修鬼掐断了他的话头,“大流跑了。早晨健国哥打电话来了,让我们别担心。” 安慰而已,随便去笼子里找个犯了杀人罪的家伙问问,他们保证诚心反悔。大流好歹也有些势力,如果真被弄死,山屁哥随便找人顶罪是顶不下来的。让山屁哥为了几个场子把自己交给警察,这事他绝对做不出来。昨天那么做,完全是为了立威。 砍个人不叫立威,那是缺心眼的人才干的事。比兄弟、比朋友、比钱,样样站得住脚,那样才是接管,其他事情就是小弟去赶走落水狗。曾经以为凭着胆子可以混出道,可惜我错了,即使砍的再凶,如果没人赏识,一样白费。 “跑了?”韩津甩着胳膊,没有避讳我的眼睛,“不是说被你扎了吗?” 修鬼拍着周刚的头,笑着说:“昨天晚上因为这小子把重要的事忘记了,半夜我才想起来没给健国哥打电话。健国哥知道以后就带人到处找大流,但是有人说大流去乡下躲风了,连医院都没去。” 鸡头大咧咧的说:“废话,靠女人赚钱的人,他就是再有钱,胆子也不行。昨天肯定吓坏了,大流没比我强到哪去。” “操!什么逼人。”斧头不满的把鸡头推到了旁边,“和尚昨天都比你猛。” 和尚揉着光头,很不好意思的说:“我那时候以为大流发现我了呢,一激动就冲过去打。现在想一想才反过味来,他根本就不认识我!我他妈的是被自己吓到了。” 我笑了,这种人的这种事只有我们能笑。 吃过饭以后韩津说要回去上班,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有点希望她留下来,却没有理由,最后只能勉强的说有空去找她。 鸡头在韩津走之后才敢放肆,“你和蓝眼睛完了?” “嗯。”我躺在枕头上,却觉得它似乎突然矮了一截。 “那你怎么还让冰冰走?”鸡头凑到我脸边问。 “嗯。”我也不清楚自己的答案是什么意思,因为我根本不知道答案。 蓝眼睛曾经让我放下朋友,我沉默拒绝之后竟然这么快就真的放下了他们其中的一个。如果蓝眼睛知道,她会高兴还是替我感到羞愧? 想着这些奇怪的东西,我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悼念 踩过去的石头永远成不了障碍。mianhuatang.info可怜大流精明到脑壳裂了纹,最终还是轻易被小辛套住了。 健国哥始终没有跟我讲当天谈判的结果,不过转盘突然涌进一批陌生的混子,一些场子都被他们占住,就连刚刚收来的地方也不例外。老丁似模似样的带人兜了一圈便放任不管,山屁哥根本没放出任何话。 大概是市区的生意挤的太凶,小辛正好找到机会到这里插足。大流成了台阶,一个刚刚用完就被我们拆掉的台阶。 健国哥这次没有给我一分钱,不过这点让我很高兴。起码证明他觉得我这么做是理所应当的,也证明我又贴近了他一步。请吃饭的当天健国哥介绍了几个朋友给我们认识,大多都是“成名”已久的混子。酒喝的很痛快,那几个人都夸赞我们有出息,包括一直谈笑风生的山屁哥在内。 接下来的几天很忙。大流虽然走了,但是原本他放鸡场子的老板都还在。早期的场子与现在不同,那时候价钱、小姐都是当地黑势力在控制,不像现在,别看混子在桑拿、发廊、ktv等**场所大摇大摆的进进出出,其实都是这些老板养的狗。 想干生意得看三点:一是能不能干起来,二是能不能干下去,三是能不能干好。归根结底一切都是钱铺路,一家小小的桑拿装修十几万,不过每年得上缴二十万左右的“临检费”,我们戏称是交给警察的“保护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除了这些还得与各个执照检查的部门打好关系,卫生证、税务证等等,办理这些东西最大的用处就是给送礼找了好借口。并不是只有扫黄大队才来抓人,任何检查部门都可以巧立名目的过来罚钱。当然,罚钱也是按照生意的兴旺来定,而不是根据所谓的“卫生环境、安全环境”来定。 这些老板或许没有什么手段,但是腰包有钱的人多少都有底气。而且人统统有一个毛病:与地痞流氓接触久了,就忘记自己本身是什么德行,总以为认识了几个朋友别人就不敢再与自己扎刺。老板们依仗着认识一些老刘和老车的小弟,想借机会单独赚钱,不愿意让山屁哥白白得了便宜。既然吃了亏让小辛到我们这里赚钱,山屁哥自然不会留着对自己心怀不满的人。摇钱树可以栽,只要有地盘就行。加上少爷曾拒绝对付大流,山屁哥更想彻底拔掉这些碍眼的东西,免得日后生乱或者被其他势力趁虚而入。 每次夜深时电话都像催命一样把我叫起,随后就是跟着人群闹事,砸场子,回家睡觉。第二天醒来再处理下伤口,继续闹事、砸场子。仅仅几天已经让我有些麻木,甚至不知道砸碎的那些玻璃、电视到底对我有什么意义。开始那些激动已经荡然无存,偶尔有女服务员过来阻拦时我也会抬腿踹开。但是我没有资格拒绝融入这种生活,为了真正立下号子,山屁哥决定把所有大流管过的场子都扫一遍。 金钟俱乐部是老刘控制的最大的场子,三层楼,十多个大包,还有二十多个小包。与大多数ktv一样,三楼是炮房,高台小姐遇见生意时直接领到这里解决,我甚至怀疑那里面的灯到底有没有开过。大流风光时经常在这里玩,老板跟他认识了十几年,关系很铁,所以一直对山屁哥要求插手的话不理不睬。 下半夜一点多钟牛眼打电话把我们叫到这里的,最近的乱子让老板心知肚明,他直接把我们领到三楼大包,还把场子里仅有的几个小姐都送到了我们身边。 沙发潮乎乎的让我厌烦,不知道有多少**被射到了上面,我一直无法安心坐在上面。毕竟以后还得靠这些老板经营,山屁哥警告过我们:能听进话的全部留手,即使砸,也不能把人打的太重。 健国哥还没来,我们无聊的在房间里唱着歌、喝着酒。那些小姐应该也被老板嘱咐过,有几个已经要求到旁边房间**,不过没人敢答应。 没一会韩津居然打电话过来,没说什么,只说想见见我。人都是喜欢把自己想象成被亏欠的可怜鬼,我也不例外。所以我很怕见韩津,很怕觉得是自己首先背叛了蓝眼睛。 鸡头抢过电话告诉了她具体地点,我知道他是出于好心,想让我尽快忘掉以前,只是有些东西是很难忘记的,尤其是一些舍不得忘记的东西。 陪我的小姐被鸡头拉了过去,我下楼准备接韩津的时候牛眼突然跑出来,紧张兮兮的说:“现在动手吧。健国哥打电话来说他正跟少爷谈点事,过不来了。” 我瞥了瞥正在吧台转悠的老板,牛眼点头说:“逼养的,居然打电话去找少爷。” 这种场合根本不需要找借口,我上楼把人都喊下来以后就跑到吧台把老板拽了出来。 能开这么大场子的老板自然条条道道都有熟人,不是吓一吓就能服软的。大鹏酒喝的不少,从旁边抄起果盘就砸在了老板的脑袋上。 服务生和小姐登时都跑出了门外,只留着我们窜进包房砸东西。撕扯的时候老板被大鹏的胳膊肘拐到,鼻子不停流血。我有些新奇的学着牛眼的样子,拿着打开电源的麦克风到处砸。听着音箱里传来的轰鸣吵闹的声音,我不仅没觉得烦躁,反而开始喜欢这种没人听得懂的号角。 没到几分钟,门口突然跑进来七八个家伙,都是生面孔,没说废话,抬手就冲我们抡拳头。 实在想不到在转盘除了少爷还有谁敢与山屁哥作对,我们愣神的时候吃了点亏。不过双方都没带家伙,扛了几下场面又重新乱了起来。 “六厂的。”牛眼边打边提醒着,他喜欢到处吹牛败火,认识的人也比我们要多。 打架的时候没人会一直喊着号子,既然知道对方的来历,我们下手也没什么拘束,仗着人多很快就扳回了局势。有个个子不高的家伙被我打到了大门边,伸腿踹向我命根子的时候被斧头架住了腿。一来气,我拽着他的头发不停往墙上撞,很快就见了血,他也倒在地上不再反抗。 应该是临时找来的帮手,人少而且没家伙,十来分钟六厂的混子们就被我们都打在了地面。老板捂着鼻子不住在骂,但是却不敢再跑上来阻拦。 收手的时候我才看见韩津正站在门外,穿了一件格子风衣,打扮的很淡,不像以前的风格。 周刚冲身边的人补了一脚,笑呵呵的对韩津招手,路过大门时刚才被我和斧头首先放躺的家伙突然窜起来,抄着挂在门上链锁抽向他的后脑。 我离周刚只有两步,下意识的抱着头冲过去抬腿把他踹到了门外,那根半个手腕粗细的铁链则狠狠的抽在了我的双臂上。 斧头反应快,立即跑过来把他踹到了地上。修鬼玩命的踹着他的头,一直到那家伙半死不活的仰面不再**才停下。 周刚茫然不知的跟着韩津过来搀扶我,幸亏冬天穿的衣服厚,如果是夏天的话,胳膊就不会只留两道淤痕那么简单。 牛眼有些愤怒,把老板单独带到二楼阳台按到栏杆边一直默不吭声。最近几天闹事从来没有人去找其他地盘的混子来阻止,除了脑袋犯病的服务生以外,我们没遇见任何挡路的。 看着老板大半个身子都被推到阳台外,我也担心牛眼会一时失手犯了大错,暗自提醒大鹏上去说说好话。没想到大鹏对我还不错,竟挂念着刚才我替周刚扛链子的事,挥拳就捣向老板的小腹,嘴里不干不净的操着老板上下几代人。 老板年纪应该已经过了五十,并不算壮实的身体被大鹏几拳就戳的没了架子,但是口气没松,“操你妈的,当初刘哥在的时候谁他妈敢到我这闹事。刘哥一走,你们这几个小崽子也想到我头上踩几脚。我就算被打死,我也不跟山屁走。大不了老子不赚这窝心钱了!” 骂着骂着,老板竟把话头都戳向了山屁哥,大鹏自然也没借口停下拳头。人走茶凉,就连当官的都是这德行,何况一个靠卖肉赚钱的ktv的老板。我真有些替他不值,要怪只能怪自己选择的后台倒的太快。念着旧情的人永远成不了气候。 虽然大鹏在动手,我们却都没有更好的主意。如果把老板打的太严重,即使我们拿到了场子也没钱支撑,如果不打,老板这种脾气也不会服山屁哥。头疼的时候健国哥走上了二楼。 “少爷没来,你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健国哥拉住了大鹏,楼下站着几个他带来的人,样子都很悠闲。 老板很倔强,“我跟老刘认识几十年,当初他还拿钱帮我忙。现在你们动都嘴就想过来占他的位子?操,我宁可把房子烧了!” 健国哥扭头冲着我们笑,“这不是傻逼吗?” 在我们的笑声中,健国哥突然一拳砸在了老板的脸上。由于牛眼早早就松开了手,老板没站稳从二楼摔了下去。 声音很惨,突如其来的场面让我很惊讶。空荡荡的阳台好像缺少点什么,我一直没相信一脸轻松的健国哥居然没有回头冲楼下望一眼。 “泥地,死不了。”健国哥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刚才爬出门的那些人是哪的?” 牛眼急忙说:“六厂的。要不是晓峰挡了一下,周刚的脑袋就开瓢了。” 周刚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修鬼和斧头一直打着一个无力反抗的人,感激的一直摩挲着我的胳膊。 健国哥皱着眉头对我们说:“以后遇见六厂到这里装逼的往死里打,操他妈的,现在这是转盘人的地盘!” 健国哥的声音很激动,但是我却觉得他是在替自己激动。 虽然是泥地,老板摔下来的时候还是崴了脚,脸被石子刮花了,没人敢过去扶他。 “明天再来,你再找六厂的人我把你从楼顶踹下来!”健国哥说完就带着我们离开了。临走时我还听见老板不断在呜咽着“老刘”的名字,似乎哭了,不知道他是在悼念,还是在为自己失去依靠而担忧。 第六十七章 假梦 健国哥塞给牛眼一点钱,让他带着我们去喝顿酒。因为韩津的关系我找了个借口想提前回家,鸡头和修鬼冲我挥手时笑的很奸诈,就连韩津也红了脸。 在夜间药房韩津细心的给我买了一大堆药,过意不去,我主动要求请她吃顿饭。 “别人掏钱你不去,是不是怕带着我给你丢人?”韩津拒绝了我的意见,挽着胳膊拖我回家。 我有些尴尬的回答:“我是怕你不喜欢跟他们一起吃饭。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韩津的手伸进了我的袖口,用指甲轻轻划着刚才受伤的地方,笑着说:“你也一样。看你体格不算壮实,打架倒是挺在行。” “被打的多了,谁都能学会。”我感觉胳膊的骨头一阵阵刺痛,不禁嘲笑自己竟然这么久才想起自己还受过伤,也许麻木了。“对了,你干嘛想见我?” 韩津怔了一下,牵着我的手说:“想你了呗。” “拉倒吧。”我发现她的手一直很凉,朋友曾说过手心凉的孩子没人疼,就像我一样,“你是想找个人陪,不是想我。” 韩津没否认我的话,所谓的解释有的时候就是累赘,彼此真正的虚伪反而更加可信。 一切自然而然的发生,进了房间门我和韩津就拥在一起,抚摸、接吻。仅仅是抚摸与接吻,对于我们来说,需要的是身边有一个可以感觉到的存在,而不是盲目发泄般的去**。 这次我把胳膊垫在了她的头下,她笑着用头发在我臂弯里摇摆,我也舒服的闭上眼睛感觉着她的快乐。 窗户一直没有关,单薄的被褥挡不住夜寒,但是我和她都没有起身的意思。在冷风中品尝对方的温暖是件幸福到奇怪的事情,即使她是不爱我的。韩津指着天棚上有些破旧的挂灯,向往的说出她很喜欢那天江边的星星,可惜无法躺在床上看到。 “这两天陪客人的时候我都会看着天花板,要是那些星星在就好了,起码我可以不用看那些男人的脸。”韩津的话很直接,感到别扭的反成了我这个听众。 “有空我帮你在上面画星星。”我胡乱的回答着,脑子中猛然想起与蓝眼睛看焰火的夜晚。只不过一个是与我谈着现在的失望,一个是与我讲着未来的假梦。 韩津质疑的大声笑着,指手画脚的要求我画出什么形状的星星,而我听见的却全是蓝眼睛的声音,眼前绽放的也是五颜六色的烟火和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也许太过和平的分手才让人更舍不得放手。 韩津睡着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有回来,我把她抱进了小屋,自己跑去卫生间涂抹着那些药。用塑料填补的窗户被风拍打着,不肯驯服的晃动着窗棱。尽管我小心翼翼的风湿膏贴住了角落,不过仍有几块塑料布轻轻挣脱了束缚,顺着风向想要离开残破的窗框。 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我突然拿起电话跑出了房间,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不停拨着蓝眼睛宿舍的号码。 不过当听到是我的声音时,蓝眼睛便轻轻的挂断了电话,轻的让我绝望。 我想抽烟打火机却点不燃火,我想喊叫声音却被风逼回了嗓子,最终我只能静静靠在楼道的墙壁上,任凭冰凉的砖头吸走每一份刚刚还是温暖的体温。 第二天韩津起来发现我依在床边时一直在笑,随后把我拉进被窝紧紧拥抱着。鸡头他们一直喝到天色开始发亮才回来,我也是一直站在楼下不断拨着蓝眼睛宿舍的电话号码,但是我没有打过去。 几乎冻僵的身体让韩津有些吃惊,不过没问我理由。中午韩津说她要回去上班时,我终于拉住了她的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虽然她最后还是走掉了,理由也很简单――我养不起她,但是她走的时候笑的很卖力。 当天晚上我们又去了金钟,老板早早结束了生意,我们刚进门他便开始自己动手砸东西。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只有我递上了火机,“干脆烧了吧。砸着太浪费时间,一把火点完你就什么都不用想了。但是,我敢说你以后再也别想在转盘做生意了。” 老板的自暴自弃立即结束了,真正让他毁了自己的场子,我想他也做不出来。反正即使都砸碎了,以后还得他自己装回来,我一点也不担心会影响生意。难怪会有人把混子叫成痞子,确实都是很会折磨别人的东西。 当我把火苗凑到正门旁边的沙发时,老板终于跑过来推开了我,负气却无奈的给山屁哥打了电话。我发现他的脚似乎伤的很严重,跑几步路竟然让他额头挂满了汗。有些人就像健国哥这样,平常不动声色,但是真动手时却狠的出奇。 一直忙到过小年,我估计自己这段时间砸碎的东西最少能值几万块,差不多二三十个场子都被山屁哥重新清理过。新年得有新气象,我只祈祷他们不要在年后再拖累我。 因为大多是卖淫的场子,扫起来不累。除了金钟以外,就是恐吓加警告。鸡头对这个非常热衷,还曾劝我把韩津叫过来做。山屁哥已经让他过完年拉拢一些小姐来坐台,还答应先来的小姐少抽一成水。 我想不出怎么回答,我无法开口让韩津帮忙过来做。我能感觉到她对我有着一点好感,而我也不讨厌她。 “以后再说。”我只能逃避的说出了答案。小年当天韩津又来看过我,顺路还买了一些菜。原本以为能过个乐和的节日,没想到健国哥还是打乱了安静。 电话里健国哥说的很含糊,只让我们直接到楼下等着,他一会过来,还叮嘱我不要带家伙。 前段时间扫自己人场子的时候我们就没用家伙,能不用的时候我确实不喜欢总拿着那玩意。虽然可以压住别人,但是也很容易把自己送进局子。 “每次过来都得有事。看来我是个扫把星。”韩津在厨房忙活着,“快去快回,谁进医院的话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少准备一双筷子。” “真他妈是乌鸦嘴。”我戳着韩津的额头,顺手还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很柔软,浑身上下只有这一点像蓝眼睛。 没过多久健国哥就赶过来了,一起下车的还有土豆和大鹏。见到只有两个人,我有些发懵。健国哥没有解释带着我们走到了小区的房产科。 因为转盘基本都是同一单位的职工,大多数居民住宅也都是单位盖建的。房产科小小几十平的地方在我们眼里却像皇帝老子的宫殿,就连市长都没被我们这么敬畏过。至少我从不知道那些每隔三四年就被换掉的市长们到底叫什么,当然,更没见过。 房产科门前围着很多人,全部是周围的邻居,青年、中年,还有一些老家伙也在扯着嗓子喊骂。 “打的时候先打年轻体格好的,岁数大的吓吓就行,别被赖上。”健国哥看了看乱糟糟的人群,有些烦躁的嘱咐我们。 我拉过土豆问问理由,与我猜的差不多,因为快到年关,老百姓都想过个舒坦的节日。那时候的取暖费都是单位拿,不像现在得个人承受。虽然省了钱,但是也有坏处,单位借口效益不好,把送气的时间缩短了大半。 在地窖一样的屋子里吃饺子,这种大年夜谁也不想过。于是一些人聚起来到这里抗议,虽然他们知道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用,但起码可以发泄一下。 这种聚重抗议并不合法,房产科给派出所打了电话,不过对付这么多老百姓,老丁不愿意刚上台就留下坏名声。于是通过山屁哥,这种活落到了我们头上。警察找混子办事其实并不希奇,他们留在外面的永远是光环。就像倒在玻璃杯中的纯水,谁又会想到曾经用来洗刷杯子的水是多么肮脏。 混在外面都得记住一句话:远不赌,近不嫖。而除了那些在自己门口耍威风欺负软柿子的地痞以外,我们这些人都不愿意向身边的邻居亲戚动手。就跟小姐一样,我们也在卖,都在卖自己的脸,被熟人看见的感觉不好受。 除了鸡头,其他人脸色都很难堪。大波偷偷蹭到我身后,“峰哥,我去买盒烟。” 大波抹不开面子,我点点头,“去吧,多买几盒。” 健国哥听到我的话有些生气,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脸。我发现他的眼神变了,不像以前那个总会搂着我肩膀嘻嘻哈哈的大哥了。也许地盘大了,野心也露出原形了。人性都是黑暗的,只不过在无法贪婪的环境里它偶尔会哼唧出听似善良的虚假声音。 房产科每年这种纠葛并不少,见到健国哥来了以后,隔着玻璃窗一个家伙兴高采烈的冲我们招手。健国哥点点头,径直拨开人群走到了紧闭的大门前。 训斥、恐吓,健国哥恶狠狠的对着人群大吼。但是效果不大,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想动手,有的人往往不头破血流都不会知道退缩。 健国哥用手指点点人群,随即向我们招手:“都过来!” 第六十八章 改变 人群后的我们显得很孤立,虽然个个挺起胸口迎着风,但是差不多每个人都像我一样胆怯。因为这是第一次要去欺压一些毫无瓜葛的熟人,而且是没有任何理由的欺压。 几个站在前排的小青年见到我们准备动手,立即冲到健国哥面前推搡。不过健国哥在地头上混久了,谁都不敢真正惹怒他。反而是站在中央的一些老邻居们最激动,偶尔还挣命拉扯着健国哥的衣服。 “都他妈给我打,不滚的就打!”健国哥撇手推开了身边的人,冲我们怒气冲冲的喊。 老百姓对生活其实没什么太大的盼头,只要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就足够,这也给了我们这种人逞威风的机会。鸡头首先窜起来冲着人群乱踹,接下来就是斧头、东子、土豆。而我竟然是最后一个动手的人。 愤怒的咒骂着,人群在厮打中立即散开了。为了给自己立下号子,健国哥随手指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伙,让我们盯着他们打。冬天的骨头太硬,与人扭打的时候我觉得浑身硬邦邦的没有知觉。虽然眼睛在瞄着,我的耳朵却一直戒备着周围人群的议论。 都是一个小区,已经有人认出我们几个总混在一起的小子,言语中自然带着毒骂和惋惜。一字一句都很清晰,仿佛一个个钉子扎在骨头里,竟让我不敢抬起头来。 如果是单对单,我们占不到便宜。不过我们是混子,是无赖,没人愿意被我们缠上。那些家伙胡乱支撑了几下就撒腿跑开了。有几个性子直的家伙被健国哥收场性的几脚都踹躺在地,“都回家去!再来这闹事一个也好不了!” 眼见人群要散了,有个老家伙突然冲出来抡了鸡头一拳,随后不要命一样冲向健国哥。我在一旁和修鬼把他架住按到了房产科的大门上,这才发现老家伙是老方头,天天在市场门口卖报纸的。原本我举起的拳头不自然的放了下来,老方头人缘不错,没事的时候还劝我们闲着就扭扭秧歌,不要去外面野混。 让我打这样一个人,太难了。老方头已经气的满脸通红,脖子上褶皱的皮肤一直紧抽着,声嘶力竭的对着健国哥骂。虽然没能挣脱我和修鬼的手,不过老头倔脾气上来还是不停踢着双腿。那几脚踹的很用力,我默默的扛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遇见有带头反抗的,人群也停了下来,但是只站在原处望着,没人肯过来替老方头求情。健国哥脸色很差,狠狠踹了老方头一脚,破口大骂:“老不死的,哪根筋不对了,跑我面前装逼!” 我不自觉的把老方头拽到一侧,揪着他的领子不断骂,身子则挡住了健国哥。老方头捂着肚子,眯缝的双眼里全是痛苦的样子。 “把他打老实了!”健国哥指着老方头对我们说。远处的人群立即传出嘘声,只有嘘声。 鸡头抡着拳头便想开打,不过被我瞪住了。“大冬天的,老头体格还不好,打出点事过年都不能消停了。”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底气很弱。 健国哥突然抬手扇了我一个耳光,“用得着你放屁?” 修鬼登时火了,撒手把老方头丢在了地上,拽着我狠狠瞪着健国哥。东子随后也站到了我的旁边,斧头犹豫一会拉着和尚跟在了后面。 健国哥眼睛上下打量着我,让我感觉自己就像被拔光毛挂上架子的鸡一样。周围人群凑热闹的喊叫着,“活该,小兔崽子没事出来混,打他活该!” 鸡头慢慢的挪到了我的身后,老方头被他拖着带到了我的面前。健国哥一直盯着我的眼睛,随后咧嘴笑了,“鸡头,老骨头嘴挺硬,你让他长点记性!” 鸡头侧着脸冲我眨眨眼,我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很多余,顶撞健国哥对我一点好处也没,不过提着拳头去打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而且是对我经常喜颜悦色的老头,我五个指头都虚脱的无法合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鸡头无奈的抬手就要抽老方头的脸,我一狠心把他推开了,随即把老方头拖到了一旁,攥着拳头砸向他的后背。 拳头就要落下的时候,我哆嗦的张开了五指,不轻不重的把老方头推在了地上,“滚,赶快滚!” 老方头踉跄的爬起来,忿忿的冲我破口骂着,许久才转身离开了我的视线。然而当我刚刚庆幸自己度过一个难关时,却发现蓝眼睛和韩津都站在远处,分不出是什么表情的在望着我。 一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房产科的大门才敞开,刚才冲健国哥招手的男子热情的把我们迎进了门。随后就是一堆客套和抱怨,临走时还塞给了健国哥一个信封。 出门以后健国哥让其他人先回去,单独留下了忐忑不安的我。 健国哥拍着我的脸,笑着问我疼不疼。这样的动作让我想起了以前那个大方健谈的健国哥,虽然他爱钱,不过至少那时候的他很容易相处。 “对不起。”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开口道歉。我觉得现在的他已经变了,变得容不下我插嘴提一句话。 健国哥腻烦的戳着我的胸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我,你真想让我下不来台?晓峰,要脸没用。出来混就得让别人怕你,所有人都怕你了,你自己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了。” 土豆已经在道边替他拦了车,健国哥把信封塞给了我,“要不是冲着老丁,我也不愿意干这事。今天过节,你回去领着他们吃顿饭。这段时间都累,初七我带你们去外面玩一圈。” 健国哥离开后我打开了信封,仅仅一千块。韩津远远的冲我吆喝,这时我才想起蓝眼睛还在等我。 不过没等我跑过去,蓝眼睛扭头就去道边窜上了出租车。 “都看见了?”我没有去追,走到韩津身边问。 韩津一直到出租车没了影子才挎上我的胳膊,“早知道有钱拿,我就不做饭了。” 白生生的阳光扎进眼睛里,我觉得脑袋来回震晃着疼痛,“谁他妈告诉你们我在这里的?” “叫大波吧?”韩津被我突然发作的脾气吓了一跳,随即笑眯眯的说:“昨天晚上答应请我吃饭,今天该算算账了吧?” “吃他妈了个逼吃!”我把信封硬狠狠的塞到韩津手里,头也不回的往家跑。 路上每一个人似乎都在看我,每一个人似乎也都在骂我。一口气跑进家门我才蹲下来喘息,大波的鼻子上全是血,几乎是跪着凑到我的前面道歉。 修鬼把他踹到了旁边,屋子里除了我的喘息声外安静的可怕。 过了一会韩津走进门,没有理会我,摇着手中的钞票对大伙说:“晚上去哪吃饭,我请客!” 看见没人应声,韩津轻轻踢着我的后背,“追都不敢追还蹲在这干嘛?” 不错,我连追都没有勇气,何苦自己垂头丧气的懊恼?都说时间是治疗痛苦最好的方法,其实时间只在痛苦时才变的缓慢,所以人会记住那么多不值得记着的东西。 我起身突然抱起了韩津,她很意外。鸡头立即骂骂咧咧的把大波拽到了床边,挂着笑问我去哪消费。 和尚想都没想就插嘴要去喝酒,修鬼脸色登时拉的很长。 “你想去哪?”我问向韩津。 韩津想了半天,“哪都不想去,就想在家里有人陪我吃饺子。” 我感到很高兴。一般约一个小姐出去玩的时候,她都会把别人领到她的场子消费。既堵住了老板的嘴,也塞满了自己的钱包。韩津从没提过让我去她的场子玩,而且似乎她很喜欢家。 和尚有些不满的嘟囔着,大波主动凑过来要去买饺子皮和馅。刚才是修鬼打的他,但是他没有喊一句冤。蓝眼睛大概昨夜也没睡好,突然想回头来看看我。恰好家里只有韩津与缩起来的大波。大波不了解我与蓝眼睛之间的事情,张口就把出事的地点说了出去。 韩津心思挺多,没说出自己身份,还好心陪着蓝眼睛一起来找我,其实是想在旁边打个圆场说好话。可惜,蓝眼睛没给她机会,也没给我机会。 我看着大波脸上已经凝固的血,刚才想痛骂他的念头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内疚。这都是我的自己的事,我何必让别人操心受牵连。我让大波去卫生间好好洗了洗脸,主动挽着韩津走出了房间。 有时候看清楚结局不是坏事,至少我现在的心情很好。在市里一家大型超市里我推着购物车跟在韩津身后,她兴高采烈的不断往车筐里丢着东西。似乎买什么不重要,她喜欢的只是这种毫不避忌的快乐。 剩下的钱都花在发廊里,我把所有人都叫出来去给头发染个新颜色。顶着乌黑的头发总让我觉得脑袋发沉,也许那些奇奇怪怪的颜色更让我觉得舒服。我染了一头淡紫,韩津也凑热闹与我选了同一种颜色。除了没有东西可以染的和尚和长相太爱国,淳朴到与任何颜色都不搭调的东子以外,走出发廊的时候我们都觉得浑身好轻松。 既然已经被认成无赖混子,那就干脆彻彻底底当一个混子吧。不讲情面也好,没有廉耻也好,只要还是自己,一切都不重要。 第六十九章 罪名 一个人包出的饺子或许与长相有关,我包出来的东西又细又长,和尚包出来的东西又短又粗,大波的更有特点,里里外外裹着三四层皮,破烂的样子就像他满是豆子的脸。(.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幸亏还有个女人,韩津一边毫不客气的骂着我们,一边带着笑捏着那一个个漂亮的饺子。周刚讨好的宣誓只吃嫂子做出的东西时,韩津竟然没有否认。那一刻,我心跳很虚,分不清是幸福还是恐慌。 吃饭的时候我告诉其他人以后不必为了我去顶撞健国哥,而且保证自己也不会再犯今天这种傻事。鸡头过来人一样连连夸我有长进,“我刚出来混的时候大哥看我能说会道,于是慢慢把我领进这行。那时候是在福建,有个生意很淡的小姐背着我们偷客人的钱。一般出来玩的人都玩命灌酒,迷迷糊糊没有发现她的事情。结果这妞胆子越来越大,有一次偷到了当地很有势力的一个老家伙身上。大哥让我去查查,其他小姐把她卖了出来。我看她也是逼急了才这么干,心一软没把她的名字报上去。” “后来欠债肉偿了?”韩津兴致勃勃的问。 鸡头撸起袖子,指着上臂处几条淡淡的白色伤疤说:“操他妈的,后来那顿打都落在我的身上。老大把我按在桌子上,用修眉刀片一点一点割我的胳膊。疼得我一直咬桌子,牙都咯断了。还好只是教训教训我,要不然没准胳膊就废了。” 伤疤细到看不出来,不过听完鸡头的解释,没人还敢怀疑它曾带来多大的痛苦。鸡头老练的教训我:“以后别干傻事,真把健国哥逼翻脸了,你没什么好果子吃。出来混不是让你讲情谊,咱是跟着大哥的,不是门口那些咋咋呼呼的装逼犯。(.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我连连点头,心里却在嘲笑着自己。健国哥即使得罪了周围的邻居,但是他有钱,可以认识新朋友。而我,可能一辈子都得窝在这里被别人指手画脚的戳后脊梁骨。一个人想学坏也不容易,往往都是因为一两次迫不得已,才慢慢被环境逼上道的。 因为是本地人,老板对韩津管的并不严。那两天她一直留在我家,偶尔晚上回去出两轮平台,其他时间就像八爪鱼一样黏在我身后到处溜达。扫灰、封门都是韩津做的,我想问问她能不能留下来陪我过除夕,但是很矛盾。也许我还在奢望蓝眼睛能记得答应过我的事,也许我是怕韩津拒绝我的要求。 一个人当上小姐和当上混子都一样,别人总会觉得她是不安全的,离开自己身边一分钟也会怀疑她正在做着什么勾当。我没大度到一点不气恼韩津回去陪客人,可是又没理由禁止她回去工作,所以心里一直排斥不肯把她真正当成女朋友。 “就是玩一玩,反正谁也不吃亏。别得病就行。”这是修鬼劝我的话。 二十九那天上午,我正蹲在地上看着韩津给我们洗衣服,警察突然来我家敲门。这可是新鲜事,鸡头几个人神色慌张的跑进小屋,我琢磨着大流的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砸场子的事情没人敢告,八成是房产科留下的尾巴,毕竟当街打一个老头不是谁都能看下眼的。开门以后,警察没罗嗦,直接问我姓名,随后便让我跟他去局子里处理一些事情。 韩津上前问问原因时,警察笑着让她别担心,“没事,回去说两句话,丁所让我来的。” 老丁的名字一提出来,我心顿时安稳了。示意韩津帮我拿过来电话后,我跟着警察下了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在楼道里我小声的问警察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警察拍着我的脑袋说:“小玩意,前几天闹的挺欢腾啊。卖报纸那个老头被你打了?” 我急忙摇头,“要不是我拦着,他真能被打。我就是推了他一下,咱都是老邻居,我把他推走也是见义勇为嘛。” “瞅你那操行。”警察撇了撇嘴,“老头当时没啥事,回去以后心里憋屈想不开,三天两头到派出所闹,还说我们不处理的话,他就去市政府上诉。” 虽然与警察接触不深,不过小区派出所里那几个人在我们心中都是有名有姓的,我递过一根烟,讨好说:“干脆去北京天安门上喊得了,还算出门旅游了。这点事政府都管,咱市长一天到晚不得累死?健国哥也在里面吗?” 警察把我的烟推开,掏出一盒出口红河递给我,“嗯,健国在里面。你自己掂量着办,最多就是拘留你两天,自己嘴应该摆在哪自己想想。” 出口烟和国内烟包装都是一样的,不过烟丝不同,压的很匀,而且没有碎叶。这烟估计也是其他人孝敬上来的,我捡过一根,笑着说:“管饭吗?派出所的暖气是二十四小时的吧?” 警察狠狠抽了我的后脖子一下,“别跟我嬉皮笑脸!” “操你妈的,在健国哥面前你还不是孙子?”我心里嘀咕着,顺手把烟丢在了地上。 在老丁的办公室门外我见到了健国哥,他冲我笑了笑,没说其他的话。老丁正和老方头在房间里争执着,确切的说是老方头自己在喊,老丁翻着桌子上的报纸一直没回话。 见到我进门以后,老丁指着我问:“是这小子带头闹事的?” 老方头喊的太久,脸上都激动的泛出酒红色,“**养的,那天有他一个。” 我坦然的笑着点头,“是我,那天是我动手打他的。” 刚才带我进来的警察立即扇一了下我的后脑勺:“没问你话的时候你别多嘴!” 眼睛黑蒙蒙的,我踉跄几步险些跌倒。老丁走出来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塞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老方,人我抓来了。都是老街坊,你想怎么着?” 耿直的人受点辱估计都咽不下肚子,老方头冲过来就扯我的头发,不过被警察拉开了。老方头边骂着我,边对老丁说:“门外站着那个人怎么不抓进来?” 警察在旁边悄悄踹我的小腿,我立即站起来说:“那天就我自己动手,没别人的事!” 老方头不依不饶的指着门外溜达的健国哥,嘶哑的喊:“你们这些流氓,随便找个人出来就想糊弄我?今天不把门外那混蛋抓进来,我就不走了!” 老丁点点头,把老方头请到了沙发上,“这样吧。我把你们三个先留在这对个口供。你可以告他们伤人,不过你自己也有罪,危害公共安全、妨碍社会管理秩序,这种罪可大可小。” 一句话砸过去,老方头登时傻眼了。这两条罪电视上总听,不过都是在外国举行个抗议政府的游行或者与警察发生械斗时才提出来,在这场合安到老方头的身上,别说他,就连我都很惊讶。法律这玩意确实神奇。 老方头打了个嗝,样子很愣,凑到桌子前询问那两条罪名的处罚。老丁也不含糊,什么拘役管制、有期无期的,就差没扯到死刑那块,稀里糊涂就把老方头镇住了。 “这样吧。这混小子我拘留一天,进行思想教育。回头我去厂子水道科看看,是不是管道出问题了,这阵子我这里暖气也不热乎。你在家放心过年,我还能让老百姓吃苦吗?”老丁握着老方头的手把他送出了门外,自始至终都没提房产和健国哥的名字。 老方头在门口瞪了健国哥几眼,忿忿不平的离开了派出所。 “人老了嘴就碎叨了,多大点事还耽误我半天。”老丁笑着把健国哥带进了办公室,警察则识趣的在外面关上了门。 虽然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我也没扛什么罪,不过健国哥还是满意的拍了拍我的后背。 “健国啊,你何必跟一个快进棺材的人支气?”老丁随手丢给我一根云烟,木盒装的,这玩意两盒就能顶上他一个月的工资。 健国哥赔了几个笑,“得罪人的事还不都得我们来干?”指了指我,健国哥继续说:“他跟我有一段时间了,小家伙脑袋转的快,有事帮我照应一下。” 老丁压根就没瞅我,不屑的说:“脑袋转的快还去打老头子?有劲没地方使?” 健国哥哈哈笑着,“是我让他打的。要不是他顶了几句,老头现在就住院了。” 老丁点着头,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着数字,“我刚上来,别给我惹什么麻烦。朋友归朋友,事情归事情。你把他先走吧。这是老吴的电话,过完年你把事办了。” 健国哥接过纸片,扭头对我说:“晓峰,你先回家吧。我在这还有点事。” 我明白自己没那资格听他们的勾当,冲老丁行了个礼就离开了办公室。关门时我听见健国哥迫不及待的问:“多少钱?” 听得多没什么好处,我关上门走出了派出所。送我进来的警察还在门口张望着,我把烟递给了他,笑着离开了那里。 当时感觉挺奇怪,以前那种冰冷隔绝的想法都没了,似乎认为这里也是我的家。如果我可以用钱敲门的话,这里也会挂着笑把我请到沙发上聊聊。 第七十章 警告 “危害公共安全?”鸡头躺在床上一直笑,“我操,我从来就不知道公共的地方还有安全。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回家以后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老方头被吓的两眼发直的时候,所有人都笑了。 “以前我有个哥们被扫黄的抓进去了,后来托人捅了几万块,你知道人家给他安了一个什么罪?”鸡头头发削的很碎,鬓角一直留到下巴,看上去总带着点调戏的感觉,“给他安了个危害公共卫生罪,管教一天就放出来了!” 韩津铁着脸,很不高兴的骂:“那意思是嫌弃我们脏?” “操,啥脏?钱脏!”鸡头立即爬起来向韩津赔不是,“结了婚还养二奶的怎么不判?偏偏见天的让我们上炮。不都是一个**味吗?有钱人养个女人,那叫玩感情,穷人泡个姑娘,这叫搞破鞋。” 越解释越黑,韩津听到家庭的事情立即沉下了脸,我打了个哈哈把话头挑了过去,“吴哥是谁?我听老丁跟健国哥提起他了。” 修鬼冷哼了一声,“能让老丁叫哥的人还有几个?前年投下富康大厦的那个老家伙吧?前几天我看见他来这里办事,还他妈的给学校捐了几台画王,被电视台整到电视上成模范标兵了。” “走私黄金发家那个?”我歪着头问。 “操,靠老婆发家的。活着有啥意思?”修鬼十分不屑的吐了口痰。 韩津眨着眼一直让我给她讲讲,这个吴哥八十年代在市里混的不错,跟几个朋友借着开放搞活的机会偷偷走私黄金,不过他的老婆才是出钱的大户。世道安稳以后两个人在市中心买下一座十六层的宾馆,从此成为“上流社会”。不过因为钱都卡在老婆手里,老吴只能到处受气,这一点道上没人不偷着笑。当然,对着一个身价上亿的走私贩子,而且是总上电视露脸的慈善走私贩子,没人敢当面说一句废话。 对于一个无名无姓却突然拿出上亿来搞生意的个人,竟然没警察去查他的底,这种事在边境城市根本算不上话题。赚三送一,不懂得这个道理的人连犯罪都够不上资格。吴哥没事就拿点小钱出来,或者资助医院,或者给学生送点课本,渐渐老百姓都把他当成好人看。至于送给非老百姓阶级的钱有多少,那就没人知道了,至少白道上有头有脸的人总住在他的宾馆吃喝。 那么大来头的人与健国哥有来往,这点让我们都想不明白。不过我们都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稀里糊涂能吃到肉喝到酒,这已经足够我们吹嘘了。 下午韩津陪我去商场买了几件新衣服,还送给我一块不错的运动手表。手腕上多块东西的感觉真不错,这时我才发现自己除了被叫去打架以外根本不知道时间有什么用。我给韩津买了副耳环,两颗睁着笑眼的星星,虽然幼稚,但是她很喜欢。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惦记着除夕生日的事,结果在路口竟然遇上了小辛。 他能记得我让我很意外,也很担心。我和韩津刚刚下公车,小辛突然在远处喊了我的名字。 一件黑色对排扣唐装加上白裤子,穿在别人身上很奇怪,穿在他身上却莫名的适合。小辛只带了一个朋友,站在储蓄所门口招手让我过去。 我让韩津留在原地等着,借口过去谈点她不需要知道的事。其实我好像有点嫉妒,有点不愿让韩津见到我比不上的男人。 “辛哥。”我点头哈腰的打了招呼。小辛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是山屁哥都得算跟他平辈,我叫声哥已经是高抬自己了。 “名字没记错吧?”小辛笑吟吟的望着韩津,“那妞眼熟。” 我打岔的问:“叫我有事?” 小辛支吾了一声,“大流是你捅的?” 我脑袋开始迷糊,但这毕竟是转盘,就他们两个人动手的话不一定能我把怎样,硬着头皮我点了头,“嗯。” 小辛哈哈笑起来,把手里的烟递给了身边的家伙。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留意旁边那小子。有的人天生就是当主角,有的人打扮的再怎么扎眼也是陪衬。旁边的家伙接过烟,边掏火机边笑着点头:“谢谢辛哥。” 小辛竟然抬手戳了他一拳头,“操,我是让你替我拿着。” 从夹着的皮包里拿出一条k粉倒在手背,小辛旁若无人当街开始吸起来,“打狗一定要把它打哑巴了,一颗牙也别留着。” 边说着奇怪的话,小辛边擦着鼻子,“你试试?” 这种感觉很难受,似乎总是矮他一头,大概男人也是天生有着攀比心。我第一次见到k粉这东西,几百块一条的玩意我玩不起。“不了,谢谢辛哥。你刚才的话是指大流?” 小辛不满的把手凑到我脸旁,“我可没说他。他是我朋友,我能到这赚钱还是他带的路。” 咬着牙我把剩下的粉都吸了进去,没感觉。 “哈哈。吓着了吧?”小辛甩甩手,“有钱了干什么都得玩出花样,要不然活着没意思。大流在铁兴有个窝,前两天他告诉我那件事不算完。但是我太忙了,没时间帮他。你小心点。健国这小子太油,这种事还让小弟做。大流扎女人堆里时间太长了,心眼也窄了。要是遇上麻烦自己扛不住,去场子叫我。就冲你敢捅大流,我看得起你。” 临走的时候小辛突然指着我的嘴角说:“大流是少爷送走的。” 韩津等到小辛离开后才跑过来,“刚才是那天晚上你们打架时对面带头的小子吧?” 我心里还在掂量着小辛的话,拉拢我倒不会,我没什么值得他用的地方。也许是想让我把话传到山屁哥耳朵里,好让山屁跟少爷闹掰。不管怎么说,我自己干的事情用不着其他人担着,大流能被我扎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难怪大哥们到处抢面子,如果有一次被踩到脚下,就连我这种小混混都可以不把他们当回事了。 “你认识他?”半晌我才反问韩津。 韩津点点头,“步行街没人不认识他,就算开车闯红灯,其他人也得等着。以前有个不开眼的交警给他开了酒后驾车的单子,后来知道他的名字,跪在地上求他把罚单还回来。” “操。”我不自觉的骂了一句,“农民赶车进城,哪匹骡子拉点屎都得罚钱,这群狗操的。你别回去干了。” 韩津怔住了,似乎没想通骡子跟她上不上班有什么联系。我没好意思解释,拉着她走回了家。 那两天买菜都得跑去另一个小区,楼下市场的人遇见我们这群小子都没好脸色,当天我们动手打人的事传的很快,尽管派出所把老方头压了下来,但是封不住其他人的嘴。鸡头“受过苦”,全家除了他以外没人会炒菜。不过这小子做菜总习惯放红糖,说是能补血。直到韩津给我们解释以后,我们才知道那是伺候小姐用的。 回去以后我把衣服丢给了东子,让他选一件。鸡头还是百年不换的几道菜,边吃我边把小辛的话告诉了他们。和尚吓得有些变脸,“以后咱天天走在一起吧。” “你把头发留起来,他就认不出你了。”韩津接口打断了他的话。 鸡头老不客气的敲着和尚的光头,“操,还想当灯泡。嫂子生气了吧?” 本来我想答应和尚的话,毕竟我们人太少,大流随便就能找来几十号人把我们堵住。不过韩津和鸡头的话一出口,我竟然不好意思再开口。 韩津用筷子狠狠戳着鸡头的手,笑着却没拒绝。修鬼见缝插针的问:“三十晚上我们都来这玩,要不你也来吧。” 我顿时心里很堵,就像偷情时的紧张一样。我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总是不能自然的面对韩津,只能欺骗自己是无法与一个小姐相处。 韩津眼角瞟着我,亮粉色的眼影确实像晃动的星星,只是它们太碎太远,“这话要是换个人说的话,我还能考虑考虑。” “操。”我急忙拔着饭,来来回回不肯再看她的眼睛。 修鬼会意的扯过其他话题与韩津聊着,韩津也没有再追问我,不过说话总是心不在焉。过了一会,东子突然低着头说:“峰哥,有钱没?” 声音小到被淹在其他人的笑里,好一会我才反应过来,“你有事?” 东子还是低着头,“我前段时间告诉家里我在发廊当小工。” 鸡头立即笑着说:“瞅你长的,谁还敢让你剪头?也就和尚吧!” 我没好气的帮着韩津用筷子戳他的手,“要多少?” 东子这才仰着头骂:“操他妈的,大过年的也不开饷,我爸告诉我家里没钱,让我送点回去。” 修鬼登时摇头说:“你爸玩你吧?我叔叔怎么开了?” “你叔不是领导吗?”我不好意思让东子尴尬,急忙替他解了围。东子没心眼,即使他爸骗他,我也不愿意他空手回去。我冲鸡头眨眨眼,鸡头唉声叹气的拿出钱包,“操,我他妈的赶上老板了,还得管发工资。五百够不?” 东子没介意他的话,抢过钱就揣到兜里了,不过还是冲我点头笑,“谢谢峰哥。” 这句话说完,鸡头顿时摔下筷子趴到了床上,“什么**社会,发钱都当不上老板。” 第七十一章 商场 三十上午鸡头心怀不满的到处打听了一下。果然,公司年前只给处长以上级别的干部开了工资,至于职工全部延后,所谓的延后。绝大多数职工一年也只开四次工资,五一、十一、元旦、春节。如果不满可以去告,单位效益不好就是最安稳的借口。有钱总比没钱好,所以职工只能四处骂着那些月月吃喝不耽误的领导,平常还得按时加班。 不过鸡头带回来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年前公司跟老吴借了四百万。不用说,这四百万一定是用来给干部开工资,还有就是内部购买年货用的钱。每年年末这些国营单位都会用“廉洁”的手段送礼,几千块的购物券、成捆成箱的海鲜水果,燕窝海参,说的好听是鼓励员工士气。可是为什么他妈的从来没给工人送过?去年过年的时候二郎的老爸领了三万的购物券,还特意请两个工人把一件卧室改成了储藏室。算一算,我老妈干五年活也就顶上人家过年这一顿花的。 “你说健国哥和吴哥有来往,会不会因为这笔钱?”我听完后偷偷问鸡头。 鸡头摇着头说:“老吴还差这点钱?这两年他也没闲着,宾馆就是摆给其他人看的。里面肯定有点什么东西。” “废话。”我推开鸡头准备搂上我的胳膊,“管他们有什么勾当,千万别找咱就好。上次打几个街坊都被骂了半个月,这次要是再去打个公司老板,我看这房子也该被扒了。” 鸡头哼了一声,“打老板?你脑袋生脚气了吧?我一个哥们是公司车库的,我看他的出入记录,里面随便一辆车都够你死了活,活了死,几辈子赚的。两万多职工的厂子,当他们的老板这可比山屁哥威风的多,还受政府支持保护呢!” 这话我倒是没意见,当初公司副经理开着单位新买的大福特出门办事,到地方时发现水箱忘记加水,汽车得去大修。老小子挺阔气,当场签了公款支票,又买了一辆新车开了回来。来来回回一百四十万,啥叫生活,这就叫生活。 鸡头絮絮叨叨的把话题扯到官僚腐败那些深层次上了,我听的昏头胀脑,拽过东子陪他聊,自己跑屋里打糨糊。韩津昨晚没走,说是等着中午吃饭前再挂一副春联,彻彻底底帮我安排妥当这个年。 没一会健国哥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去转盘西头新开的农贸商场办点事。修鬼听完很不乐意,“我操,出来混咋什么都得管?赶明去做个牌子挂门口――人民公仆。三十上午也不让人消停。” 这阵子健国哥办事总叫着我,这也算他看得起我。我没废话,打了几个传呼雄赳赳气昂昂带着人跑去了农贸商场。 农贸商场新建半年多,山屁哥对它可算居功至伟――门口原来那些小商贩全是被他赶进去的。露天集市每天一家两块到五块的税钱,但是进了商场就得翻两三番。除了扫大街的人偷着乐以外,估计没人说这玩意有什么好处。 在商场楼下我遇见了昌明,他正跟一群老k以前的兄弟聊天,海滨也在其中。 “狗逼也在。”东子吐了口痰,“咱回去吧。” 原先那种有仇必报的心思现在在我脑子中早就丢了。混子之间结仇,能抬起头就还手,抬不起头之前就暂时不想或者干脆忘掉。打架都是有来有回的,没人可以一直不受气。有句老话:山水有相逢。挨打也是这样。 我耸耸肩,“以后再说吧。今天又不是他叫我们来的。” 海滨收拾的挺精神,不过还是那副紧皱着眉头的德行。看见我来了之后,他与旁边的人嘻嘻哈哈的嘀咕着什么,随后就都朝着我笑。 韩津不解的问:“他们笑什么?” 我轻轻扯着后衣领,那道刀疤算不上触目惊心,但仍让她咋了咋舌头。“那小子给我留下的。”我指着海滨说。 “小伙长的挺精神,怎么总挤眉毛?好像谁都欠他钱一样。”韩津总能顺着我的心思说话,也许察言观色本来就是她生存的方式。 鸡头笑眯眯的接口:“嗯,上辈子他是个**,被我们操流产了。现在投胎还记着呢,见谁都要钱。” 韩津和其他人都笑了,声音很大,惹得海滨一直盯着我们这里看。 “逼养的,早晚我让你老实躺几年。”东子嘀咕着,顺手戳了戳我。我这才发现健国哥正从商场正门走出来,奇怪的是,小辛竟然在旁边。 健国哥把我们都叫到旁边,简单讲了一下事情经过。 刚开始建商场的时候因为小商贩不愿意交税,城管虽然每天来查,但是依然没什么作用。后来山屁哥动手,连威胁带动粗,终于把大部分商场的摊位都租了出去。这里的管理费虽然明文有规定,不过由于建立时间短,所以放宽了政策,也让管理员收费的时候有了一定的浮动。按照规矩,其中一半浮动的税钱都得交给山屁哥,后来这里越来越旺,新招的商贩不愿意多拿钱,山屁哥自然也少捞了不少好处。 即使一个床子只收两块,一个月下来也有几万块,山屁哥当然舍不得吐出嘴边的肉。于是他让小弟们没事就来这里盯梢,希望找个像样的借口治一治这些新来的不懂规矩的家伙。 今天早晨,一对夫妇买年货的时候因为价格与商贩吵了半天,后来动了手。毕竟不如小贩们人多势众,两人都受了伤。商场保安当时在场,但是竟然没阻拦,只是事后才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废话。山屁哥知道以后立即让健国哥到这里查查。很巧,动手打人的商人都是新来的。接下来就得我们去闹事了。 钱这玩意,有的人自己糟蹋几千块喝瓶看不懂名字的酒也不会心疼,但是让他拿出块八毛打发要饭的,他反而觉得舍不得。那几个商人从别人那里知道自己惹上麻烦后,没有主动找山屁哥认错,竟然找了一些住在四周的亲戚或者散混子过来撑腰。 因为这点,健国哥一气之下把我们都叫来了。小辛则纯粹是来看热闹的,只带了三个人。 “打一顿就得了呗。”海滨听完之后笑着说。 “傻逼。”我轻声念叨着,不过依然让海滨听在了耳里。 海滨冲过来就抓住了我的衣领,“你他妈骂谁呢?” “滚。”健国哥抬腿踹了海滨一脚。这让我很意外,也许上次海滨闹事进局子的事还记在健国哥心里,我不由撇嘴笑了两声,“哥,他们找来的人在哪?咱把他们打了这年过的也不舒坦,毕竟以后还得靠他们赚钱。不如吓一吓,让他们自动自觉的过来认错赔钱。” 健国哥点头说:“钱不是问题。在山屁的地头闹事,面子上挂不住。动手的时候别打卖货的,以后有他们难受的时候。” 小辛上下瞟了海滨几眼,随后笑着拍我的头,“骂的还真对。” 健国哥和海滨都瞪着小辛看,不过都没敢说些什么。 “上面有七个。我让你们动手的时候再动,商场十一点半关门,人少的时候我们再进去。”健国哥掏出两盒红塔山丢给我们,自己则站到了楼下观望。 “前几天把大流扎了?”海滨凑我的身边,“想出名也别找死啊。他有的是钱,早晚玩死你。” “派出所没蹲够?瞅你那操行,跟拉皮条的也能打起来。”我笑着反口骂了一句就带人走到远处。 “前阵子海滨死哪去了?怎么一直没见他跟着山屁哥出来混?”我把鸡头拉到身边问。 鸡头还没回我的话就开始笑,听完之后我也感到很爽。 海滨的女朋友前段时间迷上摇头,天天晚上拉着他去市里的迪厅泡。仗着自己有点钱,海滨在那里出手大方,一个多星期光买摇头丸的钱就花出去一万多。当然,大部分都是送人。他以为多结交一些那里的混子对自己有好处,但是万万没想到人家只把他都当傻子看。 有个家伙看不惯海滨到处充阔气的模样,偷着把他女朋友的药掉了包。每种型号的摇头丸在嗑的时候分量都不同。那时刚流行蓝色四号,体格壮实的成年人一夜一粒就已经足够,女孩子大多半粒,或者干脆四分之一粒。海滨的女朋友傻忽忽的没检查,直接按照以前的习惯吞了两粒被掉包的四号。结果当场晕倒,连吐白沫子带抽筋,要不是及时送到医院,估计没准就挂掉了。 海滨忍不住这口气,找了几个人去迪吧抓人。挺倒霉,走私的风头还没过,这种软毒当然也被提到了警察的眼前。嗑药加上聚众滋事,海滨的老爸掏了不少钱才把宝贝儿子赎出来。 允许卖药的迪吧自然都有黑社会罩着,海滨在我们眼前能装装逼,在人家眼里还属于小杂种。大概念在海滨的老爸还用得上,山屁哥忍着气去赔了不是。 “我还以为是因为上次跟嫖客打架的事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健国哥刚才才突然对他发那么大的火。活该,体格不盯,还想玩鹰。”我搂着鸡头说:“哪天山屁哥把他踹了,我肯定得把旧账算一算。” 鸡头连连点头,“这小子就这么的色,早晚能闹出大事。对了,我今天听人说山屁哥准备把金钟改成迪厅,估计以后也得卖药。” “卖吧,只要别让我去卖就行。点子背的话,逮到就是无期。”我摇头叹息。 第七十二章 笑容 商场准备封门的时候健国哥让我们都跟上去。海滨带人走在前面,我没有跟他争。接连刚刚给大哥添乱子,这时我还在跟他抢面子没什么意思。 商场一楼是副食品,二楼是衣饰鞋帽。动手打人的几个商人正耀武扬威的凑在二楼楼口,身后还站着一些痞子,大约七八个,眼睛里都闪着挑衅。 “拿了几个小钱就出来找死,真不值。”小辛走在最后,虽然嘴里叼着烟,但是保安看着他的派头就没敢多嘴。 当着健国哥的面,我们都不愿意跟他有什么瓜葛,健国哥低着头回头望了望小辛,摇头笑了笑。 “谁叫邹卫国?”健国哥掏出一张单子念叨着问。看样子应该是从商场管理员那里拿到的登记表。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显得很亢奋,扯着皮夹克的领子反问:“咋事?带几个人来吓我?” “操。”健国哥啐了口痰。海滨想冲上去,不过健国哥把他挡在了身后,径直走上楼推开了人群。 邹卫国长相老实巴交的,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想不开。我跟着人群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打量了一下他带来的人,一个个都是生脸,瞅那打扮就是整天泡在录像厅游戏厅的炕头汉子。混子就是这样,打扮的越招摇越证明他没什么势力。像小辛和山屁哥那种稳稳当当的男人才是最可怕的。当然,势力与实力在混子身上没太大的价值。一只拼了命的疯狗,谁都会怕他三分。还好小辛和健国哥都是牢固的链子,我心里充满了对他们的不屑。 健国哥走到楼道边的摊子时,为数不多还在收拾货的商人都识趣的从另一条楼梯跑了下去,“早上你是挑头打人的?哪个是你的床?”健国哥四下扫了一遍,转头问向邹卫国。 邹卫国脾气不小,把腰包拽到身后张口就骂:“操你妈的,你敢掀我的摊,我今天非把你弄死不可。” 小辛喘了口气,走到邹卫国身边,“这些哥们都混哪片的?” 混在外面,别人也许知道自己的名号,但是不一定认识自己的脸。那些人根本没搭理小辛,有个染了一头黄毛的小子歪着嘴说:“马家桥二狗是我们大哥,我就是马家桥大飞。” 马家桥在转盘西头,那里挨着国道,平常司机喜欢在那落脚。别看司机平常赚的不算多,但是一些场子都是因为他们才能开起来。野鸡的窝大多都建在司机认为便宜又安全的地方。二狗的名字我们也听过,属于有钱没有脸的人。不少司机因为事先没问价钱,都被他黑过。管着十几家道边小旅店,加上几十个上了年纪的老鸡,二狗也算有点势力的人,跟山屁哥偶尔碰在一起也混个脸熟喝过酒。 健国哥正琢磨着这事怎么处理,小辛突然一拳头卯在大飞的下巴上。大飞的话应该还没说完,两排牙登时咬在一起,发出脆响。 “操你妈的。电影看多了吧?马家桥大飞,我他妈还是洪星浩男呢。”小辛紧接着补上一脚把大飞踹倒在地。 邹卫国顿时红眼了,抬脚就想踹小辛。昨天跟着小辛的那个家伙顺手从兜里掏出了匕首,“老实点,滚到旁边蹲着去。” 匕首还没弹出刀锋,但是有些人拿起刀就有架势,至少邹卫国没敢再迈出一步。 “跟这种人罗嗦什么?”小辛站在对方人群中没一点害怕的样子,“健国,这事我帮你办了吧。要不我把二狗找出来,看看他到底长的什么狗操行。” 健国哥的脸色很难看,道上喝过酒的就是朋友。没打招呼就动朋友的人,这点有些说不过去。“没你事,我不打哥们的人。” “哥们?”小辛随手推开了想要拉起大飞的人,“当你是哥们还能让小弟过来扎刺?” 大飞年纪不大,不过应该是这群小子的头。他耍威被撅了以后,其他人都有点不知所措。 邹卫国身后站着的几个商贩偷偷凑到一起嘀咕。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些人到墙根下有点后悔了。邹卫国脾气很倔,还是瞪着健国哥没说软话。 大飞可能没受过这种窝囊气,突然窜起来一拳打在小辛的后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邹卫国身边有两个岁数比较大的男人见有人开了头炮,登时冲上来对着小辛打。 小辛要是在我们眼前折了面子,我们都没什么好处。我推开了韩津,跑过去一脚踹开大飞,修鬼则精明的把小辛挡在了身后。 没有刀子的情况下,人多打人少就是虐。那几个打客人挺来劲的商贩,看到我们真打红了眼,全都缩在后面不吭声。邹卫国抡胳膊想上,但是昌明和海滨三拳两脚就把他打到了墙边,要不是健国哥拦着,他估计这个年也别想在家过了。 大飞还在支撑的时候,小辛从旁边抄起米尺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侧。接连两三下,米尺断了三截。大飞被打的有些懵,斧头从旁边轻轻一脚就把他从二楼楼梯踹了下去。 “把黄毛的手给我打断了。”小辛对着身边的人说。邹卫国请来的人都蜷缩在墙边,除了流点血以外没什么大事。反而大飞伤的最重,一直趴在楼梯下的水泥地面起不来。十几级台阶把他咯的够戗,连脸都贴在地上扭不过来。 韩津一直站在远处,这时突然跑过来冲我说:“下面有警察,刚才他报警了。” 韩津的手指指向邹卫国的时候,我看到邹卫国敞着脸笑有点自鸣得意。 健国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停下来,顺着窗户我发现楼下站着几个警察。商场属于另一个分所管理,所以警察中也没有面熟的。 “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健国哥指着邹卫国说:“跟别人算了,跟你没完。” 邹卫国脸上没伤,不过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操你妈的,打我?咱一会进去好好谈谈。哥们的钱宁可喂狗也不给你。” 小辛一直盯着邹卫国,突然笑了起来,“你那点钱也算钱?” 健国哥把邹卫国拨到一边,瞪着眼睛问向其他的商贩,“大过年的,我也不想让你们回去吃不下安稳饭。以后自己怎么做,心里有个数。” 那群人没吭声,不过一一点头。邹卫国有些愤怒,劈头盖脸的骂他们没义气,直到警察上楼他才闭了嘴。 “谁报警?”警察在楼梯口没有扶大飞,甚至还用皮鞋蹬了一脚。 邹卫国像是被赎了身的**一样跑过来说三道四,指着健国哥说他是黑社会。 “这些人哪来的?”一位警察指着墙边的人问。 邹卫国支吾了几声,“有两个是我亲戚,最近活忙,他们过来帮忙。其他人……” 顿了一下,邹卫国咬着牙说:“其他人不认识。” 小辛嗤笑了几声,警察瞪他的时候他竟然上下瞟了警察几眼。干什么活都得留点心眼,警察对这些有头有脸的流氓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调过头冲我们喝令:“都站墙边去!” 鸡头走得慢了点,当即就被踹了一脚,一个趔趄差点追随大飞一起摔到楼下。 刚才被小辛吓住的警察顿时开口笑了,随即指着健国哥,“你磨蹭什么呢?赶快点!” 海滨最近跟局子有缘,没少被弄进去折腾,这下也没了脾气伸手想拉健国哥。 我没犹豫,突然抬着头说:“这里没他事。” 警察愣住了,拽住我的领子把我揪到身边,“打架斗殴是吧?你指指都谁是你同伙?” 拽的力气太大,我被领口勒的半天才喘过气来,“楼下那个黄毛跟我有点别扭,刚才在这里遇见就动手了。” 指着东子他们,我随手把海滨也划了进来,“就这些,其他的不认识。” 这点事进去以后也难不倒健国哥,不过冲着邹卫国的贱笑,我自然不能让健国哥在这里掉了架子。 邹卫国扯着嗓子骂我说胡话,墙边也站出两个人自称是他的亲戚,可以作证是健国哥带人来闹事的。 带头的警察挺有性格,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每月从上头领多少工资,非常不满的指着健国和小辛,“你们两个都站过去,全跟我回去!” 邹卫国摆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也跟着指指点点,但是突然被警察推了一把,“你也站过去,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原本安静的商贩这时看透了情形,纷纷插嘴说健国哥刚才如何仗势欺人,活灵活现的样子就像刚才他们也挨过打一样。警察都扳起了脸,健国哥满眼愤恨的盯着身边的邹卫国,一句话也没说。 “看看热闹他妈的也得陪你们进去走一圈。”小辛搂着健国哥,话里全是瞧不起的意思。 韩津哭笑不得的在远处看着我,我第一次发现她很漂亮。瘦瘦的腮颊,慵懒的眼睛,仿佛我从没见过她一样,又仿佛她早就了解我一样。笑里面都是毫不担心的安慰。 警察虽然没给邹卫国面子,但是他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不停骂骂咧咧的警告健国哥进去以后要讲实话。 我觉得他真的白活那么多年了,现在耳朵和眼睛就是手,哪里都能塞进去钱。小辛想打个电话,不过警察把他的手机抢了过去,健国哥也顺手放下了自己的手机。 “老逼,出来以后非把你牙都敲下来。”鸡头刚才把脚崴了,声音不高不低的骂着。 邹卫国登时找到了把柄,拽着警察的胳膊抱怨有人恐吓他,还说一定是健国哥指使的。 “你把嘴闭上。别把我惹激了。”健国哥终于挤出几个字。警察听见之后抬手戳了健国哥一拳。 邹卫国不屑的笑着:“混几天就把自己当爷看?几块钱的摊子钱你都收,你他妈也不嫌丢人!” 我还在望着韩津笑,听到这句话后我才转身盯着健国哥。健国哥额角的筋已经跳出来,明显气得有些按捺不住。 “操你妈的!”我从旁边摊子上抄起一块石英钟跳起来砸到了邹卫国的脑袋上。 玻璃登时碎了,劣质的硬塑料底也折成两半。未看清楚邹卫国伤成什么德行之前,我竟抬头看了看韩津。 她还在笑,仿佛在看一个顽皮孩子般的笑。 第七十三章 车票 周围的人群登时乱了起来,我把邹卫国按在地上没命的打,直到警察把我踢开。 邹卫国直接送去医院包扎消毒,细碎的玻璃扎破了他的头皮,但是流的血并不多。大概是想讹我一笔或者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这小子惨叫的声音很假,假到让我恶心。 被挂上背铐之前几个警察酣畅的揍了我一顿,健国哥伸手拦了几下,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还咬着牙保证我不会出任何事。但是我这是当着警察的面犯事,一切并不如他的愿,刚进局子我就单独被拽到了一间办公室。 靠墙、马步,在审问前我还挨了几个嘴巴。这不是什么大罪,况且抛开山屁哥与商场的关系,我们只属于订点,谁也逃不了干系。我一口咬定与健国哥和小辛没有关系,拖拖拉拉被问了一个多小时,其中免不了被捶几拳踹几脚。警察的恐吓手段不比我们低多少,一到这种压抑的环境里我的脑子就开始疼。不过即使满头冷汗,也没人询问过我需不需要休息,哪怕一条毛巾也没递。反复说着那几句话,我感到上眼皮阵阵抽搐,嗓子里灌进的空气腥臊的像呕吐上来的啤酒。 幸亏还有韩津。我们被带走以后她就跑回了家,四处打听才找到山屁哥的小弟。临近中午的时候山屁哥和老丁来到派出所,虚情假意的客套一翻,我被领出了那里,没完成的笔录也被所长撕的干干净净。 小辛出来的比我们早,蹲在派出所门口抽烟,刚才瞪他的警察正在旁边讨好的赔笑。 “邹卫国怎么样了?”山屁哥送走老丁之后,我小心的问向健国哥。 “死不了。”健国哥替我抖了抖衣服。 小辛在一旁突然插口说:“也活不长吧?” 健国哥看着小辛,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以后他别想在我眼皮底下转悠了。” 小辛嘻嘻哈哈指着我说:“这小子胆子不小。我当初遇见大盖帽腿都打转,有点样,要不过来跟我吧。” 健国哥没理会他的玩笑,问我刚才遭没遭罪,但是没等我回答他就把我推上了道边的出租车,“初三到我家拜年,把你朋友都带上,你对象也带去。” 替我关上车门后,健国哥补充了一句:“现在的对象。” 回到家时修鬼正在楼上张望,鸡头没心没肺的还在厨房陪着韩津准备着炸套扣等一些过年时吃的玩意,“老丁点下头,肯定没事。”鸡头笑眯眯的递给我一个刚捞出锅的套扣,“你咋走道打飘?” “操,蹲了半小时马步,两条腿都灌铅了。”我发现自己的腿像木桩一样,竟然学不会弯曲,“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 “老丁打了个电话,就先把我们放出来了。”斧头学着我刚才的模样,把锅盖扣在了鸡头脑袋上,“真他妈牛逼,还有派出所所长保我们出来。” “初三的时候跟我去健国哥家里拿红包。都留着肚子,晚上好好吃他一顿。”我刚刚说完,大波就从小屋跑出来,“峰哥,我也去!” 我这才想起今天给他打传呼,他竟然没有来我家报道。“你先别去了,我帮你领一份回来。”我的声音很小,谁都要脸,胆子越小的人越在乎这个。上次房产科的事大波提前溜掉了,万一健国哥还记得他的脸,一切就不好办了。 大波尴尬的干笑了几声,随即扭头回到小屋跟周刚他们打扑克。“尝点苦头就知道不要这个红包没什么大不了。”我心里念叨着,随手拍了拍韩津的后背。 她似乎早就在等着我搭话,早早摆上笑问:“是不是叫我也去?” “操,看把你乐了。”我伸手想掐韩津的脸,手指触碰到她的皮肤时我竟有些颤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她变得这么亲近,以往她冷漠老练的面孔在我身边也显得这么幼稚可爱,尽管我承认自己有些动心,但我还是不自然的放下了手。 韩津怔了一下,也许发现缺少了这个亲昵的惩罚整个厨房都变的很怪异,她笑着把我推出了门外,“陪你朋友闹去吧,别在这耽误我干活。” 鸡头保留特权站在她身边打下手,我灰溜溜的窜进了小屋。 “晚上送完年都过来玩。”我踢了大波一脚,我不想他还惦记着刚才的糗事。 周刚把手里的牌塞给斧头,凑到我的耳边小声问:“峰哥,晚上她也在这吗?” 周刚的手指向厨房,我尴尬的不知怎么回答。周刚接着提醒:“我前阵子去市里医院替我爸拿点药,我看见蓝眼睛还在那。” “嗯。”我把周刚拉出了小屋。 “她家不是外地的吗?现在还没走肯定是想留在这过年。”周刚点到即止的闭了嘴,但是已将意思清楚的戳在了我的心里。 我坐在床上揉着腿,心里乱糟糟的。蓝眼睛的宿舍应该已经没有其他人在住,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过除夕,也许她只是在等着我开口道歉。 “我出去一趟。”我突然起身走到门口说。鸡头正跟韩津打闹,笑着催我快回来。韩津解下围裙说:“我陪你去吧,顺路买点碗筷,别整天捧着盆吃饭,又不是养猪。” “健国哥叫我过去,我回来的时候捎,你留在这吧。”我突然发现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说,“留下来吃顿午饭。” 说完我就窜出了大门,有些希望最后一句话不要伤到她。 医校大门已经封上了,门卫大爷询问了半天才把我放进去。蓝眼睛正在宿舍里收拾东西,我敲门的时候她很意外。 “要回家?”我盯着她的旅行袋,一直逃避着她的眼睛。 蓝眼睛转身继续收拾着东西,简简单单的几件衣服不知道叠过多少次,“都说不见你了,你还来干嘛?” “去我家吧。陪我过生日,你答应过我的。”我劈手抢过了袋子,勉强扬着嘴角耍赖般问。 蓝眼睛扭过头没看我,许久才问:“你还出去打架吗?” 这种问题根本不需要答案,我重复着刚才的话,“去我家吧。” 蓝眼睛慢慢扯过旅行袋,不依不饶的说:“要是以后不去打架,我就陪你过生日。我现在坐车,天黑之前还来得及回到家。” “我们去滑冰吧?”我尴尬的只能换个话题来掩饰。 蓝眼睛赌气的胡乱往包里塞着东西,我则低声下气的边赔不是边从包里扯出衣服。争执的时候周刚竟然打来电话,含糊不清的要对蓝眼睛说几句话。 这种恰到好处的台阶帮了我一个大忙,电话里周刚替我说了不少好话,蓝眼睛的脸色也越来越温和,挂上电话时最终染上了笑:“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瞅你那死样,还不如周刚会说话。” “不出来混,我哪能认识周刚?”我心里琢磨着,急忙挽起蓝眼睛走出寝室。 路过自习室大楼的时候蓝眼睛笑着问起我当初挨打时心里想着什么,“挨顿打能骗到个女朋友,我心里还用想吗?”我扯着她的手,故意摆出疑惑的表情。 蓝眼睛点点头,“我就是被你这么骗到手的。早知道你天天打架,我才不上这个当呢。” “我天天打又不能天天骗到姑娘。”我叹气的说:“做人得知足,暗杠都摆上了,我还能要求再添一个明杠吗?” 蓝眼睛笑眯眯的掐着我的手,但是让我很舒服。 “我车票都买好了,要是中午你再不来的话,以后也见不到我了。”蓝眼睛从兜里翻出车票冲我扬着。我想抢却被她挡住,“这个我得留着,以后有个见证。” “以后你就对咱儿子说,当初你爸把妈妈丢在宿舍,你妈想不开,自己买了长途汽车票想逃婚。”我开着玩笑,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 “打一个就得呗,周刚这小子热情过头了吧?”我嘀咕着,但是电话传来的却是健国哥的声音:“晓峰,到我饭店来一趟。” “我现在有点事……”我瞟着蓝眼睛,声音越压越低。 “你能有什么事?”健国哥似乎在笑,“上午让你吃了点亏,我也不能就这么结了。刚才我把邹卫国从医院接来了,你过来看看。” “操,就他妈抓乎(欺负)孬种来劲。”我握着电话冲蓝眼睛解释;“你到门口等我吧,朋友找我过去,我想法推了。” 蓝眼睛咬着嘴唇没回答,只是安静的站在我身边。我急躁的拿起电话,“我现在在市里了,过不去。” “晓峰?”电话忽然换了声音,“我是山屁。你打车过来,健国跟我商量过了,以后那个商场的钱你帮我拿。我过年没时间,现在帮你介绍几个人认识。” 与健国哥随随便便的口气不同,山屁哥说话很平淡,却不留一点商量的余地。我急忙答应了他的要求,心里觉得好像捡破烂时发现藏在垃圾堆里的金货一样兴奋。 “又有事?”蓝眼睛冷冰冰的问。 “嗯,我家周围那座农贸商场出了点事,山屁哥让我以后去那帮他收钱。”我认为这事不丢人,所以口无遮拦的直接吐了出来。 蓝眼睛把车票揣回了兜,“你走吧。我现在就回家,你以后别来找我。以前以为你就个小混子,现在成什么了?地痞?” 没等我解释,蓝眼睛转身跑向宿舍。我想追,但是耳边还在响着山屁哥的命令,最终一赌气独自走出了校门口。 第七十四章 挽留 邹卫国头发被理的很邋遢,应该是在医院处理伤口时临时剪掉的。[.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脸上看不出什么伤,但是坐在椅子上一直哆嗦,仿佛屁股下面生了疮,总也不安稳。 大飞那几个小子也在,老老实实站在健国哥对面。大飞左胳膊上吊着夹板,看样子从二楼摔下去的时候受了点苦。 唯一能看出点被打的苗头的就是邹卫国的两个亲戚,整张脸都走形,眼睛眯缝着勉强可以睁开。血被洗干净了,但是衣服上挂着的痕迹出卖了那两张可怜的脸。 我下车时大姐替我交的车钱,有两个穿着商场制服的人帮我搬过凳子。这种待遇我还没享受过,居然有点不自然。 “晓峰,过来出出气吧。”山屁指着邹卫国的亲戚,没有表情的说:“真能装逼啊,还学会报警?” 我不善良,但是也没坏到太绝对,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在活。看着那两个可怜鬼,三十多岁的人像猴崽子一样跪地上被人耍,我下不去手。“我今天没啥事,出气也都出完了。”我指着邹卫国的脑袋说。 “哈哈,晓峰那一下真带劲。说实话,这狗操的再多逼逼一句,我自己也能砸他。”健国哥的风凉话并不可笑,但我还是捧场的笑了几声。 “我给二狗打过电话。这几个小子随便打,打老实了再送回去。”山屁哥随手指了指大飞几个人。我知道这只是摆摆样子,如果真不给二狗面子的话,没等我来,这几个小子早被拆成骨头了。 我笑着轻轻戳了每个人一拳,他们都很意外,只有大飞愤怒的瞪着我。 “每个床子一天五块,月末签张支票。”山屁哥等我坐下以后对那两个穿着制服的人说,“谁还说废话就直接告诉我,知道了吧?” 邹卫国吓的急忙插嘴赔罪,还说他会帮山屁哥看着。mianhuatang.info “操你妈,用你看着?”健国哥抬腿把他踹倒,随后拉着我走到了门外。山屁哥把那两个人也带了出来,介绍给我认识后还互相留了传呼号。 不过事情有些让我失望。 商场大概有四百左右的床子,每天下来就是两千多块,一个月就是六七万。这笔钱在当时已经不是小数目了。除去打点上下的花消以外,山屁哥仅仅这一个场子就够普通老百姓一家三口赚几年的。 结算支票不过我手,我就是去卖卖脸,再出现邹卫国这种人的话,我得立即灭掉。这倒不用我天天去盯着,每个月山屁哥让我拿一千,零头也让我自己掂量着花。说实话,真让我攥着几万块的支票,我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拿钱跑掉。至少在那个时候我还没见过支票的样子。 “有种再报警。”山屁哥安排完之后把邹卫国揪出了门外,大飞以及他的亲戚也跟在旁边不敢吭声,“滚吧,以后看见我小弟想喝酒的时候你痛快点去安排。” 邹卫国连连点头,扯着我的胳膊走到了路边。他颠三倒四的话我没听明白,但是塞进我兜里的一叠钱却实实在在。 这些人离开后我凑到健国哥身边问:“怎么吓成这熊样了?早晨不是挺狂的吗?” 健国哥咋咋嘴,“刚才山屁把糖纸都塞到他嘴里了,昏了半天,查点憋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只知道古代皇帝喜欢玩这套,用金铂憋死犯人,没想到山屁哥也整出这一场,我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喉咙。健国哥推开我的手,笑着说:“今天玩的漂亮,以后别扯没用的,我和山屁肯定不能让你饿着。跟修鬼他们说一声,过完年你们这群小子都跟我。” 数一数,我身边的人也有十几号。不管他们顶不顶用,至少小场面还压得住脚。我点头说了几声谢谢,握着钱返回了自己家。 家里安静多了,韩津不在,其他人说起话来都有些单调。周刚奇怪的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发现其他人脸色都不对劲,随口应付:“蓝眼睛家里有事,我没留她。” 鸡头冷晒了一声,“操,我就说你嘴贱。现在好了吧,一个也没赚到。” 我弄不清状况,拉过修鬼让他解释。 原来我刚走韩津便觉得蹊跷,随便套了几句话就从周刚那里知道了真相。她心眼不错,说我自己一个人肯定劝不了蓝眼睛,让周刚帮我说点好话。周刚完成任务之后韩津把手中的活都忙完,借口自己家里还没准备就离开了。除了鸡头以外没人开口留她,毕竟蓝眼睛来了以后更加尴尬。 “走了多长时间?”我听完心里特堵气。 鸡头第一次很看不上我,随口说:“十来分钟。操,你算个什么东西?要是玩一玩就别把人家留在这,以后见面怎么开口?我他妈越看你越没纲。” 修鬼在旁边推了鸡头一下,不过鸡头对韩津印象很好,反而大声的骂:“我他妈哪句话说错了?蓝眼睛多块肉吗?叼着还不放嘴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早晚都得黄,黏黏糊糊在一起干嘛!” 我眼睁睁看着鸡头骂我,那些话没有听进耳朵里,但是他愤怒的表情却那么刺眼。 屋子里的气氛一直就这么僵硬着,没人开口,电视声音被鸡头调的很大,乱糟糟的报道着全国上下的喜庆活动,没一项与我们有关。 “出去找找吧,人家累了一上午,好歹也一起过个节。”修鬼把我拉到门外,“蓝眼睛又闹了?” “应该已经上车了。”我想起那张车票和反复折叠的几件衣服,心里空荡荡没有感觉。 “你知道韩津传呼吗?”我拿着电话时才发现我对她竟然一无所知,不知道她的住址,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就连她喜欢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都不知道。除了漫天的星星以外,恰巧这却是我根本没法办到的事情。 修鬼笑了起来,“操,你他妈真没良心。你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你到她上班的ktv问问,赶快去。” 我点头刚要转身,楼梯口突然传来韩津的声音,“去哪?刚回来又想出去?家里还呆不下你了?” 我和修鬼都愣住了,韩津把手里的购物袋递给了我,“就知道你泡上妞就不记得我说过的话,让你买的东西都买了吗?” 我看了看袋子里的碗筷,干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能买,所以省钱了。” 韩津没理会我的玩笑,冲修鬼摆摆手,“我走了,家里还一点没准备呢。” 修鬼用胳膊肘撞了撞我的后背,我急忙拉住韩津,“晚上在这过年吧?” 没想到韩津皱着鼻子甩开我的手,“玩我呢?” 鸡头这时也跑了出来,“谁敢玩你我揍谁,别走了,晚上一起闹。” 韩津盯着我的眼睛,半天才说:“那个叫蓝眼睛的哪去了?我出的招竟然也不好使?你是不是又得罪人了?” 我叹了口气,牵过韩津的手,“哪个人说的,鱼与熊掌不能一起吃?我这辈子就没吃鱼的命。” 韩津狠狠踢了我一脚,“操,你骂我这是熊掌?” 鸡头连连摇头,“他妈的还整出古文了。那话是孔子说的吧?” 修鬼的文化水平比鸡头高,摇头晃脑的说:“好像是孟子。” “老子说的。”我笑着把韩津推进了门。不管怎么说,我需要她陪着,哪怕她也是仅仅需要一个人陪着,毕竟我们可以互相找到一个后背可以依靠。 “我家里怎么办?我男人还自己在家呢。”韩津在门口突然问了一句。 我狠狠一拳砸在铁皮门上,晃动的木框一直发出嗡嗡的声音,我居然没感觉到手在疼,“别他妈跟我说别的。再提一次,我现在就去捅了他。” 韩津眨眨眼,喘口粗气走了进去。 “真爷们!”鸡头在一旁鼓掌,“健国哥往家里打电话了,找你有什么事?” “商场的事。”我把碗筷塞到修鬼手里,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他们听。鸡头听完扳扳手指头,一直夸我这生意不亏。 和尚凑到我身边,突然奇怪的问:“咱都得过去跟健国哥吗?” “废话。”斧头插嘴说:“山屁哥身边都是狠人,能让你这种去跟着丢人吗?跟着健国哥也不错,他得了什么好处都忘不了咱。起码不用天天趴街边喝羊汤。” 我无奈的笑了起来,斧头这小子打架惹事的时候比谁都凶,但毕竟没什么社会经历,看待人的好坏全从外表分。山屁哥的那些羊汤算是彻底得罪了这家伙,动不动就挂在嘴边。如果山屁哥知道这事,想哭都没地方哭。 突然想到邹卫国塞给我的钱,我掏出来一数,两千多块,应该是卖货还未整理的票子,新旧都掺合在一起。 我把钱都塞到韩津的皮包里,“晚上你请客,就照着这些花。剩下的不许贪,要不我真玩你了。” 韩津“切”了一声,“我没见过钱啊?你玩我吧!高台平台?可惜你不是雏,要不我还得给你小费。” 鸡头顿时来了兴趣,把我推到一边与韩津聊起她遇见过多少个雏,每个雏都给多少钱。小姐接客遇见是雏的话大多免掉台费,一般还会倒加一点小费,八十八、八块八之类。新年能接到雏的话,据说一整年都会走运。 “阿峰这种脸蛋如果是雏,你能给多少?”鸡头故意放高声音问。 韩津歪着嘴,打量我的眼神特别不屑,“最多八毛八。” 第七十五章 除夕 韩津准备年夜饭,东子与鸡头忙活着摆弄爆竹,其他人都回自己家热闹去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习惯跟这群臭小子混在一起,偶尔的冷清便会让我觉得很烦躁。我没有把自己生日的事情提出来,或许不想与其他人庆祝,或者不想让其他人觉得我很软弱,这个龌龊的想法一直让我觉得饭桌上少了些什么。 晚饭前土豆打车送来了几箱啤酒,健国哥托他跑腿的。土豆笑着夸我最近越来越得健国哥的赏识,不过临走时却提醒我因为商场的事情,海滨被健国哥臭骂一顿。我与海滨曾经有过节,踩着他的头露脸,难免会被这种人算计。 我没在意,山屁哥的地盘越来越大,生意也越来越多。海滨老爸那点关系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胃口,自然海滨也不会像以前那么猖狂。“以前不是我动不了他,而是我惹不起他。”我自嘲着说。谢过土豆之后想留他吃晚饭,但是他还得回去等敲钟的时候到健国哥那里拜年。 “当小姐的也没说过年急着去给妓头拜年,这小子中暑了吧?”韩津十分不解的问。 “都他妈一个德行。”我琢磨着要不要也去健国哥那里串个门,但是最终拉不下这个脸,“对了,土豆怎么知道我和海滨的事情的?” 东子歪着嘴说:“我告诉他的。操,打不了还不许说说?海滨再在我们面前装逼,我可不管那么多。” 下午的时候东子非常不好意思的想要借我那套西服穿穿。混在一起的小子平常借借衣服很正常,但是那套西服二千多块,我一直没舍得也没场合穿。混在外面吃不好住不好没关系,不过行头得像样,我没犹豫便把衣服送给了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穿在身上有些大,东子还是很兴奋,与我说话的时候还像个刚刚找到玩具的孩子一样摩挲着衣领。 “真跟海滨翻脸,土豆能帮忙?”我丢给东子一件高领毛衫,“以后咱自己的事别跟没用的人说。要是海滨知道了,还以为你是个只会唠叨的孬货。” 虽然跟了大哥,偶尔打架也有几十个哥们陪着,但是真正出事的时候还是我们这几个最初认识的朋友自己在扛。东子没仔细听我的话,急忙换起衣服来。 “鸡头,晚上要不要去健国哥那里问个好?”我扯回头问。 鸡头盯着东子连连咋舌,“好逼都让狗操了,这衣服给你真浪费。晚上我陪你去吧,这种事不用健国哥自己说,你心里应该有谱。你以为你还是在家门口光着膀子到处装逼的小混子?土豆平常憨乎乎的,心眼可比你精多了。” “我有个朋友在江边有个小舞厅,平时都是老娘们在那玩。我刚才给他打过电话,晚上我们过去吧?”韩津扯着我的袖子问。 三十晚上还营业的地方不多,中国人图个合家团聚,没人会为了赚几个钱继续拼命。我立即点头,“舞厅没人管?” 韩津仰着脸得意的说:“我包下来了,酒水自带,才四百块。不过你到时候别喝多了,吐完还得我收拾。” “你越来越像我妈了。”我甩开她的手,故作气愤的说。 韩津没介意,大方的说:“我本来就把你当孩子。” 鸡头鬼头鬼脑的凑过来,“那你们这不**了吗?” “操!”我和韩津同时戳了鸡头一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有的人很奇怪,相处时间不长偏偏合拍到毫无偏差。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 晚饭吃的很无味,虽然几个人有说有笑,但是没人知道除了除夕以外,它对我来说还是另一个节日。我很自私的保持着沉默,直到韩津突然从厨房端出一碗面,“都说把你当孩子了,瞧你这死样。不就没吃到鸡蛋面吗?下巴差点掉下来。” 鸡头和东子立即摇头,韩国津从面条里翻出荷包蛋,笑着说:“修鬼走之前告诉我的。买蛋糕是来不及了,你凑合着吃。要不我蒸两个馒头帮你插上蜡?” 我觉得挺尴尬,心事总能被看穿的滋味很难受,但也带着点兴奋。没饥没饱的一口气把面条都吞下以后,我这才忘记了蓝眼睛的许诺,拉着韩津跑到楼下停车场放爆竹。 汽车被爆竹震得一直响防盗笛,值班的保安出来吼了几句,但是东子捡起石头冲过去的时候,保安竟然瞬间没影了。鸡头从道边捡到了几个罐头瓶,塞进二踢脚一一炸碎,东子干脆把魔术弹的火药都倒出来,包在报纸里一起烧。那些纷乱四溅的焰火沾在车窗和保安室大门上,可耻的炫耀着自己的色彩。胡乱的声音中韩津套着我的滑冰帽一直尖叫,我陪着她放声大笑,笑的有些歇斯底里,笑的有些毫无禁忌,似乎这才是属于我的快乐。 修鬼第一个从家里忙完,带着二郎一起跑过来玩。二郎塞给我一条海蓝色的装饰裤带当作礼物,这曾是我最喜欢的颜色,不过,那是曾经。我把裤带送给了韩津。她犹豫了一阵,最后系在了毛衣外面。 临近十一点,差不多所有人都来到了我家楼下,大波最显眼,提着整整一旅行带的烟花。大概知道最近自己办的事挺丢人,他不想被兄弟们瞧不起,把家里的玩意都拿出来给大家玩闹。 偷偷翻进了自己念书时的中学,我和他们凑在操场上大声喊着,四处丢着爆竹。修鬼在旗杆下绑了几串五千响的大地红,念书的时候每周一最受老师喜欢的学生都会在这里叨咕自己的学习经验。修鬼从来没站到这里说过一句话,这次他把自己的话都点燃了。光秃秃的旗杆上没有国旗,升旗的缆线被爆竹炸的一直拍打着铁杆,似乎是抗议,似乎是嘲笑。 一场闹剧最后在鸡头受伤中结束了。这小子爬上传达市房顶撒尿,随后用魔术弹与和尚对射。不幸的是,他刚留起的胡子被和尚的烟火射中,脖子也被烫的通红一片。 “操,没了胡子怎么压得住小姐?”鸡头忿忿不平的抱怨着,不过是笑着抱怨。 坐在传达室房顶抽烟,这是我念书时最想做的事。但是现在做到了却没有任何感觉。十二点倒数钟声透过上千台电视传到我们耳朵里,韩津问我新年有什么希望。 “永远是我揍别人。”我指着自己的嘴角,笑的很勉强。 “你呢?”顿了顿,我问向韩津。 韩津打着响指,“遇见贵人、摸到彩票、捡到钱、天天有人请吃饭……” “操,真贪。”我把韩津的手按下,韩津嘟着嘴说:“又没说只能许一个愿。而且这些我都想了几年了,从来他妈的就没实现过。” 鸡头插到我和韩津中间,指着手表说:“别做美梦了,全中国走路都盯着地呢,还等着你捡钱?咱快去健国哥那里吧。去晚了散场就没意思了。” 我点点头,让其他人先去我家玩会,等我回来后再带他们去舞厅摇一夜。 二郎突然拉过我,小声对我说他也想去。 我很纳闷,立即问:“你去干嘛?书念不下去了?” 二郎盯着我,半天才回答:“我爸搬出去了。” 我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二郎的老爸前几年在学校教书,借着自己是教导主任的职位联系了一家私人印刷厂,学生用的课外辅导教材都是他自己盗版印刷再让学生订购的。这世界上最好赚的钱就是父母的钱,为了孩子他们什么都舍得。成本几毛钱的书装订以后全写着十几块,几十块,但是生怕自己孩子少买一本辅导书就会落下功课,没有一个家长会吝啬那些钱。当然,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并不会因为多买一本书就能提高成绩。 二朗的父亲就是这么起步,后来联系了其他学校,吃饭送礼加回扣,很多学校都从他这里购书,几年就让他赚了上百万。 有了钱,有了名,二郎的父亲逐渐开始不喜欢这种家庭。虽然我也曾看到他与其他女人有来往,不过我一直没与二郎提。现在二郎自己说出来以后,我反而觉得尴尬。 古代有阶级身份,现在也一样,钱和关系就是阶级。二郎念的是贵族学校,自然不愿意被同学瞧不起,心灰意冷找不到人发泄,自然只能跑到我这里。 “这玩意不是学校,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惹上了麻烦怎么甩都甩不掉。”修鬼走过来戳着我的腮帮子对二郎说。 “自己舒服就行。反正也没人管我了。”二郎挥手打断了修鬼的提醒。 我并不愿意朋友与自己一样,接口问:“你姐呢?” “穷的时候没有亲戚,富的时候全是朋友。”二郎说完就从房顶翻了下去。 第七十六章 拜年 鸡头、我、二郎,三个人摇摇晃晃挤在出租车里,心情却不同。 鸡头是惦记着年后重新放鸡,脑子里想的都是钱。我则盘算着自己在健国哥心里是什么地位,什么时候能出头。至于二郎,他可能只想给自己刨一个坑,不管是污水还是垃圾,只要能安身他都会跳进去。 到了健国哥饭店门口,我立即很吃惊,鸡头骂我大惊小怪,首先下了车。 饭店门口居然凑着差不多几十号人,全都是大大小小的混子,一些已经收手的老江湖也藏在人群中,不时跟旁边的人点头赔笑。 饭店大门敞着,金漆对联旁边挂着几个灯笼,健国哥正坐在一张桌子后给自己倒酒。 “等着吧。进去喝杯酒问声好就行。”鸡头拉过二郎提醒着。 二郎笑眯眯的点头,“有红包没?” “操!”鸡头戳了二郎一拳,“这些人都是跟山屁哥混的,健国哥不能给封红包。这是规矩。” 混子和黑社会的区别不仅仅在于是否为了钱而混,也在于是不是有“严格”的辈分和越来越庞大的组织。黑社会之所以称为社会,就是因为它有自己的制度,自己的家法,自己的环境,这不都是那些逞能自大的混子可以想象的。如果开始我以为跟着山屁哥只是混个风光,那么从除夕夜开始我才真正明白自己多多少少与黑社会挂上了勾。 “那健国哥怎么还告诉我初三过来领红包?”我不解的小声问,“当初是山屁哥带我出来的。” “咱这样的不算。你纹身完了还得喝出道酒,再说一堆乱七八糟的废话以后才能算山屁哥的小弟。”鸡头见多识广的教育我,“要不随便认那么多小弟,一天到晚出的事山屁哥也管不过来啊!” “操,那我替他们办事都算什么?”我撇撇嘴问。(.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鸡头上下瞟着我,眼神里说不清藏着什么,“你那是自愿的。谁逼你出来混了?谁还跟你说这里少你一个就玩不转转了?” 鸡头的话虽然难听,不过让我没处挑理,只能重复着“操”表达自己的不满。 每个进去的人都冲健国哥点头问好,随后干一口杯白酒就算完事。健国哥只是意思意思喝一口。 “这要是东子来,一口杯白酒喝下去,不用问好就晕倒了。”我笑着说,“拜完就走,没别的事了?” 鸡头点着头回答:“这要是修鬼来,估计能找借口多蹭几杯喝呢。又不是让你娶媳妇,拜完自己回家睡觉去。有头有脸的去山屁哥那里拜完才过来,没什么名号的就到这混个脸熟。” 二郎对这些很感兴趣,一直问我健国哥会不会拒绝跟他喝酒。这点我也没把握。这不是普通朋友见面碰杯只要能搭上话的都能喝起酒。健国哥在转盘属于二号男人,他不必谁都给面子。 “你跟我一起过去。健国哥要是不喝的话,你就先回来。等有空我再跟他提提。”我看见前面的人差不多都敬过了,拉着二郎就往门口走。 “大不了以后跟你混呗。他不给我面子,我还死皮赖脸过去干嘛?”二郎有些不情愿的磨蹭着。 “操,跟我有个屁用。我没事还得被人敲几拳头呢。健国哥认了你,起码到哪都能挺起腰杆子。”二郎是我哥们,即使他要出来,我也得让他站到跟我差不多的高度。这话说出来有点装逼,不过混在外面就这操行。老大平常肯主动说句话,其他人就得把自己当爹看。 健国哥看见我的时候突然笑了,“小玩意挺有心眼,知道过来拜年了。怎么就你和鸡头来了,那群小子呢?” 我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我怕他们来给我丢人。这是我哥们,也想出来玩,我顺道带过来给你拜年。” 健国哥打量着二郎,点头说:“瞅这样就有出息。过来吧,我跟你们喝一杯。” 二郎五官很扬气,眼睛挺亮,没有一点怯场。不过我知道健国哥口中的“出息”指的是二郎人高马大的体格。有的时候他并不需要太多动脑子的人,听话、肯动手就行。 象征性的碰碰杯,二郎迫不及待的把酒吞到肚子里。天上开始掉雪片,喧嚣的爆竹遮不住北风的**,我紧紧领口随后喝下了酒。 “早知道这么简单,我就不用担心了。”回去的路上二郎搂着我的肩膀,酒下的太急,说话已经有些大舌头。 “呵,进来当然简单了。”我没把话说透,只是希望他以后别遭我那么多罪。 韩津在楼上一直等着我,脸上化了妆,深色的口红虽然抢眼,但是并未让我觉得舒服。“真磨蹭,拜年还拜了半个多小时。你在这拦车,我上去叫人。”她看起来很喜欢疯闹,不像我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拜年得排队,你懂个屁!”鸡头小声念叨着,最近他比较惧怕韩津的指甲,哪怕韩津稍一瞪眼,他都会爬到我的脖子上。 一楼是饭店,二楼是间一百多平的舞池,从装修上看就是给上了年纪的人练习慢三慢四的地方,甚至没有吧台――难怪韩津在路上打发鸡头扛了一箱啤酒。坐在舞池旁边的长椅上,所有人都很失望。 “我操,四百块就这破地方?别告诉我放邓丽君的歌。”鸡头呼哧带喘的把啤酒放到地上,不敢相信的问。 韩津摆摆手,“我朋友刚刚被我叫过来,一会就放嗨曲。要果盘不?” 想到那些老头老太太最多也就吃吃瓜子,我们都摇头谢绝了韩津的好意。还算不错,过了一会灯光就打上了,虽然舞曲挺落伍,至少能有个节奏。 和尚提前就约出来一个马子,周刚不显山不露水也带来了女朋友,其他人都很眼馋,不住扭着屁股到旁边调戏。 韩津摇的很开,摇头跟跳舞不同,好看难看全在于能不能放得开。与只晃悠着上半身就像癫痫一样的斧头比起来,韩津像条蛇。渐渐我的眼睛都落在她的腰上,怪不得男人喜欢叫女人妖精,也许就是从腰开始的。 闪烁的五彩灯光刺着我的眼睛,尽管脑子开始被音乐吵疼,我还是靠在墙边一直看着韩津。人群中她也有意无意的瞟着我,似乎等着我过去抚摸她甩起的头发。但是我做不到,她并不知道我受过什么伤,我也没让别人对她提过,一个女人的怜悯对我来说是种侮辱。 二郎陪着我一瓶一瓶喝着酒,攥着没掐灭的烟头,二郎总想往自己胳膊上烫。我也曾经用烟疤表达过不满,但是折磨自己以后并不能带来一点点好处,所以我抢下烟头塞到了酒瓶里。 二郎夺过酒瓶,竟把剩下的酒都喝了下去,包括那根泡的散开的烟头,“操他妈的,为了点**钱,自己老婆都不要了。” “不是不要。有了钱,眼光不也变了吗?这玩意没什么奇怪的。你爬到山顶的时候还想看山脚下的石头吗?”我帮二郎顺着胸口,安慰着说。 二郎傻忽忽的笑起来,“我他妈是他儿子,也是石头?” 这种事我解释不了,至少我的父母一直疼着我。想起了文强,我把二郎推到椅子上,扯下了几张海报走向门外。 韩津也跟了出来,很不满的说:“就属你张罗的欢腾,到这了却不玩。” “你玩高兴就行呗,管我干什么?”我把海报撕成条,在楼下圈了一块地开始烧起来。 “给谁的?”韩津捡起一根树枝,“烧纸得写名字,要不然他收不到。” 我愣了一下,“别人说他名太硬,把自己克死了。” 韩津把树枝塞给我,从兜里掏出几张单块的钞票丢在火中,“我名字也硬。当初我爸就想要个男孩,带着我妈到处跑,到处生。在天津生下我之后就把我丢给我大姨养了。” “现在呢?你有弟弟没?”我在那几张钞票上反复划着文强的名字,希望他不要到了地下换名。 “不知道。”韩津回答的时候没有什么情绪,“我都活成这样了,还有脸找他们去?” 我没有再说下去,同一晚上我居然两次为有关心自己的父母感到幸运。 雪下的不大,但是风很急。海报烧完以后我拉着韩津走回了舞厅。半路上我主动抱着她的腰,我能感觉到她颤抖了一下。 我们刚上楼没一会,楼下突然传来吵闹声。韩津的朋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跑上来冲我们招手:“哥们帮个忙,楼下来人闹事。” 二郎第一次窜了起来,瞪着红眼问:“操他妈的,在哪了?” “都说是楼下了。”我搀着二郎,冲修鬼使使眼色,让他先下去看看。 四男两女,年纪比我们大一点,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修鬼回来告诉我,那几个人看到楼上闪着灯,死活要上来玩一会。韩津的朋友说过我们已经包场,不过那几个人掏出钱砸在柜台,没有想走的意思。 “认识吗?”我问完这句话就有点后悔,江边属于开发区,这里的混子我们很少接触。 “都玩的差不多了吧?”我回头冲和尚他们说。周刚立即反应过来,把女朋友推到旁边,“峰哥,让二郎哥先到外面拦车吧。” 第七十七章 冻伤 “都这操行了,他还能找到北吗?”我冲大波摆摆手,“你陪二郎去外面拦几辆车,千万别让他跑回来。” 大波很不开心我给他安排的差事,扛着二郎的胳膊嘟嘟囔囔首先下了楼梯。我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是混久了,平常说说笑笑可以,若真正打架时我开始有些排斥不敢动手的人,也许是在排斥曾经的自己。 韩津听明白了我们的意思,摇头说:“四百块白花了。就当这四个傻逼的挂号费,我去跟朋友说一声,他肯定不会把你们卖出去。” 整整一晚我的心情都很烦,一半是为了二郎,一半是为了自己,突然有种没事找事想打架发泄的念头。说出来确实可笑,有钱人发泄会到奢侈的地方砸票子;没钱人发泄会背着老婆喝酒嫖妓;而我这样的人发泄第一个就会想到拳头,最粗俗却是最直接的方式。四个男人看到我们下楼,大摇大摆的搂着女人想上去玩。不过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把他们拦住了。 带头的男人把我的手扇开,看了看我身后的人,他说话并不硬气,“哥们,过年图个乐,那么大的地方就你们玩,多没劲。” “你操姑娘的时候,我觉得你家床大,也过去凑热闹,你乐意?”鸡头探出脑袋慢慢悠悠的说。 “别废话。要么你走,要么我走。”我咽了口吐沫,没想到他会说这么客气的话。 男人瞪着鸡头,脸马上变了颜色,“操你妈的,给你脸你还上鼻子?我是跟……”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一拳就砸在了他的脑门上,“跟你妈混吧!” 楼梯道不宽,我刚动手就有些后悔,应该等所有人都下来才开打。四个男人趁我们散不开,全堵着楼梯口一直踹我,一时间我竟只能挡着胸口胡乱招架,挺狼狈。修鬼猛的有些大过头了,按着我的肩膀从后面“飞”了过去,几乎是用膝盖压着别人的胸口把一个家伙砸在了旁边。当然,我也被他按在了地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随后打的很乱,都喝了酒,谁也分不清到底在干着什么,慌乱中韩津被撞到了楼梯扶手上。我有些不理智的抓住撞韩津的小子的头发,不停踹着他的小腹。如果不是修鬼把我扯开,我也不知道自己会踹到什么时候。 四个男人都很爷们,人少吃亏也没缩手。混子惹事打架只要占到便宜就行,没必要到处把人打服。没头没脑打了几分钟之后,我们窜出舞厅跑上了出租车。 “真他妈爽,新年第一天就找开炮!”二郎羡慕的扒着窗户冲后面挥手。 “喝大了吧?又不是**,看把你眼馋的。”韩津与我坐一辆车,不停揉着肚子。 我想问问她有没有受伤,但是话到嘴边偏偏吐不出去,总觉得是件肉麻的事情。 打架就像健身,就是为了出身汗弄个痛快。发泄以后累不累疼不疼都不重要。把人都送走之后我躺在床上喘气,韩津却突然趴在床边喊疼。 “我操,是不是刚才撞的那下?”鸡头立即跑过问。 韩津摇着头,说话也有些含糊,“不知道,肠子就像断了一样。” 我想伸手摸,但是没好意思,“不是骨头撞断了吧?塑料做的?这么不结实。” 韩津瞪了我一眼,一直咬着牙,疼出的眼泪把她的眼影都弄脏了,黑糊糊看起来很憔悴。 “你下去拦辆车!”我踹了鸡头一脚,随后便想搀韩津起来。但是她捂着肚子一步也不肯迈。没办法,我让东子把她掀到了我的背上。 “疼归疼,你可别吐了。”韩津的体温隔着厚厚的衣服竟然能传到我身上,我尴尬的说。 韩津没力气的敲着我的脑袋,鸡头却在楼下骂了起来:“操他妈的,怎么一辆车都没有!” 这时我才想起来,初一早晨生意最好,司机一般都回家过年等到那时候再出车。(.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而且城郊本来车就少,何况是年三十的晚上。 韩津**的声音越来越颤,我急的不知怎么办的时候,东子突然从墙边推来一辆旧二八自行车,车锁是他踹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那偷学的。 拍掉车座上的雪,东子帮我把韩津扶到了后座。 “操他妈的,遇见从这过的司机都帮我骂一遍。”我吐了口痰,骑着车就往医院跑。 最近的医院也得骑半个小时,家楼下的职工医院我根本没抱希望,凡是给公家赚钱的地方在这种时候没人会上班的。 自行车很旧,塑胶车把只剩下一个,握着跟冰块一样的钢把手,我感觉比挨了刀子还难受。 幸亏是背着风,韩津特意敞开了衣服替我挡着,这让我很愧疚。 虽然挂着牌子二十四小时营业,但是第一家医院居然找不到门诊大夫。没工夫开骂,我狠狠踹了几脚挂号室的大门,冲屋子里大吼大叫的值班医生挥挥手,背着韩津跑去第二家医院,又是二十多分钟。自行车扶手上融化的雪水仿佛刚刚烫开的蒸汽,每分每秒都考验着手指力量。韩津已经尽量在压着自己的嗓子,不过憋在喉咙里的声音像最温柔的刺,让我忘记了冷和疼,只是拼命蹬着嘎嘎作响的车轮。 “急性结肠炎。”医生看了一会就下了结论。 “不是肋骨断了?”我指着躺在床上打滚的韩津问向医生,心里没由来的不肯相信,似乎医生诊断越严重、开得药越多,我才能心安。 “打针还是吃药?没什么大事,过一会就好了。”医生对我的问题很不理解。 我走过去狠狠掐着韩津的脸,她居然在笑。 打过针以后我带着韩津回到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右手扎进了热水里,没有知觉,但是心里总算轻松了下来。 “冻伤了吧?不能马上碰热的。”韩津急忙把我的手抽出来,替我不停搓着,“还有空关心我,自己衣服上还挂着脚印呢。” “嗯,下次再有这事,我死了也不管你。”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仿佛流着三根火苗,上下来回的戳痛着骨头,指甲也像着火一样疼,我真没想到冻伤居然是这种感觉。 “我陪你去医院吧。”韩津把我的手指贴在她的脸上,心疼的问。 “还骑那辆车?他妈的,明天让我知道那车是谁的,我非把他手指头掰下来不可。”手指虽然麻木了,但是韩津的皮肤依然让我感到心颤,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受了冻伤。 只是我没有想到冻伤这玩意这么毒辣,一直到现在,每年冬天我都得带两副手套。当然,每次手指受寒而疼的时候,我也会想到韩津。 初一、初三我都没去亲戚家拜年,我生怕他们与我提不要混之类的话。这三天与鸡头、东子躺在家里,我一直捧着电话。不过蓝眼睛应该还在气头上,没圆我这个梦。 晚上的时候我带着这群家伙去健国哥家拜年,一人一个五十块的红包,我和鸡头没有份。 “初八商场开业,你去一趟,挑个头再打一顿邹卫国。”健国哥把我拉到卧室,“不用打的太严重。” “上次不是已经服软了吗?”我有点疑惑的问。 健国哥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金手链塞给我,“上次是做给你们看的,这次是做给别人看的。” 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邹卫国当天多少让健国哥丢了面子,后来把我叫过去,明显是为了给自己贴贴金。商场里不服山屁哥的商贩还有一些,杀鸡给猴看,我演的就是这个角色。 “老吴给的。”健国哥指着手链笑着说:“操他妈的,越有钱的人越抠门。我不爱带这玩意,你拿去玩。过完十五跟我办事去。” 我没多嘴,不管办什么事,我需要的只是动动拳头或者动动刀子。健国哥能提前给我放出风,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韩津来的最晚,前几天她回家陪老公串门,一直到初三晚上才给我打的电话。按照我的话自己找到健国哥家的时候我们正准备离开,健国哥递给她一个红包,凑在我耳边说:“鸡头跟我提过。要是想让她过来干,就直接说句话。不爱出台就陪着喝喝酒,没人敢欺负她。” 我很小气,尤其对感情这东西。如果自己的马子不能从这行跳出来,那我宁愿她站得离我远一些。虽然有些男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介意,那只是他们不敢承认,脑子里幻想的都是干净的画面。比起把小姐挂在嘴边、画在脸上的女人,他们更虚伪。 有高台的场子在管理小姐时方式也是不一样的。本地松,外地严。本地小姐似乎在哪都有特权,想干就干,想走就走。如果是外地来的,因为人头不熟,私自跑掉或者换场子的话,少说得挨几天打。 本地小姐与老板的关系一般比较融洽,毕竟这不是工厂招动人,没有什么工资福利,只是单纯的依靠关系。我借你的地盘,你抽我的油水。而且大多数本地小姐都在场子外面有自己的住所,这也给老板少了一个所谓关心的借口――外地小姐都得住在场子,几个人挤在一间包房里睡觉。 韩津尽管出生在外地,但在这城市已经生活了十几年,如果她换想场子的话,老板应该不会为难。男人找的就是新鲜,即使贪图外貌,过一阵子也就腻了。每天搂着不同面孔的妖怪比天天搂着同一个仙女,我想大多数男人都会选择前者。 韩津提过自己是高台,即使不提,我相信她也是干这个的。这年头没什么卖艺不卖身的说法,能拉下脸出来做的就不在乎躺在床上假叫几分钟。走出健国哥家之后,我想了很久才问她要不要到转盘来上班。 “出平台就行了。要不干脆不出台,你跟着鸡头去放**。”我一咬牙说出了这句话,连自己都感觉有些露骨。 第七十八章 孤独 其他人都上了出租车,韩津搂着我的胳膊突然说想散散步。 “大冬天散步,你脑袋有病吧?”我知道她只是想单独跟我说些话,骂了几句便让其他人先回家。 走在路上,韩津不停用靴子踢着路面,但是一直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北方冬天冷的很纯粹,没有任何风雪,干干净净的空气像是摔成粉末的玻璃,一点点一片片啃咬着皮肤。韩津穿的不多,马裤配上短夹克显得很洋气,脸上的表情却与之相反,偶尔瞥我的眼神也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点像嘲笑,有点像感激。 “你到底来不来?”耐不住性子,我急躁的问。 韩津突然拉着我跑上天桥,透过天桥上广告牌的缝隙指着下面来往的车辆说:“以前在我上班的地方有个叫文文的小姐,岁数大不,十七八岁,是跟着她对象从黑龙江一起过来的。小姑娘脾气挺倔,刚来干的时候天天想跑,后来她对象帮着鸡头动手把她打了,养了一个多月。” “操,什么逼人都有。”我从韩津兜里翻出骆驼,每次与她一起的时候我都想抽这烟,而离开她却想不起这种烟的味道。 “后来文文有点发疯,天天晚上在屋子里又喊又叫,差不多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说到这,韩津抢过烟抽了一口,丝毫没避讳刚刚我还叼着它。韩津抽烟的样子不像那种夹着清凉烟装腔作势玩深沉的女人,每一口都吸到肺里。“有一次半夜我被文文叫出来陪她溜达,走到天桥的时候她就对着下面的车吐吐沫,劈开两条腿说要夹死每一个晚上开车到处***的男人。恶心不?” 我随即站在天桥中央劈开腿,“就这样?可惜我没地方夹。” “滚!”韩津跑过来掐了我一把,“文文的对象是个出租车司机,晚上一般都等在饭店酒吧门口,遇见谁想出来玩,他都给带来找文文。” “行啊。这两口子还真配。”我笑着挡开了韩津的手。 韩津趴在栏杆边,碰到下面有路过的车就丢下一根烟,“文文刚来的时候,她对象对她挺好的。时间长了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我还见过那小子背着文文找其他小姐睡。” “这事你得跟鸡头研究。估计他们那些人都是这么一点点长起来的。”我没听懂韩津的意思,胡乱回答着。 韩津从昆包里拿出一盒520,冲我摆了摆,“抽吗?” 我立即摇头,“抽那破烟就跟抽报纸一样,一点烟味都没有。也就女人装逼时候拿出来玩玩吧。” 韩津听完把烟直接砸向了下面开过的车,“我他妈不也是女的吗?你手指头好点了没?如果你发了财,那天晚上就不用遭那个罪了。你说我要是听你的话去了转盘,以后你丧良心再把我丢了,我不得跟文文一样天天跑这里发疯?” 韩津突然扳起脸的样子让我很吃惊,这才反应过来她说了这么多话是为了证明什么。我不是鸡头那种喜欢胡乱安慰人的家伙,因为不能哄骗蓝眼睛,我已经失去了很不舍得的东西,这种时候让我再欺骗一个女人,我实在做不到。 尽管我自认为以后会混出个人样,但是我不敢肯定自己能一直照顾着韩津。只要哪次山屁哥想让我像老k一样顶个罪,或者让我再去干一次扎大流那样的事情,我都有可能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再与她疯闹。况且,我一直很喜欢简单整齐的生活,就像蓝眼睛曾经给过我的那些,因为我自己无法做到,所以我希望从另一个人身上分享,这些是韩津不能给我的。她与我一样,都是泡在潮湿封闭水缸里的腌菜,虽然彼此气味相同,但就是因为太相同太酸涩,我才更想品尝一下原本的味道。 两个人就这样冷冰冰的僵硬在天桥上,直到韩津无奈的走到我身边拍着我的后背,“你这个人呀,连撒谎都不会!姐妹都叫我美女,你就不能冲着这一点骗我一次?” 我尴尬的笑了起来,笑得连自己都认为很傻逼。 “过完十五我跟老板说一声,反正因为上次你在我那里打架的事情,老板已经挺烦我了,正好找个借口换地方。弄不好遇见个贵人把我包下来,下半辈子不愁吃喝了。”韩津牵起着我的手走下天桥,“回去吧,不然你朋友还以为我把你拐丢了。” 任凭她轻轻揉着我的手指,我叹口气说:“等我找机会跟山屁哥说一说,让你帮鸡头管着点,不用坐台。” 韩津跳到我身前,冲我撇撇嘴:“你觉得可能吗” “不可能”我回答的很干脆,也很没面子。 “操,骗我一次就这么难?”韩津狠狠夹着我的手指,无奈中偏偏又笑了。 用最孤独的心给最温柔的爱,而我们两个人却都没有信心这种东西能维持多久。她在逃避中希望,我在希望中逃避。 随后几天很无聊,斧头挂上手链到处显摆,天天研究着初七健国哥会带我们去哪里潇洒。 不过只带了两天鸡头便把链子塞到了抽屉里,随后把自己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都卸了下来。 “咋了?你还怕抢劫?”东子特蔑视的问。 鸡头晃着脑袋,叹气说:“我操,都**疯了。” 这小子能发感叹的事情一定挺有意思,韩津立即把他拽到身边让他好好讲讲。 有钱人讲究吃,没钱人讲究穿。越穷的人越怕别人瞧不上,即使兜里比脸还干净,出门打扮可一点不能马虎。过年看亲戚,所有人差不多都把家底翻出来,能挂的都挂上,能露给别人看的千万不能挡住。世道不好,这种事难免会让一些人开始动手动脚。 偷不要紧,老百姓最怕的就是玩命抢劫的家伙。 过年这段时间市里出现了一个抢劫团伙,干了七八次案子。当街扯掉女人的耳环,也不管人家流多少血就扬长而去;窜进出租车,连司机带乘客一起胁持到郊区,统统洗干净。最牛逼的是,初五市区里组织秧歌比赛,这群人盯上一个两手带了七个戒指的胖子。 拖到角落以后,胖子的肉耽误了他们拽戒指。一狠心,这几个小子把胖子十个手指头都剁了下来。 “你猜胖子醒来以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鸡头讲到这问韩津。 韩津伸手拆着自己的耳环,恐慌的说:“一定是让警察帮他把那群人抓回来?” “操,他还没那种觉悟。”鸡头帮韩津拢着耳鬓的头发,不过被我瞪了一眼以后马上缩回了手。 “胖子醒来以后就哭啦,说自己戒指全是假的!”鸡头慢条斯理的说。 “牛逼。”我伸着大拇指,不得不佩服胖子的运气。 犯一起案子警察差不多查查就完事,老百姓丢的东西不值钱。但是连续犯案,这属于连环案,警察必须得重视。过不多久这几个小子就被逮住了,最大一个二十二岁,最小一个十六岁,都是因为没钱嗑药才出来抢劫的。判多久不知道,反正电视播放的时候这几个小子已经被打的很惨,虽然据说是反抗中造成的伤,但是只有傻子才信拿刀的人能跟玩枪的人操练几下。 不过很奇怪,逮捕他们以后警察并没有继续调查贩卖软毒的事情。其实每个场子的老板都知道自己地盘是不是有人在卖药,而且大半以上都是他们自己的人去干这勾当。电视新闻通篇报道了英勇的警察和迅速稳定的社会安全,没一个人去提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事情的发生。 这让我想起前几年家门口发生的事情。两个兄弟被厂子开除,穷的过不下去,狠心干起了抢劫。第一次抢劫是在山脚下,倒霉鬼是一个穿着皮大衣的家伙。当年皮货刚热的时候一件皮大衣少说也得几千块。胆子小或者第一次拿刀的人在捅人的时候都害怕,也不知道捅什么部位,结果倒霉鬼被他们扎了几刀就去取经了。 翻翻兜,两人发现这家伙只揣了两毛五分钱。 死刑。两毛五送走了三条命。平均摊的话,每条人命还不到一毛钱。 每个人提起这事都在骂这两兄弟太残忍,不过谁又想到是什么逼他们残忍的?那些吃饱了撑着的家伙拍拍肚子,坐在电视里说这种人不值得同情,因为他们没资格在社会生存。可是下岗下的正热闹的时候,小城里即使一个看门打更的活都得有点关系才能干。这些大爷除了蹭吃蹭喝说废话以外,还能干点什么? 韩津换上了我送给她的那对塑料笑脸耳环,“带这个没人抢了吧?” 鸡头连连咋舌,“真难看。多大岁数了还带这玩意?” “我乐意。”韩津把鸡头踹到了一边,“帮我找个房子吧。在这上班离我家太远,来回折腾挺麻烦。” 鸡头指着小屋,“就住这。一会我找人加一道门,晚上肯定传不出你们两个的动静。” 韩津撇着嘴说:“不用加了,我就让你听。**痒痒了你敢冲进来?” 鸡头垂头叹气,我则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两个男人就这么被韩津打败。 第七十九章 愤怒 房子是简单的筒套,一间大屋、一间小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小屋从此被韩津霸占,唯一的一件家具――组合柜也被搬到了她的床边。我不知道女人这辈子是不是为了衣服在活,空荡荡的柜子居然在她回家拿衣服之后迅速就被塞满了。不过我敢肯定,男人这辈子就是为了女人在活。从韩津正式入住以后,鸡头和东子都像变了个人,有事没事抢着在镜子前打扮一会。偶尔东子还会偷用韩津的化妆品,不管是粉底还是卸妆水都往脸上擦。韩津把怒火都发在鸡头身上,就连我也不相信土里土气的东子会干这种缺德事,尽管我曾亲眼看到东子在咒骂粉底是什么破烂玩意。 二郎与组织汇合搬到我家一起挤,我们的生活随之步入小康,但是也不得安宁了。二郎把家里的组合音响一起搬来,鸡头每天除了上厕所会暂停一会音乐以外,其他时间都在微笑着折磨我们的耳朵。不过一切似乎与韩津无关,那几天她总是皱着眉,脾气也是没由来的暴躁。我猜不到她的心思,就算心里偶尔隐约猜到也不愿意提起――如果她是因为那个家而发愁的话。 初七一大清早鸡头就给健国哥打了电话,健国哥没有生气,不一会就找来辆面包车带着我们去了海滩。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海滨竟然也在车里,更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那样烦躁。 海滨皱着眉冲我点点头,那种架势可笑的离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跟着他混。我愣着望了望健国哥,他没瞅我,似乎一点没在意我与海滨之间的疙瘩。海鲜饭店明天开业,健国哥下车后就带着海滨去批发铺联系货,我们则踩着细碎的石头在海边闹。生在海边的人不会觉得冬天的大海有什么值得表扬的地方,很快鸡头就腻了,拉着我问健国哥跑哪去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些在海港周围的铺子一般都是收渔民刚打下的货,随后扒层皮再卖给其他地方的商人。山屁哥虽然在这里也有势力,不过三条龙被灭掉以后,那几只船早被其他人收去,所以健国哥只能重新来谈价钱。 坐在岸边吹了一个多小时牛逼,我实在忍不住给健国哥又打了电话。电话里健国哥似乎很生气,应付我几句就收了线。 “不会有事吧?”韩津发现带我们来的司机也不见了,疑惑的提醒我。 “能有什么事?真是为了干架,健国哥也不会让我们空手来。”最近过的并不平静,只要离开自己的窝,我都觉得没有什么安全感,但是嘴里还在安慰着韩津。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带着他们先到旁边的饭馆对付着,海螃蟹、对虾,韩津点了两桌海鲜菜。鸡头把金手链还给我之后,我便把它塞给了韩津。不是当作礼物,只是很想把值钱的东西放在她那,说不清楚什么原因。韩津大方的说这顿算她的,鸡头奸笑着附和:“刚收完礼当然得请客,还能跑了你了?” 韩津没反驳,不过我相信她知道我给她东西并不是出于客气。 酒还没喝透,健国哥突然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们马上赶回面包车那里。 离着很远健国哥就招呼我们立即上车,看样子就像躲灾。我从没见过健国哥那么着急的模样,心里一时发毛,不住催着韩津跟上我们。 “操他妈的,回头我非弄死二狗。”我们刚上车健国哥就开骂,还不时瞅向窗外。 有的时候少问一句话就少惹一次麻烦,我闭嘴老老实实听着健国哥的抱怨,可惜二郎刚出来不懂这些,多嘴问:“二狗是谁?” “你不认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海滨没好气的回答。 二郎有些挂不住脸,冲我挤挤眼睛,我只好接口说:“是不是商场那个黄毛的大哥?” “这个狗逼,我早晚把他毛拔了。”健国哥回头催司机快点开车,随手拿起电话竟拨给了山屁哥。 “给我找些人,晚上我得叫二狗出来谈谈。”健国哥说话的时候一直拧着嘴唇,似乎刚才受了气。 我凑到二郎身边小声嘀咕,让他别在多事。这回他也猜到了大概,这个二狗应该与海滩附近的渔霸有点关系。虽然渔民成天在海上飘着看起来悠闲自在,不过了解这行的人都知道,渔霸比起一般的黑社会都要凶猛,更不用提我们这种混的半生不熟的小混子。 “晓峰,晚上你挑几个像样的在家等我电话,我就不信我还玩不动他?今天就这么算了,等我有空再带你们出来玩。”健国哥边吩咐我,边拨着电话联系其他人手。 “我也去。“海滨坐在最前排,从兜里掏出电话似乎想找人。 “去你妈逼。”健国哥背靠着副驾驶,居然抬腿踹了海滨一脚,“你他妈以后不知道怎么说话就把嘴闭上,没人把你当哑巴!” 海滨悻悻的收起了电话,瞥了我一眼,似乎很仇视。 二郎顿时来了兴趣,“搞大的?” “操。”鸡头靠在窗边吐着烟圈,似乎对二郎的爱好十分不满。 健国哥的意思看样子不是找人谈谈那么简单,我心里也有些糊涂,胡乱点点头应付着二郎。 韩津突然凑到我身边,说她晚上得回家一趟。 我知道她口中的家不是我家,或许她从没把我的窝当成家。我没回答,她想走想留我没资格干涉,不过脸上却不自觉的无法挂上笑容。韩津搂着我的胳膊,小声说:“我昨天回家拿衣服的时候他看见了。我今天回去解释几句,免得他去我工作的地方闹。” “哦。”我点点头,有些怪自己为什么不能像个成熟男人一样一带而过。 韩津笑着骂我小心眼,鸡头则在旁边起哄,让我很尴尬。不过尴尬很快就结束了,在即将通过海滩高速收费站的时候,后面突然追上两辆桑塔纳,车窗里露出的脑袋都在冲着我们骂,而且让我们立即停下车。 “愣个屁,赶快开!操他妈的,跟我玩这套。回了转盘,我看这几个逼养的还能不能站着回去!”健国哥扇了一下司机的脑袋。 司机有些懵,指着收费站放下的栏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冲过去。撞断根栏杆也就几百块钱的玩意,你心疼个屁?”健国哥把火气都发在司机身上,随即扭头对我们说:“把窗户都关上,都往中间坐点。要是车被拦下了,谁也不许跳出去!” 桑塔纳上的人骂的很凶,好像把全部力气都用在了嗓子上,愤怒的样子就像健国哥刚睡了他们的老婆。我感觉这几个人真傻逼,这种情况还能停车的司机,脑袋估计全发育也不全面。 “撑死八个人,咱怕什么?”二郎贴着我的耳朵问。 “那你下去找他们单条?你敢肯定除了他们后面就没有别的人?”我瞪了二郎一眼,“健国哥没让咱动手,咱就老实坐着。你怎么还巴不得被别人砍两刀?” 周刚对上次被追砍的事情应该心有余悸,颤着嗓子对我说:“峰哥,车里的人都拿着家伙。” 透过茶色玻璃,我看到挨着我这侧的那辆桑塔纳里面坐着四个人,后排座的两个家伙都举着家伙冲我们比划。一把刀,一根钢管。 我把韩津从靠窗位置拉到里面,“出事就趴在车里,扛不住就拿我电话报警。” 韩津也被吓到了,不过还是点点头,两只手紧紧抱着我的胳膊。 收费站的栏杆一年下来估计得被撞断不少根,所以也舍不得本钱换个耐用的。司机踩踩油门就冲了过去,迸飞的木头砸在了收费口的玻璃窗上,里面的管理员吓得立即抱住了头。 一辆破面包到底能开到多少迈我不清楚,反正两辆桑塔纳跟在旁边竟无法蹩住我们。这不是排戏,没人舍得用自己的车真的去撞别人的车,尤其在当年一辆二三十万的车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抛掉的。拿着钢管的家伙装模作样的挥舞着想砸车窗,但是面包稍稍挑头他便缩回了身子。渐渐车里的人都不再害怕,就像知道自己的壳很安全的乌龟,不停嘲笑着外边的那些傻子们。 健国哥的脸色一直很难看,嘴里忿忿不平的叨咕着什么。刚才山屁哥已经告诉他有人在他的饭店那里等着,只要到地方就安全。但是天知道哪个红灯会坏了我们的好事,也只有天才知道二狗为什么会这么对健国哥穷追不舍。 “上次那个黄毛你还记得长什么样子不?”健国哥咬着牙盯着车外,心不在焉的问。 仅仅几天,我竟忘了大飞的模样,只记得那小子挂着夹板时瞅我的眼神,“凑合还能记住一点。” 健国哥点点头,“他妈的,在背后骂我。行,小烂货,我看你嘴里到底长几颗牙。” 海滨在一旁嘀咕了几句,终于又昂着头说:“健国哥,我认识那孙子。我明天带人就把他操了。” “去你爹个寡妇的。我要不是看在你爸的份上,我早把你踹下车了。”健国哥抬腿继续踹着海滨,海滨没敢躲,紧缩着身子依在窗户边。 东子在我身后一直低声笑着,而我却觉得海滨有点可怜,至少在这个时候比我还要可怜。 第八十章 乱斗 第八十章 乱斗 司机挺机灵,一直挑着小路跑。虽然不如高速快,但是没什么车挡着,遇见红灯交通岗我们也都直接闯了过去。差不多跟了十几分钟,桑塔那上的人发现离海滩越来越远,也担心会被健国哥叫来的帮手堵住,不约而同放慢了速度,随后调头离开。 松了一口气的健国哥依然紧绷着脸,时不时瞪着海滨。 “晚上七点,带着家伙。”沉默了半天健国哥冲我说,“你、斧头、修鬼、东子,四个人就行。我没叫的人别跟着去!” 最后一句话口气很重,尽管是对着我说,但是车里的人全都清楚是在骂海滨。东子得意的打起口哨,健国哥笑着用丢过来一合烟,“操蛋玩意,一听见打架就高兴了?” 东子看着我又看了看海滨,叹着气皱眉学起海滨的死人脸,周围的人立刻也都跟着笑。海滨没在乎的上下前后瞟了瞟东子,最后的眼光却扎在了我的身上。 下午韩津走的时候我在假装睡觉,可能装的太假,她在我身边站了一会,最终笑了几声离开了屋子。我有些不想让她回去,但偏偏睁不开那双假闭着的眼皮。 晚上六点半左右我就到了健国哥饭店门口。一共五辆出租车,二十多个人,健国哥也在,不过手里没拿任何家伙。械斗被警察发现的时候,他可以从容离开,我想这就是原因。除了我们以外,其他的人全是跟着山屁哥的老混子,闹事打架是他们的家常便饭。站在他们中间,恍惚让我觉得自己有点混开了。 我和修鬼、东子、斧头坐在一辆车里。尽管二郎吵着要来,但是我不想他刚出来就惹出三长两短。这点很可笑,虽然都是兄弟,毕竟有近有远。而且我觉得像东子和我这种人,受点伤并不算什么。 头车直接开到了二狗在高速公路的场子,“下车以后尽管砸,别人没动手,你也别动手伤人。如果二狗带的人多,自己眼睛放亮点。”我小声凑在东子耳边说,这小子太好面,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混子都像他这样那该多可怕。 不过我们扑了个空,刚冲进第一家旅店的时候还没等砸,老板娘捂住头哭着告诉我们二狗刚刚带人去了转盘。 健国哥还让我们继续动手,不过我多了个心眼,凑到健国哥耳边问:“二狗会不会去你的饭店惹事?大姐还在那里。” 健国哥登时皱住了眉头,“操他妈的,他敢砸我一块玻璃,我把他蛋子都捏碎!” 以往办完事回去的路上我心情都特轻松,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盼望。可这次心脏却蓬蓬直跳。打架是件很激动的事情,尤其是不知道对方人数的情况下,两只胳膊在未动手前酸的发胀,贴着刀背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跳动。 “他妈的,二狗千万别把大姐的饭店砸了。”司机大哥突然扭头抱怨着说,一路上他没开过口,冷不丁蹦达出一句话让我们都很吃惊。 “怎么?”东子不解的问。 “万一砸了,健国肯定不算完,弄不好能整出点大事。”司机摇头说:“我跟健国认识的时间不短了,这小子狗屁优点都没有,但是就听他姐姐的话。二狗要是不混蛋,就最好别碰大姐的店。你们这群小子也留点心,真要出乱子的话躲远点。我看你们小才多余说这句话的。” 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拦车,一般司机都不会听。所以我猜到这几辆车的司机一定是经常在健国哥饭店门口拉客的熟人,连忙谢了谢他的提醒。 好话不灵坏话灵,到大姐饭店门口后司机与我们都傻了眼。饭店不像旅馆,晚上赶上饭点的时候人正多,这时候动手难免会伤到吃饭的客人。如果单独是黑势力之间的斗殴还可以草草了事,万一伤及无辜太多,案子立即升级,警察也不得不重视。我们回去的时候一辆面包车正停在大姐饭店门口,车不远处站着四个人,抱着胳膊的样子应该都带着家伙。大姐守在门口踮脚望着。看情形是二狗正在准备赶走顾客随时动手。 健国哥坐着的出租车突然冲过去顶住了面包车的门,金属摩擦的声音很难听,拖着长长的尾巴立即打破了周围的宁静。我们正**的时候,健国哥跳下冲我们大喊:“都他妈过来,堵在车上一个也别让他们下来!” “幸亏还没动手,二狗真他妈傻逼,偏偏挑这个饭店。”我立即拽着修鬼冲下车,扭头对斧头说:“咱四个去打站在饭店门口的人,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坐在面包车里的人发现车门被堵,扒开车窗拼命用棒子砸着出租车的车顶。不过很快健国哥的小弟顶了上去,连砖头带钢管把玻璃窗砸的粉碎。里面的人探不出头,狭小的车窗又容不下他们钻出来,只能抱着脑袋蜷缩在一起。 在饭店门口转悠的四个男人想返回来的时候,我和修鬼首先迎了上去。一个穿着很讲究的中年男人从大衣怀里翻出砍刀就向修鬼砍,斧头钻出来在旁边一脚踢在他的腰上。我没见过有人刚见面就往脑袋上招呼的,一时间也有些发呆。健国哥扯着嗓子在后面喊:“二狗,我操你妈,有种别他妈跑。” 这句话提醒了我,穿着风衣的家伙就是二狗,不过这句话也提醒着二狗。他趔趄一下随即像发了疯一样抡刀往斧头身上剁。这种场面不会像想象中出现什么精彩的打斗,只要一方拼了命,另一方要么豁出去挨两刀,要么干脆躲开这个疯子。 很幸运,他遇见的是斧头。斧头打架打的多,自然也知道什么场合办是什么事。急忙转身往身后蹿,二狗身边的人拿着刀比比划划,但是他们和我差不多,只是做做样式,没人真敢往前冲一步。后来回想一下很可笑,几把刀差不多隔着半米的距离在砍着,如果被拍到电视里,也许会有人以为这是高手在玩剑气。 不得不承认,二狗确实够爷们。跟我们比划几下,他居然自己一个人冲向了健国哥。饭店的大门已经被大姐关上了,里面的客人躲在玻璃门里往外张望。来往的车都停在马路对面,还有一些居民已经趴在阳台欣赏好戏。 我很厌烦这种场面,自己好像是小丑一样卖力逗别人开心。健国哥身边的人挥舞着家伙往二狗身上招呼,不过这爷们没惧,自己一个人胡乱招架着。可能原本自以为轻松得手的场面被健国哥出租车的位置打乱,白白带来一车人却都不能出来帮忙,二狗这时候竟然有点奋不顾身的味道。一块砖头卯在他的肩膀,他连看都没看。 健国哥躲在小弟身后边蹬着脚,却不敢太靠近二狗,看起来也有些被二狗的狠劲镇住了。我没想太多,攥紧了刀冲向二狗的身后。 似乎干这种事情的时候,人的脑子里都是空白。我只发觉到皮肤颤栗,凉丝丝的感觉从指尖一直传到胳膊,再到胸口,甚至刺破了心脏。也许这就是快感,但绝不是兴奋。 从举刀到落下,我眼睛一直是发黑的。没想到二狗竟然提前发现,毫不犹豫的用胳膊搪住了我的刀。 刀砍实以后我自己有些失望,也有些庆幸。因为跑的太急,我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二狗撤回胳膊趁机一脚踹在我的胸口,扭头就往街角跑去。我甚至没来得看看到底砍的有多严重,自始至终二狗连一声都没吭,这点让我很佩服。 这一脚可不轻,我爬起来的时候胸骨紧抠着,喘气都有些疼。看到自己大哥跑掉了,那三个还在舞舞圈圈的家伙立即跟着跑过去。我拔腿便追,但是没跑出几步就被健国哥喊住了。 “先操车里的。以后有的是时间弄他。”健国哥顺手掏出电话,不是打给别人,而是报了警。 剁二狗的那一刀应该挺严重,他还我这一脚可是卖足了力气,我应该感到幸运。如果他不是用握刀的那只手来挡的话,估计我的后背又得再添一排拉链。 面包车里的人全趴在了车厢中央,任凭我们怎么砸着车窗框,他们都没一点反抗。这让我想起中午逃回来的衰样,天有眼,混在外面果然有欠有还。一辆八成新的面包车在十几分钟之内便成了报废品,坑坑洼洼的外壳像涨潮时的沙滩,一层层一点点挂着划痕,不久又会被新的伤痕爬满。 “把家伙都送饭店去。”健国哥远远听到了警车声,冲我们淡淡吩咐。 老丁下车后一直锁着眉,健国哥这个难题并不好解,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不过警察自然有警察的一套,出租车倒开之后,老丁把车上吓傻的人都带回了局子,健国哥也跟去了。我相信健国哥不是去受审,而是去送钱。 回到家我便倒在了床上,二狗是用鞋尖踹的,这可比鞋底要狠很多倍。还好,我不吃亏。韩津一整夜没有回来,鸡头做的饭也让我没有胃口,只能自己一个人靠在小屋的床边边咳嗽边抽烟。 偶然间我突然想起,自己居然没看清楚二狗长什么样子。想到这我不禁笑了,也许我们这种人只会记住骑在自己脖子上的,而踩在脚下的却从不当回事。 &nnsp; 第八十一章 深处 人的名,树的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可惜二狗站的太远,没有看清楚这棵树到底有多粗壮。 当天半夜我还在喝着酒与二郎吹嘘自己砍的那一刀有多么凶猛,到了第二天便发现自己实在太可爱了,或者太可笑了。二狗被打废了,两个膝盖骨全被敲碎,趴在医院的时候确实像一只狗。而我那一刀,根本没人提起。 这个新闻是土豆告诉我的,昨天晚上他没去,健国哥自己的人里面似乎只有我们这几个小子。心有不甘的土豆一直到处询问着打斗的事情,并且第一个知道了后来的发展。 二狗是被小辛打废的。昨天晚上二狗跑掉后直接回了自己的老窝,不过还没来得及去医院包扎,小辛就带着人就堵上了门。据说小辛带着枪,但是只是意思意思,没拿出来用。二狗一直到被打晕还不清楚小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好,小辛只拿二狗出气,其他人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以后没受一点伤。 莫名其妙被人追,莫名其妙追别人,莫名其妙又多出小辛替我们做了结,一天下来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做这些为了什么。中午的时候鸡头憋不住到场子里打听,终于清楚一切都是大飞那张臭嘴惹的祸。 大飞被东子打过以后,在局子里也吃了不少苦。回去时他把我们曾说过的话全扭曲了,二狗从他嘴里听到的都是猫腻。大飞说转盘的人根本不把二狗放在眼里,自己提起二狗的名号居然还是被打了一顿。 尽管山屁哥打过电话,但是二狗还是忍不住这口气。昨天在渔港二狗碰巧遇见了健国哥。刚提到那件事的时候,健国哥老练的赔了几个不是,不过海滨在旁边装起了逼,冷嘲热讽的让二狗下不了台阶。原本几句客套话就能抹掉的梁子就这么搬不掉了,二狗当场便骂了健国哥。 山屁哥刚回来,扎根也不安稳。二狗想到其他两条龙都倒了,当然不把剩下的一个当成人物。于是就出现了后来在收费站的一幕。 一不做,二不休。白天没堵到健国哥,二狗晚上亲自带人过来闹。只是没想到栽了跟头。更郁闷的是,他在大姐面前放出号子:砸完健国哥还要去教训一下小辛。 尽管周雷在道上的名声很响,但离二狗的地盘实在太远,远到可以让二狗忘乎所以。 所以二狗万万想不到会因为一句话,自己成了残废。 不过这样也不错,起码我不用担心二狗会记得我。 修鬼建议我去医院检查一下胸腔,整整一晚我不停喘着粗气,这点让他们很担心。人的骨头最容易受伤的大概就是鼻骨和胸骨,很不幸,我都尝到了。我拒绝了修鬼的好意,眼睁睁看着医生给自己列出的诊断单是件很头疼的事。我宁愿忍受着,也不想真的知道自己已经受伤。这可能是懦弱吧,也可能是习惯。 都说新年应该有个新开始,但是我发现自己这个新年从开始就变的很糟糕。当天开车追我们的人都是渔港附近的渔霸和混子,山屁哥借着机会隔三差五带人过去搞事。混子和老百姓的区别不是谁强硬谁软弱,而是谁更能磨时间。这件事闹了很久,差不多两三个月。最后山屁哥胜利了,接管了以前三条龙全部的船。当然,他也给医院做了不少贡献。 这种事没有我参加的份。混久的人也许动手会留余地,这点比新出道的人要差,但是他们挨刀子的时候却不会惊慌失措的溜掉,这就是所谓的经验。很可笑的经验,不知道掉多少块肉,流多少滩血才能学到。解决海港的时候山屁哥全都找老混子办事,我从来没收到他一个传呼。 这是个值得喝几瓶的高兴事,混是混,没人喜欢总提心吊胆的握着家伙。哪个爷们如果告诉你他偏偏喜欢砍人,遇见打架就手痒痒,那么他只是挨的揍太少,或者干脆是个傻逼。活着是为了享受,不管什么方式,不管什么价钱,能乐一天就乐一天。就像我,从初八开始过的很舒坦。 邹卫国理所应当第一个被修理,大鹏和牛眼也过来帮忙,随便找了个借口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打了他一顿。这小子心里清楚自己被打的原因,没喊冤没喊疼,嘴里拼命认着错,随后还悄悄拉着我们去喝了顿酒。打的时候我提醒所有人做做样子就行,所以他只是丢了点面子,没受什么伤。 社会上的事情真不可思议,被打的人还得捧着笑脸、低三下四的求打他的人赏脸吃饭。如果这不是我看到的,我肯定不会相信。 其他商贩这下都闭上了嘴,就算心里骂着我们,但是我相信该交钱的时候没人会少掏一分。 解决了商场的事情以后,我摇身就成了便衣,特猖狂那种。二狗的场子成了我的家,我带着人每天抽空去那周围等着大飞的出现。从二狗进了医院,大飞就消失的干干净净。我去过他的家,不过实在没好意思踹开他老爸紧闭的大门。但这不代表会安宁,据说警察也到他家调查过几次。很奇怪,我看到小辛就像没事人一样四处溜达着,而大飞只不过说了几句谎话,竟然被警察盯上了。 我很纳闷为什么自己大哥被放倒,小弟们居然没有一个去找小辛麻烦的。不过即使猜不到小辛背后撑腰的老大――周雷的势力有多深,至少换成我,我也不会挑头去替自山屁哥卖命。他没给过我什么值得死心塌地的理由,这年头扎根在底层的小混混已经感受不到大哥的照顾,不知道算不算邪门的事情。 春节刚过,饭店的生意并不兴旺。我照旧每天躺在录像厅打发时间,但是身边空着的位子让我的胳膊总是很别扭。那双眨着笑意的眼睛似乎代替了我的视角,自己总很奇怪的看到并不存在的画面。我也曾经到蓝眼睛上班的医院门口逗留过,虽然她得过了寒假才能回来。记忆深处,我隐约认为蓝眼睛只是回家过年,并不是真正离开了我。 韩津离开后没有回来,一直到正月十五还没出现在我家门口。我有些后悔应该记住她的传呼或者家里的电话,在她上班的ktv打听了一圈,据说家里有事请了几天假。但是问到韩津家地址的时候,老板没有理会我,也许是韩津嘱咐过他,也许打听一个小姐的住处本来就是件很无聊的事情。 就这样,迷迷糊糊中我又开始了新一年的生活,在感觉里,日子总是单调空洞的。以往有朋友吃饭喝酒搓麻将打来的传呼都会让我高兴,而现在,传呼响的时候我甚至想把它砸碎。只是想一想,每次嘟囔过后我都得及时复机,随后跑到健国哥指定的地方。 斧头取代了田鸡的位置,至于田鸡那小子,现在有点惨,跟在我们后面成了小弟。没办法,健国哥不需要养一个只能说废话的饭桶,能让他跟着我们已经算是开恩了。 田鸡有个外甥,名字记不清,印象中田鸡一直叫他小兔崽子,是个高中学生。自己舅舅混的不咋样,他却一直学不会收敛。十五前两天,这小家伙在步行街玩的时候与几个痞子吵了起来,因为带着女朋友,他一时没想开,竟然挺男人的首先与对方动了手。 现在的人不信血缘,不过我很信那玩意。小兔崽子挨揍时才发现自己办了傻事――人家不会因为他有个没有名号的混子舅舅手下留情,于是顾不上面子拔腿就跑。很走运,他与田鸡一样慌不择路的撞在了壁画广场的墙上。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发现这小子没什么大伤,但是脑门噌噌窜起的大包很有个性。 “我操他妈的,拿豆包不当干粮!看不起我田鸡是吧,我今天非得给他们放放血。”田鸡盯着外甥,站在大街上破口大骂。 如果把豆包换成田鸡,我也许更感动。不管怎么说,毕竟兄弟一场,我还曾叫过他大哥。我领着一群人跟在小兔崽子的身后,在步行街整整找了一下午,最后在一家拉面馆里发现了对头。 四五个,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东西。二郎难得有出手的机会,也没把人叫出来,在里面就抄着板凳动了手。我记得当时大鹏吓得有些傻,因为二郎玩的太花哨,开头炮的时候竟然是一招双腿离地的凌空飞踹。 我怀疑二郎在家里的时候就一直构想过出来打架的招数,不到十平米的小馆子里他四肢舒展的飞过空中,两个字:华丽。 二郎和田鸡两个人就摆平了麻烦,但是因为打架时砸坏了几张桌椅,拉面馆老板提着刀从厨房跑出来的时候,我们也都赶紧闪人了。 回到饭店小兔崽子一直崇拜的看着二郎,不过当我问清楚他为了什么事与别人打架后,二郎便觉得自己那一脚有点大材小用。 打架的理由很单纯,因为小兔崽子的对象在人家身旁吃油炸臭豆腐。 第八十二章 分离 原本被大流领到市里红灯区的小姐在年后也陆续回到了转盘,鸡头从以前联系过的学生里面带出几个送到金钟练手。\\\超速首发\\这玩意跟开车一样,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盖被一起捂。是不是处女与能不能成为赚钱的小姐没有关系,甚至脸蛋身材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不是奇形怪状,都可能成为这一行里的红人。 鸡头新带来的小姐并不多,大约五六个,全是未成年的。那阵子只许她们出平台,毕竟年纪太小,很容易被客人勾搭跑。不过这样也使场子慢慢兴旺起来。男人都是这德行,越搞不到床上的他越来劲。 饭店没事,商场又不需要我天天去,鸡头有空就给我打电话,让我白天去场子里玩,在没客人的时候陪他唱歌摇头。韩津回来之后也得来这片上班,我反正闲着,就提前到那里与各个老板混个脸熟。 总出来玩的男人都清楚什么样的小姐才是好货。那句“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的话确实是适用于各行各业。嫩手挑长相,老手挑情调。即使外貌再漂亮,不会说近乎话,不懂得挑逗男人的小姐,都不会有什么回头客。出来玩就是为了花钱买乐子,不是为了到场子里讨女人欢心,假清高、摆纯洁的小姐让人看起来就没了**,又怎么能给老板赚钱? 鸡头于是整天像师傅一样挨个小姐教训,说是为了她们好,以后要把她们带到档次高的地方介绍给有钱人。其实还不都是一样?有钱人想找情人跟市场买菜一样,出的起钱就拿得走货,何必跟小姐纠缠不清。 有个叫冰冰的小姑娘是鸡头叫出来陪我的,个头不高,刚到我下巴。长相普通,打扮的挺野,但是很会说话,一双手也总在我身上游着。因为她与韩津的“艺名”相同,我竟然没有挑剔她的外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反正不用花钱,我还没纯到那种境界。 金钟的老板见到我时总有点不自然,他怕的是健国哥而不是我,我也知趣的每次都向他首先问好。去过几次以后,他与我也慢慢亲近起来。都是一家人,以后出事还能拿我做垫背,我猜他并不会一直跟我这种小角色过不去。 鸡头念念不忘韩津的事,可惜我们都没有她的消息,偶尔提起的时候,冰冰竟然装出吃醋的表情跟我玩忧郁,小手不停揉搓着我的下体,并贴在我的耳边说想跟我上楼。可能是喝大了,当时还是下午,反复重复了几遍冰冰的名字,我愣是跟她上楼开了包房。 一直到做完爱,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受了冰冰的挑逗而兴奋,还是为了记住“冰冰”这个名字而兴奋。当一切结束,脑子重新回到疲惫和清醒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刚才似乎一直在想着韩津的模样。当然,这点我没有对鸡头说。 没有亲吻,没有前戏的**对男人女人来说都有点难受,草草了事离开场子时我以为事情就这么完结,没想到它却使我和蓝眼睛彻底走进了死胡同。 十五晚上随便下了几袋元宵添肚子的时候,韩津终于出现在了眼前。与以前一样,她没有敲门的习惯,突然走进厨房掐着我的后背问我想不想她。 “当然想,去唱歌还特意找个跟你重名的小姐陪着。”鸡头接过韩津带来的皮箱,一点没介意的说出了实话。 我并没有想隐瞒,但是总觉得当着韩津的面承认自己找小姐作陪有些过分。幸亏韩津没有在乎,反而替我心疼小费。 “免费的。”我转过身继续忙活着,顿了顿又补充着说:“我就是跟她喝喝酒。” 这句话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傻。韩津听后似乎挺得意,“我知道你不敢。”随后她便跑进了自己的房间,也没解释这段时间她在哪里鬼混。我和她好象都很喜欢彼此之间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谁也不戳破,谁也不敢戳破。 当天晚上韩津告诉我她不准备干下去了,想休息一段时间,顺便让我去帮她找点活。话虽然没说明白,但我知道她还是记住了我以前提过的事情。不过让一个小姐去当放妓,这有点不现实。在老板眼里她们只是工具,没资格跟自己平起平做,更何况韩津是个没有经验、手底下没人的生手。 健国哥帮了大忙,他在金钟打了招呼,让韩津去吧台帮忙,收收钱、安排小姐出台之类。其实安排小姐也有点学问,不用遇见客人就把最好的小姐推出去,那种明显偶尔才出来玩一次的人,只要给他们一些生意淡的小姐就可以。而一些老油条则需要好好应付,否则半道换小姐的话始终会影响生意。 韩津自己干过,当然也清楚这里面的规矩。鸡头没告诉金钟老板韩津以前的事,只提出是他的朋友,就这样韩津改头换面坐上了柜台,看上去很有派头。 乐极生悲,没几天韩津还是知道了我与冰冰那件事,是冰冰亲口跟她提的。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露馅,借口看望鸡头去找韩津的时候,韩津突然问我要不要再与冰冰玩一次。 我心脏差点没跳出来,没有解释,扭头就往门外走。 韩津跑出来拉着我的手,居然笑着说我假惺惺,“男人不玩还长那东西干嘛?” **与爱并没有关系,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子。我知道在这点上,她多少有些自卑。尽管我不在乎,但她不能不在乎。 风平浪静之后我不知道怎么替自己解围,只能干笑几声表示自己没放在心里。当天晚上韩津把冰冰、鸡头都叫出来一起吃了顿饭,吃饭的时候她有意无意的挨在我身边,一只手搂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却在桌子下面掐着我的腿。 冰冰被鸡头训过,这次学乖不再与我搭茬。那顿饭吃的真难,我宁愿韩津大发脾气,也不想就这么被她原谅过去。也幸亏这件事,让我明白韩津在自己心里已经占据了一块地方。如果一个男人舍不得让女人生气,那么他应该是爱着她的,我是这么认为。 从此我基本远离了鸡头那些场子,除了半夜偶尔接韩津下班以外,我都在健国哥的饭店帮忙摆货,算帐或者打架。农贸商场过年这段时间楼下有不少摆摊的人,都是卖送礼用的水果饮料之类的东西。年前没人管,但是过了年他们仍然没有搬走,这让市场管理员挺愤怒。正月十五那几天,我大概去掀了七八个摊子,这也让我充分体会到被骂的滋味。 赚钱不容易,这我知道,但是我也不容易。他们不走,健国哥一定把怒气撒在我头上。砸摊子的时候二郎与修鬼没有去,他们还拉不下脸在自己家门口当一个地痞。与自己小时候做梦不一样,混子一旦慢慢向黑社会靠拢,我们就不再是以往讲义气、讲原则的哥们,赚的不是安稳钱,过的也不是露脸的日子。我、牛眼、斧头、大鹏那几天成了比城管还好用的混蛋,只要一露头,街上的小贩就开始推车跑。不同的是,城管打人砸货能找到借口,而我们闹事纯粹是在耍流氓。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老爸老妈还住在家里,他们知道自己儿子变成这样子的话,他们会不会还让我进家门,会不会还能摸着我的头提醒我出门小心。 韩津扮演的就是这个角色,每天上午我出门的时候,她都会跟出来唠叨几句,无非是让我办事悠着点、遇见硬渣子赶紧溜。就像新闻联播,她嘴里的话没变样过,但是如果哪天少了这些话,我便觉得一天不完整。 从搬进我家以后,韩津确实变了。打扮没变,态度没变,变的是对我的温度。白天我能收到她很多传呼,留言除了骂我就是损我,挺有意思。不过有一天传呼留言却突然变了,让我赶快回家处理家事。 我家能有什么事,我并没在意。到晚上回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很多东西。蓝眼睛提前回来了,也许是想原谅我,也许觉得她自己有点过分,不知道为了什么,她直接到我家来看我。 当时鸡头与韩津在家,蓝眼睛进门以后便问我去了哪里。鸡头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开口,韩津反而把一切都摊开了。 韩津并没有说我与她的关系,只是质问蓝眼睛既然离开干嘛还要回来。两个女人莫名其妙的吵了一顿,最后韩津一气之下把我去找小姐的事情一起抖了出来,“打打架你都受不了,找其他女人睡,你还能忍的住?”我敢打赌,韩津这句话不仅是对蓝眼睛说,也是在问自己。 致命,一句话就搞定了我和蓝眼睛之间的纠缠。鸡头咬咬牙替韩津做证,兴高采烈的把我卖了出去。 蓝眼睛没哭,据说走的时候上下瞄着韩津,似乎发觉了里面的蹊跷。 韩津知道自己做错事,一天没去上班,和鸡头在家里研究着怎么向我道歉。鸡头也罪该万死,居然把所有朋友都请到家里,希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能给他留点面子。 我知道这一切以后狠狠搂住了韩津的腰,“在我没找钓到下一个马子之前,你就暂时顶着。” 算是我先开的口,韩津居然撇撇嘴,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说:“考虑两天再说。” 第八十三章 彩票 那天过后我想过去解释,但是最终放弃了。提不起精神的感觉很难受,幸亏韩津总缠在身边逗我开心。有的时候我想干脆忘掉蓝眼睛,不过我找不到任何值得我和她分手的理由,如果仅仅因为我是混子便要我放弃那团蓝色,我觉得这是件可笑的事情。 我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在饭店吃饭总喜欢扯着嗓门说话,尤其喝大的男人,特别喜欢吹嘘自己当年曾揍过多少人,或者操过多少人。其实这也算男人的本性吧,打过架受过伤的经历都成了勋章,一有机会就得拿出来给所有人瞧瞧。然而在这群杂种酒醒之后偏偏又装出体面的样子,偶尔还会愤愤不平的骂我们这些靠动拳头过日子的混子。 接到传呼的时候我正在道边吃焖子,明矾加上淀粉,应该是特色小吃。据说吃多了会中毒,不过只要不是立即死,没人会信以为真。天色晚了,那段时间我回家并不早,一直到半夜才直接骑着摩托去接韩津。小姐并不是通宵上班,大约凌晨三四点收工,韩津两点差不多就可以下班。我虽然相信鸡头不敢打她的主意,但是信不过这小子可以按时把她送回家。我怀疑他自从去场子以后,有没有哪天是清醒的。 差不多九十点钟,我以为是面条催我回去吃饭,所以没介意也没复机。没想到过了一会,斧头竟然跑出来找到了我。 “饭店里来了群傻逼,把面条打了。”斧头拽着我就往回跑。忘记说了,这小子跟面条混的不错,能看出来他对那个碎嘴女人有点兴趣。个人爱好不同,我只能崇拜他的毅力。 其实算不上打,回去的时候一桌客人正围着面条骂。牛眼和大鹏都不在,斧头自己也扛不住五个男人,所以跑出来四处找我。 “为了啥事?”我发现那几个人的脸醉的像猴屁股,地上的啤酒瓶也被他们踹的到处都是。 “吃饭的时候声音太大,旁边客人让他们小点声,这几个逼养的把别人都骂走了。面条上去劝劝架,结果就成这德行了。”斧头指着四周空荡荡的桌子,“我给东子打电话了,他马上就能来。” 健国哥这种中档饭店只有晚上人才多,不愿意回家的男人,或者有几个闲钱来这里买醉的家伙,都在这时候光顾。这几个家伙吵的很凶,乱糟糟的环境中很多客人都结账提前离开了。 男人犯浑只有两个原因,要么喝大了,要么烦大了。他们是前者,我是后者。那几个男人围着面条指指点点,但我听不到他们说着什么。猛然间觉得心跳的很慌,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年后这段时间几乎天天惹事,打架打到我都失去了激动。或许出于对蓝眼睛离开的愤恨,或者想自暴自弃,我竟然自己一个人走上前把面条扯到了身后,挂在脸上的全是麻木。 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推搡着我的肩膀,说话的时候连眼睛都睁不开。从桌子上抄起烟灰缸,我狠狠砸在了他的脑袋上。满地淌着啤酒,我和他一起摔了下去。在那一刻,我有些想闭上眼睛,一切都烦的让我发疯,天不肯黑,我便让自己黑下去。 不过后背挨的拳头打醒了我的愿望,斧头没来得及找家伙就蹿到我旁边撕扯着。很快我的鼻子就流出了血,酸酸胀胀的,很舒服。很多人都说酒可以壮胆,但我不信。那只是喝醉酒的人给自己发泄所找的借口??我喝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所以我什么也不怕了。其实他们只是在找机会做一些自己想做却不敢做,或者不敢承认是自己做的事情。喝点酒确实脑子转的慢,心里最真实、最让人恶心的本质也会显露出来,但这不代表这种人不怕死不怕疼。 真正喝大的人早就躺在地上不能活动,那些借着酒劲满口胡话、能跑能跳,甚至知道扒女人衣服的家伙只是欠揍的混蛋而已。就像这五个男人,刚上来就发现自己同伴脑上见了血,立即收敛了德行。开始还与我和斧头互相打着,等我从地上捡起酒瓶子又砸倒一个家伙以后,他们已经决定往饭店外面跑。 可惜东子来的很快,二郎与修鬼最先冲进饭店,胡乱拿起盘子就往对方脑袋上砸。这一架打的很脏,被拉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浑身都是菜汤和啤酒,当即就吐了出来。 五个男人被我们拽到门外狠狠打了一顿,那个被烟灰缸砸倒的家伙脸上多了一道血口,不过脑门受伤的时候流血都不多,他迷迷糊糊躺在地上,嘴里喷出的不知是酒还是血。被酒瓶砸的家伙很幸运,我只是随手抡过去,力气不大,酒瓶甚至没爆开。但是他还是捂着头一直叫喊着,似乎我砸在了他的脑侧。这种事一般都是私了,一是我们拿到的钱多,二是他们不必去派出所添麻烦,健国哥在电话里见怪不怪的让我们自己看着办。几个家伙把钱包里的钱全部倒在了柜台上,看着那一张张票子,我觉得人活着似乎就是为了这些纸片。所有人忙忙碌碌,疯狂的卖掉自己换回它们。 事情结束后斧头看出了我的问题,偷着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好。 这句话问的我很惊讶。我这才发现很长时间没人在乎我的心情,蓝眼睛只知道责怪我到外面惹事,却从不管我会不会感到烦躁和厌倦。韩津只知道逗我开心,却也从未问过我为什么不高兴。至于混在一起的小子,指望他们能问这种煽情的东西,比喝兑着白酒的可乐还要难。我需要的并不是责怪与安慰,我只想找个人唠叨,偏偏我找不到。 打架的时候我的手戳在地上,擦破了很大一块皮。修鬼替我买了卷绷带简单包扎,随口问:“不用去医院看看?” 海鲜饭店旁边最近的医院就是蓝眼睛实习的地方,我觉得修鬼的话很可笑,“我去告诉蓝眼睛我又挂彩了?” 修鬼登时笑了,“不是说女人心软吗?” “操,第一个说这句话的肯定是女人。”我发现自己有时候说话很有深度,虽然不对,但至少像个样子。 整整一夜我心情都没有理由的急躁,韩津回来后陪着我说了几小时的黄色笑话,一直到我和她都感到无聊,才靠在***瞌睡。 第二天清早韩津突然来了兴致,把鸡头修鬼都拽出了被窝,说是试试运气,要我们陪着她去市里摸彩票玩。 市里有个商场搞庆典,在门口搭了架子,十几辆夏利摆在上面等着买彩票的人带走。据说这几天已经有人抽中过轿车,所以那里热闹的很,仿佛钱都不是钱,所有人拼命挤在一起抢彩票。 与现在不同,那时候还没出福彩之类国家发行的彩票,即使有几种彩设了站点,但是流通的并不广泛。而且轿车摆在眼前,这可比只听过却没见过的奖池要现实的多。 我知道韩津是想哄我开心,她一直内疚对蓝眼睛说出那些话,所以我假模假样的陪她一起替未起床的懒鬼们收拾被子,带着一个个困的走路直打晃的哥们来到了商场门前。 广播里放着近日摸到大奖的名单,这让鸡头马上来了兴趣,拉着二郎忽悠他出钱碰手气。二郎、修鬼、鸡头、东子加上斧头,十只手轮着上,抽到的无非是鞋垫假花之类堆在仓库卖不掉的旧货。与他们比起来韩津的瘾头更大,我的钱包从被她翻走之后就没还给我,两块钱一张的彩票她买了整整一盒。还好,中了个锅,不过是铝的。据说那玩意已经禁止生产,我怀疑它放在商场能有多少个年头。 “操他妈的,你敢说彩票里一定有车?”鸡头有点心疼打水飘的钱,拽住卖彩票的售货员就骂。 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鸡头得意洋洋的指着韩津手里的作废彩票问:“买了这么多就中一只锅,你说我把今天门口所有彩票都买下来,能不能中台轿子?” 这话说完我也觉得有道理,一共六个售货员在卖,就算每人手里两千张,全包下来也不过两万多块。如果下午换新彩票,一天下来五万也足够,这在当时可比买辆夏利要便宜点。 售货员有点害怕,一直解释着都是随机印刷,没有人可以知道结果。 总不能把钱再要回来,闹一闹我们便离开了。后来才知道,所谓中过轿车的人全是商场的职工,当然,这种公司发行彩票的活动很快就被禁止了。明文规定以后只许国家可以卖彩票,企业和个人却绝对不许卖。没有为什么,这就是天理。只可惜我们那些买了鞋垫和铝锅的钱白白贡献了出去。 女人花钱的时候从不知道心疼,花完的时候反而会责怪是男人的问题。韩津把锅塞到我的手里,一直抱怨我没拦住她。遇见这种人我也没话可说。一千多块买个这东西回来,我发誓以后即使心情不好也不能再被她看到。 “据说河南有个老太太进城,花了六块钱买了三张彩票,一个房子,一辆车,外加二十万现金。一二三等奖都被她买走了。”晚上的时候韩津偷偷跟我嘀咕。 我没回答,把自己的钱包塞进了裤裆,“要么阉了我,要么拿自己的钱去买。” 还好,韩津没舍得对我下毒手,而且她也没舍得拿自己的钱再去买只锅回来。 第八十四章 拍卖 我觉得李桐是个奇怪的女孩子,过完十五接到她的电话时,她竟大言不惭的要我给她拜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险些在印象里沉没的人突然蹦出来,这才让我想起自己竟然一直忽略了她曾经给我的帮助。也许她太过大方,这样的女孩子让人很舒服。 我在健国哥的饭店里第一次正式请客,可能是自尊心作祟,我突然想让李桐看看自己已经混的有模有样。不过我想错了,刚刚见面李桐便挑剔环境不好。 “带着张嘴来还挑肥拣瘦,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讲理?”李桐倒是有自知之明,提前堵住了我们的嘴。 这话她可以说,但是我们都不敢吭声。人与人不是平等的,单个的混子拼胆子,成群的混子拼后台。可惜,不论拼那点,我们都不是李桐的对手。**拎枪砍人的事还记在我们脑子里,除了山屁哥以外,他是最让我害怕的男人。 和尚色眯眯的站在李桐身边端茶送水,从解决完水库的麻烦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表达感谢。只不过应该说的话没说,和尚的嘴里吐出来的全是勾搭女孩子的调调。我很佩服他这一点。男人嘛,喜欢就泡,而且我相信李桐不会看上一个光头。她曾经嘲笑我的发型难看,还特地根据我分头的方式起了个外号――八万。当然,我拜托过她不要对其他人提起,我不愿意做麻将牌。 李桐的消息很灵,居然知道我最近所有的事。这点我不意外,她与周刚很谈的来。随便动动筷子,李桐突然与我聊起了大流。还是那些老套的话,提醒我悠着点,不要被大流找到机会翻身报复。 我想到小辛,问起他的时候李桐很惊讶,“辛哥你可惹不起,**都不乐意跟他计较。” 这句话放在我刚出来混的时候,我还会顶两句。但是现在,我早对那些大哥没了脾气。而且既然李桐都称呼小辛为哥,代表**与小辛一定有点关系。混的风光的那些人并不是时时靠刀子来压人,只要朋友够多,一样没人敢开罪他们。 鸡头想请李桐去山屁哥的场子唱歌,我立即拒绝了。原本出门前我想让韩津一起过来,但听到是我为一个女孩子安排饭局的时候,韩津竟找借口不愿意露面。看起来不是吃醋,没有女人赌气的时候会连连道歉。或许她不想让我难堪,在介绍她的时候我确实想不到什么词。总之,我一直觉得有些对不起她,更不能带李桐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对象呢?”李桐忽然提出这个问题。 “上班没时间。”我回答的时候没敢瞅其他人,我知道她指的是蓝眼睛,放不开感情的男人很丢脸。但即使丢脸,很多人还会像我一样放不开。 李桐没有继续问下去,随口换了话题,“上次我提醒你的事你还没谢我呢,你那个什么哥没被抓吧?” “孩子死了来奶了。”我没好气的接口说:“你告诉我的时候,山屁哥早跑外地去了。对了,你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李桐很得意的笑了起来,“来奶总比你挤不出奶要强。**告诉我的,他什么人都认识。” 每次遇见李桐我都很头疼,不管我开什么玩笑,她都能原封不动的还给我。 顿了顿,李桐继续说:“最近你家那里挺热闹。我听**说,很多人都凑过去了,好像跟地皮有关。” “地皮?”我对这玩意没什么概念。 “嗯,你家那的公司要拍卖,有点钱的现在都过去看热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李桐似乎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她的话已经让我摸到了头绪。 我家附近只有一个能够得上拍卖的公司,就是我父亲上班的公司。因为产品太过单一,而且为了赚名声,公司吞并了太多亏损企业,在半年前就被挂牌,经理贪了一笔巨款跑去美国。在此之后,公司被私人买了下来。二十一个亿,全是银行贷款。 可惜这家伙也不是经商的料,花完了钱,玩过了劲,半年就把厂子给糟蹋毁了。年前他干了同样的事,携款潜逃。一场轰轰烈烈的集体下岗就要诞生,上万职工现在就等着是饿死还是累死,不过除了他们以外,没人还会管这些事。 公司是由很多小厂组成,其中一小部分还勉强可以达到正利润。银行封掉它们之后当然要进行拍卖。最让人眼红的不是这些,而是空置的地皮。没人喜欢接手烂摊子,尤其还得养活成群的工人。就算慈善家也只是在能上电视报纸的地方假惺惺作态,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免掉。能解决的小问题揽归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推给社会和政府,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活着。 顿时我想清楚了老吴为什么会找到健国哥,也清楚了他为什么会借出四百万给公司干部开工资。看来这老家伙脑筋转的比别人快,提前给自己占了位置。 “这事不会跟我们还能挂上钩吧?”修鬼有些烦躁的问。 “废话。”二郎替李桐开了口,“你以为这玩意谁有钱谁就能买到?大头得由政府调配,小头才是个人的。谁门子硬实谁捞钱,没门子的就算自己有印钞机也没用,最后还得靠咱这样的人。” 李桐没卖二郎的面子,不屑的说:“靠你?你省着点吧,别的色大了被别人弄死。” 二郎很气愤,我连忙站起来替二郎倒了杯酒。修鬼知道李桐是不能得罪的人,捅捅二郎让他敬酒。 还好,李桐陪了一口,气头也就这么翻过去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女孩子本来就是奇怪的,如果随便就被男人看懂了,这世界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过段时间我过生日,到时候你们都去。”李桐走的时候很严肃的命令着,“胖子,你也去。” 胖子指的是二郎。他并不胖,但是与李桐比起来,确实勉强算得上。我和二郎都哭笑不得看着李桐,我忽然觉得她还是很可爱的。 其他人留在饭店处理剩下的菜和酒,我单独送李桐下楼。这小东西上车的时候还不忘记损我几句,不过正经下来更让我烦恼:“到时候把你对象带着,要不你就别来了。” 我也希望蓝眼睛可以陪我去,因为我几乎忘掉少了她的天该怎么变蓝。 斧头与东子两个人有点像,不是说他们打架不要命,而是他们的酒量。我再回到楼上的时候,这两个家伙居然搂在一起说着胡话。 “两人喝了三瓶就成这德行了。”面条很不高兴的一直推着东子,也许她想抢过斧头的胳膊。 我觉得面条和斧头很配,一个罗里八嗦,一个几棒子打不出一声屁。每天他们两个都能给我带来惊喜。 前两天我刚结了年前的话费,那时候手机不是欠费才缴,底座按在哪就算哪里的费用。很倒霉,我按在山屁哥家里。所以我可不敢拖一天。不过刚缴完,第二天斧头就给我打出去三百多块。并不是聊电话,而是通过电话点歌给面条听。一首歌三块多,我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忍心听了上百首,而且是我的钱。 如果这属于热恋期男女的普通症状,那么还有其他的事更让我不理解。斧头给面条买了一副墨镜,而面条回头给斧头买了一把斧头。这两个傻逼真过分,一个天天在饭店端菜也带着墨镜,另一个干脆把斧头别在后背,也不怕被警察抓到或者不小心折了自己的腰。 刚认识几天就能爱到这种程度,我想除了医生没人能帮得了他们。或许我有点嫉妒。 以前蓝眼睛给我打传呼留下的小号都是214。她解释是爱到死,我以为是爱要死。其实不管是不是死,只要能爱,我都不在乎。她从没曾亲口说出她喜欢我或者她爱我的话,传呼小号是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地方。不过很久她都没给我留过这个小号。 我不喜欢无声无息的感情,就像韩津,让我太压抑。尽管她为了我做了很多,但我总试图拿她与蓝眼睛比较着,比较她们的笑,比较她们的撒娇,比较她们的生气,比较她们的眼睛。我好像一直游荡在记忆深处,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蓝眼睛留下的挥之不去的幸福。 当身边陪着一个女人,她会让我觉得温暖,但我却不会留意她是否温暖,也许这就是爱与被爱的差别。不过人没到死,就不能肯定谁是自己最爱的另一半。我希望是这样,希望韩津终有一天会代替蓝眼睛,仅仅是希望,不是盼望。 晚上的时候我接到了健国哥的电话,事情总是这么凑巧,一切都被修鬼蒙中了。健国哥让我暂时不要去饭店,帮他处理一下公司拍卖的事情。当然,不是去投标,我不属于那种档次,我只是被养了几天需要放出去咬人的疯狗。 第八十五章 向往 六天打了四架,两次走回家,两次跑回家。健国哥没有告诉我们对头到底是谁,我只是夹在人群中充数,没必要问个清楚。打群架这玩意,冲在前面的全是心里有底或者心里没底的家伙。我没什么长处,脑子还算可以,所以装模作样抡抡棒子,其他要做的就是尽量不让自己受伤。 我讨厌什么事情都问个结果。就像男人喝酒,最后的结果往往是满地狼籍吐出来的东西,可是谁又会在乎这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算得上真正喝过酒。即使我多扛几脚几拳,多砸到一个对头,健国哥也不会因此把我看高。而且这些有头有脸的大哥们,即使因为某件事闹翻,但谁也不敢保证以后不会又坐在一个桌子上喝酒。万事留点余地,把别人往绝路上赶。时时张狂自己是狠人的家伙,最后没有一个能落得好下场。 不仅我们这些混子想从垮倒的厂子里捞点好处,内部领导也在换着法子替自己存折添几个零。比起我们,他们要高明的多,而且一本正经的多。 据说公司工会主席站出来为职工说了话,大体意思就是要留下那些被吞并的企业,让工人有个继续工作的机会。我不理解这种话为什么还会有人相信,还会有人支持。都是亏损的企业,即使工人去了也拿不到工资。他们只是为自己全身而退踢掉障碍。但这只是所谓领导者的把戏,与我无关。 其二,他们要求自主拍卖空置的地皮,说是筹钱对无法继续工作的工人进行工龄买断。差不多一个工作三十年的工人可以得到五千块左右的买断金。 建一个厂房外加办公楼,圈这样一块地皮最少需要几百万。五千块,也许只是两块下水道铁盖所占的大小。主公司从正门骑自行车到后门大概需要二十多分钟,除去那些下水道铁盖以外,这些领导至少每人能拿到一笔买楼买车的钱。 社会上很多事都是这样,可笑,可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但是不管想笑还是想哭,谁也听不见。 不过好人还是有好抱,年后公司财务领到了最后一笔医疗报销款,父亲被排到了前面。虽然只报销了很小一部分,但这让我很高兴。然而却有另一件事让我很烦。 因为和尚与大波。 出来混的新人很有意思,要么都是帅气的小伙,要么就是丑到有性格。大约只有这两种人最容易厌倦学校的生活。虽然男人的长相算不了什么,但在小时候,这几乎成为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当然,这也注定很多混子只是自以为是张牙舞爪的废物。 和尚有点样,我猜他出来混就是为了肆无忌惮的泡妹妹,很多人都觉得这是混子的特权。大波则是难看的成了标志,别人总拿他开玩笑,老师也觉得他没什么前途,所以一个原本老实的小孩子就这么被踢进了我们之中。 以往闹事的时候和尚和大波都是最胆小的,除非人多可以占便宜,不然他们基本没站到过人群之前。这也难怪,谁规定混子就得打架打的狠?只要脸皮够厚,也舍得糟蹋自己的生活,一切人都能当上混子。 似乎为了帮老吴办事,健国哥找来了以前三条龙的大部分势力,整天在公司周围游荡。山屁哥和健国哥自己虽然也有些饭店场子或者正当生意,不过与老吴比起来,他们只属于打手,没资格也没钱去抢那块肥肉。我怀疑如果不是我们就住在这附近熟悉人头的话,老吴那些人甚至不会把健国哥看在眼里。 朋友分两种,交过不用或者现用现交。前一种是真正的朋友,后一种是真正的利用。健国哥不在乎被老吴利用,反正他也可以捞到足够的票子,需要做的只是带着小弟去搞风搞雨,而且背后还有老丁的支持。 本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替大哥撞撞墙、动动手,可是和尚和大波却不这么认为。**起哄用在他们身上最合适,只要有打架的事,他们就能出现,喊够号子之后顺便趁机过过瘾。混时间久了没人还会记仇,但这指的是小混子。我担心和尚惹上大麻烦,提醒过他几次。不过,没用。 我如果挨打了,记住的不是动手的人,而是在旁边起哄的人。我相信很多人会跟我一样。我让东子每天陪着和尚一起走,大波死活我不管,但是和尚跟我处了很久,我不愿意他遇上什么麻烦。 只是我没想到和尚猖狂了几天之后,居然学不会安稳,跑去市区玩遇见了对头。 市区电场旁边有个消防用的水池,两米五深。夏天的时候偶尔我们会去那里游泳,因为是死水没有暗流,比较安全。和尚不知道想些什么,没事带着对象去那里溜达,遇见了南京街附近的混子。 南京街在市区步行街后面,因为主要是住宅区,没什么混的响的人。没有赚钱生意的地方一般都出不来狠人,这也算是一个规矩。 那群小子可能也是帮别人的忙,前几天在厂子后门跟我们干过一架。当时我们人多,他们打打就跑散了。订点打架讲的就是局面,对头跑了,架也就算打完了。但是和尚和大波属于那种只敢打落水狗的人,我们都收手以后,他们两个居然盯着一个小子追出去很远。 现在报应轮回来了,和尚在消防池附近溜达的时候被那个小子发现了,立即打传呼找来帮手到处堵和尚。 幸亏和尚脑子精,钻进旁边证券大厦死活不出来。银行和证券大厦门口的保安可不是吃干粮长大的,真惹怒了,那些大哥就算动枪毙人的话,那也是自找的。于是那群小子堵在门口,就等着大厦下班的时候好好收拾和尚。 东子提前跑掉了,那群人的目标是和尚,并没有追东子。在电话里听完东子说的事情以后,我觉得这群人也是傻逼,真把自己当成保家卫国的民族英雄了,竟然还能守在门口等着当烈士。 我打电话叫了土豆,从他那借了一些人。群架打久了,我慢慢也喜欢靠别人解决麻烦。我不相信什么单打独斗的汉子,对面飞过来几块石头,再勇猛的人也得趴下。这是我刚出来混就一直信的东西,只不过我一直到现在才有能力找那些替我丢石头的帮手。 和尚站在大厦正门玻璃窗后正等着我们来救命,我猜那群人进去抓过他,因为保安手里的警棍已经上套,估计他们没讨到什么好处。 算他们眼睛够尖,发现我们下了车,这群孙子扭头就跑,竟然没有一点想动手的意思。换过来想一下,如果我带着六七个人,发现马路上突然从出租车蹦下十几号人,我不跑我就是疯子。 和尚这时候来了能耐,从大门跑出来指着那群小子就骂。保安很不客气的一把把他推下了台阶。毕竟人家辛苦保护了他很久,和尚也没翻脸,带着我们玩命的追了过去。 别看打架的时候都凑成一团,跑起来就没这么心齐。那群小子三三两两的散开,就挑人多的地方挤。其实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逃命的时候。数量越多,目标也越大,每个人都以为跟着别人跑会招惹对头的注意。不过他们忘记了一点,自己一个人跑被抓住的话,死的更难看。 在消防池附近我们堵到了三个小子。他们还有点纲,发现跑不掉之后就冲回来开打。和尚跑的太急,在前头被直接撩倒。可能是健国哥最近总联系我的原故,土豆不知不觉中开始对我有了点距离。他把我推到身后,带人耍宝一样开始了群殴。 打架的时候如果有资格站在后面看,尤其是一场肯定打得爽打的赢的架,那种滋味很好受。难怪很多男人为了权力什么都顾不上,我当时就觉得身子有些轻飘飘的舒服。偶尔我还会学着健国哥的模样指点他们如何动手,尽管这种装逼的口气很遭人烦。 三个小子都被圈拢到消防池旁边,全都挡着脸任凭我们踢打着。人很奇怪,全身上下比脸更容易受伤的地方有的是,比如说胸口、裆下。但是没有谁被打的时候会伸手挡着自己的宝贝根子。也许,命没有脸值钱,伤口没有面子重要。 和尚气没出够,跑到我身边想让我把那三个家伙丢进池子里。 小城沿海,冬天并不太冷。而且那种被询问,所有人等着我的开口的感觉让我找不到北,胡乱罗嗦两句我便同意了和尚的要求。那一刻,我已经忘了叮嘱过和尚要给人留余地的话。 两米五的水位,加上周围有台阶,我相信淹不死人。但是我忘记了人怕极的时候竟然会放弃逃命的机会。有个小子一入水就开始挣扎,不停上跳下蹿的扑腾。会游泳的人知道刚进水的时候不能没换气的开口喊叫,尤其是冷水。 开始我们还戳在旁边嘲笑,没一会就发现情况不对。我把和尚踹下了水,自己丢进去的,还得自己捞上来。我想他一定没想到最后把自己也折磨进去了。 不管怎么说,这事玩的很开心。我请土豆那群人去健国哥的饭店喝了顿酒,和尚突然说自己感冒了,要去医院检查下。 我很为难,修鬼在一旁却催着让我陪和尚去。总逃避也不是办法,该结束的还是亲口结束,至少让我知道自己对蓝眼睛彻底死心会有多痛快。 去医院的时候和尚自己挂的门诊,我则去x光室直接找蓝眼睛。她还是往常一样漂亮,不过在看见我的那一秒,脸上立即卸下了笑。 本以为蓝眼睛开口便会问我冰冰的事,没想到她居然首先提起了韩津。女人的直觉总是可怕的,相对于猜测,她们会最先怀疑眼前所见到的事。 可是,我的眼睛并不向往另一片天空。 即使她看不见,也应该感觉到。 第八十六章 永远 我没有解释,也无能为力去解释。也许我等的只是蓝眼睛扇我的耳光、毫不留情分手的话,或者是离开时的背影。 可是我和蓝眼睛之间已经吵的太久,就连最后抱怨的冲动都消磨光了。 对于韩津我没有什么好掩饰,我知道她喜欢我,至少喜欢与我在一起。而我也不讨厌她,被她看懂心事的时候总是幸福的很惭愧。但她与蓝眼睛是两种女人,一个在乎我的感受,一个在乎我的生活。韩津从不会替我为以后打算,蓝眼睛从不会安慰我现在的厌倦。 我感觉自己有点像厂子里那些拆掉的墙壁,既希望在阳光下看到自己的影子,也希望在月光下体会与自己一样的温度。只是她们都没有真正靠近过我,于是我只能断断续续看着影子消失,又断断续续被燥热和冰冷交替,最终我还是那堵墙,什么也留不住。 和尚扎了小针,揉着屁股跑来找我时蓝眼睛并没有换上笑,这让和尚很尴尬。 “又惹事了?”蓝眼睛看到和尚脸上还挂着歪歪扭扭的淤青,摇头问我。 我发现蓝眼睛化了淡妆,尽管很漂亮,不过我不喜欢。我讨厌有任何东西遮掩住她原本的样子,但是现在我没权罗嗦。 “一点小事。”和尚干笑着替我接过话,随即指着门外,“峰哥,我去外面买烟。” 我点点头,很感激他没有留下看我继续出丑。 “过阵子我实习就结束了,这段时间你别找我。什么时候想清楚不到外面混了再给我打电话。”蓝眼睛的话埋伏的并不好,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等着它的出口。 “混不混和跟不跟你在一起有什么联系?”我有些控制不了情绪,说话的口气突然变的很横。 蓝眼睛牵动嘴角的笑很勉强,安静的转身,安静的迈开脚步。我想抓住她的手,最后却换成了愤怒的话:“我他妈的就喜欢这么过!” 蓝眼睛回头瞪了我一眼,不过那双眼睛瞪的似乎不是我,是我的生活。 一句话就让她离开我了,到最后她还是不懂我想要的是什么。 和尚等在门口没问我结果,我的脸上写的太清楚,倒霉、窝囊、沮丧,一百多种表情,没一样是好的。 我应该感谢蓝眼睛,她刺激了我的勇气。傍晚的时候健国哥又给我打了电话,一个人蹲在录像厅椅子上用打火机烧着那些海绵,难闻的焦味险些让我窒息,接到电话后我立即赶回了他身边,甚至没去找家伙。 不用谈判的订点打架很爽,见面就冲,遇见就打,这次我跑在了最前面,而且是第一个。会有多少拳头砸过来这不是个问题,我只想着自己的拳头能打出什么样的口子。打架的时候所有人都习惯窝着肚子,似乎自己的手和腿并不属于身体,并不担心它们会受伤。我感觉自己就是这些拳头,不论做过什么,被人记住的不会是它,被人毒骂的却是它。 乱糟糟的人群里我的鼻子被抡中,突然溢血并不难受,或许一点痛都没。我只发现热乎乎的血淌过嘴唇,没有重量般落向地面。不论我怎么吸着鼻子,里面似乎藏着火炉,每散发一点热便会散出一串血。很多人说血是腥的,其实它是没味的,只是人们习惯了干净的水。我突然很喜欢这些鲜艳的隐藏的东西,它们沾在脸上时很自豪,只属于我们这种人的自豪。 不一会二郎和修鬼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打群架不论伤的怎么样,千万不能倒在地上,否则永远爬不起来。而我竟死死拽住一个小子在地上互相折腾着,周围的人没少往我身上踹,当然那小子也好不了。在那种时候,每个人做的只是拼命打着周围每一个人,包括自己的兄弟,稍微脸生一点的都不会留手。二郎也没顾得上还手,边踹着那小子的肚子边抬腿把我蹬到了一边。 水泥地把我的脸都擦破了,这时我才想起自己勇的过了头,简直有点操蛋。修鬼替我扛了几下,直到我重新爬起来他才喊着没目标的愤怒四处挥拳头。 幸亏这只是为了抢几块地皮而打架,混子之间没有什么冲突,也没人带着刀子。结束后我回到家里,发现自己很可笑。腮帮子上分不清是红还是黑,连洗都没办法。韩津小心翼翼的替我用酒精擦着伤口,嘴里碎叨叨的替我做不成小白脸而惋惜。 我没有心情跟她开玩笑,但却有时间听她替我自言自语的说着笑话。似乎在冬天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容易感冒,特别是自己很想病一场的时候。到了半夜我便感到额头热的像那些血,虽然不烫,却一直纠缠在一起不肯散去。 韩津陪我说了很久的话,一直也没有睡。她应该从和尚那张漏斗嘴里知道我白天发生的事,说不出口,只能在我身边取笑着。看到我病怏怏的样子,她起身去帮我拿纯净水润嗓子。 “陪我下楼买瓶可乐。”我突然拉住她的手,她愣了一下,不是为我的动作,而是为我的话。 我很喜欢喝可乐,不过跟蓝眼睛一起以后,我便跟随了她的习惯,除了啤酒以外我喝的唯一的饮料就是纯净水。就像我相信蓝眼睛能让我变的干净一样,我一直以为那些纯净水能起到想象中的结果。 韩津陪我们吃饭时也给我买过可乐,当时鸡头告诉了她其中的故事。现在我放弃了,她竟不知道怎么才好。 女人认真起来很可怕,我本是随口一个说法,韩津竟拦了一辆出租车陪我去火车站买了可乐。那是半夜唯一能确定营业的地方,虽然很远。 回去的时候我牵着她的手没有再次搭车,她闪躲着我不想说的话题,身子却尽量靠在我旁边让我取暖。我突然想起曾带她去过的江边,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了那里。 人抬头看着天空的时候第一个发现的便是挂在它前面的星星,然而谈论的却是夜空的颜色有多美丽,似乎那些星星只是配角。 韩津指着星星笑着问:“哪颗是你?” 我也不知道哪个是我,也许蓝眼睛也不属于这片天空,她只是后面的天幕,并不需要有着自己生活的星星。 不是流星季,而且我从没见过流星,更不会在大冬天的晚上做那种愚蠢的浪漫的事。不过韩津还是对着一成不变的星星念念有辞,我不知道她是在许愿还是在暗地里骂着我,至少表情看起来很快乐。我很想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大声说永远爱我,一定要加上永远这两个字,我不奢望能看到它们的期限,只希望在现在,它们能够给我一个温暖的希望。 不过我知道她不会说,她不是那种女人,所以我们才能相处的那么轻松,就算心里各自藏着心事,也不会提醒对方介意自己。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听见永远这个词,大概所有人在感情开始的时候都想迫不及待的听到,而我却是在分手的时候才乞求。 或许在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它属于我,在结束的时候我才清楚它永远不属于我。 回去的时候韩津很兴奋的告诉我她也一样感冒了,不必继续伺候我。从她搬进我家以后,我第一次晚上睡在了她的房间,只是搂着已经让我可以睡的很塌实。 连续的斗殴事件让警察局重视起来,老丁不得不提醒健国哥不要太张狂。想压得住别人不张狂也不行,一直没露面的山屁哥抽出时间帮健国哥摆平麻烦。据说周雷也看中一块地皮,小辛最近没少替他惹事。幸好老吴没与周雷有什么冲突,不然转盘非得乱起来。 这些人买地也不是为了自己用,那时候房地产并不流行,房子都是单位集资分配的。不过由于厂子临近国道,即使倒手也能赚到不少钱。更何况这种拍卖本来就是互相勾结的玩意,所以猫猫狗狗都走到转盘,倒是让山屁哥的场子旺了起来。 海滩那里钱赚的很疯,山屁哥两头跑忙不过来,场子便交给了健国哥打理。结果我也成了忙人,上午去市里的饭店扎一头,中午还得去商场问问有没有麻烦,下午和晚上干脆腻在韩津的身边帮鸡头看场子。 容易在这些桑拿、ktv闹事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警察城管之类的公职人员,另一种就是混子。前者脱了制服也是大爷,后者拿多少钱出来也是杂种。经常有在金钟缠韩津的小子,有次把我惹激了还用酒瓶砸了一个。后来老丁出面全都罚了一笔钱,从那以后挂着人民公仆牌子的家伙很少出现了,不过混子却聚了过来。大多都是其他地方的混子,找借口把我揍了也算压倒健国哥的威风,而且还能有机会把到韩津。 我从没想到能靠这个出名,打了几次架以后很多人都知道金钟有个不出台的小姐,还有个帮小姐出头不要命的小白脸,指的是我。 第八十七章 交易 第八十七章 交易 偶尔去ktv玩玩,会觉得那里很舒服、很放松,可是天天泡在那里,就觉得是一种吵闹,一种烦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所以每次去接韩津,我都认为那一间间包房就像监狱的笼子,只不过装修的比较漂亮而已。 等着韩津下班无聊蹲在金钟门口抽烟的时候,却让我碰见一件让人想笑却笑不出来的事。 如果掉块皮,也许有人可以忍住不喊,如果掉快肉,那差不多都得惊天动地叫几声。而如果小腿肚子上的所有肉都被磨掉,那会是什么样? 张姐是张正明的姐姐,正明是山屁哥的小弟,混的时间比我长。 因为公司拍卖前要肃清一些破旧的厂房,所以请来一些工程队帮忙。张姐下班回家的时候是上坡路,由于化雪地滑,张姐不小心摔倒。结果一个喝醉的司机驾驶着铲土机,愣没看到下面的人。铲子蹩住了自行车和张姐的腿,一直开出去一百多米才知道出了大事。而张姐的腿就这么被压在铁架子下死死贴着地面,一直从半坡磨到坡底。 对司机来说,没几个人一辈子不发生点意外。但是撞死人或者自己被撞死不要紧,千万不能撞残。交通意外如果发生在老百姓身上,死个人也就是几万块,如果残废了,这笔帐就得翻很多翻。不知道这条法律是谁定的,死掉的人根本不值钱。记得头些年有个司机,在山道上不小心挂倒了一个小孩子。看到小孩流了满地的血,估计落下了残疾,司机一狠心竟然倒车把孩子压死了。最后赔了两万多块,孩子属于一个农村家庭,在法庭上夫妻两个哭了半天也找不出什么证据,最终让司机拿了点小钱逃了罪。 其实这也不能怪这个司机心狠,以这行为生的都知道,车坏了没事,人没坏就算福大。尤其是替别人开车的司机,一个月赚那点钱还不够老婆孩子花,如果因为意外撞出了残疾,少说十几万的债就背到了肩上,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在这种时候别提良心,所谓的良心就是自己舒舒服服安安全全过日子时吹的牛逼。等自己真遇上了麻烦,良心都喂给狗吃了。所以司机遇见重大意外不怕死人,而且巴不得死人。当然,我指的是真正的意外,而不是肇事。 可惜张姐没死,医生说截肢以后就没什么生命危险了。不过,下半辈子的生活也就这么被糟蹋掉了。一个四肢健全的人都找不到工作,何况一个残废? 因为这件事发生时已经有人报了警,所以正明恨的咬牙切齿却不敢动那个司机。不过事情发展的有点奇怪,工程队所属的单位领导与张姐的单位领导不知道怎么谈的,居然把这次意外当成工伤。工程队只出三万块赔偿,法院也只裁定是意外。后来才知道那个司机与工头是亲戚,打官司得有钱有人,而这个工头很有门路。 明显是一出互相串通的戏,工程队把钱塞给了张姐的领导,想大事化小。这个社会,欺负的就是老实人。张姐怕事,既然能拿到钱,她也愿意这么结束。不过正明可不乐意。 我与正明并不熟,偶尔见面的时候点个头就过去,没有什么交情。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正在金钟门口晃悠,正明冲我招招手就走进了场子,甚至没说一句话。 健国哥当时在场子里玩,正明直接找到了他,希望他说句话,借几个朋友去工程队那里出气。健国哥没吭声。情有可原,他白天忙着张罗闹事,晚上还得请老板大哥们喝酒拉关系,这点小事健国哥并不愿意管。 正明的朋友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我之后,我也替正明感到气愤。三万块钱买条腿,这价钱实在离谱。人不就是两条腿撑起来的形状嘛,拿这点钱就拆掉别人的支撑,这算什么事? 健国哥找了点借口,让正明自己找人帮忙。工程队的民工很多,动起手来几个小混混根本占不到便宜,正明出来的时候脸上全扭曲着愤恨。 韩津听故事的时候一直摸着自己的双腿,当看到正明走出来,她立即戳了戳我的后背。 我也猜到他能理解健国哥的为难之处,现在转盘就为了几块地在忙。健国哥这时候得罪了公司的领导,老吴一定也得受到牵连。 “正明,要不要帮忙?”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我尽管心里不满,自己并不愿意去操心帮忙。不过韩津已经把我推到前面,我不得不违心的问。 “操他妈的,钱我不要了,我姐腿啥样,我就让他腿成啥样。”正明长的很敦实,但是气愤起来的时候脖子依然狰出条条筋纹。 “要个**钱,正明,你要是动手,就给我留句话。” 这句话我说的并不容易,没人罩着去闹事,结果只能自己扛。我没有闲钱,更没有闲心。但是我不得不说。 既然知道了,第二天我和韩津买了点水果去医院探望张姐。除了医生与病人以外,只有亲眼看过的人才知道那是多么恶心的样子。醒过来再晕倒,只要麻药的劲稍稍一过,张姐就翻来覆去的折腾着,很快便重新闭上了眼。我怀疑她并不是疼的失去知觉,而是不敢想象自己腿的模样,不敢回想受伤的经历,活生生被吓晕。 “操他大爷的,把人整成这样,一句意外就完事?”韩津躲在我身后咬牙骂着,我并不觉得她说脏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相反,我觉得贴心。 “住院花了多少钱?”正明的父亲在看护,不过看起来他并不喜欢我这样的人来探病。我问了两遍,老爷子还是没搭理我。 “工伤都是单位拿钱,没发现连个看护的护士都没有吗?只要是公家拿钱都这样。”韩津扯着我走出了病房,“要是我变成这样子,你怎么办?” “我掏三万块把那兔崽子两条腿都锯下来。”韩津疑惑的时候总是翘着嘴唇,有种平常看不到的单纯的美,我没犹豫立即说出了答案。我记得有句谚语说:“人活着就不能说他是幸福的。”其实人只要能完完整整的活着就是幸福,可惜只有失去过某些东西,或者即将失去的时候,人才会这么想。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这世界上比自己活的漂亮的人有的是,比自己活的痛苦的人也有的是,所谓的嫉妒与好胜就是不知道知足。从看过张姐以后,我突然发现自己应该好好爱护自己。冷的时候我学会替自己多铺一层褥子,烦的时候我学会替自己多花几块钱买包像样的烟,这种转变让住在一起吊儿郎当的几个家伙十分看不惯,鸡头总骂我,说我像在提前为自己准备后事。 正明那几天并没有找我,混时间久了应该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事都能扛下来的。塞了钱,上了炮,法院判决一下来,这事基本就算结束。正明最多能找到那家伙揍一顿,可是还得连累自己的姐姐。健国哥和山屁哥各忙各的,他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场面上的事只能自己忍着。 老吴准备投的地这时突然出现了麻烦,海滩那里冒出来个老板要与他争。大概是厌倦了浑身鱼腥味,这个老板口气很大,出手也很阔绰,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老吴洗成正经商人已经很多年,道上虽然还有不少朋友,但是人都有这个毛病,不挨刀子扎的时候不知道怕。那个老板一点没把老吴看在眼里。健国哥带着我们去海滩那里闹过事,但是对方人挺多,还没下车健国哥就返身带我们跑了回来。 因为是海滩的事,山屁哥揽了过去。没隔几天,在一次订点打架的时候,正明捅出了两条人命。 混子打群架很少玩命想扎死对方的,出来混是为了让别人服,不是为了让别人死。这年头多牛逼的混子玩出人命他也得跑,就算找人顶都很难顶下来。不过打群架的时候弄出人命不好查,都是生脸,没人记性好到分辨出哪一个伤口是致命的。而且这种时候,就算被干死,也都属于自找的。 正明这两条命一到手,当天就跑路去了外地。一年到头能发生多少案子我不知道,但是其中能破的案子绝对不超过一半,或者还得再打个对折。到外地蹲几年,风平浪静的时候悄悄回来,只要不是累犯,一般都能留着命喝酒。 事情发生以后,与老吴抢地皮的老板立即放手了。没有谁不怕不要命的,背上两条命,再多他一条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赚钱是为了花,不是为了提心吊胆。而且通过这件事,很多偷偷摸摸的家伙也知道这块骨头不好咬,纷纷撤出了拍卖的事情。老吴破例请山屁哥的小弟们喝了顿酒,每人封了一个红包,据说正明跑路的钱也是他拿的。 修鬼一直骂正明是个傻逼,我也怎么认为。普通订点打架的时候我从不带刀。有的时候想收手是很难的,人都有报复心,被打一拳踢一脚,第一反应就是抡刀戳回去。所以很多案子并不是那些人故意要那么做,只是一种天性。正明带刀去玩命,其实理由很简单,就是想山屁哥帮他出头,给自己姐姐找点补偿回来。 不是所有东西都得具有自己的价值,但至少混在外面的交情就是这样。你为了我卖命,我得替你解决麻烦。山屁哥过了两天便让健国哥去办妥张姐的事,我觉得很可笑,但起码正明完成了心愿,虽然他很可能就这么把自己下半辈子交了出去。 &nnsp; 第八十八章 为难 正明跑了以后,山屁哥暂时在海滩那里停了手。能动嘴的不动手,能用钱的不用刀,没人喜欢总靠着拳头吃饭。那种天天妄想着凭着小体格砍人上位的家伙都是刚出来混的傻子。山屁哥很少自己动手,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与那些老板谈谈。毕竟渔霸跟黑社会一样,都不是见得了光的东西,总能找到摊分利益的缺口。只不过这个缺口大小是看谁的刀子更多,谁扎的伤口更深。 健国哥单独把我叫去,让我去替正明处理麻烦。“差不多就行,不用下死手。”健国哥的语气很淡,似乎并不太关心这件事。 “在哪打?”我多心问了一句。要做给明面的人看,自然要在工地动手,不过那样我肯定得背上麻烦。要做给自己人看,随便找个时间偷摸下手就行,而且我比较喜欢。 “随便,只要他开口说要私了,怎么办都行。”健国哥笑着戳了我一拳,应该是看清楚了我心里的小算盘。 这样就简单多了,健国哥只是要我替正明多要点钱。破财消灾,干出那种亏心事的人应该不会小气到以为三万块就能买下一条腿。健国哥问我要不要帮手,我拒绝了。找别人办事我还得低三下四,不如自己人来的痛快。 当天我便带着斧头他们一群人找到了建筑公司。进门一片大土坑,堆了很多木材,工人的厂房离正门很远,刨花味呛得我直打喷嚏。 肇事司机叫老陈,岁数并不大,四十左右。因为与工头是亲戚关系,别人才这么称呼他,也算是一种尊重。我们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老陈,不过却被公司一位自称是主任的家伙拦住了。 口气不大好,似乎他很不满我们在那里四处溜达。这我倒不介意,递了根烟,笑着问老陈的下落。 “回家了,前阵子出意外,现在在家休病假。”主任的手很粗糙,干惯木工活的人手皮都很厚,不知不觉我竟对他的手很感兴趣,仿佛那才是一双男人应该有的手。 主任发现了我的眼神,搓搓手自豪的说:“不是咱吹牛,不管什么木头,我瞧一眼摸一下就知道它能派上什么用场。” 斧头感到无聊,拉着我转身便要走,主任突然补充:“你们找到老陈也没用,他穷的叮当乱响,一分钱也诈不出来。长手长腿,找点活干,别到老了再后悔。” 话扯到教导的份上,这是我最烦的事情,不过我还是冲主任笑了笑。 打听老陈的家是件麻烦的事,工地根本没人愿意跟我们搭话,应该都看得出来我们是来惹事的。没办法只能给健国哥打了电话,他也是通过正明的父亲才知道了老陈的住址。 是栋旧楼,走在楼梯里居然没有感应灯。楼梯拐弯处的窗户全是破塑料粘上去的,灌进来的风很得意。修鬼骂骂咧咧的抱怨:“我操他妈的,怎么住这死地方。阿峰,要是这老逼真没钱,咱怎么办?我瞅这破楼,想让他拿钱出来有点悬。” “工头不是他亲戚吗?他没钱就去借,正明弄成现在这样不都因为他?挺他妈会享受的,压断一条腿,自己还在家休假。”我发现自己的同情心越来越少,有些事情,即使负担不起,也得自己去扛。 爬到四楼,二郎挤在前面敲门,老陈倒是很痛快,见到我们来也没意外。 三十来平米的小房,隔断打完以后分成两个房间。一间是老陈父妇俩住,一间是他儿子住,跟我们差不多大。剩下的地方就连摆个桌子都难,除了我和修鬼、二郎以外,其他人都没舍得进来抢一块落脚的地方。尽管走廊穿堂风很冷,不过老陈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张姐那事,我想咱重新商量商量。”老陈长的很厚道,并不像牛逼到喝醉酒开车铲土机上路撒野的人。我不喜欢跟老实人唠嗑,进门就开了口。斧头和其他人发现没什么问题,打了声招呼就跑到楼下等着去了。 老陈的儿子裹着棉袄探头出来,不过老陈马上把他推回了房间。“都进屋坐吧。”老陈扯着我往屋子里领,但我没动步。 “别废话了,就在这说。惹出个乱子,随便拿点钱就想打发过去?听说工头是你亲戚,你要是觉得他能罩得住,你让他带点人过来也行。”二郎推开了老陈的手,冲老陈的老婆瞪了一眼,吓得她马上钻了进去。 老陈挺颓丧,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修鬼有些怒,扯着他的衣服不停东拉西拽,嘴里也大声操着老陈的所有亲戚。而老陈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似乎只带了耳朵,一张嘴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行了。”我推开了修鬼,“是个人都办不出来这种事。喝大了把别人压残废,结果还捅钱整出一个交通意外。你要是有钱捅,就痛快点,张姐以后还有的是地方要有钱。你要是不拿也行,以后你也别上班了,我起床揍你一次,睡觉揍你一次,什么时候把张姐的气都消了,什么时候算完。” 我刚说完,老陈的儿子突然拽开门,抡着拳头就向我们砸过来。所谓的客厅也就三四平米,我们五个男人缠在一起还真有点困难。那小子体格不错,二郎忙活了半天才把他按住,我抬手想砸他的时候被老陈拽住了胳膊。 这就是有戏,我推了推二郎笑着说:“两笔账一起算。你自己寻思寻思。” 老陈的老婆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揪着我的胳膊竟然哭了出来,“**养的,这家里哪还有钱?” 毕竟是跟自己母亲岁数差不多的女人,看着她挤着愤怒和眼泪的样子,我一直没伸手推开她。 老陈唉声叹气的把自己儿子扶了起来,点根烟靠在墙边不吭声,眼角不知道是因为被烟熏的开始泛湿,还是因为感到愧疚而流泪。 修鬼帮我架开了老陈的老婆,我把他儿子揪到了房间,老陈没拦着我,似乎什么都豁得出去。而他老婆哭的动静有点可怕,仿佛那个被压残废的女人就是她一样。 “我不爱打岁数大的人,你痛痛快快的留句话,是想让我总来串门,还是想好好补偿一下张姐?”老陈儿子的房间没什么家具,我坐到床上点了根烟。 老陈的儿子没接我的烟,也没回答我的问题。不过听到自己老妈哭的声音,很快就把事情全告诉了我。 出事以后老陈虽然也到处找人,但是并没有想推卸责任,他只是希望能够私下解决。不过工头站出来自称替他摆平麻烦,随后从老陈那里拿了八万块。五万送礼,三万赔偿。其他请客吃饭的钱也是老陈自己出。老陈原本是农村人,在乡下还有房子,为了这事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出去。 乡下的房子与城市的房子不同。城市的房子只要买了就不会亏,而乡下的房子大多数只要卖就会亏,除非政府占道。中国人嘴里都批斗着地主,但是心里却都想当这玩意,稍微存点钱就开始买地买房子。老陈也不例外,半辈子赚的钱都在农村盖成了房子。现在的人都往城里跑,农村房子取暖通水也麻烦,所以仓促转手卖的时候亏了很多。老家三座房子连成本加上房照,一共二十多万,为解决这事,只卖出去十万。而且从出事到现在,这十万块早就垫进去没了影子。 拿了老陈的钱,那个工头自然替老陈出面。正明到工程队找过几次,但都被工头带人赶了回去。那几天老陈一家三口都住在工地不敢回家。这才刚刚搬回来没多久,没想到就被我们堵上了门。 老陈的儿子说完以后,下巴一直颤抖着,似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别他妈拿我爸出气,有种就冲我来。大不了我给你条腿。” “你这是求我还是吓我?”这件事老陈的儿子也许觉得很内疚,也许觉得自己老爸很值得同情,但对我来说,仅仅是一个故事。求一个陌生人的滋味不好受,我以前尝过,我只是被他最后一句话打动了。 “操你妈的,要不你就干死我。”老陈的儿子突然推着我的肩膀。 刚才厮打的时候,这小子被二郎揍的不轻。我看着他脸上走形的表情觉得很滑稽,“你家穷怎么了?你怎么没想想被你爸撞的那个人?你现在赔什么都没用,残废了,多少钱也长不出新腿。” 走出房间后我拉着二郎与修鬼便要离开,这让老陈很惊讶。 “以后别**喝酒了,你瞅你这德行,就算把你埋了也不够张姐那一条腿值钱。”我狠狠摔门离开了老陈家。 一路上心情烦的要命,遇见这种事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健国哥那边我交代不了,老陈这边又确实在尽力补偿着自己做错的。斧头很不理解,一直想单独回去把老陈的腿敲断。 “断了有个屁用?老陈拿出十多万,除了张姐到手的三万以外,其他的钱都哪去了?”我拉着斧头问。 这下斧头明白了原因,说到底,两边都是受害者。站在上面喝酒玩乐赚票子的人才是最欠打的。不过这是我们无能为力的,对在社会上有头有脸有地位的人来说,我们根本算不上威胁。 晚上回去后我直接到了健国哥的饭店等他回来,大姐听完我办的事后有点不高兴,“你同情别人?谁同情你?” 对于大姐的数落我没有反驳,说实话,我真没觉得自己是在同情,而是在厌烦。很多事情根本没有对错,不论站在哪边,最后都会后悔。 第八十九章 混蛋 一直等到下半夜健国哥才回来,我办事没办利索,所以挨顿骂或者挨顿打都心甘情愿。不过健国哥没生气,把我拉到了身边坐下,“晓峰,你太嫩了。你觉得他花钱花的冤枉?” 我点点头,“老陈他家住的破房子跟睡大道差不多,有点钱也不能遭那罪啊。” “操。”健国哥戳了戳我的脑袋,“他花了十几万,不用判刑,以后也不用养着正明他姐,你说他吃亏?就算里面的钱都被别人扒皮扒走了,最后还不都一样?他心疼的不是给正明家的那三万块,他心疼的是请客送礼的钱。” 顿时我有点迷糊,健国哥拍着我的肩膀说:“看人别看脸,老实人要是坏起来,你被他玩死都不知道。你怎么肯定老陈心里不乐意这么做?他能答应让亲戚帮忙,就说明他也不是什么好玩意。现在花钱觉得心疼了,他要是真良心过不去,怎么不把钱送到正明家里?听法律?操,真那么有良心干脆找根绳吊死得了。” 此时我才不得不承认自己想问题全凭眼睛所看到的,生活经验这东西不是学校能教出来的,与健国哥比起来,我确实是一个什么也不懂却自以为是的傻子。 “我明天再去他家一趟?”我犹豫的问。 健国哥摇头说:“算了,都没钱了,还去闹什么。闹出点麻烦你还学正明跑路?” 回到家的时候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些问题。如果是自己,我可能第一反应就是替自己开罪,如果对方伤的不严重,也许我会尽量赔偿。如果是重伤,即使我内疚一辈子,我猜自己也没勇气扛下那些负担。这里不存在谁对谁错,只是谁更加自私一点。 幸好,这些只是我想的,每天发生那么多事,能被别人记住的不多。想不开就忘掉,没必要什么都往心里去。韩津的生活习惯已经彻底颠倒,一直到凌晨才能睡着。当然,这也代表我失去了晚上睡觉的权利。 她喜欢讲故事,长长短短的故事没有什么意义,反正女人只要发现一件事能让她联想到爱情,那么这件事就会被她挂在嘴边。韩津也不例外,尽管她是小姐,也有自己念念不忘的东西。 我把去老陈家的事告诉她之后,她也觉得为难。我是混子,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健国哥让我干什么,我都得去干,否则就得离开他。但我也是个人,就算别人说我是流氓地痞无赖,我还有自己看事情的方法。有些事我做不了,即使发觉被骗了,我还是不愿回头。 事情过去没两天,我偶尔提起去探望张姐的时候,健国哥突然摆摆手说一切都办完了。 海滨办的。老陈被他带人堵在家里打了半天,屋子里的东西也全砸了,老陈儿子拼命时想进厨房拿刀子,结果让海滨把脑袋开了瓢。 我不能说海滨是错的,这种事总得有人去做,不然正明那头解释不了。我也不愿意说海滨是对的,即使折腾下去,老陈那也捞不出再多的好处。我猜健国哥看出了这点,才让海滨去解决的。与我比起来,他有钱有势可撑腰,不必考虑太多。 鸡头有了活,和尚也成了他的跟班,整天往场子里钻。大波死皮赖脸的跟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就连韩津看见他们也开始觉得烦。 我不懂什么情调,也不知道怎么给女朋友惊喜,从决心好好与韩津相处的那一天起,似乎我能做的只是陪在她身边发呆,听着她罗嗦。除了鸡头以外,像我们这些小混子并不受老板的重视,即使在吧台要瓶啤酒都得付账。因为最近生意不错,鸡头拉来的新货又很热,金钟老板晚上把我们都留住,在饭店里安排了一桌。 其实他主要想谢的是鸡头一个人而已,这点我们都心知肚明,所以喝酒的时候没废话。结账时韩津抢着掏了钱,场面上自己亏点不要紧,能让别人看得见,就总能收回来。 送走了老板,和尚和大波把点剩的酒全消灭了。已经是下半夜,我提议给他们拦辆车,和尚突然傻咧咧的推开我,搂着韩津的胳膊说:“嫂子,咱溜达回去。” 冲这句嫂子,我也不能对他发脾气,否则韩津的面子没地方摆。鸡头趁机揩油搂着韩津另一只胳膊,“以后不管什么事,直接请示嫂子,准没错。” 韩津抿嘴冲着我笑,我只能无可奈何的撇撇嘴。只有很在乎或者根本不在乎一个女人的时候,男人才会听她的话。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乎到什么程度。 大波在大街中央扯嗓子嚎叫着,听不懂他在唱什么。不过这确实是个很舒服的方法。把自己灌醉,然后站在空荡荡的街头,背着冬天的北风,拼命唱着喊着,很快人就会笑出来。大波就这样喊着笑着,没人去拉他。偶尔路过的出租车司机都以为他是疯子,连速度都不减直接拐弯离开。 路过一家旅店的时候,大波突然停了下来,直愣愣走过去抓住了一个女人的手。 女人穿着便服,裹着男式棉袄,应该是想下楼买点东西。我们都不知道大波想做什么,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女人登时怔住了,边缩手边问:“你干什么?” 我怕我们都走过去,会吓到那个女人,急忙把鸡头和和尚拦在了身后。 大波笑的很贱,“你这么晚不睡觉,你想干什么?” 女人声嘶力竭的喊了几声“放手”,随后便破口大骂大波是流氓。 “我操,她骂我是流氓。峰哥,我得把她送去派出所,她骂人!”大波没在意女人的厮打,扭头冲我笑着,一双手还是死死抓着女人不肯放。 我不觉得这是可笑的事情,韩津的脸也开始沉了下来。和尚看出不对,跑过去扯开了大波的手,“操你妈的,喝傻了吧?” 大波摇晃着肩膀,涎着笑还想往女人身上靠,鸡头跑过去把他推到了一边。 女人骂了几句精神病,转身就往楼上跑。和尚还对着她的背影说了一声对不起。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没想到我们才走出去不到一百米,身后突然跑过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拎着铁锹。 打架的时候,如果对方是跨大步追过来,一般就是吓唬或者谈判。如果对方蹭蹭小跑,那差不多就得动真格。如果对方玩命的冲过来,就像这两个男人一样,大冬天的晚上还穿着拖鞋来追,那一定是要放点血,或者玩出大事。 后面的声音刚乱起来,我就发现有麻烦了,把韩津推向鸡头,我跑到大街中央拽着大波便喊:“快跑!” 虽然我们人数多,但都喝的醉醺醺的,动起手没等别人砸,自己就能摔倒。鸡头也根本没有回去拼的意思,毕竟是我们理亏,挨了打也没地方诉苦。 大波跑了几步把脚崴了,后面的男人冲过来对着我就抡。人下意识中,这种时候都是捂着脑袋闭上眼,我也不例外,不过有些失算。那方方正正的铲面狠狠拍在了我的肩膀头,看起来是对方留了手,没敢往脑袋上凿。 留手归留手,那家伙的劲可一分也没少使,接连两三下就把我拍倒在地。还好铁锹头是方的,而且他没有朝我身上戳,所以并没见血,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这时候刚才的女人也跑了过来,指着大波就骂。两个男人拽着大波的头发,不停朝他的小腹踹。我凑过去想拉大波,不小心被铁锹抽中了手,硬生生戳出一血槽。 真感到疼了,原本那些理亏理直都不重要了,我也没挡着大波,冲着拿铁锹的男人就挥起了拳头。离的近了,铁锹反而碍手,男人很快丢下了家伙与我扭打在一起。 打架打的狠并不是因为力气大,而是因为这个人不怕糟蹋了自己的身子。喝了不少酒,加上刚才无缘无故被砸倒,我根本分辨不出自己哪里在疼,抬腿抡胳膊就是为了发泄。可惜这个男人让我有点失望,只是一直扯着我的衣领挠我的脸、揪我的头发。虽然说我又是拳头又是鞋跟似乎占了便宜,可是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提醒我,明天早晨醒来一定是个花脸。 鸡头跑了几步,看到我没跟过去,也转回来帮忙。加上和尚,我们三个人折腾了很长时间才拽着大波离开。虽然是大波调戏女人在先,但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双方打了半天都见了血,所以我们跑的时候那两个男人并没有追。 喝醉酒打架似乎都是这样,脑袋一着地就昏沉沉的不愿意起来,打在身上的拳头只能带来几秒的疼痛,甚至还能带来快感。喝醉不就是为了什么也不想,什么都抛弃吗?在这时候再被别人打一顿,心里反而更舒服。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一直笑,笑得东子不敢睡觉。 和尚和大波都回家了,鸡头也在嘲笑着大波刚才的举动,二郎听完很不屑。他有钱,泡妞的方式自然与我们不同。 “操他妈的,那个女的至少有三十多岁,大波都敢上去勾搭。这顿打挨的值。”鸡头揉着自己的胯骨,时不时还**两声。 韩津替我擦着伤,“如果不是我看见了,我还以为你跟女的打架了呢。” 我任凭她摆弄着我的脑袋,不得不叹气说:“大老爷们也撕脸,我也算长了见识。” 韩津笑着点头,“以后喝酒别找大波了,喝点酒就不是东西,谁能受得了。” 我这才明白自己一直为了什么在笑,“我也不是东西。他耍流氓,我还帮他撑腰。我他妈也是混蛋。” 第九十章 保镖 大波第二天来我家,买了不少东西,但是没一个人给他好脸色看。我没怪他,胆子越小的人喝醉了以后越张扬,因为被怕人看穿,才什么事情都敢做。 不过看着大波,我突然不知道自己正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以前以为混子就是电视里面那些讲义气有血性的男人,但是自己做的事又有哪件能被别人夸奖?周围的邻居已经越来越怕我,父母以前的朋友看到我也假装不认识,除了那些靠义气结交的朋友之外,我实在找不到谁能跟自己说两句像样的话。 身边这些人,要么就靠花言巧语赚女人钱,要么就动拳头动刀子抢老实人的饭碗,留下一个最没用的,却还是个我最看不起的流氓。 我突然很想蓝眼睛。 蓝眼睛在的时候,东子不会成天叫嚷着去打架,和尚也只忙活着在大街上泡陌生女孩,鸡头甚至纯洁的会为了一个小姐拼命。那时候我们就在混,混的很开心。而现在认识的人多了,这群小子慢慢也变了,有的时候打架根本不告诉我,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动家伙。 所以我很想蓝眼睛,或者说我很想回到以前的生活。 不过既然是过去的,就永远回不来了。大姐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帮点忙。 电话里大姐说话的声音并不急,所以我没放在心里,一个人溜溜达达去了饭店。果然,事情并不麻烦。大姐的儿子扬扬在市里念初中,不小心得罪了几个小混混。土豆曾带人去搞过一次,不过好像把事情搞大了,这两天那群混混放出话,最近要好好修理一下扬扬。 “放心,都是些小地痞。上次被打了心里不舒服,想找机会勒点钱花。”大姐知道秃子的事,特意提醒了一句。 学校门口一般都有小混混,勒索点零花钱,或者抢个手表钱包什么的,我觉得这种事应该很好解决,随即问:“土豆上次怎么搞大了?” 大姐歪着嘴,似乎很生气,“土豆这个缺心眼的,打完也没留下号,扬扬才多大的孩子,万一被人盯上怎么办?” 我越听越觉得这话不对劲,土豆打完人留下自己的名,难道土豆就不怕被人盯上?话虽然这么说,但毕竟扬扬比我们要值钱。而且我们即使挨打,也算得上帮了大哥的忙。 “ok!”我伸出了小指头,这是我刚跟韩津学会的动作。据说在哑语里,右手小拇指代表“知道”的意思。每次我让韩津干点什么,她都会做这个动作。我知道她是在笑我,小拇指还有另一层意思――自己的恋人。 一切都听你的,因为你是我的恋人。很肉麻的话被浓缩在一个手势里,我和韩津都喜欢这种无声的方式。 回家之后二郎立即问我是不是要干架。 “你他妈就是一战争贩子。”修鬼平常不大爱说话,但很了解我,从我不慌不忙的样子中就猜出没什么大事。 我让东子给其他人打传呼,“咱现在升级成保镖了。这两天守着扬扬,他要是挨打,咱都得被扒掉一层皮。” 二郎顿时没了兴趣,“我操,还有人要绑架?说实话大姐就那几个饭店,也没多少钱啊。” “有钱就没事了。就这种家里刚刚有点钱的孩子才操蛋。学校里上千个学生,怎么就他没事跟混子吵架。操,真以为自己妈能去帮着打?还不是咱来回跑!”我随后把土豆那些事都说了一遍。 二郎拍着我的肩膀,表情调侃的说:“你嫉妒也没用。下辈子你瞅好了,自己爹妈不是大哥大姐,你就死肚子里别出来现眼了。” “我老爸要是黑社会大哥,不开辆加长林肯停产院病床旁边,我还不露面呢。mianhuatang.info”我顶了二郎一句,随后给土豆也打了电话。 中午的时候土豆领着我们去扬扬学校门口放风,“我他妈在这蹲了一个多礼拜,最后才弄清楚是那几个小子扎刺。你倒是挺会贪便宜的。”土豆指着远处的人一个个说给我听。 那时候抢劫学生钱,并不是遇见就抢,首先得打听打听来路。如果这个学校有混的响的人物,往往就这么放手。毕竟抢学生钱只是小打小闹,不必给自己断了后路。想不开敢打扬扬主意的人,要么是后台硬的谁也不怕,要么就是啥也不知道的傻子。 有**、周雷那种后台的人也不会来初中门口干这勾当,一边跟土豆唠嗑,我一边竟然迫不及待想见到那几个家伙。 可惜连续两天安然无恙,我们一直没遇见放话要教训扬扬的那群人。突然改掉生活习惯去跟扬扬一起上学放学,对我们来说都是煎熬。用油煎完了再用开水熬,这词挺深刻。整天脑袋都浑浑噩噩,连饭都不想吃。 “要不你给大姐打个电话,问问是真是假的。总在这蹲着,谁也受不了了。”二郎靠在我身后躲风,不满的抱怨着。 学校门口没有什么舞厅台球厅,为了打架方便,我们也都没穿厚棉袄,像冰棍一样戳在门外等放学,确实太难受。不过我还是拒绝了二郎的意见,“打了也白扯,她能在乎咱遭不遭罪?我操他妈的,千万别让我逮住那群小子,都他妈扒光了挂这,冻两天再放。” 二郎不情愿的走进校门对面的小拉面馆,一天下来,平均每个人都得点六七碗面。不是为了添肚子,而是为了喝点热乎汤。 到中午放学的时候,土豆突然拍了拍我的胳膊指着校门西面大道说,“那小子,上次打的时候有他一个。” 我顺着土豆的手望过去,大道上孤零零就走过来一个人。二郎火气最大,起身就要冲过去,不过被我拦在了身后,“你们先坐着,我和土豆去看看。” 那小子似乎也认出了土豆,突然站住脚不挪地方。我和土豆都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办,离的挺远,我们追过去的话,那小子要溜肯定溜的没影。 一直站了十多分钟,二郎从拉面馆里冲了出来,手里的啤酒瓶干净利落的砸在旁边的大树上,迸起的酒溅了我和土豆一身,“我操你妈的,要打赶快打,不打就别**吹牛逼。”二郎推开我和土豆,拎着碎酒瓶冲那小子走了过去,“欠操不是吗?今天晚上就在这等你。你他妈要是不敢来,以后就从这里滚出去。” 远远的,二郎把手里的瓶底丢向那小子。那小子也不是白给的,态度从容的转身就跑掉了,从头到尾我都没听见他说一句话。 “真爷们。”土豆冲着二郎后背挑起大拇指。 “嗯。”我帮土豆扫了扫身上的酒沫,“我琢磨着,要是多几个这种爷们,我再也不敢出来混了。没等动手,就被自己人吓死了。” 土豆嘿嘿笑着,“晚上我叫几个人过来帮忙。” 人生地不熟,当然人越多越好,我连忙点头。 土豆忽然皱起眉头,“晚上几点?” 这事二郎刚才没说清楚,我和土豆看了看他又都不敢问。 晚上一直守到八点多,除了呛了一肚子风,我们没捞到一点好处。“估计就是吓唬吓唬扬扬,没种来了。”土豆走的时候很生气。 我把事情告诉了大姐,不出所料,大姐让我再多去转几天。这确实没办法,健国哥也挺喜欢这个外甥,我只能羡慕鸡头和韩津每天可以靠在暖气旁边喝啤酒。 第二天上午依然没见到人,中午二郎想回家,我没拦着他,“周刚那群人都被我叫来了,十几个人动手,生产队不差你这一头猪仔。” 不过二郎这几天罪确实白遭了,下午两三点钟,我正靠在道边抽烟的时候忽然看到几个男人从学校侧面翻了进去。 一共七个,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不从正门进一定是不想让传达室大爷询问,准没好事。 斧头也看到那群小子,连忙把人都叫过来,跟着我一起翻进了学校。 学校操场当时还有学生在上课,乱糟糟的也看不清楚什么。我担心扬扬出事,让修鬼先上去把他接下来。没想到扬扬竟突然从教学楼里跑出来,呼哧带喘跑到我身边后,扬扬指着刚才那群男人,不屑的说:“晓峰,就那群人。我在窗户边看了半天了,操,进来就别让他们出去。” 就算是跟我同岁的人,求我帮忙的时候也得叫声哥,何况是一个初二的学生。我挺讨厌扬扬的语气,但却只能接受。人与人生下来就是不平等的,扬扬以后如果要混的话,肯定比我们容易的多,或许也风光的多。 “哪个是挑头的?”我看着扬扬手里还攥着一根凳子板,顺手抢了过来,“你回教室就行了。” 扬扬长的跟大姐很像,圆圆的脸,圆圆的嘴,不过嘴角总挂着上扬的笑,一看就知道家里溺爱,不知道深浅。 指了指其中一个穿着夹克的男人,扬扬似乎很生气我赶他回去上课。这时那群人也看到了我们,当然,也看到了扬扬,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 “使劲打,跑的不用追,把带头那贱货留下来就行。”我把扬扬推到了后面,带着哥们迎了上去。 第九十一章 叫号 斧头没让我失望,人多的情况下一定要有个挑头最先冲过去的人,即使扛几下挨几脚,身后的哥们也会忘了疼的跑过来咬人。我刚刚说完,斧头就第一个冲了过去,扎到对方人群中拼命的踢着抡着。 打架的时候经常刚一动手就分出了结果,就因为有的人开始就怕,而有的人开始就没看得起对方。转盘订点的时候,有一次十几个人被我们堵进了停产车间。那时我们人多,但是谁也不敢第一个冲进去开道,结果只能僵持到最后散局。打架来来回回就几分钟,说简单的就几秒钟,只要能镇得对对方,让他感到怕了,不管最后谁伤口更深,赢的那个都是自己。 差不多是二对一的局面,我和修鬼同时迎上了一个小个子。小个子反应不错,边跑着的时候抬腿就蹬到了修鬼的腰,不过我手中的凳板狠狠砸在他小腿上的时候,这小子立刻摔了下去。 我们这里动了手,操场上散开的学生也都跑到角落里不再撒野。没有老师过来制止,扬扬跑到门卫那里嘀咕了一会,很快学校大门便被锁上了。 有三个家伙动起手就准备开溜,这点谁都能想到。混子打架占不到便宜的时候闪人才是最重要的。我开头提醒过,所以也没人去追,任凭他们慌慌张张丢下同伴翻墙逃窜。 立棍就得拿这种人立。不管打成什么样,只要不是重伤害,他们报警也没用。而且不用担心后台关系之类麻烦的事,整个操场成了我们的舞台,当然,演的并不是什么值得鼓掌的好戏。 小个子刚爬起来的时候修鬼就揪住了他的头发,我胡乱用凳板敲着他后脊梁,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疼。修鬼刚才被踹的那一脚不轻,愤怒的一直用膝盖撞着他的脸。虽然总看杂志介绍什么防身手段,但是我从没遇见谁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翻手起身的。除了强忍着头发被扯掉的疼以外,似乎没什么更好的方法。很不幸,小个子几次挣扎着想抬头,都被我和修鬼死死砸了回去。双手捂着脸,小个子几乎放弃了抵抗。 我看到修鬼的裤子上都是血,打塌鼻梁不要紧,别打坏眼睛什么的,我急忙拉住了修鬼。松开手后小个子竟自己坐到了地上,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不停摸着自己的后背,脸上哭着,却想换上讨好的笑,对我说:“我又没打你,你打我干嘛?” 二十七八岁,小个子当时的年纪比我大。这句话别人听起来或许会觉得很可笑,或许会觉得这个家伙太没种。如果真正有人这么对自己说的话,我想没人会觉得有什么可笑之处。 让一个就快三十的男人坐在地上对别人哭,这本身就是件笑不起来的事。 小个子两块颧骨都肿着,泛着青色。挂上青基本代表伤到了骨头,看着他边揉后背边哭的样子,我觉得他好像是个孩子。每个男人都是孩子,在自己害怕、无助的时候。 以前在旱冰场被警察与混子群殴的时候,我也像个孩子一样责怪别人,只是,那时候我居然忘了哭。 没有理会他,或者说那个愚蠢的问题让我不想再看见他,我拉着修鬼跑向其他人那里。结果都差不多,没跑掉的四个人被打散,拼命捂着脑袋想留住面子。扬扬的学校虽然是重点,不过钱似乎都没花在正经地方,操场没舍得铺盐。在北方,没有铺盐的操场一到冬天起风的时候,刮起的石子打在脸上很疼,不小心摔一跤也与撞在水泥地没什么分别。另外那三个人都蜷缩在地上,血丝挂在地面,鲜艳的一直不肯褪色。[.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带头那小子还算有点男人样,稍有空隙便想起身还手。有些人如果不一次给他打怕了,恐怕他不会长记性,仇也一辈子都不会完。尤其是这种游手好闲欺负小孩子的人,偶尔挨次打根本不往心里去。所以很多时候,犯下大案子的都是这些人,而不是山屁哥那种混久的老油条。 快结束自然要立威,对方彻底服了也就算完事。没想到我揪起带头那家伙,问他服不服的时候,他竟轻飘飘拐了我一胳膊肘,“操你妈,有纲整死我。” 我瞅瞅他,除了脸有点走形还真没受过什么伤。如果自己嘴被撕开,相信这杂种也不敢这么叫嚣。 本想这么放了他,没想到他没给我台阶下,从篮球架子后面捡起一块碎砖头,我有些愤怒的跑回去重新拽起了被东子刚刚踹倒的他,“以后还来不来学校了?” 这家伙嘴很硬,搭耸着肩膀,仰着头说:“有种给我开了,我巴不得去医院躺几天。” 扬扬这时候跑过来,“放他血,让他跟我装逼!” 扬扬的校服很干净,我一直很嫉妒那些可以安稳的在学校里背着老师打扑克,背着家长早恋的孩子。不过大姐太宠着扬扬,他在我们中间指手画脚的模样让我很烦,应该所有人都很烦,修鬼没好气的把扬扬揪到身后。 那小子趁机把我推开,扭着脖子说:“这事没完。**,你给我记着。” “嗯,没完。”我突然拽着他的脖领,右手砖头狠狠从下往上凿在了他的下巴上。 “操你妈的,我让你好好记着。”我就这么边骂着边砸,四五下他的下巴、嘴唇都淌血了。每一次他两排牙齿撞在一起的声音,我都能分辨出来。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修鬼在旁边轻轻推我的时候,我竟然还没停下手。 “还装逼不?”直到斧头和东子跑过来架住了我,我才丢下砖头很狠的骂着。 没有答案,那小子躺在地上左右转圈,连句人话也吐不出来。我也不想这么做,但人就是天生贱德行,如果知道自己一辈子惹不起对头,那就不会天天想着报仇。就像我,即使被少爷玩了一顿,我根本不打算报回去,那种人我只能忍着。我这么下手是想让他记住,再回来找麻烦,他也落不得好下场。 罚了四千块,大姐拿的钱。不过她没生气,把我们从派出所领出来的时候大姐还挂着笑。扬扬摇头晃脑的走在我们前面,瞅那架势,还真有点大哥的腕,至少比我强很多。 那小子下巴粉碎性骨折,我估计是有点夸张,顶多骨头裂纹。在派出所的时候一个家伙非要让警察给我立案,幸亏健国哥找了熟人把事情摆平。“我叫晓峰,要找我就去转盘。”临走时我把那几个小子叫到走廊里,第一次主动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不是我喜欢,而是为了扬扬。 大姐在饭店安排了两桌,扬扬很兴奋的跟他妈妈吹嘘我们如何如何英勇,还想把我们传呼号要去。 我拒绝了,大波答应了。 “我他妈的不给别人当狗,扬扬要是找你,你就自己去。你要是敢拉着我朋友去,不管什么伤,我都把你骨头拆了。”吃完饭,我没给大波留面子直接骂了出来。 大波没敢顶嘴,修鬼好心替他打了圆场,“扬扬那种逼人,早晚被人弄死才好。自己不能打,还天天惹事,觉得自己猛那就自己去干,废物。” 不过这番话没表达好修鬼的心,不光是大波,就在我耳里,仿佛修鬼也是在暗地里骂大波。 一顿本应该高兴的酒局,结果因为扬扬和大波被搞砸了。 二郎错过了好戏自然生气,在家里缠着让我们讲一讲经过。听完之后二郎有些奇怪的问我:“有那么大仇吗?打一顿得了呗,你玩那么绝干嘛?” “不知道,我最烦别人跟我说让我记着、让我等着,什么**好事啊?我还等着他上门?行,要记住就让他记的深点。”我突然发现自己有点不愿意提起打架闹事,以往觉得这是种可以炫耀的经历,而现在都变了味。帮调戏妇女的流氓痞子打架,帮欺行霸市的无赖打架,现在还得为一个没有管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孩子打架,这些事让我有些烦。 而且如果他们真伤到了扬扬,健国哥亲自带人去的话,他们就不会只去照照x光那么简单了。我这是小惩大戒,有些人不能得罪,即使他是个孩子。正经人会讲道理,对于我们来说,拳头和钱才是道理。 第二天我特意把大波叫上陪我去海鲜饭店坐了一天,我不习惯道歉,但不会自以为自己什么都是对的。大波也不笨,知道带他出来就已经证明我原谅了他昨天的事情,笑的合不拢嘴跑前跑后跟着牛眼清点门口的货。 “以后你跟牛眼哥学着点,没事过来帮帮忙。”我给健国哥找了个免费劳动力,相信他不会反对。主要的还是,这里事情比较少,大波诈诈唬唬没胆子,暂时只能这么打发。 大波跟牛眼挺谈得来,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他不会给我丢脸。 只是我想没到,这番好心最后把自己害了。 第九十二章 损友 那段时间我从没见过少爷,这家伙从上次与山屁哥谈过话以后再也没露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该拿的钱没少拿过一分,该干的事一件也没干过。虽然健国哥没力度叫他干活,但是山屁哥在海滩那里办事他也从不去。 当然,这玩意跟公司一样,没人能真的以为老板会亲自干活。可是少爷还没到那级别,他也是山屁哥养的狗,只不过比我们血统要尊贵一些而已。如果我是山屁哥,我绝不会把一切场子都拢到手里后还养着少爷,既然我会这么想,少爷自然也能猜到。混一天算一天,至少山屁哥给他的票子足够他玩乐。 海港那里经济越来越好,年后忽然决定申报县级市,这样也就脱离市区政府管理。为此,山屁哥和健国哥都聚到那里上下打点以前没放在眼里的各个部门。除了替老吴办事以外,健国哥基本不在家里落脚,这也让我轻松了不少。 开春饭店生意很淡,可能因为天气还凉,不适合喝酒。北方的中档饭店似乎就为了喝酒而开,自家人吃饭不会来这地方花冤枉钱,老板请客也不会到这里掉价,只有凑在一起喝酒的人才会来。而且饭店赚的钱也都是酒水钱,菜根本没什么赚头。 有空的时候我会跑到市区中心的天桥上,喷着烟圈看脚下爬过一辆辆车,有时候会突然给韩津打电话,听她说话的声音,至于说的是什么我从记不住。而天桥不远处,是蓝眼睛实习的医院。 周刚的父亲找了点关系,把周刚送进了一个普高,就是为了念半年拿个车票。和尚死皮赖脸求着周刚,最后一起去了那里。每天早晨两个家伙都会人模人样的到我家敲门,拎着书包冲我们示威。有个车票起码以后有个工作的机会,而且这种普高拿车票很容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校长每年给交通大队送的礼不下十几万,当然,从学生家长那里勒的红包更多。我有个朋友的父亲是普高校长,听他说送给交通局那里的海森就像送盒饭,没事就捆几盒递去。这也难怪中国每天有那么多交通意外,练车和开车根本不是一回事,更何况连练车都不合格的人也可以拿票上道。有的时候出租司机稍微年轻一点,我根本不敢上车,他死了不要紧,可别连累我。 普高的学生也没什么正经上学的心思,三天两头打架惹事少不了。我去过一次,后排几个学生凑在一起边聊天边吃饭,旁边还摆着啤酒,而老师在前头自言自语讲着课,气氛很融洽。 和尚与周刚在同一班,有个叫肖远的哥们跟他们处的不错,臭味相投。斧头和修鬼帮他们打过一次架,肖远见到我们也以哥们称呼,不过我很烦他。除了蹭吃蹭喝以外,我没发现他还有什么优点。天天夸自己的不一定是朋友,天天骂自己的不一定是对头。所以从有次鸡头请我们去场子玩,而肖远把自己的小费记在和尚名上以后,我再也没让别人带肖远到我家。周刚会来事,也与肖远越来越淡,而和尚看人只看嘴,跟肖远还腻在一起。 有天晚上去接韩津的时候在路上遇见小辛跟他的朋友,毕竟以前说过话,而且辈分比也我大,我主动跑过去问好。 小辛随便吱了一声,“你还敢自己出来溜达?” 我很纳闷。最近自己并没有得罪谁,扬扬学校附近的那些混子也不像有胆子跑到这来闹事的人,耸耸肩,我回答:“辛哥什么意思?” 小辛揉着眼睛,指了指身后的那片场子,“没事过来找少爷喝酒,这小子挺忙,哪都没他影子。听说前几天有人看见大流了,你掂量着点,别的色大了被大流逮到。” 小辛曾告诉我是少爷送走的大流,这事我没跟健国哥提,提了也没用。健国哥拿少爷没办法,干掉他?那是扯淡。没撕破脸之前谁也不想把自己逼上绝路,而且不管在道义还是在情理,少爷都碰不得,山屁哥本来就已经被谣传出卖朋友,所以即使少爷再怎么张狂,我们都得忍着。最重要的是,山屁哥不会为了我的话去质问少爷,我还没活够,不想出这个风头。 大流回来应该也是少爷接的,转盘的人都跑去海滩,忙的时候没人会理会大流,除了我之外。我只祈求大流没胆量回来挑事,或者只找健国哥麻烦。当然,这不大现实。 “大流现在在哪了?”我低声问着。 小辛笑了起来,周围的朋友也都笑出了声,这让我很尴尬。“怎么,你还想去堵他?我要是你,我就老老实实蹲在家里,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别扯些没用的。”小辛说完就带人离开了,我也觉得自己问的很蠢。就算小辛知道,他也不可能告诉我,毕竟他还算是大流的朋友。 当天晚上我给健国哥打了电话,健国哥倒是不在乎,“没事,他敢回来我就敢再弄他一次。你别总听小辛的话,他就是没事闲的胡诌八扯瞎白话。” 我多少有点失望,二郎在旁边笑我傻逼,“他他妈的当然不怕了。是你扎的大流,大流回来也是找你麻烦。” 修鬼点头附和,“你告诉周刚他们,没事少出去玩。万一真冲着咱来,咱就是能躲躲,别的什么也干不了。” 东子立即从床底下翻出刀,“让他们没事都拿着家伙,防防身。” “操,防个屁,上次扎大流是咱运气好,大流真想玩咱几个,正过来反过来咱都没用。遇见麻烦你们就跑,别自己装逼。”我没好气的把家伙又塞回了床下面,“上次那么多人,我猜他也记不住脸。顶天知道是我下的手,你们留个心眼,别往少爷那里钻。” 这很正常,打架的时候我从来记不住对方的脸。什么看过一眼记几年的事我从不信,谁能记住自己睡过的小姐长什么模样?人没有那么好的记性。何况大流上次仓促间中了我们的套,根本不会看清楚是什么人干的,最多他能从少爷那里打听到我的名字。怕只怕平常这群小子吹牛吹的太大,把功劳都往自己身上加。祸从口出,就这么来的。 我把事情告诉了那天跟我去的所有的哥们,和尚吓的准备要休学,头炮是他开的,他经常引以为豪的向别人吹嘘。该来的怎么躲都没用,大流那种人就算堵进家里也没什么奇怪的。 “都过了那么长时间,少爷要卖也是卖我,你们没事。别自己吓自己,最近别惹事就行。”这些话说的有些无力,我只会安慰别人,却没人来安慰我。 韩津干脆每天在场子里睡,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回家,为的就是不让我半夜出门接她遇上麻烦。东子像个保镖,整天跟在我身后,修鬼和二郎也到饭店帮忙。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些没什么用。 那阵子过的很烦,一个人要是被自己吓到,做什么都没意思。我有些希望小辛是拿我开涮,心慌慌的疑神疑鬼的样子连我自己都觉得糟透了。做梦的时候我曾梦到自己被一群人堵住,我抢下他们的家伙,但自己却抡不动,我冲外面喊叫,但喊不出声音。以前自己没这么怕过,连拼一拼的勇气都没有,也许是自己不想拼了。 和尚以前跟鸡头关系不错,与肖远混在一起以后天天往金钟跑。韩津一般都免掉他的包房费,鸡头心情好了也会叫小姐免费陪他们。但是人情归人情,生意不能因为是朋友就一直不赚钱。金钟老板忍了几次之后把韩津骂了,当着鸡头面骂的。韩津没与我提,但是鸡头把事情都告诉了我。 “和尚以后再去,你该要多少就要多少。还有那个肖远,一分钱也别省他的。”我不经意的与韩津提了出来。 鸡头也点头说:“那个肖远不是什么好逼玩意,每次去玩全是空手套白狼,和尚这个傻逼也不知道怎么整的,就算被他唬住了。要不是冲你面,我早把他们两个赶出去了。” “下次他们去,你结账的时候让老板出来算,你们两个都别露面。又他妈不是咱自己开的,和尚越来越不要脸了。”我罗嗦完就想给和尚打个电话,不过韩津没让我这么做。她不想让和尚误会,事情也就这么翻了过去。 没过几天,鸡头突然给我打电话,“和尚在门口跟人打起来了。” 我猜到和尚又领着肖飞去金钟玩,没想理会,“和尚吃亏了?” 鸡头在电话里没说清楚,含糊的让我过去看一看便收了线。 “我去吧。”二郎主动开了口,“是不是老板要了他们的钱,和尚心里别扭故意找茬?你在这等着,我跟和尚没什么交情。” “操,和尚要是有这个胆子,我也服他。我都不敢在金钟闹事,山屁哥知道了还不把我废了?咱一起过去吧,顺便晚上一起喝顿酒。被大流吓的,最近憋屈坏了。”我招呼着大鹏、牛眼跟我们一起走,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饭店到六点左右才能有生意。 第九十三章 烦躁 猜的果然没有错,肖远与和尚两个人下午在学校憋的难受,肖远提议去金钟玩,和尚当然愿意继续当大头带路。周刚没掺合,但是也没敢劝和尚。 算账的时候韩津没有免包房费,酒水果盘费都没有打折。鸡头更绝,根本没有出面说一句好话,加上两个平台小费,一共三百多块。和尚嬉皮笑脸的让韩津先记账,但是老板没卖他面子。肖远老早就跑到门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气之下和尚自己付了钱。当然,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对韩津骂骂咧咧。出门以后怄气怄的难受,和尚踢了旁边的一辆现代。 防盗铃响了以后,和尚存心等着打架也没离开。恰巧现代的主人发现了,于是就这么恰巧吵了起来。动手的时候两方都没占便宜,又互相觉得后台硬,面对面站着各自找起自己的朋友。 我们先到,和尚得意洋洋的凑过来,指着对面的人就开始骂。 “你去道个歉。”我听鸡头讲完情况以后,轻声对和尚说。 和尚愣住了,肖远不知好歹的咧嘴说:“那个小子二百五一个,有点逼钱出来装,没事,打完他就知道自己啥德行了。” “滚你妈的,你算个什么玩意,用得着你指指点点的?”二郎挥手把肖远推到了旁边。 “操,你骂谁?”肖远酒喝的有点糊涂,以为和尚能站得住脚,拧着嘴就冲了回来。 修鬼没客气,在旁边抬手就赏了肖远一个眼炮,随后斧头补上去按住肖远的头,几脚就把他踹倒在地。 和尚酒劲立即过了,拦着斧头冲我说:“干什么呢?他是我朋友!” “你过来。”我指着肖远,“你进去把自己的帐全结了,和尚的我替他要回来。” 肖远捂着肚子不肯回答,和尚反而插口说:“峰哥,你想干嘛?我都替他掏完了,我又不在乎那几个钱。”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烦这种被占了便宜还犯浑的傻子,“你鸟悄的把嘴闭上。是我让韩津和鸡头收钱的。你以为你是谁?人家他妈的开场子是给你玩的?” 肖远有点挂不住面子,抖着身上的土说:“操,才几个逼钱。” 他话刚落,我就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平常替自己朋友惹事就算了,还得替这种孙子卖脸我可忍不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突然跑过去揪着他的领子使劲蹬他的小腹,和尚动了动,但最终没有伸手拉我。 金钟的老板跑过来打了圆场,这毕竟是他的生意,我在这闹事山屁哥知道了也不会高兴。我骂了几句停下手,和尚咬着牙把肖远搀了起来,“峰哥,你看不起我朋友就是看不起我。” “我在外面晃荡这么久,谁他妈看得起我?咱俩处了这么长时间,今天就这么算了,以后别让他再到这里,除非自己掏钱。”我很纳闷和尚居然能说出这番话,不过肖远流里流气的模样让我很厌烦。混子不代表是痞子,至少我看不起这种操行的人。 肖远嘀咕了几句,声音很小,二郎抬手就想抽他,和尚挡在了前面,“行,我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我走行了吧?” 东子与和尚关系还算不错,在旁边挤了挤鸡头,希望他上前劝两句。可是当着老板的面,鸡头也不好意思乱说话。我没心留和尚,随便应付的说:“赶快回家吧,别到处给我惹事。” 我本意是最近很乱,怕和尚遇上麻烦,没想到他听成了其他意思,“我以后出什么事都不求你,操。”说完,和尚拽着肖远扭头就走。 二郎登时火了,但我紧紧拉住了他。下了和尚的面子并不是我想做的,我只是不愿他有这么一个只琢磨骗他钱花的朋友。既然他想不开,我也懒得继续解释,人总是以为自己是对的,我也一样。不过我还有点自知之明,就算别人不接受我的想法,我也不会强迫。 和尚与肖远搭出租车离开了,看样子不是回家。交朋友不一定得把账目都算清楚,心甘情愿花钱找个人陪着也算正常。我好心办坏事,心里自然不爽,阴着脸走向站在现代旁边还在讲电话的男人,“大哥,刚才的事算了吧。我替那小子道个歉,喝大了谁都那德行。” 很奇怪,有台阶偏偏不下,男人挥舞着电话冲我吼:“你他妈说算了就算了?踹我车打我头,一句大哥就拉倒?你们都给我等着,谁也别跑。” 我回头看了看老板,老板撇嘴冷哼了两声。 “大哥,把电话放下吧。又不是我动的手,你冲我叫也没用。”我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这里有山屁哥的小弟看场子,因为韩津和鸡头的关系他们才没出面管,我并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男人吐了口痰,转身继续拨着号码。摆明是想闹事,就算我忍也没用。老板叹了口气拽着韩津走了进去,我抬腿从背后踹倒了男人。 千万不要在帮手没来之前与别人叫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不知道这家伙能找来什么样的人,既然老板撇嘴,就代表他不是熟人。就算有点钱,开得起现代,至少动手的时候只有他自己一个。那辆当时算得上档次的车并不能帮他任何忙。 虽然与和尚生闷气,但我们下手还知道轻重,每人轻飘飘踹几脚就离开了。那小子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偏偏死顶着不肯服软,一边扶着墙,一边大声冲马路上的行人喊叫着。直到他发现所有人都匆匆离开不肯多看他一眼之后,他才老老实实的捂着脑袋蹲在了墙根。这年头没有雷锋,替别人倒倒垃圾还凑合,真要伤害到自己的利益,门都没有。 “给脸不要脸。”牛眼与大鹏在旁边看热闹,嘴可没闲着,“逼样,最看不起自己开着车出来***的人,你他妈有钱雇个司机在外面等着啊,的色什么?” 在这种地方喝酒没量,自己一个人开车来明显是摆谱的。牛眼的话一落下,旁边的人都起哄的跟着笑起来。男人蜷着身子,脸上的表情很惊慌。打扮光鲜的人并不愿意在这种场合与人翻脸,老板最会拿捏这些人的心理,适时跑出来训斥了我一顿,随即向男人道歉,提议免掉包房费,还多送一些果盘。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老板凑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最终男人愤愤不平的走了进去。 不一会老板带着韩津出来,让我们暂时出去吃顿饭,晚上不用回来上班。我好奇的问他怎么把那头倔驴劝回去的,老板笑着说:“你不是山屁哥的干弟弟吗?我提了这句话,那小子马上懂事了。” “还有这茬,我自己都忘了。”我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自己还从未拿这个招牌出去晃过,居然需要别人提醒。 “和尚告诉老板的。”鸡头在一旁小声提醒。 我听完一点想法都没有了,难怪老板开始会忍着和尚到这里撒野,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也不是看在我的面子,而是看在这个并不牢靠的关系的份上。“山屁哥就是喝酒时跟我开开玩笑,以后该怎么收钱就怎么收,开门做生意别把自己做赔了。”我冲老板笑了笑,随即领着人离开了那里。 我做东,在饭店里属我们这桌声音最大。修鬼憋久了,不管谁喝酒他都是简单的一句话:“我作陪。”随后就是一口闷干净。喝酒能喝到这地步也不容易,任何理由都能让他提杯。比如上菜的时候,鱼头鱼尾方面的两个人需要喝一杯;从包间大门开始算,左手起每人喝一杯,右手轮每人喝一杯。反正只要开口,修鬼肯定先把酒倒好。渐渐的,他身边的人都把椅子移得远远的,除了我之外。我从一开始就没喝酒。 韩津替我挡了几杯,修鬼看出我心情不好也没撩我,其他人应付修鬼都已经忙不过来,自然没人跟我胡闹。 “还想着和尚的事呢?那小子自己脑袋不转弯,他乐意被肖远骗,你操什么心?”二郎替韩津买了条骆驼,随口问我。 韩津把烟打开,每人面前丢了几根。牛眼喝高了,眼珠子通红一片,咧嘴就笑:“傻逼分烟,一分一圈。” 我抄起面前的小碟就要砸过去,韩津连忙挡住了我,“喝大了,你计较什么。平常又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你今晚上脑袋不正常?”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以往别人的事我很少管,别人花钱我也从不心疼,而现在突然全都看不顺眼。牛眼的嘴本来就很贱,开玩笑带些脏字只是闹着玩,我竟然脸皮薄到马上翻脸,这很奇怪。 “我不想混了。”我挤出这几个字,淹在别人酒后的醉话里,显得更荒诞。 大概只有韩津清楚的听到了,二郎即使听见也没相信。 “陪我出去买点东西。”韩津说完直接把我架了起来。 “酒还没喝完,就出门找地方打炮去了。”牛眼傻咧咧的继续笑着,我瞪了他一眼,舔着嘴唇把要吐向他的痰咽到了嗓子里。 第九十四章 麻烦 “就因为和尚没听你的话,你就不想混了?”出了饭店,韩津突然双手扳着我的脸,笑起来的样子仿佛在宠爱自己的玩具。 “滚,你当我是什么呢?他死不死跟我没关系。我就是觉得没劲。”我牵着韩津的手走到马路边上。出租车一辆辆停在我们面前,我没有摇头,也没有上车,只对着司机傻笑。我猜他们都以为我是神经病,其实我也是这么在想他们。 韩津没我这种爱好,挽着我的胳膊穿过了马路,“过的好好的,你怎么突然觉得没劲了?要不我请假,咱去外面玩几天?” 在吧台站一个月,可能还不如她当小姐时两天赚的钱多。我已经很感激她能听我的话,但不愿意她过分替我担心。“我不是那意思,我觉得现在自己就像个傻逼。你瞅瞅我都办过什么事,都认识些什么玩意。丢脸的事我没少干,能说得出口的事我一件也没。他妈的现在连唱歌赖帐也叫我,我是什么?” 韩津没插嘴,低着头领我一直走,似乎我的抱怨并不值钱。在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后,韩津旧路返回,没有一点想陪我唠叨的意思。 “我说话你听见没?”我忍不住吼了一句。 韩津吓得打了个激灵,掐着我的胳膊说:“你不跟他们在一起,你还能跟谁在一起?你不干这些事,你还能干什么事?让你念书,你去吗?让你下车间干活,你能受得了吗?成天说废话,你以为我以前乐意去卖?自己懒还没本事,有饭吃就不错了,瞎嚷嚷什么。” 一百多个问题直接把我的火气全都浇灭,一个女人太熟悉自己也不是件好事,起码的安慰都可以省略了。 “反正我够了,我一想起大波、和尚、牛眼那些人,脑子就转向。整天像狗一样东跑西颠,不知道的以为我活的挺滋润,知道的谁瞧得起我?”我没好气的嘟囔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韩津这回没顶我,但也没往心里去,“那你就学学二郎,看得上才理,看不上的都骂。” 我也想这样,但是我跟二郎不同。他是讨厌自己的生活才出来混,我是没办法回到原来的生活只能继续混。 垂头丧气的回到饭店后,牛眼突然拉着我向我道歉。这让我很脸红,对一个与自己开玩笑的哥们发脾气,错的应该是我。重新闹成一团后我陪修鬼又喝了一通,该吐的全吐了出来,包括牢骚、包括还没在肚子里暖和的啤酒,感觉轻松多了,至少现在是轻松多了。 我到柜台喊服务员算账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竟然是金钟老板打过来的。“你哥们惹麻烦了,你要么去医院等他,要么赶快回来吧。” 我心里犯起了嘀咕,连忙问:“刚才在门口闹事那个?” 老板似乎很不耐烦,“就那个和尚。你赶快回来吧,他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我这也是打了很多次才打过去的。” “刚才还说出事再也不找你,这还没过夜就变卦了。”二郎咋咋舌头,跑到外面开始叫车。 “可能是受点气,出去玩的时候跟别人犟嘴打起来了。”我自言自语嘀咕着,心里却有点不塌实。 回到金钟时老板正守在门口,样子很慌,“怎么才回来?”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对和尚开始关心起来,疑惑的问:“和尚哪去了?他在哪出的事?” 老板慌慌张张的把我拉到身前,说:“你赶紧给健国打个电话,告诉他大流回来找麻烦了。刚才和尚打不通你的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他在红灯区那里被大流堵住了。” 我的头像炸锅一样开始窜疼,“这个傻逼,耳朵都长到**里了。这事你没跟山屁哥说?” 老板点点头,“我给山屁打过电话,他没在家,可能在海港那里,收不到信号。” 我连忙拨通了健国哥的手机,一样。那时候别说在海边,就是在包房里基本都收不到信号。我气急败坏的给和尚打了传呼,随后让牛眼帮我找些朋友过来。 不一会和尚回了电话,就差没哭出来,声音委屈的德行肯定是被打了,“峰哥,你快来帮帮我,我被大流哥请到迪吧喝酒。” “怎么碰上的?我不是告诉你早点回家吗?你没事跑市区里干嘛,嫌自己活的长?”我也顾不上他回答,继续问:“哪家迪吧?” “第五街。”和尚说话哆哆嗦嗦的,显然被吓的够戗。 “他带了多少个人?”我刚问完,自己就否掉了这个问题,“算了,你在那等我。告诉大流是我自己扎的,没你什么事。打死你你也不能承认你拿酒瓶砸过他。” 和尚喘着粗气说:“嗯。峰哥你快过来,就我自己,我受不了了。” “肖远呢?”我多嘴问了一句。 和尚愤恨的骂:“操他妈的,跑了。我今天晚上要是没事,明天我非弄废他。” “你等着吧。”我吐了口气,挂上了电话。 我感觉自己的手一直在哆嗦,连握着电话的力气都没有。修鬼凑过来说:“怎么办?去不去?” “我自己惹的事,我能不去吗?我要是不去,和尚不躺那了?”我扭头冲牛眼说:“帮我多找几个人,回头我安排他们吃饭。” 牛眼吭了一声,“刚才打过传呼了,等着吧。你也去找找,我估计我那些人够戗能来。” “够戗能来?”我嗤笑着说:“怕大流怕成这样?就会欺负农村人?” 斧头在道边拦了几辆车,冲我喊:“阿峰,我们回去拿家伙。一会我们直接去,还是回这等你?” “去我家楼下吧。你们谁也别自己跑去。”我点了点人,斧头、东子、修鬼、二郎、周刚、大鹏、牛眼,其他那些人我没指望,大波已经半天没有说话,就算去,这小子也会躲在一边。剩下那些混吃混喝的小子,我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更不用想象他们会站出来卖点勇敢。 斧头带人匆匆离开后,牛眼那边的电话也响了起来。但是一提到去跟大流干架,全部都推脱晚上有事或者身体不舒服,没一个答应过来的。 “操你妈的,都他妈是娘们啊。”大鹏忍不住抢过话筒就骂,“以后出什么事也别叫我,狗逼一个一个的。” 这种情况我倒是没想到,大流被赶出转盘,我猜不到还会有那么多人怕他。也许他们不是怕现在,而是怕以后跟我一样惹上麻烦。有钱就有人,大流想报仇,有的是机会。 “大鹏哥,别骂了。”我有气无力的拿起电话给土豆打了传呼,这是我唯一还能盼望的地方。 十多分钟,我连续打了七八次,土豆才复机。“我家里有急事,我现在过不去。”土豆没等我问,首先自己开了口。 “你知道出事了?”我不解的问。 土豆窝窝囊囊的回答:“和尚给我打过电话。我帮你们给健国哥打电话了,可是打不通。” “行。办事都是有来有往,今天什么样我都记住。咱以后山水有相逢。”我这时候觉得自己很可笑,出了难题给别人,偏偏还要责怪别人算不出答案。 “阿峰,你别这样。要不我帮你找找人?”土豆挂不住面子,也没介意我的嘲笑。 “算了,你忙你的吧。我自己想办法。”我直接挂了电话。不是谁都像斧头那样为了点交情什么都敢做,而且就连自己以前也怕挨刀子卖过周刚,我想到这一点,居然什么也恨不起来了。 二郎憋不住火气,咧嘴冷笑:“都是些什么**人。就咱几个去,我就不信他能捅死几个。” “拉倒吧。”我靠在了金钟的大门上,薄薄的玻璃让我感到很实在,虽然凉飕飕,但毕竟它不会突然在我身后垮掉。我想起了少爷,但最终打消了念头。我找他帮忙的话,即使带走和尚,山屁哥一定也放不了我。 “去找老丁。”修鬼突然想出了办法,“冲着山屁的面子,他肯定能帮忙。” “现在都几点了?他早下班了。”二郎没好气的嘟囔。 “就算不为了和尚,大流的事他应该能管管。不用他自己去,他打个电话,什么事都好办。”修鬼解释着说。 我觉得这主意不错,扭头对鸡头说:“你带着韩津先回家吧。多给健国哥打打电话。” 鸡头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他脸皮厚,没跟我争什么面子问题。要脸的人活不长,这个道理鸡头比谁都明白,所以他活的比谁都轻松。 “要是一个小时还打不通,你就别打了。估计那时候差不多该结束了。”我补充了一句。 韩津看着我,半天吐出几个字:“你小心点。” 派出所晚上就三个人值班,我说出要找老丁的时候他们都没理我。 奢望派出所所长帮我这种小混混解决麻烦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被逼到这份上,我也顾不了怎么面子,“大哥,帮忙给丁所打个电话。再晚点弄不好就出人命了,我们都是跟着山屁哥混的人。” 山屁哥三个字比我们刚才口干舌燥说的一大通废话要值钱得多,有个警察立即给老丁打了电话。 “你过来自己说。”指着电话,警察冲我招招手。感觉就像在叫唤一只在路边要饿死的野狗。 别说是野狗,这时候只要能有骨头咬,我什么都乐意当。 第九十五章 拒绝 第九十五章 拒绝 “你哪位?”老丁的语气很重,没有人大半夜被吵醒的时候能和善的开口,而且我根本不配让他放下身价。 “我……”我想说自己的名字,但觉得这是件很没趣的事情,“我是上次在农贸商场闹事的那个小子。” “哦。”老丁迷迷糊糊应付了一声,“跟着山屁的?” 我也没奢望他能记得有我这号人,立即回答:“嗯。山屁哥现在在海滩,我找不到他,所以半夜才来打扰你。” “什么事。”老丁说话的口气并不像询问,而是抱怨。 “我有个哥们出了点事,”顿了顿,我强调着说:“大流干的。” 老丁听到大流马上打起了精神,声音也高了八度:“大流到转盘惹事了?” 帮着山屁哥把大流赶走,镇住少爷,我相信老丁一定没少捞好处。这有点像抓到一截烂木头的溺水者,我急忙回应:“大流前阵子刚回来。现在山屁哥忙着在海滩那里办事,没空管这里的事。这杂种趁机玩阴的,今天堵到了我一个朋友,能不能帮下忙?” “说话注意点。”老丁假模假样的训了我一句,“在哪堵的?” “第五街。”我怀疑山屁哥跟他说话的时候是不是也满口斯文,“就是市区向阳街那个迪吧。” “没在转盘?”老丁迟疑了一会,继续问:“你那个朋友叫什么?” 我心里顿时被泼了冷水,偏偏火烧火燎一样难受,“他叫和尚。” 我清楚听到老丁在电话那头冷哼了一声,“你打110吧,这事不归我管。”随后,老丁没听我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你脑袋长蛆了?这种事你也好意思跟丁所说。要不是山屁跟我们关系不错,我早把你踹门外去了。”警察看到我的表情也猜中了结果,立刻把我们推搡到了外面。 “多余。你就不应该跑这一趟,丢不丢人?”二郎冲派出所大门吐了口痰,“咱几个去吧,别磨蹭了。” 我摆摆手,给健国哥重新拨了次电话。盲音仿佛大年夜的爆竹,在我耳朵里来回嘲笑着,不由我的脑壳开始抽搐。 回到金钟时斧头已经带人蹲在道边,没出意外,大波和其他几个小子已经溜掉了,就连牛眼也不见了影子。 “操他妈的,我以前怎么没看出牛眼这小子这么不讲究。”大鹏拎着一把木柄小钢斧,刀具管制的时候这玩意是最容易搞到的,“晓峰,你放心。我大鹏今天肯定帮你。大流怎么了,不就趁点钱吗?玩大了,哥我弄死他。” 我感激的点点头,东子塞给我一把刀。当初山屁哥让人把它送来的时候我觉得它真爽快,像个可靠的男人。现在刀背上映出的路灯随着我的手心一直在颤,我还能想起扎大流后跑出的那些举着家伙的混子,如果今天晚上还是那么多人,还会下那么狠的手,我真不敢相信自己能不能站着回到家。这把刀现在看起来就像阳痿男人手里的套子,仅仅安慰一下而已。 二郎第一次带着家伙,显得很兴奋,就像我以前一样,“阿峰,走吧。我操他妈的,大不了一起住院。“ 每个人拼命的时候都会这么想,但当真的发现对面站着一群举着家伙的对头时,这种勇气肯定少了一大半。况且还是为别人拼命,我根本不信这话有什么分量。 周刚悄悄走到我身边,“峰哥,给李桐姐打个电话?” 不得不承认,知道是大流搞事以后我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李桐,但这个想法逗留了几秒钟就被我挥散。如果一个男人遇见麻烦放得下脸去求女人,或者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姐妹,或者这个女人是他的老婆,就连女朋友都不会开口。至少我认为男人应该是这样,我不喜欢被她们嘲笑。 二郎属于大男人,他听过李桐的事情,立即插口说:“操,屁大个事找娘们帮忙,赶快走吧,和尚脑袋不知挨多少个酒瓶了。” 修鬼很冷静,拉着我说:“打个电话吧,大不了欠她次人情。你要是开不了口,我帮你说。” 周刚心里也没底,顺着修鬼的话头说:“我打,我跟李姐熟。就算是我开口求她帮忙。” “咱去了也白费。”修鬼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着,口气很颓丧,似乎在责备我死要面子。 “我打吧。”我冲周刚白了白眼,随手拨通了李桐的传呼。 这小丫头天天白天睡懒觉,我此时只拜托她还在外面鬼混,千万不要偶尔学乖回家。还好,没过多久她就复了机。 既然豁出去了,我也不再要什么脸,开口便说:“李桐,帮我个忙。” 李桐笑嘻嘻的说:“你除了找我帮忙,其他时候从来想不起我。说吧,怎么了?” “上次你跟我提大流的事,你还记得吧?和尚刚才被他堵到了,我现在找不到人过去。”我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你看看**哥睡没睡,能不能让他出个面?” 李桐回答的挺快:“你大哥呢?又丢下你不管了?” “他忙。”我不想揭开旧伤口,连忙掩饰过去:“和尚就在第五街,我马上过去,你能找到**哥吗?” 李桐支吾了一会,“我看看吧。他一到后半夜就困,从来不陪我玩。你先别着急,大流在市里认识不少人,你那堆臭鱼烂虾不够充数的。别自己找别扭,去了也没用。” 顾不上害臊,我应承着说:“你帮我找找,好好求求他。我等你电话。” 李桐咯咯笑了几声,“放心吧。只要我找得到他,他肯定帮忙。他敢不帮我,除非他不想混了。” 认识这种女孩子确实头疼,我边祈祷**还愿意听这个疯丫头的话,边收了线。 “你们先去我家等着吧。李桐去找拖鞋,她给我打电话咱再去。”我冲修鬼使了眼色,这里他最镇定,也只有他能管得住二郎的急性子。 “你呢?”东子凑到我身边,“峰哥,你不是想自己去吧?” “我操,我又不傻。”我笑着搂起了东子的肩膀,有这么一个朋友,就算哭都能让我满足。 修鬼知道我不愿意二郎坏了事情,随即哄骗着其他人先去了我的家。 东子不肯走,我也没办法,我留下来只是想静一静。混子就是这样,聚在一起的人多了,脑子也变得冲动起来,很多事情都往刀子上想。我怕,但我不逃避,我只是不愿意连累更多的人。在**没答应出面之前,我们去的话都是白扯。 我给和尚又打了一次传呼,想稳稳大流的气,不过这次他没有复机。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东子小心的问。 我安慰着说:“没事。和尚自己倒霉遇见了大流,大流要抓的人是我,顶多揍和尚一顿。” 东子很信任我的话,不知道这算不算可悲,就连我都越来越不相信自己的嘴巴,还有自己的心。 走出金钟所在的小红灯区,回家的路是一条山道,很黑,但我很喜欢。为过日子忙忙碌碌的老百姓讨厌黑夜,这让他们少了几小时赚微薄工资的机会。站在头上作威作福的名流讨厌黑夜,这让他们失去俯在脚下讨取可怜的目光。即使是山屁哥,他也讨厌黑夜。黑社会不属于黑夜,他们只是在阳光下做着别人只能躲在阴暗角落里做的事。 黑夜应该属于我们这些小混混。安静、和平。没有人会嘲笑我们是垃圾,没有人会与我们争抢一点点面子与地盘。黑夜并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东西,只是人们想的太多,需要隐藏的也太多。我们没有理想,没有避讳,所以这是我们的时间。 穿过小区来到以前自己看管的社区的时候,我突然生起了一点盼望。我停住脚步后,东子立即不敢相信的问:“峰哥,你不是想找海滨吧?” 身后的刀疤早已没了感觉,我想了想和尚,点头说:“进去看看?” “他早就不在这了。”东子嘟囔着说:“老车有个桑拿现在归他管,没事他就在那里呆着。前几天他还找鸡头,让鸡头帮他联系几个小姐过去。” “去找找他。”我不肯定自己这么做是对的,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东子想顶几句,不过还是忍住了。有的时候记仇是件很愚蠢的事,毕竟都是跟着山屁哥混,如果海滨卖面子找一些朋友,这多少让我们能有点底气。 桑拿还不错,名字叫龙泉,门口停着几辆轿车,生意应该很旺。到了下半夜,桑拿的客人比ktv要多。这里的小姐价钱不高,享受完了还可以看看录像,确实很放松。 “我进去找他?”东子把我拦到了身后,虽然口气是疑问,但没有一点让我回答的意思。 “来求人家的,我还摆什么架子。一起进去吧,在耽误一会和尚就报销了。”我开了个自己也笑不起来的玩笑。 东子咬着牙回答:“他要是装逼,我肯定**他的嘴。” “他想装就装,只要痛快帮忙,以前的事我都不计较。”我拉着东子迈进了龙泉的大门。 &nnsp; 第九十六章 戏耍 龙泉大厅装修的很豪华,几个迎宾小姐坐在椅子上聊天,初春就换上了高开叉的旗袍,怎么看怎么像坐台。[.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门口柜台的售票员探头问我要买什么票,“找人。”我冲里面张望着,一楼只是浴池,按摩与休息室都在二楼,“海滨在吗?”我补充了一句。 售票员发现不是生意上门,不冷不热的指着二楼,“自己上去找吧。别在里面呆太久。” 估计海滨经常让朋友到这里玩,而且从不消费,所以售票员的态度才会差距那么大。我掏出烟递给他一根,“大哥上去帮叫一下吧,免得我耽误了客人休息。” 售票员有些疑惑,最终还是借我的火把烟点燃,“到门口等着吧,老板看见了又得冲我唠叨。” 我点点头,带着东子到门口蹲着。走的路并不远,两条腿却有些抽筋。腿肚子像凝固的蜡块,虽然凝在一起,但没有任何力量。 过了一会,我有些耐不住性子想重新进去看一看,转身的时候发现海滨正带着两个人摇摇晃晃下了楼梯。 “我当是谁呢。找我干嘛?掏不起套票钱?”海滨嘻嘻哈哈的笑着,搭在肩上的大衣沾了不少水,不过他没在意。 我勉强笑了笑,替他扑了扑肩上的水珠,“这么晚还没睡呢?” “操,跟我套什么近乎。你知道我看你不顺眼,别跟我玩这套。”海滨不客气的把我手推开,身旁的两个人也瞟了我们几眼没有吭声。大厅里闲着的**都聚到门口看热闹,一时间让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想找你帮点忙。”东子仰着头替我说。 不自觉的,我和东子竟然下了台阶,看着站在上面的海滨,我有种很压抑的感觉,特难受。 “你没长嘴?”海滨冲我歪歪头,“邪门啊,想不到你还能求我。平常你不是挺牛逼吗?” 两条狗顺势起哄,“整天在健国哥眼前转悠,怎么有空跑这里的色?以前挨那一刀还没挨够?” “操你妈的。”东子从怀里掏出刀就想抡,我急忙拉住了东子的手。片刀没包报纸,刃底刮到我的手背,虽然口子不大,但钻心的疼让我差点叫出来。 “操,想死?”海滨立即撤了几步,身后的人已经散开了,有的开始往楼上跑。 “海滨,咱都是跟着山屁哥混的。我哥们现在遇难,我来这想求你帮忙。咱俩有什么账以后算,健国哥在海滩,我找不到他。你比我出来的早,不至于为点小事计较这么长时间吧?”我脱掉夹克把东子的刀裹了起来,别说动手,就算海滨使坏报警,东子也好不了。 “我是被吓大的?我不帮你又怎么,山屁哥信你还是信我?”海滨也看到我的手淌血,得意的笑了起来,“谁出事了?” 我看他口风软了下来,急忙解释:“和尚让大流堵住了。都过去半个多小时,咱再不去就麻烦了。” “呵,你傻逼一样主动帮健国捅大流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今天?好事都让你揽去了,有麻烦让我去掺合。”海滨说到这掏了掏耳朵,转身冲旁边的人说:“你们去吗?” 那两个小子瞪着东子,齐刷刷的摇头说:“傻逼才去。” 我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过海滨,如果非说我错,可能我运气比他好,总能得到别人的赞赏。不过海滨也有我比不上的地方,他有钱。可惜人只能看到自己比别人少的,却看不见自己比别人多的,总以为那是理所应当的事。 东子不愿意我受这种气,拉着我的胳膊想走。我冲他挤挤眉头,依然带着笑对海滨说:“我承认我以前装逼,爱出风头。你找小昆砍我,我一句话也没与山屁哥提。这些事咱都忘了,今天就算不帮我,你也帮帮和尚。我自己去的话肯定带不出来他。” 海滨撇撇嘴,“你那意思是我自己还收拾不了你,非得找小昆帮忙?” 我连忙摇头,“没那意思。你收拾我还不轻松,我算老几?” 海滨笑起来的时候眉头才会展开,不过我一点也不觉得那样有什么友善。与旁边的人嘀咕了几声,海滨叹气说:“你要是早这么懂事,至于以前挨砍吗?以后跟我学着点,别以为自己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我低头一直听着,脸上笑的很假。我相信海滨能看得出来,但是他不会介意。我们这种人,从来不需要别人心里真的服自己,只要嘴上承认就可以了。 “你说,你这操行是傻逼不?”海滨挑衅的问。 半晌我没听到下句话,这才知道他在与我叫号。抬头看着海滨,他周围的人、身后看热闹的人都在望着我。 “你是傻逼不?”海滨提高声音晃悠着脑袋重新问了一次。 东子气的想拽我手中裹着家伙的衣服,我使劲把衣服扯了回来。“我是。”我瞪着眼睛,眼里泻出的全是愤怒。 海滨哈哈的笑了起来,在那么多笑声中他的声音最纯粹。 “等着吧。我进去收拾收拾,顺便帮你叫几个人。”海滨转身走了回去,进门前又向我笑了一下,“傻逼。” 咬着嘴唇上被风吹干的皮屑,不小心咬出了血。东子撕下烟盒中的锡纸替我擦了擦嘴,一句话也没抱怨。 锡纸可能是我们身上唯一干净的东西,没有那种随身带着干净纸巾的习惯,擦鞋擦脸和擦血,我们都用这东西。干腥的烟草味让我感觉嘴唇咸咸的,就像眼角的味道。 等了十多分钟,海滨依然没下楼。“操,是不是玩咱?”东子推开我就跑进桑拿。迎宾把他拦了下来,刚才的闹剧让他们清楚了我和东子的身份,自然也不再看在眼里。 东子骂了几句,但没好意思与女人动手。我咬着牙走进去把衣服摔在了柜台上,售票员知道里面包着刀,吓得矮身跑到后面。 “帮我看看海滨收拾完没,让他快一点。”我说话已经尽量压低嗓子,别扭的自己真想大声咳嗽一顿。 售票员上楼呆了一会,海滨还是穿着刚才那套衣服走下楼,脸上笑的很灿烂:“哎,我这倒霉脑袋。我刚才忘了件事,我爸让我早点回去,家里还有急事。” “你玩我?”我觉得眼眶开始疼,眼珠子四周如同被绑上了细绳,勒的自己好难受。 海滨咂嘴说道:“我哪敢啊?你现在是健国身边的红人,我玩你?我没这资格。” 海滨说完就转身,不急不缓的嘟囔一句:“赶快去看看和尚吧,别被人打成傻了吧唧的,以后跟你一个德行咋办?” 东子气的窜上去撩腿就踹,不过被楼梯咯了一下,自己险些摔倒。旁边人都笑了出来,我走过去拉起东子,冲着海滨的背影说:“今天和尚要是没事,咱什么都好说。要是和尚出什么乱子,我不找你好好谈谈,我他妈就是个杂种。” “你是不是杂种关我什么事?”海滨没理我,直接上了二楼。 东子起身还要追,我拉着他的胳膊跑出了龙泉。背后似乎有很多火辣辣的眼睛在嘲笑着我,我第一次发觉自己很丢人,甚至没敢回头再看一眼。 东子一路上不停骂着海滨,我突然很困,真想倒下去睡一觉,什么都不理。磨蹭了这么久李桐没打电话过来,我有些担心,却不愿意亲自听到她说拒绝的话。犹豫了一会,我重新拨了她的传呼。 “直接打我手机就行了,干嘛费两遍事?”李桐强词夺理的开口训我,这让我很兴奋。她能有这心情就代表事情有了眉目,我急忙解释:“我怕你在外面玩收不到信号。找到**哥了?” 李桐深沉的说:“先说说怎么报答我吧。我跑了好几个地方才逮到他,现在正在他旁边唠叨呢。” 我心里咯噔颤悠了一下,想亲自求**,但知道自己的话没什么力度,只能讨好说:“你好好说说,千万让他快点。” “知道啦。你真像个三八。”李桐突然捂住话筒停了一会,应该是与**闲扯,我比在学校考试作弊还紧张,生怕突然传来不好的消息。 “**现在过去,过半小时你也过来吧。顺便把你的事也办一下,免得以后大流找你麻烦。”李桐得意的说:“你偷着乐吧,要不是我,你早晚得被大流整一顿。**跟大流不熟,刚才他给周虎打电话了。周虎传句话,大流肯定乖溜溜的听。” “半小时?”我嘀咕着:“我去那么晚,和尚不能有事吧?” 李桐不高兴的骂了起来:“你脑袋就会走直线吗?你现在过去,大流要是不卖**的面子,你不得倒霉?反正都被抓住了,要打也早打完了。你在家等一会,着急也没用。” 没想到她比我还老练,既然**肯出面,一切应该没问题。我发觉自己运气确实不错,偶尔认识个女孩子,居然能接连帮自己两个大忙。 “行。明天我请你吃饭。”我想不出别的,只能这么回答。 李桐没挑我,大概在她眼里我本就是个土豹子,“双份,**那份我替他吃。” 我苦笑着挂了电话,就算我想谢一谢**,自己都不够这个档次和身份。 第九十七章 争吵 东子知道终于有了救星,脸上喜出望外的乐开了花,“早说啊,这一会提心吊胆真难熬。我还打算大不了拼了,反正也不可能把我们弄死,最多缝几针。” 我拍着他的肩膀,“快回去吧。二郎可别给我添乱子。他和斧头、大鹏凑一起准没好事。这哥仨纯属战争贩子,你跟他们差不多。” 东子不适应我这种夸奖,难为情的闷头在前面开道。 回到家里的时候韩津正趴在阳台望着,第一个跑下楼挎起我的胳膊:“怎么样?找到人没?” “ok!”我伸出小指头,“自己走狗屎运,要是整明白了,以后大流连我的麻烦都不敢找。” 韩津缓了口气,抓着我的小手指说:“这个李桐还真厉害,家里干啥的?” “不知道。”我摇头说,“大概是拖鞋的亲戚。” 如果换成蓝眼睛,这时候肯定要追问一堆问题,幸亏韩津不太介意我与其他女孩子的事,笑着把我拉上了楼。没有醋味的感情很奇怪,有的时候我觉得似乎缺少了什么,而且是必须的那种东西。 周刚知道经过后拍手夸着李桐,二郎虽然不屑,但也露出了笑脸。没有混过的人以为遇见麻烦大不了带着刀去玩命,但是在外面呆过一段时间的人不会这么想,道上那些有名有号的人就像砖头,摆在面前都不敢用脑袋撞。说简单点就如同一辆东风遇上平治,就算想跟他较量较量,当看到彼此发动机以后,不论技术有多好,都会放弃这种注定了结果的比赛。 鸡头忽然凑到身边,一句话打消了我的兴奋:“阿峰,我刚才打通了健国哥的电话。他说他在海港赶不回来,和尚的事等明天再说。” “本来就不应该打。健国哥又没把他放在眼里。别说他,就算出事的是我,我都不敢肯定山屁哥能不能保我。”斧头叼着烟靠在床头。他很少抽烟,鼻窦炎,除了闹心的时候以外,我们抽烟他都躲到一边。 “你要是出事山屁哥肯定出头,要怪就怪和尚平常就不上眼,连我都看不上他,这不能怪健国哥。”我把韩津放到了沙发上,“大鹏,你先回家吧。这没事了,一会我自己过去就行。今天的事我就不谢你了,有空哥们安排一顿。” 大鹏听过拖鞋的号子,知道我们这几个人去了还不如**的一根脚趾头,随即笑着说:“反正没事,我跟这群小崽子借你家打宿麻将。” 韩津立即来了兴趣,推开我开始张罗麻将局。头疼来的快,去的也快,我自动自觉把兜里的钱都交给了韩津,留下几张票子转身下楼。 东子奇怪的跟了出来,“不是说,过半小时再去吗?” “打个车到那还得十分钟。我先过去看看,别让人家等着我。”我随口应付。 东子不信我的话,冲屋里喊了一声:“我下楼买烟。”随后拉着我一起跑下去。 “操,你怎么现在一点也不听我的话?”我有些生气的问。 东子没在意,“你当我还小呢?你怕和尚出事,想先过去看看。万一**还没到,你过去不是找死吗?我陪你去,你别跟我罗嗦。” 没等我回答,东子到道边开始拦车。 这小子从出来混就跟着我,时间不长,感情不浅。朋友是个累赘,有时我真的很烦他,烦他心甘情愿被我拖累。 我的刀在金钟的时候已经让修鬼带回了家,刚才下楼为了不让他们起疑,我也没找任何家伙。东子把自己的刀塞到我怀里,司机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没敢多问什么。 到第五街大门前,我有点怕。这家迪吧没在闹市区,临街一家饭店改建的。从外面看装修很简陋,破旧的铁皮大门上喷着希奇古怪的字母,无非是一些fuck、love之类简单的英文。没什么格调,反而让我觉得很恶心。 看看表,比李桐要求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我觉得自己胆子越来越小,连这短短的十分钟都开始犹豫。 “再等一会吧。不差这几分钟。”东子拽着我的胳膊,“要不我先进去,他们不认识我。” “你等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我把刀还给了东子,“你进去以后和尚叫的时候他们也能认出你。我自己去看看,李桐来了你招呼她。” 东子想与我抢,我拉下脸踹了他一脚,自己掀开棉布门帘走了进去。 我喜欢夜晚,但是不喜欢吵闹的黑暗。晃着脑壳就像上吊的人群让我很烦躁,站在舞池旁边的楼梯,我扫了很久也没发现和尚的影子。 吧台的服务生很客气,当我询问大流在不在的时候,他主动把我领到了领舞台后的包间。 如果李桐说的话有准,这几分钟我遭不了什么罪。自己安慰自己一番,我也没敲门,直接走了进去。 很意外,包间里只有大流一个人,旁边陪着的小女孩不算,我没看到和尚的影子。 “你找谁?”大流很不满的问。 “我叫晓峰。”自己终于能说出名字,我相信大流会记住,至少少爷一定转告过他。 大流推走了女孩,站起来拉着我坐在了他的身边。他走路还是瘸的,这让我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没有别人帮忙,除非他能玩枪,不然我对付一个瘸子还没什么问题。当然,我从没见过手枪,即使他有,我也不信他能用在我这种人身上。我还轮不到让他背着枪击案逃窜的资格。 大流打量着我,笑着说:“上次在饭店就是你吧?我还真没记清楚你长什么样。” 干这行,一年到头不知道得挨多少揍,没几个人混这么久还记打。我揉着眼睛说:“我朋友呢?上次扎你的人是我,跟他没关系。” “没关系?你他妈当我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大流指着自己的脑门,一嘴酒气全喷在我的脸上,“别人欠我什么,我就要回来什么。” 我顿时站了起来,“大流哥,你想怎么玩我都没关系,我朋友哪去了?” “放心吧。他没什么事,早放走了。”大流居然把我拉到身边,笑的很古怪,还递给我一支细雪茄,“你小子命好,刚才虎子给我打了电话。**你搬得动,难怪你敢跟我扎刺。” 说完大流狠狠的推搡了几下我的脑袋,我没敢躲,捶几拳、推几下在我们之间都属于比较亲近的举动,我只是纳闷他为什么绝口不提其他的事。 听到和尚已经走了,我心里还是没什么好兆头,正准备继续问的时候**突然走了进来。 大流连忙迎了上去,脸上堆着笑,手里捧着烟,仿佛在孝敬自己的老子,虽然他比**看上去要老得多。 李桐大摇大摆跟在**身后,冲我翘着鼻子说:“你先回家吧。记得欠我顿饭。” 我点头赔笑,转身想对**说几句客套话的时候,发现他根本没瞅我。 今天丢人已经够多,我一赌气不想再自讨没趣,走到门外顺手关上了大门。 东子也跟了进来,看到我之后马上跑了过来。我没说废话,拉着他到外面堵车,急急忙忙赶回家希望能碰见和尚。 刚到门口发现家门没关,里面没有声音,这让我很奇怪。推门进去时我立即傻了眼。 和尚的左眼几乎睁不开,说不清是紫色还是红色,眼皮窝囊的样子像皱巴的橘子皮。衣服上都是血,鼻梁也肿着,耳垂开了豁,大概是扯耳钉的时候挣开的。最惨的是,和尚脑皮上很大一片血道,密密麻麻的血点透出皮肤,让人恶心的直打哆嗦。血疙瘩突出的很显眼,我走到他身边摸了一把,仿佛握力球,让我感到扎手。 “操你妈,你他妈还当不当我是哥们?把我自己丢那里,你们还好意思在家打麻将?”和尚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拳戳在我的腮帮子,把我打在了墙边。 我胸口很堵,闷气憋得我喘不上气。和尚嘴里骂着操你妈,劈头盖脸的冲我抡着拳头,光着脚一直踹我的大腿。 所有人都愣了,但是都觉得自己对不住和尚,不知道应不应该上来阻拦。 和尚骂的声音带着哭,这让我忘记了还手,连挡着脸的力气都消失一空。很快我的鼻子也渗出了血,可能旧伤没好就添新伤。每次打架稍微被撞,我的鼻子都流很多血。订点打架的时候还流出过血块,黏黏糊糊,当场就让我反胃。但我没告诉任何人。 我一遍遍扭头看着和尚的脑袋,一遍遍又被他打歪过去。墙壁沾上我的血,不过我没觉得自己可怜。甚至希望那点血迹更大一些,变成一滩,或者满墙。 东子终于忍不住,窜上来一脚踹到了和尚,“我操你爹,你他妈的打够了没?峰哥欠你的?凭什么让你打?” 和尚肿着的眼睛应该是在流眼泪,我舍不得看。“操你妈东子,我以前对你们怎么样?就算我有什么错,你们能把我自己丢下?我他妈给十几个人打,你们知道个屁!” 东子没等和尚起身,冲过去压着他的肩膀,张口骂:“滚你妈的,谁他妈不想过去救你?你以为大流玩够了才把你放出来?要不是峰哥找人说情,你今天晚上都别想回来。” 和尚没服软,拼命挣扎着要起来。我过来把东子拽到一边,伸手拉起了和尚。 和尚起身后又踹了我一脚,踢在膝盖上,当时就让我摔在了一边。“我打传呼都过去那么长时间,就算找人你们也该去了。我他妈一进门,操,还在这打麻将。当我是什么?晓峰,水库你被人砍的时候我去没去?你说我打你对不对?” 我没吭声,是我连累和尚,解释都是没用的。 东子回手抽了和尚一嘴巴,二郎和修鬼都看不下去,走过来把和尚拉到了窗边。 “你脑袋里都是大粪吧?峰哥找了多少人,谁他妈答应去了?就我们几个愿意帮你。后来峰哥实在找不到人,还过去求海滨。当着海滨的面说自己是傻逼。我操你妈的,你都知道什么?挨顿打唧唧歪歪的。李桐让峰哥半小时以后再去接你,峰哥怕你挺不住,没等拖鞋到,他自己先跑过去找大流。我操你妈的,你赶快滚。以后别他妈在我面前晃悠。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东子声嘶力竭的喊着,顺手把桌上的麻将抓起来都砸向了和尚。 第九十八章 和解 屋子里立刻安静下来,除了麻将落地的声音,其他什么都听不到。噼里啪啦嘈杂的声音让这种尴尬的安静显得很可怕,每个人都看着我,也许是嘲笑,也许是不解,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同情。 斧头扯着毛衣领,突然站起来问:“阿峰,你去求海滨了?” 我没回答,起身走到和尚旁边问:“去没去医院?我陪你去看看吧。” 韩津把东子推进了小屋,顺手替我拿了件棉袄,“去医院看看吧。他刚刚进门,脸上的血都没擦呢。” 斧头又喊了一遍:“你求海滨帮忙了?” 东子忍不住替我开了口:“狗操的,让峰哥承认自己是傻逼,玩够我们又不帮忙。我早晚弄死他。” “行啦。显摆你嗓门大,知道的多?滚屋里睡觉去。”我冲东子大声骂:“我求他,他就得帮忙?都别跟我废话,谁再问一句别怪我翻脸。” 斧头闷声哼了几下,抬脚把麻将桌踹倒。楼下马上传来砸暖气管子的抗议声,斧头推开窗就喊:“操你妈的,砸你妈逼砸。” 这招挺灵,楼下顿时没了声音,不过对面楼亮起了好多灯,都敞开窗户看热闹。 “操,大半夜的你整节目啊?”我无奈的笑了起来,“和尚,这次算我对不起你。先去医院看看,别留个后遗症以后生不了儿子。” 修鬼知道我性格,我骂的越凶越代表我没放到心里去,如果我平平淡淡带过去,一定是想自己算账。“和尚,你跟阿峰去医院处理一下。跟猪头似的,回家还不吓死你妈?” 和尚说不出话,抢过斧头手里的烟屁咬了起来,难得的几行眼泪顺着肿起的颧骨往下流,我知道那不是为他掉的,这反而让我觉得很害臊。“哭个**,多大孩子了,我下楼给你买两袋奶粉?” 鸡头立即把韩津推了过去,“有现成的还花钱干嘛?” 韩津愣了一下,随即捡起麻将牌砸过了去:“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回和尚笑了,花脸,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但难看的让人舒心。 “峰哥,对不起。”和尚声音很小。 二郎蹬了他一脚,“操,刚才还叫晓峰呢,改口改的还真快。你亲爹也不一定比阿峰对你好,你以后别他妈说丧良心的话。” “嗯。认阿峰当干爹吧,以后还有个干娘能吃奶。”鸡头明显对刚才自己的笑话很骄傲,迫不及待找机会讲个续集调节气氛。不过这玩笑开的不是时候,大家心情好下来没人买他的账,我和修鬼都冲过去按住他折磨,和尚也顾不上疼,凑过来一起帮忙。 和尚的伤还算可以,没伤到眼球,脑袋上被酒瓶砸了几下,淤血而已。医生说那是因为缺少头发的保护,还问起和尚为什么不留头发。 “操,没看过少林寺吗?少林寺都是和尚,厉害着呢。出来混就得厉害!”和尚一本正经的解释。 这时候我才明白他为什么留光头,感情还是个追星族,只不过偶像太多了一点。 “你怎么碰上大流的?”出了医院我拉着和尚问。这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大流不可能记住和尚的样子,少爷也不会勤快到替和尚拍照留念送给大流。这不是侦探片,现实中的人很少办这种事。 “我自找的。”和尚很不好意思的说:“跟你们怄完气,我听肖远的话去市里红灯区再玩一会。去过的地方也不多,我就带着他到大嫂以前上班的ktv喝酒,以为靠着大嫂能省点钱。喝点酒肖远跟小姐吹牛逼,小姐提到他在市区认识谁的时候,肖远说红灯区的混子都是垃圾。还说我以前砸过大流。” “他不是傻逼吗?”我马上明白了前因后果。大流干这行,跟市里红灯区的老板肯定都熟悉。小城地方小,从我家到市区坐公车才半个多小时的路。这跟混子不同,散在哪都可以成群混。摆弄小姐如果想赚钱,就得多拢货。大流以前罩着二三十个场子,也算是个大人物,而且经常找人带小姐到外地赚钱。红灯区老板跟他就算没有生意的来往,在面子上也得混个脸熟。 “小姐把这事告诉老板,老板告诉大流了?”我点头问。 和尚叹气说:“大流刚回来几天,好像准备在红灯区那拉点货到外面干。老板都知道他受伤的事,我送上门还自己装逼,当然得找点罪受。我唱的正欢,大流就带人把我揪出去打了一顿。后来把我带到第五街,我进去的时候里面有三四十个人都跟他打招呼。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肖远呢?”我奇怪的问:“他没事?” “别提那杂种。”和尚啐了口痰,“我他妈被打的时候他就想跑,后来死活不承认与我是哥们,只说是普通同学,也不承认自己见过你们。我想自己挨打就得了,不愿意连累他,就把他放了。” “你个操行还挺讲意气。”我瞟了和尚一眼,“现在知道他是什么人了?我当时不是看不起你,我是烦你跟他在一起。那种逼人没什么可交的。” 和尚大口大口吸着烟,“我知道错了。我还以为自己运气好,打一顿就完事,没想到是你到处找人。我刚才还打你一顿,峰哥,要不你揍我吧,不然我心里难受。” “滚,打架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凶。”我笑着拦了一辆出租,“李桐帮你的,要谢你谢她。我这德行能请得动**吗?以后你想到哪玩就到哪玩,大流不敢再碰你了。” 我们这些人不会把感激一直挂在嘴边,那显得假惺惺的,和尚咧嘴笑:“还是**面子大。我操,那我以后还不能找大流报仇了。” “拉倒吧。”我没好气的把和尚推上车,“他不找咱麻烦就谢天谢地了,你还指望自己能混的比他出息?**去找周虎了,他们说句话比什么都好使。” 和尚恍然领悟,突然说:“峰哥,海滨玩你的事也这么算了?” 我笑了几声,分不清是在笑自己犯傻去求海滨帮忙,还是笑海滨不识抬举跟我过不去,“以后再说。你能蹦能跳,还能打算找大流麻烦,这我就知足了。要是你真出什么事,也都是我拖累的。” 和尚戳了我一拳,“操,还跟我见外。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叫我,我和尚再他妈怕一次,我不是人操出来的。” 司机大哥听到和尚的话顿时笑出了声,和尚蹬了蹬司机的椅子,“笑什么,不是操出来还是拿方向盘转出来的?” “对,对。”司机边笑边叹气,我终于累的仰着脑袋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我才起床,和尚没回家,借口到朋友家玩几天不愿回去被父母唠叨。我给李桐打了电话,她似乎一直在等着,口口声声说自己为了这顿饭早餐午餐都没吃,“格兰,我先去订位子。”李桐没客气,直接点了江边新开的一家餐厅。 “我也去吧。”和尚听见我讲电话,立即下床开始洗漱,“吃顿好的补一补。” 我知道他是想当面谢谢李桐,没拆穿他的小自尊。“你也去吧。”我冲韩津说。 韩津很意外,“约女孩吃饭还让我去,不怕人家吃醋?” 我搂着韩津的腰,垂头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没眼光?人家看不上我,你放心吧。” 韩津拧着我的胳膊问:“那意思是你看上她,她拒了你?” 我点头说:“你爱去不去,格兰,你想好了。” “谁掏钱?”韩津立即跑到小屋化装。 我没回答,我看得出她很开心。我希望她一直这么开心下去,不过我没把握。昨天的事不会因为睡一觉就忘掉。我可以不找大流计较,但是我不能不找海滨。玩我一次就够了,偏偏玩起来没完没了。 我愣着的时候和尚已经换好了衣服,随手把东子的帽子也戴在了头上,看起来很怪。 李桐看见我带着两个人进门,尤其带着一个新女人的时候很惊讶,笑着冲我挑大拇指,“行啊小伙,挺有女人缘,每次都带靓妹。” “还靓妹?过几天就成靓姑了。”韩津很大方,直接跟李桐开起了玩笑。 女人跟女人,如果第一眼看得别扭,说多少话都成不了朋友。李桐跟韩津都是爽快的人,聊了几句就把我和和尚丢在了一边,甚至坐在一块不停嘀咕。偶尔李桐会朝着我奸笑,而韩津则带着恶毒的眼神。 “峰哥,肯定李姐把蓝眼睛的事卖出去了。”和尚担心的提醒。 “她又不是不知道。”我招手喊过了服务员,没等我点菜,服务员已经把抄好的菜单递给了我。 八道菜,李桐提前点好的。“幸亏带你们来了,这妞摆明想宰我,吃都吃不了。” 和尚勤奋的喝着免费的花茶,“钱不够跟我说。要不这顿算我的。” “最少三四百,不算酒水饮料。”我瞄着价格说。 “那下顿再算我的。”和尚冲我笑了笑,很无辜。 第九十九章 誓言 “大流这次回来是收拾生意的。过段时间就走,以后你们随便玩,他不敢碰你们了。”李桐听到我和和尚研究价格,十分得意的说,“办这么大的事才让你们花这点小钱,偷着乐吧。” “我干嘛偷着乐?”我也纳闷,每次与李桐说话自己都不愿意被她抢了风头,就像喜欢斗嘴的情侣。当然,我很肯定自己对她没那个意思,而且她看我也从没带上其他颜色。 “秃子,你把帽子摘了吧。吃饭还带那玩意,多碍眼。”李桐突然指着和尚说。 我斜着头看着和尚,摇头说:“瞅他眼眶就知道了,昨天晚上没少挨打。头皮还淤血,让你看着怕你吃不下饭。” 李桐捂住嘴说:“那算了。昨天大流还说想请和尚吃顿饭,我猜你们不能去,帮你们推了。” “我操,打一棍子给个枣。”和尚气愤的说:“我现在见了他非得操他两下。” 李桐翘着嘴说:“该。我告诉过你们最近小心点,谁叫你没事跑市区玩的。大流打你几下算便宜你了,以前红灯区有个男人喝大了骂了周虎一句,当晚脚筋都被砍断了。” 和尚吸了口凉气,“我是不是还得谢谢大流?” 李桐点头说:“当然了。最好请他吃顿饭,然后找个会写字的人给他写封表扬信。” 和尚干笑几声,不再与李桐犟嘴,低声问我:“大流得罪了山屁哥,怎么挂着伤还敢回来?不怕再添点口子?” “操。”我发现自己现在说话已经习惯把这个字贴在嘴边,不过更多的时候不是发泄,而是在叹气,“你还指望山屁哥能去根?大流挪不动他,所以只能找我们的麻烦。要是大流真能踢走山屁哥,当初就不用咱几个去露脸,健国哥早自己动手了。” 韩津连连咋嘴,“瞅你那小样,像个老头子一样天天教育别人。” 和尚嘿嘿笑着:“峰哥对我们本来就够意思。” 李桐上下打量着我,说:“昨天你怎么没听我的话,自己先跑去了?万一大流翻脸把你揍了,你倒不倒霉?就算是哥们,你也不用这么做吧。你图什么?” “图什么?”我愣了一下,“要是这么问,那还算哥们吗?帮哥们办事就别想为什么。” 韩津在桌子下面踢着我的腿,我发现和尚的脸色很难堪,随手开了瓶啤酒把话题带了过去。 “昨天晚上大流请**吃了顿饭,那个朋友,叫什么少爷的也去了。”李桐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让我告诉你,没事别招惹少爷,那小子最阴。” 我急忙点头,就算她不提醒,我也没胆子干这种傻事。 吃过饭后我把韩津送回了家,打了几个传呼把人都叫了出来。和尚很兴奋的在大道中间转圈,“干肖远去?” “嗯。”我把和尚拉到身边,“你先回家吧。这事我们去搞,这小子玩的挺欢腾,也不能就这么放了。” 和尚撩起嘴唇,几颗牙齿咬的直响,“我操,我也去。” “你这操行还去干嘛?”二郎不满的把和尚推进了楼道,“等着就行。” 混子打架很正常,但是挂着伤绝对不是件光彩的事。每次惹事之后,我都会找个水龙头把脸抹干净,活的不体面不代表不要脸。和尚在学校里横晃了很久,让他这副模样回去,确实很难为情。 “帮我好好教训教训他。”和尚摸着眼眶说,“也别太过分,怎么说也处了挺长时间。我自己不长眼睛,不能全赖他。” “熊样。”斧头骂了一句,捞着我就上了出租车。 “干海滨不?”在车上斧头小声问我,“我帮你。” 修鬼与我们两个都坐在后排,听到这话,修鬼也点头说:“干了再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山屁要是废话,咱大不了不跟他混。” 有种人不是想打就可以打的,海滨有钱,他可以不必在乎山屁哥的话,但是我们不行。收新小弟很简单,山屁哥随时都可以踢开我们。我不想让他们乱想,随口解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不求他就是了,别扯些没用的。” 斧头嘀咕了几句,气的看向窗外,似乎对我很不满。 肖远这人很个性,如果换成是我,我肯定不敢第二天还到学校报道,但这小子像没事一样在教室溜达。我们去的时候还没下课,周刚收到传呼早就开始准备。刚刚打下课铃老师还没迈出课堂,周刚就拎起板凳突然砸倒了肖远。 就在课桌下肖远被我们几个人狠狠踹了一顿。到学校打架有一点不好,一些自认为是学校狠人的家伙总喜欢出来装装,即使没他们的事,他们也插手说几句“公道话”。邻班有个胖子带了几个同学,架势很大,戳在门外让我们马上停手,甚至连老师都没说这种话。 “装什么大尾巴狼,操你妈的。”六七个人打肖远,斧头挤不过二郎这肿大块头,正发愁不能发泄的时候碰到送上门的自然不肯放过。没等胖子继续罗嗦,斧头冲过去就开了头炮。 不能不说肖远运气不错,很快这场专门为他设计的表演换成了其他节目。在走廊里帮着胖子的学生不算少,还好周刚人缘不坏,其他人只是站在远处看,没有继续冲过来。 胖子被斧头的凶悍劲吓到了,支撑几下就想跑。斧头拽着他的头撞破了玻璃窗,但胖子的头居然没出血。除了眼睛直愣愣发呆以外,胖子连叫都没叫一声。 不过这下还是震住了胖子的帮手,全部停手跑回了自己的教室。肖远窝在桌子下没敢出来,周刚把他的书包课本都从三楼撇了下去。想掀起桌子时,肖远竟然死死抓住桌腿,一时间周刚真没拽过他。 活到这份上,我们也没什么兴趣再找他麻烦。围着踹了一顿,大家都无聊的离开了学校。 晚上健国哥给我打了电话,简单问了几句和尚和大流的事。当听到**出面的时候健国哥笑着夸和尚命好,一句也没为自己帮不上忙而解释。其实他也用不着解释,在他心里这或许算不上什么错。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邪,整整一天都无精打采,心里似乎惦记着一点事,却又不愿意想清楚自己惦记着什么。晚上躺在床上看韩津与鸡头他们打扑克,我忽然觉得她很陌生。包括模样在内,我好像从没了解过她。她进入我的生活很直接,直接就变成我的习惯,我甚至没发现其中有什么不同。而现在我似乎在留恋这种习惯,我不喜欢这样。我总以为生活就得新鲜,太自然的东西也就太无味。 “我出去买点东西。”我找了个借口,拿着电话走出门。 “帮我稍点吃的。”韩津输的正起劲,没介意我突然变得勤快。 小区楼房设计的很烂,风口恰好堵在我家楼下。干巴巴的冬天还没结束,那些即将散曲的北风拼命在我身边纠缠,冷的很无力。不知不觉,我忽然给蓝眼睛的宿舍打了电话。我发誓自己没有想过这么做,只是手指偶然的动作。当然,我不敢肯定自己带电话出来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 蓝眼睛说话很平静,有点像刚认识我那时的语气。这不代表她原谅了我,反而说明她开始忘记我。在没有接受道歉前就消了火气,这种情况下女人基本都已经决定抛弃掉感情。 “出来陪我吃顿饭吧。”我找不到什么理由,只能这样搪塞。 蓝眼睛出奇的没拒绝,约我到她学校附近的小餐馆。 老一套,小笼虾加纯净水是她的,可乐加榨菜炒肉是我的,都是最初彼此喜欢的菜。相处以后,她开始接受颜色很暗的榨菜,而我开始喝颜色很干净的纯净水,现在又换回了真正的口味。不想在乎了,也就不必隐瞒了。大概跟我吃榨菜炒肉的日子让蓝眼睛觉得很难熬,不过跟她喝纯净水的那段时间我并不觉得干涩。 “怎么突然想找我出来吃饭了?”蓝眼睛习惯性的笑着。 我也没想到原因,陪着笑,陪着吃,但没陪着说。 “少抽点烟吧,看你指甲黄的。这几天没惹事?”蓝眼睛抢走了我的烟,手指碰到一起的时候,我竟然心里有点激动。 “和尚昨天被打了。”我把桌子上的打火机揣进了兜。 蓝眼睛点点头,“今天你就帮着他又打了回去?” 我无奈的笑了起来,这种事是理所应当,被打就像被欠钱,一定要讨回来,如果欠债的人不是很牛的话。“打和尚的人我惹不起。” “呦,还有你惹不起的?”蓝眼睛撇撇嘴,“因为这个你心情不好,想找我唠叨唠叨?” 我摇头辩解:“不是。就是烦,所以叫你出来。” 蓝眼睛盯着我,半晌才说:“你那么多哥们,用得着我吗?” “别玩我了,我现在一回家就烦。真不想混了。”我迎着她的眼睛,虽然没化妆,但是她的眼睛很漂亮。 蓝眼睛垂下了头,“真不混了?” “嗯。”我想了一会,咬着嘴唇说:“最后一次。我跟海滨算完账,以后就不混了。” “等你忙完了再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话吧。”蓝眼睛摔下筷子就想离开饭店。 我拽住了她的袖子,那五根不肯听话的手指却死活不敢触碰她的手掌。 第一百章 无力 人缺乏的不是融入新生活的勇气,而是解脱旧生活的干脆。如同我很快习惯了韩津的包容,但终究不敢抛去蓝眼睛的过往。在接纳与舍得之间,人往往都不愿意放弃手里的东西,即使它已经开始腐烂。 蓝眼睛站在我的面前,没有回头,没有离开。 我坐在蓝眼睛的面前,没有挽留,没有放手。 即将错过彼此的时候总是这么没有力气,最终我发觉抬起的那只手好累。看不到终点的不仅仅是她,还有我的眼睛,我的手。 垂下手的那一刻,蓝眼睛怔住了。一口一口不断吸着刚刚点起的烟,我低着头一直盯着蓝眼睛的腿,它们离开我视线的时候并不骄傲,但已经足够让我忘记烟头短到正在烧烫着我的手指。 借酒消愁,我想这么做的人不是为了喝酒,而是为了喝醉。我觉得自己还有点男人样,至少我没有醉倒。只是我突然拒绝了出租司机的招手,沿着不知道走过多少次的方砖道歪歪扭扭的拖着脚步。 我有些希望自己会想起跟蓝眼睛以往的事情,但我想不起来。也许是来不及想起,每当我有这个念头,脑子里窜起的都是酒精的味道。这时我才明白电视剧都他妈的在扯蛋,人最孤单的时候绝不会流眼泪。 大概是半小时,大概是一小时,走的自己已经麻木,我正考虑会用多久忘记刚才的事情,大波突然给我打了电话。 支支吾吾跟我磨蹭了很久,大波一直问我现在在哪。 “有什么事快说吧,别他妈浪费我话费。”我蹲在道边开始招手拦出租,我不信这小子找我会有什么好事。也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我的生活才会精彩的让人喘不过气。 “扬扬出事了。”大波说完就截断了话头,不过下面的意思很清楚。我曾经因为这件事骂过他,但真遇见麻烦的时候,我即使骂,也得去解决。 “在哪了?大姐知道吗?”晚上的司机不大喜欢载一个喝大的人,一怕闹事,二怕吐脏了车。就算我站到了大道中央,那些车也没有停下来问问的意思。 大波听到有眉目,急忙叫到:“客来超市门口,扬扬跟几个司机闹。这事大姐还不知道,他不让我说。” “操。”我坐在了地上,“你给我家打电话吧,让那群小子先去。我这拦不住车。” 大波很不好意思的说:“我现在就在你家呢。我们马上去。” 我有点无奈,不过还好,至少我没点头之前,这群家伙还没背着我搞事。 冻了十几分钟,有辆出租在远处打量半天才停到了我的身边,“玩啥呢,大冬天喝高了还不赶快回家。这年头的人,喝醉上车就吐。洗一次车,半个晚上都没时间做生意。也就是我心肠好,要不你冻死都没人管。”刚上车司机就对我罗嗦着。 我点点头,摇开半扇窗户把脑袋搭到了外面。 “悠着点,别被刮到。你们这群小年轻,有事没事先整几瓶,酒那玩意没什么好的。”司机摆了摆镜子,看到我的德行不停咋嘴,“到哪?找乐子去?” “我这逼样还找乐子?”我没理他,脑袋枕在玻璃窗上说:“转盘客来超市。” “不喝大了谁去找乐子?第二天一醒,什么都推到酒上。有了老婆的男人都好这口。”司机笑了几声,四十来岁的年纪,笑起来却很年轻。 这话倒没错,我赞同的点点头没再搭话。 客来超市离健国哥的饭店不远,十字路口边上,生意很旺。因为正好处在回郊外县城的客运站,平时那里都聚着几十辆出租车。中国人不能扎堆,一扎堆准学会欺生。单个司机也许会好好的对待客人,可是凑在一起就有了犯傻的冲动,我经常听说这里的司机宰客。 没下车之前我便看到了凑在一起的人群,乱糟糟的像一堆苍蝇。修鬼走在最外面,手里握着东西,看起来很烦躁。 “就这。下次喝大了来转盘,我给你安排。”我冲司机笑了笑,这时他才发现我是来闹事的。不过钱赚到手,即使我来砍人他也不会在乎。 “小兔崽子又惹什么事了?”我拽过修鬼就问,其他人还挤在人群里,没有看到我下车。 “操,扬扬下车开车门,不小心把后上来的车刮花了。”修鬼手里攥着个酒瓶子,应该是刚从超市里买的。 “这事找咱干嘛?大姐随便叫几个人来不比咱好使?”我不解的问。 修鬼啐了口痰,“扬扬跟他同学出去玩,骗大姐他在学校补习。” “一对傻逼,自己儿子什么样自己不清楚。还补习?”我感觉头很疼,被风扫到有点发烧,“司机要多少钱?” 修鬼干笑了几声,“都他妈以为天上掉金块呢。被刮花车的司机要两千,扬扬坐的那台车的司机要五百。” “他要什么钱?”我也觉得很可笑。 修鬼指着道边的车,“车门不是也刮了个口子嘛!” 我叹口气,“都他妈想抢钱啊?逮到机会就讹。不就两司机的事吗,怎么聚了这么多人?” “**起哄的。都是在这等活的司机,要不是人多,我们早动手了。”修鬼冲人群里吆喝了几声,牛眼舔着脸第一个跑出来跟我打招呼。 我没兴趣研究他上次偷跑的事。人活着就是为了自己,即使偶尔替朋友卖命,那也是自己认为值得的事。我不值得牛眼为我得罪大流,所以这种关系也不值得我生气。 “怎么办?人太多,动手肯定吃亏。”牛眼怕我提,直接找了话题掩盖了他的尴尬。 按道理在他面前没我说话的份,但做了丢面子的事,这让他突然对我很客气。“都白扯。我就不信见了血还有谁能上来凑热闹。”说完,我抢过修鬼手里的酒瓶,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扬扬躲在大波身后,大波躲在二郎身后,二郎有些发懵,反反复复都是说着不变的几套词,虽然恼怒,但没拎起拳头。 “别跟他废话了。”我把扬扬拽到身边,“你在哪下的车?” 扬扬声音很哑,大概喊的时间久了,“阿峰,我操,你可算来了。我刚才在道边下的车,我哪知道后面还能超车上来一辆。” 一个二十多岁的司机站在我们对面,脸上写着两个字:赔钱。“你不知道?你他妈不知道的事多去了。耽误生意不说,我的车还得重新去喷漆。赶快给家里打电话,一个子也甭想少。” “阿峰,他他妈就仗着人多想讹我。给我揍他,我让他以后再也不敢在转盘跑车。”扬扬说话的样子有些像健国哥,这也难免,这种年纪的小孩子总喜欢崇拜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子,何况他的舅舅本身就很有力度。只不过他忘记了除非混子以外,我也是个人,我也希望得到尊重,起码是口头上的尊重。 突如其来的厌烦让我控制不住情绪,“你才**几岁,你叫我阿峰?”我没搭理司机,戳着扬扬的胸口问。 我突然发的脾气让其他人很不理解,就连我也不理解。扬扬愣住了,一时间没开口回答。 司机看了场闹剧,咧嘴笑:“**玩意还摆谱。你们别在我面前装,痛快拿钱。要不咱就把交通队叫来好好办办。” 周围的司机顺势起哄,嘟囔着让我们快点掏钱。 “你叫交通队来吧。正好我不知道电话号码。”我不想为了扬扬惹事,健国哥朋友那么多,这件事又不能全怪扬扬,警察来了吃亏的还会是司机。 “操,坑我啊?我妈知道怎么办。”扬扬忽然在背后推了我一下,“叫警察我还给你们打什么传呼。” “我管你怎么办。”我抬手想抽扬扬,但没敢这么做。被一个十几岁的小玩意摆弄,我觉得自己很丢人。他不愿意自己小谎话被拆穿,于是便想让我们要死要活替他打架。如果每天需要为这种人重复这种生活,我想我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打电话吧。谁他妈让你在道边停车?谁他妈又告诉你道边超车合法?你这是车被刮了,要是你把人刮了,交警都不用你找,直接打110吧。”我瞪了扬扬一眼,扭头对肇事司机说。 司机被我的话塞住了,半晌才反骂:“操你妈,吓我?几个小地痞也想跟我玩这套。一群穷逼,我他妈拿点钱就砸死你们。” “你再骂一遍。”二郎没等他说完,冲上来揪住了他的领子。 周围的司机登时都挤了过来,“赶快放手,别把我惹激了。”司机看看身后的人,得意的说。 二郎没管那套,挥起拳头就想砸。我蹿过起撞开了二郎,顺手用酒瓶子给司机开了荤。 不是第一次用这玩意砸人,但从没有这次感觉这么清楚。抡起瓶子的时候我的酒劲就已经散开了,虽然太阳穴一鼓一鼓的刺痛,不过脑子里却明明白白。啤酒瓶子砸到司机脑盖传来的震晃让我险些握不住瓶嘴。用酒瓶子砸木桌一般很难砸碎,即使用它砸玻璃窗,碎的大多也不会是它。所以并不像想象中一样,打架抡瓶子不会每次都砸碎。那得看有多大的决心,而不是多大的力气。 现在我没有力气,不过“几个小地痞”这句话让我迫不及待想要看见瓶子破碎的样子,还有溅出血的样子。 爆开的酒瓶像泄气的沙包,喷出的酒沫洒在司机的身上、我的胳膊上,瞬间就带出鲜血。 被碎玻璃割破头皮的司机顿时呆住了,直到血漫过他的眼睛,他才反应到自己应该喊疼。很迟钝的感觉,但是受到撞击的人都是这样。 周围的人群立即散开了,几个蠢蠢欲动的家伙冲着我们张牙舞爪。“操你妈的,谁他妈动一下,我今晚肯定把他车砸了!”说这句话我一点底气也没有,幸好,他们比我还要怕。足足二十多个司机马上跑到了一旁,只留下那个捂着脑袋躺在地上吼叫的可怜鬼。 第一百零一章 脾气 人虽然多,但是很静。所有人都盯着我们,刚才还在叫嚣帮着司机要赔偿,现在反而在等待看我们如何收拾他们的朋友。 很有意思的事情,只要有一个人挑头,我手里攥着的碎瓶子便没有一点作用。可是谁也不愿意为了平日笑脸相迎的“朋友”第一个站出来,社会上看不惯的东西很多,可以用嘴去骂,但不必用手去打。 和尚冲过来揪起了司机,前前后后送了十多个拳头。司机也不是没有还手的能力,可惜人害怕的时候根本不会反抗,求饶永远是第一个想到的事情。 扬扬毕竟还小,很快忘记了刚才的尴尬,走到前面也凑热闹踹了几脚。 “别装了。”我把司机推到了道边,被砸一下不是什么大事,疼都是自己吓出来的,“这事怎么办?你刚才要多少钱来着?” 司机捂着脑袋拼命摇头,半天也没说出个四五六。“对了,还有个也想要点钱的司机哪去了?”我扭头问修鬼。 修鬼瞄了半天,“操,跑了。” 扬扬气愤的挤到前面,劈头盖脸扇了司机几个嘴巴:“去你妈的,刚才不是叫的挺欢吗?现在怎么瘪了?” 不管怎么打另一个男人,但千万不要扇他的嘴巴,这比捅一刀还难受,尤其是被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家伙扇耳光。我发现司机狰狞起来的样子很可怕,也很可笑。因为我们站在一边,他不管怎么发怒,却始终不敢碰扬扬一下。 “行了,行了。”二郎有些看不下去,伸手把扬扬拉到了身后。“报警吧。”二郎突然说。 这么多人看到,难免会有人偷偷报警。人都是这样,自己不敢站出来,不代表他们不敢在背后使坏。与其被警察逮到问话,不如我们自己来办。至少先举报的人总能占到点便宜,哭得响的孩子有奶吃,这话传了几百年了。 扬扬有些发懵,急忙问:“报警干嘛?这都打完了,你们走就行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操,你他妈是没事。哪个孙子打个电话,我们不得被抓进去问几天?”二郎对扬扬没好感,他对健国哥也没好感,从和尚的事情以后他就比我们早一点看穿了这些东西。我们也知道在健国哥心里自己算不上什么,但我们只能假装不知道,稀里糊涂过日子总比清醒要好。 “出来混你怕个毛?进去能怎么,我跟我舅舅说一声,谁也不敢碰你们。”扬扬噘嘴反驳。 我拉住二郎的胳膊,有气无力的解释:“这件事不怪你,警察来了问个话就没事。伤人算在我身上,你妈肯定不会知道。” 扬扬没等我继续解释,直接插嘴说:“我说没事就没事。把他车玻璃都砸了,我看他妈的以后还敢跟我装逼不。” 大波听完想动手,我抬手戳了他一拳头,“砸完你他妈赔啊?老实站着。” 大波犹豫了一下,立刻站到了人群中。周刚走到我身边接过了我的电话,“峰哥,找交警还是找110?” “交警。”我想都没想就回答:“这王八蛋自己不会开车,还想敲诈。先让交警来查查。” 其实我私心很重,交警办案子比110要慢的多,毕竟人家直接与钱挂上钩。人可以不在乎在局子里蹲一会,但是不能不在乎白白被罚钱。而且扣了架照,这不是交一点点钱就能赎出来的。大陆交警可没有港台片里那些警察那么文明,抄个罚单就完事。不管违章属于什么情节,先扣驾照。让他们来,我动手打人的事可以稍微掩盖一点,毕竟我这不属于他们罚款的范围。而如果叫110,快是快,我肯定逃不掉遭点罪。在健国哥和大姐没出面的情况下,也许我比司机的罪还要大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玩意,判什么人的罪与在哪条法律上能罚款有着必然的联系。 交警来,扬扬肯定要被请去做笔录。没等司机开口,扬扬跳出来就骂:“我操,你他妈玩我啊,我可不去交通局。” “几句话就完事。我一会送你回家,就说我请你吃饭了。”我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 扬扬不依不饶的说:“要去你自己去。早知道我就不找你们了,一点**用都没有。不就打个人吗,至于怕成这样子?” “我不怕打人,我是怕麻烦。”我点头让周刚赶快打电话,随口说:“你舅舅不出面,我们进去说话没人信。让交警来办吧,好歹你有理。” 扬扬抬腿就想踹蹲在路边的司机,我伸手拦了一下,“你别打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别把你拖进去。” 我的意思是让我自己一个人扛这点事,但扬扬想法与我不同,张嘴就骂:“你他妈怎么一点纲都没有?你滚回家吧。大波,你过来,帮我使劲打。” “打个屁!”我突然扇了扬扬一个耳光,力气很大,完全压不住脾气。 我知道自己学不会见风使舵拍马屁,但也没猜到自己会真的动手打健国哥的外甥。这不是件有点脑子的人能办出来的事,修鬼他们惊讶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这点。 扬扬没丢过这种脸,立即冲过来要与我动手。二郎在旁边一脚把他踹到了边上,我则愣在原地,手心火辣辣的疼,吓出来的疼。 司机摇晃着走到我身边,“小哥,今天的事就算了吧。我自己贱,没长眼睛。咱好说好商量,别找什么警察了。我借哥们的车出来赚钱,我车票……” 就差没掉眼泪,我不由觉得这个人很可爱,没车票还敢闹事,为了几个钱什么都忘记了。 “行了,你走吧。”我拧着眉头说,“不就为了几个钱吗?至于想不开丢这么大的人?” 司机连连点头,捂着头的手指已经沾满了血。人脑袋受伤流血并不多,挺这么长时间,我也担心他出点什么事,“去医院看看吧。”我挤出这个字以后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打完人还得装模作样劝人家去治,如果这算良心的话,良心这玩意也太不值钱了。 司机每年遇见敲诈的事情不会少,总有人被车刮到边也能诬赖出一笔钱。这哥们今天想不开,没事想赖别人的钱,结果成了这结果,确实挺郁闷。我没理会人群里嘀咕的声音,挥挥手带着其他人走了出去。 扬扬没跟出来,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我清楚听见他委屈哭出来的声音。我想赔个不是,但我要脸,最终没说什么。 喝酒被风扫到,当天晚上我就有些发烧,迷迷糊糊一直睡不塌实。韩津出来问过几次,我怕她担心死撑说自己没事。至于其他人,睡的比我死,根本没时间关心我。 第二天上午我没起床,赖在家里看光盘,中午的时候牛眼突然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回饭店一趟。 牛眼没说什么事,我也没在意他含糊的话,慢悠悠坐着公车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赶到饭店。 刚进门还没等我向面条打招呼,海滨忽然从二楼跑下来,带着几个人把我推到了墙角。“**,挺有样啊。昨天你把扬扬打了?”海滨怒起来的表情好像我打的人是他。 “该你什么事?”头晕沉沉的,我实在提不起力气跟他争吵。大波和斧头都在没店里,这让我很奇怪。 海滨伸手想揍我,但我瞪着他的时候,他还是放下了手。“废话,你他妈把健国的外甥打了,怎么不关我事?” “滚,别跟我装逼。”我用力推开了海滨,周围的人没敢拦我。如果换在以前,我相信他们不会这么客气。捅过人跟打过架不一样,不是每个混子都敢用家伙扎人,想是想,吹是吹,做是做,根本不是一回事。 我扭身往柜台走,客人不多,几个抬头看我的家伙发现架没打起来,都悻悻的低头继续吃饭。 “斧头呢?”我冲面条问。 面条摇头说:“被健国哥叫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大概健国哥先找斧头和大波了解一下昨天晚上的事,这也代表他还把我的面子看在眼里,至少我这么希望着。 “健国哥还没说,你跟我装什么?”我立即冲海滨开骂,“上次的事我没找你算,你他妈别没事找事在我眼前晃悠!” 海滨嘟囔了一句“操”,向我跑了几步。我顺手从柜台抄起面条计账用的圆珠笔就往他脸上扎,吓得他连忙缩了回去。“你别狂,等一会健国哥玩不死你!”海滨吐了口痰,冲旁边的客人喊:“都看个屁,不爱吃饭就滚出去!” 我抹抹脸,一夜没睡好,熬的我满脸都是油腻,“我脑袋疼不想跟你罗嗦,饭店我管,没事你回你的桑拿。再他妈跟客人喊,我现在就跟你翻脸。” 海滨用眼角上下打量着我,笑着说:“要不是冲着这是健国的饭店,我早把你放倒了。你等着吧,大姐现在怒着呢,我看你怎么下台阶!” 扬扬告我状,这点我没意外。如果我有一个像健国哥这样的舅舅,我也不会受一个小混子的气,虽然我是跟着他舅舅的混子。 “你掂量着撮,小昆的事我不提,和尚的账我肯定要回来。”我把圆珠笔丢给面条,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太阳穴。我分不清是因为感冒而头疼,还是因为闹心的事太多而头疼。 海滨冲身后的人仰仰头,几条狗会意的搬过椅子坐在门口。 “等着看好戏吧。”海滨笑呵呵的自言自语,“真把自己当人看了,什么人都敢打?” 第一百零二章 翻脸 我有些后怕,但更多的是烦躁。海滨坐在饭店门口大声嚷嚷着,这让我心烦意乱。面条扯过我小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病怏怏的趴在柜台等着健国哥回来。 如果说自己不在乎,那是在替自己吹嘘。昨天一晚上心里都在逃避这件事,故意强调自己病着,故意让自己以为可以暂时不去考虑如何面对健国哥与大姐。只不过一切事与愿违,既然海滨都已经得知,看样子扬扬豁出去非要找回这口气不可。 中午饭局散去以后,海滨有些耐不住性子,坐立难安的向门外张望。不一会,健国哥带着大姐还有扬扬来到了饭店。大姐脸上挂着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怨气似乎不小。 “晓峰,你过来下。”健国哥念叨了一句,自己独自上了二楼。 在二楼健国哥开了个包间,拽张椅子坐下后便把我拉到了身边,“你真能给我找麻烦。”健国哥居然笑着对我说,但笑的很勉强。 我不知道应该换上什么表情,只能傻乎乎的干站在他的对面,也没有回任何话。 健国哥揉着头,抱怨:“扬扬这个小鳖犊子昨晚闹了一宿,大半夜还给我打电话。你也不小了,怎么跟他支气?” “我……”我开了口却接不下去,总不能解释自己与一个小孩子争面子。如果扬扬是别人的孩子,我想自己不会有那么大的气。偏偏他是健国哥的外甥,就这点让我很难堪。没有人甘心一辈子帮别人跑腿打杂,健国哥与山屁哥不把我当盘菜已经让我很挫折,再加上一个他们的后辈也对我指手画脚,这种气不是谁都能忍的。 “哥也不是怪你,扬扬什么德行我比谁都清楚。”健国哥点了一根三五,把剩下半包都塞到了我的手里,“你帮哥办过不少事,我也不能为了那一巴掌就翻脸不认人。但是我姐这边还闹着,换成你,你也受不了。” 顿了顿,健国哥拍了拍我的胸口,“这样吧,你下去跟扬扬道个歉。” 我低头看着健国哥,他居然回避起我的眼神。“我不想去。”过了好半天我才小声说着。 尽管声音很小,但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有脾气。倔脾气也好,傻脾气也好,这是我第一次敢在健国哥面前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当然,我没指望它能起什么作用。 健国哥怔住了,随即站起来拍着我的头,“跟小孩一般见识,瞅你这点出息。就当给大姐个台阶,下去说两句好话。” “我只跟大姐说。”我突然抬高了声调,生怕自己再憋一会会把最后的勇气也磨光,“大姐怎么骂我都行,我不跟扬扬道歉。还有,我不想让海滨看我笑话。” 健国哥点点头,“斧头跟我说了。和尚出事的时候海滨没帮忙,这事以后我帮你算计算计。” 以后,这两个字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我总喜欢把办不到的事情拖到以后,不过我从不知道以后到底是哪天。海滨跟着山屁哥混,我得罪扬扬他都能知道,而且还能特地跑过来找我别扭,我想健国哥不可能没跟海滨接触过。 “我不去。”像个赌气的孩子,我扭头站在了包间门口,“我没错,我干嘛要道歉?而且就算我错了,我也不会丢这个人。” 我的口气很硬,健国哥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我说话你也不听?”健国哥一字一字的问。 “你说的哪句话我没听?”我觉得眼皮几乎要粘上,脑袋重的让我想亲自凿碎它,“但是我凭什么要听扬扬的话?昨天晚上他张口闭口骂我是孬种,这事他怎么不跟我道歉?就因为我打了他一耳光,大姐就想这么玩我?” 健国哥应该想不到我会这么不上台面,涨红了脸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站在门口我想离开,但健国哥的喘息声让我迈不动脚步,僵了很久,我突然开口说:“我下楼去跟大姐赔个不是。” “你给我站住。”健国哥猛然窜了起来,“翅膀硬了,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健国哥狠狠推搡着我,“跟我一起下去。” 我甩了甩肩膀,这个动作让健国哥很气愤,“他妈的人不大,还学会要脸了。”健国哥翻脸的样子让我觉得很陌生,还是一样的面孔,不过换上一副新表情,竟让我找不到以前那个大大咧咧的健国哥。 几乎是揪着我的脖领子,健国哥把我带到了楼下。大姐翘着腿坐在海滨旁边,海滨嘴没闲着,嘀嘀咕咕说着我的坏话。 “你不是牛逼吗?”扬扬斜歪着脑袋,眼缝里带的都是笑。 海滨啐了口痰,在健国哥面前他还不敢放肆,虽然当着我的面他从不叫健国为哥。 “晓峰,快点。”健国哥故意搂着我的肩膀,看上去很亲切,不过是玩弄我的把戏而已。 很奇怪,我突然想起了蓝眼睛。眼前这些等着盼着、笑着骂着的人像一滩滩烂泥,让我认不出谁是谁非。也许在这些年里,只有蓝眼睛陪着我的那些日子才是真的,不管是她夸我还是骂我,没有一点想从我这得到什么的企图。 健国哥轻轻晃着我的头,暗示我听话向扬扬道个歉。大姐已经指桑骂槐的在嘲笑我,面条在身后急忙替剩下的几个客人结账。海滨或许在笑,但这一切都很模糊。 我要的生活,自由的生活,就算它不断在犯错,但那是我唯一想要的。习惯我的人不会拉我出来,厌倦我的人连我最后一个承诺也不愿意等待。我想的事没人猜,我说的话没人懂,迁就和逃避都不是我想去了解的东西。 也许自己愣的太久,大姐忽然站起来狠狠扇了我一个嘴巴。扬扬晃到我面前也举起了拳头,健国哥把我拽到了他的身后,但拽我的力气很小,不是坚决,而是下意识,或者可怜。 我还很幼稚,根本看不懂爱情这玩意是什么颜色。笑到最后偏偏要变成哭,蓝眼睛给我留下的已经只有叹气。也许时间容不下快乐,特别是两个人的快乐,最后都会一一粉碎。 大姐骂我打我,这都正常。谁又会偏袒一个打了自己孩子的外人,尤其我还是一个小混子。名声既没坏到人人害怕,更不会好到人人忍让。大姐隔着健国哥随意抬起的胳膊不断撕扯着我的脸和衣服,我想说些什么,但知道没人会听得见。 直到我什么也不愿意想,什么也不愿意听的时候,健国哥才把大姐拦到了门外。扬扬临走时踹了我一脚,很疼,一点也不像他这种年纪应该有的力气。 抬头看着大姐,我这才发现斧头、大波都站在门外。在他们眼里,我挨这一顿打算不上什么,但是疼与伤口没有关系,少爷打我的时候我只记得愤怒,而现在,我连愤怒都已经忘掉了。 “真他妈没意思,最后还不是挨顿打?”海滨走过来拍拍我的衣服,“你偷着乐吧,要不是健国出面,我早就帮扬扬把你送医院去了。” “你等着。”心脏跳的很快,脑门似乎塞进了弹簧,我咬着牙对海滨说:“看看咱俩谁把谁送进去。” 海滨没在意,大摇大摆冲面条打了个口哨,刺的我耳朵嗡嗡直响,“我等着呢。除了装逼,我还真不知道你会干点什么。” 大姐带着洋洋离开,斧头立即冲进来把海滨推到了一边。海滨的几个哥们想动手,但是健国哥咳嗽了一声,他们都知趣的拽着海滨幸灾乐祸的离开了。 健国哥没回饭店,在门口看了我一眼,应该不是安慰,因为他的嘴角没有像以前那样笑起来。 “峰哥,没事吧?”大波小心翼翼的躲在我身后问。 “操你妈没事!”斧头抬腿就把大波踹翻,随后骑在大波身上胡乱打着他的脑袋,“就你他妈的贱,昨天要不是你,阿峰能遭这罪吗?” 面条急忙跑过来想拉开他们,我也想拉,但忽然觉得这些事情与我无关。捶着自己的胸口,我悄悄的离开了饭店。 一直以为自己运气不赖,想混的时候就能跟上山屁哥,混的惨的时候又有健国哥拉我。可是反过来一想,我真想抽自己几个嘴巴。诈诈唬唬帮山屁哥打了太子,提心吊胆帮健国哥扎了大流,该做的我都做过,该扛的我也都扛过。结果呢,一个秃子,一个扬扬,彻彻底底把我重新塞回了垃圾桶下水道。 我没有穿棉袄的习惯,在大街上晃荡了一会就开始打喷嚏,脑袋热的发干,不知道是厚还是薄的脸皮也开始发烫。垂着头想找家药房买药,竟迷迷糊糊来到蓝眼睛医院的门口。 浓浓的消毒水味登时让我清醒过来。医院大厅似乎都没有开灯的习惯,偏偏又都建在阴面,黑乎乎的大门就像下半夜打烊的ktv,只不过啤酒换成了酒精。 “操。”我骂了自己一句,随手拨通了家里的电话。韩津还没出门,接到我电话很奇怪,“找二郎他们?” “我还天天惹事了?”我没好气的笑了笑,“你出来一趟,陪我逛街。” 韩津明显不大相信,过了好一会才回答:“你他妈要是骗我,我见了面咬死你。” “行。别告诉别人,就咱两个好好吃一顿,玩一顿。”我想象着韩津的表情,不由轻松了许多。 第一百零三章 演戏 也许女人化妆化的就是时间,即使已经把该擦都擦过了,她们也得在镜子前不断磨蹭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就像男人**,明明结束了,偏偏要继续玩弄着精力,卖力表演无味的几分钟。 在商场门口我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韩津下车的第一句话不是问我等的着不着急,而是问我她打扮的怎么样。我打个哈欠哭笑不得的赞赏着,她反而抱怨太匆忙没有仔细收拾。 这场约会很冷,很累,韩津拖着我一遍遍试着她不肯买的衣服,我则盯着手表陪在一旁发呆。韩津应该看出了我的无聊,几次开口问我想做些什么,我也想弄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不过和她一样,我看不懂自己的脑袋。 还好我今天表现不错,一本正经的陪着她挨个名店溜达。在巴黎春天韩津试了一件貂。“这件貂还凑合,没有我在家那件好,对吧?”韩津依依不舍的摸着貂皮,说话的口气却带着不屑。 我急忙点头,顺手把貂扯过来丢给服务生,“买就买个好的,去别地方看看。”我感觉自己的话很虚,不过并不担心被服务员看穿。有些人是靠钱堆出来的,有些人是靠妈生出来。我和韩津都属于后一种,几十块的便宜货穿在身上也能多少有点派头。 晚饭的时候我带着韩津来到了江边的酒吧,温暖对妖艳的女人没兴趣,拐着弯向我打听李桐的事情。我有点羡慕她,活着就是为了玩感情。即使这种感情不被别人接受,但至少在感情里,没有谁会一直高高在上,谁都有权利放弃,谁都有权利选择。 嗑着花生,韩津没有责怪我把晚饭安排成啤酒,甚至还拽着我在旁边玩起了飞镖。摇头、k粉、赌博,这些东西早就对我和她没了吸引,偶尔玩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我和韩津竟然开心的笑了起来,仿佛刚刚找到新鲜的玩意,互相抢着耍赖。温暖对我们这一对白痴很不理解,如果不是有求于我,她早就丢下红蓝铅笔不再帮我们记分了。 一直玩到下半夜,酒喝的不多,我和韩津却都醉了。温暖想帮我们叫辆车,我摆手拒绝,临走的时候还突然搂住她亲了一下。我很早就想知道她被男人亲的样子,只是我没勇气做。温暖怔住了,在她开骂之前我拽着韩津拼命的跑,笑到自己岔气。 我喜欢江水,尽管它很脏、很窄,但起码它不会像海水一样把所有肮脏的东西都沉到沙子里,单单露出看似干净剔透的海面。走在江边的时候韩津突然吐了,我想到路边小店买瓶水让她漱口,但店里的饮料全是县郊小作坊加工的色素糖水,韩津死活不肯喝。最后我买了两根雪糕,韩津很惊讶,老板也很惊讶。 “以毒攻毒,吃完就不怕冷了。”我停不住笑,伸手把雪糕塞进了韩津嘴里。 “神经病。”韩津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啃了起来。 我猜路过我们身边的人一定会纳闷,幸亏夜里行人不多,不然我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发了神经。但这种感觉确实不错,疯的快乐,疯的让我嫉妒自己。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韩津边咬着雪糕边问我,但并没有指望我回答的那么严肃。 我笑眯眯的搭上了韩津的脖子,感觉着她那不断打着冷颤的皮肤,“怎么了?叫你出来玩,你就怀疑我没安好心?” “拉倒吧。瞅你笑的,嘴都抽筋了。”韩津没好气的打掉了我的手,把脖子都缩到了立起的大衣领子里。 我和韩津认识以来,这可能是我笑的最多的一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哥们都说我活的太懒,懒到为自己找个乐子都不肯。而今天,我一直在替自己找着乐起来的理由,甚至有些无赖。一个人突然变了性格,或许是走运了,另外就是倒霉了。我从头到脚都看不到走运的模样,韩津自然能猜到我在憋着什么事情不肯说。慢慢走了很久,我突然开口说:“我不想混了,没劲。” 韩津一点也没意外,平淡的说:“那就不混呗,又没人逼你,至于为了这点事闹心吗?” “你别装成什么事都看的很透,你就不能听听我到底想说什么吗?”我忽然来了脾气,拉着韩津的胳膊靠在了江边坝门上。 韩津“切”了一声,闭着嘴等我继续解释。 “你觉得是不是我把和尚害了?”我用小指头勾住了韩津的小指头,弯弯曲曲挂在一起,这让我感觉她的手指也有了温度。 韩津半晌才回答:“你想找大流?” “操,我傻吗?”我立即接口说:“我以前得罪过海滨,后背的疤都是他找人砍的。以前我玩不动他,砍了也就砍了……” 韩津顿时明白了我的意思,没等我说完就插嘴:“你现在能玩动他?” 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混子,不过韩津从没把我当成真正的混子看,也许在她心里,我就是个贪玩不懂事的孩子。所以她从来不听我们谈论以前打架的“壮举”,也从没鼓励我们混出个出息。 “现在也玩不动。”我一字一字的说,“玩不动我也得找他好好算算账。反正混够了,我得把气都出出。” 韩津点点头,随即摇头说:“你想怎么样?要是惹不起就别给自己找麻烦了。和尚的事又不能全怪你,谁叫他自己跑红灯区玩……” “要不是跟我去扎大流,他去哪玩都出不了事。”我截断了韩津的话头,“大流我不敢碰,海滨可不行,我求他帮忙救和尚,这狗操的玩了我一顿。你不总说我办事拖拖拉拉吗?这次我得办个利索的。” 韩津没与我争,嘻嘻笑着说:“行啦行啦,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自己什么脾气自己不知道?倔驴一样。你想收拾海滨,然后老老实实的不混了?你觉得他那种人吃了亏能就这么算了?” “那我吃了亏就得忍着?”我愤怒的踹着坝门旁边的石柱,“谁拦着我也不好使,以后什么健国哥山屁哥说话,我都当作放屁。海滨想怎么玩,我就怎么还回去,看谁能熬得住。” “那你还跟我说干嘛?”韩津终于咽掉了最后一口雪糕,冻得紧紧扯着我的衣服替她挡风,“你想好怎么办用得着还跟我罗嗦吗?撞上石头你也愿意。不撞出血你还不高兴呢。” 虽然是埋怨的语气,但韩津眼角都挂着笑,两只手偷偷摸摸掀起了我的衣角,冰凉的手逮住机会就滑上了我的胸膛。 我发觉自己越来越过不起这种日子,即使要找一个人的麻烦,还得先跟两个女人汇报。当然,我想得到的不是她们的安慰,我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说话。挺无奈,蓝眼睛给我的是怨愤,韩津给我的是无所谓。 不管如何,我终于舒服的说出了自己的话。有种男人是很胆小的,当他在办事之前找女人唠叨,其实他是在给自己断掉后路。尤其在自己重视的女人面前喊出号子,这比在心里念叨多少次决心都要强得多。 想清楚这些,我肆无忌惮的与韩津疯闹起来,在路上挨了两个小时才在冻僵前走回了家。 “你什么时候去办你的退休手续?”在即将返回自己房间时,韩津忽然停下了脚步,小声的问。 东子与和尚呼噜打的一塌糊涂,我并不担心他们会听到我的话,“明天。” 韩津点点头,眼睛一直盯着我,突然变得很安静。 手指有意无意的点着房门,韩津这个动作已经清楚的告诉我她在想些什么。如果她大方的把我拽进房间,我也许会不像现在这么尴尬,至少不会手足无措的四处躲着她的眼神,偏偏又从眼角寻找那些讯号。 韩津关上了大屋的灯,终于忍不住主动拽住了我的手。 有人说起**,总把它与所谓的时间与力量联系到一起。但我不这么想,确切的说,从那一夜后我便不再这么想。韩津的舌尖很凉,在我和她短短几分钟的纠缠后,她的舌尖悸动的像刚刚取出的冰块。 动情的时候才会这样。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在另一个小姐嘴里发现那么凉的舌尖,我知道她是爱我的,我也知道她的满足不是因为**,而是因为她发现我也需要她。亲吻她颤抖的下巴,感觉她无法控制的喘息,我猛然明白自己太久没有这种感动。同样,感动不是来自**,而是来自韩津。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以前的房间很冷,韩津担心鸡头他们取笑我,早早的就跑到厨房煮粥。 我突然有种想忘记所有事情的冲动,然而和尚与鸡头开玩笑的声音让我立即想起了海滨。我还没有决定怎么算计海滨,除了确定自己一定要找他以外,我一点主意也没有。 混子结仇并不会叫着喊着要弄死别人,出气不是玩命,尤其对我们这种人来说,砍倒了人赔钱比自己挨打更遭罪。靠在床头我一直琢磨着,忽然从床下堆放的盒子里翻出了以前送给鸡头的那把玩具般匕首。 第一百零四章 惊吓 我出门的时候韩津愣住了,悄悄跟到门口问:“你今天找海滨?” “嗯。”东子、和尚那几个人还在床上闹,我瞟了他们一眼,“我又不是去拼命,谈谈,把事情说清楚,要个面子。” “哦。”韩津放心的点点头,随即问:“就自己去?” 我轻轻笑着,把她推了回去,“警察局又不是我开的,我还真能闹出什么事?不找东子他们了,人去多了麻烦。” 韩津没少听东子骂海滨的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去她反而更放心。这年头打架不流行什么单打独斗,谁能叫到人谁就牛逼。海滨从来不落单,我自然不会傻到跟一群人玩派头。 当然,这是她的想法。人要是恨起来,总喜欢把自己塞到没人的角落。我不想找这些哥们帮忙,一是怕事后山屁哥挑他们的毛病,二是希望全世界都不帮我,让我觉得所有人都对不住我,让我可以安安静静解决麻烦。这种想法不奇怪,人活着,不管他占了多大的便宜,他总会认为别人在亏欠他。而且亏欠的越多,他活的越有资本,越有趣味。吃了亏才会想要回来,人不就是为了抢得更多才活着吗? 我挺可笑的,虽然决定找海滨聊聊以前结下的梁子,不过心里却不知道这个“聊聊”应该到什么程度。我揣着刀子,但我没想过捅他。混子带家伙,更多的是想镇住别人,保住自己。那种遇见事情就往别人肚子上扎的家伙,要么是傻逼,要么是英雄。说到底,除了有钱有势的人以外,其他动不动想弄出点事的人脑子都不正常,他们不是想玩死对头,而是想玩死自己。 我脑子还没浑到家,也就因为这点我一直混不出名声。溜溜达达,我先回了饭店,有点像告别仪式,自己都觉得丢人。 大波正在饭店忙活,眼角肿的很高。见我进门,大波低着头跑过来递了一根黄山,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哥们都说我这辈子就长了一个穷肚子,喜欢吃的喝的都是不值钱的玩意。中华熊猫抽不惯,洋烟除了骆驼以外我都不碰,黄山大概是我唯一抽的起的奢侈货。心情太好或太坏的时候,我都会让鸡头破财买两包给我,没想到大波记在了心里。 面条从柜台下面拿出两条没开封的黄山,冲我摇着:“峰哥,大波哥可算卖了血了。你就别跟他支气,有什么事揭过去算了。” 我瞅着大波的窝囊样,掏出打火机先给他点上了烟,“屁大个事,你当我心眼那么小?斧头哪去了,我得好好训训这小子,自己哥们也使这么大的劲。” 我猜我笑的样子很难看,大波一时间拼命点头,摇头,终于开口说:“不怪斧头,我自己贱。” “行了,别跟我整虚的了。”我把大波塞过来的黄山推给了他,冲面条喊:“把那两条烟记账上吧,就算自己进的。把钱退给大波,三百多块钱干什么不好?” 面条笑眯眯的点头答应,随后又开始罗里八嗦的跟大波唠叨,大概意思说他太见外。不过说的太快,我竟然听不清楚。 “峰哥,把哥们都叫出来吧,晚上我安排一顿。”大波从面条那里接过钱,凑到我身边说。 我没拒绝,一个朋友想表达感谢的时候,还是接受比较好。欠人情的滋味就像扛上了石头,真把他当哥们,就别介意让他拿这块石头砸自己。“你自己打电话吧,订好地方再告诉我。” 大波喜出望外的跑到柜台,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问:“你有事?” “操,我天天闲的,能有什么事?”我急忙摇头,“我去买点东西,晚上人到了给我打电话。” 我说完就走出了饭店,生怕再罗嗦几句泄了底。 海滨的桑拿白天人不多,楼下公共浴池连蒸汽都没开,我去的时候几个客人正与服务员理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妈的,五块钱洗个澡还挑三拣四。不爱洗就滚,谁还指得你们赚钱?”海滨的声音很高,但没他脑袋仰的高。从眼皮底下看人的滋味我没尝过,不过我想海滨已经尝腻了。 有个客人受不了海滨的气,扯着嗓子开始骂。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在没出事之前每个男人都爱装出打抱不平的操行。 海滨登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急冲冲跑过去想动手,其他几个服务员急忙拉住了他,大声小声劝着海滨不要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看戏的感觉不错,我第一次发现海滨原来跟我一样,也是替别人卖脸的野狗。只不过他出于爱好,而我是选择了一条与自己想象出了差错的路。 海滨的几个兄弟听到下面闹了起来,纷纷从楼上跑出来露脸。尽管没动手,但已经吓的客人老老实实跑回了浴池。 “真牛逼。”人走干净后,我声音不大不小的念叨着。 海滨抬头看见我,不由愣住了。“就你长嘴了?用你在这说废话?”海滨回头发现自己的朋友还都在身后,顿时来了脾气冲我吼。 “你来干什么?找揍?”海滨的一个朋友走到我面前,伸手想戳我的肩膀。 我不耐烦的推开了他的手,“门口挂牌子说不让我进来了?” 海滨饶有趣味的在我身边走了几圈,“找茬?行啊,咱到外面谈谈。你那几个哥们呢?”海滨向门外张望着,有些疑惑的说。 我把手抄进了兜子里,硬梆梆的刀柄像一面墙,只要靠在它身边我便有了底气,“我没叫人来,就想和你唠唠嗑。咱俩出去?” “操,你他妈傻过头了吧?”海滨的朋友笑出了声,似乎在看一个怪物一样打量着我。其中一个小子很不客气的把我推向门外,“自己来装逼是吧?你以为玩魂斗罗呢?” 他的玩笑让其他人笑的声音更大了些,海滨得意的冲柜台招招手,“我出去一趟,里面那几个杂种再闹,就让他们到外面找我。” 说完话,海滨推搡着我往门外走。 一共七个人,站的位置还满好看,严严实实把我围在了中间。冬天的寒气都被他们挡在外面,我甚至感到有些憋屈的难受。 “说吧,什么事?昨天丢脸了,今天到这找平衡?”海滨站在我旁边,时刻提醒着这里他才是中心,而我只是被愚弄的中心。 已经盘算了几天,或者已经盘算了几年,从第一次见海滨到现在,我明白终究能有这么一天,甚至一直盼着这么一天,所以此时并没有什么害怕。“海滨,有些事我不爱提。我没得罪过你,你干嘛总跟我过不去?” 海滨没理会我,冲旁边的人笑:“操,念书没念够,整天问十万个为什么。” “我不是怕你,办什么事也别办过头。”我压着嗓子又重复了一次。 海滨转身用手指狠狠戳着我的胸口,“我他妈用你教?我看你就烦,怎么办?你要是玩不起,你痛快滚别的地方去,别他妈在转盘丢人现眼。” 海滨的口气硬了起来,周围的人立刻冲过来左右推着我,虽然力气不大,但让我觉得很难受。 脑子里也没想什么,我突然从兜里掏出刀子,弹出刀刃吼:“操你妈的,给你脸你不要脸。都**给我站一边去!” 如果有人不肯听话,我也猜不到自己能干什么,唯一肯定的就是,我不会真的捅这么多人,或许只是吓吓。见了刀子,一般人都不会上来空手玩命。 海滨顿时懵了,虽然他找过小昆,但至少没亲自拿起家伙冲我比画。我站在原地没动,其他人都退到了旁边闭上了嘴,海滨干脆愣着不知怎么办才好。 镇住了场面,我抓住海滨的头发,抬腿狠狠踹着他的肚子,“操你妈的,没事找我别扭,你他妈真把自己当老k看了?” 海滨挣扎了几下,但没敢还手。其他人望着我手里的刀子,嘴上嘟囔,脚却往后迈。 我知道桑拿里肯定藏着家伙,没敢耽误时间,玩命在海滨身上发泄着。但我忘了一件事,海滨没像我挨过打,脾气硬起来真敢尝尝豁口的滋味。我这边踹的正起劲,海滨突然扯着我的左手腕挣起了脑袋,随后便抬腿踹在了我的膝盖上。 完全是习惯,我顺手把刀子扎进了他的肚子。海滨没叫出声,我差点叫出声来,我真想骂这个傻逼自己送上门。旁边眼尖的人看到刀子送进去,登时开始骂起来。 很可笑,人每天都在添着自己的肚皮,但挨刀子的时候,这层包着啤酒海鲜大粪的皮,居然没有几件衣服更硬实。当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戳穿海滨毛衣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刀尖轻易刺破了某些东西,一点阻碍都没有。 我真的很怕,一刹那脑子便成了空白,眼前看的东西都在重叠。周围的人虽然叫骂着,恍惚中似乎还要冲上来,但他们不知道我现在的德行,只能装模作样的惊呼。 把我惊醒过来的不是他们,而是大波。大波突然出现在海滨的背后,连踹带砸拼命的打着。我脑袋嗡嗡直响,听不到他在骂什么,只发觉手里的刀子一点点在往海滨的肚子里刺。 反应过来以后,我连忙抽出了刀子。刚刚拔出来,我竟没有力气握住它,任凭它自己摔了下去。 大波把海滨踹在了地上,一边踹着他的后背,一边冲旁边的人吼:“操你妈的,谁敢他妈的上来,我今天非**他!” 地上很快就淌起了血,海滨从始至终都没吭声,大概与我一样,吓了忘记了自己还有嗓子。大波没看到这些,仍然凶神恶煞一样不断喊着号子。我知道他也怕了,只有怕的人才会拼命吓唬别人。 第一百零五章 爱我 第一百零五章 爱我 我很怕血,不是怕自己的,也不是怕别人的,而是怕被我扎出来的血。 海滨安静的趴在地上,偶尔身体搐动着,忽然我感觉世界乱糟糟的。周围的人谁也不敢沾边,我扯着大波就跑,大波临走时才发现海滨已经在流血,但并没在意。 跑出几条街我才拦了一辆出租,刚上车大波就兴奋的喊:“操,真他妈爽,早就该揍这个杂种了。” “你没看见我捅他?”我小心翼翼的问。 大波很奇怪的回答:“我就知道你有事,从饭店出来以后我跟着你的车到这来了。看见他们围着你,我再窝囊也不能跑啊,大不了陪你一起挨顿打。” 唠唠叨叨讲着自己的义气后,大波突然明白了我的意思,急忙问:“峰哥,你把他捅了?” “你他妈傻逼啊?”我让司机停了车,丢给他起步费拉着大波跑到街边,“这下事大了。开个口再加上被踹一顿,海滨肯定大出血。” 大波眼睛呆住了,死死抓着我的胳膊问:“有没有事?能不能死?” “我哪知道?”我没好气的说:“我没事还研究这个?你他妈什么时候露脸不行,偏偏这时候出来装逼。” 大波委屈的直接蹲在了道边,一会端着胳膊,一会抓耳挠腮。 我觉得自己很过分,大波说的很清楚,他只为了帮忙才动的手。虽然他没看清楚情况,但至少他是为了我才冲进人堆。我根本没理由责怪他。不过我比他要怕的多,甚至我希望海滨所有的事情都摊在大波头上。出卖朋友就是这么简单,一个考验,一分钟,我便开始憎恨起大波来。 我想回去看看,如果没人动手的话,我宁可背着海滨先去医院抢救。但我没这勇气,慌的在大波旁边来回转悠。 自我安慰了十几分钟,我才开口对大波说:“你给家里打个电话,事情怎么发生的你就怎么说,然后找个地方呆一阵子。” 大波不解的抬头看着我,我补充说:“要是真出什么大事,你就说你打完海滨以后我才动的刀子。你现在就走吧,别回家,也别给斧头他们打电话。” 大波拼命点头,也没跟我说声谢谢就窜上了刚刚拦下的出租。 看着车离我越来越远,我都觉得自己很有闲心,居然到这种时候还替别人扛点罪。 下午的阳光很淡,白蒙蒙的天空让我无所适从,似乎每一个路上的行人都在打量我。不自觉的我一直挑着没人的小巷子跑,但究竟要跑去哪,我却一点也不清楚。 在一个中学操场看台上,我足足坐了四五个小时,希望脑子能蹦出一个想法,不过它给我的只是混乱。我一遍遍抬手模仿着刚才扎海滨的动作,一遍遍安慰自己不会出任何事。当然,这个安慰太假,海滨很瘦,肚皮里的脂肪根本拦不住什么伤害。 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吓得我差点把它撇掉。 是二郎打来的,听起来比我还急躁:“你在哪呢?别他妈乱跑,刚才警察堵上门来了。” “这么快?”操场上除了几个人在踢球以外,没有任何逗留的人。以前很讨厌这种空荡荡的地方,现在却莫名觉得这样很安全。“警察来找我的?因为海滨?” “废话。”二郎怒气冲冲的说:“海滨他爸带警察来的,健国也来了。” “现在家里还有谁?”我急忙问。 二郎回答的很干脆:“没别人了。我让东子他们先回自己家,免得被警察叫去。你这次是玩大了,海滨一直在抢救,眼睛还没睁开呢。” 我强忍着不去想后果,装出无所谓的口气,“死了才好。帮我弄点钱,我先出去躲几天。” 二郎截口骂:“操,你他妈就会干傻事。躲几天好使吗?万一海滨真挂了,就算警察不抓你,他爸也能找人把你弄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我让韩津去医院看看,到现在她还没回来。” 再研究这些也没什么用,即使海滨过了这个坎,他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这跟被砍在家养几天伤不同,没什么东西比命还值钱。 “你给韩津打个传呼,问问到底怎么样了。”我有气无力的说,“你让修鬼给我整点钱送过来,我先找个地方躲躲。” 二郎支吾了几声,挂了电话,不一会就打了回来:“我操,你在哪?我现在过去送你走。海滨他妈的悬,韩津被扣那回不来了。” “操,就**拿女人出气。哪家医院?”我头脑一热,脱口问。 二郎哼了一下,“你傻逼啊?去了找死?赶快点,晚上你就走,其他事我去看着办,肯定不让韩津吃亏就是。” “十四中。”我喘了口粗气,“你自己来吧,被让鸡头他们知道。” 不是我信不过鸡头,而是我谁都信不过,除了二郎、修鬼、东子以外,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 二郎来的很快,塞了一千多块钱和一张卡在我兜里,“就这点了,你先走。回头我往卡里打点钱,保证饿不死你。” 我点点头,“我妈打电话回来,你知道该怎么说。到时我给你打传呼,海滨那你帮我盯着点。” 二郎笑着拍起我的肩膀,“小伙有个性,要不就老实趴着,要不就整出点大事。我没叫你回来之前你别回来。” 说到这二郎顿了顿,“要是真他妈死了,你再也别回来了。” 我听完这话竟然没什么感觉,到哪还不是一样?只要能对付上一口饭,活的舒不舒坦我并不在乎。 “对了,”二郎补充说:“鸡头在家收拾东西,一会他来找你,带你一起走。” “操,他跟来干什么?”我不解的问。 二郎挑起了大拇指,“平常觉得这小子挺龌龊,关键时候还真没掉链子。他怕你找不到门道,帮着你躲星。正好他也想去外面溜达一圈,搞点钱回来。顺便也有个伴。” 跑路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别以为离开自己的城市便万事完全。如果没点胆子和眼神,随便在哪个车站都能栽到雷子手里。这点我听哥们讲过,没想到居然会轮到自己头上。 “韩津对你可真不错。”二郎提醒着说:“是她让鸡头带你走的,鸡头见识比你多,你别怕连累他。” “连累?”我觉得好笑,“我这操行还怕连累别人?你回去吧,一会让鸡头给我打传呼,小号我生日。电话我不开了。” 二郎戳着我的胸口说:“小样,脑袋还挺机灵。” “废话。”我没推开二郎的手,反而觉得很舒服,“回去找找大波,要是没钱,给他也送点,让他赶紧走吧。” 二郎点头,看了我一阵子,没说什么话,也没什么动作,转身离开了。 我想了想海滨平常张狂的嘴脸,又想了想自己现在担心的德行,不禁笑出了声。翻出了学校大门,我竟不知道该往哪走。车站不敢去,录像厅、游戏厅那种只有一个正门的地方让我觉得很恐怖。拦了一辆车,我漫无目的的让司机把我载到了江边。 冬季的天空要比夏季美的多,很高,很远。无聊翻到坝里,我坐在石头堆上紧紧握着传呼,巴不得自己赶快被冻僵,这样也许自己就会忘记了害怕的时候应该怎么打颤。 不是刻意,我忽然想到了蓝眼睛。试着给她寝室打了个电话,没想到她真的在。 我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所以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蓝眼睛平平淡淡的问我打过来要说什么。 “出来一趟吧。我惹了点事,得出去躲一阵子。我想看看你。”我同样平平淡淡的回答。 “被人追?”蓝眼睛不屑的问。 感冒还没好,我真奇怪自己怎么会有力气扎海滨,“嗯,我把海滨捅了。他现在在医院,不知道咋样。” 蓝眼睛这才紧张起来,“他没什么大事吧?” “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事?”我突然抱怨,“管他有没有事,那都是他自找的。死了活该!” 蓝眼睛没与我顶嘴,追着问:“捅在哪了?” “肚子。”我啐了一口,回答。 蓝眼睛立即继续问:“伤到肝脏没?” “废话!”我真后悔自己拨了这个号码,“我他妈还拔开肚皮仔细瞅瞅?反正现在躺在医院呢。一下午也没醒,不死也差不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也不愿再开口。许久,蓝眼睛才说:“出血太多造成休克的话,人的脑子也会受影响。你赶快走吧,别被警察逮到。” 我只知道挨了刀子会疼,至于其他的什么都不清楚。“我见你一面再走。弄不好我以后都回不来了。” “这时候你还磨蹭什么?”蓝眼睛突然来了脾气,“还用我送送你吗?还用我去警察那帮你说谎话吗?” 我感觉胸口塌陷一样喘不过气,蓝眼睛还在电话里继续说着什么,我回了一句:“拜拜。”随后赌气挂断了电话。 想不到一切变的这么快,昨天我还在家里琢磨着怎么出气,怎么过像样的日子,而今天我却在考虑怎么躲起来,甚至想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一面都不可以。 我好想在这个时候听到一句安慰,还有一双可以温暖我的手。 我要的并不多,我知道她也想过。我仅仅希望她能陪我看最后一分钟的天空,在我不知道怎么活下去的时候说一声爱我。 然而,一切都错过了,一切都不可能了。 &nnsp; 第一百零六章 忍让 第一百零六章 忍让 挂了电话,我狠狠拍了拍腮帮子。(.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这一丁点的脸皮,我不知道还能在乎到什么时候。我甚至不清楚是因为什么自己非得缠住蓝眼睛不放。还好,现在不需要这些理由了。一点点舍不得已经变成愤恨,或者是嫉妒。 过了十几分钟,鸡头打来电话。问清楚我在哪之后,鸡头直接打车过来接我到了市郊。 “去哪?”我靠在鸡头肩膀上,第一次发现他的肩很硬。 “听我的就行,你老实呆着,啥都不用想。”鸡头从破旅行袋里翻出香肠可乐,“没听过那句话吗?” 我把东西又塞了回去,一点胃口也没有,“什么话?” “跟着鸡头走,天天喝啤酒。跟着老大混,天天挨电棍。”鸡头得意洋洋的说,“这可不是我编的,这话多有学问呐。” 司机突然咧嘴笑了,抽空回头打量着我们两个。 “大哥,跑长途不?”鸡头顺手丢给司机一根烟,“先给你钱,我有急事。” 出租跑长途赚的比较多,不过经常会遇见抢劫或者赖帐,所以除了养车的人以外,在市区跑线的司机并不愿意接这种活。 见司机犹豫,鸡头掏出皮夹,“给我们送到a县客运站,挑国道走,绕远没事,只要你放心就成。” 司机回头瞟了我们一眼,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我和鸡头都不像凶悍到持械抢劫的家伙,“四百,我现在送过去。” “大哥你开玩吧?搭个返程才一百来块。”鸡头嘟囔着,不过还是掏足了钱丢给司机。 “我给你们开**。”司机笑眯眯的说。 “操。”鸡头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我不由笑了起来。如果修鬼知道我们打车要**的话,一定得骂我们两个是傻逼。 “坐汽车走?”我也不大愿意坐火车,低声询问着。 鸡头摇头说:“到地方再倒其他出租。” “至于吗?屁大个事这么小心!”我不屑的摇头。 鸡头摆摆手,说:“你不懂,下车我再跟你解释。哥们有经验,听我准没错。” 所谓的经验就是鸡头在福州捅了警察跑路得来的。不管什么事,仅仅靠想靠猜是没用的。只有经历过了,哪怕经历的很惨,这样才有资格说三道四。在这点上,我没有跟鸡头抬杠的资本,只能听他唠叨。或者说,现在的我竟然很喜欢被他指指点点。 晚上十点多才到了小县城的站前,火车站与客运站离的不远。鸡头张望了一会,说:“我在内蒙还有几个朋友。想好了就跟我一起走,反正你也没什么地方去。” 我点点头,“无所谓。内蒙那地方你也能呆得下?” “我最烦你这种老外,”鸡头拍拍胸脯说:“要不怎么说见多识广呢,你成天蹲在家能知道个屁。” 我没弄明白鸡头问的话是什么意思,摇头没敢吭声。 鸡头掰着手指,连连咋舌,“现在农村人才有钱。城里人天天瞎忙活,赚点钱都他妈贴在脸上显摆给别人看了,哪像乡下,吃喝嫖赌,都爽给自己。” 我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点头应付着说:“怎么去?一站一站倒出租?我可没那么多钱。” “出省就没事了。”鸡头随即补充一句,“要是海滨命大没挂的话。” “找个地方老实呆着,我就不信还能把我逮到。”我对鸡头补充的话很不屑。 鸡头耸肩说:“警察真想抓你,你他妈跑哪都没用。能让你躲几天,那是警察不爱搭理你,抓你这种人又没什么奖金。要是海滨他老爸动真格,使劲往局子里捅钱的话,你没人保着就是白扯等死。” “保着?”我抓住话头问。 鸡头点头解释;“你家里也得往里面塞钱,塞的多,警察办的就慢。要不然只要上了通缉,计算机一搞,全国都有你档案,到哪都是死。这是科学!” “操,还科学呢。[.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感情科学就这点用?”我把钱夹塞给了鸡头,“你自己看着办。” 鸡头没客气,揣起我的钱包跑去了等在客远站前的返程车。 运气还不赖,鸡头找到了一辆着急回去交车的司机,载着我们两个人飞快的离开了县城。 尽管是韩津央求鸡头来带我走,不过于情于理我都得谢谢鸡头肯帮这个忙。鸡头倒很大方,口口声声说这点事不算什么,对于我们来说,也许从来没有“拖累”这两个字。 这两三天里一直是自己吓唬自己,我和鸡头都有点神经,来回窜了几个县城,遇见个交警也提心吊胆。 “打个电话吧?问问海滨到底什么德行了。”我实在受不住,躺在一张破破烂烂的小旅店的板床上厌烦的提议。 虽然从自己说出口,但我并不想知道这个答案。跑路和一辈子跑路不一样,我还没信心接受突如其来的打击。 联系以前放鸡时候认识的朋友并不顺利,鸡头熬了两天也有些累。一听到鸡头要带朋友过去混口饭吃,那些人全都推脱有事缠身不愿意被我们赖上。“打给谁?要是警察监视着,你打电话不是坑他们吗?”鸡头翻着自己的电话本,显然没把我的话听进耳朵里,想的还是去哪逍遥自在。 这话倒没错,我想了一会,突然说:“给李桐打个电话吧。让她去看看,总比咱俩,不对,总比我天天瞎琢磨要强。” 鸡头没拒绝,“那也得看她愿不愿意帮忙。你怎么不给蓝眼睛打?这时候,你信李桐不信蓝眼睛?” 鸡头不会因为我而影响自己对女孩子的喜恶,他对蓝眼睛印象不坏,我也没告诉他临走前那通电话的事。当我沉默了许久,鸡头这才反应过来,上下打量着我问:“你打过电话?她知道了?” 我没回答,小旅店的房间都是三合板隔离出来的,除了床没有其他家具,隔壁传来的打炮声就像新闻联播的曲子,雄壮惊人。 “谁都一个**味。”鸡头敲了敲墙板,“你说我要是宰了人、警察四处抓我的时候,我让你出来见我一面送我走,你送吗?” “送啊。”我立即回答。 鸡头冷晒了一声,小声说:“说是这么说,到时候就不一样了。说实在的,我走的时候海滨还没挂,要是他已经死了,我绝对不跟你一条道。你要是真为了蓝眼睛好,你也不该找她出来。” “她不可能见我,我也不应该找她,是吧?”隔壁的那对男女声音越来越大,女人是旅店的小姐,岁数很大,我听到他们的声音没有一点兴奋,反而全是厌恶。我觉得头很胀,抬手捡起床边的暖壶便想砸到墙板上。 鸡头急忙拦住了我的胳膊,“大哥,这时候就别添乱子了。遇见什么事都装装孙子,人家不在乎让你免费听,你还装什么纯洁啊。” 我叹口气,把暖壶丢回了床下面。鸡头放心的说:“你以前脾气也没这么大啊,我记得以前啥事你都能忍,现在怎么这德行了?” “别他妈再跟我提以前,以前!”我登时火了起来,胡乱的发着脾气,“以前的事我一件也不想听,你一件也别再跟我提。” 鸡头悻悻的钻进被窝,没与我这条疯狗计较。 第二天清早,鸡头去外面买了点吃的,兴奋的告诉我联系到一个以前的大哥,“吃完饭咱就走,先坐汽车到c市,再买个直达火车票。只要到了我朋友那,你他妈的想怎么撮就怎么撮。” “罩的住?”我见鸡头说的满嘴吐沫星子,不由来了兴趣。 鸡头敞开嘴笑着说:“废话。混好了咱就别回来了,管海滨死活的。反正误伤,过了刑期你就没罪。” “误个屁伤。”我立即扑下床洗漱,“海滨他爸能让我捡这个便宜?再说了,健国哥也帮着他们找我?” 鸡头怔了一下,依然笑着说:“不是说不提以前了吗?赶快点,别磨蹭了。” 一路上鸡头高高兴兴替自己找到的这个大哥吹牛逼,随口提醒我路上安分一点,别惹出什么麻烦。长途线上经常有事情发生,“跟自己不沾边的,你千万别管,别人欺负你,你也悄声憋屈着。我瞅你这两天有点反常,别想不开闹大了把我也坑进去。”鸡头故意提到了自己。 “能有什么事?你可别罗嗦了。”我觉得耳朵都要磨出水疱,“三四天就到了,我知道怎么做。” 鸡头这才放心,司机带我们来到客运站的时候他独自跑进去买票。小城的检查与大都市不同,几个警察耀武扬威的站在门口,发现谁长相违章,直接叫过去检查身份证。这种事挺神奇,我一直不信什么警察分别犯人的眼力,在这点上,我反而更信任小偷的眼力。 鸡头买到票后把我拉到一边,趁车还没发,对我又进行了一番教育。c市是省会,出省的火车差不多都得经过那里。如果海滨真有什么事,他的老爸说不定会到c市找找线索。鸡头详细的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比如如何对付车站的雷子,如何在检查口错过定期查验身份的值勤。我觉得新奇,也仔仔细细记在了心里。 九十点钟,我们买的那趟车才开始剪票上车,“就这两趟了。到了c市,再一倒车……”鸡头美孜孜的笑着,在替我开心。 没什么值得开心的,这几天我和他就在自己家周围的小城转悠。人很奇怪,遇见事情都想躲的远远的,我巴不得自己现在飞到祖国另一头。 全部行李只有鸡头的那一个包,检完票鸡头在前面上车,我则打算着在客车上补一觉。毕竟是空调车,起码比昨晚的板床舒服。 登车的时候,忽然有两个人插在我的前面。我没介意,任凭他们莽撞的挤上了车。 票在鸡头手里,上车以后我想问问他座位在哪,于是踮着脚隔着身前的两个人招呼鸡头。当鸡头回头时,我和他,还有中间的两个人突然都愣住了。 &nnsp; 第一百零七章 扒手 鸡头登时挂在肩上的旅行袋扯到了怀里,但没有说什么。 那两个人不自然的把手从鸡头的旅行袋里抽了出来,自顾自的小声闲聊,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我打量着两个人,冷哼了一声:“哥们,你们干嘛呢?” 两人回头发现我和鸡头是同路,怔了一会,其中一个穿棕色皮夹克的男人用眼角斜瞪着我说:“你们一起的?” 另外一个穿风衣的男子抬手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一起的你不吱声,早说不就没事了吗?” 我反而被他的腔调震住了,一时竟想不到怎么开口。 上车的旅客见我们堵住了门,在身后乱糟糟的抱怨着,但我们周围发现情况不对的旅客都掉头看向了窗外,没人在这时候体现自己的好奇心。 身后一小子推搡着我,冲我嘀咕,让我快点走。 我抬手扯开了两个男子,走到鸡头面前把他挡在了身后,“干活长点眼睛。” “行啦行啦,老实坐你座上去。“风衣男子立刻截断了我的话。 我没敢再说什么。小偷很少有落单的,即使车上只有他们两下,车下面不知道还蹲着多少。尤其像我这种外地人,就算我有理,下了车也被他们诬赖成没理。很多时候,讲理是靠人数。 风衣看到我们没有再声张,满意的拉着同伙继续四处瞄着猎物,不过皮夹克明显听不惯我最后一句话,恨恨的说:“跟他罗嗦什么,给个眼炮不就得了?” 我顿时激了起来,转身就想冲回去。鸡头顺手拉住了我,“别惹事。反正钱又没丢。” 听到这,我本想忍一忍。没想到皮夹克觉得鸡头掀了他的底,抬头盯着鸡头问:“你他妈再说一遍!” 鸡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无辜的看着我。周围的旅客也听清楚了鸡头的话,一个一个全都缩在座位上,把中间的过道留给了我们。 我看到皮夹克已经把手抄进了兜子里,估计他带着家伙,急忙赔笑说:“大哥,别听他胡扯。我们这就回去。” 皮夹克骂:“操,嘴没有把门的?叨咕没完没了的,嫌命长了?” 风衣也仗势来了能耐,走过来把我和鸡头推到了后面。 鸡头被推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和我一样,都没继续吭声。 这么一闹,两个男人也没了生意,骂骂咧咧的嘟囔了一会才下车。下车以后旅客们才开始摆谱,纷纷凑在一块嘀咕着,不时还转头望了望我和鸡头。 鸡头没介意,笑着说:“两个傻逼,包里毛都没有,费这么大劲有什么用?” 但是我却没他这么看的开,越想越窝囊。已经捅出一个生死不明,弄不好自己早晚得进局子,现在还得受这个气,这多少让我有些想不开。脑子转了几圈,我突然冲鸡头说:“我下去买点吃的,早晨没吃饱。” 鸡头起疑的问:“不是下去找茬吧?” “别瞎猜,我知道轻重。”我打消了鸡头的怀疑,翻出放在他那里的钱包和车票跑了下去。 那两个男子已经大摇大摆从检票口走回候车室,这就像警察局随便**进出一样可笑。候车室正门口醒目的挂着标语:“请旅客看管好自己的包裹。”现在一看,这句话简直是在放屁。 没有车票想进去送个朋友都不成,而这两个扒手却肆无忌惮的来回穿行。如果告诉我客运站的工作人员与他们没有关系,没有照应,那我宁可相信海滨练过武功刀枪不入。至少我拿出车票解释自己想到外面报摊买张报纸时,售票员丢了四五个白眼才不情愿的把我放出去。 在检票口两个男人与检票员打了声招呼,随后便挤到等下辆车的旅客的长龙里。mianhuatang.info小偷一般不喜欢向乡下人下手,乡下人把钱把的严,而且性子倔。像鸡头那种,即使丢点钱也不在乎。不过很可惜,客运站的旅客大多是乡下人,这两个小子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生意,十分扫兴的溜出了候车室。 我觉得心跳的很厉害,就像打少爷、扎大流之前一样,知道自己想找架打的感觉都是这样。虽然激动,但不代表兴奋。 “反正他妈的已经在局子里挂上号,也不差再玩一次。”我默默想着,发觉自己胳膊一直在颤抖。以往也会这样,不过现在不同。不是担心在哪下手,而是巴望几下子就能出了这口气。 担心出门遇上检查,鸡头并没有带家伙,而捅完海滨以后我看见刀子便有点后怕,所以现在除了两个拳头,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帮自己的玩意。 我迷迷糊糊跟出候车室,两个小子正戳在门口抽烟。都是三十来岁的人,可能当扒手的时间太长,居然长的有些皱巴巴。老爸以前跟我说,一个人精神不精神跟他干什么活最有联系。心不亏,腰也挺的直。像这两个操蛋玩意,成天靠小偷小摸欺负出门的人,注定没什么底气。 大门售票处的窗口摆了几盆盆栽,几年没浇过水,光秃秃的样子很可怜。我正盘算着这东西趁不趁手的时候,两个男人发现我跟了出来,都吃了一惊。 风衣似乎胆子小一些,凑在皮夹克的耳边嘀咕起来。我怕他们还有同伙,立即翻身想抄花盆。皮夹克没管那么多,冲过来一脚就踹在了我的后背。 “操你妈的,骂你几句你不服?”皮夹克毫不顾忌周围有人,也许这地方本来就是他的地盘,各条各道都被他打点过。 后腰像骨折一样疼,我抄起花盆便抡在了皮夹克的脸侧。大概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快还手,嘴里不干不净还在骂着,冷不防被我严严实实凿在了颧骨上。 小花盆不比砖头差,仅仅一下便让皮夹克抱着头倒在了地上,甚至没能再爬起来。风衣瞪大眼睛抬腿踹我肚子,我顺手把花盆撇向他脑袋。剩下的很简单,这小子刚刚躲开,我便冲过去揪住他的头发,用尽气力撞在大门玻璃上。 没撞碎,我力气并不大,风衣虽然大意失手,但有些事情是人的本性,比如说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过这一下风衣被撞的有些懵。打架不像拍电视,受了点伤便会咬牙切齿使出绝招来扳回局面。只要打的够狠,打的部分够脆,对头大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挡着、防着,毕竟人天生就是种自私的东西,除非有把握骑到别人头上,否则受点苦不会学着硬扛。 门口这时乱了起来,摆摊的、买票的都站到远处看热闹。我没有什么表演欲望,最厌烦打架斗殴的时候有人旁边议论,这让我感觉自己像只被链子拴住的猴子。风衣个子不高,但力气不小。尽管被我按住了头,但他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往下拽,看起来很会打架。 腿抬不高,踹了几脚之后我便拽着风衣的脑袋往门上撞。最先见血的不是他,反而是我的手。这时客远站的警察接到通知,隔着很远跑过来几个,边跑还边吆喝着。 别说我背着海滨那档子事,就算我干干净净,我也不信被抓到后自己能解释清楚――这群赖在车站的小偷没几个不与警察有点瓜葛。 顾不上其它,我玩命踹开风衣便往外面跑,风衣也让我吃了一惊,我刚松手他也开始跑,而且几步跑在我的前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在追他,如果不是没工夫笑,我早趴在地上纪念一下了。 大厅门外很多商贩,我跑了一会便钻到旁边的小饭馆里喘气。鸡头挺精明,听说外面有热闹看就猜出是我忍不下气闹事,出来东瞄西瞅的时候被我拽到了身边。 “操,真他妈服你了。”鸡头脱口抱怨,“有脑子没脑子,这时候你还跟别人怄什么气?” 我根本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不是怄气,而是我想找个机会发泄,只不过发泄的时间不对。 鸡头望着大厅门口还未走散的人群继续说:“这下好了,票都买了也上不去车,地下躺着的那个小子一直吵吵要找人堵你。” “也不看看自己的操行。”我嘴硬的顶了一句,随即看到鸡头手中攥着的票,愧疚的说:“这趟车上不去了吧?” 鸡头回答:“没事,到出站口那里等着,直接上去就行。反正车上的座没卖完,半路司机还得拉客。” 我放心的点点头,“两小偷这么牛逼,就是揍的轻了。” 鸡头戳了我胸口一拳头,“现在谁爱牛逼谁牛逼,你老实的跟着我走,别他妈顺水把我一起拉下去。” 话虽然这么说,但鸡头的脸依然笑着。以前觉得这小子长的流里流气,现在却发觉他有点男人味。大概人的观点都是这么变的,只要能帮自己铺路,什么长相都能看的顺眼。 出站口那里站了几个警察比比画画,估计是扒手找来的“朋友”。我和鸡头琢磨了一会,打个台出租追着客车跑了很远。 拦下客车重新上去的时候,司机怔了一下。 “看我干什么?还用我打个电话把那两个小偷找回来?”我斜眼瞪着司机,一点也压不住心里的火气。刚才那两个小偷无票进站、登车,这种事情让我觉得很奇怪。这年头小偷、司机、客运站都成了关系单位,谁缺谁也玩不转转。 鸡头静悄悄的把我拉回了座位,司机没再说什么,闷头开起自己的车来。 第一百零八章 月台 到c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鸡头自己去火车站看了看车次,最早一趟出省到内蒙的火车也是后半夜才有。 二郎卡里的钱被我们提的一干二净,到了内蒙这张卡也得作废,而且鸡头虽然懒,但搞钱的速度可不慢。做他们这道的人对钱的概念并不清楚,当然,指得是小钱。喝喝酒、吃吃饭,并不会小气。 没敢买卧铺票,鸡头对付了两张硬座。很奇怪的是,即将离开这里,我没有一点担心,也没有一点惊喜。胸口憋着气,左右晃荡着让我很觉得开始发慌。 在车站对面的饺子馆里我和鸡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鸡头很老成的告诉我刚才他在车站里看见了多少雷子。这点我不信,如果便衣能被他这种人看穿,那么警察也太失败了。 烟抽到没有滋味,除了知道自己在抽烟以外,我一点精神头都提不起来。不禁我想起了韩津,想起了她的骆驼。很可笑,这么些天我居然一次也没想过她在做什么,也许她这种女人在任何环境都能生存,反而会让人不自觉的忽略。 没有人喜欢离开自己的家,尤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鸡头在吹嘘着到了那头会如何天天喝酒,天天把妞,而我只关心着火车什么时候能到。 “晚上长途火车很多小偷,上一站,偷一站,然后就溜掉。要是你困了就把钱包塞裤裆里。”鸡头扯着皮带,很骄傲的拉着我看他那条一百年也不换的牛仔裤。 牛仔裤里面在裤口左右都缝着口袋,鸡头笑着说:“哥们从来不信银行,出门赚的钱都揣这里。除非扒了我的裤子,要不谁也找不到我的钱。” 我狠不下心骂他恶心,无趣的问:“放银行里还能有点利息,塞你那里,钱都变臊了。” “操,”鸡头摆手说:“去外面放鸡没事就得罪人,人家堵你的时候你还有工夫去银行取钱?我这还算不错了,那些玩的大的,走私、贪污,他们都把钱埋地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再说了,我赚的钱凭什么借给银行去放高利贷?” “你这才几个钱?”我不屑的说:“埋地里钱不烂了?” 鸡头抽出一百圆张票子说:“我现在就是把它撕碎,丢地上以后肯定能来一群狗抢。你信不信?” “我他妈第一个抢。”我说不过鸡头,无奈的承认。钱比人要好,无论它长的什么样子,只要上面的符号够大,就算是残疾一样被抢着争。 “跟你说真格的,车上小偷到半夜直接翻兜。把你整醒了,你别吭声。他们还不至于明抢。”鸡头小声提醒着,生怕我再发客运站那种倔脾气。 “没人管?”我好奇的问:“车上没乘警?都他妈吃干饭的?” “管个屁。”鸡头摇头笑着,似乎在鄙视我见识少,“小偷下车了他们才能在广播里说几声,这帮鳖犊子有那闲心帮你?前些年去山东的火车上一个傻逼丢了钱找乘警,让他们帮着抓小偷。后来你猜咋样?” 我耸肩问:“咋样?” “都他妈说他是傻逼了,还能怎么样?警察没爱搭理他,他还继续闹。最后动手了,被乘警失手打死了。” “失手?”我发现这个字眼很可爱,“最后怎么处理的?” “不知道。”鸡头摊手说:“新闻都没报还能怎么样?” 鸡头平常爱看电视,除了黏黏糊糊的日本连续剧就看法制新闻。当然,他是带着挑刺的眼光在看,但不能不说他在我们这群人里是最有故事的人。反面故事,不能随便对人讲的故事。 “车站怎么也能有几千人,海滨他爸就算来,也碰不上我们吧?”我感到无聊,随口问。 鸡头点头说:“谁家一百年不死个老太太,混这么长时间挨一刀能怎么。我刚才给韩津打电话了。” “嗯?”我心里忽然一惊,实在不愿意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没事。”鸡头拍了拍我的胳膊,“这两天警察没上门,看样子海滨还没死。但是,晓峰,我说了你也别上火。” “说吧。”本来是个好消息,没想到鸡头来了转折,我不由脖颈子开始发胀。 “你爸、你妈好像要被叫回来了。他们户口还在咱那吧?”鸡头吭吭哧哧的声音很小,他清楚我这个人,混是混,但不愿让家里人丢脸。 我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怕的不是海滨的报复、警察的通缉,而是没有脸再看自己的父母。父亲那体格没精力再替我操心,而老妈心脏又不好,如果因为我出什么三长两短,我情愿当初那一刀是海滨扎在我的肚子上。 见我沉默了半天,鸡头塞了一根到我的嘴里,“哎,没事啊。早晚不得知道?早知道早好,你爸当那么多年干部,怎么也有点熟人。要是海滨没大事,弄不好就私了了。” 我没回答,抽了两口烟忽然恶心的吐了几口胃水。这几天自己没心思吃饭,嗓子里涌起的酸味似乎挤断了血管,让我差点喘不上气。 鸡头站到我身边替我拍着背,吹牛胡扯他在行,但这种场面他并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只能埋汰我说:“我他妈遇见多少个跑路的人,没一个像你这么窝囊的。都是自己孩子,你家里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怪一辈子。我都多少年没回家了,他们也没想过找我。这点你不比我强?我他妈过年都没人给包个饺子。除了今年,以前我就是灌两瓶啤酒对付自己。” 一年下来所有节日对我们都没什么意义,除了大年夜。躲星的躲星,拜神的拜神,最大的乐子还是能在家里热乎乎的吃顿饭。以往觉得跟父母规规矩矩包包饺子烧烧纸的除夕很烦躁,现在突然觉得那种日子很干净、很舒服。 鸡头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刚才说那句话居然有点泛酸,我勉强打起精神推了他一把,笑着说:“去你妈的,我哪窝囊了?我这不是闹肚子吗?” 鸡头撇嘴说:“真不窝囊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多大个事?到哪不是活?你放心,除非把我逮进去,要不我肯定把你安排好,准比以前强。” 鸡头口中的“比以前强”指得是比以前捞更多的钱,这点我倒不在意,但前面那句“除非把我逮进去”立刻让我清醒过来。 既然父母都被请了回来,自己其他亲戚难免也得敞开门让警察进屋调查。韩津、修鬼、东子那些人更不用说,海滨家里人八成盯他们盯的死死的。鸡头在现在这个时候离开了,一定被怀疑与我同路,而且恰恰他真的是与我同路带我躲灾。 如果警察通过他找到我的下落把我逮回去,我一点也不怪鸡头。但如果因为我的关系把鸡头也拖累进去,我觉得这是件丧良心的事。 鸡头也怕,这几天他不经意的时候总劝我别惹事连累他。也许出于面子,也许出于这条道上的习惯,鸡头并没有把我甩掉。现在还算安全,要是我真像鸡头所说,上了所谓的计算机成了通缉犯人,那么他知道后更会提心吊胆。 在自己遇难的时候找朋友帮忙是天经地义,但明知道自己会连累朋友还去求助,那就是在办错事。 我看了看鸡头,发现他确实很帅。 “到了内蒙,要是我回不来了,你也不回来?”我开口问。 鸡头明显没想过这个事,半天才回答:“以后再说吧。弄不好咱混出点门道,想走都不舍得走呢。” 我点点头,“希望吧。” 熬到下半夜,我和鸡头点了几次菜都没动筷子。老板应该纳闷我们脑子有问题,对面就是候车室,我们偏偏在这里花冤枉钱。我们走的时候老板还堆满笑说:“下次再来,下次给你们算便宜点。” “操,还下次呢。”鸡头咧嘴笑,“下次还到这地方,我他妈就不活了。”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本意,心里觉得更愧疚。 路过检票口,看着旁边坐着的两个警察我突然觉得不再那么慌张。如果他们开口,我一定会推走鸡头,人豁出去的时候脑子总是这么傻。 不过一路平安,我和鸡头顺利上了月台。 “回来还没呆够呢。”鸡头突生感慨说:“内蒙那里,除了大城市以外其他地方都住不下人。没有山,没有树,沙子能没脚面。” “操,那你还跟我吹了好几天。”我没好气的嘟囔。 鸡头挠着头说:“我他妈也不认识其他地方的人啊,有个地方呆着就行。反正有了钱,在哪都是花。” 我没计较,掐断烟跟他上了火车。 帮鸡头把包放上架子,我顺手把自己早捏在手里的钱塞了进去。 “你先坐着,我去看看餐车还有饭没。刚才吐干净,现在饿了。”我大方的把鸡头按在座位上,“要不要给你买两瓶啤酒?” 鸡头看着窗外,不舍得的回答:“不用了。你去对付点就回来,别到处跑。” 我点点头,扭身走到前几节车厢后才下了火车。 刚才觉得闷热,现在才发觉初春的夜晚很冷。我有些希望有人会牵住我的手,就像蓝眼睛以前牵着我滑冰一样。就算不会证明能陪我多久,至少可以把我疲惫的腿送出站台。 挤在送完朋友走出月台的人群里,我瞪着眼却不知道自己该向哪里走,但没有人告诉我。所有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都是硬邦邦的撞着我,脸上挂着的笑不是为我,嘴里念叨的顺风更不是对我。 站在月台出口,我送走了鸡头的火车。“哥们,好好走吧,别被我拖下水。”我喘了口粗气,默默的说。不过没有人听得见,这种孤单很可怜。 第一百零九章 发烧 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我迷迷糊糊打个盹便熬到了天亮。 发现我走丢了以后,不知道鸡头会怎么猜。或许会喘口气卸下肩膀上并不愿意扛着的担子,或许会真的为我这样的朋友四处着忙。不管怎么说,我还能为他做的就只有这么一件事了,虽然他不一定会理解我的用意。 捅海滨前自己就得了重感冒,这几天也没好好吃过药,加上在候车室再冻一宿,早晨睁眼的时候觉得太阳穴都抠在里面。衣服似乎突然大了一号,怎么也遮不住身子取不到暖。 抖着麻痹的双腿,我站在电子版下瞄了很久,但始终没搞清楚自己应该往哪边走,那些长长短短的地名此刻对我来说仅仅是几个字而已。 磨蹭了很久,我走到售票口,“来张票。” “车次日期。”售票员搓着手,面无表情的问。 “下趟车到哪?”我接口反问。 “十来分钟一趟车,自己去看检票口的站牌。”售票员指着旁边的站牌,又指了指旁边的询问处,“不知道车次先去问好,请别耽误别人时间。” 售票员的“请”字说的很重,拉的很长,让我很不舒服,听起来就像我们嘴里的“他妈的”一样,只不过换了种方式。 我抬头瞟了下通告的站牌,随口报上了即将发的一趟车。 长途车。我买到终点。当然,我相信一路上路过的几十个城市里总有一个会让我舍得留下来。 试着过一次不确定终点的旅行,我想这对谁都是件有趣的事情。车厢摇摇晃晃,我发觉时间好像特别长,长到让我觉得是种累赘。整节车厢就三四个人,刚刚上车就躺在座位上开始睡觉。我也不例外的学着他们的模样,但努力了一会却没有睡意。 头实在疼的厉害,在乘务员那里我要了点感冒药,可能是一次吃的太多,这些药被当作安眠药帮我灭了精神头。醒来的时候广播正在介绍下几站的旅游景点与重点企业,“还没出省。”我很满足的点点头,随即便发现自己的自言自语很奇怪,我竟然在侥幸。 尽管以前总是玩到很晚,但睡觉时只有回到家里的床上才能让我安心。相对于朋友嘴中的“认床”,我更愿意承认自己认家,认环境。恍恍惚惚算计着自己已经离开自己的家有多远的时候,火车到了站点。 原来人怕的是想象。一想到自己离家越来越远,我居然心里有些抽紧的感觉。广播里刚刚报了这站停多久,我便蹿下了车。很可笑,一直到下车我才知道这个城市叫什么名字。暂且叫t市吧,它的名字对我并不重要,因为我不会属于它。 t市市区规模不大,一个人站在站前广场上,东西走向的中央大街一目了然,南北两侧都是后发展起的工厂、民房等等。城市格局规规矩矩,但t市的人可并不死板,说话口音很重,嗓门很大,似乎天生就带着热情――这点是三轮司机告诉我的。 一个人站在陌生城市的街头,越喧嚣越落寞。因为我还看不懂他们除了笑以外在藏着什么,所以我宁愿每个人都扳起脸,让我在人群里显得不那么特别。 自己的家乡是旅游城市,所以三轮车很早就取缔了。在t市车站外停着十几辆这种新鲜玩意,让我觉得很有趣。 一个司机眼睛尖,老远冲我招手,急冲冲跑过来拉着我往他的车走,“兄弟,去哪啊?” 我根本不知道哪是哪,这个问题也根本回答不了。司机没介意的说:“上车再想,市区到哪都三块,大哥肯定不坑你。” “帮我找个地方睡觉吧。”我眼皮很沉,想补一个回笼觉。 司机拍着胸口说:“没问题。这地方我住了几十年,该知道的全知道。不过兄弟,这才中午,一般地方都得到晚上才开。” 我没弄懂他的意思,反问:“白天还不让睡觉了?找家便宜的旅店,我对付对付就行。这两天感冒了,一直没睡塌实。” 司机打了个哈哈,连忙踩着油门,“找旅店啊,哥我还以为是找……” 这时我才听出了他的本意,陪着笑了起来,“我第一次来这,下车就想***,我那不是有病吗?” “你可不懂。”司机替我关上了车门,车厢是用塑料布封的,有点像大棚养殖。“咱这以前是东三省数得上的黄窝,不是吹牛逼,当年小姐要是把钱从银行都取出来,这市里不管什么银行都得倒闭。红灯区到处都是,没嫖过的男人全是眼子。” 看到我听不懂他的话,司机解释说:“眼子,傻冒。” 我念叨了一遍,觉得很好玩,急忙问:“那都是哪年的事了?” 司机蹲在摩托那里捣鼓着,可能冬天太冷不容易发动,“有年头了。这几年来了一个狠警察,上台就扫黄,生刺拉把小姐都赶南方去了。你说这人是不是眼子?少了个红灯区不跟少家大学一样吗?以前我那生意,到晚上就停不下来。现在可好,成天就自己坐着玩了。刚才看你站在那,我就知道你是外地人。” 我很好奇的问问理由。 “本地人精啊,车站出门往右拐,走两步就是公车站。”司机嘿嘿的笑着,“这破地方没什么可玩的,外地人不是出差就是来念书的。我瞅你不像出差,也不像学生。” “那我就像大老远跑这来***的?我他妈是眼子啊?”我大方的笑着。 司机不好意思的拍拍脑袋,“没事,今天不找不说明以后不找。以后想把这城市逛逛,就到这来找我。什么地方、什么钱、什么年纪,我全知道。别不好意思,想问就问,俺t市人就是热情!” 我顿时怔住了,一些混的不错的司机都会与皮肉场子挂钩,遇上这种活带过去的话,司机也有钱分。只是我第一次听到有拉皮条的会把“热情”加到自己身上,而且确实热情。 “先帮我找家便宜的旅店吧,我不一定住多长时间。”我敲着塑料,冲司机说。 塑料虽然挡得住风,但毕竟太单薄了。司机忙活着点火,但有的时候摩托真不如骡子,死活不肯起步。冻了半个小时司机才愧疚的带我冲向了他口中既便宜又干净的旅店。别说,这家伙的速度可不慢,路上没有他不敢超的车,我在车厢中间紧紧攥着椅子板,生怕塑料被挂破,我被甩出去。 “大哥,你这技术应该去开火车。一下弄死几千人可比你这一个一个玩,要痛快的多。”一路上颠得我上下乱晃,骨头几乎散架,下出后我蹲在道边拍了半天脑袋。 旅店在二楼,还不错,二十块一天,居然是小单间。只不过太小了一点,明显是炮房。 留了点押金,登记身份证的时候我随便报了几个数字,反正自己没包裹,老板也不担心我诬赖他们。在一楼浴池我整整泡了个三四个小时,甚至想泡掉自己这层皮。 管理楼层的是个大爷,从他那里借点开水泡方便面的时候,我顺便找他唠嗑,想知道一下t市有什么可玩的地方。 大爷的口味跟司机可不同,断断续续说了十多个山啊水啊,最后强调说:“咱这地方啊,黑多、兵多、学生多。” 我给大爷点了根烟,他似乎难得找到一个听客,兴奋的白话:“这城市周围有不少矿,那些私矿的老板全是有来头的。不管警察怎么扫,他们根本没事。还有,这里也算军区,平常遇见个两杠三星的你都别好奇,满大街都是。千万别惹这些当兵的,尤其是大头兵,什么烂东西成了群都惹不起。” “学生也是?”大爷先前告诉我t市里学校可不少,正规大学加起来四五所。我原来的城市并不小,但是只有一所破破烂烂的大专。说到这很奇怪,明明是大专,那里出来的学生偏偏要把自己说成大学毕业,人的脸不是这么要的。 “这群兔崽子就糟蹋家里钱吧。”大爷不满的指着我的房间说:“这几年下来,就你那屋,最少能有几十个学生带人来过夜。” 我瞅着床单,立即变了脸色。大爷笑眯眯摆手说:“没事,客人走以后我们都拿去洗。” 信他才怪,当晚我把床铺全翻了过来,穿着衣服缩在被窝里。 不知道老爸老妈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那么多人,看到那么乱的房子后会怎样,我突然蹦出这个想法,随即便强忍着自己不去想老妈的表情。捅一刀,只要位置没在要害,人死掉的原因基本都是大出血。我摇着脑袋暗自叹息,大波这小子一辈子就勇敢那么一次,结果却把我害惨了。还有韩津,她最近不知道过的怎么样。我走以后,只有修鬼能照顾她。希望健国哥看在以往的份上,不要把她从金钟赶走。 想着这些奇怪的、没有联系的问题,我挤在墙角睡了过去。旅店没有暖气,晚上我被冻醒了几次,但实在没有力气下床想点方法,便想将就着凑合睡到天亮。不过发烧这玩意最能拖垮人,第二天早晨的时候我连下床这个想法都想不起来,鼻子孔像在冒火,短短几个小时就在嘴唇上撩起了水疱。 我翻身想起来,但身子没有脑袋沉,愣是挣扎了几下摔了回去,只能祈祷着大爷尽快进来打扫房间,因为自己连喊话的力气都被烧掉了。 第一百一十章 事故 一直到中午管理楼层的大爷才进屋帮我打扫,看见我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愣了好久。[.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老人的嘴总是罗嗦的,但并不是每次都让我烦。大爷找了点药喂给我,还好心替我煮了碗姜水。 “出门在外也不学学照顾自己,你这点年纪什么病都别硬撑着,到老了都留在骨头里拔不出去。”大爷一会摸着我的额头,一会摸摸自己的额头,关切的问:“要不要送你去医院瞧瞧?外面有家单位医院,看病不贵。” 医院挂号得办证,这种缺德事不知道谁研究出来的,最要命的是,还得用自己的身份证。我确实没什么出息,到这时候还惦记着会不会因为身份证的事惹出麻烦,直接拒绝说:“没事,大爷。我兜里有钱,麻烦你帮我跑个腿买点药。” 大爷的药是从老板那里要的,扑热息痛、病毒灵、土霉素,老三样,掺着吃治感冒比什么新药都好。可惜年头久了点,药片在楼下被浴池的热气蒸的有些发面,吃到嘴里都是一股子汗味。 老板给我的印象并不好,黑着一张脸,五官都平坦的粘在脸上,就连笑起来也带着几分诈尸的感觉。我没指望他能帮,幸亏有位大爷,否则我真不知道怎么挺过去。除了哥们以外,我很少求别人办事,与自己同龄的、比自己年长的,还有女人,我觉得求他们都是在埋汰自己。老人可不同,几十年熬过来,脸上的皱纹看起来都比化妆品要漂亮的多,至少善良的多。 大爷有点为难,我费力拽过衣服把钱塞到了大爷手里,随后便闭上了眼睛。眼球似乎藏着沙砾,磨的眼皮沉沉的。恍惚间,似乎沉重的还有以前的故事,以前的朋友,无一不压在我的头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虽然体格不算壮,但我很少得病。这种人不值得羡慕,万一真发了病,一定有点看头。发烧一直烧到我糊涂,似乎有人替我转了房间,似乎还有人给我喂了点饭。 第二天晚上打起精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双人房里,床旁边有输液架,自己胳膊上的针头安静的钻在血管里。除了顺着针眼流进身体的点滴以外,全身都干燥的要裂开。 胳膊有些发麻,我抬手的时候不小心扯掉了旁边的碗,大爷急急忙忙跑进来,“好点了?你咋整的,脑门都能孵鸡蛋了。” 我勉强笑着,发现自己的毛衣都被脱掉了。大爷扳着脸说:“嫌冷也别穿着衣服睡觉,那样最容易感冒。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大个替你换的衬衣,你昨天吃饭都吐了。” “大哥?”我奇怪的问。 大爷的脸膛很涩,t市在内陆,周围没什么山,听大爷说这里的沙尘暴一年只刮一次,从春刮到冬。大爷以前在矿山打更,脸上的皱纹深的像用刀子划出来一样,皮肤自然也干巴巴的没有生气。听我这么问,大爷回答的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大个。”大爷用手比量了一下个头高的意思,“不是大哥。” 我羞愧的点点头,大爷继续说:“大个就是旅店老板。替你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你身上有伤,以前不好好过日子,跟浑小子一起在外面惹事吧?” 我怔住了,不知道应该同意还是否认,只能换个话题问:“我瞅老板的个头也不高啊,怎么叫大个。” “低标准熬过来的,营养跟不上,能长那么高就不错了。那时候一锅米汤水里就几个米粒,全家几口人天天混个水饱。哪像现在的孩子,变着法子挑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说到这,大爷打开话匣子就收不回去,唠唠叨叨抱怨他的外甥整天要这要那。大爷一个月只赚四百块,老俩口以前的单位倒闭,结果被推到社会,但工资一欠就是几年,只能到这里扫扫地。 “外甥狗,吃完就走。”我笑着安慰大爷,“有钱自己喝点,别什么都给孩子。” “你姥爷还在吗?”大爷感慨的问。 我的脸像被东西挤住,怎么也憋不住笑,“在。” “都说当爷的才疼孙子,这盼不到孙子的老家伙更疼外甥。”大爷一说起自己的孩子,老脸似乎遇见上了春天。 从自己出去混开始,我就很少去姥爷家。不是觉得自己丢人,而是怕别人对姥爷说三道四,让他难堪。混不是件痛快的事情,尤其混不出名的时候。 “大个帮你找的大夫。”大爷提醒我说。 我连忙回答:“花多钱都记柜台吧,我等会去结了。” 大爷惊讶的问:“烧还没退你就想走?” 为什么要走我也不清楚,似乎自己不喜欢欠着别人,特别是自己不知道怎么去偿还。这种感觉就像一直泡在别人家里等饭吃,饱了肚子,却丢了脸。 “来这找朋友,还是出门工作?”大爷补充说。 我摇摇头,“没事到处溜达,到这玩几天。” 大爷把我按回了床头,“大爷啥人没见过?到这你就住着,烧退了再走。一天也没几个钱,看见大个的时候谢谢人家,没他忙活着,你不能好这么快。这年头遇见麻烦还往身上揽的不多,开店的就怕这种事。” 我老老实实躺在枕头上,一直不知道怎么感谢这两个陌生人。晚上老板送来了盒饭,说话没带温度,笑起来还是那么难看,但突然让我觉得很暖和。 “家里没人,我随便买点东西,你先对付几口。饿着肚子养不好病。”老板放下盒饭转身走了出去。 有种男人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就是这样,不希望别人说出感激的话,否则他会更尴尬。我想不出怎么对他说感激,我觉得把话挂在嘴边就没什么意思了,只能安慰自己算账的时候多付点钱当作心意。当然,前提是大个肯接受这一点。 清醒过来的滋味也许还不如烧糊涂时安稳,整整一晚我都作着噩梦。要么被水淹着不能动弹,要么被见到鸡头在火车上冲我招手,而我却怎么也追不上。手腿都被捆绑着一样,我在床铺上来回想翻身,但只能眼睁睁等着被吓醒。 天还没亮我跑到楼下买烟,我跟大爷提过,但他只是自己站在角落一口一口抽着,不管我怎么生气都不肯给我一根。 超市小店都没开门,我走出去很远也没找到有卖烟的地方。在一个街角四处张望时,一辆摩托车飞快的闪过我面前,打弯的时候摩托却突然滑倒,司机被刮在车上一起飞出去很远。摩托扑通砸在地面的声音很响,但还是没压住司机开口大叫的痛苦声。 所有事仅仅几秒钟,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结束,竟然没让我来得及惊吓。 一些早起逛市场的人很快发现出了意外,全都凑到出事的地方看热闹。我走过去后发现司机摔的很严重,没带安全帽,满脸通红,应该刚喝过酒。 司机的腿还压在摩托下面,脑袋歪歪的靠在地上,血流的不多,但足够让我开始为他担心死活。 几个路过的司机都停了车,指指点点建议赶快送医院。说是说,不过没人敢去抬一下。 司机是醉着的,如果就这么挂了,他的家属难免会把事情赖到好心帮忙的人头上。即使他是清醒的,谁又能放心他事后不会翻脸。每个人心底都是善良的,只是被社会压的开始麻木,对人命也一样,只要不关系到自己身上,什么事情都可以抛在眼皮外面。 早晨的天空很阴,我胡乱搓着自己的头发推开人群,司机还在**,模模糊糊听不到他叫着什么。我想替他抬起摩托,但自己也没什么力气,转头看路人的时候,他们全都躲到一边不肯帮忙。 我冲那几个司机喊:“都他妈要死人了,还站那逼逼什么。过来帮个忙。” 人群也立即附和,把矛头调转到司机身上,竟然忘记了他们刚刚也都没有出手。 一个司机把我拉到了一边,小声说:“小伙,不是咱不帮,咱是不敢啊。你瞅他那样子,像个地痞无赖一样。醒了以后非说是你整的,你咋解释?” “我好心帮忙,他赖我我也不怕。”我理直气壮的说。 “好心?”司机笑了起来,“好心都成驴肝肺了。现在的人哪还有好心啊。他到时好说了,要不是你整的,你干嘛帮他?” 我还想解释什么,司机拍着我的肩膀说:“去报警吧,警察来了就没事了。” “我报?”我指着自己,随即摇头说:“你报吧,我还有事。” “那不就得了。报完还得去做记录什么的,我还忙,没时间啊。”司机摆摆手,似乎很理解我不愿意报警的想法。 麻烦倒不怕,主要是我这种情况怎么敢劳驾警察? 人群站在远处,纷纷说着现在的人没同情心,这么可笑的话偏偏出自那些可笑的嘴里,这让我想笑都笑不出来。 受伤的司机叫的越来越难听,声音也越来越小。我心软,琢磨着报完警就离开,最后还是跑到了一家刚刚亮灯的小店里拨通了自己从没打过的那三个数字。 第一百一十一章 瘸子 拨110的时候我觉得很可笑,居然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有闲心替别人着想。不过更可笑的是,我连续拨了六七遍,电话那头一直是盲音。 我不清楚警察工作到底有多忙,或许是我时间赶的不好,或许这个司机的命不好,清早五点多钟居然打不通报警的电话。小店的老板不屑的在一旁看我反复骂着、拨着,最终忍不住开口说:“小伙子,不是我说你,这种事你往身上揽什么?” 我纳闷的抬头看他一眼,老板继续解释:“好心不一定有好报,要是他是个无赖,你再长一张嘴都解释不清楚。” “那么多人看着呢,我还怕被他赖上?”我直接用免提拨着号码,寻思着为什么自己以前出事的时候警察总会来那么快。 老板摇头说:“谁能帮你说话?又不是自己亲戚,扯什么淡!” “操,死了就好了?”我突然觉得这群人很可笑,即使我打架的时候也会留个后手,免得把对方打残或者打死。而这些脸面干净的人遇见这种事,竟然比我还要恶毒。 老板回头整理着货,念叨着说:“警察找不到人,一定会到我这里问,你这不是给我添麻烦吗?” 我怔了一下,以前自己舅舅家的妹妹过年无意打了一个110,虽然打完就挂掉,没想到一会警察就找上门。劈头盖脸训一顿不说,还得好烟好酒才能把这些大爷打发走。如果我真的报警就离开的话,小卖店老板难免会受点牵连。最坏的是,也许他会把我说出去。 我无力的扣下了电话,无力的拍着自己的额头,无力的骂着自己与别人同样的操行,没什么值得愤怒。 老板见我放弃了,立即像过年一样喜庆的露出了笑脸,“对啊,你又不是市长,没事操什么心。我都多大岁数了,什么事没见过。” 我厌烦的想往外走,不愿意听他的经验,这时老板突然惊奇的说:“起来了,起来了!看吧,没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要是你真去拉他一把,这钱你掏定了。” 虽然嘴上是替我庆幸,不过任何人都能听得出他是为自己少了一件麻烦而高兴。 我顺着窗口往外瞄,发现司机正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脑袋一直垂着,拖着两条腿不分东南西北的四处转。 我急忙跑了出去,心中寻思着司机与老板的话,不知道该不该去扶他一把。 肇事司机整张脸颊都是血,混着地上的土和沙子,显得很狼狈。周围的人群让的远远的,纷纷嘀咕着酒后开车多么危险。 其实最危险的反而是他们。 司机转了几圈,最后顺着一条小巷子往里钻,也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不是他的家,就连倒在路上的摩托车都忘记推回去。 我不自觉的跟着他的脚步,生怕他挨不到家就挂掉。突然身后传来大爷的声音,“这小子怎么了?” 我回身发现大爷正在身后观望着,大个老板在远处,没动脚,脸上冰冷冷的,看起来与其他人一样。 “刚才我去看看你烧退没,见你没在屋里,怕你出啥事,就跟大个出来找找。”大爷顺口解释了自己出现的原因。 我对大个的一点好感立即烟消云散,拉着大爷说:“喝酒开摩托,拐弯的时候摔了,可能被路上的石头打到了轮胎。” 司机在前面走了一阵子,忽然依在旁边的厦子坐在了地上,连句疼都没喊,瞅那德行要晕过去。 大爷急忙跑过去把他堆在墙角,还是那副唠叨的腔调,“小伙子,有没有事?你家在哪?我去帮你叫人。” 司机五迷三道的根本不会说话,我走到旁边问:“大爷,你不认识他?” 大爷摇头说:“这片楼都是附近工厂的旧楼,住在这里的一般都是租房子打工的人,没几个脸熟的。” “咱走吧。”我无奈的说,“找不到人,最后还得自己惹麻烦。” 大爷怒冲冲的瞪我一眼,“我老头子要是那种人,我还能替你着急?” 顿了顿,大爷想扶起司机,但没扯动,阴着脸对我说:“帮我把他先抬到旅店吧,这人坐着,冻也冻死了。” 我上前帮忙,不过我的力气似乎还没大爷足,两个胳膊空荡荡的使不上劲。我瞄着老板,小声对大爷说:“让大个来帮忙,我病刚好,没劲。” 大爷忽然闭上了嘴,没答应我的话。 我不禁觉得很假,大爷可以训我,却不敢对自己的老板开口。有点钱,难道没良心都可以? 我和大爷忙了很久,司机被我们折腾的不像样,几乎像条死狗一样被我们拖着走。 这时大个冲我们吆喝,“快点,抬到车上来。” 我看到巷口停了一辆板车,憋不住火气喊:“谁他妈不会叫车?用得着你显摆那几个钱?有胳膊有腿就过来帮忙,别站的跟个大爷一样。” 大爷立即撞撞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继续说下去。但我的脾气就这样,加上最近太郁闷,扯开嗓子继续骂着老板。 老板盯着我,半晌才迈开腿走过来。他这一动腿,我立即傻了眼。这才发现,老板竟然是个瘸子。 这倒不能怪我,从进旅店后我就病倒了,迷迷糊糊只记得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却没心思记他的腿。 这下尴尬的人变成了我,大爷责备的嘟囔了几句,我一狠心,卯足了劲把司机扛在了背上,压得我差点摔倒。 把司机丢在板车上,我独自走在大爷和老板的身后,一直没有脸跟老板说声道歉。 在旅店里老板替司机洗了脸,拨110的时候我跑到楼上躲了起来,老板似乎发现了什么,但没说穿。我想也许是因为自己没那么多痞子气,虽然不会说话,但还不至于让他讨厌。 晚上司机缠着绷带来旅店道谢,头发剃的一干二净,不停拍着脑袋傻笑。老板还算地道,没收人家的钱,只留下了两瓶白酒。 “下楼吃点饭吧,早晨你也出力了,酒不能不喝。”大爷上楼叫我的时候很着急,抿着嘴的样子一看就是馋酒了。 我推脱了一会还是跟他去了老板的房间。 没什么好菜,就我们爷仨在一起喝着。我不大会喝白酒,几两下肚就开始说胡话,小声的问:“叔,你腿咋整的?” 老板的酒量也不好,笑呵呵的骂我:“小崽子早晨骂的挺欢,现在才知道问我?” 酒这东西很奇怪,有人骂他误事,有人骂他伤身,不过酒桌上的男人才最爽快,平常不敢笑也笑的出来,不敢说也说得出来。 我愧疚的罚了自己一口,说:“我嘴没把门的,你就当我小,别怪我。” “你本来就小。”老板劝我慢点喝,随即说:“我儿子都跟你一样大了。” “对了,这几天没看见姨和大哥呢?”我好奇的问。 老板的脸立即黑了下来,大爷叹气的说:“大个的儿子现在在南方,惹祸啦,回不来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问,担心他们联想到我身上,没想到老板开口说:“你小子是不是也闯祸了?今天警察要来,你像耗子一样马上溜楼上了。” 我的心登时紧张的蹿了一下,就像被灌了凉水,搪塞着说:“没事,别瞎猜。” 老板没理会我,接口说了自己的故事。 老板以前是个出租司机,心肠不错,总把客人送到家门口,有时候还帮别人搬点货。有一次几个大学生上了他的车,因为是开学,学生的行李不少,在大学门口的时候,几个学生让老板绕道把他们送到宿舍。 大学门口的自动门只对领导的车开,出租车进去都得罚钱。不过也不算多,几十块而已。学生保证自己会帮老板求情,罚钱他们也替着掏。老板答应了他们的话,从远路把几个学生送到了宿舍楼下。 没想到学校保卫处正好发现了老板的车,没听学生解释,开口就要罚两千,不掏钱的话就要扣车。 学校保卫处与经济狗子一样,不属于正规警察编制,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尤其这种大学保卫处,平常就欺负欺负学生捞油水,其他没什么用。 老板讲到这里的时候,直接把保卫处的警察说成杂种,说一句骂一句。立即让我猜到他的腿一定与这群“杂种”有关。 老板当然不肯掏这么多钱,几个学生突然改口,不肯替老板说好话,都溜回了自己的寝室。 “念书学的是知识,不是良心。他妈的,以前工农兵的时候,人也没现在这么坏。”老板愤愤的说,“还他妈大学生,连我这个只会看红绿灯的人都比他们强。” “废话。”我口无遮拦没大没小的说:“没看现在闹事的吗?犯大案子的都是这些有知识的人,像我这种小混子,就会小打小闹小偷小摸,还他妈整天被人骂。” 不自觉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顿时呛到了嗓子。 这几天第一次看到老板笑这么多,我有些怀疑他不愿意笑,不是不肯,而是觉得自己笑的太难看。还好,现在看起来顺眼得多。 老板拍着我的手,像父亲一样说:“你这点小花花肠子还能瞒得了我?我又开车又开店,别人说句话我就能听出是真是假。哪有出来玩不带行李的?” 我的酒差点被吓醒,脑子虽然疼还是冷静了下来,“套我话呢?” 老板推了我的肩膀一下,“你人不大,心眼不少。我真套你话用得着叫你吃饭?直接把你送给警察就得了。再说了,瞅你这样子也闯不了什么大祸,哪像我儿……” 老板叹了口气,让我别插嘴,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故事 会不会喝白酒看几眼就知道。我和老板显然是啤酒灌出来的,连续碰了几杯,没品没尝,心疼的大爷一直抱着酒瓶子不肯给我们倒。 老板舌头已经开始打卷,愤愤的继续抱怨着自己的故事。 拒绝被保卫处的警察勒索后,老板被带到了保卫处办公室,架势还挺大,四五个穿着制服人模人样的保安轮番对老板进行恐吓。看着那些满嘴淌油水的保安,老板一直不肯掏冤枉钱。 t市市区不大,来来回回就几条要道。加上摩托、三轮都加进来与出租车抢生意,老板当年一个月并没有多少赚头。出租这玩意方便是方便,但基本就是穷人的奢侈货,在经济贫困的城市,老百姓宁愿挨冻挨闷,也不会多花哪怕一块钱提早几分钟到家。 老板准备打个电话通知家里人,但保安竟拒绝了他的要求。本身脾气就不好,老板这时候忍不住推搡了对方几下,结果就这么打了起来。伤不算重,毕竟保安也得为自己想想退路,打了几分钟见敲不出钱,便把老板放出了办公室。临走前,一个家伙把老板的车门刮花了,还一本正经的说是为了警告那些不遵守学校法规的人。 打人别打脸,车就像司机的脸。回到家以后,老板越想越不是滋味,瞒着老婆找了几个朋友,第二天又跑回了那所大学。 原本是想理论一下,就算不赔偿,也争回一层面子。但是压榨外地学生成瘾,保卫处一点也没把他看在眼力。仗着自己人多,保卫处把老板又打了一顿,而且破了相。 老板的儿子当时十**岁,家里有点钱也不正经念书,整天跟门口的小痞子混在一起。自己老爸受了屈,当儿子的自然要出出风头,何况他还自以为是的把混子的招牌挂在脑门上。 当天下午老板的儿子带了几个小子,不分青红皂白的在大学保卫处门口堵到一个倒霉鬼,三刀砍在了肩膀,差点砍断脖子的大动脉。 气是出了,但他忘记自己老爸的车牌被登记过。没嚣张几天,这小子被抓到学校堵在一间体育仓库里,足足被打了一下午。 “打晕了再弄醒,四个大老爷们架住我儿子,我操他妈的,我儿子本来体格就单薄,在医院我见到他的时候根本没认出来。”老板说到这,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不一会就泛出了血迹。 腰间盘突出,脊梁骨移位,鼻子基本被打偏了。不得不服的是,折磨成这德行,老板的儿子竟然还有意识。“浑身湿透了,边打边泼凉水。那他妈的是冬天,这帮狗操的。”老板边说边看着我的鼻子,当初在旱冰场打架的时候,我左侧的鼻梁差点被打断,稍一留神便能发现那里微微突起。 我搓着自己的鼻子,不由对老板儿子后面的故事起了兴趣,连忙催他继续说下去。 “有什么好说的,这事要不是喝点酒,我连想都不愿意想。”老板一口灌下三两白酒,蹲在床边呕了半天。 医院检查完,医生告诉老板他的儿子以后不能做任何重体力活动。腰是男人的命,腰都挺不直,还能做什么。而且老板儿子脊椎轻度移位,没落下偏瘫就算幸运的。 老板的老婆当场哭了,把一切都怪到老板身上。一个男人自己惹了茬子,如果连累到自己的家人,我想这是最耻辱的事情。肩膀虽然窄,但是要扛的东西绝对不能推卸给别人,对我来说,对老板来说,或者对一个没有出息但仍把自己当成男人的男人来说,这都是不用怀疑的。 坐牢是件想起来无聊,但实际最折磨人的事情。不过很多时候,人如果发了怒,根本不愿意让对头在别人手里叫苦。老板没听老婆的话,在出租公司偷了把消防斧头,连自己命也不要想,直接跑去准备放血。mianhuatang.info 生活不是想拼命就能拼下来,老板仇没报成,反而被警察抓进去关了两天。因为事情是学校保卫处惹起来的,尽管老板儿子动了刀,但深究起来,他们的责任更大。保卫处处长来头不小,竟然买通人造假,逼老板的老婆承认是自家的问题,最后不了了之。不过,老板还是因为这个登了前科。 儿子出院以后,老婆立即与老板办了离婚手续。那段时间,老板几乎把自己的肝、脾、胃全灌满酒精,“不开玩笑,我那时候怀疑点根火柴,我自己都能烧着。”老板自嘲的说,“要是能这么放下,也许就没什么事了。” 借着酒劲,老板天天跑去大学门口停着,车也不好好开,人变的有点疯。因为儿子出事的时候在气头上,并没想起及时打官司。出院以后连个证据都没有,老板问过几次,最终律师都告诉他没什么戏。 保卫处受不了他这个碍眼的货,有次忍不住出来骂了他,要不是看他可怜,也许那几个杂种又会把他拖进仓库打一顿。 老板儿子跟妈住,但知道自己老爸成那德行以后,犯了邪劲,拉着几个哥们又回去出气。 可怜的是,这口窝囊气也没出成,保卫处见他们拿着刀之后马上就跑掉了。当晚,保卫处长找到了附近矿山的一伙黑社会,让他们彻底摆平这件事。 干净利落,黑社会直接找到了老板的家,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地盘。 老板死活不肯说自己儿子住的地方,免不了被狠揍了一顿。最后脚筋被挑,一条腿也生生被打折。 当时那个老大说了句让老板一辈子忘不掉的话:“穷逼就别到社会上来混,我就算把你拆了,随便拿几个钱就有人替我扛着。你这种命才值几个钱?” 老板的车被那群人撞下了桥,老板也被丢到桥墩子上冻了整整一夜。晚上路过的人没一个敢去拉他一把,甚至连问都没问。老板爬了很久,最后找到地方替自己报了警。 先不提警察会不会帮他处理,即使老板自己也不敢提当天的遭遇,因为那群人口口声声说不会放过他的儿子。 这社会就这样,忍不住也得忍。老板乖溜溜住了几天医院,出来后连自己的车都没去捞。 大爷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老板四处爬着找电话时,路过的几百人都只是看热闹,惟独大爷最后帮他指了路,还好心搀他走了几步。 “我老婆和儿子知道后就跑了,矿山那些黑社会跟你们这种小混子不一样,谁也不敢惹他们。” 我酒劲上冲,不屑的说:“还不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动了刀子,我谁也不怕。” 老板摇头说:“你一条胳膊值几个钱?你知不知道人家有多少钱?当天他们撞我的出租,用的都是蓝鸟王。” 蓝鸟王现在算不上好车,但在当时已经十分牛逼,何况还是用来撞别人的车。 大爷也点头说:“矿山老板一年能赚上亿,钱都数不过来。” 我不信的追问:“金矿?就算走私也没这么快啊。” 大爷仰着鼻子,十分鄙视的说:“金矿?那东西早就不赚钱了。一座矿山不是哪都有矿,打一个洞怎么也得十万二十万,这还不算上炮的钱。打不打得到矿是你自己的事。加上你还得有炸药,有机器,还得圈地盖帐篷,还得雇人。这些都算上,随便一个去矿山打矿的人没几十万,根本玩不动。一座山多大?凑几十个这种老板,这就上上千万了。” 老板点点头,替大爷开口说:“收拾我那些人是矿山大老板的人。大老板把山包下来,再租给别人采。他那是稀有矿,当初国家没勘出来。其实吧,就算勘出来,我估计也被他花钱瞒住了。以前说是包给他二十年,后来国家看他赚钱了,改成十年了。别说十年,就是一个月,那些钱咱这辈子都赚不到。人家吃顿饭也带着成百号人,直接包下饭店,我跟他闹什么?我嫌自己还不够倒霉?” 山屁哥手下能帮他办事的也就十几二十个,充场面的不算,偶尔订点还得从别的老大那里借人,这已经是很庞大的团伙了。黑社会不全是想象中那么庞大,没有谁喊个号子能来整条街的人。一般来说,有固定的几十个人,这已经很不错,或者说,已经很嚣张。至于老板嘴里讲的,吃顿饭带着成百号人,这我想都没想过。中国人心不齐,三五个凑在一起已经不容易,太过招摇的不会长久。 “他们手里好几条枪,当天他们这边打着我,那边给枪上铁砂。那滋味跟上刑一样。”老板苦笑了两声,“我以为自己端着斧头就谁也不怕,不撒谎,我那时尿了出来。” 见我笑出了声,老板摇头说:“你没经历过,那玩意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挨什么枪也别挨土炮,以前在山上打鸟,打下的鸟全都烂乎了。要是戳你脸上一下,你就挑铁砂也得挑一年。” 我登时想起了**当时的派头,神往的点头,“真牛逼。尿出来不丢人。” “哈哈。”老板被我的话逗笑,“你还小,别像我这样,脑门一热谁都敢惹,最后掉了牙还不得自己吞?” 我无奈的叹口气,别说这种大哥,就连海滨那种有点小钱的我都惹不起。命就一条,出了一口气就没机会出第二口气,我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第一百一十三章 网吧 原本痛快的一顿酒在老板讲完自己的故事后,变得很沉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老板和大爷的年纪比我大,见识自然比我要多,我实在不敢开口胡扯些什么安慰他,只能随口问起旅店的生意。 老板对这些问题没什么兴趣,指这自己的腿说:“我落得这副模样,想干点别的也干不成。坐坐柜台收收账,饿不死就行。以前能走的时候天天开车用不着腿,现在想好好走几步都不行,自己算是白长这两条腿了。” 筋断了并不可怕,只要不是少了一截,养一年就差不多能复原。当然,活动也许不会有以前那么利落,这得看个人体质和恢复时进行的锻炼够不够。所谓的恢复和锻炼很简单,一盆温水,一条毛巾,自己多做运动便是最好的方法。不过往往在这种情况下人都被自己吓怕了,忘记了真正能救自己的不是医院的大夫和药片,而是自己的意志。一个有胆子活得更好的人比起一百个有胆子活下去的人,更让我觉得佩服。 但是老板的腿不仅仅被跳了脚筋,骨头也被打折,一点不假,他这辈子是真正错过了能迈开两条腿溜达的机会。人的腿骨很硬实,然而越是坚硬的东西破碎了,越是无法恢复。就像我信仰的与蓝眼睛之间的感情,那种可笑的玩意一旦偏出了轨道,疼的让我每次想到便会反胃。 我替老板感到不值,突然来了脾气,说;“要是我遇见这种事,我能活活被憋屈死。就为了几个学生,老婆孩子都没了,自己还弄一身残疾。操,还不如不活了。” 说完我便趴在床头呕了起来,本以为喝点酒发发汗,感冒会好的快些。没想到白酒烧心,根本无济于事。 “不活你就死去,死了想吐都吐不了。那天给你换衣服,我就知道你是跑这躲灾的。大哥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就是觉得你跟我孩子差不多大,看你那副德行我心里堵的慌。活着就好好活着,理直气壮的,良心过的去就别糟蹋自己。”老板替我顺着后背,说话的口气有些重。 喝白酒吐不像喝啤酒吐,胃里没什么水,呕的全是刚吃下的东西。喉咙像被海绵卡住,吐了几口我差点憋死。胀着脸,我拼命摇着脑袋说:“我有什么理直气壮的,要是我那边真犯了什么事,我他妈连家都回不去了。” “你觉得值不值?”老板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我愣了半天,咬牙说:“值。再让我想一次,我还他妈的干。” “你自己觉得值,那就行。”老板给我倒了一碗开水,我也没顾及烫不烫,直接吞了下去。 老板咋舌说:“觉得值,你办完就别后悔。就像我,我就没后悔过。唯一觉得不对的地方,就是我没找到那几个打我儿子的杂种。卖了老命,我也得把他们拖下去。” 安慰毕竟是安慰,酒醒了一切都变成别人的话,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心里怎么想。很不走运,我从来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老板见我像死狗一样趴在床上,笑着跟大爷说:“瞅这小子,喝点酒就泛浑,一会得你给他扶上去。” 大爷终于放下了酒杯,同样笑着说:“喝酒不耍滑的人才可交,这孩子心眼不坏。没事,酒是粮食,不喝多就没事。” “我开车的时候从不喝,就被你教坏了。”老板起身走到门外招呼服务员进来收拾,“明天别让他乱跑了,人生地不熟的,先在咱这住一阵子。我看这小伙挺有意思,倔,跟我儿一样。” 大爷乐呵呵的把我拖起来,嘴里念叨着“你命不错”,费力把我搬回了房间。 一楼浴池也是老板开的,加上忙乎完白天的账,老板得下半夜才睡。我住的双人房就有他的一张床。大概家里太冷清,或是不愿回家想起以前的事,老板只在旅店对付着。虽然收拾的不错,但毕竟旅店不是家,早晨起床看见老板翻来覆去睡不塌实的样子,我觉得他昨天的话都是自欺欺人。 老板让我先住在旅店,打算清楚去哪的时候再走。他没有开口留我,只是愿意给房价打个折扣,让我多住几天。这对他对我来说都是正常的。酒像另一层皮,酒醒了扒掉了皮,人也就得本分的做回自己。况且,我也不想住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兜里的钱不多,我去提款机的时候心里不由有了感激――帐户上竟然又存进了钱。一定是二郎发现我把钱提光,连忙又冲了进去。花别人的钱得有个头,但我对自己怎么过下去没一点想法。城市空旷的像山顶,下面有好多树,却没有一棵能替我遮挡着。 旅店旁边没有什么酒吧舞厅,即使有,我也消费不起。我打心里不愿再花二郎的钱,老爸走了以后,二郎也不是富裕户。勉强开口问大爷,他也想不到什么好点子。不外乎趁年轻力壮去吃点苦,干点力活。 这有点像嘲笑,以前的日子不痛快,但起码兜里不会穷的没了面子。我截口拒绝了他的帮忙,懒惯了,我竟把懒当成一种骄傲。 旅馆不远处有所大专,附近的网吧不少。以前在家的时候从没玩过那玩意,这些新鲜的东西只有学生接受的最快。偶尔无聊进那里,偏偏起了兴趣。虽然不会打字,桌面没有图标连怎么进网站都不会,但还是喜欢上泡在里面扯淡打唠的感觉。 三四天我都混在网吧里,老板只是提醒我注意身体,并没有其他的话。我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依赖他,很在意他会怎么关心我。这不奇怪,没有一个人天生舍得放弃对别人的依赖。人字两画,本来就是得找支撑住自己的另一画。何况我现在这种情况,嘴上虽说的轻松,心里巴不得有人肯照顾一下自己。 在全是学生的网吧里,我显得有些另类。不得不承认,有了文化的人即使肚子里全是大粪,但言行举止要比我这种人强得多,起码会对别人笑脸相逢,懂得在什么场合委屈自己。 我烟很频,因为一根接一根不断抽烟的关系,总与坐在旁边的人争吵。开始的时候我学得会忍忍,掐断烟,但到了后来,我觉得很奇怪。自己如果连这点习惯都要更改,什么人的话我都要听,我不免活的太没味道了一些。终于忍不住,我发火与旁边的人吵了起来,就差没抄家伙动手了。 就怕人豁得出去,一豁出去,脑子就不是脑子。吵架的时候我意气风发,事后才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了头,不过正如老板说的:“觉得值,就不用后悔。”我安慰自己没什么大问题,一切也没放在心上。 我对泡聊天室里的妹妹没有兴趣,迷上了当时的文字网络游戏,用名词解释就是“妈的”游戏。九九年网络并不热,在江湖游戏里为了砍一个人,我得等上一个多小时。就这样,我仍玩的起劲,渐渐忘了自己不要花二郎钱的志气。不到一个月,连办会员加上买游戏里的装备花了上千块,愣没心疼。 网吧老板遇见我这种冤大头也乐意招呼,一些一起玩游戏的学生看到我的人物牛逼,都凑到我身边一起玩游戏。当时的游戏不用费劲升级,只要肯花钱,就跟社会一样,就是牛人。游戏里我得意洋洋,现实中也带着点痞子气,从我动手要打架以后,网吧里的客人都离我远远的。这群学生不再把我当外人看,竟凑在一起哥哥弟弟的称呼着,偶尔还会拉我去喝酒。我也乐得过这种被崇拜的生活,开始那些担心害怕都抛在了脑后。 网吧冬天暖气不热,我们这群人凑在一排买着吃喝天天通宵。连吵带闹,气氛还挺高潮。有一天晚上,我们闹的声音太大,坐在门口的一个女生突然开口让我们注意点。 我不愿跟女孩子计较,没搭理她继续骂我的街,叫嚷着晚上要彻底灭掉大内锦衣卫(笑傲江湖游戏里的一个门派)。一起玩游戏的有个外号叫小林子的学生听不顺耳,站起来叫嚣着让女孩子闭嘴。 女生的男朋友登时站了起来,刚唠叨两句发现我们人多,马上赌气坐了回去。听到他嘴里仍不干不净的骂着,我抄起塑料烟灰缸丢在了他的身后,“你他妈逼逼就站起来说,别躲在女人身后装。” 那男生是个南方人,骂人反反复复就一句“操你妈”,这时候吓的连“妈”字都不敢带,安静的玩着自己的电脑。只不过不是砸键盘就是砸鼠标,把气都发在了网吧老板的机器上。 这跟我没关系,我乐呵呵的拉住老汉继续砍我们的人。 夜间有到网吧卖饮料香肠的小贩,平常的习惯,一杯热奶,一块夹肉馍,就够我们撑到天亮。上网舍得花钱不代表吃喝舍得花,我安慰自己只是找个地方发泄,从自己嘴里替二郎省了不少钱。 小贩刚进门,小林子就吆喝着今晚他请客,一人一份“套餐”。出门在外花的是父母钱,这群小子也不抠门。 我正琢磨着怎么才能让老汉多掏点钱,给自己弄个双份,南方仔突然站起来扯住小贩问:“热奶多钱一杯?”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起因 我被南方仔的脾气吓到了,如果换成我,我肯定老老实实带女朋友离开,绝不会继续在网吧里招别人的白眼。而且听他叫小贩子的口气不大善良,似乎有意与我们找茬。 小林子的倔脾气上来,想拉都拉不住。他站起来就想冲过去,周围的人没瞧得起那小子,拉住小林子让他安静点。我不禁觉得好笑,想看看这个南方仔到底想干什么。 南方仔给我上了一课。他瞄了瞄小贩手里的暖壶,问:“一共多少杯?” 所谓的热奶就是奶粉冲兑的,用暖壶装着,一壶差不多二十几杯。小贩刚抱上数目,南方仔想也没想就开始掏兜,“我全要了。” “我操。”小林子立即蹦起来,指着南方仔的脑袋就骂:“你他妈跟我装逼呢?” 南方仔憋气憋久了,终于昂起头瞪着小林子,一时间竟把小林子震住了。“还有什么,我全包了。”南方仔冲小贩说,抬手就冲出两张百圆票子。“还想喝,还想吃?我他妈的什么也让你闻不到。”南方仔一边催小贩拿东西,一边愤愤的骂着。 我笑的岔了气,这种脾气的人我见过,但这种方式出气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识。 小贩也不含糊,立即跑出门拎了四暖壶热奶进来,一百块全卖给了南方仔,至于暖壶答应可以喝完直接寄放在网吧老板那里。 剩下的夹肉馍一样全被南方仔承包了,网吧里的人都在瞅着我们和南方仔,分不清到底应该笑哪一方。 小林子念念叨叨没心思玩游戏,三两分钟就想冲过去揍人。在女朋友面前玩个派头而已,就算逼人也得分场合,在人家女人眼前玩的太大,南方仔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忍得下来。我没插话,自己不是应该在这种情况下露头的人,悻悻的玩着游戏没搭理其他人的怂恿。 到了下半夜,小林子饿的肚子直响,而南方仔叨咕着笑话与女朋友玩闹,身边摆着的四个暖壶像四张笑脸,大咧咧的一直嘲笑着小林子。周围的哥们都劝小林子别惹事,早晨出门吃碗豆腐脑就拉倒,不必跟南方仔继续怄气。这倒不是真有多大的气,只是挂不住面子,见别人都没在意,小林子终于闭了嘴。 网吧通宵早晨七点结束,不到六点的时候门外突然来了一群人砸门。七八个,看起来都是学生的模样,一进门就拽着南方仔问是谁在惹事。 我奇怪的看了看小林子,小林子小声的骂:“操他妈的,昨天揍他就对了。肯定是半夜打电话回去找人了。学校晚上封门,这都是早晨刚跑出来准备堵我们的。” “都是你学校的学生?谈两句拉倒得了。”一起玩游戏的几个小子不全是同学,即使哥们动起手来也有耍滑偷跑的,何况这些学生。我推了推小林子,让他上前说道说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学生比我还要面子,小林子立即拒绝了我的想法:“谈个屁。敢装逼,我就敢操。当我是哥们,谁他妈也别跑。” 小林子这句话的声音很大,门口的人群立即望向了他。旁边的人基本都低头玩着自己的电脑,除了我以外,只有小林子同一个寝室的一个哥们还敢抬头对视着。 南方仔说话口音很重,指着我和小林子骂了几句,我没听懂,也不愿意还口。小林子可受不了这口气,踹开椅子就跑过去,伸手戳着南方仔的胸口,“你骂什么玩意呢?有纲动手,别跟我废话。” 我立即知道事情肯定谈不拢了。人的胆子都是靠朋友撑起来的,不是谁都有**那种力度,如果当天秃子在电话里嘱咐过,恐怕即使**也得陪我们一起陷进去。小林子只是个平常呼来喊去自以为是的家伙,说穿了,脑子有点问题。 猜的没错,小林子刚放下号子,人群里就抡出一根棍子砸在了他的脸颊上。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是我,也不是小林子的同学,而是网吧老板。老板马上动手开始推着小林子和夹在中间的南方仔。这不是黑社会或者混子斗殴,老板一点也不怕有人会对他耍脸色。只要不把自己机子弄烂,死活都跟他无关。 网吧门口是个五层台阶,小林子刚到门口就被旁边的人踹到了台阶下面,紧接着就是乱打一通。 小林子的同学立即怒了,扯嗓子喊:“都他妈看什么呢?谁他妈今天不帮忙,回头我挨个收拾。” 他骂着周围的人,眼睛却盯着我。昨天我也拿南方仔出过气,现在我还安稳的坐着,让他觉得很不爽。 “滚你妈的,用你放屁?”我起身踹了他一脚,心里却很烦,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总让自己摊上。 网吧有个侧门,堆着几辆破自行车,冬天因为灌风,便用胶带暂时封住了。顾不上老板事后怎么想,我卖力踹了很多脚才扒开一条门缝,勉强挤了出去。 即使帮忙,我也得找个家伙。这情形摆明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动手,其中小林子基本已经废掉了。挨打了以后并不是因为疼才没有力气,而是怕。尤其就算还手也得继续挨揍的情况下,力气不知不觉的就溜掉了。我相信小林子现在早就忘了自己开始有多么嚣张。“该,自找的。”我一边骂着,一边莫名其妙的找着家伙,想替这个不算朋友的朋友解围。 侧门口有个小店,开门很早。我跑进去丢下十块钱就拽了两瓶啤酒往外跑。老板立即抓住了我,把酒瓶子往回扯,“小伙,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别一激动办了错事。以前我这有几个学生打架……” 我急的胸口一直颤,实在听不进去他的唠叨,指着门口炉子上的羊肉钎子问:“十块钱,我拿一把。” 老板连忙抱住了我的胳膊,回头让老板娘出去收拾炉子,“小伙,以前我这有几个学生打架……” 遇见这种人,我连发火的脾气都没有了。人家是为了我好,就算我不领情,也不能还去责怪他。 “行了,行了。”我甩开老板,到旁边捡起了一块方砖,个头不小,我得两只手抬着。没办法,我总不能拿着小石头去吓唬人。 放在柜台上的钱没拿,我急忙冲向了出事的地方。小林子挺精,抱着头蜷在地上,旁边动手的人毕竟还是学生,只是抬腿踹着他,没别的动作。至于他的同学,刚才冲我发火挺来劲,现在窝囊的几乎趴在地上,连跑的胆子都没了。 南方仔叫来的人中有个小子很拽,个子不高,白白胖胖还带着眼镜,手里拎着一根木棍在抽着小林子。 木棍挺长,似乎是拖布卸下来的,我擎着方砖便往他身上砸。刚才开头炮的一定是他,打群架的时候,开头炮的人不是傻子就是带头的。把他先放倒,起码小林子还有少挨几脚的盼头。 如果放不倒,我绝对第一个跑掉。我帮小林子不是感激平常他的几根烟、几根酒,纯粹的习惯。 小林子的命不好,方砖太不顺手,擎着它往外砸的时候没使上劲,半路就自己飞了出去。 眼镜反应不错,闪个身躲开了。方砖落地的声音很响,翻了几翻停住,孤零零的把我最后的希望也抹掉了。 场面有点可笑。所有人都停下手看着我,不是嘲笑,而是有点畏惧。就像小时候打架,一个同学傻乎乎的抄起砖头作势要开别人的脑袋瓜子,从那以后别人都把他当狠人看。打架只是为了出气要面子,碰上敢用家伙下手的人,出气要面子就变了味道。 拼命拼的是自己的命,但在很多时候,敢拼别人命也算作拼命。这些学生都呆在原地看着我,没有谁愿意冲上来尝试一下。这毕竟是他们想的,我只是不愿意吃亏才找的家伙,见到没得逞,我扭头就想跑。没想到眼镜竟然独自向我冲了过来,仰起棍子便往我头上抡。 能在他身上玩点花样,至少我跑的时候会安全点。我双手护着脑袋硬扛着棒子,抬腿踹向眼镜的小腹。 这就是常识。打架不要往身上打,除非只想出出气,否则不疼不痒没什么用。额头、小腹是最容易制住对方的地方。眼睛没料到我会死扛,不留神被我结结实实踹在了小腹,登时就坐在了地上。 捡起棒子我冲向了小林子,希望刚才这么一下能压得住场。只是替一个朋友打架而已,我猜这群小子不会跟我玩命。 小林子爬起来之后甩开了我的手,竟然捡起刚才的石头急冲冲窜到眼镜旁边,砖头死死砸在了眼镜的后背上。 真正压得住场面的还是他发泄的这一下,其他人咋咋呼呼还要上,我胡乱抡着棒子把他们挡在了外面。 南方仔跑到眼镜旁边,脸色吓的发青,“快去医院,快去医院。” “屁大个事也去医院。”看着那群人跑掉,我丢下棒子嘲笑着说。 小林子也没在意,搂着我的肩膀说:“操,还是你够意思。晚上早点过来,哥们请你喝酒。” “傻逼啊?”我笑着推开了小林子,刚才被打的时候他没求饶,这点让我有点佩服,“这两天别来玩了,没事找架打?我没你这么多闲心。” 小林子的同学凑了过来,除了身上很狼狈以外倒是没流血,“晓峰,刚才咱俩的事你别记着。哪天有空我们请你喝酒,讲究人就别推我。” 我点点头,回身在老板那要了张纸记下了小林子寝室的电话。 小林子走的时候我很羡慕他,虽然挂了彩挨了打,毕竟身边还有个嘻嘻哈哈的朋友陪着。自己一个人沿着大街回旅店,我突然觉得以前跟修鬼那群人混在一起的日子也不是太难挨。疯过,笑过,郁闷过,起码是一群人在扛,不像现在,空荡荡的无聊,脑子跟清早的大街一样,冷冷清清。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退路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退路 那几天圈在旅店里,除了吃喝以外都不出门,至于小林子那顿酒,可喝可不喝。(.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那种脾气,接触深了只能给自己添麻烦。我宁愿纯粹求别人卖给我一个面子,也不愿用几顿酒拉拢朋友替自己处理麻烦。 朋友是用来一起笑的,而不是用来陪着哭的。 大爷以前在矿山附近住,没事便跟我讲讲以前他看到过的故事,那些老板与黑社会的故事。当然,这都是老百姓自己从眼睛里猜测的,这年头的人大多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几千几万还好说,再多点,即使黑社会也压不住。 房费一天十五块,这倒很便宜,我琢磨着给自己找点事干,却发现自己对这个社会一无所知。以前混的日子就像拐杖,丢掉它以后我连路都不会走。 我没好意思开口求老板,有些羡慕鸡头那种到哪都能混到饭吃的人。干靠到无聊,我突然想起一个念头――通过李桐打听一下海滨的情况。 大概是外地号码,打了好多次李桐才接,一听见是我的声音,她便兴奋的讲起自己刚从**那里弄到一部新的手机。 大砖头已经成为渔民专用电话,现在再拿在手里绝对丢人。李桐炫耀了很久,才奇怪的问:“你怎么跑到外地了?”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心里对她的信任却不假,“我捅了个人,跑出来快一个月了。” 李桐感兴趣的问:“赔点钱就完了呗,不是死了吧?” 什么事在她嘴里都很轻松,我不由有些嫉妒,“咒我呢?我出来的时候警察已经堵到我家里了。我不敢往家里打电话,想找你帮个忙。” “让我去帮你说个情?”李桐为难的说:“你那片的人我都不认识,**也不去那边玩。” 我连忙否认,“帮我打听一下,一个叫海滨的小子挂没挂。你给周刚打个电话就行,千万别说从我这知道的,我怕……” “我明白。”李桐笑着说:“你也别跟别人再提这事,免得直接被关进去。这两天我还准备给你打电话呢,**在开发区跟朋友开了家料理店。别人出钱,他出面,答应我过生日的时候给我让出一天好好玩。” 随即李桐研究着应该怎么过好自己的生日,完全把我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问清楚了给我打个电话。”终于等她罗嗦完,我才毕恭毕敬说了句谢谢。 心里挂念着游戏,憋的无聊,我随后给小林子的寝室打了电话,只是想问问后来有没有再碰上南方仔找麻烦。 电话里的哥们很不客气,直接告诉我小林子已经两天没回学校。 听出他的口气不对,我多加了一句,“是不是出事了?” “前天有群人堵到我们寝室门口,把小林子带走了。”说完这句,电话就挂断了。 “带走了?”我反复念叨了几遍,没想清楚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乱子,不过心里却明明白白告诉自己,一定是与眼镜有关。 难怪当天眼镜挨了打,所有人都吓的像自己老爸受了苦。想到这,我心里那一点点想回网吧玩玩的念头立即消散了。 替小林子念了几句平安,我似乎觉得旅店都不那么安全,幸亏以前没人问过我在哪住,只把我当成周围游手好闲的混子。 晚上老板收拾衣服准备睡觉的时候,我装作无意的问:“叔,附近有什么混子很牛逼吗?” 老板愣了一下,看到我很随意的表情才稳下心,说:“长毛、庆子,二李子,喊得出名号的不少,不过都是在家门口晃悠的人。真正有头有脸的都跟矿山老板有点关系。老板姓朱,市里最大两个商场都他干的。以前有个不要命的家伙在他商场对面开了个精品城,还没盖起来呢,老朱叫人愣把工地都给砸了。那天砍伤了不少人,事后也没人敢管。” “就是打你那个?”我哆嗦的问。 老板摇摇头,自嘲着说:“我还不值那分量,连他面都没见过。” “长毛什么的,狠不狠?”我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子,说谎的时候眼睛居然不敢看着老板。 老板起疑的问:“你惹什么事了?” 我嘴硬的回答:“没事,无聊问问。” 老板笑了一声,“有什么狠不狠的。我不知道你以前惹过什么乱子,反正跑出来了,就老实过着。” 我点点头,急忙拉过被蒙着脑袋,心里暗自祈祷眼镜不要与老板提到的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李桐的答案给的快,第二天中午她就把电话打到老板的柜台。“你有多远跑多远吧,别回来了。”李桐似乎有点失望。 我心里咯噔乱蹿,憋了很久才问:“海滨挂了?” “没。”李桐接口说:“跟死差不多,植物人。” 我不清楚植物人这个概念是什么,不过手已经开始发颤,“醒不过来了?” 李桐安慰我说:“医生说观察一段时间,醒过来的机会比较大,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好像那天送去的时候耽误了,血流了不少,没死就算捡着便宜了。” 按理说我应该高兴才对,但一点也笑不出来,“我家那边怎么样了?” 李桐反而笑了出来,“你这时候还惦记你家呢?和尚说你老妈就快气死了,掏了不少钱去送礼,但是被捅那小子的家里不缺钱,死活要整你。你原来那群哥们都散伙了,警察怀疑你逃跑的时候他们出过力,挨个叫进去调查。” “没他们的事。”我不耐烦的嘟囔,“操,还不如死了呢。半死不活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你现在知道怎么办?”李桐口气很轻佻,“好好呆着,别回来了,过一阵子再给你家里打电话。对了,有个叫韩津的女的问你电话,我没告诉她。” “你去我家了?”我奇怪的问。 “废话。”李桐生气的说:“我给周刚打传呼,这小子说的不清不楚,没办法我才跑腿去看看。医院我也去了,叫海滨那家伙派头不小,闭着眼睛旁边还站个警察天天等着。这次你欢腾了,欠我的饭都不用还了。” 我忽然有点别扭,李桐一直在调侃,完全没有为我担心的样子。也许这样的事情她见的太多,何况我只是个无足轻重事事依赖她的朋友。 “等我找到住的地方再把电话留给韩津吧,我现在在旅店,住不长。”我心灰意冷的挂了电话。老板一直坐在我对面看着我,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电话的内容,问:“出麻烦了?” “从来就没有不麻烦的时候。”我愤愤的骂了一句。尽管早就开始跑路,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自己真的无路可退。后脊梁冰凉一片,没有东西可以靠着,麻的让我想扯掉那层皮。 “哪也没有卖后悔药的。”老板指了指自己的腿,“比起我,你强得多。后面没路就往前走,找条好道,弄不好开的比以前还快。” 司机真没白当,老板一句话把我劝住了。往前走,我也想这么做,可我不知道前面怎么走,因为我找不到自己的腿。 整整一天我都躺在房间里,偶尔摸摸自己的肚子,偶尔摸摸自己攥起来的手。后来发现自己确实想不开,即使我回不了家,也要比海滨强得多。不知道人昏迷的时候脑子里会有些什么,如果有,海滨一定在骂着我。 想到这,自己也舒畅多了,起码还有人比我更遭罪。买的盒饭舍不得放油,晚上嘴干,加上多少有点烦躁,将近十二点我跑出去旅店想找个饭馆打打牙祭。 还是想不开,在夜店吃喝一顿后我竟迷迷糊糊向着网吧走。习惯了一个地方,让我换一家新网吧玩总觉得别扭。心里念叨着这么晚不会有什么事情,我就这样满心侥幸的敲响了网吧大门。 虽然给文化检查大队上过炮,不过网吧晚上依然得挂上铁皮门,像监牢一样。真出个火灾烧死几个人,我想不是跟网吧没路跑有关,而是跟这些拿着法规到处讹钱的机关部门有关。 老板小声问清楚了我的名字,静悄悄的掀开了大门。网吧里太安静,没人说话,没人吵闹,不过因为喝了点酒的关系,我竟然丝毫没有放在心里。 人不多,以往八成以上的客人当夜只有不到一半,三三两两凑到一起低头玩着。靠门边一趟坐着几个人,年纪比学生大一些,大概二十五六岁。我付完钱发现以往一起玩的那群小子都不在,不禁有点失落。南方仔和小林子也没在,我庆幸自己运气不赖。刚刚找个空机坐下,还没等把烟点上,后面忽然伸过一只手重重的拍着我的肩膀,吓得我浑身直打哆嗦。“你出来一下。” 我扭头看过去,一个个子很高,带着黑色滑冰帽的男人正皱眉看着我,瞅那五官长相就不是个善良的人,暴躁、没有耐性。 我心里犯嘀咕,不是衰到真被自己胡乱猜中?嘴上却假装没事的问:“叫我?” 滑冰帽不耐烦的揪着我的后脖领子往外拉,“把门给我打开。” 老板像孙子一样急忙去掀铁皮门,也不介意声音太响会引来临检警察的注意。 &nnsp;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刀口 我挣扎着甩甩肩膀,无助的抬眼望着老板,不过很快就断了这个念头――老板正与坐在门边的那些男人嘀嘀咕咕。 “拽我干什么?”我费劲的推开了滑冰帽,回身想找些东西抄在手里。 人群里站起一个三十出头,很气派的男人。普普通通的深色西装,没有花纹的高领毛衫,但穿在男人身上显得特别整装。 “没看错?是他?”男人冲老板仰仰头,嘴里叼着的烟卷一直没点。 老板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大雷,别在我这闹大了。” 男人瞪了老板一眼,似乎很不满老板唠叨的口气,老板急忙缩回了柜台,眼角瞄着我的目光剩下的全是可怜。 我反复想着“大雷”这个名字,似乎没听旅店老板提过。 “出去谈。”大雷转身首先走了出去,其他五六个男人立即跟了出去,左望右看,一点没把我看在眼里。 滑冰帽重新揪着我往外走,到了这地步,我躲在网吧里也没什么用,豁出去跟着他一步步挨,心里七上八下,嗓子眼一直蹿火。 “小子,挺能躲。在这等你有年头了,真精的话干嘛跑回来找死?”滑冰帽笑眯眯的扯着我,像完成了一件任务一样。 “在这动手?”到了门口,滑冰帽冲大雷吆喝。 “老刘求我一次,咱得把事办明白了。带回去,两个***。”大雷钻进拐角处的一辆子弹头,没等其他人自己开车走掉了。 我想问问原因,但没敢开口。滑冰帽不耐烦的让其他人去拦出租,一双手死死揪着我的脖领,一点机会也没留给我。 两个人夹着我坐在了后面,上车前滑冰帽谨慎的搜了一遍我的兜子,发现没有带家伙以后,用手指狠狠戳着我的胸口,说:“老实跟着走,火大自己憋着。别没事在路上跟我找别扭。” 一点不像开玩笑,说完滑冰帽压住我的头,用膝盖突然撞了我的下巴。门牙撞在一起带来的痛一直刺到脑门,鼻子立即发酸。 反正都是个死,我倒想看看到底谁架势这么大。就算是眼镜找的人,我也得见到他的面再算计算计怎么脱身。 出租车越开越远,我心也越来越凉。当看到一片工地搭建的小帐篷时,我有点想跳下车摔死――竟然来到了矿山区。 “到地方了。”滑冰帽把我扯下车,“管好自己的嘴,就是帮别人出出气,不爱跟你这种人计较,也别跟我装逼。” 我纳闷自己为什么成了“另一种人”,不过与他们比起来,我确实是小打小闹的小混子,起码我没有钱请上百号人一起吃饭找乐子。 道不大好,摸黑走了一段来到一栋小洋房。二层,院子还有点农活,葡萄架子和一块打理的很干净的地,看样子主人闲心还不错。 楼是日本式老楼,框架高,每层差不多四米高。尽管对鬼子没好印象,但是他们盖的房子却比现在的工程队要好得多。起码地基打的牢,不会遇见个小地震就坍塌。很多有这种老房子的人都舍不得扒,当然,能住上这种楼的人也不是普通人。 大厅挺宽敞,不过俗了点。金观音摆了四五座,财神爷更不用提,就差没把它当报纸糊墙了。 但我笑不出起来,因为小林子正站在一边。干干净净没受伤,只是脸色难看了点,似乎腮帮子一直在抽筋,遇见我也没露出什么表情。 大雷坐中间,用手指勾勾小林子和我,“都过来。” “操他妈的,就他们两个。”眼镜突然从旁边蹿出来,指着我骂。 “滚一边看着去。”大雷吼了一句。不怒自威应该就是这种人,像**,天生就带着派。 眼镜嘟囔了一句,滑冰帽跑过去抽了他一个嘴巴,“妈的,要不是你老头子以前跟我们有点关系,谁他妈搭理你?” 巴掌抽的很响,我盯着小林子看,但这小子不知道怎么过的这两天,根本没抬头,只是看着大雷的后背**。 大雷点了根烟,一口接一口不停的吸,不一会就剩下了烟头,“什么破玩意,一点烟味都没有。下次老刘头再来送这种烟就扔回去,他妈的我穷的买不起烟了?” 滑冰帽笑嘻嘻的说:“还有点钱我请哥们吃饭了。” “我就值一顿饭钱?”大雷解开西装扣子,竟然拿出铁盒自己卷起烟叶来,“想怎么动手就快点,我还以为什么人呢,原来就一个小崽子。以后这事别他妈来找我。” 眼镜掰着镜架,一股气都发在了我和小林子身上。就像被自己老爸教训,我乖溜溜任凭他打着,连挡都没敢挡。 这不是窝囊,在这种场合谁还要面子,那纯粹脑袋被门挤过。大雷这些人应该是老板口中所说的矿山的黑社会团伙,他们不动手已经是万幸。至少山屁哥想整一个人话,绝对不会仅仅打一顿就完事。 眼镜下手很重,但看到我没脾气以后,他也没了兴趣。面子问题,我给他了,自己什么也不要了,他自然会见好就收。大雷对他没好感,在这里撒欢不是一个脑袋正常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不过小林子到底惹了乱子,开始情愿被打了一会,当眼镜揪着他的头发一直扇他耳光的时候,小林子突然发了火,一脚踹在了眼镜的裆下。 眼镜刚刚捂着命根子惨叫,滑冰帽立即蹿过去几拳头砸在小林子的脸上,随即按着他的脑袋把他刨在了地上。 大雷也发了脾气,丢掉手里的烟卷,回头冲旁边的人招手,“我操,还有在我面前敢支楞的!” 旁边的人不知道从哪递过一把砍刀,半只胳膊长,刀柄很短,明晃晃的钢质刀身反着灯光,一直扎到我的眼睛里。 “给我扒了。”大雷脱掉西装,撸起袖子。旁边的人立即熟练的把小林子的上衣扒干净,没人还理会我,好像迫不及待的准备看一场电影。 “你他妈也过来。”大雷冲愣在原地的我说了一句,原本很从容的表情现在变的有些愤怒,仅仅为了一个人在他面前还手就爆发出的愤怒,这让我很不理解。 小林子扭头看到大雷抄着刀子,吓的拼命喊叫着,没什么内容,就是“啊、啊”乱叫着。身子不断向往墙角挪,脑袋也在使劲往后缩,似乎这样就能躲过大雷的怒气。 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包括小林子的表情,包括我的心情。我从没在别人没有还手之力的情况下玩这种把戏,而看起来大雷并不是为了震住别人,单纯是因为他感到不爽。看到大雷加起来的时间不过半小时,给我的感觉就像山屁哥,特轻蔑,似乎话都憋在嗓子里不愿说,但每说一句都会让别人记在心里。 猜不到一个人的反差会这么大,刚刚还觉得他是个很值得人害怕,或者崇拜的男人,现在反而觉得他有些奇怪,或者变态。 滑冰帽听不惯小林子的叫唤,按着他的头往地面撞。地板革很薄,小林子的头撞在下层水泥地发出的声音特别沉,就像我的心跳。 大雷等到小林子喊不出声,挥手一刀剁在了他的后背。 第一次担任观众站在旁边看着,我忘记了小林子与自己的关系,突然发现一切如此可怕。 不像电视或者自己想象一样,刀子切开皮肤的刹那,居然没有流出一滴血。有些像干燥的沙子突然被下面的水润湿,断裂、扯碎、塌陷、粉碎,最后才会泛起那些急切上涌的血迹。 刀口一点点变着颜色,黄色的皮、白色的脂肪,黯浓的血。我感到自己的气管被紧紧捆在了一起,静静而又慢慢看着小林子的后背一层层渗出血,一切慢的让我想吐,但偏偏舍不得闭上眼睛错过一秒。 从没仔细看过自己的血,现在才发现那些吹嘘的鲜艳的血,高贵的血,竟然如此肮脏。如同发霉兑水的酱油,在刀锋周围肆无忌惮的窜起。 也许人的本质就是如此,身体里流着的已是暗淡无光的东西,偏偏要把它形容的那么美丽那么骄傲。 小林子胡乱挥舞了几下胳膊,很快就趴在地面,偶尔晃晃身子,就像被放血的猪,静悄悄无力的开始等死。 大雷拔出刀子丢在一边,用手涂抹着小林子的后背,冲上面吐了口痰,“还手?操你妈的。把手给我剁了。” 我忽然来了一丝勇气,小声的冲眼镜说:“他也不是存心要打你,弄成这样就放了他吧。总得讲点理吧?” 大雷起身瞪着我,笑的很夸张:“讲理?出来混还讲理?在这一块,我就是理!” 滑冰帽丢下小林子,抬手一拳抡在我的脑袋上,“操你妈,用你废话!” 眼镜这时候也发懵了,低声下气的对大雷说:“哥,就这么算了吧。跟我一个学校的,闹大了我也得倒霉。” 大雷扭着脖子,走回去捡起西装继续裹着自己的烟叶,“随便。就算闹大了能怎么,我还怕这点事?” 眼镜连膀子带头一起摇,“哥,没,没什么。我跟他没大仇,放了吧。” 大雷拎着西装往楼上走,没回答。滑冰帽则拍了几下我的脑袋,“滚吧。” 我望了望小林子,又看了看眼镜,最终鼓气勇气拉着眼镜说:“送医院去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新朋 眼镜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低声下气和颜悦色的与他说话,而且我看得出,他心里、眼里都有和我相同的想法。 我想人天生就是矛盾的,无论生气时有多嫉恨对方,一旦气消了,反而会自责起来。刚才大雷砍完小林子,我无意中发现眼镜一直没敢看,绝对不是晕血,而是在替自己担心,或者有那么一点点替小林子担心。 说的没错,在这块,大雷就是理。无论他做什么,我们没有批评他的力度。现在大雷走了,剩下的就是看眼镜为人怎么样。我与他提议,不是想让他同意我带走小林子,是希望他能借两个人帮忙。否则光靠我自己,没等小林子到医院,恐怕血已经把我淹死了。 眼镜彻底呆在原地,我无奈的扯着他的衣服,一直把他摇醒。滑冰帽则在一旁闷闷的笑着,其他人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看我的笑话,但没人注意小林子的死活。似乎把这个烂摊子直接丢给我,也许他们早就这么想过。 眼镜回过神,凑到滑冰帽面前低声说:“大眼哥,帮我借辆车,在晚一点,那小子就完蛋了。” 滑冰帽满不在乎的躺在椅子上,望着大厅外的葡萄架子,“都这么晚了,大雷睡着了,我也不敢上去吵他。” 我觉得滑冰帽的这个外号很奇怪,他的眼睛并不大,普普通通的长相,如果说哪里最特别,也应该是他总是扬起的嘴角。 眼镜这下上了火,死皮赖脸的磨蹭着大眼,说着说着语调有些酸,就像要哭出来一样。 这合情合理,先头大雷就说明白了眼镜与他们的关系――只是碍在眼镜老爸的面子上,这些人才动动手,眼镜并不属于他们其中一个。如果小林子真挂掉,眼镜这个黑锅是背定了。 大眼有些孩子气,不停拖着时间,笑眯眯看着眼镜的痛苦模样。一直到自己笑够了,他才踹起旁边一个家伙把小林子抬到了院子里的子弹头车上。 到了医院后,我没敢进去,万一需要通过警方,我麻烦可就大了。独自站在医院门口看着眼镜忙里忙外伺候着,又是挂号,又是打电话找人,我忽然觉得他很累。大眼比我要清闲,坐在走廊的长椅子打瞌睡。 眼镜忽然跑出来问:“朋友,你进去帮忙看着吧。我跟他不熟,不知道怎么跟医生说。” 这小子的心眼骗不了我,我连忙摆手说:“我跟他一点也不熟,就是在网吧打游戏说过两句话。我这有他寝室电话,你打过去叫人吧。” 眼镜为难的说:“这么晚了,学校出不来人。” “人都他妈的要死了,还关什么大门?”我截口否认,随即安慰他说:“没事,叫他的同学来,那群小子不敢报警,要报早就报了。” “真不能报?”眼镜的样子比我还急,没介意自己把戏被拆穿,唠叨说:“要是报了,就麻烦大了。早知道不找大雷了,真他妈后悔。” “你放心吧。”我拍拍眼镜的肩膀,“就算他们以前想过报警,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他同学也应该知道什么话不能说。” 眼镜让我再确定一遍,这才跑到门外夜店找电话。 缝了三十多针,我靠在墙边暖气睡醒以后眼镜才刚刚从护理病房里走出来,喘着粗气,就像刚刚干了一份苦力。 “总算没事了。”眼镜勉强的冲我笑,随后大概想起我跟他的关系,立刻绷住了脸,“咱俩的事也就这么带过去,以后见我面别装逼。”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点头奉承,“以后见到你,我绕路。” 话音刚完,眼镜也笑起来,冲我伸手:“我叫刘宇。” 我搞不懂他的意思,不过还是握住他的手,“叫我晓峰吧。” 刘宇挠着头说:“那天看你自己冲过来,我就挺看得起你的。” “你也一样。”我急忙插话说。我不习惯被别人恭维,原封不动把高帽子又还给了他。 刘宇和我自吹自擂的话被大眼听在耳朵里,不满的掉头带着人离开了。我发现这个人很有趣,十足的孩子气,因为没人夸他,居然嫉妒的生了气。 “你怎么认识他们的?”我在刘宇耳边嘀咕着。 “我爸跟他们以前很熟,矿山有不少混子都是我爸拉出道的。”刘宇得意的说:“我爸说句话,就算老朱也得给面子,别提你们两个了。” 千不该万不该,自己不该认识小林子,更不该帮他打架。还好一切暂时过去了,如果我跟小林子一样被按在地上砍一刀,指不定我叫的更惨。 小林子的同学来了之后,我和刘宇就悄悄溜掉了。 不打不相识,这话有点道理。刘宇拉着我去吃点饭,笑着说自己刚才吓大了,把肚子也吓饿了。 我没拒绝,我觉得今天是个值得喝两杯的日子,自己逃过一劫,没什么事比这个更让我开心。 在一家烧烤店里,我陪刘宇一直喝到天亮。 “我家以前是南方的,我老爸过来打矿。时间长了,就在这落户了。”刘宇喝醉了,什么事都跟我讲。从这能看出来,他并不是一个坏心眼的人,只是平常威风惯了,偏偏又被小林子下了面子。 当然,还有我的一份,只不过我比小林子要乖,宁可挨挨拳头。 “没赚到啥钱。前几年炸矿还炸伤了几个工人,赔钱就赔了不少,就差没卖房子了。从那以后我老爸就离开矿山,现在自己干点小买卖。”刘宇抱怨自己老爸运气不好,说着说着便改成自己运气不好,没那福气过排场的生活。 “那玩意不是保险公司赔吗?”我插口问了一句。 “保险公司?操,你当这是出国旅游呢?”刘宇趴在桌子上,眼睛惺忪的样子很惨,似乎昨天一夜把他整的够戗。“工人都是民工,谁给他们上保险?打矿哪有不死人的?就连国家的矿没事还塌几次呢。一套私人打矿设备才几万块,根本没人敢打包票不死人。赚到钱就赔点,赚不到钱就撤伙闪人。其实也不多,死一个人也就几万块。我爸心眼实,一分钱没多留,都送出去给人家家属了。” “起码心里塌实。”我替刘宇的老爸说了句好话,“没钱就没钱呗,饿不死就行。” 刘宇立即敲响了桌子,“昨天那群人,以前天天到我家里报道。现在可好,我家穷了,谁也不朝面。求他们办件事也死难死难的。因为什么,不就因为个钱吗!” 我没与他争论,个人想法不同而已。况且我这种小混子也许还会念念旧情,像大雷这种有洋楼有私家车的人,不会谁都搭理。混子不讲究学习雷锋,什么事都帮别人出头,累也累死了。 “大雷在矿山挺牛逼吗?”我好奇的岔开话题问。 刘宇上下瞅了我几眼,“没仔细听你口音,原来你不是本地人啊。大雷跟着老朱混,矿山那片没有不服他的。他的车里就藏着枪,别看他平常像个人样,发起疯了,真玩命,真敢弄死人。” 玩枪玩刀不一样,动枪的话,什么案子都得升级。这就像一种身份,我这种小混子只配玩玩随处可见的小片刀,那种危险又高贵的东西,即使给我,我也不会用。 我点点头,尴尬的笑着:“那我还得谢谢你。昨天要是你不给面子,我也得在医院里躺着了。” “操,不就是为了一口气吗?”刘宇搭耸着脑袋说:“跟你们吵架那小子是我老家的,平常叫我哥,我得帮他个忙。那天你冲出来,我就觉得你这人有种。说真话,你真不认识被砍那小子?” 我摇头说:“说过话,喝过一次酒,才认识几天。” “够哥们。”刘宇大气的拍拍我的肩膀,酒气全喷在我的脸上。 我很烦他的这个动作。能看出来,这家伙心里还有点野,似乎也想混出个名声,而且已经把自己当成大哥来看,否则不会因为老乡受气便动这么大肝火。 “我到这破地方已经十多年了,一个哥们也没处上。今天认识你,我这酒喝的够透。以后你跟着我,保证你有吃有喝,没人敢动你。”刘宇忽然一本正经的说。 我想笑,他只是个学生,老爸也只是个过气的老板,但没好意思直接开口拒绝。 刘宇见我没答话,也没逼我,继续问:“晓峰,你干啥的?瞅你也不念书,也不上班,整天就玩?” 我想了半天,没想到怎么回答,搪塞着说:“我到这串亲戚,顺便玩段时间。” 刘宇把椅子搬到我身边,“明天到学校来找我,我晚上带你出去好好玩一圈。” 我忽然觉得刘宇也不是太讨厌,毕竟他还与大雷、大眼这些人有点关系。哪怕只能挂上一点点,起码我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没仔细想,我替刘宇倒了杯酒,“以后有事就叫我,谁他妈怕事跑了,谁是孙子。” 刘宇乐呵呵的与我碰杯,一口吞下了这杯两种滋味的酒。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介绍 每次坐在包房里,不论是喝酒还是唱歌,我都会觉得那闷塞的角落是最适合自己的地方。mianhuatang.info挤在墙角,几包烟,几瓶酒,看着别人吹牛胡扯,一切与我无关,一切又都与我有关。 下午我早早的来到刘宇的学校门口,小林子的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除了医药费以外,小林子怕的没敢跟他多要一分钱,这点让刘宇觉得很得意。 拨了几通电话以后,刘宇拦车带我来到了市区一家地下迪吧。自己的脑袋原本不适合在这种吵闹的地方发泄,但我竟忽然觉得疼也是一种刺激,不知不觉灌醉了自己的舌头,在场地中央没有方向的甩着头发。 刘宇叫来了四五个朋友,都是半大小子,不过看起来全属于无执照的装逼犯――靠舌头唬人。我有些替刘宇心疼那些冤枉钱,这群小子进了迪吧后便唆使刘宇买药丸。 一千来块钱轻飘飘的飞了出去,除了我和刘宇以外,其他人都心满意足的露出傻笑。我是讨厌没有知觉的冲动,而刘宇是担心回家后被老爸看出蹊跷。 “这些哥们都是跟我混的,平常有事喊一句,全好用。”刘宇大咧咧的拽我喝着啤酒,话说的有些言不由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没拆穿他的谎,刘宇不是个笨人,既然宁可笨到当冤大头,我又何必非得戳他的伤口。“以后少来这地方吧,有多少钱也不够嗑药的。”我装作无意的提醒了一句。 刘宇大方的摇头说:“跟哥们一起玩,一点小钱算个毛。” 我闷头喝着啤酒,小瓶百威,二十块一瓶,仅仅酒钱就够刘宇老爸忙活一阵子的。 “怎么想起去念书了?”我没有话题,随口问。 刘宇啐了口痰,“找个地方呆着呗。我爸烦我四处转,把我塞那里呆几年。都他妈换三所学校了,有那个钱,干什么不好?” 我没搭话,有时候我觉得这种充大方的人很可怜,他们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德行,但又找不到办法拉拢别人,只能继续卖力当着这种丢脸不讨好的角色。 那几个小子偶尔累了就跑刘宇这白话几句,无非是最近又钓上哪里的妞,或者又发现哪个场子有玩头。刘宇来之前买的一条短箭没到一个小时就被他们拿的一干二净。 摇头就是一个气氛,人越多越嗨。嗑了药的男人在场子里横冲直撞,几个骚货则在吧台翘着二郎腿,手塞在别人的怀里,一双眼睛却四处瞄着男人。 当然,在泡她们之前得看看自己的分量。不管脱了衣服是什么货色,在这种地方没有后台趁早老实坐着,即使别人主动钓,自己也得悄悄的躲开。 刘宇叫来的朋友里有个带墨镜的家伙,太子镜,人长的还算不错,该有的都有,就是没脑子。不一会我看到他往吧台凑,跟一个妞黏黏糊糊敬着酒。 “走吧,我脑袋有点疼。”我立即拉着刘宇,冲吧台眨眨眼睛。mianhuatang.info 刘宇抬头望着吧台,顿时明白了我的意思。旁边椅子上还靠着一个小子,我只是提前给刘宇找个台阶。 刘宇有些犹豫,我似模似样的抠着嗓子想呕,那小子马上撤开了身子,“操你妈的,灌两瓶尿就这操行了?” 我登时火了,急冲冲把那小子拽了起来。刘宇见机把我们拉开,“都是我朋友,一人少说一句。我先送你回去吧,我也有点难受。” 那小子在身后嚣张的还冲我叫,“有纲动我一下试试,看看你能走出这门不?” “逼样。我走不出去,你他妈也别想出去。”我看不惯这种嗑了药还能蹦荡的货,嘴上不肯服软。 药丸这东西很怪,男人嗑了变傻,女人嗑了变浪,欧洲小国研究出来的东西,到现在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白粉杜冷丁折磨的身子,这玩意折磨的是意识。那小子边骂边笑,奇怪的表情让我觉得很恶心,刘宇拉住我的时候,我也失去了兴趣跟他一起走向门外。 在大门口便听见吧台那里传来了吵骂声,刘宇瞟了一眼,随即低头在我身前跑出了迪吧。 “扔下他们没事?”刘宇在门外喘着气,虽然在询问我,但摆明是想让我替他找个安慰自己的借口。 “没事。有看场子的,谁面子大就帮谁。你就算进去也没什么用。”我招呼司机,想象着里面的情景,不由笑了出来。 “要是大眼在,准没事。”刘宇推推眼镜,最终跟我窜上了车。 “喝酒去吧,我请。”我发现刘宇有些心神不定,主动开口说。 刘宇还扭头看着迪吧,似乎这么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他那几个哥们。我不屑的说:“说难听的,那种人你理他们干嘛?出事的时候他们真帮过你?” 刘宇立即摇头,提了那几个小子的名号,但想起我不是本地人之后,刘宇又神气的讲起那群人以前帮他出气时的经历。 “最后还不是你赔钱?有这好事我也乐意干,能拿到钱又不用担心。”我打断了刘宇的话头,冲司机问:“大哥,有人给你钱让你掺伙打架,事后保证你没麻烦,你干不?” 司机想都没想就回答:“这事谁不干?” 刘宇顿时哑巴了。我搂着他的肩膀,“喝酒,别的不想。反正咱先走一步,他们爱死不死的。” 刘宇许久才点头,“司机,去月亮湾。” 我刚想问月亮湾是什么地方,司机笑眯眯的说:“玩的挺有档次啊,那地方多贵啊。” 刘宇哼着鼻子,“便宜的场子有什么可玩的,上次在江北路那排老ktv,老板竟然给我安排了个快四十岁的小姐,一上来就抢麦唱‘欢乐今宵’,好悬没把我吓死,还他妈美声的。” 晚上在迪吧酒店门口等客人的司机多少也玩过,立即来了兴趣与刘宇研究着哪里的小姐最特别。最后意见还是统一在月亮湾,原因没简单――那里的小姐干净。 所谓的干净不是指出台少、干的日子短,干一个月和干一年其实都一样。就像招牌,岁数和职业也是一种资本。年纪小,客人自然觉得她干净,职业好也有一定的作用。学生,尤其是大学生最吃香。都是为了钱,不存在因为受的教育多就远离这一行。 刘宇没问我愿不愿意去,这种事似乎已经成为习惯,如果我突然害羞的拒绝,恐怕他都不会正眼瞧我。 月亮湾离市区不近,周围只有两家挨着的ktv,这倒多少说明这家场子要么很牛,要么很烂。既然刘宇和司机都说这里好,我多少起了点好奇心。 装修很精致,不像普通场子那样只舍得把本钱花在音响上,月亮湾的大厅打了几个格局,洋酒挂件零散的摆放着,类似小酒吧的感觉。吧台旁边几张吊椅,中间还用饮料堆砌成了水塔,有些像小女生玩闹的地方。 “这是ktv?”我无奈的问。 刘宇径直走到吧台掏钱,我以为他是买烟,没想到竟然是付包房费。 “我操,这么牛逼?还提前给钱的。”我吃惊的又问了一句。 刘宇点头说:“朱老板的场子,就这么排场。包房费先付,酒水一轮一轮上,喝大了就得被请出去。” “朱老板?就是矿山的老板?”我佩服的说:“难怪了,一点也不俗。” 刘宇凑我耳朵旁边说:“呸,这都是我哥帮他收拾的。” “你哥?”我没想到还有中间人物。 刘宇自豪的点头说:“亲戚。他先过来的,我爸也是被他叫来的。现在跟着老朱,比大雷牛逼多了。” 我不由觉得好笑,如果真有这么铁,刘宇也不会去付账,八成又是个远房,而且人家根本不把他当亲戚。 进了包房我没敢点果盘,天知道这里价位是多少。刘宇大方的推开我抢过菜单,“晚上答应带你好好玩,刚才迪吧看你也没玩出汗,今天都我请,你别跟我争。” 我猜从来就没人与刘宇争过,刚才我心惊胆战研究菜单的时候他居然很兴奋,或许他觉得我不占他便宜,或者他觉得我可交。其实这只是习惯,我不贪他钱不代表我把他摆在心里。 “说真的,我也挺上火。”刘宇点完东西后拉着我诉苦,来来去去都是落在他那些朋友身上。以前每次出事那群小子都把他拉去垫背,赔钱拉关系,最后刘宇的老爸得替这群人擦屁股。也就是因为这个,刘宇的老爸才反对他出来混。“我就他妈的纳闷了,你说我哪不好,怎么就处不到铁子。” 刘宇问的问题明显不对路,他应该是气愤自己得不到别人的尊重,或是别人情愿的服从。 我安慰说:“混的明白就两种人,要么钱多的谁都能砸,要么穷的就一条命。你钱又不多,又不乐意拼,那帮人当然拿你当孙子玩。我要是你,就别跟他们聚一起,吃亏的都是自己。” 刘宇点点头,似乎想说什么,又打消了念头,“有空我介绍我哥给你认识。” 我没在意,应付的点点头。 第一百一十九章 狐朋 刘宇那群朋友都是混在市区的,这个让我很意外。 “前两年调来一个新警察局长,这傻冒软硬都不吃,刚上台就扫毒扫黄。学校附近本来也有几间不错的场子,被他连根拔了。原来的混子都跑去矿山了,这家伙可好,新出来的混子闹事闹的比以前更欢。”刘宇不屑的说。 站得住场面的人走了,稍微有几个朋友的人就会以为自己有机会露头,乱是自然的。 顿了顿,刘宇继续说:“那时候有个傻子跟老朱抢手机号,因为这点事被大雷把腿炸烂了。后来来来回回打了几次,正好给警察借口,彻底清了一遍。现在找不到什么像样的人,能在市区认识几个朋友已经不错了。” 我奇怪的问:“大雷把人家腿炸烂了?他没事?” “嗯。”刘宇神往的说:“鸟铳炸的,稀烂。那个局长没管这套,当天就把大雷抓进去了。后来老朱出面掏钱保大雷,那小子改口说自己玩枪走火把事结了。” “这警察也有点个性。盯上老朱了?”我有点不可置信。其实扫掉一个黑社会团伙,几个武警几条枪就足够,不过前提是上头安不安排行动。除非穷凶极恶,不然现在一般的黑社会都在正当生意上下足了本钱,毕竟敲诈勒索赚来的钱不体面。生意不是自己一个人做的,混的越响,买卖越大,自然有来往的公司名流也越多。打压一个组织得面面俱到,就像贪污,十个被抓的贪污犯里有九个是贪的太少,没好好给自己铺路上炮。当然,剩下的那个八成也是因为铺路铺错了方向,或者铺的太窄,才被当成典型捅到了上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除了严打时期或危害到政府形象,一般黑社会不会被警察死死盯上,尤其是一个像老朱这么庞大的经济组织。 刘宇无法理解的挑起大拇指:“那警察啊,真爷们。四十多岁也没结婚,自己单靠着,脑袋里想的就是怎么跟老朱作对。有屁用?没事下来个什么机关代表还请老朱吃饭,光靠他自己能闹出什么来?他这是没找到老朱的把柄,要是找到了,他早就挂了。” 我点点头,“估计也不敢结婚。我以前那里有个警察,扫黑扫到两儿子都死光了。” “这算个毛?以前有个警察,老婆孩子都被弄死了,天天还得佩着枪带着两个保镖,可是人家就跟黑社会对上了,有点劲就使到这地方。遇见这种人,咱也得佩服佩服,生下来脑门就刻着正义,也不知道当初他妈怎么怀的胎。”刘宇摇头,十分不解的说。 “用得着咱这样的人佩服?你和我就算在他们眼前打打架,他们也就当看个乐呵。要是真让他们随便放枪,你瞅着,肯定先把那些贪污腐败的人毙了。这气没地方发,就发混子身上呗。”我刚说完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服务生带进来几个女孩子,清一色二十刚过,没有那么多脂粉气。 “三百一位,别他妈浪费了。”刘宇低着头傻笑着,“台费我给,想带走就说。” 这跟蹭顿酒喝不同,我马上觉得很不自在。“都他妈镶金子的,带个屁,在这陪这喝会酒就行。”我随便指了指躲在门边的一个女孩子,没看清楚她的长相,但躲在后面的样子很有趣。 刘宇则瞄了很久才挑了一位****的女孩,嘴里一直骂我没眼光,找了个大陆货。 确实没什么出奇,女孩坐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才看清她的面貌。圆圆的脸,圆圆的鼻子,就连嚼起的嘴也是圆圆的。除此之外,只能说自己一时大意,竟然叫了位明显未成年的小女生。 “我叫小不点。”女孩子大方的报上名字,随即拿起盅要陪我猜色子。 “坐着喝酒吧。”我不情愿的移了移身子,把小不点让在了旁边。 刘宇这小子打扮的土里土气,架着一副眼镜更像败类,不过与女孩子调侃的手段可不低,没一会就与陪他的小姐打的火热,嘴里老婆老婆叫个不停。 小不点无聊的发着短信,倒是很听话,一直不再与我凑近乎。我自己跑到点歌机前面一遍一遍唱着歌,忽然挺想以前的朋友。与他们一起的时候我曾经觉得那么乱糟,现在却后悔没有经常与他们笑在一起。偶尔我也想到了韩津,分开以后我学会了逃脱,包括想念。 刘宇突然不满的戳着小不点的肩膀,“玩什么呢?叫你来不是让你给小白脸发短信的。” 小不点被吓到了,打哆嗦的样子像只受惊的猫,这让我有点过意不去,替她解围说:“我让她自己玩的,没看我在前面卖嗓子吗,哪有时间学你那德行。” 刘宇哼了一声,“操,要不要我叫老板来,你换个小姐。” 小不点的脸色很尴尬,我急忙走到她身边搂住了她的肩膀,“你话可真他妈多,别管我,你好好玩自己的。” “这还像样。”刘宇满足的转过头不再理会。 我看了看小不点,她竟然偷偷冲我笑着。“我陪你唱歌吧,不过我爱跑调。我小姨说我天生就两个音,一个拉,一个西。” “操,真恶心。”我不由被小不点逗乐,胡乱找着话题跟她聊着。但是这丫头没一点职业精神,手里不停发着短信,从那笑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绝对是发给男朋友的。 我没计较,韩津的影子已经越来越细,对于她,即使我没有后悔,也得学会惭愧。 可能是没见过我这种木呆呆的客人,小不点聊了一会竟安心的躺在我的腿上,蜷着身子像足了打盹的懒猫,只是手没停下,熟练的按着电话键。 我没发过短信,不过也觉得有时候打出的字比说的话更能哄人,至少我不会说句话能让女孩子一直笑那么久。小不点偶尔会抬头看看我,发现我一点没指责她的意思后,她更肆无忌惮的玩着自己的电话,只把我当成一个枕头。 “帮我揉揉肩。”小不点突然睁大圆眼冲我笑,“胳膊麻了。” “咱俩谁陪谁呢?”我无奈的听了她的话,轻轻捏着她的肩膀,偶尔还会偷偷摸着她的头发,就像宠爱自己的妹妹。 终于停了短信,小不点跳起来拉着我的手,“我陪你跳舞啊?” 问是问了,但小不点没等我回答便把我拉到了投影屏前。刘宇在后面鼓掌叫好,还与旁边的小姐吹嘘我摇头带价。 虽然有点不情愿,不过不愿意让气氛冷下来,我被小不点拽到身前,发现她才刚刚到自己的下巴,胸口似乎都能感觉到她呼出的热气。 接下来刘宇有点失望,我也一样。小不点放了一首慢三,架着我的胳膊跳起这种叔叔阿姨才玩的舞步。幸亏感觉还不错,小不点的呼吸在我怀里撒野,有时她还会突然贴到我胸口听我的心跳,“你可别想别的啊,这两天我不方便。” 好好的心情被她一句话打乱,看着她一眨一眨的眼睛我却发不出脾气。让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用这种借口搪塞,比挨一刀还难受。 玩的正欢,大门突然被踹开,吓的小不点登时藏在我身后,刘宇也奇怪的蹿起身子。 站在门口的是太子镜,只不过现在少了几分潇洒――脖子红红的,脸上也有几道血淋子。 “我操你妈的,玩的挺来劲?”太子镜进门就吼。 我猜到可能在迪吧真的出了事情,而这小子不幸又真挨了揍,哼了一声,我扭头望向刘宇,想看看他怎么解决。 刘宇爱面子,顾不上以前的交情骂:“我他妈玩什么用得着你放屁?” 太子镜回头冲门外吆喝,“在这了,都过来。逼养的以为跑这躲着就没事了。” 我纳闷太子镜怎么找到这里发飙的时候,刘宇开口问:“什么叫躲着?” 太子镜脑袋还在不停的晃着,说起话也很费劲,“晒脸是不?他妈的门口出租司机告诉我的,你老早就溜到这玩。你敢说你不知道我们出事了?” “是你出事了,别‘我们、我们’的叫。你拉屎还得我们给你守着茅坑?”我把小不点推到身后的沙发上,胸口突然空下来的感觉很奇怪,冰凉冰凉,像重被丢在大街上一样难受。 门口挤进来其他三个人,都没什么大事,估计在迪吧只是随便被打了几拳,没地方发泄到这找刘宇的麻烦。 刘宇不屑的说:“这他妈是我哥的场子,谁敢叫号?” “你哥?”太子镜癫痫般冲旁边人笑着问:“他那德行见谁都叫哥,叫过你没?叫过你没?” 太子镜不停用手指指着其他人,其他人也附和的一起大笑。场面变的很有意思,刚刚还是责怪兄弟出事不帮忙,现在反而变成纯粹找刘宇出气。 刘宇脸色一点点沉下来,但没其他动作。这更让我相信所谓的哥也只是个招牌,并不会真的出来帮他。 毕竟刘宇舍得花这么多钱来招待我这个新朋友,我也不能到这时候悄声躲着。我走到太子镜身前,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想怎么的?要不要出去研究研究?” 太子镜没把我这号人放在眼里,抬手推耸着我的肩膀,“滚你妈的,你算老几跟我研究?回家研究你妈去吧。” 现在想起来,我也觉得当时的心情不可理解。太子镜竟然把我骂的有些寂寞。很可笑,看那么多爱情片我也没学会寂寞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而这句话却结结实实把我眼底打酸,胸口钻着一阵阵的疼,疼的很舒服。 “找我妈?”我重复了几遍,“我带你找去。” 第一百二十章 黑子 我们坐的是一间小包,对叠小月亮门,很窄。太子镜冷不防被我揪住了头发,没等他反应过来挣脱,我狠狠压住他的脑袋,脚背抡在了他的脸上。 对方的脑袋就相当于混子的手铐,如果想让他还不了手,什么方式都不管用,按住脑袋是最有效的办法。其他三个人挤在门边不大方便,乱糟糟的往我身上招呼。上辈子我应该属狗,咬住一个东西绝对不会松口。任凭别人胡乱打着,我只一门心思踹着太子镜。 打架时根本感觉不到心跳,整个胸膛都是上涌,脑子里是空空的,身子也是空空的。豁出去的时候,什么痛都扎不醒自己,唯一有知觉的就是自己的呼吸,沉重但又亢奋。 很快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觉得很爽快。太子镜像是没了重量,被我扯来扯去,几次他想趴到地上,愣被我踹了起来。 刘宇踩着茶几窜过来,开始还在拉架,发现其他人一样对他不留手后,这小子终于想开了,像头牛犊一样挨个撞着。胳膊肘子膝盖一起顶,几下把人都撞到了门外,包括我在内。 这几个小子懂得玩,嗑药的时候份量很小,大概四分之一粒左右,所以稳下来以后还是和我们打到了僵持。打架如同在道上混,或者如同做人,能挨才能赢。咋呼的再欢腾,装腔作势再逼真,都是白扯。难熬的时候能挨下来,这才能有个人样。我混的很失败,没有老k那么大气,没有海滨那么张狂,但还有一点点硬气。腮帮子、眼眶挨了不少拳头,身上的鞋印估计也有十几个,不过我还是顶在前面就挑脑袋抡,甚至后悔自己没拎个酒瓶子或者烟灰缸,哪怕遥控器也好,至少不用让我累到开始岔气。 打了三两分钟,就这么短,太子镜刚爬起来的时候被我一脚踩在胳膊肘上,登时惨叫不停。我没留意,但其他人都有些傻眼,居然扭头跑掉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刘宇气喘吁吁的靠在我肩膀上,盯着太子镜问:“操他妈的,断了?活该!” 我有些奇怪,不过并没有为自己解脱,寸劲而已。家门口有人曾经一拳头砸在别人太阳穴,立即毙命,不能说他多么凶猛,只是偶尔打正了部位,或者自己命不好。 我琢磨着是该跑掉,还是把像疯狗一样狂吠的太子镜送到医院,这时大厅突然传来了掌声。 透过走廊上暗昏昏的灯光,我看到大厅正站着一个中年人。三四十岁,但打扮的很有派,估不准正确的年纪。头发理的很短,五官端端正正的,西裤配着纯灰色毛衫,应该是刚从包房里走出来看热闹的人。 我厌烦的撇了他一眼,蹲下身子推了推太子镜,“刚才你骂我什么来着?” 太子镜鼻子几乎要皱到眼睛上,咧着嘴唇咬着牙,胃水却从牙缝不断往外躺,恶心的我差点呕出来。 刘宇突然轻轻踹了我一脚,“起来,快点。” 我纳闷的起身,发现他正冲着那位男人点头,“哥,在你这闹事了。早知道你在,打死我,我也不还手。” 男人走过来,抬腿踢了踢太子镜,念叨:“胳膊断了?这小体格还出来找事,瞎折腾。” 男人身上带着花香,不是香水或者洗发水的味道,而是花窖那种独有的泛着淡淡湿土味的混合香。开始觉得土腥,但很快便会着迷。我不禁又重新打量了他几眼,不像中年男人眼袋、额头有那么明显的痕迹,他保养的很好,显然是场面上的人,有着很镇定的气度。说话鼻音很重,眼睛总是看着我和刘宇,像是在与自己的朋友唠嗑。而且他的眼睛总是笑的,不是脸在笑,而是眸子、眼角,包括眼角几条皱纹在笑。这让我不得不觉得他很亲近,也觉得他不算英俊的面孔特别和气,也特别值得信任。 刘宇戳了戳我端起的胳膊,示意我懂点规矩,“这是我哥,我跟你提过。” 我开始那点亲近感立即没了,恭敬的点头,像是个土包子,不知道怎么称呼。 男人接过刘宇递过去的烟,连牌子也没看就叼在嘴里,“叫我黑子吧,瞅我这脸,成天在外面跑腿,晒的黑不溜秋的。” 仅仅是玩笑,我捧场的咧开嘴,重新又行了个礼,“黑子哥。” 我又指着太子镜,说:“这事跟刘宇没关系,我跟他有点事,没想到他找到这来了。” 黑子扳起脸,口气却很软,“跟哥开玩呢?这群野小子来过几次,我都认识。你哪的?口音就不是这地方的人。” 没想到总是笑嘻嘻的模样,但他的心却很细。我没避讳,把自己老家说了出来。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就算知道我犯过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黑子这才重又笑了出来,“哦,那地方,我去过。老鹰和虎子这几年过的还好?” 我怔住了,这两个名字我没听过,被一个外乡人问住,我有点惭愧,“我就是一个小混子,那些人我都不认识,听都没听过。” 本以为黑子会嘲笑我,但他反而说道起自己来,“没听过正常,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谁还认识他们的名。” 我突然想起虎子有点耳熟,小声的问:“虎子是不是周虎?” 黑子点点头,“你认识?” 我急忙局促的摆手,“我认识他的小弟。老鹰是谁啊?” 黑子耸肩,无奈的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没见过面。我连自己的事都摆弄不明白,哪配跟他们站一起。” 黑子说话的口气中并没有多少自贬,稍微能听出一些自负。我这时候才发现他竟穿着手打的毛衣,一马平川没有花纹,很奇怪,我没有觉得他很土气。 黑子招呼服务生过来,指着太子镜说:“弄到门口去,谁来问的话,就说我干的。” 我心里颤了一下,磕巴的说:“我,我的事。谢谢,哎,算了,我把他送医院吧。” 黑子责备的推开我,“多大个事?你冲着小宇才这么想的吧?不用理他,这小子脑袋不开窍,就会认识这些骗吃骗喝的东西。” 我也乐得清闲,看着太子镜被拖到门口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怜,也没想象自己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 黑子随后把我们请到大包,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没有啤酒,一壶茶。 “我农村出来的,什么新鲜玩意都不习惯。这茶山上采的,浮梗都得挑半个小时。”黑子自言自语的说着,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几遍,他都没有接。 “小宇,你招呼你朋友,该喝什么就喝,该吃什么就吃。小姐也叫过来吧。”黑子看了看电话又丢在身边,似乎在等着什么。 在这种场面我还哪有心思玩,自己找借口走出去到柜台把台费付了,特心疼。小不点看到我在付账,跑到我身边骂我傻:“黑子哥认识你们,你还拿什么钱。要是他知道了,肯定找我们算账。” 刘宇是他亲戚,一样得结账。场子想赚钱,就不能让自己的朋友乱糟蹋。我谢谢了小不点的好意,“没事,下次来再说。下次不便宜你了,一小时还不到就把我钱骗走了。” 小不点笑呵呵的戳了我一拳头,我看着她的脑袋,突然补充:“下次不许带电话。” 小不点圆圆的眼睛上下翻了几圈,“切。”随后就走上了二楼。 黑子似乎没什么爱好,喝喝茶,抽抽烟,就连我也知道喝茶这玩意讲究的是心平气和,可他静下来以后总瞄着大门,不是担心,而是有点不耐烦。 我挤着刘宇,暗示他到门外说点事。这小子不情愿的借口上厕所,把我拉到外面问:“大哥,机会啊。黑子哥从来不单独找我,今天太阳不落山了,你急什么急。” “你精神头用到正地方行不?”我叹了口气,“黑子哥不是有闲心才招待咱们,他肯定是有事,不愿意咱在这闹,这才出面的。你没发现他一直有心事吗?” 刘宇皱眉说:“有啥事?啥事能难住我哥?” 崇拜也得有个头,我发现刘宇把什么都想的太容易,刚想说什么时,大厅突然走进来几个人,打头的正是大眼。 我嗓子不由干了下来,不自觉的站到刘宇身侧。刘宇奇怪的冲大眼点头哈腰,“大眼哥,来这玩呢?” 大眼没瞅我,戏谑的问:“什么时候这地方成你的了?我来玩还得向你请示请示?” 一句话把刘宇呛了回去,刘宇不敢生气,仍是笑着说:“我也是带朋友来玩,要不今天账就让我来算吧。” “哥们有钱。用不着姓刘的卖面子。”大眼没好气的走到柜台,“黑子哪呢?” 服务员指了指一楼唯一一间大包,似乎早就有准备,立即带他们走了进去。 “我说吧,肯定有事。”我拉着刘宇往门外走,刘宇却来了劲,对我说:“操,这时候能帮点忙,比拍什么马屁都好使。” “你帮个毛!”我强忍着把“**”两个字咽回了肚子,如果不是自己不能、也不可能教训刘宇,我早就动手扇他一嘴巴,“里面哪个人能轮到咱们装逼?” 刘宇歪着鼻子,挣开我的手走了进去。 思前想后,我只能叹气跟过去,心里盼着出来的时候不要咽气。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封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封街 进了包房,刘宇自然而然站到黑子身旁。如果大雷也在的话,我想他不会选择的这么利索。至于我,我只站在门口,在刘宇没叫我之前,我没资格选择什么。 大眼在包房里走了几圈,撇到我时嘴角挂着笑,但没吭声。黑子还是摆弄着自己的茶叶,似乎一点也不急,不像刚才那样火烧火燎。 “心情挺不错?”大眼身后有个捧着双手的家伙首先开了口,“黑子,办出这种事你还有心思坐着喝茶水?” 黑子没抬头,扬扬嘴唇。 大眼突然转身一巴掌扇在那小子的脑门上,声音不小,劲可不大,“用得着你在这卖乖?也不看看自己是干什么的,什么事都想掺合掺合?” 刘宇低声笑着,我无奈的想往门外退,这几句话明显是在指桑骂槐冲着黑子叫号,可惜刘宇竟然没听出。 大眼今天打扮的很帅,花里胡哨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很有个性,不过与黑子比起来,他就像一只急于抢到香蕉的猴子,少了一股子安稳劲。 黑子盯着大眼继续含沙射影的骂小弟,忽然起身笑着说:“雷子呢?” 大眼眼角上下扫着黑子,奇怪的问:“你还有脸见大雷哥?” 黑子簇着眉头,回身冲刘宇说:“小宇,跟你朋友先出去,我有点事谈。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家吧。” 刘宇忽然走到黑子身后,贴着他的肩膀只露出半张脸,对大眼说:“黑子是我哥,谁敢动他,我就……” 话没说完,大眼抬脚踹倒了投影屏旁边的一盆盆栽,登时把刘宇的话噎回了肚子。“你就什么?你个操行也想出来说几句话?有个怎么好的哥,干嘛还去求我们?逼养的,赶快滚。黑子不让你留在这,是怕让你看见他丢人。” 刘宇挺着胸口不肯走,虽然没有继续说什么,但表情已不如刚才那么激动。我悄悄跑到旁边,拉着刘宇低声对黑子说:“老板,我们先走了,有空再过来玩。” 黑子看着我没说什么,尽管刘宇挣扎着想留下,我还是把他拖到了门口。在门口时,大眼突然冲我吐了一口浓痰,贴在我裤子上,“这里不是他的场子,再来别叫他老板。”大眼瞪着黑子对我说。 谁的场子都一样,反正与我没关系。我拉着刘宇走到门外,大眼的一个兄弟狠狠摔上了包房门。 装修的太好也是个问题,包房隔音效果不错,我和刘宇趴在门口什么也听不清楚。 “能猜到是啥事不?”我拉着刘宇走到大厅,发现服务生悠闲的还在吵闹,连一个长的像看场子的家伙都没找到。 刘宇摇摇头,“大眼以前跟黑子关系就不大好,大眼和大雷是本地人,黑子是我们老家过来的。这两伙人一直不对付,要不是老朱在上面踩着,他们早干起来了。” “谁能干过谁?”我好奇的问。 刘宇晃了晃脑袋,“黑子哥熟人多,都是住在宾馆里的人,大雷哥朋友多,都是混在外面的人。” 我立即明白了,大概黑子和大雷就像少爷与大流,一个替老朱动手,一个替老朱把钱。 “你这个哥命真不好,估计等人没等来,被大眼抢了头。”我拉着刘宇往外走,留在这没什么好戏看,整不好最后还被当成出气的玩意揍一顿。 “黑子哥还用带人?这就是他的地盘,谁来不得给他面子?”刘宇非常有门道的向我解释着黑子都与谁谁谁都关系,我根本没听过他口中的那些名字,但即使我这种混的不声不响的小子也敢扎大流,黑子又能怎样?混在外面,没有谁牛逼到肆无忌惮,还是那句老话,落单的时候一样是死。 “你不走,我自己走。”我放开刘宇的胳膊,“你留在这能干什么?还不够大眼一拳头砸的。真要是打,咱俩都白扯。你敢说他们没带家伙来?” 刘宇打了个哆嗦,靠在大厅玻璃门没动弹。我叹口气,自己走出了月亮湾。 月亮湾处在三岔口中间,我正研究应该去哪边打车回旅店时,发现太子镜还蜷在ktv旁边的一个小厦子里。厦子可能是周围民家用来装煤的,脏兮兮的分不出黑白,太子镜大概已经习惯了疼痛,半面身子靠在厦子上夹住胳膊,另半面身子还在颤动着,包括那个一直摇着不停的脑袋,看起来还真有点dj的味道。 如果不是知道他药劲没过,我一定会以为这是一个疯子。我蹲到他身边翻了翻兜,这小子一分钱也没带。我使劲扇了他几个耳光,太子镜这才睁眼看着我,翘着嘴说:“操,有纲弄死我,断条胳膊,哥们不当事。” “你他妈就一傻逼。”我揪着太子镜把他拽来了起来,他的胳膊八成是裂纹或者脱臼,断倒是不至于。不过在这冻一宿,这人不死也能冻傻了。 我掏出十块钱塞到他手里,想了想,又多塞了一张,“赶快回家去,别像条活不起的狗一样。” 太子镜晃着脑袋一点也没感激我,反而胡乱推着我,“你说谁像狗?你说谁像狗?” 我没理会他,自己跑到街头准备随便拦辆车,太子镜疯疯癫癫跑过来,拉着我脖领子说:“你他妈的眼睛是留着喘气用的?没看见一辆车都没有吗?你刚才骂谁像狗?” 他一说完,我才这发现三条道都干净的有些奇怪。这里不是城市死角,与刘宇来的时候这里的车辆还很多,而现在连喇叭声都听不到。在街边三三两两凑着几伙人,刚才以为是附近的居民,现在觉得好笑,哪他妈有人冬天大半夜在大街上聊天,准是大眼他们带来的。 我脑袋登时嗡嗡直响,转了几个圈,我竟笑了出来。 “傻逼,我说你像狗。我今天打你就算白打了,打完你,你也找不到我。”我挥手戳了太子镜一拳,“看你那操行,连药费我都省了。” 太子镜挺着脖子与我扯了几下,很快被我压在马路上,我骂一句打一拳,没用什么力气,生怕这小子浑浑噩噩的时候被我打出个神经病。 “我就在月亮湾里等着你,有种你马上叫人过来。狗操的,来多少我打多少。叫不到人就自己去医院接胳膊,要不叫警察接你去也行。”我踹了太子镜最后一脚,没理他哼哼唧唧的声音,自己沿着大街胡乱走着。 很快跑过两个小子把我拦住,“哥们,去哪啊?” 我咋咋嘴,“回家呗。你们干啥的?” 那两个小子盯了我半天,突然把我推回去,“刚从月亮湾出来的吧,你先在这等一会,我们办完事你再走。” 我还想在叫嚷两句,其中一个小子扯出匕首在手里掂量着,我立即悄悄的走回月亮湾。他们并没有阻止太子镜,与我想的一样,太子镜那副德行也没人还会再留意。 刘宇发现我回来以后,很好奇,“怎么回来了?” “操,想走都走不了。”我指着门外说:“你这个大眼哥可真牛逼,谈个话用得着把道口也堵上?你打个电话吧,给你老爸,或者随便什么人,免的一会真动手没人给你送医院。” 刘宇探头望了半天,突然凑到我的耳边骂:“我操,刚才服务生打电话订烟都被骂了一顿,喏,身后不正坐两个傻逼看眼吗?早点听你的话,走就好了!” “你不认识黑子的别的朋友?我看苗头有点不对。”我同样小声的问。 刘宇坚决的摇头,“不认识。” “算了,就算认识,你也别打了。”我叹口气,说:“回头大眼知道你通风报信,还不把你丢矿洞里?他们爱谈什么就谈什么,只要别闹出大事,咱能完完整整回去就行。” 这话刚搁下,黑子与大眼“聊天”的那个包房突然“砰”的一声,房门也被东西砸开了,虽然随后被人关上,但留下的门缝清清楚楚传出里面的混乱。 服务生刚刚吃惊想跑过去看看原因时候,大厅里两个大眼的手下气冲冲蹿过去把他们架回了柜台,“谁也别扯淡,在包房玩的就好好玩,小姐没事就死楼上睡觉去。你们,还有你们俩,”指着我和刘宇,那两个男人互相搭腔说:“谁想管闲事谁就去,乐意找人你就找,看看最后自己能咋样。” 这两个家伙应该有点名号,服务生和刘宇都消停下来,安静的回了原来的位置。 “是不是枪响?”刘宇贴着我的耳朵问,“我听我爸说,大雷那里有几把枪,以前是黑子哥替他的搞的,现在玩到这了。” “枪响个毛,”我没好气的说:“点歌机的显示屏被砸了,我以前干过,就那动静。再说了,什么深仇大恨还至于动枪?就冲这场子这么排场,老朱能让你哥就这么躺下?” 刘宇摇头,分不清到底想看到什么结局,“大雷可不管那套,激眼了谁都敢干。” “操,那他不自己来。不还是怕落下什么把柄吗?”我拉着刘宇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出什么事你都别说话,更别动手。你那个朋友要是不傻逼,他肯定能替咱躲星。” 刘宇好奇的问:“我朋友?谁?” “带太子镜那小子。”我笑呵呵的说,心里觉得自己干了件漂亮却也缺德的事。 &nnsp;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过程 我正与刘宇嘀咕着,包房里突然冲出来两个人,不分青红皂白把柜台上的东西都砸到地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把门给我封了。”其中一个家伙抬手抽了服务生一个耳光,“还在这玩的,让他们都老实在里面坐着。谁他妈活腻歪了就站出来吱一声。” 后面一句话反复吼了两三遍,吓得我本已经往外蹿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服务生哪还顾得上黑子的意见,立即从里面拉下了卷帘门。透过门缝我瞥到外面零零散散的街灯,突然觉得屋子里很冷,而且很暗。 两个男人心满意足的站在门口,顺手把我和刘宇推按在了沙发上,其中一个认得刘宇,幸灾乐祸的说:“以后你也学着在下巴上长颗眼睛,别只光顾着往天上看,早晚摔沟里去!” 旁边的人打了个哈哈,“他?他能有这出息?不是骂他,他混一辈子也不如黑子的一根手指头值钱。要不看在他爹以前有点分量,谁他妈把他当人看。” 刘宇脸色一会青,一会红,不过没敢顶撞。这玩意不是下了决心就能混出息的,一千个混子里也不一定能出一个黑子,能管这么像样的场子。 大眼从包房里探出头来,“瞎嚷嚷什么呢?看紧点,谁他妈敢进来就给我剁了,谁要是敢叫人,就让他去叫。回头一起带回去说道说道。” 两个男人乐呵呵的看着服务生,摆手说:“放心吧,就这么几个人我们还摆弄不明白,那也不用出来遛弯了。” 两个家伙都翻出了清一色的匕首,刀锋没弹,不过厚实的刀柄能看出那并不是吓唬人用的玩具。 大眼脸色阴沉沉的,手抄在裤兜里转了一圈,发现刚刚几个露头看热闹的客人都缩了回去,这才快步走回了包房。 原本不断传出的恶心的男女对唱和嗨曲现在都停了下来,我觉得很尴尬,可以说这些是与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事情,但反过来说,自己也有着脱不了的干系。但求刘宇脑子还会转弯,千万不要再把我拖下水。第一次出来玩就碰上这种事,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辈子缺德事干的太多,这辈子遭了报应。 包房里一会安静,一会吵闹,砸东西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的响着。不得不佩服大眼那些兄弟怎么能从一间包房里找到那么多东西。我坐立不安的看着门缝,心里不明白黑子为什么一直没有走出来,哪怕是出来喊个人帮忙也好,起码让我知道他不是在里面被群殴。 刘宇终于忍不住,悄悄走到站在门边的两个男人身后,问:“大哥,黑子哥与大眼哥闹什么别扭了?怎么像动真格了?” 其中一个男人爱搭不理的说:“操,你以为我们大老远跑过来打麻将?黑子办的哪件事我们能看上眼,扒了皮他就是一个畜生。” “操,不就眼红黑子哥赚了点钱吗?”刘宇一时管不住嘴,顺着就吐出了心里话。 男人回手就打了刘宇一拳头,旁边的男人急忙拉住他,“跟小孩计较什么,你真有点出息。” 动手的男人气愤的说:“眼红?操,我他妈的眼红一个拉皮条的?” 吃不到饺子说饺子没馅,这种人我倒是没少见。十几年前,甚至几年前,拉皮条一直是个被人看不起的行当。那时候混在外面讲究的是义气,做事的磊落。但现在混的怎么样不再是办事讲不讲究,而是随手能掏出多少钱,开的什么车,住的什么房子。拉皮条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跟走私贩毒与官商勾结的那些大老板比不了,但比起动拳头卖体格的混子,他们却强了不知多少倍。 就像鸡头,他在外面溜达两年赚的钱,足够我赚十几年,也许是几十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算是这样,鸡头还总抱怨自己赚的少。毕竟他只是泡在场子里做普通嫖客的生意,真正让他上台面搞点新鲜花样,我怕他也没那种魄力。 人的眼睛都是隔着山头往远处望的,自己爬的再高,只要上面还有更高的山头,没一个人知道满足。哪怕自己已经精疲力竭,在没动步之前,人的嘴、人的心还是盛满了嫉妒。 刘宇这一拳头挨的不轻,一点不偏的被砸在了鼻子上,没流血,但这小子已经捂着脸开始淌眼泪。不是疼的哭了,只是酸而已。两个男人发现刘宇的衰样,齐刷刷的咧嘴嘲笑。刘宇装模作样拧着身子要回去拼几下,我刚一伸手拦他,他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在我们面前装装逼就得了,这次装到大雷眼皮底下了。我看老小子这次怎么玩。操,大眼最好把他嘴敲烂了,我一瞅见他笑,浑身都发毛。”两个男人互相嘀咕着,一字一句都砸在我耳朵里。刘宇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住的盯着我,希望我能出出主意。 我什么主意也没想,只考虑着自己怎么才能解释清楚,怎么才能平安的返回旅店。包房里的吵声越来越大,始终没听见黑子的声音,这不禁让我和刘宇怀疑黑子是不是被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对于老朱那种大老板来说,黑子把场子打理的再好,也只是一间不光彩的场子。如果事前老朱知道,也许还能帮帮黑子的忙说几句好话,但如果事情已经结束,我猜老朱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废人与大雷再翻脸。 过了几分钟,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黑子独自一个人走出来,安然无恙。刘宇兴奋的想跑过去套个近乎,我连忙把他拉回了沙发,暗示他什么傻事也别干。大眼到现在还没动手,不代表他们怕了黑子,只是给自己留一个后路。如果真有什么化不开的过节,大眼那种人绝对不会还惦记着自己的以后。从那天短短一段时间里,我发现大眼对大雷特别崇拜,不仅仅是朋友与大哥之间的关系。 黑子走到吧台,刚拿起电话,大眼突然也跟了出来,劈手就把电话摔在了地上,“黑子,有什么时不能当面说,还得叫几个朋友才有胆子讲?” “我用得着跟你讲?”黑子脸色很差,但语气还像刚才一样,不急不缓,听不出什么动怒的地方。 这反而让大眼暴跳,抬手想戳黑子的胸口,悬了很久终究又不自然的放了回去,“有种啊?今天这事与大雷哥没关系,我,”大眼翘起大拇指指着自己,很自豪的说:“我看不过去,今天谁拦我也不好使。要是你说不明白,咱哥俩一起找个地方好好呆几天。” 说完,大眼伸手就要搂黑子的肩膀。话说的越漂亮越代表不会有什么好事,黑子登时甩开了他的手,咳嗽了一声,“把雷子叫出来,呵,没脸跟我说,叫几条狗来叫?我在星海安排一桌,你告诉他,有想法就过来自己跟我谈。” 大眼回头扯过一个兄弟,从他的怀里拽出一把用报纸包好的刀子。不算长,但竟然是把尖刃的放血刀。拿这种玩意绝对不是在大街上跑来跑去拉风用的,如果他拎出的是砍刀,我还以为仅仅是吓唬黑子,但放血刀可不同。刃够长,尖够利,一个口子进去翻翻刀口,就像军刺一样。拿这种刀的人不会捅完就拔出来,往往还要玩玩花样,扯碎伤口,缝针也缝不了肚子里的肠子脾肺。 大眼拿着刀在柜台轻轻扎着,“老冯那件事,谈谈就能完?” 我看了看刘宇,发现他一样不明所以。即使是看戏,这种云里来雾里去的感觉也让我很难受。 黑子突然做了一个让我很吃惊的动作,他把自己的手垫在了柜台上,“这些都是我一张一张买进来的,要扎扎我手。” 说完,黑子微微抬着下巴依然笑着,很冷的笑。 大眼咬着牙把刀戳进了柜台,“别跟我装,老冯的事办不妥,我肯定不让你走出这个门。” 黑子摇头看着服务生,冲大门撇撇嘴,但没一个服务生敢动步去掀开卷帘门。换份工作简单,换条命就没那么容易。 黑子无奈的嗤笑几声,“三家,雷子都想要,是不是太贪了?人家赚钱也不容易,他说句话就想分口饭吃?你回去告诉他,他那家小饭店老冯能收,其他的不用提。就算朱总也不能答应雷子干这种事。” “别他妈拿朱总压我。你算老几?除了拍马屁你还干过什么?”大眼瞪大了眼,一拳塞到黑子的肩膀头。 黑子体格很壮,不过应该是纯粹小时候干活养出来的,脸上少了一点野性。 点着自己的肩膀,黑子一字一字的说:“这个我早晚还给你。我让亮子晚上到我这来一趟,瞅时间也该到了。” 大眼登时怔了一下,似乎其他人都顿住了。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发现一切越来越有意思,这个亮子一定是个狠角色。 “以为我吓你?”大眼把出了刀,一只手突然死死搂上了黑子的脖子,“大不了钱不要了,我倒想看看亮子能把我怎么样。” 黑子扭了几下身子,但大眼明显已经豁出去,刀口贴在黑子的胸口。刘宇刚刚张嘴想说什么,大眼的小弟跑过来一人一脚,把我和刘宇踹在了沙发角。 “都他妈给我坐着,**养的装什么,你老子来了我一样操。”大眼冲刘宇吐了口痰,我捂着肚子低声骂着刘宇,眼角撇见黑子也变了脸色,似乎与我一样怕。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亮子 黑子的话说的并不清楚,不过已经能让我猜出个大概。[.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既然朱老板是靠着这些打手鸡头起家,虽然现在改了门面干起矿山超市,但一个人习惯了伸手拿钱以后,不可能痛快洗底去干干净净的赚钱。只要有一个团伙在市面站住了脚,其他的势力自然会拼了命涌进来。而且聪明的老板也会主动拉拢黑势力替自己壮壮门面。有的时候花点小钱还是明智的,混出名号的人大多好面子,只要肯低声下气主动奉承,他们还是肯留下情面。 老冯一定是个死守钱眼的家伙,把大雷激怒了,想找黑子摆平麻烦。可惜,大雷连黑子也想收拾,新旧梁子算在一起就惹出今晚这么一出戏。 大眼架着黑子往包房走,即使他胆子再野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拖到屋子里一切就是他的天下,闹出什么事都能找到人扛下来。我替黑子拜了几句,心里惦记着不论结束是什么情景,自己一定要管打管骂挨回旅店。当然,以后再也不想见到刘宇,每次见到他都没什么好事。 大眼明显动了真气,几乎是把黑子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腮帮上的筋不断抽搐着,似乎在咀嚼着黑子的骨头。 在我和刘宇傻眼相互盯着的时候,大眼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很急,大眼听完就松开了黑子,冲到柜台后几脚把三个服务生都踹趴在地上,“操他妈的,谁报的警?” 我立即缩下了头,刘宇则傻咧咧的替服务生辩解:“谁也没报警,肯定是外面人干的。” 大眼的脚没停下,一边踹着服务生一边冲黑子说:“操,就知道你没什么纲,没想到还得找警察来撑腰。” 黑子扑簌着头发,蛮不在意的说:“人都在屋子里,你自己问。” 说完黑子笑着依在吧台点起了烟,“那些玩意该收拾就收拾起来,雷子没胆找我闹,我也不愿意跟你们玩虚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在这片,还轮不到你对我指手画脚。” 大眼抓起吧台后面壁柜上的花瓶酒瓶都摔在地上,吓得几个服务生叫哑了嗓子,“行,我倒要看看谁底气足到跟我装蒜。” 大眼同样笑起来,冲几个兄弟点点头,那群人立即把家伙都丢到了柜台上,一点没在意黑子怎么处理。 黑子拉起服务生,让他们把刀子都搬到包房里,自己则冷哼着掀开了卷帘门。 没一会门口停下一辆面包,走下的几个警察急冲冲跑到黑子面前,马上换上笑问:“听说你这出事了?” 黑子也很好奇的问:“怎么知道这么快?我在里面跟几个朋友谈点事,没什么大问题。” 警察探头看了看,似乎并不认识大眼,随即凑到黑子耳边嘀咕起来。 讲完以后,黑子突然畅快的笑了出来,冲大眼招招手,“来,我给你介绍介绍,你不是想知道谁报的警吗?” 大眼皱着眉独自走了过去并一起上了车,不到一分钟,大眼从车上把太子镜揪了出来,当着警察的面劈头盖脸狠狠打着太子镜。跟着车的两个警察想阻止,不过黑子吆喝一声以后,所有人都毫无表情的看着大眼发泄,只有太子镜抱着头一直嚎,想跑过,但随即被大眼揍的更惨。 打到大眼也按着膝盖喘气时,太子镜才被警察带回了车上。大眼失望的走回场子,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带着兄弟骂骂咧咧的离开了月亮湾。 警察冲我招手,但黑子上前说了几句话,警察又放下了手,笑眯眯的开车向街口开去。 刘宇脑子晃来晃去,黑子刚进门他就跑到跟前问:“黑子哥,咋事,怎么来一车警察?” 黑子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脸,“小子脑袋不笨。” 我喘口粗气,“是那小子自己傻。” “嗯。”黑子点头说:“嗑了药还敢报警,这下又被大眼记上了,以后有罪遭了。” 刘宇推了推镜框,拉住我问原因。我有些无奈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发现被堵以后,我就开始担心自己会受到牵连。我当然没勇气报警,自己这身份,自己这小命,不是学雷锋的时间。现成的人不能不用,太子镜看见黑子自然不会再找人来闹事,那种整天蹭吃蹭喝的人我见得多了,能赖点钱肯定不会白白放过。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报警,等我怕了自然会要求私了。 我要的就是他去报警,自己不用担什么责任,黑子也一定能帮我打消警察的盘问。唯一的难处就是,我这么做会不会让黑子生气。 还好黑子没有责怪我什么,不然我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得罪了两面人。 当然,这些话我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免不了义正言辞的摆出点骨气和聪明劲。我不怕黑子看出来,我没指望从他那得到什么,大家都平安,我已经满足。 “大眼还会不会再来?”我说完以后,低声问。 黑子啐了口痰,“没事的时候天天在我身边转悠,出事了就找不到这烂货了。” 我听不明白他的意思,望了望刘宇,他也一样在耸肩。 “亮子。”黑子向刘宇解释,“亮子马上过来,警察还没走,大眼敢玩什么花样?今天我被大雷阴了,算他祖坟好。” 我没再多嘴,虽然我的小聪明救了火,不过黑子似乎没有买我的账。在道上办事,如果靠着警察去踩自己兄弟,这差不多是件丢脸的事。即使我们以前订点的时候都很少有走警察门道的,赢了也不光彩,或者说,赢了更丢人。 当然,这是对我们小混子来说。动手打架是我们唯一露脸的地方,就像两只争抢骨头的狗,即使仗着主人的棒子夺得了食物,另一只狗也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稍不留神它便会返回来咬一口。真正能保住命的还是自己的牙齿。 我算不上狗,像只野蜂。唯一一根刺扎到海滨那里后,我就开始手足无措。面对这种场面,我更多的是在想怎么逃走。 不过对于黑子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混到今天这种程度还需要自己动手,那简直是一种嘲笑。他们办事靠的是面子,但偏偏大眼在他的脸上撒了泡尿,这种滋味我体会不到也猜得到。 黑子不耐烦的拨起了电话,很多遍,盲音把他的笑一点点扯烂,最终那部让我羡慕的手机也被摔在了柜台上。 “亮子到了让他把脸洗干净再来见我。”黑子怒气冲冲喊了一通,扭身走上了楼。 好长一段时间我没敢说话,刘宇继续摇着脑袋,念念叨叨似乎在抱怨亮子。我在旁边一根接一根抽着烟,一直抽到脑袋开始迷糊,大厅才走进一个男人。 经过晚上这么一闹,黑子上楼以后服务生就开始结账。那些客人发现外面出了乱子,逮到机会也心甘情愿的提前开溜。大厅里除了我和刘宇以外,其他人都在忙活着。男人刚进门就怪腔怪调的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柜台怎么还被砸了?” 服务生连忙打招呼:“亮子哥,你怎么才来。老板在楼上等着呢。” 我抬头看了看男人,二十七八岁,染着酒红色的头发,乍一看秀气的像是个姑娘。漂亮是第一印象,但这第一印象让我很失望。本以为亮子应该是个猛男,至少也得酷出一份与众不同的派头,然而却是个睡眼惺忪秀气懒散的小白脸。 “这就是亮子?”我凑在刘宇耳旁问。 刘宇有点紧张,很奇怪的表情,胡乱点着头没有主动与亮子打招呼。 “妈的,大半夜不在家好好睡觉,跑这闹事。”亮子紧了紧棉袄,“收拾干净点,我上去问问,一会就把闹事的崽子废了。” 亮子说话的声音很细,如果不是黑子说过那些话,我甚至以为他只是一个满嘴锒铛不着边际的装逼犯。 亮子在楼上呆了十几分钟才和黑子走下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到柜台抄起电话,“大眼是吧,行,我去找他谈谈。” 黑子在背后戳了他一拳,“少睡一会能死吗?要不是小宇的朋友叫了警察,我指不定哪块多个窟窿。” “他敢!”亮子拍着自己的下巴,“就算大雷来,他也不敢对你动手动脚。” 黑子上下瞟着亮子说:“这次不一样。” 亮子没在意,径直走到我面前,“叫啥?” “晓峰。”我站起点鞠了个躬,但心里却很不情愿。从山屁到健国,还有**,个个都是那种成熟的爷们。而亮子不仅长的太娘们,连点精神头都没有,我居然有点厌烦他。 亮子深深打着哈欠,眼角也挤出了泪,“这几天自己掂量着点,别被大雷找上门。” 我连忙谢谢他的好意。亮子摆摆手,开始拨电话联系起人来。 不过,听亮子的口气只叫来四个人。 “还在市区里玩呢,这傻逼,我让他脑子里好好记点事。”亮子挂上电话,冲黑子说:“我现在过去,明早让大眼到这里把地都舔干净。” “别闹大了。”黑子虽然在劝,但话里都带着笑。 亮子点点头,转身就往门外走。刘宇突然蹿起来拉住亮子的胳膊,“带我一个。” 亮子登时把他推开,“你去干嘛?耽误事。早点回家睡觉去。” 刘宇不依不饶的又磨蹭了几句,终究把我拖了下去。亮子指着我们两个说:“跟我一起去吧。别多嘴,自己找死别怪我。” 第一百二十四章 烫伤 走出月亮湾,亮子忽然替我拢起衣领,随即替我摆了摆头发,“又没死爹死娘,怎么一副活不起的倒霉样?” 我的卖相是有点惨,窝在旅店和网吧,似乎半个多月也没去楼下洗过澡。皮肤干的已经开始起皮屑,偶尔用凉水涮涮的头发也乱糟糟一片。但这让我觉得很舒服,生怕浴池的水把最后一层外壳也冲掉。 亮子开着一台组装吉普,四周喷着银漆,零零碎碎,不过还算有个性。上车后亮子丢给我和刘宇一盒金伯爵,老烟,很冲。 “带上你们俩不是指望你们动手,办完事我跟大眼吱一声,让他以后别找你们麻烦。”亮子盯着刘宇说,“以后没事别往这转,这是你玩的地方?” 刘宇嘟囔了几句,乖溜溜缩在我旁边假装打盹。 路上亮子接了几个电话,下车买过香肠,还停在路边瞄了半天在按摩中心外拦生意的小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刘宇激动的已经不断在顶着我的肩膀,我却茫然一片。 当亮子活动开筋骨,这才睁大眼睛伸了几个懒腰,“狗崽子,洗上瘾了。” 说完亮子驾车来到了一家洗浴中心,看架势是家很旺的场子――门口停着不少车,正门旁边开着八扇落地窗,里面形形**的人都有,仅仅穿着高叉旗袍的女招待至少就有十几位。 车刚停下,路边走过来两个男人,凑到车窗笑着说:“亮子,又火了?” “废话。这都几点了?要不是被黑子的电话叫起来,我能遭这个罪?”亮子不满的推开车门,示意我们也跟下车。 男人瞅我们面生,疑惑的问:“这俩崽子哪来的?” 亮子没锁车,抬头张望着,“黑子的弟弟,旁边那个是他朋友,晚上帮黑子得罪了大眼,我带过来替他擦擦屁股。” 男人嘿嘿笑着,仿佛在耻笑我不自量力,随即皱眉说:“我去过王老五他家,这狗逼一听要来找大眼,死活不肯借家伙。” “提我名没?”亮子棉袄里只穿着小背心,冻的已经开始佝偻着身子。 “提了。”男人气愤的说。 亮子啐口痰,吸着鼻子说:“你脑袋发炎了?提我名他还敢借吗?因为这事得罪了大雷,他那老骨头还要不要了?算了,用不着。怎么就来你们两个?” 男人打了个哈哈,“毛毛他们马上来,我告诉他自己来就行,他怕你吃亏,又去找别人了。” “操,要找我不会找?”亮子领头往里走,“咱仨就够了。” 柜台的人认识亮子,点头哈腰痛快把大眼卖了出去,“三楼,没什么大事吧?” 亮子笑着说:“有事你还想帮忙?” 服务生咧嘴勉强的笑着,“不是,我怕老板说闲话。” 亮子指着自己的车,“帮我看着,我上去说几句话就下来。” 没别的话,亮子慢悠悠带我们来到了三楼,一路上闲情还不少,与两个哥们对女招待指指点点,没有一点来寻仇的味道。 三楼是小桑拿,单独小浴室里只有五六个喷头,休息间摆着躺椅,服务生伺候着,倒是很惬意。 敲了几间,亮子终于找对地方,站在门口笑呵呵的说:“都在这呢,你们进来吧。” 这又不是自己家,进去后发现里面躺着四个人正在看录像,我心里不由嘣嘣乱跳,刚才信誓旦旦要插一手的刘宇也不时打着颤。 一个男人站起来,怒着瞪起亮子,“干嘛?” 亮子没理他,趴在毛玻璃往浴室里看了一会,“大眼在里面呢?我找他有点事。” 那位男人立即冲到旁边准备开箱子,亮子沉下脸,一字一字的说:“你手再动一下,明天就等着去医院接指头吧。” 我没觉得害怕,不过那个男人拽着柜子的手竟停了下来,其他三个男人干脆瞪着电视机,一声也不吭。 亮子撇了个白眼,扯开门走了进去。 亮子对两个正在冲身子唠嗑的男人打了声招呼,在他们奇异的眼神中拉开了蒸汽室的小门。 蒸汽室很大,大眼躺在椅子上正在打盹。旁边的男人扯着闲话,没留意我们突然闯进去,有个家伙甚至叼着烟头。 亮子笑出了声,“操,跑这里抽烟,你他妈天生喜欢装逼,还是脑袋发育不好?” 大眼登时坐了起来,其他男人都吃惊的看着亮子,一时间什么话也没接下去。 亮子裹着棉袄,皱眉说:“大眼,大半夜跑黑子哥那里闹,你不睡,我还想睡呢。咱把话谈开,在哪谈?这还是外面?” 大眼发现我们只有五个人而已,擦着眼角,稳下心说:“你还真勤快,怎么找到这来了?” “随便打个电话就知道了,谁有你这么排场,到哪都先打个招呼,就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大眼?”亮子不耐烦的伸手替自己扇着风,“别磨蹭了,咱出去吧。” 叼烟卷的男人撇撇嘴:“就这几个人也想请动大眼?” 亮子突然走到男人面前,矮下身子问:“你谁啊?我怎么以前没看到还有你这么号人?” 烟卷歪着头看向大眼,不屑的说:“我是……” 没等他话说完,亮子突然一脚踹在了他的胯上,溜道的扯着他的头发把他从椅子上拉了下来,“操你妈的,我还真没遇见敢拿话呛我的。爱装逼,在桑拿抽烟是不?我让你抽个够。” 大眼起身想拦着,亮子的两个朋友突然抻出了刀子和一把小钢斧,立即压住了场子。像两个屠夫面对一群鸡,而且是褪光毛的鸡。 亮子狠狠踢着烟卷的脸,甚至扯开烟卷的手不让他护着脸。 “操,还知道要脸?”亮子看了看周围,突然把烟卷拖到角落的石炉子,在我目瞪口呆中把男人的脑袋按在了炉子的铁皮上。 就像烧水一样,滋滋的声音马上窜了起来,不过停的更快,烟卷彻底放弃了抵抗,亮子松开手后他便捂着脸躺在地上大喊大叫着。 看不到他被烫成什么样子,炉子上也没留下任何血迹,不过偶尔跳起的劈啪声还在见证着刚刚它又烧开了新的水分,我不由自主想撤出蒸汽室,觉得周围的空气忽然变的很干燥,干燥的让我的皮想脱落。 很奇怪的事,一个男人受伤嘶吼的时候竟然不知不觉总会喊起自己的老妈。烟卷在地上打着滚,嘴里念叨着“妈啊”,我不觉得他可怜,反而有那么一点点恶心。我想扭过脑袋,但失神的不断看着亮子漫不在乎的表情,舍不得错过一秒。 亮子扑扑手,又抄回了兜子,连看都没看烟卷一眼,“大眼哥,现在能不能请动你?” 大眼也没想到亮子说翻脸就翻脸,怔在椅子上说:“我带了那么多哥们,你还能落下什么好处?” “行啊。”亮子耸耸肩,“我就站这,谁想动我就来动,我躲都不躲。要么弄死我,要么明天我弄死他。” 亮子笑起来像在蛇道上被刨开肚子的蛇,从下巴慢慢裂到脑门,让我分不清他到底是在高兴还是在愤怒,仿佛只是个标志,骨子里溅出的仍是毒液。 大眼瞪着亮子,终于向旁边的人点点头,“你们别出去了,我跟亮子聊两句。” 亮子摇头说:“都出来,都出来。蒸个**,要不我挨个丢里面让你们蒸个够?” 亮子指着炉子,“出去穿好衣服,一会哥带你们劳动去。” 有个男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嘀咕了一句,“操,玩大了谁都好不了。” 亮子回身抢过小斧头,扬手就要剁过去。动作很快,或许是我还惊在烟卷的声音中,竟没有看清楚他的表情。 大眼急忙挡着自己朋友身前,“今天非得跟我抬杠?” “抬杠?”亮子瞟着大眼,半晌才说:“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跟你抬杠?我今天把话搁在这,我他妈从来就没看得起你们矿山这些人。除了大雷以外,其他都他妈是欺负民工小姐的窝囊货。” 大眼扯着嗓子想骂,亮子摇了摇斧头,“信不?我在这砍了你,我也有办法把你送局子里去?” 大眼顿时没了气势,狠狠的说:“行,你骂我行,别动我哥们。” 这就是变相的乞求,这种话我常说,现在听别人说出来,心里竟有点酸。 亮子把斧头塞给自己朋友,冲着刚才顶嘴的男人招招手,“还让我过去拽你吗?” 男人愣住了,大眼也愣住了。亮子摇头说:“大眼,你都带了些什么人,连人话都不听,就听你的?” 大眼吭哧几声,咬着嘴唇把自己哥们揪到亮子面前。 十多个嘴巴,亮子打的很轻松,而且又恢复了开始懒洋洋慢悠悠的德行,“记着点,在自己家门口牛逼晃荡腚没人管你,到这片就老实点。” 闷乎乎的蒸汽室里,这些巴掌声像砸在墙上。男人几次想还手,但看到亮子昂起的眼睛都放弃了,甚至开始躲着亮子的视线,不过始终没敢躲开他的手。 大眼的脸随着巴掌一点点变着颜色,居然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行,我倒要看看在大雷面前你还牛逼不。” 亮子甩甩手,“你回去告诉大雷吧,告诉你到黑子哥的地盘闹事,对了,还拿刀吓唬黑子哥了是不?” 大眼看了看亮子兄弟扬起的家伙,咽了口吐沫,“以后咱再算。” 亮子满意的点头,“好,以后算明白。对了,不知道哪个狗逼把月亮湾砸了,你找出来让他回去给我收拾干净。” 大眼拧身走出蒸汽室,一句话也没说。亮子踢着地上依然在打滚没人敢扶的衰鬼,咋嘴说:“我说好话的时候赶紧照着办,外面那群人有什么用?我今天多了一道口子,你们一个都别想跑。自首的我也给他弄残。” 大眼顿在前面,恶狠狠的冲休息室喊:“穿好衣服,谁没事跟亮子回月亮湾,帮着收拾收拾。” 走出蒸汽室时,我觉得自己早被刮花的心又跳了起来,没办法抑制那种激动。即使跟在亮子身后,我也有种忘了自己存在的想法,心甘情愿踩着他的脚印。 仅仅是一场羡慕,我偏偏有了这种奇怪的想法。既然一切都模糊到让我找不到路,为什么不能像亮子一样无所谓有所谓的混着。 连场噩梦,醒来后我又染回了以往,挤开身前的刘宇,我护在亮子的身后,得意的听着他又在嘀咕着女招待的身材。 以往站在街头,那些冰凉的风像一根根刺扎在我胸口,风干了所有顽强。现在我学着亮子的模样整齐的摆着自己的头发,利索的扯着自己的衣服。 但愿梦中伤心都不太漫长,黎明既起狠狠的为明日漂亮。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入伙 沿海和内陆的混子在搞钱方面是绝对不同的。mianhuatang.info 沿海靠走私,边境小城仗着胆子,管理严格的大城市则需要仗着门路。走私不一味都是毒品枪支这些电视上报道个没完没了的标志性东西,真正能搭上这条线的都是有足够背景甚至干脆豁出去命的彪汉。中国第一批富起来的人不是所谓的知识分子、官僚商人,而是那些生活没有着落,或者没有出路的穷人。改革开放是个好年代,只要有胆子,政策漏洞里足够你耍心眼凑钱。 走私皮毛、走私金属,走私家电、走私人口,尤其在北方,谁都可以随便用一袋面粉换来一袋紫铜、几件上档次的皮衣,或者换来一个漂亮的外国姑娘。当然,如果实在听不懂她的话,可以转手再卖给鸡头。最猖狂的时候,在我住的小城边境线上,每天都有人明目张胆的贿赂边防,抗着一袋袋的日用食品换来暴富的货物。 然而这充其量只是小打小闹,玩的大的人要凶悍的多。公海上的渔船、国道上的卡车,能用得上的工具全被拉出来。因为经济偏重不同,从重工业国家和经济落后国家收购低廉或者禁运的货,几次便能发家。那些原本扎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就靠着这么一次机遇,翻身成为上流人物。鸡头曾搞来厚厚的几本影集,里面有上千张黄金饰品的照片。(.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我本以为是货样,没放在心里。但随后鸡头便解释这些都是进货以后在当地拍摄的。当时我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惊吓,羡慕,也许更多的是嫉妒。 开放的风头过去以后,大多数人收了手,干起洗底漂白,使足劲为自己下半生打算。而那些后知后觉眼红的人,错过了机会只能用老命搏,不过似乎下场都不好。 但一切都是想的容易,做的难。不是跑跑腿拉拉人就能走私,如果真想搞大生意,从边防到海官,甚至所有政府头头脑脑和一切零碎的片警税务,都得打典妥当。更重要的是,得与境外有着不错的关系。相对于中国的稽查,走私流产在境外的更多。 尤其北方临近俄罗斯的地段。即使中国的黑社会带枪,那可怜巴巴有限度的几颗子弹也无法与俄罗斯黑势力争斗。至于另一条捷径――朝鲜,需要面对的是比狼更贪婪的军队。一个简单的例子,作为旅客如果在当年站在中朝边境照张相片,朝鲜边防会借口刺探朝鲜军情而没收相机。仁慈的话,可以用几百块赎回来。其实这仅仅是贪婪的本性,因为他们拿到钱根本没地方花,大集体时代所有东西都按票发放。钱只是符号,除非可以找机会跑到中国腐败一下。 相对于这些玩出中国走向亚洲的边境黑势力,内地要苦得多。色情软毒是雷打不动的主力,赌博在北方只是副业,有点钱的人宁可去南方澳门装孙子,也不肯在自己家门口摆张桌子玩清闲。北方马场少,赌球在以前也并不流行,有点身份地位的人最多也就打打不封顶的扑克,两千五千的麻将,再往大处搞,就带着小密飞到澳门去砸了。 当然,能称作黑社会,就因为他们有自己的生存环境。即使见不得光,但不能不承认,它确实无孔不入。 出了洗浴中心以后,亮子带着我们两个回到月亮湾,刚才雷子去借了两瓶洋酒。亮子好这口,刘宇毕竟一直站在黑子这边,尽管他什么也不是,至少能沾点口福,稍微把我也拖了进去。 在月亮湾三楼精致的大包里,黑子与亮子互相扯着,我则听刘宇吹嘘t市这些黑社会捞钱的手段。 t市外来人口不算少,勒索诈骗成了热门手段。运输、装修、房屋中介、甚至菜市场都有他们的一份子。 有点类似香港新义安,t市的餐厅饭馆与出租六成以上都被黑社会控制着。在火车站以及一些繁华路段,没有自动自觉上缴“管理费”的车根本不敢停。轻则打人,重则砸车。这也得谢谢警察的配合,如果司机敢反抗,警察随意借口停车路线违法,二千是起价,扣车是正常。 至于盗版影碟,这个有点可笑。听刘宇说,在t市首先干起这行的竟然是一群大学生。一套设备几千块而已,99年之前刚刚丢掉录像机拼命往小康跑的人,谁不载洋洋的买几张光盘回家? 暴利。一点不夸张,两三个月如果还不回本,那只能说在扯淡。 t市当年连网吧还没几家的时候,市中心就挺起了电子广场,不过卖的基本都是盗版光盘。这也不错,直到现在我还在考虑,如果失去了盗版,中国会不会有人还买光盘。 该学的都学到手了,大陆还有自己更壮丽的手段,这点是香港那小地方比不了的――政府开发。 我从来不觉得中国发展多有慢,小时候大街上全是自行车,凤凰、永久,一辆辆擦的乌黑发亮的大二八简直就是身份。而现在,我连公车都懒得站。攀比心让中国人舍得花钱给别人看,这也让城市一点点被拖着走向虚假的繁荣。 “市里分三片,宏伟、隋总、老朱。”刘宇伸出三个指头说:“宏伟家底硬,当年解放投诚过来的,上头有人,一年到头贷款盖着盖那的,银行简直就是他家。” 刘宇的话我倒并不怀疑,这小子基本发了疯,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混出息,对于各种小道谣言都特感兴趣。 “隋总监狱里混出来的,里面混的明白,到外头一样好使。出来没几年就借钱买车搞运输,现在钱都砸在北京那里了。但是在这还有挺多哥们,都是以前牢里的狠人,一般没谁敢跟他耍嘴皮子。”刘宇说到这,唉声叹气说:“我他妈真想去监狱蹲蹲,出来了咋都那么有底气?” “操,等你进去就后悔了。有底气?那是罪遭够了!你要是再让他进一次,他肯定提前上吊。”我摇头,连骂他的心思都省了。老k什么德行我还记着,为了早出来几天,肾都割出去了。咱不懂什么科学,不过一个男人,尤其混在外面的男人,断根指头也不愿意少块肾。 刘宇没介意,他脾气并不坏,只是太急于装逼,“老朱就不用提了,就是路子野。没有哪个人他不认识的,矿山都承包下来了,这就是力度。” 我对这些大人物就算有那么一点憧憬,也只是眼红他们活的滋润。比较起来,我眼睛更多的还是在瞟着亮子。 真爷们!我心里反复这么想着,那张娘们脸现在看起来都是有楞有角。换个年代,我肯定是那种到处贴大字报积极追随偶像的热血青年。 “你以前混过吧?”刘宇突然问:“我瞅你这派头就是混过,那天咱动手,我一点没看出你怕过。办什么事还都有前有后,混的不错?” 跟放屁没两样,混的不错我干嘛跑外地来?但我没法解释,只能闷头笑:“啥不错?我就是跟几个哥们天天扯淡胡闹,黑子哥提的那些人我都没见过,能有什么出息?” “那你怎么自己跑这来了?” “别问了。”我刚回答完,却发现这句话是黑子说出口的,登时我有点傻眼。 亮子盯着我,半天才说:“这脑袋,赶明我去医院切开重新铺铺线。半夜起来迷迷糊糊的,刚才才听出他不是咱这的人。这口音一听就是海边的,一股子海蛎子味。” “至于吗?”我打个哈哈想盖过话头,偏偏刘宇不开眼的继续问:“说说啊,是不是犯事了?我操,我就爱听这事。” 我不自然的拉下脸,心里乱跳起来。 黑子是场面人,笑着说:“小宇,老实喝你的酒。这酒我刚从朋友那要的,要不弄两瓶像样的回来,亮子肯定骂我不讲究。” 黑子是有意替我挡着,亮子则根本没兴趣听我唠叨,笑着跟黑子重新胡扯起来。 只有刘宇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着,五六次还是八九次,我摇头摇到晕,他竟然还沉着脸说我不地道。 “操,问个鸡吧。我他妈捅死个人。”我一激,顺嘴把话吐了出来。 黑子和亮子也突然闭了嘴,刘宇兴奋的拉着我,“因为啥?啥时候捅死的?” 我慌张的掩饰,“没死,在医院抢救呢。昏迷了几天,我也懒的问。死了更好,大不了我赔他一条命。” 亮子这才提起精神,“对,不用问。大不了赔一条命,到时候我开车送你回去。” 我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黑子抬手戳了亮子一拳,“就知道跟小崽子闹,这小孩还行,别吓到人家。” 我有点憋火,低头把杯里的酒都灌了下去。洋酒这玩意是我欣赏不了的,啤酒喝的是痛快,白酒喝的是时间,洋酒我不知道喝的是什么,大概就是钱。 黑子看我在咽嗓子,丢给我一根烟,“我看你也不像那种爱闹事的人,年纪不大,怎么搞的这么大?” 我一口气把烟吸到头,过滤嘴也被我咬的破破烂烂,最终把我跟海滨的事讲了一遍。 “操,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亮子不屑的打断了我的结尾。 “对你来说不大,对我来说挺大。”我突然顶了一句。 亮子很吃惊,随即懒洋洋靠在沙发上闭起了眼,“要是换成我,我肯定再补几刀。”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误会了亮子,他看不起的不是我那点烂头事,而是我现在的邋遢样。 黑子似乎对这事没什么兴趣,随口问:“你那些哥们呢?走的时候没送送你?” “我没让他们送,跟我一起上火车的朋友都不知道我要走。被我捅的那小子家里挺有钱,我们折腾不起。”我觉得自己这事办的没错,有点骄傲的解释。 黑子乏味的也靠在沙发上,把话题转回了大眼身上。刚才大眼的几个小弟到楼下打扫,虽然是做个样子,不过让黑子终于吐了这口恶气。 没想到刘宇突然插了一嘴,“哥,让我哥们跟着吧,反正他自己在这也没什么认识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疑问 如果说我不想跟着黑子或者亮子混,那纯属在摆谱。 狗改不了吃屎。我不在意到底混成什么样,我只是离了这条道不知道自己还会做些什么。所以我改不掉,也不愿意改。况且亮子的派头像足了**,很奇怪的想法,不知不觉中我总喜欢用**来衡量别人。 一个男人很少会崇拜自己身边的人,能看得到别人比自己出息,而且自己或许永远混不到那一天,这种崇拜就像酒,喝够了就吐,直到吐的窒息。但我不得不承认,从文化广场那天晚上之后,**几乎成了我的标准。我安慰自己不必模仿他,乞求能有像他那么张狂的一天,仅仅是安慰,说白了就是自卑。 刘宇的话很直接,越是直接的问题越让人等不起。我怀疑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我清楚自己没脸也没资格去问。现在刘宇替我开了口,我竟装模作样摆手说:“操什么心?我到这玩两天,过一阵子就走了。” 刘宇撇嘴说:“黑子哥在市里响当当的,罩你还罩不住?” “不用为我添麻烦,指不定哪天那小子一蹬腿,我就得立马跑南方去。”我心虚的说。 没想到亮子突然开了口,“南方好?你这脑子还想去南方?我要是你,我今天肯定不圈拢嗑药那傻逼报警。万一大眼跟你算,你怎么办?没死警察手里先死大眼手里了。” 我责怪的瞪着刘宇,一切都因他而起。如果不是他张罗,我何必担心自己会被牵连进去。 气氛马上冷了下来,半晌亮子笑了起来,“黑子哥,我带着他吧。我就喜欢精神小伙,后面跟着毛毛,我自己都他妈觉得丢脸。” 黑子也陪着笑,“操,又不是让你当姑爷。” 姑爷就是所谓的白脸,在黑子口中提出来,并不是指那些骗女人钱花的杂种,而是拉女人下水的恶棍。 亮子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要去当姑爷,咱这场子还不天天暴满?” “老大不小了,连个对象都不正经处。”黑子没好气的骂。 “就会拿我开涮,有出息给我生个外甥,我帮你带着他。”亮子和黑子越说越远,我的心也越来越凉,刚才那一点点虚情假意全都塞到了背后,一脸急切的等着亮子再提起话头。 直到又打起瞌睡,亮子这才起身往外走,看到我眼巴巴的德行,亮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明天晚上先到这吧,我到时候给你介绍几个人认识认识。过两天有空我再带你去溜达溜达。” 我心刚放回肚子,黑子补充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来着?以前家哪的?” 这问题让我有点生气。但反过来想想,担心是正常的。想了很久,我老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情况。 “我就是问问,你别挑。”黑子解释说。 我急忙摇头,“我有什么可挑的。”话虽这么说,我真想脱口再说一次:“我有什么资格挑?” 这是气话,因为我发现黑子对我很客气,客气到让我觉得他根本没看得起我,也根本没心情试着看得起我。 刘宇扯着我的胳膊离开了月亮湾,“哥们,明天安排一顿吧。还不多亏我?亮子今天心情好,你跟了他准没错。以后别忘了给我介绍几个牛逼人认识认识。” 跟着混,没有一个是对的。我只是想重新活的有个人样,所以我并不感激刘宇。 “亮子哥到底干啥的?”回去的路上,我问刘宇。 刘宇想了半天,“以前在超市那看着,好像出过事,现在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这人就像炸弹,再漂亮也是危险。亮子与大雷不同,大雷至少发怒时还有个前兆,亮子则完全不在意,什么也都不在乎。我不清楚他过去凭着什么爬出了头,单单凭他轻飘飘毁了别人半张脸,就足够我对他敬佩到现在。 “你以前干过什么?”第二天我早早来到月亮湾,等到九点多亮子才带着个中年人过来。刚进门亮子就问,“对了,你那事立案了。老实在这呆着,不是大事,找到不这么远。就算找到了,我也能把你弄走。” “谢谢亮子哥。”我又惊又喜,但逐渐有点不再在乎海滨的死活。一定是黑子查过我的底,倒是很快,顺着我的话一天就全弄清了。 “叫张哥。”亮子指着身后的男人,“以后去他那帮忙,勤快点,别给我添乱子。这阵我忙,没时间搭理你。” 我有点失望,向张哥哈腰问了声好。 张哥应该是有家有口的人,没什么混子的模样,挺严肃。一张脸万年不化,勉强笑的时候抬头纹比眉毛还要扎眼。“没什么活,在门口看看车,累了就到大厅帮着收拾收拾。” 我以为是饭店,急忙点头说:“我以前在饭店干过,一般事我都能干。” “谁让你去饭店了?”亮子不满我多嘴,有点愤怒的骂。 张哥把我拉到身边,替我解围,“都差不多,招牌不还是饭店吗?” 亮子无聊的扭过头,“给他安排个地方住吧,混的不咋样,别穷大发了,帮着别人偷车。” 我想顶嘴,但没勇气。张哥笑呵呵的看着我说:“真是那种人,你还能介绍给我?行了,这几天我没少挨骂,你也少说两句吧。” 亮子临走前忽然对我吼了一句:“晓峰,你给我记着。看见谁他妈在外面划车,把他手给我剁了。出什么事我都担着,要是你没种下不去手,你趁早自己滚蛋。” 张哥刚才的话让我清楚亮子并没恶意,只是习惯这种腔调。听到这我也有了眉目,点头说:“放心,亮子哥。肯定不给你丢脸。” “活倒不累,就是费神。”张哥自己开车来的,带我回去的时候向我解释,“饭店最近犯冲,门口的车总被人划。一次两次还行,总这么整客人都跑光了。” 张哥说话的时候很斯文,我纳闷的问:“张哥,你是黑子哥的朋友?” 话虽然问的不清楚,但张哥会意的摇头,“生意上的朋友,我也是替别人打工,饭店前台经理。老冯听过吗?对了,忘了你才到这地方。你出过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你也别跟别人再讲。” “嗯。”我知道张哥担心我会给他惹来麻烦,也许只是碍于亮子才答应让我过去帮忙,“老冯我听过,昨天大眼因为他找过黑子哥的麻烦。” 张哥愣了一下,“他们的事咱都别管。逮到谁划车,你也别动手,赶走就行。” 我想了一会,低声问:“是不是大眼找人干的?” 张哥透过倒视镜看着我,“脑子不笨,亮子还真没夸错。不管是谁干的,钱我一分也不少给你,你也别给我惹麻烦。” 亮子之所以让我下手狠一点,八成就是为了找借口再与大眼玩一次。对于张哥和我来说,这都是玩不起的东西,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饭店三层,一楼大厅都是散桌,承办婚礼的台面设在中央,留给前台接待的地方并不宽裕。两楼是包间,一共十八个,装修的很排场。单独的卫生间,单独的休息室,还连带ktv。三楼一半是员工住宿,一半是小套房,两边尽头是会议室,但正门都隔离打着封闭。 饭店的名字不错,幸隆。不过我去的时候发现一楼只有不到一半的桌子在开席,二楼虽然有六七成,但大多是些找地方聊天叙旧的客人。饭店赚的是酒水钱,除非招牌亮,否则安静的地方基本都没搞头。我对这个场子登时很失望,想不通为什么大眼要到这里闹。如果晚上的客人都这么少,那么白天的冷清可想而知。 “停在别的地方的车你不用管,门口那些你盯紧点。明天我再给你介绍人,今天晚上先到楼上开个房间。”张哥把我领到前台,简单的介绍了几个服务生给我认识。 瞄了瞄窗外那些车,我突然很惊讶。出乎意料的是,门口竟然有很多好车。即使不看别的,那些牛逼车牌就足够我打起精神。三个八,四个七,各种连号的车牌有好几个。最牛的是一对奔驰,23456,65432,整齐的排在一起,这两个牌子已经把别的车比了下去。 “我操,这对奔驰可值钱了。”我依在迎宾台旁,冲女招待问。 女招待忙着查菜单,头都没抬就对我说,“那两辆车成天在这停着,夫妻俩,一人一辆。” “真他妈有生活。”我佩服的点点头,随即怀疑起来。 菜单我看过,没什么出奇的地方,招牌菜还是清烩海参、砂锅鱼翅这种纯靠原料撑价格的玩意。越家常的菜越难做,真正好饭店不会靠这些东西显示功底。几盘正在端的菜我也瞟过,勾芡打的很稠,厨子明显没那么用心。 这种饭店大眼也闹的话,除非他闲的实在没事做。 门口那些车和饭店根本没办法让我想到一起,还好我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时间到了,张哥自然会与我讲清楚。 当天晚上我熬到下半夜,有人来替班的时候我才跑到楼上打个盹。替我那小子叫于悦,不大讲究,知道有新人来了,故意磨蹭了很久才接班。我懒的跟他打招呼,带着满脑子的问题沉沉睡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拆局 接下来的生活一直是这么昏昏沉沉的过着,白天回旅店睡觉,晚上在幸隆打发时间。不过还好,不愁吃不愁喝,张哥从柜台打了点钱塞给我,附近的酒吧模拟机房让我转了个遍。 除了保安以外,饭店里像我这种人也不少,大概五六个。于悦是附近的一个混子,跟着毛毛找饭吃,其他人也都是亮子手边的人安排来的。当说到我是亮子亲自介绍的时候,所有人都高看了我一眼。但让我失望的是,从那以后亮子再没登过门,似乎把我忘了,只有刘宇隔三差五来找我玩,渐渐与我还处成了铁子。 听于悦说,最近两个月幸隆门口的车少说被刮了十几辆,等防盗铃响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补救。有个保安挺英雄,大半夜自己追出去半里路,可惜没能走回来,直接躺进了医院――那群小子回头把他堵在胡同豁了三四刀。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老冯让黑子帮他找点人看着。 这事落到亮子手头时,亮子并没在意,随便打发了一些人过来。结果有增无减,来下阴手的人越来越多,吓得于悦这些人整宿站在门口挨冻,生怕打个瞌睡就出乱子。车比人值钱,这点不得不承认。 “就你自个的时候,你千万别去追。咱自己心里都明白,别什么事都抻头。”混熟了以后,于悦对我语重心长的说:“警察来了都没玩明白,你也别装什么灯管五。” 摊上这种活,当初那点豪情壮志都没了,我缩在衣领里不断点头。我们拿的钱就像保安的工资,不过他们只是管管客人装装气派,而我们却得挺着肚皮扛刀子,这么说起来,我们这几个人连保安都不如。 “这些车不都是牛逼人养的吗?警察怎么还不管管?”我疑惑的问。 于悦呸了一声,“大眼不牛逼还是大雷不牛逼?” “你也猜到是他们干的?”我插嘴问。 于悦不屑的说:“大眼还在旁边叫过好呢!谁敢动他?就算知道是他干的,你能怎么着?” 我无奈的叹口气,自己可没亮子那气度,即使大眼自己动手在我面前砸车,我也只能看着。 运气还不坏,大概是亮子把大眼玩出了界,那些天门口一直很安静。 除了跟于悦扯扯闲话,饭店里一些服务生也跟我套上了近乎。在他们眼里,我们有点腕,当然,这是没出事之前。出事的时候我们就露出原形,该跑的一样跑,该躲的一样躲。彬彬、绢子、馒头,都穿着一样的制服,有时候我也分不清谁是谁,随便拽住一个便聊个没完没了。张哥没怪我,但不久我就被毛毛训了一顿。 刚见到毛毛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他为什么有这么可爱的外号。不到三十,浓眉大眼,自来卷的头发配上刮的发青的落腮胡子,乍一看他有点像新疆人。坏就坏在他汗毛长的太茂密了点,不夸张,冬天省去毛衣毛裤了。偏偏毛毛还喜欢敞开怀,那一撮胸毛野性的在我眼前晃悠,真让我羡慕。 毛毛跟张哥关系不错,张哥借他的嘴把我**了一番。不过毛毛心思挺重,好歹我是亮子介绍来的,他不愿演这个角,只是轻描淡写的提醒我少说几句废话,瞪大眼睛干活。 毛毛来的那天晚上,饭店门口一辆奥迪被扎爆了轮胎。虽然不是好车,但车的主人也不好惹。据说是位有权的村干部的儿子,怕别别人盯上举报才养这么一台车。张哥很气愤这件事,立即给毛毛打了电话。 第二天毛毛送来了几把藏刀,新买的,可能是着急,刃都开偏了。 “操,从今天开始,晚上一起给我到外面站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逮到谁砸车,把他筋都给我挑了。挑完带楼上去,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好收拾收拾这群狗逼。”毛毛把我们都叫到外面,气势汹汹的说。 藏刀不比剔骨刀差,一般都有二三十公分,有的刀尖上翘,挑个筋正合适。其实所谓的挑筋并不是把筋从骨头里挖出来,砍断就行。拿着这种家伙,我觉得毛毛有些小题大做。黑社会打架都说“砍人、砍人”,就是因为砍能留条后路,不会一下闹出人命。捅人就不同了,只要位置正,一个小口子都能弄出大出血。藏刀更不用提,够长够尖,破开的口子也比匕首要大。真用它去打架的话,稍不留神就能把自己陷进去。 接过那把配有华丽刀鞘的刀,我感觉很沉。瞥了瞥于悦,他与我表情一样。混久了人都变油了,对于我们这些小角色来说,很少有事能让自己冷静的去拼命。况且我还是个外来躲灾的,在这再惹出什么大祸的话,我真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嘴巴。 然而更让我意外的是,我们严阵以待等到后半夜,居然迎来了两车警察。毛毛本来是笑着凑过去问情况,没几句话就变了脸,冲我们挤咕眼睛暗示我们把家伙都收好。 十几个警察飞快的下车走进饭店,肩花都不小,这种场面还真把我吓住了。 “出啥事了?”警察没搭理我们,直接跨进饭店,我随后拉着于悦问。 “我哪知道。”于悦没好气的望着毛毛和一直拦在饭店门口的张哥,“肯定跟三楼有关系。” 张哥赔笑递烟,一点用也没起,那些警察大步流星往楼上走,其中一位还警告张哥老实站在原地,不要妨碍他们办案。 “三楼?三楼有什么事?”我好奇的问。 于悦神秘的咋咋嘴,“就看着些车,你还猜不到?谁他妈闲的到这花冤枉钱吃那几盘破菜,说真格的,这厨子以前就是矿山食堂的大勺,你瞅他那两把刷子,做菜连油都不舍得放,谁还真贱到就爱好他那一手?” “三楼有局?”我登时反应过来。 于悦点头,“我也是瞎猜。到了晚上六七点钟,三楼就被封上了。咱不许上去,但别人行。这能有什么好事,肯定摆局呢。” 局就是赌博。人的心思永远猜不透。比如一个名声很浪的女人,她肯定少不了砸票子买花篮的贱男人追求。不管她被多少人睡过,排在她身后的男人肯定要比雏女多的多。因为什么?这些男人不是被她的优点吸引,而是为她的过去着迷。 赌场也一样。没在赌场玩过的人不会体验到那种心情。人越多,或者知道这个场子的人越多,赌客的兴致就越高。他们玩的目的不是赢钱,而是买这种心情。坐在这里痛快的点票子、潇洒的甩票子,跟在自己家摸几手麻将根本不是一回事。如果地下赌场只为了几个豪客开单间,那么这个场子没几天就得关门。理由很简单,少了那些高利贷、输的死去活来、赢的满脸遮不住笑的人,赌场就没了味道。 门口那么多高档车,饭店的生意又不是太好,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就是三楼有局。不过不是社区那些小场面,而是只招待输得起的有钱人的大排场。 “这饭店开多长时间了?”我接口问。 于悦想了一会,“一年还不到吧。” “那警察才知道?”我觉得很可笑,也真的笑出了声。 毛毛瞪了我一眼,掏出电话准备拨号,但留在车上的警察立即喊住了他,“电话收起来,你怎么还想一起进去谈谈?” 毛毛没搭理他,继续按着号码。这不出奇,于悦曾告诉我毛毛在亮子面前是红人,勒索敲诈蹲过牢,出来以后全靠亮子带着,所以帮亮子也干过不少次架。在月亮湾那一片,敢惹毛毛的不比敢惹亮子的多多少。混出名号的人警察也不愿意招惹,毛毛肯定习惯了这种气派。 警察跳下车劈手把电话抢了过去,还露出手铐提醒毛毛别玩花样。 “这群人不认识。附近的警察都被上过炮,没谁有脸到这找茬。”于悦说完抬头望起了三楼包房。 大赌局桌上不见钱,我相信所有的赌场也都有后门。只要那些客人能离开桌子,随便警察怎么问,他们都是安全的。 猜的没错,三楼所有房间的灯都亮了起来。大约二十来分钟,警察们悻悻的走了出来,有几个骂骂咧咧在抱怨。我相信他们不会胆子大到想在这种牌局的地方抽油水,也许只是任务,或则还别人的人情,才来这里拆局。 警察走之后,门口的车也都一辆辆开走了,所有司机都阴着脸,但加起来也没有张哥和毛毛的颜色更重。 “你明天把亮子叫来吧,这事他得好好办办。再这么下去,谁也捞不着钱。”张哥一下子萎靡起来,走到毛毛身边说。 毛毛也点头附和,“操他妈的,肯定是大眼使的坏。” “大雷干的。”张哥摇头解释:“这些警察都是油田那片的,大雷跟他们走的近,大眼还没那面子能支持动这么多人来找麻烦。” 毛毛想了很久,“妈的,这场子要是开不起来,我肯定帮你把大眼干了。” “帮我?”张哥哈哈笑着,“咱都赚钱,怎么说是帮我呢?冯总最近挺烦的,你让亮子快点办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警犬 其实所谓的地下赌场、地下迪吧,不管他们埋的多深,只要警察想翻,没有翻不到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关键在于他敢不敢翻,一个流氓在大街上兴许他会毫不犹豫的抓起来,如果是一百个,八成他就变成看戏的观众。 中国治安经费在全世界是最少的,与什么美国德国比起来还不到人家的十分之一。九十年代带着漏兜的三轮摩托风靡一时,鸡头开着太子闯红灯的时候,两个警察眼睁睁看他加足马力从容跑掉,只能在后面闻闻烟味发发感慨。 山东菏泽两个侦察员在四川追捕人贩子,二十多天逮到三人,押解返回的时候兜里只剩三毛钱,一天一夜没吃没喝,无奈在火车上一路要饭回去。不能说是社会把他们赶上了另一条路,但也不能否认那种形式的祸害造成了现在的可笑关系。即使一块铁,在土里躺的时间久了也会腐烂,何况是一个人的脑子。也许每位警察刚穿上警服的时候都自豪挺起胸膛,就像我刚刚跟着山屁哥的小弟们四处搞事,总以为自己天生就是属于这行当的,总以为自己一定会受到别人的尊敬。 但是,人可以被看不起,却接受不了不被理解。以往的警察都是邻居街坊十分信得过的人。小时候姥姥家旁边住着一位刑警,我甚至敢大声对痞子叫号,心底打了一百个包票,警察叔叔无所不能。而当一些案子他没办法破掉的时候,我渐渐看不起他,塞在枪套里的枪我也没兴趣再摸。即使我一个小孩子都不理解,不用再提其他街坊的眼光。有个捡破烂的大娘无意在垃圾堆捡到了一个镏子,当天晚上被人捅死。警察忙了几天,一点头绪也没有。当大娘的亲戚聚到派出所门口破口大骂的时候,我看到自己一直崇拜的那位叔叔也急的掉下了眼泪。当年破案全靠旁证,碰上了流窜惯犯,基本案子就流产了。这种条件下的警察能干出什么?除了平常的纠纷以外,稍微大点的案子都得上报请求协助。于是挺起的胸膛也逐渐窝了回去,也许也会开始厌烦这种工作。 一个人活的再伟大,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在活。活的憋屈,什么理想都白扯,那只是书本里的伟人才能搞定的物质长征。当黑社会开始把彩电冰箱、金货钞票塞给这些警察的时候,从一条烟一瓶酒开始,慢慢许多警察也明白在这行工作什么才是必须。 毕竟黑社会不是只干着伤天害理的事,这边拿着好处让自己过的舒服气派点,那边还可以靠关系破一些无足轻重的案子,何苦为难自己?到现在,一个玩的转转的警察如果不与混子有关系,或者起码个个眼熟,那他只能听着别人的指挥到处卖血跑腿。 毛毛走掉以后,张哥大半夜还请来几位警察。饭是在幸隆吃的,后来去哪玩我就不清楚了。看起来这些人都是这一片的警察,张哥还特意把我们叫过去认了认脸。当时我吓的一直缩着头,警察倒是没在意,或许以为我只是个没胆子的嫩货。 张哥这么做是想让我们以后有个照应。饭店闹出这档子事,谁都清楚早晚得跟大眼干一场。那几位警察身份应该不低,除了习惯性的笑一笑以外,一直在问着多少车被刮过。当提起那些车的主人都是谁的时候,张哥把我们轰了出去。不是怕我们四处放风,而是我们没资格听。这就像一种身份,有些话即使在唠嗑,我们也得躲到远处,以来证明饭桌上的这些人有多么高贵。 “操,早他妈找警察多好,哪用得着咱们在这提心吊胆。”于悦因为插嘴说了几句话,被一位警察训了一顿。被请到门外以后,不满的对我唠叨。 我没在意,“你有多钱也不能在门口雇俩警察啊。” “感情咱就是警犬?闻到味再去叫两声?”于悦咧着嘴狠狠吐了几口痰。 这话让我愣住了,但没什么愤怒。人大了为何要做傻瓜,碰上了,闷到了,大可以什么也不要想。自己受过的气不少,现在反而什么也不放在心里。 那两天可能是我接触警察最多的时候,从早到晚都有警车过来转悠。与于悦的比方确实很像,我们站在门口四处张望,过段时间就得仔仔细细的汇报上去。当然,这些警察也得向张哥汇报。都是别人养着的,谁也没什么脸面。 张宇来看我的时候确定了我的想法。因为我的关系,他有借口天天磨在亮子身边,终于也磨到几句有用的话。饭店三楼确实有赌局,据说从南方请来了几个荷官。局子上玩牌,下面则联系一些外围,在澳门下马注。 这种玩法当初没几个人掺合,不过越新鲜越刺激的东西越能吸引这些靠在小城市无处显摆自己趁钱的人。也难怪,像我这种人根本不知道几匹马跑来跑去有什么意思,更不用提有时间研究所谓的马的兴奋状态。能去赌船玩手麻将已经是我最大的梦想,虽然不知道赌船上会不会有人玩这种累人的东西。 老冯也是个场面人,靠什么股票期货起家,因为收购一家上市公司的原始股惹了麻烦。刚刚上市的原始股肯定是成倍上翻,只可惜当年一般老百姓不懂这东西,包括我在内。刘宇解释了很久,我才知道那东西一高兴就能翻十几倍的身价,简直跟毒品一样。 老冯就是从那些被公司下了定额却不愿掏钱买的工人手里收购原始股,还通过熟人贷款收购基层干部的股票。这种好事不能独贪,当年一个小城市能上市的公司寥寥可数两三家而已。可惜老冯胆子肥了点,偷偷摸摸收了上千万。一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外地人找到老冯,希望以两倍的价格收他手里所有股票,老冯喜滋滋拒绝了没几天,自己的公司立即被查封。什么税务质管,能来的都来了,一下子把老冯打成典型。 所有公司没有干净的,只要税务想查,绝对好不了。老冯知道自己翻了船,也没去查,老老实实把股票都卖给了那个外地人。随后把所有钱都铺到饭店这里,靠着自己眼光毒,干起了小型外围。 原因还是一样,他赚的钱太快太轻松,大雷开始眼红。大雷只是老朱眷养的打手,平常没什么搞钱的地方。大多数北方的黑社会都这样,除了欺行霸市抡拳头以外,还真没什么花样。老朱已经洗底,自然不会让大雷去干那勾当。大雷自己开了几家场子生意都不大好,终于瞄上了别人。 老朱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管大雷胡闹,大雷先是借口收老冯的这个饭店,随后又要求***股。大雷没钱,这点刘宇都知道,更何况老冯那种生意人。 老冯为难的拒绝,又担心大雷继续搞,承诺花大价钱收大雷两家赔钱的饭店,以后每个月还给他分红。 老冯虽然在上头认识不少人,真碰上大雷这种人也没办法。一是大雷的后台太硬,老冯甚至不敢与老朱过句话,二是大雷根本不要命,怒了就下死手,老冯真的不愿意跟他作对。 大雷没饶他,坚决要在饭店打一半的股。当然,钱以后再付。 没办法,老冯找到了黑子。黑子是从山沟里跑出来的,但玩起新花样可少不了他,他也在老冯这潇洒过。下的注都是老冯垫,赢了拿钱,输了也不伤身。有了这种关系,黑子自然得站出来说几句话。 这几句话就说成了现在的局面,大雷彻底与黑子闹翻,大眼甚至找到了黑子的场子。 “你自己掂量着点,两头都惹不起。现在还有警察插了一脚,别不小心把你陷进去。”刘宇好心的提醒我,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压根没看得起刘宇这种毛头小子,也许他脑子是直了点,不过对我还真的没藏心眼。“知道了,我就算不掂量还能怎么?我还能闹出什么大事?” 刘宇摇头说:“我是怕到后来把你们交上去。每次办大事,最后都得找几个人给警察立立威。” 这我倒没想过,立即开始打怵。“大不了我提前跑呗。”我无力的说。 “嗯。要是真得把你卖出去,我肯定帮你跑。”刘宇皱着眉说,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我特感激的搂上他,开始把他当成自己哥们看。那种感觉很奇怪,当发现一个人毫无所图帮自己的时候,身子都像灌进了凉水,从腿肚子开始发麻,一直麻到眼眶。“咱俩不用说什么,晚上交班我请客,咱找地方玩一圈。” 二郎给我的卡里面莫名存进了三万多块,应该是把我和鸡头的车都当掉,加上鸡头带回来的“奥运金牌”以及其他东西。反正我老爸老妈已经回家,那群小子自然得把战场打扫干净。我只觉得有点对不起鸡头,其他的没继续深想。 我把于悦介绍给刘宇,这两人跟怨妇一样,凑在一起不停唠叨着。正好毛毛晚上过来溜达,于悦死皮赖脸的把毛毛也拖在一起。不能让自己小弟请客,毛毛挺大方的拍拍胸毛,说晚上他消费,还安排其他人替了我和于悦的班。 我哪有这面子,马上叫车,心里琢磨着得把毛毛伺候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运气 因为毛毛在,我想请他们去酒吧。(.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知道晚上是我消费以后,毛毛也没争,不过把地方改在了一家饭店。 “咱喝的是敞亮,在酒吧那种地方吐了太掉价。”毛毛挑了一家常去的韩国料理,小葱拌海螺尖、狗肉锅,不一会他就点了一桌陪酒的好菜。 开始我还有点拘束,但几杯下肚就忘了自己什么德行,跟毛毛举着瓶子互相较真。毛毛体格不错,但比起我这种三天两头拿啤酒开胃的人,他也挺不住。不一会的工夫,毛毛在卫生间呕了四五次。回来以后就开始对我进行教育,把自己当年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提。 跟他说的话很像,毛毛的性格十分敞亮。没什么架子,跟我们这三个小崽子又疯又闹。 刘宇像只苍蝇,不停追问着最近亮子与大雷的梁子。 “问个毛。那事我都插不上手,你还想去的色的色?”毛毛把我垫在身后,大咧咧的笑着,“不过我告诉你,大雷绝对玩不过黑子。” 这种事除非毛毛自己开口说,否则我绝对不会问。背后说闲话是种避讳,尤其说那些老大的闲话。 幸亏有刘宇,不要脸也不要命的分析了一通,最后总结:“大雷手头没钱,没有黑子哥底气足。” 毛毛拍了刘宇脑袋一下,“没钱?那得分跟谁比。就你爸那点玩意还不够大雷剔牙的。黑子哥路子广,哪条道上没他朋友?你以为他靠在月亮湾就为了赚那几个小钱?那是为了打关系。” 一句话把我点明白了。鸡头也说过,不是所有拉皮条的人都在大道边拉客人,有些人面广的人仅仅接几个电话,安排一些上档次的小姐出外,价钱几乎是场子里小姐台费的五倍到十倍。 普通高台一百的话,那种小姐就得五百。如果碰上老板出差想带人出去,一趟下来就得上千。(.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当然,赚的不光是钱,通过这条道能认识不少人。哪个大饭局、大考察不得需要几个作陪小姐,只要能踏进门,再长一张懂得说话的嘴,以后的出路根本不用愁。 刘宇不懂这些,转着弯还想再套几句话,但毛毛封上了嘴,一句也不肯再提黑子的事情。 “毛毛哥,大眼这么闹,没头没尾的。都是朱老板的兄弟,亮子真能跟大眼翻脸?”我看他酒劲犯了,小心的问。 毛毛蜷到我腿上,叹气说:“那都得看老朱的意思,要是换了别人,哪怕是大隋,亮子也敢去弄。不管咋说,大雷冲老冯闹的,亮子玩出火,黑子哥也有麻烦。” “亮子哥可真猛。”我羡慕的把亮子在洗浴中心的事说了一遍。 毛毛冷哼一声,“那算啥?亮子以前在牢里都弄死过人。” 没等我继续问,刘宇凑到跟前给毛毛点了根烟,“咋弄死的?” 毛毛撇撇嘴,“以前亮子在家具市场混,他老大跟几个搬运工吵起来,被人失手打死了。亮子那人记恩,自己也蹲进去,没等法院判下来就把那人干死了。” 监狱里每年死的不少,别指望这种屁事能上报,这可不是美国。“黑子哥给他调理出来的?”我接口问。 “你这脑袋不念书都可惜了。”毛毛点头说:“黑子跟亮子以前就认识,知道这事以后花了点钱,改判监外了。打那开始,亮子就跟黑子身后混。说正经的,要是没黑子,亮子估计也被毙了。” 虽然毛毛说的很轻松,但我相信黑子为了保亮子肯定没少掏钱。 “我就说过,我真得去局子里蹲几天。没蹲过的肯定混不出息。”刘宇见缝插针的又说了自己的理想。 “滚你爹的。”毛毛把刘宇踹到旁边,“我他妈还蹲了几年呢,也没见自己有什么出息。那地方出来的人,要么就傻了,要么就疯了。傻的老实被社会骑着,疯的见天想骑社会。哥我特殊点,没人骑我,我也骑不了别人。” 刘宇踉跄的靠在饭店屏风上,差点把屏风压倒,“我要是能混成毛毛哥这样,我就知足了。” 话还没说完,屏风隔壁传来几声,倒没什么脏话,就是让这边的人注意点。 倒霉催的,如果没有毛毛,我们三个还真不敢扎刺,可惜毛毛在,于悦当场不高兴的捡起一个盘子丢了过去。 毛毛迷糊糊的拍手叫好,于悦起了性子,转身要跑过去再表演表演。我可不想闹出什么事,把他拉在身后自己走了过去。 两男一女,岁数都不小。于悦站在旁边我也不好意思说软话,铁着脸让他们把嘴都闭上。 桌子上歪歪扭扭一堆酒瓶子基本回绝了我的话,两个男人登时起身扯着我,女人被丢来的盘子吓到了,也破口骂了起来。 “操,这种逼人给他脸干什么。”毛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刚抡起拳头就扑了个趔趄。 我冲刘宇挤挤眼,还好这小子越来越信我的话,把毛毛扶去了卫生间。 “别闹了。找个桑拿咱陪毛毛哥去泡一会吧。”我拉住于悦往外走。 于悦刚才只是做给毛毛看,丢完盘子也就把这事当成笑话想溜过去。没想到我和他刚转身,两男人把我们揪回了桌子旁边,死活不肯放手,居然让我们道个歉。 我脾气不算坏,他们好好商量的话,我肯定低头道歉。不过他们的语气硬了点,加上于悦不买他们的帐,原本消停的场面又乱了起来。 发现旁边探头的人越来越多,我怕毛毛反过味再回来打一架,心里一急,抄起一个酒瓶子便往桌子上砸。 我是想砸碎瓶子比划两下,镇住这三个人。不过我喝的太多,手腕没劲,酒瓶子斜斜挂在桌角摔了下去,我手一麻,瓶子就在地上开了花。 我猜两个男人也吓了一跳,可能以为我是想拿瓶子丢他们,马上踹开椅子跟我动起手。 于悦在我耳边突然吼起来,“都他妈给我滚回去!刚才是我撇的盘子,谁他妈想说道说道就冲我来。” 我耳朵几乎被喊聋了,但更害怕的是,于悦的手里竟然拿着毛毛送来的藏刀。 这样也好,那两个男人马上松开了我,女人也捂着嘴缩到了墙边。 “你傻逼啊?拿这玩意出来干嘛?”我嘟囔了一句,拉着他往外面走。 喝酒的时候千万不能带家伙,否则脑袋一热就爱拼出点事。于悦还冲三个人舞着刀子,我死拉硬拖才把他拽到楼梯口。 “这种玩意在车站都不让上车,赶上点背被警察看见,非把你弄进去查两天。”我看见毛毛已经出来,连忙让于悦把家伙收起来。 于悦嘀嘀咕咕,但也不想让毛毛知道,和刘宇两个人搀着毛毛下楼梯。在楼梯口,毛毛又冲那三个人骂了一通。 这堆废话起了作用,我们刚走到一楼,那两个男人突然跟出来,举着酒瓶子便往毛毛脑袋上砸。刘宇和于悦在毛毛身边,都没发现后面的情况。我走在侧面,发现了也来不及叫。就是一种反应,我叫了一声扑过去和打头的男人一起摔到了旁边。 这一下没白扑,跟在后面的男人也被我挡住了。于悦第一个反应过来,抬腿就把他踹到了旁边。 怎么结束的我不知道。一楼都是散座,我扑倒的时候磕在了椅子上,居然没分清到底撞在头的哪个部位,只觉得脑袋里白花花一片,扎着眼睛的疼一直蹿到后脑勺。 等到刘宇把我扶起来时,他也很纳闷我怎么会这么不经造,只是撞一下,却一直闭眼吭哧不出一句话。 毛毛奇怪的问我要不要去医院,我把自己有脑震荡的故事说了一遍,把他们三个人都逗笑了。 “那两个人呢?”我尴尬的转过话题,“刚才脑子疼的厉害,就听见你们乱喊了。” “不知道。”于悦摆摆手,“去医院了吧。操他妈的,我拿刀比划比划还让他们记上仇了。冲回来想要个面子,这下好了,去医院要吧。毛毛哥替你把那两小子都打破相了。” 于悦话说的漂亮,把责任都揽在我和他身上,毛毛也很自豪的摆起了架势。 “什么蹊跷病你都敢往身上折腾。”毛毛拍着我的肩,让我回饭店直接睡觉,“明天还不好,就多休两天。老张那边我跟他打招呼。” 如果这种事也能算运气好,我确实得承认自己命还不错。毛毛说那几句话的时候眼神特诚恳,完全不像应付我的样子。 第二天毛毛早早来看了我一眼,还丢下两条烟。晚上我准备去接班站岗,张哥突然把我拉到了三楼,“以后你到里面帮忙,伺候局,跑跑腿。” 连于悦都没进去过,我一个新来的家伙居然有这待遇,我急忙问:“毛毛哥关照的?” 张哥笑着点头,“进去别说话。别人挑毛病你也忍着,千万别给我惹什么麻烦。我看你脑子转的快才让你干这活的,里面的人我都得罪不起。” 我真有点受宠的感觉,“张哥,你放心,我嘴老实。我都干什么活?” 长长见识也好,我迫不及待的等着张哥给我安排点新鲜东西,没想到张哥的答案让我很郁闷,“包房有后门,通二楼的。你就到那看着,再碰上昨天那种事,你帮着带带客人下楼。该收拾的东西你也收拾收拾,别落下什么把柄。没活就坐二楼,缺人再叫你。” 感情还是警犬,只不过这次养在窝里了。但起码代表这些人已经把我当自己人看,后脑偶尔还会嗡嗡直响,响的让我有些开心。 第一百三十章 老六 第一百三十章 老六 尽管只是守偏门的活,但张哥不许我对于悦那些人说一句废话。这种事情我可以猜,但不可以看。偶尔里面的人招呼我进去帮着收拾东西,我也能看到一些让我想不开的事。 每天晚上的客人不算多,大概十几个,零散的玩玩百家或者扑克,固定某一天的时候会突然增多,三四十个左右,大概那一天是有外围下注。但这些与我无关,我只对这些形形**的人的排场感兴趣。 有四个中年人比较特别,瞅那架势就是常年位居领导岗位,举手投足气派的很。与其他客人比起来,这四个人爱好很通俗――麻将。在我脑子里,这种局面怎么也能与高雅沾点边,别的客人潇洒的翻翻扑克,可他们却铿锵有力的摔着玉石麻将,格调多少让人很看不起。 不过没人敢说,因为麻将局比其他局要大气的多。不是因为这四个人技术好,而是这四个人排场实在太大。每人身后至少站着一个小秘书,多的时候他们身后有着六七个人在伺候,全是自己带来的。 赌场很少动现钱,玻璃或者塑料的筹码在铺着台泥的案子上抛来抛去,却抛不到麻将桌。每局麻将结束,身后的秘书立即翻开拎着的皮包,一叠叠还扎着牛皮纸的钞票轻飘飘送出或拿回。四位老哥面不改色,从来就没瞟过自己有多少进账。桌子是自动洗牌的,但他们却慢悠悠的自己码着,麻将到了他们手里,我都分不清到底在赢着什么。 看秘书递票子的厚薄,我估计那局至少也是千圆打底,好奇的问了问其他人这几个大爷的来历。 “农行一把手、经济开发区头头,还有交通大队的。”拢账的大哥低声说:“输赢都不是自己的钱,他们到这就是图个乐和。” 点点头,我说不出其他的话。能让这些人信得着,老冯不是简单的人。连这些人的车都敢刮,大雷脑子也不是一般的倔。出个闭门纯清飘牌的话,我猜把自己卖了也不值那局的钱。 有些人就是这样,随随便便干点什么就能让别人忘记其他,每天我有空就瞄瞄里面的人怎么玩乐。张哥说的没错,“有没有钱,不是看你能不能赚钱,而是看你会不会花钱。” 不过有下注的时候我就被赶到二楼,张哥亲自守着门,他那紧张兮兮的表情就证明里面不知道又要流出去多少钱。 这种羡慕的生活也很烦躁,幸亏从那天以后毛毛偶尔会叫我出去玩,有时候亮子也在。没什么新鲜玩意,毛毛特别喜欢在迪吧听慢摇,不嗑药不摇头,只是自己坐在吧台晃着脑袋。 “傻逼摇的太难看,自己没脸下场。”亮子毫不客气的揭穿了毛毛的清高,“以前去玩,有个南方的丫头领舞,他没事灌大发了,自己爬到台上一起扭。我操,我那天真他妈想出门找台车撞死,祖宗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毛毛沉下脸,在一群小弟面前被揭老底很难受。只不过亮子那种人很难让别人真记下仇,他马上搂着毛毛开始打唠,几句话就把毛毛又哄笑了。 我有点想见亮子,但每次见了他我又后悔。这家伙一会笑一会闹,翻脸的速度快到谁也想不清楚。迪吧里一个小子在他身边甩甩头发,就冲这个他也动手打了人。“我看他就烦。”这是借口,打完架我才彻底佩服他的喜好。 亮子很懒,很少跟我们闹到天亮,一般两点之前就回家睡觉。 “在里面被收拾过,天天晚上睡不好觉。出来以后脑子里积水了,谁要是不让他睡个安稳觉,他马上动手。”毛毛乐呵呵的背着亮子揭底。 “亮子哥那么牛逼,在里面还有人敢弄他?”于悦好奇的问。 毛毛登时火了,扇了于悦一个耳光,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往事,“牛逼个屁,都要死的人谁不牛逼?亮子干死人以后,天天被看守所的人收拾。(.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黑子哥捅了不少钱,想把亮子先调队里劳改,人家根本不要钱,就想玩亮子。笼子里那些贱货谁敢不听话,一天三遍合起来打亮子。” 以往劳改是最苦的,但到我那时候,劳改成了一种休闲。当然,指的不是在里面干活,而是到外面修修道挖挖坑,或者拆房子之类的公家活。每一队出来劳动的犯人不仅仅只被警察管,还得选出一个头头监工。头头不用干活,带个马扎坐着喊话,又愉快又威风。一般都是号霸才有这资格,不过家里有钱的人也能买出这种资格。钱与拳头一样,在任何场合都好用。 我想起了老k,老家的监狱很小,不关押大案犯人。在那种地方他还得淌了不少血才熬出一个睡安稳觉的权利,亮子当年受的苦可想而知。 矿山离幸隆很远,打车也得需要四五十分钟,大眼不可能自己带人过来小打小闹。查了一段时间,警察告诉张哥搞事的是附近一个叫老六的痞子。 老六没啥本事,以前开了家租录像带的店。开始租黄带以后,慢慢老六跟附近的小痞子凑成了团。后来光盘泛滥,老六干脆关了店,带着这群痞子四处替人办事。砸砸招牌、恐吓勒索,这都是老六混饭吃的手段。因为不怎么出名,老六的事一直没被查出来。还得是警察手段高明,或者说他们把这事当成活干,十来天就探到了风声。 毛毛听到老六的名字特不高兴,“什么臭鱼烂虾也出来蹦荡,这两天谁都别走,找个空咱过去谈谈。” 不过带我们去谈谈的不是他,亮子知道以后亲自过来准备动手。老六没什么来头,但黑子想法多,想给老冯一个交代,让亮子立立威。而且毛毛好酒好嫖,黑子担心他把事干砸。如果大雷半路拦一手,也只有亮子敢继续玩下去。 很久没打群架,我那两天激动的天天摸着刀,走路时脚也发飘,毛毛躁躁的一点不塌实。以往打架都是挑个晚上,避人耳目。但这次是亮子起头,依照脾气,他到底在大中午把我们都叫了出去。 十来个人,全是毛毛的小弟,亮子没把老六放心里,甚至穿了件黑貂,打扮的像要去相亲一样。 老六住的地方是警察告诉亮子的,对付这种无赖警察也没有什么办法。没抓到手腕,老六肯定不会承认,何况大雷也不会让他认。 爬了个七楼,我累的呼哧带喘在后面看于悦砸门。老六骂骂咧咧开门的时候我真替他担心,这家伙竟然光着膀子在家里吃饭。四十来岁的人,骨架子还蛮大,窝窝囊囊的样子。见到我们冲进去,老六马上就躲到墙角激动的乱吼。 “把嘴给我打闭上。”亮子明显对十多层台阶特别愤怒,难过的擦着脑袋,“你赶快给我打电话,谁他妈在幸隆闹过事都给我叫来。” “一起叫来,谁敢跑,我把他腿都扯到肩膀上去。”亮子脱掉貂,抄起饭碗就扣在了老六的脑袋上。 老六稳下来以后脾气不小,瞪大眼睛喊:“大雷让我干的,你他妈谁啊,矿山大雷听过没?” 纯属在家门口装逼装久了,不知道死活。我扯掉外衣套在老六的脑袋上,不分南北西东乱踹了一顿。老六好不容易爬起来,亮子不知道从哪找来瓶摩丝狠狠抡在了老六的眼角,“行,你现在告诉大雷,亮子在你这等人。” 老六的眼角登时破了,流的血不多,但眼睛皱巴在一起舍不得睁开。亮子这名太俗,他似乎没什么印象。其实很少有像那些上了电视的黑社会大哥一样,一般混子混的再响,也只是在小道上被传一传。出了自己那一片,别人不认识他是正常的。如果说哪个混子随便到哪里都能让人跪着唱征服,那根本是笑话。尤其是新出道的人,即使崇拜传闻的大哥,他们也不会真的放在心里,至少在被教训之前不会放在心里。 看到老六还在支吾,亮子干脆把他扣在了客厅饭桌下面,周围的吸尘器、电饭锅、影碟机,只要他能搬动的都被他搬起来往老六身上砸。 我们都撤到一片,心里劝老六千万别再充场面,亮子真怒了肯定把他打个残废,现在没动刀子已经算不错的。 就是这样,也许老六真找齐人,亮子还不会轻易就压住他。人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拼起来没什么高低。可是没人会天天带着兄弟替自己挡灾。要怪只能怪老六自己,办事之后不论大小都得老实躲一阵子,偏偏他在家里享福。 老六脖子上的皮都被砸破了,亮子也没管后果,还一直砸在他的后脑勺,到底把老六打服了。 老六陆续找来了几个小子,都是动手刮过车的,进门看到情况不对,连跑都没敢跑,老老实实站到一边等着处理――在几把刀面前还敢跑的人,那是自己找残废。亮子打够了,直接拨电话把警察叫到楼上。 没等亮子开口,老六主动承认自己带人在幸隆车场干过损事。 “这要是我自己问,不知道得问多长时间呢。”带头的警察跟亮子乐呵呵的互相捧着。他不是问不出来,只是不愿意问出来,既然有人肯得罪大雷,他当然高兴。 下楼的时候毛毛突然问:“亮子,不是说打一顿就完事吗?大不了让他吐点钱,至于把人送进去吗?进去了还有个好?那些人还不整死他们?” 我这才想起来那些车的主人,不由为老六感到骄傲,竟然胆子大到这事都敢做。混子只是混子,玩阴的可以,上了台面什么也不是。 “告诉黑子最近留点神,我他妈就想看看大雷怎么动我。”亮子无所谓的耸肩,一副轻松的模样。 &nnsp; 第一百三十一章 苏醒 大概警察因为不敢得罪大雷,被上头训过不少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在楼道里他们给老六带上铐子后好好的发了一通怒气,下起手来不比亮子软多少。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有两个小子身上藏着折叠刀,冲这个也吃了点苦头。 毕竟老六只是个拿钱干活的小角色,张哥并没因此露出笑,反而更紧张。 “放心,我敢不给大雷面子,就不怕找他我算账。”亮子的眼睛总是睁不开,给人的感觉就像在说梦话,“你自己留点心,车坏了是老冯拿钱,人伤了是自己拿钱。躲着点,等我们把事都办完再说。” 张哥只能点点头,幸隆全靠老冯的关系才撑起来,并没有什么混子在后面替他打架扛事。这点不矛盾,如果门里门外都站满我们这种人,那些老板高官也不会再到这里玩。一是他们看不起我们的身份,二是他们不放心我们的嘴。我们能玩的地方对他们来说就丧失了趣味,没别的,就是一种不能抹掉的差距。 事情过去以后平静了几天,我没见到任何人来找麻烦,心里一直不塌实。大雷我不熟悉,但大眼绝对不是那种吃得下哑巴亏的人。上次在桑拿他带了不少人,还是被亮子吓住了,这口气我猜他肯定咽不下去。再加上老六这档子事,本以为他会立即赶过来叫号,结果,一切太平的让我发虚。 刘宇早生几十年,八成是一优秀的特务。我无聊打电话跟他谈起这事,没出两天他就给我回了话,“干起来了,这次是玩大的,听说医院里躺着一溜人。” “我怎么什么风都没听到?毛毛也没跟我们提过。”我刚说完,自己就觉得好笑。我似乎把自己看的太高,如果亮子真叫我去打架,那才是最奇怪的事。连于悦都没资格去掺合,何况我一个才进来不久的小混子。 “亮子哥没去。好像两帮人都是替别人打架,在油田那订了两次,就差没死人了。”刘宇亢奋的说。 我不屑的反驳:“死人?多大个事,至于吗?” “操,你外地人,不知道油田那边的事。[.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刘宇扣下电话,为了在我前面吹吹牛逼,竟直接打车跑到了饭店。 “油田那边晚上老多人偷油了。”刚进门,刘宇气还没喘透就开始讲,“你没见过,你根本猜不到。那些人偷油偷的可悬乎了。” “不就是一点油吗?”我没兴趣的摇摇头,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更看不起小偷。 刘宇叹口气,“你要是见到了,你肯定不敢再这么说。他们偷油直接开油罐车,至少还得带两把枪去。晚上看油田的工人全都老老实实蹲铁皮房里,连报警都不敢。” “这么大排场?”我有些不相信的皱着眉,这种表情立即让刘宇发了火,“操,我没事拿你开涮?人家那根本不叫偷,就像自己家后院一样,想怎么拿就怎么拿。以前有不要命的去拦过,被干死了。” “多少人?”我这才平静下来,油田我以前没见过,但想象中那种地方至少也有不错的保安,怎么可能让小偷这么猖狂。 “一伙二三十个,其他人开车守着油车,遇见傻逼肯定往死里整,全他妈是猛人。”刘宇摇头说:“反正油是国家的,出过几次事以后就没人敢管了。只要不把油井和管子弄坏,随便偷。那些人也不贪,没钱了才去整。要是天天偷的话,我估计国家采的油都没他们多。” “亮子哥怎么又和这些偷油的混一起了?”我不解的问。 刘宇撇撇嘴,“油田要采空了,上头下来人研究研究以后怎么处理。本来这两年偷油的人少了点,可也有继续整的。正好被上头知道了,油田经理这下火大了,找人天天晚上堵偷油的人。好像大雷哥的一个朋友被油田的保安打了,老朱让黑子去办这事,但是大雷看不上黑子哥。一来二去,黑子哥不知道怎么就帮起油田老板来了。” “操,自己玩自己,这下好了,本来一起的哥们也被他逼的站对面去了。mianhuatang.info”我没好气的小声骂了几句。第一眼见到大雷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个很成熟很有脑子的人,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嗯。头两天订点大雷和黑子都没出面。油田那批混子是职工家属,凑一起对付外来的,占了点便宜。我猜过几天大雷肯定能站出去,事情也肯定能闹大发了。”刘宇居然替我担心起来,“没叫你是好事。你再怎么也玩不过那帮人,毛毛去了都白扯。” “你不一直想混出息吗?怎么还怕成这样。”我突然笑了出来,搂着刘宇,觉得他很可爱。 刘宇推着眼镜框,也挂上了害臊的表情,“我他妈就是自己想想,真让我跟人家玩命,我宁可不混了。” 这句话让我怔了很久,突然间开始犯迷糊,搞不懂自己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我害怕的时候很多,但却连跑带爬混到了现在。就算没人会肆无忌惮的搞出几条人命,不过偶尔一失手,我便可能报销。可笑的是,我烦过累过,却没有像刘宇这么爽快的说过“自己不混了”之类的话。 “没事,亮子不叫我,我也不会自己傻咧咧的主动要求去。”我安慰了刘宇一句,心底对这话没一点自信。 暂时黑子和大雷跑到油田解决麻烦,这倒让我清闲起来。t市没什么风景,矿山和油田分别挨在城市两侧,来回开车的话也得几个小时。能跑那么远的地方折腾,这都是面子搞的鬼。出了名,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够得上朋友的人说句话,黑子那种身份就必须得帮忙。大雷更不用提,打群架最后就是为了钱。伤的越多,他能要到的钱也越多。不必出面就有这好处,他当然不会觉得累。 张哥知道情况变了以后,把我调到二楼帮着管管包房。其实就是用小钱来打发我,亮子带进门,他不好意思把我赶走而已。端茶送水用不着我,人家在包房里怎么闹也与我没关系,闲的时候我就扯于悦陪我四处溜达。偶尔我会回旅店看看老板,那里给我的感觉像是家。就算老板和大爷忙的时候没空与我说话,但他们两个是真正把我当孩子一样照顾。我再怎么疯再怎么闹,还是舍不得丢掉他们。 老板问起我最近在干着什么的时候,我没敢说出幸隆的名字。旅店人多嘴杂,我怕被他知道自己又在混。“没事往家里打个电话问问,要是没什么事就赶快回去。一个人在外面呆着,不行。你还小,挺多事你都看不透。”老板不冷不热的丢下一句话后,就没继续问我其他的事。 不能说我从来没想过给家里打电话,而是我从来不愿意给家里打电话。我不敢听父母的声音,不敢听哥们告诉我的坏消息,更不敢与韩津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对于她,我是一种习惯,而不是一种喜欢。或许我应该自己做个结尾,却不知道应该用句号还是逗号。 刘宇陪我去买了部电话,办卡的身份证也是他的,这点让我挺感激。磨蹭了很久,我给李桐打了电话。这丫头每天活的都特兴奋,她那一亩三分地里种的全是大方的笑,连我也一起被带着乐出来,“我昨天看见蓝眼睛了。”李桐开口就说。 我愣了一下,“跟她说话了?” 李桐嘿嘿笑了几声,“没,咱这开了家酒吧,叫蓝眼睛。里面全是相公。” “相公?”我琢磨着这家蓝眼睛与我认识的蓝眼睛有没有关系,李桐回答的话让我差点吐了出来。 “鸭子。”李桐利索的说:“一个个长的都不错,能说会道的。前几天**带我去玩过,还叫了个鸭子陪我聊天。我喝两杯果汁的工夫就让他赚了五百块。回头你也练练,我找你陪我不用花钱。” 我真佩服**,那么大的男人被李桐玩的团团转,“我那事怎么样了?” 李桐突然沉下去,半晌才回答:“那个衰货醒了。” “操,那你还装什么深沉。”我想都没想就叫了出来。 乐开了花,这词用我身上一点错也没有。胸口像塞进了冰块,一点一点向两边融化着,淌出的水漫过骨头、嗓子,一直钻到脑子里翻腾,我竟不知道下句话应该说什么。第一次觉得阳光不那么沉重,似乎它不单单只砸在我背上,也会让我的脸尝到温度。 “你甭笑了。”李桐斩钉截铁的提醒着,“那小子的老爸到处说不放过你,你那几个哥们都被整过,挺惨的。” 高兴起来,这一点点小麻烦不算什么。我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大多时候,义气像一根绳套,我除了跨进去没有别的选择,偶尔它会让我体会到逃脱的快感,偶尔也会让我窒息。 “没事,等我回去把事都自己扛下来。”我信誓旦旦的说。 “你扛?”李桐又恢复了原先的口气,“你那小肩膀能扛什么?他爸说要二十万,少一分都不行。你把人家宝贝儿子差点弄死,你以为道个歉蹲两年就能好了?换成你,你干不?” 我还从没听过这么多钱,以前撑死赔几千块,大波打架那次,我甚至只带了两百块。即使不研究人与人的价钱差多少,换成我的亲戚被捅进医院昏迷这么久,我也不会拿点钱就完事。 “跟我家里要的?”我重新又压抑起来,挤出几个字。 “我都是听周刚讲的。”李桐忽然也稳下了声音,带着点安慰的口气,“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你家里拿不出钱,你干脆就别回来了,过几年再说。” “我不回去,我去哪?”我脱口顶撞着。 李桐出乎意料的没与我斗嘴,“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我跟和尚打过招呼,谁再动他们,我让**出面。” “谁动他们了?山屁?”我一字一字的问,有点绝望,不理解为什么我最终还是拖累了他们。 李桐没正面回答,“反正以后我会帮你,你别给他们打电话,警察现在还找你呢。” 我无力的哼了几声想挂电话,李桐最后提醒了一句,“那个叫韩津的想从我这要你电话,我答应以后有信的时候再告诉她。” “告诉她吧。”我没心思再考虑什么亏欠,眼睛又开始疼,后背又开始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等待 刘宇对我的事情很感兴趣,听到海滨醒过来以后他也缓了口气,“这家伙点子可真背,自己送刀口上弄出个大出血。行了,醒过来就没事了。” “真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我此时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在挂着**和亮子,我羡慕的不是他们在道上的名声,而是他们从容不迫的气态。突然间想开了、突然间觉悟了,那都是自己骗自己的废话。不经过太多的窝心的事,不受过太多的苦,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活的那么若无其事。天生的、掩饰的,不管堆砌的多么漂亮,最终剩下的还是可惜。 “怕你家里操心?”刘宇会意的问:“你爸你妈那么大岁数,这点事还不明白?二十万?去他妈的,没死就算便宜他了。” 我没兴趣继续听他的罗嗦,真到了自己孩子身上,多少年的经历都没用。我宁可父母把我抛下,心甘情愿的这么想。 “愚昧。”这词是毛毛的口头禅,每次听到我都想笑。毛毛因为订点的事十分恼火,到我们这发牢骚之前应该已经磨穿了不少耳朵。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即使他蠢,这种想法也是最直接最需要别人听的。毛毛在亮子那些人眼里像是活宝,不会打扮,不会玩派,大咧咧没有架子。所以这种话只能在我们这些小弟面前讲。 订点的时候对方动了枪,而且是黑枪。动刀动棒警察可以坐视不理,但升级到这场面,谁都坐不住。新来的警察局长派了不少人手,准备严厉打击两方面的人。真遇见这种刚正的人,谁都没办法。亮子的小弟被抓了两个,虽然没卖出去什么消息,但已经足够让毛毛觉得窝囊。 “打到人了?”于悦小心的问。 毛毛吐了于悦一口,“你以为是杀手啊?摸黑放两声空枪,就他妈装逼摆谱。又没什么大仇,我躺他脚底下,他都不带把我干死的。” 黑社会带枪的不多,即使有枪,大多也是没上缴的鸟枪、钢珠枪。那些抬抬手就叫来十几号枪手的团伙,可以把他们当成土匪。从小时候到处打听传闻中的老大开始,一直到现在,我知道最多恶意杀人也只是干死十几个。至于弄翻了船、炸毁了车的不算。只要犯了连环案子,这就与警察的肩花挂上钩,根本没个好。 没人不怕死,枪毙游行的大犯哪个还能挺起胸笑两声,那纯粹是精神病。所以带枪大多是为了压压场面,倒没有人猛到群殴时掏出枪挨个打几发。以前的黑枪都来自老山边区,改革了,人的脑子也活了,境外的、大陆仿造的开始流行。但除了贩毒的人出现过火并以外,我没听过、更没见过两个团伙玩枪战。 到了九四九五上头开始禁枪之后,连砍刀钢斧电枪都上了管制条理,更不用藏枪了。六厂老大曾找人带枪去干小野,但与转盘混子打架时却从没让人带过枪。就算吓住了别人,自己的麻烦更大。 “那油田的事撤手了?”我接口问。 毛毛摇摇头,“撤个屁。亮子护短,能让自己哥们吃亏吗?也不知道黑子和大雷在老朱面前怎么谈的,反正早晚得彻底算一下。” 算一下也就是互相要个面子,我点头说:“那这两天我去外面看着车场吧,免的又被人糟蹋了。” 毛毛摆手说:“不用。大雷那人动了火,别的什么事都不记得。他要是还来这捣乱,你们几个小子有多远滚多远。别把自己当盘菜。” 这也是种关照,我急忙谢了谢毛毛。不管什么样的**团伙,没有钱就没有名。两三个狠人拼命开了头,搞到钱以后才能混出名声,才能招揽更多小弟打手。像朱老板这种,绝对比山屁哥要牛的多。我在山屁哥眼里都是无足轻重的人,更不用奢望能站在老朱身边。何况黑子都不理会我的存在。 过了几天,已经是下半夜,我刚准备睡觉的时候于悦突然从楼下跑了上来,“晓峰,收拾一下,咱去干活。mianhuatang.info” 我打了个激灵,“又来砸车的了?” “操,毛毛哥没事坐这,谁敢来。”于悦没等我罗嗦,直接把我从房间里扯到外面,“就咱几个去,你他妈行不行事?” 我听的很迷糊,奇怪的问:“啥事?什么叫行不行事?” “有个傻逼晚上小姐不够,到月亮湾借人窜台。这两天黑子哥心情不好,没搭理他。结果那家伙盯上刚刚出去的小姐,捅警察那去了。”于悦满脸愤怒,就像自己姐姐被抓了一样。 “啥时候的事?”我立即问。 “刚才。”于悦把我拽到楼下,毛毛正带着几个人站在门口。 “小姐进去又没事,两三天就放出来了,罚也罚不了几个钱。反正她就算不要命敢卖黑子哥,黑子哥也能搞定。”我不屑的说。 看见毛毛疑惑的表情,我连忙说自己以前有个放鸡的朋友。 “钱是小事,月亮湾的小姐本来就不出别家的台。肯定是大雷玩出来的,咱得把这事办明白了。”毛毛对我们提醒了一句。平常呆在饭店,好人也憋坏了。几个哥们马上乐呵呵的要去耍耍威风,把大雷的名字也抛到了脑后。 抓小姐不是进门就铐走,遇见明白的人根本吓不住。得有人作证,当然还得有现场证据。警察扫大场子的时候会找人下套,当然了,这也是为了多罚点钱。平常他们只落在嫖客身上,不少小姐也听他们的话。 捅事老板开的是一家叫飘飘的按摩房,门脸很小,离月亮湾只隔了一个弯道。“大雷就他妈会找这种窝囊人,就这破地方,咱小姐来了还不被糟蹋了?”毛毛无奈的啐口痰。 “亮子哥怎么没来?”我有意无意的问,倒不是怕,而是觉得亮子来了至少我可以不用考虑大雷的怒气。砍在小林子背上那一刀,和小林子像死狗一样抽筋的样子我还记在心里。 “指望他?这都几点了?要是他能来,我还用急忙叫你们这些憋货?操,安个电话从来不接,一到晚上就拔电话线。”毛毛不满的骂着,似乎很羡慕亮子的习惯。 确实,上次那么大的事情他都能在家里睡着,这点小事他怎么会放在眼里。即使知道了,也不一定能来。 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看场子的人,红灯区一条街总有个说话有份量的老板。平常出事的时候,老板一出头,其他场子都能跟过来人。 很可惜,月亮湾附近的场子不多,零散凑在一起应该没什么压得住别人的老板。亮子虽然有派,但黑子不像那种乐意管别人事的人。其他场子都是街边房子改的,瞅门脸就知道没什么力度。 按摩房很小,四五十平左右,用三合板打了一排隔断,里面除了床没别的。小姐还没睡,挤在厨房洗脸。口音都是南方人,长的也不算出奇。 “老板谁?”毛毛进门就喊。 一个将近五十的老男人凑过来,原本挂着笑,发现我们都挤在门口的时候突然沉下了脸,“我是。朋友来玩的,还是来……” “玩你妈。”毛毛扯着老板推到了门口的小账台,气冲冲走到里面转了一圈。 大概知道要出事,老板应该把客人都推走了。按摩房里除了吓呆的小姐们就剩下老板一个人。 “你别跟我玩虚的,今天的事谁让你告的?”毛毛冲隔断踹了一脚,竟然踹折了三合板。 “操,比谁叫唤的声音大?这破地方也能有人来,真贱。”毛毛没等老板回答,挥手让我们学着他的模样砸场子。 其实没什么可砸的,冬天的三合板很脆,抄起凳子我没怎么用力就第一个砸漏了最里面的隔断。厨房很小,黑忽忽只挂了一个灯泡,看着那堆穿的并不多的小姐,我竟然有点心慌,不自觉的挨个瞄了一遍,像是在找着什么东西。 “操,没玩过?躺在床上就抬腿,一个套五十块。你他妈要是早泄了,她们都不舍得给你第二个。”于悦凑在我身边笑眯眯的说,“哪天哥们带你玩去,别在这丢人。” 大多数直来的场子不是按客人满意来算,射出来就结帐,哪怕挺不到三秒也一个价钱。 我觉得很丢脸,心虚的哼唧几声,没敢继续解释。 “要打往我身上来,砸几块木板你装什么逼?”老板突然吼了出来,下巴昂的很高,年轻的时候脾气一定很倔。 “哎呀我操,还有要钱不要命的?毛毛,你起来,我操练他。”门口突然传来了亮子的声音。 所有人转头看向亮子,我最后扫了小姐几眼,顺顺胸口放下了椅子。 亮子还是那副德行,不过出奇收拾的很整装,几天不见反而红光满面,一点不像毛毛说的那种即将暴发愤怒的模样。 老板上下瞟着亮子,咬牙说:“亮子,咱平常处的不错……” “谁他妈跟你处。”亮子突然扯着老板的脑袋往账台上砸。老板伸手压账台的时候,亮子直接用膝盖撞到了他的嘴。随后就是没完没了的踹,全踹在躺在地上的老板的胳膊上。 “手贱是不?打电话,我他妈看你以后怎么打电话。”亮子扶着账台,像个赌气的孩子一样边踹边骂。老板几次想窝起身子都被他扯开,最后亮子竟把老板扣在地上,舒服的一直折磨着胳膊。 “毛毛哥,弄到月亮湾吧。真要是大雷哥干的,他肯定能过来看看。”我凑到毛毛旁边,小声嘀咕。 亮子没带人来,就我们这几号人,真被堵到准没好。 “说那么漂亮干嘛?”亮子突然抬手戳了我一拳头,“我今天就在这等他。我他妈要是被他名吓跑了,明天谁还记得我亮子?” 第一百三十三章 错觉 我很少看书,除了无聊翻翻包着烤地瓜的报纸以外,我几乎对任何带有教育性的东西感到厌烦。(.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除了一句话,“卖淫是生命的一个事实,它本身并没有好与坏”。 我甚至记不住是从哪里看到它的,只能肯定是因为韩津我才记住了这句话。如果非要把这些经常与黑社会混为一谈的小姐当作自己辱骂的对象,倒不如把自己的脑子塞进马桶一起冲走――因为有人需求,才会有人提供,偏偏没人会把枪口调向嫖妓的人的身上。 老板的胆子很大,一般人被打成那副德行恐怕已经躺在地上装死,而老板抱着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骨折的胳膊,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先是骂自己不开眼,又小心翼翼的与亮子套近乎,一个字也没提自己疼,老板堆起来的笑居然特真诚。亮子让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估计是想让他通知大雷。老板没笨到家,在我们面前把柜台的电话线拔断,挥手让里面的小姐出来陪着说说话。 遇见过送钱的,遇见过送烟的,还是第一次遇见送小姐的。亮子没兴趣,带着毛毛往外走,毛毛则大方的让我们几个小子在里面呆着。 我是个抹不开脸的人,跟着也想走出去,不过于悦拉住了我,“去外面丢人啊?知道的会骂你玩不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阳痿呢。” 我倒是没在意,不过想到外面只有亮子和毛毛,自己出去不大合适,也就假惺惺的坐在一边摆谱。 飘飘的小姐岁数都不小,三十出头,这让于悦那群人很不高兴。反正不用花钱,他们一人拽着一个坐到床上胡扯着。我运气不错,一直没动手搂,老板发现我落单时竟从厨房叫出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也是唯一一位年轻的小姐。 长的很一般,身材还好,至少能看得出腰在哪,不像其他小姐那样小腹堆满了肉。一头黄发染的很扎眼,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优点,就连我的一点点冲动都没勾搭起。 小黄毛紧张的把我拉到床边,一面擦着刚洗的头发,一面问这问那,年龄、姓名等等,明显刚出来不久。 小黄毛见我一直没正经答话,不经意说起自己的故事。类似于家里缺钱,自己大老远跑这里做小姐的故事。 一百个小姐里最多有五个是被强迫卖淫的,或许比这个数字还要低。电视放的新闻是为了烘托治安的良好、警察的英勇,如果对付那些只会欺负女人的孬种也能算作英勇的话。至于小说,什么心灵肉体折磨打击,死不了活不成的卖淫生涯,两个字,可笑。卖淫不是被强奸,虽然很多男人喜欢小姐做出被强奸的模样。连快感都没有,仅仅是一种活着的方式。在没有动感情之前,一切都是干净的。 我感到很可笑。与鸡头住了那么久,我怎么可能会被这种谎话唬住。当小姐的理由很简单――她们乐意跳进来。一是赚钱快,在没干之前大多数人会这么认为。二是干这行不需要文凭后门。这点与我很像,混子让我觉得最舒服的恐怕就是这里,我即使一无是处,我也凭着运气过过一段还算大方的日子。 所谓的城府修养,我一点也没有。心里想什么,脸上自然露出什么。小黄毛看到我不屑的表情,顿时知道我看穿了她的谎话。 “你不就是一个小混子吗,怎么,瞧不起我?”小黄毛声音不大,但口气很硬。 她的年纪也就二十以里,还没学到别人那种懂得看情形的世故。其他小姐跟旁边的人已经闹的火热,惟独我与小黄毛间隔半米坐着,特虚伪。 “我又没说看不起你。(.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我解释。 小黄毛瞟了一下四周,愤怒的把门帘挡上,顺手扳着已经裂着大纹的隔断,就像在收拾自己的家,“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找个对象不给做**的过来让我做,找个老婆不肯玩花样的过来找我玩。穿上裤子是正经人,脱下来不还一样是根嫩葱?” 我竟然笑了出来,突然发现她跟韩津很像,顶嘴的模样很像,或者是我想象中的她与韩津很像。模模糊糊的错觉,不论是小不点还是小黄毛,我都试着在她们身上找着韩津的一些东西,自己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找着什么。 “别扯蛋,我有个好朋友也是干这个的,我从来就没想过别的。” 小黄毛扭头看着我,撇嘴说:“好朋友?靠着你那张脸钓到的免费床铺吧?” “操。”我没好气的骂了一句,“我他妈从来就没跟她……” 说到这,我接不下去了。我与韩津做过爱,但仿佛是一件自然的事,没留下一点杂念。就像我对她的感觉,似乎与她分分合合都是必须,没任何理由。 小黄毛心思挺多,看出我心里的尴尬,把话岔开,“你知道我刚来这的时候,门口挂着什么牌子吗?” “什么?”我好奇的问。 “西藏床到货。”小黄毛咯咯的笑起来,“我妈是藏族人,这的老板还真会打广告。” 这种直来的小场子做广告,比现在的公司要早的多。因为不像大场子那么有名气,所以都得自己招揽生意。一块路边的墙,一盆漆,这就足够。 上海床到货、广东床到货、新进福州床……如果是生人,会以为只是家具厂在宣传,不过玩过的人都知道,那是老板新拉来小姐,在为自己充场面。 “西藏床,还真远。”我苦笑的点点头,“你家是哪的?” “本地人,我小时候在西北住过。我都不记得自己哪辈子的祖宗在西藏,谁知道老板还能靠这个出去白话。别说,刚开始那阵子客人真不少,还有个男的问我怎么不穿藏服。” “那是傻逼。这要是来个日本妞穿上和服,脱次衣服也得半个小时。”我知道小黄毛在逗我,还是忍不住笑着。 小黄毛坐回我身边,终于安了心,“一会还能打架吗?真打,你得帮着我点。” “打也不打你们,你老板脑子不转筋,把外面那两个人的朋友得罪了。”我不自觉的挪了下身子,在小黄毛旁边让出了一段距离,“而且就算打,我说话也不好使。” “你总离我那么远干嘛?”小黄毛不满的抱怨,“我身上有刺?” 我也不知道自己一直躲着她的原因,随口说:“没,就是不得劲。我一看见你就想起我那个朋友了,挺长时间没见她,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你对象吧?什么你朋友你朋友的,骗谁啊。”小黄毛笑的捂起肚子,“看你那点出息。你对象爱吃醋吧?在这她又看不见,你怕啥?假正经!” “不是对象。”我顶了一句。门帘很短,我看见老板正往厨房走,起了疑心悄悄掀开一角打量着。这老家伙果然骨头够硬,背着身子在打电话。 小黄毛看到我的举动也一起矮下身子偷看,随后凑到我耳边说:“到底因为什么事?我刚才在里面听的乱哄哄的,老板惹到谁了?” “月亮湾知道吗?黑子知道吗?”我拉她坐回床上。老板打电话是情理之中,如果大雷不来,亮子说不准会把脾气都发到他身上。而且亮子把话挑明了,就是在这等着老板叫人。 小黄毛点头,带者嫉妒的口气说:“能不知道吗?里面的小姐都是神仙,两天赚的钱比我一个月还多。我就没看出来她们哪好,又不是没有比我长的丑的。” 我没好意思继续说,指着厨房,“你老板今天去月亮湾借小姐,黑子没给他面子。他也不知道咋想的,碰上黑子一个小姐出台,他给捅到警察那了。” 小黄毛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毕竟老板换成谁都无所谓,小姐总会有地方收,只不过在于赚多赚少。 “这地方的警察可真不是玩意,我也被逮过一次。”小黄毛没顺着我的话问,反而开始讲起自己来,“那警察让我把客人报上去,我刚来,怕老板说我,就没答应他。结果三个男人一起围着训我,说社会就是被我弄埋汰了,还说以后遇见嫖妓的直接判几十年。” “那就是三个傻逼,不就是没罚到钱吗,装什么正义。嫖妓的要是也算犯罪,以后肯定罪人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有钱。”我安慰了小黄毛几句,“你在这坐着,一会要是出事千万别到外面看热闹。别人报警你也别掺合。” 说完我丢下她走出了门外,老板还在厨房嘀咕,看见我的时候故意笑了笑。端着那只胳膊能坚持这么久,我已经很佩服他了。 亮子和毛毛在门口蹲着,亮子已经萎靡了,毛毛也不大耐烦。 “怎么出来了?我就说这地方不行,都是些什么货色。”毛毛冲我点个头,笑呵呵的问。 我把老板打电话的事情说了一遍,“肯定是找人了,刚才看见我的时候他还藏着电话。” 亮子勉强的吭了一声,“你进去呆着吧,告诉里面的人一声,玩归玩别脱裤子,谁要是敢脱,我回头把他阉了。” 毛毛顿时哈哈笑起来,“别听他诈唬。我们刚才叫人了,一会能到。你先进去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多嘴 回到房间里我把话递给了于悦,原本这些小姐就不是让人迈不动步的女人,听到老板叫人来以后,于悦立即把其他哥们都喊了出来。 这些人明显熟悉亮子的个性,笑眯眯的看着厨房里的老板,谁都没冲过去动手打人。“咱也到门口等着吧。”于悦把别人都喊出去之后才凑我耳边说:“操他妈的,每次都装逼,大雷真带几十号来,看他怎么装!” 这种唠叨他只能对我发。说的难听点,不是一起喝酒打架就是哥们,我能看得出于悦跟我还有点远,其他人也这样。所以他不会担心我背后说闲话给他小鞋穿。也或者是因为我平常话不多给他的印象还不错,吹牛败火的时候大家喜欢找个能说会道的人一起起哄,但挑朋友的时候却大多找不爱多嘴的人。每个人都是猴子,自己怎么跳怎么闹,吸引别人注意不一定吸引别人的同情。 打别人兴许会有心情看看同伙的死活,被打绝对没这个雅兴。哪怕大雷带十几个人先到,我们也得吃亏。亮子虽然什么也不惧,但不代表我们不怕。“没事,毛毛哥说他已经找人来了。”我心虚的安慰说。 于悦没底气的嗯了一声,拖我走到门外,顺手从柜台把供给财神的白酒瓶子揣在兜子里,这时我才发现出门时想的太简单,什么家伙都没带。 亮子看到我们慌慌张张出来以后,狠狠瞪了我几眼。这种等待特枯燥,谁也不敢当着亮子面问问会来多少帮手,或者到底能不能来帮手。毛毛吹着口哨,很悠闲。渐渐我也横下了心,反正跑是跑不掉了,不如静下心来挨着。 于悦手抄在兜里,浑身哆哆嗦嗦,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跟我要烟抽的时候我把一盒没开封的黑猫都丢给了他。 平常于悦从不抽这种硬烟,今天出奇的拆了封。抽出一根烟没点,又倒着插了回去,拿出第二根烟的时候才叼在嘴里,至于烟也没有还给我。 看到我奇怪的表情,于悦勉强笑着,“操,连这都不知道?前排左数第二根是许愿烟。[.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别的都抽完了,把它扔了埋了都行。” “骗别人烟就说呗,胡扯什么。”旁边一个哥们推搡了于悦一下,笑着说:“晓峰,别信他的,他那是找借口把烟都吞了。” 我耸耸肩,几块钱而已。我跟毛毛打了声招呼,到周围一家ktv里买了两包骆驼回来。路上我也学着于悦的模样倒插了许愿烟,但是只是做了做样子,居然没来得及想清楚应该许什么愿。 在那一刻,我只想到了韩津。 亮子找的人迟迟不来,不仅我们着急,亮子也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大概四五十分钟,我站的脚底开始冒凉气,周围的人也没兴趣继续胡扯聊天,似乎时间每流一分钟,心里便沉下去一寸。 终于,路口停下一辆红旗,毛毛立即迎了上去,亮子脸上又浮出胸有成竹的懒样。 然而下来的人不仅让我吃惊,恐怕亮子也没有想到――大眼和一个派头很足的中年人不急不缓的分别打开车门走下来。 亮子登时蹿起来,走到车前首先点头问好。毛毛则冲向了大眼,不过那个男人低声喊了句“站住”,毛毛立即停下了脚步。大眼特张狂的笑着,毛毛始终没敢再迈一步。 “等了半天怎么把他等来了?”我拉过于悦压低声音问:“大眼旁边的人是谁?” 于悦摇摇头,“我第一次见到亮子主动去打招呼的人,他妈的,怎么和大眼是一路的?” “以前没见过,瞅那架势肯定不是一般人。晓峰,你去问问毛毛哥,那人到底是谁?”旁边一家伙冲我嘀咕。 “我傻逼?”我挺看不起这种没事拿别人试刀的家伙,皱着眉毛开口就骂,也没在乎他的面子,“自己问去。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在亮子哥面前咱算个啥?” 把哥们推了我一下,悻悻的站到旁边。mianhuatang.info 毛毛似乎有些手足无措,既没靠近亮子,又不敢把亮子自己晒那,犹豫很久才返身走到我们面前,对于悦说:“跑个腿,把黑子哥叫来。” 于悦好奇的问:“毛毛哥,到底啥事?那人谁啊?” “问你妈问。”毛毛突然掐着于悦的脖子把他推到一边,“赶快去!” 于悦咳嗽两声,撒腿就跑掉了。我瞟见大眼看到了于悦溜掉,但翘起的嘴角挂着的全是不屑。 男人把亮子扯到一边,说话的模样气态很沉稳,有些像命令。亮子居然没反口,偶尔点头偶尔摇头,偶尔还会不耐烦的转头盯着悠闲站在马路边的大眼,死死的盯着。 毛毛沉不住气,突然快步走向大眼。大眼倒没怕,反而迎了上来。亮子骂了一句,跑过来一脚蹬在毛毛的腰上,“没你**事,别他妈在林哥面前装逼。” 毛毛冷不防被亮子踹了个趔趄,起身指着大眼不停点着手指,最终啐口痰走回了按摩房。“都滚进来,站外面装逼找死呢?”毛毛大声吼着,应该很不满意亮子刚才的做法。 我觉得毛毛这人很可爱,直性子,想什么做什么。如果我挨了那一脚,我还会谢天谢地的冲亮子磕两个头。这个林哥绝对是位站得住脚的人物,既然与大眼坐一台车来的,或多或少都是保着大雷的人。毛毛如果跟大眼打起来,后果只能有一样――被黑子送出去等死。 混不出名可以讲义气,名气太响也可以讲义气。不高不低的混着,就干脆把脸藏裤裆下面,别指望那些想往上爬的人会因为自己得罪真正的大哥。 “操你妈的,我早晚弄死你。”进了按摩房毛毛赌气的把账台上能摔的东西都摔烂了。“老东西呢,揪出来给我使劲打,往死里打。眼红月亮湾赚到钱了是吧?把手指头都给我掰断,我看他以后怎么数钱。” 不是只说说,毛毛冲着隔断拳打脚踢,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手会不会破。旁边有几个起哄的家伙立即冲到厨房去找人,小姐们干脆都缩到一起,吓得脸上已经撩不起任何表情。 我也有点发懵。像毛毛这种身份,要面子却要不到,比死了还难受。不过,面子和命比起来,至少我会选择后者。 我愣在原地看到老板被踹出来时,我的眼睛竟越过人群在张望着小黄毛的身影。发现她很听话没有出来看热闹时,我的心才落回了肚子。 毛毛的手刚抬起来,我鼓起近乎傻逼的勇气扯住了他的胳膊,“毛毛哥,外边还有人,事过去再来收拾他吧。” 我猜肯定还有其他人会与我有同样的想法。如果在这个时候把老板打了,大眼和那个林哥肯定不会高兴,追究起来或许毛毛可能只挨顿骂,而我们,想都不敢想。 毛毛脾气倔,抡起另一只手抽到我的颧骨上,登时我便撞在身后的隔断上。三合板原本就被拆的没什么架子,我压在上面立即摔了个跟头。 “操你妈的,用得着你废话?”毛毛没理我,抬手就往老板脸上砸,但突然停在了半空。 “逼养的,我他妈先收拾你。”毛毛放下拳头走到我身边,揪起我的衣领子使足劲抽我嘴巴。 这与平常老爸老妈生气时打的嘴巴一点不同,脑子里嗡嗡直响,由腮帮子泛起的麻立刻扎透了半边脸皮,在下一巴掌之前又很快散去。就像有人在我脸上按进了一颗颗图钉,又在伤口刚涌血的时候拔掉一样,毛毛的力气让我的嘴巴都木了,所有声音都挤在鼻孔一点点喷。 一连打了十几下,我憋着嘴死扛着,生怕一不小心咬破了肉或者被扇豁了嘴唇。直到毛毛的火气发完,其他哥们才假仁假义说着不轻不重的话。 毛毛起身看看我,回头把老板推到了里面,“以后咱再算,看看咱俩谁能玩过谁。” 老板脸色很难看,额头全是汗,端着的胳膊不住的哆嗦。我也没好到哪去,半片脸肿了,但是不疼,硬邦邦的像身下的三合板,薄薄的让我感觉不到什么,肉贴在牙齿上有点发黏。 没人拉我起来,我老实站到一边也不吭声。这样闷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黑子突然走进来招呼我们都出去。 红旗已经开走,亮子也不见了,黑子冲毛毛点点头,让我们都先回家。 于悦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否则不会那么热情的拽着我一起走,不过毛毛突然喊住了我,把我叫到他身边。 其他人连忙把于悦扯到一边嘀咕着,望着我的眼神似乎都在叹气。 人走光之后,毛毛摸了摸我的脸,“疼不疼?” 我勉强咧嘴笑,“没事,我自己嘴贱。” “操,你要是这么说就是在骂我。”毛毛轻轻拍着我的头,“一会哥带你出去玩。” 黑子很奇怪的打量着我和毛毛,笑着问:“啥时候混出感情了?” 毛毛还算诚实,“刚才我来气,想收拾收拾飘飘的老板。幸亏晓峰拦着我,要不林诚那狗逼肯定找茬。人太多,我手举起来也不能就那么放下……” “你拿他当靶子,把他打成这样了?”黑子侧头看着我的脸,“你脑子里全是大粪?” 毛毛想继续解释,黑子厌烦的摆摆手,“领到我那玩吧,你他妈就知道喝酒,脸都这操行了还怎么喝?” 毛毛乐呵呵的搂着我往月亮湾走,黑子则自己拦了一辆车匆匆离开。 “烂头子事太多了,黑子都忙成这样,老朱一天到晚得成啥样?”毛毛叹口气,“心里没挑我吧?我要是不打你,那老逼养的还以为我怕了他呢。” “没事,我知道。”我回答的言不由衷,虽然我知道毛毛只是放不下面子才拿我当鸡杀给老板看,但这滋味谁都会觉得委屈。 还好,毛毛不是那种踩过就忘的人,至少一路上搂着我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忘掉 黑子给柜台打过电话,我和毛毛刚进门服务生就把我们领进了大包。 一个人值不值得交朋友,在帮过他之后看他是什么态度就知道了。满嘴客套话,或是胡言乱语打下包票,这种人只是希望用嘴巴来报答。毛毛没有再与我客气,刚才的事绝口不提,但不经意意间总在套着我的话,想知道我日子过的咋样。凭这点,我觉得自己挨顿打不算什么,一个肯不声不响记着自己人情的朋友确实比其他都重要。 “毛毛哥,那个林诚是干嘛的?”我边开着啤酒边问。 毛毛不满的往柜台打电话,让他们快点找两个小姐过来,“操,天天没事干,到处装逼的。” 这是气话,能装逼装到那种程度,让亮子也当哑巴的人,至少我和毛毛都惹不起。 服务生跑进来十分为难的解释,“今天不是出了点事吗?黑子让小姐都回去了。除了楼上住的那几个不出台的,有点模样的都不在。要不你认识哪个,我现在打电话帮你叫。” 毛毛笑着说:“没事,给我再送两打酒,随便找两个吧。” 服务生不敢得罪毛毛,上楼叫下来六七个小姐。毛毛随便指了一个,我则特意点了点站在门口冲我挤眉眨眼的小不点。 “有空我带你去老朱的酒店住一晚上,那里的丫头才漂亮。”毛毛凑到我身边吹嘘着口中的酒店多么上档次,我没什么兴趣,偷偷瞪着小不点。 月亮湾大多数漂亮的小姐根本不在这里坐台,有客人联系的时候黑子才安排人打电话叫过来。当然,这只是对比来说。别以为小姐必须脸蛋漂亮,真有张招人的脸,哪还用得着到这里赚钱。平常在场子里上班的女孩都像小不点这样,年纪小,但长相很一般。这么做不是为了自抬身价,男人有个毛病――贱。别人玩不到的东西他才有兴趣,而且一些老板不会到这里喝酒,只是通过电话找黑子安排小姐。任何时候暗娼都要比明娼赚的多,似乎是一种身份。 毛毛把月亮湾的这些事情告诉我之后,才捡起话头,恨恨的说起林诚来。 林诚是隋总的小舅子。隋总这两年把自己看成正经人,一门心思想去北京养老,所以本地的生意都交给了林诚。从毛毛的话里我能听出来,林诚这个人还是挺有门道的。老朱喜欢干超市饭店这种一手交货一手拿钱的买卖,而林诚只干政府的工程。修路、建桥、盖房子,凡是政府有什么发展,他都舍得掏钱张罗。 “这家伙就差没去当市长了,附近农村的地被他占老鼻子了。”毛毛说到这很愤怒,“要不是别人冲着隋总卖他面子,他算个叼。” 林诚心眼不少,关系打好以后专门挑附近农村的活干。很多人都以为官当的越大,捞的钱也越多。其实这根本是笑话。一个省长也不一定比一个村长更能贪,尤其是开发区的村长。 地皮值多少钱在他们那里全凭村长的一句话,高兴了,就能省几百万,不高兴,就得多掏几百万。林诚往往靠着流氓打手强占地皮。除了底价以外,他舍不得从兜里送出去一分钱。 都是一个德行,那些敢贪污的村长也不敢上告,什么样的人还得什么样的人来治。到现在,林诚送礼已经不送钱,都是成套成套的别墅往外送,当然生意也越干越好。这就是一个循环,拿到政府的开发计划,然后在施工地点旁边低价勒索地皮,以后盖房子或者转手卖都可以。 不过林诚有一点好,从不把钱摆在外面。收拾打扮很平常,开的车也只是红旗。到了他那种地步,穿什么衣服开什么车都不会影响别人对他的看法,而且还不会太招摇。 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林诚会与大眼走在一起,而且明显是帮着大眼来教训亮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虽然黑子哥的脸上没卖出什么消息,不过他匆匆离开一定也是为了解决这个麻烦。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毛毛哥,你开头说你已经找人过来了,是林诚?” 毛毛惊奇的点头,“那群饭桶要是都有你脑子这么快,我成天也不用东跑地颠了。我这人就是受不了气,咱一个大老爷们干嘛让别人看不起。今天要不是你劝我,我还真能把那老鳖犊子废了。操,你再看看那群臭小子,就知道瞎掺合,没一个想到拦拦我的。” 我尴尬的笑了笑,“他们肯定也想过,就是没敢说。我胆子都用这地方了,一到正经时候就白扯。” 毛毛看了看我的脸,自罚了三杯转过话题,“前两天亮子和林诚喝过酒,亮子也是怕黑子哥以后出事,想找个人帮忙。就这片,谁能够得上帮黑子的忙?本以为找这么个人肯定没事了,谁他妈知道他还跟大雷有一腿。等黑子哥回来,我得好好问问。” 不用提,林诚准是也在打老冯饭店的主意。但这话我没当毛毛面说,我还不够格对他进行启蒙教育。书念的多少跟一个人脑袋活不活没关系,很多人情事理在学校那种地方学不到。我没有毛毛那么多年的经历,全凭自己瞎猜,自然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小不点像上次一样躺在我腿上,不过电话放在桌子上一直没有动,专心的玩着自己的裙边。 毛毛敞开怀喝酒,很快就把我忘了。陪他的小姐也真不含糊,毛毛叫号三陪一,小姐一杯,他三杯。那小姑娘一口气吞了一瓶,就这一下子,毛毛按数量喝完就到厕所呕了。 “靠,一陪一我都不怕。”小姑娘得意的冲我和小不点笑。小不点仰着脑袋对我说:“黑龙江过来的,家门口就是酒厂。小妹在我们这最能喝了。” 我想出去看看毛毛有没有事,小妹满不在乎的说:“看啥看,三瓶酒都喝不了,还混啥。” 让我一口气喝三瓶,我连包房都走不出去。我默哀一会,调头跟小不点聊着,生怕小妹会叫我陪她喝。 有小妹在,我倒是安静了很多。毛毛脾气上来以后和她不停的喝着,从三陪一到二陪一,再到一陪一,最后小妹扬言她二陪一对毛毛时,毛毛终于躺在沙发上打起呼噜。 小妹无聊的靠在一边睡觉,小不点则拉着我去旁边又开了间小包。不停点着歌,我不忍心让小不点陪我玩。看她勉强睁眼看着我的样子,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了一种价值,我的腿可以让一个女孩子当作枕头,我的胳膊可以为她带点温暖,而我笑起来的表情可以让她安心睡过去。 月亮湾没有暖气,一般的场子也不会有这玩意。到了后半夜,我把衣服盖在小不点身上,自己冻的开始哆嗦。完全像只猫崽,我稍稍动弹的时候小不点都会不满的敲着我的腿。不由我想起了韩津,我和她很少有这么亲昵的动作。可能扯扯手便是我和她表达出来的最大的限度。 拿着电话我研究了半天,终于学会怎么发短信。李桐回的很快,我只发了句“睡了没?”,李桐就接连回了五六条。全是抱怨她最近的生活,或者抱怨**惹她生气。 “靠,我被**骗了。原来蓝眼睛那些鸭子,一半以上都是同性恋。”大概这条是李桐最气愤的话。 这也难怪,遇见一个帅哥,甜言蜜语还花了五百块钱之后才知道他是个玻璃,如果我是女孩子,我大概已经吵着去追回自己的钱。鸭子里本来就是同性恋占多数,不是想象中爱好免费睡女人还有钱拿的那种生活。 当李桐问起我有什么事的时候,我犹豫很久才把话提到了韩津身上。 “我把你电话留给她了,还警告她找你的时候用公用电话呢。”李桐的回答让我有点难受。没有想到韩津这么快就把自己忽略了。虽然我和她之间说不清到底存在着什么感情,但感激还在。 我突然嘲笑起自己来,觉得自己贪心的过分。我回不去老家,别说二十万,可能二郎给我的卡里的钱都比父母手头的钱要多。除了这个以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抹平海滨老爸的愤怒。而我更不愿意坐牢,一想到老k那个肾脏,我就对那种地方感到厌烦。对我这种人,韩津即使忘掉也是理所应当。如果真有爱,我自己知道就好,如果这种爱太辛苦,她忘掉就好。不一定所有东西都得两个人分担。 对她来说,除柔情的手,我什么也没有。 天蒙蒙亮的时候毛毛突然走进来把我推醒,“回去睡吧,别冻出病。”我僵硬的点点头,把小不点也摇醒,跟着毛毛走出了月亮湾。 亮子正站在门口,示意开车把我们送回去。我谢了几句提议自己打车就可以了,不过亮子还是不耐烦的把我拉了上去。 “不管老冯了?”上车后毛毛探头问亮子。 我急忙缩紧脖子不敢抬头,这时候我再表现好奇心,亮子非拿我败败火不可,他的脸色难得一见的难看。 “黑子哥这次事办的可不对。”亮子淡淡说:“林诚一张嘴,咱就得把事都放下?分红?操,到哪还不弄点钱花,至于翻脸去抢老冯的饭吗?” 毛毛听到话头不对,推了一下我的肩膀,“晓峰,你自己回去吧。晚上我带你出去喝酒。” “没事。”亮子立即打断了毛毛的话,“上次大雷差点把他砍了,他也不是贱逼,能到处放话吗?再说了,我还怕他传出去什么?我怎么说就怎么做。” 第一百三十六章 瓜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瓜分 话头忽然扯到我头上,我浑身激灵一下,小声说:“我自己回去吧。” 亮子没搭理我,继续说:“要不是为了黑子,我昨天非把大眼卸了。林诚这狗玩意拿我开涮,踩两头还都想当好人。操,我就不信这套。” 毛毛想了一阵,接口说:“我去找大眼唠唠吧,昨天他不是挺牛逼吗,我帮他泄泄火气。” 亮子吹起了口哨,半天才说:“泄火气?送医院躺三五个月的,让他把肠子都泄出来。” 毛毛嘿嘿笑着,“行,我肯定办干净。” “谁他妈用你办了?”亮子突然转了语气,“什么事你都办了,还用得着我吗?再说了,你能办成什么样?林诚站在你前面,你不跟孙子一样吗?” 毛毛不满的摇开窗户,歪着头小声嘀咕着。 亮子撇撇嘴,“你怕林诚什么?今天你要是冲着林诚去,我绝对不拦你。你个没种的,就他妈知道拿大眼开刀。” 毛毛不解的问:“林诚?我哪敢动他。” 亮子十分不满的闭上嘴不愿意再与毛毛说话,毛毛嘀咕了很久,他才开口:“市长都他妈换了,他还拽个叼。现在这个市长懂个屁,过两年肯定还得被赶走。上面调来调去的,林诚又不能谁都安排好。要不怎么打起老冯饭店的主意了?他他妈是闲的。” t市政府刚刚上任一位市长,从外国留学归国,各种头衔挂满身,不过从政却是头一遭。 我一直都认为玩技术玩经济还得靠真材实学,而玩这种人际,懂得怎么利用别人,怎么打击别人,这都不是在学校里能学到的。至少这次我的想法没错,事后从刘宇那里打听,这位新市长上任以后到处视察,亲力亲为,颁布了不少看似很有活力的计划,但实行起来却步履缓慢。还是那句老话:办事说到底,办的是人,而不是事。 我这种小人物看不破所谓政府的人事关系,不过亮子的话说的很明白,新市长刚上任,而且肯定坐的时间不会长,林诚自然没有兴趣花冤枉钱。干部一般都是调任,头头一撤,班子也会换一套。没了这些,林诚也只是个普通的工头。 毛毛没想到这些,我也有点佩服亮子,他并不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里。 “黑子找老板去谈了,不管谈的怎么样,我得把这口气要回来。”亮子开车到了幸隆,冲毛毛说:“让你那群小崽子都回家吧,大雷总不能过来砸自己的场子吧?” 我听的很糊涂,下车以后拉着毛毛,没等我开口,毛毛就解释:“场子以后分四份,大雷一份,林诚一份,老冯一份,黑子哥一份。其他三个就是收分红,平常忙活还是老冯自己。” 难怪亮子生那么大的气,林诚一出面,轻松**一脚。 毛毛记下了我的电话,告诉我有空叫我出来玩,随即进去打发起其他小弟来。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又被抛弃了。除了刘宇以外,我跟其他人都不熟,我竟开始担心以后会无法再融入这里。混子与黑社会不同,穿白了,混子只是一些四处讨面子的流氓打手。事后或许可以拿到一点钱,但很难真正在这些大哥身边转悠。不过即使是这样,每一个刚出道的人都气势汹汹,惟恐别人不知道他在混。 与毛毛、于悦那些人在一起,自己并没像以前一样被当成哥们看待,但起码他们与我是同一类人,让我觉得很舒服。现在只剩下自己,我反而空荡荡开始无措。 毛毛那两天心情不大好,每天下午都会把我叫出去陪着喝酒,还给我介绍了几个他的朋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多认识一个人没什么坏处,那些家伙对我还不错,传呼电话留了一堆,但没人真正找过我。 一来二去毛毛把我当成了小弟,还把我领到火车站附近管着停车场。挺有缘,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也是通过一个三轮司机才认识了旅店老板,随后小林子、刘宇、大雷、黑子,现在转回头又回到这里,而且成为一个人见人烦的地痞。 停车场的司机不许随便去站台拉客人,所有客人都得经过我们的手,按小时算钱,拉到客人也得让我们抽水。至于不肯进停车场在大道拉客的出租车,坚决骂走。三轮司机也一样,新市长本来已经取缔这种交通工具,能通过我们断了他们的活路,警察也乐的清闲。为了一个所谓的城市市容而一下子让三轮司机像过街老鼠一样四处躲着藏着,这里到底有什么意义我看不懂。再漂亮的街道也只是街道,再肮脏的生活还是生活,并不会因为多了几棵树、少了几辆落后碍眼的工具,就会使老百姓生活真正富裕起来。 我多少对这些三轮司机有些同情,为了那两块三块的车费迎风挨冻,偏偏还得摆出笑脸冲每个行人讨生意,这本身就是件难事。我很少去赶走他们,一起在停车场干活的还有七八个人,都是本地的,也不愿过去掉价翻脸。欺负人得挑挑,那种被生活逼的挨冻挨苦的人我们不动手,这种人逼急了愿意拼命。 政府设置的这个停车场,因为有管理费,大多数司机都不肯进来做生意。警察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管着,确实很头疼――出租车聚到大街上容易发生意外。亮子接手这片以后交给了毛毛管,别说,有的时候我们办事比警察要容易的多。很多人都是这样,不动拳头,他还会一直赖着讲理。等真出意外的时候,这些理还有什么用? 这大概是我干的最安心的活,有警察帮着,有亮子那种人罩着,根本没什么后怕。不过也挺遭罪,半夜还得站在出站口外面等着,遇见人必须换上笑问长问短,拉着去安排车。 有次一个刚从我们这离开的客人突然返回来,拽着我们气急败坏的想问清楚刚才载他走的出租的车牌。他的手机掉后座忘记拿,自己打过电话,已经被关机了。 这种事我们不愿意管,不过客人看起来并不是什么有钱人,难得买个电话充场面,当时难过的直拍他自己的脸蛋。 我看不下去,接连问了许多司机才要到那个司机的电话。有点麻烦,司机放下客人后又接了活,送到郊区一片民房红灯区。那里都是三十一次的直来小姐,去那里的客人也都是些穷的叮当乱响却好色如命的孬货。 那天晚上自己算体会到管闲事的麻烦,我陪着客人赶到那里,司机平常也得靠我们吃饭,自然等在原地给我指点。 电话果然是被后乘车的两个小子拿去,胆子不大,我吓了几句就把电话交了出来。 拿到电话以后,客人请我和司机搓了一顿,还要塞给我钱。我不是为了钱才混,能让别人觉得自己可以把事办干净,我已经很高兴。 第二天站前交通大队的人来找过我,客人是外地人,据说跑到交通大队赞扬他们工作热诚,可能把我当成在那里上班的人。 确实哭笑不得,因为这事毛毛把我骂了一顿,大概意思是说我没个混子样,不要老实巴交让人看扁,“马路蹶子(我们对交警的别称)有什么可当的,你跟着我,别让人看花眼了。” 话是这么说,毛毛也有点高兴。自己小弟傻呵呵办件好人好事,他起码多点吹牛逼的材料。 经常在车站接客人的司机都知道毛毛与亮子的名字,见到我们过去赶车也痛快的跑掉,所以那段时间只是动动嗓子,没打过什么架。偶尔有在其他道口偷摸接客的司机,都被我们逮到后交给了警察。他们想赚钱,我们也得混饭吃。混到我现在这样,不比他们强多少,所以原先那点同情不满都飞掉了,跑起来抓人的时候我比谁都快。 有个叫白菜的哥们挺有意思,附近农村出来的。当年水果好卖的时候家里存了点钱,但是不一小心上了个人集资的当,十来万拿出去就再也没见影子。老爹盼着望着派出所能逮到人,三四年盼下来,盼出个白内障。白菜家里有媳妇,也不能只靠着老人,于是跑出来打工。吃点苦,脾气也不大好,一气之下闹出事走上了这条道。 不是什么大事,白菜来到城里没活干,想买台摩托拉拉客人。图便宜,买了一台赃车。被抓到以后白菜想不开,找到卖车的人捅了几刀。人得认命,遇上这种事不能上火。白菜家东借西借平了这件事,白菜却觉得没脸继续在乡下住着,干脆跑城里找哥们胡混。通过人认识了毛毛,在车站这已经干了两年多,算是干的最久的一个了。 白菜是个讲究人,办事不占别人便宜,钉是钉卯是卯。不过一个男人把钱算的太清楚,反而让人觉得难交。我跟他关系处的还不错,平常钱都放在他那里,让他给我带饭带烟。信得过一个人,那个人自然也觉得我把他当朋友看,渐渐白菜把我当成弟弟,什么事都护着我点。 但我怎么也想不到,终究我却把他害了。 &nnsp;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重遇 电话似乎是给毛毛和刘宇买的,除了他们以外,这东西对我唯一的用处就是玩玩俄罗斯方块。 我知道自己在等着,巴望着以前的哥们会打电话来,这种想法不丢人,一个人过的苦过的好,始终还是需要有朋友惦记。 第一个给我打电话的是二郎,这让我很意外。韩津、东子、和尚,这些对我很特别或者把感情挂在脸上上的人都没出现,反而是二郎这个事事不在乎的家伙露出了脸。 二郎胡乱扯了几句,问问我过的怎么样,挂断前突然开玩笑说来看看我。我当然愿意,跑路时那种紧张烦躁已经不见了,我现在觉得还不错,自然希望能有个说话的伴。 没想到二郎真来了。当他告诉我他在火车站附近等我去接的时候,我几乎不敢去。心里多少在犯嘀咕,害怕是警察逼着二郎这么做的。但我还是痛快的找到了他,有的时候我很精,有的时候却傻的可以。我只是希望自己能有个相信并依赖的人,如果连这个都赌输了,以前对我确实不再有任何意义。 二郎见到我,抬手就是一拳,随后笑呵呵的夸我精神不错。当我问起他来这里的理由时,二郎支支吾吾没有回答。大概是他的家让他觉得憋屈,我也就没继续问下去。 大波跑了,海滨的老爸也没有继续找他,把账全算在我头上。让我奇怪的是,健国哥居然替我说了话,而且我的摩托、鸡头的金货都是健国哥暂时买去的。冲着健国哥的面子,海滨老爸没有为难我的父母,不过口气没软下来,到处找关系通缉我。 “捅个人,大不了蹲几年。我不回去他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了,我掉人堆里又不扎眼,我就不信他还能找到我。”我听到父母没事,心里悬起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二郎也挺高兴,夸了几句健国哥。他这次来倒不是专门看我,而是准备去找鸡头,当然,是想带着我一起去。 我把鸡头自己丢下后,鸡头立即明白了。火车到站他就往金钟打电话,打了几次找到韩津后便把我的事说了一遍。这些小子都清楚我不想连累鸡头,所以也没什么办法。等到知道我电话以后,二郎决定陪我一起去鸡头那里躲躲。他主要是怕我自己一个人过不塌实,而且我太倔,别人也说不动我,这才大老远跑来找我。 二郎跟我们混的时间不长,家里又很体面,海滨老爸并没查到他头上。他来确实也是最安全的。 我问起斧头、东子那些人的时候,二郎挡住了话头,“他们到哪还不是混?你愁你自己就行了,瞎操什么娘们心。” “韩津呢?”我憋了很久才问。 二郎笑的莫名其妙,“她没事,又回市里干了。” 我父母回来了,她当然得搬出去,我被踢出了山屁哥身边,她也得一起离开。我摇摇头不想再问这个问题,带着二郎来到旅店。 二郎不咋着急,想在t市玩一阵子再走,而且我得研究研究到底要不要去找鸡头,所以也没急着下决定。鸡头太显眼,难免会被海滨家里怀疑,我去他那里很有可能把他害了,这就是我为难的原因。 二郎知道我在这替大哥管停车场,又听我讲了讲在这里的故事,不禁有些惊讶,“小伙行啊,到哪都能认识几个人。听你那么说,黑子、亮子可比山屁要牛逼多了。” “废话。朱老板有钱,山屁跟他比算个什么?”知道山屁带人到处堵我之后,我对他没有了一点好感。 “能混出样不?”二郎期待的问。 我无奈的笑了笑,“在自己家都混不出来,到这还能混好?我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总不能干靠着。你给我的卡里的钱,我没全动。你先拿着花吧。” 二郎把卡塞给了我,“钱都是你的。” 我愣住了,不明所以的看到二郎不愿解释,也就没多嘴客套。 玩了两天,二郎问我什么时候找鸡头的时候,我还是拒绝了。“我又不是过不下去,在这挺好的。” 二郎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头。“你还能睡一辈子旅店?这破地方我住一晚上就够了。再怎么不好,家比哪都强。” “我还能躲一辈子?”我接口反问,突然发现自己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而且,我压根就没想过以后会怎么样。顶多算计着明天应该去哪吃饭去哪摇头,这已经算是最远的打算了。 二郎打量着我,笑着狠狠拍了拍我的肚子,“我就知道你不能去。操,我也不爱去。我在这陪你两天吧,回家没什么意思,我看见山屁那些人就烦。” “冲我又不冲你,你烦什么?”我没好气的劝二郎回家,但他死活赖着不走,最终还是动了粗,把我压在身底下强迫我以后不再提这个问题。 二郎对矿山那些人很感兴趣,大概有钱的原因,他对这些老板搞钱的方法特羡慕。羡慕归羡慕,他没有那魄力,没有那机遇,更没有那门路,跟我磨蹭了半天,我把毛毛约出来介绍给他认识。 有些人交一辈子也交不明白,有些人几句话就能靠在一起。毛毛很喜欢二郎,二郎长的壮,说话直,出手大方。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都是不能喝酒却死要面子跟人拼酒的家伙。两个人喝喝闹闹,从迪吧里毛毛还找出个妞在我们的包房里跳艳舞。姑娘在毛毛眼前扭来扭去的时候,我和二郎都发现他不停按着自己的宝贝根子。 二郎把妞叫到门外,掏了七百块帮毛毛安排了一夜。 我很佩服二郎,在这点上我永远跟不上他的一半。从那夜过去,毛毛没事就把二郎带在身边,而我还只是个在火车站与司机玩把戏的小混子。 “除了我、修鬼、韩津以外,别人谁也不知道你的电话。”二郎偶尔说的话让我心里凉到底,连最后一点为韩津玩玩伤感的情调都没了。只要有空,我都跑到月亮湾找小不点,或者跑到迪吧泡那些灌了药的妹妹。只不过,我从没睡过任何女孩,小不点我当成妹妹,其他女孩我当成乐子,骨子里还是连自己都瞧不起的挂念。 毛毛平常没什么事,他在矿山挂着名,隔段时间老朱都会给他点钱花。游手好闲的时候他就带着小弟找麻局,二郎伺候的不错,偶尔有什么事打起来,二郎也绝对不含糊,就这样他反而成了那一伙的熟人。毛毛甚至给我们找了套房子住。 房租没问,我甩了两千给毛毛,他拿过后也没点。房子一室一厅,就是地点不大好,不远处就是公墓。原本公墓是要搬迁,老朱提前买了几个好楼层准备倒手再卖,没想到后来落空,墓地还在眼前,房子自然也没人愿意买。 不舍得低价兑出去,老朱干脆把房子都给了黑子,让他出租或者找机会卖。我们住的这间以前就是毛毛的炮房,简单的家具。换了床单以后我和二郎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在旅店结账时我给老板和大爷买了几瓶好酒,老板没说什么,大爷劝我多照顾照顾自己身体。我看着老板的腿,觉得他这个人很矛盾。酒醉的时候对社会大为不满,酒醒的时候又能发善心帮帮别人,也许很多人都是这样,怨恨不能挤走善良,但愿我也是一样。 毛毛要给二郎找个地方干活,二郎拒绝了,他心眼比我多,想靠着毛毛爬到黑子身边。我希望他能爬上去,也不希望他会爬上去。我害怕他早晚有一天会走到我这一步,作为哥们,我不清楚自己这叫做好心还是妒忌。 不过因为他,我和毛毛越来越近。不管大小事,毛毛只要想找人,二郎都会第一个把我叫来。 大概是晚上九点多,我等着接一趟山东发过来的火车的时候,二郎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话很急,让我直接到月亮湾门口。 我以为又是去喝酒,跟哥们打声招呼慢腾腾赶去。不过阵势让我吓了一跳,毛毛和亮子站在道边,旁边零散站着差不多二十几号人,有的人直接把家伙抄在手里,气氛僵的随时都可能碎开。 第一百三十八章 矛盾 这种阵势绝对不会为了等我,而且叫我也绝对不会是亮子的主意。我四处找着二郎,他眼尖的跑过来把我拉到了人群不远处。 “姓马那个老头得了便宜还卖乖,上次从警察那拿了点钱,上瘾了,又犯病了。” “姓马的?”我不解的问。 二郎点点头,“飘飘的老板。” 我这才知道那老家伙的姓名。如果一个人的名字对其他人来说根本不重要的时候,人与畜生的区别可能只剩下只自己找食吃还是别人喂食吃,或许还不如一只京巴过的自在。 “后面不是有人撑腰嘛。”我无奈的笑起来,“上次被亮子哥白白打了一顿,他心里肯定不好受。明着弄不过,当然得玩阴的。” 我看了看周围若无其事但表情沉重的人群,小声问:“怎么找来这么多人?就飘飘那小地方,犯不上吧?” 二郎摆手,“亮子提前打过电话,叫那老头该找谁就找谁来,找齐了一起算算。” 二郎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黑子哥不在家,这次没人能管得了亮子。刚才亮子托人才弄明白又是老马使的坏,这次高低得让他老实几年。” 我登时有点后怕,“操,你装什么**灯?咱俩在这能捞到啥好?我这逼样再弄点事出来,你还想不想让我回去了?” 我一时冲动声音没压住,旁边的人都瞪着我和二郎,责怪我俩大吵大闹。二郎的脸木了好一会,“我寻思这种事你能露个脸,以后别人也跟咱近点。说实话,这里的人谁瞧得起咱?我天天跟毛毛屁股后面转,也就是端茶送水伺候局,别人都拿我当傻逼看。” “要不你回去吧。”二郎很愧疚的转过头,“我陪你回去,就说我肝又疼了。” 每天晚上二郎都抱怨很久,因为他有肝病,吃饭的时候别人从不吃他碰过的菜,算不上歧视,谁他妈不在乎自己的命?因为这个,二郎一直不得意,吃饭喝酒都被别人避讳,感情也交不深。大概除了我们自小长大的哥们外,二郎真没处过真哥们。 我当然不能让二郎背黑锅被人瞧不起,赌气的说:“没事,大不了跑呗。一会要是什么大雷、林诚再出来,你千万一句话也别说。上次我拦着毛毛那个虎逼,结果被当气管子实成打了一顿。” 二郎果然没记得我还扛着海滨那档子事,一直不敢看我的眼睛,“我知道,他们爱咋地咋地,我就想让咱俩混个脸熟,以后好办事。那种缺心眼的事就你能办出来。” “操。”我搂着二郎走回人群。 “你没带东西就过来了?”二郎悄悄问。 “带个屁。我他妈的没出息,现在一看见刀子就想起海滨。”在二郎面前我没什么好藏的,笑我埋汰我,他始终都不会真的看不起我。 十来分钟,陆续又来了七八个人。全是二十五六岁的小青年,从脸上满不在乎的样子能看得出这群人没一个是善茬子。但亮子一直望着道口,对这些人点点头没多说一句话。 亮子不耐烦的时候道口开来一台桑塔纳,车上打的蜡还没擦,花里胡哨的外壳没让我在意。 桑塔纳在道边停了下来,推开车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瘸子,架着单拐,长的也挺龌龊,脑袋上没几根毛。 亮子笑开了花,推开人群过去打招呼,“老五,我自己去就得了呗,用得着你来跑腿吗?” 瘸子打量着人群,毛毛和其他几个人纷纷点头,脸上都赔着笑。 “你个小鳖犊子,真有那份心还能在这干等着?”瘸子没好气的招招手,把亮子叫上了车。 亮子下车的时候一脸都是冰,狠狠摔上车门甚至没探头送一下。 二郎冲我撇撇嘴,我做了同样的表情。t市这些人,我只认识大雷、黑子和亮子。严打过后,除非一些拿着实权的人自己想不开搞团伙,否则一般很难有什么地方存在着一个老大压着一个城市的事情。老朱或许数得上,但多少都有些互相吹捧的味道。每一行都有自己的老大,黑社会不一定靠拳头,所以还有多少说话有份量的人在,我根本不清楚。 亮子左右瞟了一会,终于打头走向飘飘。 再次看到大雷的时候,我打心底冒凉气。不得不承认,大眼蹿上蹿下到哪都敢叫号,亮子哭笑让人猜不透也有着自己的派头,但这两个人与大雷比起来,还是少了那么一点让人畏惧的东西。 大雷依然穿着西装,依然是那副玩笑都不敢开的死面孔,自己站在马路边抽烟,大眼和其他几个人都依在飘飘门口瞟着里面的小姐咧嘴笑着。 亮子回头皱皱眉毛,毛毛连忙让我们把家伙都揣好,“谁他妈也别装逼,没到自己说话的地方就别抻头。” 在他面前我说了句不该说的话,结果挨了十几个巴掌。要是在大雷面前说句不知好歹的话,小林子背上那一刀准没跑。 亮子走到大雷旁边问了声好,大眼扭头瞪着我们,虽然人少,不过却很拽,拽的莫名其妙。 毛毛让我们都到旁边站会,再牛逼也不能成群结队在大道旁边拉阵势,没等动手就得被警察叫到所里先收拾一顿。三三两两散开以后,二郎凑到毛毛身边问:“毛毛哥,跟亮子哥说话那逼是谁?” “操,活腻歪了?”毛毛踢了二郎一脚,连我都觉得好笑。“大雷。在他面前你老实点,亮子不动手,你别冲上去耍愣。” 我替二郎解围,笑着问:“毛毛哥,刚才那瘸子是谁?挺牛逼的,一个瘸子还得让亮子哥去哈腰。” 毛毛瞟着白眼,“王老五。你要是当他面叫句瘸子,你连拐都不用拄了。” 我登时想起以前听过这个名字,上次亮子要打架的时候也找过他,而且提过要拿什么家伙。 我心里发起毛,犹豫半天,最终好奇开了口:“有枪吧?” “你他妈早晚因为这个舌头被人宰了。”毛毛吐口痰,“一边呆着去,亮子不开头炮你们看着就行,自己心里有点谱。” 我尴尬的笑着,把二郎拉到了身边。 亮子和大雷根本算不上聊天,两个人连对方的脸都不看。大雷更绝,不停打电话接电话,把亮子晾在身边一点也不介意。 他有这个身份,都是跟着老朱混饭吃,亮子也必须得受这个气。 聊了半天亮子的声音慢慢大了起来,突然扭头往飘飘走。大雷大声吼着,“你他妈给我站住。” 亮子没理这套,反而走的更快。 大眼伸手想拦,亮子直接把他推到旁边。毛毛没说话,冲我们甩甩头,带着我们也走到了飘飘门口。 大雷冲过来抬腿就把毛毛身边的一个男人踹倒,没人敢上前拦一下。亮子停住脚瞪着大雷,走回来把自己的哥们拽起来,“要不你现在就把我废了,要不我进去把他废了。” 大雷嘴角扬起笑,“你以为你是谁?黑子站这,他也不敢说这句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亮子跺跺脚,竟开始弹起自己的裤子,细心的扯了扯裤线,“黑子哥是冲着老朱不跟你翻脸。别以为王老五那孙子怕你,我也怕你。怎么?你他妈面子大?王老五借给你了?” 大雷被亮子的话呛到了,走到亮子面前皱着眉头,那表情就像上次要动手砍小林子一样。 亮子侧着头,哼了一声说:“老朱给你车给你房,你瞅瞅你都干什么事了?” 顿了顿,亮子看到旁边大眼那些人有些愤怒,无所谓的接着说:“自己搞了半天,让林诚那杂种插一脚。你要是跟黑子哥好好聊聊,一人一半不比现在强?黑子哥不在乎那点钱,你也用不着让外人白白占便宜吧?” 说到底,亮子还是有点怕大雷。这些话说的干净,其实还是给了大雷台阶下。大眼这个脑袋不转筋的家伙突然蹦出来,伸手推着亮子,险些把亮子推倒,“你放屁呢?当初怎么没听你说这话,孩子死了来奶了。” 里奸外坏煽风点火,这事让大眼干准没错。大雷刚刚放下的脸马上又绷了起来,“林诚是我哥们,我乐意让他进来。以后你就在月亮湾坐着,老马谁也别想碰。” 亮子站稳脚,死死盯着大眼,“我今天就碰了!” 说完亮子急冲冲走进飘飘大门,我真替他单薄的后背担心。 大眼的手抬了起来,毛毛冲过去把大眼拽住,但没动手。大雷很干脆的一人扇了一嘴巴,“你俩混的不错?操你妈的,滚旁边去。” 毛毛很光荣的昂着刚刚被扇过的脸蛋,背着大眼冲我们笑。这不丢人,除非谁豁出去想弄死大雷,要不都得老老实实挨着。 亮子刚进去就把老马揪到外面,当着大雷的面把老马按在地上踹了好一顿。老马胳膊上的夹板也被亮子扯下来,劈头盖脸的玩命抽。 这么打也就是点外伤,亮子没动家伙算是给大雷的面子。毕竟老马祸害了月亮湾的生意,真把话摊开,大雷也没办法交代。 亮子打的不解气,把老马踹到我们面前,“一人给我打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老马的脸被亮子踹的一塌糊涂,毛毛兴奋的第一个过去想开头炮,我顿时觉得要糟。亮子打老马,大雷可以忍,不代表我们也可以打。毛毛毕竟对我还不错,我咬咬牙在身后偷偷扯了一下毛毛的衣服。 毛毛刚起步就被拽住,差点没站稳滑倒。还不错,这一下让他少了点苦头。大雷一把推开亮子,抬腿踹在毛毛腰上,“轮的着你出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愤恨 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没有什么是对的,也没有什么是错的。 我本以为毛毛会老老实实忍着,没想到大雷刚抡几拳,毛毛突然拗起性子,反身架着大雷的胳膊想还手。不过最终还是只挡住了脸,没敢真的碰大雷身子一下。 大雷有些恼怒,冲大眼抬抬手,似乎想要家伙。亮子急忙挡在大雷和大眼中间,一脚把毛毛踹倒在地。 “人是我打的,话是我说的,有什么事冲我来,别拿别人撒气。”亮子说话的语气不像以往一样平静,胸口起起伏伏也开始紧张起来。 大雷盯着亮子好一阵,“我想动的人,黑子能保住?” 说完大雷用手指头狠狠戳着亮子的脑门,“你别不服气,你要敢动一动我,你跑哪我都能把你揪出来。不信咱试试,看看谁混的明白。” 大雷解开下摆的扣子,冲亮子晃晃身。亮子突然怔住了,连躲都没躲,任凭大雷戳着他的脑门。 隔着人群,加上天黑,我看不清他们两个人突然变语气的原因,毛毛倒是机灵的爬起来,把我们都推到了身后。 半晌,亮子一声没吭扭头冲我们喊,“都他妈回去。毛毛你去安排两桌,记我名上。” 毛毛点点头转身就走,我们都不清楚散的为什么这么快,一个个心里慌张表面却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匆匆离开了。 毛毛包下了月亮湾不远处的一家烧烤,老板吓的够戗,升炉子的时候把炭都倒洒了。 毛毛似乎没多大兴趣,给亮子打了几次电话,但都没打通。一直喝到下半夜,亮子也没出现,记完账后别人都散了,二郎主动要求送毛毛回家。 他确实喝的不少,我跑到别的饭店特地要了碗酸辣汤给他解酒,毛毛有气无力的靠在我们肩膀上,“去你们家睡吧,再买一箱啤酒搬上去,操,今天烦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只买了十瓶,毛毛的酒量跟修鬼比起来,就像瓶盖和海碗,我不想整夜伺候着他。 “毛毛哥,亮子哥开头不是想好好教训教训那老骨头吗,怎么说散就散了?”二郎啤酒掺着可乐对付毛毛,毛毛醉的眼睛都睁不开,也没有发现。 “教训个**。大雷这杂种,操他妈的,难怪带几个小崽子就敢来,腰上别着枪。”毛毛说完忽然愣住了,“亮子去哪了?” “咱走的时候我看见亮子哥打车往南头去了。”我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毛毛放心的点点头,“可能找黑子去了。操,这鳖犊子可别想不开,自己偷摸去找王老五算账。” 二郎来了兴趣,给毛毛倒酒说:“啥枪?我咋没看着?” 毛毛瞟了二郎一眼,“王老五肯定不想让大雷把枪露出来,这个老瘸子真不是玩意,说一套做一套。” “王老五到底干嘛的?”我也好奇的问。 “王老五以前倒腾过枪,九五年收到风就不干了,不过认识人。现在那玩意有钱都不好整,也不贵,一万来块钱。你要是到青海、广西那边整,几百块一把。”毛毛掏出电话给亮子又打了几通,最终丢在一边叹气说:“亮子可别犯了虎劲,找王老五较真去。别说他,老朱去了都不好使。” 一个瘸子有这么大的力度,这让我很意外。毛毛看到我的表情,嘲笑着说:“雷子有两把猎枪,藏在老朱的花窖里。今天晚上从王老五那借把来装逼,操,真装成了。亮子都不敢吱声。” 刀子、枪和权力、钱一样,握在手里就有种随随便便压着别人的念头。大雷脾气暴,真想不开把亮子打个残废或者送进太平间,这都有可能。难怪亮子突然变老实,这时我才知道原因。 “咱这算什么?拎两把片刀带几十个人到处装逼,你跟那些倒腾枪的试试,你死都不知道谁干的。”毛毛摆上教训的口气说:“我这也是听王老五酒桌上讲的,以前广西那边干仗,两伙人去了几万号,别说枪了,手榴弹、土炮都轮着上。警察镇压完光没收的枪就有将近一万把。为了啥?就为块坟地。油田那边偷油的人手里的枪都是从王老五那里弄的,老五自己不出面,牵个线,事后再拿钱。死精死精的,一点把柄都不留给别人。” “他今天不把亮子哥得罪了吗?他就不怕这事?”二郎不屑的问。我和二郎从小就没见过那种场面,听到耳朵里也只是当成乐呵。毕竟到现在,任何案子牵涉到枪,谁都跑不掉。 “他怕啥?要是黑子出面,大雷可能还借不到。但是黑子哥不是那种人,肯定不会当面跟大雷翻脸。”毛毛有点生闷气,提到黑子的时候第一次露出失望的样子。 “王老五不怕告?”我挠头说:“我以前跟过的大哥,年前因为走私这玩意被枪毙了。” 毛毛笑着说:“这不是傻逼吗?连你都知道他走私枪,他还有个好?真有这种事,自己老婆都不能告诉。王老五干了那么多年,从来不自己掏钱。要不是黑子告诉我们他干过这行,我根本不知道他靠啥搞钱的。” 我想想觉得也没错,三条龙肯定是八百年不干件大事,走私枪支当成光宗耀祖到处跟朋友吹嘘,所以才会那么背挨了枪子。 “亮子这人就好面子,这两天肯定出事。”毛毛嘀咕了几句,倒头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我和二郎把他搬到了床上,收拾桌子的时候,二郎叹气说:“晓峰,跟我去鸡头那吧。别他妈在这遇上点邪乎事,后悔都来不及。你以前混还遇见带枪出来装逼的吗?这破地方,偷点石油都带枪,砸个按摩房也带枪,别哪天把你塞枪管下面去。” “我他妈后悔一百来次了,哪次也没来得及。”我没好气的说:“看看吧,亮子要是真和大雷他们翻脸动手,咱俩趁早找鸡头去。大不了以后我自己再换地方呆着,这几天被毛毛说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二郎望着毛毛,摇头说:“这哥们人不错,你他妈就手贱,今天你伸手拉什么?万一被大雷看见,你不得一起挨打?” 我耸肩回答:“我要是不拉一下,弄不好这辈子第一次看见枪长啥样了。” 二郎哈哈笑了起来,“有空给你舅舅家打个电话吧。你姥爷眼睛出了点毛病,你妈每天都陪他去医院。我临走的时候想告诉你妈电话了,我怕姨太激动,被人顺着查出你在哪。” 我烦躁的摆摆手,实在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有空再说。” 二郎会意的点点头,没有继续唠叨。别说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子,就算四五十岁自认为成熟的男人,遇见这种事也没脸面对自己的家人。 人之所以愧疚是因为他还有着在乎的东西,逃避也是一样。我情愿老妈老爸在远处骂我千遍万遍,也不想听他们在电话里哭出一个声音。 第二天中午白菜给我打了电话,开口就抱怨我昨天没打招呼就跑掉,害他自己在车站忙活了半夜。 我笑呵呵的道歉,答应中午的饭我请客。这种口干舌燥的活都是搭伙干的,白菜说话太土腥,而且不会来事,其他人都不愿意跟他一起。还好我长的比较善良,白菜跟我一起后油水也没少捞,对我也格外的好。 中午跟白菜在拉面馆喝酒的时候,二郎突然找到了我们。跑的岔了气,二郎一屁股坐下后也没歇气,开口就说:“亮子让人捅了。” 我不可置信的咧嘴笑,“睡迷糊了?刚起床就跟我玩这套?” “操,真的。”二郎接过白菜递过来的啤酒,润了润嗓子继续说:“大眼干的。昨天晚上亮子把大雷的车崩了。” “崩了?”白菜好奇的问:“哥们,慢点讲,啥叫崩了?” 二郎喘口粗气,“我听毛毛讲的。亮子昨天出去找朋友借了把枪,砂炮,把大雷车的挡风玻璃都干碎了,还在大雷家楼下叫号。大雷开始没露面,等亮子走了以后,大眼带人堵到亮子家楼下了。” “严重不?”我说不明白心里的感觉,有点轻松又有点紧张。这事闹成这样,我们这些人就没机会再去露脸。当然,如果跟大雷那群人动手的话,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不过万一黑子发了威,非要找回面子的话,我就得找机会开溜了。为了一群并不熟悉的人拼命,这不是脑子正常的人愿意干的。 “没下死手,缝了好几十针,大眼捅了一刀,其他都是砍的。我操,那刀差点干到肺上去。”二郎摇头说:“大眼还到处叫号,告诉别人是他捅的亮子。” “他他妈就是个彪子。”我接口问:“黑子哥没说什么?” 二郎笑着推我的脑袋,“他说什么我能知道?早晨毛毛去医院的时候我跟着去了,在门口就听到这点,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亮子在里面,半死不活的。” 白菜对亮子那些人都很陌生,除了毛毛以外,他只跟停车场这些哥们混的熟。“干架的时候叫我,整天闷在这里,我满耳朵都是喇叭声。毛毛哥叫人的时候,你们给我打电话。” 二郎应付的点点头,撇向我的眼神里都是疑问。 第一百四十章 发狠 “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人家拿枪,他他妈眼红。大雷没崩他就不错了。”二郎想回去再看看风头,走的时候对我的说。 我看着坐在停车场栏杆上对其他哥们吹牛逼的白菜,觉得他很可笑。亮子一不小心都吃了亏,他们这些人去了也白扯,跑的绝对比留下的多。“看看吧,别跟毛毛靠的太近乎。他脑子里就一个亮子,万一把你拖进去,你不去都不行。” 二郎点头,“谁死谁不死关我屁事。我就算被他们骂死,我也不去扯淡。又不是自己哥们,我卖什么血。下午我给鸡头打个电话,这次别跟我磨蹭,要走一起走。” 我笑着说:“废话,我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去。随便找个地方下车还遇见这么多事,命可真不好。” 二郎又去毛毛身边套点话。其实也是为了我,他知道我不愿意找鸡头,如果这边真有什么乱子,起码可以彻底让我死心离开。只是我和他还是嫩了点,把什么都想的太简单。亮子跟老朱、王老五那些人比起来也许不上档次,但在黑子眼皮底下,他绝对是第一号人物。他一住院,其他人立即闹翻了天。是个人就张罗着找大眼报仇,渐渐黑子也沉不住气,放话肯定帮亮子要回这个面子。 当天晚上毛毛带人去了矿山,但只是在矿山周围转悠。大雷大摇大摆带人从毛毛面前走过,一点没当事。大眼也在人群中间,嘴差点翘到鼻子上面。大眼自己有个小门脸,对缝批发小型机械的。这也是占了老朱的便宜,矿山附近只有他这一家,生意还不错。不过毛毛没留手,带人连玻璃带机器一起给砸了。 损失倒不大,毕竟是对缝,店里存着的机械都是不值几个钱的小玩意。亮子住院多少得给黑子一个面子,大雷对这件事并没有在意。不过大眼记在了心里,带着人四处挑事。一直到老朱坐不住,出面骂了大雷一顿,大眼才收敛了一点点,窝在矿山轻易不肯出来。 亮子在医院出奇的没大呼小叫,听刘宇说,亮子整天除了睡觉就是找个人陪着打打扑克。黑子订了个高级看护房间,想让亮子多住段时间养养身子,也养养脑子。冷静下来想一想,大雷再过分也没有对着人去,亮子跑到人家家门口扎刺,地位不对,地点不对,弄成这样确实怪不了别人。 二郎挺失望,黑子话虽然搁在桌子上,但没一点行动,我和他依然无事可做,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操,混成这德行了还当什么大哥。自己哥们被捅进医院,我看这小子根本就是卖卖嘴。我是亮子,我以后绝对不跟他混了。”二郎骂骂咧咧的抱怨。 “幸亏你不是亮子。”我没好气的说,“都闹大了,警察真查的话,肯定能查到枪上面去。亮子还好说,鸟枪没什么事,自动上缴就拉倒。大雷呢?王老五呢?王老五说句话,黑子肯定不敢闹。以后再说吧,亮子出院估计还能再调理调理。” 二郎这才反应过来,爬的越高,心里琢磨的东西也得越多。碰上扎手的事情,哪怕漏了一个小窟窿,都可能把自己送进笼子里。 也就一个多星期,毛毛有次中午吃饭路过站前,顺道过来看看停车场的生意。 其他哥们都凑过去点头问好,白菜突然问了句别扭的话:“毛毛哥,亮子哥那件事就这么放过去?操他母亲的,要不咱自己去干,他大雷多啥?” 这话在私底下说,也许毛毛还能骂几句挡过去。但周围五六个哥们,毛毛拉不下脸服软,忿忿的骂着:“放过去?操,还能让他白耍这一刀?” 毛毛的话明显冲着大眼去的,其他人也都听出了意思,白菜探头问:“俺们这群哥们去吧,把大眼好好整整,也不能让亮子哥在医院没个伴。” 毛毛难得奸猾的笑了笑,“这事别乱说,黑子哥知道我这么干,我以后不用混了。” 白菜傻呵呵的点点头,“逼养的,别让我在站前遇见他。” 毛毛看见我站在人群后,突然冲我招招手,带我一起去吃饭。 上次我在背后拉他的事,他到底还是知道了。没说什么客套话,毛毛丢给我一部索尼电话,这在当年算是好东西,三四千不降价,“拿着用,钱不够花跟哥说。” 拉一把换来这句话,我反而觉得不安,胆怯的问:“毛毛哥,有什么事我能干,你直接开口说。” 毛毛尴尬的笑着说:“你个小东西,脑子鬼精鬼精的。” 我立即知道自己猜中了,犹豫一会,壮着胆子问:“你真准备干大眼?” “狗操的,亮子躺在医院里啥也不说,我还能啥也不懂?”毛毛搂着我的肩,“别怕,哥也去,干完了我送你出去兜一圈,肯定没事。” 我像个傻瓜一样被算计完了自己才知道,偏偏我没借口推开,“黑子哥想的吧?” 毛毛吃惊的愣了一下,“都他妈是熟人,老朱已经翻脸了,这时候黑子再整出啥事,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你来的时间也不长,我找了几个刚出来的小子跟你一起去,谁捅的谁拿钱。黑子答应事后把你们送他老家去,钱肯定少不了。” 我不由自主喘口粗气,后悔应该早听二郎话一起去找鸡头。像我这样的人也只有这个用处。不管办没办成,黑子都能推的一干二净。而且我本就背着案子,在他们眼里我应该没什么可怕的。其实,我怕的已经不愿意再拿刀子。 回到停车场我立即给二郎打了电话。白菜看到我一副心事的样子,好心的过来问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怪自己嘴贱,心情不好随口抱怨着,不小心就把毛毛让我去收拾大眼的事情说了出来。 给别人一个交代,而且是对自己毫无伤害的交代,黑子不一定指望我们能真的放倒大眼,吓一吓即可。毛毛就算找来上百个小混子,也不如给我一个亮子在身后撑腰来的可靠。 白菜听完立即咋呼要陪着我去,我连忙让他不要再对别人提起。 二郎来了以后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二郎没啥好主意,这时候我和他想跑都没得跑,只能硬着头皮挨。还好,挨过这一次的话,我和他肯定要离开t市。 毛毛晚上给我介绍了几个“朋友”,全是十七八岁刚出来混的野小子,我倒成了最大的一位。 “毛毛哥,我自己去吧。反正事过去了,大眼不可能到哪都带着一群人。逮到机会我和二郎就够了,人多了嘴还乱,把我卖出去没事,卖了黑子哥就不好办了。”我偷偷对毛毛说。 毛毛打量我半天,“不是吓傻了吧?” 我干笑几声,“算个毛,我又不是没干过。几十个人在酒店吃饭,我一样把带头的给扎了。“ 毛毛撇撇嘴,“行,办成办不成都给我打电话,我先送你到外面玩几天。” “不用,弄完我就走。正好我哥们在外地放鸡让我过去帮忙,我留在这还添麻烦。”我截口反驳,“大眼没枪什么的吧?” “有个**。”毛毛不屑的说:“警察都盯上大雷了,王老五气够戗。” “那就没事。”我吐口胸气,“大眼平常在哪玩?给我弄两把刀,我肯定让他比亮子哥躺的时间长。” 那天晚上毛毛带我去了老朱的酒店,二郎也被叫了出来,二话没说就答应陪我去。吃过什么喝过什么,我根本没尝到滋味,就连搂着毛毛叫来的小姐的时候,我都没兴趣脱掉她的上衣。 那两天我跟二郎很少说话,我觉得自己在害他,他也怕我误会,两个人反而住的有些别扭。我给李桐打过电话,这丫头不知不觉成了我最相信的朋友。听到我的事以后,李桐没在意。 “你个熊样还成打手了。也行,混出息就不用回来受窝囊气了。” 我没介意她的话,这事本来就是黑锅,炒出什么菜都是别人先尝,我和二郎已经注定在下面扛着。毛毛送来几把刀,二郎拿了把挑刀,我则干脆捡了把三棱刮刀,反正是放血,放干净点更好。 停车场我一直没去,这种感觉很奇怪,整天躺在家里看着天棚,研究着当它塌下来的时候自己身旁的刀子能不能顶住。 星期天下午,我和二郎琢磨着出去买几件单衣,毛毛突然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们去站前等着。 大眼的马子在市里有家精品店,出事以后他一直没来逛过。最近风头过了,他每天晚上都来接马子回家。 “三两个人,你和二郎去看看有机会没。不行的话别动手,黑子哥不让我去。”毛毛有些为难的说了遍地方,走的时候一直摇头。 站了半天,我和二郎都没说话。我甚至什么也不愿意想,直到二郎摇着我的胳膊,我才反应到他在与我说话。 “晓峰,买票去吧。管他成不成的,晚上咱俩就走。” 我一点底气也没有,被他拉着走进了售票厅。在提款机拿钱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账户竟然又邮进了钱。 “谁干的?”我怀疑的问。 二郎支吾着说:“修鬼吧?” “操,他嗑药都嗑彪了,还有钱给我邮?”我不信的瞪着二郎,“你不是告诉我妈了吧?操你妈的,你不知道我爸有病?你他妈让她给我邮个**钱!” 二郎见我火了,连忙摆手,“我缺心眼?我没告诉你家里。别问了,晚上办了再告诉你。”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重 二郎搪塞了一阵始终不肯再说什么,我也没心思继续套他的话,到大眼马子的店附近转了一圈,便匆匆回到家里拿家伙。(.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没想到下楼的时候白菜居然咬着烟头等在那里,“一起去。”白菜的口气十分利索,根本没等着我回答,说完就自顾自的到道边拦车。 二郎苦笑的看看我,这并不是什么扬名的事。与小混子不同,捅了大眼以后如果没人保着,大雷肯定能让我们在t市找不到一块瓦片遮头。而且根本不会有人出来替我们说话,如果可能的话,黑子也不会找到我身上。 “妈的,以前都喜欢找光头办事(刚放出来的犯人),现在轮到咱俩了,还有个瞎掺合的。”二郎摇着头,“阿峰,把他圈拢走吧。我看他虎彻彻的,别他妈把咱俩一起害了。” 二郎话没挑明,不过我清楚他的好心。我试着跟白菜提了几句,“别跟我扯没用的,当我是哥,咱就一起去。在火车站我熬够了,大不了回家不出来野了。”白菜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 我心底巴不得有几十个这样的人陪着我一起去,这次倒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自己的腿好沉,偏偏每走一步又踩不实。 “钱是韩津邮的吧?”我突然反应过来,盯着二郎问。 二郎愣了一会,点头说:“是她邮的,晚上再说吧,现在闹心。” 大眼马子的精品店在中央街道的一侧,地点不错,门面也不错。在不远处一家烟厅外面,我和他们两个人东瞅西望着,心里想的却都不同。 白菜是不可思议的兴奋,仿佛这件事以后他能爬上天一样。很多时候人缺少的不是勇气,而是缺少一个绝路。把自己身后的梯子都烧了,人也就变的陌生起来。平常白菜凶是凶,但没有现在这种急不可待的张狂。 二郎冷静的多。偶尔凑在白菜身边笑话他揣着一把锈刀――白菜临来时从车站托运所偷了一把裁缝剪,去掉螺栓拆成两把刀子。架势很猛,可惜上面生了铁锈,最难受的是,剪刀是左手剪,怎么拿都别劲。 这两个家伙能开起玩笑,至少比我的强得多。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在跳,厌烦、失神,身子又像没穿衣服一样,风灌进袖口激起的鸡皮疙瘩让我不停打着颤抖。但,冷的全身开始发热。 “操他妈的,要是大眼接完对象就上车,咱不是白等了吗?”二郎突然说。 我咧嘴笑,“那还不好?他要是带一群人在对面站着,你说咱是过去还是不过去?” 白菜揉着鼻子,“不能回去那么早。矿山那有什么玩的?怎么也得在市里溜达一圈。一会你们俩拦车,我捅完咱就跑。要是跑不到一块去,就自己找地方藏着。” 我连忙摇头,“我跟毛毛说了,弄完大眼我和二郎就到外面躲着,弄不成我也想好了,晚上我直接走。” “去哪?”白菜接口问。 “去内蒙。”我无所谓的耸肩,“我有哥们在那头。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有地方去。你要是被认出来,你跑回家也没用,再说了,咱嫂子不能跟你一起跑。” 白菜这才犹豫起来,二郎补充了一句,“真办成了,回头我告诉毛毛是你干的。” 白菜看着二郎,半晌才说:“操,冲你这句话,我就不能让你们两个去。你俩才多大?” “这玩意跟大不大没关系,岁数小还好呢。”我指着大眼马子的店,“他总不能把车停在大道上吧?拐弯停车的地方挺远,白菜到时候你先拦好车,我和二郎弄完赶快过来接我们。” 二郎瞅瞅附近的车流,干笑着说:“让你咋呼到了,整的跟多大的事一样,还研究起地形来了。不就捅个人吗,又没让你弄死大眼,两刀送进去,眨眨眼就完事。” 白菜也乐呵呵的骂我胆子小,捞着二郎又吹起牛逼来。 我顺嘴向二郎要韩津的电话,反正要走了,我也不担心她那边能出什么事。二郎背的满熟,应该早就想告诉我,只是没找到机会而已。在烟亭公用电话旁边,我按了几遍号码,但都按错了。仅仅十一个数字,按起来却那么混乱。 “别打了。”二郎突然说:“你要是不回去,就别给她打电话了。” 我奇怪的瞪着二郎,二郎顿了顿,咬牙解释说:“卡里的钱差不多都是她邮的。你和鸡头走了以后,我把摩托项链什么的都想拿出去当。健国哥把项链拿走了,五千块钱。摩托他根本没给钱,直接开自己饭店去了,说是帮你先管着。” “操他妈的。我用得着他管?那么沉的链子就卖了五千?鸡头买的时候花了四万多。”我愤怒的骂着。 二郎撇撇嘴,“海滨刚进医院那天山屁就和健国哥到你家找你了。健国哥这就算不错了,自己回来给修鬼塞了钱。” “韩津怎么回事?怎么不让我给她打电话?”我知道自己一直猜错了,心里发起慌来。 “韩津和和尚被打了。”二郎从我兜里翻出烟,闷头抽起来。 烟这东西对男人来说,不仅仅是个朋友,也是个可以发泄的地方。心里有苦的人戒不掉,满当当的胸口总得靠它来挖一个坑,即使酸的可怜,这也是唯一一个能平静下来的借口。 “谁打的?”我明知顾问后自己也笑起来,“海滨他爸那个老杂种干的?” 二郎长长叹口气,“海滨他爸找不到你,大波也跑了,没地方出气。后来听人说你是为了和尚才动的手,他当天就找人把和尚带出去了。打傻了。” 知道事情是这么结尾,我的心就像沉到了胃里,一直跳到让我想吐。白菜听不懂我们在说些什么,走到我身边替我捶着背。然而却捶出一滩酸水。 “现在好没好?”我勉强问。 二郎摇头说:“打了一下午,还在大修厂被冻了一晚上,和尚脑袋有点彪,整天神叨叨的。听他妈说,和尚以前脑袋就有点伤,当时没在意,这下操蛋了。” 我想起和尚被大流打的惨样,眼睛竟然收不回来,盯在地面连带着脑袋一起往下沉。“韩津呢?” 二郎替我抹抹嘴,“韩津没大事。怎么说也是个女的,在金钟被海滨他爸扇了几巴掌,就这么算了。” “真算了?”我抬手抡了自己一拳,站起来问:“没别的了?” 二郎点点头,又摇摇头,勉强说:“韩津回市里红灯区了,当街被地痞找茬打过两次。不过好像不干了,干也干不下去,一出台就被警察抓。” “反正不比和尚强哪去。”二郎扭过头不敢看我。 二郎说的很含糊,我知道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我把韩津带到金钟,还为她打过几次架,很多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不简单。我跑路,海滨老爸一定把火发在她身上。可恨的是,我竟然一直没想到这点,还误会她已经把我埋掉。 “我操他妈的,我早晚回去把他胳膊腿都卸了。”我狠狠吐口痰,“修鬼他们呢?” “修鬼没事,别人都没什么事。健国哥知道和尚被打了,把东子斧头叫他旁边跟着,海滨他爸怎么也得给健国哥一个面子,就这么拉倒了。”二郎被烟呛到咳嗽,“我看着实在太烦,要不也不能过来找你。幸亏有健国哥。” “滚他爹的。”我截口骂:“他也是一个**味。我就不信别人打和尚的时候他不知道。还有韩津,当初我带韩津过去的时候就跟他打过招呼,他怎么不挡着?操,斧头、东子是他能用得着,所以才出来说句话。逼养的,我当初就是一个傻逼,瞎了眼跟着他混。” 二郎一句话没说,静静的看着我发脾气。白菜过来劝我的时候也被我一把推到了旁边,“一会你们谁也别动手,我他妈自己捅大眼。”我指着二郎和白菜一字一字的说,把他们两个都吓住了。 脑子里乱成一片,不管看到什么闻到什么,都让我恶心。和尚脑袋上紫红的淤血,韩津和我靠在床边等着天亮的画面,还有和尚为了钓马子请教鸡头的样子,第一次见到韩津的时候她丢给我骆驼的感觉,我一点一点记着,一点一点忘着。最后所有的东西都变成刺,可笑的刺,让我看到的满是韩津的轮廓。自己的一张脸似乎开始紧绷,鼻子和眼眉几乎要扭曲,我甚至想冲到车道上歇斯底里的骂所有人。 二郎忽然拍拍我的肩膀,把电话塞到我的手里。 这时我才知道,女人的声音对于我来说只有一种。韩津还是以往一样爱开玩笑,在电话里自言自语的折磨着我的耳朵,还有我的鼻子。一直没问我现在在哪,也没问我过的怎么样。 或许,不论我过的怎么样都要比她强。 几分钟下来,我竟然只能反复问着“你现在好吗?”,问到韩津的声音也开始沉没下去。 安静好久,我听不到任何声音,“过段时间我回去看你。”我说。 “你自己小心点吧。跟二郎一起去找鸡头,别瞎跑。”韩津避开我的话,带着笑教训我说。 “干不下去就别干了。我在鸡头那边弄明白了,到时候叫你过来。”我随即补了一句:“你给修鬼打个电话,谁他妈再跟你扎刺,让修鬼帮我干了,他干不了就找斧头。” “别管我。什么时候学会操心了?你到哪都老实点。”韩津过了半天才说:“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我知道你电话,有空我给你打。” 我憋气的问:“你对象盯着你?” “早分了。我没告诉你。”韩津又换上笑,“人还是不能天天见,你现在也知道吃醋了?想我了吧?” 我尴尬的没敢回答,自己从来没真正关心过她,似乎只在介意着她关不关心我。白菜突然看到大眼刚停完车往精品店走,催我挂上电话办正经事。 “我挂了?我这边还有事。”我小声的问。 “我先挂,别让我总等你。”韩津挂上了电话,但委屈没挂上,依然让我愧疚的疼痛。 二郎收起电话,笑着说:“我说过没事了吧?” 我僵硬的随着点头,用笑来哭,很痛。 我开始后悔听过韩津的声音,后悔我一直让她在等着我。也许她与我想的一样,觉得自己失去依靠对方的资格。对于我和她来说,爱情只是一个角落,只要能依在一起,一点点体温就足够。我终于明白,男人不需要自由。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死亡 我逃的太久,眼前再没剩下认识的什么。(.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有些迷糊,自己信誓旦旦替和尚找回面子,结果让他落得这个下场。而韩津,仅仅因为认识了我,什么也给不起的我,无辜失去了平静。 这倒不是我偏心,和尚砸在大流脑门上的那一酒瓶子就注定他早晚要还回去。天有眼,这大概是混了这么久我唯一学会的东西。就像我现在,不知道大眼以后会怎么还给我。 运气实在不错,大眼只带个了一个朋友。白菜看到大眼在精品店门口溜溜达达,啐口痰问:“我在道口留辆车,人多你们就别动手了。” “人少这兔崽子也不会出来。”二郎撞了一下我的肩膀,“还他妈闹心呢?” 我摇摇头,脸上忽冷忽热,胳膊像是累赘般没有一点力气,“咱过去等着吧。” 机动车道、自行车道和人行道都设了栏杆,拐弯处成了唯一的停车场。我和二郎都不知道大眼开是的什么车,只能随便找了家小卖店在里面张望着。 “就俩人,我收拾大眼。”二郎慢慢兴奋起来。 “操,你他妈下手没轻没重,别捅出点事来。”我推掉了二郎的建议。事后黑子肯定说是我们自己跳出来替亮子闹事,我不想真的留下尾巴。 “咱俩也是傻逼,不爱干的事为什么答应下来?还不如早点走了。”二郎突然笑起来,不解的唠叨着。 是很奇怪,我压根没想过丢掉毛毛的话自己偷着开溜。 等了半个多小时,白菜突然打来电话,大眼竟然带着马子去了老朱的超市。 “不是知道了吧?”二郎担心的问。 “他要是知道就咱俩来,他用得着害怕?”我让白菜把车带到超市门口等着,拽着二郎匆匆去追大眼。 超市离大眼马子的精品店不远,麻烦的是附近有几个公车站点,现在正是下班时间,人实在多了点。后半夜的车票,真被这么多人看到的话,我和二郎根本藏不了那么久。 “逼养的,到超市里面干。”二郎似乎狠下了心,带着催促的口气说。 “你犯傻啊?”我瞪了二郎一眼,我和他确实很不搭调,一个性急,一个拖拉,“大不了再找机会,毛毛又不等着咱下蛋。” “找个屁机会。”二郎接口骂:“这几天烦死我了,我他妈可不愿意等了。” 我没说话,拉着二郎在超市旁边的路摊逛,心里竟然希望大眼永远不要再出来。 烟一根接一根的抽,二郎几次伸手摸着别在皮带上的刀,表情却很空白。“你捅大流那次也等这么长时间吗?”二郎开口问。 “没。”我不由想起了和尚,有点烦躁的说:“把大流叫出来就干了,那时候傻。” “操,我进去找他,就两个人,咱俩还放不倒了?”二郎立即说。 我哼了一声,“我倒没事,你他妈被人记下了脸,你不得跟我一起天天跑?” “办这事还能不被记下脸?”二郎反驳说。 我怔了一下,被他的话噎的很难受,不明白自己把他拖进来有没有错。 “出来了。”二郎突然挺着胸口快步往超市门口走。我拉住了他的胳膊,“操你妈的,你他妈捅一次试试,你肯定后悔。” 二郎有些恼火,使劲甩着胳膊。我跟他还在这边拉扯的时候,人群突然乱了起来――白菜竟然耐不住性子,拎着刀从车上蹿了出来,边跑边骂着向大眼冲了过去。 “操他死妈的,这傻逼。”我推开二郎顺着路边也冲了过去。人这么多,白菜的大嗓子足够提醒大眼。毕竟这边已经拎着家伙摆出玩命的姿态,大眼没犹豫,转身自己就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大眼的哥们是个狠人,空手迎上了白菜,一脚从侧面把白菜踹倒,随即便压到身上红着眼睛抢刀。 人也是贱到家了,遇见这种事还有心情站在旁边看热闹。不过对我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我和二郎从旁边跑过去的时候没人理会我们。 大眼刚停下准备瞧瞧情况时,发现我和二郎恶狠狠的扑过去,拔腿便往道口跑。 我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耳朵边上塞满了风。当然什么也没想,似乎怀的刀子必须在大眼身上安家一样,没在乎会不会被来往的自行车撞到,只是往前跑着。 大眼在街角拐了弯钻进巷子,“一人堵一头。”我翻栏杆的时候腿被挂住,狠狠摔了一跟头。依然是忘了痛,甚至来不及替自己拍拍灰。 二郎顺着巷子追了进去,我则半跪在地上呕了起来。风呛的嗓子满是烟味,凝成整整一块石头让我喘不上气却也咽不下沉重。 我穿过巷子一直跑到另一条临近的公路,既然被大眼看见了,这一刀捅不捅我们都是一个下场,不如让自己有点理由去扛着。我在道边来回跑着,生怕一走神被大眼拦到车跑开。 当我开始感觉到膝盖因为刚才摔的一下而有些疼痛的时候,大眼也恰当的出现了路口,正招手想拦车。 二郎没出现,我并不担心。他的体格不错,手里还有家伙,大眼再凶也不能这么轻飘飘不挂彩的出现。我吼了一声,扯出刀就向大眼冲了过去。 大眼这才发现我早早等在了这边,应该是吓到了,根本没犹豫转头就想穿过公路跑到另一面。 该死的公路偏偏种了两排矮树当栅栏,周围还用铁丝编成了网。真他妈想绿化城市,干嘛还安这种碍眼的东西。天早就黑透了,我直到被铁丝扎破裤子,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早早褪去毛裤,单薄的牛仔裤轻易被铁丝扎破,在我腿上刮出了尖锐的口子。 大眼跳过铁丝网,连喊车停的空挡都没有,径直往对面跑着。 路上有两辆公车不急不缓稳稳当当的开了过来,中间总是留着两三米的距离。大眼来不及考虑,直接跑进两辆车中间蹿了过去。 只是两辆车的距离,当我看到大眼消失在那道空隙中时,我竟然觉得世界全被挡住了,包括自己的呼吸。 不过类似车爆胎的声音让我醒过来,而且是一连两声。公车忽然停下了,大眼的影子也不见了。 我奇怪的四处张望着,厌恶的一脚脚踹着铁丝网,车上却有人开始喊起来,“下车去,赶快下车去。” 我急忙把刀裹进了衣服,扭头想走,不过车上乱哄哄的声音打消了我的担心,从后一辆车上下来五六个人,都聚到后胎处纷纷叫嚷着。 我好奇的走到不远处,大眼竟然躺在地上,而且,死掉了。 一个脑袋只剩下一半的人,而且胸口完全塌陷下去的人,只能是死人。 离的不近,我呆呆的看着那些分不清是白色还是黑色的液体在大眼身上、地上安静的躺着,就像大眼一样。如果不是从衣服能辨认出来,我根本不会相信刚才还一直压在我心头的大眼就这么死掉了。 认识他不久,带个滑冰帽冲我嚣张的笑,在月亮湾肆无忌惮与黑子叫号,在蒸汽房被亮子抢了风头的沮丧,各种东西都不重要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 以往总是高高挺着的胸口完全憋了下去,大眼睛的整张左脸也都找不到了,我能看见的全是几乎黑色的血。我所能看到的也只是黑色,黑色的尸体、黑色的人群、黑色的公车。 “这人是不是喝大了?看不到挂着链子拖车呢?”司机大声叫着,急着想替自己开罪。旁边的人也有模有样说着自己的想法。公车上还没下来的人也都探头看着大眼,仅仅是看戏。 我听完司机的话才看到两辆车中间挂着铁链,后一辆公车应该出了故障,找车队的朋友帮忙拖回去。难怪两辆车总是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可惜天太黑,大眼着急的情况下又没时间看清楚一切。 声音离我好远,我觉得眼眶像大眼的胸口一样往下塌,扣着眼睛让我什么都不愿意再看。 当有人提醒司机赶快报警的时候,二郎突然从身后拽着我的胳膊,“赶快跑。” 我扭身跟着他,刚迈步就跪在了地上,嗓子里的东西终于往外涌,一滩滩胃水喷到我的身上,我蜕皮一样感觉失去了所有保护,却莫明有一丝激动。纯粹辛苦的痛快,神志不清也想吼叫,慌张无措偏偏无知到无趣。 平常以为自己心思多,总能想清前因后果,现在觉得人的脑子根本装不了那么多东西。前后几秒,一个人就因为我躺在了地上,而且永远不会再站起来。更让我觉得嘲讽的是,我和他根本没什么地方值得出现这种结果。如果非要找出理由,黑子的面子,亮子的面子,一切与我无关的面子。 二郎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架着我一步一步挨到另一条大街,一直走了很久才敢叫车跑回了家。 “咋办?咋死的?你没事吧?有人看到了没?”二郎并不清楚经过,刚进门把我推到墙边接连问着。 我一直没开口,脑袋摇摇摆摆不停撞着墙壁。 二郎急迫的又问了很多遍,我一拳抡到二郎胸口,“操你妈的,我知道个屁!就那么死了。” 二郎颓丧的坐到了地上,半天突然跳起来问:“白菜呢?” 我登时彻底傻了眼,狠狠一巴掌扇到了自己的脸上。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措 “走吧。”二郎平静下来说,“这事兜不住了,解释也没人信。” “走?”我忽然笑了起来,“要是我一开始就装孙子不答应毛毛的话,咱俩兴许还能走。我他妈非逞能要面子,别说大眼出事了,就算咱根本没动大眼,黑子也不能让咱俩就这么走。” 顿了顿,我蹿到中央胡乱踹着桌子凳子。厕所粘着明星海报的玻璃一点重量也没有,让我轻易的砸出了窟窿,挑着指头上的碎渣子,我无力的说:“白菜这傻逼好像放出风,说咱准备去找大眼的麻烦。” “那不跑还等啥呢?”二郎急的冲过来扯着我的领子问。 “往哪跑?”我干脆坐在了地上,“我从哪来的都告诉过黑子,我要去内蒙找鸡头,白菜也知道。你说我还有什么地方能去?还找个地方藏着?就我自己好说,你怎么办?” “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二郎恼怒的一拳塞在我的腮帮子上,“我他妈怕你拖累,我就压根不会来找你。” “没事。大眼自己眼瞎撞死的。”我盯着二郎,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这个朋友,只能安慰着说:“就看毛毛够不够意思了。” 我没指望黑子,甚至连想都不愿意想。以往被卖出的次数太多,真正出事的时候不论身边有多少人,能扛到底的只有自己的肩膀。 二郎拿出电话想打给毛毛,我抢了过来,“你什么话也别说,实在不行都往我身上推。” 二郎啐口痰,没有用正眼瞅我。 毛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开口就问:“没堵着大眼?” “大眼死了。”我说完就呕起来,眼前又晃起那滩**和血。 毛毛怔住了,半晌才问:“你现在在家吗?你哪也别去,就在家等着,谁敲门也别开。” 我犹豫一阵,看了看二郎,问:“毛毛哥,找地方让我和二郎呆几天吧。(.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毛毛完全没听进去我的话,“动手的时候有人看见了吗?大眼带了几个人?有没有你认识的?” 我无奈的回答:“没人看见。但是白菜那个傻逼非要跟着去,他被人看见了。应该没事,只要白菜不把我卖出去,谁也不知道是我干的。” 二郎奇怪的瞪着我,我冲他摆摆手,继续说:“我追着砍大眼的时候,他被车撞死的,我没留下什么尾巴。” 毛毛嗯了一声,“你先在家等着吧,我找人问问。” 挂了电话以后,二郎狠狠踹了我一脚,“大眼到底怎么死的?” 我把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二郎愤怒的说:“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吧?就说大眼死的时候你不在,这不就结了?” “换成你,你他妈相信啊?”我靠在二郎肩膀上,“反正我都说了,你别在搀合着插一脚。死不死我都脱不了干系。你收拾收拾,咱到楼下等着去。毛毛要是给咱安排,咱就住着。他要是没办明白,你先回家,我自己找地方藏着去。” 二郎忿忿的骂了我几句,还是听话的去整理东西。 看着他的样子,我真有些羡慕。即使真出了事,他的老爸至少能念在自己儿子的份上回来帮忙。而我的家里再也分担不起一点责任,所以我永远没有他那么义无返顾的轻松。 在对面楼的胡同里二郎等的很不耐烦,不时催我干脆拦辆出租车跟他一起跑。但很奇怪,我边想着大眼边有点侥幸的兴奋。所谓的出头上位,这也能沾上边,前提是黑子真的会看重这件事。 两个多小时漫长的像整整一年,毛毛终于给我打了电话,“我现在过去接你,你要是信哥,你就别跑。” “除了你,我也没别人可信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我勉强的笑着回答。 毛毛开着亮子的拉风吉普来的,冲我挥挥手,脸上扬满了得意。 “吓着了吧?”毛毛丢给我一包烟,“放心,谁也动不了你。” 二郎接口问:“白菜没事?” “操,别提那傻逼了,跟人抢刀的时候把自己脸豁了一道口子。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医院呢。”毛毛不满的说:“黑子哥让我把白菜送走了。” “送哪去了?”我警觉的问。 “黑子给他拿了三千块钱,让他先打车出市区,以后再安排他到别的地方躲躲风头。”毛毛忽然刹车扇了我一个耳光,“我他妈什么时候让你跟别人瞎白话了?好在白菜没被当场逮到,要不你能好的了?别以为你能跑,大雷的人到处都有。我送白菜到高速的时候,收费口还站了两个呢。” 巴掌扇的不轻,几乎把我脑子扇迷糊,但让我觉得很安心。对我发火的时候毛毛没说别的,来回几句话都是责怪我嘴不严实,担心我因为这个保不住小命。 “白菜答应跑了?”我趁毛毛歇气的时候问。 “不跑干嘛?”毛毛奇怪的问:“都知道弄死大眼有他一份,他敢不跑吗?” 我看了看二郎,他同样也在看着我。毛毛脑子还是直,没转过弯想想白菜的处境。不跑也是死,跑更是死。黑子用三千块钱把白菜打发走,简直是把他推进了火坑。很多事只要反过去一想,所谓的义气帮忙反而是出卖陷害。 二郎叹口气,“毛毛哥,咱现在去哪?” “去月亮湾。”毛毛慢悠悠的发动汽车,“站前那群小子我挨个找过了,都以为是白菜挑头找大眼麻烦的。人啊,嘴千万别贱。牛逼吹去了,想收都收不回来。这也行,我省心了,你俩也不用担心,先在月亮湾呆着。” 我突然反应过来,试探着问:“是不是亮子哥帮忙了?” “废话。”毛毛扭头笑着冲我说:“亮子知道这事就把车借我了,你小子命好,白白从亮子身上要了个人情。” 这种命、这种人情,我实在不想要第二次。到月亮湾以后我发现黑子不在,“去找大雷了,怎么也不能让大雷怀疑是他找人干的。”毛毛耸肩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家先别回了,我到楼上腾出个房你们住着。这两天不能往外面送人,冷不丁少几个,被大雷看出来就没个好了。” 不用提,这一切肯定都是黑子安排的。以前觉得他心机很重,现在觉得简直可怕。留我在这,高兴了可以捧捧,不高兴还可以顺手送出去。但我没得选择,这可能是唯一能给我希望的地方了。 那几天很乱,大雷的人也没少到月亮湾转悠,我除了出门洗脸以外其他时间都躺在床上发呆。饭没吃过几口,就连水我都不敢喝。一张开嘴,我能做的就是反胃呕吐。脑子浑浑噩噩,分不清是睡的太多犯晕,还是被吓的失了神。 一个人的命不是自己的,活的时候不重要,走的时候才能看出谁是真正的朋友。在这方面,大雷确实比黑子要强的多。二郎张嘴闭嘴谈的都是大雷最近的举动。 用发了疯形容大雷一点也不过头,凡属黑子的场子,没有一个地方不站着大雷的人。警察也被请出了许多,四周的县城全都在搜捕白菜。最可怜的人是轧死大眼的司机,因为对口供的时候司机骂了一句大眼眼瞎的话,结果刚出派出所大门,司机脑袋就被开了花。被打的眼皮完全肿起来,根本看不到眼珠子还在不在。 黑子来看我了一次,没说别的,只是让我尽管放心住在月亮湾,倒出空的时候他会给我安排一个像样的地方。我只求他不要给我安排进大雷的家,其他都无所谓。 幸好小不点总来看我,月亮湾的瓜子花生被她偷了不少,总带到我房间里吃。“出门我都说是帮你拿的。”小不点每次都这么笑嘻嘻的出卖我,但确实是唯一能让我笑起来的东西。 我一直盼着亮子出院,这件事是帮他办的,骨气志气对现在的我来说,不如亮子一个承诺。很快我就见到了他,不过是在医院里。 几天下来没正经吃过东西,下楼的时候我的腿飘的发颤,踩空崴了以后顺利与亮子汇合了。这也得谢谢毛毛,他主动带我去了亮子的医院,其实是想帮我早点找到理由安心。 “多大个逼事?”亮子很悠闲,指着自己的肚子说:“还能让他好了?我出院第一件事就是把他送进来。现在省事了,他进来以后都不用出去了。” 毛毛哈哈笑着,“活**该,太愚昧了。” “愚昧你妈!”亮子脱口骂:“别在我面前装你念过书,还不是在监狱里学的两套嗑?你先出去,我跟晓峰唠唠。” 毛毛走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似乎是种肯定。 “白菜跑没影了。”亮子歪着嘴角说:“瞅他那副操行,我以前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我清楚在这件事之前,他脑袋里也容不下我这么号人,只能赔笑说:“不跑也不行,别人都把账赖在他身上。” “操,跑了孩子还能跑了娘?”亮子厌烦的摇头说:“不提他家那烂事。过几天大眼下葬,烧头七的时候我去拜拜。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我去干嘛?”我心不由慌起来,生怕亮子会拿我去拉风充场面。 “操,我他妈还能跟大雷说是自己小弟干死大眼的?”亮子不满的骂了一句,“回去吧,以后嘴别那么贱。” 我这才明白过来,急忙笑呵呵的点头一瘸一拐离开了病房。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证人 完全窝在由小包改成的房间里,似乎可以让我觉得所有事情都平平淡淡的淌过脚面,然而当我迈出房门时,我才发现一切已经漫过了胸口。 白菜家的果树、大棚全被大雷的兄弟毁了,拖拉机也当着白菜老爸的面被拆的七零八散。家具家电不用提,幸好人没出事,黑子找人在白菜家蹲着,怕大雷把这件事搞大。 站前出租运营的哥们暂时停手回家休息,以前与白菜有一点瓜葛的人都不敢露面。至于我有一点可笑,大雷似乎没把我看在眼里,提都没提要过来找我问问。 交通意外这种案子,而且是牵涉到黑社会内讧的案子,根本没人愿意开口说些什么。坐在公车上的乘客一下子蒸发掉了,警察寻找线索的价格开到了几千块,不过没人打过电话。当然,能这么干净的原因至少有黑子的功劳。在下面大雷可以闹翻天,在上面,黑子的手腕要比他强的多。我在报纸的旮旯看到一起交通意外的通告,甚至连大眼的名字都没提,把责任全归咎在行人的安全意识问题上,很漂亮的解释。 知道亮子愿意带我以后,我觉得棉袄风衣都很笨重,穿着单衣到处散玩,摇头、泡吧,还跟毛毛到附近农村找过妓。理由很简单,毛毛喜欢在火炕上操姑娘,“灌点酒,炕一上躺,操,比什么**都好使。”毛毛与我提的时候一直圈拢我陪着他去。以前他对我只是瞧的顺眼,现在却当成了哥们,亮子愿意收的人,他当然也不再见外。 世界上只有三种**。一种是禁药,一种是大麻,最后一种就是酒。什么伟哥强哥都是白扯,那只是治疗硬不起来的爷们的一种药。而且一旦硬起来,一个小时之内想软下去都不行。当然谁也不可能兴奋一小时,蜡头枪,完全是做给女人和别人看的。这些是毛毛告诉我的,二郎第一次找妓,怕丢脸,想买点药。毛毛在夜店里挨种药分析说教,不仅是我和二郎脸红,卖药的姑娘也羞的不肯过来搭话。(.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一块大炕上吊了几副蚊帐当隔断,迷迷糊糊我觉得身上一切都卸掉了。野鸡生意少,陪起来耐心。翻来覆去折腾了很久,周围热的让我一身虚汗,这感觉就像投胎,脑袋一胀一缩,一点疼,一点爽。 火上浇油的是毛毛,老哥酒喝的太多,没动几下就呕在了小姐的身上,蚊帐刮倒以后六个人**裸的愣在一起,只有陪毛毛的小姐用乡下口音往死里骂着毛毛。 草草了事以后毛毛才清醒,很尴尬的替自己解释,我和二郎毫不留情的埋汰着他。难怪亮子看不上他,也许以前他也在亮子面前玩过这么一出戏。打打闹闹原本很开心,黑子突然打来的电话把我们三个都惊出了冷汗。 “现在回月亮湾,大雷有点事问你们。”黑子的话很短,大雷应该在他身边,他不能多说什么。 三个人眼对眼看着,大雷出面,我们谁都逃不了。毛毛找的人,我动的手,二郎只是没机会捅刀子而已。 “是不是查出来了?”二郎担心的问毛毛。 毛毛摇摇头,停车买了瓶纯净水洗着脸。 我掏出电话自言自语说:“黑子哥说话不方便,大雷肯定带了不少人堵上门了。” 小不点确定了我的想法,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大雷没带自己兄弟,而是和几个警察坐在了月亮湾大厅。 “他们把白菜的弟弟带来了,那人说听白菜提过你们的名字。”小不点压着嗓子说:“你们晚点回来,等警察走了再说。黑子哥正在找人呢。” 我脱力的蹲在地上,毛毛突然说:“你俩走吧,我自己回去。” 我瞟了二郎一眼,发现他也在摇头,“我和二郎要是一走,这事不全砸在我们头上了吗?” “警察在那,套你两句,你还不漏包?”毛毛叹口气,伸手掏出钱包想数票子。 思前想后,我还是推回了毛毛的手,“毛毛哥,你帮我给亮子哥打个电话。跑够了,这次就看亮子哥帮不帮忙了。” 二郎皱着眉想对我说些什么,我摆手打断了他,“反正没人看见,说死不承认就没事。死都死了,黑子和亮子要是挺咱俩,说到底还不是钱的问题?” 话说的很硬气,其实当毛毛给亮子打电话时,我胸口空荡一片,仿佛有人在那里割口子放血,每一次心跳都疼的干脆。如果毛毛开始就直接要把我们带回去的话,我不清楚自己会不会跟他走。也许,我会把他放倒,不论是暂时还是永远。但现在,我决定把自己卖出去,只因为二郎也在。 朋友之间那点交情对我来说是个坟,处的越深,我刨的也越深,埋葬的是自己的良心。我不想把二郎再拖进来,如果实在兜不住,我大可以自己一个人都扛下来。毕竟大眼不是我亲手弄死的,我总能找到借口。如果因为这一次能完全解决,我也可以不必再看着二郎装出假惺惺的轻松的模样。 “亮子已经在月亮湾了。”毛毛挂了电话对我说。 我和二郎长长喘了口气,亮子在,说明黑子也愿意帮忙。他们手心摊开合拢只是几句话的问题,但对我来说,这就是一辈子。 走进月亮湾的时候看到门口停着两辆正闪着蓝红灯光的警车,我竟然感觉不到自己的脚在往哪边迈。二郎也一样,低着头不愿朝那面多看一眼。 “进房里谈吧。”黑子看见我们走进来,起身示意服务生去收拾一间包房。 大雷忽然冲过来,接连两拳头砸在我和二郎的颧骨上。毛毛想拦,但还是放下了手,在这些面前,他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黑子干咳了一声,“雷子,还有这么多朋友在,什么事等问清楚了再动手。” 旁边走过来两位警察把我和二郎搀起来,很客气,一看就知道是向着黑子的。 大雷上了脾气根本不理别人的话,抬手就想继续打着我的和二郎。亮子突然抄起旁边的咖啡杯摔到了地上,“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大雷登时调头盯着亮子,“你说什么玩意呢?你再给我说一遍。” 亮子瞅了瞅自己的肚子,“这事咱怎么算?” “呵。”大雷看着身边的人,摇头笑着说:“你还想跟我算算?” 亮子没接口,走过来把我和二郎领到了身后,指着大雷左侧一个瘦子问:“你俩认识他不?” 我和二郎齐刷刷的摇头,亮子眼角含着笑继续问:“白菜的弟弟,小卢,不认识?” “操你妈,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俩跟白菜去找大眼哥麻烦了?”我会意的立即脱口骂。 人的嘴天生就是开缝的,在我以为可以完全脱离的时候却出了点差错,事后才知道一切的原由。 白菜进城打工时是与自己一个亲戚家的弟弟一起来的,那家伙叫小卢,俩人租了间平房,关系应该不错。这件事白菜在小卢面前总念嚷,这也难怪,在车站呼来喊去看似很牛逼,其实太遭罪。司机在冬天还可以躺在车里避风,而我们多拉一个客人就多赚几块钱,谁也舍不得偷懒。窝窝囊囊为了几个小钱冻的脸红脖子粗,不光是别人看不起,自己也觉得烦躁。说到底都是被钱逼的,我们两块两块的收(市内起步价之内的距离只收一块),而其他场子的哥们几百几百的收,当然心里不平衡。 白菜有私心,想捅掉大眼出出名,至少昂着头走路。他就没想到,大雷怎么能让他有好果子吃。小卢劝过白菜几次,可惜白菜听不进去。在超市门口闹完后,白菜把小卢叫到医院陪着处理伤口。白菜当时没把捅大眼当成事看,时不时还骂我和二郎不够义气没有胆子,关键时候竟藏着不敢动手。 这话小卢记在了心里,当大雷找到他的时候,随便点了几张票子便套出了一切。 小卢只是一家制衣厂的临时工,没什么胆子见识,就因为贪点钱也被卷了进来。 黑子走到我身边,一巴掌裹在我的脸颊,雷声大雨点小,用掌心扇出来的动静,根本不疼。“你把嘴闭上,没让你说话,你别张嘴。” 小卢个头不高,长相很违章,流里流气欠揍样,明显属于那种离开家没人管,就觉得自己能上天的窝囊货。看到我被打,小卢抬眼看着大雷说:“白菜说过,是晓峰和二郎叫他去帮忙捅大眼的。我以前没见过这两人,但是白菜跟我提过几次晓峰,他俩挺近乎。” 我可不愿意被警察叫进局子调查,就算我能挡过大眼的事,海滨那边我可挡不住。我求救的看着亮子,亮子把我拉到身旁,“没事,不是你干的谁赖你都不好使。我就想看看嘴贱有什么下场。一会老朱过来,我顺便研究研究住院的事。别他妈以为死了就没事了,不找我我还得找回去呢。” 大雷气急败坏的指着黑子问:“你找的老朱?” 黑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朱哥正好有空,咱坐在一起好好谈谈。” 大雷啐口痰,狠狠盯着黑子不再说话。黑子却笑着第一个坐回了椅子,“别这么看我,这么多公安局的朋友在,以后你也出什么意外,是不是我嫌疑最大?” 几个公安都陪着笑了起来,带头一位警察一巴掌扇到小卢的后脑勺,对大雷说:“雷子,咱先进去了解了解吧,别在这耽误黑子的生意。” 我得意的上下瞟着小卢,随着亮子走进了包房。 一些话不是谁说都有人信,关键是什么人在说。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审问 “大眼出殡的钱我垫了,白菜跟着毛毛的,这笔钱我应该出。”进了包房以后黑子把大雷让到正座,平静的说。 大雷眯眼扫着我和毛毛,“黑子,我说句话还用愁钱的事吗?” 黑子点点头,自嘲的笑了几声,“都坐着吧,朱哥来了以后我去开个席,平常没什么时间聚一聚,晚上好好喝几杯。” 几位公安乐呵呵的赔笑,但发现大雷阴着脸的时候,却不敢轻易落座。气氛很尴尬,我躲在亮子身后甚至抬不起头。 “你过来。”大雷冲我招手说:“到我跟前来。” 毛毛在身边捅捅我的腰,我才发现终于临到自己头上。刚迈一步,亮子突然扯住我的胳膊推到了后面,一声不吭的盯着大雷。 大雷反而笑起来,扭头说:“小张,这事你看怎么办?” 唯一一位穿便衣的公安表情严肃的看着我,说:“这人我带回去问问吧。怎么说也是黑子哥的人,问清楚再说。” 一句话,“行”还是“不行”就能决定自己以后几年或者几十年的命,这种感觉很奇怪。我来不及替自己感到可笑,因为我根本想不出任何东西。吓怕了的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呆,随便盯着什么东西出神。声音落在我耳朵里,烟味刺进我的鼻子里,但没有东西可以钻到我的脑子里。 亮子有些愤恼,歪头看着小张,“有什么话现在问。” 亮子指着自己身前,继续说:“就在我面前问。我以前进去过,里面怎么问我都知道。他妈的好人也能被问出事来。” 黑子不满的咳嗽一声,“亮子,你先坐下。” 小张腮帮子挤出一点笑,勉强点点头,“老郑最近抓的紧,咱认识的时间都不短了,出事我也不想夹在中间做不了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样吧,我到外面等会。你们谈完了给我句话,我好回去把案子结了。” “再拖下去,老郑不一定查出什么来。我保不住你们,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小张态度不卑不亢,这种人也绝对不简单。我偷偷打量了他几眼,外表不出奇,收拾的很平常,只是那种镇静不是普通人能练出来的。 黑子起身拉开门,“我就不安排什么节目了,哥几个到大厅先坐着。一会谁也别走,晚上我做东。” 小张瞟了亮子一眼,笑着摇头带其他公安走出了房门。 我的脑子此时才回过味来,大气不敢喘一口,回头看了看毛毛,发现他一直在舔嘴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大雷。 大雷敲了敲茶几,“这小子才来几天?亮子,你至于这么护着他?” “不是护不护的问题。”黑子可能怕亮子冲动说错话,开口解释:“你那边出了事,我这就得交个人背黑锅。这话摊在这说还行,传到外面,你让我怎么做?” “你意思,你也想保着他?”大雷仰着头,满不在乎的抽起烟来,“前两天朋友送我盆兰花,七千来块钱,不贵。那玩意我养不活,有空你拿去吧。” 黑子簇着眉头,示意毛毛带着我和二郎先到门外去,“我不行,便宜东西我玩玩就够了,花给朱哥吧,我配不上。” 毛毛刚扯着我和二郎往门外走的时候,大雷突然几步跑过来一拳抡在毛毛的后脖颈上,“操你妈的,我让你走了?” 边骂着,大雷边抬腿踹我和二郎。二郎想躲,我急忙攥住他的手硬扛着。 黑子终于动了起来,不过不是拦大雷,而是把亮子抱在了怀里。 踹了几脚,大雷揪着我的头发走回了沙发,“你俩也过来。mianhuatang.info不想进局子是吧,我在这一样审。” 亮子忍不住脱口骂:“大雷,你他妈别跟我玩这套。你要是想找人背大眼的事,你往我身上砸,我他妈眨巴一下眼睛,我不是爷们。” 大雷把我推到旁边,不屑的说:“看不惯我?有纲动我一下试试,我保证你一家几口没一个能跑的。” 亮子挣开黑子的手,蹿起来就要踹大雷。包房一大半是地板打的前台,留给客人坐的只是后一小半铺着地毯的空间。地方并不大,亮子一脚踹在大雷身前的茶几,登时把摆上上面的果盘啤酒震下来不少。 黑子起手扇了亮子一个耳光,“你他妈给我老实坐着!” 这一耳光打的太突然,包括大雷和亮子在内都没想到黑子会动手。亮子身子还虚,被打了个趔趄坐到了地上,捂着肚子半天没说出话来。 大雷笑着拍拍手,“你以为你在外面横着走,别人都是怕你?操,要不是有黑子和老朱站在上面,你算个什么东西?” 亮子咬着嘴唇,立即破出了血,“我亮子出门不靠别人,我今天是给黑子哥面子,别以为我给你脸。” 大雷罕见的耸耸肩,一脸轻松的模样。我正替亮子缓了口气,没想到大雷突然起身抬手抽了毛毛一个耳光,随即就是我和二郎,劲很大,仅仅一下就让我有些转向。 黑子漠不关心的转过头,把亮子扶到沙发上,说:“问就问,别动手。一会朱哥来了你也不好下台。” 大雷没介意,把毛毛和二郎踹倒之后扯着我的领子慢悠悠的扇着:“大眼出那天你在没在?” 我拼命摇着脑袋,连眼睛也一起闭上了。有人告诉我血是咸的,有人告诉我血是甜的,但当它淌出来的时候,我只感觉到烫。就像刚刚烧开的水壶一样,从伤口往外喷着热气。 那群人模狗样假作正派的家伙整天骂着我们这些混子是冷血,其实真正知道血是热的人恰恰是我们。疼也是热的,痛也是热的,一种捣烂了伤处,一种扯碎了心。不过它们都是没理由的,大多时候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感觉疼,还有痛。 大雷反反复复问着同样的问题,也反反复复打着同样的地方。一直到他的指甲刮破了我的眼皮,我才拼着命动了手。当然,对于我来说,所谓的动手就是捂着头挣扎着保护自己的脸皮。 不要以为被扇几个耳光只是面子问题,老爸老妈的耳光是疼爱,老师领导的耳光是惋惜,而大雷这种发泄的耳光完全可以把一个人抽到没有意识。 至少我没有那么脆弱,至少我也知道不能说出一字承认自己当天去找过大眼的麻烦。亮子站直身子走到我身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看,这可能是我能扛下来的原因――这顿打躲不开,但亮子也不会让大雷做出太过分的事。 打也打了,踹也踹了,大雷始终没问出自己想要的话。毛毛战战兢兢躲在一旁,二郎几次想过来护我都被亮子挡在身后,只能低声喘着我都能听到的粗气。 时间应该不长,我从指缝看到亮子啐了几次血水之后,大雷停下了手,“这狗崽子我得带回去。” 亮子已经咬的满嘴是血,下嘴唇烂成一片,“我他妈能让你站着把他带走,我以后跟你一个姓!” 黑子发现情况不对,走过来把我拉到沙发上,“气出够了吧?你要面子,我也要面子。警察都查不出是这小子干的,你怀疑他,好,我交出来让你打。现在你还想咋样?把我黑子不当人看,在我场子说带人走就带人走?” 说着,黑子已经脱掉了西装,从地上抄起啤酒瓶子塞到了大雷手里,“亮子的事我没跟你计较,怎么说也是亮子不对。但这事我给足你面子了,你想让我以后在哥们面前真抬不起头?我做人不爱因为小事闹腾,你想带人走也行,把我放倒。” 黑子一脚踩在茶几上,矮着身子把脑袋垂到了大雷胸口,“我让着别人不等于我怕别人,你试试,看看我黑子是不是那么窝囊,连个朋友都保不住。” 突然发起狠的黑子让大雷登时不知应该怎么办,包房里僵了很久,大雷还是把瓶子丢在了地上。“你有一套。”大雷戳着黑子的肩膀,“行,这事咱就翻过去。但是那个白菜别让我逮到,我肯定弄死他。” 黑子起身又换上了笑,从桌子上拿烟给大雷点上,“这事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白菜只是看不惯大眼,给他装俩胆,他也不敢背后算计你。” “别废话。”大雷摆手说:“谁求情都不好使,白菜高低得陪着大眼一起下去。” 顿了顿,大雷指着我说:“别让我以后知道你跟白菜一起干的,还有那小子,”大雷转身抽了二郎一嘴巴,“你俩命好,我没抓到手腕。” “别人说一句是我干的,就真是我干的?”二郎不服气的挺起身子,我发现他的眼角竟然挂着眼泪。 委屈倒不可能,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刚才他一直替我担心。 “操你妈的,”大雷不到一秒又翻了脸,抬手打了二郎一拳,扑上去便要继续发泄。 冲动,或许是感动,说穿了都是犯了傻劲,我什么也没想,突然跑过去迷迷糊糊抱住二郎,用后背扛住了大雷的拳头。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担保 很多事发生之后,我已经想不清经过,但当时所恨的、所笑的却一直遗留在脑子里,仅仅因为一支歌,一个人,或者一段灯光都会撩起逗留的东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而让我记住那天晚上的一切的,不是亮子第一次露出的无奈,不是黑子突然露出的凶狠,更不是大雷蛮不讲理狰狞的样子,而是我看不清、却摸得到的二郎的一片眼泪。 所有人得承认,任何事想要开始,首先要做的就是背叛。背叛自己曾经的懦弱,背叛自己的曾经的坚持,哪怕是曾经拥有的所有。当我楼着二郎发现他的眼角湿漉漉的时候,我终于知道对与一个男人来说,朋友兄弟之间的感情更值得心疼。 我感觉到世界在我和二郎周围断开了,裂缝中离开的是模糊的多疑担心,清晰的是残缺的怨恨。怨恨自己,与其他人无关。 大雷被我莽撞的动作惹火,黑子也不满的把茶几上的东西全推到地上,亮子的脚在我眼前一点点向后走着,不过我没有一点孤立的感觉。乏味没有欺骗的在我背上承受着大雷的愤怒。原本属于我的只是一个角落,我不必继续希望把它装扮的漂亮,阴暗也是一种颜色,只要自己真的可以藏在其中。 二郎大声吼着,想把我推开。我所有力气都压在他身上,唯一能替他做的只有这个,但我忽然厌倦起这种无力,妄想着大雷会抄起家伙利索的刨开我的脑子,把仅剩的一点安稳的梦全刨烂,彻彻底底的刨烂。 眼眶里除了泪,什么都看不见。 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因为对朋友的愧疚而窝囊的掉下眼泪,也是最后一次。至少,我想这么发誓。 但现在,也许,我只能闭上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大雷在身后狠狠踹着我的背、我的脑袋,而我干脆同样狠狠拽着二郎的头发往地上砸,生怕他会反过身与不顾一切的跟大雷动手。 直到毛毛忍不住冲过来把大雷拽到沙发上时,二郎开口笑了,我竟然也笑了,像足了两个疯子。 “送医院去吧。”黑子一字一字的对毛毛说,“过了今天,以后谁还敢打这小子一下,我黑子不把他手剁了,我他妈就不是人操出来的。” 大雷喘着粗气,突然推开毛毛往门外走,“亮子,你给我小心点!”摔上门,大雷竟然没等老朱来。 当天我没回到月亮湾,二郎和毛毛陪着我做了几次检查,还是脑袋。我并不担心又出现什么后遗症。已经有过脑震荡,只要不是傻了,我没什么好怕的。 除了剃头以外。 大夫非要把我头发剃掉才给上药,就差我没跪到地上了,说了无数好话,那个长相还不赖的女大夫还是没有答应。 最后毛毛强迫我听了她的话,一狠心,我干脆理了个秃子。 “真他妈难看。”在厕所我对着镜子嘟囔着,二郎却一直没有说什么话。 “看你那操行,爹死了?”我踹了二郎一脚,“我要是不拦着你,大雷怒了,我不得更倒霉?” 二郎沉着脸,“以后再跟我整这事,咱俩就当不认识。” “行了,裤带抽下来给我。”我奸笑着说。二郎的裤带是登喜路的,他女朋友送的礼物。我开玩笑要过几次,但都被拒绝了。 没想到二郎顺溜的抽出裤带塞到我手里,“还他妈想要什么?” “要个屁。你还提着裤子跟我一起出去?别人不骂你,我还骂你耍流氓呢。”我没好气的把裤带还给了二郎,“这顿打也没白挨,听到黑子最后说什么了吗?以后咱也能横着走,有撑腰的,哥们第一次遇上这好事。” “傻逼。”二郎笑着骂我,终于搂上了我的肩膀。 第二天清早毛毛搞来一顶帽子,但表情很惋惜,“我瞅你光头挺有型,带啥帽子?” “我瞅你胸毛还烦呢,你咋总露出来?”经过昨晚,我真的把毛毛当成哥们,说话也不计较大小。 毛毛挺着胸,“这才是爷们。” 想混开,第一件事就是认识的人得多。亮子下午开车把我和二郎接走,跑了几个饭店、ktv,介绍了几个有份量的人给我们认识。 “以后出事报我名。”亮子对我的态度突然转弯,不仅总分烟给我抽,而且到哪都把我叫成他的弟弟。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亮子并不是因为我无意害死了大眼才看得上我,而是因为我在大雷面前的精明,和对二郎的一点点义气。我帮他砍人,其实只是件义务的事。打架本来就是小弟出头,谈合赔钱才是大哥出场。真正因为捅过人就出名的没几个,反而进局子去劳改的比较多。混,确实是这么看起来简单、其实爬不出头的事。 “要不是黑子在场,就冲你昨天那一下,你肯定废了。”事后毛毛对我说。 我点点头,小林子因为只想躲躲,就被他按在地上生生砍了一刀。我拦着他想打的人,这根本是自己找死。也算不错,除了脸需要养段时间以外,并没有什么大事。而且能得到亮子的优待,这已经让我足够忘掉当天的一切。 站前停车场自然不会再让我去,毛毛担心其他人说三道四再被大雷听到,亮子把我和二郎暂时留在月亮湾。就像养两个废人,月亮湾太过太平,高档的地方让我和二郎很不爽,想帮忙处理点麻烦都找不到机会。至于台面下面的交易,黑子没让我知道。打电话包小姐出台的人大多有点身份有点钱,我没资格了解。可能亮子也不愿意冒冒失失让我插手其他场子的生意,所以才把我打发到这里。 在没有洗底之前,没人敢保证自己会一直稳稳当当走下去。很奇怪,其实各行各业都存在着不公平,但绝大多数人都把靠着拳头起家的人叫成流氓地痞黑社会,那些像老朱林诚一样守着高层和政策赚钱的人,反而是体面的正经商人。打架砍人的是小混混,搞钱搞名声的才是黑社会,可惜除了我们以外,别人并不理解。 毛毛见我和二郎太清闲,怕我们想歪,实话实说的解释:“你们才来不长时间,黑子怕你们面生管不住场子。亮子哥放出话了,我又不能让你俩到处跟着遭罪。就在月亮湾住着,原先那套房子别回了,风水不太好。” “不太好?”二郎无奈的摇头,“挨着公墓,还好意思说不太好。” 毛毛嘿嘿笑着,轻飘飘一拳打在二郎脑门上,“你他妈混出息了?现在敢跟我耍嘴皮子。” 二郎急忙心虚的想解释,毛毛摆摆手,对我说:“这两天晚上别出去的色,大眼要出殡了。出殡的时候咱不能去,去了大雷指不定又得翻脸。亮子说了,头七你陪他一起去拜拜。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大雷把事揽下来了,想给大眼买块好地再下葬。” “我还去拜拜?也没我拜的份啊。”我为难的说,“谁他妈都不认识我,大雷能让我拜?” “亮子看得起你,现在把你当弟弟看,你怎么没份拜?”毛毛脱口替我壮胆子,“还没下葬,黑子买了个骨灰盒,到时候你捧着送去。你别不领情,这都是为了你好。操他妈的,大眼个逼样活着的时候没混明白,死了还混出个金骨灰盒。” “金骨灰盒?”二郎咋舌问。 “废话。”毛毛很嫉妒的说:“那还能送个木头的过去?八千八百八,也算对得起他了。” “操,包金的?”二郎毕竟过惯了有钱的生活,顿时很失望,“我还以为金块呢。” “等你死那天,你看谁舍得让你躺进金块里。”毛毛丢下话就离开了。 从没听毛毛说过什么正经话,不过这话却说的很有道理。死了,也就是一切都到头了。 心里虽然挺担心,但我没敢拒绝亮子的主意。黑子舍得花这笔钱,虽然冲着亮子,依然让我很满足。 那段时间小不点基本没时间坐台,一有空我就拽着她的辫子四处溜达。可爱不是外表,有种女孩子无缘无故就会让人觉得开心。被我缠烦了生气了,小不点总是蹲在地上不肯走。不管是在大街上还是在商场里,直到我肯装模作样要背她的时候,小不点才笑眯眯的起身,很得意的在我眼前晃悠。 不过我染上了她的习惯,总是偷偷拿出电话等着什么。她没有问过我,我也没心情打听她的故事。共同的是,我和她从来没等到过电话响起来。 过了十几天,亮子忽然开车接我去商场买了套西装。衬衣领带一件不差,唯一遗憾就是光头太亮,与一身黑西服不搭调。 “明天去给大眼烧点东西,图个心安。好歹也认识过,你自己看着办。”亮子指着后排座放着的纸钱,“事过去就赶紧忘了。明天估计能去不少人,你别给我丢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国歌 除了去给小文强烧衣服以外,我从没在殡仪馆出现过。我总觉得人死了是一件奇妙的事情,我厌烦“后悔”这个词,而已经离开的人留给我们的只有后悔。最重要的是,大眼不能给我这种感觉,让我假惺惺的挤出眼泪,这比连续抽掉一包烟更让我反胃。 “烧些什么?”我回到月亮湾以后找来了了毛毛。戏是演给大雷看的,一点点疏忽都不值得原谅。 毛毛琢磨了一会,“送完骨灰盒你就走,真想烧点什么,干脆把自己烧了吧。” 我点点头,这主意不错,估计大雷也是这么想。 “对了,朱老板能去吗?那天晚上走的急,我一直想看看朱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好奇的问。 毛毛不屑一顾的摇头,说:“你还真信老朱能来?大眼算个什么,说难听的,大雷死了他都不带心疼的。” “那黑子哥说......”我不解的追问。 毛毛咧嘴笑着说:“那是为了震震大雷,除了老朱以外别人的名字不好使。明天老朱不能去,火化那天他都没露面,送了点钱。别着急,以后肯定有机会看到老朱。” 发现我满脸刨根问底的表情,毛毛叹气说:“找个镜子照照你那副德行,见到老朱我怕你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嘿嘿笑起来,拉着毛毛研究着晚上去哪里喝酒,黑子突然打电话到柜台,让毛毛带几个人去附近的一家饭店等他。 二郎听完立即昂头说:“带上我俩去,整天憋屈在这里,我连睡觉都睡不塌实,总觉得枕头一股避孕套的味。” “滚边凉快去,你他妈打炮的时候还用枕头?”毛毛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带着我们离开了月亮湾。 黑子哥很少动手打架闹事,这跟他的场子应该有关系。黑子除了月亮湾和站前停车场以外,在老朱的超市一楼有几个位置不错的门市,做的全是烟酒的生意。当然,进货的渠道不简单。沿海城市的人大多玩外国烟比较明白,而内陆的人对这些只是认识个牌子,只以为价钱贵的东西才是好烟。(.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类似硬七星,没跑路之前在家的时候我从不抽这玩意。十几块一盒,看起来包装不错,其实却是假的。日本正版七星全是软包,在中国销售的都是次品,不值钱。一些其他日本韩国的烟草都有这种情况,只要能摸透路子,搞这些东西的成本低的惊人。 酒也一样。真正高档白酒不赚钱,送礼已经开始直接送钱,不像以往用烟酒搪塞。洋酒和批给饭店的低档白酒赚头很大。基本饭店卖白酒的利润是十倍左右,一瓶四五十块钱用烧瓷包装的奶香酒,进价仅仅是五块到八块之间。黑子比其他人卖的要简单,进货以后直接把酒送到饭店,甚至不用放到仓库储藏,没人敢拒绝。扒掉一半的利润,听毛毛说每个月黑子都能卖出去三吨左右,差不多十几万。 黑子平常抽的都是出口红河,价钱与国内一样,但烟丝绝对精致,不松、不碎。喝的酒也是出口的小牌子,醇厚、挂杯。中国人就这点没出息,出口的都是好东西,给自己人用的全是劣货。而日本韩国却使劲把垃圾往中国人嘴里倒,偏偏很多人还当成骄傲。 烟酒挂上牌子是正当生意,月亮湾也属于有档次有后台的地方,所以黑子的场子基本没有什么人来插手,养着毛毛这种人大概只是一种身份。很多事大哥不能出面,不是怕担风险,而是怕掉了身价。 一路上二郎絮絮叨叨问了无数遍,毛毛不耐烦的说:“黑子找我肯定没大事,你紧张个屁?” 果不其然,饭店里只有黑子与亮子两个人,而且悠闲的正在喝酒。 冲我们点点头,亮子笑着说:“操你妈的,可算逮到两个不用你养的小弟了,拼命使唤是不?到哪都带着。” 毛毛挠头干笑着。没有人傻到看不出什么对自己有用,亮子现在对我不错,跟我走的近,毛毛自己也有好处。 “没什么事,亮子身子还没养好,你陪他去矿山跑一趟。”黑子冲毛毛说。 毛毛愣了一下,我也不明白黑子的用意。 黑子指着亮子说:“这小子整天闲的没事干,我给他找了点活。” 亮子立即闷笑起来,“不是我吹牛逼,这活别人也不敢接。” 我隐约觉得肯定与大眼有关系,黑子证实了我的想法,“大眼那店挺好,就那么空着不是便宜别人了吗?正好你住院这事找不到人算,我要过来就当替大眼赔给你。” 亮子难得客气了一回,主动给黑子倒上酒,“操,就冲这个,明天我得多给大眼烧点钱。” 黑子瞅瞅表,“现在去吧,早去早回别在矿山那转悠。等我跟朱哥谈好了,你小子给我好好干。” 亮子噘嘴得意的招呼我们坐上了他的车。 人走茶凉,在车上我才知道了前后的来龙去脉。 大眼死后原来的机械商店便没人管,大雷想收回来的时候黑子插了一脚,谈了几次终于替亮子要了过来。矿山是老朱的,周围一半以上的生意也都是他的。就像以前的地主,别人根本不可能在他的地盘干什么大买卖,这唯一一家机械商店当然很有捞头。而且老朱这人很奸,矿山要到期也不着急找人续租。因为合同一过,所有打矿的老板也得打包回家。到时候老朱重新拿到合同,新来的人又得重新送礼打典。想赚钱不能讲人情,老朱做的比谁都绝。 只要老朱顺利拿到合同,这个机械商店肯定又能借机发一笔横财,这才是打动亮子的地方。而且他很肯定,在t市没人敢跟老朱争。至于外来的,除非在上头的靠山太硬,不然斗不过这些地头蛇。尽管国家口口声声要收回矿山,那只是一些高官眼红的表现,钱捅足了连人命都能买,何况一堆石头。 大雷并不是心甘情愿交出这个生意,黑子耍了点手段,把枪的事情通过别人传到了老朱的耳朵里。随后简单的多,一通电话,几句威胁,大雷痛快的去办了过户手续。 这不仅让黑子对亮子有了个交代,而且可以狠狠挫一挫大雷的威风。毕竟从老冯到亮子,这两件事都让外面的人有些看不起黑子。 靠拳头能混几天,靠脑子能混几年,大雷始终玩不明白黑子的算盘。 不过除了亮子以外,确实也没人敢接手这个生意。商店处在矿山周围的商业区中心,红灯区离的也不远,来来往往的混子里差不多都是大雷的人。 下车后亮子兴奋的进商店打量了一番,显然他对那些机械没有任何兴趣,开口就让我们猜猜以后能赚多少钱。 在矿山周围我很不自在,无意提醒毛毛去点点亮子,好让他早点带我们回去。可惜亮子终于有了自己的生意,忘乎所以的领我们到旁边的饭店喝酒庆祝,随后还带我们去红灯区找ktv唱歌。 看惯了月亮湾的小姐,这里的景色实在让我们没兴趣。反正是对付到矿山打工的民工,只要是个女的就行,所以接连换了几家场子都让亮子没办法忍受。最后亮子干脆点了三个小姐陪着毛毛、二郎和我,自己则清高的靠在沙发上,偶尔还自言自语想重新装修下门面。 拿别人的钱和自己当老板赚钱是两种心情,我们仨都没笑他反常,心里多少有点嫉妒。普通人一辈子也别想在这种油水横流的地方扎根,而亮子轻松就拿下了一门好生意,说不嫉妒那都是假的。更何况,商店的主人还是被我送走的,而我却没这个资格。 陪我们三个的小姐都是本地人,最小的看起来也比我年长一轮。只是为了陪亮子开心,我和二郎都没介意,毛毛更不用提,只要下面有个洞,他根本不会看别人长着什么脸,楼着老娘们在前面深情的玩起情侣对唱。 确实难听了一点,我忍不住借口去厕所想到外面透透气。亮子来这里,我肯定也得总来转悠。我只是个撞大运找到后台的小混子,踩在大雷地盘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 二郎似乎看出我的心事,跟出来陪我一起抽烟。没想到亮子也嫌耳朵闹腾,突然跑出了门外。 “操,看毛毛这傻逼把人逼的,四个人来被他破锣嗓子吓跑了仨。”亮子看见我和二郎,不由耸肩笑起来。 亮子确实很帅,不光是长相,笑着怒着都很有架势,男人就得这样,我突然想起了老k。 “亮子哥,我一朋友跟你很像。”我脱口说,“可惜进去了,七年。” 亮子歪头说:“在里面一年和七年都一样,能熬过半年,只要有盼头,多长都无所谓。就怕你哥们头半年都熬不下去,要么被别人打彪了,要么被那群看守所的王八犊子欺负彪了。” 我摇头解释:“我那个哥们狠,比我和二郎强多了,到哪都能混开。” 随即我把老k的事说了几件,竟然让亮子很欣赏。当我说到老k在ktv总唱国歌的时候,亮子带我们走回到包房前,推开门冲正在毛手毛脚的毛毛说:“摸你妈摸,回头带回家摸去。给我唱遍国歌。以前在里面天天听,出来以后再就没听过。可别忘了,指不定哪天还得回去呢。” 毛毛乐呵呵的推开小姐,跑到点歌机前面查了半天,气恼的问:“操他妈的,国歌是谁唱的?” 亮子一巴掌推开毛毛,“你他妈的是没被教育好,回头我发财了买个监狱就关你自己,天天给你放国歌。还好意思问我国歌是谁唱的。” 毛毛尴尬的躲到一边,不过亮子也掉了链子,半天才抬头问我:“国歌是谁唱的,我他妈怎么找不到?” 我想笑又不敢笑,毛毛终于逮到机会,傻咧咧的捡起麦,“亮子当老板了,哥们清唱一次,把门给我敞开,我全给他们震住!”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入围 毛毛的肺活量不是盖的,音箱被他吼的嗡嗡直响,我笑的钻进了二郎的怀里,多么神圣的东西进了毛毛的嘴里都变了味,就冲这点,枪毙一百次都值。 不过枪毙前还有事要做,这是我没想到的,否则我绝不会在亮子面前提起老k的爱好。 毛毛唱到一半,包房门口突然站出个小子,二十出头的模样,打扮很花俏,我基本数不出他脑袋上有多少种颜色。 “哥们,要玩就老实玩,别吵着别人。”七彩头不满的说。 毛毛愣住了,回头看着我们突然笑起来,“我操,他跟我说话呢?” 亮子含着过滤嘴,摆出担心的模样说:“怎么,说你你还不服?人家脑袋比你牛逼,整这个逼头少说也得几十块。” “这么贵?”毛毛一唱一合的举着麦说:“晓峰在医院剃头的时候,我还想问问捎带着把我一起剃了行不行。咱家穷,去不起发廊。” 我无奈的笑起来,亮子狠狠骂着:“操你妈的,得便宜你就占。不挂号你也想剃?再说了,医院就有漂白水,烧死你也弄不出这么色来。” 七彩头听到我们的话越来越不对劲,一脚踹在大门上,“别他妈跟我装逼,有种继续唱。” 毛毛张大嘴看着我们,脸上似笑非笑的没有还口。身边的小姐反倒凑过来,小声说:“门口的是个小流氓,别惹他。” 亮子打着哈欠,“晓峰,你请那哥们进来坐一会。” 我心知肚明亮子想要干什么,堆满了笑迎了上去,七彩头反而退了几步。当我伸手想拽他胳膊的时候,七彩色头动作还算利索,抬腿蹬我,随即扭头就往外面跑。 混子打架单条叫号的很少,混不是混自己,而是混朋友,七彩头摆明是想出去找人。我拔腿刚想追出去,亮子突然喊住了我:“别追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话换成二郎说,我肯定回头就骂,可惜是亮子。见他还挺有心情的靠在沙发上笑,我低声询问着:“亮子哥,咱走吧。你身子还没好,出点什么事咱找那小子也不好找。” 亮子满不在乎的摇摇头,示意毛毛继续唱下去。若是在平时,我猜毛毛也会留在包房里继续疯,但大眼刚刚挂,毛毛也有一半的责任,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不是毛毛和我装逼的场合。 丢下麦,毛毛坐到亮子身边,摆出扫兴的样子开始劝亮子回月亮湾。身份有的时候很有用,有的时候却是种祸害。即使亮子知道确实应该立即走,可抹不开面子因为一个小地痞就这么离开。 我悄悄凑到毛毛耳边,“给黑子哥打个电话吧。” 毛毛点点头,找了个借口走出门。亮子应该清楚毛毛去做什么,没开口问也没开口拦,把旁边已经有些慌张的小姐都赶出了门外。 我笑着说:“亮子哥,我出去把台费结了。” 亮子伸手掏钱包,我连忙摆手跑到柜台。“认识大雷哥吗?”我边数钱边有意无意的问。 老板怔了一下,似乎以为我想赖帐,“你认识?” 我把钱塞到老板手里,解释说:“里面坐的那个是大雷的......朋友。”我想了半天,居然没办法说清楚亮子和大雷的关系,只能用朋友代替。 “刚才跑出去那小子是哪的?满头五颜六色那个。”我试探着问。 老板底气很足的说:“你们哥几个还是趁早走吧,看你们脸生,在这闹事没个好。你知道大雷就更好办了,大雷什么脾气你清楚吧,把我生意砸了,你们一个子都别想少拿。” 应该总有人报大雷的名字搞事,老板根本不信我这一套。 我从来没报过自己是谁谁谁的朋友,谁谁谁的小弟,我觉得这么做很傻气。除了有些“江湖地位”的人介意这个以外,我们这种小混子从来都是只看人数,不看人名。只有傻逼才学着电影里的模样叫号自己是跟着谁混的,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当这种傻逼就被人无情的散了面子。 我冲老板干笑了几声,“行,到时候看看后悔的是谁。” 我刚想回包房,突然看见门口站着五六个小子,带头的正是七彩。该来的躲不过去,我扭头往回跑,顺手把毛毛也带进了进去。 “亮子哥,那狗逼找人来了。”我示意二郎找家伙站出来,亮子现在的体格只能喊喊号子,真动手基本是个废物。 亮子看着毛毛在笑,毛毛心虚的说:“没事,黑子哥找人了。” 亮子颤着脑袋,指着我说:“以后别那么怕。就算我找不到人在这被放倒,赔钱也赔死外面那群穷逼。这个口子是大雷安排的,我啥也不说,自己倒霉。要是外面那些人谁在我身上留点什么,等着拆房子卖地吧,谁他妈也别想好。” 我尴尬的干笑几声,自己的小心眼能唬唬毛毛这种直肠直肚的人,在亮子和黑子眼里,我还是小孩子的把戏。幸好亮子没生气,听他的语气似乎有点赞赏。 “刚才那个七彩头好像不是大雷的人。”我解释说:“老板没提。” “不是更好。”亮子耸肩说:“反正我要过来了,帮大雷清清人。妈的连个歌都不让好好唱,这生意怎么做。” 没理也变的有理,规矩是人定的。当然像我这种人只能按照大哥的意思过着,说白了,混在外面在乎的不是什么法律道理,而是大哥的心情。 七彩头刚站到门口,指着毛毛和亮子让他们两个到外面谈谈的时候,旁边的二郎抄起麦克狠狠抡在了他的脑袋上。这群小子也是大爷当惯了,只有一个小子攥了块砖头,其他空手的人愣是被毛毛自己都堵在了门外。 七彩头被二郎揪到包房里以后还在还手,亮子只站在一旁看。我一狠心,砸碎了一支酒瓶子,从身后把七彩头踹在沙发上,顺手把碎酒瓶子扎在了他的肩膀上。 最多扎进去一公分,不过这玩意跟军刺很像,破开口子挂肉,比用刀子捅要疼很多倍。不好缝、爱感染,留下什么碎渣子只能自己硬挺着一个个挑。七彩头从装逼到**还不到半分钟,亮子乐呵呵的看着我笑,二郎则有些傻眼。 “到外面挨个给我扎。谁他妈带刀子想捅,你就让他捅。我操他妈,我回头不把他手脚都挑了,我以后在大雷面前跪着走。”亮子一脚踩在七彩头的脸上,冲我和二郎吼。 混就是这样,小弟扛,大哥谈。所谓讲义气的大哥只是事后愿意出头,不过至少比我以前跟过两个人要强很多,亮子说到做到。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除了黑子以外,他没正眼瞧过谁。 我踹了踹二郎,他应该看出我想在亮子面前露露脸,与我一样敲碎了酒瓶子,冲过去撞开毛毛就往对方的脸上划。 眼尖的发现七彩头已经被放躺,而且七彩头的叫声不比刚才毛毛的国歌好听多少,门外的人立即开始闪人。 没人去追,毛毛挂了伤,鼻子和嘴都见红。也就是他,换成我顶在这,早被人踩倒了。 “走吧。”亮子顺手把果盘都扣在七彩头的脸上,“你也不用上火,以后咱天天能见面。” 毛毛擦着脸问:“不等他们找人回来了?我操,他妈的再回来我全给他们捅了。” “你自己在这等吧。”亮子捂着肚子笑着走了出去。 如果知道七彩头这么草包,我肯定不会劝毛毛打电话放风。坏就坏在我这个馊主意上,因为我根本没摸透大雷的脾气。 亮子开车准备先回商店看看,第一次做老板当然心里高兴,准备把店面修的漂漂亮亮。可我们刚下车就发现遇难了,大雷带了几个人正在旁边等着,而且不远处站着一伙人,大概十几个,都是未成年的小样,让我立即心慌起来。 如果大哥打架扯出一伙这种小家伙,那肯定是想下死手。真正上年纪的混子很少自己弄出大事,尤其打群架,敢用刀子乱扎的都是脑子没开窍的小孩子。大哥负责分刀认人,最多再加个放风。事后铺点钱,或者安排个道让犯事的人跑路,这就是大哥们做的。 “我真纳闷,你天天时间怎么这么多。没事干就回家睡觉去,明天不还得给大眼办事吗?”亮子自顾自的往商店走,完全没心思跟大雷吵架。 “在我场子闹事?你多大人了,跟个小崽子怄气你不丢人?”大雷按住亮子的肩膀,叹气说:“一码事是一码事,咱分开聊聊,先把场子解决了你再过来赚死人钱。” 我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偷偷看着毛毛的时候发现他也不知所措。按道理即使老板打电话通知,大雷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堵到商店门口。 “是个人就能在我场子闹事,我以后也不用在矿山站着了。”大雷狠狠拍了拍亮子的伤口处,“去我家吧,晚上新的旧的一起算。正好明天是大眼的头七,我也好有话跟他说。” “你他妈给我松手。”毛毛怒了冲过去想推开大雷,旁边的人立即围上来,高高低低我能看见的全是拳头。我从开始就没准备反抗过,尤其当不远处那群小子扯出家伙走过来的时候,我直接抱头蜷在了地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老朱 我没考虑自己会有什么后果,只肯定绝对不会太严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亮子站在身边,大雷不会在这个节骨眼顶风上。黑子既然翻脸抢下大眼的生意,也证明他不会一忍再忍。除非在这里把我们四个都抹掉,否则顶多再给我添两个口子。 这是一种资本。为了大哥的事情,每挨一刀多多少少都有好处。前提是,大哥把自己当成人看。 亮子毫无表情的说:“有种把他们三个都给我打死。豁出去我把王老五卖了,看看你能躲得过警察还是能躲得过王老五的人。” 大雷听到这,看看四周挥手把人群推开,“带里面说去,我这辈子最烦别人吓我。越吓我,我越来劲。” 亮子点头笑着,“行。我亮子吓过的人没一个好的,明天你就在大眼面前说,是我把他送到车下面去的,他要是冤,就是让他自己上来找我。” 大雷登时怒了,一拳塞在亮子的肚子上,咬着牙接连几脚都踹在同一个地方。 周围至少十几把家伙,我没胆子这时候说句废话,心里只盼着亮子能挺住。他躺下了,我们也得陪着躺下去,而且肯定没有他舒服。 正慌张时,突然一辆车停在了旁边,按了几下喇叭示意我们都散开。 有几个家伙昂头冲司机骂,没想到大雷突然跑过来一人抽了一嘴巴,随后走到车前面抄兜哈腰笑起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知道大雷为什么突然演出这么一场戏。 车上下来两个人,一老一少。年轻的二十五六,小伙收拾的很利索,嘴唇有些厚,不过天生笑眼让人觉得很亲近。老家伙则有点派头,一身西装里面套着马甲,头发整齐的背到脑后,眼睛来回打量着人群,一点没有老人应该有的怕事的表现。 “雷子哥,什么事?用得着找这么多朋友来吗?”年轻人伸手点了点我们,“挨打的都是亮子哥的人吧?一共才三个,犯不上吧?” 大雷歪头瞪着自己的小弟,周围的人立即把家伙都揣回了怀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老家伙咳嗽了一声,指着大眼的商店说:”进去说说。大雷,让这些人赶快回家。在自己地方瞎闹什么?你还想我整天替你忙活这些烂事?” 训斥的时候老家伙一直皱着眉头。其实把他说成老家伙有些过分,五十左右的年纪,身子养的不错,很硬朗,后背挺的比我还要直。不过他总给人一种上了年纪,什么事都能看开的感觉。纯粹是气度的问题,与长相没有关系,但也不能算是太出奇的人。 大雷赔笑说:“朱总,我跟亮子谈点私事,几句就完。您还是回去吧,天挺凉的。” 我顿时很惊讶,回头看了看毛毛。毛毛冲我点头。我这才明白过来,来的人竟然是耳朵里听了很多遍的朱老板。毛毛虽然说过我一定有机会见到,但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圆了我的心愿。 重新看了遍老朱,我忽然觉得他很有腕。这次的心情不同,看到的人也就起了变化。不仅仅是个老家伙,反而像一把藏了很久的匕首,外面落了多少层灰都影响不了刀尖的锋利。就比方说眼神,挤眉夹眼堆出来的角度完全与那些见惯大场面的人的敞亮不同。一种是突然,一种是习惯,一种是强迫别人接受,一种是无法改变的让人自惭。 “有什么事在我面前不能谈?”老朱走到亮子身边,把半跪在地上捂着肚子的亮子扶了起来,“伤还没好?听黑子说过,你前阵子刚进医院。” 亮子连忙摇头说:“没事,岔气了。” 在老朱面前,亮子自然不能承认自己受不了大雷的几拳头, “我问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出矿山吗?”老朱有些不满的替亮子拍拍灰,冲大雷问。 大雷扭头没有回答,反而冲自己的小弟喊,“看啥看?滚回家去。” “别,别。到金龙吃顿饭,我现在打电话给你们订两桌。”年轻人突然插话说:“谁也别喝大了。” 其他人没敢应承,瞅年轻人的态度与老朱很亲,这顿饭吃与不吃都不能乱说。大雷推搡了几把,“都去吧,走的时候记我帐上。” 年轻人嘻嘻哈哈的搂着亮子,对大雷说:“雷子哥,跟我客气啥?” 大雷歪嘴笑了笑,“行,晚上你安排。操,又不是什么大事,让这群兔崽子捡便宜了。” 说话的时候大雷一直盯着亮子看,嘴里骂的话也完全冲着亮子去,只不过老朱在场,他收敛了一点脾气。 亮子跑上去打开门,顺手招呼我们在外面等着。 “一起进来吧。”老朱的话让亮子很惊讶。 “这就是朱老板,旁边那个是他儿子,朱福。”毛毛小声提醒我与二郎。 “是挺有福相的。”我发现朱福的脸很讨好。 “操,别没大没小的。那小子你可别惹到。”毛毛示意我不要继续打量朱福,“有个工头笑话朱福长的傻气,没几天开矿的时候被炸伤了。住院都没敢住,直接回老家治疗去了。” 我憋憋嘴,跟着毛毛一起走进了商店。 毛毛去搬了张椅子让给老朱,其他人都恭敬的站在旁边,我与二郎互相望着,实在不知道应该站在哪里。 “你天天到处惹事,你觉得自己真有个人样?说实话,我现在举杯请人喝酒的时候,还有人觉得我不够资格。”老朱帮大雷系好西装扣子才坐了下去。 “谁?”大雷立即瞪眼问,“谁敢说这话,我把他满嘴牙都敲肚子里去。” 老朱忽然扫了我一眼,眼袋很厚,但不影响我吃惊的心情。“你不用问是谁。问了有什么用?跟我关系不错的朋友哪都有,要提钱更不用说,我老朱从来不把钱当钱看。关键是我怎么走到今天的。你看我现在到哪都有人点头问好,背地里还不都把我当流氓?这道,只要你进来过,以后出去了不好洗。”老朱转头望着自己的儿子,似乎一起在提醒着。 大雷想说些什么,但朱福背着老朱摆摆手,大雷立即闭上了嘴。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也不想告诉你应该怎么想。你到市政府门口看看,就连一个小秘书都不一定能看得起你,我说的是心里。”老朱看到亮子一直捂着肚子,忽然起身把亮子让到了椅子上。 “你和黑子帮了我这么多年,以后我也不能让你们俩空着手。这样吧,矿山周围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你都别管了。”老朱烟瘾很大,从下车到说完这几话已经连续抽掉两根烟, 大雷有些不满的问:“让我不管这些无所谓,干嘛非得提那个南蛮子?” “你把嘴给我闭上。”老朱忽然把烟头丢在大雷身上,大雷见怪不怪的没有露出任何惊讶。 朱福发现大雷还是说错了话,急忙插嘴说:“听我把话说完。矿山是大事。你在那种小地方有什么意思?就当一个场子十个接待,一天晚上最多三个客人,你每人抽五十,这才五百块钱。十个场子算五千,一个月下来才多少钱?这些钱你都能揣进兜里?现在的警察根本不给咱面子,该罚一样罚。上个月所里刚来几个退伍的吧?我帮你递过话,那几个小子心眼挺死,我说第一遍的时候竟然没好使。那三个民工的事最后还是赔了两千。” “自己得了病,跑场子说是小姐传的。我要是不安排人收拾他们,以后场子怎么做生意?”大雷瞪着亮子突然说:“你他妈是娘们啊?赶快站起来,这有你坐的份吗?” 亮子看了看老朱,笑着站了起来。我急忙跑到柜台抽出几叠账本塞给亮子,想让他暂时顶着肚子。没抽线之前伤口迸血,整不好又得重新缝几根钓鱼丝。 老朱扳起脸,把亮子按回了椅子。”那我怎么做生意?谁不知道你是我的人?你怎么就不会学学黑子?” 大雷不耐烦的瞟向门外,老朱咳嗽了一声,说:“我也不习惯在你面前说什么道理,以前我也是一点一点走过来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想混到我现在这种样,手底下的人不能太多。” 看到大雷疑惑的表情,老朱继续说:“你养的过来吗?你天天能跟着他们走,看看他们接触过谁,说过什么话吗?老冯饭店怎么让林诚插一脚的?大眼背后总跟林诚泡一起,你以为林诚那么痛快出来帮忙,真是冲着你,或者冲着我的面子?” 大雷明显不知道这些事情,拧着眉毛又转过了头,老朱拍着朱福的肩膀说:“赚钱不是看你赚的多还是赚的少,得看你从哪里赚。你哪怕在政府里修个厕所,都比你在外面管几十个小姐强。” 朱福咧嘴笑的很憨厚,但歪头冲亮子眨眼的时候却出卖了他的想法。 “新建的湖畔小区电梯出了点事,死了个工人。你和雷子商量商量把这事办了。地点不错,楼下那排门市房干点什么都能赚钱。你自己想办法吧,人我都交代好了。”老朱刚刚说完,朱福立即不满的嘟囔,“好事都给雷子哥了,你怎么没想给我弄一套。” 湖畔小区的名字很有意思,我来t市不久就听到别人在议论它。周围几里以内,除非下水沟也能算成湖,否则根本找不到任何配得上这个名字的景点。不过这没有什么值得嘲笑的地方,小区只有六栋楼,二十三层的高度确实相当显眼。最重要的是,小区正处在商业区中心,位置很好。 基本上九十年代初期,小城市的楼房都控制在七层以下,舍得多盖一层装电梯的住宅很少。而十几层的楼房差不多都是某个单位企业造声势才搞的玩意。 人确实奇怪,不会考虑自己每天从二十三楼上下会浪费多少时间,都设计着有钱一定要在湖畔买套房子。自然,房价很高。 “我不是让你掺合他们卖房子的事,能揽下这种活的人也不简单。我觉得那几个门市干点生意,比你在这收杂钱好的多。而且你现在也得考虑考虑自己的身份,别总把自己的牙露给别人看。”老朱说完突然拿出电话,一副轻松的模样说:“你跟黑子好好谈谈,风头过去了就来不及了。” 第一百五十章 平息 “四个门市,我打听过了,就算朋友去了也只能算七千一平,你自己算算总共多少钱吧。”朱福羡慕的说。 普通住宅棚高三米以内,对于繁华商业区的小跨层门市,能压到七千一平已经算是天大的面子。但毕竟是摆平黑子与大雷矛盾的礼物,老朱不舍得破费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犹豫了一会,大雷终于接过电话,走到门外与黑子说起话来。 湖畔还没开始正式卖楼,这个时候电梯出事死个人,大雷和黑子完全可以搞大。一边逼着死者家属不接受私下赔偿,一边逼着开发商接手处理这件事。对于有黑社会撑腰的无赖地痞来说,这简直是小菜一碟。更何况老朱点过话,他已经关照过,这就相当于大部分人都会眼睁睁看着大雷去闹。 我正庆幸大眼的事就这么结束的时候,老朱突然问亮子,“哪个是晓峰?” 我登时打了个冷颤,亮子也不解的皱起眉,最后还是指着我说:“朱总,有啥事?” 老朱摇摇头,对亮子说:“我要是想弄清楚这事,跑的那小子我肯定能找到。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以后别跟大雷对着闹。我现在事太多,没空替你们解决麻烦。听黑子说,这小孩以前有案子?” 亮子半晌才回答:“没什么事,就是捅了一刀,人没死。” 老朱还是点点头,“胆子挺大,大眼走的有点冤。” 亮子变了脸色,挺身站起来说:“朱总,大眼的事都是我安排的。你说句话,我该怎么赔?” “死了还赔什么?”朱福忽然笑着把亮子扶回了椅子,“真想赔就把车借我开两天。” “胡闹。”老朱瞪了朱福一眼,“以后别让生人干这种事,兜不住风,你根本解决不了。” 二郎气恼的在背后戳着我的腰,似乎觉得我和他很不值得,白白吃了苦却没捞到一点甜头。但我却有点期待,总觉得老朱还会说出什么。 “事都办了,以后你好好对他。矿山是个无底洞,我放手也得陷进去,不放手也得陷进去。现在承不承包不光是我自己的事,这个你应该明白。朱福这完蛋东西不争气,要不我早就干点别的生意了。现在世道不好,商场干赔钱,我琢磨着把周围的地皮收一收。到时候大雷跟我过去,这片你就过来看着。”老朱笑起来与朱福一样,就连眼角的痣也显得特别慈祥。. 见到大雷喜出望外的走回来,老朱对呆住的亮子说:“还是那句话,千万别带太多人。有钱你不愁出事找不到人,但是有钱你不一定能封上身边所有的嘴。” 亮子舔着嘴唇忘了疼,搂着我跟二郎的肩膀连忙点头答应。 我第一次见到亮子这样,但很好理解,他以前只是跟着黑子混,黑子再大方也不可能比老朱这句话更大方。仅仅ktv每个月最少就能拿到几万干钱(打点、送礼、消灾剩余的钱)。加上周围其他的生意,随便抽点管理费之类的东西,或者给自己找点捞钱的偏门,在老朱的地盘,亮子十几万轻飘拿到手。当然,拿的越多送的也越多。亮子讲究,只要能站住脚,以后肯定要比大雷风光。 “肯定没问题,到时我跟黑子留一家给朱福。”大雷不知道听了黑子的什么话,笑的嘴都合不上了。 “别太过分了。商品房什么价,门市就用什么价收。人家也得赚钱,最肥的地方被你咬了,你也得还给人家一块骨头。”老朱接回电话,“这么晚了,都回去吧。以后别让我再往这地方跑,要是我知道谁又把谁朋友怎么着了,你们自己掂量掂量。(.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我能捧上去一个,我也能踩下去一个。” 老朱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大雷,否则我真有种立即承认自己害了大眼的冲动。 大雷咬着牙说:“亮子,以后在这谁他妈跟你装逼,直接给我打电话。” 亮子心情不错,给了大雷台阶,“雷子说要帮忙,我还能客气吗?” 老朱满意的带着大雷走出门外,临走时朱福还是把亮子的车钥匙拿了过去。 “这兔崽子,什么东西到了他手里就别想往外抠。”亮子心疼的看着门外,大雷上车送老朱回家,而朱福兴冲冲的坐在了亮子的车里面,甚至还冲亮子笑眯眯的摆手。大概亮子的心情就像看到自己的车在冲自己摆手。 “大眼总算他妈的闭眼了。”毛毛喘口气,让二郎给他找点东西擦擦脸。刚才那一顿打,我们仨都见了血,不过不严重。 亮子忽然问:“大雷怎么来的这么快?他家离这开车也得二十分钟。” 我转身想帮二郎找块干净的毛巾,亮子还是把话问到了我的头上,“晓峰,你说说。” 我可不愿意解释这种问题,摇头示意自己猜不出。 “操,让你说你就说。”亮子不满的骂,突然叹口气,“你们说,能不能跟黑子有关系?” 这显而易见,至少我觉得答案很清楚。可惜我的演技不好,亮子看出我的态度,把我拉到身边,“你随便说,平常你脑子挺活。没事,话说过咱就忘,这里没人卖你。” 既然亮子开了头,我知道他只是不愿意自己说出来而已。毛毛的脑子全用在喝酒和睡女人那里,二郎的脑子最近已经消化掉了,什么事都等着我瞎张罗。我为难的点点头,“朱总家离这多远?” “挺近。黑子哥不说找人了吗,打个电话就能过来。没想到黑子哥真有面子,把老朱请过来了。”毛毛崇拜的说。 我叹口气,“要是黑子哥故意让大雷过来等着,好让朱总亲眼看看我们被打的样,朱总肯定能把这事摆平。” “大雷不是那种能听黑子话的人。”亮子摇头说。 “那还不简单?”我不屑的说:“咱过来的时候,黑子只要打个电话,让大雷到这看看商店有什么事还得交代,冲大雷那脾气,肯定以为你是过来扎刺的。明天说好给大眼烧头七,咱钱还没烧就先过来拿生意,大雷能不生气吗?他生气能不动手吗?” 我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说话很不尊敬,立即后怕起来。没想到亮子真没介意,“黑子办事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明白了?那咱揍那几个小子的时候,黑子找人,也给大雷打电话了?” “那咱打几个小崽子,黑子哥至于请老朱吗?可能是碰巧吧,大雷到商店来堵人,扑了个空,就在这等着。” “黑子哥怎么知道咱什么时候跟大雷翻脸?”毛毛疑惑的问。 二郎撇撇嘴,说:“我就不信矿山就没有黑子哥的朋友。正好出了点乱子,黑子哥也不用别人告诉他了。” 亮子脸色有些尴尬,仰着头四处扫了一圈,“还挺了解我脾气,知道我打完人肯定不能马上就回去。我就这脾气,打了我绝对不会跑家里躲着去。” 我担心亮子乱想,连忙解释:“黑子哥这么做也对。就白菜那操行,指不定哪天就被人逮着了。到时候说漏兜了,我跟毛毛都得完蛋。我能跑,毛毛哥要是也跑就有点冤枉了。我不还是个生人吗?朱总肯定没闲心帮我说话。但是你不一样,朱总不愿意你跟大雷继续对着干,捎带就能帮我一个忙。” 毛毛掺合着说:“冤枉屁。你要是没把他弄死,我也得自己把他弄废了。” 我侧脸狠狠冲毛毛夹夹眼,回头对亮子说:“黑子哥让我们挨顿打,朱总见到不能不管,然后用朱总的面子把事垫过去,以后咱谁都不用担心了。而且对他也好,我估计他早就知道那些门市的事,两件事一块办,方便多了。” 亮子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虽然知道黑子是为了我们好,但黑子的方法似乎过了头。万一大雷又发了疯,亮子就不会是伤口渗血这么简单的事了。安排亮子今天来看生意,又惊动老朱处理麻烦,这两点就足够证明我的猜测八成是对的。 我倒是无所谓,不论过程怎么样,结果对我来说是最好的。 亮子的兴致立刻都跑光了,让我们自己打车回去,他则找其他朋友去喝酒了。 “黑子心眼太多了,弄不好以后咱哪次办错了事就得被他玩进去。”回到家里,二郎叹口气说:“玩心眼,一百个大雷也赶不上黑子自己。” “我从来就没办过对事。”我耸肩说:“他就算算计,也算计不到咱俩身上。我想清楚了,要是大眼的事真被查出来,我肯定不去认。以后谁想再碰咱俩一下,我都得记在心里。” 我不想把话题扯到二郎的痛楚,指着电话说:“韩津说给我打电话,到现在还没打过。” “想那玩意干什么?打了也没用,你又回不去。”楼下有个发廊,二郎对凑在发廊门口的一群小子很感兴趣。就像以前我们混在台球厅的日子一样,永远用眼角看人,用自己的态度解决问题。 很多事我分不清好坏,但那些都不是我想犯的错。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拜祭 第一百五十一章 拜祭 随着二郎的视线,我不由有些妒忌这些家伙。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吊儿郎当的打发时间,他们可以喜怒无常、毫无正经的面对每一个人,而我,似乎错过了那段时间。以前的山屁哥、健国哥只把我当成刀子棒子来用,那曾让我觉得很压抑,现在的黑子却时时刻刻在算计着自己身边的人,这让我觉得所有的事情所有的话都泡在水里,摸起来听起来都是不着边际的无力。 亮子回到月亮湾以后旁敲侧击的想套黑子的话,虽然是为了解决麻烦,不过亮子还是有点不甘心,或者是不甘心自己被哥们下套。黑子把一切都推到小卢的身上,解释成小卢在矿山放出的风,想为白菜开脱。 这个借口很脆弱。当晚上毛毛给我打电话说清楚这一切的时候,明显连他都不肯相信。不过这个借口却偏偏无法拆穿,大雷不是那种喜欢向别人解释的家伙。而且黑子也绝对不会留下把柄让亮子找到。更何况为了河畔的事情,黑子暂时与大雷合好,这个时候亮子无足轻重。 二郎乏味的坐在窗台,我猜他应该很失望,这种心情我经历过。以前觉得混是一种痛快,到后来才发现痛快已经被拆开,只剩下纯粹的痛。偶尔的笑也是睡过就忘,在没有习惯担惊受怕之前,一切就像高潮结束后的委靡,根本不知道下一次激动会在什么时候满足自己。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亮子打电话叫我下楼。开着一辆宝马吉普,是从朱福那里借来的。老朱现在也不愿意得罪亮子,听起来王老五这个人不是一般人能动得了的,大雷带枪搞事的消息万一透露出去,老朱也没办法与王老五交代。这种事不是犯了就查,大多被打伤的人或者碍于朋友之间的关系,或者胆子已经吓破,基本不会上告。但亮子如果狠下心,绝对会把所有人咬出来。所以老朱才会动点心思拉拢住亮子,借辆车当然也没什么问题。也许,朱福在昨天就有这种打算。 昨天晚上闹的太晚,我什么也没准备。幸好大雷暂时不会再翻我的旧帐,亮子把骨灰盒塞给我之后,便哼着小曲来到了殡仪馆。 人不算太多,我们去的时候还没开始拜。我向大雷问了声好,把骨灰盒交给了大眼的妈妈。当时我没敢抬头看她,良心不是因为胆子大就能轻易抹掉的,甚至比面对大雷时更让我紧张。 大眼老爸打开包装发现是包金的时候,连忙握住我的手老泪纵横的感谢,那比用闷棍砸我脑袋还难受。亮子在旁边忽然笑了起来,我尴尬的推脱,把功劳都卸在了他的身上。大雷看到骨灰盒也满意的点点头,面子问题, 按照亮子的安排,我送完骨灰盒就在旁边捡了张报纸跪在地上拜了三下,随即匆匆离开了那里。烧东西得按照辈分来,我在这站的越久越容易发生事情。大雷可以不计较,但那些跟着大眼混的人不能不计较。尤其当天大眼还带着兄弟。 一切结束的很快,我走出殡仪馆的时候觉得平平安安活着真好。大眼妈妈哭到失声的样子我还记在心里,一个人的命不仅仅是自己的,这句话确实不错。 站在殡仪馆大门口,我突然觉得这里像是地平线,强烈的逼迫我远远逃离。来来往往的人的表情让我很不顺眼,不知不觉我竟庆幸躺在里面的是大眼,而且希望永远不会是我自己。活的再难也比烂死在里面要好,不必害怕遇上什么,只要考虑怎么挨过就可以。 亮子还得去矿山研究生意,我打车独自回到月亮湾,刚进门就吓了一跳。上午很少有客人,可是一楼竟然到处回荡着嗨曲,服务生无奈的冲我耸肩。 毛毛正在大厅里与二郎胡扯,见到我回来以后把我拉到身边,“把衣服换了,多丧气。“ 我指了指传出声音的包房,毛毛点头说:“朱福来找黑子,可能想去湖畔那看看。我带你进去介绍介绍?” 我摆摆手,“我凑什么热闹,人家认识我老几?” “去的人多不?”二郎插嘴问。 “多个毛。”我不屑的回答:“大雷都不管了,还有谁敢露面叫号,那不摆明跟亮子哥过不去吗?二十来个,我都不认识,估计都是以前大眼的哥们。” “死了就算白死了。”二郎心安的躺在椅子上,“毛毛,黑子哥去哪了?” “早晨接个电话就出去了,可能有人点货出台。生人,黑子哥得去看看。”毛毛似乎与朱福也不大熟,只安排服务生偶尔进去换换果盘,而自己则悠闲的坐在大厅看风景。从亮子受伤以后,他成了这里的常客。还好,毛毛虽然好喝好嫖,但是手底下干净,干活也不懒。黑子便让他暂时帮着管管。 临近中午朱福等的有些不耐烦,带着两个我没见过的女孩子走出了包房。两个女孩子都很漂亮,一个扎着马尾,一个打碎了刘海,带了一个孤零零的十字架耳环。 朱福记性不错,冲我笑了一下,“来的时间怎么没看到你?” “大眼今天烧头七,我陪着亮子哥去了一趟。”我急忙解释。朱福穿衣服很随便,休闲裤配圆角西装,就像他给人的印象一样,似乎笑起来什么都能宽容。 “哦。”朱福掏烟丢给毛毛,“黑子电话又打不通,他到底见什么人去了?” 毛毛摇头,“要不要我再给他打一次?” “不用了。”朱福失望的往门外走,“他回来的时候让他直接去我家找我吧,急事。” 两个女孩子一直没什么表情,带十字架耳环的女孩子走在内侧,不小心被二郎翘起的腿绊住,差点摔倒。我嘟囔着提醒二郎收回腿,伸手拉住了女孩子。 想法很独特,女孩子没谢谢我的帮忙或者骂骂二郎的姿态,反而开口说:“你的手指很漂亮。” 我尴尬的笑了笑,“老爸遗传的。” 女孩子突然站直身子,摊开掌心想与我比量一下手指。当她碰到我手的时候,我不知为什么突然缩了回去。一刹那,我想起了韩津。 女孩子盯着我的眼睛笑,朱福也笑了起来,拉着她走出了月亮湾。 “你有出息没?被女人碰还躲着?”毛毛半真半假的开玩笑戳了我一拳头,恰好被刚刚下楼的小不点逮个正着。 “峰哥想他对象了。”小不点说。 “我才二十一,你比我大一岁半,阿姨。”我不冷不热的反口。 小不点立即蹲在楼梯上不肯走路,把身后几个刚刚睡醒准备出门买东西的小姐都堵在了身后。 我叹口气,跑过去把她背到了门外。 毛毛来了兴趣,一直追问着韩津的事,不过他能知道的仅仅是二郎所知道的,我只字未提,任凭二郎与他胡乱猜测着。手里捧着电话,似乎成为我想起韩津时的习惯,或者说,仪式。 “我想不想她和喜不喜欢她没有关系,你操姑娘的时候还在乎她什么长相吗?”我没好气的冲毛毛嘀咕。 “回不去就把她接来。”毛毛斩钉截铁的说,明显他听不懂我的意思。 确实,我只是需要这么一种过程,让我知道自己还有种东西挥之不去。我基本上已经忘记了韩津的模样,但她的名字已经足够我挥霍。就像我的手指,总会纠缠出她的过往。 “我怎么养?”我觉得答案很可笑,“在家的时候我都养不起,我还有脸叫到这?” 打了个哈欠,我想回家补个回笼觉。毛毛顺手塞给我一叠钱,当初交给他的房租一分不少的又退给了我。大眼的事情结束了,昨晚毛毛便让我回那套房子先住着,等他找到适合的地方再叫我搬。总住在月亮湾不方便,起码我和二郎不能与几个小姐抢厕所用。 往后的日子充满了啤酒味,每天晚上我都被毛毛拖出去替他挡酒。他很大方,几乎天天都能找到借口请别人吃饭。这种人能拉来小弟,但交不到朋友。偶尔请客掏钱还不错,总这样请下去,别人都把他当成傻子,想尽办法占他便宜。 我说过几次小话,提醒毛毛别为了一群狼心狗肺的人乱花钱。不过毛毛不在乎,付账的感觉不错,他就喜欢这一点,至于请的是什么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听到这,我反而不知道自己应该是笑还是哭。也许我也会有这么一天,为了得到别人的敬重,或者假想自己会得到别人的敬重,而反复干着毛毛这样子的毫无用处的傻事。对于我们来说,除了犯法和花钱以外,的确找不到什么方式可以实现这个目的。 二郎开始的时候有点想家,不过很少在我耳边提,我已经想到不敢想的地步,巴不得自己尽快融入黑子的身边,哪怕是一心想利用我也好,只要能让我觉得自己活着不光是为了睡觉喝酒,我什么都乐意。 每个领了烟草执照的店的供货都是烟草局按数额分配。那段时间一些中低档的烟脱销,都没货的时候黑子的店依然能摆出来,这自然会惹来一些人的眼红。 有偷着告状的,有送礼想借个财路的,各种方式对黑子都不管用,他甚至没有出面,只是在老朱的保护伞下赚着自己的钱。这是最聪明的办法,既不张扬又显得出自己有身份。下一份矿山合同基本就决定了老朱以后的地位,如果半路出一点意外有人拿走合同,老朱虽然空有其他生意,但必定会大受影响,那些上头的喜颜悦色也会撤手不再帮助老朱。 在没知道答案之前,黑子自然会利用好每一个地方替自己铺后路。当然,这也可能是一条绝路。或许是自己的,或许是老朱的。 &nnsp;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过界 亮子的生意根本不用自己打理,老朱点头,大雷放话,一切只是等着数钱的枯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没几天他就有些坐不住,经常跑回月亮湾找我们出去玩。 大概这些人里面,我见到他落魄无奈的样子的次数是最多的。只要卸下了面具,.亮子还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有点傲,但偶尔也会与我讲讲黑子与老朱之间的关系。 前几天朱福来找黑子,事情不算大。有几个家伙捞钱捞过界,在矿区附近蹲点扫黄抓到了大雷手底下出台的小姐。本来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为了点钱,而且不会落在小姐身上,都由嫖客和老板上炮。但很不巧,其中有个小姐是朱福马子的朋友。当天带来的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便是朱福刚搞上手的。老朱坐大之后,这种生意只是让小弟赚点零花,自己从不涉及。黑子算是人面最广的人,所以朱福过来想找黑子出个面。 但是很奇怪,黑子办了很久也没办明白,最后因为时间耽误了,三个场子各交了五千。当然,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大雷心思忙在湖畔,他可以不在乎,但老板们不能不在乎。老板们一直忙着找人递钱,自然也对老朱有了点不满。 与亮子这种人处时间长了,我也不自觉的染上了漠不在乎的态度,皱着眉笑像是一种标志。 不要指望能够揪住这点尾巴把扫黄的部门告倒,结果没有一个不是白费的。想处理的办法只有一种,养一只更肥的狼来占住山头。即使它胃口再大,毕竟还是一只。不过第一个去打交道的人必然需要一定的身份。亮子想替大雷办好这件事,不过他最终放弃了。 我没有多问,有的时候摆明可以上位的事,不是谁都可以办的。而且亮子和黑子的感情不会因为一件事就破裂,我有自知之明,没有蠢到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上身。 小卢没过几天在自己工厂门口被毛毛带人狠狠打了一顿,肋骨骨折。做压衬子工作的工人,肋骨骨折基本就算告别了岗位。有个小卢的朋友当时想报警,被一个哥们追到车间,右手按在黏合机的铁板上,几百度的高温,手掌烫化了。听毛毛说,这是亮子出的主意。当时亮子想叫我和二郎也去,大概是想给我们一个交代。不过我和二郎都拒绝了,白菜糊里糊涂被我们卖了出去,我们狠不下心再拿小卢出气。我能做的只是在事后替小卢的朋友要了几百块治疗费,亮子数钱的时候甚至没瞅,随便甩了几张就算完事。掌心连肉,扎根刺都比在肚子上被捅一刀要疼,如果不是因为这点,我猜亮子一分钱都不愿意掏。 事前我曾近乎央求亮子不要对小卢下手,尽管我也恨过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但我做不到像打圈画叉一样决定一个人的安危,何况他是我曾经的哥们的亲戚。亮子说了几句话,很正确:“你要是想混出名,就得让所有人都怕你。什么良心都别要,能站在人前讲道理的要么都是已经混出名的大哥,要么就是你这种狗屁不是的小痞子。” 我把整整一瓶纯净水倒在了脸上,也松开了拉着亮子的手。水划过我的脖子在皮肤与衬衣间沟壑出难受的痕迹,不像洗刷,而是在竭力的淹没。一滴一滴,一行一行,一片一片。 亮子有个小弟叫杨国飞,比我大四岁,挺不着调一家伙。差不多钱都花在了衣服上,每天光鲜的跟着我们去玩。长相不赖,头发漂了几绺黄毛,看起来像个公子哥。但是亮子很烦他。百行孝为先,无论父母做什么,因为有了他们,我们才有机会在这个社会上又哭又笑。哪怕是挣扎,这也是活着。我认识的大多数哥们要么孝顺的一塌糊涂,要么杂种的不应该被射出来。很不巧,杨国飞是后一种人。 也许不论混的怎么样,骨子里都觉得社会与自己格格不入。只因为其他人走在另一条路上,比我们要干净的那一条。有了这种想法,有的人会把所有希望留给自己的家人,而有的人会把这种过错留给父母。 有时候我觉得打胎是一种很伟大的发明,十个月与一辈子比起来,只是个短暂的时间。我可以用一年的时间鼓励自己出来混,却用了几倍的时间后悔这个决定。如果为了一次**需要负上几十年的责任,不如在每个人的口袋里塞满避孕套。尤其在那些嗑了药、灌了酒、神志不清的人身上,一支扩宫器远比一张婴儿床更能带来快乐。人只能活一次,负责这两个字已经背叛了爱情。可惜杨国飞的父母没有看清这一点。意外怀孕后,杨国飞的父亲本想暂时打掉这一胎。不过在那一辈打胎是件很难堪,甚至是很可耻的事。在杨国飞母亲哭闹之后,杨国飞的父亲放弃了回城的资格,留下来陪着老婆完成了传宗接代,不过没留下前途。 杨国飞长大后知道了这件事,从此不再把父亲当父亲看,更奇怪的是,他竟然埋怨起父母没有给他富裕的生活。因为心里有愧,杨国飞的父亲一直对他忍让着。孩子不是惯出来的,杨国飞嘴里张口闭口都把自己的父母叫成“老不死的。” 如果不是他脸皮厚,每次主动磨着亮子玩,亮子根本不会收这么一号人。 我也很烦他,但偏偏却总能遇见他。 混子口中的地盘大多是指某某住宅区或者商业区,而黑子这种黑社会口中的地盘,则都是以生意场子来划分。踩过界是件不大不小的事,在别人地盘捞钱,除非事先递过话,或者事后有个说法,否则都会出点乱子。 站前旁边有不少公车站,春运结束后一般小偷都去南方捞钱,留下的则大多转移到长途客车或者公车上下手。因为黑子的生意与客运站有关系,而且大雷的场子少不了摇头丸之类的东西,所以他们把站前附近盯的很紧,除了自己人以外,根本不许其他团伙过来下手。 不过有句老话,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终究还是有人偷着在站前下了手。 公车上的惯犯小偷都是按照一趟车线来办事。一路车、二路车、三路车,每一路都有不同的小偷。司机大多对他们很熟悉,也懒得去管。公车上的人不会带太多钱,几百块左右即使被偷也不会闹出大事。偶尔好心的司机会在小偷上车前用喇叭喊几句:“xxx站到了,请注意看管自己的贵重物品。” 这应该能算成一句笑话,但听到的时候没有几个人能笑得出。小偷很少单干,在车上扒包被发现后只是笑一笑,就算打发过去。万一遇见张扬的,自己的同伙偷摸上来遍会恐吓。 因为城市突然开始翻修两条主要公路,公车改线以后几伙小偷发现同行太多,竟然打起了站前的主意。 站前候车室、售票厅都是下手不错的地方。仅仅几天,站前就立起标语提醒旅客注意自己的财物。更可恨的是,这群小偷中有的人甚至假装替出租拉客,帮客人拿行李的时候趁机下手,这件事片警都怪在了毛毛头上。 被踩过界,毛毛原本并没生气。站前是每个城市小偷最多的地方,仅仅因为老朱在,就让其他人都眼红的站在一边,这有点不现实。可是被赖上这种事,毛毛可坐不住。亮子帮他找了十几个人,天天蹲在客流多的地方抓小偷。全都带着家伙,精神头高的比警察还要用心。 这不是小题大做,运输是城市的一件大事。中国“有名”的那些城市都是因为站前太烂才立下了号子。市长刚上台,自然不能放任这么乱下去。如果警察横加一手,生意自然会受影响。而且冬天小偷大多带着刀片,动起手来空手很吃亏。 “抓到就当街打,敢露家伙出来就给我砍。”毛毛发了怒,挨个小弟命令着。 我和二郎自然也在这一行列,不过我们眼睛不毒,看不出哪些人在跟客。毛毛把我们安排在公车上,让我们找机会立立威。 这不是好差事,天知道哪站会上来小偷,真动家伙的话,毛毛没到,我们可能就被警察铐上了。何况我根本不能进派出所,研究了半天,我和二郎都没带家伙上车。杨国飞跟我们一起干,想图个舒服。 我很少坐公车,即使坐也不会留心这种事。现在每天盯着别人口袋会不会突然**一只手,确实是件有意思的事。 大概四五天,我们三个只碰上一次小偷下手。很不幸,我们根本没有露脸的机会。 下手的是两个小偷,目标订在后车门一个女人身上。没想到手还没从皮包里拿回来,旁边冲出一个胖子。一八零以上的身高,体重与身高绝对一比一以上。当时车上人不多,胖子噼里啪啦把两个小偷堵在后车门好一顿踹,打的两个小偷主动要求去公安局投案。 “操,我就知道这些小偷没种。咱哥仨在车上,根本遇不见什么事。”杨国飞无奈的笑着,想搂我的肩膀,但被我推开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立功 一天起码四到五个小时泡在公车上,不停在站前附近几站上车下车,就当我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有两个家伙在站前上车后就在车厢中央低头聊起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起始站有很多座位,两个男人不仅没坐下反而总是悄悄打量周围的人。偶尔还会巧妙的先占据几个能挡住视线的角度,这不得不让我起疑。 我对小偷没什么见识,以前听过一些技术高的小偷甚至会做手术取掉食指第一个关节和指甲以方便作案。除此之外我对他们的特征一无所知。我当然不可能跑过去研究一下两个男人的手指,只能提醒二郎和杨国飞留点神。 二郎比较实在,登时站起身凑到两个男人身后不远处踮脚望着。杨国飞嗤鼻低声说:“瞧他那出息,真是小偷也被他吓跑了。” 一个人发呆也许更有意思,这几天下来杨国飞就把我们两个当成刚进城的土豹子,每句话不忘记冷嘲热讽。我没有理会他的话,跟着二郎站在一起。跑路的时候我遇见过这档子事,生怕二郎会出什么意外。只有两个人而已,我并没放在心上。在车上我不信有谁会拔出家伙吓人,偷窃和抢劫的判罚是两种概念。哪怕打架顺手牵羊都能判几年,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干傻事,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做。 出了站前,没过几站人就多起来,穿过闹市区的时候车上的人几乎挤在一起,像堆死鱼一样互相埋怨着粘在一起。我被隔在了二郎不远处,伸手示意杨国飞也站起来的时候,二郎突然吼了一句:“操你妈的,你干什么呢?” 什么事都架不住有心人,发现卯了几天劲终于有了苗头,我没介意别人的意见,推开人群便往二郎身前蹿。 “操,什么逼事,用得着这么叫吗?”杨国飞不满的抱怨了一句,似乎觉得二郎有点掉价。 那两个人男人仿佛没发生任何事一样东瞧西望着,二郎撞开身前的人,揪着其中一个男人的领子,“你他妈刚才干什么呢?” 男人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我倒是激动起来,“司机,把车停下。” 男人愤怒的推开二郎:“你他妈把话说清楚,我干什么了?” “别跟我装逼。”二郎伸手戳了戳一个正急着往远处躲的老头问:“大爷,刚才他掏你包,你没发现?” 老头摸摸兜,随即摇头,“我什么也没丢。” “我没问你丢没丢,我喊的时候你还没发现?”二郎很有把握的问。 我觉得他话问的很失败,反正钱没丢,谁又会出来自找麻烦。 果然老头又摇头,躲到人群里面不愿再吭声。 男人得意的伸手拍着二郎的脸,笑着骂:“来,你别走,咱把话好好谈谈。你他妈当这么多人面骂我偷钱包,你以为你是谁呢?” 司机看到车上乱了起来,在路口打了转向,把车停了下来。 真让我佩服,居然还有五六个看热闹的男人留在车上没下,静悄悄的看我们演戏。 杨国飞大咧咧的走到二郎面前,“你看清楚了?” “滚你妈的。”我忽然来脾气把杨国飞推到一边,冲二郎使使眼色。 不过二郎居然没动手,撤身找了个空座坐了下去,“司机,你继续开你的车。我他妈今天跟这你俩走,你看我明天能不能找人堵到家里踹翻你那张嘴。” 找不到什么把柄,冒冒失失在这动手我俩难免得进派出所被审问一轮。与其自己犯事,不如交给毛毛来办。 男人耸肩,冲自己同伴好奇的笑起来,“我等着。” 司机也没什么兴趣继续赚这趟钱,接连两站都没停,着急跑完回车队交车。 不过我和二郎见识太少,等到发现这些小偷怎么办事的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小偷团伙在公路、铁路上办事的时候,不仅车上有同伙掩护放风,在车站也预先留着同伙策应。他们并不是整天线都跟风下手,只在其中人比较多的几站找目标。铁路也一样。铁路上的小偷大多分地段,在自己地头前两站上车,趁着运输高峰或者后半夜旅客睡觉的时候下手,到自己地头即使被发现,车下也有足够的底气让他们肆无忌惮。就连铁路上的乘警都不管这种事,何况一个公车司机,现在没几个司机会见义勇为的开向派出所交犯人。 开过三四站,两个小偷忽然站起来,揪着二郎的领子往后门推,“下车,咱下去把帐算算。你不是牛逼吗?下去我看看你还牛逼不?” 我冲窗外一看就有点傻眼,站牌那里还等着四个人,似乎已经看出车上情形不对,正准备往上冲。司机也给我惊喜,老实的趴在方向盘上,没有一点甩开这站帮我们的意思。 出奇的是,我没有一点点慌张。时间久了,刺激变成灼烧,无论什么都开始松动,我找不出值得自己颠沛的东西。[.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左右望了一圈,我根本找不到什么家伙,确实有点后悔自己托大。刚刚一本正经的杨国飞扭头看着窗外,摆出一副想开溜的样子。 还是大白天,我不担心下车会看见几个刀子扎过来,冲到二郎身边推开了那两个男人。 二郎瞅我的表情,也没犹豫,自己蹿下了车。最可笑的是,两个小偷忽然拽着杨国飞,“你他妈也别下来。” 公车离开的时候飞快,一群男人推搡着把我们三个揪到街边的胡同,严严实实堵在中间。 既然拉帮结伙偷盗,他们绝对不是只在公车找几个普通老百姓下手这么低级。钱来的越快的人花钱也越没数,这么多人凑一起,一定干过大案子,也一定有自己的老大,自己的后台。我壮了壮胆子说:“我们都是跟着亮子哥混的,亮子、黑子知道吧?老朱你们惹的起?” 我也只是博一博,小偷下手被阻止就像流氓调戏姑娘被拦下一样,没人能相信我临时报上的号子。 “操,干大买卖的没事到这跟我们计较小钱?你他妈牛逼吹的还真大,你怎么不认警察局长当你干爹?”其中一个男人毫不在意的一拳塞到我的胸口,那两块骨头立即肿胀一般火烧火燎的疼起来。 “操你妈的,你再打一下试试,明天你们还能在这条线上捞钱,我他妈跪地上挨个叫爹。”二郎冷不丁冲过来把动手的男人推开,一把把我拉到身后。 杨国飞像个孙子一样,低头说:“哥们几个别这么大火气,反正没什么大事,让他俩道个歉就这么算了吧。” 我瞪着杨国飞,哼笑了几声,我从没觉得道歉有过什么用。 刚才动手的男人似乎是个头,张望四周发现没什么人之后,突然抬腿踹在了二郎的胯上。我刚闪出身扶住二郎想动手,脑袋结结实实被砸了一拳头。 我一直以为除了脑壳以外,里面的东西都是毫无重量的废物,不过这一次给了我教训。我清楚感觉到脑子里一层一层传着痛,有点像山头喊话带来的回声,慢慢渗进中央又慢慢向四周散去。最终聚集在脑顶,仿佛迫不及待要钻出个窟窿般震的双耳也鸣叫起来。 二郎知道我的脑袋扛不住打,见我低头皱紧一张脸时就明白我又犯了病。后背扛着,二郎一脚把我踹到人群外,随即发疯一样抡着拳头胡乱凿着。 胡同是由一栋住宅和小学夹成的,翻过栏杆有道三米左右的墙。我缓过神挡着脸冲二郎吆喝一声,随即踉踉跄跄跳进了小学操场。二郎没让我失望,紧跟着我跳了下来。只不过外衣被扯掉,跳的时候屁股被踹了一脚,落地把脚扭了。 痛都是人自己想象出来的,至少在这种情况下扭伤脚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我和二郎拼命往对面的校门口跑,也没介意后面追来了多少人。不是什么大梁子,传过校门我俩跑到临近的一条市场时,小偷已经没了踪影。 杨国飞在哪,我和二郎都没问。 我立即给毛毛打了电话,有点丢人,上车想堵几个小偷立威,没想到反被人家揍了一顿。毛毛与亮子一样护短,公车上的小偷不一定也在站前下过手,但自己人挨打了就是不行。半个小时毛毛就带来十几号人,浩浩荡荡守在了小学门口。 “杨国飞呢?”毛毛见到只有我们俩,奇怪的问。 我和二郎齐刷刷的摇头。被一群人围着打,不是谁都有勇气跑回去救自己的朋友,事后假仁假义唠叨几遍是最正常的事。 本以为剩下的都是毛毛来做,不过我还是小看了黑子的势力。紧接的几天,每一站都有便衣在下面守着,毛毛亲自带着家伙挨个车蹿。司机也被找了出来,这家伙开始嘴很严实,架不住发火的亮子的威胁,很快形容了一下那几个小偷经常出现的地方。 很巧,这群家伙以前都有案底,而且最近一个案子也涉嫌是他们下的手。t市有个长毛加工厂,长毛是人造丝的一个种类,也是唯一一个赚钱的种类。这群家伙前段时间买通了门卫,连续偷了四车货出来。虽然长毛分等级,他们只是随便搬,但也价值二三十万。因为这些只是怀疑,加上这群人多少有点关系,警察一直没办法定案。很多事不是报了就抓,就像很多逃犯,不是警察抓不到,而是他们还没心情动手,或者因为某些关系不方便动手。 有了黑子的插手,警察抓这个案子更方便了,不到一星期就把每个人的下落都找了出来。 “别人都带走,当天打我小弟的那几个小子先交到我这谈谈。”亮子很生气,在月亮湾请客的时候说。 当天大雷带来的那个年轻警察小王很快点了头,似乎他的权不小,年纪轻轻,其他警察都不停询问着他的意见。尽管他们口口声声把黑子叫成老板,不过黑社会与这些人来来往往彼此客套的场面,确实是我以前不敢想象的。继续猜一猜,老朱接触的人也许更高尚、更伟大一些,也更让我无法相信一些。 可笑的是,小王还敬了我与二郎一杯。 一共十三个人,被抓的时候全部落网,报纸上把他们称作特大盗窃团伙。说实话,他们那点案子还不如一个领导签个条子贪来的钱多。小王也上了报纸,受了嘉奖。谁都清楚,这伙人这么快落网不是因为他的关系,而是黑子愿意扯破脸,只不过报纸上不能把黑子一起表扬而已。黑吃黑就这么简单,不光是靠自己的势力,而是光明正大的用各种合法手段来打击。只用刀子拳头也摆平麻烦的日子已经过去,彼此都有好处,别人即使想报复又不敢下手。从这点比起来,我所办的事根本不如黑子一通电话解决的干脆。 当天的六个人是由警察送到月亮湾的。亮子让我和二郎认人,我们只单独叫出了车上的两个倒霉鬼。毕竟是警察送来的,我以为亮子只是打一顿发发火气而已。 万万没想到,亮子出门找了块砖头,当着小王的面把两个人的右手手指都砸了。按在地上每人砸了七八下,甚至亮子自己的手也因为用力过猛被砖头磨出了血。 小王一直没拦,他们破这个案子基本都是黑子出的面。那些司机和道上的人根本不会听警察的话,但黑子不同,漂亮话过后就是亮子**裸的威胁。警察虽然也干这事,但最没有亮子办的猖狂。 “他们这帮人进去以后给我打个电话,在里面我一样天天玩他们。”亮子指着脚下说:“我不管,以后谁在市区跟我装逼都这下场。” 二郎勉强装出的笑让我看起来很难受。那两个小偷的右手基本报废了,不知道算不算残忍。如果亮子的名声是靠这种手段一点点积累出来的,那我根本不敢想象自己是否还适合陪在他身边。 杨国飞住院了,当天我和二郎跑的时候他没动腿,以为说说好话就能挨过去,没想到最后被打破了脑袋。周围的路人帮他叫车去的医院,这小子后来一见到亮子面就骂我们两个不是东西,把他出卖了,还放号子以后要找我们两个算账。 我和二郎没在意。渐渐我发现一个人不能顾及那么多,肩膀扛自己的事已经重的无法喘气,何必把所有人都当成自己的哥们。 第一百五十四章 抢劫 第一百五十四章 抢劫 经过那件事情以后,黑子突然找来许多人混在站前附近,只要是怀疑在扒包的小偷全部处理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不过下手的全是黑子信得过的人,或者带走,或者在附近找个闭塞的巷子。至于结果是怎么样没人知道,不过效果还不错。仅仅一周,站前变的规规矩矩,甚至连插队买票的人都不见了。 我很好奇黑子为什么对这种事这么关心,但我猜不到答案,更不敢随便问点什么。时间久了,我发现黑子与一些政府部门走的有些太近。按道理说,干他这一行多少都应该有些避讳,不单是他,与他接触的那些有身份的人也应该注意。黑子与我不同,我充其量扰乱治安或者刑事伤人恐吓,而他随便一笔买卖都可以被当成典型记录在案。没有盼头的人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同伙在外面逍遥快乐,但偏偏这些人毫不介意,似乎黑子一辈子都会平步青云一样。每天黑子的电话总是响个不停,大多数都是找他办事的。当然没什么好事,安排场子或者送钱,大概就是这些。尽管黑子接电话的时候总是在回避我们,不过偶尔亮子和毛毛都能不经意的露出风。 一旦能接触到黑子这种人,很多平常听不到的事情也会突然缠绕在耳朵里。 听不到的意思不是指事情发生的很隐蔽,而是事情被掩饰的很隐蔽。 t市以往除了是重点黄区以外,由于经济并不发达,只有几所大学支撑发展,所以并没出现过什么大案子。不过却在黑子黑吃黑之后的不久,市郊一所银行却突然出现了抢劫案子。 早晨八点多运钞车按照固定的时候在银行门口刚刚停下,车子就被一辆出租挡住。四名押钞警卫与一群抢匪枪战了几分钟,当场死亡一个,其他的则退到银行里暂时躲避。运钞车上的钱被拿空,事情从发生到结束还不到十分钟。 最让人敬佩的是,根据描述这群抢匪都是二十左右。经过调查,一共六个人,最大一位二十二岁,最小一个只有十七岁,都是附近铁路职工家属的孩子。毕竟还年轻,在逃跑的路上几个人的旧车撞上了路障,匆忙之间只拿了十几万,其余的钱都散在车里被过往的路人偷去不少。 事情发生后传的很快,谁也想象不到一群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能干出这么惊人的事情。犯罪就是这样,十个罪犯里有八个是因为一时冲动,那种天生邪恶充满卑劣的人也不是没有,看看报纸,基本都被枪毙了。人与人没有共同点,唯一可以牵强找出来的,只有恐惧。当恐惧大到摧毁了理智,犯罪就诞生了。恐惧不是覆面而来,而是一点点充斥着脑子,最后变成冲动。恰巧,年轻是最不懂得面对恐惧的阶段。 除了年纪最大负责策划的那个小子以外,其他人都没有案底。而带头这小子确实有点能耐,十来岁就因为盗窃轿车标致进过管教学校,回到正常生活中后因为同学看不起他曾经是个小偷,在教室里用当年很流行的飞镖扎漏了同学的腮帮子。最奇怪的是,这小子家庭条件很好。父母在铁路局上班,决不会因为没钱才去盗窃。 本来这些事都是警察来忙,但其中牵涉到黑枪的问题,自然王老五坐不住了。太有名气也不是件好事,一旦警察无法交差,往往直接骑到黑社会头上。最重要的一点,死掉的警卫背景很厚,叔叔是厅级高干。从小王那里传过话,这件事一定要在近期结束,否则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 王老五放下老脸求道上的朋友帮忙,一群小崽子虽然有胆子抢劫,但不一定有脑子逃跑。只要提供一点线索,王老五就可以甩开这个麻烦。 大雷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黑子却揽了下来,几乎市区的旅馆饭店被他翻了个底朝天,而且不停打听道上还有谁在卖黑枪。 亮子对这群小子很赞赏,“玩一票就是大的,比在汽车上掏钱包的废物强多了。” 亮子朋友有一家叫做音阶的酒吧,地下室改建的,情调我欣赏不了,但客人很多。这年头知道小提琴有几根弦的人不多,不过凑在小提琴旁边装高雅的人却不少。亮子为了捧场,带我们总到这里喝喝酒。 毛毛迷上了可乐掺啤酒的味道,这对他确实不错,起码以前只能喝两瓶的肚子现在可以挺到四瓶再吐――其余两瓶是可乐。 “我他妈除了上山打鸟以外,连枪都没摸过。”毛毛抱怨着。 亮子不屑的说:“下次办事我给你把枪,你敢用?” 毛毛怔了一下,很直接的摇头。 抢劫案子发生当天,高速、铁路上都被设置了关卡,根据赃车也找到了其中五个小子的真实身份。谁都知道他们不可能跑太远,但找一个人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亮子对帮警察的忙没耐性,几天下来就有些烦躁。 毛毛转头问我:“晓峰,碰过真家伙没?” “小时候偷摸过警察的枪,现在警察都不带枪了,我也不敢偷摸了。”我嘿嘿笑着。 “过几年我走大街上都不敢装逼了,指不定新出来的崽子就掏枪把我撩倒了。”毛毛让服务生放段嗨曲,不过亮子立即把他骂了回去。 我突然奇怪的问:“就算现在给我把枪,我都瞄不准人。以前我舅舅带我在部队打过靶,我根本射不中。这群小子是不是在哪练过?这他妈又不是玩具枪。” 亮子登时反应过来,没等我把话说完就示意我闭上嘴。卖他一个人情我很喜欢,自然没有把提议去打靶场找找线索的话说透。 无心的一个想法,帮了黑子一个大忙。城市唯一能练枪的地方就是公园的打靶场,这群小子确实在那里玩过很长一段时间。另外一个小子也是在这被查出来的,是附近的小混子,老家是临近一个省的,到这里的亲戚家住着,应该是犯事后躲灾跑出来的。 警察试着联系另一省的公安,没几天就在那里一所大学的招待所里堵住了这群小子。 结局很惨,六个人全部被打死。就算他们手中有枪,我也不信几个孩子面对几十位公安会凶猛的反抗。但很不幸,有的时候人没有投降的权力。十六岁以上就可以为自己的过失承担责任,虽然不必是死亡,不过已经有了被惩罚的借口。说到底,他们只是那位牺牲的警卫的陪葬品。或者,他们的确应该为自己赎罪,但没有理由为了一种权力地位而赎罪。人的命不是等价的,也许人活着就是在费劲心机替自己的命添上一些砝码。 黑枪的来源也被查出来,都是这个流窜的混子找到的门路。一群小子在打靶场玩的不错,不知道受了什么人物故事的影响,设计了这条绝路给自己的年轻画上句号。据说这群小子的武器中只剩下五发子弹,被围住后只放了一枪。在监狱里的死法更多,与其无声无息的死掉,这样也算作利索的结局。 这件事的结尾是亮子告诉我的,报纸上没有报道。一种报复性的破案不值得鼓吹,但不代表不进行奖励。小王最近鸿运当头,接连两件事都靠着黑子的帮助得到了嘉奖。黑子也不错,自然以后会得到更大的回报,况且王老五请他吃了顿饭,人情早晚会还给他。 亮子有了部新车,t市里第一辆橘红色跑车。走私三菱,虽然不贵,不过黑子的心意却送到了家。我沾了光,亮子出钱帮我打好关系,让我在技校转转方向盘拿个车票,答应以后借我车去兜风。不过很可惜,我他妈的根本就不敢用自己身份证办任何事。毛毛找了辆几乎报废的小卡,每天带着我在操场上转木桩。能看出来,他也想拿亮子的车耍派。当然也能看出来,亮子绝对不会把车借给一个已经开始每天吐可乐的醉鬼。 二郎佩服我的脑子,而我则佩服自己的运气。那群小子被抓只是早晚的事,警察的效率根本不是我们能想象的。只要他们重视起来,罪犯完全不是对手。脑子与专业是两个档次,至少我从没听过所谓的高智商罪犯在中国出现。 毛毛给我讲了一个t市前几年的案子。一位医生偷杜冷丁回家注射,不小心被自己的邻居发现。用哑铃砸死后,医生把邻居剁碎熬粥喂给动物吃。一切做的干干净净,这可以算成高智商罪犯,但与警察比起来,他还是小儿科。警察发现马脚之后,仅仅两天就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线,一桩原本无法破掉的案子顺利结束。这并不是谁胜谁负的问题,而是一个人恐惧与放弃恐惧的问题。 一旦人没有了恐惧,他所做的不是犯罪,而是死亡。 这是我的想法,也是我保护自己的想法。我很害怕自己会有一天看开一切,那意味着别人会随时爬到我脖子上。那群小子的死让我没由来的发慌,与他们一样,我每天做的事情都是别人眼中违背法律的事。最无法掩盖的事实是大眼的死,我一辈子也不可能抹掉它。除非我有一天站在老朱和黑子的脑袋上,否则我早晚都会倒在大眼兄弟的刀子下。 他们最大的错是惹了不能惹的受人尊敬的人物,而我的麻烦是惹了黑道上我惹不起的家伙。白菜不会平白无故替我背黑锅,于是我恐惧我担心,于是我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死在黑道权力之下,于是我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踩在别人脑袋上,永远不让自己受伤。 &nnsp; 第一百五十五章 混乱 春天是个好季节。(.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对农民来说,是洒种播种的时间。对场子来说,却是个赚钱忙碌的开始。要知道,在北方的冬天,在一个没有暖气的房间里脱掉裤子、脱掉毛裤、脱掉衬裤再脱掉内裤,随后在小姐的催促和感冒的威胁下**,这是一件头疼而且愚蠢的事情。如果不是那种平常勾不到女人的醉鬼,很少有男人愿意费这么大力气只为了几分钟的快感。而且在t市,学生几乎要占了**场所三分之一的生意,过了寒假,这些学生让场子旺起来不少。 我指的是大学和大专的学生。那些还在父母老师看管下为了建设祖国努力的高中生很少,尽管他们出手要比一般小混混大方,但大多不敢在月亮湾这么大的场子里**。 学生比较好伺候,酒喝的比成年人要凶,而且不会因为小姐的问题与别人吵架。一般小姐连哄带骗都可以让他们多点不少果盘香烟。最可笑的是,这些动不动拿出所谓的文化来卖弄、动不动点一些奇奇怪怪的歌曲来唱的家伙,很容易上小姐的当。只要叫两声老公,订个时间约会,这些家伙都像忘了魂一样被钓上。最后小姐找个借口就能把他们又骗回场子消费,甚至天天来消费。 长相气质一直是这种人引以为傲的地方,而钱才是小姐和我们重视的东西。只可惜这种道理不吃几次亏学不会,为了谈感情谁还会出来当小姐? 杨国飞有不少女朋友,最近勾搭上一个小姐,长相一般,但说话很嗲,一般人都受不了她的挑逗。杨国飞对她不错,有空就钻到她的场子里花冤枉钱,而且在我们面前也吹嘘那个女的爱他爱的死去活来。 小姐并不是没有感情,至少韩津就是个例外,不过总把男人圈拢到自己那里花钱,这不是什么好迹象。(.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从小偷那件事以后,我跟杨国飞基本不说话,自然也不愿意多嘴提醒他。 有天杨国飞在市里逛街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马子正搂着一个年轻人买东西。脑子一热,杨国飞冲过去把那家伙当街打了一顿。后来知道是个学生,杨国飞居然不肯这么罢休,决定找人堵到学校里再撒撒气。 杨国飞给亮子打电话,亮子没搭理他,把事情推到毛毛身上。那时还是上午,毛毛找人没找到,无奈给我和二郎打了电话。我当场就拒绝了,我讨厌为了女人打架,而且我更讨厌为了杨国飞打架。看一个人不顺眼不需要理由,更严重的是,我还能找出十几个理由让我拒绝帮杨国飞的忙。 没有谁欠谁的,我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翻过去,没想到杨国飞新账旧账都记在了心里。 下午我跟二郎到月亮湾扎一头,准备晚上去矿山找亮子喝酒。亮子答应一切弄明白以后,让我们两个过去帮忙。不过等的时间有点漫长,亮子对那些进进出出的帐一点也没有天分,这跟抬腿赚钱不同,折旧回扣很多门道,一时半会就得弄懂确实为难了他。 刚进月亮湾,小不点就迎过来把我带到了她的房间。 “杨国飞中午来找过你,还带着几个人,肯定没好事。”小不点指着窗外说,“我看见他们在外面等了一会。” 我不屑的耸肩说:“黑子哥的场子,他敢在这跟我翻脸?我不就是没帮忙吗,再说了,他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不点没有继续提醒我,笑着说:“你怎么不知道好赖呢?反正话我说了,信不信在你。” 我出门把事情跟二郎说了一遍,二郎除了笑以外没有别的表情,他从心底看不起杨国飞的装逼样。亮子现在对我不错,我和二郎都不担心能出什么事。 晚饭之前,我刚决定去找亮子的时候,杨国飞突然带人冲进了月亮湾。没等我问,把我和二郎都推到了门外。 剩下的事情不用多讲,一群人围着我和二郎踹。没用家伙,杨国飞只是想出出气。二郎发狠想还手的时候脸被踹出了口子。人群散了之后,杨国飞还得意的按着我的头笑。而我没心情跟他拽,只是着急想把二郎送去医院。但二郎拒绝了,在镜子前站了半天,咬着牙没吭一声。伤口在颧骨,这里留下疤以后,差不多一辈子都能让别人另眼看待。混子没什么特权,唯一的特权可能就是其他人畏惧远离甚至瞧不起的眼光。二郎没有这种打算,而我也没有。我出来混,但不代表我有勇气承受。 毛毛接到我的电话时有些犹豫,他不敢插手帮我打亮子的其他小弟。我和杨国飞这点事无所谓谁对谁错,只看亮子袒着谁。亮子知道事情以后,很快开车回到了月亮湾。很顺利,一个电话把杨国飞也叫了出来。 黑子哥回来看到出了事也没多问,只让亮子掂量着办,着急去赶饭局。在包房里,亮子抽了我与杨国飞一人一个嘴巴,随口让人把茶几沙发都搬开。 “有什么事现在就算,算清楚了以后都别给我闹,谁闹我废了谁。” “他他妈的上次卖我,一群人打架,他俩把我自己丢下。”杨国飞愤愤的骂着。 亮子回头盯着我,我坦然点点头,“跟那群人动手的时候他根本没帮忙,还想着自己开溜。” 亮子撇嘴站到了包房门口,对毛毛说:“打成什么逼样也别拦着。” 杨国飞还在嘀咕着骂我,我看到二郎脸上淌着血,口子很深,估计养不好就得破相。气不打一处来,我直接一拳抡在杨国飞的眼眶上。杨国飞踉跄几步想还手,不过动作笨了点,我没费力气就拽住他头发,几脚踹在小肚子上把他放躺了。 就是一直踹着,我都没感觉自己在发泄。似乎只有怨恨,怨恨别人可以随意欺负到我的头上,怨恨自己没有力度,因为一点小事就惹来麻烦,甚至连累了自己的朋友。像两条疯狗,杨国飞躺在地上扭着身子不停抡我,而我每一拳头都砸在他的颧骨,似乎以为他脸上的口子会添平二郎的伤,和我心里的伤。 打到自己累的抬不起胳膊,我和杨国飞脸上都挂着血。这小子拼尽力把我推到旁边,一脚踹在了我的胸口。 蹿起身后,我顺手从茶几上抄起烟灰缸便想往杨国飞脑袋上砸。亮子突然吼了一声,让我们两个都停下手。 不知道为什么,我死死盯着亮子,最终还是砸在了正想闪躲的杨国飞的脑袋上,而且一连两下。 毛毛冲过来把我架在了旁边,杨国飞的声音我听不到,亮子的声音我听不到,只有自己的喘息声。 亮子叫人把杨国飞送去了医院,瞅了我一眼,没说什么离开了包房。 毛毛不满的把我推到旁边,跟过去想为我说几句好话,二郎则立即掺着我打车回到了家。亮子的脾气摸不透,坐在床上的时候我才开始后怕。 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变的这么快,二郎受点苦也许只是我给自己找的借口,因为我解释不了原因。如果有别的哥们打架时丢下我跑掉,我大概也会把这笔帐找回来。杨国飞并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我这么做。 我跑到卫生间一遍一遍洗脸,感觉皮肤上黏糊糊一层油,洗去血也洗不去这种感觉。无论握着什么东西都没有力气。仿佛除非扒掉这层皮以外,我没有任何办法让自己感到轻松。 毛毛忽然敲响了门,一会不见就酒气熏天,搂着两个女孩,嘴上叼着刚刚卷成的烟。毛毛牙疼的时候我曾建议他在烟里掺一些去痛片,但是忘记告诉他这会上瘾,类似软毒。 毛毛把其中一个女孩子硬生生推到我的怀里,“逼养的出门想打电话找人堵你,亮子让我把他的鼻梁砸趴了。操他妈的,让他天天以为自己是小白脸。亮子说了,明天给你找份事干,让你早点起来。今天的事别想了。” 几句话毛毛足足说了五分钟,随后指着里面的床,“你自己找地方对付。” 二郎撇撇嘴,拎起衣服把屋子让给了我们四个。 女孩嗑过药,昏昏沉沉蜷在我肩膀上,突然扭过我的头咬着我的嘴唇,舌尖则硬把一颗药丸顺进了我的嗓子。 仅仅几秒钟,充血的感觉在脑子里炸开,眼前所有东西都开始扭曲,胸口像被凿穿了窟窿,任凭我大口大口喘着气,却找不到一点点塌实的感觉。世界轻的没有重量,而我只能在其中颤栗。每一寸的血管没有节制的跳动着,冰凉燥热交替侵略着脑袋、脖子、心脏和下体。恍惚中全身僵硬的我法控制,直挺挺的撞在墙上,只能感觉到女孩吃吃的对我笑着。 那层包裹全身的油腻没有因为嗑药过量而消失,反而愈加紧绷。我双手按在膝盖上,无处不在的压抑让我跪在了地上,脑壳反复撞着墙壁,感觉不到疼痛,只有空洞的快感。当女孩脱掉宽松的毛衣外套后,我压在她身上机械的完成着动作。某一刻,我想起了韩津。她的下巴,她的鼻尖,尽管我想不起她的全部,但是那并不重要,至少我想起了她。 第一百五十六章 招牌 即使是国家工程也存在偷工减料的事情,居民住宅不论吹嘘的多么天花乱坠,暴露问题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质管局是个听起来招牌一样的单位,尽管很多人对它不屑一顾,但是权力却不仅仅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只要管辖范围内的工程,能不能完工全凭它的一份报告。黑子把闹事的活交给大雷干,自己成天请质管局的人喝酒吃饭,暗底下递过多少钱没人知道。不过效果出奇的好,河畔由于电梯事故,立即进行质量重检。这摆明是种警告,至少我从没听过类似的事情发生。 任何买卖都不愿意出现存货的现象,即使小摊子也会趁过季前把东西甩卖出去。加上老朱出面说几句话,黑子和大雷用不到三千一平的价格连续收了四家门市。黑子做法很奇怪,自己留了一家,送给朱福一家,其他两家都让给了大雷。而收购的钱,他至少出了一半。 黑子脑袋里想些什么。不是我能猜到的。但是事情解决的很快,黑子突然有些犹豫应该在新场子干些什么买卖。 市区中心,地点不错。不过改成饭店又不够规模,改成声色场所又太孤立,至于干点生意又浪费了地段。黑子问过亮子和毛毛,一个建议开酒吧,另一个习惯性的要求开家桑拿。二郎无意说了个点子,开家网吧,并玩笑般建议开家有小姐的网吧让毛毛有的爽,我和他也有得玩。 黑子确实利索,立即把门市二楼的房子一起买了下来,愣是拆掉半面支柱墙连成一气。一楼类似水吧,纯皮沙发,透明茶几,仅仅十几张位子,据说全部要搞笔记本。而二楼干脆打成包间,沙发床配电脑。毫无疑问,小姐派上了用场。 装修的很快,没有打墙线等等浪费时间的东西,只用壁纸铺出情调,把一楼布置的十分干净。二楼除了隔音上花了点钱以外,基本没怎么费心,那种地方本来就不是靠环境吸引客人的。mianhuatang.info 可能唯一的问题就是太招摇,当时t市网费大概每小时两块以下,而黑子的“依网情深”每小时网费十五,这是一楼。二楼要便宜一些,包房十二块一小时,小姐五十块一次。一次的概念谁都懂,如果包夜依然是两百起价。 谁也想不到黑子真敢干这种事情。红灯区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方便管理,一般零碎的场子都在偏僻的地方,除去比较大的迪吧之外,很少有这种场子单独在闹市开张。毕竟城市不是为了几个有势力的人而发展,一旦出现什么所谓整风扫黄活动,黑子一定是顶风最先受到打击的人。 年前t市最大的舞厅――跳舞街因为有人嗑药冲出马路被车压死,立即让新来的警察局长找到把柄,没几天就顺藤摸瓜查出许多事,没留情面封查掉了。一些警察和管理部门趁机重新征收了场子的费用,有家高台场子甚至因为只交了十万块当作一年的孝敬钱,结果被查处了几次,老板硬生生被逼走了。在这种情况下,黑子依然办这种事,确实所有人都想不通。 前段时间大雷场子小姐被扫,但不意味着黑子就没办法保住自己的生意,至少我对他的信心十分足。 因为杨国飞的事,亮子几天没搭理我,后来把我叫到音阶那里帮忙。酒吧比舞厅、ktv要平静的多,能花十几块喝瓶啤酒的人不会为了几个**搞事,基本都是领姑娘进场玩。不过万一出事,也绝对不会像舞厅一样打打就散场。 大概我听的最频繁的一句话就是:“我他妈用钱砸死你。” 但是我敢肯定,能说这种话的,不是暴发户就是败家子,真有钱的人不会来这种地方,更不会计较这些事。 一般出事,只要不是因为嗑药,老板都让我们推到门外解决。音阶的老板是亮子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南方住过几年,说话办事都很斯文。做生意也一样,他不碰赌和毒,心态很好。即使有人玩飞镖赌点小钱,被他发现后都会制止。当然,如果没有我们压着,就冲这多管闲事的毛病,他的酒吧也开不长久。 我到音阶一般都是下午三四点,上午酒吧不营业,中午才开始点货清扫。北方冬春交替的时候,一场雨暖一层,但下雨的时候还会有点寒气。早晨打了层冰雹,音阶门口一块招牌被刮倒。着急开业,老板让我们把招牌先扶到旁侧墙壁堆着。一米半高、七八十公分宽的玻璃纸板画,找人重新贴一遍也只是十来分钟的活。 正帮着服务生打扫场子的时候,门口却突然走进来几个穿着城管制服的人。 我天生厌烦喜欢对别人大声说话的人。老板在后面查帐,那几个家伙恰巧拉着我问东问西,来来回回都是音阶最近生意如何的事,我只低头干活没有理会他们。 “不用扫了,今天别营业了。”其中一个家伙突然把我的拖布抢过来丢在了地上。 我怔住了,但偏偏不敢发火。 老板被服务生叫到前台,发现我这里出了乱子,急忙跑过来赔笑,“几位朋友先坐着,因为什么事?” 指了指门外,城管冒出一句让我笑到抽筋的话,“外面招牌怎么整的?不知道影响市容吗?” 音阶周围连条主要的交通公路都没有,如果来这查收市容,不如每人捧着垃圾袋去铁路周围捡捡啤酒瓶子废纸更实际。 老板见怪不怪的回答:“我马上打电话叫人来粘上。” “别磨蹭,现在就粘,粘不合格我们不走。”城管来回张望着,嗤笑着说:“里面装修的不错,外面可不行。” 老板掏烟递过去,随即扭头对我低声说:“去后面拿几条中华过来。” 给公家办事没人那么积极,因为一个招牌就要别人停业,这种借口确实好笑。 我从柜台要了四条中华,四个城管刚够分。一千多块钱这么飞出去,我都替老板心疼。没想到老板接过烟往他们手里塞的时候,居然被推了回来。 “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搞这些玩意的。” 老板有些无奈,压低声音说:“晓峰,你现在出去把招牌粘好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走到门口立即给亮子打了电话。 亮子在电话里笑的很开心,“回去拖着,一个也别让他们走了。” 我当然清楚亮子不会办傻事,有些人不论干着什么让我气愤的事,我却不能用自己的方式解决。比起我们指着自己一道伤口勒索要钱,场子里这四个家伙更加明目张胆。至少我们流过血,他们却可以可笑的指责别人血流的位置不对而罚钱。 刚刚挂上电话,老板正把四个人领到门外,有些愤怒。 “几位大哥,这点事罚两千有点过分吧。”老板尽量和气的说,但表情已经压抑不住。 “别废话。要么就停业。”城管的火气明显比老板要足,“你这破玩意挂在墙上,万一哪天又倒下来,出点什么事故怎么办?” “这玩意能砸死人?”我忍不住笑问。 老板急忙把我拉到身后,“这烟哥几个先抽着,有空来我这坐坐吧。” 随后就是没完没了的教育,各种法规,各种条例。我有些怀疑,如果这些东西都必须照办的话,城市里除了垃圾箱以外,其他任何东西都得被贴上封条。而且他们嘴里活学活用的东西太多,多到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 亮子既然要来,得罪人的事我办点无所谓。我借口里面有老板的电话,把他叫回了场子,自己则把招牌搬过来询问什么才是合格的规范。 不一会,亮子带朋友在音阶门口下了车。一位架势不小,五十来岁,看起来像有点权的干部,另一位带着风镜挡住了大半张脸,穿了套nike运动服,胸口的标志像极了他的嘴,总是后牵嘴角,感觉有些邪门。打量了几眼,那家伙居然无聊般又坐回了车子。 “怎么事?听说招牌倒了也要停业?”亮子冲我问。 我底气很足,耸肩说:“不停业也行,罚两千。” 老板望见亮子来了,急忙跑出来挡住了我的话头,把烟塞过去说:“这事简单点办,我马上找人修好它。” 亮子带的那位朋友突然发了火,把四个家伙拽到旁边严厉的训斥起来。 “没事,不用昆(理)他们。”亮子得意的笑着。 我隐约听出亮子请来的家伙来头不少,似乎是城管的头头。四个家伙半晌像灌了酒的兔子,扭身过来冲老板道歉,灰溜溜的想走。 “哎,哎,都停住。”亮子忽然走过去,挨个拍了拍肩膀,“走就走,把烟都给我留下。” 老板自然过来拦着亮子,亮子我行我素的还是要回了烟。等到四个人上车离开后才骂:“操,我拿这烟上坟,也比给他们抽强。” 请来的朋友脸上有点变色,亮子走过去把烟都塞给了他,“有空我和黑子哥安排一桌,哥们最近要发财了,以后想喝什么酒给我打个电话,我提前给你备好。” 我嘘了口气,税务、城管、卫生局,这几个部门想做生意就绝对不能得罪。音阶有几类酒根本是在赔钱卖,理由很简单,进货的渠道是卫生局一个领导“关照”的。从黑子那里只需要三四块进来的货,经过“关照”,立即翻了一翻。得罪不起没办法,卫生许可证就是方便这些家伙以后给自己光明正大捞钱用的借口。 亮子随口问了问老板我最近的情况,突然把我拉到旁边,“带你出去玩一圈,给你介绍个人认识,嘴老实点,人家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庆 亮子与城管头头客套了一番后提议送他回去,不过看到车里的人,那家伙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亮子的邀请,自己独自打车离开了。 “叫大庆哥。”亮子招呼我上车,指着自己的哥们说。 大庆摘下了风镜,长相很普通,不过棱棱角角都透着凶悍,不由让我有点胆怯。 “大庆哥。”我支吾着问候。 大庆摇摇头,冲亮子问:“大眼是这小子弄的?” 亮子和我都愣住了,大庆笑着说:“别当我是眼子,谁没事自己往车底下钻?” 亮子干笑了几声,没有接下去聊。 “大庆回来不几天,是我哥们。难得回来一趟,这几天你和二郎陪着转转。”亮子叹口气说:“我本来想让毛毛来,这小子不知道死哪去了。” “打住。”大庆摆手说:“别叫那傻逼来折腾我。” 听两个人打打闹闹,似乎大庆来头不小,我恭敬的钻上车。当天借着大庆的光,我和二郎玩了整夜。喝酒、桑拿,随后大庆还在麻将馆包下三张桌子,赢了是我们的,输了算在他身上,出手很大方。 毛毛对大庆很不屑,在麻将馆偷着跟我讲了一点大庆的事。 大庆是t市本地人,好赌。小时候在家里打牌,与邻居吵几句,结果拿起板凳削倒了两个。大庆心里害怕,自己跑到南方混了很长时间。没人知道他干过什么,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钱,前几年趁着装修刚刚兴起来,大庆在市区开了家小装修公司。可惜好日子不长,装修的时候因为工钱发生了口角,结果又打伤了人,一直躲到前段时间才回来。 亮子原本不愿意理会大庆,这家伙是个麻烦,脾气太暴躁。不过大庆打伤的那人有点门路,大庆跑路以后他在医院住了半年多,死活不肯出院,大庆那点家底被讹的一干二净。大庆最近缺钱,没办法回来找上了亮子,希望他出面多少要回来一些。 亮子不是个场面人,朋友说句话,他放不下脸只能帮忙。如果这样算作义气的话,有些可笑。每次为了帮哥们而摆出义气,我都在死撑着,相信亮子也是一个处境。 “千万别跟大庆走的太近乎,这小子办事不给别人留后路,自己一跑,哥们全遭殃。”毛毛好心提醒我。但这话基本没用,我没的选择。 毛毛说的话确实没掺水,大庆自己找生人打麻将,一会怀疑别人下套,一会怀疑有人脱靴,如果不是我们去了十几个人,他早就被看场子的踹出来了。玩几圈以后亮子觉得不大好意思,塞给大庆一叠钱,让他去里屋放牌九。结果没到十分钟,大庆愣是说庄家“跳龙梢”(牌尾藏点子大的好牌,开牌的时候偷换)。庄家作假是赌场的忌讳,传出去以后绝对没生意。大庆话一出口,登时挤过来七八个人动手要把他拉到外面教训。亮子说了顿好话才把事抹过去,我们都吓出了汗。 出了麻将馆,亮子满脸不高兴的让我和二郎送大庆回家。半路上大庆突然沉着脸问我和二郎想不想搞点钱。 我摇摇脑袋,二郎也借口酒喝急了,想快点回家睡觉。 “瞧你俩这操蛋样。我刚才闹就是想看看那家场子里都有什么样的人,一群瘪子。回去哥带你们弄点钱花,你俩谁打牌打的精?”大庆说话的时候总习惯贴着别人的脸,眼珠子一瞪,我和二郎都发懵。 “我以前帮人看过社区,不过打的不怎么样。”我担心二郎出错,既然拒绝不了,只好硬着头皮上。 四根手指代表红方黑草,t市比较流行打腿(扑克的一种玩法),大庆只是让我偷着报报自己的火力。玩牌玩的好的人懂得“清牌”,四个人玩两副扑克,还没打到一半的时候,这种人基本可以算出其他人的暗牌。听大庆自己吹嘘的那些行话,他应该属于这一类人。当时赌场就连反光桌子都是南方传来的,他在南方那么久,会点门道不希奇。 回到麻将馆以后,大庆先笑着跟老板赔了个不是,随后想找人玩玩扑克。钓鱼很简单,我和他输了几百块就引来一群人。有两个小子想玩点大的,激了大庆几句,上当的还是他们。 每局我扳扳指头,大庆都能猜个**不离十。一锅八百块,打了两个半小时左右,我们赢了二千四。没想到大庆想走的时候被拦住了,那两个家伙又叫来两个人换手。 在赌场赌钱,除非是黑场子,否则根本没有这个规矩。“换手如换刀”,赢钱的人不大乐意输钱的人找人替手。大庆有些拖大,自以为自己点子很旺,继续玩了下去。这回有点别扭,新上的两个家伙明显是老油条,我帮不上忙,大庆自己顶不住,很快又把钱倒了回去。 不赢不输累了几个小时,大庆自然有点窝火。新一锅发牌的时候,大庆突然撇到下家正在比划手势,右手食指伸伸缩缩。大庆顿时恼了,站起身子抄着板凳砸在了那家伙的脑袋上,“我操你妈,你伸手指头抠逼呢?” 我正准备向他报牌,被他这么一吼,十个指头立即不知应该怎么缩回来。二郎反应的快,劈手把桌子掀翻,扯着大庆往门外跑。对方最少四个人,加上看场子的人对大庆印象不好,动起手来我们肯定吃亏。 大庆跑的时候被旁边的人抡中了后脑勺,一路上都在垂着头乱叫,像是发了疯。 结果亮子还是被他打电话找了回来,没有提自己出千的事,大庆把麻烦都归咎在别人身上。麻将馆规模不大,普通麻将桌上顶天也只是十个二十个的局,老板应该不是什么有后台的人。亮子也没告诉黑子,自己找人在大清早把麻将馆砸个稀烂。当时赌客散了,老板和看场子的人也都回家睡觉了,砸砸玻璃椅子倒是没伤到人。 大庆发狠要晚上继续带人来闹,亮子偷偷冲我皱皱眉,我会意的耸肩,暗示他一切都是大庆惹出的麻烦。 “算了吧,最近事挺多。晚上我带你找个地方去去火。”亮子推脱说。 “你是看哥们现在混的不咋的,不乐意搭理我了吧?”大庆挠着脖子,突然推搡起亮子来。 亮子厌烦的摆手,“滚你妈的,那小子的老丈人是市委的,能帮你办我早就办了,我他妈得罪不起。” 大庆歪着脑袋盯了亮子好一会,才说:“借我几个人,我要不到钱,我就再让他去医院躺半年。他不是喜欢住院吗?我让他住个够。” 亮子舔着嘴唇,点头说:“你找黑子哥吧,他兴许能帮你要回点钱。” 大庆碎碎叨叨骂了一会,没指名道姓,不过谁都能听出来他在怪亮子不够哥们。如果非要把社会分成**与白道,那么**中也能继续分出黑白来。像我们这种靠着年轻和不要命的傻劲出来混的人,就属于**中的**。替大哥打架,替大哥追钱,替大哥看场子这已经算轻快的活,替大哥解决麻烦、替大哥运药、替大哥扛罪,随便一点都能赔进去十几年或者几十年的生活。而且很多事,即使我们愿意拼,自己也够不上资格。一切因为那些**中的白道。 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像山屁、黑子、老朱这些人怎么混到今时今日,而且黑白统吃,不过可以肯定的就是,他们犯罪的同时,背后一定有一双手在帮他们。一只替他们洗去脏东西,另一只从他们兜里拿走自己所需要的。在别人眼里,他们是与我们严肃相对的一伙人,在我们眼里,他们才是真正的黑社会。 听毛毛说,亮子当年举着一把砍刀追了两兄弟整整一条街,旁边最少有十几个路人在看,一死一重伤,肠子都被刮了出来。结果,亮子因为这事扬了名。正当防卫也不至于把别人追出那么远,不过恰恰判给亮子一个正当防卫。可以说他每砍伤一个人,都可以为自己搞到一叠钱,或者为自己投一份资。并不是没人惹的起他,而是没人惹得起他背后的人。法律是给遵守它的人看的,在某些场合,某些人的话才是通用黑白两道的真正法律。亮子混的再好,遇见这些人也得躲着,必要的时候,义气也得暂时让步。 “要借人,你去跟黑子哥借,别他妈坑我。”亮子拽过我的手腕看了看表,“你每次一出事就跑,我可不想跑。” 说完,亮子打个哈欠钻进了车,“都回家,下午我挨个打电话,谁要是不在家呆着,我回头把他腿敲断。” 我感激的冲亮子点点头,他这话算是帮了我和二郎一个忙。我跑到路边替大庆拦了辆车,飞快的拉着二郎离开了那里。 “说实话,我感觉以前的日子都被我糟蹋了。”躺在家里,我摸着已经停止供应的暖气,觉得心里和手一样凉。 二郎难得深沉的说:“后悔捅海滨了?” 我使劲摇头,听着耳朵灌着的风声,一切都似乎断断续续的在**,“后悔个屁,我现在才感觉以前活的真滋润。打个人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赚俩钱也理直气壮。现在都是些什么玩意,我他妈见谁都怕。” 二郎嘿嘿笑着,“你就会事后扯蛋,你怕?你怕你怎么不躲着,什么事都顶前头干嘛?” “躲后面谁还瞧得起我?”我立即顶了回去。 “操,谁还真瞧得起你了?”二郎的话让我没了脾气。 确实,除了健国哥以外,没有人瞧得起我。健国家哥也是因为不想在山**皮底下太招摇,所以才对我们那群小子格外关照。老朱的话说的很明白,他并不高兴黑子和大雷养太多容易犯事的人。对于他这种已经洗底的人来说,被人叫做黑社会是件不动听的事。就像一座桥,不论用什么手段达到了对岸,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毁掉它,然后给自己一个干净的过去。 我有些怀疑自己会不会仍在桥上的时候被推下水,混不是因为谁狠谁胆子大而出名,到了现在我才清楚,桥对面那些人根本不愿意还有有人踏着他的旧路过河。 既然亮子都知道有些事不应该做,我无奈的叹口气提醒二郎说:“大庆如果找不到人,哪怕瞎了眼挑上咱们,咱也豁出去不跟着他干任何事。”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旧事 第二天中午毛毛把我和二郎接到大庆的家里。亮子还是狠不下心拒绝自己的哥们,换个方式,让毛毛拿了些钱陪大庆去换套行头。 大庆没让我们进门,匆匆穿上昨天那套运动服跑了出来。 “这身衣服都是昨天从亮子那里拿的。”毛毛站在门外对我们说:“爪子贱,有点钱就赌,你看他现在这副操行,家都不好意思让别人进。” 顿了顿,毛毛低声说:“这个眼子,以为自己能骗过亮子。今天早晨黑子给他打过电话,几句话就套出事来了。在南方的时候,他犯过案子,自己跑回来的。我说他这次回来怎么一分钱都没带,他妈的,没钱就想靠朋友,有钱的时候咋想不到我们。” 大庆的家确实有点惨,简单的农村小院,不过农村人最重视的喜庆却一点也没体现出来――大铁门上的门神和春联破破烂烂,不知道是几年前留下来的。 大庆打起精神还是有点模样,可是我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昨天我就猜到,大庆以前没犯过什么大事,但是亮子不愿意拉他一把,肯定有其他的原因。即使要不到钱,也可以给他安排个活干干。亮子应该也清楚这些东西,所以才会应付他。现在知道大庆在南方的时候惹上了麻烦,更不会冒冒失失趟进浑水。人混的惨的时候,每一天都无情的留下希望。在道上,没人会被抛弃,或许,早已彼此叛离,根本无所谓抛弃。终日躺在黑暗里仰望灰色到底会有着什么心情,我也想不到,可能只是麻木。生活已成素描,深深浅浅的只是这两种足以覆盖一切的颜色,单调的让谁都会恐惧。 大庆勉强打起精神,搓着自己下巴上的胡渣子说:“哥几个过来干嘛?亮子想开了,答应帮我忙了?” 毛毛尴尬的笑着,“那件事先放着,亮子哥看你这趟回来挺急,什么东西都没备着,让我们陪你去买点用的。” 大庆接过钱,抽出几张塞给我和二郎,“走,有钱就糟,糟蹋没了再捞。” 大庆的人跟他说的话一样,穷人长个富肚子,花钱花的很冲。几千块钱在老朱的商店里转了一圈,花的干干净净。二郎停在柜台看打火机的时候,大庆大方的想买一个送给他。二郎以前的日子过的漂亮,兜里揣的任何零件都是高档货,立即与大庆研究起各种打火机的特点来。但没聊几句,二郎意识到什么,摆手拒绝了大庆的好意。 这种滋味比把马子被拒绝还要难受,大庆悻悻的扭头要去酒吧喝几杯。二郎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我和毛毛都拍着他的后背,暗示他该拒绝的千万不要留情面。 在酒吧里大庆自己灌自己,根本没兴趣与我们慢慢品。没一会就有些大舌头,拉着我们大吐苦水,而且停不下来。 大概知道自己在黑子耳边已经说漏兜,大庆也不介意对我们详细说说自己的故事。 当年大庆第一次跑路的时候,他已经在道上混,而且混的不错,不然不会认识亮子那些人。农村不像城市,只要是个干部就有权,想整人随便几句话就够。大庆打伤的那两个小子有点背景,大庆不愿意连累家里,带着自己的弟弟跑去了南方。 两个小崽子,除了一身狠劲以外没有其他过活的手段。在南方,他俩被耍的团团转,能干的活都干过,去卖血都卖过很多次。人都是被逼出来的,苦受得多了,他们的脑子也变的灵活,靠上了当地的一些团伙,开始干一些盗窃的事情。 虽然都说东北人心狠手辣,但大凡心狠手辣的人,脑子都不行。有次在造纸厂偷新闻纸的时候,大庆那些人被堵住,一起送进了派出所。(.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毫无疑问,大庆和自己的弟弟被出卖,团伙老大买通了人把事情都栽到大庆的头上,自己领着其他兄弟大摇大摆离开了。 新闻纸很重,两个人不可能选择偷这种东西。但是,人的脑子是最奇怪的东西,总可以冠冕堂皇的想到很多借口踢开事实。大庆和弟弟改造了一段时间,出来以后就到处找曾经卖过他们的人。 大庆的弟弟那时候已经熬够了,想回老家重新来过。不过大庆不愿意这么丢脸,靠着牢里的朋友很快找到了人。当年的那伙人有的已经发达,觉得自己亏了大庆,便给他安排了活干,但心底还是瞧不起这两个倒霉鬼。 大庆找到了以前的老大,让他拿点钱出来补偿。结果当然被拒绝了,老大下套让他们再去偷次东西,答应事成加倍给报酬。东西还没偷到手,两个人就被警察堵上了。大庆当场把事情全扛在自己身上,一咬牙跟警察打起来,挡着弟弟把他放跑了。 累犯本应该重判,但大庆的弟弟当晚就找到了大哥家里,把大哥两个手心都捅漏了,家里的钱抢的干干净净。警察立即把眼睛都落在了大庆弟弟的身上,大哥想逮到大庆的弟弟,所以花钱把大庆的罪洗干净,等着他被放出来的时候找人盯梢动手。 大庆不傻,刚被放就连夜跑回了老家。弟弟后来把钱邮给了他,也就出现了他第一次回来时看似衣锦还乡的模样。 “怎么不说清楚,把那些人都告进去,你俩也就没麻烦了。”毛毛性格特激动,听不下去别人受委屈。 “告个**。”大庆迷迷糊糊骂着,“新闻纸一卷一卷的,我和我弟弟两个人抬着都费劲,还能边放风,边看车,边下手?逼养的眼睛都被钱盖住了,我能告给谁听?” “反正事也不大,我回来以后他们没追过来。逼急了,我肯定拖几个小的一起下去。”大庆恶狠狠的骂着,又继续讲旧事。 装修公司散伙后,他靠着亮子帮忙又跑到南方。不过这次更可笑,他只是随便打了一顿,竟被通缉成刑事伤人。以往是被钱堵住了退路,这次是被权封死了后路。遭了些罪,幸亏一直有亮子的照顾。前段时间,大庆的弟弟也犯事想躲风头,跟家里联系要点钱花。大庆没有让父母告诉自己弟弟家里的情况,拉拢人在国道上抢劫留下了尾巴,当地警察正在调查,不得已这才冒出了回来弄点钱花的念头。但是,看情形是不大可能了,也不能帮自己弟弟唯一一次忙了。 “我弟从来没求过我,以前我拖他下水的。”大庆说话的时候嗓子有些酸,“我知道,你们这些人都觉得我不够意思,觉得我上次跑路亏了亮子。但是亮子亏的起,他能站出脚。我弟弟呢?自己他妈的一个人在外面,说好听的是混出息了,说难听的,谁知道哪天就被人卖出去?道上哪有他妈的讲义气的,那是事犯的小,遇见大事,都一个**味。” 这当然是气话,我扭头看了看二郎,他正耸肩冲我笑。如果海滨死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还这么坦然的对我笑。 毛毛已经喝倒了,大庆使劲拍着我的脸,“**,你说亮子这次不帮我,是不是不讲究?” 我鼓起勇气回答:“大庆哥,亮子哥不是不讲究,他现在不敢帮你。” 大庆奇怪的仰起脑袋示意我继续说下去,我解释:“朱老板的矿山不是要被征收回去吗?现在肯定求到那些人办事。在这节骨眼上,亮子哥要是得罪了谁,朱老板还不扒了他的皮?要是真缺钱,怎么不跟亮子哥直说?” 大庆抬手一拳戳在我的腮帮子上,骂:“你他妈当我要饭的?我他妈穷,我也没说开口就跟哥们要钱花。你以为谁搞钱都那么轻松啊?” 我舔了舔嘴唇没接口,心里却有点敬佩大庆。一个男人落魄的时候还有这骨气,可以骂他傻,但不得不承认他还有纲。朋友之间不能谈钱,亮子已经甩出几千块,大庆没有脸开口要更多。其实他这么快把钱花光,也代表他从没有想从亮子那要钱的意思。 与大庆比起来,我应该庆幸。是我选择放弃朋友的帮助,首先选择的人总可以让自己觉得骄傲。 与大庆比起来,我更应该愧疚。他至少还有念头帮助自己的弟弟,而我对和尚、对大波,对自己的父母,无能为力。 我与他唯一相同的,都是在盼望,但无论走多久,浑浑噩噩看见的只是背影,一个接一个的背影,没有一双可以拉扯的手。 我忽然没理由的想起韩津,曾以为跑出来以后一切会变的宽敞扬气,然而却是这样的沉重。我想起韩津替我捂手的样子,想起韩津靠在床头与我聊天的样子,想起韩津在我打架的时候莫名其妙笑起来的样子,还有她在江边偶尔落寞却幸福的样子。 我的电话和我一样,应该响的始终没来。似乎路从我脚下开始倒退,每走一步都在远离,任何方向,只因为它们的终点永远不会再是她。手指中的烟变的僵硬,凝固着我的身体,她忘记擦干我眼角溢出的痛。 最冷清的一个晚上,没有镜子,没有她的眼睛,我找不到自己。 她对我说过,我保护她的梦,说这个世界对她这样的人不多。她渐渐忘了我,但是她并不晓得,遍体鳞伤的我,一天也没再爱过。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价值 我把大庆的事告诉了毛毛,想借他的嘴向亮子透点风声。被人可怜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件绝望的事情,我发现一部分的自己开始学会不知所谓的同情,尽管它是错的,但我却无法控制。人都是两面的,一面喜,一面悲,一面坚强,一面脆弱。而我们这种男人,不愿意让任何人触碰伤口中最细微的软弱。 过了几天,亮子突然打电话叫我去替他订副花圈。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忙向毛毛打听,结果出乎意料,花圈竟然是送给一位叫大李的警察的。 大李是小王以前的同学,毕业后工作很卖力,不过坐在管理户口的文职岗位却不懂得变通,所以一直没有爬上去。改革开放之前,国企机关等地方还讲究出身之类的政治因素,知识分子被当成臭老九,连谈对象结婚都困难。不过借着社会发展的风头,知识分子翻了身。当然,假知识分子也得趁机铺路。假户口,假档案,假学历,这与现在的假文凭不同,只要钱捅足,这就是一辈子的事。 很多职称都需要学历,高工需要大本,入党需要在孩子出生时间上做点手脚,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可惜大李正直过了头,任何经他手管理的档案都不作假,自然得罪了太多的人。小王也曾劝过大李,但大李都当成耳边风,依然走着自己的路。 煤气公司职工家里基本都有这样一种习惯――能用煤气绝不用电。有一户人比较倒霉,一家三口下午洗澡,结果热水器漏了气。幸亏邻居发现的早,及时通知附近派出所的同志过来抢救。 大李找来开锁师傅,但很失望,师傅研究了很长时间也没搞开。大李立即从正在附近学校施工的劳改队调来两个犯人,用锤子凿开了墙壁。 虽然墙壁顺利被破开,但在煤气没完全散开之前,没人愿意进去救人。见义勇为只种传说,真拿自己命去博的人不多,大李是其中一个。 因为开始已经耽误了一段时间,墙砖刚被扒开,大李第一个跳了进去。可笑的是,卫生间居然从里面插着插销。大概是太着急,大李光顾着撬门,没有及时打开窗户透风。最后只救出来夫妇俩,孩子已经死掉了。 原本这是件值得敬佩的事情,不过最后却变成了悲剧。大李的心律不齐,当初做警察的时候也是找关系才通过的体检。在屋子里救完人,大李走到门口就挺不住了。其他人见他突然倒在地上,过去伸手扶,大李像绷紧的橡胶一样,硬邦邦弹着身子,在送到医院的路上不幸停下了心跳。 我猜大李如果知道自己死后发生了什么,一定闭不上眼睛。 幸运活下来的夫妻俩简直是一对混蛋,喜欢自己的孩子没错,但不应该把错都加到别人的身上。他们到派出所闹了好多次,说自己孩子是被大李耽误死的。小王自然不会给他们留面子,男的被拽进办公室打了一顿。回家之后,男的一时想不开,四处宣扬警察办事不力,只会拿着公家的钱吃喝玩乐。 社会就是这么奇怪,每个人永远想着别人欠自己多少,而没认真考虑过别人为自己失去了多少。人的命不值钱,但没有走到绝路的时候,没人愿意用自己的命换钱。我活着是为了让别人赞赏我,大李活着是为了让自己赞赏自己。但很显然,这个结局我和他都不会满意。 在中国可不存在什么精神病犯罪有理的事情,小王与大李交情不浅,准备把这家人好好收拾一顿。不过最多是拘留几天警告几句,小王便找到了亮子,让他彻底封上这两个疯子的嘴。 我经常站在马路上发呆,来往的车辆都会让我想起大眼死的样子。用很多人的话来说,我是个没有良心的玩意。不能否认,我很少做噩梦,对大眼只有一点愧疚,而没有后悔。就像我混在角落里,虽然我厌倦、厌烦、厌恶,但我没有后悔。当亮子让毛毛找些人办这件事的时候,我主动站了出来。 喝酒时无心对大庆提了几句,他立即兴冲冲的要带头搞事。其实是想捡亮子一个人情,收拾一个没有后台的疯子,轻松加愉快。 大李火化当天,大庆大清早就带着我们几个人堵到了那家人门口。男女都打了一顿,邻居没人敢露头,大庆直接把他们揪上了车。 我和二郎帮亮子把花圈扶到灵堂,我没有替大李悲伤,反而觉得好笑。灵堂里的挽联千奇百怪,大概是冲着小王的面子才出现了这么多花圈,上面写的话实在让人脸红。 中国人死为大,挽联上简直把大李形容成廉洁正直的模范。可是在他活着的时候,一定没有人这么夸奖过大李。 几位领导似模似样上前致辞,两三句话就扯到我听不懂的社会道德风气上去。亮子的脸色慢慢难看下来,若不是小王在,他早就离开了那里。 “一条命救两个傻逼,死后还被骂,你说值不值?”毛毛不耐烦的嘀咕。 “自己觉得值就行。”亮子回头张望,“一会人散了,我把小王留下,你们该怎么办自己知道。” 毛毛点头答应,随即问我:“换成你,你进去救吗?” 我立即摇头,“那得看谁在里面了。” “我在里面,你救不?”毛毛追问。 我无奈的垂下头,“我说我进去救,你相信?” “操。”毛毛叹气说:“这种人,死一个少一个。你看看,一个个装的就像死了爹一样,哪有真掉眼泪的,心里八成都在骂大李傻。” “能被别人这么骂一次,死也算没白死。”二郎突然插嘴说:“咱他妈以后烧成灰,估计连装着掉眼泪的人都没有。” 毛毛撇撇嘴,没有继续反驳。确实,不管有多少觉得大李死的冤枉,不过以后提起这段事的时候都会有那么一点敬佩。而我们,永远死不成这么光荣。就像大眼一样,躺在金骨灰盒里,最后还是个被人忘掉的流氓。 毫无意义的追悼会磨蹭到中午,一部分人开始着急拉着领导去吃饭套近乎,亮子则冲我们点点头,示意把人带上来。 大庆耀武扬威的把夫妻俩推到灵堂,本以为两家人见面会互相吵闹一顿,结果很意外,居然全都站在原地发懵。 因为省几个电字钱害死了孩子,父母当然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错,失去理智不讲道理也情有可原。男人被打的鼻青脸肿,现在冷静了下来,跪到地上冲大李磕头,甚至没有垫布垫。 小王满意的对亮子笑了笑,“省钱把孩子省死了,还把我老同学也连累进去。法律要是有这一条,我现在就把他们俩个逮进去毙了。” 亮子不屑的扭头对女人说:“你干什么玩意呢?你孩子是肉长的,上面这哥们就不是肉长的?” 亮子刚说完,大庆走过来把女人揪到大李的遗像前,没想到女人突然大声哭起来,“我孩子还没下葬呢,你们这群流氓,要不是你们耽误了,我孩子能死吗?” “操你妈的,我他妈带你来,是听你瞎逼逼的?”大庆抬手就抽了女人一个耳光,男人默默跪在地上没抬头。 女人哭天喊地继续叫着,这让大李的家属很愤怒,但大李的老父亲比较有修养,拦住了大庆,“谁家里人死了,心里都不好受。你们都是我儿子的朋友,让我儿子安安静静的走吧。” 大李父亲个子很高,衣服穿的板板正正,天生带着点我不愿意见到的正派气。大庆不自然的停下手,“我把她带外面去,让这逼养的好好磕头,哪个头磕的不响,我把他脑袋瓜子扭下来。” 大李父亲身手拦住了大庆,没介意女人撕扯时挠伤了他的脸,“你们没有孩子,不知道当爸当妈是什么心情。我要不是这么大岁数,我也找上门让他家赔我儿子的命。不是不吵不闹就不心疼,我现在巴不得扒了他们的皮。忙活一上午了,一会你们跟着去吃点饭。我儿子活的时候不会来事,死了我替他陪你们喝几杯。” 小王指着只剩背影的人群说:“那群兔崽子就是为了找机会吃顿饭才来的,我们来是想让大李心安。叔,我们这就回去,以后家里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别客气。” 说完,小王塞了一叠钱给大李的父亲。亮子点点人数,也掏出钱递了过去,“别记,我是给大李的,用不着你们还。” 走出门口的时候小王不满的抱怨,“所长他儿生个孩子,一人随一千。大李死了,一人才随一百。” 亮子也嘀咕着骂了几句,大庆放走夫妻俩以后,忽然不失时机的上前插嘴:“亮子,给我介绍介绍,这哥们是谁?” 亮子犹豫了一会,给小王和大庆做了介绍。 “反正我现在没事干,有什么要帮忙的没?”大庆捧了小王几句,不经意的问亮子。 明白人都能听出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亮子为难的说:“我这没啥事要帮忙的。这样吧,我有空给你搭个桥,你看看大雷那边怎么样,最近他事办的不顺。” 大庆眼睛立即放出光,“没事,告诉大雷一声,缺人就叫我。” 小王疑惑的盯着亮子,不过亮子紧紧闭上嘴,没有继续向他解释的意思。 第一百六十章 重回 做生意讲究“聚堆”,就像我们的场子一样,有竞争并不一味没有好处。红灯区越长,客人反而觉得越安全,也会觉得有更多挑选的机会。不过大雷并不这么想。 也许是受老朱那番话的影响,大雷突然想搞点正当生意。建筑方面的生意被林家占去大头,运输又是大隋的私人买卖,大雷不可能从老朱手底下抢钱,想了半天居然把主意打到服装上面。 偶然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大雷发现专卖店的生意很兴旺。虽然临近两千年,不过当时的北方很少有“品牌”这种概念,类似班尼路、佐丹奴之类的廉价服装只要一入驻城市,大多都会吸引起那些舍不得花钱却不想掉价的年轻人的注意。黑子给了点意见,大雷办事利索,回头就开始联系市区里这两家专卖店的负责人,想“原价”顶下生意。 专卖店提货的本钱是1.5折,当时t市班尼路专卖店里每一个营业员月销售额必须超过一万三才有奖金拿。同一更(专卖店上班的时间分为a更、b更,依次类推),店里差不多有十五个营业员在工作,粗略算一下每月的利润很。即使比不上场子来钱轻松,但对于大雷这种从来没搞过生意的人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谁也不愿意把赚钱的买卖拱手让人,大雷并没有一次得手。也就是因为这个,亮子才说出大雷最近事情办得不顺,需要帮忙的话来。 如果黑子来办,大概会找关系强行收购。但大雷的第一选择永远是拳头,这正好给了大庆表现的机会。 两家专卖店都是同一个老板开的,大庆挑头闹了很多回事。地痞无赖想搞事,即使警察也挑不出毛病。自己在新买的裤子上扎个洞也能说成店里的货都是次品,许多借口离奇的让人笑不出来,最后把营业员吓的不敢随便卖货给客人。 老板通过关系重新找到大雷,想花点钱挡住这场灾。他小看了大雷的胃口,反而让大雷觉得他在用钱臭显摆。 老板的车在自己家楼下被砸的七零八碎。大庆事情办的很干净,不知道从哪找的人,先把防盗铃掐了,安安静静的把车一块一块卸了下来。外表看起来依然不错,内部零件没一样可以用的。 老板这才感到害怕,乖溜溜交出了生意。黑子事后替大雷补齐钱,也算让老板可以找点心安的理由。 大眼走以后,大雷确实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大庆突然出现,机遇不错,一下子受到了大雷的赏识,大雷毫不犹豫的答应替大庆出口气,找机会教训一下得罪大庆的小子。 知道这一切以后,我不禁替大雷感到惋惜。黑子随随便便就把麻烦推到他身上,他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出来。偏偏他又是个听不进别人话的人,即使小弟都知道,也没人敢在他耳边说一句废话。 大雷的店比黑子先开,亮子让毛毛送去了一只金蟾,大雷则摆了几十桌兴奋的庆祝起来。因为刚开始人手不够,大雷无意开口让黑子帮他找些人暂时顶着。很不幸,我和二郎被挑了过去。大概黑子想让我出点力,彻底与大雷拉好关系。没干几天,我就绝望的要求毛毛尽快把我拉出来。与那些营业员比起来,我觉得自己以前简直生活在天堂里。 从早晨七点多开始,一直到下午五点多,我和二郎被分到a更。十个小时里营业员只有十五分钟吃饭时间,其他时间必须笔直站在店里,有客人得迎接,没客人也得反反复复叠着衣服。这并不是大雷心狠,相对来说,他对自己人比黑子要好的多。店长是大雷从原来老板手下一起收过来的,那个老娘们不比地主差到哪去,使唤人的招数绝对返古。据她说这种规定是统一的,谁不想遵守可以选择离开。但工资不是按天计算,每个离开的人都会少拿不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站十个小时,听起来不难,不过毫无目的的站十个小时,仅仅等着收工就已经让我感到愤怒。尤其当店长翻出旧货让我们带回家洗干净,第二天摆上架充当新货卖给客人时,我彻底对这里没了兴趣。晚上找到毛毛,要死要活的威胁他把我弄走,二郎很干脆,“不把我们拽出来,今天晚上我们就跑路。” “这比黑社会还黑。”毛毛听完同情的帮我们给亮子打了电话,总算没有让我和二郎因为这种事跑路。 都是活着,我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还不是那么糟。尽管每天的日子就是睡醒胡混,喝醉闹事,不过那些看起来干净漂亮的人比起我来,活的更累。 幸亏我们离开那里比较早,没过多久两个店面突然被查封,大雷终究惹上了麻烦。老板有个亲戚是税务局的三把手,轻松找借口折腾起大雷来。要么是防火不安全,要么是账目不干净,就连卫生问题也能挑出毛病――如果有人会因为吃衣服得病的话,这个问题确实不小。 对付这种人,大雷握着拳头也只能砸自己。最后没少破费,好说歹说才摆平了事情。估计最近几个月的钱都得白白递上去。 自己亲戚出事的时候不帮忙,现在插一脚,人就是这么会找时机。 混在道上有欠有还,停业整顿的那几天,大雷找了几个市外的混子帮大庆把事情办了。一群人把那个倒霉鬼偷偷架到郊区,昏天暗地打了很久,最后衣服扒干净,用裤带狠狠抽了一顿,丢在沟里扬长而去。碍着他的老丈人,这群人没留下永久的记号。但也没白打,那家伙骨头断了几根,重新回到了医院。 因为临走的时候大庆拿走了那家伙身上的钱与电话,立即被通缉成团伙抢劫,估计几年之内是回不来了。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市里居然下了文件,严厉打击此类事情以保障“人民”的安全。 老朱这次没保大雷,黑子到处周旋卖足面子,终于让警察绕过大雷单独追捕大庆。他们也是给上头一个交代,反正必须得罪其中一头,大雷自然比不上可以呼风唤雨的另一头。 每天听毛毛讲着最新的情况,我渐渐没了兴趣。大庆的样子我转眼就忘,脑子里留下的只是他的笑料――东躲西藏几年换来的就是解气的打一顿对头,而且事后还得担心自己家里会不会受到牵连。这点担心毫无价值,我相信他的父母这辈子是别想在农村承包下几亩地了。 不能说他代表了全部混子,至少其中一小部分都有类似的下场。从小野开始,我遇见所有犯事的人没一个可以逍遥自在的继续吃喝玩乐。也许爬到大雷那种位置,一切会变的好起来。不过大哥只有一个,怒过、骂过、醉过、麻木过,但不会等到什么。 大庆害了不少人,他早早跑掉,坑了其他兄弟,也坑了道上的买卖。亮子让我们老实呆在家里不许外出,我自然听话。 抱着电视睡,我能做的就是每天给李桐打打电话。似乎有了默契,我与她都不提那些哥们的事情。她给我讲自己最近又泡上哪个帅哥,或者**又带她见识到什么事情。而我,没什么可讲的,一直笑,笑的很不实在。 **正在费心摆平老家开发区的事,韩国商人的娱乐城一旦盖起来,他和他朋友的一些场子必定失去了赚钱的机会。不过投资太大,据说接连一片合同过亿,单独靠着黑社会的恐吓起不到作用。李桐倒是不在乎,对**充满了信心,好像她在乎的并不是谁胜谁输,而是过程中**如何男人般解决问题。 当李桐提到**过生日应该送什么礼物的时候,我猛然想起了韩津。有些事情不是别人忘掉,自己就能忘掉的。我知道自己开始动摇,所以迫不及待想给自己一个借口。还有很长时间才到她的生日,但我需要的只是这个机会。 我对二郎提起想回去看看的时候,二郎没拒绝,只是提醒我不要冲回家等着警察抓。在那里,没有亮子可以罩着我。 在商场里我找不到送给韩津的礼物,我不想动她的钱,而自己又没能力买些像样的东西。毛毛在家憋不住,带着我们去附近海边吃刚捕上来的海鲜,我幼稚的发现了贝壳。韩津说过她希望屋子天棚上挂满星星,贝壳也是星星,只不过它们被忘在沙滩上而已。我捡了不少,琢磨怎么把它们串上线挂起来,凝固成散落太久的感激。 我和她曾像对恋人般相爱,却像陌生人一样没有坦白。祝福有许多种,我不愿意选择成全言不由衷的放手。 我把事情完完整整告诉了毛毛,他对韩津印象不错,对我也不错,主动要求陪我一起回去。论见识,他比我要多的多,我当然没有拒绝。最幸运的是,由于大庆是亮子的朋友,警察不得不总请亮子谈话。亮子的脾气受不了这种罪,听到我们要回去的时候,毫不犹豫指着自己的车,“我带你们回去。” 我和二郎都傻了眼,万一出了什么麻烦,山屁哥和亮子都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 “没事,我就是去那玩玩。听黑子说你们那地方不错,我和毛毛溜达,你们自己去看朋友。”亮子安慰我说。 我一点也不信他的话,但也没胆子推掉他的好意。我给李桐打了电话,她知道我想回来看看的时候也没介意,答应给我找个地方住着,并且信誓旦旦保证绝对不会让人发现我。 **真给面子的话,根本没人敢发现我。收拾好东西后,第二天亮子便开着拉风的跑车带我们仨离开了t市。 第一百六十一章 接待 一路上亮子闷闷不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大庆动手打人的时候,其他哥们虽然都没掺合,但坏就坏在大庆临走时顺手牵羊拿走了手机和钞票,抢劫与盗窃全凭执法人员的一张嘴。市里把案子定型成团伙抢劫,加上有黑社会性质,所以扫起来的力度很大。 毛毛见到气氛尴尬,扭头跟我们聊起一个故事。 毛毛有个哥们叫孙长河,晚上喝点酒在街上调戏妇女。连打带摸,最后牵走了女人的皮包。走霉运,这个女人有能耐,没几天就把孙长河逮进去了。流氓罪六年,抢劫罪七年,衡量一圈,孙长河主动想认流氓罪。可惜女人捅了钱,俩罪加一起,还有其他零散的罪状,最后硬是判了十多年。就算这样,也是女人手下留情。法院开始的时候研究着再给他加个严重破坏社会秩序的罪名,而且有案底是累犯,累犯抢劫一不小心就可以搞成电视里经常听到的话――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无期或死刑。 “你俩说说,摸女人**一把被判无期,那是什么心情?”毛毛叹气说:“大雷那群哥们也遭殃了,把把风看看眼,他妈的变成黑社会恶性团伙抢劫了。” “活该。”二郎接口说:“跟着黑子走,天天喝啤酒。跟着大雷混,早晚挨电棍。” 大庆如果站出来承认其他兄弟都不知道自己拿了东西,那么风波可能会平静一些。不过一切已经无法挽救,大雷最近可算是祖坟冒烟,后院起火。亮子首当其冲,心情自然郁闷到极点。 “看完你老婆,还回家看看不?”毛毛好奇的问。 我急忙摇头,“没脸回家。以后再说吧。” 毛毛点头说:“还是别回家了,我他妈蹲监狱那几年,就怕我家那个老头子来看我。不打不骂,站我面前一直掉眼泪,啥人也经不起这罪。我那时巴不得有人策划暴乱啥的,我好举报上去立个功,早早出来。” “你个熊样。举报完了你还想活着出来?”亮子不屑的骂,“晓峰,转一圈图个心安,别找什么朋友。犯事的人都喜欢回去原地瞎溜达,警察比你更明白这玩意,别让我们仨回去的时候少个伴。” 脑袋发热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不需要什么自由,只想见韩津一面。不过冷静下来,我的想法便没有这么彻底。 想见却又怕见,见了倒不如不见,不见却又想见。 几个小时,我一直这么恍惚犹豫着,想不出见到韩津时应该说些什么。我不是一个懂得煽情的人,而且我更担心韩津会拒绝我第一次主动的表露感情。 临近市区之前我给李桐打了电话,她在开发区替我们订了房间。由于**是这里老板的朋友,李桐信心十足的保证着不会出任何差错。对她来说,我这点事根本算不上麻烦。很多事都是这样,在不同人的眼里有不同的处境,我的高度太低,即使知道面前只是座假山,偏偏陷在泥坑里拔不出腿。 亮子大失所望的看着城市,一直到开发区才露出丁点笑容。李桐在宾馆门口等着我们,不过让我气愤的是,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对我的重归表示高兴,而是乐不可支的扑向了亮子的跑车。 “我朋友,叫李桐。”我对亮子和毛毛介绍,随后压低声音提醒:“这丫头不简单,这地方有个挺牛逼的老大跟她关系不错,很宠她。” 亮子疑惑的盯着我,我急忙摇头说:“我跟她不太熟,自己的事也不愿意找女人帮忙。”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盖被一起捂。”毛毛乐呵呵的搂着我的肩膀,“晓峰,你把她勾上了,还怕你那点破烂事?” “我操,小点声。”我推开毛毛,“你们倒没事了。要是被她听见,我以后再也别想回来了。” “不回来就不回来,到哪还混不到一口饭吃。”毛毛嘟囔着,对李桐很感兴趣。 我随后向李桐介绍了一遍,李桐与以往一样,扎了一束歪辫,说起话来表情总是高亢兴奋,“亮子,你这车多少钱买的?”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李桐会这么大咧咧的直呼亮子的名字,毕竟她比我还要小了几个月。亮子沉着脸说:“别人送的。” 李桐仔细打量了亮子与毛毛,期待的问:“亮子,咱去兜风吧。晚上晓峰请客,吃饭时间还早着呢。” 亮子叹口气,冲我翻了个白眼。我解围说:“开了好几个小时车,先进去躺一会。又不是着急走,明天再陪你玩。” 李桐不满的“靠”了一声,“死样,剃个秃子就以为自己是爷们了?傻了吧唧的。”转身气冲冲的走进了宾馆。 毛毛一直目瞪口呆,吹着口哨说:“这丫头有意思。” “你要是跟她在一起,不用时间长,一个礼拜,你就觉得自己活着没意思了。”我无奈的耸肩,领着亮子一起跟了进去。 李桐原本订了四个单间,不过毛毛为了热闹,到柜台换成一个四人间。除了亮子以外,其他人都觉得不错。 “什么鬼地方,什么破枕头。”亮子抱怨着第一个躺在了床上,“毛毛,你去旁边房间再偷个枕头,你这个给我一起垫着。我先睡一会,晚上吃饭的时候叫我。” 李桐撇撇嘴,突然问:“晓峰,要不要我打电话告诉周刚他们?” “别。”我立即摆手,“我回来看看我朋友,其他人就别告诉了,免的给他们添麻烦。” “周刚不是你朋友?”李桐皱眉想了一会,随即一拳戳到我的胸口,“瞧你那副骚样,看女朋友就直说呗,谁还能笑话你啊?” 毛毛闷头笑着,我干脆靠在床上不愿再搭理李桐。李桐从服务员那里多要了几套被褥给我们,还特地询问着亮子要不要把车停到她朋友的车库。 “**哥呢?你怎么不找他玩?”我无聊的问。 “倒腾手机去了。”李桐毫不在意的说。 我不解的问:“不是忙娱乐城的事吗?怎么又干起这玩意了?” 李桐从我兜里翻出电话,嘲笑着说:“你这电话在**那最多值一千块。” “一千?”我难以置信的问。拿到手机后我打听过价格,三四千块没有太大的落差,没想到到了李桐的嘴里,竟然不如二手市场的普通货。 “嗯。”李桐点头说:“市里开了家电子商场,你这电话在那卖,认识熟人的话,也就是两千以下。” 我从没接触过这种有点科技猫腻的东西,扭头看向二郎,二郎点头肯定着说:“水货就这价,而且质量不比你的差。” 亮子顿时来了兴趣,昂起头冲我递起眼神。我会意的问李桐:“从哪进的?现在海关不是查的严了吗?” 李桐似乎很信任我,而且像我这种人,即使知道了什么也不可能到外面传话。**是什么人物,我心知肚明。 “严不严不也得分查的是什么人吗?有一些是进散件组装的,有一些直接走航空线。反正都是真货,用的住。”李桐解释。 我的舅舅以前在日本呆过几年,也尝试着搞一些电器回来,但在关税面前望而却步。我试探着问:“散件不还得交税吗?” 二郎没好气的骂:“你他妈脑子就不往正经地方转。以前走私传呼不也是这一套吗?散件换个名目,违报成什么集成电路或者无线电板。报关的时候这一下就差了百分之二十几的关税。到了咱这,托人闭闭眼睛,钱就到手了。” “你家这叫正经地方?”李桐继续说:“**就是打个招呼,生意是他朋友干的。” 这种油水大的买卖没有**这种人罩着,没几天就能让其他人踩扁。黑社会里这种事不在少数,即使自己不懂的怎么搞,也想凭着拳头从别人那里抽水钱。 亮子念叨了一会,突然大声嚷嚷起来,“难怪黑子说这地方不错。他妈的,以前窝在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搞点钱得费多大的劲。这电话随便倒倒手,一部就能赚上千。操,我怎么没生在这地方。” 我发现李桐想接口,急忙跑过去把她拉到了一边。奇怪的是,李桐推开我的手的时候,我竟然有些心慌意乱。 这种生意,一个城市里绝对不会出现太多人干。一,这不是普通混子能干起来的买卖。就像我,我甚至不知道韩国人里有没有天生的双眼皮,更不用提如何搞清楚韩国电话从哪进货。二,任何生意只要干的人多起来,那么它的赚头必然会急速下降。走私与卖衣服不同,不可能卖血拉拢回头客。没人知道自己能干多久,当然希望做一票捞一票。先站住脚的人一定会极力挤掉其他人的财路。**大概就属于这种帮手。 亮子虽然在t市混的不错,不过道上讲究地盘。出了自己的地盘,再牛逼的人也斗不过地头蛇。除非不要命,舍得豁出去拼,否则离开了老家大多像我一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靠着小聪明打发日子。 李桐接了个电话,告诉我晚上等她来以后再出去吃饭,随后便喜洋洋的跑掉了。 亮子坐起来,一副关切的样子,拉着二郎听他吹嘘这里道上如何搞钱。毛毛没什么兴趣,偶尔插话让我带他找几个漂亮妞爽爽。听完他的话,我心里不由难受起来。理由很简单,当一个男人动了感情的时候,他不可能不介意自己的情人是个高台小姐。 感到沉闷后我懒懒的靠在枕头上打盹,半梦半醒之间,我竟看到了韩津。 久违的幸福如此靠近,我却困在原地无法伸出双手。 第一百六十二章 真相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李桐才嘟着嘴撞开了房间的门。 她的脾气总是非常明显的摆在脸上,清清楚楚。我对她的好感大概也是因为这点,很多时候我都发觉自己在嫉妒她。如果违心也算一种坚强的话,我已经很久没有试过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日子了。 李桐招手把我喊到了门外,“**那边出了点事,这几天你们自己玩吧。小心点。” 我皱眉问:“啥事?挺麻烦?” “一个刚被保释出来的烂货把**朋友捅死了,就因为娱乐城的事。**说这事不算完,到处逮那小子呢。”李桐突然很失落,仿佛被答应去游乐场,父母却放了鸽子的孩子一样。 我耸肩说:“啥罪被保释出来的?这时候犯事不是找死吗?” “无期。”李桐简短的回答,“才蹲了几年就出来了,傻了吧唧活够了。除非以后别回来,只要露个头,有他好受的。” “你生哪门子气?”我无奈的点头说:“你先回去吧。我没事过来溜达一圈,估计不能惹什么麻烦。有空我给你打电话。” 李桐没理会我,扭着身子发脾气,边踹着墙壁边下楼。远远抛来最后一句话:“看完你女朋友就走吧,别在这破地方呆时间长了。” 亮子知道我们四个爷们被一个丫头泡了一顿,登时有些不高兴。我急忙岔开话题问:“无期怎么还能保释出来?” “操。只要不是马上枪毙,什么人都能出来。”亮子行家一般讲起经验。 老大找人扛罪自然不会纯粹让小弟去送死。按照法律,刑期蹲到一半,无期蹲过十年都可以保释,前提是表现良好。当然,除非是重点犯人,否则是否良好全看票子的厚薄。而且这里面有个空子,服刑期间有特殊原因的犯人可以提前假释。虽然会有一段受监视的假释考验期,不过基本没太大的用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特殊原因很笼统,比如犯人对国家有什么重大贡献,或者需要依赖犯人进行什么工作,都可以获得假释。政治犯除外,这种人自寻死路,无可救药。所以说一些死刑犯人只要能降到无期,最后都可以通过关系提前出狱。一切说穿了就是后台与钞票。 假释期间犯罪,这种人绝对不会接受再回到监狱,大多直接选择顽抗到底,自然也不会走漏风声。**动了肝火,相信会是件轰轰烈烈的事。只可惜我没心情也没机会看到它的经过。 李桐心情不好,我不敢这时候打扰她。毕竟不能冒冒失失地去找韩津,晚上我带着亮子几个人来到了因为和尚的事请客的西餐厅。依然是四个人,除了我之外全部换了角色。 “以前没发现,这才过了几天,回来一趟觉得还是自己老家好。”二郎从旁边超市买来三双筷子,分给了我和亮子。 毛毛装模作样切着牛排,最终还是直接用手抓着吃,“什么时候去找你老婆?订好时间,我和亮子好到处看看。” “我自己去就行了,明天让二郎陪你们溜达吧。你们那地方没山没水的,到这好好玩玩。”我本打算自己带着他们玩,不过胆子小了点,生怕真被警察找上门。 “不就捅个人吗?大不了去谈谈,赔多少钱我掏。”毛毛安慰着说:“出来混还不让别人捅了,好**都插他家**里了。” 亮子也点点头,“你没什么亲戚能帮上忙?看看有没有法院的朋友,几句话的事。” 如果不是自己父母必须知道,我甚至不愿意他们了解真实的情况。至于平常来往很少的亲戚,没逼到头上,我不会拉下脸去求。我胡乱摇头,匆匆去柜台结了帐。 红灯区不敢去,那里是小辛的地盘。[.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毛毛气恼的躺在宾馆里一把一把掏着钱,打了半宿扑克,我倒是把饭钱赢了回来。 第二天二郎陪着两个人在市区逛了好一阵子,亮子买了十几条外国烟,毛毛则跑到电子市场买了两个水货手机准备回去送给哥们。 整整一天我都无精打采,不断想象着见到韩津的时候应该怎么开口,是感谢,是抱歉,我找不到适当的表达的方式。 没想到晚上亮子三个家伙出去吃饭的时候,修鬼忽然敲响了大门。 我有些惊慌,修鬼笑眯眯的把我推回房间,“没事,就我和周刚两个人知道。” 我安下心,勉强的笑着,着实对李桐无可奈何,“最近咋样?” “李桐没告诉你?”修鬼看到我的光头,立即四处找着伤疤,“我操,告诉你跟着鸡头走了,自己逞什么能。” 从知道和尚被打了以后,我在电话里决口不问这些朋友的事,此刻才有勇气了解。 修鬼、东子和周刚混的不错,李桐帮了大忙,把他们介绍给了**的一个哥们,现在都在开发区的一家高级宾馆当保安。斧头还是跟着山屁哥混,不过很少出来惹事了。至于和尚,一直呆在家里,父母给他找了份工作,在工厂倒班。 “你咋样?”修鬼抱怨说:“你妈总给我打电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胡编乱造一通,半辈子的谎都扯给你妈了。” 我干笑几声,指着周围的床铺,“两个哥们陪我回来的。还凑合吧,反正不愁吃喝。” 修鬼又瞟了瞟我的脑袋,“不行就吱声。鸡头打过一百来次电话了,到他那玩几天,别让他总觉得欠着你。” “我要是去了,我就欠他了。”我摇头说。 修鬼知道我的脾气,没有继续劝。 “韩津怎么样?”房间里安静了许久,似乎我和他都在等着这个问题。 修鬼丢给我一根烟,语气很低,“走了。” “走了?”不经意我便捏折了烟,重复问:“走了?” “嗯。”修鬼突然把手里的烟也丢在了地上,“刚走不长时间,走之前就跟我打过招呼,别人都不知道。” 我吐了口闷气,反而觉得胸口委屈的发颤。 “走就走吧。”我念叨着说:“我这逼样,也不能指望别人等我回来。” 修鬼忽然紧挨着我坐了下来,“晓峰,你打我骂我,我都不生气。”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看着自己胸口起起伏伏,似乎心脏重的不再愿意跳动。“真想走,你又拦不下来。” “不是。”修鬼抓着我的胳膊说:“韩津被打你知道吗?” 我登时打了个激灵,“我听李桐说过,海滨他爸找人干的吧?” 修鬼抿着嘴,半晌才说:“打过好几次。”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我眯缝着眼睛,竭力不让它闭上。想逃避修鬼接下来的话,又给自己留了条路看清楚韩津的背影。 “韩津脸被打花了。”修鬼说完立即摇头补充,“不是大事,养段时间就好。” 我点点头,“因为这事跑的?” “还有。”二郎一口痰啐在窗户上,“那老逼找了三个小子,晚上点韩津出台,轮着睡完没给钱。” “操你妈的。”我顿时觉得眼眶酸起来。当小姐最怕的就是无赖,尤其别人故意安排的无赖。没地方诉苦,找不到人撑腰。强奸尽管难听,却轮不到小姐享用它能换来的法律保障。 “那天晚上韩津腿都抽筋了。妈了个逼的,开始说好陪一个人,到地方被三个小子硬操了。第二天他们还到韩津上班的ktv骂韩津身上有病,闹了好几次。”修鬼一脚踹在床单上,“我知道以后就和斧头去找那三个小子,没逮到。过不两天,韩津打电话告诉我她准备走了。” “是不是海滨他爸找的人?”我一字一字的问。 “韩津没说去什么地方……”修鬼继续说着。 “是不是海滨他爸找的人?”我推了修鬼一把,恶狠狠的问。 “韩津让我别告诉你……”修鬼阴着脸说。 “海滨他爸干的吧?”我坐回床,四处找着电话,反复拨着韩津的号码,不过已经停机了。 “他们知道你对韩津挺好,一直以为韩津能知道你跑哪去了。”修鬼忽然责怪起来,“还不是你害的?都走了就这么算了吧。” 我翻出贝壳静静的摆在地上,修鬼离开时我忘记说声再见,就像我忘记对韩津说出那句最重要的话一样。 我爱她,自她离我远去,这句话也变成了秘密。 我情愿没有躲避过一切,任凭别人怎么对付我。可以在我身上同样扎一道口子,可以把我丢在监狱里打发几年的时间,只要给我重回的时间,让我说出:我爱她。 重复说给她听,一遍一遍。忘记以前,不要以后。就像那夜的她,安静的、温柔的、依恋的在我怀里,让我轻抚着她,只说给她一个人听。 彼此勇敢了太久,却在最后才发现。 贝壳像极了天上的星星,刺的我的眼睛分分秒秒在痛。当我找到拥抱的理由,一切却以煎熬收尾。当我决心一起逃开的时候,却找不到另一双手。或多或少,这一刻,这个房间,这个世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没有我想听的声音。曾经以为谈情说爱之后独自醒来是件最无聊的事,现在才明白,谈情忘记说爱,是件多么愚蠢的事。 我终于爱过,在最美的夜空中凋落,不知道永恒是什么。 第一百六十三章 拜托 有结果的感情不一定是幸福的,但没结果的感情注定是遗憾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最难得的是舍得,舍得让她和爱挣脱自己的手。 一遍遍摆放着贝壳,我甚至刻意刮伤自己的手掌,虽然知道这么做无法抹掉带给韩津的伤。就算我承认再多的愧疚,结局也不会变的不同。 我的角落每一步都在退后,从此以后没有什么愿意与我纠缠不清,从此没有什么愿意与我一起虚伪清晰。小腹随着心跳不断抽搐,**裸的出卖着自己的孤独。 那时候,她曾经与我一起手牵手。 她给我宽容,她让我放纵,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留给她的只有负担。偏偏,我紧抓着不愿意放弃最后的温暖。 亮子几个人回来之后立即发现了我有些奇怪,二郎端着我的手一直追问着发生过什么,我坐在地上忘记了怎么说话。 很奇怪的感觉,不算大的房间变的一望无际,所有一切越拉越远。我伤害了她,自己也同样留下无法愈合的口子。 “亮子哥,你们先回去吧。我得在这多呆几天。”我一口口咽着吐沫,艰难的说。 亮子盯着二郎,许久才问:“家里出事了,还是女朋友出事了?” 我断断续续把韩津的遭遇说了一遍,亮子反而笑了出来,“你不是还有哥们吗?欠的咱就拿回来。你想点办法,把那三个小子揪出来。” “揪出来以后我帮你全操翻。”毛毛接口说:“要不干脆把那个老逼养的圈出来,操他几个轮回。” “阿峰能跑,他爸他妈跑不了。”二郎小声的提醒,“那老逼有能耐,咱先挑小的收拾。” 亮子无聊的躺在床上,“随便。找到人就行。” 我捂着胸口靠在墙边,抽烟抽到醉了,选择逃避的眼,最终还是落下了酸楚。 整夜无声的度过,毛毛掩耳盗铃般夸大的打着呼噜,暗示他们都没注意到我的脆弱。 天刚亮我便托李桐找来了修鬼,“给我弄几把家伙,那三个小子能不能找到?” 修鬼摇头说:“能找到我早帮你调理了,在红灯区我堵了挺长时间,韩津一走,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我把亮子和毛毛介绍给修鬼,修鬼利索帅气的模样很得亮子的欣赏,“那老家伙平常跟谁走的近?顺着头理理,还能这么就让他们跑了?”亮子说。 修鬼抬眼盯着我,我毫不犹豫的说:“谁他妈撑腰都不好使,山屁哥又不是神仙。” 修鬼无奈的摊手说:“我怎么开口?” “让李桐帮个忙。”二郎突然提醒。 我拍拍脑袋,随手给李桐打了电话,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每次提起,都是一种考验。从没想过韩津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而我却看不见。 “**没空。”李桐惦记着跑车,尽管不满,还是困倦的来到了宾馆。 “帮我这个忙,我一辈子都欠着你的。”我挤不出表情,勉强平静的说。 “谁要你欠我的。”李桐发现我的眼睛透满红血丝,立即收起了不合时宜的玩笑,“去问谁啊?” 我犹豫一阵,把答案赌在健国哥身上。 山屁哥的买卖已经不小,愿意卖给**面子替我保守秘密的人,健国哥让我更有把握。“不用提是我想找,问出那三个小子在哪就行。” “我和毛毛就够了。”亮子不了解李桐的性格,对她有些不满。 李桐鄙夷的瞟了亮子一眼。我第一次发现亮子会如此气急败坏,而且是对一个女孩子。 “好好拜托**哥,尽快吧,呆时间长了我怕有麻烦。”我挡在亮子身前说。 李桐指着亮子笑嘻嘻的说:“睡足了吧?我挑个地方,咱出去玩吧。” 见亮子挠头没有回答,李桐继续说;“你不去也行,把车借我,我叫朋友来开。” “操。”亮子戳了毛毛一把,“你开。要是把我车刮出口子,我把你宫了。” 毛毛拍着胸口说:“别看哥们没车票,给我辆夏利,我上道敢跟奔驰拼。” 李桐脸色难看的拉过我,“有准吗?不行咱就别去了。” 我琢磨半天,“不知道。哪次坐他车都是喝高了,醉了都没撞过人,估计清醒的时候也没啥问题。” 李桐在头车领路,带我们来到了海滩附近一座小度假村。我和修鬼、二郎拦了辆出租车跟在后面,司机大哥不停佩服着毛毛的驾驶技术:“呦呵,这伙计车玩的不错啊,打弯都不带减速的,油钱一天下来得不少吧?” 以前没注意,经过司机的提醒,我这才详细回忆了一下毛毛的生猛技术,不禁后背直冒凉汗。毛毛开车有几个特征。一:挂挡比生孩子还难。二:给油比早泄还快。三:起了步以后就成了伟哥,想停都停不下来,我估计他一直搞不懂离合器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一般来说,上车我先点一根烟,基本上我烟抽到过滤嘴,毛毛才刚吭哧吭哧把车头拐上道。等我把烟头撇出窗外时,一瞬间,我就发现烟头已经离我几米开外,甚至他妈的还没落地。最让我后怕的是,我印象中毛毛从来没有双手握过方向盘。老朱的奔驰车装的是防弹玻璃,如果把司机换成毛毛,可以把这笔钱都节省下来,我相信没有哪个人能在毛毛起步以后瞄准目标。当然,老朱坐过一回车以后,当天就能找人把毛毛活埋了。 “大哥,离他远点。”二郎担心的提醒着,我没兴趣起哄,在后排靠着修鬼昏昏沉沉希望能想起点什么,关于韩津的记忆。 一切都是徒劳。 所谓的度假村就是几栋农村的小洋楼。李桐美美的点了一桌海鲜,这种菜在t市尝不到新鲜的,亮子也有些满意李桐难得的细心。 亮子的恐吓起到了作用,毛毛一直张望着跑车,只要有人经过,他都会伸长脖子盯梢,生怕谁会不注意刮花车子。 在度假村住了一夜,晚上修鬼送李桐回家,毛毛则兴奋的研究起第二天应该做点什么。亮子忽然询问:“晓峰,你说的那个健国靠得住不?” “靠不靠得住,我现在也找不到别人了。”我灌着啤酒说:“健国哥跟海滨他爸跟没什么来往,只要**出面,我不信他得罪的起。” 亮子歪嘴哼了几声,“我要是发现自己哥们被打,其他人知道了还不帮忙,我肯定第一个跳出来废了这种孙子。” 人与人不同,我没奢望健国哥会说出这种话。毕竟我们是过路,我开始担心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亮子会被连累进来。那样的话,我可能再也找不到退路。 第二天回到宾馆后,修鬼送来一旅行袋的家伙,基本都是以前街头可以买到的短砍刀和钢斧。 毛毛验过刃,满意的挑出四支仿军用匕首,“就用这玩意,搞就搞个狠的,不疼不痒没啥意思。” 我立即点头,修鬼想开口劝,但被二郎岔开了话头,“这事别罗嗦,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确实敞亮,上午答应李桐之后,晚上便摆平了事情。当然不会是为了我,李桐脾气上来,谁都得痛快的去办。 三个小子不是山屁哥的人,是二十三中附近的地痞。不过海滨老爸能找到他们,也是通过山屁哥的朋友介绍的。而且海滨的老爸还没有缺德到指使人办这种事,只是让他们从韩津嘴里挖出话,后来的事都是这三个小子自己干的。 一个三十多岁,叫棒子,在一家国营单位挂着名,平常没事总到舞厅混,本身就是个流氓。其他两个家伙二十出头,是哥俩,张怀义,张怀德。名字响亮,但缺德的事没少干。经常在二十三中门口调戏高中女学生,曾因为抢劫蹲过两年,出来后依然没有改过。 “这种货,弄死都没人心疼。”毛毛听完问:“你准备怎么办?卸胳膊卸腿,还是把蛋给捏碎?” “弄死他们。”我想也没想就答话,“我自己动手。” 亮子把含在嘴里的烟吐到我身上,“你这逼样,你弄死人知道往哪藏吗?” 我愤怒的瞪着亮子,这让他很吃惊。 “堵到人,我和毛毛办。你俩谁也别动手。**,差点捅死人,结果才跑出去这么远。”亮子走到窗口背着我说:“要是你以前捅的是我的小弟,你跑出去两个这么远,我都能把你逮回来。你别跟我犟,你以为找个地方老实藏着就没事?你他妈要不是运气好,现在还窝在小旅店里不敢露头呢。” 我清楚亮子是想帮我忙,顿时冷静下来,脱力的蹲在地上。 “二十三中离这远不远?”亮子扭头问。 二十三中原本是郊区一所国营单位的附属学校,教育体制改革后才并入教委。因为很多教学经验丰富的老教师被私立学校聘走,二十三中从重点高中沦落成普通高中,现在几乎成了混文凭的不入流学校。 周围没什么密集的商业区,办起事来倒是可以省心。 二郎把大概情况说了一遍之后,亮子安排说:“明天就去。我和毛毛找人,你俩在车上等着。干完咱就走。” 毛毛把我拉起来,安慰说:“别郎当着一张死脸了,明天哥给你出气。” 我感激的笑起来,心里却暗下决心自己绝对会补上最后一刀。 第一百六十四章 报复 接连三天晚上我都没睡好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第一天是悔恨,第二天是挂念,今天则是激动。 每一次打架之前,我都会觉得激动。一半是害怕,一半是莫名其妙的兴奋。那种感觉时刻逼迫着自己想在胸口开个豁,喘气时带来的沉重覆盖住所有感官,只留下干涩。有人说过,男人都有征服的欲望,对金钱,对地位,对女人,无法掩饰。这种激动似乎悄悄提醒着我,我想征服的是自己的恐惧与自卑。 上午亮子和毛毛收拾着东西,我悄悄把贝壳带到江边,在韩津曾坐过的地方一个一个整齐摆放着。我不乞求她会看到,我只是在告诫自己:当一个人无力承担爱情的时候,就不要奢望会有人守在原地等待。 蓝眼睛、韩津,两个人都一样。她们没有背叛我,真正背叛的是我的生活。它给了我一些,必然要取走更多。最糟糕的是,它留下的并不是我想要的,它夺走的却是我拼命想挽留的。 如果一个人不贪心,我想他也失去了活着的动力。我悔过,我痛苦,但至少在这个时刻,我没有彻底死心放弃。 我想起了那句歌词: 我应该庆幸此生 曾经遇见你 曾经爱过你 然后用岁月来惦记 我相信这段岁月不会太短暂,因为它带来的痛远不及韩津曾留给我的快乐。 用时间来回忆,这是一种惩罚。 坐在车上,我玩弄着匕首。毛毛和亮子在学校门口四处打听着张怀义、张怀德,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俩没安好心,慌慌张张不肯说出实话。 “操,都他妈是兔子胆,连个屁都不敢放。”毛毛抱怨着靠在车旁边嘀咕,亮子立即跑过来把他扇开,“别给我车刮了。” 我和二郎对视而笑,都没打算第一次来堵就能堵到人。何况我们只是知道姓名,连长的什么德行都不清楚。 正当毛毛对着车玻璃哈气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校门口走过来两个家伙。有一个学生在他们身边嘟囔着,时不时还偷偷往我们这里张望。 我轻轻敲着玻璃,对毛毛说:“赶快上车,后面那两小子八成就是张怀义和张怀德。” 毛毛惊讶的回头打量,那两个小子登时拔腿就跑。 亮子反应快,跳上车就挂倒档,幸亏车没熄火,挑头之后把兄弟俩逼到了学校旁边的土坝上。 土坝两边都挂着铁丝网,虽然破烂稀松,但不费点工夫不可能钻过去。 学校挡在南面,一片公司厂房挡在北面,我真庆幸这两个混蛋自己仓皇跑进死路――另一头是桥墩,大概害怕有人穿越这里发生危险,已经用铁网封的严严实实。 毛毛掂量着匕首,叫出二郎说:“在这放风,谁也别放进去。” 二郎轻飘飘的回答:“放心,好好帮阿峰出口气。” 亮子冷哼一声下了车,揉着眼角说:“你瞅他俩那操行,长的跟个叼似的,还他妈学人家出来混。我一会帮他们整整容,要是敢跟我的色,我都给他们塞回他妈**里重新生。” 毛毛不自然的摸着自己的脸,似乎有点介意。 我跟下车首先跑了过去,亮子没拦我,提醒着说:“你别动手。” 我跑到两兄弟面前站出了脚,“张怀义?张怀德?” 俩人装傻充愣的摇头,但毛毛拎着刀子走过来的时候,俩人马上改了口,“哥几个有什么事?咱以前没见过面,没什么梁子吧?” “你俩是张怀义和张怀德吧?”我咬牙重复问了一遍。 两人不是双胞胎,看年纪最少差了两三岁。长相虽然略微违章,但也不至于像亮子形容的像叼一样。难怪毛毛会摸自己的脸,比起他们俩,毛毛更接近亮子的比喻。 年纪大一点的家伙昂头心虚的说:“我是张怀义,哥们你这是啥意思?” “我操你妈的。”一句话,我用尽了大半口气,抬手就抽了他一个嘴巴。 两个家伙也有点种,立即围上来踢我,不过身子很僵,都在害怕毛毛会冷不丁动手。 我发现自己像具尸体,硬是没感觉。身体完全被发了疯的理智侵占,除了知道自己在挨打,其他的我都想不起来。 亮子双手还抄着兜,忽然一脚踹在张怀义的后腰上,立即把张怀义踹了个趔趄。毛毛收起刀,扑上去按着张怀义玩命的凿。大概还在嫉恨着亮子的比喻,拳拳都打在张怀义的脸上。张怀义被毛毛的虎劲吓住了,反抗几下就躺在地上放弃还手。 张怀德有些懵,顾不上倒编的铁丝,抬腿想踹开一条路。我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整个人都推在了铁丝网上。张怀德一时忘记情况,伸手推着铁丝网想甩开头发,结果手掌立即被扎出血,惨叫的声音十分夸大。 “叫你妈叫。”亮子补了一脚,“打,把他嘴给我打歪了。” 我不由分说按着张怀德的脑袋,用膝盖一次次撞着他的脸。只是一个动作,没其他的意义,就像在打着自己一样,我几乎失去了感觉。 亮子踹倒了支撑铁丝网的一段木桩子,突然说:“把他俩拖到对面去。” 我抬头发现对面是一家大理石加工厂,打磨房是空着的,大门敞开,里面没有工人。 张怀义起身的时候也没理会自己的弟弟,推开毛毛踉踉跄跄想跑。不过亮子忽然伸出手,蹿到旁边利索的一拳砸在他的眼眶上。 张怀义连叫声都没吼出来,亮子扯着他的衣服领子按下了脖子,准确的一脚踢上了他半张的嘴。 是踢不是踹。打架的时候被踹几脚不会太痛,但被皮鞋尖踢一下,那滋味可不好受。尤其是嘴,牙被踢下来的时候人往往第一感觉就是酸的想哭。 张怀义的声音就这么被踢回了肚子,亮子随即冲着惊慌失措的张怀德吼:“有纲你他妈也叫一声,我保证你满嘴留不下一颗牙。” 两个孙子乖溜溜跟我们进了打磨房,亮子顺手掩上门,对我说:“你先出气,出完了交给我俩。” 我皱眉问:“那个叫棒子的狗逼怎么办?” “还能跑了他的?”亮子不屑的拎过张怀义,“棒子在哪?” 张怀义哆哆嗦嗦的回答:“棒子白天一般不出门,我们也找不到他。” “你要是有这兴趣,我就打你打到晚上他出门再说。”亮子咧嘴笑。 张怀德从一旁赔笑说:“大哥,我俩到底哪得罪你们了?” “冰冰认识吧?”我垂头问。 “哪个冰冰?”张怀德疑惑的问。我立即在他的肚子上补了几脚,顺手抄起地上的大理石块想往他的脸上砸。毛毛在一旁拉住了我的手。 张怀义这才明白自己因为什么遇了难,靠在墙边求饶说:“我们那天晚上忘带钱了。要不我现在回家拿,你们要多少都行。” 我咬着嘴唇上干裂的皮屑,站起身狠狠一口吐在他的身上,“不就是为了找我吗?” 我从兜里掏出烟,闷头抽起来。 张怀义恍然问:“你就是晓峰?” “怎么事?我给你搬个椅子烧壶茶,你在这继续提问?”亮子不耐烦的说:“棒子有电话没?” 张怀义急忙说:“有,有。他现在肯定在家。” 亮子在两个人身上翻了半天,把东西都丢在了地上,留下张怀义的电话说:“你让他到这来一趟,说错一个字,我现在就把你捅了。” 毛毛趁机掏出刀子,用刀刃来回蹭着张怀义的肩膀,“**的时候不是挺来劲吗?” 张怀义二话不说打通了棒子家的电话,借口找的漂亮,泡上几个马子准备带出去玩,叫棒子现在就起床。 指着张怀义,亮子说:“毛毛,你带他出去等着。让外面那小子先到车里坐一会。” 亮子道行很深,他和毛毛都不在意留下名号,我也不愿意让三个人不知道自己哪犯错。二郎不同,他最好不要牵扯进来。 毛毛架着张怀义走出去,手里的刀子一直没松开。 亮子站在张怀德面前看了半天,一直看到张怀德闭上了眼睛。 “晓峰,你想好怎么办了?咱也不能让他们在家躺两天就下床,我从不干这种窝囊事。” 我还未回答,张怀德腿一软硬生生跪在了地上,膝盖砸在水泥地发出的声音连我都有些不忍,“大哥,我求求你俩,让我干什么都行。我也是喝彪了才干的傻事,我求求你了。” “滚你爹个寡妇的。”亮子毫不留情的一脚蹬在张怀德的脸颊,慢条斯理的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衣服。 张怀德没敢继续吭声,绝望的四处打量,似乎想找些东西攥在手里。 人最害怕的不是受伤,而是没有反抗的希望。亮子不经意的把张怀德身前的大理石碎块一个个踢开,“我没激眼的时候别逼我,真弄出什么人命来,你俩这逼样也拿我没办法。” 亮子话一落,张怀德马上双手扶在了地上,眼泪竟然掉了下来。 如果倒退几年,哪怕倒退几天,我都会放弃继续整他的念头。可是,我现在又激动起来,一口一口喘着粗气,没有愤怒,没有多虑,只是歇斯底里的想发泄,痛快的发泄。 第一百六十五章 怨气 三天前,因为韩津曾爱过我,我回到了这座城市。(.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三天后,我相信韩津依然爱着我,我留在了这座城市。 现在,我坚信韩津依还会再爱我,我存在在这座城市。 张怀德的哭声不是替自己担心悲哀,而是无法控制的反应,就像我对韩津。 不是我愿意,而是控制不住的着迷。 当一个人恨过了头,竟然无力提起拳头。我同样哆嗦的站在张怀德面前,亮子递过来的烟熏湿了我的眼睛,我不清楚要不要趁机流下压抑。 过了二十多分钟,毛毛突然把张怀义踹进屋子,不一会用刀子顶在一个男人的腰上,把他架到我们眼前。 “逼养的,这个棒子还挺他妈精,差点让他跑了。”没等我看清楚棒子的长相,毛毛劈头凿了棒子几拳头。 棒子很镇定,挡着脸靠到墙角,看到张怀义与张怀德都在以后,棒子涎着笑说:“几位朋友,有什么过节摆在明面说,我这人虽然没立过棍,但从来没欠过道上的兄弟。” 棒子眼睛不小,也许是被掏空了身子,眼袋松松垮垮的搭耸着,反而掩饰住了唯一的优点。 “谁他妈跟你是朋友?”亮子从打磨床上抄起一块大理石板砸向棒子的脑袋。棒子的胳膊能挡住毛毛的拳头,但在大理石面前还是太过脆弱,立即委下身子,吭哧不出第二句话。 “那天晚上谁出主意点冰冰出台的?”我越来越无法排斥脑子中的混乱,太阳穴已经开始阵痛,连带着后脑不停燎起昏厥。 亮子咳嗽一声,毛毛顺着刀锋,露出毫无意义的笑容。 兄弟俩齐心的指向棒子,棒子的手指刚刚抬起便虚脱的顿在半空。 “操你妈的。”毛毛大声吼着,抬手就往棒子身上扎。但我撞开毛毛,举着刀朝棒子狠狠划去。 棒子蹬腿想蹿起来躲,但已经靠在墙角无处可避,只能弯着左臂挡住脸。刀子破开他的西服,顺畅开出一道口子。刀锋很薄,只切出细细的纹路。棒子嘶吼几声后,黑乎乎的血才顺着他遮掩的指缝流淌出来。 “打昏了再捅。”亮子冷冷的提示着。 伤口迸血并不是想象中立竿见影,皮肤、肌肉、脂肪,一层层断裂,再到血液漫漫渗出,这段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很多伤口都是在惊慌中被自己扒大的。而且,一旦彻底绝望,人的胆子往往抵住懦弱,反而更不好收拾。 张怀义和张怀德发现我们开始发狠,忽然挣扎着跳起身往外面冲。棒子则双腿踹开我,玩命一样跳到毛毛身边,双手握着刀柄想夺。 亮子迎面一脚踹在张怀德的膝盖,顺手扯着张怀义的头发借劲撞在了旁边的水泥坛上。干净利索的动作,我甚至还没起步,他已经放倒了两位。 棒子和毛毛还在抢刀,毛毛胡乱抬腿踹着棒子,但即使踹在要害,棒子依然无动于衷。 眼眶不自然的开始发虚,我猛冲过去,一刀扎在了棒子的大腿旁侧。棒子登时双手哆嗦着躺在地上,我拔出刀子按住他的腿,连续三四刀切断了柔软的跟腱。我清楚的发现伤口像断开的橡皮筋,缓慢却真实的一节节脱离,每一秒都会牵动着棒子的腿轻轻抽搐。我竟然醒悟,我犯过的错已经挥霍掉韩津所有的包容,她的离开像这根不情愿被迫断开的跟腱一样,那么萎靡,那么软弱。 我闭上了眼睛,说声对不起,爱不爱都在退。 张怀义和张怀德已经愣在原地,连逃跑的勇气都丧失一空。棒子扭曲着脸,眼帘微微分离,似乎向我求助,似乎向我痛诉,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容纳进我与他的世界。 仅仅一刀,我用匕首边缘的锯齿割断了棒子另一只脚的跟腱,死灰色的脸孔在牙齿紧合之后消失在我的面前,棒子彻底晕了过去。我满心以为会从伤口喷出血水,祈望会蒙上我的眼,润湿我的嘴唇,不过除了手指感觉到零散的几滴之外,我要的一切都没有出现。 亮子走过来踢了棒子一脚,“没事,废不了。” “你他妈连条狗都不如,穷的就剩根鸡吧了,我他妈让你拿女人装逼……”,我跪在棒子身上,拳头落在他的脑袋像打在沙袋上一样,慢慢感应不到棒子身体的反应,贴手传来的仿佛是水泥地的冰冷,竟让我开始疼痛。 毛毛忽然下了毒手,扭过兄弟俩人的肩膀,在屁股上狠狠扎了两刀。“跑?让你跑!”毛毛边骂着,边把张怀义首先拎到了打磨床上。两人的体格根本不放在毛毛的眼里,加上吓破了胆,手脚几乎无法协调。mianhuatang.info 我回身盯着毛毛,如果有什么能让我找回原本那么一点点良心的话,韩津是唯一的理由。但现在,我的右手尾指又开始簌簌发痛。 亮子啐掉刚点上的烟,抄起石块不留余力的砸在张怀义平铺的手指上。张怀德所享受的与哥哥完全相同,班驳的血迹和错落的皮肤挡不住骨头,毫无支撑的手指骨。 “没他妈给你俩砸断,是便宜你俩了。”亮子从毛毛手里接过张怀义的电话,问我:“你自己搞,我帮你埋了。” 埋了指的并不是埋尸体,而是处理后事解决尾巴。 我怔在原地,想不出应该如何。亮子不耐烦的踢了踢蜷在地上的张怀义,“别装窝囊样,我最看不起你这种人。” 张怀义举着手腕,仿佛双手的抖动已经不受神经控制,好久也没回答出一个字。身后已经淌起血,张怀义几次想站起来不让伤口着地,但看到毛毛凶神一样的表情,还是打消了念头。委屈的德行像是被强奸的姑娘。 翻着嘴唇,张怀义忽然竭力求情,想让亮子留下电话,好让他在我们走掉之后叫朋友来送他们去医院。亮子点点头,拔掉电池丢在了门外,电话则踩的粉碎。 “把那逼养的兜翻一翻。”亮子冲毛毛说。 毛毛立即把棒子的兜翻了一遍,“叼毛钱都没有,操。”毛毛抱怨着。 “谁他妈让你翻钱了?”亮子没好气的把电话丢在毛毛身上,回身问我:“痛快点,磨蹭什么呢?” 我瞪大眼睛,并不是不想报复,而是觉得失去了意义。 亮子应该看透了我的想法,把棒子扯到打磨床,扒掉他的外衣把他的双手绑在铁架上。毛毛会意的分开棒子的腿,一脚狠狠踹在了棒子的档下。 棒子像死狗一样微微晃动,许久才缓过神发出惨叫。 “他妈的,现在知道叫了。”毛毛回手扯着张怀义的头发拖到我面前,“我收拾这两个,那狗逼你自己折腾。知道怎么玩落下的伤最长吧?” 我咬着牙摇头,亮子不屑的哼了几声,“不打肉,拆骨头。” 我不解的皱着眉,毛毛叹气把张怀义踹到墙边,抄起一条格尺大小的大理石样板,奸笑着突然戳向了棒子的肛门。 棒子嗓子咯咯冒出奇怪的声音,顿时我有些想呕吐的念头。 “操,不够长,你凑合着用。这要是苞米地里,我他妈给他屁眼都堵上,活活憋死这王八犊子。”毛毛得意的把大理石交到我手里,“要么朝脊梁骨砸,要么就戳这,让他厕所都不敢上,还他妈想操逼?” 亮子抹抹嘴,一口痰吐到棒子的身上,揪着张怀德的脑袋起手就是反复的耳光,“看?我他妈让你看个够。” 张怀德举着胳膊想躲,结果被亮子扯着膀子几脚踹在肩颊,硬生生踹吊环了。毛毛照着亮子的样子,顺溜的把张怀义的两个膀子都下掉,满屋子里传出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具体的字,似乎嗓子里都被塞进了棉花,咿咿呀呀像出闹剧。 棒子喘息的声音很重,立即让我联想到枕头旁的龌龊,大理石样板也随着我的混思乱想一次次插着棒子的屁股。最后我干脆疯子一样抽着棒子的脊梁骨,直到棒子扭曲的身子一直维持着奇异的角度无法复员,亮子才从身后拉住了我的胳膊。 “不解气就下了他的腰。”亮子翻过棒子的半边身,抬手抢过大理石狠狠砸在了棒子的胯骨。棒子哀嚎着居然有力气甩动胳膊,衣服活扣被冲开,棒子没有骨头般来回晃着身子瘫在地上,嗓子想咳嗽,似乎被血块噎住了。 亮子矮身揪着棒子的头发,来回甩了半天脑袋才帮棒子吐出一口血水。“走吧,毛毛把刀都收好。”亮子在棒子身上擦擦手,拉着我往门外走。 毛毛临走时狠狠踢了棒子脑袋一下,棒子立即呻吟起来。“装你妈逼死。”毛毛啐口痰,“哥们不认识什么冰冰,瞅你反向,就想操你。养好了记得找我,我下次见面帮你治治手。” 亮子不满的骂了毛毛一句,毛毛急忙跟我们走回了车。 二郎看到我裤子上染着血,没等我坐稳当就问:“咋样?” “才断两根筋。”毛毛不满足的说:“没大事,几个月就能走路了。” “三个人,两条筋?”二郎奇怪的问。 “两个小的没事。想跑,我给他们屁股放放血。本来想留给晓峰自己干,这小子没种。”毛毛解释。 “你还想弄死几个?又不是老婆,小姐不让操,那还是小姐吗?”亮子安慰人的方式有点让我接受不了,不过亮子最后撇出的笑让我有点宽慰。 “亮子哥,不能给你俩惹什么麻烦吧?”我的嗓子开始发干,每说一个字都会勒住气管,这让我很难过。 “操。这两仨贱货偷我钱,我这纯粹自卫,打他们不犯法。”亮子乐呵呵的说,“就算找到我头上,就说我和毛毛两个人干的。再说了,这操性,找到我有用吗?在t市,我玩不死他们!” 这话倒不假,如果小痞子小流氓打架受伤也得让警察挨个卖力的话,警察整天也不用睡觉了。 二郎没继续问,看到我有些累,脱掉外衣垫在我的脑后,“睡一觉,晚上洗个澡喝顿酒,明天早晨什么都忘了。” 我更愿意选择用酒精浪费快乐,人醉的越深,深埋的东西越容易显露。 亮子也不愿意惹上麻烦,屁股上那几斤肉豁出口子没大事,如果报警,我们最好尽快回到t市。路上亮子走岔过几个路口,幸好车速快,在农村土道上一样飙着上百迈。 我忘记怎么回到家,忘记怎么跟毛毛去桑拿,忘记怎么喝酒,怎么呕吐,怎么睡觉。 醒着、痛着,梦着、痛着,哭着、痛着,笑着、痛着。渐渐我发现钻进骨髓的不是沉淀,而是习惯。我开始害怕这种痛会流失,宁愿它在我的每一寸里呻吟侵蚀,仿佛一种声音,让我可以猜测另一颗心里的距离。 一直以来我不肯面对韩津,现在想来那是我没有把握,在下意识的逃避。 随后几天亮子和毛毛都没有找我,二郎捧回一台影碟机,整日整夜看生活片。我晃悠在楼下的网吧,第一次进了聊天室。 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叫煜的南方女孩。因为我用的是自己真实的名字,这在聊天室眼花缭乱下流淫荡的名字里似乎有些低能。不过显然煜看中了这一点,忍受我几分钟一句话的速度,用两天的时间听完我发泄自己的故事。 煜说,死亡从来不是一个悲剧,它永远是一份礼物。爱情也是,即使伤口荒芜,曾经萌发过的也是最矜持的礼物。 我很佩服她能用这么漂亮的话总结我的心情,我把它们记录在纸,在二郎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把纸片粘在了马桶盖子上。 去他妈的礼物吧,可以爱我少一点,但最好爱我久一点,即使不爱,也要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 第一百六十六章 老田 回到t市以后,大庆引起的轰轰烈烈的火势还没弱下来。我们把市里这次打击大庆为代表的恶性黑社会抢劫伤人团伙的活动,称呼为“小严打”。 虽然是小,但程度远远超过我的想象。最近只要犯了案子,哪怕半夜在舞厅或者红灯区周围转,都得被严厉打击一顿。这时候需要典型,需要倒霉鬼。二郎和我还算乖巧,一个干靠在家里区别各地女人**的区别,一个泡在网络上听一位叫煜的女孩子用深奥的字眼形容爱情。 “伤痛会上瘾。”我这么说自己的感觉。 煜总是不肯提自己的年龄与职业,除了坦白我并不在乎的性别之外,我只知道她离我很远,这也是让我最安心的。 “人身体里有一种激素,在伤口处残留,只要刺激伤口,这种激素就会带来阵痛。很多人都喜欢利用轻微的伤痛换来快感。感情也一样。” 煜像个医生,随时都能回答我的问题。在知道我是个混子以后,她的话渐渐变的很白,不再加一些我看不懂的生涩的名词。是个细心的女孩,从没让我觉得难堪。不过我确定,我不需要所谓的网恋。我只是想在陌生人面前一次次揭开自己的伤疤,永远不希望它会痊愈。 伤害了韩津,我也失去了勇气。 新市长为了整顿风气,与省厅商量,调来一位新的警察局长。原本以为送走前一位,现在这位被称作老田的家伙不会太死板,没想到老田上任就开始严厉打击黑社会,不到一周就把宏伟的几个小弟关了进去。 案子没暴光前以为只是件普通的经济案,但数额竟然有六百多万。宏伟小弟趁一家公司募集上市时在内部收购股票,随后以未拿到股权证为借口,先把股票套给其他人。原始股上市之后个位数翻倍都是很平常的事,一比一的股票一转手几乎都卖到一比五左右。不过宏伟小弟事情办的太绝,尽管从他们手里买股票的人都是小富小贵,但没人不心疼自己的钱。宏伟小弟卖出股票几天之后,就找来各部门的朋友登门上告,说对方拿到自己股票并未付现。 这种事二郎比较清楚,得意的给我分析宏伟小弟的手段。内部股票在三年内不许私自转让,而且私下转让属于不受法律保障的行为。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大多信得过宏伟的名声,并未着急,或者也不敢着急要股权证。 结果宏伟的小弟靠着自己的关系和自己的势力,强迫买家倒回大部分股票。有位私营老板一时愤怒想上告,当天晚上工厂仓库被砸的十分彻底,吓得直接交出了平安钱。 这基本就是靠着黑社会的恐吓空手套白狼,但大多人敢怒不敢言,即使宏伟也被瞒住,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老田新管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了宏伟。五个被告全部无期,翻出了许多旧案子,没有给假释的机会。老百姓对死个人不在乎,但对谁一夜暴富绝对不会放过。市面上传的沸沸扬扬,上头也不好随便卖给宏伟面子。 第二把火烧到了林诚家。老隋以前靠跑长途积累家底,自然出过不少交通意外。老田顺着这条道,接连找出许多受工伤却没拿到正当赔偿的司机,加上谁也不会只运一些建工、食品来发家,老隋的一些小动作被老田掌握住了。不过,这只是一些小事,罚款整顿而已。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警告。 至于老朱,稳坐钓鱼台。近几年他已经远离黑社会性质的生意,光是自己商场里无数奖状就可以让他毫发无伤。听毛毛说,老朱正研究人大代表的事情。不要小看了人大代表,他们不仅代表了人民,更代表了人民应该享受的权力。虽然这些权力从来就没被人民享受过。 想在老朱身上找麻烦,自然得从黑子与大雷身上下手。黑子生意精明,拉皮条在这年头并不犯法。而且月亮湾大多数小姐都是在校学生,心甘情愿过来赚钱。黑子随时可以把自己洗干净。那些烟酒之类的生意,不是老田可以管的。想断一条走私线,这需要政策的绝对支持。否则案子还没查干净,自己已经被调到偏远山区了。 大雷是最容易出事的家伙。他横行这么多年,在**上他是个好大哥,事事自己出面。在白道上,他则太过扎眼。老朱把大雷打发到河畔,可算作运气不错。 半个月不到,市里翻了天。亮子有苦说不出,大庆彻底把他坑了进来。若不是黑子出面否认与大庆的联系,亮子那辆跑车基本得天天停在派出所门口。指望他坐警车进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辈子,要么在外面活,要么在外面死,我绝对不会再进监狱一步。”这是亮子的原话。对于他这种程度的混子,如果真有一天又进了监狱,那差不多是没人愿意保他的一天。按照这些年的事情,不蹲个几十年他也出不来。黑社会没有真正的大哥,混的再好也得找到更安全的靠山。 除了与煜聊天,我大多拽着二郎陪我去各种场子鬼混。我想大多数男人之所以不停换着女朋友,心情应该与我现在一样。不是贪图不同的身体,而是享受每一副新面孔临近身边时带来的兴奋。爱情只存在于初见时的心动,余下的只是感动与习惯。花花公子是敢于尝试恋爱感觉的勇敢者,他们选择对自己的恋爱负责,而不是对别人的生活负责。 我不要感觉,更不要生活,我只要想刺激。在酒吧我莫名其妙的靠近每一位醉酒的姑娘,在ktv我每次都点着不同的小姐,我虚伪的希望自己的胸口再冒起第一次见到韩津时的好奇感。然而,冒起的只有我的下体。 毛毛终于给我打了电话,听到我和二郎每天钓马子,他老大不小舔着脸表示羡慕我们。 约他在酒吧胡混,我无聊的问:“毛毛哥,最近忙啥呢?”我不信毛毛这种人有什么正经事,希望从他那里打听到消磨时间的方法。 “亮子他老妈要办寿,男办十,女办九,他妈今年五十九了。”毛毛乐呵呵的说,“你们去了有红包封,我他妈去了还得倒贴钱。” “没听亮子提过。”二郎摇头说。 “嗯。”毛毛叹气说:“亮子是老二,他大哥跑船的,大副。他妈看不上亮子出来混,关系一直不咋好。本来亮子也不想办,准备一家人随便吃顿饭就完事。” 我插口说:“是不是黑子哥提出来的?” 毛毛奇怪的拍着我脑袋,险些把我呛到:“你脑袋瓜子挺好用,你咋知道的?” “大庆的事呗。”我不屑的说:“大庆坑了这么多人,就咱朱爷没事。总不能让朱爷挨个去解释什么吧?黑子哥趁这事安排一顿,一杯酒下肚,什么话都省了。” 毛毛皱着鼻子说:“田老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图点啥,还是想立威?” “立威才能图点啥。”二郎接口说:“我琢磨着,老田肯定是想立下号子,让咱朱老板那些人知道这里来客了,不然不能上来就送出去几个无期。还好没枪毙。这段时间熬过去,以后老田肯定不会这么狠了。” “操,背着宏伟玩这套,警察就算不毙了他们,宏伟也能毙了他们。”毛毛充满瞧不起的语气。 “我看过报纸,那几个小子从科级干部那里收了将近二百万的股票,说是代卖。”二郎得意的解释:“想想,二百万按照他们那办法,最后能才套六百万?就算让我去卖,我都不能才卖这么少。剩下的钱哪去了?” 毛毛被转迷糊了,连忙摇头,“老田没找到?” “真想查,这点东西还查不出来?”二郎摆谱说:“你俩没什么前途,一辈子穷命。当官办事只办一半,剩下一半点到为止。那些没露的钱,谁都知道去哪了,谁也不敢说出来去哪了。” “难怪宏伟啥事没有,那些钱都铺路了吧?”我接着话头问。 二郎点头,“估计就这回事。假如一个人被查出贪污五百万,他肯定还有五百万没被查。” “那办寿的时候,宏伟和林诚那些人都能去?”我扭头问毛毛。 “亮子面子再大,也大不过咱这一亩三分地。能当着咱这些人的面谈事吗?”毛毛戳着我的脑袋说:“不管咋地,那件事亮子说过出头帮你,就肯定能保住你。你和二郎打伙买份礼,心意到就行,不用贵。” “你买啥?”二郎问毛毛。 毛毛挠头笑了半天,“我要是知道,我还跟你们提吗?” “咱能买到的,亮子肯定看不上眼。”我嘀咕着,心里不由犯难。 人老了,脾气也怪。谁都摸不透老人的想法,就像搞不懂小孩子的心情一样。二郎提了几个意见,都被我和毛毛拒绝了。 “我要是有黑子他哥那手腕就好了。”毛毛感慨说。 我从没听过黑子还有个哥哥,急忙让他讲讲。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宴席 黑子是家里的老三,大哥小时候因为肺病夭折,二哥则早早的出去打工赚钱。黑子的老家临近矿山,二哥逐渐靠上了当地的煤老虎,没几年便混成了人人敬而远之的恶霸。在一次煤矿坍塌事故后,二哥耍了手腕,将原来的老大踢进监狱,自己开始明里暗里拼命捞钱。 黑子的父母是普通农民,老俩口并不因为自己的儿子成为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而高兴,相反,黑子的父亲一直拒绝二哥再入家门。母亲干农活的时候摔伤了背,加上乡邻都在背后指指点点,老太太一时想不开,中风后便落下了半身不遂的病根。原本家庭情况已经很窘迫,黑子不得不早早出门赚钱,把这一切的祸殃都加在自己二哥身上。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黑子刚出门那段时间,没少受人白眼。虽然黑子的脑袋转的快,不过赚钱这东西需要时机,黑子白忙活很久也没能改善家里的条件,最后不自觉的走上了二哥的道。兄弟俩一个办事够狠,另一个眼光够准,一面巴结高官,一面排挤其他势力,发展的还不错。 黑子的二哥尽管压榨工人,手里也积下不少案子,不过对自己的父母还是很在意,时不时派人送钱回家。 只可惜老父亲倔强的很,毫不领他的情面,宁可看着自己的老伴瘫在床上,也不愿用他的钱治病。当时老头每天步行几里地到附近的城郊,靠着翻垃圾箱度日。 二哥思前想后,让自己的小弟每天买几箱饮料,赶在父亲之前把空瓶子丢在垃圾箱里。开始的时候,这种没有办法的办法还算行的通,不过不久老头就开始怀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只要他心里有在乎的东西,那他就存在着善良的一面。二哥实在看不下去父母受苦,又不想让两位老人被别人说三道四,最后在城里彩票处守了一个多月,恰好在母亲生日的前几天堵到了一位中头奖的人。 二十万,二哥直接花钱买下了那个小子的彩票,让黑子拿回去当作生日礼物。黑子假意发誓不再出去野混,把彩票塞给了将信将疑的父亲。 好景不长,黑子的二哥因为贿赂的事情被查处。当时送礼用的金砖大多是从香港那里订做的,一是手工好,二是很难查到来源。二哥一时大意没有听从黑子的话,直接在当地打了几块砖送礼,事发之后虽然竭力搪塞,不过物证在手,二哥随着几个贪污的官员一起被抓进了监狱。那张二十万的彩票大概成了最后的礼物。 这件事过后,黑子离开老家想到外面闯闯。临走前,父亲居然拿出存折交给了他,二十万原封不动的打在账户上,这让黑子十分意外。 把话摊开以后黑子才知道,原来父亲早就看穿了兄弟俩的把戏。不过每个人都有孝顺父母的权力,老头虽然不齿老二的所作所为,但还是很感动他能费尽心思报答养育之恩。 黑子拿着这二十万走过不少地方,后来在t市落了脚。也是用这二十万提前几年捞出了自己的哥哥。 听完这故事,我很佩服黑子的二哥。我一直认为,一个男人还知道孝顺父母,他就不是一个彻底的败类。许多枪决前的死刑犯敢见自己的爱人与孩子,却大多不敢见自己的父母。真正不断反复怜惜自己的,永远是父母。只是那份爱随着孩子的长大,变得越来越无奈。每一个人走的路不同,但头上的天空依然相同。不论曾碰上什么天气,等待的始终是父母。 “说难听的,咱送礼是冲着亮子去,不是冲着老太太。”我寻思一会,说:“送礼从来都是挑自己喜欢的东西送,亮子喜欢啥你就买啥,你送的再好,还能盖过黑子哥那些人吗?” 毛毛想了一会,发现我的话没错。毕竟当天去的人不会少,比我们有地位的要占绝大多数。我们的礼既不能轻,也不能重。万一抢了黑子那些人的风光,这份礼可算得不偿失。 憨人有憨人的办法,毛毛直接给亮子打了电话,说自己想不到送什么好,提议寿宴的蛋糕和寿桃由他去办。听到我和二郎会帮忙的时候,亮子才答应了他的要求。 t市有家正在等待审批的饭店,规模够不上星级,不过这玩意大多是作假的。钱铺足了,只在等待一个好时机隆重宣扬而已。饭店老板与老朱关系不错,主动承办了亮子母亲的寿宴。五楼二十个包房,每桌一千六。一楼二十桌,每桌八百八。我借着毛毛的光,在一楼占了张椅子。 排场很大,我无法按捺想象了几天,确实没失望。基本上门口没见过大宇、现代档次以下的车。黑子借了老朱的加长林肯把老太太接来,在五楼会议厅布置了一张福椅,特意留给老太太封红包。 亮子的哥哥没来,这没有影响老太太的心情。中国人喜欢热闹,自己生日能请来这么多人,老太太心底还是很满足。 送钱太俗,而且最近警察扫的严,门口没有设记帐台。黑子送了一座一尺多高的玉观音,晶莹透亮,手工不错。朱福送来份提货单,在商场留了张一万多块的按摩床给老太太养身子。大雷出场最阔气,西装很挺,夹着公文包还真像个正经商人。大雷的礼也是全场最重的,小送财童子手里捧着金元宝,整座雕塑都是纯金打造。我在市里最大的金店看过,本以为是装饰压箱底的玩意,没想到被大雷搬来了。 老太太留着短发,打发油梳理的很整齐,笑呵呵的一个个递红包。不过除了我偷偷拆开看看数目以外,其他人都没在乎。这点让我很丢人。 门口放完礼花后,亮子搀扶着老太太回到大包落座。我刚想找毛毛一起到一楼打牙祭,朱福却突然站到我面前,拉住了我的胳膊说:“跟我坐一桌。没有几个认识的人,说话说不到一块去。” 朱福天生笑眼,这让我根本无法拒绝。 虽说报价八百八,但菜价绝对超过这个底线。老板舍得花钱,一桌菜五花八门。毛毛和二郎发现我坐在朱福旁边的时候都怔住了,朱福倒是满不在乎的招呼他们坐到旁边。 “这几天都憋在家吧?”朱福无聊的摆弄着筷子,轻声问:“现在到处乱哄哄的,别惹什么事。万一再有谁自己钻车底下去,这多不吉利。” 我心底登时一惊,搞不懂他的意思。大眼的事情黑子已经告诉了他与老朱,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不仅仅是我与大眼之间的取舍,更是大雷与黑子之间的争斗。相信老朱绝对不会轻易踢掉黑子,当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在追究我的事情。我心里一直念叨,希望朱福不要再提起。有几次,我甚至想到永远封上他的嘴,尽管那张嘴笑起来很憨厚。 朱福看到我吃惊的表情,安慰的拍拍我的肩膀,扭头对毛毛说:“晚上有空没?我请哥几个喝一顿。在这地方喝酒喝不透,没什么意思。” 毛毛连连点头,他平常很少接触朱福,虽然年纪比朱福要大一点,不过态度依然很客气。我和二郎铁了心拒绝,可惜朱福压根没在乎我们的回答,随口订了时间。 我的心乱成一片,拿着桌上没人肯拿的喜烟一根接一根的抽,生怕朱福还会问起什么。 “前几天亮子跟你们去哪玩了?”朱福无心般问。 我轻轻踢了毛毛一脚,毛毛会意的回答:“到处转转,附近没什么可玩的,亮子带我们透透风。” 朱福明显想套话,继续追问:“去哪了?我闲的要命,天天被我家老爷子唠叨,也想出去溜达溜达。” 毛毛打了个哈哈,“走一路吃一路,在哪停的时间都不长。” 朱福似乎发觉自己问话太露骨,也就不再开口。 我尴尬的插话问:“朱福哥,你怎么不去五楼?这几桌的人配不上你。” “有啥配不上的?”朱福拿起桌上的喜烟塞到我手里,“我家老头子担心我说错话,提前嘱咐我留在这。” 毛毛忽然探头凑到朱福身边,“听说你想弄几台车给亮子?” “几台哪够?”朱福撇嘴说:“我正办照呢,先整十台试试。” 我不解的盯着毛毛,毛毛扳着手指似模似样的算了一会,低声对我说:“朱福想在站前搞个车队,专门跑省内长途,跟客运站抢生意。” 朱福没介意周围其他人,哈哈笑着说:“我没有那能耐。钱我倒是拿的起,生意还得亮子来干。我摸摸门路,他干好了以后我再迈进来,免得老爷子又发我的脾气。晚上我叫了几个姑娘出来,吃完饭回家换套衣服,别被她们笑话到。” 我垂头没有反应,脑子乱成一团,最后才明白朱福的话都是冲着亮子去的。但朱福为什么想知道亮子的行踪,这却不是我能猜到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脱掉 虽然听起来这只是个小买卖,不过确是很捞钱的道。一辆面包按照九个座位来算,这种在站前干私活的车起码能塞进去十三到十五个人。省内长途平均一百块一位,一天即使一趟往返,一台也有两千以上的收入。除去油钱和过路费,一天一台车赚一千块只是基本。最大的好处就是,这种车一般都挂私人车的执照,不属于运营范畴,一切税务都可以逃掉。现在的警察抓的很严,即使自家车后箱放两袋大米,这也属于违法,抓到就罚成百上千。而且,这种生意是铁路和客运全力打击的。t市属于交通中转站,客流很多,但是站前一直没有进行大规模改建,没有足够隐蔽的地方做这种生意。所以亮子虽然有这份心思,不过却找不到合适的后台和机会。 现在朱福提出这个建议,简直是天大的人情。只要不出车祸,乱七八糟都刨去,一个月亮子能净赚十几万。当然,这笔钱还需要在其他城市的火车站附近联系当地的一些帮手。单程空车不赚钱,只有搭好线,一切才算上轨道。 朱福不像那种无事献殷勤的人,我没敢过问,继续吃着自己身前的菜。 一楼的客人先散席,亮子陪母亲在五楼挨个包房客套一番,随口让我和二郎到门口照顾一下车。一直忙到下午两点多,寿宴才结束。 送老太太回家以后,亮子把我们叫到了月亮湾。朱福忽然打通了亮子的电话,约我们去矿山附近的一家迪吧喝酒。 亮子心情不错,带我们回家换了套衣服,兴冲冲的来到了见面的地方。 下车时亮子尴尬了好一阵,朱福身边有五个姑娘,看起来就像查好数相亲一样,提前替我们安排好了一切。 朱福指着亮子的窘样一直笑,连我们也憋不住偷偷的起哄起来。还没到时间,我们进场时领舞的妞正在上面练习,身材很棒,毛毛的眼睛几乎掉在了她的裙子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就不能有点出息?”朱福敲了毛毛一指头,“我那些车上完牌子,你得好好替我管着。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不能让你好过了。” 毛毛很吃惊,皱起浓眉望着亮子。 谁都没猜到朱福会开门见山就提出这件事,钱谁都想赚,但无缘无故受了别人的好处,这种钱赚的并不心安。 亮子挑张椅子坐下,疑惑的问:“朱福,你也知道黑子哥不怎么碰外面的事。我平常挺懒,这些活我够戗能管过来。我在矿山这边……” “放心,大眼那生意都转你名了,别人想拿也拿不走。”朱福笑嘻嘻的说:“这事是我自己偷着干的,你看我这德行,走大街上谁认识我?我干也干不起来。这就是想借你的名先试试,我出本钱,你尽管去糟蹋。干好了我再去搞几辆车,以后赚的钱给我抽一成就行。” 没见过天上掉钱的样子,但毛毛给我做了示范。屁股几乎半翘在天上,整张嘴都没办法合上。 亮子也有些搞不懂,闷声说:“打声招呼,这事倒是不难。” 没等亮子继续说,朱福忽然叫过服务员开始点酒,把话头掐灭了。 这种买卖老朱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回本这么慢,对朱福并没有太大的好处。毕竟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赔钱也得有朱福的一份。如果外人来看,这摆明是朱福想讨好亮子才找的借口。但是亮子没有什么值得被朱福看中的地方,论人论钱,亮子只是一个混的不错的打手而已。 朱福挂着从来没撤下来的笑,把身边的女孩子一一介绍给我们认识,这几个女孩子都是市内一所艺术学校的学生。插空坐下以后,我忽然发现坐在我身边的竟然是上次在月亮湾碰到的带十字架耳环的女孩。 “这事就这么定了,别跟我推。咱今天出来是为了玩,别的话不提。”朱福摆出几盒细雪茄,“来点药?” 亮子摇摇头,“我不碰那玩意。” 毛毛本已经拼命点头的脑袋立刻顿在半空,惹的女孩子轰笑起来。 随后亮子与朱福谈起今天的寿宴,我干脆和二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修鬼那些哥们。修鬼在我跑路之前迷上了嗑药,这次回去的时候却变的十分精神,看来混的不错,应该受到李桐不少的帮助。几句话,我和二郎就扯到李桐身上,十字架忽然不满的插嘴:“李桐是女的?” 我不解的盯着她回答:“嗯?” 十字架打扮的很野性,身上五颜六色混在一起,恰倒好处的衬出那张漂亮的脸。“把我干晾在中间,你俩觉得好玩?” 二郎身边的女孩子也没话找话,主动把嘴里的烟塞给了二郎。 “你叫啥?出来玩不是想听你吹牛逼的。”十字架气势汹汹的问。 “你这派头倒跟李桐挺像。”我无奈叹口气,自己毫无兴趣与女孩子打情骂俏,“叫我晓峰吧。” 十字架摘下我的帽子带在自己头上,彩状挡住了本来的面目,只让我觉得一层层的虚伪,“陪我摇头去。” 我没回答,十字架已经扯着我的胳膊跑到了领舞台下面。 人少的时候播放的慢摇还算可以接受,我讨厌dj扯嗓子呼喊,每次我都想冲到麦前砸掉音箱。随便扭着身子,光头让我很不爽,不自觉的垂着脑袋闭上了眼。 “我和她谁漂亮?”十字架忽然捧着我的脑袋扭向了领舞台。 领舞台上的妞年纪不大,应该是南方女孩,野起来不像北方女孩子那么爽快。“都差不多。”我挣开她的手,冲领舞小妞使劲挥着拳头。 “我一个朋友睡过她。你要是想搞,我帮你联系。”十字架神秘的说。 我不由笑了出来,停下身子说:“你看我这样,用得着别人拉皮条吗?” 十字架无所谓的甩着头发,似乎向我挑衅一般,“我叫金笛。”十字架忽然贴着我的耳朵说,居然让我浑身颤抖起来。 “金笛。”我念叨几遍,觉得这个名字很顺嘴,但没有觉得她对我胃口。 毛毛像只八爪鱼,还是脱干水份没有蹦头那种,在我身边不住的摇着脑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朱福和亮子以外,其他人都挤到中间无意识的甩着一切。大概是留空朱福和亮子商量车队的事情,最厌烦摇头的二郎也不例外的站在中央傻笑。 金笛跑到dj旁边指指点点,不一会就换掉了慢摇,“脱掉”两个字响亮的钻进我的耳朵。 外套脱掉、脱掉、 上衣脱掉、脱掉、 面具脱掉、脱掉 龟毛脱掉、脱掉 统统脱掉脱!脱!脱!脱! 金笛半闭着眼睛钻进人群,在我们几个人中间来回扭着腰,渐渐艳舞般攀着二郎、毛毛的身子,顺手褪掉了我的外衣。 而我,竟失去反抗的能力。她的呼吸打在我的下巴,酥麻的感觉很快凝固住我的双手。 我像堆干柴烈火,她偏偏火上浇油。几分钟之后,我和毛毛都脱掉了上衣,迪吧里顿时口哨一片,朱福也踩在凳子上叫好。领舞的小妞从台上远远抛过来一罐蓝带,金笛接过啤酒后一丝丝倒在我和毛毛的头上。 莫名其妙,我却闷热起来。啤酒滑过我的眼睛,我的嘴唇,我盯着金笛的侧脸,仿佛在感觉她的手指。 男领舞跳下台,在我和毛毛中间歇斯底里的跳着机械舞,我甚至忘记应该怎么用自己的身子配合,拼命甩着每一寸骨骼,就像在脱掉每一层外壳。 回到t市之后,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想要。 金笛瞟着四周每一个靠近她的男人,再也没有盯着我。女人的把戏而已,越是装作不在意,越是等待别人的注意。我开始的冷落大概让她感到嫉妒,嫉妒一个可以让她被忽略的理由。 我轻笑着任凭眼睛随波逐流,但当看到金笛叼起旁边递过来的烟卷时候,我忽然激起一层疙瘩,冰凉窜遍全身,让我难受的立刻蹲了下去。 金笛跑过来拽起我的手,没问原因,示意我披上她的外套。我捡起自己的衣服笑了笑,独自走回了座位。 我甩开金笛手的时候,她似乎很气愤。不过我不在乎,因为我不想在乎。也许我应该谢谢她牵起我的手,可惜她不是韩津,我不愿意曾经相爱的证据这么快就被别人掠夺。 十指连心,但牵起手指不一定会牵起心。虽然金笛只是任性的想吸引一个陌生人的注意,我却不能满足她这个要求,只因为她和韩津实在太像。一样的不完美,一样的完美。 朱福给我倒了杯酒,我急忙双手接着赔笑。 “你他妈傻逼了吧?跟毛毛一起丢人现眼。”亮子看到许多人仍盯着我们这里,不满的抱怨。 “操,这辈子不会有第二次了。”毛毛还在场子中央扭着水桶腰,袒露的胸毛依然那么性感,我醒悟的骂着自己。 “妈的,把他叫回来,先把他灌倒了,免得我丢人。”亮子吩咐一声,我立即打声口哨示意二郎扯回了毛毛。 金笛嘟着嘴把一满扎啤酒砸到我面前,“干了。” 我以为她在生气,拿过她的酒自己闷头一口气吞了下去。朱福瞟瞟亮子,张大嘴不敢相信。 我没觉得一扎酒有什么问题,不过刚下肚就呕了出来。 “掺酒了吧?”毛毛替我顺着背,笑呵呵的问金笛。 金笛示威的仰着头,这让我哭笑不得。就连脾气也是一样,我不禁怀疑生活在与我开玩笑,眼前不是同一个女人,偏偏让我想到的是同一个女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寂寞 第一百六十九章 寂寞 朱福叫来服务生收拾桌子,起身带我们出了迪吧又钻进了附近的一间酒吧。mianhuatang.info “喝倒了我找司机,谁也别怕。”在矿山,朱福并不是像自己说的一样不出名,酒吧老板早早就让服务生送来成打的各种酒水。 金笛与我彻底耗上了,也没有起酒的借口,一杯接一杯不停地碰着。我本想二陪一,但见到她越喝脸越白,窝囊着没说出口。 “四建公司最近有个活不错。”朱福忽然开口说。 亮子没接口,朱福起话头绝对不会是为了介绍,而是想找亮子帮忙。 我和其他人知趣的继续喝酒打闹,不过相信每个人的耳朵都顺向了朱福的嘴。 “油田下属单位在韩国协作一个工程,四建出几百个人去那边施工。二个来月,食宿全包,一人一万四。”朱福说完凑到亮子身边,“有打算没?” 亮子晃着脑袋,“这玩意有什么捞头?” “就是组装施工,随便在道边找几个农民都能干。”朱福提醒。 亮子这才反应过来,犹豫一会说:“这种事四建的人蹦高都想去吧?” 当时t市职工的月工资不足一千。市里一家啤酒厂刚刚被外省的大型酒厂收购,吞并以后原厂职工月工资居然只有四百,一些工人在市政府门口抗议,结果自然是失败。政府以吸引外资为理由,只注重城市发展,却把这些死在公司竞争中的工人堵在了门外。依此类推,除了石油和矿山职工腰包比较厚以外,其他单位基本每天都在为了生计忙活。 我对这些事情兴趣不大,拉着二郎陪我到门口透透气。 金笛跟了出来,醉醺醺的靠在我俩的肩膀上,混合着汗味和香水味的头发撩拨着我的脖子,我忽然想起了某个地方的某个人。 “喝这点酒就顶不住了,你还是爷们不?”金笛耻笑着说。 我点头,“你回去找你的爷们喝吧。” 金笛忽然语塞,半晌换上笑拉着我们四处逛。路过网吧的时候她主动要进去聊一会,那时网络只有一个作用,互相蒙着脸在上面欺骗。每当我有病呻吟说起实话时,偏偏没人相信。 我找到了煜,她正在聊天室里捍卫传统的爱情,见到我来了之后,煜换掉了话题。在我面前,她永远是个听众。 煜传给我一段又一段的文字,这有点讽刺,从离开学校以后我同时也离开了这些东西。 “我和我们都寂寞。”煜敲下结语的时候,我愣住了。 金笛的酒量并没有她自己想象中那么大,抢过我的鼠标对着我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傻笑,“哥们,你成天就找这种人败火?” 我扯着金笛的头发拉到身后,这让她不自觉的闷哼几声,“你回去找别人解闷,别在着跟我胡扯。” 金笛抿着嘴唇,抬手推开我的胳膊,居然掏出化妆镜在一边打理起头发来。 煜习惯性的想让我赞赏她的分析,我犹豫半天,回了一句:“睡姑娘前,寂寞。[.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睡姑娘后,寂寞。” 金笛拍手叫好,摸着我的光头夸我有学问。我无奈的想与煜告别,有只妖精在身边,我实在撩不起什么兴致继续聊天。没想到金笛忽然冷哼:“那丫头想泡你。” 我皱眉没有回答,金笛重复着自己的判断,“聊天室里的丫头都缺心眼,说起话来一本正经,其实骚的不得了。” 周围已经有人斜着眼睛想看我们的热闹,我乏味的起身想拉着金笛离开,金笛却挣开我的手,在对话框里一字一字抄着自己手机上的肉麻短信。 回忆是钻心的毒,我偏偏甘之如饴。 半侧着身子挡住我的手,金笛嘿嘿笑着把话发了过去。我生怕煜会误解,正想推开她亲自解释,金笛忽然趴在键盘上拼命哭了起来。 我顿时无能为力,求助的看了看二郎,二郎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女孩子天生就有这种特权,她们想发泄的时候不用顾及面子和地点,只要眼泪一收,仍是那副可爱的样子。不过这可苦了我,软磨硬泡半天,金笛只是忙着哭,一句我的话也不愿意听。 “看个毛!”我愤怒的冲周围吼着,其实周围并没有几双眼睛决心向我们三个喝傻的人挑衅。 “走,别他妈在这丢人。”我近乎拖着,把金笛抱出了网吧。在门口的台阶上,金笛边哭边笑,险些让我发了疯。 毛毛这时给我打了电话,朱福叫来司机,准备一会带亮子和毛毛去周围一座山庙下赶早市。这自然没有我和二郎的份,我把电话递给金笛,金笛摇头不愿意接,“告诉她们我难受先回家,让她们自己好好玩。” 我转达完话便收了线,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走。 “帮你拦辆车?”我低声问。 “去你家睡吧。”金笛立即回答。 我不由心慌起来,二郎也冲我撇嘴笑。 “瞅你那德行。我就算想糟蹋自己,我也不会找上你这种人。”金笛忽然打消了我的春梦,摇晃着走到路中央四处喊着出租车。 可惜事与愿违,金笛的张扬吓走了司机。我和二郎搀着她的胳膊在大道上歪歪扭扭的逛着,进过两三家舞厅,还钻过四五家通宵营业的饭店,以至到后来我们都忘记自己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似乎只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取暖。 我很少在女孩子面前说一些露骨的话,我一直以为无言无语的东西才是最坚持的东西。可能煜是一个例外,也可能是我和她相距的太远,让我有足够的勇气研究所谓的寂寞,所谓的道理。不过我与她的生活不仅相差在距离,两个世界的人的眼睛里,不会有相同的意义。 对于煜,寂寞是缺少刺激,缺少陪伴,所以她在网上要死要活的喊着爱情,也能安下心听我唠叨她没经历过的事情。而对于我,寂寞太过安静。我想要的生活就像韩津曾给过我的一样,不论我们挤在多么喧闹的人群中,她的眼睛总在看着我,我回头的时候也总会发现她的笑。现在,周围的一切仍在上演,同样不值钱的恋人,同样宽敞死气的街道,但我找不到一个能听懂我说话的人。 金笛比我要痛快的多,她根本不需要别人,或者说不需要我这样的人。跑到邮电大厦门口反复玩着玻璃旋转门,等到保安出来赶我们走的时候,金笛竟然插腰笑起来,搂着我的脖子说:“这座楼为什么还没倒?” 这句话她问了十几遍,每路过一个地方,她都会指着楼顶念叨一遍,而且不等我解释,她就跑到另一处角落。 我和二郎叹气的跟在后面,如果不是担心朱福会向我们要人,我们早把这个煞星丢进下水道了。 醉酒的女人最擅长的不是撒娇,而是喝酒。回到家楼下,金笛让我和二郎又搬了一箱啤酒上楼。整整一夜,地上吐满了我们三个人肚子里的垃圾。 “平常你们两个干什么?”金笛蜷在墙角,用我的衣服擦着她裤子上的秽物。 “等死。”我厌烦的说。 金笛扳着手指说出一堆名牌,小女人一样炫耀着自己平常都去什么店里消费,这让我觉得很无聊。 我和我们都寂寞,似乎这句话一样戳痛了金笛。但我不愿多嘴去打听她的故事。平常金笛这些人与朱福混在一起,接触的男人当然要比我强的多。起码不会用被烫了上百个烟洞的地板革装饰自己的狗窝。 我学会了煜的手段,默默听着金笛的唠叨,这让她很快就满足的爬到床上,而我和二郎则被锁在了客厅。 无聊玩着电视遥控器一直到凌晨,毛毛忽然又打来电话吵人。报了个地名,让我跟二郎立即打车过去会合。至于去做什么,毛毛却没有说。 金笛听到动静首先跑出来抢占了卫生间,小挎包里藏着不少瓶瓶罐罐,擦完脸后很大方的用我们俩的牙刷刷起她的小鹿皮靴子。 “朱福找你们过去?”金笛毫不介意的问。 二郎有些忍不住,低声骂了几句。我挤开金笛抹了几把脸,“好事轮不到我们,估计去干点苦力活。” 金笛随口说:“这个兔崽子平常最抠门,这两天转性了,又给人买车,又给人联系生意干,肯定没安好心眼。趁他大方的时候多蹭点。” 我不解的瞟着二郎,二郎插话说:“朱福和亮子关系处的不错。” “靠。”金笛没好气的骂:“我跟他关系还不错呢!前段时间跟朋友去人造湖划船,结果被管理员坑了。我给朱福打电话,这小子连忙都不帮。他呀,没好处的事绝对不掺合。” t市人造湖原本是连接活水的蓄水池,改成游乐园之后遍提供各种人力船只。这种娱乐大多按照时间算钱,但有时管理员贪钱,会在结帐的时候按圈收费。小湖范围不大,划一圈十几分钟的事,这自然可以捞到不少油水。不过人造湖离矿山不算太远,朱福递句话完全可以解决麻烦。如果他真的像金笛说的那样唯利是图,那么亮子可能已经陷在他的手里,拔不出腿。 &nnsp; 第一百七十章 开光 空肚子抽烟真他妈是种刑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有时我琢磨,如果哪个犯人不肯说实话,饿他两天,每天强制塞给他几包烟,最好旁边再加上一个金笛这种唠唠叨叨的女人。那么很快这个犯人就会对生命失去了好奇,该说的一句都不会留下。 从脑子到脚指头,最后又聚集到肚子、肠子,身体每一个角落不停泛着恶心,一片片麻疹一样的感觉轮流侵占着神经。我坐在门边闭眼叼着烟,不清楚是我在抽它,还是它在抽我。金笛用了半个小时语无伦次的抱怨着朱福平常小气的表现,那头漂着淡紫的毛才终于被梳理完。 我没擦脸,毛巾被金笛当作抹布,似乎卫生间里的所有东西都被她指点侮辱过,只不过她没有提什么时候把糟蹋的东西还回来。 “折腾一晚上,大清早跑去赶早市,操,脑袋里想不出什么可玩的东西了?”二郎不满的嘀咕着。 “朱福的老爸隔两天就找人去庙里送香火钱,朱福去过挺多次。”金笛解释。 叫辆车跑了将近四五十分钟,我们才赶到毛毛留下的地址。一座矮山,大概因为山上的庙有些名气,山脚下早市的人很多,抬眼望去都是卖些佛像香烛之类东西的小贩子。 毛毛正拧着眉头等在早市门口,见我们下车就迫不及待的开骂。我和二郎偷偷瞥了瞥金笛,毛毛这才封上嘴。 “脑袋上到后脑勺上了,他妈的遇见个讹钱的主。”毛毛指着山道说。 朱福搞了块不错的缅玉,雕了两条观音挂坠,想到这里开光后送给亮子一条。不过爬山道的时候,一个家伙骑着自行车很勇敢的从旁边撞上了他们坐的子弹头,顺势在山道上滚了几圈,临闭眼前开口就要医药费,看起来是个靠这条道维生的老手。 遇见这种无赖,即使是亮子也头疼。出意外的情况下,汽车司机总是逃不掉责任。人都是同情弱着,在大多数城市里,自行车和汽车已经规定下了谁是受欺负的一方。无论公了私了,去医院检查等等手续必须得做。而且这里离矿山太远,朱福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劳师动众请来朋友。 “你想要怎么样?”我会意的问毛毛。 “不是他妈的想要钱吗?今天一分钱他也甭想拿到。”毛毛昂头说:“就两个托,你俩去处理了。” “叫警察来不就得了?”二郎不屑的说。 “朱福说开光前不能碰警察,不吉利。”毛毛尽量压着嗓子,似乎也有些不满。 “一身毛病。”金笛嘟囔着自己跑到早市里转悠。虽然是城郊市场,不过这里能淘到不少城市里买不到的新鲜玩意。人的手永远不是机器能代替的,金笛很快看中了几条手工木梳。 坏起来惹人心动,静下来又像个调皮的孩子,我有些嫉妒金笛这种女孩,边叹气边拉着二郎朝山道走去。 山道上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话里大多偏向着仍躺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无赖,朱福和亮子坐在道边,几个女人在车里根本没下来。 人群中有两个男人最显眼,不断煽动其他人,听那意思,如果这事不好好解决的话,中国社会也就没救了。 “就这两个傻逼?”二郎揉着眼睛说:“怎么不多叫几个人来?我俩也不够手啊。” “脑袋里都是大粪啊?”毛毛扇了二郎一个耳刮子,“给你露脸的机会,你他妈还不知道好赖。” 玩笑开惯了,二郎并不介意毛毛的脾气,“行,毛哥,你们上车吧,我和晓峰去弄。” “人挺多,别弄出什么麻烦。要不是朱福在,我和亮子早揍飞这几个不开眼的货了。”毛毛丢下我们,自己转弯走回了车边。(.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瞄瞄周围,不禁替这三个家伙担心。哪怕去路上讹公车司机的钱也比到这里撞大运要好,至少公车司机不会为了小钱耽误工作。越有钱的人越在乎钱,在他们看来,自己无缘无故砸钱,那是丢面子的事情。 金笛忽然凑到我背后,拿了一顶老式前进帽倒扣在我的头上,“朱福可没什么耐心,你赶快把人赶走,要不一会他生气了,你没好果子吃。” “操,还不都是你在家里闹腾的?”我啐了一口。朱福和亮子确实已经满脸的扫兴,尤其亮子远远盯着我的样子,让我腿肚子开始打颤。 “哥们,有什么事咱底下自己谈。让你朋友先起来吧。”我走到两个托身边,赔笑说。 两人明显有些吃惊,随即摇头装出听不懂的模样。 “不就是为了点钱吗?”二郎插嘴说:“咱换个地方谈谈。” 无赖和骗子不同。骗子自始至终不会主动承认自己的谎话,无赖则跟商人一样,遇见钱上门,主动会站出来要挟。当然,如果谈不拢,他们一样会换上无辜的样子翻脸继续敲诈。 躺在地上的男人摔的不轻,端着的手背模糊一片,这有点让我不忍。都是为了过日子,虽然这条道谁都看不起,但起码也是靠身子来骗。更重要的是,人活着就是为了面子,像只狗一样傻咧咧的叫着,这种人早就麻木到豁掉了自己的脸皮。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悄悄退到了人群外。我和二郎急忙跟过去,随着他们走到一条巷子里。路上二郎矮身捡起一罐丢在路边的打火机液燃气罐插在后腰带,我则没找到什么趁手的家伙。 进了巷子以后,两个男人出乎意料的坦白,开口就问我们想用多少钱了结。 这种人还算不错。以前金钟附近一家ktv装修请来一群工人,出门拉涂料的时候不小心挂倒了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老板本想好心送去医院检查一下,没想到旁边立即跳出几个“大有良心”的人,煽风点火要让老板大出血一次。后来看场子的人出面,几拳头就把人群打散,老太太也顺溜的爬起来跑掉。从那时候我就明白,受了伤之后先张嘴要去医院,而不是关心自己有没有大碍的人,八成都是无赖,不管是老是少。 “矿山朱老板听过没?”我不属于那种混几天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想平静的解决麻烦。 “别跟我提这提那的,今天要么拿钱,要么去医院检查检查。”其中一个男人肆无忌惮的说。 所谓的检查不仅仅是挂号把脉听心跳那么简单,医院里一套全项下来,至少也得上千。查没查出病都不要紧,钱是肯定打水漂了。 “你几个家住哪?”二郎忍不住火气问。 “吓我?”开口的男人继续说,脸上摆满了笑,“知道我住哪有什么用?哥们什么都怕,就不怕住院,要是有人供吃供喝,天天打我都没事。” “操你妈的。”二郎从后腰拽出液燃气罐砸在了他的脑门。我对他的脾气很了解,当他刚动手,我立即双手扯住另一个男人的头发,拼命踢着他的小肚子,想把他放倒。 有些意外的是,二郎对付的男人很有纲,根本不护着自己,张牙舞爪与二郎撕打起来。二郎打架仗着体格好,这与我不同。打架对我来说不是出气,到现在已经沦为一种工作。并不是多打一拳头就多了一份气势,我挑着男人的脸和小腹玩命的踹,自己手被他的指甲抓破,这点痛根本刺不到我的神经。 打闹声传开以后,巷子里探出不少脑袋,但这种事没几个人好心报警,大多就图一热闹。女人念叨着可怜,男人吹嘘着经历,同情心这玩意就是啤酒瓶盖,撬开以后流出的都是其它东西。 我放躺自己的对手以后,和二郎聚在一起不分轻重的打着仍然不肯服软的男人。这让我很生气,该低头就应该低头,叫号对于他是种骨气,对于我则是种麻烦。我不可能白白放走他,回头亮子和朱福一定拿我开刀。 巷子里的破筐破篓,木板尿罐都被我们砸在了男人的身上,直到毛毛给我打电话,让我和二郎马上跑开为止,男人一直没有求饶。甚至当我拉着二郎走掉时,他还莫名其妙的瞪着我笑,脸上脏兮兮全是土和血。 “妈的,几百块钱命都不要了,脑袋被驴踢过了吧?”二郎喘着粗气和我快步跑出巷子。毛毛少算了一个人,人群中还有个放风的托。我和二郎跟出来动手时,那小子提前报了警。也许想借着两个朋友受伤讹点钱,我猜他如果知道朱福的背景后,肠子一定都悔绿了。 “白忙活一顿。”我摸着自己的手背,金笛忽然打通了我的电话。 “你俩能办明白啥事?朱福气头上,你俩先打车到市场另一头等我。”金笛天生贵气,说话总是这种地球围着她转的态度。 “这逼脑袋也有病。”二郎不习惯让着女孩子,催我打电话问问毛毛。警察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人,犯了案子的人大约都像我,总觉得自己欠着警察什么东西。很奇妙,我在警察面前心虚,想起韩津的时候后悔,但我竟然没对海滨和大眼愧疚过。如同太子、大流那些人,他们一定也在嫉恨着我,我没有理由对他们下手。混在道上就这样,良心不存在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其他人的台阶,踩过后就忘记。 “走吧。”我正了正帽子,感觉起来还不错。金笛确实很会打扮,土腥腥的玩意也能被她找出新鲜意思。 第一百七十一章 撞车 金笛上车以后带我们直接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医院,“朱福把人带这来了,说是要从头到尾好好检查一遍。”金笛说。 听起来很可笑,我猜不到亮子那种脾气的人怎么会让朱福这么做。看戏而已,只是可惜了毛毛的好意,除了打架以外,我没有什么用处。 蹲在医院附近的小卖店门口,当看到警察跟在朱福后一步下车的时候,我不由紧张的想躲。金笛拉住我的胳膊,牵起的嘴角紧紧抿着,“朱福打过电话了,瞅你那点小胆。” 我缓下神,也有些嘲笑自己大惊小怪。 车里的女人已经离开,朱福和司机带人进医院以后,亮子探出头来四处张望。我带着二郎跑到车边,亮子撇嘴让我们先到车里等着。我跟在亮子身后坐到前排,几次想张口解释一下,但亮子根本没怪我,也没有想问一问的意思。 金笛倒是只关心肚子,在卖店里买了一堆零食捧到我们面前,自己趴到前座调着歌曲。大清早遇见不顺心的事,再加上慢摇翻来覆去的打击,亮子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我急忙挤到金笛身边把她推到后座。 朱福在医院里忙活了很长时间,掐着一堆挂号单子回到车边的时候露出难得的愤恨模样。我想让座,朱福却挥手示意亮子跟他坐到了后排。 “等着,等那四个杂种出来以后再走。”朱福对正要发动汽车的司机说。 司机岁数不小,似乎与朱福关系很近,劝慰说:“别给你父亲惹事了。” 朱福扭头看了一眼二郎,随即冲我扬扬头,“打电话叫你俩来,怎么这么晚才到?” 金笛狡猾的躲在朱福身后偷偷向我挤眼,我吞口气说:“昨天睡的太晚,早晨迷迷糊糊挂上电话又死过去了。” 朱福看到我一直捂着右手,眯着眼说:“咋整的?刚才?” “没事。”我撤手塞到腿下。 朱福透过玻璃看到四个无赖正从医院正门走出,丢下话头拍着司机肩膀说:“堵门口给我撞回去,不是想要钱吗?多钱我都给,我倒想看看他们能不能在医院躺一辈子。mianhuatang.info” 司机变了脸,“警察还没走,你爸知道了......” 朱福不耐烦的推着司机的肩膀,“行,行,你下车。出什么事我自己担着。” 司机双手死死抓着方向盘,朱福矮身拔下了钥匙,“叔,这事你就当没看见。回头我爸问起来,就说你把车借给我了。” 司机盯着朱福看了一会,几次张嘴想说什么,最终都咽回了肚子。 司机下车以后,亮子想换到驾驶位,毛毛忽然伸脚踹着我的座,我顿时明白自己需要干些什么。 “我来吧。”我小声的吭哧。 朱福似乎一直在等这一句,哈哈笑着搂上亮子的肩膀,“你总说毛毛脑子浑,我看他比猴都精。事都推给别人干,还以为我看不见?” 毛毛尴尬的赔笑,不过我自己心里清楚,毛毛并不是怕事。有朱福搁下的话,只要不撞死,不过是在医院添几张床而已。 我接过朱福手中钥匙的时候心里什么都没想,音响里还放着金笛播的嗨曲,分不清是什么乐器,更听不懂是哪国人在玩命颤抖着嗓子,一切理所应当般正常。 “亮子哥,朱福哥,你们先下车?”我插上钥匙问。 亮子摇头,“开你的,在外面看没意思。” 朱福没事人一样随着音乐摇晃着脑袋,“意思意思就行,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钱不是这么好挣的。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讹,我让他留点记性。” 我舔着嘴唇,眼睛一直盯着正从医院门口走下来的有些失望的四个人。朱福的脾气他们应该没猜到,在医院花了大笔冤枉钱,却始终没让他们拿到一分辛苦钱。那个有纲的男人偶尔还瞟瞟我们的车,颧骨肿的很高。 世界真挺奇怪,有的人把命看的比钱还重要,有的人反而为了几个小钱舍得拿身子去换。不自觉我想到了小姐,也是不自觉的想到了韩津。打消这个念头的是我的脚,踩上油门时我几乎闭着眼挑头冲向了那群毫不知情的人。 突然挑头,这把正准备跑到前排的金笛晃了一个趔趄。我顾不了太多,而且我学车时间只有那么短短一阵子,顺手把她推到旁边以后我狠下心冲了过去。 四个男人反应不错,其中三个马上岔开往台阶上跑,中间一个穿着过时马甲的男人拔腿的时候慌了神,自己被自己绊倒,近乎爬着朝身后的台阶上跑去。 医院正门旁边连着一趟住院部,三四层台阶铺的很矮,我完全不在意的撞过去,速度并不快。子弹头不像跑车,变速需要一定的距离。 马甲接下来的举动让我很意外,眼前是墙,身后是车,这家伙居然聪明的跳起来迎上车头,硬生生在前车盖翻了两圈。脑袋撞在玻璃上的声音很沉,就像闷在罐头瓶子里的爆竹,绕在我的眼睛里不肯散去。 我登时没了勇气,忽然垂下头想趴在方向盘上。金笛在副驾驶位置上扯着我的胳膊及时喊:“墙!墙!” 我这才反应过来,磕磕绊绊的倒车。可惜慌忙中只惦记着不要压到也许还在车边的马甲,竟没有注意到车后缓缓开来一辆出租。 医院正门前面十几米宽敞是停车场,砖墙围着,通车口是破破烂烂的铁门。刚进来的出租司机大概光顾着打唠,发现情况临时刹车有些来不及,打滑声刺耳的像玻璃渣子在窗户上划过,让我立即激起一身疙瘩。 如果我停止挑头倒车的话,出租车顶多在车门留下几个瘪,毕竟谁也不会在转弯的时候像毛毛一样不减速,进了铁门以后那点速度如同早泄。不过金笛的手还搭在我的胳膊上,不得不承认自己还藏着点人性,胳膊上那点温度让我咬着牙拼命倒着方向盘,用左驾驶位一面迎上了出租。 那一刻没有想象中的剧烈,这得感谢朱福叫来的车确实不错,底盘够重。垂着头趴在方向盘上,当发现只是轻飘飘的一点撞击之后,我闭着眼睛笑起来,心脏在胸口喘息,那种兴奋如同刚刚开了天窗,呼进的一切都是那么轻松。 “操你妈的,你他妈是撞人还是撞我?”亮子先反应过来,蹿到我身边看到我没什么事以后不屑的骂着。 “妈的,谁家的车,我下去砸了。”毛毛拉开车门蹦了下去,朱福也抹抹嘴,瞅瞅我,又瞅了瞅还低着脑袋的金笛,露出奇怪的笑来。 二郎拍着椅子,焦急的吼:“阿峰,咋样?” “没撞实成,早知道我先倒车提点速了。”我接口回答。 “操,谁他妈问你这个了。”二郎和朱福都笑了,金笛却忽然哭了,手心浸出了后怕的冷汗。 出租车刮碎了子弹头的车灯,其他倒没什么麻烦。亮子下车的时候,那四个小子已经跑的没有人影。亮子斜依在我旁边的窗户上,一边看着毛毛扯嗓子乱骂,一边埋汰我连个人都撞不倒。 朱福心情不错,喊毛毛回来跟我们一起去喝粥,顺手掏出那块缅玉观音丢到我腿上,“有空跟亮子来开光,今天不顺当,别沾了晦气。” 对于这种礼物我从来都不拒绝,脑子里乱成一片。去粥店之前金笛自己打车回了家,说是身体不舒服,应该是刚才被吓到了。女孩子毕竟还是女孩子,再怎么舍得糟蹋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身体,也不会像男人一样糟蹋自己的心。 我偷偷把玉塞给了二郎,脖子上那个求来的名字我舍不得摘下。每次想到它都让我有点难受。而且,我眼前总晃悠着男人翻在车窗上的样子,没有愧疚,只是那么想着,就连呼吸一样带着莫名其妙的感觉。 亮子早早回家补觉,朱福喝完粥后答应以后有空找我和二郎出来鬼混,至于我,无惊无喜。 “你他妈当时想什么呢?”回到家里,二郎忽然抱怨,“幸亏地方小,不够你折腾的,要不你那么一挑头,整不好自己报废了。” 我打着响指没心情回答,躺在地上看了会电视就溜达回月亮湾,想看看小不点最近有什么新鲜事。 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有新鲜事,但不代表在别人眼里这些事有什么意思,小不点心情很糟,被我拉起床以后吵着想吃烧鸽子。 早晨能有这胃口,我当然拒绝不了。带着小不点去吃饭的时候,她无意提起黑子最近脾气不大好,以往从不随便摔脸子的人忽然变了样,动不动就拿这些小姐发火出气。 “月亮湾有啥事?”我好奇的问。 “能有什么事?黑子哥路子那么野,什么事应该都能办明白。”小不点无奈的摇头,“最近月亮湾很旺,不知道他生的哪门子气。” 我琢磨半天,还是放弃了多嘴的念头。 吃饭的时候小不点不停发着短信,“对象?”我忍不住问。 小不点点点头,咧嘴对我笑,“吃醋?” “操,我脑袋又没进水。”我敲着她的脑袋,顺手替她挽起辫子,“他现在在哪?” “在老家那打工呢。”小不点摇着电话说:“他比你帅多了。” “有屁用。”我摆出难过的表情与小不点开着玩笑,“他知道你到这边......” 话没问完,我生怕自己顺嘴伤了她的心情,但小不点很大方的摇头笑着说:“不知道。他来看过我,被我骗回去了。” 我看不透她的笑里是否与我一样藏着笑不起来的理由,不管笑着,哭着,我和我们都寂寞。 第一百七十二章 赔偿 开光那件事过去以后,我曾经向毛毛打听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据说那四个小子在附近派出所报了案,但听到朱福是矿山朱老板的儿子后,马上打消了念头。被我撞那家伙命很硬,仅仅脖子扭伤,这让我很难过,在毛毛面前一直抬不起头。 站前车队的事情办的很快。车站不远处有个桥洞,桥洞前面零零散散摆着大约二三十个摊位,都是卖一些欺骗游客的小玩意。亮子把这个地段清了一遍,天天派人过去捣乱,这里的税原本很低,大概朱福递过话,上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理会。小商贩知道惹不起亮子,几天之后就满嘴埋怨的在我们眼前消失。随后朱福的车大摇大摆的停在这里,还有模有样的找了个几个小弟在道口处拉客。 每台车都有固定的线路,当天往返两次,如果遇见客流多的日子,在后半夜还会加开。司机都是朱福从客运站挖来的老油条,工资给的很高,没几天周围的人都知道这里居然有人明着与公家抢生意。 我和二郎去帮过忙,当时高速公路铺的并不多,跑车需要经过很多小县城,每天背地图让我们俩个难受的要死。不过毛毛送来名片的时候,我和二郎全身都卯足了劲――不知道谁出的主意,亮子去印了一套名片,空壳的运输公司。名片主要是发给客人用的,但第一次揣上这玩意,心里还是有点犯晕,总以为自己成了气候。 有了事情干,这多少让我觉得舒服些。每天泡吧闲逛的日子并不好受,自己都发现自己活的没什么奔头,而且兜里的钱越来越少,至于韩津留下的那笔,我压根没打算动过。亮子抽空请我们出去玩过两次,用他的话来说,“有钱人死掉,那是件傻逼的事。”想一想也对,钱是用来花的,不是用来看的。我私下找毛毛提过,想让他帮着找点事情做,月亮湾变的有些奇怪,黑子见到我脸的时候从来不打招呼,这让我就连在柜台拿包烟的勇气都没了。 毛毛也搞不懂黑子突然变样的原因,不过就像许多人说的那样,混在外面,脑子是用来保命的,算计人的事不是我们应该做的,或者说,不是我们能做的。 干车队这种生意,不是有钱有车就能搞起来。从t市发车,每个终点站都得有熟人在那里提前拉好客人。我舔着脸说要在老家那帮亮子找人,其实是想求他给我一个补偿朋友的机会。亮子确实不错,没戳破我的小把戏,痛快的答应下来。 这事我本想留给和尚干,但这小子惨了点,遇见生人就发懵,偶尔还像中风一样抽筋。“如果出来混谁都平平安安的,那哪他妈还有正经上班的?”二郎安慰我之后,建议让斧头和修鬼去干。 朋友也有远有近,二郎是担心被海滨父亲揪到我的尾巴。给李桐打电话的时候,她很惊讶我现在会像个人一样玩起这些东西。幸亏老家是个沿边城市,没有多少旅客,站前附近并没有搞车队这种生意的人。答应帮我联系修鬼留下电话之后,李桐神秘的告诉我捅死**朋友的那个小子在附近农村被找到,确切的说,是尸体被找到了。脑门被凿出一厘米深的口子,后脑勺被砸出瘪,两手两脚都被放血,分不清是失血过多死去,还是脑部受重伤死去。 怎么说也是件明摆着的报复型案子,不过李桐一点也不担心。尸体被找到以后,**手底下就有人去派出所举报了。当然,提前跑路的人知道是替**扛罪,这十分正常。以往那些心狠手辣的人在犯了案子后往往选择自己跑掉,现在不同,一旦有了身份地位和固定的生意,这些靠黑社会手段捞钱,或者靠违法手段替他们捞钱的大哥根本不愿意轻易逃窜。一笔钱,哪怕一句话都能让他们找到心甘情愿替死的混蛋,不然我那位朋友的警察局长姑父不会被一个从没发生过瓜葛的小崽子开车撞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个韩国老板要盖的大楼怎么样了?”我转过话题问。 李桐回答的很干脆,“那么大一个脑袋里就没有一点脑细胞,有人把他儿子打了,脸上留了一道疤,但那老家伙居然还是不肯放手。最逗的是,那老家伙要去告**,说是要赔偿两百万。” “去他妈的,他儿是韩国第一舞男吗?留道疤就要两百万。回头你去问一问,我便宜卖给他,想给我留多少疤都行,事后二十万我就干。”我取笑说,这让我想起了开光时遇见的那几个无赖。同样是人,有的被车撞了也不敢吭声,有的却敢这么放肆的打官司。 “据说在韩国那边就这价钱。”李桐深沉的说,随后陪着我一起笑起来。在老家那边对一些韩商、台商并没有什么好印象,真正有钱的投资商人都跑去大城市搅和,来这种偏僻角落装腔作势的人大多是在自己国内混不下去,借着中国有些极度不平等的保护政策到这骗钱的。不过中国老百姓却有这样一种盲点,总觉得外国商人是大财主,信得过。钱这玩意不是讲信用的东西,赚的越多的人反而越没人性。 “赶快弄走得了,以后我也好借个光回去帮忙停停车,看看门。”我开玩笑说。 李桐信誓旦旦的保证,“等你那摊烂事过去了,回来我帮你找个地方忙活,肯定比你现在舒坦。你现在都干些什么?” “没事干。”我咬着牙回答,这多少让我很郁闷。没事干,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相当于承认自己窝囊一样。 不过毕竟我们年纪还小,李桐没介意的讽刺:“瞧瞧**,整天忙的跟猴子一样蹦上蹦下的。跟他一比,你算是完蛋了。周刚他们现在挺好,周刚他爸在开发区开了家汽车音响店,这还是**递话给他抢下的地皮呢。修鬼靠上了客房领班,整天恶心扒拉的带人姑娘回家。” 听到哥们混的都不错,我竟然有些嫉妒。 “混不下去就回来得了,我帮你。”李桐忽然说。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干脆,“用不着。” 李桐冷晒几声挂上电话,我却依然捧着电话傻看,仿佛自己封上了世界上唯一肯对我说话的嘴。 于是,我想到了韩津。那首歌唱的不错,活着就他妈像是旅游,到达终点时,脑子里想的大概都是某一站的风景。我还有很多路要爬,但我曾经经历过的风景太美,美的让我愿意舍弃现在能看到的一切。 人就是这么贱,失去的永远比得到的要好。 忙了一阵子,刘宇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好歹也是他带我靠上亮子这条船,有点类似小别胜新婚,我竟然涌起抱抱他的冲动。 刘宇瘦了一圈,眼镜摘掉了,换上那时流行的有色隐形,可惜眼睛小了点,什么颜色都被大眼皮遮住。 “帮我个忙,有人跟我叫号。”刘宇边说边往我兜里塞烟。 贫富不能交,有钱人跟穷人那种朋友,中间掺杂了太多的同情。施舍给别人小恩小惠这是种满足,友情也不知不觉变了味。道上也一样,混出息了以后大多数哥们也都渐渐变远。就算我不这么想,刘宇也有了这种心理。 “操,跟我还整这套。”我没好气的把烟塞回刘宇兜里,“啥事?” “学校有个复读生,见天在我眼皮底下转悠,我烦。”刘宇气势汹汹的说。 “不搭理他就得了呗。”我不屑的说。混不是为了装逼,混明白了那叫力度,混不明白那叫犯浑,监狱就是留给刘宇这种混的不咋样偏偏看什么都不顺眼的傻货。 刘宇难得求我一次,被我拒绝以后脸色很难堪。我受不了一哥们在面前装可怜,当天给毛毛打了电话,叫上于悦那群人来到刘宇的学校。 打的很痛快,堵在寝室里刘宇自己揍,那小子根本不敢还手。我坐在寝室电脑前面玩着游戏,顺嘴还与靠在床铺上发傻的同学们聊聊天。临走时有个愣小子突然冲了进来,没听懂他在说着什么,二郎抬手给了他一个眼炮,随后一群人笑呵呵的去刘宇安排好的饭店喝酒。 不过二郎这一拳打出了麻烦。那个正义使者是复读生的朋友,叔叔是t市交通厅的干部。开口两万块,就为了眼睛上那点淤青。我也纳闷警察怎么好意思领着这那小子与刘宇要钱,算一算,我身上曾挨过的拳头就算打个半折,我现在也是百万身家了。 刘宇很讲究,没把别人卖出去,死活咬着是自己打的。刘宇老爸掏了钱,这种事黑社会再猛,也猛不过有制服的家伙。事情过后毛毛骂我们不开眼,这社会有些人再怎么欠操,我们都不能动一个指头。 “我他妈打他的时候,他脑袋上又没贴名片。”二郎不满的抱怨。 “小宇被开了,晚上都给我再去一趟,两万块钱,高低去捞回点面子。”亮子在电话里对毛毛下了命令。 复读生有些惨,当晚在学校自习室里被揪出来,一人打一顿,随后毛毛**裸的开口要钱。那小子答应的很快,结果没两天追随刘宇一起离开了学校。 里外里刘宇是最可怜的,但这小子很满足,借机死皮赖脸搬到我家,“我爸把我撵出来了,在哥们这住几天。” 当我念叨两万花的不值的时候,刘宇无所谓的拍着胸口,“我赔的起。” 不错,想混开,要么是钱多的能砸死人,要么是分毛没有舍得把命豁出去。说穿了,钱才是黑社会。 第一百七十三章 越狱 刘宇搬进来以后,生活算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舍得花钱养我和二郎,我们自然也不会对他客气。如果我有一个有钱的老爸,我也愿意拿着票子提前为自己铺路。 除了偶尔毛毛招呼我去站前帮着揽客以外,我总扯着刘宇泡在酒吧,各种颜色的酒水,各种大小的炸弹,还有各种眼光的女孩子,这都让我慢慢着迷。金笛不知道从哪里要到我的电话,找我出去玩过几次。但这让我兴奋不起来,围在她和她朋友周围的男人与我不是一条道,夹在人群中除了数着自己抽过多少根烟以外,我能做的就是勉强的笑。还好,这群光鲜的畜生没有让我难堪,或者说,他们不屑对一个跟在大哥后面鬼混的小子嘲笑。 金笛喜欢外国男人沙哑嗓子吼出来的歌词,虽然听不懂,不过我竟然也有了兴趣,我甚至买了几张cd有空就在家里发懵。不是想跟从金笛的情调,我只是喜欢这种可以胡乱猜测的东西。它给我调子,我给它意义,就像我的生活――不需要纯粹的真实,不需要纯粹的正确。 那段时间黑子忽然把月亮湾交给亮子管,借口出门办事,大约四五天都没露面。毛毛好奇找大雷的兄弟打听,奇怪的是,最近没有什么值得黑子昏天暗地忙活的事情。 修鬼靠着自己小叔的帮忙,顺利在老家车站站住了脚。斧头和修鬼换班在那招揽生意,一位客人抽十块,一个月下来,两个小子也能搞几千块。这得感谢亮子,其他人没有这么大的红利。斧头打过电话,没说什么感激的话,这很像他的性格。感激是放在心里,而不是放在嘴边。 黑子回来以后立即给亮子打了电话,恰好我正陪着毛毛与亮子在商场里试衣服,搭个便车想到车站接完黑子后再回家。黑子有些狼狈,胡渣子很乱,亮子刚下车就扑了过去,“哥,啥事?” 黑子瞄瞄我与毛毛,耸肩说:“事办的不顺,找个地方陪我喝点。” 亮子给音阶老板打了电话,让他们布置好雅间,一路上黑子没开口,气氛硬的像北方冬天的柏油路。 音阶只有四个雅间,每道门上都挂着雕着外国城市名字的金属牌子。黑子站在门口忽然奇怪的笑起来,“曼哈顿?这操行还有脸挂这牌子?” 亮子皱眉把服务生拉过来,“我们进去以后,你把这牌子卸了。老板要是问,就说亮子让你卸的。” 就这派头,不出十分钟,音阶老板捏着牌子走进了房间,“亮子,喝点什么?” 亮子起身介绍了一番,随口开了瓶洋酒摆在黑子面前,我知趣的搬进一箱啤酒,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明白黑子脾气为什么这么差。 音阶老板喜欢玩噪音,除了总请来一些乐队以外,没有小姐之类的服务。当毛毛提议打电话叫几个姑娘过来陪着的时候,黑子摆手拒绝,“亮子,你给大雷打个电话,让他到这来。” 亮子不解的拧着眉头,黑子补充说:“姜勺跑出来了。” 勺是黑子老家那里的脏话,意思是傻子的意思。我听毛毛讲过这个字,但没听过这个名字。亮子立即摔下电话,“操,他敢来,我替你办了。” 黑子摇头说:“这事找大雷吧,谁知道姜勺什么时候找上门,你也不能陪我吃陪我睡吧?” “跑出来多长时间了?”亮子问。 “不到半个月。我前几天才知道的信。”黑子搓着嘴唇,看起来事情很严重。 “没事,半个月跑不了这么远。我跟小王打个招呼,他迈进这里一步,我再把他送回去。”亮子冷哼几声,“要不干脆让他哪都去不了,什么破逼监狱,还能让他逃出来。” 黑子灌口酒,语调压抑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加上亮子不耐烦的解释,我和毛毛才弄清了大致原因。 姜勺是黑子老家附近的一个痞子,跟着另一位煤老虎混。黑子二哥坐大时,把姜勺和他老大通通坑进了监狱。出来后姜勺发狠拎刀在大街上堵着黑子哥俩砍,不走运砍死了路边一位来不及躲避的女人。这种事情不属于误杀,只要有杀人企图,即使弄死的不是真正想弄死的人,一样是蓄意谋杀。姜勺就这样又被送了回去,加上黑子二哥捅了笔钱,直接判成死刑。后来姜勺的老大出面,花钱改成无期。熬几年以后,姜勺还是有希望回到人过的日子,但这家伙原本脑子就不好用,认准了是黑子哥俩害了自己。 监狱有硬性规定,收监时不许携带任何硬物,腰带、项链都不能带进去。姜勺知道自己判成无期之后就一直琢磨着越狱,几次想偷工具都被发现,当然也吃了不少苦。监狱里最可怕的不是子弹电棍,而是周围并不高却足以挡住世界的墙。人一旦失去了盼头,要么消沉的变成尸体,要么发狂的变成`尸体,不论如何都找不到理智。姜勺在出外劳改修路的时候藏了一把电笔,塞在屁股中愣是躲过了检查。 姜勺的班房里有他的一个哥们,酒后因为抢女人打死了两个有钱有势的倒霉鬼,正等着下判书被枪毙。俩人凑在一起研究怎么逃跑,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打开姜勺哥们的手铐脚铐――死刑犯必须挂链,保证他们不会伤害其他犯人或者受不了心里的恐慌自杀。替别人选好死法,这确实有点残忍。其次就是封住关在一起的其他犯人的嘴。在监狱里举报他人是个减刑的好机会,在那种地方,根本没有信任这个字眼。 姜勺把电笔带进监狱后藏在班房的茅坑里,每天等别人睡了以后掏出来替自己哥们撬链子。虽然没什么大用,但希望这东西不分现实不现实,重要的是,它还在。 不过有天晚上一个起夜的犯人发现了他们的举动,姜勺一狠心,把那家伙塞进茅坑活活憋死。姜勺的哥们扛了这条罪,一个人总不能死两回。从那以后,班房里其他犯人都不敢对他们俩个的举动多嘴。 肆无忌惮的浪费了几天,姜勺逼着一位表现不错的犯人替他偷了一个木匠锤,愣是用木匠锥和电笔慢慢撬开了铐子。当然,这些犯人的脑子用在正当地方绝对不比大学生差。每撬一点,姜勺都会用泥拌着粪便涂好,竟然没有被看守所的干事发觉。 姜勺所在的监狱不大正规,大概政府把钱都花在市面建设上,却忽略了对老百姓来说比较重要的地方。同样搞开透气窗的铁条后,姜勺和自己哥们发狠在晚上把同房的几个犯人都用枕头闷晕,甚至还闷死了一个倒霉鬼,生怕他们通风报信。 钻出窗户后,俩人命不错,搭着房檐跳到没通电的铁丝网上,用一身口子换来逃生的机会。没有停脚,俩人找到以前朋友借了笔钱之后就分道扬镳。那些通缉传单根本不能提醒为了享受或者为了遭罪活着的人们,俩人就这么消失在黑子的老家。 这件案子被看守所压了下来,黑子二哥已经在南方混了几年,也许没混开,一直没与黑子和家里联系。黑子朋友知道这事以后第一个想到了黑子的安全,立即打电话过来提醒。 前几天黑子出门就是回老家调查这件事,看守所所长放出话,有点类似“活要见尸,死要见尸”的意思。 听完之后我和毛毛都开始打怵,这种人既然跑出来,就没想活着回去,不管怎么解决都是件麻烦的事。更重要的是,人得有自知之明。别说我,就连毛毛与姜勺比起来,也嫩的多。弄死人说的简单,如果不是冲动失手的话,冷静下来没多少人敢睁着眼干这种事。黑社会也一样,我们只是靠着不被法律接受的手段捞钱图快活,这与歹徒凶手是两个概念。至少对我来说,大眼像爆胎一样被压死的情景与我自己被压死一样难受。 “我这两天搬你家住吧。我一会找王老五去,上次他还欠咱一份人情。”亮子毫不在乎的说。 “没钱他能跑哪去?”发完牢骚,黑子脸上又回复了镇定,“姜勺关了那么多年,谁他妈还愿意花钱养着他?我找人盯着了,那几个跟姜勺有点联系的人谁都别想出门,警察查不出来,我能查出来。他总得打电话回去要钱吧?他要是抢一道偷一道到这来,我还真就认命了。” “嘴打歪也得给他们打出话来。”亮子点头说:“找大雷干嘛?知道人在哪,还用得着他?” “我当是你我兄弟,这事你别管。”黑子不经意说。 听到我,我心里特酸。不错,我算不上黑子的兄弟,充其量就是一个傻咧咧跟在后面混吃混喝的小流氓。不过我也有脑袋,我也知道去收拾大眼会有麻烦,但我心甘情愿去干,只因为我找不到让别人信任自己的方法。现在,我忽然发现仅仅信任是不够的,我也希望会有人拉着我手不让我继续去做那些脏事,“我当你是我兄弟”这话实在难得听到。 第一百七十四章 招牌 “这事让大雷去干,别告诉小王他们,以前的事我不想再被抖出来。”黑子不紧不慢的说,“咱自己聊起来没什么大不了,别人就免了。” **立牌坊与这不分上下。尽管所有人都知道黑子是老朱手底下的帮手,但老朱、黑子,包括亮子、毛毛和我这些人都不喜欢被人看成黑社会。让别人敬畏一开始是种骄傲,不过发现这种敬畏同样是远离时,骄傲就会变成厌烦。半数以上的人接近我们,不是为了处朋友,而是有目的的想利用我们去办一些他们不敢也不屑办的事情。包括我们自己,有时候也会觉得眼前的人离的很远,一种错觉,偏与现实分不清。 “最近你挺忙,跟朱福的生意还好?”看到亮子勉强答应后,黑子掐掉烟头,不经意的问。 听者无心,说者有意。躲在角落的我竟然从黑子眼角发现一些不安,嫉妒或者怀疑,不过黑子掩饰的很好,一掠而过点到为止,没有让亮子察觉。 亮子满怀得意的笑出来,“跟你比,那点东西算啥?趁年轻的时候捞点,以后不上道了,想捞也没人给面子了。” 黑子咧嘴赔笑,但没有一点诚恳。 亮子到外面给大雷打了电话,在没有共同利益之前,没有彻底的朋友,在有了共同利益之后,没有绝对的敌人。大雷过了一会就来到音阶,看起来刚从酒桌上走下来,脸上冒着热腾腾的酒气。 我悄悄扯着毛毛,借口肚子疼拖着他与我一起走出了包房。不干净的事之所以不干净,只是因为听到它的人太多。我和毛毛在吧台与老板闲聊,留出空间让三个人自己解决问题。 “姜勺你认识吗?”我随口问毛毛。 毛毛摇头,“不认识,以前也没听黑子提过。” “这小子命可真不好,你说他能不能找到这里?”我知道跑路不是件简单的事,犯的案子越大,自己给自己的压力也越大。也许当这压力超过了极限,人变的毫无顾忌也说不定。 “他要是想来,他肯定能来。”毛毛托着下巴,似乎有点担心,“借道跑路的人,尤其是这种够狠的人,我们一般都不得罪。咱拖家带口办事要后路,那种鳖犊玩意可不要。以前老大出道不都收这种人吗?早晚都是个死,蹦达一天算一天。” 我啐口痰,“妈的,以后逮进监狱的先给他找个老婆生堆孩子,看他妈谁还敢跑。” “操,有这待遇,我明天就进去自首。”毛毛乐呵呵的说,“你说我举报自己什么好?” 这话问完,我和毛毛都愣住了。掐着手指算了半天,我和他都想不出自己犯过什么案子,这些事对我们来说,根本不是犯罪。 “说你自己嫖妓太频繁,严重影响小姐睡眠时间。”我取笑说。 “去他妈的,那全中国能硬起把的男人都陪我进去吧。哪个男人没想过?我只不过是走在改革开放最前沿,我一哥们两三天一次,自己说自己把t市长的有人样的小姐基本都睡过了。”毛毛惋惜说。 “那肾可真好,以后进了监狱捐两个出去,怎么都得给他减几十年刑。”我不得不服气的说。 闲扯到晚上,大雷首先从曼哈顿走出来,黑子跟在后面扬起笑。能帮黑子一个忙,我想这对大雷来说,比扇黑子一个耳光更过瘾。我突然觉得黑子这个人太阴损,而大雷这个人太可悲。至少我还知道自己做的事是错是对,是情愿还是迫不得已。而他,混到那种地位,已经失去了考虑后果的权力。用句亮子的话来说,“我今天躲开,明天这里就没有我亮子这么一号人。”其实每个人都怕,只不过有些人不能怕而已。 黑子路过吧台的时候整了整衣服,罕见的对我和毛毛笑起来,“俩小子蹲这干嘛?哥带你们出去溜两圈?” 毛毛摇头推辞,我没敢吱声。恰巧几个服务生正拎着啤酒挨桌送,还兴奋的念叨着这轮酒水免费。大雷立即拉下脸,揪着服务生问:“谁他妈请的?” 音阶客人一直不算多,调酒的帅哥每天除了表演杂技一样甩着瓶子以外,很少有什么生意。经常会有人在这里大方的每桌安排一轮,一两千块钱装次大爷,比较有面子。 服务生指着临近门口的咖啡桌,不解的四处张望想找老板。 大雷扭头冲黑子笑:“在我面前,他妈的还有敢装逼请客的。” 黑子挡住亮子,点头说:“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想笑,却板着脸跟在猴子一样的大雷身后快步走向咖啡桌。 客人三位,两男一女,大雷没问一句便揪着其中一位往门外走。我和毛毛立即架起另一个男人拖出去,两个家伙吓的发懵,像磕头蚂蚱,不住摇晃着问些我们根本不回答的问题。 在门口我和毛毛一人盯上一个,大雷背手看戏,醉醺醺的冷笑。 生活真无聊,满足了大雷的兴趣后,我偷着搀起捂着脑袋的俩人,心里琢磨着自己都他妈在干着什么事情。 “对了,你俩晚上跑趟腿。”黑子扶着大雷钻进亮子跑车之前对我和毛毛说,“十字街道口有个广告招牌,润生老板的,你俩去帮我砸了。” 毛毛点头保证,黑子冲大雷笑笑,扭头补充,“你大雷哥的事,晚上被我请来喝酒耽误了,一会我发给你个电话,你自己问清楚再动手,别给我闪了面子。” “操,这点破逼事还让我去做。”毛毛送走三个人之后对我说。 我瞟了毛毛一眼,“毛毛哥,不是破逼还轮得到咱上吗?” 毛毛嘻嘻哈哈搂着我,“给二郎打个电话,让他去十字街等咱俩。这种活好,八成帮什么老板干的,事后能捞点钱花。这种犊子,求我们办事还怕别人知道,到处对别人说,我们是冲着他们面子死皮赖脸帮忙的。不敲他们敲谁?” 一个广告牌与大雷没什么联系,毛毛说的不错,收到黑子发过来的号码后,毛毛打通电话立即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十字街在t城高速上,位置不错,广告也很醒目。不过这种广告价钱高的离谱,一块大灯箱广告三十万一年。润生是家做汽车配件的公司,新成立的,瞄上这块招牌想给自己闯闯名声。不过市里有家兴达公司做着同样的生意,而且年头要久,兴达老板早就托人商量,想半价拿下广告。 一个有钱,一个有人,在润生老板用票子抢下广告后,事情就怎么发生了。 接电话的是兴达的副总,语气一开始很客气,当听到不是大雷本人之后,变的高调起来,这把毛毛气的差点砸掉电话。我抢过来确定了位置和要求,这点够可笑,就像订做衣服一样,我得满足他要的花样。 “给我拆了。”兴达副总说。 “大哥,你开玩乐吧?好几米高的招牌,现在晚了,我明天清早帮你雇个工程队去干。”我也不习惯副总总是喂喂喂的冲我说话,听声音他不比毛毛大,不自觉我开始顶着他的话。 “念了几年书,屁股晃荡的比脸还高。”毛毛在一旁嘀咕,“告诉他,砸几个口子泼点油漆,要是不干,咱这就打电话报警去。” “嗯,嗯。”我应付这毛毛,转头对副总说:“这样吧,电话和公司的名字我帮你弄去,高速半夜也有车过,高难度技术你去建筑公司请人算了。” 副总不满的挂上电话,毛毛哧哧笑着,这种人当我们是傻逼,我们也同样眼光在看着他们。 打车来到十字街,二郎和刘宇居然带着金笛一起等在那。 “这姑娘找上门了,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二郎走过来解释。 “哦,我在酒吧呆了一下午,可能没听到电话响。”我皱眉望着金笛,脑袋上的筋都拧了起来。这女孩不是一般的难缠,可能见过女人糗态的男人都会有我这种心理,我总觉得她的神经不大对路。 金笛套着小短裙,天气有点凉,但只在短外套里补上小衣,配着低腰,白花花的肚子恰倒好处的吸引着我的毛毛的视线,还真他妈有味。 “瞅啥呢?”金笛走过来掀起小衣,吓得我和毛毛都扭过头。 “瞧你俩这副德行,没见过女人的肚脐眼啊?”金笛抬手敲了我脑袋一下,毛毛瞪起眼以后,替自己挡过了这一劫。 “下面的眼见多了,上面的还真没仔细看过。”毛毛漫不经心的搂着我说:“晓峰,哥说的对不?” “对个屁。”金笛没好气的冲毛毛呲牙,随后问:“跑这地方玩啥?蹲大道上数车?” “你自己数吧。”我侧身让过金笛的眼睛,四处找着润达的招牌。还好,润达的招牌立在拐弯处的小道上,明晃晃的冲我微笑。 “这逼玩意值三十万一年?赶明我把自己立上面去。”我指着广告对二郎说:“五六米高呢,咋上去?” 问清原因后,刘宇说:“打电话给那个副总,借个梯子过来。不行我找人借,这事简单。” 毛毛有恐高症,立即把活推给我和二郎干。听于悦讲过,以前毛毛被吊在桥上晒过一天太阳,从那以后连二层楼的窗户都不敢探头。 “别求那个犊子了。”我摇头说:“刘宇,你想法整梯子和油漆来,顺道借点家伙,咱总不能用手指头抠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上帝 刘宇打电话从他父亲朋友那里顺利借出了梯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二郎在道边雇了一辆面包车陪他一起去拿工具,我则故意和毛毛凑在远处,把金笛晾在了马路中央。 金笛性格很硬,倔强的站在原处不挪一步,来往的车辆玩命般按着喇叭,可她偏偏关上了耳朵。 叹口气,我跑过去把她拉到身边,“哥们我今天是彻底服你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那群男人还不把我撕了?” 金笛歪着脖子冲毛毛笑,没有理会我。 我不由为她的任性着迷,像是错认了季节的叶子,模糊的以为这也是我的角落。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门圈拢我玩?”我递给她一根烟,打圆场问。 “今天起的早,上午去机场溜达一趟,下午找不到朋友,想让你请我吃饭。”金笛把烟丢给了毛毛,“我嗓子疼。” “嗓子疼才应该抽烟,兑点去痛片,绝了。我每天都这么治嗓子,去月亮湾打听打听,唱歌谁有我喊的高?”毛毛严肃的说。 “我现在改成屁股疼了。”金笛摘下帽子,把头发扎起马尾,镇定的说。 毛毛看看我,我耸耸肩,不约而同都掐掉了烟。 金笛忽然笑了起来,眼睛眯成曲折的线,指着松松垮垮套在手腕上的男式手表问:“那小胖子是干什么的,家里挺有钱?” “你就对这玩意感兴趣。”我啐口痰,冲毛毛挤眼,他把话头接了下去,“小宇的老爸以前在矿山干,前两批过来打洞的,赚了一笔好钱。当初他介绍过来不少南方的老板,老朱也挺照顾他。后来出点岔子,跟另外一个老板的洞打到一起了,抢矿的时候被人把膀子剁了,现在还是个废人。” 面上的话很好听,不过仔细一想我就明白刘宇的父亲为什么反对他出来混。矿山打洞并没有固定的角度路线,洞主大多雇佣一些有经验的工人,完全靠着他们的直觉挖掘。这自然无法避免会与别人的洞碰到一起。遇见这种事,不分前后,只凭谁的势力更大一些。刘宇父亲或许以为有着朱老板罩着,不用给其他人面子。但社会就是这样,真正罩的住的只有钱。被砍废以后刘宇父亲开始嫉恨黑社会不奇怪,奇怪的是,刘宇却死心塌地想出来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年轻人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不必在乎想法是对是错。 “后来呢?”金笛追问。 毛毛挠头说:“没后来了,现在开矿遇见这事都是黑子和大雷去解决,那些老板谁敢动手,以后也别想在这赚钱了。以前有个老板不信邪,自己带人去抢洞,大雷把他们的洞都给炸了,差点埋死几个。从那以后再没听过矿山还出过什么乱子。” “这个大雷真男人,我见过两面。”金笛向往说。 “男人有屁用,这年头谁下了床还敢露出把喊自己是男人,不被别人打死,也被警察打死。”毛毛不屑的骂。 说到这,路边走过一位推着自行车的男人,金笛搓着指头打了声口哨,冲他笑眯眯的喊:“是男人不?” 那小子停住脚,咧嘴嘀咕一声。 “操你姥姥的,你他妈骂什么呢?”金笛忽然喊。 我和毛毛都怔住了,但还是跟着金笛跑了过去。那小子也算精明,立刻丢下自行车在前面领跑,追出去一百多米,我们三个人都累的坐在地上喘气。我和毛毛笑了,金笛却又哭了。 毛毛挺挺肩膀,苦笑着起身把烂摊子交给了我。 “出啥事了?”我再次递给金笛一根烟。这次她没有拒绝,点燃之后在我眼前不住晃着,就像每个贪玩的女孩一样。 “我朋友今天上午走了,出国了,不回来了。”金笛断断续续说,“不见我了,不要我了。” “不就是分手吗?你这模样还愁找不到对象?”我觉得自己好累,总说些违心的话。(.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任何东西只要与感情挂上钩,那么它永远不会被取代,只能被替代。 “没分手!”金笛改正说:“谁说我们分手了!” 我任凭她扯着我的胳膊,默然点头,“这玩意难道非得亲口说开始才开始,说结束才结束?就像我们睡小姐,掏出钱那时候就结束了。我再凑过去摸几把,亲几口,不也是结束了吗?” 金笛的下巴靠上了我的膝盖,哭的很用力。这是女孩子的权力,她们总在抱怨男人让她们流出眼泪,可是,男人连这点都不能做。不禁我有些厌烦,“起来吧,屁大个事,他那玩意带钩的?中国找不出第二个了?” “操!”金笛挤出笑戳了我一拳头,“你就不会安慰安慰我?” “谁他妈安慰过我?”我立即接口,但随即便开始沉默。我看不起自己,尤其看不起自己总忘不掉过去。韩津走掉之后我没有试着找她的下落,因为她就守护在我的身体里。我从来没有想过,隔了那么久的笑会一直安慰到现在。 金笛看出我的异样,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了?” “呵。”我笑的很难听,“就算最后不会走在一起,至少你还有机会去送一送,到现在我还没对她......去他妈的,起来吧,不讲了。” 我愤怒的把金笛推到一边,自己跳起来,跳的很低,摔的却很重。 金笛走到跟前用我的衣服擦干净被眼泪打花的眼影,这才笑着把我拉了起来。 我点头说:“笑出来不就结了吗?上帝是女孩,你应该打扮漂亮,等着男人排队来追。哪他妈有漂亮姑娘去追男人的?” “我这还不算漂亮吗?”金笛疑惑的瞅着自己的衣服。 我用手指戳着她的肚皮,“把这挡上,又不是夏天,你不怕别人把你当成小姐看,我还怕别人把我当成鸡头看呢。” 金笛撇嘴问:“好吧,我现在是上帝了,你想让我给你点什么?” 我闭上嘴,上帝不只有一个,就连庙里也供着各种神仙。他们面无表情的等着别人求愿,但我只信仰自己的那一位,虽然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气氛让金笛很尴尬,“就算哄人也哄到底,行不?” “我家的上帝不露肚子。”我勉强说。 金笛追在身后捶我的背,我竟然不敢回头看,我怕回头看见的会是韩津。像我这一种男人,也许找不到幸福的角落。但应该给我道别的权利,哪怕最简单的拥抱,隔着车窗的亲吻,或者是远远的挥手,应该给我机会去做这些,而不是每天纠缠在脑子里悔过。 刘宇和二郎的回归有些夸张,我和金笛还听着毛毛讲荤段子的时候,这两个小子居然骑着一辆大船摩托呼啸奔了过来。音响不错,两条大道上的喇叭都掩不住二郎腿下的dj,金笛立刻扭起来,还妄想着我与毛毛再陪她跳一次脱衣舞。 架起折叠梯之后,金笛抢着夺过我手里的水果刀,叮嘱我们打起精神保护她的安全之后,金笛独自爬上去痛痛快快的在灯箱布上戳着一个个窟窿。 因为是高速,来往车辆大多是货车,司机们看看热闹就走,我们倒不怕会有人勇敢的报警。金笛像个妖精,一边指挥刘宇换曲子,一边让我确定她戳的窟窿够不够“艺术”。很简单的事情,她足足享受了二十多分钟,最后套上我的外衣后,接过油漆在广告上一笔一划洒着名字。 还好,除了毛毛以外,我们三个人的名字很难泼出来。于是恐高的毛毛不得不自己爬上去,重新彻底覆盖住自己蹩脚的名号。 “收工,毛毛哥请吃饭。”金笛累的满身汗,我已经冻的开始哆嗦。 “我请?”毛毛指这自己鼻子,笑着说:“等一会,我拿到钱再请。” 副总很大方,这么简单的事情派人送给毛毛三千块。至于他给大雷的钱,至少在后面添个零。并不是纯粹为了一块广告钱,还得包括事后镇住场面,让润生老板知难而退。这些不是我能办到的,所以即使羡慕大雷捞钱方便,却不嫉妒。 金笛把我的外套绑在腰上,挡住了肚脐,随后拽着刘宇想坐摩托兜风。刘宇为难的说:“大姐,提前说好了,这车是我刚才借来拉风的。我那块表冲着晓峰和二郎,我送你了,这车我可不能让你碰。” 金笛无聊的甩甩手腕,炫耀了一下手表,便开始打起毛毛那堆钱的主意。 “好说。”毛毛抖着票子,“喝酒、唱歌、桑拿、小姐一条龙,咱这没鸭子,要不谁吃点亏不点小姐,陪你睡也一样,回头我给他钱。” 金笛嘟嘴拦车,“给我也叫一个小姐,反正不花我的钱。” 刘宇这次拉风很失败,二郎嫌冷,与我们一起钻进出租,留下他自己跟在车后面。金笛也挺损,近的酒吧都不去,偏偏挑上市郊一家。如果换成我,我宁可得罪朋友,也不想得罪这种女人。 平常出去玩我不喜欢,甚至厌烦哥们带着女孩,不过金笛属于例外,有她的地方总是能找到乐子。除了在酒吧里玩世嘉游戏机的时候比较乖巧以外,我们四个男人彻底被她数落的一无是处。喝酒喝不过她,耍嘴皮子又不是她的对手,熬到ktv时毛毛直接塞给我几张票子,自己找借口单独跑掉了。 毛毛一走,刘宇顿时来了能耐,开始吹嘘起我听过几百遍的经历。当扯到晚上砸广告招牌时,刘宇忽然摇头说:“明天别对黑子哥说实话,就说是咱几个干的,别把金笛扯进去。” 金笛不满的揪着刘宇的耳朵,“怎么?不就一破广告吗?” 刘宇尴尬的赔笑说:“润生和兴达有点关系,不认识的话也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拆别人招牌,好歹也是三十万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爱过 听出苗头以后,我们都让刘宇把知道的事情说一遍。其实不过是一些小事,对于黑子和大雷来说不难摆平,但对于我们来说,多多少少有些难缠。 润生老板以前在兴达干过,跟兴达老板算得上拐过十几道弯的远房亲戚。等到摸清门路后,润生老板仗着自己资金足,辞掉工作跑出来单干。做生意难免有起有伏,世道不景气还好说,如果被自己带出来的亲戚从嘴边抢肉吃,这滋味确实难受。同样的道理,虽然每个人都在被其他一些人骑着,但骑着自己的人是以往看不起的家伙,尤其是熟人、亲戚,那么难免会挣扎一下。 一个简单的面子问题。虽然睁着眼,不一定所有人会看清楚现实。 “闹就闹呗,反正以后也是大雷来办。”二郎不介意的说。 “润生老板也认识一些人,他要是知道自己那三十万被一个丫头砸了,能轻飘飘就带过去吗?”刘宇立即反对说。 我琢磨一阵,冲金笛说:“就当玩一场了,反正承认是你干的也没好处,我们揽到身上,指不定黑子哥一高兴,还能请我们喝顿酒。” 金笛闷头继续唱着自己的歌,半晌才凑在我耳旁问:“你觉得当傻子有意思吗?” 我明白她的意思,但她不明白我的生活,“起码现在有人让我当,而且我还能当。” 金笛冷晒一声,在她这种女孩看来,我们混子应该是风风光光到处耍派的人,其实,我们只是一些也会怕,也会对红蓝灯光过敏的傻子。 金笛失望的表情让我有些闷,一口一口灌着啤酒。结帐送走金笛迷迷糊糊回到家,抠抠嗓子吐干净后我便躺在客厅睡了过去。很少做梦的我竟然梦到了菲菲,很奇怪的梦,也许我开始怀念最干净的日子了。很多人都说,一个人学会怀念,那么他离死也就不远了。我想是这样的。 第二天中午起床我连忙给毛毛打电话,这家伙应该又跑去农村睡火炕,电话居然没人接。等到晚上八点多,他才主动拨了回来,“到十字街等我,家里有什么家伙就先带着,没有到这我再分给你。(.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我顿时打个了冷颤,“咋?出事了?” “润生老板挺野性,居然放号子要收拾砸他招牌的人。这事亮子没告诉大雷,咱自己去办,办干净了让大雷瞧瞧,别以为就他长蹄子能踩人。”毛毛说完就收了线,电话里声音很杂,似乎毛毛身边已经有不少人。 刘宇听到要去打架,立刻从床上蹦下来,跑到卫生间连擦带抹,不停催二郎快点收拾。 “又他妈不是让你去坐台,你收拾个什么劲?”我扳过刘宇肩膀说:“你别去了,出点事你老爸又要怒了。” 刘宇不解的盯着我,眼神很怨,似乎觉得我看不起他。 “哥们,”我苦笑着解释:“亮子肯定不能去,八成是毛毛挑头,咱在家里不怕把话说清楚,你觉得毛毛能压得住场?” 二郎也附和说:“亮子连这种烂事都管,他还是亮子吗?怎么说也得打几通,光喊号子立棍,能捞到啥?” 刘宇这才反过味来。一定是价钱让大雷不满意,故意没有出面找润生老板。就像压轴,前戏过短怎么能突出它的价值?除了滥用职权组织成家族式势力的黑社会的老大以外,没有多少人能完全站得住脚,道上在不碰钉子前会聪明的让开的人不多。没有大雷,润生那面的人当然不会在乎几个地痞。这社会上别的不多,为了钱为了面子出来卖血的流氓可不少。 大雷这是摆明给自己添些筹码,黑社会这玩意,一旦与它沾上,想轻易甩掉不大可能。即使过了这道坎,大雷也能找到其他借口继续从兴达那里要到钱,从愿打愿挨到只能忍受,一切都是自己作孽。 不管是砍人还是被砍,大雷事后都可以有借口勒索。雇佣和被雇佣在这条道上永远都是这样,事情闹的越大越好,反正钱到手,这些老大可以把自己的路铺的四通八达。至于我们和那些花冤枉钱的老板,还是去庙里拜拜比较实在。 听到没有把握,刘宇也蔫了下去,“留点神,晚上别打电话叫我去背你们。” “操,明天把马桶撤了,用你嘴接就行。”二郎捡起一件外衣,和我一起走出了家门。 “妈的,每次遇见什么事都得晚上来办,谁他妈订下来的?”二楼因为中间的住户不肯交每年几十块的照明灯钱,下楼的时候二郎摸黑撞到了停在楼道的自行车上。 二郎不乐意的把自行车丢到楼下,回身对着中间住户的房门没完没了的狠踹着。这家人也挺奇怪,任凭我和二郎一个骂一个砸,憋在家里死活不开门。 我多想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奇怪的事。其实谁都不坏,只不过太多人只选择对自己好。 楼长不一会跑下来,惊慌的问我们为了什么事发火。 “这家有活人吗?”二郎问。 楼长是个不错的大爷,因为我和二郎回家晚,他总主动检查我们家门窗关没关好,用他的话说,这年头小偷都会飞了,六楼七楼一样被偷。 大爷用手指封住嘴,示意我们不要吵到邻居,“灯费的事?” “操他妈的,他借着一楼三楼的光倒是能开门了。”二郎不满的骂着。 “走吧。”我拉走二郎,借着打火机的火苗对大爷挤出笑,“大爷,这家钱明天我找人来收。” “找人”两字我喊的很重,大爷摆摆手,最后又点点头。又一件奇怪的事。他们都在背后骂我和二郎不着调,遇见这种事的时候又巴不得我们这些垃圾替他们推走另一摊垃圾。 顿时,我觉得大爷不那么可爱。这世界不存在英雄,当英雄跟我们混子一样,都被枪毙了,被人们说忘就忘的脑子和自己不确定的心思枪毙了。 二郎膝盖撞的很严重,以前积过液,一瘸一拐来到十字街的时候竟然开始发肿。不过没有空闲照顾。毛毛领着二三十个半大小子正在朝润生的招牌丢石块,看到我们来之后,于悦首先跑过来打招呼。 “怎么才来?”于悦开口问。 “接到电话就来了,耽误事了?”我有些不开心,这种话对我们来说,跟指着鼻子骂我们怕事一样。 于悦急忙赔笑,“没。刚才来了几个小子,没打就跑了,可能回去找人了。” “道上这么多车,就在这打?”我皱眉问。 于悦摊手说:“毛毛说就在这打,今天晚上还要把广告牌子给整下来。” 冷晒几声,我和二郎接过于悦递过来的棒子,上面的毛刺还没刨干净,扎的手心很疼。 “哥们,从哪整的?”二郎扫着手心问。 “家具市场偷的。”于悦笑着说,“我给你刀,你要?” 我们三个都笑了。混久了,打群架的时候宁愿被别人捅一刀,也不愿意胡乱捅别人几刀。只要不死,被捅有钱拿,而捅了别人,要么卖家底赔钱,要么自己跑路。这种事大哥一般不会出钱出面善后,出来混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他只是给我们一个机会而已。 毛毛骂骂咧咧冲我们打招呼,随后便不停拨电话找人。反正替别人干活,最后都是兴达老板掏钱,他也乐得给自己充场面。 “这个兴达老板真傻逼,折腾几次,三十万还不够喂大雷的。”二郎嘀咕说。 “昨天黑子欠了大雷一个人情,咱跟着做就是了,花多钱都是他自找的。”我嘲笑说。 二郎好奇想打听,但我还是封住了嘴。少说点话没坏处,二郎会意没有继续问下去。 等了十几分钟,来往的车辆让我觉得发慌。尽管很多人觉得我们胡作非为肆无忌惮,不过这社会到底不是我们接管。等的越久,心里越空,生怕突然响起警铃。刘宇在家坐不住,给我打了电话。 “问什么问?老实在家躺着。”我发觉自己脾气越来越急,以往打架的时候还会抽空想些东西,现在干净的只剩下焦急,甚至连自己不都知道为了什么这么急迫。 刘宇不满的啐骂几句收线,没过多久,电话居然又响。我脱口就骂,不过立即被反骂了回来,金笛打来的。 我耐着性子赔不是,“我现在忙呢,晚上没空陪你玩。” 金笛取笑说:“谁找你出去玩了?你以为你那张脸值钱?” “嗯,嗯。”我佩服的自嘲说:“不值钱,那你找我干嘛?” “我想清楚了,我要去找他。我又不是出不起国。”金笛平静的说。 “这就是你想清楚的事?”我叹气说:“随便你,你这话也就对我说说,对别人说的话,他们不骂你是傻逼我都跟你一个姓。” 女人的心思就是过山车,高高低低最后还是回到进站的地方。或者我也一样,或者恋爱都这样。 被我的话呛住,金笛慢慢挂断了电话。我和她虽然一起玩过闹过,心里从没真正相互体会过。所以她才会选择对我说这些话,不由我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弹着洒在身上的烟灰,我却始终没有揣回电话。于悦在一旁羡慕的说:“晓峰,电话给我用几天。” 当时一部三星ac也得三千多块,我只不过有几个有钱的朋友,运气也好一点而已,不然我还处于捧着call机溜达的水平。 “拿去用吧。”我把电话卡拆下来,随手把电话丢给于悦,“有空去我家拿充电器。” “开个玩笑你还真给?”于悦接过电话有点不敢相信。 “操,钱又不是我卖苦力赚来的。”我大方的说。 二郎突然搂着我的肩膀,说:“我他妈才想明白,咱这挂彩冒血,怎么还有人说咱的钱赚的不干净?” “他们赚不到呗。”我脱口解释,心里却开始想着金笛的话。 我的话确实说的太直,她至少说了出来,而我竟然不敢对任何人说自己放不开。 真正爱过了,伤也觉得精彩。 第一百七十七章 旧怨 站在人群中,我觉得自己在看戏,一群人漫无目的对着一块广告板发泄,无聊的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世界真的没什么对错,一样在浪费着时间。有人哭,有人笑,四处都是镜子,人们拼命挤出表情,或吸引或逃避。 我看到好多自己从毛毛的电话里走出来,扬着无耻的笑,说着无知的话。二郎蹲在我身边揉着膝盖,我想劝他回家,回到真正的家。但是我没有,我第一次自私的需要一个朋友靠在身边。也许几年之后二郎会发觉我糟蹋了他的生活,我不在乎。 我想我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人越多我竟然越厌烦。于悦玩着电话,想给我介绍几个哥们认识,我拒绝了。煜说过,孤单时才需要,这不是真正的需要,爱情也是,友情也是。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她的话,越聚越多的人群里我确实需要一张熟悉的面孔。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周围站满了毫不了解的朋友的时候,他一定会害怕,害怕自己永远活在陌生里。 如此热闹中的孤单,像夜的街道,依然有那么多的车辆行人,但还是冷清。 我拿过二郎的电话不知道打给谁好,最后还是播给了小不点。乱糟糟的包房里她的声音很小,不过已经让我塌实下来。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小不点几次压低声音说客人在抱怨,我固执的没有收线。我怕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脑子里又会蹦出金笛,蹦出她的故事,蹦出像她一样被丢下的韩津。 毛毛叫人把灯箱布彻底撕了下来,旁边一家单位的保安站在远处看热闹,傻笑的模样与他们的制服很不般配。等了十几分钟没见人来,毛毛有些耐不住性子。万一有警察出现,这么多人凑一起确实是个麻烦。 毛毛坐在头车,其他人分批凑伙拦车跟在后面,来到润生公司门口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莫名的兴奋。人骨子里大概就有一种破坏的欲望,所以被称赞的人物全都是那些建设者,欲望和理想确实很远。 润生地势很高,公司建在半坡上,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这让我很烦躁。仰头过日子,我的脖子已经耐不住沉重。毛毛带着我们翻过铁大门之后便在院子里找着下手的目标,原本想对着办公楼下手,我好心悄悄戳了一下他的后背,毛毛登时把目标改成旁边一间厂房。并不是砸了赔不起,而是这群小子中难免有手脚不干净的。砸场子的时候别的不怕,就怕有人私自藏点偷点,在派出所落案时比较麻烦。 厂房大概准备想改成车库,里面堆满了板材和玻璃丝棉,几个夜班工人正在卯板,见到我们一群人突然出现以后都显得惊慌失措。 “都站一边去。”毛毛指着工人说:“谁他妈嘴贱想说,腿长想跑的,现在就试试。” 给老板打工而已,几个工人老老实实丢下工具聚成一团,毛毛这才笑着说:“哥几个,没你们的事。”随后毛毛扭头冲我们吆喝,“给我砸,出点力,砸不了的都给我丢外面去,晚上哥安排你们。” 还真没什么可砸的东西,还刷着各种广告的落地窗被毛毛破了处,我们像小时侯玩过家家一样到处找着自己的玩具。我和二郎撇撇嘴,把已经垫进板的保暖棉一块块撕出来就在厂房中央点起了火。我和二郎拨弄着火苗,居然,我笑了。我忽然又想起自己刚出来混时的心情,把一切都看成末路,把自己当成勇士,并不坚定但绝对勇敢的眼神,有些混帐但绝对不服别人的脾气,“明天陪我找地方纹点东西吧。”我对二郎说。 毛毛把堆在角落的玻璃丝棉全丢到火堆里,差点燎到二郎的头发,二郎嘀咕着瞪了毛毛一眼,对我说:“纹啥?你把毛毛哥纹身上吧,一准没人敢碰你。” 毛毛嘻嘻哈哈笑着,“晓峰,明天我给你找个好师傅,我对这玩意熟悉。” 于悦不开眼的凑过来问:“毛毛哥,你纹的啥?” “操。”毛毛转身走到门口抽烟,没有回答。 “他怕疼。”二郎悄悄说:“他不敢纹。” 我忍不住笑,捧着一截没焊接的复合板角料到处砸着墙壁,哐哐的声音让我觉得刺激,虽然不兴奋,已经可以让我找到出口甩掉脑子里的一些东西。 身边一个老师傅忽然扯住我的胳膊,“小伙,我们是过来干活的,那边我们带过来的机器你们能不能别糟蹋?” 我顺着老师傅的手指看到于悦带着几个人正站在一堆机器前琢磨着怎么下手,我刚想回答,于悦忽然抬腿踹倒了打孔机,老师傅在我耳边猛然喊:“小兔崽子,你给我住手!” 于悦顿时望了过来,我则吓的半面身子开始发麻,捂着耳朵反复揉着。于悦气哄哄的走过来,我急忙拦在老师傅身前,“他们不是这的工人,可能是雇过来收拾这库房的。” 旁边一位稍微年轻的师傅连连点头,于悦还是不肯罢手,隔着我的肩膀指着老师傅,“你他妈刚才骂我什么?” 老师傅双手依在我的背上,我从那颤抖中找出了一点奇怪的自豪,二郎跑过来拉开了于悦,“你跟老头扯什么?又不给你发工资。” 我沉下气,“行啦,别逼次(大概是唠叨的意思,从于悦那里学到的t市的方言)了。” 于悦歪歪头,戳着我的胸口,“学话学的真快。” 我笑着冲毛毛招呼,走到他身边替这些工人说了些好话,毛毛答应让工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老师傅居然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愣住了,“老爷子,好几年我都没听过这种话了。” 老师傅抿着嘴唇说:“润生老板得罪你们了?” 我没回答,半晌才说:“我不认识他。” 老师傅竟然精明的问:“你们是兴达找来的吧?” 我奇怪的问:“你咋知道?” “到这闹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老师傅摇头说:“我不怕跟你说,这两家的老板没一个是好东西。” 我乐呵呵的让老师傅解释,原来两家老板以前还有过不少梁子。润生老板以前在兴达做的时候,已经让老婆在外面兑了一个小门面。经手的生意,润生老板总故意抬高价格,吓走客人后他以个人身份再去私下找回客人,介绍他们去自己老婆那里低价购买。 兴达老板原本很得意自己这个亲戚,在润生老板结婚的时候他还送了一套房子,认他当干儿子。当后来发现整整一个季度的生意下滑厉害之后,他才查出自己的这个干儿子为了钱,居然在搞这种勾当。 据说有两百多万的生意泡汤,兴达老板气愤的找到大雷。大雷当晚派人把润生老板送进了医院。毕竟以前感情不错,兴达老板没有把事情闹到法院,追回钱之后把干儿子赶出了公司。 润生老板出院后有些落魄,干过别的生意都赔本,最后还是回到了这行。然而很快被兴达老板盯上,两家就这样开始明里暗里竞争。 “为了点钱,儿子卖老子,老子找人打儿子,这都是什么社会?”老师傅不屑的说。 “正常。”我不介意的摇头,“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做人得讲究,这种丧良心的事情都办的出,今天晚上我们砸他多少东西,都是他的报应。” 老师傅忽然说:“兴达那单位合同有问题,上面写着,他们公司辞职的人以后不许再干同一行业。干了大半辈子,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以前的事情就算了,还不让别人也赚钱了?” “操,”我明白以后不满的骂着,“他怎么不把妇产医院买下来,他看不顺眼的孩子都塞回肚子里去?” 老师傅哈哈笑起来,“小伙,我瞅你心眼不坏,你们这么干,也丧良心啊。这些都是人家一点一点赚来的钱......” ”老爷子,我心眼坏不坏没什么关系,”我打断了他的话,“你看这群孙子闹的挺欢,其实也没几个坏人。” “坏人。”我重复了一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开始厌恶这个词,我调过话题问:“晚上这的老板不也找人了吗?跑了以后怎么就没影了?” 老师傅犹豫一阵子说:“你们来之前我看到门口站了不少人,不知道去哪了。” “多少?”我轻蔑的问。 “跟你们差不多,还有几个穿警服的。”老师傅说。 我顿时心里一惊,几步跑到毛毛面前,“毛毛哥,咱可能扑空了,那群人估计回十字街了。” 毛毛皱眉,凶狠的说:“告诉他们都别玩了,咱回去。” “有警察。”我补充说。 毛毛怔住了,我继续说:“我给亮子哥打个电话?” 这种事不能让毛毛自己办,总得站出一个装孙子的人来扛,毛毛难为情的扭头没回答。我立即喊住了其他哥们,拿过二郎的电话找到了亮子。 亮子没什么惊讶,“跟我玩这套?行,你告诉毛毛先散伙,你们去十字街溜达一圈,看看是谁带头的。一会我过去。” 我这才心安的转达,毛毛有些不满,让其他人散伙回家后带着我和二郎打车来到十字街。 老师傅说的确实没错,同样的地点站着一群人,正对着广告招牌破口大骂。 “一块广告整出来几十号人,操他妈的,都没见过钱吧?”二郎摇开车窗嘀咕。 毛毛脸色很难堪,我急忙掩饰二郎无心的话,问:“毛毛哥,有你认识的人吗?” “操,我要是都认识,我脑袋不得炸了?”毛毛对司机说;“哥们,表继续打,咱在这等会。” 司机不知好赖的笑着,“行,坐着有钱拿,这活我能不干吗?这几个警察面生啊,我家就这附近的,没见过他们。” 第一百七十八章 悲喜 看着嘈杂的人群,我想起了老师傅的话。确实,人往往只想着自己受过什么委屈,却说不出留过多少伤害给别人。就像这群人,这群陌生的人,明早醒来的时候,或许他们在咒骂着我,或许我在咒骂着他们。这没有丝毫的意义。 毛毛犯愁的时候我建议他再给亮子打个电话,小王如果可以出面的话,一切都会清楚明了。不需要他亲自来,一通电话就可以解决。 毛毛和亮子都接受了这个建议。毛毛联系到小王后,我下车捧着电话走向人群,心里有些发慌,不过想着等在电话那头的小王,一切变得很充实,甚至我可以斜着眼睛瞟过每一位对我不屑的家伙。 警队与军队一样,或者和这社会上除了我们之外的所有地方都一样,等级是无法无视的。这几个警察只是润生公司附近的片警,站到远处一直淌着笑,向小王解释他们只是来调查情况,随后把这些人的背景甚至后台都向我透露出来。 这群混子带头的是个叫周景的家伙,以前是个练武的,与邻居发生争执时候失手闹出人命。有些悬,仅仅一个“手切”砍在脖子上,居然让自己在监狱里蹲了四年。据说以前在省级比赛中拿过第三,地地道道的练家子。 周景的命不大好,家里四处借钱浇灭了邻居的火气后,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成叠的欠条了。有的时候不是人不想改过,而是根本没有机会改过。社会现实与想法像是医院越来越发达的水平一样,即使知道自己能活过来,偏偏无力支付那笔代价。周景出来之后四处打工还债,这种人没有几个老板愿意收留,最终逼上了犯罪的道路。可以说,那一记手切打的不只有一个人,也许是两个,也许是更多。 周景“进宫”的次数基本与他在家的次数一样多,勒索、替人斗殴、敲诈,前科很多。因为他的父母比较可怜,周围的警察也大多念在这个情面上一直以厅外和解为主。混子没有单纯的共同点,有的是天生喜欢走这条道,喜欢横行霸道的感觉;有的则是极度自卑,极度对社会不满,妄想用自大来掩饰自己的害怕,而不得不继续走下去。周景属于后者,更是后者中最不幸的一种。即将跨越2000年,社会口号已经改成奔向小康,靠强制手段混日子的黑社会大多转型成为以各种经济为主,黑官勾结的形式。黑社会到这种程度有些可笑,几乎彻底与地皮无赖划清。这年头,动拳头的人永远比不上动面子、动钞票的老板。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周景这种控制不住手脚的人不再吃香。毕竟拳头比不上刀子更比不上枪,大哥们真想解决对头,大可以像**那件事一样,从垃圾堆里拉出一个愿意卖命的人,完全除掉麻烦。混了几年,周景一直不好不坏的浪荡着,没有老大愿意收他。 从迪吧之类年轻人消费场子兴起后,周景渐渐出了名。一些小痞子崇拜他无所畏惧的身手靠在了他的身边,倒是组成了一个纯靠打架斗殴为主的势力。黑社会之间的事情大多靠钱来解决,替一些生意老板解决麻烦,这让周景尝到甜头,也开始打点上下,成为一个谁也不服的人物。 周景看见一个陌生人与自己找来的朋友在远处说事,大概心里犯嘀咕也走过来。警察急忙冲我点头,示意我现在离开,随即对周景说:“我一朋友的弟弟,刚碰上聊几句。” 我偷着打量周景,也有些害怕。这家伙体格出奇的好,肩膀很宽,身材倒三角,个头虽然不比我高,但眼神的角度却已经盖过了我的头顶。 “哦。”周景点头瞟了我一眼,“那群孙子刚才还在这闹,跑的倒挺他妈快。” 发话的警察指着手表说:“挺晚了,你先回家吧。等一会我们也得走了。” 我挨个点头笑了一遍,急忙跑回了出租,上车之后我便让司机把车挑进另一条大道。 就算都是驴,至少毛毛这种人磨的是谷子,而周景磨的是糟糠。听我说完之后,毛毛很瞧不起,“我他妈就看不上这种为了几个钱让别人使唤的傻逼。”毛毛边骂着边问:“晓峰,哥今天给你露个脸。你说吧,我找人在这灭了他,还是等他回家了慢慢玩?” “这种人打了也没用。”司机一副老江湖的口吻说:“几个哥们,给你们讲个事。” 毛毛皱眉不爽的点头。 司机特深沉的说:“前两天我陪老婆逛街,就在中央街那里有个姑娘被流氓调戏。你猜怎么着?那姑娘当街甩出一沓票子喊,谁帮她揍这个流氓,钱事后全拿走。这话刚喊出来,旁边立马冲出来两小子,连打带踹把那流氓打昏了。” 毛毛笑的合不拢嘴,“操,这操行还泡妞。” 司机接过我给的烟,摇头说:“我要是年轻几岁,我也冲上去了。我意思是,这逼养的社会,有钱还怕找不到人?” 我赞同说:“毛毛哥,那俩老板肯定也不在乎这点小钱。说好听的,咱是想从大雷那里赚面子,说难听的,咱自己这不是找罪受吗?” 司机脸色登时变了,接口问:“哪个大雷?” 我这才发现自己没管住嘴,毛毛则大方的说:“矿山。咋?你知道?” “干这行的整天就跟车里人扯蛋了,啥事没听过?”司机撇嘴说:“这个大雷可不是一般人物,前两年矿山附近我们都不能去。在矿山停着,有活没活都得交钱。不过也行,矿山那边倒是没听过哪台车被抢的。” “废话,这地方要都给大雷管,哪他妈还有敢出来闹事的?”毛毛嘲笑说:“事都被他自己闹干净了。” 毛毛冲我昂头后,我继续说:“这周景再牛逼也不敢跟警察的色吧?让小王来,咱把他带去润生老板那边,一次给他整老实了。” 毛毛为难的说:“操,你以为小王是我媳妇,想叫就叫?他才三十出头,靠着家里路子野爬上来,现在呢,就咱老朱看到他也得打个招呼。这逼玩意,混的再出息遇见明面上的人也得矮三分。” 司机还想插嘴,二郎不满的说:“大哥,你把嘴闭上。别哪天我喝美了把你车牌号报出去。” 司机马上调头看向窗外,嘴里还是嘀咕着自己见过老朱之类的话。我不由笑出来,我觉得他过的很开心,没有心机的人往往都比较幸福。 几个警察这时已经离开,亮子还没带人来,毛毛琢磨一阵还是再次打通了亮子的电话。碰上这种人,亮子也烦。不怕不服的,就怕不要命的。亮子最后答应了我们的要求,“跟着他,看看他去哪了,到地方给我打电话。” 我得佩服一下司机的勇气,也许在他看来,能亲眼见一次这种事,以后也算多了一种吹牛的资本。等了一段时间后,司机悄悄跟着散伙的周景那群人的车,兴奋的德行就像自己被公安征车一样。 周景带人扎进了一家迪厅,也许以为吓走了我们应该带着兄弟找乐子。司机停在门口听毛毛讲电话,不住给我们出主意。人与人的关系很无谓,即将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悲剧在他们看来,竟然仿佛电影院里的故事。毛毛得意洋洋偶尔对他吹嘘,我却没这份心情,我想起了煜。我说过,也许在别人眼里我应该是天天疯狂,天天不知疼痛的快活,但我偏偏找不到这种样子。我很感激煜,也许距离让她更了解我,也许因为她没有经历,才会更冷静。 煜说,也许在别人看来是喜剧的东西,在本人看来却是悲剧,只因为这剧目里的主角不同。 我不求被别人理解,只要不被误解就好。不过,这像是小时候发愿成为宇航员一样,太过遥远。每一天,总会有人站在远处看着我,想从我这种身上找到他们认为快乐的东西。每想到这,我都认为自己应该沦为男性,而不是男人。混时间久了,我竟然失去了唯一对自己有用处的东西――勇敢,而且我竟然学会了对我最无用的东西――思考,如果可以算作思考的话。更多时候,我认为它是抱怨。 等了很久,周景几次到门口呕吐,我都用种跑过去把他放倒的冲动。我不知道原因,我只是憎恨自己的脑子。110响起的时候,我第一次发现这种声音太动听。 第一百七十九章 周景 让我想不通的是,除了亮子陪在小王身边以外,黑子和大雷居然都到场了。 毛毛跳下车跑过去打招呼,我无奈的跟司机讲价钱。司机倒是挺大方,指着来人问这问那。 “大哥,你看看就得,要是明天哪块传出什么大雷带着警察来欺负人的话,你这车是肯定保不住了。”二郎再次提醒。 司机不情愿的张望一会,收了我的钱以后拐弯到路对面停着,男人总是对这些事很感兴趣。在这点上,我也许比这种人更配得上良心两个字。至少我已经在替周景担心,而他则纯粹为了热闹。虽然我的担心搀杂了很多对周景自以为是的不屑,但司机的角度已经完全旁观。良心,不是说出来,不是教育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只有自己需要它了,它才会更深的扎入心里。 迪吧门口有人看见警车停下,已经开始偷偷溜走。毛毛认认人,该放的都放掉了。 我凑到毛毛身边想问问是什么原因让大雷和黑子都凑来,但周围几个警察严肃的表情让我不知所措。 “你们跟着毛毛进去把里面清一清,没事的人都送出去。”小王脸上尽是疲色,说起话也有些不耐烦。 两个警察点点头,进去不到五分钟,迪吧喧闹的音乐便停了下去。走出门口的人全部低着头快步离开,离开很远才敢瞟着我们嘀咕。 “咱哥俩也能混到这么一天。”二郎靠在我身边,得意的说。 我打量着大雷,不经意问:“屁大点事,至于搞这么大吗?” 二郎摇头嘟囔:“管他死活的。大雷来了更好,一次抹平了,省得咱费事。” “那个悬乎。”我反驳说:“他那脾气你没见识过。” 我刚想提提小林子的事,迪吧门口突然停下一辆沃尔沃,从车上走下来一位中年男人,样子很普通,完全配不上车的价钱。 黑子首先招手,“刘老板来的挺快,开始还担心你没空呢。” 男人皱眉盯着大雷,半晌才应付的对着黑子笑,“我新盖的厂房都被砸了,我能不来吗?” 黑子扭头看向亮子,亮子跑进去叫出了毛毛,毛毛则慌慌张张把我和二郎喊了过来。 “别他妈糊弄我,你让人砸的?”亮子小声问。 毛毛点点头,亮子抬手推开毛毛,“你点什么头?谁看见你砸了?” 毛毛立即会意的摇头,黑子也笑了出来,对刘老板说:“刘哥,这事我以后帮你查查。” 刘老板摆手,整理着自己的领带,“周景呢?” “咱进去说。”黑子领路,我和二郎走在最后,顺手关上了大门。 任何迪吧亮起灯,都让人觉得无所适从。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板,我竟然发怔起来。周景正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两位警察背手在旁边闲聊。看到刘老板进来之后,周景甩掉了蔫样,跑过来打招呼。 刘老板仔细瞧了瞧周景,回头点着警察对黑子说:“不就一块广告吗?犯不上请来这几个朋友吧?” 迪吧老板不识时务的跑过好讨好,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雷很不满的把他推开,“借你地方用用,你先到外面凉快去。” 小王倒是客气的补充:“我们在这了解点情况,解决完了就走,不耽误你生意。” 生意已经没了,当然无所谓耽误不耽误,老板没敢抱怨,自动把几个吧台服务生都领到了门外。 我有些神经,跟在后面再次封上了大门。这样让我感觉到安全,虽然行为太过愚蠢。 “我不跟你废话。”大雷拔开周景,冲刘老板说:“广告那事是我办的,我不清楚你知不知道。听说你放号子要收拾砸广告牌子的人,你就找来这个废物?” 周景立即吼了出来:“操你妈的,你骂谁?” 周景的拳头已经举到大雷身前,大雷满不在乎的笑着说:“你这操行的,我明天要是放出话不想再看见你,你以后就别想站着走路。不信你试试。” 刘老板立即拉住周景,按着太阳穴说:“我三十万不能白花,怎么说刘兴达这事办的也不地道吧?” 大雷拽过一张椅子自顾自坐了下来,“你俩的事我不管,就算你掏了三百万,那也是你赔钱。[.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小王脸色有些难看,亮子瞟我一眼,我连忙替他们每人搬了一张椅子。小王坐下后打着哈欠说:“最近挺忙,体格都熬虚了,咱把话敞开讲吧。对了,你俩去门外看看,我没锁车。” 两个警察知趣的往外走,我拉着二郎想一起退出去,亮子却喊住了我们,“找地方也坐着。” 我不敢相信的停下脚,看到亮子撇着大雷对我使眼色后,我才明白他是想我们留下,必要的时候拉住大雷。 “听说你送林诚一台车?”大雷忽然问。 刘老板不解的问:“雷子,咱以前没交过,但也听过名。我送台车有什么不对的?” “我没听过你的名。”大雷笑着说:“你爱送谁车我管不着,但是矿山附近公路的活你还借给林诚钱,有这回事吧?” 刘老板搞不清状况,挠头说:“矿山那活我只是帮林诚周转一下。” 大雷挑着大拇指说:“钱挺多?t市还住不下一个你?” 周景耐不住性子又蹿上来,一把扯住大雷的领子骂:“牛逼吹的挺响,你以为自己是谁?什么事都想管管?” 小王轻轻咳嗽了一声,周景这才放开手。大雷不住摇头说:“孩子就得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亮子,你说是不?” 亮子叼着烟没回答,只是冷冷哼了几声。 周景不满的牵着嘴角,小王立即站起来说:“你到旁边坐下,嫌着凳子不舒服,我回头带你进去蹲两天。” 周景原本就是派出所常客,对小王应该也是初次见面,没介意小王的肩牌,周景笑着说:“别吓我,当初干死人的时候我就没怕过。你有什么借口抓我?” 大雷叹气说:“我玩你还用借口?” 刘老板忽然插嘴说:“雷子,我好歹也跟朱老板做过生意。他儿子到我这,跟逛自己家商场一样,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他了?” “好,你要借口是不?”大雷嗤笑着四处张望着,我偷偷看着黑子,他居然对我笑了一下。 我径直走到吧台里,挥手一拳头砸在玻璃酒架,快到我只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而手上的痛却在大雷鼓掌后才传来。 “小王,这小子把我小弟打了,你瞧,满地血,这事你掂量着办。”大雷不冷不热的说,眼神再也没有望向我。 二郎急忙跑过来,指缝扎了一些碎渣子,除了被刮出许多血淋子外,流的血并不多。整个右手拳头开始蹿热,让我分不清是痒还是疼。二郎每拔出一块渣子,我都会兴奋的颤抖。也许正如煜说的一样,伤,真的会上瘾。那种细微刺骨的疼像是k粉,最初的巨痛,随后却是连续不断的揪心,让我巴望着下一轮尽快开始。 近乎病态的感觉,更像我经历的生活,以痛来掩饰已经麻木的痛。 我端着胳膊,仔细、上下、反复看着手指,小声念叨:“金笛眼睛他妈的都瞎了,就这操行的手,她还说好看。” 二郎吐掉烟头,咬开一瓶啤酒想往我的手上倒,我立即推开了,“还用得上呢。” 二郎啐口痰,瓶子摔在地上的声音让我打了一个冷颤,这才发现刚刚的享受穿透了手心。 小王盯着胡闹的我们,轻喘口气,说:“这人我带回去,现在局里抓的紧,只要是案子不分大小都得好好查查。” 周景登时傻眼,一脚踢倒矮茶几骂:“操你妈的,摆明坑我?” 亮子起身走到我身边,拿起吧台的纸斤包住我的手,说:“别说这些没用的,那个谁,姓刘那个,以后别找些没用的人办没用的事。” 刘老板不屑的说:“周景,没事。到什么时候,只要你出来,我都安排你。” 大雷顿时蹿起来,一把扯住刘老板的西服,“别他妈给你脸不要脸,以为靠上林诚就牛逼?我告诉你,你那点钱不够我折腾的。” 小王干笑两声,拉开大雷说:“人我先带走,什么事你们自己谈,别给我再出难题。” “对了,那小子要不要跟着去,看看伤,医药费总得赔。”小王忽然对我说。 亮子笑着说:“几个逼钱?用不上。” 周景盯着刘老板,刘老板却低下了头。“操,当我吃干饭的?说阴我就阴我?”周景大声吼着,顺手掏出电话。 “操行,还想找人?”大雷瞪眼问。 毛毛摸身蹿过去,挥椅子砸向周景。周景手脚确实很利索,单手扛着椅子,顺手把电话丢向毛毛。我和二郎忙不迭从吧台翻出去,抄着大扎杯劈头盖脸往周景脑袋上砸。 四个人就这样扭在一起,我尽量躲着周景的拳头,就连二郎被抡中腮帮子后也酸的流出眼泪。僵持了一会,我们三个人竟然拿不下周景。小王不愧是名警察,从旁边忽然蹿出来,下完绊后膝盖顶在周景的腰眼上,一半是因为周景不敢动他,一半是因为小王上铐的动作太顺溜,几下子便把周景牢牢锁在身下。 周围被我们撞烂,小王满脸不高兴的拍着身上的灰,黑子自叹不如的夸了几句,大雷舔着嘴唇一步步走过来,我想起亮子的眼神,慢慢拉着二郎挡在周景前面。可惜这家伙不懂的心思,骂骂咧咧对我狂吼,“**崽子,刚才是你圈拢走我那几个朋友的吧?你等着,明天咱再好好算。” 大雷从地上捡起塑料烟灰缸,扯掉我手上的纸巾抹出黑糊糊发着酸臭气的烟泥,冷不丁全按在了周景的嘴上。 “操你妈的,你还想算算?行,等我倒出空来,我跟你算。”大雷边骂边抹着烟泥,那种烟灰被水浸泡久了黏在一起的玩意,即使闻着也让我恶心,但大雷硬是一点点塞到周景的嘴里和鼻子里。 周景终于忍不住吐了起来,我、二郎和毛毛也走到旁边抠嗓子,大雷则不停笑着。 第一百八十章 刺青 小王喊回门外的警察后,没理周景,自己独自走出门外。(.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到这地步周景也没什么可狂的,自动自觉跟在后面上了车。他这点小事在拘留所蹲一阵子足够,如果再充愣,基本就会转到看守所了。周景虽然虎点,但不至于傻到家。跟错了老板,谁都得认命。况且,周景绝对不会想再留在大雷面前。刚刚只是戏弄,如果是折磨,他连吐的机会都没有。 “帮我告诉林诚,要么改道,要么把动迁的房子全给我留下。不想这么干也行,谁看不起我大雷,我大雷也不会给他留什么好果子吃。”送走小王后,大雷按住刘老板的肩膀说。 刘老板没有想象中怕事,反而硬挺着后背,不卑不亢的说:“林诚跟你有什么事,你们自己解决。我就是一个生意人,有钱赚的地方我不能不干。” “你是不是还想说你是个企业家?”大雷咧嘴笑着说:“你他妈就一个农民企业家,回去和老婆睡炕头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破公司能赚多少钱?” 黑子接口说:“刘老板,你那个配件公司这两年生意好不好,你我都清楚。听说你借林诚那笔钱是用别人地皮抵押贷款的,那块地皮是租的吧?这事我帮你捅上去,银行那边肯定没事,你这辈子是别想翻身了。” 刘老板张大嘴半天没回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黑子,黑子最后苦笑说:“谁赚钱都不容易,我也不想让你连本都捞不回来。咱跟着朱老板办事,大大方方,谁都是朋友。只要你把钱撤了,以后兴达绝对不敢打你主意。” “跟他说这些话干嘛?”大雷闻闻自己的手指,不由也皱起眉头,“他乐意掏钱就让他掏,早晚有他哭的一天。” 黑子解围说:“刘哥你先回去吧,想好了去月亮湾找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刘老板悻悻离开后,黑子和大雷坐着来时的车一同也走掉了。毛毛捧起我的手连连吐吐沫,“消毒,一会去买个绷带,明早不会肿。” 我擦掉了毛毛恶心的好意,亮子大概不习惯当配角的滋味,仰着脑袋想了半天才说:“大雷真不是个东西。” 毛毛闷声点头,接口问:“亮子,黑子和大雷怎么也来了?” 听亮子讲完我们才清楚原因,原来居然是老朱叫他们来的。矿山周围发展高速公路,一条主道原本是政府下属机关负责,林诚靠上人承包下来。因为矿山大多是窄道,扩道时必然要对临近住宅和门面进行动迁。在t市,矿山算是经济比较不错的地方,老百姓大多不愿意离开。可林诚买通人,补助一笔小钱后把这些居民和商人都迁到郊区,这附近的楼房却纳进了自己的腰包。 已经有些老百姓进行抗议,可笑的在破墙壁上画上标语,类似“还我家园”等等充满革命味道的标语。可惜在林诚找到手下或打或骂驱散几次人群后,老百姓大多也敢怒不敢言,把希望都寄托在平常他们厌烦的老朱身上。 在矿山续约没谈妥之前,老朱本不想和林诚闹翻。但这种靠**起家的老板到底也与纯粹摆弄钱的商人不同,即使年纪再大,骨子里还淌着野性,实在忍不住别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放肆。于是老朱派人四处调查林诚这次生意,希望找到马脚在不伤大和气的前提下解决问题。 林诚有个眼高手低的毛病,揽下工程之前已经送出去不少礼,而新市长上任不久,他又不能在工程里玩花样,所以资金短缺的情况下只能找一些老板出钱,报酬就是这些住宅。 除了刘老板以外,还有其他一些人也遭到大雷的恐吓。恰好碰上这档子事,大雷和黑子当然不肯放过机会,借机点点刘老板,希望他适可而止。 刘老板近几年不敢过分招揽客人,受到兴达的牵制,一直处于生意淡期。搭上林诚后,他在老家那里借了朋友租来的地皮,在银行办了假手续贷了一笔钱投到这个工程。这也是骑虎难下的局面,银行贷款的利息并不比高利贷低多少。不同的是,高利贷追不到钱会把人逼死,而银行会把全家都逼死。现在让刘老板撤资,几乎是强制在刘老板身上加上一笔债务,所以黑子才会让刘老板在钱与命之间考虑清楚。 “人走茶凉,他妈的倒回去五年,林诚见到咱朱老板还不跟孙子一样磕头哈腰?”亮子忿忿骂着:“等着,这次矿山的合同拿不下来就算了,要是拿下来了,老朱肯定得收拾收拾林诚。不就认识几个上头的人吗?两三年走一批,他还能全都打点好了?” 毛毛好奇的问:“这次合同有麻烦?” 亮子瞟着我们三个人,半晌才说:“应该有点麻烦吧,今天嫂子给我打电话,让我找个好点的看护,老朱最近身体不好。” 毛毛直愣愣的盯着亮子,“嫂子最近咋样?” “操!你欠削?”亮子抬手戳了毛毛一拳头。毛毛不介意的转头对我们说:“有机会见到嫂子的时候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嫂子那是才女人。” 老朱的老婆比他小二十二岁,只比朱福大几岁而已,以前是个京剧演员。在一次演出中被老朱瞧上眼,直接拉到了身边。以前听毛毛说过,嫂子是那种上得了台面的女人,平常矿山有什么事情都是嫂子解决。一张漂亮的脸,加上好脑子,很多时候老朱都得靠她摆平上头的人。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他妈今天啥也没干呢。”毛毛忽然问。 亮子摇头说:“过去?那个姓刘的一点不上道,不吃点亏他不能服软。明天你到我家来,我找点人给他个提醒。” 一夜过去,直到第二天下午毛毛才给我打通电话,请了一位师傅在月亮湾等着我。 第一次纹身,脱掉上衣后我觉得后背松垮的没有一点底气。老师傅拿出相册让我选图案,毛毛也出了几个主意,但没有一个是好主意。 “给我纹个水手锚吧。”我盖上相册指着肩膀说:“一个水手锚,下面再给我添只骆驼,用鸽子血。” “眼睛?”师傅为难的找不到骆驼的模样,我翻出兜里准备好的骆驼烟递给他。 “不,整只骆驼都用鸽子血。”我肯定说。 “那就不显眼了。”老师傅摇头解释:“都一个色太模糊,要不......” “你就这么纹吧,我不是纹给别人看的。”我拒绝了他的提议,这让老师傅很不理解。 从下午一直到吃过晚饭,老师傅技术很好,没有拓底稿,对着镜子我看到自己背上一针针显出图案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很奇怪。 大概一个水手锚让我梦想了很久,而这只骆驼更会是一辈子的纪念。我把它们都带在身上,不是想时刻提醒自己,反而是想试着忘了它们,忘了忘不掉的习惯,忘了忘不掉的笑。如果它们再也不会离开我,少了愧疚的我应该会好过一些。 刺青过后,整个肩膀像脱臼一样没有力气,骨头似乎被钻开无数裂缝。小不点陪在房间里看到最后,帮老师傅收拾好工具后,她顽皮的戳着我的图案,询问起为什么要纹一只骆驼。 我笑着摇头,二郎适时岔开话题,“能动不?喝两瓶去,看看显眼不。” 鸽子血唯一的用处就是当人受到刺激,发怒激动或者酒醉之类的情况下,纹身会由变得微红。不过让我很失望,酒量渐大的我一直喝到自己吐了出来,骆驼才泛出血色。与老师傅说的一样,对着镜子我只看到模糊的轮廓,“纹的小了点?”我问二郎。 只有二郎清楚我与韩津与骆驼之间的关系,嘲笑说:“你他妈以后再想纹个兔子纹个母老虎啥的,你也得提前空出地方啊。” 我笑着穿上衣服,有一种爱值得一起努力,也有一种爱值得一起忘记。 “上午干嘛了?亮子不说要给刘老板一点提醒吗?又去拆人家房子了?”我问毛毛。 毛毛撇嘴说:“咱那套也就吓唬吓唬人,正经事还得黑子哥来办。” 刘老板虽然对钱很看重,不过更是个顾家的男人,对自己的老婆言听计从。当年从兴达捞钱也是听了老婆的话,可以说男人掌握再多,最终也得听从女人的指挥。 亮子想从刘老板的老婆下手,黑子没拒绝,主动带人跟了过去。刘老板的老婆在设计院工作,平常靠着工作关系总拉些私活。黑子找人问清楚后知道那女人刚从电站拉到一张几百万的设计图,主负工程建方面的投标。因为是内定投标,价格估算需要略高,否则赔本的话都得由刘老板的老婆负责。 黑子几个人趁中午女人回家的时候在办公室堵住设计院一位部门主任,强迫着他把计算机里的工程图纸中的一面墙完全删掉,檩条之类的建材大概二十多万被他们就这么抹掉。原图纸被毁,主任哆哆嗦嗦答应替黑子找到适当的理由不惹起刘老板老婆的怀疑。 一切只是几分钟的事,刘老板却得在投标结束后补上这笔钱。 “有货吧?”毛毛佩服说:“黑子哥脑子就是活,咱这辈子是追不上他了。” 我也同感,把人往死路上推,这点即使亮子和大雷都比不上黑子。 第一百八十一章 跟从 整夜我都混乱的感觉到自己与床单间存在着某些东西,那两个刺青像真实的讯号,每一次翻身都会带来沉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半夜金笛打通了刘宇的电话,脱口就责怪我为什么总关机。 “电话送人了。”我困倦的回答。 “明天我陪你买一个去,正好我也得逛街买东西。”金笛每到晚上都莫名的兴奋,这让我联想起李桐。 “准备出去了?”我无心问。 金笛没有回答我的话。对于男人来说,每个人都想弄清楚问题,而对于女人来说,更多的是逃避不敢知道答案的问题。“听小胖子说,你纹了一只骆驼?” “嗯。”我瞪了刘宇一眼,他却抑不住笑。 “纹那玩意干什么?”金笛不屑的问。 “我一个朋友,我欠过她。”我平静的说。 “女的?”金笛冷哼几声,“有用吗?你这种烂货能不能想出点有用的东西?” 我不愿拿韩津开玩笑,我宁愿一辈子不再说话,也不想再在别人面前说一句对于我和韩津感情的谎话。 “挂了吧,明天你自己逛,我还有事。”我推托说。 “明天我去找你。”金笛干脆的收了线,这让我哭笑不得。 女孩子一旦在某个男人面前暴露脆弱,大概都会是这种情况。只可惜,我并不是堵结实的墙壁,我比她还要怕想起未完成的记忆。 陪金笛逛街是种折磨,也许她从没考虑过真正要出国,只是给自己一个现象,证明她可以办到。在手机柜台旁金笛看中蓝屏8810,理由很简单,她喜欢诺基亚一成不变的外型。至于为什么挑选那种微蓝,我却猜不到。我能看得出,撕开外皮,她与我一样介意着过去。。 付完钱拿着电话研究时,亮子忽然打了过来,“晓峰,来站前车站。” 我不明所以的急忙拦车,金笛不愿自己溜达,紧跟着我不想离开。 在车站,大雷居然和亮子正在说笑。我问过好之后,亮子拍着我的肩膀说:“矿山那边最近忙,附近的哥们不方便,你这几天帮着雷子哥,回头我把毛毛他们都叫过去。” 我觉得胸口塌陷般喘不上气,背身盯着亮子,希望他收回刚才的话。不过亮子反而笑了,“没事,把二郎小宇他们都叫上吧。你们几个小崽子在家干靠着也不是回事,” 我呆呆的看着亮子离开后,大雷咬着过滤嘴上下打量我,直到我浑身不自在甚至想扭头跑开时,他才点头说:“以前真没把你当回事,大眼是你弄挂的吧?” 我连连摇头,金笛知趣的躲到一边,显然被大雷的话吓到了。 大雷不屑的吐掉烟头,旁边竟然走过来两个带着红箍的老太太,张嘴就要罚大雷钱。大雷满不在乎的甩出票子,随后又抽出一张五十元捏成团,当着老太太的面丢在地上,“我他妈扔钱,你们罚不罚?” 老太太都怔住了,半晌其中一个低头捡起钱拉着同伙蹭蹭跑开,偶尔回头的表情仿佛在嘲笑遇见了傻子。 “操。”大雷又点起烟,顺手塞给我一根,说:“钱这东西一张嘴,这社会上其他玩意全得靠边。大眼那事我听黑子说过了,你也是无心。我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我瞅你小子脑袋不错,以后在我身边站着。再遇见这种逼人,你也能拿钱砸他们。” 一切转变的太突然,也太自然。大雷以往只是不满黑子,当两个人合成一伙后,我那点东西没必要被黑子藏住。把话说清楚了,反而能让他们俩个走的更近。当然,也许昨晚在迪吧我的举动很上大雷的眼,不然也许现在我已经得再次跑路。 我说不出解脱还是悲哀,默默点头听从了大雷的话。跟谁混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因为大雷和黑子根本不在乎他们带着谁混。 大雷记下我的电话后,带着我和金笛在老朱超市顶层的美食城对付了一顿午饭,使眼色让我支开金笛后,大雷面无表情说:“林诚闹的挺欢快,最近别到处跑,毛毛叫你的时候你赶快到,啥事都得给我放下。” 我试着摆出言听计从的表情,这让大雷很满足,“没啥逼事就到我场子那边玩,这丫头不错。” 我急忙摆手说:“是朱福哥的朋友,我可不敢碰她。” “有什么不敢碰的?”大雷似乎觉得我很没骨气,丢下几张票子后起身离开了座位,“听黑子说你以前有过底子,没事,这地头什么人也不敢碰我大雷的兄弟。” 说到这,大雷不自然的皱起眉,扭头离开后我才大口大口喘息起来。我几乎是在他眼皮底下坑掉了大眼,不过还好,这事基本到这里就已经到头。我太了解像大雷这种人,他绝对不会砸了自己的面子向别人承认是我惹起的那个乱子。 金笛回到我身边,侧着脑袋问:“瞅你这德行,跟大雷吃顿饭都吓成这样。那个大眼是谁?” “大雷以前的朋友。”我岔开话题说:“这几天我没空陪你疯,以后我得总往矿山跑。我他妈要是哪次去晚了,大雷肯定新帐旧帐一起算,非把我卸了。” 金笛精明的问:“旧帐?你真弄死过他朋友了?” “操,我要是干过那事,我现在还能吃饭吗?不早被大雷埋了?”我立即改口,拉着金笛走回了家。 听到大雷让我们过去帮忙后,刘宇是唯一一个兴奋的人。 “你他妈就是一个傻逼。”二郎嫉恨着大雷在月亮湾折磨我们的事,但也没拒绝,只能把火气发到刘宇身上。况且我们的处境不像刚出道时一样,我们没有退路。像是悬崖,只要我们帮了大雷一次,以后就不能轻易脱身,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己往下坠。 晚上毛毛请客,这次黑子算是动了老本,找了很多朋友替大雷办事。矿山附近的警察自然得给林诚面子,不会让大雷原先的人轻易与林诚发生矛盾。不过我们插过去以后,警察也有了借口卖给老朱一份人情。不是自己管辖范围的人,他们大可以乐呵呵在事后出面调停,少不了能揩到好处。 消停几天,润生刘老板没有回话,大雷叫我们开始在画满标语的住宅楼下闹事,凑成几团高喊着要抢回根本不属于我们的房子。 “道修好以后,这附近的房价少说能增一千,林诚那小子心比谁都黑,只给动迁户每平六十块的补助。”毛毛插腰在前面指挥,抽空对我们解释,“给钱就不错了,这要是不赶上新市长和老田上台,林诚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补。” “人也是贱,明知道惹不起林诚,反正有新房子住,老实呆则就得了呗。”我不屑的说。 “那他妈叫新房子?自来水都是限制时间供应的,晚上还不到八点就没水了。”毛毛嘲笑说:“老百姓的钱都让这种孙子坑去了,还好我没住这,换成我,我肯定跟他玩命。” “换成我,我就帮着林诚一起赶人了。”我笑着说:“咱这种人,想玩命他也不会陪着咱玩。” 毛毛顿时语塞。 刚开始闹的时候,工程队还在一旁看笑话般继续扒着房子。大雷看到没有什么用,直接让我们找茬动手。按照他的性格,能让我们找茬已经是给林诚面子。 跟几个施工队伍都打过架,或伤人或被伤,晚上大雷甚至找人摸到工地,买通驾驶司机用改装钻头的挖掘机将工人临时搭建的工棚全部推倒。大多是出外赚钱养家的男人,自己的饭没被抢干净,一般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就这样,几天时间后林诚的施工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因为有老朱撑腰,黑子和大雷每天忙着联系各部门的领导,所以即使我也随着人群被请到过派出所,心里没有丝毫的担忧。例行公事而已,没有警察问过我的姓名。林诚自觉理亏,也没想拿我们这种人开刀,大多听从意见和解为主。 果然,这个社会钱开了口,其他东西都得滚远远的。 最先熬不住的不是我们两伙人,而是润生刘老板。他看到大雷肆无忌惮的蓄意闹事,这才明白自己也许真搭上了一条里外都漏水的船。大商怕官,小商怕黑。衡量一段时间之后,刘老板主动找到黑子,答应撤资,不过有个条件,希望我们替他追回一笔三角债。 三角债是我们最不愿意解决的麻烦。很多企业销售方面成绩不错,却拿不到太多的利润,就是因不完善的经济体制下的漏洞。大多数生意并不是卖张烧饼,卖瓶啤酒那么简单,与放妓是一个道理,先让对方拿到货,爽过之后才能收到钱。最让人担心的是,有些公司仗着背后有人,或者破罐子破摔,往往用空头承诺或其他地方的欠条来抵债。这么三番五次之后,那点钱还不够打点法院和警察的胃口,更不用提拿回自己全部的钱。 在月亮湾坐着的时候经常听到一些酒醉的老板抱怨这类事情,如果他们有张五百万的欠条,最后追回来的不到二百万。能追回这种程度已算不错,大多成为烂账,只能往无味的官司上白砸钱。 相对于高高在上的法院,我们的手段更直接,报酬也更低廉。曾有人找到亮子,希望他出面追回一笔账,但听到牵扯进去的公司太多,亮子立即推辞了丰厚的报酬。这次是为了正经事不得不做,黑子把话吩咐下来以后,亮子为难的带着我们开始了解情况。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反向 刘老板从一位台湾商人那里接到一张订单,因为对方生意出了问题,迟迟没有收回欠款。刘老板找到周景,硬生生从对方公司拖回一辆德国原装奥迪。 没想到对方也豁出去脸皮,公司倒闭后偷偷溜进润生公司,大摇大摆开着奥迪离开了。 “这个刘老板也是个傻逼,拿到车不会换套车锁?拖回去的时候把底盘摔坏了,进口的,修底盘花了一万多块,这下全飞了。”亮子恶狠狠的骂着,对接手这种事很烦躁。 “那个台湾老板呢?”毛毛问。 “老板?”亮子嘲笑着说:“他他妈也算个老板?都是他妈的在台湾骗吃骗喝被赶出来的。我去查过了,开了家皮包公司,专门借着台湾身份证到处揽活,包给其他人之后他拨层皮,还不敢拔厚了。现在没有影了,估计又换地方混了。听说那个老杂种到处都有家,老婆好几个。他妈的中国男人都死绝了,那群傻娘们就这么乐意上当?” “操,赶明我也弄张假身份证,标上台湾人。”毛毛向往说。 亮子撇下一个白眼,“你这操行,人家一看就是从阿里山上跑下来的猴子。” 毛毛难堪的转过身子,我打圆场问:“亮子哥,两个欠钱的都跑了,咱找谁追去?” “一般找上咱的,除非欠的数目太大,基本都是想找回点面子,钱不钱倒是其次。”亮子脸色很阴,“这次给他个台阶下,帮他个忙。周景真是个废物,还得替他擦屁股。等回头他出来了,你几个再去调理调理。” 毛毛记恨般点头答应,亮子随口吩咐,“到那老板的家,老婆孩子还没跑,家里有什么砸什么。两天闹一次。找人盯着,谁也别想再跑出去。” 这种掉价的事自然有我的一份,冲进家里的时候我对所作所为没有太多愧疚。在其他人眼里,我稍微流露出一点同情都会被看成窝囊。丢出去的电视在楼下发出爆裂声时,我和别人一样咧嘴无谓般笑着。女人护着孩子出奇的平静,挤在墙角漠不关心的看着我们歇斯底里卖命演出。有欠有还,自己丈夫犯的错总得有人来承担,而且,她没有反驳的权利,在别人堵上门出气时舍不得钱财更是件不理智的事情。 女人就这样不吭一声的站着,仿佛一切与她无关,世界只剩下身边的儿子值得她保护。 钱是个肮脏的东西,给予人生活,也毁掉了人的生活。不过往往有钱人,或者曾经的有钱人都会有一种大度的气态,镇静甚至冷静。就像女人的眼神,总让我觉得里面藏着些讥笑。大概是她富有过,清楚这个社会的规则,我们如何胡闹最终都不会落在她的心里,当一切倒转,当她的男人再次发达后,她一样可以雇来我们去别人家里演戏。 我厌烦这种感觉,我需要的不是彻彻底底的理解,我现在更需要的是畏惧,畏惧我的眼光,畏惧我的颤抖,这些都可以让我找到继续下去的勇气。偏偏,她没有。她只是不住摸着孩子的头发,而这一切,只存在在几年前我的记忆中。 “你过来。”我指着比我稍小几岁还挂着嫩气的孩子,“别他妈像个娘们一样就知道靠在别人怀里。” 二郎和周宇不解的拉着我的胳膊,毛毛耸肩劝:“没他们什么事。” 打女人和孩子只有杂种才能干出来,而我竟控制不住心情,咬着嘴唇撕扯着从女人身后拽出了孩子,“你刚才笑什么?”我盯着女人说,双手却死死揪着孩子的衣领。 女人这才惊慌失措的摇着我的胳膊,“我没笑,我没笑。你快放了我孩子,家里的东西,你们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操,你在家里给我找台奥迪出来。”毛毛忿忿骂着,走过来想拉开我的手。 我没有松手,咽了几口吐沫,想骂女人几句,却找不到借口。只剩下说不清楚的畏惧,我对她的畏惧。这很可笑,我怀疑她看得懂我的心思,因为她搭在我胳膊上的手越来越有力气。 我想我是疯了,有时破口大骂这个社会上飞着的,走着的,爬着的,都是操蛋货,没一个人在乎我想着什么;有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世界如此可怕,每一双眼睛都在偷窥我,即使穿再厚的衣服,我依然觉得自己**裸的在大街上卖笑。 也许,我真正害怕的是被人看出懦弱。 孩子趁我失神的时候一拳戳到我的下巴,登时让我摔了个趔趄。二郎愤怒的抬脚把孩子踹倒,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骑在孩子身上玩命揍着。女人终于失声,近乎傻了一样骂着求着二郎,即使被二郎误伤到鼻子,依然淌着血在哭求。 我在女人惊愕中拉起二郎,“算了。” 说完我扭身就往门外走,二郎也发觉自己有些过分,啐口痰跟了出去。 在门口时,身后传来一家伙的不屑声,“什么玩意,还他妈摆上谱了。” 二郎停住了脚步,我想都没想,回身看到那小子正站在毛毛身边嬉笑时,我冲过去狠狠一拳头砸在他的眼眶上。二郎随后跑到厨房,抄着女人家里的菜刀站到中央,冲着已经在踹我后背的其他人吼着,“都他妈给我滚开,谁再动晓峰一下,我今天非弄死他!” 刘宇犹豫片刻,愣是举着客厅的制氧机砸在那小子护着脑袋的双手上。刚刚断电的制氧机里的水还劈啪跳着声音,湿淋淋泼在我俩身上。 毛毛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当二郎站到我身边恶狠狠拎着刀时,他才不满的说:“晓峰,你给我起来。二郎,你把刀送回去。” 我舔着嘴唇朝那小子身上吐了一口,捡起地上的帽子站到毛毛身边,毛毛假模假样朝着我的腿肚子踹了一脚,“不他妈丢人啊?自己哥们还打架。” 随后毛毛朝着仍在地上眯着肿起来的眼睛的家伙骂:“你他妈活该,嘴贱什么?” 顿了顿,毛毛补充,“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以后再瞎逼逼,大雷不揍你,我他妈也揍你。起来,握个手。” 这倒让我难受起来,我主动拉起那小子,扯着他的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哥们,我今天脑子犯病,回头请你喝酒。” 混在道上就这回事,所谓的记恨就是一个面子的事。我把话搁出去,那小子登时勉强笑着推开我的肩膀,“得,冲你这话,以后有事不叫我,你不是爷们。” 我点头冲毛毛赔笑,“我到楼下等着去。” 随后二郎和终于男人一次的刘宇都跟我走了下去,留在房间里的人看着我们仨都变了脸色。 “你咋了?”坐在楼下花坛边,二郎笑着问。 “没咋。”我扒下刘宇的外套套在自己身上。 “操,以前没见过你拿小孩出气。”二郎问。 刘宇接口说:“那小崽子长的就一副欠揍样,我他妈进门就瞧他不顺眼了。” 我掐掉烟头却找不到地方扔,小区属于高档商品房区,干净的让我厌烦。最终我还是把烟头丢在漂亮的方砖路上,对着刘宇说:“你出来混就是为了打人玩的?捞鱼还不让劳鱼苗呢!” 刘宇被我的话顶住,闷声在旁边哼唧。我没理会他,随口说:“我是不是越来越逼赖了?我刚才看着那小子藏在他妈身后,我怎么就烦?” “什么时候回家看看?”二郎看出我的心思,转过话头问:“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回事,海滨他爸说要二十万,就给他二十万?找人说说情,让鸡头他们凑点钱抹过去得了。修鬼他们不是混的不错吗?让他们找人递话。” “他们能找谁?找李桐?”我不屑的说:“我求她多少次了?我还能求她一辈子?再说了,我能还上还行。关键是,她根本用不到我。” 这话说完,我心里特堵。或许像我这一种男人,什么都没有。 “你说,要是我妈看见我被别人打了,我妈现在还能不能护着我?”我倒吸着凉气问。 “你成天就知道想些没用的。”二郎扭头不再看我,“求人怎么了?你要是真这么牛逼,就把自己塞回你妈肚子里,自己把自己生下来。” 刘宇扑哧笑了出来,我尴尬的瞪着二郎,无奈的说:“妈的,你要是哪天不损我几句,你就觉得活的没劲了吧?” “不是拉不下脸求,逼到份上了,咱这种人不求别人还能干什么?”我解释说:“别的事就算了,我他妈捅海滨一刀能怎么?就许他捅别人,不许别人捅他了?和尚都什么操行了?这事我绝对不求别人,我早晚有一天混出点样,我死也不求海滨他爸。” “操,真把自己当爷了。”二郎不满的说:“咱叔病还没好,修鬼怕你家再赔点钱,过不下去,偷着求李桐了。李桐找**朋友帮你出过头。海滨住院花的钱现在还记在你头上,没从你家里要。” 我这才恍悟,撕下烟盒中的锡纸擦着脸上的血,“告诉修鬼,以后别求李桐了。” “这人真他妈反向。”二郎拉过刘宇嘀咕。我抬头却发现女人和孩子正站在窗台朝下看,女人细心的用手擦掉孩子脸上的血,很轻很慢,温柔的让我发狂。三楼而已,我清楚的看到他们复杂的眼神里有着很奇怪的东西。孩子是一种愤怒,母亲却是一种可怜。 都说混子是最喜欢嫉妒的人,嫉妒别人过的风光,嫉妒别人花钱花的敞亮。其实,我们更嫉妒别人有个随时可以躲着靠着的地方。除非我真的离开这条道,或者我能出人头地混出这条道,否则我永远找不到塌实。 “阿峰,刚才跟你闹别扭那哥们,晚上我安排一桌,替你请他?”刘宇忽然问。 “请个**。”我忽然窜出一种激动,仰头盯着女人说:“我那是给毛毛台阶下。都靠上大雷了,我再窝窝囊囊下去,大雷哪天觉得用不上我,非算上大眼的事把我弄了。再说了,我就是打他还能怎么?要来就来,谁面子也不给。” 第一百八十三章 土枪 毛毛觉得我有些反常,没有再叫我来这里胡搅,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太嘈杂,我几乎没有空在家里睡一个安稳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事情是林诚引起来的。t市大多数工程建筑材料与安装公司都是河北人搞的,其中一个姓徐的老板名头最响,在这些河北老板中算得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因为润生和其他几个公司的撤资,林诚不得不把工程拆散,分包给徐老板来干。毕竟这是与政府挂钩的工程,赚不赚钱不重要,有机会拉拢到上面用得着的人,徐老板自然爽快的答应下来,而且大肆宣传,仅仅几天,市里的人都知道徐老板揽下这份肥差,甚至把林诚的风头盖了下去。 大雷当然不能让这种人在自己地盘立威,三天两头带着我们找这群河北人的麻烦。只是没想到,徐老板太急于在t市立稳脚步,硬是不上大雷的道。有次大雷晚上去朱老板的宾馆桑拿,停在门口的车居然被猎枪打碎了玻璃。 蜘蛛网般零散的玻璃上密密麻麻凹出小坑,这让大雷十分恼火。不过大雷始终在道上混了将近二十年,冲动过后立即找到了小王,让他摆平这件事情。 并不是有钱就能玩明白这个社会,说到底,在没混到权之前,钱只是一堆摆给女人看的废纸。徐老板过分高看自己,以为凭着身家可以不必理会即将没落的老朱,以及大雷。赚钱拿三分,其他七分是用来上炮和拉拢,显然徐老板只是个商人,自己拿着大头,用些零花钱来打发小王这些人。 小王到徐老板那里了解情况没受到应该有的绝对的尊重,这让他大发脾气,调动了许多警力,甚至搞出一个小组,仅仅为了这把打碎大雷车玻璃的猎枪的下落。 虽然没有留下证据,但这足够让徐老板后怕,可惜迟了一步,黑子提前喂好小王。据说徐老板几次亲自登门,都被小王的老婆堵在了门外。 两三天时间,小王找到了那把枪的来源,居然是市里一家机床厂工人做的土枪。那家伙也算是个人才,自己偷着买材料,利用单位的铣床在值夜班的时候加工。一年多的时间已经做出了五把。但很不走运,第一把卖出去的枪就被用在了大雷那里。 徐老板留了后手,买枪和下手的家伙不是本地人,应该是他从河北老家雇来的帮手,纯粹是想给大雷一个提醒。当这个提醒落回自己脑袋上时,徐老板提前把帮手送走,倒是没让小王抓到。 知道徐老板只有这么一点能耐后,大雷更加恼火,只要稍不顺心就让我们去工地闹事。毛毛那段时间最风光,由于每次都是他领头,到后来,只要他一露面,徐老板手下的工人立即开溜,不管手里是否有活,就像听到发令抢一样速度型离开施工现场。矿山警察总是晚我们一步才到,调查情况之后便打电话向大雷发牢骚。一顿饭,大雷笑呵呵就能把事情解决。 林诚终于坐不住,挑了一个下午约大雷到他的一家乡村饭馆喝酒。大雷带上了我,一是或许他觉得我的脑子有些用。二是可以把事情推到黑子身上,我毕竟是亮子的小弟。当然,林诚找到黑子也一样,黑子绝对会把问题再推回大雷这里,来来回回,林诚不能轻易解决麻烦。 林诚还是比较有心意,提前预备了一桌对大雷胃口的菜。类似笨鹅野菜之类的东西,这让大雷特别满意。 我没有坐下去的份,站在俩人旁边倒酒点烟,林诚倒是很大方,在柜台要了条中华,让我临走时带上。 “雷子,咱哥俩碰完杯,以前的事就不提。”林诚陪着大雷喝了半个多小时,才把话扯到正题上,“最近乱七八糟的事太多,我早想找你出来好好喝一顿了。” 大雷喝酒不上脸,越喝脸色越白,表情也越沉着,“我说话不爱绕弯,你要是为了矿山公路那事,咱把这杯了了,我立马走人。” 林诚揉着太阳穴,半晌笑着说:“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没求过别人。以前你找我帮忙,我什么时候说过一句废话?” 大雷忽然放下酒杯,我想替他倒满时,他挥手挡开了我,“别把我当傻子。上次昌隆的事,我没亏过你。我算计半天,最后让你插一脚,别人以为我彪,我那是不想欠着你的。现在这事是朱老板的事,我大雷自己怎么样无所谓,谁他妈打朱老板的主意,自己先掂量掂量。” 林诚无所谓的耸肩,“这条道,我不修也得别人来修。咱把话说开了,朱老板嫌弃我没事先问问他的意思,还是觉得我没安排点什么?” 大雷不愿回答,这确实是个不好解释的问题。如果说老朱挑林诚的毛病,这显得老朱太没风度,起码林诚在t市算得上与老朱同一档次的人物,为了一条公路翻脸,这传出去,谁都不愿意再与老朱打交道。而如果说老朱嫉恨林诚没有打点,那更说不过去。 大雷撇撇我,我明白他想让我编个借口,不过我没胆子说话。 林诚看懂大雷的尴尬,笑着问我:“你啥时候跟着雷子的?” “刚才帮大雷哥刷车,借光到这见识见识。”我立即回答。我不能说穿大雷是为了搪塞才把我带在身边。这个理由显然很让大雷满意,笑着让我坐到旁边的椅子,我连忙推脱自己不饿。 “我修条道不也为了矿山好吗?”林诚没有味道的冲我笑,“矿山附近,我开车进去都没地方挑头。” “前段时间都是那些动迁户闹的,他们天天喊,大雷哥碍不住面子才出来管管的。”我心虚的说。 大雷立即拍着桌子说:“这事你可不地道,我要是不出来说说话,人家好以为我们矿山的人都是谁见谁踩的憋货。” “操,”林诚不满的骂:“那群穷逼理他们干嘛?他们闹什么?嫌新房不好?” 顿了顿,林诚一口喝干杯里的酒,喘着粗气说:“倒回去半年,我安排那些房子给他们住,谁他妈还会出来闹?不就是看要修路了,他们房子值钱了,觉得自己亏了吗?说的好听,舍不得离开矿山,其他不都他妈的想多整几个钱吗?” 大雷语塞,许久点点头。 林诚继续说:“所以说,雷子,你可怜那些人干什么?就让他们闹,我路修完了,新楼建起来,你随便挑,要不图纸上给你改改,打通一层送你。” 随后林诚开始介绍起自己这次的规划,口气就像在与自己的生意伙伴聊天一样。而那些抗议想搬回原来住址的居民,此刻已经成为笑料。“穷逼”,这是林诚对他们的称呼,也是为他们定下的一种档次。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佩服林诚。自己那点心眼只能丢人现眼的出些主意,而林诚每聊几句都会自然的拉近他与大雷的关系。说话是门学问,总想捧着自己的,那都是些脑袋不灵光的家伙,总是一味捧着别人的,事后想起来都是些心机太重的奸货,只有林诚这种人才算老手。不损不夸,很随意的把别人和自己串在一起。 大雷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至少在老朱的事情上,他绝对算得上够义气,“有你这句话,我以后还把你当朋友看。有空到朱老板那里去一趟,他点头了,咱什么都好说。” 林诚看到没转机,也略过话头不再提。这种身份的人并不是怕事,只是看谁能熬得起。老朱靠着矿山和商场等地方,收钱比较稳当,而林诚主要以工程为主,虽然上头的人脉很广,真与大雷耗上,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后来听大雷无意间提起,林诚在临街一侧挑了几个好地段,把图纸送到了老朱的办公室,按照老朱的意思留下了十多个门市,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而后,我们自然变成了林诚的帮佣,任何还敢聚在原先住宅抗议的居民全被我们赶走。有几户闹的比较凶,林诚查过之后,我们按照地址找到动迁之后的新家。什么也没做,在门口连续站了几天,抽抽烟,聊聊天,那几户人最终放弃了没有作用的抗议,无奈的答应了我们的要求。 偶尔与二郎聊起来,我自己都会觉得好笑。前几天我们还是帮着别人伸冤的讲究人,几天之后就变成了帮着财主欺压老百姓的流氓。不过对我们来说,这是两回事,这世界上每一个人的生活与我们都是没有联系的。他们哭,他们笑,那是他们的日子,我们只在乎从他们哭笑里自己能得到什么。 徐老板一口气买了两台车,一台送给大雷,另一台希望大雷转送给小王。t市经济起步很晚,大多是靠着政策发家。一般有点脑筋的老板都不张扬,选择国产车,另外一些暴发户的眼光品位也只停留在奔驰宝马身上,市面上并没太多花样。徐老板派人开到矿山的两台93太阳舞确实拉风,虽然属于经济型,但大雷看过之后便拿走了钥匙。 另一台亮子亲自送去了小王家。在这点上,徐老板的心思还不错。这种即不会惹人眼红,又能显出小王身份的礼物,让小王撤下了对那个枪手的追查。 连买车牌到执照,一枪打出去上百万,最终徐老板有再多的票子也没斗过已经在这城市扎根太深的大雷。 第一百八十四章 嫂子 与大雷彻底走在一起后,我发现自己要疯了。 大概是第一次投钱搞正当生意,大雷时不时叫我去河畔那里忙活。对面原本有人想投资开一家运动专卖,被我们活活搅黄了。以至后来整条街都知道这两家店是黑社会罩着的,就连路边卖自家水果的小贩子都与门脸保持着几米的距离。 除此之外,大雷每天的事情很多。朋友在停车场抢车位;某某公司资金不足,想用商品抵债却被拒绝;哪个老板想把儿子送进自来水公司找不到门路;就连矿山一辆皮卡倒车时挂花了另一辆车,我也得随他去将被害司机恐吓一顿。 大雷有个特点,说不清是爱好还是习惯,任何事只要经手,大多他都会自己亲自解决。对于这点我很不理解,他完全可以像黑子一样坐在沙发上,几通电话,几顿饭局,轻轻松松过着别人过不到的日子。但他总是把自己累的像只牲口,似乎生怕有一分钟找不到事情做。只要朋友开口,他从不问是非,只看重事发双方谁与他靠的近,随后便匆匆解决。 陪毛毛在新开的水吧捧场时我问过这个问题,毛毛让我吃惊的露出沉默的一面,“你没混到那份上,你就看不透大雷的心思。” 这话我倒是不反对。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的人凭着自己的脑袋可以想象出经过,却想象不出心情。就像我捅海滨那一刀一样,原以为捅人是件短暂痛快的事,却没想到,一切那么缓慢,缓慢到全部的神经都在一刹那绷紧,直到现在也没有松开。 “是不是大眼没了,他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了?”二郎在一旁问。 毛毛摇头说:“就像我吧,放出来以后,我属实混的不怎么样。你们毛毛哥以前牛逼的时候,那走在大街上也得带几个人跟在屁股后面。[.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你们猜猜,当时我最怕的是什么?” 二郎接口问:“怕哪天被人算计了?” “操,我他妈倒是怕哪天没人算计我!”毛毛摸着胡子说:“我年轻的时候在市里也有一号。那时候哪天要是没人求我办事,我浑身皮都痒痒,就好像过了夜自己就变馊了不值钱一样。” 一句话把我点醒,不由我反而可怜起大雷。说到底,人活着都是在被逼,也许我一直被别人逼,而大雷却被自己逼。 在大雷面前,除非万不得以,不然我很少开口说废话。他不像毛毛和亮子,脾气时好时坏,琢磨不透。曾有个哥们抱怨矿山后道太脏,应该换人来收拾收拾。结果大雷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在暗示自己不配罩着矿山,当场就让我们把那小子架在老朱办公室外的走廊里,用灭火器砸了几分钟,一直把人砸的失去知觉才肯让我送去医院。 在大雷身边混的感觉,就像喝一杯刚沏的茶。虽然会有香味,一不小心却能烫伤了舌头。 不过还好,大雷见我手脚勤快,把自己以前的车借给我练手,晚上应酬喝高后,都让我来开车。捞到钱之后,经常不分多少的砸在我面前,而且从不让我拒绝,或者说谢谢。 有天晚上大雷请交通大队的人吃饭,我等在车里抽烟的时候,大雷突然气冲冲的跑出来,上车后没像往常一样闷不吭声,恶狠狠的说:“回我家,快点。” 我猜出大约发生了事情,急忙挑头,一路上看着大雷严肃的表情,我几乎忘记自己闯过多少红灯。 到家之后,我车还没停稳当,大雷就开门蹿了下去,随口说:“打电话叫俩人来。” 跟着大雷混的那些哥们大多看我不顺眼,对于一个外地来的小崽子,他们总觉得我没份量。平常办事,只在大雷面前他们才与我打招呼,背后剩下的全是白眼。想了想,我给二郎和毛毛打了电话,犹豫一阵,还是走进了大雷的房子。 想不通的是,大雷居然正在客厅伺候一个女人。伺候这词并不夸张,女人坐在沙发上,大雷恭敬的站在一边,单手捧着烟灰缸接女人弹下的烟灰,表情难得一见的真诚。 我急忙跑过去接过大雷的烟灰缸,没敢正眼打量女人,只发现她年纪不大,三十以下。从侧脸看,女人十分标致,抽烟的动作却像男人一样大方,少了那份装出来的娇柔,让人很佩服。 “叫嫂子。”大雷声音不大。 我登时想起毛毛提过的老朱的老婆,低头问了一声好。 嫂子嗓子很好,不愧科班出身,底气足,而且沉稳,“也就你们知道叫我嫂子,外面那些人可不这么想。” 大雷愤怒的吼:“谁他妈在背后说嫂子一句闲话,被我逮着了,我肯定让他再说不了话。” 嫂子笑着拿过我手中的烟灰缸放到自己腿上,对我说:“大雷身边能找出个懂事的,挺罕见。叫什么?” 大雷替我解释说:“跟着亮子的,叫晓峰。这小玩意会说话,办事有心眼。” 嫂子忽然盯着我看了一会,点头对大雷说:“我听你大哥说过,这事你办的对。” 我清楚嫂子指的是大眼的事,不由腿肚子发麻,慌张的说:“大雷哥,我刚才给毛毛哥和我朋友打过电话了,要是人不够,我再出去叫几个。” 大雷摆手,对嫂子说:“刚才在外面吃饭,也没听清楚,到底啥事?” 嫂子起身从皮包里拿出手机,“我妹妹天天上网聊天,前一阵子电话丢了,就把我的号码留了上去。昨天和今天,有个男的一直往我手机上打电话。你也知道,你大哥那人挺烦这种事。” 说到这,嫂子笑着没有继续讲。毕竟当着我这种小弟的面提朱老板的事,不大方便。不过她的笑的很幸福。老朱能为她吃醋,这本身就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大雷接过电话,盯着嫂子翻出的号码问:“就这小子?” 嫂子点头说:“我跟他说过打错电话了,但是没什么用。刚才我陪你大哥吃饭的时候他又打过来,你大哥一生气,把桌子都掀了。” 说完,嫂子重重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这口气叹的都似乎含着笑。 大雷拍着后脖子显得很不耐烦,把电话丢给我说:“问问,看那小子在哪。” 我接过电话跑到门口,重拨号码之前还想着怎么套话,但一听到那小子的声音,立即无奈的笑了出来。 那小气口气很冲,我刚问了一句他是谁,他立即开口骂我。这种人收拾起来很简单,我叫号要过去找他,他想也没想就留下了地址。很多人都是这样,总以为在自己家门口什么也不用怕。只可惜他得罪的是老朱,整个t市都能算成老朱的家门口。 我随后给二郎打了电话,让他直接去订好的地方等着,顺便让他转告毛毛都带上家伙。把那小子的号码存在我手机里后,我恭敬的把电话还给了嫂子。 “我最烦这种嘴贱的人。”嫂子收起笑,冷冷说了一句之后便离开了。 从见面到送她离开不过几分钟而已,没留下太深的印象。但句句都提起朱老板为她吃醋,这让我发觉嫂子似乎很介意别人对她与朱老板的感情的眼光。 大雷转身上楼,没一会亲自开车带我赶到了订好的地方。 那小子留给我的地址是市郊一家网吧。因为大雷叫人,毛毛、二郎和刘宇早已经等在那里。 冲毛毛问过好,我对大雷说:“我进去找人吧。” 大雷在车上没下来,缓缓翻着眼皮说:“我在门口等着,一个别落,谁装逼就把谁抻出来。” 我点点头,带人走进了网吧。重拨号码后,我发现一个打扮很入时,穿着黑色休闲服的家伙接了电话。年纪不大,属于油腔滑调那种人。 我一直没吭声,那小子还捧着电话质问为什么没人说话时,刘宇跑上去扯住那小子的头发揪到了过道。 周围人乱了起来,有几个家伙蹦起来想帮忙,毛毛和二郎拎出匕首后,网吧里剩下的只有安静。 揪到网吧门外,大雷已经脱掉外衣等在那里。最让我害怕的是,大雷居然明晃晃的握着一把五四手枪。 毛毛也怔住了,盯着大雷的枪问:“雷子,你这是想干嘛?” 大雷没回话,抬手一枪把砸在休闲服的眉角,戗开的皮慢慢渗着血,那小子撇见大雷手中的玩意后,吓得膝盖顿时软了下去。 门口探出几个脑袋,我担心事情闹大,挡在大雷身侧示意二郎把网吧的人都赶回去。 大雷毫不介意的揪着休闲服的脖领问:“你他妈不是挺牛逼吗?还留下地方让我来。怎么?有谁给你撑腰?” 休闲服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毛毛架着他有些累,索性推到墙角,问:“雷子,到底因为啥事?晓峰电话里也没说。” “操他妈的,这逼养的打电话调理嫂子。”大雷见到休闲服太窝囊后也失去了兴趣,退膛之后把枪揣进裤兜,说:“嫂子心情不好,你们拾掇拾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军帽 毛毛拖着休闲服向胡同走,几次休闲服想挣扎着站起来,刘宇都使足劲从后面一脚脚踹着他的膝盖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失神的看着大雷的裤兜,半晌才被二郎推醒,尴尬的转头跟了过去。 “操他妈的,我以为哪又蹦出个不开眼的,这操行,早知道我把就嫂子带来了。”大雷啐口痰走回车,远远冲毛毛吆喝,“朱哥知道这事了,你看着办。” 毛毛咬着牙,抬头把楼上一个听到声音探出脑袋的家伙吼了回去,随后对我说:“就往脸上打。” 我能听到风声,这种感觉很真实。每一脚踹出去,我都感觉耳朵灌着呼呼的声音。毛毛嫌弃我们打的不够刺激,和刘宇架住休闲服的胳膊,把一张紧闭着双眼却合不拢嘴的脸**裸露在我与二郎面前。 二郎慢慢扭头盯着我,有些不忍心继续下手。休闲服的鼻梁已经偏塌,淌出的血根本没办法控制,断线一样不住下坠着。 “磨蹭什么呢?”毛毛不满的骂。 我扭头望着大雷,俏声问:“毛毛哥,打成啥样?” “你要不想打,就把大雷叫过来。”毛毛忽然笑了起来,“又不是你孩子,你心疼个屁?” 刘宇在一侧抬脚踹在休闲服的脖子,毛毛一时没架住,竟让休闲服瘫软的趴在了地上。 “操,这逼样还到处发贱。”刘宇回头找了一圈,从小厦子上扛下一辆小孩子骑的脚踏车,狠狠砸在休闲服的后背。 “你他妈滚旁边去。”我忽然发了脾气,一把推开刘宇,揪起休闲服按在了墙上。 “你这犊子样,还他妈跟我叫号。”我反复念叨着不存在的借口,许久才激起性子一拳戳到他的额头,随后和二郎一拳一拳打着,与毛毛吩咐的一样,除了脸没有落在别处。 连打带休息,直到右手手指关节疼的发烫,我才蹲在墙角大口大口喘气。不过这小子实在可怜,正当我们准备招呼大雷过来“验收”的时候,亮子的跑车居然停到旁边。 “谁啊?”亮子下车后向大雷问。 大雷冲我们这指了指,亮子径直走过来,用脚踢了踢休闲服,随后对毛毛说:“给他收拾收拾,带我车上去。” 休闲服缓过神,颤着嘴没求饶,只是一直哭。我叼着烟卷与二郎不住摇头,怪只怪他自己命不好,尽管我和二郎多么想就这么了结事情,可惜很多时候前因和后果根本不搭调。 毛毛和亮子带走休闲服后,大雷没说什么自己开车走掉。二郎望着两辆车的背影,无奈的对我笑着说:“你他妈以后还敢上网扯蛋不?” 我咋舌回答:“以后当大雷的面,你什么都别想。哪次不顺他心了,他可不管什么场合,该打就是打。” 二郎不屑的扭过头,但没反驳我的话。但刘宇却小声嘀咕起来,“操,说的自己挺懂事似的,开始你不也下不去手吗?我他妈张罗张罗,还被你骂了。你觉得我抢你风头了?” 我不禁一愣,拉住转身想骂刘宇的二郎,静了一会才抱歉说:“走吧,前段时间就给别人忙活了,晚上想去哪玩就吭声,算是我给你认错了。” 刘宇大咧咧的搂上我的肩膀,一口气说出很多想逛的场子。不过我没什么心思听,还在琢磨着他刚才的话。想一想,自己确实很龌龊。既装模作样到处可怜,到处同情,又不经意的开始反感起别人在自己面前抢了风头。说穿了,自己还是想混出点名堂,那点没用的良心只是自己安慰自己的借口,毕竟到最后它们起不了一点作用,自己还是得按照大雷的意思办事。 刘宇本想去迪吧摇头,二郎忽然开口说:“不知道鸡头那小子现在咋样了,能不能也碰上这种倒霉事?” 我这才明白过来刚才为什么他总是犹犹豫豫。(.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鸡头和和尚两个小子泡起妞来比休闲服更加不要脸,对我们这种半大小子来说,死皮赖脸缠个陌生姑娘不是什么希奇的事。 “明天看看那小子啥样吧。”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搪塞说。 “操,能过得了今天晚上就算不错了,你说他他妈怎么就这么背?落咱手里多好,偏偏落亮子手里了。”二郎摇头说。 “估计嫂子怕大雷弄出事,又给黑子哥打电话了。”我耸肩拉住刘宇,“去喝点酒,累了找个桑拿。你乐意找姑娘伺候,我给你付。” 刘宇悻悻的点头,突然说:“看见亮子哥车里那个人了吗?” 我和二郎都摇头。 刘宇得意的说:“还得是带眼镜有用。刚才军帽在里面坐着。” “军帽?”我好奇的问,“怎么整出这么一个外号?” “军帽以前在市区相当牛逼了。”刘宇解释说:“他爸年轻的时候抢军帽,被人整了,蹲了十来年。因为这事,别人就把他叫成军帽。那老哥可不白给,铁路那些火车上的东西被他偷悬乎了。后来铁路局的人怒了,把军帽关进去蹲了四年。前几年老朱投标商场的时候,有个老板也想掺合。军帽当天拎刀闯人家里去了,啥也没干,在人家住了两天三宿。吓的那老家伙立马不投了。” “那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么一号人?”我不解的问。 “那老板也不是省油的灯,回过味来把军帽告了,开始判成入室抢劫,加上乱七八糟的事,少说十年起步。”刘宇挑起大拇指说:“黑子哥有能耐,托人把事搅了,说那老板欠了军帽的钱,军帽是因为想追债才进他家的。法律那些玩意我不懂,反正就算拿着刀去人家追债,也就判个一年两年,不伤人就没大事。” “操,那是法律的事吗?”二郎不屑的说:“人情到了,钱到了,想改什么罪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刘宇耸肩说:“那老板点子也背,注册了一家境外公司,被老朱查出点问题,也就没敢继续闹。军帽蹲了一年多,出来以后不知道怎么转性了,在矿山一直没再看见他。” “转性能转几天?”我摇头说:“不用说,肯定是没钱花了,碰上这事主动想帮大嫂出口气,以后估计也得再出来混。这道,走过了就上瘾,等哪天真不走了,要么挂了,要么判了。” 二郎捶我一拳头,“你他妈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我再次岔开话题,“有空给鸡头打个电话,问问他死没死。” 乐呵呵来到音阶后,刘宇背着我给金笛打了电话。倒不是想见金笛,这小子是圈拢金笛带几个靓妞出来疯。不过让他失望的是,金笛满口答应后只把自己带来了。 发现金笛脸色不对,我悄悄让出位置坐到二郎旁边。在吧台玩了几局飞镖后,金笛还是扯着我的衣服把我拽到身边。 “我从朋友那学到一新鲜玩意。”金笛从兜子里翻出一个很漂亮的陀螺摆在手心。 “你跟胖子研究去。”我没好气的说。 “你是不是有个对象?”金笛神秘的问。 我难堪的瞪了她一眼,叹气回答:“你说吧,什么新鲜玩意?” 金笛摆弄着陀螺,反复讲了不只一个小把戏,大多类似酒吧里色男色女常用的调情手段,用陀螺、瓶盖或者手指指出自己所想的人的方向。但是很奇怪,每次我食指所指的都是北方,而金笛的结果与我一样。 我无奈的看着金笛,她与我一样无聊。我已经心灰意冷不愿意再想起,她却反复尝试着骗自己。 闹够了,吐干净了,躺在家里的床上,我竟然不自觉的抬起右手指着北方,一边笑自己被金笛带着开始发神经,一边不确定的相信这些把戏的结果也许真的灵验。 第二天清早刘宇给毛毛打了电话,毛毛没隐瞒,休闲服差不多很长时间不能再打电话了。军帽把他的右耳膜打破,送医院时大夫问了好多话,那小子的回答只是发疯一样吼着,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从那以后,军帽时常出现在亮子和大雷身边。军帽年纪比大雷还大一些,大概班房坐久了,脸上总透着些老气横秋的味道。偶尔被大雷叫去跑腿的时候,我都担心会与军帽走在一条路上。他很少说话,总能把不错的气氛活生生憋僵了。似乎除了大雷之外,他从不与别人打招呼。 只是我没想到,他的出现和他的消失会那么快。 听毛毛说,军帽出狱以后拿着老朱给的钱与朋友合伙干电缆生意。因为朋友多,路子广,开始赚了不少钱。不过挑朋友挑走了眼,合伙人忽然卷走钱跑掉了,留下一堆堵不上的债让军帽自己扛。 军帽找过嫂子,但数目太大,嫂子没肯帮忙。这次逮到机会能帮忙,军帽自然毫不留情。可是女人毕竟还是女人,嫂子并不觉得军帽替她教训一个小子会有什么人情,依然不接这种麻烦,甚至在电话中把亮子训了一番。 别说打伤一个人,就算打残或打死一个人,对这些在社会上混出地位的老大来说,也不是件值得留心的事。我们不动手,自然会有别人抢着动手。所以我对军帽并没有什么同情。 风平浪静不久,军帽急着搞钱,竟然干出件自寻死路的事。一家外贸公司的老板从境外搞到一斤冰毒,在高速上被警察当场抓获。 按照当时流传的价格,境外一斤冰毒大概不到一万美金,折合人民币也只是十万上下。不过对于t市这种处于内地、经济并不发达的地区来说,这是件值得大肆宣扬的重点案件。而放出这个消息的,偏偏是军帽。更不幸的是,这家老板与大隋有着一些关系。 第一百八十六章 纷乱 虽然协助警察破了一件值得宣扬的案子,但谁都不相信军帽真正得到的会比他即将失去的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件案子是老田直接调动人手围捕的,必然会顺藤摸瓜揪出些东西。贩毒和走私枪支这种事情上了报,上头绝对不会留任何情面。 大隋的车队立即被监视,虽然明面上警察并没干涉他货物的调配,不过几个警察整天在门口转悠,生意难免会受到牵连。随后市区里一些做进出口贸易的公司都遭到殃及。那段时间,任何迪吧和酒吧都买不到药丸,k粉涨到上千一条。黑子店里的外国烟也突然断了货,那些烟大多从香港走私,通过不设边防的海岸登陆再发往内地。不过正在浪头上,黑子不敢惹什么麻烦联系人进货,倒也少赚很多钱。 最大的麻烦是,大隋竟然从北京赶回来,放出号子要找到军帽好好见识见识这个人。 这下子老朱终于坐不住了,刚刚与林诚闹掰,如果再得罪了大隋,以后总会是个心病。大雷电话里告诉我立即去矿山办公室的时候,我吓的在床上趴了很久,二郎没在乎,刘宇则整整吞掉半壶温开水才顺开了闷气。 亮子充当其冲受到了老朱的痛骂,我、二郎、毛毛和刘宇成了配角。老老实实讲出当天晚上替嫂子出气的事情以后,老朱并没有说什么,单独把黑子留下后,让我们暂时离开了。 一路上大雷不停抱怨,亮子心烦意乱的把我们都带到音阶陪他喝酒。 “卖个信出去,他能捞多少钱?”我捅咕毛毛,悄声问。 “操,前两年一个老板的宝马被人抢了,警察局使个大劲才挂出三万块。这还是因为那个老板是台湾人呢!这要是咱大陆的,钱最少砍去一半。那点冰毒一共才几个钱?军帽能拿个五千八千就不错了。”毛毛愤怒的骂着,顺手拍了拍亮子的后背问:“你说军帽是不是傻逼?缺钱就跟哥们说,犯不上靠这个吃饭吧?” 亮子甩着头不愿意回答,军帽这次多少算是他带出道的。案子上报第二天大隋就打通了老朱的电话,口口声声说从朋友那里知道是老朱的小弟卖出消息。老朱找不到地方发泄,自然把枪口对准了亮子。不过当亮子打电话想找军帽的时候,军帽已经躲了起来,这口窝囊火让亮子一直很憋屈。 尽管谁都能看出事情里有很多蹊跷,但在没找到军帽之前,所有猜测都没有什么意义。整晚陪着亮子喝酒,除了毛毛外没人敢说一句废话。清早回家之前,亮子忽然把我拉到身边说:“长点眼神,大雷要是找到军帽在哪,背着他给我打个电话。” 我不解的问:“亮子哥,他把你坑了,你还想帮他?” 亮子抬手扇了一下我的后脑勺,不满的骂:“哥们遇难缺钱花,还计较这些玩意干什么?有空就多往大雷那跑跑。” 我羞愧的点点头,随口问:“大隋不是想在北京养老吗,还在乎这些事干嘛?” “废话,在北京他算个毛。”亮子不屑的说:“说好听的他是去养老,说难听的他是不想沾上麻烦。就像这件事,他敢说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没他妈关系,他跑回来干嘛?” 我不禁感到无聊。非法捞钱确实快,但毕竟不是长久的事。许多大哥有了一定的身家后都急着洗底。只可惜,人一旦习惯了不劳而获,想让他完全走在正道上,这不大现实。mianhuatang.info一斤冰毒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对于大隋来说,它们的份量不重要,而是怎样尽快平息。否则老田真翻脸,哪怕一个小漏洞都可以把他送进监狱消磨下半辈子。 很佩服亮子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军帽的处境,我几乎每天都主动跑到大雷家里候着,扫扫院子洗洗车,空闲的时候偶尔小心翼翼的套套大雷的口风。但大雷似乎并不着急找到军帽,偶尔打电话联系朋友到处找找外,剩下的日子还像往常一样安静。 毕竟牵涉到的地方太多,卷进去的人也大多有着一定的社会地位,他们的事情不会让我这种小混子听到,所以每次亮子问起时,我给的只能是空白答案。 乱糟事总喜欢扎堆。我这边等着知道军帽的下场时,小王那里居然出了麻烦――有位富婆把小王所在的派出所警员全部告上了法庭。 这是件想不到的事情。刚听毛毛说起时,我根本不敢相信。 富婆原先经营服装辅料批发,算得上t市比较有面子的一个女人。前两天出去看货时让邻居帮忙照看一下家里的孩子。尽管她的儿子已经在念高中,不过在母亲的眼睛里,孩子永远长不大,脑子永远也都是马虎的。临走前她叮嘱邻居每晚要过去帮着检查煤气、自来水之类的问题,而且每天都会打电话向保姆询问情况。 不过坏就坏在她太宠自己的儿子,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竟然不知道怎么用燃气灶,晚上烧水之后没有闭严,一个粗心把自己的命送了出去。 入睡前邻居过来敲门,发现家里没人答应时立即报了警。 大李牺牲的事情过去不长时间,派出所值班人员不想冒失,与110在楼上楼下询问了很久,判定证据不足,没及时破墙。到第二天早晨邻居再次报警后,警察才采取措施,但孩子和保姆已经死掉。 第一次报警到第二次报警足有六七个小时,富婆发疯一样在派出所闹了很久。因为军帽的事情直到结束才得知,大概认为老田在避讳他们这些人,小王心情一直不大好,经常打电话约亮子出去解闷。加上这种事摊到头上,小王处理的态度比较不友善,被富婆抓住把柄,挂在了备案头条。 小王不属于110系统,而且法律对110解决突发事件只有笼统的解释,所以这件案子小王并不担心。不过刚刚被老田踢在门外,这时再被传出坏名声,在老田没有调走之前,小王的官途注定不会顺风。 亮子立即联系小王,想出面帮他私下了结这件事情,并保证不会留下任何麻烦。话说的很确定,但我们心里都没什么底。富婆唯一不缺的就是钱,离婚后精神寄托只剩下儿子,这种节骨眼上,我们能做的恐吓威胁基本没什么用处。 幸好老朱出面约了几位老朋友吃饭,随后t市便出现了一股让我哭笑不得的风潮。各种报纸和电视台都在采访这件事,不约而同都把警察当作了被误解的英雄。大李这时才被再次提起,政府干部轮流去大李家慰问,毫无价值的锦旗挂满了大李家的墙壁。避重就轻,这些家伙用大李的牺牲盖过了这次的疏忽,富婆反倒成了不解人情的反角。 “操他妈的,人在里面等死,在外面问再多的话有什么用?”二郎看着电视不满的唠叨。 我苦笑着说:“咱这就不错了,不管做啥事,别人只会骂咱不会夸咱。小王那些人多可怜,屁大的事只要被盯上了,都得费神去忙活。当天要是家里真没事,他们却把门破了的话,到现在还是挨骂。” 二郎琢磨半天,点点头。没有谁的心长在胸口正中间,或左或右都在偏向。 上面的事情过去以后,法院驳回了富婆的上诉。这种案子每年都会发生很多,尽管富婆还要继续上诉,但注定不会有任何改变。亮子买通了一个公车司机,在下午下班高峰期,司机借着酒劲直接开上人行道,卯足劲撞碎了富婆开在市中心的一家店面。 落地窗破碎的模样被登上报纸后,富婆再也没有动静。就算她舍得花钱继续打官司,顶多能因为酒后驾车吊销司机架照。而且这次只是撞碎了门市,如果下次意外出在她身上,连官司都省了。 小王事后自然很感激老朱的帮忙,答应替我们解决与大隋的矛盾。他的办法很直接,提审时找到外贸公司老板,几句话暗示他一个人扛下罪。随后把休闲服那件事定在军帽身上,硬是以恶性伤人的罪名落了案,而举报人是矿山居民。这一来,大隋自然清楚老朱的立场。 当然,除非军帽再次惹祸或被大雷抓住,否则小王根本不会真的到处费力围捕。他落网对谁都没好处,而且老田自然清楚这一切,不必学着军帽的样子得小失大。 我已经失去对这些瓜葛的兴趣,偶尔刘宇问起,我才会说一些自己听到的东西。揭发贩毒,军帽必然会从别人那里得到好处。而且大隋那边的事,军帽不可能轻易打听到。至于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我想不通,也不愿想。 ` 第一百八十七章 烦心 市里接二连三的管制与打击,这让不少场子的生意低糜不振。在这种情况下,所有警察都提起精神到处完成指标,自然,基本都是靠着地痞打架或者迪吧嗑药等小事情来积累。 在下岗风潮中许多国营单位更改了职工的医疗费报销制度,由原来的80%――90%开始大幅度下调,50%或者更低。而且靠医疗证就医根本无法开到新药与特效药,职工的药费单子相当于空纸白条,排队报销并不依照先后的次序。借着这个时机,老朱打通关系,决定在制药厂附近开设t市第一家大型私人连锁药店。 每行都有每行赚钱的路子,而在这所有合法和非法的生意中,药物是最赚钱的,即使毒品也没有它一半的利润。枪支这种听似暴利的东西,根本进不了门面。不过我相信老朱不会拿自己的地位和生意开玩笑,杜绝假药的存在,他一样可以大捞一笔。 听亮子说,老朱自己投钱,却算成与大隋合伙,利润各半。一个有人,一个有路子,既可以当作赔礼打消大隋的火气,又可以拉拢到不错的生意伙伴,老朱这笔帐算的确实精明。 因为地点在制药厂正对门,这多多少少存在着一些麻烦。大雷整天陪着嫂子去应酬,除了偶尔叫我去开车以外,其他时间我都和毛毛泡在黑子的网吧里。我上我的网,毛毛睡他的姑娘,倒是并不寂寞。 二郎没我这么好的耐性,憋几天之后就逼着我打电话回去找李桐问问情况,没想到却问出了两件很烦心的事情。 修鬼和斧头在站前安排客人时与火车站内的工作人员发生口角,斧头把一个家伙送进了医院。事后**找人调停,赔了一笔钱摆平了麻烦。 修鬼和斧头很感激**,心里也打起小算盘想真正靠到**身边,两个小子主动张罗要帮着**处理无期假释犯人杀人那件事情。 由于通缉上的很快,那个无期犯没敢立即跑路,躲在一个小县城的朋友家里等风声散开。但**铁了心替哥们出气,没用多久就买出了他的下落。让我吃惊的是,修鬼居然撇下斧头独自跟着**的小弟前去办事。 一群人把那家伙彻底打残废,脊椎移位,四肢成了摆设。不知道修鬼是不是又嗑上药,最后把那家伙的肩胛骨砍碎,险些卸掉了两个膀子。随后这个可怜鬼被丢在韩国城楼下,按照**的话来说:“弄死他简单,我就是想让他死不了活不成。” 原本应该结束,一个**的小弟画蛇添足的又带人把韩国城一些职工打伤,终于闹出了大事。 老家开发区正在大肆招揽外国商人投资,这件事办的太嚣张,韩国商人立即找到了政府要求深究。 **人面广,上头竭力压住韩国商人,撇去聚众伤人的事,决定单独调查这起报复致残案,虽然这家伙很快就得被枪毙。 韩国商人舍得下本钱,就连市里唯一的法医都站出来替那些伤号定伤残等级。很可笑,一个研究尸体的人突然对活人来了兴趣,这都是钱的魔力。这时按照习惯一定得站出一个或几个人扛罪。修鬼并不是爱抢风头的人,他不带斧头去,一是因为自己家里有钱,二是因为他的亲戚罩得住。斧头自己清楚这些。 琢磨两天后,斧头找到**,愿意出头自首,这也是种上位的路子。 不过**拒绝了他的要求,信誓旦旦保证着,“要么把我**搬倒,要么都滚一边去。” 案子还在调查,我听完李桐的话后,希望**一直这么坚持。我不是不相信他的派头和他的力度,而是不相信自己曾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另一件事便很简单。李桐从周刚那里要到了鸡头的电话,我打过去的时候鸡头正在睡觉。 “操,转性了?你不就晚上才有精神头吗?”我嬉笑的说,听到他的声音让我很舒服。 鸡头病怏怏的抱怨,“你当我乐意睡觉?哥们铁达尼了。” 铁达尼是鸡头发明的调调,沉了,遇难的意思。 我不解的问问原因,原来这小子泡上了个***,带回家睡了一阵子之后想甩却甩不掉。两人吵架的时候,那姑娘忽然发狠,一菜刀砍在鸡头的胳膊上。二十一针,差点可以凑成生日蜡烛。 “该。”女人对来我说,不会因为谁的出身好就更加干净,“抽线没?”我继续问。 “抽了。”鸡头嘀咕说:“妈的,从没被姑娘打过,第一次破处就是二十一针。” “那丫头哪去了?”我接口问。 “我他妈还留在枕头边养着她?”鸡头忿忿说:“二十一万,我让她回家凑钱去了。拿不出钱,逼急了我就把她卖了。她要是舍不得钱,咱就去法庭,没哪条说放妓的就得被免费砍吧?” “你想卖就卖?别扯些没用的。胳膊没事吧?”我无奈的问。 鸡头吭哧几声,装出疼痛的**,“算了,没死就凑合活着。最近你咋样?我知道没逼到份上,叫你来你肯定不来。缺钱花就跟我吱声,哥们别的帮不上你。” 我喘口粗气,感谢说:“我还那逼样,命好,到哪都能有饭吃。” “对了。”鸡头补充说:“我听说韩津走了?” 听我半晌没回答,鸡头似乎无心的自言自语说:“小姐到外面赚钱也不是四处跑,在哪混好了基本就定下来了,想找的话,我回去帮你打听打听。” “不用了。”我截口说:“你管好你自己就得,别替我瞎操心。” 鸡头会意的干笑起来,“你听说了没,老k今年有戏,差不多能放出来。” 我立即追问:“不是七年吗?怎么这么快?” “操,你他妈真不是个中国人。”鸡头骂骂咧咧解释说:“五十年国庆,有大赦。老k在里面表现的不赖,我听健国说的。” 我笑着说:“行,借光少遭几年罪。我估计海滨那操行以后也不敢出来装逼了,老k回去正好不用费劲了。” “阿峰,”鸡头忽然沉下语气说:“我问过了,你那点事,要是借着大赦的机会去自首,两三年就完事。我认识一警察哥们,他说你这种情况应该判成监外执行。懂什么叫监外执行不?” 我不由心里一惊,叹气说:“我哪知道?” “就是放你在外面玩,一点不耽误事。”鸡头平静的说:“你自己想想,要是实在想回去,就逮住这机会。等百年国庆的时候,你想自首都爬不动路了。” “滚。”我轻轻拍着胸口,“以后再说。修鬼和斧头有点麻烦,你问问他俩,能帮上忙的话,你就帮帮。算我欠你的。” “你他妈就会说些废话。”鸡头嘟囔几句,挂电话前又重复一遍,“我说那事你仔细想想,混好了你就当我在放屁,混不明白还不如早点回家呆着去。” 我挂上电话后直接坐在了地上,二郎起疑问了几句,我都没有回答。如果鸡头所说的都是真的,这简直说是一场美梦,但我不愿意相信它。 一个人最怕的,不是无梦可做,而是梦醒了无路可走。 我宁愿自己从没听过这些话,它们带来的只是动摇和不肯定的犹豫。 担心修鬼与斧头,也琢磨着自首的事情,那几天我的胃口一直很坏,下楼的时候竟会发觉双腿发飘,楼梯在随着脚步忽软忽硬。 金笛约我陪她去陶吧玩,路过一家烧烤店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烤鸽子,也想起了小不点。 “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晚上吃点东西吧,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我说完就转身朝着烧烤店走去。询问意见对于金笛这种女孩子来说,是件愚蠢的事情。在她的世界里,别人只应该附和,而不是提议。 没想到金笛居然顺从的跟在我的身后,“什么朋友?” “月亮湾的一个女孩。”我接口回答,随即补充说:“挺可爱一女孩,你见了肯定喜欢。” 金笛倒是没挑剔,似乎对我第一次夸奖的女孩子很感兴趣。 打包给小不点捎了一份后,我打了几遍电话,小不点没有关机,却没接。 “估计出台呢。”我苦笑说:“咱去月亮湾,晚上一起吃。” 金笛无聊的摊手,一路上不停对着镜子补口红。女孩子心里想的总与男人不同,这让我的心情不由开朗起来。 黑子哥没在月亮湾,我问过服务生后才知道,小不点居然两天没出台,一直闷在房间里不肯下楼。 敲了很久房门,小不点站在眼前时我立即愤怒了。她的左侧脸颊清楚浮着指头印,开始发青,应该刚伤不久。 “怎么弄的?”我盯着小不点的脸问。 小不点咬着嘴唇看着金笛,我立即解释:“我朋友,你说吧,没事。” 小不点垂头坐回床,半天才讲出原因,但没有一点怨恨或不满,就连一滴眼泪都没落下。 第一百八十八章 教训 前阵子一位客人来月亮湾玩,叫关海鸣,是市里一家国营单位的工会主席。酒量不错,三四个小时自己一个人喝了两打啤酒,酒品也不错,一直没对小不点毛手毛脚。 大概与小不点聊的很投机,关海鸣第二天便打电话到柜台,找到黑子后想包小不点的台,陪着他去外地出差。 这种生意以前根本轮不到小不点做,难得碰上,小不点自然一口答应。妄想着边旅游边从老家伙身上揩点油水,一直很兴奋。 没想到,事情却与她想象的相反。 关海鸣并不是个体面的男人,或者说,简直不是个东西。不是性能力持久的男人才热衷***玩乐,经常有些没纲的货色也喜欢到处丢人现眼。关海鸣就是其中一位。 出门第一天晚上,关海鸣胡乱做几下就结束了高潮。毕竟第一次陪老板出外,小不点生怕关海鸣难堪,一直谨慎的避讳谈起刚才的感觉。但关海鸣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最终小不点说漏嘴,一不小心让关海鸣失去了男人最在乎的某方面的面子。 第二天关海鸣没有再提,晚上把一位同事推进了房间。这种情况不算特殊,小不点没介意的陪着新的客人,然而**过程中,小不点却发现关海鸣趴在门缝中一直死死盯着看。 年纪还小,小不点登时吓的哭了起来。这一哭惹出了麻烦,关海鸣病态一样冲进来扇了小不点一个嘴巴。力气很大,几乎将小不点打昏过去。 第三天关海鸣便派人把小不点送回了月亮湾,除去给黑子的钱以外,没有给小不点任何小费。 知道自己得罪了客人,小不点不敢与黑子提,只能吃哑巴亏。又惊又吓,小不点这几天连起床的兴趣都没有。 我听完,觉得自己嗓子里一直卡着一口粘痰,蹲在地上咳了半天才吐出几口胃水。 “那老逼留没留下电话什么的?”我冷冷的问。脑子里空洞一片,只是无由来的烦躁。 小不点挡住腮帮子,轻松的说:“没什么大事,两三秒就射的男人我也遇见过。我就是心里憋的发闷,跟你唠叨完,现在什么都忘了。” “什么厂子的?”我没理会小不点的话,仍然问:“陪着出去玩两天,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黑子哥要是知道了,你肯定得挨训。”小不点尴尬的打量着金笛,发现金笛脸上也挂满愤怒后,才说:“我倒没事,去别的地方也能赚钱。万一黑子哥冲你发火,你咋办?” “你别跟我废话。”我搓着刚窜出来的头发,混乱的说:“这种逼人我都收拾不了,我以后还有脸在你面前吹牛逼吗?” 小不点似乎被我的话激起了性子,从包里翻出名片递给我,“那个老骚货怕老婆,出去那两天电话一直不敢关机。” “我管他怕谁的,你等着,明天我就把你这口气出了。”我收起名片,把烤鸽子递给小不点后,带着金笛离开了月亮湾。 金笛看到我的脸色不对,在一旁没有说风凉话,顺着我的心思说:“这种事也有?自己是个孬货,还不准别人说?” “废话。”我打断了金笛的唠叨,说:“小姐干活又不是去享受的。但是这个逼养的是个变态吧?你回家吧,我找朋友去。” 金笛没回答,快走两步腻在我身边,“我也去。” 我歪着头瞪着金笛,她也摆出同样的动作,没有一点服输的架势。最终我只能无奈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打电话找出二郎和刘宇后,我犹豫半天又把毛毛叫了出来。 “这事你别瞎掺合,”毛毛听我讲完后立即摇头说:“你要是想帮小不点,你就把事情告诉黑子哥。” “我告诉他以后,这事还有人管吗?”我轻哼几声,反问。 毛毛被我的话呛住,他自然比我更清楚黑子的性格,既然已经收了钱,黑子不会因为这点原因帮小不点出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毕竟这种事很平常,花样由着客人,多找几个人轮着上,只要价钱谈好,也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你装什么?”刘宇不满的说,“小不点跟你啥关系?万一黑子哥发火了,你还想不想在这呆下去了?” “不会不让黑子知道?”二郎突然插口说:“那烂货是什么工会主席?” 我掏出名片点点头,二郎不屑的笑说着:“都爬上这地位了,他有脸到处闹?这种人不讹,咱去讹谁?” 毛毛醒悟过来,挺起胸口说:“晓峰,现在去还是明天去?” “明天吧。”我有了底气,带着他们去饭店喝了一通,散席时二朗偷着把我拽到门外,“你去找找大雷。” 我点头答应,与毛毛递话只是走个形式,事后他没有理由怪我们胡作非为。说穿了,我只是想把他当作挡箭牌。而真正可以帮着我说句话的,只有大雷。亮子也可以,不过他那种性格,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大动肝火。 “再说了,跟你也没啥关系,你犯得上站出来替她说话?”二郎好奇的问,话里多少带着点担心。我和他无论在t市混成什么模样,都是两撮无根的野草。 “我就把她当一朋友。”我摇头不想跟二郎解释,心里也解释不清楚这种感觉。 “你别把她当成韩津就行。”二郎不冷不热的提示后,没再言语。 金笛从朋友那里借来一部电动,整晚都拽着胖子陪她玩,我躺在床上睡不塌实,第二天早早便跑到大雷的家里。 大雷生活习惯一直很好,每天清早都在院子里溜达,似乎想着什么,或者回味着什么。 见我在旁边胡乱打扫着,大雷突然问:“有什么事?” 我心里一慌,急忙摇头说:“没什么事,这几天总有人来,我把道清一清。” “瞅你那操行。”大雷不满的骂:“郎当着一张脸,谁还看不出你有事?男人,就算求别人也得理直气壮点,谁敢保以后啥样?今天我求你,明天兴许就是你求我。” 难得从大雷话里听出点教训的味道,我反而泄气没吭声,半晌才昂着头把小不点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点逼事你也有脸跟我讲?”大雷扭头沉默半天才继续说:“换成大眼,昨天晚上就把人揪出来了。反正都是他妈的过,怎么舒坦怎么活,窝窝囊囊躺在家里炕头等死,还不如想干啥就干啥,想吃啥就吃啥。” 很奇怪,这次听到大雷提起大眼,我竟然没有一点胆怯的想法。心里琢磨着那段话,对大雷继续骂着什么都没介意。虽然我与大雷、大眼没法比,不过说到底,自己并不是对这条道失去了信心,而是对自己没有了把握。 大雷见我失神,走过来推了一把,“那逼养的要是给了钱,这事就是小姐欠揍。不是没给钱吗?你说吧,正好今天没什么新鲜玩意,我看着你闹。” 我盯着大雷的笑,不清楚他到底在笑着什么,半晌才说:“我得帮小不点把钱要回来。” “多少?”大雷问。 我犹豫着说:“三千吧。脸上那一巴掌不能白挨。” “添个零。”大雷轻飘飘的说:“你先回去吧,去河畔那帮我瞧两眼,白天我有事忙,晚上倒出工夫我找俩人,咱一起过去。” 我咬着牙,忽然有种兴奋的感觉。大雷说添个零,这不会是空话。 打电话叫出二郎后,我把大雷的意思重复了一遍。二郎登时无奈的叹口气,“看大雷活的,敲人钱都比咱硬气。晚上叫着我一起去。” 跟出来的金笛也马上点头说:“我也去。” “少看次热闹你又不能死。”我瞟了金笛一眼,换来的却是一轮拳头。 白天没什么事,我特意跑到大雷店里打听打听最近的情形。店长告诉我楼上有居民找过警察,抱怨两家店营业时间太晚,耽误他们正常休息。 虽然警察卖给大雷面子没有管,不过我得说说话。大雷的话还留在脑子里,与他比起来我根本算不上一个男人。每次遇见麻烦的时候,我从没考虑过怎么报答别人的帮助,只是倔强的打算自己硬扛着。有欠有还,因为我不相信自己能还上,所以我才坚持着没用的面子。而似乎,面子并不是摆给别人看,而是留给自己。 住在河畔的居民大多有点身家,但或官或商,都不愿意与大雷这种人死磨硬泡。我和二郎挨家心平气和的谈谈后,这群人痛快的平息了不满。能让大雷的人出面道歉,我想他们应该满足。其中一家人还耀武扬威的表示自己看在我们来道歉的面子上才不计较,如果一直没人出面,他会通过朋友把店面封掉。 我不清楚他有着什么朋友,二郎不冷不热的突然冷笑,“要是大雷哥听见您这句话,你这家门也早被封掉了。” 那家伙嘟囔几句,倒是没敢继续吹牛。有了台阶下的时候不要抱怨,通常抱怨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一整天,金笛比我还要焦急。坐在依网情深里,几个身边搭讪的男人都被她骂过。女孩子的心总是软的,我看出她在同情小不点。虽然这种同情只是因为她不了解小不点的生活,但却让我对她有了一点点好感。 “你还替小不点担心呢?”我坐到金笛旁边的位子,摇头说:“有那份好心,你替关海鸣烧根香去。钱是肯定得掏了,我就怕他人也得遭罪。” “遭罪也是自找的。”金笛忿忿不平的骂着,“晚上你敢把我丢下,明天你别想好了。” “有空你去月亮湾坐坐台吧,肯定能把你这脾气改过来。”二郎咋舌无心唠叨一句,下场很惨,被金笛的指甲生生掐掉一层皮。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价码 等的越久,我越担心自己会抛掉替小不点出气的念头。mianhuatang.info在大雷打来电话之前,我有几次想试着单独去找关海鸣。尽管我嘲笑自己太过拖拉,我依然只是想想,不敢真的忽略黑子的存在。 晚饭过后,大雷一个人开车来到河畔,脸色不大好,冲我和二郎招招手便没再言语。 金笛悄悄跟在我的身后,不敢放肆正眼打量大雷,这反而让大雷笑了出来,“晓峰,把毛毛也叫出来吧,顺便打个电话,问问那个姓关的住哪。” 毛毛知道大雷出面后,有些气愤我擅做主张,但还是痛快的赶到地点,并带来一个哥们帮忙。 “我朋友,小德。”毛毛介绍完之后,小德客套的开始分烟。 小德个子很高,身材长相都很到位,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很气派。 “哪来的?”大雷昂头问。 毛毛骂骂咧咧的让小德先给大雷问好,随后介绍了他的情况。 小德比我大五岁,是毛毛家的邻居。年轻的时候干过厨子,不过因为酗酒好色一直找不到安稳的工作。去南方闯过几年,在一家酒店做迎宾的时候遇见贵人,被一个富婆包下。只可惜小德太贪心,在这情况下没分清自己的斤两,竟真的与富婆玩出了感情。等到对方把他甩掉后,他才发现自己双手空空,没趁着机会握住票子。 回到老家后小德还忘不掉那场游戏,很长时间失魂落魄。当他最终想明白自己爱上的不是那个女人,而是那种生活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对现在自己所过的生活失去了兴趣,开始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后来捞钱捞过界,合伙盗窃自己工作的饭店时被逮到,蹲了几年。放出来后小德本分的过了一段日子,最近熬不下去,又找到毛毛想出来混混世面。 毛毛讲的很含糊,但大雷听完后就不再理会小德,嘴里不轻不重的嘟囔着:“操,没人带了?带个小白脸出来。” 小德无所谓的耸耸肩,主动凑到我与二郎身边闲扯着,眼角却不住打量着金笛。 金笛当着大雷的面不好意思翻脸,直接靠在我的身边挽住了我的胳膊,这时小德才悻悻的打消了念头。 “这逼欠揍吧?”二郎偷偷嘀咕,扭头对我说:“回头问问毛毛,不熟的话咱挑个时候削他一顿。” 我不屑的笑了起来,伸手推开金笛走到一边,按照名片拨起关海鸣的号码来。 关海鸣的声音很沉稳,每句话结束都得故意顿一顿,似乎习惯性的证明自己的分量。 我开门见山提起自己是小不点的朋友,想找他出来处理一点事情后,这家伙居然一点也不惊慌,四平八稳的让我到他家楼下等着,听语气反倒像约我算帐一样。 “还把自己当人看呢?”大雷听我讲完,冷笑两声自己开车先走掉了。分伙打车跟着大雷时,小德忽然跑到我们车边,建议金笛与他和毛毛坐同一辆车。 瞟着已经钻进车里的毛毛,二郎一把推开了小德,“你再他妈的在这发贱,我把肠子都给你挤出来。” 小德气冲冲的挺起胸,歪眼瞪着我问:“哥们,这是你对象?我听毛毛说,你俩没什么吧?” “你给我滚。”我把金笛拉到车里,起身站到小德面前说,“瞅你这逼样,毛毛那种人绝对看不上你。哥们我再窝囊,也不至于去吃软饭。” 突如其来的激动连我自己都搞不明白,一整天我的心里都在发噪,患得患失,或者说从这两个女孩子身上我总在寻找着失去的什么。 小德顿时拉长了脸,毛毛吆喝一句后他才不情愿的走了回去。 金笛虽然与朱福有点交情,毕竟不属于这条道上的人。搞不懂毛毛与小德的关系,这让她坐在车里一直很担心。我蜷缩在车角没有安慰她,黑透的天因为有着月亮和路灯,使我一直觉得它不够纯粹。 关海鸣住的小区是家属住宅,楼房盖的很密,在道口我便让司机把我们放了下来。大雷在前头张望,我刚播通关海鸣的号码,楼道里突然走出七八号人。 大雷不由怔住了,回头冲毛毛笑着说:“今年怎么什么事都能遇上?” 毛毛不在乎的迎着人群走过去,挥手示意我和二郎跟着他。 大多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我扫了一圈讥笑问:“谁是关海鸣?” 人群后走出一个很严肃的男人,瘦瘦高高,抬头纹紧皱在一起说:“打电话的是你?月亮湾老板叫你过来的?” 大雷不耐烦的走过来,冲关海鸣摇头说:“这些**玩意都哪找来的?厂子工人吧?咱别说废话,听说你把小姐打了连句屁都没放,事没闹大前咱赶紧把它了了。” 关海鸣咳嗽一声,拉过身边一位中年男人问:“把刘三找来,让他们所里来几个人。” 大雷立即张大嘴对着我们不可置信的笑起来,“赶明我得去洗洗晦气,操他妈的,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有人拿这玩意吓我。” 随即毛毛接口喝住关海鸣,说:“行了行了,你别的色了。我就纳闷你这种人,知不知道月亮湾谁开的?那可是朱老板的地方。”说到这,毛毛让出位置指着大雷说:“你到市里随便打听打听,矿山大雷什么时候怕过你这种人?操你妈的,一个阳痿的货也有脸找警察办事。” 关海鸣腮颊不自然的窝了下去,原本乱糟糟的人群也安静很多,其中一个吊儿郎当的小子忽然不屑的骂了一句:“矿山大雷?长俩脑袋?在俺厂子这片,谁来了都不好使。” 周围的人刚起哄,小德居然蹿过去,扯住那家伙的手腕拗到背后,脚下下绊双手错位,类似脱臼般清脆的声音登时传了出来。 包括大雷在内,所有人都懵了。 大雷木着整张脸对毛毛说:“挺他妈猛啊,现在小白脸都这德行?” 小德尴尬的笑着说:“当过保安。” 我们这边还在惊讶,关海鸣身边的人犹豫片刻便一步一步向小德靠近。大雷的名声虽然响,毕竟离他们的生活太远。况且到最后都是由关海鸣来解决,只要有一个人敢开头炮,这群人绝对不会仅仅因为小德利索的身手就散伙。 毛毛眼睛尖,跑到小德旁边从小德腰套里抽出弹簧刀,有意无意的搭在还在呲牙咧嘴嚷嚷的出头鸟的背上。 大雷啐口痰,“毛毛,把人都扶起来。谁他妈想打,就让他打。我就想看看谁动我大雷一下,他明天还能不能起床。” 毛毛笑眯眯的推开小德,一唱一和的说:“要不我把小王他们叫来?人家不是要报警吗?咱进去说也一样。” 在法律没修改前,嫖妓与卖淫最多只罚款五千块,拘留之类的刑罚对关海鸣这种有点地位的人根本不存在。最重要的是,警察没有权力把这些事透露给家属或者单位。当然,这也是以前警察最擅长敲诈不懂法的嫖娼者的手段。 关海鸣听后终于舒展开脸色,一个人走到大雷面前伸手说:“我去月亮湾喝两杯酒,钱我一分没少掏,闹到派出所,咱都没什么好处。我罚点小钱,你们掏的可是大头。” 大雷双手抄兜没理会关海鸣的示好,“行,大不了交个五万八万的。到时候我帮你贴张榜,让什么公司、家属的都知道你啥德行。你他妈以为月亮湾的小姐是你单位那些骚老婆子,想打就打,想睡就睡?” 关海鸣挥手示意找来的那些人都走远,赔笑说:“又不是什么大事,早说是矿山朱老板的朋友,我根本不可能这样。把你这几个朋友都叫上,咱找个地方吃点饭。” 大雷撇我一眼,问:“晓峰,咱说好准备来拿多少钱?” “三,三万。”我刚吐出数目,关海鸣立即变了脸色,眼神竟然恶狠狠的盯着我。 大雷忽然揪着关海鸣的头发,把他按到车窗边,“别他妈给你脸,你不要脸。晚上这还找人等着我?五万,明天给这小子打电话。舍不得拿钱也行,咱慢慢算。” 说完,大雷狠狠抽了一嘴巴,念叨着骂了几句,招呼我们离开。 我讨好的主动替大雷开车,金笛这时已经忘了刚才的不快,解气的问:“那老家伙能拿钱不?” 大雷坐在副驾驶上打瞌睡,一字一字说:“房子卖了也得把钱给我送来。” 我心里暗自替关海鸣觉得不值,当时t市工资不高,像关海鸣这种工会主席没有太多的外快,一个月一两千块左右。不过这五万倒不是难题,随便找借口便能从公费里面报销。自然,这得期望大雷就此忘记这件事。否则什么时候兴起了,一通电话还能再敲出钱来。**勒钱很少有痛快结束的,这种事,兜里干净时就会想起。最终会不会被大雷逼到把房子卖了,这都是说不准的问题。 “拿到钱都送到黑子那。”大雷说完便睡了过去。 我不由一阵感激,甚至想拉起大雷陪他喝顿酒。男人都忙着捞钱,不过有些把能不能捞到钱当作证明自己是男人的的证据,而有些却把捞到多少钱当做证据。大雷和黑子一前一后,幸好,这个次序没有颠倒。 第一百九十章 拆散 我总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因为我在大雷身上看过很多事,所以我才会对他特别畏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而关海鸣这种习惯打着官腔过着体面生活的人,相信的只有他们依靠职位能拉拢到的关系。很多时候,黑社会在他们眼里只是靠着恐吓敲诈混日子的不入流的地痞无赖。 关海鸣第二天托一层层朋友打通嫂子的电话,很不走运,因为军帽的事情,嫂子不敢再较量老朱的脾气,也不愿插手黑子的生意。无奈中,关海鸣直接找到了黑子。不清楚他们到底谈过什么,刚到中午,亮子便打电话让我去月亮湾。 心里七上八下,我挂上电话后就清楚黑子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二郎倒是满不在乎,“你他妈替他小姐出气,他还能跟你真的翻脸?” “这不是轮不到我替他出气吗?”我嘟囔着想自己去体会黑子的怒火,但二郎毫不犹豫的跟在我身边,这让我很不是滋味。 家人陪着生老病死,朋友陪着解决麻烦,而哥们,是错也不分开,永远在身边。我没从生活里得到过什么,能有几个这种哥们,足够我自豪。 忐忑来到月亮湾后,我发现毛毛、小德、亮子正陪着黑子坐在大厅,小不点站在旁边,脸上的指印还未消,显得很没精神。 “你找大雷的?”我刚进门,黑子便问。 “我无聊提了两句,没想到大雷哥就当事办了。”我偷偷瞟着毛毛,心虚的说。 黑子长喘口气,把烟头一次又一次戳在茶几上,这让我突然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紧张的浑身僵硬。 “从什么时候起,我自己的事还用得着你出来帮忙了?”黑子不满的瞪着我问:“这事你不跟我说,你去跟大雷说,什么意思?” 我刚想解释,小德忽然插嘴说:“黑子哥,这不摆明看不起你吗?再说大雷闲的连这种事也管?八成这小崽子去求过。” 小不点躲在黑子身后一直冲我招手,示意我去求亮子说好话,不过我只看到了她脸上的伤。 “毛毛哥,这小子是你朋友吗?”我死死盯着小德问。 毛毛看出我的心思,犹豫一会说:“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咱都是跟着黑子哥混点钱花,你别瞎闹了。” 小德不经意发现小不点在招手,忽然踢开凳子把小不点扯到墙边的沙发,粗暴的把她推倒在上面,“你他妈比划什么呢?事不都是你弄出来的?还他妈有脸哭。” “滚开,行不行?”听着小不点竭力压抑的抽泣声,我感到让一个女孩子把眼泪流在心里,那是件太残忍的事情,顿时来了火气骂。 小德拧眉瞪我,回头对黑子说:“哥,你听这**养的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混两天就把自己当爷看了,小姐被打他出来张罗,我陪毛毛来溜达,他还想赶我,操......” 小德刚转身想讥笑我的时候,二郎一拳头已经抡在他的耳朵上。我看着小不点的模样,咬牙从柜台抄起扎啤杯,狠狠砸上了与二郎纠缠的小德的额头。 撕打一阵子,眉角挂出血后,小德才没了脾气。我和二郎把他戳到墙角没完没了殴打着,渐渐我竟兴奋起来,似乎在黑子面前,这是我唯一,也是最痛快的表演。就像刚出来混那时一样,胸口的气吊在嗓子眼,随着挥动,胳膊的血似乎倒流一样舒服。拳头上绷起的血管连我自己看到,都会莫名的感到刺激。 小德捂着脸不再闪躲,我正犹豫如何下台,眼前的光线忽然缩皱成一团,许许多多黑斑在眼球上跳着、跑着,随后脑袋一片片、一圈圈蔓延着痛,最后我才感觉头皮麻酥酥的正在颤抖。 当我抱着脑袋瘫在地上后,我看到黑子攥握着原本摆在桌上的小盆栽站在我的旁边。 二郎登时火了,挺身站到黑子面前,一步一步硬是用胸膛把黑子顶退了很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亮子起身把二郎推开,小心翼翼从黑子手中抠下了盆栽。 我只感到太阳穴忽胀忽缩,闭着双眼仍会看到奇怪凌乱的绿芒、红斑,亮的让我发慌。 毛毛骂了二郎一句,随即说:“晓峰有脑震荡,以前留下的,我把他弄楼上躺会?” 我挣扎着晃着脑袋站了起来,就那样挺着胸口,我发觉自己疼的很有骨气。 黑子瞟着我和二郎,平静的说:“以后谁再敢在这里瞎闹,我不管谁对谁错,一个也好不了。” “大雷说,要到的钱全送来月亮湾。”我忽然岔开话题说:“我找大雷,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老板去跟客人要这种钱不合适。” 黑子不耐烦的摆手,“你那点花花肠子别在我眼皮底下卖。” 顿了顿,黑子忽然笑着问:“那话是大雷说的?” “嗯。”我捞到稻草一样急忙肯定。 “几个钱倒是无所谓。”黑子换回严肃的表情说:“以后我没说话,谁也别掺合。你回去跟大雷说声,那个姓关的不上道。” 说完黑子拍拍手上的灰独自走上二楼,在拐角处对毛毛说:“地上那小子弄出去吧,以后别让我看见他。” 小德这时候才颤颤悠悠站起来,额头肿起红包,像馊硬的馒头一样让人恶心,但巴望着黑子的眼神还算可怜。 小不点登时笑了起来,沾在眼角的泪一样在笑。我走过去替她擦着眼睛,笑与泪之间,我忽然发觉小不点很满足,也许是因为我的手。 “你俩给我等着。”小德指着我与二郎忿忿骂着,亮子替我们做了回答,盆栽直接砸在了小德的胸口。 看到小德自己走出月亮湾后,小不点开了一瓶黑米酒倒在茶杯里,用火燎过后蘸着它们替我揉着后脑。虽然用处不大,但让我很舒服。 “你俩他妈的真是活腻歪了,要不是亮子说了一上午好话,黑子最少能让你们在床上躺半年。”毛毛撇嘴说:“别看黑子平常脾气不大,敢惹他的人不比敢惹大雷的人多。” “你他妈孩子死了来奶了。”亮子不满的推开一本正经的毛毛,“他俩叫你去的时候,你怎么就没记得给我打个电话?他们缺心眼,你也缺心眼?” 毛毛无奈的向我们解释,关海鸣几十年干部没白当,多少认识一些场面上的朋友。找到黑子后,关海鸣挑明最多甩给小不点一些钱,至于五万这种玩笑,他不会听进心里。而且陪着关海鸣来的人中,有位是文化局的干部。因为依网情深不远处有所小学,那位干部帮关海鸣说话,要么就此结束,要么强制黑子的网吧搬迁。 也就是因为这些,黑子才发了脾气想找我和二郎算帐。 “操,啥时候规定学校旁边还不许干网吧了?再说了,咱那种地方是小学生能来玩的吗?”毛毛不屑的骂:“毛还没长出来,他们干,小姐也不干。” “这逼想玩不是吗?”亮子点头说:“好好跟他玩。” 我随即跑到大雷家里,把事情添油加醋说完之后,大雷就着剁辣椒一口气喝下整瓶啤酒,“行,没你事了,我就喜欢骨头硬的。” 我暗笑着关海鸣自找没趣终于惹出麻烦,只是我想没到,自己无心掺合的事情居然活活逼出了一条人命。 大雷找到小王,小王直接带着小不点到关海鸣的单位认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关海鸣嫖娼猥亵伤害等等罪名,带回派出所硬是拘留了整整半个月。最阴损的是,在关海鸣拘留期间,小王经常带人到关海鸣单位了解情况,搅得单位领导人心惶惶。大概生怕从中牵连出什么,几天而已关海鸣便被停薪留职。不过,谁都知道这个职位永远不会再回到关海鸣的头上了。一个党员干部的风纪问题在私下没什么大事,摆到明面上以后,领导们想到的不会是怎么保住关海鸣,而是如何尽快撇清与他的关系。 毕竟一起过了那么多年,关海鸣的老婆知道有人故意搞是非后,自己跑到月亮湾请黑子高抬贵手。可惜,被人威胁对黑子来说,是件不能轻易原谅的事。推掉关海鸣老婆送来的钱,黑子口口声声说一切与他无关。文化局那位干部也来说过情,不过被亮子拦在门外,“有种就封,封完了好好想想自己。” 就这样,小不点被罚了三千块,关海鸣则失去了太多。直到他老婆如数把五万块交到月亮湾柜台的时候,一切才慢慢平息。 失去了工作暂时被调查的关海鸣,整天憋在家里喝酒。一段时间之后,当大雷无意说起关海鸣中午喝过酒午睡,再也没有醒过来时,我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打听后才得知,关海鸣酗酒过度,心情压抑根本不在乎身体,睡觉中死于心肌梗塞。 因为我一点点同情拆散了另一个家庭,我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一个人辛辛苦苦虚假做作半辈子,换来的地位和家庭因为一点点小事而消失,短短几天的身败名裂让一个至少在大多数人眼里正直威武的男人变的脆弱,脆弱到被酒精彻底麻醉了生命,这一切来的太快,太突然。 我没有把关海鸣的事情告诉小不点,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保护住一些,就伤害到另一些。我惊讶过,却没后悔。我选择的并没错,只是自己没有能力控制它的结果。 从那以后,小不点对我的态度忽然变了,经常在晚上打电话与我闲扯,知道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后,她偶尔还会早早跑去粥店替我准备。 金笛生日的时候约我和二郎、毛毛出去吃饭,小不点知道后推掉晚上的台,跟着我们去一起玩闹。我没拒绝,但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第一百九十一章 拒绝 金笛安静的躲在包房的角落里,双腿踩在凳沿,双手随意的玩弄着毛毛送来的花篮,而丢给我的表情表示她并没有与我聊天的兴趣。 让我很意外,金笛找了家不错的酒店,布置了一桌不错的菜,可是请的朋友除了我们之外,只有她的两个姐妹。 当毛毛说起这些日子忙活小不点的事情,并且十分夸张的说出我为了小不点逆了黑子的脾气后,气氛就变的很尴尬。 “没事,朱老板药店是件大事,黑子哥肯定忙不过来。还有,姜勺那事......”我推开小不点扯住我袖口的手,最近每想起那事,她总是后怕。 药店并不是进进药、摆摆货那么简单,一些新厂研究的新药在没被各种广告放大前,根本不会有多少人相信。他们需要挨家医院走医生的后门,用最直截了当的方法――钱来买通大夫的认可,随后药单子上才会出现他们厂家的产品。而至于疗效,这点除了病者没有人还会在乎。这只是最低层的方法,医院药局和上层领导相对的权利更大,当然,也更不容易喂饱。 老朱的连锁药店走的不是与医院药房抢顾客的道,在医院花四五块钱开到的螺旋霉素,在老朱那里的价格只有不到两块。其中有不少门道,进货的渠道、生产同一类型药的厂子之间的差价、回扣等等,这些不是我这种人有机会了解的。不过,这种大型批发药店营业之后,对t市的医院和私人药房必然有很大的冲击。那些厂商自然会主动联系老朱,尤其是保健品,他们能给出的好处远远比一个小姐要高的多。 大雷整天陪在嫂子身边忙着应酬,不单是尽自己的本分。谁都看得出朱福是个没正形的家伙,换车比我换内裤还频,花钱比我喝酒还快,指望他在老朱生前打理生意是件存在于想象中的事。矿山手续没有稳当之前,这可能是最值得盘算的买卖。mianhuatang.info黑子一直没有动静,心里绝对不会这么安稳。早晚会在营业前找到合适的机会插一脚,或多或少替自己铺一条新路。 而迟迟没出现的姜勺更是件大事,与他比起来,即使月亮湾的小姐都被挖走,黑子也不会动了肝火。爬的越高,捞的越多,越在乎自己的命。很多有了身家的大哥急着洗手就是这个道理,不是上了年纪少了血性,而是人混久了便急于找到塌实的地方。 听我不小心扯出话头,几杯酒下肚已经找不到东西南北的毛毛立即炫耀起来,“h县(t市临近的一个县城)头几天出了一起杀人抢劫的案子,入室的,抢了几千块钱,灭门了。亮子担心与那小子有关系,马上找小王去调查。真他妈牛逼,封锁县城,五个小时就把案子破了。那个衰货钱到手还没等着花呢,在澡堂子里就被逮着了。” 二郎不屑的嘲笑说:“操,查个贪污得查半年,查个灭门就五个小时。杀了几个?” “五口。”毛毛叹气说:“我就纳闷了,五个人还对付不了一个?” “吓怕了吧?”我无聊的插嘴说:“就这回事,人就是贱。以前我家附近有对夫妻,半夜家里爬进个小偷,男的吓的自己主动去翻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小偷一得意,把男的捅了,把女的奸了。” “后来呢?”毛毛皱眉问。 “蹲了几年。”二郎接口说:“那个憋货怕小偷出来后报复,愣是没敢告。” “你们也好不到哪去。”金笛忽然冷哼。 我和毛毛顿时沉下脸。确实,虽然一直觉得自己还算个东西,但我身上累下的事情永远洗不白。 毛毛没什么心机,随即摆上笑,示意我举杯陪着他。 “晓峰,黑子哥怎么对你,你都得谢他。”吞下酒,毛毛坐到我身边嘀咕。 我应付的点点头,毛毛却凑在我耳边说:“你想想,人家小县城的警察五个小时都能把案子破了,大眼那事,你就真的那么有命,谁都查不到?” 我不由一惊,觉得整张脸涂上蜡一样干燥。这种事并不是查不查得出,而是警察愿不愿意查。“黑子哥帮我挡的?”我小声问。 毛毛皱着鼻子默认,随口说:“这事是亮子让我透给你听的,你以后干什么都多长个心眼,大雷那人对自己哥们是不错,但你还得琢磨琢磨自己应该说什么话办什么事。” 借着酒劲,我靠在毛毛肩膀上笑,“什么意思?吓我?我这种逼人值得黑子哥吓?我不怕把话说开,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了,我被弄死,黑子哥不也得被拖下来垫背吗?” 毛毛不满的用酒杯堵上我的嘴,“大雷那把枪哪来的?” 我摇头说:“我哪知道?估计上次车被崩了,自己找人弄的吧。我在他家没见他拿出来过。” “废话。谁他妈还挂在墙上当招牌啊?”毛毛挠头说:“大雷平常见什么人,你留点心。” “回头告诉黑子哥?”我抬眼盯着毛毛问。 毛毛板着脸的样子已经算是回答,我顿时明白黑子为什么又给面子又是威胁,说穿了还是用得上我。不过我猜不到他和大雷之间还有着什么,值得在我这种人身上都动主意。 “大雷家里平常没什么生人。”我解释说:“他到外面办事,很少让我陪着去。你也知道,他身边的人看我都不顺眼。大雷要是不在,指不定哪天我就得被那群孙子敲一顿。” 毛毛没当意的耸肩说:“你自己知道就行。那丫头今天怎么不大对劲,平常话不是挺多吗?” 我顺着毛毛的眼角发现金笛一脸的不高兴,整篮花被她扯的稀碎,八百多块的玩意竟然没来得及多炫耀几天。 金笛的两个姐妹在前面唱歌,小不点拽着二郎听他讲我以前的故事,房间里似乎一切都在疏远金笛。我叹口气坐到她身边的椅子问:“我让厨房下碗面条?过生日不得吃碗长寿面吗?” “看着你我就饱了。”金笛瞟我一眼,摊手问:“礼物呢?就这蓝破花?” “八百多块钱呢,我和二郎送的那蓝放在楼下柜台了,走的时候你带回家。”我无奈说。 “你活的挺滋润?”金笛依然保持着眼角对我的角度,说:“我过生日,你把她带来干嘛?” 我愣了很久,“对不起”我说。但我并不知道自己在说着什么,很多时候,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道歉没有实际的意义,只是这个男人认为,该时候到他服输了。 就这样,我反复说着对不起,直到金笛满足的笑了,直到自己的心情糟糕的一塌糊涂,直到我突然站起身没找借口的回家。 理由很简单,我厌烦自己的道歉会惹来一个女孩子开心的笑。我不介意自己耐着性子哄骗,也不介意别人找到理由高兴,我只是不想看到那种笑。在它之前,一定有着不开心不快乐,所以它才会那么满足。 这一切让我想到了韩津,因为她没有满足过。 不欢而散后我忘记了愧疚,小不点捧着被金笛摔下的花蓝坐在我的身边。我和她在家里看着电视广告,俩个人都懒得换台。 “这个花蓝我拿回去吧。”小不点说。 “放那放着。”我用啤酒浇灭了烟头,听着脆生生的声音,这让我很痛快。 “明天我送回去。”我不忍心扫了小不点的心情,叹口气又在重复着自己的谎言,“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也买一个送你,我自己单独买一个。” 我多希望自己说的谎话都是真的。很多人相信它,但我不信。 小不点一根根拔起花,又一根根插回去,不舍得的表情像是玩着小虫子的猫,“困了就睡吧。”小不点伸直腿,大方的把我按在上面。 我转着脑袋迎上她的眼睛,里面全是笑。 “你猜我现在想什么呢?”我问。 小不点摇头,我看得出她不想说话,很多时候,说话是件多余的事情。但我害怕,所以我无聊的说着无聊的话。 “我在想,明天我会不会饿死。”我讥笑着闭上眼睛,“我最怕半夜没烟抽,一到那时候我就会怀疑,我怀疑第二天自己能不能饿死。” 发现小不点没回答,我自言自语说:“大眼是我害死的。哪天黑子哥烦我了,我就得饿死。操,我他妈替他办事,回头还得感谢他帮我挡灾。” 很累,躺在小不点的腿上,闭着的双眼第一次那么平静。眼前纯粹的黑,让我觉得很安全。然而,我的额头忽然冰凉,我睁开眼时发现小不点眯着笑,抿着嘴唇很不自然。 我起身跑进了卫生间,把自己塞到水龙头下一直冲着。我不想任何人在我心灰的时候说爱我,不想任何人在我的苦中作乐。 女人经常抱怨男人太绝情,一遍一遍证明着自己的长情。当她们开始新一段感情事,前一个男人留给她们的只有恨。 而男人,或者像我这一种男人,前一段和所有以前的女孩子,留给我的是反方向的恨。恨自己没有决心,恨自己没有勉强相爱的理由。想起她们时,我的心死灰一片。 我没深情到只守着一个女人,在韩津之后,我的枕边反而多了更多的面孔。我也没把自己看成悲角,操蛋的生活中我原本就是个只会空谈的骗子。然而,我厌烦身边多出一个这么安静的女孩子。她的哭她的笑都那么安静,我怕自己会沉在里面舒服的不愿醒来,所以,我拒绝。 第一百九十二章 庆贺 我的举动让小不点很尴尬,但她还是坐在原地,还是笑着,只是,那么不自然。 我擦干头发把她搂进怀里,任凭她的小爪子在我指间狠狠攥着。直到她睡过去后,我才发现自己身边躺着的并不是一个女孩子,而且,恍惚间竟然不是一个人。 一种感觉,可以让我疼着宠着的感觉。 因为是感觉,所以不实在。因为不实在,所以我不敢靠近,她也不敢强留。 半夜二郎替我们关上了灯,整晚小不点都没松开我的手。 第二天醒过来时,小不点已经离开。我猜她误会了我的意思,不过与我对她来说,这种误会没有必要解释。最终她也不会选择我这种人,而我也不会留在她的身边。还好,感动不是感情,我打电话约小不点吃晚饭时,她没有拒绝,像往常一样句句带着笑声。虽然虚伪,我和她却都需要。 安静没几天,黑子破天荒的开始干起大买卖,而且是靠着林诚接手的大买卖。 t市站前地段很久时间没有翻修,政府决定靠着t市在解放战争时留下很多烈士的故事,加强城市的旅游业发展。想法倒是不错,但我一想到有人会在烈士墓碑前咧嘴傻笑拍照的时候,便会觉得这是件可笑的事情。 发展旅游,自然得把门面装修妥当。站前是旅客对城市的第一印象,所以那里的规划开始步步落实。 黑子揽下的活算是重头戏。站前附近原本有个规模很大的批发市场,从服装饮食到五金玩具应有尽有。因为摊位太多,管理起来比较复杂。不过这些商贩大多经商很久,市里很多生意都有他们参与,所以没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这次搬迁的距离不远,政府划出一块地皮,严格的按照行业分类。mianhuatang.info当然,从摊子的位置到入户时的手续,里面都有很多的油水,而且建造这种简陋的封闭商场并不需要太大的投资。 黑子能包下这桩买卖,包括亮子在内都感到意外。林诚没必要讨好黑子,这里面的关系谁也搞不懂。但黑子到底不像大雷一样忘乎所以,公布喜讯后便找到老朱,希望挂着老朱的名自己去忙活。 老朱不会在乎这些钱,名声却是一种资本,尤其在矿山拿下之前,他确实需要多表现表现。很满意黑子的做法后,老朱在自己的酒店摆下整整三层楼的酒席,八十八桌,没敢张扬,借口给嫂子办寿,请来了不少体面的人。 我窝在一楼与二郎吹牛时,金笛忽然跑到我身后,直接把刘宇揪到旁边,大咧咧的坐在了椅子上。 “大哥排场了,就不认识我这个人了?”金笛摊出手,我立即翻出准备好的猫眼手链,补上了欠她的生日礼物。 “你咋来了?”虽然听到朱福提过,我还是不理解她无饭不蹭的作风。 “又不是你请客。”金笛没好气的接过礼物,随意的当成发套挽在了歪辫上,“我一个朋友在酒吧被人下了药,朱福让我来找你。” “男的女的?”我随口问。 “废话。”金笛指着坐在另一桌的女孩子说:“谁有钱没地方烧了,给男人下药玩?” “这事好办。”我立即答应。既然朱福点头,我只管动手就可以,“下药的人是哪的?” “晚上我带你去酒吧找,那贱货有俩钱就不知道要脸了,我们下去蹦了一会,他给三个人下了药。”金笛忿忿的骂。 “你没事吧?”我刚说完,便觉得自己担心的太露骨。 “没。”金笛上下瞟着我,问:“听说我生日那天,你把小不点带回家睡了?” “操,”我扭头找刘宇,这小子倒是挺机灵,打个哈哈就溜到了外面,“睡什么睡,我现在连月亮湾的门都不敢进,还有胆子碰那里的小姐?” 金笛哼哼几声,起身时提醒说:“让毛毛多找几个人。” 二郎看着金笛的背影连连摇头,“我想了半天,一直没好意思问她。” “问啥?”我好奇的问。 二郎皱眉说:“咱跟她熟吗?” “你以为她求咱的时候心里不别扭?”我反倒替金笛说起好话来,“朱福不就是无聊时才找她们玩吗?亮子哥那种人能瞧得起她?毛毛要不是脾气好,都不会答理。挑来挑去,能帮上忙的也就咱这种人。” “你最近反向?”二郎不解的问,“遇见姑娘的事,看把你着急的。以前没见你有这习惯。” 我连忙掩饰过去,倒酒跟着其他人起哄。同桌都是毛毛的小弟,于悦和上次被我和二郎揍的家伙也在,互相胡乱敬着,不过话说的都很漂亮。这种场面我们没有什么机会经历,一个一个都装出正经的模样,却显得不伦不类。 将近一千个床子的批发市场,我们这些小痞子虽然眼馋,但都清楚自己没本事去那里放肆。况且这种规模的地方,保护费是由国家来收,轮不到我们黑社会小流氓插手。所有人都在议论着黑子哥有派,要么不玩,要么就玩大的,也有人偷偷嘀咕黑子与林诚的关系。当毛毛在楼上陪一轮酒下来找我顶班的时候,桌面才安静下来。 “这几天谁他妈也别乱跑,办事的时候找不到人,我把你们腿都拆下来。”毛毛红光满面的说。 我起身把毛毛让到座位上,金笛鄙夷的问:“毛毛哥,是不是有啥喜事?看把你美的,满脸褶子都笑开了。” 毛毛哈哈笑着,冲我眨眼说:“新批发市场干起来以后,所有门口运货的车都是咱干。就是市内配货,黑子哥答应交给我了。” “那你得好好请一顿,那地方一天跑出去几百万的货,轻松吧?”我开心的问。 “那都是少的。”毛毛举杯陪了一轮,脸色红透,但竟然没吐,“矿山那边没事,就过来帮我张罗。以后站前车站那点活给别人干,咱不遭那份洋罪。” 混就是为了混出个稳当的日子过,看到毛毛有了盼头,我也替他高兴。几个月时间不长,发生的事不少,毛毛对我印象还算可以,带着我到楼上替他顶酒。不过三楼那些雅间没有我俩进去的份,车队这种小活不入他们的眼睛。在市区划地皮不可能干净拔根,周围的地盘多建一点,少建一点都是黑子说的算。这种政府工程给的补偿很高,自然会有大把的人找上门与黑子商量,占了他们的地,黑子也有好处。 偷偷瞟着楼上的人,或穷或富都摆出百年难遇的喜气样,明码标价的贿赂勾结也**裸的搬上了酒桌。 菜没上到一半的时候,老朱带人走到一楼大堂讲了一番话,一是祝愿自己这次工程顺利,二是祝贺药店的各种审批文件都已到手,并且拉着几个机关领导表示感谢。嫂子随后说了几句话,效果更是让人吃惊。她竟宣布决定近期在t市周围一连开设四家药店,而时间压在九月之前。 九月恰恰是矿山续约的最后时段。 没人猜得懂她话里的意思。或许暗示着老朱十拿九稳,或者暗示着准备放弃矿山,在别的生意上发展。 我看到台上的人表情都不一样。老朱放掉矿山,这里至少有一半的人会后悔来到这里。t市没有大神仙,有实力拿下矿山的人寥寥无几。如果被国家征收,一切好说,如果被大隋或者林诚搞回家,按照前段时间的冲突来说,确实是一招提前下错的坏棋。 站在酒店橱窗外,看着里面各种表情的人,我和二郎都不由发笑。金笛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偷偷塞了一块表到我的手里。 我奇怪的转身问:“这是干嘛?” “看你那小心眼,前两天逗逗你,还把你气走了。”金笛噘嘴说:“朱福送我们一些卡,反正每年都得消费,买块表送你。” “也用不上送这么好的,让我带不糟蹋了?”我看着表盘上难懂的外文,指这自己的手腕苦笑说:“我这还有块呢,你把这个退了。是新的吧?” “靠。我至于拿块旧的打发你?”金笛抓住我的手腕,把韩津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摘了下来,“有新的就带新的,守着旧的过,多没意思?” 我顿时语塞,看着金笛把手表塞进她的皮包,竟没力气阻止。 “那表是......”半晌我才嘀咕说。 金笛打断我的话,“我没兴趣听,表我帮你存着,丢不了。” 我扭头看着二郎,发现他正忍着笑。“你告诉她的?”我皱眉问。 “晚上你好好收拾收拾刘宇,这小子的嘴裂到脑门了,想什么说什么。”二郎解释说。 我盯着趴在橱窗冲里面的朱福招手的金笛,深深叹气。 第一百九十三章 威威 大概蛮不讲理是女孩子的特权,哭笑不得的看着金笛挑衅的模样,我忽然希望她永远这么胡闹下去。浑浑噩噩的过着,我确实需要另一个人的脾气来挑战我的耐性。尽管改变不了什么,但总能让我对明天有点期待。 我已经很久,不知道明天与今天有什么区别。 在我和金笛之间,你情我愿,不会存在依靠,短暂的作祟。 虽然摆出八十八桌,除了一楼以外,楼上的客人并不多。大多以工作环境来分,这倒有些像许许多多的大哥聚在一起,每个团伙笑脸迎人,却总保持着距离。 门口的车也五花八门,两辆熄着红蓝警灯的桑塔纳最为显眼。小王带来了几个朋友,据说是省里派来的预审员。五十年国庆之前,省局催促各分局整理积压的案子,算是一种对祖国的贺礼。大多案子在所里僵持一个月以上,就基本成为冷案,犯罪人没有再惹出新闻前很少有人翻查。这些预审员虽大多是文职,不过赶上这种时候却有着格外的身价。老朱亲自陪着,黑子和大雷都在旁边打官腔,就连亮子也勤快起来,在柜台让服务生封了十多条软中华。 替毛毛挨桌挡酒时,亮子忽然把我拽到身边,“最近老实点。预审员下来了,你别闹腾大了被人把旧帐捡出来。” 我拍着脑袋问:“大眼的事,还是我在老家犯的事?” “大眼那事连公诉都没有,你怕什么?”亮子瞟着走路发飘的毛毛,不屑的说:“瞅他那德行,还真以为配货能赚多少钱了?以后税务城管卫生局能烦死他。最近毛毛干啥你都陪着,别让他欢腾了成了典型。” 每天都有不少新出来的小混子一时冲动捅了人,我相信海滨那事不会太醒目,笑着答应了亮子的吩咐。不过当我把话点给毛毛听时,他竟然有些惊慌。 “咱以后干正当生意,那些破烂事咱都不沾边。”毛毛澄清自己说。 二郎顿时笑了起来,趴在我身边骂:“还他妈没当老板呢,就着急洗手。” 我为难的央求:“毛毛哥,金笛有点事,朱福哥让我们帮个忙。” “操,谁他妈敢惹咱矿山的人?吃完饭咱就去!”毛毛登时暴怒。 我无奈的对二郎笑了笑,觉得心情出奇的好。 打发刘宇陪着金笛逛了一下午街,晚上毛毛找了几个朋友,一群人毫无顾忌的挤到小迪吧里,坐在吧台前看着调酒师摆弄五颜六色的玩意。 毛毛忽然对调酒来了兴趣,不过这种小迪吧里的调酒师大多只会耍花架子,没能给出毛毛明白的解释。轮流让朋友试酒水时,金笛在洗手间门口发现了那个下药的小子。 长的不坏,一头飞剪的头发加上一点点傲慢的表情,凑在一起足够让我们生烦。 “叫威威,在这玩的人挺多都认识他。以前把一个嗑药的女生硬睡了,结果没事,家里估计有点势力。”金笛解释说。 毛毛打量着还在场子里摇的天昏地暗的人群,放下酒杯冲我们说:“拎到厕所里打。” 打的很嚣张,威威还在整理裤线的时候被我们硬生生踹进洗手间,直到毛毛用挂在墙上的镜子拍花了威威的脸后,所有人才停下手。听着迪吧里传出的音乐,我倒有种在枪林弹雨里玩命的快感,只可惜毛毛心情太好,抢了大部分的风头。 威威还算有种,我们正准备离开时,他竟放出号子,而且确定自己认识金笛,早晚会把帐找回来。 瞟着金笛不高兴的模样,我把威威架到墙角,用打火机一缕一缕燎着他的头发。焦糊味很淡,掺夹着发胶特有的香气,这让所有人都皱着鼻孔在笑。威威吓的拼命打着哆嗦,眼皮被玻璃扎出不算短的口子,透过他眯缝的眼睛,我一直想找出些值得自己继续下去的理由。mianhuatang.info 不过,他最终还是跪下认错。 威威的两个朋友这时候冲进洗手间,无一例外都被毛毛**了一番。走出迪吧时,毛毛的哥们显得很不满,从兜子里翻出刀子,似乎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这种事在迪吧很常见,谁都没放在心里,以为会就这么结束。但没想到的是,威威的父亲是t市精编厂经理,看到自己儿子的惨样后立即发了火,找来一群人到处堵金笛。 知道还有下半场比赛,毛毛询问了朱福。很意外,这种拉关系掩掉麻烦原本应该是黑子出面,然而这回他借口事情太多,没肯帮忙。大雷找了一些人堵到精编厂,先是把保全部门的人打伤,随后在厂子门口立威,扬言下次不会只在外面闹闹。 威威的父亲弄清楚之后,明知自己得罪不起大雷以及老朱,不过自己儿子脸上落了疤,一气之下决定花多少钱都得把金笛送进去。 警察立即调查,幸亏金笛家里有点钱,靠关系暂时拖延住了时间。金笛从派出所出来后便给我打了电话,约我去她家里玩。 这倒让我很紧张,交什么样的朋友我不在乎,我不认为其他人活的比我干净,不过面对长辈时,脑袋总是不自觉的搭耸下去。 金笛父母都是生意人,自然清楚临时铺钱无法解决问题,但也没看得起我这种不入流的小混子。饭桌上,金笛的父亲没有太过客套,让我随便吃之后便和自己老婆保持着沉默。 “这事你不用出来认,一分钱都不用花。”我受不了压抑尴尬的气氛,突然对金笛说。 金笛不解的瞟着我,没有一个亏心的人会坦然从派出所走出。那里给人最大的恐慌不是结果,而是无法承担的心里压力。 我笑着安慰说:“这种事他闹不出来什么,朱福哥不能让自己朋友遭罪。” 没等我继续虚伪的说下去,金笛的父亲忽然不满的把筷子狠狠摔在桌面上,大声吼:“不能让朋友遭罪?那我女儿怎么还被警察盯上了?” 我偷偷打量下金笛,发现她紧张的在桌面下不停摆手,立即明白她没有把实话全部说出来。 “我不管那朱老板有什么地位,谁也不能把我女儿坑了。”金笛的父亲气愤的样子与她很像,腮颊不自然的挤出酒窝。 我不由笑了起来,“叔。” “别叫我叔,要不是想把事情弄明白,我肯定不能让你这种人进我家的门。”金笛父亲截口说。 我点点头,没有愤怒,反而是轻松。突然想起了大雷一贯的态度,心里冒出烦躁却坚定的不屑。既然被踢出体面的生活,我宁愿自己彻底被疏离。痛就痛的彻底一点,男人没必要做着错事却希望别人给予肯定。 “要不是金笛出事,你请我来,我也不会进这个门。”我迎上金笛父亲的眼神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一年到头我们打过的人少说也有十几个。他家再有钱,认识的人再多,还能比得上矿山朱老板?” 金笛父亲显然被我的无礼激怒,咬着牙说:“他有多少钱是他家自己的事!” 我顿时被他的话呛住。不错,这些大哥和老板都有能力摆平各种麻烦,但不代表跟着他们便会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就算朱老板不出面,他儿子也不会干看着金笛出事。”我确定说:“朱福哥那人很讲究,再说了,金笛当天是在场,但她从头到尾都没参与。” “废话。”金笛母亲忍不住发了脾气,“那怎么单单把我女儿找去了?你们这种小流氓还有脸提什么讲究?” “我他妈到这来是想帮忙的,不是听你们废话的。”我把饭碗扣在桌子上,烦躁的起身说:“现在朱老板坐在这,你俩敢对他说一句废话?” 金笛的父母登时语塞,金笛起身想拉我,被我推开。 “小流氓怎么?小流氓就不是他妈的人生的?”我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说:“我从来没坑过自己朋友,这事朱老板要是不帮忙,我去替金笛扛下来。” 对目瞪口呆的俩人行过礼后,我连鞋跟都没提就踩着鞋走到了门外,“叔和姨别管这事,你们越着急,那老王八犊子越来劲。等着,这几天就让他老实。大不了我蹲几年,他儿子肯定陪着我在医院躺几年。” 摔下门后,我忽然笑了起来,但觉得背后蹿着凉气,不塌实的感觉才让我回味起自己根本没办法办到刚才许诺的事情。扛一件伤人的案子没有什么,但亮子刚刚警告过,自己不能在这节骨眼上逼着别人翻自己的旧案。 想来想去,不由狠拍起自己的脑子,随后无力的扶着扶手一步步挨。在楼下时金笛忽然追了出来,牵着我的衣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走着。 我发现她的眼睛还挂着泪,起疑问:“被你爸骂了?早知道这样,自己找我不就得了?明知道你爸妈受不了我这种人,还自找麻烦把我整来。” 金笛不屑的骂着:“又不是娶你过门,你唠叨什么?” 我顺嘴讲了自己以前得罪菲菲父亲的事,金笛听到这才笑了出来。 “以后,什么事你都别当我面哭,你也别觉得对不起我。”我无所谓的说。 金笛不明所以的转到我身前,我没有继续解释。我不愿再承受别人的期望,每当别人等着盼着我给他们带回什么的时候,我总是无法自由的笑着。 第一百九十四章 差别 “朱福真能帮忙吗?平常他就话说的好听,没办过什么正经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金笛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我爸我妈就是舍不得钱,让他闹,赔够钱不就得了?” “这种事对朱福来说,就是正经事。”我安慰说:“连个朋友都保不住,他还有脸当老朱的儿子?” 金笛恢复了往常的态度,忽然与我聊起当天威威的惨样。不过女孩子没有这么大度的时候,她们越摆出自在的模样,越是希望身边的人肯定的安排一切。偏偏,我做不到。 很久,我才说:“你回去吧,告诉你爸我刚才说的谎都是真的。反正拖两月自首还能减刑,成天想着以前的事,我比谁都烦。蹲几年出来,我就是个干净人。” 金笛沉默下去,我发现自己把话说的太重,立即解释:“我胡扯呢,就算他冲着你去,朱福多少也有牵连。老朱不能让自己儿子被一个小经理折腾,你等着瞧吧。” 拦住一辆出租后,我示意金笛回家,突然发现她一直只牵着我的衣角,这样也好,我只相信开始,不相信结束。 当晚我给亮子打了电话,对于一个晚上八点便睡觉的人我很不理解,但还是忍着被他训了十几分钟。随后亮子答应找朱福研究研究,不为我,不为金笛,只是威威家人的举动让他感兴趣。 往往让亮子感兴趣的东西都不会有好下场,尤其当黑子第二天把我叫去了解情况时,我便确定一切已经搞定。与黑子比起来,大雷的手段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整一个人就得从他最怕别人揭开的伤疤开始,作为一个手握实权的领导,冲他**出威威这种儿子,我便不信他会是个清廉的家伙。(.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用二郎的话来说:“这年头不贪不捞的干部,不存在。” 当天所有在迪吧打过人的哥们都被请到了月亮湾,每个人与我一样,虽然装出不介意不在乎的表情,言语中还是竭力替自己开脱。扛这种小罪没什么味道,犯不上在局子即将整风前给自己往看守所搬家的理由。 黑子提醒我们最近不要惹乱子后,便开始到处找朋友处理。不过比我想象中要快的多、利索的多,精编厂险些被黑子一个人闹的天翻地覆。 头几年精编厂还属于下属单位,工作环境很恶劣,出过一次事故。因为通风设备和管理的不完善,化验员前一天下班时没有处置好化学实验品,第二天上班时,三个工作人员在里面中毒窒息死掉。 这种事故如果上报,绝对会成为特级伤亡事故。当然,在这种国营企业里,尤其是下属单位里,领导人一定会替上头负责,而且比我们扛案子还要可悲,下半生的官途不会再有戏。 精编厂领导研究之后,主动找到出事人家属,给了几笔“安家费”,并且安排工作或调动住房,硬是在所有人眼皮底下掩过了一切。老百姓所谓的良心在这时候被他们彻底玩弄了一番,用公家的钱挡住会影响他们的嘴,还为自己赚回了好名声。虽然人死为大,但真闹大了,这些受害人一样得不到什么好处,于是事情突然平息。 黑子可不在乎拿死人开刀,派人找到这些家属,一面哄骗一面恐吓,逼着这些人去申请工伤认定,并且对以威威父亲为代表的精编厂利导进行上告。 顿时,耀武扬威想替儿子出气的老爸成了靶子,各个部门中黑子的朋友开始对他进行调查。虽然工伤超过一年便不会被受理,不过黑子带着这伙各怀目的的人四处宣扬,准备把事情闹到法庭上。 威威的父亲这时才明白黑社会不是只会动动拳头和刀子,一样可以靠着他的路子把他拖下水。去派出所销了案子之后,威威的父亲找到金笛家道歉,并通过金笛知道是黑子主使着一切。 以往并没打过交道,威威的父亲并不清楚怎么接近黑子。带着几万块到月亮湾讲和时,他连话都没说完便被黑子请了出去。 我不由觉得他很可笑,黑子那种身份,钱只是证明自己能力的东西,面子才是最重要的。而威威父亲的求和并不能让黑子得到什么面子,只有事情漂亮的解决掉,黑子才会满足。 法院接受了上诉,甚至老田也盯上了这件事。精编厂立即乱成一团,当年的领导很团结的把一切都推到威威父亲身上。把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威威被自己父亲带到月亮湾,当着我们的面,威威被父亲连续抽了几十个嘴巴。 养孩子养到糟蹋了自己的下半辈子,这确实是件可悲的事。与威威比起来,我甚至应该自豪。至少我有种把自己的事揽在身上,而他,还在巴望着靠家里的钱和势力活着。 答应精编厂下属医院以后全从老朱药店那里进药后,黑子才满足的放手。老朱也对黑子处理这次事情的手段很满意,答应亲自解决最后的麻烦。 最后的麻烦也只有他能解决。法庭不是黑子玩闹的地方,威威父亲没有别的指望,只能煎熬着等着老朱的信。 与我们混着一样,执法部门一样存在着大哥小弟。老朱找到劳保局的朋友,让他们进行反驳上诉。似乎劳保的条例与法律条例有着不统一的地方,按照法律,这种事情必须重新在劳保局进行申请,再次反驳后才能上诉,而劳保的条例却允许直接上诉。 大哥的话成了压轴戏,原本支持受害人上诉的法院变了态度,把案子撤消,交给了地方劳保局处理。 落到这种部门,一切便已解决。裁定事故是人为失误造成后,工伤变成了领导再次体恤职工的表演机会。一点小钱抹平了沸沸扬扬的特大伤亡事故的诞生,唯一受难者就是威威。听金笛说,每次在迪吧看见他时,威威都会主动过来结帐,倒是多了一本移动存折。 自始至终,我只是个喊过空话的人而已。金笛父亲送给黑子两条邓爷爷在世时生产的小熊猫。四千一条,虽然不是最贵的烟,但因为已经停产,除了军队以外,很少有人搞得到。 黑子没客气,这件事让他大出风头。一个规模不算小的厂子的经理被他说整就整,其他人自然知道以后如何招呼。 也许除了金笛以外,没人还会感激我做出的承诺。她偷着送给我一盒从家里偷出来小熊猫,二十块一根,我却在ktv里分给了毛毛和小姐抽。 对我来说,它们不存在任何意义。无论贵贱,无论高低,过去以后我还是我,不会因为摆弄着高档玩意便使自己成了自重的人。 黑子接连抢了两次风头,大雷心情很不顺。在我面前提过很多次,“如果大眼还在的话,肯定不会让黑子自己牛逼。” 他与黑子是老朱的左膀右臂,自然不会随便翻脸。不过我没傻到顺着他的意思活,让我替他找茬抹掉黑子的面子,吃亏的只会是我自己。也许过不多久就会出来一个新人,把我逼到车下。 油田附近也开始整理旧案,以前偷油的团伙一一被抓进了局子。有伙专门联系货品出路的人,因为嫉恨油田混子向警察通风,私下堵人报复,并且剁掉了其中一个小子的右手四个手指。 大雷没地方出气,眼睛盯在了这上面。收过礼后,大雷纠集了几十号人天天游荡着油田附近。我和二郎都是其中卖力的家伙,分不清对手打过几次架。因为在街面上,倒是没人拎刀玩枪。直到我的脖子不幸受了伤之后,我才顺利的躲过了这些无聊的事情。 相信其他人想法与我一样。去油田搞事那些人不是小偷小摸,对于明目张胆提着长枪抢油的人,我们也怕。黑社会不是战争团伙,除了真哥们遇难外,没人愿意拿自己命开玩笑。 最后大雷的人还是堵到了当天动手的那几个小子,为首的人挺有名气,外号长毛――留着一头长发。其他人挨了一顿打后便被放走了,大雷把长毛带到朋友的服装加工店玩了一宿,第二天早晨把长毛引以为豪的一头长发送进了压衬机。 几个人按着长毛,残忍的看着传送带把头发搅进机器。听毛毛说,长毛头发连根被拔掉,头皮也撕下几片,血淋淋的模样连他都泛呕。长毛当场昏过去,大雷放出号子,以后谁在油田闹事就是跟他过不去,言外之意,一直不愿插手油田这种烂摊子的大雷决定接管这里。 油田属于政府重点项目,这里并没有什么可捞的油水。而且离矿山太远。大雷这么做,无非是想与黑子较量一下。你有脑子,我有拳头,谁也不能一个人坐大。就这样,因为河畔刚刚缓和的两个人,莫名其妙又僵持起来。而我,只能骂着自己倒霉,虽然没什么身份,夹在中间始终不好做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狗子 如果说大雷强行出面为自己争了一口气的话,他给自己带来的麻烦远远要比想象中大的多。 在老朱身边作威作福,在t市之内翻云覆雨,但他仅仅参与过油田几场小规模火拼,对方大多顾忌他有着强硬的后台不敢轻易翻脸。警察查案,这些盗油者只能用拉拢或说情的方式解决,毕竟这个社会中已经很少存在以黑控政的地方,大多数混出名堂的人选择以黑养政,以政保黑。而对于其他黑社会团伙捞过界,并扬言接管的态度,没人会轻易放下嘴里的骨头。 从九十年代初,t市油田附近的黑社会便开始暴力抢油,嚣张的时候成群的偷油车整日接在油缸上。与国家的东西比起来,自己的命更珍贵,所以这种事一直没有被完全阻止。听亮子说,将近十年间,油田至少被偷去七千多万元的原油。没有几个黑社会能有力度达到这种数字,平常在街角晃荡的自称黑社会的混子,只是带有黑社会性质而已,并没有黑社会的本质。而通过各种手段收敛这么多钱,这些偷油团伙也不比矿山的人差到哪里。 长毛刚被修理不多久,大雷的几个小弟就在桑拿门口被人围着砍,其中一个哥们还被人用甩棍硬生生把眼睛戳瞎。 我听后立即怕了起来,幸好有人认出那些小子的名号。处理这种问题,很少有找自己人下手的,大多都会选择从其他地方靠关系或者靠钱找帮手,毕竟闹大了也可以轻易脱罪。 大雷通过朋友从附近小县城里找了不少人,加上身边几个下手狠毒的兄弟,整天到处查着那批人的下落。一个星期内发生过两起械斗,嫂子出面点过几句,但大雷脾气上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着什么,依然不肯放手。 这大概是我唯一一次见到大雷丧气的模样,在兄弟又一次的械斗中,对方拿出四支枪,并当场鸣枪示威,而当时正是下午。 四支枪也许听起来是个可笑的数字,但它们同时出现在一个团伙手中,并且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没有人还能笑得出来。大雷找来的兄弟当即便逃窜,并且全部逃回了老家,放出话宁可把钱吐出来,也不想再帮大雷这个忙。 刘宇听到一切变成这样,十分不屑的笑着:“操,一群窝囊废,也他妈好意思收钱替别人办事。” “你他妈就是一个傻逼。”二郎登时开口骂,“你什么时候看见一群人在大街上拍枪战片了?” 刘宇嘟囔几句,还是抱怨:“所以说咱中国就是不行,拿几把枪就能把人都吓跑。” “你赶快把嘴闭上吧。”我没好气的堵上了刘宇的臭嘴。中国内地的黑社会虽然不会像港台一样拥有数不清的小弟,也不会像外国一样长期杀人绑票,但相对于日本韩国等小国家,还是更加残忍。二郎的小姨夫与日本做买卖,那里的黑社会,即使传说一样的山口组,也只是干涉政治,真正动起手大多是没完没了的谈判,不会像中国一样先打个你死我活再坐地讲价。当然,一切都是利益造成的。因为我们除了拼命露脸期望得到大哥看重以外,没有机会参与生意,也没有路子养活自己。 虽然颜面扫地,不过大雷还是静下了心。 通过小王打听,这群替长毛报仇的家伙根本无法收拾。倒不是亡命之徒,而是他们的后台太硬。这些枪都是从警察收缴的枪支里私自被卖出来的,甚至,是名所长亲自带人去挑选的。 同一部门很少出现因为包庇黑社会而发生争执的时候,毕竟他们需要的只是钱和帮手。而且这种人与小王走在两条路上,小王从不拿自己开玩笑,帮黑子和大雷的忙,也只是挑着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的事情。而那群人的后台完全目无法纪,连收缴的枪支都可以贩卖,相信没有什么他们做不出来的。 老朱敲下最后一锤子,勒令大雷退出油田。 因为火气比较大,而我又扭伤的脖子不能帮忙,那几天大雷一直让我去中医院提他灌中药。偶尔我会把刘宇叫出来,俩个人坐在太阳舞里,这让我多少有些兴奋。但一想到大雷面对的麻烦,我便对这辆车失去了兴趣。别人的事永远是看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而且黑社会这里的东西,一不小心便可以让自己失去继续糟蹋生活的权力。 拿着中药回到大雷家中时,我像往常一样去厨房沏水准备温药。但大雷忽然带回一群人,气冲冲的在厨房扎了一头,便让我暂时到院子里等着。 莫名其妙的看着人群,我原以为大雷又要决定派人堵谁,但每个人脸上惊慌失措的样子让我推翻了想法。心里很自然涌出不安后,我快步跑出了大厅,顺手把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刘宇揪到外面。 “那天谁带头跑的?”大雷坐到椅子上,抖上裤子上静电粘的灰问,简单的问题让屋子里沉默的可畏。 我立即明白这些人都是械斗时听见枪声跑掉的哥们。这种结果谁都可以猜到,只是猜不到大雷会如何出心里的闷气。 重复问了一句后依然没人回答,大雷肃着脸走到人群前,突然抬手挨个揍着,没留一点余地。最多是侧过脸,没有谁敢用手挡一下。 刘宇被大雷暴躁的脾气吓到,靠在我身边抽搐般随着屋子里的声音打颤。 “能这么挨一顿打就不错了。”我俏声嘀咕着,拉着刘宇想走出院子。但大雷却突然喊住了我。 “把车垫下面那把刀拿来。”大雷不带表情的说。 我慢慢浮出烦躁,一时竟犹豫起来。刘宇听话的翻出刀递到我手里,短柄开山刀,我真没想到每天坐在屁股下面的会是这玩意。 “带头跑的自己站出来,要不然一个都好不了。”我垂着头把刀送过去后,大雷冷冷说。 在那种场合,每个人都会逃跑,又哪有闲心先等着有人打头才随后保命。不过虽然我想清楚这些,但气愤中的大雷根本不会考虑。 “没动手就他妈被人吓跑了,他们都长俩脑袋?真弄死我哥们,他们靠着谁都不好使!”大雷出人意料的把刀丢在地上,“要么滚出矿山,要么站出一个。” 这时在场的人才明白逃不了惩罚,大雷不可能对所有人都下手,不过揪出一个当作出气筒,这绝对不会省过去。 其中一个年纪比我稍大的哥们从人群中闪出,脚步迈的很慢,脑袋不自然的轻轻摇晃,惊慌的边打量着大雷边瞄着地上的刀。 这小子面生,见过一次,别人都叫他狗子。小学念完便出来混,但想靠上真正黑社会大哥不是件容易的事。心再狠,拳头再硬,也得有运气才行,不然只是个一无是处的炮灰。狗子就是缺了点运气,没混开,也没人瞧得起。因为抢呼机蹲过两年,出来后开始散混。前段时间打架时别人介绍给我认识,言语里比对我更加不屑。 不由我对他有了些同情。不是同情他糟糕的运气,而是因为理解他站出来的原因而可怜。 卖丸子k粉都得是大哥信得过的人,看场子也不需要太多的帮手,至于上面的生意,即使毛毛也参与不了,更不用提狗子和我这种人。我不把t市看作家,而且靠着二郎和刘宇不用担心吃喝,大雷也总大方的打发我。而狗子,想混上道的话,或者借机会扬名,或者在这种时候替其他人扛难。就算不是大哥,这些人以后也忘不了他。 在施舍小恩小惠时,义气还是有点作用。 大雷抬手抽了狗子一个嘴巴,声音很响,就像打在所有人脸上一样。 “晓峰,你去医院接一个姓关的大夫,就说我找他帮忙,一打听就知道。”大雷随后扭头走向厨房,拍着自己的额头说:“没事的都到院子里等着,谁他妈活腻歪了就去说说废话,我现在烦。” 走出大厅时,我凑在一位哥们身边问:“找大夫干吗?” 那哥们伸伸小指,摇头没有回答。 我不明白理由,又不敢多问,急忙开车跑到矿山医院。当听到我是大雷的人以后,挂号室的医生竟然迎了出来,热情的把我带到门诊科。关大夫没问什么,让我去车上等着,自己却跑到二楼,拎着公文包随后坐上了车。 我瞄着公文包,想问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关大夫冲我笑了笑,“你才跟着大雷?” “嗯。”我点头回答。 “一会就知道,他找我也没什么大事,扎一针就完。”关大夫笑的很勉强。 回到大雷家时,大雷正一口口喝着中药,而狗子跪在他面前,身子仍在偶尔打颤。作出一个决定简单,真正等待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却是个折磨人的过程。 “就他,右脚。”大雷冲关大夫说。 关大夫把狗子搀起来带到旁边的椅子上,我知趣的退出了大厅,突然发现毛毛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第一百九十六章 脚趾 见到毛毛冲我招手后,我凑到旁边低声问:“毛毛哥,你咋来了?” “黑子那边出点事,我顺道到大雷这找他帮忙,赶巧碰上这事了。”毛毛解释说。 “那小子叫狗子,我估计是想出来扛事,回头别人能照顾照顾他。”我把毛毛拉到远处,问:“大雷哥不能把他怎么样吧?” “操,大雷脑子还比不上你了?”毛毛摇头说:“偷钱的剁手,偷跑的剁脚。” 顿了顿,毛毛补充说:“剁个脚指头,没啥大事。” 我苦笑着说:“我还以为能玩出点大事呢,大夫都请来了,剁完处理处理再送医院去接上?” “接你妈接!”毛毛接口骂:“让他接上了,以后谁还怕这事?大夫是来打麻药的。” “打麻药?”我奇怪的问。 “废话。”毛毛咧嘴笑着说:“你他妈以为这些人都是共产党员呢?谁他妈不怕疼,谁他妈不怕死,有几个人能心狠到眼睁睁看自己手指头脚指头被剁下来?没疼晕也吓晕了。” “我说接大夫来的时候,他怎么提个小公文包就跟来了。这不赶上以前烧人的时候,先安排个人去把他打晕吗?”原本对关大夫一点点的尊敬立即消失一空,我不屑的骂着。 “都这样。”毛毛点头说:“一般地方剁手剁脚,外人听起来挺狠的,其实都得先扎针。但你别小瞧这些大夫,他们他妈的比谁都能折腾人。” “麻药打的少?”我会意的问。 毛毛点头说:“嗯,老关干这事干过不少次了。那老伙计以前上台手术的,红包勒的太狠,被人开下来了。玩麻药玩的明白,剁的时候不疼,过不一会,有狗子难受的。” 我听完反倒没什么想法,至少狗子比老k要强的多,我宁愿被剁掉几个指头,也不想把七年时间丢在监狱里。(.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但我太高估了自己的血性,当大厅里传出狗子的惨叫声时,我不由自主的小跑到门口打量。 可笑的是,刀子还在狗子的手里,一只手按着踩在凳子上的脱掉鞋子和袜子的脚,另一只手扶着刀子不停颤抖,狗子竟然保持这种姿势僵住了身子,闭着眼睛一直吼叫着。连带着哭和笑,让我分不清他到底在喊着什么样的声音。 大雷皱眉厌烦的站在旁边,关大夫则冷静的多,失望的盯着狗子,似乎在嘲笑他的窝囊。 我终于发现哭和笑真实的可怜,它们都像发狂一样从狗子的嘴里、鼻孔里喷出,一刹那,我的皮肤蹿起冰凉的疙瘩。拼命而来的声音中夹着绝望、乞求、愤怒、不满,把我的眼睛死死拖向刀子下,仿佛它什么都可以解决,又仿佛它什么都解决不掉。 我狠狠拍着有些麻木的身子,掏出烟却发现嗓子呜咽着泛出恶心,总有着一股堵塞的东西想随着狗子的刀落下而一起喷出。 “你过来。”大雷将身边的碗摔到地上,指着我说:“你他妈赶快帮他砍了,别在这丢人现眼。” 大雷手指刚点到我头上,我浑身便失控般打起颤抖。毛毛适时在身后拍拍我的腰,这让我鼓起勇气,鼓起走到大厅的勇气而已。 无论如何,我一直幻想着被我欺负过、打过、砍过的人都有他们应得的一面,但我从没想到自己会干这档子烂事,这他妈的不是一个男人有没有勇气的时候,而是他还把不把自己当人看的时候。 狗子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大口大口喘息着,像是陶醉一样双眼死死盯着我,里面藏着奇奇怪怪的东西,一点兴奋,一点嫉恨。 “小脚指头。”大雷说完,抬眼发现毛毛在,把他也叫了进来。 毛毛知道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没提自己的来意,而是小心的踢着地上摔碎的瓷碗,偶尔轻轻推开我,暗示我尽快动手,不要愣在原地惹大雷生气。 我僵硬的一步一步走向狗子,每一步离他近了一点,又离我自己远了一点。我一直以为出来混,说话办事都要讲义气,痛快活着,痛苦哭着,而现在一切失去了味道。谁都清楚狗子只不过是台阶,即使大雷亲自去,也不大可能听到枪声时还迎着冲上去等着死后别人替他烧纸。 当我挨到狗子身边时,他的喘息长到令我害怕,似乎随时都可以窒息一样,他手里的刀也慢慢的落在地上。我与它之间的距离如此近,但在弯腰和拾起它时,我竟觉得手臂脱力。 把刀卡在凳沿后,我狠狠捶着自己的胸口,一把扯过狗子的头发,盯着他的眼睛,我真想把眼眶睁裂,从此看不到别人的表情。 然后我不可能看不到,狗子像只即将瘸腿的狗一样的模样扎进我的心里,这让我两只胳膊空荡荡的发颤。转身从兜里翻出烟,我一口接一口不停抽着,迫不及待想把嗓子里的东西全咽下去。 可恨的是,大雷一直没有骂我,我倒是希望他发了脾气,把我踹到一边,换成别人或者换成他自己来做。但他没有,眼睛只是盯着院子里的哥们。对狗子和那些人来说,时间拖的越久,心里越会害怕。 毛毛看出我的软弱,抬腿把我踹到了狗子旁边,“快点,一会麻劲过了,你想弄死狗子?” 我垂着头,单手按着刀背,吐掉烟头便想狠心的结束一切。可是,狗子僵硬的身子竟然在这时违背了他的想法,脑袋死死磕在我的下巴上,登时把我撞了个趔趄。 “我操你妈的,你他妈自己活够了,还能拖俩下下水?”起身时我再也抑制不住,抡着拳头砸在了狗子身上。 椅子、茶杯、花瓶,一切能用得上的东西都被我随后砸向狗子。狗子慌乱的吼着,但毕竟麻劲没过,很快便只能趴在地上,任凭我发泄着火气。 乱成一团的场面让院子里的人不知所措,从他们眼睛里,我看到的同情远比愤怒要少。这很自然,谁都怕大雷再挑出个靶子。 当我吃力的跪在狗子身边缓气时,毛毛抄起刀从一旁递给我,掰开狗子的脚后,让我痛快结束。 细细的脚趾骨我铡了两刀,连自己都嘲笑起来。 狗子小脚指头在地面来回晃悠的样子很单调,单调到让我不想看下去。借口温药,我匆匆跑去厨房,在水龙头下不断洗着手。但双手上仍是黏黏糊糊充满油腻,不论我如何费劲搓着它们,掌心乱糟糟的纹路仍是流满肮脏般调戏着我的想法。 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当我再回到大厅时,所有人已经走光。毛毛和刘宇正在收拾着被我打翻的东西,大雷则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平静的接过我递上去的药碗。 “你跑过来有啥事?”大雷挥手让我和刘宇先出去,毛毛却留下了我。 “没事,让他听听,反正他也得去帮忙。”毛毛耸肩说:“红交路那面原来有趟平房,都是干野鸡的。” 大雷拧眉说:“那破地方能有什么事?黑子穷的过不下去了,想在人家那片搞搞?” 红交路离月亮湾并不远,最出名的就是那里接连三四十家民房里全是野鸡接客,价钱便宜,直来高台三十块,穷学生或者开夜车的司机是那里的常客。 毛毛尴尬的说:“那边有个舞厅,桥头六子一直看着。前段时间六子喝大了,开车戳到桥墩子上了,场子就给他弟弟管着。” 大雷点头说:“那个叫杨矬子的吧?那小伙是块材料。” 毛毛咋舌说:“杨矬子不知道从那里搭上桥,舞厅里全是他妈卖k粉的,长的有点人样的姑娘去那里买药还能赊帐。前两天月亮湾有个小姐在那摇头,杨矬子一下赊给她二十粒蝴蝶。” “操,这逼养的啥时候这么大方了?”大雷疑心问。 蝴蝶在摇头丸里价钱虽然不高,但二十粒的数量并不小。以前听鸡头讲过不少收鸡的路子,我自然清楚杨矬子到底按了什么心。 看到我有话想说的样子,大雷仰头问:“你知道?” “我自己瞎猜的。”我连忙说:“我有一哥们干这行,不过他就是带人出台那种,不像黑子哥场面这么大。他们收鸡一般吊在舞厅里转悠,碰见有模样又带骚劲的妞,他们主动送丸子和粉。那玩意送多了就还不上了,就算有钱还,那种丫头也舍不得。最后陪人睡睡觉,过两天就能圈拢出去赚钱了。” 毛毛点头说:“黑子哥说的也是这意思。” 大雷不屑的撇嘴说:“操,我就对这玩意不感兴趣。” 我和毛毛互相瞟了一眼,无奈的偷偷皱眉。虽然大雷对这行不感兴趣,但他从这里捞到的钱却不少。 “那黑子什么意思?让我去搅场子?”大雷擦着嘴角的药渣子问:“肉吃光了让我喝汤,现在还想让我再帮他搭个炉子?” 毛毛摆手说:“六子那人还算地道,黑子哥跟他有点交情。他们要是不打月亮湾小姐的主意,黑子哥也不能发火。黑子从林诚那要了块地皮,想盖个洋楼,琢磨着盖好了先让你过去住段时间。”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无聊 听毛毛提到正题上,大雷才稳住神不再插嘴。当毛毛说起地皮落在t市刚刚划下的开发区之后,大雷耸肩笑了起来,“行,撂倒杨矬子就行了?” 毛毛半晌咬牙说:“六子也一起弄走。” “操,刚才还他妈说有交情,现在就让我把人搞了,黑子这脸翻的可真快。”大雷啐口痰,摆手说:“老六有点能耐,别把我大雷当狗腿子使唤。” 毛毛低头说:“黑子找过耀昆,没请动。” 大雷忽然皱眉,随即笑起来,“感情那快地是留给耀昆的,他没要,才想起来打发我?” 毛毛连忙解释说:“这事黑子想找点生人干,请耀昆,就是想让他帮你个忙。” 没想到大雷这种脾气的人听到这,居然没有怪黑子驳了他的面子,只是不屑的说:“耀昆现在还敢出来逛?以前是牛逼,牛逼有什么用?没钱都白扯,到底还是被亮子放躺了吧。” 毛毛点头,忽然犹豫起来,半晌挥手让我去门外等着,凑在大雷耳朵嘀咕了半天。 刘宇在院子里不住的张望,我刚出门便拉过我问这问那。 “耀昆是谁?”我没回答他的话,反问说。 刘宇向往的叹气,“大雷哥把耀昆找出来了?” “没,就说想找他帮忙。架子挺大,黑子都没请动。”我摊手说。 刘宇无奈的摇头,说:“张耀昆,以前市里夜市的接管。那时候牛逼的还有马屯的老炮,啤酒厂的小老板......” “你就说说他,这名我听过。”我打断了刘宇的回忆,这些话我听他说过几十次。不过混在道上的人几年换一批,不管刀子多快,拳头多硬,没混成黑子、大雷这种靠着大老板的地步,基本都会被新出来的人压倒。 刘宇扫兴的说:“小老板后台硬实,他弟弟借他的光在g县那里立棍,什么养鸡场、养猪场全得听他管,每天杀多只畜生都是规定的,每只交多少钱一毛都不能少。谁敢不听,少说是一顿打。后来不知道咋整的,那小子跟宏伟闹上了,我听我爸说,他把宏伟叔辈家一个妹妹给奸了。当天晚上耀昆提着枪自己去找人,干废了六个人,连带着小老板的弟弟。警察来的时候,耀昆啥都没说,还当着警察的面把小老板弟弟的宝贝根子给砸了,后来宏伟提着钱把他保出来了。” “一战成名呗?”我觉得好笑,又觉得矛盾,“以前就听你提过宏伟这名,怎么从来没听过他有啥事?” “人家早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这么说吧,市里超过八层的饭店基本全是他干的。”刘宇佩服说:“宏伟那是不爱跟别人争,别人也就是敢在背后骂骂他,没几个像小老板他弟弟那么犯傻的。” 我点头承认刘宇终于说出了一句人话。大多有身家有事业的大哥,从洗底开始手里很少有案子,命案根本不会亲自点头让小弟去做,有时知道了甚至会反对。所谓黑社会真正的大哥从我见识过老朱后才了解,他们要做的只是尽快把自己溶进另一个社会。 “刚才听大雷说,耀昆被亮子干过?”我忽然想起,随口问。 刘宇笑着说:“耀昆点子背,跟朱老板抢车牌,回头被亮子带了一群人堵在家门口。听说是打废了,今天要不是听你说,我以为他完蛋了呢。” “不对劲啊,”我摇头说:“宏伟不是罩着耀昆吗?怎么说被亮子打就被亮子打?” “自找的。”刘宇不屑的说:“你来的时间短,可能还没去过。到夏天,市中心那有条夜市,少说两里地那么长,耀昆就在那片抽钱。后来城管的人想把夜市改改,控制它的范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耀昆一生气,带人把城管的车砸了。城管那时候刚调配,新来的所长可不管那套,直接把事情搞大了。宏伟在哪都有生意,也不爱总替耀昆忙活,那次就没出面。” “然后耀昆就栽这了?”我接口问。 “嗯。”刘宇回答:“没过多长时间,亮子就把他削了。说实话,要不是宏伟不罩着他,亮子哥还真不一定敢下手。” “亮子也真够猛的。”我佩服说:“老朱就算能保着他不被警察烦,还能保着他不被耀昆的哥们盯上?” “想出名不就得靠这个吗?”刘宇立即反驳,随后问:“毛毛在里面说啥呢?” “我哪知道!”我刚丢下话,忽然看到门口跑进一哥们,慌慌张张的直接跨进大厅,甚至没让我来得及拦一拦。 在大雷耳边嘀咕几声后,大雷忽然起身走到门口,冲跟过来的毛毛说:“你带着晓峰去医院看看,那小子要是还敢闹,回头再给我打电话。” 毛毛点头答应,随后提醒:“大雷,那事想好了就给黑子去个电话,我瞅他挺急的。” 大雷挥挥手没回答,撇给我子弹头的车钥匙后,独自走回了大厅。 来报信那哥们上车后才气喘吁吁的对我解释发生的一切。 狗子在被他们送去医院的路上便过了麻劲,疼的一直胡乱喊着。虽然感激狗子出来扛,但没人能耐着性子听他鬼哭狼嚎。不得已,狗子的朋友打电话找到了他的父母,想让他们陪狗子去医院处理伤口。 然而老俩口看到儿子出这种事后,第一反应就是想报警。其他人编了很多谎话来解释,不过对于大多数父母来说,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担心的不会是黑社会的手段,而是自己儿子的将来。狗子的父亲在医院里怒气冲冲的喊着,如果矿山派出所向着大雷,他就去市政府告状,市里不行就去省里。 “掉个脚指头,还耽误他家狗子结婚生孩子了?”毛毛不满的骂着,安慰我说:“他要真想告,你就把事推到我身上。” “操,他儿子想活,我就不想活了?”我拉着来报信哥们的肩膀说:“哥们,你说实话,换成你在那场合,你剁不剁?” “谁他妈不剁,谁是傻逼。”那哥们说话倒是痛快,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退一步讲,万一大雷哥自己动手,狗子十个脚指头都得没。” “晓峰,你身上还有事,狗子他家真想闹,你就听哥话,把事说到我头上。”毛毛再次重复说。 我感激的冲毛毛笑了笑,“有几个当爹当妈的能像威威他爸那德行?没事,反正都坑狗子一次了,我也不在乎再坑他一次。他妈他爸不怕出事,狗子还不怕吗?一会我自己去说,你们在车里等着就行。” 毛毛打了声口哨,安心的靠在椅子上,“你这小玩意别的不行,脑子转的倒是快。混在外面就这逼样,你想不得罪人都不行。反正出这么一次事,大雷以后肯定不能再带着狗子了,你也不用跟他客气。” 被毛毛误会了的真正的意思,不过我没解释。我并不是因为这点才胸有成竹的去威胁狗子父母,但归根结底我还是这么做了。一个人错了就是错了,想法再单纯,也改变不了什么。 狗子的父母还穿着工作服,见到他们面以后,我很不自在。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像威威老爸一样老练的与我打交道,到现在,别人的善良比刀子更让我害怕。因为刀子带出的伤口总有一天会复合,而他们的眼泪只会把我越冲越远。就像此刻,我在医院挂着禁止吸烟标语的走廊上叼着烟,在他们声嘶力竭的咒骂中毫无表情的承认是自己下的手,一切都是我装出来的。我想让心里的想法与脸上的表情一致,尽管我做不到,但我已经开始试着。 “想告就告吧,你们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把烟头戳在墙上,胡乱抹出没有形状的图案,也许这么做的人多了,白花花的墙壁终有一天会变黑,纯粹的黑。 听到狗子父母仍在骂着,我摇头说:“大不了我进去蹲两月,狗子以后能有好日子过?” 我摇了摇手中的钥匙,继续说:“大雷让我开车过来的,还告诉我如果你们确实想为狗子要点什么,他一会自己过来跟你们谈。” 狗子的父亲登时气的浑身发抖,抬手狠狠抽了我一个嘴巴,嘴里似乎把我的父母一起骂了进去。我闭着眼睛好一会才有力气抬头,“该说的都说了,去问问狗子,听听他想怎么办。别以为你俩在这又吵又闹就能帮上他,说白了,真想闹干嘛不直接报警?不就是干些没用的事让自己心安吗?” 说完这些话,我便开始觉得活着特无聊。每个人都想活的像个人样,但谁又清楚走在这条道上的哥们,对于他们来说,什么才叫人样?我从来不相信一个平平淡淡活过几十年的人会比我更看得懂这个操蛋社会,吵啊哭啊闹啊疯啊,一切都是白扯。而这仅仅是我这样一个小混子所看到的,当狗子父母这类人坐到大雷位子上时,或许他们已经忘记了不满与牢骚,变的比我更加无聊和眼红。 狗子的母亲在我脸上留下了几条血淋子,除此之外,他们能做的只是无用处的咒骂。当我掐掉第六根烟的时候,我忽然想见一个人。 或者说,是一个女人。 一个可以陪着我疯一会,闹一会,不谈情,不长久的女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日出 电话中告诉毛毛我有事办之后,我从侧门独自离开了医院。我相信狗子的父母已经发泄完了火气,鼻孔临走时被狗子父亲打出的一点点血,脸颊被狗子母亲挠出的几道火辣辣的痕迹,这些已经是他们出气的极限。 躲在音阶包房里,我一杯接一杯灌着干红。葡萄酒对我来说,唯一的用处就是它们的后劲很大。可以让我清醒的享受现在,又可以让我彻底的在以后入睡。 玩弄着电话,我找不到可以打过去的人。吧台小姐陪我喝了几杯,当我直接明了表示自己除了这点酒钱以外,没有钱再找女人的时候,她竟起身就离开了。或许我侮辱了她,或许我侮辱了自己。笑过之后,我打通了金笛的电话。 “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想找你。”我在电话里说。 金笛没说废话,问过地点后便让我保证一切消费由我来付。 我喊过服务生,让他帮我调一杯酒,“多下炸弹,怎么好怎么调。”我念叨着,随后无奈的补充,“你他妈要是敢往里面掺人头马,我也不在乎,不过那钱你自己掏,我玩不起。” 服务生开心的笑着,一轮轮给我换着果盘,但向我打听矿山与月亮湾最近有什么“战事”的时候,我没有像已往一样吹嘘,只是摇头。 这些人,哪怕矿山与月亮湾的混子打一场小架,他们知道后都能形容成惊天动地的火拼械斗。老家那里曾经有个大哥,混了七八年,砍伤十几个人,后来被判刑的时候,上诉书上竟然罗列出他曾砍死四五个,砍伤几十个。老百姓就是这样,总想创造出一个英雄或者一个混蛋。我不介意当这种混蛋,只不过在当上这种混蛋前,我对吹嘘失去了兴趣。理由很简单,我把一个混蛋同伙刚刚砍伤,随后还得去医院威胁他的父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真可笑,为了让大哥找到台阶要回面子,我们卖力的玩出这么一个结果。 “被谁勾搭出火了?”金笛刚进包房门,便奇怪的问,“不去月亮湾找你铁子,怎么把我找来了?” 我总是看不懂金笛到底想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样,天气已经暖起来,她竟然穿着太空棉的马甲。但不得不说,她总有能力把自己装成与众不同的样子。 “没什么,过几天估计又得没完没了的跟人办事去。找个空出来玩玩,就想到你了。”我解释说。 “我就听不惯你说话,什么叫没完没了的办事,扫大街的也没说从早扫到晚。”金笛虽然骂着,还是坐到我身边替我倒起酒来。 “有个叫杨矬子的把黑子哥得罪了,前几天亮子还叫我老实点别惹事,这次黑子主动找人,肯定不是闹闹就完。”空肚子喝酒,让我觉得肚子冰凉却又发烫,抓起调好的酒,我一口起吞下半杯,随即便泛出了呕吐的感觉。 “操,我可算知道这群孙子调的都是什么酒了。敢情调酒就是兑酒精,巴不得一下就把人灌倒。”我难堪的仰在沙发上,不满的骂着。 “好东西都让你糟蹋了。”金笛随后用纸巾替我擦着嘴,虽然动作胡乱,但她确实在擦着,这足够我满足。 迎着金笛的眼睛,我似乎看出了一点点珍惜。就这一点发现,让我搂住了她的脖子,轻轻吻过了她的眼睛。 当金笛失措的再次睁眼时,我便再也找不到那种发现,尽管我一直在试着挖出来,结果却是失望。不自然的舔着嘴唇,我没感觉到一点点悸动。 如果在我需要的时候,别人能给予的感情只是这么一段段短暂的片段,为什么它们又这样可怜?连亲吻都没有味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失神的盯着眼前,金笛则赌气的揪着我的头发,把剩下的半杯酒一起倒在我的嘴里。直到我半跑着去洗手间呕吐时,她才露出笑脸,而发生的一切没有提起一个字。 把我送回家让我舒服的睡了一个醒酒觉后,金笛拉着刘宇、二郎跑到新开的超市玩。我跟在后面看着她到处偷着吃零食,不由心情笑了起来。金笛让刘宇挡在我身前,逼着我在货架后偷换了一条裤子,这可能是那天晚上最大的收获。走到结帐台时,我的心砰砰乱跳着,幸好,一切没有没发现。 逛完超市摇迪吧,出了迪吧又一头扎进酒吧,虽然身边的人群总是不同,但场面气氛却是相同,这让我没有继续闹下去的兴趣。金笛自顾自的玩着,第二天清早时把我们拉到附近早市旁边的小天桥上。四个人中只有她格外精神,扶着栏杆蹦蹦跳跳,居然还在笑着。 当我坐在铁板上靠着二郎打盹时,金笛把羽绒马甲套在我的身上,扯着胳膊把我拉到了身边。指着早晨模糊却可以让我们平视的太阳,金笛扳着脸让我精神精神。 盯着太阳我仍在发冷,大概那些喜欢爬的高高的、起的早早的、等着看日出的人,他们并不是一味只欣赏那种美丽,更重要,更不被提起的是,他们喜欢看着那种伟大的东西从脚下爬起的感觉,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钟。 “月亮晚上从哪面升?”我突然好奇的问。 金笛看的很出神,我实在想不通她能看出什么。当我重复问了一遍后,金笛才应付的回答:“不知道,谁看那玩意?” 我不由对金笛的想法感到厌烦,从没有人站在这等过月亮的升起,也从没听过谁携家带口满怀期待的等着更容易看到的月亮的爬起。理由多么直接,月亮是靠着太阳来活,它不配拥有自己的东西。不管它是圆是缺,是暗是亮,只能在太阳疲惫时才可以炫耀。而往往,与太阳同挂天空时,它是那么暗淡,尽管依然存在,却暗淡的不像自己,当太阳终于落下后,无论它如何努力,人们给它的定义只是黑夜。 一种不能解释的烦躁让我甩开金笛的手蹲在地上,喊过二郎和刘宇后,我们把小天桥搭在外面的广告牌子拆掉一块,双腿搭出天桥,摇摇晃晃,虽然不实在,却看似高高在上,就像我的生活。 一位似乎是市场管理员的家伙没多久跑了上来,扯过金笛的肩膀大吼着让我们都离开天桥。我瞪着眼睛冲管理员笑,“我只说一句话。” 管理员愣了一下,示意我讲下去,没想到金笛顺溜的接口:“我操你妈个逼。” 随后我们都笑了,管理员气哄哄要回去找片警。没闲心与他胡扯,我们起身拍拍屁股回家。送金笛上车前,她忽然揪着我的头发说:“今天的事就算了,以后别跟我玩这套。” 我清楚她指的是什么,尴尬的摇头不愿回答。 二郎的女朋友下午给他打了电话,想让二郎去山东陪她一起开眼镜店,但二郎拒绝了。也许这种有过钱的男人就这样,愿意把钱送给别人糟蹋,却不愿从别人那里拿到一点自己不应得的东西。毕竟分开那么久,心情难免会变差,我做东请二郎刘宇去吃饭,这时才发现钱包里空空荡荡。不由笑自己花钱越来越随意,因为赚的不光彩,就连我自己都想把它们尽快甩出去。 二郎看出我的尴尬,无所谓的说:“等明我打电话回家要点。” “那还不如跟鸡头要呢。”我拒绝说,随后冲刘宇撇撇眼,刘宇大方的拿出钱夹。 “当我欠你的。”我翻出几张红票揣进兜子里,无奈说:“没钱花又不敢跟大雷吱声,毛毛那熊样估计比咱也好不到哪去。” “我去找点事,咱仨干干?”刘宇忽然提议说。 “你赶快鸟悄空出肚子等喝酒吧。”我立即耸肩说:“偷偷摸摸的事我不干,别人甩几个钱让我去咬人的事,更不用提。” “那咱就等着饿死吧。”刘宇咧嘴苦笑。 研究去哪吃饭的时候,毛毛忽然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带着二郎去月亮湾门口候着。赶去的时候发现亮子也在,把我们带到一家韩国料理后,亮子开了个小间,满不在乎的说:“最近跟着大雷还不错?听说大雷没事还把车借你溜两圈?” 我立即摊手说:“要是真不错了,我就不用连晚上喝酒的钱都从小宇那里借。” 亮子不屑的撇嘴,随手戳着毛毛胸口骂:“就他妈知道自己闹,不知道管管别人?” 毛毛委屈的拍着腮颊,“你跟黑子哥整天忙的跟猴似的,我自己都没地方捞钱了。” 亮子被毛毛的话呛住,半晌才缓过气,指着我说:“你跟二郎以后没钱就到月亮湾柜台那支,喝酒就去音阶,不用给他钱。他妈的出事都咱忙活,他有脸要你的钱?” 我连忙点头,犹豫很久开口问:“亮子哥,是不是有什么事缺人,想让我干?” “操,缺人也不缺你这种人。”亮子不满的骂了一句,随后让毛毛把小间门关上,吩咐服务生不用再上酒之后,才把话转入了正题。 第一百九十九章 传话 “上次陪你回去溜达,给咱几个安排房间的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亮子问。(.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我不明所以的立即回答:“李桐。” 亮子点点头,念叨着说:“李桐。看样子那丫头有点料,家里干什么的?” 我想不明白亮子为什么对李桐来了兴趣,竟然有些紧张的回答:“不清楚,不过有个名头挺响的人天天陪在她旁边,叫**,李桐自己家里应该也有人。” “**这个人我听黑子说过。”亮子接口说:“以前刚倒腾烟的时候黑子去过你老家几次,这两年烟草管的严,就不怎么愿意往那跑了。” 顿了顿,亮子说:“你那边走私车,一般都是谁在干?” 我立即摇头说:“没私人干的,大多都是靠着上头在海关直接整。私人玩不了那么大。有个手贱的,顺船从外边倒腾回来不到两万的假币,刚进家门就被抓回去了。” “就算有人干,我也不可能知道。”顿了顿,我难堪的补充。 “外地人偷着从那边走货,你老家那边的人知道了咋办?”亮子小声问。 看着亮子收起懒洋洋的模样,我反而有些拘束。不过这种事情不是我能说上话的,立即摇头说:“我混不明白,以前想请**吃顿饭,他都不搭理。他们想什么,我猜不出来。” “操。”亮子撇嘴说:“你他妈现在请大雷吃顿饭,他能搭理你?” 半晌亮子才打破我的尴尬,说:“不是我想搞,我没那路子也没那闲心。咱这边开始查案子,你老家那里肯定也一样。当年缴枪的时候,我还得先去搞两把放家里等着警察来拿。给他个面子,以后也好办事。你想不想卖给**个面子?” 我这才明白亮子今天晚上原本就是打算冲着**去,在老家时二郎没少在他耳边吹**的故事,虽然大多是编造的,不过值得别人免费帮着吹牛的人并不多。想了几遍依然笼在雾里,不过我点头肯定说:“当然了。我欠过他的,他不在意,我一直挂着呢。” “**能站得住不?”亮子试探问。 我坚定说:“我以前的大哥光听他名都老实,我不清楚他有什么后台,反正一般事他都能办。” “我不兜圈子了。”亮子冲毛毛抬抬下巴,“你到外面等着去,从月亮湾点仨象样的姑娘出来。” 毛毛乐呵呵的守到门外,我登时明白不论亮子想让我干什么,绝对不是容易的事,而且我绝对没有拒绝的机会。 亮子弹了两根烟给我和二郎,继续说:“油田那边前阵子挺牛,把大雷台阶都拆了。怎么说都是靠着老朱过日子,黑子想给大雷出口气。黑子打听了一下,那伙人在你老家那整了几台车,照都准备好了,拿到车就开回来。” 看到我不解的模样,亮子补充说:“他们自己整的,没通过你家那边人的路子。” 七八十年代或者更早之前,能霸住地盘的大哥大多是靠着玩命起家。当时只要圈出地,任何想在他们那里办事的人都得提前去报道,得到允许后才能下手。到了现在,没有哪个大哥敢说某某地盘就是自己的天下,也没有哪个大哥能震慑住其他人不在自己这里搞事。矿山还好说,毕竟附近各种经济都是老朱掐着,而老家那里,几十步就能揪出一个小团伙,不可能让一个大哥自己占住财路。 但不同的是,一个城市的大生意永远不会落在小混混或并不出位的人的手里。即使有钱能搭上桥,早晚也会被别人踹出门外。黑社会之所以称为黑,说到底就是**裸的利益凑成的,一旦利益起了冲突,必然会有一伙人踩倒另一伙人。不至于杀人灭口这么夸张,但绝对不会视而不见。吃饱的狗,一定会有另一狗对它眼红,不论它吃过什么。 “一百多万,这种便宜不捡白不捡。这事你让**听听,他自己能明白。”亮子忽然转过话题,“这些事你知道就行,不用你去说。” 我猜出亮子的意思,回答说:“我去打听打听**跟整车那些人熟不熟?” 亮子满意的说:“嗯。问清楚了其他事我来办,反正他也不用露面,跟那边的警察放个风,事后有钱有面。” 我什么话都没再问,只是想不通既然老朱说过不许再闹事,为什么黑子还要搞下去。 酒喝到半路,毛毛叫来的仨个小姐赶到了外面。亮子结完帐甩给我几张票子:“明天问清楚了给我打电话,别让小宇知道,他他妈早晚被他那张贱嘴害死。” 毛毛火烧火燎的找了家炮房,爽过之后我立即觉得一切很乏味,不管什么模样的女人,睡过之后我都会有这种感觉,似乎是失望,还有一点点后悔做过这场爱。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感觉,跑回黑子网吧看着不断有人上楼开包间,我真想劝劝他们不要再玩女人。 当然,我不会这么做。 我上线找到了煜,我发现偶尔听听陌生人数落自己是件麻木却清醒的事。 煜告诉我,让我失望的不是身边的女人,而是自己。她说我一定幻想着**能带来兴奋,兴奋之后,我便什么也找不到了。所以我失望,而正因为失望,我才后悔。 “你是不愿意失望,所以不愿意希望。”煜说完这句话后,我没有说再见,直接关掉机器跑回了家。 不得不承认煜说的没错,很多时候我并不是自己想做,而是想做给别人看。但生活就是这回事,有些人即使想做给别人看都没有机会,我开始有些厌烦煜这种什么事情都看得很严重的女人。 第二天我找到李桐,没有像亮子嘱托那样小心打听,我直截了当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哥要是乐意办,就给我回个信。他要是不想管闲事,就当我没提。我猜这种事,他不至于自己不干,还把我捅出去吧?” “废话。”李桐不满的骂:“你当**是什么人了?不过办你们这个忙,他有什么好处?” “钱是小事。”我解释说:“他朋友不正靠着玩水货手机发财吗?那玩意还是小事。万一外地的人都学着从咱家那边搞车,早晚得闹大。十一前整理案子,到时候**哥不也得受牵连吗?再说了,咱自己的地方,干嘛让别人捞钱。有点本事的人就算了,我提那伙人没什么大出息,就靠着偷点油发财。” 李桐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应付的说:“等我回头问问他跟那些人熟不熟。” 我担心她大咧咧的性格,连忙要求:“千万当事办啊。要不是为了修鬼斧头他们,我才不想扯进这里面。就算不找**,我这面的人也能想办法找别人。最后办砸了,我肯定没好果子吃。” 李桐忽然紧张起来,问:“**能不能有事?” “不会。”我不确定的说:“又不是带几包药丸,车那么大的玩意,挡的再好也有人看到,就看警察想不想抓了。要不是看在**面子大,我直接打110更简单。**递句话,什么事都不用他干。这属于大案子,破完了警察立功,**哥以后不也好办事吗?” “小警察有什么好搭理的。”李桐不屑的说。 “小警察敢管这事?不得先弄清都有谁在干吗?”我同样不屑的回答,“问问吧,就说这些都是我说的,别提我那些哥们。” 李桐挂上电话后,二郎忽然从床上翻下来,刘宇早早被他支到街上买影碟,可是过了午饭时间还有回来。 “阿峰,你说这事拖鞋能帮忙吗?”二郎问。 我想了一会,回答:“肯定的。这事肯定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现在不堵住,说不定哪天上头就下圣旨严打走私了。**那种人能让别人刨了自己的道?我就不信偷油那些人牛逼到**都得给他们面子。出了自己地盘,谁也不好使。” 黑社会帮着警察和政府办事,不是什么新闻。想美化法制形象,必然得找一些典型。而这些典型,大多都是被用过的,或者被其他人捅出来的。 “万一查出来是他告的呢?”二郎担心问。 “能查出来吗?全世界就**长耳朵了?”我摇头问:“就算查,第一个查出来的也是我,最后一个查出来的也是我。” “操他妈的,黑子这人太黑了。”二郎恍然大悟。 之所以找我,黑子看中的一定是我的脑子,我清楚张扬出去自己更不会有好下场。而且,从他决定让亮子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 我耸肩说:“这是着急了,才想起让我去铺路。要不就按照他那性格,肯定自己收拾好。但这样也不错,**不干的话,他自己找人去报,成不成对他都没什么坏处。” “那不把咱俩坑了?”二郎忿忿的躺回去。 “车牌上之前抓到,咱就万幸。要是黑子狠心,上完车牌他还找人抓,那咱就等着跑吧。”我无奈说:“那时候那伙人一定怀疑咱矿山人告的。” 心里不知道该把这种事情当好当坏,不过除了我之外这件事对谁都有好处,我倒多少有些期待。能被别人利用,对我这种人来说,也是乐趣和必须。 亮子问起的时候我没有把自己擅做主张的事情说出来,他也没多问,在月亮湾大厅坐着的时候表情很不自然。看着毛毛坐也不是咱站也不是的样子,我大约猜出了眉目。 “大雷真把耀昆搬出来了?”我拉过毛毛低声问。 “操,进了药团了,有钱赚的事他能不出来?”毛毛不满的回答,”连个人形都没有了,也不知道他妈的黑子哥到底想着什么。” 第二百章 粉团 亮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毛毛与我,许久后才说:“毛毛你去帮我递句话。(.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顿了顿,亮子忽然啐着口水骂:“操,送点钱去就行了。他他妈爱出来就不出来,我就不信他能干的事,我还干不了了?” 毛毛哈腰一直点头,把被支到门外的服务生喊进来,从柜台提了两盒荷兰小雪茄加上牛皮纸扎上的一捆票子,带着我走出了月亮湾。 “就算他不找亮子哥的麻烦,亮子哥也不见得能看得起他。”看见毛毛蹲在路边为难,我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黑子哥不是想弄出点大事吧?” 毛毛低着头没吭声,我以为自己问对了话,自言自语的继续唠叨着。 半晌毛毛才说:“这烟给他浪费了,咱俩一人一盒。” 我不由颓丧起来。 “六子这人你没见识过,什么都要,就是不要命。捞足了钱,还是这个臭毛病。犯不上被他扯了后退,让耀昆那傻逼去干,随便砸点钱坐着看戏就行。”毛毛挥手拦车,满不不在的说。 我起疑的打量着毛毛随随便便塞在兜子里的钱,就算耀昆现在进了粉团靠吸毒混日子,他那种身份的人也不至于为了一万块拼命。忍不住,我小声问:“这点钱就当亮子哥跟他拆梁子的钱?” “操,你把他当什么看了?找人、办事乱七八糟加起来就这些钱,你还别不信,大雷开口说给他一万,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毛毛不屑的回答。 “至于吗?”上车前我嘀咕着问。 毛毛摆摆手,“你不懂,钱对他和对咱来说,就是两码事。”毛毛没有继续解释,上车后便指路让司机开到了市郊是一趟平房附近。这里属于t市与农村交杂的管区,周围已经零星开出几块田,房屋与公路分布并不合理,除了一条主公路依然平坦外,其他差不多都是土路或者坑坑洼洼的旧路。 闻着驴马的粪便味,我不由感到阵阵厌烦,抱怨说:“怎么住这破地方?” 在道口下车后,毛毛摊手说:“别瞧这地方不行,住在这里的人可都有两下子。” 我跟在毛毛身后琢磨着他刚刚的话,突然领悟的问:“咱这地方卖杂粉的人都在这?” “嗯。”毛毛皱眉说:“玩粉那种人,一半是有钱找不到东西可玩了,开始玩起自己来,另一半是玩自己玩腻了,想往死里蹦。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又跑这里,你小心点,谁也别惹。他们都是拿着散货卖的,一次卖个二百三百的,但是这群杂种后台硬。” 我好奇的追问:“后台是谁?” “你问那么多干嘛?”毛毛不满的回答:“再说了,我他妈也不知道。我要是都知道了,警察不比我知道的更早?这地方早被荡了。抓就抓这种小贩。” 我点点头,随着毛毛拐了很久,停在一座农村大院外。 典型的农村大院,房子修的很干净,里面停着的一台皇冠多少抬高了房主的身价。 砸了半天门,才走出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毛毛打量一眼,立即笑着说:“铁三,啥时候跑耀昆哥这里溜达了?” 这名叫铁三的男人派头不小,随便点点头,忽然眼角撇着我,问:“这小子哪来的?” 话问的很不大顺耳,我刚想回答,毛毛接口说:“跟着大雷的,开开车跑跑腿,嫌路远把他带着扯蛋解闷。” 铁三向四周张望半天,开门放我们进去,这个多此一举的动作让我有些别扭。 铁三带到门口的时候,居然停住脚,敲了一阵窗户,“是毛毛。”里面许久哼唧几声,铁三这才带我们进了屋子。 刚进屋我便吃了一惊,原本安静的地方竟然聚集了六七个人,有男有女。其中一个女人正躺在被窝里看电视,见我们进来也没反应,裸着的肩膀露在被外,让我不知所措。 炕上支着一个类似酒精炉的小架子,一位男子正全神贯注的盯着架子上的锡纸,用刀片小心谨慎的抹平架子上有些发黄的白色粉末。 毛毛冲那位男人点头,“耀昆,精神不错啊。亮子刚才想来串门,半道上临时有点事,让我先到这扎一头。” 耀昆仍在抹着粉末,半晌放下刀片,左手拿着一截小纸管,右手拾起打火机迸出火苗。登时,屋里所有的男男女女都走到耀昆附近,包括那个只穿着内衣内裤的女子也爬了出来。 每个人都瞪大眼睛盯着耀昆手里的火机,铁三神情最激动,眼角不停留着眼泪,边打哈欠边啐口水,似乎想把嗓子吐空一样。 我偷偷拉着毛毛,撇了撇耀昆面前的那摊粉末。毛毛歪嘴点点头,手指头在嘴边来回晃动,示意我不要多问。 耀昆把火苗凑近锡纸底部时,粉末中慢慢升腾起细微的烟雾。这时耀昆叼着那截纸管压着烟雾一口口往肚子里吸。吸的很用力,不像抽烟一样溜溜嗓子便结束,而是全身都在用力,似乎想把那些白粉烤出的烟雾完全含在肚子里不再放出。 十几口后,耀昆把火机塞给了身边的男人。毛毛突然点起一根雪茄对我说,“送过去。”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接过雪茄走到耀昆面前。很奇怪的是,我并没有看着耀昆,他也没有仔细看我,两个人都在盯着锡纸上的那些粉末。并不是偶尔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情景一样,粉居然像发潮的白面,夹着大大小小的颗粒,颜色也不统一。 耀昆接过我手里的烟,裹了几口,随即又叼上纸筒开始吸着那些烟雾。铁三突然使坏,或者对他来说,是一种奖赏的行为,冷不防他把我的的头按向铁架子。我立即清楚他想让我闻一闻打量很久的玩意,而我居然没有立即昂头闪开。毛毛从一边蹿出,一把把我扯到身后,随手扇了我一个嘴巴。 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晕。鼻子里冒出的是苦是酸,却没什么快感。摇了很久脑袋我才清醒过来,毛毛责怪的瞪着我,嘴里也小声念叨着骂我的话。 耀昆吸几口粉,裹几口烟,神情慢慢兴奋起来。时间不长,不过周围的人已经等不急,铁三磨蹭着耀昆的身子,耀昆这才倒出地方,把纸管交了出去。 毛毛叹口气,拉着我走到院子里,“等着吧,这群废物爽完了还得躺会,早知道晚点来就好了。” 我犹豫一会,低声问:“那就是白粉?” 毛毛拍拍我的脑袋,点头说:“废话,你烤奶粉也能凑这么多人跟着?那就不叫粉团,叫奶团了。” “那我......”我焦急的问。 毛毛不耐烦说:“没事,谁他妈告诉你那玩意闻一闻就上瘾的?这几天别k粉,少喝点酒就行,没什么大不了的。刚玩粉的人,玩几次都上不了瘾。” 说到这,毛毛笑了起来,“我以前也玩过,两三次。妈的,亮子知道了,他他妈把我堵在家里关了半个多月。这玩意,刚玩的人身子不上瘾,脑子上瘾。等玩大发了,脑子就没了,身子一有瘾头,这人也就拉倒了。” 我后怕的望着挂着窗帘的屋子,心里很复杂。一点点恐惧,一点点后悔,还有一点点刺激。就像出来混,就像拿起刀,就像跟在大哥身后呼来喝去,似乎这就是我证明自己与别人不同的方式,而似乎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当然,这种证明最终都会害了自己。 毛毛突然提醒我说:“以后别沾这玩意,要是让我知道了,别看我平常跟你有说有笑,到时候我可不管那套,你自己掂量着。” 我恍惚着点头,想收回眼神却办不到,只能闭着眼睛说:“丸子我都不爱碰,这东西我更不碰了。我出来混又不是出来死的,饭都吃不上,哪有钱玩这个。” “别总想着钱不钱的。刚玩的时候花不了几个,都是他妈不知死活的人凑在一起互相研究。有胆子玩,别人还会送你呢。”毛毛咽下口气,说:“你不笨,别把自己往死里整。你瞅耀昆现在有人样,瘾头一来,他跟条狗一样。” 我咋舌不再想这些事,顺手掏出雪茄盒,刚点上一根,却又想起耀昆当做顺气用的那根雪茄,我立即丢掉了手中这根。 “王八犊子,一根一百多块呢。”毛毛心疼的蹬我一脚,顺手把我的盒子抢了过去。 我嘻嘻哈哈的冲毛毛眯眼,靠在院子里的井口旁边无聊听着他讲荤段子。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铁三才咧着笑打开窗户探头说:“哥俩还帮着放哨呢?这地方谁他妈不长眼睛敢来闹事?进来吧,耀昆等着呢。” 我起身想跟着毛毛走进去,毛毛却伸手拦住我,冲铁三吆喝,“屋里人多,把耀昆哥叫出来吧。” 看见铁三忿忿骂了几句缩回头,毛毛老练的对我说:“这群逼人现在人模人样,为了点钱,他们什么都能卖出去。” 我虽然不大相信一个人会真如毛毛说的这么下贱,但仍点头表示听进心里,毛毛满足的说:“你到门口站着去,看看周围有没有车,拦一辆等着。” 想起毛毛与大雷谈话时已经把我支开过一次,我立即明白这些话我没资格听,痛快的跑出了院子。 第二百零一章 认哥 带着司机把车开回耀昆家门口时,毛毛已经不耐烦的等在那里。脸色看起来很舒服,“事抹过去了?”我探头问。 毛毛没回答,笑呵呵的钻进车问:“一会去哪?带你去老张那杀两手?” “那地方我连门都没胆子进。”我知道张哥饭店里的局是我可望不可及的地方,即使我有钱,里面那些人也不会愿意与我同桌。正因为我这种人没资格进去,所以那才会聚集那么多高官贵人。他们真正玩的不是钱,而是身份。 毛毛扫兴的念叨几句,我突然插口说:“我回家,毛毛哥你自己玩去吧,要不我把二郎他们叫出来陪你?” 毛毛撇我两眼,提醒说:“别惦记着那玩意。” 说没说透,但却戳中我的心口窝。我一面担心着自己会不会因为铁三的好意而上了瘾头,一面却对那些东西充斥着一点点畏惧和更多的好奇。一种刺激而已,就像我偶尔会拆去过滤嘴抽烟,甚至咀嚼着那些烟丝,没有特别的意义。当越来越发觉混着活不外如此,我便开始对这些东西着了魔。 回到家中二郎与刘宇出奇没有赖在床上,空荡荡的房子让我找不到回声。烟半包,酒两瓶,于是我想起了金笛。 打电话把金笛从麻将局上扯到家里,她倒没什么抱怨。坐在地地陪我看着电视,絮絮叨叨将了很多今天的输赢,我忽然说:“想点什么可玩的吧。” 想不到这个问题居然难住了她和我,我们属于同一种人,很怕呆在家里。不是觉得无聊,是怕出去后无聊的再回来。 金笛摘下挂在电视机后的挂钟,“这样吧,我调表,你说你以前干过什么和以后想干什么。” “随便。”我点头应付,“等我问你的时候,你撒一句谎,跟我一个姓。” 金笛丢给我个白眼,然而无论她调过一个小时还是整整一天,我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倒着吧,别他妈问些没用的事。指不定明天我就被车撞了。”我无奈的提醒。 金笛拨着时针,“倒回去两小时,你想干啥?” “我想好好闻闻白粉是什么味。”我确定说。 答案让金笛很吃惊,我耸肩把在耀昆家里看见的事情说了一遍,“没什么大不了的,被k粉呛到就那德行。” 这让我很有面子,很特别的面子。 金笛点头,“倒回去十小时。” 我调大了电视的声音,哼唧说:“在家躺着睡觉。” “调回去两天。”金笛一面听着我讲自己的故事,一面玩着表盘,似乎很兴奋发现了新游戏。 当听到我对于以往的打算全变成睡觉时,金笛不满的吼着:“倒回去一年,你还想睡整年?” 我摇头说:“真能倒回去一年,我就捅两个人,然后带着我朋友一起走。” 金笛好奇的想问下去,我摆手说:“都是废话,真倒回去的话,我连一个人都没胆子捅了。” 金笛发怔的问:“带什么朋友走?你女朋友?” 我用后脑不断撞着墙壁,听着那种在脑子里飘来荡去的**,许久才回答:“不是。如果真是我女朋友,我就不后悔了。” 金笛根本不愿相信,继续拨着表盘想试探我的过去,渐渐我觉得烦闷,抢过挂钟摔在地上,抄着烟灰缸砸着可怜的玻璃。 金笛皱眉在一旁只是看着,一直到我平静下来才收拾起地上的碎玻璃。 尴尬的场面让我找不到话说,只能拨着时针问起金笛。但对她来说,过去不存在意义,几句话来来回回都在奢望着自己出国或者那个他突然从国外回来。 男人用现在打发过去,女人用现在期盼将来。想着这些,我搞不懂每个人都在假装什么,最后我把挂钟顺着窗户狠狠的撇到楼下,该死的发廊顶棚的油毡纸没有让它传出应有的粉碎声,“明天我去把房盖拆了。”我对着金笛忿忿说。 金笛凑到我身边笑着,这让我有种搂住她的冲动。我希望我想搂住的是她,而不是一个需要,但不论我怎么想,金笛灵巧的闪开了我的手,自言自语说:“明天拆的时候叫我来看看,以后我认你当哥,有好玩的东西别把我撇了。” 登时我的脸变的沉重,点头苦笑、嘲笑、傻笑,我还是接受了这个称呼。 “他有哪好?”僵硬半天,我开口问。 “他哪不好?”金笛没在乎我的感觉,仰望般回答:“大房子,大车,跟他在一起,我觉得什么东西都特敞亮。哪像你家,出了卧室就到门口了。” “这不是我家。”我反驳说,“不就是多了几个钱吗?” 金笛看出我在气愤,皱着鼻子借口有事想回家。送金笛到楼下,我赌气的打通了毛毛的电话,就在金笛耳边大声喊叫着,说要请毛毛闹一夜。 金笛毫不在乎的转身,划破了我仅留的一点希望。我挂了电话,没有在乎电话另一头毛毛会有什么表情。 只是这样,我想我真得好好睡一觉。 两天后李桐回了信,**没有反对,前提是我的大哥得亲自跑过去一趟。我不奇怪**为什么会拆穿我的谎话,经历的事情多了,再笨的人也看得透这些猫腻。 黑子答应了这个要求,安排好一切后二郎陪着亮子单独跑回了老家。一次谈成,二郎回来的时候只是抱怨着并没有看到**的面。 “四台美国车,连他妈地点、时间、车型号都知道,你说黑子咋搞这么清楚?”二郎惊讶的说:“**那面胃口也不小,刚见面就问几台车,看样子少了的话,他肯定不能掺合。” “怎么也得留两台让警察去上报吧?”我肯定说:“四台,真抓到后,**起码得留两台。再说还有车款呢,少说上百万吧?找俩熟人一蹲点,事后有钱有车,这买卖**可不赔。” 二郎嘀咕说:“等混明白了,咱也学学**。谈的时候找了个小弟来,自己愣是没朝面,亮子也挺生气的。” “生气不也得忍着吗?”我不屑的说:“**还能管他排老几?” 顿了顿,我开口问:“这事从头到尾黑子都没好处,他干嘛费个大劲便宜了**?他俩以前又没什么交情。” “估计想从咱那搞点什么?”二郎犹豫说:“对了,李桐说了,这事要是办好了,**答应帮你把海滨他爸踩下去。” “操,保我一时,还能保我一辈子?”我拒绝说:“他能搭理我多长时间?” 二郎正想反驳,刘宇突然打来电话,说黑子心情不错,让毛毛安排我们出去玩。 “他能安排什么好地方?”我满是嘲笑的跟二郎来到月亮湾,毛毛借了台车把我们带去吃顿涮锅,随后竟然来到杨矬子的舞厅。 “啥意思?”我立即警惕的问。 毛毛解开夹克扣子,敞着怀往里走,“玩玩呗,打开门做生意,能招待月亮湾小姐,就不能招待咱几个?” 每次毛毛敞怀都没什么好事,我瞟着二郎,小声提醒他留点神后便跟了进去。 杨矬子的舞厅装修很烂,属于那种老舞厅直接过渡到迪吧的场子,灯光打的不散,四周像剧院一样布置着许多包厢。听过毛毛与大雷的话,我自然知道里面是让人k粉嗑药打炮的地方,不由觉得有些恶心。 刘宇对这地方很失望,虽然人很多,但明显五成以上的人都没过药劲。泡那种癫痫一样的姑娘没什么乐趣,刘宇立即鼓动毛毛换个地方。 毛毛挑了间包房让我们坐下,自己跑到场子里认了一圈人,发现没有月亮湾小姐后才走回来点酒水。 “谁他妈来这地方喝酒?”刘宇丧气的骂着,“毛毛哥,连个门票都不收的地方,多掉价?” “你懂个屁。”毛毛戳了刘宇一拳,吆喝服务生各种啤酒一样送一瓶。 我不禁担心问:“就咱几个?” “咋?你还怕?”毛毛笑着问。 我与毛毛的话让刘宇十分不解,我低声提醒说:“这的老板跟咱黑子哥不对付,你别他妈的喝大了自己出去找病。” 毛毛歪嘴说:“使劲喝,使劲闹。场子里看中哪个姑娘就抱。” 刘宇毫不担心我的话,笑着问毛毛:“没事?” 毛毛点头肯定,随后对我说:“晓峰,闹点事,把杨矬子激出来。这两天我找人来过,杨矬子真能憋,死活不露脸。” 刘宇立即兴奋的报名,“我来。” “你他妈滚一边去吧。”二郎不满的推开刘宇,“你到外面操嗑药嗑傻了的姑娘?杨矬子大不了把你送所里去,他能搭理你?再说了,你哪知道那些丫头有谁罩着?万一搞上一牛逼人物的,所里都不用去,人家拿钱也砸死你。” “有钱就能装逼?”我莫名来了脾气,“能出国能买车,就他妈能把我不当人看?” “跟出国买车有啥关系?”二郎瞪大眼睛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发火。 服务生这时候端着盘子跑来送酒,我伸手拦住他,张望着吧台,指着一个正依在男人身边卖着甜笑的女招待说:“让那个长毛的姑娘来送,你滚后台呆着去。” 服务生刚想翻脸,二郎起身揪住了头发,吓得他立即快步跑出了包房。 “你跟刘宇先出去吧。”我扭头对二郎说。 二郎盯着我的眼睛,好一会才撇嘴扯着刘宇走了出去。 我想我应该谢谢二郎,因为他知道我的想法才会逗留一会才离开。在一些事情上,我并不适合走在这条道上。因为渐渐我学会为自己每一件事找到借口,而当我找不到借口时,我很厌烦别人看到我正在做的一切。尤其是自己的朋友。 刚出来的时候,我多么想对每个人炫耀自己跟了山屁哥,自己是个真正的混子。但现在,我说不出口。 第二百零二章 无声 毛毛有模有样的随着嗨曲颤悠脑袋,不经意的问:“啥时候学会拿姑娘出气了?” “满场子就吧台那几个姑娘顺眼。”我顺嘴回答。 “嗯,眼神挺尖。也就属那几个丫头干净。”毛毛笑着说。 我立即涌出烦躁,甚至想一脚踹在毛毛的嘴上。“干净个屁,砸上钱,哪个姑娘还不让操?”我咬着牙骂。 “哥给你掏。”毛毛拍着胸口说,“就这么办,杨矬子不是打月亮湾小姐的主意吗?看看谁能玩过谁。亮子一会来,你啥事都不用想。” “操,我有钱。”我控制不住情绪,顶嘴说。 毛毛愣了一下,抬腿蹬了我一脚,但没继续骂下去。 服务生带着吧台长毛姑娘来到包房,舔着笑介绍:“刚才叫的是佳佳吧?” “又他妈不是小姐,什么佳佳文文的。”我示意佳佳坐到旁边,指着服务生说:“你赶快闪,别在这碍眼。” 服务生为难的说:“想找人陪,我去招呼两个过来?” “滚。”毛毛仍在颤悠着脑袋,不冷不热的哼出一声。 服务生悻悻离开后,我扯着佳佳的胳膊,把她硬生生推到沙发上,“多钱?” 佳佳长相还不错,斜着的刘海很有个性,细长的眼角带着点媚。但被吓的有些不知所措,紧张的回答:“酒水都上完了才算钱。” “我问你。”毛毛已经笑起来,我瞪眼问。 佳佳张着嘴半晌才反问:“你什么意思?” 我拍拍额头,掏出钱夹甩出几张票子,”这地方有炮房没?没有就在这吧。” 佳佳顿时蹿了起来,用力推着我的身子,嘴里骂着喉着想跑出包房。毛毛来了火气,扯着佳佳的头发拽在身边,“别他妈装逼,给钱的时候痛快要着,把我惹激了,操完拍屁股我就走人,一分钱你也别想拿。” 佳佳使劲喊着几个名字,应该是服务生,不过毛毛伸手抽了她一巴掌后,佳佳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反而变成了哭。 “还装?这地方睡过你的男人,用不用我一个个帮你喊出来?”毛毛气恼的问,指着我说:“晓峰,就在这干。” 这时发懵的人变成了我。起初带着一点点对金笛和她那个男人的抱怨,我才选上佳佳当作发泄的目标,但从最开始我便只抱着吓一吓的念头。那些冲着药丸来场子玩的客人,杨矬子根本不必在乎。那种人只要打不死,睡不烂,第二天还会不要脸皮的跑回这里。而自己的服务生毕竟是门面,出了事的话杨矬子一定坐不住。 想法是没错,但我忘记了即使小姐也不会愿意什么客人都接,何况是这种一个小吧台。佳佳无力的挡着毛毛的胳膊、无力的踹着我的样子让我有些找不到方向,挡住毛毛后,我把佳佳推倒在沙发上,两只手死死压住她的胳膊,心里一直抱怨着真正欠操的服务生为什么还没赶到。 毛毛拍手站到包房门口,转身不知所谓的笑着说:“赶快点,别他妈玩半小时一小时的,让我听着心痒痒。” 佳佳的双腿被我别住,一口口吐着口水,我的脖子,我的脸,这反而让我笑了出来。我承认自己有些低贱,我只想问问她到底明不明白我想干什么,换成毛毛,现在她连哭的力气都不会有了。 发现我迟迟没有继续下手,佳佳竟然哭的更厉害。旁边包房传出不满的砸板声,催促着我尽快完事。 就这么尴尬着,服务生终于发现蹊跷,带着杨矬子来到了包房门口。 毛毛见到正主来了,回身骂我拖拉,顺手捞起了我的身子。 喘着粗气打量杨矬子,不由佩服他的外号确实真实。一米六出头的个,方方脸,方方骨架,倒还有点气势。 “毛毛,玩到我这,起码跟我打个招呼吧?”杨矬子走进包房,顺手拉下了门帘。 “你他妈别哭了。”杨矬子骂了佳佳一句,随即盯着我看。 毛毛左右晃着脑袋,插嘴说:“跟着我混的,看中了就想玩玩。” “那也得能玩起!”杨矬子挤着眼睛看着毛毛,“哥俩到我这闹是吧?” 话刚落,包房门口挤过来几个男人,清一色制服,带着些气势。毛毛打量两眼,笑着说:“听说月亮湾的小姐也在这嗑药,我本打算过来帮她们清清丸子钱。用得着找这几个人来吓唬我?我毛毛再不行事,也不至于被这几个小子吓住吧?” 杨矬子点头说:“行,有人买药我就卖,有人清帐我就清。佳佳,刚才谁动你的?” 佳佳还在抽着嗓子,抬手指着我开骂,这让毛毛立即拉下了脸。 “算完你走,把小崽子留着。别说我不给你面子,换成别人,一个都别想走出大门。”杨矬子起身揪着我的衣领,旁边的人立即忿忿不平的唠叨着要好好教训我一顿。 可笑的是,杨矬子突然放下了手,拍拍我的肩膀,把我按回了沙发,一切都因为亮子突然带人走进了包房。 光着膀子套了件短皮甲克,看样子就知道刚刚睡醒。亮子扫了一圈,冲杨矬子笑着说:“挺热闹,啥事?都这么大岁数了,不找个清闲地方乐和乐和,跟一小崽子支什么气?” 杨矬子长相看不出年纪,但不至于像亮子说的一样到了让位的年龄。脸上不自然的表情没有影响杨矬子的客套,“今天生意挺旺,又是毛毛又是亮子,黑子一会也来?” 亮子耸肩说:“没兴趣,黑子对这种地方没兴趣。” 毛毛凑到亮子耳边嘀咕了几句,亮子随后翻出钱夹摔在沙发上,“听说这里的姑娘挺贵?跟着我亮子的人在这都玩不起?” 杨矬子彻底变了脸,刚想张嘴,亮子摇摇手说:“晓峰,就是想睡这丫头?” 这种问题不需要我回答,我立即点头配合着,这时佳佳眼睛眨也不眨的靠着杨矬子,剩下的动作只有断断续续的摇头。 “十多斤粉,少点算,一斤出一千五百粒,够你蹲到老了。”亮子忽然说出一通谁也听不懂的话,杨矬子浑身打了个激灵。 “都他妈看什么呢?”亮子转身对围在门口的保安说,“滚门外去。” 亮子带来的人立即开始动手,推推搡搡,杨矬子愣住的表情让这群刚才还疯狂的狗没了脾气,病怏怏的呼喝着看热闹的人,挂着不解与不满都走出了门外。 “陪这小子到后面去吧。”杨矬子扭头对佳佳说,随即瞪着我,一字一字说:“记好了,以后千万别自己到这来玩。” 亮子不满的捡起钱夹丢在我身上,“以后想来就来,不就是几个钱吗?” 这句话灭了杨矬子的派头,更扎进了我的脑子。两只手没有力气,近乎是捧着钱夹,我跟着杨矬子叫来的服务生走到了吧台后面的休息室。 那只不厚的钱夹压得我使不上力气,我知道即使自己一样塞着这么多票子,但我不会有这种份量。 佳佳被服务生扭进房间之后,靠在门边不愿靠近我。而对我来说,这没有一点兴趣。 “刚才不还在钓凯子吗?”我眯着眼睛,觉得脑子很烫,发烧一样难受。 随后,一个受了惊吓的人,一个不知道自己在干着什么的人,在休息室硬邦邦的椅子上玩弄着自己的彷徨。 佳佳想关上灯,但被我拒绝了。从离开韩津之后,每次**我只感到自己那玩意摩擦着发疼,就像盼望着尽快结束高潮一样,过程中我只努力不想想起与韩津的那一夜。很平静的一夜,偏偏成了记忆。 这是件玩笑一样的事情。一旦什么东西成了记忆,它就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方向。谁也控制不了它,只能绝望的看着它自己抽芽成长,它的方向不会随着时间偏移,它的生命不会随着经历模糊,也许,只有当自己死去时,它才会枯萎。 一切结束,佳佳竟颤抖着告诉了我她的真名:宁佳。 漂亮的名字,与我无关。 当她想让我找些纸巾时,我拿出属于自己的那个钱夹,抽出叠的板板正正的票子塞给了她,“用这个擦。” 我想我彻底弄脏了她对我的看法,我看得到她在哭,却听不到她哭出来的声音。 也许这才是真实的哭。 这让我害怕,我转身里开了休息室,一路跑着离开了迪吧。 毛毛打电话问我在哪的时候,我已经蹲在家里的卫生间,接着一瓢瓢的凉水倒在自己身上,直到不能再激起我的颤抖时,我光溜溜的站在了阳台上。 城市真黑,那么多灯都点不亮它。 第二百零三章 补偿 从那天开始,每天亮子都会找人到杨矬子的场子闹事,不过没有通过小王那些人的关系。逼人不能逼急了,一切都是等着杨矬子耐不住火气出来讲和。 二郎跟着毛毛打过两次架,心口窝被砸伤,咽两口饭都会难受,但每次接到电话还是一样毫无顾虑的跟去,理由是为我。我躲在家里两天,总是感觉心慌意乱,毛毛登门拿回亮子钱包时我装作无意问起宁佳的事,想必他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心里,没有当面也没有透过二郎回答我的问题。 一个人真尝到了结果,就不必逗留所谓的愧疚。我仍反复说服自己宁佳不会是什么好女孩,但一个女人的好坏与她是否陪随便陪着男人睡觉没有关系,面对一份新的感情,每一个女人都是处女。即使我和她谈不上感情,至少我弄脏了这份感觉。 金笛无聊时打电话想约我陪着她疯,但被我拒绝了,“除了打发时间,你什么时候还想过找我?” 我的问题让她有些一往无前的冲动,“你不也是一个德行吗?你跟着毛毛他们找乐子的时候,想过我?” 每次总与她以不开心结束,这似乎避免不了。而每次又想靠着她度过无聊,这却是个想不懂的问题。有一类男女,站在一起只为了证明自己没被忽略,这应该就是我和她的关系。所谓的完美其实是累赘,倒不如彻底干脆的虚伪做作。想到这,我居然笑了。 我讽刺着她的小心眼,她则把我骂成开始返群的公狗,幸好她还愿意亲自跑来看我这只公狗,不然我真不愿出门面对白花花的阳光。 “陪我去办件事吧。”没等金笛进门,我收拾好衣服堵在门口说。 金笛摊手问:“什么事?你不是每次出去干勾当的时候都不愿带着我吗?” “什么勾当不勾当的,就不会说两句好话?”我拉着她打车来到杨矬子舞厅不远处的街角,压着浮躁说:“帮我进去找一个叫宁佳的丫头。别让人跟出来。” “啥意思?让我找女孩出来被你糟蹋?当我是拉皮条的?”金笛鄙夷的瞪着我问。 我冷哼两声,“都他妈糟蹋完了,别被人看到,这的老板放出话,我再来到这准没好。” 金笛表情奇怪的瞥着我,许久才不满的走进舞厅。 宁佳出来后看见我时,第一个动作就是扭头想跑。我追过去扯住了她的手,没敢用力,生怕再弄疼她的胳膊或者心。 “我就是来道个歉。”我无法坦然说。 宁佳叫嚷着让我放开手,没有信我说出的话。金笛看着撕扯的我们,渐渐有些厌烦,凑过来拉住宁佳的胳膊,冲我问:“你至于上赶子找个这样的?” 宁佳顿时安静下来,一边竭力想挣开我的手,一边死死盯着金笛。拉扯一个女孩子,这让我反感。就像在拉扯着自己一样,尽管我不想做,但我起码得做点什么来让心里舒服点。 “你到一边等着去。”我斥开金笛,把宁佳圈在胳膊里拖进了旁边的街巷。 “咱捞干的说,我不用你点头摇头,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最后塞给那张钱,不是冲着你去的。”我躲避着宁佳的眼神,低着脑袋说。 宁佳愤怒的推开我,我急忙再次扯住她的胳膊,掏出钱夹握起几张票子塞进她的兜里。随后我在她的疑惑中把钱夹一起塞给了她。 “以后有月亮湾的人到你这,出什么事提提我的名,没什么大用,就算它能有用吧。”我念叨过后,转身跑掉了,甚至没有看宁佳的表情。 离开后我终于能笑着喘气,两只肩膀松垮的靠在胸口,这让我很舒服。金笛莫名其妙的问起我与宁佳的关系,我摇着头,我本就不清楚和她有什么关系。 没有避讳的说完经过后,金笛不屑的说:“她肯定以为你是亮子看中的人呢,要不能那么老实跟你做?假惺惺的哭几声,你当那都是真的?你就是个流氓,她也不是什么好货。” 我嗤鼻笑着,能从金笛话里听出一些酸味,我有种病态的满足。像是别人养在笼子里的鸟,就算我摸不到,能听着它对我叫嚷,这就是乐趣。或许主人早晚会将它带走,或许我永远拆不开那套笼子,可谁又愿意非得在乎这些? 卸下了自己给自己加上的担子,我当天夜里便主动跟着毛毛再次去到杨矬子那里搞事。十几个人凑在舞厅中央来回晃悠,遇见不小心撞在一起的人,没有废话立即开骂。懂事的人自己会溜走,嗑药的人大多会因为顶嘴被我们揪出去打。 杨矬子没有露面,保安也只是随便应付几句便走散,很奇怪的经过,就连我发觉有些无聊。毕竟这些还在药劲上的人没有什么大脑,万一谁回头拎刀趁我不小心解解闷,我实在得不偿失。 服务生大概都清楚我与宁佳的事情,我在中央惹麻烦的时候,他们总是指指点点,而宁佳却只躲在后面不愿正视我的眼神。 当我觉得理亏的时候,她敢对我大呼小叫,当我虚假的挺起脖子时候,她又吓的开始躲避。每次想到这,我都觉得奇妙。混就是这样,踩在上头的人可以不必在乎是非对错,只要他愿意。 没多久,亮子把我们都撤掉了。听毛毛的意思,亮子本打算和杨矬子闹几次,然后让耀昆放放血。不过杨矬子并不傻,知道自己斗不过黑子,发现黑子很在乎月亮湾小姐后,他便忍气吞声的挨着。六子已经开始找人,想靠着朋友的面子解决这件事。 “杨矬子服软了,以后也不用再去那地方闹了吧?”陪毛毛喝酒的时候,二郎问。 毛毛摇头笑,“他服软就能代过去?” “就想搞砸别人的场子,也用不着去找耀昆。”我会意说:“成不了菜,咱还搅不乱汤?” 毛毛顺着那几撮引以为豪的胸毛,撇嘴说:“杨矬子自找的。冰毒那事才过去多久?市里头还在没完没了的查呢,他这边要钱不要命自己搞起摇头丸来了。” “自己搞?”我好奇的问,“自己做?” 毛毛发现说漏了嘴,但对我和二郎还是挺信任,悄声说:“他有那本事用得着看着那间烂舞厅?六子以前自己不掺合,谁在他场子卖,他抽点油水。杨矬子可比他哥哥贪,在广东拉拢到一条做药的路子,自己搞材料加工。这是头一批,药卖好了,以后杨矬子肯定能搞几票大的。” “自己做的丸子也能吃?”我怀疑问。 毛毛轻蔑的瞪着我:“你以为那玩意有啥高难的?不就是颗药丸吗?杨矬子那里那么多嗑药的,不就是奔着他卖的便宜才去的吗?” “那黑子哥想进这条道?”我追问 毛毛摆手说:“咱朱老板有三种活不干。一不干工程,上下左右都得打点,出了什么事故,政府肯定把事都落咱头上。别看林诚闹的欢腾,等哪个活干差了,有他受的。二不干运输,爱出事,跑长途还得担心遇见黑店路霸什么的,操心。三就是不碰毒和枪。别的东西有什么乱子,花点钱就能挡过去,这两个东西可不行,尤其是毒。以前有个家伙在月亮湾给小姐加了料的烟,你问问亮子后来怎么办的,几颗药丸都喂他嘴里,当场喷血,差点死过去。” “又是矿山,又是商场,他当然不用搞这些玩意了。”二郎点头说。 毛毛赞同说:“等黑子那批发市场建完了,我的活起来了,你俩都跟我过去,咱也不到外面整天瞎扯蛋,捞点钱是真格的。” “那黑子哥怎么就盯上杨矬子不放了?”我没理会毛毛岔开的话题,继续问。 毛毛犹豫片刻,叹气说:“你以为这些事都是黑子哥查出来的?他本事再大,也大不出咱这地盘吧?杨矬子也不能因为自己找到一条好路就到处吹牛吧?” “那是......”我猜不出答案,毛毛则故意卖起关子来。 “小王?”我不确定的问。 毛毛点头回答:“小王查出来的,但是六子身后有人,小王不愿意得罪。老田也盯上这事了,没办法,小王就让黑子哥帮个忙。那个赊帐的小姐也是黑子安排的,要不就咱月亮湾小姐那档次,能去那破地方玩?” “那黑子哥想咋整?”二郎接口问。 “让杨矬子清醒清醒,黑子哥想把那个舞厅兑下来。杨矬子以后爱去哪卖就去哪卖,离咱这片越远越好。”毛毛轻松的说。 “早说啊。”我不满的插嘴说:”早知道是给小王当卧底,当初杨矬子揪我的时候,我就跟他支棱支棱。” “操,没告诉你帮小王,你不一样把人家吧台姑娘给硬干了吗?”毛毛咧嘴骂。 他的话让我一阵难堪,二郎也垂下头,似乎不屑我做的事。 “那天干的爽不?”毛毛继续问,脸上带着的笑很恶心。 “爽。”我咬掉过滤嘴狠狠吸了一口烟,辣的嗓子开始发疼,“有机会我再找那丫头出来爽几次。” 毛毛取笑着说:“以前不是假正经吗?给你介绍姑娘的时候,摆出那副德行,我现在想起来都想揍你。” “以前想不开。”我摇头说:“反正他妈的也被人瞧不起,我干嘛瞧得起别人。管他真的假的,自己舒坦就行。” 二郎矛盾的盯着我,我心虚的继续抽着烟,呛人的烟把我的嘴堵满,甚至燎上了我的眼睛。 第二百零四章 虚伪 不清楚六子到底请来什么人出面,缺钱跑去月亮湾支票子的时候,我总能看到一群又一群的人围在门口。[.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狗仗人势这话没错,尽管那些小子耀武扬威的在门外转悠,但坐在大厅看场子的几个哥们压根没把他们看在眼里,偶尔还会吆喝他们不要挡住车位,仿佛在一群乞丐身上找乐子一样惬意。 总得给自己找点东西消磨时间,可惜除了泡在黑子的网吧之外,我没有别的地方愿意去。文化大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兴奋,突然四处检查网吧,又是防火又是防止**网站。大多遇见他们上门,总得几条中华赔出去,面子上他们至少还站在高不可攀的地方。不过还好,当其他网吧半夜都得封上大门偷着放人通宵时,黑子这里依然灯火通明,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无视那些条例。 让我想不通的是,二楼的客人居然越来越年轻。起初还是一些结了婚的老爷们跑到这里偷腥,而最近开始,背着书包的学生也遮挡着脸走上二楼。不过点小姐的时候,他们一个比一个老练,完全没有那种在门外装出来的羞涩。 不过这群小崽子让黑子吃了大亏,网吧一星期之内被人偷了许多零件,加起来上万块。小王办事效率够高,没几天就抓住了这个专门在网吧盗窃的团伙,六个人都是在校大学生。黑子狠心没有接受私了,把事捅上了报纸,多少引起了风波。六个学生留了不光彩的案底,这辈子算是被自己糟蹋掉大半。同情心这玩意根本不存在在黑子的身子里,因为我总腻在网吧,黑子让我暂时在那里看着,算是照顾也好,算是应付也好,毕竟有了家。 场子就像家,我不在乎它的大小,只要它属于我就可以。 二楼的小姐空闲时也霸着电脑聊天,大多勾搭客人,也有放骚想认识小白脸的。对于这些我一概不管,t市不是山沟,小姐来去自由。这社会没有几个男人在知道情况后真的能接受小姐,这点她们比我清楚,但谁也不愿意承认。 有个叫丁丁的小姐在舞厅认识了一位离了婚的男人,两人还算搭配,一个有钱,一个有模样,只不过顺序颠倒了而已。 丁丁在月亮湾干的时间很久,也许岁数大了,竟然跟前夫留下孩子。孩子出生后各种斑点麻子也落在脸上,自然而然被黑子淘汰下来。在网吧里,她的生意还算不错,那些学生总喜欢点这种成熟的女人。 不过丁丁的精神和身体不大好。年轻的时候赚了一笔好钱,丁丁把钱都存在了父亲的帐户里。那老东西糊涂,明知道女儿赚这些钱并不光彩,但却理直气壮的到处摆阔。与邻居吵架的时候,老东西竟指着邻居的大学生女儿骂:“我姑娘一个月能赚上万,你姑娘念书有个屁用。” 这话是毛毛讲给我听的,我猜他的那句“愚昧”的口头禅应该也是从这里得来的。 愚昧的不是文化,而是思想。 股票火起来之后,老东西偷着取出丁丁的钱全投在里面,结果就这么打了水飘。丁丁原本买了套不错的房子记在父亲名下,就连这套房子也被老东西转卖出去当作捞回本钱的筹码。老天只保佑吃饱饭的人,并不在乎那些等着饭吃的人。于是,所有都成了过去。 丁丁知道后神经就有些不正常,总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大吼大叫。我倒希望她跑到大街上彻底痛快的发泄一顿,但脑子里她或许不承认自己属于这个社会,所以只能躲起来发疯。 后来急于捞钱的丁丁背着黑子哥,帮人在月亮湾卖k粉。这种事查出来,月亮湾难免会被拖累,发现情况后,黑子哥毫不犹豫的把她赶走。但老朱知道了这件事,一时气愤让大雷来教训教训。 还未挂掉的大眼带人找到丁丁家,当着丁丁老爸的面,把她差点打瘫。而老东西关心的只是自己女儿的医药费向谁要。 亮子知道丁丁的事情后,难得勤快的替她说了句话。养了半年多,丁丁重新回到月亮湾,可惜受了这么多苦之后,丁丁大概想找个依靠,随便找男人结婚又离婚,不再有以前那么好的生意。 丁丁对我还不错,每次跟姐妹出去溜达时,回来都会给我带点吃的喝的。毛毛打趣说丁丁把我当小白脸养着,“再大几岁,就能当我妈了。”我不屑的反驳。 话虽这么说,我只是把她当作朋友看。有客人点小姐,我也总先把她安排上去。算是一种可怜,虽然我的可怜没什么实际意义。 丁丁新靠的男人很少来网吧玩,仅有一次跑上二楼时,毛毛一句“小白脸”让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羞的无地自容,从此只在门口转悠。 我对小白脸没有好感,金笛却不同。坐在网吧打量着那个男人,金笛竟兴奋的品头论足研究起他的优点。煜相对来说更另类,“对丁丁那种女人,这个男人是养她也好,被她养也好,都是她必须的依靠。” 琢磨煜的话,经常要花费我很长的时间。但这次很快,很快我便明白了这种必须的依靠。 河畔附近属于步行街,两面立着封路用的铁栅栏。这原本是件安全的事,可是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却是个炫耀自己的机会。 小区有条横穿步行街的道,一些自以为面子比天大的家伙不理会步行街的规定,每天都把那些昂贵的轿车停放在街道两侧,偶尔有行人挡住他们的路,随之而来的不是等待,而是一阵阵刺耳的喇叭。 丁丁出门买烟的时候就被一台大宇刮倒,虽然不严重,但脚踝扭伤,膝盖擦破了很大一块皮。拿着医院开出的半月板断裂的证明,毛毛带着我们找到车主。 车主的身份我们没时间搞清楚,当他口口声声说是丁丁不长眼睛时,我便已经把大宇漂亮的变色玻璃砸碎。 那时还是下午,车主看出我们想勒索赔钱,愤怒的骂了一声“臭要饭的”。这句话很形象,“其实你也一样。”我笑着回了他一句,毛毛则回了一拳。 最后赔了七千九百块,没凑成整数是因为毛毛把一百块贴到了车玻璃上当作赔偿。除了丁丁的药费,其他大部分钱都被毛毛揣进了兜里,我是一小部分,拿的心安理得,因为丁丁看着大宇的碎玻璃笑了。 我建议丁丁回到家里养病,她没有同意。也许是不想回去跟那个愚昧的父亲一起住,她除了偶尔拿点衣服以外,基本都窝在网吧不肯走。 吃饭成了难题,其他小姐下午才开工,丁丁一瘸一拐的模样有点可怜,我偶尔会帮她带份午餐。 有天早晨起早去网吧时,我突然想给丁丁捎点吃的。打电话到柜台,网管却告诉我丁丁刚刚被小白脸接走。 我猜不出很久不出现的小白脸为什么这么做,满脑子好奇,在网吧拐角处发现了这对男女正在台阶上忙活。 小白脸半俯着身子,丁丁几次趴在他的背上,因为姿势不舒服又不断的换来换去。站在远处,我清楚的看到丁丁满足的模样。她并不是不舒服,只是喜欢这么折腾,考验一个男人的耐心,也是品味难得被照顾的心情。 小白脸忿忿骂着,还是坚持等到丁丁调正了姿势,把她背到一家排挡吃着豆浆油条。 丁丁耷拉着双腿,搂着小白脸的腰,小白脸则一口一口喂着她。过程很慢,但我出奇的很有耐心,一直站在远处看着望着。 当小白脸擦干净丁丁的嘴把她背回网吧门口时,丁丁掏出了几张票子塞给了他。 多么奇怪的交易,两个人都承认它的存在,却都沉浸这种感情里得到满足。 这社会上本来就这么多解释不清楚,看似不应存在偏偏比任何事物存在的更加坚固的东西。 小白脸离开网吧时看到了远处的我,脸上很不自然,我大方的对他笑了笑,跑过去招呼,“以后有空就来接丁丁姐吃饭,都挺忙,没人照顾。” 小白脸递给我一根烟,没说什么离开了。 真实的虚伪比虚伪的真实更难得,更珍贵。 看着小白脸的背影,恍惚中我有点羡慕丁丁的运气,也就从那一刻明白了煜所说的必须的依靠。不过是清清楚楚却完全自我的想法,如果把它当成依靠,确实成了必须的东西。与其拼命挽留自己挽留不住的,不如学会享受自己不应该享受的。 我就这样站在大街上愣着。 我让刘宇帮我把电话号码留给了宁佳,她打来时我便开口让她做我的女朋友,我答应会罩着她,给她不少的钱,并不要求她承认自己是不是还有着别的男人。 于是我身边多了个女人,在我需要的时候存在的一个女人,在我真正需要的时候我却不希望她存在的一个女人。 第二百零五章 同情 没过多久,耀昆带人到杨矬子的舞厅玩,借口丸子不够劲是假货,跟保安打了一架。杨矬子没给他面子,也没出面调停。随后杨矬子在饭店被耀昆放了血,屁股和后腰一连被捅了三刀当作警告。这种警告没有起到任何用处,六子石膏还没拆便带人四处堵着耀昆。但事情平息的很快,六子后背被耀昆一枪至少种了二百多粒铅弹,据说需要做几次大手术,不过肯定不会完全取出,留在肝、肺那些敏感部位的铅弹必然要陪着六子过下半辈子。 耀昆很满足自己的杰作,在六子住院当天便打响了毛毛的电话。当时毛毛正在依网情深泡着,跟着几个游手好闲的败家子一起玩千年,叫嚣准备从一个出租司机那里收一套价值上万元的游戏里的装备。 看到是耀昆的号码,毛毛直接把电话甩给我,“告诉他我洗澡去了。” 我急忙顺着毛毛的意思搪塞耀昆,耀昆没计较,让我转告毛毛明天准备点钱,他想去外地躲两天风头。 “这种人跟癞皮狗没什么区别。”毛毛不屑的骂着,“事前说的好听,事后肯定要这要那的,根本不用搭理。” “杨矬子被他捅了,六子今儿也被调理了,不给他弄点钱跑路,万一被人堵到咋办?”我多少替耀昆感到不值,随口问。 毛毛摇摇头,“跑了就没事了?能这么就撒手,以后谁还惧六子哥俩?” 我不由心里一颤,接口问:“就让耀昆自己这么硬挺着?不怕把他逼急了,回头跟你翻脸?” “被所里盯上的人,他敢跟谁翻脸?”毛毛把我拉到身边,俏声嘀咕,“敢在咱面前闹腾,就送他到所里把毒戒了,咱这还是帮他个忙呢。” 听完我才明白黑子从垃圾堆里捡出耀昆的本意,一个卖药丸的,一个玩粉的,随便他们怎么闹,黑子只要借着小王的手轻松便可以除掉麻烦。大隋那件事估计还刻在老田的脑子里,这时候没人会站出来替两面说好话,对对错错全凭小王自己的心情。 “当初找耀昆,答应给他的不只那一叠钱吧?”我好奇的问。 毛毛盯着我,半晌点头说:“说好杨矬子舞厅以后交给他打理。这家伙脑子也真够直,送把枪给他,他就敢用。这下好了,动枪了警察不能不管,憋他几天,黑子哥指条道他肯定钻,还得谢谢黑子帮忙呢,然后把事都摊给六子那些人听,就说耀昆动歪主意想占舞厅。一来一回,耀昆回不来,六子也找不到地方发火。” 我默默点着头,心里很佩服黑子的手段。对于耀昆这种到处找钱买粉的人来说,突然送上门的生意当然得做。而耀昆和他那些粉团,本就是小王想扫掉却找不到机会翻脸的人。现在一举三得,给了六子一个教训,帮小王找到一些简单的事情邀功,自己也轻易摆平了麻烦。最重要的是,耀昆是大雷请出来的人,除了被毛毛从柜台拿走的那一万块以外,黑子几乎没有损失。 六子在医院半死不活的挨着,杨矬子又找不到耀昆,这种时候他当然不会直接与黑子翻脸。谁又能知道黑子会不会再找出另一个耀昆对自己下手,杨矬子必然会收敛。 报案的人反被调查,黑子、亮子陪小王到杨矬子的舞厅溜了一圈,不清楚谈过什么,第二天舞厅便贴上了停止营业的封条。 得意的是黑子,痛苦的是我。宁佳空下来之后一直腻在我身边,有几次我甚至想把她推到月亮湾坐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无所谓爱不爱,就像手机套一样,我需要一个人陪着,又不需要她时时陪着。 金笛找我次数越来越少,每次她与宁佳碰在一起的时候,两个女孩都莫名相互讥讽。我喜欢这种滋味,让我觉得自己还有些价值。尽管我知道这种价值对她们来说并不是必须,只是在抢夺一个拖在身后的玩物,她们在乎的不是我的本身,是我走在谁的身后。 六子跑去大城市做过的第二次手术后,拖着一身缝补过的伤口开始报复。耀昆虽然躲起来,但他的那些朋友、粉友都没落得好下场。每天毛毛都会跟我讲哪里哪里又发生械斗的故事,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星期,警察终于出面盯梢,将六子的小弟抓进去很多,也放出话准备通缉持枪伤人的耀昆。 发现黑子和大雷并没有保他之后,耀昆混了这么多年的志气却被白粉都毁掉了,先是恐吓再是苦求,黑子才让亮子安排耀昆跑路。一切顺顺当当,耀昆没有一句废话。 原先对耀昆心里还有些疙瘩的亮子,看到耀昆成了这副德行后十分不屑。毛毛说成瘾的粉团就这样,活着是为了毒品,不是为了自己。脸皮面子通通抛掉,能捞钱能买药,什么都无所谓。 不过这种没有什么收入的粉团,大多离开老家就没有机会再回来了。或者帮别人闹事坐牢,或者帮别人闹事送了命。老家多年前有位接管曾经风光一时,最后沾上毒品沦落了,跑路时被仇家在外地堵到活活打死。想到这,我竟对耀昆有了些同情。 每个人都有同情心,我们这种男人也一样。不过很多时候,自己对别人的同情心是种折磨,别人对自己的同情心是种侮辱。之所以混,就是不想被别人同情。哪怕一次的记号,都会烙在心里无法挥散。 毛毛捡了个便宜,耀昆的皇冠被他用五万块暂时抵下来,他答应耀昆回来后再还回去。谁都清楚耀昆很难再有机会回来,包括耀昆自己。陪毛毛送钱的时候,耀昆窝在黑子安排的一间农村小屋里,蹲在厨房的锅台正在用铁丝烫鸦片膏。 “穷成这逼样了,连粉都买不起。”毛毛连连摇头,耀昆的家已经被警察封上,没人愿意在这当口得罪六子,能有个鬼地方继续过着糊里糊涂的日子,说不上是侥幸还是可怜。 我从没认真看过耀昆,从第一眼见他便把注意力集中在白粉上,最后一眼见他又落在黏糊糊的鸦片膏上。临走时我把兜里的烟撇给了他,没想到耀昆竟然把烟丢在了炉子里。从黑子那里讨条活路应该让他在清醒时觉得很可悲,所以面对我发泄的这一点点骨气特别严肃。我怔在原地很久挪不开步,有些怕了,一种随时都可能因为毒瘾消失的无奈的骨气让我怕了。 耀昆跑掉之后,亮子找上了六子哥俩,不多久舞厅转到了黑子手里。我想六子和杨矬子得谢谢耀昆,是耀昆让他们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否则老田查出他们自产摇头丸后,他们只能在监狱里打发时间。 舞厅重开之前黑子找人去做装修,一个哥们接手那里,听说他还未等开业便四处找k粉等等东西的来路,这如果让杨矬子知道了,一定气的发疯。但社会就是这样,有些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是看谁去做。 宁佳的父母请我去她家吃过饭,问起我学历来历和经历的时候,我一句真话都没有说。不过少了去菲菲家那种胆怯,我脱口说自己在矿山上班,所谓的工作就是大雷的司机。出乎意料,宁佳的父亲很高兴,张口闭口与我提着矿山的事。当提到我与宁佳怎么认识的时候,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宁佳在桌子下面狠狠掐着我的腿,或许真有一点点奇怪的幸福。 打打闹闹的混时间,宁佳有几次也问起我的过去,而且一直想从我嘴里听到我会留在t市的话。我讨厌这种问题,很累。渐渐宁佳也懂得如何让自己开心,可笑的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我却有了点愧疚。 没多久,毛毛出了事,而且一连出了两件。 除了偶尔与煜讲讲废话以外,上网对我来说,大多是看着二郎搞来的各种黄片。但毛毛不同,到处吹嘘自己是老网虫,迷上当时很火的千年后,每天二十四小时挂机,一有空就上线砍砍杀杀。 可惜毛毛属于兴致高却没本事那种人,在游戏里经常被虐待。我已经对他的唠叨感到厌烦,除非刘宇在,否则没人还会真的在意他的大呼小叫。 一天我正在网上玩着梭哈,毛毛忽然指着屏幕开始痛骂。无奈叹服他的脾气后,我没当意继续玩着,没想到不一会毛毛开始对着电话骂。对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竟把毛毛骂的还不了口。看到周围客人不满的模样,我凑过脸问:“生那气干嘛?” 毛毛撇嘴说:“用你废话?他妈的跟我叫号,还把地址留给我了。” “找死。”刘宇趁火起哄,“毛毛哥,找人敲他一顿。” “敲他?”毛毛反问:“敲他一顿是惯他,我今天不让他老实在床上躺两年,我他妈以后爬着走。” 第二百零六章 丢失 问清楚与毛毛叫号的家伙是个小崽子,留下的号码也只是网吧柜台电话后,我立即失去了兴趣。包括二郎在内,大厅里几个哥们都不愿意大老远跑去只为教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要怪只能怪那家伙在电话里吼的太凶,毛毛憋不住火,自己找来七八号人打了两台车赶去了留下的地址。刘宇也跟着去了,这种事他从来不落在别人后面。 打完闹完必然得安排一顿酒喝,整整一下午毛毛和刘宇都没回来。晚上带着宁佳回家张罗麻将局的时候,却发现刘宇正躺在床上**。 我好奇的走上前打量了一番,刘宇没有挂彩,甚至连一点点淤肿的地方都没有,我好奇的问:“咋了?露脸没露成被人橛了面子?” 刘宇蠕动着嘴唇,半晌才回答:“我操,扎刺那小子估计还不到十八岁,一身排骨。下车以后我本以为踹两脚就完事,没想到毛毛让人把那小子捅了。” 我听后脑子有些发懵,连忙让刘宇把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扎刺的小子叫马杰,电话里就把自己名字留给了毛毛,与大部分跟着几个狐朋狗友混在一起的小孩子一样,马杰自称是他那片比较好使的人物。 毛毛带人下车后直接冲进了网吧,在柜台打听马杰时,网吧里的人竟然全让开了位置,把一个面色慌张的小子空在了中央。毛毛把马杰揪到了门外,连打带捅到走人,不到二分钟的事。过程中没人吆喝一声,更没人上来拉架。 坐上车离开时,刘宇趴在车窗上望了马杰几眼,“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就看到血了。” “操,能流多少血?你那是被吓到了。”我听完讽刺刘宇说:“你没瞎掺合吧?” “我哪有那胆子。”刘宇摆手说:“没看清楚,乱哄哄打完的时候不知道谁扎了两刀。” “以后这事你少去。”我不耐烦的唠叨说:“打群架最容易出事,指不定谁手贱补两下就闹出大麻烦了。事后谁扛?毛毛扛还是你扛?不都他妈的挑小崽子来扛吗?” 我无心劝几句,却把刘宇吓的直哆嗦,起身翻出烟想点上,但不是忘记吸气,就是忘记点火,慌乱的样子让宁佳在一旁连连嘲笑。 “笑你妈笑。”我没好气的瞪了宁佳一眼,“你他妈以为那是在文化宫看录象,捅死两个人挺爽的?换成你,你当时就坐地上迈不动腿了。” 宁佳鼓着嘴小声反驳,不过我没有跟她争论的念头。每个人的角色不同,每个人又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但我们不一样,像是角落里的配角,装不出笑容,即使娱乐别人的片断都让自己只感到愚蠢。 打电话叫回二郎后,陪着刘宇搓了半宿麻将,睡觉之前他还在问我马杰会不会就这么挂掉。 “王八犊子活千年。”我安慰几声,才无聊的搂着宁佳在客厅盯着电视发呆。 第二天刚走进依网情深,毛毛便把我拽到身边一顿吹嘘,最后才说:“晓峰,去那网吧问问,看看那小子咋样了。” 来到网吧门口,我不自觉打量着门口的大道。按照刘宇所说,这里就是马杰被捅的地方。不过地面除了废纸烟头塑料袋之外,找不到那些可以证明的血迹。有时我怀疑人与这些垃圾比起来,哪个更可怜。 在网吧里假模假样上了会网,无意与旁边的小子套话,很简单便问出了马杰的情况。 “该,自己嘴贱。留也留个假地址,还傻咧咧把自己坐第几号机器告诉别人了。不捅他捅谁?装逼就得死。” “死不了,大出血。昨天我去医院看了,他爸还问我谁干的呢。我他妈不傻,敢大白天出来捅人的,我可不发那洋贱去告。” “操,马杰叫号的时候就属你在旁边起哄起的欢,说好了人一来,咱一起出去动手。他妈的,人一来,你第一个就溜旁边去了。” “你当我是马杰?帮忙也得分分对手啊。人家都他妈带刀来的,我上前扯什么蛋?我开始以为是欠揍的老爷们呢,谁知道惹上硬渣子了。” “马杰出来以后,咱哪他妈有脸看他?” “谁还给他脸了?谁乐意给他脸,谁帮他挨刀子去啊。站这说话不腰疼,当时你咋不出门装马路天使?” 几个小子被我引出话头,毫无顾忌的拿自己昨天的朋友开玩笑,话里似乎还很崇拜毛毛那几个人的派头。言下之意,能跟着昨天来捅人的那群人混,比窝在网吧里要强的多。 有点瞧不起,也有点羡慕。他们就像几年前的我一样,不分事情的好坏,也没有人真的能告诉他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马杰经过这件事,虽然吃了苦,不一定完全没有好处。能看得清自己身边都是什么样的朋友,能看清自己是什么份量,即使以后心里有个疙瘩,相信也会让他对混日子心有余悸。别说像他们这种聚在家门口自以为是的小痞子,即使跟着山屁哥到处订点闹事,跟着大雷在油田堵混子,我身边站着的人基本都是别人眼里的恶霸或者流氓,而真面对危险的时候,愿意帮别人的并不多。无论是混面子还是混利益混朋友,真要拿自己性命打赌,基本就成了笑话。 回去把事情告诉毛毛后,毛毛点点头应付着。刘宇小声在一旁问:“不用给点钱?好歹人家也住院了。” “给他钱?我凭什么给他钱?”毛毛不屑说:“想要钱也得有点能耐。我跟你说,我要是打他一顿,他兴许还敢去派出所告我。我捅他一刀,他连告都不敢告。” 活着就是彼此吓唬。我赞同的点头,但不明白自己赞同的是毛毛的话,还是这个社会的样子。 刘宇的善心被毛毛骂回了肚子,我见怪不怪的继续与煜聊着天。 “昨天我哥们把一家伙捅了。” 煜急忙问:“捅完之后呢?” “因为捅了,所以没有之后了。”我回答。 过了几天,毛毛找到出租司机终于花出了那笔冤枉钱。看着电脑屏幕里不算漂亮的画面,我为毛毛买来的那身衣服和武器感到不值。一万多块,这比杨矬子和六子身上的伤加起来还要贵。 自从有了这套拉风的行头后,毛毛不务正业的整天靠在网吧,楼上睡楼下玩,日子过的很滋润。我经常得去站前帮他忙活,这是刘宇求之不得的事,到处对人讲我是毛毛身边的红人。我清楚毛毛放心我的原因,我从不问钱的事情,只是查查附近路口是否有司机偷着拉客或者停车场的司机是否一车多载抢了别人的买卖。如果我真在毛毛身上揩油水,恐怕与马杰一样,这些还对我笑脸相迎的人会立即离开我的视线。 过了一阵子,有人联系毛毛想收他的装备。虽然毛毛不在乎钱,但这让他很满足,故意把人约出来当面谈谈,也是想在我们这些一直抱怨他乱花钱的小弟面前显摆炫耀。 地点订在了离月亮湾不远的一家网吧,我赖在沙发上不愿动弹,其他一些哥们陪着毛毛去拉风,可惜出了差错。 毛毛在买家面前忘乎所以的炫耀,拒绝别人的开价后跑去厕所放水,没想到回来时发现身上那堆玩意已经被倒走。气急败坏的找了一圈,那小子早就没了踪影。后来上游戏里跟朋友打听才知道,这种伎俩很常见。一个谈价钱,另一个同伙已经上线。大多谈钱的人会把卖家带到门外商量,以便同伙下手。不过毛毛没有心机的去厕所卸货,这种机会更是难得。 回到月亮湾之后,毛毛越想越来气,把带去跟班的几个哥们挨个削了一顿,我不禁感叹自己明智的懒惰。 “偷到我头上了。”毛毛发完火之后冷静下来,嘲笑着说:“别让我逮着,逮着了我把他俩猴爪子都剁了。” “他们要是知道你是干嘛的,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偷。”我急忙拍马屁,“那家网吧老板肯定有问题,要不怎么就偏偏挑上他家干?” 我无心琢磨吐出的话却被毛毛听进了心里,当天晚上找了群人回到那里,人没打,机器砸了几台。网吧老板脾气很倔,“谁偷你东西你找谁去。砸坏我多少东西,我早晚都得要回来。” 这句话给了毛毛一个提醒,“你帮我把人找出来,我就负责砸你的机器。要不你告我去,先打听打听我是谁。” 我当时真想狠狠抽老板几个耳光,连一群小崽子都知道什么时候不应该出头,他偏偏以为自己有点钱能罩得住。 看到他还张着嘴想乱吼时,我和二郎把他揪进了网吧里的小厨房,毛毛、亮子、黑子、大雷,我依次提着名字,老板的脸色也依次慢慢僵硬着。这些人他以前不一定见过,但矿山朱老板有多少钱他应该清楚。 “你要是知道那群小子,就赶快说出来。你要是不知道,就把钱补上。”我提醒说。 “三个。”老板立即回答,“都这附近的。” “那你也把钱补上吧。”我无奈的摇头,如果毛毛知道老板熟悉这些人,更不会放过他,“一万来块钱,你要是舍不得花,你就等着亮子那些人来,到时候房子都给你烧了。” 我说完,老板挺着脖子死死盯着我,但终究还是垂下了脑袋。 第二百零七章 冤家 老板自认倒霉的加倍赔偿了毛毛的损失,在这点上,毛毛没有丝毫的心软。我想这成了本性,与其说有欠有还,不如说毛毛更在乎的是如何要回属于自己和不属于自己的那些东西,这也是证明他活着的一个方式。 而那三个小偷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后,竟然异想天开的跑去派出所自首,希望平安结束。敢于承担责任是对的,可惜他们找错了方向,更加过分相信了自己的脑袋。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结束的时候更是错的离谱。会摇尾巴的狗不一定吃的饱,至少挨的打要少。我猜不到毛毛会怎么调理他们,也不想去猜结果。毛毛的火气之所以大,因为实在无事可做,不得不找个地方发泄。 无聊时给李桐打了个电话,病危一样的声音,李桐抱怨着最近的天气和**的脸色。忽然之间,我怀疑她对**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不过我没有问出来,就像不愿发现在自己的退路上已经堵住了拦路的石块,我分不清自己到底闪躲着什么。 李桐告诉我修鬼当着**的面狠狠揍了斧头一顿,随后两个小子假惺惺互相埋怨着,最后竟埋怨红了两双眼睛。 “两个大小伙子整这种酸事干嘛?”我叹气问:“**哥到底想怎么办?反正早晚要死的人,究竟因为那小子还得送几个进去蹲着?” 李桐劈头骂了我几句,“**把修鬼送g县去了,有山有水的,让他舒服养几天。” 宁佳总在耳边念叨,想让我帮忙把她搞回舞厅工作,借这个机会,问清楚修鬼的地址后我与毛毛打声招呼,带着二郎坐上了消磨时间的火车。按照二郎以往的性格,他绝不会为了看了一个朋友而长途受累,只有那些把朋友之间的感情当作口头炫耀的资本的无聊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虽然他不是,但每天就是为了尽快把自己折腾困的日子没什么新奇,二郎痛快答应了我的建议。 我以为g县对外宣扬的不受污染的最纯净的环境应该是美丽的,可我只看到了干硬的石头。从刘宇那借来的相机派不上用场,我开始怀疑电视中那些漂亮的风景是从哪里刨出来的。也许几十年前它们还是一撮撮绿油油的嫩草,就像昨天我身边还有着一位漂亮的女人一样,而现在,她变成了一个臃肿不堪的妇女。 一位老女人在一个小站上的车,沿途不断与我说着话。我想我是客气的,我一直没有打断她,虽然我一直也没有回答她,因为我根本就听不懂她的方言。 直到下车时,对座的男人操着标准的普通话告诉我,“她想告诉你火车车厢里不准吸烟。”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翻译给我听?”我问。 “因为我还想抽。”男人笑着说,随口在我目瞪口呆中吐掉了嘴里的烟头。 烟头趴在车窗边缘的胶皮上,拼命散发着最后的焦糊味,我好心的用啤酒浇灭它。 一路上二郎都在睡觉,我招呼他起来下车时,他与我一样大失所望。想给修鬼一个惊喜,来之前我们没有通风。不过这个惊喜终究落在了我和二郎的头上,修鬼接到电话后磨蹭半天才到火车站取回饿的发晕的两个人。 指着司机晃晃悠悠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修鬼才把我们领到他住的地方。 “最近的医疗所开车四十分钟到,最近的饭店开车一小时到。”修鬼指着孤伶伶立在石头堆里的铁皮房说:“哥们给安排的,我住几天。” 我立即知道修鬼出了事,按照他的性格,绝不会糟蹋了自己的生活,“出麻烦了?” 修鬼笑着掩饰,把我和二郎拖进屋子,一张小铁床摆在窗户边,电视堆在床角柜上竟显得很奢侈,老式的影碟机塞在墙角,其他地方摆着乱糟糟的衣服和零食,让我想起了现在自己那个狗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虽然要比这里干净的多,却同样的空旷,塞多少东西都掩饰不住的空旷。 “都过成这德行了,”二郎摇头叹气,“在电话还他妈说送这休养呢,**就干这缺德事?” “不关**的事。”修鬼依然少言寡语的靠在床边,耸肩反驳。 二郎气愤的扯着修鬼的肩膀,“走吧,去我和阿峰那,总比窝这地方强。” 我挥手推开二郎,琢磨半天才说:“**啥人我不知道,李桐犯不上当我面一套背后一套。” 修鬼牵着嘴角笑起来,垂头说:“以前咱都是农民,靠着山屁哥觉得山屁哥狠,靠着**又觉得**牛逼,操,都一个操行。” 看着修鬼不屑的表情,我不由身上渗出一层虚汗,二郎急忙坐到旁边问:“咋了?**保不住?” “有个小子在吉林闹事的时候捅死过人,这事前段时间被查出来了。**给了他点钱,让他把我们砍人那事一起背了。那小子跑了以后,我本以为完事了,谁知道还他妈有续集。”修鬼说到这,盯着我问:“还记不记得以前鸡头在旱冰场惹的那次祸?” 二郎插嘴说:“带着痞子差点把阿峰眼睛打瞎的那个小110?操他妈的,这次还是他,我高低让我小姨找人把他弄了。” 我摇头说:“肯定不是他,留个传呼号还是假的,就那操行他也不敢得罪**。领头的那个东东?” 修鬼点头说:“东东跟小辛他们都是一起的,跟着周雷、周虎混。韩国城周虎也在掺合,要不怎么那么牛逼,无期还没过十年就保出来了?” 我的脑子顿时发晕,似乎从裤管里灌进的风都带着馊味,让我厌烦的想撕掉身上所有的衣服,包括自己的皮。 “小辛堵你了?”我问。 修鬼轻轻笑着,倒是很悠闲的说:“要是他就好办了,周虎蹦出来了。” 对我们来说,周虎只是个名字而已,凡是我们惹不起的名字,不论他们的轻重,我们能做的只是疲倦。 “要不去我那住段时间吧,**乐意保,就不能在这时候才把你送出去。”我掐着腿,确定说。 二郎在一旁也连连催促,但修鬼躺在床上竟然反对,“我现在跟你们跑,**知道了不得更生气?” 这句话把我和二郎都噎住了,说的没错,留在这提心吊胆,跑到别处又会让**没面子,归根结底,这只是周虎和**两个人的玩闹,修鬼是根绳子,也许最终会被某一方攥在手里,也许会从中间裂开被人完全抛弃。 想到这些,我开始的一点点紧张和担心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乏力的靠在修鬼身边,我不禁取笑着他的惨样,“至少我想跑还能跑,你看你混的这个操蛋样,当初就应该老实在学校里念书,指不定现在成老板了。” “操,说道别人挺来劲,你怎么不念?你他妈比谁混的都早。”二郎不满的嘟囔着,随后盯着修鬼,奸笑着问:“你躲星躲的挺滋润,还带个马子来的?” 修鬼登时变了脸色,半晌把身后的两个枕头垫在了脑袋下,“我对象,过来帮我收拾收拾,现在出去买吃的了。” 二郎伸手在床铺下摸了半天,提着半打避孕套与修鬼在房间里来回闹着。我知道他是故意这么做,既然无能为力做不了什么,不如去找一些让自己还能笑出来的玩意。 躺在床上看着光盘,修鬼不断打电话催着自己女朋友早点回来。不过那姑娘的沉稳不比修鬼逊色多少,一直撑到晚上,她才拎着大包小包走进了房门。 没来得及向我们介绍,修鬼脱口就是一顿训骂。女孩长相端端正正,唯一特别的是一头短发上别着数不清的彩色发卡。 “行了,别装了,背不住我们一走,你就得被老婆揍。”我拉住修鬼,二郎则喜滋滋的接过女孩手中的包裹。 “于丹。”修鬼随后把我们介绍了一遍,在地上铺了几张报纸便招呼我们开喝。 我很羡慕修鬼这种什么事情都能压在心底的性格,与我不同,他会把看到的想到的东西都埋起来,而我却时不时背着人挖出来再藏下去。一杯杯灌着酒,修鬼不愿再提自己的事,每句话都追问着我和二郎在t市的经历。 当二郎豪气的承认自己有事没事玩玩免费小姐的时候,修鬼瞪着于丹说:“我要是跟着哥们去了,现在哪还用天天听你唠叨?” 于丹默不吭声的陪在修鬼身边,帮我们收拾空瓶子,帮我们切熟食,每一个被我们抛在地上的瓶盖她都会捡起,小心谨慎的抠开看看是否中奖,失望与兴奋都不表现在脸上,这让我对她很感兴趣。 吐了几个来回,当二郎抱着修鬼在地上打滚时,我主动帮着于丹用报纸卷着垃圾,“晚上打个地铺就行,早知道没床,我和二郎就先到旅馆对付一宿了。修鬼借我俩抱抱,你自己去床上睡。” 于丹摇头说:“你仨去床上吧,我以前干领班的,睡的晚。” 说完,于丹整好被把二郎和修鬼搀到了床上。倔强不是表现在脸上,我不愿意与她争执,把褥子扯下来铺在电视前,倒头也摔在了床上。 第二百零八章 电视 夜晚起床找水的时候发现电视仍然一闪一闪地跳动着画面,声音已经被关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于丹安静的趴在电视前,或是紧张或是疲倦,十足天真的表情却没带出任何声响。 我替修鬼感到庆幸,懂得为三个醉得一塌糊涂的男人委屈自己的女孩子并不多,即使是一时的假装,这也值得我妒忌。 悄悄在地上翻着纯净水,于丹发现我的动作,转身笑着递给我一罐橙汁。看到无聊的电视正插播着广告,我关心的说:“把灯打开吧,别把眼睛晃坏了。” 于丹摇头,安慰的冲我撇我说:“睡你的吧,我精神着呢。” 无论什么样的生活习惯,抱着没有动静的电视,所有人都会倦的发困。我发现于丹惺忪的眼睛已经发红,无奈的翻回床头,希望在我假装睡觉后她能尽快休息。 很奇怪的女孩子,捧着膝盖努力用无聊打发无聊,偷望着她的侧脸,我忽然感到一半空虚一半幸福,她的空虚,修鬼的幸福。真正害怕孤单的人不会点开身边的灯,那些无处不在的光会使眼睛看的更加遥远,而熄掉灯后,又会惊慌的担心会被别人忽略。每天睡前我都会重复想着这种无法解释的问题,事实上,我从没找到过选择的答案。 半晌,于丹轻轻挪到床边,把橙汁塞到我眼前,“睡不着就坐会。” 我尴尬的睁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哪个喝酒的男人睡觉的时候能有你这么安静?”于丹满不在乎的摇头说:“看光盘还是看电视?” 我落到地上坐在于丹旁边,信手翻弄着她租回来的一叠光盘,“你啥时候回去上班?也不能总在这陪着修鬼吧?” “不知道,我不敢问他。”于丹染上笑说:“他对别人没脾气,对我的脾气大着呢。” “废话,你要不是他对象,他干嘛对你发脾气。”我耸肩问:“跟修鬼一起犯事的那几个小子呢?听说一群人干的,都跑哪去了?” 于丹摇头说:“不清楚,反正全跑了,有个叫明明的第一个出事,听说在步行街逛着呢,让周虎的人逮着,硬说他是小偷,当街打了半天,推到路上差点被车轧着。我俩知道这事,我就劝他找地方藏着。没过一天,来人把他送这来了。本来订的是度假村的房子,我怕太显眼,让人家给换了地方。你说,他不能有啥事吧?” “没事。”我挠着头,嘲笑自己总演着安慰别人的角色,“前阵子我还帮了**一个忙,我们跟李桐关系都不错,怎么算也轮不到修鬼出来顶。你想想人家**什么人物,能帮他扛次事,满大街能排出上千人来。” “都是神经病。”于丹挤眼笑着骂:“又不是什么好事,争着抢着有什么用?在外面躲几年,回来连妈都认不出来了。” 听完我不由沉下了脸,发现于丹完全出于无心,我叹气问:“被修鬼他们教育的那小子,现在咋样?” 于丹连连摇头,撇了修鬼一眼,低声说:“没送医院直接就给揪回看守所去了。修鬼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他,掐头去尾看了几眼。那人惨了点,胳膊腿都被打折了,窝着两只手腕子用胳膊肘一点一点的爬,就算知道他是杀人犯,我也真能替他可怜。” “你这话说的,意思修鬼办错了?”我调侃问。 “没。”于丹立即摆手,“他办对办错跟我有啥关系?不对我办错事就行。” “这个王八犊子命真好。”我无奈的说:“我以前处过一个女孩,就因为我捅了别人一刀,连我跑的时候都没送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于丹不自觉的向外移了移,定下神后才笑着说:“修鬼要是犯这事了,我也不送他。” 随后于丹皱眉装出严肃的表情说:“我怕把自己一起送走了。” 第一次有了嫉妒自己哥们的心情,我甚至想把于丹痛快的骂一顿,骂她傻的过分。我想告诉她跑路不是想象中那么轻松,我想告诉她在自己现在住的房子里即使贴一张明星海报,我都会觉得是在替别人收拾装修。可是,看着于丹露出的无所谓的快乐,我什么都说不出。 铁皮房是一项未完成的工程留下的工人宿舍,第二天清早我到处想找厕所却一无所获,不得不佩服在这种连自来水都不通的地方,于丹怎么忍受下来。 “你自己遭罪就得了,让你对象回去上班吧。又他妈没说让你在这蹲三两年的,至于拉个姑娘陪着睡吗?”我把修鬼拽到身边责怪,二郎也附和的点头。 “我说过了,她自己不走。”修鬼的回答我根本不相信,掏出心来说,我明知道在海滨的事情没结束前,自己不应该与玩不起的女孩有什么瓜葛,但我一样打着金笛的主意,甚至玩弄着宁佳的时间。也许我就在等待着这样一种女孩子,是错也不分。 不想再让于丹睡在地上,当天我便和二郎离开了那里。大方的留下不多的钱,修鬼没拒绝,这种方式会让其他人感到别扭,但我们之间,这是唯一不让自己别扭的帮助。 “以后晚上别让于丹自己关灯看电视。”临上车之前我对修鬼说。 于丹听后挎起了修鬼的胳膊不愿我多嘴,我补充说:“真有啥事就直接去找我,犯不上一条路走到黑。” “你有脸教育别人?”二郎不满的把我拉上车,于丹则满足的搂着修鬼离开,一点也没把我们看在眼里,或者,我们短暂的打扰已经让她觉得漫长。 站在火车接口吸烟处,我竟想起了与韩津的每一个晚上。我有些后悔和她最后告别时竟然扳着脸,虽然是我先离开,但我至少应该让她记住我的笑。也许那样的话,她会与于丹一样平静的在夜里守着没有灯光的房间,也许会与于丹同样的满足。 在被所有人翻来覆去演的低俗单调的感情里面,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好坏而剥夺他存在的位置,这应该就是我和我们一边厌烦一边却寻找的原因。我欺负过为了房子吵闹的邻居,压榨过站在商场里赚钱的小贩,甚至打伤砍残过与我没有任何瓜葛的陌生人。我没有脸与自己的父母讲一通电话,不愿随意拖着发小的哥们下水,但我忘乎所以糟蹋着男女之间的感情。因为只有在这里,对于其他来人来说,我才是崭新的、干净的。 只可惜,越来越习惯靠着**来表明自己拥有女人的日子,已经让我不明白自己在找些什么。 现在,我明白了,却更烦躁了。 回到家中,我接连几天都不愿意出门。宁佳被我打发去网吧,毛毛偶尔找我鬼混的电话也被我用各种借口推掉。只有金笛的出现才让我起了床,当我站在她面前时,我问了一个问题,“以后要是我出事想跑回来家,你陪我回去吗?” 金笛没有回答,于是我转身离开了,像个赌气的孩子,自己都在嘲笑。 很快,难得的忧郁生活就结束了。李桐忽然打来电话,告诉我**把事情办成,车、车款、车牌一样没少,不仅收到信立了功的警察喜出望外,就连**不也相信会有这么便宜的买卖让自己撞上。 “黑吃黑呗。自己这里吃不下了,才送到外面让别人吃。”我解释说。 “修鬼回家了,**指名道姓保着动手那群人。东东叫嚣不服,俺家**找人给他添了一道口子,六十多公分,一直落到屁股上。”李桐嘻嘻哈哈的说,一点不会因为这种事而露出女孩子的胆怯。 不过我却一点兴奋不起来,这种事闹的越大,对修鬼来说越麻烦。**因为小跟班把东东那种人砍伤,这就相当于修鬼自己动手一样,最后的帐都会算在他头上。幸亏不是修鬼自己一个人办事,我只希望**不要把他看的太重反而害了他。 亮子比我知道的要早,没等我打电话报喜,亮子已经找上门,“把二郎叫回来,跟我出去吃顿饭。” 我知道一定是处理后事,连忙找回二郎,在车上亮子便开了口:“这事以后别跟别人提,话漏出去你们俩没个好。” 我和二郎清楚这里面的玩意,频频点头。没想到亮子忽然补充说:“也别跟大雷提。” 我疑惑的瞪眼想问,亮子不耐烦的冲我皱眉说:“叫你别提,你就别提。我不想跟你废话解释。” 如果换成黑子,必然会煞有其事的说出理由,亮子与众不同的直率让我感到一些不安,二郎同样垂头不敢多嘴。 一顿饭吃的没有胃口,匆匆送走亮子后,我嗤笑着说:“弄了半天,敢情黑子这是在坑大雷。” 二郎点头,无力的说:“他他妈把自己屁股抹干净了。大雷又不是傻子,在咱老家出的事,早晚能想到咱俩这。到时候咋办?油田那批人不白给,激眼了给大雷来两枪,估计咱俩就得顶四枪。” “放心吧,四个枪子都比咱俩值钱。”我玩笑般安慰说:“黑子堵咱俩的嘴,还能堵上**的嘴?以后他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咱好好玩自己的就行。” 第二百零九章 提醒 知道**把事办成之后,迟迟几天我都没从报纸或电视上找到任何关于那几台走私车的新闻,不由心里有些发慌。这种事报在明面上的话,再庞大的黑势力也不能与老百姓看得见的法律对抗,而私下解决的话,那里根本不存在任何阻碍,只有**裸的交易。 与我一样,亮子和毛毛那阵子的脸色都不好,对我和二郎也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二郎觉得很有意思,我们俩替黑子跳进火坑,他们却嫌弃我们跳的不够深。二郎本身只是对自己的生活烦躁,而我也对所谓的出位失去了奢望,没有任何能打动自己的东西的情况下,人的脑子总是精明的。 没多久,毛毛把我叫了出去,没有虚假的客套,脱口就说:“你联系联系,问问那边到底出了啥事。黑子打电话总是没人接,油田那群人跟没事人一样到处溜达,这事有点不对。” 我只能照办,李桐给出的答案让我和毛毛当场惊讶住了。 那些车虽然被扣下,但是车款和车牌却被人领走。那些人的后台找来关系要求“协助”,老家的警察没有为难,看在同一部门的情分上直接放行。其中一个油田的混子携带黑枪被扣押,就连这点也被忽略,可谓有惊无险。最终只有卖车的几个走私犯成了倒霉鬼,当然,这种情况他们只是损失几台车而已。 毛毛皱眉苦笑,油田混子猖獗到这地步,他也不得不佩服。我和二郎则分不清应该失落还是兴奋,很矛盾的想法,在这条道上,每一次“立功”都有着我们不愿承受和承受不起的代价。 毛毛走后我再次打通了李桐的电话,想问清楚**的态度,这是个重点,我和修鬼都想依靠他好好过日子。 李桐语气很不满,“**说了,以后再有这种事别找他。要不是看在走货那些人没打招呼,**根本不愿意搭理。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哪还有脸?就怪你,我还被他骂了一顿。” 话里至少有一半是李桐自己的想法,至少在刚刚扣下车和钱的时候,**被没有提出这种说法。不过随后李桐絮絮叨叨埋怨着**,让我听出**并没看得起靠着这种手段坑人的黑子,这让我的心舒坦了不少。 既然看不起,就绝对不会把黑子当成挡箭牌,而我自然也落得清闲。 然而随后的事情都是我猜不到的,也是我猜不明白的。不知道为什么,油田的人开始跟大雷叫号,隔三差五到矿山附近的夜总会、酒吧挑衅。一家规模不算小的台球厅遭遇最惨,那群人挑剔台泥不好,竟然封住门一口气扎烂了十几张。能平安无事解决麻烦,他们当然不把矿山的人看在眼里。 我不愿相信这些是黑子放出的假话,因为即使大雷麻烦再多,他也不会拿到什么好处。老朱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一个人,大雷倒了还会有新人出来,混本来就是一代压着一代,而利益是永远不变的。 最奇怪的是,老田忽然开始抓赌扫黑,一连在油田端了几个堵窝,在其中一家里查出管制刀具上百把,和四把五连发。 清楚大雷性格的人都知道他不会遇见事便找其他人帮忙,而且老田也不是他能请得动的人。但一切太过凑巧,搞车刚被抓,自己地盘又被扫,偷油那些人原先想离开油田从别的地方捞钱,这下子直接认为是大雷在背后使坏。 有钱有人,那些纯粹彻底靠暴力发家的黑社会当然不会放过矿山,凡是有几个或几十个男人聚在一起的地方,不是他们的人便是大雷的人,吓得矿山那些没人罩着的小痞子乖溜溜缩在家里,迪吧之类的场子取消门票也没有什么起色。mianhuatang.info 天天听着刘宇带回来的五花八门的消息,我唯一念头就是关掉手机不再起床。对于那些捞大的搞大的人,我只有单纯的害怕。大哥从不缺小弟,立起号子愿意跟在旁边的人太多,多到不值一文。不过我更没胆子躲,只要大雷的哥们打电话凑人,我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到。 老田的关注帮了我一个大忙,天天都有警察在矿山附近调查,而我们比警察更加勤快,任何地方一出事,第一个赶到的总是大雷的兄弟。 闹了几天之后,黑子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到月亮湾等着,顺便把二郎一起叫去。 坐在大包等黑子的时候,我时不时就得起身透气,墙纸的花纹像是扭曲的铁笼,缠过我的脖子和胸口,让我感到费力却无法摆脱。 二郎一直很安静,抖着双腿悠闲的扒果盘,“没好事咱就跑,你不是刚跟修鬼说别一条道走到黑吗?咱也用不着都守在一棵树上吊死,去找鸡头。” “鸡头要是知道自己这么值钱,他鼻子都得翘脑门上去。”我无奈的回答。这不仅会让鸡头自豪,更会让我自豪,竟然能把他那种人当作自己的希望。 黑子进门时带着笑,打开功放后还小心嘱咐柜台不用送酒水,更不想被别人打扰。我听完有些难过,黑子不愿让别人听到的话不会是什么好话,我从一开始就被他利用,偏偏我没资格讨价还价。 “矿山那边挺乱,大雷找没找你?”黑子坐到我身边,沉稳的问。 我摇头,二郎不情愿的说:“早晚能找我俩问问。” 黑子侧头盯着二郎,半晌才说:“我没什么本事,就是看人看得准。你俩琢磨着是我把事推到大雷身上的?” 我连忙摆手,二郎吓的连摆手的力气都消失掉了。 “这事说不明白。换成谁,谁都能怀疑是大雷卖的信。我也是好心想帮大雷出口气,没想到这群人能耐不小,还能把钱和人都整回来。”黑子自言自语的说,“问起你俩,你俩就说什么都不知道。走私车的事你俩本来就不可能知道,大雷怀疑也怀疑不到哪去。” 我暗自觉得好笑,大雷那种人根本不需要问出证据,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发泄立威的对象。不由我越来越烦躁,既然不能不做又不能不承担,我为什么拿不到应得的东西。 黑子看到我和二郎不自然的表情,笑着说:“我听毛毛说,你老家那边的人张口跟你要二十万?”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话扯过来,无力的点头承认。 “钱都是他家自己印的?想要多少要多少?”黑子满不在乎的说:“亮子犯过多少事?我从来没见过谁敢跟他要这么多的。在这社会上,不是你欠了别人的就得还,只要爬的高站的住,什么人都得看你的心情来办事。跟在我身边好好学着,过两年就是不拿一分钱,你也能砸上别人的嘴。” 说完,黑子起身整理着衣服,轻松的说:“以后每个礼拜到柜台拿钱,我让他们备着。没钱就赚钱,有钱就花钱买乐子,一天到晚想那么多事没用。月亮湾这两天生意挺忙,明天过来我介绍几个人给你俩认识,以后学着安排小姐出台。”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二郎,甚至忘记送黑子走出房门。惊讶的不是黑子的大方,而是黑子这么做,明显承认自己坑了大雷,而我和二郎也在不明不白中惹下了麻烦。 走出月亮湾后,二郎无所谓的耸肩说:“管他呢,大雷又不是咱亲爹,反正都得罪了,有钱拿就行。” 安慰自己的借口而已,我不觉得黑子的承诺比自己的小命更重要。在路上挨了很久,我返身跑回月亮湾,在柜台支了两千块气恼的塞在兜里。然而我却有些泄气,嘲笑着对二郎说:“还不如不认识**,早知道有这回事,当初我就不应该把亮子带到咱那去。” “操,没亮子,你咋替韩津出气?就咱这操行,能白捅三个人?人家也不傻,看车牌查不出来?肯定亮子把事抹过去了。再说了,没他们你现在能干啥?找个工厂倒班吃干饭?”二郎碎碎的念叨着,这些话一字一字扎进我的耳朵里,让我没有一点反驳的理由。 “行啦,有钱就花,你不就这意思吗?”我搂着二郎终于言不由衷笑了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很害怕一个人,总觉得多找几个朋友哥们凑在一起才安心。找出毛毛、刘宇和宁佳,几个人在毛毛朋友的饭店喝着羊奶酒。一直喝到宁佳被刘宇送回家后,我半张着眼睛想起了金笛。 越是握不住的东西,我越想把它藏在兜里,我舍不得说出这种解释来打击自己。与宁佳不同,金笛不会为了我哭,这是我放不开她的原因,一个自私却自卑的原因。 找出金笛后,毛毛把我们带到了扬州路。那里是穷鬼的天堂,三十块的小姐,一块钱的扎啤,但它要比月亮湾热闹的多。所有人肆无忌惮的在ktv和烧烤摊子前笑着闹着,低贱也有它的快乐,而且它的快乐更真实。 第二百一十章 烧钱 威胁永远比不上拉拢,尤其对我们来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挺着胸口混日子,钱是最能打动人的东西。虽然是我主动找的毛毛,但一晚上的消费都是由他来出。我没什么负担。这与工人上班拿工资不同,亏了欠了的,他们可以下个月再领,而我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下次机会。或者是医院,或者是看守所,或者再跑路到其他地方,我没有力度去混安稳,只能选择混个痛快。想明白这些,我倒觉得一切无所谓。 扬州路最出名的就是临近夏季的烧烤摊子,沿路几十家,凡是能点出名的东西,师傅都敢往炉子上放。能不能吃无所谓,这年头,北方人琢磨着吃些以前喂猪喂狗的东西,南方人研究着吃些恶心反胃的玩意。 毛毛偷摸点了几串羊鞭,边语无伦次的夸奖着师傅的手艺,边哄骗金笛尝尝滋味。金笛还是被毛毛憨厚的外表骗了,几片下肚居然叫服务生再烤一些。我看不下去揭穿了金笛津津有味含在嘴里的是什么东西之后,金笛连酒带鞭一起喷到了毛毛身上。 毛毛和金笛随后在棚子里打着闹着,二郎则翻着菜单不知道应该吃些什么新鲜玩意。 “现在连他妈的胎儿都有人吃,你还能点出什么花样?”毛毛在一旁不满的骂着,“随便来点,到这就是吃个热闹。” “过几年这群犊子没东西吃了,就好吃钱了。”二郎无聊的甩下菜单,我迷迷糊糊听着他的话,竟晃悠着走到炉子旁边,掏出兜里的票子一张一张整齐的码在炭火上。 师傅登时懵了,顾不上烫手把钱都捡出来,拦住我说:“小伙,有钱也别这么糟蹋,我烤一宿也挣不出你这几张。” “用你废话?”毛毛扯嗓子吆喝,“晓峰,可劲烧,不够哥去给你提。mianhuatang.info” “行啦,别装逼了。他那点钱还不够点炉子的,指不定明天还得去医院大手术,到时候拿灰去交挂号费?”二郎脱口骂。 二郎的话明显呛住了毛毛,大概想到我、二郎和黑子、大雷的关系,毛毛不自然的垂下头,反倒让我有些对不住的滋味。 正想着找个话题把气氛换个方向,道边蹲着的几个小子突然冲我瞥白眼,其中一个很壮实的家伙不屑的丢出一句,“真他妈能装,有钱去道口那点,隔半分钟点一次还能当当红绿灯,国家还他妈省电费了呢。” 我觉得好笑,一步步走了过去,盯着还在摇头晃脑的家伙说:“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那小子蹿身站了起来,登时把我的酒劲激出大半。个头足足高我十几公分,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拽,应该是笑我不自量力。周围几个小子同时站了起来,被围在一群巨人里的感觉很怪异,不由自主我竭力挺直了后腰。虽然是一群小崽子,但还是让我有些沉不住气。 二郎第一个冲了过来,推开我身边的人,但拳头只是攥着。毛毛不慌不忙走过来,竟然张大嘴对我做出害怕的表情。 “这都是哪学校蹦出来的?搞体育的吧?”毛毛翘脚扯下其中一个小子搭在肩上的校服,“铁中?我就说嘛,流氓也不能全抓进去蹲着。杨喇子还在铁路的时候,哪个小子晚上敢在大道上溜达,根子都给你打骨折了。” 很常见的手段,大多混明白的人落单,不能动手又不想掉面子的情况下,上来都得搬出几个名字压压场。可惜,毛毛嘴里这个杨喇子大概被抓进去的时代太早,周围这群小子没有一点反应。 刚才嘀咕损我的家伙打扮很有样,其他人都穿着运动服,只有他一身休闲,腰上别着cd,不断打理着没有什么发型的发型。 旁边一小子冲他昂头,“大戚,杨喇子是谁?” “我管他是谁呢!”大戚耸肩歪头冲我笑,指着自己脚上的运动鞋说:“有俩钱到这显摆什么?我这一千多块钱的鞋就是平常打球才穿,上街的时候穿它我都嫌着丢人。” “别装逼,把鞋扔炉子里烤烤?”二郎摇头叹气,这种人他没少遇到过,以前在私立学校,他也没少干这种事。 大戚咧嘴皱眉,狠狠啐了口痰。毕竟还是个学生,平常耍脾气耍习惯了才对我冒出一句,毛毛这种明显是社会上的人站出来,他也有些胆怯。“没空搭理你这种人,三穷逼蹲旮旯装,有量去河畔那烧。”大戚把话搁在二郎面前,扭身招呼着同伴一起离开。 毛毛忿忿的骂着,我不想跟一群学生找茬,拉着他与二郎走回了烧烤摊子。金笛一直坐在凳子上看着我们,不冷不热的嘀咕说:“真他妈欠揍,哥,明天找人堵他们学校去。” 我勉强点头,毛毛却坐不住了,侧身看着二郎,二郎立即会意的藏了一把钎子,起身便想追出去。 “别扯蛋。”我伸手拉住二郎,看到毛毛不满的模样,我连忙解释,“人家七八个呢,瞅那体型,单条一个打咱们俩都够了。” 毛毛呲牙说:“我就怕别人跟我叫号,能受了得这口气,我他妈还出来混个屁!” 说完毛毛便跑到门口抄起压炭用的小铲子,吓的师傅拦也不是不烂也不是。我狠狠瞪了二郎一样,二郎气愤的把钎子丢在地上,叼上烟说:“毛毛哥都说话了,几个小崽子你还怕个毛。逮到嘴贱那个先放血,我看谁还敢上来支把。” 我死死拽住毛毛的胳膊,把铲子还给惊慌的师傅后,拉着两个人走到摊子外,“咱犯不上让几个学生练拳头,打个车跟着,挑那个叫大戚的揍。不就是窝火想出出气吗?咱仨还玩不转转他自己?” 毛毛和二郎这才明白了我的意思,叫出金笛后钻进了等在道边的出租。 与这两个战争贩子不同,坐在车上溜着,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打架打到这程度,也是一种境界。就像是工作,一旦没了什么新鲜和激动,我巴不得随便抡一拳头便完事。并不是每个混子都喜欢惹事,混久了,我开始希望自己被打,而不是打人。能舒服的躺在医院里不必替大雷和黑子跑东跑西,不必缠在他们中间来回算计,而且还能拿到赔偿,这比什么日子都舒服。 不过我们的动作太夸张,司机大概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在毛毛唠唠叨叨的指点下,司机的车头紧紧跟着大戚一伙人,距离不到十米,稍微有几个脑细胞的人都知道正在演着什么戏。 大戚有些慌,不时盯着车,带着那群巨人们挑着大道走,一直不肯散去。 “我他妈让你拖,今晚除非你在道上走一宿,就算你跑进家门,我也给你打出来。”毛毛咬牙切齿的笑着,也许酒喝的太透,竟然让我有些害怕。本想提醒他干脆找些人过来帮忙的想法也生生咽回了肚子。 冲身边摇开窗户张望的金笛苦笑,我叹气说:“人哪,就千万别嘴贱。当我是个神经病,看个笑话走了多好?” 金笛不在意的说:“看个笑话就走,那还有啥意思?不说两句废话,哪有那么多早死的。” 我想想,觉得她说的还真没错。满大街上走的都是神经病,就算人前不被骂,谁又保证背后全是干净话。正因为知道自己这种人的脊梁骨太脆,被戳的已经开始散架,所以毛毛和二郎,包括和我们泡在一起的金笛才这么在乎自己的脸皮。说穿了,人就是为了别人的眼光在活着。真要是什么都不在乎了,这人不是疯了就是已经没有在乎的权力了。 大戚还算精明,绕来绕去把我们领到铁中大门口。一群小子利索的从紧闭的正门翻过去,留下蹲在车里的我们干瞪着傻眼。 “你在这等着。”毛毛冲金笛吼了一声,带着我和二郎急忙追了出去。为了这口气,他可算什么都顾虑不上。酒劲没散,三米多高的大门怎么也爬不顺当,毛毛竟带头从大门下钻过去,这让我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卖力。 一群小子跑的真快,我们才爬起来,他们已经奔过半个操场。毛毛领头追着末尾的几个小子,但他的腰围几乎追上我的裤长了,没跑多远就彻底放弃坐在地上大喘气。回头一琢磨,三个人都哈哈笑起来。 如果这么安稳的回去,应该算是以后闲扯时的笑料,不过传达室突然有人喊话,随即跑出几个保安。 铁中校园里连带着铁路技校,实习工厂内也许有些材料需要看管,保安出现我们并不惊奇,只是不知道怎么找借口。 毛毛挺着胸迎了上去,顺嘴对我们说:“没事,不用理他们。” 这是他的话,不是保安的话。所以我和二郎正试着学他的模样大摇大摆往大门走的时候,保安直接动了手,又是背铐又是擒拿,我甚至没来得及还手就被扭住了手腕,疼的浑身酸辣辣的泛火。 毛毛最先镇定下来,没做任何抵抗让我们跟着保安走。我挣扎的时候被扭伤了关节,胳膊上的筋像短了一截一样扯着骨头往肩膀抽。看着血管完全鼓胀起来。我苦恼的冲身旁的保安递出笑。 第二百一十一章 残废 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被几个保安捅到派出所,毕竟挂了案,那地方让我有种用手电筒代替太阳的感觉,虽然明亮,却没一丁点的温暖。在毛毛耳边说了几句软话,毛毛本打算逗逗保安的心思也打消了。 看到我们仨满不在乎的态度,保安也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简单询问两句之后便把我们放掉了。 金笛笑岔了气,毛毛挂不住面子不停地骂着,让我第二天早点起床,陪他到这消消火气。 打打闹闹而已,我本以为毛毛只是气话,也许被金笛激到了,没想到他竟真的找来一群哥们堵上了铁中的校门。 在门口的传达室打听了半天,比划过个头之后,很容易的问出了大戚的班级。毛毛气冲冲的敲开了还在自习的教室,张望半天没看到大戚的脑袋,监管自习的女老师吓的不敢吭声,反倒是一个女同学站起身冲我们训话。 走廊里的哥们都发懵,再怎么说,一群男人也不能对一个女学生发脾气,幸好金笛在,劈头盖脸一通吓唬后,女同学脸色发青的告诉我们大戚正在体育馆门口训练。 我走在人群末尾,听到教室里传出很多不屑声,大多是男同学耍嘴皮子的吹嘘。无聊的狠狠踹了一脚教室后门,里面立即变的很安静。只有刚才那位女朋友不满的起身追到走廊狠狠瞪着我。 我对这种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两个世界,两种脑袋。唯一相同的就是,她和里面那群人一样,或者担心自己受罪或者愤怒自己学习的时候被打扰,而对大戚的麻烦却视而不见。 走出教学楼后,操场另一头便是体育馆,一群高个正在篮球场玩着花样,看起来大戚是校队队员。 “咋整?”二郎记恨,凑到毛毛身边问:“都揪出来?” “一个也别跑。”毛毛点头说:“我不爱跟学生计较,一会都给我在大门底下钻几个来回,心情好了就拉倒。” 旁边的哥们不清楚昨天的具体经过,交头问着为什么来这种地方闹事,金笛笑眯眯的想回答,被我急忙拉到了身边。 操场上还有其他学生在训练,篮球场围观的人也不少,我们走过去时大戚正玩的起劲,上蹿下跳的在几个女学生眼前晃悠。站在一旁的体育老师先发现了我们,皱眉走过来问我们是不是找人。 毛毛指着大戚,“你把那小子给我叫来。” “这是学校,有什么事放学了到学校外面解决。”体育老师有点胆怯,但还是有板有眼的说。 毛毛扯住老师握着电话的手,“没你事,别跟我说堆没用的话。” 回头冲我们招手,毛毛不满的骂:“都他妈看啥呢?先把那小子给我按住。” 这时大戚才发现出了事,我和二郎刚带头冲向他的时候,他便撇掉手里的篮球转身开跑。人惊慌时跑路,或者闷头一路下去,或者不停转着圈圈,而大戚则属于头一种。 我刚扒开人群追上去的时候,身后几个哥们已经不耐烦的吼起来,二郎抄着矿泉水瓶子卯足力气往大戚脑袋上砸,其他昨晚叫过号的小子立即四散,干净的让出了大戚身后的路。 另一头篮球架后面就是矮矮的校墙,大戚估计想玩昨天那套,认准目标便冲,但太过着急没俯下身子,竟然被篮球架绊住,上半身硬生生的被横梁别住,随后直接摔在了压架子用的大石块上。 短短几秒的事,毛毛正拉着教练,看到大戚摔倒不由笑了起来,“操你妈,让你跑,摔蔫了吧?连个声都不吭了,昨晚不是还没完没了的废话吗?” 几个哥们猜出大戚一定是说话不着调得罪了毛毛,立即附和说:“把他嘴给扯歪了,小崽子连话都不会说,到社会上也是个残疾。” 我摇着头走向大戚,心里念叨着他自讨苦吃,没想到从侧脸看上去,大戚竟然不住的抖动的脑袋,眼泪抑制不住的顺着下巴往下淌,甚至可以清楚听到他磨牙的声音。 我登时慌了神,扭头招呼二郎过来,“不是摔出事了吧?” 金笛也跑过来,不当意的说:“昨天晚上还挺拽,这人一多了,摔一跟头就爬不起来了?” 二郎走到我身边,看到大戚正蜷着身子,两只胳膊紧抱着脚踝靠在架子上,立即起疑大声骂:“你他妈装什么呢?痛快儿滚过来,还等着我去扶你?” 大戚没有回答,脑子一直磕着篮球架,砰砰的声音加上他完全皱在一起的五官,让我和二郎都清楚一定出了什么意外。 毛毛不满的走过去,一脚踢在大戚的后背,骂:“别跟我玩这套,把昨天那几个小子都叫回来,咱好好算计算计。” 大戚猛然间嚎了起来,仅仅一声便断了线,单膝蜷在怀里,一只手不断拍着水泥地,嘴里慢悠悠的喊着啊啊之类含糊不清的字。毛毛忽然打了个激灵,大步蹿到我的身边,让出了大戚的惨样。 所有人都怔住了,而金笛干脆一头扎进我的胸口,双手死死扣着我胳膊上的肉。我没感到疼,意识停在大戚身上,不论如何都抽不回自己的目光。 大戚一条左腿彻底废了。上腿骨从膝盖上侧穿出,我甚至怀疑脆弱的膝盖已经粉碎。分不清是黄色、白色还是红色在那一小块画面里交融,忽略了大戚的表情,大戚的**,我盯着那截骨头,失去了站稳的力气。 教练第一个跑过去,按着大戚的双手让他不要继续作弄伤口,回头到处吆喝别人到校门口叫车。 毛毛啐着口水,低声招呼我们快闪人,而金笛拉了我几次,我都迈不动腿。直到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才感到凑在一起的眉毛和额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敲着脑袋连忙跟在毛毛身后跑出了学校。 其他几个体育老师追到门口,试图发泄一下,毛毛丧气的想动手打人,他们才悻悻躲在校门内。我一直没有回头,边走边咽着口水,嗓子却干的发疼。 “回家呆着,我找朋友处理一下。”毛毛随口提了一句,便让我们散伙离开。金笛拉着我的胳膊,偶尔跑在前面,偶尔又藏在我的身后,也许想尽快跑掉,也许又会害怕一个人想起刚才的事,就像我的心情一样。 我从没想过仔细看别人的伤口,尤其是因我而起的伤口。我知道它们存在了,知道它们掩盖不住血肉了,这对我已经足够。但偏偏每一次碰到这种事情的发生,我都会不由自主的被它们夺去了一切,眼睛、耳朵和心思。不是所谓的兴奋,不是假做清高的后悔,更没有好奇或害怕,而是紧张,没有任何愧疚和成就的紧张。 面对它们,我只能听到自己混乱的心跳,力气也会一丝一毫的消失,仿佛那些伤口蔓延在自己身上一样。而这次,蔓延到了我的脑子里。大戚只是一时失嘴,尽管是意外,却有我脱离不了的干系。他不是地痞流氓,本不应该承受这些,带着cd炫耀,在女孩子面前逞能,这才是他应该享受的生活。然而一句话便让他失去了这些,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 站在家里的阳台,我无故烦躁的扯下窗帘,擦过那张总让我觉得沾满灰尘的脸后,我在客厅中央用它点起了火。 金笛盯着我,半晌不满的踩灭了火,“烧了拿什么挡太阳?” “挡你妈挡,”我顺窗把窗帘丢到楼下,“别人看不见,自己就看不见了?” 金笛昂头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他自己倒霉,谁让他碰上了毛毛了。这要是碰上大雷,废条腿他也得挨打。” 二郎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的腿,插嘴说:“妈的,这年头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他这就不错了,不比大眼强?以后谁他妈追咱,咱回头就拼了,别窝囊的自己把自己送火葬厂去。” 我看着二郎的眼睛,许久才撇嘴说:“行了,这两天老实在家蹲着吧。我要是有个儿子,他被别人整成这样,我卖命也不算完。” 二郎嘀咕说:“黑子哥不是今天让我们过去......” 我打断了他的话,偷偷瞟了一眼金笛说:“那群人就认识你、我和毛毛,毛毛有亮子罩着,咱俩靠谁?自己留点心,黑子随口说说还真信了?” 岔开话题后,二郎不满的说:“要不然咋办,天天帮他忙活,连点钱都捞不到?” “亮子倒是跟他那么多年了,捞到啥了?”我不屑的说:“黑子玩的明白,给人好处也不能一步到位,一点点给,让别人有个盼头。都捞足了,以后谁还替他办事?” 二郎会意的承认说:“你他妈要是早生几年,准比黑子牛逼。” “我早生几年,早被警察逮进去了。会想有个屁用。”我叹口气,脱力的靠在墙边。突然这片白花花的墙壁让我想起了大戚的骨头,反胃的跑到卫生间扣了半天嗓子,我恨不得吐空肚子里的一切,心肺脾胃,也许这样才能永远舒服的过下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反咬 打电话让刘宇从饭店捎点吃的回来后,金笛留在了家里。 除了洗底经商或靠着劳模人大从政的大哥以外,替人打架勒索恐吓的混子都混不长久。想保住自己的面子,或者拉拢各种关系稳当过日子、搞票子,或者靠着令人发指的暴力到处挑衅压制。这只是少数,绝大多数的混子在伤人犯事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躲起来。当然,也有不要命继续在明面上晃悠的,这种人大多也没什么好下场。人刚生下来第一个本能就是哭,因为害怕,因为陌生。而这个社会上没有多少东西会一成不变,所以每个人都会怕。 金笛不愿意一个人回到家里,我和二郎同样想找个人扛着这种甩不掉的想法。气氛很尴尬,三个人不停扯着漫无边际的话,生怕再落回大戚那里。 金笛给我玩了几个新学来的扑克把戏,在社区看场子的时候这些东西我早就看腻了,但还是装出惊讶的样子哄着她开心。直到二郎拆穿了我的虚伪,金笛才羞恼的扑到身边一拳拳擂着我,胡闹的表情让我感觉自己已经度过了一整夜。短暂的漫长,我可以忘掉发生的东西换上新的心情。 与金笛疯言疯语的调侃,我竟不自觉的握住了她的手腕,掌心温热,相信她也感觉的到。然而金笛还是抽回了不属于我的东西,把我痛快的赶回了现实。 我承认与她没有太深的过往,更没想过以后,但人总有着奢望。如果感情好到不能相爱,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它变成一种习惯。 浑浑噩噩的几天,我靠在家里不愿动弹。毛毛那里传来了糟糕的消息,大戚虽然没有残废,但也不可能恢复成常人的模样。搞体育最忌讳的就是年纪轻轻便把膝腰等地方弄受伤,不论恢复的如何好,大多没有前途。篮球教练说大戚是个好苗子,身体条件不错,父母也一心希望儿子有个好发展。但以后就连走路都是问题,这些年的努力完全白费了。 大戚的父亲有点能耐,国营建筑公司效益下滑后,他带着几伙人到处接工程,虽然干的不大,但钱没少赚。因为打的是公家的招牌,他自然门路很广。看到儿子晕在医院后,他立即报了警,非要把我们这伙人揪出来偿命。大戚的母亲还算理智,问清情况后知道自己儿子惹上了地痞流氓,偷偷跑去派出所了解到毛毛是跟在黑子身后混钱的人,随即央求大戚父亲销案。但大戚父亲还在气头上,根本不把老婆的话听进耳朵里。 亮子出面找人暂时压了下来,但这不是个长久的事。学校不是街头,那里毕竟是舆论很看重的地方,一群社会上的流氓把学生逼残,不可能因为毛毛能打能嫖是个黑社会分子就轻易拉倒。更何况老朱不会管这种事,小王跟着老田还在忙着打击油田黑社会的事情,亮子不想这时候扯他后腿。 我听毛毛说完,竟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事都是我惹出来的,那小子住院花多少钱我还,他爸要是还装逼说什么偿命的话,我自己去把他腿也敲废了。” 毛毛嘲笑着说:“他儿自己不长眼睛,好说好商量,还他妈给我整出这么一句。你和二郎啥都不用想,看我怎么玩他。” 黑子一直没露面,二郎有些不满,我却不以为然。虽然我递话搭桥帮他坑了大雷,但给好处也得有个限度。一是怕我贪得无厌,二是怕我负担不起,黑子的这种想法我看的很明白,喂狗不喂饱。 幸好亮子帮忙,他把大戚的父亲约到月亮湾,提前把我和二郎也叫去了那里。 进包房时毛毛正垂头,我俩打过招呼后乖乖的坐到毛毛身边。亮子开口就骂,“你仨真有点出息,跑学校去整个学生,整干净也行,那个老校长还叫着要捅到什么教委纪委去。要不要把你仨照片也贴上去?” 毛毛傻呵呵的摇头笑,亮子恼怒的把整盘瓜子都扣在了他的脸上。“就说前一天晚上那小子带人把你们仨打了,这事我办,都别再给我添乱子。” 毛毛连连承应,我没想到事情会搞这么大,但亮子出来,我什么都不怕。别说一个小包工头,国营公司的经理一样被黑子差点玩下台,正如黑子说的一样,这社会上不是欠了别人的就得去还。 “亮子哥,只要有个谱,赔多少钱我俩凑。”二郎底气十足的说。 亮子上下瞟着二郎,“你动手了?” 二郎摇摇头,亮子接口说:“你要是赔他钱,这就是承认你错了。你要是不赔钱,这事就没对没错。你要是反过去让他赔钱,那就是他错了。” 二郎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向我,我也耸肩表示不解。亮子撇嘴说:“听说那老家伙要揪你几个出来替自己儿子出气,这种话他都有脸说出来,那意思就是当我不存在,我怎么也得给他长次记性。” 毛毛立即起身,亢奋的摇着脑袋,但亮子翻了个白眼,把我们都晾在了包房。 不大一会,大戚老爸带着几个朋友来到月亮湾,亮子觉得这些人不顺眼,全拦在了门外。大戚父亲气愤的问亮子到底什么意思,亮子靠在门边没有正眼打量他,“开始叫你来是想谈谈,刚才突然不想谈了。” “我儿子现在书也念不成了,球也打不上了,你就这态度?”大戚父亲很惊奇的问。 亮子挥挥手,没有回答就示意服务生送客。 当晚大戚父亲停在楼下的小奥迪被砸花了,车牌和车标都被拆了下来丢在旁边。如果懂事,应该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忍下去,不过大戚父亲铁了心装次男人,这边报警,那边找上家门口一个叫王向东的接管,想同样给亮子一个下马威。 钱这玩意是混子的脊梁骨,王向东还算客气的来到月亮湾扎刺,恰巧亮子不在,留下自己的号子后得意的离开了。 亮子知道后很吃惊,黑子比他还要生气,亲自打电话给大戚的父亲,问他到底想怎么解决问题。出乎意料的是,大戚父亲也不知道答案,只是在电话里吼着想出这口气,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出。 亮子恼羞成怒想找人堵上门给点颜色,黑子更绝,直接托朋友晚上把王向东带进所里了。在外面混,谁都有点乱七八糟的事情,打个麻将都能算成聚众赌博,警察真想找麻烦的时候根本躲不掉。平常或者因为关系到位,或者因为没必要翻脸,混子还能到处招摇,到了这种时候立即露出原形。黑子这些朋友不含糊,听毛毛说在王向东身上审出十多个所谓的旧案。 王向东清楚自己得罪了亮子才惹来的祸,大概是后悔拿了大戚父亲的钱,审完一夜回家前,王向东反倒带人冲去大戚家砸了一顿,算是对亮子的一个道歉。 大戚父亲一赌气继续告,不过警察应付了事没有找上门,他的承包工程突然被质检所盯上,搞的天天无法开工。此时他才怕了。在电话中象征性告诉亮子准备两千块结算医药费后,便准备吞下这个哑巴亏。 但他的运气差,大戚遇上了毛毛,他却遇上了亮子。这些话只是个台阶,哪怕亮子送去两块钱,他都会顺着爬下来,但亮子绝不可能给他这个脸面。 接电话时亮子正在矿山店里忙活,我和二郎跟着毛毛在他身后转悠。无可奈何的转达了大戚父亲的话后,亮子连连摇头,“老老实实别惹我,我还不一定能就这么放手,结果他还来脾气了,毛毛,明天去搞台二手奥迪送到他家楼下去。” 毛毛瞠目结舌开口问:“上次砸那台车修修还能用。” “瞧你那抠样,帮他买辆车,钱都是他掏。”亮子提示说。 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大雷的一个哥们曾经干过这种事,硬把一辆旧车塞给了一个地产老板,从人家那里换了两套商品房。事后万一出了乱子,警察查的时候也算有个挽留的余地。 不过大戚父亲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被害者,虽然口气有点狂妄,也不知道好歹的想找道上的人办事,但是他做的一切都有一个理由,为了自己的儿子。想起这些,我有些难受,偷偷劝毛毛不要再逼大戚一家。 毛毛很不高兴,“你听没听见亮子的话?他想要钱,咱说死不能给,还得从他手里捞一笔。你看着吧,我从他身上放出血后,他保证把自己儿子啥德行都忘了。不管是谁,真就想得罪了,你就一次给他个狠的,不疼不痒他还敢回头咬你,狠狠攮他两刀,他什么事都得顺着你来。” “咱又不缺钱,犯不上......”二郎于心不忍的插嘴说。 “要不是亮子出头,你俩现在早在里面蹲着呢。”毛毛摆手打断二郎的话,不屑的说:“现在咱骑他脖子上了,有尿就赶快尿,换成他在咱脖子上,他可不带给你留个干净地方的。” 我和二郎登时没了言语,毛毛的脑子虽然不会转弯,但直来直去却比我俩痛快的多。想了半天,我无奈的说:“我陪你去二手车市场吧。” 这是我唯一能为自己愧疚所做的补偿。但失望的是,毛毛一点听不进我和二郎的话,一直挑着眼瞅就要报废的车来试,只要手续转的快,任何保险都不需要。 第二百一十三章 弥补 小时候外公在房子后搭了一间小厦子,堆着平常做木匠活的材料。过年时我总喜欢在那些木头中间插上鞭炮,炸出木屑的声音让我感到很有趣。虽然外婆教训过我很多次,不过我认为那些木头随时都可以搞到,所以一直没放在心里。后来烧火药时着了火,险些闹出大事。 吓哭了的我急忙到外婆面前道歉,装出小大人的模样保证着以后会帮外公好好照料那些木头。外婆没有生气,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在她下乡插队时同一生产队的队长是个很无赖的人,靠着自己成分好,总去欺负一些富农地主家挨批斗的女人。有次一个富农的女儿跟他争吵,被他拖进屋子里狠狠打了一顿,而且强奸了。在那个年代,贞操代表的不仅仅是女人的纯洁,与活着的价值是等同的,富农女儿当夜便上吊自杀了。 队长只是受够了贫穷的苦,一时发狂的发泄,随后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接下来很多年里,他把回城的名额都让给其他人,苦活累活全抢在手头干,希望弥补这个罪过。因为强奸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别人也慢慢原谅了他。谁知道当队长走出阴影,酒桌上对朋友说出这个秘密后,第二天就在田里被雷劈死了。 像是滚成球的鳗鱼,乱糟糟一团莫名其妙的东西窜到了队长身上,在周围人惊奇的眼光中,队长突然遭到了报应,当场死了过去。 当时人们并不了解球形闪电是什么玩意,都在流传这是老天爷发了火,找小鬼出来索命。 听完故事后,我不理解的骂,当初办坏事的时候老天爷不开眼,人家学好了,他反倒来追命了。 外婆把我抱在怀里,指着炕梢的镜子说:“你每次打坏一面镜子,都对我说等以后你长大了,买一面新的赔我。等你长大了,姥姥可能就不在了。老天爷这不是开眼开晚了,世上人办的什么事他心里都有数,他是告诉你,错了就是错了,你怎么想办法补好都没有用。以后不管干什么,先想好是对是错,有些人等不到你赔礼道歉那一天。” 母亲因为心脏病所以生我的时候难产,当时姥姥和奶奶两家人都选择保大人不保孩子。在保住母亲性命的同时,我也平安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但是身子却不大好,大夫不负责任的诊断我会夭折。在产房躺了一天,外婆偷偷跑来把我抱走,用米汤水成全了一条生命。不过很遗憾,当我有能力买那些镜子给她的时候,她却真的不在了。 以前并不明白外婆那些话的意思,现在想来,大概是想告诉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弥补,自己的遗憾、别人的遗憾,到老了,这都是最绝望的事。然而,我现在的生活就是不停留给别人遗憾,我甚至不敢去仔细想它们。 毛毛挑车那几天,大雷那里出了件事。 大雷有个发小的哥们,叫吴曦。吴曦是个有闯头的男人,皮货未流行的时候搞皮货,干洗没普及的时候搞干洗,等到九十年代末,趁着老百姓耍派头的时候,在香港那里联系朋友小批小批走私着一些进口手表。仅仅两三年,单单是偷税就有上百万。这都是刘宇信口吹出来的话,水分少不了,但能干出这些事,就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小混子的程度。 但人有了钱,心态也会变。吴曦原本跟大雷不同,他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但是后来倒腾手表时在飞机上被扣住,一下子赔了很多钱,立即变的发了狂,总琢磨着从别的地方捞笔钱平这个坑。 不得不说吴曦脑子不简单,直接把主意打到保险公司身上。他开了家表行,在旁边又找朋友开了家制造打火机的工厂。这种保险对失火的原因查的很细,吴曦单单给表行投了巨保。没多久,表行的货偷偷运走,打火机厂也配合着烧起了一把火。 受牵连失火,吴曦轻松的拿到了领保险金的借口。 但是,这些手段只能让外人感到佩服,保险公司的人心里却很清楚藏着什么猫腻,毕竟这种多年不变的把戏还是存在着可笑的漏洞。 保险公司老板找到当时一个外号钢头的大哥,想让他出面找吴曦谈谈,钱可以私下给点,但不希望吴曦狮子大开口。 这不过是给大雷面子而已,吴曦没想清楚这一层,还以为自己干的天衣无缝。钢头递话时他没有理会,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无辜,钱一分也不想少拿。 钢头把表行上班的职工找到,绑到家里恐吓了几句,立即清楚了吴曦的把戏。 到这时吴曦应该适可而止,这只是旁观者的想法,真有一大笔钱从眼前飞走,没人还能坐得住。吴曦气愤的找到大雷,借了几个人,从瘸子那搞来一把民用长枪,摸黑把钢头架回了家。 从头至尾,钢头只是拿人钱替人办事而已,以前道上讲面子,不像现在纯粹看谁的钱多,谁的关系厚,当时除非有人强出头,不然都是彼此留个余地。钢头把话讲清楚,如果吴曦觉得不爽,自己可以退掉保险公司的钱不再插手。 但吴曦没理会,在钢头身上种了铁砂,整条腿都烂掉了。 事后吴曦连夜跑路,老婆孩子都没来得及带走。保险公司趁机把案子报了上去,没提伤人的事,算成诈骗。吴曦那点剩下的家产被抄的抄,被冻结的冻结,得不偿失。 钢头算是条汉子,竟然没拿吴曦的家人出气,一人做事一人当,反而觉得自己亏了人家,虽然不肯放过吴曦,还是时不时去吴曦家看看,偶尔照顾一下生活。这就是一个大男人该有的样子,但钢头命不硬实,伤口养不好,没两年瘫痪中风死了。 吴曦跑路的那几年心里有愧,知道钢头办出这种事后更加无地自容,只不过没有多少跑路的人能混出头,一直没什么机会报答。前阵子吴曦惹出麻烦被当地警察盯上,一时想不开,想回到t市重新过。还给黑子打过电话,希望黑子请大雷出面摆平麻烦,愿意以后千刀万剐也要报答钢头。 千刀万剐不至于,他还没迈进t市的郊区,就被钢头的哥们堵上,后脑勺被硬物击伤,打出瘪,直接毙命。 虽然都怀疑是钢头的兄弟干的,但干的太干净了,要不是一张未登记的新的手机卡报的警,吴曦的尸体还得在山上躺两天。 接到大雷电话的时候还是下午,他正在办事,酒喝高了开不了车。把我叫去开车也有他的理由,我从不开口多问一句废话,也从不说任何自己的意见。 已经知道这件事的发生,我本以为大雷会找人堵钢头的小弟,没想到刚上车,大雷便让我直接开到吴曦家帮着办办后事。 很反常,大雷是个暴躁护短的人,听毛毛说吴曦发达的时候忘不了给大雷买这买那,纯粹是朋友之间的礼赠。按照大雷的性格,拿过别人的,这时当然要报答回去。但在车上大雷一直没说话,靠在后排默不吭声。透过倒视镜我看到大雷的眼珠子通红一片,不知是因为酒精上头,还是因为失去一个哥们而伤心,但我不敢说什么安慰的话,男人都有这么一面,不需要安慰的伤心,绝对安静的伤心。 偶尔指指路,大雷忽然开口说:“你说钢头这事怎么办?”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犹豫很久,说:“我要是吴曦哥,我死的一点不冤枉。” 大雷抬手从后面扇了我一个嘴巴,但不重,半晌才说:“都他妈怪我。我寻思钢头都死了,这事也不用调理,哪他妈知道还蹦出几个不要命的犊子瞎整一气。” 我知道大雷需要一个出气的地方,把稳方向盘后说:“反正人肯定跑了,三天两天逮也逮不着,要不我去请个好师傅帮他做场法?” 大雷念叨着自己的不是,咋舌说:“钢头把事办到这份上,我也没得挑。就算他现在活着,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下得去手。” 我连忙奉承说:“他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不就算他够意思,他那群哥们也不能放过吴曦哥家里的人。” “操,钢头牛逼的时候我还没起家呢。”大雷难得自谦的说了一句,“算了,一会我就不进门了,省的哪个操蛋玩意跟我提出气的事。该花就花,明天去我家拿钱,办的像样点。吴曦这小子就喜欢钱,多给他烧点,别到了下面没钱花又得罪钢头。” 我小心的从倒视镜打量着大雷,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觉得他比黑子要亲近的多。并不是抬脚能踩人才算得上大哥,钢头这种人谁都服气。不过服气归服气,怎么当人和怎么当成人是两回事。大雷肯放手是难得的事情,换成缺钱或者想出名的大哥,这一定是个不错的理由。 警察调查耽误了两天,黑子出面想找法医来鉴定,但吴曦的老婆没有同意。火化第二天便下葬,也没挑选清明等时节。第一次看到没有哭声的葬礼,就连我请来的师傅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吴曦的老婆在灵堂时很安静,只是呆呆着看着遗像,我把坐垫送过去让她垫着腿时,她没有接受。 因为大雷不来,我担心太冷清,和二郎买了八幅花圈。除了我这些以外,黑子冲着大雷面送来一幅,剩下的一幅是吴曦老婆自己手扎的。样子不漂亮,摆设时我看到其中一段绸子上写着吴曦和陈国钢两个名字。 陈国钢就是钢头的本名。我偷偷指给金笛看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落下眼泪的人。 一个女人,两个男人,三段故事。分不清谁对谁错,也没有谁可以弥补自己犯的错。还好,其中两个已经走了,他们不必活着继续衡量,而还有着呼吸的,也失去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赞助 办完了吴曦的后事,给大戚家里准备的那摊勾当也差不多了。毛毛对付了一台还算看得下去的车开到了大戚父亲公司外,车钥匙丢给大戚父亲后,毛毛开口只多要了五万。 吴曦的事多少给毛毛心里留下了一点影子,我也一样。想到那条刺出骨头的腿,我没有感到恶心,只是酸涩,好多天我都抽不出烟的味道。如果说是我毁掉了大戚的生活,我不反对,也无法补偿,甚至连内疚都不愿意咽到嗓子里。我负担不起,更逃避负担。 吃一堑长一智,大戚父亲的活已经延期,这次痛快的答应了毛毛的开价。更可笑的是,他还把我们三个请到饭店,两瓶瓶口淌着黄油的老酒被毛毛稀里糊涂吐到了卫生间门口,知道值上万块后,我和二郎连连叹气好东西都被狗糟蹋了。 我们逼残了他的儿子,反倒要他赔钱赔笑赔不是,非要讲个道理的话,我只能说在这里很多事情没有道理。不仅被别人毒骂,就连我自己静下心也感到不齿。 过后我问过毛毛,类似这种事情他干过多少。毛毛犹豫很久,竟然不愿回答。我想这不是什么光彩的历史,每个人的活法不同,也许很多像我这种小混子都为了图个耀武扬威、哥们成群才出道,但其中必然会有一些人习惯了或者不得不习惯这种方式继续打发着生活。我不相信所有混子都为了钱昧住了良心,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不过更多时候,是被生活、被习惯、被没有勇气昧住了一切。一时间,我就这样迷惑了,希望明天可以真正的笑,希望明天可以真正的哭,为了值得的事情。 大概为了打响城市知名度,政府和几个公司联手准备办一台文艺晚会,定下的出场名单里有不少大陆明星和一个港台歌手。 这种演出在大城市司空见惯,不过对于t市来说还是头一遭。筹办演出的消息刚传出便闹的沸沸扬扬,但还有更让我吃惊的消息,黑子竟然插了一脚,协办单位中矿山下面单列了他的名字。mianhuatang.info 通过打听才得知,市里红灯区有家叫上海路的歌厅,老板李哥是个不到四十的中年人。虽然年纪不算大,不过李哥彻头彻尾算是道上比较有资历的“前辈”。不说各条道上的朋友多的数不胜数,仅在文艺娱乐这方面,李哥绝对算得上t市最有影响力的人,也是t市唯一一个涉足文化圈演义圈的大哥。 有些传奇色彩,李哥年轻时是电台主播,随后出过书,又在各地带过模特,虽然没拽到包养几个明星,但交情还是有的。 上海路原本是李哥姐姐开起来的,有个小姐偷着吸毒被送进了戒毒所。出来后,那个小姐又重新沾上了毒瘾。戒毒这种事,除非有决心才去做,否则就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戒完再吸,身子里会出现抗体,复瘾更快也更剧烈,来回几次人就完全报销。小姐就是这么死掉的,当然会给李哥的姐姐带来很多麻烦。 恰好赶上公安部门扫黄扫毒,红灯区的场子在这种时候大多会更换新的老板出任大哥。李哥一半是为了给自己姐姐解决麻烦,一半是想插手红灯区生意,于是“兼差”当上了上海路的老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在道上能捞到钱的只有两种人,一是心狠手辣、杀一儆百的,比如大雷;一是人面广、脑子活的,比如黑子。与黑子比,李哥更适合这条道。即使在所有场子不敢随便让小姐出外的时候,李哥依然有面子继续赚自己的钱。而且股市刚火的时候李哥便在北京交下了朋友,在t市证券所包下大户房间,边洗钱边赚钱两不耽误。 前两年李哥结婚,慢慢脱离了道上的生活。结果接连两个警察局长上任都没给他面子,尤其是老田,该扫的**场子一个也没留情。虽然留下门面继续让别人做生意,不过稍微高级的地方都被反复调查。月亮湾是因为老朱和小王的关系才落的清净,上海路就没这么好运。 大概是这个原因,李哥盯上了这次机会,主动出来帮忙,打个好名声,以后办事也方便。 唯一的困难就是,演出既然是政府筹办,自然不会纯粹为了赚钱。新市长文化层次很高,对教育也很重视,决定把演出定为慈善性质,所有赚到的钱都赠给一些教学条件不好的小学。 规定是规定,下面办事没人喜欢白忙活。李哥多少想藏点私钱,自己又没身份,于是找上了黑子,希望矿山出面。 这是件难得能与上层套关系的事情,老朱立即答应,黑子成了代表,一起研究着怎么办好办漂亮。 慈善演出指的是目的,那些在台上摇来晃去的歌手没几个人有那种觉悟。该拿的一分也不少拿,门票赞助被他们分完后,所剩的那点可怜的钱才是真正的慈善。当然,最后能落到学校手里的会更加少。 我没资格参与这种事,所有听闻都是毛毛和刘宇嘴里传出来的。我需要做的就是开演当天在体育馆外面抓抓票贩子,这可是自己大哥的生意,警察靠不住。 亮子是最勤快的一位,有身份能接触到那些大腕,整个人都变的神采奕奕。但没两天,晚上拉我们陪他吃饭的时候他便抱怨起来,“我操他妈的,脸上都镶金子了。寻思让他们早一天来,答应好吃好喝伺候着,就是想见见面,结果没一个答应过来的。” 金笛一直缠着我,巴望能有机会与明星照照相,也没在乎宁佳的醋味,那阵子除了睡觉以外从不离开我一步。听到亮子的话,金笛满脸失望的说:“想见就见,那就不值钱了。” “别提,有俩讲相声的倒是来的快,进了宾馆就吵吵饭菜不对口。”亮子不满的说:“谁他妈乐意看他们那两张老脸,还不是啥名人,换成总在电视露脸那几个,我还真能安排点好的。” 毛毛并不热衷这种事,不过能在明星身边走一趟,以后好歹有个吹牛的资本,“明天我请他俩出门溜溜吧。” “溜个屁。”亮子截口骂:“一听那些人唱完就走,好几个公司都要撤赞助。反正到最后亏多少都是政府拿钱,他们捞不到好处也顾不上那张脸了。” “他们撤不撤关咱啥事?”毛毛不解的问。 “亏了的话,黑子哥不就白忙活了吗?”我提示说。 亮子点点头,“那群演员也真黑。告诉他们慈善了,都当没听见,出场费说死不降。人家香港那位办事挺扬气,直接砍掉一半,他妈的大陆的还牛逼上了。” “那不是不红了吗,香港那位要是还火,咱给多少钱人家也不带来的。”二郎插嘴说。 “谁也别想半道撤钱,这两天我得挨个串串门。”亮子皱眉说:“演出那天早点到,门口谁敢倒腾票卖,拖边上往死打。” “亮子哥。”金笛忽然换上特甜的笑,“给我弄张前排的票。” “前排的票不卖。”亮子没吃她那套,“前五排都是送出去的,回头没人来我给你安排一下。” 开演是晚上六点,我和二郎跟着毛毛找来的一群小子大中午就跑到体育馆门口蹲点。其他人都挺兴奋,只有二郎一脸的不高兴。不能怪他,以往八百一张的演唱会门票他都往我兜里塞,我不愿来回坐两天火车去听十几首歌而拒绝时,他连惋惜都没说就把票丢在桌子上自生自灭。而现在,为了票贩子遭这种罪,落差是难免的。混日子是清闲,不过大多是越混越惨。 开演后十五分钟,票贩子终于忍不住,跑过来送给我们很多票,求我们让他们三块五块的价格把存货都处理掉。听到这些话,二郎笑的直岔气。“赶明铁路就应该雇咱们,肯定没票贩子还能蹦高。” 我赞同的点头,溜进场里发现基本都是假唱后便失去了兴趣。心里只是不平,三四分钟走走过场就有几十万拿,人与人之间的高低贵贱就是这么明显。所谓的平等都是富人出来造的谣,月亮湾那个每月只拿三百块的清洁大妈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她如果也愿意说自己的一生确实不如歌手走几步,我想不是她疯了,就是我疯了。 有个学生坐不住,带头起哄台上假唱,毛毛把他请到了门口。并没有打,当我玩弄着保安检查入场观众身体而扣下的几把匕首时,那小子吓的飞快的跑掉了。 “人也真奇怪,来听个歌,还带刀干嘛?怎么人多了不带把家伙,还不敢说话了?”我掂量着匕首,问保安。 “这算不错的。”保安年纪比我大很多,但知道我们是黑子的小弟时态度却很恭敬,“以往有球赛的时候,连个易拉罐里面都能藏着石头。都是到外面装逼的。” 毛毛耸肩把我拉到了远处,“黑子让我告诉你,过几天再去月亮湾忙活。” “没事,我又不懂怎么带小姐,不干没关系。”我连忙说。 毛毛拉下脸,“到外面带小姐又不是黑子自己干,钱让别人赚去还不如让自己人赚。” 顿了顿,毛毛补充说:“真他妈有不上道的,昨天晚上有三家把赞助撤了。李哥垫的钱,黑子也掏了点。门票一半都是送的,赔个了底朝天。” “咱得把钱找回来?”我会意的问。 毛毛撇嘴说:“找是肯定得找。风头太大了,咱得悄悄找。别人我也不放心,你跟我把事办了,有你好日子过。” 第二百一十五章 明天 我厌烦春雨,厌烦它那种会随着阳光而消失掉的冰冷。当我刚感到可以适应它的麻木,偏偏又把我驱赶回温暖。 演出结束前我叫出二郎跑到了音阶,等到金笛悻悻抱怨着亮子没有给她安排好座位而跟来找我们的时候,已经下起了很大的雨。 二郎外表虽然看起来很冲动的样子,但当我说完毛毛的要求后,他立即变了脸色。除了金笛以外,气氛不冷不热的尴尬着。 “人家好事先想到你俩,你俩哭丧个什么劲?”金笛好奇的问。 我深深喘口气,说:“这种活动不是有头有脸的人就能掺合进来的?李哥倒是有钱了,不一样得靠着矿山才能挂上名吗?” 二郎接口忿忿骂着:“那是他妈的得罪不起了,才想起我和阿峰。反正我俩外地人,出啥事也摆弄不明白地头蛇。往我们身上一推,什么都干净了。” “说的好听是信得过我们,说难听的,我打赌这次毛毛找的人,全是半大小子。”顿了顿,我补充说:“跟订点一样,现在都讲究雇人和找傻咧咧愿意扛事的小痞子来干。” 金笛顿时清楚了我们的烦恼,皱眉说:“毛毛对你不是不错吗?咋说坑你就坑你。” “他那脑袋?”我不屑的叹气说:“他没这心眼。” 二郎张口想骂,毕竟音阶老板是亮子的朋友,二郎狠狠咽口酒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那就别答应。”金笛干脆的说,“不愿干,你还逞什么能。” “大眼死的时候我就在他旁边。”我忽然压低声音说:“当时我怕,但我没闭上眼。” 金笛举着杯子的手顿在半空,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久,我相信她不会了解我的意思。不过我不介意这些东西。 每个人都在委屈的活着,那些能笑出来的人因为他们没有闭上眼睛。这不是该不该快乐的原因,却是能不能快乐的必须。 “你说咱天天听着黑子的话,干些对咱一点没好处的事,咱图个什么?”二郎终究忍不住,摇头骂着。 “混不就是拿自己开玩笑吗,什么时候别人不敢笑了,那就是混出头了,什么时候自己笑了,那就是该拉倒完蛋了。”我无所谓的耸肩,突然伸手捧着金笛的脸,“你看个没完了?” 金笛窘迫的推开我的手,“哥,没事少抻头,毛毛啥都不怕,你别跟他比。” “我?”我点点头,“被人坑一次两次,我认了。他妈的如果还想玩我,逼急了我把事都捅出去,我就不信他还能找个地儿把我埋了?” 二郎接口说:“操,真到那天,我找我小姨夫,花多少钱都把他一起埋了。” “呸,呸。”金笛不满的推开二郎,“一张烂嘴,别说了,回家吧。” “不想回去。”我拒绝说:“宁佳在家,我不想大雨天把她赶走。” 金笛不屑的瞪我一眼,“晚上去我家吧,你们俩。” 我刚想摆手,金笛解释说:“我在学校外面租了个房子。” 二郎知趣的自己跑掉,留下不知如何是好的我跟着金笛钻进了出租车。 金笛从不关心我的那些事情,对于大雷黑子等等也只限于一种可知可不知的好奇,这反而是我相信她的原因。站在金笛家的窗前,我听着她放的歌,自言自语的讲着一些以前的故事。出奇的是,金笛虽然感到乏味,却对我每次受伤露出心疼的表情。毫无顾及扯开我的衣服仔细看着我后背的疤痕时,金笛竟重重的叹了口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想说服自己放开这种被纯粹关心的感觉,可惜很难做到。 金笛用手指甲轻轻划着我的后背,忽然开口讲着她和那个我从没见过的他的故事。互相交换秘密一样的游戏,然而我给她带来的是同情,她给我带来的是寂寞。 她为了他难过,我为了她难过,也许是故意,也许是不经意,金笛重复着用哥来提醒我的位置。 我不是你大哥,我想这样告诉她,她清楚我与宁佳的关系因她而起,可是她熟练的用那些我不愿听到的故事来等待着她看不到的未来。 “为什么认我当哥?就因为我想过......”我比了比手势,实在说不出口,“你要是烦,我以后不会找你,我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 金笛取笑着说:“就因为你不是死皮赖脸的人,我才没跟你翻脸。跟你一起,我放心,什么事都放心。” “咱俩都挺自私的。”我吐了口闷气,“其实也对,一个是老爸看不上我,一个是自己看不习惯我,唯一一个能受得了我的,还被我拖累了。我以前的对象都这结果,以后的也没什么好盼头。” 咬着手上的倒刺,我狠狠撕下了连带着血丝的皮茧,用另一种痛来取代现在的痛,我能做的只有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不由自己也觉得好笑。我需要的是一个可以站在自己身边,让我尽力保护住的女孩子,她不必有什么优点,只要她会像我的过去。 所以听完金笛的话,我涌上的烦躁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她。 “你什么时候回去?明天上午有课,到时候我买点吃的回来给你?”金笛岔过话题问。 “明天。”我说完便倒在用椅子排成的沙发上睡了过去。 明天是我可以想象到的最远的距离。我不是想不到后天、下个月、明年,而是每次对稍微遥远的时间做下的想象都没有实现过,这是件让我很沮丧的事情。 早晨醒来的时候金笛还藏在被里,我想替她摆正抱在怀里的枕头,但我伸不出手,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哥哥应该做出的事情。 回到家里,宁佳追问了很久我昨晚究竟干什么去了,我没有回答,在客厅和她短促的**。这次我没有递钱,却从墙上撕下了报纸。宁佳抽了我一个嘴巴,我翘着脚在阳台看着她赌气的离开,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可恨,想不通为什么偏偏要去欺负一个至少对我还不错的女孩子。 也许我和宁佳真正没有明天,所以我肆无忌惮的糟蹋着这种关系,出于焦躁出于厌倦。然而我希望能得到明天的那个女孩,不论我怎么挣扎,却始终变不成真实。 猜的不错,三家撤出赞助的公司来头都不小。一家是大型机械厂,一家是做着出口服装生意的私人企业,最后一家更是麻烦,建材公司虽然不大,老板张力却是彻头彻尾靠黑起家的,欺行霸市外加“价格协调”,张力直到开起公司才收敛下来。 本以为会从其他两家最先下手,没想到黑子竟然放过了机械厂。据说南方一个家伙以个人名义准备收购国营机械厂,这种事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只要不是皮包公司,那家伙必然在上头有着牢固的关系。 毛毛弄清楚状况准备去找服装公司老板叫号,夸张的是,我陪着毛毛刚到大门口,便接到大雷的电话,脱口把毛毛和黑子骂了一顿。小心的打听了一下,多少明白了这些人为什么有胆子答应政府赞助去又敢撤资。 这家服装私企的老板后台硬的可怕,去年老板的女儿高中毕业进了军校,校方直接派来一架直升飞机接送。老板倒是很低调,知道黑子不会轻易放手,于是找上了老朱。老朱也够不上人家的档次,立即让大雷阻止了我们的莽撞。 我和毛毛大眼瞪小眼,好久才叹口气。有些事必须服气,混的再高也爬不上天,而且爬的越张狂,摔的也越严重。 “欠了钱的都这么牛逼。”毛毛苦恼说:“还好咱没登门要,咱他妈要真是跟人家翻了脸,明天不被上头扫了就是被当兵的毙了。” “张力没啥后台了吧?”我无奈问:“别这张力也在哪蹦出个什么亲戚,黑子哥的钱就和稀泥了。” “他要是有啥牛逼亲戚,至于贱到守在市场靠几个哥们朋友抢生意吗?”毛毛摆手说:“别的人咱碰不起,这张力可没个跑。” 毛毛的一厢情愿而已,当我们跑到张力的公司说出来意后,张力十分夸张的对毛毛笑,“别说我不想给,就算我想给,冲黑子这毛病,我也得治治他。” “行。”毛毛没理会张力,“我不赚死人钱,好好养着身子,有空咱把事一次说清楚。” 说完毛毛揪着我走出了办公室,“给脸上鼻子,在建材市场当爷当时间长了,自己姓啥都忘了。他能踩别人就得掂量掂量别人能不能踩他。” “想咋办?”我还惦记着毛毛刚才的话,心不在焉的问。 “光脚的还怕穿鞋的?”毛毛撇着身后公司的招牌,“他没钱就拿公司的钱来还,公司没钱我就替他把房子卖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狗房 与其他生意不同,张力的买卖全在酒桌上做,自然不必担心黑子的人会使坏。亮子知道张力没给毛毛面子后,琢磨很久不知道怎么下手。黑子虽然每门生意的来路都不干净,但至少是台面上的人,亮子不想弄脏了黑子的名声。 晚上毛毛在饭店请了一桌,除了我和二郎以外还找来几个生面孔。岁数都不大,其中一个外号葡萄的小家伙很讨人喜欢,害羞的样子像东子。 这群小子都是在老朱商场顶层游戏厅里混的小痞子,只有葡萄不同,葡萄是矿山场子的一个小鸡头。圈拢一些小丫头片子出来赚钱就是他的工作,介绍而已,他并没路子自己带小姐出外。到月亮湾介绍姑娘时,葡萄听到了最近这些事,缺钱花也凑了过来。 毛毛不知道是故意还是酒后失言,当着我们的面一直骂着张力,句句都把张力形容成没什么份量的憋货。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张力,我几乎也相信了毛毛的话。 毛毛借口头疼提前结帐离开后,房间里这些小子互相吹起牛来。他们大多数人连黑子什么样都没看过,能让毛毛请吃一顿饭,已经兴奋的把自己当成人物看了。有个小子先起的头,提议晚上去张力那里闹闹,即使堵不到人,也砸点烧点东西给张力提个醒。 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张力确实需要一个提醒,但不应该由我来做。飞快逃离了这群勇过头的小子后,我和二郎相互笑着,“等着看吧,张力肯定得把另外两家单位的钱一起掏了。”二郎信誓旦旦的说。 听完,我开始担心起葡萄那群小子来,不过没太在意。 第二天毛毛在医院给我打的电话,让我去月亮湾支些钱送过去。我以为葡萄他们惹出了乱子,毛毛着急拿钱私了,结果让我挺意外,躺在病房里的却是葡萄。而且让我害怕的是,病房外还守着一个警察,看样子绝不是保护葡萄,不耐烦的表情多少证明了葡萄这次陷了进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把钱塞给毛毛后,我顺着他的脸色小心问出了事情的经过。 葡萄这群小子昨晚真溜到了张力的公司,不过公司已经下班,让原本想把张力叫出去教训一顿的几个小家伙很失望。但他们没死心,从侧墙翻进院子后,偷偷摸摸溜进了厂房。在厂房边有一趟狗房,之所以不说狗棚,是因为它们确实是一座座房子。有暖气有空调,每间小房子里单独住着一只小狗崽。 葡萄那群小子也没仔细瞅瞅狗都是什么种,单单气愤着狗居然也能住这么敞亮的房子。于是,一个家伙从厂房里偷出汽油之类的东西,掐着狗崽的脖子挨个喂了一遍。六只狗崽当场死了俩,其余四个也没什么奔头了。 乐呵呵的闹着,这群小子不幸被张力公司打更的人发现。那老头也算精明,直接打电话找人,并且通知了张力。 张力知道自己养的狗被人玩了,立即带人赶回公司,跑的时候葡萄落在了后尾,被张力的人抓回了办公室。 其他小子跑散了,安全以后大多直接回家睡觉,也没在意同伴是否安全。今天上午在游戏厅闲扯的时候有人才说出似乎看到葡萄被逮到,知道有了麻烦,这群小子慌张的告诉了毛毛。 毛毛去张力那打听时,葡萄已经躺在地上,外表看不出什么伤,应该全是内伤。张力依然没给毛毛面子,报警准备好好收拾收拾葡萄这小子。 医院检查的时候有些可怕,张力的脾被打破了,清醒的时候说几句话就呕血,似乎胸腔和其他内脏也有问题,需要立即动手术。 “死不了吧?”我低声问,撇着不远处的警察,我总有些不自在。 “死不了。”毛毛也盯着那位警察,半天才扭头对我说:“这群小子手贱。张力那几只狗崽子可不便宜,随便一只都得两万三万的,这下全死了。” “操,死几条狗还能比得上死个人?”我不屑的骂,“那警察啥意思?不去把张力铐起来,在这等着葡萄下手术台?” “别瞎说。”毛毛推搡着我说:“昨晚你怎么不拦着他们?” “你不就是就那意思吗?”我有些气愤毛毛拿葡萄和几只狗比较,说话的口气也变的很差,“再说了,我算老几,我想拦也拦不住。” 毛毛斜眼瞪着我,忽然笑呵呵的说:“打两个人就算了,我没想到他们去把张力的命根子都掐断了。张力就喜欢玩玩狗,这下麻烦了,留了个把柄给他。” 想着葡萄的样子,我总觉得病房里躺着的就是东子,忍不住骂起来,“是,葡萄那小身子板拿出去卖,肯定卖不上一条狗的价,但没有这么比的。人都他妈的不知道是死是活,不回去把打人的抓起来,守在这装什么呢?” 声音渐渐大起来,警察听出我在骂他,立即怒气冲冲走了过来,“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毛毛拦在我身前赔笑,我竟然有点冲动,推开毛毛说:“这人都他妈的要死了,你站这干嘛?活过来立马揪派出所去?” 警察撇撇嘴,没搭理我的话,“里面那小子不满十八岁吧,我是想等他醒了好好问清楚昨天晚上的经过。” 我奇怪的瞪着毛毛,低声问:“这谁啊?不是张力找的?” 毛毛连连摇头,警察抓住我的话柄突然问:“孩子都被打成这样了,是张力干的?” 毛毛刚想插嘴,我一把把他扯到旁边,没理会警察的看法走到了远处,“跟他讲什么,谁知道他哪面的,再说告诉他有什么用?” 毛毛点点头,这时葡萄的父母也赶到医院,看到警察守在门口登时发懵。不喜欢在这种场合磨蹭,我陪毛毛去交了押金之类的钱,很快就把葡萄安排进了手术室。 我以为葡萄被整了,至少亮子会出头。不过一切风平浪静,几个狗崽值几十万,一切原因就出在这里。给葡萄出头,必然要赔偿这笔钱。 张力带人来过月亮湾两次,黑子笑着不承认葡萄那些人是跟着他混的。确实是这样,那群小子只不过是帮黑子解决麻烦的工具,包括我在内。 葡萄手术很顺利,脾修补好了,但这玩意只能说暂时修好了,以后必然会有很多的麻烦。在他住院修养的半个月里,警察总去问话,不过葡萄不笨,借口身体不舒服一直没有正面回答,留出了足够的时间给毛毛解决麻烦。可惜他并不知道,黑子根本不准备替他挡灾。 如果这么下去的话,葡萄不仅被折磨了一夜,恐怕还得去少管所玩玩。值得庆幸的是,大雷知道了这件事。 油田那档子事还没解决干净,我没想到他会帮一个没见过面的小弟出头,但他确实这么干了。 还是早晨,大雷打电话让我去附近的朝鲜饭店等着,去收一条刚宰掉的狗。我家附近有趟朝鲜饭店,不过不正宗,只是卖卖狗肉招揽顾客。杀狗先扒皮,给狗放血的很罕见。我猜到事情大概与葡萄有关,急忙拉着二郎挨家饭店去问。 最后找到一条准备开刀的黄狗,老板收了钱后把狗吊起来勒死,很奇怪的问我们为什么不需要扒皮,“不用,回头我们扒另外一张皮。”我笑嘻嘻的解释,和二郎抬着死狗来到了张力的公司前。 大雷带了几个人等在那里,看到我俩后挥手吆喝,“把狗扔门口那台车上。” 照办后,大雷啐口痰说:“进去把那个叫张力的叫出来,对了,葡萄哪被打坏了?” “脾破了。”我小声说。 大雷钻进自己的车里,撇嘴想说些什么,不过最后只是侧着头冷笑。 张力见到我时并没认出来,听到大雷来到公司门口,他这才皱起了眉头。领着几个职工跟我走出来后,张力满有气势的盯着大雷的车和门口车旁的狗,似乎并没介意。 张力年纪比大雷要大一些,大雷探头冲我望着,我连忙介绍:“他就是张经理。” “操,经理?”大雷吐着口水走下车,指着死狗:“我的狗被这车轧死了。” 张力应该清楚大雷和黑子的关系,这种人并不怕黑子,对大雷倒是有点犯怵,“大雷是吧?进我办公室坐一会?” “我没那工夫,看好了,我的狗在这死的,有空咱算算。”大雷扭头招呼我们离开,毕竟白天在人家公司门口闹事并不好。 跟在张力身后的一个小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的骂了一句,听不清楚内容,但那声“操”却是谁都听在了耳朵里。 大雷顿了一下,冲身边一哥们说:“晚上把他请我家去。” 张力还站在公司门口张望,大雷冲他笑了一下,忽然拉过我问:“听说这老家伙给狗盖房子,又暖气又空调的,真事?” 我点点头,“听毛毛说是这回事。” “晚上过来把房子都给我砸了。”大雷骂骂咧咧说:“操他妈的,人都住不上房子了,他给狗住。晚上找人砸,谁敢拦着就给我打电话。” 顿了顿,大雷问:“脾在哪?” 我看了看二郎,二郎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肚子,大雷瞟了二郎满是肥膘的肚子,笑着连连摇头。 第二百一十七章 提醒 走在人群之后,很混乱的感觉。[.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觉得自己被疏远,觉得自己很零散。就像葡萄那群小子,无时无刻不拉扯着几个哥们陪在身边,然而出了乱子,却仍是自己一个人在逃命。 每个人都是单独的,或左或右,只要在人群之外,都是在人群之后。 大雷开车独自离开,我和二郎远远看着那些从矿山来的混子,心里找不出可以形容的滋味。与黑子一起,我们需要时时提防着被他利用,与大雷一起,我们又不敢靠的太近。其实他们与我们一样,只不过他们现在还有能力把自己丢在人群之中而已。 几个哥们钓在公司门口,我不由替刚才得罪大雷的小子感到遗憾,人更多时候应该学会咬着嘴唇,希望他能学懂,如果他还有机会学懂的话。 二郎突然犯难的问:“一个人也没留给咱,晚上就咱俩在这搞?” “留下了咱也支持不动。”我摇头说:“瞅那群人,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 “咋整?”二郎搂着我的肩膀问。 “葡萄到底也是矿山的小鸡头,大雷这是生气毛毛办事办的不干净,不好意思翻脸才跟我绕圈子的。”我解释说:“咱把事告诉毛毛,晚上让他找人来砸。” “你这两年下来,就脑子越转越快了。”二郎服气的说。 我耸肩说:“你这两年下来,就肚子越混越大了。去看看葡萄?咱俩没拦着他们,怎么说都不大够意思。” “这城市是他盖的?”二郎撇嘴说:“他想干谁就干谁?脾破了算他捡到便宜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在人家地盘瞎闹,自找的。” “他们要是不弄死那几只狗崽子,估计张力还不能下死手。”我无奈说:“大哥再狠,也不能见天的跟在旁边,人家办事就是讲讲交情。咱去看看葡萄吧,整不好这小子真能被送进去。” 二郎刀子嘴豆腐心,嘟嘟囔囔拎了几斤水果陪我来到医院,刚想进病房,我突然收住了脚步。自始至终我忽略了一个人――先前候在外面等着询问情况的那个警察。 二郎见到制服也有些发懵,拉着我刚想走,警察忽然把我们叫住了。 他正坐在葡萄床头,看起来似乎葡萄没回答任何话。能当上鸡头,葡萄的心眼自然不会少,懂得什么时候应该闭上嘴。 “你俩是张家松的朋友?”警察指着葡萄冲我们笑着问,很显然,他的笑少了那份严肃,这让我很意外。 见到我和二郎没有回答的意思,警察自我介绍起来,“我叫鞠武,张经理那个案子在我们那报的。” 随后鞠武简单讲了讲葡萄那天晚上被指控的罪名,但语气没有那么肯定。 我心里不由替葡萄感到高兴,鞠武的意思很清楚,毛毛打算让葡萄把事情扛下来,这种事对他来说见怪不怪。大概是出于大雷的压力,但不管如何,既然鞠武没有提其他人的事情,必然黑子想通了决定出钱赔偿。当然,这笔钱早晚得从张力那里抠出来。往往抢到一时风头的人都会落得这种下场,法律保得了第一次,保不了第二次。除非张力有能耐把黑子彻底踩死,但这是件不大可能的事。 “你都知道了,还从我俩这套啥?”我对警察没有任何好感,低头应付着说,随即便想离开。 “我有位同事,出外值勤的时候受了伤,也是脾。虽然治好了,一到下雨阴天就跟风湿病一样,整个人没魂似的疼。”鞠武自言自语说:“张家松年纪还小,我的意思是,他得报案。他不报,我们也没权力去查。” 二郎疑惑的盯着鞠武,我犹豫很久,拉着二郎往门外走。 鞠武在身后轻轻说:“再大也大不过法。” “再大也大不过法。”二郎不屑的念叨着,“操,就因为法太大了才没用。阿峰,你说这老家伙啥意思?” 鞠武长相很普通,直到现在我的脑子里也没因为他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习惯性的揉着眉头,我毫无办法的说:“说的好听,谁知道他是不是想套点话回去从张力那勒钱?” 二郎赞同的点头,我不禁嘲笑自己的日子。以往做梦都想站在大哥身边,而走运真到了这么一天,我又开始对一切起了怀疑。包括那些干净的人,他们每一个举动都能让我觉得不自在不真实。甚至,我希望所有人坏的彻底,这样我少了负担,也少了期盼。 在电话里我把大雷以同样的手段警告张力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毛毛,毛毛立即清楚了大雷的原意。 “你整那条破狗能值几个钱?”晚上刘宇跟着我们一起出来,不屑的问。 “大雷说它值多钱,它就值多钱。”二郎立即反骂:“给你个全球小姐当老婆,也不如站在大雷身边的小姐值钱。” 刘宇对二郎要尊敬的多,二郎对付他没别的手段,心情不好直接踹下床。并不是二郎欺负他,刘宇虽然有点冒傻气,但人还不错。只不过在我和二郎眼里,这种有个好家庭,父母盼着望着等他回家的人,根本不应该糟蹋自己的生活。虽然不说,我能看出二郎还是惦记着自己的老爸老妈。现实和想象差距的太远,所以他才会时不时拿刘宇出气,只可惜刘宇并不了解这份好心。 晚上毛毛找来一群像样的哥们,亮子居然也开车跟出来,停在公司门外张望。门卫见风使舵的主动把我们迎进来,当听到我们是来拆狗窝的时候,那家伙没有露出一丝我想象中的嘲笑,反而气愤的骂:“该砸,我早就看那几个狗房不顺眼了。这个抠门经理,我打更住的宿舍都不舍得给交个暖气费,几个畜生倒是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们砸,我去把门卫室的电话线掐了。楼里还有个打更的老头,盯着点,那老头是张总的亲戚。” “亲戚还打更?”我好奇的问。 “亲戚怎么了?过年的时候连箱苹果都没给。”门卫忿忿抱怨着。 毛毛不耐烦的摆摆手,“电话线不用掐,张力要是问,就说亮子过来了。” “月亮湾的亮子。”旁边一哥们补充说,“老逼不怕死,就让他带人来。怎么混出去的他心里有数,现在有俩钱,就看不起咱这些哥们了?” 门卫显然没听过亮子的名声,看到周围没有同事的影子,自己老实的缩回传达室。 “狗崽子全掐死。”毛毛不满的嘀咕,随手指了几个人去楼里找那个打更的大爷。 我和二郎正准备跟上楼,亮子忽然气冲冲的向我们吆喝,毛毛不知发生了什么,想问几句的时候被亮子岔开了话,“晓峰、二郎跟我出去一趟,你们在这整的干净点,几条狗才值几个钱?把楼里仓库里什么消防的东西全搬出去,明早我找几个朋友来查查。他妈的,我看看是他能熬还是我能闹。” 招呼我和二郎上车后,亮子对毛毛补充说:“张力有个弟弟干印刷的,晚上去点几句话,他哥老老实实把欠的钱补上,这事就拉倒,要不连他的厂子一起查。” 毛毛乐呵呵的点头,不过我看出亮子的脸色不对,探头问:“亮子哥,啥事?” 亮子没理会我,倒车出门后便开向站前附近。 t市站前客运站是几年前新修的,老客运站原本想改成文化宫,但这种项目大多很难拿到拨款,迟迟没有落实。地点不错,离市中心不远,后来由私人承包下来临时改成表演二人转的舞台,倒也变相达成了当初娱乐老百姓的目的。看到亮子把车开到这里,我实在想不通他什么时候对这种表演来了兴趣。 把车停在后巷,亮子下车便四处找着东西。我会意的跑到客运站后门从瓦砾堆里找出三根还算结实的窗框木楞,其中一根用衣服包好后递给了亮子。 “牛逼大了,我在站前熬了多少年,才靠着朱福干起车队,现在还有不要命敢在我嘴边抢饭吃的。”亮子啐痰骂着,领着我们朝客运站西门走去。 “有人在这也搞车队?”我小声问。 亮子点点头,“老吴家哥俩,以前打过交道。”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虽然改成二人转的舞台,但老客运站的停车厂没有完全报废,很多其他城市的客运线路依然定在这里。如果有人在这搞车队,当然会挡住一部分亮子的财路。钱的多少倒无所谓,面子却不能随随便便让别人踩。亮子既然只带我们两个人来,这里自然会有他的哥们提前探道。最后如果谈僵,绝对不会是两三个混子的斗殴,而这恰恰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事。明面需要一个交代,我不想自己刚刚探完葡萄便沿着他的路子一起去顶罪。 木楞上的毛刺让二郎很不爽,但表情还是兴奋的很,“干!干人总比干狗强。” 我急忙推了他一把,二郎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匆匆岔开话题问:“这哥俩混的开不?” 亮子斜斜瞥了我和二郎一眼,叼起烟卷说:“我告诉你俩一句话,你俩记在心里。这社会上牛逼的人没有一个是出来混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放跑 我听不见亮子的话,因为我害怕自己听的懂。 我笑了,二郎与我同样的表情。 笑可以表示高兴,可以出卖愤怒,可以透露接受,可以突现不满。我想不明白自己的笑是为了什么,也许仅仅是嘲笑。 站在高处对别人指指点点,炫耀着自己的义气与大度,这可能是我奢望中混的模样。然而不仅仅是亮子,我和二郎也都清楚这个社会的阶级是不会变的,一些人不承认,是因为他们没有资格去尝试。 亮子一直看着我的眼睛,半晌我才点头说:“我懂。” 就像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有些委屈,更多的是嫉恨。我褪去木楞上包裹的衣服,任凭毛刺在手心里叫嚣,那种瘙痒的痛仿佛在提醒我,如果不能在别人的眼前开出一种结果,我宁愿选择做路边最扎眼的灯泡,至少还会有人偶尔对我有着断断续续的看重。 一通电话过后,几个等候多时的哥们从周围跑来,凑到亮子身边气势汹汹的骂了一翻,口口声声要在今晚在这立下亮子的号子。 我拉过一位哥们递上烟,从他嘴里套了些吴家兄弟的过往。 吴刚吴勇兄弟俩算得上这附近大有名气的地痞,以前在国营企业上班的时候便成天闹事,后来企业领导许诺他们可以不必工作,工资奖金月月准时送到家里,甚至每次涨工资都不会漏下他们。这样兄弟俩仍不满足,靠这亲戚的帮忙进了公司热能科,几年间倒腾取暖煤赚了不少钱。这件事被查出来以后,吴家兄弟再硬也硬不过铁了心找人顶罪的领导,最终来来回回捅了不少钱才逃过了牢灾。前段时间看到亮子的车队大张旗鼓的捞钱,兄弟俩动了歪心眼,偷偷包私车在这里抢活干。 这种事根本瞒不住,亮子碍在以往打过交道,曾找人来提点过几句话。不过靠黑捞钱的人大多有着同样的心思,既然你可以违法赚钱,我一样可以借着你的路走,大不了一拍两散惊动政府与法制机关。毕竟矿山不像宏伟那些人一样有着坚固的后台,借别人饭碗吃饭始终是件不安稳的事。 但吴家兄弟俩事情办的太绝,任何在老客运站下车准备转车的乘客,他们都会派人上前询问。只要着急想找私人车的人,他们都会强行拉到自己的车队。当客流小的时候,他们甚至会压低价格与公家车队抢生意。别人可以不管,亮子不能不管,接连找人在这等了几天后,碰巧今天晚上吴刚吴勇都出现在这里,自然事情得摊开说道说道。 “就七个人,哥俩在那查车,前两天有辆车返程的时候撞了人,倒不是什么大事,吴刚怕被盯上,自己过来问两句。”一个哥们不屑的笑着,“半夜就停了三辆车,没啥人,砸车还是揍人?” “别,就砸车。”亮子摆手说:“两个逼钱还敢跟我抻悠,当哥俩的面砸,明天他们要是还在这干,见一辆砸一辆,回头我找朋友再过来罚。把癞子他们叫来,明早在这等着,往死里讹他。” 癞子我曾听毛毛提过,彻彻底底的赖皮,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诬赖勒索。缺钱花的时候癞子总骑着破自行车,或早或晚堵在公共汽车车队门口,车刚发动,他便冲上去从侧面撞。不过他的手段要比去庙里开光遇见的那几个不入流的地痞强的多,先装死再住院,绝口不提要钱的事,谁都知道他是靠什么过活,偏偏拿他没办法,只要不把他弄死,多大的伤他都能忍着。可惜癞子瞎了眼,有次惹毛了亮子,架进车带到山上挖坑就要埋,这才把癞子震住,也算多了一个帮手。 开车就怕出交通意外,有多少钱都不够赔的。亮子这招很常见,却绝对有用。 扔下话后,亮子带我们走到了老客运站正门,三辆中巴正停在那拉客。 “操,我说他俩怎么把钱压的那么低,我好歹还有几辆桑塔娜,这俩穷逼全整面包。”亮子瞄了几眼啐口痰说:“油漆刷的倒是干净,少说都跑过几十万里地了。” 拿即将报废的车来搞长途,听完我也有些不屑。[.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打眼望去,三辆中巴外壳倒是刷的十分整洁,一团人正聚在一起闲聊。 “给他个面子,今儿别动吴刚和吴勇,其他人一个别留。”亮子手指点了点散在人群外的两个人,对我们吩咐说。 跟着其他哥们快步走向中巴,我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每一次参与这种事都会有这种解释不清的激动,很快手心便浸满了汗水。挥手砸着自己的胸口,这个动作让其他人觉得好笑,包括二郎。 我们这边起步,马路对面立即冲出四个人,领头的哥们咧嘴笑着说:“自己人,别他妈打错了,你俩先去敲挡风。” 我这才发现所有人只有我和二郎拎着不中用的木棒,不禁苦恼自己现在越来越胆小,任何时候第一反应都是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东西。 我没看清楚吴家兄弟俩的模样,只看到了他们的背影。混久了,脑子绝对够用。我们没跑几步,他们俩便发现情况不对,撒腿独自跑开,甚至没招呼自己的兄弟。亮子提前打过招呼,我们也没有谁去追,其他人堵着剩下的人,我和二郎干脆的冲到中巴车门口,扒开门便吆喝着车内零星几个乘客立即下车。 这种场面没人还敢废话几句,乘客乖溜溜走下车,一个女人胆怯的问我车票钱怎么办的时候,我无奈的笑了,“要不你在这候着,等我办完事再帮你合计合计?” 女人直愣愣的点头,旁边一位中年男子拉过她,边收拾着行李边问:“小兄弟,因为啥事?” “你就当看个热闹赶紧走。”二郎不耐烦的催促着,钻进车四处找司机的工具箱。 只赶走一车乘客,其他两辆车的乘客也看明白情形,自顾自的跑下车散去。二郎从司机坐垫下面翻出扳手,笑呵呵的走到我身边研究着从哪辆开始下手。冷不防身后冒出一家伙,抬腿把二郎踹了个趔趄,我刚反应过来,也被他一拳闷在眼颊。登时鼻子和腮帮子泛酸,眼眶胀的发疼,一只左眼时红时绿,竟然看不清东西。 二郎爬起来想捡扳手,那家伙身手倒还利索,拽起中巴门口还未收拾起来的加座板凳,没命一样砸向二郎。二郎用胳膊搪了几下,立即窝着身子趴在地上,用后背结结实实的扛着,然而几下而已,二郎便被砸的彻底趴下,沉闷的声音像是砸在我的脑门。 差不多是双手加双脚一起在用着,我爬了几步捡起木愣狠狠砸向男人,仅一下,发潮的木楞就折断了。没等男人还手,我扑到他的身边把他撞在车门上,一只手揪着头发,一只手抠着脖子,上跳下蹿的用膝盖撞着他的心口窝。 留了很久的指甲断开时应该带出了血,我感觉十个指头发烫般疼着。男人的力气很大,双手攥着我的手腕挣扎,如果不是二郎及时冲过来帮忙,也许几秒钟之后他便会反过劲把我打躺。 二郎揪着他的一条胳膊,不停踢着他的膝盖,跑过来帮忙的一位哥们扯住了另一条胳膊同样踹着,而我专心的忍着指甲劈开的疼,一时间忘记收回手上的劲。 我看到男人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唇不断蠕动着,仿佛要呕出什么,直到他眼皮开始微微搭耸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我险些把他掐死。 从没看到过人窒息的模样,但我就是知道这是一个人临死的样子,就像自己曾经历过一样确定,就像刻在骨子里一样清楚。也许人与人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死掉的模样,单调的不必担心它会雷同。 我立即撒开手,随即推开了二郎和身边的哥们,摊开手抱住了男人,歇斯底里的喊着:“都他妈别打了!” 身边的哥们没停手,一边拉着我一边狠踹着。我死死护着男人替他挡了几脚,没感觉到疼,身子每个部位都试图找着男人是否还在呼吸,脑子完全发懵,哆嗦的喊着:“操你妈,别他妈打了!” 二郎虽然没问,但及时的拦在我旁边,推开那个正起劲的哥们,吼:“叫你别他妈打了,耳朵聋了?” “你跟谁说话呢?”那哥们登时翻了脸,双手推搡着二郎,呼喊声引来了其他哥们。 这些人没有几个面熟的,吵起来我和二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架着男人送到车里,扳着脸说:“操,把人打死了,你他妈去认?” 那哥们拧着眉头闭上了嘴,盯着车里的男人问:“踹几脚就这操行了?” “刚才来气,查点把他掐死。”我上下瞟下男人,发现他吐气的声音很大,胸口上下的颤抖短促的让我无法安心。 “活该。”亮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扒开我之后,亮子探头看了看闭着眼睛一口接一口喘气的男人,摇头说:“把老吴哥俩的朋友都请过来,让他们自己动手砸,还有司机。” 刚才那哥们记恨,但没办法当着亮子的面与我和二郎翻脸,赌气的把男人拽下车。男人刚摔到地上便半跪着呕吐起来,没吐出什么东西,干呕着胃水。 “还他妈知道吐!”旁边的哥们开始起哄,有几个抬脚不轻不重的踹着。 我抬眼看着二郎,二郎会意的耸肩笑了起来,帮我把男人架到路边,嘴里虽然骂着,但还是替男人顺着后背。 “挨打还得伺候着。”二郎吐着口水说:“能行事不?别他妈告诉我还得送你去医院。”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二郎,二郎不满的骂:“看啥呢?死不了就快滚。” 男人咽着口水没吭声,不过转头看向我的眼神却充满了很奇怪的东西。不掺夹任何的恩怨,平静或者认真的看着我,这让我感到很舒服。 我和二郎把男人放走的时候亮子没有阻止,我想他也说不出混着到底应该做些什么。也许男人明天便会带人四处堵我,也许我一会便会后悔没有好好留给他更深的教训,不过至少现在我是诚心放他走,就像放自己走一样。 第二百一十九章 犯错 原本的一点点刺激因为险些发生的意外沉到了心底,我和二郎聊赖的蹲在路边看着亮子指挥着人群对中巴进行大修。刚才的事让我有些不安,总是不经意打量着男人离开的方向。 文强还在的时候我曾捡过一只小猫崽送给他养,小孩子疼爱起某样事物一定会时时搂在身边,他们不会知道自己所做的并不是爱护,而是霸占。文强晚上把猫崽盖在自己的被里,也许是翻身的寸劲,也许是密闭的太过严实,猫崽当夜便被活活闷死。当时我曾嘲笑这些畜生的生命太脆弱,而现在想来,人也一样。但大多数人死后都会招惹到一点点同情,而我们这些为了无谓的事情张扬露脸的人,死掉只会留给别人一个借口,可以用它争夺利益,可以用它发泄怨气,却很少有人会为它真正深刻的悔过。 这样胡乱想着,我反复翻着手掌,弯出拇指和食指在自己的眼前。它们不曾留住我想挽留的东西,却总破坏掉别人很宝贵的东西。很迷惑,我想到了大雷。我想我和他在某些地方有着相同,恨我们的人一定会比挂念我们的人更多,多到自己不愿去想。大概我们让其他人留意自己的办法只有害怕和嫉恨。 “我们找点什么事干吧。”我对二郎说。 二郎皱眉说:“这儿还没收拾干净呢。” “一会不是老吴家哥俩找人来,就是警察来,闹不多久就得散伙。”我揉着眼眶,无聊的说:“偷偷摸摸自己玩,人家老田兴许卖个面子不管,真他妈晒脸当街玩大的,都得被关进去挨个调理。” 二郎没有反驳,仰着脑袋说:“没啥可玩的,我现在只要是不喝高了,什么兴趣都没有。” 我看看表,算计着毛毛还得忙活好长一段时间,最终颓丧说:“一会我带你去见俩人,我刚来的时候多亏他们照顾了。” 二郎听我说过旅店大哥与大爷的事,立即同意,主动与我琢磨起应该带点什么礼。 与我想的一样,很快亮子便接到了电话,估计是小王那种朋友提前打来放风的。亮子厌烦的把司机和吴家兄弟俩的打手都恐吓了一遍,大摇大摆的带着人缓缓离开。亮子订了家饭店摆桌,我没心思也没胃口,匆匆跑掉了。 算得上比较平淡的一次,对亮子来说。我带着二郎准备上车去旅店时,一个哥们还抱怨对方不带种,没什么“激情”。 真有激情了,我反而怕他承受不起。到现在,我对这些人已经没了那种向往和崇拜,为了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拎家伙冲在前头打打杀杀的人,在我眼里都是彻头彻尾的傻逼。 当然,傻逼不是一个绝对的贬义词。为了自己认为值得的事去犯傻,至少对我这种人来说是种理所应当的骄傲。 来到旅店时我从二郎那借了点钱,想找大哥和大爷出去喝顿酒,然而大爷愁眉苦脸的模样让我无法开口。 应付了几句客套,大爷叹息说大哥惹上了麻烦,最近这段时间都窝在家里不敢出门。 道上的小麻烦而已,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旅店旁边有家招待所,一个外号大保的家伙兑下招待所干起了炮房。按小时收费,给那些在学校找不到地方鬼混的学生提供了方便。看到生意渐渐好起来,大保从劳务市场雇了一群小姐坐台。这种事很少存在强迫,只要场面上罩得住,立起生意并不难。但与依靠鸡头做买卖不同的是,虽然小姐都是自愿的,却存在着很大的差别,用个并不贴切的词来形容,就是“素质”。 初期抽水钱都很少,当慢慢加多时,很多刚干这行的女孩都会感到不满,跳槽或自以为是的出去单干经常发生。大保心比较黑,水抽的太厉害,不久就有一些生意旺的小姐跑去红灯区赚大钱,留下的小姐也没有安稳的心思继续替他发财。 换成平常,重新聘公关不是难事。不巧最近t市走私不断,恶性械斗和伤人又让老田坐不稳,加上迎国庆清案的打击力度很大,大保没有胆子迎风而上,于是把火气都出在了小姐身上。 有个叫小磊的小姐养了只小狗,抱着小狗陪客人喝酒时出了点岔子。客人喝大了毛手毛脚,觉得小狗耽误事,随手抓起来丢在了地上。小磊脾气很倔,登时翻脸吵了起来。大保知道后把小磊狠狠揍了一顿,半夜踹到大街上不许任何人搭理。 大哥路过时觉得女孩可怜,一时发善心接到旅店住了一晚。第二天大保找上门,硬说大哥多管闲事,让大哥认错赔钱。 大哥本是个脾气暴的人,与大保争吵几句动了手,被大保带来的人敲了一顿,随后大保扬言一万块才能摆平这件事,否则以后让大哥的旅店没有生意做。 被赶出去的小姐周围的场子很少有收留的,这年头小姐不比客人少多少,不过大哥完全出于好意,谈起来大保确实欺人太甚。 “没事,明天让大哥回店里安心躺着。”二郎打着哈欠说:“什么逼人都想要面子,我看看他有多大的脸。” “这几天就为了狗忙活了。”我看到大爷不以为然的表情,连忙安慰说:“大哥的事我肯定帮,大事我帮不了,这点小事没啥问题。” “你是不是又出去瞎混了?”大爷没理会我的话,反口问。 二郎接口替我吹嘘:“老爷子放心,俺们俩跟着矿山的人转悠,大雷、黑子听过吗?大保跟他们比起来算个屁。” 大爷的脸色登时变的很难堪,我没想过这个问题,直到二郎脱口说出来,我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脸当着大爷和大哥的面承认自己跟着大雷。 世界小了点,如果大哥知道,这相当于我在逼着他跪下来求曾经玩弄过他的人来施舍。 “别跟大哥提。”我找不到话解释,拉着二郎兴冲冲走出了旅店。 把大哥的事情讲过以后,二郎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操,在他眼里是大事,在大雷眼里,这还算个事吗?”二郎不服气的问。 “事是这么个事,但话不能这么说。”我无奈的摇头,“我他妈也真贱,大哥知道这事以后肯定不能再正眼看我。” “看不看你不重要,你要是真靠上大雷,别人不看你也得在心里看得起你。”二郎掏出电话问:“给毛毛打个电话吧。” 我自知自己没那力度直接找大保,接过电话便向毛毛求助,没想到毛毛竟一口拒绝了,“还磨叽啥呢?赶紧回家呆着去。不知道哪个嘴贱的把你们晚上的事捅上去了,亮子送出去几个人顶着,老吴家哥俩算露脸了,这地面上第一次有人玩这套。” “没动刀没动枪的,肯定他俩找人回头把乘客都堵住送派出所做证了。”我庆幸着自己没有与亮子那群人同路,随口与毛毛解释着。 “嗯,不是啥大事,能扳倒亮子的人在这市里还没生下来!”毛毛不介意的说:“那几个哥们先受点苦,取保候审的时候肯定能整出来。不就几台车嘛。” “那我这事……”我轻声问。 “等几天。”毛毛截口回答。 挂上电话后我撇着嘴角满是烦躁,“当我是山里人好忽悠,他们有点啥事我都得马上招呼,我好不容易求他们帮个忙,还他妈跟我说三道四的。” 话虽这么骂,我清楚毛毛不是这种人,二郎提议我找大雷帮忙,但我多了个心眼不愿剥了亮子的面子。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即使大哥们不及时帮忙,我也不能找其他人参与,这就是规矩。 “大保再来闹,就让他等着,告诉他我是跟着月亮湾亮子的。”我返身回到旅店低头对大爷说:“骂我也好打我也好,这事就算不让我管我也得管,过两天我带朋友去找大保。” 我有把握实现自己的许诺,但没能力规定它的期限。接连几天的事情实在太多,即使亮子与黑子也忙的焦头烂额。 毛毛当晚把张力狗窝和新牵来的狗崽全打扫干净,顺手拿了几罐灭火器。暴跳如雷的张力还在气愤,几个亮子的朋友便找上门,类似防火、安全、卫生之类的违章通知迅速摆上了他的办公桌。罚款其次,张力的公司直接被要求停业整顿。 张力不白给,找路子到处疏通,钱没少花,但就是不给黑子面子。亮子随后托朋友以污染等等看似严肃却莫名其妙的借口把张力弟弟的印刷厂也封掉,这才压下了张力的火气。与建材不同,印刷厂的污染问题本就是可封可不封的原因。关系打通便可以营业,稍微有点差错,人家封掉工厂也有着无法辩解的根据。 剩下的就是钱的问题,张力弟弟拉着他找到黑子,愿意如数交出当初答应拿出的赞助,但毕竟是道上混出去的,张力想从葡萄身上找个面子,想狠狠整整这小子以便让自己找到台阶。 无足轻重的葡萄比我要幸运的多,大雷根本不给任何人面子,当天骂骂咧咧的工人就是最好的证明。大雷把他请到家里后,关在地窖里养了几天。有吃有喝,但就是看不到一点光线,差点把人活活逼疯。 黑子两头为难,最后把张力推给了大雷。钱既然拿到手,他并不在乎别人的死活。 张力不傻,撤消了对葡萄的控告,然而玩了一手阴活,找人偷偷堵到葡萄出了顿火气。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给别人台阶下,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犯了错误。 第二百二十章 老人 张力的事情还没结束,吴家兄弟俩这边又闹了起来。 除非是与大生意大买卖挂钩,否则道上你来我往的叫号扎刺很少有惊动警察的情况。一来惹怒了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物,谁都没有好果子吃,无论多硬的背景也别妄想跟国家开玩笑;二来即使摆平了麻烦,别人佩服的也只是其他人的力度,没人瞧得起次次依赖别人出面的家伙。 吴家兄弟俩破罐子破摔,主动去交了罚款,但借机把亮子的车队捅了上去。都是爷们,凭什么别人大把大把捞钱而自己只有干瞪眼的份,大概就是这种心思,兄弟俩给亮子添了不少的麻烦。 而且事情最好笑的部分不是他们俩的勇敢,而是那些被我们忽略的乘客。仅仅百八十元的车票钱,在所有人离开后竟然有几个乘客来了后劲,随着返回的兄弟俩来到派出所,口口声声把亮子诋毁成车匪路霸。若不是我比较客气的请他们下车,恐怕伤人抢劫也能摆出来。 听刘宇说的这些小道消息,我觉得生活真是一个接一个的闹剧。我并不是不理解这些出门在外的老百姓,但既然是老百姓,就应该清楚自己没必要为了一点小钱惹怒了亮子这种人。有个男人在派出所甚至喊出,钱他不在乎,他受不了这口气。如果这话当着亮子的面说,我猜他这辈子都别想顺当的过下去。 人有多不要脸,就有多勇敢。 第二天亮子的车队暂时停止营业,平均下来一天十几趟车,这收入可不是小数目。靠着收帐出头赚钱的混子虽然看起来耀武扬威,其实只是最没有路子的低等货色。亮子刚刚从打手晋升为老板,瘾还没过足就被捅了一刀,当然不会轻易收手。 “钱他俩肯定得赔我,人也别想舒坦活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亮子在音阶开了包,把当天去过的哥们都叫了过去,搁下这句话以后亮子没有继续说什么,但谁都清楚应该怎么办。 人也交了,钱也罚了,剩下的就是算清楚旧帐。毛毛领头带我们堵上了哥俩的家,倒是很阔气,整整一层都打通连成一家,也给我们省了不少麻烦。哥俩没浑到守在家里,但让我吃惊的是,他们带走了老婆孩子,却把自己的老妈留在了这里。 气头上的毛毛没管那么多,把老太太送到卧室以后,带我们舒服的闹了一通。没偷没抢,很全面的砸出一堆破烂。临走时一个金毛哥们拉出老太太恐吓了几句,无非是开个玩笑,老太太吓的僵在床边,双手一直搓着裤管,这让我有点难受。 回去后毛毛请我们去月亮湾喝酒,黑子哥随便问了几句,当听到金毛吓唬老太太的时候,黑子突然沉下了脸。金毛大概是近亲产物,没看懂黑子的心思,接口与哥们聊起老太太惊慌的模样,笑的肆无忌惮。突然,黑子抬手抽了他一个嘴巴,拽着踉跄的金毛来到大门口,连踢带打好一顿,这让所有人都怔在原地不敢吭声。 “以后谁再拿老人出气,别让我知道。”黑子说话的时候气的嘴唇有些哆嗦,但十分肯定,“现在滚回去把老太太家收拾干净。” 说完黑子便转身走上了二楼,目瞪口呆的我们齐刷刷的看着毛毛,毛毛羞愧的挠头,走出去把金毛搂到了身边。 就像笑话讲到一半被打断,兴奋和惊讶都夹在胸口,所有人不知道黑子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气,惟独毛毛服软,“回去收拾吧,黑子哥发话了,以后都记清楚了。” “亮子哥知道了,这事咋办?”我拉过毛毛小声说:“先打个电话吧。” “不用。”毛毛挥手拒绝,指了几个人回去打理,有些困倦的把我和二郎还有金毛推进了出租车。 金毛一路上忍着疼,我替他擦了擦鼻血,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下去。把我们带到杨矬子的舞厅开了包间后,毛毛这才把事情的原因说了一遍。 黑子的大哥并不是亲生,当时黑子的母亲一直无法怀孕,老俩口担心断了香火便从医院买了一个弃婴。因为受宠,黑子的大哥从小就很顽皮,周围半大小子都惧怕他,渐渐成了人见人烦的小痞子。不过黑子的大哥很有耐性,别的孩子四处撒欢的时候他竟然学着晨炼老人的模样天天徒手敲打树干,几年下来倒是练就了一副好身板。 夫妻俩晚年得子,二哥和黑子陆续生下来之后,邻居都以为大哥不会再受宠。其中一个人偷着嘲笑大哥,意思是大哥是捡来的孩子,以前不听父母话,以后更不会有人疼。 知道自己十多年的父母不是亲人,这种滋味外人无法了解。黑子的大哥不敢问父母,于是脾气越来越暴躁,很快就出事被判。 也许纯粹是为了考验父母是否还关心自己,黑子大哥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在父母花钱疏通之后,他仍到处惹事。人的心理是独特的,也是脆弱的,越是坚强无谓的人越有着自己无法割舍的东西。每次看到父母对两个弟弟露出笑脸,大哥都会发狂一样出门闹事。 三十多岁的人像个孩子一样争抢父母的疼爱,这不是一件难为情的事,甚至可以说,这是件难过的事。黑子大哥一直没有结婚,守在家里不在乎别人的闲言闲语,宁愿做个吊儿郎当的混子也不想早早被赶出去成家立户。 黑子有先天性鼻炎,每到夏天闷热的时候便会犯病,严重时鼻血竟会凝成血块。为了这个,夫妻俩花光了积蓄。当后来与大儿子商量借用他为结婚存的钱去外地给黑子治病时,大哥彻底变了,彻底认为自己被忽略了。 把钱摔在父母面前后,大哥与煤老虎们混在一起,靠着身手成了打手。以往的**生意绝大多数都是暗娼,当洗头房之类的场子兴起后,大哥决定插手这片生意。也就是因为抢地盘争小姐,大哥一时失手将一个得罪不起的人打成跛子。 因为离家几年没有联系,对方并没有找到老俩口的家里。然而知道自己的养子犯了事,两位老人到处托人把无处可藏的大儿子找回家,连夜送到了亲戚那里。 后来这些事被人发现,堵上门时夫妻俩用身子挡住了自己的儿子。不负责的父母确实存在,但更多的父母留下的却是用言语表达不完整的坚定的爱护。黑子的父亲在替大哥挡伤的时候耳朵中了招,一直到现在也时常耳鸣。母亲没受外伤,可惜那一次将她吓出了心脏病,落下了病根。 从那以后黑子便不停教育着自己的兄弟,父母是无罪的。 不错,对我们来说,也许终有一天需要在各种判决上画押,但父母是无罪的。 “这事怪我,一时没想起来。”毛毛说完后对金毛赔了不是,这让金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称自己了解黑子的苦心。 客套而已,别人的故事再动听也只是别人的,但我突然觉得喘气很累。 “老吴哥俩跑哪去了?”我低声问。 “在宾馆住着,有人盯着,等风头过去再找他们算。”毛毛咬牙切齿说。 “一人一刀够不?”我一字一字问,这让二郎吃了一惊。 毛毛瞪着我说:“我知道你这小子有种,可我不怕有种的,就怕不要脸的。你混的时间太短,不知道这社会啥操行。有种人要么一次把他撩倒,要么就别去碰他。不是咱碰不起,咱有吃有喝有姑娘操,犯不上跟穷逼扯乎。他不是想捞钱吗,用钱砸他。” 顿了顿,毛毛笑着解释:“你不了解黑子那人,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回头他肯定能给亮子留个面,瞧好吧,黑子动了肝火,老吴家哥俩没个好。” 无辜被打了一顿,金毛来了血性,拍桌子吼:“啥时候黑子哥缺人,毛毛你直接找我。还有你,”金毛指着我说:“我不跟你论辈,以后有事就去马桥喊老根。” 我念叨着他的外号,实在想不出找这么个不开眼的人帮忙有什么好处,倒是二郎上了酒劲,开口说:“两位哥,晓峰朋友出了点麻烦,啥时候有空去帮个忙?” 毛毛叹气说:“你还真会挑时候,得,反正今天憋了一肚子火,陪你俩溜达一趟。” 我感激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毛毛满不在乎的说:“季明现在在那边牛逼,我打个电话叫他出面。以前这小子在大雷那头小打小闹,遇见我还得喊声哥呢。” “这大保有底不?”我多心问了句。 “有啥底?”毛毛不屑的说:“别把哥逼激眼了,来了兴我把小王找出来,一个小炮房还封不了他?” 我犹豫了一会,低声说:“毛毛哥,一会咱谈的时候千万别提大雷的名,我那朋友以前……” “行。”毛毛挥手说:“吃过大雷亏的人多去了,活着就别记自己吃过啥亏,想办法让别人吃自己亏才是正经事。”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保 季明是个很拽的男人,毛毛在电话里刚提到大保的名号,季明立即截口保证,口气有些酸,手机里传出的味道都是嫉妒。 “我先去谈两句,一会你们把人带过来,认个面儿,以后大保绝对不敢动歪主意。”季明保证的越利索,我心里反而越没底气。 大雷面子再大也盖不住t市每个角落,狗急了都可以跳墙,何况是走偏门捞钱的混子。没有绝对的义气,这社会上毫无顾忌扮成豪爽的人只有两种,一是天生喜欢过大哥瘾,一是心里打着更快的算盘。前一种混得出面子混不出地位,有一种却有着四通八达的退路。 毛毛看出了我的心思,嗤笑着说:“管他有啥猫腻的,把你朋友叫出来,咱一起去。” 我歪着脖子对毛毛狠狠咧嘴笑着,这种感觉很舒服。我不一定能还得上这个人情,这种愧疚反而是痛快。 来到旅店叫出大爷后,他打电话找到了大哥。看到我领着人来,大哥心知肚明,但还是面无表情的冲我点头,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掌一直颤抖着。大哥曾经奢望着我能够像个人一样活着,却得依靠重新走进垃圾堆里的我来解决麻烦,也许他有些难受,这不影响我的心情。活着有高低贵贱,但没有应该与不应该。 介绍了毛毛与老根后,大哥仍有些不安,悄声骂着大保的无赖霸道。 “哥们,我冲晓峰的面说句话,今儿你想咋整?”老根挡着有些发肿的脸恶狠狠的问。 我不由感到好笑,并不是冲着我的面子,他只是想找个旮旯泻泻火气。 “做生意图个安稳,我当时不知道那个小姐的事。”大哥有些沮丧。 毛毛装模做样的说:“赶快点,我挺忙。咱过去聊聊,他长眼珠子就拉倒,要是认不出四五六跟我上脸,我把他那炮房一起拆了。” 大哥偷偷瞥着毛毛,我连忙解释,“毛毛哥在市里有名头。” 大哥这才放心的主动拦车,带我们来到了大保的旅店。 刚下车的时候我有些发懵,搞不懂一个小炮房排场为什么这么大,上档次的轿车停了四五辆。毛毛皱眉笑着:“没来错地方?这他妈的比月亮湾排场还大。” 大哥脸色登时变了,我难堪的冲毛毛使眼色,毛毛这才不情愿的补了一句,“没事我总去月亮湾玩玩,没见谁开好车跑那种地方显摆的。” 大哥叹口气,强作客气的说:“大保的姐夫有点能耐。” 毛毛耸肩没在意,领头带我们走进了旅店。 以前打打闹闹也谈过判,无非是被打一方要点钱下台阶,或者借机狠敲一笔而已,山屁和小辛订点那回算是让我记的最深的一次。不过眼前的气氛并不比几十号人收刀发刀要差,刚进门我便看见七八个人围在大厅。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气派最足,背着手来回打量,其他人则闷不吭声,似乎全被绑住了嗓子眼。 “毛毛。”一个身材有些瘦弱的男人向我们招手,似笑非笑的冲旁边瞟了几眼,随即迎了过来。 “操,多大个事,这么多人聚这干嘛?”毛毛扯着大粗嗓子骂了一句,身份倒是抬的很快。 “这是我哥们季明,你仨懂点事。”毛毛有意无意的说着,眼睛却看向大哥。 我掏烟塞给大哥,大哥场面不蔫,会意的走过去分烟,只是脸色有些难堪。 “咋事?瞅这德行谈崩了?”毛毛借完火笑眯眯的问,抬头张望一圈,接口说:“来人家地方,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季明撇撇嘴,“那胖子是大保,挺有腕,还他妈整来个法顾来吓唬我。” “法顾?”毛毛舔着嘴唇说,“这玩意我可熟,咱那地方也雇过,白吃白喝养着,人家有知识。” “你说话尊重点。”其中一个西装男人冷冰冰的说。 “我他妈的用你教育?”毛毛瞪眼就抡拳头。 泡久了,我自然知道毛毛只是装腔作势,立即拉住他的胳膊说:“哥,咱一会还有事,把梁子拆了咱就得走了。” 毛毛耸肩拉过旅店大哥说:“这是我朋友,听说前两天被人逼的不敢出门?” 人群中一个胖子无所谓的哼唧:“办什么事得讲个理,当旅店这么多人的面,把我扔外面的人拽走,这摆明瞧不起我大保。” 大哥刚要解释,季明反而笑了,“大保,说话前先问问我这个哥们是谁。你欺负我行,欺负这个开旅店的也行,你别他妈的拿矿山黑子的人开涮!” 话刚撩在嘴边,大保的脸便凝住了。当然,我比他更慌,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几次想扭头看看大哥,偏偏没有力气。 或者说,没有勇气。 半张着嘴,大保说:“季明,我干的都是小生意,那什么黑子大雷我惹不起,但也不能说踩我就踩我吧?” “别废话。”季明摆手说:“安家超市那房子是我先谈的吧?你他妈半路插一脚,你这事地道?” 半晌没发话的另一位西装男人干咳了一声,说话的声音倒是很沉稳,“那超市是我让大保去谈的。二百多平的地,你一年给人家两万。就是朱总商场里的床子一年下来还得三万吧?我总听人家说朱总做生意钉是钉卯是卯,不贪人家便宜,怎么到你们这就变了。” “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季明气急败坏的说:“朱老板用得着你夸?人家干的是大买卖,我他妈小打小闹挨着学校搞超市,你俩也想踹一脚?我告诉你,这地方不给我干也行,谁他妈也别想干!” 西装男人摆头笑着,十分不屑季明的调调。 毛毛看出这男人不简单,周围的人应该全是季明带来的,可那男人没一点慌张的模样。虽然不至于因为话谈不拢闹出大事,但动了手难免挂彩,那男人越是不在乎,我们越是不敢小看他。 “超市因为你装修一直没完工,正好有机会,我把我朋友请来了,咱把这事都谈清。大不了我晚开几个月,反正钱都得你来赔。”男人话冲着季明说,但脸却对着大保在笑。 “一会我还得请市委宣传部的人吃饭,都是老同学,我不好意思让人家等。”男人看看表,冲气急败坏的季明说:“外面的车看到了吧?挂四个六的牌子是谁的你们比我清楚。知道我来,人家没送,借车给我用用。” 四个六的主人张可是t市一个能人,年纪轻轻挺有作为,虽然老爸是政府宣传部的官,不过那小子倒是塌塌实实全靠着自己起家。车牌不是有钱就能拿到好号的,四个六虽然不张扬,但也算得上对他社会地位的一个肯定。 宣传部不是什么要职,但哪怕是其中的一个小文秘也是我们这些人得罪不起的。毛毛和季明都傻了眼,大哥偷偷拉了我的胳膊,我猜到他想说什么,但不敢面对,仍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 有船不一定能下海,还得看谁在上面掌舵。毛毛忽然哼了一声,“季明,搬俩凳子咱坐会。亮子说晚上没劲,正愁没地方玩,我叫他过来溜溜。四个六是不?五个八还他妈在矿山停着呢!” 没等别人言语,毛毛走到门口掏电话打给了亮子,大哥强拉着把我也扯到门外,铁青着脸说:“这事算了吧。犯不上因为我让你这几个朋友犯难。” “你别吱声。”毛毛抽空念叨了一句,“这不是你的事。” 季明这事也蹿了出来,起哄说:“把亮子叫来,我操他妈的,今晚不把他们治了,以后我季明不在道上走了!” “大哥,这都是他们的事。你信我,你就在这等着。”我垂头说:“这几天月亮湾那边出了挺多事,都挺憋火。” “你现在在月亮湾?”大哥不冷不热的问。 “一会说。”我说完扭头走进了旅店,没在意大保的眼神,搬了几张折椅伺候着满脸得意走回来的毛毛和季明。 亮子来之前气氛很僵,两个西装男人的电话没少拨,不过那种生意人与道上的人不同,我们打电话一定要见人,他们打电话却为了日后办事。 电话里的名头都不小,少说挂着某某经理之类的衔,大保的脸越来越夸张的笑着,我却不在意。亮子自有他的办法,大不了搬出黑子,何况朱老板最近很得意黑子,绝不会不出这个面。 亮子来的事情很高调,呲牙咧嘴的样子不像他以往的风范。刚进门,亮子没理会季明的招呼,冲毛毛问:“叫你他妈办点事,咋把黑子哥惹毛了?” 老根在我身边顿时打了冷颤,我壮着胆子开口说:“动静太大了,把老太太吓着了。回去的时候我们开了几句玩笑,黑子哥说的话我们都照办了。” 亮子瞪了我一眼,咬着嘴唇打量了一圈,这时季明才没完没了的把事情说了一遍,但只字未提大哥的事。 “行啦。”亮子不耐烦的吼着,“混傻了?跟这种人废话什么?” 亮子走到两个西装男人面前问:“谁是大保他姐夫?” 还拿着电话的男人半晌才回答说:“我。” “嗯。”亮子点点头,“这超市你别开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超市 “我话不喜欢说两次。”没等男人开口,亮子伸手戳着他的胸口说:“把装修钱算一算,回头我补给你。” “我不缺钱。”男人嘴硬说。 “不缺钱大晚上跑来闹啥?”亮子登时火了,“还他妈带来个法顾?操,你瞅瞅他这操行。我要是高兴了,明天他就得给自己找法顾。” “我也有朋友,门口那台……“男人不服软的说。 “停。”亮子抬手说:“季明你过来。” 季明跑过去,点头哈腰等候着亮子的发话,没想到亮子伸手拽着男人和他,说:“握个手,以后见到了还是朋友。那地皮是谁的?明天叫出来我跟他谈谈。咱不租,我他妈买下来行不?我就不信他敢不卖我!” 季明冷笑着握着男人的手使劲摇着,“亮子,以后租给我,钱随便你开。” “操,我不缺钱。”亮子笑着问:“哥们,刚才你是这么说的吧?我不缺钱,我就是让你长个见识。还想开吗?明天我让你先去谈,你买得起你就买,买完了你也得倒给我!” 男人木着脸膛看向身边的法顾,亮子厌烦的说:“别看他了,咱谁都明白法律这玩意怎么转转。我没干伤天害理的事,我就不怕这群犊子。就算我干了,就你这样的,你也拿我没折。” 毛毛拍手笑着说:“季明,你这眼子命真好,超市赚到钱了可别忘了哥们。” “我是那人吗?”季明涎着笑与毛毛吹嘘起来,竟然把大保的姐夫晾在了旁边,似乎一切已经谈妥一样。 确实是这样,亮子这种能耐的人开了口,除非对方有来头,否则已经没有什么可计较的余地。 我见缝插针的凑过去问:“亮子哥,这大保跟我大哥有点过节。” 没等我继续解释,亮子顺着我的手指瞪着大保说:“再有点能耐,谁都不能出来混饭吃。就跟大半夜摆路摊一样,又得他妈的挨冻,还得防着有人偷有人罚。是赚点钱,他妈的操心啊。哥们,你说我的话在理不?” 大保耷拉着眼皮点头,亮子满意的说:“都不容易,我不跟你算计。这我小弟,他大哥就是我朋友,你们有啥过节就这么了了。” 亮子转身时我心里塌实了很多,没想到大保突然冒出一句,“你谁啊?” 很正常的一句话,没有哪个混子混出了名到处发名片,也没有哪个混子无法无天到所有人听到他的名字都得乖溜溜卖脸。只可惜,这话说错了地方,也说错了情况。 亮子转过身的时候我就知道来了麻烦,毛毛比我还要快,亮子迎着大保的眼神凑过去的时候,毛毛已经抄起凳子砸了过来。 大保的体格最少能装下一个半的我,亮子也好不到哪去,担心他受伤发狠,我急忙圈住亮子拦到了身后。 大保蹿起来还真有点声势,迎着毛毛的凳子竟然提前一拳闷在了他的头上。不算宽敞的大厅本已装了太多的人,闹起来之后更是分不清怎么插手。大保人虽然胖,脑子不笨,冲着撞着想往门外跑。 我在一旁拼死想拽着他的衣后襟,老根终于体现了他马桥接管的派头,近乎骑着我从我的脖子上跳了过去。大保被他硬生生锤倒,我也被他直接按了个马趴。 乱七八糟的场面很有趣,像是蚂蚁啃骨头,大保连蹬带踹,其他人为了在亮子和季明眼前露脸则没正形的边骂边打着。 我起身后拉着大哥凑到门口挡住了门,两个西装男人没人去碰,谁心里都在惦记着门口的那台四个六。欺负老实人,虽然不承认,但大多时候我们只能这么做。 很长时间大保才被打老实,几个探头的小姐都被毛毛吼了回去,亮子最后搁下一句恐吓后便招呼我们离开。临走时老根不忘留给我个情面,“以后再敢找我朋友的麻烦,我绝对不会动动拳头就完事。” 出了身汗,季明大方的请所有人去泡澡。我把电话留给了大哥,不愿面对他,匆匆便想离开。 大哥突然拽着我的手,低声说:“这些人,以后能不碰就不碰。别看他们帮了我,我一点都不感激他们。” “我知道你对我啥样。”我叹气说:“我也差点被大雷整。” 大哥不自然的握紧了我的手,湿漉漉却很温暖。 “可这社会就这逼样。”我嘲笑说:“我说这些话,你可能觉得我还小,看不清路。不过我经过的事不少了。今天这些人欺负我,我得忍着。明天我爬出了头,我欺负他们,他们也得忍着。要么就豁出去跟我玩命,要么就老实受着这口气。有来有还,谁都是脑袋朝地生下来的。” 毛毛招呼我上车时,我犹豫着补充:“我现在是跟着这群人泡在一起,大雷那边我也总去。以后有啥事,我能说上话我肯定说。” 大哥突然摔下了我的手,我猜我在他心里像是一个狼心狗肺的野种。大雷坑了他一辈子,我却开玩笑一样半带骄傲的说自己靠上了大雷。 心里死沉沉没什么滋味,我甚至想驳了季明的面子独自回家。当我钻进车门的时候,大哥跑过来敲了车窗,“有空回来,我跟大爷俩人喝酒没意思。” 哪怕这是体谅我照顾我的话,我的眼睛仍湿了起来。 是,人活的得有骨气,不过骨气不是记恨。对大哥这是件难以开口的招呼,对我却是特温暖特亮堂的挽留。 我想,真正的挽留不是留下来,而是这种随时可以回去的等待。 车开走之后,副驾驶座上的亮子一直看着倒视镜,半天开口说:“你这朋友人不坏,你打个电话,让他今天晚上找个地藏着。保不准大保泛浑逮他算帐。驴性的人我见多了,惹不起我不代表他肯吃哑巴亏。” 我不怀疑亮子的见识,急忙打给了大哥,虽然推脱了几次,大哥还是听了我的话。 虽然不完全为了我,但我欠了亮子和毛毛一个人情。桑拿的时候我凑到亮子身边小声问:“亮子哥,客运站那事咋办?” 亮子难得真正的笑着看我,“啥咋办?你想挑头叫板?那哥俩不白给。敢跟我抢着捞钱,你以为他俩没脑子?” 我不理解问:“咱这么耗着,他亏的少,咱赔的大啊。” 亮子咋舌说:“说难听的,人家都叫咱黑社会。啥叫黑社会?就是只许自己赚钱,别人都饿死?” 我摇摇头,却又点点头,“反正咱有人有面,叼他老几?” “操。”亮子不满的拍着我的脑袋。二郎也凑过来,讥笑说:“你是不是觉得欠着亮子哥的,想找事出风头?” 我被二郎说穿了心思,叹气说:“我又没别的本事,大不了我弄完他俩就跑呗。” “跑?”亮子瞥了我一眼,“你看哪个混出息的人乐意跑?想混明白,没别人逼死你就不能跑。到外面再从头混?你还行,要是我这岁数的,没等再混开都他妈该进太平房了。” “那咋办?”我绕过话题,不愿意研究这种事。有了家才被生下来,长大了又是为了另一个家,没人真的喜欢四处飘着。 “黑子跟我谈了,这哥俩有出息。换了几年前,我高低整废他们。”亮子不屑的说。 我听出话里有话,会意问:“一起干?” 亮子耸眉说:“遇见要饭的,你就给他钱,遇见要钱的,你就给他饭。懂不?” 我和二郎互相望着,想不透混着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真混不下去了,咱得拉一把。像这哥俩这种,能吃上饭还想搞大的,咱就给他路子,让他们自己闯。”亮子笑着说,示意我们把想走进桑拿室的人都请出去。 “明的我玩不转转他们,死皮赖脸想拖我下水,这事我不搀合。”亮子舒服的躺在椅子上,胸口成竹的说:“咱让他们跟咱一起干。以后有的是机会整,就算不把他们送进去,也把他们送外面去。” 我立即明白了亮子的意思。山屁哥以前争渔场的时候也是提前喊着与其他两条龙一起捞钱,但砍砍杀杀却都由着另两方人出。最后折腾不起,其他两条龙决定心领山屁哥好意退出后,山屁哥收了尾,轻松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且**捞钱经常出现几个大哥合作的事,钱少点,但路子更广,出麻烦可以多拉朋友帮忙。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不存在合作,仅仅是收留,然后找机会出卖。我相信是黑子的主意,也不会怀疑他玩这套的实力。 “那这事就翻过去了?”二郎明白过以后,冲我吐了吐舌头,“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怕了老吴家哥俩呢。” “管别人怎么说干嘛?”亮子没好气的说:“他俩就算了,那几个去派出所乱说话的人咱得找找。外地的算他们命好,本地的挨个叫回来聊聊。” 我憋住嘴,不愿招揽这种活。不光别人看不起,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亮子吐口长气,“让季明干,我不能白掏钱。以后超市开起来,你俩勤着去跑跑,生意好了咱接过来玩玩。不是我不讲究,我他妈看不起这种就会咋呼,没脑子的人。还他妈租地皮,找朋友过去讲讲,先欠着把房照买来,往外租还不往外卖了?” 我点头称是,心里却不以为然。不过人发达以后,心理自然会变。怪只怪季明自己没本事,靠别人点火始终吃不饱饭。 第二百二十三章 断开 “咱俩是要钱的要是要饭的?”亮子走到休息室抽烟后,二郎不解的问。 这个问题对于我的年纪太过深刻,我想起对菲菲的承诺,也想起不愿去想到的对韩津的愧疚。沉闷了许久我才醒悟:不论别人把我看成哪一类人,我他妈的到现在什么也没要到。 所谓的要饭不过是想活下去,所谓的要钱不过是想活的更好。活着并不难,活的像个人样却没有那么简单。混无外乎是想过体面的过日子,就像学校里、办公楼里那些自以高贵干净的人一样,我们换成肮脏却直接的方式追着自己的目标。 可惜,最直接的路往往是最错误的路。 我给李桐打了电话,想问问修鬼和斧头的情况。李桐是个聪明的女孩,懂得在什么事情上应该装傻。我迟迟没有直截了当的开口问,她也无心主动说起让大家都难堪的事情。 “你留点心眼,我听**说,你那地方最近被人盯上了。”扯了一通无关紧要的事情之后,李桐开口提醒说。 “被人盯上了?”我捧着电话走到了门外,这种事不会是李桐自己造谣猜测,而如果是**找出来的信,那绝对值得我仔细掂量。 “车牌和钱被提走以后,**托人打听过。你那边的矿山好像有点乱,人家点了点**,再深的事**也没搞明白。”李桐浅浅的担心让我有些感动。我不需要知道老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得学会在什么时候撕掉外皮把自己当成一只谁也不敢、不愿招惹的野狗,哪怕是一时也好。 “回头我自己打听打听,有空我回去请你吃饭。”我勉强说。 “行啦,上次回来一趟闹那么大个事,你就怕别人逮不到你?”李桐不满的说。 “操,真想逮我,我跑哪都没用。人家是没空搭理我,也没空搭理海滨那档子小事。”我不屑的说:“帮我看着点周刚东子那些人,还有和尚,我欠他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怎么就不觉得欠我的?”李桐玩笑般说:“听你这味,在那头挺烦躁?**说,你跟着混的那几个人有点腕。” “是有腕,但那跟我没关系。他们越牛逼,我心里越不塌实。”我毫无顾忌的对李桐发着牢骚,连自己也想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这么坦白。 “你那是嫉妒。”李桐截口说:“我在**边上,心里咋就这么有底?” “他对你像养自己姑娘一样,你当然心里有底了。我他妈是跟人混的,不是跟人过的。好赖都靠运气,别人没必要替我挡灾。”我不满的说。 李桐忽然来了脾气,没说再见就扣上了电话。 季明晚上请亮子毛毛去消费,这没有我的份。回到家后我拉过刘宇套话,这小子确实有道道,毫无戒备的说出了我的想要的东西。当然,这一切也多亏他有个在矿山人脉很广的老爸。 刘宇的父亲已经在市区张罗买套新房子,手头的生意也停了下来。并不是钱多到不担心养老,而是单纯的商人的投机。 刘宇知道老爸搬家,自然电话中犒劳了几句。外来人的心理,没有在市区占据个位置,总把自己看成打工仔。不过刘宇的父亲唠唠叨叨提醒他不要靠在大雷、黑子边上的时候,刘宇觉得很无味。 “说什么矿山掠夺性开采被人捅上去了,还要来什么调查组。”刘宇不屑的说:“哪家矿老老实实按照洞线挖?他妈的旁边有金块,谁还能不捡?” 我不懂打矿的学问,揪着“掠夺性开采”问了下去:“乱打矿挺严重吗?” 刘宇老成的解释:“那得看是什么矿。你要是去河边挖铁砂,谁没事还量量你过没过界?” 直到我递根烟满足了他的大爷瘾后,刘宇才笑眯眯的说:“咱朱老板的矿不是稀有金属嘛!这玩意都是有数的,再怎么说都是全中国人民的,也不能让个人自己捞大发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估计是眼红老朱的人去捅的,报信这小子也肯定是个人物。这么多年都没事,突然出乱子,不是有人想整朱老板,就是有人想在合同上插一脚。” “怪不得你爸让你跟大雷黑子远点,是怕他们倒台了你吃亏。”我安慰说:“你爸也是好心。” “好心办坏事。”刘宇撇瞥着我说:“就算没了矿山,老朱不还有商场吗?黑子大雷那么多路子,还能没饭吃?” “敢抢矿山的人,他肯定不能留着商场。”二郎从旁边一把推开刘宇,“还他妈全中国人民的,全中国人民的金矿倒是多了,咋没人送我一条链子带带?整老朱有个屁用,绝对是有人想挤走老朱包矿山。那些大事我不懂,我就知道他们这么搞,最后谁也别想包下!都被钱给迷住了。” 我点点头,有大雷在,除非老朱自己认栽,不然不可能顺风顺水的冒出一个嚣张人物坐在矿山山头上。 “老朱倒了,你俩还在这吧?”刘宇忽然说:“到时候别把我自己丢这。” “再说吧。”我推脱说:“真倒了,就你这操行的,还能帮着黑子大雷他们去闹事?胳膊被打断了,饭碗又被砸了,没钱没饭还能干等着饿死?肯定得张嘴咬人。自己寻思去吧。” “这事知道的人多不?”顿了顿,我顺嘴问。 刘宇耸肩说:“靠这点道行就想玩老朱,嫩过头了。刚来人就被老朱拦住了,没啥大事,也没几个人知道。” 我不由佩服**的路子,大多扫黑反腐不会想来便来,上头没文件没指示,很难有谁敢自己去搬石头。混到**那地位,自然拉拢过很多朋友,一些时候别人的一句话就能救一条命。 “别跟别人乱说,要是让老朱知道你放风,连你老爸一起都得被弄走。”我提醒刘宇后,自己反而郁郁不安起来。 过了两天消停日子,毛毛忽然给我打了电话。赶到依网情深时,毛毛正带着六七个人站在门口,老根也在,一头金毛拢在头上,骂骂咧咧的样子在人群里最扎眼。 没等我和二郎问清楚情况,毛毛已经安排我们分头打车。来到t市国道边上的一家饭店前下车后,毛毛吐掉烟头就骂:“我去谈,那孙子要是不给我面子,往死里给我打,多大的事后面都有人罩着。” 我拉过老根偷偷问问情况,老根声音却扬的很高,“张福军,听过没?张力他叔家弟弟,滚刀肉,有一号。” “还因为那赞助的事?”二郎嗤笑说:“闹腾没完了,都圈拢出来揍一顿得了。葡萄脾都被打破了,咱还给他脸干嘛。” “这事有意思。”老根讥笑说:“进去就知道了。” 我好奇的扎在人群之前跟着毛毛走进饭店,打眼看到了三四个男人,包间有人掀起了帘,招呼毛毛进去坐坐。 掀帘的男人一脸痞气,眼珠子转来转去,笑的时候却带不起眼角的皱纹。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我扭头冲老根张望,老根点点头确定了男人就是张福军。 “我到这不是跟你套近乎的。”毛毛撇嘴说:“军子,咱放开以前的事不提。你小子玩这套,你是看不起黑子,还是觉得俺月亮湾的人全是瘪茄子,就会场面上装装样子?” 毛毛刚说完,等候在饭店里的男人们就哼唧起来。老根不满的踹翻了旁边的椅子,“把嘴都闭上。谁他妈有种就把拳头往我身上抡,蛋都给你们掐碎了。” 旁边的哥们顿时起哄,毛毛瞟着老根也笑了起来,“操,你他妈也不嫌脏。” 张福军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扯下门帘摔在地上说:“毛毛。我没见过你面,我听过你名。我开头说过了,那钱我哥不出,我也给垫上。我事办到这份上,你们至于跟我没完没了吗?” “别跟我说废话,是黑子的钱,一个子也别想少掏。”毛毛毫不避讳的说:“是,老刘他们是黑子请过去的,是故意玩你,你他妈也得受着。摔杯子骂老刘,你这是明摆着看不起黑子?” 张福军咽着口水,刚刚还挂着的笑已经藏回了脸皮底下,“你们先出去,别他妈以为自己是个明白人,毛毛带来的人,你们一个也惹不起。” 张福军说完,那几个气的紧皱眉头的男人气冲冲的走出饭店。马屁拍响了,毛毛也得意的让我们到外面候着。 刚走到门外,老根便发骚一样打着口哨,不过对面的男人没有吭声。倒不是怕了,主人绑上了绳子,谁都得认命呆在狗窝里。 我再次凑到老根身边问,老根这才无聊的说了说原因。 乱子出在黑子找去张福军厂子的那群检查机关的人身上。 原本黑子让他们以污染之类的借口震住张福军,但黑子太小看了这群人的胃口。收了黑子的礼,他们并没完全按照黑子的意思去办。在他们眼里,黑社会和类似黑社会之间的争斗不过是他们出面捞钱的机会。 每年像张福军这种出现严重污染的私人单位,都得向他们进贡。除了钱以外,一些烟酒饭局、礼钱旅游都得照应到位。这家饭店就是张福军的老本营,送钱容易出事,于是张福军在饭店挂号,那些上面的朋友来这吃饭消费都记在他帐上。别看饭店不大,海参都是两三天就进一回。 除了吃饭以外,从柜台拿一些“打车钱”之类的事情也是从没断过。不过这都是情理之中,如果人家不给脸,张福军的厂子说关门就得关门。 原本这都是礼尚往来搭好桥的“朋友”,但在张力出事,黑子出面搞风搞雨后,这种关系居然一瞬间就断开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吃人 当检查部门刚登门时,张福军以为仍是往常一样的旧事,笑脸相迎端茶送水。当听到这些人是卖黑子面子来搞事后,张福军气自然不打一处来。谈了几句,发现自己曾经的那些打典比不上黑子的一句话,连气带骂把人都赶出了单位。 不过社会就这样,我敬你一尺你敬我一丈,这都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才会干出来的假惺惺的事。坐上什么样的位子,别人就得服气的用什么样的眼神来看。 想了一夜后,张福军还是吞下这口气。何况他能把张力的事办明白,以后见到黑子也有套近乎的借口。 随后张福军在饭店把那些人重新请来,既给面子又给实惠。万万没有想到,以老刘为首的这群人根本不买账,还记着张福军翻脸时的模样。 到了这地步,张福军明白应该怎么做,开口询问着最近这些大爷家里有什么值得安排一顿的喜庆借口。只不过这些人的胃口大了些,也是想趁机整整张福军,开口就报出了难以安心接受的价码。 张力是靠着欺行霸市起家,张福军也好不到哪去,顿时来了火气。酒杯摔了,桌子掀了,扬言想封他的厂子没问题,但逼急了这群人一个也好不了。 老刘没必要跟他对着干,回头就找上了黑子,铁着脸把事情说了一遍。 很难懂的关系,斗来斗去两伙人只是台前的皮影,那几根筋骨还握在后面手操大权的人的掌心里。 毛毛在饭店里谈了很久,吆喝我们进去时毛毛的声音很亢奋,老根顺手就从兜子里掏出了弹簧刀。我偷偷拉住老根,“哥,毛毛不是那种人。咱先把家伙收起来,又不是什么露脸的事,咱犯不上玩出火。” 老根满不在乎的说:“真想谈,他就别带这些人来。你还嫩,不知道什么场合办什么样的事。他妈的认错就别装逼,就冲他带人来,我就得给他放点血。” 知道自己没那份量,我无奈的跟二郎走在人群之后。果不其然,毛毛在饭店里并没翻脸,只是招呼我们去旁边的包厢里坐着,这让两伙人刚刚来的激动都钻进了地里。 “大老远过来,哥我做个东。我他妈的一年少说三五万的伺候这那群鳖犊子,今儿把这钱省了,请几个朋友好好喝一顿!”张福军大方的说,随即叫出藏在厨房的老板,“整几桌像样的,以后谁来吃饭都别记我帐了。我他妈受够了。” “三五万够吗?”二郎摇头压低声音取笑说:“真冤,花钱处不到铁子。” 用钱买到的朋友,没一个是真正的朋友。我赞同的坐了下来,老根的刀子则干脆丢在了暖气片后。看到他这个动作我很开心,如果每个人都像他这样拿了别人的就知道报恩,这社会也许会乱,但绝对不会比现在更乱。 啤酒启开后,张福军两桌轮着陪。当他提议晚上带我们去t市外一个小县里玩玩时,大多数人都同意了,我拉着二郎和毛毛没让他们张口。 别人离开后毛毛还抱怨着,说张福军带去的那个地方有局面很大的赌洞。我没向他解释,二郎却明白我的意思。幸好毛毛知道我的心眼多,虽然不满还是接受了我的好意。 毛毛是个冲动的人,别人一句好话他就忘了本,不过黑子不是这样的人。 完全没错,道义讲究在第二天就被打进了下水道。黑子在月亮湾把我们全都找了回去,当场狠狠的骂了一顿。两个混的不咋样的人背了黑锅,当着大伙的面被黑子抽了几个嘴巴。 “他请吃饭他请玩,他就是你哥们?”黑子盯着毛毛骂:“处朋友也得处配得上自己的。这话你不懂没关系,你他妈找个帽子带也得先看看是什么色的吧?小姐随便你玩,带着病的你玩吗?今天你帮他了,明天老刘过来问,你还敢吭声?” 毛毛垂着头不敢说话,坐在旁边的亮子憋不住,起身替毛毛挡祸,“人家给脸,咱也不能把事办太绝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李的不是面很大吗?反正钱拿到了,让他帮张福军透透话。真把张福军惹毛了,老刘也得琢磨琢磨。” “他们的事我不管。”黑子阴着脸没有给亮子台阶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爱死不死的。但我今天如果就这么把事了了,谁敢保证老刘他们以后不找月亮湾的麻烦?你他妈以为我有朱哥那路子,谁来都摆的平?” 亮子半晌没说话,几次想张嘴却吐不出什么好词。 “我一会带人把张福军架出来,你想咋整?我他妈按着他脑袋去给老刘磕头去?”亮子最终踹开了差几。杯子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模样就像他与黑子,曾经茶几靠着杯子来炫耀,但茶几一旦受到撞击,最先甩出去的却是杯子。 黑子看出亮子发火,也觉得自己语气太重,绕过话题教训毛毛:“昨天你没去是晓峰拦着的吧?你都多大了?心眼还比不上一个半大小子?张福军那是诚心交你吗?他是玩你卖你。他真窝一肚子火,他干嘛不把厂子卖了?你以为他没钱捞能低声下气安排老刘吃喝拉撒?” 亮子脸色越来越难堪,突然吼着说:“我他妈一会就把张福军和张力全撩倒!” 黑子挥手示意我们出去,拽着亮子单独坐在了包房里。 毛毛一肚子憋火,出门就把其他人臭骂一通赶出了月亮湾,靠在门边念叨说:“操了,我第一次看见黑子和亮子闹别扭。” 我清楚毛毛把麻烦都揽到了自己头上,安慰说:“不关你事。那张福军以为自己花花肠子能玩过黑子,他自己找罪受。” 话是安慰人的话,但我想毛毛比我更清楚。亮子和黑子的矛盾并不全怪我们同情了张福军,仅仅是两种人之间的不合。也许所有人都会把亮子归在黑社会里面,不过黑子才是真正的黑社会,如果别人学会用一个人的心来衡量黑社会的话。 “张福军也挺可怜的。咱月亮湾一年到头送出去的钱少说几十万,但谁也没说想封咱就封咱。张福军那破厂子,能不能开起来不全得看别人脸色?”毛毛叹气说:“我不管别人怎么说,要是真得拿张福军开刀,我肯定不去。” “要饭的咱就给他点钱。”我摆手说:“亮子哥昨天告诉我的。他肯定不能让别人去碰张福军,放心吧。” 算是我自作聪明的话,亮子可以管住我们,但他根本没权力管住黑子。 亮子从包房里出来时还带着愤怒,我点头问好时,他竟然冷冰冰的回了一句:“滚!” 毛毛瞥眼冲我眯缝着笑,我不介意的耸肩。 让出位置等亮子和毛毛离开后,我和二郎刚想走,黑子却喊住了我们。 “找几个小子去昨天你们吃饭那饭店,让柜台划笔帐,一会有人去拿。”黑子笑着说。 我没多嘴说什么,二郎却补充问:“划多少?谁去拿?” 黑子瞪了二郎一眼,我连忙冲二郎说:“咱去告诉他们一声就行了,他们心里还不比咱有数?” 黑子点头说:“叫几个嘴严实的人去,就说我找的。” 我没好意思告诉他我在这里没有几个信得过的朋友,毛毛和亮子算得上,但在这件事上却不对他的胃口。 拉二郎走出月亮湾后,二郎忿忿骂着:“去哪找?他他妈的整天数钱,缺德事都让咱干了。” “就咱俩就够了。”我无奈说:“出事报他名呗。大不了动起手咱就跑,丢人也是丢他的人。” “嗯,你看看你死了他心疼不?”二郎犹豫着把刘宇叫了出来,当刘宇问要不要带家伙时,我连声拒绝了。 回到饭店我直接把话搁在了桌面,让老板给张福军打个电话,说我们是来拿钱的。 老板没瞧得起我们三个小子,当我提起昨天刚刚来喝过酒后,他连表情都没来得及收,从柜台抽出硬玉溪便往我们兜里塞。 “没事,又不是来瞎闹的。”我摇着头,被人当成怪物的感觉并不值得自豪,我开始怀念旅店大哥对我训斥的模样,至少他把我当个人看。 别人不敢骂的人大多不是什么好人,他也听不到什么真心的话。 张福军来的很快,他的哥们来的更快。我们仨还没坐热乎,几个小子冲进饭店就想扯我们的领子。 轻轻弹着衣领上的手,我不屑的说:“别咋咋呼呼的,就你们这些人,谁也没胆真碰我一下。不信试试,把我打了以后,你们看看黑子能让你们咋过?” 刘宇有些怕,听到我的话后强作镇定的说:“晓峰,咋不说说大雷啊。大雷的车没事都借你溜两圈,你要是被打了,大雷不也得出来管管吗?” “别他妈瞎说。”我连忙戳了刘宇一拳,这种玩笑开不得,但却把在场的人都震住了。 磨蹭了一会,见没人继续张扬,我拉着刘宇和二郎坐回了座位。张福军进门与老板问了几句后,恼怒的走到我身边。 没等他开口,我壮胆子说:“黑子哥让你拿钱,就肯定能让你那厂子继续干下去。说实在的,你掏的再多,也比你赚的少。” “你他妈一个小崽子跟我的色什么?”张福军扯着衣服把我拎了起来,张口闭口的骂着。 我感觉到自己体格单薄了一些,或者自己的性子单薄了一些。听姥姥说人肉是酸的,吃下肚子过不久就会肿胀。但我没发现这个社会有谁是胀死的,他们只是把自己养的太肥成了别人的食物。 隔着人群,我似乎看到了那双曾经远远对着我笑的眼睛,慢慢的,张福军的毒骂都被挡在了耳朵之外。 我算不上牙齿,但我有着让他愤恨的理由。既然这样,我没必要装出善良的模样解释自己的无辜。起码我是安全的,张福军应该明白,我不重要,少了我,还会有新的牙来啃他。 第二百二十五章 车祸 当我不带感情的盯着张福军时,发现他的眼神竟不是那么愤怒。(.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二郎猛的起身推开周围的人,拽着我的胳膊便往门外走,张福军的人却死死堵住门口,推搡中不忘下几记死手。当其中一个小子敲碎了酒瓶子比划时,刘宇吓的乱吼起来,张牙舞爪的想找些够份量的东西握在手里。 “人一会就来了。”我抢过茶壶漱着嘴,希望把惴惴不安的心跳一起压回肚子。二郎还算镇静,但如果刘宇继续这么闹下去的话,难保我会在这饭店的地上躺半天。 “这么多人看着,你自己知道人家肯定不能进这个门。谁都清楚里面是怎么一回事,但谁也不能装出明白的样。黑子哥最近烂头事太多,这时候你抬杠,你就算现在要了面子,以后你也得后悔。”我把茶水狠狠吐在地面上,低头说。 说完我拉着刘宇往门外钻,被人推了几个来回后,身后的张福军终于咬着牙说:“别他妈闹了,都滚回家。” 我听得到刘宇长短不一的喘息,摆出无所谓的表情慢慢夹在人群里走出大门。没敢张扬的在道边打车,我沿着公路慢悠悠的溜达着,直到有出租停在身边时,我才急忙拉着二郎和刘宇挤了进去。 “赶快点!”上了车刘宇便催促,趴在我的肩膀上嘻嘻哈哈的笑着。 “吓毛了吧?”二郎不满的嘟囔,“又没动手,刚才你叫啥?好在你没咋呼,把人逼激了,咱仨一个都走不出来。” 刘宇歪着脑袋没有回答,眼神飘来荡去似乎还在幻想着刚才的模样,“人多有个屁用,还不是被咱仨都给震住了?” “操,那是黑子震住的。”我推开他的脑袋,笑着说:“滚刀肉有啥用,被人下锅也得挺着。” 刘宇亢奋的说着张福军刚才不满却不能发泄的表情,唠唠叨叨又追捧起刚才我的镇定。不自觉,我竟也有些得意。小场面,对我来说却是头一回。 在月亮湾大厅坐着,几个看场子的哥们听着刘宇的吹嘘,都夸我胆子硬敢说话。黑子知道结果后并不满意,在门外打完电话才点头说:“以后再遇见这种事,你们就让他打,着急上火动手的都是没什么出息的人。一会把你电话留柜台,以后我给你找点事干。有晚上打电话叫出台的,你学着点安排安排。” 除了熟客点小姐名之外,也有很多半生不熟的人出去玩的时候会往场子打电话。在他们看来,一个电话便能有人安排小姐是件很拽的事。不过往往这种活,看场子的人大多从别的地方借小姐出台。一是万一出事可以推开责任,二是小姐的身价是由着场子的名声来判定高低的,找便宜小姐,老板自然可以多抽油水。 我感激的起身点头,黑子玩味一样看着我笑,扭头走了出去。 我看不懂他的笑带着什么意思,也许笑我大惊小怪,也许喜欢这种提点别人的感觉。无论如何,他满足,我更满足。 我叫出毛毛和金笛,大方的请他们消费。还在研究去哪鬼混时,手机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刚接通,电话那头便问起了我的名字。 犹豫着应付几句,没想到是于丹打来的。客套之后,在我心目里很乖巧温顺的于丹发了脾气,不明所以的把我骂了一顿,大意是我连累了修鬼。 这种事我不否认,我不会像那些虚伪做作的人反复**着自己的清白。等到于丹平静了情绪,我才问出了原因。 我有个远房亲戚家的哥哥在我老家工作,是个很本分很勤奋的人。前段时间哥哥酒后和两个朋友出去玩,不小心打弯拐进农村道边的土沟要翻倒时,他朋友一时惊慌开门跳了出去。车速并不快,留在副驾驶位的哥哥只是受了点轻伤,那个自以为聪明的可怜鬼跳错了方向,车是沿着他的方向倒去,自然当场结束了他的生命。 交通意外,虽然哥哥有责任,但不存在过失杀人这一说法。司机当天便逃跑,失事者家属竟把责任都怪在哥哥身上,当天找人堵到哥哥宿舍扑了空。 据说那个短命鬼是几代单传,家里有钱有势,发疯一样找着理由给这条根出气。 哥哥担心出麻烦,与母亲商量借钱时恰巧被去我家串门的修鬼碰到。修鬼想出面,托哥哥朋友订点之后带着斧头那群小子满怀信心的冲了过去。 对方比他们晚来,十几个小子刚下车便掏出了刀子,全是匕首,跟玩命一样。修鬼这时才知道压不住场,带头闪人。周刚跑错了路,钻进附近一家公司的传达室,关着门不肯出来。 修鬼接到周刚电话后,让周刚先报警,琢磨一会又带着斧头冲了回去。幸亏对方人群跑散,修鬼和斧头拎着扫大街用的笤帚与三把刀子比划着,斧头玩起命,愣是捧着石块往人家脑壳上砸。 就这样,两个人把周刚救了出来,不过修鬼的手指、后背被划出口子,鼻梁左侧也被划破,幸运的是没刮到眼睛而已。去医院时,修鬼的牛仔服沾满了血,扬着险些破相的脸,医生居然不敢接手。 斧头胳膊受了伤,搬石头的时候两根指头也被砸的淤紫,不过结局还算幸运。 其他几个人事情不大,周刚背后的口子算是最长的纪念。 去了七个,四个住院,这也代表着会有四家人正在另一个城市狠狠咒骂着我。 “我哥又不是开车的,拿我哥出什么气?”我奇怪的问。 于丹愤怒的开始抽泣。修鬼是大男人,她不敢跟修鬼罗嗦,拿我发火并不出奇。毫无抱怨的安慰了她一会,于丹才坦白:“听说你哥开过一段车,但出事的时候他不是司机。那家人不讲理,抓不住司机就想拿你哥开刀。听李桐说,他家找来的那些人都在步行街混,好像总在周虎那玩。” “操他妈的,别人活着都是给他家人垫背的?”我啐痰骂,“修鬼他们现在在哪?” “在医院呢。”于丹说:“他不让我跟你提,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想找你出来骂一顿。” “嗯,该骂。”我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可爱,尴尬说:“都是我的错,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二郎听我说完事情后立即跳了起来,忿忿骂着要立即回去替修鬼出头。 我无奈说:“人家挂着**的边,轮的到咱?我的事,他妈的没人管,我自己回去!” 毛毛冷哼几声,挺着胸口示意给我撑腰,金笛悄悄拉着我的胳膊,她的动作竟比毛毛更让我激动。 打到修鬼手机后,修鬼听出我声音便开口骂着于丹。 不习惯没有味道的客套,我勉强说出几个询问的字眼。 斧头凑在电话边责怪说:“跟我们还讲这些废话?没事,吃的亏我肯定给它找回来。一群小崽子,我早晚全给揪出来!” “你他妈也是崽子。”修鬼带着没好气的声音抢过话筒,“阿峰,这事整的挺不愉快。你妈天天伺候月子似的,又是乌鸡又是大枣,再这么补下去,早晚得喷血。” “让她送吧。”我无奈说:“不让她做点什么,她心里肯定有愧。” “多大个事?”修鬼立即反驳说:“你妈再这么送,明天我就不朝面了。说难听的,你妈心里有愧咱不管,就因为这破事天天被你妈伺候着,我们心里也有愧。” “你他妈别跟我说废话。”我突然暴躁起来,压不住情绪骂:“逮到人问清楚谁挑头的,我管他跟着周虎还是周雷的,我回头全给捅了。” 修鬼沉默了半天,“我回头好好骂骂于丹,你别往心里去。我问你,不提别人,就我自己,我弟我妹被人欺负了,我找你帮忙,就算人家几十号带着刀,你能说个不字?” 我试着想起以前经过的日子,找不到适合现在的回忆,周刚忽然在电话里向我问好,这让我一时间不敢回答。 “峰哥,你忘了上次干大流的事?”周刚笑嘻嘻的说:“有次喝大了修鬼跟我说过,你俩被人追,钻进胡同没敢出来救我。说实话,换成我,我也不敢出头。去不去是一回事,替不替挡灾是另一回事。谁他妈不怕死啊?” 周刚文静的声音与“他妈的”三个字格格不入,却让我感到特充实。 “你现在不敢回家还不是为了和尚?”周刚自豪的说:“你看不见海滨现在那熊样,平常别人喊他出去玩,他都不敢。我现在遇见人就说,当初海滨玩了我朋友,我大哥出面把他捅老实了,特有面!” “操,真有面我也不至于回不去。”我尴尬说。 周刚不介意的说起自己的店在开发区名头越来越响,**照顾他老爸的生意,偶尔还会带来几台走私车改音响,渐渐与一些有力度的人混成了脸熟。 “这要不是多亏了峰哥,我哪有这面请李桐姐帮忙?”周刚喜滋滋的说。 修鬼抱怨着电话费,和斧头抢着电话跟我罗嗦,半晌大波也插上来问:“峰哥,啥时候回来?大不了咱几个给你凑钱,那事有我一半,别就你自己一个人扛。” 我看不到这些哥们的脸,我倒是希望电话里传来的都是训骂声。被蓝眼睛甩开,辜负了韩津,我曾经找不到结实的大地承受自己的重量。生活没那么多感伤,唯一可怕的是空白。我不在乎自己明天的模样,但我希望不论自己或炫耀或悲惨,身边会有着人一直用最初的眼神在看着。可笑的是,我竟一直忽略了这些眼睛。 他们与我一样藏在黑漆漆的夜里,但他们与我一样,从未闭上自己的眼睛。 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他们也成为别人安静的路灯。尽管微弱,却毫不虚假。 少了他们,这世界上没有我存在过。 第二百二十六章 贷款 修鬼撇开话题,兜着圈子问起我最近的情况。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如此虚假的扯了些无关的话,我让他先挂上了电话。 金笛问了几句,我无心回答,每个人胸口躲着的名字都不相同,我不奢望她能体会我的感觉。 沿着公路,我忘记自己走过了多远,甚至,忘记自己是否走过了很远。金笛陪在身边说着我听不进去的话,最后拉着我们来到夜市的街边喝着糖水一样的银耳羹。 我想过,青春是我的本钱,我即使输光了它们,只要我早一点离开,我还有着重新过下去的盼头。但我想不到,押上去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别人。我可以勉强装出不后悔的模样看着自己输的干干净净,但我做不到连累别人而无动于衷。 毛毛倒是很清楚我的心情,吞吞吐吐的说起他以前的故事,大概是想教训我不必自责。但自责对我和他这种人来说,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它挖的越深越久,我便会越觉得舒服。偶尔想起自己因为它也承受过难熬的日子,这种不需本钱的玩意总会带来点弥补后的安慰。因为避免不了事情的发生,我只能竭尽全力的解剖带给自己的伤口,似乎这样才能对得起别人。 很懦弱,很无力的解决方法,往往大多数时候我却只能选择它。 在夜市四处溜达,毛毛碰上了一位叫马明辉的哥们。四十来岁,穿着很讲究,在夜市一条街上开了家台球厅。毛毛与马明辉闲聊的时候,金笛向我说了一些关于马明辉的事。 马明辉以前在t市算得上有名有号的人,靠着关系承包过一些工程。以前办事靠人情,现在办事靠票子,在那种生意场越来越难混之后,马明辉投钱开了家西餐厅。运气不大好,没多久对面立起了另外一家规模装修很上档次的同类餐厅,把马明辉的餐厅生意抢去了大半。 很多人以为商场如战场,总用找不到地方发泄的假想形容着商人之间的争斗。其实与做人一样,商场不存在着永远的敌人,区别只在于利益划分的方向。对方老板路子很广,但还是提议与马明辉合伙,只不过“希望”马明辉的饭店搬迁到另一处,成为他的分店。因为这个理由,两家闹了几次。不巧马明辉踩过界,在对方把宏伟抬出来时,马明辉一时没给面子,也把自己陷进了坑里。 宏伟手段多,找到马明辉餐厅所在的商厦,让老板找借口抬高了租赁费,又从别人那接手债务问题,找人堵到马明辉的家讨要他欠过别人的每一分钱。 与大多数国营单位采购部门相同,黑社会要帐也是抽取百分之十左右的报酬。但这种帐不是谁都可以要得来,如果麻烦太大,即使把水钱提到五成,一样没人愿意接活。马明辉清醒过来之后,主动提了几成的钱送到宏伟家,希望宏伟给个面子收手。他没想到,宏伟撕了支票,就在自己家门外让人把马明辉狠狠打了一顿。 这事以前闹的很大,好几年之内马明辉都没能张罗起新的生意。那句在道上传的很开的话用在马明辉身上一点没错:生意能不能开起来不重要,能不能做下去才是重点。 等马明辉开起这家台球厅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与宏伟已经修好。不过看见他对毛毛的尊敬样,金笛才不屑的肯定马明辉肯定是靠上了朱老板。 这很正常,宏伟那种姿态的人,如果他想玩一个对头,即使有再多的钱,对头也别想在他眼皮底下干起来任何生意。不用打不用砸,托一些朋友三天两头来查查,谁都干不安稳。 我取笑着马明辉的不识时务,毛毛忽然把我和二郎叫了过去,“去明辉那溜溜。” 马明辉很会办事,分烟客套,但主动与我握手的方式让我很不习惯。 马明辉带着我们几个来到他的台球厅,一路上简单的提了几句。 马明辉的场子有群附近的小痞子在混,偶尔打球赌钱并不希奇,但前阵子钓鱼钓出麻烦,俩伙人当场打了起来。马明辉的台球厅在t市算是不错的地方,曾请过几个很有名的人来打过比赛,被这种小痞子耽误了生意很划不来,所以希望毛毛出面解决问题。 毛毛厌烦的没搭理,我也看出其中不会这么简单,像样的场子自然会有像样的保全,里面也多多少少会有自告奋勇压场子的混子,犯不上跨过周围有名号的人直接来请毛毛。在我们都没答应保持着聪明的滑头后,马明辉把我们请到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扎的很结实的一方钱便往毛毛的兜里塞。 在我们身边,送钱的人往往不会手软,而拿钱的人大多得好好琢磨着自己的份量是否拿得下钱。毛毛摆手拒绝,这让我很意外也很理解。 马明辉尴尬的请我和二郎还有金笛去门外等会,毛毛截口说:“没事,这俩人我信得过。金笛你先到吧台坐会,想喝点啥就喝点啥。” 马明辉点头笑着送走了金笛,犹豫很久后才把事情说明。 麻烦并不在几个小地痞身上,竟然仍是在宏伟那里。当时宏伟向他讨债,外人都以为是正常的白条之类的纠纷,但实际上却是马明辉与银行之间的一种勾当。 与黑社会经常发生的无担保贷款相比,还有一种贷款更加隐蔽,也更加容易出现差错。 不得不说一下经常被人挂在嘴边的高利贷。高利贷虽然或必然与黑社会挂钩,但所谓的高利贷等等只是不入流的手段,一旦被警察发现,不仅借出去的钱收不到,而且自己还得背上官司。至于那些家底够厚、朋友够多,不担心被警察盯上的大哥,根本不用赌上自己的名声靠这条道发财。在现在的社会,赚老百姓的钱永远不如赚公家的钱,虽然他们最终的矛头还是老百姓。 马明辉被宏伟追的那笔帐明确的说并不是他自己借的钱,他在其中扮演了一个风险最低却最容易被出卖的角色――联系人,当然,他能扮演的也只有这一种角色。 在高利贷被法令禁止之后,一些急于用钱的公司想到另一招――把高利贷合法化。合法化很简单,只要把其中的利益奉献给法律。贷款人通过联系人找到借款单位,先让借款单位把钱存入银行,贷款人再从银行借走这些钱,或者这些钱的其中一部分。 虽然多了一道手续,不过四方面都有着绝对的利益。首先贷款人方便迅速的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资金;其次在银行种类越来越多的情况下,每一家银行都在以拉存款为目标;再次就是联系人通过出卖自己的路子可以捞到不少的介绍费;最后是借款单位,他们同时享受着银行的利息不说,还可以通过提前谈妥的条件,在第一时间拿到贷款人一次**出的高额回扣。这种回扣换算成利息,往往可以达到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三十。最重要的是,这种回扣在这种时候,到达的不是单位的账目上,而是落入单位中某些手操重权的人的手里。 这种事与高利贷比起来,就像野鸡和公关一样,做着同样的勾当,却有着不一样的待遇,一切只因为其中有着几个身份体面的角色在身后撑腰。然而,这种贷款经过的手续太多,贷款单位大多是国营企业,需要打点的角落密密麻麻,尽管人家是贪赃枉法,但那也是地位所决定,普通人有心无力。然后是联系人与银行的拨皮,最终落到借款人手里的钱已经为数不多。所以经常会出现一些自觉后悔而违法的事情发生――贷款人伪造法人财务等公章,把贷款私自提走潜逃。 不幸的是,马明辉第一回担当联系人便碰上了这种麻烦。几百万数目对银行来说并不多,或许只是某些站在主导地位的人每年的开销,但错就错在马明辉是替自己的朋友担保。在朋友潜逃之后,贷款单位和银行都不愿把事闹大,于是请出那时仍在道上的宏伟,硬生生把结果塞到了马明辉嘴里。 一个不想被砸上挪用公款的罪名,一个与伪造提款有着一戳即破的关系,偏偏这两方都站在正义的角度,这就像大部分黑社会都栽在“白道”朋友手里一样可笑。马明辉虽然不愿承受,不过宏伟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如果马辉愿意上告,保得住自己保不住家属。 一直到现在,马明辉断断续续还着钱,另一面则努力的到处搜着自己那个朋友,他当然清楚这么多年即使找到了一样无用。 餐厅倒手后马明辉“上缴”了大部分钱,剩余的开起了这家台球厅。前阵子宏伟的催命电话又打来,马明辉抱怨搪塞之后,场子里就出现了地痞闹事的情况。最要命的是,警察跑来调查时竟在场子发现了被遗留下的十几条k粉。 老田刚刚打击贩毒,这时再搞出些新闻的话,马明辉的心脏绝没有那么坚强。他已经给黑子打过电话,但黑子迟迟没有答应。今天碰巧遇见毛毛,马明辉自然想尽快解决。 “这事办不了。”毛毛听完便拒绝,“我不怕你笑我,借我俩胆我也不敢跟宏伟叫号。” 毛毛的直率让我登时笑了出来,马明辉铁青着脸看着我,动怒却不言语。 第二百二十七章 笑容 马明辉沉静了很久,转身走到办公桌后继续翻着什么,看到他摆在桌前的钱仍然没有收回去,我会意的拉着二郎走出了门外。 金笛好奇问了几句,我耸肩没有解释。 一个可悲的人不是他知道的太少,而是他不敢说的太多。 毛毛出来时胳膊下多了一个皮包,谢绝了马明辉的招待后,毛毛扬着笑把我们拉到酒楼开了大包。 “不是不帮吗?”我指着鼓鼓囊囊的皮包无奈问。 毛毛无所谓的笑着:“你以为什么人都得帮?我拿了他的钱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事办不成只怪他自己没份量。有机会你跟着黑子哥好好学学,不一定拿钱就卖力,再说了,谁也不能一天只吃一顿饭。” 看着毛毛喜笑颜开的模样,我明白马明辉又掉进了另一个窟窿,不屑的低头灌着自己的酒。习惯了非黑既白的生活,当我发现身边每一个人不是想象中那么纯粹的好与坏时,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些人,包括自己。 随了金笛的心愿,毛毛请我们去上海路的一家迪吧看喷火表演。宁佳打来几通电话,最终我不耐烦的让她到月亮湾等着,自己一个人回去了那里。 看到黑子时他主动问起了马明辉的事,嘴里念叨着马明辉刚刚打来电话,但没有提毛毛拿过钱的事情。 我琢磨着要不要提醒马明辉与宏伟有矛盾,黑子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把宁佳支进包房里玩后,拉着我来到了他经常一个人坐着的总统包。 空荡荡的房间不会因为多摆设几个玩意而显得热闹,我局促的不知应该坐在哪里。黑子轻笑着把我拽到身边,却问出了让我无法回答的问题,“大眼死的时候,你看仔细了吗?” 猜不到他的意思,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泄气的承认说:“我看见他被车轧了,一害怕扭头就跑了。死是肯定死了,胸口都被压塌了。mianhuatang.info” “跑的时候你回头看了吗?”黑子继续问。 我沉默着尝试想起当时的模样,然而想到的只是各种颜色拼凑在一起的图片。尽管它们尽力在互相交融着,我却仍能分清哪些是血,哪些**,就像是自己亲手一点点抽出的一样。 “如果大眼死在你脚底下,你绝对不会掉头就跑。”黑子后牵着嘴角说:“我从没听过哪个人遇见那种事的时候敢掉头跑掉的。” 我哆嗦的喘着气,知道黑子并不是想玩弄我的把柄后才大胆的灌了口茶水。 看见我被呛到的样子,黑子没有伸手帮我顺顺后背,反倒冷静的看我竭力平息。 “不是不想跑,在那种时候,谁都不敢把后背留给一个死人。说白了,怕的不是死,怕的是他又活过来。”黑子同样喝下茶水,这时我才发现他喝茶根本没有那些品位的过程。就像他做人一样,他在乎自己喝下了什么,而不在乎自己正在喝着什么。 “马明辉现在又干起来了,宏伟害怕?”我小声问。 黑子满意的点头说:“没有谁能一辈子骑别人脖子上。就算马明辉不记仇,宏伟那人自己也不能不掂量掂量。” 仿佛自己在和一面墙说话,我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活着的回应。黑子不停卡着烟灰,半晌才说:“明天你叫些小子去马明辉那地方呆着,遇见再有人闹事,你们上去掺合掺合,别让马明辉看出来。” “把事闹大点?”我不解的问。 黑子紧缩着眉头,“找些小崽子去,我不放心亮子和毛毛,他俩太扎眼。” 我心想没错,亮子那性格不肯吃亏,毛毛则不会做作。而我,几年下来学会的可能只有逼着自己往下跳。 也许我爬的再高,也只是为了更狠的摔下去,不论是别人推我也好,自己情愿也好。混就是在爬着一座山,下面有人顶着,上面有人踩着,那些爬到峰顶的人却只能跳下去。如果可以,他们重新来爬,如果没了资本,他们将永远成为烂泥。 “大雷那头刚被人搜过,一家夜总会能搜出几十把管制刀具,他也真能整。”黑子嘲笑说:“明天开我车去吧,马明辉给多少钱你都拿着,别太独,分一分,赚钱就是为了送人的。” 我急忙点头,黑子打量了我一会首先起身离开,在门口时突然补充:“以后呛到了也忍着,像个男人样,没必要让别人笑话。” 我垂头看着桌子上的茶杯,一时说不出心里的滋味。 陪宁佳在月亮湾玩了一会,酒喝出后劲,我不禁夸口起自己即将在这里帮忙干活的事。宁佳崇拜的讨好几句,开口想让我把她也弄到这里上班。 “这啥都不缺,就缺小姐。”我愚弄说:“你要想干,我马上跟黑子哥打招呼。” 宁佳气愤的掐着我的胳膊,她不是一个坏女孩,只不过心眼太少。“你以前答应过我,混明白了到哪都带着我。”宁佳翻出旧账问。 我靠在她的怀里想睡,却总觉得她身上的味道很陌生。每次醒来,我都会后悔与她做过爱。不是自以为高贵,更不是自以为干净,只是我觉得睁开眼时不应该看到不应该开始的那些东西。 如果我每句话都会被当真,还是不要爱上我这种人。我说的时候它们都是真的,我说过之后,它们的真假并不重要。 我希望宁佳会懂这些,仅仅是希望。 半夜宁佳把我搀回家后,我拽着二郎低声说了黑子的意思。 二郎反复眨着眼睛证明自己已经困了,“这回绝,边拿钱边坑人。” “他能给多少钱?给的再多还有宏伟一个人情大?”我摇着黑子丢给我的车钥匙,借着酒劲炫耀起终于有了点骄傲的资本。 “还他妈把毛毛当成佛供着,我瞅他也不是老实人。银行每年烂账还不有几个亿?他要真舍得花钱,几百万早打成废款了。”二郎抢过钥匙,突然感慨说:“咱他妈要是在老家也有这底气,谁还敢跟修鬼他们狂?” “早晚有那一天。我宁愿吞不下肉被撑死,也不想喝点汤被呛死。死了被人可怜,我还不如被人骂着可怜别人。”我终于理解了黑子的话,忿忿骂着。 宁佳醉醺醺的拉我回到卧室,断断续续**,我找不到高潮的理由。没有像我这种年纪的男人会说自己累了,但我确实累了。一边想着于丹话里那些朋友的伤口,一边想着自己刚与二郎发下的宏愿,我很怕当我努力爬着的时候,会把自己的哥们一一挤下山顶。 宁佳疲惫的躺在我的胳膊里把玩着我的手指,偶尔还会吹捧我混到手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看不到,我多么希望它们都是我混到的,而不是我用其它来换到的。 第二天清早我便给李桐打了电话,坦白自己想知道修鬼那些事情时,李桐不满的把修鬼骂了一顿。 **还是很讲究的男人,知道这群小子受了欺负,自己不方便跟周虎翻脸,安排自己在派出所的朋友到处抓着那群捅人的小痞子。 倒还顺利,上午递过话,下午便把人抓齐。那群小子有恃无恐的模样很嚣张,都未成年,争着抢着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想在大哥面前立次功。 修鬼的小叔也是道上的混子,本以为靠着**能露脸,没想到**把人抓齐后直接交给他处理。开口三万,小叔刚喊完话就咽回了肚子,周虎竟亲自出面找上了他。 随便谈了几句,小叔一分没要把案子撤掉了。 我很平静的听着李桐的唠叨,她和我们不是一类人,她活的彻底,我们活的干脆。 “这事办的聪明。”我夸奖说,但我没敢说心里话,我害怕**像黑子一样,转头把面子留给周虎。 李桐许久没吭声,“还有件事更聪明。” 我警觉的问:“我哥怎么了?” “我搞不明白你们这些人,受了冤枉气还舔着脸去扛!”李桐不满的骂:“你哥认了。” “认了?”我登时觉得胸口布满斑点一样一片片烧着,“这么快?” “嗯。”李桐说:“修鬼他家刚把案子撤了,你哥就主动认了。这几天下判,那家人想整你哥,周虎不知道咋想的,出面给你哥留了路。差不多是两年。” 我这时才醒悟修鬼和斧头那种倔脾气的人为什么轻易放手。如果修鬼学会了世故,我还可以接受,斧头那种一个心眼办义气事的小子也变的与我一样缩手缩脚,这会让我很难受。 哥们白挨几刀,换自己一个远方亲戚少蹲几年冤枉牢,我究竟是得到了,还是一无所有了。边温暖边心疼,我竟发现自己浑身冰冷,人真正被感动时都是这样不知所措。 “放心。”李桐安慰说:“**不能让你哥吃亏,他说修鬼懂事,借修鬼光你哥也受不了苦。” “我哥那种憨人到哪都得受人欺负。”我没好气的骂。 “你哥字写的不错,**跟朋友打过招呼了,去监狱里让他写写报告写写信什么的。怎么说周刚他们也是我朋友,我不能让他们白受气。”李桐自信的说。 我不清楚她对**的手段,但很信任**对她的溺爱。 挂上电话后,我反而很轻松。轻松到仿佛身上什么都没有穿,急于抓住一切东西一样。 招呼起二郎和刘宇后,我仔细刮着胡子。我想我应该笑了,世界上对我哭过的人很多,但真正对我笑的却只有这么几个。即使是值得哭的事情,他们一样在笑,只有被忘掉的人才应该去哭。 所以我笑了,而且,我希望他们有一天也会因为我笑出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心呢 当我开车来到幸隆接于悦的时候,这小子的嘴几乎裂到了脑门上。 黑子的两台车都是奥迪,有些像老朱的风格。听刘宇说,矿山所有配车全是国产。倒不是所谓的爱国,小事不张扬的人才坐的更长久。 有了于悦传话,从饭店还有站前立即应起了回声,挑了五个混的时间不长,我们能压的住的小混子,我头车开到了马明辉的台球厅。 刘宇主动下车结了后两台的出租钱,这感觉让我和二郎很爽,就连与马明辉打招呼时,我也挺直了后脊梁。 除了我之外,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场子靠墙摆着一溜沙发,单独布置高脚玻璃茶几的位子被几个无心玩球的男人占据着,偶尔彼此还笑着聊闲话。 看到我打量的眼神,马明辉为难说:“这些人都是附近的朋友,从开业他们就在这玩。” “算什么?”我不屑的说:“几杆球钱还掏不起了?” 马明辉耸肩笑着说:“多几个朋友多几条道,我打电话时黑子挺忙的,他说没说那事咋处理?” “没事。”我确保说:“十几条粉好几千块钱呢。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玩吧?估计不是故意陷你,可能确实是漏下的。马哥,你这地方不是还玩那生意吧?” 我无心的话让马明辉不自然的抽动起嘴角,摆手说:“中午都别走,我安排个饭店。” 我盯着马明辉,很久才满足的扭头走到旁边的案子玩起来。他不必给我脸,却得忍下这口气听我罗嗦。每个人都喜欢开玩笑,但拿别人开玩笑时,笑的最真的永远是自己。 接连几天都没什么事情,晚上到月亮湾跟黑子到处跑,周围几家卖肉场子的老板倒混成了脸熟。知道我替黑子打理这些小生意后,老板们都主动留下了我的电话,争着抢着想安排酒局。五百包夜的话,月亮湾抽二百,他们抽一百五,小姐到手一百五,这些人自然得借着我尽快爬上月亮湾的墙头。[.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但很快我便发现自己根本不适合这个行当。我曾开车送过一位小姐出台,当看到嫖客长的实在违章后,我竟打算把小姐送回去。刘宇知道后骂我不是男人,心不够辣。我不介意,并不是好勇斗狠的人才是男人,至少我不想逼自己成为一个毫无对错判断的男人。 不过这种想法我没有跟黑子提。这社会,连植物人都可以算成生命,人的想法已经越来越不值钱了。 有天晚上马明辉的场子出了点麻烦。由于装修上档次,场子里到处铺着地毯,所以大多酒醉的客人都不允许进门。当天有几个小子扎在人堆混进来,没玩多久就吐了一地。洗块地毯并不贵,但这会影响生意。那些在开业就在台球厅玩的朋友立即上前插手,把人架到保全室里恐吓了半天,不巧碰上一个雏,顶嘴说自己有钱,把场子里所有地毯都送去洗一遍也不在乎。 因为这句话,这小子被单独拎到场子里反复抽了一顿嘴巴,嘴角当场被打豁。 欺软怕硬,这是大多数保安和看场子的通病。马明辉觉得事情闹的太大,把那群人训了一顿,领头的家伙叫德哥,大咧咧嘲笑马明辉胆子太小。 等到马明辉把我们叫回过去时,我也怪德哥办事不地道。一般场子,处理事情的方法赔钱比赔人更多。既然叫号家里有钱,大可以狠讹一笔。动起手来一是得打点警察,二是当天生意一定泡汤,何况德哥是在场子中央动的手。 德哥年纪不小,将近四十,这把年纪还在道上靠着打架寻仇过日子,有点让人可怜。说话时我一直带着询问的语气给足了他面子,没想到德哥压根不把我们这群小子看在眼里。因为刘宇嘟囔骂了几句,他竟动起手推搡着刘宇。 “你算个什么?”我护着刘宇问。 德哥歪着脸一直摇头,回头一巴掌按在我的脑门。其他人还在笑着时,二郎握着台球已经砸上了德哥的脑袋,登时就见了红。 乱哄哄的人群里我盯着德哥一个人打,台球杆敲在他的后脊梁上,反弹的力量竟让我的掌心发麻。像是找到了与自己作对的厌烦的东西,我狠心双手握着球杆反复抡着,可它被脊梁骨弹开的高度却越来越高,高到几乎砸到了我自己。 打架不靠力量和身材,敢下手的人才站得住脚。球杠没份量,德哥抗几下便晃晃悠悠返身冲向我。长杆抽在他的胳膊上断掉,我忍着耳朵被他砸中的疼,一拳头顶上了他的下巴。 想不到,德哥咳嗽着退了几步,直愣愣看着我,脑袋和身子却来回发颤,最后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与发狂时不同,这次我的耳朵真的什么也听不见了,甚至我歇斯底里骂着已经晕倒的德哥的话,我一样听不到。 挑头的人被放躺,其他人立即拼命往台球厅外跑。马明辉一直站在一边,就算我踢着德哥的身子时,他一样保持着沉默。 “操,狗都不如。”我瞟了瞟德哥,又瞟了瞟马明辉,啐痰骂。 如果现在躺在地上的是我,我相信马明辉一定会拦着,因为我有背景,所以我的死活才会被人关心。 二郎踹翻了一个家伙揪到我面前,其他人已经跑的干干净净。 “明天别到这装逼了,来一个揍一个。”我指着德哥对他的朋友说:“赶快弄走。” “对了,”我转向马明辉问:“这伙人整天在这玩,现在是不是得把帐算一下?” 马明辉面无表情的扭过头,德哥的朋友还算有血性,掏出皮夹摔在我的脚边,“咱等着,看哪天我怎么收拾你。” 二郎抬手想打,我捂着耳朵挡在了他的身边,“你这辈子是没那天了。”我笑着说,随后靠在二郎身上小声嘀咕着想回家躺躺,耳朵发鸣,像虫子在里面闹腾一样难受。 我把于悦留了下来,让他跟着德哥看看。倒不怕德哥有什么意外,下巴挨打,一时意识混乱而已,“回家就算了,这俩人要是去医院,明白过事来以后,他们敢叫人,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对于悦说。 二郎毫不担心的说:“瞅他那操行,那么大个人说被人打迷糊就被人打迷糊,你怕啥?” “操,一次给他制老实了。”我想着黑子的话,摇头说:“一会我得给毛毛打个电话。” 在出租车里我摇开窗户探出脑袋,顺着风希望耳朵能安静一会。很可笑,它反而吵的更欢。 烦躁的让司机挑头开到依网情深后,我缩在椅子上不停找着煜。 我有些担心,担心自己的一个耳朵再也听不到声音,只能听到那些吵闹的混乱。 我甚至后悔应该要来煜的电话。她像是我另一个耳朵,从来都是安静的听着我说。 于悦不一会从医院打来电话,先是笑着说德哥剃掉头发擦药的惨样,随即骂骂咧咧的告诉我德哥果然打电话找人。离的太远,他听不到德哥找没找到,但忿忿不满的模样出卖了德哥的怨气。 我看着身边的二郎笑,二郎无奈的给毛毛打了电话。 毛毛和亮子正在矿山的店里拢帐,亮子主动答应马上去医院堵人,叫号让德哥以后再也不敢在道上混。 挂上电话后二郎忽然收起了笑,不理会我的言语安静的玩着游戏。我无趣的等着煜,在她刚上线时我便说起了自己的耳朵一直在疼。 煜劝我去医院检查,我犹豫很久才说:“它坏掉了没事,我害怕提前知道它要坏掉。” 说着说说,我也笑不起来。我忽然想起了德哥,也许从我踏进门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在马明辉场子逍遥的日子到了头。可是他不想知道,所以他仍假装不把我放在眼里。 有的时候强硬和软弱混在一起,直到它破碎了,别人才看得到真实。 就像我们这种人活着一样,什么都敢做,偏偏不敢知道自己的以后。 我一字一字说着最近的事情,我告诉她我已经找大哥去收拾德哥,以后没人还会再打伤我的耳朵。 煜忽然问:“你的心呢?” “在我肚子里。”我干脆的回答:“我不管它在哪,不管它偏了还是正了,只要在我肚子里就行。” 煜很久才回话:“你说的那个德哥不是更可怜?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起码你得同情他。” 我闭上眼睛,觉得这个女孩变了,她算什么,她为什么想让我懂得她在说什么。 “我不是大哥,我只是个小混子,我没用勇气去同情。”我回完话后,着急着想关掉电脑,然而煜还是很快的重复问了一句:“你的心呢?” “死不了。”我叹气打出三个字,关掉一切陪二郎在游戏里砍砍杀杀。活在游戏里多好,就像活在梦里,永远不必在乎自己的角度是否光明磊落。 第二天德哥的朋友来到台球厅时,我紧张的抄着汽水瓶想迎过去,但马明辉摇头告诉我:“这些人是来送钱的。” 因为我昨天说过让他们把帐算清,所以他们照办了。确切的说,这是亮子做的,是黑子从马明辉的嘴里知道情况后,告诉亮子去做的。 德哥没出现,于悦说过亮子把德哥架上了车。 不知为什么,我隐约觉得这家台球厅不像是马明辉的,或者说,他很快就不是马明辉的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车灯 德哥的事是毛毛和亮子拦下来的,我请毛毛吃饭,问起亮子能不能来时,毛毛截口替亮子拒绝了,这让我很扫兴。 我以为亮子还在嫉恨着张力那件事我与黑子走在一条路,但毛毛酒后解释清楚了我的误会。 原本毛毛昨晚想自己找人去堵德哥,但亮子怕毛毛耽误了时间把我连累,两个人直接开车跑去了医院。 请德哥出去谈谈时,德哥和他的朋友还在扭扯,亮子发狠用大夫的圆珠笔戳上了德哥朋友的大腿。虽然笔折断了,但那小子吓的已经瘫在地上不敢言语,德哥也识趣的跟上了车。 拉到矿山后,亮子想把德哥送到大雷那。路上毛毛漏了风,虽然刀子架在腰上,德哥听到自己身边的是月亮湾的亮子,而且自己正被送去大雷那后,玩命一样撞开毛毛撒腿开溜。 在公路边亮子追上了德哥,和毛毛把德哥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当道边开来一辆车,车灯打到三个人身上时,亮子忽然慌了神,一脚踢在德哥的脸上,扭头跑掉了。 毛毛觉得无趣,吓唬德哥一顿放了人。亮子最后那一脚似乎踢断了德哥的鼻梁,德哥除了惨叫外没有任何清楚的回答。毛毛回到月亮湾把事情对黑子说了一遍,打亮子电话找不到人,毛毛有些担心亮子是否出了什么事。 黑子打消了毛毛的疑惑,也第一次说出了亮子的一个小秘密。 亮子以前帮黑子运货时在国道上遇见了路霸,亮子本想开车冲过去,后来来了脾气,一个人提着扳手跑下车拼命。 开始的时候亮子大概吃了亏,发狠抽倒一家伙后,路霸看到有不要命的人也怕了,纷纷开跑。亮子盯着地上的人一直砸,没想过收手这回事。等到清醒过来,亮子看到自己把事闹大之后也后怕起来,没想到这时开来一辆车,车灯同样打在亮子和躺在地上的路霸身上。 虽然这事以后没人查,但亮子从那时候开始晚上很少出门,就算家里突然亮起灯都会让他感到不舒服。 有次黑子带亮子去吃饭,走过大街时候一排路灯没有开。黑子开玩笑一样说着,如果灯突然亮起来多有面子,就像专门给他亮的一样。 很凑巧,路灯突然亮了,亮子也突然腿软差点坐到了地上。 知道了亮子心里堵着这件事以后,黑子特意托人查过。不过车匪路霸比起混子更没人同情,每年拦车时被司机踩油门轧死的路霸不知道有多少,那人的下落一直没查出来。 人小时候的心总是最脆弱的,虽然亮子以后干过不少心狠手辣的事,偏偏抹不掉那次的车灯。 我听完后觉得老天的玩笑开的太大,一个我以为无所惧怕的男人,竟然还有着这种阴影。所以人才会说把事情埋在心里,把态度摆在脸上,这之间的区别不仅仅是深度,还是胆怯的防守。 过了两天亮子亲自开车来到台球厅,把我叫出去后提了几个名字,是附近的混子,跟宏伟几个哥们走的很近的混子。 马明辉也可以查,但他不敢。亮子提醒我听到这些名字不要碰,我谨慎的记在心里。当亮子起疑的问起黑子为什么这么给马明辉面子时,我犹豫一会便说出了黑子的本意。 我知道亮子不会赞同的黑子的做法,但他必须走黑子指出的这条道。而且,所有事情都可以摸出一个头,不论它是真是假,它必须承受后果。唯一能保住我的只有亮子,我不想出什么乱子被当成挑头的替罪羊。 亮子怔了一会,点头告诉我别办砸了,宁可自己吃点亏也别坑了宏伟的人。 亮子的话没说完,我却听到了完整的意思,黑子不会因为我的卖力而护着我。我笑了出来,惨的人很多,惨的需要用笑来表达的,可能只有我。 晚上**点钟开始,我的电话从没断过。商量商量价钱,研究研究地点,一些比较偏僻和面生的客人我都按照黑子的意思拒绝掉。每当我跑到其他场子借台,并把价钱说出来后,那些小姐都兴高采烈的主动蹭过来要上车。 曾有个客人偷听到我和老板还有小姐的对话,醉醺醺的嘟囔了一句:“不要脸的骚货。” 因为这句话,我把他推回卫生间揍了一顿。对一个出卖自己脸皮和尊严的人,即使她是贪图钱财,旁人一样没有资格说三道四。鸡头那种人也曾为了护着小姐被人硬生生在胳膊上划下刀口,等我踩进这一行我才明白了原因。也许小姐并不像外人说的那样用笑藏着眼泪,但她们同样在自己重视的人面前在乎着周围的眼光。 有次晚上去送台收钱时,亮子忽然给我打了电话,把我叫去矿山帮忙。 并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大雷场子出了点麻烦被他碰上了。 月亮湾坐台小姐只有十几个,不过黑子电话里却有几十个高级货。由于矿山最近被搅的很乱,老田扫完油田又盯上了这里,不少小姐跑到其他地方上班。无奈之下,一些老板到处拉着新鸡。 小姐入行除了自愿和鸡头拉拢外,有很大一部分是被自己做小姐的朋友介绍来的。t市大学不少,因为这个原因慢慢出现了一种并不算特殊却很奇怪的情况――一些学生当上了小鸡头。他们负责给鸡头和老板拉货,而且这种人大多数是女孩子。 按照月亮湾的习惯,这种小鸡头不可以抽水钱。每介绍一位小姐,黑子愿意收下后,柜台都会给她们一些钱。当然,平常有空的时候黑子也会请她们出来喝顿酒拉拉关系,不过大多数是看场子的人代喝。黑子不大看得起她们。 大雷这边没这种经验,也是出于着急,让这种小鸡头抽小姐水钱,结果一部分人竟大胆的跑出去单干。 道上不是有人就可以办事,人不等于路子。这种鸡头即使天天带着雏,也没人能保证出事的时候安然无恙。 一个叫郭敏的小鸡头就出了乱子。她出去单干没关系,但竟打着矿山的名号。前段时间她陪对象在一家ktv玩,一时来兴趣记下了那家场子里一些小姐的电话,劝她们有空的时候跟着自己赚钱。 出台当然比坐台赚的钱多,小姐们纷纷答应了,也把郭敏推进了坑里。 郭敏偷着安排几次小姐出台后,那家ktv的老板发现了里面的猫腻,立即找人堵到了郭敏的学校,把郭敏的对象打进了医院。 这种事郭敏没脸告,窝火之下跑去矿山的场子诉苦,希望原先的老板帮她出面。 这种事都是自找,走路得看人,不是谁都有体格横冲直撞。不过郭敏原先给矿山拉拢到不少***,老板还是很看中她。碰巧亮子在店里忙完想出来喝杯酒,老板碰上了便请他出面。 冲着大雷,亮子勉强答应了,让毛毛找来一群人,由郭敏带头,把气势汹汹的我们送到了那家ktv。 郭敏长相不赖,打眼看去就是很机灵的人,但说话难听,总不忘挂着几句脏话表示自己的身份。 “打人还是要钱?”路上我凑到郭敏身边问。 郭敏的香水味很浓,原本应该单纯的年纪偏偏用彩妆来涂抹,总让我觉得有些勾引的意思。 郭敏冲我笑了笑,撇嘴说:“我不要钱,把那老逼腿给我卸下来!” “你学着点说话。”我看到毛毛不满的表情,急忙说:“这没人是冲你面子来的。要打人也行,你把钱备着,别等我们动完手你哭穷。” 旁边一哥们笑呵呵说:“操,没钱我给你垫着,回头睡几天来补。” 郭敏拉下脸,嘟囔骂着那哥们是阳痿,随即瞪着我说:“我受不了这口气,打废了养着,我也乐意!” 我不屑的扭头啐痰,凡是靠上这条道的人没有窝囊货,逼急了都会咬人,那些服软的人只是没被逼到绝路。 看着毛毛,毛毛冲我点头:“都提了是咱矿山的人,这话搁着也有人晒脸,当然得好好调理调理。” 我无所谓的耸肩,冲进ktv大门后问也没问就动手开始砸起了柜台。 把客人全请到门外后,毛毛让郭敏认人,但老板竟然不在。 亮子边打电话继续叫人来,边让服务员给老板报个信,“他不来,我就把这地儿都烧了。” 服务生在我们笑声中哆哆嗦嗦打通了电话,提起郭敏时没说名字,一直用“那个女的”来代替。结果郭敏冲过去揪着服务生的头发踹了好几脚。刚才起哄的哥们瞧着郭敏的泼辣样仍然兴趣很浓,在人堆里嘀咕着事不能白干,晚上得把郭敏领出去睡了。 旁边几个人立即来了兴趣,凑在后面商量晚上一起玩,这让我感到很恶心。 “操,这种姑娘以前都是小姐。”毛毛看着我的表情,解释说:“别看她现在狂,我说句话,晚上你想在哪睡,她都不敢说个不字。” 我跟着厌烦的亮子走出门口,不由觉得可笑。我们和郭敏都一样,或者她比我们还要强,至少她有着还人情的资本。 接过亮子撇过的烟,我和毛毛听亮子讲起最近店里的生意。没多久对面开来一台车,停车前车灯打在亮子身上,我清楚的看到亮子忽然打了一个哆嗦,眼神也直勾勾的看着车头,似乎失了神。 抄起刚才被我拆下来砸柜台的消防器,我迎着车跑了上去,没由来的狠狠砸着车灯。 司机反应很快,我刚砸上车头他便踩油门撞向我,要不是毛毛在身后拉了一把,我想我已经被挤进了车底。 第二百三十章 后背 车猛扑几下,像是回光返照的病患一样无力的停在了ktv的台阶前。 我的气管似乎已经纠结在胸口打结,能够呼吸到的只是一点点颤抖,至于脑子,却仍是混乱的激动。我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亮子不经意的恐慌如同我自己的胆怯,他心里堵着的阴影如同散在周围捆绑我的那些经历。可以说,也许我纯粹是替自己砸着那些车灯。因为我不愿相信、不敢相信即使亮子这种人也会有害怕的玩意。这让我有些失望和难受。 车门刚开,没等人蹿下来,毛毛骂了句“操”,领头跑过去一脚踹在了前排副驾驶车门。那个命不够硬实的家伙登时被车门别住,闷哼一声缩了回去。 其他哥们跑出来拎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往车门上砸,亮子返身冲回场子敲碎了啤酒瓶,冲我吆喝:“把那司机揪出来!” 我喘着粗气立即照办,毛毛反而笑出来:“把手里那玩意扔了,别他妈炸了!” 我这才恍悟,陪着人群一起嘲笑起自己刚才的冲动。 司机年纪不小,依在旁边人身上胡乱推着我伸进碎玻璃窗的手,这让我很烦躁。旁边一哥们甚至恼火的抢着去拔窗锁,玻璃渣子刮破了他的衣服,登时见了红。 “你他妈自己滚下来,好说好商量,真等我把你拽下来,脑袋瓜子我先给你开条缝。”哥们忿忿的骂着。 不过司机根本不在乎,蜷缩着身子竟然抬脚踹着,眼神不住向后张望。 我不自觉的朝后打量,迎着我的眼线,两辆出租扎到路边,从上面蹿下几个人骂着嚷着便冲向了我们。 一把折叠椅在我身后敲碎了另一个车灯,亮子突然吼起来:“都给我滚一边站着去,谁他妈敢动一下,看看我亮子能不能弄死你们!” 我立即知道来了麻烦,这群人不会是刚才亮子电话叫来的哥们。能骑的住人的时候,事前没人会大咧咧报上自己的号子,亮子这么喊,无非是想震住场面。 毛毛瞪大眼睛走到亮子身前,冲着仍昂头往我们这边走的人群喊:“这屁大个地方也有敢跟月亮湾亮子叫号的人?” “我他妈管你是谁呢!”人群中爆出一声,立即挑开了气氛,那群小子全然听不进毛毛的话。 倒是车里的司机这时候喊出了声音:“都别闹!都是误会!” 我扭头看着他,发现郭敏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了我们的身后。 “他是这地方的老板?”我小声问。 郭敏刚要张嘴骂,我搂过她狠狠勒住了脖子说:“到里面呆着去,今天晚上谁也不敢碰你一下。” 郭敏有些慌了神,毕竟是女孩子,可以学着男人的模样在道上咋呼,但遇见这种情况,直勾勾的眼神还是证明了她的胆怯。 我凑到亮子身边嘀咕了几句,亮子嗤笑着让我们把老板接出来。 “等十分钟,十分钟以后看看谁狂。”亮子转身对我们低声说。 老板狼狈的下车后,心疼般看了几眼车头,领着十几号人戳到了亮子对面。 “我姓王,我不知道咱中间有什么事,做生意讲究朋友多,咱到屋里坐会吧。”老板伸出手,话虽客气,表情却没什么笑意。 亮子挠着眼眉,没一点握手的意思。 “这地方叫啥?”亮子冲毛毛问。 毛毛怔了一会,我抬头找着ktv的门牌,接口回答:“王家路。” “操,一听就是农村地。这十几个瞎张罗的都是亲戚朋友,全跟着你姓王吧?”亮子不屑的说。 王老板脸色登时沉下来,“月亮湾这名我听过,都是干这行的,那么大个场子不至于到我这拉小姐吧?” “那玩意我不管。”亮子皱眉说:“打我们矿山的人,那就是打我亮子的脸。” “操你妈的,你脸值几个钱?”王老板身后有人边喊着边露出面,“哥,你回去。我他妈非把他撩倒。(.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刚才就你喊的?”亮子瞪大眼竟推开我们迎了上去,冲着那小子吼:“有纲就把我埋这!” 亮子边说着边指着自己脚下的地。人群里有人伸手推搡亮子,毛毛立即和我们挡在旁边,互相指着鼻子没完没了的骂着。 场面很可笑,不过就是这样。当初山屁哥听到铁路秃子的名,就忍气吞声的把我送出去,月亮湾和矿山的名绝对比秃子的力度要高的多。除非有人挑头先把亮子放倒,不然没人傻到自己出来撞墙。 没一会,道边一辆接一辆停下车。亮子伸手冲刚来的哥们比划,这时我终于舒服的吐了口气。 前几辆一来,毛毛立即扬着笑招呼,王老板的人则防备的往后撤。等到最后一辆来时,毛毛却愣住了。 居然是鞠武。 一身便服,扎在人堆里毫不起眼,偏偏我能一眼认出他来。 “那家伙是雷子。”我提醒说。 毛毛点头,“我知道。”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毛毛,亮子却摇头笑:“刑警大队一个小内勤。” 毛毛冲我眨眼,我立即明白鞠武绝不是一个内勤这么简单。 “人倒是不错,就是不会办事。”毛毛补充说。 “操,要是会办事,他也不至于从副队被调成内勤。”亮子转身指着王老板,“还叫号不?” 王老板的人并不认识鞠武,虽然看着我们的人多,仍嘴硬的继续骂着。 鞠武径直走到亮子面前,几个被他推开的哥们都很不满,毛毛及时拦住了他们。 亮子主动伸手和鞠武握手,王老板发懵的看着奇怪的场面,应该也意识到这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有点身份。 “晚上我去月亮湾坐坐,碰上你小子又惹麻烦,过来看看。”鞠武大方的说。 亮子舔着嘴唇,半晌才对王老板说:“你他妈今天有命,这是鞠哥。” 顿了顿,亮子还是补充说:“刑警大队副队长。” 王老板从人群走出来,客套的向鞠武问好,挥手示意身后的人立即离开。没想到刚才张口骂亮子的家伙仍犯傻劲,不满的唠叨:“操,带来个警察牛逼什么?有纲自己来闹,看我弄不死你!” 亮子刚刚摆上的笑卸了下来,单手冲鞠武比划着无可奈何的手势,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鞠武回头瞪了那小子一眼,王老板反倒不在乎的说:“是我弟弟,口直心快。” “你他妈什么意思?”毛毛接口问。 王老板撇嘴说:“我朋友也不少。当着副队的面,咱不怕把话说清楚。大晚上的,到底是谁来闹事的?” “我是一名内勤。”鞠武平静的说。 我甚至猜不到他的心思了。一名内勤不舒坦过自己的日子,又盯上葡萄,又来这捣乱,也许是想往上爬,也许是想抓点把柄给自己以后铺垫。不管怎么说,我竟有些厌烦他,原先那些莫名其妙的抵触的尊重已经不复存在。 “操,闹了半天,月亮湾也就配请个内勤过来。”王老板的弟弟骂:“哥,让这群人等着,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人。” 亮子死气沉沉的瞪着那家伙,迈步要往前走,却被鞠武拉住了胳膊。 王老板的弟弟冲走散的人群吆喝,意思是不用担心这名小内勤,也不用把月亮湾的废物们放心里,这让我们脸色越来越难看。 毛毛偷着接过亮子摇在背后的半截瓶子,拐出人群便往王老板弟弟那里走。我看着一切,钻过去抢下了酒瓶子。 毛毛疑惑的瞪我一眼,我笑着指着鞠武的后背,矮身从王老板的汽车边快步溜出去,跑到王老板弟弟的身后,酒瓶子顺着后脊梁骨狠狠的划了下去。 我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应该找把刀子,哪怕最钝的锈刀也好。隔着衣服我看不到自己弄出什么样的杰作,但我的手心却开始发滑。每次碎瓶子上传来的一点点阻碍都让我迟钝的停一下,或许只是心里这样想的,我猜那是血肉骨头在反抗着。 亮子曾告诉过我,人最喜欢用后背扛着伤口,也最怕后背留下伤口,原因都是人看不见。 想活下去的时候,因为看不见所以坚强的挺着;活下去之后,又因为看不见,会担心后背累赘的伤口害自己死掉。人的想法总是这么奇怪。好多开膛破肚流出肠子的人,虽然当时鬼哭狼嚎的叫着自己要挂掉了,然而最后却能活下来。好多只是身后被开了口子,当时硬挺着没有吭声的哥们,最后却疑神疑鬼的死掉。看不见的,才是最可怕的。 王老板的弟弟倒也有些血性,我刚刚狠心划出了伤口,他失声大叫后便转过来抄着电话往我身上砸。 我把瓶子砸在了他的脑子上,安静的看着他在我身上扑打,然后萎靡的靠在地上左右翻滚,始终不敢着地的后背像是宝贝一样被他留在半空。 “叫唤的挺来劲,不过是一个怕死的废物。”我骂着,竟也想起了小昆给我的那条疤。 “操你妈的!”王老板发疯一样跑到我身边,一拳一拳砸在我的额头和脸颊,险些让我迷糊过去。我晃悠着松开双手,高高举着。看着鞠武转身愤怒的模样,还有亮子嬉笑的模样,我竟然也笑了出来。 这激怒了王老板,一拳头塞在我的下巴上,撞击时牙齿啃破了嘴唇。我伸手推开王老板,讥笑着没有言语。 鞠武冲过来利索的翻过王老板的手腕,一个体格很壮的男人竟被他这么轻松的摆平,让我有些意外。 看着我一遍遍舔着嘴唇上的血,还有地上试图反手摸背后伤口的王老板的弟弟,鞠武拧起眉头拉着我便往道边走。 我不由慌张起来,不过亮子冲我一直摆手,毛毛取笑一样招呼:“晓峰,陪鞠哥出去玩一圈。” “玩?”鞠武咬着牙哼唧。 第二百三十一章 醒悟 鞠武在道边一直弹着烟灰,整整一支烟我没见他抽过一口。直到弹掉了烟头,鞠武才尴尬的对我笑着。 “我早就把烟戒了,但这心思一乱,就习惯点根烟。” 看着鞠武耳根红通通一片,想起刚才离开时王老板那群人围着我和他不断叫号推搡的模样,我不由嘲笑说:“这年头,警察想带个人走都带不动了,最后还得亮子喊话,咱俩才能钻出来。” 鞠武揉着过滤嘴,似乎没听进我的话。无趣的打了声口哨,我询问说:“鞠哥,咱到底上哪?人是我扎的没错,咱谁都清楚,大不了赔点钱,我就不信他敢把我报您手里去。” 鞠武抬头狠狠瞪我一眼,“你图个什么?” 我摆出无法理喻的笑,“你抽烟这样,让我想起个人。” “黑子吧?”鞠武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 鞠武叹气起身拉着我,“黑子是个能人。像你这种小混子也都知道,交朋友交近不交远。黑子一个外地人,能在这地方根扎这么深,他手腕不是一般的活。我认识他几年了,架势像他,但是脑子始终跟不上。” 我没敢言语,低头琢磨着鞠武与黑子的关系。从没听亮子与毛毛提过鞠武,我实在搞不懂鞠武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拦了辆出租,鞠武上车便让司机开去一家洗浴。想起毛毛的玩笑,我讨好的建议去一家我熟悉的桑拿。 鞠武摆手没回答,这让我有些难堪。 到了洗浴后,大厅里的服务生竟然迎了出来,凑在鞠武耳边嘀咕几句,鞠武则大方的塞过去一包烟。 我新奇的看着一切,讥笑鞠武虽然没权,也不至于跑这么一家小场子享受。 陪鞠武在洗浴门口站了很久,我不屑被他拉拢进去,他也无心提起来到这里的原因。好一会,当旁边走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的男人的时候,鞠武这才动了脚步,走过去拉住了男人。 鞠武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拉住男人时,我却觉得他脸上的严肃是一种痛。 “过来吧。”鞠武冲我招呼,“去我家坐一会。” 我皱眉打量着年轻人,样貌还不错,不过头扭来扭去很生硬,右胳膊一直端在胸前,像是挎着一个篮子,十足的女人味。(.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是我外甥。”鞠武向我介绍,随即冲他的外甥平静的说:“广浩,我带来一个朋友,冲你名来的想认识认识你,咱回家坐会?” 我连忙凑过去探头问好,广浩却搭耸着眼皮一直在用余光挤我,这感觉让我很不爽。 沉默了半天,广浩才不情愿的转身往回走,鞠武冲我耸肩,示意我跟他一起回家。 鞠武的家不错,虽然装修摆设很普通,但让我感到家的滋味。尤其当他爱人切水果招待我时,我竟不自在的不敢接到手里。 鞠武无奈的笑着,让她爱人去卧室里休息,随即拉着我和广浩坐到了电视机前。 广浩几次叼烟卷都被鞠武抢了下来,我不解的问起原因,鞠武尴尬的说:“我外甥这不大好,这些东西还是不碰为好。” 我看着他比划着脑袋,顿时明白过来广浩为什么总给我一种生硬的感觉。 “跟谁混的啊?”广浩突然撇嘴问。 我瞥着鞠武,半晌才回答:“没,自己瞎混,打发时间。” “问句话还唧唧歪歪的,操。”广浩蹿起身走到我身边便要扬手,鞠武抓住广浩的胳膊按在了自己怀里。顿了顿,鞠武又褪开广浩的袖子,示意我仔细看。 一个很丑陋的伤疤烙在广浩小臂上。有点像烟疤,但要大的多,足足有一枚一元硬币的大小。 “烫的?”我无所谓的问。 鞠武摇头说:“他胳膊断过,里面穿着钢筋。” 我登时愣住了,重新看着广浩的伤口,觉得他的胳膊似乎在变,变的很脆弱。那种融化一样的伤疤尽管圆滑,却让我涌出反胃的念头。 鞠武半拉半推的把广浩送回小卧室,关门前还许诺说:“等你哥们走了,我陪你去洗澡。” 我指了指手表,不解的说:“鞠哥,我倒是没事,你要是忙,我先走了?有空我请广浩去好地方蒸蒸。” 鞠武颓丧的靠在沙发上,电视频道在他手中的遥控器里不断换着,嘈杂的声音让我听出他的心里很烦躁。 “你回去打听打听,以前站前那块有谁不知道广浩的名字?”鞠武突然说,咬着牙说。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鞠武,心里怕起来。害怕他与毛毛之间有什么瓜葛,如果是这样,我对他来说是一块最好的试刀肉。 探头看到卧室门仍紧紧关着,鞠武拿起一支烟,反复很久终于点上了火,自言自语的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广浩是鞠武非常疼爱的外甥,因为爱人的身体不能怀孕,他几乎把广浩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俗话说官匪一家,鞠武在当副队的时候,也许是广浩勾搭上黑子,也许是黑子勾搭上广浩,广浩忽然在站前附近混了起来。倒没干什么猖獗的事情,不过寻仇卖义气广浩没少干。那时候t市站前的出租车几乎成了广浩的私家车,随叫随到,从不花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亮子和毛毛才在后来接手和占据了站前停车场的生意。 依仗着自己的舅舅是副队,广浩比起其他混子更肆无忌惮。有次在纪念馆帮人出头,竟把几个部队的士兵打了。因为这事,鞠武花了很大的心思才摆平。不过鞠武当时并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算那时候知道自己在包庇,我一样没在乎过。” 后来黑子的生意越做越大,渐渐不再管着明面上容易遭浪打的事情。广浩不能像以往一样三五成群的在街面上晃悠,听了亮子的话,专门干起了要帐的生意,也在刚才那家洗浴扎了根。 道上要帐很少牵涉国营企业的三角债,那里面的人虽然只是干部,但只要挂上国家的名,都是普通混子没资格得罪的。广浩天天在洗浴戳着,小打小闹的事情干腻了,忽然接手帮t市一家外资企业讨债的事。 当初被许诺的油水太高,广浩没在乎目标是谁,等到发现目标单位很有份量时又骑虎难下。三角债虽然不合道理,但在一定的环境里,它是必不可少的。外资企业虽然受着各种保护,不过一样玩不透中国的社会。黑子曾提醒广浩就算丢面子,也要放手。可惜广浩太要脸,怕道上的哥们瞧不起,硬着头皮去掺合。 上门要钱被推出去以后,广浩发狠半夜绑走一位领导恐吓。这下事情顿时闹大了,要不是鞠武出面调和,广浩基本得在监狱里睡几年板床。 面子丢了,又没拿到钱,广浩回头找外资企业算账。一来二回把人家逼急,找了一群人堵到洗浴下了黑手。广浩胳膊被打断,溺在水里太久,脑子又出了问题,成了一个傻子。 从那以后,广浩仍活在习惯里,每天都跑去洗浴。开始的时候老板还招待,但慢慢也厌烦为了一个傻子花冤枉钱。鞠武难堪的去送礼道歉,请服务生帮忙留着外甥,自己每天晚上来这里接。 “这都不怪他,全怪我自己。”说到这,鞠武掐着烟头,就连被烫也没吭声,“我以前一直以为,等这小子混出息了,那些脏事就没他份了。现在一想,就算他抽手不干,别人也不能白吃了他的亏。我以前是有能力护着他,但我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护着。”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忽然烦躁起来,脱掉上衣转身冲着鞠武说:“他胳膊断了是他命不好,我以前差点被一群小崽子弄死,我不一样好好活着吗?” 鞠武冷哼了一声,“你还能每次都爬起来?我为什么成内勤?那是我自己不想干了,我不配坐在那位置。黑子那些人我管不了,就算他们不在,以后还能再起来一个。我就希望像你这种年纪的人,早点醒过来。” 我想,按道理我应该感谢鞠武的话,偏偏我怎么都找不到这种想法。我承认他每句话都是对的,那都是他用自己证实过的事实。然而虽然他与我同样踩在这条路上看着别人的起起伏伏,但我们的角度却是不同。他高高在上俯视着对错,我却躲在山角仰视着峰顶。他后悔自己爬的太高,而我恼怒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去。也许终有一天我会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但人计算得失的方法不同。 当这个社会上每个人都知道正义是什么的时候,只能说,罪恶已经太多了。没有什么对和错,只有后悔和不后悔,值得与不值得。 我真希望自己也彻底被放躺,被打傻。只有这样我才能没有嫉妒和不满――我得到的没有我失去的多。我不只一次后悔过,但可能我就是这一种人,我活着就是为了以后不再后悔,虽然我并不肯定自己有这种运气,但习惯了这种态度。 “要是今天晚上被放倒的是我,你猜把我放倒的人能不能被你带走?”我没由来的笑着问。 鞠武没想到我会问出这么一句,怔了半天还是摇头说:“亮子早晚有一天能栽。” “我不管以后。”我指着自己的后背说:“我以前就想纹个水手锚。这些事你可能不知道,这玩意挺可笑的,不知道谁规定纹了这个才是个像样的混子。都好几年了,我一直也没纹上。前段时间我自己找人纹的。要不是你好心劝我,我还一直没明白过来自己纹这东西为了什么――我就是不想再听别人的规矩了。” 鞠武拉下脸,把衣服丢给我骂:“你才多大?你自己死不死没关系,你想没想过你家里的人?你有没有像我这样的舅舅?还有你爸妈?你以为你活着就是为了自己?” “换个人,我早就走了。”我穿上衣服说:“鞠哥,我真想有你这种舅舅天天唠叨我。但是,就算听了别人的唠叨,我也不一定听进去别人的唠叨。广浩为什么成这样?那事要是大雷和黑子去办,人家敢玩这套?” 倔强的甩开鞠武的手,我走到门边穿上鞋,忽然想起了海摈,回头说:“广浩哥一切是他自找的,我要是你,我绝对不拦着他。” 鞠武冲过来抬手便想抽我,但停在半空没有放下来。“葡萄那事过去了,他自己乐意吃亏我管不了。以后你给我小心点,别犯什么事让我抓到。” 我冷晒一声,却仍感激的向鞠武深深鞠了一躬。 走出鞠武家时,我反复摩挲着自己的胳膊,总觉得那里同样有一截钢筋蹭着我的骨头。想着广浩的眼神和表情,我竟蹲在台阶上不愿睁眼。 毛毛这时给我打通了电话,没等他问我的情况,我截口问:“那哥俩还闹腾不?” 毛毛讥笑着说王老板把弟弟送去医院,但仍叫号要把这事算计算计。 “找谁算计?找我?”我哈哈笑起来,“一会给我找俩人,我回去把他嘴缝上。” 毛毛呸了一声,意思这事在他的份内。 “以后谁他妈也别想事后算计我。”我摸着胳膊说。 第二百三十二章 洗钱 一个人在社会上到底能混成什么样,这个问题竟在我脑子里转悠了很多天。mianhuatang.info 我去看望广浩的那天晚上王老板的人和亮子对峙了很久,最后不了了之,因为黑子请了几个朋友来“**”。 亮子心里有火,第二天让我去那家ktv耍耍。于是,王老板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小姐根本不敢出台,小王的几个同事在大厅悠闲的坐着,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客人愿意进门。 最后王老板请来一些朋友疏通,我很客气的告诉他,送走了小王这些人没有什么用,只要亮子的火气还在,他的地方即使恢复了生意也恢复不了安全――他那几个亲戚朋友根本不够看。 王老板的那家ktv自己关门了,对外说是重新装修,但他和我们都心知肚明。王老板戳着胸口提醒我以后少走夜道,因为这句话,毛毛找来一群人站在王老板的家门口聊了几晚,害得他根本没有胆子回去睡觉。 亮子很满意我的机灵,酒桌上许诺了不少好处,不过我没有当真。比起这件事,修鬼身上所发生的更让我不知所措。 我给李桐打过电话,想从她嘴里得知一些我哥和那群小子的事。没想到仅仅几天而已,修鬼身上却出了大事。(.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不知道应该算成喜事,还是悲剧。 周刚父亲的汽车美容店生意越来越好,碍于**的面子,慢慢接手了一些改造走私车的生意。但当发现自己成了**的附属,已经参与到违法买卖中后,周刚的父亲意识到了什么,决定收手。 周刚自然清楚不可能这么轻易离开,**虽然很有义气,但那些经他们手改车的老板商人不会坦然安心。在随后我打去医院的电话里,周刚小心的向我诉苦,说最近的生意越来越多,最奇怪的是还有不少旧车拿出来翻新,钢号之类的东西都被要求篡改。一辆跑过三四年的车还有人舍得花大价钱翻新,这确实是件无法理解的事。 无意间,修鬼打电话与鸡头聊起这件事,鸡头立即戳穿了把戏,这一切可能与洗钱有关。 虽然当时并不懂洗钱有什么作用和手段,但这种事最后一旦查出来,往往洗钱的人都可以收到风声跑路,而帮忙打下手的人却得被逼顶罪。周刚慌了神,他父亲吓的准备搬家去外地。一切都是猜测,**并没有查出什么。当然,也没人知道他查出来之后会做什么。 对付不上道不开眼的人,他站在那种地位,不可能手软。 周刚犹豫着向李桐求情,修鬼却忽然要接手周刚家里的生意。 这种事对一些人来说是退缩的借口,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很难得的上位的机会。 修鬼家里并不了解里面藏着什么,知道修鬼开始计划着塌实做人,根本没算计会赚会赔,立即答应了修鬼的要求。而周刚这边自然愿意转手,甚至只收了六成的费用。 几天而已,周刚和修鬼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没有谁对谁错,谁亏谁赚,好与坏永远都是连在一起的。 见多识广的**知道汽车店倒了手,应该也清楚这两个小子打的什么算盘。还没等开业,**派人送来了花篮,嘱托修鬼以后好好做生意。这句话暗示着什么谁都清楚。修鬼告诉我,他打算在音响店旁边打通墙壁,新建一个门市做修车。所谓的修仍是改,只不过是给**找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而已。 听完李桐和修鬼两通电话,我一直没有想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我有些气愤周刚没有胆量,也有些责怪修鬼擅做主张。最让我疑惑的是,我竟有些替这群小子开心。**不可能把修鬼那里当成主菜,但谁也不能确定哪盘菜永远不会得到别人的欣赏,最重要的是,它有机会上得了桌面便有资格争取自己的价钱。 二郎知道后想法与我一样,“都他妈二十好几了,过两年不得给自己儿子算计算计?什么正道歪道的,周刚错过了这次,他这辈子都不一定再有机会。” “修鬼有了这机会,可能这辈子都过不安稳。”我无心念叨了一句,仍感慨说:“就属咱俩最窝囊,没混到名没混到钱,我还刮肉欠了几年牢。” 二郎笑嘻嘻的建议以后靠着修鬼混,我截口拒绝了。我从没有想过从朋友那里得到什么,只要他们还记得我便已足够,不需要让别人活着为了自己。 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了些嫉妒,那段时间我竟主动打起亮子和毛毛的电话,任何我力所能及或者心所能及的事情我都去掺合。 可笑的是,王老板的弟弟居然堵过我一次。在月亮湾时我发现门口总有人向里面张望,我谨慎的让哥们出去探探口风,那些人则扭头就走。 于是那群人被雷子架上了车,黑子提醒我说:“能用得着别人的,尽管用。人愿意帮你忙,那是你现在还有能力帮得上别人。等你彻底拉倒那天,别人帮你也是有限度的可怜。” 我不大喜欢这句话,因为我没有能力爬到黑子的高度去提醒自己的以后。 相比起来,无论是月亮湾还是杨矬子的舞厅,最容易出事的却是朱老板商场楼顶的模拟游戏厅和依网情深。一个都是年纪轻轻的小痞子扎堆的地方,另一个则是钱流的太快容易被人眼红的地方。 因为抢跳舞机,模拟游戏厅闹过两次事。扎刺的小子霸着跳舞机一直不下,即使没币也在上面晃悠着脑袋。我和二郎把那小子揪到门口狠踹了一顿后,于悦的哥们丢给我两颗笑脸。我把笑脸全塞进了那小子的嘴里,没等我拧开矿泉水喂,那小子已经吐起了白沫。 “以后谁还觉得自己摇头摇不够,就在这地方继续扎刺。一个人给塞两颗药丸,躺在地上随便摇。”我说完这些话,不自觉的朝里面张望着。曾经我也在这种地方整天泡着,还曾经兴高采烈的与一群小痞子对抢过。现在想起来,为什么当时都是开心,现在却只有张扬,偏偏张扬过后没有了诚实的笑。 至于依网情深,对付闹事的人我们很少动手,大多交给了小王。我们图个清净,他又有借口勒笔钱出来潇洒,双方都有好处。 很快,我身边聚起不少人。倒不是冲着我来,单凭打架闹事寻仇的力度,我根本不及二郎壮实的体格的一半。他们愿意留着电话随时等我叫,只是为了能贴近亮子和黑子的身边。 有几次我后怕过。曾有个嫖客嘟囔小姐蹿台,不愿意给一个陪了他三个小时的小姐付钱,我和二郎把他和他的朋友按在依网情深的大门外没完没了的打了一顿。当他转身跑开,但看到我盯着他的眼神而吓的瘫倒时,我怕了。还有就是,当模拟游戏厅那群小子动不动打电话叫我峰哥,让我替他们出面恐吓谁谁谁,或者找条路子帮他们搞点便宜的丸子时,我也怕了。 我总觉得,自己走偏了。这些事都是黑子招呼我去办的,然而我却得不到别人对黑子的那种尊重。就像是另一个大雷,我成了他的影子。这让我犹豫着是黑子在故意,故意把我领成一个有脑子的毛毛。至少他对亮子还有着场面上的关照。 日子没有那么忙,每天除了听别人的吹嘘或者教训,我能做的就是和二郎靠在依网情深。偶尔金笛会来找我,发现我总没有耐心穿插在她与她的朋友中间,像以往一样安静的看着她时,她对我说的话,大多只有一句再见。 甚至,一开口就是再见。 那时候我是挺难过的,含着过滤嘴在唇边来回摆动着,我经常盯着烟雾却不敢打量眼前的她。我有些希望她会单独找我出去,但她总防备的用人群来阻止我。虽然人和人没有必然的比较点,从她的嘴里我能听出,自己任何一点都比不上她曾经的情人。也许,我只有一双温柔的手。可以握住现在和以后,却不可以握住她的以前。 t市站前属于三岔口,道设的太宽,远远的交通灯很难照顾安全。交通大队决定在那设立一个检查岗,这让毛毛很难堪。 想象一下,一群呼来喊去的混子在交警眼皮底下指挥着出租司机,这场面确实有些不妥。不过嘴里的肉不能吐出去,毛毛一边联系朋友,一边让小弟们好好看管站前生意。 为了两三块钱的停车费,偏偏有人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从检查岗修好之后,总有司机光明正大的绕进来拉生意。 毛毛很头疼,我琢磨后找了几个小子钻进出租,让他们随便找个地方随便找个借口恐吓司机。 这招倒很管用,没多久t市几家比较大的出租公司都知道了站前这里仍是毛毛的地盘。当然,我没想到这群着急上位的小子会把事情办的那么绝。一辆出租被他们拐出市区恐吓,因为司机不卖脸,一个小家伙掏出刀便戳了上去。 被定成了抢劫,那小家伙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临走时我和毛毛送去了一笔钱,我答应他,等事安稳了以后,会给他找条好路子发财。 那小子千恩万谢,最后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是为了钱,是为了义气。 去他妈的义气吧,我真想告诉他,我他妈也是跑路出来的胆小鬼。我自己没勇气承担,我更没有勇气向他保证。 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尽管二郎在身后连连嗤笑着,我仍搂住了那小子。眼底发酸,为了他也为了我。 第二百三十三章 影子 站前出事以后,鞠武不知从哪查出的消息,把我又请到他家里吃水果。 二郎说鞠武是为了我好,或者说,为了我们这群人好。我自然清楚鞠武如果真的想整我,轻而易举。但偏偏我不想接受他的好意,他对我越关注,我反倒越偏离他的想法。在别人的事情前,我总能猜出轮廓,而自己的事我却始终看不透。 也许我实在不想再听到别人的话,我需要的是什么,自己也不懂。 同样,我也不了解身边的人的想法。朱老板商场对角是一家舞厅改成的旱冰场,在当时旱冰场仍是很旺的生意,聚在模拟游戏厅里混的那群小子也隔三差五跑到那里发骚,尤其是缺钱的时候。 这群小子眼神很毒,专门找外来的学生下套。大多是滑冰的时候估计蹭到别人身边,趁转弯的时候主动靠过去,然后摔倒、惨叫、聚众、勒索。还好,他们并不贪心,每次讹出三百两百便收手。 安稳过了一段小日子后,出现一位不怕麻烦的家伙把事情告了上去。连带着其他受害者一起闹事,很快通过校报被传了出来。毛毛和亮子根本不愿意理会这种事,混到他们那种身份可以为了某些事无情无义,也会漠然看着一些事发生而无动于衷。谁也分不清社会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概念,不过这些还被父母养着的幻想着以后如何大展拳脚的学生们却往往把这个社会看成太单调的颜色。他们想不到自己理直气壮聚众上告到底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这种因伤赔偿的事情根本无所谓对错,三百两百还不够在医院做套检查的费用。如果非要分出黑白,只能看当时上头是否有压力,或者这群混子是否有后台。很巧,t市政策中很关注这几所肥水外流的大学,很不幸,当我找到毛毛求情时,他不屑一顾。 我告诉那些小子痛快把钱捅回去,大不了我添坑。然而他们一口拒绝,在这些人眼里,人活着可以被打死,不能被吓死。 鞠武带了几个朋友过来了解情况,语重心长的开导没起到任何作用。轮到我时,我倔强的顶嘴:“谁要是觉得自己被讹钱了,报上数,我自己送过去。” “你还怕别人不敢拿?”鞠武识破我的心思,摇头笑着说:“都说不能欺负老百姓,什么叫老百姓?不就是穷人吗?学生也一样。你告诉你这些朋友,没闹大之前赶快把事结了。黑子这次肯定不能保你们。” “你怎么知道?”我嘲笑的问。 鞠武没回答,他身旁的朋友不耐烦的上下打量我,我心虚的也忘掉了问题。 人不过就是学会走路的影子,不管拉的多长多远,头上的那些亮光一旦消失,一切也就失去了意义。 亮子无心插手,黑子一反常态的居然主动联系起朋友,似乎想拉些人进去垫背。那群小子担心的央求我说说软话,我没有那本事,只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谁也不能碰我的朋友。 他们并不是我的朋友,我也无力承担这么多朋友。 似模似样调查的时候,亮子已经处理完季明的超市,想在正门道边摆几座灯箱。让我替他捎几条烟给城管约时间吃饭时,我忽然想起了旅店与大保的事。 不过结果让我有些难受,甚至内疚。我站在旅店外忐忑不安,不清楚怎么面对大哥,大爷忽然走出来拉住了我。没有言语,大爷狠狠抽着我的肩膀,出奇的哽咽起来。 我一直没有推挡,等到大爷发泄了怨气后才问出了原因。 就如亮子所说,我们离开的当晚大保便找人堵回了大哥的旅店。大哥正在旅店里收拾东西,晚了半步,被大保封住门打了一顿。当时旅店里的人不少,但谁又能指望这种时候会有人出来开口。 大爷报了警,大保也后怕亮子和毛毛找他麻烦,打完人便藏了起来。大哥知道这种地痞根本斗不过,打官司只会拖累自己,思前想后决定忍下这口气。 这段时间大哥没有来旅店,接连被人欺负了两次,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这是件窝火没脸的事。背上起了脓疮,每天大爷都会替大哥拔拔火罐,但没有什么效果。医院大哥又不去,心病在那种地方治不好。 大爷虽然知道一切不能全怪我,仍对我十分不满。我想要到大哥家里的电话,大爷根本没有理会,连旅店的门槛都没让我迈进去。 于是我抱住了大爷,这是我弥补的方式。 不哭不代表我不在乎,咒骂不代表我真的怨恨。我的生活就是这样,我可以招呼着哥们出气抢面子,但也许第二天又成了别人戏耍的对象。我一圈圈走着路,找不到明显。但大爷不理解,他或许以为亏欠的需要算计清楚,可是他忘了,被雨冲刷过的路一样会脏。 当大爷推开我走回旅店时,我看到里面的人都小心的瞪着我。皱着眉头看着他们,我笑着怀疑自己是否为这家旅店做过什么。 我给二郎打了电话,还有毛毛,还有于悦,还有我认识的那些人,几乎是我认识的所有能请得动的人,就站在旅店门前。 陆续来的人群一片片围在我身边,我看到旅店门里的眼睛越来越少,即使大爷也躲在门边不再张望。我仰高声音大吼大叫起来,毛毛揪着衣服领子站在前头,放出号子一定要替我出这口气。 人群中我看到了金笛,我奇怪的问二郎,为什么她会来。 “我哪知道?”二郎拉过金笛问,结果很吃惊,居然是我叫来的。 我揉着脑袋,笑着骂自己疯了,我只是想找人来,然而翻着电话记录,我清楚的看到,我第一个打出去的电话便是金笛。 “我把季明叫出来,让他领道去大保家。”毛毛抬手想打电话。 我拦住了毛毛,咬牙说:“他他妈又不傻,还敢在家藏着?咱就去他的炮房,天天去,天天闹,我就不信他能忍着不出来。” 二郎小声嘀咕,担心我们这么闹会被警察盯上,何况鞠武最近对我特别关照。 “不敢去都他妈滚,我自己也能放倒他。”我丢下话便走到路边拦车。 二郎愣在原地,赌气的没上我拦下的车。难堪中,我拽着金笛胳膊架上了车,粗鲁的动作让金笛很不满,可我没在乎。 我没有想到,大保的炮房晚间生意并不好。我们走进门时,不开眼的服务生居然笑眯眯的跑出来招待,为难的说:“人太多了,招呼不过来。” 毛毛怔住了,我厌烦的让服务生把客人都清走,服务生念叨说:“学生你还不了解?白天偷偷摸摸的来,到晚上连门口都不敢晃悠,生怕别人在背后说道。” 人确实是这样,事情无分对错,只区别是否被人看到。我不过是被人看到的东西太多,成了靶子而已。想到这,我竟笑了出来。我有些想问问这个服务生是真傻还是假傻,于悦不满的把唠叨没完的服务生扯出门外后,毛毛首先动手砸起了东西。 除了小姐的房间没有进,其他房间的被套枕褥都被我们顺窗丢到了楼后,为数不多的电视则让毛毛一个人霸占住,挨个往楼下砸着。不过很扫兴,没有几台能爆出声音,除了服务生们细微的惊吓声外,炮房没有对我们发表任何意见。 觉得不够刺激,毛毛把一个看似有些看场子架势的男人揪出来,踢了几脚后询问我要不要先拿他立立威。 男人一直摆手自己与大保没有交情,金笛不忍的靠在我身边,“没他什么事,你们这么一大堆人欺负一个,不丢人?” 回答金笛话的是我手里的木扎,削在男人的脖子上,我看到他躺在地上仍不住的缩着脖子,抽筋一样前后扭曲着。 “大门也给砸了。”我回头冲于悦说:“把大保脸皮撕了,我看他还能不能做起生意。” 于悦没动手,旁边几个小崽子倒是利索,站在凳子上卸下了玻璃门,丢在道中央发出了脆生生的动静。 地上的男人来了脾气,歪着脖子蹿起来,冲到我身边有些拼命的架势。我应该佩服这种人,但不是这种情况和心情下。 我拎着木扎死死抽着男人,几次他挡着脑袋的胳膊都难挨的缩到胸口,但仍不得不迅速抬起来护着谁也不在意的脑子。 金笛是唯一一个拉住我的人,毛毛嘴里是不屑的咒骂,其他小子则是无谓的笑,而二郎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不过刚才男人冲上来时,却是他第一个护在我身边替我挨了一拳。 直到男人抱着胳膊趴在地上,连续喊着叫着,甚至得用肩膀磨蹭着往边上爬时,我才丢下了木扎。上面没有一点血,却累出了我一手的虚汗。 “我明天还来。白天也来,晚上也来。大保懂事,就是他乖溜溜去河畔的依网情深找我。”我对服务生说着,把男人拖出了大厅。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反驳 也都是为了在我和毛毛面前露脸,这群小子刚一出门便来了咋呼劲,把男人塞在路边栏杆旁七手八脚的胡乱揍着。mianhuatang.info 没人在这种时候能喊出声,男人蜷缩着身子只顾着捧脑袋。毛毛在一边喊着号子,回头冲我笑:“瞅着,哪个打的最欢,哪个肯定前段时间钱讹的最多。” 我尴尬的赔笑,二郎插着手凑到我身边说:“揍就一次揍老实了。” 我与二郎虽然站在同一个地方,心里盼望的却不相同,不过很奇怪,他总能看出我的心思。 啐掉烟头,我狠心对面前的疯狗们吆喝,“挑着能留下花的地方打,别踹个不疼不痒的,回头不长记性还跟咱玩阴的。” 毛毛来了兴趣,走到男人身边一脚撩在小肚子上。到这份上,男人也放弃了替自己开脱的想法,没点脾气不会有人钻到这条道上混。男人浪荡着眼皮,咬牙说:“牛逼就把我整死,等哥们缓过来劲,我跳坑里也拽几个进来陪着。” “操。”毛毛一拳头塞在男人的额头,转身便四处找着东西。 我登时知道毛毛来了狠劲,金笛也木愣的站到我身边扯着我的胳膊,示意我过去拦着毛毛。 我没那面子请出亮子黑子帮我擦屁股,毛毛真在这整出大事,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扛,犹豫着要不要劝住毛毛的时候,二郎忽然蹿进炮房,拎着白酒瓶子跑到男人对面,从侧面扯着头发想也没想就砸在了嘴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瓶子炸开的时候我打了一个哆嗦,金笛则吓的躲在我的身后抱住了我的腰。 男人捂着脸硬生生摔在地上,毛毛撇嘴骂着,教唆二郎继续打。看到二郎站在原地反复握紧的拳头,我脑子突然开始发懵,没有知觉的迈步走了过去。 金笛拉着我的衣襟,我觉得这个女孩竟不是我想象中那么精明。换成李桐,她不会让我缩在二郎身后,我惹出的事情不能由别人担。如果一个女人真的为一个男人好,那还是让他走自己走着的路。真正痛苦的,不是那些麻木的人,而是清醒的人。 厌烦的甩开金笛的手,我抢在二郎身前揪起男人一拳一拳砸在眉头。一口气溜了七八米,男人一直退着,闭上又张开眼睛,但我看得出,他根本看不到什么,即使看到了,他的脑子也不会想着什么。 这种事情我经历过,只是当时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同样施加给别人。 当天晚上我和二郎、毛毛喝了整夜的酒,陪我的高台小姐刚进门便脱下裤子抬起了双腿。我说:“我们不做吧,你亲亲我,我就掏钱。” 小姐摇头拒绝了,她误会了我的想法。我把她抱在怀里僵硬的垂着脑袋亲着她的嘴唇,却被她推开了。我知道小姐并不习惯与客人接吻,但是我只想这么做。 她告诉我,我亲的太用力,女人是容易受伤的。我骂了句“操”,把她拉回怀里,咬破了她的嘴唇。 很丢人,这事居然让毛毛知道了,话到他嘴里至少加半瓶酱油,传出去之后换了门面,不少人怀疑我得了病或者不举。 我没有解释,反而觉得好笑。 在我身边的这些人,不论她们关心的是我还是他们自己,我突然对他们的想法毫不接受,整个世界似乎只有最初的那几个哥们值得我塌实的相信。我清楚有些人还在真正的惦记着我,我更清楚,我不愿把这些刻在心里。说穿了,我竟越来越胆小,担心自己会因为别人而改变。 之后我听毛毛说,大保直接找去了月亮湾,张可第一次露面,满有气势的跟黑子交上了朋友。黑子看在张可的面子上,答应让亮子把这件事翻过去。被我们打的那个家伙惨了点,吃啥吐啥,喝口凉水都反胃。脸上被碎玻璃扎出了很多的口子,鼻梁去做正型,似乎没什么效果。大保不知好赖的想替自己朋友讨点钱出来,亮子直接拿起了电话,叫人去把那小子命根子打折,一句话震住了大保,也让张可难堪了许久。 “最后呢?”我饶有兴致的赞叹亮子的脾气,随后问。 “小王想让旅店老板报案,说咱月亮湾的人以后不管出啥事,都算在大保头上。”毛毛奸笑着说:“大保那犊子能不怕?安排饭局想请我过去,我没搭理他。回头我让他去旅店磕头去。” 二郎担心的提起那家伙放出的号子,提醒我别着了道。“人都是记吃不记打。”我不屑的骂,“只要背后有毛毛哥挺着,他就不敢碰我。再说了,豁出去我怕他?” “反正又没什么可以豁出去的。”二郎咋舌说。 那几天我的日子风生水起,游戏厅那群混子挨个被提审,有两个已经拘留,剩下的卯足劲请我吃饭。毛毛也乐意占这种便宜,三天两头靠在我家里等着饭局,无意间承诺保住这群人后,毛毛借着酒劲把亮子叫了出来。 一阵子没见,亮子居然有些疲态。随便应承了几句,亮子便把等着下放大赦令的小混子都赶走,留下我与毛毛单独喝着闷酒。 三个人都没说话,我仔细打量着亮子的神色,当他抬头盯着我时,我不禁发毛。 “这群小子谁胆子大,嘴老实?”亮子忽然问。 “有事我去。”我会意的回答。 亮子咳嗽了一声,“又他妈不是什么好事。你把把风,谁像样就哄着谁,我这头有点事。” 我突然想起鞠武的话,等到亮子走之后大胆的向毛毛问起。 毛毛没藏私,有点无奈的说了出来。 前段时间t市周围县城的一名交通协管被车撞了,查车号的时候发现是辆失车,而且车牌与车也不符合。协管无外乎抓抓压线车辆,在红绿灯下义务劳动而已,不可能涉及案件范围。有人被协管吓到,一定身上藏着东西。敏感的黑子找人去问过,从协管嘴里得到司机的大致模样竟与姜勺有些相象。 毕竟没有确定,黑子找小王帮忙,小王却调动不了太多的人手,市局一直在琢磨国庆献礼,而最轻而易得的礼物便是扫黑扫黄。黑子也与朱老板谈过,意外的是,朱老板不知为何推脱了,不愿插手。 真想弄死一个人,不存在难度。即使老朱那种身份,每天跟着司机,车窗也是放弹玻璃,但那只是做给自己看而已,仇家真想背后捅刀,总还是有机会的。所以道上结仇,或者努力往上爬,或者干脆逃走,没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一个铁了心的人。 黑子朋友很多,按照毛毛的意思,黑子想找人堵到姜勺,不论花多少钱也抹掉这个人。但黑子毕竟在t市扎了根,也有了自己的影响力,不可能因为一个目的并没确定的人而让自己沾上显眼的黑。加上老朱不愿在续约之前搞出是非,黑子只能找生人帮忙。 眼前这群急于找到靠山的小混子就是最好的选择,他们的年纪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后果,他们的脑子也从不会在出错之前发现自己办着错事。 让我去捅一个人可以,但让我去杀人,即使听着,我已经觉得是这玩笑。 “你也不用告诉他们,挑准人,到时候就有人领道了。最多就是背背黑锅。”毛毛不在意的总结说。 “哥,你混这么多年,想过弄死谁吗?”我插口问。 毛毛怔住了,半晌笑着摇头说:“操,年轻火力壮,泄完火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别人说咱混,其实咱不就是想走的顺当点吗?他妈的我生下来就有钱有背景,我要是还出来混,我纯属脑袋被削了。” “走的不顺当的人多去了。”我嘀咕着,并没有认同毛毛的想法。 隔了几天鞠武给我打了电话,向我询问葡萄住在哪里,想去看看这小子落没落下什么残疾。 我谨慎的把这事告诉了大雷,大雷倒是满不在乎,一个小鸡头,就算鞠武有心套葡萄的话,葡萄也没胆子捅出什么勾当来。况且,所谓的勾当也是分人,就像犯罪也分恶意伤人与正当防卫一样。 坐在鞠武车上,带他去矿山看望葡萄时,鞠武与我聊起勒索学生那起案子。黑子确实有一手,从旱冰场里挖出几个无赖,把事情全推在他们身上。至于那群叫嚷最凶的学生,只知道事情被查,并不知道最后查出的是谁。游戏厅那群小子现在成了最忙的人,挖空脑子把自己做过的事往别人身上栽。这让我想起了鸡头,鸡头曾经大义灭亲的举报过一个看不顺眼的混子,等到那混子被判,鸡头却吓的躲了起来。很多时候,我们这些人想的并不是好与坏,只是喜与恶。 葡萄佝偻着身板还在夜总会逛,小小年纪,从身后看来却似乎有些苍老。鞠武指着葡萄的身影,没有言语,只是让我看着。 我嗤笑着垂头。鞠武最终叹气,让我明天清早去他家楼下等着,他想带我去见个人。 很意外,毛毛也同样打了电话想让我陪他去见人。最后一问,是个提前释放的哥们,劳教刚出来,以前在t市一家医院门口管出租,叫斌斌。有次一位司机绕道从后门开进医院拉活,斌斌动怒砸车伤人,因为这事在里面体验了一年板床。 我不由佩服鞠武的举动,我只是怀疑,这社会上与我一样的人太多太多,而与他一样的人,又能有几个? 第二百三十五章 替身 接斌斌之前我想去买条好烟,鞠武截口拒绝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像斌斌这种短期大多是给群众一个说法,在牢里斌斌受不到什么苦――原先那些兄弟场子都按月送钱,如果把斌斌告进去的家伙开眼的话,也会学着这么做。 鞠武讥笑着讲了一点这些有头有脸的混子犯事后的安排,言语中倒没有多少无奈。对一些人来说,坐牢相当于镀金,可以给哥们一个说法,也可以给自己一份资本。只不过除了自己以外,没人知道这层金子与浪费掉的时光哪个更重要。 没有想象中风光,鞠武甚至没把车开到哨岗对面,只是远远的吊着。毛毛随后赶来,当着鞠武的面打电话联系洗浴,这让鞠武苦笑不得。 斌斌的家人没到场,身上的晦气不能连累亲戚,大多接风之后才能团聚。毛毛大咧咧的与鞠武闲聊,等到远处走来一位正在换着外衣的中年男人时,毛毛才丢下烟头扬手招呼着。 “可算他妈的看见个女人了。”斌斌没有打量我们,眼神死死盯着道边走过的女人,喘着粗气说。 毛毛厌恶的张望着监狱高墙,拉着斌斌上车,我则被鞠武留在了身边。 “这两天你看看这小子都能干些什么。”鞠武说完走到斌斌身边客套几句,随即自己开车走掉。 我琢磨不明白鞠武的话,凑到斌斌面前点头哈腰问候着,斌斌没大在意,一直念叨着嘴里滋味太淡,先找个地方舒服的喝一顿。 斌斌身材很魁梧,标准国字脸,头皮上两道不长的疤痕最明显,挨边躺在耳朵上面,让人不禁有点恐惧。但斌斌说话倒不疏远,没一会就捞着同坐后排的我,问起t市又干起哪些新场子来。 已经入夏,道边的女人穿的越来越少,毛毛乐呵呵的取笑着一直张望的斌斌,提议找个地方先让他去去火。 斌斌挥手拒绝,倒是个很顾家的男人,让我们陪他吃顿饭洗个澡后,陪他回家向老婆说几句好话。 毛毛依在窗边没有接口,甚至斌斌几次提到家里的情况时,毛毛都避而不谈。这让我起了疑心,而斌斌却仍沉浸在新鲜中,不断对路边的东西指指点点。 在老朱的商场换了套行头,毛毛还破费的买了条金手链给斌斌压惊。在斌斌一个人打扮时,我装出无意的靠在毛毛身边,“斌哥家里是不是出啥事了?” 毛毛皱眉瞪了我一眼,没解释、没训斥,不过眼神却暗淡了许多。 猜出轮廓后,在我眼里斌斌忽然像是卖力惹人欢笑的丑角,几次想陪着他疯笑,我却做不到。张罗到下午,斌斌买了些礼物,尤其仔细的挑了几双婴儿的小鞋子,乐呵呵的说:“也不知道能不能穿,满月酒还没摆,回头把哥们朋友都叫上,我补几桌。” 毛毛应付般赔笑,开车来到斌斌家楼下的时候,毛毛把我留在了车里。斌斌心情不错,骂毛毛见外,大方的让我去楼上坐坐。没想到毛毛推脱有事,只是把斌斌送到楼道口,自己也钻回了车。 我不解的想问,毛毛的脸色打消了我的念头。几次打着火,毛毛都没起步,最后还是叹口气站到了车外。 过了一会,斌斌忽然从楼道口跑出来,迎着毛毛便抡起了拳头。毛毛被斌斌打了个趔趄,起身后没推没挡,只是垂着脑袋任凭斌斌砸着自己。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想上前拉架,却只能安静的站在原地。 “我妈在家,都告诉我了。”好一会斌斌才停下手,冲毛毛吼:“黑子电话多少?” 毛毛耸肩歪着脑袋问:“找黑子干啥?” 斌斌死死瞪着毛毛,毛毛嗤笑几声拿出电话拨通了号码。斌斌走到一边说着电话,语调很亢奋,反复很多次提起“自己的五连发”。 “斌斌哥想干啥?”我发怵的问。 毛毛从钱夹抽出几张票子塞进斌斌的兜里,回身拉着我上车,随后电话也没要便离开了那里。 “斌斌的孩子死了。”在车上,毛毛叹气说出了斌斌坐牢这一年里,他家里发生的一些变故。 斌斌的老婆比斌斌小六岁,是个很野的女人。因为总泡在迪吧,斌斌的老婆难免碰过摇头丸之类的东西。t市曾出现过一段时间的“强奸药”,斌斌的老婆好奇玩过,等到局子开始严厉打击强奸药时,斌斌老婆跟那些药友换着花样玩起了毒品。 开始时花消并不大,斌斌也没在意,等到发现自己老婆无法自拔后,斌斌连打带关逼着老婆戒毒。效果不明显,但当斌斌老婆怀孕后,对孩子的爱暂时占了上风,她渐渐远离了那些玩意。 不巧斌斌犯事关了进去,这段时间斌斌的老婆生下孩子,一个人在家又没事可做,于是重新染上了毒瘾。而且毒这东西玩的时间越久,份量也会越来越大。斌斌老婆最后得靠着扎针来发泄,家里也经常烟雾缭绕。 孩子才活了两个多月,因为吸入大量二手毒夭折了。这时斌斌的老婆才知道自己造了孽,天天靠着安眠药入睡。黑子知道后把斌斌老婆送去了外市的戒毒所,而这些事情都没有对斌斌提起。 听完这些话后,我尝试着想起斌斌的模样。很奇怪,我想不起。我能想到的却是他现在的心情。 自己的女人确实有罪,然而自己所要背负的则是更多。如果没有那一年,或许他现在可以高高兴兴的给孩子穿上自己买的小鞋,或许还可以抱着戒掉毒瘾的老婆说说荤段子,不过仅仅是或许,没人可以假设从前来开着现在的玩笑。 “我听他讲电话总提五连发,他不是一会想去干点什么吧?”我想起话头,谨慎的问。 “嗯。”毛毛回答:“以前他有土枪藏在黑子那,不过早就被黑子交上去了。黑子那身份,用得着藏这些玩意吗?” 我心说不错,随即试探问:“斌斌哥要这些东西干啥?” “操,出来了要么就老老实实当孙子,要么就挨个调理,当初谁得罪你,就拿谁立威。”毛毛有些犹豫的说:“我得给亮子打个电话。斌斌这小子八成是把事都怪在以前把他告进去的那个司机的身上了。别他妈刚出来又被整进去。” 毛毛的担心果然发生了。斌斌当天没从黑子那里要到家伙,不死心的拎着菜刀跑去了司机的车队。司机被他追出去几条街,跨栏杆时候大腿被刮出了十三针的口子。幸好是白天,司机靠着人群逃脱了。 第二天知道这些事的时候,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斌斌刚放出来又被警察提审,或许他希望自己仍在监狱里。鞠武把我找了出去,有一群小子在斌斌拘留时打伤了司机的家人,鞠武怀疑我也在内。 “那些人我不认识。”我不介意的说。 鞠武没有深究,反问:“你说斌斌这次能在外面呆多久?” 我忽然来了脾气,顶嘴说:“你明知道他家里出事,你也知道他是什么脾气的人,不早点拦着,跟我说这些废话干嘛?” 鞠武抬手抽了我一个嘴巴,用掌心抽的,很响,却不疼。 “我怎么拦他?”鞠武愤怒的说:“脚长在自己腿上,别自己走错路,非把错都归在别人身上。” 我昂着头没有接话,扭身走出鞠武家的时候他叫住了我,但最终没说什么默许我离开了。 自己的悲剧往往成为别人眼里的喜剧。在月亮湾我经常听到别人谈论斌斌,大多带着嘲笑。斌斌的事情被黑子压了下来,私了花的钱也是黑子出,那位司机没敢多要,知道斌斌家里出现的情况后,他竟愧疚的求一位片警过来谈合。原本就没有纯粹的对与错,斌斌扬眉吐气的打伤了人,却失去了女儿,司机大出恶气的把斌斌送进了监狱,却间接害死了一条生命。 虽然偶尔喝酒时毛毛总劝斌斌,把事情归咎在他老婆身上,但一个男人总得习惯扛着身边一切的事情,几天下来斌斌就萎靡了。在我们都没办法时,黑子单独找斌斌去谈了几次,竟然让斌斌重新扬起了笑。 毛毛夸黑子有办法,我却隐约觉得斌斌与姜勺的事情挂上了钩。 金笛劝我不要落得斌斌的下场,“不要为了一些东西,错过了更多的东西。” 我错过的本已很多,多到我已经不在意,我只是希望在自己错过了某些之前,我可以得到一部分安慰。 斌斌出狱前曾取笑自己以前太卤莽,决定出来后找点稳当的事情做做,不过一切成了泡影,从那以后整天靠在依网情深。家里空荡荡不愿回,一有空便拽着毛毛和我们陪着他到处玩。但我没二郎和刘宇那么好命,夏季是旺季,每到晚上我都得去月亮湾等着电话,偶尔还得陪着黑子应酬。所谓的应酬,我只是随时揣着几条毛巾等在酒局外。黑子的鼻炎似乎加重了,也许是季节原因,也许是麻烦太多的原因,时不时黑子的鼻子便会无法控制的淌血,甚至是血块。 每到这时,我都会小心的劝黑子回家休息一会。但黑子从不听我的话,就像他的性格一样。我只是个外人,所以他才会不怕丢面子的把我带着身边,当然也就不需要我无味的关心。那段时间黑子的应酬大多是他请客,一批接一批的客人,一批接一批的送礼。不过一到单独约人见面的时候,黑子都会把我支开。 相对来说,我开始羡慕起亮子来。他不像黑子没日没夜的忙着巴结,也不像毛毛那种吊儿郎当的打发时间,似乎亮子与朱福越走越近。在矿山机械厂上了正轨之后,朱福和亮子开始琢磨起别的生意来。我能感觉到黑子对这些不太满意,因为他开始把一些原本由亮子来做的事情交给了斌斌。 斌斌应该高兴才对,不过他显然还没恢复过来,没消停多久又带人堵上了司机的家。只砸东西没伤人,这样接连闹了几次,司机偷偷搬家跑掉了。而黑子交给斌斌的事情,斌斌却总也办不顺当,就连清理几个迟缓搬迁的批发市场的商户,他都总出现岔子。 不同的是,斌斌当成亮子的替身,事情办的尽管不顺,下手却比亮子更狠。批发市场的一个商户的仓库被他大白天点着,尽管是只内衣袜子之类的小货,但仍成了瞩目的靶子,让黑子头疼了很久。 一些哥们说是社会把斌斌逼成这样的,一个人天天蹲在铁栏杆里已经够难受,偏偏老婆孩子还出了意外。不过回想起鞠武的话,我反而清醒过来。真正斌斌他重新发狠继续活着的,不是任何原因,只是因为他自己太软弱。因为他不想面对那些事情,才会盖上一张厌恶的脸皮继续混着。 鞠武猜对了前一半,希望给我一个警告,但他没有猜对后一半。对于我们这些男人,后悔的不是自己做错过什么,而是自己错过些什么。 第二百三十六章 转机 黑子每天忙着自己的事,有时干脆撒手让我帮着斌斌照看月亮湾里的客人。其中一些熟客经常要带出去开酒席,给足了他们面子,我们也放出了长线。 凌晨以后生意淡下来,斌斌大多拽着我陪他去杨矬子的舞厅打发时间。因为市区中心规划开始向后延伸,月亮湾的位置有些偏远,加上有些人已经在装修更豪华的ktv,黑子打算把舞厅扩建成上数的迪吧当成以后主要的场子,名字一样叫音阶。听毛毛说这是黑子与音阶老板合伙干的,就连注册也是用的音阶老板的名字。谁都清楚杨矬子为什么被赶走,谁也都知道音阶老板总有一天会在不知不觉中做黑子的替死鬼,包括音阶老板在内,只不过他是唯一一个笑不出来的人。 相处下来斌斌对我还错,经常提醒我一些事情,主要是阅历这一方面。必须承认,阅历与脑子并不相关,在跟着斌斌的那段时间里我看到一些事,明白一些道理,也为某些东西愤怒或迷惑过。 斌斌有个毛病――好赌。不过他并不在乎环境和局面大小,只是喜欢看别人紧张兮兮的模样。奇怪的是,他反而赢面比较大。斌斌常去的赌窝里有个叫癞子的家伙,三四十岁,每天起早贪黑收些破烂,攒足钱再来一次输光。我对赌博兴趣不大,也不能理解癞子每天搓着双手在旁边看人赌牌时的心情,不过大概出于同情,伺候局的事我大多叫他来做。 替我们跑腿跑的多了,剩的零头也揣的多了,癞子慢慢跟我们混熟,时不时还主动打电话叫斌斌过去玩。 久了之后,斌斌瞧癞子混的实在不咋样,建议他找份像样的事情来做。没想到癞子接过话头,小声嘀咕着有笔买卖想做,但是找不到人出面。 斌斌直性子,立即答应愿意帮个忙,只是我们都没想到,癞子这笔买卖太过贪心了一些。 第二天癞子早早打电话叫上我与斌斌来到t市冷藏库,当看到他所谓的买卖指的是整仓的玉米穗子时,我气的险些破口大骂。恰好黑子打电话让我去帮他买些药,我借机把斌斌一个人丢在冷库跑掉了。 我有些怀疑黑子已经把药当成了饭,十几颗大大小小的药吞进肚子后,黑子还得往鼻子里滴一些气味难闻的药水。虽然注意保养,但大多数在这行上捞钱的人早被掏空了身子。我想劝劝黑子休息一段时间,不过说不出口。有的人是为了活的更久在忙,有的人则不是,就像黑子,可能他只是想活的比别人更多。 黑子无聊问起斌斌最近的情况,我开玩笑的说斌哥活的很滋润,黑子不介意的笑了笑。当我提起斌斌正在冷库与癞子研究玉米时,黑子反倒来了精神。 “有关系的赚国家的钱,没关系的就赚老百姓的钱。”黑子琢磨着问起详细情况时,我却支吾着不知怎么回答。 “夜市稍微好一点的地段,摆个炉子烤苞米,一个月下来都少说几千块。”黑子看出我的不屑,耐心的解释:“跟着斌斌去看看,没事攒几个钱花花,生意不分大小,房子不分新旧,就看你怎么打理。” 我算计着从没看上眼的生意,忽然插嘴问:“听那个癞子说,冷库那好像有人盯着。” “废话。”黑子不满的说:“抢生意时你是流氓,等你抢到了,谁还会那么叫你?” 我会意的走出月亮湾便赶回了冷库,传了黑子的话后,斌斌也喜滋滋的说:“早知道有这活,我也不能去医院门口闻那股消毒水味。” 癞子点头哈腰的奉承着,又向我详细说了一遍这里面的情况。 北方的夏季对一些人来说是一年中唯一重要的时段,他们在夏季里没日没夜的忙活着,然后可以舒服或者勉强打发掉另外三个季节。尤其在冷库这里,很多人只做季度性的生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人做的时候很霸道,毕竟每天进出都是上万的货,难免有些黑社会性质的人来摊利益。 癞子的亲戚在黑龙江联系到一批短穗甜玉米,想趁着夏季做笔生意。不过没有想到,无论他怎么压价都招揽不到客人。担心赔老本原价抛的时候,癞子的亲戚被人堵在冷库边麻利的教训了一顿。癞子吹嘘自己在赌窝认识三教九流的人,从亲戚那接过这笔生意,正犯愁没力度解决时,我和斌斌成了他的救星。(.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由于很多烤肉海鲜店都开始做这种短穗甜玉米的生意,道边小贩也开始进起这种货,每天这的单子都络绎不绝。在癞子的暗示下,我和斌斌在每间做着同样生意的冷库边徘徊了一阵子,让人眼红的是,一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半小时不到就送出去三千穗。 斌斌当场拍板,我算着每穗两毛到五毛的利,点头的频率远远超过了斌斌的笑声。 斌斌随即打电话找人,我也让二郎稍几件衣服过来,癞子则火烧火燎般跑到其他仓库门口拦着客人。那一天我不知道吵了多少回架,为了先拉住客人,也是为了给其他人一个下马威,斌斌提了一毛利抛货。其他商贩纷纷跑过来叫嚷,若不是保安一直出面,斌斌的哥们早就开始动手。 琢磨着这么办不是好办法,斌斌把癞子的亲戚叫出来,带到冷库当面认人。那个找人动手的老板当场跑掉,没过多久又带着人回来搞事。在冷库外两伙人动了手,当斌斌把那个老板踹倒在地玩命砸着的时候,那个老板居然咬着牙不服软。我想起黑子的话,拉住了斌斌。 头鸟打下来,其他人也都没了意见。斌斌没在意别人报警之类的恐吓,把几个老板每天供出去多少货都下了标准。 曾有个老板不服斌斌,偷着仍大笔大笔签着货。斌斌让我带着人把老板的货都拖出了冷库,而老板则被我们架在癞子雇来的半截车上看着一切。 开始的时候老板是骂着,然后是愣着,最后没理会身后的拉扯推开车门蹿了出去。太过心急,老板扭伤脚时脚踝半月板撕裂了,这都是事后我才知道的,当时他没有吭一声,只是安然无恙般拖着一袋袋玉米往冷库搬。 斌斌追出去想动手,抡起的拳头最后却没放下。我相信他也知道,这种人出来一个就必然会出现第二个,但他仍是心软了。尽管嘴里仍骂骂咧咧,我猜斌斌应该与我一样有些无奈,不是为了别人不赏脸,而是无奈自己总是用这种方式过着日子,到最后就连自己骂着什么都不再清楚。 那段时间我有些忘本,像财迷一样总守在冷库,生意好的时候还会亲自帮工人搬一搬货。金笛嫌天热,没事也跑到冷库这边陪我,两个人穿着厚厚的棉袄在夏天太阳下吃着雪糕,很矛盾的事,但很幸福。我甚至希望夏天一直这么延续下去,不在乎因为它我赚到了多少钱,只是觉得自己真的在赚钱,而不是靠着领小姐出台或打架闹事得到那根别人赏赐的骨头。 当然,如果不是我先咬了人,我现在也没有这种资格。 在冷库倒腾钱的人不像出租司机一样,错过了一次,再来的时候只有下一年。斌斌看到冷库这些人性子太死,大概不愿因为这些人闹大,没几天就把生意交给我看着。我所做的就是坐在门边点着癞子每天送出去多少货。金笛嘲笑我们这些人无孔不入,只要能不劳而获捞油水的地方就有我们。我很坚决的否认了,“我这也在干活呢,没看见我在坐台吗?”差不多,每个人在钱面前都是坐台。 因为斌斌的恐吓,别人玉米的价格都要比癞子高出一些,这让我们的生意做的很顺当。当我以为能度过这个夏天,也能为自己枕头下铺层钱时,斌斌却在夜市闹出了麻烦。 斌斌无聊在夜市溜达时与一个小贩吵了起来,动手的过程中斌斌吃了亏。原因只是斌斌一时兴起,想让夜市贩卖玉米的商人从癞子那里进货,言语大概过激,动手后斌斌落单受了点小伤。 夜市这种地方不存在有人罩着,能占着好位置的商人大多是带着亲戚朋友壮胆。斌斌气不打一处来,第二天领着我们回头找着仇人,黑子也觉得有些挂不住脸,没有阻拦在月亮湾里大发脾气的斌斌。 不过事情来的快,消失的也快。去夜市堵了两天没见到人,斌斌突然停手了。喝酒时我无意听斌斌与毛毛讲起这件事。摊子是一个女人的,当天打斌斌的人是女人的弟弟。女人的老公原先发了家便与她离婚,前几年得了癌症花光了家产,女人居然又回到他身边照顾着。因为这份情义,斌斌不想继续闹了。 当时我很佩服斌斌,人活着就是为了活给别人看,不管斌斌平常干着什么,这一次他拉下脸忍这口气,我反而觉得他更男人。 不过我的想法不重要,黑子对这件事非常不满。月亮湾的红人被路边小贩子打了,这种话确实难听一点。黑子不了解斌斌的想法,把我叫过去问问原因,我刚要说女人家里那些事情时,黑子挥手截断了我的话头:“你要是想舒舒服服过日子,你就别看别人身上有什么事。” 我没办法回答黑子的话,也没胆量反驳他的教训。黑子让我给亮子打个电话,不过犹豫着又阻止了我,只是让我以后不要再去冷库那边溜达,有空多在月亮湾呆着,而且黑子破天荒的让二郎也到月亮湾帮忙。 二郎知道这事后没有什么惊喜,只是感到奇怪。想了很久我们才明白过来,原来黑子竟然是在害怕。如同姜勺出逃这件事一样,不论黑子身边手下有多少人,真正面对时,或许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而已。 于是我的夏天结束了,从癞子那算清楚帐后,我提醒癞子赶快把剩的货都处理掉。二郎不大习惯坐在月亮湾里跟那些醉酒的客人套近乎,时不时抱怨着我给他找了份苦差。尽管如此,比起斌斌来,我们要幸运的多。仅仅因为一根玉米,黑子彻底冷落了斌斌。在月亮湾找不到活干,斌斌又不愿死皮赖脸去柜台赊钱,只能整天泡在迪吧里嗑一些廉价的丸子。 斌斌晚上被送去医院时,他居然先打通的是我的电话。药嗑急了,肠子扭在一起似的绞痛,斌斌不想在别人面前丢脸,迷迷糊糊把我叫了过去。 灌肠之后,斌斌第一句话竟然就是问:“黑子最近怎么了?” 我没勇气告诉他真相,他和黑子没有谁对谁错,而且每个人的对错只能由自己来判断。斌斌只是运气太背,在黑子需要重新立起一个亮子时,自己把自己绊倒了。而对我来说,这却是一次不知道结果的转机。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外财 活着遇见的那些人,有的会陪在身边很长很久,但仅仅是个伴儿,听过说过笑过骂过,却改变不了什么;而有些人,也许只是短暂相处几天,或者见面之后随波逐流消失在背后,但他们却能引来想象不到的后果,甚至是最彻底的结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就像早晨起床时习惯点上的那根烟一样,抽不出什么味道,但它却是迎接一整天喜怒的开始。 黑子在那段时间注册了很多生意,就连门面只有四五十平的小饭店也开起了几家。对我来说,这种买卖即使不大,但能自己握着一个门面,心中总应该是高兴的。但黑子不同,他一面费尽心思掩饰着,一面又继续找信得过的朋友花着让人不理解的票子――那些生意没有一家是用他的名字注册,不过却都是他自己联系的。 有天中午,黑子刚从家里赶到月亮湾,招呼我们叫起小姐敞门脸做生意时,他突然俯下身子双手捂住了鼻子。我急忙跑上楼浸条毛巾递过去,黑子接过毛巾便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不断摇头嗤笑着,莫名其妙的表情让我有些发懵。 就那样坐了很久,黑子点过很多支烟,却没有抽一口。从鼻炎变重以后他便染上了这个习惯,我很佩服他的毅力,甚至有些着迷他那种特别沉重的风度。 “以后斌斌到月亮湾有什么事,能推就推了。”黑子捏着沾着血的毛巾丢在路边,吸着鼻子说:“平常跟人说话也知道点轻重,别以为我忙活那么多事都是费力不讨好。” 没领齐许可证就开起那么多生意,虽然黑子门路很广,但没有目的他不会办这么麻烦的事。我连连点头,“除了毛毛哥,别人我不怎么接触。毛毛哥一般也不问我什么。” “不着调。”黑子不屑的骂了一句,“马明辉那地方不怎么干净。” 我琢磨着黑子的话,反问:“我上次问他k粉跟他有没有关系,他一直没回答。” 黑子冷哼着说:“他那块地皮一个月值多少钱?现在还有几个人没事在台球厅干耗着?” “他卖?”我接口问。 黑子摇头说:“那玩意又不是见谁卖谁,犯不上给自己惹麻烦。谁去卖,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兜里自然能揣到钱。” 我会意的点头,就算宏伟大度放过马明辉,在宏伟场子里卖药的那些痞子也不能白白被马明辉害了一回。几千块钱可以被自己糟蹋,但不能被别人糟蹋。 从那天开始,黑子让我整天车接车送,有时还会靠在后排摇头笑,“以前一直想弄台车开,现在才知道,弄台车让别人开更舒服。”那种表情很满足,却不知足。 我的生活从那时候开始改变,有些像破漏的网,当其他大鱼有力气跳出去后,剩下的我反而成了宝贝。也许只是因为我懂得一些黑子的道理,有些事我可以知道,但不能说,有些事情我知道对错,但不能按照自己的判断去做。 癞子给我的夏天是个丰收的季节,进了几次货,赚了两万多,就连每天似模似样的我也没相信钱这么好赚。癞子听了我的话,在我和斌斌撒手后便兑出了冷库里的货,当他懂事的找到斌斌,自己留下零头后,斌斌揣着两沓票子把我和二郎叫了出去。 斌斌把一沓票子往我兜里塞的时候,我觉得很可笑。他的年纪大我最少一轮,偏偏得放下脸这样对我。我搪塞着说出癞子已经给过我钱,斌斌毫不在意,坚持的放下了那些不属于他也不属于我的钱。 说实话,当我把钱揣进裤兜后,我的手一直没有离开那里。有人说第一株罂粟花是用高潮中的男女的心脏中的血来浇灌的,我想第一张钱上面的油墨也一定是这么滴出来的。我莫名的兴奋,尽管我清楚自己不应该这么低俗,偏偏,我控制不住。 斌斌没有说什么,只是暗示我以后在月亮湾看到什么事一定要叫他。他并不是需要出力证明自己有着哥们和胆子,他只是需要黑子这个后台,哪怕是挤在台阶下。我不确定黑子为什么因为一件小事冷落了斌斌,只是迟缓的点头表示清楚他的意思,却没有开口说出自己的话。 斌斌离开后,我拖着二郎在烧烤摊子旁喝扎啤,一块钱一杯,谁也没提我兜里的那些钱。外婆对我说过,不论是什么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就会简单的多。我有些害怕,害怕自己花了这些钱后,自己会不会变,变的每天只是为了寻找它们而活着。二郎一直盯着我捂着裤兜的手,很久才搭上我的肩膀骂:“瞅你这操行,这世界上怎么就有拿着钱还丧着脸的人?” 我笑了,是啊,我醉醺醺的叫过老板,让他把那盏暗昏昏的灯泡接到我的头上。老板没理会我,“又喝不到鼻子里。” 我抓着整把的羊肉钎子反复插着桌面,老板这才不情愿的把灯泡扯到了我这边,其他客人**了几句,二郎摔碎的酒瓶子挡住了他们的嘴。 我偷偷扯出票子的一角,仿佛像是自己刚刚偷到的东西,我扯给二郎看,二郎则伸手搓着钱角,“还不够我一年学费的。” “您那是贵族学校。”我讥笑说:“我念了九年书也没花这么多,我妈一直说上班就是为了赚钱供我读书,敢情我这一天就把她这九年的班赚回来了。” 二郎嘎嘎的笑着,这家伙一喝高就变声调,笑起来像只鸭子,我却觉得很顺耳。何必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何必非要在晴天太阳下出门。 我给毛毛、金笛、刘宇打了电话,我记不清说了什么,不过他们总算在我醉倒之前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带头打车,我问司机哪里消费最高,司机开玩笑的说是某某酒店。当我在那家酒店下车招呼其他人进去时,司机张大嘴还在吆喝我,意思是我喝高了,还是赶快回家睡觉去吧。 我扬着握在手心很久的票子,毛毛摇头笑着说:“人都疯了。” 酒店的服务小姐应该与毛毛一个想法,明明人不多,她偏偏告诉我没有位置。我把钱摔在柜台,“今天晚上我就花这些钱。” 领班在一旁笑着走了过来,解释着自己的身份,把钱放回了我的手心,不过她的手却没离开。 毛毛说十八块钱一瓶的啤酒很爽,超市卖两块,酒吧卖九块,这里却是十八块,但滋味绝对不一样。 金笛问过我钱是从哪来的,我没回答。迷迷糊糊我点了菜,但我只记得自己一趟一趟走去卫生间吐着。 第二天醒来时我想着昨天的事,摸兜的时候发现钱全没了。我急忙拉起身边的刘宇问,他笑着告诉我全花了。 “全花了?”我不可置信的问。 “三份双人烛光,一份一千六百六。”刘宇咋舌说:“早知道我应该带个姑娘去,自己吃一份真浪费那几根蜡烛了。” 我皱着眉问起剩下的钱,刘宇解释说:“毛毛晚上还要出去玩,你把钱都塞给他了。” “我操,他一晚上睡多少姑娘也睡不完四千块。”我懊恼说着,才发现金笛正在客厅摆着扑克牌。 “昨天晚上你非要送她回家,被她爸把你们都赶出来了。”刘宇低声说。 我记得自己这么做过,也记得自己见过一些人,但不记得他们的名字,金笛耸肩冲我无奈的笑,“昨天疯大了吧?” 我回忆着,忽然说:“我有个哥们以前也干过这事,放妓刚回来一晚上砸了一万。” “你以前眼红了,现在学着做?”金笛挽着头发,阳光就落在她的周围。紫色的头发、粉色的耳环、白色的皮肤、黑色的眼睛,这让我忽然觉得太过鲜艳,不自觉的扭身走进了洗手间。 斌斌给我打过两次电话,我看着号码没有接。黑子问起斌斌时,我主动说出了我跟他还有癞子的那笔帐,黑子没有介意,倒是笑着看我那种讨好式的坦白。 之后黑子给我几次钱,大多是一万多,让我帮他去电子城的一家店面购置计算机。当时计算机大概都是一万以上,我不知道黑子买他们的用处,但也没有怀疑。只不过一些正版的软件黑子也是成套的买着,几乎是每隔两三天便得签出去几万。二郎也帮黑子跑过腿,在电子城店面登记的用户资料里,我和二郎都按照黑子的吩咐添一些自己朋友的名字,或者干脆都是胡编的。那家店的老板见怪不怪,丝毫没有询问的念头,只是在结束时才装模作样的承诺立即把货送到黑子那里。 当然,我从没见过月亮湾出现一台我和二郎订过的计算机,依网情深也从没有换过任何机子。 无聊打电话给鸡头时,他肯定的确认黑子最近在用钱,而且是在帮别人用钱,那家店面一定是黑子自己的店。我想着黑子最近干起的那些生意,顿时明白了原因,也许正如鸡头说的一样,黑子在帮别人倒着钱。自然,这些钱的用处不会是可以暴露在别人视线下的。 其后我尽量好奇的留意着黑子,最让我想不通的是,月亮湾的帐目利润突然变的很高。有时柜台结算时黑子会把小姐赚到的钱一并算进去,这都是以前不可能发生的事。当然,除了拢出台小姐钱时我偶尔看过黑子记的帐目外,其他时间没人可以察觉黑子到底搞着什么东西。很多次我感到烦躁,天生的直觉,当一个黑子这样的人夸大自己的油水时,他要做的不会是炫耀,而是添加资本换来更多的东西。 我与二郎闲扯过,二郎猜测黑子是在帮别人洗钱,但我俩猜不到谁会有这么大的面子劳烦黑子。唯一能肯定的是,我们帮黑子做的越多,惹上身的麻烦也越大。然而,每想到从斌斌那接过的一沓钱,我竟渴望着会参与到黑子那些勾当中。 第二百三十八章 桥梁 与黑子接触的越深,我越觉得自己陷进了一个新的社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以前的我一直觉得父辈口中所说的“社会是一个大染缸”有些不着边际,而现在却发现如此真实。在某些时候我甚至怀疑真正染花眼睛的,不是所谓的社会,而是人心。 每天黑子的电话都会响个不停,这让我很羡慕。一个男人经常说自己很忙,这不是累或烦的问题,而是一种自豪的资本。渐渐我发现原先想象中的黑社会不是电视里、吹嘘里拳头刀子来往的世界,或者说,这些人反而是一段桥。这些桥连接着原本无法碰面的关系,起点和终点没有纯粹的好与坏,只不过这些桥是一些人登不上所以眼红的,或者这些桥的搭起使用了太多暴力的手段。但无论怎么说,桥不等同于路,冒险得意却也危险刺激。 黑子经常办的事无外乎替别人出面摆平麻烦,驾照被扣、营业许可过期,就连单位分房的级别制度黑子也插手过。有些不同的是,黑子在电话里只是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从不一口答应,也从不事先问清楚自己的报酬。 “自己办不成的事就不能拿别人的钱,不管混到什么地步,千万别欠别人的人情。”黑子这样子提醒我。 也许是一种炫耀,不过我确实总可以从他那学到很多东西,然而更多时候我却是报着怀疑在同情他。他这种人对别人没有什么信任感。我也觉得自己亏欠过别人一些,但我很少把别人的帮助或者情义当成人情。真把所有东西划分成有欠有还,活着也就失去了理由。 然而让我最感到奇怪的是,每次听到电话里求黑子办事那些人的声音,我都会厌烦。这些人总可以把自己最龌龊的想法说的冠冕堂皇,在把黑子当成菩萨一样捧在手心达成目的后,我相信他们反手便会摔掉我们,骂几句踩几脚,证明自己的无辜。我相信黑子同样明白这些面上的事情,他不说,他不在乎。 t市有家连锁超市,规模很大。偶尔宁佳会在早晨拖着我去那里买一堆一堆的零食,然后打发一整天时间。被女孩子搀着胳膊买各种东西的感觉很棒,我很喜欢那种地方,也奢望过自己能开起一家,每天看着别人斤斤计较却幸福的布置着自己的日子。但从一件事之后,我开始对那里充满了反感。 有位老人在周日抱着自己的孙女去逛超市,不大走运,货架没搭好,在两人身旁倒落砸了下来。老人没受什么伤,两周的孙女却被结结实实的砸中了脸部。小孩子眼睛下面破了一道大口子,医生打算缝针,父母担心留下疤痕一直在犹豫。 这个社会上每个人都在吃亏,同情也不过是证明自己高尚的借口,真正能用手而不是用嘴帮忙的人不多。这家人性格实在软弱了一些,父母去超市问过事宜,当然抵挡不住口嘴麻利的服务员的哄骗,无奈的在家里犯愁。老人咽不下气,接连几天搬着垫子坐在超市门口抗议。似乎有记者采访过,但t市不是什么大城市,这种新闻也不是谁都能报出来。 超市经理姓张,与老朱打过交道,害怕因为这件事影响了自己,于是电话里求黑子出面帮个忙。 能找到黑子,这已经证明他不准备承认事情与自己有关。这种事对我们来说也是家常便饭,如果哪个混子说自己一辈子就指着公理道义活着,他绝对混不出头。黑子一口答应了这件事,在车上冲我仰着头。 我连忙示意没问题,我自然不愿追着斌斌的步子,吹嘘着自己的讲究而被黑子踢到路旁。 和二郎找到超市办公室见了张经理,他居然拍着我的肩膀诉苦,并鼓励我好好解决这件事。mianhuatang.info我想不出应该怎么说话,似乎很多时候说违心的话连自己都会后怕。我谢绝了张经理安排的饭局,不是不肯定自己能办完这件事,只是自己不想。 张经理的态度倒不错,钱可以赔,但不能明面上赔。如果这样,那就是承认超市安全管理有问题,自己也必然会有麻烦。我不了解他嘴里那些调调,却理解他这种做法。过错谁都可以承认,但不是谁都可以承担。 张经理把超市客服部的一个姓郑的年轻人介绍给我认识,这家伙倒很端正,见我没跟他握手的意思后主动送了张名片,似乎在提醒我他的身份。 白白净净的脸盘,可惜留了落腮胡,二郎扯过名字冲我嘀咕,“长的跟张面巾纸似的。” 我仔细打量确实不差,不由咧嘴笑了出来。面巾纸恼怒的瞪着我,张经理在一旁拦着让他带我们去受害者的家里“慰问慰问”。 一路上我和二郎都没搭理面巾纸的罗嗦,因为老人的举动,超市确实很为难。最令人担心的是,老人拒绝了私下赔偿,非要超市经理当着大伙的面道歉。据说不照办的话就动用以往很流行的手段――写标语写大字报,发动自己的老朋友去政府门口静坐抗议。 政府当然不会理会,但声誉问题始终不好解决。我听着面巾纸的话,有些敬佩老人的顽固。这年头能把面子压在钱上的人不多,即使愚蠢,也是种坚持。 找到受害者家的楼下,就在一家小发廊里我们首先看到了老人。年纪很大,正在师傅那里打理头发。我好奇的独自走进去假意剪头,听到老人仍在抱怨,大意是想收拾一下门面继续去超市抗议。 面巾纸忍不住走进来冲老人吆喝,吓的师傅打了个哆嗦。 “什么事也等人剪完头再说。”师傅不满的骂着,老人则疑惑的瞪着我们三个。 我也不能开口就提出自己的目的,推开面巾纸安静的等着,很尴尬。老人匆匆结束了自己的打理,走到门口没言语就往公车站牌张望。 我无奈的拉着老人的胳膊,好言相劝说自己是来研究一下赔偿的问题。不过老人根本不吃我那一套,似乎看轻了我的年纪,也似乎看轻了我的诚意,非要到超市人群里解决。 我不解的拽过面巾纸套话,他坦然承认前几天在超市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老人被保安当众辱骂。 “真有一套。”我讥笑着面巾纸,尽量耐着性子向老人说一些现在处事的道理。 “在我那年代……”老人总是用这样的话来搪塞,这让我和二郎苦恼却也同情。 “别提你那年代了。”我叹气说:“人是往前活着,我这年纪都懂这理。” 老人的脖子气的又红又胀,二郎几次啐痰想骂,几次又强忍着戳在一旁不言语。在我们纠缠的时候,路旁忽然跑来了一男一女,刚到身边便拉过老人挡在了身后。 “一家的。”面巾纸提醒说。 “孩子出事了,现在还想拿老人开刀?”女人首先愤怒的吼着。 这种场合永远是女人胆子要大,但往往却使错了方向。我冲男人点头问好,皱着眉提议换个地方聊聊。 “这家姓郑的全是倔驴。”面巾纸不满的抱怨。 “你他妈也姓郑。”我盯着面巾纸上下撇着眼神,回头冲男人笑。 男人也鄙夷的瞟着面巾纸,喘了很久粗气把我领进了他的家里。 谈的倒很顺利,我答应孩子所有医疗费全由超市出,当然也会支付一些补偿。条件按照张经理的话――私下解决,不希望再在超市门口看到有人抗议,也不希望再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件事。 男人答应的很快,他和妻子都是附近一家小厂子的职工,每个月几百块的工资,连房子的产权都没钱买下来。 谁都不容易,但更多人是逼着自己不容易。我很满意男人的态度,只不过老人是个麻烦,仍倔强的不肯这么放过超市。 “想想吧。”我把电话留了下来,“想清楚告诉我。小孩留疤长的快,找把好刀,吃点好药,没什么大不了。” 二郎掀开我的后衣襟,开玩笑的说:“别像这小子似的留这么道疤,洗澡都不好意思背对别人。” 男人看到那条畸形的疤痕不由变了脸色,知道我身份后反而变的很不安。面巾纸得意的摇头暗示这家人的不开眼,我有种当场踹他一顿的冲动。 回到月亮湾之后我没有对黑子提,拖了几天的原因当然出在老人身上,我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办好。晚上有些郁闷,找出毛毛和金笛胡闹,在一家陶吧里差点与人动起手――有群小子嫌我们玩闹的声音太大。就因为心里空的太厉害,所以我们才不停叫着嚷着让自己感到塌实。他们不懂,我也学着不去在意。 第二天我没接到电话,第三天也一样,不过面巾纸电话中告诉我那家人没有再到超市胡搅蛮缠。当我考虑要不要再跑次腿的时候,电话却传来女人愤怒的吼骂声,句句提着要报警。 我不清楚究竟,急忙叫上人跑去了那里。进门后我有些傻眼,筒子房不大,却被砸的狼籍一片。 “谁他妈干的!”我吼着,并不知道自己对着谁吼。 “一个叫斌斌的。”男人咬着嘴唇看向我,“你们也不能这么欺负老实人。” 第二百三十九章 颜色 我看向二郎,看向刘宇,直到我瞪大眼睛揪着自己的腮帮子的时候,刘宇才垂头承认自己碰到斌斌时说过这件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二郎当即动了手,在所有人面前把刘宇踹到床边没完没了的打着。刘宇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虽然不满却害怕二郎的怒火,只能挡着脸向我求救。 我拍着脑袋不愿听其他的声音,半晌才说:“这些我都不知道。家里什么坏了破了,我肯定找人给你们换上。” “明天就换。”我补充说,拉起刘宇挡在身后,“你们报也没用,那小子刚放出来,家里啥也没有,也不在乎再回去蹲几天。” 老人颤悠悠挥着胳膊向我扇,我没闪躲,男人及时拦住了自己的父亲。动起手来,他一个大男人并不会怕了我,只不过我是豁出脸皮在活着,这点他做不到,他也只能盼望着尽快结束与我的交道。 没有留下其他的承诺,我拉着二郎刘宇出门后便打通了黑子的电话。 我说出斌斌做的事,黑子没有意外的笑着,让我单独到月亮湾不远处的饭店等他吃午饭。 有些忐忑,我等在那的时候不安心的设想着黑子会做些什么。不过黑子出现后没有任何责备,简单点了菜,忽然说:“不管你做什么,像咱这样过日子的,第一就得学会看人。看准了,你就学着捧他踩他。看不准,你就等着被他踩被他骗吧。” 我犹豫没敢吭声,黑子咋舌抱怨菜里辣椒太多,自己鼻子受不了。我吆喝老板重上菜时,黑子却拒绝了,“碰上了就别换了。你看没看过斌斌怎么抽烟?” 我点头承认,却不知道这与现在的事有什么关系。如果郑家的人铁心闹大,我难得从黑子手里接到的事情自然虎头蛇尾成了遗憾。 “咬着过滤嘴抽烟的人,他办事肯定没数;含过滤嘴的人,含正了他就是个稳当的人,含歪了他就是个毛躁的人。”黑子嘲笑说:“都觉得社会走不下去就出来混,我可从没看过有多少人想混就能混好的。” 我回忆着斌斌的样子,肯定说:“斌斌吐掉的烟头都被他咬的破破烂烂。[.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早就知道。”黑子扬着嘴角说:“像二郎那种小子,点上烟就不停弹烟灰,他不是为了抽烟在抽烟,他是不想冷了场面,不愿让别人递烟的时候难堪。这种人值得交。” 我惊讶的看着黑子,有些虚弱却精神很足,就连那头短短落伍的短发都显得特别整齐。 “走哪条道你就学会哪条道上方法。”黑子弹烟到我面前,笑着说。 我接过烟竟不敢点上,黑子嘲笑说:“拔烟拔的慢人沉的住气,抽烟习惯咽嗓子的人办事知道怎么去想,所以我看得上你。” “这么简单?”我不可置信的立即问。 黑子摇头说:“没有简单的事。像斌斌那种烟头从不知道掐灭的,他根本不考虑后果。都说当兵能练出男人,坐牢也一样。我本以为他出来以后知道轻重大小,他知道个屁!” 看到黑子沉下脸,我连忙低头不接话。 “想用一个人,你一辈子也别让他把你人情还上。我就是走错了路,当时没舍得多花钱把斌斌买出来。这小子出来以后觉得我应该欠他的,都办了些什么事?”黑子不满说。 我以为仍是玉米带来的麻烦,小声说:“回头我把他给我的钱送回去吧。” 黑子继续摇头说:“该拿的一分也别少拿。你以为我单单因为他到处卖面子就把他踢了?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大的心眼?” 我摇头解释没有那种想法后,黑子坦白说:“先把这事办了,回头我给你个活。以前我让斌斌干的,这小子背着我干了几件漂亮事,到现在我在大雷面前还抬不起头。” 我登时明白斌斌还有其他麻烦,难怪连我这种人都开始巴结。 “我给超市经理打完电话了,他知道该怎么办。”黑子沉默了一会说:“我看你跟商场顶上那群小子关系不错,晚上叫他们出来,给斌斌上点眼药水。” 我愣着抬头看向黑子,黑子反而笑着起身,“办完了把他们领这来,都记我帐上。” 黑子离开后我才点上烟,出神时被烟呛的连连咳嗽,脑子也开始发懵。(.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黑子很少安排我们对某个人动手,这个“眼药水”应该上到什么地步自然可想而知。而我偏偏是那种守着根本不存在的道义混着的假惺惺的怪物,甚至不敢在那一刻想起斌斌带着我到处玩闹的模样。 也许只是因为当时的我与斌斌不存在瓜葛,他才会对我那么亲近。 我找出了金笛,在饭店里一杯一杯喝着没滋味的酒,想醉又怕醉。似乎金笛看出了我的心思,面前摆起的几瓶啤酒都被她抢着倒进了嗓子里,当我争抢着从她手里扯回瓶子时,我终于趴在桌子上不愿起来。 那顿饭她没有问我什么话,那一下午她也没有问什么话。破例的安静让我不适应,但仍有着一些盼望,盼望这种安静是最理解的陪伴。 我曾错过了它。 这不是件难事,我只不过是帮着大哥踢掉一个不上道的家伙,虽然他曾与我走过那么一段还算开心的路。我和金笛来到商场模拟厅时,那群小子立即凑过来胡扯。 我说:“有些事情要做,黑子哥的事。” 于是仿佛苦大仇深的人群靠在了我身边。 离开月亮湾之后,斌斌回到了曾经看场子的医院的门口。新的车霸一开始不理会斌斌的插手,毛毛带人立过威,斌斌才有了容身之地,每天赚着一顿酒钱。虽然不满足,但他得学会知足,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黑子一样活着。 晚上我带人来到医院远处下车后说出了目标是斌斌,意外的是,这群小子根本不在乎。每个小混子如果靠不上大哥,都不会把自己看成“成功人士”。我有过这种心理,当然也理解他们与生俱来的勇气。可惜我现在有些丧失了这种力量,可能我学会了自私。与英雄不同,我们想舒服的活着,只能学会自私。 金笛一直没离开我,我也没有亲自动手的想法。远远认出人后,我示意这群小子把斌斌领到别处动手。 但我忽略了他们的志气。有个留着中分头外号汉奸的小子领头跑过去,没等其他人就动起了手。斌斌背后挨了暗算,没明白发生什么事便机警的拔腿跑。我害怕事情这么结束,绕道从一旁追了过去。很意外,金笛竟有勇气在身后踩着厚厚的鞋根跟着我跑。 有人说女人是麻烦,但哪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永远不要这种麻烦。 在医院后角的住院部那里,身子空虚的斌斌被汉奸那群小子追上,,劈头盖脸围住不停打着。我则岔气的在一旁休息,侧着脸生怕被斌斌发现。虽然他发现了也只能忍着,但我就是不愿这样。 斌斌的哥们还算够义气,两个家伙追过来解围,其中一个还搬着不顺手的海绵坐垫,怎么看都有些可笑。也许是怕我们带着家伙,至少坐垫可以挡挡刀子。我暗笑他的谨慎,我并没有嘱咐带刀子来,毕竟斌斌还是黑子的人。 年纪小有些吃亏,三个大男人咋呼起来居然打成僵局。斌斌发狠不挡着自己,没命般抡着拳头,竟一下便将正起劲的汉奸砸倒。 常见那种算不上激动的喘息又在胸口蔓延,我从一旁抬腿踹向斌斌,这时他才惊讶的发现了我,但随即便大声骂着跟我撕打。我没见过什么漂亮的场面,打架永远都是混乱的。大概我被黑子看穿了,我不仅能沉得住气,我也能忍得下伤。斌斌打疼了我的耳朵,朝耳孔里狠狠钻着的麻让我反而精神起来。 当我什么也不在乎胡乱挥着拳头时,我发现斌斌身后的汉奸居然握着一把小片刀冲了上来。来不及我想什么,我甚至是平静的看着汉奸边骂着边砍上了斌斌的后背。 然后斌斌便摔在了我的身上。 清楚的感觉到他缩紧的身子,我也清楚的感觉到斌斌刚刚握紧我肩膀的双手瞬间失去了力量。 我被斌斌压躺在地,汉奸则喘着粗气站在我面前骂着:“操你妈的,跟黑子装逼就得死!” 如果汉奸在我这个角度,他会知道死这个字有多么沉。不是一个一百多斤的男人的身子的重量,那种沉重会真的让人窒息。 斌斌按着我的胸口挣扎着想起身,我不知道想着什么,伸手抱住了他。后背开始泛湿,我知道很快涌出的血便会吞没裂开的皮肤。我大概真的想抱住他,就当他在我耳朵大声骂着“操”的时候,我一样想抱着他。 不过我浑身都是虚汗,斌斌蹬了几次腿,踩在我腿上起身,我都没感到疼。 汉奸只是在原地骂着,没有继续追下去。哪个小混子会说自己拎着刀子就敢把人往死里整,他不是傻子,就是疯子。我们需要的只是这样一个过程,一个自己也会害怕,但却是后怕的过程。 斌斌的两个哥们撒腿跑掉了,我躺在原地没有起来,是金笛拉起了我。我知道这有些丢人,不过我仍在想着斌斌在我耳边喊着的那声“操”。 我把这群小子叫到饭店,我只是吩咐老板记账,我没有喝下一口酒便想离开。汉奸坐在椅子上不停颤悠着身子,旁边的人都在夸他勇猛。 “这是个傻逼。”我看着金笛说。 “你也是。”金笛说,笑着说。 那天晚上金笛没有回家,陪我坐在客厅看着电视。我一遍遍去卫生间洗手,总觉得手上很脏。金笛则一遍遍看着我笑,看到我很恐慌。 “我他妈越混越完了。”我嘲笑说。 金笛把我拉到身边,靠着我的腿上没有说话。 “前几天我还跟斌斌一起去赌,一起去嫖,今天晚上我就带人去砍他。”我念叨说:“我是不是丧良心了。” 金笛拉过我的手放在了她的头发上,每次开玩笑我都喜欢这个动作,她一直躲避现在却主动做着。 “换成他,他肯定也这么做。”我看着手指中流出的紫色的头发,出神说:“谁他妈都不是一个妈生的。” 就这样,我不知道自言自语说了多久。也许是被嘴角缭起烟熏湿了眼睛,我瞥向在卧室里打着呼噜的二郎,不知道有一天自己和他会不会站成我与斌斌的角度,我相信自己不会同样对他,但仅仅是相信。我发现自己开始变了,只有金笛仍牵起的嘴角让我发现自己只是在想象。 似乎自己漂在老家的海上,金笛安静的笑却是我的大地。无论我的手上染了什么,她的头发仍会帮我改变掉那层颜色。 也许不是爱,我也情愿这不是爱。我不希望有一种感情只会陪着流泪的我去笑,更不希望它会在我笑的时候替我流泪。 第二百四十章 自尊 第二天我把斌斌的事情说给了毛毛听,坦白说,我在怕。(.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人不能惯,也不能逼,我有些担心斌斌反过劲会找黑子的麻烦。我没有考虑过自己,这根本没有考虑的意义。 当天下午黑子却神采奕奕的等在月亮湾,我刚刚踏进门口,黑子便起身拉着我坐上了他的车。 “明天去张经理那跑一趟,该赔什么都报给他听。”黑子翻着手里薄薄的几张纸,心不在焉的说:“去朱老板中心药房看看,我交代点事给你做。” 我犹豫是否把斌斌的事说出来,但也肯定黑子已经从毛毛那里听到了消息。有些气受着反而是种奖励,我希望斌斌会清楚这个道理。 朱老板的中心药房门面很大,临街敞着三个大门,大约有两百多平的面积。跟着黑子进门后我有些失望,生意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兴旺。很久不见的朱福趴在柜台与女售货员调笑着,看到我们进来后也只是随意的扬扬嘴角。 黑子示意我在门口等候,苦笑着拉过朱福走到一旁嘀咕,时而笑,时而沉默,但表情却很轻松。 “你打这个电话,去站前招待所把这个人接来。”半晌之后黑子递给我一张名片,朱福却伸手拦住了,“操,这不是我想赚他钱,是他巴不得把钱塞在我兜里。不用接,我让他自己过来。” 黑子嗤笑着摇头,对着手里的纸开始研究起柜台里的药品。 朱福电话说的很简单,效果却很快,不到十分钟药房外便远远响起了招呼声。走进来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个人不高,短袖衬衫上扎着的领带却很长,让我有些忍不住笑。 朱福点头之后还未言语,年轻人走到我们中间便开始客套起来。从天气到水土,从t市饮食到交通条件,这些我从没觉得有什么优点的地方被他夸的头头是道。 自言自语中年轻人主动给我和黑子递了名片,说话的重心也开始转移到黑子身上。我很佩服他察言观色的本事,好奇的打量起名片。 卢金,某某药业公司的业务主管,名片后联系电话印了五六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清楚了他的身份后,我也明白他与朱福的关系。知道这三个人要研究一下事情,我自觉的走到门外看车,没想到卢金却追问起我离开的原因。借口去厕所,我嘲笑着他的谨慎,不过第一个搭话的我成了他的救星,扯出一堆消化肠胃之类的问题嘱咐我要注意饮食。 抠着下巴我哭笑不得,黑子帮我解围,挥手提议到外面谈一下事情,并暗示我跟在旁边听听事情的经过。 出了门口卢金便换上了丧气的脸,一半是在诉苦,一半是在帮朱福抱怨,说话倒是很注意角度。 磨蹭了很久我才听明白这里面的原由。 这些药业公司的业务员每天做的事情几乎路人皆知――找医院推销公司产品,给各种回扣,与商人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之所以朱福参与到里面,是因为朱老板的药房与其他地方有所不同。 想把一种药推进医院,没有几万块根本下不来。从大夫到主管,从药房到仓管,长的稍有人样的家伙都需要打点。不过这只是初期,以后需要花的钱仍不是小数目――每次医生开出业务员推销的药给病人,都要收一定的处方费;每年都需要继续走访医院各级领导,用票子维持着靠票子搭起的桥。 与花在领导身上的钱不同,业务员经常不舍得在医生处方费上破费太多。大多处方的费用在每次两块到五块之间,价高的药也会依次上涨。而卢金和朱福的麻烦就出在这里。 朱老板的药房不单单卖药,也靠着自己的关系帮这些业务员把产品推进医院。当然,那些打点上下的钱也进了朱老板的腰包。一种药几万块,累积起来这比一般的生意都要赚钱。每年新出的药物数不胜数,老朱也因为这个原因才跨行干起了药房连锁。 当然,我相信老朱把药送进医院不会与业务员一样靠着钱来推,当面子卖不动的时候,把药“打”进医院也在情理之中。黑社会都有这种习惯,也许良心发现不会抢劳苦人的买卖,但这种肥水外淌的没本生意,绝对不会昧着真心放手。 t市最大的国立医院条件很不错,总聘请著名医生坐诊,背着省级优秀单位的招牌,它的门槛自然也要高很多。mianhuatang.info卢金前段时间通过朋友介绍找到了朱老板的药房,识相的砸出大把大把票子后,朱福答应迅速完成他的指标――把一种保健药推进医院。 除了高科技药品以外,保健药的利润是最高的,也是最不切实际的。医院很少开这种方子,朱福眼高手低的在这里犯了错。虽然打通了高层把药送进医院,偏偏医生们都不开这种药。 当卢金去询问时,一个医生开口要每单十块的处方费。因为这个原因才出现了现在的场面,也第一次把我领进了黑子的世界。 卢金的药在朱老板药房进价不足二十,在医院却卖到了一百一十块,并不是有这样的价值,只不过皮被扒的太多,最后只能落在病人身上承担。很可笑的零头,也许是特意留给这些纯洁的白衣天使。我听完之后主动保证,“我去医院把那大夫揪出来,操他妈的还想要十块,我一分钱都不让他拿到手。” 卢金变了脸,登时嘱托我不要莽撞。 “说着玩的。”我苦笑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这种误会已经消失了脾气。以往认为别人惧怕自己愚蠢的冲动是一种自豪,渐渐变成了反感,而现在,已经是平淡。 卢金静下心后又询问起朱福一些事情,原来医生不肯开卢金药的理由还有其他,另外两种药正为他们赚着充实的票子,自然不愿意低价卖给别人便宜。 朱福凑着嘴角打了几声口哨,似乎觉得一切很有意思。黑子则冷静的一言不发,许久转头问我:“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找那些大夫肯定没用。”我立即回答:“卢哥认识那两家药的业务员不?找他们出来谈谈,不大了一起把价压下来。实在不行就送走,用完这批货不让他们再进医院大门。” 卢金随即着急起来:“买个全国代理得花几十万,我们那药成分好,将近二百万才买下来。咱不是国营,老板自己干,耐不住这么磨。” 随后卢金比较起他的药与其他两种药的差距,吹嘘的水份越来越高,黑子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好不好有什么用?”黑子截口骂:“吃什么药还不都是医生那张嘴?十来块钱一盒的玩意,再好能好到哪去?” 卢金瘪嘴不吭声,眼神瞟向朱福,朱福则笑着说:“行,在这地方我还没遇见玩不明白的人。你放心,一个礼拜我就帮你办妥。但是这都是你的麻烦……” 卢金会意的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信封,朱福张大嘴说:“得了,你把这个收回去。” 我也嘲笑卢金太小看了朱福的排场,同样是办事,这种信封可以打发我,但打发不了朱福。很多事情不分大小轻重,而是看处理它的人有着什么身份。 卢金尴尬的说:“回头我叫我们经理出来,大家聚聚交个朋友。” “别让我看见一个拿着信封的经理。”朱福坦然笑了起来,“这是我哥,你的事我拜托他办。当初我拿了多少,我哥也得拿多少。你自己清楚,咱有来有往不只做这一次生意。” 卢金怔在原地没吭声,不过我相信他没有反驳的余地。事情办到一半,得罪了朱福他只有吃更大的亏。很多人都以为靠着我们这种人可以一次解决麻烦,但他们往往忽略了一个事实,自己迎进门的才是真正的麻烦。 朱福借口有事情要做提前离开,把卢金留给黑子一个人审问。问清楚详细之后,黑子拉着卢金上车,直接让我开到了医院。 之后的过程我很难忘记。我以为不论多龌龊的勾当,即使它有着必然的理由,也应该藏在人后嘀咕。但黑子找到的那几个人给我上了一堂课――真正龌龊的不是这些勾当,而是做不起这些勾当的人的嫉妒的眼神。 “我坐在这个办公室,我就得有这个牌子应得的东西。”一个大夫指着办公桌上主任的牌子直言不讳的对着我们说。 黑子连忙暗示卢金上去订个时间,我已经忘了卢金订了多少次酒局。每个人的目的都相同,偏偏要单独研究自己的利益,然后他们可以在第二天一本正经的穿上那件白大褂。 当然,当一件不光彩的勾当所有人都在做的时候,它反而是一种应该存在的事情。卢金诚恳的上前讨好,这让我有些烦躁。 “填好大的再喂小的。小的还敢张嘴,那都是大的没吃饱。”黑子在我耳边说。 我点头表示自己了解,跟黑子守在门口抽烟。几个路过的医生鄙夷的看着我们,但从门缝看到主任正与“客人”谈公事时,没有一个人制止我和黑子的烟火。 让我意外的是,卢金在门里的声音突然变的大了起来,然后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我第一次来送了一套纪念章,那是我从家里偷出来的,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父亲发现后怎么训我。这老伙计张口还想再要两套送朋友,我说给段时间我去找找,他竟然好意思告诉我直接给他一万八,他自己去买!”卢金竭力压着声音,在我们身边说:“一个两个可以,这医院哪张门都是老虎洞,我送的起才行!成天见缝插针说软话,我他妈也有自尊。” 黑子长长喘着气,我立即拉开卢金推到一边。“操,有能耐你也当老虎。” 虽然骂着,我却不断冲卢金使眼神,暗示他不要逆了黑子的脾气。卢金毕竟只是一时气愤,理智下来后低声下气冲黑子解释着,只可惜那种哭穷的理由惹不起黑子的同情。我也同样,真正的悲哀永远不会有人说出来,而说出来那些,对于我来说已经失去了味道。 当黑子甩开卢金搭在胳膊上的手,准备走回办公室缓和气氛时,带着眼镜一脸正派的主任已经走了出来,掐着表说:“我还有事要做。你们忙你们的,你以后别把这种人带来。查的严,我也不爱惹麻烦。” 黑子歪嘴笑着,点头应付。卢金已经后悔的凑过去求情,句句保证着与领导商量一下,满足主任的这点“业余爱好”。 “刚才不是脾气挺大吗?”主任不冷不热的说:“就你这种人还有自尊?” 不长不短的话,但偏偏扎进了我的耳朵里。浑身发麻,我一动不动的看着卢金,他也一样愣在原地被这句话刺痛。 唯一能动的只有黑子,我第一次见到他那种表情。毫无情绪的走到主任面前,毫无情绪的摘下了主任的眼镜,然后黑子毫无情绪的挥拳头抡上了主任的脸颊。 第二百四十一章 勒索 在医院门口送走卢金后,我和黑子狼狈的返回月亮湾。(.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一路上黑子捏着胳膊揉着脖子,嘲笑自己享福享惯了,动动拳头居然落得一身酸痛。 几年混下来打架斗殴的事情我没少做,不过也逐渐清楚这种事与做人一样,不在乎谁的声势能力,重点只是谁能忍着挨着不退缩。在医院走廊的一幕很可笑,黑子揪着主任的头发比较斯文的发泄着莫名的怒火,我和卢金则在一旁帮也不是拦也不是。直到医院工作人员匆匆跑来阻拦,我才护在黑子身边扛着那些尽管理直气壮但下手却毫不留情的医生们的拳头。 几个年轻大夫身手不错,扯下脖子上的听诊器不停凿在我的胳膊上。没有什么疼痛,我只是不清楚要不要在那种地方拉下脸做出一个无赖痞子本应该做的动作。最终我忍下了,滋味很奇怪,像是警犬,帮着主人咬伤了犯人,最后却犹豫是不是呲着自己的牙齿与翻脸的主人们吼叫。 “知道我结过婚吗?”黑子忽然问。 我摇头困惑,黑子从未在我面前讲过他的故事,而且我越来越厌烦听别人说起自己的故事。黑子曾告诉过我,想活的舒服就不要听别人的过去。我与他不同,我反感自己总在别人某段故事后出现――我也许会在一些人痛苦后给他们更多的痛苦,我也许会在一些人快乐后结束他们的快乐。我所负担的不仅仅是现在,还有以前,这让我喘不过气。 路旁一家小门市正在放开业鞭炮,路段很偏,不过门口庆祝送去的花篮却不少。我无意减缓车速张望了几眼,黑子冷笑说:“操,我要是高兴,他明天就得丢下这店跑农村躲风头去。” 离开医院后黑子难得露出张扬的一面,似乎刚才动手打架让他染回了以往的激动,说话时也总带上一些我挂在嘴边的脏话。 “这家老板跟黑子哥认识?”我接话问。 “嗯。”黑子承认说:“你来的晚,去年这伙计做过一次大事。” “傻事。”黑子重复说:“去农行贷款被推了,想不开找人把一家农行分所大门玻璃都砸了。新分所,还没营业,就是想立个威。操,农行老刘每年吃的鲍鱼都比他赚的钱多。老刘的儿子在上海路有家饭店,天天老刘不吃别的,一顿四只鲍鱼一碗燕窝。” “那后来?”我好奇问。 “倒回去十年,你要是一打听哪地方有什么名人,大概都是什么什么街道谁谁谁混的明白。现在呢?不是哪个公司老板,就是哪个企业经理。后来我帮着把老刘老婆的几个亲戚安排进城,保险交了十几万,总算把这事改成盗窃,现在还挂在局子里没破呢。”黑子嘲笑说:“算一算我这几年办的好事可不少。” 谁能想到一个鸡头会办些好事,我倒是清楚黑子话里的意思,苦笑着点头奉承说:“我老家那边有个经理想把自己儿子送进省重点高中,连续好几年每年赞助那学校两台车。有次一个混的还算明白的小子叫号那经理贪污,话刚撩下第二天就被警察逮进去。听说电棍戳了一晚上,以后连出来混的胆子都没了。” 黑子撇嘴笑着:“我刚到这的时候跟着矿山几个矿头管工人,那时候认识个女的结了婚。等我后来干这行,老家那些人都骂我是流氓,说我给老家丢人,不要脸。” 说到这,黑子顿了很久,“后来离婚了。从那时候开始,别人说我黑子没能耐可以,背后说我靠女人赚脏钱也行,谁他妈当我面再提句不要脸,我说死也得把他调理明白。有些人不是不要自尊,是他要不起。哪个男人活着不要脸?小峰我告诉你,咱出来混,混成什么样无所谓,做对做错也无所谓,但是不能让人看不起。混为了什么,祖宗不给留条路,咱自己出来走,不就是为了让别人看的起吗?” 我咽着口水,半晌连连点头。归根结底,不论正经活着或者混着,就是为了别人的眼光。捞到钱,混到名,让别人仰着头看,这绝对是所有人忙着的目的。 “我没想那么多,我记得以前和对象去酒店玩,在旋转门那块被保安骂成穷逼赶跑了。操,等我有了钱,我他妈让他跪地上看着我玩。”我嗤笑着说。 黑子不由被我唯一的理想打动,连连骂着我没出息,顺嘴讲了一下斌斌给他惹出的麻烦。 斌斌刚回到月亮湾后黑子便安排他去药房帮忙,没想到斌斌虽然在赌窝里大大方方,其实是他根本不屑在乎那点小钱。在帮一个业务员安排药进一所医院时,斌斌办的有些过了火。当时他没有告诉黑子,只想自己一个人解决然后私吞全部的钱。靠关系顺利把药送进医院后,斌斌转头抬价,想从业务员那里要到更多的好处。业务员拒绝了斌斌的狮子大开口,于是斌斌找人毒打了业务员一顿。不巧业务员性格很倔强,斌斌的一个朋友来气,动手锯掉了业务员的左手小指。 最过分的是,当业务员忍痛拿着指头去医院挂号时,那小子追到医院恐吓医生不许开挂号单子。业务员赌气报警,警察办的倒也迅速,几个小时就追捕成功。若不是那小子自己扛下了罪,加上业务员不愿因小失大被捅出贿赂的事实,斌斌和黑子恐怕都有更多的麻烦。 “知道斌斌家吗?”在月亮湾下车时黑子说:“去柜台拿点钱,让毛毛陪着你去斌斌家看看。记住了,他要是敢碰你一下,继续调理他。他要是懂事就让他以后去依网情深靠着。” 很奇怪,听完这句话我竟兴奋起来。像是小人得志,我知道至少比起斌斌,我在黑子身边又爬上了新的台阶。 “卢金那事?”我迟疑问。 “算了,晚上我请医院的几个领导请出来吃顿饭。你跟着卢金去另两家药厂业务员那瞧瞧,还想赚钱的就给送走。”黑子伸手比划,“卢金那单位给了朱福十二万,你自己想想。” 一种药十二万,加上同样付给黑子的钱,二十四万当然不仅仅是一单子买卖,也当然不会仅仅搭一座桥。尽管明白这些,我还是怀疑卢金这笔钱花的是否值得。 找毛毛陪我去斌斌家时,斌斌还趴在床上睡觉。看到我的脸,斌斌不自然的想骂,看到我立即拿出的钱,斌斌反而狠狠啐了口痰:“操你妈的,把我当成什么了?” “黑子哥让我送来的。”我想躲开他的眼神,但还是昂着头盯上了他。人与人之间很有意思,当我刻意凶狠的看着斌斌时,他却不自然的垂下了头,“今天陪黑子哥去药房忙活,他说等你伤好了去依网情深那帮帮忙。” 我说出药房后,斌斌立即萎靡下来。大概心里有愧也是心里后怕,斌斌盯着我放在床头的用报纸包住露出一角的票子发起呆来。 走出门时毛毛连连叹气,他的直性子也许理解不了黑子与斌斌之间的想法,但他应该明白斌斌的无奈。赏的骨头可以吃,但连带的肉却得吐出来。大哥只是个称呼,真正有情有义也只是少数,极少数。 我感觉很爽,忙完斌斌再打给超市询问情况,随后带着二郎跑去见卢金。虽然做的不过是一些杂碎,偏偏让我感觉得意。 二郎憋不住心里的话,一时疏忽取笑二十四万花的太轻松。确实,大部分人一辈子也不一定攒出这个数目。幸好卢金比较实在,没介意二郎的反调,解释了一下他们那行的规矩。 这种药物代理如果由私人来做,老板铺路子从不吝啬花钱,打通之后他可以借光给别人。通常刚刚买下代理权的老板由于手头局促,会选择底价批给熟人来暂时缓解资金。只要有路子,并不愁这些钱花的不值。况且,这个社会想赚大钱,最重要的就是关系。只要医院点头,垄断了某一类药品之后唯一要做的就是看着银行账目的滚滚上升。 “医院走廊有几张海报看到没?”卢金神秘的说:“别看海报跟张报纸一样大,比在电视台做一个月三十秒广告费还贵。我以前做牙科药,有个大夫告诉我不买广告就不进我的货。六万。那广告都是大夫自己贴的,钱还不都落他们兜里了?” “我琢磨着下辈子好好念书,怪不得我妈总说没文化的人没出息。”二郎深思熟虑后认真的说。 我抬手塞了二郎一拳,给于悦打过电话拉了几个人后,带着胆战心惊的卢金找去了他的竞争对手那里。 三家药都是南方公司的货,另两家与卢金一样,业务员都蹲在低档招待所里忙着自己的生活,不过出门应酬时又得挑着星级酒店消费。打听这两家业务员住址时卢金也花了不少心思,当然也花了不少钱,当初是想知己知彼,这倒便宜了我。 刚走进招待所时,我也有些不忍心。想起黑子重复强调的十二万,我让于悦封住门后便恐吓起来。过程没有什么可说的,进门二郎便“帮着”他们收拾行李。“非要做这买卖,回去告诉老板换个人来。来谁都没用。”我直截了当的说,“这样吧,回去你也不好交代。明天你问问用你们药的大夫,看看他们以后还敢开药方不?” 其中一个业务员曾提过某某医生跟他交情不错,于悦带来的哥们则立即揪着他的脖子要那位医生的电话与住址,“交情?操,那是他钱拿的不少吧?别地方我不管,反正这家医院以后没人还敢开你的货。开一次,我收拾他一次。”我顺窗户把业务员的行李丢到楼外,轻松的离开了招待所。 我相信黑子的力度,所以我大言不惭的做出这样的保证。 当天酒局不大顺利,黑子第一次让我陪着他上桌,不过我只是个挡酒的材料。其中一位领导不想给面子,只想捞点实惠。脸撕破之后对黑子更有利,当场掏出电话打给了他在走廊殴打的那位主任。 让我吃惊的是,我想不到**裸的勒索就在所有人面前发生。 “前几年一针杜冷丁卖四百,我听说矿山有人从你那里六百一支买了一整盒。”黑子镇静的说:“我最近装修一家舞厅缺钱,明天我想用五万块。” 说完黑子就挂了电话,随后电话响起他也没有再接。同桌的人质疑黑子的话是否属实,黑子却不在意的说:“我说他卖过,他就卖过。大不了我报警,我请几个朋友去查查,他要是真没卖那就算了。我他妈就不信还查不出点什么东西来。” “豁出脸,我想拖谁下水都能成。”黑子拔掉我叼在嘴里的烟,狠狠吸了一口,“这桌上的人,谁他妈敢说自己走的都是正路?不服气也行,学着我‘不要脸’出来混。” 黑子说完便咳嗽起来,鼻孔渗出的血让其他人感到恐慌,但我知道,没人看得出黑子话里藏着的意思。 有些过去已经没有对和错,但它留给现在的,却是挥之不去的弯曲。 第二天卢金便打电话找我,想请我出去吃饭,顺便请出黑子,这已经告诉我事情处理干净了。 那笔钱是卢金的经理来送的,数目不小自然不能让别人见到。我谢绝了卢金的算计,也从黑子那领到了一点小钱花花。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被黑子打过的主任找到了月亮湾,开始的愤怒在黑子冷漠的让我开车送他去办事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最终那五万块成了笑话,我在主任办公室帮黑子领了一纸箱的保健药――这都是主任的礼品,相信也是别人曾供奉给他的礼品。 至于超市的事情,黑子办的更出乎意料。经理主动补偿了所有损失,并且私人支付了一笔赔偿金。郑家的人也清楚再闹下去没有好果子吃,也许会出现第二个斌斌给他们惊喜。他们听从了黑子的主意,送了一张锦旗到超市,并对经理提前安排好的记者重新编造了事情经过。大意是老人不小心撞倒了货架,超市不仅主动承担所有责任,经理还私自进行慰问。 我记得这件事被宣扬了很久,超市成了某某模范。二郎看到这消息时骂了一句,“操,真他妈虚伪。” 我没有说什么,如果某天社会变的全是真实,那会让我更吃惊。 接连两件事让我很矛盾,黑子既有我佩服的脑子,又有我意想不到的倔强。守着自己坚持的面子,处心积虑扭曲着社会活着,我开始怀疑每个在所谓黑社会里呼风唤雨的大哥是否都这样。不管怎么说,我想起大雷与黑子,竟暗自决定靠在黑子身边学着他的模样。对我来说,他像是一种父亲,我同情、厌烦、崇拜、后怕,却着急模仿的父亲。 第二百四十二章 吃黑 t市紧挨着盆地,周围没有高山湖泊,夏季最常见的就是暴雨,冬季又是漫天昏黄的沙尘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每次下雨的时候黑子哪也不去,只是站在月亮湾的大厅里出神,那也是他与我话最多的时候。 有次雨太大,我第一次从黑子脸上读到了讥讽慌乱的神情,一半是对着他自己,一半是对着空荡荡的ktv。 “打电话找几个人来,随便玩,帐都记你名上,回头我补给你。”黑子说。 一开始我并不懂他的这些话,但次数多了,我反而会随着他在每次的坏气候里失神――那是月亮湾客人最少的时候。 混久了就明白,自己随时都可能陷进一无所有。于是会每天对自己说谎,维持着满足的幻想。 从懂了黑子的心思以后,我总是把月亮湾塞的满满当当,这让他经常对我无奈的笑。我俩像小孩子玩积木,只不过我偶尔会喜欢这种游戏,黑子看着我的模样,却仿佛是对着镜子里的他,少许带着宠爱。 因为市里大学不少,网吧忽然遍地开花,仅仅湖畔小区沿街不足五百米的地方便挤下十几家。原本显眼的依网情深虽然因为经营特殊而生意不错,但也因为条件太好,被廉价的网吧抢去了很多买卖。 有钱的人用钱生钱,有权的人用人生钱。当湖畔每天风风火火时,一只黑手迅速的插了进来。 文化稽查大队对湖畔开始进行检查,不过次数太过频繁。看场子的哥们请文化大队的人吃过几次饭,光是烟送出去不下几十条,但这喂不饱,反而钓起了他们的胃口。 没有一家网吧一本正经按照规定营业,毛片或者招待未成年人是必然的。依网情深原本就是一个变相的鸡窝,机器里存着的一堆毛片自然缺不了。 文化大队盯上了这点,在一天晚上突击检查时没有揪出包房里乱搞的男女,只是抓着正在看毛片的客人提出了惩罚条例。 搬走机器,每台罚五千块,至于客人要罚多少,这就无人能知。 事情发生后毛毛第一时间赶到了月亮湾,提议他找朋友去疏通疏通。黑子没言语,看着我示意我说说自己的看法。 “多送点钱去吧,罚五千咱就给他一万。四台机器两万块,咱添点凑个整,顺便把客人一起买出来。”我寻思一会说:“拿了咱的钱,就不敢不给咱办事,咱他妈不是养狼玩的。反正旁边网吧太多,让他们天天去查,都给清走。” 黑子笑着看向毛毛,毛毛琢磨半天点头说:“行。” 黑子划了五万,很轻松的模样。如果我是他,即使我知道这笔钱不会白花,但我不一定这么大方的舍得出手。 “托小王送去吧。这钱不是谁都能送的,咱去送人家肯定不收。”黑子边说着边冲我耸肩,“这几天晚上别开门了,小峰你再找些人去别的地方玩玩。” 我自然清楚黑子的意思,自己掏钱请模拟厅那群小子去湖畔网吧耗着。不过这群小子总是让我意外,我只是提醒他们配合着文化大队的检查,却想不到他们完全超过了我的想象。 除了背着老板找毛片看外,这群小子费劲心机在网吧里找茬斗殴。这都是小事,有家名叫“超音速”的网吧竟在不久之后被人抢的一干二净。 大概是零点之后,一群男人封门持刀震住了老板和客人,众目睽睽之下把三十多台机器搬上了停在门外的三台面包车。 超音速的电脑配置很好,键盘都是当时很少见的人体工程学键盘,除了依网情深以外,它是湖畔生意最好的一家。 这些男人没有伤人,老板在他们离开后第一时间报了警,我也是第一时间知道出了意外。立即拨了我所知道的所有的号码,我把能找到的人都找到了月亮湾,随即也打给了黑子。 所有小子都摇头否认参与过抢劫的事情。我也不相信他们有胆子做这些,抢劫和流氓斗殴不同,只要涉及到钱,刑法重的多。这是常识,人命不如钱重要。 黑子背手在月亮湾大厅走来走去,客人早早被我请走,安静下来的气氛让每个人都不舒服。 “谁要是提前知道这事,赶紧承认。”半晌后黑子沉着脸说:“现在承认我还能保着你,等到事被查出来,自己掂量自己能不能扛下来。” 我仔细盯着每个小子的脸膛,发现没有一个恐慌后,反而安心下来。 自己心里有鬼,黑子打电话托小王去派出所了解情况。每台机器七千多块,一共将近三十万的货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抢走,这可是国庆前警察们立功的大好机会。小王并不担心与黑子有关,只是让他查清自己手底下的人,不要背上这个黑锅。 黑子淡淡的笑着,小王发现我跟在黑子身边,有些惊讶的问起亮子在哪,这时黑子才阴下了脸。碍于小王的面子,黑子让我给亮子打电话,约亮子出来陪着小王吃顿饭。 很久不见的亮子消沉了许多,就连车也换成了低调的国产车,小王取笑说亮子自从去了矿山后,整个人也染上了朱老板的脾气。 黑子不自觉的背过身撇嘴,也许亮子没有察觉,他仍漫不经心的搪塞小王的话。 我了解黑子与亮子没有说清但已经存在的缝隙,主动向亮子提了一下最近的麻烦。亮子盯着黑子,“明天我去把那群小子找出来问问,黑子哥对人太客气了,有些事问不出来。” 亮子重声强调着客气,这让黑子难堪的连连赔笑。 两个人竟然不像以往一样有着微妙的高低差距,这让我很意外。 确实,第二天亮子在月亮湾开大包挨个小子提进去问话后,顺利问出了真实情况。 仍是汉奸那小子捅出的篓子。 汉奸在这群小子里最敢下手,说话也最没谱。前段时间汉奸在商场水吧玩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外地的小子,顺嘴提了最近自己帮着大哥办事,还提起自己去闹的那家网吧不错,老板是个有钱人,那些机器都能值几十万。 其中一个小子无意提了句“缺钱的时候抢他一票”,汉奸接话肯定说超音速连个看场子的人都没有,给他一把刀,他自己都能抢干净。 汉奸只知道这些,就连那群外地人来自什么地方他都不清楚。 好歹有个线索,亮子把事情告诉了小王。小王则传来了不好的消息――老田把这案子当成大事,特别组成了一个小组,要求尽快破案。而且老田在了解情况时知道最近黑子的人在捣乱,十分不满。 “把那伙人找出来。”黑子知道后冷冷的说。 如果说警察办案子靠的是经验和判断,那我们解决问题更直接,就是钱和刀子。亮子去电子城放出号子,任何人最近不许收二手散件,毛毛则去收费站捅了一笔钱,让他们捎带着检查进去的车。我带着汉奸整天在水吧转悠,所有他认为曾接触过那群外地人的家伙都被我请出去聊天。上过两次当,都是汉奸害的。这小子实在太担心黑子把事情盖在他头上,请人出了水吧门便连吼带骂着逼问,稍微顶嘴的都动过手,如果不是老朱的地盘,我怀疑自己有没有胆子再到那里溜达。 第一个找到消息的不是我们,不是警察,而是黑子。黑子从大隋那要到的消息,一伙人想雇车倒些货出去,发向别的市,偏偏不想办任何**。 大隋卖给黑子一个面子,把事情定下来之后,时间透露给了我们。随车的只有四个人,大隋说这次小王捡了个便宜,不过黑子没决定提前说给小王,他心里另有主意。 是想堵住老田的嘴。 以前办过什么脏事这不是个问题,只要现在识时务的懂得顺着谁的心意。黑子让我们去堵住这批货,而且是由亮子带头。 我只找了汉奸那群小子,黑子想泄火,这群小子是最好的打手。但亮子当天有些反常的犹豫,烟从没离手,坐在车里一个人想了很久。 毛毛搬来了一整旅行袋的家伙,汉奸抢着背在肩上,随即又挎在脖子上,拽起来的模样似乎自己捧着宝贝。 在t市高速那里我们堵上了大隋的车队,司机知情的下车跑掉,剩下的四个人不知所措的望着我们,似乎还有想套个交情解释的意思。 汉奸把旅行袋摔在地上,全是小片刀,落在地上哗哗作响,听着声音便让我迷失了脑子里所有的想法。 毛毛拎着刀打头快步走着,大白天的国道上来往的车很多,然而越是这种气氛,心跳越是激动。我跟着毛毛身后反复松着、握着刀把,汉奸那些人已经忘本的提前冲了出去。 四个男人来不及问,扭头就开始跑。最多二百米,其中一个家伙就被刀子挂中后背,整个人失足摔了过去,再也没有起来过。 其他三个人只有一个转身帮忙,这不奇怪,但让我有些感动。二郎堵上回头帮忙的小子一顿猛踹,没有用刀子。 结束的很快,只要被放倒的人随后就是暴打。转身帮忙的那个小子是唯一没挂上口子的幸运儿,在我们停下手后居然盯着汉奸,嘴硬的骂着他没义气。 亮子走到我们面前,在那小子背后一刀砍了下去,落在肩膀。 “回家跟你妈讲义气去。”亮子吼着把刀丢在地上,“收拾完,你们先走。” 汉奸怔住了,我踹了他一脚后他才反过味来跑回去捡起旅行袋收刀。 男人抽筋一样突然摔在地上,那只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摸上自己的肩膀,却颤抖着不敢触碰伤口。我想汉奸怔住的原因就在这里。没人看到那种无力的双手会开心起来。挨了刀子后,每个混子都想捂住自己的伤口,有的人有胆量真正捂上去,更多的人却是在伤口周围逗留。他们知道那里确实存在着什么,但不敢用手指去确定自己的想法。 地面很干净,四个男人的血仅仅沾在衣服上,血流成河的场面我从未见过,公路上的沥青不会舍得把血盖在自己头上去证明什么。 我和毛毛陪在亮子身边,亮子打电话给小王来收拾惨剧。小王的表情很不满,但也理解黑子这么做的原因。 我没见到救护车,这是我第一次那么长时间看着自己弄伤的人躺在地面,也是自己第一次砍完人后安静的等着看笑话。四个人被拖进了警车,亮子解释说没下死手,这四个人挨得住。 晚上汉奸请喝酒,我带着金笛一起过去的时候那群小子已经忘了自己的形状,抱在一起吹着自己今天技术如何高超。 “以后黑子哥的事,你们就照着他的话办,别自己他妈的瞎出主意。人家混几十年还比不上你们这群小崽子?”我老练的教育说。 汉奸连连点头,忽然后怕的问:“亮子哥砍的那人怎么样了?不能废了吧?” “操,你们他妈不也动刀了吗?”我奇怪的问。 “咱那是装装样子,不弄出点口子也没脸见人啊。”汉奸涎着笑坦白说。 “不弄出点口子,亮子不也没脸见黑子吗?”我坦言说:“不用怕,你们那些刀不值钱。亮子动手是帮你们扛,那些人帐都得算在他身上。” 汉奸半晌没言语,咽着口水说:“峰哥,说难听的,那群人怎么说也是我朋友,也他妈帮咱一个忙。咱这么对他们,是不是不讲究?” “老田把你逮进去的时候,你还这么说?”我笑着丢给汉奸一根烟,“就算哪天黑子让你出门把我撩倒,你也得这么做。” 汉奸连连摇头,套近乎的拒绝我的说法。我和他没有交情,就算有,也很难到那一地步。汉奸说他跟我与我跟二郎一样,永远是好哥们。 一个人的掌心只能有那么几道断纹,除了二郎、修鬼那些人之外,我不会再为谁承受什么,我也承受不起。更多的时候,友情给我的不仅仅是感动,更是要偿还的包袱。我笑着看向二郎,二郎则撇嘴垂下头。 金笛坐在我身边有些烦躁,提议去迪吧摇头,让我单独陪着她去。 不知为什么,我拒绝了,我仍留在酒桌上。在那种时候我不想离开这群人,虽然我们只是借着酒精在夸大自己,但这是我的生活。我曾经很希望金笛陪在我身边,当她这样慢慢做,我却变了想法。因为我不确定她会陪多久,如果舍不得牺牲一辈子,又何必跟着我这种人。 小王把案子破了一半,其他的人在逃不露面,不过还是有人传信说他们想“处理”掉黑子。 这不再是儿戏,亮子查出这些人都是到t市打工的,找到落脚地后直接动了手。听毛毛说,那群人被堵在房子里时一直解释,解释外面放出的号子都是假的。 可惜,真假没有用。只要它可能发生,黑子就绝不会放过。这群人被收拾完后交给了小王,全部七年。其中带头的人因为伤人罪被加了刑,我知道这是黑子使的手段。超音速老板把机器兑给了毛毛的一个朋友,执照只卖了一万二,匆匆离开了湖畔。 虽然这事过去后老田没有表示,不过文化大队对其他网吧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检查,罚款从每台机器五千提到每台机器一万。汉奸那群小子在一家网吧通宵,六个人看毛片配合着检查,一晚上便罚跑了一家网吧。十几家抢生意的地方已经只剩了几家,黑子懂得做生意,及时收了手。结束后毛毛请文化大队的人吃饭,原本准备的大福烟都被我换成了软中华,我从没抽过,但我经常送着。 我觉得活着真好玩。我成了依网情深的财神,也成了别的老板眼里的瘟神。我陪金笛逛街时候曾与一个老板碰面,他主动开车带我和金笛去消费。我无奈的解释了几句,金笛知道里面的猫腻后笑的岔了气,眼泪也笑了出来。 我帮她擦掉了眼泪,我想问她,我心里的滋味她知道吗?我害怕身边的人掉眼泪她知道吗?哪怕是笑着流泪我也害怕,她知道吗? 不过我没有问。黑子告诉过我,即使呛到了也要忍着,男人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同样,我也不想让人看到我的想法和我的胆怯。 因为我的话越来越少,金笛嘲笑我以前是个刺头、说话不着调,现在反而越混越乖了。其实她错了,我曾经拔掉了身上的刺,现在正在努力的插回去。这是我从黑子那里学到的,不论自己疼的如何,我要做的就是让别人不敢轻易碰自己。哪怕我会把那些真正想接触我的人扎的遍体鳞伤,但这就是黑子的生活,也是我以后要过的生活。 第二百四十三章 租金 在我不远不近小心翼翼徘徊在黑子身边,清醒却又迷惑的学习着黑子的为人处事时,修鬼和鸡头那群小子也在按照不同的方式活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鸡头拖着膀子上的伤口回到了老家,用他的话来说,每个女人都能给他留下点什么。虽然电话里鸡头的语调还是嬉笑放荡,不过却似乎真有着那么一点点疲惫。鸡头说,在我跑路前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就在江边大坝上搞过几回,邪门了,这几天脑子里偏偏都是那女孩的影子,所以连夜跑回了老家。 我倒希望不是每个女人留给他的东西都是这种急切。虽然我在t市混的越来越开,但我骨子里从没把自己归到t市的人口里去。每次看到街上某个单位举办周年庆祝,我就不自觉的数起自己离开老家究竟有多久。也许见识太少,或者固执太多,不过我相信,像鸡头那种四处野混的男人,如果他们发现自己把每个地方都可以当作家,每个地方都有个女人值得他们背着大哥的意思放手回去追,那他反而会恐慌。家只有一个,当一个人家太多时,他已经找不到可以真正容纳自己的地方了。 但不得不佩服鸡头这小子的眼光,回到家中仅仅几天,他便找到机会帮着修鬼也是帮着自己靠上了**那条大船。 老家举办了一次选美比赛。这在现在已经沦落成没人愿看的节目,但在当时却是头一遭。初赛到决赛只有短短几天,不过体育馆的门票却卖的风风火火。尤其决赛泳装那一段,前几排所坐着的全是有名有脸一本正经的老爷们。小城经济虽然慢慢起步了,但观念还是落后的。那种大庭广众下看着并不算裸露的泳装,一下子成为小城的焦点话题。 第一次的选美是政府举办的,不过它的意义不仅仅是推动城市文化发展那么简单。初赛刚刚结束后,几个老板便私自定下了比赛的额外奖励――“收纳”多少个美女到自己单位上班。甚至有位省城来的老板直接砸出钱,想立即提走一位女人到他的单位。 **原本无意,拗不过李桐,陪着她去看过面试部分。不过**立即发现了这次比赛中的机会,当场找到主办提议自己赞助。可惜晚了一步,赞助的单位实在太多,**竟找不到缝隙。值得嘲笑的是,赞助大多没有落在舞台场地等等费用上,而是结结实实落到某个女人的身着、打扮、首饰上去。 这些参加选美的女人也有分类,那种交际花反而没多少人在意,比赛中也有着文绉绉的才艺表演考验她们的真才实料。[.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些老板这么疯狂,理由倒是可以理解――男人天生喜欢糟蹋干净的东西。 “虽然不名誉的女人更容易招惹男人,不过对于这种女人,男人更多在乎的是她不名誉的过去。”这是鸡头教育我的话,听说是某个学者的名言。鸡头书没读过多少,能记得住一句名言不容易,可惜他选择的类型也太过接近他的“工作性质”。 **找了个姓穆的哥们插手这件事,看看能不能押中宝贝得到一些利益。原本修鬼与这些无关,但鸡头几眼看出了情况,劝修鬼出笔血钱帮着穆哥忙活忙活。 就在家门口,鸡头拿着穆哥给的资料找到了两个参与比赛的女人,一个是教师,一个是普通职工。斧头半逼半吓,鸡头半哄半骗,修鬼最终用钱堵住了她们的嘴,让她们推掉了其他单位的赞助。 运气好的出奇,这两个女人一个拿到了第三,一个拿到了第四。比赛结束第二天电视台便邀请教师去工作,这名老师也清楚其中的意思,当天晚上跟着穆哥和修鬼出席了电视台台长摆的饭局。当老台长乐呵呵的说了一通工作上的要求后,鸡头和穆哥识相的离开了房间,留下女人单独和台长研究生活上的要求。 这名教师随后便离了婚,速度快的惊人。鸡头说这个女人野心太大,我倒觉得这个女人活的很实在。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这并没有什么错,最终的结果由她自己承担,这比拖累着另一个人要好的多。 至于得到第三的那名女职工,鸡头连连抱怨自己遇上了怪物。贸易公司副总想挖她去做秘书,鸡头央求着穆哥接下了这个任务,但失败了。女职工是个保守的人,无论工资开到多少都严词拒绝,在家里鸡头还险些与女人的男朋友动了手。 “一个穷工人,他也不想想,他拦得住现在还能拦的住以后?”鸡头忿忿骂着:“我他妈就不信了,等副总把钱砸到家门口,那女的还在这装纯!” 话是这么说,事却始终没办下来。当时风气没有公开的腐化,女人稍一矜持便让副总打了退堂鼓。 “就连领子上一支胸花都是我带着修鬼去挑的,全纯金,钱他妈都花水里了。”鸡头说。 “你也不能砸点钱就把人家往坑里拉。”我苦笑着骂。 结果还不错,电视台台长随后与**吃了顿饭,还介绍了几个自己的老朋友给**认识。尽管修鬼倒出的那笔钱让家人很不满,但当看到汽车店生意忽然增加了许多,也就没有继续言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修鬼由此很愿意拉着鸡头一起混,不是谁都有这种眼光,也不是谁都可以厚着脸皮拿陌生女人疏通自己的路子。当然,抢着干这种事的人还是不少。修鬼说选美前二十名大部分都有了新的出路,或者说,有了新的男人,新的生活。 有一些事必须得服,就算骂,自己心里也得想清楚到底是在骂着什么。 **把鸡头丢到步行街红灯区混,我钦佩的恭喜鸡头到哪都吃得上饭,不过鸡头倒有些犹豫。虽然现在的社会不讲究什么组织团伙,大哥真正做的不愿人知的事也不会哪个小弟都了解,但山屁和健国哥摆在道上仍让鸡头尴尬。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因为我的事被踢开,相反,健国哥在鸡头回家头一天便找他出去玩了一夜。 鸡头是“人才”,与我这种打手不同,他实实在在的在替大哥赚钱,而我,随时都可以被别人顶走。 二郎嘲笑着老家这次选美,与毛毛提起时,毛毛摸着自己的胸毛畅想起来,“操他妈的,那不跟公开挑小姐一样吗?几千个人一起挑,那得多爽?” “那也得有钱有势才能挑。”我无奈说。 “我这力度的还混不上岸?”毛毛怒火中烧的瞪着泼冷水的我,半晌又点头说:“咱也就玩玩野**,别说选美小姐了,就是个正经八百的姑娘也不好找。哪像亮子现在,天天带个丫头到处跑。头两回看到,我还以为亮子是那丫头的尾巴呢。” 亮子上了道,忽然谈起恋爱。女朋友岁数不大,比我还要小点,不过派头不小,在亮子前从不服软。整天漫不经心肆无忌惮的亮子真碰上女人,反倒变的很驯服,这让我们谁都想不到,不过可以理解。每个我们这样的男人都希望有一天陷在一个女人手里,真正的陷进去,就当社会上所有人都在怕我们的时候,会出现那样一个女人勇敢的紧握着我们。 但这些话我们只敢在亮子背后说,他不会承认,我们更不敢问。有几次看到亮子总也不开跑车出来,我纳闷问过毛毛。 “停在楼下拿布盖着呢,除非小俩口逛街,不然亮子没脸开出来。”毛毛讥笑说:“那丫头也不知道学啥的,没事就拿着笔拿着漆糟蹋亮子的车门。前两天我看见前盖画了只熊,别说,还真他妈像样,跟我似的。” “也难怪了。”我和二郎连连叹气,毛毛自然比不上女孩子画出的熊,但即使是一朵花,亮子好歹也是道上人见人畏的大哥,肯定不能下这种面子。坦白说,我们都在嫉妒亮子。开玩笑的时候我曾调戏毛毛,劝他早点给我找个嫂子。毛毛嘴硬了很久,最后说:“没意思,指不定结婚当天我喝高了,出门就楼着小姐睡火炕去了。” 也许是没信心而已,如同我一样,我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因为某个人变好。没有人逼我,是我在不知不觉中逼着自己。因为我怕当我真的像别人所说那样改邪归正后,我会被曾经骑在腿下的人反过来踩着。 大概这么想的不单单只有我和毛毛,即使黑子那种人也同样。 依网情深安静下来,新的月亮湾还在装修,除了平常仍帮着黑子开车以外,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去药房等着靠着,有业务员来送货,我记下大概情况后再转达给朱福或者黑子。在医院时我曾遇见过一个新去的医生,主动问我要不要开给病人,病人却不敢用的毒针。这让我很意外,不是意外年轻医生的胆子,而是意外自己突然间成了可以让别人信得过的混子。那种感觉像是烙铁,带着火一下子在我额头烙着花纹。我可以把它当成刺青一样炫耀,但我无法把它像刺青一样遮在衣服里。 溜溜达达的过着日子,有一天黑子突然在大清早便打电话把我叫了过去。 没有废话,黑子开门见山就把要办的事情交代给了我――居然是去帮林诚一个小忙。 在几年前政府便开始规划城边地带的开发,因为一些路段下面有输油管道而迟迟没有动手。林诚当然不是普通人,他早早知道这个消息,也确认了这个消息肯定要落实,所以已经在路段周围开始收购着民房。 黑子的话里提到,林诚那人下手很果断,不像普通人一样只看到眼前。林诚在低价买下几个自以为动迁无望的农民的房子后,简单粗糙的在房间周围盖起了新的房子。一个一百多平的民房,上房照只用两三万,但政府占道扩建时,林诚可以收到的利润至少翻四五番。 不过这样做还是太慢了一些,新政府加大了城市建设速度,突然决定尽快动工。林诚迫不及待的找人上门想强行收房子,农民自然不会轻易吃亏,闹出了几回不光彩的案子。于是林诚换了手段,露出了黑社会一向的面目――硬的不行就来阴的,反正最后都是麻烦,只要尽快解决,最后剩下的只是如何向“上头”交代。 林诚找人以各种名目在路段旁边租下民房或厂房,原本每月一千两千的租金,林诚偏偏提到五千以上。明面上说是让房东承担水电等等费用,自己不愿跑腿,暗地里自然有着自己的居心。可惜这些房东昏了眼,大部分都以为自己遇上了冤大头,假意搪塞几句就收了钱。 钱这玩意是种奇怪的东西,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赚的痛快,更不是每个人赚到了都可以痛快的花。 合同大多是一签三年五年,但农村那种租房合同很简单,凭着人与人之间所谓的承诺信用来做。林诚付完第一年的钱后,答应几天内把剩余的钱都倒来。一年里多赚的钱已经超过了房子三五年的实价房租,房东大多也不介意。 当政府的决定公布以后,林诚便逍遥的卖起了关子――要搬走可以,不过得把所有的租金返还,至于经济的补偿倒是小数,那除了第一年租金以外根本不存在的后续租金让房东无力承担。 靠着这种手段,林诚强迫着别人把房子卖给自己。知道遇上了地痞流氓,自己又被下了套,尽管不满,大多数房东也只能认命。至少林诚给的价格还算合理,并没有让他们的房子缩水太多。 不过林诚还是遇上了麻烦,倒不是那些豁出胆子去告状的人,那种状子根本打不赢人头交际广泛的林诚,而是其中一家房东以同样的方式来对待林诚――从附近找来一群痞子闹事。 路段临近油田,那是连老朱都不愿插手的地方。那些痞子大概也看出了其中的油水,与林城谈了几次都没谈拢,半夜立威,把一个挨着道边林诚买下的小卖店砸的七零八散。 “找那房东出来吓吓?”我听完后问。 黑子摇头说:“没用。你出去混,不用怕在社会上混开那种人。就像我,我犯不上跟小混子扯破脸。但是遇见站在家门口当地痞的人,你得小心点。他们没什么来财的道,只要是骨头就咬。” “牙都给他掰下来。”我会意说。 黑子笑着点头,“不用找你认识那些人了,去找大雷,那片他熟。记得,什么事都别站前头,只要能办成,谁乐意在前面出风头就让他出。能说的用嘴去说,非得自己做的时候,自己才去做。” 说话的是金子,沉默的是孙子。尽管黑子平常话少,但他自己做的事情更少。想混的安稳,必然得清楚黑子的道理。 “我明白。”我咽着口水说,心里却不是个滋味。一个动脑子,一个动拳头,黑子和大雷之间谁也看不上谁很正常。混本来就是两种方式,都同样染着黑,分不出谁好谁坏。这条道上求别人办事是在害人,谁都清楚,不过像黑子这种心安理得的在做,却是让我有些不适应。 第二百四十四章 背祸 拉着毛毛陪我在大雷家等到中午,院子里停着几台车,毛毛居然从车牌便辨认出了主人。 大雷回来后我简单省略掉林诚的勾当,婉转的请求大雷帮个忙。大雷指着那些车借口事情太忙笑着拒绝,走了几步后却又转身停了下来。 说穿了,他不能拒绝。不管为了面子也好,为了压黑子的面子也好,他的身份不能让他拒绝。 很多人喜欢把我们这种人的生活总结成悲剧,也许是对的。过程中有起有落,但我们却能早早知道结局。无论它是好是坏,这已经成了悲剧。偏偏,大多数时候我们必须勉强自己演下去。 沉默了一阵子,大雷开口询问那群地痞的背景。我一无所知,打电话给黑子后也没确定下身份。 随后几天大雷一直没有找我,以前油田黑社会鸣枪的场面不是儿戏,我想大雷也不会浑到拿自己舒坦的生活与别人拼命。最重要的是,那种为了钱张扬跋扈的人也许可以不卖别人面子,但往往卖给钱的面子。 猜的不错,那群小子知道对头是林诚后立即找上了油田几个有名有号的大哥,有些借机立威的意思,不知道给了什么好处终于请出了帮手。 大雷电话里的语气并不和善,甚至有些烦躁。大雷让我转达黑子,想知道黑子如何收拾这个摊子。 万万想不到,黑子忽然来了烈性,一口咬定要帮林诚这个忙,无论如何都要抢下这个面子,哪怕捞不到任何好处。 再到大雷家的时候,亮子和朱福也靠在那里。朱福表情很不屑,半带开玩笑的口吻询问着黑子难得火暴一次,居然还是为了外人。 亮子不满的脸色挂到腮颊,朱福及时打消了调侃。“事办完了,你告诉黑子自己小心点,又他妈不是后妈生的孩子――被打了还得忍着。”大雷摆弄着打火机说,嘴角撩起的笑居然与朱福有些相象,以至于让我产生了这屋子里除了我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在嘲笑黑子一样的错觉。 “我陪你回去。”亮子冷冰冰的说。 大雷哼唧了几声,接过朱福递过的烟悠然自得的躺在了沙发里。 路上亮子没言语,来到月亮湾见到黑子后才平静的说出了一切。 大雷知道油田黑社会出面之后,反而直接派人找上了门。先是架出了房东,然后一整天都在堵着帮他出头的那些地痞。事情办的很干脆,几个领头的小子都被大雷的人圈住。虽然没动家伙,十几个人轮着过手瘾,留下的伤不会比刀子差到哪里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有个叫号自己后台硬的小子最惨,在矿山一家夜总会的后台被打了很久。从清醒打到昏迷,从昏迷打到清醒,拖出门口时整个人瘫子一样直不起身,脸上印着清晰的一个鞋印――跨过塌陷的鼻子,显眼的有些过分。 那小子不白给,出门没去医院,直接打车去了照相馆,前前后后把自己的伤拍了下来。照片摔在派出所时,警察也哭笑不得。 听到这黑子苦笑起来,能想到这一点,这种人的脑子也值得佩服。大多数人不是怕死的跑去医院缝针,就是愤怒的找哥们朋友回头报仇,或者干脆跑到家藏起来连伤口都不敢对着镜子看。只有老油条才懂的这些,混不过是为了钱,挨了顿打,在没确定自己能讨回代价前,钱仍然是主要的。 不过亮子没这份轻松,轻蔑的骂了一下这群地痞不过是堆废物后,说出了让他闷闷不乐的原因。油田那些人当晚收到信也跑到房东那里插手,不过没敢蹿到矿山闹事。老田在油田扫黑扫的很严,就连一局牌上千的赌窝也毫不留情的端了几个。油田混的最响的小子年纪不大,亲哥是个派出所分所所长,踩着山高皇帝远的道理一直无法无天。前些年有交警拦下了他的车,当街朝天鸣枪吓退交警以后,这小子的名声立即散开了。但老田没答理这些事,前段时间把这家伙名下的一个私人住宅抄了,聚赌的人群抓了一半以上。 事情发生以后,那家伙不愿得罪老田暂时忍下了气,只不过,黑子露头太不是时机,偏偏成了他泻火的目标。 这一切都是小王透给亮子听的,豁出命活着的人,没有人不惧怕的。即使在逃犯人在某地缺钱花的时候,当地黑社会的人也会看在他犯事的份量上主动送钱请走瘟神,何况是这种即有后台又不计后果的纯粹黑势力。 黑子没理会的亮子的提醒,反倒笑着感谢亮子的好意,只不过笑起来少了以前那种随意,多了一点点宽慰。 “大雷把我名留出去了?”黑子抓住重点问。 亮子点头说:“当天我没去,听别人说,大雷让他们留你的名。” “我以为他越混越回旋,想不到还知道背后踹我一脚。”黑子嘲笑说:“让他们都冲着我来,出了油田,他们什么都不是。” 没有闹出深仇大恨之前,混子与混子之间确实是这种关系。所谓的地盘现在变成了关系网,在t市市区里,油田混子的路子远远比不上黑子。 亮子复杂的看着黑子,半晌耸肩走出月亮湾,顺嘴提着让我找出毛毛陪他吃顿饭。 饭桌上亮子喝了不少酒,很少看见他在白天把自己灌醉。毛毛大咧咧的陪着亮子拼,我则在一旁插不上嘴。酒喝透的时候亮子稍微提了几句,意思是前段时间他朋友出事,他原本想找黑子帮个忙,但黑子不愿惹火上身拒绝了。至于现在为了林诚得罪油田的人,这种尴尬的比较让亮子十分不满。 话说到这份上,我和毛毛都哑口不敢掺合。毛毛虽然对林诚没好感,但绝对不敢因为自己的想法逆了黑子的选择。最后那顿酒喝的很扫兴,亮子直接打车回了矿山,似乎有些离家出走的赌气样。 油田混子连矿山都没敢去搅合,自然也不会跑到月亮湾自投罗网。不过钱的作用就是催着别人干活,包括各种机关。没两天,黑子在商场的烟酒生意忽然被查。烟草对了账本,发现进货数根本不符合实际销售数字。这很可笑,黑子从烟草进那么一点点货原本就是为了做个门面,这些人平常收的钱并不少,现在出尔反尔原因只能出在一个――他们从别人那收到了更多的钱。 黑子自然清楚这些猫腻是谁搞出来的。没有露面,电话里告诉我去那里看看,让我嘱咐营业员配合烟草的检查,想封什么就封什么,不要把走私烟数字说的太大就可以。 在烟草离开后,警察随即来到了月亮湾。我早早躲回家里靠着,黑子取保候审期间毛毛给我打了电话,让我陪他出去喝顿酒,语气很沉重。 酒桌上三个人,除了我和毛毛外,还有一个以前没见过脸的哥们。年纪比毛毛要大,不过似乎没什么名号,对毛毛的态度很恭敬。 “老地子,我以前一哥们。”毛毛简单介绍了一句,便吩咐我陪老地子喝个痛快。 老地子酒量很大,没动筷子,一杯一杯架着我喝。话虽不多,但能看出老地子是个实在人,句句提着以前,没有一句提到现在。 这种人即使是在吹牛,也不会有太花的心眼。总提以前本来就是种悲哀,舍得反复用悲哀来补充现在的人,我已经渐渐脱去了以往的不屑。 “肯定不能进去,撑死是个缓,你放心。”毛毛一直没举杯,不愿把自己灌醉对他来说是种难得,更是种不舍得。 我听出话里有话,放下杯子没有吭声。老地子哈哈笑了起来,“我巴不得多给我判几年。今天酒喝到位,我也不怕你笑话。就我这年纪还指望能在外面混个出人头地?操,以前都是小崽子顶祸,现在我得跟他们争争。” 毛毛很无奈的喘着粗气,这让老地子很不满,“你他妈的再哭脸,就是坑我。” 毛毛急忙收敛起不适合他脸膛的表情,一口咽下半瓶啤酒,拍着胸口说:“晚上想去哪消费?哥们现在大钱没有,小钱难不住我。” “得了。”老地子笑眯眯的垂下头,趴在桌子上一口呕了出来。我晃悠晃悠走过去想帮他擦擦衣服,老地子却推开了我的手,干瞪着桌面上被糟蹋的很狼狈的菜,让我看不透他的神情代表着什么。 “晚上我得回去交代交代,你俩去玩吧。”老地子闷声说。 毛毛犹豫了一会,拉着我往门外走,连头也没有再回过。 在道边酒力不行事的毛毛也吐了出来,半瓶酒能让他吐到连倒胃水,这让我很意外。 “我哥们人不错。”毛毛解释说:“老实人就别他妈出来混,三十多岁还找机会往法院钻,我真他妈替自己丢人。” 从毛毛语无伦次的话里,我听出他跟老地子关系不错,急忙问:“老地子犯啥事了?” “烟草的事呗。”毛毛叹气说。 黑子从不是只给自己留一条路的人。从干走私烟酒开始,他注册了不少空壳公司,经常挂着代销的名号做买卖。这次被油田捅出窟窿,黑子没有搬出关系来摆平麻烦,而是直接供出一家公司来顶罪。老地子就是这次背黑锅的人,而且是主动。 以往老地子因为勒索被关了三年――过的不滋润,老地子在矿山附近拦下了一辆车,扯碎衣角上去要钱。点子不大好,事主两通电话把他送进去疗养了三年。出来以后老地子一直混不到钱,这次知道事,老地子主动找上门背祸。 这与交易一样,只不过不仅仅是一次交易而已。也许以后某天黑子再遇上麻烦,依然会把已经赎罪的老地子交出去。但与我曾经的想法一样,能看到明天已经足够,什么永远什么将来都是白扯。老地子不在乎,更不希望像毛毛这种朋友替他在乎。 算是上了堂课,因为林诚的房子一共三个哥们进了拘留所。其他两个是替大雷办事的哥们,没什么大事,赔了一点小钱后便走了出来。老地子刑可不轻,不过林诚和黑子还是说到做到,最后“帮”他买出一个好结果――判了一年,缓刑两年,当厅释放。 林诚从那以后顺风顺水,一连收了十多家民房,加起来将近三千平的地。如果算上临时补办的房照,林诚捞到手的钱足有几百万。至于那些等了半辈子,甚至几年内日盼夜盼的原住户,不能说运气不好,只能怪自己命太好,却享受不到。 简简单单的一件事,从头至尾我只是个通风报信的小角色,但在林诚请吃饭的时候我有幸陪在黑子身边挡酒。 “出来时间长了你就能明白,想混开的人早晚都得栽,聪明点就快给自己找路。”酒桌上黑子在我耳边轻笑着说,因为林诚奉承起黑子的眼光。 “老地子怎么安排?”亮子在一旁问。 这个问题让我很纳闷,既然帮黑子顶了祸,自然应该得到不错的待遇,起码不用跑到道边做着勒索的勾当。 “南方一个药厂过来办事,我让老地子去那忙几年。”黑子轻描淡写的说。 我不由皱起了眉,亮子与我同样的表情,但释怀却比我快的多,毕竟他所经历的不是我短短时间可以学到的。 “该给的我一分也没少给。”回月亮湾的路上,黑子自言自语说:“那是我心里的价码。现在不流行扛罪了,真正扛完的早晚都得被踢掉。” 我摸着方向盘,居然有种停下车仔细琢磨的想法。老地子始终是个麻烦,留在身边养着迟早会让其他人利用。相反来说,老地子却没有拒绝的权力。道是自己选的,尽头却是大哥来安排。听完黑子这些话我有些激动,一半是对越来越不值钱的情义的鄙夷,一半是为了黑子肯对我说这些话的兴奋。 老地子走那天,我陪着毛毛去送。西裤配着衬衫的老地子红光满面,也许结果不如他想象中美满,但他的生活不会拒绝。缓刑期的限制没什么大用,老地子笑着说想到处走走,见见市面。毛毛一直没说什么,十来岁扛罪的人惹不起毛毛的同情,但与自己年纪相同的人遭遇这些,不能不让他有些烦躁。 上车时老地子没冲我们挥手,露出了酒桌上同样的表情。无喜无悲,只是安静。不过我忘不掉,甚至我记不住什么,却只能记住那种安静。 回去时毛毛讽刺老地子命不硬,人家林诚大大方方捞钱,老地子连监狱都抢着坐,却一分没拿到手。 我没说什么,从混的第一天开始,不管好活歹活,其实都是在给以后找出路。而我曾经认为的背祸扛罪讲义气被黑子骂的一无是处后,我更是懂得了那些玩意――不需要为谁活着,如果自己想活着。 第二百四十五章 寻找 于悦昨天被逮了进去,也许是前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毛毛打电话让我去接人的时候,就连毛毛自己也不清楚具体的时间。 这不是件奇怪的事。两三年前,每次闹事之后我第一个想法就是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是怕什么,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做,只是觉得应该这样保护自己,而且我想到的大多是一个人跑掉。至于别人,如果我心情好的话,会在几天之后试探着问几句无关紧要的废话。 于悦在音阶鬼混,出门在道边随地方便的时候惹了点麻烦,被警察请进去舒舒服服蹲到现在。扣押时限过了之后,于悦愣是站不起身,没办法打电话找了毛毛。 我支吾的应付了几句,金笛父母在我对面安静的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我相信随后他们还会冷嘲热讽――从被金笛拖进家里,这顿午饭便失去了滋味。 伤害是我的开场白,即使我不这样做,别人也这么认为。 金笛的父母征服不了自己的女儿,也无法抗拒我的倔强,把我请到家里吃饭或许是妥协,或许是抗议。对我来说这些都无所谓,活的不光彩不代表活的没底气。偶尔比较起现在与刚到t市的窝囊样,我会对着镜子傻傻的笑。汉奸成了我的门铃,于悦成了我的电话本,每天汉奸都是跑到我家里溜达几趟。尽管我很少让他做什么,他乐此不疲。而于悦的用处却很明显,如同巴望着黑子下令的我一样,我觉得他每天的刺激都来自我打过去让他找人帮忙的电话。 酒店的小赌台已经撤掉了,老田不一定有闲心碰那里,但那种台子上流的钱几乎没有私人的,在国庆小严打期间,总应该谨慎一下。于悦那群小子无事可做,正经班不爱上,整天凑在一起胡闹。相对于我来说,混对他们是一种爱好。每个人心里都有座监狱,我这种年纪的人理解不了它的真正意义,只能做着别人不做的事情证明自己的潇洒。 如同我现在一样。 月亮湾一个小姐在中央大街女人城试衣服时跟老板吵了起来。这很可笑,小姐的打扮往往风格相同,而女人街的衣服又与她们的风格完全一样。老板口口声声骂着**骚货,并且动手打了人。 我带着于悦那些人赶去女人城解决麻烦时,老板还在嘴硬,句句不忘提着小姐的身份,似乎想证明自己动手的角度处于“干净的正义”。 “没老娘这种人,谁他妈伺候你?”小姐的坦白让我脸上火辣辣的难受。用二郎的话来说,是内愧。字典里没这个词,我觉得应该加上,单独为我们这种人加上。内心惭愧,表面却一如既往。 于悦每撕一件衣服,我便抽出一张票子扇在老板脸上。十块一张,也许它并不能取代衣服的价值,但我相信黑子会喜欢我这种做法。自己付出的价格是自己心里的价码,至于别人如何计较,那只是别人的事。很多时候只有身份或者活着的路子相同,才存在公平。 黑子与警察同时赶到女人城,私了点货时,我已经把小姐送去了医院。医生能检查出身子经历了什么,但检查不出心里要求着什么。老板那一点点货钱根本满足不了我的讥笑,我让小姐住院,一直住下去,直到把老板住出女人城为止。 金笛说我像流氓,“只要你别说我是流氓就行。”我笑着回答,并且笑着收了老板私下赔给我的钱。 “你得谢谢我。”我对老板说。 老板真的谢了我。我记得课本上说地球是圆的,我想那些学者没混过,否则他们会改正――地球是圆的,可是社会他妈的是尖的。 有钱有权的人站在上面,而我,豁出了脸皮站在他们身边。也许不长久,但我站过。 金笛父母问我现在是不是还在混,我摇头,然后指着电话谦卑的离开了饭桌。 谦卑不是他们眼中的自卑,这点金笛明白,于是她也陪着我赶去了派出所。 于悦还蹲在地上,我让他站起来走几步,于悦啐口痰又摔了回去。 “明天再来一趟,厅外和解。”一名民警严肃的提醒说。 我把于悦拖上出租车,于悦恶狠狠的盯着派出所的门牌一直骂,我却对他进来的原因产生了兴趣。 “我他妈喝高了在道边尿尿……”于悦大咧咧的看着金笛,不过金笛瞪大眼珠子的模样反倒让他脸红起来,半晌才继续说:“来个小子带着对象站我对面,估计嘀咕了我几句,我就听见他俩在那笑来着,回头叫人出来动了手。” “打的挺严重?”我接口问。 “不知道,好像破相了。”于悦指着鼻子说:“当时喝大了,那小子挺有纲,没挡脸一直揪着我的衣服。警察来的时候别人都跑了,我腿硬邦邦的没跑掉。” “多大个事,至于把你整成这样?”不知不觉我来了脾气。我不喜欢这感觉,偏偏我情不自禁为了自己爬上的那一点点高度自豪,也时不时露出想罩着别人的念头。 “那小子的舅舅牛逼,交通厅的人。酒醒的时候我想打电话给毛毛哥了,听完名我也就认了。”于悦垂头说。 我哑口无言,勉强嘴硬的问:“私了要多少?” 于悦摇头说:“还没问。前两年在上海路打过一个学生,三个哥们合起来赔了一万五,一人就踹了一脚。那学生的哥哥也是交通厅的。” “这次都打破相了,赔多少我也没谱。”顿了顿,于悦无力说。 “瞅你那操行。”我推搡着于悦,“明天我叫上毛毛陪你来。” 于悦看向我的眼神没有什么安稳,却有些感激。我清楚他明白我没有那份力度,不过我也清楚他明白我理解他的处境。 我们没有什么拼命争取的东西,就连做梦出人头地也只是个想法,没有实在的意义。很多事自己承受不来,但当自己不得不承受时,我们没多少抱怨,只希望有个人理解。 我请于悦去桑拿,找了个姑娘按摩,推波的时候于悦夸张的在隔壁**,这让我有那么一点点欣慰。笑着总比闷着好,哪怕哭出来都比闷着要好,就像希望绝望都比什么也不相信要好。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二郎想陪我去,不过我拒绝了。毛毛比我到的早,就连金笛也抱怨我什么事都不挂在心上。于悦没了昨天那种轻松,“大不了我跑。”反复念叨着,于悦一根接一根抽着烟。 一直到临近中午派出所门口才停下两台私家车,迎头下车的几个男人毛毛都认识,把我们推到身后,毛毛自己走过去嬉皮笑脸的套起了近乎。 结果并不好,当天动手一共七个人,对方要求每人三千块,这还是看在黑子份上的“面子价”。 这两万多块自然全得落在于悦身上,如果他以后还想有脸看到自己哥们的话。于悦颓丧的靠在一边不吭声,我看到对方人群中还站着一个年轻女孩,找话题问起那女孩子的身份。 “被我打的那个小子的对象,当天就她报的警。好像姓徐,我他妈还被她扣掉块肉。”于悦指着手背说:“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的,我早踹死她了。操他妈的,他对象值钱,我掉块肉就不值钱?” 似乎看到我们在冲着她言语,女孩径直走过来盯着于悦。 “我是他哥们。一个男的挨顿打,至于躺在医院里下不了床?”我挡在于悦身前说:“七个人都你点出来的?你怎么不多点几个,一次把养老钱都要出来?两万一,也真他妈好意思要。**都被你看了,你怎么不给点走光费。” 我的话刚落,女孩子沉下了脸。我转头冲于悦调笑,就算钱省不下来,这口气也得找个地方发发。没想到女孩子一巴掌扇到我的脸上,力气不大,却把我扇懵了。 毛毛立即跑过来推开了女孩子,看着目瞪口呆的我,毛毛也气愤的骂了几句。 对面的男人们走过来,从女孩嘴里问清楚情况后,其中一个男人在旁边动了手,就在派出所门口动了拳头,利索的把毫无准备的我砸躺在地。 我起身想还手,发现毛毛在一旁拉扯劝架,立即放弃了自己的念头。还好,与我不同,这些人有着身份,倒没继续打下去。只有那女孩子忿忿不平的骂着我,尽管斯文,但绕起弯子的脏话并不比我逊色多少。 我爬起来面子全无,咽了几口痰,走进派出所拧开厕所的水龙头冲起脑袋来。 自己也觉得可笑,我他妈还没混到黑子那地步,就已经不知道要脸的想替别人做主。这已经不是小时候带着东子和尚到处惹事的时候,我不屑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同样,我现在接触的人也不屑跟我一般见识。我看不起的是年纪,他们看不起的是身份。 走出派出所时我对着几个过路的民警笑,小派出所不大,几个窗户里他们一定看到了刚才的事。他们面无表情的走开让我很安慰,如果他们同样笑出来,我会难堪的一头撞在墙壁上。 金笛用手替我擦着脸上的水,眼睛有些发红,这让我难受。 女孩子不依不饶的冷笑,我没听清楚她到底说着什么,只是盯着金笛的眼睛发呆。隐隐约约中女孩似乎嘀咕着我这种小流氓还知道要面子。就在我出神时,金笛放开手走到女孩子面前替我回抽了一个嘴巴。 所有人都愣住了,女孩子缓过神要与金笛撕扯,毛毛再也忍不住挡在金笛和我身前,“咱换个地方谈,我请你几个吃吨饭。谁他妈再当我面动我的人,掂量掂量我们月亮湾是不是就得靠你们开下去。” “赔你妈赔,你个骚货……”于悦看了一眼狼狈的我,也发狠的跟着毛毛吼。 不过毛毛的嘴巴子打掉了于悦的义气,随后把金笛推到我身边让我们先离开。 午饭过去后毛毛也没露面,于悦在月亮湾大厅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二郎赶来后从金笛嘴里知道我掉面子的事,破口大骂要泄了这口火,这让于悦愧疚的不敢吭声。 我倒不在乎。 下午我准备给毛毛打电话,正琢磨怎么先把于悦支开时门口突然停下两台出租,走过来的人群让我有些吃惊,看架势居然是姓徐的那个女孩子找来的人。 “就她。”女孩子指着我身边的金笛说,随即靠在一个男人耳边嘀咕着谁都能听得到的碎语。 二郎吐掉烟头,抻着脖子便要走过去挑事,我拦住了二郎,金笛拦住了我。 带头的男人看着金笛自己走过去,笑着连连摇头,话说的不难听,至少比起女孩子要干净的多。什么以后别装逼,什么以后把自己当盘菜,男人一句一句骂着金笛,身后的人偶尔插几句,调戏的成分更多。 我看着人群,也看着人群前金笛竭力装出的平静的模样,二郎在身边折起的椅子被我抢到了手边,随即狠狠砸在了领头那小子的肩膀头。 医生说二郎最近半个月不能碰水,手背手心都被玻璃扎出了密密麻麻的口子。砸碎瓶子冲过来替我解围的时候二郎太着急,整只手也一起砸上了柜台,结果先把自己弄出了血。 二郎咿咿呀呀忍着痛让医生夹出碎渣子,脸上还淌着笑。 “晚上先去黑子哥那拿瓶好酒,以前就在你家偷着喝了,今天我掏漏兜也请你回。”我左顾右盼躲着二郎的眼睛说。 “病人得戒酒。”医生不识时务的话让我尴尬的没有接下去。 不过二郎还是接受了我的好意,我把月亮湾的哥们都叫了出来,在一家迪吧里晃悠着k粉摇头。 黑子没有怪我,相反,他倒很满意我的做法。在外面我懂得吃亏让步,在月亮湾门口我又有胆子保住名声,虽然我没有想到,多虑的黑子却这么认为。 有人堵到月亮湾找事,这让他把火气都发在了对方身上,一口保证替我解决麻烦。更让我意外的是,黑子严肃的提醒我,以后毛毛和他不在月亮湾的时候,我就是月亮湾,谁也别想拿我撒气。 我想这些话应该是让亮子来背,或者是曾经的斌斌。我与他们比起来份量太轻,我只是捡了个便宜在黑子找不到人信任的时候落了脚,这让我高兴,更让我害怕。揉着有些红肿的脸,我怕亮子会嘲笑我,即使斌斌也一样有资格笑我。不过,至少我现在有被他们嘲笑的资本,他们却没有机会重新回来教育我应该怎么做。 麻烦并不大,在姓徐的女孩被于悦一巴掌扇倒并踢了几脚后,对方的人群竟立即散了。 金笛摇的还是那么炫耀,不过我没什么心情欣赏――因为金笛在进门前偷偷对我说的那些话。 她责怪我把一件本应该平息的事情搞大,白费了她那些口水。 是为了我好,我甚至心疼她这种对我的好。不过如果我缩在后面,我担心以后对方会把麻烦仍怪在她头上。 这些我没有解释,在她站出来的那一刻,她已经是我的原因。 金笛贴在我的身边甩着头发,牵着我的手往她的腰上游,我竟挣开了。 我怎么相信以后我能解决所有遇见的事,她又怎么让我相信,她会了解我做一切事情的原因。 慢摇中我甩着双手,直到金笛慢慢靠上我的肩膀,直到我同样垂着头用她的肩膀遮住了我的眼睛。场子里也许我们是唯一一对摇着慢舞的人,也许会有人嫉妒,但不会有人清楚。 我们靠在彼此的肩膀,我们却仍在寻找着彼此。 第二百四十六章 安眠 我爱上一个女人的身体。[.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同样爱上了这个女人,我希望是这样。 日子让我无法挑剔,偏偏我只能这么形容。 于悦的事情黑子接手,办的妥妥当当。折去月亮湾损失,于悦只掏了几千块――那些所谓的损失也大多出于我和二郎的手。 “他们看不起我。”黑子事后讥笑说:“但是他们不得不看得起我。交通厅多什么?每年放出去点车牌,扣点养路费和驾照,够他们花的?矿山每年我都安排车违几次规,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找个理由捅些钱上去?拿了我的钱,就他妈得给我办事。” 我去医院看了被于悦整容的那个小子,脸上的口子并不值那几千块。商品社会,这是我从黑子酒桌上听到的词,很不错。没有什么不能买,也没有什么不能卖。 从那以后金笛经常在我家过夜,与宁佳不同,我喜欢逗留在她的体温里。至于我还喜欢着她什么,我却说不出。 二郎说我这样是堕落的,但我不这样认为。身体比灵魂更纯洁,适合就是适合,贪婪就是贪婪,当所有人抱着沉甸甸的习惯和责任坚持他们所谓的坚持的时候,我不想这样骗着自己。 有人惦记着女人给他们收留自尊的窝,我只想象着她的体温,有人惦记着女人给他们热热闹闹的欲望,我只怀念着她的体温。除此以外,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需要。 偏偏,我找不到更多的话题。金笛曾取笑我从没说过爱她,我解释自己忘了。我看到她装出不在意的表情,然而我和她都在乎。 我确实忘了,我忘了怎么去说爱。 亮子下午给我打电话时,我正在医院消毒。陈总的钢管厂与别人签了一笔合同,差不多十几万的货发出去之后,几个月也没收到货款。这很有意思,与我们的小姐出台一样,这些厂子想卖货,必须先让别人过足瘾――收那么一点点订金后,剩下只能期盼着对方能早点把钱打到账户上。 不同的是,没人敢欠小姐的台费,因为有我这种人。所以,陈总找到了黑子帮忙。 一成花红,一万多块并不值得在小严打期间搞事。但陈总养着毛毛的几个朋友,那些小子挂着所谓黑社会的名号经常帮陈总解决麻烦。说起来似乎很得意,陈总不过是看在黑子的面子上不愿得罪他们而已。 黑子让我帮着毛毛把这件事办明白,于是我办出了一脸口子。 毛毛带着我们赶去欠债单位。经理外出旅游,会计又是稽查大队长的亲戚,琢磨半天毛毛听从了我的话,盯上了院子里停着的进口轿车。mianhuatang.info 车队队长是个没脑子的人,在被我们抢下钥匙前带着一些职工跟我们动手。有个小子叫嚷自己是某条街的接管,我和二郎把他接管了。但我吃了点亏,脸上擦破了皮。眼睛似乎流进了汗,红肿的模样虽然窝囊却没什么大碍。 早对这种事失去了兴趣,甚至换个角度说,现在每次需要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时,我的想法都出奇的急躁。没有兴奋,只是厌烦,厌烦对方逆了自己的心思。我问过二郎,他与我有同样的想法。我琢磨自己是不是变了,变的暴虐,但没人能解释,我也不愿给自己解释。 金笛跑去医院见到我时,就站在我对面哭了起来,捂着我的脸颊哭的很用力,这让我笑了出来。 是种满足的笑,在那一刻我几乎把自己当成了英雄。然而这他妈的很可笑,用毛毛的话来说,很愚昧。但不得不承认,我喜欢这种感觉,喜欢有这种女孩用这种表情对待我这种处境。 亮子电话里说的很急,让我找几个医生在急诊室里候着,他随后就到。 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没等医生写完龙飞凤舞的药方便跑上楼找起那些最近跟我接触很频繁的医生。 亮子抱着一个女孩很快赶到了医院,朱福跟在身后不紧不慢的溜达着,仿佛与他无关。没挂号,甚至没去门诊,亮子直接吆喝着我找医生给女孩洗胃。 折腾了半天,在走廊休息时我看到朱福还在悠闲的与金笛胡闹。黑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医院,表情看不出什么,既不轻松也不沉重。 我走到黑子身边解释钢管厂的事情办的差不多,车被毛毛开走,等着对方来赎。黑子倒没意见,私企的债务经常有这种情况,而且查下来陈总自能背着,用不到我们犯难。我好奇的问起了病房里的女孩子,朱福这才不屑的说了几句。 女孩子叫圆圆,是朱福小妈的外甥女,还在念高三。学习倒不错,重点班里的读书苗。朱老板很喜欢,想出钱送她去外国念大学,没想到出了岔子。圆圆在学校里有个男朋友,同班同学,因为是省重点高中,两人的关系一直藏着瞒着。 圆圆曾反对出国,但父母没在意。闹了一阵子之后,圆圆写了篇可笑的遗书去药房买了一堆安眠药自杀了。 午睡过后父母喊圆圆上学时看到了这一幕,恰好嫂子去做客,立即打电话给朱福开车来接,随后就是我这一段。虽然紧张,因为发现的早,倒没出什么大事。 父母本想来照看,嫂子是场面人,怕圆圆醒来后心理不稳定,叫黑子单独来开导开导。 “还不如死了。”朱福说完不冷不热的嘲笑。 “晓峰,你下午去圆圆学校,把她对象给我弄出来。”亮子咬着嘴唇说:“操他妈的,嫂子给学校打电话,小崽子不敢来。” 我立即点头,心里也冒出厌烦,但黑子摆手说:“算了,你俩先回去吧,我在这看着。闹大了,圆圆也没脸上学了。” 亮子嘀咕了几句,朱福倒是耸肩接受了。 一直到晚上,圆圆才正常过来,似乎她与黑子以前见过面,躺在床上哭哭啼啼,不过没说出什么完整的话。 担心圆圆尴尬,我拉着金笛在门外守着,她是唯一一个时时紧张的人。我则不同,我虽然不了解活着和死去有什么意义,但我不认为一个因为这种事自杀的人值得同情。 在门外无聊的时候,黑子突然抬起了嗓子,病房里也传出砸东西的声音。透过玻璃我看到黑子正在踢着旁边的床位,随后扯掉圆圆的吊瓶,把瓶子砸碎后握在手里一直打着哆嗦。 我急忙跑进门吃惊的看着反常的黑子,黑子却单手挡住了我,用碎瓶子指着圆圆骂:“你他妈想死,就拿着这个现在往脖子上扎。吃安眠药你算个什么?跳楼死去,谁他妈都救不了你。” 圆圆吓的面无血色,抓着被子缩在床角。我一直没仔细打量她的模样,就连现在也没从她脸上打量出值得我愤怒或者可怜的东西,但我还是谨慎的试图拦下黑子的胳膊。 “连死都没胆子,处了个对象,到现在他都不敢到这来看你。”黑子推开我,碎瓶子口倒把我的手划出了血淋子,“你说你这种年纪懂什么?要是觉得全世界都欠你的,处个狗操的对象要死要活,你现在就在这死,谁他妈也不会救你第二次。” 金笛拉过我的手握在手心里,我急忙甩开,担心黑子看到会嘲笑。黑子反而真的笑了出来,“挂个口子都不喊疼,为了什么?他是怕我瞧不起。你他妈的再看看你,你要不是朱总的外甥女,死了我都不去埋你。” 说完,黑子把碎瓶子丢到病床上,回头冲我说:“你在这陪着,我车在楼下,晚上她要是死,就让她死,要是没活够,你把她送回去。” 接过黑子的钥匙,他扯过我的手腕扬给圆圆看,连连冷笑。 黑子刚出病房门圆圆便发狂一样捡起了瓶子,金笛子吓的想过去拦,我拉着金笛的手示意她安静的看着。 圆圆只是哭,颤抖了很久,看到我没有一点阻止她的意思后恼怒的把瓶子丢在了我的旁边。 破裂的声音让金笛吓了一跳,我忍着愤怒平静的说:“别说黑子哥,就连我这种人还嫌活不够呢。我不比你大多少,也没资格教育你。你出去打听打听,混的再窝囊的人,遇上有人拎着片刀砍他,他他妈也知道玩命跑!” “你活着有什么意思!”圆圆顶嘴骂,眼睛哭的有些走形,这让我于心不忍的没有嘲笑。 活着是没意思,喝酒打炮摇头装逼,腻了,或者说,我从没真正喜欢过。像是被人从冰箱里揪出的冰块,曾经我装出与别人格格不入的模样,其实心里没有改变。空洞或许我不配,我没有那种高尚的语调,但当我知道并没真正改变过什么的时候,我无论怎么困惑,我都没想过结束。 “要是你活着就为了处个对象,就为了一个人乐和,你还不如赶快死了。”我拔开手指上已经泛黑的创可贴,露出干燥的如同豆腐渣子一样的伤口,“都这种操行了,它天天还知道自己长肉。” 收拾好地上的瓶子,我喊出护士帮圆圆重新挂上了吊瓶。她没反对,眼睛一直盯着我的手指。 我居然有点自豪。不过金笛狠狠掐着我的胳膊传出的痛打断了我的畅想,“她总看你干嘛?”金笛问。 我没有回答,金笛似乎赌气的匆匆离开,我也没有阻拦。我可没有黑子的胆量,如果圆圆真的出了事,我那些装逼的语调只能苦咽回肚子。 圆圆躺在床上闷了很久,忽然冲我吆喝,说她饿了想吃点东西。帮她买了些零食后,圆圆抱怨我不会伺候病人,最后才问我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无奈的说。 “我小时候特崇拜小混子,成天吊儿郎当还总能搂着靓妞。”我笑着说:“我家门口有个叫焖子的混子,比我大不少,平常没什么话,所以人家笑他是焖子。焖子是外地人,打群架的时候捅死过人,这种事一般都是意外,焖子知道出事后就跑路了,在我家那住了几年。焖子家里有老婆,后来忍不住想回去看看风头,实在不行接老婆一起出来。刚回家,焖子就被人抓了。” 圆圆紧张的问:“被警察抓住了?” “不是。”我摇头说:“被他以前老大抓住的。他捅死人那事一直挂着,其实就连焖子都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干的。打群架的时候乱糟糟的,捅一刀不一定死人,旁边有人补几拳踹几脚反而更容易闹大。” 说到这,我不由想起了自己,苦笑着连连叹气,随后说:“那老大也不是个玩意,不想自己担着,把焖子交了上去。当时焖子以为自己肯定要完蛋,蹲了一阵子后你猜他最想见谁?” “他老婆?”圆圆立即问。 我摇头说:“他想看看以前的朋友,就连我家门口卖瓜子的大哥,他都想见。焖子以前每天都去买瓜子,有事没事在那闲扯。” 圆圆不明所以的追问:“他见这些人干嘛?” “我也不清楚。”我笑着说:“我猜猜吧。焖子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就为了老婆活着,但是那么多年陪在身边的都是谁?说难听的,你不一定看得起我们这些小混子,就连我有时候也看不起身边的人。但是天天陪着的,不就是这些人吗?那个卖瓜子的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他天天陪着焖子扯蛋,你能他说他对焖子没有一点恩?” “你最应该谢谢的,不是你想象的那些人,是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那些人。”我补充说。 圆圆顿了很久,才说:“后来焖子怎么样了?” “伤害罪,过失伤人罪,乱七八糟一堆,判了几十年。”我无力说:“这些事不一定全是他的,大哥想找个人扛着,他那一张嘴解释不清。” “我问的不是这个,那些人他见到了没?”圆圆截口说。 我不禁笑了起来,男人和女人想法永远是不同的,“要是没见到,我怎么知道这事的?见没见到无所谓,我就是想告诉你,别为了别人糟蹋自己,谁都看不到真正对自己好的那些人。焖子这辈子算是拉倒了,他要是早想明白,也不至于在监狱里才想这些人。” “许愿烟你知道吧?”我现学现卖的掏出烟盒,指着倒插的烟问。 圆圆点头说:“当然知道。” “以前我许的愿不是泡个妞就是捞点钱,现在大了明白老爸老妈因为我费了不少心,我许的愿全是希望我老妈老爸健健康康活着。”我出神说:“我老爸有癌症,就算他天天遭罪,我也希望他一直活着。你不比我强?有爸妈在身边,嫂子和朱老板也疼你,学校里还有不少朋友吧?犯不上为了个窝囊废吞安眠药。” 圆圆这才舒服的喘口气,笑眯眯的问:“那你知道谁对你好?你女朋友呢?” 我没脸解释金笛吃醋离开,尴尬的不敢言语。没想到金笛忽然在身边扭过我的脸,冲我皱着鼻子,手里还攥着整整一盒创可贴。 送圆圆回家后,金笛在车上抱怨着我刚才坐在圆圆床边的位置不对,以后不许离别的女孩子太近。我没辩解,我只是盯着手指上的崭新的创可贴发呆。 从前的我相当于从前的祸,我不奢望有人会陪着我承受这些,我已经满足会有人给我拥抱的勇气。 就像我说的一样,就算她不是我最期盼的,我也希望她是一直陪在我身边的。至少在走完这段路后,我有理由感谢她,也有理由感谢这段路和这条路。 第二百四十七章 衡量 钢管厂的事情解决的很诡异,至少出乎我的意料。 过了两天陈总亲自找到了毛毛,简单交代一番后让我把车开回欠债单位。那个经理已经旅游完毕,知道事情经过后找陈总谈了谈,钱并没有提,但把下次旅游的机会让给了陈总。 话说到明面上可能无法理解,但如果清楚旅游的同伴的姓名身价后,一切就水落石出了――无非是一些机关干部或者国企领导。每年“合作单位”都会出资请这些人出国考察或到外地参加所谓的调研会,月亮湾的小姐经常陪着出门,这些我倒是十分了解。而这种旅游的目的谁都会清楚,不过是变相的贿赂而已。曾经有个老板在月亮湾一次包出五六个小姐,仅仅在这些小姐身上的花消就有几万块。 欠债单位经理把陈总牵进了这层关系网,那十几万的货款自然无足轻重。我开车回到对方单位时,门卫盯着我瞅了很久,车队队长忿忿不平的叉腰瞪我,两条胳膊凉簌簌的发麻,但我没有怕什么。 毛毛把陈总送去的两方票子打进月亮湾柜台后,黑子让毛毛带着我们出去玩一通。我正打电话叫金笛和二郎出来时,小不点忽然站在二楼拐角冲我招手,竟有些躲着黑子的意思。 我好奇的跑上楼,小不点把我拉到她的房间,半晌没有说话。 从我推开小不点之后,很长时间以来我和她都尴尬的没有单独说过话。每次安排小姐蹿台,小不点都躲着不接受我的“好意”,我也不愿把一个几乎当作妹妹的女孩子往别的男人身上推,这层关系慢慢的疏远了很多。 见到小不点坐在床边踢着椅子,我不自觉的咽下了想问的话,一直沉默很久,小不点才问:“一会有空吗?陪我出去一趟。” “谁他妈惹你了?”我接口问。 最近的火气很大,圆圆可笑的自杀结束后,亮子不满的偷偷给我打了电话。与他说的一样,我带人找上了圆圆的学校,当着圆圆的面把他男朋友干净的打了一顿。不过我始终不了解女孩子的心思,圆圆当场把我骂了,就连嫂子也想见见我,如果不是亮子扛了事情,我怀疑自己能不能受得起这些怒气。 “感情不分对错,值不值得也只是一个人自己去衡量,别人的话毫无份量。”煜在聊天室这样开导我。 “去他妈的份量吧。”我打着哈欠回了一句。那些活在自己妄想里的人,都应该塞到社会的旮旯里努力的尝试怎么被别人踩。自己的想法没什么值得说,看到的永远比想到的要真实。 小不点勉强笑着,犹豫半天没说什么,拖着我的胳膊走出了月亮湾。当她开口说去打胎时,我才停住了脚步。 “你的?”我上下打量着小不点问。 “不是我的,还是你的?”小不点抿着嘴唇反问。 “就缺那俩个钱?少出两次高台能死?”我愤怒的问。 小不点蹲在路边习惯性的生起气来,我没辙只能开始说软话,直到把小不点说哭,她才坦白了一切。 前段时间小不点的男朋友来到t市,玩了几天,两个小东西造出了肚子里的孩子。小不点没有把这些事告诉自己的男朋友。值得高兴的是,她的男朋友是个不错的小子,尽管不知道小不点在做什么,起码在现在对她还是很依赖。 如果生孩子,小不点的工作也得结束,至少在这两年里都得回家养着。从山沟里跑出的女孩子,习惯了城市里的灯红酒绿,哪怕是几年时间,这都让她恐惧。所以小不点背着男朋友想打掉孩子,没敢告诉月亮湾的姐妹,小不点第一个想起的人居然是我。 别人的选择,我没权力纠正,况且我原本就没资格纠正。所谓的道德在我心里早已经不值一提,如果孩子一生下来注定不幸福,结束他还没开始的生命,反倒是个明智的选择。 我把金笛叫到身边,小不点没反对,甚至有一点点自卑。我捧起小不点的脸,让她平视着金笛和我。我希望她明白,不论每个人活在哪里,活成什么样,在她朋友眼里,她与世界上每一个人一样,都是平等的。 打电话从模拟厅那群小子嘴里要到比较可靠的私人流产所,汉奸追问着我与金笛的情况,这让金笛恼怒的骂了起来,小不点也勉强的露出了笑。 随后,我看到的事情让我笑不出来。也许不代表什么,或者没什么意义,但我的心情就是阴暗下来。 重新做实验的时候我干脆成了小不点的男朋友,大夫倒没问什么尴尬的问题,我支吾着等着化验结果,脸红的交了四百块人流费。当我看到小不点走进医务室躺在床上被绑住双手时,我才问:“怎么打?” 医生拿着八爪鱼一样的扩宫器,“搅碎。” “我操,那人能受得了吗?”我目瞪口呆的问,金笛也不自觉的抓紧了我的手。 “一会就行。”医生取笑着看着我,凑在我耳边问:“病人的对象怎么没来?倒也是,一年到头来我这做手术的,八成男方都不敢来。自己惹的祸自己不敢背,女人比男人勇敢多了。” 被看出真相的我局促的站到一边,我看到医生办公桌上摆着几瓶标本,护士正在平稳小不点的心情,我叹气走过去打量起瓶子里的小生命。 很难看。医生解释说他曾在正式医院做过很多年,私人承包时被顶了下来,这些标本本来不许带走,舍不得,偷偷要出来摆一阵子。 我看到那些皮肤被药水咬成青色的生命,自己的皮肤也蹿起了奇怪的痒痛。这些生命也许比我的年纪要大,他们还没张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有着什么颜色,他们就已经被药水封成了标本。 “自己能不能活,自己说的不算。”医生看出小不点是第一次手术,吩咐主刀的女大夫尽量安稳住小不点的情绪,随后对我感慨说:“你说这些小孩,他们要是真有思想,他们不想长大吗?” “有些事又不是自己承担不了就可以不做的。”我厌烦的顶嘴,随后坐到旁边的木椅子上打瞌睡。 我听到女医生反复的安慰,也隐约听到那些器械来回的碰撞,当听到小不点忽然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喊出来时,我终于坐不住了。 “你过来一下。”女医生指着我说,“病人不配合,我总不能再雇两个护士架住她的腿吧?” 医生的话让我很尴尬,小不点扒开门帘递给我的恳求的眼光倒让我平静下来。金笛在背后捅着我的腰,我很感激她的慷慨,在那种时候,我看到的不是女人裸露的身体,是一个需要我给她双手的盼望,也许可以这么说。 医生让小不点大口喘气、放松身体,我抓着小不点的手,半晌就说了一句:“你使劲骂,骂你男朋友,骂月亮湾,骂我,骂这个社会,也他妈骂骂你自己。这条命几分钟就没了,你让他听清楚。” 我没由来的愤怒让医生也吓了一跳。小不点眼圈黑漆漆一片,眼影被疼出的泪水打浑,我心疼的想帮她抹干净,但她的手死死攥着我的手指,那样用力,用力到让我忘了疼。 “我操你妈丁磊,我操你妈刘乐乐,我操你妈月亮湾……”小不点听我的话一直骂着、断断续续骂着:“我操你妈刘乐乐、我操你妈刘乐乐、我操你妈刘乐乐……刘乐乐你他妈就是个贱货……” 刘乐乐是小不点的本名,我听着她反复、重复、单独骂着自己,我只感到心疼。如果她还在自己的老家过着简单的生活,也许她现在会抱着自己的肚子紧张的想象如何照顾孩子,也许她会在老爸老妈的身边幸福的吃着也许不贵却是真心的饭菜,但现在她什么也没有。她只想留在城市,肮脏也好,下贱也行,她想留下来,她的身边只有我的一双手。 没有人可以说她是错的,我他妈也不会听任何人说她是错的。要骂就骂这个社会,要骂就让自己来骂自己。 我握着小不点的手,一直到手术结束。半个鸡蛋大小的圆乎乎的玩意被医生握在手心,“扔了吧,谁他妈也不想再看见它。”我冷冰冰的说。 “我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做手术的。”医生摇头笑着说:“不是紧张的要命,就是没完没了的喊,第一次见到有人从头骂到尾的。” “长嘴不就是为了骂吗?”我让金笛帮着小不点穿上衣服,在门口叼上烟说。 “养一个月吧。”医生嘱咐,“这个月什么也别干,落下病一辈子都养不好。” 我点点头,希望小不点仔细听到这段话。我没见过多少小姐可以存住钱,赚的多,花的更多。 “别在月亮湾住了,别憋住病。”在车上我叮嘱说:“回头我跟黑子打个招呼,你先到外面找个房子住。” “去你家住吧。”金笛插嘴说:“让胖子天天伺候着,有什么病,我一手捏死他。” “操。”我笑了起来,“你是想一手捏死我吧?” 小不点在后排无力的靠在我腿上,从出了小医院,她根本没力气走一步路。尽管金笛有一点点不满,我还是把小不点抱上了车。小不点偷偷把脑袋塞进我的怀里,一只手也在找着我的手指,我不敢躲避。如果可能,我愿意她握着我的手。除了这双手以外,我给不了任何其他东西。 黑子帮小不点找了一家宾馆,一晚三百的房价让我吃了一惊。不过宏伟没收这笔钱,这让我开始糊涂黑子为什么和林诚、大隋、宏伟会有这么好的关系。 黑子没说什么,不过似乎很满意我的做法。“等你再大大,什么事都能办明白的时候,月亮湾我让你管两年。”黑子突如其来的承诺让我很兴奋,也很恐慌。 每天晚上我都会和金笛去宾馆溜达,小不点气色一直不大好,医生说我太着急,应该让病人在手术后休息一段时间再出门。但小不点没怪我,手术结束后她是第一个要离开的人。她的年纪也许理解不了自己所需要的,但并不能说她所需要的就是错的。抱着她离开时,她还在念叨以后再也不要怀孕,大概她再也不想用生活和选择做衡量而已。 偶尔白天小不点会给我打电话,想跟着我到处走走。我白天的事情很多,到处跑腿,晚上又得帮黑子挡酒,并没有什么可以带她去的地方。但金笛的指甲是我不能抗衡的,空闲时我不得不在两个女孩子之间听命。其实我也怕,据说有产后忧郁症,指不定也会有流产后忧郁症。 不过小不点出奇的乐观,像以往的她一样,腻在我身边玩着闹着。金笛不在的时候,她会假装自然的牵住我的手,只是几根手指头,这让我继续心疼。连手掌都不敢奢望的女孩子,我想我没必要说出她有着什么样的心情。 耀昆跑掉之后,他家附近的粉团也被扫的七零八散。在以前,劳改和粉团在黑社会的价值相当于出国镀金,大哥很喜欢找这些人帮忙。一是敢下手,二是没顾虑。不过现在不同,大哥们更喜欢找一些年轻小崽子办事。拳头谁都有,脑子却不是。这些小崽子没有什么经历,比起劳改更敢玩命。至于粉团,养他们的花消太大,已经慢慢被抛弃。 白天陪小不点溜达时,黑子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去月亮湾拿五千块送给一个叫老鹰的哥们。按照地址找上门,老鹰的出现让我吓了一跳。 如果他当年是只鹰的话,现在纯粹是一只雕。胳膊从上到下看不出粗细分别,脑门上的青筋短短却明显的盘在一起。最让我恶心的是,老鹰的鼻孔完全豁开,连伤疤都没留下,依然红着破着,就像随时要腐烂一般。 我把钱递给老鹰后便匆匆离开,小不点一路上都在反胃。回到月亮湾时黑子笑了出来,“吓到了?” 小不点连连点头,我也一样点着头。 黑子随后说了老鹰的事情。老鹰以前算是有点名号,典型的地痞。沾上毒之后跟着耀昆混,但一直没混到大钱。进过戒毒所,不只一次,民警时不时去老鹰家看查,每隔一周老鹰也得去派出所报道。 耀昆跑掉之后,老鹰找黑子要路发财,黑子推掉了。前几天老鹰瘾头上来,在大街上明抢,连跑都没跑几步就抽筋被警察逮住了。哥们把老鹰保住来之后,老鹰在家里憋不住想自杀,拿着牙刷往鼻子里捅,拿着牙缸往脑袋上砸――家里其他能伤到身子的玩意早被丢干净了,上了瘾的时候,很多人都喜欢自残,割肉放血不是罕见的事情。 当然没死掉,黑子去医院看过,好歹也是耀昆的哥们,黑子这才破费五千块解决一下问题。这五千快早晚得变成烟,谁都明白结果,黑子只是表示自己仁至义尽。 最近接触的事情很烦躁,除了自杀就是打胎,我鄙夷的说:“找个楼跳了得了,还省咱这五千块了。” “老鹰告诉我,他上瘾的时候不是想死,就是想让自己醒过来。醒过来去干什么我不知道,管他是想好好活,还是去找药,反正他还想活着。”黑子说。 我觉得自己要疯掉了。真的没错,小不点想留在城市,她忍着那些痛,老鹰想继续找着粉药,他扛着那些残忍,至于我自己,我竟没找到理由。或许我比他们更坚强,我竟能活在遥遥无期的美梦中。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七刀 有条不紊或许不适合我的日子,只不过我找不到可以值得惊喜的东西。 虽然一直绕在黑子周围,我始终踏不进他的心里,事后我可以想明白他的做法,事前我却只能蒙上双眼照着他的意思去做。活着就像在兜圈,越接近终点的同时也越接近起点。在我眼里黑子已经可以醒着做梦睡着喝酒,无所担忧,不过他偏偏不停忙着。 贪婪?也许。但不论我们咬牙切齿还是眼光狂热,我们都在这么活着。 黑子让我有空学点文化,然而回头又告诉我书读太多没有一点用处。黑子暗示我掀了桌子,对那些打算在新月亮湾上捞点油水的人指着鼻子毒骂恐吓,回头却又让我跑去税务卫生文化各种地方补送红包。黑子让我到站前拉人送去旧客运站车队,一转身又立即让我带着交通大队的朋友堵在收费口准确的扣私车罚钱。黑子让我去月亮湾周围新开的夜总会捧场送牌匾,当晚又毫不犹豫的让我带人把夜总会的几个保安拖到胡同里一起捅进医院。 虚伪我懂了,残酷我懂了,这都是黑子教给我的玩意。每当胖子摇头叹气不理解黑子的做法时,我都会讥笑着骂:“还活在梦里呢?” 大约是夏季即将退去的那段时间,按照规定夜市的生意已经应该收尾,不过t市很大一部分经济收入来自在校学生,所以在暑假结束前生意照旧。陆续回巢的学生总能带来一笔小财,虽然城管税收时不时悠闲的过来收点处罚,这并不影响晚上的热闹。 毛毛原本喊我去桑拿,我却没那个福气享受。黑子还在酒桌上折腾,圆圆和她的小对象被学校勒令退学,圆圆没敢告诉家里,找出黑子出面请客。想不到几杯酒下肚,一位学校的领导酒精过敏得去医院溜溜。黑子好意叫过服务生跑腿买点消炎药,但那位可敬的领导登时拒绝了,说自己常年打先锋,一般的药已经没有效果。大概酒喝到位了,他说话也没有避讳,笑眯眯的坦白每年学校的医疗费高达两百多万,当然,这些钱全是教师们的“待遇”。 我掰着手指头算了很久,月亮湾全部小姐加起来,每年每个人得打掉一百多个孩子才能花完这笔钱。不过这不是什么笑话,小不点流产后连消炎针都没有开,想起来反而让我有点烦躁。 把领导送去医院时,医院大夫正忙着在病房换针,我吆喝半天才帮领导挤下一张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大夫边抱怨着医护人手不够边接过我递的烟开起了玩笑,“以前最喜欢值夜班,晚上收拾些点滴的针头和针管,办公室窗外就有人蹲着抢。” 我不解的等着他的回答,医生嗤笑着说:“都是些扎针的人在那等着,他们可不管什么一次性,也不管消毒没消毒,接过去就敢往大腿上扎。我站在窗口一喊,那群人见鬼似的马上开溜,裤子没提一样跑。”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瞪着医生问。 经常带人来这所医院研究那些所谓的业务,医院上上下下我倒是很熟。眼前的大夫曾从我这要过处方费,明面上要,偏偏我得装出感激的模样来奉承他。 很多时间和场合我只能这么选择,不过刻意的低调并不代表什么。 “起的早不代表体格好。”我冲医生撇嘴说:“没准以前在你窗户底下捡针头的人现在牛逼了,你见着都得喊爹。” 丢下话后我便离开了医院,医生也许是无心,但他已经把我划成那些他从眼缝里打量的废物,这很不是滋味。 打回毛毛的电话,我跟去桑拿陪他推波,没想到黑子不一会就搁下事情让我去办。知道毛毛在旁边的时候黑子没多说,只是让我盯紧毛毛。 马明辉的台球场消停了这么久,该躲的一样没躲过去。宏伟大约国庆前生意不错,心情好起来特意挑人来这里闹事。场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再稳当的老板也受不了地痞流氓的打扰。而且这些小流氓挂上了宏伟的名号,不比雷子们差到哪里。 我蹿进马明辉台球厅斜对面的陶吧,于悦那群小子早早等在那里,似模似样的抹着泥巴,于悦偷偷冲我眯眼时不断的瞟着吧台上的几个家伙。 我把事情简单说给毛毛听后,他不解的问:“犯不上为了马明辉得罪宏伟吧?” “操。”我用力点着头笑,“都是宏伟送来找揍的傻逼,咱打的越狠,宏伟越有借口玩马明辉。” “黑子跟宏伟搀合一起去了?”毛毛咧大嘴问。 与大隋不同,混在道上同样讲究出身。即使都是欺行霸市,但宏伟大多扛着法律叼着政策来捞钱,偶尔我会从别人嘴里听出宏伟有些看不起矿山这些混子的意思,包括朱老板。 我闭着嘴没回答,于悦走过来气愤的嘀咕:“马哥打电话叫我们过来,这群小子还在路边喝酒,挑明瞧不起咱。(.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不说是跟着宏伟散混的吗?我琢磨着没让哥们动手。” “靠张床就以为能睡姑娘?”我不屑的笑着,“狗卵子永远成不了四喜丸子,使劲整。” 毛毛怔了很久,最终点点头,“别闹大发了。” 我端着茶壶走向吧台,一个挑染着白毛的小子跑去拿模具,我逮空坐上了他的位子。周围的小子上下打量着我,毛毛摇头晃脑凑过来,趴在吧台让服务员上打啤酒。这种事情他在肯德基同样干过,自然惹得所有人都笑了出来。 白毛走回来嘟囔着骂:“逼养的农民,哎,哥们,没看见我茶杯还搁在位上吗?” “没看见我茶壶也搁这吗?”我笑着推开愤怒的毛毛,无所谓的答茬。 白毛沉下脸把我拽下了位子,旁边有个妞好心冲我使眼色,暗示我不要惹这群小子。我耸肩拿回茶壶,边对妞回笑,边把茶壶砸在了白毛的后脑勺上。 什么眼观六路招数架势都是白扯,十几个人混在一起,我能做的就是盯住一个人玩命的打着。大腿、后背,就连腰被什么玩意砸中,我都感觉不到疼,一点酸而已。人本来就是野兽畜生变出来的东西,一旦盯上了什么,想吞进肚子就得忘记自己会疼。 白毛脑袋被开了瓢,旁边一个体格很壮的哥们冲上来跟我卖艺,抄着托盘愣把我和毛毛都砸倒。于悦是唯一一个拎着刀子的家伙,不过经历了上次那件事,那把小匕首更像是他保命的玩具。我踢开挡在身边的毛毛,蹿到于悦身边抢下了刀子。 托盘砸着毛毛的胳膊,我划开了那小子的后背。如果不是因为惦记着宏伟,我绝不会对创可贴能盖住的伤口感兴趣。 但我忽略了一种东西――酒精。我曾以为不管喝了多少酒,身子被人扎破时一定会吓的醒过来,然而我错了。 这家伙回手一托盘砸在了我的脑袋上,趔趄摔在吧台边,我几乎睁不开眼。我试过,但我只能看到或黑或灰的桌子椅子,男人姑娘,还有灯光,都是那种颜色。 托盘再朝我砸过来的时候,我发觉眼睛里畸形一样闪着红与绿,就在眼球上跳着跑着,让我害怕。 我爬起来一边护着脑袋一边戳向前方,毛毛在一旁喊着“我操!”,这才让我清醒过来。 刀子扎在那家伙的胸口偏下,这是别人看来。我隐约觉得刀子被什么东西挡住,或许是电话,或许是记事本,也许我该庆幸,但我竟恼怒起来。 应该是四刀,这是事后毛毛告诉我的,我朝着同一方向捅了四刀。托盘同样砸了我四下,这是随后赶来的二郎数的。于悦叫他出来,他在人群中却只看到了这些,这让我很感动。处朋友不该看大是大非,那都是一个人的选择,大多数需要选择的时候,人都是混乱的。而在这种时候只盯着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他这种朋友。 后背一刀,大腿根两刀,胸口四刀,一共七刀让我赔了两万块。胸口的四刀仅仅在肋骨中间留了道口子,黑子告诉我,我把那小子上衣兜里的电话本捅穿了。 我说我知道,如果没有那个本子,我根本不会继续捅下去。 黑子笑着问我:“既然知道那地方不能乱捅,为什么还一条道走到黑。” “因为它挡着我。”我说。 所有人都以为我捅在肋骨那些刀一定能镇住那家伙,包括我在内,但是我们都错了。从那以后一个人的时候我很少喝酒,可怕的不是胆小或者卤莽,而是一个人没了脑子。我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当我感觉到刀子扎破嫩嫩的皮肤立即收手后,他仍然吼叫着跟我拼命。 “我操你嘴。”我这样骂着,我倒希望他立即安稳的躺在地上不言语,那样我才有借口带着一旁目瞪口呆的哥们大摇大摆离开。 他仍喊着,于是我补上了大腿根的那两刀。不为了别的,纯粹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这些想法我不敢说,虽然我相信每个与我做着同样事情的人都会这么想,但他们与我一样,不敢说。如果我们只是别人酒后闲聊中被当成娱乐的材料,我宁可被当成绝对坚忍的那一种。 男人很多种,坚强到不敢不能说出恐惧的,只有我这种。可以鄙视抛弃,不可以小视不屑。 我用手指戳着褥子,“它要是一直留着这个坑,我也不会傻到不知道自己手指头会疼。我要是停下来了,别人都会以为我连床褥子都捅不服。” 事后我对二郎和一脸担心的金笛说。 “早晚它还得平回来。”金笛瞪着我反问。 “这玩意跟人一样吗?”我说:“以前总听别人说我们这种人不是人,什么是人?不就有个脑袋瓜子能想点事吗?他们想的是怎么才能不饿死,不累死,我们想的是怎么才能不被别人看扁了,怎么才能立下号子。操,不怕死的就不是人?酒一醒,谁他妈都怕死。” 我想我这句话倒没错。我捅完最后两刀后,那群小子全跑没影了。毛毛喊车把仍撑着乱喊乱叫混身是血的哥们送去了医院,我则跑回桑拿蒸了几个小时。 “蒸一年也没**用。”二郎对我说。 他了解我的习惯,洗手、洗澡,每次我伤了谁都会这么做。 马明辉知道当晚那些事情之后给我打了很多次电话,我干脆与二郎换了卡,整天缩在家里一步不出。 我不会这时候站出去背黑锅,何况私了那两万块是黑子出的,我自然知道他会处理一切。 宏伟亲自跑去了马明辉的场子,据说开口一百几十万,那个被我捅伤的家伙也摇身一变成了宏伟的远房侄子。 马明辉急着找黑子,黑子悠闲的让毛毛去恐吓,大不了送出去几个小弟,背后也得捅马明辉一刀,告他教唆。 马明辉似乎找了一些其他朋友,宏伟不是只说不练的人,连续几天吆喝着一群半大小子坐在台球厅外打扑克、喝酒、闲扯蛋,但就是死死挡住了台球厅的大门。 毛毛把马明辉的车的挡风玻璃砸了,只是暗示月亮湾的人能恨不能惹。 马明辉还是认命了,开发区有套五十来万的小别墅送给了黑子,台球厅折价卖给了宏伟,临走的时候他给我打了电话,我犹豫着接了过去。 “**养的,你早晚得有报应。”马明辉口气倒很平静。 “我可不是有报应了吗?”我叹气说:“天天喝酒吃饭都记账,想花点钱都花不出去。” 说完我挂了电话,刘宇笑了,二郎歪嘴“操”了一声,只有金笛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手心很凉,金笛的体温透过手指一直传到心口。有人说男人都是软弱的,那些坚强的只是固执的守着胸膛不让人看破。我以为自己是坚强的,但我竟然在她的手心里颤抖起来。 “以后别干这些事了,重头好好过。”金笛用力握紧手说。 我忽然明白了黑子的生活,或许他与我一样,也想重新过着,但我们这种人,谁能找到起点在哪?当我们的骄傲被看作狂妄,当我们的平淡被说成极端,我们能做的只有继续下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练胆 马明辉离开之后,亮子和朱福跑来月亮湾坐了很久。黑子把我拉在身边,这让我不知所措。 朱福不耐烦的几次示意我到包房外等着,我倔强的低着头不肯离开。我明白我在他和亮子眼里是个可笑的家伙。我自以为是成了黑子看中的人,大概他们会有这种想法。但我清楚真正的原因――黑子把我留在身边只是想挡住朱福的嘴,既然电话里说不透非得见面讲的事,那绝不会落在我这种角色的耳朵里。 有时候我怀疑自己和黑子是一类人,只不过在太多事情上我只能随着黑子的手指忙活 我想哭想笑,当朱福皱眉瞪着我时,我甚至想转身跑开。 朱福最后挑起了大拇指,不知是冲着黑子还是我,他只是那样摆着手势。 两个人离开时亮子扔下句话,让我叫出毛毛去他那里溜溜。黑子摆手替我拒绝,拒绝的很干脆。 “因为我那事?”送走朱福后,我小心翼翼的问。 黑子望着天说:“你还不够那份量。要入秋了,学生和打工的一回来,大雷那边肯定能忙。叫你过去的时候,你找点事搪着,连几个姑娘都调理不明白,给他座矿山都能压死他。” “我哪敢跟他说个不字?”我嘲笑着说:“当初我眼睁睁看着大雷把我一哥们按在地上豁了一刀,连叫唤的劲都吓没了。” “你还不是在他眼皮底下把大眼埋了?”黑子反问说:“混社会这事,说穿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像大雷那种对别人狠的,你不用放心坎上。对自己狠的才是爷们,我到东北这么多年,就喜欢爷们这个词。” 难得看到黑子心情这么痛快,我接口问:“朱福跟马明辉还打过交道?” 黑子冷哼着让我打电话把二郎叫到月亮湾等着,那几天旧客运站的哥俩被黑子坑的很惨,时不时开出市区再抬价。t市流动人口多,他们也没指望靠回头客赚钱,逮到一次狠狠宰,这倒真符合了旁人对地痞流氓的看法。二郎体格壮实,脾气都写在脸上,加上平常出手大方,那些小痞子跟他反而比我更近乎。于是旧客运站成了二郎监管的地盘,尽管哥俩不满,也只能忍着不言语。 “平常跟朱福出去玩,没发现他说话有什么问题?”黑子忽然问。 我琢磨半天,试探说:“朱福哥见天瞧着别人不顺眼,反正从他嘴里,我没听过他说谁好话的。” “亮子和你除外。”我补充说。 “不用替我说好话。”黑子苦笑说:“整天说这社会上没好玩意的人,他也绝对不是好玩意。” 我紧张的盯着黑子,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朱福。黑子轻松的丢给我一根烟,“都是惯出来的。真让朱福照我这路活一遍,用不上两年他就栽下去了。” “国庆查的紧,油田那边被老田盯上了。那几伙人背后不是站着警察公安吗?连走私车牌子都能从你老家要回来,本事还真不小。前段时间有个犯人从油田看守所跑了,老田拽着这根绳子想扯些人下去。你回头把这事告诉朱福和大雷,免得朱福把刚才的事挂在心上。” 犯人从看守所跑掉的事我倒听说过。犯人原先也是油田的混子,混的太亮了不得不进牢里消消灾。看守所的人跟他那伙人关系不错,进去以后根本没押进笼子,每天就住在看守所好吃好喝享受着。不过这家伙做人不地道,瞅机会从看守所溜掉了,自己去享福却把黑锅直接砸在了大街上,让老百姓开始怀疑政府的信用。 这种事都是两方面,既然老田盯上看守所的内部原因,这牵连起来便不会是件小事,可以肯定的是,上头也决定肃清摆正。只不过,黑子的用意没那么简单。原先大雷便和油田有些瓜葛,被人一枪打碎车玻璃示威后,矿山流传了很久油田的敞亮话。如今油田遇难,大雷难免借机翻身,这根本说不清黑子给大雷搭的是什么样的桥。 好在我明白在这种事情上我不需要考虑,聪明的人总得明白什么时候装成傻子。黑子曾告诉我,想混下去,就天天骗自己,想混上去,就天天瞒别人。 然而我和黑子太小看了油田的那些势力,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明白道上的区分。 当我拽着毛毛陪我跑去朱福那里透了话之后,没几天大雷就得意洋洋的带人开车停在了油田的一家洗浴中心门外。洗浴规模不大,但因为是油田混子“御用”的聚集点,风头却不小。挑衅惹事大多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小混子最在乎的就是面子,那段时间洗浴发生了几次械斗,一直到派出所在周围站岗才平息下来。 不过大雷做人很有原则,只是让人盯着道上的人打,虽然有民众抗议,但没有谁热心到去举报。 正当大雷把洗浴搅的天翻地覆时,有个叫中魁的家伙在大雷家门口被人砍成了血人。浑身除了纱布以外,中魁没留下多少空隙。 中魁原本只是矿山周围一个散混子,个头身材与大雷差不多,找人套话后才得知自己被油田的人误认成大雷光荣成了替死鬼。生意上的事靠关系,台面下的事靠拳头。大雷自然不肯放手,随即便开始找起帮手来泄仇。 知道月亮湾这边除了亮子以外没有别人被叫去帮忙后,我取笑毛毛混的不开,连这种事都插不上手。 “操,你以为捡块砖头开几个瓢就能立得住号子?”毛毛没有一点恼怒,反而苦涩的笑起来,“朱老板没占矿之前就是个倒腾农机的,大雷这些人跟他的时间都不短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现在不比以前,以前想在那些老板大哥身边站出脚,不是你溜虚拍马就能成的。” “咋?还得先弄死几个证明证明身份?”我开玩笑说。 毛毛严肃的点着头,“练胆,这话你听过没?” 沉默了半晌,毛毛才继续解释:“以前周围有个小村,六个小子在街面上横逛了几年,逮进去以后全枪毙,连个无期都没有。” 我不了解毛毛为什么把话题扯开,疑惑问:“这玩意不都是找个领头的开刀吗?” 毛毛摇头说:“以前混社会,想捞钱就两条道。要么占,要么抢。有罩着的,你就占地盘抽别人生意钱,没罩着的就去明抢。一个大哥喊出几十个小弟正常,但有什么大事,动手的还是身边那几个人。想近他们身边很简单,扔个人给你,弄残了是轻的,弄死了你也别觉得我在吹牛逼。那六个小子都是先整出大事躲完风才入伙的,下手不管死活,不调理残了不算完。” “这就是练胆?”我吃惊的问,不由想起了大眼的事情。 “操,什么胆?有好路谁走夜道?”毛毛酒喝的很多,说话有些不清楚,语气却毫不含糊,“那是先断了你的念头,真想跟着混,就把自己身后的桥拆了。我告诉你,人这玩意最操蛋,都说农民老实,咱这日子不也是农民打出来的吗?没有人胆子小,谁胆子小你就让他去放血,放多了,他一准比狼还凶。” “大雷以前也被朱老板这么练过?”我默然问。 毛毛耸肩说:“这你得去问大雷。人家老朱手底下那么多人,干嘛挑着大雷一个人用?说难听的,黑子哥以前不就是个鸡头吗?咋上去的?癞瓜(土手雷)丢人家家里了。” 我不可置信的连连摇头,毛毛拍着我的肩膀说:“有些事得服。别看黑子平常稳稳当当,哪个混子他妈的不沾点血?现在不一样了,林诚那逼养的,什么事都让别人干,自己干干净净。咱这些人里,就黑子学会这些道道了。你也是个混社会的料,小崽子想出头,大哥肯定得安排点事让你见血练胆,自己别把自己吓到了。” “不练也不行啊。”我会意的笑起来。 毛毛承认说:“真他妈挑上你去干什么事,要么你滚远远的再也不朝面,要么就照着办。办好办砸没事……” “不办的都得死是吧?”我接口问。 “哪他妈那么多死。”毛毛没好气的教训说:“那哥六个野性那么多年,也就弄出一次人命。当初老朱让我去收拾土鳖成,土鳖成是我哥们,矿山以前的矿头,我没下得去手。到现在你看看,我顶大天也就在月亮湾转悠,永远上不了矿山。要不是亮子给面子,我连这都站不住。” “自己哥们哪能碰。”我不屑说。 “你的哥们在大哥眼里算哪国货?”毛毛挥手不愿再提这些事,犹豫着说:“黑子哥最近不对路,别的话我不说,你自己琢磨去,别最后把自己坑了。” 虽然毛毛脑子直,但毕竟混了这么多年,那些阅历不是我能顶嘴的。我想了一会,无力的摊手。 没多久刘宇的新闻联播又开始进行:亮子在桑拿门口把人家的肠子刮了出来;大雷顶着一辆皇冠的车门,把里面的人全放了血;最悬的是,因为油田的工人有一部分是外地油田抽空以后被安排到这里的,一群外地职工在桑拿附近不知好歹帮着本地混子喊号子,大雷的几个哥们过去利索的挑断了几根筋。 我并不完全相信刘宇吹嘘的话,但也不怀疑这些事发生过。当初矿山工人闹事,要求年前老朱放一笔回家过年钱时,大雷就找人废过几个挑头的倒霉鬼。何况这次大雷找的人应该全是毛毛口中练过胆的那些家伙,他们能闹出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有分寸。 刘宇向往的说着“英雄事迹”,偶尔抽空问起我当时捅出七刀的心情。 “什么也没想,脑门刻着四个字――我操你嘴,心脏噼里啪啦一直跳,跟宰一头猪没区别。”我直言回答。 刘宇敬畏的看着我,这让我苦笑不得,“那时候你要是一嘴巴把我抽醒,我肯定扔下刀跑。都一个味,多放一斤血自己又不能多活一年,都他妈被自己逼的。” 顿了顿,我说:“十个在街面上闹事的人,八个都是没罪的。要判就判人为什么要长这张脸。” 在刘宇面前我是老练得意的,在黑子面前我却是幼稚丧气的。被黑子的电话催到月亮湾后,我发现黑子居然也有些沉不住气的厌烦,这很少刻在他的脸上。 “大雷真能闹。”黑子不冷不热的说:“老吴哥俩的事二郎告诉你没?” 我不由摇头,每天晚上我回去的很晚,能听见的只是二郎的呼噜。有的时候,我甚至不需要他能跟我说什么话,只要听见一个哥们在身边肆无忌惮的安稳的打着呼噜,这已经让我觉得塌实。 “哥俩找人在市外堵自己的车,抢完了自己再报案。”黑子嗤笑说:“以为这社会上全是傻子?人家警察不是吃干饭的,这点事眼珠子转转就明白了。第一次,哥俩没干大的,一共一万来块钱。我本想叫亮子回来,寻思他最近挺忙,你叫上季明那些人,把旧客运站填平了。” 离开月亮湾我便叫出了二郎,从他嘴里问清了老吴家哥俩的勾当。开着面包跟在私车后面,上高速便开始抢。司机与这些人都串通好,拖延报警之类的努力没少做。 “总共才一万多块,逮进去每人少说得蹲几年。”二郎不屑的骂。 “第一次,心里肯定慌。这玩意跟练胆似的,有了头一次就有第二次。”我解释说:“再来两次,咱站前那车队也得被连累进去。” “大雷红火两天,黑子马上出来抢面子。操,这又不是念书考试,犯得上出头吗?”二郎啐痰说。 我耸肩无法回答,这些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玩闹。黑子虽然说的轻松,这对我却像一次真正的练胆。正想打电话叫出毛毛和季明帮着找人的时候,金笛的号码却突然印了出来。 从街边买了一小杯她喜欢的银耳莲子羹,我打车跑去金笛家楼下。金笛头一回穿着简单纯色的衣服,紫色的眼影淡淡的,却狠狠的扎进我的眼里。 听她说,紫色是她以前男朋友最喜欢的颜色。 “我父亲要帮我办签证留学。”金笛站在楼道口没有与我一起上车的意思,我尴尬的下车,被她的话冻在刚刚让我感觉温暖的晴天。 “你想去?”我努力看着她说。 “你想让我去吗?”金笛反问,却比我强烈的多。 “不是还差一年没毕业吗?”我推托着问。 “玩起来你就想着今天,问你点什么事,你每次都往以后拖。”金笛不满的抱怨,随后闭上了嘴。 “你爸着急让你走的吧?”我装出无谓的笑,手却把身后的莲子羹捏的胀破了塑料膜。 其实我的问题已经多余。我应该自卑,金笛与我一起,或许有感动,或许有心疼,但没有过特别期待的那种什么。她像着急疗伤的病人,就算我把她治好,她健康后也不会留在病床一直看着我。而且,我从没想过我和她的以后,她也没想过把自己的伤口忘掉。 我们都一样,不是不敢想,而是忘了去想。就像我忘了对每一个陪在身边的女孩子说爱一样,尽管我懂得这个字怎么说。 “你应该走的。”我丢掉莲子羹,转身坐回了出租。 想要就拿过来,这是大雷。需要就握住,这是黑子。而我做不到。对方不想要的,我给的再多,也只是负担。也许她只是在试探,想让我握住她的手或主动躲开她的视线。不过这种问题,我能够真正为她做出的答案只有这一种。为了自己的满足而勉强,这才是一个男人自私的错。 从倒视镜我看到金笛愤怒的跺着脚,但听到车里放的那首歌,我竟然可以笑出来。 “有时候分手不是谁把谁丢了,反而像送给彼此宝贵的什么……” 第二百五十章 混蛋 人越幸福的时候越软弱,越坚强的时候越怕失去。我们牵手是怕分离,我们亲吻是怕冷淡。 坐在出租车上我捏皱了烟盒,男人总需要把什么埋藏在眼睛里,心里涌出的那些只能用拳头去擦掉。就这样,男人很可笑的本领,没什么大不了,单调却不能改变。 跑回站前找到等在那里的二郎后,我直接电话叫出了汉奸那群小子。二郎有些奇怪我为什么又叫出那群小子办事。“老痞子都混油了,咱支持不动。再说了,真玩出火,他们能给咱俩背祸?” 二郎复杂的看着我,片刻便无奈笑着点头。 站前停车场里的快餐店里就藏着刀,帆布旅行袋常年挂在柜台边的衣帽钩上。以前有人顺手牵羊拿走过袋子,没出半小时就乖溜溜送了回来。汉奸报上我和毛毛的名拎出旅行袋后,满脸都洋溢着幸福。 不能说他迂或傻,每个人觉得幸福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发刀收刀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做的,虽然是简单活,不过在我们这里却算是个大事。如同枪火一样,除办事之外,大哥们从不随便发在谁的手里。管制刀具没有什么大不了,但聚众策划械斗的罪不轻,挑头办事的人往往都挑信得过、愿意出麻烦自己扛着的哥们来收刀。事后事前警察往往盯着看刀的人来追,碰到警车追着一个抱着袋子撒腿跑的人的时候,不要笑也不要奇怪,那不过是吃喝玩乐上位出头的代价。 季明比毛毛先赶来,超市重新装修时亮子投了些钱,季明自然清楚以后这笔钱会越滚越大,刚到我身边便询问着黑子哥最近有什么事需要人跑腿帮忙。 我想告诉他,黑子不会为了他得罪亮子,但还是忍住了话。谁都不容易,八成的混子最多只能算是打手,能稳住钱的不多。 毛毛来之后我把事情说了一遍,二郎随后解释老吴哥俩的车队最近很乱,在高速岗被扣了三台,现在只留下三台还在跑线。 毛毛很奇怪的念叨着交警什么时候这么有闲心,居然跑去高速岗扣私车。我没有坦白这是自己按照黑子的意思闹出来的,只有二郎连连讥笑着冲我眨眼。 “又他妈砸车去?大白天的,玻璃都没敲碎警察就能到。”毛毛歪着脑袋看着汉奸,“怎么把包也拎出来了?” 我拉毛毛走到一边,季明不甘落后的凑过来,只是站在一边溜达,抬高身价做给身后的人看而已。 我尴尬的冲季明耸肩,“黑子哥说要把旧客运站添了。反正他们那事盖也盖不住,黑子哥想把他俩整进去,几句话的事。” 毛毛无所谓的摊手,“一人一辆,正好够数。” “凑一起吧。”我询问说:“小崽子玩就行,你俩后面镇着,出什么事帮着说两声就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毛毛疑惑的瞪着我,我立即低声说:“我一会让汉奸把三台车都圈拢到矿山,咱就在矿山红灯区那动手。” 季明突然骂了声“操”,气氛沉默半天,他撞着我的肩膀问:“你小子吃呛药了?大雷的哥们都在那混,闹出什么事保不准警察还得从他们那勒点什么。” “不愿意去也行。”我耸肩说。 毛毛哈哈笑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我的额头,“**养的,刚教你什么是练胆,现在就砸我和季明脸上了。” 都是老油条,犹豫一会季明便萎靡了,“我和毛毛在后面盯着,你这小玩意真不知道死字几笔几划。” 我眯缝着眼睛看着天上的太阳,它绑住了我的自由,但不管它是否接受,我不想让它决定我走着或睡着。 老天只保佑吃得上饭的人。 七百包一辆,坐在季明的车里,二郎指着正津津有味与汉奸讲价的一位司机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话还真没错。这逼养的就是上次合伙抢劫的那司机,这才几天,现在就敢出来继续开车了。” “指不定他现在就想跑呢。”我讥笑说:“他想藏起来也得老吴哥俩同意才行。” 到哪无所谓,但必须让司机去矿山那跑一趟,借口接人,把车停在矿山红灯区。我这样嘱咐汉奸,他倒办的一丝不差。 因为这事,我被鞠武请到他家又吃了几顿饭。鞠武要我把模拟厅跟着我们混的小子的名字都报给他。很奇怪,我竟真的全告诉他了。理由我说不清,我只是莫名的相信他,也莫名的担心汉奸这群我并不讨厌的陌生小子,就像对我自己一样。 矿山红灯区很短,一间十几平的炮房挂着几道布帘,随时可以变成二零四甚至二零八的集体炮房。以前帮老板们招揽小姐时,我曾不屑那里的条件,不过老板立即嘲笑我没见识,“不是能硬起来的人才找姑娘。有的人自己痿,就喜欢坐床上听旁边姑娘叫唤。睡一次五十,听一次才十五,我这种地方不比你们月亮湾的生意差哪去。” “操,那不是贱的吗?”我笑着说。 “这社会什么事都有,只要你有钱,什么都不奇怪。”老板回答说。 看着零散的场子,我打电话让汉奸把司机稳在红灯区最中央,“其他两个司机都别碰,头车司机(也就是合伙抢劫的司机)得见血。”我说完,回头询问毛毛:“都他妈片刀砸不动车,毛毛哥去整两把消防斧头,我跟二郎卖卖力气?” “操你妈的,你铁了心把我往坑里拉。”毛毛叹气让季明挑车头开去了亮子的店。风镐等等卖钱的玩意没敢拿,对看店的售货员搪塞了几句,毛毛捧着砸帐篷的小锄头钻回了车子。 “还好亮子不在。”毛毛长长吐了一口气说。 “在也没事。”我接过锄头笑起来:“我发现人这一辈子都是农民,没点家伙什么事都办不成。” 就这样,当我们回到红灯区后汉奸便发刀动了手。场面特壮观,十来个小子蹲在一起,突然转身拎着刀朝三台面包冲过去。口号很统一,响亮的“操”飘在红灯区每家场子的门口。旁边邻街就是商业区,好事的行人立即高呼这里出了乱子,跑来看热闹的人的速度远比我们要快的多。 我和二郎只是凿瘪了司机车门,玻璃和里面的椅子等东西都是那群小子争枪的宝贝。其他两个司机自己玩命跑掉后,毛毛忽然跑下车,拉着季明走到我身边。 “弄两下。”毛毛冲季明侧着脑袋说:“晓峰不好意思说,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 “操。”季明立即摇头,叉着手不动一步。 我把司机工具箱里的扳手送到季明面前,“打他也白打。我就不信他躲完这顿打还能躲掉去监狱蹲几年。” 季明冲我丢了个白眼,望着红灯区的场子,最后还是接过了扳手按着司机的头发狠狠的砸在了后腰上。 其他小子把直不起身的司机堆在车门旁痛快的踹着。直到司机拼命钻进车底我才吆喝所有人开溜,一共十几分钟,警察没到。或许根本没人报警。有几个看场子的哥们出来看眼,甚至有人吆喝我们离场子门口远一点。我没搭理,让那群小子照旧砸下去。汉奸属于那种给鼻子上脸的驴性脾气,如果不是二郎在一旁骂着,他险些拎刀把看场子的哥们一起放躺。 原本就是做给他们看的,我不由笑了起来。虽然是小把戏,但我从没见过谁在月亮湾门口闹事能得到好下场,哪怕与月亮湾毫不相干。 临走时我看见吴刚匆匆赶来,头探出车外向我们张望,表情愤怒,但没有推开车门冲过来。汉奸捧着没拉上拉链的旅行袋撞在了突然停住脚的我的身上,顺着我的眼光看到吴刚。 “这谁?”汉奸问。 “这三台车的老板。”我把手里的烟头狠狠弹向吴刚的方向,大声骂了句“操”。 汉奸把包摔在地上,抄出没护手的军刺垂在手边,“操你妈的,白扛一堆铁片了,临秋末晚高低也得整点红出来。” 没等我反应过来,汉奸扭头冲回了面包车。旁边两个小子也来了血性,纷纷到旁边翻刀。 我抬腿踹开两个小家伙,刚想吆喝,发现汉奸已经扯着司机腿往外拽。大概司机抠住了底盘,汉奸没理会车里毛毛的粗嗓子,军刺直接扎在了司机腿肚子上。 让我担心的是,汉奸拔军刺的时候比扎进去还要用力。看着他扭着胳膊往外拔,我真的有一点害怕。不是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否有这下场,而是害怕汉奸那小子。 军刺与刀子不同,除了放血快以外,刀口三角很难缝。尤其汉奸这种特意剜伤口的方法,我只能希望司机那条腿以后还能有力气踩得住刹车。 “操你妈的,你再给我看一眼,我把你眼珠子一起捅了。”刚站起身,汉奸指着吴刚大声骂着。 “你赶快给我滚。”二郎跑过去一脚踹在汉奸的大腿上,“等会你自己去所里叫唤。” 汉奸兴奋头明显没过,我跟过去抢下刀,捡起包后蹿上了季明的车。 毛毛根本没看刀上留着什么,随便用椅子套擦了擦便塞进了包里。“这司机也挺有命的。这都是以前小鬼子留下来的,以前被收了不少。平常我都不敢用这玩意。” 我没答茬,只是看着窗外堵车离开的人群。自始至终我们都没在乎司机有什么反应,甚至我忘记他是否喊过疼。并不是混久了对这些不留意,而是麻木了。在那种时候,不论被打还是伤人,世界上所有灯光只照在自己身上,亮的让人发疯。 我们留下面子,把所有都还给了这个世界。 和二郎回到月亮湾后,我把事情告诉了黑子。黑子半晌才笑了几声,“让你平,我可没让你去矿山平。” 我只是咧嘴笑,一点也不担心黑子责怪我擅做主张。如果大雷追问,黑子或许把我卖到桌面,但我相信他会把我安全的保下来。不是因为他需要我,仅仅因为现在需要。况且,黑子这么做只是想证明给大雷看。吴家哥俩像是爆竹,响过以后没人在乎他们落在那里,破成什么样子。 “旧客运站门口还有些帮忙拉客的人吧?旁边十字街的交通协管碰见生人也往那边领。让毛毛跑趟,知道走的就让他们走,不知道死活的,毛毛出点力,都给赶走。”黑子说。 “协管都是些老头老太太。”我为难的问。 “让你混社会,没让你尊老爱幼。”黑子好奇的打量我说:“吓吓就行了。扫大街的也知道咱月亮湾门口得多扫两笤帚,到老还不懂事,你给他脸也没用。” 确实,混社会这事本就不分男女老幼。所有人都一样,只分高低贵贱。 毛毛接电话的时候很痛快,我打算陪着毛毛一起去,但二郎把我留了下来。我没隐瞒,当他追问我和金笛是不是出了事的时候,我坦白金笛准备出国的打算。 我忘了昨天也想不起明天,生活没有把我的世界全部染黑,它只是遮住了我的眼睛。 我说:“我现在想法挺奇怪的,巴不得世界上所有人都欠着我,都伤过我。金笛真走的话,就算我心疼,我也安稳。” 二郎点头,一拳头戳在我的胸口,“别人欠你的,你做什么事就心安理得了?有功夫想这些,你先想想自己。跑矿山整这么一出,你这示威扎刺呢?黑子又跟大雷杠上了,肯定得闹点大的才收场。” 我没办法解释,在月亮湾开包房等着毛毛。一直到晚上,毛毛呼哧带喘的才赶回月亮湾。一个客人抽五块钱,那些帮忙拉客人的协管和周围的小混子竟然真当成了大买卖。毛毛带人去恐吓,许多人要钱不要命的不搭理。 “还得动手?”我无奈的问。 “没。我他妈也不傻。”毛毛笑着说:“年轻力壮的还行,半只腿都踩棺材里的老人咱不能动。动一动就被赖上,咱总干这事,也不能着了自己的道。我去叫了几个朋友,到那查查抢劫案子,立马全吓住了。” “这人就是贱的。”二郎不满说:“装什么雏?他们就不知道老吴哥俩都是黑社会的?为了五块钱帮人拉生意,怎么?给钱的就是爹,不给钱的就得滚犊子?” “你要是把全市老百姓都安置妥当了,你见天去放血都有人给你送感谢信。”我取笑说。 毛毛咋舌同意,我随即打电话叫出季明和其他小子,接连开了几个包房让他们糟蹋,而自己却始终静不下心。 毛毛让我陪他喝酒,我只把小姐推到他身边,一个人举被瓶子干喝,烟灰落在手背也不愿意抖掉。 二郎骂我没男人样,随口说出金笛要出国的事情。 汉奸不知好歹的嘿嘿笑着:“我操,金笛姐有出息了,跑外国找操去了,峰哥……” 汉奸话没说完,二郎抬手抽在了他的脑壳上。毛毛也不满的啐了口痰,推开占着麦搂着小姐干嚎的季明,一本正经的说:“哥献一首,都给我鸟俏的听着。晓峰今天心里憋火,晚上季明你安排个地儿。” 旁边的小姐齐刷刷的盯着我,眼波流转,全是近乎调戏的嬉笑。 我涨红脸却拿毛毛没有一点办法,只能低头灌酒,倒是汉奸凑过来央求一会出去鬼混的时候捎上他一个。 毛毛清清嗓子,习惯性的踹开包房门吼了起来:“你说你还是习惯孤单,其实你怕被我看穿。你怕像我这种混蛋,半死不活上不了岸……” 啤酒沫子喷在我的手上,我推开小姐递过来的纸巾,用袖子狠狠擦着,嘴里纠缠着毛毛的那些即兴台词:“想要说声爱你真的好难,我们他妈的都是一群混蛋……” 真想醉的时候我反而不愿意喝酒,我怕明早睁开眼会更清醒。 第二百五十一章 游街 老吴家哥俩第二天便跑来了月亮湾。吴刚的态度让我无法理解,在门口分烟之后,他一直亲昵的搂着我的肩膀,仿佛我昨天骂的那声“操”让他很享受。 “那司机原本就有静脉曲张,放点血好,不用去医院开刀了。”吴刚冲我笑着说。 “操,还哪个司机有这毛病,以后都帮你治了。”我听出他俩已经服软,调笑说。 吴勇脸色很难看,我把他们领到黑子的包房后,吴勇便盯着黑子一直喘着粗气。 “三台车不值钱,喷漆换玻璃,要不要我帮你们垫?”黑子大方的问。 吴勇迈步走向黑子,没等我挡着,吴刚便拉住了他的胳膊。 “有些人得骑着,天生当马的命。”事后黑子对我说。 吴刚吴勇没要求赔偿之类的东西,因为黑子提了提抢劫的事。吴勇一开始还张扬大不了跑路之类的话,但很快便沉静下来。 黑子打电话把扣住的三台车要了出来,“以后你俩跟着毛毛。批发市场搬完了,正好缺车。凡是市场的货都得咱们发,自己合计合计。” “抢劫那事……“出门时吴刚尴尬的问我。 “生产队不差你这一头猪。”我笑着回答。并不是不差,只不过他还不够肥。何况做给大雷看,黑子没工夫调理他们这种麻烦。 汉奸有了新外号,自称自己是刀客。这让我想起了斧头,打电话过去时,修鬼那群小子兴致不错,兴高采烈的告诉我老k即将减刑,过完十一就能从笼子里放出来。 “出来了你帮着点。”我对修鬼说。 “这阵子建国总去看他,东子前段时间还帮建国去送烟。”修鬼冷哼着骂:“现在缺人了,转盘和铁路的人不知道玩些什么,干架干到上海去了。好几十个人一起被人家扣那了,提这些人出来估计得花一笔。” 我好奇的多问几句,才知道无非是领小姐出台进场子发生的瓜葛。北方小姐出台,大多由本地混子引路,当地混子也许会抽红,但很少插手。两伙本地的人在外地火拼,这多少有些家丑外扬,公安即使愿意放人,也会狠狠罚一笔作为警告。 “那还不如在监狱里多呆几年,出来也是被人使唤的命。”我不满的说。 “好歹也能出来爽爽,就老k那种人,没老大喊他,他自己都能立棍。”修鬼叹气说:“说是改造,那他妈的都是往人脑袋上烙印。出来以后谁敢用他?” 我无力的挂上电话,这些矛盾谁都解决不了。没有谁能肯定外面比笼子里更快活,而且对我们来说,从下了社会就已经被困在笼子里。自己只能选择后悔,承受不承受却不能选择。 修鬼靠着李桐和**已经风生水起,这让我很满意。当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时,我却给不了答案。有那么一点点野心,更重要的是,我不敢改变自己的生活。至少我现在握住了什么,哪怕我失去的更多,就像金笛。 金笛那几天给我打过几次电话,不冷不热,我也平淡下来,没有所谓的悲伤。慢慢我染上了毛毛看不顺眼的习惯,每根烟我只抽一半。我说不清楚到底为了什么,也许我是怕到烟蒂时它的滋味不如以前。 因为国庆有庆祝,以往t市每年都会举行的一项活动提前开始了――死刑犯人的游街。 别人说这么做是为了教育和警告民众犯法的下场,或许我谈不上与这些死刑犯同伍,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别扭。 几辆卡车,几队武警,几名犯人,几千颗看热闹的人头。毛毛拖我陪着他去看,说是今年犯人里有新潮,案子闹的很大。 我无心打听那些,混在人群里只听着老百姓的议论。犯人前都立着大广告牌子,所造的孽所犯的法,他们的其他一切都被一个简单的名字和标号代替。 这些人毕竟与我不同,我一直相信,哪怕我有一天被逮进去,我的一切也不是我的本意。不过在那时,我发现他们与我一样。就算别人不愿承认,我也坦白自己对他们有了一些同情――没有一个犯人耀武扬威的蔑视人群。 大多是垂头,即使抬眼看着人群,他们的眼神也从没落在某一个角落。家属不会在人群,我想这世界上让他们有留恋的只是这些颜色。 头车的犯人个头不高,我只记得他姓纪,不常见的姓,也不常见的犯人。毛毛兴致高昂的对我解释,这个姓纪的犯人家里很有钱,以前t市第一家保龄球馆就是他开的。前些年突然跑去外地,再回来时候已经是死刑犯。 市里把他当作典型进行了研究,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公道,但却是出于好意,老田找人关怀他,希望了解他为什么从一个富裕的商人变成犯人,可惜结果出来以后,却没人愿意承认。 姓纪的人持刀抢劫了一名村干部的家,失手或故意杀人已经说不清,就连他自己也没分辨,只是全部认罪。 “我从小王那听的信。”毛毛得意的说:“要不是哥们路子野,我也不能知道这小子到底为了啥犯事。” 我看到姓纪的犯人在车上不住的打着哆嗦,当然会怕,如果一个人心里挂着什么,他一定会怕。 见我没追问,毛毛扫兴的说:“从刚干买卖开始,他村里就有个干部一直勒他。原本有块地盖厂房,突然使用权被取消了,一下子赔了一大笔钱。这小子又跑去外地张罗,刚有点起色,又被那干部盯上了。绿化山头,好像让他捐钱。操,学雷锋也得看看自己的体格。姓纪的没答应,被整了。一来气,自己跑回来下了手。还真够爷们,肚子捅烂了。” “到哪还吃不上一口饭。”我不理解的说。 “村里人还写什么信,想把他命保下来,这小子人缘不错。结果这信写出乱子了,提前把他送枪口下了。”毛毛掐着烟头骂:“愚昧。” “人死了就是大事,不死再怎么被折腾,那都是小事。”我看着浑身哆嗦的犯人,烦躁的想离开。 这时姓纪的犯人忽然哭了出来,虽然声音被人群淹没,但懦弱的动作却成了别人耻笑的对象。 我身边一个家伙嚷的最欢,“都要死了还哭个叼,一看就一窝囊废。” 我拖着那家伙往人群外走的时候,毛毛也愣住了,不过还是帮着我在道边把那小子狠狠打了一顿。 确实该死,也确实应该用命去偿还。但一个男人真的哭了的时候,我并不喜欢有人把他形容成窝囊。 因为很多时候,我连哭都不敢。 旧客运站的事很快被警察盯上,黑子说成被抢乘客的发泄,又叫出吴刚作证。可笑的吴刚有模有样的同情这些被抢的乘客,并要求厅外和解。于是我们请哥俩吃了顿饭。 饭钱是他们俩付的。 当一个新药业务员打通我的电话,让我帮他去医院收压欠的药款时,黑子悄悄指着自己做着手势,示意我不必揽下活,更不必说出他在一旁。 有意回避我的眼光,黑子只是轻轻笑着。 因为药品审核并不严谨,每年蹦出来的新药多到塞满了老朱的药店柜台。医院也有他们的办法,药进药房可以,但是货款大多以后清算。当然,这个“以后”究竟有多远,没人知道。于是医院不断巧立名目进口外国的淘汰仪器打响名号,于是医院和家属住宅楼不断装修扩建,可那些钱却很难还清。 不要指望打个官司能追到钱,广告得继续铺,业务员得继续跑活,我们这种桥也得继续打点,他们没那么多时间和能耐熬下去。 这种事情原本是个油水很大的买卖,药本身也只不过是拿老百姓开涮的玩意,我们多抽两成三成的利非常正常。 窘迫的看着黑子,我试探问:“以后朱老板的药店不用管了?” 黑子仰头往鼻子里滴药,沉稳说:“去洗个头,换身衣服,一会陪我出去溜一圈。” 医生说黑子凝血功能太弱,建议全项检查或者动刀。不过黑子一直没有答应,总把检查的时间拖到入秋以后。每次在那种时候,我都发觉黑子很奇怪,或者说是倔强到脆弱。 收拾干净之后,黑子让我把车开到小不点修养时住进的宾馆。在宾馆顶层的一个房间前,黑子刻意抖了抖他以往从不介意的衣服上的灰,随后才敲响了房门。 房间里的人不少,客厅中央摆着自动洗牌的麻将桌,这让我很困惑。赌场,哪怕是赌洞都很少设麻将局,那只不过是社区之类的小场子的玩意。在赌场赌钱,扑克和牌九才是正宗。理由很简单,庄家每一局都要从赢钱的客人那里抽红,所以庄家永远不会赔钱。为了多抽红利,自然每局的速度也得加快。如果玩起麻将这种慢性赌具,越大的场子亏的越多。 抽出一张支票交给旁边服务生下单子交“保障金”后,黑子与每个在场的人都打了招呼,笑笑而已,并没真的点头问候。 伺候着点烟摆椅子,我这才有心思打量起周围的人。很显然,房间里大半都不是本地人,南方人也过了半数。 “什么规矩?”黑子把红河放在桌角,丝毫没有拿不出手的意思。 这点是我最佩服他的地方。黑子活着,永远是以他的眼光来判断周围所有。他喜欢的东西,哪怕混满渣滓的茶叶,我们也得天天晾着泡着。他不喜欢的东西,哪怕朋友送来的镀金的牌匾,我们也得丢在小仓库里当成垃圾。 不过,能这么活着的人确实不多。绝大多数人一辈子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却忘了自己。 南方话我能听懂的不多,黑子倒很顺溜,但从头至尾他一直用t市的方言来回话,并不介意别人反复让他放慢语速重复几遍。 一位在座老板身后的家伙提议玩香港麻将,够刺激,够花哨。 黑子抬眼看着他,半晌才嗤笑了几声,这让场面很尴尬。 东北麻将在赌局里从来上不去台,尽管东北人豪爽直肠,但至少在麻将上却改成了一板一眼的风格。香港麻将相对来说是最受欢迎的,即使在社区,赌徒也经常模仿着香港麻将的规矩加一些花样。 低番牌面不许胡,不造大牌基本都是被人看不起的窝囊货。香港麻将的这种玩法倒很像南方人的头脑,灵活敢钻。 “这是东北,这是t市。”黑子摇头说:“到我们这,就得讲我们这的规矩。就在这地方,规矩都是我和宏伟订的。” 黑子话说的很慢,但很硬气,“你们有钱是你们的事,到我们这块,没有我帮忙,你们有钱也花不到正地方。” 听出话中有话,我扫着房间里的人,除了站在墙边依然嬉笑扯闲话的哥们以外,其他人都沉下了脸。同桌三位老板身后站的人,无非是保镖或司机。与黑子呆的时间不长,但看人的本事却大了很多。保镖与我们不同,趾高气扬背手跨步,似乎要高出我这种角色一头。不过,这社会只有两种人。给钱的,要饭的。我并不对这些挂上名片的打手有什么惧怕。至于司机,基本上用鼻子就可以闻出马屁味。 一位态度坚决的老板回了几句话,带着不满,这让黑子哈哈笑了起来。随后黑子便起身示意我离开。墙边的几个人有些诧异,但没敢多说废话。 我转身去收黑子的烟时,那位老板身后的家伙居然走过去想按住黑子的肩膀。个头很高,我得跳起来才能用满手的麻将牌砸在他的后脑勺。 能搬得动的东西都被我随后砸在他的身上,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发疯一样玩命打着,一个回头我就可能被他放倒。双手护着头,肩膀死死挡在脸侧,那家伙的姿势倒很正确。不过作为保镖他要可怜太多,他们只能保着老板的命,如果他们还想拿到那份钱的话。 黑子看了很久才把我拉开,保镖起身便愤怒的瞪着我。黑子用指头戳着他的胸口,啐口痰又坐回了椅子。 “大不了我再熬几年。还想谈,就把人都请出去。”黑子说完,我迎合着他的手势首先走出了门外。 第二百五十二章 提示 黑子在房间里玩了很久,出来以后脸上已经染满了笑。那位被我砸了一通的保镖在门口一直死死盯着我,嘴里翻来覆去只是骂着:“山仔。” 我问起旁边哥们“山仔”的意思,那几个靠墙站着的哥们哈哈笑了起来,“骂你是土包子。” 我确实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刚才保镖出门冲我打手势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抬腿踹了过去。那几个哥们拦住了我,他们都是宏伟这家饭店的经理。挂名而已,属于那种只管打人恐吓收钱的打手。毕竟站在我这一边,他们及时拦住了我,“人家那意思是想和你谈谈。” “打都打了,还谈什么?”我不解的问。 “文明人都那么干。”其中一个哥们苦笑说:“以前有个小子在饭店住了半个月,连偷带拿房钱也没交就跑了。我追出几个省,肩膀头扎两刀,没想到那小子从医院出来后还想跟我讲理。” 我听后也彻底无奈了,“你能不能换个词?”我走过去对保镖问:“操字会不会说?” 保镖没回答,我也只是嘻嘻笑着。 我本想问问黑子在房间里谈了些什么,但还是老实封上了自己的嘴。跑到楼下准备开车时,保镖的老板忽然走过来,与黑子耳语几句,扬手抽了我一巴掌。 我没看清楚他的模样,甚至没理会半边脸是否疼着。其他人都没跟出来,我看见保镖得意洋洋的冲我笑,嘴里还念叨着那句“山仔”。 我看着黑子,黑子却昂头示意我去发动车。 “我这是为你好。”黑子在车上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并不喜欢这种好意,但已经不介意这种事。我学会不把心里的痛浮在脸上时,也学会了不把脸上的痛埋进心里。 “以前我在矿山有个朋友,年纪比你大一点,帮我倒腾烟的时候遇见几个拦车的。动手时没留下劲,闹出了人命。”黑子低沉的说:“当时咱还不行,我也顾不上他。枪毙那时候我托人打关系进去送他一程。都是新下来的武警,行刑的时候比犯人还紧张。估计子弹卡壳了,连续几声号子都没发出枪。那朋友马上瘫了,你别笑,这都正常。我那朋友哭着喊我,让我找把刀赶紧把他脖子砍了,他说再熬一会,他真能后悔这辈子当人。” 我不由放慢了车速,黑子淡然说:“什么事都是有前有后的,想清楚了,混社会不是让你不要命,是让你不要脸。” 我赔笑着连连点头,点了多少次自己也不清楚。 随后几天,黑子领来很多客人到月亮湾玩,排场都不小,不像平常来场子里撒野的暴发户。我从小姐那里套话,有几个小姐竟然告诉我,这些客人来月亮湾玩主要是看场子生意热不热,黑子似乎有转手的心思。 尽管新月亮湾两三个月就能装修完,我依然不理解黑子为什么放了这条财路。t市对场子的管理方法就像警察对犯罪的管理方法一样,用刀用棒子还可以商量,闹出黑枪的话,绝不留情。这些明娼暗妓就是我们的枪,不同的是,我们的代价只是“保护费”的高低。 老田上台以后每家高台场子二十万的费用已经抹去了很多老板继续干下去的念头。月亮湾名声在外,价码自然也水涨船高,具体黑子交了多少,我并不清楚。不过刚刚破费一笔就转手,黑子定是瞄准了其他捞大钱的买卖,这让我有些好奇,也有些恐慌。 与此同时,毛毛和季明整天聚在月亮湾。老朱当时把批发市场完全交给黑子管,黑子投上去的标也开的很高。但真正动手时,黑子却对商贩没那么多同情。所谓的封闭只是上头搭个高棚,周围的墙壁偶尔还会用彩板代替,就连正门也只装上一个。曾经对政府和商贩承诺的通风良好确实实现了――四处都漏风。而规模庞大、交通顺畅,我想指的应该是我们这些管理市场的混子。从管理到运输,全是我们的买卖。 黑子让毛毛尽快把赖在老市场的商贩都赶走,新地皮周围的门市也得用适当的价钱买下来。买不下来的话,上头下令,下头有人,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季明在矿山露了头,这次也义无返顾的插手帮忙,甚至比毛毛还热心。而不用去药房忙活的我,每天也有新的事干――那些旧市场周围的饭店都是我的目标,到了饭点坚决不许他们营业。没搬迁的商贩在门口只能望着,或者偷着绕远跑去别的地方对付,如果没被我们跟上的话。 搬迁原本有三个月限期,黑子把时间提到了九月之前。而九月之前,新地址根本不能完工。 渐渐的,最初还能被感动的我,已经忘了那种滋味。有时候遇见一些实在下不去手的老百姓,我居然会跑去迪吧酒吧等地方故意找茬惹事发泄。宁佳隔壁住着一个神经病,每天锁上房门在屋里大喊大叫。邻居报警没效果,神经病根本不给警察开门。宁佳与我说了一次,我随后就带人堵上了门。踹了一中午,生生把锁扣踹扭劲。神经病被我拖到走廊里又打又骂时,他大吼着与我顶嘴:“我是神经病!” “操你妈,我他妈也是神经病!”我同样骂着。 却没有他那样理直气壮。 他靠着神经病能拿到社会的补贴,还能有各种照顾。而我发疯的时候,能接受我的只是拳头和手铐。这点二郎与我相同。 他取笑说,这辈子的手铐都在那段时间带齐了。片警隔三差五把我们那群在饭店闹事的小子拉上车,到后来干脆只是招招手。我们毫无忌惮,不出半小时黑子便可以把我们再领出来。 鞠武因为这个,亲自跑来把我和二郎请去家里吃饭。 “我以前手底下有个干事去当卧底,卧了几个月,回来以后辞职不干了。”鞠武开门见山说。 不是电视剧,在我们这种内地小城市,走私少、大规模械斗少的地方,卧底是很少做的事情。除非有外地流窜团伙,或者有某些政治瓜葛才会出现卧底的卖力。 “我以为他在那种环境里学懒散,忘记纪律了。”鞠武解释说:“等我跟他谈完以后,我亲自给他安排工作让他离开了。” 二郎想插嘴,我拦住了他。鞠武对我来说与黑子一样,两种父亲。一个教着我不愿也厌烦学着的东西,一个指导着我会害我一辈子却让我着迷的玩意。 “这社会不是谁都能混的。”鞠武惋惜说:“别以为有脑子有体格就能混,你得铁了那份心。不管以前你遇上过什么,你得想想以后你还能遇见什么。我那个同事到最后把警服挂在家里,连摸都不敢摸。说实话,我们当警察的也不是个个都想着为人民拼死拼活,就是一种工作性质的优越感,这个你俩可能不懂。老百姓都怕的人,怕我们。老百姓唉声叹气的时候,有我们。你再想想你们俩……” 大道理拗不过人的自私,二郎叼上烟示意我尽快告辞。鞠武笑着把二郎的烟抢下,自己点上火抽了起来,“年轻二十年,我下社会混,准比你们强。回去自己想想,我那同事脑子比你们快,身手比你们好,到最后为什么警察不当混子不干?心里有愧!咱不求别人挑大拇哥说好,自己问心无愧才是个男人。” “黑子最近肯定在忙着什么事,你俩心里有点谱。还有,晓峰你那事我查过了,赶在十一前自首,我保你执行监外,不用进去改造。才二十出头,用不着糟蹋自己。”起身送我们离开时,鞠武微笑却肯定的说。 摔上大门,我不禁烦躁起来。鞠武所说的判罚,我比他还要清楚。就像每个被通缉的犯人都对周围特别敏感一样,我不只一次旁敲侧击打听着自己那点勾搭需要担什么责任。然而,越轻微的后果越让我恐慌,如同不敢相信一样。在我心里,我给自己判下的罪要重得多。尽管我不承认它们,但我却逃避着正视它们。 二郎有些感触,不过还是推着我的肩膀下楼。他不经常给我意见,在没有尝到苦头前,正确的意见往往是没用的。 离开鞠武家以后,我直接打电话找出了毛毛。大白天钻进酒吧喝酒,毛毛并没介意。我说了几句花腔,试探着用鞠武的话问起黑子的事。 “他心里想什么,咱上哪知道去?”毛毛懒洋洋的说:“他不跟大雷闹大发了,我就心满意足。” 我以为他挂念着亮子,安慰说:“闹也闹不到亮子那。咱这点力度,就算闹,亮子咱也闹不起。” “十月份矿山到期,我瞅着老朱不显山不露水的,估计拿下来没问题。”毛毛无奈说:“矿山再拿下来,下面的人肯定又得过上好日子。咱没那命,批发市场赶快整起来,省的以后我看见大雷他们眼红。” 矿山这种事离我太远,我没放在心上,那种生意,有钱也拿不下来,靠的就是一层层的关系。而在t市数来数去只有那几个人才能玩得动矿山。至于背景太深的人,他们赚钱的路子比我们要多,犯不上到矿山这种经常被报纸新闻纰漏的地方自惹麻烦。 算是给鞠武面子,黑子把我们那群小子从饭店里捞了出来,垫上老吴家哥俩,黑子让我们堵到旧批发市场周围的公车站和出租车临时停车点。 这比交警要有用,推搡哄开了几批去市场买货的客人后,旧批发市场的场面干净了很多。公车甚至不在那一站点停车,留给我们的就是几声急促愤怒的喇叭和一溜烟的废气。 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混子,整天泡在依网情深,偶尔钓几个网友出来睡觉,其他时间就是电话里喊人到哪哪哪忙活,而且丝毫没有介意旁边人的耳朵和眼睛。在一个商贩拒绝用吴刚的车搬迁仓库时,我甚至吊儿郎当的恐吓:“我敢叫号,你今天的货不用我们的车运,就算来110帮你搬走,我回头也都给你烧了。” 吴刚夸我那句话说的有样,我并没纯洁到第一次说那些话,但却是第一次脑子里毫无阻拦顺畅的这么喊出来。 这挺自然的。连金笛假装路过跑到这里来看我时,我同样对别人这么喊过。 我和她除了在电话里,没有再次说过话。我想这都怪我自己。 上网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比我大很多岁的结了婚的女人。老公有点钱,自己家里在外地港口养船,在一条不算繁华的小商业区买下了接连的几家门市。 认识不久,就在她老公下午出去巡生意的时候,我在她家里睡了她。我和她都挺害怕,我甚至没得及抽根事后烟便穿上裤子要她陪我出去玩玩。 她说那很刺激,我也同样。尤其当她告诉我,她的老公有个弟弟是外地的混子,家里藏着私枪时,我有种冲动留在家里等着她老公开门。 我想看看他惊讶的模样。 我希望这是发狂,而不是发疯。因为我开始害怕平淡,也厌倦沉重,总想打破什么,哪怕遍体鳞伤。 她问我她是不是一个贱女人的时候,我笑着夸自己才是最贱的。放着干干净净的马子不睡,偏偏跑出来睡一个比我大很多岁,生过孩子的老女人。 不过得承认,她还算漂亮。带着镶满钻石的手链陪我去模拟厅开摩托,那群浑小子都吹嘘我头冲桃花命靠上了款姐。我没搪塞,因为我看到金笛在那里死气沉沉的盯着我。 我搂上了女人的腰,隔着短袖牛仔我也探上了她的胸脯。就在所有人的眼光下,女人嗲声嗲气的推开我的手,轻轻扇了仍在看着金笛笑的我的脸。 从那以后,金笛打通我的电话后只是一遍遍提示着她要离开的时间。 我真想告诉她,不要让我去努力记住一件事。我不怕留不住、握不紧,我怕逃不开,躲不掉。每个人活着都会经历一条条分割线,挣扎着逼人发疯的都是那些未完成的回忆。 于是我给电话本上每一个认识的女人打电话,一直到李桐被吵醒后发出的愤怒的咒骂声传来时,我才安稳下来。 李桐抱怨几句,话又转到**那里。老家那座韩国娱乐城还在继续建着,经过上次那事韩国商人也学聪明了,从北京引资合作。广告上打出投资九千万,实际上虽然没那么多,但也不会少到哪里。当然,钱投的越多,**啃下来要花的时间也越久。有着政策的保护,韩国人并不卖**的脸。 “弄残他得了。”我咬牙说。 “中国人和外国人命都一个价?”李桐老练的说:“别说弄残了,弄掉一根头发,都得被逮进去关几年。” 我讥笑自己火气越来越大,聊赖的问:“那**怎么办?天天赌人家工地去?” “**哪像你?”李桐自豪的说:“他肯定有办法呗。” 听着李桐絮絮叨叨继续讲着,我便那么安静的睡了过去。 在她眼里,或许我还是个漂在街面上野混的小子。但很奇怪,当一个女孩子没有避讳的责备我,甚至偶尔还会让我这种男人依靠的时候,我竟有了着落。从别人眼睛看到希望是种负担,我隔着电话丢给她,幸运的是,她从没让我绝望。 不过黑子不会懂得这些。我还在市场周围冲过路的出租车挥手驱赶的时候,黑子打电话让我回到依网情深帮着于悦解决麻烦。 急匆匆跑回依网,于悦正趴在桌子上两只手指交替点着键盘。聊天室里的名字起的不错――仪表厂工程师,二郎探头看完后一把便把于悦从椅子上揪了下来。 “听说晓峰刚靠上一个富婆,我这不是想钓个白领转转运吗?”于悦大咧咧的说。 “也不看看你那操行?”二郎气急败坏的骂:“**工程师吗?” “也可以这么说。”于悦冲旁边上网的哥们抖了抖腰,让我苦笑不得。 “到底啥事?”我看到于悦一脸轻松,随口问着。但没想到结果让我大吃一惊,短暂的风光和躁动也就此结束。 第二百五十三章 纠葛 t市站前附近有一段年久失修的立交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桥下煤气味和潮味混在一起,加上位于风口,北方特有的干土与砂尘味呛满桥下的通道,平常除非急事不能绕远,否则行人大多避开那里。 时间久了,那里反而成了乞丐、贩卖黄色光盘和一些干着违法小勾当的人的聚集之地,我们叫那里“桥洞”。虽然靠在那里捞油水的混子不少,不过很少有舔着脸承认自己地盘的人露脸。 t市大学很多,人才市场都被这些天之骄子挤满,带来的后果就是民工常常没有资格进入人才市场大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桥洞前聚满了外地过来打工的人,廉价、肯干活,也肯拼命。 有句老话,人穷志短。往往形容人的那些成语俗话都没有什么价值,人是最容易变的东西,也是永远概括不了的东西。这些民工逐渐混成一团,从一开始干一些劳务、刷大白、发传单、工地工人之类的工作,到后来已经转变成近似黑社会的小团伙。 领头的是当地一个叫马泰的家伙,能说会道,各条道上的人能能交,手腕也硬的很。雇了他的人,从没有谁能欠下一分工钱,而不雇他的人,也往往吃不到好果子。从开劳务介绍所开始,马泰逐渐控制了这些民工,周围做各种买卖的小贩和混子也聚到他身边成了气候。 在站前帮毛毛看车时,我与马泰见过两次。个子不高,笑的时候鼻梁上堆满了皱纹,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高兴还是在抱怨。偶尔他会从站前包几辆车送自己的工人回老家,比起大雷和黑子,他更懂得拉拢人心。 不要小看那些车费,大多数年长的民工,每个月的工资已经邮回家,剩下拼命赚的不过就是一张车票。 每年回家看看,这对普通人是件无谓的事。但对他们,基本成了活着的目的。并不是可怜,在这点上,我比起他们更不幸。 事情就出在马泰身上。原本于悦那群小子已经离开饭店,张哥忽然打电话叫他们回去,事情没讲开,又打给黑子,希望黑子亲自出面。似乎马泰与饭店有些瓜葛。 理由没问清楚,于悦丝毫不担心的仍在嘻嘻哈哈,但我却有点怀疑。 小生意怕折腾,大买卖怕恐吓。对付这些民工,黑子随便叫一些城管或警察朋友便能解决,仍叫我们去办事,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不欲人知的东西。 跑去饭店找到张哥后,张哥单独把我领到了他的办公室。 “黑子给我透过话了,我以为亮子能来,没想到把你叫来了。”张哥边开抽屉边冲我笑。 我有些说不清楚滋味,看到他拿出一张票子时我更不知所措。 千圆的港钞,二郎皮夹里摆过一张,不过缺钱花的时候被我们拿去换人民币玩闹花光了。 “这事不跟你说清楚,怕你稀里糊涂办砸了。”张哥把票子推到我面前坦白了一个让我很吃惊的秘密。 饭店里的赌局虽然看似很有档次,不过在t市这种小地方,招揽来的客人非富既贵,赌场赖以生存的抽红利的方法根本不能用到他们身上。这种客人并不在乎输赢,来到场子里耍钱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玩的起。至于真的找刺激,他们大多飞到南方或者干脆到澳门与境外奢侈。 中国客人在外地赌场声誉不错,尤其是内地客人。他们去玩钱,凭的不是身家,而是权力地位。所以赌场的人并不担心他们欠钱,甚至主动热情的借钱给他们。 而当客人回到自己的生活,赌场的人需要过来接债的时候,却需要花些心思。不是见面提钱那么简单,街头巷尾吹嘘的拎着刀子握着枪把追钱,那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场面。这种客人的债根本不愁拿不到,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身份,需要做的只是打好路子不被别人察觉。 账户转账是最愚蠢的办法。大多数都会选择分流把钱“花”出去,然后通过熟人换成千圆的港币流通――方便携带,而且虽然香港属于中国,但币种还是要吃香的多,逃避审查的机会大了很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饭店的赌局只是面上的摆设,真正的作用就是帮着外地赌场洗钱转钱。当然,没有人会担着风险免费干活。这些赌场放出的高利贷的利润很高,饭店充当中间人会从中扣留一部分。 一条链子下来,从赌场到高利贷,从客人到中间人,最为重要的就是饭店充当的这种角色。既得有路子,又得有胆量和人手。外地赌债很少入境追讨,越来越多的中间人插手到这里,取消了以往千里迢迢讨钱的麻烦。客人们愿意省掉了麻烦,赌场也可以少花心思,这一切都是因为这种中间人的力度。 马泰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这里,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马泰居然对饭店的把戏看得清清楚楚。先是趁着小严打,马泰勒索了饭店的一位客人,随后胃口大开,直接找到了张哥,价码虽然开的不高,但这让张哥十分担心。 饭店原本就有林诚和黑子的支持,仍敢在这上面闹事,马泰不是撕了胆子拼命就是后头有人指使。 “说难听的,这里的客人没有一个咱得罪的起的。别说你和我,真出了事,黑子都得陷进来。”张哥说完以后肃着脸不再吭声。 不要命的不怕,就怕不要脸的。如果马泰收点钱安稳下去,这倒没有什么,如果马泰见好不收,不等被上头盯上,我们这些人已经被客人们捅出去背了黑锅。 走出办公室后,我根本没有想到一点办法。领着几个小痞子到处搞事可以,真到台面上,我完全没有把握。 经常我所看到的开始,已经是我的结束。就像每天早晨起床抽的空腹烟,我虽然能被它叫醒,却避免不了它带来的头晕目眩。但我从没考虑过那些感觉,因为我所要的从点上烟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结束。 于悦等在饭店大门口,不屑的嘀咕:“马泰那犊子看见张哥这生意不错,想过来插一脚?” “有黑子和林诚,他哪那么容易就伸进来?”我反问。 于悦还在嘀咕,我拉着二郎坐上了出租,“我得去问问黑子。”我无奈的说。 等在月亮湾,我把事情告诉了二郎。二郎也同样觉得好笑,昨天我们还是调理饭店司机的小角色,今天突然参与到洗钱这种事情,那种过分的比较带来的激动确实阻挡不了。 “官字两个逼,他想操也得看看自己体格行不行。”我肯定的说:“咱平常见到的事多去了,还不是回头就逼着自己赶快忘了?马泰这是活腻歪了,真捅出来,他肯定比谁死的都快。” “他死不要紧,别把咱拖进去。”二郎忧心说:“咱虽然没玩进那个圈子,万一翻船了,咱俩也没个跑。” 黑子进门时我和二郎还在紧张和无力,但看到他沉稳的脸色,我竟立即平静下来。 “民工咱不能碰。”黑子没等我开口,直接说:“一是他们也不容易,二是那种人捧住饭碗不要命,马泰能给他们找份活干,他们一准把马泰当成佛爷供着。” “不就是个民工头子吗?”二郎调笑说:“穷疯了什么都想碰。把他手指头都敲断,我看他还敢不敢了。” 黑子皱着抬头纹,肯定的点头说:“马泰还有个弟弟,一起请出来谈谈。“ “他弟弟也混社会的?”我多嘴问,“以前没听过桥洞还有那么一号。” “不是。”黑子笑着说:“他弟弟没什么出息,不过他哥俩感情挺好。给马泰提个醒,别以为他自己豁出去了,别人就得怕事让着他。” 我立即明白了黑子的意思。“我叫毛毛他们一起去?” 黑子摆手说:“人不够就从新月亮湾那叫几个过去。别找毛毛,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必要让那么多人知道。” 新月亮湾由于是迪吧,扎堆混的小子大多不到二十。这倒不是因为这些小子不必花钱应付,只是对付那些嗑过药忘记自己姓什么的小痞子来说,这种人更敢下手。 当然,也更容易被大哥们下套利用。 黑子把马泰研究的清清楚楚,找人把我带到马泰和他弟弟家分别认了路。马泰的弟弟叫马丰,哥俩的名字都很吉利,感情也确实很好。 马泰刚出来混的时候没什么油水,靠着帮人忙找口饭吃而已。马丰要安稳的多,一直在厂子里上班。每个月马丰都会给哥哥一些钱花,虽然不多,但已经竭尽所能。等到马泰混出名头以后,马丰仍然每个月往哥哥存折里打钱。 马泰经常对别人夸口自己有个好弟弟,“我那傻子弟弟担心我哪天栽了没钱用,月月帮我存钱。” 同样,马泰也经常给弟弟钱花。彼此的数目也许不同,但感情这玩意本就不是用数字来比较的。 听完别人说的故事,我倒很羡慕马泰的命。不是每个男人都顶得住雨打风吹,不需要身前有人帮着分担,身后有一个人一直站着,哪怕仅仅是望着,那都是我们后悔时唯一可以笑着说出来的安慰,也是最值得说出的安慰。 “这房子死过人。”站在马丰家楼下,于悦指着马丰的窗口说:“电线走火烧死过一个老头。204的房子,喊价八万,谁都不乐意买。听说马泰那时候没混出头,弟弟结婚也没房子住,他到处借钱才买下来的。他弟弟也没挑,一住这么多年,马泰给他换新房他都不去。” 感情这玩意像田里的水蛭,咬住伤口一直吸到淤血,甚至不懂得身体颤抖时换到另一处。马丰的意思很清楚,他在乎的是哥哥过着正经生活时的模样,享受的也是哥哥也许低贱但对他来说却是光荣的那种汗水,不过这对马泰来说是种折磨。 不离不弃不一定是对的,有种人只能奢望被别人挂念着,但不能真的被别人挂念。这很矛盾,却很现实。 我得感谢他给了马泰那么多,不然我们不会轻易找到地方下手。“操,还挺讲道义的。”我张望着窗口问汉奸:“你认过脸了?” 汉奸兴奋的连连点头。从我把他们叫出来,挑明黑子哥找人办事开始,汉奸就已经是这副德行。似乎帮大哥们摆平麻烦以后,他明天就能在街面上横逛,那种迫不及待的形状与我以前没什么不同。 第二百五十四章 落差 等在马丰家的楼下,迎着楼道里拥挤的风,我的脑子仍在不停衡量着怎样打消马泰的那些歪主意。 二郎与那群小子胡闹时不小心被刮伤了手指,我扯下烟盒里的锡纸替他包住了伤口。看着扭曲的锡纸紧紧裹在指头上,那种不愿复原的倔强的模样让我有些失神。我怀疑,几年以后如果我会塌实的过日子,那么现在这段生活会不会让我想念。就像那些锡纸,光亮、独特,脆弱,却是唯一能随时借给我依靠的东西。 二郎弯曲着手指,我似乎能听到锡纸走形时的声音,但可笑的是现在,我们只沉迷着它被烟草混杂后的气味。 马丰刚出现在小区便被眼尖的汉奸发现。马丰也许同样察觉到了,不过还是疑惑着朝我们这边走过来。汉奸拉开于悦从饭店借来的半截美的车门,马丰刚一愣神,于悦便从一旁扯着他的头发塞进了车里。从头至尾马丰只问了一句“你们干什么”,声音不大,汉奸掏出挂在腰带上精致的刀套里的弹簧刀时,马丰立即闭上了嘴,但眼睛却一直在说话。 “弄到月亮湾吧。”我看着马丰惊慌的眼神对于悦说,“我没回去,谁他妈也别碰他一下。”补充完,随后我招呼其他人跟着去桥洞扎刺。 在马泰的劳务介绍所扑了个空,几个工作人员懒洋洋的说马泰事情太忙,想找活的话先跟他们谈一谈。 谈一谈就是捅几个红包,劳务比起我们挑小姐要大方的多,只要肯给钱,他们便可以给希望。当然,仅仅是希望。 汉奸恼怒的吼了几声,我立即把他揪到外面,寻思着从哪找茬“请”出马泰。 一家商品促销的店面被我们随即盯上了。所谓的促销而已,大多是给行人发一些宣传单,被服务员领进他们的店后,里面先是有人对那些商品吹嘘一遍,然后确实如单子上标明一样免费赠送一些杂碎,最后便是正戏――逼着客人买一些他们的大件商品,而且价格贵的离谱。 如果有人拒绝,动粗强卖便是后果。 贪小便宜吃大亏见怪不怪,偏偏每天都有人乐意上当。这种把戏我们最清楚,混到人群里之后,每个人都争着抢着要宣传员发的单子――每批客人都有固定的数量。太多人进去的话,那几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打手忙不过来。 让我觉得有些可笑,旁边一个家伙因为我们抢单子抢的太凶,居然不满的对我们骂骂咧咧,似乎我们抢了他的彩头。 对付激素太旺盛的人,二郎的办法大多是直接开炮。推到人群外挥了几下拳头,那家伙乖溜溜的跑掉了,人群也慢慢散开了。 宣传员有些不满我们影响了他的生意,但还是无可奈何的把我们领进了黑漆漆的小屋子。 我记得当时宣传的商品是洗衣膏,效果确实不错。每人发一小袋之后,出来几个男人封住了门,在桌子上摆了一堆一公斤装的大瓶洗衣膏,开口价每罐八十。而至于刚进门便打开让我们试用的洗衣膏也摊在了我们头上。 汉奸还在干洗着自己的裤子,听到价格后吓的松了手,“峰哥,你不把他们招去月亮湾,真是你的失败。他们要是去了,谁扎炮的时候他们一封门,操一次五百,不许讲价,单程还不许往返呢。” 旁边的小子立刻笑了起来,闹哄哄的人群里我看见那几个打手阴下了脸,在其中一个转身找家伙的时候,我冲汉奸使了眼色。他比我想象的要夸张,踩着桌子跳起来一脚蹬在对方的胸口,漂亮的打响了头炮。 也许每个人想起混子打架,无非就是发泄、暴力或者刺激癫狂。不过对那时我的来说,就如同黑子品茶只品它的气味一样,我喜欢甚至欣赏的就是那种突如其来的耀眼。 事后我渐渐想不起自己挥出去几拳、踹出去几脚,就连挨打受伤或动家伙时无畏又后怕的心情都忘记了,能让我呼吸不平稳的就是一开始那种滋味。 要来便来,我只能找出这么一个词来形容。心情不爽便大声吼出来,走路不顺就用力踢开,瞧见不顺眼的玩意,拳头随之砸过去。也许太多时候我们选择的都是错误的方式,但是在选择时,它对我们来说是正确的。 每件事都得用后果来较量,我似乎已经受够了那种多心。 几个声称是管理人员的打手被我们圈在屋子里来回打了一顿,除了凌空飞舞而后摔在地上造成内伤的汉奸外,没一个人受伤。宣传员吓的一直在叽叽喳喳劝我们停手,甚至愿意补偿我们的损失。 在社会上混,比较损失的方法可以看伤口,也可以看心情。 不过当我把他放出屋子后,他便失踪了。二郎笑着骂:“去找马泰了吧?” 我点着头,接过二郎递过来的撅棍,没把那些放在心里。 过了很久,等我走出屋子不耐烦的打量时,发现桥洞周围肃静了许多。马泰正走在人群之前,刚才的宣传员在他身边嘀咕,表情很复杂,一半恐慌,一半鄙夷。 三四十号人,比我们多出两三倍。不清楚里面会有多少动手的和多少看眼的人,不过浩浩荡荡领着人群走过来,这似乎让马泰有些忘乎所以。 他的开场白也很奇怪,“月亮湾的就敢到桥洞叫号?” 这是我来到t市以后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而且不是那种胆怯的示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别装逼。”我指着马泰身后的人,“月亮湾立起的时候,你这些人还都在炕头上蹲着吧?” “操。”马泰张扬的对身边的人笑起来,“摆弄几个娘们,还真把自己当爷看了。来也来点像样的,圈拢一群**崽子到我这闹,月亮湾真没什么本事了。” “操你妈的。”汉奸抄着促销台上的瓶瓶罐罐扔了过去,随后头一个冲向了马泰。 我没想过拦住他,桥洞的路面不宽,躲着太阳藏在桥下乞讨生活的人很多,在这闹起来我没有一点担心。头上有那些老板站着,身后还有黑子的意思,加上身边这些哥们,我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像电视剧里扫场子一样威风。 但我终究只是在自己心思里混着的家伙,我的想法可以决定我的路子往那里铺,却决定不了别人的大部分事情。 马泰没动身,身边那些应该是劳务工人的家伙已经拎着各种玩意迎了上来。除了棒子钢架以外,两把铁锹可能是唯一带刃的东西。本以为这些人只是摆摆架势,当他们一股脑冲过来时,我只记得自己喊出了一句:“我操!” 汉奸干净的弹簧刀只是装饰,而且成了最显眼的目标。几根棒子朝他砸过去的时候,我立即开始发虚。 “我弟身上掉根毛,我把你们皮都拔了。”马泰在人群后声嘶力竭的喊着,傍在边上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伙随即在他指点下朝我这边跑了过来。 换成以前,我大概早已经溜掉。不过这段时间在黑子身边耀武扬威的日子让我太高看了自己,妄想放倒一个压压场面。 我们这种男人的胳膊,虽然经常挥舞着往别人身上抡,但更多时候是用那截干硬的骨头护着自己。蜷着小臂,我死扛着别人的家伙,也没分什么目标,只是胡乱用撅棍比划着。本以为大大方方绑住马丰后,马泰能够听话的跟着我走,可惜场面变的太快,我甚至后悔为什么不把站前的旅行袋借来――撅棍几次砸在别人的身上,居然连声音都没返回来。 那些还穿着背心露着健壮胳膊的工人很快便把我们的人打散。汉奸被人砸躺在地,不知道他的刀子丢到哪里,使足力气喊出的“救命”的声音似乎提醒我们继续闹下去的下场。 乱糟糟的世界,我僵硬的继续适应着,想找到二郎,仅仅是想,没有工夫真的那么做。发现身边喊起来的声音大多陌生后,我这才放弃了原先的想法。拖着没有知觉的胳膊,我转身想跑,最后却不知不觉冲向了最远处的汉奸。 背后挨了几脚,我几乎就那样摔倒。打群架这种事,倒了也就是废了。不被对方继续追着打,也被自己人撞的没机会起身。我扛着骂着抡着,挨到汉奸身边的时候却再也站不住了――应该是铁锹,就在我眼前削在了汉奸捂着头的双手上,而在我刚一**,旁边不知道什么东西已经砸在了我的膝盖上。 准确的说,膝盖骨,而且力气大的出奇。 是马泰干的,他丢掉棒子朝我胯骨补了一脚后,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不是想象中那样捂着膝盖蹲下、躺下,我只感觉到那里的酸很快传到胳膊上。确实奇怪,我不理解为什么会传到胳膊上,让我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消失了。我想弯下膝盖,但不敢。我有些害怕它折断了。 身后的人帮了我这个忙,麻利的把我踹倒,没来得及我继续想下去。 抱着脑袋的那一刻,我彻底空白了。头上被撞了几下,耳鸣和太阳穴针刺一样的痛没叫醒我,我只是继续闭着眼睛看脑子里那些红红绿绿,就像以前一样。 有人会说,在那种时候人应该喊救命,或者干脆去骂。不过周围这些人明显对我要比对汉奸热情的多,我根本没时间想些台词试图救自己。 二郎的一声声“我操”把我拉了起来,听见他的声音我立即什么也不顾的起身,包括踹了一脚仍缩在我身边的汉奸。 二郎比我们勇猛的多,什么也不挡,什么也不护,就那样**裸的忙着。不过这种忘了自己的人比什么都要凶狠,对方那些人很快就像玩闹一样列成一排对着二郎。庆幸的是,我们跑开的时候马泰没有让人追。 当然,桥洞也根本没有出租车肯停下来拉我们。穿过桥底时,我开始害怕那些躲在角落的人会站起来拦住我们,就连跑出桥洞,街上的行人也让我害怕。 纯粹的害怕,因为我的膝盖已经不能弯曲,似乎被一个环卡在那个柔软的部位,让我担心用力的话,它会带着膝盖一起碎掉。 汉奸刚出桥洞就与我们跑散了,那种心理很正常。钻进胡同后,我直接坐在地上拉起了裤角。 只是红肿,我不屑的朝它啐口痰,但当我回到月亮湾后,它很快同样嘲笑了我――已经淤紫一团。 黑子看到我们的狼狈样,只字没提马泰的事情,让我去医院的话不是违心,这让我一下子忘了疼。 四个医生联合着二郎骗了我一次,当我躺到床上后,他们便按住了我的胳膊和腿。两个大拇指那样粗的针管,医生用它从我的膝盖抽出了整整两管子的黑血。 打封闭之前我已经疼的咬破了嘴唇,不过还是硬挺着。针头一次次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扎进骨头里,在骨缝里到处游荡时带出了巨痛,痛的很彻底。不过,它们只让我想了马泰的背影。 “受这种伤你还瞎跑什么?”医生随后稍带着把我的脚踝一样打了封闭针,摔倒的时候我没在意,可是医生说什么半月板撕裂了。 按常理,不论是膝盖积液还是半月板撕裂,普通人都会寸步不移的等着被送进医院。在这种比较上,我成了怪物。 “万一拉伤,以后想复原都难。”医生责备说。 “拉伤也比被人把另一条腿***废要强。”我轻轻拍着膝盖问:“骨头没事吧?” “你骨骼没发育完,以后这地方得留心,自行车撞一下都可能残废。”医生信誓旦旦的恐吓说。 我感激的冲他笑,这时毛毛忽然跑进了手术室,把医生推出去之后便骂:“我操,马泰活腻歪了吧。” “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事?”我叹气说。 但也知道自己这么问没有什么价值。我们这些男人,不论受了什么伤都被说成报应,然后我们能计较的就是怎么样尽管的把伤还给别人。 “操他妈的,反了天了。”毛毛皱眉说:“我刚听黑子说的。” 我犹豫着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毛毛,毛毛老江湖的骂起我来:“你喝大了自己找麻烦?有事当面干,千万别干什么绑人的事。有人罩着,你把马泰打废了都没事,但要是你绑了马丰那种不在社会混的人,不用多,就一天,你都得被判几年。” “黑子哥啥意思?”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向毛毛讨教,转过话题问。 “黑子把马丰送回家了。你们也傻逼,马丰老婆当时就在旁边,你们刚走,那娘们就给马泰打电话了。黑子也没想到马泰啥也不顾忌。”毛毛低声说:“黑子说让你看着办。” “我以为马泰也就一个从民工手里骗钱的人,谁知道他还挺好使的。”我起身想走几步,但总觉得膝盖在与我开玩笑,不疼不痒,安静的样子似乎随时准备自己碎掉。 想起促销室里的张狂和随后的反差,我只能苦笑着摇头。 “我他妈成啥样,我就得让他成啥样。”我啐痰骂着,无法添满自己心理的落差,随后补充:“我不管他身后有什么人,我走不了,他也得给我躺着!” 第二百五十五章 区分 “赌跟别的生意不一样。像夜总会、酒店这种玩意必须扎堆连成片,但是开赌只能单干。”跳下病床跑回月亮湾后,黑子没有询问我的想法,自言自语说:“就算老板肯忍着隔壁开起另一灶,客人也不见得敢来玩。” “怕被人盯上?”我好奇的问。 黑子笑着点点头,但没有太多表扬的味道,笑本身就不是他表达喜悦的工具。“明赌小,暗赌大。凡是设暗赌的人,抓住以后没谁能落的好下场。需要铺的路太多,牵涉的人也太多。平常你能听见两伙人为了争家饭店、争家舞厅打架,但是你听不到谁去争家赌场。包括老板在内,这条街上有一家赌场,他绝对不会插一脚再开一家。这种事一漏光,谁都干不起来。” “马泰那犊子还想插一脚?”我嘲笑说:“操,不是埋汰他,他没那道道。” 黑子摊手承认:“但是他有那胆子。饭店到底是干什么的,你现在也清楚了。桌面上流的钱不多,就靠着赌球赌马抽点水钱,但是马泰不懂这些。” “设赌的老板都不是普通人,眼光得毒。”黑子顿了顿,继续说:“出来两伙人捞油水,这种老板得押。押谁最后手腕硬,两头倒那是自己找死。以前大雷和我,现在我们和马泰。押错了,以后生意全得被抢光。铺路花的钱太多,他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去别的地方重开。” 当时全国球市已经很兴旺,不过大部分被南方人控制。这与开赌坐庄不同,赌马赌球庄家担的风险很大,各个方面都得着手准备。这自然需要有很活的手腕、很广的交际,很厚的票子也必不可少。而且当时出现了急赌,各种比赛开赛前半小时到一小时之内下注,这样可以让赌客更相信庄家没有掺水、兴趣更大,但也给庄家的难度提升了不少,路子不野的人根本玩不转这些。 t市经济没那么发达,偶尔刘宇会花点小钱博大,虽然有些消息,但往往有去无回。与他类似,其他人也没在国内球市得到多少好处。而至于外国球市,那更是有钱人的把戏。甚至张哥那里美国棒球和港澳的跑马反倒成了主角,一群连棒球棒都没摸过的财主胡乱吹嘘,胡乱下注,至少比被大陆同胞操纵胜负要公平一些。 “马泰得了便宜还卖乖,在饭店周围找人跑单。虽然影响不了饭店的生意,但是万一出了娄子,他自己封不住嘴。”黑子说完犹豫了一会,把在大厅里闲扯的毛毛和二郎找了进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想闹大你们就陪着。” 投注赌博分汇帐和跑单两种,那时网络还没有这么便利,对于一些散户小户,跑单是不错的方式。所谓的跑单其实就是找人上门收赌资,返钱的时候也是送货到家。从头至尾庄家不露面,容易断线但也安全。对于大户跑单很少存在,除非赌前收到的是抵押的房产或其他东西,客人赌输之后跑单小弟到家里收钱。即使以往关系再好,到那时候也不存在任何的怜悯。 “你腿没事了?”黑子随后问。 我打量着自己,撇嘴笑:“我没什么大事,商场楼顶那群小子其中一个吃了点亏,被人用铁锹削了一顿。” 黑子没理会我的话,“毛毛你找些人,这几天想法把马泰弄走。” “实在不行,麻烦麻烦亮子。”黑子苦笑着补充说。 离开月亮湾后,毛毛犯难的问:“妈的,我他妈上哪弄人去。马上国庆了,谁也不傻,桥洞就在站前,闹出什么事都能被派出所包进去过节。” “不就几个民工吗?”我寻思一会,无味的念叨说:“反正黑子哥那个批发市场得找人干活,把桥洞民工圈拢一些去。按天算钱,几天一换。我就不信咱掏了钱,他们还傻咧咧帮着马泰。” “跟咱一样,都他妈是过今天不想明天,准成。”二郎肯定说。 毛毛歪着脑袋,很快同意了我的建议,“还是你脑子好使。” “脑子好有个屁用。”我赌气说:“还不是差点被人敲废?还不知道汉奸啥操行。” 比我想象的要好,汉奸皮破了肉掉了,但至少保住了那几根指头。当我在电话里说明要把这口气找回来时,汉奸却成了哑巴。 我没觉得他窝囊,相反佩服起他的勇气来。怕了不是丢人的事,只不过是一个人重新选择了路。 当天毛毛把亮子请了出来,听了我的话,毛毛没有提马泰与饭店的事,只是拿着我的腿做文章。 亮子脾气急,听完便要立即冲去桥洞,从架势上看,居然有单干的味道。我急忙拉住亮子,说了自己那点不光彩的遭遇。 “明天我找人去桥洞雇工人。”亮子啐痰说:“人他妈活这一辈子,不就等着最后那个坑、那把火吗?马丰你别碰,那种人的坑你挖不起。” 我垂头不敢看亮子的眼睛,但很清楚他的意思。就像我们从不抽许愿烟一样,有些替别人扛着愿望或者欲望的东西,至少不应该去糟蹋。mianhuatang.info 冲动归冲动,亮子办事比毛毛要靠谱。第二天上午亮子便找来一个外号宫主的哥们去桥洞雇工人。 宫主是个爷们,四十来岁,半辈子下来牢饭吃的比在家吃饭的次数要多,数不清楚进了多少次局子。道上把被拘留美化成进宫,得到宫主这个外号倒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 宫主不知道从哪叫来一些有模有样的朋友,个个夹着公文包,在桥洞呼喊一圈后便拉走了不少人。当然,其他人也因为他们留下了希望。 宫主把月亮湾的名号反复报了很多次,装作无意的提起昨天在街头被殴打的人也靠着月亮湾吃饭。话说完后,一半的人失望,一半的人庆幸,表情全写在脸上,这让躲在车里探风的二郎十分不屑。 马泰知道有人到桥洞请工人不经他手后,立即带人堵上了宫主。不过宫主资历深,就算不动手,提起在牢里认识的一群群狠人,也能震的住场面。 马泰尽管不满,但还是给了宫主一个面子。当马泰直言想从工钱里抽水,而宫主又报出是替月亮湾拉人时,马泰这才翻脸动怒。 幸好宫主只是个散混子,他那种老油条跟警察关系太近,也没有哪个老板愿意收留。马泰放出号子,让黑子够爷们就到桥洞直接找他,随后强行逼迫那些民工不许接月亮湾的活。一上午桥洞都乱糟糟一片,有些工人已经与马泰翻脸。 这不存在忘恩负义的是非。大多数时候,这社会上谁能让自己吃上饭,谁就是今天的恩人。仅仅是今天。 宫主把话原原本本说给了亮子听,亮子就一个反应――立即喊人。 午饭饭点之前,亮子要到马泰的电话打了过去。我在一旁没听到马泰的言语,亮子语气很淡的建议到开发区的一家饭店见面,但脸上却结冰一样撩不起任何情绪。 亮子订的饭店很有名堂,开发区属于政府关照的地盘,很多工程还在兴建,治安管理也相对很严。那家饭店的老板是个退伍军人,师傅手艺不错,重要的是,老板从不卖任何人面子。曾经有人在饭店里喝酒,因为以前的赌债被人堵在饭店里恐吓。老板拎着刀把两伙人都赶出了饭店,不偏不袒,一次就立下了自己的威风。道上的哥们都叫他军长,名字很有派头。 马泰国没拒绝,似乎调侃了亮子几句,这让亮子挂上电话后连连冷笑。 亮子让毛毛去找家伙,毫不介意的安排毛毛、二郎和我跟着他去。但我想起马泰肆无忌惮的模样,还是拒绝了亮子的意思。 “我再叫几个人吧。”我询问说。 亮子上下瞟着我,哼了几声,似乎不满的带着毛毛单独走了出去。 二郎无所谓的骂了声操,不过我已经觉得双腿有些发虚。我不怀疑亮子敢玩命,但混社会并不是每次都看面子和胆子。豁出去的男人都有这些,犯不上为了不值得的人承担后果。 我打电话到模拟厅叫人,几个小子蠢蠢欲动,但碍于面子的汉奸还是不得不装出气势主动跑到了月亮湾。 “我他妈能忍他,我也不能忍自己。”汉奸坦白说。 小小的愤怒,但在我听来,没有什么比它更剧烈。告诉其他小子不许走开等在商场,我从黑子那借车开去了军长的饭店。 在饭店外等了不长时间,一辆蓝鸟停下后,马泰便领着车上的三个人走了下来。亮子还在饭店门口抽烟,毛毛在他身边来回走着,似乎有些紧张。 汉奸左手握着刀柄不断用刀背拍着自己的腿,看见马泰下车后,他几次想推门出去,却又怎么也掰不开车锁。 我笑着锤了汉奸一拳头,“多大个逼事。以前我家那头步行街的鸡头一样被我把腿扎了个窟窿,都他妈肉长的,你给他一刀他也疼。” “他他妈打我一顿就当放了个屁,我捅他一刀我得赶快找地儿藏起来。”汉奸念叨着:“操,反正都得弄,弄次狠的,跑几年也值当。” 我无话可以解释,只能撇嘴继续笑着,一点滋味都没有笑出来。 二郎突然紧张的叫起来:“操他妈的,他干什么玩意呢?” 顺着二郎的指头,我看到马泰没有迎着亮子走向饭店,反倒走到车尾开起锁来。另外三个男人挡在马泰身上,眼睛不断四处张望。 我立即反过味来,踢开车门便冲了过去。 马泰那时已经从后备箱里抻出了家伙,两根军刺握在手里。没等分给自己的哥们,看到我们这边跑出了人,马泰明显有些吃惊。 “他他妈分刀呢。”我冲亮子吆喝,亮子听完转身就跑进了饭店。 马泰瞟了我们一眼,迎着也顶了过来。三棱军刺即使只是拿在手里,都让我有些发怵。那玩意与我手里轻飘飘的片刀不同,能拿它出来挑事,根本不是打算让对头缝几针那么简单。 想伸腿踹又怕被刮下肉,我和二郎都停下了脚步。汉奸更干脆,从地上捡起土疙瘩朝着马泰撇,这几乎像几个孩子之间的游戏。虽然这游戏的结果大多让人笑不出来。 马泰应该也担心被我们的刀子刮上,两把军刺胡乱挥着,居然还抽空扯嗓子喊:“别他妈让屋里那两个跑了。” 马泰的哥们随即从车箱抄起什么东西往饭店跑。马泰凶劲没上,突然半蜷着身子摔了下去。汉奸在一旁同样失足摔倒,刀子砍在马泰的手臂上,反弹的劲让他握不住刀,整个人失去重心压在了马泰身上。 我没看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眼睛只盯着军刺的刀尖。隐约听到汉奸愤怒的喊着“我他妈今天非弄死你”,随后便是汉奸扑倒了马泰。 这种架就这么简单。不论事前多么激动,事后多么沮丧,不过就是两三分钟的事。 马泰被汉奸压住了胳膊,另一只手努力支撑着地,抬腿不断撞着汉奸的胯下。两个人厮打在一起,声音也混在一起,就连抢军刺刮出的血同样混在一起。 我脑子瞬间硬成一团,抡着家伙几乎砍在汉奸身上。二郎抬腿踢着地上的两个人,根本不在乎到底踢到了谁。 刚刚跑到饭店门口的三个男人立即转身冲了回来,高高扬着举在头后的刀子。奇怪的是,我没有感觉。在自己确实被放出血前,我总是没有感觉。 马泰掀开了汉奸,刚蹿起半个身子,二郎一脚蹬在了他的脸上。我推开二郎想迎上那三个男人,甚至想提前撇飞手里的刀子时,亮子忽然跑出了饭店。 像是过年的爆竹,不过声音沙哑的让人失去了力气。亮子提着五连发冲天连开了两枪,所有人都紧张的望过去,其中一个冲向我的男人竟吓的绊倒了自己,摔在我们面前。 除了汉奸以外。 汉奸似乎根本没听到亮子的恐吓,起身就按住捧着脸的马泰骑在身下。一拳拳砸在马泰的手背,很快那些包着右手的纱布都迸出了血,这反而让汉奸打的更忘我。 我猜,汉奸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人一旦逼着自己一定要去做什么以后,他往往会不知不觉忘记自己做着什么。 毛毛提着钢板刀蹿下了台阶,那三个男人立即起身跑散,连车子都没要。 我和毛毛追了几步,亮子在身后喊住了我们。 “把他给我弄回月亮湾。”亮子咬着牙,根本不在乎饭店里和大街远处的人群。 第二百五十六章 借刀本章 已锁定 在月亮湾的小包里,我和二郎狠狠踩着马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每当我踢一脚都能感觉到马泰挡着脸的胳膊随着我在反复颤抖。当我的膝盖开始发酸时,马泰的胳膊也平息下来。 整个人只是挪着几公分的距离,马泰就那样晃着自己的身子下意识往墙角缩。 亮子掀翻了马泰身边的沙发,坐垫捂在马泰的头上,拳头则一遍一遍砸上上面。 我们听不到马泰发出的声音,甚至担心马泰被这样活活闷死。 毛毛半晌才拦住了亮子,亮子不甘心的抄起茶几上的托盘,连带着杯子茶壶一起砸上了马泰的脸侧。 我们还在看着亮子无可奈何,黑子忽然走进了包房。拉开亮子后,黑子丢烟给我们,自己则蹲在了马泰身边。 “有纲弄死我。”马泰模糊的脸朝着天花板,嘴里忽然念叨着。 黑子刚点上烟,怔了很久,掐着烟头按在马泰的脸上后,黑子起身把我们都叫出了门外。 在门口我听着马泰连着“操”带着“啊”的声音,不由烦躁起来。身边走过两个看场子的哥们,“把他嘴给打歪了。”我冲他们说。 领我们进大包后,黑子笑和对亮子说:“怎么整的?大白天在街面拎枪。小王给我打电话了,你把枪给我,我交上去。” 亮子愣在原地,许久才说:“操他妈的,军长报的警?还真把自己当爷们看了,我现在回去把他嘴缝上。” 黑子拦住亮子,“犯不上。马上国庆了,市里治安抓的紧。” 亮子笑着叹气,抬手指着毛毛,毛毛连忙跑出去,到亮子的车上拿出了五连发后交给了黑子。 “这玩意少用。”黑子熟练卸枪的样子让我很吃惊。在我心里,能拿着那种家伙混的人,早就忘记了自己的下场。 “小王打电话过来要人。”黑子忽然说:“一会你们把马泰送回去。” 亮子干笑着不屑说:“我他妈费大劲把他弄进来,回头再送回去?” 黑子没在意亮子的讥讽,坐在沙发上小心擦着枪口。当亮子忍不住僵硬的气氛走出包房时,黑子开口把我留了下来。 “赚钱容易守钱难。”黑子说:“尤其咱这样的,赚的钱不是给自己一个人花的。我以为亮子去矿山能学着安稳点,没想到脾气还这么直。” 我想替亮子开口解释几句,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咱不是那些拿自己命开玩的人,但咱也从不能让别人拿自己开玩。”黑子抬头说:“赚钱得迎风上,混社会不能这样。办什么事得给自己留条路,只要路留的宽,枪子都甭不到你头上。” 我耸肩表示不理解,黑子居然耐心的提醒了几句。 死刑如果没有触动中央,在疏通关系受挫的时候也可以按照黑社会自己的办法来解决。犯人中有很大一部分不仅仅背着一个案子被逮进去,而在没有闹出民怒天怨的情况下,这些案子很少会被一一查清。外面的兄弟会挑挑同狱的犯人,主要是一些势力单力薄的犯人,挖出他们的隐案底交里狱里的哥们,再由狱里的哥们出面“卖”给公安。当然,外面的兄弟也得造势铺关系,让警察可以抽空调查这些上报的案子。 结果可想而知。 如果找不出可以挖出来交上去的案子,也经常会有哥们主动扛着无关痛痒的罪进局子等着被大哥们揭发。 只要立功后能从死刑减到无期,随后的一些虚报的立功、表现积极就是钱的问题了。改成几十年或十几年,再办出保外就医,这已经与正常人的生活毫无区别。 t市以前道上有个大哥,为了保外就医一共花了几十万,从检察院到精神病院,从监狱长到法院干部,铺垫的结结实实。甚至他在保外时还声称可以帮其他犯人安排假释等等路子,嚣张的十分彻底。不过他最终得罪了宏伟,算是为人民办了件好事,宏伟把他和那些腐败的官一起掀了起来,轰轰烈烈的整风一直进行了两年多才安稳下来。 “想违法就得懂法。如果哪天我进去了,到时候一定得把我弄出这个市。”黑子说到这语气沉重下来,“如果你那时还能在这社会上混的话。” 我用力的点着头,“马泰怎么办?也不知道他吃了啥药,说死也不服软。” “让亮子把徐平叫出来,让他带着他那哥几个去办。”黑子摇头说。“一些事不是不能出头,得看你怎么出头。从局子里捞别人总比等着别人捞自己要强。” 我没听过徐平这个名字,出门告诉亮子后,毛毛在一旁替我解释了几句。 徐平是个建筑包工头。前几年靠着威胁恐吓,一直逼着市四建公司低价转卖一些红松之类的建材给他的公司。市四建重组之后,新上来的领导班子不吃徐平那一套,断了货源。 徐平带人堵上四建的门,不过四建经理与老朱关系不错,老朱一个电话便把徐平哥几个送进了医院大修室。 吃了亏以后徐平知道自己的份量,通过介绍认识了黑子和亮子,想让他们出面帮个忙――希望四建把自己的公司挂在名下,毕竟国营企业无论从接活到进货油水都要多的多。 黑子一直没理会,亮子也忙着矿山的生意不愿开口。 “徐平哥四个,是有点胆。”毛毛嘻嘻哈哈的说:“黑子哥也真是的,操,咱又不是找不到人。” 想犯法就得懂法,这句话黑子经常与我提起。中国的黑社会,尤其是北方的黑社会,最多也就几十个人而已。而且社会地位越高的大哥,手底下整天跟着的小弟越少。他们办事往往通过一些手段让外人出面,“捅别人的刀子,早晚得还回来。”黑子偶尔会这么提醒我,但一样安排我继续捅着。我还不够资格像他那样享受而已。 亮子没介意黑子的安排,十一前犯事不是明智的想法。 电话打过去,没等亮子开口提什么,对方便主动的客套起来。亮子厌烦的应承几句,直接提出了有事要办。 不出半个小时,月亮湾外停下了一台车。哥四个虽然年纪有些差距,但模子还是很像。与我们开口问好的男人年纪不是最大,烫着当时已经落伍的卷发,表情却十分兴奋。 “徐老二,就是徐平。”毛毛替我认人,“这哥四个在咱这都有一号,你俩学着懂点事,过来叫哥。” 我和二郎偷笑着一一问好,刚刚毛毛还在瞧不起他们,见到人之后却奉承起来。社会上这种事很多,当面和背后,一个人要承受的眼光本就不同。 亮子直接说出了马泰扎刺的事,徐平沉默一会接口说:“操,狗鞭吃多了?跟亮子对着干。说吧,想咋整?我去给他断根筋?要不我到外面找几个哥们,卸胳膊卸腿,我保证他死不了活受罪。” 徐平的兄弟在旁边拉了他一下,但徐平还是满不在乎的对着亮子笑。 那种仅仅撩起嘴角的笑,让我看着有些牵强。男人这东西像是刺猬,用笑来掩饰埋怨的人很多很多,当他们露出刺的时候往往是他们最害怕的时候。 亮子指着楼上说:“在上面呢。” 徐平不解的望着楼上,我急忙插嘴说:“黑子哥不想闹大了,不想碰他。找点别的事给他提个醒。” 亮子皱眉盯着我看,忽然哼了一声,“你们看着办,我还有事得回矿山一趟。” 说完,亮子便离开了月亮湾。 毛毛有些失神,我同样感觉到亮子的不满。长吐口气后,我带着徐平上楼架走了马泰。 把车开去桥洞时,我心里还在忐忑。毛毛比我要沉稳的多,拖着马泰走向了劳务。但没走几步,劳务门口蹿出几个人,附近也凑过来一群人不明所以的围着我们嘀咕。 如果不是马泰胳膊和脸上涂满血的德行和汉奸手里一直晃悠的刀子,恐怕这些人连问都不问就能冲过来。 人都是逆来顺受的,尤其是想过日子的人。我尽量安慰自己后,冲汉奸说:“昨天谁他妈削你的?” 我刚说完,人群立即乱了起来,有一些开始躲开,另一些则愤怒的骂起我们。 汉奸晃悠的幅度越来越大,身子也停不住的一起颤着。我眼角瞟着劳务所出来的几个小子,汉奸顺着我的眼神一起看过去。但看到那些人瞪大眼珠恶狠狠的表情时,汉奸竟忽然扭过了头。 我想苦笑,社会把一切都烧成了灰,包括人的那些怨恨都得按照资格来表达。 “就是他。”汉奸突然指着对面一个民工大声喊。 连我在内,在场的人都怔住了。被汉奸指着脸的民工吓的打了一个显眼的哆嗦,说话不结巴,但只是反复的颤悠着双手反对:“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不,我不是……” “操你妈的,你看清了?”我疑惑的问。 人多的群架,除非以前打过照面,不然根本记不住脸。就算自己被砍,也不可能有闲心记住对方的模样。在那种事情过去之后,所有人都能被自己当成伤害过自己的人,那不是错觉,而是一种嫉恨。说穿了,是对自己生活和社会近乎变态的报复心理。 汉奸坚持了一会,看到我死瞪着双眼,也犹豫起来,不确定说:“好像是。” “像你妈,到底是不是?”我追问。 徐平没心情听我们辩论,扯过汉奸手里的刀忽然朝着民工剁了下去。突然发生的一切,谁都没来得及反应,不过那个民工却机警的提前蹿开了一步。 扭头跑开时民工还在慌乱的喊着“不是我”,徐平无心听他的解释,几步追上跑的七扭八歪的民工后,刀子已经砍上了后背。 一连两刀,但我只听到民工叫出了一声。第二刀剁的力气太大,我怀疑它是否砍裂了骨头,徐平手被反震弹起了很高,这让汉奸兴奋的喊起了“操”。 徐平转身走回来时,其他在场的人已经纷纷跑开了。 “谁他妈再跑一步,我全给废了!”毛毛吓唬着喊。 没效果,所有人继续跑着。有几个人回头望了望躺在地上开始抽搐的民工,但都狠心丢下了在同一个桥洞下乞讨生活的同伴。 徐平撇着嘴角对马泰说:“我不管他是不是,我今天就是想告诉这的人,别他妈以为靠上你这么个废物能上天下海的。” 马泰扭了几下身子,仍坐在地上皱着脸。 “弄上车。”我冲二郎说,随后对着汉奸摆摆指头,“你回家吧。” 汉奸张大嘴瞪着我,我厌烦的骂:“让你他妈挑个人,瞅你这操行,挑个**最没用的。” “我记得好像是他。”汉奸顶嘴说,但却没了底气。 “咱说他打你了,他就是打你了。”毛毛推着汉奸的肩膀,“你他妈以为看武打片呢?有仇报仇?你先回去,去医院拍几张片子,回头让你泰哥好好帮你调理调理。” 汉奸悻悻的转身离开,似乎并未没理解我们的话。 马泰一直抱着脑袋蜷在地上,血像油漆,凝固在他脸上已经干燥。二郎揪起马泰的头发,但他的眼睛仍没睁开。 “再挑几个?”徐平询问说:“把他那个什么劳服砸了?操他妈的,砸完他要是敢重开,我继续砸。” 我盯着马泰犹豫了很久,“去马丰家。” 我刚说完,马泰便撑着地朝我扑了过来。二郎拦住他后,半弯着身子不停砸着他的脑袋。 毛毛来回转着眼珠子,竟打出了饱嗝,“你乐意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看了看二郎,和他一起拖走了马泰。马泰已经尽力想睁开眼睛,但毫无效果。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凑到马泰身边小声问:“你从哪知道饭店洗钱的事?” 马泰呼吸很不稳,舌头舔着嘴唇,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你就继续硬下去。”我嘲笑说:“前后不到两小时,派出所就能要人。行,我把你送出去,我继续玩你弟弟。” 第二百五十七章 法人 烟碎在嘴里,我躲避着二郎的眼光,因为他的眼睛里挂上了一层让我很不舒服的隔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亮子不是不让咱去碰马丰吗?”二郎无意的轻轻说着。 “市里那家教堂去过吗?”我反问毛毛。 毛毛诧异的摇头,“黑子总去。嫂子信那个,黑子有时候陪嫂子去溜达。” 我拉过二郎的肩膀,无味的说:“黑子跟我说过,去年平安夜的时候他曾经陪嫂子去教堂。黑子讥笑说去做那些祷告什么的没有一点用处,有闲心做做好事就行了。结果当时一位教友告诉他,行善得不到拯救。” “拯救?”毛毛哈哈笑起来,仿佛这个词很荒诞。 “那位教友说,必须改过,必须全心的信任他们的教条,全新的对待这个社会。也就是说,如果你心里还有那么一丁点不信任,不管你做什么,你一样得不到拯救。”我顿了顿,看着二郎说:“黑子告诉我,我们这种人,不要指望会找到什么东西让自己心安理得。当我有一天明白这些事了,我反而心安了。” 二郎应付的“哦”了一声。我正苦笑着,电话适时的响起来替我解了围。 金笛倔强的告诉我,“我们分手。” 在大多数女孩子眼里,提出分手是件惊天动地的事情,然而对男人来说,这却是一种细长又漫长的过程。 我没有回答,“我还有事忙。”说完,我狼狈的挂上了电话。 随后小不点也打来了电话,“你忙吗?”小不点询问说:“没事回月亮湾陪我坐一会。” 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的要求,至少我找到了逃避金笛的借口。这件事情或许可笑,一个整天陪着别人坐着的人反而需要找一个人陪着她坐坐,越矛盾的事情越真实。 夜风微亮,像星星一样。北方的夜晚永远那么遥远。煜告诉过我,北方的夜和北方的冬天一样让她反感,冷冰冰的样子让人无法笑着相对。 “这才是我喜欢的。”我这样回答她,“人不遭点罪,就不能知道自己还活着。” 那些抱怨着生活苍白的人往往是活的太舒服,他们与我们不同,我们撒欢只是因为压抑。而且在夜里,我们可以不用看到不喜欢的嘴脸,包括自己的。 我敲响马丰家门时,他开门的速度快到让我惊奇。也许他本就一直等在门口,只不过迎来的人不如他的想象。 徐平反锁上门,老练的省略了马丰,扯着目瞪口呆的马丰的爱人推进了卧室。 卧室里还有马泰的母亲。岁数很大,但传出的声音很尖,这让我感到头疼。 徐平哥几个在厨房翻了一会,拿着各种家伙出来时不忘插上厨房的挂钩。 “要我说,给这犊子敲废得了。”徐平边恐吓着两个女人不许出声,边抱怨说。 马丰浑身打颤的样子很懦弱,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竟然大声喊着:“放开我哥。” 虽然他是垂头喊着,这一样让我惊奇。 “我不放呢?”毛毛笑着问。 徐平心平气和的把家里的摆设一件件摔在地上,除了马泰的母亲外,所有人都是安静的。 马泰的母亲全然不在乎别人的恐吓,哭喊着一直在骂,不过不是骂我们,而是马泰。 “小鳖犊子,我生你下来就是造孽。”老太太亢奋的想从床上跳下来,二郎无可奈何的拦着她,这反而让我们觉得自己成了无足轻重的角色。 徐平几次抬手想抽老太太,还是把拳头落在了那些家电家具上。“把这破房子烧了,明儿马泰也能再买套新的回来。”二郎看着表提醒我说。 我瞥了瞥毛毛,他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突然揪着马丰的头发按在客厅中央。徐平毫不犹豫的冲上来开了头炮,十几平的客厅似乎不够他们四个折腾,一个大活人被他们踹来踹去,甚至我怀疑他们为什么这么激动。 马泰稳不住身子,但还是捂着胳膊蹿了起来,哈腰的样子似乎想用头撞开人群。只不过我和毛毛立即把他放躺,浪费了他的勇气。 “脸都不要了?”毛毛嘲笑着问;“你他妈要钱有个屁用。mianhuatang.info说实在的,你不就靠着骗骗桥洞的民工混吗?月亮湾的人不够,还有矿山,矿山不够,咱还有别的哥们。垫几个陪着你,你他妈下半辈子躺医院里别想出来。” “加上他弟弟。”我补充说。 徐平已经把马丰打的叫不出声,脚脚都踢在脸上。大概是鼻梁骨折,流下的血很多,但没什么大事。脸面是撑着的,当它破开之后,反而会让一个人无所谓的赖着活着。 二郎踹折了卫生间里的拖布把,拎着棍子想对马泰下手。我挡了下来,扯过棍子狠狠抽在了马丰的膝盖。 我感觉很刺激。两件硬邦邦的东西凑在一起传出谁也不肯服输的声音,我则迫不及待想要其中一件立即碎开,仿佛这样才能结束我的这段生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念头,我从没有全部想过。 马泰的母亲慢慢停止了咒骂,当我一次次抽着被架住的马丰的时候,她的声音只剩下了哭求。 她不顾一切的跑到我身边想阻拦我,抱着我胳膊的力气虽然不大,但一定是她的全部。 我想我可以轻易挣脱,可笑的是,我没有挣开。 马泰大吼着:“我操你妈。”,不论毛毛怎么踢打他,他一样喊着,就算徐平抡起了刀子。 我很烦躁这种场面,我甚至想把马丰的爱人按在床上狠狠的操一遍,让自己彻底承认自己是头畜生,然后毫无顾虑的继续这种玩闹。 马丰想起身,但已经忘记了自己蜷着的腿怎么伸直。我看着他和身边的老人,狠心的揪着老人的衣服推回了卧室。当她再顽强的跑回来时,我已经扯上了她的头发。 也许别人不会在乎,但我觉得自己这双手很过分。我能给的和我能破坏的,全都是它们在做着。 马丰的老婆发疯似的抱住了老人,“老逼养的,事都是你儿子惹出来的,别跟我晒脸。这屋里换成别人,谁都能把你提前送棺材里。”我用尽了软绵绵的胳膊的所有力气,老太太和媳妇被我一起推到了床角。似乎气的岔了气,老太太扶着床站不起身,想说的话完全被哆嗦掩在嘴里,只剩着我可以看得懂的毒骂。 我厌烦的让徐平把马丰抬到水龙头下冲干净脸上的血。我只是不喜欢看着那些颜色。 徐平从厨房水池里发现了宝贝,砌水池的砖头躺在旁边,这让他忽然笑了出来。 “用这玩意,破**拖布把没劲。”徐平把砖头推到我手里,我立即反推给他。 “我操你俩妈,我弟弟出啥事,我肯定弄死你俩。”马泰吼着。 我没有在乎,但徐平却瞪大眼,砖头直接砸在了还架在水池上的马丰的后背。 马丰刚抬起头,撞在水龙头后又缩了回去,连呼唤的力气都消失掉了。徐平没有停手,一下下砸着,连带着水池旁的菜板碗盆一起摔在了马丰身上。 马丰扭曲着身子,很快又佝偻在一起不再动弹。 “你们想咋办,我都听。我操你妈的,让我干什么都行。”马泰替自己弟弟喊着,无力的躺在了地上。 “我听说你从饭店客人那勒过钱,明天退回去。”我叫上二郎单独把马泰留在卧室后,想了半天才说:“你从哪知道这事的?”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马泰顶嘴说。 “瞅你那逼样。门口哪台车都比你一家子值钱。”我讥笑说。 马泰丧气的摇头说:“不知道,带工人揽活的时候别人告诉我的。我寻思这些钱见不得人,要点无所谓。” “别废话,谁告诉你的?”马泰越藏着话,我心里越不安稳。 马泰盯着我的眼睛,半晌投降般摸索出钱夹,把一张大半用英文印刷的名片递给了我。寥寥可数的几个汉字写着某某投资公司经理的名头,但这个公司名我从没听过。 我诧异的看着二郎,二郎接过去打量了很久,“操,扯出中国了。” 马泰**着摇头的模样证明了他只了解到这里,或者他只能说到这里。二郎不屑的嘟囔了几句,但还是盯着名片皱眉。 “你那个什么劳务介绍所别干了,还想在这呆着,回头自己去月亮湾跑一趟。”我起身说,“让你弟弟去找找亮子,要是你还想在街面上走的话。” 走出马丰家前,老太太在身后没完没了的骂着我们。没人计较这些,徐平嘻嘻哈哈说起想请黑子吃顿饭,我却想起了修鬼。 在楼下我打通了修鬼的电话,“这事我听过,**朋友的名片都挂着这种公司的头衔。”修鬼说。 离岸注册公司是洗钱很常用的方法。大多是在香港,税务轻,而且有着政策优势。当香港回归后,小岛维尔京之类的地方忽然成了热门。原因很简单,像维尔京这种下属小岛有着严密保护股东的政策。在那里注册公司,很难被人挖出幕后的老板。 当然,这些老板也往往只是牵线或垫背的木偶。通过他们的手,无论是投资还是贸易,都可以轻松的洗掉黑钱。 “你找到名片上那孙子也没用,都他妈是帮别人顶的。”修鬼解释说:“电影不是说过吗?法人就是被绳之以法的人。在咱这,法人就是替别人扛法律责任的人。” “混牛逼了,啥事都知道了。”我笑着说。 修鬼骄傲的哼唧了几声,“有辆车还没改,老板是个傻逼开到外地旅游,被人逮了。我听**的话,把那事揽到自己身上,说那车是别人放这的,借给老板用几天。” 我疑惑的问:“后来没出啥事?” “查呗。”修鬼说:“店里前阵子总来人查,生意没了,不过**给补。” 我想劝几句,但没说出口。我没资格劝别人,在我能劝住自己之前。 把事情解释一遍后,我和毛毛互相望着,许久只能笑出来。这根本不是我和他这种角色能解决的问题,也不是我们能接触到的事情。 厌烦的蹲在地上,毛毛把徐平叫了过来,搪塞几句后,毛毛替黑子应承下哥几个做东的饭局。 “我回月亮湾。”说完我捏着名片坐回了车上。觉得整整两天自己过的很模糊。忙到最后竟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为了什么忙活。 第二百五十八章 原谅 黑子并不在月亮湾,我想起了小不点,上楼敲响她的门后,小不点第一反应就是把我拉到了床边。 我没想到她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紧紧的抱住我,死也不分的力气几乎让我窒息。 小不点主动亲吻着我,脱掉我的衣裤,一直没有关上灯,眼睛也一直在看着我。 我一次次配合着她的要求,她没有反出职业的**,肚子上不合年纪的赘肉有些让我恶心,但她几乎渗进我胳膊的指甲让我忘记了那些。 不论什么结果,在能忘记的时候想起理由和以后,那很奢侈。 一切过去后,我关上灯躺在床上。小不点主动枕着我的胳膊,玩弄着我的手指,我都没有拒绝。 没等我问,小不点主动说起了故事。 黑子安排小不点和其他几个小姐刚刚出了一趟远门,陪着一些客人到外地出差。挑中小不点的客人年纪和体力已经玩不动这种把戏,但这不影响他变相发泄自己的爱好。强迫着小不点**后,每每在高潮时他都会愤怒的踢打小不点一顿。 小不点央求过其他姐妹,也打过电话回月亮湾。不过那位客人愿意多付台费,毕竟黑子不可能找一些哥们大老远为了一个小姐忙活,事情也就耽搁下来。 “打的严重吗?”我竟想抽回胳膊,我实在不希望她是为了这个才找我。 “没什么事。”小不点干笑着说:“朵朵更可怜,死老头子一直用手指头抠,抠出血了。” “操,抠出血了那也是钱。”我不屑的说:“回头我问问黑子,多让他们掏点,别他妈花点钱就什么都想玩。” “我不是这意思。”小不点牵着我的手,身上的汗味让我很舒服。“以后再遇见这种事,你把我接回来呗。”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撕下了她的眼泪。很黏,或许不如那些高尚纯洁的爱情的眼泪,更没有那些可以分辨的美丽晶莹,但那一样是女人的眼泪。 “你接我过来,别人我不用。”小不点说。 我起身穿上了衣服,留她在床上沉默。刚出门,黑子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局促的不知怎么应付。 “小姐得打也得哄,用你的嘴哄,不是用你的刀子哄。”黑子沉稳的说:“人该闭眼的时候就应该闭眼,不是累了不是困了,是不能让自己看见太多。” “马泰给我了一张名片。我找朋友问过,境外注册的,马泰也不知道那是谁。”我转过话题掏出名片说。 黑子有些变色,但很快平静下来,“以后再说。” 接过名片后,黑子指了指我身后,缓步走下了楼梯。 回头时我看见小不点惨笑着站在门口,身体的喘息让我能闻到一点点支离破碎。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走了这条道,和我一样,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外人同情的地方。 “睡不着就睁着眼,累了就过去了。你也知道,闭着眼盼着自己睡,更难受。”说完我匆匆跑出了月亮湾。 很多时候我们只能选择一个方式――让我们原谅这个世界,虽然它从没这样要求过,虽然它从没原谅过我们。 我一直不明白人为什么要在早晨起床。每当我呼吸着北方干冷的空气,白蒙蒙的阳光都会给我站在雨里的感觉。很单薄。 马泰把钱送到了月亮湾,那位被他勒索的客人死活不肯收。当马泰承认自己是去道歉时,那位客人依然一本正经的拒绝承认这些钱与他的关系。 说到这时,马泰笑的很狼狈。世界上有些人会为了钱把脸踩在脚下,有些人也会为了面子把钱踩在脚下,那些埋葬了很多男人的脸的钱。 比起他来,我的日子更哭笑不得。 金笛的父亲主动给我打了电话,在一家韩国料理店里,他竟替我摆正了被我丢在门口的鞋子。 金笛出国的事情遇上了麻烦。大概与我们玩的太疯,金笛很多课程没有毕业。出国需要学校的证明,金笛父亲说到这时尽管不满,但还是压住了情绪。 “不就是钱的事吗?”我满不在乎的说,“我可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金笛父亲低沉的说:“我听金笛说,你们那的老板黑子挺有门路。能不能帮说句话?” 如果金笛听到这些话,我相信她会笑出来,也会哭出来。我同样,我想不到她的父亲会请我帮忙送走金笛,而且是通过他曾经不屑的所谓的黑社会的关系。 我在黑子身边,焦急却始终说不出口。社会上那么多人,他不可能各个都认识,我不确定这种事会让他耽误时间去做。他那种身份的人,时间宁可空着,也不会为了不值得的事情忙活。 “陈家村有点事。”黑子忽然开口说,“忙完这个,再忙你那些。” 我嘲笑自己轻易被他看出了心思,掩饰着问起陈家村的事情。 陈家村离市区不近,曾经被规划成发展地区,惹到了很多人的投资或者干脆是贿赂。当t市重新规划向另一头发展后,陈家村便成了没人理会的地方。 什么轻工业城市,什么旅游业城市,似乎每届政府都会捞出一个目标努力几年。当做出成绩后,他们会升迁,留下的事情却没人肯接手。毕竟重新做点成绩比替别人埋平窟窿要醒目的多。 被疏于管理后,陈家村渐渐出现了一个与我们类似的黑社会团伙。不同的是,这些人名头要大的多。十个村办企业里,至少有五家的经理属于那个团伙。 据说由副村长带头搞过入伙仪式,烧纸喝酒必不可少,毒誓也声称共同至富。连续几届改选,副村长都没有动过地方。或许他不当村长的原因只是不想招摇,但这不影响其他人的招摇――陈家村几乎所有决定都是他们在酒桌上定下的,人大代表也基本都由他们来分配。 我不理解黑子为什么对这种地方来了兴趣,黑子也无奈的耸肩:“中国以后都不存在黑社会了。像这种人,都是自己挖坑埋自己。法院和老田想开刀,不过陈家村没人敢告。” “咱去闹闹?”我会意的问。 黑子笑着,“牵个线。不都说咱是黑社会吗?跟咱闹上了,他们也得被沾黑。” “操。把咱当什么了。”我回头告诉二郎后,他不满的骂:“把咱当臭水沟呢?想占哪片地,先把咱放过去熏熏?” “要不怎么办?”我反问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也不能说灭就灭,总得找个头。那些被崩的大哥在派出所的资料,哪个不都得有几百页?没弄出人命什么的之前,不都得慢慢查吗?” “早晚有一天,黑子也得被别人这么设计。”二郎聊赖说。 “又不是自己的事,肯定哪位爷开口了,黑子不得不办。”我无奈的找出了毛毛,毛毛犹豫了很久,竟把亮子搬了出来。 打架怕哥俩,这种偏僻的农村比我们更团结。亮子听我们说完后,为难说:“我他妈可不去那地方闻马粪味。再说了,总得找件事开头。保不准,咱刚闹就被村警逮进去了。” “事找好了。”我立即解释。 当然是黑子找的。 有个外号大鸟的哥们刚跟陈家村结下了梁子。 事情的起因很可笑――墙上、电线杆子上经常贴出的那些招聘男女公关的广告。在外人看来,这如同鸡头在公开选鸡选鸭,条件也让人眼红,大多都是月薪三五万。按照t市这种消费水平,小姐出高台一百,交给老板三十,她们每天得陪十几个客人才能勉强赚到三万块。这当然不大可能,不过外人却不了解。在他们看来,似乎翘翘屁股就能身家百万。于是很多人都会被广告吸引。 随后电话那头会安排面试。不论长相是否违章,年纪是否夸张,面试的时候都会吹捧对方有着做公关的资质。 最后就是正头戏,在招聘者许下各种诺言后,他们会要求预收一些费用――介绍费之类的东西。不过这不是小数目,每个人收万八千的很正常。 一个有点脑子的人应该看出这是骗局,不过他们并不了解这条道上的事,似乎黑社会赚钱如同自己印刷一样简单。而且就算知道自己要做的是陪别人睡觉,他们一样兴奋的交出那些费用。 结果自然是上当。十个面试的人,也许只有一个会被真的送去陪人睡觉,这只是在良心发现的情况下。 很不幸,大鸟的妹妹没这份荣幸。陈家村的骗子从他妹妹手里骗走了一万二千块,这让大鸟气到发疯。 “偷着乐吧,一万二换自己妹妹不被万人操,他还唧唧歪歪什么?”毛毛听我说完,哈哈笑起来。 “我估计他宁可自己妹妹陪人睡,也得把一万二拿回来。”二郎解释说。 亮子一直没有吭声,最后冷冷的问:“黑子帮谁办事?” 我连连摇头,亮子不满的嘀咕:“以后这种事少惹,搬动了算自己便宜,搬不动,等着死吧。” 我听出他对黑子的关心和担心,但确实没有资格去劝说什么。 第二百五十九章 善良 大鸟的妹妹长相很普通,皱巴巴的身材像是被捏在一起的水泥。 “那个叫红梅的老**骗了我一万多块,几个哥得帮我把钱找回来。”大鸟的妹妹自来熟的对我们念叨,从把她和大鸟找出来后,我们一直没有办法让她闭上嘴。 “活了半辈子,被农村人坑了,你他妈也真有出息。”大鸟提议做东,但亮子拒绝了。 “也就你这种城市人才做梦花着钱送自己去卖逼。”毛毛毫不留情的顶了一句,“在哪见的?” 大鸟的妹妹掏出名片,一字一句的肯定着上面的电话和名字都正确。 “操,她兜里少说得揣十几个电话,你把这名片送派出所,人家兴许能查出来。送给咱,一点用都没有。”我略抬高声调说:“在哪见的面?反正干这行又不能只干三五天。” 大鸟瞟了我一眼,完全不理会我的询问,转头对亮子说:“钱找回来,再狠狠敲她一笔。到时候我安排节目咱去乐和乐和。” 亮子一耳刮子抽在大鸟脸上,这才震住了还在抱怨的兄妹俩。 不过得到的消息仍少的可怜,除了知道下套的骗子叫红梅和面试的地方是一家小旅店外,我们能知道的只剩下红梅是陈家村的人。 道上重抢不重偷,小偷骗子和流氓都是被人看不起的勾当。不过陈家村恰恰相反,从上到下盛产的就是小偷和骗子。听毛毛说,以前t市站前得过两道岗。第一道是铁路的检查岗,查一查包里是否有违运物品;第二道便是陈家村的岗,检查并弄走可以换钱的玩意。 不过车站小偷与列车上的小偷并不相同。上车作案的小偷骗子大多会勾结乘警,而在候车室或出站口下手的人往往单干,不受上头的保护。亮子曾带人在站前扫了很久,凡是陈家村的口音,甚至脸上有些红血丝类似农村人长相的家伙都不许靠进站前的边。虽然霸道,不过在放过几次血后,确实让站前治安好了很多。 我曾笑着夸毛毛和亮子为站前做了很大的贡献。毛毛同样大咧咧的说:“在t市这地盘,小偷骗子到哪都被人欺负,就在咱站前不受欺负。mianhuatang.info为啥?他妈的这种人没靠近站前的边就被咱把腿打断了。” 而骗子与小偷也有不同的地方。小偷胆大分对谁,骗子胆硬谁也不怕。除了天生脑子转的快、嘴编的麻利的人之外,大多骗子都见多识广。就如高明的赌局下套只坐对门一样,高明的骗子绝不会只用空荡荡的假话圈人。谈别人的经历、谈其他骗子的低劣勾当,然后才有意无意的把别人领进局,这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得到的。 亮子查了几天毫无头绪,找来小王和鞠武的朋友帮忙后,一切才有了进展。查出的与名片上电话有联系的号码已经有了**个,这倒与我猜的很接近。 亮子忙的时候,我也没有多少轻闲的机会。黑子从南方请来了几个领舞,新月亮湾马上开业,领舞的头提了不少意见,把我折腾的够戗。请这些人吃饭时,其中一个女领舞被灌大了,在包房里围着我们跳起了艳舞。 围着二郎和我亲吻,蹭着毛毛的身体**,不得不说那个女孩子很容易就能挑起男人的欲望。当她蹲在毛毛身前,双手抚上了他的胯骨,毛毛突如其来揪着她的头发按在了怀里。 领舞头气愤的抢回了自己的马子,口口声声骂毛毛不懂艺术。 “操你妈的艺术,我就懂这个。”毛毛大声吼着,又扯回了那个女孩子。 我给了领舞头两千块,他抽出了二十还给我,“这叫彩头。” 就这样,女孩子陪着毛毛睡了一夜。 一个女人对着一百个男人,可以表演艺术,但是对着一个男人,我想艺术只能变成功夫。 不管怎么说,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算快乐。与北方女孩子比起来,这些人活的更直接。只不过亮子感受不到这些,他带回的消息也让我们失去了玩闹的兴趣。 红梅确实是真名,全名张红梅,舅舅是陈家村的支部书记。而她的舅舅也大有来头,张栋,在陈家村被尊为土地爷――不是签条卖地,而是倒腾坟地。 中国人比较信风水,尤其是坟墓。人死为大,这个观念使坟地价格越来越高。从政府开始限制坟地范围和规格后,一些投机倒把的人盯上了这条道。 一座山头总有朝阳和背阴的分别,一座公墓也有墓地和陵塔的区分。只要有钱,随便两个证就可以预先给自己买块位置不错或者规模不错的地盘,所以生意好的出奇。 陈家村有片地被划为公墓,张栋早早把手伸到这里,明目张胆的与公墓领导分摊这些利益,甚至利用村里的活动大肆替公墓宣传,也限制了其他地方申请公墓的要求。 “每年正月,市里都办一次秧歌游街。陈家村去年的秧歌队就打着公墓秧歌队的名号。”毛毛叹气说:“我操了,外地人要是看了,还以为坟里爬出物闹鬼呢!” “这玩意捞头大吗?真他妈服了,哪条道都能捞钱。”我向亮子询问。 “比十个月亮湾加起来都大。”亮子耸肩说:“咱的钱还得交上去,人家赚钱,一分一毛都放在兜里。这事不是小事,真查起来都得完蛋。但是没人查,也查不过来。火葬厂最便宜的骨灰盒也得二百块,它值吗?二十还差不多。就这事,你他妈找谁告去?再说了,人他妈都是贱种。生前不好好伺候着,死了怎么也得图个心安,没人在乎多花几个钱买块地。那都不是给死人花的,是给自己花的,买个好名声,买个分家产的好理由。” “都被叫成土地爷了,估计这人不好整。”毛毛为难说。 “嗯。”亮子皱眉说:“我找朋友问问,我没信儿,你们别可瞎整。 我和毛毛急忙应承。 亮子离开后,毛毛把我拉到路边的小饭店里喝酒,忽然坦白说:“最近总是心慌。” 我闷头陪酒,只是听着毛毛的唠叨:“以前我有个哥们在医院旁边摆摊烤羊肉串,那时候生意不错。不像现在,在我小时候夜生活的名堂大多是在街边的炉子边吃几串羊肉喝几瓶啤酒。喝高了就去公车改成的移动餐厅里吃几碟小菜,心情爽的话会赶走老板带着姑娘在公车上过夜。 我默默的听着毛毛说起以前的生活,不知为什么突然向往起那些简朴的方式。 “后来出来个小子,仗着哥哥是城管,想把我哥们那群人挤走。开口罚了两万多块,以前买套房子也不过三四万。我哥们动了火,捅了一刀,结果进去蹲了四年。”毛毛气愤的掂着酒瓶子,“那一刀是我在背后捅的。我哥们扛下来了,挺讲究,转狱以后就没见过他。” 毛毛说的有些苦涩,“当时被他叫去打架的时候,我就像现在一样,心慌。” “混到头也还是个混子,上面总有人压着就是了。不想那些了,陈家村这事不还有亮子和黑子吗?”我安慰说。 毛毛摆手说:“上次马泰那事还记得不?你想想,就咱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有几个人他妈的能张罗起去外国搞个逼养的挂名公司?我这人能吃能喝能睡着,别的都不管。可是咱活的稀里糊涂不代表咱心里啥都不懂。粉团没了,王老五也早他妈不干了,能玩你说那些洗钱什么的,数来数去有几个?林诚肯定不能坑他自己生意,人家宏伟也不至于眼红这点钱。” 我补充说:“宏伟跟黑子哥关系挺好的。” 毛毛干笑着说:“还剩个谁?咱心知肚明。我认识个老板,干建材的。他侄子在他那打工,一个月干私活捞几万块,他全当看不见。等他侄子单干,跟他抢生意以后,那老板马上找我们把他侄子打回老家了。咱混社会也一样,除了你死了,要不没人同情你。” 我实在不想掂量毛毛的话,尽管我早就猜到这些,“晚上去音阶吧,老板从菲律宾找来几个猛男玩喷火。” “操,不是一直装高雅吗?”毛毛好奇问。 “越有钱的人越俗。高不高雅不都装给外人看的吗?”我笑着说。 “晚上我去清阁。”毛毛尴尬的说。 清阁是家ktv,音响环境都很一般,不过里面一个叫亚男的小姐让毛毛觉得舒服,经常去那叫台。 “长的就是靓?”我调笑问。 “不知道。”毛毛哈哈笑着,忽然迷惑的说:“下了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喜欢她那样,换了别的人,我硬不起来。” 我缓缓点着头,毛毛则连连摇头说:“我琢磨着把她弄出来,咱充把大爷,养两天。你说丢人不?” 我立即撇嘴骂:“有什么丢人的。装什么又是心灵又是思想的,都他妈都是犊子整出来的。” 也许是我自以为是的想法,不过身体放肆的选择比绕成一团的脑子的挑选更真实。 毛毛满意的带我去清阁坐了一晚上,当他让我选个小姐时,我拒绝了。 人越孤单的时候,越想痛快的幸福。然而越幸福的时候,却又更孤单。 就像喝酒一样,真正需要酒精的人,永远不希望有酒醒那一天。如果承受不起,那不如干脆保持着清醒,该死的清醒。 整晚都是毛毛搂着亚男霸麦,我一直没看清亚男的模样,即使我的眼睛睁开,我也只能看到她和毛毛扭在一起的形状。 毛毛反反复复唱着同一首歌:“我就要回到老地方,我就要走在老路上,我明知我已离不开你……你要我留在这地方,你要我和他们一样,我看着你默默的说,不能这样……” “你说我世上最坚强,我说你世上最善良。”可能就像这句歌词一样,我和毛毛这种人要求的很简单,一个适合自己的身体,一份能够感谢的善良,这就是我们爱或不爱的理由。 但是,不论我们爱或不爱,这都决定不了我们会不会留下。大多时候,我们考虑的只是能不能。 于悦忽然打响了我的电话,几个小子摇头时跟别人叫起了号,想让我帮着找些人。 我把事情说给了毛毛听,毛毛、亚男还有我同时对着电话喊了一句:“不**去!” 我们三个人像傻逼一样随后哈哈笑着,把啤酒瓶子摔在墙上,听着隔壁客人的吼骂,嘴里却仍在唱着那首歌:“你说我世上最坚强,我说你世上最善良。” 如果有一天,一个女孩会对我和我们说:你世上最善良,我想我和我们都会同样感谢说:你世上最坚强。 第二百六十章 道路 t市的气候与北方大多数城市一样,一场雨、一夜之后,残留的吵闹的夏天便销声匿迹。我通常很不习惯秋天的到来,突然裹上厚厚的衣服总让我有一种从大喜落到大悲的感觉。 许多事情也如这个秋天一样,昨天还在沸沸扬扬,到了今天便缩在了角落里。然而即将登场的不会是安静,而是冬天的肆虐。 新月亮湾挂起鞭炮,早晨八点开始庆祝开业――这只是对外,在真正迎接客人来场子玩之前,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请一些有头有脸的客人先来捧场,造造声势和气氛,也给场子的生意打下基础。类似拍卖酒会般,黑子仔细的拟下了长长的名单。当然,拍卖的不是古董文物,而是真真切切的女人。 无意时认识的一个鸡头曾在外地混过很长时间,在他的那家场子里曾以十五万卖出过一个十五岁的处女。 三天而已,老板花了十五万只包下这点时间,就在台下眼眶睁红、疯狂攀比的气氛下,他报上了这个价格。 “姑娘长的就是漂亮?”我掂量着十五扎钱会有多厚,不解的问。 “操,再漂亮逼上还能镶金边?”鸡头调笑说:“人家买下她,就是想说‘老子有钱’,漂亮不漂亮都是其次。” 我想过,如果再过几千年,当后来人开始研究我们的化石时,他们会惊讶的发现我们这一代祖宗活在纸器时代。一辈子无非为了证书、奖状、票子在玩着、骂着,或者拼命着。 不过这种买卖不是强迫,而是你情我愿。黑子拿出这个主意后,于悦和汉奸替我找来了十几个还在学校晃悠的小女生。 也许是几十个,我没有一个个研究,也没有一个个睡。 有几个老板想沾新月亮湾的光,在这片并不繁华的路段开始申请一些娱乐场所。黑子通过朋友禁止了这些申请,是否扰民本来就不是老百姓说的算。 与我们这里熙熙攘攘不同,矿山忽然安静下来。街面上冷清了许多,红灯区甚至在凌晨就结束营业。 “老朱被人插了一杠子,续约没谈妥。人家也不急,一直拖着,到期以后就回收,到时候再包给谁,老朱都没办法整了。”刘宇靠在家里一本正经的说,“大雷到处找人呢,我家也去过,让我爸出点钱。” “他越这么干,矿山越拿不下来。”我不屑的说。 刘宇支吾了几声,“阿峰,我听我爸说,这段时间矿山来了不少人,是什么调查团考察团的,都是外地人。你说这事怪不?” “有啥怪的?”我轻笑说:“少了矿山还有商场、药店。” 刘宇似模似样的教训说:“商场顶个屁用。市里超市一家一家的开,都是全国连锁的大超市,商场被顶的根本赚不到钱。以前一米五的柜台一年三万,现在扩到两米五,一样没人租。” 刘宇的话刚说完,我彻底无力的躺在了沙发上。宁可赔钱干这种大买卖,除了疯掉以外就是找个借口洗底而已。这点黑子绝对比我更清楚,那张境外注册公司的名片如果确实是老朱的暗示的话,我已分不清那是恐吓还是嘲笑。 “矿洞包给谁打,卖给谁,不都老朱说的算?那钱总得找个地方漂一漂……”刘宇继续说着。 我打断了他的话,实在没心情继续听下去。 金笛父亲的耐性比我要少的多,没几天就再次把我请了出去,这次带上了自己的女儿。 我没好意思说出还得继续耽搁,狠下心当天陪着金笛找到了她的系主任的家里。 去之前金笛在街上溜了一会,买了一套水晶灯,四百多块。我想阻止,但没说出口。如果让她知道自己那点心意迟早会成为笑话,我怕她与我一样渐渐变的无谓。 “这是教育部门的规定,每个学生必须修满……”系主任的家里装修很好,干净的沙发让我很不适应,加上他那些口口声声的说教。 “什么部门?”我截口问。 “教育部门。”主任肯定说。 “那就行了,不是你的规定就行。那让我金笛从现在开始重新学,不过时间想短一点,您看看能短到什么地步。”我示意金笛走到阳台后,主任露出了笑脸,但立即恢复了原先的严肃。 “十月份之前。”我这个要求换来的价码不低,金笛一年学费不到八千,而我为了她那些剩下的课得付出两万九千块。 这是主任一条一条一分一分算出来的结果,“如果把档案和证都办齐的话,还得补一千。”主任说。 “念了好几年,最后也就值一千块。”我嘲笑后伸出三根指头,“过两天我就送来。” 出门前我看到主任顺腿踢开了金笛放在门边的水晶灯,可惜金笛没有看到,我挡在了她的身侧,我宁可她活在美梦里。 风把我们的声音吹散,在路上金笛什么也没有说,我却什么都懂。 “我该回去了。”金笛很久以后才轻轻说。 我替她拢了衣领,我拍了拍她的额头,甚至用手指绕着她的头发,大方的让我有些心疼。 就像温暖说的一样,我们只不过想找一个依靠,当我们发现对方比自己更需要躲避后,我们只能笑的很沉重。 亮子找到了张红梅的哥哥,带我们堵上那小子临时租的房子时,张红梅并不在家。 “大不了我把钱退给你们,我们当时不是不联系她,业务太忙。忙着联系酒店,都是星级的,安排个人进去得费点事。”那小子说的头头是道。 “操你妈的,当我是山炮?”毛毛哈哈笑起来,夸张的不可思议的表情让我也觉得活着真奇妙。 二郎揪着那小子的领子便想开打,这时他才明白我们根本听不进他的谎话。“我大舅是陈家村土地爷。”他倔强的推开二郎,伸出小指向我们比画,与刚才的镇静和后怕完全不同,脸上立即转成了有恃无恐的表情,“把我送局里去,不出两小时我就能迈出来。我给你们钱,你们就收着,别让我翻脸。” 亮子盯着那根在我们眼前不断摇晃的小尾指,厌烦的说:“算了,把他送医院去。” 我回身关上房门,二郎已经几拳头把那家伙砸在了地上。 张红梅哥哥的体格不错,在地上能跟二郎扯打了一会。亮子这时已经从厨房拎出菜刀,示意毛毛帮忙按住人手,还沾着油水的刀刃砍上了那小子的手指。 指头的关节并不脆,也不会如想象一样拎刀便能卸下。如果在泥地上,也许几刀也完不成活。毛毛按不住挣扎的手,亮子第一刀也只削下了中指尖那点皮肉。 我从一旁找到不锈钢饭盒垫在那只手下后,我一连听到了三声闷响。至于那小子的叫唤,我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声,大多在刀子落下前,他就已经没完没了的喊起了痛。 亮子砍掉了当中三根指头,“留两根给你长个记性,以后见人挑大拇哥,小指头藏着抠你老婆去。”亮子说完丢下了混着油和血的菜刀,二郎则立即转过了头。 “回去告诉你妹妹,在家老实呆着,别让我们在外面逮住她。我他妈让步行街每个男人都操她一遍。”毛毛打量了一圈,恐吓过后竟啧啧叹息起来。 小房子一室一厅,家具只有一张弹簧床,这小子与他妹妹似乎混的并不好。 让我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报了警。小王调停没用之后,托朋友把那小子圈在局子里折腾了一宿。还算有义气,当问起骗人勾当时他没有卖出自己的妹妹。 小王打通了黑子的电话,希望黑子不要这么闹下去,黑子笑着应承几句,却没有对我说任何停手的话。 金笛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二郎,偷着从刘宇那要了点钱后,我让汉奸那些小子帮我凑一部分。有个张口说自己穷的小子当场被汉奸打了一顿,其他人都特有激情的保证会帮我。 我有些愧疚,我想坦白,我不会记得他们这个人情。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许是自己变了。 钱这玩意多少没关系,只要能花在自己觉得值得的地方,即使是糟蹋,那也糟蹋的满足。 汉奸那群小子从公车队偷了些金属卖钱,加上当掉刘宇的那点东西和从毛毛、月亮湾讨来的钱,我整齐的用报纸扎好送去了主任家里。 很沉,也许一个男人真的为某件事押上全部后,都会有这种感觉。即使放到别人手里,我依然觉得沉,压的自己的眼睛看不到其他地方。 我并不高尚,我只是觉得,或许我这么做会让自己舒服一些。每个人天生都喜欢把自己划到被辜负的那一部分,只不过有些人会到处说出,而我选择埋在心里。 在家里过了两天苦日子,听说嫂子真的带了几十个哥们开着浩浩荡荡的车队跑去一家饭店摆桌。大雷放出号子这辈子有朱老板有他,没有朱老板,他大雷也不想当人。就像我刚来t市听到的那些“传说”一样,这件事很快也传到很多人耳朵里。 欠了别人太多,人大多都会变成这种模样。嫂子不过是做给别人看而已,老朱应该忙的焦头烂额,只希望不要忙到我身上就好,哪怕晚一些。 红梅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几个蹲在陈家村认脸的哥们找到了那娘们。亮子找了很多人,似乎很急,毛毛在电话里简单说了几句便张扬着要把哥们叫齐,填平陈家村。 让我笑不起来的玩笑,他只能添平自己。刘宇要跟着我们去,我没有拒绝,甚至希望他能被剁上几刀,好让自己觉得平衡。 站在楼梯角,我看着门洞外的路,竟迈不出第一步。 这种滋味坦白的讥讽着我――并不是我在选择从哪开始走,而是路霸占着我的一切,是路在等我。 第二百六十一章 墓地 让我很意外,黑子随后打通了我的电话,车等在月亮湾,黑子说想亲自去一趟。 路上淅沥的雨顶着风砸在车窗上,我懒的没有用雨刷,黑子偶尔打开音响,偶尔又关闭一切声音。 “金笛的事妥当了?”黑子忽然问:“用不用我帮个忙?” 我沉默着摇头,没有心情询问他从哪知道的消息,刘宇探头想问,被我狠狠瞪了回去。 黑子轻轻笑了几声,“有些事不用记那么清楚。人往高处走,水也一样往高处流。” 我不解的看向黑子,黑子随手指向了挡风玻璃。 玻璃四角的水珠借着风正倔强的一点点向上爬着,果然与黑子说的一样。 也许有些牵强,但不能否认它的存在。风扭曲了它们的方向,甚至抹掉了它们的痕迹,不过它们仍耗费着那一点点生命向上蜿蜒。只有运气好的几滴才能攀到车窗顶,随后仍会被风扫掉,这不影响带给我的惊奇和惊讶。也许它们本就向往着那些,只不过我从没发现而已,尽管它们曾无数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很可笑,如同我在这个社会混着一样,也如同我埋葬的那些奢望一样。许多我们认为对的,坚定确信的,不一定是正确的,可惜大多数人也包括我只剩下了盲从。 我失神在这里,发现自己一直活的很腼腆。腼腆的经历,腼腆的忘记,其实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地方,因为我曾经连一个承诺都不敢藏下,更不用提像这些水珠一样逆反。 刘宇不屑的嘀咕了一句:“黑子哥别开玩了,那都风吹的。” 我半自嘲半认真的打开了雨刷,和黑子一样没有在乎刘宇的话。对于他这种举三反一的爷们,我实在无话可说。 在黑子的指点下我直接开到了陈家村的公墓。让我很吃惊,更多的则是嘲笑。 陈家村公墓可以用庞大来形容,也许可以加上一点点豪华。周围很多家殡仪和石碑店,个个都是门面光鲜。甚至有家店在门口打着让我苦笑不得的广告:荣幸聘请到某某书画名家为墓碑题名之类。 一个死人的名字不会因为被其他玩意炫耀过而更加隆重,可是这操蛋的社会只会将一个个本应该隆重的名字淹没。 与这些店比起来,旁边的住宅少的可怜。最高最后老式的三层楼,而且破烂不堪。公墓周围明显间隔着一段空地,挨着墓地一侧是公路,另一侧则是土路。 曾经是在地上密密麻麻爬着的人创造了这个社会,但到现在,却是人在适应着这个社会。也许那些出的起钱的死人们,住的条件要远远好于这些活人。 黑子打了几个电话,没有回答什么,只是问了问情况。我半只胳膊耷拉在窗边抽着烟,不时还得提醒刘宇的烟灰别落在车里。黑子是个讲究的男人,曾经喝高了在车里吐过,我把车开去洗后,他硬是让我换掉了车里的所有坐垫和椅套。 黑子心情似乎不错,挂上电话后翻出小铁盒丢给我和二郎两根细长的美国雪茄。 这种考验耐心的玩意我很少碰,黑子也没有精细到用这些来打扮自己,接过雪茄后我愣了很久。 帮黑子点上火之后,我才叼在嘴里裹起来。 黑子突然对二郎笑着说:“你得多学着点,见见世面。” 二郎不知所措的瞟着雪茄,黑子解释说:“好这口的人都知道,雪茄的烟灰不能弹,抽雪茄的时候也不能把烟吞进嗓子里。” “那还抽个什么劲?”二郎心直口快的说,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只能转头看向我。 我无所谓的说:“别看我,这个我解释不了。我记得我小时侯学烟,总觉得不把烟吞进肚子就是耍花架,结果到现在,吞下去的才是乡下人。” “操,人呐,就会想法子折腾自己。”二郎尴尬的赔笑。 黑子摊手承认说:“张栋就是不懂这个理,把钱咽进肚里的、揣进兜里的,都是不知道怎么混社会的人。捞钱不要紧,你得让人看见你出过力、受过苦,哪怕装出来的也行。栽进去的人十有**都是眼红他的人太多了。其实这社会上哪个不贪?没那机会而已。” 我连连点头,随后再次打电话给毛毛,解释自己正跟着黑子。毛毛反常的没有嬉笑,骂骂咧咧的嘟囔着陈家村的人不上道。 套了几句话后我才知道,亮子的哥们堵到红梅没沉的住气,两个小子冲上去拽人,结果被村里的人围住狠敲了一顿。分局没出人,倒是红梅的舅舅张栋找人带走了他们。 结果不用猜,这两个哥们肯定得被大修理一顿。 跑掉的哥们立即通知了亮子,这造成了亮子和毛毛火烧火燎一样的着急。 黑子又打了几个电话,随后才让我把车开到公墓侧门。 大概是我到t市以来看到的最热闹的场面。十几辆车歪歪扭扭停在路中央,一些哥们毫不避忌的抄着家伙来回走着。亮子在路边蹲着,掐着烟头不住的往地上戳,似乎在发泄着怒气。 这种场合不像以往在酒吧ktv玩闹,我没敢凑过去胡扯,拉着刘宇靠到路边,倒是人群里的毛毛首先看到了我。 招手把我喊过去后,毛毛开口说:“汉奸那群小崽子怎么没叫来?操,算了,来了也白扯。**玩意遇见人多,跑的比谁都快。” 我疑惑的打量着周围,三四十个人凑成几伙,这种规模的订点大多只是谈判,我不理解毛毛为什么说出这些。 刘宇多嘴问:“毛毛哥,妈的这群土老亮比咱人多?” 毛毛瞪了刘宇一眼,“全村都他妈一伙的,要不是绕道,咱连车都开不进来。” “那咱还在这扯什么犊子。”刘宇小声吭哧着。 毛毛不满的拍着刘宇后脑勺,“没吃亏就算了,先来的几个朋友就在村商店门口被人放血,咱不能灰呛呛的滚回去。” 黑子下车与亮子聊了半天,时不时还与其他哥们打个招呼。出来下社会混,每个人的想法都差不多,总觉得大不了自己拎家伙玩命,没有弄不死的人。不过聚在一起订点械斗时,心里便会换了想法,甚至一个平常叫嚣有纲的人也会在群架刚开始就溜掉。 这不难理解,勇敢跟怕死一样,只有绝路才能逼出来。 渐渐刘宇胆子大起来,凑到我身边想让我介绍几个哥们给他认识。其实我也不认识几个。这与管小姐差不多,外地小姐的钱都是老板帮着存,我这种没靠边的混子也不可能认识所有黑子的帮手。 “你认识他们干什么?”我不想在刘宇面前下不来台,死撑着说:“都他妈奔着钱过来闹事的,票子一到手,滚你妈个逼。” 后面那句是小不点教我的,社会上很多事,我都觉得跟做小姐没什么区别。 在公墓侧门里我看到了一群人,很抢眼。无论从架势还是态度,完全与我们这群人一样,不过表情更凶暴一些。其中一个哥们把摩托开上了台阶,鼻子上的墨镜看起来像铆焊镜,挺掉价,但他自己不觉得。 领头的是个中年男人,派头很大,开口就是训斥,远远就能听见他呼来喝去。 我无聊踢着石块,这种事大多都是大哥们叫一叫号子,随后搬出一些后台关系,来回比较后补偿一下。而且我没心情跟这种人玩命,曾经有个小子在摩托上挂了音响停在月亮湾门口,二郎嫌吵想动手,我连忙都没帮。都说混子喜欢装,但是混久了就知道,装也得挑人,与那些祖坟冒傻气的人装逼,纯粹是浪费表情。 黑子嘀咕了一段时间,回身把我也喊回了车上。刘宇只有咋呼劲,知道自己不用动手,蹦高钻到二郎旁边吹牛。 “我和二郎不用下去帮帮忙?”我多嘴问。 黑子笑着反问:“我让你去,你乐意去?” 我尴尬的倒车,看见大鸟从我们身后大步赶过去,喘息很厉害。 “回头去帮我订几桌,晚上我得安排一下。”黑子说完以后就拨起了电话。这种群架大多都这样,没等开打,大哥们已经算计好了自己的利益。甚至所有人没动手,他们已经在谈判。那些腿断胳膊折之类的事情,不过就是锯条,谁伤的多一点,谁的大哥就能多往自己这边扯一笔。 没等我们离开,亮子已经挑头过去叫号。对面那个男人不知死活的走过来乱打手势,瞅架势就是当领导当久的人,总不知不觉的用手指头在别人脸上晃悠。 “张栋的小叔子。”黑子解释说:“听亮子说,这小子挺驴性。李红梅被人扇了一耳光,他开口跟亮子要五千。” 我叹口气,这事谁都干过,毛毛整天都抱怨想被人打一顿,好勒点钱回家养身子。 亮子没那脾气听人絮烦,我倒车笛没打几下,他已经动手开了头炮。 这种事只要有人先挑头,接下来就是乱糟糟一片。两伙人先是卯足劲朝对方冲几步,等到前头亮起了家伙,大多就散开了。 处对象挑小姐都有一见钟情的说法,订点也一样。人群晃个照面,随便找个自己瞧不习惯的家伙便冲过去动手。追着打着,人群也就这样分成零散的几小撮。不过开头被撩翻砍伤的人,没人会继续追下去。当然,最后一个被踩在脚底下的,才是这场架的替死鬼。 刘宇让我把车停下,我也想继续看看,但黑子对这些没兴趣。瞪了一眼刘宇后,黑子示意我立即开走,竟然一点也不担心亮子他们是否扛的住。 离开前我看见那辆台阶上的摩托已经被踹倒,估计那副拉风的墨镜会招惹来不少片刀,笑一笑,我也就这样没了新鲜劲。 第二百六十二章 叶子 把黑子送回月亮湾后,我跑去饭店订了六桌菜,正琢磨菜单时,黑子突然打电话让我把菜都撤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让我很意外,陈家村的事竟然砸锅了。 黑子无心跟我解释,我有点担心毛毛,拨完电话听见毛毛气吁吁的声音后,心里也落了个塌实。 “操,去所里溜达一圈,刚出来。”毛毛把我叫到洗浴,脱口就抱怨。 “所里?”我不解的问。 毛毛尴尬的挠着头发,“一个没跑了,还他妈在山上闹腾呢,三辆面包一起逮走了。” 我无所谓的耸肩,“反正都出来了,没啥事了吧?” “没事就好了。”毛毛舔着嘴唇皱着眉,“大鸟刚进去就被杵上电棒了,手被门缝挤紫了愣是不知道疼,估计电酥了。” “谁他妈抓的?”我吃惊的问:“没人碰你吧?” “大鸟闹大发了。”毛毛无力的说了一下我们离开后的事。 亮子气愤张栋的小叔子跟自己比比划划,一直追到公墓小办公楼前落了刀子。黑子叫他们去,也就是想闹点事活活泥,亮子打了一会刚想走,没想到张栋带人从正门迎过来,开口就对亮子大喊大叫。 亮子上了虎劲,和后过来的哥们按着张栋小叔子的胳膊一连十几刀。 “废了,他那条胳膊要是以后还能使上劲,我回头把自己卸了。”毛毛骂骂咧咧说:“操他妈的,也别怪俺几个下死手。你是没见着那老逼养的口气多大,要不是季明有点心眼拉着亮子,亮子真能把他捅了。” 张栋当时也怕了,旁边跟着的人没敢掺合,但是李红梅不知道从哪扯出一伙人,隔着挺远就抄着公墓山上的石头块砸向亮子几个人。手里倒是没拎明眼的家伙,窝窝囊囊的不靠近操练,就玩命搬着石块。 大鸟后赶来,一枪当场打瘸了一位,所有人掉头跑的时候,大鸟补了一枪,从背后顶飞了李红梅。“亮子的五连发。”毛毛补充说。 “五连发不是让黑子交上去了吗?”我插嘴问。 “没。事刚出来黑子就把枪还给亮子了。”毛毛压低声音说:“大鸟被黑子陷进去了,黑子指名道姓让大鸟开一枪挑事。这玩意,动动刀动动棒子不一定有人管,动了枪,就算是气枪,都得查。往死查。” “大鸟这不是傻逼吗?”我听出毛毛的不满,顺着他的话说。“朝天亮一嗓子就结了,犯不上往人身上泻火。” “活**该。”毛毛毫不同情的说:“他以为自己面儿大,被人骗了一万来块,说找黑子帮忙,黑子就得帮他?这两枪打出事了,不过估计黑子哥是高兴了。” 我无心问:“张栋那头也玩火了?” 毛毛点头说:“大鸟打完人,虎逼劲没了,扭头就跑。我和亮子都怕他再出点啥事,也都追上去了。你不知道,人一到这场合脑子都不会转筋。觉得自己干死人了,破罐子破摔,谁惹他,他都能拼命。其实都是自己吓自己,吓懵了就烂干一通。愚昧。” 我嘿嘿笑着,“讲重点。” “有什么可讲的。”毛毛心有余悸的说:“要不是他妈的去追大鸟,我和亮子也悬乎。张栋那头的人不让劲,拎了两把土枪出来。但没堵到我俩,回头就被警察抓个现形。” 我笑着说:“没跟警察玩玩?” “警察子弹都有数的,有的带一辈子枪也不见得能打一枪出去。”毛毛忽然想起什么,哈哈笑着说:“瞅那群人的操行,警察大老远吼一嗓子,有个小子吓得走火了。土枪那逼玩意,以后见了躲远点。” “大鸟也那时候被逮的?”我追问。 “操,大鸟放枪的时候山底下早就来警察了。”毛毛说到这也摇起头来,“闹事的一个没少,一堆堆都给送进去了。张栋要给他小叔子先叫台车送医院,愣是没好使。大鸟这犊子反过味来不傻,听到警车拉笛就把枪往亮子手里塞。亮子没接,扯着我头两个坐车里去了。” 我想了一阵没想明白,索性干脆抛在脑外。毛毛叫了两个小姐过来按摩,帮我捏背的女孩子年纪不大,相貌普普通通,但我闲扯了几句,她都不回我的话。 看出来她有点紧张,碰着我皮肤的指头一直颤抖,我安慰说:“刚出来干?” 女孩的回答让我哑口无言:“大哥,打炮吗?我不会按摩。(.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如果这个问题我提出来,也许我会好过一些。看着那张简单并且坦白的脸,我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毛毛哈哈笑起来,连连夸这个姑娘有个性。 我没理会毛毛,示意女孩随意按摩,小费给全套。那女孩子也不见外,谢了我几句后便与我聊起天来。 她是个本地女孩,去外地玩的时候被朋友骗,当了一年半小姐。回来以后想改条道走,不过慢慢又回到了本行。ktv那种地方人流太多,于是跑到洗浴试试。 我没有问她的名字,她对我的兴趣也不大。不过她张口就问要不要打炮的表情,却一直让我忘不掉。对着镜子我重复过几次她的话,像是胡闹,但始终做不到她那样坦白。 也许,出卖自己也需要勇气。 离开洗浴后,我告诉毛毛,“以后我要找个这样的妞当老婆。” 毛毛愣了一下,“干啥?小姐配流氓?” 我笑着戳了毛毛一拳头。小姐流氓在一起并没有什么特殊,黑和白在一起总要牺牲其中一个,而我们两团杂色扭在一起却要舒服的多,因为我们不需要证明自己的独立。或许,在各种颜色里也从没有人在乎过杂色属于哪里。 “我喜欢她的干脆。”说完我钻上了出租。 日子平平淡淡过了几天,我没见到黑子一面,也没接过他的电话。亮子、毛毛那几个老痞子是小王整出来的,其他人可没这么好运气,一个个都被留了底。至于大鸟什么样,毛毛不清楚,我更没办法知道。 有意思的是,公墓的械斗被定成恶性。我们这边的人不必说,张栋的小叔子针还没抽线就被提审,有几个代表借机想上告。陈家村放了一宿鞭炮,老百姓聚到一起庆祝,希望把村里的腐败干部一起拉下马。敷衍着自己的盼望,苦或乐都只有他们自己懂得。 张栋也被带走了,没等上头继续查,他手底下那些圈钱的混子很多主动自首。其实这种事查不出太多,只要有风声,那些官爷提早就会到处找以前行贿过自己或被自己索贿的人。把钱补回去,捎带一些暗示的话,总能把大祸填小。 当然,不是全部的钱都退走。那些公家的、老百姓的和见不得光的钱还得继续瞒着。真触怒了上头,这些玩意藏不住。公墓一位干部稳不住心神携款潜逃,还没出省,在小饭馆喝了点酒,受不了提心吊胆的难受劲,主动跑回来自首。这种事可以笑,但是不应该觉得可笑。 从他之后,很多忘了自己是仆人而不是财主的家伙都主动坦白。张栋的小叔子算是主要人物,审了一下午供出不少党羽,不过只是些无足轻重的外围角色。老田似乎打了报告,上头组织了专案组,决定肃清陈家村这片性质混杂的腐败。 我听完毛毛的传闻,开玩笑说:“咱也得放挂鞭,好歹为人民办了件事。” 毛毛没有与我胡闹,皱眉念叨着那些陪着进去垫底的哥们为什么还没放出来。 我当时没在意,等到我在意时一切已经变了样。 陪黑子去建材市场看看价格后,我刚准备把车送去打打腊,便看见小王已经带人走进了月亮湾。 见小王那些人都穿着便服,我没往心里去,但小王离开后,黑子竟失神的站在大厅里一步不移。 我凑过去没敢开口,黑子半晌才说:“把亮子叫来。” 整整一下午黑子和亮子都坐在总统包里没出来,我不知所措的打电话找毛毛,他居然告诉我:“黑子摊上麻烦了。” 大鸟忽然改口,把所有事都推成黑子指使,大鸟的妹妹也死活不肯承认自己的哥哥藏过枪。陈家村被枪伤的人送到医院手术,大腿失血过多,取出砂子,但还是昏迷中。红梅命大,身上种了点砂子,重要器官倒是没伤到。 “这点逼事犯不上小王找到黑子头上吧?”我疑惑问。 毛毛撩上电话,许久又打了过来:“操他妈的,土地爷上告,不过还没闹起来,自己已经被拷上了手铐。黑子本以为这件事办的干净,搭点人赔点钱都值得,没想到被逮去的哥们全被整了,瞅那意思要一锅端。” 我毫不在乎毛毛的担心,这个社会不会再存在是非清楚的玩意。黑子总提醒我,在社会混,以前是胆子说话,现在是钱说话。想从钱堆里挑出黑白,我不相信会这么磊落。 黑子从小王走后,自己便开车离开了月亮湾。知道他应该找朋友解决事情,我也落得清闲,每天跟着毛毛东走西逛。不过依网和新月亮湾忽然停止了营业,这让我摸不清头绪。 那段时间矿山并不顺当,我本以为终于到来的矿山招标会轰轰烈烈,但除了知道宏伟出头与老田争以外,我根本无法知道那里都发生了什么。 大雷看到宏伟突然出来露脸,当天卯上虎劲把宏伟老婆的车砸了。结果也算圆满,要不是嫂子去提人,大雷恐怕得在拘留所里睡一段时间的板床。 刘宇说给我这些传闻后,墙头草般倒向了宏伟,“大雷也就跟咱这样的摆摆谱,遇见宏伟还犯浑,挂了吧?” “大雷比你精多了。”临近秋天,每天早晨起来我的膝盖都会硬邦邦的无法弯曲。那两截骨头架着突出的膝盖骨,狂妄的留下让我不敢硬碰的痛。“这种时候大雷不动手能行吗?老朱养他不是扫大街的,真碰上事,他得出来卖血。他这次砸宏伟老婆的车,他怎么不干脆去砸宏伟?他他妈的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那以后大雷不得被老朱往扁里看?”刘宇恍然问。 金笛突然打来电话,我没继续罗嗦,陪着金笛去学校办妥了手续。 路上金笛装出无意的碰碰我的手指,很多次,但我没有配合着她的暗示。在她家楼下,我用力搂上了她的腰。 如果有人说拥抱比牵手更心安,我会很嫉妒他。当我害怕牵起的那只手会在半路松开,我只能用拥抱证明着我还没有完全失去。 女人习惯把受伤总结成愤恨,而我情愿当成自责。那是我记住的最难堪的拥抱,两个人的寂静叠加在一起,像两片枯死的叶子,尽管相拥纠缠,但仍是破碎。 第二百六十三章 冷清 冷静就像冷清,黑子在我眼里忽然成为埋在身体里的血管,也许沸腾愤怒,但我看不到他任何表情。 黑子请了很多人来月亮湾坐坐,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回头。只有李哥一个人来回很多趟,甚至提过想兑下这个场子,黑子只是不闻不问的笑着。我没有想到黑子的麻烦会这么大,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场子被顶的没有生意,那么只剩下老板陷进坑里着急脱身这一个理由。 李哥最近名声很臭。他手底下的几个人没道捞钱,天天泡在火车站找外地人下手。手段多少让我有些瞧不起:衣服裤子烫几个洞,在别人的烟头前晃悠,随后耍诬赖逼着别人赔钱;或者干脆撞到别人身上倒地不起,张口闭口要的也不多,几百块而已。不过李哥这群小弟大多挑着民工学生下手,如果不是看在李哥的面子,毛毛早就把这群人赶出站前了。 前段时间这群家伙盯上了几个女人,凑到她们身边指着衣服上的洞勒钱时,那几个女人没有废话直接开骂。吵了几句,一群男人和一群女人就在候车室外打了起来。那几个女人都是外地漂来坐台的小姐,警察被叫来解决问题时根本不收手,结果连累着李哥的小弟统统被逮进了局子。 因为这事,李哥成了我们闲聊打屁时埋汰的对象。 “就算咱有事,也用不着找这种人帮忙吧?”毛毛不满的嘀咕。 “咱在这社会上混,用不着分一个人是好是赖,只要他对得起咱。”黑子不冷不热的说。 与月亮湾比起来,矿山终于热闹起来。很多矿洞都被封掉了,据说开采条件不符合,一些设备不合格的矿主也被取消了资格,似乎调查组把一切都归在了老朱头上。 这些事传出以后,黑子脸上居然挂满了笑。有天下午黑子又让我把他送去了宏伟的酒店,不过这次他没有让我走进那个房间。这让我胡思乱想,甚至恐慌。 宏伟帮着那几个外地人在t市租下了几家亏损倒闭的厂子。大多是国营企业,工人太多成了累赘,政府又不能随便勒令企业破产,只能拖着时间暂时让那些饿着肚子的工人有些盼头。 这几个南方老板脑子够活,只花了点小钱租下了厂子的机器与厂房,工人以前的工资根本不解决。不过发放完当月薪水后,他们居然上了报纸,成为什么优秀的企业家。 这年头,一个人只要有钱,当上民族英雄也不足为奇,毕竟肯花一点点票子当英雄的人也已经不多了。 有着他们造势,宏伟在矿山争夺上进展不错。听说几个与老朱接触密切的、负责矿山相关工作的机关干部正在接受调查,都是小角色,大约是宏伟敲的铃铛。我可以充耳不闻,老朱却得多花心思。 我几次想从黑子那套一点关于陈家村的消息,但黑子没有回答我,三天两头跑去找宏伟。我开始担心这么露骨的事情被大雷盯上,指不定哪天我就得陪着黑子一起去医院输血。mianhuatang.info 不过我的担心多余了,几天而已,当所有人都以为老朱会搬出矿山时,偏偏到最后老朱仍拿到了续约。 我了解不到那些人的把戏,但我确定老朱和宏伟靠在了一起,这点我从黑子脸上可以看得出。 矿山被老朱拿下当天,嫂子不知道给谁办寿,几乎把t市的好车都借到身边。一眼望不到尾,车队围着矿山周围开了几圈。那些扎耳的鞭炮礼花就在白天的日头下撒欢,刘宇改口吹嘘老朱能耐太大,我则明白,黑子的麻烦真正上身了。 黑子一言不发的坐在车上,我开到宏伟的酒店时,保安在楼下旋转门拦住了我们。我第一次看到黑子那么失态,三两句话过后就动手与保安厮打起来。我没有帮他,我只是护着把他拉上了车。那些保安我想他也认识,每次等在房间外,那些哥们都会与我聊几句。只不过,那时他们对我很照顾,而现在,换上了嘲笑。 黑子念叨了很久,嫂子打电话来叫黑子去趟矿山,我找借口推掉了。 小王冷淡了很多,在月亮湾大厅里似模似样的告诉我们,老田对上次陈家村的事情十分重视,不仅仅要打掉那里的官匪勾结,也要把市里的一些恶性毒瘤都拔掉。 “我他妈是毒瘤,挤出来的水也都是喂你的。”黑子边笑边摇头,几个雷子站在月亮湾门口,小王充耳不闻的甩下了我们。 黑子还在不停打着电话,不过我对他的补救已经没了希望。有个参与陈家村械斗的哥们愿意扛罪,甚至口口声声骂亮子不讲究,这种时候还赖在矿山自保。 黑子把那哥们赶出了房间,“当初是宏伟让我去陈家村办事,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是被他卖了。”黑子苦笑着对我说,“我家那头有句老话,要骗就骗聪明人。” 我想问清楚前后的来龙去脉,不过看到黑子阴沉的脸色,我只能慢慢咽着口水,生怕那细微的声音会让他发狂。 也许从一开始宏伟就没想过真正拿下矿山,那种地方像是下水道里的金山,他要的是金子,而不是污水。有了黑子牵线,他好好的将了老朱一军,随后又把这个棋子当着老朱的面丢出了棋盘。很好,黑子和老朱都得认命。到这种时候,亮子即使回来扛,也扛不下宏伟和老朱。 我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朱福与大雷对黑子突然转变的态度,觉得这个社会太可爱了,到处都是笑,讥笑、傻笑、嘲笑,统统对着我来。而黑子,他也被自己的聪明唬住了。真正在社会上混来混去混不倒的,不是他,不是我,是那些花花绿绿的票子。 黑子已经不愿回家,门口的雷子还算客气,虽然开着警车,但身上的便衣至少让零星的客人不会太担心。只不过我陪黑子去哪,他们立即跟到哪的德行让我忍不住火气。我有时候希望他们立即把我逮进去,随便判几年,总比现在的感觉要好。就像桌子的鸡蛋,我既想滚的远远的,又不敢滚的太远。被他们拔皮还是被老朱大雷捏碎,这都不是我的情愿。 除了亮子以外,月亮湾里其他哥们都走掉了,那几个看场子的家伙甚至好意思到柜台要钱。亮子开了一个,脑门砸在墙上迸出的血丝、黑子不为动容的脸色,雷子疑惑却不屑的模样,这一大堆乱糟糟的玩意把我的眼睛戳乱。我立即赶走了二郎,替他包了一辆返程车,花光了兜里的零碎。 “让黑子哥走得了。”二郎有气无力的说。 “往哪走?门口就是雷子,车还没开出市,肯定提前被逮进去。人家现在是研究从哪下手,逮进去判个三五年,那多没意思。”我边打趣边把二郎推上车,“过两天我就走。” 其实,我根本没想过,因为我害怕,害怕去想自己明天到底要去哪。 嫂子亲自来时,黑子已经无心招呼。嫂子也没客气,打量我几眼,没有让我出去。 “你哥最近挺忙,有空过去坐坐吧。”嫂子话说的很大方,眼睛却没有看着黑子,反而打量起包房,“装修的不错,这地方要是让朱福来干,肯定干不到现在的场面。” 黑子沉下脸说:“我干一辈子不就是替朱福忙活吗?” 亮子忽然打响了我电话,黑子摆手示意我到房间外说,嫂子倒是转过头看了我很久,这让我离开包房时一直觉得背后被人踩着一样难受。 “让黑子别在月亮湾呆着了,你先找个地方住着,过几天我安排车。”亮子开口说。 “嫂子在这呢。”我小声说:“门口全是雷子,我倒无所谓,就怕黑子哥到哪,他们都得跟到哪。” 亮子截口说:“你他妈傻逼啊?黑子跟宏伟以前的事你知道不?知道怎么不告诉我?” 我想解释,但听出亮子在气头上,把话又咽回了肚子。 “我他妈要不是从大雷那听到了风,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亮子喘气的声音很重,“第一次来人查矿山的时候,老朱就知道这里面有点事。铺了十几年的关系了,就黑子和宏伟那点钱说踢走就能踢走?宏伟也不傻,没闹成就收手,回头还帮老朱个忙把事办妥当了。里外里就黑子被坑了。” 这一切我都猜得出来,毫不奇怪的询问说:“我现在找地方去,黑子哥出来没事吧?” “老朱真想玩,黑子早就进去了。”亮子厌烦说:“嫂子去就是透个风,回头你们都走吧。” 在大厅等了很久,嫂子离开时回头看了黑子一会,黑子则看着月亮湾的灯箱出神,茫然的样子几乎让我绝望。 “老朱总跟我说一句话,这人活着,就得有个人样。两只脚塌塌实实踩在地上。“嫂子上车前笑着说,那些纤细的手指摆出人字形搭在车窗。 亮子不放心的亲自赶了过来,跟对面的雷子聊了几句送走了那些人,随后把我和大雷送到了一家招待所。亮子用自己身份证开了个单间,没想到黑子让他改成双人房,手指落在了我的胸前。 进房后亮子站在黑子面前几次张口想问什么,不过没问出口,黑子也根本没抬头看着他。我怕亮子和黑子闹出麻烦,一狠心硬起胆子把亮子扯到了门外。 亮子甩开我的手,冲着我的脸抬手作势,但那个巴掌与他的话一样没有落下来。“告诉黑子哥别回家了,我帮他收拾收拾。走的时候什么不用愁,嫂子那头我对付。” 亮子说的家并不是黑子的家,而是黑子的那些生意。月亮湾和其他几个地方的会计都是同一个女人,老公是税务大队的头头,每年她都可以帮黑子省不少钱。当然,她拿的工资也要高的多。除了这个以外,烟酒柜台,场子小姐都得处理,一不小心就会沾上麻烦,如果老朱愿意翻出点麻烦的话。 黑子那几天没有吃过一顿饭,甚至只是躺在沙发里发呆。抽不惯我的烟,黑子曾经自己下楼要去买点。跟在黑子身边,我看见他的脚刚刚踏在台阶,全身就癫痫一样颤抖着,脚也是近乎畸形一样一步步往下挨。 心血熬碎了,以前沉稳的男人竟成了这种德行。 我很想搀他一把,不过我没有。我和他是一类人,我们那种男人,什么都可以忍住,但是忍不住别人的怜悯。人都一样,忙着活,忙着死。不过男人,不论死活,哪怕直不起腰板爬着在地上熬,也要手心向里朝着自己。 黑子的电话出奇的安静,我相信亮子扛下了这些烂头事。黑子几次开口让我不用陪着他,几次又开口把我留在身边。 黑子的鼻血流的越来越严重,门窗不愿开,每天我都呛在难闻的药水味里。半夜黑子总会跑到卫生间里淑口,我听见他干呕的声音,有时会连带着自己忍不住想吐出些什么。与其它一样,我没有到卫生间里照看他。 我怀疑,继续这样住下去,我早晚会在黑子饿死之前疯掉。如果不是黑子还愿意开口与我聊天,我连眼都懒得睁开。 黑子与我聊了很多,他的老家,他的哥们,还有一些他的经历。我也曾不只一次的确定他一定会安好无损的离开t市。 每次说到这,黑子都会笑。眼睛从没看着我。 “哓峰,你记得。这社会上什么都值钱,就是咱这种人的命不值钱。活着是个无底洞,你花钱平不过来,死了就是一个匣子,你想买就能买来。”黑子嘲笑说:“大雷在五一街遇见过一个小子叫号,从饭店请出来挑了两根筋。回头大雷找人去医院送了两千块钱,说是车票钱。当天那小子就跑了。” “那是大雷没遇见狠的。”我不屑的骂:“他要真把我逼急了,我高低弄死他。” “弄辆车摘了牌子,在大道上轧死你,你还能托梦告?”黑子擦着鼻子说:“别说找不到车,找到车又能怎么样?一句酒后驾车大不了几年的事。” “只要老朱不倒,大雷就没事。混社会的,要扫就扫一片,零星抓一个两个没用。”黑子补充说。 我没有继续反驳,黑子与我说了很多这样的事,就连混社会的道道也总灌在我的耳朵里。不过黑子并不担心自己的事情,就如他说的一样,要扫扫一片,真拿黑子开刀的话,我们这些扎在月亮湾混的小子也得铺垫进去。我们和黑子一样没少掺合矿山的事,老朱不过是借机会立威,不会真把自己扯出来赌。 二郎回到家后给我打了电话,一直催我赶紧离开t市。我坦白说:“我他妈就是个操蛋货,知道是坑也愿意往里跳。” 二郎办事不琢磨其他,倒是回家准备给老k接风的鸡头问了一些让我烦躁的问题,例如黑子跑路后会不会带着我,会不会给我票子之类的事。 我没发昏到指望这玩意捞钱,对付鸡头几句后,随即想起了老k。 我把老k的事情告诉了黑子,“大赦轮不到我,而且我根本不想在那种地方。”黑子听出我的意思,摇头说:“哪怕是一天。” 我无所谓的耸肩,送走黑子后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也许会去内蒙陪着鸡头。鸡头说那里的客人很好区分,谁的袖子越脏,谁家底越越厚。似乎那里人喜欢把油染到袖口,这个习惯让我很不适应。我想象过,当我摸完一只只沾满油的袖子再安排小姐后,我估计自己没有什么食欲和**了。 金笛和李桐是我电话响起来的原因。 李桐知道我的事情后,偶尔会打来陪我聊聊天。我想不到她粗枝大叶的性格下心思还不少,李桐告诉我送黑子走时身边得带着个人,最好是亮子,免的以后成了包庇。我没解释下去,老朱如果盯上我,我轮不到警察来审。 金笛给我打电话的目的就简单的多,“走的时候想见见你。”金笛话说的很平静,就像我在月亮湾第一次见到那个十字架耳环一样,只成了印象。 于是我回月亮湾看了一眼,几天功夫而已,月亮湾已经被关上了大门。“出兑”两个大字下面是个手机号码,我不认识是谁的,不过这已经无关紧要。 心里有点难受。我不自觉的撕掉红纸。第二天我就看到卷帘门喷上了油漆,还是那两个字和那个手机号码。 我想起了煜的oicq,我很喜欢她的简介: 如果有来世,还让我们做一对小小的老鼠,笨笨地相爱,呆呆地过日子,傻傻的再一起。即使大雪封山,还可以窝在暖暖的草堆,紧紧地抱着你,轻轻地咬你的耳朵…… 我就像那只老鼠,月亮湾就是我的山洞。尽管我偶尔会跑出去胡闹,不过我不想离开它太久。因为能收留我的地方实在很少。 当我找到了那只可以陪着我的老鼠时,我没有山洞,当我挖出山洞后,我却没有那只老鼠。而现在,我一无所有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离开 金笛问过我很多次,有时我隐约听到她哭出的声音。我不是洒脱到随意便能放下一个女孩,而是我找不到理由。两个人的过去太脆弱,一旦破开,无论走留,最初放手的人忘了疼,也忘了勇气。 我答应了金笛送她离开,不是可笑的生离死别,我只是觉得男人应该拿得起,放得下。但是她的父亲不同意。 金笛绕着圈子告诉我这件事后,我苦笑着骂:“我操他妈的。” 出奇,金笛没有怪我。 金笛问我钱够不够花,我立即明白她已经知道了我与主任的那些勾当。我当时想问,“你爸怎么不来问我这事?” 但我没问。 金笛送来一盆夜来香算做告别礼物,小花盆里摇晃的枝叶让我无所适从。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从李桐那里了解到这盆花的意思。 夜来香也叫月见草,只有月亮才能看到的真实。也许是她,也许是我,我们在月亮湾存在时挥霍自己,在月亮湾消失后,也彼此解脱。 我一直没有给它浇水,直到它死掉后,我也没惦记起应该珍惜。 人往往都忘掉了最初的快乐,只看得到结束的漫长。 我让小不点去我家帮忙收拾下东西,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但我只是觉得那里应该有一些我需要带走的,也许是念头而已。 小不点牵线找到了一个鸡头,决定去南方赚钱。她说送我走的时候我拒绝了。我有些受不了冷清,尤其是身边有人仍感觉到孤立的那种冷清。矿山的鸡头也想牵月亮湾的小姐,我找毛毛帮忙,放走了小不点。 毛毛搞不懂我为什么总帮着小不点,其实我也不清楚。玻璃碎了还是玻璃,哪怕被轧成了粉末,一粒粒挑出来,仍是晶莹干净的玻璃。(.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想女人也是同样。不论谁曾占据了她们的初夜,谁曾一遍遍玩弄着她们的身子,她们仍是玻璃,即使四周沾满了肮脏,她们的心还是明亮的。 我厌烦堕落之类的词,没事用那玩意来形容自己,刻意表现自己独特或者另类的人,大多都是活在自己妄想里的废物。我和小不点那些小姐一样,哪怕成了渣滓,也从没想过堕落。不论是麻木还是荒唐的活着,这都不是堕落。 - 黑子没有问我这些无聊的事情,他只是一口接一口的抽烟,似乎只为了找点事打发时间。 “你觉得我冤不冤?”黑子忽然问。 我想回答,不过找不到合适的答案。 黑子自言自语说:“要是让我再活一遍,我还是会像现在一样过,就算我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我也会像现在一样。” 也许是宏伟先找了黑子,也许是黑子主动找上了宏伟。只有黑子才知道矿山出过的那些事,也只有宏伟才有能耐找来人去调查。不过这些到现在已经没什么意义,黑子只是个筹码,而且押错了盘口。一位大哥随便找了些别的筹码补偿,另一位大哥满足后丢掉了这枚筹码。 让我不理解的是,黑子居然不后悔。 “让我倒回去五六年,我就在学校老实念书。”我接口说:“我家到我这代是单传,指望着我光宗耀祖烧高香,可惜我他妈没出息。” “念书就有出息?”黑子摇头说:“让你再回去,你也能下社会混。走什么道都一样,后悔的就是自己道没走好。” 一直没有了解到黑子、宏伟以及老朱之间的具体关系,但我所感兴趣的地方已经慢慢转移。“上次我看见有雷子蹲在月亮湾门口……”我终究压不住好奇心,小声问。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你觉得他们查出什么了?你觉得现在他们不动手抓人,是还在整理线索?”黑子反问。 “有什么可查的?谁都知道咱干着什么。我就是纳闷他们听完亮子的话走了以后,到现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解释说。 黑子意味深长的笑了几声,脸上重新染回的色彩是那段时间里最自信的一段,“宏伟老朱都想算计我,老田更不用提,如果现在上头批条子调查老朱,他立马就能动手。这些人想查件事,没有查不出来的。” 看见我质疑的皱起眉头,黑子平静的说:“地上有一块钱,一千块钱,一万块钱,丢钱的人就在前面,你捡到以后能还哪笔?” “一块还回去,拿着没劲;一千块钱就不还了,发笔小财;一万我得琢磨琢磨,别把人逼急了惹火上身。”我嘿嘿笑着承认。 黑子连连摇头,“都觉得在社会上混,有钱就得胀胆子搂,那都是傻子。晓峰,你记得,要想在这社会上混下去,一块钱不用还,没人在意这点小财。一千你得还回去,留个好名声。一万……”说到这,黑子盯着我上下打量,“一万你都往外还,你还出来混干嘛?回家老老实实找个班上,不更心安理得?” “小钱攒大家。你要想把这个家弄的体面,一千块你得往外交,哪怕捡不到,你都得想法子交。但咱在社会上忙,不就为了个钱吗?大钱得把住,有家底了,有名声了,狠狠捞几笔。”黑子自言自语的说,随后讲课般对我说了很多事情。 烟酒生意,黑子只拿账面上的钱,其余的全打在朱老板的总账,这就像他比喻的一块钱。而其他场子的收成,他大多用来铺关系。老朱曾给市里几所重点高中捐车捐电视,当时一台画王上万,黑子毫不手软的全自己支付,这就是他所说的一千块。而至于那笔一万,黑子苦涩的一直叹气。也许他准备从矿山上搬几块砖,只可惜他赌错了。 “这些人查我,根本查不出什么。所有的钱我都记的一清二楚,所有的事我都能推的一干二净。哪怕我出事了,亮子他们也能马上帮我把钱都补上。加上我这些年的关系,到监狱里我最多蹲两年。这些事我心里有数,就是可惜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黑子若无其事的说:“你是不是奇怪,大隋、宏伟、林诚他们都有好买卖,我这点生意连大雷的那些场子都不如,为什么我还一直站在这不动地方?” “想过。”我接口回答。 “工程、土地、产权、医药、政府采购、资源。我不知道你以后能混到什么地步,但是你得听我的话,要想捞钱,就从这六个地方下手。其他生意都是小打小闹,犯事进去不值得。”黑子垂头说:“这城市,土地、产权都被宏伟拿着;大隋跑北京去不是养老,隔着几千里地联系采购,工程让林诚搞;医药矿山你也知道,老朱掐在手里不放。我算计了这么多年,可惜看错了人,选错了点。” “有钱让法院帮着打人,没钱就得靠自己的拳头。我从来不把自己看成什么黑社会,记得,真要混,就朝大面混,捅几条命没人把你当大哥看。”黑子说完闭上了眼睛。 一连几句“记得”,我都狠狠的记在了心里。后知后觉,我从这近似遗言的话里似乎听出了黑子的不安。 毛毛把我叫出去吃饭,酒桌上告诉我决定十一送黑子离开这。小王当时也在,小王说黑子走了更好,按照黑子那种脾气,根本不会自己忍着什么,弄不好捅出大事,反而得罪了别人。 他的话说的很含蓄,明眼人都明白,他担心的不是黑子得罪谁,而是担心自己去查黑子的话,会得罪老朱。 下了酒桌,毛毛塞了两沓钱,我没接。“以后要去哪?”毛毛问。 “我不知道。”我回答说。我肯定自己不会跟着黑子走,不是失望和胆怯,是觉得自己突然没了目标和方向。经常听人说混一天算一天,我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这种想法。 “上了高速就倒车,亮子找好人送黑子哥回老家了。你要是没地方去就留这,哥管不了你别的,管你口饭飘轻。”毛毛惋惜说:“操他妈的,到手的全飞了,以后批发商场没了,我又得滚回站前摆弄出租去了。” “亮子哥在这站着,啥也少不了你的。”我无奈的笑了起来。 那年十一很热闹,满大街的人流拼命花着钱,脸上笑逐言开的表情似乎证明着每个人都在高兴。但我相信,至少有一半的人已经忘记了这个节日得来时哭瞎了多少双失去亲人的眼睛。 毛毛整来一台外地牌子的出租车,黑子也无心问起自己的车在哪里,主动握上了方向盘笑着说:“那么多年没回过老家,这趟车我自己开。” 或许他一直以为自己握住了方向,或许他真的想送自己最后一程。 路上我想给金笛打个电话告别,不过我无法开口。我擦干了她的翅膀,我把她送上了天空,我就不应该再奢望她会停下来。真他妈大方,我应该赞扬自己,于是我用拳头狠狠砸砸自己的脑袋当作鼓励。 我发了条短信给她:“962464。” 我希望她看得懂,也希望她永远看不懂。 第二百六十五章 自首 收费口外的新加油站还没营业,奇形怪状的顶棚像只翻了壳的乌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与毛毛聊了几句,站在路边大树方便一下。黑子则在远处指着对面一间破烂陈旧的平房,平房上挂着某某大酒店的招牌,这让我们三个人一起笑了出来。当我看到黑子忽然愣住的时候,我怕他想起刚刚丢掉的月亮湾那些玩意,故意扬大了笑声。 但笑就停在了那里,一辆车没有减速,拐进加油站棚子后直接撞上了黑子。 黑子仰在车前盖,翻了两下滚进了旁边的排水沟。 我还记着刚才黑子的笑,没反映到其它。车上蹦下一个男人,反握着刀狠狠插上了黑子的后背。 一连好多刀,我和毛毛都愣在了原地。 毛毛大喊起来,我看到黑子露在排水沟外面的手狠狠抠着地面上的土,吓的我瘫在了地上。 男人起身瞪着毛毛,冲黑子啐口痰后立即钻回了车。 “是姜勺,咱赶块走。”毛毛转身催促说。 我看着黑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后背都他妈捅烂了,我操你妈的,赶快走!”毛毛狠狠踢了我一脚,首先跑上了车。 我蹬着地,但双腿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就像被羽毛活埋,浑身都是松软,却密不透风的让我窒息。我数得清自己起身多少次,也数得清自己同样摔倒了多少次,最终我还是瘫在地上,眼睛无论如何都无法从黑子那里移开。 我一遍遍骂着自己废物,甚至对着双腿乱喊着“操你妈”,但没有一点效果。很快,我连怎样呼喊都忘掉,呛进嗓子里的风让我觉得嗓子眼开始收缩,留下窄窄的一道,仅够我疼痛的呼吸。 心脏爆开一样难受,我想弄明白自己怕什么,不过我找不到答案。 我不怕血,我甚至会仔细研究自己的血多久才会凝固,我也不怕死人,那些我接触过的死人,他们留给我的都是忘不掉的故事。 也许我只是本能的害怕,就连呼吸也乱的让自己的头开始发懵。脑子里嗡嗡的一圈圈膨胀、收缩,我能做的就是忘记了一切声音和景物。 毛毛不耐烦的跑下来把我拖上了车,胳膊被他撸的生疼,我觉得自己很沉。 毛毛开了很久,“去哪?去哪?”他反复的问,不知道是在问他自己还是在问我。 “我去鞠武那里!”我趴在膝盖上,突然并且自然的蹦出了这个念头。 我早早跳下了车,漫无目的的蹲在鞠武家门口,直到他爱人出来丢垃圾,才把我迎进了房间。 “你自首吧。”鞠武听完我的话,毫不犹豫的说。 我麻木的没有反对和同意。 “回你家自首去,你还留在这,早晚得跟黑子一个下场。”鞠武严肃的说,甚至握住了我的肩膀。 他的手很有力,就像毛毛刚才把我拽走时一样。 “我送你回去。”鞠武起身拉着我走。我清楚他的意思。大概他怕我反过劲会后悔,但他不知道,我已经无力后悔。 “不用了。”我哆嗦的走到门口,踩着鞋走出门,点上的烟始终咽不进嗓子。我很希望鞠武门口的台阶一直延续下去,因为走光了它们,我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去哪。 鞠武追出来帮我拦了出租车,六百块包车费也是他掏的,“到家给我打个电话,十二点前把事情处理好还能赶上宽大最后一天。如果有麻烦……”鞠武犹豫了一阵子,“我帮你。” 我只记得我在晚上九点半多才走进了老家楼下的派出所,当警察问我做什么时,“我他妈来自首!”我积攒了一路的力气,换来的是这句可笑的话。 值班室的干事根本没在意我,抬头打量我的眼光似乎在嘲笑一个喝高了的疯子。 “我自首,求你赶快让我自首。”我说。 忙碌的那段时间,我在拘留所里一直不愿说话。亲戚帮我在外面忙活,斧头东子这群哥们倒频繁的来探望。号里的人知道我那些事后,对我还算不错,至少没有逼着我学老k的模样藏几只叉子。 自首以后,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无论向左向右,无论方向错对,只要有路走都是值得高兴的,千万不要等在十字街口。想清楚以后,我开始嘲笑起自己在法庭上信誓旦旦的认罪。很虚假的玩意,真正逼我自首的,就是那一条条路交合成的十字,它让我迷失了太多。 法庭判罚不重,除自首外,大赦让我捡到了便宜:监外三年,父母赔偿了三万多块,我每天需要做的只是按时到法院办公室扫地倒水。海滨老爸对这个判罚很不满,跑到我家里乱喊乱叫。“早知道我把你一起捅了,大不了监外六年,反正对我都一样。”我说完,海滨老爸便气的离开了我家,不过,我母亲狠狠抽了我一个嘴巴。 那不是母亲第一次打我,但也许是她最绝望的一次。派出所通知她和父亲来看我时,她便不顾一切的冲上来抱着我,“不管有什么事,妈妈都帮你扛下来。” 当时我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巴不得自己疼的呼天喊地,可惜只有麻木。“扛”这个字我经常挂在嘴边,但我从不知道它原来会这么让我心疼。我不自觉的想低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但我还是放弃了。她承受的不仅仅是后果,还有我跑路这段时间的煎熬,我不敢再把事情加在她身上。 父亲只是怔在远处看着我,没有与我说一句话。我被羁押时,父亲冲我笑了。即使我还在学校念书时拿下全年级第一,他都没有笑过。 “错了不要紧,自己的错自己去承担。”父亲在法院外对我说,而且拍了拍我佝偻的后背。 这让我很难受,我仅仅承担了一点点,我没有勇气对他坦白自己都做过什么。这个世界上,真正对自己无私的,始终是父母。而真正对父母感到愧疚,无论用什么都无法掩饰、直到最后一刻才不负责任的坦白的,却是我这种男人。 也许有人会以为这三年很难熬,但我没有这种感觉。因为我根本没有接触别人。 我想搞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每天去法院报道,不过看到父母关切的眼光,我没有继续问下去。 我的出现让海滨家里不知所措。修鬼找出**想帮我个忙,我拒绝了。我坦白了自己的那些,隐藏了属于黑子的那些。从判决下来以后,我便觉得世界换了颜色。 父亲帮我安排了几份活,除了在建筑公司呆足了一个月以外,其他的工作都让我无法接受。 在建筑公司我认识了一个哥们,元旦时公司食堂包了饺子,我把自己的那份让给了他。他从低标准熬过来的,老爸每天躺在床上输液,赚的那点钱还不够买几沓套子接尿。 元旦第二天那哥们就死掉了。同事告诉我是饺子吃太多撑死的。 很操蛋的死法。我把那个月的工资都随进了葬礼。我想他应该走的很满足,因为他是满足着走掉的。虽然别人不以为然,但我嫉妒他。 辞掉工作后我在家里坐了很久。家门口的台球厅已经改成了串烤店,老板偶尔会喊我过去坐坐。我说我是犯人呢,别给店里沾上晦气。 “在牢里的犯人都是好人,在街面晃荡的才是王八犊子。”老板笑眯眯的说。 老k是我唯一愿意叫出来的哥们。修鬼几次叫我过去帮忙,我都推掉了。老k则根本不听,也许在他看来,跟着以前的小弟混饭吃是件很丢脸的事。 老k几次问起我在t市的经历,我记的太多,却不愿说出口,倒是毛毛偶尔打给我的电话枯萎了那段回忆。 老田过完十一便开始动手扫黑,最先被送进去的不是我们这些混子,而是油田的几个警察。开庭不是在t市本地,我不清楚原因。但结果已经不需要这些原因,三个帮着黑社会为虎作伥的警察都被判成无期。 油田结束之后,t市内部整顿也逐步展开。小王被调去了外地学习,他的父辈出面才保下了他没有受到调查牵连,但一样给很多人提了醒。老田在市里开展了什么统一行动,代号我没记清楚,也许那些参与行动的警察也不会记清楚。矿山所有场子加上月亮湾的小姐都被抓了进去,抽血搜身,明着说是检查是否染病吸毒,但到底为了什么,老朱比我们都清楚。 宏伟不知道和老朱搞了什么鬼,两个人经常见面。嫂子把月亮湾、新月亮湾送给了亮子,新批发商场则归给了宏伟。作为代价,老朱也许会安稳的继续坐在矿山,这与我们都不相干。 姜勺逃窜时被围捕,打在防盗门上的子弹折进了他的腿,这家伙干脆从楼上跳下去自杀了。听毛毛说,姜勺死的时候没闭上眼睛。 逃出来就为了整死黑子,但是真完了心愿,他反而死不瞑目,这点我无法理解。 捅死黑子的凶器就在现场,是一把裁缝剪。十公分长,铁头铝柄,受力太大,握柄已经错位走形,黑子就死在这把路边摊售价仅仅一块钱的玩意下。空闲的时候我买过裁缝剪,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神经。正如黑子说的一样,我们这种人,命根本不值钱。 陈家村还在漫长的调查,亮子憎恨那里害了黑子,经常带人过去扎刺。上头说陈家村的案子太复杂,尤其打草惊蛇后加大了难度,按惯例起码得一至两年才能审清。大鸟和张栋没完没了的打官司,倒是张栋已经办出医保逍遥在外。 毛毛扛下了所有,一口咬死是他送黑子离开。但查来查去,这件事被抹掉了。 凡是涉及到钱的问题,总是比人命审的更加仔细。 亮子曾告诉毛毛,朱福以前打听过黑子什么时候离开,还拿出一笔钱准备接济。“我听哥们说,在郊区看见过姜勺。”毛毛不确定说,“好像跟张可有点关系,操他妈的,没人查。” 并不是没人查,而是没人敢说而已。道上买凶,动枪的话最少得十万至二十万,动刀五万左右。拿姜勺这种人对付黑子,既没后虑,又不用破费。或许老朱早早的就藏起了姜勺,只不过张可的出现让我有些惊讶。还好,我已经不用研究这些。社会上没人分得清谁才是真正的黑社会,那些企业家、各种经理比起我们毫不逊色,只不过他们的打手更高贵而已。 “混不下去回来找我。”毛毛与我说:“哥们现在有一号,除了亮子就是我。” “大雷呢?”我好奇问。 “消停了。”毛毛平静的说:“黑子哥走了,大雷不知道为啥也不出来闹了。”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 老k一直鼓动我监外结束后带着他回t市,我发现他出来以后身边从来没带过家伙,转过话题问:“你不是说刀是男人的第二根**吗?怎么现在放家里不带出来了?” “操,一根都闲的没地方用,要那么多干嘛?”老k脸红说:“这两年你老实点,等过了这阵,咱找条道整钱。” 我盯着老k一直没言语,我与他不同,他在牢里一直是不满,而我是心甘情愿背着这三年。我希望这三年能补上我那些债,但也知道,它们无论如何都盖不上黑子死前那只仍想抓住什么的手。 第二百六十六章 杂事 黑子葬礼时我买了块玉邮给了毛毛,嘱托他一定要把玉放进黑子的骨灰盒。(.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不知道为什么,平静下来以后,我每想起自己在t市的经历,都会不由自主的笑出来。由衷的笑,不夹杂任何情绪的笑。 上网联系到煜,发现这丫头已经北漂,向一份她认为轰轰烈烈的爱情投奔。我没有讲起自己自首的事情,因为在这点上她开解不了我。承认爱情也是一种自首,我只盼望她的男朋友不是另一个我。 “一些事情结束后,思考它的人会认为是喜剧,感受它的人会认为是悲剧。”煜劝我去念书,她说这些都是书里学到的。 我撩不起这种兴趣。人本来就是擅长总结,而且只擅长总结的玩意。我宁可在一段段悲剧里活着,大概哭过了,笑才会最干净。 健国哥找了我几次,父亲一直默默的替我挡着门。有次父亲发怒对健国哥动火气时,我才发现他原来也有着那么强硬的一面。 修鬼从老k那里知道健国哥的事情后,竟主动帮我拦了下来。而且结果让我意外,健国哥没有再跑来见我,偶尔打电话叫我出去吃饭的语气也和善的多。 我自首的头一年,**顺利搞砸了韩国城。韩国城里许多东西都是日韩的二手货,即使这样,那些老板仍选择走私降低成本。可怜那些自认时髦的小青年大包小包从韩国城里买着昂贵的玩意,竟然不知道自己那些衣服家电通常都是外国丢在回收处的垃圾。 **从这里下手,但连续找海关朋友抓了几次都没有效果。那些破烂根本没人在乎,周虎的关系网也十分牢靠。 “里面搞不顺就从外面搞。”我无意中替修鬼瞎出主意,“走私几斤白面都能被当成典型,你们也学着点。[.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让**找人去海上拦,那跟海关检货是两回事。” 只是我没想到,**办的更绝。听了修鬼的建议后,**打通关系截下了韩国城的一艘小轮。几百箱走私烟并不多,但幸运的是,八成货都是日本烟。 日本人把所有事都算成钱帐,不像中国人喜欢算感情帐。没出两个月,日本大使馆就向海关抗议,要求加大打击走私的力度。 我根本不知道大使馆到底在哪,而且我也从没听说那里传出过什么值得一听的消息。不过这件事让老家市委十分震惊,压下风头后,三下五除二就停止了韩国城的外扩项目。 修鬼告诉我走私并不是在大海上盲目飘荡,需要经过很多转折点散货,而**能查到时间地点,这都是绝对的实力。 韩国城已经投资将近九千万,可惜施工图上那美丽的画面注定成只是画面。北京投资人也被**查出了把柄进行要挟。熟悉地皮买卖的人都清楚,房价高高不降,主要原因就是批地皮时花费的前期费用已经高达房价的20%-50%。只要身后有人,**不愁抓不到那种人的小辫子。 周虎立即撤了手,韩国城也人去楼空。政府决定拍卖,不过无人问津。投机的是地皮而不是房产,真正赚大钱的人不会接手。 处理韩国城尾巴的期间,修鬼和斧头没少出力。在一家酒吧械斗时,斧头再次把韩国人的儿子破了相,不过这次韩国人没开口索赔两百万。要知道,在我们这些人眼里,那些未整容的大饼子脸不比中国人的脸皮值钱。 修鬼办事稳当,斧头敢做敢当,**对他俩态度不错,所以修鬼才有胆子替我说话。当然,我也清楚健国哥看上的不过是**的面子,这种事虽然掉价,但不丢人。 鸡头嘲笑我当初没眼光,捡到宝贝不知道用――李桐的父亲在市里很有手腕。 从中俄走私开始,李桐的父亲捞了一票本钱,随后他收手很久。不论是农村农田承包,还是下海开公司,甚至到了股票大热时,李桐的父亲都没有动手。直到国家开始下放土地权力时,他一连圈下老家几块旺地皮,从此成了市里数得着的财主。 不过李桐的父亲做人很低调,大多事情都交给自己的爱人出面,而一些琐碎的麻烦则有**摆平。所以很多人只知道**,却不知道这位身后站着的真正的大哥。 过去一年经历的事情太多,我已经对这些大哥级的人物失去了向往,当成故事听过之后,我便抛在了脑后。而且,我竟不自觉的拒绝了几次李桐约我出去玩的要求。 李桐父亲的做法与黑子差不多,尽管他投机成功,但我实在不愿再见到一个活着的黑子在我眼前。 老k在汽车大修厂上班,没多久就因为工资条少打了十几块钱把工资科的人揍了一顿。大修厂答应月月按时开饷,条件是老k不必、而且不能到厂子里来上班。 东子羡慕的夸耀老k有能耐,大概只有我才看得出老k装出来的潇洒。每个月几百块工资对大修厂来说微不足道,施舍出来,真正难堪的反而应该是老k。 老k无聊便喜欢叫我陪他溜弯,知道我和和尚的前后遭遇,他不愿意再回山屁哥身边。看着他到处望眼的模样,我猜他想找点事干,真正适合他干的事。但我和他除了能打打架以外,连摆个地摊的本钱都拿不出。大多数情况下,我只能看着机会眼睁睁溜掉。不过老k对我信心很足,他一直相信我会找到生财的道。 对于那时的我,确实能看到不少投机倒把的机会,但仅仅是看而已。 八十年代改革开放让一批有胆识的人先富裕起来;九十年代猖獗的走私让道上的人腰杆越来越硬;而二千年,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暴富的好机会。当然,绝大多数的人错过了这个机会。至于抓住这个机会的人,也大多走进了铁窗。 九零年末两千年初,国有商业银行开始转型,可以大肆调配信贷资金并决定租赁等等业务的合作单位与方向。市里农行花了一亿两千万兴建办公楼时,我就知道这里以后可以制造出不少横行的大哥与老板。建筑公司分包了工程的一小部分,父亲当时表情很严肃,“国家办农行的时候曾规定,以后农行不许买小车,不许盖高楼。这都是拿着国家和农民的钱搞腐败!” 父亲一辈子都没有入党,但他每天七点雷打不动的端坐在电视机前准时收看新闻联播的态度,让我无法理解他那一代人对国家的关心。我经常觉得自己在社会上走着爬着无足轻重,也许,就如黑子说的一样,黑社会并不黑,他们只不过选择把坏事公开的做给所有人看而已。` 黑子曾告诉我,政府要做的事情就是为了绝大多数人的绝大多数幸福忙活,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里打出洞,经我们的手为绝对多数人忙活,至于最后的幸福自然也落到绝大多数人之外的我们手里。 我盯着一栋栋银行证券开始兴建,心里确实有过那么一点奢望。但我很清楚,即使那里的一个小贵宾室,我都没有资格进去。我在另外一家银行大厅里的饮水机旁想帮父亲接一杯果汁,保全很客气的把我赶出了那里。我记得我看见大门口贴了一张标语:为人民服务。 原来,想当人民也得谈论资格。 在这一点上,鸡头与我很像,我和他已经懒到不再介意别人的评价。鸡头没有再回去内蒙,天天扎在步行街红灯区里的一家网吧,有一天他竟笑眯眯的告诉我:“哥们现在干起‘传销’了。” 鸡头在本地聊天室聊天,拉拢客人安排小姐,省掉了给场子老板抽的油水。这倒是响应了国家的号召:与时俱进。 鸡头在网上也收一些小鸡头,按照他的话来说,那是下线、二级代理。有个初中女孩在聊天室里说自己缺钱,鸡头立即联系到她,当天找到客人赚了三千**费。从那以后,鸡头在网上名声渐渐大了起来。直到鸡头联系红灯区小姐出台被场子老板发现,老板找人堵进网吧恐吓后,这小子才收回那双脏兮兮的手。 姥爷出主意,让母亲尽快安排我的婚事。“一个男人成了家,总会学的稳当一些。” 于是母亲介绍了几个女孩子让我相亲。不像电视剧那样有情调,大多是领到家或者到对方家里坐坐,瞧顺眼就出去轧马路聊天,装出一本正经的斯文样。 我的运气还不错,几个女孩子虽然知道我犯过事,不过都没有较真。只可惜我这种被人叫做“二流子”的家伙,根本不愿意去想以后。我知道她们想改变我,我也希望被她们改变,但我害怕我不会习惯另一种生活。 其中一个当幼教的女孩子很严肃的问过我,她问我整天不务正业,从没往银行存过一分钱,我会不会静下心的时候后悔自己这么糟蹋过生活。 “我喜欢这样的我。”我说完离开了她,也拒绝了母亲再替我安排相亲的好意。 我很感激那个女孩的话,她让我明白一件事,活的干净与否并不代表这个人干净与否。 第二百六十七章 暗示 晃荡了一年多,楼下的那家小网吧成了我和老k的聚点。(.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母亲一开始不接受我整天缩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不过父亲隔几天便会到吧台替我结账。 父母在孩子小的时候总希望他会出人头地,但等他长大以后,就只求他平平安安。 尽管我知道这是父母的矛盾,不过慢慢我已经习惯了吊儿郎当的生活。今天哭明天笑,只叹息天亮,不要求谁会明白我。每当老k开了工资,我都会跟他去附近农村赌赌球或是杀几手色子。那里一般是三级代理,场面开的小,也不必担心自己会陷进去不可自拔。 老k姨家的弟弟乐乐那一年考上了市里唯一一所省重点高中,小家伙兴奋的每天穿着校服到处溜达。偶尔带着他出去玩的时候,周围的眼光总是围在他身边。习惯了抢眼上镜头的老k很别扭,有时候偷偷与我核计,准备摸黑去校门口抢两套校服换上。看着他张狂的德行,还有我发蔫的模样,我苦笑着劝他打消念头,“咱这样的,挂上北大的牌子,别人都以为咱是自费的。” 每天早晨乐乐都会到楼下喊我――我去法院路过他的校门口,而且时间也相差不多。于是我得挤在这些祖国未来的花朵里,听他们小声议论谁谁谁早恋,谁谁谁在教室里打啵。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很惊讶的事,对我来说已经无聊到浪费生命。不过,我很羡慕他们。有时乐乐隐瞒我去法院报道的真相,向他的同学介绍我时,我都会不自觉的谦虚说:“你们都是有出息的人,我啥都不懂。” 其实,我懂。我懂的是这个社会,他们眼中蔚蓝的天,我看过却发现是一片残忍;他们嘴里幸福的未来,我感觉是一片模糊。文化可以帮人认清楚自己,但不会帮人认清楚社会。但是我能说什么? 中午的时候我会在学校门口等乐乐放学,然后一起到对面的快餐店对付一顿午饭。老k担心弟弟受欺负,把担子直接丢给了我。那些怕去我家惹我老妈老爸翻脸的哥们也抓住这个机会过来聚聚,大多是修鬼消费,斧头、东子、鸡头都来陪酒。至于和尚,这小子跟着姑姑跑去祖国的最北面干美容。虽然纹肿了很多女人的眉头,钱倒是没少捞。 乐乐每天大摇大摆的向我们靠拢,与他打招呼的同学大多带着敬畏和羡慕的眼光,这让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乐乐从自费班里泡了一个还算漂亮的女孩子,熟起来之后,女孩张口闭口要给我介绍个小朋友认识。 我摇头拒绝,但乐乐头拱地也要把我捆在他的学校,当时就想让女朋友把姑娘叫出来见见面。 修鬼打断了乐乐的兴头,岔开话题说:“前几天溜达,我看见蓝眼睛了。” 我心里咯噔咯噔的猛然跳起来,假装无意的继续吃着饭,鸡头来了兴趣,接口问起蓝眼睛的情况。 听到这小子的话越来越下道,大有把蓝眼睛骗出去坐台的倾向,我立即截断了话头,“她最近咋样?” 修鬼摇头,“我有她电话,叫出来一起出去玩玩?” 我心虚的摆手,鸡头却抢过电话拨通了号码。担心他说出过分的话,我为难的夺了过来。 让我吃惊的是,电话那头居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问起我是谁,我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反而愤怒了,“你找我对象干嘛?你俩咋认识的?” 我有点恼火,脱口说出自己是蓝眼睛以前的男朋友,但立即有些后悔。自己没对谁忠诚过,也没资格拿着过去当成借口。没了兴趣,我抬手就要挂上电话。鸡头听出电话有些不顺,从我背后抢走电话走到门外聊了起来。 哥们一起闹,我不愿意扫了气氛。即使蓝眼睛现在还是我女朋友,我也不会在哥们大咧咧开玩笑时被泼冷水。 只不过我没有想到,鸡头在外面聊了几句就对着电话吼了起来,“我操你妈,你别跟我狂。有种告诉我你地址,我他妈不去找你,我不姓鸡。” 乐乐失神的凑到我身边,“峰哥,他真姓鸡?” “嗯,**的鸡。”我笑着回答,随后冲修鬼使使眼色。 修鬼招呼鸡头回来后,鸡头直接把桌上的盘碗瓶子都掀到了地上,“还吃啥吃呢?斧头你跟我出去一趟。” 我起身喊鸡头,他根本没理会我,“操,你现在扛着事不敢闹腾,他他妈就敢叫号?晓峰,这事你别管。哥们去调理。” “他什么时候看见过我了?”我不想惹事,阻拦说:“消停点过来吃饭。” “不行,我他妈就受不了别人骂我哥们。”鸡头说完就钻上了路边的出租,斧头门还没关上,东子也急溜溜冲了进去。 “没事。”修鬼拉着我安慰,“鸡头这是火憋大了。你和老k都在家干靠着,他又不爱回转盘混,到哪都受欺负。上次在网吧被人堵到了,都没动手,这小子吓的自己跪下去了。要不是报了连巡的名,少不了被人狠敲一顿。” “连巡是谁?”我好奇问。 “拖鞋的哥们。”修鬼叹气说:“你现在是完蛋操了。现在市里的小混子抢钱都知道先问问对方是哪片的,估计你除了拖鞋秃子不知道别人了吧?” 我皱眉,却不得不承认。在外面混,是个人就喜欢在嘴边挂几个大哥,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讲的出,自己就有面子。而我,我还停留在跑路之前的水平。虽然道上倒下一个大哥很难,但兴起二哥、三哥却很简单。 “连巡以前把欢乐城围了,里面包场的几十个人全给架住,揪着得罪他的那个小子当场开打。鼻孔两边都拿酒瓶子给撑豁了,那小子以后估计都不敢用鼻孔喘气了。”修鬼继续解释说:“欢乐城是秃子他弟弟开的,就铁路大厦后面那个饭店。现在黄了,因为这事秃子和连巡干了几回。没咋样,现在连巡还在街面上横着走。” 我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鼻子,也就把鸡头那档子事暂时抛在了脑后。 下午老k给我打电话时,修鬼死活不肯放我走,连拉带扯把我带去了温暖的那间酒吧。 温暖居然还记得我,偷着从柜台送了两盘香蕉片,笑眯眯的问我李桐是不是也来玩。 我有些后悔自己摇了头,温暖知道李桐不来后,很热情的端走了茶几上的香蕉片。 “操,这娘们真是怪胎。”修鬼不介意的开玩笑,借口上厕所走了出去。 我还在感叹现在的生意越来越好做,到酒吧里的客人竟然有三成是未成年小崽子时,修鬼居然带着李桐坐到了我身边。 我刚一发怔,李桐不客气的把我揪了起来,“让地儿!我现在找你还挺费事的。别怵,我是陪**来玩的,你自个儿去对面坐去。” 李桐打扮的与以往一样,高辫在脑后来回摇着,但说话时细长的眼睛总带着笑,让人很舒心。 我回头发现**确实站在那里。一套干净的西服,一双干净的眼睛。与第一次见他有些不同,平整的额头少了那些愤怒时折起的抬头纹,竟让我觉得他不过只是个普通人。但**的报喜鸟西服拆掉了那只镀金小鸟,如果不是看到报喜鸟独有的圆角领子,我还真会以为他穿着很随便。看到这,我心里不由涌起了以前的那种崇拜感。 如果换成鸡头,他一定会把报喜鸟贴在脑门上显摆。并不是贫富的差距,仅仅是男人的自信问题。大概像**这种男人,已经不需要用其他玩意证明自己。 **抬手指着我,整只手指着我,这种大方客气的动作让我很惊讶。修鬼连忙介绍,“这就是晓峰,哥天天忙,记不住脸了吧?” **皱皱嘴唇,冲还在发火的李桐咳嗽两声,李桐便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东瞅西望,好像刚才她就如此乖巧一样。 **走到吧台开酒,修鬼抢着付账,顺便把我也扯了过去。 “听说去年回来自首了?”**随口问。 我觉得胸口有些颤,不知道是不是激动,一时忘了回答。 “也行。赶上大赦,把以前的事结了。一刀赔三万,不多。”**没有打量我,自顾自的说:“只要不进监狱就行。监狱那地方只能出来两种人,要么就是巴不得赶紧再回去送死的,要么就是蔫不悄的连声屁都不敢放的。” “那不更好了吗?”我开玩笑说:“回头政府再严打,就挑着蹲过牢的抓。劈开老实的一半放了,另一半全枪毙,省事了。” “操。”**哼唧说:“哪个人你敢说他就是好?哪个人你敢说他就是坏?一个人好到家了,他心里肯定琢磨着想办次坏事,而且是大事。一个人坏到根了,他也经常办点好事,也是大事。” 我沉默着无法继续说下去,人本来就是复杂的。而**这种人就像黑子一样,看过的人太多,人心里那点鬼祟瞒不住他们。 “我听修鬼说,你天天在家没事干?”**见修鬼掏钱,只点了几扎燕京。 我刚想解释,**转头看着我说:“你别瞎想。我不缺人,到步行街喊一句,愿意跟我后屁股办事的人太多了。” 我尴尬的躲开了**的眼睛,也笑自己太高看了自己那点份量。 **把扎啤杯摔在我面前,将吧台上的烟灰缸一个个摆到身前。 “你说这个杯子满没满?”**把烟灰缸里的烟头都倒进扎啤杯,自言自语般问。 我点头着,但没搞清楚他的意思。 **边笑着边让服务生启开一瓶啤酒,用纸牌挡着杯口,**往杯里不急不缓的倒着啤酒,“现在满没满?” 原本被烟头塞的满满当当的杯子很快渗进了酒,与先头比起来,反而更充实。 “也是满的。”我突然发现自己那点精神头和所谓的阅历通俗不堪,被**一个简单的把戏就震住了。 **回头冲李桐坦然笑着,示意李桐陪继续等在原位后,他才平静的指着杯里的啤酒和烟头说:“这玩意跟人一样,没有哪个人心里是满的。你不要钱不代表你不要车,你不要车不代表你不要钱。你回去好好想想,你是什么都不想要,还是想要的东西你自己还不知道。人在家呆着,就把人呆废了,出去跟哥们朋友闯闯。” “要是我先倒酒,你这些烟头根本放不进来。”我顶嘴说。 “操,脾气还不小。”**说完起身离开了座位,将一张百元票子揉成团抛给了服务生,“就算我把它撕碎了,它也是一百块钱,丢在地上,一样他妈的被人抢。”**走到门外忙起自己的事,不过留给我的话却安静的没有离开。 第二百六十八章 打扰 **没有在酒吧坐很久,在他面前我和修鬼都不敢放肆,只有李桐叽叽喳喳的无理取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快过生日,李桐想单独请一桌,听语气她不愿跟**与自己父亲的那些朋友一起惺惺作态。**倒没拒绝,“你就是想找个机会蹭我顿饭吃,哪年你请客都是我掏钱。” 李桐冲我与修鬼皱鼻子,等到**离开后才大方的说:“修鬼,到时候你也来。” 修鬼歪头点点我,李桐不满的说:“人家我可请不动。” 我没介意,低头继续剥着花生。 晚上回家的时候修鬼旁敲侧击的劝我跟他一起出来混,“在社会上捞钱,早晚都白费,就有一条道是安全的。”我端着胳膊,边说着边想起了鸡头那群浑小子。 “啥?”修鬼感兴趣的问。 “你不知道的那条道。”说完我便哈哈笑起来,“我以前大哥告诉我的。” 不知不觉想起黑子,我有点困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 当晚我打电话给鸡头,鸡头支吾着说信号不好,省略了白天发生的事。第二天我等在快餐店时,二郎急匆匆的跑来找到了我。 “咋事?”二郎脱口问:“还他妈反天了,扎一刀就想勒两万,我倒要看看他屁股镶了几片金子。” 我皱眉问起原因,二郎这才告诉了我。 昨天鸡头三个小子找到蓝眼睛对象家,发现蓝眼睛已经和那家伙同居,看房子的装修似乎离结婚不远。蓝眼睛的对象二十七八岁,刚退伍,句句提起自己在部队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 鸡头有点心虚,张口骂了几句,斧头啥也没管,扯着东子就在人家门口动了手。临走时那家伙翻身把东子撩倒,斧头二话没说,挂在腰套里的弹簧刀捅上那家伙的屁股。 “这是冲蓝眼睛的面儿。”斧头扔下话,没管后果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他他妈的成天带把刀,就怕自己弄不出事?”我不满的骂。 二郎耸肩说:“晚上十点你去步行街,哪个小崽子腰上不挂把刀?斧头在迪吧被人撞了,瞪了别人一眼,回头那小子拎着刀就往斧头身上捅。土豆混的不咋样,现在在舞厅当服务员,遇见没成年的**崽子跟他叫号,他连声都不敢吭。” 我拍了拍脑门,“那小子报警了?” 二郎摇头说:“没,蓝眼睛知道你现在这样,没想闹大发。她对象要私了,东子这不想跟我借点钱嘛。说难听的,东子怕把你搭进去。” “操,她不想闹?她他妈的是不敢惹我。”我冷冰冰的说。 二郎怔了一下,“别往歪处想,那丫头片子不至于。” 觉得脑子乱糟糟的发麻,我嘲笑起自己刚才的想法。法院里的人告诉我,过完这三年,我只要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能改正自己的思想,我就跟外面的人没什么区别。这怎么可能,人永远无法消除的就是自卑。所以当人有了资本嘲笑别人时,他们才会忘乎所以的自大。这有点像琥珀,那些苍蝇身价百倍,躺在柜台里讽刺仍蹲在垃圾箱周围的同类。但它们忘了,它们永远只能呆在那一块石头里,没了生命没了自由,只剩下标签上空荡荡的价值。当石头破碎,它们也无足轻重。 苍蝇永远是苍蝇,从老天爷帮它们安排好了身份后,别人只会对它为何存在在高贵的环境中好奇,绝不会把它们当成真正的高贵玩意。 我重新坐在椅子上,乐乐这时候也从放学的人流里跑来,开口就让我帮他忙。 “旁边学校的傻逼跟我朋友狂,峰哥,我约他们中午在校门口等着。你帮我找点人。”乐乐说。 “滚边呆着去。”二郎不客气的吼着。 我急忙把乐乐拉到身边,“咱的气别发到乐乐身上,老k来了还不把咱撕了?” 乐乐脸红一阵,随即语气少了刚才的镇定,“吓一吓就行了。” 我点着头,让二郎打电话把斧头那些人都叫来。该来的总得来,我开始不知所措,犹豫着应该怎么解决蓝眼睛的问题。我不介意别人的看法,但不能不在乎以前对自己很了解,甚至对自己很依赖的人的改变。 鸡头最后一个到,看见我表情不大好,立即打岔跟乐乐胡侃起来。 “把蓝眼睛找出来了吧。”我忽然说:“就斧头那脾气,人家要两万,他还不得回去再补几刀?” 斧头嘿嘿笑着,鸡头这才放心的打通了电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中午十二点半左右,乐乐的学校已经封门,我看到路口走来一群小子。岁数不大,七八个人,显然是在学校里立棍耍派的货。其中两个小子用报纸包着不知道什么类型的家伙,捧在胸口前的模样很拽。 白天订点打群架,没动手前把家伙抻出来现眼的大多是嫩手。对付这种人,根本不用动手。随便打个110,逮着就是一天拘留。警察管事,从来都是在动手前和动手后,老痞子打架也只在动手时才分刀。 那群小子摇头晃脑的在校门口转悠,乐乐有些不安,“峰哥,不多叫几个?就咱这些人不能吃亏吧?” “你同学呢?”二郎反口问。 我知道是乐乐揽下事要面子,看在老k的份上替乐乐解了围,“咱这几个够了。就鸡头那力度,剁剁脚就能叫来一个连的小姐,累也累死这几个逼养的。” 鸡头尴尬的笑着,真动起手,他没有什么用处。到不是鸡头体格不行,鸡头这行做久了,人也变的很懒。而且现在的鸡头对待小姐,不是一味的拳打脚踢,更多的是哄骗安慰。 斧头和东子蠢蠢欲动,我叹气告诉他们等修鬼来之后再动手,这时却看见蓝眼睛正从马路对面走过来。 二郎捅了捅我的腰,“她要是敢要,多钱咱都给她,别他妈让她小瞧了。” “她要是敢要,明天我就让她当蛇人去。”鸡头狐假虎威说。 蛇人就是偷渡后无法拿到护照的人。老家走私最疯狂的年代,一个邻国的女蛇人只值三千块。 “你有这本事,你还在这吹什么牛逼?”我不屑的嘟囔一句,自己迎头走了出去。 蓝眼睛看到我后一直没开口,我觉得曾经特别喜欢的那点蓝色已经变淡。不知道是因为她,还是因为我。 “你对象咋样?”我首先问。 “你本事越来越大了,现在叫唤两个人,就能到人家门口动手。”蓝眼睛不冷不热的说。 “我不知道。”我解释说,不过立即又改了口,“我知道。” “不是私了吗?”我打量着校门口那些人,随口问:“要多少?” “你的钱我敢要吗?”蓝眼睛愤怒的说:“以前你一跑,把事都丢给我。现在你闲着没事做,又出来给我添麻烦。我男朋友家里就他一个孩子,他父母现在还不知道,等知道了以后,我看你怎么收拾烂摊子。” 蓝眼睛提着背包,我伸手想帮她暂时拎着,但她立即甩开肩膀阻止了我的好意。 “听别人说你自首了,自首了还不好好改造……”蓝眼睛说。 我打断了她的话,“我自首是自首,但我没什么可改造的。” 蓝眼睛狠狠喘着气,“那你以前错了,以后你还一直这么错下去?” “我错没错用不着你来说。”我竭力压着情绪,“回去告诉你对象,医院乐意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医生不让住,我再帮他一把。你告诉他,是我让斧头捅的。但是我告诉你,我没让他们这么干。” “你不说话,他们敢这么干?”蓝眼睛质疑问。 我摆手说:“操,反正你也没信过我。” “你刚才说什么你再重复一遍。”蓝眼睛大声问。 “操。”我伸长了脖子说:“听够了?回头问问你对象,他为什么挨揍?就他妈让他对我装逼,我连个脏字都不能说?” “你怎么不能说?”蓝眼睛转头说:“他能跟你比吗?你是混子,你不说谁敢说?你捅过人,判过刑,跑过路,还坑过我。” “我什么时候坑过你?”我想扯过她的肩膀,但没有下去手。 蓝眼睛主动转过来看着我说:“你跑了以后,你知道不知道我见了多少次警察?海滨家里人没事就去医院闹,到后来我连传呼都砸了。你要是个男人,你办过什么事你就都担着,用不着拖累别人。” “你意思我在家等着被警察抓进去?”我反问说。 “你除了跑还会干什么?”蓝眼睛嘲笑说:“你什么时候稳稳当当办过一件事?你从外地回来,是不是又惹什么事情害怕了,没办法又跑了?你回来能呆几天?过阵子又得跑,是吧?” 我忘了她问了多少问题,但有一点能肯定,她根本不想听到我的回答。很多事我从不替自己辩解,我只是想解释,不为了后果,单独为了原因,可惜,除了法院为了证明自己伟大外,没人会在意这一点要求。 小时候我很喜欢舅舅家的妹妹,像位宫主。有一次她摔倒时擦破了脸,我很厌烦她脸上慢慢结疤,忍不住伸手想替她揭掉。母亲告诉我,我是错的,并且教育我永远不要去揭别人的伤疤。哪怕它们碍眼,但它们正在保护着伤口。 我可以这么做,但我无法让别人不这么做。蓝眼睛摊牌时的表情很认真,“我不要你们的钱,以后他们和你,都别来再烦我。” “我男朋友替我安排了新工作,以前因为你,我被医院……” “我男朋友可不像你天天惹事,每天都去单位接我……” “我男朋友刚拿复员金买了房子,我们还没装修完,你就找人上门……” “我男朋友……” 我看着蓝眼睛,不明白女人为什么总是喜欢比较。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为了紧紧拥抱,即使在对方身上勒出了痕迹,那也只是自做多情的证明。 蓝眼睛喋喋不休的说着,我一步步向后退着,当我还在犹豫怎么告别时,蓝眼睛已经首先扭头走掉了。 “操你妈的,到底打不打,不打都给我滚!”我歇斯底里的从快餐店门口的啤酒箱子里拎出瓶子,一个个砸在马路中央,冲着那些耀武扬威的小子叫号。喊叫声和砰砰的爆裂声让蓝眼睛回头,但没有留下她的脚步。 刚刚在路口下车的修鬼冲过来,在蓝眼睛身边迟疑了一下,随后跑到我身边,手指还在悄悄指着她的方向。 快餐店老板娘已经跑出来盖住了箱子,我拎着手里的瓶子独自跑向人群,斧头也跟了出来。那群小子比我想象的还要窝囊,扭头就开始跑,我们这些人追到岔气也没堵到其中任意一个。 再回头时我已经看不到蓝眼睛的影子。顿时我觉得很奇怪,我蹲在夜里,一直逃避不愿看到早起忙碌的人群,但那一个个夜晚,却从没给过我安慰。 于是我安慰起自己,于是我替自己闭上了眼睛。 我们一起盛开,分别凋谢,不打扰才是我的温柔。 第二百六十九章 自欺 从那件事以后我再也没到乐乐学校附近溜达,法院不知道为什么开了恩,允许我不用每天去报道。除了按时去派出所检讨反省以外,我彻底的没了束缚。 修鬼还是不停的想拉我上岸,在他看来,我已经开始作践自己。慢慢我接受了他的好意,每天背着父母跑去找修鬼胡混。不过,我从不参与他的那些事。即使**安排修鬼办事,我也没想过借机会傍边。 **生日修鬼想送份礼,不过我没有那么高的情调,没办法替他出主意。琢磨很久,修鬼找出李桐,想从她那里打听**的喜好。 李桐不记仇的冲我眨眼,这让我有些羞愧。“这事好办,我把**叫出来,咱带着他,他喜欢什么,你就买什么。”李桐说。 修鬼脸色大变,我也觉得很好笑。“万一**哥看上台宾利啥的,修鬼还不得把自己卖了?” “看你那点小心眼。”李桐不满的说:“**能让你们掏钱?心意到就行啦。” 修鬼连忙摆手,“我来,我来。” 李桐没听修鬼的话,直接在电话里胡搅蛮缠般非要叫出**。 我和修鬼对视着,谁也对这个丫头没有办法。 **开车来的时候对我们连连苦笑,招呼李桐上车后,顺口让我也陪着去溜溜。 我没勇气在这时候自抬身价,跟着他们一起在市里转了很久。 李桐念叨了几样东西,**大多拒绝。修鬼涎着笑非要送份像样的礼物后,**才把车停到了一家表行门外。 表行规模很大,大厅中央摆着一些外国男人的招牌,只可惜我一窍不通。李桐在柜台不断招呼修鬼来看,**则站在门口无动于衷。 修鬼和李桐试过十几块表,价格都很高。大概服务员被折腾烦了,态度也从一进门的热情变成很冷淡。我看的出,修鬼也看的出,只有李桐还在兴头上,没有理会这些。 当李桐在雷达专柜来回选了几块表,仍要换其它型号来试时,服务员终于耐不住火气,假装活忙自顾自的说起了电话。 修鬼不满的低声吼了一嗓子,服务生没搭理,倒是**转头走了过来。 从李桐手里扯过一块上万的手表,**轻飘飘的摔在了地上,随后还不轻不重的踩了一脚。“你问问她,现在还忙不忙了?”**撇嘴说。 服务员这下不忙,而是拼命了。店里其他服务员都围了过来,不过**的排场太大,服务员们只是相互嚷嚷,没人敢动手。 “拿块跟这个一模一样的,我买走。地下这块,她赔。”**对赶来的表行经理说,手指指向了刚才的服务员。 经理大动肝火的拦着不让我们走,“我不走也行,我怕你养不起我。”**毫不动气的说。 李桐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受了冷落,不过不介意的说:“算啦,让她赔,她哪年能赔得起?” **哼了几声,“两块都算上吧。” 修鬼为难的撞了撞我,我扯开钱夹露出一堆零票,**立即笑着拍了修鬼一巴掌,“记上,表送时代小张那里。” 经理立即放下了手,“你是张经理的朋友?” **愣了一下,点点头,“就说李桐在这买的。”**随手在柜台的登记表上写下了李桐的名字和电话。 经理犹豫着不敢放人,修鬼来气冲过去想推人,**把修鬼拽到身后,皱眉瞪了一眼。当他笔直的走向大门时,经理终究没敢再阻拦。 “下午你俩陪着李桐玩,晚上去时代帮我把表拿来。”**说完就钻上了车,李桐气的剁脚,不过没再磨人。 “操他妈的,真有派头。给我弄块上万的表,我他妈都不一定舍得带。”修鬼在我身边小声嘀咕,“打赌不?这老板要是知道**是谁,他都不敢要一分钱。” “那不可能。”我摇头说:“你当人家做买卖的都是白给的?他就算不要**的钱,**也能给他。犯不上欠那种人一个人情。” 修鬼笑着对我连连点头,“**,出门跑两年,见识广了?” “我要是见识广,我也不能落到回来自首。”我苦笑说。 时代是老家开发区的一家夜总会,位置不大好,但生意还不错。那一阵子刚从俄罗斯请来一批人妖表演,李桐去了以后就有人把我们迎到包房里伺候着,感觉特高傲。 时代张总不在家,一个自称经理的家伙送酒送烟,还想挑几个人妖让我们开开眼。李桐来了兴趣,非要与人妖照相。照相时修鬼无意碰到了一个人妖的档下,那个人妖一脸不高兴的起身就走。 “操他妈的,原来也有棍子。”修鬼面红说。 经理立即把人妖喊回来,当着我们的面训斥了一顿。我笑的岔了气,“大哥,你说啥他都听不懂,别装给我们看了。让他们都走吧,回头表送来了,叫我们一声就行。” 经理尴尬的点头赔笑,不忘替我们补了一些小费。 表行送来的货竟然是两块新表,而且比**指定那些好的多。修鬼不屑的骂表行经理一定打听到了**的身份,李桐准备把表装进包时,我拦下了她。 “这表咱不能要。要了成啥了?**又不是贪他这玩意,不就想给你出口气吗?表退回去,咱就要原来的,而且那块坏的不送来都不行。反正都是时代柜台花钱……”我解释说。 李桐喜笑颜开的点头,很不客气的拍了我的脑袋一下,随即把表又丢给了柜台。 “你刚才是不是还想说,装逼就装到底?”修鬼听出我的话没说完,小声笑着问。 我扇着自己的嘴巴,“操,还好没说。我他妈要是说出来让李桐听见了,我还不得被拔层皮?” 修鬼哈哈笑起来,只有李桐不知情的来回皱眉。 从**走后李桐就不大爱说话,晚上一楼有表演,她也没兴趣看。当外面放起曲子开始摇头后,李桐才起身让我们陪她出去玩玩。 我不喜欢在人群里流汗,自己在吧台坐着。经理让我随便挑酒水,不过我对各种炸弹都没兴趣,一杯杯喝着老家的啤酒,最廉价的啤酒。 身边有几个女孩子笑的声音很大,其中一个妞张扬的冲我抛媚眼,见我不理会后居然凑过来问:“大哥,到这别喝这种酒,丢人。” 我笑着点头,“我乐意丢人。” 当她想我要根烟的时候,我把吧台服务生叫过来,让他给这个女孩子和她的朋友一人拿盒dj。 当然,钱不是我出。 dj烟在外面不贵,在时代里居然卖到了一盒三十六块。服务生听了经理的话,把一条dj漂亮的摆成金字塔推到女孩子们面前,这时刚才嘲笑我丢人的妞已经换上了另一种眼神。 我不由觉得这种滋味不错,就像**那种派头。 修鬼嗑了药在场子中间玩的起劲,但李桐已经腻烦,走到吧台坐了下来。 “那女孩干嘛总瞟你?想钓你?”李桐忽然发现了新鲜玩意般问。 看到李桐挨着我,那个女孩子居然开始上下打量起李桐。 我连忙侧过身挡住李桐,“她那操行见谁不钓?这种地方不就那回事吗?看对眼叫出去睡一宿,第二天回来继续泡。” 我刻意贬低别人并没让李桐闭上嘴,“你在这种地方睡了多少个了?” 我岔开话题问:“玩够了咱走吧。” “你瞧瞧他?”李桐指着修鬼,“跟他们玩真没劲。喝酒就耍酒疯,跳舞就喜欢嗑药,下半夜不是在桑拿按摩,就是跑去洗头房***。” “修鬼不是那样的人,他对象不是还挂着吗?”我解释说。 “早晚的事。”李桐不屑的说:“就算他对象能受得了他,他也早晚受不了他对象。” 男人与女人争吵,唯一胜利的方式只有沉默。我耸肩不愿意继续,回头时却发现刚才的女孩子已经坐在了别人的身边。**的模样多少让我有点心动,尤其是她摸着那个男人的裤裆,眼神仍望向我的时候。 等了一会,李桐烦躁的想回家,我顾不上修鬼,起身准备跟李桐一起走。 绕过舞池子刚走到门口,身后忽然有人拍上了李桐的肩膀。 我打眼看过去,刚才的那个妞正带着她新把上的男人站在我们身后。那男人脑袋轻轻晃着,不知道是有跳舞天分还是药劲没过。 “操,贱逼。”我瞪了女孩一眼,抬手推开男人,“哥们想干啥?” “没你**事。”男人伸手推我,“这丫头刚才跟我对象没大没小丢白眼,欠操?” 李桐鼻子哼了一声,没在意的拉我继续走。这种场面她见的应该不少,“不用搭理他。”李桐不在意的说。 男人被扫了面子,冲过来就想拽李桐。我的酒没喝到位,及时挡在前面,揪着男人的头发按了下去。随后就是踢,先撞脸再踢肚子,当他攒够劲想挣扎时,我在他的裆下补了一脚。我也纳闷自己为什么这么熟练的就能操练别人,甚至脑子都没想过。 男人反手握我的手腕想抬头,我火气上来不断用膝盖撞着他的心口窝。没几下男人放弃了,松松垮垮倒在地上时撩起的衣服没有挡住裤带。我看到裤带上挂着一把精致的木柄折叠刀,场子里来回打着的灯光晃在刀柄上没有激出什么色彩,但我突然腿软,险些站不住脚。 女孩子叫了两声,我抬头看她时,她已经钻进了人群。 保安过来问话,李桐出来挨个骂了一顿,在随后赶来的经理的道歉中,我和她无聊的走出了时代。 第二天修鬼喜气洋洋的告诉我,**放话,我要是没事干,他可以给我找个活忙忙。 我拒绝了,虽然拒绝的不干脆。我一面想到了**在表行的气派,一面又想起了男人没曾拔出的刀子。 我从父亲那里借了四千多块,费了一段时间真正拿到了车票。父亲慈爱的与我开玩笑,“借的钱你得还给我。” “我还不清。”我同样笑着回答。 他应该听出我的意思,摸着我的头发,让我觉得自己拒绝**不是一件错事。那种生活并不是如想象的好,但偏偏让人无法抽身。它让一个人学着活下去,但也让这个人忘记了活着。我大概开始害怕,就像我看到那个刀柄时的懦弱一样,不过我矛盾的希望自己一直怕下去,哪怕是自我欺骗。 第二百七十章 改变 修鬼骂我天生命贱,**正在开发区混的响亮,只要我识抬举,**张口就可以把我安排进其中一个单位给老板当司机。司机虽然没什么实权,但跟老板们关系套的近,以后路子自然也会广一点。 偏偏我听了父亲的话,每天起早帮啤酒厂运货。市里北岗的桥头是我最难熬的地段,限高很不合理,我经常都得在马路蹶子离开后才敢开车过去。 尽管都知道车载货物应该守法,但这只是对司机来说,对老板们没有任何影响。啤酒厂效益不错,刚花了笔大钱买回一个国际金奖,自然每天进出的货少不了,完不成指标就扣奖金。我不在乎那点钱,但我希望每个月把它们交到家里时,绝对不会少一分。于是我躲躲藏藏,如果被交警扣了,为了补偿奖金便得多加几次班。 大卡上没冷暖气,能放出点动静打发无聊的也只是卡带和收音机。起初我对电台播音员的声音很着迷,暗自感谢她每天陪着我这样的人忙碌。过不了多久我就换了想法,巴不得冲进广播电台揪出领导,问问他能不能换几副新鲜的嗓子,那个老娘们的声音已经让我厌烦到极点,如同我的生活。 同事杨哥是个不错的人,很憨厚。偶尔我抽不开身送货,他都会主动替我跑车。其他人因为我被判过刑,或者轻蔑或者躲开,用下巴看我的态度似乎忘记一些很重要的事――这群王八犊子连被判刑的勇气都没有。 惟独杨哥很照顾我,经常带午饭给我吃。车队司机打扑克时,他经常借口肚子疼,让我顶着他的位置。我知道他想让我与其他人混熟,不过这个社会有时候不是我容纳不了别人,而是别人容纳不了我。 杨哥以前当过志愿兵,复员以后保安、门卫甚至服务生都做过。年纪大了,这才跑到车队混口饭吃。他总是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教育我,我有些烦躁,但一直都耐心而且尊敬的听了下去。 年关的时候单位出一车货送去外地,杨哥单身没念头过节,把活揽了下来。结果路况不大好,杨哥的车在农村土道上出了事故,撞上了一辆沃尔沃。 沃尔沃超车没打转向灯,加上单位的车跑过的路太远临近报废,匆忙刹车来不及,于是造成了追尾。幸运的是都没受什么伤。 这件事是第三天我才知道的。 沃尔沃的司机打电话叫人,杨哥很本分,只叫来交警处理事情。他经常告诉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这次他错了。 沃尔沃的司机叫来不少朋友,当着交警的面把杨哥打了一顿。随后喝令交警不用插手后,这群人开着车架着人把杨哥带回了自己的地盘。 最后杨哥吃了什么苦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单位大概不愿承担交通事故责任,发了告示,以杨哥影响公司正常业务等等理由把他开除了。 过了很久,我听说杨哥跑去俄罗斯而且参加了黑社会。真正的黑社会,手里有枪,勒索恐吓,帮中国商人收帐或者收保护费。在很多地方,出了国的人中国人反而更团结。那些在国内舒坦过日子的人,只会叫嚣国家和社会让他们受了委屈,却不会考虑到自己除了叫唤还会做什么,即使一只狗也知道守住门口才有骨头吃。 这些消息起初我没有相信,当杨哥的国际长途打通我的电话,并一直豪爽的告诉我不必担心电话费后,我才明白他被改变了。 “哥要是以后混出头了,我一定回去。”杨哥问我:“你猜我回去找谁?” “找那台沃尔沃?”我笑着说:“总不能是想回来拉我一把吧?” “你要是想来,我安排你。其实跟在中国一样,我们带枪就是为了壮胆子,谈判的时候往桌子上一砸,别的用没有。”杨哥说到这,语气忽然变的冷漠,“我回去得把当初那个交警找出来。” 我不由大声笑出来。 后来我换了不少工作,替市场拉货,替汽水厂拉货,甚至替方便面送货我都干过。(.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我一直没有让自己停下来,似乎当车轮不转的时候,我就会回到t市,就会回到海滨面前,就会回到曾经存在的台球厅一样。 因为不能出老家,跑那些短途的活根本赚不到几个钱,我也逐渐只把它们当成打发时间的玩意。偶尔我会在野鸡那里过夜,清早起来后便在车上干嚼方便面;偶尔我会跑去酒店酒吧喝个大醉,当然,醒来后我连一袋方便面的调料都不敢偷用。那是我过的最逍遥自在的日子,兴起了可以到海边等上一整天,只为了吃几只新鲜的虾,不高兴的时候跑去电影院来回晃着手电筒,对那些匆忙整理姿势的男男女女假惺惺的道歉。虽然无聊,但很轻松。 就这样,我的话越来越少,回到家里除了睡觉就是抽烟。我不了解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就像忘记了身体的灵魂,我大喊着奔跑,试图让自己高高兴兴的发疯,但我没有力量,没有依托。 老k经常陪我,对着外人,他总说:“我跟阿峰出去兜风。” 可惜,金杯大概是那段时间我开过的最好的车,兜风不如说成灌风更真切。但我还是很满足,哥哥的那首歌唱的很好,快乐是,快乐的方式不只一种。 每听到这,我都觉得自己值得自己骄傲。仅仅是自己,我已经不大喜欢看别人的脸色。对什么笑,全凭自己的态度,对什么骂,全凭自己的心情,我想这应该是快乐的一种。 老k与我不同,总对打架斗殴感兴趣。让我记得最深的一次是在雨天,我帮市里超市送面粉。因为下雨,我担心后车的面粉受潮,一直开的很急。但在一个桥头,我却没办法继续前进了。 桥上热闹的站着十几二十号,清一色的小初中生,大半还穿着校服。周围有一些围观的人,没在乎下雨,看的津津有味。 我按了几次喇叭都没人让路,老k没撑雨伞跳了下去,“妈的,我得去管管。” 说实话,我挺喜欢看老k装腔作势,与鸡头不同,他别有一番风味,很淳朴。 跳下去帮老k撑上雨伞后,我们从看热闹的人群里套口风,得知打架的小子是想在学校里立棍。 老k煞有其事的议论了几句,桥头已经开始动上了手。 凳子板、桌子盖,最有杀伤力的家伙应该是雨伞。打的不算惊心动魄,不过免费看戏也不能挑剔太多。 “操,我在这么大的时候,早他妈抡刀上了。”老k不躲不闪的说着,我也只能点头附和。 当两个小子打到我们身前时,老k不满的抬腿想踹,不过踹空了。其中一个小子握着雨伞,毫不犹豫的朝老k头上抡,我急忙拉过老k,和他摔在了地上。 老k起身想发火,我抚着心跳阻止了他。 架打的时间不长,几分钟就打散了。仍留在桥头的小子们得意忘形,地上已经看不到血迹,但这让他们有了自豪的资本。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后浪继续往前上,继续死在沙滩上。” 老k不由感慨起来,站在桥头迎着风,风顶着烟头上的火末四处乱飞,他还颇有气势的指点着人群。 我发誓,如果不是我早认识他几年,就冲着他那副德行,我也得拎根笤帚把、拖布杆狠狠削他一顿。前提是,他不还手。 日子就这样子一天天闹着,鸡头去了一趟北京,不过小姐没联系妥当,害他只赔不赚。周刚搞了家电脑公司,干起那阵子很热门的网络游戏代练。东子去帮周刚的忙,没几天被周刚的父亲请出了公司。我们多少都觉得这事办的不地道,但都没拉下脸去闹。修鬼混的越来越好,干脆把汽车店顶给别人,一心一意跟在**周围忙活。他的眼光还是不错,走私汽车的事被省里盯上,严肃整治了一番,几个市政府的官员调迁,只可惜老百姓对下一届政府信心不大。 父亲告诉我,政府是舵,真正划这只船的还是老百姓。不过大多人都只记得依赖别人,觉得自己出的那点力改变不了前进的速度。于是政府虽然指出了正确的方向,但却不能让每个人都满意。 鸡头同样告诉我,我老爸这些话与他放妓没区别。政府就像小姐。钱都被鸡头分去了不说,还容易被别人眼红嫉妒。遇见倒霉点子落下病,还不被别人可怜。因为他们只满足了一部分人的**。如果让他们招待所有人,那他妈的社会上就没人瞎叫唤了。 如果这些话当街说,我想他蹲的年头会比老k更久,大赦都轮不到他头上。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让他那种人吐出好话,这不大可能,至少他这次没有诋毁什么。 与这些人比起来,二郎和斧头要惨的多。 二郎的病越来越严重,那些针药的副作用全体现在体重上。有了这根病苗子,二郎找工作根本没有希望。先是自暴自弃,又甩了一直对他不错的女朋友,最后二郎还是跟修鬼出去昏天暗地的混了起来。 斧头在家躺了几个月,背上两条大刀疤让他没办法睡个安稳觉。我劝他向修鬼学学,多去掺合一些赚钱的事,少动刀动枪流血流汗。 “我要是有那脑子,我至于这样吗?”斧头不再像以前一样倔强。 “操他妈的,你说吧。”老k对我念叨说:“就算没人逼,咱这样的人也得回老路上溜达。不混咋办?重头念书没人收你,找个工作也就是卖卖面粉方便面。” 我挥手打断了老k的唠叨,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喜欢夜晚悄无一人的大街,为什么我喜欢躲在闭上灯的包房里,为什么我不愿意研究路上的人对我的眼神。 从很早之前,我便有了这么多奇怪的爱好。但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明白原因。 第二百七十一章 放任 我记得有人说过,只有当人漫漫濒临死亡时,他才明白什么是生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同样,只有当人慢慢陷入绝望时,他才明白什么是希望。 很不巧,当我满足又疑惑的每天嘻嘻哈哈打发日子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绝望让我放声笑了出来。 因为家里的开销太大,父亲原本每个月必须吃的补药和抗生药都被他减小了剂量。当然,我和母亲都知道这些。于是我经常陪着老妈去买一些昂贵的药,回到家又开始欺骗父亲说,那只是一堆廉价的玩意。 一家人来回欺骗着,不是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人,根本不能理解酸涩和幸福融合在一起的那种滋味。 父亲是技术工种,一个大男人不愿让家人为他忙活,私自到处应聘,不久就在一家单位开始工作。 由于刚刚进厂子,父亲也格外卖力。单位领导知道父亲口碑很好,放心的安排父亲出差采购。这本是好意,大概是想让父亲捞点油水补贴一下医药费。但父亲心眼太死,住的都是最便宜的旅店,吃的都是最标准的工作餐。我和母亲不敢责怪,毕竟能有这样一个丈夫和爸爸,怎么说都是理直气壮的。 不过老天爷总是开着玩笑,父亲在一次出差中,因为吃了点路边的便宜小吃,结果居然得上了霍乱。 这种病在建国后已经不多见。当天我与母亲中午在家等着父亲出差回来一起开饭,他刚进门就喊累,躺在床上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我喊了几句,发现他没反应,心不在焉的自己扒起饭。母亲不大放心,过去推了几把才发现,父亲已经昏迷。 急匆匆把父亲背到医院,门诊的大夫给我的答案让我吃惊不已。 “霍乱,赶快送去传染病医院。再晚一小时,这人就够戗了。”大夫说完就着急赶我们出去,远远站在一边的模样似乎被父亲传染。 我让老妈离远一些,但她根本不在乎这个,不断捏着父亲的手,似乎这样做可以起到一些效果。 传染病医院离的不近,我让母亲到外面拦出租。可惜她已经慌了神,张口就问司机去不去传染病医院。 结果可以想象,没人愿意送一位到那里治疗的病人。 背着父亲站在医院门口,我看见母亲一次次被拒绝,心里说不清有什么感受。从师傅到大哥,母亲发疯一样来回问着,而我的身子也开始渐渐发冷发麻。最后母亲跑到我身边,从我兜里翻出电话开始找着住在附近的工友和亲戚。 语无伦次的她让我觉得背上越来越沉,每一个接电话的人知道我父亲霍乱正发作,统统找借口不愿来帮忙。最可笑的是我的爷爷,换个方式说,我父亲的亲爸爸,居然连来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我老了,腿脚不方便。在医院住妥当了,我再去。” 看着母亲拧在一起的眉头,我觉得那其中藏的不是她对别人的愤怒,而是对我的失望。我抢过电话打给了老k,“给我弄台车,弄不到就去市场给我弄辆三轮过来,马上就到医院这,我爸病了着急用。” 我知道逼着司机出车,母亲一定不同意,最终只能想到这样一个方法。 老k事情办的干脆,没一会就搞来一辆三轮。不过我和他都不会骑这玩意,老k急忙打电话叫来东子,我们三个人轮番推着车跑,硬是没歇气冲了半小时的路。 七八个针头同时插在已经吐沫的父亲的身上,医生这才叹气说:“二十分钟,再晚二十分钟这条人命就没了。一会你这几个孩子都跟我去打一针,衣服都换下来消毒。” “这是我儿,那两个是他朋友。”母亲尴尬说。 “也没什么,这病不是摸着就传染。”医生有意无意的冲老k和东子笑了笑。 “操,下回再有这事提前喊,咋的咱也弄辆像样的。”老k喘着粗气说。 我没介意他的胡话,掏出钱让东子去门口买两瓶饮料,母亲却拦下了我的手,“我去要点白水,跑急了不能喝凉的。姨还有事忙,等一落一稳了,你俩到我家来吃饭,别不好意思。” 这让我很惊讶,母亲一直反对我跟这些人来往,尤其是老k。尽管我和老k同病相怜,但母亲总觉得是老k把我带坏拖下水,毕竟没有哪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孩子与一个蹲过牢的犯人在一起。 东子脸红的挠着头,倒是老k大方的应承下来,“装啥装,以前你又没少去。阿峰家的饭碗摆在哪,你比姨还清楚。” 母亲笑着走了出去,回头望着我们三个人的眼光竟然那么一致。 一直到晚上父亲才苏醒,不过身上的针头并没有少几个。母亲打电话叫人来守夜,十几通电话,一遍遍强调父亲的病已经控制住,不过只有舅舅一个人过来。曾经靠着父亲帮忙当上百万富翁的家伙只送来两千块钱,说自己事情太忙,让母亲拿着这笔钱换个一等病房,连医院大门都没有进一步。 我追出去把钱砸在他脸上,票子在空中飞的很漂亮,我第一次知道它们会这样漂亮。 爷爷和几个亲戚碍在面子来了一趟,蹭了一顿晚饭后又离开了。这事在父亲得癌症时也发生过,所以我没有一点感想。 晚上我陪着舅舅守前半夜,后半夜老k、东子、二郎、修鬼、斧头,还有好多我不认识的家伙都来看护。值班护士长很气愤,“你们这是干什么呢?黑社会大哥住院也不用摆这么大排场吧?” 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小子指着我,毫不避忌的说:“他是我大哥的哥们。” “滚你妈的。”修鬼看到我母亲走过来,一巴掌把那小子扇到门口。 大家忍住不敢笑,母亲的眼神很复杂。 第二天我要去单位请假,发现修鬼已经安排人替我来开车。两个小家伙,张口闭口保证不会误事。这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落了残废被人照顾的老痞子,虽然感激修鬼的好心,但心里真他妈窝火。 当天我没有让任何人再来医院,自己一个人在病房里坐着。当我醒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椅子上,头靠在身后的母亲的身上,很塌实。 “晓峰,妈妈有些话想跟你说。”母亲悄悄说。 我从没有那么怕过,顿时心里紧张起来,胸口像警笛来回闪烁,狠狠穿透,深深呐喊。 我愣在那里忘记了起身,我猜到母亲要说什么,但害怕真的让自己去回答。 母亲拉着我走到走廊,替我理着头,“你还能不能再办让我和你爸难受的事了?” 我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我和你爸以前指望你好好念书,以后不用像我们一样去下车间遭罪。”母亲说:“你也不小了,我不能一直看着你。你交什么朋友,走什么样的路,其实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妈是怕你以后后悔,所以我才天天唠叨你,是不是烦了?” 我苦笑着摇头。 “你不用为了我和你爸躲着这些人。这些小孩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心都不坏。”母亲转口说:“好心办错事不怕,就怕这个人一开始就没安过好心。” 走出医院,我看到天空是晴,那种蓝到没有痕迹的颜色,和那些被风辜负却仍漂浮的云头,我真的想跳到那里。 我认识的世界和母亲想象的并不一样。发了疯的笑,发了疯的哭,发了疯的拼命,发了疯的逃避,但我却着魔一样在离开它后觉得毫无生机。 接近是厌烦,远离是挂念,我嘲笑着打算找时间把自己丢进冬天的海里,让冰冷的海水帮我从骨子里拔掉最后那一点理智或者疯狂。 我请来了所有的人,在父亲出院的当天,在我家狭小的房子里摆了两桌。父亲破例敬了一杯酒。 喝酒时老k告诉我,那些在医院门口拒载的司机,都被修鬼找人调理了一顿。我打断了他的话,生怕父母听到。 修鬼假装酒醉的与我老妈聊天,提起让我辞掉司机的工作,去他那里上班。 母亲笑着让他直接问我,“晓峰愿意去,我就让他去。” 修鬼叹口气,没有继续问我。 至少,这些人不必再避忌我家人的眼光。每天客客气气找我出去玩,晚上再把喝的迷迷糊糊的我送回来。我没有听到父母的唠叨,我甚至主动去问母亲“你真的不生气?” “哪有当妈的生儿子的气的?”母亲说:“那都是担心。” “还不都是一个鸟味?”我把这些话跟老k说过后,他比较礼貌的总结说。 老k总劝我去找修鬼,带着点私心,可以把他一起拽去。但我不敢去打算。我不愿再过t市那种浑浑噩噩的日子,那就像醒不了的梦,我看过了结果,但却一直不能选择新的画面。 我把这些想法告诉了毛毛,“你这事我明白。”毛毛说:“我跟你一样。我混到这份上,在哪我都敢耍流氓放赖,就是不敢在家门口那么干。咱都要脸。但是你告诉我,我哪点让你看不起?随便在大街上揪个人问问,我哪点不是个爷们。就算他们骂也好,我自己心里舒坦。我在站前,我不敢说自己干净,但我敢说自己不藏不缩,我磊落。有几个人能办到这份上?” 干净,磊落,明明相近的词在我这种人身上反而有了不同的含义。 我忽然想起了黑子的那句话,如果重新活一遍,他还会像现在那样过着。 第二百七十二章 深渊 懒到莫名其妙,躺在家里,饿的时候我大多选择睡过去。等到醒的时候,真不错,我已经懒的去饿。 但是我没办法忘掉自己曾经饿过。 也许想忘记一件事,只有从一开始。 所以我忘不掉,所以别人更忘不掉。 杨哥离开后没人愿意再理会我,不巧我又耽误了几车货,于是我听见那些司机、老板、客人、路人们都在议论我――说我不是个好玩意,说我的以前,当然,也替我想象过以后。我很感兴趣,我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想到我自己都没想过的以后,很糟糕的以后。几次晚点而已,他们会联系到我早晚还得再去法院报道。 这个社会没什么平等的,尤其当人们都习惯了教训别人而忘记自己受过的教训。 那几年有段广告反复的播,“人类失去联想,世界会怎么样。” “那世界就再也不操蛋了。”老k这样说。 “别看我有一张土匪般的脸,我的心其实像一只白鸽。我不是故意这个样子,是我妈生我这样的。”他总念叨这几句词。 我让鸡头去查过,是一段歌词,我喜欢歌名――老k脸。 因为这事,鸡头被老k揍了一顿,闹着玩而已。不过鸡头在老k生日的时候送了一副字,街面上流行过一段时间的水彩字――“是我妈生我这样的”。 我忘了老k当时的表情,我只记得鸡头养了我和老k几个月。 有些事回头想想,总能让我笑出来。但我也知道,拿这种事去笑,笑到自己也感觉到有一点点惨的人,并不多。 李桐说我这个人有些奇怪,而且越来越奇怪。我揣着伯爵、麒麟,却只抽黑猫、希尔顿,我打开百威、黑啤,却只喝家乡土产的啤酒,每次跟着修鬼和她出去玩的时候,我总是没精打采的模样。 这让她不满,其实我更不满。说穿了,我很喜欢那种懒散的生活,偶尔还会有点刺激或狡诈,但我总觉得我所享受的不是属于我自己的。让我重新回到那里,我需要一个理由或借口,大的让我足够忘记其它。 幸运的是,我的日子如同江边石头缝里的污水,尽管被染的五颜六色,却不能激起大的波浪。(.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三年里我学会了不少东西,洗袜子、做饭、静下心看电视和在醉倒之前赶回家。这些都是我以前不会做的。 外公给我了一套小房子,分房号的时候因为我抽的比较靠前,遭人眼红,在房产科险些与人争吵。我居然忍住了。 奶奶守寡多年,伺候完了两代人,想找一个老伴却遭到亲戚们反对时,我出奇的去陪这个许多年不见一面的老人住了半个月。当初她把我丢在医院差点饿死,结果我忘记了怎么去恨。 叔叔包揽工程,有几个工人晚上施工时出了事故,当父亲确实拿不出钱接济而被叔叔破口大骂时,我只是旁观。叔叔从我家借的钱已经有五位数,从来没有还过。 舅舅家的妹妹在学校与人拌嘴,放学被男生用笤帚戳中了眼皮,差一点点就要伤到眼睛,我仍然没有动气。我只是安慰她,空荡无聊的安慰她。 老k问我是不是傻了,我只能回答:“没意思。” 确实没意思,庆祝的时候我只想起去桑拿或开房,生气的时候我只想抡拳头或动刀子,我真不知道应该怎样心平气和的面对生活。当我试着这么做的时候,我只能发现没意思。 于是我开始盼着三年监外赶快过了期限,虽然它没给我带来什么影响,我只是希望它不再让我觉得别扭。就像被困在一层塑料里,我可以看得见所有人,但我接触不到所有人。 在去派出所例行汇报时,我认识了一个哥们。大我十几岁,结过婚、离过婚,正准备复婚。我叫他康哥。 康哥的案子不大,与朋友吵架动了肝火,花钱雇人把朋友的手筋挑了。判了一年多,赔了几万块。大概家里关系找的硬,获得了提前假释的资格。 每次看到笑眯眯的康哥,我都感觉很奇怪。别人因为这种事留了底子,大多不会太兴奋。当然,除了那些傻咧咧以为捅几个人就能成为大哥的愚蠢玩意以外。 我好奇问过他,“值,我这一年多蹲得值。”康哥说。 康哥家庭条件不错,加上长的很帅,即使结了婚,依然有不少女人投怀送抱。于是康哥慢慢下了水,跟一群社会上的痞子混在一起,并勾搭了几个女人。时间久了,康哥的老婆自然憋不住气,提出了离婚。 人通常只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不清楚自己将来是什么。而当一个人不停想象自己将来是什么的时候,他便会忘记了自己的现在。 康哥喜出望外的从家里搬出来,随后的事情不如他想象中完美――那些混子朋友成了水蛭,每天盘在他身上吃吃喝喝,那些女人也都是带着要求来到他身边。 于是他不知不觉变了样,也后知后觉把自己送进了监狱。 在监狱里,康哥的前妻仍来探望,丝毫没有因为他以前的错而减少了关心。这一年多的时间让他明白了一些道理,在出来以后,他决定安分的做人。 所以,康哥觉得自己这一年多蹲的很值得。 没过多久,当我坐在派出所汇报了最近自己的反省后,康哥忽然把我拉进了对面的一家拉面馆。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而我一口没动。我知道他想对我说点什么,按照我的心情,如果我醉了,我怕根本安慰不了他。 康哥喝着喝着就笑了,再喝着喝着又哭了。康哥说他的丈母娘威胁要跳楼,如果他跟前妻复婚的话。 “我他妈的真的改过了。”康哥说,“我在监狱里的时候,她女儿总来看我,她怎么不说跳楼?等给了我盼头,到我出来以后,老不死的又跳出来叫唤。是不是想让我找人把她筋骨也卸了?” 我没结过婚,自然理解不了那些分分合合。而且我一想起以前,我宁愿和那些女孩子、女人做普通朋友,没有愧疚,没有罪疚。“判刑这玩意,一判就是一辈子。我比你多判了两年,我还比你年轻,算一算,我蹲的年头比你多多了。”我取笑说。 康哥说他的前妻还在安慰老太太,铁了心想跟他复合。他说他也不明白自己有哪好,但他前妻一直说他好。 听完那些话,我忽然很嫉妒他。 我们这种男人都是深渊,会有女人为了靠近而试着反复讨好,最后有勇气跳下去的却不多。 这或许就是康哥这一年多找到的唯一的线索,也是让他觉得值得的东西。 我抢过了他手里的酒杯,我问他现在还觉得值得吗。 康哥点着头,趴在桌子上不再抬头。 后来康哥去了南方,我见他最后一面时他去派出所分糖,说是提前的喜糖,也给我了一包。 康哥准备去南方做点正当生意,给自己丈母娘一段时间考验自己,更是给他自己一段时间证明自己。我问他怕不怕走了以后出什么乱子,“我知道她不会忘了我,所以我什么都不怕。”康哥把糖塞到我的手里,力气很大,仿佛硬逼着却又坚强的让我相信并分享他的希望。 从那以后我问了好多人,我的父母,我的邻居,还有或许并不熟悉我的人。 我问他们,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有修鬼、鸡头、老k他们了解我,二郎更让我奇怪,他甚至比我的父母更懂我的一举一动。“你身边要是没个人陪着,你他妈睡觉连灯都不敢开。”二郎直截了当的说着我一个个令人费解的习惯。 “我怕看见旁边没人,烦。”我承认说。 “你他妈的,你胆儿是最小的。”修鬼并无讽刺的说。 就那一瞬间,我明白了这几年里我一直不明白的事情。 我厌烦阳光,因为我害怕见到那么多陌生人。我回到家以后一直逃避,是因为我害怕身边的人会像黑子一样忽然离开我。哪怕身边的人并不同样在乎我,只要他们有一点点理解我,我也会觉得值得。 这就是我们这种人留住别人和留住自己的理由。很简单,很干脆。 我笑了出来,我一脚踢在鸡头的腿上,他居然也笑了出来。 他猜不到我想了些什么,但他应该明白,我想通了一些事,与他和他们有关。 原来人活着不过是为了找到一个会了解、理解自己的人,哪怕我们在一起成了罪人,自己那一段路走的也不会后悔。 我小心翼翼的浪费着剩下的时间,直到办理了最后的手续,在日历上看到自己监外刑期结束那天,我顺着窗户把身上的衣服全扯掉丢到了外面。 下午我便让修鬼找人帮我搬家,我去交了车钥匙辞退了老板,我欺骗老妈老爸找到了新的工作。他们不信,但没问下去。母亲曾想到外面捡回我的衣服,不过父亲阻止了她。我不能扒掉自己的皮,我想我丢掉让些让我感觉沉重的衣服,他们能理解。 温锅时修鬼告诉我,**正准备在市中心步行街旁搞一家迪吧,光是中心音响就花了将近八十万。地点很热,得来也不大光明。听李桐的口气,这家迪吧是李桐父亲送给**的生日礼物。在小女生眼里,这或许是件不错的礼物,但我和修鬼都清楚,一定是李桐的父亲瞄上了什么买卖需要**出头而已。 “李桐她老爹可不简单,这场子还没整完,天天都有人往**那送礼。电视上见过的人来了不少,哥们算是进城开了眼。”修鬼喜滋滋的说。 我讥笑着问起都有什么名头,得到的答案多少让我吃惊,港澳那面有位大有来头的家伙答应在场子开业之后亲自过来捧场。想不到老家这种穷乡僻壤能请到真佛爷,虽然纳闷这背后的一层层关系,但很快我就完完全全醉在来回碰撞的酒杯中。 那是我三年里唯一喝的忘了自己的一天,第二天醒来趴在卫生间,对着镜子我居然感觉到陌生。仿佛路人一样,我凶着笑着,发现镜子里的他也做出同样的表情。只是,我们的动作虽然协调,但并不知道那是否就是自己。 可是,当听到客厅和卧室里那些呼噜以及梦话,我努力的拍了拍他的脸,以后我不想再弄清楚他在想着什么,只要屋子里这些人在乎我想着什么,这已经足够。 修鬼醒来以后便钻到卫生间里用凉水冲着脑袋,“**让我去那帮忙,你来不来?”修鬼吞吞吐吐的问。 我毫不犹豫的搂着他的后背,嬉笑的把他按进了池子。打闹声让屋子里的人一个个爬起来,闹哄哄的开始了我新的一天。 第二百七十三章 做钱 把一家饭店改成迪吧这种场子,不仅仅格局需要变,采光和支撑墙都得重新调整。修鬼要做的不过是听听师傅们的意见,将一些建材要求递给**选择,再从**那打听要求,回头吩咐师傅和工人们如何去做。 中心音响已经铺完,剩下的就是壁纸和一些小装饰的摆放。从头到尾都有**从家居广场请来的人指导,我让无事可做的修鬼去摆些聚财挡灾的花花草草――类似牡丹剑兰之类的东西。 **偶尔到场子这里看看进度,发现我跟在修鬼旁边也没在意,倒是对这些小摆设很感兴趣。 大多在道上混的人,即使不信风水,也不会故意唱反调。**微微笑着夸我俩的有点心眼,不过装修的师傅们却不大得意我们的小玩意,“这油漆都没干,过不了几天花就被熏谢了。不如换两盆绿点的,这么大一个娱乐城,门口摆几株铁树多讲究。” “操,干你活去。”修鬼骂骂咧咧的说。这些小玩意都是他钱包里抠出来的,别说铁树,单独一盆兰花就花了四百多,这已经够让他心疼。 “花催财,草聚财。不懂就老实干你活去,就你这样的,一辈子也就配甩膀子干体力活。这场子催起财了,还怕聚不住被别人抢?”我顺着修鬼的口气吼了几句,生怕**为了这点小事生了我俩的气。 这些玩意**自然明白,听过之后他没吭声,随便走了一圈,离开时才对修鬼说:“这些花两天换一次,花多少钱都记上,凑个整我补给你。” 修鬼摆摆手,**却不在意的说:“兰花就不用买了。” 说完**便走出了场子,上车前有意无意的瞟了我一眼,我立即垂下了头。 剑兰挡灾,**自然是不满我多虑的性格。想到这,我苦笑着把兰花都搬到了门外。 李桐像是女主人,每天都会在场子里指指点点。很多次我劝她油漆味没退掉前不要在这里叉腰,不过丝毫影响不了她的热情。调试灯光时,我发现自己总喜欢盯着屋角那几扇磨砂雕花玻璃出神,似乎什么颜色的灯光都挡不住、遮不住它漏下的一点点阳光,灰色,而且仅仅是灰色,偏偏落在我面前是那么耀眼。 李桐不会给我胡思乱想的空子,除了在这里打些杂工,我的其它时间都被她占据――在市中心一家商厦里帮她布置店面。 李桐的父亲似乎决定送她留洋,用她的话来说,“这些老鬼年纪一大,就拖家带口往外搬。要么北京上海,要么就去外国遭罪。” 我了解她父亲的苦心。这些摸黑发家又努力洗底的大哥,不论熬到什么年头,心里总结着疙瘩。不靠着那些手段,以后过不上舒坦日子,继续走以前的道,又迟早会被掀出来当成靶子。不过看见李桐趾高气扬的算计着她的生活,我便放弃了罗嗦的念头。 李桐的店面是**出钱,小丫头努力喊着要自己做点事给父亲看,这让我对她换了种眼光。店面名字叫“素描”,卖的衣饰全部都是单调的黑色、白色与灰色。像极了**一成不变的打扮,不过让我觉得压抑。 与这些比起来,**身边形形**的人更让我感兴趣。这些哥们每天都会聚在一家小海鲜馆里吃饭,修鬼带我去溜达的时候总会在背后一一指点介绍给我熟悉。 馆子的老板就是连巡,身子很壮实,直勾勾看人的眼神总显着一点点凶暴,不过是个很大方的人。即使像我这种角色,他都通常打对折收个本钱。胳膊上纹着以前很流行的盘蛇剑,独出心裁加上的一个“魂”字多少有些落伍,但比起现在年轻人层出不穷的彩色纹身,更让我觉得亲近。 连巡是从农村出来的,听修鬼说他以前跟着周虎混。先是借着走私的潮流搞车卖,后来承包下市场大厅,有几年几乎抢了市里大半的水产批发生意。 “周虎弄水产的时候,一年净手三百万。别以为我是吹牛逼,这是连巡跟**唠嗑的时候我听见的。”修鬼连连咋舌,“操他妈的,我怎么不早生几年。” “早生也没用。你能转过弯看准那玩意能赚钱?”我打趣说,“说难听的,你知道赚钱,你也把不住。” 海产生意利润很高,只是限制太多,封海和保护鱼苗之类的规定严格控制住了私人的收益。不过之所以说成规定,那就代表它不会对每个人都起作用。以至在黑社会强占渔船并违法捕捞后,全国很多盛产海产的城市在封海期都会到老家这里进货。 但周虎始终眼光要长远很多,在水产走私也发展起来之后,他卷着那些年的收成去干起了地产。明面上的事情摆的干净,周虎把市场低价倒给了连巡。没出两年,上头开始要求海关加大对沿海捕捞的稽查,加上走私海产的冲击,连巡很快赔光了老本。 在周虎见死不救之后,连巡的朋友找上**。**卖面子,让开发邻近地皮的地产商收下了市场,兜里揣进了钱,身边又多了个愿意卖命的连巡,**这笔买卖并不赔。 这几年连巡风头很高,不过道上的人都清楚,这种见天在街上露脸的人,手里大多握不住多少钱。去海鲜馆吃了几次饭,我对他那种穷大方的性子慢慢产生了好感。 省里下来人搞城市环境调查的时候,也是螃蟹最肥的时候。这不是碰巧,到现在,只要在电视里听到又来人搞这些活动,我们都清楚应该弄点海鲜打牙祭了。 当然,这也是海鲜馆生意最好的时候。迪吧只等着李桐父亲找个好日子开业,没事做我便拉着修鬼溜到连巡这里蹭顿便宜饭。 那天刚进门,我便知道能看到好戏。平常能空一半台面的饭店里挤下了十几号人,全是生面孔,只有连巡和**是熟人。 我捅了捅修鬼,他皱着眉头走到了**身边,没言语,眼神不住瞟向身边乱糟糟的人群。 **摆摆手,连巡却笑了出来,招呼我和修鬼坐到他们那桌。替我们开了瓶啤酒后,没等我俩再废话,他已经碰了碰瓶口灌下去半瓶。 跟这些人喝酒,没人介意我和修鬼是否跟到量。我少下半口后,藏着心眼仔细听起身后那几桌人的号子。 闹哄哄的声音里,我只听到他们来回追捧。一个身体已经发福的哥们叫的最欢快,从柜台要的玉溪烟就像不值钱一样不停发着。 “老板,有钱。”连巡眼角带着笑,对我和修鬼解释说:“这老伙计有个沙厂,一年下来不少捞。看到门口那台车没?以后有空,你俩蹲大道边上好好记记市里的车牌子。咱这地方穷,好车就那几辆。” 我和修鬼点头应承,但没想到连巡夸奖的话却惹来身后人的不满。 那位老板把酒瓶子狠狠砸在桌角,不冷不热的说:“等老三来了咱再研究。” 我好奇的看向修鬼,修鬼同样摊手表示无知。 “老三是谁?”连巡问向**。 **一直没喝酒,不过却不拦着我们撒欢。摇头笑了笑,**啐口痰说:“跑船的。现在干不下去了,在江边弄了条旧船,专门骗外地人出海旅游。” 连巡“哦”了一声,随即不满的骂:“这几个狗卵子真能喊,我叫几个人来把嘴都给缝上。” **抬手拉住了连巡,听出这些人是奔着连巡,我和修鬼立即站起身。不过看到身后那些喝的脸红脖子粗的老爷们,实在不敢冲过去扎刺。 **把手边的烟撇到我俩面前,嘲笑说:“都坐下。我告诉你们,现在他妈的社会上哪还有打架的?谁要敢开头,咱就让他在这狂。回头我办,不用你们吱声。” 我和修鬼知道不用演戏,立即坐了下去。来回陪了几杯,修鬼还是忍不住问起了事情的原因。 连巡的一个哥们骑摩托把老板的妹夫撞了,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连巡和老板赶到事发现场后,互相都瞧着对方不顺眼,当场叫号起来。 连巡扔下电话和饭馆的位置,没等交警来就把自己的哥们送走了。老板也不含糊,下午出的事,没过两个小时就揪出这些人跑到饭店挑事。 大概都是一些赖在家门口的混子,没人认识连巡,如果不是**和连巡架子摆的大,也许早就在这动了手。 “今天本来就忙,寻思过来扎一头,没想到还遇上这烂事。”**慢悠悠的扒着菜,眼睛不住朝窗外打量,似乎比身后的人还要急。 过了不长时间,海鲜馆门口停下两台车,先走进饭店的是个胖子。老板迎过去客套几句,指头一直指着连巡和**比画。 “操,这架不用打了。”胖子推开老板,笑眯眯的走到桌前,“哥俩都是忙人,在这干靠啥呢?晚上有空没?我刚换了套房子,正准备叫上你俩温锅。” “你都他妈的搬家搬了大半年了。”**接过胖子递过来的烟,“老三,我不喜欢办磨蹭事。你朋友他妹夫去医院花了点钱,回头我让连巡给补上。这顿饭钱算是处个朋友,不用结了。” 没等老三言语,连巡抻着脖子靠了过来,“给他们这份脸,我怕他们要不起。” **嗤笑了几声,摇头表示不用连巡计较。 老三连忙跑到老板身边,凑在耳边嘀咕了几句。先前老板还在支吾,但老三慢慢狠起来冲着他吼以后,老板终究垂下头带着人群离开了。 走之前老板在柜台丢下了一沓钱,果然与连巡说的一样,**这份情面他拿不起。不过出了门以后,我相信他对自己请来的那群朋友也有了吹嘘的资本。 老三没有跟着人群一起走掉,而是不停搓着手在饭店门口转悠。**瞟了两眼,骂了声“操“,随即招呼老三进屋坐坐。 “别跟我玩虚的。今天你求我,明天我求你,社会上的朋友都是求出来的。说吧。”**不在意的把老三拉到身边。 老三嘿嘿笑着,“**,你认识流子不?” “二流子?”**皱眉问。 老三急忙点头回答:“卷了我的钱跑了,他哥还在这,但你看我这熊样,我碰不起他哥。” **边笑边咳嗽说:“钱都敢借给流子,那他妈都是你自找的。” 老三摆手,抬头看向连巡与我和二郎,**挥手说:“没事。我就不爱躲躲藏藏的。咱这地方一亩三分地的,什么事也瞒不住人。” 老三叹口气,垂头说:“不是我借他钱,这狗卵子做钱,我琢磨着把钱放银行也没有多少利息,不如从他那多捞点。有个钱尾跑了,流子补不上,卷着钱一起没了。” **登时变了脸色,“做多大的钱?做多长时间了?都是谁把钱押走了?” 我立即明白这里出了大事,虽然没有听懂老三与**的那些暗语,但还是忍住好奇心拉着修鬼往门外走。连巡招呼厨子与服务生都到外面溜弯,跟着我俩也离开了饭店。 在门外连巡撇给我俩烟,修鬼客气的首先替他点上火,低声问:“哥,要不我去找刚才的老板研究研究?” “操!”连巡扇了修鬼的后脑勺,“**说的话没错。他们那两个钱我赔的起,回头找关系抹平这点事,这可是大钱。不用你俩瞎掺合,有空就到我饭店来对付。” 看到我欲言又止的模样,连巡不由笑了起来,“听不懂屋里那俩人说啥?” 我尴尬的赔笑,连巡痛快的解释了一翻。 黑社会放高利贷有不少方式。除了自己掏钱借贷以外,还有做担保从他人或银行借钱的例子。像老三提起的“做钱”,这是最安稳也是比较少见的方式。 所谓的做钱不是一个人出,而是聚集一批手里有闲钱的人一起凑份子,想借高利贷的人也得参与进来出一份。 例如做一万一份的钱,其中五千交出来当作放贷资金,另外五千则是交给联系做钱的人保管。这种人被叫出钱头,他们可以使用每个人交出的一半资金。当然,做钱与还钱有期限,在期限结束之前,钱头得把这笔钱还上。 剩下的五千块钱凑在一起,不是小数目,哪怕只有十个人,也是五万块的救火钱。其余参与做钱的人都被称做钱尾,他们在碰面时报出自己可以给出的利息,谁报的高,谁就可以借走这笔钱。利息大概在一分到三分之间,连巡曾遇见出五份利息的人,不过是个赌徒,一般情况下,没人会给这么高。 每个地方对这种高利贷的叫法都不一样,南方叫做“做标”、“标头”、“标尾”,换汤不换药而已。 钱头一般都是很有手腕的人,追钱和做钱都由他来联系。在出了意外之后,钱头也得自己掏腰包解决麻烦。不过由于这种高利贷参与的人很多,而且利息是由当事人自己报出的,往往不会被捅到警察那里。即使捅上去,也很难被当成案子查处。所以近几年北方慢慢兴起了这种玩意。 连巡见识过的最高的做钱,每人出过上百万,甚至有人先从银行借钱到外面来做。来回赚个差价,不比普通买卖赚的少。 “这玩意都是你情我愿,但是,最赚钱的还是钱头。”连巡笑着问:“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他拿着另一半钱先花,等到还钱的时候,他再组织做一次。做个更大的,还上前一次的钱,手里一直有别人的钱免费玩。”我脱口说。 连巡哈哈笑起来,拍着我的脑袋夸我反应不慢,是个混社会的料。 我不大喜欢他这种习惯,应承谢了几句,随即问起流子这个人的情况。 “这小子就是头畜生。”连巡不屑的说:“以前哥还在外头自己干买卖的时候,他就在赌场里放钱。谁要是欠了他的钱,卖了老婆都得还上。其实咱到社会上混,不就是为了钱吗?用不着把谁逼死。风水轮流转,隔了年兴许就是咱求别人。瞧瞧**,他不逼别人,反正别人也别想逼他。混到这份上,就应该知足了。流子他哥刘义现在在站前搞车队,二十二台车,一水的轿子,我见面都得喊刘哥。” “他哥那么有钱,他跑什么?”我不解的问:“从他哥那倒点钱,过了这个浪口就行呗。” “做钱有讲。”连巡解释说:“钱头拿到的那些钱可以花,但是不能再借出去。一个人占两份利息,别人能干吗?我估计流子肯定是玩这套被人看出来了。应该还有点别的事,一会问问**。你俩可别到处说,瞎传什么让**知道了,他不收拾你们,我都收拾你们。” 我和修鬼急忙点头,无聊的在饭店门口闲扯胡侃。 老三和**谈了很久,等到他们走出来时,我看到老三已经一副轻松的模样,**也少了刚才情急时的焦虑。 老三对连巡客套了几句,坐上自己的车离开。**则指着老三的车尾连连唾骂,“这操行的还想算计我,让我帮他从刘义那要钱,然后分我一成。” 连巡接口说:“这买卖不错啊,他做了多少钱?” “八十万。”**说。 “操,两分利他一次都能收十六万。才掏八万,他这不是打发人吗?”我不满的嘀咕,变相解释给连巡听。 连巡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的尴尬,脸红的推了我一下,把手里半包玉溪放进了我上衣口袋。 “这事我不想管,我就是怕咱身边的朋友去借钱。欠一个人钱好说,欠一群人钱,我没法帮忙。”**叹气说:“刘义这个人不好得罪。” 修鬼壮起胆子说:“站前那边我熟。” “熟有个屁用。”**瞪眼骂:“你现在到路边揪个人问问,问问他咱这地方谁牛逼。他告诉你的肯定都是哪哪哪的老板。这社会,有钱就牛逼。有钱还怕找不到人吗?你要是说准了肯定弄死谁,那我让你去。要不你就别吭声。” 修鬼拉下脸不再说话,但脸上却没有什么不满。**的话虽然过分,但只不过是换个方式教育他怎么混社会而已。 “有个小子从流子那借了点钱,操他妈的,喊出四分利,这群人也傻,乖溜溜把钱借出去了。”**随手丢给修鬼一支烟,继续对连巡说:“这些人好面,不敢闹大了查。但是我不怕。就是前两天的事,我不信这小子拎着几皮包的钱到处跑。我找几个朋友,你跟着他们去抓这小子,剩多少钱都给我吐出来。流子那些咱不管,这次做钱的利咱扣下,其他的谁爱管谁管。” 连巡满意的点头,这种好买卖不是守着望着就能盼到。我和修鬼也明白自己没那力度参与,主动在道边拦车离开了饭店。 第二百七十四章 插曲 回到迪吧的施工现场后,我一直在盘算着刚才听到的“做钱”那条道。尽管是一条发财的好路子,不过我没资格和地位去奢望。 开赌的老板一般不会接受外人在场子里放钱,而搞大买卖的人根本就把银行当成自家存折,能从钱头那里借钱的人,除了小打小闹临时救火外,大概走的都是偏门。 想到这,我不由对**情急的样子感到吃惊,虽然他话说的干净,但我相信他最大的疑虑就是担心自己被连累。转头看向修鬼,我好奇问:“**自己没什么买卖吗?” 修鬼拧着眉头,半晌才回答:“我还真没听过他自己做什么生意,大多都是帮着朋友忙活。” 我对**的了解并不多。年轻的时候只是沉迷那些抡刀提枪的“黑社会英雄”,但到现在,我反而对大把大把砸钱的老板更加向往。 “李桐她爸都干些什么?我可不信他除了倒腾几块地皮,别的事根本不干。”我继续追问。 修鬼咋舌说:“这事我要是都知道,我用得着在这靠着吗?她爸什么生意都做,大多都是外地的工程。不过挺奇怪,他揽活没有揽不下的,偏偏就不搞房地产。” “房地产那玩意才能赚几个钱?”我不屑的说。 相对于房地产30%-50%的利润来说,**白道上都有太多买卖比它更有吸引力。至于一些商务写字楼等等地产,虽然利润更高,不过老命全掐在投资人手里,绝对不如百分之几百回报的药物,或者风险极小的政府工程之类的买卖更划算。 想到死去的黑子让我学到这么多,我不禁感到苦涩,“黑社会做买卖就有一点好处――全是现金。别人报一千万,李桐她爸拿着八百万现金,一准能拿下。” 修鬼连连点头,很快又反问:“她家一年揽不少活,哪有那么多现金?” “这事我要是知道,我用得着在这靠着吗?”我撇下同样的话,继续忙碌着别人不会在意的忙碌。 李桐没多久就被父亲花钱推进了大学念书,每个月拿的零花钱不如我们奢侈玩闹一晚上花的多。**倒是很尊重李桐父亲的做法,虽然小丫头抗议过,**却没掏出一分钱补贴。无奈中,我的钱夹暂时由李桐保管,每天晚上都得开着修鬼借来的车浪费两三个小时来到学校门口,带着斧头、老k一起听丫头的吩咐。 从市里买她喜欢的蛋糕甚至雪糕送去,那点钱远远不够汽车油钱;陪她整夜泡在泥吧做着奇形怪状的陶器,我们还得逼着老板不许打烊,单独为她一个人做出努力微笑的样子;陪她在台球厅到处挑枪,遇见她打不过的,我得提起十二分精神替她报仇,很可惜,除了老k以外,她没有谁还能打得过;半夜在学校大墙外搭人梯帮她翻墙,每次还得挑个人陪她到宿舍大娘那里编理由,我记得作为李桐的亲弟弟,我至少每个月都得过几次生日,当然,斧头的老爸已经被李桐御赐在医院长病不起;她的同学过生日我们得去操办,她的同学受欺负,我们更得出力。有时候,我考虑过这辈子再也不用电话,如果不是李桐要求我在十秒内必须接她电话的话。 但是很奇怪,我们都不大烦躁。有次早晨接李桐去市里买衣服,在校门口有几个路人指着我们很羡慕的说:“瞧瞧,这都是大学生。” 斧头当时就丢掉了烟卷,走路也拽拽的昂起了头。至于老k,他拉过修鬼指指点点谈起学校里图书馆藏书太少,很有深度,可惜我听不懂。 “一群装逼犯。”李桐丢下话,自己钻上了车。 我们都笑了,却没有尴尬。在她面前,我们就像还原了色彩的画布。也许在很多人眼睛里,我们已经一塌糊涂的混乱,在她眼里,我们仍是纯粹的。 顽固与错误最深切的伤口都是**裸的懦弱。这个女孩能看懂我们的种种,不必让我们虚伪的继续隐藏。值得庆幸的是,她从未踩低这种懦弱。 **准备把李桐的素描兑出去,其他哥们似乎都有同样的想法,没人愿意蹲在闷乎乎的商场里守摊。 也许是出于讨好,也许是出于无聊,在李桐天花乱坠的承诺后,我们几个小子暂时帮她打理。不过这也给了我接近**和她家人的机会。 那几年外贸服装很有赚头,可惜大多走私货都从广东流,到了北方已经没有多少利润。李桐坚决不卖伪版,虽然根本卖不出几件,我依然听了她的话。 大概投机的事情做的太多,我并没按照李桐的想法从正规渠道进货,而是听了二郎的话通过他家人那条路盯上了a货。二郎的亲戚在南方搞a货赚足了钱,随便提提已经足够我动心。但我有自知之明,想赚钱就必须赔得起,我把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了**。 当时a货没有多少人懂,原厂加工,正宗标牌与包装,只不过是超过订货数量多做出来的积压品而已,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 挑了几件样品,**居然很感兴趣,托人到处跑,帮我们联系下很多家内地加工厂。毕竟只是照料李桐的小愿望,而且**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每个星期能提到的货几十件而已。不过赚头却很大。一件进价几十块的lv之类的货,转手就是几百甚至上千。 让我觉得好笑的是,往往牌子越明显的货卖的越快。客人们在乎的不是我们的货有多好的做工,只在乎那些货能证明多少他们的身价。**在商场楼外买了条广告横幅,生意好到让我们都吃惊。有时候我甚至觉得钱来的太快,让自己无法适应。 不过这不全是我的光荣,我们挂的牌子都是原厂正宗,这被一些眼红的同行捅到商业局,多亏了**出面才继续保留下招牌。我们自然不能吃这种哑巴亏,随后的恐吓或者直接动手伤人也发生过几次,大多是**的哥们主动帮忙,我倒落个清闲。 那段时间我总能碰见健国哥。海鲜一条街已经拆迁,他跟朋友合伙干起了家电买卖。碰巧当时彩电冰箱大幅度降价,老百姓不要命一样天天守在家电商场门外,看起来他没少赚,脸上总是牵着笑。 总陪在健国哥身边的是一个姓孙的家伙,三十来岁,眼皮耷拉着遮住了大半的眼睛。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被人叫成瞎子。 瞎子不大讨人喜欢,眯成缝的眼睛总是打量着来往的女人,时不时大声念叨某个路过女人的长相与身材。 “前两天在我大舅哥家过夜,我老婆让我抠的一直叫唤,真他妈过瘾。”第一次见到瞎子时就在素描门口,他肆无忌惮的瞄着店里的女客人说,笑起来的声音很荡,像是捧着人的大腿不断用力抽射的发春的公猫。 重要的是,这只猫的长相让人很厌烦。 我对他没什么好印象,碍在健国哥的面子才没赶他走。健国哥穿着几千块的汗衫,毫不介意的靠在墙上,不过故意露出胸前标志的态度让我觉得他有些像暴发户。 “没事干就去我那帮忙,天天出车派货,我自己忙不过来。现在干家电的人也多,成天忙的我晕头转向。”健国哥说。 我听出他的目的还是最后一句话,婉转的说出帮朋友照料生意,等忙过这季再考虑。健国哥没在乎我的不知好歹,第二天送来一台冷暖两用风扇,算是还清了他从我那低价买走的太子和金牌。 我琢磨自己从父母那里借钱把生意搞的大一些,但二郎及时阻止了我。一个卖a货的同行花了几十万扫货,结果其中掺杂了太多的劣质产品。a货与走私一样,进货后坚决不允许退货。一下子便让他赔光了老本。 二郎的眼光很准,好景不长,没多久老家遍地开起了a货店,随之而来的就是彻头彻尾的走私残次货。坚持了两个月,我干脆做回了本行,安心的卖起李桐中意的那些只有**才会穿的单调颜色。一段时间以来,市里从满地卖a货、外贸货的商场到大半倒闭只有零星几家苦苦支撑的残局,真正毁掉这个生意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这些相互眼红对钱着迷的生意人。我只不过是抓住了一个小机会,并且及时收手,所以稳赚不赔。唯一花消就是那块仍在商场上漂浮的广告。 很多买卖不是赚不到钱,只是社会不允许一个人单独赚钱而已。于是有了贫富,于是有了黑社会,于是有了法律,于是有了更庞大、关系更牢靠的黑社会。我想,只有所有人都是黑社会那天,这个不光彩却总被挂在嘴边的词才会消失。因为,它不过就是人心里的贪婪和嫉妒,每个人都有,谁也没办法抹掉。 一段小插曲而已,我把钱都交给了**,换来的结果却让我意想不到。**根本没看账面,劈开一半钱丢给我们花,不经意的让我们以后跟着他干。 “赚大钱就他妈干别人干不了、不敢干的,赚小钱就稳稳当当别贪心。”**随后教育我们。我偷偷捅着二郎,暗自庆幸。女人习惯默默数着自己哭过多少次,而男人却自我满足的坚持自己错误的坚持。也许我唯一的优点就是能进去别人的话,我想这也是别人肯相信我的话的唯一理由。 在道上混有三种人,一种是免费卖血替大哥忙活,一种是大哥们照顾,帮忙搞一些生意,另一种就是大哥掏钱养人,每天要做的就是为他们的生意打点。 毫无疑问,最后一种是最亲近也是最危险的。想到**身边不会缺人,我们根本没计较得失,轮番点头应承,巴不得立即扯上**的袖子。 但我们也知道,除了我们干了一票虽然小但还算不错的生意外,**看重的主要是我们能陪着李桐疯闹而已。 老k有些发闷,在家门口他是人见人怕的煞星,到了**这里,他实在算不上什么角色。有几次他总在我耳边提起以前的风光,我充耳不闻,宁愿守在李桐身边等着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模样的以后。 做钱那事查了很久,卷钱跑的小子果然是个赌棍。欠了一屁股债怕被人堵,在借到钱的当天便还出去一大半本金。估计看出自己无力应付新的债主,他过了两天逍遥日子就离开了老家。 **找人到那小子的亲戚朋友家讨消息,无果之后想起了通过警察的手来办。不过老三一口推翻了**的建议,他和那些做钱的人实在不愿被逼到那条路,主动愿意只要回一半的本钱,这没打动**,倒是让连巡来了疯劲。 “操他妈的,我逮到那小子,他要是没钱交,我把他肾全割下来卖了。”连巡总是念叨着这样一句话。 “操,俩都卖了也就值六千。”老k摸着腰嘲笑着嘀咕。 第二百七十五章 小腰 再回到音调时,那里已经改成了西餐厅。(.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不过菜单上罗列着各种中国菜名,只是装修上能看得出一点洋味而已。 温暖还在那里上班,她没变,我没变,偏偏打量了很久才能认出对方。这种感觉很奇怪,让我想起了在李桐的学校。**托我送一些入冬的衣服,当我把皮箱交到李桐手里后,我和她便被放学的人流冲散。突然,我觉得她不会找我。越过人群,我看到她在四处张望。不过我并不相信那是为了我,直到她怒气冲冲的把箱子摔回到我的手里为止。 一个人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脑子与视线失散、所有判断全靠着想象、睁不睁开双眼没有区别、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或者丢掉了什么。 我与温暖提起了t市的音阶,还有金笛那些女孩。她兴致很大,丢给我一堆开发区场子的优惠券,躲着经理跟我聊天偷闲。 她问起我这几年跑到哪里鬼混时,我没有避讳,直接说出了自己在法院扫了三年地的事实。温暖趴在桌子上闷头大笑,她不相信我能去做那么无聊的事。 “是不是觉得活着没劲?”温暖总结性的问。 我摇头,“挺好的。”我说。 真正没劲的不是生活,是我自己而已。一个人要是没过过高兴的日子,他也就不会明白什么是苦涩。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值得记住的幸福的事儿,只不过我操蛋的忽略了它们。 看着她,看着餐厅的玻璃窗和窗外的行人,我开始有些想念以前的日子。和尚那混小子最喜欢夏天赖在江边,坐在栏杆上对每一个路过的靓妞严肃的夸一句“有个性”,而鸡头则时不时附和一句:“有性格”。我和东子、修鬼他们大咧咧坐在停船码头打扑克抽烟,赢出或输出一顿酒钱后摆出吊儿郎当的表情钻进酒吧里消费,大多情况下都会喝的没有车费回家。 当时我觉得日子很无聊,甚至有点丢人,现在却觉得还不错。至少现在,我再没勇气为了高兴花光所有的钱,然后步行一个多小时挨回家。 年纪和成熟这些玩意,真的会让人越活越没劲。 不过,这不包括她的出现。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当她走进餐厅时,我的眼睛便停在她的腰上无能为力。 很细,很精致。 她的父母应该是生意人,走南闯北那种,口音不纯,半吊子的普通话让我发笑――体面人大多有这种毛病,时时刻刻留意自己给别人的印象,却不大在乎自己是否舒服。 一家三口吃饭没什么特别,让我记住她的原因是从她父母起身结账那一刻起――女孩偷偷打量着老爸老妈的身影,十分迅速的将父亲剩下的小半瓶葡萄酒吞进了肚子,随后又将瓶子藏在了桌底。 我被逗笑,她紧张的张望了我一眼,皱眉之后,她居然若无其事的用纯水压着酒味,眼神似乎在责怪我少见多怪。 她们离开后,我拉过温暖询问了几句。女孩子是这儿的常客,我没记住她的名字,只记住很适合她的绰号――小腰。 看到温暖对小腰并不感兴趣,我恍惚的问:“你肯定是p。” 温暖脸色变的很快,如果不是修鬼及时打来的电话,也许她的指甲还会陷在我的胳膊里不肯离开。 **正在迪吧监工。突然接到电话,**显得有些慌张,让修鬼立即跟他出去办点事。 修鬼本以为是什么大事,赶到事发地点才发现不过是件事故而已――市里针织厂混纺车间,一名工人中午安装顶棚时踩空,落在脚手架上穿死了。 死人对这社会本来就没什么影响,事故也不过是几方人在入土前或入土后为了点钱演几场闹剧的资本。偏偏**很紧张这件事,边在现场找施工工头,边让修鬼立即叫些人过来帮忙。 我赶过去时,老k、二郎、斧头他们都在那忙活,工人被他们“留”在事发地周围,路过看热闹的原厂工人则被挡在了外面。 “死的这人挺有来头?”我好奇的问。 修鬼连连摇头,“有来头能爬到棚顶干活?大冬天的人骨头本来就脆,死的挺惨。救护车刚送走,没救。” “操,叫台救护车还花了我六百块,这年头,要是家里穷点,这车都叫不来了。”鸡头在一旁忿忿不满,但我和修鬼立即走到一边,没人给他事后报销。 “这该**什么事?工头是他朋友?”我追问。 修鬼摊手说:“干这种活出什么事故都是正常,我也不敢多嘴问点啥。厂房门封了,别让别人看见就行。” “看不看见有什么区别,就算能活过来,外面看热闹的人也能把他说的再死过去。”我讥笑着走到外面帮起忙来。 看热闹的工人热情不减,一个个凑到我们面前问东问西,除了老k一言不发以外,其他人都摇头搪塞。不一会厂里响起铃声,工人急急忙忙打卡开工,这才让我们缓过劲来。 磨蹭半个小时左右,**带着两个人从厂区走了过来。一个是针织厂经理,一个是施工队工头,**向我们多此一举的介绍了一下,这反倒让我们觉得脸红。 “放心,肯定没事。让你手底下那些人把嘴管住,剩下就是赔点钱,赔不了多少。”**直言不讳的说。 工头面相老实,打量我们几眼才接口说:“赔多少无所谓,我本来就应该拿。” 针织厂经理却板起脸说:“自己不注意安全,出了事算到我头上?” **转头看向经理,没什么表情,半晌才扭头嗤笑一声。 经理似乎觉得尴尬,赔笑说:“行,老弟你看着办,你拿主意。” **点点头,临走时拍了拍工头的肩膀,没有对经理说一句客套话。 走在老k他们身边,正与鸡头琢磨下午去哪里打发时间,**忽然把我喊了过去,指着修鬼和我,让我俩坐他车一起离开。 冲老k挤挤眼,我习惯性的跑去车头准备开车,但被**阻止了。不由我有些嘲笑自己,但**的话却让我想了很久。 “别人求我办事可以,但是别人让我办事,那不好使。”**自己坐上了驾驶位,上下瞟了我几眼,“男人敞敞亮亮的,有什么能耐就安心过什么日子,别低头哈腰让人瞧不起。” 修鬼打了个哈哈,把我拉到后排替我掩饰尴尬,但我没有这种感觉。(.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配角当习惯了,或许我真没考虑过自己可以选择。不是被逼迫,是自己忘记了自己还能改变点什么。 也许为了证明自己,或纯粹的证明给**看,我突然开口问:“死那个工人没合同还是没保险?” **怔了一下,扭头看着我说:“心眼挺快。都没有。” “操,赚钱都赚疯了。这种人也用。”修鬼摇头说。 “死那个是工头的远房亲戚,合同保险小梁本来要交,他自己不用,乐意每个活多拿点实在钱。”**仍盯着我说,“说难听的,小梁也想省两个钱。” “正常,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有保险不也是给别人花的吗?还不如自己捞点实实在在的。”我耸肩说,“那个梁哥怕吃官司?” “回头你跟修鬼去忙忙,外地的,我把电话给你,家属来了以后你看着办。”**转身发动汽车,平静的说。 但这些话落在我耳里却不平静,除了一起混过很多年的哥们以外,很少还有人愿意收留有案底的人帮忙。尤其是这些有身份的人。公安局那些档案像是毕业证书,能给予的职业不外乎帮凶打手,那只是熬日子的消遣,没人真的喜欢。所以才有哥们说:劳改劳改,落在社会上都变成老改,到老了也得改造。真改的不是我们这些人,而是社会上其他人对我们的眼光。 这不奇怪,我看过很多人,他们意识中,劳改本就应该写成老改。 “多少钱?”我压着胸口的喘息问。 “你觉得人命值多少钱?”**笑着反问。 “如果是我的朋友,给多少钱我都不干。”修鬼耿耿于怀的说。 他毕竟家庭条件不错,从没愁过票子,我没反驳,看着窗外,不清楚自己走的对或错。 死的工人姓杨,不到三十,出外干活十多年。父母都在,还有个哥哥。 从**那拿到电话号码以后,我想了很久不清楚应该怎么开口。 “直接告诉他们人死了,要多少钱报个数,扯别的没用。”老k不耐烦的说。 “操,这他妈不是你亲戚,万一人家就较真了,办砸了我哪有脸让**替我擦屁股?”我笑着骂。 老k听到**的名没有再言语,我被**叫上车时,我清楚的看到他有些失望,为了他自己失望。每个人都是坐台,活着熬着不过是为了有一天能翻身,最后有资本选别人出台而已。 “你几个都过来帮帮,我自己摆弄不明白,办妥当了**不记份情,修鬼也欠咱一顿酒。”我冲着鸡头他们说。 老k看了我很久,终于在身边乱糟糟的声音里露出了笑。 我打电话过去时,小梁已经先请完罪。我刚刚提起杨哥出了事,电话那头立即用我听不太懂的方言骂了起来。 “骂我没用,这不是我的事。大不了小梁进去蹲几年,你们也落不下什么好。这人还在医院里躺着,明儿你家来俩人谈谈。什么事不都是钱的事吗?这些钱不给你们,我也能把小梁买出来,最多让他蹲三月。自己想清楚了。”我一口气说完,留下自己的号码就急匆匆挂上了电话。 鸡头在旁边连骂了几声“操”,“打官司得了,就针织厂老板加上**,怎么还打不过一民工?自己摔的,活该!” 我也没办法回答鸡头的问题,**紧张这件事自然有他的原因。钱这玩意,不光能买出结果,也能埋掉经过。想到这我看了看修鬼,他茫然摆手。 这社会上什么事情都有,那种让人又笑又气的事更是天天发生。 下午我打的电话,到了晚上,老杨家人就打了回来。开口说明自己是出事人的哥哥,甚至没提自己的姓名,他就直接问:“你们能给多少钱?” “见面谈,我怎么称呼你?”我被他的坦白惊的没有了想法,“你弟弟躺在那连件衣服还没换呢。” “这些不用你管,叫我杨希就行了。”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在我们这出了这种事……” “你说到这,咱也就知根知底了。钱咱当面谈,你不管你弟弟,我还觉得他躺在医院浪费我钱呢。”我厌烦的说:“工作单位知道吗?到了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们安排地方住。” 结果让我挺烦躁的,他居然不知道自己弟弟在哪工作。小梁那种小工程队大多挂在大公司名下,到处揽活没固定地点,这倒没让我见怪。留下地址后,我安心的拨给了修鬼,“要钱的还是比要人的多,你透透**的话,看最多能赔多少。别到最后咱俩填坑。” 我想应该让修鬼亲自听听我与杨希的电话,那样他就不会继续奇怪我为什么这么快谈妥。 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很深,前后一星期而已,我没记住杨希一家人的模样,也没记住他们的话,只记住了在杨希心满意足上火车之前,**劈手扇他的那个耳光。 杨希一家人来到我这里后,根本没去医院看那具尸体,直接把我叫出来,在火车站研究起赔偿的事。杨希的老妈和媳妇哭的很生动具体,“这种丧良心的老板,让他赔个几十万都应该。”杨希气愤说。 “你妈应该多生几个孩子,没事死一个,其他人都乐呵。”我说完惹来了一堆骂,但老k瞪大眼珠子的模样平息了一切。 修鬼打算好好招待他们,我没同意。虽然人的心里都有理亏的时候,不过社会上永远只是个补偿的问题。针织厂经理只给开到二十万,那也就是他觉得可以买到足够让自己忘记这件事的数目。我把杨希一家人丢在站前小旅店里两天,杨希的父亲想见一下自己死去的儿子,但杨希丢出一句话:“钱没拿到,人绝对不接回去。” 如果不是怕**翻脸,我不会拦着准备动手打人的老k。不急不缓晒了两天,到我答应十万改到十五万后,杨希才松下口。 “再给你添三万,赶快把你弟弟葬了。不是怕事,我是替他感到不值当。你花死人钱我不管,起码让他早点入土。”从头至尾,我连发脾气的兴趣都找不到。 小粱的工程队我也跑过一趟,与跟杨希讨价还价不同,我让老k他们全带上了家伙。我没拿,理由不清楚,只是有些不习惯。同样是中午,就在死人的脚手架旁我们**裸的恐吓了一番。 “不差再花点钱封上别人的嘴,这事就当没有,还想干活就把嘴都闭上。”我在脚手架旁画了个圈,老k从鸡头那里翻出几张票子烧了起来。 鸡头骂了几句,但没心疼。我们可以凭一道口子放赖勒票子,却不会从一个死人手里抠钱,哪怕不是自己的哥们。怎么做人我们说不出,但是怎么做一个男人,我们都清楚。 赔了十八万,小梁拿十万,针织厂经理掏八万。工程事故大多是三方关系,那位经理几次想把责任推掉,于是我不得不把**搬出来,才解决了他的怨言。 杨希给弟弟买了一个二百四十块钱的骨灰盒,是殡仪馆最便宜的。我陪在旁边看了很久,有点想骂又开不了口。 在一切结束之前,**的朋友拿来一份和解合同,违约责任很严,不过拿到钱之后的杨希毫不犹豫签了字。和解这东西不可以强制执行,但可以追究责任,**这份小心翼翼更让我起了好奇心。 “回去以后再别跟我闹没钱结婚了。”在火车站,杨希的父亲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就因为这句话,**抬手抽了杨希一个嘴巴,随后头也没回离开了那里。 也许每个人都想死了以后留给家人点什么,不过如果他真的知道家人因为他的死可以安心享受点什么的时候,这种想法应该变成了怨恨。 “你弟弟不上保险,我估计你比谁都生气。”我挡在**身后,冷嘲热讽说。 估计也知道自己理亏,杨希只在我面前骂了几句,悻悻的离开了。 **把我和修鬼送回了迪吧,在下车前忽然开口解释了几句,“针织厂这几年效益不行,我正帮着他们找人收购,节骨眼能少件事总比多件事强。前几天来的那群小子,有空叫出来我安排一桌,以后有事还得找他们帮忙。” **话没说透,修鬼已经乐开了花。 看着**的车转过街角,我不由佩服起他来。与**十年代个人企业大摇大摆吞并国企不同,到现在聪明的老板已经迫不及待把自己交到国企那里。国企上有政策扶持,下有地皮资金,这都不是私人羡慕就能得到的。 不过**说的绝不是简单的收购吞并,而是天天逼人疯狂或跳楼的股票。合并之后,私企会拿到一定比例的股权,长长久久捞自己的养老钱,这永远不是亏本的买卖。当然,不是谁都有资格享受这些。经济效益好的国企自然也有精明的领导,想被他们看上,私企的状态不可以太差。 能帮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私企坐上万年船,**的手腕还是其次,他能捞的好处绝对会让大部分人眼红。反过来说,他的手段也不会是光明正大的。 从**蹲过牢拿过枪开始,我就不相信他是一个安分的人。不是挥着拳头的人才是黑社会,破坏了别人无法破坏的法律,操纵了一些肯为他出力的人,**很合适这些对黑社会的形容。 “怪不得你都不知道**天天干什么,估计这些事就足够他忙活了。一年不用多,一家就够他赚的。”修鬼还在嘀咕这辈子谁也不为,自己赚多少就花多少的时候,我截口说。 “操,一年一家?五年一家都够他玩了。”修鬼叹气说。 第二百七十六章 原则 **的那顿酒迟迟没有兑现,不过老k那些哥们都没有抱怨。在老k眼里,不动动刀子或拳头,根本没理由让**破费。如果真按照他的想法,我想这辈子他能喝上**的酒的机会,寥寥可数。 理由很简单,当我留意**每天忙碌的事情后,我发现他虽然身边交往的朋友不少,不过解决问题的方法却与黑子很像――无外乎把话摊在酒桌上。难怪李桐总抱怨**没有时间陪她疯闹,**那只胃根本经受不起一滴闲酒。 与黑子不同的是,**很少送礼。在贿赂已经变成普通礼仪的年代,至少我没有发现他主动安排过多少酒局。偶尔听到他的电话响起,也是别人局摆好后邀请他出面而已。 尽管好奇,但我没有多嘴问过什么,而且我也没有太多时间在意这些,仅仅李桐就已经让我忙的不可开交。 替她办的事情越多,走进那个干净的校门越频繁,我心里的滋味也越奇怪。我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对别人体面的生活我更多的是敬佩,但我突然对那些学生刻板的生活感到嫉妒。他们每努力一天,就会为自己明天押上一份赌注,而我,只不过是努力的过完一天而已。每次那些学生或装模作样或紧张兮兮从我身边躲开,我都怀疑自己站在雨天――没人愿意借我避雨,也没人愿意到我这躲雨。即使那些讨好凑到我身边的人,他们所看到的也只是我的伞,不是我的脸。 我想老k他们与我有一样的想法。在学校外的饭店,每次与学生搭茬扯淡时,他们都会不自觉的加上一句:“我一听你们说话,就知道你们是有文化的人。” 去他妈的文化吧,偏偏我们都习惯这么说。 有些恭维会把人的怀抱化开,剩下空荡的无力。与自卑自嘲无关,仅仅是无力。 幸好,在李桐的命令下,她的那些同学对我们的态度相当不错。鸡头不知道从哪翻出一个成天摇晃着脑袋的小子,自称拿过全省现代舞表演的第三名――在没有街舞之前,太空步和霹雳舞就是扭曲身子的极限。 那小子**了李桐班上几个家伙半个月,硬是把第七套广播体操改成现代舞,并在学校圣诞节的文艺表演上拿了第一。我们都去看了那台晚会,除了老k以外――他在礼堂里抽烟被保卫处请出去聊天,最后修鬼把罚款从五十讲到五块后,才把老k赎出来。这件事我很佩服他们俩。 于是李桐拉着我们吃饭唱歌,于是我一遍遍来回开车带她的那群朋友去教堂胡思乱想,于是我们得挨着冻在所有楼都熄灯以后,在她寝室对面的操场上放几箱烟花。 听着整楼的女孩的尖声大叫,我竟有些不知所措,对这个我一向反感的节日也有了一点点惦记。其他人也没有对李桐的麻烦起抱怨,她是我们的大小姐。不是非得听她的话,慢慢我们都习惯被她呼来喝去,她总会用一点小礼物报答我们。尽管装作不在意,不过每个人都对她直来直去却心意精致的性格十分喜欢。 圣诞节第二天,李桐请我们出去喝酒,答应给每个人介绍一位女生,偏偏没有我的份。按照她的理解,我是个特无聊的人,不懂得怎么取悦女孩。我没介意,因为我们根本没有这个命――中午刚过,修鬼就接到了连巡的电话,让我们赶去站前帮忙。 卷钱的小子始终没有找到,**把事情捅到局子,在其他人担惊之前,二流的哥哥刘义找朋友压住了事情,看样子没有给**面子的意思。 我们赶到站前时,连巡已经聚了一群哥们在附近溜达。零散七八个,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 我不清楚为什么要等到我们这几个小子来才肯动手,暗示修鬼上前问问清楚。 连巡的理由倒很干脆,“都脸熟,我们去翻脸不大好。你们去挑个事。” “圈到市区外?”我插嘴问。 连巡点头,“多少钱是多?他他妈卖个脸,咱就得看着成捆的票子飞了?” “简单。”我笑着说,“这事我以前干过。” 二郎跟着哈哈笑起来,这种车队虽然关系层层,终究还是违法的勾当。类似黑吃黑的玩意,最后只是看谁的背景够厚,这点用不着我们担心。 连巡满意的拍拍我的肩膀,“我们的车跟后面,车队有个光头的司机,就叫他的车。” 我没问理由,带着人跑去客运站门口徘徊。不一会,一个夹着公文包的男人跑过来搭茬,顺溜的吹嘘一番他的车跑高速省时间等等。我们也没拒绝,跟着他的脚步拐进了客运站后的停车场。 公文包递给我的名片上写着豪华帕萨特车队,不过我的眼里只看见大半桑塔纳组成的车队。这种牌子,五年左右车龄的二手车,大概都在五万以里。用帕萨特接客,然后找借口换到桑塔纳里,这种事情常见。 我打量半天,指着一个笑呵呵的光头说,“他的帕萨特,再找一辆,别拿桑拿塔对付我。” 公文包连连点头,客气的把我们安排进两辆帕萨特。我们一共六个,又在停车场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其他两个客人一直没拉到。 我着急的把公文包喊过来,拒绝了他把我们换到桑塔纳的要求后,没顾周围凑过来的司机的阻拦假装离开,这才逼得光头愤怒的坐上了驾驶座。 让我惊奇的是,光头竟然开口问:“你几个要快客的车票吗?想要现在吭声,别等着车发出去了再跟我要。” 快客是公家的票根,刘义连这种东西都可以随便搞到,倒是让我对他的门路感到佩服。这条道不是有钱就能走出来的,至少亮子当初也没嚣张到给客人拿到可以报销的公家**。 车发之后我就给连巡打了电话,我、修鬼、老k坐在头车,一路上倒和光头聊的很热乎。阳光透过车窗缝扎进车里,我嘴里吐出的烟在它的照射下缓缓飘出窗外。以往毫不起眼的烟突然在被关注下显得那么浓烈,这有些让我失神。也许我也是这样,掩在人群中不会有什么惊奇,但阳光落在我的身上,其他人就会发现原来我的身上隐藏了那么多的污点。 刚出市区,我便在加油站要求方便一下,随后连巡的车及时的跟了上来。 光头还在不远处打着电话,看到连巡下车,他有点吃惊。 “给你脸你不着调?”连巡火气很大,我本以为就是领到市外聊聊,但他刚开口就冲向了光头。 跟着他下车的几个哥们也迎了过去,我立即跑回去拽开了后车车门,扯着司机的头发按在了地上。 加油站的工人匆忙跑回了办公室,修鬼没介意,拉着二郎去那里“打招呼”。 我把司机交给东子后,也跟着老k的脚步一起向连巡那里追了过去。不得不承认,光头长相挺凶恶,腿脚也不是一般的硬实。我们追出去半里路,这家伙东钻西躲,在周围农村的巷子里绕了我们很久。 钻进一家农机厂后,光头终究跑进了死胡同,慌不择路的他跑上二楼后才发现楼梯只有一头。 “扔出号子说拖鞋不好使,是你吧?”连巡悠闲的用舌头压着烟,含糊不清的问。 在社会上混,最忌讳的就是这句话。说某某人不好使,也就相当于骂对方废物。听到这,我真替这个光头的勇气感到骄傲。 光头边打量着窗外,边靠着墙说:“别跟我废话,有纲你去找刘哥,你他妈拿我撒气算个什么玩意。” 我看到窗外有煤堆,离着窗户三四米而已,偷偷捅着连巡的后背,提醒他别让光头跑掉。 连巡没在乎,反而指着窗外说:“跳啊,你要是跳煤堆里我碰都不碰你一下,我丢不起那个人。” 光头忽然笑起来,二话没说跳出了窗外。我眼睁睁看着他踩进了煤堆,然后一瘸一拐的爬出、跑掉,自始至终连巡都没让我们追过去。 “操,我他妈让人打一顿,也不干这丢人事。”连巡啐口痰,扭头带我们走回了加油站。 另一位司机一直没反抗,老老实实站在东子身边,东子嘴里的烟应该也是他点上的,看样子两个人聊的不错。 “车砸了?”我开口问。 连巡摇头说:“真想收拾他们,我用不着跑这来。把车开我饭店门口停着,一会都到我那喝酒,有多少朋友叫来多少朋友。” 明白他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把刘义叫出来,我立即带着几个哥们分头坐上了车。 在饭店等着的时候,老k悄悄问我要不要出去弄几把家伙,我看着连巡一脸轻松的模样,截口拒绝了他的提议。 “借钱那小子咱不管,准备让刘义出点血?”连巡挨桌招呼的时候,我装作无意的问。 连巡怔了一下,东子给他让出位子后,连巡抠着眼眉说了一下那小子的故事。 那小子叫刘信民,跟刘义扯几道弯能挂上亲戚。刘信民有点头脑,八十年代搞过打火机厂,九十年代开过灯泡厂,都是成本小又赶在浪头上能赚到钱的买卖。后来刘信民跟朋友合伙开模具厂的时候,一个工人出事故被粘合机压死了。 修鬼想起替**谈妥的那件小事,插嘴说:“不是一件事把他老底赔光了吧?针织厂那事才赔了不到二十万。” “操,那得他妈的看看死的是谁。”连巡撇嘴说:“翻六翻,你还别不信,自己出去问一问,我一分钱都没多说。” 死的工人的亲戚有点来头,与杨光一样开口要求赔偿几十万。刘信民拒绝以后,那人耍了手腕,连税务带卫生,全套部门过来审查,硬生生查出各种不合规格的地方。 如果把所有规格都硬搬下来,我想百分之九十的企业都得关门大吉。 赶上刘信民当时刚刚签下一个单子,那人瞅准这个机会让刘信民停产维修。一下子,刘信民违约金几十万,罚款几十万,加上赔偿材料费和预约金,一共一百二十多万打了水漂。 人这一辈子,有的人喜欢看宽窄,有的人喜欢看长短,往往后一种都会比较幸福。刘信民属于前一种,一时没想开,静脉曲张险些截肢。如果不是他的老婆很够意思,一直扛着破烂的家伺候他的话,也许他一口火就能把自己烧掉。 刘信民病好之后,彻底失去了以前的风度,坑蒙拐骗吃喝嫖赌,但只是欠账,手里有点钱就给自己的女人消费,倒也重感情。 “**经常跟我提一句话,你们也都记着。天天别问自己能做什么事,问问自己能做什么像样的事!”连巡吐掉烟头说:“说难听的,咱在社会上,别人说咱是什么,咱都知道。但是我跟你们这么说,我认识**这些年,我没见他办一件让我心里不服的事。刘信民的老婆死了。” 刘信民的老婆死了。我想,像样的男人能一起富,不能一起穷。当他的穷的时候,他根本不愿意自己的朋友和家人陪着自己遭罪。我说不好这是什么原因,自尊也好,面子也好,说到底,这是一个做男人的原则。 刘信民后来搞过一些勾当,一直没发起家,大概不愿意老婆受牵连,慢慢混在外面整月整月不回去朝面。 刘信民的老婆应该不理解这些,也是被日子熬的没了心血,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总念念不忘的说:“我没有好好照顾这个家,信民肯定是怪我,才不愿回来的。我没有脸见他。” 婆婆帮她洗干净身子换上衣服后,她忽然指着家里的猫说:“这小猫从六楼掉下去能死吗?” 猫有九条命,而且猫这东西很难摔死,婆婆接口说死不掉。于是,刘信民的老婆在婆婆一转身,从六楼跳了下去。 没有多少血,盆骨、脊椎骨摔烂了,死的时候没闭上眼睛。 “刘信民给他老婆买了块地,我听**说,这狗卵子还在殡仪馆烧了十几万票子,全场都震住了。”连巡拍着桌面说,“钱都他妈的砸在这了。这小子挺精,自己在外面大摇大摆玩着,谁也没注意这些。” “刘义不是想让咱从刘信民他老婆那里把钱要回来吧?”我张大嘴,不可置信的笑着问。 “操他妈的,他就这意思。”连巡啐痰骂:“我去问过,刘义告诉我去找刘信民他妈要。咱要是开不了口,他帮着咱。” “这他妈不是骂人吗?”老k摔掉杯子说:“一会他来了,他还敢放出这句话,我他妈把他牙都敲下来。” 连巡觉得够味,匀了一杯白酒,和老k一人一口碰了下去。 我没陪着举杯,有点想见见刘信民这个人。我想他也活不了太久,这些钱足够他永远的躺在马路上或者监狱里。 我想起了前段时间,泡在李桐学校外面的网吧,我无聊留言问了问煜最近的情况。 丫头给我留了一段话,当时我不理解,现在却又一字不差的记起: 谁和谁设计遭遇,切齿相望。 谁和谁沦入疯狂,以死收场。 谁的幸福被谁的祝福投毒, 谁的拥抱让谁的怀抱痛苦。 第二百七十七章 定义 望着门口停着的两台车,听着饭店里乱糟糟的行酒声,我学着连巡的模样把烟压在舌头下,一点胡乱的心思居然也如同烟一样,肆无忌惮的上扬。 出来混的哥们总是趾高气扬,但没谁知道一会会发生什么,在刘义到来之前,我那桌已经来逛过不少陌生的脸。敬一圈酒,说几句客套话,尽管知道真出麻烦时没人会替自己挡几下,但总得给自己一条虚假的退路。 心不在焉的聊着,扯着,老妈忽然打通了我的电话,提醒我父亲最近身体不大好,让我抽空去把家里的中药送到药房灌包,然后送去父亲的单位提醒他注意身体。 从我搬出家住以后,我和父亲原本刚刚暖和的关系又变的如同死水一样的平静。 “懂点事。别看你爸平常不问,他心里一直惦记你。”母亲说。 “我知道。”我捂着电话跑出了门外。我告诉家里自己现在给开发区的老板开车,父亲并不相信,这些让我很心烦。我得不断找各种“证据”让他安心,编造的那些谎言在一个人的时候总使我嘲笑自己。 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越是温柔的谎言,越让自己愧疚。有时我甚至不愿意再跟父母说话,如果发现自己每一点承诺都在掏空自己的胸膛,我想每个人都会像我一样难挨。 当我总算安慰好母亲正准备走回饭店时,门口忽然停下一辆蒙迪欧,走下的两个人让我惊讶了很久。 我想不到小辛居然还能认出我,在我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时,他已经走到我身边拍上了我的肩膀。 已经不是前几年那种嬉皮笑脸的轻松,小辛的笑还是毫无顾忌,但嘴角却不会牵起。没有说一句话,小辛拍过我的肩膀便一个人走进饭店。他身后的男人打量着里面的人群,忽然转头站在车边抱起胳膊。 直觉让我确定他与我们不是一类人,年纪与**差不多,挤在眉心的皱纹像是一种习惯,转头发现我后点头冲我笑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鞠武,很奇怪的滋味。 我刚刚走到门口,小辛已经和连巡走出来。看见我对连巡点头的模样,小辛笑着对连巡说:“你俩认识?” 连巡扭头看向我,我急忙插嘴说:“我在这旁边忙活,没事就到巡哥这儿要口饭吃。” 小辛耸肩说:“这两年在转盘没瞅见你,跟连巡找路子去了?到哪都能靠上道,你真是块料。” 我打了个哈哈,站在车前的男人忽然走过来说:“让你朋友在这好好喝,这两台车我得送走。” 连巡不可置信的笑了几声,拉过我搪塞说:“晓峰,这郭超,以后朝面叫句哥。你让屋里空个桌出来,再帮我给**打个电话,就说超子今天没班,过来跟咱热闹热闹。” 我搞不清面前的男人是什么角色,居然能让连巡搬出**调和,转身就往饭店走,男人却伸手扯住了我的胳膊。力气不大,虽然突然,却没有一点强硬的味道。 “你知道这酒我肯定喝不下。要是没这档子事,你什么时候请我,我都来。”郭超指着帕萨特说:“法拉利送你你都不要,这两台帕萨特你怎么这么来劲?” 连巡不自然的哈哈笑起来,“操,咱不是敞亮人,可那种丢人的事我从来不去沾。” 市里并没有法拉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满街跑的宝马奔驰不过是刚刚发迹的老板们炫耀的玩意,路况没有好到让哪个人舍得砸钱买一台只能开到六七十迈的跑车。 前两月有人把一台红色跑车停到了连巡饭店门口,据说想送给连巡玩玩。当时接到修鬼的电话,我顾不上丢人跑到饭店看看热闹,结果让我大失所望――所谓的法拉利不过是个招牌,小狮子尽管在车头立的有模有样,车尾的日本标志却出卖了车的真实身份。 有位老板欠了一笔三角债,想让连巡出面解决――把车送给对方抵债。车的年头已经很久,喷漆之后虽然鲜亮,但还不至于让老板们欣赏。况且不会有几个人掉价到在一辆十几万的车前立上法拉利的标志自抬身价。 连巡虽然没收车,但是收了人家的钱。把“法拉利”开到债主门前后,自然也卖出了法拉利的价钱。这种强买强卖在我们眼里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如同所有事情都有它的方向一样,人无论在社会上还是社会下,不过就是为了把其中一些导向自己而已。 这件事**知道后气愤了很久,在一天中午怒气冲冲的开车来到饭店,连带着我们和连巡一起带到了市里的车展广场――那辆伪法拉利也被摆在了上面,标价六万无人问津,而连巡曾经至少靠着恐吓把它翻了十倍的价钱。 老板看在**的面子吃了哑巴亏,**不想领这份情,掏钱标下了车,就在老板和连巡的面前把车前的标志砸了下来。 出乎我的意料,连巡并没有尴尬。一直木然看着**,一直坦然看着老板,这使我有些佩服他。像我和他,借着别人的面子领自己的人情,至于自己的面子,早就铺在了别人的脚下。当然,这件事以后一直被哥们们当成笑话传来传去,渐渐有些变了味,法拉利成了连巡最怕听到的词儿。 小辛闷头笑起来,“市里就两条道,走在哪都能碰个面。你要是不想让超子提,这车我开走。回头咱哥俩好好喝一顿。” 连巡面无表情的看着小辛,半晌冲我仰着了下巴。 知道已经谈不拢,小辛八成为了刘义出面,我立刻走到旁边打通了**的电话。当说出郭超的名字后,**冷哼了几声,“告诉连巡,我没到之前谁也别想碰那两台车,敢上道就给我砸。” 听出**似乎与郭超有些旧怨,我急忙答应了**的吩咐。 气氛很无聊,三个男人站在一起却无法说到一起。我凑到连巡身边小声传了**的话,探头与小辛扯着话题,指着蒙迪欧夸小辛的车很大气。 “操。”小辛啐口痰取笑说:“超哥,车借我溜两圈?” 郭超没反应一样仍然望着街道,这让小辛乏味的打起哈欠,倒没表达什么不满。 有几次郭超提起现在就要提车走,连巡找话搪塞着,随后便把我从饭店揪出来陪着小辛扯淡,一直扯到**的车停在门口,大家才松了口气。不过,郭超明显绷起了脸。 “进去坐坐。”**冲小辛点点头,抬手对郭超说,随后没介意郭超的反应,自己首先走进了饭店。 “操,这一会,你来来回回进出七八趟了吧。”小辛歪头笑着对我说,搂着我的肩膀一起走了进去。 我扭头看了看郭超,他满脸严肃的看着**的背影,最终还是无奈的跟了过来。 饭店里的哥们纷纷向**问好,**举杯撞了撞桌面,一口喝掉后在门边就近坐了下来。 小辛落座后,郭超站在桌前不肯挪步。**仰仰头,我立即抢着搬过椅子送到了郭超的身后。 郭超看着我堆起的笑,没有再倔下去,刚坐下手指便指向了门外。 “这两台车我送走可以,但是要是别人来提,谁也不好使。”**冲连巡使了个眼色,连巡拉着我跑到门外。防盗笛随着我俩的鞋根响起,郭超起身愤怒的一拳砸在桌子上,随后又坐了回去。 连巡爽快的笑着,把我领回饭店后,询问说:“操,刘义这狗卵子还知道给自己车整上防盗。他弟弟圈拢别人钱的时候,他怎么就不许别人叫唤两声?” **点着头,“说的好。” “那件事我早晚会查。”郭超咬着牙说。 “查不查是你的事,查到了又能怎么样?谁报过案吗?”**嘲笑说。 “你跟我回去一趟,我现在两件事一起查!”郭超受不住**的挑衅,再次起身说。 “我要是拒捕呢?”**坐在原位,不慌不忙说。 看到屋子里的哥们都站了起来,我犹豫着随着连巡一起挡在**身边。 郭超的脸色登时变的十分难看,瞪着**的眼睛许久没有眨一下眼皮,但眼睛里藏着的却不是被激怒的愤怒,而是复杂的怨恨。 “晓峰,你叫上修鬼,把车送到刘义那。”**摇头说:“他要是敢对你说一句废话,你让他站那等我去。” 郭超似乎还没醒过来,盯着**一直没言语。**倒不在乎,补充说:“告诉他一声,这两副牌子我记下了,以后别再让我看见。” 小辛忽然咳嗽了一声,笑着把郭超让回座位后,似乎准备说点什么。 **突然开口指着小辛说:“听说虎子弄了台车,没车牌配是吧?” 小辛皱眉后随即笑着点起了头。 “七十五万。”**戳着自己的脑门说:“五个八,作价七十五万。操,过几年车牌子涨到六位,我他妈连副牌子都买不起了。虎子想要的东西,我怎么也得卖个脸。明儿让他自己去领,领完以后刘义这事别掺合了。” 我不禁感到吃惊。市里一直没见过五个八的牌子。说到价钱,并没有贵到哪去,一般城市都在百万以里,不过这种牌子纯粹是身份,即使有钱也不一定敢配上。听**这样抬举,小辛身后的周虎也绝对是个人物。 小辛拍手说:“拿到街面怎么也得翻个两三倍吧?刘义那摊子事真值这么多?” “多少无所谓。”**摆手说:“连巡,你让这些哥们先散了吧。有空咱再聚,一个别少,到时候都来。” 知道**还有事情要谈,八成是挡着小辛让他不要上了刘义的道,我和其他哥们匆匆离开了饭店。 走出门口后我拉过连巡耐不住性子,问起**和郭超是否有什么梁子。 “梁子?”连巡咬着烟说:“以后你见到这人,离远点,越远越好。” 大洪水那年,政府为了保住下游农田,炸掉了市区上游的水坝。城市地势不低,并没有造成意外的影响,不过住在海边和坝内的居民得及时搬迁。 **的一位朋友当时就住在坝内,因为搞边贸,在自己家旁边盖了几个简易仓库存放了不少走私货。 炸坝是临时决定,**朋友知道消息赶回老家时已经来不及借车。又不能用公家的玩意替自己搬运违法物品,这哥们一时想不开,蹲在家里忘记了死活。 郭超的同事帮着部队官兵一起参加救援,其中一位干事开着冲锋艇接人时发现了**的朋友。那批货是借钱搞来的,已经被水淹了不少,那小子八成是决定等死,所以没上冲锋艇。 人命关天,郭超的同事顾不上别人的想法,强拉着想救人。这时出了点意外,**的朋友挣扎时将眼前的恩人拖下水,运气不大好,居然溺水身亡。 郭超的另一位同事得知事情后立即红了眼。没有纯粹的英雄,在忘我救人的情况下,一旦冷静下来,所有人都会一样的恐惧。那位干事被慌张和惊吓弄糟了头脑,赶到事发地点与**的朋友争吵。发现不过是为了几仓走私货失去了同事后,他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掏出枪打伤了**的朋友。 即使拒捕,警察也没有权利开枪伤人。**事后找关系把这位冲动的警察送进了监狱。这件事闹了很久,一些人向着警察,一些人向着受害人,不过人心的伤永远不会流血,自然也换不来同情。当郭超亲自替自己的同事脱下警服时,郭超便发誓一定要将**送进监狱。 说到做到,郭超随后便挖到头绪把**送了进去。可惜,小事而已,几个月**又走了出来。不过这段恩怨没有结束,随着**越混越干净,郭超也越盯越紧。如果不是**已经干起“干净”生意的话,也许两个人早已见了分晓,或死或伤。 听完故事后,我连连咋舌。 “刑警大队副队长,凭良心说,”连巡叹气说:“要不是因为他有两把刷子,早他妈被**给整下去了。” “**哥也不简单,这么多年,这家伙不一样拿**哥没办法吗?”我吹捧说。 “有机会我带你见见老夏,有他那脑袋瓜子在,郭超是没什么望了。”连巡接口说。 “老夏?”我重复着问。 “夏德良。”连巡哈哈笑着说:“都叫他瞎眼狼。他他妈要是瞎了,没谁还能看见点啥。眼睛毒,主意正。” 我念叨了两遍名字,狠狠记在了心里。 这时小辛已经和郭超、**走到了门口,**一脸轻松的让我和修鬼把车提走,郭超却拦着我,把车钥匙丢到我手里。 “像样!真不愧是大队长,喝杯啤酒也不上道。”**一语双关的说,随即示意我开车把人送走。 从**的话里我听得出,他一定没少试图拉拢郭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只不过有的人选择的价值比较特殊。也许**能拉拢到郭超唯一的筹码,只能是把自己送进监狱而已。 郭超让我把车开回刑警大队,我上车后掏烟,他居然没搪塞我的讨好。 “刘义跟**不一样。真出了事,**这些人,包括你,肯定判的比刘义要重。”郭超严肃说:“以后安安分分的,别跟**走到一起。” 我嗤笑着追问:“怎么?刘义根子深?” 郭超侧脸看了我很久,居然让我有些别扭。 “**干什么我比谁都清楚,这个城市要是打击犯罪,可能落不到他头上,但是这城市要是扫黑,我第一个要抓的就是他。”郭超说完笑了几声,有些苦涩。拉住我的手让我把车停到路边后,郭超将后座的公文袋取了过来。翻了很久,他才把一份报告塞到我手里。 “黑社会就是地下社会,是一种独立于正常社会、具有反社会的价值观念、文化心理、严密的组织形式的犯罪团体。它具有政治保护和资本支持,进行职业犯罪活动。”报告的前几行很深奥,‘政治保护和资本支持’九个加粗的铅字让我费解的笑了起来。 “刘义还配不上这个?”我问。 郭超点头说:“犯了罪不一定是黑社会,不杀人不放火,也不一定就不是黑社会。你们这些人以为靠上**、上头有人,自己办什么事都有谱。呵,真要是被揪出来,你们连翻身改造的机会都没有。回头告诉**,只要我身衣服还能穿一天,我就不能让他舒舒服服的过着。” “您现在穿的是便服。”我把着方向盘挑上路,取笑说。 “都一样。”郭超不苟言笑的回答。 将郭超送回刑警大队后,我在办公楼前走了几圈。心里的感觉像在发泄,又或是炫耀。与郭超想象的不同,我并不介意他对所谓的黑社会的划分和定义,相反,当知道**头上有着靠山时,我充满了安全感。 每个人都需要这玩意,我和我周围的人也不例外,甚至,比任何人需要的更加强烈。 路过的每个人我都会打招呼,当看到郭超在楼上看着我时,我远远的对他挥手。我想,他一定认为我精神有病,但我喜欢这么做。 打通修鬼电话后,修鬼告诉我车已经送回站前。秃子带着人正等在那,刚刚围上来,小辛替他们解了围。 “五个八,七十五万,没几个人面子值这么多。”我笑着说。 修鬼点头说:“刚才连巡给我打电话了,说晚上刘义不过来谈谈,咱就候着,回头在站前闹闹。” “当然了,七十五万不能白花。”我应承说:“小辛走没?捞出来请吃顿饭吧。” 随口一提,我没有想到小辛真的答应下来。在温暖的餐厅简单点了几道菜,小辛带着一位挺漂亮的女孩单独赶了过来。 “你那哥们让我支走了,有点事我单独跟你唠唠。”小辛直言不讳的说:“算我的,该点点什么就点。” 我猜到大概与转盘有关,暗笑自己对那里几乎一无所知,也没人卖过或会卖我面子,毫无顾忌的挑起吧台的酒水来。 让我觉得有趣的是,在吧台对面的桌子我看到了熟人――小腰纤细的坐在那里。不同的是,她的父母已经离开,杯子里一滴残酒也没有留下。看着她那种心里有鬼却无法享受的模样,让我对这个女孩充满了好奇。 我不由笑了起来。开了瓶酒后,我走到她面前客气的放下了瓶子。 小腰咬着嘴唇竟把手里的杯子倒扣在瓶口,死死瞪了我一会后,她转身背对着我大步大步走向门外。 小辛手背砸在手心,放肆笑出的声音让我觉得脸红。 第二百七十八章 承诺 “有点意思。”小辛望着餐厅门口,和身边的女孩相视大笑。 “操。”我苦笑着坐回自己的座位,“到底为了什么事?” 小辛点着头,半晌对女孩说:“小一,帮我买盒烟去。”女孩冲我眨眨眼,立刻离开了餐桌。 “孙瞎子认识吗?”小辛盯着我问:“跟健国在一起的。” 我想了很久才想起曾在素描见过一面,耸肩说:“打过照面,没说过话。” 小辛拍起脑袋,忽然端起桌上的杯子,狠狠一口啐在了里面。“老小子办事不地道。” 随后,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孙瞎子的来历。 孙瞎子原本只是个个体户,前几年因为生意的原因认识了周雷,随后摸到了周虎身边成了不折不扣的打手。 “不要命,动手就见血。”小辛摇头笑着说:“操他妈的,命好,闹那么多次事竟然没被圈进去。” 周虎在步行街有不少生意,孙瞎子养着几个人成天帮周虎和他的朋友收烂尾,倒也有点名声。后来周虎有点地麻烦,小辛没有坦白,隐约从他的话里我听出,孙瞎子接了周虎的一家超市自己捞起钱来。 国家对超市经营有着限制,不许发放代购券。这玩意虽然方便,但经常被搞成贪污的工具。孙瞎子没理会这一套,仗着周虎的名声到处兑现。两年不到,超市开了四五家分店,一下子把市里其他几个大超市的生意都挤了下去。 代购券不是自己想发就能送出去的,即使收礼也得看看送礼人身份的高低,可以说,孙瞎子那几年的风光完全是靠着周虎的力度。但不巧的是,孙瞎子并不承认这一点。 虽然商场如战场,不过对于小城市来说,那些上得了台面的老板彼此都熟悉,没必要为了自己多赚几个钱得罪他人。当其他老板在酒桌上暗示周虎不要搞的太僵后,周虎也给孙瞎子传过话。大概孙瞎子捅给周虎不少钱,周虎只是嘴上溜几句,没有太放在心里。 结果终于惹出大事。 市里一位经理因为行贿受贿被查处后,省里的专案小组在市里闹腾很久,抓的倒也干净,孙瞎子的超市险些被封掉。当然,更加担心的则是周虎。 知道孙瞎子没听自己的话还在搞那些勾当后,周虎让小辛干净的教训了孙瞎子一顿。随后失去靠山的孙瞎子沦落到转盘,偷偷摸摸靠上了健国哥。出钱出人,倒是让健国哥在家电这一行站住了脚。 听到这我并没理解小辛的意思,直截了当的问:“他又办埋汰事了,想找几个脸生的动动手?” 小辛笑起来很真,眼睛里闪动的玩意让人觉得他是个干脆的人。“对。这里面还有点事,你不用知道。听说你前几年被判了,出来以后也没什么事干吧?” “我没蹲。”我倔强的摇头说:“你这什么意思?当初在转盘订个点你都能叫去几十号,这点事用得着我?” “操,瞎子眼瞎心不瞎。你以前在转盘,现在跟着**,他怎么都想不到周虎这。”小辛探头凑到我旁边说:“说实在话,都在社会上混,现在哪个不比你强?” “我在他身上加两道口子,回头我自己还得挨回来。”我舔着嘴唇看着小腰的餐桌,心不在焉的说:“说好听的,这事肯定不是你想干的。周虎能给我多少钱?事情了了以后,他能出来替我担着?” 小辛敲着桌面,将塑料铺垫一点点撕在手心里玩着,“我哥就是想找个人给他上点眼药水,谁都有用到谁的那一天,这事咱以后说。” 我应付着赔笑,却对他的话不以为然。真上眼药水的话,轮不到我去捏瓶子。市里白山路有个叫强哥的哥们前段时间挺能闹腾,在时代喝高了,带人动手把服务员打了一顿,扭头没理**的名。 不出一星期,这哥们在大道边跟朋友唠嗑的时候,被**的朋友按在路面上敲了一顿。砖头垫在手心下,小钢管戳断了两根指头。这事大雷干过,不过是在家里。能替大哥们办事上眼药的,本身也不是善茬子。而我,偷偷摸摸过自己的日子,没想过拿案子、底子替自己多捞几瓶洋酒钱。 结账时我没与小辛客气,他的女朋友很大方的换到我身边,烟直接插到我的嘴里,笑眯眯的问:“我对象人怎么样?” 我没有回答。小辛那种张扬的脾气一定得罪了不少人,不过小题大做搞风搞雨对我们来说,不过是想争取别人的视线而已。下社会要的是面子,看的是大拇指,听的是掌声,至于对和错,这都不重要了。 对付完那顿饭后,我匆忙赶回了连巡的饭店。有些意外,李桐居然正坐在那里缠着**。 修鬼已经带人回到了迪吧现场,眼看收尾的活,能多站一分钟都证明自己卖力。 问了圈好,我本想离开,**喊过我把车钥匙塞了过来。“把李桐送回学校去。” 李桐嘟囔了几句,悻悻的跟我走出了饭店。看着大小姐委屈的脸,我竟然感到同情,和一点点开心。离开饭店那条街,我便把车头挑到开发区。一脸愤怒还在抱怨的李桐亲昵的抱上了我的胳膊,“还是你讲究。” “嗯,要是你把这话告诉**,我以后就再也不用讲究了。”我笑着回答,不过我相信**不会怪我。男人总是这样,溺爱到极点,严肃的话只能交给别人去说,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喜恶而改变身边的人。不幸的是,我无法帮**这个忙。 李桐不是那种把事情埋进心里的女孩,开到时代旁找了家很旺的酒吧后,看着人群她的脸很快染回了笑。 她问起我在酒吧里泡过多少女孩,这个问题让我觉得好笑。 最便宜的一瓶洋酒五百八十块,我经常得用几瓶啤酒塞满胃后才敢在这里放肆。至于追女孩,我宁愿带到麦当劳去过那种廉价却干净的生活。 于是,我想起了小腰。她离开时我看到桌上的西米橘子花,像她一样。 “**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李桐没在意我的失神,截口问。 我怔了一会,还是坦白说:“嗯,在饭店等人呢。” “谁啊?”李桐立即抓狂的起身问:“等谁?怎么没有别人陪着?” “站前车队的刘义。”我安慰说:“连巡不是在那陪着吗?修鬼他们也都等着呢。没啥事,都这年月了,谁见谁还非得动动砖头吗?” “你别喝了,咱现在回去。”李桐抓住我的手便往门外走。 “咱回去有什么用?**见你面,还不得马上就换人把你送回学校?还有我,我陪在饭店也帮不上什么。”我无可奈何的说。 “多一个是一个。”李桐口直心快的话让我多少有点难过。 “咱在饭店外面等着吧。”上了车,我提议说:“**见我带你出来玩,他还不把我皮拔了?我给修鬼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都在旁边候着。你瞎操什么心,就刘义那种货,借他个胆他也不敢碰**一下。” “真的?”李桐居然紧张的盯着我问。 “当然。”我安慰说:“**哥在社会上事办的多,得罪的人也少不了。但是你想想,为什么出点大事在前面卖脸卖血的都是我这种,为什么没人碰碰**?” 在女孩子眼里,尤其对自己亲近的我们这种男人,她们在乎的不会是开回来什么样的车,安排什么样的饭店,而是平平安安。自然,动动拳头流点血,也变成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谁敢碰**一下,就一下,高低也把他咬死。”李桐恶狠狠的说。 “那就对了。”我苦笑说:“谁都是两个拳头一腔子血,又不是谁打不动**,是打不起。碰碰我,事后赔点钱就拉倒,碰**,那自己就得翻着倍挨回去。放心吧,没事。” 李桐听到这才安稳下来,接口吹嘘了**一顿,小女生特有的盲目竟然没有让我觉得厌烦,如同看她被**责怪时的心情,一点同情,一点开心,还有着一点妒忌。 不过事情发生的让我有些意外,我正考虑把车停在哪里才能不被**注意的时候,眼尖的李桐已经看到饭店里聚着一群人。 “赶快进去看看。”李桐没等我锁车便拔腿要跑。 我拉住李桐,把电话塞到她的手里。“给修鬼打个电话,让老k他们都过来。我先进去。” 确实很意外,我本以为刘义最多带着两三个人来谈谈,事情都是商量出来的,但我无法解释正戳在饭店门里大声嚷嚷的人群。 走进饭店以后我看到连巡正扯着脖子与光头叫号,连巡的指头不停戳在光头的胸口和脑门。在这一点上,光头显得有点胆怯,虽然嘴里骂骂咧咧,手上却没什么动作。 **坐在位子上没吭声没抬头,看着窗外似乎发现了李桐,随即扭头皱着眉瞪我,让我为难的垂下了脑袋。 扒开人群走到**面前想解释,**却随手丢给我一根烟,“这丫头最能磨人。以后带她玩就好好玩,别喝点酒还上道。” 我嘿嘿笑着解释:“就一杯。” “下风口不张嘴,当司机的都知道。”**笑起来眼角堆着几道鱼尾纹,这让我安心下来。眼睛笑和脸笑是两回事,挤着颧骨堆出笑的人,往往藏着太多的心眼。黑子曾不只一次提醒过我,可惜,他自己却没完整的看透身边的人和这个社会。 我尴尬的捂住嘴,倒了一杯茶水边漱嘴边小声说:“修鬼他们马上过来了。” “他们来干吗?”**反问说:“报警。” 我还没听出**是不是在开玩笑的时候,身后已经有人嗤笑出声,“报警?你现在花样越来越多了。” 我回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并不起眼的中年男人,说话虽然慢腾腾,但表情却很急躁。 **起身把我拉到旁边,顶着男人说:“刘义,你信不?老王就算在外地开会,我打个电话,他都能马上赶回来。” “搬出局里的人我就惧?”男人撇嘴说:“大不了我把车倒下手,反正这几年钱我都赚够了。” “赚够不证明够罚。”**冷哼说:“我跟流子那些人不熟。我要是高兴,我一起把他们送进去。别以为你弟弟能跑到哪。你应该知道要是真想抓,他他妈跑外国一样给逮回来。” “**,都是混口饭,用不着有台阶的时候还爬山道吧?”刘义拉下脸说。 “你就算把秃子搬出来,我一样操。”连巡开口说,随手把旁边桌子上的筷笼、烟灰缸都砸在地上,登时屋子里安静下来。 我忽然明白刘义为什么胆子这么硬实,修鬼曾说过连巡得罪过铁路秃子,而刘义在站前捞钱,自然与秃子关系不错。 “有种你这话当着我哥的面说。”光头冲过来推开连巡骂。 我几乎忍不住笑。果然是对兄弟,连脑型都设计的一模一样。**与我同样,不过他已经笑出了声,“你自己回去告诉他,记得补上刘义搬出他来吓我。要是把这句省了,我以后让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光头胸口颤的很明显,不过还是闭上了嘴。 刘义眼珠子来回晃着,忽然坐回了座位,指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想明白再跟我说,说废话没用。”**心不在焉的说。 屋子里沉静了很久,打破这些的是李桐和她身后的修鬼那群人。刚冲进门,修鬼还没吭声,老k已经瞪大眼睛冲连巡问:“谁他妈来扎刺?都**给我滚外面去。” 刘义带来的几个哥们立即翻了脸,其中一个家伙揪着老k的衣襟便往门外推,但斧头和东子抻出小钢斧后,他打了个颤松开了手。 刘义起身踹开了椅子,大步走到**面前说:“操,你他妈想闹就在这把我撩了,我他妈一分钱都让你拿不到手。” “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社会上不就比个谁有钱吗?就你这操行的,政府把汽车站包给你,我也一样玩你。”**说一句话,手指头便往刘义胸口戳一下,一直把他戳到了门口。 我突然看到光头抄起了桌子上的钢化玻璃杯,也没搞清楚自己想了点什么,隔着椅子我跳到**身边想推开他。还没等我站住脚,光头手里的杯子已经结结实实抡在我的脸颊。脚下打了个趔趄,我靠在**肩旁摔了下去。 玻璃碎的声音很漂亮,漂亮的鼓点带起漂亮的行囊。不过我没有时间欣赏这些,摔倒在地面后我的脑子便努力的挤压着太阳穴,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是闭上眼睛。很可笑,谁都知道闭上眼并不会减轻疼痛,偏偏每个人都会这样做。也许不过是给自己一个看不见痛的理由。 乱糟糟的人群我听不清有人在骂着什么,修鬼为了我在拼命,二郎不断吼着“操你妈”,随后有惨叫声,有**的呼喝声,还有趾高气扬的警笛声。我的腿被踩过,抱着头我没体会到身上的疼,似乎是李桐把我扯到了角落,也是她把我送去了医院。 医生给我开了一堆药膏,一星期不许碰水,每天必须去换药。然而刚刚走出他的门口,我便将脸上包扎的纱布扯开。镊子挑出碎玻璃的时候,这层脸皮真实的喊出声,我有些希望再听到那种声音。 修鬼和李桐守在医院,其他人都被**带去所里“谈判”。在那条走廊里,我第一次为了女孩不知所措――李桐盯着我脸上的口子不停的哭。 我伸出手几乎想把她抱在怀里,但我没有。看着她抚摩着她的脸努力模仿我的疼,我的笑牵动了伤口,我想我那时的模样一定很难看。 “别哭了。”我等了很久,才和修鬼无奈的摇头说:“不是什么大事,破了相更好,出门至少能吓住几个。” 李桐哭着哭着蹲在了地上,我同样蹲在她的面前,“要不是我这张脸,**不得进来坐坐?” “好好检查一下。”身边忽然响起的**的声音让我心惊不已,“听他们说你脑袋以前有过伤。在医院里好好住着,记住,别人抬你出去你都别动地方。我他妈非让刘义和光头跪着把你送出去。” 我急忙摆着手,“没事。他妈的离的太远,要是近点我早把光头踹倒了。” **没让我继续罗嗦,转头让修鬼去安排病床。 看着**的眼睛和李桐的眼睛,我忽然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李桐已经扑进了**的怀里,仍挂着泪花打量着我的模样让我自豪的挡住了脸庞。 就那一刻,我竟觉得自己欠了这个女孩一些东西,我很想还清。也许是那几滩眼泪。 “我欠你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 简单的一句话,我很知足。男人与女人不同,或者说,至少我们这种男人与别人不同。当整个世界去承诺一辈子的时候,我们的一句话或者一个心情却在用一辈子去承诺。 女人和男人,承诺一辈子和用一辈子承诺,很有意思的区别。 想到这,我用袖子擦干净了李桐的脸,笑着让她陪着**离开了我。 第二百七十九章 提醒 脸颊添上一道伤疤,并不如想象中那样自豪。(.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似乎挂上了锁头,不自觉中我总习惯垂下头。对着镜子看着那好像夏天被暴晒开的沥青路一样的口子,我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以前总崇拜有这种玩意挂在脸上的男人。 狗只咬被咬败过的狗,外婆在世的时候经常这样开导我,在我因为斗输了小孩子的游戏或者学习成绩值得被批评的时候,我总会听到她这句老话。摸着脸上的口子,闻着医院的消毒水味,我觉得自己确实被狗咬过了。不过如果外婆还能看到我现在的一切,我想不出她是否还会同样安慰我,但是,这并不重要――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我想这个道理从几百年前到几百年后都不会错。因为无论社会怎么变,在上面混来混去的始终还是我们这些“人”。 **没有再到医院,李桐倒勤快的像个真正的护士,不过那都是她逃离学校的借口。 “开发区有家电影院被**兑下来了。”来陪着我的修鬼忽然说:“挺他妈大,上下楼,后排包厢全是真皮。” “那还不等着赔?”我取笑说:“市里电影院四五家,除了头场能赚点钱,剩下的还能挺过路边三五块的盗版?” “嗯。”修鬼站在房门口,边张望着走廊的医生护士,边小心翼翼的抽着烟,“**说,等这事了了,让咱都去那。” “操,没谁跑那地方闹事吧?”我苦笑说:“让咱蹲在玻璃窗后面卖票?” “你纯粹是个老外。”修鬼哈哈笑着说:“回头你问问鸡头,你看把他乐的,这两天没闲着,到处捞姑娘。” 我这时才明白这几个浑小子想在电影院卖肉。这种事跟夜总会差不多,不过以往市里稍微有点排场的影院都是挂着政府公家的名字,没人敢在那里撒野。而且影院不像场子里有专门的炮房,一般客人大多过过手瘾就完事,赚头并不大。 聊胜于无,挨个酒杯子能让这几个小子捞点实惠,我倒没什么意见。 “让鸡头悠着点,别捅出大事被**调理。”我点头说。 “他要是知道悠着点,他他妈早躺炕头上老实做人了。”修鬼歪头说:“没事,不挂名不登记的,谁乐意来坐都行。鸡头说了,现在都这样。” 自己在皮肉场子呆过一段时间,我自然明白那不过是鸡头安慰修鬼的话。对于坐台年头久的小姐,她们根本不需要鸡头们来看管。而那些刚跳进坑的嫩货,连哄带打,鸡头要做的事情很多。重要的是,这种小姐遇见警察就兜不住嘴,她们很少会记得自己曾陪过多少位警察和高干。 “刘义那事咋样了?”既然**把我们送去那里,他当然会背后出把力,我扫掉多余的担心问。 修鬼忿忿的在门上戳着烟头,“让他狂!**说用不着两月,站前那十几台车全他妈给扣了。” “谁扣?”我惊奇问。 修鬼眨眨眼,笑着说出了**的意思。让我惊讶的是,这一切居然与小辛有着不小的关系。 一座城市的商业区自然是每个老板的心头肉,能在步行街站住脚,周虎靠的不是拳头和哥们,而是自己的叔叔。 周虎的叔叔曾是市里的书记,每个提起周书记的人大多挑挑大拇指。不过就如同法院、派出所、纪委都是一套行政班子一样,一位书记再有决心,也不能一个人完成什么样的目标。周书记并不买自己的侄子的账,场面上也经常下了周虎的面子,警告自己的同事和老关系不许看在自己的情面上帮周虎任何忙。可惜,这不代表其他人不买周虎的账。歪路也是路,能帮上周虎的忙,没人能保证日后周书记不会记下人情。 这些年周虎顺风顺水的原因就是这个,可惜每件事总有到头的时候。周书记调到城市规划与旅游开发部门工作,主管的地段恰恰是周虎那几摊生意的地盘。这本应该是件值得侄子高兴的事,不过对与周虎来说却不相同。自己的叔叔要管理的是自己这摊子烂事,公私之间要衡量的东西太多。 于是没缓和和确定关系之前,周虎才会收敛,而且把一切能扯上边的脏生意都往别人手里推。 火车站是一个城市的门面,尽管**请不动周书记,不过请出替自己说话的人并不难。**决定把刘义捅上去当成典型,毕竟每位急于立下口碑的人都需要一个典型。 “操,我说小辛怎么找我办事。”我摇头说出了自己与小辛的那顿饭,不屑的追问:“刘义咋想?” “谁知道的。”修鬼摊手说:“要么就认错掏钱,要么就破罐子破摔把车队结了。他爱咋想咋想,光头被整个拘留,他哥倒挺够意思,提了几十万去把人弄出来了。” “脑袋都被门挤过,几十万直接把我买出去,什么事不都结了?”我哈哈笑着说,当然只是个玩笑,虽然道理是这样,不过面子不会是这样。 闲扯一会我把修鬼从医院支走,我实在懒的隔十几分钟替他开一次窗户放放烟味,不过当着连巡的面,我不敢说一句废话。 看到他拎着果篮走进医院,我早早摆好了藏起来的烟灰缸。从他的脸上我看出**的事办的不顺,自动自觉的把话题扯到了其他地方。 男人大多有同样的毛病,小孩子谈黑社会,成年人谈政治。当然,就像十个染成七彩头的小痞子里至少有九个没胆子一个人去扎刺一样,满嘴胡话研究着政府方针的人,也只不过是自吹自擂的发发牢骚。 我把话题牵扯到周虎身上,一时忘记了连巡曾经与这个人走的多近。当我回过味想改口,却已经来不及。 连巡狠狠掐着烟头,看着半晌不吭声的我突然笑了起来,“以后你当我面问问就算了,别当别人面说。别说你,咱这不大点地方谁敢传几句他的废话,都得自己应承着。” “转盘有家汽配厂,后来被外资买下来卖了几年好车吧?”连巡转口问。 我点头答应,“离我家不远。” “那单位让外国人接手之前效益还行,那时候的厂长被调了,立马就倒了。”连巡耸肩说。 “调走当官去了?”我笑着问。 “嗯。市长助理。”连巡平常说话粗声粗气,但说到这的时候忽然静了下来,反而让我有些难受。 “好位啊。”我搭茬说:“助个三五年蹦上副职,再熬一熬就出头了。” 连巡不客气的戳了我一拳,“懂的还不少。” “操,整天在外面逛,遇见个人不是说自己亲戚是高干,就是说自己哥们是高干的鳖犊儿子,吹呗。”我摊手说。 “都他妈助理了六年了,去年给平调,不知道又调哪当秘书了。”连巡许久才接口说,“三个助理,人家那俩位早升天了,就留他老哥一个干靠着。给你位不给你实权。你还别想闹,闹也没用。隔三差五我再找两人给你捅点钱,你不收不好使,收了更不好使。” 连巡的话很乱,我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接口问:“那厂长得罪过周虎?” “嗯。”连巡点头说:“这玩意咱想不明白,也就周虎和**那种人能办出来。花钱把人保上去,回头这一辈子又把人空那空着。不是想耍个权摆个谱吗?行,把你架高了,随便你摆,但是谁也看不到。那厂长以前算是有点手腕的人,被周虎这么一整,现在放个屁都没人听得见,整天就窝在办公室里坐着,等退休。” “因为啥事?”我不解的问。对那些在上头明争暗夺的人来说。一个永远转不了正的助手,跟废物没有什么区别。 “谁**知道。”连巡不耐烦的说:“掐头去尾一个钱字,离了它什么都闹不起来。” “咋说也是一个国营厂长,不行就去告呗,告完市里告省里,最后跑首都逛一圈。”我取笑说:“犯不上厂长不当去当秘书吧。” “告?”连巡啐痰说:“全中国十好几亿人,去掉一天到晚花钱花不完的,谁他妈没点憋火的事?都去告,谁忙的过来?就算有人听,你连面都见不着。除非你有什么大事,要不半道就被警察拎回来了。哪年市局不得派几个稳当的去外面守着去?先看身份证,归谁管的谁带回去,没人有空听你这些唠叨。” 这些都是我第一次听,但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为了工资科漏开的五十几块钱,老爸厂子里会有人拎着菜刀放血,而我,宁愿多砸出几倍或几十倍让我面前的人安安静静的坐着。人总是喜欢用胡闹来证明自己胡闹的有理。 想了想,我把小辛对我说的事告诉了连巡,连巡听完立即摇头说:“给你什么你都别干。周雷在步行街整天圈拢一批小崽子跟在后腚,用的着找你出来装大瓣蒜?他现在是不敢闹腾,谁知道他叔哪天犯了狠劲把他整进去?” “不就扔个号子吗?还能真把自己侄子送进去?图啥?就图个好名?”我顶嘴问。 “你以为人家都跟咱似的?瞧不顺眼挤几句,敢顶嘴就动手?”连巡老练的教育说:“你好好想想,他不调理自己侄子,外面有的是人骂他,他要是调理了,外面一样也有人骂,骂的肯定比以前狠。” 细想一下,连巡说的确实没错。大义灭亲这玩意只有在比自己混的邋遢的人的身上发生时,才会招惹到自己的敬佩。如果周书记真把周虎从市里拔掉,百分之一百二的人会诋毁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卖掉自己的亲戚。尽管这些人都会清楚,他的前途不可能比周虎横行时他能收到的好处多。 “周虎跟咱不是一样的人,咱是在社会上瞎混,玩不过他。你自己留个神。”连巡说着说着叹气起来,让我明白他一定想起了自己当年的德行。 谢过连巡的提醒后,我又听了很多他和周虎以前的故事,不过太老套了一些,七八十年代市场和农贸的鱼霸、菜霸做的大多是同样的勾当,新鲜劲一过,我便打起了瞌睡。 连巡不轻不重的抽了我的后脑勺一下,留下的果篮里放着几张市里一家星级酒店的套餐券。猜到这是**的好意,我忽然觉得他有点可爱。几年前我和蓝眼睛怕掉价,提前几百米下出租走进了那家饭店。而现在,**给了我门票却忘记借我车,重要的是,我找不到一个愿意陪我走去饭店的女孩。 第二百八十章 存折 去影都电影院之前,修鬼和二郎都劝我在医院等着看刘义那些人的笑话。不过没到一周,我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很多事情,被人嫉恨的正是那些看笑话的人,所以我宁愿跳下去送给对头几个台阶。我想我做的没错,可惜**并不这样想。尴尬的碰过几次面,他一直没有单独对我说什么。 还好日子不算无聊,在影都我认识了几个哥们,十几个小丫头,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让我难忘。 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叫小敏的女孩,二十二岁,外地人。长相还算可以,偏偏整天涂着的黑色唇膏让我十分别扭。就像一部分出外做小姐的女孩一样,小敏干这行不是出于本意,至少对于她的年纪,还有很多其它的错误可以去犯,而且不会是很难翻身的错。 小敏是被自己的姐妹骗出来坐台的。一起来的一共三个女孩,年纪最大的小华也不过二十五岁而已。我问过小敏既然不愿做,为什么不回到老家。小敏的回答让我没有理由继续问下去――“那个贱逼说了,我要是跑回家,她就把我在这的事都告诉老家的亲戚。” 贱逼指的是小华,但当着小华的面,她总是很甜的喊成华姐。 人都有两张脸,其中的一张对于那些正在糟蹋另一张脸的人来说,也许比命还宝贵。 不过这并不是件可悲或可笑的事,因为至少她们还知道应该保护和保持着什么。而有些人,或者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或者已经忘记了这个事实。 影都地点不错,可惜前面挡着几栋新建的写字楼,每场的客人并不多。我曾好奇的打听过原因,连巡边笑边摇头说:“你要是早生十年跟着哥混,这些事你准比我还清楚。卖房卖地点,先盖一半就往外卖。等着指标差不多了,再在前面加盖新楼。你花笔好钱买个房子,又能看见山又能看见水,你放心,两三年一过你前面就能挡着更贵的楼。” “操,那他妈不去闹?”我不屑的问。 “闹?咱这种人是靠啥吃饭的?”连巡的反问让我怔了一下,“周虎建过一个景,靠着那个景卖过四批房子。前前后后,一批挡一批。最先头那批,现在连点阳光都晒不到。你想闹根本就不好使,卵子都给你打出来。” 我耸肩过后没有继续犟嘴,所有的事情都是相对的。市里曾规划开发繁华地段,动迁户得知自己的房子以后会大幅升值后,吵着闹着不肯搬迁,想逼开发商修改已经签好的合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一边的人打着“还我家园”的标语,另一边的人又请警察又请黑社会出面,谁也分不清到底谁对谁错。只能肯定一点,最终被同情的大多是失败的一方。 小华对房子很感兴趣,有事没事拽着我和鸡头出去吃饭,空当时总会做梦想在紧挨着江边的地方买一套宅子。小敏则要实际的多,“赚够钱,回去堵上家里人的嘴。就算他们知道我是小姐,拿了我的钱,也得把嘴闭上。” 不过,我想她和小华的梦一辈子都只是个梦――影都只出平台,台费四十,鸡头收一半。一天一位小姐能出四五台就算高产,一个月下来,那点钱大多花在了吃喝穿戴上,能存住钱的不多。 让我觉得好笑的是,我在影都没几天,大约是晚场生意冷淡的时候,小敏忽然紧张的把我拉到了门外。 一张存折,小敏把它交到我手上,看着我的眼睛说:“哥,帮我看着。你要是缺钱你尽管提,你给我剩点就行,密码我电话后六位。” 存折上一共几千块,不过我还是很意外。“要养也养个嘴甜的,我这样的不值当吧?”我开玩笑的问。 小敏跷脚捧着我的脸,“来,亲一个。” 我知趣的推开她,小敏不见怪的说:“他们都说你人挺好。我自己想攒点钱,我存折我不能放身边,你帮我看着,我在这没熟人。也没多少,就是留个念头。” “小不大点的,说话跟他妈老人似的。”我摇头说:“你自己钱自己拿着,指不定哪天我出事就把你钱卷了。” “我们这些人,存折没有放自己手里的。”小敏从我兜里翻出烟,蹲在地上一口接一口的吐着。几个进影院的客人冲她打口哨,她也职业的昂头笑了几下。“那个贱逼处个了铁子,还真把自己当处女了,跟人玩感情,钱被偷了还往我头上砸。” “那都是她的事。”我不关心她们之间的事,当钱赚的太快的时候,一个人说的话往往没有信任的理由。 “我也一样。”小敏冲我笑,竭力装出高贵的德行,“我铁子七八个,没事就因为我打一通。手里没钱还行,有钱我就想给他们花。” 我从没想过为以后存一分钱,自然也没责任替别人存钱,用笑作为搪塞,我拒绝了小敏的要求。 大概在月亮湾呆的时间太久,影都这些小姐的相貌都让我觉得没劲。不过还好,客人并不挑剔这些。与小敏的情况差不多,这里的小姐一半以上都是她们那些做小姐的朋友拉拢来的,所以大多不会讨好客人,但少去安排小姐出台的麻烦,我和鸡头他们也省了很多心。 这种情况曾让我很郁闷,我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拉自己的朋友下火坑,鸡头给我解释了原因。 与以往由大大小小鸡头漂小姐不同,现在的鸡源大多是男女朋友和所谓的好姐妹。尤其是我们这种人,缺钱的时候把女朋友送出去或逼出去坐台,赚钱供自己消遣,这反而占了不小的比例。至于姐妹介绍来工作的,她们大多在场子老板和鸡头下强收一笔小钱。但并不全是嫉妒心,介绍姐妹来工作只是为了钱,很少有纯粹祸害别人的想法在其中。 当然,也有例外。 起初我并不知道小敏还是个干净的姑娘。听她总是忿忿不平的骂小华装处女,我无心的从鸡头那里打听一下才得知,小敏居然没在这出过高台。需要更正的是,小姐之间的雏指的并不是真正的处女,只是高台与平台的分别。而且,大多数平台小姐都瞧不上高台小姐。尤其在按摩、洗浴和影院这种高台平台分别很大的地方,高台小姐被同行耻笑是经常的事。 在这方面,鸡头比我要老练的多。我以为那是证明自己比别人高尚的可笑的借口,但鸡头却不同意,“骂别人出高台不要脸的货,她骂的越凶,她心里越怕。她他妈是怕自己哪天也上床躺着等男人。骂绝了,那是给自己提个醒,以后不被别人骂。” 如果鸡头说的对,那我相信小敏这种女人在骂别人的时候,心里一定不会舒服。每字每句都是冲着自己,换成我,我会发疯。 留着力气舔自己的伤口,即使扶平,一样是痛。 一天下午一位客人在隔断里硬上,小敏拒绝后扇了客人一个嘴巴。鸡头本想过去教训小敏一顿,没想到小华知道后骂骂咧咧的跑过来,抬手抽了小敏几个嘴巴。 “你他妈是出来卖腚的,不是出来卖脸的。就你长的这张脸,你还以为谁瞧着你就能开花?你以后不卖也得卖,我有的是办法治理你。”小华把小敏从影院拖到大厅里,劈头盖脸的骂。 小敏被打的有些发懵,半晌才顶嘴:“我就不卖!你以为谁都像你?一万来个男人睡过了,到哪还都装纯。” 小华很瘦,但脾气和打架的架势很正,揪着小敏的头发边打边骂,无外乎是叫她不要晒脸,而且恐吓今天晚上就领自己男朋友回家睡了小敏。 “她俩住一起?”我在旁边想拉架,但实在没兴趣掺合在女人中间,扭头问鸡头。 鸡头耸肩,毫不在意的说:“闭闭眼就完事了,装什么高雅逼?该打。” 小华听到鸡头的话,打的更加起劲。有不少客人没散场就出来看热闹,我这才厌烦的把两个人拉开。倒是鸡头来了兴奋劲,冲过来一人补了一脚,踹在小腹上,没留一点余力。 小敏把眼影哭花,漆黑的眼圈看起来并不可爱,但让人有那么一点点同情。我把她拉起来,让她回家休息一天,随后笑脸驱赶走看热闹的人群。 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靠着对电视发呆的时候,小敏给我打了电话,叫我出去吃顿饭。我本想拒绝,想到她白天在不少人面前丢了脸,勉强的套上棉袄跑到约好的饭店。 饭店里只有零散的几个人,空荡荡的大厅里我那桌最热闹。并不是因为人多,除了我以外,小敏只叫来一个同在影都上班的小姐。 两个女孩边喝边笑,我则在旁边打哈欠。当她们两个由笑喝成哭的时候,我才尴尬的起身想结账。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厌烦起带着小姐在外面吃饭。她们打扮的越妖,我的心情越差。似乎我有些在乎别人的眼光,可笑的是,在以前,我一直以为混最大的好处是不用在乎这些。但那只是借口,如果不是为了别人的眼光,一个人活的好坏也没那么重要了。 小敏拉着我不许我结账,醉醺醺的翻着昆包跑去喊服务生。然而当服务生算好账单后,小敏忽然把包扣在桌上玩命一样砸着,边砸边自言自语的问:“我的存折呢?我的存折呢?” 我拉过另一位小姐想问,但她的酒量并不如小敏,趴在桌上死也不肯抬头。 “没放在家?”我无奈的问。 “我怕那贱逼扣我钱,我特意把存折天天带身上。”小敏干脆坐在地上边哭边翻着已经翻过很多次的包,就那一刻,我的心情立即脏起来。 有几个饭店里的客人抬头张望,还有位有模有样的男人大声喊着让我们去外面耍酒疯。我想与他解释几句,直愣愣的走了过去,结果他起身又坐了回去,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看样子是怕了。 当我笑着摊手往回走的时候,我听见他对身边的人小声说:“不跟喝大的人一般见识,瞧那样就不是什么好玩意。” 我含着过滤嘴觉得特无聊,我真的想与他解释几句,告诉他我曾经听过的小敏的话。那存折上的几千块并不重要,就像鸡头说的一样,抬抬腿闭闭眼,两三个月还能再赚一份回来。不过那对小敏来说是一个念头,每存一分钱都代表自己是为了明天活着。不管现在活的是不是埋汰肮脏,如果一个人还希望在明天当上一个干净的人,听不到闲话的人,那么她都不会是一个完蛋没救的人。 只不过,我这些话没人愿意听,即使听了,也没人肯信。所以很无聊。在这点上,我与鸡头是相同的人。我曾问过他们,万一以后成了残废,最不愿做的是哪个类型。 二郎不愿当瘸子,老k不愿当瞎子,修鬼倒是很有脾气,哪都可以坏,鼻子不能坏。一是因为他的鼻子长的很有型,另外一点,我想他是不想喝闻不到味道的酒。 “哑巴。”鸡头总结说:“我他妈哪天成了哑巴,我肯定马上就疯了。” 想来想去,我也承认了这一点。我需要有人听我胡说八道,哪怕他们没听进心里,至少我可以说出我看到的,我听到的。 吐掉烟头我晃悠悠的付了钱,转身拉起小敏往外走。 “我存折还没找到呢。”小敏唧唧歪歪的埋怨,几次都想挣开我的手。 “去你家,这要是小华偷的,我把她手腿都给敲折。”想到这,我给鸡头打了电话。 小敏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跑到道上拦车。 事情很有意思,一个在大冬天穿着短靴裤,露出大半截只穿着透明丝袜的女孩拦车,竟有三四辆出租抢着过来拉生意。而当我迷迷糊糊走过去的时候,他们居然都调头离开了。 “你说我把裤子脱了,这些车能不能停?”我抱着小敏问。 小敏狠狠掐着我的腰,当街就想让我示范。我觉得感觉不错,与她们这些人在一起,我不用怕胡闹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耻笑我,因为至少她们会陪着我疯,会开心的笑。 只不过,那都是在醉酒之后。 第二百八十一章 呼喊 鸡头拦车过来接走我和小敏,让我尴尬的是,下车时鸡头捞住小敏让她付账。在平时,这小子从不会让女孩子在他面前花一分钱。当然,指的是那些能勾起他花花肠子和生理冲动的还算正经的女孩。 在影都时,他的这个毛病被老k和修鬼骂过好多遍。他只是笑,没有一次顶嘴。结果我发现,改变的不是他,老k和修鬼却渐渐对那些小姐较真儿起来。一顿饭,一盒烟,他们都学会让小姐付钱。 “都他妈出来赚钱的,分什么男人女人。”鸡头这样解释,“哪天她们不靠脱裤子赚钱了,我也不靠她们脱裤子替我赚钱了,那时候啥账我都抢着结。人他妈就是扯蛋。你看看那些穷逼在小姐面前装大方,给买这给买那的,那就是比我强?他们最后不还是想睡个免费觉吗?” 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电影一样的故事,我接触的那些整天在小姐身上花心思的人,十个有九个确实按照鸡头的话去做着。不过尽管鸡头说的没错,活的坦白,我还是拉不下脸。推开小敏结了车钱后,她竟主动的挽上了我的胳膊。 我忽然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女孩。能把一件小事记在心里,并且多少有些感动的女孩,都是不错的女孩。人的眼睛虽然小,但偏偏它只喜欢看大的玩意,就好像只有轰轰烈烈才能算成活着、活过一样。 鸡头不客气的在另一旁搂上了小敏的脖子,亲昵的模样仿佛是一家人,“一会进了你家,你把嘴闭上,我问。” 我立即猜到鸡头对存折来了兴趣,问过之后他多少都能勒出一点辛苦费。啐口痰,我扇掉鸡头的胳膊骂:“才几千块钱,赶快把你那张脸藏起来,别恶心我了。” “操,你什么时候兜里揣过几千块?”鸡头揶揄说:“没事穷大方,哪次去嗨完不是我结?” “那你下次别捞着我去。”我顺嘴顶回去。 鸡头萎靡的挤出笑,“那有个屁意思?我巴不得睡姑娘的时候也拖两个哥们陪着。自己笑,笑不出多大的动静。” 我耸肩点头对小敏说:“进去你自己问,别闹僵了。小华要说不是她干的,就算了。以后钱我帮你看着。” 小敏嘟囔了几声“贱逼”,把我和鸡头带进了她的家。 小敏的家是街边楼房后的一间平房,一室一厅,三十平左右。厅里挂着窗帘,几个啤酒箱子还算整齐的堆在一起,上面铺了两床被硬是设计出一张床的模样。 小敏打开门后,我便对这个啤酒箱子床来了兴趣,扭头笑着对鸡头说:“赶明给修鬼照样做一个,让他做梦都能闻到酒味。” 鸡头探头看到屋里没人,大咧咧的跑到床边躺了下去。不过刚躺下就蹿了起来,抚着腰骂:“这破玩意谁睡的?这睡一晚上还不把腰咯断了?” “华姐和她老公睡这。”小敏客气的说:“睡这不用掏房租。她他妈就对男人大方,有两个逼钱就搭里面……” “逼钱?”鸡头皱眉重复说。他特烦躁平台小姐对高台小姐的态度,这关系到他的收成,自然永远不可能松嘴。 小敏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冲我们眯缝着眼睛装出醉的模样,我解围说:“赶快去把眼睛洗洗。” “操,就她那嗓门,这大清早搞起劲了,还不跟起床号一样?你能睡塌实?”鸡头敲着墙,听着砰砰的回音问。 小敏走到卫生间洗脸,倒是不介意的回答:“习惯就行呗,不乐意免费听,你还想收俩钱?” 鸡头沉下脸想骂,我走过去压住了他的肩膀,仔细打量起小敏的家。 虽然是一间年头很久的老房,不过比起我家要多了很多气氛。没有什么大件,甚至电视都只是二十一寸,但厅和卧室里摆着许多零散的小玩意――坐垫、小娃娃、假花。让我佩服的是,房子所有电源插口和门窗的把手都贴着彩色的布艺。 “这些玩意都是你干的?”我好奇的问。 小敏张望一眼,继续用水扑着脸回答:“还有个姐妹跟我和华姐一起住,不在咱那上班。这都是我和她做的,自己做的。” 有时晚上与鸡头和小姐吃过饭后,我会逼着鸡头“顺路”送她们回家。与小敏家差不多,那些小姐虽然出门光彩照人,家里却大多不会舍得花大钱,但也没有像我那一样把家糟蹋成狗窝――她们总是在小地方满足着自己对家的布置。 不论是自己的房子或是租来的房子,情形大多一样。倒不是她们小气到不愿破费添台像样的家电,有时候我怀疑,真正让她们节省的原因,是她们不确定自己的生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很多小姐告诉我,每年过年许的愿望都与韩津的理想一样――遇见贵人。所谓的贵人,或傻或呆,只要有个体面的背景,有着不多不少的票子,这就可以。 说起来可笑,她们与我赚的钱并不少,但没有几个有志气给自己设计好明天活成什么操行。所以,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帮小敏找回存折。 鸡头觉得无聊,蹿到卧室躺在床上没完没了的给女孩打电话。当着我和小敏的面,他没有一点脸红的模样,每一通都一本正经的谈情说爱。我感到嫉妒,那些电话里的女孩居然很少会拒绝鸡头的约会。 “就你这逼样的,怎么说话谁都信?”我叹气问。 “我装傻。”鸡头哈哈笑着说:“我遇见姑娘就装傻,三个里有两个想玩玩我。操,哥们有钱不怕玩,玩到底我还能白让她们玩了?” 我拍着脑袋真为那些女孩担心,这时忽然有人开门,含糊吵了几句后,小华带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看到我在,小华怔了一下。鸡头从床上翻下来,打量着小华身边的男人问:“也不介绍介绍?” 我掏出烟刚想分一支出去,一直窝在卫生间的小敏冷不丁跑出来,揪着小华两耳边的头发泼妇一样打骂起来,“是不是你这个骚货偷我钱了?你现在把钱拿出来,咱什么事都没有。你要是不拿出来……” 没等我去掺合,小华身边的男人一把推开小敏,连带着小华一起摔在了地上,他竟没伸手拉其中任何一个。 男人年纪比我要大几岁,长相普普通通,属于那种面相不讨好嘴讨好的男人。不过这种男人一旦翻脸,比我和鸡头都要操蛋。唯一的优点就是,他那种人很少对男人翻脸。 小敏刚躺在地上便起身爬到小华旁边,没理会鸡头的叱喝,吐着被酒精麻痹的舌头说着我根本听不懂的话。从几年前说起,断断续续我只明白她在骂着小华。 “行了行了,你赶快把手给我松了。”鸡头不耐烦的走过去,伸手拉开了小敏。 小华从一进门就吃了亏,刚才一直被按住脑袋还不了手。难得喘口气,她居然不像在场子里一样威风,躲在了自己的男人身后。 小敏坐在地上继续骂着:“打你不敢还手?心里有鬼是吧?你个贱逼养不起男人就偷我的钱?要养也养个……” 鸡头打岔说:“闭嘴行不?你怎么知道是小华拿的钱?就没别人进过你家门?就没别人翻过你的包?” 小敏登时闭上嘴,抬头看着小华的男人,瞪大眼珠子问:“是不是你偷的?我操你爹的,是你拿的吧?” “你是**的,你真想**爹,你下辈子当个公的。”男人肆无忌惮的说。 我疑惑的抱起小敏丢进屋里的床上,摔上门小声问:“这男的哪来的?” 小敏还在哭,鸡头忽然冲进来抽了她一个嘴巴,小敏这才回答:“跟我们从老家一起来的,他跟贱逼以前处过。不知道死哪欠了一屁股债,头些天跑这当大爷了。我就知道是他干的。” “你什么都知道,操你妈的,你怎么不去当警察。”鸡头转身对我说:“没咱事,走吧。” 影都的小姐都是水户,我们也没打算在那靠长久,来来去去从没当成正事,自然不愿意因为小姐得罪别人。如果钱是小华偷的,鸡头还有理由出个面,如果是外人干的,搞出麻烦自己没多大的好处。 我摊手挤挤眼,偷偷示意鸡头先闭嘴,结果小敏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听了鸡头的话准备离开,自己跳下床推开我俩,一个人冲到男人面前动了手。 只是一个嘴巴而已,她没再打下去就已经被小华的铁子反手抽倒在地。 很混乱,小华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铁子偷了钱,当着我和鸡头的面,她老实的站在一旁看。小敏抱着头不服软,骂声很扭曲,有哭有笑,而男人则使尽全力的打着。当我拉鸡头走到厅里的时候,他理直气壮的昂头说:“这俩哥们,这都是我们的事。你俩先走?” “操,我走不走用你管?”鸡头嘴硬说:“你他妈把她打瓢了,明天谁给我出台?” “那你动我一下试试,我正愁着没地方住,在医院有人养,比啥都强。”男人笑嘻嘻的说。 知道遇见了无赖,鸡头扫兴的走到小华面前,抬手狠狠抽了一个耳光,对男人咧嘴笑了笑,随后招呼我离开。 “你别瞎管。反正出了这种事,以后这俩人也不能一起来。小华来就行,我本来看小敏就不上道。整天浪荡着脸,人家要不是看她不出高台,图着玩个嫩的,谁他妈点她?”鸡头把我拖到门口悄声说。 我知道鸡头说的没错,不过听到屋里小敏一口一句“存折”,我竟拔不动自己的腿。 小时候学校里的小朋友流行过歌词本,每个人都用自己难看的字抄一些港台歌手的歌词,整理在一个本子上天天带在身边。有些无聊的人会在上面添一些话,幼稚的人生目标之类。我记得很清楚,在我第一次看到老k领着小弟们砍人之后,我在本上写了一句话:男人就要酷。 现在我已经找不到那个本子,有时想起那几个字,我都会嘲笑自己的以前,但我相信它并没错。我承认自己混的并不漂亮,但至少哥们朋友提起我,都会打个响指。高兴难过都得有个男人样,如果混不到西装笔挺,我宁愿穿一套干净的工作服。 只不过,在那天晚上我做不到这一点。 出了小敏的住宅区,鸡头谨慎的先替我拦了辆车,但我只是让司机围这周围绕了几圈。回到小敏房子前,我反复重复着被小敏发现的自己递给鸡头的那个眼色。我安慰自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我仍骗不了自己。我想过,在那种情况下看到别人的那种眼神,即使原本就没抱过会有人帮自己的希望,但对她来说,我和鸡头的离开不是失望,而是绝望。 我忘记自己重复做了多少次,每一次我都会难受。于是我抑制不住的吼了出来,“存折,我操你妈存折!” 五六遍,或者十五六遍。楼上有人探头,也有人骂我是傻子,但我没有停下丢面子的喊声。如果小敏丢的是皮包里的麻将钱,衣服钱,我猜我一定不会喊下去。可惜我学不出鸡头的模样,我愧疚也嫉妒的想着那个存折。 我给东子和斧头打了电话。斧头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说没事,我就是想干一个人。东子问我要不要带家伙,我说带,不带你他妈不是我哥们。 第二百八十二章 树根 很吵闹的一个晚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想不到鸡头会那样了解我,斧头和东子来时,他居然也跟在身后,而且把修鬼、老k那些人都叫了过来。 修鬼还是老脾气,严肃的走过来拉着我问东问西,劝我犯不上为了一个小姐闹事。我没理会他,大声继续无理由、无对象的骂了很久,最后我盯着鸡头笑了很长时间,一直把他笑到发毛,他才主动走过来赔笑,“我说话你肯定不听,大晚上我挨个找,怎么也是份体力活。咱不是怕事,但咱得图个‘值’字。” 老k哼了几声,操着弹簧刀柄把鸡头推开,“阿峰,哪家?” 鸡头立刻着急起来,想拉又不敢动手,拼命冲二郎咳嗽。二郎还算给他面子,抢过老k手里的刀子,截口对我说:“这事你别装,站门口看着。指个人,我进去收拾。” 鸡头继续唧唧着,我忽然感觉到无力。“你们都回去吧。”我说。 只不过,那是我在心里说,我根本无法说出口。 从监外三年过来以后,我知道自己变了很多。我的脾气还是以前,我的那堆臭毛病还是以前,偏偏我解决麻烦的方法不是以前。因为我不想再过一次那三年,更不想在监内浪费着可以在外面浪费的时间。 我想,老k他们应该与我同样。就连以往最喜欢到处挑事的斧头随着年纪增大,也变的不愿意掺合刀子拳头的事,更不用提修鬼、鸡头这种大可以出钱玩人的家伙。 “算了,一起进去吧,把钱要回来就行。”我屈从了鸡头的意见说。 鸡头满意的抢过了二郎手里的家伙,随后又谨慎的摸走了东子和斧头怀里的玩意,“帮她把钱找回来,就算够给她脸了。”鸡头第一个跑过去敲门,乐呵呵的说。 开门的是小敏,已经洗干净脸,面无表情,甚至没有多看我和鸡头一眼。“来干什么?贼爪子都跑了,还来干什么?” “你骂谁是贼爪子?”小华忽然从背后揪住了小敏的头发,截口骂。 在两个女人再次动手之前,鸡头冲上去几拳头打散了她们,“跑了?”鸡头咧大嘴问:“他不是晚上在这睡吗?” “睡?”小敏木着脸,靠在门边从兜里翻出一张存折说:“我钱都被提干净了,他还不出去鬼混几天?天天睡一张老脸,他能不腻歪吗?” 小华刚想动嘴,鸡头的眼神制止住了她。二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凑到我身边问了几句。 我把事情从头至尾原原本本告诉二郎后,老k竟然是第一个发火的人。这也难怪,他是彻头彻尾的大男人,从不肯花女人一分钱,自然也看不上靠着女人花钱的人。 老k走进屋扫了一圈,伸手把小华推出了门外,“你把他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他有钱还、没钱还都不要紧,我就要他这个人回来。” 小华紧张的连连摆手,“我找不着他。他回来你想咋样?” “我他妈爱咋样咋样。”老k啐痰说。 鸡头从不敢跟老k说废话,凑到修鬼身边磨蹭了几下,修鬼叹气说:“大晚上的,明天还得上班,明天再找吧。明天你俩都给我去影都,钱归钱,事归事。” “不去腿都给你们敲折。”鸡头总结一句,垂着头拉起二郎朝门外走。 我看了老k一眼,老k反倒冲我笑,“咱俩就够,你那句话咋说的?狗卵子永远成不了四喜丸子,我早晚好好调理调理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不禁笑出了声。我还不是一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人,至少我偶尔会从电视电影里学一些文雅的话。可是,老k只记得我这一句,而且任何场合都能用上。也许他觉得只有这样的话才适合我们这种人说,也只有我们这种人才喜欢这样的话。 走到门口时我看到小敏还在瞪着小华,我挡在她们中间搂住了小敏,“陪我出去吃顿饭。” 没等她同意,我回手关上了房门。 鸡头想去我家打麻将,老k还惦记着明天要替小敏出头,拒绝了这个提议。大家争来争去的时候,小敏已经靠在我的肩上打瞌睡。 “回影都对付一宿吧。”我指着小敏说。 鸡头难得仁慈,不情愿的接受了我的要求。当我把小敏摆到小厅的沙发上时,她靠在我的耳边说了声“谢谢”,这反而让我尴尬起来。 “我今晚要是不走,我真能被她打一宿。”小敏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我想起第二次回到她家时她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有些发酸。大概我在门口发疯的时候,小华的铁子发现后溜掉了。小华应该动过手,所以小敏才不敢多看我一眼。或许我离开时,她心里一直盼望着我会带走她。不敢说出心里想着什么,这就是我最害怕成为哑巴的理由。我和她一样,或者很多人都和我们一样,希望这个词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活着的奔头。我们不奢求能实现,只是在和朋友吹嘘胡侃时自己能找到一个话题,证明自己有了打算,会高高兴兴走下去。如果连这些都无法说,不敢说,我不知道自己长着眼睛长着耳朵看着这个社会,还有什么用处。 我把棉袄脱给了小敏,鸡头从柜台偷了几瓶酒,我单独挑了一瓶红酒。不是为了所谓的享受,我从来都喝不惯这种玩意。我只是喜欢它的后劲,可以让我死死的失去知觉。 确实,我得感谢它让我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李桐的电话与自己的肚子同时叫醒了我。李桐像以往一样,开口便说:“你现在过来接我回去。” 迷迷糊糊中我应付了一句:“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晚上再去接你吧。” 李桐竟紧张的在电话里大喊了几声“啊”、“啊”、“啊”,立即替我撑开了眼皮。“我找**,他说忙,找你也说忙,你还要我自己跑出去?” “**都不接,我哪敢接?”我取笑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忽然喜欢挑战她的脾气。每次都会激到她发火,然而每次也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嬉闹。 “我弟弟的事。”李桐这次没有与我发脾气,沮丧的说。 我忽然想象起她现在瘪着嘴的模样,仿佛受了**的委屈。 我转头看向靠在沙发上看了一晚上生活片的修鬼,修鬼点头小声说:“才九岁,念小学。” 我不清楚为什么李桐家人的事反而找不到人帮忙,立即追问:“你弟弟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我妈我爸现在在外地,我找不到人。我弟弟在学校好像犯错误了,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老师让我现在过去接他。” 我立即接口说:“把我电话号码告诉他,我去接他。你慢慢回来,不用着急。” “去了学校你别闹。”李桐嘱咐说:“把我弟弟领出来就行了,顺道去趟医院。我听他说,他的手破了。” 挂下电话后,鸡头顿时来了兴趣,在我前后左右转了好多圈,才涎着笑说:“一会带我一个。” “你老实在这呆着,小敏来了你把她铁子混哪问出来。”二郎不客气的叨了一句,随即摇头说:“李桐他弟不是在学校跟小朋友打架了吧?咱去也拉不下脸踹人啊。” “后妈生的。”修鬼插嘴说:“小东西叫李昕,我就见过一次。说起来挺他妈丢人,我刚见着他琢磨着带他出去玩,结果被**骂了。” “咋?怕你给带坏了?”鸡头探头问。 修鬼耸耸肩,我顿时明白**为什么不肯去学校接李昕。在我们眼里,他是个够味的男人,但在别人眼里,他却不是一个能让所有人认同的叔叔。 不一会小家伙给我打了电话,与李桐不一样,他十分有礼貌,只不过边说话边抽鼻子哭,这让我居然起了一点点火气。 挂下电话后我跑到外面拦车,起身时发现自己的棉袄已经铺在身上,而且上面加盖了小敏的皮夹克,而小敏却已经不在我旁边的沙发。鸡头这次没客气,主动坐上副驾驶,硬生生把斧头和东子推在了外面。 “师傅,快点开。”一路上鸡头不停重复着这句话,就像是自己亲生儿子受虐一样。 我却很为难,如果李昕真的跟同学打架受了欺负,而且受伤流了血,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办。让我替他出口气很简单,只不过,我担心**回头会把气还给我。 到了学校,我把所有人都留在操场,自己一个人跑进教学楼。打听几句,我忐忑的站到李昕老师的办公室外,如果不是路过的老师替我开了门,恐怕我真得花一段时间研究怎么处理。 让我想象不到的是,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小男孩和一位男老师。老师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正用手指戳着桌子上的一截烂树根冲小男孩发脾气。 我重重敲了几声门,男老师才停下了训骂,皱眉问:“你是李昕的家长?” 小男孩这时转过身偷偷看我,我冲他眨眨眼,他没有一点回应,利索的又垂下了头。 扫兴过后,我走到办公桌前按住了小家伙的肩膀,凑在他耳边说:“你姐让我来的。” 随后我笑着想对老师解释自己的身份,不过这又是件难事,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是他哥,李昕在学校出什么事了?” 老师哼了几声,不礼貌的态度让我很惊讶,低头打量李昕,我发现他脸上、身上没有打过架的模样,不过左手一直紧紧握着右手。一个人只有受了伤才能一直使足力气握着自己的身子,无论紧张还是愤怒都没有那样长久。我连忙拖过小家伙的胳膊想看看他到底出了什么事,然而小家伙却死死不肯松手。 “自己办傻事还怕人看?把手松开!”老师大声喊过后,李昕终于把手擎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直以为自己很能扛,无论受过多深的伤,我发过呆、颤过抖,却从没对着伤口喊叫惊吓。我以为只有男人才会这样,而且只有这样才是男人。但小家伙给了我一份惊奇――他右手掌心被豁出了口子,虽然不算大,但血混着脏土凝结后的样子却很让我担心,周围开始风干的血液也被混成了黑色。 “怎么整的?谁给他弄的?”我边帮小家伙揉着手心,边掏出电话把鸡头他们喊上楼。 “谁弄的?你问问他自己。”老师反而瞪着我问:“你们家到底管不管这个孩子。我知道他爸是个大忙人,就算自己管不了,总得找别人看着点吧?都这么大了,整天给我添麻烦。今天为了找他,学校十几个老师在外面冻了两三个小时,最后怎么样,你自己问他。” 老师边说边用手指戳着李昕的脑袋,我厌烦的扇掉了他的手,强忍着客气的说:“说归说,你把手放下。” 老师气愤的把桌子上的烂树根丢到地上,打了声喷嚏后丢给我一个白眼,自顾自的走出了办公室。 我蹲在李昕的面前,想替他擦擦哭花的小脸,他倔强的把我的手推开,这让我想起了李桐那副大小姐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 结果,我的笑反让小家伙哭出了声。安慰了两句,鸡头他们也走进了办公室。刚进门鸡头就冲了过来,扳过李昕的肩膀问:“这就李桐他弟?我操,这手怎么了,谁他妈干的?” 我把修鬼叫过来,让他套套话。还好,修鬼慢条斯理的脾气安慰了小家伙,然而问出的原因却让我不知道应该是哭还是笑。 学校寒假里大多有着规定,降雪则立即返校参加扫除。今天凌晨下了一层雪,李昕兴冲冲回学校参加劳动时,在路边玩耍挖坑挖到了刚才被老师摔在地上的树根。 市里的绿化程度还算可以,在大批商业住宅兴起后,一些路边的树木也被砍伐。不过大多砍的不彻底,土里多多少少留着一些树根。大概李昕碰上的就是这种。 可是小孩子并不懂得这些,李昕看着那根长满须子的木头玩意,天真的以为自己挖出了一棵大人参。小家伙心思还不错,想把这东西完整的挖出来送给老师。于是在同学都扫除结束返回教室后,他偷偷的留在原地继续挖着。人小力气小,为了一根被误看成人参的树根,李昕花去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而老师也同样找了他一上午。 挖“人参”的时候李昕被木头戳破了手,但他的固执不比李桐逊色,竟然一直坚持了下来。当他捧着人参跑回学校时,自己的班主任和其他老师正急的坐立不安。李昕开心的把人参送到老师手里,换来的却是一顿批评。 “小哥们,这是树根,你连这玩意都不认识?”鸡头听完哈哈笑了起来。 我立即推开了鸡头,“你先去旁边的洗脸盆把手洗了,别感染发炎,回头我带你去医院打针。” 二郎点点头,随后开导说:“就算挖,你也用不着给老师挖。你把这个送给你爸,你爸就算生气也不能骂你。” 李昕刚挪动的脚突然停了下来,扑到我腿上哇哇继续哭着。于是又是修鬼出场,又问出了一些让我叹气的事。 与我们不同,李昕班上的同学大多不喜欢跟他在一起玩。原因很简单,市里每个知道李昕父亲的人,都说他是黑社会。九岁的小孩子们还没愚蠢到去崇拜黑社会,包括老师在内,没有谁愿意真的与李昕在一起玩闹。 “我以前听**说过,好像要给他转到私立学校去,不知道怎么没转。”修鬼摊手说。 “操,那破地方好孩子也呆坏了。当初我爸开辆马自达去参加家长会,回头都没人愿意跟我说话。”二郎嘲笑说。 “那也比在这强。”我接口说,随后低头问李昕:“你想把这人参给老师,让他以后带同学跟你玩?” 李昕用力的点着头,点到我彻底失去了力气。 走到窗边我掏出了烟,想了想,又把烟揣回了兜里。我不想李昕的老师回来后看到我这种模样,也许那会使他更讨厌这个孩子。换个角度说,讨厌我们这些人,讨厌李昕的家庭,说明这个老师还是个不错的人。这种矛盾让我觉得透不过气。我已经过了那种口口声声不需要别人赞同,只要自己快乐的年纪,而且我也没有从容淡薄别人眼光的阅历,所以我只能摇头。 “鸡头,你把人参包起来。”我长长吐了口气,走回去拉着李昕说:“别人说他是树根,哥哥我就说它是人参。没事,别人不要的话,你就把它送给我们,我们乐意要。” 李昕立即扬起了笑,但门口传来的老师的话却打消了这一切,“这孩子就是让你这么给耽误了。错了就是错了,你还想让他再给我挖一根树根回来?” 老k几步走到老师面前,我连忙冲过去拉住了他,冲老师点头笑,“今天多谢你了,李昕我送回家去,你也去医院瞧瞧,别挨场病过年。这次来是空手来,下次给你送点水果,你也别客气。” 老师还是个不错的人,立即挥手搪塞了一番。走回自己办公桌时,他顺脚想踢开树根,但老k死鱼一样翻起的白眼让他收回了腿,这让我失去了真给他送个果篮表示感谢的想法。 把小家伙送去医院时,我被大夫骂了一通。有根不算短的木刺扎进了他的手里,处理晚的话确实会有麻烦。在没办法打麻药的情况下,我和二郎用力架住小家伙,让医生用镊子扒开了他掌心的肉,从里面夹出了那根被染透红色的“人参”刺。 那时候,我有种错觉。我觉得我的所有就像那根刺。我把它当成人参一样宝贵,也想把它送给别人分享,可是,它终究只是烂树根。这种错觉让我很烦躁,在医生准备把刺丢进垃圾箱的时候,我抢过来吞进了嘴里。 “大的人参你送给你姐姐和你爸爸妈妈,这根小的哥哥我吃。”我对李昕说,惹来医生十分不解的摇头。 让我感到安慰的是,鸡头竟然主动从那根被他洗干净的树根上拔下了一根须子放进嘴里,边嚼边说:“操他妈的,还是根高丽参,有嚼头。你们不试试?” 李昕立即忘掉了刚才小手术的痛,昂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鸡头。二郎随后动手拔了几根,修鬼、老k也都照样做了。 每个嚼过人参的哥们都会夸小家伙几句,夸他有眼光,夸自己有福气。老k也忘了那句“狗卵子永远成不了四喜丸子”,边嚼边咽口水,惹的小家伙也想立即吃一块自己的杰作。担心他吃坏了肚子,老k揪掉了所有的须子**的塞进了鸡头的嘴里。鸡头哭丧着脸偏要装出开心的操行,透过医务室的玻璃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我第一次觉得他那么像样。 我用指头封住嘴,暗示医生不要笑出声。我想他不会理解我们,虽然我们同样在笑,但我们只是陪着李昕笑,心里早被那根刺扎出了真正的血。不过,我们毕竟是男人,哪怕是一种不被接纳的树根,我们也不会计较它的价值,只要它是真的,就已足够。 第二百八十三章 滑梯 李桐来接小家伙时,鸡头已经摆上最干净的笑,张口就让李桐安排一顿犒劳犒劳。 李桐大方的点点头,牵着弟弟走掉后便没了影子。一直等到晚饭点过去很久,鸡头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随后招呼我们出去填肚子。 小敏中午从超市给我买了一堆零食,缩在沙发里看着已经看过十几遍的电影,我懒的没有答应他们。当鸡头带人忿忿的离开后,李桐的电话也及时打了过来。 我本想推脱,让她打修鬼的电话,但李桐心情似乎不大好,“人多还烦,你现在过来吧,我在迪吧门口。” “找**去了?”我懒洋洋的问:“这又不是工队盖楼,晚上**根本不去那。” “我知道!”李桐倔强的顶嘴。 知道**不会把李桐一个人丢在那里,八成电话找不到**,李桐才去那碰碰运气。叹口气,我招呼老板帮忙记记小姐出台,打电话向鸡头炫耀一番,独自拦车去了迪吧。 “去喝酒?”李桐刚坐上车便问。 “大冷天的,别把胃凉着,吃点热乎的。”女人喝酒与男人不同,男人醉过之后想到的不是女人就是床,而女人醉过之后,想到的是更多的酒,我因此拒绝说。 “去吃烤肉?”李桐斜眼问。 我点点头,“中。” “好,去喝酒。”李桐斩钉截铁的说。 虽然话里没给我留面子,不过李桐还是让司机开到了一家日本料理。“你吃你的,我喝我的。”李桐皱眉说:“这的酒可以温吧?别罗嗦我胃喝坏了。” 心里嘀咕着应该把鸡头带来结账,我耸肩替她拉开了日式隔断门。 摇晃着小酒壶,李桐开口就点了四手。在菜没上来之前,李桐直接问:“你老实说,我这条件的女孩,能不能找到对象?” 虽然李桐是个直率的女孩,但我还是不敢在这种问题上开玩笑。想了一会,我没有询问她在学校是否碰上了不上道敢招惹她的男生,安慰她说:“两个人是因为对方的优点才开始,但肯定不是因为对方的优点才继续在一起。” 李桐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忽然感觉自己有些过,在她的要求下才继续说:“谁身上都有毛病,能接受这些毛病的才能在一起。” 李桐嘻嘻笑起来,“你的意思是,就算我再好,也不能保证和我以后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点头,但不愿把话说的太透,这些都是以往的故事教给我的道理。我不是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对人不错,长相不错,钱包也总能走运留下几张票子,可是这些都不能保证我有安静长久的生活。认识和接受,就像情人与爱人,一旦绑上时间,需要验证的那些玩意都是我没有拥有,也不会拥有的。不仅是我,所有人都是这样。天长地久、海枯石烂,说穿了就是努力包容另一方,至于结果,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反过来讲也一样,就我这副倒霉德行的,我以后也能钓到个好姑娘。”我取笑说,“每个萝卜都有一个坑,你急啥?这话你别跟**提,他要是知道我圈拢你不学习谈朋友,我以后连影都都没个混了。” “我是萝卜?”李桐笑着掐上我的腰,“等迪吧装修完,我让你过去。”李桐安慰说。 我急忙摇头拒绝,进不进得了门和用不用我是两回事,我宁愿**让我守在门口,也不会听从李桐的话在里面人模狗样的耍派头。 一直喝到下半夜,两个人、四手酒。不过小日本的玩意并不如名字那么漂亮,四手喝下去以后,我已经感觉到天旋地转。 “再温一手。”李桐再次喊出声时,我顾不上颜面主动把账结掉。她最大的优点可能就是懂得拿我的痛苦安慰自己的心情,那四手清酒全灌进我的胃,换来的终于是她清亮和一点点开心的眼睛。 出门后我打电话把修鬼从被窝里叫醒,本打算立即送李桐回学校,没想到李桐没等修鬼来,坐上车把我带到了一家年头很久的幼儿园。 看着她指着栏杆的模样,我才明白她想翻进墙玩玩幼儿园里仅有的玩具――滑梯。 在栏杆上垫好我的棉袄,我小心的把李桐送了进去,自己则留在外面把风,心里竟有一点点紧张。 不是怕被别人发现,而是我想起和金笛的一段故事。 金笛喜欢气球,或许每个女孩都喜欢那种女人的浪漫。每次路过摊子的时候,金笛都想让我帮她买几只拴在手腕上。可是,除非在回家的路上,否则我没有一次愿意拿所谓的男人的深沉开玩笑。 金笛说我不喜欢她,她说愿意陪女孩子做这些幼稚的、男人不肯做的事,才是真正的喜欢。 我情愿相信自己现在是被酒精吞没,而不想相信这些话。只不过,看着摸黑在滑梯上跑上跑下并不断对我招手的李桐,我开始希望修鬼来的晚一些。 看着她,守在这里,幸福,也许。 我第一次讨厌勤快守时的男人,我还没醒,修鬼已经来到幼儿园门前。冲大小姐罗嗦一顿,最后接下了我的活。 修鬼边抱怨大学寒假放的太晚边催李桐上车,而我还站在原地。等到我的酒劲散开时,我才发现路上已经找不到出租。摇晃着在大街上溜达了很久,我就这样走回了影都。那些还等着李桐破费请客的哥们都在小厅里睡觉,我借着自己卖弄的电影的光随便找个沙发想倒一会,没想到小敏蹑手蹑脚的出现在我背后。 “怎么没回家?”我奇怪的问,“还跟小华闹别扭呢?” “又不是她偷的,就当喂狗了。”小敏嘴里的酒味不比我差。 人是世界上最奇怪的玩意,用钱买来的酒,每个人都习惯多灌别人一些,而永远没有人愿意直接把钱塞到别人肚子里。理由很简单,除非用钱换来的是遭罪,否则每个人都会选择自己糟蹋。可笑的是,却没人会承认这是自私或小气。 “不能白喂,这两天我和老k帮你堵。”说到这,我突然改口:“没你什么事,你别跟小华唧唧。那小子那天不是叫号吗?我得再听听他嗓门多大。” 小敏还想接过话头,我把她按到沙发上,自己缩在另一角寻找着屋子里冷冰冰的暖气味道。不一会,小敏掉过头靠在我身边睡了过去。我倒希望她是睡了过去,她年纪还小,那点钱、那点念头被人偷走,她学会的只是闭上眼,嘴还在碎叨叨的惦记。 很久,我一直听着她的抱怨,我想即使我没有回应一句,她的心里总还会舒服一些。 “我这阵子总做噩梦。”小敏耐不住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滋味,用脑袋顶着我的腿说。 “那就别睡了,天马上亮了。”我看着电话说。 “我不想睁眼。”小敏趴在包厢的扶手上,闭着眼睛说:“我有时候想了,当个瞎子挺好。什么样的狗操的人都看不见,真挺好。” 我起身离开了那里,不想再听她说下去。鸡头这时已经等在门外,闹腾一宿,他反而费心安排早饭,这多少让我有些愧疚。 洗过脸之后,鸡头领来一个叫蚂蚱的马子,瘦瘦高高,总穿一身绿,外号是老k送的。初中毕业以后蚂蚱去上海当了四五年小姐,空手去的,回来的时候也是空手,不过从头到脚的行头足有十几万。 她跟小敏是两种类型的女孩,不过她的命好的多,回来以后通过朋友介绍嫁给了交通厅一位干部的儿子。那小子思想挺违章,抽木盒云烟,拿木马xo开胃,偏偏脚底下穿盗版阿迪。在酒吧里鸡头特意拉着我在桌子下看过,鞋上方方正正的印着abidas。 “操,都他妈给阿逼打死了。”鸡头偷偷笑着告诉我,蚂蚱就是奔着盗版阿迪家里的钱,至于自己老公是傻是呆都不在乎。前段时间蚂蚱黏上鸡头,一口气买了七八套小魔鱼的牛仔送给我们当见面礼。后来影都的老板开玩笑说,“小魔鱼以后就是影都的工作服。” 我们都挺喜欢蚂蚱,说白了,我们都喜欢她被鸡头哄的晕头转向,舍得替我们买吃买喝的女孩。不过,蚂蚱并不喜欢我们。 有句老话不错,实心土块摔不响,那些天天把吊儿郎当的脏话与态度挂在脸上的女人,往往心里比谁都要害怕现实。这跟我们很像。蚂蚱就属于这种女人,总是不停抱怨别人不上她的道,也经常透出看不起我们寒酸的意思。我和鸡头都了解这些,所以从来没动过肝火,反而有些同情她。 鸡头带我们敲开了一家自助吃了顿饱饭,随后死皮赖脸拖着我们陪他与蚂蚱逛街,路过书店的时候蚂蚱停下了脚,在里面翻了很久拿出一本白色封皮的书。 书名那几个字我们都认识,偏偏蚂蚱要装成我们看不懂的模样,“普希金,知道是谁不?跟你们说简直是浪费感情。” 蚂蚱吹了一通这个诗人的浪漫,鸡头舔着嘴唇抢过书,边撕边说:“借几张我上厕所。操,不就是他妈的被小白脸干死的洋鬼子吗?” 我扭头问过修鬼,果然鸡头没有说错。但蚂蚱很不高兴听到这段话,口口声声说我们不懂生活。 “就你这个熊样还知道生活?”鸡头当街推倒了蚂蚱,指着鼻子骂:“老爷们才叫生活――被生下来好好活着。老娘们那叫活生――活着就为了生。你他妈要是想知道啥是生活,以后天天跟着阿峰、老k他们呆着,看清楚了,过两年你再睁开眼跟我瞎诌。” 蚂蚱跳起来和鸡头互相骂了几句,不过没几分钟两个人又搂在一起。习惯了鸡头和他的那些马子的胡闹样,我没有理会也没有劝,只是冲老k耸肩笑。 我猜他与我的想法一样:鸡头满嘴跑火车,没说出一句对的话。我们根本不懂什么叫生活,我们只知道什么是现实。而且很多时候,我根本不愿睁开眼,就像小敏。 有意思的是,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蚂蚱。从那以后,鸡头就跟她断了联系,不久他又在师范学院钓上一个女孩。鸡头与新马子在一起的时候从不带着老k他们出去玩,包括我在内,差不多只有修鬼有张正经的脸可以享受鸡头的招待。 哥们一起喝酒的时候,斧头口直心快的骂鸡头不地道,鸡头醉醺醺的喘着粗气说:“给哥们留点脸,好不容易钓上个正经女孩。” “你哪个对象不比她漂亮?用的着跟捡到宝一样?”二郎不解的问。 “这丫头信我。”鸡头坦白说:“哥们在她心里就是伟人。别看我念书少,吹起牛逼那些大学生都得靠边站。我对象说了,这地面上没我不知道的事儿,对我特崇拜。” 鸡头越说声音越小,呕吐之前总结了一句:“跟她在一起,哥们才是个人。” 也许是这样。睁开眼看见镜子里自己那副德行,我也经常觉得没劲,我也想找一个崇拜我的女孩,用尽所有的办法,哪怕是骗,在她的眼睛里把自己捏成、凑成一副人样。 第二百八十四章 重逢 小华的铁子属于小偷小摸的男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打听了几天才得知,这小子虽然好嫖好赌,但是玩的场面都不大――嫖野鸡赌扑克机,经常扎根在一家很偏僻的游戏厅,玩二十块一百分的扑克机。 这让鸡头十分不屑,有意无意劝我们放弃替小敏出头的念头,不过修鬼反倒不这么认为。修鬼的叔叔曾开过一段时间游戏厅,一楼开给小孩子玩玩飞机三国,二楼则摆着近百台的苹果和拍牌,也就是扑克机。风光的时候,二楼门脸毫无避忌的敞开做生意。大概做了四年,不夸张的说,两三百万轻松赚到了手,这还是因为那时竞争对手太多的原因。 不过当政府发现这种形式的游戏并不如广告中那样“开发智力”后,立即严令扫除这些勾当。我一直很佩服替游戏机想出开发智力这个定义的专家或者骗子,所有事情都是一样,得失就如同我们混社会,只有在同一条路上尝过的滋味和时间越多,最后走的才能越顺。并不会因为在另一块地上多种了几朵鲜花,就能保证自己在田里能多种几吨稻米。 市里反复查了很多次,修鬼叔叔赚的那些钱大约都铺垫在请客应酬,或者干脆说成贿赂拉拢上,最后无法平仓,不得以关掉了游戏厅。当时我们还小,也都没出来混,修鬼的叔叔并不乐意招呼我们到他的场子里糟蹋念书的时间。不过修鬼对机器这些玩意兴趣很大,手表、汽车、小霸王、任天堂,他总能搞的清清楚楚。当然,计算机除外。 偷跑去几次,修鬼把扑克机那种当年还算高科技的东西搞的清清楚楚。那里赌钱价码自己定,同样一百分,二十块、五十块、一百、直到五百一千,各种都有。但与赌场不同的是,赌场里越疯狂的赌徒玩的价码越高,而扑克机前玩着五百、一千一百分的人,往往是嫩手门外汉――每天机器在晚上结业之后,老板都会掀开扳子调出当天的记录,赚的太多的机器会调高出好牌的几率,赔钱的机器当然会狠狠的调低。 所以那些精明的人大多玩着二十一百分的局,当发现某台机器连续几天吃钱太多时,他们便会争抢着包下那台机子,把码加高,靠着别人的霉运发自己的财,而且这招屡试不爽。 “刚敲了几千块,那小子还玩这码,肯定人挺滑。”修鬼肯定说。 老k不理会这些,“又不是卸胳膊卸腿的,我还怕这点事?” “咱都知道,不怕爷们就怕赖皮,我是怕这个。”修鬼解释说。 我明白过来修鬼不愿刚到影都便招惹麻烦,因为场子的事,**可以替我们撑腰,而这点纯属自己临场发挥的臭脾气,**很难借我们一点情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事情暂时搁下后,我觉得对小敏有点愧,不自觉我总多安排她出台。小厅看循环录像的台,我大多安排给其他小姐,而大厅两个来小时一场的简单活,小敏比其他人出的多的多。 老板有些不满,但我不在乎。“哥啥时候在大厅放五级片,我立马把小厅那群骚货全调来。” 老板打个哈哈掩了过去。影院与录像厅不同,片子大多按照香港那里划分。比三级片再刺激的四级、五级,根本不敢上映。老板以前见生意太冷,曾放过几天nc片。行话,就是美国的成人电影。客人没招来多少,罚款倒有上万。场子大,罚的也多。很多事都是这样,如果两个农民闹上法庭,绝不会张口让对方赔偿几百万的所谓的精神损失费。 熬到李桐放了寒假,我终于结束了两头奔波的劳碌命。念了半年的大学,对于电脑李桐还不如经常挂在网上聊骚的鸡头强,这让我们取笑了她很久。背后取笑。 李桐放假的第二天,**打电话叫我出去吃饭,说是犒劳这半年里我的苦劳,但我清楚的知道,绝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小李昕挖过人参后,也给我打了几次电话。这点倒与他姐姐很像,忘带功课本钱,忘带课间零食,就连忘让家长签字都会叫我过去帮忙。 我想拒绝,不过我开不了口,理由我不敢对其他哥们说:只因为小家伙每次电话里都叫我叔叔。我很喜欢这个词,每个年纪慢慢长大的男人,都会经历从哥哥到叔叔这段时间。身边所有的人不知为什么,总是称呼我“哥”,也许对我们这种人,哥、大哥,都是最近乎也最信赖的词。但对另一个我来说,我很喜欢有人叫我叔叔。这让我觉得自己脱掉了那层皮,有些成熟了,有些觉得自己可以与任何人勾肩搭背了。 因为这些事,修鬼提醒过我几次,终于,我觉得需要另一个人来提醒了。 饭吃的没有滋味,地点还是日本料理。**喜欢吃虾,李桐替他点了一盘桑拿虾,我喜欢喝酒,李桐替我点了一杯纯净水。 我第一次见到桑拿虾。生虾放进盛着冷水的锅子里,投进去很多被烧红的石子,滋剌剌响过很久后,虾也随着冒起的蒸汽变成了红色。 我觉得很有趣,同样吃几只熟虾,这种做法却要贵了好多倍。服务员解释这是他们店里的招牌菜,还想罗嗦几句其中的美味时,**突然把刚夹起的虾丢到了桌子上。看了看李桐惊讶的表情,**刚刚皱起的眉头又松开,挥手示意服务员立即离开。 嗤笑了几声,**摇头说:“这都是咱中国的玩意,以前没锅没碗,就拿着树皮整鱼虾吃。到现在,操,成鬼子菜了。” 我点点头,**却接口说:“做人别忘本。” 我觉得话中有话,抬头看向**时发现他正盯着我看。李桐觉得没劲,起身去卫生间,这使我简直抬不起头。 心想即使自己也不愿意把弟弟、侄子送给鸡头那些小子糟蹋,我尴尬的说:“迪吧都装修这么长时间了,过了年开业?” “好饭不怕晚。”**依然盯着我,半晌又笑了出来,“知道我有个儿吗?” 我摇头,**却点头说:“挺多人都不知道,从小一直跟他姥姥、姥爷一起过。” “都疼隔代的孩子,老人带小孩不行,太惯。”我说。 **咋咋嘴,“在我身边他能学什么?像李昕那样?别人怕是怕他,有什么用?哥们是打出来闹出来的,一辈子不打不闹的,那是朋友,不是哥们。” “我犯过那么多次错,我父母从来没真的怪过我。”我耸肩说,“难道我因为我父母抬不起头,我就得怪他们?” “那是因为他们只有你。”**平静说。 我忽然发现自己接不下去,找不到任何一句话反驳**。虽然不习惯被他看扁,但至少这句话,我不能不相信。 “做人都不会,以后活成什么样又有啥劲?”过了好久,我努力顶嘴说:“行,明天我把电话号换了。” “不用了。”**看到李桐正往回走,低声说:“别带着鸡头他们,你自己陪小孩玩玩。” 看着**,我忽然发现他不如我想象中坚强。或者他与我与修鬼、二郎,甚至鸡头一样,在某些事上面高高在上,在某些事上面却自卑自惭。尤其是对自己的家人和哥们,并不会因为自己走的趾高气扬,便唆使别人与自己走上同一条道。 李桐回来后便抢过我俩的话题,“迪吧什么时候开?我都对我同学讲了,别拖到我毕业还看不见影。” “年后。”**冲我说:“开张前还有不少事得做。” 我会意的点头,新月亮湾开张之前那些事我都掺合过,虽然是个配角,但我很清楚这并不比装修门面要简单。 “到底名字叫什么?”李桐嘟着嘴说:“别听我爸的,他就一个老顽固,起的名都从电视里学的。” **摊手,“那你说叫什么?” “没注册?”我插嘴问。 “改呗。”李桐敲着我的脑袋说:“反正名字不好就不能开。” 随后李桐搬出一堆名词,不过她始终是个女孩子,那些名沾着太多的稚气,**笑着一一拒绝。当李桐赌气拉过我,让我出个主意时,我还在想新月亮湾热热闹闹忙活,冷冷清清关门的情景。我有些担心我所有的事就像黑子一样,最后得到的只是一把一块钱的裁缝剪。 “和平区。”我想着黑子曾提起的名字,顺嘴搪塞。 想不到李桐对这个名字很满意,**琢磨之后,竟然认同了我的提议。 “影都早晚得黄,年后你们都过来。”**说:“中心音响七十八万,加上铺线灯光就过了两百万。其它的加在一起,这不是小玩意。来了别给我惹祸。” 我兴奋的举杯便敬,想起自己拿的是纯净水,苦笑着主动跑去柜台结账。 饭后李桐按照脾气要去逛街,**没有多大兴趣。想着**刚才说起他儿子的表情,我扯出脖子上一直带着的从庙里求来的名字说:“上山求个符吧。那有个老和尚专门帮别人孩子起名,佛名。” **怔了一下,示意我不要理会李桐的脾气把车开去山上。 **一个人去求的名,李桐拖着我在门外边掐边骂,指着和尚质疑:“脑袋上连那几个疤都没有,一看就是假的。” “本来和尚就没有疤。”我无奈说。 “少林寺电影就那么拍的。”李桐倔强说。 “瞎拍呗。”我指着正与**谈话的和尚说:“这老头告诉我的。元朝兴过一段时间烧那玩意,建国以后早就废了。我现在在影都天天看电影,电影里是个混子有事没事就捅死几个,你看我这两年,连滩血都没放过。**哥挺信的,你可别扫了他的兴。像他那种人,没有多少东西还值得他信了。” 李桐听到**的名,终于闭了嘴。可惜结果让我很尴尬,老和尚估计实在翻不出什么好名,替**儿子起了一个“报恩”。**藏不住笑问起我的名字时,我没有回答。 其实都一样,老和尚只是告诉我们,活着得懂得记住别人的恩惠。这个道理很简单,不过仅仅是说起来简单。 开车下山时,我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东子兴奋的告诉我和尚回来了,他们刚刚堵到小华的铁子打了一顿,现在正在转盘附近的桥边大坝等着我过去。 我没敢说实话,找借口单独留下了李桐和**。我倒没觉得抱歉,李桐因为我把她的时间浪费在庙里,早就抱怨着再也不想带我一起出来玩。 打车回到大坝,和尚、东子、斧头正坐在桥边栏杆上吹牛,身边还有两个影都的小姐。很长时间没见,和尚脑袋上终于长出了毛,不过我却不敢欣赏他的发型。每看到那,我都会想起曾经和尚头皮上那些青紫色像被扒犁砸过的淤痕的模样。 和尚一直挂着笑,看见我远远便吆喝起来。与以往不同,变过声之后的他,嗓子粗的很,乍一听起来有点傻。 我快步走过去捶了和尚一拳头,和尚乐呵呵的挺着胸。 “怎么不倒腾货,回来闲呆着了?”我问。 “赚不着钱。”和尚挠头说:“帮人纹眼眉,那老娘们没听我的话,第二天就碰水感染了。” “惹不起跑了?”我追问。 “这要是你开的美容店,我肯定不跑。”和尚的话让我感到负担,但更多的开心。 “刚才干架去了?”我扭头问斧头,“修鬼他们呢?” 东子抢着说:“头午鸡头接的和尚的电话,带我们出来接人的时候碰上那小子了。在车站跟一堆人站一起,鸡头怕吃亏,回影都想多叫几个人来。操,怕个毛。我仨加上鸡头带出来的在影都混的两个小崽子,去把那小子的瓢开了。” 知道该来的事怎么也躲不过去,我绕过话题问起和尚最近混的咋样,见他总是笑眯眯的发笑,我疑惑的看着斧头。 “脑子有点病。”斧头凑在我耳边说:“走的时候就这德行,海滨他爸那狗玩意整的。” 我咽口气,把小姐都推到和尚身边,“唠唠嗑,晚上我安排。” 就像以前,我们一群人像嗑了药一样傻咧咧的在大冬天坐在干冷的大坝的两旁的路上。发黄枯萎的杂草和干秃秃的树根影响不了我们的心情,坐着变成躺着,并排对着天吹起牛逼。 和尚闯了几年,毛病却没改过,搂着小姐没顾我们在一旁,又亲又摸。自动自觉挪开,我和东子、斧头靠在一起,几句话就聊到以前。 大坝另一头忽然走过来两个男人,远远看着他们一直对这边张望,我们都猜到是厂子里的保安,这些家伙每天都会靠着在这里抓“靠事”的男女发点野财。 “以前咱咋做的?”我笑着问:“鸡头那狗卵子在这条道上没少泡姑娘吧?” 斧头蹿起身,揪着小路两边的树和草编成绊子,东子更加勤快,隔几步就编一道,随后招呼闹的正起劲的和尚准备开溜。 一起冲那两个男人大声喊了声“操”,我们带着小姐边笑边撒腿开跑。远远听到两个人的呼喝声和摔倒声,我笑的岔了气,“操,又不是小崽子了,还怕他们那套吓唬人的话?” 和尚搂着我的肩,连连冲大坝咋舌,“估计摔的不轻,倒下去就没起来。” “以后谁碰你一下,我都让他起不来。”我习惯性的拍着和尚的脑袋说。已经长出头发的脑袋让我很不适应,不过即使眼前不是以往的他,我的话却不是随口的谎话。 第二百八十五章 爬山 当天下午我在影都等了很久,小华和小敏几次走到我的对面,结果两个人都装成没事一样面无表情的走过。 “顶天赔俩钱,峰哥,这几年这样的事我见多了。”和尚靠在大厅里的沙发上,一杯接一杯的从食杂那里讨免费的可乐喝。 “谁又不是不知道。”鸡头拉下脸嘟囔说:“斧头,一会把跟你们一起动手的那俩个小崽子找来。” “找来干啥?”斧头不明所以的问。 我知道鸡头动了歪心眼。虽然是小事,但总比不过没事强,何况我和老k本不该为了这种烂头事惹一身腥。鸡头找那两个人来,无非是想塞点钱或者留个面,万一闹僵被查,还可以捅出去替我们背个黑锅。单提我们这些人,也许不值得他们这样做,不过提出影都和**,十几天拘留不过是件享受前遭的小罪。而且到了现在,拘留所、看守所中所谓的苦,同样是钱多钱少的事。 “拉倒吧。”我摇头说:“我他妈还一辈子不惹次事了?再出来一个海滨,我一样捅他。” 我边说边不自觉的偷偷扫着和尚,发现他回避我的眼光时,我有点庆幸没有被他发现,更有点愧疚。 “算了,这事我给你们擦屁股。”鸡头有气无力的说,“别让**知道了,他要知道了,小华和小敏这俩贱逼一起得被收拾。” 我点点头,穿上西服的**总得有副穿上西服的模样,把我们塞到影都只是为了让我们捞点钱,而不是让我们开几个瓢。尽管,他开过的绝不比我们加起来少。 发现话题有点冷,二郎忽然饶有趣味的说:“对了,昨天听一事儿,鼓起腮帮子号称什么他妈的人权平等的美国,现在看守所里安排了几十美金一天的高档卧室,专为那些犯了罪但家里有票子的人备着。一个屋、一张床、一个人,电脑、电视,还他妈有洗澡的地方。这真挺牛逼的。” 鸡头来了兴趣,“多钱一天?” “操,你他妈以为住旅馆呢?”我止不住笑骂。 “还别说,跟咱这儿普通三星宾馆单人间差不多。”二郎掰指头说。 “现在啊,就差自己盖个监狱给自己住了。”鸡头说这句话的时候,唠起了他以前很崇拜的一位黑社会大哥。在监狱里享福,口福、眼福和艳福――吃的是馆子菜,睡的是直接由警车送进来的漂亮小姐。可惜下场惨了点,这位大哥嚣张没几年,连带着被他贿赂拉拢的公安法制干部,一起被政府枪毙的枪毙、判刑的判刑。只不过,事发是由于他保外时群殴动枪干死了一个人,因为这个才被上头公安厅盯上。前前后后风光十几年,如果不是出了人命,连无期都买成保外,真没有什么他做不到的。 聊到这,这群浑小子有了共鸣,凑在一块吹起自己听过而且讲过无数次的陈年旧事――哪哪的大哥办过什么风光的事之类。 很意外,我站在一边琢磨晚上要带和尚去哪嗨的时候,小李昕竟然出现在影都门口,张望着冲我招手。 “看电影?自己?有伴吗?”鸡头眼睛尖,跳下沙发上前打招呼。 我干咳了一声,鸡头立马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冲我傻笑:“操,都他妈习惯了。小弟弟,咱这没儿童套餐。” “你赶快去幼儿园帮我挑一个来。”我没好气的推开鸡头,拉着小李昕问:“你姐带你来的?” “我自己来的。”李昕颤着嘴唇说:“哥哥,刚才我被抢了。” “我操,抢了多少?谁干的?”鸡头停住脚大声吼。 “二十。我买漫画的时候被几个大同学叫进胡同,把我身上的钱要走了。”小家伙平住了心,就像说别人的事一样毫无激动。 我扭头看着身边凑过来的人,向他们介绍了一下李昕。 鸡头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是不是还问你哪个学校的?” 李昕想了一会点头说:“问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是怕你学校有什么狠人回头找他们算账,这话每次我都问。”鸡头坦白说。 “看你那点出息,倒回十年你还能去街上抢?”我推开鸡头,掏出一张红票塞给李昕说:“现在人肯定跑了,以后别人叫你去没人的地方,你千万别动脚。要是人多,你有多钱都给他们,别动手。” “在哪被抢的?明儿我和东子去找找,帮你抢回来。”鸡头笑吟吟的说。 “你他妈的就不能教点好的?”我想起**的话,忽然明白他的那些担心确实很正确。无论环境能不能改变孩子,但对那些关心这个孩子和我们这些孩子的人来说,最让他们感到害怕的永远是环境。(.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从搬出家以后,母亲每次电话问的都是我吃不吃得上饭,睡的是不是安稳,接触的人是否还是以前那些没出息的人。也许,每个人都有着最干净的一面,在某些关心他的人的眼里,他们是否犯错全是别人的影响。但让我有些无力的是,我曾经和现在逐渐成了别人眼里的环境。 我还在**,李昕突然把钱放回我的手心,摇头说:“我想看电影。” “哪个厅能看?”我冲鸡头挤挤眼,他立即明白的跑进每间厅里查人,随后把我和李昕送进一间还算安静的厅。 “哥哥,要是你被抢了,你怎么办?”李昕应该平常找不到什么说话的人,说话的时候总是看着我的眼睛,模样特别专心,仿佛说话是件很值得认真的事情。 我喜欢小孩子,我总觉得他们虽然懂的比我少,但做的却比我正确。 “看被抢的是什么了。”我耸肩说。 “二十块钱呢?”李昕问。 我差点笑出声,但想到那是他身上的全部后,我叹气说:“抢就抢了。” “我刚才一点都不害怕,但是我现在害怕了。”李昕说:“刚才买漫画的时候,我遇见我同学了。那群人叫我俩一起过去,我让我同学跑了。你说他以后能不能跟我班上的同学说我被人抢了?那样我多丢脸啊。” 我摸着李昕的头,“不丢脸。替别人丢脸,是好事,不是谁都能干出来的。” 小家伙这才满足的垂下头,半晌又盯着我说:“哥哥,我同学说你们是小痞子。” “我都多大了?还小痞子呢?”我笑着说:“说就说吧,就算我改了,他们一样还是那么说。” 看着李昕疑惑的样子,我解释说:“哥给你讲个故事。我小时候喜欢爬山,我家旁边有座山,以前打鬼子的时候在山顶挖过防空洞,别人都说里面藏着宝贝。哥哥小时候挺傻的,挑了一天跟几个同学去挖宝贝。” “挖到了?”李昕感兴趣的问。 我掐掉手头的烟,起身喊着前排的人不要抽烟,冲无法理解我举动的李昕说:“我抽归我抽,别人不能抽。” 顿了顿,我放弃了解释的念头,继续说:“原先山上有条路通防空洞,后来被树封死了。我同学都走山坡大道,但那条道只能到半山顶。我挺要脸的,琢磨着小朋友都说谁挖到宝贝谁是好样的,所以我自己从后山爬。夏天,我穿的短袖和短裤,山上全是山里红那种不到一米高的矮树。哥哥爬了挺长时间,当我快看到山顶的时候,我才明白一件事。” 李昕憋了半天,终于插嘴问:“什么事?你没带手电?” “不是。”我摇头说:“我能爬上去,但是我不能倒着爬下去。我看不见回头的路,那我不得直接摔到山底?” 李昕立即变了脸色,我感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开始爬的时候,我还挺小心,一直躲着树枝。后来被刮的全身都是口子,疼的忘了疼。反正回不去了,我就一门心思向上爬。但是我又发现了一件事――你姐说你家二十七楼,有空你站窗户往外看看,有些地方看着近,觉得走一走半小时就能到,其实你走一天也不见得能到。” “你爬不到山顶了?”李昕聪明的问。 我点头说:“我那时候还小,看着山头怎么也爬不上去,后来就趴在原地等死了。” “我刚爬的时候,那些小同学都劝我。等我动了脚,他们都说我是疯子。”我笑着说:“我一直等到天黑了,我爸才带人找到我,直接把我送医院去了。浑身都是树刺,流了挺多血。你说哥哥勇不勇敢?” “勇敢。”李昕说。 “可惜别人不这么说。”我皱眉说:“第二天我到学校,所有人都说我是疯子。其实我半路不只一次想过倒着爬回去,可惜哥哥回不去。所以他们说我是疯子,我只能认了。” 李昕不明白我这个故事指的是什么,幸好他也忘了最开始的话题,逐渐一个人看起了电影。 说起来很有意思,我想不到自己长大后的经历会和那次爬山那样接近。其实人活着就是不停的走着圆圈,总有重复的那一天。 过了两个小时,我打电话给**,想让他过来接李昕回家。我不想被李桐的父亲误会什么,**似乎也明白我的意思,答应了我的要求。 **来的时候,直接把我和鸡头叫到了影都外,“你们以前在转盘咋样?” 我看着鸡头,他在**面前不敢放肆,冲我眨眼示意我解决问题。 “哥,啥事你尽管说。”我毫不犹豫的问。 “操。”**笑着推了我一下,“看你那脸绷的,我还能让你去杀人放火?” 鸡头松了一口气,贱笑问:“找人还是找啥路子。” 听到他说错话,我急忙把鸡头拉到身后,**不介意的说:“咱那迪吧快开了。你们也知道,市里大迪没有,小迪不少。这人也都他妈的贱,哪姑娘多往哪凑,咱刚开不能冷了场。” 我挠着脖子想不出前因后果,鸡头却开悟说:“从转盘那漂点小姐过来?没问题,步行街红灯区都他妈是别人的,要不这的小姐我都能漂来。” “漂多少?”我插嘴问。 “虎子自己他妈的被盯上,还不准备让别人赚钱。本来想从步行街这整点,后来想一想,我不想跟他翻脸。”**简略的提醒,想了一会说:“以前我也没干过这些玩意,三四百个吧。” “我操。”鸡头登时没管住嘴。 “多了?”**疑惑问。 我根本不敢笑,南方兴裸体派对,说白了就是光着身子集体**,可是北方不兴这玩意。一家大酒店挂上号的小姐顶天上百,再多也不过是弄点噱头而已。 “刚开的时候,就算没人来,我也得把场子里塞满人。”**平静说。 “行。”我想也没想,回答之后自己也感到惊讶。 鸡头在身后捅了我几下,我偷偷扇掉他的手,冲**说:“我想办法,肯定让和平区刚开就热。” **看见李昕走了过来,冲我俩小声说:“还有别人忙活,你们弄来三五十个就行。” **走掉之后,鸡头一脑袋戳在我的胸口,“大哥,你把我下面那俩丸子挂胸口,那样我还能顶一个。咱他妈去哪弄那么多?就转盘那些小ktv,一家还不到十个小姐。我要是圈拢来五十个,我还不得天天被人劈?” “操,我吹俩泡泡糖给你粘上得了。”我感到挺郁闷,但一想到和平区,我突然有种立即站进去的念头。 这种滋味很好受。也许不会有人承认我这也是种理想,他们会说成贪心,或者干脆是扯蛋。不过,我觉得心里有了念头,是件不错的事。贪心的扯蛋,嬉皮笑脸的活着,总比想起山路上那些树枝和能看见却爬不上的山头要舒服的多。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想法 修鬼那些人知道我夸下海口后,没像鸡头一样放在心里,但也没有一个人对我有什么信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苦坐着发愁,晚上带和尚去桑拿接风时我也没露过笑脸。 无聊靠到下半夜,小敏忽然给我打了电话,“刚才来了几个人,瞅那德行好像是找斧头他们的。” “大半夜的你怎么还不回家?”我疑惑问。 “年前多赚点,回家也不能空手回去。”小敏沮丧说:“还不如回家睡觉呢,看了两场,才赚四十。” 我想起年前年后总有一些“小姐专车”在城市和农村来回往返,不由觉得好笑。狗一样赚钱、人一样享受和人一样赚钱,狗一样享受,谁能肯定说到底哪个一定是错的?人往往只厌烦,或者干脆说成嫉妒那些赚着他们不敢去赚的钱的人,却忘了,无论一个人选择哪种方式,总有着“狗”的一面。 “晚上别干了,看夜场的人都不怎么老实。折腾半天还是那点钱,犯不上。”我坦白说:“要不是老板想拉客,我天没黑就早早回家睡觉了。” “我刚才说的事你听没听见?”小敏打岔问,“六七个呢,还问我有没有你们的电话。肯定小华那烂逼说的,她又不是不知道你们电话,到现在开始装好人了。” “多大点事?”我安慰说:“皮子紧了,还敢找人,操。” 挂了电话,我没把事情告诉其他人。或者打来打去,或者砸点钱了事,胸口有火选择前者,而我现在,根本没心思琢磨这些。 拉起鸡头带路,我叫上所有哥们跑回转盘找了家ktv问路。鸡头有点怕,一直提醒我别冒冒失失圈拢小姐去**那上班。 “小姐赚钱又不是咱靠老大,哪钱多往哪走,其他都是白扯。”鸡头提醒说:“哪怕你跟老板不熟,你想借个小姐蹿台,老板一句话都不能说,起码他手里也赚到钱了。要是你直接漂小姐,这事就没完了。” “和平区开起来,怎么不比这小练歌房好?”修鬼不屑的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操,**真整几百个过去,咱说好,小姐可不说好。”鸡头顶嘴说:“上哪他妈的赚钱去?长的丑点的,一天能出一台就不错了。肯定没多少乐意去。” 我发现鸡头说的没错,登时没了兴致。包房里男男女女混坐在一起,酒喝高了,陪我的小姐一句一个老公,指着门外问我要不要上楼。 也许她像小敏一样想赚点过年回家的脸面钱,我答应了她的提议,尽管我并不愿意在冬天做这种活动。 在二楼的房间里,我们连灯也没有开,摸索着脱掉裤子便在沙发上草草了事。从头至尾,我的手只抚在她的腰,我们的嘴没有亲吻,甚至眼睛也看不到任何。 打开火机让她借光穿上裤子后,她职业的搂着我的腰说:“你真猛。” “猛个**。”我无聊的走向房门,她的话绝不是称赞,只不过是想讨我欢心赚个回头客。她竟没在意我的取笑,笑嘻嘻的重新搂上我的腰,扮成一副亲密的模样。 我与我看过的大多数男人一样,刚见到一位小姐,心里总会有这那种期待着什么的兴奋。仔细看她的脸,她的脖子,她的胸、腰和腿,但等睡过之后,我所有的念头就只扑在酒上。冷落她们并不奇怪,她们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原因。我很少花钱重新睡同一个小姐几次,相信这样做的人,最直接的想法也不过是想巴望处出感情,有免费睡一段时间的那种机会。 如果身边的人接触自己全是这种想法,甚至挖空心思想省点票子,吹嘘所谓的无歧视真实的感情,我想,这种生活最后留下的也只是钱而已。这就像男人与所谓的事业一样,活着只是为了惦记以前高兴伤心过的日子,而不是数着各种颜色票子上的数字,它们并不会让自己死掉那一天留恋什么。至少,我见过和送走的每一个人,死前都会要求看着自己最亲近的朋友家人和爱人,而不是数着存折升天。 除了鸡头以外。mianhuatang.info “我有一个梦想……”有次电影演起美国那位我们记不住名字的黑人解放革命前辈的讲演时,鸡头接着伟人的话头说:“我一定要睡遍各种颜色的女人。我死那一天,我一定要告诉我儿,你爹死的冤啊,绿种人早灭了几千年,你爹就差这种没睡了。” 当然,这种想法更多的是被我当成搪塞今天和明天的借口。我和哥们在一起,聊起的总是以前,无论多少次,不会厌倦。而一旦我们说到以后,话题和兴致便会结束。因为我们清楚,想起以前并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对以后的想法和盼头,只是我们不敢相信现在的日子会值得以后让自己继续吹嘘。 我活的埋汰,但至少直接。回到包房后我与鸡头有一搭没一搭的研究起怎么给**办事,就连陪我的小姐什么时候离开房间,我都一无所知。 提前出门结账时,我忽然发现她正蹲在ktv门口哭。很用力,电话握在手里,似乎是哭的原因。 没什么好奇,我走过去也不是想打听,但我还是拉起她坐到了门外的台阶上。晚上来往的车已经很少,我静静的等到她哭完,没有问一句话。 结束时,她说了声谢谢。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不错的男人,至少有一些男人不会糟蹋心情听别人的发泄。 可是她没有这么想,谢谢过后,她忽然转了口气问:“你不问问我为啥哭?” “你要是觉得我还不错,你就别告诉我为了什么哭。”我笑着说:“我从来不跟我朋友讲这些事。” 小姐点点头,嘲笑说:“常出来玩吧?你们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 “刚出来玩的,一进门就着急进包房,总出来玩的,自己到大厅选小姐,对吧?”我耸肩问。 小姐诧异的看着我,我笑着说:“我以前在这种地方干过。” “鸡头?”小姐问。 “没,就是帮老板跑跑腿,打打架。”我顿了顿,补充说:“我的活挺轻快吧?” “当然轻快了。”小姐笑的模样忽然好像与我近了很多,“我一天最多出过五次,从下午四点到第二天早晨,累的腿抽筋了,每年去医院检查的钱都得有上万。” “你说,要是有个大场子,人特多,让你去干,你去不去?”我起了兴头问。 “大地方也不找我这样的。”小姐坦白说:“以前兴鬼,现在兴雏,就算我想去,人家也不收我。” 鬼指的是外国妞,俄罗斯、越南、柬埔寨,不过那都得是上星级的酒店才玩的起的玩意。至于雏,傻子才相信,市里的雏全跑到南方去赚三五千甚至上万的开雹费,而且那大多是鸡头们刚刚漂到的“新人”。生活无所谓苦不苦,只是能不能挨下去,没有多少真被社会逼的去卖处女膜,只是被自己逼的修补处女膜而已。 知道她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急忙纠正说:“要是不挑这些呢?养鬼养雏,那老板往上捅的钱也多,当然得挑人了。我意思是……” “大地方小姐也多,每天赚那点钱还得给老板,不值。”小姐打断了我的话,抢白说。 我突然拍了拍额头,“要是老板和鸡头不抽钱呢?” “傻逼啊?”小姐瞪了我一眼。 “真事。”我来了信心,**要的不过是开业时的口碑,虽然上百个小姐每天的水钱不会少,但我相信这不会是他心疼的。 “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小姐盯着我,半天又摇头说:“算了,你酒喝高了,阿姨要是知道你们到这拉小姐,还不找人把你们腿打断了?” 打了个响指,我搂着她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随后又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啥?”小姐抹着嘴问。 “有次喝高了,我亲一个小姐的时候把她嘴唇咬破了,她回头告诉我女人都是容易受伤的。”我解释说。 “她也是个傻逼,你肯定是睡她之后亲的吧?”小姐直言不讳说:“她要是还没赚到你的高台钱,她绝对说不出这种话。” 当我尴尬于她的坦白时,她忽然回亲了一我下,“就冲你那句对不起。” 说完,她笑着跑回了ktv。 我没敢回头看,我怕她会脸红。 当鸡头那几个小子摇摇晃晃走出来时,我一把扯过他,长叹一口气说:“舍不得老婆套不上流氓,我琢磨着问问**,反正也是开业攒人气,咱***过去,让他把水钱都免了。小姐赚多少就揣多少,你看行不?” 鸡头还没回答,身后的二郎插嘴说:“咋不行?卖瓶芝华士不比小姐被人叫出去一整天赚的多?说难听的,多卖盒骆驼都比小姐出次台赚的多。**肯定干。” “他干不干是他的事,咱不还得到别人那挖?”鸡头不肯服软说。 “刚才那小姐也这么跟我说,我想了想,咱不去挖,让她们自己来。”我吐掉烟头说:“小姐自己跳来干,我就不信哪个老板敢跟**扎刺。” “废话。”鸡头不高兴的说:“不还得咱去告诉小姐?回头账都算在咱头上。指不定哪天走大街上就被人捅了。” 鸡头一句话让我想起了小华铁子那点事,扫了和尚一眼,我实在不愿意斧头、东子成了第二个他。 “明儿你调理调理小华,问问她铁子混哪。找到那小子,我他妈自己动手整他。”我咬着牙说:“今天晚上那小子找人去影都了。” “操他妈的。”斧头撑大鼻孔说:“我当时就告诉东子了,打人别打脑袋,就打胳膊腿,敲断了我他妈就一直养着他,他想还手都没盼头。” “明天我去把他脑袋削放屁了。”东子恶狠狠说。 “不用。”我大包大揽说:“你们都别去,谁去我跟谁翻脸。迪吧开之前,你们都消停点。免得到时候**记脸,不让你们一起进去。” “到底咋整?”鸡头对打架这些事很少有兴趣,除了喊号子以外,他更多的是圈拢别人替他挡子弹,“我说小姐的事。” 我笑出了声,“满大街不都贴广告吗?咱也贴,不贴电线杆子。明儿我去问问**,找个像样的地方。” “操,你还想整上电视?”鸡头取笑说。 “我不傻。”我一字一字说。 第二百八十七章 哭笑 回到家以后我才发现,自己的电话上有几通母亲没有打通的电话,这让我很烦躁。 舅舅家的妹妹因为修鬼那几个家伙被砍的事,没多久就被学校开除了。虽然我记着他们每一个人身上的疤,虽然我也曾对这个妹妹恨的咬牙切齿,但我从t市回来后见到她的第一面一直到现在,我没有提过一句。 知道错了和学会后悔,这是两件并不相同的事。前一个会让人在以后挑选一条对的道,后一个却只能让人一辈子只回想着以前的弯路。 我后悔的事情很多,所以我不愿意让自己的妹妹每天想的与我一样,所以我原谅了她,也希望她原谅自己。不过有些事,哪怕只发生一次,也可以彻底的糟蹋掉一个人。 听我母亲说,原本还算乖巧的妹妹从那件事以后,变的很奇怪。无论舅舅和舅妈用什么办法,即使关在屋子里狠狠的打,她嘴里吐出的话永远都是同样一句:“我不用你们管。” 我想,那些从来没说过谎话办过后悔事的人,不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在我还用心读书的那几年里,我从来不担心自己犯的错会惹来什么后果。我曾经是个不错的学生,我知道自己在课堂上睡觉、传纸条,或者看课外书,这都可以被我一张张高分的成绩单打发掉。所以,当老师和父母问起我的错时,我会毫不犹豫的坦白一切。看着他们嘴硬心软不敢重罚我的样子,我心里很可耻的自豪。我记得那时候的同学都很佩服我,似乎我不说谎值得他们学习。我也曾经这么认为。 但当我走错了路以后,我再也不愿意对别人承认自己的错。与我的妹妹一样,当父母罗罗嗦嗦询问什么的时候,我回答的也是那句“我不用你们管。” 其实,我和她和我们不是不用,而是害怕。说到底是对自己失望,更害怕看到别人对自己失望的模样。 初中被开除以后,妹妹没有继续念书,被舅舅送去服装厂学习裁剪。不过熟悉那些活的朋友都清楚,服装厂流水作业,绝不会让一个学徒有空学会全部,所谓的培训也只是骗点效益而已。于是没到两年,妹妹跟着一个小白脸私奔,随后跑去外地做了小姐。 当然,这些只有我知道。舅舅还沉浸在自己女儿去外地闯荡的美梦中,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一个女人只有入夜才闯荡,这不是什么好事。 前段时间妹妹回来过年,大概与舅舅吵了一架,大半夜跑出家后一直没什么信。老妈打过电话让我去找找,我猜过,如果她知道我妹妹到底做着什么,她绝对不会还这样担心。 就因为这个想法,每次我都推脱工作忙拒绝了母亲的要求。 我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是个喜欢看别人笑话的人,更不是舍得把妹妹丢在饭店里一个人吃着机器做出的年夜饺子的哥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我不想去找,我不愿意看到当舅舅和母亲知道妹妹真实的那一面,在以后后悔曾到处找她的表情。 不如干脆就放弃,这样妹妹心里还会舒服一些,尽管她迟早会恨那些抛弃她不管的人,包括我。 晕头胀脑挨到天亮,我打回电话后,母亲果然还是嘱咐我出去打听一下妹妹在哪落脚。 我是个挺虚伪的人,虽然我从没看不起那些赚着不干净钱的人,但我实在不愿让鸡头那些小子看到我有个做小姐的妹妹。大概大部分人都与我一样,理解和同情,这种玩意只会给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如果涉及到自己,那都会变成操蛋的鄙视与愤怒。 耳朵快被磨穿,我勉强应付下来,随后打电话给舅舅,问出了妹妹的号码。拨了几回,电话已经关机。我给她留了条短信,“没地方住上我这来,我不告诉你爸你妈。” 没想到我刚抹了把脸,准备给自己弄副干净的模样去见**时,妹妹回了条短信。很干脆,让我先替她交点电话费,然后去开发区一家宾馆替她结账。 我握着电话,半晌对自己的手骂了声“操,真贱。” 三百五一晚的单人房,妹妹住了一个多星期。拿着从温暖那要到的,以为自己从来没机会用的打折卡,我真挺后悔应该早点把这个瘟神揪出来。 还不错,她还记得我喜欢抽长箭,出门买了两条,用接近十分之一的价格报答了我。 挎着我的胳膊,妹妹说心情不好,死活让我陪她去玩玩。给**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惦记着怎么把不抽水钱的场子的荒唐事放风出去,我拦了辆车带妹妹去旅游区转了一圈。 挺无聊,站在国境线面朝祖国大地照了张相,结果邻国机警的边防战士冲出来四五号,直接没收了我们刚租来的相机。 找翻译问了半天,答案反倒让我觉得人活着高兴生气都掺合在一起,滋味像凉豆浆里泡着糖疙瘩――边防战士说我们刺探他们的军情,按条例要没收照相器材。 我当时挺冷静,面对几个挎着枪的人,我竟然牛逼烘烘的讲起价,最后花了五十块赎回了相机。 至于照片,当然还在里面,鬼才信对着一片破烂不堪的树林能照出什么军情。 妹妹觉得不值,圈拢我把这点冤枉钱找回来。想来想去,我和她盯上了旅游区头号大买卖――那些号称长城遗迹的城墙砖头。 如果当年修建长城的哥们发现几百或几千年后,那些砖头还跟新出炉的一样新的时候,我相信他也会觉得人为了赚钱,什么话都敢吹。mianhuatang.info 我从墙角的砖头堆里挑了两块,毕竟首都的砖头我一辈子也买不起,能偷块赝品,至少也有个纪念。和妹妹两个人抱着砖头在城墙上溜达的时候,我他妈的又办了傻事――对着墙下卖水果的小贩挥了几次手,结果被管理员发现赃物,迅速追了上来。 大概有三四百米,他们冲过来的速度绝对比边防战士的子弹要快。妹妹拉着我跑,想从还没盖起的城边跳下去跑路,可惜我恐高,只能认命。 张口一人五百,周围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次是我妹妹出面,同样讲到五十块,两块砖我们可以抱回家。 不过我们没这么做,坐在城墙上,我俩狠狠的把砖头相互凿碎。有些人在后面嘀咕,也许在说我和妹妹是疯子。 我不在乎,妹妹更不在乎,只是对着我没完没了的笑。 真挺好,每天这样活着的话。换一个人,他或许会觉得气愤,但我觉得是有趣。别挑剔自己遇见了什么,就像抽烟,第一次抽的人和第一千次、一万次抽烟的人都是一个操行,都会被烟呛到或熏酸了眼睛。后者不在乎,他们只享受烟带来的麻醉,所以他们永远都是纯粹的麻醉,永远都是纯粹的半死不活的快乐。 离开旅游区后,沿路遇见一排石刻厂。对于我这种从小在城市长大的人来说,那些流着汗、迸着血的事情比起风景更让我惊奇。 我突然想下车看一看,看看一双手是怎样把一块石头融化。把妹妹一个人丢在车里,我浪费着出租车的计点钱,随便找了一家厂子走了进去。 原本我只是想张望,但看到一个藏族老人正给石狮子抛光的时候,我却忍不住仔细看了起来。 老人以为我是客人,主动的打了招呼。当我说出自己只是无聊转转时,老人还是热情的把我领到他正打磨的狮子前。 随便聊了几句,老人很奇怪我是怎么看出他是藏族人的。 “刀。”我指着他挂在腰边的藏刀说。虽然自己母亲一家曾在蒙古前前后后住了十年,自己也算半个藏族人,但我判断一个人的身份却靠自己曾拿过的替酒店老板捅人的刀子,这多少让我有些尴尬。 “老爷子跑这么远,到这还干这种体力活,还不如在家享享福。”我转口说。 “这些东西在我老家那里用不上,人死一块碑,这就够了。”老人叹气说,“年轻的时候跟师傅学过,学完就放不下了。跑过几个地方,在哪能继续干下去,我就在哪享福。” 我拿过老人手里的砂纸,没介意他的表情,主动替狮子擦了擦脑门。石刻厂的灰尘味很厚,风扫过之后,我不由抱怨的打了几声喷嚏,狠狠骂了声“操”。 老人却笑了起来,“我们藏族人有句老话,老鹰飞的比鸟高,是因为老鹰的食物就是鸟。我每天闻着这里的石头味,从来不觉得的该‘操’什么。” 我脸红的垂下头,打了个哈哈盖住自己的尴尬,“我要是想过的比别人好,那我就得每天吃两个人?”我取笑问。 老人被我无理的话怔住,似乎有些生气,半晌又蹲在石头前继续忙着自己的活,不再搭理我。 与成千上万干着自己工作的人一样,老人并没有出奇的地方,但偏偏我的脑子里踢不掉他的模样。像给自己的孩子擦脸,老人偶尔动手打磨,偶尔从各种角度盯着狮子琢磨,那种神情很专注,甚至让我有种立即砸烂狮子的冲动。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在这种很多人都厌烦的东西里找到自己的“福气”,而我又为什么始终找不到自己每天的日子里哪些值得我去刻意留心。 就这样,我想到了我的父亲。 在十几年前,我就像所有自以为懂得如何做所有事情的孩子一样,大张旗鼓的告诉家里的每一个人我当时的理想――准备不再念书,去踢足球。我缠着老妈,逼她拿钱把我送去北京的各种足球学校。其实,当时我根本没踢过几次球,只是觉得有几万人看自己努力跑着的感觉会不错。 很可笑,十年前我觉得自己可以判断所有,十年后却发现那都是错的。现在我仍然觉得自己可以解决一切,也许,再过十年,我依然会嘲笑现在的我多么幼稚无聊。 但人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是这样。 学费几万块,我一直以为这是父母不肯答应我的原因。在那年的生日,老爸送给了我一件礼物,也是我长这么大他送给我的唯一一件。 这不算奇怪,大概这一点是我唯一一个从他那学到的好习惯――我从不会给不重视自己的人送礼物。 “这个礼物是我生日时谁送给我的”,“这是谁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两句也许相同,但绝不相同的话。让别人因为礼物记得自己和让别人因为自己记得礼物,这是种不应该做和应该做的区分。 父亲送给我的是笔记本,扉页上用软笔写了一段话。我已经记不太清,甚至当时我根本没有仔细看完便把它丢进了书柜。搬家时丢掉了,卖废纸的时候卖掉了,或者被鸡头、东子那些小子拿到厕所用掉了,反正我再也没有找到那个本子。 但现在,看着老人的背影,我忽然想到了父亲写给我的那段话的开头――沉思的人活着有目标,幻想的人却没有。 我真的很崇拜那些创造出这些字眼的家伙,简简单单的把我的生活打进另一头。或许我不该继续想着如何活的比别人好,或许我不该再对**和和平区有什么念头。 只是或许,妹妹不耐烦的摇开车窗冲我吆喝的时候,一切就恢复了正常,只是,很久之后我都一直还记得那个藏族老人对车满天的石头屑露出的幸福的笑。那是我从来没有过的,那也是我从来都想拥有的。 把妹妹送回家后,妹妹翻出另一只手机一直发着短信。既然连号码都没告诉我,我也没必要打听她笑或哭是为了谁。 来回又拨了几次**的电话,终于有人接后,我背着妹妹说起自己对和平区有点想法,**让我去影都等着。 这应该是他很在乎的事,我到地方时他反而等在那里。 我把想法说了一遍,幸亏鸡头没在,不然他真会发疯。 “我找电视台还是找报社?”**问。 我只在电视里看过各种场子的广告,无非是场子最近请来了哪哪的表演团,虽然每个人都知道那些地方靠什么赚钱,至少他们不会在电视报纸上鼓吹自己大肆招揽小姐。 “这玩意不好吧?”我委婉说:“最多加句招收服务员,没见过谁上那去招公关的。” “钱到位了,什么不能登?”**反问。 “真不好。”我解释说:“就算咱人请够了,咱往外掏的钱也少不了。” 不管身份如何,哪怕一个小小的放卫生许可牌子的小官,也敢在任何场子里叫嚣。**想了想,不情愿的皱起了眉。 “你说上哪打?找几个人发发开业传单?”**问。 我登时怕了起来。周虎这个人我没见过,但尝过和听过的事却不少。既然他可以不给**面子死守着步行街,如果传单发了过去,没准我第二天就得去医院大修。 “我昨天问了,这事要是咱去漂小姐,漂这么多,虽然没事,别人心里也留着疙瘩。”我不敢激**的脾气,窝火的说:“我想了想,上电视报纸,那太显眼了。” “你别废话。”**打断我的话头说,“来点直的。” “咱上车队问问?”我打了个颤,急忙说:“我前两年跑过车,就咱市里这几条公车线,打个广告挂半年,比电视登三月十五秒的广告还便宜,而且看的人绝对比电视的多。不显眼,谁又都能记住。” **拧眉想了一会,“明天你电话开着,就在影都等我。” 我兴奋的连连点头,**忽然问:“这广告词咋说?” 我登时怔住了,半晌和**一起笑了出来。 确实,没人知道到底怎么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把不抽小姐水钱的承诺直接又隐蔽的说来,这真像我的生活,真他妈让人哭笑不得。 第二百八十八章 蛇道 我把和**研究的事情告诉鸡头和修鬼后,两个人的兴趣竟然比我要大。总得找点什么东西刺激一下自己的生活,就像针灸,疼过了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 鸡头非要在广告上写明“招聘男女公关”,而修鬼对男公关属实没办法兴起好感。因为这件事,两个人在不属于自己的生意上耀武扬威的互相骂着,倒让我觉得挺有意思。尽管我相信,在和平区开业以后这些类似“事业拼搏心”的玩意就会消失。 最后修鬼拉着二郎制服了鸡头,靠的是拳头。修鬼认为迪吧那种地方不应该养鸭子,否则没完没了的争风吃醋,这会让我们很头疼。 看着他已经把自己当成那个招牌还没有挂起的场子的一部分,我忽然觉得我们这种人并不是只愿意在那种地方扎根,只不过,我们需要一个地方。在那里没有人会研究是非黑白,更没有人会因为我们抽烟喝酒与女孩嬉皮笑脸,而对我们另眼相看。 鸡头这两年很憋屈。也难怪,许多人都觉得鸡头这行当,如果可以算成行当的话,是男人都会喜欢。不过就像我并不喜欢打架流血一样,鸡头还有三年才满三十,但已经对每天做的事情感到厌烦。 前几天修鬼以前的同学路过影都,顺手把修鬼拉出去吃饭。修鬼的胃已经喝伤,可乐兑啤酒害的。不知道是谁研究出这种方子,确实,喝的时候不会觉得那样苦,但却比干喝酒要伤人的多。很多东西都这样,苦就是苦,用不上找其他玩意勾兑,最后只能害了自己。如果啤酒是甜的,不会醉人,我想绝大多数的男人也不会再对它有兴趣。 与我们的日子一样,记忆深处,只是难过。 怕在同学面前丢人,修鬼把我和鸡头拉过去陪喝。我只是三陪,陪吃、陪喝、陪聊,鸡头却是正经的五陪,外加陪玩、陪洗或陪睡。那天我俩把修鬼的同学伺候的很满意,躺在桑拿看录像的时候,那小子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指着鸡头问:“哥们,我一直觉得你眼熟,你以前在转盘混过,带小姐的吧?” 倒退几年,三年不够,五年以上,鸡头会带着让人恶心的笑承认,而且满脸自豪。但当时鸡头却连连摇头,“没啊,我从来没混过,就是跟朋友散玩,没带过鸡。” 就这样,修鬼的同学连问很多次,鸡头也否认了很多次,最后拉着我跑出去吃拉面,不愿再与别人磨嘴皮子。 烦了,厌了。 如果我肯安下心找份工作,至少我的生活还在我的手心里,而鸡头不是这样,即使他不再带小姐,那些老板、大哥,甚至小姐还会主动联系他。会说话,说的不是真心话,会看人,看的不是自己想处的人,会办事,办的不是可以跟朋友吹牛的事,这就是鸡头。不用多,所有鸡头干三五年以后基本都会成同一副操行――懒散、好吹牛、满嘴挂着**字眼。当他再干五年后,这一切就只剩下了鸡头现在的模样――懒,其他的,都不会承认。 “这事咱得跟**商量。”鸡头躲开二郎,冲我吆喝说:“阿峰,别等明天了,咱现在就过去**那。兴许整明白了,咱还能混个迪吧经理啥的。” 所谓的迪吧经理大多都是黑社会小头子,这个我倒没指望过。 整天窝在没多少人的电影院,我也觉得烦躁,“行,我瞅**那样,以前肯定没玩过。我一说不抽小姐水钱能揽到人,他连问都没问就答应了。” “操,要是那些钱都让我抽,回头我一人给你们买辆凤凰自行车,还是电动的。”鸡头不屑的嘟囔,催我立即给**打个电话。 照做后,我和他很失望,**的电话依然是关机。 “好几个电话呢!”修鬼嘲笑说:“我看过的名片就十多种,想找他还真得有点命。” “脑子进水了?”鸡头嘀咕说:“那他妈的把电话留给咱干吗?” 修鬼打量着四周,把我和鸡头拉到影都外,神经兮兮的说:“有机会你们好好瞧瞧,我这几年就一直没弄明白**是干啥的。公司全是小门脸,银行一天得去四五次。” “你不说洗钱的吗?”我置疑问。 “给谁洗?”修鬼盯着我问。 我摇头,根本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这些。 洗钱这玩意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麻烦的要命。没有正当理由,几万美金的交易就会被存在记录里,如果交易频繁,户头会立即被冻结。**如果真像修鬼说的一样,走着这条道,那么他那么多公司也很好解释――如同银行的零存整取,只要能把钱分流入账,其他的事情都很简单。 入账、分账、整合。在t市陪在黑子身边的时候,我经常会在他的酒桌上听到这些词,慢慢有了模糊的了解。入账就是存钱,随后不会像别人想象的一样直接通过某个项目或地皮把钱花掉,而是把钱一笔笔再次分流,大多是正当生意,复杂的让人查不出原由。当这些钱已经干净之后,再将它们整合回自己的腰包。 最容易被盯上的就是入账,似乎银行和交易所能察觉的也只是这里而已,所以凡是操作入账的人都不会是太体面的人――他们不过是冒险替别人背黑锅来赚一点小钱而已。 至于分账,这里的花哨名堂很多。黑子的一个南方生意朋友曾直言不讳的承认,他曾低价收购了一家软件公司,然后挂着各种公司的**高价收购那家软件公司并不值钱的软件。 **开的很高,里面绝大多数的钱都是他私自补给采购员用来替自己分账的。(.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想洗,就洗的让别人都能看出来,但谁又都挑不出来。”那位老板对黑子吹嘘,“就那软件,我给它订多少钱,它就值多少钱。技术是无价的,不拿它洗钱,拿谁洗?” 我很佩服那位老板,但与南方人不同,北方人好面子,喜欢抢占地盘,大多钱都流向了房地产。这不是替老百姓造福,所有洗钱的人最后都为了整合。无论他们投资了什么,结果还是卸磨杀驴――投资一点打出名声,最后撤资,别人的死活与他们无关。如果自己会赔一点点钱,那更好,可以夸大到掩饰自己不可以被别人看穿的票子的来源。 所以洗钱从开始到结束,不会给别人带来任何好处。 只不过,洗钱也有区分――现金、转账。像**这种整天忙的人,他绝不会只是替别人安排转账那么简单。而如果是现金,我没听过哪个人可以逃过无期,后果太重,这让我根本不想再琢磨。 “咱都没什么能耐,有个地方靠着吃口饭喝顿酒,咱就知足,千万别掺合别的事。”我瞪了修鬼一眼,修鬼反而戳了我一拳头,顶嘴说:“我家那快扒了,动迁完我得买套房子,像样点的。买完了我就再也不出来闲逛了,怎么也得让我爷蹬腿前抱几年孙子。” “操,谁信?”我取笑说:“我只见过别人花多少钱才知足的,我可从没见过谁挣多少钱知足的。管他混社会还是当老板的,不就是为了花钱吗?” “就他这德行的,剪两根毛都花了三百五,他还能攒住钱?”鸡头扫兴的摸着修鬼的脑袋说。 互相骂对方几句“穷逼”,我们便把找**的事抛在脑后。在这点上,我很喜欢鸡头这个哥们。他与我一样,没那种命便没那种野心。想做点什么事的时候,我们只是纯粹的想去做,即使偶尔会想到结果给自己带来什么,但绝不会只为了结果而拼命。所以我和鸡头从不在酒吧喝勾兑的鸡尾酒,甚至我俩曾花了两千二百块钱买下了兑一种名字很难听的鸡尾酒的所有“原料”,趴在吧台上一瓶接一瓶的一一喝光。 挺有意思的,有的人干一些傻事,并不值得别人大惊小怪,只要他是笑着去犯傻,至少他是笑着的。 中午吃饭的时间是我在影都每天最不愿度过的时间。因为小厅分上下午两场,所以每天中午不到十一点,便有人到我们这点小姐,准备早早的打发掉下午。 大多是饿过了劲才有时间吃饭,这让我渐渐把午饭略掉了。以为同样又替自己省了饭钱的时候,鸡头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看了看号码,鸡头站在我身边装作一切没发生,把电话声音关掉,但嗡嗡一直震动的裤兜并不会安静下来。 “不爱接就挂了,别一天到晚摇**晃卵子的。”老k躺在一旁骂。 鸡头狠狠挤着他的脸,半晌才无力的对我说:“晚上我请,你帮我接电话。” “操,谁爱接谁接,谁叫你不关机的?”我推开鸡头搂过来的胳膊。 从李桐放假以后,我的电话便换了卡。我宁愿打架的时候被人追出几条街,也不想跟在一个女孩子身后陪她逛街。尤其她经常问我某件东西配不配她的时候,我无论怎么回答,她从来没肯定过我的想法。 修鬼自动自觉的搂着老k和我往门外走,“东子和斧头怎么还不来?咱出去站会。” 鸡头一句话说不出,指着我们一直摆口型。 “他俩不是去找小华的铁子去了吧?”我站到门口忽然想起昨天的话,疑惑问。 “我操,能不能吃亏?”修鬼急忙问。 “傻啊?”老k嘀咕说:“你看过谁被打了几天以后才找人去堵的?” 混久了,这种小道理我们都清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可不是说我们这种人。如果吃了亏的头两天没动静,那么剩下的就是赔钱的问题。当然,那种第一次被揍的小崽子除外。就像我以前,为了胡同里的几拳头可以揣着刀子等那么久,到现在,我根本不会这样。所有事情都有代价,能不能混开,就是看一个人怎么去给这种代价。所以当我看透了这些事后,我不会觉得自己应该毫无顾虑的去做什么。 东子没电话,斧头比较有个性,交完电话费的头两天,如果他还没有欠费,只能说他不知道自己的电话还可以打。 有点不耐烦的等着这两个小子来点卯,鸡头却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我立即知道事情没个好。果然,这小子把李桐圈到影都,说的好听,为了帮**照顾这里,我们这群人根本没时间吃饭。 李桐大咧咧的要请我们吃饭,我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外面的银行取钱,取鸡头的钱。 修鬼提议去吃蛇,李桐气的一直追着他。不过她不是那种为了自己可以扫别人兴的女孩,最后还是半推半就的答应了我们的要求。 吃蛇吃毒蛇,我们这里似乎也只把长满花纹的毒蛇叫做蛇。那些没毒的水蛇和野蛇叫长虫,没了毒,它们不配蛇这个名字。 在玻璃缸前挑了很久,李桐一直奇怪我们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 “蛇有什么好的?”李桐躲在我身后问:“吃的时候想起那层皮,你还能吃下去?还有那牙,不怕被毒到?” 我笑着没有解释。 当厨子若无其事的伸手去抓蛇的时候,李桐紧张的扣住了我的手。“再毒它也没人毒?瞧见没?杀蛇杀多的人,蛇见了他根本不咬。要不我给你点盘兔子肉?那玩意吃着没味。”我拉她回到座位,示意鸡头先去买瓶可乐替大小姐压惊。 我甚至有点喜欢李桐的倔强,当我们继续嘲笑她胆小后,她忽然来了勇气,握着拳头告诉我们她要第一个动筷子。 “行,谁也不跟你抢,整条蛇都让给你。回头我把蛇皮要来,给你当围脖。”我闷头笑着说,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阿峰,你赶快找点人过来,就在小华他家门口。”斧头在电话里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咋了?”我立即觉得太阳穴抠紧一样难受,“被人追了?” “我没事,不知道东子跑哪去了。”斧头顿了顿说。 “你现在就给我躺地上打110,就不起来。东子今天没事还好说,他要是有事了,我他妈非让那小子把裤衩子当了给我赔钱。”我狠狠砸了自己胸口两下。 老k第一个反应过来,起身之后顺手拎着桌上的酒瓶子。想了想,他又把瓶子放了回去。 李桐不是怕事的女孩子,只不过有些不理解我的话,“打110干嘛?我去帮你们找人,现在就过去。”李桐着急说。 “别。”我摇头说:“那小子以前被我打过,想从我这要点钱。不是想要吗?好,咱先等警察和解完再说。警察前头走,回头我就把他卸了。” “打完再找警察太麻烦,那小子没纲,小白脸一个,肯定能报警。”修鬼解释说:“咱先报了,警察没工夫和解完再和解。到时候往死敲他。” 李桐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们吃蛇,真毒。” 怔了一下,李桐忽然转口说:“你们别去了,我找**,让他叫别人去。你不是有过底子吗?万一扯出什么麻烦,这不好。” 我没心情听她关心的话,咬着牙说:“你知道以前的人怎么抓蛇吗?” 李桐惊讶的摇头。 “蛇有蛇道,它每次回自己的窝都走同一条道。人在道上埋着小刀片,蛇爬过去之后,从脑袋到尾巴全被剖开了。就算这样,蛇也不会刚被刮就走弯路。那是它的道,回家的道。”我盯着李桐说:“兔子还知道多挖几个洞,兔子饿了还会吃自己的崽子,蛇不会。有刀子怎么了?有刀子挡着,就不走自己走的路?” “说话就说话,眼睛都红了。”李桐嘟囔了一声,慢慢垂下了头。 这是李桐第一次在我面前低头,我想,她一定明白我的意思。我长着毒牙,长着别人都会害怕的皮,但只要前面有我必须要去的地方,我不会躲开绕开。我也怕刀子,不过,它从我脸剖到脚面的那段时间,会是我觉得唯一值得替自己骄傲的时间。 第二百八十九章 手语 其实,从我脸上留下那块疤以后,包括李桐在内,很多哥们朋友都不愿意仔细打量我,不知觉中总回避我的目光垂下头。 我了解他们的心思,怕我尴尬而已。不过这次所有人在李桐之后都低下头、挺起胸,却绝不是鸡头嘴里那种怕我以后当不成小白脸、没机会改道过好日子的担心。 树为张皮,人为张脸,但我想,很多人根本不清楚什么才是脸。过着扬眉吐气的日子,因为一点小纠葛对别人大吼大叫大打出手,没错,我确实干过,相反,这都没让我觉得自己出息过。帮哥们扛件事、帮父母一个小忙,哪怕借钱给斧头让他带女朋友去堕胎,这才让我觉得自己有面子,尽管别人不在意,或者骂我是傻子。 我把傻子当成夸奖别人的词,或许没人会相信。 父母家隔壁的傻子每个月都会赖在街道办事处,央着求着多给自己要几块照顾费,然后去市场大手大脚花冤枉钱买一堆菜啊肉啊搬回家。办着街坊都嘲笑的事,她却不在乎,她不过是为了让她的老爹老妈笑一下,夸她一句。这世界上没有人是傻子,至少比起那些开着大奔每天阴着脸不听父母唠叨的人,这个傻子才是真正的人。 如果可能,我不会在意为了我觉得值得的哥们朋友,被人骂成傻子。 我说的是哥们朋友,而不是我的生活。 影都的老板姓什么叫什么,我一直不知道。我只见过他两三次,平常安排我们躲风或揽客人的只是一个经理而已。 我以为能有这么大生意的老板,每天做的不是公事就是身体活,但我到影都不久后发生过一件事,从那以后,我从不让任何客人在场子里抽烟。 影都的老板是个特有味的男人,越老越帅,保养的不错。听经理说,老板以前是倒腾水果的。九十年代水果生意不错,一家有果林的农民,每年收入都可以过万。老板干的很大,吃的是最好的馆子,喝的是三十年以上的茅台,当然,娶的老婆也是出了名的美人。 夫妻感情很好,影都老板不像其他人,不论到哪应酬,都会带上自己的老婆。连国家领导出国访问也会带着自己的夫人,那些所谓的生意场合,其实根本不存在不可以让家里女人掺合的规定。当然,如果个个都带着老婆去的话,我和鸡头这种人的生活要艰难很多。 在干影都之前,老板开过金店。当年金店都是国营,私人个体能开起这种门脸儿,背景可不是一般的硬实。本以为生活就这样有根有底时,老板的金店却发生了火灾。 晚上十一点多,一直烧了两个多小时。金店后面连着住宅,因为这个才延误了救火。 老板的爱人首先接到的电话,一个人跑去着急自己丈夫的买卖。任何事第一个想到自己脸蛋的女人,只能当女人,而不能当老婆。值得佩服的是,老板的老婆根本没在乎自己,边打电话找人,边声嘶力竭的喊着救火队先灭哪里的火。 居然是住宅楼,她没有先把金店自私的摆在嘴上。 挺不错的女人,可惜命不大好。当金店烧的越来越旺,她没等救火队要求的支援水车到场,自己跑进去看看情形。 也许是连熏带烤加上上火,当晚火灭之后,她便病倒了。挺长时间才好,动过手术,成了哑巴。 医生劝老板要经常与爱人沟通,哑巴聋子都是互通的,往往患了其中一种,另一种也会接踵而至。 老板没有抛弃自己的老婆,于是他每天都花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与自己的老婆聊天。 终究以前是个美丽的女人,老板的老婆知道自己嗓子的嘶哑声很难听后,再也没有哼过一句,只是静静的听爱人说的话。 影都经理发现从我们带小姐来坐台后,影院的生意变的不错,于是想跟老板商量,在大厅多建几排包厢。因为这事,我和鸡头跟他去过老板的家。 当时老板正和老婆在沙发上看电视,我们进去以后,老板不停对自己的爱人介绍我们。啰里啰唆面面俱到,就连我们那些小子在影院发生的丢面子的事也一一说出。 我那时并不知道他和她以前的事情,当我向老板娘问好时,她只是冲我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如果不是脸皮厚,我真有些受不住那种气。 坐在一旁听老板自言自语,我看到她的手一直放在老板的手上。说到好笑的故事时,她会抚摩,说到紧张的故事时,她会紧握。说来奇怪,老板似乎很满意这种回应,认真的不停说一些连我都不感兴趣的事。 离开他家以后,经理才告诉了我老板娘不说话的原因,我立即有些愧疚。 “那老板没准备再找个?”我询问说。 经理摇头,而且告诉我,“老板现在到哪谈生意,一样带自己老婆去。” “不嫌丢人?几百上千万的家底呢。金店烧一次,保险钱都够他买一火车辣妹了。”鸡头特意在辣字上拖长了音。确实,老板娘已经老了,而且是个哑巴。 “没,老板现在除了必要的生意,哪都不去,就留在家里陪爱人。”经理有些不满意鸡头的调侃,严肃的说:“我从来没见过他和他爱人松过手,到哪都一直牵着。老板跟我说过,别人觉得他有个哑巴老婆丢脸,他不觉得。他说只要他老婆一直抓着他的手,他什么都乐意。” “老板说,他天天陪爱人聊天,其实就是陪着她的手聊天,老板娘不也一样吗?”经理当时很凶的瞪着鸡头,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他生气,“用手听别人说话,你懂吗?” 鸡头看着自己的手,最终赔笑的连连摇头。 我知道,这件事说出来,不会让多少人记在心里。不过当我看到一个人日复一日对着一个不会出声的人说话,为的只是怕她忘记了自己的声音,当我看到一个人天天听着或许她并不喜欢听的事情,无法用言语回答,只能用自己的手来关心对自己说话的丈夫,我忽然觉得,他们俩是我见到的所有的人中,最幸福的一对。(.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不管走到哪里,我相信他们都会骄傲的接受别人的眼光,然后在心里说,自己是最幸运的,是最有面子的。因为他们明白,什么才是面子,那是为了真正值得的人去做别人觉得在犯傻的事情。 所以,我从不让任何客人在影都抽烟。有人去经理那里说过,但我不管,哪怕客人是经理的亲爹,我一样会替他掐灭烟头。经理挺无奈,可是那双会说话的手和那个对着手说话的人,一直留在我的脑子里面。 很难得,所有哥们听过这件事后,都跟着我一样在做。鸡头曾经因为抽烟的事与客人动过手,只有他自己,吃了点亏。事后我挺愧疚的,他反而骂我假惺惺。我们这些人,我们这种人,有一些别人认为不可理喻的事,我们却肯拼命去做,只因为我们曾被它感动过。 鸡头打车回影都找人,我和其他人则留在饭店里一言不发。李桐是最担心的一个,不停的问我鸡头能找来几个,或者鸡头到底能不能叫来人。 其实,这从来不是个问题。 打个比方,有十个小子混成一团,也许平常谁对他们瞟下白眼也能惹来他们的拳头。把他们拆开,即使别人顶着脑门骂,这些人里只有一半还敢动手。但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其他九个哥们再也不能来帮自己,就算被打,这些人里至多只有一个两个敢叫号,前提是对方也仅仅只有一个人而已。 在社会上混的人大多是这样,真让他们肆无忌惮的不是脾气性格,而是身边成群结伙的臭鱼烂虾们。 所以,想找几个出事时的帮手,对来我们说根本不是难事。 偶尔搭搭话,遇见吊儿郎当的家伙就顺道叫出去喝顿酒,三两回过后,这些小子早把我们当成岸,巴不得出点事能真的和我们靠在一起。漂在海里,我想哪怕是个荒岛,所有人一样会爬上去。 有个叫大龙的小孩,我估计他只有十五六岁,整天带着几个同样大小的小崽子在影都门口转悠。偶尔有的小姐因为客人手脚太脏而闹起来时,我们还没动手,大龙这些人就已经冲过来气势汹汹的要做主。 要知道,没有几个小姐喜欢别人毛手毛脚。虽然,每个人都觉得从她们身上摸点什么是正常不过的事,是她们赚钱的必须,但主动扒光衣服躺在床上的只是五级片的故事。除非客人帅到惊天动地,否则平台小姐经常因为这种事需要我们来调解。 大龙那群小子帮我们动过几次手,说来奇怪,我只记得我请他们喝过一次酒,那是看在他们经常来光顾的份上。从那以后,我冲他们露个笑脸,他们都会主动跑过来递烟,然后便把影都大厅当成自己的窝,淅沥哗啦的抢着占据每个角落,似乎那本就是他们的地盘,而那根烟,就是给我的门票。 尽管我从没想过纠正自己的错误,也明白这些小子走的道跟我一样是弯的,但我有些可怜他们,他们不过是想要一个“家”而已。 除了他们以外,经常靠在影都自来熟的替我们忙活的人还有不少,二十五六,十七**,似乎也只有这两种年纪的人才喜欢做这种事。前一种活着没劲,又没本事改变什么,只能凑在***发时间,后一种活的太来劲,劲头全放在糟蹋自己的生活上。 不一会鸡头打来电话告诉我已经妥当,就等着斧头那边的信。 “你赶快点。”我看着修鬼说。 修鬼挤着抬头纹,有些无聊的坐在位子上没动地方,掏出电话不急不缓的找着什么。 李桐一把抢过电话,“磨蹭啥呢?” “大姐,我哪磨蹭了?”修鬼好脾气的堆出笑,扯回电话打了出去。 我忽然觉得身子就像铁块,心脏跳着的声音在里面闷闷回响。我想我应该去看看医生,或者像老爸那样用各种药吊命。每天靠在影都,就像以前在月亮湾,日子把我的筋骨都磨软,偶尔会发现自己的胳膊酸的只有狠狠捶几拳头才有知觉。 “找熟人呢。”我扭头冲李桐说。 很可笑,当自己慢慢大起来,我们这些人办事也变了很多。打架先挑人,事后先垫底。不是夸张,一个律师也不一定比修鬼更明白这种纠纷之后的过程是什么。 修鬼从市第一医院找了个朋友,什么科室我不清楚,就知道每次打了人或者吃了亏,我们都会押着被我们揍或者揍我们的人,把他们或我们送到那里检查。斧头那句打人别打脑袋也是从这里学会的。 南京路有个出租司机晚上多灌了几瓶马尿,在时代接客人的时候因为车位与人争吵,最后动了手。**的一个哥们动了刀子,捅的位置很正,再偏一点就破了脾。司机脾气倔,躺在医院里不下床,扬言住半年,除非消了火拿到钱。 **立即把自己的哥们也送去医院,挑着医生复诊,最后的结果挺严重,那哥们如果真按照档案上写的一样,我看他趁早点把火把自己烧掉——眼睛、脑袋、鼻子全有症状。司机只是借着酒劲抡过他一拳头而已。 双方调解的时候,那些医疗费一对比,司机愣得补给拔刀子的哥们几万块。 这种事别以为心里有冤就可以去告,每年被诊断成神经病、慢性传染病而保外就医的犯人有的是,只要有钱,随便谁都可以把自己诊断成一个要蹬腿的短命鬼。 这位大夫也是**介绍给修鬼认识的,相当于我们的御医。当然,法医我们请不动。市里只有那么两三位,鸡头就冲他们可以肆无忌惮闯红灯,不只一次下决心要生一个当法医的儿子。 医生答应的很痛快,让我们立即把东子和斧头带去医院。让我惊讶的是,当修鬼一口一声拜托,并且说出这是件“大事”以后,医生立即提醒我们:“先去照张相,等会警察来了,伤都留不住。” 留不留得住伤,这也是**教给修鬼的事。如果对方门子硬,脸上挂多少血进了派出所都得先按进洗脸盆搓掉。在以前,我根本不会去理会这些,我留多少血,我同样得让别人倒出来,但**与我们不同,他得首先让别人看清他的口子,替他数出自己应该赔到什么地步。 修鬼一口应承下来,我正准备打电话让鸡头把人带过去时,李桐忽然把她的电话递到我眼前,得意洋洋的说:“**找你有事。” “你找**有事吧?”刚才看到她一直玩着电话,我并没想到她会依然好心的因为这点小事麻烦**,接过电话后,我尴尬的打了声招呼。 “李桐发短信说你们出了点事?”**问过之后没等我回答,继续说:“先去医院看看,别的先不管。明天下午我带你们去把事了了。” “哥,你有啥事?和平区……”想起李桐在身边,我别扭的打断了自己的话。 “明天我一个朋友结婚,事挺多的,你和修鬼找几个人帮着开道。”**简单的说:“忙完头午,下午我带你们去,顺道再研究研究和平区的事。” 我叹口气,不知道应该为小华的铁子感到庆幸,还是感到悲哀。 我把事情向其他哥们说了一遍之后,只有老k觉得烦躁,“屁大个事,咱俩去得了。” 我耸肩说:“那明天找谁去开道?人家**不缺人,叫咱过去也是好意,混顿酒喝。” 李桐立即接口说:“白吃谁不吃?明天跟**一起去,我也去!” “白吃?”我看着李桐,无奈的笑了出来。 结婚开道,可以说,百分之九十都是黑社会在干,其他百分之十是警察。所谓的开道,比不是指整辆进口高级车或几台摩托在前面拉风,而是随车队跟进,在道上不许任何人和车**车队打乱排场,即使红灯绿灯也一样。宁可事后罚几万,也不会把车队拦腰截断。如果有人说他着急过马路,那很对不起,除非结婚的老板们同意,否则即使生孩子也得等车队过后才能去抢时间。 讲究人结婚,大多四五十台车以上。二三百米的距离不允许别人插队过路,这是那些游手好闲的混子最喜欢干的赚钱活。 当然,既然只有我们这种人肯干,那便不会是“白吃”的活。动动手、卖卖脸,这都很正常,在别人看起来是喜酒,我们看起来,只不过是一顿闹事后的客气饭而已。 第290章 对答 东子后来给我打电话时,我让修鬼带着他们两个去检查去登记,送到医院门口后我便溜回影都,什么也不想看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斧头没啥大事,但东子后脖颈上血涔涔一片,被东西削过,留下不少血麻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看到皮里渗出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血麻子,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浑身发凉抽筋。要么连脂肪带筋骨一起破开,要么藏在血管里肚子里永远不要被人看到,我受不了吞吞吐吐的伤口,更厌烦与东子的伤一样的我们的日子。 我没有问斧头他们被打的理由,只解释汪洋答应明天帮我们了事。俩小子在电话里答应的头头是道,我连忙拜托修鬼看住老k,别让他们三个家伙出了医院再进派出所。 修鬼一直忙到天黑,捅了两条烟,精察也不愿意搭理这种小打小闹,既然被打的人要求和解,连带着旧帐一起替我们烧掉了。可笑的是,两伙人出了派出所便又互相指上对方的鼻子,修鬼把地方订在小华家, 晚上鸡头请客吃饭,地点是他的新家。 我很崇拜他,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永远做不到――鸡头逛了一个小姐,住进了小姐的家。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他当天晚上领回家的女孩却是另外一位,屋子的真正主人还在场子里上班。偏偏,鸡头把这一切当作天经地义。 有的时候我开始确信,那些大谈人性和人格的家伙都在扯淡。即使是我,一样没办法搞清楚鸡头、老k这些人做着一些事的时候到底在想着什么。不要拿从小就被逼着背诵的名言哲学来替我解释,如果我说因为一个小子在公车上癫痫一样在我眼前晃悠着二郎腿,而我骂了几句又把他揍了,谁会站出来分析说我患了什么该死的精神分裂,那么,滚开。我只是不喜欢他的那种态度而已。 或者我可以客气的说,请到外面把门关上。 小姑娘叫陈苗苗,这是她的自我介绍,但鸡头却一句一个“牛苗”。我有些不理解,鸡头拉着脸解释:“成天牛逼烘烘的,不叫牛苗叫啥?牛逼苗!” 我侧过脸跟修鬼相视而笑,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还算乖巧的苗苗会被鸡头哄住。 喝了顿家酒,我挺舒服。总喝酒的人、或者喜欢烂醉的人大多喜欢去同一家酒吧饭店,就像自己的家一样。喝多了吐,吐完了喝,直到所有人都一塌糊涂的爬不起,这才是我们喝酒的方式,也是我们活着的样子。 和尚夸牛苗菜做的不错,忽然提杯冲我问:“峰哥,韩津哪去了?我这次回来怎么没见着她?拉倒了?” 酒桌上的气氛立即冷了下来,和尚挠着头不以为然的说:“韩津不挺好吗?长的辣,对咱哥们也都够意思。我没钱跟她借,她从来都不告诉你们。” “她要是让你还钱,你他妈肯定不说她好了。”鸡头打着哈哈,“赶快喝,明天还得早起,大冬天结婚,估计肯定是肚子大了,留不到年后开c混了。” 几个小子登时会意的把话头扯到肚子上,我也配合着念叨了几句。 胡乱自己灌了自己几瓶,我摇晃的走到窗台吹风。 我忽然憎恨起冬天,我希望大雨将至,让我找到不欲人知流下眼泪的借口。 我和我们一天天泡在时间里,学会的只是用各种不真实的表情掩盖什么,拒绝想起以后会如何如何。我们错过最需要自己肩膀的那个人,我们分割那张让自己最容易入睡的双人床,我们用命令的口吻应付那个躲在自己影子里的自己退掉那个人的站台票,最后,我们和那个人,却不停在每个时间里相遇。 鸡头打开电视,深情的给牛苗唱情歌,没吐的人也差不多都被他唱吐了。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打开床头古董一样的小电视解闷,手里的遥控器和我开了小小的玩笑――电视频道里也正在放着鸡头扯着嗓子唱的那首[好男人],可笑的是,却是不停替各种名目的打胎医院做广告。 “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某某妇产医院竭诚为您服务……” “操他妈的,原来好男人就是舍得花打胎钱的人。”二郎不屑的冲电视啐了一口,躺在我的身边,手里转的飞快的火机将我的视线一点点打乱。 那是我曾经教给他的,我可以将两只打火机在手指头上胡乱的转着漂亮的圈子。但是到现在我才明白,转动的不是我夸耀的自己的指头,而只是那些火机而已。离开了它们,我的手指还是垂在原地。 早晨三点多汪洋便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们先过去熟悉路线,在八点交通岗刚上之前和沿路的岗精打好招呼。结婚的小子姓王,应该有点势力,早晨迎亲的时候也招了十几台车。虽然六点迎亲路上的车不会多,我还是让修鬼带着鸡头他们跟过去,别人心情越好的时候我们越得小心。不过汪洋随后的话让我有些烦心,不知道从哪找的该死的影楼在迎亲之后的路上安排了几个外景,其中一个是市里唯一的度假村。 年末去那里花消**的人很多,这多少让我头疼。 “别装逼,遇事先谈,实在不行就给我打个电话。汪洋放号子你们再整。”发觉自己越来越罗嗦,我带着老k去领车,也顺便熟悉一下人。 那天我挺激动的,从来没有一位大哥会像汪洋那样,他介绍了几个朋友给我们认识,还加重语气的让别人记住我们的名字。 十一个交通岗,交通大队的副队长带着我去送了十一条烟。烟钱是汪洋给我的,面子却是留给我的。这不能不让我感激。至少连巡和一些哥们也都在场,汪洋却没让他们过去认脸。人多好办事,尤其我根本没机会认识到另一条道上对我不屑的那些人。如果我说交精也会妨碍我混,或许没有几个人相信,但是我信。在月亮湾带小姐出台时,大半夜我打的车就被交精追了几个路口堵在路边。那种场合我不能解释什么,如果有些人真的想从我这罚点什么,我必须得给。 介绍完交通大队的人,汪洋还给我介绍了一些五花八门的职业的人。精察,质检、外贸种种。大多不是响当当的一把手,却很适合我求他们办事。 我甚至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只为了我替和平区出的一个小主意,我倒有些歉疚。 开道没什么意思,头车开的太慢,二百八十万的跑车以三四十迈的速度在前头押车,我甚至有种过去打司机一顿的冲动。但我不敢,开车的就是新郎。很多看热闹的人在一旁羡慕,却没人羡慕我。我在每个十字路口都得提前和老k拦住两旁的车。 这种滋味不好受,我把车挡在路口,我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很多人听不懂好话,如果我说有人婚礼,希望司机等车队走掉再开,那么请相信,我那一天能听到这辈子加起来也不够多的所有的脏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所以我只能装腔作势的冲每个司机恐吓,确实是恐吓,不是威吓。 幸好有连巡,他带了几十号人,专为堵路口而活着。 有个夏利司机不耐烦的冲我按了按喇叭,骂了句“想死啊?” 我问:“你谁啊?” 我的意思是,别在这节骨眼添乱,他听不进去,却顶嘴回:“我你爹。” 连巡带人冲过去把司机揪到了车外,踹了一顿后,连巡拉过我问司机,“到底谁是爹?” “你俩都是我爹。”司机说。 他确实是那么说,一直到汪洋来之前,他都是那么说。汪洋怪我们闹的太大,抢了婚车的风头,让我和连巡给司机道歉。司机来了劲,似乎想跟我们俩再比划几手。汪洋看着他没说话,丢下几百块在前车盖,“去洗洗车吧,我这俩朋友脾气不大好。” 说完,他便离开了。我和连巡相互望了一眼,“操,他脾气比谁都臭。”连巡又添了张红票在车盖,无聊的带着我赶去下个路口。 就这样,等到车队忙完准备开宴的时候,我已经在举办婚礼的宏利大厦前累的直恶心。结婚那小子没什么眼光,让自己的弟弟安排彩虹门。那个看起来一肚子墨水的家伙连拉环的鞭炮都不会摆弄,更别提怎么替彩虹门鼓风。 我立起了彩虹门,带着赶回的修鬼、二郎替新人喷彩带,拉地毯,放泡泡。最后,却没有我们的座位。因为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甚至新郎的弟弟根本不知道有人替他们的婚车开过道。 “操他妈的,大道都是给他开的?”鸡头忿忿不满的骂:“要不是咱,度假村他想拍到哪,哪就得空着?路口他想走哪,哪就得亮绿灯都没车过?” “算了。”人群里我找不到汪洋,又不好意思打电话给他,带着人走到饭店门口干靠,一个身影突然闯进了我的眼睛。 我看到了小腰,从她的背影我便认出了她。很奇怪的感觉,看到她的腰,我想起她偷酒喝的模样。 鸡头看到我出神,指着人群问:“瞅谁呢?” 我指着小腰解释了几句,说到小腰在饭店偷偷喝父亲剩下的酒时,鸡头大声笑了出来。婚礼上司仪正在问问题,鸡头的笑让很多人调过头,包括小腰,而我的手,却该死的还在指着她。 假装挠头,我转身装作不认识鸡头往门外走,没走几步,小腰跟出来问:“你刚才指我?” “咋的?”鸡头还在生气,顶嘴问。 小腰连连摇头,“就是问问。” “我朋友想叫你出去玩。”鸡头指着我,顺嘴说。 小腰愣了一下,不只一下,我回头想解释没那个意思的时候,发现她一直处于那种发呆的表情,就像受了很大的刺激。 “不认识我了?”我觉得这个女孩挺有意思,干脆的问。 小腰这才摇头,让我挺丢脸。 “那没事了。”我推了鸡头一下,看向门外说。 鸡头误会了我的意思,追问:“出去玩玩又不是干啥,你挑地方,上哪玩都行。” 小腰疑惑的问:“什么是干啥?” “她脑子有病吧?”鸡头拉住我问,我笑的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上次在江边饭店,我还给你开了瓶酒……”我提醒小腰说:“那饭店有个叫温暖的服务员是我朋友……” 我正解释,电话忽然响起了小敏的号,“那群人来了,现在等在我家。” “操,又不是下生产队抢馒头,着急死啊?”我骂了一句,为难的冲大厅里张望。 外面停车场传来了李桐的招呼,她不满意汪洋的花篮,不是自己结婚,却能花一个多小时挑花,我真替汪洋感到头疼。 汪洋过来招呼我们跟进去吃饭,我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小敏的事。 “你先进去。”汪洋冲李桐说:“把连巡喊出来,让他多叫几个人,我办完事再回来吃饭。” “我也去!”李桐立即不满的抗议。 “你去干什么?”我和汪洋异口同声说。我说完便闭上了嘴,汪洋看着我认同的叹气,继续说:“又不是什么好事,该看的不看,不该看的瞎看。你爸送你去念书,我就没见你这么有精神头。” “就知道提我爸。”李桐嘀咕说:“死不死跟我没关系,都去死吧。不是好事你们还总去,打个人还上瘾?” 汪洋没发火,反而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冲我耸耸肩,一个人走回去上了车。 我无奈的对李桐笑:“汪洋哥说的你就听着,都是为你好。” “说的错话也为我好?”李桐对我瞟白眼说。 很多话的错对是由时间来判断,当时我们看到的错误只是当时。 “为你好,就没什么对错。”我拉着修鬼把李桐送到大厅,找到连巡后,他立即叫出来一排人。走出大厅时,小腰还在门口发呆,我开玩笑的探过头,“一会别走啊,晚上带你出去玩。” 我头车带路,东子和斧头都按捺不住互相埋怨。 “我就是想给他提个醒,倒霉点子催的,我哪知道他那天还有人。”东子不满说,“再说了,我挨的打比你多,你总埋汰我干啥?” “废话。”斧头骂:“你挨打就不是我挨打?” “行啦。”我制止住他俩问:“小华铁子那群人从哪找的?” “我问了,那卵子天天泡在扑克机那儿,那的混子跟他挺熟,打头的叫什么?”斧头断了话,问东子。 “许上路。”东子接口说:“操他妈的,还上路呢,我就瞧他不上道。” “是那‘上’字吗?”我笑着说。 “不知道。”东子气鼓鼓的说:“那些人都叫他卷毛,烫个头跟狗舔了似的。” 没有东子说的那么糟,卷毛的头型还不错,只是表情有点不对头。我们砸开小华家门的时候,他正带着几个人在屋里来回走着。 “都出来?”我指着屋里的人,看到只有一个烫发的人,对他说:“卷毛?来,咱去外面,屋里地方小。” 有个小子挺有道,第一个跑到我身后。我估计我一转身,他就能在楼道里动手。但我也相信,他如果看到门外站着那么多人,他绝对不会第一个出来。 “哥们,咱就是来谈谈,你这都什么意思?”卷毛出了门就有些发慌。 “兜里的东西赶紧给我扔了。”汪洋忽然发话,指着一个把手揣进裤兜的家伙说。 卷毛看出汪洋是带头的,嘴角勉强摆出笑,老k没理会他,冲过去挨个搜着身。有个小子挺带种,甩着膀子不让老k碰,连巡走过去指着自己的胸口说:“你个逼样,你现在就往这捅,你他妈敢捅?操,不是我骂你。” 连巡说到这,从老k手里捡起一把弹簧刀戳到那小子的肩膀,“你痛快的把那些玩意都给我扔了。” “我数七个数,叫你哥们先把刀拿开。”卷毛来了血性,挺着脖子对汪洋说。 “我就数到三。”汪洋点头说:“让那小逼崽子赶快给我老实站着。” 连巡弹出刀子,笑呵呵的看着卷毛,飞快的替汪洋念:“一、二、三。” 挺听话,他刀子下的那家伙立即把兜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电话、钱包,还他妈有月票,就是没刀子。 “操!”连巡啐了口痰,扫兴的说。 “讲讲咋回事。”汪洋转头问。 我刚想叫来斧头和东子,斧头却斜里冲了过来,硬是把我和二郎从中间撞开,隔着两三米撩起右腿踹向了卷毛。 卷毛反应倒还算快,换成没什么经验的人,大多是闪个身跑开,他倒老练的冲过来,顶着斧头的脚抱住了斧头的腿。 斧头被撞倒以后,卷毛踮着碎步朝斧头踹,这不是什么武侠片,我也从没见过哪个混子打架还能使出太极拳。被放倒了就是倒了,扛着挨着,迎面来块砖头还有人不护着脑袋而拼命的,那不是混子,那是傻子。 斧头从动手到吃亏也就几秒,但同样,混在一起打架,从来不会出现单条或者电视里直到某个人挂掉后其他人才咬牙切齿报仇的样子。斧头刚一动步,周围的人马上全都乱了起来。我和二郎身边站着的小子应该还在望风,我和二郎已经跑到他跟前扯住了他的头发,脚尖踢在他肚子上的感觉没什么劲。 连巡带来这些人都有道,卷毛那几个家伙一个也没跑了,全被揪住按在地上踹。冬天的地面没什么灰,硬邦邦让人觉得难受。不一会,地上见了血,人也都老实了许多。 汪洋没责怪斧头的脾气,指着连巡说:“在外面等我会,我进去聊两句。看热闹的谁发贱,你好好调理。” 我立即带着斧头几个小子揪着卷毛那些人走回屋里,小华吓的缩在门边忘了说话。 “到底因为什么?”汪洋不耐烦的问。 我简单说了几句,当提到卷毛带人堵到影都时,汪洋沉下了脸,“还他妈堵上门了?” 我看着小华,小华发毛的哆嗦说:“是他们非问我。” “我去影都怎么了?”卷毛回过劲,忽然恶狠狠的插嘴,“多叫几个人牛逼?有纲在这把我撩了,要不我天天去堵。” “我他妈还不敢撩你?”汪洋瞪眼问。 斧头伸手想上,我在一旁拦住了他。谁都要面子,尤其男人,死不死不用时刻想着,脸却一直得护着。 “这也没你啥事,以后她对象的事让她对象自己来找我,你别进来掺合。”我指着小华对卷毛说:“他对象那种逼人不值得你帮。就这么大点地方,抬头就是熟人,晚上我安排一顿,你跟我这俩朋友的事翻过去得了。” 汪洋打断我话,接口说:“谁也没空成天闹这玩意,没什么意思。” 我听了他的话,有些惊讶。这种话我可以说,我却一直不信他可以说。可惜卷毛没明白自己算不上菜,嘴硬的说:“我他妈就白挨了?” “你帮个小白脸出头,不就是想要俩钱?”我嘲笑说:“我没让他把钱给我吐出来就不错了,你还唧歪什么?” “你他妈骂谁的?”卷毛咬牙骂:“除了今天你不让我出这个门,回头咱山水有相逢。” “相逢你妈!”汪洋截口骂:“我他妈今天就不让你出这个门了。” 汪洋说的出也做的出,回头就往厨房里走。我抢着挤进去,丢掉生满锈的菜刀,从碗架上抽出一把漂亮的餐刀。 拿到手我有些后悔,看着漂亮的东西往往没用。餐刀是铁片镀光的,用手指扳扳就走形。似乎古代那些侠客都喜欢拼着命整一些宝剑,但我是个现代人,而且是个混子,那种捅几刀便容易折断的玩意更适合我。原因很简单,玩两次刀就明白,刀断在骨头里血喷的慢,不大容易出事。不过汪洋这种情形,我倒希望干净利落的尽管放倒对方,免得他脑门充血再玩出什么花样。 屋里的人群在我拎着刀子走出厨房时就已经乱了起来,有几个小子还算有纲,胡乱挥着手咋咋呼呼冲我蹿来。老k修鬼他们没留手,拳头脚尖全往脑袋上招呼,如果不是外面还站着十几号人,大概架也就在这里打起来了。 汪洋见怪不怪的蹬倒离着我和他最近的一个小子,伸手压住了卷毛的头扯到我的眼前。 事后我也没想明白自己那几刀怎么捅出去的,如果说一个人的脖子挨了刀,我想任何人都会觉得他一定挂掉,但结果不是这样。鸡头事后告诉我,我捅了三刀,脖子一刀,肋骨两刀。 后脖子那刀是划下去的,汪洋有点失神,随即把卷毛揪起来按在墙上,我顺着他的姿势在肋骨上补了两刀。 我什么也没想,从下手到结束,我只知道刀柄断了,我只看到卷毛张嘴喊着救命。是看到而不是听到,每次那种时候,我都听不到别人说过什么话,耳朵和脑子连在一起,只是看到一面墙,我想戳破它。 “都他妈给我老实站着。”我把刀柄丢在地上,大吼过后就岔了气。 “**……”有个小子第一个缓过神,叫喊着还想向我冲。汪洋指着他的额头,一直把他指到墙角,“你站这站着,今天我不出这个门,你们谁也别想动地方。你他妈是个爷们就现在操,你看看我能不能弄死你。” 别以为这种时候谁的话就能镇住所有,还是那个道理,不论有多少人跟在身边,混在社会上,很多事发生的时候只是一个人在扛而已。所以,见了血以后有的人立即会老实,有的人立即会发疯。 二郎脑子不慢,汪洋刚说完话,他冲过去跳的很高,一脚实成的踹在那小子的胸口,随后抓着他的脑袋不停往墙上砸。门外的人也冲进来几个,推搡着把卷毛带来的人全打到了一起。 “汪洋,这人咋办?”连巡跟进来,指着卷毛问,“拉**倒吧,咱继续回去喝酒,别他妈被一块老鼠肉腥了一锅汤。” 鸡头硬着胆子接话说:“哥,咱还有事办,闪人得了。这逼样的赶快去医院瞧瞧,别死了让咱过不了年。” “过不了年?”汪洋笑着点头,指着小华说:“给我找个凳子,墙边那一流都给我站老实了,我今天就坐这,我看你们怎么操。” 连巡叹了口气,走过去揪出一小子泄火,连打带踹全在后背。 一个小时吧,我看了十几次电话,或许几十次。汪洋坐在椅子上看着小华傻咧咧找来的报纸,而卷毛,刚被我捅完的时候还知道哼唧几声,汪洋觉得烦,起身又踢了几脚后,居然昏过去了。 血流的不多,至少他躺在那里,我没见到有多少淌到地面。只是我怀疑他在装晕,几乎让自己发狂。我巴不得他再哼几声,我怕又一个人就这样死在我面前。 当我又拿出电话看时间的时候,汪洋把报纸摔在我的手上,“死不了。” “宏利大厦,我现在在那吃饭。我不管这人死活,你们乐意找,一会就上那去找我。”汪洋对着墙边的人说,随即踢了卷毛一脚,“别他妈装了。” 挺好使,卷毛活了过来,但让我笑不出来――卷毛在我脚边用胳膊肘一点点爬着,爬向另一边的他的哥们。似乎说了点什么,我听不清,也听不起。只是那滋味挺难受,如果真看到一个男人在自己眼前爬,仍觉得可笑的话,这人与畜生便没了分别。 断了的刀一直留在卷毛身子里。 刚才骂我的那个小子没管那么多,跑出来按住了卷毛,汪洋哼了一声,扭头带我们离开了小华家。 出了门我才想起,从始至终我都没看见小华的铁子。不过气已经出了,而且差点出过头,我没有再提一句。东子和斧头也没有插嘴说什么,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这不奇怪,社会上有欠有还,一个人不可能还的起所有。捅一刀赔三年的话,也许每个人都在豪气的时候肯卖掉这段时间。但当他还过这些,他不会愿意再欠一次。因为希望和所谓的新生活只有一次,如果新生活只为了下一次新生,那么活着就只剩下绝望了。 “那小子不能有事吧?”回到宏利时,宴席剩的人已经不多。鸡头凑在我旁边问:“你傻逼啊?你让汪洋捅呗,你怎么还想露个脸?” 说实话,以前我很崇拜汪洋,因为我觉得他有男人样。当我经过这么多事,我已经不再崇拜什么,那根本是在渐渐忘掉自己。不过看到他还回到朋友的结婚现场,我又有了这种冲动。 婚礼这件事挺无聊,吃顿一两小时的饭,人群就已经散掉,仿佛一切不过就是为了顿饭而已。半路总有人借口自己的工作太忙而离开,更多时候,那只是变相夸耀自己能力的一种让人烦躁的表现。而汪洋,他肯留到最后,他却比任何人都忙,我不由觉得他确实是一个好哥们。 当然,好哥们不一定是好男人,好叔叔。李桐已经等的不大耐烦,见我们回来,李桐气的跑过来狠狠掐着我的胳膊,对汪洋却是满脸的笑。 “回家再说。”我小声冲鸡头嘀咕,“又他妈不是他的事,你借别人茅坑用完,你还等着别人帮你冲?” 李桐没听懂我们的话,连连骂我恶心。我抬头想解释时看到小腰也在冲我望来,迎面而来的她的笑,刚刚好。 我说不清感觉,我想起了韩津。她也曾这样笑过,或许她们都不曾了解过我,但是她们没有误解过我,这已经足够了。 菜没剩下什么,虽然我们根本没吃,但还不至于捡着别人吃喝剩下的添肚子。汪洋和连巡招呼我们过去和摄像伴郎一起吃团圆饭。我相信他俩不是应付,我笑了笑,让鸡头去记账那里补了份礼,带着人跑到门外抽烟。 鸡头觉得亏,从饭店要了不少鞭炮出来放,倒挺有气氛,甚至把李桐也吸引了出来。 “啥时候哥们结婚,我别的不求,你几个一人给我搬两门炮过来,就像今早那样,使劲放。”鸡头叹气说。 “打炮你干,放炮我干?”老k不屑的骂:“好**都插你屁眼里了。你结婚的时候,我找十二个小姐给你当伴娘,还都找你操过的,我看你老婆怎么下台。” “k哥,你给我找呗。”和尚凑过来,一脸的埋汰笑。 我哈哈笑了出来,却看到小腰正站在我们身后,让我有些尴尬。 我刚想解释什么,大厦拐弯开过两辆桑塔纳,车窗摇下,里面一个人正指着宏利。面熟,应该是刚才卷毛带来的人,但只是面熟,我从记不起与我打架的那些人的脸。挂着的精灯来回闪,虽然没打鸣,已经足够让我厌烦。 “操,我他妈以后打车就坐夏利,遇见桑塔那,都给我死开。”鸡头念叨了一句,扭头跟着我走回了饭店。 我把他们留在门口,一个人走到汪洋身边,凑在他的耳朵上说出了外面的事。 汪洋摆摆手,边起身边拨着手机。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精车也下来了三位精察,年纪很轻,表情严肃。 没等他们开口问什么,汪洋把电话送到当头的一位精察手里,挥手让我们都回到饭店里吃点饭。 来回五分钟不到,我们一伙人还没收拾好桌子,汪洋已经走了回来。 “没事,操。”汪洋笑着撇嘴:“到医院又休克了。你哪个朋友被他们打了?要是有事,我带他去做个记录。” “没事,不用了。”我不是欺人太甚的人,琢磨着斧头东子的气也该消了,连忙推脱说。 汪洋“嗯”了一声,拉着我走到旁边说:“广告的事我找人整完了,过完年市里车队我包了六个,都给我挂一个季度。” 汪洋顿了顿,转口说:“要是我刚搁话,你马上动手捅人,我看不起你。等我要动手,你抢我前面……你这小子还行,迪吧开了好好干。我那几个朋友说,这广告以前没人打过,生意肯定不错,你脑子挺有主意。” 我脸红的垂下头,鼓起勇气问:“哥,大场子事也多。卖药的、下药的、找台的,我看你也不爱掺乎这些事,那你还干迪吧干嘛?” “我也是靠着别人赚钱,那那些靠着我的人,我不得替他们安排安排?”汪洋看着我,却让我觉得他总是在低头看我,“谁也不能一辈子就在社会上这么呆着,谁也不是一个人就能混明白的。” 我顿时明白汪洋为什么能有今天这种样,前半辈子为了自己混,后半辈子为了别人混,轻巧的话说出来没人能感动,但对我却很特别。走回自己座位后,我把手里刚点上的喜烟递给了东子,“抽不动了,别浪费了。” 东子没介意,叼在嘴里裹了起来。修鬼要面子,鸡头只替我记了一份账,修鬼也只领了一盒烟,我这时只想把烟分给我的每一个哥们抽。 我忽然纳闷起小腰为什么一直等在饭店,哥们都把她送到我旁边的座,我也就调笑问:“没走等我呢?” 小腰还是无所谓的表情,摇头说:“我是想告诉你,我晚上不跟你出去玩了。” “那你就走呗。”我无趣的说。 “我怕你还找我。”小腰一本正经的说。 “操!”啐口痰,“刚才精察来了,怕了没?”我忍不住牵话题问小腰。 小腰看着我面无表情,这反而让我开心的笑了出来。 “我去整点鞭回来。”鸡头没玩过瘾,伸手冲我借车钥匙。 “你结婚?”我瞟了鸡头一眼,忽然发现彩虹门的鼓风机停了火,准备收拾而倒下的彩虹门让我很不舒服。 跑出去赔笑,大厦的工作人员好半天才勉强重新充气。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让门立了起来,我只是不想看到它在我离开前倒下。小腰大概与我同样的想法,她出门准备离开时冲我连连点头。 “明天出去玩。”李桐忽然跑过来,但打量小腰的眼神多少有点敌视,不是为了我。 鸡头立即没了兴趣,“逛街?那我宁愿去银行门口摆地摊算命去。” “汪洋说忙活了一天,明儿请你们去俱乐部玩。”李桐指着小腰说:“女的就别去了。” “人家又没说要去,再说了,你不是女的?”我尴尬的说。 “啥俱乐部?”鸡头问。 “军事。”李桐笑嘻嘻的对着小腰提醒说:“玩打仗的,你去?” 就这样,原本与我们毫无瓜葛的小腰为了这口气,当场点头要一起去玩,随后便气鼓鼓的离开了。至于联系方式,我忘了问,她忘了说。 俱乐部大多没有太多好玩的东西,对我们来说那些打着后古典、后现代之类各种听都听不懂的名号的俱乐部,远远不如一瓶芝华士摆在眼前实在,当然,最好身边再多坐着几个妞。但李桐提的那玩意,我从没听过,就像每个男人一样,我兴趣很大,追问着那家俱乐部的样子。李桐嘟着嘴没理会我,一个人摆摆手坐上了汪洋的车。 当天晚上我很奇怪,没有想卷毛的样子,没有想明天去玩的新鲜玩意,而是想起小腰。一个定好约会的女孩却没留下电话地址,粗心到让我笑了很久。 第二天我早早叫出哥们准备去宏利,连累他们一直在电话里抱怨。 “除了这,我上哪找她?”我无奈的解释。 还好,小腰尽管木讷,做人同样有板有眼。我到时她已经等了很久,换上的运动鞋子仿佛真要去做番大事。 打通李桐的电话后,她和汪洋头车带着我们来到了市郊的俱乐部。 结果虽然让我有些失望,但还算不错。军事俱乐部面积很大,包下一片树林让客人进行类似的射击游戏。喷料枪或者电子枪,打到对方身上见输赢。李桐有模有样先换上迷彩,鸡头比较惨,因为风纪扣没有系,“教官”当场发火罚他站军姿。 经理告诉我们教官是退伍军人,比较不适合商业社会。汪洋似乎对这位军人有好感,瞥瞥眼让鸡头在那里站了几分钟。 小腰穿上迷彩的样子很好笑,仿制钢盔带在脑袋上更像一只被盆扣住的偷腥猫。 新开的俱乐部,客人并不多。当天与我们同时去的只有一组,四五个男人,被经理安排与我们一起玩闹。 不得不说,这几个男人大概与我们差不多,属于有了闲钱乱糟蹋的那种,并不是真的对军事有什么兴趣。几个男人没几句就与李桐和小腰聊上,汪洋的脸有些不自然,我也有些烦躁。 汪洋没有进营地,其实即使他进来一起玩,我也不信谁有胆子真在他身上开几枪。要知道,我们这些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是他曾在文化广场开的那声枪。让我们看好李桐后,汪洋便在树林外搬了张椅子看起报纸,沉静的姿态几乎让我羡慕的眼红。 鸡头摸着枪杆,连连夸做的逼真,老k骂了声“操”,“怎么没刺刀?” “你妈的,你还想捅几个?”鸡头嘀咕说:“那几个小子是挺欠收拾,没事总跟李桐小腰撩骚。” 老k点点头,“嗯。一会我收拾他们。” 说的漂亮,做的却是另一回事。我开了四枪,修鬼打了一梭子,其他人大多只开一两枪就被那群男人干掉。至于老k,他他妈的一进树林就被人在背后打上了记号。还是比较适合刺刀,至少能让他找到多玩两下的机会。 汪洋挺激动的,看到我们几分钟不到就被赶出来,扫兴的重新又去交了模拟费。小腰没跑几步,已经累的开始大喘气。对面一个长相还算干净的男人凑到小腰身边讨好,递过饮料嘲笑我们太嫩,让小腰带着李桐与他们同伙。 老k抬眼看看鸡头,鸡头立马冲我皱眉头。 “哥们,过来咱说两句话。”我走过去说,没等男人同意,搂上他的肩膀把他扯进了树林。 “我**”、“我**”,鸡头和老k的号子一模一样,我没说话,只记得动手了。稍微打了一顿而已,老k拿着石块想卯刚冲进来的男人的同伴,那群小子挺精灵,都跑出去气哄哄的找经理了。 李桐笑的蹲在了地上,而小腰,居然也笑了出来。 浪费了汪洋的钱,我们理亏匆匆离开了俱乐部。鸡头跑的比谁都快,他瞅见被我们打的那小子穿了一身名牌,不是赔不起,只是心疼。小腰提议请我们吃饭当作回礼,李桐没答应,鸡头悄悄替我们答应了。 “你们都是干啥的?”在一家西餐厅里,小腰边点菜边问我。 我怀疑如果我真钓上了她,这种地方她能来的次数会越来越少。一是我消费不起,二是,这里少了张床,多了几道挡不住别人眼睛的玻璃。 “混呗。”鸡头说。 “为啥混?”小腰来兴趣的问。 “长大了,抽烟了,喝酒了。”我想着以前,一字一字的说。 “想睡姑娘了。”鸡头补充说。 “没劲了,打架了,出事了。”我瞪了鸡头一眼,继续说。 “姑娘去打胎了。”鸡头补充说。 “你给我滚。”我没好气的抽了鸡头肩膀一下,接口说:“凑成一伙了,不知道要脸了,别的什么都不会做了。” “姑娘和别人跑了。”鸡头继续补充说。 “我操你……”我把话吞回肚子,冲小腰眯缝着眼睛,“赶快点菜吧,晚上我们还有事。” “过年不放假?”小腰奇怪的问。 “你下次偷酒喝,喝大点,以后就明白了。”我嘲笑说。 小腰皱眉看向我,我耸肩说:“喝高了你就能看见,墙走你不走,我就那德行,我不干,事也在自己干。我还不如多捞点,省得下次赔不起衣服钱。” 旁边的哥们都笑哈哈的一起推我,小腰竟发起呆来,就像我的话有什么大道理一样。 汪洋这时忽然打回电话,告诉我后天,也就是小年当天早早的去时代候着,找几个会水的小子去那忙活。 至于理由,这让我学会了小腰的模样开始发呆――小年那天开发区的领导们组织了一场冬泳比赛。十二个人比赛,救援梃二十二艘,这让我搞不懂究竟是人在比赛还是船在比赛。 江里的水流并不急,所以不存在溺水之类的事情,我们只不过去打打下手。但如同伺候领导的司机最终都会爬上去一样,我对汪洋充满了感激。 第291章 黎明 无聊的冬泳比赛上午十点半才开枪,十一点半结束,但我们在早晨八点便开始忙活。 参加比赛的人来自市里几个大企业,大多是些经理头头。每个公司都包了船,加上电台、报社的记者,忙起来倒是真像回事。 因为江边出租的快艇只有十几艘,所以开发公司的经理找上汪洋帮忙。汪洋搞来了四艘,其中两艘是稽查大队退下来的旧船,加上我们这些人,面子给的十分足。 当然,这也是看在他名头的份上。开发公司承包下市里整个开发区的兴建工程,总能让汪洋找到满意的回报。虽然头天小腰没有接受鸡头的邀请跟我们一起来玩,但我能看出她对我们这些人的生活很有兴趣。第二天早晨我还在套救生衣时,她已经穿着薄薄的羊绒大衣找到了我们。 “我说她脑袋缺根弦,绝对不假。”鸡头边叹气,边求小腰立即回家换件衣服。快艇上湿气很大,浪头打到船帮,即使穿整张的羊皮也挡不住水花。 小腰没在意,眼睛询问我能否一起跟着下船。 我把东子、斧头分到另一只船,带着小腰提前在江上玩了起来。掌舵的是汪洋找来的朋友,与我们脾气很合的来,偷摸带我们溜到没人处飙船。这比开车兜风要痛快的多,阳光散在水面,随着浪起起伏伏似乎又可以被串起,风透过胸口,很快又会从四周兜回,一切就像永远不会消失一样。 我想,那些喜欢江喜欢海的人,会和我那时的心情一样。在这里,所有都可以重新找得到,无论看向哪,都可以看到刚刚曾错过的东西。 如果错过的只是自己的时间,我真的愿意一辈子在这里活着。 发令抢响之前,我装模作样的往船上搬了许多救生用品。不过事情很有意思,当我认为一切就这么结束时,汪洋却给我们出了道难题。 比赛是往返,从岸边游到江中央的一座小岛,然后折回。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游泳不是跑比赛,尤其是活水。在江里游二百米,不比在陆地上跑一千米轻松多少。何况岸边到江中小岛足有三四百米,往返的话,不是那些老胳膊老腿能经受起的。 老板们跳下水游出一百多米,记者便开始登船准备去江中岛继续拍摄。而这时,我们的船一直跟着的开发区老板突然冲我们挥手准备上船。 纳闷的把他接上来后,老板边擦水边说:“赶快下去一个,到岛上我再换班游。” “下去一个?”我惊奇问,“这还带接力的?” 老板哈哈笑了起来,“做做样子,我这种年纪还真能游那么远?不用游的快,跳一个坚持到岛上就行。” “不是有电视台的吗?”小腰追问。 老板点头说:“拍的不能放,到时候放放领奖就行。” 我这才发现,那些跳下水的老板们都已经登船,不由恨起汪洋没有解释清楚这一切。 “我不会。”二郎第一个反应过来说。 “我也不会。”鸡头想也没想就跟着说。 “别磨蹭了。”二郎和修鬼抢着帮鸡头扒衣服,没理会鸡头的抗议,只给他留了条内裤。 小腰脸红的转过身,鸡头拼了命的喊,“我没穿泳衣,我他妈怎么游。” “悠下去。”二郎和修鬼扯着鸡头的手和腿,就这样丢进了江里。 一直闷不吭声的老k终于吐了口气,拿过刚才没用过的喇叭,大声吼着加油。 老k底气足,整条江上的气势都没有我们高。鸡头也来了劲,狗刨没用,又是仰泳又是自由泳,就是速度慢了点。 到了岛上,鸡头上岸第一句话没有责怪我们,而是指着架起的摄像机说:“哥们刚才标准不?上不上镜头?” “又他妈不放,你扯没用的干嘛?”二郎嘀咕着骂了一句。 简单休息了一会,后半程依然是这样。只不过换成了东子代替,知道真的不能上镜后,鸡头死活不肯再下水。临到最后五十米,开发公司老板才重新跳下了水。 “我要是知道有这事,打死我,我也不来。”鸡头上岸便催着我找家桑拿去去寒气,当开发公司老板拿着一堆照片走过来时,他又抢着跑过去看看自己是否留下了出镜机会。 有张照片不错,大江上一颗人头,除了黑糊糊的后脑勺,其他什么都没有。 缺心眼的记者非说这张照片最好,鸡头也确定,因为那是唯一一张把他照进去的相片。 “帮我出个主意,记者说登报得有题目。”鸡头载洋洋的拿着照片冲我们炫耀。 我嗤笑了几声没搭理,倒是小腰严肃的想了好久,“茫茫大海上飘着足球。”小腰说。 “以后我他妈再带你出来玩,我是你生出来的。”鸡头抢回照片便离开了。 我忽然发现,小腰这个女孩有点可爱。除了韩津外,我们身边没有其他女孩可以让我们哭笑不得。 当我睡觉时发现自己胳膊上少了点温暖的时候,我总相信自己还会再碰见一个人。像以往一切女孩那样,让我安安静静却轰轰烈烈的去宠去疼。 也是从那一刻我才明白,蓝眼睛、韩津、金笛那些女孩子不应该让我为她们的离开感到难过或气愤。两个人在一起不过是从喜欢到习惯的过程,或许我和我们应该感激让我们和她们分开的所有,是它们使我们在这么久后还肯想起。 我从小腰兜里翻出她的电话,没管她的疑问,直接播通了自己的号码。有冲动的时候总得赶快去做些什么,尤其是对女孩子。这是鸡头教我的,不同的是,他指的是性。 十一点半,临时搭建的小广场开始吹嘘起这次冬泳的意义。什么带动全市人民健身,树立什么方向,台上每说一句,鸡头就会打着哈欠陪一句“操”。他有资格这么发泄,我只是笑。倒是东子最实在,“峰哥,半小时就完事,中午能混顿饭吧?” “不就为了顿饭才这么晚开枪吗?”我点头说:“但你放心,没咱的份。” 小腰不理解的问我原因,她的声音很木,我摇头没有解释。 果然,开发公司的老板根本没记住我们这些人。他的车停在我们旁边,但他只是问了问汪洋在哪。 都习惯了,我们也没计较。找到汪洋后,他让李桐陪我们去吃午饭,并说出一会有点事,让我们吃完饭去连巡那里开一台半截美回来。 李桐一直不大高兴,我试着问理由,她埋怨汪洋不让她坐快艇。 女孩子发脾气总是找一些男人不注意的理由,我闭上嘴没接茬,草草吃完饭便准备去拿车。 小腰跟着我一起走了出来,兴奋的问我下午是不是还有什么乐子。 我不敢打包票,我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乐子,所以我把她送回了家。 来到连巡饭店时,他已经等在那里。指着车,他谨慎的把我带到斗子前,“这狗可别颠荡坏了,好几十万呢。” 我这才看到车后斗放着一只大狗笼,笼子里的狗长的挺可爱――一米多长,白色的身子偏偏配了个黑色的脑袋。垂下的舌头一直滴答着口水,眼睛也没有什么神采。 “这什么破狗,跟只白条鸡似的。就这操行值几十万?”我不敢置信的问。 “种狗能漂亮到哪去?”连巡笑着说:“送到老板那去。” “老板?”我疑惑问。 连巡点点头,随后告诉我李桐的父亲闲着没事在市外买下块地皮养狗,不是为了赚钱,就是图个消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养了几年,花进去的钱可不少。 “老爷子人挺好,汪洋带你们去,那是看得起你们。”连巡耸肩说:“这狗可得留点神。” 我激动的点头,“我死了也不能让它死。” 带着宝贝开回二郎他们吃饭的饭店,几个小子都对狗表示不屑。知道身价后又全变了眼光,连连夸狗有型。 李桐气没消,吃完饭便一个人回了家。汪洋来的时候也没问她的情况,头车带上我和二郎、老k,后车修鬼亲自护送,至于鸡头,他靠在狗笼子边上一直研究都是靠宝贝根子过日子,为什么人家就能值那么多钱。 出市区上高速前,汪洋距离收费口很远便减慢了车速,半晌才开到窗口。张望了一眼,汪洋打开车窗平淡的问:“小张没上班?”。 收费站窗口里坐着一个年轻女人,我掏兜找零钱想交,汪洋却推开我的手继续说:“回头见到他帮我拜个早年。” 女人看了汪洋一眼,没在意的撕下单据,没有收回的手摆明等着汪洋交钱。 很普通的事,没想到汪洋却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女人抬高声调问。 “我从这过,从来没掏过钱。”汪洋嘲笑说。 我有些纳闷,汪洋不是那种喜欢惹事的男人,也不会为了十块钱斤斤计较,更不存在面子问题。钱还握在我的手心,我搞不懂到底要不要交出去。 女人狠狠敲了几下玻璃,“后面还有人,别在这耽误我的工作。就是站长过也得交钱,你凭什么不交?” “不凭什么。”汪洋倒了两步车,拔掉钥匙走了下去。 我以为汪洋跟女人有过别扭,急忙跟着下车喊出了修鬼、鸡头他们。对付女人鸡头有一套,我相信汪洋也不会跟一个女人动手。 没想到鸡头张牙舞爪扑过去时,汪洋却狠狠瞪了我们一眼,转头对女人说:“你现在打电话给老刘头,就你们站长,你说我从这过,不想拿钱。我叫汪洋,你现在打。” “我不打,要打我也打110。”女人理直气壮的说。 她确实有理直气壮的理由,我和修鬼面面相觑,都不清楚为了两台车二十块的过路费,值不值得在这里闹事。 后面跟上来的车已经在按喇叭,我看到汪洋的脸一点点挤在一起,烦躁的跑过去指着司机们都老实等着。 有个司机没理会我,依然按着喇叭。汪洋突然抬腿踹向半悬着的路杆,大声吼:“都他妈把喇叭给我闭了,谁再按一下,我车都给你们砸了。” 我不知道司机如何想,我当时吓的心里咯噔直跳。 “真他妈丢人。”心里合计着,我走到收费口对女人说:“以后长点眼睛,都他妈是认识人,大过年你犯得上这样?少收十块钱,你家揭不开锅?” 边说我边想递票子,汪洋忽然抬手推我,力气很大,直接把我推倒,“把钱给我放兜里。你打110,你现在就打,从110到119你都给我打,你看你今天能不能收到钱。” 女人这时已经开始发慌,拿着电话不知道按了多少遍,不过确实报警了,交警巡警统统都打过,边说电话边哭,就像我们刚在这里杀人放火一样。 “这都什么**事。”鸡头替我拍了拍身上的灰,“二十块,说出去这脸往哪搁?我真苛了。” “苛了”是牛苗的口头禅,服了、烦了的意思。鸡头这种人说出女孩子才会说的话,我不由觉得好笑,“苛死你得了。一会来人了,你上去编编,别把事推到汪洋身上,就说那傻逼女的不要脸,讹咱高速钱。” 鸡头点点头,随即摇摇头,“我瞅不是这回事,汪洋真怒了。” 我回身看汪洋,他一直站在收费口盯着女人,眼睛半天也不眨一下,似乎力气全用在了眼皮上。 随后的事既无聊又新鲜。无聊的是,警察来之后便是没完没了的套关系找熟人,汪洋打了几个电话,警察本想调停,但女人却放赖说我们恐吓殴打她。就这样,收费站的车越压越多,事情越处理越麻烦。但汪洋始终不肯掏过路费,哪怕警察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跟他嘶吼。 我没有那胆子冲上去跟警察叫号,站在一旁所以感到无聊。 不过还好,新鲜事来的更快。 不一会,还是那台福特,还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郭超居然带着几个同事在我们面前停了车。于是收费站的女人成了配角,郭超和汪洋看着对方不停发问。 “你在这影响治安,想干嘛?” “我在哪干什么,用得着你问?” “该管的事,不管是谁,我都管。” “我的事,谁都别想管。” 两个人反反复复,直到郭超带的同事上前动了手――只是推汪洋一把而已。有些人,一旦他们确信自己做的事是对是错,他们就不会在乎眼前的人有什么身份。我们是,他们也是。 我抢着跑过去拦,汪洋却笑着把我挡住,“晓峰,你去把钱交了。” 我诧异的在收费站女人的嘲讽中补了钱,汪洋却转口说:“我今天脑子疼,开不了车,我叫我朋友来帮我开。你们几个不用急,十来分钟就到。” 说完,汪洋又拨起了电话。不是一通,十几二十通。我搞不懂他到底想叫来多少哥们开车。 当一辆辆车绕过堵着的车队来到收费口时,汪洋冲赶来的哥们说:“都从这过,过完再回来。就拿一百的让她破,不是喜欢收钱吗?我看她能收多少。” 刚来的哥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还是照着汪洋的话过杆,随后挑头再回来。一来一回,两张红票换成一百八十块的零钱。没几趟,十多辆车便把收费站的零钱全部回笼到自己的口袋。 汪洋摇头笑着上了车,过杆后递给收费口一张红票,那个趾高气扬的女人这时已经没了张狂,大概被汪洋的气势吓住,连连摆手说:“没零钱了,你过吧,不要你钱了。” 汪洋冲郭超招手:“她自己不要我钱,你听见了?” 郭超站在原地看着汪洋,半晌似乎笑了几下。肩膀晃过,眼睛动过,声音却都含在了嘴里。 “我要是不想给,谁也别想从我这拿去什么。”汪洋对着郭超大声喊过后,便带着我们离开了收费站。 我偷偷看了同车的二郎一眼,他则偷偷的冲我挑着大拇指,“牛逼。”二郎对口型的冲我说。 来到李桐父亲的狗房时,我多少有些惊讶。 上千平的厂区里林立着大大小小的狗房,一些“宽敞间”还配着空调,大概是给种狗小崽专用。简单扫了一圈,大概有接近一百间狗房,打扫喂食的工作人员也有二十多名。 我对这些玩意没什么研究,二郎算是半吊子,“没几个纯的。”二郎指着京吧杂交的小狗崽笑着骂:“这玩意也养?” “自己看的舒坦就行,别人说值钱就值钱?”汪洋瞟了二郎一眼,让我从车上把种狗领下去交给别人。 捂着鼻子照做后,我正打算带着哥们到门外等,汪洋却招呼我们跟他走进狗场的办公楼。 小洋楼而已,但装修很精致,门卫处还设了吧台。一位挺漂亮的女孩站在那冲我们殷勤的点头问好,这反而让我有些不自在。[.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敲响二楼一间办公室大门时,汪洋让我们在大厅的休息间等会,随后便一个人走了进去。我多少对李桐的父亲有些好奇,坐在沙发上没找到烟灰缸,从来烟不离手的修鬼也自觉的夹着烟不敢点上。 半晌汪洋从门里探出了头,“进来领份红包。” “还好来了。”鸡头笑嘻嘻的在我身后念叨,我急忙把他踹在了门外,“我那份给你,你老实在这等着。” 走进办公室后我甚至不敢抬头直视,不过多少有些失望。李桐的父亲不如我想象中充满了“气势”。普通的中年人,年纪应该比我父亲大一些,褐色皮肤吸引了我的大半的注意,年轻时他应该受过不少苦。 李桐的父亲正在摆弄着桌子上的几块玉,我们进去后也没放手,只是随便点头让我们找地方坐下。 仅有的一张沙发上坐着汪洋,二郎倒是实在,直接拖过门后堆的几个苹果箱子,也没管是否能承受他的大体格,一屁股坐了下去。 李桐的父亲这时忽然笑了,起身走到门口喊来几个工人搬椅子。我手足无措的想拒绝,汪洋摇摇头,“坐着就行。” 我也希望这样,很多时候站着与别人说话,我都不清楚应该保持什么姿势,把手插在哪里。总觉得无论自己如何做,别人都会看出我没有所谓的教养。 李桐父亲请进了凳子,也把不满的鸡头请了进来。这小子自来熟,第一个拜早年后眼睛便瞟到了桌子上的玉。 “好东西啊。”鸡头连连称赞,我和修鬼变了脸,想把他拉过来封上他的嘴,李桐的父亲却找到知音般问:“你也懂石头?” 我起身到鸡头身后踹了一脚,他才尴尬的说:“放在这的东西能不好吗?” 老爷子挺高兴,拉着我们过去看他的几块玉。都是小件,白白绿绿,我看不出什么抢眼的地方。 “挑玉挑水头。”汪洋走过来替我们圆场说:“金子银子能提,玉不能提,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李桐的父亲点头说:“跟人一样。” 随后他指着玉石补充说:“水头足的玉难找,这几块都是汪洋给我找来的,花了不少钱吧?” “没几个钱。”汪洋大度的说。 “跟我还说这话?”老爷子哈哈笑了起来,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木匣推到我们面前,“该抽烟就抽烟,我这暖气足,冬天也开窗换空气。” 鸡头抢过木匣,里面只有四根烟,精品云烟,不够分。想了想,我从他手中拿回木匣推到李桐父亲的手里,掏兜拿出长箭一人分了一根。 汪洋接烟没点,李桐父亲接烟后也只是放在桌子上,“出门再抽吧。”汪洋不轻不重说。 “没事。”李桐父亲摆手说,顿了顿,他忽然盯着我看了好一会。 我怕他误会我推回烟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几个哥们在一起,有的人可以抽几十块钱一根的高档烟,有的却只能抽几毛钱一根的廉价钱。找个话题,我指向了玉:“啥是水头?” 老爷子笑吟吟的一直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汪洋一眼,随后向我解释:“这些绿的地方得纯,得透,这叫高绿。有一块高绿,这块玉就能添五十万的价。” 我登时合不拢嘴,几块巴掌大的玉石全都有他所说的高绿,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摆着几百万的东西。 “那这块得值多少?”鸡头指着一块大半浓绿的玉问。 老爷子咋咋嘴,“差了点,要是通体高绿,这块玉就能上千万。” “我操。”鸡头没管住嘴,眼珠子险些掉在桌子上。 “不好找。”老爷子转头对汪洋说:“这样的就行了,不用替我找绝对纯的,人不能太贪心了。贪到最后,手里握着的给人看的,不是玉,那是自己的命。” 汪洋的脸色忽然变的很难看,嘴角不自然的不停抽搐。 老爷子这时调过话,问起我们这群小子半年来陪着李桐是否操心。 没谁敢说操心,其实少了她,我们反而会觉得每天空荡荡的难受。 “我在小山庄安排了一顿饭,郭超和他们大队领导都去,你陪着聊聊。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你的也是,他的也是。”老爷子说完,递给我们一人一封红包,连汪洋也不例外。 汪洋点点头应付过去,心不在焉的模样只露在我们这一侧。 出了狗场,汪洋让我去小山庄把账结了。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根本不会去参加那个饭局。 小山庄是市里一家还算有名的饭店,排场不小,规模不小,不过以农家菜为主,所以除了偶尔口淡去吃粗粮的老板外,那的生意并不火暴。 我一口承担下来,并示意自己掏钱就行。汪洋点点头,“回头给你。” 只是,我让他失望了。 我拉着鸡头跑到小山庄看了看价格,心惊胆战。 李桐的父亲只点了一桌菜,能被他特意请出的客人应该也不会太多,可价格却不比我这种人安排几十桌要便宜。 两组茅台上了万,那些菜五花八门更让我郁闷。其中有盘刺参标价一千二,我特意问了遍厨子,他一本正经告诉我是成本价,一点水分都没有加,是冲着李老板的面子才这样的。 “傻了吧?”鸡头推着我的肩膀说:“拿出一千二放锅里炒炒都比这个实在。” 我无奈的耸肩,打电话告诉汪洋我掏不起一桌将近三万的饭钱。汪洋应该也有些心疼,沉默半晌让我和平区门口等着拿支票。 支票是李桐送来的,汪洋把这个祸害推给我,倒也算一举两得。回山庄的路上,我顺嘴说了几句去狗场的事,李桐居然紧张的一直在抿嘴。 “你爸那话啥意思?”我多心问:“汪洋哥以前还有什么事?” “汪洋以前有个亲哥,死了。”李桐许久才回答,不情愿的说了汪洋的故事。 汪洋刚出来混的时候与现在是两种人,那时候李桐还小,每次见到汪洋她都会害怕。汪洋的哥哥比汪洋混的明白,黑的白的都有哥们,连上高速过收费站都从不给钱。事情也就发生在这里,有次过高速,收费站换了新职工,没理会汪洋哥哥的话,死活要收钱。汪洋哥哥当时带了几个朋友,觉得面子挂不住,动手伤了人。命不好,不小心打成重伤,被判了六年。 赶上当时市里抓治安,汪洋和哥哥想尽办法也没办出缓刑。汪洋哥哥一来气,保外的时候把收费站工人捅死了。 死刑,连带着他哥很多同伙都被揪进了局子审问。大概当年他哥俩干过一些值得深究的违法的勾当,汪洋哥哥通知在外躲风的汪洋跑的越远越好,短时间内不要回到老家。汪洋也照做了,但与我不同,我只是捅个小混子,每天都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而汪洋哥哥的案子影响很恶劣,自然警力也调动的很足。汪洋在机场被擒住,当天一起投进了看守所。巧的是,郭超当年也参加了对汪洋的追捕行动。在机场时,他是第一个冲上去按倒汪洋的人。 汪洋的哥哥知道一切后,一肩扛下了所有的事。 死了,留下了一个干净的弟弟。 当时汪洋的哥哥被判死缓,因为扛下了弟弟的事,两年缓刑被取消,数罪并罚,没有转机。 不要以为谁都可以替别人扛些什么,如果真的用生命去承诺去保护,仍可以做到这些的人寥寥无几。有一位母亲为了白血病的儿子,愿意怀孕等着用婴儿的骨髓去配对,而孩子的爸爸却不肯拿自己不大好的身体救回自己的儿子。 时间有很多,票子可以再赚,命,只有一次。虽然汪洋的哥哥不值得同情,但却值得佩服,值得绝大多数嘴上花里胡哨表彰仗义的人佩服。感情长短浓厚正义与否有了定义,那它已经失去了平稳。一路上的晴雨阴雪,它们才是全部。我想没有谁愿意在死掉那天只记得起陪过他的那些名字。如果只为了能看到尽头两个或几个狼狈疲惫的影子,那就干脆陷在原地依赖,至少会减轻无力紧握又不敢松手的悲哀。 从那以后汪洋变了一个人,不仅是性格,还有态度。 我这时才明白汪洋在收费站莫名激动的原因,也明白为什么他非得与郭超针锋相对的原因。 这些事我没有告诉其他人,我不想一件不普通的事被别人看成普通。 所以我忘了这些准备新年。父亲那年的阳历生日在腊月二十七,我想给他办一次寿。我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办了,至少我觉得我的以后会有副人样。 我花光钱买了套像样的衣服,一套手工的烫绒西服,配上一双手工的烫绒布鞋。没想到哥们都觉得这一身挺讲究,于是,我难得想出的行头又他妈的成了工作服。尤其那双布鞋,我一个人穿的话,或许别人认为我有点个性。但一群人都在大冬天这样穿的话,听到的只是一声“一群神经病”。 我在市里最好的一家蛋糕店订了一个三层蛋糕,老板告诉我他们的牛油黄油奶油全是进口的。 “不是进口的,还是进屁股的?”鸡头心疼他的钱,不屑的说:“订个蛋糕,送个寿桃吧。” 我突然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死皮赖脸磨着老板免费送了一只寿桃。 不过父母始终与我眼光不同,父亲看到蛋糕时责怪我乱花钱,看到寿桃时却笑了出来。那只寿桃被他当作宝贝放进了冰箱,“今天菜太多,先吃好的。”父亲这样说。 我知道,其实他是舍不得吃,那是我作为一个儿子,第一次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二十多年中唯一的一份。 我很自豪,也很感激鸡头的主意。晚上从母亲那里难为情的借了点钱,我打电话把哥们都叫出来摇头。 在一家小迪吧,白天旱冰场,晚上做舞厅,地板滑的让我站不住脚。不过尽管喝了不少酒,我还是玩命的扭动着全身,因为我开心。 让老爸笑一次,这对别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对我来说,这比什么都难做。 摇累了,我们都不想散伙。岁末等不及开始放烟花的人家很多,我们爬到市中心一家专卖店的房顶看别人的喜庆。大概烟花是唯一一种可以不必嫉妒眼红而分享的东西,我们看着、笑着,想起了我们的和平区。 “过完年,咱不用别的地方糟蹋钱,天天在汪洋那摇。”我躺在修鬼腿上说:“你个虎玩意,以后别嗑药了,跳舞就跳舞,别把自己嗑傻了。” 修鬼笑着不言语,和尚却插嘴问:“峰哥,我能不能去?” “咋不能去?我和修鬼去你们就能去,除非你不爱去。”我接口说。 “我又没见过汪洋,也没帮过他的忙。”和尚唯唯诺诺的说。 “见过我俩就行呗。”修鬼打断他的话,啐痰说:“我估计也不能让咱当门卫迎宾,咱去了赚两年好钱,回头各回各的家,各找各的妈。” “想的还真他妈远。”老k似乎不愿意听到这种话,截口说:“咱去看看吧,反正也没事干。” 就这样,我们晃晃悠悠走到了和平区门前。还没撕开的大灯箱悬在我们头顶,但我已经能看到它亮起来的模样。和平区大门外的墙壁左侧雕着大理石的画,右侧则画着壁画。左面是外国衣衫不整的仙女,右面是中国摇首弄姿的女郎。我不明白汪洋请来的人为什么弄出这两副画,但我觉得她们很漂亮。不论她们是仙是人,她们都光明正大的干着自己的事。 老k又开始摆起造型,在和平区的台阶上整理头发,东子、鸡头也过去凑热闹,仿佛现在他们就是那里的主人。我和修鬼骂他们丢人,心里却感觉不错。 但,不是每个人都与我们想的一样。 路边走过一伙人,大概也是刚从吧里出来,走在大路中央也不避讳车的喇叭声。当他们走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我们瞪了他们,他们瞟了我们。 这很正常,晚上混在街面上的小子都会不由自主这样做。如果谁先避开对方的眼睛,那就会让对方觉得爽快。至于理由,没人明白为什么。不是单纯的找茬,只是单纯的习惯。 难搞的是,老k还在劲头上,拔开身前的人挺直腰杆示威似的歪起了头,“看个**看!” 那伙人中有个小子嘴挺麻流,立即顶着说:“就看你这个**。” 我不想在和平区前面搞事,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大晚上的,赶快都回家睡觉吧。” “**样。”那小子耀武扬威的大声说了一句,周围的人立即笑了起来。 他话刚落,我和站在路边的二郎、修鬼、斧头便首先冲了过去。和尚有点夸张,抄着一把不知道是泥是石头的玩意劈手就砸,人群登时散开了。 我冲到那小子的跟前,就一拳头,他竟倒在地上不肯起来了。那一拳头并不重,虽然砸在眼睛上,应该不至于这德行。 二郎不屑的补了一句:“你他妈连根**都不如。” 随后胡乱打了一通,我们没认出对方的脸,他们跑掉时也没人去追。倒是躺在地上的那个小子挺带种,站起来大声吼:“有纲告诉我你混哪的。” 修鬼一把把他再次推倒,“我就混这的。” 修鬼指着未揭封的和平区招牌说:“就到这找我。” 无聊打一架,放句号子而已。那小子被修鬼补了一脚踢开后,我们也扫兴的回了家。 第二天中午我才去影都,去的时候只有鸡头一个人在。刚见到我,他便惊慌的问:“你电话怎么不开?” “我睡觉开什么电话?”我笑着反问。 “出事了。”鸡头舔着嘴唇说。 我打量着影都大厅问:“咋了?有人闹事?” “操,昨天晚上的事呗。”鸡头拉着我往门外走,“警车来了,还没等咱解释,修鬼他们一起都被揪进去了。” “不就打两下吗?”我心慌问:“没动刀子没动石头的,我连血都没见一块。” “不知道。”鸡头摇头说:“你给汪洋打个电话?” “屁大个事找他?”我拒绝说:“等等,等谁出来了问问再说。” 等,我特烦这个字。我一直等到晚上,电话拨出的号码全是关机。我想到附近派出所打听,但不确定是“哪家”。我和鸡头甚至不再理会来要小姐的客人,只是坐在那发呆。 到我电话响起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终于醒了。和尚第一个被放出来,那群小子没认出他的脸。被我们打的那小子是周刚的侄子,晚上玩腻了准备去步行街耍耍,路过和平区幸运的被我们提前耍了一通。 周刚昨晚便带人找我们,到早晨问出我们几个小子的下落,直接找警察过来调理,甚至没有管汪洋知道后怎么处理。 “大不了扔两个钱,我就不信打一拳头他就敢咋样。”我嘴硬说:“放心,我找汪洋。” “不要钱。”和尚哆嗦说:“修鬼替你认了。进去的时候修鬼怕你和老k出事,告诉我们都不提老k昨天在。黑灯瞎火的,那些人也都喝彪了,就认出修鬼了。拘留了。” “他他妈替我认个屁。”我一口一口喘着粗气说:“那片的派出所?” “都认完了,你别来。”和尚忽然大声吼:“你去找找汪洋吧,我瞅那些人就想挑一个撒气,说死都想把修鬼关进去。” “搂一拳头还能判?”我嘲笑,却不敢确定。 “我认识一保安,一拳头打人家鼻子上,重伤害,判了两年。”鸡头在一旁小声说。 “我操他妈两年。”我心急的骂,随后打起汪洋的电话。 关机。 我急的真想立即揪出汪洋,于是我打给李桐。 仍然是关机。 “问问连巡。”鸡头提醒。 连巡却没给我好消息。早晨汪洋便带着李桐出门了,说是给李桐的父亲买块好玉当拜年礼。 我听完后脑子开始发懵,我靠在墙上,烟吞进嘴里只是发涩。 母亲这时却给我打了电话,寿桃放不了几天,老爸让我晚上回家一起吃饭。 我忽然想起如果修鬼的爸妈也这样在找自己的儿子,我他妈哪有脸再见到他们? 我一个人跑出影都,鸡头飞快的跟上来,心眼比我多,他拦了辆出租直接说出我想去的地方――连巡的饭店。 “我听人说了。”我进门没张嘴,连巡截口说:“怎么整的?大道上那么多人,挑着捡着,你们还就真能打个不能打的。” “我哪知道他是谁?”我压不住火气问:“就这事,至于拘留?” “六个月。”连巡垂下头说,“周刚那个逼玩意不是人,都商量好了,我朋友告诉我,就这事他要整六个月。” “我操他妈的,就打一拳头,六个月?”我咬着牙问。 连巡伸手想拿下含在嘴里的烟,却很多次没有握住烟杆,“不是打在眼睛上了吗?” “抓乎(欺负)我?”我烦闷的拔掉他嘴里的烟,丢在烟灰缸里,整杯的啤酒被我泼在上面,烟头熄灭的声音脆的让我感觉在破碎。“帮我找找汪洋,这又不是我们几个闹事,那小子自己他妈的欠操。让汪洋帮我把事了了,以后让我干什么都行。” “要不我给你拿点钱算了。”连巡不耐烦的说。 “我没钱,我也不缺钱。你要是不帮,我自己去找。我要是找不到汪洋,我就让那小子给我躺六个月陪着。”我抻直脖子紧挨着连巡站着。 鸡头大步跑过来把我拉到一旁,“不就是他妈的有个好叔叔吗?” “周刚和周虎都是一个逼味,六个月就算轻的,看在汪洋的脸上。要不是汪洋,六个月都不用蹲了。”连巡昂起头说。 “我要是被他打一拳头,他也能蹲半年?”我取笑说:“这监狱这么好蹲,我他妈还长手干嘛?天天算计着把自己送进去多少年?” 连巡被我的话噎住,半晌才回答:“你们先回家吧,我去办,我他妈去办,咱哥们要是不出来,我自己去让那狗崽子躺半年。” 没由来的烦躁,我回到家便觉得自己发烧了。一连两天我都没出门,二郎打电话告诉我汪洋已经赶回来了,老妈告诉我我的那只寿桃很好吃。 画上颜色的面粉团而已,我忽然想捏碎那只桃子。但我没有力气,我一直没吃东西,爬下床上卫生间,我就已经看到自己的腿踩不住拖鞋,脚跟像失去力量般总也不随着脚尖落地。我想,我会不会把自己饿死。 那天晚上我把家里的酒都倒在盆里喝,夏天有扎啤的时候修鬼总是这样。 可我失去了酒量,我喝了几口便醉了,或者烦了,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父母带着我乘公车去公园。我们坐在同一排,天气好的让人不愿闭上眼睛。下车的时候父亲向不小心滑倒我的伸出了手,尽管他带着厚厚的皮手套,但我牵上他的手时,我莫名的感到颤抖。 父亲母亲把我带去通向公园的电梯处,他们俩个首先挤进了狭小的电梯。当我随他们之后钻进去,我却发现电梯在路过他们等着我的那道出口时,并没有减慢速度,而是失控的向天空飞去。出口变成肮脏的涂满水泥的红砖墙,我伸出手想推,但我做不到。那红色的,就像血的颜色让我晕眩。 风车一样的电梯飞快的爬到顶点,而我已经惊慌的想要大叫,只是我喊不出声。我拨通父亲的手机,然而电梯下降时的速度使我几次控制不住身子向上翻滚。我努力着,我拼命着,当我的双腿撑住电梯两侧,双手捧着即将要接通的电话时,单薄的玻璃电梯门终于破开,而我也终于被甩到了天空。 天气好的让人不愿闭上眼睛,我看到绿色的、蓝色的、白色的,美丽的一切,但我也会听到沉闷却沉重的我的落地声。我想,一定是我的头先着地,我甚至想到一刹那爆开的浓黑的血、乳黄的脑浆,或许还有我零散的骨头。 我转头看向电梯,我希望父亲那双手会拉住我,但我什么也没有看到,电梯已经消失了,公园也不存在了。 在我即将摔在地面上时,我醒了过来。两条眉毛像是钢筋,把我的眼睛压的失去了知觉。发现自己浑身已经湿透,我竟立即在床上胡乱翻着。我把枕头和被全都丢在了地上,我把烟和火机都砸到了墙上,当我摸索到手机后,我没顾时间的早晚,迅速的打通了家里的电话。 我把噩梦告诉了母亲,母亲却说:“没事,妈妈命长,妈妈不能把你自己丢下。” “我怕我把你们丢下。”我哭了,因为一个梦。 说完,我挂上了电话。我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害怕,我不敢相信自己其实也同样依赖。在闭着灯的房间里,我闭上眼睛挥舞着双手,我想象着梦里父亲牵着我的手的感觉,我突然想死掉,因为那样我便什么都不会害怕。不论天堂地狱,不论俯瞰仰视,我不会再担心自己会失去什么,终有一天,我需要的人都会陪在我的身边,只要我死掉。 我咽着口水,我给小腰打了电话。我说我想找个人陪陪,她拒绝了,在我想象之中。不过很快她打回电话,追问着我是否出了事。我没有坦白,我打给了李桐,她在天亮之前等在市里的公园,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到那里。 我和她顶着冬天的寒气,随着晨练的人群爬上正好九百九十九节台阶的山道,我和她脱掉大衣,随着老人们在录音机里放着的我从不留心的体操曲子扭着在舞厅我看不到的舞步,我感到安心。但当太阳霸道的爬起,人群开始散去的时候,我又一次发现自己在怕。 “我们走吧。”李桐说出话后便领在前面下山。 我抓住了她的手,“我们不走吧,在这坐一天,坐到晚上。” 李桐笑着骂我脑子有病,但没有甩开我的手。我知道我没资格对她说这些话,我也笑自己值得被骂。可是,我不想看到黎明,不想听到有人跟我说黎明。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像我这一种男人豆豆小说阅” 第292章 重生 功放里响着细碎的曲子,aaron十几年前的卡带。带条发过霉、带壳的螺丝生过锈,我翻录过几次一直没有丢,因为那是我第一次借口去二郎家学习却在游戏厅过夜被父母发现痛骂后,他们买给我的补偿。 ‘第一次’,很可爱的字眼。虽然总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但有些事发生过便不会再重复。我离家在外过夜的次数越来越多,父母对我的吼骂也越来越少,或许,他们对我糟蹋生活的怨气,从第一次就已经结束了。 就像我现在手上的戒指。离开公园后,李桐拖着我逛了很久。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绝口不提修鬼的事,而是聊东聊西消遣我的烦躁。 她买了一堆藏银的首饰,并把其中一个形状怪异的戒指塞上我的手指。有些疼,我的心。当我看到她端起我的手指打量,又对着她空无一物的手指比较时,我想,她真的需要一个还不错的男人陪着。不是我们这样的,也不是汪洋那样的,不需要让她为了贪图对方的开心,而逼迫着把自己灌醉。 那也是我第一次送她回家。为了让我心情舒服一些,她喝了不少酒,然后和我蹲在街边瑟瑟发抖。像两只躲在数枝下的猫,我们寻找着什么,又害怕着更多。 我开始厌烦起新年。看到三五成伙的行人喜气洋洋快步走上街或赶回家的样子,我烦到把混合烟的烟嘴咬成两截,并把那些细小的碳粒全部咽进了嗓子。 没有感觉,尽管它们肮脏,却太细小,让我感到不到,相信它们也是同样。 在李桐家楼下的电梯口我坐了很久,管理员撕了一张罚单给我,因为我抽烟。二十块,我买了两张,重新再点上了烟。 他骂我是流氓,也许是。我钻进楼梯爬了十几层,找到了一堆堆在楼道里的纸壳箱子。放着什么我没有看清,我只是把烟头轻轻摆在了上面,随后便大摇大摆回到家听我的aaron。 修鬼出来了,汪洋回来的当天他便出来了。这其实是件挺普通的事,但我们每个人都觉得烦。鸡头凑了不少钱,二郎和修鬼家里的人也都使劲帮忙,然而他出来却只能因为汪洋。 我没脸接他电话,一直到连巡找我之前,我都在想,年前谁也不要再见。 连巡说正月十六有事要办,我们的事,汪洋要办。 “好吧。”我说完挂上电话,大概是让我认错,或者被周雷同样戳回一拳,这没什么大不了。 老爸老妈都很惊讶,我从三十到十五一直呆在他们俩身边。无论他们去哪看亲戚,我一律陪着,就连母亲在菜市场与街坊聊了整整一头午,我也一直在她身边站着。 不是愧疚,只是我觉得无聊。一想到一拳头便能换来六个月,我就觉得所有都变的无聊。打电话给老k拜年时,他骂我们越活越回旋――当年十几二十号在大街上订点,我们都可以拎着刀子砖头往前冲,而现在,眼前有个小子叫号,我们却得算计算计到底能蹲多久。 十五那天晚上我才告诉他们汪洋的话,顺道给汪洋拜晚年时,我的语气也不大好。 “明天下午都到影都等着,中午别吃了,晚上有饭局。”汪洋说。 我收了线对着电话骂了很多声,好吧,至少在汪洋面前,我不会再被放到文化广场被一群人围着打,低次头对我来说不是大事。 影都过了初三便开业,我们没去,因为小姐都回家过年了。十六带着联系好的小姐回影都,经理笑的满眼放光。 给我们递完红包,经理忽然指着小厅说;“里面有俩小子不大对路,从开业就天天在这靠着,不是本地人。” “小厅没几个人,他们是能偷还是能抢?”修鬼见到我后一直没提那件事,窝囊。 “看看吧,小厅一晚上十块钱,不比住旅店便宜?要是外地的,八成犯过事到这躲星的。”我推着鸡头让他进去张望。 过了很久,鸡头出来时很慌忙,“造的跟鬼似的,估计躲星的时候钱被别人卷了。(纯文字)” “赶快弄走。”经理补充了一句,厌烦的让修鬼进去清人。 “往哪弄?”我打断经理的话,拦住了修鬼,“这要是犯点小事的还行,真要是什么大案子,你前脚送走,后脚他们就能把你了了。” “了了?”经理疑惑问。 “弄死你。”老k不耐烦的说。 “别说你了,就算汪洋哥那儿来个这种人,都得自动自觉过去送钱。”我翻出红包,其他人也都不情愿的拿出放到我的手里,“鸡头,进去套套话,要不是善茬子,把钱都给他们,请他们出去。” 我在“请”字上加重了音,鸡头比我懂这些道道,接过钱啐了几口痰,阴着脸走了进去。 不一会鸡头带着两男一女走出小厅。三个人年纪都不大,二十出头。两个小子应该是兄弟,五官很像,而女孩却让我感觉很糟,打眼看上去就是扎针的货。 “还好你发现的早,要这女的在这扎死了,俩月影都都别想开门了。”我凑在经理耳边说,随后冲三个人笑眯眯的点头。 两个男人冲我们尴尬的笑,架着女孩子飞快的走出了影都,在门口时没张望我们,这让我多少觉得钱花的有些冤枉。 看着手机,一上午我都没精神头。哥们们也都一样,没人愿意在这种时候罗嗦什么。社会就这样,惹不起的人,卖了命也同样惹不起。 来接我们的是连巡,接连四台车上坐着其他一些眼熟的哥们。 “操,丢人还得在这么多人眼前丢?”二郎不满的骂了一句。 “起码还有人陪着,换以前,估计又是我自己去了。”我心宽的安慰后,走过去冲车里的连巡拜年。 “去干活又不是让你们去玩,这都穿的什么?”连巡突然蹦出的话让我很不理解。 “啥活?”我接口问。 “汪洋没跟你说?”连巡指着车里的人,“操他妈的,正月还没过完就得下大力,我告诉你,回头你得好好请我们搓一顿。” 我挠头看向车里的哥们,一水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工作服,样子看上去都不大高兴。 连巡招呼我们分头上车后,我才追问起原因。 “你不说周雷抓乎你吗?我回头想想也是,他他妈的连我和汪洋一起抓乎。”连巡不满的骂:“他家人是人,咱家人就不是人?汪洋没回来就给他打电话了,他死活不放。修鬼白遭两天罪,咱不能忍。咱他妈出来混,就不是为了憋火的。” “我再叫俩人过来?影都这片我好使。”鸡头在后座插嘴说。 “你老实坐着吧。”我嘟囔了一句,“你家打个架还穿工作服?” 鸡头这才反应过来,追问:“哥,到底干啥?” “要不怎么叫你们等到十六?”连巡笑着说:“十五前人家民政局也不上班啊。” 顿了顿,连巡咧着嘴骂:“让我哥们遭罪,我他妈也不能让他安心躺着。汪洋这次真火了,周虎开发过一块地,全是洋房别墅。” “咱过去拆房子?”鸡头吓的合不拢嘴问。 “拆也是他自找的。”连巡没听出鸡头的口气,大咧咧说:“国家让你卖的是房子,不是让你卖地。周虎把房子盖起来,地检一过,立马在上面加盖。两层改三层,前面什么草坪花园都给平了,改车库、改自家院。改的这几套别墅是他自己买下来的,回头他再加钱卖,一来一去不少钱。” 城市不大,房价也不算高。不过对于别墅六千到八千一平的价格,加盖一层赚的钱确实不少。 “旁边有眼红的人告过,告不倒。”连巡继续说:“他们告不倒,不代表咱玩不转。汪洋过年都没消停,就忙这事。今儿都妥当了,四套,全给平了。咱不用动手,市政规划局调车来干。” “给他个脸呗。”车里的一个哥们插嘴说:“市政的不来,咱一样拆!他们来更好,正好没人会开那破烂车,省得咱花钱雇司机了。” “周虎不知道这事?”我追问。 “知道能咋?”连巡骂:“公安局也来,他脑袋上刻谁的名,他还敢拦着?笑话。拦得了今天,明天他就得被弄进去。你们去了帮帮忙,就一台车干活,太慢。” “操,给我整个锤子我单个上。他妈的打一拳头就想关六个月,好逼都被他自己操了?”鸡头忿忿的骂着,车里其他两个哥们也都附和着笑了起来。 “等等。”鸡头半晌小声说:“房子推完了,我和阿峰不得被周虎、周雷恨的牙根直痒痒?” “你放心吧。”我不屑的骂:“别看咱把周雷他侄子打了,我打赌,他俩根本就没想记住咱的脸。他以后恨能咋的?我今天这口气出了,我回头被他打死,我他妈也高兴。” “他敢!”连巡瞪了我一眼,“反正你们也悠着点,以后别给我整这事出来。但是,整了你们也别怕,谁动咱哥们都不好使。” 我不由对汪洋充满了愧疚,我突然发觉自己变了。我总认为每个人都是势利,我总认为每件事都得有补偿,但我忘了,我下社会混的理由不过是为了一种生活,不管对错、只想要坦白和直接的生活。 “晚上的酒我请,往死喝。”我半晌忽然说。 “去小山庄,你还请?”鸡头不留情面的问。 我想起那盘一千二材料价的刺参,好奇问:“哥,小山庄那顿饭,汪洋去没去?” “当天没去,前两天又补了一桌,不补今天能请动人吗?”连巡摇头说:“郭超那哥们也是个怪胎。你说这事,摆明咱就想整周雷,他帮忙。” “周雷找咱茬,估计他也肯定帮。”我笑着说:“就那种人呗,巴不得他觉得不该活的人明天都被抓进去。” 连巡觉得我的话太重,抬手戳了我一拳,从兜里翻出两盒烟丢给我和鸡头,“出正月和平区开业,汪洋说明儿你们就过去张罗,事挺多的。那是商业区,人杂。出啥事直接喊我名。” 我明白他也在担心周雷事后找我们几个小子的麻烦,不由感激的替他先点上了烟。 别墅是在郊区,环境很好,我们去的时候那里已经站着不少警察和西装笔挺的市政工作人员。 与我们不同,我们只想出口气,而他们却倒真是想整治这种“不正当开发的风气”。这是他们说的话,听到这,我便主动的跑到一边自顾自抽烟。那些大道理不是谁都可以说,当然,更不是谁都可以不说。 汪洋坐在车里一直没下来,修鬼推了我几次,我才心虚的走到他面前。 “以后别大半夜让李桐喝酒,那丫头喝大了就知道睡,我还得替你挨顿训。”汪洋不冷不热的说。 我很感激他没有提其他,自然也频繁的点着脑袋答应他的要求。 规划人员拿着图纸讲了很久,我不耐烦的真想跑过去坐上推土机。不是想象那种,我们要推倒的别墅只是框架。基础和支撑都已经修完,墙砖等等还没有动工。看样子,周虎这笔买卖干的很小心,受到的指责也不会少。 下午两点多一切才落实,看热闹的人群比我们还兴奋,纷纷念叨着这种房子早就应该平掉。 这是别墅区,这的居民也都是身价上百上千万的款爷。所以,人的嫉妒心不会因为富裕或学问而减少,只不过,他们嫉妒的层次更高、也更恶毒而已。 我一直没看到想看的场面――周虎或周雷带人出来制止,然后和警察发生纠纷,或者汪洋直接让我们动手。那样我会毫不留手的削倒几个,不管结果,最好那个该死的杂种也在场。 我是这样想,或者,我也会这样子做。 不过这些都没出现,没有打鸣却震撼人心的红蓝车灯没有停,在它们面前,还想活的舒服的某些人都会缩手缩脚。 “以后打车,除了桑塔纳,我什么都不坐。”鸡头看着警车改了口。 “过了年就要换成奥迪了,你想打也打不到。”我嘲笑说。 推土机的铲子挂上钻头,轻而易举的凿穿了墙壁。每看到它挥舞一下,我的心都会刺激的乱跳。原来看似坚固坚强的水泥钢筋,在有些东西面前那么不值一提。钢筋穿出水泥的模样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我甚至想起了周虎、周雷当时的表情。 我想他们一定站在哪里,借着他们或别人的眼睛在看这一切。这滋味很好,在警察和市政身后,我抄着泥块、石块四处乱砸,那些扬起的烟尘都让我觉得舒服。 “以后汪洋有啥事,谁也别给我打嗝。”我兴奋的对其他人说。 “敢打?”鸡头不屑的说:“离了他,咱也别想玩了。” “他要是那种人,他用得着叼咱这样的?”我知道鸡头还在担心,笑着说:“给影都打个电话借台车,晚上那顿酒咱肯定喝不透,回头咱出去玩,好好喝顿。” 鸡头垂头丧气的去叫车,嘴里还在替周虎算计:“一平八千,一套四百平,四套……” 拆了还可以再盖,但气不一定能出。我肆无忌惮的笑着,觉得自己好像几年前刚刚出来混的那个小子,一切都是高兴。而眼前推倒的也不是再是冰冷破碎的墙,而是我的想法和我的生活。 晚上的饭是汪洋请,我终究没胆子冲大。汪洋与以往一样,一杯酒陪了一个多小时,他不大能喝,但从不会让别人举起杯子找不到人陪。 “和平区开了,都给我好好干。干好了,以后这种事用不着我。”汪洋与我们喝酒的时候,平静的说。 那不是他的和平区,他很早就说过。那是我,我们,和像我们这种人的和平区。 我们在那里相亲相爱和犯罪,我们在那里成群结伙和分开混帐,这不重要,只要我们在一起,在一起的是我们。 我希望那里没有墙,自己就是自己的墙。我们希望那里有很多窗,不论太阳月亮只是在窗外,它们必须看到我们的眼光,而我们可以随时拉上百叶,如果我们失眠时想和谁。 酒散时我坐上了鸡头借来的子弹头,我想找个人,于是我叫出了小腰。也许上次没有陪我,这让她觉得愧疚。我不认为在一起必须是心甘情愿,在一起这比什么都重要。我带着她和我的哥们在公路上转着圈子,那么多酒吧舞厅,我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最中意的那一家。 我想去和平区,在十字道口我甚至没看到红灯。一辆车在我前面飞过,刹车声让我高兴的喊了声“操”。 “着急回家死啊?”前面的司机停下车对我骂。 “我着急回家睡你妈。”我指着他说,车里的人都准备下车。小腰拉着我的胳膊,半晌忽然说:“完了,你闯红灯了。” 车里的人听完都笑了出来,也都没了继续找茬的心情。 到和平区门口,我们坐在一起胡侃。小腰没插嘴,半晌才凑到我身边问:“你是哪的人?” t市方言我没有改掉,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不想改掉。尽管在那里我过的并不好,可是那是我唯一能记住它的方式。 我想解释,斧头忽然醉醺醺的站起身,指着和平区的大门说:“阿峰就是这的人,我们都是这的人。” 小腰不理解,没什么大不了。我说我们去摇头吧,最后一次去别的地方摇,以后就在自己家里摇,摇晕了有床睡。 挑头回去的时候我又压了线,我从倒视镜里看着和平区,我一把搂过小腰,对着红绿灯上的临近器做出了傻咧咧的“v”字手势。小腰怔了一下,随后晃荡着脑袋也举起了手。我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拍下我俩的照片,我希望会。那样的话,在以后我可以对着照片说:“那天晚上,我找到了自己重新出生的地方。”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像我这一种男人豆豆小说阅” 第293章 风浪 和平区的事很乱糟。 第二天大清早我跟着哥们钻进大门时,那里只剩下几个装修工人做尾活。和平区后那时正在兴建一片住宅区,连巡叫我和修鬼去找施工队的人谈谈,让工人晚上停工,打灰之类的活凑到白天一起做。 工程这种事,断水断电只断低档小区,打灰敲墙也只吵普通百姓的睡眠。我们找到工头说了几句,顺手把刚刚打通连巡的电话递给他时,他居然笑眯眯的答应了我们的要求。 和平区的广告已经打了出来,公交和出租车上醒目的粘着海报,上面的话多少让人反胃――诚聘男女公关,免费提供工作场所,薪酬自理,不加干涉。几十个天花乱坠的字,我想不出别人看到后会有什么感觉。 “什么他妈的社会。”二郎边在和平区门口贴海报,边嘟囔着抱怨。 当天没有一个人当和平区应聘,但我和鸡头的信心都很足。只要有一个人先迈进这里,随后的事情会简单的多。电话有几通,可惜听起来年纪都不小,鸡头听听声就挂掉了。他总能把任何事和女人与床联系起来,自然女人的声音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经理是一个叫崔长胜的家伙。年纪与连巡差不多,稳稳当当、干净利落。不过他的底子并不如他长相一样让人放心,伤人劳教过两年,流氓罪劳教过两年。两件事说起来有点可笑,这哥们年轻的时候看上一个女学生,找上学校与班上的男同学动了手,判刑出来后觉得窝囊,又找上那位女学生犯了事。 不过这都是年轻时候的事,听连巡说长胜哥后来没犯过丢人的错。当了几年司机,总在市面混的小子七成他都脸熟,所以汪洋才安排他当这个角。 长胜对我们很客气,中午大方的请我们喝了顿见面酒,有欠有还,下午我们便替他出了力。 下午蹲在场子里打唠时,几个面生的家伙走进和平区。口气很大,进门就说有生意想找经理谈谈,并说他们跟汪洋关系很铁。 听他们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我留了个心眼先打电话问了问汪洋。汪洋想了很久才想起我描述的这几个男人,随口让我把他们应付走。 长胜刚刚翻身做主人,兴致高昂的没有听我的话,把几个男人都领进了舞池后的工作间。 不一会,长胜又招呼我们这群小子过去,伸手摊开一张邮票。 “谁玩过?”长胜问。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摸起来跟普通邮票没有区别,倒是鸡头见多识广的连连摇头,“哥,这玩意咱不能碰。” 我好奇的让他继续说下去,鸡头满足的挺着胸,“这玩意少,我以前听别人说过。药丸挺一宿,‘邮票’能挺好几天,三五天都算少的。体格不盯的玩这个,一不小心就得挂。” 我这时才知道药都发展到这种地步,既简单又卫生,而且不容易被抓到。所以说,社会进步的越来越快,人把自己糟蹋死的方法也越来越多。 “头月给五万,都是他们卖,咱给放个风就行。”长胜念叨说。 “汪洋应该推过了,估计没推干净。”我小声说:“这玩意能进来,以后蘑菇那种药也能进来。万一出了事,几万块根本打不住。” 蘑菇是那段时间兴起的强奸药,以前在t市的便听过,但货源少,二千年前的强奸药跟发汗药没什么区别。出了千禧,这种东西忽然泛滥起来。在影都我见过几个小子玩,嗑了药不出十分钟裤裆就得搭棚。如果不是那几个小崽子的女伴们在影院叫的声音太浪,我还真有兴趣看看效果有多坚挺――伟哥那时已经被揭穿,许多国家开始限制贩卖,而国内诸如各种昆虫动物提取液之类的保健品已经被日本检查出与伟哥同等效用而大肆引进导致市面缺货,所以那段时间小痞子们真得想想办法竖起宝贝根子。 最无能为力的是,强奸药这种玩意与摇头丸不同,它勾搭的是男人心里最龌龊却挥之不去的**。玩过一次的人,往往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哪怕知道犯法,也会在陌生女孩的杯子里下药。或许,犯罪的不是这些药丸,而是人的本性。 蘑菇是从东北偏北的地区流传出来的,大概是那些俄罗斯的洋毛造出的东西,与他们的人一样,药效实成。 “操,钱摆手里还不能握。”长胜点头说:“汪洋朋友,我不好意思翻脸。你们去给送走吧。” 我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哥们,心里一直怪自己多嘴发贱。 几个外地人口音都不同,不过年纪比较小的三个崽子倒是本地人,看样就是送货替死的。 “几位哥,这吧刚开,人都不大熟。要不等咱这地方整明白了,你们再过来?”我走进工作间,递完烟问。 我觉得我的话已经很客气,但毕竟还是拒绝,那些人立即拉下了脸。 “汪洋让我到这来问问,你觉得你的话比他好使?”打头一个男人瞪着我说。 能卖起药的都不是好惹的主,我们捅个人几年而已,他们运一书包丸子就是一辈子。我不清楚这几个人是进货倒腾,还是自己有人造粉,心里多少有点恐慌,“要不你们再去问问汪洋。” “问什么问?”男人伸出推开我的肩膀说:“到哪我还赚不到钱?要不是跟汪洋熟,我根本不进这个门。” “你赶快他妈的给我滚。”老k站出来反手推开了他,“真他妈跟汪洋熟,还用你自己进这个门?” 男人半晌才吭哧出笑,对身边的人拍手,“你们遇见过这事吗?” 几个家伙嘲笑的摇头,我闭上眼睛只觉得烦闷,“你想要怎么样?”我脱口问。 “凭我的关系……”男人撇嘴说。 “你想要怎么样?”我打断他的话问。 “你什么意思?”男人身后的几个小家伙倒是先来了脾气,走到我身边吼。 “你想要怎么样?”我狠狠挤着眼睛。不管是粉还是丸,除非客人带进场自己用,否则只要被老板发现有人瞒着在卖,打断胳膊腿都是正常的事。我根本不信这几个小子没得到汪洋的允许能干出什么事,顺手我便想找点什么东西攥在手里。“废话不用说,我就问你,你想要怎么样?”合起折叠椅,我重复问。 外地人松了口,手指点向我,半天什么话也没说出,最终带着人离开了和平区。 “出去敲他们一顿?”老k张望着说。 “敲啥敲?我巴不得他敲我一顿,回头我躺家里天天都有药嗑。”修鬼嬉笑着说。 长胜象征性的走到门口送了几步,随后打电话告诉汪洋事情都解决掉了,不过,只字未提我们。这个我倒不在乎,而且我想,太过在乎这种事的人,活的都不会开心。 晚上六点工人准备下班,我对着空荡荡的场子莫名的喜欢,突然又出现几个家伙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后,我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小辛领着几个人走进门后便四处打量,看到我时,小辛还撇嘴笑了一下。 修鬼立即凑到我身边,我安下心,走过去向小辛问了声好。 “能好吗?”小辛笑的反问,“你可真会干露脸的事,要不是你现在站在这,我把你指头一根根都掰下来。” “你现在想掰也没别人能拦你,晚上喝大了,我真不知道打的是谁。”我赔笑说。 “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谁他妈在外面晃悠还不肿几次脸?”小辛摆手说,随后扭头冲他身后的人打手势,那哥们把一个木盒子送到了我的面前。 “给汪洋。”小辛指着木盒说,“开业咱不得送份礼吗?让他仔细瞅着。” 说完小辛就离开了场子,我半悬在空中递出的烟他一直没有接。 没心情在乎自己脸上没光,我翻弄着木盒子,不明所以。 托盘大小,盒子很旧,里面什么也没有装,木质倒是不错。 “啥玩意?”鸡头询问说,“长胜刚出门,我把他喊回来?” “给汪洋又不是给他的。”我心里犯着嘀咕,打了几次汪洋的电话都没打通。随后打给连巡时,他居然紧张的问起盒子的大小。 我刚说几句连巡便动了身,“就在那等我,别跟别人提。” 十来分钟,连巡车开的很快,进了门便快步走到我面前抢过了盒子。 “没啥事。”连巡夹着盒子说,“都别跟别人说,到这就打住,就当没见过。” 鸡头还想张嘴,修鬼在一旁用力的把他推开。 “哥,这事都我撩白起来的,到底为啥,你告诉我。”我追出门,小声问。 连巡怔了一下,许久指着盒子说:“告诉你有啥好的?这玩意让你翻来覆去死十次都够了。” “到底啥玩意?”我追问说,身子忽然没了力量。 “子弹箱。”连巡把我叫上车,解释说:“也没什么大事,周虎这是给咱上眼药。” 我摸着盒子,觉得一切很有意思,“送个子弹箱,他还不如干脆送把枪呢。” “一箱子弹一千四百四十四发,你当这是闹着玩呢?这是部队正经的子弹匣子。”连巡问,“黑市卖的都是袋装,一把枪才五百八百的,一塑料带子弹那是几千块。逮到你藏把枪,你还能脱了身,逮到你藏一把子弹,你不说出枪在哪,你绝讨不到好。头几年有个姓马的小子,晚上喝点酒跟人叫号,回头拿枪崩人家腿上了。大动脉打断了,人死了。这小子心也黑,进了监狱把同号的一个哥们捅出去,破了个大案子。按理说,有这种功的就算死罪免不了,也能判个死缓。但是姓马的在外面的时候太装逼,跟人家说他有多少子弹,还带人数过。结果咋的?子弹没找到,死缓没拿下来,一样枪毙。” 我皱起了眉,突然恍然大悟,“这些子弹不是偷的吧?汪洋的?” 连巡点点头,随即摇头说:“谁说是他的?汪洋朋友以前搞的,被毙了,九几年的事,你应该不知道。汪洋把子弹都缴回去了。一点点送的,箱子留着不知道被谁拿走了。后来年头久了,寻思没啥事,也就忘了。谁知道周虎这逼养的还能找到。” “吓唬咱?”我嘲笑说:“弄不准是他自己的。那事我知道,当时还是汪洋告诉我的。七个全毙了。” “你当这玩意想找就找?咱建市这么多年,就出过那么一回。你在部队玩啥都行,你敢碰碰军需库,立马把你关了。”连巡不屑的骂:“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心里有个谱。” 我根本没有谱,让汪洋为了我这种人与周虎翻脸,痛快过后,我更多的是烦躁。不是害怕,单独烦躁。像这种事,如果周虎真掀出来,汪洋又压不下去,我想汪洋连被判的机会都没有。当然,过去那么多年,既然事情已经平息,也就没多少人愿意再兴风作浪翻旧账。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过去,尤其我们这种人,无所谓新账旧账,区别只在什么时候被清算。 忐忑回到家里,我一直没睡塌实。半夜耐不住性子给汪洋打了几次电话,终于打通时汪洋根本没问一句下午发生的事,而是询问我和平区还缺点什么。 我没有拐弯抹角,坦白问了问箱子的事。 “没你什么事,周虎以前在宏利包过一个房间,星级宾馆,他一包就是两年,一分钱不拿。干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把那当自己家,地毯烧着了还骂领班,把那女领班关屋里闹腾一宿。我把他们都请出去了。加上和平区挨着红灯区,他心里肯定不舒坦。”汪洋嗤笑说:“放心干你的,想把我弄倒,他得先掂量掂量自己。” 世界真小,转来转去就是这么几个人。想明白即使没自己那档子事,周虎和汪洋也有旧梁子,我顿时安下了心。但我觉得自己欠汪洋的越来越多,我有些担心。我担心有一天我会不情愿的帮汪洋干些什么。其实即使他不提,我也必须替他干些什么,我承受不起、扛不下的什么,因为那是必须,是我还想混下去的必须。义气?狗屁。人情?扯淡。有欠有还,这才是唯一的道理。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像我这一种男人豆豆小说阅” 第294章 针妹 连巡找了个哥们到影都接我们的活,那小子是个地头蛇,我们在和平区忙活的那阵子里,他惹过不少事。 我没有见过他的面,听鸡头说他自己带了两个老婆子过去赚钱,客人不满意要求换台时,他通常的做法只是恐吓。 没几天经理就给我们打了电话,希望我们回去帮着忙几天。没人答应,包括鸡头。这种事我解释不清,鸡头越来越忌讳别人知道他是踩着哪条道捞钱,就像我越来越厌烦别人找我打架闹事一样,自己说不出理由是什么。 头几天来和平区“面试”的小姐都来自市里一家大学附近的红灯区。总在外面玩的人,小姐拿不住他们,但学生很好哄,这与智商学历没任何关系。有个来应聘的叫小薇的小姐手指头上带了六个白金指环,全是从那些大学生手里要下来的。她的做法没错,但我不大喜欢她,从那以后,每次听到那首小薇,我都会烦躁。 那所大学周围的场子大多是直来,当然挺不了多久。可以说,直来的场子八成都是瞒着检查部门在干,也只有学生和穷鬼会去那里――在那里被抓到的话,精察不会留手。那一片年前被扫过,于是小姐们到这试试运气。也多亏了她们,不多久,和平区每天都会迎来很多面孔。 让我忍不住发笑的是,汪洋突然给我们发了指示,要求场子留下的所有小姐都得统一着装――印着和平区名字的套裙,就连丝袜也必须是肉色的。 “又他妈不是开超市,用不用每个人前兜再插根圆珠笔?”鸡头不屑的骂,但还是把这规定告诉了所有小姐,惹来的嘲笑自然不少。 有些事我们实在没办法和汪洋沟通,他是好心,想把一切都办的正正当当,也许这样的话,他才会更安心他的哥们朋友找到好去处。可惜,有些事不论怎样装饰,它总是错的。 就像嗑药,吞进嗓子时,嗑药便已经结束,但也只有吞进嗓子,嗑药才真正开始。 影都经理后来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没有接,我不大习惯跟我想推辞的人客套。有一天,他居然直接找上了和平区的大门。 老k有些发火,毕竟没有谁愿意真的越活越回旋,但经理面色惊慌的模样让我耐住了性子听他解释。 原来事情出在我们临走前请出去的两男一女,前两天那仨人又回到了影都,而且晚上包夜时,女人发了疯把其中一个男人的脸挠的全是血淋子。 经理不愿报精,又怕我们的替班惹出大麻烦,所以立即过来找我们。 “这事我们也办不了,来了瘾,那人就不是人了。给戒毒所打个电话,他们自己就来接人了。”我推辞说。 “女的进去了,男的不还留在外面吗?”经理直言不讳说。 我拍着脑袋,立即让哥们们都去影都。 我们到的时候,三个人还在小厅靠着。老k和修鬼都来了脾气,直接进门揪出了人。两个男人被他们按着脑袋拎到外面,果然,其中一个男人半侧脸上都是刚结的黑褐色的肉疙。而女孩同样被鸡头拖了出来,一头本应该漂亮的长发成了别人栓住她的链子,我有些心软。 斧头和东子冲上去搜身,什么都没有,身上一把零钱,旅行包里只有女孩的几件小衣。 “要么自己滚,要么戒毒所住着去。没事,戒毒所大厅全是玻璃,你俩天天能望见她。”我垂头说。 让我惊奇的是,两个男人根本没有反抗,也没回答。倒是女孩子挣扎着抱上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胳膊,边哭边嚎,说自己死也不去戒毒所,并且对我们保证她一定把毒戒了。 “操,我还管你扎不扎针?”鸡头拎起女孩子的胳膊褪掉了袖子,胳膊已经泛青,针眼很密。 吸毒与扎针不同,毒瘾大的人才会扎针,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上粉瘾,有不少人闻了粉反而会吐,很难上瘾。但扎针没有这种反应,扎几回,这辈子也就彻底完蛋了。 “她多大?”我拍着额头问。 其中一个脸膛发黑,看起来比较笃厚的男人说:“十九,太小了,我真不忍心让她去戒毒所遭罪。几位大哥可能不知道,从那出来以后发疯的人有的是。” “你俩多大?”我厌烦的问。 “我二十四,我哥比我大两岁。”男人继续说。 “谁都有难处,你们总在这泡着,这生意没办法做。”我示意鸡头松开手,拉起了女孩子说。 “我们在这又没耽误你们什么。”男人的哥哥忽然顶嘴说,眼珠子里都是急噪的愤怒。 “你跟我废话没用。我不知道你们咋造成这德行,我给过你们钱吧?还巴望我再弄台车送送你们?”我撇嘴反问。 “几位朋友对不住了,我们现在就走,以后肯定不回来了。”男人尽量客气的挣开老k的手说。 “真他妈欠操。”鸡头顺势骂着,经理却走到我身边嘀咕,“他们不能等你们走了以后,回来这找麻烦?” “那你啥意思?”我老半天才喘着粗气笑,“你让我干死他仨?你要是替我挨枪子,我马上动手。” 三个人刚走到影院大门,听到我的话不由都站住了脚,女孩子吓的发瘫,两个男人也都瞠目结舌。 修鬼挥了挥手,“没你们事,赶快走。” 经理挂不住面子,掏出电话打给老板。 “你直接找汪洋得了。”我拆穿了经理的念头,领着人朝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三个人看到我们跟出来,都紧张的挨在一起。我这才发现女孩子根本走不动路,全凭着两个男人架着她的胳膊。 我不大看得起吸毒扎针的人,在道上,多猛的男人玩起这些,早晚都是半死不活的废物。啐了口痰,我第一个到门口拦车。 没想到男人忽然向我们跑了过来,鸡头发现后急忙推老k挡在身前,我也吃惊的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老k和斧头动作特熟,一个抬腿踹,一个就势按住了脑袋要踢,我看到男人根本没动手的意思,扯嗓子喊住了他们。 “哥们,我没别的意思。”男人踉跄坐在地上,起身后也没拍灰,“我想打听件事。” “啥事?”我好奇问。 “我们都是外地的,你们这针管多钱?”男人咬着牙,脱口问。 “你这人挺有意思,穷的老逼朝天了,还琢磨扎针呢?”二郎笑着骂。 男人脸色很难看,半晌只是低着头不回答,似乎一直在等我们的答案。 自己也有过落魄的时候,我叹口气说:“你买不着。现在连医院开针都得登记,不用的必须还回去。瞧那女的那样,再扎两次疯了都可能,赶快送戒毒所住几天。大不了好点了再接出来。” “能接出来?”男人不敢置信的抬头问。 “操。”我笑着骂:“那地方又不是监狱,家里人签个字就能接。” 男人萎靡的重又垂下头,失落的样子证明他与女孩子并非亲属。 “赶快回家吧。”我说完就想上车,对他们有同情是不假,但我没大方到再补送车票钱。 倒是鸡头知道遇见了软柿子,留在原地推着男人的肩膀问:“小子,到底出啥事跑这靠着了?” 男人来了希望,立即接口说:“那是我对象。上毒瘾两年了,戒过一次,出来以后更重了。” 男人扒开自己衣领子,肩膀上有一块难看的疤。“她出来那次还想吸,我拦着她,这儿是被她拿铅笔扎的。” 我想,这不是一个值得炫耀的伤疤。比起那些可笑的在身上纹对方名字的刺青,这些隐隐作痛的伤口才是男人最真切的东西,也是最不愿被别人看到的东西。 “都这操行了,干脆扔了得了。”鸡头不在乎的说。 男人闭上嘴,半晌又勉强开口说:“后来邻居报精,戒毒所来抓她。我也不明白这些事,怕她被抓进去得判,和我哥动了手。” “真爷们。”鸡头挑着大拇指说:“然后就跑这来了?” “嗯。”男人忽然转头向我问:“朋友,我就要一支,多少钱都行,只要你们帮我弄到,我干什么都行。” “你是真傻假傻?”我连忙打发掉出租车,摇头说:“你大街上逮十个人,九个半都没见过人扎针。我上哪给你弄去?出了事,我跟你对象一起进去?” 男人无力的叹气,点点头走了回去。 我忽然叫住了他,因为我觉得他很有意思。“就因为这事你跑到这?没别的事瞒着?”我问。 男人立即摆手说:“我叫关子河,我哥叫关子江,你们可以去查查。” “谁有空查这玩意,又没有奖金。”鸡头无聊说。 “我觉得你这人挺老实,给你提个醒,你别再问别人要什么针,他们耍你,你也得认。k粉里掺安眠药把人嗑死的,我都听过,别说你这事了。”我好心说:“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找地方当一当,赶快回家去。” 关子河发现我并没有帮忙的意思,失望的松下了肩膀。不知道为什么,简单的动作竟然让我很难过。硬起肩膀挺起胸,似乎每个男人都必须这样证明自己。而不自觉松垮下肩膀的男人,他们并不是不愿继续做个男人,而是真的承受不起。 回到和平区,我翻黄页很久才找到根本不醒目的戒毒所的电话。我问了几句,里面的人非常热情。 “戒毒最重要的不是吸毒者自己,是环境。吸毒者自己根本控制不了,需要周围的人给他创造机会。换一个新环境,换一些新朋友,不然这个人就被毁了。所以你们这些吸毒者的朋友家属起的作用非常重要,如果您愿意,可以到我们这先看看环境,我们对……” 听到广告味越来越浓,我客气的说了声谢谢,轻轻挂上了电话。 我想把这件事告诉关子河,虽然我曾看走眼,但恰恰因为他不是与我们同路的人,我忽然希望他能过的好一点。这不代表我善良,只不过我还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看而已。 不巧的是我讲电话被路过和平区进来溜达的汪洋听到,他站在我身后一直等到我收了线。 “怎么回事?”汪洋询问的口气,脸色却并不好奇。 我把影都的事说了一遍,汪洋这才点着头说:“没有害自己孩子的父母,让他们先回家吧。车票才多点钱?兜里没钱让影都给拿。” 这些话他说说可以,我可没有脸到影都摆谱,应付着点头答应,汪洋转口说:“河口有个姓张的人到这找我,就说我到外地了,要是他还留在这,爱怎么弄就怎么弄,把他给我轰出去。” 我疑惑的送走汪洋,连忙跑到长胜那说了经过。 长胜听完撇嘴骂:“这汪洋一天到晚还真不好做人,都是熟人朋友,有些事来来回回的帮谁都不好。” 那年河口发生了件案子,并不大,但绝对值得无聊的时候说出来当笑话。河口是市郊东面的农村,一个二流子晚上溜进别人家强激ān了一名妇女,拿着刀架在女人的胸口发泄完**后,他顺手拿走了女人家里的一点玩意。 钱不多,电话首饰加起来值几千块。 案子破的也快,精察第二天便把他拘留了。不过这个二流子的亲戚有点门道,尽管没办法花钱平掉事实,不过想在刑期上做下手脚。 强激ān加抢劫,两个罪名都不是小事,而且抢劫反而更重一些。他的亲戚花钱打关系,要把罪名归在强激ān上。混了那么久,我只知道犯法得被判,里面的道道我没心情研究。鸡头是专家,他每天都琢磨着如何钻法律空子,向我糊里糊涂的解释数罪并罚和一次犯罪行为中罪名不能重叠的区别,我根本听不懂。只听出二审时法院出了异议,决定取消这家伙的抢劫罪。 这小子的亲戚便有这位姓张的家伙,与汪洋打过交道,也想找汪洋帮个忙。难做的是,汪洋在法院有不少朋友。其中一名陪审员朋友做人很公正,坚决否认二审的判罚,要求恢复一审。这不是小事,几年时间任何人都不愿意扔在监狱里。 于是那伙人登门拜访,不论是送钱还是送礼,这位陪审都拒绝了。结果,他家的电话三天两头接到恐吓,汪洋知道后,两面都不能插手,只能推辞。 “抢了就是抢了,都抓到手脖子了,还能给消了?”我边笑边问。 “咱不懂,反正法院说抢劫必须得有明确的行动,人家抢东西的时候也没动刀子威胁,所以改判了。”长胜说。 “我刚操完他妈,他妈还敢跟我扎刺?我就算把他家烧了,他妈也不敢放声屁!”二郎暴躁的说,“阿峰,这犊子进来这门,我去。我他妈非把他蛋黄给抠出来。” “操,又不是你的事。”我笑着摇头,“咱不是装逼使者,鸡头,你解释。” 鸡头立即伸出右手挥了出去,“**的人就让他**的活着。做男人只有一个目标,操自己的姑娘,让别人没姑娘可操!” “滚你妈的。”我推开鸡头,无奈的郁闷自己不该让他插嘴。不过我却不反对他的话,活着不是想象,社会不是档案局的账本,一些事虽然自己不愿看到,但总是在发生,时时刻刻在发生。既然有人开口就把我认成能搞到毒针的那种人,我又何必在乎别人的是非。况且,我犯过的错比起这个强激ān犯,光荣不到哪里去。 影都一个小姐在一旁听完我们唠叨,笑着说我们在黑白讲。 我让她解释,她说黑白讲是她们南方话,意思是一个人说话颠三倒四不靠谱。 我特喜欢这个词,总有人把我们划成黑道白道,我们说的话也是两条道上的谎言。重要的是,只要有人肯听,黑白红绿又有什么重要。 晚上把钥匙留给装修工人,我也有些于心不忍。场子里的油漆味太厚,而这些工人为了省点住宿钱,情愿睡在地板上。看着他们脏兮兮的模样,又有谁能想到以后富丽堂皇的一切出自他们的手。其中一个师傅带着的两个小徒弟都未成年,年轻一点的小崽子居然干过三年半的木匠活,在这一方面,他比我们任何人懂的都要多的多。但没人瞧得起他,似乎只因为他懂的东西不是从书本上学到的。可笑的是,从书本上学了再多东西的人,他也未必能知道红松和落叶松哪个更适合做建材,更不用提让他们抛光上漆。 我让鸡头从旁边的超市搬来一箱啤酒送给他们,有位老师傅非要拉着我灌他的那袋散白酒,据说是自家酿的粮食酒,酒色发黄,看起来不错。可惜我没兴趣与他胡扯,想的是一套,做的是一套,我比任何人都要虚伪,也比任何人都要诚实。 走出和平区大门时,我的头立即疼了起来。一辆车在我们面前停下,三个男人下车后便张望着和平区指指点点。 这几天各种部门到场子里检查已经见怪不怪,场子还没开,就有人替我们考虑到以后会不会扰民,并介绍给我们一堆据说隔音效果很不错的该死的三合板。如果不是看在他那身制服的面子上,我想长胜哥一定会把三合板统统砸在他的脸上。 大多是这样,虽然各种执照领齐,附带的玩意我们也得一一补上。看到几个男人排场不错,我琢磨着赶快离开,当头的一位男人却喊住了我们。 “你们在这干活?”男人说着话,但眼睛没有看向我们,只是扫了一圈。 这让老k十分不爽,嘟囔了一声“操”,拖着斧头就要离开。 男人似乎发觉自己语气不对,勉强客气的问:“汪洋在不在?” 提了名,我们当然不能随便离开。我急忙摆手说:“都下班了,里面就剩几个工人做尾活。” 男人皱起了眉,自言自语说:“汪洋告诉我到这找他,这小子,说话真没个准。” “你姓张?”我想起汪洋的话,询问说。 男人打量着我,慢慢点点头,“汪洋告诉你的?我跟他是老朋友了,他现在在哪?我找他有点事办。” “汪洋到外地办事了。”我截口说:“中午走的,怕你扑个空,让我们见到你的时候告诉你一声。” “不爱帮就不爱帮,整这套虚的干嘛?”男人身后的一个小子不屑的嘟囔,“少了他,别人都得干靠着饿死?” “把你嘴给我老实闭上。”二郎歪着脑袋说。 我急忙拉住二郎,不想他坏了事,赔笑说:“等汪洋回来,我告诉他一声你们来过这儿。” “等他回来,孩子都饿死了。”那家伙根本没在乎二郎的话,自顾自的与身边的人抱怨。 二郎一把推开我,拉着老k走到车边,笑吟吟的问:“老k,这车挺好。” “是挺好。”老k撇嘴骂:“可惜挡我道。你看我这脚没地方放。” 说着,老k抬腿踩上了车头。 车是奥迪,虽然价钱不贵,但在中高档车里一直算是相当好的牌子,自然也不会让别人这么糟蹋。三个男人动怒想推开老k,这我没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群哥们冲上去拉偏架。当嘴贱那家伙伸长胳膊戳了老k一拳后,偏架变成群殴。倒是挺热闹,我和鸡头一直在看。 还好几个小子留了手,踹到一起后,老k直接钻进了车,招呼我上去溜两圈。 平常大货开够了,老k遇见好车总想玩玩。知道他只是吓唬一下这三个男人,我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 试了试杆,老k边冲周围的哥们张扬,边倒车在道上来回溜了几圈。然而在路口准备挑头时,黑灯瞎火我们都没看清楚,车头一下子陷进修路后没平上的坑里。 坑倒不算太深,车的缓冲也不错,可是难听的车底碰撞声让我俩清楚的明白――底盘废了。 老k倒了几遍车没效果,眼珠子悄悄瞥向我,我立即抿嘴不吭声。 “操他妈的,活该!”老k嘴硬的推开车门,快步走回人群后对着哥们招呼,“没劲,出去喝酒去。” 三个男人也看到车出了麻烦,姓张的那家伙还算稳健,一直没吭声,另外两个毛头小子不让劲,发狠揪着我们要去派出所。 这时影都经理给我打了电话,没听清楚他说些什么,我乐不颠的答应马上过去看看,随后摇着电话吼:“我现在有事,要去派出所,你仨自己去,明天自己找汪洋说去。” 二郎捧着道边的自行车砸了过去,大摇大摆的招呼我们离开了。 路上所有人都在笑老k点子背,“一底盘怎么也得上万吧?”鸡头幸灾乐祸的说:“老k,咱俩就到今天晚上为止,明儿别说我认识你。” “要是进口奥迪,修个底盘就得上万。”修鬼平静的插嘴,“你当这是开大解放呢?上道就敢当飞机开?” 老k憋屈着脸不说话,半晌只是吐几声“操”。 我笑了,我觉得这才是我们的生活。肆无忌惮、提心吊胆,我们并不是狂妄到什么也不惧怕,只不过在我们开心时忘掉结果而已。虽然上万块对我们来说是笔大数目,虽然现在每个人都觉得烦闷,但我相信,一切临到头上那天,我们总可以互相挺着挨过去。 “等我给汪洋打个电话,这事汪洋让我们干的,你也别装逼,就说是我干的。”我对老k说:“不就一万来块钱吗?实在不行凑凑也就过去了。” “你兜里有多少?”鸡头插嘴问。 我耸耸肩,“你和二郎、修鬼凑。” “操。”三个人同时冲我打了声响指,却没有一个人在这时说扫兴的话。 回到影都后,老k大概挂不住脸,第一个冲进去询问。我已经猜到与那个扎针妹有关,结果还真与我想的相同。 经理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一面骂着那些人是该倒掉的垃圾,一面让我们要么动手,要么报精。 小厅里已经没人,只有三个人靠在一间包厢里。一个人活的好赖没有关系,但总得要点脸,我有些气愤这仨人的胡搅蛮缠,在包厢门口就想动手。 老k拔开我,隔着半个身子就往包厢里踩,根本不在乎到底踹到了谁。哥俩起初还在胡乱的挡着,当二郎和修鬼都掺合进去后,他们只是护着女孩子不肯抬头。 打了一会,我能听到的只是哥们们的示威声,觉得没劲,我拉开了还在前面咋呼的老k。 “要是我打电话送你们进去,介毒所最少判她一年劳教。解教完,这丫头也没个好,天天得被盯着。懂事就自己滚。”我揪着哥俩后背衣服说。 关子河扭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转回去盯着女孩,手轻轻拍着女孩子的脸。而女孩,看起来像失去了知觉。 “我操,不能倒霉事都赶到一起了吧?”鸡头在我身后念叨。 我也有点担心,打人打好人,有心脏病、脑神经、扎过针的人,躺在大街上我也不会去动一下,怕他们赖上。 推开关子河,我发现躺在他哥哥腿上的女孩还在微微晃悠着脑袋。探手摸了一下,女孩子烧的厉害,鼻涕和眼泪不停的留,即使闭着眼睛,那些玩意仍失控的淌满女孩子的脸。 “大哥,我求求你了。帮我找一针,我身上的钱全给你。扎完我得赶快把她送医院去。”关子河在狭小的椅子间的缝隙里给我们几个人下跪,脑袋嗑在沙发扶手上也毫不介意。 看着他从兜里翻出的一把钱,鸡头垂头笑:“哪来的?” 关子河怔了一下,顺手把一张当票塞到鸡头手里,“都给你们,你们去赎。” 三十多克的项链当了六百块,鸡头把当票揣进兜,但没有一点帮忙的意思。这很正常,如果我们想要的话,他掏出的钱都别想再拿回手里。 不过我挡住了关子河塞过来的钱,“没事,死不了,来了瘾就这样。” 我点上一根烟塞到女孩的嘴里,一直半昏迷的她立即掐着烟头用力吸,接连十几口吸到了过滤嘴。 摇摇头,我让鸡头再送一根,鸡头没我那么客气,掏出烟盒直接摔在了女孩的身上,就好像那真是一摊垃圾。 关子河的眼眶已经青了,肿起的眼皮却总让我觉得他在死死盯着我。烦躁的转身,我让鸡头把三个人都拽到门外处理。忽然,跪在地上的关子河抓住了我的手。 手心全是汗,我吃惊的想甩开,却总也甩不掉。其实,从他抓上我的手,我或许就没真正想过甩掉。我一直以为,我唯一能给予别人的,只剩下我这双手。 关子河在我身后说了很多话,鸡头踹了他几脚,关子江起身想拦,被老k狠狠打躺在我旁边。我没说任何话,只是觉得手心在发烫。 我倒希望自己可以说点什么,可我忘了自己还有眼睛、还有耳朵、还有嘴,只剩下那双手,到最后,我反而发现自己握着的力量要比关子河大的多。 “你看你这副倒霉样,活不起了跪下来求别人?”我转身用力抽了关子河一个嘴巴,又顺手把他扯起,接连补了几拳头。 “鸡头,你去把门关上。”我说完,老k便想动手,我拦住了他的胳膊。老k挥出的拳头打在我的肋骨,疼的让我很舒服。 “我打个电话问问,就那条项链钱,整不到,你也别想要回去。”我威胁说。 关子河努力睁开眼睛,拼命点头答应。 “操,没事找事。”二郎不屑的骂。 我假装没听到,给汪洋打了几遍电话没通后,留了条短信。 小厅里的电影还在放,关子河盯着我的电话出神,似乎想抢过去抱在他的怀里。 运气不错,过了一会汪洋回了电话。 我走到一边开头提了提刚才在和平区的事,说到自己把车底盘撞坏时,汪洋竟笑了出来。 “车牌记住了吗?”汪洋问,“明天他还去和平区找事,你带他去修车。把他挡风玻璃砸了,回头我一起赔给他。” “又多了一万块。”老k在我旁边一直紧张的听电话,听到这时噗嗤笑了。 我看到关子河正在张望,咽了咽口水说:“哥,能不能帮我搞支针?” “谁用?”汪洋立即截口问。 我把关子河的事重新又说了一遍。 “搞不到,别管了。”汪洋拒绝说。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重复的问了一遍。汪洋拒绝后,我咬着牙问了第三遍。 “早晚你能把自己陷进去。”汪洋冷冰冰的说,“你别碰那东西。” “我知道,我朋友真的想戒。我让他换个环境……”我听到有希望,立即接口。 “要多少?”汪洋打断了我的话。 “四……六支吧。”有瘾头的人在车上总会预备着几针,倒不是贪心,那是救命。 “电话开着。”汪洋说完挂上了电话。 等回信的那段时间,关子河还在跟我没完没了的客气。我挡住了他的钱,“项链就够了,你手里这点钱,说难听的,干啥都不够。当车票吧,明早就回去。” 关子河忽然闭上了嘴,从此一句话也没有说,不清楚他想着些什么。 过了很久才有人给我打电话,我迎到门口接人时发现是张生面孔。年纪比我要小,最奇怪的是,居然是个女孩子。 冲我扬了扬电话,女孩对了我的名字,随后便让我领着她到里面看看粉友。 “手里没针,你们把人弄出去,找家旅店吸点。”女孩看完关子河的对象,冲我老道的说,随后竟脱掉了身上的皮夹克。 就在我们都不明所以的时候,女孩掏出一把小美工刀,仔细的开始拆夹克的衬子,最后拿下垫肩,从里面扣出一个绿色的小瓶。 瓶子只有小拇指粗细,里面的粉少的可怜。 “没掺?”我盯着女孩子问。 女孩嗤笑了一声,点点头。 我感激的冲她笑,“明后天我拿到钱就给你。” 市面上卖的粉都是搀兑过的,比例一比六到一比八,也就是说,买十克粉,里面最多有一克多的货。当然,这点是所有粉团都清楚的。不论任何毒,包括摇头丸,做药并不赚钱,运药和卖药才是大头。所以里面掺杂质没有人见怪,只不过我看到女孩拿出的粉太少,才多此一问。 汪洋的面子果然大,否则人家也不会来见我这个陌生人。我曾听过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帮人家送药,抓到以后直接判了无期。那是因为她年纪还小,无法判成死刑而已。当一个人从十六岁便发现自己还没开始的人生一辈子丢在了铁笼子里,等待比绝望更容易让人发疯。 “不用了。”女孩摇头说:“最好以后都别再来这种事。” 我接过瓶子塞给了关子河,“悠着点,别一下玩死。这玩意我们都不会,自己找地方去吧。” 当我把瓶子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险些拿不住。“咱以后……” “别什么以后不以后的,我又不是图予你什么。”我打断了他的话,不愿听一个男人的心酸。 “哥们,我想问问你的电话。”一直没说过话的关子江忽然插嘴。 鸡头昂着头,推着关子江骂:“干啥?还他妈想找人帮你擦屁股?赶快走!” 我拉住了鸡头,把电话号码告诉了他。下意识里我觉得他不是有求于我,那只是他想报答一个人的希望。 三个人走后,我们都觉得这件事毁了心情,鸡头坚决要求我请喝酒,我没推辞。在烤肉店刚刚坐下,我们便点上啤酒开始灌。老k是有名的食神,老哥自己去吃自助,为了不吃亏,竟然能吃吐。上车的时候死活坐不下,一直解开裤带拎着裤腰才能回家。所以每次吃饭的时候我们都会提前喝酒,他酒量不行事,灌倒了他,饭钱可以省不少。 酒喝的快,胡话说的也快,鸡头抱怨应该带着关子河去放鸡,见的女人多了,他就不会卯着一个扎针的烂货谈生死恋。 我没有理会他,男人没有不花心的,无论任何种类的男人。花心并不能断定一个男人的好坏,如果非要找出专一男人的标准,也许那种男人懂得自制而已。 可惜我和我们都不懂,或者干脆说,我们不愿懂。 摇晃着一肚子啤酒,我迷迷糊糊接了关子河随后打来的电话,平静的告诉我他的女朋友已经退了烧,正在睡觉。 “多好。”我说:“我也应该找个吸毒的姑娘,至少她扎完针能老老实实躺在我身边。” 关子河沉默半晌,“朋友,我们明天上午九点的火车,能不能见你一面?” “怎么不叫我大哥了?”我醉醺醺的问。 “你要是觉得我不配当你朋友的话,我叫你大哥。”关子河冷静的说。 “别扯**蛋了。”我拒绝说:“自己走吧,我事挺忙。我是为了你那条项链才帮你找的人,别谢我。” 我挂上电话把事情告诉了哥们,他们都在笑,惟独鸡头在哭。每次喝完酒他都这样,抱着我们讲他和他的那些女人的故事。有时候我觉得他很可怜,因为根本没人相信鸡头那种人会为了女孩子难受,可他毕竟也是个人。 第二天早晨我醒的很早,我在家里转来转去,骗自己是因为昨天没有熬夜所以很清醒。不过到了八点半,我没顾的上洗脸刷牙就直冲冲跑去了火车站。 候车室门口,仨人等在那里,看见我后立即过来打招呼。 “我一会送我朋友。”我给自己留了点脸,“钱够吗?昨天晚上那点玩意也就值五百八百的,不够吱声。” “够了。”关子河塞给我一条烟,“给你哥们抽,没余钱,别挑我。” “操。”我把烟拎在手里,狠狠拍了拍女孩子的额头,“路上别扯淡,要吸下车吸。” 女孩冲我羞赧的笑,拉着关子河的胳膊让他以后请我去他们那里玩。 随便扯了几句,检票口喇叭响起时,我主动的推脱有事走出了车站。 奇怪的是,我打完电话叫鸡头出来喝醒酒汤后,我竟发现关子河站在我的身后。 “你不上车?”我疑惑问。 “我坐明天的。”关子河笑着说。“有我在旁边,她一辈子戒不掉。呵,如果我跟她一起走,没等到家那点粉就用完了。我舍不得看她遭罪,就算我知道那是害她。” “你不怕她半路跑了?”我嘲笑说:“跟着走吧。” “我宁愿她跑了。”关子河低下头说,“哥们,不怕你笑话,以前我的衬衫从来不穿两天。那时候我跟你们一样,打扮的特讲究。从认识了她,我跟家里闹翻了,现在这件衣服,我离家两个多月一直没换过。其实有什么?她不看我,我穿成什么样都没用。” “她到底怎么惹上毒的?”我好奇问。 “泡吧被人骗了,都怪我,要不是我带着她出去混,也没有这些事。”关子河舔着嘴唇说:“我想让她戒了毒,戒完毒她就能天天看着我。但是戒完毒,她就用不上我了,你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缠着她。” 关子河忽然转口说,“昨天晚上谢谢你了,昨天她告诉我,到了家就去念书,她要重新念高中,以后要和我结婚。我知道,那都是骗我。” “现在还有人缠着她吗?”我反问说,却发现自己问的话毫无价值。有种男人,爱到骨子里只剩下不敢高攀的自卑。或许很多人会瞧不起他们,但我不会。没有谁真的足够资格拥有谁,如果爱到了骨头,爱到了血管,花光了力气,眼前的人永远是距离。尤其是我和他这种男人。 也许昨天的一夜已经足够他满足,已经足够他笑着放开一切。一夜白头,留下的不仅仅是遗憾,人总得学会祝福。 “我特累,每次看见她,我都累。”关子河耸肩说:“有事你先走吧,我找地儿对付一天。” “你是骗她,她是骗自己。”我摇头说:“累不累没什么大不了的,值就行。” 说完,我离开了他的视线,我忽然希望他一直能记得我。因为,我一直没忘记他抓住我的那双手。 第295章 **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老话适用了上千年,也许它还会沿用几千年,甚至永远。[.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和鸡头吞了两碗酸辣汤,边琢磨昨晚底盘的事边走回和平区时,发现长胜正满脸愤怒的站在门口。 随口问了几声才知道,和平区今天迎来了两位客人,大清早便趾高气扬的坐进经理室,汪洋一直陪在里面。 是来应聘的,不过排场却要比长胜和汪洋更大,似乎他们的腰杆子够硬实。 和平区被硬塞进来的人已经不少,就连卖票的位置也被汪洋的朋友占满,心想这两个人贪不到什么好角,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到汪洋从经理室走出来,他居然拍拍手把场子里忙活的人都喊了过去,比较正经的介绍了这两个人给我们认识。 一男一女,姐弟俩,姓黄,以后在和平区做会计。 我有些疑惑,我听长胜说过,和平区的会计是从市里一家大公司挖来兼职的。虽然会计这玩意做的事情大多雷同,但刚入行和干过很多年的成手相差太远,记账和做账根本不是一回事。 看到两个人年纪都不算太大,又能抢到好位子,我立即知道两个人一定有着汪洋不愿得罪的亲戚朋友。 偷偷在长胜耳边唠叨几句,长胜到汪洋那里替我要出了答案――女人的老公在市税务稽查大队工作,是个小头头。 这就足够,哪怕拿到全球通用的会计证书,也不如身边躺着的人是位税务。 修鬼对这种人看不顺眼,嘀咕几句把他们归到废物一类,看着他们的年纪和脸上拽上天的操行,我与他同一想法。 汪洋看起来心情不大好,两个人离开后便坐在门口的样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李桐睡眼惺忪的过来找人陪她玩,汪洋挥手让我们去应付。很惨痛,一群小子陪着她在年前刚开不久的连锁店里吃早餐,冰淇淋加上三明治,花了一千多块。 倒不是心疼钱,不过我宁愿这堆票子丢在酒和姑娘身上。也许鸡头说的对,讲究吃的人是有钱人,讲究穿的人是穷人,吃不上好饭、穿不上名牌却到处讲究玩的人,是我们这种烂人。烂人、烂货是我们招呼彼此的口头禅,从来没人在乎,不是麻木,而是老天爷并没有在我们耳边说过什么样才是人,跑车洋房不过是种享受,与路摊的啤酒出租车没有区别,只要自己觉得舒坦。混久了我才明白这个道理,其他人是活在别人眼睛里,我们是活在自己眼睛里,这比什么都要孤单,但比任何都要痛快。 中午回去的时候和平区来了几个雷子,以朋友身份劝汪洋和奥迪和解。汪洋脾气很大,抻出工人的榔头让我们动手。挡风玻璃像蜘蛛网,每一榔头下去都会哭出漂亮的图案。鸡头比我们砸的都要用力,那顿早饭是他结账。 姓张的家伙没有来,汪洋根本没搭理开车来的司机,只是冷淡的让他回头转告,既然官司没打完,就把这事一起告到法院。 几个雷子悻悻的离开,我想这种事他们见的绝对比我要多。 “新来的两个会计你盯着点,还有你们,别让他俩往这里领人。”汪洋对长胜和我们说完后便离开了和平区,似乎头午的气只因为那两个人而起。 “进来不就为了赚俩闲钱吗?还敢在这玩阴的?”我疑惑着嘀咕,长胜倒是认真的皱起了眉头。 留心了几天,俩会计还算本分。虽然场子没正式营业,但钱已经在进进出出。一些我没见过的哥们开始陆续进入和平区,彼此问个好认个脸,大约三四十位。倒不全是我们这种混子,有些哥们打眼看上去就是生意人,说话顺着别人说,能把别人捧的高高兴兴。我不大会与别人打交道,但很喜欢认识新哥们,那阵子的酒局安排了不少,合得来的人也交了不少。 苏哥、小飞以前是做安利的,据说干的不错,飞过澳洲。老六、老八并不是哥俩,市场门口烤肉的摊子号而已,有个小子喝大了想把点上却没动口的肉串退掉,动作不大讲究,他把串撇到了老六的脚前。因为这事,两个人把那小子按在路边开了瓢,后来一直跟着汪洋的朋友卖卖水货和二手手机。还有老猫、小车等等,都有他们的过去,都有他们的脾气,现在又都走到了一起。 在这些人面前,我没什么资格充大,但我也不是刚出来时见谁都崇拜的小崽子。稀松平常交着朋友,倒还算有点事情可以打发时间。 和平区的广告没有汪洋所说的那样子挂一个季度,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外地游客给旅游部门写了封信。先是夸城市干净漂亮,那其实是因为市里没钱兴建大企业、大楼盘,后是提了几个旅游时发现的现象,其中一条就是我们那不堪入目的招聘广告。mianhuatang.info 碍于情面,汪洋同意车队把广告撤掉,重要的是,和平区的小姐早已足够。应该是一百六十多位,登过记。迪吧小姐喜欢嗑药,嗑药的小姐又需要多招客人。虽然汪洋开业期不想抽水,但谁都清楚抽水是早晚的事。必须登记,免得场子里的小姐缺钱又不想受鸡头管,从外面拉来鸡头马姐分我们的钱。 马姐指的是女性鸡头。时代变了,女人都要求撑起半边天,我们这行当然也不例外。况且强迫小姐出台的事经常被抓,男鸡头大多换成了感情和外貌去哄骗,真正靠暴力收押小姐的,多数是这些马姐。 女人心、海底针,或许她们真的有种神秘,但同样,她们心里也都藏着最能伤人的东西。比起男人,毫不逊色。 斧头家离我家不远,因为不常回去,我总让斧头帮我捎一些东西。老爸老妈日子过的简朴,鱼虾肉蟹总是藏在冰箱里等着我回去才肯做。从会计进门后,汪洋便让我们签了份档案,每月都发工资给我们。钱不多,孝顺一下父母还算足够。一来二去,父母跟斧头很熟,与斧头的家人也成了要好的街坊。 有一天斧头没来上班,我多少有些不满。既然拿了钱就得办事,我让东子去找找人。然而东子传回的消息让我厌烦,斧头把一个邻居打了,而且是个女人。和解完事,斧头正在医院里道歉。 斧头凶是凶,但他是我们这些人里面比较纯的一个。打个比方,斧头这大半年晚上跟我们出去玩,找小姐的时候总是喊来同一位。哪怕蹿台需要等,他也不在乎。用他的话说,他怕他的那个铁子知道他找别的女人后会生气。 没人骂他傻,他和我们都知道小姐不玩感情,那只是他喜欢的方式而已。 等到中午斧头进了场子门,我急忙走过去问问原由。 “她说我不是我妈我爸亲生的,骂人也不能什么都骂,我就踹了她两脚,还他妈踹进医院了。”斧头尴尬的说。 我没当意,提醒他别偷懒后就把事情抹了过去。 没几天给母亲打电话问好时,母亲忽然提起斧头的事,告诉我自己管着点自己,别学着别人打架闹事。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这个世界上仍相信我是好孩子的,只有我的父母。我想,即使我以后有了老婆、有了孩子,她们都不会这样看。所以我没反驳母亲,只是对那个嘴贱的女人有些气愤。她让我的父母讨厌起我的一个哥们,这就像从我的身子上活活挖掉一块肉。偏偏,我的生活离不开这些早已纠结在一起的肉,哪怕已经腐烂。 过了几天亲自回家送东西的时候,母亲拖我逛市场,在我耳边唠叨着哪家的女儿很不错,问我有没有时间碰个面。我拒绝了,母亲却敏感的看到我手指上的戒指,问我是不是有了女朋友。 假冒的藏银戒指早就掉了色,指头上留着发绿的锈。我忽然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还留着它,一时间忘记回答母亲的话。 逛了几圈,母亲突然指着一个瘦弱的女人对我说:“上次你那个朋友就把她打了,你看看人家那体格,一个男的怎么能动手打这么瘦的女人?要是你爸动手打过我,我早就……” 我咳嗽了一声打断母亲的话,盯着女人的背影看了很久。 母亲挑菜时那个女人似乎看到我的眼神,挑衅的在我身上瞟了一眼。 我骂了声“操”,她居然走到我身边瞪着我。 不愿被母亲看到这些,我厌烦的走到市场外等候,女人出门时我狠狠啐了口痰。 很泼辣的女人,她很快走回我面前,昂着头问我是不是有病。 “你他妈才有病呢,你后妈养的?没事到处说啥废话。踹你两脚是轻的,真该把你嘴撤歪了。”我扭头说,甚至没看她的脸。 女人绿了脸,脱口骂了我一顿,并说斧头确实不是亲生的。 看到母亲正往我这边走,我连连点头不吭声,女人也得意的离开了市场。 母亲训了我几句,责怪我不该多事,我没解释,没留在家里吃饭,我直接跑去了医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小时候我是难产儿,刚生下来时并没有人相信我能活多久,除了外婆和接生的主任外,其他人都把心思扑在了母亲身上。我很感谢这两个人,让我有机会在这个世界上边哭边笑。在我没出来混之前,我还经常去妇产医院的那位主任家串门。 职工医院,斧头家也不是边跑边生的黑户,我找到主任想查查斧头的过往。主任很惊讶我的做法,没有同意。 我说出事情的经过后,主任有些犹豫的仍是拒绝。没办法,我给修鬼打了电话。修鬼在家门口这边认识的人比我要多,知道这些后没废话,挨个熟人帮我联系。 我们找了三四位医生,包括已经退休的厂子计生办的干部,一层层托朋友,我们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最后,我们从护士长那里得知,斧头确实不是亲生。因为斧头的母亲无法生育,所以在医院要了个弃婴。当年计划生育抓的很严,关系到一个人的党员身份和前途,并不像现在只是几千块的罚款而已,所以弃婴很常见。 护士长神秘兮兮的说这件事只有斧头的父母和她知道,我和修鬼气的已经没办法言语。世界上没有两个人的秘密,时间早晚的问题。 毕竟得感谢她,我出了医院便想找找那个嘴贱的女人发泄一下,修鬼拦住了我。 晚上在床上躺着,我想象着一个二十多岁、平常肆无忌惮的男人知道自己是孤儿后的模样,我怎么也睡不安稳,何况这个男人是我的哥们。 第二天我请假跑回了家,从母亲嘴里套出那个女人的住址后,我直接敲响了她家的门。 一家四口,包括她的老公在内。我进去没有废话,坦白告诉她以后不要跟任何人说斧头家里的事。女人的老公还算有点脾气,我好言好语时他竟伸手把我往门外推。 我打碎了他家卧室的望风玻璃,隔着钉在上面的绣花布打碎的。没有任何知觉,也没有任何伤口。我倒希望自己可以流点血,让他们知道一个人流血的样子,不是他们,而是斧头心里流血的样子。 几十年街坊,两位老人模糊的认出我的脸,劝我别继续闹事,我也就慌乱的离开了他们的家。 可笑的是,当天下午我在和平区帮着工人吊灯时,母亲忽然给我打电话,说有人找上门要见我,而且说了我很多坏话。 我没敢多说,怕斧头会听到。支吾解释几句,我带着修鬼赶回了母亲那里。 还是那位女人和他的老公,不同的是,男人又找来两个小子,似乎很有面子的操行,穿着皮鞋在我家地板上走来走去。 我在得过癌症的父亲面前从不吸烟,但那两小子却大摇大摆晃着烟头,我控制不住自己,直接进厨房拎出了墩板刀。 修鬼眼睛尖,立即吼了出来,让这些人都滚到门外。那两小子有点慌,看到我没冲过去,反而扬着脖子让我往那里剁。 说不清感觉,我只知道我是那样做了。我挥着胳膊在父亲那一声严厉的“晓峰”中朝前面的小子的脑袋上砍,根本没想过以后的模样。 修鬼在一旁踹倒了我,骑在我身上抢刀,边抢边骂那几个人都滚到外面。 我挺对不住他,我那时候的火气全发在他身上,甚至连刀子都没收手。我用尽力气拽他的头发,蜷起膝盖顶他的小腹,脑袋也狠狠嗑向他的鼻梁,而他只是压住我的手腕并起了双腿,冲我吼的话我一句也没听到。直到父亲跑过来帮忙,我才冷静下来松开了一切。 “到我家来干什么?”我坐在地上问,“修鬼你现在叫人过来,把我家门口给我堵上。今天不把地板上的脚印子给我舔干净,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女人的老公嘴很硬,顶了我一句:“就你认识人?” “你赶快把嘴闭上。”修鬼起身把刀砸在了门口的鞋架上,“就你仨这驴操样,我他妈自己就够卸。” 仨人看着刀,都闭上了嘴。 这种时候,女人的勇气永远大过男人。所以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女人敢跟某个老大、老板声嘶力竭的扯东骂西,不用见怪。社会上少了几个鸡头这种人而已,这种女人都是被自己惯出的毛病。 女人突然插嘴,说我到她家威胁闹事,还说如果不是看在街坊的面子上,早就把我送到派出所拘留。 “我家晓峰不是那种孩子。”母亲气喘的很剧烈,仿佛受了气,“哓峰,你跟妈说说到底为了什么事?你朋友把人打了,你去了是为了道歉吧?” 我脱口想骂,但我骂不出。我不想还有其他人知道斧头的家事,也不想在父母面前露出自己那张脸。 我摇头,我坐在地上无力起身,最终我看着女人说了声“对不起”。 女人和她的男人们都松了口气,“我家玻璃钱你今儿得赔上。”女人的老公说。 “走吧。”修鬼冲他挥手。 “走什么走?”女人接口说:“不赔,我今天就坐这不走了。” “我赔。”我看着父亲难堪的脸,点头说:“现在就赔。” “都是老邻居,你也得管管你家孩子。我说别人怎么了?我又没砸别人家玻璃。再说了,那孩子本来就不是……”女人心满意足的唠叨。 “你他妈给我起来。”我打断她的话,突然吼。 女人吓的立即从我家床上蹦了起来,瞪着我说:“你想干啥?还不让我说话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父母面前打人,而且打的是女人。我扯住了女人的头发往门外拖,修鬼也不拦我,捡起地上的刀子冲三个男人比划,除了女人的老公外,其他两个小子都惊慌的跑出了门口的走廊。 母亲和父亲都跑上来拉我的胳膊,我没松手。他们的年纪太大,大到拦不住一个情愿办错事的儿子。 我在楼梯口踢了女人一脚,把她踹了下去。而母亲,这时她狠狠摔上了家的大门。那声音砸在我的耳朵里,似乎提醒我,我永远不能再走进去。 女人的右胳膊断了,打了截钢筋。这是第二天我才知道的。当天晚上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我没有打,父母也没有打给我。这滋味很难受。我也明白,就算我说出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两位老人一样不会认可,至少不会让我为了别人再进派出所。 可我只能这么做,情愿这么做。所以我连解释都丢掉了,所以我连说话的资格都忘记了。 派出所的干事给我打了电话,很不客气,这都正常。我去的时候直接认了一切,我说我什么都赔,就是不认错。 男人嘴硬,说不认错就不和解。 “我给你钱,多少钱都行。断两条胳膊的钱我都赔给你。不就一截钢筋吗?我把你家房子拆了,钢筋我都给你。”我说完就被修鬼踹到了一边,他替我道歉,也替我给钱,甚至替我送走了站在一旁一直没与我搭话的父母。 “我得找点事赚钱。”出了派出所,我只想起这一句话。 修鬼心不在焉的点头,劝我回家看看。 我没有,我回到了自己的窝。 这些事我没有让修鬼告诉其他人,当天我还单独请斧头喝了顿酒。我觉得自己做的很对,看着他放肆喝酒的模样。 日子一天天的过,那截钢筋让我崇拜,我再也没有听到有人说斧头是否亲生。汪洋让我帮李桐租一所房子。李桐学校寝室卫生很差,刚开c混蟑螂便出来溜达。于是我又成了两头跑的保姆,租房子花了两千多,但随后花的钱却更多。 大白是我们自己刷的,李桐说那样有气氛。床和家具都换过了,李桐说她认床。我忽然觉得自己心很细,竟然能听得进她那么多的唠叨。 相对于她,汪洋的话总是简单。 “跟连巡去渔港堵个人。”有一天汪洋忽然打电话说。 “堵谁?”我多嘴问。 “去咱那的会计。”汪洋直截了当的说:“一个也别让他们给我跑了。” 当时我正在张罗李桐的新房子,电话打到和平区,我叫老k带人立即去找连巡。可是,这个决定让我后悔了很久,以至于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让我的哥们朋友在我身前办任何事。 与现在的假币不同,几年前的假币空有真钞的大小,无论颜色和纸质都相差很远。在社区和月亮湾混的时候,我根本不用开灯验钞,用手甩甩票子听听声音就知道真假。而现在的假币对一切都很重视,包括纸张的原料。票子的原料不是单纯的木浆,我想这也是被人逼出来的。有些境外假钞,用验钞机也无济于事,所以才会出现在各种场子里以假换真的生意出现。当然,人民币毕竟不是伪造专家们的至爱。世面上流通的假钞都是旧版模子,虽然年号发成两千后,但主席扣子上的针线活还是旧版的模样。一个细小的区分比任何仪器检验都要好用,可惜别人只把我们的话当成鬼话,心甘情愿去上机器的当。 前些年没有这些烂头事,收了假钱不能花,会计便成了重要角色。尤其是游戏厅、舞厅这种地方,出纳成了小痞子最喜欢结交的对象。帮忙将一张百员假币打进别人场子的账上,他们可以收到五成左右的报酬。 前阵子和平区发钱,有的哥们就看出假钞。不过只有两三张而已,没人愿意因为这事去闹腾汪洋,也就不了了之。 想到也许是那两个会计不知好赖的在和平区账上动了手脚,我并没有把事放在心上。独自打车来到渔港市区后,我还悠闲的在市场琢磨着给父母捎点新鲜海鲜回去问罪。打电话给修鬼,几遍都没人接。等到修鬼回拨时,他气喘吁吁的让我立即拦两辆出租到渔港附近的一家有点名字的宾馆周围接人。 我立即知道出了麻烦,一连堵了三台车,我慌张的让司机开到了约好的地点。 等了十几分钟,我握着电话一直不知所措。摊开关系谈的话,也许一个大哥和一位老板可以罩得下很多事,但事情当头砸来,根本没谁有心情研究对头背后站着什么人物。 胡乱想着、猜着,隔着很远我看到二郎溜着街边的墙角跑,半仰着头,二郎也没留意路上停着的车和货。被一辆自行车绊倒后,二郎爬起来踉跄的仍是昂头疯跑。 我急忙跳下去跑过去迎,拦住二郎时发现他鼻子、腮帮子和脖子上全是血。 鼻子被打破了,幸好脸上没挂彩,身上也没见什么口子,这倒无所谓。我拉着二郎推进车里,二郎支吾几句,伸手指向他跑来的路口。 车上的司机也慌了神,“哥们,我这还有点事……” 我压在二郎身上推开了他,伸手在工具箱里翻了很久,连只扳手都没找到。我摔了张红票给他,“马上走,还有几个人。” 说完我便蹿到路边,那时候脑子就是乱,真希望路边排满超市饭店,我可以翻到哪怕一只酒瓶子攥在手里。可是,两旁几家影楼和百货,嘲笑的提醒我无处可依。 无力又焦急的站在路边,我终于等到了随后跑来的斧头和东子他们。除了修鬼外,几个小子都没跑散。打架打久了,唯一养成的好习惯可能只有这点。 “修鬼跟长胜找人去了。”斧头没解释事情的原因,直接回答了我的焦急。 我张望着他们身后没有追来的人,立即把他们推上车,没想其他直接跑回了和平区。 回到自己的“家”,我才稳下心问起了今天的经过。 接到我的电话后,长胜闲着没事跟这群小子一起去了渔港。不过毕竟比我们更油,长胜先打电话从连巡那套了点话。连巡是个实在人,也没隐瞒,说出了两个会计犯的事。听后,不仅这几个小子很吃惊,连长胜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事情说起来很复杂,但概括起来还算简单,源头在于增值税发票上。业务买卖时,增值税发票可以省很高的花消。万元起算,最高可以达到一千五到一千七。靠着倒卖这些玩意发家直至完蛋的人数不胜数,如果说那一叠叠小单子能成就上亿的富翁,完全不用见怪,只要有人不怕死。 不过增值税发票必须得从正当注册的公司才能领到,所以那些黑公司以及违法公司想尽办法拉拢正经企业的财务搞这些东西,报酬自然以万元起头。 注册个公司并不难,胆子大、路子野的人经常拿着亲戚朋友的名号注册各种名目的空壳公司,逍遥几年后一走了之。当然,这种事被揭发审查,等待的也往往是无期或死刑。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把主意打到别人身上。 钱这玩意可以把一个人装扮的与众不同,为人谈吐惺惺作态,也可以把一个原本理智的人推向疯狂。 黄家姐弟俩仗着后台干过几次倒卖增值税发票的事,不过数目不大,被发现后别人不想闹大,只是客气的请走。毕竟干买卖的人没谁愿意得罪税务,就像我们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总在精察面前装孙子一样。来到和平区后,汪洋早早托人对他们的过往盘根问底。可惜汪洋始终不信有人敢在他眼皮下猖狂。没多久,姐弟俩从汪洋的一个小外贸公司那搞来一些发票卖了出去。 倒霉的是,这俩衰货认过一个干妈,在外地集资被通缉,汪洋得信后便开始核对自己的账,很快发现了这一切。 集资这玩意很简单,是暴富的捷径。拆东补西,从下一家搞到钱补到上一家,只要还有贪图高利息回报的人存在,手里就永远有花不完的别人的钱。姐弟俩从干妈那讨到不少好处,在市里商业区后有两套五室三厅两卫的通层间房子。人都是被自己害死的,有了这种享受的生活偏偏还要为了几万块拔老虎须子,这点谁都觉得好笑。不过姐弟俩消息还算灵通,汪洋没找上门,他们便准备开溜,跑到渔港那里准备倒船时终究被汪洋的朋友发现。 汪洋从不在我们面前提他注册过的那些单位企业,自然也不会高兴事情牵连到这里。知道是件大事,长胜又从和平区叫了几个哥们过去帮忙堵人。渔港并不小,二三十个人挨家宾馆旅店翻人,起初连巡打给姐弟俩的电话还有人接,到后来,俩人直接关了机。 气急败坏的这些人分开头去找,结果姐弟俩破罐子破摔,不知道从哪叫来一伙人,回电话约长胜见面把事情谈开,却直接在那动了手。 对方人多,长胜也不大够意思,瞅见苗头不对就拽着修鬼钻上了车。其他几个小子也都闪人,只有二郎迎面被人砸中了鼻梁。 等了很久我没见修鬼的影子,二郎心急的首先打电话,发现修鬼已经关机后,叫嚷着要立即回去找人。 我也觉得事情不大对头,拨起长胜手机仍是关机后,我毫不犹豫的打通了连巡的号码。 第296章 瞎子 场子里乱哄哄一片,连巡根本没听说长胜单独去见面的事,但没放在心里,让我们都等着,一会给我们信。阅读vip最新章节\修.真.谷.小.说.网\ “没什么事,估计跑岔路了。”闷了很久,二郎在一旁安慰。刚刚冲完脸,那层挂在他脸上的水却比刚才的血更让我烦躁。 有个在和平区登记的小姐抱怨休息室太小,找哥们们罗嗦想让汪洋扒几间包房。“我他妈让你来当公主的?不爱干就滚。”我甩手把鸡头递过来的纯水砸在地上,恶狠狠的骂。 我并不是想冲她发火,而且我很少对女人发火,即使小姐也一样,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发泄。不过可笑的是,这个社会上值得我笑的地方很多,可以容得下我发火的地方却少的可怜。 “到这儿的都是公主。”鸡头嬉皮笑脸的搪塞,“南方场子招小姐都说成请公主。阿峰,多大个逼事,要不咱现在就回去找找,哥们有空的就跟着去望望风,晚上我安排。” 老六没废话,扇了我后脑勺一巴掌,招呼我们立即到外面堵车。 顾不上连巡那头的事,我立即奔向和平区大门,却在大门口险些撞上汪洋。 汪洋满脸的严肃,“都走,都走。六的,你给王队打个电话,让他抽空到渔港去一趟。” 站在我身后的老六点点头,张口想问些什么,汪洋摆手直接招呼我们全跟出去。 汪洋头车,我让出租司机挂满档,居然一直没能追得上他的影子。到这时鸡头也开始心慌,嘴里不停念叨着是不是出了大事。 “汪洋找王队干嘛?”我起疑的问了一句,但车上的人都与我一样没有答案。 王队是交通大队的朋友,我见过一两次,听修鬼说,每年年末汪洋都得去王队家坐坐。也难怪,汪洋应酬太多,他那台车每年拿到的交通罚单少说上万。有了王队的帮忙,这些钱倒是能空出几顿酒来。 汪洋电话告诉我们把车打到渔港站前车站,在那下车时我立即有些傻眼。 现场勘察车正在那大摇大摆的转着自己的灯,一辆出租戳上了马路台阶,后面一辆尼桑挺扛糟,车头顶上了出租,但只是车头灯爆了而已。 修鬼坐在路边耷拉着脑袋,身后站着不少人。 “就他们。”二郎登时来了火气,“操他妈的,今天就这群孙子跟我们玩阴的。” 连巡这时也带人在我们眼前停了车,听到二郎的话后连巡摔上车门便要冲过去动手,但很快停下了脚。 勘察车里的几个人探头张望,仅仅是张望,我却紧张起来,眼睛不由自主看向了汪洋。 汪洋很沉着,“王队怎么还不来?不行让他打个电话把车调走。” 连巡听完后心安理得的笑了出来,“我现在打?” “别让他们跑了,今天姐弟俩我不要,我他妈就敲这些卵子。”汪洋根本没心思听连巡的话,指着勘察车后的人说。 老六脾气很暴,汪洋刚落下话,他便领头走了过去。“事后打也赶趟,啥**玩意上道都能挡住人?都给我打,这逼车上有人敢废话,我他妈敲他。” “敲他”是和尚出外回来后的口头禅。大概我们平常能学到的东西太少,从进了和平区,每个人都把干架换成了敲人。 见到有人抻头,我也顾不上112和110有什么联系,瞟了修鬼一眼跟了上去。 群架打的就是挑头的人,两方谁敢冲,谁便站得住脚。老六没走几步,老k已经拔腿开始跑,边跑边指着对方的人群喊。喊的话倒没什么意思,除了“**”,老k打架的时候没学会别的词。 但效果很明显,老k一动步,身后的哥们全都跑了起来,而对面的人,除了一个傻子钻进了车,其他人全都转头钻进了巷子。 车里那小子自然有汪洋收拾,别说112,就算110也不会在人动手的节骨眼上出面。我被身后的二郎差点撞倒,打了个踉跄,我冲老k喊:“别他妈让他们跑了,逮到一个敲死一个。” 老k倒也不含糊,放倒跑的最慢的倒霉货以后,竟没留步,直接继续追了出去。 三五分钟我便跑岔气了,可惜,我一个人也没逮到。二郎吃过亏,一直不肯让我撒欢单独追,倒是理智的提醒我,“回去问问,先头放倒那几个小子肯定知道这群驴逼跑哪去了。” 气喘吁吁回到事发地点,那辆现场勘察上的朋友已经下车在一旁和汪洋嘀咕,而连巡早早的把钻进车的小子拖到了外面。加上老六那些哥们架回的被我们追上放倒的倒霉货,一共四个小子被我们圈在大街边上的旅店门口劈头盖脸打了一顿。 这场面挺可笑,勘察车上的大爷们边与汪洋说话边打量着我们在一旁动手,那些眼神就像是算盘,似乎我们在这玩的每一分钟都在他们的小账本上消费着。唯一肯定的是,他们根本没过来拦,只是转过身和汪洋一句一句聊着我们听不见的玩意。 碰到过一些外地老板总说我们这些东北人野蛮,遇事很少动嘴。不过确实是这样,如果想问点什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打一通理理气。 连巡倒很给现场勘察的面子,边推我们挡在现场勘察车后面打,边时不时拔开人群补上几脚。一连逮空泄了几下火,我才拉过修鬼问起原因。 修鬼和长胜被堵后立即拦车跑掉了,不过点子背遇见一群不上道的人,那些小子愣是开车追了很久, 出租司机怕事,几次想停下来都被修鬼制止了。最后就在这里出租车打弯太着急开上了人行马路,并撞倒了路边停着的几台自行车。 尾车的司机也犯了虎劲,刹车没来得及,直接顶了上来。 长胜是个油条,直接跳下来撒腿开溜。修鬼跑晚了,被人堵在车里没办法脱身,被揪出来后自然挨了顿打。 不过命不错,前头交通岗的警察帮了大忙,摩托刚挂上喇叭,这些小子便停了手。出租司机来了邪劲,哭爹告娘的不让这些人离开,非要先把理赔做完。于是现场勘察车来了,于是我们也到了。 听完这事我就知道动手的这些小子不是街边的混子,换成我,哪怕被记下车牌号我也得立即闪人。果然,连巡问了几句,四个小子老实的交代出他们都是附近一家民营厂子的工人。 连巡走过去与汪洋说了一通,汪洋打了几个电话,最终得知这家厂子的经理是姐弟俩的亲戚。 “操他妈的,多**窝囊?”老k轻轻踢了一脚仍坐在马路边上的修鬼,“被这么一群烂货给敲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你在这等着,我现在就去逮人。” 连巡没拦着我们,我们也不想被谁拦着,直接揪个小子带路,打车来到了那家厂子附近。 是家成衣厂,在车上时那小子便前言不搭后语的替自己开脱,一边解释是被经理叫来打人的,一边解释自己每天给裤带打四千个眼才赚二十块钱的生活。 “你就是打四千个腰带眼一分钱不赚,也跟我没一点关系。”我按着他的头压在了车窗上,“你他妈是个好玩意,能出来干着逼养事?让你他妈打人,你就打?” 司机不知好歹的顺着我说话,说那家厂子雇的工人都是附近不务正业的浑小子,经常拉帮结火冒充黑社会。 “哎呀我操。”二郎笑岔了气,“你他妈装什么不好,装黑社会,有工资拿?这年头想赚钱就装孙子,以后别出来扯犊子。” 坐在副驾驶的二郎转身抬手想抽人,不过体格肥了点,那点地方不够他折腾,这反而让我刚才压抑的心情一扫而空。 “你把今天去的那帮小子都找出来,一个别少。”下车后我肆无忌惮的说。 就像发了疯,每遇到这种事我能想到的只有自己脚下这一小片地方,却忘了别人的想法并不会与我一样。 和二郎、老k那些人大摇大摆站在厂子正门口等着接我们的“犯人”时,躲在一旁的鸡头忽然泄气说:“我操,进去这半天还不出来,不能有点啥事?” “这厂子才几个人?就刚才那小子那副倒霉样,走哪我都能认出来。”老k啐痰说。 说的也对,我们能认出他,他更能认出我们。隔着老远,我忽然看到厂子里钻出十几号,个个手里都抄着东西,气势汹汹的冲我们这边跑了过来。 “我说吧。”鸡头瞪大了眼。 “我**的,给脸不要脸了。”老k低头找了一圈,先从地上掀起一块方砖准备上去拼命。 我和二郎动作很一致,合起来打掉了老k的砖头,我顺腿踢了学着老k的模样在一旁翻砖头的东子,“都**跑。” 很烦的一天,追别人追岔了气,被别人追也岔了气。我和二郎跑在最后,他被病挖空了身子,我被酒和烟毁了胃肠。不想拖累别人,我扯着二郎翻墙跳进了一家小区,随后钻进楼道一口气爬上了七楼。 坐在台阶上,二郎想去敲门。我制止了他。我相信这不是可能的事,如果房主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进去躲躲的话,兴许会联合楼里的住户把我们赶到外面。 怨不得人情冷暖,因为每个人都这样做,我和二郎也同样。 大气不出一口的并排把着顶楼窗口向下张望,楼道里有人爬楼梯的声音都让我俩紧张的想蹿出去直接动手。 等了快半个小时,老k打电话告诉我们他已经回到连巡那时,我才松了口气。 二郎抬手戳了我一拳头,“瞧你那逼样,跑啥跑,还能把你给打死?” “你跑啥?”我点上烟,抽了两口又在墙上写起字――晓峰到此一游。 烟头太脆,墙壁太硬,我没有写成自己想留下的东西,不过还是和二郎对着墙傻逼一样笑了很长时间。 谨慎的钻到楼下拦车回去后,连巡见我面第一句就是骂。 是挺丢人,想着我们刚去时张扬的模样,我沉下脸走到路边继续打起剩下的三个小子。抱着头的踢胳膊,蜷着身子的踢后背。很奇怪,这些我都经历过,而当我看着别人这么经历时,我连一点点的同情心都没有。不存在所谓的弱肉强食,也许,是因为我看到了太多,同情了太多,不愿记起却不得不记起的东西太多太多。 “你现在把人都带去,把那个什么经理给我捞出来。”汪洋扳着脸对连巡说。 连巡转头骂了长胜几句,吆喝我们往死踹,踹完去工厂继续踹。 踹的正来劲,我们身后忽然停下一辆车。刹车声倒算温柔,但大张旗鼓拍出的喇叭声却让人心里发毛。 司机连续按了几声喇叭才探出头冲我们扬手,老k恼怒的开口便骂,连巡却推开老k说:“瞎子怎么跑这来掺乎了?” “哪个瞎子?”我拉过忿忿不平的老k,转口问。 “跟你提过,夏德良。”连巡无心的念叨着,扭头冲汪洋张望。 汪洋点了点头,于是我们都停下了手。 夏德良个子很高,眼角挂了泪痣,没见人脸就开始笑的模样有些假。见人就笑并不代表这个人骨子里有善良,那大多代表他对别人漠不关心,所以才会装出天下太平的样子。加上连巡曾说过夏德良心眼够多,不自觉我竟对他有了些抵触。 夏德良手里拎着半瓶纯水,刚下车就急急忙忙跑到汪洋身边喘气。 夏德良嘴里的水还没咽下,夹着烟的手指冲连巡不停点着,半晌才缓过气说:“这事不能这么干。” 看着他笑吟吟的模样,汪洋不耐烦的皱起眉头。夏德良这才补充说:“散了吧,这事我办,肯定让你们舒服。” “咋舒服?”汪洋扭头没有看夏德良,却挥手示意连巡把哥们都支回去,似乎对他信心很足。 “不就这姐弟俩污了点钱吗?我让他给我都吐出来。等着,到时候我让他到你面前跪着求你。”夏德良弹掉烟头说:“我话说的难听,咱都这么大岁数了,别在街面上像个……” 汪洋瞪了夏德良一眼,夏德良打个哈哈转过了话题,“连巡,我一个老同学在开发区开了家朝鲜饭店,刚开没什么人,你带哥们去捧捧场?” 连巡看着汪洋,许久才点头。 “我刚知道这事就给老黄打电话了,都是老朋友,能放就放一次。这次算给我脸?”夏德良殷勤的看着汪洋,却并没给汪洋说话的机会,接着说:“有这么两个亲戚,老黄比咱都头疼,你亏那些钱我帮你都添回来,别的事,到这就卡齐,什么都透不出去。” “用不着。”汪洋甩开夏德良攀上胳膊的手,笑着摇头说。 “行了,都回去。留着肚子,晚上喝个够。”夏德良边吆喝边拉着汪洋上车,探头把自己的车钥匙丢给了连巡。 修鬼坐在马路边上一直没吭声,耷拉着的眼皮似乎睁不开,人走之后才冲连巡问:“说话有准吗?” “有准?”连巡掂着车钥匙,咋舌说:“等着看吧,姐弟俩能被他坑死。” “那些人呢?”我插嘴说,“就他妈让他们白打了?” “老六。”连巡没理会我,转头喊:“以后吃饭到这来吃,先到厂子把那些狗卵子给我揪出来,少掏一顿饭钱都不好使。” “我操。”鸡头忍不住笑了起来,“来回打车一百多块,吃啥都够了。” “车钱也报。”连巡抻直脖子说:“把电话要下来,随叫随到,谁敢跑腿敲折,我他妈还治不了这几个狗卵子了?” “行。”我嗤笑说:“哥们挨顿打,捞了张长期饭票。” “你埋汰哥呢?”连巡挂不住脸,抬手戳了我一拳头。 我硬起胸膛想扛,却仍险些被打倒。“咱等着瞎子办这事,倒时候不解恨,不用你,我他妈自己过来挨个拿刀豁。”连巡气愤说。 发现自己误会了连巡,我尴尬的垂头干笑。修鬼起身替我圆场,摘下连巡挂在胸前的太阳镜挂在自己脸上,笑哈哈的搂着我钻上了瞎子的车。 眼眶有些走型,回到和平区后我躲在洗手间里和修鬼不停洗着脸。 “窝火。”修鬼拍着自己的脸说:“晚上我得找个地方泄泄。” “你把床单给我洗干净了,别像鸡头那烂货,来事的他也干,没他妈把我恶心死。”我打了阵哆嗦说。 “绝经的他都干过。”修鬼撇嘴说:“明早晚点回来。” “知道啊。”我厌烦的说,随后琢磨要去哪安排自己时,居然想到了小腰, 也许仅仅因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总能静下心听我放肆的罗嗦,这个简单的理由居然让我开始想她。或许,每个男人都会想念这样的女人。只可惜,越来越多的女人只记得自己有张嘴,却忘记了耳朵听来的感情比任何花枝招、展甜言蜜语的爱情更可靠。 我打通了她的号码,却害怕起被她拒绝,“晚上出来,我六点在宏利门口等你。”我直截了当的堵死了她的借口。 半晌,小腰才接口问:“出去干什么?” “看电影去吧。”我想不出可玩的东西,无聊说。 “操,真虚伪。你直接说晚上去睡觉得了,我在影都还有床被。”身边的鸡头突然插嘴骂。 发觉鸡头的话揭穿了我的小心思,我脸红改口说:“那晚上去喝酒吧。” “醉了再睡。”鸡头毫不客气的说。 “晚上去摇头?”我瞪着鸡头问。 “摇完了不还是睡吗?”鸡头撇嘴说。 “有种。”我挑起大拇哥,回身四处找着东西。 鸡头反应倒是快,立即从椅子上跳下来,几步就蹿到远处,“瞎子晚上请吃饭,你不去了?” “我瞅他就犯恶心,你自己去吧。”我摆摆手,继续与小腰讲起电话。如果今天换成姐弟俩的亲戚主动找汪洋求情,我倒会觉得一切平平淡淡。换作夏德良得了人情做主,又把得罪人的黑锅背在汪洋身上,我不得不对这个人充满了烦躁。 “我得好好看看他怎么调理那两个会计。”鸡头念叨着离开,这话倒勾起了我的好奇。同样是不干净的人,我真的想看看夏德良如何替我们出气。 第297章 坑人 如果每天都有可以记起的事儿,哪怕是不开心,我想这都比空荡荡的无事可做要好。 夏德良的包票迟迟没有兑现,隔几天我也就忘了那些。修鬼的眼睛倒没大事,反而二郎的鼻子出了点问题,三天两头淌着鼻血。每天在和平区和李桐学校跑着来回,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似乎只认识这一条往返的路,其他道路或近或远或热闹,我都没兴趣留步。也许,是没了让自己对其它玩意感兴趣的兴趣,这比什么都要没劲。 每次开汪洋的车给李桐送这送那,我都会在傍晚路过市里新开的家居广场。那里每天也都同样聚着一群人,扭秧歌或者跳交谊舞,还算热闹。奇怪的是,我偶尔会停下车打量着人群,然后问自己:这些人笑什么,为什么笑,扭秧歌和跳舞是多无聊的事,即使摇头,我也不过是为了透透刚灌进嗓子的酒而已。 没有人告诉我答案,所以我只能冲着那些人的笑脸啐痰,所以我更加无聊。 冬天散了,我和我们的和平区却一直没有开业。事情不大顺,汪洋准备了几次,都碰上了让人反胃的风头。 第一次就是蘑菇姗姗来迟的出现。一群小崽子在一家迪吧里下药,将一个原本还算熟悉的丫头带进旅店轮了。不过药这东西不能掺着嗑,即使四号、五号这种剂量不同的同种摇头丸,混在一起嗑也容易出事,毕竟那些东西都会破坏人的脑子和心脏。蘑菇这种当年风靡一时的强奸药更不用提,稍不留神就会换来十几年板床的待遇。 这些小子在女孩的杯里没少折腾,放进去的药片连他们自己都忘记了数量。事完之后,几个小崽子溜回家养神,而女孩却躺在旅店里一直没有醒过来。老板发现送去医院后,多亏了派出所的干事十分注重,不然夜班那些大夫根本无法抢救回这条可怜的生命――据说脑子严重休克,抢救回来之后女孩的意识还是混乱的。 市里严厉扫了一圈,几伙在市外农村交易药丸的团伙都被揪了进去。汪洋不想在这种时候招风,于是把开业延迟了很久。 第二次多少有些无辜,至少我这种小混子感到无辜。市里以前有个外号土匪的哥们,原先是农民,天生命好,家里祖传下一副专治扭伤的膏药。市国营医院九几年的时候曾开价十五万,他没出手,就靠着每贴十块钱的收入过日子。要知道在九十年代,十几万比现在的几十万更阔气。 可惜这哥们玩的太虚,在各行各业都开始流行注册专利时,他也冒尖把自己的方子注册了一轮。 注册专利并不是保障自己的秘方或技术可以不被别人盗窃,相反,凡是注册了就必须公布所有的细节,就代别人可以大肆改用这些玩意。这种无聊的手段仅仅是一个名字而已,欺骗的也只是那些急于想被欺骗的人而已。 于是没过多久,土匪就发现几家大医院都在用他的方子,换汤不换药,里面多加几味没大用处的材料而已。 一气之下,土匪低价兑掉自己的方子,从小饭店到农机厂,几年下来钱没赚多少,人倒是认识了不少。加上这哥们办事不拖拉,遇见不顺眼的就狠命砸,名头混的很响。 因为有人叫号他不好使,不过是个农村土包子,土匪带人动手消了气,也把自己送进监狱养了几年。开春放出来后,这家伙脑子有点乱,在街边打麻将被巡警处罚时动了火气,把刚刚退伍下来当警察的小当兵打成了重伤。 跑的还算快,中午打完,土匪下午就溜出了市。(纯文字)但是没用,这种事不大但影响很恶劣的玩意根本讨不到好,用不着公安厅发一些a级、b级的统杀令,市局一个口头通知,他在第二天就被批捕。没有警察破不了的案子,谁都不用侥幸,只不过有些案子他们没时间或者没资格去破而已。 于是又开始整风,大惊小怪的事每年都会有,打个麻将就得没收桌面上所有的钱,道上的哥们都觉得这件事过了头。不过毕竟土匪做的太过火,那段时间稍有痞气的小子在街面上逛都会被喊过去讯话。是“讯话”不是“训话”,这是一位半夜把我堵在和平区门口的警察解释给我听的,还在手心比划了这两个词的写法。似乎我享受的是比较礼貌的待遇,可惜我感觉不出,。 那天晚上我倒是遇见了这半辈子中最好笑的家伙――一个小崽子。警察喊他过去训话时,他挺着脖子居然敢骂,先是骂警察说话不客气,随后解释自己未成年,警察没资格对他问东问西,一本正经的要求自己监护人来了之后才肯开口。 “滚你妈了个逼的。”老k在他身后踹了一脚,“问你你就说,还非得把你拎进去蹲半宿禁闭,你才知道在人家面前你就是孙子?” 因为这话,我和老k差点被请进去。 不管怎么说,很背的一段时间,和平区一直拖到了四月也没开业。就当夏天慢慢接近时,那一年老天爷也跟我们开了玩笑,搞出一片**大潮流,如果不是汪洋底子硬,早早就得关门大吉。 **刚来时,我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对着电视新闻发呆。一切都离我很远,只因为我身边没有死人。可我的父母不这么想,从早到晚打电话要求我不要随意出门,可我不能不出门,李桐的学校开始隔离,每天我都得去送一些东西。 终于,我看不见家居广场前的秧歌队,我偏偏开始想念那些笑脸。人果然贱,容不得别人在自己笑不出来时开心,又抛不掉想看见别人笑脸的念头。 亲戚家的一个孩子那年高考,虽然考试延期,但信心很足,主动打电话向我母亲要一些高考成功的奖励钱。 我碰巧回家,抢过电话把他骂了一顿,就在母亲的目瞪口呆中,我没有保留一个我知道的脏字。 学习是给自己学的,他应该庆幸自己学到的东西得自课堂,而不是像我淹在社会里数着伤口慢慢变聪明。 和尚的叔家哥哥开了家网吧,**时根本没客人,我跟着鸡头那些小子每天都泡在那里。老k迷上了砍传奇,天天带着人在里面边骂边打。我没耐性,只是跟着鸡头在聊天室里胡侃。鸡头似乎对这个冷冷清清的夏天十分抱怨,在聊天室里每遇见女孩只问同一句话:“出来见面不?” 连对方姓名长相都不问,偏偏他总能找出女孩,虽然长相大多违章。 小腰在家里养膘,和我关系一直不冷不热,但却经常在喝醉时给我打电话。有次电话周围似乎坐着她的一些女朋友,小腰让我叫她一声老婆,我没做。因为这点事,她酒醒后反倒向我道歉了许多次,至少我觉得她很可爱。 终于,夏德良给我找到了有趣的事,而且让我佩服不已。 汪洋大概也觉得自己不大顺,花了六万多买了一对金鱼供在和平区里招财。别的哥们心不细,汪洋把这俩位爷交给了我。 那天我正和二郎研究这对肿眼泡为什么值这么多钱时,许久不见的夏德良走进了和平区。见面就冲我和二郎点头,似乎跟我们很熟,不过我相信,他根本记不得我俩的脸。 “汪洋呢?我办事路过这扎一头,他不在?”夏德良问。 汪洋那阵子每天都去和平区站一会,感慨或是抱怨,比以前要用心的多。我看了看电话,说出汪洋一会能到后,主动替他搬了张椅子。 “我还有事忙,不坐了。”夏德良收了笑脸,“电话没打通,回头告诉汪洋一声,晚上那俩会计到这。” “有啥事吗?”我疑惑问。 “没事。”夏德良摇头说:“是好事,来钱的事。” 说完,夏德良嗤笑着走出了大门。 汪洋来到和平区后,我把夏德良的话转达了一遍,汪洋皱着眉,挥手示意我们都回家,自己却耐不住性子拿出电话打给了夏德良。 我没听到内容,心里好奇的要死。第二天我喊出哥们早早跑去和平区,问起昨晚有什么事发生时,长胜脸上全是笑。 就如同连巡曾放下的号子,姐弟俩实实在在的被夏德良坑了一次,而且是一大次。 帮姐弟俩暂时缓下了汪洋后,夏德良与他们的关系处的还算不错。当然,我相信他也收了不少好处,否则不会大方的要替汪洋平账。 昨晚姐弟俩登门后先向汪洋赔礼,然后就是轰轰烈烈的求情――他俩被夏德良下套,至少四家厂子等着夏德良帮忙脱困。 **时并不是所有的生意都受到影响,相反,一些原本冷淡的买卖却旺的火热。最明显的例子――消毒水。 **初期市里每天都得用掉大约二十吨到三十吨的消毒水,在出现隔离人群时需求量更大,这基本相当于原先一年的用量。而珍贵的是,市里根本没有一家专门制造消毒水原料的化工厂。先吃到螃蟹的是化工研究所下属的一家小单位,仅仅头期一个月就赚翻了天,超市脱销的不仅仅是方便面,那些来不及打上标签和商标的消毒水在上午就会被一扫而空。 夏德良使了心眼,主动找上姐弟俩,想通过他们的关系在消毒水生意上捞一笔。当然,他的心眼并不明显,不是任何人想干买卖就能在浪头过去前干起,那一堆审核足可以拖上几个月时间让人心急。 知道这里的水头很足,姐弟俩也慌了神,立即答应了夏德良的提议,也算作给他的补偿。 全国都在流行这新鲜玩意,临时购机器原料来不及,夏德良让姐弟俩出面租一些企业的化工厂。姐弟俩没转过弯,觉得租赁比自己购机器要妥当的多,当即就拍板。 造纸厂、丝织厂还有其他两家单位碍于情面,也是收了好处,将单位的化工厂租给夏德良半年。半年,很好笑,如果**流传那么久,我们这种人无聊也会死掉的。但被钱挡住眼睛的姐弟俩没考虑到这些,甚至没发现夏德良倒手把合同转到了他们的名下。 夏德良使了一把劲,从政府那里托朋友订了单子,又从几家大超市或人情或暴力霸占了供货,这些小钱都让姐弟俩发疯,连连夸口认识夏德良这种朋友是祖宗有德。 然而,夏德良的好心仅此为止。在姐弟俩面前吹嘘几次后,姐弟俩把供货的事情完全交给了他处理,而他并没有联系,只是催着俩人不停采购原料生产加工。至于原来拿到的单子,夏德良统统交给了自己的另一位哥们来干,赚的热火朝天。 造纸厂的两个大仓库堆满消毒水时,姐弟俩才发现事情不对路。一瓶消毒水够一家人用上个把月,没人拿那东西当啤酒顿顿喝。而且政府对**十分重视,控制的也相当严格,市里人心惶惶很久,终究没有出现一个病例。姐弟俩找到夏德良,夏德良也不否认,一句话,“我就是想坑你们,消毒水自己留着回家洗脸,还得租半年,自己挺着。” 租赁化工厂,并不是单单租用机器,工人包括领导的工资小费都得一一给齐,加上原料和卖不出去的消毒水,姐弟俩一下傻了眼。知道夏德良大概是为了给汪洋出口气,姐弟俩顾不上算计其他,直接登上了和平区大门。 长胜说到这连连摆手,指着门口金鱼缸后的观音座说:“昨天汪洋也没为难,就说观音落了灰,看着不舒服。当晚那个烂**就把金店的观音摆来了,二十多万,就这破玩意。你想想她到底现在亏了多少。” “操,活该,别当会计了,到这当小姐,我一次次帮她算着。”鸡头来兴趣的说。 “又不是欠咱钱。”我苦笑着说:“不能逼急了跑了?” “往哪跑?”长胜反问:“瞎眼狼做的也绝,两个彪子刚玩这条道,他就帮着去政府拉了表彰,还给两人送了什么文明标兵。都被政府夸成这样了,政府能让他跑了?跑了,那咱政府的脸往哪放?就治这种投机倒把的人,赔死也自己扛着。” “夏哥可真他妈狠。”我摇头说,“这半年下来,几百万都没了。走还走不了,天天逼着自己想死。” “咱玩不过人家,咱也玩不转转这社会,还得是夏德良这种人。”长胜叹气说。 我默认。不到两个月,他能把一家小日子丰足的人拉进火坑,虽然运气不错,但不得不让人佩服他的心机。 汪洋心情大好,当天晚上请哥们出去玩。冷清的酒店里我们闹了一夜,和尚不知好赖的叫了两个小姐,一千六的台费汪洋付,而且毫不心疼。 “观音明天你搬回家吧,我那人多手杂。”酒桌上汪洋说。 夏德良立即摇头,笑着吭哧,“我还能空手陪他俩玩?你拿你的。” 汪洋点头没拒绝,钱这玩意对他来说只是忙着的结果,并不是忙着的原因。但对我们来说,这得反过来。酒没喝透时长胜便依到了夏德良身边,“老夏,给哥们找条道。这和平区没开,咱也不好意思让汪洋养着闲人。” 夏德良得意的昂着下巴,偷偷瞟着汪洋,这让心急等着弄点钱花花的哥们都稳下了心。 晚上汪洋提前回去,留在酒店里的我们都凑到了夏德良那里,“钱这玩意好赚,有胆就行。”夏德良扫了我们一圈,“都是汪洋的哥们,我也不怕说白话。我现在手里就有道,想干的就留这听着,不想干的到外面继续玩。” 有个叫胖子的哥们立即起头应和,夏德良却耸肩说:“你不行,你嘴没把门的。” “哥说干啥就干啥,我要是把话透给外人听,我出门被车轧死。”胖子立即发誓说。 夏德良满意的点头,“我开个玩笑,我不怕你们出去说。说了我也不怕,咱下社会光有胆子不行,得有脑子。” 我立即听出他的事不会有什么好,转身想走出房间,但老k偷偷拉住了我。比起我,老k过的要郁闷很多。没钱的时候父母会给我一口饭吃,而他没这份待遇。想到我走后,那群哥们也大多会离开,我终究放弃了念头,留在那里听从了夏德良的安排。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像我这一种男人豆豆小说阅” 第298章 欺骗 [看书要上$六$九$中$文,百度输入$六$九$中$文就能找到,这里无垃圾广告书更新快!]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之后,夏德良终于沉下笑脸仔细数了遍人数。但让我们不解的是,随后他又端起笑带着我们走出房间去开发区的一家酒吧闹了下半夜。 第二天清早散伙时,夏德良从手拎包里抽出两叠票子,每个哥们都塞了几张。看着手里莫名多出的几张红票,我觉得一切似乎都是夏德良设计好的游戏,也许即使长胜哥没有提那句话,他也会想尽办法把这些钱送到我们兜里。当然,随后我们也不得不听他的安排,替“我们自己”捞钱。 拿人家的钱办人家的事,道理上说似乎无可厚非,不过事情往往相反,先拿到手的钱永远抵不上随后而来的代价。我有时会觉得这些所谓的道上的道义和做人的准则就是自己给自己扎好的绳套,吊死了是副全尸,死的漂亮,终究还是死了;没吊死半路逃跑的,活的长久,终究却还是没脸面的男人。 二郎觉得这些钱来的太痛快,心里犯嘀咕不愿收,长胜怪他不上道,硬是把钱捅进了二郎的兜子。.其他人也一样,拿钱的时候多少有些疑惑,但没人拒绝。 “事办没办成不要紧,这些钱就当哥请你们喝顿酒。”夏德良朝二郎摊手,走到包房门口轻轻关上门,才开始说起他的主意。 非典时流动人口和有发病症状的人口都需要隔离观察,时间长短不一,不过这些人的家属担心的程度却都相同。 “去套这些被隔离的朋友的话,把家里的情况问清楚,电话、联系地址都问出来。”夏德良直接进入主题说:“穷的咱不浪费时间,有点来头的咱也不得罪,挑些像样的把电话记下来就行。问出一个人,二百。” “问问电话就拿二百?”鸡头不可置信的问。 夏德良扭头笑了起来,“哥还能蒙你?被隔离的那几个大区我给你们安排,都穿的像样点,就说政府统计情况,要出电话地址后再确认一遍。嗯……就说政府给这些被隔离群众的家属补偿,每人几千块,让他们心里有个底。.以后的事我办就行。”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夏德良为什么搞起这些“慈善事业”,点点头和其他哥们把电话都留给了夏德良。 夏德良的动作倒是很快,没两天就叫我们去一家商场拿衣服。清一色的白衬衫、灰西裤,站在一起虽然自己觉得别扭,但外人看起来还真像出外公干的办事员。 夏德良随后告诉我们几个隔离区的情况,大多是外来人口聚集的地方,本地人很少见。(.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监督隔离的人他并没有替我们打通,我们也没提,心里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他也自然不愿意留下尾巴。 “问个电话二百块,市里市外怎么还不得有几万被隔离的?就李桐那学校,几千个学生随便挑点,我下半年天天拿鲍鱼就馒头都够了。”鸡头美孜孜的说,“这老小子脑子没抽筋吧?这便宜事都能让给咱。” “我瞅你脑子才抽筋了。.”我不屑的骂:“别去李桐那,万一出点啥事,汪洋不把咱剁了?” 二郎插嘴劝修鬼去连巡和汪洋那套套话,我倒是很赞同他的提议。 只不过汪洋太忙,连巡听完后根本不当意,“弄点钱花花,没什么大不了的。” 连巡随口还向修鬼讲了一些夏德良以前的事。夏德良与我们不同,正经大专毕业,当然,八十年代的大专比现在的大学要实在的多,并不是花花钱就可以迈进学校门槛。毕业后夏德良在市里建筑公司干过一段时间,身上还挂着高工证。不过夏德良心不塌实,倒腾公家煤赚了上百万,然后赶上装修浪潮自己开了家小公司。运气不大好,当年老百姓虽然都争着抢着换塑钢或铝合金窗、打月亮门墙线,但突然蹦出来吃这碗饭的人太多,夏德良初期赚了不少,后期却很难拉到活。 地产商接手企业单位的专利开始开发地皮后,进驻小区抢生意的装修老板们八成都跟黑社会有瓜葛,甚至他们本身就是黑社会性质的团伙。.夏德良在与另一家装修公司抢生意时,手底下十几个小学徒与对方动了手。毕竟只是凑在一伙的打工仔,虽然热血上涌时敢拼命,但过了兴奋头,那点勇气也就消失不见了。要知道我们这种人并不是练过武功打过枪,只不过这些事就是我们的饭碗,天天吃、顿顿吃,而别人,则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和这么久的耐性。打了几回,对头雇了黑社会天天来闹,一直把夏德良的生意搅和散局。 夏德良心里不服,高价从保安公司聘了几个真正的打手,结果给自己添了麻烦。一名保安勇过头,把一个道上小有名气的哥们打残了。 因为这事,夏德良跑到外地躲了几年。据说那哥们花了十几万买下两名保外的犯人,高低要弄死夏德良。 不过夏德良再回到这里时,一切都变了样。连巡也不知道他在外面那几年做了什么,在一次国营商场破产而对外招标时夏哥突然露了面。.当时汪洋带人帮着一位老板拿标,另一位老板没服软,一直边找关系边加价。到最后,标却落在了汪洋朋友那里。事后知道夏德良送了钱,很重的一笔钱,帮着汪洋买下了标。汪洋不愿领情,夏德良却坦白自己花钱是想让汪洋出面了了自己以前的事。 一来二回,夏德良靠上了汪洋,又帮着李桐的老爸跑动跑西。脑子够用,市里上上下下他都摸透了,现在成天夏德良没啥事干,就是跟在李桐老爸身后忙活。这几年混的风生水起,虽然道上知道他名字的人很少,但汪洋这些哥们却都知道夏德良不是好惹的主。最重要的是,李桐的父亲很得意夏德良,大大小小的事总是交给他处理。熟悉他的朋友喊一声瞎眼狼,不熟的朋友则恭维他是二老板。 老板这个词从我们嘴里说出,并不是夸奖的意思。所有人都一样,一旦身边的人成了老板,那也就代表永远不会和自己处成哥们。 不怕流氓学文化,就怕文化人耍流氓。.知道这些后我也有些头疼,但除了二郎外,其他哥们都不当意。赚到钱就是好事,谁又能管得着其他。况且夏德良不是到处乱蹿的钩子,至少看在汪洋的份上他不会把我们轻易陷进去。 就这样,我们稀里糊涂的成了夏德良的帮手,每天我都会对着镜子扎好领带后,夹着只放着烟和打火机的皮包钻进隔离区。先是跟那些发牢骚的监督员客套,随后按照夏德良给的名单编造自己是某人的亲戚,最后就是要出里面人的电话,昏天暗地的把自己装成政府救济人员。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嘴一点不笨,只要有了票子,几回之后我就背的头头是道。 钱拿的也痛快,我们把记下的地址电话和简单家庭情况交给夏德良后,第二天他就会给钱。当然不是全部按人头,有些他觉得不适合放钩子的人会被踢掉。即使这样,每天一两千块轻松拿到手。 说我们发了疯,这不夸张。. “您好。我是市委非典特别小组的工作人员。政府对你们的情况非常重视,也对你们被隔离这段时间耽误的经济和其他一些问题很关注。市里下了文件,每位被隔离的群众都可以领到五千块的补助金。所以我想问问您家里的电话,方便的话把家里成员的简单情况也说一遍。” 词大概是这样,夏德良教给我们背的。至于为什么非得问出家里的电话,夏德良并没有告诉我们。一般下钩子骗人,大多不愿牵扯太多。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我们的借口是送钱,只要不是自己掏钱,很少有人还会去琢磨自己意外拿到的钱是否合理。如果真有这种人,我倒情愿认为自己生活在公社年代。 白天抄电话,晚上睡姑娘,在时代玩的时候,兴起了,我们通常直接砸一叠票子在吧台,“剩下的当小费。” 不过可以相信,基本剩不了多少。装逼的方式而已,我们不在乎别人的讥笑,自己觉得爽。.包括一开始不屑一顾的二郎也开始眼红,加到我们这里一起去下钩子后,他比谁的成绩都要好。 鸡头分析了很久,最后确定二郎的大肚子可能就是他办事顺利的原因。能在行政人员里挑出像我和鸡头这么苗条的很难,所以我和他总得多费很多口舌才能让别人相信。 半个多月,大概每个人都赚了一两万,夏德良让我们不要再干时,没有谁还抱怨。很奇怪,这些钱赚的容易花的也快,结束时我发现兜里居然没剩多少。不过让我继续磨着夏德良再要几个电话,我也不愿。没有谁是傻子,尽管知道自己办的是错事,尽管自己还继续办着,心里越来越发慌的感觉却是实实在在。 不差多要一个电话,我每次都是这么安慰自己。这个借口很可笑,如果出了事,或许我会说,不差多蹲一年。多他妈可笑。 凡是可笑的事都不值得可怜,也许嘲笑才是人的本能。. 我们收手没几天,汪洋忽然打电话把我们全都叫去了和平区。 大门关上,汪洋把我们十几个人都叫到一起,一点没给面子,抬腿挨个狠狠踹了一脚,包括平常跟他关系不错的长胜。 “我他妈让你们死,你们死不死?”汪洋恼怒的喊,“以后再干什么事,自己掂量好,有这回没下回。” 老六脾气很大,站出来伸手就推汪洋。站在汪洋身后的连巡没客气,冲过来扯着老六的衣领子,按住头一脚踢在了下巴上。 老六倒下去时候我很怕,他的样子太难看,双手捧着下巴的样子让我怀疑他是不是脱臼疼的喊不出声。 老八刚迈步,连巡立即瞪眼看着他,特好使,老八停下了脚。 “我脾气大了点。”汪洋忽然叹口气,矮身拉起了老六。见老六捂着脖子瞪着自己,汪洋竟转身走到茶几边,握着玻璃杯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玻璃杯碎了,汪洋的手也见血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人这样补偿别人的愤怒,我很惊讶,甚至佩服。无论如何,我不会用自己手掌心那些嫩肉作为碎玻璃的窝。 汪洋手心的血出的很凶,没一会整只手开始垂血,而汪洋连看都没看,只是平静的看着老六,似乎在等着老六消气。 “够了。”老八吼,“以后你说句话,啥事我都给你办。” 汪洋摇头说:“我不是那意思。” 连巡喊长胜去找点东西给汪洋擦手,汪洋就托着自己满是血的手掌说:“咱出来是为了钱,但也得看看钱到手,自己能不能拿得住。” 说完,汪洋走过来搂着老六走出了和平区,留下我们面面相觑都看向了连巡。 连巡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忽然笑了起来,“操,汪洋就这德行,别当事。” 随后连巡又沉下了脸,说出了一些让我后怕的事。 夏德良这些勾当终于见了光,汪洋早早就听到,找朋友问了很久才知道夏德良和几个南方人勾搭在一起。我们要到电话后,夏德良再找人给隔离者家里通话,同样的理由,但却要求家属给出存折或信用卡号以及身份证复印件。 这些人的手段我至今没搞明白,只知道那几个南方人有一套,或骗或耍手段,从这些存折里弄出不少钱。我们这些人就拿了那么多,他们到手的当然更惊人。 事情出现的快,结束的更快。毕竟非典是大事,政府没多久就查出这种行经。而且这并不是独一份,在外省也出现过相同的事,过程或许有些区别,结局却都一样。天下骗子都是一家,没有高明和独特,只是一部分运气比较好而已。 可惜,我们的运气太差了一些。 警局开始调查,而且很重视,一场非典已经把社会闹的沸沸扬扬,有人趁火打劫做这些,自然要给予严厉的打击。局子的朋友要立典型,小组已经建起来,破案也就是早晚的事。汪洋知道后立即把我们找到这里,发火也是因为我们贪心。 知道事情原由后,所有人虽然惊讶,但大多松了口气。汪洋肯这么做,就代表他肯帮忙。不过我和我的哥们都藏了心眼。道上出事,最直接的解决方法就是找人扛。不是论资格论义气,而是论出道的早晚。在和平区,我们这些人是最嫩的,与汪洋的关系也是最远的。 半晌,修鬼咳嗽了一声,“哥,有啥事我们能帮上?” 连巡明白我们的意思,点头说:“下午你几个跟我出去办点事。” 我难堪的笑了几声,看向二郎。二郎原本严肃的表情立即挂上笑,歪着嘴冲我连连摇头。 {六}{九}{中}{文}{地}{址}:{}..{} 第299章 分岔 “我不管,我要是出事,别人一个也别想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要么一起进去。”出了场子,鸡头在我们中间抱怨,“我要是进去了,我什么事都抖出来。” “俺几个你也抖?”二郎侧脸问。 “一个都跑不了。”鸡头硬起性子说。 没人责怪他,这种事只要一个人开了口,其他人或发泄或立功都会把其他人揪出来。派出所单独询问的好处就在这里,进了办公室,看到翻开的本子,每个人琢磨的不是自己要被记下什么,而是别人会替自己记下什么。 “我进去,我他妈也说。”老k瞥着二郎,“谁不说,谁是傻逼。” 看着已经坐进车里的连巡,我半晌一句话也想不出。修鬼是最沉着的一个,走到车前问了几声。 结果让我们很意外,汪洋在开发区一家饭店给我们订了一桌菜,中午让我们自己过去扫一顿。**时无事可做,想起以前的事,我曾在劳务找来几个残疾人到和平区做清洁。长胜知道这事,并不赞同。几个残疾腿脚还行,但或者哑巴或者弱智,长胜说好心只能拖累自己。 我可没那么多好心眼,我托连巡去跑了几躺腿,虽然最终没因为残疾人就业全免和平区所有的税,但降了一半的税钱至少会在无法开业时找到些平衡。 汪洋说这事办的不错,中午给我们安排了一顿饭,顺便还给我们找了件事忙活,替别人出面的事。 司空见惯,一家拉面馆的老板做生意时碰上几个喝高了不肯掏钱的痞子。老板的儿子有点血性,抻出菜刀在拉面馆里砍翻了人。不过安分的人忽然发疯和我们这种痞子不同,我绝不会朝着别人的头和前胸剁那么多刀。 幸好没出人命,在医院里被理成光头的两个痞子开始放赖,让老板的儿子或者去监狱里蹲着,或者拿出几十万消灾。 拉面馆的老板和汪洋没有联系,不过道上就这样,逼不得已的时候只听过名的人也敢去求。于是汪洋让我们去医院聊聊,至于老板的报酬让我们和连巡事完之后领着花。 这是好事,但没办法搅和开我们现在的心情。打车跟着连巡来到饭店后,修鬼夹着首先端上来的赠送的小咸菜一口接一口灌起啤酒。 连巡一直没吭声,快散席的时候接了通电话,终于换上笑让我们继续留在房间里。 他前脚出门,夏德良后脚就走了进来。知道是连巡卖面把他请来后,我不由对连巡充满了感激。 这种场合我不知道如何客套,修鬼反倒老练的端着酒杯与夏德良交起好来。 “心里都还惦记那点事吃不下饭吧?”夏德良酒量不错,边喝边说:“下午跟我出去一趟。” “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肯定不干。”二郎没给好脸色,脱口说。 夏德良张大了嘴,慢慢的把手里的酒倒在了桌子上,“你说这话,我不爱听。” 我连忙戳了二郎一拳,“别听他逼逼,哥,下午去干啥?” “为了这点钱,谁也不能到里面老实蹲着。”夏德良盯着二郎说:“要真查到你头上了,你能不把我说出去?” 夏德良不白给,二郎被说中心事后尴尬的垂下了头。 看看手表,夏德良起身走到房间外的走廊打起电话,没有继续对二郎说话。二郎青了脸,咬着过滤嘴盯着我,我没什么主意,只能起身和修鬼走出了房间。 “喝的差不多了?”夏德良捂着电话冲我俩说:“先到楼下等着我吧,账谁也别跟我抢。” “汪洋哥结完了。”我接口说。 夏德良嗤笑的表情让我不明所以,走到大厅喊过服务员后我才得知,汪洋只是在这挂了名。我犹豫着想掏钱时,夏德良已经赶过来替我们把账平掉。 看着他大方掏钱的样子,我忽然明白为了那点钱,为什么明知道是犯法的事却仍去做的原因。很简单,在夏德良面前,我们拿到的是实实在在的票子。尽管少,但我们拿到了。尽管脏,但我们有东西可花。 夏德良花样不少,知道他要带我们出去办事,我立即上道拦车,夏德良却电话喊出一位哥们给我们送来了一台。 后排座放着旅行包,我没拉拉链摸了一把,全是家伙。 把修鬼几个人喊去夏德良的车后,我带着鸡头、东子他们开车尾随。鸡头抱着旅行袋,一路上除了斧头想打开看看都是什么样的家伙外,其他人都不愿碰它。 车开了很久,出市在高速上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夏德良的头车才在道边停下。斧头挎着包跟在夏德良身后,看他的架势,似乎不论我们要迎来的是什么,他都想尽快把事解决掉。 我把包抢下来交给了鸡头,我倒是希望现在会有警察临检,那样子鸡头跑掉后,我们都可以平安回程。这种滋味并不好,不管夏德良安排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得去做。就像他已经下好套子,从酒店塞给我们的那几张票子开始,我们不得不替他办着我们猜不到的事。 沿着农村土道走了一段时间,夏德良在一家二层民房前停了下来。修鬼会意的上前敲门,半晌一个矮个子探头张望,脸上都是惊讶的表情。 “我站在外面说话?车我还停在道边没熄火。”夏德良摇头说。 矮个子咬咬牙,把我们都迎了进去,领进一楼正门旁的卧室。 房间里只有三个人,除了矮子以外,其他两个人假惺惺开口问好的声音是外地方言,我竟没听懂全部。 矮子盘腿坐在床上,忽然说:“你带人来啥意思?” “知道哥几个要走,我不得来送送?”夏德良打量着房子,悠闲的走出卧室在其他房间转了一圈。像是在欣赏格局,但他走回来时轻松的模样,我立即猜出这里只有这三个家伙。 随后摆弄着床脚堆着的几个包,夏德良冲修鬼说:“去把门锁上,我跟我几个朋友说点熟话。” 矮子随即瞪大眼从床上跳下来,没等他动手,鸡头狠狠把肩上的包砸在地上,出怨气般吼:“你给我老实站那。” 老k矮身拉开包,抽出刀子就迎上了矮子。 全是新刀,漂亮的让我有些自卑。小时候出来混,水果刀、木柄片刀,订点发刀时我领到的大多是这些玩意。而现在,那些街面上晃悠的小崽子们各个都藏着这种够艺术的玩意。刀头大多挂着锯齿,握柄也带护手,血槽几乎一直通到刀尖,就像巴不得把对头的血全部放干净一样。 钢质的刀子上没有任何污点,轻轻搓着大锯齿,我不由自主的感到胳膊在发颤。每次我都是这样,每次我都握不稳刀子,手心的汗和手上的劲较量着,哪怕别人只对我瞪一下眼,我都有可能控制不住冲上前豁人。 矮子变了脸色,另外两个外地人则干脆靠到窗边指着夏德良哆嗦着开始废话。 “把他仨放了?”我啐口痰用胳膊肘狠狠在墙上撞了一下,走到夏德良身边问。 “放了?”一直没答话的夏德良疑惑的看着我笑。 “放血。”我解释说。 “等等。”夏德良笑起来,脸上的泪痣显得那么生动。 “咱以前处的不错。”夏德良坐到床边点上烟说:“干买卖是头一回。还行,钱没少赚。” “捞足了你还到这来干嘛?狗急了也能跳墙,你别把我逼急了。拿两把刀就能吓唬住我?”矮子嘴硬说,但身子可没有一点配合的意思。 老油条都是这样,出事时遇见我们这种面生年纪轻的人,大多不会扎刺叫号。老痞子混的是嘴,小痞子混的是拳头,至于他和夏德良这种人,混的当然是朋友、关系和面子。 可惜,夏德良并不给他面子,弹掉刚点上的烟,变脸说:“你们要的东西我都给齐了,不过我仔细琢磨过,这钱分的不对。” “哪不对?”矮子见我们走上前示威,心虚问。 “虽然咱四个人一起干,可现在是在我的地头办事,钱分四份,这不大对。”夏德良突然又笑了,表情快的让我想不出他怀着什么心情。 “我也不跟你废话,你想咋分?”听到谈钱,矮子稳下了心。 “你仨明天还得走,我留一半给你们,就当哥们送行了。”夏德良点头说,仿佛一切已经定了下来。 矮子和两个外地人互相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头答应。骗子不像我们,那些事我没做过,但听过很多。被人抓到手脖子送进去的骗子,原因并非他们手段低劣,而是他们太过贪心。眼前的这三个人虽然对着刀子都显得发软,不过眼角打滑的样子证明他们并不是在怕,给自己找退路而已。 其中一个外地人忽然改了口,“我们为什么明天走?这事现在正在查,我们一走,那不得被盯上?” “我让你明天走。”夏德良仍是判决般说:“要不是我盯的严,你们老早就溜了吧?别跟我玩那套,远了咱不说,就在这一亩三分地,还没谁能诳我。” “你这话说到哪去了。咱一起办事,我仨怎么能把你自己丢下。谁也不知道这事这么快被查。”矮子接口缓和说。 “我想了,这些钱你们提出来不出半个月,你们肯定能跑。留下我自己在这替你们担着,是吧?”夏德良低头说:“知道这事为什么这么快被查吗?” 矮子摇头说:“运气,运气。” 夏德良哈哈笑起来,“我去告的。” 他的话一落,屋子里的人全都闭上了嘴,我甚至觉得脑子一阵发蒙。 “我也是受害人。”夏德良单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开玩笑似的说:“我表丈家的钱也被你们提了,还是你们第一份动手提的钱,这都没看出来?” “你什么意思?”矮子刚刚点上烟,烟叼在嘴边一直颤悠的模样就像他的身子。 “没啥意思。你们现在也可以去告,顶天我说我被你们骗了,好心办坏事。我家被骗那几万块也不是小数。”夏德良掰着手指说:“我不单单是报案,我帮你们把以前你们的事都抖了一遍。现在政府办事效率高,第二天就出简报,第三天就立小组。我看你们跑远点吧,把剩下那半份钱给我,我兴许能帮你们拖几天。人家查案子也累,那么多突破口选一个,还得在打草惊蛇前把同伙都找出来。我要是一不小心帮错了忙,你们还真都得进去。” “老子大不了跟你一起完。”矮子忽然发了狂,顶着老k的刀子骂。 “你爱跟谁完跟谁完。”夏德良念叨着说:“我有本事让他们查你,我就有本事让他们查不到我。你,你从头到尾知道我参与这事吗?” 夏德良突然指着我,我怔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我不知道,这事是他仨直接找我们办的,我们也是被他们骗了。哥扔句话,我现在去自首。” “自什么首。”夏德良递给我一根烟,摇头笑,“人就那么几十年,干嘛去那种地方靠着?外面灯红酒绿的,不就一点钱嘛,没了再赚。” 矮子汹涌的喘着粗气,一字一字说:“从一开始你就这么算计我们的?” “是啊。”夏德良缩着脖子装出惊讶的模样,“现在脑子变精了?你别说没用的,你们找上我,不也是想找个显眼的冤大头替你们挡着?对了,现在的公安给的线索费可不低,开价就是五千一万的。我得把这钱也拿来?” “我们明天走,你得保证我们出省。”另一位一直没说话的外地人冷静的说。 “我车都给你们送来了,黑牌,有空自己换了。”夏德良冲我伸手,我立即把车钥匙递了过去。 “想清楚了,今天我见不到钱,我可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夏德良说完就示意我们收刀走人。 临走时老k打了矮子一拳头,矮子硬挺着脖子瞪起了老k。 夏德良像劝架一样拉走老k,还对矮子和蔼的笑了一番。 出了门,夏德良收了笑,不轻不重的责怪老k办事太莽撞。 打个人而已,我们都不觉得那有什么过分。鸡头好奇的顶了一句,夏德良严肃说:“矮子不好惹,身边藏着枪。要不我带你们来干嘛?” “有枪他还装什么孙子?”老k不屑的骂。 “头些年他跟别人喝酒,酒没喝好,枪口顶着别人的脑袋,把敲碎的啤酒瓶子插人家嘴里去了。”夏德良嘲笑说:“因为这种事挂了通缉的人,都是扯淡的傻子。你开一枪能怎么?还不是半辈子住警察眼睛里了?” 老k这才后怕的轻轻点点下巴,夏德良耸肩带我们走回车,随手从皮包里又开始翻钱。 鸡头把旅行袋塞到夏德良车尾箱后,忽然问:“哥,你以前跟他们挺熟?” “还行。”夏德良掏出的钱足足有两方,一只手似乎握不住,这让我对他那种随身带着这么多现钱的习惯很费解。当然,我很嫉妒他能有着这种习惯,心里也偷偷妄想这些都是分给我们的钱,虽然我不觉得我们有资格拿到它,至少我们没在这些钱面前豁开一道口子、淌下一滴血。 “挺熟怎么还闹成这样?”老k口直心快的说。 “做生意不能找朋友,这你都不知道?”夏德良讥笑说:“一起干买卖的人能成为哥们,但是哥们不能一起干买卖。” 老k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就像已经忘掉夏德良刚刚卖掉一群朋友般,盯向夏德良的眼神透着谁都能看出来的欣赏。 “不用听汪洋说,他都是吓唬你们。事不就这么结了吗?这阵子小日子过的都不错吧?”夏德良开始数人头,鸡头立即蹿起很高。 “早他妈花了了。”老k搓着脖子说:“大夏天的不爱动弹,逮哪就坐一天,钱跟流水似的往外漂。” “钱这玩意一茬接一茬,再有事我再叫你们,挣钱不就是为了给别人看吗?好事哥忘不了你们。”夏德良给我们分钱,一共八个人,一人二十张红票,大方的就像这些钱是废纸一般。 老k难得的主动替夏德良点烟,“还有啥事?” 我突然生出烦躁,就像嫉妒自己的女人被人哄走,说不出滋味。我直接拉着老k说:“有空咱得请夏哥好好喝一顿,和平区还有事,咱先回去吧。” “有个屁事,半死不活的地儿。”老k摆了摆手里的票子,不耐烦的说:“指着它,孩子都饿死了。” 我局促的站在一旁,硬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老k说的并没错,尽管汪洋给了我们一个饭碗,但是夏德良给我们的却是一块金砖。虽然夏德良不是我们这种人,虽然他处处耍心机迟早会害了跟在他身边的人,但现在、眼前,没人能拒绝。 “下午没什么事,公众场合封了挺多,我一个老同学弄了个渔场没人玩,都跟我去溜溜?”夏德良看着表说:“下午钓钓鱼,晚上就在那吃。” 老k和和尚立即答应,兴奋的招呼我们拦车走人。 我看着二郎,二郎摇头笑了一下。我看着修鬼,修鬼也正在看着我。但我看向其他人,他们却根本没心思同样看着我。 两辆出租塞着他们准备跟夏德良离开,我和修鬼、二郎没动步,我想我们的心都不好受。 我们本来就是一群走在岔路上的人,而现在,我们却又继续分岔。我甚至想拉着老k他们喊,你们早晚会后悔,夏德良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想到,如果不去,他们现在就会后悔,早晚而已,我又有什么资格让他们留在我身边。况且他们同样知道自己选的是什么,错和后悔是两件事,我们这种人在乎的本来就不是对错。 这比任何都要苦、都要涩,如果知道一条路只有自己在走。 我蹲在路边抽起烟,我把烟盒里剩下的烟都倒了出来,攥在手心。我开始觉得烦,除了它们以外,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分给谁。而它们,又是那样不值一提。 车离开很久后,我无力的喊修鬼拦一辆走我们路的车,这时鸡头却带着车停在了我们的面前。 “太**热了,还是回和平区阴凉去。”鸡头冲我笑,我看到车上还有东子。 “修鬼不去,喝酒没意思。”东子替自己解释。 “操,跟你喝酒更没意思。别人喝酒用瓶子,你喝酒用瓶盖就够。”修鬼边笑边拍着我和二郎的后背。我感到嗓子发酸,我把手里已经折断的烟都塞给了东子和鸡头,甚至不愿去想他们的感受。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像我这一种男人豆豆小说阅” 第300章 棋牌 [看书要上$六$九$中$文,百度输入$六$九$中$文就能找到,这里无垃圾广告书更新快!] 从第二天开始,老k那些人再也没有到和平区。场子里的人不少,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离开,也许不论一个人把自己想象的如何重要,这个社会上,最不值钱的永远却是人。 我打过电话想找他们出来喝酒,不过这些人很忙,夏德良把他们带进了市交通局下属的建筑单位。挂个名而已,这群小子每天到厂子里溜达一圈,每个月似乎可以拿到不错的薪水,至于需要做什么,夏德良没有说,他们更懒的问。 我帮他们办过一件事,可惜没有见到他们的面。夏德良不小心得罪了质检站的一位朋友,那家伙口气很硬,放出的号子也不大好听。 夏德良毕竟还算个生意人,想让汪洋托朋友套套交情。汪洋没这份心思,随口把我和连巡摆了出去。可笑的是,连巡只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便忘记了这件事。 解决的不难,如果知道这个社会上没有哪个人会一直高高在上的话,一切都不难。我直接找上了质检站的另一位主任,答应夏德良的下一个活随便他提成,只要能运做起来,钱不是问题。. 就这样,原先那位大爷主动找上了夏德良的门槛,虽然没说软话,但已证明他了解到位置可以帮一个人捞到钱,但钱一样可以帮一个人买到位置,而且更加简单。 事情过后,汪洋给我印了一盒名片,一家实业公司的名片。汪洋只是说那家公司是李桐父亲在外地投资的餐饮企业,其他却没提。连巡也有这个,听他说,李桐父亲的一家外地酒店去年净利过了五千万,不过钱都投在了公园、乐园一些赔钱的买卖上,倒没剩下多少。 酒店的利润本来就很高,道上干这一行的朋友经常说,酒店的房间与火车车厢一样。 不是指面积,而是它们的利。一趟长途火车一年赚个二三千万是正常的事,一家酒店跟这比起来毫不逊色。当然,酒店开的不是气派,而是人脉。在这一点上,没有人比我们更会巴结和结交朋友。 我觉得世界变的越来越快了,我刚出来混的时候觉得一个刺青就是自己身份的全部,到了现在,一张名片才是主菜。 名片上我只是个业务员,不过挂在汪洋的名下。.这就像一张通缉简报下的介绍,我并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大概是自己的运气实在不错,一年多下来办了不大不小几件事,汪洋慢慢会主动打电话叫我出去吃饭,给我找的活也越来越多。 非典刚结束,李桐一直到处找人陪着她玩,小腰也出门透气,每天开着她母亲那台polo在我眼前转悠,可我没时间。 从市里到渔港打车大约需要五十分钟,坐微面的话也只是一个半小时之内,可就是这么短的路程里,却足足分出三四伙车霸。 仍得感叹一下社会在变化,以往在t市,几乎一条线上的车都会被一个大哥控制。但现在,差不多几公里就出现一伙人收钱霸车,而且这些人关系都不错,甚至会帮另一伙人拦住过界的车。 汪洋一个朋友的朋友,也许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找上了我们。他兑下一台面包跑通勤,在那条线上天天被收钱,而且在一些人流大的站点,他根本不许停车拉客。前段时间他没顾忌这些,偷着拉了两个人。没跑出多远,追上的两台车堵住他后,那些人就在大白天动手砸车,而且把他的手指打骨折了。. 汪洋不爱管这些事,连巡问我去不去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夏德良,我看着修鬼,我只说了一句话,“能给多钱?” 连巡怔了一下,但很快冲我笑,随即打电话过去问了几句。 五千让我们替他出口气,连巡歪头笑,立即扯着嗓子在电话里骂了起来。 “五千不少了。”东子在我耳边说。 “我就是不认识那条线上的条子,我要是跟他们熟,一分钱我都不要,我把他们都赶跑,我自己过去搞车跑线。”我摇头说:“打完他们就结了?不用两天,被他们喂足的那些人肯定能找上咱要钱。说的都挺好听,操,一条道养两条道上的人,都是一个**味。连巡哥,告诉他去一个人就给一千,打完了赔的钱也得他拿。” 去了十几个人我忘记了,我只知道回来的时候我们开回了一台二手桑塔纳,只跑了一年半,倒手还能卖不少钱。 雇我们动手的那哥们也是来了真气,一个挺老实的男人站在我们身后脸红脖子粗的骂爹骂娘,那还打着石膏的手指起来力气比我们要大的多。.我想,也许他这样才是真正的痛快。 有个路霸挺有纲,被我们按在车尾踹了很久还不服软,二郎有些发火,拿着棒子狠砸他的胸口,一直把他的嘴砸出了血。 挺严重的,内伤,那些血挂在他的嘴边慢慢淌,却很久才能落到地面。 看着那副模样,我竟忘记了自己正在干什么,也忘记了是什么正在承受这些。我只是盯着悬在半空的血丝发呆,想起了以前经历的每次。我忽然发现,我从没见过谁会大口大口爽快的喷出自己的血,也没见过谁流完、吐完血后,嘴和伤口会干净的就像刚喝完红酒。原来不管什么样的人,他们的血都是这么舍不得离开身子。 我想赚钱,不管怎么样都好,我只是想赚钱。我当时想到了这些,不是厌烦,而是觉得这种事、这种画面,已经让我撩不起兴趣。况且,我刚刚被别人从身边抢走了对我很重要的一些,我不想再失去点什么,尽管它们也许并不属于我。. 不过让我吃惊的是,自从拿了名片,我被汪洋叫去办了好多手续。就连父母都一直发愁的一些保险,那张名片也都帮我一一上足。给的越多,套的也越牢,值得庆幸,汪洋并不是那种人。如果是夏德良为我做了这些,我真得考虑自己是不是正在切掉自己的肉一块块向外卖。 作为报答,汪洋一位朋友的葬礼,我和修鬼、鸡头他们凑了一方当成送葬费。死那小子外号小三,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三年前过生日与人斗殴被判了一年,出来后哥们给他接风,当天喝点酒与人打架,于是又被判了一年。今年出来后老脾气没改,不同的是,这次不用被判进去,直接被人误伤捅穿了肺,挂了。 我觉得他的日子很有意思,一年年在监狱和包房里来回,我甚至怀疑,他根本就不想出来。有时候,监狱比外面要舒服的多,因为那里可以把一切都困住――小三的哥们以前被人干死,道上的人都说小三如果够义气的话,就算自己不动手,也得花钱把对头埋了。 大概就是这句话逼的,小三不愿离开监狱,不得不离开那里后,他死了。. 小三死后,没人再提所谓的报仇。东子在酒桌上喝高了,指着连巡问要不要他帮忙搞谁,连巡抽了他一个嘴巴子,特用力。 “我让你去,我是害你,你让我去,你是害我。”连巡随后说:“谁要是自己想去,我不拦着,自己想好了,活着死了没什么区别。” 我们这些人说的话,永远上升不到什么高度,只不过,说的都是自己想到的东西。如果不是那么多次流过血、受过伤,我们也不会知道死了和活着没有区别。当然,我相信人这一辈子总会找到另一个人或一件事值得自己用生命去承诺,可我没有找到,或者我没有发现。 李桐新学期开学时,她缠着汪洋想要台车,要一台与汪洋一样的a8。 汪洋没有同意,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古板的男人,口口声声责怪一个学生不能那样招摇。李桐知道我们好说话,于是瞪着眼睛要我帮忙。我很羡慕她的命,我开了很多年车,却连一个方向盘都买不起。 我劝了汪洋几句,汪洋终究宠着李桐,答应买台女式车,可李桐却盯着a8不放。.两个倔性子的人因为这件事开始吵架,而我只能悄悄离开他们的周围。 不巧的是,小腰忽然开车跑到和平区找我们玩,那辆银色的polo使得李桐闭上了嘴,只是怨恨的看着汪洋眼红。 我急忙拉着哥们挤进小腰的车,生怕汪洋来了脾气把车砸掉。 小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笑吟吟的让我们替她找个乐子打发时间。 “以后没事别到这转悠,闲着就跟你妈你爸去喝酒。”我后怕的张望着和平区说。 “他俩要不到处忙,要不就坐在社区打麻将,没空陪我。”小腰抱怨说。 小腰的父母给她安排了一家精品屋,没出两月就关门了。她那种遇见事先想半小时的个性,也许确实需要我们这种人替她安排乐子。 “社区不是早就被封了吗?又让开了?”我好奇说。 “刚让开。”小腰接口抱怨。 “挂什么牌子?”我来兴趣的问。. 小腰摇头不懂这些,我也懒的继续向她追问,立即让她把车头挑向她父母总去的社区。 修鬼不以为然的说:“咋?你还想看那地方?我宁可饿死,也不去那地方天天熏烟。” “咱不会找人看?”我不屑的讥笑,心里却认为重新开起的社区一定与以前有所不同。 果然,扫了一圈门脸,我便发现现在的人活着越来越没劲,一家挂着棋牌社招牌的民居房玻璃上挡着窗帘,透过门缝我看到里面桌子并不多,但却满满当当,甚至还有客人站在旁边等空位。 “操,都他妈下岗蹲这了?”二郎无心的话,让我觉得很有趣。 “我去找连巡问问。”我首先跳上了车。 连巡开始并不在意,替我打电话问了一些,结果却让他也动了心。 麻将馆登记的是棋牌社,新规定里把麻将归到象棋、桥牌一类益智休闲的游戏,真不错,而且注册资金和执照申请很简单。加上不需要装修,也不需要街边的抢眼房,一个月税和房租加起来一两千块足够。.当然,这种地方主要招待的就是退休和下岗赋闲的客人,抽水也与我们那种小赌场不同――不按局抽,而是按时间,除去晚场,一桌一天抽二十,十桌就是二百,一个月下来净赚三四千并不困难。 无本买卖,几张桌子几副麻将,雇个哥们收收钱,至于其他一些赌桌上的问题,对我们来说司空见惯不用担心。 研究完后,连巡立即亲自开车来到小腰说的那家棋牌社,没搭理老板的废话,直接让他拿出账本看看收成。 二郎仍觉得无聊,扫兴说:“一个月几千块,在这靠着多憋屈?” “我又没说只搞一家。”我笑着对他说,二郎立即换了副表情。 鸡头昂着脑袋还在计算,“一个月一家就当三千,十家就是三万,一年就是三十多万,明年我就能去日本玩鬼子了。” “你挑地方,哥拿钱,咱半劈。”连巡走出棋牌社后截口说:“哪个小区有钱人多,咱就去哪。” “那不得赔死?”我耸肩说:“高档小区开不起来,那些有钱的爷们多装逼,心里想玩他也不来,怕别人说他闲着。.咱就找穷人多的地方,上了麻将桌,输的都是现钱,谁还管什么家底。” 连巡点点头,“这个照好拿,几天的事儿。咱先开几个?” “弄两三家看看,赚到钱就继续。”我接口说。 “等咱弄明白了,这满大街不都是麻将馆了?”修鬼摇头说:“先整五家十家的,反正不赚就关门,又不赔。” “操,咱想在哪开,谁还能站在眼前不挪地方?”连巡拒绝说:“听晓峰的,先试试。注册一家也得三五万的,你当哥那钱都供在家里随便拿?我瞅这家不错,让他搬了,咱在旁边弄一个试试?”连巡瞟了小腰一眼,尽量客气的向我问。 我同样看着小腰,半晌又嘲笑自己的顾虑,点头说:“我在这找地方,找完地方我就把这家棋牌社给挪了。” “峰哥,这种活就算赚不了多的,挣口饭吃不轻飘的?怎么没几个人干呢?”东子不解的忽然问。 “都他妈觉得这逼玩意是赌博,不是好东西,天天揣着钱到这里玩,但就是不敢拿着钱开,怕别人说他们,也怕这里面黑。”我无奈的笑着说。 “黑个毛。”二郎打定主意说:“哪块不黑?起个早去市场边蹲着卖几穗苞米,还得他妈的交十块钱管理费呢。就干这个,啥玩意不用操心,生意不好也就赔几副麻将钱。” 连巡突然拍拍手,示意二郎说的没错,随口说:“我去工商溜达一圈,你们没事走两家,挂着棋牌社执照开麻将馆,这不跟挂着奶粉牌子卖白粉一样?好事,就这么定了。” 连巡离开后,小腰第一时间把我扯到了旁边,焦急的说这家棋牌社老板人不错,叫我们别乱闹事。 “没必要。”我摇头说:“你这么说,我就能听了?我告诉你,兜里有了钱,没有坏人,全世界都是好人。兜里没钱了,全世界都是一个操行。” 小腰尴尬的闷头不言语,鸡头已经坐上了驾驶位向她要钥匙,小腰瞟了我一眼,还是气臌臌的走了过去。 阳光下,我能看到她鼻尖因为与我争吵而渗出的汗,在侧脸,我也能看到她睫毛下流泻的失望。我竟拔不开眼睛,我从未发现一个女人会让我过目不忘,也从未遇见一个女人让我觉得非爱不可,偏偏在那个时候,我没由来的看着她的脸,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这样看着一个人很舒服。 我想对她说声谢谢。每次叫她出来玩的时候,她都会在自己回家之前将我从酒吧球厅或各种场子里拉出来,也都会在我先回到自己家里睡觉后才肯离开。我不认为她喜欢我,但我相信她想改变我,就如同所有女孩想改变自己身边的男人一样。 可惜,我和我们都知道正在做的事情是对是错,并不需要别人的改正。我们一直做着,甚至一直错着,只因为我们想尽快熬到头,到这条道的尽头。于是,我们终于可以和所有人一样,于是,我们再也不用看到有人找我们喝酒时,不仅仅是为了喝顿朋友之间的交情酒。 {六}{九}{中}{文}{地}{址}:{}..{} 第301章 蚊香 执照的事办的很顺,晚上连巡叫我去吃饭时,我正跟哥们与小腰在时代疯。(.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电话里换出一副陌生的嗓子,客气的简单自我介绍后请我过去喝杯酒。 东子听到一位工商的朋友请我过去喝酒,特崇拜的夸我有面。 “那不是叫阿峰去吃饭,那是叫他去结账。”鸡头撩着酒杯说。 “还有这样的人?”小腰不可置信的问。 我没有回答,翻干净所有人的兜,揣着钱跑到饭店。只是客套几句,我甚至连杯酒都没有喝,在服务台算完账后还给里面每一个人都拎了一盒古井贡送到手里。 这不是什么冤枉的事,而且我得感激连巡给了我掏钱的机会。想让别人办事,先得给别人办事,想让别人掏钱,先得给别人掏钱,一切都是这样。 半个小时没用上,见我干干净净赶回时代后,鸡头夸我是速度型选手。我暂且把这些话当作夸奖,毕竟很多人连送钱都舍不得。 时代老板给我们每人添了瓶酒,闹哄哄的环境里,我连说句笑话都得扯大嗓门,不过很爽快。我总觉得,能让一个人鼓足力气喊出来的话才是真话,平常我说的太少,所以我喜欢那种环境。 喝着酒的时候,老板抽空到我们桌前坐了一会,聊了几句,随后介绍了两个朋友给我们认识。 老宋和小杨,年纪不算太大,但在迪吧里显得有些衰老。老宋挺有性格,胳膊上挂着夹板,与我们聊了几句就混到池子里与女孩子撩骚。看着他那副操行,我怀疑他那只胳膊就是因为发贱才被打断的。 老板说老宋有点能耐,说他和小杨跟某些老板们关系不错,听到这,我让鸡头把他俩的账都结了。尽管我们都觉得烦躁,却心甘情愿这么做了。 老宋没客气,冲我们高高扬了扬两根指头,小杨也只是探头喊了一声“有事打个招呼。” 没要电话,没留其它,只是认个脸,我们这些人处朋友就是这种方式。不过还好,比起那些急于要电话求办事却假惺惺说成日后往来的人来说,我们的做法要直接的多。 出时代前我看到有个小子顶在老宋身前瞪眼,手里晃荡着瓶子,似乎是为了被老宋强搂在怀里的姑娘。 我和修鬼走上去扯下了瓶子,“别装逼。”我用瓶子轻轻敲着那小子的额头,自己也想不清这句话到底是在对谁说。 我在那家棋牌社周围找了两天,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地点。连巡等的有些不耐烦,见天催我。逼急了,我把主意打到一家旅行社身上。 旅行社开在小区里,这种小门面的旅行社大多做的也是黑生意。通过他们组团出外旅行,基本不用交纳团费,甚至他们还会主动送一些全免机场包裹钱之类的噱头。但到了景点后,这些旅行社会半逼半骗让旅客买一些假冒纪念品,大多是玉石、邮票或旅游烟。 修鬼飞过一次海南,车停在路上,导游逼着游客每人买两条烟才肯发车。所谓的旅游纪念高档烟,三百多一条,比路边二十一条的假中华还要难抽。 居民区不许做这种生意,虽然用不着我管,但它的地点委实不错。于是,我让连巡找人抄了这里。 派出所干事到这办事时,附近的居民都拍手叫好。我很不理解这些人,旅行社不是舞厅,根本不存在影响他们休息的原因,也许,他们不过是嫉妒有人在眼皮底下赚大钱而已。 旅行社的老板找上了连巡和我,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我能听得进去的话,只是骂我们欺人太甚。 “活**该,谁叫你不开麻将馆开旅行社的?麻将馆合法!”连巡用手指戳着旅行社的老板说出的这些话,几乎把我逗乐了。(纯文字) 确实合法,这是我提前问过的,所以旅行社搬出去第二天,我便找工人到那里刷起大白。连巡买来七套自动洗牌麻将桌,二郎不知道从哪也拉来七八张普通麻将桌。修鬼去做了灯箱――宏达旗牌社――陶冶情操、开发智力。名字是连巡起的,恶心了一点,至少比后面的八个字要强。如果打麻将能开发智力的话,修鬼和二郎早早就被国家请去研究原子弹了。鸡头看完灯箱后就说了一句话:“扯**淡。” 几天而已,我们的场子便开业了,没有任何执照。这点不用奇怪,娱乐场子就是这样,自己去办的执照永远没有别人过来罚出的执照好用。给别人一个收钱的机会,也就是给自己一个收钱的机会。 说来奇怪,在以前自己把“混”当成所谓的目标时,我甚至觉得能看一家场子是最最值得骄傲的事,而现在自己觉得“混”并不容易说出口时,我却发现自己不愿意对别人张扬自己开了一家麻将馆。哪怕我开的是一家公厕,我都不会这样对自己的父母隐瞒。 开业那天汪洋到了场,其他哥们我们都没请。尽管这样,第一天还是冷冷清清的没人光顾。小区麻将馆打的是熟人,我们也并不心急。随后连巡找来一群小崽子整天泡在小腰父母总去的那家场子,大吼大叫大吵大闹,玩了没多久,那家场子的客人便越来越少。 老板找到我们这里,说我不会做人。 “做人我不会,办事我会。”我说:“那些人确实是我找的,你要是觉得冤,你也找,看看他们敢不敢进我这个门。” 我含着过滤嘴在舌头下摇摆,从连巡那我学会了这个动作,有时我甚至会把烟屁直接含进嘴里。我很想把死掉的黑子找出来,问问这样抽烟究竟代表了什么,是妄想着一口把烟抽光,还是不愿再抽却不得不抽,所以试图将它熄灭。 “执照兑了吧,房子先租给我,要是想告你就去告,我估计没什么用。”我说完便把他送出了门。 警察来了解过情况,仅仅是了解而已,那群小崽子在麻将馆一没打人二没闹事,只不过气愤时拿麻将出出气,或者彼此说一些让人发毛的话。警察给过警告,这没有连巡的奖励好用,所以最终老板将房子暂时抵给了我。 连巡说小区不大,用不着开两家麻将馆浪费钱,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两家馆子同时开,执照我们只办了一个。税务工商检查时,我只借口旧场子想搬迁暂时没装修好,加上连巡的关系,白白多出了一块地盘。虽然拖不了太久,不过稳当住客人后,总比我们自己的地点慢慢拉客要强。 连巡很满意我的做法,大方的要把注册法人转给我。我拒绝了,不是我不贪心,而是我太贪心,我想要一个仅仅属于我和我那几个哥们的地方,没有别人一分钱,没有别人一份情。 我知道这很难。 小腰出现在我身边的次数越来越多,她替我从小区雇了两个老头看场子,而且毫不避讳的向我介绍她的父母。 她父母看我的眼神并不善良,我还是客气的让两个老头免掉他们的案子钱。 李桐也来这里溜达过,大咧咧的让我做东。我摊手了,我没钱,我把头期所有赚到的钱都给了连巡。开一家场子花的钱并不多,但是开下去一家场子要花的却不少。让我意外的是,小腰主动要替我请客。 吃饭时李桐调笑了小腰几句,小腰木讷的性格接受不了她的话,只是坐在一边不言语。当李桐取笑小腰是不是看上我了的时候,小腰竟莽撞的点了头,“我是喜欢他。” 我没有惊讶。她是否喜欢我不能让我觉得自己得意与否,但她的下一句话却让我多少有些感动。 李桐问小腰喜欢我哪点,喜欢我爱闹事,还是喜欢我能喝酒,喜欢我成天吊儿郎当,还是喜欢我脸上和后背那些疤。 小腰紧张的拉开我的衣服看了我身后的疤,虽然淡到自己对着镜子也看不出,她还是惊恐的叫了出来。 “喜欢就是喜欢,非得说出喜欢哪点吗?”小腰半晌后才说:“两个人交朋友又不是算账,要是算得清哪个值得喜欢,哪个不值得喜欢,那就不是喜欢了。” 小腰说完脸红的闭上了嘴,我一口喝掉了手里的酒,反复想着她的话。原来,我从未真的喜欢过一个人,更不用提爱。我只研究着对方是否适合自己,只考虑着对方哪点让我舒服、哪点让我厌烦,却忘了,喜欢一个人和我过的日子不同,不需要我判断,不需要我算计。 鸡头装模作样的拍起了手,说出的话却露了馅,“嘴一个。” “嘴你妈。”我刚刚伸手想拉过小腰,却被鸡头的话尴尬住,只能玩笑般的骂。 李桐不知道为什么沉静下来,一直到酒散了,她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馆子的生意还算不错,虽然没我想象中高,但七台自动麻将桌每天至少可以给我们赚将近二百块,加上剩下的普通桌和被我们“抢”过来的场子里的几张桌,一个月每人兜里添个千八不是问题。 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是老板了。生意大小无所谓,我们是正当生意的正当老板。 连巡虽然说成半劈,分钱时却按照人头只拿了一份。他说他还要再开几家,我没提什么,心里有点失望,居然担心他会自己干。当他拿到执照约我去看地点时,我才知道他并没有丢下我们。 “就冲你没跟哥提掺伙的事,哥就不能把你们撇了。”连巡毫不隐瞒的说。 我很惭愧,也很舒服,至少自己的兜子里不会再惭愧下去。赶上风头多赚点,我忘乎所以的开始圈拢他多开几家捞油水。 这时和平区也准备妥当,汪洋从电视里挖出一位大有名气的港台一线演员和一队大陆很红的摇滚乐队做开业捧场。 乐队未红时曾在汪洋一个朋友的餐厅里驻过半年,而至于那位影星,听连巡说他跟李桐的父亲关系本就不错。我不清楚这种人有了身份有了地位为什么还偏偏要与我们有瓜葛,虽然我回来之后没见到汪洋再做以前的勾当,但我相信,他绝对不会从事合法的生意。不是因为他不行,而是因为他不能。从上到下太多人牵扯着他,洗底永远轮不到他那种人身上。 听到这条消息,我和那群小子都很开心,但却没李桐和小腰兴奋。两个女孩子都要和明星们握握手,小腰甚至还去做了什么去水疗程,不到一小时,花了两千二,我当时真的想把她那张去过水很漂亮的脸皮扯碎。 但这是她的生活,与我无关。小腰母亲每年都会飞去日本打整容针,一针上万,就是为了垫高鼻梁而已。因为这些,我一直没去过小腰的家,我没有所谓的认为自己不干净的自卑感,而是觉得他们不配明白我的生活。 活的怎样无所谓,没人欣赏的话,我和我们还会独自漂亮。 汪洋心情大好,安排我们这些在休业期一直忙活的哥们到外面旅游了一次。快入秋了,扎进河水里的哥们没一个喊凉,不论多大年纪,都像刚刚学会泼水的孩子一样兴奋。其实我们这种人比其他人更容易高兴,因为许多别人不会在意的东西都是我们想要却要不到的。 玩了两天一夜,到市里后我先开车送李桐回到她租下的房子。很有趣,刚开灯我便惊讶了,忘记关窗而且临近树林的房间里飞着太多的蚊子。 李桐烦躁的把我推进屋,“都打死,剩一只你都不许走。” 我无能为力的看看表,发现时间太晚后,我给汪洋打了电话。拿到名片后汪洋至少给了我四个手机号,双卡手机似乎不够他用,我想他一定很怀念没有电话的那个年代。 汪洋赶来之后却没把我放走,严肃的让我搬过椅子去天棚拍蚊子。“李桐对这个过敏,被叮一口就能肿好几天。”汪洋边说边关切的与我一起忙着。 “我去买蚊香?”我提议说。 “她闻着那味睡不着,以前就这样。”汪洋笑着摇头。 足足半个小时,我被灯泡晃的眼睛发疼,直接给修鬼打了电话,让他把小腰接来,顺便让小腰从家里偷个吸尘器。 两人赶来后,汪洋看着我拔掉吸尘器头,直接用管子吸蚊子的模样也不由开始发笑。所有人都笑,仿佛我的动作很滑稽。但他们都承认,我的主意还算不错。半盒蚊子被我倒出来后,刚在家喝了点酒的修鬼立即吐了出来。 汪洋电话响了很多次,他一直没接。看到屋子已经干净不少,汪洋让我们留下继续战斗,自己则没顾李桐的抱怨走出了门。 李桐在汪洋走后就开始摔东西,我没话可以安慰,只是带修鬼静静的继续找着蚊子。女人总是容易被另一个女人打动,小腰忘记了以前的不快,陪在李桐身边一起抱怨。 忙到零点,我依然偶尔会听到蚊子的叫喊,修鬼累的要回去休息,小腰见我没走的意思,坚决的要留在这里陪着李桐。 当我不知道是走是留时,汪洋忽然赶了回来,在李桐床头摆了个电子驱蚊灯后不发一语的又离开了。李桐原本已经染上笑,却在汪洋转身后不自然的凝在了嘴边,毫无意义。 李桐失望的让我们跟着汪洋一起走,我希望我会听她的话,偏偏,我只是倔强的让修鬼把小腰拉回家,而自己却留在了李桐家的厅里。 那夜李桐哭了,因为一些小事而哭的女人太多,但发生在李桐身上,这却让我觉得吃惊。 每个人都有坚强和软弱的一面,对某些人坚强,对某些人软弱。在我前面,李桐一直是那种自立和骄傲的女子,而我在她面前,却是个丧气和颓废的男人。这不可怕,可怕的是当这种姿态开始调换,我想我和她都会手足无措。 当一个男人开始可怜一个女人的时候,他一定已经对她有了感情。我不愿相信这句话,因为我受不了看到李桐的委屈。我并不觉得这是件丢人的事,一个男人软弱,只因为他在乎。那些学会了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强作无谓的人,不能证明他们潇洒,一群惺惺作态不敢正视的废物而已。 我站在厅外一直听着她哭,偷偷看着她点上电子灯后没擦干眼泪便睡去的模样,我觉得我必须做点什么。 狗娘养的电子驱蚊灯就像社会上所有衣着光鲜招摇撞骗的人一样,没有在我眼前杀死一只蚊子,我拔掉它,甚至想砸烂它,但我不敢也不能。我到外面跑了很久,砸开一家小卖店买了蚊香和扇子。我替李桐点上了它,挡在她身前扇着刺鼻的香气。说不清的滋味,当我替一个男人补偿另一个女人的时候,我竟然心甘情愿。没有嫉妒和怨恨,我只是想看到李桐安心睡觉的样子和她醒来后重新笑起来的脸孔,就像我刚认识她那时一样,就像对因为我而笑不出来的那些女人一样。 一直到天开始发亮,我才准备离开那里。在我离开前,我重新又点上了电子灯,我想,这也许比我所做的一切都会让李桐更安心。 那一天,我突然痛恨起黎明。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像我这一种男人豆豆小说阅” 第302章 外财 [看书要上$六$九$中$文,百度输入$六$九$中$文就能找到,这里无垃圾广告书更新快!] 那一夜之后,我很长时间没有接到李桐的电话,我也没有再问起她的事情,偶尔送些东西,我都会让修鬼代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不信那些大谈爱情的所谓的专家,就连当事人都搞不懂的男男女女的勾心斗角,外人又如何说的清。 连巡登记了六家棋牌社,我们始终晚了一些,当这种东西兴起来后,市里很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同行。当然,我们也不可能在哪里都站得住脚,况且那阵子居民投诉很多,虽然法律上还没有对这种经营加以限制,但碍于阻力,想新申请执照十分困难。 曾有个街道主任到我们场子里抗议过,说我们影响他和其他人休息。“你们大清早在外面放广播做操,你知道那时候闹得我睡不着吗?”我反问说。 “我们那是健康运动。”主任理直气壮说。 “健康?我就知道合法和不合法,别的我不管。现在我能干,我就是合法的,爱找谁找谁去。.健康咋了?健康把我吵了,我就活该?”我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变的越来越不可理喻,而且我不理解自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学着连巡的模样,我对每一位碰上的朋友,不论哪条道,我都会客气的打个招呼、请吃顿饭,或者主动豪爽的替他们结顿酒钱。哪怕是第一次碰面,只要有人介绍,我都会这样做。这在以前,是我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我以为人的眼睛只应该看到自己愿意看的事和人,所以我出来混,但现在我才明白,只有看多了自己不愿看到的事和人,自己才有资格继续混下去。 东子和二郎不喜好这些,鸡头却很热衷,只要连巡或汪洋在场,我和他都会对所有哥们套一遍近乎。那些人看在汪洋和连巡的面子上,自然也会记住我们的脸。 这种事很奇怪,也许不仅仅在我们那条道适用,这个社会大概就是这样――当我只愿意对几个人打招呼时,还回笑脸的也只是这几个人而已;当我对更多人都打过招呼后,冲我笑、冲我主动笑的人却是全部,以至于到后来我根本不用抬头,便会有人停下车热情的与我客套,我甚至想不起他到底是谁。. 陪着汪洋去广州路给他一位朋友的玉器城开业捧场时,我请了那附近的几个有点名号的哥们喝酒。事后我在市里溜达,其中一个小子忽然蹦到我面前递烟,主动的让我留下他的电话号码。很掉面子,我记下他的号却记不住他的名,不好意思开口问,我偷偷的打上数字“一”来代表他。 很不走运,这个举动却被他发现了。没生气、没翻脸,而且没脸红,他老朋友般嘲笑我脑子不记事,抢过我的电话改正了他的名字。 这种事还发生过几回,于是我不得不学着汪洋的模样又添了一部电话。坦白说,几百个号码里至少有八成我记不住,但我相信,里面最多只有五成记不住我,因为我身后是连巡和汪洋。. 不是我有能耐,而是他们觉得我认识的人够多,能派得上用场。 不管怎么说,别人觉得能用得着我,起码证明别人记得我。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利用和情愿被利用的两种关系,除了这些,其他都是陌路。 社会上的事情也确实奇怪,当我穷的每天心疼打车钱时,偏偏我得经常请别人吃饭。当我腰杆子硬了,可以大方的拉十几个哥们去酒吧喝到吐时,结账却轮不到我身上。甚至,有人会因为我要求算账而与我吵、与我动手,骂我不给脸。 什么是脸,我早就忘了。 和平区整顿已经基本完事,汪洋在市电视台买了两周的每晚点歌节目,大概半个多小时都来做和平区的专场。采访轮不到我们,汪洋也没上去露脸。.李桐父亲找来了几个家伙上去接受采访,满嘴斯文扯淡,把一家迪吧扯到带动全市人民文化生活水平的高度,却不得不让我折服。 笑到折断了腰仍要佩服。 长胜上去说过几句,在我们面前粗声粗气的他进了镜头后却紧张的总咽口水,一副发嗲的模样让我们嘲笑,但他很满足,训斥我们看见镜头都一副操行。 确实,凶狠无赖只是我们的半张脸,对那些所有人都羡慕的风光彩头,我们比其他人更加期盼,也更加软弱。 汪洋重又包下车队打了半个月的招聘公关广告,不同的是这次订下了开业时间,挑选也严格了许多。主要是小姐的身体,得过病、嗑药的都被清掉,为了这个,汪洋居然从医院请来了大夫。 鸡头那几天总是叹气,说自己这辈子没遇见过请大夫验小姐的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看得出汪洋对和平区很重视,我只能劝他以后别捅娄子,还让他有空去找找老k他们。. 鸡头不愿去,他虽然动手的时候不行事,但哥们义气却比谁都足,也许是因为他兜里从没缺过钱,一口拒绝了我的要求。 我没为难,可汪洋却提前为难了我。汪洋无意间问起老k那些小子最近怎么不来忙活,取笑说下个月停了他们的工钱。 “早就不领了,夏哥那边有事忙,他们过去帮着了。”我委婉的丧气说。 汪洋当时怔住了,很快又点头,把事情藏进了嘴里。 没多久,连巡把我们几个小子都找出去吃饭。按规矩,我们喝酒时必须有位酒头,酒头提杯时所有人都得跟着喝,大多是辈分高的人来担当。那顿饭连巡一直没提杯子,我们也不敢自己偷喝,只是左右打着闲唠,猜不到连巡到底要做什么。 吃完饭我准备去结账时连巡拉住了我,从包里取出两方钱放在桌面,“一会跟哥出去一趟,钱先揣好了。.” 看着厚厚的票子,我们都有些发懵。倒不是没见过钱,只不过连巡找我们办事从不谈钱。 我们这些人替别人办事,面子是面子钱是钱,分的很清楚。不管什么样的朋友,只要有担子要扛,哪怕是穿一条裤子的哥们,也得提前把账算干净。当然,真的男人不会让自己的哥们朋友去办为难的事,都是爹妈生下来的一百来斤的肉,自己的哥们扛担子并不会比自己轻快。 出了饭店连巡把车开到了证交所,从我手里拿过钱自己走了进去。 我们都等在门外,除了二郎外,没人懂得股票这些玩意到底是什么。虽然鸡头和修鬼总喜欢谈谈这些,但我知道,他们连股票是什么颜色都没见过。 “别以为跟着瞎子就有钱赚,咱也一样。.”连巡出来后一字一字说,“汪洋掏一万,我给你们添一万。以后有了钱都往里面存。买什么不用你们操心,缺钱来提就行。” 看着吃惊的我们,连巡这才缓口气解释了一番。 汪洋虽然学历不高,但在社会上混的年头很久,接触的东西不比其他人少。而且汪洋本就忙活着替私企联系收购的事,自然对股票期货这些玩意最清楚不过。 汪洋养人,这谁都知道,不过养的方法却很多。股市刚刚火起来,汪洋便在北京花了几百万开了大户,随后又在老家这花了二百万同样开了大户。每天北京那里都会提供消息,什么跌、什么赚,合起来买买,每年汪洋都会赚不少。 股市这玩意也许就跟我们玩牌一样,输的永远是穷人和小户。 汪洋让他的哥们在他的户头存钱,赚到的一分不留全部分出去。.从头至尾,他只不过是替别人解决饭碗,自己并不在乎这里能捞到多少。 听到这,我和几个哥们都互相望了一眼。每天费劲心思如何赚钱的人我见过很多,但每天琢磨如何替别人赚钱、如何花钱的人,我却只遇见过汪洋这么一位。 “哥,说实在话,汪洋身边到底有多少哥们?”我忍不住问。 “操,你当这是订点干仗比谁叫的人多?”连巡摇头说:“你现在能喊来多少人?” 我想了一会,接口说:“你给我钱,我现在就能找人把这条街封上。钱到位,人到位。” “我整来辆打鸣的车,还不都得给我滚?”连巡嘲笑说。 我默认的连连点头,连巡继续说:“二比一,刚给你们几个买了一万原始股。上市以后别卖,攥手里等分红就行。少就少点,别他妈赚一年钱,第二年饿死。.” 二郎兴奋的瞪大眼睛拼命笑,我知道是好事,也坦白着骂了老k他们几句。 当天晚上几个小子在我家玩牌,心里都高兴,大半夜东子圈拢我打电话把连巡叫出去喝酒。 我也憋不住,迫不及待想花花没到手的票子,打通连巡电话时,他却告诉我他正在火车站,让我过去时顺道买几条好烟。 拎着烟过去时,连巡正和一个男人站在车站门口聊天。男人年纪不小,撮着烟头抽烟的样子仿佛受过不少苦。 “叫刘哥。”连巡替我们介绍。 问过好后,刘哥竟掏兜一人给我们塞了张红票作礼。我想拒绝,连巡暗示我收下。 “这次走,不回来了?”连巡把烟塞给刘哥问。 “不回来了。”刘哥坦然说,“我也不能总麻烦你。.” “你这是骂我?”连巡扭头对我说:“去车站烟摊买盒烟。” “那都假烟。”我疑惑问。 “我知道,要不我让你送来干嘛?”连巡火气很大的说:“买完了把他摊给我砸了。” 猜出他刚刚着了道,我立即转身准备动手,刘哥却拉住了我们,“至于吗?别为了这逼养的事动气。都他妈像我这样的,那家里的老婆孩子还咋活?” 连巡登时沉默下来,我隐约猜到了什么,看到几个警察正在售票厅附近巡逻,提示说:“咱到候车室呆着吧,别误了车。” 连巡抬头看到情况,不屑的骂:“我还怕他们?” “大晚上出来值勤的全是新警,犯不上跟他们白话。刚穿上那套衣服,他们能明白啥?”我宽慰说。 刘哥听完笑了出来,抬手拍了我的额头一下,“**养的懂的不少。” “操,峰哥在外面躲过,啥不知道?”东子不满的替我抱怨。 我急忙推了东子一把,赔笑说:“咱进去吧,还缺点啥,我再去张罗点?” 刘哥摇头不言语,拉着连巡走进了候车室。我把修鬼留在门口把风后,带哥们也跟了进去。 在候车室里连巡和刘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足足两三个小时,刘哥才进了检票口。聊天时连巡不忘和我们吹几句刘哥以前和他的关系,听起来刘哥风头很足,后来喝点酒与别人叫号失了手被抓了进去,出外劳改时跑掉了。这几年刘哥过的很苦,连工地力工都干过。想家了,刘哥偷着回来看了几眼,想趁着非典过后铁路检查不严的时候继续跑路。 “一天是逃犯,一辈子都是逃犯。”刘哥上车前语重心长的对我说,“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的时候啥样,我就是后悔,啥都后悔。别看你刘哥现在抽中华抽玉溪的,那都是这些哥们给面子没忘了我。我现在特怕,你知道我怕什么吗?我不怕被抓,不怕加判,毙了我,我都不怕。我就怕自己死不到自己想死的地方,我跑啊,我逃啊,离咱自己家越来越远。我总想,我死的时候能不能死在家里,让我老婆孩子看着我死,能那样,我什么都愿。” “为什么不自首?”我没管住嘴,直接问了出来。 连巡怒气冲冲的瞪着我,刘哥反而笑了,“我这事坦白了还能宽到哪?还是发放到外地无期。” “别干让自己后悔的事,想想你死那天。”刘哥说完红了眼,而我和连巡,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六}{九}{中}{文}{地}{址}:{}..{} 第303章 邀请 刘哥走后我的心里挺不是滋味,连巡望着拥挤的人流没有说话,半晌撇了下手指,那声我常听的“操”却咽在了嗓子里。(纯文字) 喝酒时连巡把汪洋也找了出来,汪洋看起来很累,一杯酒下肚后便撑着脑袋打瞌睡。临走时汪洋塞给我一张名片,是家保安公司,让我第二天去那里挑十个保安。 这话一出口,我和其他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的心里,保安与打手没有区别,而打手与我们,至少与我,没有区别。现在汪洋却把我们藏到深处,这不得不让我有了感激。 更可怕的是,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感激和感想越来越多。我想,自己大概是老了、废了,披着二十几岁的人皮,脑壳里却装着三十或四十年沉淀下来的心眼,我觉得害怕。可是,偏偏我习惯自己这种行为。习惯是个好东西,让人感到安稳,也让人心甘情愿的错过重新开始的机会。 东子不明白和平区那么多人,为什么汪洋总安排我们去做这做那。“小崽子办事毛,老痞子办事滑,一个就知道闹事,一个就知道捞钱,不找咱这样的,他找谁去?”修鬼与汪洋接触的时间最长,立即回答了东子的疑惑。 我觉得他说的很对。在t市时我便留意过每次闹事时那些头头们领出来的哥们,除去在自家门口转悠的地痞外,组成团伙的黑势力的大部分成员,甚至绝大部分成员,都是下岗和流动打工的哥们,没有贫富差距的地方不会有黑社会。只可惜,这些年来下岗下到麻木,打工也成了时髦,混在外面的人越来越少。毕竟可以赚钱的地方越来越多,那些学了一层又一层新知识新技术的人,根本不需要再靠我们这种手段投机。 我们在保安公司挑了十个卖相不错的小伙,身手都很好,当过兵、当过警或是念到大学的都有,因为汪洋开出了每月一千六的工资,这些人都在迫不及待表现自己的英武。一千六,是我母亲工资的二倍,但我宁愿去领母亲的工资,也不愿像他们一样赚着这种钱。当然,我和他们也许都没有机会可以活到母亲那种地步,无数人声嘶力竭吼着平淡才是真的时候,平平淡淡却比任何都要难以得到。 有个小子身材不错,高大魁梧,不过腮帮子上留着胎迹,外号也被人定成黑脸。我刚进门要保安资料时便留心到这个天生命不大好的家伙,挑人时虽然他也想抢着站到头排,但同事瞪眼后,他马上又萎靡的缩在了后面。 人没有所谓的高低贵贱,甚至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自以为活的漂亮的人,他们不过是有一对可以给他们铺平人生的父母。不论是大路、小路、柏油路、土路,至少这些人生下来以后可以享受到自己认为该享受的东西。或者比不上头顶的富家公子哥,但却比脚下念不了书、吃不上肉的那些在以后被他们嘲笑的人,要平坦的多。 我觉得这小子有点可怜,一张脸祸害掉一辈子的自信,于是我自作主张把他招进了和平区,不过这小子给我惹祸的速度则更快。 倒不是大事,开业前让他们适应和平区,黑脸到周围吃饭时与几个人吵了起来,动手时黑脸不过是塞了对方一拳头。坏就坏在黑脸的力气大了一些,毕竟是保安公司的,身手比我们要好的多,对方嘴唇被打豁,牙也掉了几颗。凑巧,对头也不是好惹的主,家里有点钱,天高地厚都忘了,直接去验伤,倒霉的法院给定成轻伤,似乎要刑事处理。mianhuatang.info 试用期没合同,黑脸的事本来用不着我们管。尽管我觉得他有点冤,但好心到此为止,我联系公司老板要求更换一位保安。 没想到传票还没下来,汪洋直接把我叫进了经理室。又是一张名片,让我去把黑脸的事处理掉。 名片是周围派出所所长的,我边叹气黑脸命不错――赶上和平区开业前汪洋不愿破了好彩头,边领着几个哥们赶去了派出所。 长胜人头熟,陪着我们进去之后,他首先与那位所长套起交情。三番五次之后,所长倒也坦白,“保安伤人的事可以调解。” “然后呢?”我知道有下文,直接追问。 “咱这后面有条老街,夏天是夜市,平常也有人摆摊。”说到这所长咳嗽了好一阵,“事太多,一天到晚操心。<请到>那条街上聚了一伙新疆人,你们去看看,让他们挪个地儿。保安的事我去找找人。” 听完这句话,我和修鬼都相互骂了声“操”。那伙新疆人我们早就听说过,原本三三两两卖卖肉串羊杂,但逐渐聚到一起后,那条街上根本没人愿意招惹他们。他们倒不会主动闹事,只不过谁在他们那里闹点事,绝吃不到好果子。 长胜也觉得为难,把我们领到办公室外后掐着烟头一直没吭声。“我不去。”我摆手说,“回去找哥们问问,谁熟谁去。” 我回到和平区把事情重新说了一遍,想找几个哥们出出主意,一个以前走南闯北漂过很多地方的哥们立马摆手,“那保安该死就去死吧,咱犯不上去跟那群新疆人耗。以前在广州车站,咱东北的和新疆的就为了车站前那屁大点地方天天干,哪天不躺下几个那就是过年了。到最后新疆帮是被咱打跑了,回头数数,东北的还剩几个逼养操的?” 这哥们身上有不少疤,没事就拿出来溜一溜,给我们讲每道疤的历史。当然,每次讲的都不同,我们也只当听个乐和,没谁较真。不过广州车站这个倒是真事,后脑勺足有两三寸长的白口子,换成谁,谁都不会用这个开玩笑。 我心里也开始嘀咕,但这事汪洋肯定提前在电话里与所长透过风,想到这,我尴尬的笑了很久,“老鳖犊子还真会捡便宜,哥,你说咋办?” “别说汪洋提这事了,就算他没提,人家所长丢句话,咱能不去?”长胜边摇头边皱眉,“你自己看着办吧。” 修鬼哼唧两声,狠狠瞪了长胜一眼。长胜倒也大度,全当没看见,自顾自的在场子里安排起无聊的活。 “你再去趟,问问那伙新疆人到底出过啥事,我把黑脸找来,我他妈不给他背黑锅。”我敲着泄气的肩膀,帮警察办事不是第一次,我从未觉得可以从这里得到过什么。有些事我们做完并不会抢份人情,相反,别人似乎认为那种事是我们必须去做的。 修鬼去了很久,我掂量着电话准备叫黑脸来和平区报道时,汪洋打电话过来问了几句。我一口盖住自己的烦闷,打包票肯定能把事办干净。汪洋没在乎,让我去时代取张支票送到市里一家宾馆。 二十万,我看着支票上的字就感觉胸口开始发颤。倒回几年,也许不论我能不能把钱提出来,我都会考虑要不要带着它跑路。但现在,我只是觉得它很光彩,甚至没多看几眼就塞进了兜子。因为,它不属于我。也许正因为我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我才会比别人活的干脆和憋屈一点。 按照房间号把钱送进去时,接手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很有派头,整齐的一九式分头,天生就带着领导的架。 没对我客气,说话还算斯文,我笑着搪塞不必进房间坐坐后,他立即关上了门。 这事还是头一回,回去和平区后见到连巡在场子里溜达,我好奇的向他问了几句。结果让我有些吃惊,那位男人是刚被迁调下来的干部。自己倒没犯什么错,家里的亲戚靠着他的关系办了几个厂子,因为这事被斗了下来,准备调到外市干几年。 “下来了还送钱干嘛?”我不解的问。 “这逼玩意风水几年一转,一个人升上去,一群人都带上去。送钱就给落难的人送,他当回事。宏利老板以前不就是个卖小孩玩具的吗?逮个好机会,一领导刚下去,发到南方当副手,他立马每年往人家身上砸钱。你现在看看,几千万的大宾馆人家盖起来,那钱都哪来来的?”连巡打着响指,扭头笑,“给当权的人送礼,那是救火。给落难的人送礼,那是养鱼。” “汪洋哥养了多少条?”我调笑问。 “我上哪知道去?这也不是什么希奇古怪的事,谁他妈不养?汪洋哪年不得买几台车送出去‘借’人开?和平区后面那个加油站,你去问问,每年汪洋得去交多少钱?这群孙子也够毒,光开车还不够,油钱你都得替他交了。”连巡说的有些不耐烦,忽然摆手:“晚上没事吧?陪我出去玩玩。” “再叫俩人?”我点头询问。 “用不着,把修鬼他们喊上就行。”连巡神秘兮兮的笑着,走到长胜旁边胡侃,反而让我心里犯起了嘀咕。 陪连巡打牌打到**点,他的电话才终于响起。收拾完摊子走出大门,我和其他人都怔在了原地――门口停了几台车,打头从车窗里向我们招手的居然是小辛。 “哥,你别玩我。”我不敢置信的念叨。 “操,我玩你有什么意思?”连巡取笑着狠狠捶了我胸口一拳,迎向小辛客套起来。 小辛没废话,吆喝我们找车都坐下。我被连巡拉进小辛车里后,小辛居然丝毫没有对我动怒,句句不离晚上去哪嗨,似乎就像在邀请自己的老朋友。 看到连巡满不在乎的模样,我随口应付着,小辛则把车开到了市中心一家牌子很亮的酒吧。 看起来小辛这些人经常在这里玩,我们一进门就有服务生迎了过来,开了间十六人大包,谁也没点,老板娘已经领着姑娘和服务生进门招待。 两打百威以外,其他全是洋酒。扫了一圈头轮上来的这些酒和姑娘,花消也得上万。 “这生活可真他妈滋润。”鸡头羡慕的嘀咕说。 挨着鸡头坐着的小辛带来的哥们皱起了眉头,把杯子推给我们后不屑的解释:“哥们有空就出来玩,到这全记我头上。哪天晚上咱出来还不得个万八的?” “说出的话你给我拣回来,今儿晚都你结。”小辛撇嘴说:“哪天晚上我也没见你们几个狗卵子给我省钱。” 我疑惑的看着连巡,不知道要不要喝这顿痛快酒,连巡却已经夹着火机准备开酒。 服务生急忙跑了过来,拎着一根足有一米长的夸张的大瓶起子替连巡开酒。在他动手之前,我一直在纳闷为什么服务生也得拎根棒子伺候酒局。 小辛心情不错,挥手夹着一张红票塞给了服务生。另一位服务生大概眼红,主动走上前替其他哥们开酒。 冰镇过的酒瓶子实在太脆,小服务生心急中不小心把一个瓶子口撅碎。破裂声刚传出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小辛已经抄着身前的酒砸了过去。服务生没敢躲,抱着瓶子缩了几步,随后靠在墙角发抖。 我还算熟悉小辛的脾气,急忙起身把服务生踹到了门外,而那位领过票子的服务生在我眼前犹豫了很久,竟然死死的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看着他,我莫名想到了自己,赔着笑、卖着脸,不过是为了几张票子而已。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推到了门外。 “咱喝咱的,用不着他们伺候。”我打圆场说。 小辛一本正经的指着我的头,“我冲你脸,要不然我非得让他把瓶子给我吞了。” 连巡啐了口痰,插嘴说:“汪洋晚上还有事,别挑他。” “你来不一样吗?”小辛嬉皮笑脸的看着连巡说:“我哪能挑他,你点个头,事一样办。” “啥事?”连巡满足的询问。 “我也不玩虚的。”小辛直接说:“李老板不是有个狗场吗?虎子看好那周围的一块地,出了点麻烦,那村的书记不批。” “不批?”连巡挥手说:“有钱还有不批的事?价没谈拢?” “不上道。”小辛翻着眼皮边笑边喘着粗气,“狗的,你说要是没咱,他那**养的儿子现在敢在道上横晃?” “操!”坐在二郎身边的一个家伙朝着桌面狠狠啐了口痰,旁边的小姐刚抱怨他太埋汰,那哥们回手就抽了小姐一个嘴巴,“连巡,我给你讲讲这事。那书记生的小狗卵子前几天喝大了闹事让警察捞进去了,小崽子挺有脾气,指着所长骂,还说赶明弄炸弹进去把派出所炸了。” 连巡垂头闷声笑,其他哥们也都哈哈笑了起来。这位叫“狗的”的哥们来了劲,站到桌子上手舞足蹈的讲着:“当时有外人在,人家警察没跟他一般见识。回头派出所大门一关,第二天你瞧瞧,那张狗脸被打的跟炸弹似的。” “老头想出气,往哪出?”我身边的哥们接话说:“你他妈的还能玩明白派出所大门?回头辛哥帮他办了。” “**,你别告诉我你把警察打了?”连巡惊讶的盯着小辛问。 “我傻啊?”小辛昂着下巴说:“所长的车第二天让我撞了,柳河开发队的砂车,我告诉司机,就撞车别撞人,我赔。我给所长赔了辆新车。隔一天,我再撞,德利给我找的车。哎,我就是有钱赔他。告我?他没把柄。这第二回的事我一分钱没掏,那所长乖溜溜去老头家认错了。磕头认,不磕我就再撞。” 德利是市里二手车市场的老板,认识这么位朋友,想撞台车永远不用愁没货。 连巡听完连连拍手,我则连嗓子眼里的酒都不敢咽下。如果小辛同样整我,恐怕就不是只撞车不撞人那么简单。 “欠你份情,还不给你办事?”连巡继续问。 “人太贪了。”小辛叹气说:“老书记告诉我地上有果林,得加五十万。我操,我买块地,还得顺道把上面的屎尿都打包?我是不是得把这老头也撞几次?” “撞!撞两次啥地皮都买不到了。想买地的人还不多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吞下酒不客气的顶了起来,似乎不在这种场合说句逆反的话,我会被小辛那些故事活活压死。 房间里立即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我,而我,努力的想抬起头看向小辛,但我没做到,只是捧着瓶子灌着一口上百的酒。 “晓峰说的不对?”连巡忽然站了起来,“都看你妈了逼看,谁再看谁给我站起来,我他妈看看谁敢。” 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惹出了麻烦,我立即蹿起来抄着瓶子反瞪回去,就连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动作像足了受气的窝囊废。 “对。”小辛坐在位子上依然笑着,“你哪那么大火气?谁说他说的不对了?要不我大晚上把你找出来干嘛?” 连巡指着其他几个还在瞪我的哥们,不屑的坐了回去。 “让李老板透句话吧。”小辛接口说:“那片他熟,开句口,啥价都能谈。” 连巡扫了我们几个一眼,半晌抬起酒杯说:“哥几个下一个,把刚才的事了了。” 小辛也没有急着追问,第一个举杯,其他人自然都挂回了笑,一个个主动与我们撞起了杯子。 我在桌面上嗑了一下杯底算作撞杯,一口气闷掉了眼前的酒。这时小腰突然给我打了电话,说与朋友在外面玩,问我要不要过去。 我想找个人靠着,哪怕是女人,只要能让自己靠着。我一口推掉了她的提议,留下酒吧名字后,让她立即打车到这里找我。没等她反应出回答,我已经挂上了电话,因为我怕被拒绝。 多他妈可笑的小腰嘴里的我的霸道,我霸道的决定她与我的一切,却不敢坦白最直接的原因。 小腰来之前我便把身边的小姐让给了鸡头,不过小腰还是满脸的不开心。我赔罪般主动替她点饮料,小腰却拿起我眼前的杯子灌了一杯,大方的算作晚到场的惩罚, 房间里的人都对小腰夸了一句,小腰随后便与修鬼、二郎他们扯起闲话,丝毫没有搭理我的意思。当酒一瓶瓶被浪费掉,我的胃也一点点抽紧。似乎看出我有些喝高,小腰这才抢过我的杯子怨恨的瞟了瞟小姐,又瞪了瞪我。 让我很意外,她对这些玩意比我要熟悉的多。小腰喊过服务生点了一瓶绿茶,兑到芝华士里后的味道让我想起了她的皮肤。我的手攀上了她的腰,却像那些绿茶一样,我竟不敢用足力气。 小辛很感兴趣的看着我俩,边拍手边嚎了几嗓子,“我去趟厕所,晓峰,陪哥去?” 刚刚被一点点幸福掩盖的我立即蹿出了紧张,连巡冲我眨眨眼,我放下杯子首先走出了房间。 站在洗手间里看小辛打着尿颤的模样,我有些发慌,甚至想冲过去就在那里把他砸倒。一路上他没有对我说一句话,这反而让我更加害怕。 “你有胳膊有腿的,有人保着你。我要是在这把你废了,顶天我砸个十万八万,谁还能为了你跟我过不去?”小辛拉上拉链后仍是盯着化妆镜没有看我,“以后吃点亏自己忍着,早两年、晚两年,就因为上次那事,我肯定让你下不了床。” 我尴尬的连连点头,“我跟李老板没说过几句话……” “没指望你,有钱还有办不到的事?”小辛截口说:“以后没事到这坐坐,喝什么玩什么都我担着,有事直接喊我,我找你办事,你也别跟我玩客套。” “行。”我立即答应说。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像我这一种男人豆豆小说阅” 第304章 胡子 酒散时小辛去挂账,我与服务生聊了几句,果然就如那些哥们说的一样,小辛这些人基本每天都会到这里打发时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每晚几千至上万,小费、台费也是酒吧里出的最高的一群人。不过小辛从未支付过现钱,隔段时间就会有人到这里替他补账,倒也大方,一分钱没差过。 想起**也曾让我去挂他账的饭店里安排肚皮,我对这些便失去了羡慕。我们养着别人,别人同样养着我们,就像大部分人一样,喂饱了别人,才会有人来喂自己,混的好不好区别只在于喝的是头汤还是啃剩下的骨头。 虽然灌了一肚子酒,但同桌的不是哥们,没喝透的修鬼提议换个地方继续玩,随口又对我说了几句新疆帮的事。大概三家人,这种到外地做生意的少数民族总是以家庭的形式聚在一起,每家五六口人,合起来还算不少。领头的是一个外号胡子的中年男人,脾气算不上暴躁,耿直过了头而已。这几年烧烤生意并不好做,满街的韩国料理抢走了大半的客人,加上人生地不熟,这伙人的日子过的并不轻松。 如果单单是这些人,绝对不会让所长把眼睛盯到这里――新疆串烤店附近的混子和无赖慢慢凑到了那里,胡子脑袋不开窍,大概觉得这些人能帮自己护着生意,竟好吃好喝的养起了他们。 不论哪个年代,道上赚钱那些老招数永远不会过时。虽然很多人认为收保护费是小孩子口里才能讲出的笑话,但只能说这些人太高看了我们。不是所有的饭店都像酒店一样有成群的保安,也不是所有的老板都觉得认识几个地痞会影响自己的面子。甚至很多时候为了对得起拿到的钱,这些帮忙照顾生意的哥们会主动挑事,隔三差五打几个客人以证明自己的价值。 老六管着市中心医院门口的出租排位,司机插车或客人琢磨计价器,这都需要老六去出面。有个叫小杨的哥们管着农贸市场的水果摊子,小贩们如果想甩仓里的货,用不着与同行商量,小杨一句话就是“圣旨”。干这种活的哥们还有好多好多,保护费成了人情面子费,刨根问底本质没有变过。 可惜烤肉店这群痞子们太小看了这个社会,以为自己有胆子豁口子就能站得住脚。胡子的店面租期快到,一位老板相中那里,决定租下来自己做买卖。几年留下的老主顾,胡子自然不愿意白白送人,奈何自己出的价钱又比不上那位老板,于是前几天那群小子替胡子出气,在老板带人看房子时,把一个老板的朋友打了。有个小子扛了事跑到外地,剩下的人则需要我们来解决。 “明儿先去那老板那看看。”听完后我觉得毫无意思,“干啥的老板?” “彩票站。”修鬼耸肩说:“开了七八家。” “真他妈有钱。”我边叹气边拍着胸口,拦车带人跑去了时代。 小腰还在嫉恨着刚才我们身边的小姐,在时代里对我也是不冷不热,虽然没有下池子摇头,但坐在沙发上至少离着我两米。 “这要换个小点的包房,你还得坐地上?”我瞪了小腰一眼,忽然觉得身边冷冷清清。平时这种场合,和尚一定会张望着姑娘挨个夸奖“有个性”或“有性格”,离了他,鸡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老k和斧头或者会靠着扶手斜眼盯着每一个路过的小子,少了他们,我也没了提心吊胆随时准备动手砸人的心情。 原来,糟糕邋遢的心情也会那么让人满足,只要和哥们在一起。 于是我觉得难过,觉得自己这层皮开始发冷,透出的汗水似乎也在**,蒸烤着我的全身,又让我怕的缩紧。我只能一口口咽着和吐着啤酒,吐到自己几乎喘不上气, 小腰终于走到我身边替我抚背,把我的头放在她的肩膀,动作轻的像怕我会受了伤。我安稳的享受着这些,竭力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太矮的房子,让我发闷。 “刚才你还笑的欢呢,见到我怎么就不笑了?”小腰边帮我理头边埋怨。 “刚才笑太多了。”我忽然翻身坐到小腰身边搂过了她,“我有个姐姐在医院,她年年都能拿奖状,服务态度好,是个好护士。去年离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看到小腰摇头,我吐口气说:“我姐夫在法庭说,我姐回到家从来不笑,像个死人。你得知道,我姐在医院不管对着什么样的病人,脸上从来都是笑。” “那为什么?”小腰不解的追问。 “哪有那么多可笑的事?”二郎在我嘴里插了根烟,拽下桌子上的台布垫在了我刚刚吐出的脏东西上,“假笑笑多了,这人就不知道怎么真笑了。你现在跟鸡头扯淡,他没几句真话。你当他真爱诳人?他他妈的早忘了怎么说老实话。” “那就别笑了呗。”小腰干脆的回答。 “我姐他妈的当护士,她不笑那不是等着下岗?”我嘲笑说:“我们跟她都是一个叼味。” 小腰终于闭上了嘴,半晌才反应过来我把话题扯开,狠狠掐了我一下算作发泄。 第二天中午我把连巡叫了出来,他闲着没事找了几个哥们陪着我们一起去了串烤店。进店之前我让修鬼把彩票站的老板也找了出来,四五十岁,我叫他王叔,他却叫连巡为哥,害我搞不清以后到底要对连巡称呼什么。 连巡没什么好主意,坐在串烤店里琢磨着把夏德良找出来。我听完心里便觉得不痛快,一直没有吭声。 胡子到我们桌溜过一圈,外号起的很适合他,进店瞥到那片浓黑的胡子我便确认了他的身份。似乎认得王哥的脸,胡子扭头喊出自己的小儿子过来招待,自己则走出了店。 “叫人去了?”连巡哈哈笑着,“我最烦在我跟前喊这个喊那个的,小王,你瞧着,一会我找人把这屋里全堵上。” 王哥尴尬的笑着点头,我插嘴说:“用不着,离和平区没几步远,我就不信谁在这敢动咱一下。王哥,你啥朋友在这吃亏了?” 王哥急忙接口说:“我一个老战友。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钱这方面没问题。” “那就好说。”修鬼嘻嘻哈哈的笑着说,“阿峰,我问了,全是这跟前的小崽子,没啥出息人。” 我耸耸肩,矮头让他给老六打了个电话。 没多久门外就站出十几号人,年纪都不算大,打头两个小子顶天二十四五,长的都不错,就是姿态有些隔路。 与胡子在门外嘀咕了一会,一个留着二秃子的小子走了进来。嘴上斜咬着烟,进门后二秃子居然没舍得垂下眼睛看我们,大摇大摆的走到我们桌前瞅着天棚喊:“谁到俺胡子哥这闹事?” “哎我操你妈的。”连巡废话没说一句,蹿起身就抡胳膊。 我顶了上去,抱着连巡的腰把他按回了椅子。“没事,咱等会。” 二秃子脾气不小,转过头瞪着我和连巡一句话不说,那根烟几乎翘上了天。 “等什么?”连巡把桌上的盛肉盘子推到了地上,店里的客人都知趣的跑去结账。 我没回答连巡的话,看到王哥满不在乎仍在喝酒,我笑着冲修鬼连连眨眼。修鬼看着二秃子露出崇拜的德行,这惹的所有哥们都笑了出来。“十来分钟就到。”修鬼肆无忌惮的说。 二秃子不明白我们说着什么,随口把店外的人都喊了进来。毕竟我们没动手没动嘴,这群小子只是围着门口坐了下去,甚至还有心情打起了扑克。 连巡有些耐不住性子,抄着电话就想走过去,我再次拉住了他,“哥你别动手,我自己调理他们就够。小崽子,我连这几个人都玩不明白,我还混个毛?” 连巡把手里的烟戳到桌面上的肉里,摆手示意我自己去办。王哥这时才惊慌的冲我挥手,我没在意,拉着修鬼走到了那群小子的桌旁。 那群小子正在玩斗鸡,发现我俩走过去后都用眼角挤着我们。 “没事干,玩会。”我大咧咧的搬过凳子挤在了人群里,“多大的底?” “一块。”二秃子吐掉烟头说:“没封顶。” 修鬼笑到肩膀都在颤,我连连点头,冲王哥吆喝,“哥,我在这杀两手,给我冲个底?” 王哥没含糊,从手拎包里取出应该是我们的“苦劳费”送了过来。一小叠,少说几千块,我拿着钱对二秃子扇了几下。 二秃子倒也沉稳,立即把人都撤开,留下三个小子陪我们玩。 从第一张牌分到手,我便喊出了“焖”。一人拿牌喊焖,其他人要跟牌只能加倍。就这样,当我焖到每轮几百块的时候,三个小子都弃牌不跟。二秃子掀开自己的牌看了一眼,愤恨的也把牌摔在了桌面。 一连几把,我和修鬼连牌都没翻就赢了满兜,可笑的是,最后捡牌时这些人才发现我俩从未拿到过好牌。连巡那些哥们都来了兴趣,凑到我们身边看热闹。都是大哥辈的人,我把每局赢的钱都塞给了他们,加上我和修鬼得意忘形的笑,二秃子那群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继续发牌后我依旧是老作风,和修鬼一路焖到了四百。其他三个小子弃牌后,二秃子摸着脑门咬牙把自己的牌亮着摔在了桌面,“我他妈同花,我就不信还赢不了你这狗卵子,你喊到底,我跟到底。” “那也得你钱够才能看我牌。”我不介意的看了身后的王哥一眼,王哥立即又砸出一叠钱摆在我的手边。 “我不开牌,我也不看牌,我就跟下去。”修鬼打哈哈说:“你要是玩不起,趁早认了。” 二秃子气的站到了椅子上,我摆手笑着说:“三个j赢不了钱的我都见过,你知道那人最后咋样了?活活气死了,就在我看的场子里。你一个小同花也想玩?自己没钱又没人冲底,你就别出来丢人。你问问胡子,咱这把牌焖下去,他敢给你冲?” “晓峰,继续玩,哥给你垫。”王哥忽然插嘴说。 “一个小串烤店,凭什么跟我王哥耗?”我点上烟说,“我哥开彩票站的,多少家来着?” “九家。”王哥平静的说。 “操,一个**彩票站出来的瑟啥?”二秃子嘴硬说。 “你知道个**毛。”我含着过滤嘴说:“一台投注机多少钱你知道?三十万!九家光是机器就得将近三百万。你他妈一个吃闲饭的,啥逼玩意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跟我唧唧歪歪?” 二秃子登时激红了脸,扭身过来扯住了我的领子。 这时串烤店外停下一台车,刺耳的刹车声让我不由笑了起来。我慢腾腾把桌上的钱都塞给了连巡,“来人了,你赶快把手松了。” “我他妈不松,你把我怎么样?”二秃子叫号说,身边的人也都把我们围了起来。 “都给我站住!”老六粗嗓子及时吼了起来,“怎么事?聚众闹事?都给我散开,谁带头的?” 连巡疑惑的瞪着刚从车上跳下来的老六,我则赔笑说:“我们在这吃饭,没别的事。” “吃饭还揪领子?”老六冲过来把人群推散,“你跟我走一趟,其他人也都跟我来。” 说着老六从腰带上褪下手铐,硬生生挂在了二秃子的手腕上。 一个简单的动作,串烤店里炸锅一样乱了起来,二秃子带来的人什么都没顾,一窝蜂的冲出门外。我被撞的东倒西歪,等到我回过神骂了声“操”时,这些小子已经跑的没了影子。 “我啥都没干。”二秃子哆嗦的反复重复这句话,带上手铐的手连放下的力气都没有。 “干没干用不着你说。”老六凶巴巴的吼着,边吼边打量门外的人。 “都跑光了。”我摇头说:“我说哥,我让你来吓吓,你从哪整副手镯子出来?” “正跟哥们吃饭,顺道借来玩玩。”老六垮下肩膀,笑着骂:“你个小兔崽子,找不着人了?找我办这事。” “这不比找人简单?”我踢了二秃子一脚,“把他放了吧,丢人的玩意。” 二秃子这才明白过被我们耍了一顿,“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我等你妈了个逼。”连巡从身后扯着二秃子的领子,一脚把他踹出了门外。而从始至终,胡子只是站在厨房门口没有动手也没有动嘴。 “出来做买卖也不容易。”我走到胡子面前说:“你养这种废物没用,我就算现在动手拆你店,他们都不敢拦一下。王哥也是生意人,不爱跟你计较。赶快搬了吧,搬远点,咱就当以前的事都没。” 胡子心急的与我争吵,带着新疆味的话我根本听不懂,但也有些同情他这种拖家带口在外谋生的汉子。胡子的小儿子这时从厨房冲了出来,手里拎着剁肉刀,并不是作势。 我指了指老六还在玩着的手铐,没说其他话,胡子又气又急的回手扇了自己儿子一个嘴巴。 “这个月就拉倒,下个月赶快搬,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做不了生意。”修鬼冲过来挡在我身前骂。 “从明儿开始,一天叫几个朋友过来喝酒,一人一桌,坐到晚上关门,我请。”连巡不屑的骂,“谁要是敢把我哥们往门外轰,我高低弄死他。” 胡子忽然沉下了脸,什么表情都没有露出来,看着我的眼神也没有任何情绪。 也许一个人气到心坎或难过到极点,都会觉得世界只剩下了自己。我拉着修鬼返身走回了人群,王哥冲我昂昂下巴,我则点点头表示事情一定谈妥了。王哥心情不错,立即笑容满面的带我们出去吃饭。 临走前老六冲胡子摇了摇手铐,我则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在饭店里王哥连连夸我们办事痛快,连巡则骂我缺德。 “这帮小痞子都那操行,你拎把枪他们都不怕,你挂个警灯,他们跑的比谁都快。”我垂头说:“以后遇见这种事,随便找个像样的哥们去吓吓,手铐都不用,‘来,跟我去局子里聊聊’,你把话一搁下,全场都得老实,肯定都没人敢问问是不是真警察。” “你这是夸我?”老六满足的挺着胸,就像刚刚玩起兴的孩子。 “你说你万一碰上真警察巡逻,问你这手铐哪来的,你咋办?”我反问说。 老六怔了好一阵,放下杯子说:“哥几个先喝,我把这玩意送回去。” “操。”连巡大声笑了起来,其他人也都笑了出来,但我却没有。我一直惦记着二秃子临走时的话,我想到了自己,心里总是有着不安。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得爽了赏个钱嘞! 第305章 报复 ()胡子的脾气很倔,连巡找哥们一连去串烤店里泡了很多天,他才受不了冷清的生意决定主动搬迁。王哥随后又请我们吃了顿饭,塞给连巡一包钱,连巡则直接递给了我。让我很为难,虽然知道王哥塞给所长的钱才是大头,不过打发给我的这些钱根本不够我请哥们出去疯一夜,甚至得自己刮肉。 还好,黑脸的事立即撤诉了。我不知道所长找了什么借口或者人情,胡子搬迁的第二天黑脸便给我买了两条好烟。 我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和平区开业也让我没有时间再考虑这些。汪洋十足风光了一顿,开业当天和平区门外的半条街都停满了车,那一天长胜告诉我和平区赔了十几万酒水钱。当然,这是账面上的,我想汪洋一定赚了几倍或几十倍回来,对他来说,人情比钱更重要。 随后让李桐和小腰兴奋的那堆明星也出了场,原本无门票改成了五十一张,场子里却爆满到必须停止售票。男男女女进场不过是为了瞻仰一下明星的面容,而明星们却仅仅是坐在二楼的包厢里偶尔探头。 我连他们的包房都没进过,自带的保膘严严实实挡住了大部分人的好奇心。汪洋带着李桐进去坐过,我死磨硬泡才仅仅把小腰也送了进去。 比起这些人,老板们则要高调的多。尽管腰包或许比不上大红大紫的明星,他们却不屑追随这种潮流。有位外企的老板头天来便唠叨场子里卖酒的女孩太庸俗,我要下了他的电话,第二次来时,我把鸡头刚漂来的两个大学女生送到了他的身边。因为这事,他居然安排公司的职员每个月到和平区包一次下午场。 不算酒水,包场三个小时三万块,而且不是周末,他说出这些话仿佛就像在玩闹,毫不在意。 鸡头很羡慕那两个女孩子,老板坦白要包养她们,但只到她们毕业之前。毕业后一人一套房子一台车,以至于那两个女孩子没多久就尴尬的带着自己的同学找我们帮忙“推销”。 钱对男人来说是根子,长相身段对女人来说也是同样。小腰不屑这些,我和鸡头却乐此不疲。那些日本韩国的老板比中国老板要大方的多,几年换一批,新来的人第一件事似乎就是包养女孩,给我们的油水也多到眼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当然,场子红火的后果是我们累的筋疲力尽。 每天东子、二郎都得跟几个哥们在人流里溜达,偶尔还得请新面孔到处搜药――汪洋不许场子有卖药丸的人,对一个包房沙发都是真皮的场子来说,确实不需要这些。鸡头和修鬼则更忙一些,俩人学着长胜哥的模样买了掌上电脑,记的东西很无聊,只是某某号桌子点了某某号小姐和某某号小姐等待出台。 至于我,我不清楚自己在汪洋心里是什么地位,每天我要做的仍是往返于和平区和李桐的学校。李桐车没到位便打算练手,我得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她把车撞到操场上的木桩,而且我不能说一句抱怨的话。如果说小腰开车稳当到三十秒的绿灯时间不够她过十字路口的话,那么李桐开车则除了方向盘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只要踩住油门,李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省油,更不知道什么叫做先停后过。 汪洋问过我到底要给李桐买什么牌子的车,我只回了一句,“要么军车,要么坦克。” 汪洋笑了,我也笑了,随后他抽时间带着我去了外地一圈。订了三台车,一台红色丰田,两台中华轿。丰田停在了李桐家楼下,等待她放假时开出门拉风,而两台中华轿汪洋则让我分别开去了别人的家里。 也许就是连巡所说的所谓的借车给别人开,当我交出钥匙时,我心里很不平衡,看着那两个人,我一直嘀咕,“早晚你得给我还回来。” 相对于我,修鬼那些人想法要更单纯。“别拿玉溪以下的烟给我抽,我嫌丢人。”鸡头天天把这话挂在嘴边。 我发觉我们都变了,以前津津有味的红河和白沙,现在都变成我们不愿抽甚至不愿放在兜里的烟。它们的味道还是那样纯,只不过我们抽的不再是烟,而是钱和面子。 那期间我见过李桐的父亲几次,老爷子身体不大好,天刚凉就干咳不停。问起李桐在学校是否乖巧时,我插嘴说场子被汪洋管的很好,李桐也被我伺候的很安全,老爷子不必费心这些,找个环境好的地方多作疗养。 “你见过谁赚了钱就放手不干吗?”李桐的父亲语重心长的说:“确实,我现在衣食无忧,我看好一张五万块的椅子,我想都不想就可以买下来。但是,我放不了手。我现在忙不是为了赚钱,能买到什么无所谓,我赚钱是为了让别人高看我一眼。” 我不明白他的话,但我明白他的处境。口口声声说钱只是符号的人,赚钱却比任何人都要疯狂。因为他们靠钱得到了名声,买到了自己的面子,而离了钱,他们只是普通人。普通,这其实就是一个最能伤人的词,只有无能为力的人才自甘普通。 大概靠着运气我能站到李桐身边,老爷子对我的报酬也让所有人眼红,他安排我认识了不少海关和铁路的朋友。不是为了走私那么夸张,物流越来越发达和必须,在这方面关系稳当的话,赚的钱会让人惊讶到合不拢嘴。 汪洋的一位朋友从事物流,靠着和海关的关系,每月公司给他三十万的薪水。可笑的社会,念了几十年书的知识分子比不上认识几个朋友的半文盲,但恰恰就是这样。 “好好学着好好干,但是别干违法的事。”李桐的父亲嘱咐我的这句话,不知道是讽刺他自己还是提醒我。 当一切都让我和我的哥们知足的时候,当我们整天站在和平区招牌下扯淡胡侃的时候,我们欠下的债却突然落到了我们的头上。 十一月左右,汪洋招来了几个哥们替和平区策划元旦的节目,有个南方过来领舞的丫头跟我泡的火热,背着小腰经常到我家过夜,无非是想留在和平区长久干下去。但我没有提,她也聪明的不主动开口问。没什么是长久的,我一直这样认为。 有天晚上我支走小腰,带着领舞丫头回家的时候,长胜哥突然给我打了电话,一句话,“修鬼出事了。” 我什么都没问,穿上衣服就跑出了家。和平区虽然人多事杂,但想象中酗酒闹事很少发生。一是因为这里的老板是汪洋,二是局子里的朋友每天都会来“捧场”,有他们在,我们根本无事可做。 以为修鬼在场子里与客人动手吃亏,我打车跑去和平区后直接在门口把迎宾都喊了进去。 “人呢?”我跑进经理室,看到鸡头那些人正与长胜坐在一起,脸色凝重。 “在医院,他爸在那看护,我们都回来了。”二郎接口说。 “谁他妈干的?跑了?都他妈吃干饭的?还能让人跑了?”我心急的骂。 “没见到人,肚子上被开了一刀,修鬼说好像就是上次在胡子那儿扎刺的那群小子。”鸡头起身安慰说:“没事,修鬼命大,就当来次剖腹产了。” “我剖你妈。”我抬手把鸡头推了回去,“在哪捅的?报警了?谁也别他妈报,赔多钱我都不干,我非给他豁进去。” “报完了。”二郎摇头说:“修鬼他妈报的。当爹当妈的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干啥事?能把事悬着让咱去办?” “逮到没?”我皱眉问。 “还能让他跑了?”二郎不屑的骂:“就等修鬼能下床了去认脸。” “倒霉催的,彩票站那老伙计晚上叫我们去吃饭,没人愿意动弹。修鬼觉得不给人面子不好,自个去的。没进门就遇见那群小子了,修鬼……”鸡头小心的看着我,慢慢的解释说。 “告诉修鬼就说认不出来。”我忽然觉得自己底气很足,冲鸡头歉疚的笑了一下。 二郎不停弹着烟灰,“行。” “我借俩人出去一趟。”我扭头对长胜说。 长胜没言语,我立即气的嗓子发干,“你他妈以前就把修鬼自己丢下去被人打,这次你还跟我逼逼赖赖的?有啥事就说我干的,不用你放屁。” 长胜登时站了起来,老八那些哥们这时也挤进了经理室,“哥,这事我挑。”黑脸抻着脖子喊。 修鬼给派出所打了电话,一口咬定被抓的那些小子都没动过手,这让当班的干事很惊讶。看到我们这些没干系的人都来到派出所,也许猜到了我们的意图,其中一位干事走到我们身边嘀咕了几句,我没听进耳朵里。 出了派出所,那几个小子边抖擞着腿,边嘲笑我们胆子小。 “操,这事我还第一次碰上。不敢告,哈哈。”二秃子还是那头型,说话也还是那副腔调。 老六回身打量着派出所,我连这些都顾不上,溜到旁边的一家小卖店拎出了瓶啤酒。 在路口那群小子准备打车离开时,我冲过去开了头炮。二秃子被我冷不丁扯回来,酒瓶子硬生生砸在了他的嘴上。 “我他妈让你装逼。”二秃子登时被砸倒,可瓶子居然没碎。想到躺在床上咬着牙的修鬼,我矮身在路面把瓶子敲碎。 没等我继续动手,二秃子的哥们回过劲,两三个人冲过来把我踹倒,那被敲碎的半截瓶子险些扎破了我自己的脸。 把我救起的是黑脸,这小子大概念着我们替他解决诉讼的事,仗着大体格冲过来几脚把人蹬开,随后顺手抢走我的瓶子比划起来。 二秃子来了血性,不避讳的迎着黑脸冲。黑脸把他放倒后,扬在半空的瓶子却没有插下去,而是触电般丢在了一旁。 “废物。”二郎在我身边大声吼着,一把捞起我冲了过去。我俩把黑脸踹开后,东子已经捡起小半截瓶子扎了过来。 我和二郎按着二秃子的头,东子玩命一样朝着他的肚子扎,一连几下,东子才扎破已经盖上大衣毛衫的二秃子的肚皮。 应该感觉到破了口,东子撇下瓶子想要踢。我猛然想起海滨那档子事,拦着东子把二秃子踹到了旁边。 老六那些人已经把其他人打散,瞟了瞟窝着身子在地上想打滚又没有力气的二秃子,老六啐口痰便拉着我们走回了和平区。 回到家后,领舞丫头装作关心的问了几句,我也没隐瞒,把刚才的事完整的说了一遍。 她觉得刺激,不停追问我东子那几下是否扎的痛快,而我只觉得厌烦,厌烦她的态度。说不清理由,我突然不愿意别人因为这种事对我另眼相看。 半夜不知道哪里出了事,街上的警车响了很久。小丫头惊慌的拉着我的胳膊,问我是不是担心。 “警车我不怕,我就怕不打鸣的车。”我知道她或许听不懂,也懒的解释,自己翻过身独自睡了过去。 第306章 交易 那一夜我醒的很早,趴在阳台看着眼前的大街,我竟发现自己的胳膊在不住的抖动。烟抽到没有味道,酒喝到感觉不到苦,日子就这样一点点把我的力气掏空。盯着街面上挣扎闪烁的路灯,看着拼命说谎却在太阳来临前显得苍白的星星,它们都很可悲。 让我惊讶的是,平常连西服颜色都定不准的我,却在那一次看出了夜晚的每种颜色。浅蓝、浅灰、凝蓝、纯粹的黑,纯粹的蓝、凝蓝、浅灰、浅蓝……它把自己的每一分坦白给仔细看着它的人,然而却没有人会把它比喻成白昼那种堂皇。也许,我和我们都在神志不清的活着,随波逐流的活着,一塌糊涂的活着,这样比较快乐? 随着路灯一排排把自己熄灭,夜晚也一片片把自己点亮。汪洋早早给我打了电话,交代了几件麻烦事和几个电话号码,就像每天一样。 去和平区上班之前,我把电话挨个拨了一遍。事情大多雷同,出个面、捧个场,或者去所里替别人赎几个小崽子出来。有个外号阎王的精察跟汪洋关系不错,我从他那里至少领出来十几批闹事被逮的小子――道上办事越来越喜欢雇小家伙,所里自然也有对策,每次出外逮人都有奖金。 钱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勤快起来,也能让人懒下去。把奖金翻几番,只要没记档,领几个人出来只是一句话的事。今天别人砍自己,昨天自己砍过别人,一般没有几个人会在和解的时候非要咬死。当然,这只是指混在社会上的人,对于那些老板来说则大不相同。 打通汪洋留下的其中的一个号码后,电话那头的男人居然热情的把我约到市里一家很火的酒店。没管我是否在清早有胃口,那位自称“鄙姓孙”的老板替我点了一桌琳琅满目的菜。 孙老板很地道,事情还没提就已经往我面前推红包。“成不成就当交个朋友。”孙老板看到我没客气的把钱收好后,脸上才放下了硬挤出来的笑。 事情没什么大不了,不过让我觉得有意思。孙老板搞车队,有点背景,市郊几个农贸市场的运输全被他“承包”下来。前阵子他的一个亲戚出车,喝酒上路,早晨三四点钟在路上肇了事,五死一伤。 话说的轻巧,五条人命不是小数,尤其对搞运输的人来说。幸好死的干净利落,如果是五伤一死,恐怕孙老板根本不会再来找我们,自己一定忙着出兑去了。 “想少赔点?”我脱口问。 “钱不是大事。”孙老板摇头,半晌鼓足勇气般说:“车我还没来得及上牌子。” 我嘟囔了一声“操”,作为旅游城市,政?府对这种黑牌子管的很严格。市长刚一上台,二三十辆没牌的出租和私营小客便被拉到废车场,轧路车从上而过的时候我曾想过,为什么不把这些车没收后充公贩卖。几百万可以让太多的老百姓无忧无虑的过一天,而不是作为一位干部为自己立口碑那么简单。 “别玩我,哥在这行捞钱,交通大队的人还能不认识几个?”我取笑说。 “县里还成,调到市里,这就有点麻烦了。”孙老板尴尬的说。 我登时明白过来事情背后的原因。交通事故死亡四人以下,可以由县里的公安以及交通厅处理,但四人以上就必须由市级单位处理。监察局、公安局、交通局,林林总总,而且要追究的责任也多了好多。重要的是,这些肥缺部门的胃口不是一般人能喂饱的。 “调上去了?”我为难问。 “嗯,不过还没开始了解情况。”孙老板叹气说:“事出的太早,没来得及让我想办法。给汪洋提提,别的不用管,事只要办成,怎么都行。” “把出事那几家人的电话都给我,赶趟。”我抄完电话后便离开了酒店,那一桌子菜没有谁动一下筷子,被倒掉时一定很干净。 回到和平区时,老k那些人的出现让我多少有点高兴。“专治各种不服”的老k和斧头已经依在吧台等了我很久,我还没张嘴,老k起身便要我领道去揪那群动手打修鬼的小子。 我推掉了,搪塞着问了问他们最近的情况。还不错,夏德良办的那些缺德事从来没落下过他们。在单位的待遇也很好,虽然是国营下属,但经理们对养一些老k这种人并不吝啬。政?府修路从不会一次把全部工程都干完,哪怕是一条道也得分批来做,毕竟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干。老k跟紧夏德良,每趟活都能捞足。 我想提醒老k和斧头几句,但又实在想不出要提醒些什么,当老k问起我清早跑到哪里去忙活的时候,我顺口把孙老板的事说了一遍。 “我他妈成天就闲着,这事我去帮你办。”老k撇嘴说,“这几天气不顺,正好找个地儿泄泄。” “啥事直说。”老k吞吞吐吐的语气竟让我觉得胸口开始发闷。 斧头笑着凑了过来,坦白了老k的尴尬。 有位台湾开发商在市郊搞下一片地,准备建商场和住宅区。不过这位商人的脑筋很活,一直没漏出风声,直到勘探所对要开发的土地照相计量之后,才开始着手收购民房。夏德良提前从朋友那收到风,自己的事情又太多,便顺水推舟的点给了老k这些人听。 电视新闻上天天有人鼓吹信息时代,不过让我们这种人真正发家的却不是那些计算机和大哥大,而是提前讨来的风声。老k琢磨趁这次机会捞一票,其他哥们也都不是只懂得拉风装阔的小崽子,自然都认同了他的想法。 “夏哥答应出钱帮我们垫。”斧头直言说。 那时候并没有颁布拆迁法,不会因为一家人不满意条件便罢手停止开发,所以当时捞钱的主意主要打在农村民居未上房照的房子上。 “相都照完了,我找人问了问,现办房照下不来。”老k这才垂头说。 “不是市里下去人整的吗?”我耸肩说:“我去试试,就说当初发房照时耽误了,不是私人的啥都好说。” “行。”老k重又昂起头,“我一会就去忙活你那事。” “别闹,找辆带牌子的车给替了。去看看命大那哥们,能喂就喂,喂不饱爱咋整咋整。报案的也都找找,车牌子都让他们记住。死那几家不上道,你就好好调理调理……”我刚开始罗嗦,老k挥挥手已经走向了门外。 看着他俩的背影我苦笑了很久,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原来每个人都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什么**玩意,有事才知道登门?”东子忽然冒出来,狠狠啐了口痰。 “这才是哥们。三天两头登门的,除了陪着喝马尿,没别的用。”二郎招呼我跟他去探望修鬼,随口说:“早晨连巡帮你把事顶了,赔了几千块钱。” “操,真有脸拿?”我不屑的骂:“等那狗卵子养好了,找人再送几千块给他,继续去床上给我躺着。” “连巡说这事到这就卡齐,别再整了。”二郎摊手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啥。” 我点点头,人都是肉长的,不存在什么样的仇报不了,区别只是敢不敢报而已。二秃子在和平区附近混,自然能知道修鬼和我们的靠山,他敢下手就代表他身后有人,至于是谁,我想我早晚会知道。 帮老k忙活了一天,中午安排了好几顿,但事情太仓促,仅仅担保下三座民房,不到十万块的房照钱。至于承诺送出去的票子也不少,半对半,五万。很值,上了房照后,政?府收地至少每平加上千。 有位朋友在愿意帮我解决一张房照后说了一些让我郁闷的话,他说他的爱人在市救助中心“领”了一位贫困学生,决定供他念大学,而且口口声声说他们家已经供了四位外地学生,还劝我们一起参与到他那种慈善活动中。 “我再给你添一万,就当帮我做做好事。”我点头应付说。 下了酒桌,东子连连佩服那位朋友。“滚他妈的。”二郎连解释的力气都消失了,嘟囔了一句便忿忿离开。 会贪的人更会花钱,买些名声,买份清廉。被骗的也只是那些目光短浅的善良的人,善良本来就是短浅的。当做善事成为自抬身价、谋求更多的肮脏利益的手段时,我真的不愿意更多像东子这种人还迷迷糊糊睡在梦里。当然,我更不希望他醒过来。就如同能说出口的委屈永远算不上真正的委屈一样,与这社会上太多的事情比起来,这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所以,我没有对东子解释,甚至没有像二郎那样在心里解释给自己听。 忙起来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很开心,不论自己到底忙着什么。只要有人张嘴,对于社会上那些人和事,我从来都不会拒绝。因为我总觉得自己的日子少了点什么,所以我拼命忙着,想尽办法让自己忙着,至于这些事情背后会让我享受到什么,我不愿考虑,也从未考虑清楚过。 下午抽空去给连巡补钱的时候,他没接,反倒把柴油机厂的一些破烂事堆到了我的面前。柴油机厂原先是家效益不错的厂子,可惜好玩意大多迟早会被糟蹋。一位带着外国文凭的家伙出任厂长后,与那位声称扶贫的哥们一样,又吞并亏损企业,又大笔大笔引进外国技术。没几年,厂子报销了。不过这位洋文凭确实有些手段,临下台前把公司捅咕上市,只可惜那些握着翻了几倍的股票的工人并不领情,三天两头为了少开的工资在厂子前示威。 时间久了,手里有闲钱又没有事情可忙的工人大多在街面上混了起来,和平区便养着几个柴油机厂的混子。不过这些人不大稳当,总觉得我们这条道上的钱应该好赚,动不动便想在会计那里赊钱。 财务和会计换了以后,哪怕是进一箱啤酒的钱都得由财务和长胜哥签字,赊钱自然没有门路。这些柴油机厂的哥们心情不满时总在场子里挑事,汪洋要面子,一直忍让着没吭声。道上的人大多同一种操行,好请不好送,找我们办事,一盒烟、一个笑脸,或者一句话便成,但想把我们踢开,一把刀、一把枪也不一定好用。 “我本来想把他们对付到麻将馆去,这几个小子还挺要脸,死活不走。”连巡直截了当说:“亏过欠过,咱就忍着了。这他妈臭鱼烂虾自己蹦上门的,咱用不着留,缺啥咱也不缺人。你找点事把他们都送出去,好说好商量,就打发他们俩钱,要是晒脸,往死敲。” “汪洋哥知道吗?”我多心问了一句。 “这两天他要出门,回来之前办利索了,他不能说啥。他不烦?他也烦。他演了这个角,有些话他就不能说。”连巡咽了口痰,“昨天那事我还没骂你,知道今天早上汪洋就被郭超堵在家里了吗?抓你进去也就是点小钱,汪洋进去那就是大事。柴油机厂那几个小子在二号街那出了点事,不长眼睛把城管一位朋友的电话给偷了。偷了就偷了,不懂事,拿电话还打了几个,回头就被逮了。我骂他们什么好?” “找朋友点点他们,让他们自己走得了。”我厌烦的说。 “找谁点?”连巡摇头说:“人家直接把这事撩在汪洋头上,就好像是汪洋让人去偷的一样。” “操,汪洋还缺个电话钱?”我啐痰骂。 “汪洋不缺钱,谁都知道。”连巡一字一字说:“但凡是出了逼养的埋汰事,谁他妈都第一个琢磨汪洋和咱这种人身上。” “行,这两天我就把他们打发出去。”我点头说。 “明天去狗场一趟,老爷子不知道有啥事要找你。”连巡轻描淡写的话却让我心里跳了好久。 回到和平区后,我一直在想李桐的父亲找我为了什么。无论好事坏事,我能感觉到的只是担心。二郎看出我有心思,靠到我身边问了几句。我没说实话,边应付主动凑过来打招呼的场子里的小痞子,边发短信询问李桐晚上是否要车。 要躲的始终躲不过,电话突然亮起一个生号,已经放上慢摇的场子里,我清楚的听出了电话里小辛的声音。 “别憋屈在那了,一会出来。”小辛打了声招呼,留下地点后便挂上了电话。 “他咋知道我电话的?”我起疑问。 “今天你出门的时候他来过两趟,捅修鬼那逼养的现在跟他混。你也别操心,市里就这点地方,自己能豁出去脸,就有人能收。”二郎犹豫着回答说:“东子要往身上扛,我没让。我找连巡了,连巡也打过招呼了,没事。操他妈的,跟他混的人就是人,咱自己哥们就不是人?找你出去?我陪你去。” “操,你当我还是青龙?不就他妈的欺负瘪茄子吗?钱咱也赔了,咱身后的人他也知道,他能把我怎么着?我自己去,我还得把修鬼那份钱要出来。”我嘴硬的保证,心里多少打起了退堂鼓。 没跟别人罗嗦,我直接离开了和平区。打车来到小辛约好的地点后,我不由羡慕起他的生活。 六个人都躺在按摩房的电动沙发上做韩式松骨,见到我进门,小辛摆摆手喊过老板替我安排了一位师傅。 与我和鸡头那些小子不同,小辛这些人享受的是真正的按摩,至少我背后不是那些只等着客人推波打炮的小姐。 一个多小时三百块,师傅的手艺不错,憋着话想问又不敢问的我竟在他的按摩下睡了过去。 叫醒我的是小辛的哥们,丢了根烟给我,那哥们指了指贵宾室,示意小辛在那里等了我很久。 急忙穿上衣服跑进去后,小辛也没废话,笑着捶了我胸口一拳。 “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大道上那么多傻子,你随便挑着打,怎么就总打在我脸上?” “我也是帮别人办事,我要是知道都是咱自己人……”我心虚说。 “别扯犊子。”小辛皱眉说:“这事翻过去,算你欠我次人情。” “有啥事你说吧。”我叹气说。 “孙瞎子。”小辛登时扬起了眉,“那副鳖犊子样天天在我眼前转悠,我看不下去。你帮哥给他提个醒,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他跟健国哥打伙做生意,我咋好意思动手。”我为难的推托说。 “有钱赚那才叫做生意,路子都铺好了,就健国那人,还在乎少个人分他钱?”小辛嘲笑说。 “当初订次点你都能喊出几十个,办这点事用得着找我?”我忽然鼓起勇气问。 “你自己琢磨去。”小辛耸肩说,“就市里这点小地方,谁用不着谁?办好了以后咱就是哥们,找我办啥事都好使。” 和平区有个哥们前几天替别人婚礼押车,结婚那家伙有点钱,打头三开门卡迪压在中路,左挑头、右挑头两条路上各跟着二十多台进口轿子。路上的司机们瞧着车队的架势都识趣的跟着后面不敢超车,摄像师趾高气扬的在卡迪前的吉普里夸新郎面子大。不过有个交精不给脸,自己开着摩托插在了车队里,左扭右扭破坏了新人的游街录像。 押车的哥们收了钱自然得办事,开车追上交精聊了几句。但这位精察太冲,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马路是他们工作的地方,不是他们摆谱的地方,就如同在和平区里我们根本不会跟客人吵架一样,可惜他并不明白这个道理。随后当然出了事情,押车的哥们把交精的摩托撞倒,倒没动手打,围着骂了一顿必不可少。 六个小子全被抓进去拘留,长胜哥和我都找过人,没用,当街殴打精察的罪判在书面上不重,但进去的哥们都知道,书面那些玩意只是写给不相干的人看看而已。 想起这档子事,我毫不客气的把经过说了一遍,“辛哥帮找找朋友?” “新上道的精察?”小辛问。 “嗯。”我点头说。 “该打。”小辛哈哈笑了起来,“明天领人去。” 惊讶于小辛的痛快,我心里默念了几遍孙瞎子的名字,想套套孙瞎子和周虎还有什么过节,知道小辛不会说给我听后,我烦躁的闭上了嘴。 小辛很快补了下一句:“我帮你领人,你帮我送人,咱谁也别耽误谁。我还是那句话,你有胳膊有腿,别人能用着你,别人才保着你。等你残了废了,你靠着谁都没用。人就有两张脸,你前前后后扇了我两次。我不是逼你干,欠了我的,你得自己得还上。” “我知道。”埋汰的事情相互换着做,却一本正经成了交易,我心里苦笑着沉重的点着头回答。 第307章 嘱咐 ()第二天换了一套像样的衣服,从长胜那里借了台车,我独自赶到狗场外怔了很久。李桐的父亲一直在狗场中心的空地上出神,手边的烟拿起又放下,却从未点燃。瞥见我等在外面,老爷子也只是恍惚的摇摇头,眼神似乎跃过了我,这让我不由感到丧气。 许久之后老爷子才向我招手,手边那根烟塞给我后,他转身带我走进了办公楼。 让我意外的是,小李昕居然正在办公室里专心的往本子上涂抹,见到我之后,小家伙乐不颠的蹿下来向我炫耀他新买的漫画书和其他一些玩意。 老爷子宠爱的拍了拍李昕的脑袋,随后便换上严肃的表情把他支到了旁边的房间。“五年一代人,我小儿子现在成天想些什么,我根本想不通。”老爷子示意我坐到对面的沙发,见我烟没点上,大度的把办公桌上的老爷车打火机端了过来。 我连忙起身主动接过老爷车,“李昕在学校有事?今天怎么没上学?”我试探问。 “没什么。”老爷子嗤笑的摇头说:“我准备给他换所学校。李桐念书那时候,老师生怕孩子不用功,现在这世道变了,老师开始怕学生什么都会。” “咋了?”我疑惑问。 “学生都会了,他们拿什么赚补习钱?”老爷子哈哈笑了起来,“前两天学校给我打电话,让我经常与老师联系,让我多关心一下孩子的表现,而且还告诉我每个月得给班主任补助电话费,每个家长都得交。” “我去他们学校一趟?”我重又起身说。 “几个小钱。”老爷子把我轻轻按回沙发说:“该掏的我掏,不该掏的,我一分也不会拿。我想把李昕转到私立学校,这小孩脾气像我……” 我会意的立即点头,“没事,我劝劝他。” “当父母都不容易,给孩子铺好路,孩子还不领情。”老爷子叹气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椅。 “走不走是他的事,铺不铺是父母的事。该做的替他们做完了,自己心里塌实就行了。”我打圆场说:“今天李昕没事?我带他出去玩玩?” “回来再说吧。”老爷子摇头说。 “回来?”我接口问。 “汪洋不在家,你帮我跑一趟腿。”老爷子随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皮包,“我在外面的生意出了点事,你带几个朋友过去看看。” 接过包,我立刻感觉到里面扎的整整齐齐的票子,我连忙把包放回了桌子,“叔,说好听的,你让我办事,我肯定不能让你破费,我应该的。说难听的,我吃饭靠着汪洋,这钱我更不能拿。” “我听别人说过你和你朋友,几个小伙都不错,我也知道你不能拿。”老爷子把包丢在沙发上,点头说:“出门身上带点钱,该拿的自己一定得拿到手。” 我还想拒绝,老爷子已经摆手,“连巡在狗舍溜狗,事我跟他说过,你先去问问。对了,李桐最近没出什么事?” “挺好的。”我立即赔笑,“最近她不常出来,以前一天到晚嚷学校太闷,最近可能安心学习了。” “学习?”老爷子狠狠叹了口气,“前几天告诉我,她在学校谈了个朋友。” “我没听她说过,我去学校的时候也没见过。”?父亲大多抵触自己女儿交男朋友,我急忙摆手替李桐开脱。 “我今天本想请到家里吃顿饭,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又告诉我俩人谈崩了。”老爷子苦笑着对我说:“我真后悔生这么个姑娘出来。” “汪洋哥今天出门办事了?”我忽然冒出念头,犹豫问。 “嗯。”老爷子不明所以的看向我,“怎么了?” “没啥事,随便问问。”我打着哈哈掩了过去,心里却替李桐这种女孩子的小把戏感到可笑,甚至还有一点同情。爱情这种玩意不是投标买地,值得自己爱的不会是需要自己费劲心机挽留的人。既然我明白这些,成熟如汪洋,更不会因为这些生气。如果老爷子得知自己的女儿所说的话无非是想激怒汪洋,我想他的火气绝不会小,虽然汪洋是个不错的男人,但至少我不认为做他的女人会有安稳的幸福。 替李桐感到无奈,我迟疑着拿起了包,心中不免开始琢磨老爷子所说的麻烦。 与我不同,牵着两只大型犬在狗舍周围转悠的连巡看起来心情不错。张望到我来,连巡还假装指挥那两条犬向我扑,只可惜少了野性的犬不会对披着衣服和皮的鲜肉感兴趣,就像被我们喂饱的那些人一样。 聊赖的继续闹了一阵,连巡这才敛起笑向我解释了一番。 老爷子在z市有家规模很大的洗浴,光是几年前兑下几千平的场子就花了二千多万。洗浴周围还连带着一家超市和一家精品城,倒是把老爷子摸熟的那些道发挥的淋漓尽致。前阵子来了几个外地客人,在精品城一连刷了十几万的货,验卡时机器识别出卡是伪造的。营业员当时看在客人的架势上,仅仅质疑询问了几句,那些人借口刷卡系统故障多,匆忙离开了超市。 没过几天,仍是那些人,仍旧刷了十几万的货,巧的是,机器仍旧识别出他们的卡有问题。不过并不是全部,该死的系统让小半的假卡得逞,在退了一部分货之后,那些人带着价值五六万商品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精品城。 这件事初期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但传到老爷子耳朵里后,老爷子却立刻重视起来。 “咱这些破烂系统,真卡假卡不一定次次都能验出来。”连巡拽着狗链子说:“真应该在商店门口弄俩狗,谁敢来骗,腿都他妈咬折。” “报警就得了呗。”我疑惑问,“这帮南方人脑袋真比不了,啥玩意都能想出来。去年听说一哥们在银行取款机把钱提出来了,假卡,当时愣没查出来。” “事后不一样被查?”连巡自豪的教训说:“钱这玩意,只要是白来的,早晚得漏兜。就算人家政府不查你,身边的人也得把你弄出去。自己捡不到的破烂,别人也别想捡,人他妈都是一个操行。这事也没这么简单,刷卡那些卵子都是欠了钱的,还不上账,别人让他干啥就干啥。老爷子查了,那几个狗卵子欠了高利贷。卡是放高利贷的人给的,刷卡顶债,刷一万顶五百到一千的账,十万以上还他妈有奖励,货得交上去。现在收高利贷的人招可真不少。” “啥时候去?”明白一切之后,我感到有些无力。 “开车几个小时就到了。”连巡掐着表说:“老爷子不想闹大了,你挑几个面生嘴严的跟咱一块去。” 面生在道上并不是指刚出来混的小家伙,而是背景干净的哥们。一般出了事,警察首先调查的一定是手边档案上有过记录的人。改过自新,那只是改给自己看而已,有些东西就像胎记,剥皮抽骨也一样难看的留在人的脸上。“我在局子有档。”我为难说。 “别人没有就行。”连巡摆手说:“我估计他们也不敢告,明儿再去。” 点头回到办公室敲门,老爷子却主动迎了出来,抚着我的后背把我领上了顶楼的休息室。 让我想不到,与楼下那种严肃整洁的办公室不同,休息室的落地玻璃上全挡着布,红色的灯光透过布,多少让我有些发怵。 老爷子回头瞟了我一眼,轻轻推开门把我领了进去,“你家里人有没有念佛的?” 进门后我发现休息室里供着大大小小几座佛像,观音前的炉台上插的香似是刚刚换上,到处飘着让我感觉到难受的束缚。 “李桐的母亲信基督,我信这个。其实信什么无所谓,人得有个信仰,得找个东西管住自己。”老爷子没等我回答,自言自语说:“佛经说世界上所有东西是苦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笑着摇头。 老爷子领着我在观音前拜了几下,“我说这些话,你们这些年轻人可能听不进去。我曾经听过一位大师讲佛,大师说,因为人有追求,所以人才苦。” 我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只能默默的点头附和。 “大师说的追求就是贪念,人什么都不怕,就怕他贪。踩过脏水能漂干净,走过错路能回头,但是人只要一贪,不到死,他改不好。”老爷子忽然皱起了眉,那张原本已经发福的脸突然凝在一起,透过佛台上的红灯,我居然突然对眼前的老头感到畏惧。 “叔,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我勉强开口问。 “现在社会上有学问有脑子的人太多了,就是没本钱,没机会。我给他们机会,给他们本钱,让他们帮我做生意。赚了是我的,赔了是他们的。所以这几年,我就是养养狗,陪老伴到处旅游。”老爷子继续拜着观音说:“都说老糊涂、老糊涂,其实人老了不糊涂。人到老了,快要死了,才知道身边什么人对自己最亲。能看出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不是跟汪洋哥有什么误会吧?”我猛然蹿出念头,止不住的插嘴问。 “我听说**的时候你帮夏德良忙活了一些事?”老爷子没回答我的问题,反问说。 我瞪大眼睛,感觉到胸口到嗓子眼开始反复涌着压抑不住的恶心,“嗯,但是我不知道……” “赚钱嘛。”老爷子笑着从佛台前取下几柱香轻轻放到我的手里,“这也是贪,可谁他妈不贪?不贪怎么过日子?” 第一次听到老爷子吐出我们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些字,我竟感觉到安心,赔笑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每年都有些朋友想去外面玩玩,不管他们赢到钱也好,输了钱也好,都是养活咱吃饭的财神,那些坐庄的人咱也不能得罪。”老爷子让我去插香后,轻轻叹气说:“夏德良有脑子,也帮我不少忙。这次的事有他一份子,我先给他留次面,你们去了以后也别让人知道是咱赔不起那些假卡钱。” 老爷子说的很含糊,但已足够让我清楚一切。那些外地人必然是南方或境外赌场上欠钱的倒霉鬼,夏德良应该觉得靠着这些能捞到油水,也许不敢随便找地方开刀,便在自家做起了实验。当然,如果老爷子不会察觉,他大可以找各种方法掩饰自己。 只不过,所有人都说狗通人性,但同样的道理,狗也许会说人性与狗一样,甚至,只要威胁到自己利益的事情发生,人会比狗更加精明。老爷子老归老,警觉并不低。既然他承认每年会送或接一些到外面赌场撒钱的大爷,自然他与赌场的老板们会有交情。 要知道,赌场并不一定指得是如同电视剧里一般富丽堂皇、敞开门做所有人生意的大厦。在内地经济以各种手段开始腾飞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同胞早早便打起了主意。在境外,大半的赌场禁止当地人进入,仅仅招待中国内地来的游客。这不是尊重的表现,赌博不是好玩意,把这种享受留给别人,与坑害无异。 除了这种赌场以外,还有很多道上的,更多则是“白道”上的人也开始在境外投资赌场。规模大小都有,赌船也不少见。和平区里的一位哥们曾在境外赌场当过发百家乐牌的荷官,收入还不错,只不过时间不久就得被换掉,那种地方本就不是让人认识朋友的场面。 有风必有浪,当一批批贪官和违法暴发的人因为招摇光顾赌场被政府查处法办后,越来越多的人出门撒钱不再选择大场子,要的只是大局面。一间酒店的房间便可以凑出上千万的赌局,也可以让在各条道上呼风唤雨的人凑在一起潇洒的烧几小时钱。与赌场相比,这种局对我们来说,捞头反而更大。也许很多人不会相信,就如同我第一次在和平区“伺候”几个老板摆局时的惊讶一样,在那种场合,高利贷要比普通场子更容易放,放出的数目也更大――能够肆无忌惮的每局砸出上万的人,要的并不是输赢,只是刺激。 当然,闹哄哄的迪吧里迎不来太大的财主,在赌博泛滥的少了监管的那些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名头要响的多,设赌的庄家背景也要深的多。 夏德良与他们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想查他的事并不会费劲,秘密永远不会在票子前闭嘴。 “干脆报警给这些人上点眼药得了?”我提议说。 “警察破了这事,还不满电视满报纸的给自己邀功?呵。”老爷子忽然转口说:“喜欢狗吗?” “没地方养。”我委婉说。 “好好去办事,狗场这还缺几个人忙活。”老爷子说完便带我离开了休息室。 回到办公室时,李昕正在走廊里来回转悠,见我下楼他便跑过来拉住了我的手。老爷子则无奈的看了看对他的归来毫不感兴趣的儿子,摇头独自走了进去。 “哥哥,我现在长大了。我班上的同学谁都没有我知道的多。”随后李昕拿着漫画向我讲那些还算有趣味的故事,顺手还把书包里的零食都翻出来让我挑。 想着小时候看过的那些黑白漫画,想着小时候吃过的两分钱的汽水糖、五分钱的葫芦冰棍,我忽然想接过李昕的那些东西,花一整天时间看五颜六色的彩页、吃五块十块一包的零食。可当我刚刚碰到李昕递过来的书,我竟不自觉的缩回了手。 “你自己看吧,哥哥不看。”我莫名拒绝了李昕的好意。 “我爸也不看,你也不看。”李昕嘟囔说。 “大人看大人的书。”我胡乱找借口搪塞说。当然,就连自己也不会相信这种借口。男人永远长不大,永远都会喜欢趴在泥上打玻璃球或玩着乱七八糟的玩具。只不过,时间一圈圈转着,年纪一点点长着,男人和所谓的男人要做的,就是不断给自己加上漠不关心的表情。也许我们感兴趣的并不是自己正在做的,而是自己曾做过,却因为年纪无法再在别人眼前做的那些东西,一切只因为自己的脑袋上顶了“男人”两个字。 “找你姐姐陪你看。”我尴尬的补充说。 “我长大了,我不跟女孩一起玩。”李昕面红说。 想到现在的孩子对男女的事开窍很早,我笑着摸上了李昕的头,“她是你姐。” “那我也长大了。”李昕抱怨说:“我爸总说我小,什么都不懂。” “你记住多少东西,不代表你长大了。等你忘掉的东西比你记住的东西多的时候,你才是大人。”我拍着小家伙的肩膀说。 “为什么?”李昕瞪大眼睛向我询问。 我竟被自己的话呛住,半晌找不到答案。我只知道是这样,我却解释不清。但我相信,一个男人在时间里学会的、经历的和笑过哭过的,并不是他的全部。一点点明白这个社会,一点点忘记这个社会,当心里只剩下唯一的那一点东西,那才是活着的全部,比任何都要珍贵的全部。只不过,也许就如同老爷子的话一样,没有人会在死前明白到底什么对自己最重要。他想看清身边的人,我不需要,我只想看明白自己,看明白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可我没有这份信心。 阎王跟我喝过不少次酒,每次他都会讲同一个故事。阎王的老婆也是位警察,怀着孩子的时候在市里天桥看到几个喝高了的小崽子,其中一个还坐在天桥栏杆上不知所谓的侃着废话。阎王的老婆过去劝他们尽快回家,并拉扯栏杆上的小子,担心他出意外。 真正出意外的反而是这位心善的警察。几个小崽子借着酒劲把阎王的老婆推倒,栏杆上那家伙跳下来时又撞倒了刚刚爬起的女警。流产了。 阎王得知一切后,有些想不开,跟老婆离了婚。可惜,对于孩子,女人永远比男人更忠诚。心里发闷,没两年阎王的老婆就得了癌症,是从良性肿瘤恶化而来的。临死前,阎王的老婆还拉着他的手,口口声声让他好好照顾两个人的孩子。 阎王告诉我,当时他在病床前一直抽自己的嘴巴,但始终没有说孩子早已经流产的事实。 “到死了她还不知道自己孩子早没了,傻娘们。”阎王每次也都会用这句话来问我,但我从未附和。 到死了,她都不明白自以为对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早早的消失了,而他,到自己的女人死了,他都不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这些事我一直在想,我想我死前也许会希望陪着修鬼到沙漠看看那里的犯人如何捞鱼卖出小姐的台费,那是他最感兴趣的;我想我死前会希望陪着二郎到监狱里听听开饭前犯人敲着碗盆时的动静,那是他最想听的;我想我死前会希望攒够钱给父亲买所有他喜欢的那些让我生厌的古书,那是他最想看的;但,我从没想出自己到底奢望些什么。 “别闹你叔叔了,你叔叔还有事忙。”老爷子忽然打开门,笑吟吟的冲李昕吆喝。 “叫我哥就行了。”我取巧的借机下台阶,看了看李昕手里的零食和漫画,起身离开了办公楼。 “今年开春狗场配种挣了四百多万。”叫上连巡离开狗场时,连巡不无嫉妒的说:“借肚子生个孩子才五百一千的,找条狗来一脚(一脚指种狗配种)就得上万。老爷子不爱折腾,要是换我,我就溜条狗出去送点钱,拿个什么奖牌回来,一脚就得十万起。” “操,谁叫咱生不出狗来的?”我笑着摇头,“咱要是能操出来狗崽子,咱也不用出来混,躺炕头睡觉就行了。这狗一年配几次?” “三四次。”连巡叹气说:“这狗场是兑下来的。以前那哥们挺绝,给狗吃**,劈里啪啦配种。咱老爷子看上这块地了,汪洋把这事端了。” “真行,以后我找老婆,就一个条件,”我长吐口气说:“谁他妈能给我生条纯种犬,我就跟谁结。” “人家能生,还找你这逼养操行的?”连巡笑着捶了我一拳,“我明天不找人了,你把你朋友稳好,咱可别办砸了。” “别的事不稳当,这事还不跟玩似的?”回到和平区,我把事情说了一遍后,东子第一次接口说。 “大老远的,外地就找不到人了?”二郎则懒散的问。 “人那外地不是正当生意吗?”我摇头说:“又不杀人又不放火的,咱就当旅游了。” “旅游?”二郎斜着脑袋盯着我,半晌才无趣的笑着说。 第308章 洗浴 当天晚上老爷子送了台车到和平区,钢号和车牌很明显能看出是黑车,但我们都没在乎。我说出老爷子答应让我们赚份狗场的钱时,鸡头比所有人都要热情,捧着我的胳膊死活要跟去。 没有人答应。 临走前我突然想打个电话,没有原因,只是想找个人说些话,告诉他或她我正打算出去,很快就会回来。 我觉得这种滋味应该不错,当我看到修鬼在一旁费心撒谎欺骗电话里的父亲的时候。于是我在手机里找了很久,却发现自己找不到那个人,可以安心送我离开并安心等我回来的那个人。 这真的让我开始为自己感到失望。 我叹气,或许有些沮丧,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些看起来简单的事,我偏偏做不到。我想,也许真正的原因是我不敢做而已。我并不在乎自己担心什么,反而,我越来越在乎别人为我担心什么。成为别人的包袱而被惦记,只有谈情说爱中发狂的女人才肯这样糟蹋自己,对于我这种人,任何场合、气氛都不会愿意。 我只能给李桐打电话,借口询问她最近有什么安排,甚至调笑她那短命的男朋友,只字未提自己的本意。 当我最终说出自己要出门几天无法开车接她到市里玩的时候,李桐才发了脾气,不仅仅对我,连带着不知道在哪忙的**也一并骂了进去。我把电话摆在面前,只是死死的盯着它,耳朵忘记了声音的由来,我仅感觉到心暖。 “招财进宝地,荣华富贵池。” 来到z市后,连巡边打听路,边把我们带到了一家洗浴中心门前。 对联头上扛着“富贵池”三个字,名字有些土,但依仗着六层装修豪华的楼面,加上周围林立的商厦,没人还会有这种感觉。 下了车修鬼便有些发呆,随口向连巡套了几句话,连巡没隐瞒,“一家洗浴,一家酒店,还有两片小区,加上二三十个加油站,咱老爷子的买卖可不少。” “小区?”我讥笑问:“我听人家说老头只炒地皮不炒房子。” “跟别人合着干的,小区里的饭店、商场是老头自己搞的。饭店真不错,有机会带你们去玩玩。大厅里有树有草的,透明顶棚,鸟都在里面飞。我听**说,里面那些树都是进口的,饶嘴,记不住名。”连巡摇头说:“大富靠天,老天不给面,一辈子都是穷光蛋,咱是没这命了。” “老天爷要是对谁都开眼,咱也不用大老远跑这来。”二郎不满的发了句牢骚。 “老天爷给面,也得自己有胆。”想起临走前李桐父亲塞给我的手提包,我把钱取出,折了一半递给了连巡。 “老爷子给的?”连巡撇手把钱推了回来,“用不着,你们拿着花。” 随即连巡回手戳了二郎一拳头,“你不爱来,有的是人想来。老爷子仁义,替他办事从来亏不着。” 修鬼搂着二郎打圆场,“哥,回头阿峰跟我们都去狗场,你不去溜溜?” 连巡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以后哥几个开车没油,都到新发路加油站去。哥我全包了。” 我想起刚才连巡提的那些买卖,好奇问:“老爷子给哥张罗了个买卖?” “嗯。”连巡不藏私的说:“咱市里那些加油站,一半以上都是老头的。” “钱赚海了吧?”东子两眼放光的插嘴问。 “赚个屁钱。”连巡摆手说:“都是从别人手里兑的,地点偏的地方一年**十万租钱,地点好的再翻个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咱那点地方才有多少车?能赚到哪去?” “那整这操心玩意干啥?”东子不解的问。 “喂狗呗。”修鬼摇头说:“你以为别人都跟咱似的,没油了找个地儿拿票子买?人家挂个名,一月两月算一次。有的主,就算在你那挂一年油钱,你还真敢舔着脸伸手去要?就那些犊子,一天到晚东跑西跑,一月下来油钱怎么不得个万八的,老爷子给他们垫了,有事他们也得听话。” “不够万八的,咱**也得给他们补上。”连巡撇嘴说:“多认识两人不吃亏,现在在社会上混,不就比谁朋友多吗?钱不是自己赚来的,是别人送来的。” 我们还在继续讲着闲话,富贵池正门已经迎出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确认了车牌号,他立即笑着自我介绍,并把我们领进了顶楼的客房。 男人是前台经理,姓姜,说起来话文绉绉的,修养明显比我们要高很多。不过姜经理很滑,从我们进门口就没有提几张假信用卡的事,张嘴闭嘴询问我们需要什么服务,并滔滔不绝的介绍z市有名的饭店和场子。 连巡不客气的从姜经理那接过两方票子后,带着我们钻进洗浴里给自己洗尘。让我感到烦躁的是,那一个下午,正经事没办,乱糟糟的琐事却接了不少。 姜经理特意安排了一位小服务生站在更衣室里伺候着端茶点烟,我们还打算下午找车在z市好好转转时,就听见几个搓澡工在走廊里唧唧歪歪的互相小声吼骂。 连巡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热闹,立即拉着我们蹿到门外张望。场面不免有些让他失望,几位搓澡工虽然假模假样伸手推搡,但并没有大打出手的趋势。 “像个什么玩意,去大堂喊俩人把他们都轰出去。”连巡自作主张说。 小服务生见怪不怪的笑了起来,随后向我们解释了几句这些人吵架的原因。 富贵池连带按摩、火罐和搓澡工,大约有三四十位,分成两伙,经常为了抢客人的事吵架。幸亏富贵池场面不小,这些人有自知之明,虽然动动嘴,但从未在场子里出手闹事。当然,出了大门,一切便没了管教。 “惯的臭毛病,把经理叫来,这他妈让客人听到,像什么玩意?”连巡不满的训斥说。 “没人管。”小服务生为难说:“不敢管,这些人都是黑社会带进来的。” “黑社会?”连巡张大嘴,不可置信的笑着说:“我操,我活这么大还真没看见过黑社会长什么样,连他妈搓澡的都是黑社会了?” 东子附声一起笑了起来,俩人的声音很大,走廊里的两伙人不免都转头看向了我们。 连巡伸着指头挨个点了一遍,“看什么看?” 看到那群工人健壮的体格,我苦笑着把连巡拉进了更衣室,小服务生已经吓的不敢抬头。 认识管车管路的哥们,交过放妓卖药的朋友,但我从没把洗浴中心这点地方看在眼里,自然对这里扎进我们这种人产生好奇,拉过服务生又追问了几句。 听完后,我和连巡以及其他人都感到自己落了伍,又不禁佩服起老爷子的手段。 富贵池虽然规模很大,但收费并不高,搓澡十块,火罐和按摩都是三十。近几年ktv已经被玩腻味,迪吧又挤满了五颜六色头发的小痞子,上了岁数的人大多泡在酒吧、俱乐部或者洗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作为z市数得上的场子,富贵池的客流很旺,这些工人的收入也高的让人眼红。 与其他场子不同,洗浴的工人大多是临时聘请,而且场子对他们的水抽的很少。富贵池搓澡抽两块,火罐和按摩五到十块,一个月下来,每位工人都有几千块进账。 有钱的地方就有我们这种人,z市几家大洗浴都被混子盯上,廉价雇人之后统统靠着不干净的手段送进大门。当然,他们扒皮扒到什么程度,小服务生和我们都猜不到,不过一个月几万块并不会希奇。 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服务生并不知道这家洗浴的大老板是踩在哪条道上,句句提工人们的后台多么多么狠,似乎经理们不敢招惹他们才允许这些人在场子里胡搅蛮缠。 “要是鸡头来了听完这事,他肯定上火。”听完后我笑嘻嘻的对哥们说:“这他妈多轻松愉快,又不担心货跑了,又不用到处拉客,警察来了,腰杆一样直。” “有一套。”连巡咋舌点头,似乎觉得有人一直端着烟灰缸在一旁很不舒服,他挥手把服务生赶出了更衣室。 “家雀也是肉,老爷子看不上这点钱,让咱都接着,他多省心。”二郎直肠直肚说。 “竟说些废话。”修鬼摇头说:“再牛逼也是民工头,老爷子那是不爱跟他们计较,把他们摆上来让他们闹,回头自己还赚了份干净的名声。” 二郎恍悟的“哦”了一声,正骂这些工人不知好歹时,姜经理却突然跑了进来。 “一楼出了点事,几位朋友过去看看?” “洗个澡,哪来那么多事?”连巡不满的骂。 大场子很少养看场子的哥们,如同和平区,无论客人醉酒还是客人闹事,出面的大多是保安。这很奇怪,即使保安处理事情的手段和结果与我们一样,站在所里,他们的底气却比我们足的多。当然,世道慢慢变着,看场子这种纯粹打手的职业也起了变化。不再像以往一样,一个人或一批人单独罩着一家场子,而是一批人甚至一个人同时出面护着几家场子。遇见搅事的人有背景,自然需要这些人出面谈话。仅仅是谈,至少我在和平区从未和别人动过手,似乎所有哥们都觉得,动手那是刚出来混的小崽子才钟情的事,对于我们,不到被别人撕破脸,不会在自己家门口放粗。 看到姜经理焦急的表情,我猜到一定是保安解决不了的事情,扔下连巡,我带着其他人穿上衣服跑去了一楼。 很意外,一楼的装修相当简陋,如同**十年代的集体大澡堂。 “这都是给上了年纪的人备着的,装修太好他们不敢进来。”姜经理忙里偷闲向我解释,快步把我们带进了足有二百多平的更衣室。 更衣室被三排躺椅布满,躺椅下是一个个置衣柜,一些客人正凑在一角,而中央则站着几位保安和三位已经换上衣服、面红耳赤正在吵闹的客人。 “到底啥事?”修鬼张望着问。 “这两天一楼出过几回事,有的客人的柜子被撬了。刚才保安发现一个人不大对劲,连续开了好几个柜子都没打开,就那个光头。保安过去问两句,光头旁边那两位朋友都出来证明是把箱号忘了。”姜经理尽量公允的说,脸上的表情却已经认定这三个人是小偷。 “真他妈有出息,在这能偷几个钱?”我拉过一位刚走过来的保安,很无奈,他的腰上只别着毫无用处的报话机和手电筒,连根甩棍都没有系。 抄着手电筒,我独自走了过去。光头吵的挺来劲,口口声声说富贵池侮辱他,嘴里还念出了人格和一堆乱七八糟的面子问题。 “哥们,我看看你的钥匙。”我甩开追过来拉住我的姜经理的手,对光头客气的说。 光头愣了一下,看到姜经理挂着标牌的西服,立即不屑的说:“一楼洗澡好像没规定必须对号吧?” “我就是看一下。”我重复说。 二郎已经不耐烦,冲上前一把从光头手里抢过钥匙,怒气冲冲的瞪了光头一眼,回头却问我:“要钥匙干啥?” 我耸肩,拿着钥匙挨个箱子试验开着锁头。锁头倒与一楼装修环境很像,仍是以往常用的小号锁头。试了六个锁,我用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一半。 箱子打开时,聚在远处的老人都惊慌的凑了过来,刚刚找来看热闹的连巡也惊讶的抢过钥匙,“这啥玩意?所有锁头都能开?” 我让惊慌的姜经理吩咐保安把客人都“送”进浴池,才转身说:“钥匙就是咱的钥匙,这份微型锁就这样,不用全捅进去,捅一半,轻轻试着,只要大小型号差不太多,一把钥匙能开八成的锁头。” “你试来试去,就是试试哪个箱子能开,趁人不注意下手偷?”连巡握着钥匙笑着问光头。 光头已经张大了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其他两个人也都没了脾气。 “八百年前你要是玩这套,我还真挺崇拜你,都什么年月了?别人都他妈踹墙偷东西了,你还研究搞这些破烂?”我讥笑说,“经理,前两天丢多少?” 光头立即吼了起来,“我今天是忘了箱号,谁证明我偷东西了?谁看见了?” 我看了看连巡,连巡则撇嘴摇头。 姜经理还在努力试图说服光头认错赔偿,我客气的把保安都推开,“行,走吧,这事你自己记得就行。” “你给我记住。”光头恶狠狠的指着我,带着狼狈的两个同伙逃出了更衣大厅。 “他让你记住啥?”二郎取笑说。 “他哪长的比姑娘俊?我记他?”我反问。 “哥,我出去一趟?”东子担心说。 “估计不是本地的,没事。”我摇头说。 小偷跟道上其他行当都一样,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手段。拿下套圈钱来说,河南骗商、浙江骗官、四川骗亲戚,而论下手夹钱,却只分南北两方。北方折手指骨、夹刀片,直接对着票子、红货下手,而南方则与他们的头脑一样,大多琢磨钥匙和金库。所以当现金逐渐被信用卡取代,北方的小偷已经变成**裸的抢劫,而南方却开始盗车、盗账户。 请朋友吃饭的时候,一位南方过来“旅游”的哥们开玩笑说,五分钟把楼下我停着的车撬开,我没信。结果,我没看清楚他用了什么工具,也根本没听见防盗铃替我的面子响一声,他已经握上了我的方向盘。还好,这种“人才”并不多,而且不论我如何询问,那哥们始终没有让我看他的工具,也没有教一点点他的方法。 姜经理回过神,有条不紊的对保安再次安排了几句,随后千恩万谢的要请我们出去随便吃几口。 “回头再吃。”连巡啐口痰,“你们这的人都别出去,我几个出去一趟。” 没理会姜经理的询问,我们跟着连巡追了出去。 出了富贵池,我们跟着那三个人走了一段。光头还算警觉,发现我们之后一直快步挑人多的地方钻,于是我不得不就在人相对还算少的大街上跑到前头喊人。 “哥们,等等。” 我有些后悔,我并不觉得自己手里还攥着的黑色手电筒有什么震撼力,三个人却拔腿就跑。 我和修鬼堵住了光头,按在道边一家未开业的商店的卷帘门上,连带着手电筒和鞋尖,统统戳在了光头的脸上。 已经没什么可以说的感觉了,如果心里有点怨,动手的时候我还能体会到自己喘不上气的那种紧张和刺激。但纯粹的无聊、纯粹的发泄,我根本找不出特别需要形容的东西,只是机械的随着嘴里一声声“操你妈”在做着动作。 如果说这种玩意还能给我带来什么值得记住的东西的话,也许我只能找出一点――以前每一拳头砸出去,我原本以为耳朵里听见的是风声,尽管不剧烈却无比真实的风声,但在那一次,绝对无聊的那一次,我才清楚的听出,那些声音竟然只是来自我自己的胸膛。似乎心脏随着自己的胳膊在前仆后继般乱蹿,带出耳朵误以为是风声的吼叫。 真他妈好笑,我已经用尽全部力气去糟蹋或完美我的生活,但我却激不起老天爷的一丝一毫回应,只能由自己的胸口发出虚假的**。 当东子和二郎把剩下两个人揪着头发拖回来时,光头已经被我们打的只记得抱住头。连巡抢过手电筒玩命在三个人身上抽着,断了,还算厚的手电筒被他抽断了,电池甩在墙上发出闷声,很动听。 “别打了,别打了,我现在身上的钱全给你们,不够我去银行提,要多少都给。”光头逮到机会求饶说。 东子还在记恨他临走前的话,按着他的头,鞋跟根狠狠刨在了后背。接连几下,光头就那样被他刨到趴在地面,不停的边咳嗽边呕吐,似乎喘不上气。 “你他妈当我傻逼?”我拉住东子问,“我现在拿你一分钱,我回头就能被整个抢劫出来。明天都把脸洗干净了,自个拿过多少都送回去。” “这逼样的还有记性?”东子挣开我的胳膊,冲上前抬腿又踹,“东西不用赔,我帮人家现在就找回来。” 街上的人走走停停,隔着街道已经站了很多人,伸着脖子看热闹,却没有一个人张嘴制止。连巡对这些没兴趣,呼喊着让行人都散开。 还算好使,看热闹的人群随着连巡的手指一点点断开,但很快又在其他地方汇合。新鲜的玩意总会有人看的,尽管它并不是好的。 拦住东子的不是我,也不是其他哥们,而是满头大汗跑过来的姜经理。 “可算找到了,消消火,这大白天的,没必要。”姜经理解释说:“李老板打电话让我给你们介绍位朋友,晚上你们找个地儿吃顿便饭?” 听到正经事来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光头的鼻子似乎被打破,血顺着靠在地面的鼻孔止不住的淌,光头伸手想捂,但却无论如何捂不住。 我矮下身把光头的手掰到了他的后背,破了就是破了,有些东西不如让它尽情的流。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得爽了赏个钱嘞! 第309章 出差 姜经理带我们去富贵池临近的一家饭店的路上,连巡问起为什么我对那种小道道非常了解。mianhuatang.info我回答不出,我忘记了从谁那里学到这些,甚至忘记了学它们时的心情。 父亲工具箱钥匙丢的时候,我也同样“表演”了一次,自然,父亲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不同的是,他认为我学坏了,我没辩解,而连巡则认为我懂的玩意不少,很像样,我更没自豪。 人确实是最奇怪的玩意,同样一件事,不同的看法,只因为是活在两种生活里的人。我越来越厌烦提起两种生活这个词,人为什么一定要把彼此区分开来证明一部分人是异想天开的善良,而且,好像只有这种方法才可以澄清他们活的光彩,最最光彩。但我不得不承认,这种区分是我没办法逃开的。也许,我和我们也正是那些努力划开界限中的人的一个,或自卑或自大,却并不自信的划开。 想到这,我便觉得一切没了滋味。 “刘长洪。”姜经理把我们带进饭店的包房,介绍完后便知趣的离开了。 连巡喜欢交朋友,把我们简单的介绍了几句后,跟刘长洪开始扯些无关紧要的话。刘长洪也带了两个人来,应该是地头蛇,两个人年纪都不大,刻意装出来的凶悍样反而让我觉得太嫩。 比起他们,我有让我更哭笑不得的事情。小腰已经养成每天几通电话吵我的习惯,尽管每个男人都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左拥右抱喜欢自由,但没有谁希望自己的手机一直安静的没有女人通话,我也不例外。只不过当小腰提起约我出来玩的时候,我撒了谎,没有说自己已经出了市。猜不到的是,没过几分钟,她竟重又打电话说自己病了,想让我去她家看看她。当我拒绝后,再次打来电话的便是她的母亲。 我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屈服了她的母亲,也许不会有下一次,我也从没想过有下一次。我没有继续撒谎,承认说我正在出差办事。电话那头空了一会,小腰冒出来焦急却小声的问起我到底出差办什么事,她根本不信我有正经事情要办。 要我怎么说,要她怎么信? 我真的希望鸡头现在就在我的身边,不是希望他帮我编一个在以后才会被看穿的谎话,而是我突然想看见他,想同情他,也被他同情一次。 鸡头与牛苗分手的时候,我们谁都没有问他。因为那是他第一次没有在挎上新马子后才踹掉前一个女朋友,而且我相信,首先提出分手的不是他。男人言不由衷的时候总是会笑,对着人笑,却不会背着别人继续笑。 所以我们都没有问。 事后鸡头曾与我说过,他说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一个人可以骗天骗地,骗别人拉屎放屁,但总会遇见一个自己不愿骗的人。 “为什么?就因为你放过鸡?”我替他不平。 “这就够了。”鸡头回答的却很坦然。 老妈告诉我她认了一个干儿子,住在楼上,与我年纪差不太多,是个好孩子。很可笑,当老妈和我的这位弟弟的母亲唠家常时,那位母亲却夸奖我有闯头。但我必须说清,她从未邀请我去她家吃过饭,甚至我的那位弟弟也从未主动与我打过招呼。 我没有什么可计较的,但我一直在计较。 现在想想,是自己多余了。我的以前和现在已经够了,小腰的这个问题让我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除了刘长洪提杯外,他的两个跟班自饮后撩起杯底,我根本没有陪,虽然借口自己酒浅,但我能看出他们两个多少有些不满。 其中一个自称“小北京”的家伙尤其藏不住心情,竟然把满酒的杯子狠狠砸在了桌面。“长洪哥,不就是被几个人诳了钱吗?你跟富贵池的老板提提,咱自己整。” 小腰听到我这边有人在吼,惊慌的忘记了继续压低声音,追问我到底在哪,到底要办什么事。 “就算我骗你,你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别问了,挂了吧。”那是我第一次在她放下电话前收线。恰巧包房外的走廊里有几个人正在吵架,醉酒总是喜欢这样,“你先把外面的人整干净让我看看。”我嘲笑说。 连巡和刘长洪都不明白喝的热热闹闹的酒为什么会变冷,小北京脾气很暴,冷不丁站起身,抄着瓶子拉着身边的人走了出去。 “啥事?”连巡转头问。 “扎刺呗。”二郎的烟头在酒杯里来回晃着,“我把他叫回来?” 刘长洪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我没理会这些。 很多人都不明白都是在社会上混,为什么有的人是人见人躲的大哥,有些却被贬成家门口的地痞,包括曾经的我。但在**身边,我却很快明白了这些。 现在这个年代,很少有人会像不懂事的小孩子想象的那样,为了证明自己是否在哪个地头好使,便领着十几个到几十个哥们与别人订点放血。当然,所谓的扫场子砸地盘更是少的可怜。即使做,也绝对是放一批没名没姓的小崽子去闹闹事。 大哥和地痞的区别,不过是在于谁能把“后事”办干净。或许,这也就是所谓的是否沾黑社会性质的区别。既然是社会,就绝对不会仅仅有打手,社会需要有警察、有税务、有工人、女人,甚至还有法官。 我没见过**办事的时候领着几个痞子,他不需要。当然,人与人的想法不同。听长胜哥说,周虎与小辛同一爱好,到哪都成群结伙,也许这就是他为什么那么快被人盯上的原因,甚至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不过这样如果能让自己满足,也没有什么不好,大部分人活着就是为了让自己满足。那些为了让别人满足的而活着的人都是伟大的人,可是,人只习惯崇拜、更多的是诋毁这种伟大的人,换成自己做,那是另外一回事。mianhuatang.info 我经常听在和平区混的那些小痞子、小丫头们讲市里的头头道道,而且他们绝对比我认识的人要多――口头上。什么步行街接管、上海路老大、砂矿扛把子,甚至还有闲着无聊的人给市里市外的大哥分出等级排号入座。自然,无论怎么排、无论是谁排,**和连巡都会进入前十。有些耳朵灵的人也会把老爷子加进去,不过年轻人大多不会这样。 我曾问过一个小子怎么分出谁前谁后,“**能打啊,xx年他在xx地,带着xx人……”他这样回答我。在和平区他自然吹嘘**,到了外面,他也许会为了捧别人把**踩的一无是处。 很好笑的玩意,如果把别人打倒便能出头当大哥,我随时都能削倒**,街边的小崽子也能随时把我放倒。换到十年前,甚至五年前,我也许还会相信这些大哥们都挨个比划过,但现在,全当听个乐和,心里只是替这些人感到悲哀。 如果嘴边实在找不到人凑数,那些小子便会把一些响当当的老板加进去,不论他们到底是不是干净的。似乎人都习惯这么做,都喜欢把那些发了自己发不到的财的人想象成污水。 但这也有道理,有钱自然有人,有人自然有排场。只要能把后事办干净,又舍得甩大把的票子,追在身后愿意“帮忙”的人实在太多太多。混久了、混油了,没人会只为了几张票子把自己卖进去。 所以我根本没瞧得起刘长洪,他不过是急于把自己卖给老爷子的人而已。 连巡护短的笑了笑,“闹着玩,哥们,你别当意。” 刘长洪盯着我们看了一会,突然挂回了笑,“没事,哥几个轻点闹腾,池子的老板让我找俩人,我才把他们叫来的。闹崩了,办事不好办。” 我登时疑惑起来,但立即又明白了这两个人的价值――这就是老爷子替我们安排好的后事。抬脚前收到钱,刚到地方又看到替自己背黑锅的人,当发现自己剩下的只是动动拳头和刀子,我已经觉得所有事情太简单,如同玩闹。 曾经我觉得在人群里抡着家伙是件抢风头的光彩事,现在看,却是最普通最无趣的事,对我和我这种人来说。 我瞟了二郎一看,发现他也正对着我笑。我曾经什么都不是,刘长洪的这两个跟班又能比我贵到哪里?急于在自己大哥前卖弄,却不知道早已经被人卖进了火坑。 毕竟是长辈,我拉着二郎起身,“我跟这哥们开个玩笑,我出去看看。” 这个玩笑多少有些大,小北京和他的哥们正在门外推搡着三个男人,而三个男人红透的脸证明他们根本听不进、也听不懂小北京的话。 小北京耐不住性子,首先举起了酒瓶子。其中两个男人反应到很快,钻进旁边包厢里一人抄着一个酒瓶子蹿了回来。 “我操你妈的,你想干嘛?”打头举着瓶子的男人瞪着小北京问,倒没冲过来,瓶子也是扬在脑后,手仅仅攥住了瓶嘴。 剩下那个空手的男人已经跑掉,看来这连两个似乎要玩命的家伙是一起的,二对二,东子首先扫了兴。 我拉着东子示意他继续看,不过都退到了门帘后。 男人小步踱着,嘴里反复骂着同样的话,也同样问着“你想干嘛”,至于小北京,却有些胆怯的往后退。小北京的哥们多少夸张了点,胳膊抖的样子让我担心他会没力气握住那个还没开盖的瓶子。 不过这种人最可怕,因为他确实在害怕。人一旦在这种情况害怕,或者连滚带爬的跑掉,或者干脆不知死活的与人拼命。我只是个混子,我解释不清这些,但我知道犯罪都是因为害怕担心引起的,当这些人打破让自己感到害怕担心而发狂的东西时,他们成了罪犯,而那些东西或人,成了无辜。 看到事情变的没了意思,我立即想出去打圆场。终究慢了一步,把瓶子举在后脑勺的男人首先动了手,但这并不证明他有多少野性,只不过他比任何人都要害怕而已,怕自己会先被砸倒,甚至怕自己因为害怕而转身逃跑。我没有看不起他,因为我与他一样,从以前到现在到以后,都与他一样。 酒瓶子被他扔出来的时候小北京已经拔腿开跑,瓶子碎在地上的声音很好听,但除了溅了我一身酒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两个男人放完响,扯嗓子喊了声我没听懂的玩意便想追小北京。我和二郎先冲了过去,半拦半扯把他们留在了身前。 “操你妈的,你想干嘛?”男人台词似乎只有那么一句。 修鬼这时已经拎着酒瓶探头出来,俩男人于是又演了刚才的戏,钻回自己的窝重新抄出了家伙。 东子红了眼,抢过修鬼的瓶子就要上前动手,我挡住了他。 “有纲你就往这砸。”我低着脑袋对男人吼。 “我他妈敲不死你。”男人喘着粗气喊。 “你砸,你就往这砸。”我用脑袋顶着他的胸口。忘了多少步,我仅感觉到他的手在推我,其他的玩意都没落在我的头上。 “你他妈动一动,我把你肠子都搅烂糊。”二郎发了火,抢过**的东子手里的瓶子,在旁边的墙上爆掉了瓶底,随后大步冲了过来。 于是,我又听到了两声“礼炮”,两个男人把瓶子扔向二郎,砸在他的胳膊落到了地上,没有带丝毫的血。而他们跑的也算快,十几层的台阶两三步便到了底。奇形怪状弯曲双腿逃下楼梯的模样让我很佩服,人跑的时候永远比冲的时候更不在乎疼痛――我清楚的看到有个家伙崴到了脚脖子,一点没有影响他的速度。 “别**追了。”我劝住忿忿不平的二郎,向站在远处的服务员垂头喊了句“对不住了”,拉着他走向洗手间。 刚才还气势汹汹谁也不服的小北京钻进洗手间的时候已经没了脾气,“哥们,你挺邪乎,你就不怕他真削你?” “我他妈又不是傻逼,我怎么不怕?”我笑着说:“他不敢。” “你咋知道?”小北京气喘吁吁问:“他他妈的喝大了不知道要脸,换他酒醒了,我弄不死他。” 二郎边擦鞋边骂:“你看他倒拎瓶口那德行,就是候着准备往外扔的,你怕个毛?这时候你别退,往前跨一步他就得跑。” “我要是想砸你,我肯定不能举着瓶子跟你废话。”我一字一字说:“下社会混是为了让别人避着咱,不是为了让别人怕咱。我这人不能喝,刚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以后咱别为这种人糟了酒兴。” “怕了不就避了吗?”小北京不解,但多少被我的话迷住。 我也曾与他一样,留心迷信跟着的大哥们的每件事、每个态度、每句话,轮到自己教育别人,我感到很嘲讽。不过,我相信自己的话是对的,更相信小北京这种年纪不会理解我的意思。 怕了不一定会避开,不怕也不一定会挡路,一切只取决于值不值。一条再温顺的狗也会在自己饿极了才寻到的肉被抢走时发疯咬主人,何况,没有一个人会比狗听话。 但我没有解释,只是瞪了小北京一眼,他竟皱眉摆出寻思我的话的态度。 “老头真不简单,咱人还没到,替死鬼都找好了。”出了洗手间,刘长洪已经借机把账算完,他带人离开后,连巡笑着说:“我瞅那俩小子跟你们聊的挺热乎?” “傻货。”修鬼不屑的骂:“以为扛个酒瓶子就能在社会上混,我瞧那意思,连那伙人为什么要被咱收拾,他们都不知道。” “挺烦。”连巡调过语气说:“我跟那个叫刘长洪的说了,他去找那伙外地人,找到了咱就动手,一共就三个。” 我和其他人都觉得为了三个人大动干戈有些不值当,但都没说太过分的话。晚上住进姜经理安排的酒店后,我们五个人凑在一间打扑克,没有谁还提这件事,似乎这无足轻重一般。 零点以后,我正准备把电话关机时,母亲却给我打了电话。“你姥爷病了,你回来看看?”母亲语气很弱。 我登时乱了神,“什么病?” “心肌出了点事,血管也不顺。”母亲忽然抬高声音说:“晓峰,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要是没什么事,回来看看吧。” 我沉默了好久,我骗她的已经太多,实在不想再骗下去,于是我只能沉默,一直到她轻轻挂上了电话。挂电话前,母亲劝我注意身体,谁能体会到,这对我是多么大的讽刺。 外公从小便希望我有出息,长大又希望我健健康康,到现在只希望我平平安安。我喜欢的东西他从来没有拒绝过,他喜欢的东西,我从来没有问过。以至于过年去看他,除了买条烟以外,我竟不知道送什么好。更可悲的是,一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自己对他这样无知。知道我准备一个人出去住时,他甚至几次要把他的房子让给我,虽然那是个小房子,但是那是他唯一一间。一个临近八十的老人愿意到外面租房子住,而把自己的家让给他的外孙糟蹋,尽管我不需要,尽管我曾经觉得是他想法多余,可我突然明白,这间房子比所有的别墅来的更漂亮。 而我,什么都没为他做过。如果非要挑出几点,也许我偶尔会给他打打电话,而且间隔的时间随着我的年纪慢慢变长。也许大部分不在老人身边的人会像我一样,似乎觉得老人永远不会去世,直到他们真的去世那一天,才知道自己是错的。 我的心情糟透了,我特别怕他现在就离开我,因为我自私,怕我没机会补偿他,这虽然不是孝顺,确是我唯一想做的。我举着烟祈了一个愿,希望老天爷让我少活五年或者十年,让外公多活三年或者五年。 我不信神,因为我至少抽掉过上千根许愿烟,从来没实现过任何我许下的愿。不过这次不同,我突然发烧了,忽冷忽热,什么精神都没有,连睁眼似乎都要费劲我全身的力气。 我真有点信了,而且我确实、实在希望它真的灵验。因为先前连续几天做梦的我,在那一天什么都没有梦到,很安静。 但那只是我自己的安静。连巡发现我病了后,一直责怪我病的不是时候――那群外地人不可能一直在这里溜达,如果他们断了线,我们回去也没脸与老爷子交代。 我知道他说的对,于是我变卦了。我重又打开一包烟,抽出许愿烟对自己说,少活几年无所谓,只要外公能长寿就好,可是至少别让我病的这么重,我还有事情要办,去他妈的该死的事情。 事后一想,我很看不起自己,因为过了一夜,我的病居然他妈的好了。我发烧从没有一天就退的时候,这次却退了。 不知道我的愿会不会灵验,如果不灵验,要怪也只能怪我实在不是个东西,这个不是东西的我,又过着实在不怎么样的日子。 “我等不下去了。”病好后,我爬起床便对修鬼喊。 “真要是那么急,你妈就把你叫回去了。”修鬼为难说:“万一事没办干净,你回头咋说?” “我操他妈的,我还把自己卖给谁了吗?”我踹掉被褥,蹿到修鬼面前抡起了拳头。 肩头挨了我一拳头的修鬼反而笑了,把我按回床头,他只是站在我身前抽烟,没有再说一句话。 冷静下来后,我让连巡重新联系长洪。长洪回的信倒很快,当天他的朋友盯到那几个人在一间洗脚房玩了整夜。第二天天蒙蒙亮,我们便打车跑到洗脚房旁边候着。但没什么机会下手,洗脚房处在小红灯区,周围至少七八家同类的场子。在这出了事,警察随便找一个看场子的哥们都能问出实话。而且旁边紧挨着一条很长的早市,那几个小子出了洗脚房便钻进早市,简直让我们哭笑不得。 下了车在早市溜达的感觉让我很别扭,看着别人神闲意定的讨价还价,我挤在人群里竟有种温暖,但我怀疑我身边的人会否因为我也有这种感觉。这种滋味有点孤单,我只能带上风镜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停打量着周围的人,忽然希望可以蹦出一个陌生人与我聊一些陌生的话。 可我没这种命,几个贼爪子钻进早市中的一家早餐店,竟然有滋有味的开始打发肚皮。连巡气的把烟头戳在了市场管理所的大门上,带着我们靠在旁边,忿忿不满的骂着一会要如何泄火。 不算太无聊,没一会我们的眼前就发生了值得一看的热闹――值得别人一看,并不能让我们感到新奇。 一个小偷下手时被发现,z市民风很好,老百姓一起喊打,恰巧差不多**个市场监管员在附近,追了不远便把小偷擒获。 张望了几眼,我看到小偷有些惨,穿的很脏,长相也不精明。更重要的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帮手帮他解困。这种一个人下手的小偷大多混的不敞亮,被抓住后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 果然,监管员在老百姓面前威风了一次。一位三十左右,带着眼镜的监管员追的最凶,按倒小偷后他拎拳头砸了好久,那派头大的就像评书里的武松。可惜他忘了,他打的并不是老虎,所以也不会有人因为他的举动把他当成英雄。 原本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随着这位英勇的监管员继续表演,我心里突然泛起了愤怒,仿佛被打在下面的人是我。我狠狠拍着自己的脑袋,提醒那与我无关。 东子压着修鬼的肩膀连蹦带跳的看着,边看边骂:“这哥们真他妈衰,一大清早干体力活不说,还被敲了一顿。” “操,谁他妈逛市场还揣个万八千的?”二郎不屑的骂:“这逼一看就是傻子,在这有什么好偷的。偷块八毛钱被打一顿,就当长记性了。” 但是,那个小偷挨的打远远不是块八毛钱能扛住的,眼镜监管员竟没有停手的迹象。 连巡终于发了火,“哎呀我操他妈的,人都他妈的躺地上了,他还在那装什么逼呢?这要是给他一把枪,他还能当场把人毙了?” 看到连巡抻着脖子要上,我们四个小子都慌了神,急忙拉住他劝,但他还是倔强的走到了人群前。 幸好有人替我们拦住了他――那位被掏包的老太太。 老太太推着自行车,跑的已经岔了气。分开人群后,她竟拉着身前的几个监管员替小偷求起情来。 “小伙子,别打了,别把人打出事了。也没多少钱,就这么算了吧。” 总有人说世风日下,我多希望这种人多逛逛早市,就像当时的我一样,在老太太的言语下震惊。她口齿不太利索,加上情急,唠唠叨叨的说着,但每一句都让我觉得温暖,还有一点点自卑。原来善良是这么可怕,原谅更是对我和我这种人最大的刺激。 如果,这件事仅此而已的话,我会感激自己来到这里――那位带着眼镜的督管员还是给我上了一课。 “这种人,打死活该!”他站直身口气豪爽的喊了一嗓子。 一个字都没有差,我想,或者我永远都不会记差一个字。 他的表情很坚定、正当、英勇、耿直,我甚至想把我知道的有限的所有的词都用在他的脸上,然后揪过他的头发,扒下他的制服,把他的脸按在小偷的脸上,让他舔一舔血,让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我觉得我越来越敏感了,越来越偏激了,于是我撤出人群蹲在一旁抽烟。一个刚路过的人好奇的向我打听出了什么事。 “有人打小偷,说打死活该。” “哦。”那人只是点头。 我闭上了眼,我开始想我的以前,我努力想着是不是也有人这样说我,在嘴上、在心里。忽然间,人群让我觉得冰冷,我居然有了些难过,狗娘养的难过。 “人走了,别看了。”我抑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推开人群拉扯二郎他们,甚至大声对连巡吼,“有个**好看的?” 结果所有人都看向了我,包括那些监管员。但我没有看他们,我只单独看着趴在地上的小偷,我看到他居然笑着,边笑边努力解释自己的清白。 “操你妈的,你笑个毛?”我矮身想从地上捡起什么砸向他,但我什么都没有找到,我还是挥着空荡荡的手向他砸,就好像手里的空气沉重到可以砸灭他的笑脸。 他为什么不哭呢?他为什么不哭着说自己没有偷过钱,或者哭着说自己不应该挨那么多的打?他难道不知道,有种人根本配不上笑? 修鬼把我拉出了人群,我听到身后似乎有人在骂我,可我听不清到底骂了什么。 “人走哪去了?”修鬼怕连巡发火,接着我的话头问。 我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指着市场另一头就要消失的人影。 随后的事情倒让我没有太多的印象,我们跟着那几个人来到一家旅店,我们敲开了他们的门,修鬼留在门外把风后,连巡拎着刀砍在了迎头那家伙的肩膀上。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把一条毛巾按在了被连巡砍倒的那家伙的脸上。不是怕他喊,电视被我们打到了最大的音量,而且在连巡和二郎的刀子下,其他人根本不敢喊出一声。 我只是不想看到他的脸,我怕那仍是一张笑着求饶的脸。 连巡只砍伤了那一个人,但很严重。其他两个小子被我们打了一顿,有个不开眼的小子还手,结果二郎把他放倒后,连巡抄着屋里唯一一张椅子,没命似的往他胸口、肋骨猛砸,没几下他就佝偻起身子没了动静。可是过了一阵子,他却开始咳嗽起来。连巡烦躁的把他踹到墙角,他无力摆正姿势,就趴在墙角,整张脸贴着墙竭力压制却仍就小声的咳嗽着。 应该伤到了内脏,人断几根骨头、哪怕掉两根指头都没有大事,伤了内脏却得好好调理。那小子边咳嗽边哭,哭到开始抽嗓子时,他竟忘记了怎么呼吸,几次声音细到让我害怕他当场把自己哭的断了气。 哭一阵、求一阵、咳嗽一阵、吐一阵,他吐了很多玩意,从血到食物再到胃水再到血,连带着我也开始反胃。最奇怪的是,连巡把他踹开后没有人再动他一下,他只是被自己吓的昏了头。 人本来就是自己吓自己、自己骗自己,否则又哪有那么多的悲哀和惊喜。 听着耳边的咳嗽声,看着墙上像被最劣质的毛笔玩笑出的几抹血迹,我突然想好好的睡一觉,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个想法。拉开窗帘,太阳高高在上,投下的影子撕裂大地,我就想躺在那些隙缝里,永眠不生。 从头到尾我们没有说一句话,那些人问了好多,我们只是动手打,一直打到他们不再提问也不再解释为止。就是这样,当我刚刚发现一个小偷没有解释的权力后,我又剥夺了另一伙人解释的机会。最可笑的是,我还曾为了那个小偷感到同情,却忘了对我眼前吐着肝脾脏里的血的人同情。只因为前一个发生在别人身上,后一个发现在我自己这里。别人的悲剧让我难过,我自己演出的悲剧却让我只急于等待谢幕。 修鬼忽然跑进门,提醒我们旅店的老板刚才报警被他阻止,看样子一会还能偷着报。连巡有些扫兴,捡起毛巾擦了擦手,带着我们离开了那里。在楼下,连巡把毛巾肆无忌惮的丢给了老板,甚至不忘对他熟悉般笑了一下。 回到我们的酒店后,我立即给姜经理打了电话。我让他把长洪叫来,捎带着上次吃饭时的两个跟班,还嘱托他去110消案。 每次和平区出了事,**都会这么做。找几个小子演打架或演失窃,装成报案的人把赶来的110搪塞住。随后他私底下出面,无论谁报警,最后的记录都会消失或者换成另一种门面。人证物证可以改,但出警记录往往不能在事后更改,这也是我们这种人最大的把柄。有些哥们说**这么做太过婆婆妈妈,不过我很服,所以我也照着做。 长洪那些人赶来时,连巡单独与他安排后事,而我则把小北京和他的哥们支到了一旁。 大约两三千块,我翻出钱后没有数,直接塞给了他们。 小北京很惊讶,迟疑了一阵,勇气十足的问:“哥们,要我帮啥忙?” 说实话,听到他的这种口气,我居然有了一点后悔和感动。不知天高地厚也好,不分好赖黑白也好,至少他直肠直肚,这比现在的我要高尚了太多。 “钱揣着。”我继续说:“我跟富贵池的经理说了,回头要是没事,你们就到那忙活。也没啥活,去溜两圈,该开的钱一分也少不了你们的,挂个保全的名。” “咱不提那些,哥们有啥事你直说。”小北京把钱揣进兜里,手却一直没从兜里拿出来,我怀疑他当时的心思早已不在我的身上。 我把事情说了一遍,但仍隐瞒了那群人的真正手段和背景。“要是还有人查,哥们帮着顶一下,就说他们在店里偷东西被你们逮个正形,最多赔几个钱,姜哥给你们掏。” “打小偷,打死活该。”二郎忽然蹦出一句。 顿时,我找不到话接下去。我想,二郎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一定也不会好。也许,有些人确实活该去死,但也有些人舍不得死,舍不得在这个疼的死去活来的社会上死皮赖脸的活着。他们走过错路,他们现在仍走着错路,但他们并不一定喜欢这样,他们只是可怜的懦夫,只是缺少勇气和拉扯给予他们信心的手,哪怕只有一双也好。 “万一……”小北京的哥们轻咧着嘴角说。 “滚你妈逼的,保安打小偷,你怕个鸡毛?”二郎不满的骂。“不爱干,我找别人。你别在这给我废话。” 我安慰说:“撑死关两天拘留,这么大个场子还保不下你俩?一点罪都不能遭。我要不是外地人,我自己就进去坐两天等着领钱了。再说了,他们不敢告。” “为啥不敢告?”小北京好奇问。 我不想对他坦白,随口说:“他们偷的钱不少,刚才去我们也没拿,就为了给老板出口气。你见哪个贼爪子被人揪出来打完,还有脸去告状的?” 小北京的哥们这才安心的笑了起来。 这时连巡也跟长洪罗嗦完,长洪冲我们打了招呼,叫过小北京两人继续嘀咕着,似乎担心这两个小子临场腿软扛不下担子。 半晌,长洪露出了笑,我便知道事情已经结束。 “我去那旅店跟老板客套客套。”长洪说完边领人离开,小北京走之前还对我打了声响指,“下次有空来,别忘了叫我。” “这俩傻逼。”人刚出房间,二郎便开口骂。 修鬼和东子哈哈都笑了起来,连巡也同样嘲笑着连连摇头,“110出警记录消没消?“连巡突然问。 我点点头,“我让姓姜的找几个人把报警的事拦到身上,没看出来,我刚提他就明白了。事完了,咱这就回去?” “真格的,动动手咱还行,转脑子,咱比不上这种人。”连巡嘲笑骂:“啥证据都没有,出警记录也没了,你着什么急回去?在这再呆两天,瞧瞧风。” 修鬼把我的外公的事说了一遍,我本以为连巡会让我推掉,没想到他立即把车钥匙丢给了我,“你几个先回去吧,我在这看着。” 我没说假话,撇嘴笑着代表感激,连巡却狠狠拍了拍我的肩膀,“像你这么大,成天想着房子、想着姑娘、想着钱,但是老人跟你不一样,他们没别的还能惦着,就你一个。回去看看吧,休两天,好好陪陪你姥爷。什么情都能欠,不能欠老人的情。” “我知道。”我跳上车带着哥们匆匆赶了回去。 没回和平区,也没回自己的家,我打电话问过父母后便扎去了医院。也许,就像我以前想的一样,老天不许一个人太贪,也会补偿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一点希望,只要他能感觉得到――外公的病并没有母亲说的那样严重。虽然不乐观,但医生说“老头再活三五年没有大碍”。 听完医生的话,我当时就怔在原地。举头三尺有神明,我想不到自己许的愿竟然会如此贴合。不过我竟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如果真的有神,如果他看过我所做的一切事,我实在想不到他会在以后如何惩罚我。 随行的哥们都替我松了口气,赶来的鸡头大方的把我们扯去酒吧,对我们如何放血他没兴趣,只是追问着出门这一趟都玩了些什么。 “你真他妈缺德。”二郎推开鸡头没有回答他的话,眼角含着笑的指着我说。 “活该。”东子插嘴说:“我瞅那两人就反向,咱也没亏他们,又给活、又给钱。” “操。”修鬼骂:“那点钱能干吗?” “那你意思,咱几个自己去背着?”我笑着反问,“李桐他爸都给咱找好人了,咱装什么仁义?” “就算没找,咱也得安排俩。”修鬼挠头说:“夏德良能不能知道?” “知道了能咋?”二郎撇嘴说:“顶天拿刘长洪他们出气,该咱什么事?” 我突然愣了,我想不清楚自己是否考虑过夏德良,我开始怀疑,哪怕我明知道夏德良会找人撒气以向自己那群倒霉的朋友证明自己的地道,我仍会把别人踢出去做自己的挡箭牌。 真可怕,我觉得自己变的太快。我从不相信人真的会有身不由己的那一天,那不过是给自己无能为力的胆怯找到的最好的借口,可我现在只能用这个来欺骗自己,来说服、说明自己还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偏偏,我觉得我不再是了,我身边的这些人也不再是了。我和我们关心的只有我和我们,就好像其他人已经不再是人,不再是和我们同样会笑、会做梦、会难过的人。 大概,当一个人开始琢磨、回想自己还算不算男人的时候,他早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想啥呢?”二郎看到我出神,问。 “什么也没想。”我搪塞。 “那俩小子一看就是脸大、命大的人,没事。”我搪塞自己说。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得爽了赏个钱嘞! 第310章 圈套 我感谢我经历过的一些,可我仍痛恨这一切。我想我需要一种信仰,才可以让我有力量逃离,或者,在这里将自己埋葬。 处理完富贵池的事情后,我休息了很久,我陪在外公身边当了一段时间孝顺的孩子。小腰每天都会开车送外公去打针,中午也会准备好饭菜暖老人的胃口。我们就像最和睦的男男女女,为了烦琐的事情感到幸福。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没有问我到底去外地办什么事,其实,这已经不需要她开口。 那三个贼爪子的下场让我有些意外。被砍伤的小子还算轻快,仅需要躺在床上被缝补,多了几条毛毛虫而已――我们把被豁开的口子缝上后的模样打趣叫成毛毛虫,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但还真切。长长的、短短的、长着几十条腿的、肚子很肥的,我看了哥们们身上好多模样的虫子。但我从不去摸,就像我从不会摸、更不会让别人摸自己腿上、后背上那些虫子一样,只能让我感觉到恶心,从皮下面泛出冰冷,连带着全身麻木的恶心。 被踹在墙角的家伙却很难熬――胸腔淤血,我只知道他在医院吐了好多天,空着肚子呕身子里的玩意,至于到底伤到了哪里,我并不清楚,也不关心。 这件事别人并不知道,但落到了鸡头的耳朵里,小腰总会有大把的机会无意间听到。 每次看到小腰欲言又止的模样,我都觉得她很委屈。可我和她都是好孩子,相信幸福会落泪的好孩子。所以我们小心翼翼的在彼此面前掩饰着疑惑,不会用自己的感受破坏另一个人即将破开的泡沫。 然而,当我正要牵起她的手,我的眼前却发生了让我挥之不去的变化,以至于一直到以后我也不敢想起自己当时的勇气和悲哀。 首先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回来之后老爷子迟迟没有再找我,似乎已经忘掉了狗场的事情。不能怪我贪心,到现在,我确确实实只是为了那些票子而活着。我的冰箱里没有放任何吃的东西,除了酒就是酒,我的衣柜里也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倒是堆了几十条各种牌子的香烟。我害怕当我一个人在夜里起来的时候,我会找不到酒摸不到烟,于是我用它们堆满了我的身边。 每次跟朋友在外面打发时间,我也不再坐进小饭馆粗声粗气的证明自己的无谓,而是在停着高档轿车的场子里挥霍并不多的票子。我觉得这就是我活的有滋有味有模有样的表现,而且,除此之外,我实在找不到其他可以安慰自己现在的日子并没有错。 所以,我在别人眼里成了运气不错的家伙,出手阔绰的家伙,甚至是流氓耍赖却赔的起钱的家伙。所以,我更加在乎老爷子曾经的许诺,因为在和平区抢饭的人太多,那点油水和棋牌社已经被我淡漠――它们可以满足我的生活,却满足不了我的对生活的欲望。 偶然间,我听长胜哥提起,连巡和夏德良似乎在老爷子那翻了脸,出门时连巡甚至撞花了夏哥的车门。 我了解连巡的脾气,这必然是他吃了夏德良的亏,但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在老爷子那儿,夏德良耍了什么手段又成了红人。 其次,以往出门办事只需要三五天的汪洋,断断续续跑去外地好多趟,每次的时间也都很长。当有一次汪洋因为着急在路上爆了车的水缸,而后打电话现让我从和平区开车跑去z市接他时,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换来的不是解释,而是汪洋的训斥。他第一次对我发火,让我不要多管闲事,让我不要眼高手低。 我猜到富贵池一定出了事,但我猜不出其中的一点原由。 年末前,郭超跑去和平区好多趟,表情很难看。长胜哥告诉我,郭超发现汪洋总往z市跑之后,立即抓起了那里的事。恰好富贵池出过一点乱子,两个保安把三个小偷打成重伤。郭超想与z市合作,调查里面是否有汪洋的关系。可笑的是,他根本没得到答复,就连案子的卷宗都没有成功调来。 我没有坦白那件事是连巡带我们去做的,因为长胜后面的话让我更吃惊。 两个保安没多久就被人报复,其中一个在电影院门口被人卸了脚筋。不过两个保安根本没报案,医院挂完号便消失了。 我把这事告诉了修鬼,修鬼也佩服夏德良真的敢在老爷子面前放肆――按我们想,小北京迟早会被收拾,但至少会安稳的过一段舒坦日子。 在我诚惶诚恐的等待着什么的时候,小辛终于找上了我,在开发区的一家临着江边的饭店里,他清干净周围几桌的客人,只因为他不喜欢听到酒醉的人在耳边吹牛。 只有我和他,小辛扯了几句废话,直接把旧事重又提了起来。 我拜托他的事他办的很干净,但这次他没有再用人情压我,反是问我年前有没有空把事办了。 “前段时间出了点事,剩个尾巴我还没弄干净。”我搪塞说。 “就那么个小迪吧能有什么事?你放句话,哥帮你安排人天天在门口守着。进门前把兜里的破烂玩意都收拾干净,谁进去都不能给你找麻烦。”小辛笑着说。 这确实是我为难的事。国家管制条理下来后,街面那些小钢斧小片刀都消失不见了,不过商场里的水果刀却越来越精致,精致到一把带着锯齿、刀身足有五毫粗的折叠刀也成了水果刀。 在场子里玩的小崽子们差不多两三成都揣着家伙,有时候我怀疑,他们不带着这些玩意甚至不敢进和平区的门,进和平区的门也是纯粹为了找麻烦图乐子。 进门是客,偶尔有警察摆出架势临检也会提前通知我们,于是dj和主持简单提醒两句,这些小子就会一窝蜂钻进厕所藏刀。几乎每次我都得头疼到底如何处理洗手间里的玩意,我总不能抱着几十把刀子回家当作给老妈老爸的礼物。 还好,从没有人在场子里放过血。自从有个小子用瓶子开了一个瓢而被老六他们拎上台收拾了之后,场子里所有的事都在外面解决。我记得当时老六和二郎在领舞台上打人,台下竟热热闹闹的鼓掌叫好,我开心的想吐。 “别的事。”我推托说:“过完年再吧。” “我怕你过不去这个年。”小辛扔下话便起身,“什么时候清闲了,给我打个电话。” 我很后悔当时没有拉住他让他解释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因为其后替我解释的不再是毫无重量的话,而是压的我喘不过气的后悔。 和尚出事了,这是他出事的两天后我才得知的。年前民工大多舍得花掉一年来攒下的钱回家团圆,自然也会急着央求老板把工钱算干净。夏德良的一位朋友不想在年关破费,于是让夏德良帮忙解决。 这种事我办过,对着那些脸上刻着劳苦的人们,远远比对着满眼轻狂不知所谓的痞子们要难,只因为前一种人懂得为自己的生活掉眼泪,这是我们不会也不懂、更加办不到的。夏德良没有什么新鲜办法,不过是找一堆人堵到民工宿舍恐吓和殴打。流氓欺百姓,地痞扒财主,这句话说的不错,只有流氓才会拿老百姓开刀,道上的这些哥们大多只打富人的主意。 老k和斧头都没有去,只有和尚急于出头揽下活,带人跑去送了死。场面上没占到便宜,回家刚落脚又被警察逮进所里审讯,和尚的事确实办的很脏。夏德良没有出面保和尚,反是老k托人把和尚弄了出来。 心里窝点火,和尚重又回头找去了宿舍,群殴,可惜被殴打的换成了他。最可气的是,和尚躺进医院不是救护车送去的,而是警车。这件事还没算完,老k的朋友再也保不动和尚,拘留了两天,老k不得不通过东子的嘴找我帮忙。 东子告诉我这些事的时候我没有一点反应,在这种节骨眼上勒别人的年夜饭钱,夏德良摆明是把和尚送刀口上向我立威。连巡已经被绊倒,剩下一个无足轻重的我,他自然不能白白放过。我和其他哥们凑在一起,心里都觉得好笑。我立即给连巡打了电话,结果不出我所料,连巡也没办法撬开局子的大门。 二郎打算去看看和尚,虽然他对和尚从来没有好感,而我拒绝了。我没有胆子,我只是跟在他们身后,独自一个人留在了派出所门外。 “还得提审,和尚说让你想点办法,他不想刚回来就让他家里人过不上年。”出来后,修鬼撇嘴说:“操,当初跟夏德良跑,这时候怎么不找他去?” 谁都知道修鬼说的是气话,我开始怀疑,就连把和尚逮进局子的警察也是收了夏德良的人情。老k、斧头他用得上,拿一个没什么本事又好嫖好闹的小子开刀,他的账算的倒也精明。 只可惜,我们谁都没资格帮他把账本重新修改。我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连愤怒的力气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和尚之后又会是谁?我看着身边的人,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就是一副副刺青,只属于我心里的刺青,我真的不愿意其中一个再被扒去。 晚上一个人躺在家里,风灌进楼道砸在大门上的声音都让我睡不着觉,我有些担心那都是准备随时撞开门向我扎来的刀子。我滚下床,钻进街边的洗头房,没管长相便拉出了一个小姐回家。可让我越来越害怕的是,身边有着另一个人的体温,有着另一个人的呼吸,我却仍感觉冰冷和孤单,一切都是**裸的。 于是我只能找汪洋,但汪洋给我的答案让我彻底灭了最后的希望。 在我们动身去富贵池之前,汪洋已经按照老爷子的安排提前去那查账,连带着其他场子的生意,凡是有夏德良参与在内的都要查。 不过我们始终嫩了太多。当连巡利索的给老爷子立下招牌后,夏德良随后便找人把三个贼爪子又调理了一顿。夏德良从他们仨的手里要了一张三十万的借条,白纸黑字的写明这些人从富贵池借了三十万,两个月还清。最让我佩服的是,夏德良居然从这些人身后的放高利贷的债主身上又勒下一笔数目不小的单子,同样送去了富贵池,只不过单子是从一家小公司开的转帐支票。 这些事也是汪洋随后才知道的,当时老爷子把他和夏德良都叫去了办公室,当面吩咐汪洋不要再查夏德良的事。 “不是老爷子让你去查的吗?”我听的糊涂,插嘴问了一句。 “是谁叫我去查有什么重要的吗?”汪洋嗤笑说:“你记住,到这种时候,肯定得有个人出来把事情都担着。你要想在社会上混明白了,别的不用想,先想清楚什么时候应该给什么人担着。” 随后,汪洋又把事情继续讲了下去。 原来,夏德良给自己的丑事找了一个漂亮的借口。夏德良说自己的一个哥们在外地赌哨,欠了二级代理的钱后被人逼着干同样的事。夏德良的哥们“不幸”被警察抓住后,他为了求功,卖出了头上的人。当然没好果子吃,没多久那哥们就在客车上被人拖下道,一共缝了七八十针,两支胳膊像是永远端着篮子,再也伸不直了。 夏德良想给朋友出口气,于是联系了几个人到自家这里做勾当,准备等他们下了手后翻脸,只可惜被我们提前了一步。 不过结果还是好的,夏德良听到姜经理消案,偷着找人又把案子报了上去,三个贼爪子不得不硬着头皮去编造情况,只说他们没有偷东西而被冤打。夏德良又找人把两个保安收拾了一顿,塞给刘长洪一笔票子,把两个小子都送去了市外。 两个可怜的小子糊里糊涂又被设计了一顿,局子认定事情是三个贼爪子的恶性报复,调查过后发现小北京等人原来只是痞子,于是把事情又定成黑社会性质的械斗。绕来绕去,富贵池居然成了无人问津的配角。 三个贼爪子被稳在z市无法脱身后,夏德良找上了他们头上的债主,恐吓准备把真正的勾当捅上去,要求对头支付一笔钱堵住自己的嘴。这些放高利贷的和二级代理不过是小角色,联系不到自己的“货”,立即慌了神。 虽明知道一切中了夏德良的套,但刷卡骗货这种新鲜的金融诈骗本就是严厉打击的对象,加上z市算得上老爷子的半个地头,债主不得不自认倒霉交了钱。为了避闲,夏德良还谨慎的从朋友的公司转手几批货,支票这才稳当的打到了老爷子的名下。 “我就是想给我朋友出口气,钱本来就是打算给您老添块好玉的。”夏德良说这句话的时候,汪洋自己也怀疑是不是误会了他。 老爷子被夏德良哄的团团转,一下子就忘掉了以前的猜忌。 对于这点,我没有觉得奇怪。人本来就是最反常的东西,无论多冷静、多镇定的人,只要眼前堆起了票子,眼睛便会变的看不到其他的真相。何况夏德良又扮了一个为哥们朋友出气的角色,知道这种情况不能贪心而把钱都摆上了桌面,正投老爷子的胃口,所以一个满是城府的家伙突然变成了最正直的人,我只能完全佩服。道上下套勒钱不过是这些手段,要么黑锅盖在别人头上自己抢饭吃,要么把人领进自己的地头强占,只不过两头都占,而且反复翻脸的人,我只遇上这么一位,已经足够。 汪洋起先提了几句,老爷子有些不开心,翻脸让他不要再做让夏德良难堪的事,所以和尚的忙,汪洋暂时不愿帮。 “行,行,行。”我反复念叨着同一个字,一直说到自己的腿开始打晃,我才告别了汪洋。 至少我还有另一头希望,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只能打通了小辛的电话。只不过,我没有想到,这个希望带给我的不仅仅是解脱。 第311章 黑幕 我给小辛打了个电话,说我与夏德良有些误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小辛什么都没有问,一口揽下了事情。 “让孙瞎子挪个地方住,不是件大事,我可没说让他嗝儿屁朝天。”小辛末尾时才嬉笑着重复提了要求。 那天我想了很多,想到最后我却笑了,觉得自己可笑,因为我发现自己一直想错了。每次替别人“办事”,无论是朋友还是那些大哥、大老板们,我都会不知不觉地把自己认成被别人辜负过、伤害过,是被这个社会冷落的角落。抱着这种心思,我可以更容易安慰自己,甚至觉得我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坦白磊落的。或者,所有的人都与我一样,逼着自己受伤害,而后便不顾一切的向别人讨回不属于自己的代价。 但是我终究是错了的。隔夜的啤酒被太阳蒸烤的失去了原有的滋味,明天便会成为我倒进马桶的废水,可是如果没有阳光,谁又会看得到它的存在。如果要抱怨自己的命太短,只能怪它偏偏选择成为麻痹别人神经的一时欢享。 我把事情告诉了其他人,第一个反对的便是修鬼。他告诉我孙瞎子混的风生水起,如果真想挪窝,恐怕也得是我们几个小子。 我知道他说的没错儿,于是我便托朋友四处查孙瞎子的事,但是知道了他底细后的我反而更加头疼。 虽然所有人都口口声声把打架斗殴或者下套圈钱当成避之唯恐不及的事,但当这些事不涉及到自身,每个人还是会欣赏的津津有味。所以道上很多勾当并不会躲着别人的眼光来做,甚至在大街上排山倒海的订点作势更会让哥们感到刺激。孙瞎子跟了周虎很久,自然知道周虎不少事情,所以周虎把他踢开时还算留了情面,以至一直到很长时间的以后,别人才认清孙瞎子早已不是靠着大树的财神。 孙瞎子真正得罪周虎的事情就出在这段时间里。他挂着周虎的名做不了不少生意,别人看在周虎的面上往往给他几分便宜。不过做生意这种事情不光是有份好头脑就能赚钱,只有吃得下苦的人才能出头。孙瞎子为人狡猾气燥,手底下的买卖大多只出不进。欠了太多钱以后,孙瞎子干脆不断另起炉灶,别人虽然心急,但敢怒不敢言,只能拿着白条自认倒霉。 周虎生意越做越旺,但大多是靠着关系强买强卖。被周书记盯上后,他已经消停很久并尽量不给自己惹麻烦,自然不愿意外面还放着一个孙瞎子给自己添乱。 孙瞎子现在与健国哥走的很近,转盘楼盘还没开,他便按照图纸价“买”下了好楼层。钱当然没有兑现,而是和健国哥转手高价卖出去后才补上。一来一回,俩人的腰包沉了很多。像这种事情还有不少,所以健国哥对孙瞎子也是称兄道弟。 倒不是我纯洁到念及所谓的旧情,我已分不清谁在引诱我犯罪,我又怎么能看明白谁在我面前假装遗憾。 我开车来到李桐的学校,只有这个方法,也只有她才能说动汪洋。不过李桐的表情在听完和尚的事情后并没有表现出关心,反而一直无精打采的堆在她原本身材飞扬的眸子里。 “假如说,我说的是假如说,”李桐反复强调说:“我的一个朋友,是我的朋友,不是我,你记好了,不是我。” “我知道。”我勉强的心情被她的姿态逗笑了。 “一个王八蛋害我朋友心情不好,你说我朋友应该怎么办?”李桐挤着眉头说。 “这王八蛋是个男的?”我调笑问,尽管我已经知道她嘴里所说的便是汪洋。 “谁说他是王八蛋了?”李桐狠力地推了我一把。 “我说错了。”我耸肩笑着,捧起胳膊说:“如果是鸡头,他肯定得想尽办法让这个男的一样心情不好。” “要是你呢?”李桐咬着牙问。 “没这个必要。”我想了好久才把话继续说下去,“一个难受,另一个会好过?女人把伤挂在嘴上,男人把伤埋在心里,算不清到底谁欠了谁。” “都是这样?”李桐追问。 “我以前那个对象,在步行街当小姐那个,你说是我对不起她,还是她对不起我?”我摊开手,发现自己的掌纹很乱,纠结在一起的模样让我看不清到底谁才是我最重要的一条。 “要是你换成她,你怎么办?”李桐严肃问。 “我不走。”我立即回答,“我死也不走。” “你就是个无赖。”李桐气愤说:“都那样了,你还坑人家?” “是,我是个无赖。”我摇头说:“所以我才不走,我也不想让她走。” “你们都是这样的吗?”李桐答非所问般盯着我说。 “最后不还是走了吗?我和他一样不一样有什么用?”我狠狠吐口气,“帮我跟汪洋提提和尚的事。” 李桐心不在焉的点头应付,但我却很放心。她从没让我失望过,我分不清有这样一个朋友是值得我庆幸,还是替自己悲哀。 第二天上午汪洋便给我打了电话,把我叫到空无一人的茶座摊开了话儿,“知道夏德良扔出一张三十万的支票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转账的。”汪洋强调说。 我摇头,我根本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里。 “这个你当然不懂。”汪洋却没有嘲笑我的意思,反倒拍着自己的额头似有所思,“假如你手里平白多了一笔钱,你怎么把它存进户头?” 我纳闷的看着汪洋,只能继续摇头表示自己的无知。 “要是你手头总是动不动多一笔钱,而且这些钱是你赚不到的,或者说白了是你不能赚的呢?”汪洋盯着窗外,口气却没有窗外的天气一样晴朗。 “这事儿说起来像挺严重似的,其实都是一个味,全世界都他妈的在玩这套。我也不怕跟你说,我就是帮别人做这种转账的。”汪洋突然回过头,“你知道吧?” 我坦白的耸肩,“听过一点,但没听透。” “修鬼这小玩意告诉你的?”汪洋笑着说:“他脑子不错,早生几年赶上开放那段时间,他的钱少不了。” 随后汪洋没管我是否听得明白,一股脑向我说了好多,仿佛在发泄,但我对他所说的这些事情却很有兴趣。 简单的说,就是我曾与修鬼那些哥们猜到的洗钱。不过汪洋的手段却比我们的见识要高明的多。例如他前段时间就联系了一个外地朋友在拍卖所高价买了一个花瓶。当然,竞拍钱根本就是花瓶主人自己后垫的。最后一算,花瓶的主人只是支付给拍卖所一笔手续费便把大笔的黑钱光明正大的洗回自己的账户。 相对来说,这种只是最不经调查的手段,与此类似的还有股票等等。一般洗钱就是不停的转账,借着大公司的名誉开支票采购或租赁,然后用各种小公司反复转账。前后几次便能让事情变的没有头绪,钱也自然而然被人颠覆成干净的收益。 当然,一切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要谨慎的多。洗钱最重要的只有两点,一是每个经手的人必须可靠,第二点也是最麻烦的一点就是,洗钱的时间与距离一定要够长够远。 倒手的次数越多,时间也一定越长,而洗钱的距离要远,就必须操作洗钱的人关系够硬,人脉够广。北方的钱拿到南方洗,最后再流回北方,南方的钱当然也如此炮制。虽然国家反洗钱的力度越来越大,但没有哪家银行敢于坦白严格执行,毕竟这关系到他们自身的效益。所以洗钱只需要注意这两点便可以安稳。 汪洋这些年来一直在忙着这些,对我这种人都可以直言不讳,一方面也许是看到李桐的情分,一方面也许就是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现在公司都是开两年就换皮包,等到查的时候,除非被人盯死,一般都查不出什么事情,只要拖住了,以后也就是拿钱问路的事了。毕竟四十八小时之内无法查清金钱的来由,法政机关就必须对其解冻,而四十八小时足够汪洋应付一般的小麻烦。 要是被人盯上了,洗没洗过黑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身上还挖不出几件坐牢的事儿? “那夏德良扔出支票,意思是……?”我接口问。 “他也想干,支票转了三手,从富贵池旁边的商场采购出货,最后货和钱一起又回到商场。三十万,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他用得着这么费事?”汪洋嘲笑说:“现在越来越难做了,不用多,国家又出新法律,要是个人账户多出二十万,立马就得被监控。说难听的,二十万谁去洗它?后面再加个零还差不多。钱一进账户肯定被查,谁都得多留心。所以一般的关系,我根本不爱去帮着费劲。” “我不图予那点钱,能给自己洗钱的人也不是平常老百姓,他们用得着我们,我们也能用得着他们。操,再说了,这玩意不是自己想不干就不干的。有的人你给他洗了一次,第二次能不继续洗吗?他们要是倒了,肯定先拉一批人提前在地面上扛着,别人死不死不要紧,自己不能碰着磕着。”汪洋顿了顿,捏着眼角说:“这种事挺烦,要不是老爷子放心我,我早就不想干了。夏德良一直觉得这里有捞头,想插一脚,这就是借机会露脸给老爷子看呢。” 我登时明白了汪洋所提的这些人是什么层次,也明白了他的难处。 沉默了好久,我终于咬断了嘴里的过滤嘴,“哥,我不是你们这种干大事的人。我高兴了,在自己棋牌社里连打几宿麻将都不带合眼的,我觉得高兴。我要是不高兴,我躺在自家床上能把自己逼的发烧。我想赚钱,可我不想赚大钱,我想认识哥们,但我不交我看不上的人。我就这几个朋友,我就知道吃喝玩乐,这就够了。他们出事就是我出事,你怎么也得捞我一把。” 汪洋忽然笑出了声,探身不轻不重的在我脑袋上抽了一巴掌,“你他妈以为这社会上你想动谁就送谁,大不了睡几年板床?” 我垂下头,当年汪洋把我从铁路秃子的手底下捡出来,我就已经明白有些人是自己永远都碰不起的。 “你知不知道孙瞎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汪洋丢给我一根烟,“我把事说清楚了,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汪洋随后又说了很多,听完那些话,我忽然发现自己简直幼稚的可笑。这个自己本以为看的很明白的社会变的让我一无所知,自己一直相信的拳头、胆子和脑子也成了彻头彻尾的废物。 一切得从周虎发家说起。尽管我从连巡那里断断续续听过一些,但汪洋所讲的却具体了很多。 一个字,骗。 市面上动辄出现某些广告,某某富豪地产商投资几亿开发地皮。大多人都会惊讶或羡慕这些有钱人,但这里一半以上都是有水分的,甚至八成都是唬人的骗子,只不过有些人手段比较高明而已。 周虎便是其中的一位。 他曾公开宣布投资六个亿开发市里一片住宅区和商厦。 “六个亿。”汪洋伸出了拇指和尾指,嘲笑了好久,“他总共才拿了六百万,从银行贷的。还有六百万是别人看在老周的份上借给他的。他自己没拿一分钱。” 这种买卖本就是靠着关系来空手赚钱的好戏。周虎先靠着自己的关系拿到地皮,然后用地皮向银行贷款,贷款后再还土地使用金和各种税。在楼盘未建好之前,周虎便会出售图纸楼――也就是按照图纸规格出售一部分位置并不算好的房子,当然价格会便宜很多。随着工程进行,周虎还会卖预售楼,相当于卖一个框架而已。拿到售楼许可后,支付给工程队和其他方面的费用已经基本平衡,周虎并不会在这时大肆把房子一次售完,而是利用房子贷款进行下一个工程。最重要的是,这段时间也是周虎发家的关键时刻。 首先,周虎会让朋友到银行申请贷款购买自己的楼盘。拿到巨额贷款后,他又转手把这些楼盘当成新楼卖给真正的买主。因为售楼的贷款程序很多由开发商担保操作,所以买主根本看不出自己拿到手的房子已经是二手房。只要过户够快,很少会有人察觉,即使察觉,也没人会上告,除非他觉得自己比周虎更适合混社会。 就这样,一套二十万的房子,周虎可以拿到将近四十万的房款。而至于银行的利息,对他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每次工程他都会用这种方法处置几十套房子,而在银行的分期也大多是二十年以上,利息只是他的零花钱而已。几千万对每个月几万到十几万的还款,这笔账谁都会比较。 只要周虎还继续干着这种勾当,他就永远不会缺钱,而且手里的钱只会越翻越多。这不难理解,一套房子赚两套的钱,他需要做的只是付一点点利息。只可惜那些日夜为了房子拼命的人,到死也不会明白为什么房价越来越高,永远也不会明白自己辛苦想住进的新房子不过是倒过手的旧房而已,而且自己无形中成了别人借用的发财机器,周虎却成了信誉良好、家底丰厚的社会名人。 “这些事以前都是孙瞎子帮周虎忙的,这人不简单,那么多年一直瞒的稳稳当当,你觉得就你能把他送走?”汪洋撇嘴说:“周虎这买卖做的脏,他自己也知道。他为什么不敢自己去碰孙瞎子?孙瞎子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嘴松。谁咬他,他肯定反过头咬谁。周虎都怕被他咬,你不怕?” “操,随随便便几千万就到手,咱他妈拼死拼活还赚不到人家一个零头。怪不得孙瞎子跟健国哥倒腾图纸楼,原来他以前就干这行的。”我叹气说:“万一周虎这事被查,他能咋样?” “买房子的人不让他死,银行也得让他死。”汪洋不在意的说,“贷款这事儿银行能查不出来?反正不出事的话他们就没损失。但要是出事了,想踹倒周虎对他们来说没什么难度。” “所以他怕孙瞎子,我不怕。”我摇头说:“他能把我怎么着?我没罪,我跟他们比起来,我就是干净。这个**社会,我捅个人跟周虎倒套房子一比,谁还能盯上我?我出事,法院就审我自己,周虎、孙瞎子出事,法院得扩几层楼,要不地方还他妈不够审的呢!只要不让他知道是周虎让我去干的,他拿不动我。” “呵,”汪洋苦笑说:“我今天跟你说这些话,我就没把你当外人。小辛这犊子挺会打算盘,把这事推你身上跟推我身上有什么区别?” 我想也没想就站起了身,毕恭毕敬的向汪洋鞠了大躬。 “去吧,你那个什么健国哥事后找你,我给你担着。”汪洋无表情的看着我说。 第312章 不走 **给了我一封红包,让我看望和尚时顺道替他送份情。最可笑的是,当天晚上夏德良神态自若的来到和平区,同样塞给了我一封红包。 “出这种事谁也不愿意,你放心,你朋友我肯定帮你安排好。”夏德良朋友很多,在和平区里的人头中忙着应和赔笑,而打发给我的这句话像足了嘲讽。 我只有点头。 “活该,换我,我一点都不带可怜他的。”二郎走到我身边,抢过红包掂量在手心说。 我把手上的烟头弹到了楼下,一个路过的小子张嘴便骂,但抬头发现是我后,他竟张扬着笑冲我连连挥手。而我,想了很久也没从脑子中挖出这个人的一丁点回忆。我看着二郎,发出奇怪的让我也感觉到恶心的笑,随后闭上了眼睛,“老潘记得吧?总在咱这包台的。” 二郎无心听我打岔,应付的哼唧了一声。 “老伙计领了一群小崽子,天天帮建材市场的崔老板追债。前阵子追的太凶,被追钱那老板也有点脾气,主动上老崔的门把钱还了,就一句话,要整老潘。”我恍惚说:“你猜老崔说了啥?” “卖出去了?”二郎调笑问。 “恩。”我张开眼,“老潘进去了,给定了个诈骗。操,处了几年的朋友,最后给捅出个诈骗。” “操,那你还为了和尚那犊子去惹事?糊涂。”二郎不屑的骂。 “我要是老潘,我进去前肯定把那个要整我的老板弄残了,回头在法庭上,我就说老崔让我去干的,三个人谁也好不了,我进去,他们也得跟进来。”我抢回红包说:“人不是饿死的,都他妈是吓死的。你让修鬼从外面找几个人来,面生的。” 二郎静了很久,忽然明白我的意思后,他才笑着去招呼修鬼。 修鬼办事很利索,几天里他叫来了十几个我头次见面的小子。岁数都不大,有些是和平区的,有些是时代的,甚至还有些是急于靠上船的小痞子。有个外号烟头的小子是鸡头叫来的,从进门开始就对我称兄道弟,仿佛这并不是我找他办事,而是我约他喝酒睡姑娘一样轻松。看着他们乐呵呵的凑到身边,我很想告诉他们,除了钱以外,我什么都给不了,然而钱却是这个社会上最不值钱的玩意。 我留了四个,我只说想调理一个看不顺眼的家伙,他们也都没多问,连连在我面前骂那家伙欠收拾。 “一人两千,让他长点记性自己滚,滚的越远越好,我得见红。” 当我的这句话说完后,我原本以为四个人中只能剩下一半,出乎我的意料,居然完整的全停在我身前, 修鬼不放心的又唠叨了一遍,转头问我怎么下手,刚问出口,那四个小子和他都笑了起来。 我也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意思,从来我都不觉得办这种事需要什么借口,现在才明白,原来借口也得看人的身份。 “那老逼色,带个丫头在他眼前转两圈,逮个话头就开干。”我泄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想去探望和尚。 我去医院里看过哥们,去酒吧招惹过姑娘,却第一次去公厕里看望自己的朋友。 我打电话找出了斧头,当斧头半遮半掩为难的把我们带到市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公厕时,我竟险些第一次被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困在原地无力多走一步――和尚还是以往的吊儿郎当,一套干净的工作服穿上身上却显得板板正正。只不过他的位置错了,他不应该坐在公厕门前,他不应该对每一个路过的人傻笑。 “脑子里淤血了,没敢开刀。”斧头解释说:“医生说养一养,我看够戗了。这傻逼见天就知道笑,就跟上辈子哭大发了似的。” “峰哥。”和尚大老远看见我便打起了招呼,跑过来拉我的态度就像以前一样。 我不敢言语的看了斧头一眼,“能认人,就是犯病的时候满地打滚,操他妈的,谁脑袋里留了个血块,都这操行。”斧头吐掉烟头,忽然摆摆手自己走到了远处。 “这厕所牛逼,是生物厕所。”和尚咧着笑上前白话,“全市也没有几家。” “操你妈的生物,在这上个厕所还能生孩子?”二郎气恼的想扒掉和尚的制服,和尚却反手挡住了他,“哥,真事,跟我进来看看?” 没等我们回答,和尚已经热情的拉着我们往厕所里钻,我扭头看向斧头,他正皱着眉头冲我耸肩,或许他早见识了和尚的好客,所以才急切的躲开尴尬的招待。 厕所装修的不错,至少比我的窝要强很多。和尚矮下身蹲在了便池前,竟真的伸手在洞里掏了起来。不一会,他捧着一堆泥土一样的玩意献宝,“这都是被分解了,跟土一样,没味。我经理说的,真的,不信你闻闻。” 二郎烦躁的推开和尚的手,“你这个傻逼,赶快回家躺着,瞎眼狼不把你伺候舒服了,你哪他妈的都不去。” “真没味。”和尚仍笑着坚持,手里的粪便直举到我们脸前。 我们每个人都避开了,真的没味,但没人愿意闻。不是因为它即使干净仍是粪便,而是因为它糟蹋了我们对自己生活的自豪。 “吃香的、喝辣的、吃嫩鸡,操老逼。这他妈是谁以前整天挂在嘴边的?”修鬼终于看不下去,没嫌脏打掉了和尚的手,“你他妈捧着别人的屎,你不嫌掉价,我他妈是你哥们,我掉不起这份价。” 我急忙拉开修鬼,捧着和尚的手说:“是没味。可咱就是守着烂摊子也不能到粪坑旁边丢人,是不?” 让我吃惊的是,和尚突然蹲了下去,捧着双臂埋住了脑袋。什么声音都没有,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哭还是笑,但我们谁也没勇气去掀开他的胳膊看一看,哪怕是凑在他身边仔细听一下,也没人敢做。(.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我感觉自己的头在发烧,也许是我的四肢开始发冷,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我想笑着拉起和尚,可惜我忘记了真正的笑声的模样,我想靠在和尚身边陪着他哭,但我知道,哭这玩意不属于我,没人会因为我哭留下同情,或者只有幸灾乐祸。 “我们经理说了,这是科学,真没味。”半晌,打破沉没的是和尚抬起的笑脸,一时间,我竟搞不懂到底脑子被打坏的人是他,还是我们。至少他的勇气比我们要多的多。 我把加上自己和哥们的三份红包偷偷塞给了斧头,“有空捎他家去。” “我他妈也没脸去。”斧头躲着我的手说:“ “你他妈没脸去,当初你有脸带他走?”二郎不依不饶的骂。 斧头第一次没有还口,扭头看着大街。一个路人走到公厕前询问价钱,斧头发狂般把厕所收费口上的饮料报纸都摔在了地上,“滚,都他妈滚,要拉就到大街上拉。” 我回头喊过了和尚,“今天休一天,哥们陪你出去玩。” 和尚甩掉手里的玩意,拉着我的胳膊要烟抽,“峰哥说去哪,就去哪。” 可我想不到应该去哪,城市这么大,窗口这么多,但刮起了风,所有的窗户就会死死关上,留着我们这些尘土到处飞扬。东一片,西一片,不再是完整。 “去和平区吧。”修鬼咳嗽一声,“长胜前几天告诉我和平区缺人,带和尚去看看。” 斧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没有反驳,只不过他仍没有跟我们走。东子不满的骂斧头不给面子,我制止了他的脾气。我想,如果一个男人可以难过的话,那时候的斧头一定比我要难过的多。因为至少我们在一起挨,而他,却是一个人在猜着自己的将来。 在和平区的二楼,我们对着空荡荡的场子**。和尚还是笑,搂着小姐在栏杆旁吹那些我们听过无数次的旧事。 “狗改不了吃屎,都被打彪了还记得叫小姐。”东子哼唧着不满。 “以后别再提吃屎这俩字。”我有气无力的念叨了一句,“晚上不是有节目吗?让下面的人现在上台上闹一闹。闷,我真想一头把自己栽下去。” 修鬼连忙跑下去张罗了一番,领舞的丫头不爱动,倒是几个主动登门免费出演的乐队兴高采烈的彩排起来。 主唱让我挑歌,我受不了他们鬼哭狼嚎的叫声,拉过和尚问他要听些什么。 “咱以前念书的时候,我也参加过合唱团。峰哥,那时候我还穿我爸的西服,家里没红领带,我把红领巾扎进去了,我脑袋够用吧?”和尚笑眯眯的说,“我记得那次咱学校拿了第三,唱的是小学学的那个娃哈哈。” 边说,和尚边扭了几下脖子和手,笨拙的动作只能让我们勉强的赔笑。 “从小你就是个傻逼。”二郎伸手想抽和尚,但悬在半空一直没放下,“就唱娃哈哈。” 二郎冲乐队喊过后,乐队居然哑巴了,为难的让我们换一首他们练熟的曲子。 “不会唱就滚,以后再别进这个门!”二郎暴躁的吼骂,乐队这才不情愿的回忆起调子。 主唱的嗓子很好,当忙活半天他终于开唱后,场子里忙这忙那准备开工的人都凑到了舞池,有人叫好有人喊孬。热热闹闹的声音中和尚又笑了,只不过,这一次他笑的很真。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开颜……” 我第一个站起来鼓掌。我们的社会是花园,每个人都像鲜花一样绽放。摆出了笑脸,根子却在土里拼命争抢。阳光照耀在我们脸上,多么的温暖。 我一遍遍鼓掌,抽到自己的手心发麻,然后,我笑了。我脱掉身上的衣服,裹着手边的杯子、瓶子从二楼摔了下去,多么刺人的爆碎声,它的外皮却仍光彩。 因为,我们在花园里,我们是必须露出笑脸的花朵。 我第二天又找回了那四个小子,开车带他们停在和尚的公厕外,指着和尚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是我哥们,被人打彪了。”许久,我才开口解释说。 “那小子干的?”烟头口不对心的询问着,眼神却一直在瞟着路上的妞。 我登时语塞,用自己的头撞在玻璃窗上,一直撞到自己不再清醒。车里的人都愣住了,却都识趣的没有插话。 “别管谁干的,我哥们啥样,我就让他啥样。我钱不多,但也不差养个废人。办完事你们出去玩几天,我在后面兜着。谁要是……”我趴在方向盘上语无伦次的说。 “一句话的事。”烟头拿起我摆在音响上的烟,自作大方的分了一轮,“哥别跟我们废话,修哥带我们去认过脸,那老逼长的就欠操,明儿我就让他起不来床。” 我听完没有任何感觉,把他们送回和平区后,我第一时间跑去洗车行把车干净的刷了一遍。然而当我重坐回椅子时,我却总感觉就连挨着椅子的自己的这层皮也需要去洗一洗,或者干脆扒去。 晚上修鬼给我打了电话,说几个小子在健国哥的电器城外等了很久,现在正跟着孙瞎子的车去一家休闲会馆。四个小子信誓旦旦的保证今晚就把事办妥,修鬼也已经搞了一辆面包,准备事完后把他们送去周围的县城玩几天。 就那样躺在床上,我竟不感觉自己有紧张,反而是空荡。有意思吗?我这样反复问着、想着,关了灯挥着指间的烟头,看着那胡乱的烟火凑成一个个星星,却短暂的点不亮我的眼睛。 于是我突然想起了韩津,我欠了她满天的星星,她留给我的惩罚,是我再也不敢对任何人舍下这种愿望,包括自己。 摇着晃着,我一根根点烟,又一根根烧尽,一直到自己累到睡去,我没有吸一口。 第二天门铃醒的比我要晚,我收拾好自己坐在床上发呆时,鸡头首先来到了门口。 “烟头那狗卵子把你卖了,操他妈的,我早就看他不是玩意。”鸡头气急败坏的说。 “滚你爹的,他他妈是你找来的。”二郎推开鸡头,抡起的拳头如果不是被修鬼架住,早已稳稳的落在鸡头惊慌的脸上。 “到底咋事?”尽管自己猜到了七八分,我还是随口问。 “烟头他们昨天带了个妞跟去会馆,孙瞎子搭了句话,他们就把孙瞎子捞外面打了。”修鬼解释说。 “这不干的挺好吗?”我皱眉问。 “是不是你说和尚啥样,就把孙瞎子干成啥样?”修鬼反问。 “嗯。”我点头说。 “操,”二郎笑了起来,“跟和尚一个样了,半死不活,躺医院里浑身扎针管。” “烟头他们把孙瞎子脑袋削的挺严重,医生也是不敢开刀,怕脑壳子散架。我问了,一天住院得花三千来块,怎么也得住两三月观察观察才能决定什么时候开刀。”修鬼说完狠狠砸了鸡头脑袋一拳。 “一天三千?大不了房子卖了我跟他一起靠着。”我嘲笑说。 “真事,孙瞎子现在打葡萄糖都吐。好悬没植物人。”鸡头缩着脖子说。 “还他妈不如植物人呢。”二郎推开鸡头拽着我向门外走,“烟头那逼货没跑了,被人逮了。他说那丫头是跟你的,也是你打电话让他们动手打人的。健国今早就带人去你家了。” “我妈我爸没事?”我蹿起身说。 “没,砸点东西呗。”修鬼安慰说:“估计是不想公了了,到处找你呢。我给**打电话了,他让你先躲躲。” “我躲他妈躲,就告诉他们我在这等着。”想象着家里的模样,我冒火顶撞说。 “等个毛!”二郎发火的扯着我的头发拽出了门外,“人家他妈的都堵到和平区门口了,有个迎宾被他们把耳朵打聋了,你在这等啥?” “先等两天吧,**不给面,咱哥们一起担着。”修鬼摊手说。 “没事。”我踹开二郎,看着昨晚自己浪费的满地烟头,忽然心里一阵冰凉,“除了把我弄死,要不我不走。”我咬牙说。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得爽了赏个钱嘞! 第313章 剥皮 一连四五天,或者只有两三天,我躲在鸡头新马子租的房子里寸步不出。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家里没给我打过电话,这比任何都让我担心。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别人的负担,而且是需要被善意隐瞒的负担,我开始觉得自己窝囊。然而,对着电话发呆,连睡觉、充电都不敢关机的我,却始终没胆量主动给父母打个电话。 修鬼把其他三个小子送出了市,至于烟头,没有人再说过他的事情。我知道自己已经变的有些冷漠刻薄,甚至想到烟头的下场时,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认为一切都是他命根子软活该惹火上身,却不肯承认是我点了这把火。至于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我不知道。一个人突然变的善良老实,所有人都会说他想开了、一时走错路,而当一个人突然变的自我势利时,大多数人会说他被狐朋狗友带坏。例外的是,如果是我这种人,别人只会说我原本就是个坏坯子。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为这样的理由,因为我解释不了别人的言语,也渐渐学会在别人的定义中刻意放弃。 只是,我想坦白一句,没有人心甘情愿自暴自弃。所有人都是天生自卑的,放弃了自己,也就是连自卑的勇气都放弃了。 小辛很满意,大方的说不用非得把孙瞎子送走。废话而已,对一个脑子随时会散架的人来说,没什么比钱更重要。 当然,不满意的人更多。老八告诉修鬼,转盘的出租最近总往和平区跑,动不动就装作无意的询问我的事情。耳朵被打失聪的迎宾没报案,健国直接甩出了钱,并在和平区办公室里口口声声说一定要把我揪出来,花多少钱他都甘愿。 这句话我根本不信,如果孙瞎子走了,我在他眼里不会比一只耳朵贵到哪里。可我还是留在房子里,社会上的事不是电影里杀人除根的桥段,只要铁了心报答,健国总能找到机会让我安心修养很久。 只不过与以往不同,我没有感觉到害怕惊慌,只是习惯在陌生的房子里用发呆打发时间。如同坐牢一样,我隐约觉得这是我必须浪费的时间,尽管消磨它们并不会给我带来任何。 唯一让我感到安慰的是汪洋已经在帮我收拾尾巴,这是鸡头从李桐那要来的信。可惜,这最后一点的轻松的理由也很快被打破。 “晓峰,你出来一趟。”汪洋在电话里简短的说。 “有事?”我的心猛然一跳,也许是孤立,也许是无力,我竟不可置信的努力回想自己听到的是否是汪洋的声音。 “我在清水泉,转盘道口那个。孙瞎子的朋友也在这,过来谈谈。”汪洋平淡说。 “你怎么……”我脑子登时乱成一团。 “谁?”二郎疑惑的插嘴问。 “汪洋,让我去清水泉。”我解释说,“健国他们好像在那。” “好像?”二郎愤怒的抢过电话吼:“你他妈玩我们就直说,我长肚皮不是等着别人拿刀豁的。” 我惊慌的抢回电话,汪洋却仍是平静的嘱咐一句便收了线,“别废话了,赶快来。” 我看着二郎,二郎挥手抢过电话砸在了地上,“不**去,明天咱自己办,花钱找人都不用你愁,我就不信都是他妈的人,咱就得被骑着?” “我现在不去,我就连汪洋都得罪了。”我叹了口气,却觉得自己这口气叹的不够痛快,不得不重新重复了这个动作。只不过,我仍没办法从中感到一丝松懈。 屋子里静了下来,没有人开口说一句,即使抱怨也在我叹气后都消失了。二郎红了眼,钻进厨房拎出了菜刀,修鬼却冲过去劈手夺了下来。 就这样,所有人或站或坐都没有再动,只有鸡头一个人偷着走出了房间。我没力气询问他要去哪,东子只是歪歪脑袋,似乎毫不生气鸡头临场的窝囊。 当我终于想清楚,或者说,当我终于什么也想不起的时候,我才站起身,“我自己去,谁他妈跟我去我跟谁翻脸。” 二郎刚要出口,修鬼却抢着推了东子一把,“下楼堵两台车,清水泉。” “今天谁让你多道口子,我他妈**死我也得在他身上补一道。”修鬼啐痰骂。 没等我言语,李桐忽然出现在门口,抄着鞋架上的木把子敲在了修鬼的脑袋上,“说啥不吉利的话呢?都赶紧自己找块木头磕一磕。” 看到鸡头在李桐身后冲我摇头晃脑,我不得不被他总能找到人替自己挡灾的心思所逗乐。 “你怎么又惹事了?”李桐不满的问,“没事,反正又没死人,我陪你去,要是汪洋不向着你,我跟他没完。” “这不是向着不向着的事。”我苦笑说。 “我不听你这些废话。不服气就干呗,谈什么谈?最后还不是想多要点钱和面子?”李桐指着屋子里的人说:“我叫完车在楼下等着了。” “操,事逼娘们。”二郎心情不好的骂了一句。 我知道他把汪洋惹下的火发向了李桐,急忙挡在他们中间第一个努力跑下楼。 在清水泉门前,我想,那种滋味对我已经不再新鲜。我甚至有种冲动,想跑去派出所自首,我有些受够了这种欠来还去的把戏。因为图吉利,清水泉的老板曾把门前政府植下的树苗都埋掉,我还记得这件事饶来饶去饶到自己帮他们找人调和,只是想不到,自己开阔的道最终却把自己送进火坑。 长胜正带着老六他们等在更衣室,旁边站着几个面生的男人,看架势是健国带来的人,盯着长胜正在横眉竖眼。老k和斧头不自然的站在角落,看到我进去后竟齐刷刷低下了头。 “都在里面了。到底出了什么事?”长胜问。 我没理会他的絮叨,脱掉衣服后走向了浴池。站在门口我有些后悔,浴池里的人只有几个,健国和一个男人正坐在桑拿室前的椅子上,汪洋则坐在泡澡池的台阶上出神,夏德良在他身后有说有笑。 最让我惊讶的是,李桐的父亲居然也在里面,身上纹着漂亮的鹰抓龙,九个龙头露在挡住龙身的云彩里,就像他正与夏德良说说笑笑一样,让我想不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汪洋冲我招手,我僵硬的迈出了第一步,随后便发觉自己实在不像个男人。砸了几下额头,我忘掉了所有,挺着胸走了进去。 我刚进浴池门口,健国便疯了一样跑过来揪我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没还手。倒不是害怕,更不是愿意坦然承受这些,我只是觉得应该有个人替我拦一下,哪怕是虚伪的客套。 让我满足的很意外,刚才还让我耿耿于怀的汪洋突然冲过来动了手,先是架着健国的胳膊,随后两个大男人竟扭在一起。若不是外面的哥们冲进来拉架,恐怕在我没被开刀前,他们便首先见了红。 “我他妈叫人来不是让你在这泄火的。”汪洋斜着眼骂:“什么事到最后不都是钱的事吗?我花钱让瞎子老实在医院养着,我也能花钱让你进去陪他。” “巧了,我现在还真就不缺钱。没你事,这是以前我带出来的,晓峰,你给我过来。”健国气急败坏的说。 “我是你带出来的?我被十几二十号围在文化广场的时候,你放过屁吗?我他妈捅人一刀,我就得跑外面躲两年,我背上这条你帮我算过吗?你带我出来?你怎么不说带我去死?”我扯着自己的头发喊,门外有几个家伙已经拔起了刀子,其中一家伙居然毫不避讳的撩出了电枪。 “那是你自己的事,要是没我,你连死都死不成。”健国大声吼。 “死不成。”我笑着低下了头。多漂亮的话,我甚至被它迷住了。我已经有些厌烦现在的日子,但我想不出自己如何换掉这一切,也许他说的没错,我换不掉,我连死都死不成。 “欠的都自己还上。”老爷子忽然插嘴说,汪洋立即拧着眉头瞪向了还在老爷子耳边嘀咕的夏德良。 “还?他能还上?”健国的表情没有像修鬼所说的那样为孙瞎子的事暴躁,却多了份嘲笑,“肩膀上还有个锚?纹什么不好,偏偏纹这个?别人不把你当转盘的人,你自己就偷着纹一个充场面?” “我还,我都还。”我一字一字说。 “皮扒了还给我?”健国哥不屑说。 我咬着牙,一直咬到牙齿开始发酸。我本就不是一个冷静的人,每当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欠了别人什么,而且自己从未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的时候。 我瞪了健国很久,转身在周围开始寻找起来,但其实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也许太多人与我一样,从来、永远都不清楚自己要找些什么来惩罚自己。 让我停下视线的是池子中冒着滚滚争气的水,手腕粗的水管正为了晚上的客人在池子里放开水,升起的水雾似乎摆出了笑容,提醒我这是扒掉我自己皮的唯一办法。 所以我控制不了自己,所以我揪着水管子,手指向了健国,“要我皮是不?我连着这层逼养操的纹身和皮一起还给你。我还得跟你说明白,我从来都不欠你的。” “我操,你想干嘛?”健国哥登时怒了,但怵于我手中的水管,还是向后退了两步骂。 “哥,帮我。”我扭头对汪洋说,拖着水管子递到了他的手心。 沉甸甸的管子落到汪洋手心时,他也怔了一下。 “帮我把这层皮烫掉,我什么都还。老爷子说了,欠了就得还。我再多提一句,今天我还我的,以后别人也得把我的还上。”我瞟着夏德良,发现他尽管在笑,却多少笑的不再自然。 二郎衣服也没换就冲了进来,想夺汪洋手中的管子却被汪洋一脚狠狠踹到了旁边。 “我**你敢动阿峰一下。”二郎爬起身还要冲过来,但脚下打滑却又摔了回去。修鬼急匆匆跑出来拼死架住了二郎,我压不住自己的手指颤抖的指着其他的哥们说不出话,他们却明白了我的意思都没有再靠前。 汪洋转回身,看了看我,死死瞪了夏德良一眼,在所有人的惊讶中从池子扯出管头对向了我的后背。 我只来得及转回头,然后,我能感觉到的便是无数的针扎到自己的后背,又被人毫不手软的一一拔去。 我的脑子里浮现出古怪的东西,仿佛自己正在雨天被火化。雨像火一样落在我的背上燃烧,火像雨一样从我背上落下,连带着一路的疼痛。而我必须情形的欣赏这一切,要在**的时候替这些叫好。 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皮和肉之间插入了一些不该存在的玩意,它们肆无忌惮的在其中游荡,我开始害怕,害怕它们钻的越来越深而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搅乱,甚至,我怕的忘记了自己的痛。 四周扑面而来的无声堵塞了我的耳朵,我攥紧了面前的淋浴管,而它也传来冰冷的却足以烫化我的温度。我很想喊,大声的喊,喊我的妈妈尽快把我带回家。 这是我最后的想法,随后我便失去了知觉。 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家里,确切的说我早已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在会馆谁把我背出去,谁把我送进医院,谁又把我背回家里。可是,每当我想说点什么,背上彻骨的痛和麻都让我脑子突然发涨,所有的东西都变的好大、好热,就像自己终于飞上了天,抱住了太阳,却发现,那根本是自己承受不住的。 三块大水泡,每个都比巴掌大,足有一厘米厚,就像自己背上伏了三只水母,摇摇晃晃的样子让我想不到美丽,对着镜子只感到全身的力量都缩在水泡里。 “太他妈恶心了,这逼玩意长着,连衣服都穿不了。要不我给它挑破吧,水放出来不就好了?”鸡头在我身边尽量摆出开玩笑的表情。 “滚你爹的,那是皮,人皮!你都给弄破了,阿峰他妈的不没皮了?你想疼死他?”二郎气恼的吼。 “现在不疼?”万一睡觉翻身压破了,这人不得死过去?”鸡头顶嘴说。 “慢慢养吧,健国那事怎么样了?”我沙哑的替他们劝架。 “老爷子火了,找人把他们停在外面的车全抄了,说是什么违规停车,汪洋开车上台阶把门堵上了。健国那鳖犊子这才服软。老k敲碎了个杯子想扎健国,他妈的把自己手心都扎烂了,你不知道?”修鬼挠着眉心说。 “我知道,跟我一起进医院的。”我笑着想起身,但感觉到背上的水母随着自己一起在动时,我立刻浑身发冷,奇怪的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活该,都是他弄出来的。”二郎心直口快说:“还赶不上李桐,你看那丫头在医院门口急的,眼泪噼里啪啦掉。老k哪去了?我他妈就没见他过来问一句。” “不该他事。”我摇头说。 “心里没愧怎么不来看看?”二郎摔掉了手里的药膏骂。 “他要是来了,我比他更难受。这才多大点逼事,换层皮呗,正好现在都是彩刺了,扛着青汪汪的骆驼,我都没脸进浴池。”我调笑说。 “操,都他妈像你这样洗纹身,谁他妈也不敢纹了。”二郎勉强的笑了几声。 “到底掉没掉?我看那乱七八糟的。”我试图让气氛不再尴尬,竭力的找着话题。 所有人都沉静下来,半晌修鬼才开口,“皮褪了就掉了。” 从他尴尬的表情我已经猜到,自己的莽撞并没有洗清自己的记号。也许,这些玩意就像每个人活着一样,有些错一旦犯了就永远扎进了骨头,无论怎么洗自己的皮囊都无济于事。 想到这,我失神的摔在床上,刚一碰到被面,我立即被水泡传来的疼扎醒,翻过身后,我又无力的逼迫自己睡了过去。 第二天来看我的人很多,果蓝礼品堆满了小屋子,唯一堆不下的,是趴在我身边的和尚。 斧头把和尚带来“谢罪”,二郎直接从身后把和尚踹倒,硬生生板着他跪在了我的床边。 和尚仍是笑,笑着问我出了什么事,笑着要请我出去吃饭补身子。 我看不下去,我把其他人都赶出了房间,然而突然,和尚竟趴在我半伏的胸口哭了起来。一只胳膊坚持着身子的力量,另一只胳膊我不自觉的拍上了他的脑袋。在那一刻,我有点感动,和尚不停问着我身后的伤是从哪得来的,一句一句要帮我回头报复。 看着他颤抖的轻轻的抚摸着那几个水泡,我真的掉下了眼泪,落在胸口,落在了和尚的脸上。尽管自己也在嘲笑自己竟用这种方式,但我控制不住。 和尚没感觉到这一切,仍贴着我的胸口闭着眼触碰我的身后,一刹那我突然明白,我离不开他,离不开身边的每一个人,他和他们同样离不开我。或者、确实,我们只是别人嘴里的傻子和疯子,但心里的话、心里的痛只有我们彼此才会明白。 我把和尚的脑袋狠狠贴在了身上,湿粘的眼泪和和尚的脸带给我温度,来势汹汹的温度。 我确信现在的他一定明白,我的眼泪,就是我的胸膛。 差不多三个多月那些精致的玩意才从我的后背退出,让我失望的不仅仅是纹身没有去掉,而是留下模模糊糊难看的一团颜色,还有新长出的皮也不如想象中的白洁干净,而是火烤一样夹杂着碳黑色和旧皮勾结在一起,坑坑洼洼灰黑班驳,不代表我曾吃过多少苦,只证明我的想法曾经多么可笑。 死而复生的滋味我没有尝过,也许这一次就是所谓的脱胎换骨。我换掉了一大层后背的皮,也换掉了一大半自己的性子。 小腰的父母原本约我过年去串门,小腰一直隐瞒了我“不幸遇难”的事,但当她的母亲主动给我打了电话时,我却坦白了一切。说自己跟别人干架,说自己被人扒掉了一层皮,说自己现在人模鬼样没办法登门。 电话骤然盲音,我则对着电话哈哈笑了好长时间,我对着花筒说,我笑的声音最好听,为什么他妈的不继续听下去。 小腰生我的气,很久没有再来找我,相反,让我意外的是,李桐居然浪费了整个寒假的时间,每天都会到我这里。 睁开眼看到她,闭上眼之前还能看到她,我说不清心里的滋味。我曾像所有人一样,总觉得恋爱这玩意应该惊天动地,再温暖的感情也会因为平淡而归于一场火葬。然而,我突然发现,一张女孩子平静的脸竟会让我觉得高不可攀,偷偷用手指穿过她的头发,那流泻出的是荒谬的幸福。 “还疼不疼了,这皮是长不好了,都怪汪洋,连个人都保不住……” 每天都会听到李桐这样唠叨,我没有觉得厌烦,反而是温暖。母亲来看我时大多是偷着擦眼泪,我很想告诉她,我不需要别人在我面前假装坚强,我要的是**裸坦白的训骂,让我可以知道世界上还会有人因为我而生气,因为我而愤怒。 李桐给了我这一切。 因为没办法穿衣服,李桐把自己家的电炉子搬到我的床边;因为每天需要擦药膏,李桐会准时的打电话从和平区叫玩的正起兴的哥们过来帮忙。几乎,我需要的一切她都假装粗心不在意却很谨慎的替我安排。 曾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居然错以为自己离不开她。这个想法是对是错我不用再去琢磨,因为一次在家里与哥们喝酒的时候,鸡头无心说出了让我颜面扫地的话。 鸡头说李桐经常在他们面前抱怨,抱怨汪洋大包大揽下我的事,却害我躺在床上几乎褪了一层皮,所以她不得不替汪洋还账。 我能想象出李桐说这番话时气哄哄却甜蜜的表情,我也相信,她绝对想象不到我得知这个事实后的心情。那顿酒我把自己灌醉了,趴在床上把枕头吐的酒气熏天,可我没有喊人帮我换掉,我宁愿自己活在这种邋遢的环境里,也不想从别人那里讨要到施舍而来的干净与希望。 既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也就没有什么值得悲伤。李桐再来到我家时,我已经学会隐藏自己的表情,也学会不再偷着从她的头发里看到我奢望的什么。千疮百孔烂在心里总比袒露在脸上让别人尴尬、让自己自嘲要好的多。有时候疼对我来说,反而更舒服。我试图努力找到够自己攀比汪洋的地方,可大街上所有人都可以轻松找到,我却不能,因为我与他是同样的人,过着同样的生活。所以,我连一丁点的嫉妒都没有来得及萌发,便被自己的厌倦所打破。 日子很难熬,我每天可以做的仅仅是一个人睡觉,醒了再睡,睡了却不愿醒。还好,当我终于可以穿上衣服走出房门的那一天,我明白了自己总得得到一些。我之所以落得这样的下场,因为我回答的太多,问的却太少。我开始学会不满的发誓――如果别人想从我这得到补偿,我一定会让他至少与我一样,花三个月时间躺在床上每天体会被剥掉皮的肉多么的稚嫩新鲜,新鲜到一个小小的翻身也会让自己几乎疼的昏迷过去。 于是我把哥们都叫来家里,一本正经的说:“这两天有事都推了,我有份好活找你们做。” “什么活?”二郎感兴趣问。 “把和尚也叫来。”我举起胳膊打了声响指,却牵得后背一阵阵酸疼。 第314章 计划 “我要用钱。(纯文字)”在和平区的包房里,我对着所有人说。 鸡头不解的啐痰,“阿峰,别跟哥们闹。你每天在床上躺着,都比我天天在这累死累活赚的多。” 二郎不满的戳着鸡头的脖子,鸡头立即改口赔笑,嘴里却仍抱怨着最近手头紧,整天琢磨偷溜到海上的赌船赌一把轮盘,等着中十六倍翻身。 “你他妈也不看看那船是谁买的,把全市小姐都给你,让你存满整本存折,人家都不带让你上船的。”修鬼嘲笑说。 抓赌的人设赌,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事。船主大有来头,哥哥是市里的头几把交椅。船注册的是南沙小国,在公海上悠闲的飘荡,每晚都会放下快艇到岸边接人。最少十几年,从我刚跟着山屁出来混开始,我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梦想就是人模人样的登上那艘白色大船,在那叼着烟卷打一圈麻将。 当然,大局面没有麻将,当然,我这辈子几乎也没希望能上到那里看风景。尤其当我知道自己的梦想竟然是自己一直躲着、怕着的那些人建立起来的以后,我便对这些失去了兴趣,或者信心与对生活的信仰。 “缺钱办事?”东子直截了当说:“我现在出门给你提?” 我笑了起来,刚想解释,楼下突然停了音乐,人群嘈杂却并不疯狂。我打开门时长胜正面红耳赤的跑过来,“来俩新警,在一楼包间抓了六个人,说是聚赌。” “操。”我摆手示意东子不用着忙,领头赶进了出事的包间。 六个“聚赌”的人中五男一女,其中一个男人正被按在茶几上,走形的脸上满是愤怒,挥舞着手,却始终不敢落在警察的身上。 “朋友,先把手放开。”我客气的过去拉架,站在一旁怒目的警察却把我推了回去。 “我们这在办事,你们先出去。”警察严肃的说。 我不小心被推在墙上,虽然没痛,但心里却认为后背一定疼的要命,于是我不自觉的佝偻着身子转过身去。 修鬼愤怒的昂着下巴走了过去,嘴里刚骂出声,我已经转头把他拉到旁边。 “这桌面上钱不少啊。”我指着乱糟糟的扑克和一堆纸票问,“少说千八。” 警察诧异的盯着我,我笑着对他打了声响指,调头对长胜说:“哥,咱是不是养了俩法律顾问?一年十来万养着,屁大的事都没用过他们。都叫来吧。” 长胜疑惑的点点头,刚掏出电话,刚才推我的警察却冲过来指着我的额头骂:“你别在这跟我说三道四的,开家迪吧就能上天?人我都逮住了,赌金我也都扣住了,你找谁来都不好使。” “你把手给我老实放回去。(纯文字)”我盯着他说:“别他妈在我面前舞舞圈圈。这才六个人,桌面打天两千块钱,你他妈给我找本书出来,只要上面写着这是聚赌,我把和平区都赔给你。” 警察被我噎的说不出话,我走过去拉起了仍在茶几上的小子,“十个人,五千块,这才是聚赌。你要是不服,我明天在你局子前摆两桌,就打一块两块的麻将,你看看能不能把我抓进去。” 长胜听到这已经稳了心,装模作样的在电话里和顾问乱吹一通,警察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兜里缺钱花就去道边的洗头房蹲着,一晚少说几百块,别到这装。”我说完便冲东子挥手,东子立即走过去拉开房门做出送客的姿势。 “你……你……”警察指着我,半天只说出这样两个字。 我觉得好笑,却没什么心情笑出来。刚进和平区时,对着每一个穿着制服的人,我都会毕恭毕敬伺候周到。但到现在我已经明白,人都是一样的,无所谓黑道白道官民警匪,只看谁能够替自己说句公道话。很不巧,对于他们两个,我可以大大方方说我想说的一切,因为我担的起,因为我有这种资格。其实,也许在几个月前我就有了这种资格,可直到现在我才看得清。 让我很意外,两个警察似乎并不愿空手而回,而是钻进另一个包房,扯着两个小姐的头发拖了出来。 “这两人我带回去,一会叫你们经理去xx派出所一趟。”刚才还像落败的公鸡一样的警察笑着说。 我揉起了脑袋,随即把二郎推了过去。长胜快步挡住了二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把他们送去经理室聊聊。” “聊个**。”二郎看向我,我用力的点点头。 “你抓这两个姑娘干嘛?卖淫?”二郎瞪眼问。 “不合法**易。”警察冷冰冰说。 “原来这玩意还有合法的。”二郎转头冲我们笑,我们也都附和着拍手大笑。 “你赶快把手给我松了,你哪只眼睛看见她们没拿执照就**易了?你是看见她们脱裤子了,你还是捡到精子了?”二郎忽然大声骂。 “我进去的时候这女的正在穿裤子。”警察得意的说。 “脱了裤子就是卖淫?”我在一旁煽风点火纠正说:“我要是脱了裤子跑进女澡堂,你是不是还得告我一个**?这罪挺大,哥几个以后都留点神,别进错门。” 鸡头蹲在地上嘎嘎笑着,“我操,我一会得去配副眼镜,还得补补英语。万一摸黑走进女厕所,这裤子一脱就是嫖娼,太他妈丢人了。” 警察脸上青红不接,长胜有些尴尬,拉着我说:“算了吧,给个台阶以后谁都好办事。” “你怎么不让他俩给我一个台阶?”我反问说:“刚才那事我还真不想闹大了,现在打我公司女员工,我高低得告他俩。别他妈以为自己说的话就是话,别人说的话就是放屁。”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小姐……女员工了?”警察松了手,有些心虚说。 “这不是法庭,我说你打了,你就是打了。”我冲身后凑过来看热闹的人群喊,“都看见了吧?” “看见了。”人群立即附和喊,随后便绘声绘色的讲起刚才两个小姐的惨状。 有个小姐挺会看事,起身后立即扯乱了自己的头发坐在地上干嚎,一下子让两个小警察手足无措。 “听哥一句话,别闹了。”长胜有些抱怨的看着我,随后叫dj重开音乐,喊过保安把人群也都轰散了。 “操。”我揉着肩膀带几个哥们走上二楼,对着被长胜送到门口的警察远远招了招手。 “就该这样。”进了房间二郎便笑着说:“管他是j是k的,不是大小王,咱就都毙,以后谁也别装逼。” “大小王就不毙了?”我扫了二郎一眼,随手丢给一直坐在沙发上捧着烟灰缸发呆的和尚一根烟。 “你啥意思?”二郎担心问。 我摇头,“我不缺钱,我缺人情。从明儿,你们看和平区里哪个小子像样,就掏点钱多给他们送两瓶酒,能聊上就带出去玩一圈。什么嗑粉吞药的都不管,只要不是茄子,你们就交。” 茄子指的是窝囊废,出事动手时上不去台面的家伙。这点不难区分,尤其在和平区这种姑娘多的地方――大多数在女人面前能吹能侃的人都是茄子。 “到底啥事?”二郎追问说。 “我还能坑你们?”我笑着摇头。 “操,我是怕你把自己坑了。”二郎狠狠啐了口痰,“你想撩倒谁就放句话,谁他妈躲在后面不敢去,我先把谁血放干净。” 屋子里立即静了下来,我连忙摆手,“咱这年前不是有两小子偷电话被赶出去了吗?这是条财路,当初我没当意,现在想明白了。” “找人偷电话去?”二郎不屑骂:“你这不是埋汰我吗?” “我再怎么也不至于干这事,一偷二嫖,进了窑子都被人看不起。”我苦笑说:“处十来个铁子就行,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们。” 这些哥们对我倒算放心,知道我找到财路后便不再多问,只有东子不满说:“叫他们有什么用,咱自己办,还少几个人分钱。” “孙瞎子不是我干的,我都得被扒层皮,要真是我自己去敲,我还不得被剁下几斤肉?”我不轻不重的反驳说。 “操,我现在就出去堵健国。”东子受不了激,站起身拉着和尚说:“你他妈别装彪,就咱俩去。” “别装逼,谁他妈乐意出事跑路蹲笼子。”我把东子推回沙发,“健国我自己去调理,我他妈也不能白白让人看乐子。一个月,我要是不让他滚出咱市,我自己滚出去。” “你别玩大了。”修鬼皱眉说。 “小事。”我恶狠狠的说。 我想,也许他们没有人会相信,包括我自己。有欠有还天有眼,这是混了这么多年我体会最深的一句话,所以不论自己能不能讨回,我都想让别人还出一些,哪怕永远不会交到我的手中。 第二天我便跑去了海关,借口拜晚年请了几位朋友吃饭。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他们都受了邀。当然,他们比谁都清楚,像我这种人上门,跟票子直接飞到他们手中没有区别。他们要做的只是衡量自己将会拿到的票子和自己要担的风险哪个更大。所有人都一样,想真正过的舒坦就得真正的提心吊胆。 从海关忙完回到和平区后,一张熟悉却让我有些厌烦的脸再次出现在那里――郭超已经等了一个下午,长胜陪在一边,嘈杂的场子虽然并不会因为他的来临而冷清,但我们这些人的脸上都不自然的收回了笑。 “昨天有两个警察在这跟你们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郭超没等我坐稳便开口说。 “愉快,挺愉快的。”替我陪了一天酒的修鬼嘲笑说:“学到不少东西呢,原来脱个裤子就算非法**易。” “他们都被处分了。”郭超没被修鬼激怒,面无表情说:“虽然是个警告,但对刚分配下来的新警察来说,已经挺严厉了。他们不像你们,他们犯了一次错,影响的是一辈子。” “你意思我们这种人,一辈子就是不停犯错,所以一次两次无所谓?”我立即还嘴,就连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脾气变的如此不分场合。 “我不是这个意思。”郭超说完便不自然的离开了和平区。 “你怎么说话呢,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长胜婆婆妈妈的说:“这人记恨,跟汪洋已经不对付这么多年了,你还想把自己添进去?” “操,我不知道你跟他说了什么,他用不着一直等着我回来。”我不屑的骂:“以后有事当我面说,别背后往我身上推。” 瞪了他一眼,我没时间在乎他的面子是否挂得住,从会计那里赊了点钱后,我带着二郎和东子走出了门外。 “这么晚还提这么多钱干嘛?”二郎起疑说。 “扒健国的皮去。”我笑着说。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像我这一种男人豆豆小说阅” 第315 颤抖 出了和平区,我立即拨通了小辛的电话。[.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不仅仅是身边的哥们,小辛也同样惊讶。 我在年后新开的酒吧定了位子,坐在几百万装修的酒吧里,莫名,我竟有了一种满足。似乎在这里与别人聊天谈话,甚至琢磨下黑手、摊脏货,都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 除夕父母带着饺子陪我过年时,我尴尬的提起让父亲去考车票,并打包票这几年便给他弄一辆车。相反,我本以为他会高兴的夸儿子有了出息,可他只是沉下脸,“你爸骑了几十年自行车,也想临老开一开领导车。人没有不贪心的,主席那年代也一样。但是贪心这东西就像柳树绒,没有风它飞不起来。所以,贪心并没错,错的是……” 父亲的话被母亲的手挡住,一盆冷水波在我的头上,我剩下的只有嘲笑,嘲笑他的古板落伍。但现在想起来,父亲几十年的阅历并不会因为他不在“道”上而显得苍白。我就是春天张牙舞爪等待飞舞上天的绒毛,或者,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只不过,我周围的风实在多了一些,以至于连我自己都分不清何时才会停下、自己要飞到哪里。 小辛来的时候服务生正端着五颜六色的试管站在我面前。“这玩意我不懂。”我笑着对小辛打招呼。 “操,你不懂不要紧,钱懂就行。”小辛要来七八个杯子,塞了冰块后便让服务生把每种颜色都倒在我们面前。 无聊调试着,小辛并不着急询问我约他出来的目的,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态度,首先开口说:“哥,孙瞎子以前和健国一起倒腾房子,我想问问这里的水怎么搅和。” 小辛登时怔住了,随即笑着摇头,“搅和?你?” “我知道哥不差这点钱,今儿晚去哪嗨你说,以后有事喊我。”我把兜里的钱整齐的摞在桌面。 “也没什么大不了。”小辛摆摆手,“瞎子和健国也就是小打小闹,手里掐了几套期房,预付垫上,遇见客人挑房,让售楼小妞把房子偷着介绍介绍。这些房子跟销售时候比,一平最少便宜几百上千块。你随便订个价,赚个差价一套也有几万块。” 小辛突然起身坐到我的身边,搂着我的肩膀说,“小伙命不错,瞎子刚睁眼就拖家带口准备挪地方。这种滚刀肉我也怵,弄他吧,还不值,不弄他吧,他捡到鼻子就往脸上爬。这下好了,脑子要散架了,自动自觉养老去了。” “他要是不散,我们还不得散?”二郎撇嘴说。 “我不懂这里面的事。”我连忙打岔说。 “协议改个名,这就是正当买卖。[.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小辛提杯举向二郎,“办事就这样,你散不散我管不着,要是怕,你就别出来。” 我偷偷捅着二郎的腰,东子站起来耸肩傻笑,没碰杯便替二郎吞下了手里的酒。 “没有什么辫子可以揪一揪?”我继续试探问。 小辛仍是笑,看着二郎对我说:“操,只要是做生意,就不存在没有辫子。协议是当面改,差价是背后拿。到时候眼皮一翻嘴一改,就说协议改名得花钱,少说还能勒出几千块。瞎子那人心黑,转完协议再提房价,他没少干。” “这都没什么用,只要能占到便宜,谁他妈也不能出来支吾,至少他们房子比从开发商那里买的便宜。”我扫兴说。 “我有件事。”小辛突然转口说。 我猜到他一定掐着孙瞎子的把柄,立即点头说:“什么事?” 二郎似乎不满我应承的太快,同样捅起我的腰。 “你他妈把手老实放着,我找你们办事不是求你们办事。”小辛皱眉说。 “你过句话,我们废个人,说的是轻飘――谁也不欠谁,可他妈的没有这么算账的。”二郎忍不住火,压着嗓子吼。 “都一样。”我拉回二郎,“哥,就算我不找你帮忙,你开口,我也得帮。” 小辛哈哈笑了起来,脸色变的很快,“超子手头掐了一个案子,咱也是靠着人家吃饭,超子不张口,咱得勤快点帮他办事。” 小辛的话说到这,我不由为自己的莽撞感到后悔。不管案子立没立,警察绝不会把晚抓一个人当成宽大和谨慎。郭超到现在仍没动手,一定代表案子中有些麻烦事。 “啥事?”我挑明问。 “人贩子。”小辛叹口气,“前阵子在劳务市场下套被人盯上了。” “批捕了吗?”我追问。 “操,批捕完了还用得着咱?”小辛咧嘴嘲笑,“一条警犬都比你好使。” 我被小辛的比喻涨红了脸,垂头问:“盯上人怎么不批?” “这逼玩意又不是一个两个出来倒腾。”小辛抿着嘴唇把事情讲了一遍。 拐卖人口虽然在东北并不显眼,但从来未曾断过。里面的水很深,各种暗话也多的很。前些年人贩子大多集中拐男孩,有些理由甚至可笑到可悲――一些男孩被拐卖的理由不是断了香火的人家需要传宗,而是用孩子的器官入药或者入菜。当然,并不是致命的器官。孩子被拐走后,或麻醉或干脆趁睡觉的时候下手,切掉童子鸡,随后孩子便被丢在大街上没人理会。当人们口口声声骂着人贩子丧尽天良时,却忘了那些有钱享受这些“美食”和“御药”的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随着经济的发展,打击这种犯罪行经的力度也越来越高,除了一些私企暗雇童工外,男孩的“销量”已经下降。取代他的自然是女孩,道上称作采桑叶。 我不知道为什么起了这么一个文雅的词,听那些老痞子讲,这似乎已经流传了几十年。不过让我很意外,这起涉嫌拐卖人口的主犯居然是两个女人,最不可理解的是,她们曾经被别人拐卖过。 报复或者发泄,这对我都不重要。 虽然总出面的两个女人已经被盯上,但与放鸡相同,人贩子里也总有靠暴力管理的打手。郭超最近事情很多,没有证据确定这些人的罪名,又不愿大意放过嫌疑人,于是小辛收到风决定卖个面子给他。 对付这种事,大概没有人比我们更有把握。而且这种所谓的线人身边的哥们经常做,从下套牵嫖客到捅粉团,各种样式的大义灭亲的证人我都见过。只不过,他们拿到的线人费少了一点,他们情愿的表情虚伪了一点。 “这事简单。”我扫了二郎一眼,“抽单逮个女的,我就不信我打不出来她的话。到时候我把人都送你那?” “别。”小辛摆手说:“咱都做,人家超子的脸往哪放?地痞合作破案?操,扯淡。连个线人的名都不能让咱露。” “嗯。”我摊手说,“健国那事?” “山屁和他不是在渔港那有几条船吗?”小辛嘲笑着点拨我。 我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山东和周围沿海的省份原本是海产品生意比较旺盛的地方,但过度捕捞后,政府对渔苗保护十分得体,封海和打捞规格都做出了限制。不过,当老百姓日子逐渐滋润,海产品需求量日益增加后,冬季封海期已经成为海产贩子的眼中钉。老家这里的渔港每年都会接到很多原本山东甚至南方的转货单子,或私自出海,或干脆走私,哪怕是一万块,也有人愿意去犯法。如同我一样,我既然可以替自己闹事放血找到借口,其他人也可以轻松的把倒卖非法货物当成小事。 起初我把私自出海当作一件并不困难的事,甚至像其他人一样认为在茫茫大海上挖一些票子轻而易举,但与连巡、老八那些“老江湖”处的时间久了,我才了解到封海期打鱼和严打期放鸡没有什么不同。何况放鸡没有本钱,而打鱼则明晃晃的把自己的船送到了人家的掌心。 所以,越来越多的有点道行的渔霸干脆越过海中线,跑到临国捕捞。当然,任何小看海中漂浮的浮标的人都得后悔――不是所有的国家都像中国一样对外国人友善,经常都会遇见没有警告的前提下对船只乱枪扫射的边防。不过有一点不需要怀疑,很多人对事不对人,更多人对钱不对人。当钱铺足后,出海的渔船只需要停在公海上,临近没有封海期限制的国家的渔船便会主动的过来卸货换钱,甚至很多不是在海上捕捞的玩意也成了那里的交易。内地五十元一斤的稻田河蟹,走私之后的贩卖价只有不到十元,更明目张胆的是,一些地方已经打出一元一只的底价。 当然,没有老百姓会注意这些。在他们眼中,衣食都是薄利的东西,即使别人违法也不会发大财。而如果换成汽车、电话,法庭未审判前他们已经聚在门外纷纷征讨。愚昧并不一定,人心的嫉妒却是必然。 “这玩意没什么用。”二郎冲我摇头说:“船有的是,海关还能听咱的见天去盯着?再说了,市里这些大饭店大酒店,哪个老板乐意这条道被堵死?” 我皱眉想了很久,看着小辛没有说话。 “去年吧,瞎子和健国从市里拿了十一套经济房。”小辛许久后才开口说:“十一套,够他老老实实赔你一层皮。” “经济房本来是分给穷人的,什么月收入五六百的人才能买。”小辛顿了顿,向我们解释说:“操他妈的,一个月赚五六百的,连吃饭都吃不新鲜,哪他妈还有钱买房子。掂量掂量,机会就过了。健国他们找了些朋友,瞎报收入,房子拿到手就等着倒。十一套,这不是小数。” “操,总共才几套。”二郎啐痰骂。 “谁他妈倒腾这玩意还一套两套的来?”小辛嘲笑说:“这些事你们都不懂,就算懂,你们也查不出来。这样吧,我帮你们查查,回头我再找找门,你们这事得捅对地方。捅错人了,一点用都没有。” “周书记?”我调笑问。 小辛愣了一下,算是默认了我的建议。 “哥,谁他妈说你傻,他就是真傻子。里外里我这还是帮你忙。”我摇头说。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想站住脚,要么你就得有钱,要么你就得有人,有人往外供。”小辛略有尴尬的说。 “再找到那两个女贩子告诉我一声,我的事……”我闭上眼说:“晚上去国际吧,前阵子听哥们说那的姑娘一晚上出台得一千五。” “镶金子了?”小辛感兴趣问。 “就因为人家价高,谁进那个门带姑娘出来,谁都觉得自己镶金子了。”我笑着说。 那天晚上我的心情很好,不光是自己糊里糊涂花了四千八带出四位并不如想象中的女人,也因为自己已经想象出健国灰头灰脑的操行。 “这事真闹,肯定小不了。”在国际喝酒时,二郎曾小声对我说:“也不能都怪健国,不都他妈夏德良整的?万一这事没搞明白,健国和山屁都不是吃干粮混大的。” “我不管那逼事。”我搂起二郎的脖子,“夏德良我得罪不起,我就捡着我能得罪起的人整,以后我也这样,以后你也别对我说这种话。” 二郎听后并不开心。我装出张扬痛快的模样陪着小辛,我摆出大方的模样替小辛带走的姑娘付台费,我想,二郎一定看不起我这种德行。可是我不能不这样,因为即使别人都被我骗住,我也仍然骗不了自己。我反复在心里念叨着对二郎说的话,我反复问自己是否伤到了自己哥们的好心,我甚至反复琢磨自己是否真的要这么做。 结论是,我不确定,我不相信,我却仍想做。也许,我只是想找点事干,找个人祸害,至于结果,我不在乎。 被我带回家的女孩子比我小很多,陪我在卫生间吐了很久后,她关上了所有的灯,打开了卧室的窗帘,对着扎眼的路灯和星星,和我纠缠在床上脱掉了她和我的衣服。 “你爱不爱我。”她没有问我的名字,却问了我最吃惊的问题。 我没有回答,我忘记了她的长相,甚至没有控制自己的身体,直截了当的**。 当我伏在她的胸上喘息时,她仍问:“你爱我吗?” 在那种气氛,她的问题居然让我感到恐怖。恐怖到我开始发冷。于是,我堵住了她的嘴,继续着毫无节制的**。 “我遇见每个人都问。”她忘记了继续假装**,而是坦白说。 “不管谁问我,我都没有回答过。”当时,我感觉自己像一条狗,在她的问题前,或者许多人觉得她的精神有病,我却只感到自己的卑贱。所以,我忘掉了下身的一切,努力回答。 “所以咱俩是天生一对。”她说话的时候一定在笑,绝不是嬉笑。 “钱我放床头了,明天早晨自己回去。”我翻过身,希望自己永永远远不要再听到这样的话出自一个陌生人的嘴里。 “咱俩是一对。”她重复说。 “下辈子的一对。”我讥笑说,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讥笑谁,是她的妄想,还是自己连妄想都不敢做的软弱。 也许我的话刺痛了她,突然,怀中,我们一起颤抖。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得爽了赏个钱嘞! 第316章 要求 小辛的事情办的很慢,我催过几次,塞了不少票子之后他才给了我回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让我很失望,他牵线介绍的人太远了一些,仅仅是城建局一位高干的老战友。 不过小辛的话点明了我,“上头那些一个个满嘴油水,临时有事你办不下来。这老伙计刚遇点事,你帮他办了。” 我只能接受,换句话说,我兴高采烈的接受。 姓曾,入伍将近二十年,自己没舍得接受安排进单位,而是要了退伍时的那笔钱给儿子买了份好工作。现在靠着关系在私企里到处转悠,解决一些人面上的事,倒也提前进了小康。 刚见面我便开口叫曾哥,可他妈的他竟一直没握我伸过去的手。我瞧了自己的手很久,扯下旋转餐桌的铺垫塑料布狠狠擦着它,随后把塑料布丢在了他的脚边。 小辛当时也有些抹不开面子,冲着塑料布啐了口痰,“你俩谈,谁他妈也不欠着谁,别找人办事还晒脸。” 小辛的话很好用,我刚拿出烟,姓曾的家伙便替我换了一根玉溪,“叫我曾叔就行,我儿子跟你差不多大。” “曾哥,先说你的事。”我倔强说。 他笑了几声,我听不出味道,可他的事却让我嘴里和心里塞满了酸甜苦辣。 前阵子曾哥带着老伴散步,一辆微面逃避交警追赶时上道撞翻了他的爱人。腰间盘出了点事,人也一直躺在医院半昏半醒。 曾哥一口火打起官司,微面司机的家庭条件不大好,几次登门道歉想私了都被他拒绝了。不过事情并不如曾哥所愿,法院裁决时认定交警也有责任,属于违章上道,判起来微面司机罪名不大,几万元而已。 “哥想咋整?把那司机送进去?”我试探问。 “我老伴要是醒不过来,我让那司机也醒不了。”曾哥忽然恶狠狠的说,刚才一副正经严肃的表情撤退的倒是很迅速。 “这不可能。”我立即摇头说,“这事我办不了,不用说我,你就算把辛哥叫进来,他一样不去。这就是报复,你蹲个十几年,我一蹲就是一辈子。” “这事你都办不了,你还叫我出来干嘛?”曾哥竟比我的火气更大。 我本想开口骂,不过想到一个嫌我手脏的人为了自己的爱人肯办比我更脏的事,我重又挂回了笑。“你别嫌我烂,再烂这也是我自己的命,你把这事摊开,你比我强不到哪去。这样吧,法院判几万?” “三万多。”曾哥皱眉说。 “腰这玩意是一辈子的事,三万哪够?没走走手续什么的?”我尽量和善问。 “手续?”曾哥不明所以问。 “明天你先给你老伴挂个好单位,农村户口赶快给转成城市的,我再找朋友研究研究,然后你上诉,再判的时候赔偿能高不少。,少说让他拿十几二十万出来。”我老练说。 “算了,你要是觉得麻烦,我自己上门帮你要。谁家一下拿出这么多钱,他以后也过不下去了。”我随即改口说,但我的话却是实话。家乡收入并不高,对于穷人来说,没有盼头的活着比没有盼头的死掉更难受。 “二十万,少一分都不行。”曾哥看着我的眼睛,许久才摆回严肃的表情,只不过,那张脸再也让我兴不起自惭的念头。 随后的事没什么奇怪的,我从和平区叫了一个外号墩板的哥们去立的号子。墩板有点虎劲,以前跟着县城砂矿的老板,第一次大规模械斗,二十几个人,大哥没出面,他抢着打排头。结果也不意外,那场械斗弄出几个重伤,他自然而然当了靶子被关进去修养了几年。 可悲的是,有种人从来不会认为自己做过的事是错事、傻事,说白了,他们根本没勇气逼自己认错,没信心承认自己是个没脑子的混蛋。 当然,还有更可悲的人,他们想清楚了这一切,却只敢同情鄙夷别人,而不愿联系到自己身上。我就是其中一个。 墩板去司机家溜达了几趟,我请他喝了两顿酒,当我不耐烦的请第三顿时,墩板把司机家的房照交给了我。 “能卖的都卖了,死老太太躺医院里,司机也没少拿钱。除了房照,家里就剩下老婆了,还挺个大肚子,哥们我想砸点东西,都没东西可砸。”墩板直言不讳说,“房照抵八万,我告诉他了。他家亲戚在农村有套房,我让他趁早卖了还钱。” “没说啥?”我无聊问。 “我长耳朵不是听他废话的。”墩板摊手说:“老小子开始要上诉,我掐着他脖子告诉他,法院判啥罪跟咱没关系,法院判法院的,我判我的。” “事办完了,我甩个零头,哥们留着喝顿酒。”我应付完墩板便取走了房照。那时候我有想过,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自己不去出面,也不叫自己的哥们去办,偏偏找来一个关系并不铁的墩板。脸面同情这些玩意我早就不再信了,也许,真的是烦了,没劲。 更没劲的是老曾。 当我认为一切已经妥当,带着哥们把房照交到他手里,坦白说剩下的钱需要等一段时间时,他居然硬生生把房照摔在了地上,“我不缺这个钱,我就是想让他家缺这个钱。” 我打着酒嗝,看着地上不知道毫无价值还是珍贵成最后的稻草的房照,“你他妈自己去要,家里啥玩意都没有,除了两个大活人,就是肚里一个孩子。我把孩子给你掏出来卖了?” 悠闲的嘲讽换来的结果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咱中国人不是讲究一进一出吗?我老伴不能死,你让他把孩子给我打掉。”老曾紧接着我的话头大声吼。 我想,我疯了。我给自己倒了一碗白酒,用火机点着后,用掌心捧着那仍扭曲蹿动火苗的酒精,疯子一样把它们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没有感觉。曾经我认为那很痛、很刺激,自己尝过后只发现失望。 “啥叫一进一出?”身边的东子疑惑问。 修鬼咳嗽了一声,“家里老人病了,碰巧赶上孩子要出生,这就是一进一出。想保老人就把孩子弄了,想要孩子就搬走,越远越好。” “操,现在谁他妈还信这玩意。”东子不满的发牢骚。 我不只一次教训过东子,我认为他不像修鬼稳重,不像二郎懂得对得起自己去发泄。现实啦,残酷啦,我不觉得自己碎嘴,经常拿身边的事提醒东子。可听了老曾的话,我觉得我与东子一样,根本不懂得什么是这个社会,这个社会又是个什么操蛋玩意。那么多固执善良的人在我们身边,偏偏我的眼睛只能接触这些挖人骨肉的东西。 “钱不要了?”我反问说。 老曾似乎也在东子的话中尴尬,半晌低头说:“不要了,我就要他孩子。” “那经济房那事?”我继续问。 “你放心,十几年的战友……”老曾抬起了头,眼睛里那些愤怒和激动都变成让我陌生又熟悉的表情,甚至让我害怕。 “别跟我说废话,我到时候没听到那些房子被上缴,我他妈肯定让你好不了。”我推开身后修鬼搭上来的手,“明天给我扔两万块钱。” “我凭什么给你钱?”老曾居然理直气壮的反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几分种或者十几分钟,他又垂下了头,“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我叹口气,没叹出什么新鲜劲,转身走出饭店时他在我身后补了一句,“要是没办成,你别说是我让你干的。” 我仍没有回答,仍然只是回头看着他。不同的是,这次是我低下了头,因为他的态度比我还要端正,让我分不清我和他到底谁才在犯罪。 “六个月了,牵引万一没打好,那女的也得够戗。”出门时修鬼站在我身边嘀咕,“弄不好这一家人以后就断根了。” “该我什么事?”我竭力勉强顶嘴说。 “行。”修鬼挑起大拇指,“你有样。”随后他超过我,把我扔在身后一个人走到道边拦车。 “你他妈是不是个人?”二郎在身后突然狠狠推了我一把,失足撞在道边出租车上的我一时间竟没回过神。 “行了。”修鬼转身大声吼着。 “我操,六个月,马上就见光了,你把他弄死?”二郎跑过来,没理会出租司机的表情,把我压在车窗上问。 我垂下头,咽着口水,很想在脸上摆出漂亮的表情,但我不敢去做。我知道,这件事自己是错,如果让我自己来判断,我会毫不犹豫骂自己是头畜生。可我竟没有反悔,一想到自己的后背,一想到那句可笑的有欠有还,我便对一切都失去了悔过。没有愤恨、抱怨,只有厌烦,这比什么感觉都要糟糕。 我怀疑,为什么自己不能过没有亏亏欠欠、没有彼此算计的生活,压在生活的细缝里,我开始怀念以前和哥们朋友凑在一起喝酒胡闹的日子――我们在半夜拦每辆路过的出租,然后说一堆不着边的废话,看着司机带着扫兴离开;我们在半夜敲开公用电话的玻璃,给我们反感的每一个人打电话,操着远处的方言,甚至半吊子的洋文,听他们唧唧歪歪的回答;我们在半夜从工地捡满满几口袋沙子,沿着街道泼洒二楼、三楼的玻璃,看到灯光亮起来后大声骂着“操”匆匆跑开。为什么,同样是在夜里,那时我却觉得每个人都那么明亮,同样干着让人不齿的龌龊事,那时我却觉得每个人都那么开心。 我没有答案。 修鬼换了一台车,喊我们上车时我留在原地没有动步,他们也没有硬拉我,剩下我在热闹却冷清的街道上来来回回。手里握着电话,隔几分钟我便会看一眼,骗自己是在看时间,笑自己开始懂得需要起别人的声音。 很久,也许并不久,鸡头打来了电话。一个人留在和平区,他对我们事情的结果很感兴趣,我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我骗他事情谈的很顺,诳他出来陪我喝酒嗨一下。 鸡头兴匆匆赶来却发现只有我一个人时,他从我的脸上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我没有隐瞒,晃悠着酒瓶子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二郎他骂我,你知不知道,别人打我踹我都随便,我就受不了别人骂我。是,我管不了别人的嘴,我就把自己耳朵贴上502,可他妈的二郎是咱哥们,他骂我。”我醉醺醺的拉着鸡头说。 “一群傻逼。”鸡头在我嘴里插上烟,“操,这事咱不张罗,也有别人张罗。都装什么?一盘狗卵子,炒在一起都是一个味。” “我是不是该收拾收拾他了?我是不是惯他们一身臭毛病了?”我突然蹦出的话吓了鸡头一跳,不仅是他,我自己也登时醒了酒。 “你没事吧?”鸡头偷偷瞥着我问。 “闹着玩。”我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拉着鸡头陪我回家。 一路上鸡头安慰了我很多话,到最后,反而是我在安慰他,安慰他不要气愤二郎的话,安慰他不要因为我糟蹋了心情。然而,当我俩走到楼下,看见正佝偻着等在那里的二郎和其他哥们时,鸡头狡猾的笑了起来。 没别的话,二郎走过来戳了我一拳,“晚上没地方去,到你家玩一宿。” 只有这句话,随后就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他搂着我的肩膀走进了楼道。 鸡头在身后夸他最了解我的脾气,随后又神秘的独自跑上楼,拉出了正在家门口窃窃私语聊的起劲的李桐和小腰。 “叫她俩来干嘛?”我尴尬的看着小腰,轻声问。 “玩呗。”二郎不屑的骂,“我有你家钥匙,我都不敢进门。家里没什么玩意见不得人吧?” “有又能怎么?”我瞟了小腰一眼,开开房门走进屋子后也没有收拾有可能被她怀疑的东西。 就着烟喝酒,坐在地上打扑克,没一会家里就热闹起来。所有人把小腰留给了我,但他们并不知道,我却没有把自己留给小腰。 “你没事了?” “我妈不生你气了。” “你还生我气呢?” 小腰与我说了很多话,我一直没有理睬。可我忘了李桐在场,我也忘了她事事都想掺合的过分热心肠。当小腰眼睛发红时,李桐扯着我的袖子把我拖进了阳台,劈头盖脸骂我小气,“你出事就得让人陪着,她过年被爸妈关在家里不让出门,你怎么不去陪着?” “我错了?”我讥笑着问。 “你对过?”李桐凶巴巴的问。 就这样,我站在阳台想了很久。可我没有想出任何东西,或者我干脆就是打算浪费一段时间,做出自己愧疚的模样证明给别人看,就像我一直以来的模样。 当我终于消了气走出阳台时,小腰已经穿上鞋子跑出我家,大门狠狠摔在墙上,让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里的玩意。 “操,你他妈嘴真贱。”二郎抬腿蹬了鸡头一脚,跑过来凑在我身边说:“漏了,这逼把咱今天的事捅出来白话,让小腰听见了。” 我怔在原地,突然我就笑了出来,“继续玩吧。” “出啥事了?”李桐插嘴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得罪人家的事?” “有,我天天都得罪她。”我无所谓的耸肩说。 李桐急忙跑进屋,抄起自己的大衣把我拖向门口。 我对其他哥们摆摆手,他们都识趣的躲进卧室继续疯闹。 “我给你讲个故事?”我故作轻松说。 “都这样了还讲故事?赶快去追。”李桐推着我说。 看着她焦急的表情,我突然感觉到自己闻到了她的香气。我闭上了眼,眼前却仍看到她的模样。 “以前有个和尚,挺有德行那种,山下的人都说他是高僧,每天都有人去他那听经。”我自顾自的说,“突然有一天,村子里一个女人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告诉所有人,孩子的父亲是这位和尚。” 李桐张望着楼道,发现楼下的感应灯已经随着小腰的离开而熄灭后,不满的狠狠掐着我的腰,“假正经,跟你似的。” 我苦笑着继续说:“村子里的人把和尚赶出庙,还把孩子丢在他的面前。你猜和尚说了什么?” “和尚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李桐不放过调侃我的机会,却已经忘记了催我去追离我越来越远的小腰。 “这是我的孩子吗?和尚说了句这话。”我摇头说。 “到底是不是?”李桐来了兴趣,追问。 我慢悠悠走到阳台,听着屋子里几个哥们吹着没边没际的牛,不由心情好上了天。“和尚把孩子带走了,抱着孩子到处要饭,不过人们都看不起他,什么也都不给他。后来和尚说,有罪的是我,不是孩子。你们可以不给我吃的,但请给孩子一口饭。到这时候,孩子的母亲觉悟了,她承认自己是为了隐瞒孩子真正生父的身份而利用了和尚。于是,和尚又成高僧了,又住回到庙里了。” “不是他的孩子,当初他怎么不解释?”李桐不解的问。 “后来也有人问过他,和尚说了,他解释过,他问过这是我的孩子吗,但没人听得见,或者干脆就他妈没人想听,解释都变成认罪了。别人觉得你是错的时候,多说几句废话就能变干净了?自始至终和尚就是那个和尚,为什么一会是高僧,一会是流氓?别人看得上你,你就是好人,别人看不上你,你永远是混蛋!”我反问说。 “反正我这种人办的事没几件对的,我用不着为了自己心安到处解释。”看到李桐出神,我耸肩说。 可我的话并没有让她清醒,半晌她喃喃说:“你和**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也是,不管什么事就往肚里吞,烦死了。” 这时,怔住的人换成了我。围在她身后的我的手一直僵硬在那里,我无力的把烟头吐出了窗外。“明天陪我去看看你爸吧,我有点事想问他。” 李桐刚想反驳,看着我,又不自觉的看着我的后背,她还是用力点起了头。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得爽了赏个钱嘞! 第317章 周虎 第二天我的心情仍是乱糟糟一片,李桐善解人意的直到中午才把我从家里喊出,陪着她打车来到狗场附近的农贸市场溜达。 徒步走回狗场时,糟糕的心情和糟糕的天气让我的手指又开始体会冻伤,替她拎着的装着几斤水果的的塑料带也在不争气的手指上勒出一道铁青的痕迹。 李桐瞥见我的手指,骂我没一点男人样、吃不了苦。对于她这种听起来刺耳的关心,我早就学会了感激。 “以前冻伤过。”我回答说。 李桐左手牵着我的指头反复揉搓着,正当我不知所措的颤抖在她掌心的温度时,她却突然把我的手指放在了她的左手中。十指交握,我惊讶的感觉到,她的左手竟比我的指头更加冰冷。 “以后你就是我的暖手袋,随叫随到。”李桐调皮的笑,脸上尽是朋友间暧昧的疯闹。 曾经我只把它们当成韩津和那段时间留给我的无可奈何又避之不开的记号,我甚至不相信还会有人能感觉到它们。然而看着李桐的笑,我还有什么可以怀疑,当我发现,原来每一个人都可以去温暖另一个人。 我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她的指头,不愿也不敢用力贴近她的皮肤,生怕她会体会我的尴尬而松手。很可笑,那是我遇见的让我最紧张的一件事,几乎让我半只臂膀失去了力气,只因为一个女人的手指。几步、几十步、几百步,我唯一感受的是自己的手,忽冷忽热全因她离我忽近忽远。有意思的是,当我紧张到发觉自己的胸口塞满了硬实的空气,心跳也异常清晰时,我竟然想到了大眼死前的模样。那时我是多么的害怕,怕到连逃离的力气都无影无踪。而此时,我虽然可以抬起我的双腿,我却感觉不到自己在向哪里前进,只因为我的心思都停留在了原地。或者,我遭受过的、经历过的并不如我想象中难熬、刺激,那些所谓的血、可笑的生死伤疤真的没有她的手指更让我难忘。 一些东西的轮廓被打破,也许是时间,我迫不及待忘记我是谁。于是,我突然渴望天长地久,才足够让我淡忘掉这不应被我贪图的一切。 来到狗场时,老爷子正在狗房前打量,手里牵着一只黑色的土狗。一米多长,毛色还算光滑,对老爷子亲昵的态度看起来,这只狗一定养了很久。李桐耸耸肩上前打招呼,而我却仍失落在指间突然的冷淡。 老爷子笑呵呵的冲我和李桐打招呼,聊了几句天气学校后,老爷子把狗绳交到了李桐手里,“我上去上香。”说完,他对着我指了指狗,独自走了回去。 话含在嘴里,我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心思,但李桐没有看出这些,拖着我的胳膊给我表演逗狗。 “黑子,养了十多年了。”李桐介绍说。 我不由怔了一下,很快又释怀。 “我小时候有人来串门,非想吃黑狗肉。我爸当时想把黑子杀了,用镐头砸黑子脑袋上,没死。半边脑袋全是血,黑子跑了。”李桐拔开狗耳朵,触目惊心的伤疤周围零散凋落着毛,只不过黑子要比我大方的多,毫不介意别人对着它的过往瞠目结舌。 “过几天黑子又回来了,躺在我家院子里,我爸第二天早晨看它的时候,它还过去舔我爸的鞋呢。”李桐不高兴的说。 “都骂人模狗样,但他妈的有几个人比狗还忠?”我蹲下身摸起黑子的脑袋,黑子也驯服的趴在了地上。 “我爸没这么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李桐不屑的说:“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他看见黑子回来气更大了,骂黑子没骨气,就得靠着人养才能活。当时因为我护着黑子,我爸还打过我呢。” 一时间,我所有的话都烟消云散。掐着烟头走了很久,我终于笑着耸肩走进了办公楼。 “你那件事我知道了。”刚进门,老爷子便对我说。汪洋也在办公室里,正在棋盘上琢磨着残局。 我接过老爷子抛来的烟,不再假惺惺的客气,自顾自点上后摇头说:“我都忘了。” 老爷子怔了一下,随即笑着回身和汪洋继续下着棋。 很奇怪的一盘残棋,老爷子剩下双士双象一个单车,而汪洋则是双相单士。两个人来来回回僵持了几乎半个小时,站在一旁不敢插话又觉得无聊的我实在找不到东西消遣自己的时间。我只看了几眼棋,换成我,早在半小时前与汪洋议和,而老爷子却津津有味的倒腾着有限的几个棋子,汪洋则有恃无恐的飞着双相,倔强的等待老爷子主动放手。 “晓峰,这棋该不该合?”老爷子忽然问。 我察言观色看不出两个人有较真的模样,随即摊手说:“该合。” “那你过来。”老爷子指着汪洋的位置。 我愣在原地,汪洋倒大方的站起身。 “想什么呢。”汪洋在我身后拍了一巴掌。 我真的不敢说出自己那一点狂妄又自卑的想法,不过一盘棋而已,我却死死咬在“位子”上。垂头暗笑自己的心思,我坐在汪洋的位置和老爷子继续消磨时间。 可让我意外的是,老爷子仅仅走了几步便把我的连环相拆散,在我手忙脚乱的时候又吞掉了我唯一的单士。 我不服气的想要悔棋,老爷子哈哈笑起来,“给别人留一步,就是给自己留一步。汪洋一直不打我车的主意,所以他一直没有输。” 我心里不由嘀咕起来,脸上却仍装作无意的模样赔笑。 “晚上有个应酬,你和汪洋陪我去一趟。”老爷子随手从桌上递给我一张名片――李遵义,挂着两家公司的头衔,却只到主任之类。 “以后有事可以找我谈谈,有些事,不是你吃了亏别人就得同情你。记住一句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怜、可恨都是一样的,所以……” “我宁可别人恨我。”我接口说。 老爷子把名片放到我的手心,脸上的表情让我看不出是满意还是失望。 打电话叫修鬼过来接走李桐后,老爷子晚餐时带我们来到了市里的渔港酒店。在一间包房门前,汪洋忽然提醒我说:“进去别乱说话,酒也少喝点。” 我点点头,老爷子却不以为然的摆手:“虎子的饭,从来没有让人能安心吃下去的。酒随便喝,话别乱说就行。” 我吃惊的紧赶几步推开了房门,在老爷子和汪洋的身后走了进去。四五个男人,我没有用心去数,眼睛只落在正座上的男人。很好认,周围人笑脸对他,他却只是笑脸对自己的模样,让我立即肯定了他的身份。不过,让我很失望。既是我们这些人传来传去的人物,又是搞大工程的老板,但周虎给我的最初印象却只是个在监狱里蹲久的劳改。 理由是他的动作。周虎西装笔挺,头发打理的也十分整齐,皮肤深色,抬头纹虽重,但豹子眼抢去了别人大部分注意。[.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只不过,他端着胳膊,右手用方便筷夹着烟头往嘴里送的动作,让我立即想到了他一定在牢里消遣过不少时间。 至于理由我说不清,身边很多进去过的哥们都这么做,就连老k也一样,从监狱里大赦出来后,每次喝酒抽烟都用筷子代替自己的手指。也许,就连他们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要从别人那里学这种动作,为了证明自己在牢里蹲过?这个理由未免太过寒酸。 周虎说话时手里的筷子连带着烟头总是对其他人指指点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表情,他的脸上也总挂着笑,大笑。不论多么简单的话,他总是抬高声调使足力气吼着,以至于没多久我便对他失去了兴趣。 除了周虎外,老爷子再也没给我介绍任何人,当然,老爷子也没把我介绍给他们。主角只是他、汪洋和周虎,至于配角,再出彩永远也只是配角。 这种场合没几个人喝酒,示意挑菜,彼此客套。除了我一杯接一杯闷头喝以外,周虎倒是喝的最豪爽的一位,自斟自饮,即使身边的人主动替他倒酒,他都扫兴的推掉了别人的手。 “开发区那建了个项目正在招标。”一番客套后,周虎有意无意说。 “你有兴趣?”老爷子没有抬头。 “现在地皮越来越不好拿了,前几年送送钱卖卖我的老脸还能凑合事,现在呢?一个小村委张口让我跟他合伙开污水厂,让我先垫八十万。一共才几万平的楼盘,我给他八十万?”周虎抱怨说。 老爷子一直没搭话没吭声,只是指着菜让我随意一些,周虎倒也不介意,笑哈哈的说:“今年本想开个盘,妈的城建局告诉我,让我为家乡做点贡献,让我把地皮旁边的一座小山建成公园。” “现在干点买卖都不容易。”老爷子干笑说。 “这帮鳖犊子在外面白话我赚了多少多少钱,一个楼盘,一半以上都还地皮钱了,包工队也得钱,小区也得钱,出个策划宣传也得百八十万,这还不算请设计师和做广告的钱……”周虎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如果不是早已明白他捞钱的道道,我也许真的会相信他的胡话。 老爷子似乎也没太大的耐心,听了几句就低下头摸起他的玉扳指,房间里的烟味太大,他不自觉的咳嗽了两声。 “**的,不长眼睛?”周虎突然停下话,抄着烟灰缸砸向了最远角正叼着烟的家伙。 我不由自主打了阵哆嗦,随着其他人都掐掉了手里的烟,这时周虎又摆回了笑,夹着自己的烟满足的狠狠吸了几口,随后趴在老爷子身边,“项目在招标,人不能闲着,我琢磨着去忙忙。” “你想拿标,用不着我替你跑腿吧?”老爷子取笑说。 “咱说敞亮话。”周虎干脆把椅子搬到旁边,挥挥手示意我们都退出去,当我刚起身,老爷子却把我拉在了原处。 周虎立即皱起了眉,老爷子反而第一次笑了出来,“这小伙刚帮你把姓孙的请走,调过头就不认识了?” 周虎连连点头,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却仍是把我推到了一边,完全没有感激我或者稍微想客套我的意思。 人都走出去之后,周虎咧着嘴说:“说是要引进外资,顺便拉些人过来做生意,项目要去外面招。操,香港人、台湾人就不是中国人?他们的钱比我的钱好看到哪去?” 老爷子顿了顿,接口说:“联系个那块的皮包公司不难。” “用不着。”我试探着看向老爷子,老爷子并没对我的话表态后,我咬着牙说:“现注册够戗能好使,一查就能查出底,人家也不好往上面交代。” “你继续。”周虎感兴趣问。 我顿时觉得无力,心里把算盘打在了汪洋那些空壳公司上,但到用时,却发现即使只是一层壳,却是我扛不起来的负担。 汪洋咳嗽了一声,眼角瞟着我说:“我认识几个朋友,他们以前离岸注册过几家小公司。挑一个年头久停办的一换法人,回来就能投标。” “好用吗?”周虎对汪洋的语气明显和缓很多。 “这玩意就是几道手续,花不了几个钱托人去搞年检,手里一个证都缺不了。”汪洋肯定说。 “你这几个朋友是哪的?”周虎不放心问。 汪洋扭过头看向周虎,半晌突然挑了挑眉头,“操。” 周虎一阵难堪,笑了几声掩饰后,我忙不迭替他解了围,“年检、法人,一次都理干净,肯定没尾巴。这种公司都是用完就停,交点钱就能重新合法。除了法人以外,股东查不出来……” 当我说到这,周虎已经站起身走到汪洋的身边, “关键是那头得把标留下。”汪洋不满说,“花花肠子别跟我使,这种事你还能不知道?我答应了就能给你办明白。一年到头过手的钱不少了,用得着总给自己找套子赶?” “过手?”周虎连烟带筷子戳到了桌面上,“银行押了十几份分期。咱这样的人,想停手停不下来。上面那么多手掌心冲着我,下面那么多张嘴等着我,我能消停着不喂?” 开发商做楼拿地的钱并不是一次付清,很多选择分期,当然,这得看自己的背景后台。后台够硬实,期限也押的够长,同样一笔钱可以同时干许多工程。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原本双手空空的人一下子成了到处投资的富商。 “人得知足。”老爷子笑着插了一句。 “知足我就不出来了。又不是什么大买卖,我就是想把项目搞的干净一点,回头在周围圈几块地。”周虎笑呵呵的说:“操他妈的,半路蹦出个土财主,敲玉敲出几千万,非要出个头。” “敲玉”就是花钱买一块刚采下来的玉石原料,俗话玉坯子,然后敲掉上面的杂质。这种玩意大多块头很足,每块坯子底价也在几百万。当然,开出好玉价格可以翻几翻,甚至几十番,可想而知,几率也是低的可怜。道上一些哥们如果刚赚笔好钱,也会跑到安徽等地方玩这种玩意,汪洋便曾帮一位老板用这种方法洗过钱。最可笑的是,这种豪赌大多是身家不多的人在玩。手里钱多的人不屑这行,钱多道也多,只有渴望暴富的人才借这条道升天或入土。 与开赌不同,敲玉这条道大多是矿厂自己设局,也有少数行内人在里面淌浑水,因为买卖太招风,所以并没有真正“黑”起来。 看到小辛没有在场,我隐约猜出周虎不想添麻烦,没有“请示”汪洋和老爷子,我自告奋勇的插嘴说:“我找他出来吃顿饭?” “就一顿。”周虎伸出食指。 汪洋鼻子里嗤出笑声,手背砸了砸我的后背,我立即点头应承。 话聊到这份上,周虎已经尽兴,随口要招待我们出去换家饭店吃饭,老爷子和汪洋都一口拒绝。 没有继续客套,也没有坦白事成的报酬,当我打电话叫来哥们开车后,周虎大咧咧的扶着老爷子走出了房间。 出了饭店周虎便钻进了一辆挂着军牌的改装98金旋风,怔了一下,我和等在楼下的哥们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金旋风在道面上已经少见,即使花再大的价钱替它拆卸更新,都远远比不上哪怕一辆佳美雅阁更抢眼球。但挂着军牌,这让我不得不佩服和嫉妒他的张扬。 道边停着几辆出租摩托,周虎大概嫌弃喇叭不够直接,倒车时直接顶向了其中一辆。摩托司机当时有些发火,也有些吃惊,眼睁睁看着吉普的后备胎撞向自己的车头,居然除了吼叫没有任何行动。 汪洋不耐烦的挥挥手,我立即拉着二郎冲了过去。摩托司机反应不慢,连忙灰溜溜蹬着地面半拖半骑让位,周虎满意的从窗户里摆摆手,笑的模样很憨厚。 “操,这车上道谁敢拦他?”修鬼边嘟囔边笑,“有钱真牛逼。” “谈啥了?”鸡头对这些没有太大的兴趣,他本就不是喜欢在大道上张牙舞爪的人。 “没听懂。”我摇头叹气,“光听到多少多少钱了。” “你给我打住,现在学会跟咱藏心眼了?”鸡头推搡着我说:“又他妈不是研究飞机导弹,你能听不懂?” 我看向鸡头,发现他和修鬼同样笑了起来,不过藏在笑下面的尴尬显而易见。抿着嘴唇我只有笑,“今天老爷子说了句话,我没听明白。” 鸡头扫兴的转过头,修鬼给了我台阶,接口问:“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耸肩说。 “考秀才呢?”修鬼取笑说:“不懂。” 鸡头哼唧两声,忍不住插嘴说:“**之人必有可操之处,对不?” 我张大嘴瞟了修鬼一眼,他也同样的动作,相互点点头,不约而同对鸡头撩起了拳头。 晚上回到家中后,我一直在想着汪洋用眼角瞟我的样子,似乎认同又似乎调笑。 小腰给我打了一通电话,我和她没有多说什么,我仍记得的就是在电话中她断断续续抽泣的声音,我知道她为了什么哭,也不清楚她为什么哭。相爱是征战,精疲力竭或死心塌地。我和我们在两者中徘徊了太久,剩下的结果只有忘记了最初的目的。 我一直没有解释,更没有安慰,耐着性子听她哭,我想这是她想要的最痛快的结果。女人总习惯用表达伤害自己来惩罚另一个人,却不知道,对男人来说,这种惩罚破坏的不仅是心情,还有感情。 当电话那头终于消失了声音,我立即拨给了李桐,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借口要不要帮她送车去检修,借口要不要接她出来透透气,总之我扯了很多不必要的借口,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另一种声音,并不动听却绝对安心的声音。 李桐给我的满足只有几句,很快她便忘记挂断睡了过去。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没有同样做,我捧着电话,偶尔触碰键盘让它不会熄灭灯光,然后,我安静的自言自语,失神的全力聆听,一直到天亮。 当李桐醒来捡起她的电话,疑惑的骂我脑子有病害她浪费话费时,我才说了声早安匆匆收线。 出奇,我没有一点疲倦。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像我这一种男人豆豆小说阅” 第318章 玩笑 第二天入夜,我早早的等在和平区。只叫了老八一个,对付敲玉这种人,他拿的比谁都顺――老八叔家的弟弟青眼在市郊的红灯区做黑套,每年坑下的钱少说几十万。 说来可笑,其实老八第一次提他的弟弟在红灯区一家洗脚房看场子每个月赚几万时,我也觉得他在胡说八道。但当他领我去那溜了一圈后,我便不再怀疑。 足疗按摩花不了几个钱,但如果有人跟老板合着下黑套,哪怕揣着十几万进去,出门的时候一样双手空空。里面并没有什么大名堂,只有一句话:许进不许出。客人进门后所有一切的消费都由着这些打手和老板安排,一件穿过无数次的浴袍卖到上千块,一瓶搀了水的茅台开瓶费就得五百,加上推波打炮,一趟下来已经几万到手。其中会时不时进来几个小姐表演无聊的节目,有时甚至只是陪着聊几句天。然而,在算账的时候这些小姐都会按照人头收费。当然,这些小费不会再是刚进门时老板所说的一百二百一位,而是翻了几番,十几番。就这样,东一笔西一笔,客人兜里的现金绝不会飞出去一毛。 这种黑套只下给外地人,玩硬的有打手,玩阴的有小姐连带认罪,不管什么名流富豪,只要进了门,就不可能轻松的出去。每年这种场子出的事都不少,但不用怀疑,每年这种场子的数量都在增加。 当我把事情含糊的说了一遍,让老八把青眼喊出来帮忙时,老八则忽然闷头灌起酒来。 “死了。”许久之后老八才解释说:“鳖犊子前两月刚被枪毙。” 我登时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试探着调笑,“打天是个勒索,又不是他自己扛,蹲几年的事呗。” “这里面有别的事。”老八捏着鼻子,狠狠的吸着指缝飘出的烟,随后把青眼的事说了一遍。 青眼在烤肉摊子喝酒与别人动了手,在场的人很多,有个家伙被捅烂了肠子。事后该跑路的人都跑路了,青眼一溜烟钻去了南方。自己把自己吓到了,他一直以为自己闹出了人命。 这种事经常发生,不过随着法律的健全,仅仅几年,像我刚出来那时的扛梁子之类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少,道上出事找替头已经换了方式――嫌疑人。 这很好解释,偏偏很多人不懂。大多数人仍沉迷在电视剧中法医、法官那些层层破案的迷离感,现实中,破案子最先要做的却是电视剧中最后出现的――立嫌疑人。mianhuatang.info确立嫌疑人后,一切案子的不利条件叠加甚至硬加在他身上,如果符合,那么就可以结案,如果不符合,重新换嫌疑人重新配套。当然,需要替自己洗脱罪名的人便会出来抓准时机栽赃等等。 然而很不巧,我和我这种人往往经常被立成嫌疑人,局子里那一叠叠档案牵扯的不仅仅是一件事,而是一个人的一生。 原本毫无瓜葛的青眼因为逃跑被定成嫌疑人,那头所有的口径都对准了他,自然而然所有证据都盖在了他的名头。 青眼自知无望,后来被一位大款雇去教训一位生意上的对头。真正出了人命,青眼和雇他的老板全被判了死刑。在法庭上,青眼除了喊自己冤枉外,剩下的表情就是垂头,既不叹息也不愤怒。而那位大款则豪放的多,没有为自己辩解任何,一直挺着胸口,似乎藐视着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这些人。“我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得罪我的人我也都让他提前一步陪我死了,我不冤。”大款说了一番这种意思的话,随后被挂上脚链带到城郊的树林里射枪子。 事情并没有结束,大款受了自己应得的惩罚,他却没想到自己的死给家人带来了什么。一向持家温顺的老婆发了狂,打官司从公公手里抢来了丈夫的所有财产。嫉恨自己丈夫害了自己和儿子的一生后,女人甚至不许婆婆到家里看望孙子。每天老太太都会等在窗外,一直到孩子入睡后,女人才会恶狠狠的吆喝,“明天几点几点学校放学,把孩子接回来后不许进门。” 我想,这个女人永远不会明白自己到底在报复着什么,她的公公婆婆也永远不会明白自己在试图补偿着什么,因为,他们要的理由已经被带走。 “人要死,就得死得值当。”老八讲完事情后,叹气说:“我他妈现在就觉得我活的不值当,你也看过青眼,这小鳖犊子长的浓眉大眼的,怎么就死的这么窝囊。当初还是我把他整去洗脚房的……” 老八边抱怨边唠叨,声调也在慢慢加大,甚至用瓶底凿着墙壁在嚎叫。我找不出安慰的话,依在墙上听着他敲出的声音。也许人如果要死,就一定要找到一个自己值得去死的理由,把这个理由交代给那些为自己的死感到真正难过的人。我想那位大款没有找到这个理由,所以他是混蛋的死去,而青眼、我和老八同样没有找到,所以,我们在混蛋的死去、活着。 就这样想着,我没由来的感到烦躁,而当我想起仍悬着的周虎的这件事时,我突然忘记了青眼,不耐烦的站起身。 “这事跟我提了,你就别找别人。等我这口火下去,我一定给你办。你找别人我跟你急。”老八看到我有些失望,连忙补充说。 当老八说完这句话,原本应该尴尬的我居然轻松的耸肩。静下心后我也在怀疑,为什么自己会不自觉露出失望的表情,为什么自己又因为得到承诺而感到轻松,似乎青眼和老八的一切与我无关。大概,青眼的死离我太远,大概,像他这种人死着、活着并没有太大的区分,大概,我也与他一样。 走出包间时我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小子在楼梯那里嘀咕准备找件事练练胆,我没在意,当我走过他们身边时其中一个小子冲我热情的打招呼,边递烟边套近乎,几句话就从和平区的生意扯到我是否有什么好事能分给他们摊摊。 “我以前认识一个哥现在在俄罗斯那边混,他跟我讲过,九几年俄罗斯端了一个点,训练打手的。”我瞟到老八仍未走出包房,摇头说。 几个小子立即来了兴趣,凑到我身边等我继续白话那些与他们这辈子不会有任何瓜葛的故事,“那些打手出来以后都是打黑拳的,他们进去的时候跟你们一样大,想的也都一样,以后能上台打死人,自己就能过好日子,就算上不去台,起码在社会上横晃也没人敢碰。”我继续说。 “都是牛逼人。”小崽子们纷纷叫嚷。 “操,知道警察端了窝以后发现他们怎么被训练吗?关在笼子里和兽***,一百个人里面只有三十个能活下来。活下来又能怎么样?上了台,遇见的人比兽还要狠。最后警察一查记录,这训练营出来的人没有一个走到外面能活到现在的。”我厌烦说。 “那还是没训好。”其中一个小子不屑的顶嘴。 “你说的也对。”我扭头笑着,不以为然的走下了楼梯,就连再次纠正他们的闲心都随着手里的烟头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事情总是挤在一起,我正发愁找谁垫背去敲玉老板那立威,连巡却接连几通电话把我叫去了他的饭店。 见面没罗嗦,连巡丢给我一堆通知,其中夹着一张传票――一家落在还算高档小区内的棋牌社被居民告上了法院,正在调停中。 小高层的门市做生意根本不犯法,如果我愿意,我甚至可以开个ktv,那些唧唧歪歪抗议影响自己休息的人永远不会明白,糟蹋他们的人并不是我这种人,而是那些惟利是图的开发商。 当然,棋牌社流钱太快,又太容易,即使在麻将桌上垫几层斯诺克的台泥,一样会有人因为眼红而睡不着觉,而把我们告上法庭。 “一个人两个人闹,我就去调理了,这他妈的居委会出面……”连巡为难说:“前段时间你有事,我没跟你提。” 没问别的,我立即跑去了出事的场子。闹的还算热闹,场子里空无一人,外面则站着得意洋洋的人群。我实在没心情与这些人争吵,翻出电话想找几个局子的朋友出来吃顿饭。碰巧,搞木材生意的黄总打进了我的电话,张嘴就说**让我替他办点事。 我挤出几声笑,没揭穿**不爱搭理他的事实,随口点出一家饭店让他到那里等着我。 让我彻底头脑紊乱的是,没等我在酒桌上张口,这位面孔不太熟的哥们已经开口托我办事――局子刚刚扫掉一家赌博游戏厅,老板姓邓,是他的朋友。法院判的不轻,聚赌的罪至少在这些设赌的人看起来都要很重。但游戏厅是邓老板刚刚从别人那里兑来的,经营不到半年,心里窝着火,所以托人把上一个老板尽快挖出来陪自己一起受罚,顺便也可以给自己将功折罪。 “挖个人?账怎么算。”我直截了当问。 “一个数。”说出这个数字时,他竟露出了不舍得的表情。 “厅里多少台机器?”我追问。 “二十来台,百家乐、老虎机一样一半。”黄总一语代过。 “操。”我忍不住骂了出来。 看到他有些不解,我摊手笑:“我骂的不对?这二十台机器,一个月能赚多少?最少最少也得两万起。一个数?爱他妈找谁就找谁去。” “赚不了这么多。”黄总掩饰说。 “别唬我,你唬不住。你这个朋友就他妈该抓,现在哪还有人搞这些玩意?别人都是把机器送到小卖店、网吧、洗浴,说好听点是寄存。一家送一台两台,有空就去数数钱。是赚的少点,起码人家不担心被当成靶子打。二十台不少了,自己想死别人拦不住。都是下社会混饭吃,他怎么就这么不开眼?咱酒就喝到这,你要是再提,我给你一个数,让他痛快认了。”我嘲笑说。 “别这么说,现在所里的事太多,没那么多人手。这事要是拖下去,我朋友得在里面吃不少苦。”黄总尴尬说。 “聚赌的罪能判多大?蹲个半年一年再加上罚几万。让他自己蹲着吧。”我不在意说。 “我再给你加两个,以后有什么事咱都是朋友。”黄总试探说。 “我得把话说明白了,我交朋友也不交你这样的。我的哥们从来不拿钱来埋汰我,凡是拿钱挤兑我的,我也从来不把他们当哥们。”我摆手说。 “四个数。”黄总立即摆出手势。 “你想怎么办?所里不够人,我去帮你逮?”我转过语气问,自己也看不起自己这么快就败在了那四根手指之下。 “用不着。”黄总安心说:“上一个老板姓庞,他老婆孩子都在这边呢,你们去他家留几句话,闹一闹。那人胆小,知道家里出事肯定能回来自首。你也说了,聚赌又不是什么大事,蹲个半年一年就出来了。” “万一这闹一闹把我自己闹进去了呢?”我盯着黄总问。 “就说以前你去他那玩的时候被骗过,顶天赔几个钱,我给你拿。”黄总大方说。 “你整的这么明白,你自己怎么不去闹?”我突然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愿看到黄总那些笑。 “这……”黄总被我的话噎住,登时房间里鸦雀无声。 “开个玩笑。”毕竟是通过**介绍,许久之后我打圆场说。 黄总找到台阶立即哈哈笑了起来,边倒酒边胡乱夸我这个人风趣。 去他妈的风趣,我的脸僵硬的挤不出一丝笑容,甚至感到心寒、害怕。原来这种事不仅仅只有我会做,原来每个人都清楚这些勾当怎么玩弄,但偏偏去做时,走在前面的影子却只是我。我满足了身后这些人的愿望,然后拿着他们抛给我的花花绿绿的票子跳进深坑,最值得嘲笑的是,我竟然一直在坑底傻笑,我竟然在很久以前曾崇拜和嫉妒那些比我先跳进坑的人。 于是,我终于笑了起来,我边笑边吞着酒,鼻孔和嘴一起反酒时我仍在笑,似乎我已经控制不了它们,更控制不了我自己。 “四万,这个不是玩笑。”我抹着嘴,自言自语说。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得爽了赏个钱嘞! 第319章 相撞 黄总的事情解决的很快,我领了几个小子到那家,什么没提什么没碰,进门我只说了一句话,“天天在这吃在这住,就当自己家一样。 这种事上不到法庭,民事纠纷里不看过程只看结果,换句话说,如果别人给了我一拳头,我只能带着拳头印去报案。如果我还回去两拳头,那么被告的便会是我。这是和平区的两位法律顾问教给我的事,所以我们不砸不抢,只是舒坦的过自己的日子——同样,也祸害着别人的日子。 社会果然是最好的学校,有时我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和从哪里学懂这些。有了理由不一定甚至不可能要回自己的结果,或许每个人一辈子能学到的最彻底的道理便有这一条。 期间我替那几个小子跑了几趟派出所和见了几个对头找来的所谓的道上的人,拖拖拉拉磨蹭了几天,四万多便轻飘飘的落在了我的手里。多的零头是我去几趟派出所的代价。事情就是这样,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和能够跑这几趟,其中一次我离开的时候清楚的听到里面的人夸我是地赖。一个人可以有几个身份?而我擅长的又有几个? 唯一可笑的是,我提到自己与对头找来那些人见面的时候,黄总根本没心思听,这笔钱他也根本没心思出。 拿到钱后,我们立即在九千九最低消费的vip包房里吃着鸡头偷着带进来的几块钱一斤的海蛎子,那些鲍鱼海胆被李桐带来的小博美糟蹋着,狗同样是偷着带进来的。我一直认为就应该这样活着,无论我们的生活如何,只要我们的快乐是朴素的,我们就是幸福的。 那天我带小腰去见了父母,理由并不是我希望他们见面,而是我想找个借口也带着父母当一天被眼红的人。因为我没有信心每天都让他们同样开心。 父母对小腰的印象很好,可是,他们只选了一家路边的小吃部,母亲在小腰点完菜后只要了两碟两块钱的小菜,口口声声说肉和海鲜少吃点对身体好。我一辈子都会记得那天,他们在儿子花掉九千九吃饭后点的呛土豆丝和麻辣花生米。它们和他们让我那天很幸福,幸福到我不停给每个人打电话,告诉他们我和我爸妈在饭店吃着什么,也不想理会他们到底听出了什么。当小腰在结束时怪我不点好菜给父母时我同样没有解释,男人和女人孝顺父母的方式不同,接受与给予,前者让父母安心,后者让父母开心。我这种男人,很多时候只希望身边的人安心。 我分不清这到底是可敬还是可悲。 第二天在和平区每个人都骂我抠门,只有汪洋没有。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过他的父母,汪洋当时翻出一沓一家高档洗浴的门票想给我,但犹豫了很久又收了回去。他让我每个月给家里送点油和米,从和平区的厨房拿,看着他装作不经意的模样,我突然有些可怜他。 话聊起来,我顺便把青眼的事情说了一遍。汪洋琢磨了一阵子也没有正面回答,只告诉我敲玉发家那伙计的小舅子也学着别人干返程车队,还在市里开一口气兑了几家小烟店。mianhuatang.info我不由觉得好笑,每个人都以为边境城市的走私烟钱好赚,又有几个人知道烟店赚钱赚的不是这些,而是回收高档烟酒抽利润。 汪洋点了路,我动手方便了很多。道上有个词叫“炸弹”。我很欣赏这个词,形容的够贴切。不过炸弹很少被我们用,一些检查机关为了查处黑车黑烟,都会找一些人去牵线花钱引出卖主,这些替别人惹祸的哥们就被叫做炸弹。 当然,这与所谓的卧底不同,炸弹们都是在“主子”不方便直接翻脸的情况下才出现的,最终结果不外乎在主子心满意足收完罚款后领一点好处而已。<请到>自然,好处不是那么舒服到手的,这社会上本来就没有舒服的事。过后炸弹们被报复所吃的亏只有自己硬抗着,往往比那些赏头要狠的多。 炸弹我不愁没地方找,每个城市都有一些类似和平区的地方,小痞子老油条聚在一起,想出风头靠大哥的,想找空子赚点找乐子的本钱的人多的是。每天都有几个人轮番替我演炸弹牵车牵烟,我要做的就是笑嘻嘻的领着制服们一本正经的去查处。 那段时间里,炸弹至少“自爆”了四五个,最严重的一个哥们被人堵在大坝上敲了一顿,顺着大坝滚进了水里。一根手指莫名被别断,自己摸黑在水里捞了很久,没找到。 他找到我时,我没有理会。身旁的哥们知道这件事情后唯一的表情也只是笑,嘲笑。当时我们都没有感到一点点愧疚,鸡头句句损他,“七公”的绰号也在和平区流行了很久——射雕里那个九个指头的乞丐。只不过真正的七公是个英雄,而和平区的七公是个鸡头嘴里“家破人亡**到家的衰货”。 小腰怪我们没有同情心,我自己也觉得奇怪,奇怪的不是自己为什么这么麻木,而是奇怪是不是当我遇到同样的事情的时候,其他人也会同样的嘲笑我。活的久了,也许每个人都会发现值得自己笑的东西越来越少,反而,自己愿意去嘲笑的事情越来越多。难道这就是人成长后学会的成熟和事故? 过了一阵子敲玉的老哥把我们都找了出来约在一家饭店,说了一堆废话,还带了几个外地人撑场面。mianhuatang.info我顿时觉得头疼,人一旦发现自己的钱能买到别人替他搞东搞西后,这个人便不再是人,而是**裸的疯子。 那几个外地人的口音很重,叫起来既欢快又凶猛,这多少让我烦躁。市里那年头很太平,偶尔出的大案子都是外地人和未成年的小痞子们做的,而且都是零星单个人下手。抢个出租车司机,抢个下夜班的妇女,事后他们都能补上几刀,甚至十几刀。有个哥们抢出租司机,一共才抢了一百多块,回手杀人烧车。案子破的很快,最后发现他行凶的理由只是他结婚时欠了一点饥荒着急还。他是个外地过来的打工仔,仅仅二十出头。 我突然想到了七公,甚至想立即把他叫出来喝酒。被嘲笑是件多么可怕的事,逼疯了自己,笑坏了社会。 修鬼在身旁不停打着电话,确实有意思,一些哥们听到我这里出了点事,竟然立即打车过来掺合,有个哥们的名字我没有记住,他的话我却一字不落的记在心里,“这两年没仗打,手都痒痒。”他下车后冲进饭店兴高采烈的对我说。 我该说他一些什么好,疯了?闲了?还是空荡荡的活着让他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就这样僵着,毕竟坐着位身家千万的主儿,没谁愿意先动手,只能吵来吵去。钱这玩意是万能的,在没人真疯之前。我琢磨着事还得找汪洋研究研究,分了一圈烟,舔着笑让大家都散了,换个时间再聚聚。 玉石头多少被吓到,拉着忿忿不平的帮凶们先走出了饭店。他的司机是个小年轻,捏着车钥匙边走边指着我和修鬼,嘴里碎叨叨的念着什么。习惯了这种事这种人,我没有任何反应,二郎却突然起身抢过了我借来的车钥匙。 从饭店出来后,二郎跑着上了车,鸡头傻呵呵的跟了上去,结果就那一眨眼的功夫,二郎把敲玉老板刚上道的别致的小车顶上了间隔人行道和车行道的花坛中。撞车的一霎那我登时懵了,更让我不解的是,在发懵的人群里,我和修鬼居然同时第一反应跑到了敲玉老板的车前。 老板安然无恙的靠在司机驾驶座上一直打哆嗦,那骂骂咧咧的小司机这时闭了嘴,缩在门边浑身摸索着。看到两人没事,我和修鬼这才跑回了二郎那里。 “操,竟瞎**干。”修鬼啐了一句,我迎上他的眼睛时,他多少有些尴尬。我没有说,我想的与他完全一样。 二郎没啥事似的在车里冲我笑,坐在他车里的鸡头则吓的半死,从车里翻出来后蹲在地上很久没说话。前头的老板比不上鸡头,连车都没有下来,还是我和修鬼帮的忙。那几个外地人撸起袖子咋呼的时候,我们没有言语,只是看着还在发抖的老哥笑。因为他的人这次连身边都没敢靠。 交警来的很快,二郎直接认了,说自己为了躲车后的鸡头不小心肇了事。 我给汪洋打了电话,过了一会他回拨过来让我早点回家,我便清楚他解决了另一半。不过第二天我才知道,汪洋做的更绝。他知道事后立即找了几个朋友,几台车全蒙上了车牌,闯了大半个市区的红灯,把从交警大队出来的敲玉老板的另一台车一直别在中间,连磨带划,又毁容了老板的几十万。 比起我们,汪洋做的事的后果更好解决。他一位朋友结婚的时候,车队便是汪洋安排的。二十几台蒙着车牌的a6集体闯红灯的场面看到的人很多,事后也不过是两通电话一顿饭的问题。相信每个地方都有这么做的人,但用来威胁恐吓的却不多。 据说那老板在医院全项检查了两三遍才敢出医院,案子自己去消了,灰溜溜赶回了自己的老家。事后有几波人来和平区找二郎,但没有别的,只是叫出来喝点酒认识认识,他们都是收了点钱过来意思意思,没人替那种挪了窝的老板讲意气。 周虎给汪洋送了三部出租牌照,至于他给老爷子送了什么,我并不知道。三部出租牌照差不多五十多万,不过周虎搞它们根本花不上一半的钱。 汪洋扔给二郎一张房卡,告诉我们晚上胡闹的时候有个地方去。二郎不客气的接到手塞给了我,连句谢谢都没有说。让我吃惊的是,二郎胳膊轻微骨折,他竟然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医院也是自己偷偷去的。或许,他也明白,他和我们遭的罪受的伤,已经没有谁还会像以前一样挂在脸上印在心里。 那天晚上喝酒的时候,二郎借着劲又提了次一进一出的事。“你得罪了谁你都是我哥们,但你办了这事,咱俩就没法交了。” 同样,二郎说什么话我都可以不听,唯独这句话,我没办法不往心里去。鸡头在一旁念叨着最近老k事情不顺,我想也没想就让他打电话找老k和斧头出来聚聚,一边我连连冲二郎点头应付。 斧头电话有名的啰嗦,问这问那,鸡头扯的更远,“我跟军区秘书晓峰还有法院修哥吃点饭。”小腰抢着电话补了一句“加上妇联鸡哥。”登时把我们都惹笑了。 斧头和老k赶来后,老k脸色不对,特排场的几杯酒就把自己敬倒了,我看出不对把斧头拉到门外,斧头这才给我讲了讲他们最近的事。 夏德良靠上了一个靠养虾发家的老板,正琢磨从他那抠点票子,自然没时间管老k和斧头。老k闲着替别人出头,弄掉了人家三根指头,断的不仅仅只有这些,还有三根神经。八千多,斧头替老k拿了一点。 “赔的不多,神经断了,指头接上也够呛能恢复以前了。”我安慰说:“多大个人了,下手怎么还这么黑。” 斧头尴尬的把我掏出的钱包推了回去,“夏哥的一个朋友给我俩联系个活。”顿了好久他才继续说:“他们弄了一批油,我俩帮卖卖。” “什么油。”我感兴趣的问。 “柴油。”斧头接口说:“加油站的柴油都不够加,我估计这钱好赚。” 油从哪里来的我没有去问,也不用去问,问了只能让老k他们平添焦躁。事儿一旦被揪出来,法院判罚可不仅仅去看老k到底赚了多少,而是统算丢失油的总价。其中的损耗可以破出一成,加上压低价格和给朋友的面子钱,老k每桶只赚三四百。夏德良的朋友当然得抽点大头,剩下的也不过是老k自吹的脸面钱而已。 我只能笑着默认斧头的话,斧头这时才露了笑,“点背,操他妈的上道就出事了。” 为了倒腾油,斧头从别人那借了台车挂上武警牌。刚干几天就在高速路口被真武警卸了车牌,通知他们第二天去支队接受处理。斧头找朋友帮忙,让他难堪的是,其中一个人在电话里直接把斧头骂了一顿,至于事情,根本没办。 我清楚的记得那小子曾在一家饭店替我和连巡结过账,想托连巡帮他搞一条出租车线。当时他笑的多么诚恳,也许,每个人都是诚恳的,在他想求别人办事的时候。 事可大可小,人情同样。不愿意欠着别人的,我大包大揽的答应他车牌的事情我去搞。这时老k出来醒酒,一巴掌摸到我的脸上说胡话。 看着他俩,我犹豫了很久终于脱口说:“有件事哥俩帮帮我?” 第二天我托朋友花了一千整又给他打了副假牌子。挺好笑,没过几天牌子又被摘了下来。这次斧头和老k没有再次找我,重新打了副空军的牌子上了道。 我帮他们介绍了几个稳当的客人,老k自然做东请我们喝点小酒。鸡头领出去的姑娘连连夸老k有道道,敢挂空军的牌子到处飙。话刚落地,二郎便指着她的鼻子想动手。 我拦住了他,何必让别人看穿我们脸皮下埋着的烦?知足常乐的意思我理解不了,几百年传下来的废话而已。“人没有知足的,只有认命的。”这是老爷子告诉我的,或许不是对每个人都适用,至少对于我,它是完完全全的定义。可悲的是,我们这些人糟蹋了自己的以前,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继续糟蹋自己的现在。因为我和我们学会的只有这些,习惯的更是这些。如果我们死心塌地的认命后,我们又能做些什么? 想起自己那段时间的不顺,酒后我带他们去汪洋开的那间房胡混。两张毛片,九包k,一直打到鸡头的姑娘鼻子喷血,握着酒瓶的我还是没有上听。每个人都说这些k啊冰啊股子啊能让人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可我吸了那么多,除了鼻子泛着难以呼吸的苦以外,我没有品尝到一丁点的幸福,哪怕是幻想。电视里男男女女勾在一起咿咿呀呀也没有引起我的**,我只是一口口用啤酒漱嘴。我拉着他们说,我们找点别的乐子玩玩吧,结果,他们居然想不出任何。也许,这种别人眼里最刺激最堕落最幸福最无耻的快乐方式,却是我们最无聊又唯一的方式。 那天过后,我大概有两天睡不着觉。药劲抠住了脑子,让我时时发困又时时兴奋。不过比起那个的姑娘,我还算不错。我们走的时候忘了她,不知道客人还是宾馆服务生捡了便宜。我多少觉得过意不去,鸡头却不这么想。 他的解释很具体:大姑娘带环——就是个玩。 可是,谁又有勇气一辈子这样解释自己?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像我这一种男人豆豆小说阅” 第320章 边境 那天之后老k一直没有给我信儿,同样,我连打电话询问他事办到哪里的勇气也没有。有时空下来,我总琢磨着二郎的话,也琢磨着自己以前的事。我想算清楚我有多少事不能告诉身边那些一直没离开我的人。我知道,多了一个陌生人比伤了一个心疼自己的人更加可怕。所以,我一直没有计算清楚。 也许很多人都与我一样,认为隐瞒是比坦白更好的方法。所以我们现在都还是幸福的,所以我们逼迫着自己相信以后还会同样。 药劲刚过那两天我昏昏沉沉一直在睡,老妈来替我打扫房子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死拉硬拽拖我去看中医。我解释自己感冒药吃的太多,心甘情愿花了一大笔冤枉钱领了一包包精致的药水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可至少,我的母亲安心了。 汪洋没有怪我,连巡倒是气势汹汹的骂我电话关机关的不是时候。棋牌室的麻烦越闹越大,连巡舍不得到嘴的肉,又不愿跟那些啰里八嗦的街道大爷大妈们耍横,一门心思等着我替他擦干净屁股。更让他气愤的是,他的老婆刚刚上了别人的道,损失了不少钱。 被骗的理由有些冤枉,不过确实有情可原。房地产慢慢火起来以后,很多骗子也在这里下套。但下套的方式大多相同,或者把已经出售但是没有去交易中心办理所有权的房子再次出卖,或者就是直接用同样方式的房子抵押贷款。太多人相信所谓的公证与字条,但同样,太多人并不明白没有在房屋交易中心进行所有权转移的房子不受法律保护,即使公证也是同样。房子不属于财产流通的一种,所以它成了骗子们玩手段的好玩意。 嫂子就是为了便宜买了两套已经卖给别人的房子。 “光看狼吃肉,没看狼挨揍了。”连巡忿忿的骂:“一个老娘们不老实在家呆着,就他妈出来学人家的色钱。” “哥,人没逮着?”我安慰说:“就这点地方还能让他跑了?” “抓是抓到了,钱也拿回来了。”连巡顿了顿说:“你说哥差钱,还是哥差事?哥啥也不差,就差个心情。” 我不由笑了出来,“把那骗子敲了?” “操,敲不死他。”连巡骂骂咧咧说:“敲完了敢让我赔钱,你说哥差钱吗?” “哥不差钱,哥差心情。”我哈哈笑着说:“找出来聊聊,逼养操的一个骗子,我去就行了。” “你嫂子说了,让我去找黑社会的,还告诉我都带墨镜,再整辆面包,把那小子捞车上。”连巡严肃说:“我操他妈的,我上哪找带墨镜开面包的黑社会的?” 我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没事,我肯定让嫂子心里舒坦。” 连巡顿了很久,自己砸着脑袋笑,“晓峰,我他妈让这娘们逼疯了。” “多好啊。”我苦笑说。我不由想起舅舅家妹妹过生日时的那顿饭,舅舅对着妹妹说,你哥可厉害了,以后谁在学校欺负你,找你哥就好使,你哥道上的朋友老多了。我当时的心情很奇怪,也许妹妹听完后可能会觉得有个可以依靠的哥哥,可是当她出人头地学业有成的那一天,找了一个同样念了很多书,明白很多我根本不懂的事情的爱人的时候,她还会觉得哥哥是个可以安心靠在身边的人吗?我想不会,因为我认识太多人,看过太多事。别人找上我们的时候,从不会认为我们是种麻烦,可当我们找上别人的时候,很少会有人真心的开门,即使我们只是去探望一个自以为是自己朋友的人。 叹口气,我问了问连巡什么时候解决。连巡是个痛快的人,立即拿出电话在里面喊了半晌,随后告诉我领几个人去市郊的一家小舞厅。 去舞厅的时候,修鬼一直在唠叨,因为有个并不熟悉的哥们在我们面前指挥个不停。他是连巡的老战友,有个私营厂子,有点钱,自然也有点底气。 “峰哥,下车就动手吗?”东子不耐烦的在车上问过我好多次,可那“带头大哥”每次都严谨的告诫东子别乱搞事,“事都是谈出来的,下去以后你们在后面站着,我去谈。” “谈你妈了个逼。”二郎小声在我旁边念叨着,“咱不下去,让他自己去谈。” 我点了点头,扫兴的装睡。 随后的事情有些可笑,我第一次睁眼的时候带头大哥正和两男一女在车外面争吵,后车的几个哥们已经下来,但都在一旁没掺合。当我再次睁眼的时候,对面至少站了十几个小子,领头的是个年轻人,比我年纪稍小,打扮的土腥腥的,头发倒是烫的很有派头,可惜过时了。 我瞟了瞟二郎,东子先发了牢骚,“我他妈说到了就打吧,现在好了,下去咱几个就得被废。” “咋也得把白话大半天那哥们整出来。”我叹气开门想下车,这时想把事谈成的哥们已经被人揪进了舞厅。 我登时慌了神,“给连巡打个电话。”冲鸡头吆了一嗓子,我急忙冲进了舞厅。 “我告诉你,欠钱就得还,打人就得赔。这都你找的?你今天找谁也不好使,你找的人越多,你丢脸丢的越大。”对面带头的人揪着连巡的战友一直在吼,我想上去拉人,可舞厅里聚着太多他们的人,没体格跟那么多人玩硬的,我只能扯着嗓子嚷嚷“有事慢慢谈。” 二郎进来后也有些不知所措,舞厅里的人看了个遍,没有一个我们认识的。口音与我们相差很多,听起来都是附近一个县级市的,“咱先撤?”二郎没好气的说。 “你看他那个折扭样,要不是人多,我先弄老实他。”我想走又不能走,把人都扯到一起说。 修鬼这时也进了门,比起我们性子急的人,他要沉稳的多。挤进人群后,他站在中间和那伙人扯东扯西,听起来到不是过来订点,反倒是像公安过来了解调停。 听了半天,我看到对方的人样子都很年轻,也没谁走过来扎刺,心里慢慢稳当起来。只要我们不先动手,最后不过是报案回家而已。 当我正以为事情就在唠叨中结束的时候,连巡突然带着一个浑身皮衣的伙计跑了进来。当时外面天已经黑下来,舞厅里虽然没放曲子,但灯开的倒很早。连巡进门没说别的话,站在门口就掏出五连发冲着棚顶闷了一枪。 结果不用我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猫着腰就往门外跑。比我跑的快的人有很多,以至于等我钻上车的时候,舞厅门口已经清净了。 “我操他妈,他有病吧?没吃饭还是没吃药?”二郎上车就骂,“鸡,你妈你在电话里逼次什么了?咋整出土炮了?” “五连发。”我解释说:“没啥大事,弄个这玩意就麻烦了。” 鸡头无辜的说:“我就告诉他人家找了一球子人堵我们。” “一球子是多少?”修鬼问。 “我估计这舞厅怎么还不装个半张红票?”鸡头抠着眼睛说。 “操!”我和二郎一人骂了一声。把别人送回和平区后,我又嘱托其他跟着去的哥们都别张扬今天的事,随后拉着鸡头跑去了连巡的饭店。 出乎我的意料,连巡正和自己的战友一起喝酒,完全没把刚才的事摆在嘴上。不过,那位战友一点酒笑都没有,眼睛东看西看,时不时瞟着大门口。 “过来干什么?”连巡看到我俩,不满的说:“又没事,跑过来看我干没干死人啊?都过来喝酒。” 我点头走过去倒酒,鸡头刚想提,连巡就挡住了他的嘴,“刚才的事别提,这点道道都摆不上,我还当你们哥?” 鸡头立即宽心的笑了起来。 我给连巡的战友满上酒刚要坐,鸡头就立即让我没了心思坐下去。连巡举杯敬自己的朋友,顺嘴问了句他这么大岁数怎么还不要个孩子,没想到鸡头心一宽嘴就宽,接着跟了一句,“老哥,你是种不好啊还是地不好啊?” 一句话让连巡和他战友都懵在了当场,连带着我也没办法替他转移话题。 “汪洋找你有事。”尴尬很久,连巡喘着粗气对我说。 我连忙又拉着鸡头跑回了和平区。 找我有事的不是汪洋,而是陪着连巡去炸场子的那位皮衣。 “叫梁哥。”我找到汪洋时,他正和皮衣坐在楼上小包里,“俄罗斯刚回来的,你招待招待。” “梁哥。”我毕恭毕敬的点头,询问说:“我去外面弄两瓶高度酒驱驱寒?” 梁哥身材不高,但很敦实,坐在沙发上裹着皮衣,看起来像个劳苦的生意人,但没想到他出口便让我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弄点老特供(行话,比较纯的古子,当然,每个地方的行话并不相同),你这体格不多抽点,能胖起来吗?” 我含糊的笑了几声,“肠肚胃都烂了,再抽就要命了。” “再整几颗丸子。”梁哥补充说:“几年没回来,这地方整的不错。” 我顿时犯了难。同样是毒,k和冰都好搞,摇头丸却难搞的很,抓的严,路子也宽。刚出来玩的小崽子都敢吞两片,而换了冰,他们听了名字多少都不敢碰。 “老的临时不好弄,新的没事。我找人问问,不过梁哥,药丸现在……” 我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汪洋摆摆手,“开两瓶酒过来。” 出于礼貌,我站在原地等着梁哥和汪洋妥协,果然,梁哥无奈的咧嘴。当我喊长胜安排妥酒水后,汪洋毫不避嫌的问:“什么事?” 梁哥倒没见外,“有点货出了点麻烦。” 汪洋刚点上的烟立即被他掐灭在茶几上,“什么货。” “操,烟。烟!不是大事。”梁哥重复说。 汪洋笑着摇了摇头,“大老远就为了这点事?一年到头海上被掐的烟船有的是,我没看谁饿死在那。” 梁哥甩着舌头,叹气解释了一番。 这两年他的买卖不顺,刚赔了笔钱,不由想起了歪倒。一盒价值五块至十块的雪茄没出东三省就已经翻到一百五左右,将近二十倍的利润,有点门路的人谁又会不动心。不过俄罗斯边境不与其他边境相同——其他边境走私是贩子们之间互利的事情,而东北偏北,从来都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梁哥第一笔投的不多,一车货,三万多点,但还没走多远就被巡检半夜扣下了。当时他和司机都喝了点酒,“酒他妈真耽误事,你说我要是没喝,这事也不用麻烦你了。” 汪洋根本没在意,示意他说下去。往往求人办事的人总得给自己铺垫一堆废话和借口,其中有用的没有多少,这点倒是没错。 货落到边检的手里自然要不出来,人出来就已经是万幸。琢磨着自己的货被扣的太容易,梁哥托人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到在他那条线上,很多人的买卖都靠着别人照应,其中一个叫谭侪的人就是我们老家的人。 听到这,我自觉的退出了房间,站在门口把风,恰巧连巡也赶了过来。 谭侪这个名字我从来都没听说过,从连巡那里打听了一下,倒也没太多的惊奇,其实我们这些人的经历本就大同小异。 **十年代还没兴起股票时候,债券和外币兑换是相当火的买卖。自然,也是骗子相当多的行当。当时人们对外币了解的不多,又着了魔般相信美元是与黄金一样发家的好东西,于是,谭侪出了名。 不得不承认,谭侪确实有些道道。由于一美元和一百美元的大小相近,谭侪愣是在数字1后自己多加两个零装成一百美元到处找人换。连巡说谭侪当时每天都可以赚两三千块,我大概相信了他的话,因为人心的贪婪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那时市里只有两个兑换外币的聚集点,夜道走多了总得吃亏,谭侪有次被人报复的不轻,“当街被人打出半里地。”——连巡的话,我大概也相信了,因为我同样会做出这样的事,甚至,我同样曾相信这是正确不过的方法。 出事后谭侪便跑去边境搞贸易,后来干起办留学出国等签证和担保的买卖。由于干的早,家底厚的让人眼红。 比起谭侪,她的老婆却狠辣了一点,陪着老公到俄罗斯没几年,靠着从老家拉来的一群人在那站住了脚,开了一家洗浴,一家酒吧,还有一家木材加工厂。说到加工厂,连巡不由嗤笑了几声,我立即清楚厂子也不外乎也做着一些不干不净的买卖。 谭侪没出国之前和汪洋有交情,也算是不近不远的朋友。梁哥和连巡不错,于是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 碰巧李桐溜着小红车跑来和平区闲逛,舌头外少了嘴皮子的鸡头立即开玩笑说汪洋要到俄罗斯潇洒去了。 李桐笑起来眼睛总是亮亮的,“咱也跟着去?” “我不去。”我瞪了鸡头一眼,“汪洋哥出门办事又不是去玩,再说你看鸡头那熊样,中国话都说不溜到,还**去外国丢人。” “哥们啥不会?”鸡头立即不满的抻着脖子,“前面的朋友晚上好,后面的朋友也好。打死你大娘,打死你们大娘!” 看着他张牙舞爪冲楼下正在摇头的人群招手,我没好气的把他推回了走廊,“别瞎逼逼。” “还真行。”抿不住嘴笑的李桐夸奖,“还真能整出一句。” “什么意思?”我尴尬的转头问连巡,他憋着脸半晌才骂:“我哪他妈知道。这个逼小子没一句好话,啥叫种不好地不好?” 鸡头嘿嘿的笑着,李桐则干脆的摆手说:“我进去告诉汪洋。” 听完李桐的话,我登时烦了起来。汪洋最拿不住的人就是她,想起那边的大风大雪,我只能暗暗求佛。 没什么用,不能怪天上的神仙道佛不赏脸,人本来都是贪图利益的时候才想起他们。李桐甩着辫子出来时,汪洋又单独把我拉到了一边。 “过阵子跟我出去几天。” “哥,别听李桐闹。我怕我去了耽误事,我在和平区忙活。”我解释说。 “一块去吧。到那面我也没时间陪李桐玩,你们给我看着她点,别他妈就顾着自己玩。她出点什么事……”汪洋瞟着李桐说。 我连忙摆手说:“没事,我跟着她。要不就别让鸡头去了。” 我话没说完,汪洋便打断了我的好意,“回头问问连巡那边的事,手续什么的他给你们办。” 哭丧的是我,鸡头则不同,拉着连巡一口一声哥,追问着那边有什么可玩的事儿。连巡瞪着鸡头,调过脸对着我讲了不少。 中国人在俄罗斯想混出名堂,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当然,指的是在道上混。不是每个民族都像中国人这样对外国人充满了好奇和热心。俄罗斯一部分年轻人相当排外,组织的各种名目的党派(同样是指道上的)复杂的很,经常与中国人械斗。与我们不同,我们在社会上活着,很多事都不由的替自己找着借口,用以抵挡别人的眼光和言语。而他们则肆无忌惮的办着他们的事,不仅仅与中国人的黑势力拼斗,也经常殴打普通学生以及商人。 谭侪虽然在那边有点名头,其实说穿了也只是中间人而已。帮着别人补护照,帮着被警察调理的无辜者尽量减少损失,唯一露脸的就是护着中国商人的生意。连巡曾帮一个朋友联系过谭侪,从他那里搞了二十来把钢珠枪。相当仿真,力量也很大,已经被列进管制刀具里面。在市面上搞同样的“玩具”,至少得一把一千二以上,而且不会随便卖给陌生人,更不会随时有这么多货。 而谭侪那边不同,枪和子弹不难搞,连巡甚至保证到了那边,一定会给我们弄把真枪玩两天。不过他假正经的笑了笑,“给你们,你们也没机会玩。” 鸡头没大没小的打岔,“操,哥你那五连发赶紧扔了,以后要用,我给你再整。八百。不用,六百我就给你弄一把,不过没子弹。” 听到鸡头提起了话头,我顺嘴追问说:“今天那事怎么办?” “多大个逼事?明儿我去把枪交了。”连巡毫不在乎的说。 我登时怔住了,“交了?交了也麻烦吧?” “你还真他妈实成。”连巡笑哈哈的说:“顶把假的上去就了事了,你当我抽了?就这码事,一般不能查。” 我这才稳下心,继续听连巡讲。 在那边,很多黑社会团伙都藏枪,不过他们的枪只是谈判的筹码。聚上几个人,枪砸在桌子上,管它有子弹还是没子弹,就像老板们谈生意的宝马宾利一个道理。 “那边也没什么好玩的,就一点,到了那边别装逼。”连巡说完便起身要走,鸡头急忙追着要替连巡开车。 “一顿一个窝窝头,一顿一个窝窝头,带眼的,带眼的。”鸡头兴奋的唱着由两只老虎改成的劳改歌一路小跑钻出了和平区。 第321章 伴生 等着连巡办手续的时候,我无所事事的在和平区溜达。汪洋与我们不同,他则一顿饭接一顿饭的陪朋友――每次他出门前都会做这些事。李桐的父亲养了不少人,这是连巡告诉我的,他心里从来不藏事,周虎也同样,这些爬的高的大哥们想坐的稳,上下都得交。 这种事不难理解,市里有个搞集资被判的家伙放出来的第一天,汪洋便让连巡送过去一沓钱,而且把他直接安排在老爷子的一家公司里挂名。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不要认为丧家狗没人养,只要它曾经讨好过几个像样的能被用上的主人,它就不会被饿着。 这社会上从不缺会咬人的狗,只缺会替主人抢别人骨头的狗。 汪洋出门前就在安排这种人。比起我来,这些人平常都是有人肯养的大爷,但他们心里绝对清楚,自己吃的肉出自自己以后的身上,所以他们很少会认为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反而,他们都把一天劈成两天过,钱和事自然也都比我铺的大。 当然,更多从牢里出来的哥们混的实在差了些。 在我家附近住着一位大哥,大哥只是我们对他的称呼,更多的则是一种讽刺。我想不起因为什么认识了他,只记得他出来混的年代还属于那种敢跟精察电棍比耐性的年代。大概五十来岁,人长的很富态,日子过的并不富态。那几天他让我一个在和平区的朋友帮他收一笔烂尾账,我跟着去他家凑热闹。大概十多万,厂子给他两千,他实在找不到人,大咧咧的请我们喝了顿酒,让我们帮他跑腿。出了饭店,我们只说了一句“操”,每个人都挂着笑再也没理会他的电话。 我见到他的次数倒不少,大多他有模有样的坐在社区里的麻将桌上,口头上总挂着“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知道,每个人都知道,他混过社会,出来后穷的只能打起一块两块平推的麻将,只因为他出来后磨光了血性,磨出了耐性。 那几天里小辛给我打过电话,不过当我看到他招摇的在饭店门口一连停着五六台挂着牛逼车牌的丰田霸道后,我突然悔过了见他的年头。人一旦嘲笑起别人的张狂或者外露,大概他已经开始隐藏自己的嫉妒和无可奈何,我就是这样,所以我离开。只是我没有想到,自己那一点点想法险些把老k重新拖进了监狱。 李桐也忙的不可开交,拖着我们陪她给汪洋添了一堆御寒的衣服后,又破费了一笔买了一堆羊绒线准备给汪洋织一件背心。 我觉得很有意思,经常去取笑她笨拙的手工。但几次下来,她着急又专注的模样让我改变了想法。我忽然嫉妒起来,我相信,无论商场里多么昂贵的衣服都比不上女人手指绕出的毛衣。因为那是纯粹的爱,毛衣的线有多长,他们的爱就有多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只不过太多男人永远不会拆掉那些毛衣,而有些男人又永远得不到自己的毛衣。 临走前我一直没把事情告诉小腰,我受不了女人因为一小段的分别讪讪的模样,更受不了假如小腰并没有这种表情的场面。也许觉得任何事情都无所谓的人都是可怜的。 旅游护照,时间并不长,因为路上汪洋有些事要办,我们一直在倒着火车。不过让我心疼的是,还没出国境,李桐便开始发烧。看着她的笑挂在病怏怏的紫红色的脸上,却仍不依不饶的跟在汪洋身后,我才明白,对于女人,跟从便是她们最浅显又最深埋的感情表现。 我几次想与汪洋提带着李桐先回去,不过几次我都忍在了嘴里。汪洋已经在电话里安排好了住宿,并让谭哥提前准备医药等等玩意。当然,最失望的是鸡头。坐了四五天的车,李桐扎进宾馆后便起不了身,望着那些他毫不感兴趣的俄罗斯的房屋和比他高大壮实的女人,鸡头不停唠叨着。 安排好行李后,汪洋和连巡就没有再露面。梁哥与我们开在同一间宾馆,每天都会送来一些合口的吃的,我的时间则打发在一遍遍替李桐换上暖手的手炉。 挺了两三天,汪洋才领来一个年纪比我们稍长的哥们介绍。每个人都叫他“阿兽”,那位哥们笑起来很憨厚,进门就自我介绍,我们也就顺嘴这么称呼。把阿兽扔给我们后,汪洋看了李桐几眼,不自觉的挪着小步,最后还是尴尬的假装无所谓走出了房间。 阿兽健谈,粗枝大叶的要请我们去饭店吃饭,李桐不愿扫兴,陪着我们一起下楼。大概生气汪洋到了那边没有带着她玩,出门时汪洋叫我们少喝酒的时候她连头都没有回。女人本来就是活在心情里的,我反倒觉得这样的李桐才是真正的女孩子。 在路上我与阿兽聊的不错,阿兽刚到俄罗斯两年多点,让我意外的是,阿兽和我在车队认识的杨哥经历很相似,都是肇事后被黑社会讹上,没办法逼到了这边。还好,谭哥很欣赏阿兽,配车配马子,手里的电话都嵌着倍儿有派头的钻石。 杨哥早就从我的电话里消失了,顺着话题我打听了一句杨哥的名,阿兽果然摇头,“操,我去年回家,你知道我家邻居怎么说我的吗?” “说我在外面吸毒,被人干死了。”阿兽揪掉过滤嘴狠狠裹了两口烟,“我他妈就想不明白,咱这种人怎么一死就都是在外面被人干死的?” “而且肯定还都吸过毒。”我笑着补充说:“也不出去看看,现在哪个出去玩不碰点毒?” 阿兽笑着指着我半天才说:“这帮瞎**造谣的人,都不得好死。” “都死了他妈的哪还有人了?”我哈哈笑着摇头。 阿兽很大方,带我们到一家中餐馆把展示台里的菜挨个叫了一遍,生怕我们结账似的提前在单子上签了字,“谭哥在这边硬,好点的饭店和加油站都甩过单子。”阿兽边解释边询问李桐要喝点什么。 李桐嘟囔着硬是自己倔强的捧起了啤酒。我没有劝她,只是笑。 饭桌上阿兽酒量很浅,不过人不错,只要我们提杯他便跟着抿。想起汪洋的嘱咐,我早早扣了杯子,陪着阿兽去卫生间抠嗓子。阿兽在卫生间里呆了很久,打了通电话,慢慢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听到他在电话里吼的时候,我心里居然发起毛来。 我不想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为了第一次认识的朋友惹事,转头便想离开。不过阿兽恰巧的出来让我停下了脚步。 阿兽从我这借了火,晃悠悠走到饭店门口,手里攥着的电话随即狠狠摔在了地上。我没敢多言语,看着他绕着电话转了几圈,似乎没找到什么东西,随后他便一脚脚踩起了电话。 这时我猜到事情肯定不如我想象般,不外乎是生意或女朋友,男人绝不会为了另一群男人惩罚自己,我愧疚的走过去想安慰几句。 阿兽甩开了我想牙搀扶的胳膊,蹲在雪地上一口接一口抽烟,“我他妈第一年过来就是帮谭哥在桑拿看着,我也不是什么**上了道的人,去年一年攒了一万多,我挺知足。”阿兽自顾自的唠叨说:“去年年根回家,我把我妈家里的电器换了几样。我没爸,咱当儿的有点钱肯定得想着家。” 我心虚的连连点头,阿兽叹气的接口说:“你猜我妈他妈的又跟我要什么?她他妈的去年让我把她房子也换了。” “攒两年吧。”我安慰说。 “行,我认了。”阿兽啐痰骂:“我有个弟弟,在中国南方当兵,这两天告诉我妈他想考军官。我操他妈的,他学那点逼文化还不如我,他哥初中毕业,他能考上军官?我妈让我拿钱,几万来块钱。” “我他妈的没出来之前他怎么不说考逼养的军官,看我挣点钱了,觉得他哥在外面瞎混,钱都发大水冲来的?”阿兽突然跳了起来,发疯似的踩起电话。 登时,我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回饭店以后我把阿兽的事情说了一遍,哥们几个都觉得他活的挺累,梁哥跟我们提过,在边境混,边检、精察,哪怕是稍有关系的人都得罪不起。查个护照都能关进去半天,更别说开个带色的场子需要平多少麻烦。 第二天再见到阿兽时,我们主动想回请一顿酒,但没了这个机会――他把我们带去了谭侪的家。 很漂亮的房子,豪华到我连赞赏的兴趣都没有了,因为它实在离我太远。 谭侪的样子很邋遢,就像烂在路边小饭馆里每天靠啤酒和土豆丝打发时间的工地力工一样,脸上的颧骨留着很明显的晒斑。相反,他身边站着的男人却比他精神很多,一身子虎劲,没等谭侪多客套,他便挨个拉着我们入座。 “我弟弟”谭侪连名字也没有说,撇嘴带过了。 原本我以为谭侪和自己的弟弟不合,但坐下不久我才发现,他的弟弟精神旺盛过了头,一会嫌冷一会嫌热,一会招呼我们喝酒,自己干掉酒后没等我们动嘴又急着抢下身边人的杯子让他多吃菜。 汪洋手指在头边晃悠几下,暗示我们谭侪的弟弟脑子确实有点问题,我们也就见怪不怪的安心放下了酒杯。 饭桌上汪洋和谭侪只是聊了一下最近,谭侪话很多,不过大概做惯了生意,没几句就捧上了汪洋。汪洋似乎扫兴,当天多喝了几杯,梁哥的事连提都没提,更不用说联系还等在宾馆的他。 出门时谭侪安排了两辆车,全是奔驰,但司机的话让我有点郁闷,他说在这里开奔驰与在中国开拉达没太大区别。我们回到宾馆后汪洋先进李桐的屋扎了一头,冲跟上来的梁哥摆摆手,没解释的就走回了他的房间。 我跟过去准备替他收拾一下,顺嘴问了问谭侪弟弟的事。 “自己彪的。”汪洋嘲笑说:“以前他弟弟挺好的一小伙,处了个对象比他小十来岁。有次小谭惹点事出去躲,他老婆就那阵生了。小姑娘当时也没谱,以为小谭回不去了,把孩子扔火车站自己跑了。” “被人捡了?”我接茬问。 “操。”汪洋哼笑说,“知道这事小谭马上回去了,才过不两天,回去的时候孩子早死了。饿死的可能是。笑不笑死个人?一个老爷们能让孩子饿死。” “他媳妇儿也他妈的该死。”我没往心里去,嘲笑说。 其实这种事又有几个人能记在心里?每次有人斗殴或者路上出了车祸,路过的人都会喊“出事了”,这代表什么?代表这些人关心还是可怜?不过是代表他们无聊的日子有了缺口,多了一个热闹可看。骂骂挨了刀子掉肉出血的痞子不证明这些人多么纯洁,替遇难的人咋咋嘴叹叹气也只证明这些人在用嘴表达自己的人格。我不信,因为我也是这些人里最忠诚的一个。我唯一高尚的是,我清楚了这些,所以我不再指望有太多人会在我出事时心酸,也许,这也是最让我心酸的清醒。 “小谭把他媳妇儿砍了,”说到这汪洋笑了,“砍完自己也他妈彪了,走三步退两步,一身贱毛病。” 谭侪弟弟的事我没有再告诉其他人,一个人在宾馆大厅转悠的时候,老板娘居然与我搭上了话。很有韵味的一个女人,因为在那边中国人很少出门,她见了我后就不停唠着没有滋味的事情。 让我吃惊的是,老板娘居然告诉我她准备把宾馆倒手,一个人回国。 我告诉她现在的钱不好赚,不如留在那边攒够下半辈子养老的花销,老板娘只是摇头。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我丈夫走了挺多年了。” 我瞠目结舌的慢慢点头,老板娘并不伤心的说起她和她男人的事。“我们比谭侪到这到的更早,他见我也得叫嫂子。以前我俩还去过不少地方,东南亚还有欧洲。” “最后怎么来这了?”我搓着手,右手那几根手指早就冻的开始发木。 “我老公说这边的钱好赚,结果赚太多了……”老板娘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也强逼着自己不去猜那些结果。 我突然觉得这些在外国漂着的人很可怜,谭侪有着我几辈子都买不下来的大房子,他却有一个花多少钱都治不回来的弟弟,阿兽有着我很羡慕的车和排场,我却有他同样羡慕不来的父母和亲人,而老板娘,似乎已经不再计较和羡慕着什么。她说话时的眼神总是怀念,女人的怀念和男人出轨一样,她们和他们都已经不会再相信现在的自己还会幸福。 老板娘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让我记了很久,甚至,记得很疼。 她说这个故事是她们在东南亚旅游的时候听导游说的:有一种树叫檀香树,当初种植这种树的人无论用了什么方法,都不能让它茂密。后来人们发现,这种树需要紧挨着另一棵树才能生存下来。以后人们便在檀香树的旁边种下另一棵树,把它叫做伴生树。不过,当檀香树被砍下以后,伴生树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再也没有人去照料它。唯一庆幸的是,它虽然没有檀香树那么出名,但它往往会比檀香树活的更久。唯一缺憾的是,无论它活了多久,从它被栽下那一天起,它就是为了檀香树在活着,当檀香树离开了,它也就离开了。 老板娘说她老公是个眼高手低的男人,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她在替他忙活。不过老板娘的模样很幸福,她说男人和女人就是这样,有些男人如果身边没有伴生树,他就成不了模样,而女人,如果找不到那棵需要自己陪伴的檀香,她们扎根又有什么意思。 “攒这么多钱我一个人又花不完,能帮我花的人也不在了。”这是老板娘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老板娘离开后,我对俄罗斯的一切都没了兴趣。李桐睡了,我的一天也就结束了,在床上我忽然发觉这个事实。 第322章 见闻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我们过的很舒坦,谭侪每天都会给我们安排一些节目打发时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看看表演,吃吃特产。李桐吃不惯冷食,阿兽倒是很勤快的每天带我们去谭侪家做客。谭侪的老婆是个话不多的女人,他的小女儿却热情的过分,领着我们楼上楼下转悠,就连家里藏在卫生间后的保险室都偷着打开给我们看。 几个保险箱里不知道锁着多少为难的秘密,一把七七空着弹夹摆上上面,我连摸的勇气和兴趣都没有。 每次到谭侪家,他家里的电话都会响个不停。但从没有人去接,就连那****保姆都见怪不怪的不去理会。李桐新奇的向汪洋打听原因,汪洋的回答倒是干脆,“家里的电话我也不接。” 生活的一部分必要已经变成累赘,这是洒脱还是困恼?我不知道这个答案。 汪洋把梁哥的事情提了一次,但谭侪都找其他事情掩住话头。看出汪洋脸上的不满,那天谭侪亲自把我们带到一家中国夜总会消费。 “谭老板、谭老板。”在夜总会里,每一个认识谭侪的人都热情的打招呼。台上唱歌的姑娘长的不错,抽空也走到谭侪和汪洋的桌前说废话。 自然,这些废话不白说。谭侪每隔一会便会喊过服务生给台上送花篮。一篮五百,每次两蓝,仅仅是摆在女人脚下的装饰。起初还有别桌的客人也一起送花,不过看到谭侪丝毫没有介意和停下来的意思后,那些人也就安静的不再争风。于是那个风骚的女人每首歌后都会吻着麦克风说:“感谢谭老板的花”。拿腔拿调的模样确实让人蠢蠢欲动。 “刚来的时候不懂,”谭侪笑着压低声音说:“赚点钱可劲往家里藏,结果有什么用?没名不好使,哪天出门要是我没带护照,兜里的钱能被警察摸的一干二净。人的名声就是钱堆出来的。我现在在这甩钱,自然有别人到外面替我吹牛逼。我不管他们说我好说我赖,只要别人知道我不白给就行。” 听着他的自吹自擂,我不自觉的哼唧了一声,随后急忙连连捏着鼻子假装感冒。我认识一个姓罗的大哥与谭侪同一种脾气,年轻的时候每晚都会在一家娱乐城里装阔气。不同的是,老家的花篮要便宜的多,三百一个,而且罗哥绝不会每晚都抛出去上万为的是别人嘴里的闲话。更重要的是,现在每次提起自己年轻时的潇洒,罗哥更多的是讽刺。 大概听到了我的哼唧或者看到我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谭侪转过头似乎思考般静了很久,突然指着他的右耳朵说:“我这只耳朵听不见,”谭侪满不在乎的笑,“刚从老家出来那两年,我拼命赚钱,我以为够吃够喝日子就舒心。你们住那家宾馆的老板姓李,是个好人,有一次我和老李喝点酒惹了点事,骂了一个小当兵的。回头我俩还没出饭馆,那**养的带了一群人把我们揪去部队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个官的宝贝儿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汪洋皱起眉,“在这边?” “要是在这边我就认倒霉了。”谭侪舔着嘴唇,“能有什么事?我刚进去的时候就这么想,撑死打我一顿,还能把我打死?” 说到这,谭侪狠狠吞下了手边的酒,瞪着黑乎乎的人群骂:“我操他妈的,那老逼让别人在我肩膀上架枪打靶,就在这耳朵旁边。那也是个冬天,开了几枪,我他妈连天上刮的风都听不见了。枪管就贴着我耳朵,这上面烫的疤我每天都看。” “我操。”鸡头不自觉的探过头,“怎么不跑?” “跑?你以为什么事都能跑?什么人都能让你跑?”谭侪嘲笑说:“李哥被人带到宿舍房顶了,一直往身上泼水。”顿了顿,谭侪说:“我一直在看,当时我眼都红了,有什么用?被人摁在地上,跟根**一样。后来老李受不了,从房顶往下跳,没跳到地上,撞到窗户上的护栏,胳膊肘子断了。” “后来我老婆带钱带人去找我,有意思吧?当初我是被人揪进去的,等我出来的时候军车给我送出来的,还都他妈的冲我笑。”谭侪长长吐了口气,“出来后我就跟自己说,我这辈子就那么一次了,我不想像李哥一样,死他妈都死不了……” 没等谭侪说完,鸡头急忙陪笑掩盖自己的尴尬,“对,谭哥这话没错。” 谭侪没有继续说,看着鸡头意味深长的只是摇头。我急忙岔开了话,把鸡头塞回椅子后问:“那宾馆李哥怎么……” “李哥那宾馆原来是家电视台的办公楼,他干一年买一层,买一层就扒一层的阳台。六年,他全买下来了,把原先露在外面的阳台和栏杆全拆了,从六楼跳下去了。”谭侪直截了当的回答了我的疑问。 听到这,我不自觉的望了望脚下的地,甚至开始觉得它在发软,已经在慢慢的陷住我的脚。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谭侪却在我眼前变成了不同样的人。如果一个人买下六层楼只为了自杀时不再有阻拦,如果一个人发誓活着只是为了不像别人一样想死都死不舒坦,这些如果扭曲了谭侪的表情,那些笑变的让我开始恐惧和担心。 “李哥的骨灰就埋在这,去那天我笑了。”谭侪突然看向汪洋,“你说李哥跳下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这几年我总想,他死的时候眼睛没闭,但我猜他肯定笑了。” 汪洋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点了一下头。 这时台上的娘们又在鼓噪掌声,谭侪断下了话题,带头狠狠的拍着巴掌,扬着绝对的笑容喊服务生继续替他送花。 那一刻,我觉得谭侪是个矛盾的人。不是他的经历,而是他经历后的想法。我们脸上涂着油彩,拼命笑,忍着哭,但,又能解决什么?他出事后对自己说的话我并不相信,因为这个社会并不是靠着男人的想法来洒脱,要忍受的,要承受的不会因此少了一样。也许,谭侪和我和每一个人都是戏里的一个配角,挣命出彩,但永远是配角。当我们看到每一个人因为我们笑过,因为我们感动或悲愤过,我们能期望的不会再剩下什么――没有人愿意去了解一个配角的过往,尽管,我们活着的这辈子同样是我们的代表作。 大概送到十几蓝的时候,汪洋终于坐不住冲连巡挥手。连巡别扭的自己走到后台替汪洋献花,于是,台上的女人又在每句感谢后加上了汪洋的名字。 多么刺激的玩意,花了钱便有人感激,我低头点着烟,反复看着脚下的地和谭侪若无其事的耳朵。其他人大概没我这种闲心――夜总会老板心情大好,让两个伴舞的女孩扭到我们桌前,连巡和鸡头同样的动作――捏着烟头的左手擎在半空,眼睛半闭不闭的享受着,而汪洋和谭侪则根本无视眼前的花哨。 李桐忽然撅起了嘴,在她惹事前我掐掉了烟,也掐掉了她的脾气。李桐怨恨的扭着我的手背,我只好憋着嘴做疼痛的模样,一直到临桌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走过来我才得以解脱。 看他的外貌我真没想到他的脾气会有那么大,话挤兑的很得体,句句说如果不是看在谭侪的面子上早就在这把汪洋放倒了。至于放倒汪洋的理由他倒是没说,经常在场子玩的人也都知道无非是面子问题。 汪洋一直没言语,等到男人刚转身得意的走开,汪洋便站起身扯掉了我挂在脖子上的围巾。汪洋用围巾包住了洋酒瓶子,快步走过去简单干脆的搂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一颗石头抛在湖水里散出的水晕像极了当场散开的人群。李桐比我们谁喊的都快,“操你妈的,让你嘴贱。” 尽管她吼的语气很响亮,手却不自觉的把我往汪洋身边推。女人,总是把自己心里的男人当成英雄,但她们绝不舍得让自己的英雄受一点伤害。 我冲到汪洋身边也无事可做,汪洋把围巾拆下来还给了我,那只安然无恙的瓶子又被他轻轻的放回了谭侪的桌子旁。 谭侪这时才起身打圆场,汪洋没有听,领着我们往门外走,连巡还在赌气,回身点钱丢在茶几上结了账。 第二天阿兽早早就跑到宾馆,唠叨起昨天的事情闹的很大,警察溜进夜总会审查,趁机罚了夜总会老板一笔不菲的票子。他的嘴里句句不忘提醒我们这里与国内不同,但我们面上都没有露出一丝的反悔和抱歉。 我开始厌烦起阿兽的热心,从第一次见面以来,我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可以见到他,如果我们想出宾馆的话。 鸡头想到处走走,阿兽找理由挽留,我和修鬼想出去买烟,阿兽也代劳了,就连连巡想帮老婆带一些彩锡,阿兽都打电话托人送来。所有一切的结局都是一个,我们不可能在身边没有他的情况下外出。 心里多少有些别扭,我赌气的带人直奔谭侪的家里大吃大喝。让我感兴趣的是,谭侪的女儿竟然有一位教父,小姑娘放假时他便会来到这里讲经。 谭侪女儿的教父是个年事很高的俄罗斯老头,能说一口不错的中国话,但他在我们面前总是保持着俄语,似乎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来赞美他的主是一种侮辱。 连巡对这些神神秘秘的道义完全不感兴趣,在神父准备出门的时候拉着小姑娘说:“别信那玩意,谁活的时间长,谁就能把自己当神了。老头天天都教你什么了?不就是教你多干好事命长吗?神真那么好使,一天到晚哪还有那么多人闹事?” 连巡尽量客气的解释着自己的想法,小姑娘一脸恍然,神父却停下了脚步。 “我们厌倦战争,我们并不愿杀人。可是别人实在狡诈,我们难以相信他们。”谭侪家里的翻译转述了教父的话。我觉得这个俄罗斯老头很神,尽管他补充说这句话是几百甚至几千年前新西兰土著的话,但我仍吃惊于为什么人总可以把自己检讨的如此深刻,如此冠冕堂皇,也让我清楚每天陪在我们身边的阿兽或许就揣着谭侪的这个想法。 连巡扫兴的偷骂了一通这句我在俄罗斯唯一记忆深刻的话,随后告诉我和平区最近出了点事,我们呆两天就准备回去了。 事情出的多少让人心烦,几个在新疆抢劫加油站的人以前经常在和平区玩,警察自然到和平区溜达的机会多了起来。 阿兽不愿意我们在谭侪的家里说这些事,急忙把我们领去了一家他熟悉的酒吧。 那段时期新疆贩卖私油的很多,一共七个人端了一家私人加油站,抢了三十多万。其中两个人已经被抓获,都是新疆本地的,供出其他五个人来自我老家那里。恰好郭超手底下压着一个杀人抢劫的案子,一个出租司机在山道上被杀,车也被焚烧,两件事对在一起怀疑是同一伙人所为。 五个本地人,只有一个成了年。带头的是一个姓童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其他四个人则是没有号子的小混子。听到这,我脑子里顿时冒出了曾在我眼前气势汹汹要找点事干的那些小崽子。 听连巡说这个姓童的以前在市里也是个人物。2000年左右b股只针对外资,回报很低,基本没人投资。姓童的家伙心思密,投了上百万。没过一年b股便开放了购买渠道,仅仅这一笔姓童的就把身家提到上千万。 可是那句老话没错,人活着有长有短有宽有窄,谁又能想到一个千万富翁能干出杀人灭口抢劫加油站的事情?姓童的在海边还靠着一艘小型游艇,即使不出海,一年的维修清理费用也有二十多万。也许很多人不理解他为什么不肯卖掉游艇,偏偏要为了三十万铤而走险。原因很简单,如果卖了,他就不再是那个趾高气扬的富翁。 “人要么一直穷着,要么一直趁着,谁他妈突然发了家或者突然败了家,没一个还他妈是个正常人的。”连巡念叨着,眼睛偷偷甩向阿兽,我心领神会的陪着他一起撇嘴。 阿兽没有看出我们的心思,不着边际的向我们介绍他的生活。多少让我感兴趣,很多在国内听不到的事情和想不到的事在那边都可以发生。阿兽说他所在的小镇上原先就有老家过去的势力,最夸张的是,这个团伙的老大居然是一名教师。他们接手的生意很广,基本只要能赚到钱的买卖绝不会推出门外。那个团伙的名声不错,经常帮本国商人采货押钱。在他们那面,早些年很少有人用银行转账,身上揣着几万块,身边跟着几个揣着军刺的打手,这种场面很常见。 不过这个团伙的下场惨了些。当地警察收足了他们的钱突然又把他们驱逐遣送,留下的生意也丝毫不剩的一起查封。俄罗斯贪污严重,但查处贪污更严厉,在那个人人崇拜总理的国家里,每个人都知道总理的原话,如果想彻底治理贪污,那么就把贪污的手砍掉。有了这种矛盾的现象,对于阿兽这些外来人来说,任何事都难办了很多。没钱铺路不好办事,铺完的路没多久又可能被拆除,所以谭侪想出了主意,根本不到处送钱,反倒是等在家里让那些手自己来拿。 我恍然大悟谭侪在夜总会的做法。 “警察进去了解情况,有个叫二宝的不知道怎么犯了彪,跟警察还干起来了。”连巡捏着拳头打岔说:“当时人多,警察也没还手,我操他妈的,这下把咱坑了。” “二宝谁啊?”李桐气恼的问:“回去以后你好好治治。” “他我可惹不起。”我连连摇头说。 李桐撇嘴不以为然,我立即解释:“人家持票杀人,我能得罪起?” “有票?”李桐皱眉问。 “恩。他脑子有病,傻子一个。派出所现在看见他进去都想提前关门。”修鬼解释说:“他彪不往外彪,每天还知道找两人去市场蹲点,一人一把医用的夹子,专门夹买菜的兜里的钱包。” “抓到也没用,二宝就是个傻子,警察管不了,跟他在一起那几个,除了得病的,就是针打多要死的。别说我们,汪洋都惹不起他。”我接口补充,心里却开始怀疑,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还是因为自己已经开始懦弱了,当听到那几个小子犯出这么大案子时,我竟少了好奇,只多了愤怒。毫无疑问,他们四个人当初便在和平区喊过要找点事干干,被人牵走后先杀掉司机练胆,随后便跑去新疆持枪抢劫。轰轰烈烈,可他们又得到了什么,而且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桐没好气的笑了起来,这时阿兽突然问:“找几个娘们陪着喝喝?” 鸡头眼睛登时锃亮一片,修鬼却摆手说:“别找那玩意,玩了一天挺累挺累的,坐着唠会嗑就行。” 鸡头斜楞眼盯了修鬼好一阵,毫不在乎的冲阿兽笑起来,“来一个。” 阿兽点头刚要走,修鬼突然伸出两个指头,特低沉的补充说:“俩。” 登时,我笑的提不起力气骂修鬼,李桐抄起果盘不停往修鬼身上泼,根本不在乎酒吧里其他客人诧异的眼光。 第323章 矛盾 梁哥的事迟迟没有答复,汪洋再次提的时候,谭侪仍是避开话题,答应在这边给梁哥找点其他赚钱的路子。汪洋没有继续为难谭侪,也没有追问原因。 李桐的病拖拖拉拉没有好利索,宾馆温度很低,忍不住时李桐才别别扭扭的让我替她找家桑拿。阿兽现成的场子摆在眼前,很快就要离开,鸡头失望的在打算去那里败火。 知道我们要去的时候,阿兽乐不颠的安排车,一路上也不停为我们安排好手按摩。 到了洗浴我觉得很扫兴,大概在那种天寒地冻的地方开一家主要招待中国人的桑拿并没有太大的捞头,谭侪的洗浴装修太一般,停车位也只有短短一排。洗浴门口站着的小伙很精神,剪着五号头,过膝的黑大衣,袖口缠着红围巾,烟就插在那里,很有个性。 阿兽介绍这个小伙叫吕东,父母在那边干小买卖,他则放着好好的家不住,每天一个人靠在洗浴里过夜。 “我们这儿晚上一般不自己乱跑,也没几个熟人,在桑拿好歹有人陪着吹牛逼,没什么意思。”阿兽解释说。 我默然点头,鸡头却不以为然,“那一天到晚就这么呆着,没地方嗨一嗨?” “去哪嗨?”阿兽耸肩说:“别让别人嗨了就不错了。” “钱都**白攒了,还不如回去饿着强。”鸡头扫兴说。 我们还没等进门,吕东就走过来到阿兽的耳边压低声音言语。阿兽的表情慢慢变的不自然,最后居然捏着腮帮子嘲笑起来。 等他们说完,我们才走过去问了几句,事情不大,一位新来桑拿的小姐不想干了,不过要把押金一分不剩都提走。 阿兽指着站在道对面的几个正在嘀咕的人向我们解释,小姐是一个叫老刘头的人带来的,刚刚干了一两个月。 大概阿兽的手指激怒了对方,老刘头带着一女两男气哄哄的走了过来,甚至没理会道上汽车的喇叭。 老刘确实已经不再年轻,走起路来总是佝偻着身子,看脸皮大概上了五十。与我们这一代的鸡头不同,我们这种年纪出道时第一个放的鸡大多是自己的女朋友,而老刘那种年纪,放的第一只却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姘头。所以鸡头随时可以停手,因为他不在乎那种日子,而老刘却停不下来,因为他们根本离不开扒别人血肉的生活。 老刘毕竟老了,能联系到的货不再新鲜,阿兽说他这次骗来的小姐是他的一个亲戚。这很正常,如同轰轰烈烈的传销,一旦陷进去,第一个想坑的就是自己最亲密的朋友亲戚。任何人都喜欢接触善良的同类,不是因为他们的人品多么伟大,而是因为他们对于自己没有任何防备。即使他伤害了所有的人,只要还没触及到自己的利益,那么这个人就不是绝对的无可救药――任何人的想法。 老刘带来的女人不白给,来了不长时间就靠上了一个俄罗斯的男人。前一阵嚷着要辞职,阿兽没有留,但坚决不肯把押金还给她,没想到这次居然带人闹到了场子前。(.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国内洗浴桑拿等等地方的按摩小姐所交的押金并不多,千八百左右,如果是新场子开业,熟悉这行的小姐还会多费点口舌从老板那里免了押金。但在阿兽这边,押金不是小数目,毕竟其中牵涉的方方面面要多了很多。而且阿兽的场子很“正规”,他们不收客人的小费,也不允许小姐私自收钱,当客人消费完后,领班会统一收钱。这样的好处很多,出了麻烦事情可以干净的推到领班身上,生意不会有瓜葛。 当然,台费这方面场子拿的很少,遇见比较狠的领班,阿兽他们甚至不抽水,只是靠着押金赚赚。<请到>也是因为这个,老刘发现没有油水可捞,便鼓动着自己带出来的女人尽快离开这里。 阿兽没理会他们,锁上车把我们带进大厅里说说笑笑,而吕东则一个人堵在门口,一言不发,眯着眼盯着小姐。 两个男人边笑边说着我听不懂的外语,那些绕着舌头的词跳出来,砸在吕东的脸上,吕东却没有任何表情。 磨蹭了几分钟,小姐先起了皮,靠在两个男人耳边嘀咕,其中一个男人猛的转身狠狠一拳头砸在了吕东的脸上。我登时打了个哆嗦,想迈步冲过去又理智的停下来看向阿兽。 阿兽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姐,吕东这时不动声色的站起来,仍是笔直的站在洗浴门口。一拳接着一巴掌,两个俄罗斯男人不紧不慢的对吕东动粗,吕东始终没还手,连鼻孔喷的血都没有擦,只是默不吭声的站回自己的位置。那种表情像是在看戏剧,一出喜剧。 二郎看不下去拎起了拳头,我挡在他身前,眼睛瞟着阿兽。二郎狠狠啐了口痰。不一会,洗浴里钻出了不少人,与我们相同的表情,与吕东相同的动作,严严实实挡住了洗浴门口,任凭那两个男人殴打。 渐渐,两个俄罗斯男人的拳头不再那么硬实,落的位置也从脸变成了身上,最后竟停下手,吼叫着看着吕东。我知道他们怕了,因为我也怕了。我不明白吕东是什么心情和态度让他这样做,眼睛里充满了看不起的神色,不光是看不起那两个男人,也许,他连自己受的这些伤也没看的起过。 陆陆续续闹了很久,两个男人最终罢手,悻悻的带着小姐离开。吕东这才转身走回休息室,我们跟着阿兽也溜了进去。吕东没有去洗脸,只是倒了杯开水一口气吞下了含在嘴里的血。用袖子擦过后,他就这样子重新走了出去。 可笑的是,不开眼的老刘头居然有勇气跟了进来,换上笑“请”阿兽研究研究退押金的事。阿兽给谭侪打了通电话,避开我们的视线。当阿兽挂上电话后,他便喊过了几个人把老刘按在躺椅上,压住了老刘的一只手,攥住他的食指猛地一折,当老刘呼天喊地叫着疼的时候,阿兽用浴衣包住他的头,处理垃圾一样踢出了门外。 办完这一切,阿兽竟立即换上了老套的表情,憨厚的冲我们摇头,抱怨事情乱糟糟的让我们见笑了,并且主动订饭店要请我们去换换胃口。李桐骂我们无聊,一个人先进了洗浴。 “那**和那两个男的就这么走了?”我们站在门厅等李桐出来的时候,我假装无意的问。 “一年到头这种事多去了,自己吃点亏就得了。”阿兽大咧咧的回答。 “操,天天吃亏还**出来混啥?”鸡头重申了自己的想法,阿兽没有理会,也没有解释我心里同样涌起的不解。 李桐是个很懂事的女孩,进去简单冲了一下便出来嚷着饿,我们出门的时候吕东还站在他的位置,垂着头用手指狠狠顺着他的头发。青肿的脸没有改变吕东满不在乎的表情,似乎那并不是他的脸。 我临上车时,竟然看到他在冲我们笑,我看不透他笑的意味,不自觉的,我竟迫不及待的避开了他的眼神。 第二天阿兽早晨到宾馆溜达的时候给我们带来了两条中国的烤烟,说是小吕子早晨塞给他的,让他转交给二郎。 二郎骂了声操,扯过烟丢在了床上,“昨天那事真逼赖。” 阿兽咧嘴点头,“昨天晚上小吕子去把气出了。” 拎着刀去的,在俄罗斯男人的房子前,吕东把小姐的裤子衣服扒了,露了三点,雪塞进了小姐的**。周围很多人看,但没人知道这是为了什么。用刀架着小姐,看着她坐在雪地上哭了半天,除此之外,吕东没有动小姐一下。 “他自己去的?”我皱眉问,尽管昨天的事情让我有些气愤,但我相信我做不到这份上。鸡头以前砍过一个与他同居的深圳小姐,后来当他带着小姐去深圳旅游时,小姐又找朋友狠揍了鸡头一顿。但鸡头提起这件事时并没有嫉恨,而吕东的做法多少让我感到反胃。 “能让他自己去吗?”阿兽扭着脖子,突然把话题转到我们回去的机票上。 知道他不想再提那档子事,我们也都闭上嘴不再询问。 汪洋和连巡每天出去的很早,就要回去了,李桐说想要去买点纪念品回家。阿兽有些为难的告诉我们,最近镇上的集市有点麻烦,随后又尴尬的补充,“天天都有麻烦。” 小镇的发展不快,中国人和俄罗斯的商贩都聚集在一条集市上做批发买卖。有伙人想从集市物流上捞一票,没有声张的干起了车队。因为起家起的晚,拉活找客人自然很急,有时甚至等在客人身边,扬言集市上不雇他们的车便没办法把货运出去。还好他们的价格不高,一直也没闹出大麻烦。 这两年那伙人中多了一个外号老歪的人,坏就坏在老歪身上,这哥们办事多少有些毒――白日里人模人样的到处攀谈,一旦遇上生人独自到那边旅游购物,他便动起歪主意――先配货,开到生人面前假意自己有急事要回集市办点事,拜托生人替他看一下车。回头便让自己的朋友去领车,当朋友把车开走后,他又气势汹汹的领着一群地痞冲回去堵住生人,恐吓他弄丢了自己的货,把车开走的人他并不认识。随后就是勒索,其实,从一开始,这就是**裸的勒索,因为即使生人不愿添麻烦替老歪看车,只要老歪认准了这个生人身上好刮油水,他也会理也不理的丢下车。 很简单的路子,如果在国内,一通110便能解决大半的问题。但在那边,很多事不能用嘴说。同样的事老歪办过很多次,集市上的熟人大多会冷眼瞧着,基本没人会透信儿。 说来也奇怪,老歪原本只是一个无赖,在这样反复勒索几次后,所有人居然都认为他是一个得罪不起的人物。以至于老歪也忘了自己长的什么样的脸,没套清楚情况就把手伸向了谭侪的一个朋友。 如果这事发生在我们身上,念着都在同一块地皮上找饭吃,大多只是叫出来摊开事谈谈。但谭侪不同,他根本没打听被讹诈了多少钱,直接叫阿兽去集市堵老歪,也没提堵住老歪要做点什么。 阿兽一边说,一边抱怨现在出门赚钱的人越来越阴险。我越来越看不懂阿兽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说我经常抱怨周围的人看着我的眼光让我感觉烦躁的话,那么阿兽又是什么角色?一边是憨厚的他,一边又是不厌其烦过着这种日子的他。 确实,比起国内,这种边境尤其是扎根在外国的边境城市中,那些罪恶已经让人麻木。阿兽一边打电话联系人,一边开车带我们去集市上溜达。 毫不夸张的是,仅仅是这条几百米长短的集市就终结了太多人平淡幸福的初望。我看到浑水摸鱼相貌堂堂的美国小偷,不过商贩们仅仅是从小偷那里要回自己的东西,见怪不怪的没有声张;我看到明目张胆的俄罗斯地痞勒索,商贩和旅人们也只是围观看热闹,各扫门前。在那里东亚的高仿货,外国的英文性药,站在路边招魂似的冲我们招手的克罗地亚女人,还有捧着玻璃手镯骗我们是石英水晶的印度纱丽裙,一切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发生着,只有这些人手里接到了票子,其他人才会嫉妒或者赞赏的投上眼光。 甚至阿兽还递给我纯粹的拍花,闻了一下我便觉得嗓子冰凉,胸口像被老白干烫过一样难以呼吸。 “闻多了能死人,从医院弄出来的。在这边少拿别人的东西,路上有人送你东西也别接。”阿兽解释说:“被人拍了,除了不抢命,剩下什么都抢。这种逼玩意别的地方不好弄,全是咱中国人带过来的。” 我咂舌,心有余悸的蹲在墙边。二郎不信这些,捧着阿兽拿来的用麻药泡透了的报纸研究很久,那次我们拦都拦不住他,跟在后面看着他一个人在大道上不停的跑。从那以后,我寸步不离的站在李桐身边,很可笑的想法,我竟然认为只要我一时不在,李桐就会被人骗倒糟蹋掉。这个想法我不敢对别人说,并不是因为它的龌龊,而是因为我难以启齿,我分不清这是责任还是感情。 到了下午,阿兽把我们领到集市头上一家小酒吧里,转身独自走了出去。我们知道在这里自己算不上什么,便老老实实的坐着看风景。 阿兽那伙人办事很溜达,一个哥们停下车,从后备箱抻出撅棍便砸掉了前车灯和倒视镜,其他人则挨家商铺通知。很快,集市上的哄闹声静了很多,李桐有些不安,局促的挪椅子到我的身边,而随着声音一点点消失,我的心也开始剧烈的跳了起来。 老歪来之前,阿兽已经走回了酒吧,“出什么事都别出去。”阿兽仍是傻憨憨的笑,“妈的,这帮警察就会逮没干系的人进去整。” 我们连连点头,阿兽边笑边走到柜台让老板封门。很快,没等老板找出挂锁,老歪已经带着几个人来到了集市口。老歪刚下车,阿兽带来的那群人就已经冲上去动手。场面没什么可说,我们的事本就从没有新鲜过。 “就带这几个逼人也敢来订点?”修鬼特有派头的站在玻璃窗前指点。 “谭哥就告诉他过来处理一下,没说订点。”阿兽解释。 “上去就开干?”修鬼笑了。 “问什么问,打老实在问。”阿兽拍着脑门说:“你跟这种人讲道理,这次讲明白了下次他还犯,就一次把他打老实,比什么都好用。这种地方的人都是干两年就走,没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讲道理。” “总共才他妈讹了多少钱,够扔给医院的?”二郎不屑说。 阿兽突然沉下脸,不满的看了二郎一眼,但很快又装出没有听进去的模样。 老歪带来的人跑的很快,其中两个让我吃惊的直接站到了路边动也不动,阿兽的哥们很讲究,没理会这两个知趣的人,盯着老歪玩命殴打。手里的玩意很杂,全是钝物,砸起来不用担心出大事,或者他们本就想这么过瘾,过瘾给所有人看。 酒吧的玻璃门已经被锁上,我看到里面一个俄罗斯的漂亮姑娘不知为何正在殴打另一个的女人,按在窗旁的玻璃桌子上抽着嘴巴。不过已经赶来站在现场的警察和两个女人的闹剧没有吸引我和酒吧里其他人的心思,街道上的场面已经乱的没有了秩序。警察大声呼喝,阿兽的朋友却更加来劲,似乎他们等着就是这一刻。 远远,我听到了枪响。不知道是在炫耀还是在吼叫,那声枪响简单而干脆的制止了一切。所有人这才起身不再扭扯,窗外的吕东抽出一根烟,没等点上就被警察一巴掌抽掉,我们都撇嘴笑了,被阿兽早早领回来安排在酒吧最里面的谭侪的弟弟却突然哭了。 没人安慰他,哭也是笑的一种。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像我这一种男人豆豆小说阅” 第324章 蜘蛛 老歪那事的结果很有意思,谭侪解释说老歪先砸了他的车,所以起的过程。警察简单调查了一下,双方都交了罚款,一起给轰出了警局。 但出了警局,阿兽把我们送回宾馆后立即又四处联系人到周围医院抓老歪,听他的语气似乎不把老歪连夜赶出这块地皮,他便不会罢手。 这个我很不理解,在我们那,所有的事最后大多都是钱。而阿兽赶尽杀绝的模样,连我也替老歪感到不值当。 第二天阿兽来的时候神情很困倦,解释昨天整晚带人守在谭侪家附近,而且最近几天都会这样,一直到老歪离开――老歪精明的根本没去医院。 “多大个事?”二郎不屑的说:“老歪那德行还敢把谭哥怎么着?” “怎么不能?”阿兽反问说。 看我们都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阿兽叹息的解释了一番。 阿兽说,其实在俄罗斯,他们不怕这些洋毛,反而是怕中国人。如果一个外国人被判了十年二十年,那么这个外国人一定会觉得自己的生命被活活浪费了,可中国人并不在乎这一点时间,尽管每个人活着只有这点时间。 “在这边弄出人命也就是十几年的事,有时候几年就够了。”阿兽挤着眼角,“真犯了浑,弄死人他都不跑。这些普通做买卖的倒无所谓,就怕那些以前在中国出过事跑这的,俄罗斯那点刑,他们根本不在乎。” “我操。”我和二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那他妈的心一横,在这还用怕谁?” “人家要是想弄你,也肯定不能让你轻飘飘的光躺几天。”阿兽说:“去年谭哥关了一个小子,也是中国过来做买卖的,关了好几天,只要警察没查到,人就不能放。那小子差点没昏死,出门之后直接回去了。” 说到这,阿兽突然补充:“再怎么狠,你也是个中国人。” 修鬼撇撇嘴:“闹来闹去都是咱中国人。” “对。”阿兽毫不尴尬的说:“在这边做生意受欺负的,基本没有俄罗斯人干的,都是咱中国人自己干的。俄罗斯人跟你要钱,你不给随便,但是到以后你出了事,你再捧着多少钱想求他们,都没有用了。” “操,咱他妈的没这纲,小打小闹就为了钱。”修鬼理解说。 所谓的价值观不同还是所谓的民族根性不同,我想不懂这些。阿兽继续说俄罗斯的帮派办事,宁可连续杀掉几层布置事的同伙,也绝不会做出中国人一样随便找个小弟顶罪的事。因为他们看重的是自己的自由,任何人和事都约束不了,尽管我们每个人都追求着这个字眼,可不得不坦白,我们根本不明白自由的定义。 “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看了,谁还把你当人看?”阿兽撇嘴说:“我才来两年,多的事我不知道,凡是出了案子抢几万卢布的,那肯定是中国人,凡是出了大案子,杀人抢了几百万几千万的,那也肯定是中国人。” “俄罗斯人都喝白开水的?”二郎嘲笑说。 “这边的人也不跟咱抢小生意,而且咱开的任何稍有点样的生意,他们都得插一脚。”阿兽摇头说。 “那他们都干什么?”我接口问。 “卖车,卖毒,卖淫,卖军火,竞选。”阿兽嘿嘿笑着:“他们有道道,一年光是从军队偷出来的枪就是大票。” 阿兽那台让我眼红不已的奔驰就是偷来的,谭侪买它的时候只花了九千左右的人民币。在阿兽那里,一把军用的ak也只是一万左右,想起在和平区花千八百搞到的五连发,让我觉得自己曾经的骄傲简直是儿童玩笑,只不过这种东西轮不到阿兽甚至谭侪这种角色来用。 阿兽所在镇上的一半以上的工厂与生意都与黑帮有关系,黑帮在那里不仅仅是解决和制造麻烦的工具,更是一种秩序,细致到很少有谁可以一辈子不从他们那里得到好处――前提是对他们的尊重和孝敬。 被太多人认为不过是电视里剧情的保护费在阿兽那里却是公车售票一般平常,就连谭侪自己的那三个生意每月都得交一定数量的票子给俄罗斯黑帮。谭侪有枪有人有胆子,但与本地的黑帮比起来,他缺少了一种最大的本钱――保护伞,而且俄罗斯黑帮的保护伞撑起来的人就是他们自己,无论法政经济,存在的部门里都有这些人的影子。 当然,保护费的名字改的很斯文,或者叫顾问费,或者叫投资分红。 谭侪的木材加工厂每年的买卖流量很大,也是很多内地人过去时的落脚点,帮着这些人办理入住,替他们介绍或者安排生意,都是谭侪赚钱的大头。同样,这些事仅仅谭侪办不到,所以他安心的交给当地黑帮钱,也可以安心的在中国人面前当自己的老板。 当天在洗浴吕东没有还手,不仅仅是因为两个男人俄罗斯的血液,更是不愿意招惹到他们可能的后台。当地的黑帮控制了太多外国的企业,却对中国的商贩头疼,那仇视的情绪从来没有减少。不过说到这,阿兽嘎然而止,没有继续深提下去。 **很讲究的又多留了几天,虽然帮不上忙,但总不能在朋友出事时一走了之。事情结果的也快,阿兽没几天就笑嘻嘻的告诉我们老歪已经滚回中国了,留下了一只眼珠子。 要说明的是,阿兽那些人并没残忍到挖掉别人的眼珠。在镇外出租屋堵到老歪时,老歪正和人在喝酒。阿兽带去的一个哥们掐着老歪一直灌酒,那酒很烈的俄罗斯土酒不比烧刀子差在哪里,最后老歪呛的一直在呕血,反复几次,老歪的一只眼睛大概充血过了头,掉了下来。 阿兽说当时他也吓的浑身冒冷汗,吕东把眼珠子踢飞了,老歪根本没心思替自己找个颜面,跪在地上求着让自己回去。 “没事,以后按个狗眼睛照样做人。”我尽量装作平静的说,心里却突然觉得冷进了骨子里。 当天谭侪在一家餐厅包场,除了**和我们几个之外,谭侪只带了三四个人。那顿饭的主角是几个外国人,看不出他们的国籍,但统一操着俄语。 那天晚上的酒据说值不少银子,阿兽懂行,一口口品着滋味儿,而我则喝惯了啤酒,没几口就让脑子开始发沉。 不得不承认那几个外国男人的酒量,其中一个人鄙夷的告诉我,啤酒就是蘸面包的苏打水,“我操他妈的,喝半箱雪碧他也吐。”这是二郎的唠叨,我则干脆的被伏尔加征服。 那天晚上的谭侪一直讨好的陪吃陪喝,旁边有唱歌演奏的,还有几个并不漂亮但很火辣的女人扭着身子**,大衣里面是隐约性感的内衣。但谭侪和外国男人一直没冲她们说话,她们也就不安分又老实的站在原地。 鸡头解释说俄罗斯夜总会里这种女人很多,不会像和平区一样由鸡头们给安排小姐,而是客人自己“选美”。 外国男人在餐厅里玩了很久,最后整了大约半小时的蓝古才搂着自己的女人回家。**没有问什么,我们自然也抽了几口后便老实的躺在椅子上无所事事。 送外国人走之后阿兽才对我们说,这些人便是当地的一伙黑社会。谭侪找他们出来是想他们替自己彻底解决后事――基本上每次谭侪自己出了事或者替别人摆平麻烦后,都会不厌其烦的找这些人再次出头。 这些人也不是我们想象中外国大片般身藏手枪的枪手,他们不过是出面找谭侪的对头聊天,反复的磨嘴皮子,至于替谭侪动手,他们倒没做过。 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些人比起我们更有“职业道德”,绝不会收了更多的好处转过头翻脸。 我多少觉得这些人的思想很无聊,既然是很多人嘴里的流氓,为什么又要把自己打扮成彬彬有礼的斯文人?可我不敢说,因为无论多么自以为是的人,都会希望自己有一堵可以依靠的墙,不管这堵墙有多肮脏或腐朽。谭侪既然找到了他的希望,我便应该恭喜他。 只不过,他的希望实在脆弱了太多。 当我们收拾好东西,正式把梁哥介绍给谭侪后,谭侪大方的给我们打包了回去的机票,甚至细心的把倒车的火车票也提前弄到了手。谭侪给我们办了送别,毕竟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他和他老婆给我们每人都准备了礼物,他的小女儿也同样。我很喜欢那个小姑娘,把她送给我的塑料花学着吕东的模样绑在了自己的袖口。 看她笑起来的开心劲,我不自觉的担心,如果有一天她的父母也像老歪一样被人生生赶出了俄罗斯并留下了身体的一部分,那么她是否还会像花朵一样对着每一个人扬脸? 阿兽赶来的很晚,他弄了几台车送我们去火车站,还兴奋的说以后回国有机会会去我们老家那里转转。鸡头嘲笑他在俄罗斯有车有派,为什么还要回去被家里人拖累着,阿兽唉声叹气了好一会,还是无奈的说:“再怎么折腾我,那也是我的家。” 我觉得他还是一个好人,或者,他是他那种生活里的好人。如同每天接送自己孩子的谭侪,如同与邻里关系亲密的谭侪的老婆,他们都是好人。我也突然明白,他们从来没有错,只是他们选择错了生活,我和他们以及所有人都一样,在自己生活里不会犯错,错只错在自己想要的生活,想象永远带不来幸福。 谭侪在前车亲自送**和连巡,路上他经常停下来冲别人打招呼,也有很多车急忙冲过来,只为了礼貌的像谭侪问好。这些急于把每一根身边的绳子扭在一起的人,有时候让我觉得可笑,可当时却让我觉得可怜,因为他们不清楚什么时候其中一根不服从的绳子会勒住自己的脖子。 “都是老乡,出门得互相照顾。”阿兽很有耐心烦的随着前车停停走走。 在路过一家超市的时候,谭侪让司机停下车,让我们进去买一些东西路上垫肚子。李桐没有动身,无精打采的缩在车里,阿兽很大方的把我们也都留下,自己钻进超市消费。 就在那几分钟里,我突然看到了让我难忘的事,也许是永远――先是街道上传出了吼叫和尖嚎声,很快,一群外国男人个个抄着家伙冲进我的视线,远远的四处追着行人,并且把能追到每个黄种人都打倒在地。 大概有二三十个人,光头占了一大半,因为离的很远,我没有看到事情的起因。不过这不重要,因为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让这么多人拎着家伙漫无目的的随意并且狠毒的殴打街上的行人。 我不明白到底因为什么上演这种场面,刚想开口问,车上的司机已经急忙喊我们钻进车里千万别抬头。可是,那些稀稀拉拉却尖锐的哭喊声一直催促着我的眼睛不要离开。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街道上发生过和发生着的一切,一霎那,原本融洽的街道立即分出了白黄两色,司机边骂边解释说这伙人专门打中国人,让我赶快把头藏起来。可是,不仅仅是我,身边的修鬼同样张大嘴在观望着,而李桐吓的已经钻进了我的胳膊内。 一群发了疯般的男人在街上飞奔着,那些表情凶悍甚至恶毒的光头和那些神情无措甚至无辜的中国人。场面根本谈不上是在群殴械斗,而是完全完整的殴打泄愤。那些光头们围堵住任何中国人便卯足了力气发泄。与我们不同,他们手里的玩意没有致命的刀子或其他,也不会拼了命打向对方的要害,不过这并不是值得庆幸的地方――一个学生模样的中国人被其他几个人围在当街殴打,无论他怎么哭嚎,那些光头们都没有停下手的意思,打倒了便揪着衣服拎起来继续。 我想不起当时的心情,二三十个人打架的场面虽然不常见,但也不会让我觉得新鲜,可是看到至少有几倍于二三十人的行人被殴打,我脑子竟完全懵住了。说来可笑或者可惜,那些中国和中国模样的行人不如我这种人经验多,事情突发后,更多人选择躲到路边甚至藏到电话亭里。不过,躲避不能给人带来什么。暴徒们仿佛捡石头般把他们一个个拎起,抛掉。 不要以为刀枪是多么可怕的东西,比起人的拳头,它们反而可爱的多。看着那些连护着身子的力气都被打散的人,我不知道自己想起来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从记忆里挖出了什么。 我想跳下车逃开,腿偏偏没有勇气,我想开车躲开,手偏偏够不到方向盘。但我确定,我没有任何哪怕一丝替车外那些中国人打抱不平的念头,在那一刻,我只剩下了害怕――作为人的害怕。我叹气,原来所有人都会像我一样,有时也只有纯粹的懦弱。或者,我也曾是这些暴徒们中的一个,只不过这次经历懦弱的换成了我自己。 车里的人加上谭侪的人,至少可以凑出十几号,但谭侪根本无动于衷,站在超市的玻璃大门后,脸也几乎完全隐在了门框内。车上的司机庆幸说:“还好咱停在俄罗斯人开的超市,要是靠在中国饭馆前,肯定有人过来砸车。” 我没有怀疑他的话,凡是我能看到的有中国字招牌的店,玻璃没有完好无损的。 那伙人“玩”的很疯很快,从远处的街角跑来,又消失在另一处街角,仿佛他们就是洗刷马路的水枪。 最让我吃惊的是,那些惊愕在原地的外国男女时不时会随着那些暴徒们呼喊,而且没有一人敢,也没有一个人会向中国人伸出手。 当我们心有余悸的看着谭侪从超级里出来时,他的脸色也极不自然,一些认识他的商店老板凑过来刚想言语,谭侪摆摆手钻进车便把我们送去了另一家俄罗斯人开的宾馆。 原本我以为那天的事会闹的很大,但不安的在宾馆里靠了一夜,居然发现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没有新闻!没有警察!更没有人在我们路过时抱怨! 阿兽告诉我们又得延迟两天,昨天的事走走形式,上面得调查和找出负责人。说到这,阿兽笑的很狼狈。他说这种事偶尔会发生,但都是同一伙人干的。光头是俄罗斯崇拜“光头党”的人,其他人也都是有组织的团伙。他们对中国人没有好感,经常无辜挑衅和殴打。有时新闻里出现俄罗斯人在中国比赛失利或者中国某些廉价产品抢占市场后,失业习惯的这些人便会打砸发泄。每次遇见这种事,阿兽他们根本不去记在心里,而且,即使被殴打的是自己,也没有可能报回自己的仇。 “你再怎么狠,你也是个中国人。”我想起了阿兽以前的原话,我打量了阿兽很久很久,终于把他和自己画上了等号。 担心李桐出事,第二天上午**便把我们都送出了小镇,在附近农村的民房里给我们安了家。 除了一盏日光灯,我们在屋子里什么都看不到。那家的主人很热情,告诉我们周围山坡上的雪景很漂亮,很多过来旅游的人都会到那里拍照。 我正蜷在木床边发呆,一只蜘蛛在我脚边跑,我顺手抄起烟盒丢了过去。烟盒落在蜘蛛旁边,曾经张牙舞爪的蜘蛛立即如同我一样蜷起了身子,几只脚严密的把自己包了起来。 感到无聊,我从房东那里要了很多火把,叫着同样牢骚的连巡开车带人一起去了山坡。 很漂亮,如果一个人知道周围除了雪以外不会有其他打扰自己,那么他会与我们一样赞赏,因为除此以外,找不到其他的东西可以发泄。 天空是灰色的,天空是白色的,大地是白色的,大地是灰色的。点起的火把一支支竖立在雪地上,我拉紧了领口的围巾,很快我又把它抛在了地上。轮胎渐起的雪打在平整干净的雪地上,却不会再次溶在一起,只留下难堪的斑驳痕迹。 黄色而又灰白的火把在这里不会是耀眼的,唯独映在我们脸上和身上的火光才是刺眼的,冰冷的雪和风是这里的一切,连嘴边的呵气都变的微不足道。 我努力睁眼看着周围,只看到谭侪小女儿挂在我袖口的塑料花。如此鲜艳的花,在浑身的黑色上,它破坏了所有的协调,又让我不会舍得摘掉。我突然渴望天空下起大雨,让我冻死在这里, 鸡头和李桐在不远处嬉闹,李桐手里拿着连巡借来的枪指着鸡头的脑壳,鸡头便一遍遍捂着双眼躺在雪地上,但是,他又一遍遍重新爬起来,不曾拍掉已经融在衣服和皮肤上的雪迹。我捧起了剩下的火把,顺着落下的太阳一支支远送,火焰在风里像被撕碎的纸,片面却不会断折。在那一刻,它们比太阳更让我温暖。我想,或许每个人都不会记得太阳,因为每个人的心中都见过这些火把。 我们在雪地里高喊,大笑,抛着熊熊而又脆弱的火把到远方,然后在近处捡起它重新点燃。 晚上回到民房时,我发现那只蜘蛛扔蜷在那里小心翼翼的防备着。我突然想放走它,但想起它一旦没有了惊吓让人发毛的模样,我扔是把它包在了纸巾里丢出了窗口。 隐约,我觉得自己很像它。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得爽了赏个钱嘞! 第325章 花朵 当一个人发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没有理由,而且自己也找不到理由反抗时,大概他一定会像我们一样安分的守在家里,再也不抱怨日子过的无聊空荡。(纯文字) 房东告诉我们,那伙暴徒在镇上连续闹了几回,打伤了很多很多很多人,当然,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中国人。谭侪一位朋友的车停在街上被人烧了,前车盖蹭蹭窜火,居然没有爆炸。不过事情也就仅此而已,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庭。 换成我,我也不会。不愤怒,不反抗,只逃避,就如同那些曾经躲避我的人一样。 繁华世界光鲜漂亮,尽管我们贪享不到其中一片,我们又何必彻底把它指证成黑白。 最重要的是,谁又会相信和完成我们的话,在我们发泄了自己的想法后,没有多少能改变。如果一个人真能学着成熟,大概成熟就是明白一些事发生过后的愤怒,把它残留在记忆里,不要忘掉,更不要表达。 同时,和平区的乱子也越来越大。一个总在那里玩的家伙被抄了家,平常根本不起眼,警察进门时却发现他家里的竟然连阳台都大摇大摆的铺着古子。数量很大,基本这辈子是没希望再出来透气了。 附近片警最近领了任务,市局下令每家分店要完成“六百”――每个派出所需要抓六百只无狗证的狗,当然,不能是野狗,否则狗证还有什么意义?用修鬼的哲学分析,狗证就是狗可以随地大小便的月票。他们没时间理会这种摆在上面自己拿不到功劳的苦活,加上案子很大,于是郭超接手了这事,每天在和平区和市里其他比较大的场子收集证据――如果是贪污或者重大团伙,这种事都是在收集够足够的证据后才批捕抓人,这位阳台晾古子的哥们早早就被盯上了,等着他的只有认罪一条路。 虽然我很少碰毒,但不能不承认,只要有点路子,出来玩的人多少都会玩玩这些。并不是他们离不开,而是他们不知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能证明自己是在玩,是在刺激。和平区里汪洋管的很严,但时间久了,我们都知道这些事情根本控制不了――没有人会把货带在身上,都是联系好之后现去提货。 当然,现在的马仔也越来越精明。提毒的时候大多只是一克两克,没人带多了给自己留条解释不清的证据。所以汪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也乐的从那些人手里偶尔捞点好处。 郭超进场后,和平区立即真正和平了。长胜看着场子里越来越少的人,能想的办法就是不停催促汪洋尽快回去。 连巡问了我好多次那个贩毒的名字我是否记得,不光是我,连他都震惊。尽管越来越多的人敢用物流甚至快递运输毒品,尽管越来越多的人开奔驰宝马摆弄冰古,可是在闹市区肆无忌惮的在家里存毒的却不多见。 可是,我从来就没听过那哥们的名字,就像太多干出丧尽天良的大案子的人曾就出现在我身边一样,我根本没留意,甚至曾瞧不起他们。 听到这个消息,起初我和修鬼他们都觉得很有意思,老家从来就没什么风光的事,而一旦出现了人物,就是靠这种新闻。但玩笑过后,我竟不自觉地有些后怕。如果我曾摆弄过他批的毒,如果我曾经介绍过客人玩他的货,我是不是得留在这片又是悲哀又是狂喜的土地上不能再回去? 我没有耐心和勇气真的在高墙里渡过我屈指可数的年轻,更不愿意在这种地方过着阿兽们言不由衷的生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我开始厌烦,甚至不想回和平区看人来人往的人头处理那些我身边的东西和不是东西的人。偏偏,有些事又不失时机的钻进我的耳朵和眼睛。 机票改期了,阿兽每天镇里镇外忙活,后来干脆把我们统统塞进他的车里到处转。我花了不少时间去认识他身边的人,因为我第一次觉得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一个叫三儿的哥们,每天靠着赌博为生。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运气好,再加上一点点理智,就如同三儿的日子一样――每天给自己定三百的量,手气不好的时候不贪玩,手气好的时候也不多玩,每个月几千块。(纯文字)阿兽把他介绍给我们的时候,三儿也挺自豪的说:“天天收稻子!” 每个人都知道他是赌精,但从来没有人拒绝他上台。因为每个人都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同伙,虽然希望只有三分之一。所以,从他手上输钱的人越来越多,靠着他赢钱的却从来没有。我觉得好笑,生活里像三儿的赌友的人数不胜数,过程一样,结局雷同。 一个叫大龙的小子却并不隆兴,总是蔫头耷脑的模样。阿兽说这小子长的不起眼,心思却比谁都多。十来岁的时候就在他的老家倒腾饲料,骗了一堆农民假装自己是某某公司的发货员,可以低价批发饲料。其实饲料钱都是免费的,只要农民能按合同交够数量的货。大龙靠这行当赚了不少,最后被逮到时耍了心眼,推给一家公司自己跑到了这里。 还有个眼镜,仪表堂堂,专门替对缝公司骗外贸钱,结果骗到了狠角色。半夜那人硬是找人开塔吊把头甩进了他新买的房子,从卧室阳台开了道人口天窗后,眼镜扔下满身的钱老婆也没管就跑到了这里。 有个阿怪,除了打架不知道别的,握着灯管砸人,把自己手扎破后一直觉得是对方干的,结果发狠把人打残了。 最有“背景”的是个外号娘们的大个子,年轻时找的老婆很骚,背着他在外面不清不楚。有次喝大了,娘们拎着匕首跟着一个误认为自己老婆的女人,堵住后一直吼她为什么背着自己偷男人。没有动手,更没有动刀,却被关了七年,判的是流氓。 七年,我有些不敢相信,偏偏它是真真正正的事实。 像这样的人凑在一起,我实在想不到他们能凑出什么样的好日子。唯一一个让我感到打心底佩服的是谭侪木材加工厂的经理。谈吐很大度,但他离过两次婚,第三次结婚的老婆现在也闹着过不下去了。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个好男人,办事讲究,为人仁义,但好男人原本就不是好情人,只有那些沉迷在电视剧里的女人才相信身边哄着自己的男人是所有人眼中的好男人――成全了一个世界,必然失去了另一个。 经理成全的不是自己的女人,而是他的工作和朋友。他从来不回家过夜,阿兽说,经理每次找女人都是两万。处女,大多是留学生。 这个价格并不高,在和平区那里,一个处女值不到一万。 “当初看上的就是钱,现在钱该交的都交到家里了,还指望人也留着?”阿兽这样毫不隐瞒的解释。我想他的说法不全对,但也绝对不全错。如果金钱成了感情里女人衡量好坏的尺寸,那么年轻的身体和新鲜的长相为什么不能成为男人更换爱情的冲动。 阿兽也问起我们在老家干些什么,他不相信我们每天的事情就是跟在汪洋和连巡身后充当李桐的保姆。我坦白我们在一家舞厅里混日子,这点我从来不对身边的人承认。阿兽说我们运气好,这点我倒不反对。长胜作为经理,他亲侄女带来的同学,他也只能安排成和平区的服务生。整天在我们头上比比划划的斯文人,我们懂的也许比他们多,但我们懂的东西能用上的却远不如他们的多。 甚至,没有。 除了不能说的秘密和可以随便说的小道消息外,我们剩下的只有抱怨。 见了很多人,见了很多事,阿兽租的房子里藏着的枪也给我们看过。不过在俄罗斯虽然搞枪方便,但藏枪却不是玩闹。阿兽说当初他接到枪的时候只感觉到浑身来劲,刺激。可这两年,他从来没带它出过门,楼下有警铃,他也立即能从床上跳下来到处藏枪。 与杨哥一个毛病,拿到枪没几天,阿兽便上网给自己的弟弟看视频,举着枪,特低沉。但去年回家的时候,阿兽尴尬的告诉我们,他撒谎骗弟弟自己那把枪是假的。隔了几千里,他也担心自己的弟弟有一天会说错话把自己卖进去。 尽管不踏实,但阿兽说自己不能把枪还回去。至于理由,他没有说,我心里明白。 就像每次鸡头玩毒,我虽然装出雷霆闪电一样的牛逼样替他安排,但每次我都站在包房房门口,生怕有人突然冲进来搜查。可我没勇气像阿兽一样承认自己同样担心,我怕别人嘲笑我,所以我和阿兽们只能选择嘲笑自己的虚伪。 与我们不同,谭侪那阵子忙的热火朝天,不然不会不顾及亲疏的挽留汪洋帮他处理。他告诉阿兽最近事一定多,不许阿兽和阿兽那伙人沾一丁点的酒。 与谭侪说的一样,事发后那几天,镇上的中国商人闹的很僵――仅仅在中国人之间。被砸被抢的都会怪那些提前跑掉的,在集市上没完没了的互相埋怨,被打被伤的则干脆怪在谭侪这种平日里靠办事收钱的人。 一些学生和工人的家长亲戚连夜跑来,能做的就是骂骂谭侪,其实谭侪不过是帮过他们办理一些关系和证明;一些商贩则有胆子翻脸要求谭侪赔偿损失――人一旦失去了很多,他往往不会吝啬剩下的那些。除了这几类人外,那些到这边混吃混喝的人倒没任何意见,谭侪早早给了他们补偿。甚至,不仅仅是谭侪,俄罗斯当地的黑社会也出人安慰甚至分了点东西意思意思,这个倒是让我觉得很新奇。 我们没有再登谭侪的门,所以我没法猜到谭侪处理这些事情时的表情,更没猜到他处理事情的方法――方法很干脆,有俄罗斯黑帮撑腰的笑脸拖延,没有的干脆直接恐吓和殴打。 出奇,阿兽说这些的时候,他脸上没有一点点出卖良心般的犹豫和尴尬,我和其他人也没有觉得里面有什么不对。 看过了那么多,我他妈的早就不觉得事情有对错之分。人没有知足的,只有认命的,事情也一样。 只是我没有想到,仅仅两年,就能让阿兽这样的人变的比我们更加冷漠。也许书上的话没错,社会是个大染缸,而且,往往干净纯白的布头染上颜色更加痛快。 我把这些事当作故事讲给无聊的李桐听,她总是笑,笑着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东西,只是没人愿意去仔细看。我总想弄清楚一个人死前会不会觉得自己会变成鬼继续活着,我也想弄清楚第一次出台的小姐们会不会觉得身体里多了点东西永远洗不掉,可我从来不肯去问。因为我是一种人,一种身边发生很多事,但不能从一开始就去弄清楚的人。否则,我会被踢出这种人,而且我不会找到另一种接纳自己。这是个麻烦的问题,我花了很多年才搞明白,也是个很清楚的问题,花了那么多时间却越来越让自己糊涂。 所以,当有人试着对我讲这些事的时候,我总是反复的想,想象我是他们中的一个。可渐渐,除了讥笑或者同情之外,我没有了其它的想法,也许我害怕想到了自己同样可笑的事。 大概汪洋也觉得烦躁了,把事情统统推给了梁哥。梁哥似乎给汪洋买了些什么,我看到汪洋身边多了个包,我没有问,也没有像鸡头一样糊弄李桐去打听。钱、金子、枪,这些都可能,因为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什么不可能,没有什么值得惊奇。 我们离开之前碰巧谭侪家里出了点事,汪洋去换了一沓钱送给了谭侪家里改名成某某某娃的中国女管家,然后带我们进去道别。 谭侪当时不在,他的老婆悠闲的看书看报,手里的手机一直在用,似乎在替自己老公安慰那些靠着他们的人,当然,也许是在欺骗。但她欺骗的光明正大,而且我们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我不明白汪洋为什么要送钱,偷着问了问连巡,没想到事情的原因竟很烦躁――谭侪老婆的一个拐了七八道弯的亲戚在上次骚乱中挨了揍。 我没心情打听这个亲戚的名字,因为她的故事让我没任何好感。 这个亲戚与谭侪老婆的关系很复杂,她男人的表姐是谭侪老婆的远房亲戚里比较谈得来的一个。很多年前,她的弟弟打死了她的老公。事出之后,她老爸替自己儿子顶了罪。她拿了老公留下的钱过日子无可厚非,但弟弟遭报应早早病死后,她又给老爹平反,最后解了罪,又从政府那里拿了平反的赔偿金。虽然中国的平反赔偿金没有多少,不过在以往靠着每月几百块工资买奶粉的年代,那却是真真正正的肥水。 人活到这种份上,不管她多风光,身边的朋友亲戚都把她排斥在了圈子外。后来她拿钱做生意掉了老本,靠在家里认识了一个酒懵子――每天只认识酒瓶子的男人。说来奇怪,无论一个人有多少缺点,他总能找到一个看不到自己缺点的爱人。两个人凑在一起过日子,居然恩恩爱爱。 这男人虽然没本事,惹事的能耐却不小。除了酒还喜欢扎针,最可笑的是,他没胆子自己出去混针管钱,骂着逼着女人去搞货。 这种穷粉大多是哪的货便宜便去哪住,两人搬过几次家,不知道欠了多少钱。人为了毒着了魔,从来不会理会自己曾经得罪过谁,只记得自己认识过谁。终于想起在俄罗斯还有点发家的亲戚,于是两人跟到了这里。 谭侪的老婆自然不能理会他们,所以这对粉友过的并不舒坦。男人出事后,谭侪的老婆一反常态主动打电话询问,还到处找人去查两个人的住处,准备把他们接到自己的家里。女人却担心谭侪老婆不收留,打车把男人扔在谭侪家门口后就跑开了――这些事是连巡花了好大力气才打听清楚的。 听到这时我已经料想到后果,谭侪的老婆或者爱答不理的打发垃圾,或者落井下石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好好演戏。只是,谭侪的老婆有模有样吩咐佣人给楼上的病人准备病号饭的时候,我竟真的以为自己那种想法有些龌龊。 出于礼节,我拉着修鬼偷着出门破费买了慰问品。在他家逗留的时候原本没人愿意去看看那个酒懵子被打成什么样,可李桐坚决要求我们把礼物亲自送到他手里,我们照做,于是我们难过。 酒懵子收拾的倒很利索,看长相不像有接近五十的年纪,虽然脸上没多显眼的伤口,但身上的伤我们已经看不下去,不是因为它们有多么夸张,而是它们被他的生活糟蹋的多么彻底――酒懵子没有穿上衣,肩膀头和脖颈上涂满了结成疤的血和土和烟灰。 整个屋子里家俱精致全面,可对酒懵子来说,床头柜可能就是他的全部。那上面放着一张不知是信用卡还是其它用处的磁卡,一把带着血的图钉,一瓶水,和淡的几乎看不到的零散的粉。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应该不会是k粉那种没效果的玩意,否则那些图钉不会个个张扬着血迹。 看到我们进门,酒懵子立即堆出笑向谭侪的老婆拼命点头,嘴里什么也没说。 看到这我立即把准备进门的李桐挡在了门外。 谭侪的老婆解释说,出事那天女人没胆子上街买药,或者根本没钱买,用烟灰给男人满满的消了毒。 我用眼角打量着谭侪的老婆,其它哥们都偷偷挤着眼睛,没人说什么,没人问什么,所谓的好心就是腾出地方看着别人死去活来,偏偏这个人又感动的死心塌地。 “死也忘不了吸毒,干脆吸死吧。”谭侪老婆重复了几次这句话。 毫无疑问,这些毒都是谭侪老婆提供的,而且我相信,她拿毒不是为了解决男人的毒瘾,我更相信,当看到毒,男人心里剩下的就是无休无止的感激,一直到死。 至于身上的伤,那是谭侪老婆的观赏品,也是男人的表演,虽然这种表演也许会要了自己的命。 我想发火,但我更想立刻离开这块让我越来越茫然困惑的地方,在这里我什么都看不到,鲜艳的都是苍白的,痛苦的都是欢乐的。 汪洋有些看不下去,简单谢绝了谭侪老婆替我们安排车送行,领着我们大步走出了房间。在门口,李桐挽着汪洋问东问西。汪洋只说了句“没事,小伤。”,李桐便安慰的嚷着立即回家看看弟弟。汪洋笑着听李桐的笑,李桐则是笑着看汪洋的笑,像极了花。 我突然想起小腰送给我的摆在阳台的花,我一直没专心打理过它,也许它一直抱怨我,可是,我就在这时想它,想它是否开了花。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查找本书最新更新!(下载本书请进入或者搜索“书名+”)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像我这一种男人”查找本书最新更新! 第326章 幻觉 梁哥和他的翻译一直把我们送上火车,对于这种“半社不社”的人,我和修鬼他们都没有什么好感。(纯文字) “半社不社”是和平区里一个哥们整出的词。他认识了个姑娘,第一次姑娘主动找他便是让他去ktv结账。在ktv里,女孩和她的朋友要么毒要么社会关系的胡吹一通,这哥们还真以为自己找到了个社会人。其实,女孩只是一个学生,平常生活也本分的很。 半社会不社会,这哥们别扭了很久,终于一脚把女孩踢开了。 确实,人要么好的纯粹,要么坏的透明,何必苦苦费心夹在中间。 回老家的一路上,我总觉得应该记得些什么,可我想不出哪些可以回到和平区与朋友吹嘘。 一路上我拿着电话,可一直到出了机场,我才敢开机看看它,也同样是在看自己。“移动二奶(移动小秘书服务)”发短信告诉我我的母亲给我打了很多次电话,除此之外熟悉的号码一个也没有。 这件事让我很扫兴,撒谎告诉老妈我去南方玩了一圈后,裹着厚厚的大衣我一头钻回了家。 躺在家里我想了很久,既不为阿兽那些人感到滋润,也不为他们感到饥渴。我只是在想,想阿兽每天过的是否很有趣,喝喝酒,打打人,耍耍派头,找不用防备的朋友哭哭家常。可酒有时不能喝,架也经常只能忍着别人打,派头不过是偷来的脏货,家里一直认为他是或财神,不用出力出血出心思就能捞到钱的财神。 我看到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水槽上的碗虽然整齐的摆在一起,周围的抹布却东躲西藏露着尾巴――小腰总是这样。可我不得不承认,至少她比我干净,无论在哪一点上。 汪洋给我们放了几天假,其实就算出工,我们能做的也只是看着和平区里冷清的情景。每天无事可做的我都会拉着修鬼泡在网吧。 有一天,晚上大概临近十二点,我和修鬼刚从网吧走出来,老k突然给我打了电话。电话里没说什么,告诉我出了点事,让我赶到一个交通岗周围碰他。说真的,我并不想去,再大的事情人也能熬,可我不得不立即接口问他要不要再叫一些人。老k没说让与不让,只告诉我立即过去就收了线。 我看了看修鬼,修鬼扭头掐掉了烟,“咱俩去得了,大晚上叫人不好意思。” 我不由笑了,人大了,感到不好意思的事情也慢慢多了,于是,朋友交情道义责任也都慢慢轻了。 赶去老k交代的那个交通岗的路上,我出奇的什么都没有想,还与出租司机东扯西扯的聊了很久。 下车时我看到不少人都聚在那里,十几号,老k意外的没有站在人群中,自己在外面不停按着电话。 我和修鬼跑过去询问,眼睛也扫了其他人一遍,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 “出点事,油的事。”老k直言不讳的说:“帮我整油那小子进去了。” 我顿时心里开始发麻,厌烦的表情也直接印在了眉头,“那你晚上还出来扯什么**蛋?” 三十万,很碰巧,与新疆那个案子等价,只不过查起来却要费劲的多。夏德良的朋友从石油公司偷了三十万的油,被查的很快。 “你卖了多少?” “二十桶?” “赚了有五千?” 老k不满的瞪着我,半晌又撇嘴笑着骂:“操。” 除了这个字,他什么都没有继续说。 “就说你不知道油是偷的。”我皱眉说:“总共你才卖了多少?要是非要咬你,你也挨个咬,谁买了你的油你就咬谁。二十个人里面还找不出一个能挡你的?” “那不把你坑了?”老k期待的问。 “操,你想坑别人,别人乐意吗?这时候你还指望夏德良能让你坑?”修鬼啐痰骂:“没事。” 说到这,修鬼不自然我看向我,我只能点头。 老k这才安心的吐口长气,“操他妈的,有点赚钱的道就被掐死。晓峰,上次你提那事我这两天就给你整干净。” 我登时紧张的看了看修鬼,摇头说:“那事算了,你别管了。” 看到老k皱起眉头,我乱糟糟的脑子里一时冒出了好多东西,建国、小辛、面包车、孩子、经济房、吕东的笑,谭侪的笑,和那群行人的哭嚎,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事情统统拥挤进我的生活,我只知道我不愿意看到这么多,我想要的并不多,吃饭、睡觉、几个可以随时找在一起玩闹的朋友和一个让我总惦记着的女孩,为了这些我可以出力,什么活都可以,只要我痛快的出力后,我便可以痛快的享乐,真正的快乐。<请到> “我不管了。”我心里耍赖,嘴上不自觉的说,“爱找谁干找谁干去。” 老k没有继续问,点点头把我们拉到人群中。 我没记得他介绍给我那些人,无非是一起倒腾油,出事后又互相担心有人出卖自己,而且巴不得出卖几个人替自己挡罪的所谓的朋友。 很扫兴。 夏德良那位主谋的朋友确实发了狠,在里面咬出六个人,各个都比他身价百倍。不过他与老k不同,不论自己咬出多少,他的窝窝头是必须得吃的。不知道为了什么,我从修鬼那里得知事情的结果后,一直懒得没有给老k打电话,老k也没给我个安心的信儿。 似乎,我们的关系已经厚的不用在乎对方,或者已经淡的没这种必要。 斧头跟他不同,斧头根本没理会事情的结尾。也去过派出所交代情况,也曾在我们面前抱怨每件事都不顺,但斧头的口气一直很硬实。 “我算得了什么,抓我有什么用?” 可他不知道,为了不让他们连累进去,我和修鬼天天跟在汪洋身后,想提又不好意思提的尴尬模样。 忙叨了几天,老k的事业完蛋了,人却完好的还在街面上溜达,这很不错。闷的发慌,我想起以前的茬子,把包括和尚在内的几个人又都喊到了一起。 和尚还是那副钻到骨子里的傻劲,我突然想,如果没了我们,他会不会彻底成了一个二流子,如果没了我们,他又会不会根本没机会成为了一个傻子。 “以前有个哥们倒腾电话。”我直言,“现在街上的小偷也多,从他们手里弄部新电话二三百块钱。我琢磨着倒倒手,把电话弄来送汪洋朋友那卖,少说一部赚个五七八百的。” “准成吗?”修鬼摇头说:“少来少去行,能有那么多?再说了,这事捅出去,不好收拾。” “操,他妈的二手电话一半都是偷的。”我不屑的说,“我又没自己去偷,我碰巧买的,我就不信这点事能有什么。电子市场里汪洋挺硬,咱现在不靠他,还等什么时候靠他?” “你这话有道理。”修鬼深沉说。 东子就是一直点头,鸡头则已经兴致勃勃的算起能有多少水头。 这种事在稍微大点的城市里很常见,手机贩子大多磨蹭在公车站点,先打量好人后再搭茬,一部n73八成新,五百足够拿下。鸡头拿的第一部,甚至只花了三百。当然,本地小偷卖的价格要高的很,而且经常自己翻新,连偷带骗。 修鬼先跟二郎探道,在公车上坐了几个来回,才碰到一个热情的家伙主动推销,说自己着急用钱,手里的电话他们有没有兴趣。 基本上开场白都是这样,修鬼看了看,给了二百。那人没讲价,拿了钱下站就下了车。 回头修鬼把电话给了我,我则送去电子市场,看在汪洋的份上,市场里的人痛快的收了货,卖出去以后他留一百柜台钱,其他都给我。 大概倒了七八部电话,赚了不到三千后,哥们们抱怨整天浪费时间去找手机贩子太累,虽然时间不过就是用来浪费的,可我也认为这钱确实拿的辛苦,更重要的是,我们没脸把事情说给任何朋友听。 我开始犹豫要不要找找朋友直接找出贼头,可我没这个胆子,我明白自己在销赃,但我逼着自己不明白销赃是犯法的。尽管如此,我仍理智的要求自己不要去挑衅警察,虽然这种矛盾很可笑,可谁又不和我一样,每天这样可笑的活着? 幸好,或者是不幸,在我犹豫中,我那档子事早早的出了麻烦,而且不小。 东子收电话的时候着了道。不是被骗,而是被讹。 东子和和尚搭上一个小偷后,小偷把他领到街巷里看货。东子拿着电话正在研究,巷子口已经堵来几个小偷的同伙。 小偷直言不讳的笑,说东子偷了他的电话被他抓了正形,威胁东子要么赔钱,要么去派出所解决。 当然,不必相信可以真的到派出所里理论,如果不肯破费,大多在路上就已经被修理掉了。东子混了那么久,这点道理自然明白,首先动了手。 幸亏东子的手黑而且脾气硬,大概是看出东子也不是省油的灯,那伙小偷虽然围起来踹了东子一顿,但始终没敢下死手。 去医院看东子的时候,他耳朵边上的头发已经被剃掉了,那里缝了几针,针针缝在了我的心口。 和尚没事,谁也不愿意去打一个傻子,除非他只剩下傻子可打。 我太高看了自己,立即打电话报警,在所有人的劝阻下。 警察处理的不快,告诉我等待加等待。当我等的不耐烦的时候,等来的却不是他们,而是汪洋的拳头。 就在和平区二楼,汪洋狠狠给了我一拳头,在我点头向他主动问候的时候。 “你他妈越活越腻歪?”汪洋劈头就骂:“这种逼事你去报警?查完了你陪着一起进去蹲着?” 我心里登时透明,这是一个圈,绕来绕去我只会把自己绕进去。 “我贱了。”我没有揉那些被打痛的脸皮,而是摇头笑。 长胜多嘴过来问经过,我说完之后,长胜不满说:“被打了还不能出口气?” “你自己找人抓去。”汪洋盯着我说:“你要是想出气,你就自己去抓。到了派出所那里,查来查去你捞不到什么,自己还得进去。再说了,抓到了能怎么?都是他妈外地窜过来的,打完了你得赔钱,他们可都是有钱宁愿进去吃牢饭的人。你能熬过他们?” “想好好过日子,就老老实实的。去外面走一趟你没看明白什么事?该死一样得死,脖颈子再硬,上面都有人骑着。”汪洋丢下这句话后,直接否掉了我的想法。 我没有愤怒,就是觉得有点无聊。 我想报复建国,可原来报复一个人需要得罪更多人,我想找便宜道赚钱,可原来每条道都有深浅,让我不得不随时准备跌倒。我边嘲笑阿兽那些过着没死没活的日子的人,边嘲笑自己同样找不到一个明天可以继续做的事情。 和平区整顿期间小腰让我替她的朋友找地方纹身,这是件有意思的事。几年晃过去,很多原先我认为拉风上道的事已经普遍的不能在普遍,随便找一家商场甚至市场都有人可以利索的纹上。 我说别拿那种东西往身上蹭,小腰的朋友没理会我。当我接电话办事不爱接茬的时候,他居然满脸不高兴的说:“怎么那么牛逼,怎么那么牛逼?” 我连回答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攥着电话我不愿再握起拳头。我感觉我被俄罗斯的大雪冻坏了脑壳和神经,总觉得挣扎计较根本没有意义。 每个人头上都有爬不过去的天空,想要活的好,就不要抬头去看。 那天晚上我被朋友叫去疯,把小腰丢给了她的朋友。当晚我吹了很多牛,鸡头添油加醋的描绘着俄罗斯的枪、的人、的事,却绝口不提那里的虚伪和无助冷漠。一如我们不会在酒精下提自己的日子一样。 酒散后我突然想起那个小子对我的重复评价,拉着他们陪我到小腰家门口。敲开门里面正支着麻将,我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冲过去掀了桌子。 小腰家里的朋友吓的乱叫,但没人敢说句能听懂的话,包括那个准备纹身的家伙。我转身出门时看见了小腰的父亲,我记得他对我说,“你再到我家,我弄死你。” 他与我父亲同岁,五十多的人,所以我记住了这句我经常说也经常听的话,因为我觉得我确实做错了点什么。 还好,没人在第二天提我做过的事,只不过小腰打电话告诉我,她父亲准备把她送上船,船员证加上培训费差不多两万块。 她没有坦白,我也没有多问。我只是笑,原来自己比两万块更加值钱,否则他不会舍得这么多只为了自己的女儿离开我。 “你他妈的上船找外国人操你?”我不屑的对着电话说,在我收了线之后。 “总得找点什么干。”我唠叨着对修鬼说。 “找个对象正了八经处处吧,我听说斧头要结婚了。”修鬼羡慕的说,“我现在逛街看见女人,第一个想法就是顺着丝袜往上摸,第二个想法就是介绍给你。” “我**。”鸡头忙不迭的接口,“你摸完了介绍给我们?” “没你的份,摸完了也不给你。”修鬼笑眯眯的说。 我找不出理由不笑,也找不出理由笑的更深刻。 汪洋大概为了补偿,给我们找了个小生意――他把一台君威接给我们,并且从一家返程车队那里要了面子,把我们安排进线。每天我们抽个人出去跑长途车,当天一个来回。由于没有税,除去过路费和油钱,一来回可以赚单程的钱,七八百左右。 当然,月底我们得给车队老板一部分,刨去空车和养路费之类,一个月可以剩八千往上――这里的账不是数字上的加减,一旦有人查人,这些都是车队老板去处理,所以他要拿的比我们做的要多的多,可能社会上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 作为回报,我们主动去把李桐家对面楼的一家住户的音响砸了,汪洋说那家人每天起早唱歌,老爷子觉得休息不好。 这些事老爷子不知道,汪洋也不知道。我扔给那家人一些钱,我没有数,但足够赔那些破烂的音箱和麦克。 总得对得起别人,在自己还能对得起的时候。汪洋说人得老实的活着,好吧,我们这样老实的去活。 不管怎么说,我们很快乐。一个人每月开五六趟车就可以拿这么多钱糟蹋,对于我们来说,这足够去知足。 我很愧疚和尚,因为没有人愿意把君威带来的票子分给他一份。那天我们在包房里胡闹,打了很多粉。 恍惚间我看到了很多。 黄色的百叶窗 我拉扯它却很快把它弄的一塌糊涂 透明的桌台 我在上面找点什么吃但没有 于是我痛快的砸它它识相的立即分崩离析 赭石色的烟丝 满足了我的胃口 超短裙 短袜上细致的腿 操她 她没有表情和声音 这让我快乐的难受 轰鸣的大雨 但世界仍是干净的 科罗娜 美沙酮 它们都是干净的 房子装修的像歌房 一切纯洁透明的突然都不见了 灯光下我看见有人在摇头 我蹲在地上玩命似的甩着一只胳膊 我的头发不停的掉着让我痛快至极 有人敲门没人去开 鸡头在玩胶毒在一旁嚎叫着 房间里就是我们的世界 我像蜘蛛一样趴在窗户上 我看到了一只狗 冲我们轻盈笑着的狗 我以为是它在敲门 我问它狗逼,你妈在哪 它仰头我看到了蓝色的天空 它很快落在我的脚下 胃里涌出了腥味 原来 天空就是倒过来的大海 我站在天空上那里却没有海鸥 该死的云彩在我脚旁缠绕我没办法找到走路的感觉 我抬腿踢开漂亮的它们和他们 可我他妈的使不上一点点力气 头上的大海离我越来越远 我颓丧的躺在云床上 没有百叶窗 女人 我的肋骨隐隐作痛 我感到胸口的呼吸越来越疼脑子抽筋似的不停膨胀 我以为自己要死掉 突然 我看到了沙漠 我费劲力气向它爬去 那里是多么的美丽 黄色的大海让我可以永远站在上面 于是 记忆里 死前我想去沙漠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查找本书最新更新!(下载本书请进入或者搜索“书名+”)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像我这一种男人”查找本书最新更新! 第327章 风景 出海的事似乎对小腰打击很大,每天在我耳便不停提着她父亲的意思。看小说就上小*说*1*3*1*4我觉得自己似乎又要失去点什么,可我更想不清这点什么曾经带给我多少,所以我没有说任何。 汪洋要求和平区里的人配合郭超的工作,我也主动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去。当然,我知道的事情从来都不具体,我听过某些话,看过某些事,但我不记得是哪张嘴和哪张脸。 这不重要,像那四个小年轻一样的人时时出现在我们身边。我一直以为社会变的让我们无所适从,可汪洋说,所有事都是人自己的事。有个案子十分普通,持刀伤人抢劫,行凶的是两个大学生,农村出来的,品学兼优,作案的理由倒符合了汪洋的话――在城市里,这两人觉得自己平生第一次需要矮人一头,当然,是指物质生活,所以他们行凶,所以他们一直到进了监狱才反悔。连续两起,上了电视,成了焦点,成了所有人的笑话,也成了我反胃和反省的苗头。 是不是跳不出自己所活的圈子,就必须打破它?我整天蹲在和平区门口看车来车往,想象着如果某台挂着五个八五个六的车用力撞上了我,是不是我得同样用力在上面和里面扎几刀子。 当然,道上十台靓号车里,至少有一半是假牌子。我给长胜的弟弟搞了副518,帕萨特挂上的,两万五的二手帕萨特,牌子一千二,我拿了三百。 可当它挂上了518,我便觉得它不再是两万五,很奇怪。 汪洋带我们去了一个高级商务会所,在接待员那里替我们挨个借了领带。二郎看了看他套的圆领衬衣,一个人留在了门外,我们则小心翼翼的在满是西装革履的会所里安静的喝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从法国搞来的自来水。 汪洋在那里谈笔生意,有人想走外贸货,残次货。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汪洋正经办事的模样,大大方方得体适度,可我突然觉得很别扭。在铺天盖地的情调里,我看到他和我们一样变的不再自然。 不过我得承认,如果不是托了李桐的福,我这辈子连这杯自来水可能都喝不到。李桐从俄罗斯回来后便嚷着我们以后掂量着自己的年纪,别干出格的事。 她大概还惦记着街头的混乱,我也记得,但我已经忘了。 所以汪洋带我们出来,有句老话,爱屋及乌。可乌鸦养在故宫里,一样是乌鸦。没多久我就开始觉得烦躁,会所里油头粉面的高级人比比皆是,而且把洋酒当二锅头喝的人更是比比皆是。连我这种角色都清楚,那是慢慢细品的精致玩意。所以我感到好笑,所以我提前走出了会所。 可我还是一直捆着领带走了出去,毕竟,我是在伟大的会所,那里有太多觉得他们生活才是品格的人物,我没勇气扯下他们的绳子。 小辛也帮和平区不少忙,但我总觉得他是在幸灾乐祸。他总催促我尽快把曾哥的事情办了,我没有告诉他,我早就不想搭理那些玩意。 小时候我觉得他们这些人很有派头,讲义气,有路子,现在,我觉得他和我这种人仍讲义气,有路子,但没了派头。 那一阵,小辛的女朋友开着宝马小红跑在路上晃悠,顶到出租的保险杠上。出租司机下车还没等吭声,小辛的女朋友甩出整一千,扭头走了。 不知道从哪张嘴开始,这事居然传的很广,市里的出租司机大半都听说过。有的羡慕肇事司机财气好,有的则骂他命大。 小辛知道后挺不开心,有次去和平区溜达的时候扯着我们坐上他的霸道去喝酒。 他酒量不如他的脾气,喝高了之后就是玩命的砸东西。不过有一点,小辛仍是个够排场的人,饭店老板在旁边,砸一只盘子,他的女朋友就递过去十块钱,很多很多。 我们都是配角,坐着看他撒欢。周虎生意那阵子不顺,外地几个比较大的连锁商场进驻老家,周虎和朋友刚掺股要搞商场,所以多少有点火气。自然,这种火气发不到别人身上。 小辛唠叨着这些,随后又转口告诉我们他刚给一个朋友安排了婚礼,摄像车是陆虎,够有面子。 看着他一会发愁一会发笑,我真担心他会疯了。 走出饭店时,小辛没等上车就扶着旁边的出租车吐了一摊。司机不满的下车嚷嚷,小辛转身从车里拎出手提包,抽出一百便在前车盖被呕脏的地方盖上一百,盖到大概七八张的时候,原本骂骂咧咧的司机看出事情不对头,闭上了嘴远远站到了一旁。 小辛伸手抹着那些红票,把那堆难看的玩意抹的更加难堪,随后把钱统统揉成一团扔到了司机身上。 从头至尾,小辛没有正眼看司机一眼。 司机没敢再说一句,我打了个哈欠,觉得这事有意思,觉得应该把它告诉每一个我的哥们,至于意思在哪,我不知道。 不仅仅是我,二郎和鸡头他们提起这件事先是夸小辛够牛逼,但随后就是骂他够装逼。我想,小辛一定猜不到,他的做法使我们羡慕,但更让我们发笑。 也可能,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毕竟他有了他的路子,我们还得过我们的日子。闹哄哄的事情罢手后,和平区打出了乱七八糟警民共建的牌坊重新开业,没想到,场子里的客人竟比以往更多。 既然一起共同建设了,大概麻烦也一起掩盖了。 汪洋心情不错,出门继续办他的事,而连巡则一边骂我棋牌社的事办的太邋遢,一边塞给我更邋遢的麻烦。 一位老板的麻烦。 那位老板原先是机关干部,有点脑子,停薪跑去南方下海赚了一笔,回来后居然又坐回了机关,而且高升。跟连巡有过交情,每年都会给他和汪洋以及一些人送些鱼虾肉蟹。 请我们吃饭的时候老板没有出面,他的儿子与我们年纪差不多,酒桌上谈笑风生,句句不离自己的父亲事情多么繁忙。 确实比我们忙,而且充实。工厂污染、酒店供电、人事架空,就连谁的孩子想进重点高中甚至幼儿园都能忙上一顿。 连巡偷着告诉我,老板因为境外赌博上了瘾,经常擅离职守,已经被降过职位,但家底在那摆着,谁也不敢轻易给他挪了老窝,小日子过的也还算风生水起。 但我曾经讲过,凡是赌场必然有放钱的人,而且这是黑场里很大的一笔收入。当然,高利贷并不像电视里演的一样低级暴力,他们的手段曲折动人,没有点道行的人根本玩不转转。 老板曾欠了笔钱,周转不开又不愿惹祸上身时,他通过朋友找了一位曾经在道上有点名气的家伙帮他调节。 事情暂时调节开了,但从此,老板的家里又多了个儿子,一个只花不还的儿子。 那个道上的哥们外号大李,原本哥三,其他俩死了,原因不明。打听也打听不出来,就如同阿兽说的一样,要么被人干死了,要么扎针扎死了。 大李靠上老板后,三天两头借钱,没有小数,几万,十几万,甚至干脆画名让老板给他投资买股。 老板自然忍不了太久,事发当天两个人争执,老板一把推开了大李的姘头。在楼梯上撞了一下,但大李立即报了警。 说到这,老板的儿子才坦白自己的老爸还在派出所里找关系。 “哥,敲他一顿还是怎么事?”听完,我放下筷子直接问。 但让我难堪的是,老板的儿子居然把我埋在了眼皮底下,“帮找找汪洋呗?让他办办。”小老板咬牙切齿的问向连巡。 我和身边带来的哥们都不自然得挂上了不满,但是人家根本不在乎。 “大李的现在在哪了?”连巡碍于面子给汪洋打电话时,我接口问。 “两人去医院了。”小老板皱眉说。 “哼。”二郎挠头说:“那咱还在这吃什么?走,先去公安医院把人堵住再说。等他们住上院了,你家这一晚上就得扔个万八千的。有钱干什么不好?” “哦。”小老板恍悟的连连点头。 痛快,我们直接开车到公安医院,到服务台那位漂亮的小姐打听一顿后才得知,大李和他的姘头只是简单的检查了一番,兜里居然没钱立即住院。 “妈的,妈的。”小老板一直叨咕这两个字,我则立即捞着他绕着医院四处堵人。 还算走运,在医院对面道上,我们碰见了小老板指出的大李――他只是侧侧头,甚至没敢用指头来告诉我们。 这时连巡已经打通了汪洋的电话,毕竟身份在那,连巡把电话丢给我,自己钻上车悠闲的看风景。 “你告诉他,有个姓汪的跟他撂下话,过几天有人替我去跟他打招呼。”汪洋连事情的经过都没问明白,直接对我说。 “哥,都在医院拍片了,钱是肯定得给点。”我为难说。 “你不用问他要多少钱,你就问清楚他叫什么就行了。”汪洋的原话,简单干脆。 我自然把话转达给了小老板。 与我想的一样,小老板思前想后来了一句:“咱把事今天晚上处理完了就行,不用动手,不用动手。” “谁他妈乐意替你动手似的。”东子在身后很大声的嘀咕。 走到道对面叫住人之后,我竟一时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开场。这种事第一次办,修鬼他们也没找到好话头聊。 大李年纪不轻,四十来岁,不过我没想到他靠着老板居然靠出了一身土腥,看他的穿戴显然不是有点票子的主。但这也不稀奇,十万二十万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个可以安心花销的数目,但对玩惯了玩疯了的人来说,一次赌,一次群吸,养个女人,统统可以很快糟蹋干净。 大李当时酒还没醒,有位哥们混的油,走过去笑嘻嘻的搭茬,态度似乎两个人是多年的老友。 不过大李不怎么上道,当搭茬的哥们把我叫过去时,他居然对我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控制不了火气,登时来了句:“我不管你是谁,就一句话,你叫什么告诉我就行了,其他事我不管。” “我操,你什么意思?”大李个子比我高,整个人挺起来似乎要压死我。只不过,他身后乌黑的天空更让我觉得沉闷。 “你再重说一遍?”二郎冲过来瞪眼说。 “你什么意思?”大李看到周围的人都聚了过来,改口说。 “你好好给我说一遍?你妈了个逼的,你一个酒懵子,也他妈有脸问我知道不知道你是谁?”二郎不依不饶的骂。 “我哥叫汪洋,我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我推开二郎,撇了远处的小老板一眼,觉得他站的实在离我太远,扫兴说。 “不认识。”大李嘴硬说。 “你听我把话说完。”我无奈的摇头说:“都**活成这样了,你见好就收。你要是今天晚上住院,你就别想出院。” 话说一半,我闭上嘴看着大李,心里觉得自己的话好像太伤人了,也许我比他走运,一直能挺着脸皮做人,可我骨子里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你看你妈了个逼,路边被压死条狗,你都能冲过去认干儿,跟人家要一千块钱,我也挺服你,一般人丢不起这个人。”二郎张口把从连巡那听来的大李的无赖事抖了出来,周围的哥们也都一起捧场的笑翻了天。 有些事就是这样,一旦知道吃定了对方,那么从来都不存在紧张刺激,只是无聊消遣。 大李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咬牙的样子似乎要发狠,我攀上了他的脖子,“来,咱过去谈谈,别站医院门口得瑟。” 我说话的时候,二郎他们已经围过来把他严实的挡在了中间。东子还缠着纱布的脑袋不停的晃,手已经拼死往大李的兜子里摸。 这时大李才明白唬不住我们,死拖着腿说:“哥们,你们都知道我这人怎么样。我这看你们的面子,可这不是我的事,我对象还躺车里动不了呢。” 我扫了旁边的出租车一眼,一个女人死猪一样躺在后排。 “药费多少?”我直接问。 “五百。”大李说。 “**五百,你打车上下楼吗?”我苦笑说。 “三百多点。”大李面不红的坦白说:“这还得继续进去检查检查呢。” “你要多少?”我挡住了其他人问。 大李比划了三个指头,没有吭声。 “你脑子潮乎吗?三个指头是多少?三万?”我冷笑说。 “哥们,我老婆现在人都不知道死活呢……”大李解释说。 我厌烦的摆摆手,喊过小老板说:“给五百块钱。” 小老板特有面的乐不颠过来点钱,大李则冒了火,“我说,你他妈的抓乎我?” 我把钱直接塞进了大李的上衣兜,二郎则指着大李对小老板说:“就这一次,他要是再跟你要钱,你让他去和平区找我。我给他。” “我给你!”二郎手指头狠狠戳着大李的胸口,大李不满的瞪起眼。 鸡头不失时机的补充说:“抓乎你不是目的,目的是抓乎死你。你个逼样,这也就是汪洋没来……” 我急忙堵住了他的嘴,“没逼事别躺车里装了,让你女的赶紧起来,别在这丢人。” 说完,我没理会大李的嘀咕,带人走回了连巡那里。 小老板还算明白事,随后又补了一顿酒,靠在我身边不停问我:“他能不能再找我,再找我怎么办?” “药费单子都撕了,你怕什么?”我没搭理他,其实我明白,这种事只要大李想闹,随时都可以继续去派出所上告。我们这种调停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不过我不断的重复,“他就是个傻子,你不用搭理他。”可我和任何人都知道,大李不是傻子,我们才是自欺欺人的傻子。 小老板很开心,拉着饭店的老板介绍我们,“这都是我朋友。” “操,想当初大李也是你朋友。”二郎摔脸嘀咕,只在我的耳旁。 事后大李还闹过一次,不过这次是连巡出面,派出所根本没理会大李,远道把他送了回去。 说来可笑,一提起这事的时候,所有哥们都是同一句话,“当初怎么不好好揍他一顿,给他打老实?” 可我从开始就没想过动手,大概他们与我一样。挥去的拳头自己会疼,疼麻木了,想要挥拳头的念头同样也麻木了。 当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的时候,汪洋回来之后却把它扭了样子。 下午,我出车陪着长胜进点货,鸡头突然打电话,兴高采烈的让我立即赶回和平区看热闹。 听他神神秘秘而且神神叨叨的语气,我急忙飞回去,到了门口,我有些后悔上了鸡头的当。 大李半边脸都是血,拎着不知道是钢筋还是木棒的玩意在和平区门口泼妇似的大吼大叫。长胜催我把车靠近些,我并不乐意,但看到车牌号的鸡头冲我招手,我不情愿的靠了过去。 汪洋不在场,他的几个朋友倒是站在和平区台阶上,身边一群保安,手里也都抄了胶皮棍。 “汪哥好像找人把他干了,真过瘾。你瞅他那熊样,还他妈敢到这撒野。”鸡头咧嘴骂。 “稀碎。”一个哥们冲我笑,“我刚上去放两脚,人就躺地上起不来了。咱办事得利索,起不来也得搀起来打。” “没打什么样吧?”我仰头观望着说。 “操,我不知道。办事那小子现在在外面玩呢。”那哥们满不在乎的说。 “哼。”我笑着摇头。 这毛病是我从李桐那里学来的,每次我们说点什么不中听的话,李桐都会哼一声。久而久之,只要一个人哼起来,其他人都会跟着哼唧一遍。 鸡头给面子的立即接下去,随后就是东子、二郎他们。 那哥们听着别扭,扭头问:“从哪学这毛病?” “李桐。”我吓唬他说。 “能不能不追星!”李桐突然蹦出来恨恨的骂,吓的我打了好一阵哆嗦。 登时,我们都笑了,我、二郎、修鬼、鸡头,甚至旁边的保全都在笑,除了楼梯下的大李。 不知不觉,我竟然停不下笑,看着大李的模样,看着他声嘶力竭也许只为了多要几分医药费的模样,看着他手里攥着的永远不会挥舞过来的家伙,我不停的笑,笑到自己找不到滋味。 警察赶来时我已经离开了,小腰要弄些花土,我开车带她从公园后门溜了进去,偷偷在山上的花房里挖土。 小腰对我的这种做法已经见怪不怪,唠叨着上船之前要学习外语,还要培训很长时间,如果她做的不好,也许就不必去船上工作。 站在山上眺望,那高高低低密密麻麻的楼房大厦,它们离我那么近,可慢慢长大的我知道,我需要花几倍甚至几百倍眼睛里的距离才能靠近它们。如果每一个人都会像我一样经常这样消磨时间,那么他一定明白,风润进眼睛里的那些东西并不是自己能得到的。 “我没想过去哪,我也不会让你去哪。”我犹豫着对小腰说。 第328章 困扰 从那天之后小腰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家,也没有搬进我的窝,只是每天在招待所开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纯文字首发》我有几次烦躁甚至愤怒的想把她推回家或拖回我那里,可每次看到她倔强又毫无争执的眼睛,我都失去了力气。 每个人都有坦白的自由,但我和我们总把它藏在起了不会走过的角落。有次靠在连巡的棋牌社里打发时间,二郎刚处的女朋友问了我们好多。那是个好女孩,打听我们的日子、工作和以后,可她让我们尴尬。当问起小腰和我时,小腰沉静的说家里并不知道我和她的事,更不知道我俩准备以后在一起。 当时每个人都在看我,看我听到这个谎言后的态度。 如果追求自己想要的则必须像她一样充满了委屈,我觉得心里一点点在发酸,还有一点点绝望,巴望着立即把自己扯碎塞在她的每一寸。 可那毕竟是一点点,我不会更不肯相信有什么不可以被替代,就像连巡的棋牌室一样。 我们把所有棋牌室都关掉了,在人群的议论纷纷中。这是一个我并不熟的哥们给我出的道,他让我们到比较老的小区高层里租一间房子,没牌照,空荡荡摆上两张桌子。 当然,我们这种人总是有点特别,特别会钻空子,或者干脆说特别会在不犯法的情况下犯法。 照着那哥们的说法,我让连巡在每间租的房子里只摆两桌,只设扑克,管水管饭,每桌水钱二百到五百不等。 扑克不扰民,而且纸牌上钱流的够快。十个人以下不算聚赌,前提是风头把的紧,地点罩的住,人气也够长。一个月刨去房租几千块没大问题,如果赶上严打之类或者赌徒里有底子的情况下,一下回到解放前的可能也相当大。 这些都是连巡自己的事情,把道摆下以后我和其他人都没掺合在里面――试着探道那些天,连巡从朋友那里拉了很多人来,闹哄哄的打点上下,这些都让我们感到枯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看到终究会散伙的东西,我都会失去了兴趣。 连巡很高兴的去忙活,对他那种人来说,大多数事情不过是找个刺激的理由。而我也开始试着给自己找一些像样的事情来做――每想到自己混到头也是阿兽那副德行,我便觉得身边有些事情应该扔掉了。 我拉着哥们一起去报小腰的油轮接待,琢磨着每月七八千的稻子足够我们跑腿,可英文简历上需要填写的过去的经历,我们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这有点可笑,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将近三十的时候,居然一片空白。 修鬼的叔叔大方的拉我们过去干政府工程,本以为是稳当的生活,可了解到三家或者三位有门路的所谓的老板争抢着公共路砖维护铺设时,我们都清楚,我们被看上的价值也不过是我们的过往,和我们的现在。 至于唯一好心的二郎的哥哥要我们跑去北京干cdma时,我们几乎笑的岔了气。对于那些电脑和计算机,我们可能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因为在我们的生活里,唯一用着的就是我们的心思和胆子。曾经我以为这就足够,现在我发现,这什么也解决不了。 连巡给我们忙活了一个活,圈拢我们把他一个朋友的汽配店兑下来。空架子而已,店里的大买卖就是回收电瓶。连巡不虚,告诉我们汽配店一年到头能搞到二十来万。可我没有动心,这二十万里至少有一大半是靠着倒腾别人偷来的旧电瓶赚取的。尽管我不是干净人,可谁又一直喜欢泡在不干净的事情和日子里。 至于汪洋那边,我们都没有提。他给了我们工作,给了我们生活,甚至给了我们一辈子的命,可我们总觉得缺点什么,二郎是最严重的一个。 他的女朋友是家里介绍来的教师,我不明白二郎为什么这么好命碰上那么干净的女孩,帮他顶酒代他打牌,为的也许只是让他少接触这些。二郎偷着告诉我女朋友准备辞职到另一个城市的学校里工作,他问我他应该怎么做。 我没说出什么,他没文凭没证书没人承认没人靠近没人相信,这些我统统没有说,因为他有一个总靠在他胳膊里,并且在他喝醉时摊开自己胳膊的女人。 那年的冬天暖的出奇,让我懒在原地一直想着以后的事,却从来没有想出结果。和平区的牌子越来越响,生意越来越忙,而我们却越来越闲。那些场务设备宣传演出,我们统统不懂。除了解决闹事和安排演员之外,我更多的是跑着空车假装忙碌。似乎很多人都夸过我生活悠闲,似乎很多人都不明白我听他们那些话时的心情。 当然,我不能不给自己找点麻烦,偶尔接老爷子电话去替汪洋跑腿外,我还会空着脑子跑去小辛那里帮周虎折腾地产的麻烦。 几乎所有地产开发的项目里都有地痞在内,当然不会是房子产权或者维修之类,而是施工和装修等等前期。大多数地产开发都分包给很多建设单位分别承建,而其中接管工人和倒腾建材的人多起来之后自然冲突不断。 周虎高高在上不能理会,小辛不见外的电话也让我没了推脱的借口,何况,我更怕自己没有推脱的机会。这种感觉很奇怪, 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到了地头只是拉拉人壮壮气势,聊几句便离开。偶尔遇见不开眼的,我们下手也不会太毒。 有位叫三哥的接管下周虎一个地皮的施工,其实,可能连周虎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从哪里得到指令可以随意妄为。 小辛的一位朋友搞建材,往工地运输的时候自己安排了熟人搬运。结果三哥一连砸了几箱瓷砖,喊号子这个工地除了他的人以外没人还能进来干活。 小辛操蛋的摆出老板架,我则替他带人跑去那里解决纠纷。几百块钱的事,一群力工的别扭,到了现场我本就没有兴趣的劝他们立即散伙,可三哥手底下一个年纪不轻的家伙冲我使足力气嚷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笑着摇头,想起了大李,我说:“叔,你力工一个月不少挣钱,多上几趟楼一个月也有三千两千的,比我爸在工厂费脑子设计什么图纸赚的都多。可你他妈的赚多少,你就是一个出大力的,你跟我叫什么号?” 那哥们给了我一拳头,好像还随后踢了几脚,我没数,我住院了,这些都是大夫要数的事情。三哥的马三当天晚上就被二郎带人砸了,小辛也在,他指的车牌,而且似乎与三哥交情不错。 最后的结果有些无聊,我一直没见到三哥的面,也没收到他的钱,当然,他的车我们也没问过。听说冲我发狠的爷们干活时被东西砸伤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类似的事情还有好多,有时候我懒的解释,甚至不问清楚小辛要偏袒着哪方,反正这些与我都没有关系,我的出现只为了证明这些事还有人管着,而且轮不到别人去管。 我每次去办事的时候,小腰都会惹些乱子给我,大概是赌气,或者警告。她拉着朋友在网吧里玩,任何人没位子,她都会喊着让旁边的人立即下机。偶尔她还会跟别的男人去酒吧喝酒,或者在场子里看别人k毒。 不过这些事很快都会落到我的耳朵里,或者是她的朋友,或者还是她的朋友。通常我都没有生气,因为常去的网吧和酒吧的老板会给点面子帮我照看,而那些陪她喝酒的男人见了我大多也都会脸熟的喊声哥或者晓峰。唯一让我觉得不同的是,以往有这些事,我也许会怒气冲冲的询问小腰是否吃了亏,或者有谁敢看小腰的乐子,而现在,除了骂小腰胡闹以外,我竟然很平淡。 至于为什么这样,我不知道,也许小腰知道。 道上有位大哥,曾经的,与汪洋关系不错。他过生日摆桌子的时候,我替汪洋过去送礼。小腰也去了,她说她一直想看看大哥是什么样。 “汪洋和连巡就是。”我笑着解释,可她不信。 那位大哥的派头很足,但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随着其他人一样喊他大哥。汪洋送了两千,当我交到大哥手里的时候,他反过来给我点了五千,告诉我和平区开业的时候他没去,当作开业礼。 都他妈开了几年了,钱摆在眼前,我愣是不知道要不要收,最后还是硬下脸把事情推给汪洋,面子留给大哥,拿了票子。 事情不大,大哥有个虾厂,钱倒不缺。他儿子花惯了老爸的钱,认识了一个在他那片挺有力度的另一个大哥,年轻的大哥。 过后,大哥给汪洋打电话,说自己儿子和那人合伙搞洗浴,规模不小,想让汪洋帮他省点电费。 这种事不少见,不要以为电统统是由电表计算。只不过,对于我们这种饿死在脸皮上的人来说,五千块似乎有点玩笑。 汪洋怪我手毛,我则干脆的答应立即把钱送回去。 这不是份好差事,当我把钱送到大哥家时,他儿子脸上的表情几乎把我捏在了吐沫里。 那位新大哥也在,他接的钱,回手扔给了大哥的儿子,“没事了,你们回去吧。” 话很简单,让我特反胃,所以我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确实没我什么**事,洗浴又不是我的。” “没你**事,你管什么?”对头立即顶了一句。 幸好,他身边跟着几个人,否则我一定控制不了自己冲过去。事后想想,我竟开始希望每次我遇见事的时候,自己都会势单力薄,那样,我会很安心的躲过很多麻烦,这是我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念头,也是我以前绝对看不起的念头。 后来,大哥找其他人把电的事办成了,不是我们这条道上的人。洗浴开的时候还给和平区送了很多票,没人去,因为汪洋火了。 再后来,洗浴被封了。那个替他们办事的人被查出点事,无非是钱和权利的事。大哥的儿子被判了一年零六个月,罪名是参与黑社会性质的组织。 我们都笑了,汪洋却没有。他借给大哥一些钱,毕竟有些事厅外调解后可以减罚。我觉得汪洋很有味,可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我突然认为,这些事这些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的眼前。 司机的孩子还是被拿掉了,不过是他自己情愿的。老k开着他的出租在高速收费口把栏杆撞断了,扔了四百块给司机去赔偿,自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现场。这种事我想他做过很多次,不然不会那么清楚栏杆的价钱,而司机似乎也清楚了自己怎么过好以后的日子,拿掉了孩子,赔了老曾一笔钱,搬走了。 整件事我都不知晓,一直到很长时间之后老曾打电话问我还要不要捅咕经济房的时候,我才开始发笑。 自然,我没有接受老曾的回补。小腰刚药流了孩子,走路的时候两条腿弯曲难看的模样让我很愧疚,不仅仅是为了她。 乱糟糟的日子里,我唯一记得的就是连巡说给我听的一句话,“跟大哥儿子合伙开洗浴的那伙计,被判了整十年。罪名,组织卖淫。” 鸡头当时骂了句“操”,汪洋则什么表情都没有,“他还不值这十年,那是判给给他们办电业那事的人捎带的。”汪洋说。 我默然的点头,有些兔死狐悲的妄想和担心。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像我这一种男人豆豆小说阅” 第329章 幻想 从离开家后,小腰几乎每天泡在和平区。我陪她在那里偶尔会有错觉,觉得和平区慢慢会把她从我身边剥离。它带给我一份不错的收入,一些不错的朋友,然而小腰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些,而是经常发生在和平区的事情。 每年年底,和平区之类的场子都会很旺。自然,事情都会很多。平常的乱子我并不在乎,最头疼的就是与我们生活毫不相关的那些人――劝阻我们继续笑着糟蹋生活的人。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两件事,很相似,两位到和平区找自己孩子的父亲。 小宝的父亲在和平区找过他很多次,甚至保安也向长胜反应过。需要说明的是,小宝的父亲并不是想象中偏执的人,而是很有气度的希望我们帮忙找找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小宝有轻微的毒瘾,自杀过,刚从戒毒所出来,他不希望孩子再在外面继续以前的生活。 听到他这段话的时候,长胜和我的表情各不相同。长胜是同情,我是自卑。我不肯承认,可我更找不出证明自己的环境很干净的证据。 于是我留意起小宝的名字,并很快找到了他。小宝认识很多人,源于他的大方。一位哥们把我领到小宝的面前,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漂亮,干净,有点像女孩子。我实在看出来这是一个有毒瘾,刚刚自杀过的孩子――他仅仅十七岁。 我很感兴趣,坐在他们的桌中,因为粉友在外面很少提吸毒的事,我把话题开到了他刚刚自杀的事情上,“在医院大修的时候爽不?”我问。 小宝听过他哥们的介绍后,尴尬的向我问好,“哥,别提了。那阵我正好来瘾头,我觉得我脸上着火了。”小宝沉下头说:“哥,你可不知道那滋味。我被人摆弄的时候,我就感觉他们动的不是我,我就站在床边看,就像出窍了似的,什么都不知道。出了医院我才看到,我满身都被自己吐上东西啦。” 我反胃的问:“呕了?” “不知道。”小宝很大方的说起自己,就仿佛说的人并不是他一样,“红的、黄的、黑的、绿的,反正除了血以外,其它的我都看不出来。回家以后我洗了好几个小时,站在浴房里一边洗一边哭。哥,我不怕你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哭,反正顺着水,眼睛就酸。” 似乎性格也随了他的长相,小宝女孩子般毫不避讳的聊起来。 “怎么那么多反正、反正?”我笑着问:“以后少玩点,刚出医院就泡水里,不难受?” “疼啊,醒的时候就疼。”小宝说:“这不跑出来喝酒嘛,喝困了就不疼了。哥,我告诉你啊,戒毒什么都不好使,要么信教,要么喝酒。别看我小,我都明白。” “操,信教。”我摇头笑,“在里面有人让你信了?” 说到这,小宝又笑了,“没,反正有戒毒成了的人讲经验,说信教以后就能戒了。平常也有人讲故事,吸毒啦,败家啦,反正都一样。有一次我烦了,我就问他们,能不能给我讲个有意思的事。他们问我什么是有意思的事,我说就是高兴的事,听了让我高兴就成。你猜他们怎么着?” “他们马上翻脸啦,说沾上毒瘾哪有高兴的事?”小宝自言自语说:“嘿嘿,我就告诉他们,那我给你们讲吧。他们当然不让,我就继续讲,没人听我也讲。后来讲烦了,我觉得那屋里太烦了,反正就是呆不下去,就跳出去了。幸亏是二楼,要不我就没了。”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吸毒上瘾的败家子,而是一个单纯的十七岁的孩子。他要的并不是吸毒时幻听幻觉的感受,而是吸毒这个词带来的勇气。 不要嘲笑这个解释,就如同太多做出大案子的人通常找小事练手一样,每个人都是懦夫,每个人都会给自己的生活找一个用力的勇气,只是,一部分人找错了地方。 随后,我又跟小宝和他的朋友们聊了几句。场子里忙,我坐了一会便离开了。我告诉长胜盯紧小宝那伙人,最好不让他们在和平区里搞到粉。 至于长胜做没做,我不知道,可能我所流露出的像样的做法仅此而已。 那阵子小宝经常来玩,每次花销都很大。在和平区里他有说有笑,可是他的朋友说,小宝从上初中起就开始不跟家里人说话了,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说自己害怕,但他也不知道害怕什么。他有很疼他的爸爸妈妈,他有普通人没有的优越环境,穿着八千三一双的dior鞋子,拿着鸡头半天没捅咕明白的日本游戏机,可他还是害怕。 重要的是,他的害怕找不到人看清楚。学校里很多人认为小宝是怪胎,只有这些早早进入社会的哥们才不嫌弃他。大概这些孩子就像曾经的我一样,都有一种错觉,认为在社会上混,没必要划分出干净埋汰,甚至,只有和浑身脏乱的人在一起,才是真正的混。最后小宝选择了找更多人陪着他一起害怕――盗窃,吸毒。 曾经有个朋友在小宝面前被人打过,随后那小子搬去了外地,可小宝一直认为他被打死了,任何人说他都不相信。慢慢,他的倔强让他的朋友也都认为那可怜鬼确实被打死了。所以这群孩子们天天抱怨这个世界太灰色,所以他们找到了让自己不断坠落的理由。 他们的日子也没有出奇的地方,一伙人租了一间房子,平常到处找人借钱或者骗钱。实在坚持不住,便去偷,偷自己的家,偷别人的家。他们唯一自豪的就是,他们从来不欠房租。哪怕从同住的哥们的兜里偷钱,他们也绝对不会把自己从家里赶出去。 我没有责怪他们,更没羞辱他们。因为,他们的那些想法,我完完全全不能理解。我不抱怨,我只想挣脱,这是我这个年龄的人的想法,至于**他们是否同样,我不清楚。 小宝每次都请我喝酒,他的朋友偷着告诉我,酒钱是小宝从家里拿的。之所以不说成偷,因为小宝拿东西的时候都会留纸条,写借据。或者,这在他们眼中是很正常的事、很骄傲和成熟的事。 也许,他并不清楚,他要还的不仅仅是钱。 同样,小宝与我混熟之后,经常与我描述他的害怕。他怕的东西很多,怕空荡荡的房子,怕乱糟糟的人群,可有时候,他觉得和平区里只有空荡荡的房子和乱糟糟的人群。“所有的地方都是这样,反正我看不到不让我害怕的东西。”小宝说。 渐渐的,我也开始害怕起来。心很慌,我说不出理由,我只觉得天花板太矮,我只看到吊灯摇摇欲坠。我一根接一根的点着烟,问他,“跟你哥们在一起,你就不怕了?” “嗯。”小宝的回答很肯定,“他们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跟我在一起的,哪有没偷过东西的?我现在的对象以前就被强奸过,我跟她的第一次,还是她强奸我呢。反正我们都不好,我们还用得着怕谁啊?” 谁又敢确定一个年纪几乎只有自己一半的孩子的想法完全没有道理。我在考虑,如果有一天我被剥离了现在的生活,我会不会像小宝一样,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吸毒,抢劫,或者杀人?或者,只有把自己完全浸黑才能没必要去担心阳光是否消失? 小宝的父亲后来又到和平区找过几次,我犹豫了很久,终究没有告诉他小宝的下落。因为我不敢面对那个孩子,我怕他重回戒毒所后会真的在“禁闭室”里自杀,也犹豫担心他迟早会把自己单薄的身子吸扁吸碎。或许他现在还在跟朋友们讲着他认为开心的事,或许他现在已经再也张不了嘴,可这些都不应该再进入我的眼睛。 小腰很心疼小宝这个孩子,经常不顾身份的去看他是否在和平区里搞毒。当小宝突然消失后,她很长时间都在唠叨,小宝是否出了事。 我没办法回答,就如同小宝的话一样,反正事情已经在他身上开始,我们何必担心他的事情是否结束。何况,一些种生活,从它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或许我也包括在内。 除此之外,另一个父亲的事情却让我多少觉得烦躁。 同样是晚上,同样是有人要进和平区找人,我和修鬼出门询问时,一个自称自己朋友在和平区工作的女孩子正领着一个很壮实的男人在门外唠叨。 “我叫琳琳,某某某是我的朋友。”我俩问了下情况,女孩子主动上来介绍。 我扭头看着修鬼,修鬼脸上印满了不满,她说的名字我们根本不知道。我打量着那个中年男人,尽管面上焦虑,但他始终没有开口。 琳琳很识相的掏出烟上来点火,我没有接,修鬼直接挥手挡住了她的热情。毕竟是女孩子,冷场了一会,修鬼在我转身离开前问:“咋事?” 琳琳倔强着还算漂亮的脸蛋,把我俩拉到一边,一板一眼的说了起来。事情的主角是个女孩,丹丹,是琳琳的初中同学,随琳琳一起来的则是丹丹的父亲。 丹丹的故事太真实,真实到让我没有任何兴趣。前两年,丹丹从初中毕业后进了职高,但念了一年就吵着要去学服装设计。家里反对后,她整天旷课。有次她的父亲动了肝火也动了手,没几天,丹丹离家出走了。 她的父亲找了一两个月,在市周围的农村翻出了她,和她的男朋友。当时,她的父亲怕被人笑话,没有多说什么,只把女儿带回了家。可丹丹偷了自己家里的两台电脑,卖了不到两千块,偷着溜出门和男朋友再次私奔了。这次丹丹在家里留了纸条,至于纸条写了什么,我没有问,也不会去问。 丹丹二十一岁,她的小男朋友二十。虽然我曾经从那里年龄走过来,但我仍搞不懂为什么每个攀升到自认为成熟的年龄的人都会这样渴望指点自己的将来。 丹丹的父亲追到了火车站,很碰巧,他亲眼看到了车上的女儿,在火车开出去之后。这点让我觉得很矛盾,如果他看不到自己的女儿,会不会比较心安,或者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反而更加心安。 从再次离家后,丹丹没有给家里打过一通电话,只告诉琳琳她现在在浙江。经常下半夜上网,经常给琳琳讲她现在认识多少男人。 “这还找她干什么?肯定当小姐了。”我冷笑着问。 “小姐下半夜哪有时间?”琳琳毕竟还小,撅嘴反问。 “哪家店里下半夜还他妈有人玩?一两点钟没被包出台,自己就下班呗。”我摇头说。 “不能吧,和她对象现在住一起。”琳琳摇头说。 “操。”我笑着又一次看向修鬼,修鬼乏味的点头,“咱俩处对象吧?” 在琳琳一脸惊讶中,修鬼继续说:“处完了明天我介绍你过来坐台,钱我管,我养你,你干不干?” “操你妈。”琳琳的回答让我同样惊讶。 修鬼没见怪,和我哈哈笑了起来。 笑过了,笑的没劲了,我走过去对丹丹的父亲说:“那小子不是什么好玩意。”我话说到这里,没有坦白丹丹可能的处境。她的父亲看起来像个社会人,应该明白这些东西。 “你认识他?”丹丹的父亲一直很冷静,“我听说他经常在这玩。” 我摇头,“没听过名,估计脸也没见过。要回来他也不可能把你姑娘自己丢那边。” 丹丹的父亲狠狠咽了一口烟,随即被呛的连连咳嗽,眼睛越过我打量着我身后的人群。我知道,他并不是对我失望,也许他是想找一个新的希望,尽管他知道结果都是相同的。 “叔,我们这晚上不让进去……”我尽量客气的说。 “我知道,我不找人。”丹丹的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手里剩的大半包烟递给了我,要了我的号码,留下了他的号码,甚至忘记问我的名字,扭头自己走开了。 “处不处对象了?”在琳琳走之前,修鬼开玩笑似的喊。 “你妈!”琳琳拧着眉头,却把“操”字略掉了。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琳琳居然和修鬼搂在了一起。两个人处的时间不长,修鬼也没有真的把她卖进和平区。好聚好散,一直都是朋友。 琳琳说丹丹曾打电话叫她去浙江工作,当然,丹丹在电话里说的依然漂亮,做买卖或者开店,有模有样。琳琳问修鬼要不要去干两年赚钱,修鬼想也没想就把她狠狠骂了一顿。 “活成那逼样了,你就是跟她再铁,她一样玩你。”我解释说。 “操,等我打电话骂骂她。”琳琳气恼的说。 “骂她干什么?能骂她的人都不多了,你骂完了,她又少了一个。”我叹气说。 琳琳很乖,经常在我们面前抱怨丹丹的新谎话,但她听了我的话,从没揭穿过。后来我让鸡头给琳琳找了工作,在一家金店里卖珠宝。琳琳不见外的搂着鸡头的胳膊,夸鸡哥对她够好。 “可惜,鸡哥不是你的亲爹。”鸡头的话,说的时候特诚恳,把修鬼气的险些动了手。 不长时间后,我又想起了丹丹的父亲和母亲。可能我变的越来越唠叨,竟默背出他的号码,并且听到了他的声音。 电话里丹丹的父亲很平静,“她在哪我不管,只要知道她没死就行。” 然而,丹丹的朋友告诉我,丹丹的母亲经常说要去把孩子找出来,“宁可打瘸腿关在家里养一辈子”。 修鬼说丹丹的男朋友欠收拾,如果这事发生在他的家里,他一定把那小子打的出不了门。可我和他都清楚,这种遭遇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也不是一个人可以解决的问题。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有悲喜,只不过喜剧里总参杂着悲剧,一些人只看到了眼前的一段,所以他们沉迷在内。当他们品尝到了后台的苦果,他们却已经没有了机会去重新演出。因为他们笑的太久,太累,已经不再相信还有更多的事情能让自己纯粹的开心。 修鬼告诉我,丹丹的朋友说丹丹经常打电话过来借钱,每次不多,二百三百,借口也各各不同,或者自己做买卖出了茬子,或者自己男朋友出了车祸或其他各种原因住院。 “我操他妈,按她对象住院那频率,浙江道上的车基本都让他撞遍了。”修鬼嘲笑说。 我捧着胳膊一直在听丹丹的故事,我没有可怜她的年轻,因为我的年轻也挥霍一空,我没有可怜她的幼稚,因为只有幼稚的人才是幸福的。我只是有些羡慕她,因为她每次的谎话中都带着她的男朋友,而且从没提她的男朋友的坏处。 也许,身处爱情里的我们从没有变,变的是你和我。 丹丹的故事很久都没有结束,琳琳说,丹丹准备攒钱买一个上克拉的戒指,说自己结婚的时候一定要风风光光。随后丹丹便打听白金的价格,赶着去把身上从家里带出去的指环卖掉了。 又过了很久,丹丹一个人跑回了家。很快,他的男朋友追了过来,在丹丹家里打了丹丹一顿,把她重新带上了火车。那一次,据说丹丹的父亲没有阻拦。从那以后,琳琳再也没有接过丹丹的电话,我想,丹丹已经没必要再跟朋友通电话了,曾经的朋友。 琳琳说丹丹傻,那种男人为什么还要跟着跑,那种男人不值得陪在身边,两个人根本不可能一辈子在一起。 我认同琳琳的前一半,却对她的后一半不以为然,。既然把所有的爱统统交给一个人了,那已经足够满足了,还何必去要求天长地久。讨论以后不过是男人的道歉和女人的幻想,如果爱的疯了狂了死了瘫了,谁还有时间想到明天会如何。 如同小腰,不再与我说以后的事情,也许她每天跟在我身边为的就是不让自己有时间想起这些。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像丹丹的父亲一样只在我身上看到希望,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他一样给我带来故事。经常有人在和平区门口堵自己的孩子、老婆或者情人。大多数这种情况我们都会无动于衷――如果在和平区门外发生的话。如果在场子里,我们并不会听他们有多少苦衷,统统“领“出门外。 同样,场外的事情由保安做,场内的纠纷则由我这种人去处理。道理很简单,惹出这种麻烦的客人经常有勇气豁出去闹到派出所,尽管其中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有进过派出所。 通常我们不会动手,这是**的要求。很可笑,靠着拳头爬上山坡的人却不敢再伸出拳头,但每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有时忍不住,我们在出了和平区之后也会发泄一下。 年底,我记得一个拖着自己儿子出场子的客人被我拦住了。这是眼尖的长胜告诉我的,那小子嗑了药。这种情况下,能拖延的我们绝不会轻飘飘送出去。 在门口,那位父亲冲我动了手。我觉得烦,于是我砸了他叫来的出租车。 奇怪的是,他灰溜溜的跑掉了,出租司机却把我送进了派出所。 与以前一样,刚进门我就被喝令蹲在地上。琢磨着很快会有人把我领出去,我没解释。 当晚,我有个不错的同伴,一个四十出头的秃子陪我一起蹲在那里。 “哥们,因为啥事?”我刚进去,秃子便搭茬问。 送我进来的民警当即吼了他一顿,可他满脸仍是挂着笑。 我没搭理他。 当民警敞开我俩所在单间的门,走回值班室忙活后,秃子又笑嘻嘻、大咧咧的说:“偷着站一站,他们骂你没事,要是一晚上不站站,明天你下不了炕。派出所其实不叫派出所,叫爬出所。走着进来,你得爬着出去。” 我没搭理他。 “小伙,你是哑巴胎还是聋子胎?”秃子有些恼怒的问。 我仍没搭理他。 “你妈的,你能不能说句话。”秃子发了火,想站起身,但刚刚蜷腿又摔在了墙边,看起来已经蹲了有年头了。 “滚边呆着去。”我瞪着眼,不屑骂。 “你他妈再说一遍。”他挺着脖颈冲我吼,随后又立即转头看向门口。 “你动手我不还。”我突然笑着看向他。 半晌,他也随即笑了。 “挺贼。”秃子夸奖我,“因为啥事?” 我没有搭理他。 “我他妈点挺背。你嫂子总跳舞,我今天跟去,操,打错人了。”秃子反复念叨着“妈了个逼的”。 “你老婆呢?”随即出于好感,我改口说:“嫂子呢?” “我回家还得打她。”秃子很有派头的说。 “打也没有用,要是真是打的事,现在她早把你领出去了。”我撇着笑说。 许久,他没有再说一句话。我老老实实蹲在原地,心里慢慢有了愧疚,愧疚自己不应该把话说的太死。 当连巡赶来把我领出去的时候,我把兜里的烟扔在了他的面前。 “赶明我请你吃饭。”秃子拿着烟直接塞进了上衣兜。 我没搭理他,连巡接口问:“你认识?” “不认识。让他自己在那蹲着吧。”我摇头说:“蹲着他心里舒服。” “贱。”连巡没有多问,撇嘴骂了一声。 那天晚上下班后,我躺在招待所跟小腰说了一遍秃子的事。小腰一点兴趣都没有的自己睡了过去,我却觉得秃子很有意思。无论是吸毒的儿子,私奔却成了坐台的女儿,在外面风流的老婆,这些人都让我觉得有趣。我就如同这些人一样,做了许许多多错事,不论我有什么理由,可,我相信这些人偶尔也会像偶尔的我一样,躺在陌生的床上反省自己的以前。尽管,这是不会有人相信的事。可,这也许是我和他们难得甚至唯一自我高尚的时刻。 生日时小腰送了我好多礼物,其中一张光盘我看了好多遍。我喜欢里面的一段,虽然我不理解,可是,为什么非要理解。 “有谁一生不耽于幻想 希望死后成为天使 当我们成为天使站在天上后 你问 为何人们看不到我们?”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得爽了赏个钱嘞! 第330章 两点 年后和平区管的一直很严,但**并不在。不要以为他那种人做任何事都有谱赚钱,和平区虽然收成不错,但**和朋友兑下的一家西餐厅,一年赔了快到三百万。 这个数字也许听起来不算多,但放在绝大部分人身上,都是足以郁郁发疯的。**那阵子忙着兑另一个买卖。大多数娱乐场子,只要装修的好,一年左右收回成本不是难事。不过,既然是娱乐,就总有被“娱乐”的时候。人风光的年头没有太多个一年,所以**忙东忙西,这些都是我根本不懂也无能为力的。 闲着,我就在和平区里发呆。有个哥们曾告诉我,他进去吃窝窝头的时候,监狱打出口号,犯人就是资源。我想,这话很有道理。我和我身边的所有人都是资源,有时我琢磨着从他们身上挖出点什么,可到头来,我只发现,原来我们这种人都是用过就废的资源,而且本身就沾着多多少少的废渣。 我琢磨着别人,别人同样琢磨着我。每天找我的人不算少,吃饭喝酒鬼混,也有找我下套的――并不是骗人,而是帮他们安排好地方和姑娘,伺候一些他们眼中的财神。 这些财神最后是否散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凡是被安排惯了的财神,最后都会被扒掉了锦衣。 这种电话我大多推掉,除了自己哥们和小腰外,我只听从李桐的唠叨替她洗车接人。这反而是让我觉得很有意思的事,至少在那种时候,我是单纯的力工。 小唐是东子邻居的孩子,脾气很大,但很会来事。找到我们的时候,小唐的样子很紧张,但似乎很自豪。 他的事还算普通,但有些好笑。他认识了个姑娘,带姑娘出去玩的时候,碰上了那女孩子的前男朋友。言语不和动手,小唐吃了亏。随后找人堵了一段时间,终于泄了火,赔了几千块。 年轻的时候总认为钱不是解决问题的工具,所以两个小崽子磨来磨去不肯罢手,又开始订点。 东子想出头,我没什么理由阻拦他。我在和平区叫了几个人,冲长胜打了声招呼便准备离开。 离开前,小唐居然鼓起勇气问我要不要他帮着准备家伙。 “你要是想弄,你就弄。”我坦白说:“反正现在谁要是拿刀往我脸上剁,我肯定不躲。回头我就有活干了,天天躺着点钱。” 小唐有些藏不住脸色,但其他哥们都嘻嘻哈哈的笑了。 小腰跟在我身边,非要去看热闹。女人的借口本都是愚笨的,但我知道她是不愿意我出事,我没有阻拦的把她一起带上了。 出门前,我偷着嘱咐东子,“那伙人要是有家伙,你们别动,直接跑。” 让我意外的是,东子居然咧嘴笑起来,“那废话,我当然知道。” 东子他们头车走后,一辆出租挑头停在了我身前。司机是熟人,外号大殷。 大殷是夜班司机,平常经常靠在和平区门口。人不错,少来少去经常抹零头,有时我在外面办事,给他打电话的话,他总能赶过来接我们的活。 不过大殷不是个爱玩的人,没老婆没孩子,赚的钱都存在了家里。平常我喊他进和平区,他总是拒绝。 但,熟悉大殷的人没有敢去招惹他的。该是他拿的,他绝对不会让一分,不是他该拿的,他也不贪求。以前有点名,出租司机出夜班跑远途的时候,很多给他打电话留个信。 由于事不大,没必要招惹到自己身上。我没有动和平区的车,和小腰钻进大殷的车赶去了出事的路口。 路上难免寒暄,我向小腰介绍了殷哥。殷哥嘲笑我总算知道带个女人到处跑,“我以前都琢磨,等你们这帮小子大了,你们几个自己分分,两两结了得了。” “哥,别玩我。捡根头发都知道是红灯区哪个小姐掉的,我跟哥比不了。”我开玩笑说。 “你当我是我弟啊。”大殷顺流的接下去,却死死顿在了这里。 小腰仍笑嘻嘻的听我们白话,我偷偷抬胳膊捅了她一下,她机敏的转过话题问我前车东子他们是否到了地方。 不过,透过镜子我看到大殷正打量着我,遇上我的眼神,他又装出无意的看向车外,原本有点色彩的脸上已经木沉沉一片。 路上再也没了话,到路口我下车时,殷哥问我要不要等着,我点点头,不自然的拉着小腰走到了旁边。 “刚才怎么了?”忍了很久的小腰立即问。 “他心太重了。”我耸肩说,“他弟弟死的时候跟我差不多大。” 小殷子转业之后无所事事,平常靠着体格打架斗殴。但与他哥哥一样,小殷子虽然膀大腰圆,但为人还算义气。周遭的人并不是一味的讨厌他。 有次出了事,小殷子被判进去十来年,群殴加抢劫。家里想尽了办法,但坐牢不论如何表现,至少要坐过一半的时间,所以家里人劝小殷子在里面好好表现后,便一直没有脸面的等着他出狱。 小殷子在号里摆龙门(号里对吹牛逼的文雅说法),说自己进来之前认识很多人物,当然,人物和人的意义不同,所以他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 有个哥们与小殷子关系不错,经常搭伙买东西。小殷子被判下来转到另一个城市劳改前,告诉那哥们,如果判下来是死刑的话,小殷子可以保他留住命――小殷子吹嘘自己知道一件命案的经过,这是当地公安很久都没有侦破的很重视的悬案。 监狱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般肮脏,更不会像电视剧一般站满了手持警棍枪支的警察。相反,除了门岗可以持枪外,其他人员进入监狱时除了手电筒以外不许携带其他东西。 同样的道理,在监狱里很少出现犯人之间的恶性殴打事件,面对两套电源和时刻上膛的冲锋枪,强行越狱也是天方夜谈。所以,死刑犯想保住命除了揭发没有别的路子可走。 至于钱,钱可以让一个人的命活的更滋润,但不能让一个人的命活的更久,往往,甚至跟短。 “我举报,我揭发。”大多数情况下的台词都是原封不动的。 那哥们照着小殷子的话揭发了那起悬案。于是公检法立即来调查,查来查去查到话出自小殷子的嘴。部队到监狱提人,因为手续太过简单,在监狱简单询问无果后,提审人员回到本市的法院办了手续,并到省军区开证明。 大概因为费了太多周折,小殷子被调回本市看守所后,等待他的不是热情的询问,而是公安局的伺候。 大概半个来月,小殷子又被送去了监狱。当天随着他一起去的还有其他一些老犯,监狱由于匆忙,没有及时安排体检。 当夜,小殷子开始发烧。同号的犯人通知干部后,监狱的管理立即把小殷子送去了医院。大夫当即火了,责骂他们不应该接受小殷子――他的病很严重,大概是些内伤之类的事情,半死不活了。 监管通知了狱长,狱长连夜找法院的人做证明,小殷子也许出于人死前的好心,也许出于愤恨,照实说明了自己的伤和监狱没有任何联系,没有监管殴打他,没有犯人虐待他,最后签了字。 这份证明保住了监狱干部们的名声,也同时把一切掀开,露出了公安。 小殷子死的时候是下半夜两点,没活过一整天。 我承认,小殷子不是个好玩意,可是,谁敢说,他的一切就应是他的报应?同样,我也不敢说,他的遭遇就不应该是他的报应。 小殷子的家人上告,公安局最后赔了很多很多钱,也进行了整顿。但这些我都没有问过,我想,我们这种人都不会去问。因为,我们总想找到一些东西让自己觉得是社会亏待了自己,虽然这些东西最后留给我们的,大多是自我的嘲笑。 小殷子的过去我只记得这一段,其实,可能他的二十几年的生命也只有这一段值得被我这些人记得。 大殷的车停的离人群很远,我想,也许他不愿意再看到这些与他弟弟一样的年轻人做着与他弟弟一样的事,更不愿意我们其中的一个与他弟弟有同样的结果。 我指着大殷强调说:“小殷子就是他弟弟。” 小腰登时连连咂舌,“真可怜,也怪他弟弟自己爱吹牛,进去干嘛什么都乱说?” “我告诉你啊,一百个犯人,有九十九个进去都交代的。没有可交代的,也得编出东西交代。”我笑着说。 小腰不屑的撇嘴,“要是你出事进去了,你也乱说?” “我不知道。”我摇头说:“反正我认识的进去过的人,没有一个不交代的。什么**义气道义,对着电棍全白扯。” 这确实是事实,我不懂人是否有所谓的底线,但我知道,任何事都有上限,尤其是人的命。 “那不还有一个不交代的嘛。”小腰倔强的说。 “嗯。”我哈哈笑了半天,“我在和平区听人说,有个哥们挺牛逼。进去跟干部叫号,说自己不怕电棍。两条电棍握手里,愣是没反应。操,这种彪子能有几个?” 小腰不信的撇嘴,我努力翻着脑子里的故事,半晌才说:“有个伙计挺猛。三进宫的时候是无期,天天在铸造车间好好干活,干部对他都挺好。干了两年,这伙计有一天自己穿了套新衣服,中午下班的时候跟着人群往外混,还跟厂子里财务科的人打招呼。门卫觉得这哥们眼生,又看见他跟财务挺熟,就让他混出去了。等中午开饭的时候,监狱点人才知道少了一个。” “这么容易啊?”小腰兴致勃勃的问。 “抓也容易啊。”我笑着说:“一个来月,在火车站被便衣摁倒了。抓到他的时候,身上还有三美元和一条金项链。回去之后,他就不承认东西是偷的,你怎么打都不好使。” “最后?”小腰着急的问。 “脱狱定了,盗窃定不了。他就说自己是捡的。”我耸肩说:“就这么一个了,我再没听过谁进去以后能把嘴封上,不往别人身上推也得自己坦白。” “无聊。”小腰扫兴说。 “可不无聊嘛。”我承认说:“管你多大的官,进去一样编草席子,见到干部一样得脱帽靠墙站直了。什么地方公平了,什么地方就无聊了。” “那你以后少出来扯淡,我可不想在外面等你。”小腰盯着我说。 “我指望你等我了?”我嘲笑说:“我没进去都有人提前跑了,等我进去了,谁还留着谁就是脑子有病。” 看到小腰疑惑的眉头,我改口风说:“你知道老犯在里面赌博赢什么吗?” “钱呗。”小腰说:“谁没等你进去就跑了?” “钱?想死啊?喝凉水都不行。赵哥(和平区一个朋友)在里面天天玩挠痒痒,谁输了谁老实去挠,**痒痒都得给挠。”我佩服女人抓话题的本领,扯起昏天暗地的乐子。 “真恶心。”小腰啐痰说。 我这边搂着小腰嘻嘻哈哈的时候,路口那伙人已经吵穷了词,直接动起了手。没什么新奇,连蹦带跳,一伙人围在一起相亲相爱。等到其中一个或几个先跳出了圈子,那么这场架大概也就结束了。 只是,我没想到小唐对象的前男友确实有点纲,被几个人围着打的时候仍不躲不避的盯着小唐一个人还手。 离的很远,我却能听到他脸上身上哐哐落下的拳头,我把小腰搂向另一边,有些恼怒的冲东子他们挥手。 我本意是想让他们尽快收手,可东子似乎误会了我,用衣服裹着那小子的脑袋就往旁边的树上撞。 小腰看到了这一幕,手高高抬着,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很快,那小子没了脾气,双手捂着衣服开始蜷身子。东子扯开了衣服,带着其他人匆忙的走了回来,没说什么,钻上车便首先离开了。 等我和小腰打车离开前,110也赶到了。我看见小唐被带了上去,心里有些不安,但想到他的年纪,我又安心的牵着小腰回到了和平区。 意外的是,我竟然比东子他们更早到达。 过了一会东子才进门,连连笑着摇头,他身后一个哥们则沮丧的骂骂咧咧。 “咋?”我好奇问。 “操。”东子说:“刚才我下车想给钱,殷哥没让我拿,他们几个发贱,又让殷哥挑头带他们去买了点东西。再回来的时候,殷哥不干了。” “操你妈,今天你不把车钱结了,我就在这弄死你。”一位哥们对我讲大殷的原话时,脸上全是嘲笑。 “装逼。”东子小声对我说:“殷哥车上有刀,抻出来了。” “没事。”我摆手说,“你们别惹他,他弟弟要是不死,你们几个都不够他哥俩收拾的。” 可我没有想到,自己的粗心还是惹来了麻烦。当天晚上我提前回家,刚准备洗澡,东子突然给我打了电话。 “哥,出事了。” 我以为是小唐的事,边穿衣服边骂:“赶快去把那小子的家里人弄出来,该赔就赔,没钱我给你垫着。” “哪小子?”东子反问,半晌又说:“大殷子出车祸了。” 下午回和平区的时候,与我们同去办事的几个哥们觉得掉了面子,晚上找到大殷的车想调理调理他。 上车以后几个小子并没敢动手,嘴却有一搭没一搭的损着大殷,该损的都损遍了,但大殷一直没吭声。那几个小子想起白天的茬,说我乱说话,就算小殷子还在,也得跟他哥一个熊样。 话只扯到这,大殷就出了意外。拐弯的时候没看到路口树后面窜出的摩托。 “完了。”东子说,那几个小子撞车的一霎那只听到大殷这一句话。 我再也没听下去,让东子把那些人都叫去和平区门口,我急忙打车跑回了那里。 离事故发生不到一小时,那些人已经吓的有点发傻。 “死人没?”我下车便问。 “妈了个逼的,跟他妈喷泉似的。就跟车胎爆一样,立马喷了一玻璃血。”其中一个哥们接口回答。 “都没喝酒?”我扫了一圈,“去找大殷的,给做个证明去。” “我不去。”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 我没资格骂他们,而且也轮不到我骂他们。我看着这些平常有说有笑的人,突然感觉他们好陌生。 “操你妈的,平常谁没坐过大殷的车?谁他妈敢说大殷不够意思?去不去我不管,到时候大殷咬你们,你们自己担着。”说完,我拿起电话,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打通大殷的电话。 僵了很久,那些人纷纷散了。有的骂我装逼,有的骂大殷活该,有的则默不吭声。 我看了看表准备回家,很巧,凌晨两点,小殷子的最后一眼。 回到家后,我关掉了灯又点开了它们,开关上的荧光刺痛了我的眉头,我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孤单。世界安静的像是落下的叶子,在我的窗口一点点凝固,又不留下任何声音。 我急忙穿上衣服,我焦急的想见到任何我能见到的人。这种感觉很可怕,走在漆黑的路上,我看不到路灯,我不担心会有什么意外跳到我的身前,我不犹豫哪里的角落里藏着紧跟着我的眼睛,我只是感到自己放过了太多,声音或者其他。 从家楼下的路口转弯,我在公路边一直疯跑,喘着粗气想要砸开小腰所在的招待所。我想,我想见的人很多,她不是我最需要的,可我明白,在这种时间,能收留我的只有她。 招待所的老板隔着栏杆向我要身份证,我没有,我也没力气扯断那些钢筋水泥。我给连巡打了电话,把他从床上叫下来,帮我借来一位警察,用他的警官证把我送了进去。 看到小腰惺忪的眼睛,我竟彻底失去了力气,一头扎在她的身边,舍不得再睁开眼睛。 小唐被判了,少管所一年,与我想的一样,他把所有事都揽在了自己的头上。他那女朋友的前男友也够意思,陪着他一起进去了――同样,揽了一身自认为很骄傲的事。东子告诉我的时候,我有些担心两个小子在里面会继续闹事,我没想到,小唐后来给东子打电话说,他和那小子现在是哥们了――两人进去的第一天睡的是同一张床。不过小唐补充,那小子还记得东子,总唠叨着宁可不给小唐面子,出来也要找东子重新研究研究。 操,多么可笑的玩意。 至于大殷,我再也没看到过他的车停在和平区门口。我没敢打电话,我原本就不是个勇敢的人。我希望那天晚上只是轻微的意外,因为我发现自己没办法继续欺骗,欺骗自己对所有事都毫无责任。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得爽了赏个钱嘞! 第331章 担心 小腰说,最残忍的事情不是恨一个人,却是爱一个人。 恨一个人会是什么样?我恨过,但坦白说,最近几年,我再也没有了。社会上有两种人,一种是知道自己正在办着错事却仍会去办的聪明人,一种是不知道自己犯了错仍替自己或别人继续活着的废物。但不论如何,这两种人在社会泡久了,都会变成那种对错无所谓、毫不关几的东西。 喜欢有什么用?恨又有什么用?一个人要是懂得什么时候睁眼,什么时候闭眼,我肯定,他活的一定很舒服。 所以,我没有理会小腰的话。 但这个丫头唯一的优点就是坚持,或者用男人的话来打个比方,墨迹。她不依不饶的告诉我,恨一个人就是心里、嘴上都去骂,手上、脚上都往泥里拖,可是爱一个人呢,就是想方设法把自己装成对方喜欢的样子,然后费尽心机的把对方改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到最后,两个人都不是一开始认识的那个人了。 我和她也许就是这样。我倔强的逼迫自己相信我是一个不会被别人改变的东西,她也固执的认为她可以融化我的某些。 我承认,她偶尔也会整出这种挺有调调的道理,但我得揭发,这是她从那些闲来无聊的女性杂志上看到的玩意。 人呐,一旦把自己想象成脆弱,那么她就会成为一个不错的思想家。女人是这样,或者男人也是。 可是,爱啊恨啊不过是药劲长一点的古子。玩这东西的人偶尔会听到有意思的传言,古子分男性古子和女性古子,一旦男人玩了女性古子,头昏恶心,倒也不至于鼓出子宫,而女人玩了男性古子却没大问题。又能有什么大问题?大不了带着紧箍咒似的抠着自己的头发,任凭认识和不认识的男人发泄一下**而已。所以沉迷在爱情里的女人浪费和得到的最多的就是妄想,而陷进情爱的男人,他们的喜与痛却是现实的。 随着自己一个生日接一个生日的浪费,我开始有些怀念蓝眼睛,我曾多么伟大的任凭十几个兔崽子围成圈子打我,我也悼念骆驼留给我的愧疚,我曾那么纯洁,纯洁到忘记了她的另一个身份。而现在,这些事情我统统不会重复。我只相信习惯,我和我们习惯了身边的某样女人、东西,我们便没了勇气让她消失,然后花一丁点的时间替自己找一份新的。 这也是爱?也许。甚至,绝大部分人的爱都沦落到我想出的情况,所以它们残忍。 不过,日子没那么多心情让我想啊笑啊这些“莫名其操”的东西。二郎要走了,他他妈的居然花钱在那个陌生的鬼地方报了一所成教,成?人托儿所而已,他偏偏真把它当成一回事。而且,他改了名字,算命的说了一堆道理,给他换了两个字,以至于我开始怀疑二郎是不是已经烂掉了。 去他妈的算命,我的潮水命告诉我,我三十之前会发达,贵人相。可结果呢?我比一般人日子过的好,我却感觉不错,这种感觉很烦躁。 我认识一个叫桥头老四的哥们,年长我二十多,好赌,成天圈拢着一群长途司机斗鸡。他们玩的不小,五块底钱,六百六封顶,一个人。 有个小子总赢钱,见牌就闷(扣牌,斗鸡的一种规矩,跟牌的人需要付双倍),大概抖索了两个来月,同车队的一个人把底子卖给了其他人――那小子藏牌,不多,一张红心a,副牌最大。 老四没抓到手脖子,于是托我去讨个彩头。我跟东子领了几个哥们跟那小子玩了一下午,赢了几千块。就我们和他,我没看到那张红心a,我只看到他不看底牌的局局往东子的刀子前扔钱。 任何事情都有个然后,那件事情的然后就是我们拿走了钱,又在他眼眶上凿了砖头。赔的数字挺吉利,八百,八百是老四拿的,砖头是我们拿的。那小子的一个亲戚有点能耐,开始不愿和解,即使私了要求的价码也高的仿佛广告――“再次体验双峰长大的感觉”,操他妈的,喝罐药就能让三十几年已经塌陷的**增大和挨顿打就能靠着它带来的粮票过日子,这应该笑一下,不是任何人拿着公安医院的发票就能报销等价的票子,如果不信,尽可以自己去试。 类似这样的事情零零碎碎很多,以至于我总有学着阿兽的派头摔电话的冲动。说句实在话,种狗还有过了c混天的时候,而我这种人没有。 不过说来奇怪,在和平区呆的时间越久,我曾经喜好的吹的那些血淋淋的牛逼就越少了,也许男人到了年纪便**低迷,我也渐渐甚至突然对活动筋骨没了兴趣。而且大多数混到我这种年纪的人都与我一样转了性子,不再动刀动拳头的耍弄派头,反而会在西餐厅点四五样要价四五千的毫无滋味儿的菜来消磨脾气。 当然,我同时也明白了如果我这种人没了脾气,那么我也就失去了滋味。 一家小国营单位的干部托朋友办事,转来转去落在了我的头上。事情不大,收笔欠款。得说明的是,尽管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自以为所谓的黑社会是靠着卖阴贩毒倒腾违法货物支撑,但其实我们,绝大多数的我们还是靠着收账扒皮过日子。很多场子已经像和平区一样不再抽小姐的水钱,那些瓶瓶罐罐的酒水足够老板肥的流油,虽然k粉冰毒成了酒后的唠嗑菜,不过扫毒扫黑的广告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生意越来越紧,至于走私,连大米白面都得检查的年代已经到来,谁还能巴望里面安全?所以我们继续做着老本行,虽然索然无味。 那次账收的很烂,一个哥们领着我们七八个人赶去周围一个县城里摆龙门(在和平区,除了拿钱养我们的汪洋外,其他人不再像以往一样年纪辈分认的很清),话没扯多远,我们便被两台车撵出了那里。 确实有一部分人为了面子回头继续硬干,不过钱没到位,丢点脸算不得什么。所以那次的事情轻飘飘的埋在了我们的吐沫里。庆幸的是,那位小领导很讲究,事后仍请我们饕餮了一晚,饕餮这两个字也是我当晚从那家饭店的菜单上学到的。 后来汪洋知道了这件事,从饭店要来发票单子补上了钱,让我把钱送还回去。背后骂了他一顿,我老实的敲响了领导家的门。剩下的就是反复的客套,让我唯一惊喜的是,我竟然从他家里发现了大烟花,也就是罂粟。 那些花插在客厅大花瓶里,参杂着其他假花,不费心的话根本辨别不出。看到我找出了他的宝贝,他没惊讶的替我冲了一杯烟花水,“感冒、拉肚、嗓子疼,喝一杯就好。我肠道不好,常年得备着这东西。” 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有人这么诚实的活着,电视里说了,罂粟是魔鬼,缠上就会扬灰锉骨,何况,养它的是人,我根本不信人会忍耐。 我不想喝,花骨朵里流出的白汁在我想象里也是可怕的玩意,可我不能不喝,因为我不能让自己怕了什么。如同猪崽子嗑了人参果,我急急忙忙吞下了那杯水,整晚都在怀疑自己会不会成了排骨。 走出他家后,我在院子里看到了几十株罂粟,还没抽芽,干瘪的让我有些惶恐。 这其实算不上值得白话的故事,可往往事情总能给人一些诧异。不久,我的一个妹妹从外地回来工作,请她吃饭的时候,我无意得知她的母亲就在那个小企业工作,而且那个领导是企业里的标榜人物。 我蹦出了一个念头,原来那位领导重罂粟单纯是为了治疗他常年的腹泻,绝对不会有其它的出路。 随后我问了一些人,“如果我在家里弄点罂粟种,你们觉得我是为了干吗?” “想死?”几乎每个人都这么回答。 “我胃肠不好,弄点那玩意泡水喝。”我如是继续问。 “操。”同样,每个人都用这个字回答我。 于是,我开始经常的怀疑,为什么同样的原因却因为不同样的人而让事情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即使我自己,我也会怀疑自己。 这种怀疑让我很头疼,就像戒了几百次烟的我一样,当我不再相信自己的时候,反而会觉得比较轻松。但,烟只是浪费我生命的小东西,我实在不愿拿自己对过日子的态度开玩笑。 同样的事我问了汪洋,“市里不行,你想整的话我给你要点。”汪洋回答说。 “不怕我拿那玩意榨汁晾?”我试探问。 “我怕不怕有什么用?谁信你?”汪洋回答的很干脆,随后给我说了一个他朋友的事情。 汪洋的朋友因为械斗脑子受了伤,下场跟和尚差不多。在看守所劳改的时候,他的朋友撬开了铁窗,从四楼跳了下去。楼下有条排水沟,因为土软潮湿的,那哥们落地时居然没受伤,抬腿便跑掉了。 当然,他能跑的圈子也只是看守所里。干部立即下令门岗许进不许出,然后就是搜查。哨岗眼神很好,看到监舍附近有人影,很快就带人把藏在门后的逃犯重新抓了起来。 虽然是轻度痴呆,审查的过程必不可少。那些人问他为什么逃跑,汪洋的朋友只是强调自己想玩,想跳出去玩。 “可是,谁他妈信他?”汪洋说到这没有继续讲下去,我却想了很久。 或者,有一种人就是这样,没有多少人会相信他们。 “我的一位朋友在看守所里干了半辈子,他告诉我,他管理老犯那二十多年里,只要提犯人进行教育,他从来都是把凳子让给犯人坐。”汪洋换话题说。 想象着脑子里凶巴巴的吼叫,我点头说,“人挺好。” “操。”汪洋冷笑说:“那里面不让带精棍和枪,他每次都带着一个钢化杯提审,从来都站在犯人凳子后面,从来没背对过们。” 听到这,我心里才明白过来,不由随着汪洋冷哼起来。 “说的好听是客气,是态度端正,操他妈的,那是根本不放心。二十多年,这么长的时间都不够他放心的。”汪洋撇嘴说。 钢化杯,背对自己的犯人,如果扬起手,在烫掉毛的头上狠狠凿几下,砰砰出血,然后脑皮泛出紫色的麻点,密密麻麻的顺着头发根一点点加重,多么漂亮的样子! 我感到恶心,垂下头不愿意想象。 “换成我,我也一样。”汪洋突然说,“我意思是,如果我当监管,我也会二十年站在老犯身后。哪怕是我审我自己,我也那样。” 突然转过的话让我怔了很久,半晌我才默然的点点头。 或者,这一种人就是这样,没人相信他们,以至于,到最后,他们也不再相信自己。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算不了什么,可当一个人突然发现自己的一半已经不存在,只剩下那半背光的部分后,他的心里绝不会无谓的轻松。 于是,我有些怕了,每天在和平区长胜哥的办公室里,我都会打开百叶,甚至卸掉塑钢窗,希望外面的人知道这里也一样的光明透亮。这种奇怪的想法别人看起来,却总认为我太过压抑,甚至病态到变态。 可无论如何,这只是想法。想法对一个人来说并不重要,尤其对我这种小人物来说。毕竟我们活着,过着日子不会因为想法改变什么。真正让我担心的是,我居然会对一些我太过熟悉的事情猛然惊慌。 是一个晚上。我刚回父母家蹭饭吃,连巡打电话过来叫我出去办点事。只要在电话里含糊不清的事,我从不认为它有什么漂亮的外皮。 果然,我刚刚赶到连巡所说的一个公车站牌后,连巡便让挎包的哥们塞给了我家伙。 说来可笑,很长时间以来我都没有握过这种空荡荡却沉甸甸的刀片。 “啥事?”我看到连巡叫来的人不多,摸黑望着仍川流不息的车和行人,我把家伙裹在了外衣里问。 没等连巡回答,李桐却突然插嘴冲我“哼”了一声。 “我操。”我嘀咕着说:“哥,她来怎么回事?” 第332章 前因 连巡没有搭理我的念头,啐掉烟头和周围的人骂骂咧咧。 “你赶快回去!”我不自觉的动了怒,拧起的眉头自己也觉得疼,走到李桐面前吼。“看看能死啊?”李桐不示弱的说。我指着李桐半晌说不出话,掏出的电话却被她一下子抢了过去,“走行了吧?”李桐大概猜出我向打给汪洋,恨恨的朝我撅嘴。 我无奈的笑出了声,拿回电话说:“你要是掉根头发,汪洋还不把我拔秃了?” “那么多人呢,干嘛就拔你的?”李桐无意说。 登时,我被她的话怔在了原地。仔细想想,我从来没有照看李桐的责任,也许,连那份能耐我也不曾有过。有很多人不明白我和我这种人的区别,但我们眼里和嘴里却很清楚。土豆曾在酒桌上开玩笑似的对他的朋友介绍我,“这我朋友,跟大哥的。” 很简单的四个字,却把一切分的分明。大哥是个正经的词,也是我们这些人的区别。有了大哥,什么事情都可以暂时不考虑后果,自然,有了大哥,什么事情都不能考虑后果。可笑的是,太多人拼命抢着做那个人人远离惊怕的大哥,到头来,九成九连跟在大哥屁股后的运气都没有,剩下的一丁点则如我一样,烦躁自己做的并不是有趣的玩意。 我只不过是汪洋的一个工人,替他在和平区清扫垃圾,替他在社会上打发麻烦。尽管他对我和我这种人够意思,可任何人都明白我的角色。也许,就连李桐也同样认为,一直没有变过。变的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无辜,却犯了让我恶心的罪过。 我默然点着头,“早点回去。” “要是万一,我说万一啊,出点事了,给我打电话。”李桐干燥的话没有什么意思。 “操,哪那么多万一。”我摇头说,“只要不死人,就没那个万一。这点逼事就是裤裆里放雀的(jb)。” “你真恶心。”李桐笑了起来,但显然还是立即明白了我的话。 李桐嘿嘿笑着,跑到连巡身边废话了一通,开着小车不情愿的在路边磨蹭。我心里没由来的烦闷,走到连巡身边说:“我把他她送回去。” 连巡有些责怪我的表情,其他哥们也都木着脸膛似乎嘲笑我逃避的借口太浅显,可我不怎么在乎,自顾自的走上了李桐的车。 李桐叹气,我则打通汪洋的电话,汪洋没废话,也没问我什么事,只告诉我他现在正在一家会所门口。 所谓的会所,一边是自以为vip金卡可以提升自己品味的无聊包子,一边则是雇佣免费把风的赌徒酒鬼以及流氓。 汪洋所说那家会所招牌并不响,李桐开车兜了几圈才找到,汪洋没问我带李桐来的原因,和身边一个南方人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偶尔还笑的很大声。我猜测汪洋可能在谈买卖,也没带着李桐靠近。麒?麟?小?说??首发反而是鬼精的李桐甩开我凑到汪洋身边,一副我奈何不得她的表情向我示威。 大概十几分钟,会所里走出了一个男人把汪洋领进去,我本想离开,汪洋摆摆手把我一起喊了进去。 无法解释的是,当他的手指一摆,我竟然觉得自己立刻镀上了金子。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没有把我挡在我并不感兴趣的门外。 会所里装潢不错,我们径直上到二楼一间包房。当时包房门口站了很多人,大多是会所的内部保安。汪洋扯开门后,首先把南方人让了进去。我看到里面只有五六个人,其中一个看到汪洋,已经笑的连喘粗气。 南方人个人不高,混在人群里也不会有什么特征。他进去后走到房间中央的桌子前,抠起上面的色子仔细晃了晃,然后用我听不懂的方言对汪洋言语。 里面有几个人坐不住,起身出来嚷嚷。我立即猜到这些混在会所里赌博的人一定玩猫腻圈钱,冲到汪洋身边,不自觉得把裹着刀片的外衣拎在了半空。 汪洋怔了一下,冲我摇头笑,“该坐下都坐下,我就是来看看朋友。” 南方人刚刚的惊慌立即不见了,拿着色子一粒一粒砸在牌桌的案边。我不明白他正在做什么,只看到派牌的服务生变了脸色,我把李桐拉在身边,胸口登时汹涌着激动。 当然,我明白在这种几百万装修的地方轮不到我舞刀弄枪,可毕竟我是靠这口吃饭,样子总得装装。 汪洋学着南方人的模样,拿着色子重新摔了几下。我估计汪洋也没弄明白,其中一个男人突然笑着给汪洋点烟,然后把我们和刚才那个等待汪洋救命的男人送出了会所。 我没听他们出门后谈了什么,只看到那人把南方人带上了车,而汪洋走回来后,李桐乖巧的替我询问了原因。 很简单,会所有人下套,汪洋的那个朋友输光了钱,还赊了一笔。当他发觉有些不对的时候,会所的人不给他机会下场。汪洋接到他的电话,把那个南方人叫来拆台。 其实,这种下套的局很忌讳有外人过来拆。如果有谁仗着自己眼尖手快过来充正直,大多没有机会再完整的过日子。那个南方人以前在汪洋朋友的赌场里干过几年,卖给汪洋面子过来看看情况。当然,报酬也不会少。南方人刚才说色子有问题,里面充过东西。大概他往案子上凿色子就是证明这一点。 “一天到晚什么逼事都能遇上。”汪洋扫兴的说:“你怎么过来了?” 我指着李桐,她就是原因,而且是不用说明的原因。汪洋点点头,把我拉到一边说:“连巡找你了?” 我点点头,“我刚去,看见她在,就送过来了。到底啥事?” 汪洋没责怪李桐,反而嘴角牵出了笑,毫不在乎的简单说了一翻。 老爷子的一个战友家里刚刚被盗,丢的东西倒不多,不过小偷顺手拿走了出去遛弯的老两口的电话。 汪洋帮着在电信找人,很快就查到了手机卡的位置。算是赶巧,电信的人立即告诉汪洋带着警察去市郊一家手机铺里堵人。 不过赶去的时间晚了些,看到了电话,看到了自己的电话卡,但那个小偷却早早脱身了。汪洋放不下脸,让回收二手电话铺子的老板说出来卖手机的小偷的特征。这个问题其实很愚蠢,八成的二手电话回收店都在道上有些熟人,那个老板姓魏,朋友不少,不把汪洋的话当回事,一口咬死自己记不住那人的长相。 这种店招待的客人有多少是正经的,根本不必费心考虑,如同我曾经打过那道道的主意一样。汪洋发了火,碍于身边的警察,转身就离开了。 剩下的自然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连巡在我来之前已经闹了一通,但没结果。 “嘴硬牙敲掉。”我附和着凶了一句,汪洋则根本没放在心里似的看着手表,“你把她送回家吧。” 李桐在旁边偷偷听着,当我仰头示意她上道的时候,她也知趣的没有废话。不过一路上她都在打听着刚才会所的事,似乎我即将在马路上追人或被追与她毫无干系。 我对赌博没有兴趣,但李桐兴趣高涨,我便唠叨着一些我自己也没见识过的场面。我的一个哥们在赌船上当过服务生,派发百家乐。他除了面皮漂亮外,其他到没有什么特点。不过他回来之后的故事让我很惊讶。那种大堵局,庄家从来都是有赌无输。与电视里扯淡的赌神不同,荷官可以通过各种方法看到自己派发的牌,监视器、派牌的棺子、“群众演员”等等之类,自然,他们可以稳稳的捞钱。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荷官都有这种灵巧,所以大多数的情况下,一个好荷官赚的钱要远比一个赌场的打手头子更宏伟。他所在的赌船注册的是外国牌子,工作两年一签,在那两年里,他见过的事大概比我二十年见过的事还要多,不过,其中没有一件事是他有能耐参与的。 我曾经挺崇拜他,甚至经常朝他所在的船朝拜,不单单是我,我身边的哥们大多妄想着在那种场合挥金如土。其实,我们中的绝大多数,连百家乐的玩法都不清楚。这并不重要,我们奢望的是那种活着的方式,而不是它的标准和要求,在这一点上,也许我们要比会所里那些领带西服们过的更加洒脱。 不过,这种信仰没过多久,他的船被查封了。尽管船的主人在市里大有来头,可黑的永远染不透白的。 我白话着这些东西,李桐则兴致勃勃的吹嘘汪洋一定比我懂的要多。这些话让我有些反感,人总是喜欢嫉妒的,而且嫉妒并不需要原因。大多数人喜欢看着别人的不幸,然后用自己的怜悯感动自己,却不会用自己的不幸感激曾得到的幸运。 把李桐送回家,我疲惫的想赶回自己的床上结束一天,这才想起连巡那档子事还没有着落。 于是我烦躁的跳下床,念叨着自己脑子越来越不好使,赶去了电话里连巡重复说的二手手机店。 也许,我已经学会了逼着自己忘掉一些自己不愿意想起的事,这是种大能耐,只可惜,往往我又不得不把它们捡起来。 到门口的时候,店门已经上了锁,但屋子里的灯还没有关。店面不大,几平而已,透过窗户我看到里面柜台放着的电话林林总总。 我依着门口停着的摩托,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别人扯着闲嗑。有个哥们昨天刚刚从局子里出来,神神叨叨的骂着爹娘――他家楼下昨天下午有人叫救护车,当救护车把那个心梗的老头送往医院大修的时候,却在一座平房前停了下来。那个平房的主人外号利哥,不过自从他卖掉了自己养的两台出租后,利哥就变成了利的。 利哥从自家门口到道对面的大树上搭了晾衣绳,因为上面挂着衣服,所以吼着让救护车绕道走。事情发生后很多邻居在旁边议论,当然,声音不会大到惹怒了利哥的脾气。可我身边的哥们动了肝火,上前扯掉了晾衣绳。救护车开走后,他和利哥操练了一翻,在别人的叫好和欣赏中。 “操他妈的,我今天一想就来气,你们说我是不是憋屈?我管那闲事干什么?派出所里我可没看见谁给我说好话。” 有别的哥们起哄,“怎么不干死他?遇见过装逼的,没遇见这么装逼的。管的对。” “管的对,那老逼头也没说到派出所给我送钱。”那哥们反问说。 周围的人哈哈笑起来,我连笑的念头都没有。发懵了一会,我越来越觉得不大对劲,其他人也慢慢焦急起来。有个哥们脑子够用,主动把我们拉在一起提议让他把刀收走,“可别jb打个电话把咱一起扫进去。” 我点头附和着和其他人一样痛快的交出了家伙,其中一个人歪着眼说:“晓峰,打电话问问连哥?” 死了也得让别人知道自己是牺牲的,我们跟战士还真没有多少区别。我不屑的瞟着眼睛,翻出电话打给了连巡。可让我摸不着头脑的是,电话里恼人的彩铃响了很多遍,连巡始终没有接电话。 我疑惑的看着其他人,其他人也都与我同样的表情,有几个已经利索的走到道边开始拦出租。我狠狠踹了摩托一脚,听到轰隆倒地的声音,我才烦躁的单独离开了人群。 出奇,当那些人从我身后离开后,我竟然第一次觉得自己安全了,似乎没有他们在身边,谁也不会把我认出。 匆忙回到家后,我心里始终放着某些东西,沉甸甸的压着我坐立不安。母亲打电话过来询问过,我自然找了随意的借口为自己的突然离开搪塞。过了很久,或者我认为很久,我再次打了连巡的电话。 反反复复很多次,连巡终于接了电话, 第333章 情歌 从我送李桐去会所到连巡接我电话,大概有两个来小时,我真的没有想到,连巡居然花费了这么久时间来与另一群男人争风吃醋般在马路上你来我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请到> 电话里连巡并没有与我多说几句话,只提了提他现在很忙。 我不喜欢这种情调,可我生命里就是有这种人,可以在我急于知道结果和找人打发时间的时候拒绝接我的电话,听我的声音。偏偏,我没办法同样惩罚他们,而且不得不坦诚的接受。 当然,既然他们可以这么对我,也总有人可以这么对待他们。世界总是公平的,只不过,得到公平的是每个人的损失,而不是他们的所得。 云峰不是他的本名,听哥们说,他开了一家小饭馆,名字叫云峰。时间久了,人们都用饭馆的名字称呼他,至于他的本名,已经没人在意了。云峰是个卖相不错的男人,五官虽然算不上俊俏,但是很利索,很干净。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一件白色夹克,和旁边的人研究搞一些挖矿的机器倒手,说话够斯文,让我实在联想不到那样一个男人居然是在大街上横着榔头砸人店面的爷们。 第二天我早早跑去和平区呆了整整一天,少了几个常在我眼前转悠的人,包括连巡。我一直没提问,直到夜场即将结束时连巡过来之前。 云峰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跟在连巡身后,还有几个我不熟悉的人。连巡发牢骚,说昨晚姓魏的不识抬举,领了十多个人过来堵他们。 让我觉得可笑的是,除了我们那些等在手机店门口的人外,连巡那伙人拿的不过是钢管之类的家伙,或者空手。姓魏的那伙人与连巡那些人缠缠打打,听连巡的口气,似乎打了不只一气。 这很正常,如果十几二十号人动了手,大多都是打跑后再纠集帮手重新来过。打来打去,最后剩下的都不是最先撕破脸的那些人了。 有个看眼的摩托司机被连巡同样揍了,原本并不大的事因为这个插曲被捅到了派出所。连巡没去报道,有人替他进去交代了一番。出来后,那个人替连巡出了气,带着几个人把手机店砸了。当然,那个人就是云峰。 我没有问云峰是从哪蹦出来的神仙,就连汪洋身边出现的人我都认识不全,也不必费心挨个琢磨每个人的出处。 大概出于好奇,我插话自己认识一些开矿的朋友,也许能搞来机器。云峰不见外的冲我笑,坦白自己转手后的价格,并对我保证,倒手的将近三万块钱里,如果我帮上忙,五五对分。 说到这他才问起我的名字,巧的是,他比我大一岁,而周围的一些人口口叫我峰哥,这让他尴尬的不知道怎么称呼。 “靠不上公家的边,自己探道找矿脉,一千个挖矿的九百九十九个赔。”我耸肩说:“要是先给钱的话,我就帮你联系联系,要是开了矿再拿钱,我看咱俩就算了。” 我本以为这些事情是人人皆知的,没料到云峰听过后居然皱起了眉,“金矿也赔?” “就他妈金矿才赔呢。”我笑着说:“找你倒腾机器的人开哪个矿?” 云峰说出了一座金矿的名,我摊手说:“你去那打听打听,除非门子硬是,公家探完脉他跟风或者抢个头去先开的,其他基本就是个玩。要出出金率高的话,还能轮着个人去开?” 云峰恍悟的点点头,“那我得去打听打听,别他妈让人熊了。谢了……” 直到这,云峰还是没琢磨好怎么称呼我。但我不见怪,有种人看起来就让人觉得舒服,云峰的干净利索就是。 随后的几天里,云峰给我打了很多次电话,时不时就找我去一家歌厅喝“下午茶”。路子熟,先是唱歌,然后喝酒,最后锁上门k粉。云峰的路子很野,每次拿货大多半小时以里就到位。只不过他的药价很高,同样四百能拿的k,他都得花五百才能提。 我不是嘴上没把门的人,使了劲吹云峰的粉够纯,但一次也没有主动联系便宜货。第一,我不喜欢在这种玩意上请客,第二,我不喜欢在这种玩意上拉客。买药的道上有讲究,即使是我的老爸想玩,那些卖药的人也得让我自己亲自去提。 更重要的是,我接触云峰那几天,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他那样整天琢磨做生意的人会掺合到我这种人活着的路子上。 人一旦学会了告诫别人和怜悯别人,他一定是对自己没了希望,或对自己太过高看。 当我有些动心的替云峰联系风镐以及开矿机时,姓魏的那没脑子的主还是把事情捅了出来。 当天也是下午,我和鸡头还有云峰,加上云峰的嫂子正在练歌房里嗨,歌厅老板突然冲进包房,二话没说把啤酒统统倒在了茶几上,冲掉了上面的残留,管子被他揣进了兜里。 我明白事情不对,使劲灌了自己几大口啤酒,当警察走进包房时,我还是惊慌的连连拍自己的胸口,生怕那本对我没太大作用的粉被他们一眼看出。 出奇,那几个民警并没有检查,冲云峰点点头后,说出让云峰跟着走一趟。 坏就坏在云峰的嫂子身上,她上了听(嗑药嗑到**的一种说法),有些发浑的破口大骂。鸡头窜出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死死拖进了包房里的卫生间。当时我才恍悟,也许这里的卫生间本就是这个用处。 地颤让我控制不住身子想晃悠的念头,我坐在沙发上一直没起身。本已经动怒的民警指着鸡头的背影,让他俩停下。幸亏,歌厅老板在旁边说了几句有味道的话,加上云峰突然冲向门外,这才让我们三个安全的留了下来。 云峰确实够意思,冲到门口的时候还在装着挣扎,门口等着的民警扣着他的手腕和脖子,严肃的把他拖上了面包。我看到门口停了两辆警车,甩着脑子连连发懵。大多数情况下,只要警察出了两辆之上,那事情就不是小打小闹那么简单。如同交通肇事一般,三个警笛一起打的情况,大多是已经有人归了西。 我连忙给连巡打了电话,群殴可不存在和解的情况,我不愿意身边又少了几个看的顺眼聊的顺心的所谓的朋友。 连巡得知事情要比我早,而且汪洋处理的比我更快。他早早找人把钱送到了那个摩托司机的手里,反复强调这些人是为了手机被盗所以起的火气,死死把事情都推到了姓魏的的身上。幸好,当时的主力家伙都揣在我那些人身上。 当然,我相信检察院的法官们不会与我一样听得进鬼话,我更相信,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结束。 我去派出所想看看云峰,出于他的意气。但我没有见到他,一直到四十八小时之后,疲惫的警察把云峰送出来后,云峰的精神反而要比警察们更旺盛。 我有些替警察感到不值当,这些揣着正义穿上制服的人,尽管时间最终把他们的理想磨成习惯,可憋屈在法律下,不得不在羁押时限内客气又愤怒的审问云峰这种人,又在羁押时限外毫无办法的把人送走,这不是一个理想的结果。 可有什么办法呢。毕竟他们得到的是努力没有结果的失望,而我们得到的是狡猾骗来的安宁。说起来,他们仍是光明正大的叹气,我们则是心怀不安的暂时。 我接云峰去洗浴打理精神,云峰一直没提他在派出所里的事,反而有些感激我的闲心,要替我整一个尾号是五个五的手机号。但听到预冲话费三万的时候,我大方的拒绝了。 “别玩我,那都是大哥级人物玩的。”我在“大哥级”三个字上加重了音。 云峰听玩哈哈笑了起来,与我一样,大哥在他眼里并不重要,反而是种嘲笑。汪洋那种人不多,更操蛋的是,满嘴义气的我们都清楚,道上和不是道上的所有兄弟大哥,能结伙和散伙的原因,唯一就是钱。只不过有些要求的比较少而已。 “我十五六岁的时候皮溜,整天惹祸。”躺在椅子上,云峰给我讲了一些他的事情。 云峰家住在部队附近,小时候和一些痞子混在一起,因为家里当时没钱,经常光着脚在部队的篮球场上打球,水泥地磨破了他的脚皮,可他觉得舒服。“现在我家里有点钱,可我就觉得以前光脚打球最舒服。” “等天暖了,我陪你光脚去玩。”我打趣说。 “操,俩彪子?”云峰反问。 我笑着不再言语。 不过比起我,云峰混的并不容易。部队家属很团结,他们那些痞子经常做的反而是被人追着跑,而且一直到最后,云峰也没找到一个能给自己擦屁股的大哥。 有次云峰的哥哥与人动手吃亏,云峰叫了一批小崽子拎着家伙堵人。那天晚上下暴雨,有个孩子掉进没有井盖的下水道里,淹死了。于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拼变成了家长们互相埋怨、庆幸和恶毒的辱骂。 云峰首当其冲,他笑着说,“我当时要不是年龄小,我估计我肯定被编出点罪关进去了。” 最后把云峰关进去的却是他的父母。他老妈花钱把他送进了部队。在部队那些年,云峰越长越结实,可他说自己越来越会做噩梦。他怀疑那个死掉的倒霉催的,掉进的下水道的井盖就是他偷的。 我们那个年月生出的皮小子,小时候大多都打过废铁、自行车和井盖的主意。如同我那个偷了公车公司铜线又写作文称呼自己是祖国的狗尾巴花的同学一样,云峰也经常和痞子们半夜撬马葫芦盖卖钱。 当然,谁也记不清楚自己曾挖出过哪个陷阱,可云峰总是做噩梦。他没有详细说噩梦的经过,可我理解,我经常做梦自己或别人淹在血里。老妈说梦见血是好事,可她没办法解释我每次洗脸的时候都会用力搓自己双手的事实。我总觉得手上油腻,因为人的血就像油漆一样,很难退色。 云峰就这样浑浑噩噩在部队打发时间。听他的话,他本人还是个不错的男人,努力训练。可笑的是,人总得被生活开点小幽默,有的人笑了,当事人却哭了。 云峰在部队传达室上班,每天就是打打铃,清闲的很。所以同组的其他两个战友总是找时间溜出去玩。有一次到了云峰溜出去的时候,那两个家伙算错了账,同时到外面找小姐了。于是铃没有响,于是三个人同时受了处分。 事传出来之后,云峰的父母便搬家了,不愿理会他的下场。原先处的好好的女朋友也飞上了天,把他挖坑埋掉了。 这种事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也仅仅是对现在的我。云峰那次上火,得了病,胃出血。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去掉根子。 复员后,云峰拿钱开了家小饭店。生意不好不坏,日子却一天比一天糟糕。 “我现在吃什么都没味,就是觉得没意思。”云峰说,“处个哥们吧,我怕他掉下水道里,找个对象吧,知道我不干正经事不跟我的,我留不住,知道我这样还跟我的,我不爱留。” 我从来都不擅长安慰别人,因为我同样需要有人来替我解释。 看着他确确实实的无奈,我猛然发现,其实我们这些人里,太多太多都不是十恶不赦胆大包天的男人。只是我们找不到怎么接受一身臭汗换来一晚上平淡的理由,所以我们跟在更多与我们一样的人的身边。 这让我想起了和平区的一位经理。大概是管账目的,那家伙每天都抓紧时间向身边的人布道。据他说,只有他的基督才是永生的,佛啊,玉皇大帝啊,真主阿拉等等都是会死的。我不明白他的基督永生跟他有什么关系,但他的一些话却让我很感兴趣。 他说我们都是罪人,神灵们不需要我们进献公牛血和羊肉,他只要我们行善来报答他们的指引。我没有去问为什么做到神灵还会对牛血有兴趣,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每个人都是罪人,在他和他的上帝的眼里。 “把你扔到大西北,让你一辈子自个在那开荒,你永远犯不了罪。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是罪,也没有人告诉你你正在犯罪。什么都是对的,要是你愿意,什么都是错的也可以。”我打趣说:“有罪的不是一个一个的人,是一片一片的人群。哪有人群,哪就有罪。哪有罪,哪才有了你的上帝。” 那经理自然不同意我,他想尽办法来反驳我,可能吧,他的书本里没印刷过人群有罪这些字。可是,渐渐他也明白了我的意思,而且找不出东西来继续狡辩。人没有错,错的是他不幸的活在了更多人之中……当他发现自己在这些人群里走的越来越远,犯的错越来越多,我想,很多这样的他都已经不愿意回头。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因为,回去的路不再是一条条直达宽恕的高速,是没有柏油的土道或者干脆是坑坑洼洼的烂泥,最重要的是,谁又敢相信,当自己倒回原处时,一路上看过自己的人会在那里替自己庆祝解脱?于是,身后就成了迷宫,而他只能继续向前走着,曲曲弯弯的不许任何人看破自己的走着。 随波逐流,却渐行渐远。 “开矿那事我问了,你上次问一套机器人家出多少钱?”我调话题问。 “一百四十来万。” “我问了,根本卖不到那么多钱,私人开矿,没有用那么贵机器的,谁也不能往死里赔。是不是被下套了?” “操,我管呢。”云峰坦白说:“有人找我,我就帮着忙活。儿撒一句,现在谁要是找我上班,只要钱够得上,我头拱地给他好好干。” “可没人找你,是吧。”我摇头笑着说。 云峰一口一口压着粗气。 随后的事情很荒唐。我和云峰从桑拿出来时天已经摸黑,正准备拦车回和平区时,云峰惹了乱子。有个男人在人行道上打电话,有个六十往上的阿婆在他附近转来转去。 我和云峰都看了一眼,没往心里去。那时,阿婆慢悠悠捡起男人脚边的一圈粗铁丝,看样子准备拿走卖掉。 “你干什么?”男人停下电话,拧着眉头问。 阿婆立即松了手,吓的边小声解释边低头走开了。 男人这才继续笑着讲电话,顺脚把铁丝踢到了一边――那原本就不是他的东西。 就是这么一件事,也许男人只不过想拿老婆子开个玩笑。可云峰来了脾气,指着他骂:“你怎么那么装逼。” 是有点装逼,我指的是我和云峰。当男人惊讶的让云峰再说一遍的时候,我和云峰同时冲过去动了手。可让我挺他妈上火的是,旁边停着一辆长途客车,上面冲下来三四个人,帮着男人与我俩一起厮打。 有人喊着叫着,还嚷着报警。我和云峰都没有跑,挨在那里在吃了几拳几脚后找机会还回去一拳。至于打在谁身上,打在什么地方,我却不在意。重要的是,我还回去了。 当有人嚷着警察要来了的时候,那群人跳回车跑掉了。我和云峰也乖溜溜的重新回到了洗浴。 那一次我的耳朵出了问题,耳框里总是不停的传来磨牙似的声音。让我有些担心的是,每当我张嘴说话,颚骨都会迸出脱臼一样的动静。我没有告诉云峰,这会让他觉得尴尬。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没有去医院检查一下。我觉得那是挺无聊的事,因为这种要不了命的东西躺在医院,会把我变的神经兮兮。 那天晚上我把小腰、李桐找出来,和好多人加上云峰在一家饭店里喝酒抬兴。小腰刚见到我,就一直追问着我的脸上哪来的记号。而李桐没有问这些,只是笑着骂我笨,打了十几年的架,终于学会把别人的拳头打在自己脸上。 我板着脸装出生气,李桐却笑的更加猖狂。 走出饭店时,我在路边呕了很久。小腰替我擦嘴,这让我觉得很丢脸。背着手和云峰还有贪图小白脸走在云峰旁边的李桐一起胡扯,而小腰居然偷偷牵上了我的手指。我有些尴尬的想甩掉手指上的尾巴,可小腰软软的力气让我无从逃脱。 云峰笑眯眯的冲我使眼色,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笑着什么。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云峰是个我愿意交的朋友。其实,当我认识的人越来越多,我心里的朋友却越来越少。可能每个人对朋友的定义都不同,我想,我一个人想,朋友就是那种即使坑了我,我仍愿意笑着看他的人。 连巡手里掐了几个老板,这一点我应该解释一下。就如同提起黑社会,我想到的是老爷子和汪洋,却不会想到连巡一样,任何城市都有着黑和白,但能挂这社会两个字当名头的,却寥寥无几。社会要的不仅仅是老百姓,工人,老板和打手,还有警察,法官,政府规划,人事财政各个门路。连巡靠不上这些,所以他仍只是一个“黑人”。 而许许多多与连巡一样的人,他们的路子和票子统统算计在他们手里掐着多少位老板。老生常谈――要账。有的抽10%,有的则是干脆靠着老板的买卖,自己掺和一脚。差不多百分之七八十这种情况都发生在建筑行当。如果说哪个上了规模的建筑单位不养黑社会,那只有两种情况。第一:这家老总已经拽到可以在政府门口进进出出用脚开门,第二:这家老总自己就是黑社会。 没几天云峰替连巡收了一笔账。甲方欠了大概六十几万,拖了几个月迟迟不打款。云峰没打听清楚,带着几个小子就跑去了甲方工地。结果有些可笑,甲方的老板有点能耐,整出一票人险些轮了云峰。 我听到那事的时候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可云峰不同。他打电话向我询问挂号要账的老板是否靠的住,我心不在焉的应付几句,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只不过懒的在这事上向连巡开口。原因很简单,我不想连巡把我也推进去。 可我万万没想到,挂电话的时候是五六点钟,没过两小时,云峰便惹出了大乱子。 汪洋让我带人赶出派出所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让修鬼包了一台返程车。赶到派出所后,云峰干干净净的站在墙边,他的几个朋友也同样没有任何彩头,只不过每个人都是醉醺醺的操行,让我有些放不下心。 跟民警白话了几句好话,我想把云峰拉出去问问原因,但民警却很坦白。云峰这几个小子白天去要账丢了人,晚上喝点酒,发狠又回到了甲方工地。当时已经收工(非民建),云峰带人逛了一圈,最后把火气撒到开给工地工人的超市身上。超市的一个服务员被他们围起来狠打了一顿,别的民警没有说,只说光是脸上就开了一道缝了十四针的口子,脑袋开了口子,身上的伤还没有出报告。 听到这,我就知道这事我自己办不了。 “公安医院?那个,出事那人叫什么?我过去看看。”我试探说。 “看什么看?”民警讥笑说:“你再怎么看,也不能把脸上那十四针看没吧?” “大哥,别。”我厚脸皮的继续说:“年轻,酒喝彪了。我这就去看看,该多少,我都给拿着。” 民警哼了一声,根本没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我叹气,看着云峰,云峰却咧着嘴摇头笑。我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笑出来,心里没由来的有些厌烦他。 走到他身边,我本已经伸出的手指头还是没有落在他的胸口。瞪了他好半天,我才扭身走了出去。 我把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了连巡,“哥,帮谁收的?妈了个臭逼的,有事的时候求着,出事了连个面也不朝?” “你算个**,用的着你告诉我?”连巡毫不给情面的骂,顿时,我僵在电话另一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很久,或者我认为很久,连巡把那个老板的电话告诉了我,“你看着办。” 操,我心里当时就这一个声音,也许说成呻吟更加准确。我看着办,这种情况吐出这句话,那就代表着云峰已经没人看着办了。 我照着电话打了过去,尽量客气的说起自己的身份。让我没想到的是,电话只是老板秘书――一个大概五十来岁的傻气纵横的老家伙的号码。听他磨磨叽叽的唠叨,我也就直接把话说的明白些,“弄出事的不是我,我就是替连巡转句话,这事你爱办不办,不办的话明天你就等着替你老总进来坐着吧。” 当然,我这点威胁什么也算不上。那老头颤悠悠的声音完全不把我当回事,但是,他不能不把连巡当回事。我坐在派出所门口的台阶上,很快,我就见到了秘书的面,还有两个我不认识也没必要打招呼的中年男人。 三人进去不一会,云峰便带着其他几个人走了出来。我什么没说,修鬼已经迎过去在云峰耳边唠叨起来。 “这两天哪也别让他们去了,别给我出去闹了。”秘书直言,看到云峰他们被修鬼带到远处,他继续说:“这小子我刚才打电话问连巡了,打架不要命,就这样人以后我不能要。闹出事怎么办?” 我点头,一直在点,什么也没有说。 “工地的人说得一起谈谈……”秘书说到这就顿住了,我登时笑出声来。 “老哥,我不知道你怎么混上这个秘书的。这事你都不明白?钱你不拿,行。你不拿就是连巡拿,让那五个小子拿钱,操,他们拿不出来。”我边笑边说。 “这钱我不管,人出来就不错了。”秘书有些动怒的看着我。 “你管不管不是我的事。说白了,你敢跟我蹦荡,你敢跟连巡蹦荡吗?这话你自己跟他说,让他替你垫几万了事,你想想你敢不敢说。”我摇头说。 秘书随即补充:“我们老总说的。” “老哥,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你老总是干什么的。我光听连哥说,家里不少钱,地皮就值几千万。肯定,连巡在你老总眼里就是条狗,但我告诉你,不用连巡,就算是我,你老总让我看,也就是根骨头,连狗都当不上。你自己琢磨去。”说到这,我才发现自己有些忘乎所以的烦躁,急忙改口:“说白了,咱俩都一样。我在你老总面前,我连个屁都放不来,人家富,没我摆谱的地方。你在连巡面前不也一样?要是会办事,你自己把这些滤顺明白了,犯不上为了他们让咱俩做不成人。明早拿钱去医院,五六万吧,少了够呛。” “五六万?张张嘴就五六万,钱都是风刮来的?”秘书不满说。 “钱不好赚,那这帮小子帮你要钱就好要?今天是他们打了别人,换明天他们被别人打了,你那意思,钱也得他们自己拿?”我硬生生的把险些吐出嘴的脏字吞回了肚子,但又不自觉的走近了秘书。 秘书带来的两个男人显然有点身份,看到这情况,话也没说的就各自走向远处。秘书本想伸手推我,看到我只是贴着他的身子站着,他也手足无措的杵在了那里。 不知道是我的话对路,还是我发火的样子对路,秘书登时闭了嘴,许久才说:“告诉连巡,以后这样的人不许要!” 我点头,一直在点,什么也没说。 回到和平区的时候,连巡正在吧台等我。我把事轻描淡写说了一遍,当然没有提其他废话。连巡皱了下眉,随即笑了。“云峰呢?” “走了。”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空捞捞的一点底气也没有。 “去哪?叫过来,哥请喝一顿。”连巡仍笑着说。 顿了好久,我扭头说:“我给送走了。” 连巡这才听出味,搂着我的脖子把我扯到面前。看着他,我忽然明白,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只不过,我自认为对不起自己心里对这些人,这种生活的习惯的看法。 “我弄了辆车,送外面让他们老实呆段时间。你要是想找,也肯定能找到。出租,打天送出市区。” “我找他们干什么?”连巡不自然的抽着嘴角,“晓峰,你跟我说,你是不是觉得哥不地道?” “没。”我坚决的摇头,“他们自己该。换成我,我肯定也不掏那些钱给他们擦屁股。” 连巡登时火了,扯着我的脖子便想往吧台上按。只不过,李桐恰好出现了,在我想还手之前。在她身边,小腰也露出了半张脸。我不明白小腰从什么时候开始与李桐那么亲近,就像我不明白为什么小腰永远藏在李桐身后,只露出那一点点眼神一样。 李桐不知道事情的起因,笑眯眯的问我两在干嘛。当着她的面,连巡不好意思发火,尴尬了一会,回身给我开了瓶酒。 到这份上,我对他一点点埋怨都没有了。有时候我甚至认为,自己是个很好相处的男人。不论谁惹了我,只要他肯给我递一根烟,倒一杯酒,那么我就会原谅他。 “我跟晓峰说点事。”连巡解释,“晚上你替云峰办点事。”连巡盯着我狠狠的说。 事不大,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我曾经把其中一些想得夸张了一些而已。还是那家手机店,连巡查出了老板的家,让我们去立个号子,说白了,装装逼,要个面子,迫不得已的时候动下手。 听完我便叫修鬼出门,临走时小腰喊我的名字,但又什么都不说。李桐很直接,“别当傻逼啊!”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猜,站在旁边一脸木然的连巡更明白。 姓魏的住在一个半封闭的小区里,为了不让保安怀疑,我们可笑的分批溜达进去。我和修鬼蹲在他家楼下对面的花坛上,装作无意的说废话。那晚的天气不错,冻的我直打喷嚏。 花坛里突然传出奇怪的声音,如同小孩的哭声。乍一听,我吓的打了哆嗦,“啥动静?”我问向修鬼。 修鬼也皱起了眉头,按着我的脖颈站起了身。我清楚的感觉到他手心湿漉漉的汗水,与他脸上刻意的严肃毫不对称。 哭声断断续续传着,修鬼嘟囔着说:“**的,谁他妈大半夜把孩子扔外面。你说,咱要是捡个孩子,你养,我养?” “养你妈了个逼。”我苦笑着骂,眼睛望向姓魏的家的窗户,听着耳边让我胆颤的奇怪声音,我突然觉得如果他家的灯永远不亮,那么这会是一个多么漂亮的晚上。 修鬼在花坛转了好多圈子,最后才确定声音是从花坛里传出的。有意思的是,两个握着刀子的老爷们居然连花坛上不到半米的栅栏也不敢跨过去。 我和修鬼张望着花坛,都清楚对方心里琢磨着什么,但都没有首先跨出第一步。那哭声哇哇的传个不停,奇怪的是,紧邻着花坛的两栋楼的窗户居然没有探出一个好奇的脑袋。 “操,是个小孩,咱就给送派出所去。”修鬼打定主意说。 “我不**去。”我摇头说,“今晚没事还行,万一出点事,我自己还顾不上自己死活呢。” 修鬼没表情的扭着脖子,在花坛边上犹犹豫豫,最终他那点可耻的良心还是迈出了脚步。不过有些东西比他迈的更快,修鬼还没打量清楚给我回话,两只猫蹭蹭跑了出来。 “操!”修鬼和我恶狠狠的同时骂了起来,随即又笑的不停。 “我他妈第一次知道猫发春是这逼声音。”修鬼尴尬说,“这事你要是跟别人说,我跟你断交,真他妈丢人,俩傻逼被猫给折腾了。” 静下来坐回花坛后,我才感觉到自己身上冷飕飕的灌着凉风,刚才的事让我不知不觉的蒸出一身汗。 修鬼有些不耐烦,“要不咱上去敲门看看?” “看啥?”我反问,“要是他老婆孩子在,你还能把人架出来?反正连巡就让咱盯着干,其他的咱动他干什么?没人给咱报销。” 我摇头摇的很彻底,修鬼附和着点头。 有人说,心甘情愿上一个自己明知道的当,甚至觉得幸运,那就是爱了。我有点怀念小腰头发上的香气,尽管我和她刚刚分别了很短的时间。就那样安静的坐在花坛栏杆上,我和修鬼甚至不知道应该找点什么事情聊聊。我可能是心思很重的那种男人,我居然在那个时候想起了小腰的父母,也许吧,如果我继续这样下去,我和她那点理想的爱情也只能、永远像现在这样下去。 幸好,警笛声让我断了想法。我根本没想过声音从哪传来,拉着修鬼就蹿向了我认为最黑的那条路。 我和修鬼一直跑着,不过这一次我没有离开他的身边,他也没有停下回头张望我的动作。我和他穿过一条很长的巷子,在巷子口我看到了出售避孕套的投币箱子、淌着海鲜味的水的市场和一家通宵营业的汽车维修铺。 我叉着腰不断喘气,依在箱子边抚着砰砰乱跳的胸口。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在紧张着什么,我和修鬼跑出了很远,不会有人在这种地方认出我和他的脸,但我和修鬼彼此认识,也彼此知道着对方来这里是要做着什么,所以,这可能就是我和他仍惊慌失措的原因。 想到这里,我居然有了一点颓丧。 那么,陌生对我这种人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而熟悉自己的环境和人,对我来说,是否是种记号或者干脆是恐吓? 我失神的看着修鬼,他却没有察觉出这点。修鬼翻出手机,让一个出租立刻赶来我们这里。我高兴他做的不错,我知道,无论我和他跑了多少次,连巡那种人一定会在那个晚上带来无数个我和修鬼,与姓魏的玩的**迭起,直到明天天亮后再计较得失。 司机来的时候李桐也在车上,我们没多说,让司机把我们拉到了修鬼家附近的地方。奇怪的是,我和修鬼都没有提回到和平区的想法。 “你老婆好像生气了。”李桐下车后说,“你走她就走了。” 我咋舌,翻出电话关机,心里连点罪恶感都没有。 就在修鬼家门口的拉面馆,我们仨畅开怀喝着,闹着。“一个当兵的,穿着军大衣,不干好事把花姑娘领进了高粱地。高粱叶子红啊,高粱叶子密……” 我胡乱的哼哼着,多么生猛的儿歌啊,还有我曾经多么生猛的年轻和多么生猛的一塌糊涂单纯的快乐。渐渐,我的声音大了起来,修鬼在一旁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似乎完全忘记了我们本不能在这种情况和场合下发疯的事实。 李桐在一旁抿着嘴附和,时不时催我继续把结果唱出来。 “我哪知道,当时教我这歌的人就唱到这。”我挺纯洁的解释,“俺小时候正经孩子,电视里亲个嘴,我都得蒙上眼睛才敢偷看。” “现在呢?”李桐靠在我的肩膀上连连傻笑。出奇,我并没因为她的动作感到异样,似乎那本就是我和她相处的方式。 “东子说准备组团去口子沟找小姐,他说那边的小姐**好。”我扭头对修鬼说。 修鬼假惺惺的骂了句“操”。 “去时候火车票两块五,一来回才五块,比从这打车到红灯区便宜多了。”我耸肩说。 “真格?”修鬼突然严肃问。 “真格!”我点头说。 “和平区都是彪子吗?”李桐不屑的骂,手里的筷子狠狠戳在我和修鬼的脑门上。而奇怪的是,我个修鬼都没有躲避,心甘情愿的顶着脑门在笑。 “大碗面,肥汤!”李桐赌气的冲老板喊,嘴里却小声哼着:“高粱叶子红啊,高粱叶子密,二尺八的红裤衩,一下落了地……” “嘿!嘿!”我和修鬼齐刷刷的喊着。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查找本书最新更新!(下载本书请进入或者搜索“书名+”)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像我这一种男人”查找本书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四章 离开 也许一个人觉得自己应该总是快乐的,那么他过的一定并不快乐。第二天我闹哄哄的起床还在想前一天那首儿歌的结果时,修鬼已经在电话里说了一件我认为并不算事,但其实很严重的事——连巡很生气,早早在和平区训了修鬼一顿。 我没有评判任何,更没有给修鬼出什么主意。滚他妈个蛋吧,谁甘心听到假话?谁甘心一辈子哑巴似的跟在别人身后?谁又甘心没有想法的冲在别人身前?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口已经剥落的大白,突然只想到应该好好收拾自己的家了。 果然,连巡一连很久都没有给我电话。我应该自找没趣的打一个给他试试,可我没有。我真的有些担心从此我被他踢出他的身边,尽管我不知道这对我有什么影响,可我明白,那是我继续下去的借口。至于继续下去是为了什么,这一点没有人教过我。最要命的是,汪洋居然也生了我和修鬼的气,我对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总是爱答不理的模样。 “是不是咱俩死了,咱俩才对得起他们?”我问修鬼。 修鬼不回答我,这些事可能真的太过奇怪,让他也找不到适合的话。可是,这是我和他的生活,不是我和他的游戏,难道我们非得找出一些什么来证明自己? 所以我很烦躁,甚至,我有些胡闹。我有点想离开和平区,可当我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看着陆陆续续从眼前走过却很少看向我的人群,还有街道上时而冷清时而热闹的模样,我便有了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可能每个人都与我一样,当打算扔掉一些然后奔向一些的时候,都会发现,其实自己想要的那些只是幻想,剥掉热情之后,自己才明白那些从未对自己抱着同样的热情。 就这样,我开始颓丧,以致时常盯着马路上的车流发呆。看着马路延伸,我总认为自己能够知道它们到底走去了哪里。 小辛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站在马路边。他的奥迪挂着北京的牌子,十二缸,三百多的时速。当我盯着那并不起眼的将近两百万的铁皮时,他告诉我刚刚他在高速上摘了牌子,跑到二百六的时候他也不敢继续踩油了。 “那干脆整辆二百六的就得了,干嘛要三百二的?”我打趣的反问。 “因为别的车跑不了这么高。”小辛毫不犹豫的回答。就那样,我总是很羡慕他。他的理由从不需要动脑子,张嘴就是他的道理。 小辛没进和平区。其实那阵子我都很少在和平区附近看到小辛那伙人。传闻我多多少少听到一些,周虎不知道犯了哪门子邪,市里有家国营单位亏损即将倒闭,周虎接管了那个单位——名义上而已,他接手只不过是负责给工人开工资。没人愿意看到拿不到工资的工人聚在大街上泼妇一样的闹事,所以总得有人出面情愿或不得不情愿的做这些事。 当然,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的想象力。有很多人说周虎这么做,他肯定是打定主意以后能从这些损失里获得更大的好处,而且越传越凶。 我不那么想,原因很简单。汪洋每年的飞机票大概有三十多万,加上他的宾馆和其他花销,这笔钱是我一辈子想也不敢想的。每次汪洋坐在和平区,我和我的哥们都会从他那听到很多消息。周虎的消息也很多。 汪洋说,周虎这辈子都不能像他那样到处忙活到处跑,公安局里关于他的卷宗起码有几十本。 “那不逮他?”我当时问。 “逮他干什么?他犯法了?”汪洋反问。 “那要卷宗干嘛?”我嘲笑说。 “外面不是很多人说他犯法了吗?”汪洋立即回答。 登时,我明白了很多,比我听到的明白了更多。可能,这也是老爷子遵义一直不怎么出门的原因。可悲的是,老爷子已经老了,他只想看着他那些狗安静的等李桐长大,而周虎还在想象着,他的那一大堆工程垫款,他新装修的洗浴中心,他新花一百多万买的几亩小地还等着他去忙活,所以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可能,那都是妄想。我知道,政府为了百姓已经新建棚户区工程,这批工程如果起来的话,周虎不知道要头疼多长时间。 小辛和我闲扯的时候连巡也凑过来打声招呼。连巡喜欢玩车,说死也要开开小辛的车上道。看到小辛和连巡都带着酒劲,我好意的抢着坐上了驾驶位。但没想到,连巡紧接着便把我拉出了门外,自己摸上了方向盘。 我和小辛坐在后排,心里一点谱也没有,生怕喝的有些高的连巡没到二百六便已经飘出了马路牙子。 “我给你讲个笑话。”小辛笑眯眯的冲我说,“以前吧,有个黑社会大哥。他有次惹了一伙人,怕人报复他,所以呢,他就和自己的司机调个位,自己开车,让小弟坐后面。” 听到这,我多少有些不愿意他继续说下去。可小辛一点不在乎连巡的面子,继续说:“有天,对伙堵上门把车拦下了。来个杀手,带枪的,上来就把司机给毙了。回头他对着后面坐的那个小弟说,今天我是给你个警告,下次你就没这么幸运了,下次我绝对不会只杀给你开车的小弟。” “哈哈哈哈。”我没敢出声,笑出来的是连巡。 摔了车门,连巡随即走掉了。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跟着他走,可小辛拉着我的胳膊,这是我不敢得罪的东西。 “哥,”我试探说:“你跟连哥咋了?” 小辛没回答我,让他的哥们开车把我们载到了一家酒吧,进门就没五没六的喝了起来。小辛的酒量远不如他的脾气那么大,差不多的时候小辛便让人去订房,然后问我要不要继续嗨一会。 “哥,到底啥事。跟我用不着这些,你开口,我能办我就办。”我直言不讳的问。 小辛怔了一下,我不清楚为什么我觉得很简单很正常的话会让他有了这种反应。想了一会,小辛开口说:“我老丈人弄了个ktv,操她妈的,这年月了还弄这玩意。” 我知道小辛在扯淡,任何年月ktv从不会赚不到钱。一个有点模样的ktv日进万八千都是正常的事,只要门路摸的清。 我耸肩赔笑,小辛继续说下去:“最近我不怎么玩,现在的小狗卵子花花肠子多。前一阵有个朋友带了批货进来,专门给想玩又不敢玩大的人。” “止咳糖浆?”我接口问。 小辛哈哈笑了起来。 其实这玩意在和平区也出来过。美国的止咳糖浆,或者是印刷着英文的类似的玩意。很多小子摇头的时候都玩这个,至于我,没碰过。听那些小子说,这玩意玩起来很爽,爽到什么程度倒没人清楚的说。 不让和平区碰这些的是长胜,他担心这些没准的东西会害死人。我很认同,也许这让别人有些嘲笑,难道粉和冰会比止咳糖浆更加靠谱?至少我们是这么认为的。 “我不好意思翻脸,你帮我把这玩意弄出去。”小辛不见外的说,“没事,倒腾这玩意那小子跟周虎搭个边,虎也是撕不下脸。” 我摊手,这没什么难度。如果我和我们想找一个人的借口,这可比以前念书的时候找一道题的答案简单的多,难听点说,这都是我们的饭口。但我绝对不信这点小事小辛会跑来和平区找我,想不到其他来问,我干脆闭上了嘴。 路上小辛接过几茬电话,听起来他可没我这么烦躁的顺心,语气越来越不对路。来到宾馆时,小辛甚至把停车位的标志踢翻了。 走到前台领钥匙,不开眼的前台小姐客气的告诉小辛宾馆禁止吸烟。 “你妈了个逼的,你看见我抽烟了?”小辛突然把烟丢在前台小姐的身上,诈唬着抬腿踢开柜台旁的活动门便要冲进去。 有个哥们识时务的抱住了他,那位小姐吓的嗷嗷直叫,可没人过去安抚她一句。我在一旁闻着一个办理入住的客人身上的酒味,反胃的趴在柜台上连连咳嗽。小辛缓过神,突然拽着客人的衣领子,拖到身前双手便掐上他的脖子。 我能怎么办,说着废话劝,使出全力拉,好歹才把小辛推上了楼。 “烦。”小辛张嘴就是这个字。如果我遇见他那些事,我也会烦。 周虎的一位朋友跑了,开发商,开发了一个小区卖的不好,结果痛快的跑掉了。已经购房的人拿不到房产证,整天在政府那里闹来闹去。路上的电话是周虎打来的,催小辛去逮那个倒霉货。 “我他妈去哪**逮去?我什么都能逮着,要他妈的警察干毛用?”小辛踹开房门便骂。 我搓着手坐在沙发上不答话,这种人不是我和小辛能去逮的,也许在逮到他们之前,或之后,会有人狠狠教育我和小辛什么事不能随便出头。 房间里静了很久,其他人借口出去后,小辛终于开了口,“汪洋最近在哪?” 我看着小辛,摇头笑:“我知道他在哪我也见不到他。平常有事打个电话,没事我就靠在和平区。对了,有时候带人去李遵义那配狗。” “这点出息。”小辛不屑说:“你知道我不爱求人,我先巴巴跑去找他,要是见不到面,我丢不起这个人。连巡白费,我找过他,什么玩意都不漏。” 我打起精神头,“最近连哥事多,他自己都忙不过来。” “屁大个事?”小辛斜眼瞪我说:“要不哥有点活,你帮着弄弄?” 我清楚,小辛能给我带道,他是想靠着汪洋办点周虎不方便办的事,所以我笑着摇头,什么借口也没有找。 “最近要修条路,你当汪洋面说,他知道这路是谁修的。说句实在的,大头咱拿不到,分包下来,在咱这块,我还没见谁敢跟我抢饭的。反正中间差点人,问问汪洋。”小辛的话说的不清不楚,这让我实在撩不起兴趣拿这些玩意去考验汪洋。 不一会,小辛的朋友带着货回来。小辛喝到位了,靠在床上看电脑,我干脆给自己手机定了闹钟,在他们分药之前借口退出了酒店。 当天晚上连巡给我打了电话,问的就是小辛和我去干了些什么。我什么也没有说,心里甚至有点得意和势利的心情。自然,我想了小辛的话一整晚,隐约我觉得那不是我这种角色应该玩的东西,最终我还是决定不问任何人,也不告诉任何人,除了李桐。 李桐心思少,她只说听她父亲提过,市里要修一条到另一个城市的高速,至于其他的,她没兴趣知道,老爷子也没兴趣对她讲。 当个女孩子确实不错,她们死去活来大多为了一个男人的爱,不管多痛苦,至少她们体面。永远不用像男人一样,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或者自己本不应该得到的面子去低三下四趾高气扬。 放下了小辛的话,我仍旧活着我自己的模样。与连巡结上疙瘩后,我也就不大好意思再从他那里要棋牌社的钱。还好,我养活自己的方式不算少,其中一两条虽不光彩,但让我知足。我主动接触了一些来和平区玩的外国人,大多是韩国人。 韩国经济好,活着的标准也比我们好。满街随便免费用的饮水机和卫生纸,这有些不可思议的公平。但是,韩国吃的太差,喝的太差,连普通的搓澡也离谱到两万左右的韩币。 我大方的买一堆堆水果,让这些韩国人惊讶我的大方。在他们那里,苹果是论个卖的,连黄瓜都算成水果,自然我的大方表露无疑。我带他们喝中国的好酒,带他们享受中国的桑拿,带他们吃中国的蔬菜。就像托,我从朋友和朋友的朋友那里拿了不少钱。不过有一点让我郁闷的是,这些韩国人看不上中国的小姐,总夸自己那里的素质高。当然,更气愤的是鸡头,他总想搞清楚对小姐来说,素质是个什么**玩意。 这些韩国人允许我这么做,自然也有他们的小算盘。或者让我给联系小加工厂,或者让我给联系一些劳务——他们自中会抽不菲的一笔。还有一些人托我帮他们换人民币。所有的一切,只有最后这一点我不碰。我碰不起,这种拿自己身份证去干的事,我天生抵触。而且,能让其他人拿身份证办事的人,心里也从没安过好心眼。 不管怎么说,我的日子过的还算舒服。抽的烟也从骆驼变成了rohem——便宜却对我味的韩国货。我觉得舒服就行,这点是让我最满意自己的事情。可是,除此之外我似乎找不到另一个满意自己的理由。因为那段时间我太空了,空到自己开始怀疑自己,我到底能干点什么,我一遍遍就这么疯子般的问。 所以,我管了一些自己本可以不管的闲事,发了一些自己本可以不发的闲气。 狗子是常去和平区的一个小子,他跟朋友开了家游戏打钱的公司,规模不小,差不多四五十台机器。我不懂那里面的道道,不过我只听到狗子说,他们有一个专门收钱的号,有一次他无意把这个号告诉了一个他认为信的过的哥们。结果,那小子盗了号上的东西,大概一万来块。 那小子跑了,狗子给他家打电话,这事根本没必要,那小子的爹根本不承认,甚至说自己跟他鳖犊子儿子没联系。 狗子找上我,我没问更多,自己跟着狗子去了那家的大门口。老头出来与我扯淡的时候,我还能憋住火。当那小子的哥哥从外面回来,对我呼喊乱叫时,我就觉得整个脑子炸开了,心里乱糟糟到胸口发麻,燥热的我挥着拳头把老头和那个当哥的都揍了。狗子没动手,是用不着。甚至事后我也没想明白我是用他们家里的什么,把那两个人开了瓢。 狗子问我怎么办,我就回了一句,“钱咱是拿不到了,这口气你觉得出的够不够?不够我回去继续打。” 没想到,狗子居然问:“哥,我意思是,他们报警怎么办?” “操你妈。”我脱口骂:“报随便,先把钱赔了,然后再研究医药费。” “谁赔?”狗子不自觉的问。 我瞪了他一眼,差点又动手揍了他。 结果,那事就这么没动静了。 这事汪洋并不知道,所以他才会很快让我和修鬼去外面收点钱。两万多,只是嘱咐我们能拿就拿,拿不到就算,钱不急。 四个人,清一色大个,在一家农村自家院里我跟他们要的钱。还是那样,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总觉得似乎自己不先动手,我就能吃大亏似的,在他们磨磨叽叽拖延的时候,我在修鬼目瞪口呆中冲上去了开了头炮。 我有光环,我是大哥叫来的,我惹不起。我发疯似动手时,那四个小子居然没还几下就开始捂上了头。 不过,那次我进了派出所。因为那家院子处于两个管区,我还有幸的坐上警车来回溜达。路上修鬼给连巡打了电话,找到熟人后,我进了派出所就坐在了椅子上。至于那四个小子,顶着伤在院子里扫烟头。 很快,他们也找到了门子。于是我被赶到外面同样扫烟头,不一会又被喊去了公安医院陪着看伤。 医生根本不相信是我动了手,我他妈的基本没受过伤,四个大小伙被他一个打了?医生说。 不是被我打了,我明白这个道理,可我也担心,会不会有一天我与他们一样,遇到了自己想还手又不敢还手的人。 在公安医院门口,他们找来了一个大哥。看架势就是,虽然我不认识。 “你把我侄子打了,你想怎么算。”那位大哥单独把我拉到一边问。 “大哥不也得讲道理吗?今天要是我打你,你不还手?”我看着他说。 “你别跟我扯淡。”大哥说:“事已经是事了,你想怎么办?” “医药费我全拿,多一分不给。”我毫无想法的坦白说。 最后也是这么处理,连巡给我拿的医药费,他甚至没拉出架子多讲一分情面。用不上,不至于,每天都能冒出十几个大哥,连巡也烦。 汪洋把我训了一顿,不过他最后补了一句:“要是有人还找你要钱,你直接告诉我。” 我挺激动的,所以当汪洋让我去一家咖啡厅办事的时候,我脸都没洗就冲了过去。二三十个人,可最终我们都没动。对头找来了五六个人,不知道哪个健身房找来的。清一色小跨栏背心,身上龙啊凤啊一堆堆的,看着那块头,我和其他哥们都觉得生活真会开玩笑。 如果那次没让我笑够,生活当然会补充给我一些。斧头那够娘养的,三个人唱歌把服务生打了,没打够,追着表演,追进了派出所。 这事能办出来的,除了他没第二个。换成老k,他大概会抖擞风衣进派出所检查一遍,趁别人骂他之前痛快的溜出来。可斧头喝高了,和另外两个人在派出所里还闹着呢。 这事挺轰动的,过了很长时间,那附近的人仍津津乐道。所里坚决不放人。斧头给我打了电话,我屁颠屁颠跑出那里。已经是晚上了,我从旁边的饭店打包了二三百块钱的菜送进派出所,“大晚上的,忙活这些扯淡的真够呛,先吃点饭。” “拿出去。”一名干警说:“你不拿走,我们也给倒了。” “别。”我还想推脱,已经被推了出去。 被打的服务生胆子不够,就要四百块。可斧头都打进了派出所,这可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蹲在派出所门口,简直不知道是笑还是哭,这日子过的有意思,用连巡的话说,“吃的满滋满怀,喝的满滋满怀。”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愁的满滋满怀,烦的满滋满怀呢? 靠了很长时间,里面有老头出来倒垃圾。我他妈像傻狍子一样跟过去,在垃圾箱门口张望了半天,发现没饭盒。 顶着臭烘烘的味,我笑的满滋满怀。我重新进去了,深刻的拉着斧头检讨,还给其他两个我不认识的家伙,一人来了一脚。 不知道是我们的检讨有用,还是我立刻拿出四百块主动赔偿有用,或者我那两脚踹的很潇洒,总之,斧头们被我带了出来。 他挺感激我的,让我破费请他们三又吃了一顿。那晚上一千多块没了,留下的,就是我躺在床上傻笑。 笑着笑着,我觉得没了滋味。妹妹从深圳辞职回家找工作,就像所有二十岁的女孩子一样,她先找到的反而是男朋友。 有一天她突然给我打了电话,说了通废话后,她告诉她被她男朋友打了。 事很可笑,同学聚会,妹妹领着那小子一起去玩。桌子上有人敬酒,从来不动酒的那小子觉得别人看不起他不能喝,回头打电话叫人,把妹妹的同学挨个打了一通。妹妹上去拦架,结果被踹了几脚。 有意思的是,那小子居然没道歉。 “我去弄死他?以后离他远点。”我接口问。 妹妹让我更害怕,“这个狗逼人,弄死他活该。” 不知道的事情我从来不讲,杀人我可没那勇气。甚至,有时连打架我都觉得是愚蠢的事。可愚蠢并没什么大不了,我胆子里从来就不把与愚蠢当回事,虽然,这也是我不愿去计较的东西。 “你给他叫出来。”我在电话里说。 再接到妹妹的电话是第二天了,妹妹说她朋友不怵我,没把我当根葱。我没生气,她话里把男朋友变成朋友,这甚至让我觉得高兴。 绝对的高兴,因为她至少听了我的话。 可妹妹随后又说了让我不开心的事情,她说她那些挨揍的同学们不希望这事闹进派出所,我理解,二十岁虽然不怕天不怕地,但大盖帽可是他们的敬畏。而且妹妹说,她朋友开车等在她家门口,不道歉,也绝不分手。 就那一句话,让我想起了自己。我又什么时候很认真的向谁道过歉。我深知道自己犯过错,很多很多,也许很多人比我更清楚这些。可我相信,他们并不了解我越来越渴望要点什么。 或者,渴望这种东西对我来说不适合。我不配,愿望都是美好的。但他妈的谁非得说,一个会看着别人笑,自己也会笑的男人就是没救的毒根? 有些事不能和别人分担,这让我心慌了。有些女孩甜蜜的出现在我的生命,让我以为这是偶然,这让我厌倦了。我的要求不高,我敢舍弃身边的很大部分,包括我的父母家庭和一切熟悉我的人,然后发现一个女孩,她在人群里突然抱住我,说好长好长时间,她找到了我。然后我和她过着从不担心的日子,就像小说里的男人,沉默寡言的我夹在陌生人里工作,却幸福。因为她是唯一知道我的过去,会记得它们,却忘掉它们的人。 “算了吧。”我说,“以后别理他了。那事你觉得憋屈,就让你同学去报警。报完我帮你安排。” 妹妹的反应出奇的安静,她放下电话来到我家,晚上坐在沙发上扯着我说话。 “我现在堕落了。”妹妹捅出了我很陌生的词。 “我光听过腐败了,没听过堕落了,什么意思?”在妹妹面前,我很少说脏话。 “我每天都和朋友赶下午场唱歌(ktv下午场比较便宜),晚上有空就喝酒,我还有个朋友是宫主。”妹妹顿了顿,补充说:“她可不是出台的,就是陪喝酒的。经常有老板给她一次甩千八百的,我就跟她出去唱歌喝酒,我觉得我都堕落了。” “操,谁他妈挨操了还贴个奖状?”我忍不住说。 “她真不是,她就当宫主。我听她说,她不出台,少爷都生气,觉得赚的少。”妹妹接忙解释说,似乎她朋友是否是高台小姐关系着她的名誉。 “咱这不是满地流钱的,谁没事拿千八百找人陪喝酒?能拿起这钱的都去玩处女了,你什么时候看见练歌房那种地方停十几辆奔驰了?”我嘲笑说。 妹妹没话反驳,只是摇头。 “再说了,出不出台能怎么?你哥就处过小姐,只要她不当着别人的面叫着自己**出**了,我就觉得她是雏。”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有些疼,疼到不愿意再说下去。可妹妹不明白我难得的高尚情操,还追问着她的生活是不是堕落。 我想,她在乎的不是自己过着什么日子,而是自己是不是时髦的靠上了堕落这个词。 “你这也是堕落?”我终于第一次开始把自己往堕落上靠,虽然我只是为了劝妹妹好好过日子,但我还是为了面子把事情摊在了别人身上,“我朋友,以前为了口气把人捅了,跑路去外地了。在外面混两年,到最后还是混到帮人捅人的份。” “捅死过人吗?”妹妹尖锐的问。 “要是捅人能判死刑的话,中国就没黑社会了。”我嘲笑说:“没,他大哥被人干死了,捅死的。他后来回来了,开车没人给车,上班没人给班,好歹有点活干吧,自己还觉得没以前有意思。其实能有什么意思?女的我不知道,男人,他要是觉得有意思,就是喝酒的时候不是自己喝。但那些酒白喝的?喝完了,哥们了,不得帮人?我告诉你,被砍的时候不疼,缝完针抽线的时候最疼。抽完线了,你就能站着出去继续被人砍了,能不疼吗?” 女孩子对这些玩意不敢兴趣,妹妹继续摇头表示不理解。 我也不在意,继续说:“我认识一个小子,当初被判了八年,抢劫那些事。家里有点钱,给辩护成盗窃了,才两年。你知道法官怎么说吗?” 妹妹这才有兴趣的睁大了眼睛,“说什么了?” “我早点放你出去,是为了早点再看你回来。”我说,“真让法官说中了,后来又回去了,取保的时候犯事了,都累到一起送外地劳改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就觉得没事干,除了玩就没事干。”妹妹扫兴说。 也许她巴望着出现剧集里逃脱法律过着逍遥自在日子的帅哥,可我从来他妈的没遇到过,“继续说我那个朋友。他现在就是,你玩是为了打发时间,他玩是因为……” 说到这,我彻底怔住了。我居然说不清自己是为了什么去玩去闹。那阵子,有人找我去帮着办事。还是那档子事,对方二十几号,我们十来个。下车后我就冲过去动手,对头居然有一大半人没敢上来。后来当然去了派出所,有路人指证“一共三台车,全是人”,我想编点瞎话都没了理由。于是我挑着自己关系好的朋友一个个报名。报到后来,警察也笑了。 “不怕你这个朋友事后找你算?”他问。 “呵。”我笑了出来,“我朋友,他们不能。” “是你朋友,你还叫他们出来干嘛?你就这么交朋友?”警察还是笑着问我,不过在我听来,确实最最严肃的训斥。 那天对方消了案,我从派出所里出来后一直想着他的话。我以前不是这样,我以后会不会还是这样?在一条大岭,我被追上来的出租顶住了。四个人,在那把我打了一顿。有个牛逼的小子,居然举着大岭旁的自行车砸在了我的后背。 打的不重,我没报案,也没找人。事后我只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们打我,只是因为我没和从所里出来的朋友走在同一条道。 这个问题谁能告诉我答案。在一条道上是错,不在一条道上也是错。如果让我们离开道路,这却比什么都可怕。 “你是没有事做然后去玩,他们是除了玩,找不到事可做。”怔了很久,我狡辩的解释说。 妹妹似懂非懂的点头,抱着抱枕开始昏昏欲睡。但我却找到了人发泄,和她的眼皮一直争斗,一直讲到了第二天天亮。我说了很多很多,妹妹开始有点意思的听,后来觉得可怕,后来觉得重复,再后来就是不停在我的烟里咳嗽。 我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啰嗦,我不知道。这简直比二郎要去念书一样可笑,可一旦笑停了下来,我就想起了云峰的事。有时我甚至害怕,晚上窗帘跟着风动一动,我都会睁眼。 我不能让自己怕,我找了很多给自己不怕的事情来做。凡是我知道的事情,只要我有空,我都过去掺一脚,直到修鬼被人削了之后。 那次是去捧场朋友刚开的烤肉店,因为季节不合,他的生意不好。我和修鬼、鸡头三个人在那喝酒,边喝边劝老板收摊不干。 “我不在乎赚多少,闲着我就是糟蹋钱,还不如少赚点,少花点。”那哥们说。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像我,多睡点并不是浪费的事情。 离我们桌子不远,一个小子自己在那喝,边喝边骂骂咧咧。我问过老板,老板说他是傻子,不用搭理。 可他妈傻子也得有时有可有点管教,鸡头吼着让他把嘴闭上。就因为这个,我们在门口把他打了一顿。 我没当事,继续拉着他俩回去吃。大约几十分钟,那所谓的傻子领了一群学生样的人堵住了门口。 修鬼看到事情不对,自个冲过去想谈合。我看到那家伙从门口桌上拿起了还有半瓶酒的瓶子,直截了当的砸在了修鬼的前额。 我得说鸡头那次特凶,抻着两个瓶子在桌子上敲碎了,当我冲过去拽着那傻子的头发往屋里拖的时候,鸡头一个人堵住门口,“谁他妈过来,我他妈就弄死谁。” 学生就这一点好,动拳头的时候都是解放军,动刀子的时候动是狗腿子。鸡头吓住了一大群人,但我明白他吓不了多久。我把那傻子按在了烤肉台子下面,玩命的踹,踢,还有砸。 当我确定他起不了身之后,我捞着修鬼的胳膊,和鸡头气势汹汹的走出了“包围圈”。 装归装,我们刚上出租就泄了气,催司机立马开去和平区,有人堵的话路上的红绿灯随便闯。吓的司机几乎想拒载。 还好,没人追。于是我们挑头去了医院。更让我安心的是,医生说修鬼没事,就是擦破了点皮。 我摸着那个刚把啤酒瓶子敲开的脑门,啧啧佩服。 “你在家偷摸练过吗?”鸡头开玩笑问,我则作势要踢鸡头。 挨踢的却是我,汪洋踹了我,虽然是在和平区办公室,但让我觉得烦的几乎想冲上去与他动手。 “听说你最近闹挺欢?”汪洋问。 我登时有些发懵,那阵子我曾帮过和平区一个哥们的忙。叫了十几个人把一家小工厂的职工食堂围住了。他叔叔在里面被人揍了,我们过去虽然有点理由,可去的时候工厂保全已经接管了现场。 “你们管归你们的,跟我没关系。”当一位管事的出来劝我们走的时候,我扬言说。 我们就那样在食堂门口站了半个点,惹事那主居然从后门蹿上车跑掉了,而我们一无所知。其实,从到那里开始,我就根本不知道要打的人长的什么样,我只是想明白,去了肯定要动手,至于是谁,我不管。 幸好那次我们没带家伙,保全报警后,我们知趣的散了。否则,这票人都得在派出所里过夜。 我不是汪洋,我没能耐保住那么多人。虽然我认识不少人,通过关系,我能找到人事局,我能找到刑警大队,甚至法医和律师,可说到底,钱的问题。 除了修鬼二郎他们,和平区任何新来的人请我吃喝嫖抽,我都不会客气的回请。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只不过我身边混到我这步的都与我一样。只要是没能耐,请我们多少都是白费,有时,我们吃了喝了走后还会骂请客的人是包子。 细想一下,有个长相不错的小子至少让我花了五六千块。可我连他的名都不知道,只知道没有地颤的包房里,我会骂他玩的没意思,然后让他花钱换地方。 背后很多人说我这种和这些人是“歹人的人”。歹是家乡话,吃的意思。吃人,这是个挺可怕的词,也是挺光荣的词。至少我是在吃,而不是被吃。 “那次的事不怪我,人家叫我去的。”我解释说。 “哪次?”汪洋反问。 我倒是被他问住了。 “二嫂社区是怎么回事?”汪洋皱眉问。 二嫂并不是很有名的人,至于这个嫂子从哪排出来的,我也不清楚。她儿子惹过长胜的朋友,虽然跑去南方了,长胜还是在我耳边念叨。 我和小曲子去了。 小曲子是和平区的纯种的疯狗和彪子。或许很多人不相信,可就是有一种人,任何事在他们的脑子里,处理的方法都是唯一的,“弄死他。”很多时候出了麻烦,只要领班吼一嗓子,他都会拎着自己的拳头和沸腾的狗血冲过去直接开打。有些人说他是仗打多了,脑子被打迂了,有的人则说他生下来就是个不对路的种。可不管怎么说,小曲子还是照旧活着,而且我不能不承认,我这种人的身边少不了他,但我这种人从来不会看重他。 人总得有点脑子,虽然很多时候我们的脑子并不如我们想象中那么会曲折。重要的是,一个人认为他有点路子,至于路子尽头是不是墙,那不必提前考虑。 小曲子说,除了我们之外,谁进麻将馆,就把谁腿敲断。那天是下午,外面有些人不愤,可终究没人进来。现在混子不值钱了,一抓一大片。但也得分出头和没出头的,没出头的办事靠力气,出头的就是靠面子。有人过来说软话,套交情。小曲子本来就是愣头青,根本不理,而我则是没办法理会。 当然,那事我们只闹了一次。当天晚上二嫂请我们吃了顿饭,说她儿子不省心,在部队马上提干,却把指导员的儿子打了。回来原本分到公路局,嫌不赚钱辞职在家打溜溜,结果总惹事。要不是他那几个在这局那局当干部的姑姑舅舅们,她也不知道怎么照看她儿子。 听到那,我和小曲子都彻底发懵了。怪不得长胜自己不找人,和泥带水的把我们送进来。 我自动自觉的结账,回到和平区就把长胜停在门口的摩托砸了。 “长胜的车钱我赔,修车这些天,我天天给他打车钱。”我赶紧说。 “办事没脑子吗?”汪洋骂:“把狗往笼子里扔,也得看看是不是纯种的,你他妈好赖人看不出来?” 我恨恨的舔嘴唇,什么都没辩解。 “我不是说你惹乱子,以前挺消停的,最近到底咋了?”汪洋半晌才接口问。 “不知道。”我摇头,“就是烦。” “烦什么?”汪洋不屑的问。 “我现在遇见点事,我不干别人,我就觉得他能干我。”我说。 汪洋听后,扯手把手边的东西都砸在了墙上。他火气很大,我的火气不比他小。我不明白为什么我非得拎着家伙,才觉得自己安心。我他妈的光溜溜站在家里的卫生间,我都会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水淹没了没地方跑。可这事我找谁问去?随便揪来一个在我身边乱晃的人,他可能连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有次干过一个小子,走夜道,我穿身白净的衣服,我都有点害怕。等我换了一套深色衣服,我就觉得自己没事了。为什么?你要是觉得别人拎刀你害怕,你就也跟着拎刀,等你不怕了,你在琢磨是砍了人被判好,还是担心被人剁了好。”汪洋突然说:“要不就干脆挖了眼珠子,再也看不到那些人,你还怕什么?” 那天晚上我在家里看电视,应该好笑,我对那些民生民事法律法规很感兴趣。那天我看的是外国的事,一个教授模样的人说:“人如果对犯罪产生了极大的恐惧,那么他便会投入到犯罪中去,因为那样他会觉得安全。” 大概是这个意思,我听完后缩在沙发里一直吃惊,连小腰拖着我睡觉我都没动地方。也许汪洋也是这个意思,尽管他的话不如别人那么严肃。但他用的是我活生生的生活,也是他活生生的生活。 原来,我们这些人活来活去,从一开始的勇气到最后的懦弱,不知不觉中兜起了自己不曾和不会发觉的圈子。 我们活着发生的每一个故事都是那么孤独,但是谁也不能否认正是这一连串的东西串起了我们的一生。好吧,我们笑和哭,就像停在墙壁上的蛾子,有时抱怨灯光不会刺眼的投向自己,有时又会恍悟,正是这些灯光刺掉了自己的生命。 圈子,或许应该这么说。从出生到消失,我们就在自己划出的圈子里拼命挣扎、向上爬。可是谁又想过,我们要的不过就是落地时无忧无虑毫无负担的生活。而可笑的是,从我们长大变壮,有了或好或坏的心思和或黑或白的手段后,我们却始终无法兜到圈子顶点,找到我们曾经无比软弱却依靠在父母怀里幸福的时间,直到我们死去。 在这个长短不一的圈子里,我和我们丢掉了太多,甚至不再明白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也许,每个人不过是在奔向一种权力,犯错后让别人承受。 最残忍的事情不是告诉一个人永远达不到他想要的地方,而是在他彻底放弃时才想到自己曾有个多么想看到的人或者一棵树、一张椅子,那曾是自己很容易完成的想法,却在最后成了自己的理想和悼念。 我想看到小腰,也想看到李桐。不为了我需要她们,而是我仅仅这么想。这已经足够,甚至我肯定,这比绝大多数的约定都重要。她们之中的一个随着我走进这个圈子,而另一个,似乎是给我画出了这个圈子。除了她们之外,我怀疑会不会有人轻易的看穿我。被看穿对我来说不是难过的事情,而是尴尬后的兴奋。 但是,我有些说不清,究竟她们对于我来说算的成什么。因为,我从没感到过不停想念,不停想见的那种心情。我要的也许只是习惯,就是习惯。让我在习惯里习惯的活着,不论是糟蹋还是努力,重要的是没有谁再来打扰我的习惯。这是不是爱,我不想听别人的解释。对于我来说,对于我以前、当时和现在来说,它就是。男人的感情没有女人那么坚决和唯一,怜悯是爱,习惯是爱,责任是爱,甚至愿意在某一个时间向女人伸出手,那也是爱。重要的不是我和我们爱的方式,而是方式的背后,我们坚持的在爱着。 我答应汪洋去老爷子的狗场老实呆段时间,我甚至搬出了行李在那边暂时安家。老爷子没那么多心思搭理我的想法,把我安顿在宿舍后,他便让我每天半夜负责接受进来配种的客人。 期间我成了保姆,保那些狗,还有保放假无处可去,赖在狗场折腾我的李桐。说起来,这丫头有些可怜。学校寝室里的一个女孩子半夜去厕所,居然被在学校施工的民工强奸了。就在女生宿舍的卫生间里。 女孩自杀了,回家修养的时候死的,她父母还拿着学校补偿提前发给的毕业证书,这就是她自杀唯一得到的东西。 李桐有些怕了,问我那女孩应不应该自杀。 我说该死,这种女孩即使活着,一辈子也跟死了没区别,因为她根本不明白自己在乎的其实不是活着,而是怎么活着。 当然,我话说的没有这么漂亮和干净。李桐当时抽了我一个嘴巴,我没还手没生气,因为她生气了。 女孩的葬礼我陪李桐去的,我坐在车上没有下去,因为李桐不许我去。也许她是对的,因为我对那位女孩没有一点怜悯。可是看到李桐下车便开始哭,我便有了冲下去逗她开心的想法。只不过她的同学阻止了我的念头,我能逗李桐开心的方式只是我和她还有我们这些人所接受的方式,说白了,我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给李桐丢人。尽管这种说法让我有些难堪。我偷偷去替李桐交了花圈钱,想了一会,我在登记簿上留下了我的名字。也许是为了李桐,也许是为了李桐心疼的那个同学。 事后我陪李桐去了教堂,还有她的母亲。李桐拉我进了教堂。那应该是个节日,教堂里坐满了人,门口的教士还亲切的与我握手,同以前一样,拥抱我。 “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又是那存活的,我曾经死过,现在又活了……”讲台前的人恭敬的念诵着,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教堂,也不是我第一次在恍然如糊弄所有人的台词中感到没有头绪。 “我曾经死过了,然后我又活了,我死之前是活着的,我活着却是为了死。我首先活着,还是我末后才会活着?”我在教堂里,看着形形**高举双手表达虔诚的人,我脑子一片混乱。我甚至有些害怕十字架后血红的背景,混思乱想的神经把我脆弱的沉在了桌子上。李桐柔软的长发搭在我的耳朵旁,我用手指勾着那些黑色的结果,却得到了一点安慰。 “你别走啊。”李桐在我耳后突然说:“我出去打个电话,要不我爸和汪洋又好唠叨了。” 我没有回答,她应该知道的,我不会走开,也从没走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