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妾 卷四》 第1章 【正文开始】 薄玉乔蹙着眉头,微微抿了抿唇,玉指轻叩着红木桌子,径直开口问道。 「你是如何发觉此事的?」 听得小姐问话,青衣半点不敢怠慢,眼下素墨并不在府中,所以小姐大半的吩咐都落在了青衣头上,这份看重,着实是体面得很。且因着黄莺的关系,青衣暗地里也极为感念薄玉乔的恩情,当差之时自是极为上心。 「回小姐的话,奴才那日得了您的吩咐,便亲自去监视那烟柳烟霞两个丫鬟,发觉烟霞在闲来无事之时,也便与府中的丫鬟婆子一起,做做刺绣罢了,并无旁的异样之处。而烟柳则不然,那日奴才便瞧见烟柳独自偷偷摸摸的行至咱们府上后门,细细查探一番,发觉四下无人之后,这才带了帷帽,出了薄府。 照常而言,依着烟柳的身份,不过只是个奴婢罢了,自然无需似大户人家之中的小娘子一般讲究,出门还以帷帽遮面。因此,奴才心下便不禁有些奇怪,径直尾随着烟柳,而后便入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小巷之中。 不多时,奴才便瞧见小巷之中闪出了一道身影,因着怕他二人发觉,便离得有些远,所以没有看清那人的容貌,只知是个身量有些壮硕的男子。那一对儿处在一处,登时便仿佛久别的夫妻一般,行苟且之事。此事着实有些污秽,便不与小姐说道了。」 言及此处,青衣清秀的面庞上也显出薄薄一丝红晕,他原本便生的肤色偏白,此刻便仿佛煮熟的虾子一般,一双眼睛左顾右盼,当真滑稽的很。 薄玉乔轻咳一声,随即便带着一丝笑意开口。 「那你现下可知那人的身份了?若是不知的话,便赶紧去查明了,也好以此来控制烟柳这丫鬟。」 听得薄玉乔的言语,青衣这小厮登时便忙不迭的点头,开口道。 「后来奴才看清了那人的容貌,说起那人的身份,主子您也应当会有些印象,那人便是当年咱们在琢玉轩见过一面的季掌柜。」 「哦?」 薄玉乔此刻真真是极为诧异了,那季掌柜她已然见着一次,不过自从将那起子偷奸耍滑之辈自琢玉轩,也便是现下的蓬莱楼中赶出之后,薄玉乔便未曾见过季掌柜那厮了。 也不知季掌柜到底是怎的勾上烟柳这丫鬟的。如若薄玉乔并未记错的话,季掌柜应当是季先生的兄长罢? 季家以诗书传家,现下居然出了似季掌柜一般贪婪成性的腌臜东西,真真是败坏门风!眼下季掌柜瞧着年岁也不算小了,恐怕早便成婚多年,如此吊着烟柳这个丫鬟,便相当于养了一个外室。 且这外室虽说还是奴身,但容貌气度却是真真不错的,毕竟烟柳这丫鬟在封氏面前也当了十多年的差,自是比一般的小娘子强上不少。 何况烟柳身为大丫鬟,又素来体面,想必手上的私房并不算少,以季掌柜那个贪婪的性子,说不准也瞧上烟柳的私房,想要人财两得。 思及此处,薄玉乔红唇微微勾起,心下倒是突然涌出了一个好主意。而后便径直冲着青衣这小厮开口道。 「青衣,你可知那季掌柜现下居于何处?依我看来,这季掌柜不过是利用烟柳罢了,若是能通过这人得着烟柳的贴身物件儿,以此来掌控那个丫鬟,真真极好。」 听得此言,青衣便知主子的心思,想来便是欲要利用这季掌柜一番,至于利用的法子,威逼利诱,十八般武艺尽数摆上来,就不信季掌柜能咬牙扛住。 青衣此刻略一拱手,恭敬的开口道。 「奴才知晓季掌柜现下的住处,不过主子您是希望奴才以财帛动人心,还是径直将季掌柜好生教训一番,让他知晓厉害,便会帮咱们了。」 瞧见青衣如此机灵,薄玉乔心下便对他更为满意了。这人现下虽说不过只是个小厮罢了,但即便黄莺跟了他,也不会受苦。不过若是这厮胆敢有什么花花肠子的话,便莫要怪她薄玉乔护短了! 薄玉乔心下百转千回,但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微微抬起右手,轻轻转动左腕间的和田羊脂玉镯,那莹润的手感让她心头一阵舒坦,沉吟了一会子,而后便略有些慵懒的开口道。 「那季掌柜怎么说也是季先生的兄长,咱们也不好径直伤了人,便先以利诱,若是他贪得无厌的话,而后再好生敲打一番,想必自会老实了。」 第2章 闻言,青衣也明了了薄玉乔的心思,随即便恭敬的弓着身子,待得了吩咐之后,这才缓步慢慢朝后退,而后迈出门槛之后,这才将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雕花木门给阖上。 薄玉乔又耐心等了两日,青衣终于将她要的物什给取了来。 此刻这小厮恭谨的捧着一个大抵两个巴掌大的木盒儿,木盒儿通体暗红色,并非什么名贵的木料,不过打磨的却是光滑。薄玉乔径直接过木盒儿之后,便将上头的盖子打开,随即便瞧见其内鹅黄色的布料。 见此,薄玉乔娥眉微微一挑,而后便以如削葱根一般的两指,径直捏起那块儿布料。果不出她所料,这木盒儿中所盛放着的物什,便是烟柳这丫鬟亲手所绣的肚兜儿。 这鹅黄色的兜儿用的是不错的料子,上头纹绣了一对鸳鸯,想必便是因着特地要赠与情郎,方才绣上了这个图案。在兜儿系带处,薄玉乔突然瞧见一点绛色,细细端量一番,发觉上头绣了指甲大的两个字,正是‘烟柳’二字。 瞧见这般明显的证据,薄玉乔眉眼处的笑意越发浓郁,径直将烟柳这兜儿给放回了木盒儿之中,而后便将木盒儿阖上,抬眼冲着有些羞窘的青衣开口道。 「你做的很好。」 听得主子夸赞,青衣忙冲着薄玉乔躬身行礼,连道不敢。不过即便口上这样说,青衣那略微有些泛红的耳根,还是出卖了他。见状,薄玉乔也不点破,而后便出声调侃道。 「我方才瞧着黄莺那丫鬟,端着一盘子云片糕也不知去了何处,青衣你便去寻上一寻,省的那丫鬟在自家府中,都寻不着踪迹。」 薄玉乔言语中的调笑之意,青衣自然听得分明,登时便呐呐应了一声,随即便出了门子,径直去寻心上人了。 待青衣这小厮离去之后,薄玉乔便径直捧着那个木盒儿,兀自往主卧处行进。虽说薄玉乔手中的那个木盒儿虽说颜色并不显眼,但大小却让人无法忽视。想必若是旁人见了,定然会心生疑窦罢?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冷笑一声,她便是要瞧瞧,瑞王埋在她身边的那颗钉子,到底是哪个?虽说敌暗我明,但即便这次试探不出那人的身份,亦有下次、下下次,想必用不了多少时候,那人便会露出马脚了。 待薄玉乔入了主卧之后,便一把将那木盒儿放在了床榻一旁的小几上,而后她则是兀自上了床榻,闭目小憩。 候在主卧之外的翠芙,现下着实是心痒难耐,也不知那木盒儿冲到底藏着什么物什,若是能够查探一番的话,想必瑞王府的赏赐定然不会少。 想到瑞王那俊美无铸的容貌以及高不可攀的身份,翠芙一张秀丽的小脸上便现出一丝倾慕之意,不过翠芙到底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自然知晓身为一个奴婢,恐怕连在瑞王身畔伺候的机会都不易得,又哪里能肖想旁的呢? 每每想到小姐居然有幸入瑞王府,翠芙心下真真是又喜又恨。喜的是能见着心中倾慕的男子,但恨得却更多,毕竟薄玉乔不过只是个庶出的姐儿罢了,在府上的地位恐怕也便只比奴才高上一等,又凭什能够伺候瑞王? 思及此处,翠芙两手便紧握成拳,银牙紧咬,恨不得能与薄玉乔换个身份,如此便能好生候在瑞王身畔了。 主子,主子! 翠芙现下每每瞧见薄玉乔那艳丽至极的容貌,心下便感受到一股子仿佛万蚁蚀心的疼痛一般,恨不得将那张脸给活活撕烂了。生的那副狐媚子模样,不就是为了存心勾引男人的吗? 且她薄玉乔真真并非什么性子良善的小娘子,出手加害旁人之举不知做过多少次了,若是让瑞王知晓的话,是否便会对薄玉乔心生厌恶了? 翠芙此刻略有些心头,不顾转念一想,可万万不能让瑞王在此刻厌烦了小姐,毕竟只有薄玉乔作为侍妾入了瑞王府中,她翠芙方才有机会接近殿下。所以在成功入王府之前,小姐还不能失了殿下的心。 轻轻低叹一声,翠芙一双水眸便直直的盯着面前的雕花木门,身子斜倚着廊柱,指甲刮掉了廊柱上头的朱漆都恍然未觉。 得着了能要挟烟柳那丫鬟的物件儿,薄玉乔也不预备再耽搁下去了,毕竟早日将封氏这个恶毒妇人给除了,她方才能将阳哥儿接回自己身畔,好生看顾。 第3章 薄玉乔径直让黄莺备好普通的笔墨纸砚,而后便以左手执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末了还将兜儿上的图样给勾画在纸上,薄玉乔的画工虽说不是顶好,但做到形似还是没有问题的,不多时,便将一对鸳鸯画的栩栩如生。 写完信后,薄玉乔便派翠芙将青衣这小厮给唤过来,青衣得了信后,便即刻离去了,毕竟这小厮着实机灵的很,想必亦是能不着痕迹的将这封信交到烟柳那丫鬟手中。 待薄玉乔待在膳堂中用膳之时,她却未曾发觉翠芙这丫鬟早已便不见了身影,此刻在主卧之中,翠芙将好不容易得来的麝香给研成粉末,而后也顾不得绿釉狻猊香炉上头略有些灼热的温度,径直将盖子打开,随即便把纸包儿中的麝香粉末一股脑儿的倒入了香炉之中。 大抵是因着翠芙心下着实忐忑不已,所以这一次倒入绿釉狻猊香炉中的麝香粉末,着实是有些过多了。她原本便是准备了一月的量,但方才一个手抖,便在其中加入的三日的麝香粉末,也不知会不会生出岔子。 翠芙此刻眉头紧蹙,她现下也没有法子了,毕竟胸臆中的嫉妒,便仿佛恶鬼一般,一次次的啃噬着她的心,若是不出手对付小姐的话,恐怕她便会先疯魔而死了! 她真真不是故意的,更何况,不过是一点麝香粉末罢了,也不会害了小姐的命,不过是让她失了怀孕的能力。如此,即便小姐容貌生的绝艳,不能有孕的话,想必阅尽美人的瑞王殿下也不会太过上心。 思及此处,翠芙略显得有些单薄的嘴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素来温和的眼眸,此刻藏着一丝狠毒之色。 她小心翼翼的将桌边散落着的麝香粉末以巾子拭净,随即便轻轻推开那扇雕花木门,环顾四周,发觉并无旁人注意着她,这才悄然离去了。 待青衣将那封信神不知鬼不觉的交到了烟柳手中之后,果不出薄玉乔所料,那丫鬟登时便慌了神,毕竟无名无分的与有妇之夫生出苟且之事,着实是让人不齿,若是此事让二夫人知晓的话,恐怕以二夫人的狠辣性子,登时便会将她给发卖到人牙子手中! 一想到在人牙子手中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烟柳略显丰腴的身子便不住的颤抖着,秀丽的面庞也现出一丝惊恐之色。此事绝不能让二夫人发觉! 烟柳现下便仿佛被人抽干了周身的气力一般,径直跌坐在微微有些硬的床榻之上,随即便将方才已然攥出褶皱的信纸摊平,再一次瞧着其上的内容。 烟柳也是个明白人,知晓那人定然是瞧不上自己这一个普通丫鬟,如此对她上心,指不定便是为了对付二夫人。但那写信之人怎么对付二夫人,也与她一个小小丫鬟无关不是吗? 世上的忠仆也并不算多,更何况,封氏也不是什么心慈的主子,烟柳虽说是之侨院的大丫鬟,但日子一样并不如何好过。因此,烟柳对封氏也有些怀恨于心。 眼下烟柳也并不知给她送信的到底是何人,毕竟她今日将将伺候完二夫人之后,回了房间,将想喝口茶歇上一时半会儿,便瞧见了桌上的信封,拆开一看,原来她与季掌柜的腌臜事儿早便曝露了,这让烟柳如何不惊? 烟柳这丫鬟心中有鬼,此刻她还不清楚,为何那送信之人,两日之内都并未再知会于她,难不成便是存心让她心惊胆战? 这般一想,烟柳心下的愤怨更浓,且亦是有些惊惧,因着如此,她周身气息也阴郁几分,做事也不若往日那般妥帖,生出了不少错处,所幸她不过只是封氏身畔的丫鬟罢了,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薄玉乔存心要晾一晾烟柳,毕竟只有让这丫鬟真真知晓什么叫怕,这才能将事情办得让她满意。 此刻薄玉乔身处于主卧之中,现下在窗棂处,摆放了一个贵妃榻,薄玉乔便径直倚靠在贵妃榻上小憩,杏眸微微阖起,好似睡着了一般。 待她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忽的鼻端嗅到一股子奇异的香味儿,那香味与她先前亲自调制的香料味道全然不同,不过却更加醇厚。 薄玉乔微微扭头,视线便放在了一旁升起袅袅青烟的绿釉狻猊香炉上头,而后便不由蹙眉。薄玉乔虽说并非什么调香高手,但对香道也有些研究,所以卧房中的香料,全然是她自己准备的。 第4章 因着怕香料放在主卧之中,对身子生出损害,所以薄玉乔一般都不在香炉中放自动物身上提取出来的香料,毕竟似灵猫香、龙涎香一般的香料,味道都太过厚重,并不适合她,至于麝香,大抵对女子身子有损,自是不敢多用的。 思及麝香二字,薄玉乔杏眸猛然一瞪,心下不由自主的怀疑开了,还有一年时候她便要入瑞王府,若是有人心生嫉妒的话,说不准便会使出那种让人不齿的手段来谋害于她。这麝香虽说单单闻着有股子刺鼻的气味儿,但若是混入其他香料之中,便会生出一股子浓郁的芳香,若是薄玉乔的嗅觉并不如何灵敏的话,恐怕也不会发觉出半点端倪。 如此一想,薄玉乔心下的怀疑更浓,在贵妃榻上也躺不住了,便径直站起身子,先将主卧中的窗子尽数打开,而后以帕子拭净面,且将巾子放入铜盆中沾湿,随即将绿釉狻猊香炉的盖子打开,拿起一旁的茶壶,将其内的茶水倒入香炉之中。 瞧见里头的香料已然湿透,薄玉乔面色气的煞白,而后便以方才的巾子将那燃剩的香料包裹在了手帕之中,且将残局收拾好后,便离开了主卧之中。 思及自己也有些时候并未去到杏林馆中了,今日过去一次,正巧瞧瞧素墨的伤势如何。也顺道能让义父查探一番,这香料之中到底混没混麝香。若是真真有人欲要谋害于她的话,那便莫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她薄玉乔原本便不是什么良善的小娘子,旁人若生出害她之心,以她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要十倍奉还,方能罢休。 眼下能在她主卧之中动手脚的,想必位置也定然不低。粗使丫鬟与三等丫鬟自然是不可能的,也便是八个二等丫鬟以及翠芙黄莺有些嫌疑,但到底是哪个,现下薄玉乔还瞧不分明。 因着对琼枝阁的丫鬟生出了疑心,薄玉乔今日出府,便仅仅只带了青衣一个小厮,眼下去杏林馆的路,青衣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摸到,未过半个时辰,便径直驾了马车到了杏林馆前。 现下她薄玉乔也算是定下了人家,所以自然是不好便似往日一般没有半点顾忌的便径直出府。此刻薄玉乔挑选了一个帷帽,正好将面目给遮住,且轻纱丝薄,并不影响她看路。 踩在小杌子上下了马车,薄玉乔行至杏林馆内,其内忙活着的小厮一瞧见那待着帷帽的小娘子,将将欲要上前迎客,便一把被茵陈给拦了住。茵陈眼力着实不错,即便薄玉乔带着帷帽,也一眼便将这杏林馆的掌柜给认了出来。 虽说薄玉乔在杏林馆中挂了个掌柜之名儿,但除了月月对账之外,也并未插手旁的事情。 茵陈这小厮面上带笑,径直走上前来,冲着薄玉乔恭敬的行礼。 「掌柜的来此,小的有失远迎,还望掌柜的赎罪。」 说着茵陈又冲着薄玉乔拱了拱手,便好似戏文里一般做派,着实让薄玉乔暗笑不已。 轻咳一声,薄玉乔也没空瞧着面前的小厮耍宝,便径直开口道。 「赎罪便不必了,还是快快引我去见莫大夫罢!」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茵陈也不敢怠慢,登时便将薄玉乔给引到了莫如青所居的小院儿。尚未入小院儿之前,薄玉乔便透过大开的院门儿瞧见了里头正舞着剑花的素墨。因着素墨一直在薄玉乔身畔伺候着,所以平日里自是不好执剑的。 不过眼下素墨在这杏林馆中,也便没了顾忌,尽情将一套剑法使完,也未曾觉得疲累,反倒神清气爽。 大抵是因着方才太过全神贯注,素墨一开始并未瞧见薄玉乔,此刻一见着那小娘子,登时便欢喜的笑出了声。 「小姐,您怎的来了?」 听得素墨极为欢喜的声音,薄玉乔方才一直紧绷着的心情也微微平复了些。毕竟眼下琼枝阁中,已然出了叛徒,若是麝香一事为真的话,那便着实是有些棘手了。 薄玉乔兀自轻笑一声,略有些打趣儿的瞧着坐在榕树底下弹琴的男子一眼,心下不禁有些诧异,原本薄玉乔觉得义父的医术已然够厉害了,却未曾见过他抚琴。虽说君子六艺有些教养的人家便不会耽误,但似义父琴技如此高超的,着实不易。 第5章 此刻,薄玉乔抿唇一笑,接过素墨先前的问话,径直开口答道。 「今日府中生出一点岔子,我有些没了主意,这便想着来寻义父,瞧瞧能否看出其中苗头儿。」 听闻府中出了岔子,素墨方才还带着一抹笑意的清秀小脸儿,登时便显出一丝冷色,略有些焦急的开口问道。 「小姐,咱们琼枝阁到底生出何事?您便与奴婢说道说道罢,眼下奴婢的身子已然并无大碍,想必亦能为小姐办事。」 瞧见素墨那张布着忧虑的小脸儿,薄玉乔心下一暖,径直轻笑一声,她一手提着一个红木小匣,另一手握住素墨带着薄茧的小手,微微紧了紧,开口道。 「也并非什么大事儿,自是用不得你出手的,你现下好生养伤,莫要留下暗疾,方为正事。」 薄玉乔自是不欲让素墨出手的,毕竟现下素墨身子方才调养几日?若是冒冒失失出手的话,损了身子可便得不偿失了。眼下薄玉乔对素墨的怀疑早便雨消云散,甚至她最为信任的小娘子,便只有素墨一人了。 此刻莫如青已然将古琴收起,而后缓步行至二人身侧,径直接过素墨手中的剑,再插入剑鞘之中,将宝剑放到一旁的小几之上。如此动作,并无半分晦涩,便好似已然演练了数百遍一般。 这般情景,让薄玉乔心下微微泛起一层涟漪,有些疑惑,却不知疑惑从何而起。 眼下素墨瞧见薄玉乔打量的眸光,心下也不由的有些尴尬,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倒是莫如青先开口了,凤眸微抬,眉眼处含着一丝忧虑,冲着薄玉乔开口说道。 「到底是何事为难,乔姐儿便开口罢,早些时候将岔子解决了,我方能安心。」 听得此言,薄玉乔也并未客气,径直将手中红木小匣提到面前,而后将木盖打了开,便显出其中以巾子包裹着的香料。 现下巾子上头的湿意尚未干透,将将一开木匣儿,其中弥散着的那股子浓郁的香气便四散开来,素墨自是分不清这到底是何香料,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小姐素来不喜浓香,平日里也不过是绞了鲜花汁子与檀香调在一处罢了。 陡然,莫如青面色一变,随即一把将面前的红木匣子给合上,而后将木匣自薄玉乔手中抢夺过来。 此刻莫如青面色真真难堪的厉害,原本俊秀的面庞,现下也透露出一丝狰狞的意味儿,一旁的薄玉乔见状,心下对那木匣儿中的物什也有了定论,若非是对身子有损的东西,义父也不至于如此模样。 素墨也识得莫如青许久了,从未瞧见莫如青似现下这般模样,往日里便仿佛儒生一般清隽俊雅之人,现下神色狰狞的比之死士都不差分毫,到底是怎的回事? 素墨抿了抿唇,抬眼望着薄玉乔,问道。 「小姐,那木匣中的香料到底是怎的回事?为何莫大夫如此模样?」 听得素墨的问话,薄玉乔这才回过神来,淡笑着开口解释。 「那木匣中的香料,便是我今日自绿釉狻猊香炉中取出的。原本我正准备休憩片刻,忽而发觉那香炉中的味道有些奇怪,顿时起了疑心,随即便将其中尚未燃尽的香料给带出府,看看义父能否发觉其中不妥之处。」 闻言,素墨心下着实恼怒不已,恨得银牙紧咬。她是薄玉乔身旁的一等丫鬟,自然是清楚那绿釉狻猊香炉,正是摆放在主卧之中的八仙桌上,如此而言,要是那香料真真有些古怪的话,便能日日侵蚀小姐的身子,着实是狠辣非常! 当是时,素墨便径直转身,瞧见莫如青面色已然有些平复,不再似方才一般瘆人了,这才开口问道。 「莫大夫,这香料……」 素墨话未说完,便见莫如青微微一抬手,止住了她的问话,而后蹙着眉,径直开口道。 「香料中应当存着麝香,不然定然不会有如此浓郁的气味儿。」 听得此言,薄玉乔心下倒是觉得果不出她所料,登时便微微抿起唇,暗自思量到底是哪个丫鬟最最能做出这等背主的腌臜事儿。 第6章 麝香二字,素墨即便从未接触过,也知晓这物儿有多厉害,当即便不顾身份,一手扯住莫如青纹绣兰叶的锦缎袖襟,满脸惊慌的开口问道。 「莫大夫,如此的话,小姐身子无碍罢?若是损了身子的话,该如何调养?」 见着素墨这幅模样,虽说她此刻的举动着实有些失礼,但莫如青却生不起半分恶感,也并未拂开这小娘子抓住自己袖襟的手,径直说了一声。 「听得乔姐儿的意思,应当是今日方才嗅到这香料不对,想必香料也并未在你们那处多少时候,否则以乔姐儿那般灵的鼻子,哪里会发觉的如此之晚?你也莫要挂心了,这麝香的味道虽说足,但却并非多么名贵的雄麝,品相一般,若是不经年累月的放置在身畔的话,想必也生不出什么岔子。等一会子我会亲自为乔姐儿诊脉,你也莫要忧心了。」 瞧见义父此刻开口,面上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浅笑,笑意中的温柔虽说并不明显,但却瞒不过薄玉乔,如此便使得薄玉乔此刻心下违和之感愈发浓郁。 义父这是……心悦素墨? 薄玉乔此刻只觉得自己的猜测着实有些荒唐,虽说素墨真真极好,但毕竟是死士出身,何况义父在京中素有神医之称,二人的身份着实是并不相配。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不禁生出一股子焦躁之意,门不当户不对哪里会有什么好结果?义父虽说尚未娶亲,但以素墨的身份,恐怕即便跟了义父,也不过是个媵妾的身份,如此的话,薄玉乔哪里舍得素墨受这份委屈? 看来,是时候将素墨带回府中了,趁着情况尚未不可收拾之前。 薄玉乔心下暗自转过这些念头,而后便瞧见莫如青将那装着香料的匣子径直给放置在一旁的小几之上,便带着薄玉乔往小院儿中的正厅行去。 入了正厅之中,莫如青先是不知自何处取来了脉枕,随即便仔细的查探薄玉乔的脉象。过了好一会子,在素墨的面上急色几乎遮掩不住之时,莫如青这才开口了。 「你们莫要忧心,麝香大抵是将将放入你们院中的,乔姐儿身子并无大碍,只需近日多多服食一些滋补的吃食即可。」 莫如青的医术自然是极好的,听得他所言,素墨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此刻也算是落了下来,登时便长舒了一口气,冲着薄玉乔笑着道。 「小姐你无事便好,听得莫大夫提及麝香二字,奴婢着实是心忧不已,恨不得随小姐一同回府。」 素墨如此开口,薄玉乔趁此机会暗自打量着一旁伫立的莫如青,发觉义父听得此言之时,英挺的剑眉微微蹙起,想必是有些不虞。见状,薄玉乔心下咯噔一声,但面上却半点异样都无,眉眼处含着难掩的笑意,径直开口道。 「既然如此,素墨便与我一齐回府罢,反正回了咱们琼枝阁,照样能调养身子,想必也不会生出什么大碍。」 听得此言,素墨着实是欢喜极了,毕竟现下她真真是心忧不已,她不过方才离府一段时候,小姐的主卧之中竟然被人放置了麝香,若是她再在这杏林馆中待得久些,生出旁的岔子该当如何是好? 「如此甚好,那今日奴婢便与小姐您一同回府即可。」 话落,素墨转头瞧着身侧的莫如青,杏眸中含着一丝不舍之意,只不过却并未表现的如何明显。毕竟素墨心下清楚,他二人的身份,着实是不相匹配,如此的话,还有什么能够肖想的呢? 素墨现下只觉胸口绞痛的厉害,她强忍着心头的难耐之感,唇畔扯出一丝笑意,径直冲着莫如青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子,而后开口道。 「多谢莫大夫近些时日的照顾,素墨感激不尽,不过您也知晓小姐在府中的处境,素墨自然是耽搁不得,便不再在此处唠扰了。」 听得面前小娘子这般疏离的言语,莫如青心下陡然升起一股子怒火,恨不得狠狠钳住素墨的肩头,摇晃她的身子,瞧瞧这小娘子到底生的是什么心肝,怎的会如此狠心? 莫如青此刻着实烦躁不已,面色也有些发青,他并不知自己这般模样,到底是因何缘故,只觉得身子燥热的厉害,大抵是受了风热罢。 第7章 「你若是想回去,便回去罢。」 莫如青现下开口的言语,带着一股子他自己都并未察觉到的冷意。素墨将莫如青的言语收入耳中,心下不由暗自低叹一声,她果真是惹得莫大夫生厌了,大抵是因着太过蠢笨了罢,如若这般,早些离开杏林馆自是极好,省的让莫大夫更是厌烦。 思及此处,素墨心下难耐的很,鼻端也升起酸涩之感。不过素墨到底是死士出身,情绪自是掌控的不错,生生的将泪意给逼了回去,生的让旁人发觉她的心思。 知晓了素墨与义父之间的不妥之处,薄玉乔也不好在此处多留,虽说义父是她的长辈,但若是他真生出了纳素墨为妾的心思,薄玉乔自是万万不能应承的,毕竟素墨对她而言,并非一个普通的丫鬟,便仿佛亲生姊妹一般。若是素墨只能当个妾室,被当家主母作践的话,还不若在她身边做个大丫鬟。 但若是义父要娶了素墨,恐怕也没那般容易,素墨乃是贱籍,而义父虽说不过只是白身,但好歹也挂了个神医的名头,在京中名声半点不弱。毕竟良贱不婚,若是他二人真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了亲的话,恐怕亦是会被众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从何处来讲,薄玉乔都并不看好义父与素墨。带着素墨离开杏林馆后,这丫鬟面上便现出一丝怅惘,见着这幅模样,薄玉乔心下暗自低叹一声:莫不是两人都陷进去了,这该如何是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若是素墨这丫鬟真真做出什么傻事儿的话,那恐怕便一番不可收拾了。 此刻薄玉乔心下也不好受,不过却并未将此事点破,毕竟现下仍有转圜的余地,如若义父真真非卿不娶了,谁人也拦不住。怕只怕,男子的情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总需让义父清楚素墨的分量才好。 青衣这小厮坐在车厢外头驾车,薄玉乔则是倚靠在一旁的金丝软烟软垫上,微微阖起眼眸,眉头蹙起,也不言语。 一旁端坐着的素墨瞧见主子好似疲累至极的模样,心下着实是有些心疼,若非琼枝阁出了一个背主的东西,小姐何至于如此疲乏?居然胆敢在琼枝阁内生事,真真是胆大包天! 素墨沉吟了一会子,而后轻启红唇,开口问道。 「小姐心下可有疑心之人?」 听得素墨的问话,薄玉乔也并未睁开双眸,自顾自淡淡摇头,哼了一声,才道。 「能出入主卧之中的,想必也只是二等丫鬟以及黄莺翠芙二人了,二等丫鬟咱们院中足足有八人,再加上黄莺翠芙,一共十人,若是寻不着证据的话,恐怕不好妄下定论。」 素墨清楚薄玉乔的脾性,若是她没有寻着证据的话,即便心下疑心谁人,也不忍动手,毕竟虽说在她身边伺候之人不过是贱籍的奴仆罢了,但小姐也没有半点视奴婢之命为草芥的意思。 这般性子,在素墨看来,好也不好。不过幸而小姐大多数时候都是极为果决的,要不然也不能在这薄府之中安生的待到现下。 「在奴婢看来,二等丫鬟的可能应当不大,毕竟小姐素来谨慎,是不会让她们出入主卧之中的。您的卧房,通常便是由奴婢与翠芙黄莺三人收拾,且总会留下一人在院中看守,二等丫鬟要将麝香加入香炉之中,着实不易。」 闻言,薄玉乔睁开杏眸,她素来红润的面庞,现下也微微显出苍白之色,以手支起莹润的下颚,径直低叹一声。 素墨所言自是极有道理,但若是如此推测的话,往香炉中放入麝香之人,大抵便是黄莺翠芙了。黄莺翠芙早在她五岁之时,已然留在了这琼枝阁。甚至在薄玉乔尚未穿越而来之前,她们便早就伺候着原身了。 这二人几乎跟在她身边近十年,十年之久,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薄玉乔着实是不欲疑心二人。 瞧见薄玉乔艳丽的面上显出一丝为难之色,素墨也知小姐大抵又有些心软了,便略微思量一番,总算得着了一个好主意。 素墨面上忽的显出一丝喜色,薄玉乔自是瞧得分明,登时便开口问道。 「你可是想出什么法子了?快些道来,省的让我心忧不已。」 第8章 闻言,素墨径直颔首,而后便开口道。 「小姐,似麝香这类的腌臜物什,想必是人便不会托付旁人去寻,毕竟这东西若是用得不好,便会对主子的身子有损,所以那人定是不敢假手于人。咱们便先去问问门房,瞧瞧咱们院中近来有哪个丫鬟出了府。而后再派人去问问各家药房,哪家卖出了麝香,如此的话,自然便分明了。」 听得此言,薄玉乔微微抿唇,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待回到琼枝阁之时,薄玉乔也并未入主卧之中,毕竟她唯恐麝香还并未散尽,于身子有损,所以便径直入了正堂之中。 素墨好些日子都并未回府,知晓此事的只有薄玉乔信任的几人,但眼下看来,原本的可信之人,恐怕也不是那般简单了罢。 琼枝阁的丫鬟瞧着面色红润的素墨,心下虽说有些疑惑,却不敢开口询问这人到底去了何处,毕竟在深宅大院之中,知晓的事情越多,恐怕便越是危险。 一旁伫立在正堂处的翠芙,见着素墨之时,眸光不由的闪了闪,方才她入小姐主卧之中时,欲要在其内加上一些麝香,却发觉绿釉狻猊香炉中的香料,早便已然熄灭了,难不成是小姐发现了什么端倪,这才不顾素墨的伤势,将其带回府中? 思及此处,翠芙心下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慌乱,若是这麝香一事被小姐知晓的话,那她该如何是好?薄玉乔的狠辣手段,着实是让人心惊胆战。 翠芙如今心下惶然,面色也不由自主的苍白了几分,便连细致的额角,现下也不住的渗出一丝冷汗,显然是有些惊惧了。 黄莺此刻也处在院中,瞧见翠芙这般模样,便略有些心忧的上前一步,随即便将素手放在翠芙的额际,试了试热度。 翠芙被黄莺的举动弄得一惊,登时便眼眸瞪大,不住的往后退了三步,瞧着黄莺的眸光,其中也藏着惊惧与恨意。 「放手!」 黄莺被翠芙的眼神儿给吓着了,又听得这小娘子如此无礼的言语,登时便蹙着眉不悦道。 「我不过是瞧着你有些难受,过来看顾一番罢了,却未曾一番好心尽数给喂了狗,着实是白费了!」 黄莺面上也现出一丝冷意,随即便径直迈步离开,入了主卧之中。她现下是对翠芙越发厌恶了,到底是因何故方才使得这小娘子变成现下这般……让人生厌? 入了正堂之后,薄玉乔便兀自坐在八仙椅上,而素墨则是在一旁伺候着。不多时,黄莺这丫鬟便径直入内,规规矩矩的冲着薄玉乔行礼,而后又笑着与素墨知会一声。 即便黄莺这丫鬟面上带着笑意,但眉眼处的不虞之色可是瞒不过人的,这丫鬟办事儿麻利,但一向都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因此,薄玉乔着实是不愿疑心于她。 一旁的素墨倒是知晓薄玉乔的心思,随即一张清秀的面庞便扯出一丝笑容,轻声问道。 「这是怎的了,为何拉着一张脸进来?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你厌了我,不欲让我回府呢!」 听得此言,黄莺面上的气怒之色已然尽数消失,忙赔着笑开口道。 「此事与素墨姐姐无关,无非是方才我一番好心,平白被旁人当做了驴肝肺!这才有些失态了。」 瞧见黄莺面上的不忿之色,素墨心下微微一动,须知,以青衣的脾性,素来疼宠黄莺都来不及了,哪里又会惹得她心生愠怒?如此的话,让黄莺气怒至极的人,该不会是翠芙罢? 素墨能想到的端倪,薄玉乔自然也能想到,此刻二人对视一眼,薄玉乔面上有些难看,而后便自袖笼中取出罗帕,轻掩唇角,遮住了面上的异样之色。 黄莺这丫鬟原本便并非细心之人,现下薄玉乔与素墨的不对之处,她自然没有发觉,仍为素墨回来欢喜呢。 见状,薄玉乔微微抿唇,清了清嗓子,低眉敛目,好似做下了一个决定一般,而后便径直开口道。 「黄莺,你现下便去将青衣唤过来,而后再去知会翠芙一声,让她带着四个二等丫鬟,将我那主卧之中的物什尽数更换一遍,也不知是否因着前些日子骤雨的缘故,现下主卧之中总有一股子憋闷的气味儿,着实难耐得很。」 第9章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黄莺即便不欲去见翠芙,也不敢违拗主子的意思,登时便微微撅起红唇,径直离开了正堂。 待正堂之中正剩下薄玉乔与素墨二人之时,薄玉乔微微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 「希望此事与她无关罢!」 素墨原本便是习武之人,耳力自是不错,听得小姐言语中的怅惘之意,心下也升起了一股子难耐之感。 未过多久,青衣这小厮便径直入了正堂,恭恭敬敬的冲着薄玉乔行礼,而后低垂着头,开口问道。 「不知小姐唤奴才过来有何吩咐?」 青衣这小厮着实不是个蠢笨的,方才在杏林馆生出之事,他虽说并未全然清楚,也知晓的差不离儿了,大抵便是琼枝阁中出了背主之人,要不然素墨也不会这般早的便自杏林馆中回来。 既然已经猜出端倪,青衣更是赔着小心,面上带笑,微微抬头,但却不敢抬眼,眸光一直放在那面前的青石板上,未曾有丝毫逾越。生怕弄出半点差错,使得主子更为气怒。 薄玉乔现下已然对翠芙有些生疑,自然便更是不会有半点妇人之仁,她微微转头,淡漠的望着窗外头那一抹绿意,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你现下便去门房问问,看看近七日以来,咱们琼枝阁到底有哪个丫鬟出了府,将她们的名儿尽数给记下来,而后你再领着几个牢靠的人手,去京中的各个药房打听打听,瞧瞧那家药房近日卖出了麝香,得着结果之后,回来通禀一声即可。」 听得麝香二字,站在堂下的青衣登时便有些愣了,他无论如何也并未想到,居然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明知小姐将来是要入瑞王府的,还用麝香这等损身子的腌臜物什,着实是让人气怒不已。 青衣抿了抿唇,也并未犹疑,径直冲着薄玉乔躬了躬身子,随即便恭敬的退下了。待青衣离去之后,薄玉乔不禁低叹一声,眼下她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罢了,即便能入瑞王府,一开始也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妾,哪里值得旁人如此费心? 薄玉乔微微抬手,轻抚着腕间的和田羊脂玉镯,微微眯起杏眸。她现下只希望这事儿与翠芙无关,但如若青衣真真寻着不利于这丫鬟的证据,那便莫要怪她不念多年的主仆之情了!毕竟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薄府着实是忙乱至极,虽说程氏管家的手段丝毫不弱,将各类事物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但恰逢容姐儿与靖国公府大公子原霁的婚事,靖国公府门第着实是不低,容姐儿嫁过去也算是高嫁了,因着如此,薄府给备下的嫁妆自然是不能少了,省的让容姐儿在靖国公府抬不起头来。 除了先前交与薄玉容打理的脂粉铺子花想容,老太太又从手中为薄玉容匀出了两间铺子,且这两间铺子的生意自是极好,让人艳羡不已。除此之外,封氏这作为生母的,也不会落了后头,原本封氏陪嫁里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现下有大半都给了薄玉容做陪嫁,毕竟薄玉容是她唯一的嫡女,自然是半点也委屈不得。至于薄玉乔这个庶女,与她何干? 再算上各位夫人给容姐儿的添妆,眼下容姐儿的嫁妆着实打眼儿,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 还有一月便是薄玉容的婚期,所以程氏便让薄玉容掺和进掌家之事中。毕竟容姐儿日后也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中馈之事定然要处理的井井有条,否则恐怕便会生出大乱子。 薄府现下忙乱的很,薄玉乔也并不得空,方才吩咐青衣去查那**之人,但烟柳那边薄玉乔亦是不欲耽搁下去,便又提笔写了一封信,差使素墨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烟柳的卧房之中。 送到烟柳手中的信,其实也无旁的事情,无非便是将这丫鬟收入麾下罢了。即便这烟柳不欲背主,但有了她与季掌柜的把柄,自然是极为好用的,威逼利诱之下,素墨总算带回了好消息。 如此,薄玉乔便将那装着罂粟粉的瓷瓶儿交给的素墨,让素墨再送到烟柳手中。这罂粟粉可与麝香粉末全然不同,大抵也是没什么气味儿的,想必定然是不会让旁人发觉,等到后来封氏精神失常之时,便是二房败落之日! 第10章 到时整个二房都败落了,还有谁人会去查探一炉不起眼的香呢? 薄玉乔面上显出一丝温柔似水的笑意,真真显得她眉目如画,一旁伺候在侧的翠芙见了,眼眸中也闪过嫉妒与厌恶之色。 小姐真真是天生的狐媚子,便长了一张惯会勾引男人的脸,大抵是因着如此,瑞王才会让小姐入王府之中,着实是让人恨极。 翠芙此刻恨得银牙紧咬,恨不得登时便将薄玉乔那张艳丽的脸给毁了。不过她好歹还有些理智,知晓若是毁了薄玉乔这幅皮囊的话,恐怕以她自己这鄙贱至极得到身份,想要再见到瑞王,真真是难如登天。 因此,翠芙除了又嫉又恨,也再无旁的法子。 素墨此刻正候在薄玉乔身旁,她原本便是死士出身,自是对杀意极为清楚。顺着那股子寒意微微抬眼,入目处竟是翠芙这丫鬟。见状,素墨心下也不禁有些冷了,到底她与翠芙相处也有些年头,瞧见她成了背主之人,素墨着实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到了午膳之时,薄玉乔移步膳堂,穿过回廊那处,因着翠芙黄莺去小厨房中取午膳了,所以靠的近些的便只有素墨一人。 素墨这丫鬟微微低垂着头,盯着自己脚下的青石板,红唇嗡动,以薄玉乔将巧能收入耳中的声音开口。 「小姐,方才奴婢感受到一股子杀意,且那杀意是从……」 说到此处,素墨温和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与此同时,薄玉乔心下也猜出一二,脚步也停在了回廊之中,不禁摇头苦笑道。 「是翠芙罢?我可真真未曾想到,那丫鬟居然会对我起了杀意,着实是世事难料啊!」 话落,薄玉乔面色便恢复了平静,继续顺着雅致的回廊之中,朝向膳堂行去。待薄玉乔入了膳堂之时,便瞧见翠芙与黄莺一齐将极为精致的吃食摆放在小几之上,薄玉乔径直跪坐在席子上头,瞧着小几上的菜色,也没了什么胃口。 小厨房所做的菜色,也便只有那几样儿。清蒸江瑶柱、糖熘鸡头米、拌鸡丝儿、什锦豆腐、熘茭白、茄干儿晒卤肉。除了茄干儿晒卤肉滋味能浓郁些,余下的都是极为清淡的菜色,放入口中,虽说味道不错,但到底是寡淡了些。 此时此刻,薄玉乔倒是分外想念辣椒了,毕竟只有些滋味儿浓重的菜色,才能让她这吃腻了所谓蒸煮炖拌这类清淡菜色之人舒坦些。 杏林馆中缺什么也不会缺朝天椒,毕竟当时薄玉乔可是特地开垦了一块儿药田,用来种这朝天椒。药农们原本还以为这从海外引回来的珍惜玩意儿可能不易成活,却没想到未过多久,那药田中便结了一串串火红的朝天椒,长势着实喜人的很。 薄玉乔径直放下了手中做工极为精致的象牙银箸,抬眼儿望着躬身而立的素墨,将欲开口,又想到义父与素墨二人之事,登时便转了头,往一旁伫立着的翠芙看去。 瞧见翠芙这丫鬟之后,薄玉乔杏眸一转,心下不禁活络开了,若是现下放翠芙出府的话,她是否还会生出什么事端?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已然下了决定,红唇微勾,面带笑意的开口道。 「翠芙,你也是知晓杏林馆所在何处,现下便出府帮我取回一些朝天椒罢。」 听得薄玉乔清朗的声音,翠芙登时便有些晃神,而后方才应声。 「奴婢现下便去。」 话落,翠芙这丫鬟先是恭敬的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而后便缓步朝后退,待出了膳堂之后,才转过身子,往院外走去。 翠芙出了膳堂之时,胸臆间仍有些激荡,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小姐知晓了麝香一事罢? 思及此处,翠芙略有些寡淡的眉头登时便微微蹙起,也不敢深想,便径直回了房中,换上了一身木兰青双绣缎裳,头上那极为简单的珠花也给摘了下来,取了薄玉乔先前赏赐的金丝八宝攒珠钗插入了发间。 此刻翠芙一张小脸儿上带着难掩的媚意,径直捧起铜镜,细细端量着自己,不时眉头微蹙,不时眉眼带笑。而后她又取出先前留下的上好胭脂,涂在了红唇之上,使得原本有些寡淡的面容,添了三分颜色。 第11章 收拾一番之后,翠芙便带上了银钱,径直离了薄府。 今日翠芙如此细心的梳妆打扮,自然是有缘故的。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正是如此。因着先前瑞王便吩咐于她,将有关小姐的消息尽数禀报,而禀报之地,便在京中的一处名为点墨居的茶馆儿之中。虽说瑞王并不亲自见她,总会隔着一个屏风,但饶是如此,也足以让翠芙欢喜不已了,毕竟能见着自己的心上人,自是极好的。 翠芙出府之后,便使了银钱唤来一个车夫,驾车往点墨居那处行去。在马车之内,翠芙一张小脸儿上的笑意越发浓郁,每逢月初之时,瑞王便会让她过去通禀,次数多了以后,翠芙便知晓瑞王殿下几乎日日都要往那处点墨居中去,此般发现,让翠芙恨不得径直离了薄府,去到点墨居中当差。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翠芙便径直下了马车,而后小心翼翼将略有些褶皱的衣裳整好,随即便勾起一丝浅笑,熟门熟路的入了那点墨居中。 点墨居乃是茶馆儿,所以这处出没的尽是文人雅士,这些儒生聚在一处品茶吟诗,着实是风雅非常。 不过这些儒生,虽说是有些才华,但出身未免不济了些,现下大都不过只是白身,如此便只能在大堂之中品茶。这点墨居中共有三层,其中三楼的一个雅间儿,便是特地为瑞王殿下留着的,亦是翠芙这丫鬟今日的去处。 雅间儿所在的雕花木门之前,一直候着两个高大健壮的汉子,这二人面上也并无旁的神情,便好似木头做的一般,那显得极为粗犷的面庞,让翠芙这丫鬟每每瞧见,都不由的有些心惊胆战。 那两个大汉便是瑞王身畔的侍卫,虽说楚峥的武功不弱,但为了避免生出什么旁的岔子,出府之时也会带上两个侍卫,如此的话,办事也能方便许多。 两个侍卫也并非头一次见着翠芙了,上下扫了翠芙一眼,发觉这小娘子着实不济,身子忍不住颤了颤,好似受到了惊吓一般,其中一个汉子不由有些厌恶的蹙眉,瓮声瓮气的开口道。 「等着!」 听得侍卫仿佛钟声一般雄浑的声音,翠芙只觉得耳中升起一股子接连不断的嗡嗡声,让她不禁有些头晕目眩,径直咬了咬唇瓣,让自己不至于在瑞王面前失态。 侍卫入了雕花木门之后,未过几时,便径直走出来,冲着翠芙淡漠的开口道。 「殿下唤你进去。」 闻声,翠芙清秀面庞上显出的喜色根本遮掩不住,眼眸微眯,而后面颊浮起一丝晕红,径直入了雅间儿之中。 与往日一般,这雅间儿之中蕴着淡淡的茶香,正是瑞王素来欢喜的碧螺春。此刻翠芙并不能将瑞王的身影瞧得分明,毕竟面前正摆放这一扇勾画水墨图的屏风,上头那清雅的兰草,着实好看的紧。翠芙虽说看不懂其中的意蕴,却仍是欢喜至极。 冲着瑞王所坐的地界儿福了福身子,翠芙娇软着身影,轻轻开口道。 「奴婢给瑞王请安。」 听得女子软糯非常的嗓音,楚峥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子厌烦之感。这翠芙的心思他自是看的分明,生出了攀龙附凤之心,也不瞧瞧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着实是太过高看了自己。 因着翠芙的心思,使得瑞王便仿佛吞了苍蝇一般难耐,但除了这个小娘子之外,再薄玉乔身旁,他并不好安排可用之人。仆十二既是死士出身,在自己将其交予薄玉乔之时,便再也不是仆十二的主子了,因此,楚峥也从未将心思放在素墨身上。 「近日你家主子作甚了?」 瑞王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味道,但因着其尊荣的身份,让翠芙半点不敢怠慢,径直开口道。 「回王爷的话,我家主子近日以来,也并未做些什么,只不过是蓬莱楼以及杏林馆安排些俗务罢了。」 听得此言,楚峥英挺的眉头一蹙,他将翠芙也收入麾下,可不是为了听听这些毫无半点用处的饶舌之语。 「只有这般吗?」 楚峥的言语中不由自主的带上一丝冷意,翠芙自然是听得分明,登时一张涂了胭脂的小脸便变得苍白如纸,讪笑着答道。 第12章 「小姐、小姐她好似欲要对二夫人封氏出手,我瞧见小姐吩咐一个名为青衣的小厮,让其去抓住二夫人院中大丫鬟的错处,大抵是为了要挟于她罢!」 将翠芙所出的言语收入耳中,楚峥不禁轻笑一声,这小娘子着实是个胆大的,自己让她安生些,莫要对薄正出手,她便将眸光放在了薄正的正妻身上,谋害嫡母的罪名,可真真能称得上是十恶不赦了! 思及此处,瑞王眉眼处的笑意更浓,他惯是欢喜薄玉乔这性子,有仇报仇,也不欲装什么伪善的模样,径直将仇敌尽数踩落在尘埃之中才好。这般脾性虽说有些狠辣,但却意外合了楚峥的脾胃,毕竟瑞王殿下自己个儿,也不是什么良善的坯子。 「可还有旁的事情?」 听得瑞王复又开口,翠芙登时便不由自主的微微摇头,毕竟她自是不会将麝香一事吐口,若是让瑞王知晓自己居然胆敢谋害小姐的话,那她恐怕便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并无旁的事情。」 听得此言,楚峥心下陡然升起一个念头,莫不是翠芙的事情被薄玉乔发觉端倪了,如若不然的话,为何一个贴身丫鬟,居然连主子身旁发生的事情都说不清,着实是有些不妥当。 想起薄玉乔那小娘子清楚了自己的手段,瑞王心下不由的有些期待,他倒是想瞧瞧那小娘子心生愠怒的模样,一朵带刺的玫瑰,总比和顺的牡丹来的更有滋味儿。 眼下翠芙正因着怕瑞王知晓了自己所为的背主之事而惊惧非常,气息也不由的有些紊乱,楚峥乃是习武之人,自然能清晰的听出这丫鬟气息的变化,登时便不由一晒,开口道。 「你现下便回府罢,日后也不必来此了。」 楚峥这淡淡的一声吩咐,登时便让翠芙这丫鬟瞪大的眼眸,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被瑞王殿下给舍弃,眼下若是小姐已然疑心于她,失去了瑞王这座靠山,她该如何过活? 翠芙的眼眶陡然红了三分,声音中也带着些许哽咽的意味儿,轻声喃喃道。 「殿下,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您这是不要奴婢了吗?奴婢不求别的,只愿一直留在殿下身边办事,即便是做只猫儿、做只狗也成。」 翠芙这话儿说的着实是暧昧不清,不知情的大抵会以为瑞王便是那种引诱俏丫鬟的浪荡子。便连身处雅间儿之外的侍卫听得翠芙的言语,素来刻板的面庞,此刻厌恶之色溢于言表,由此可知翠芙是多让人生厌了。 听得这般令人欲呕的言语,瑞王登时便面沉似水,他倒是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居然使得这丫鬟做猫做狗也要留在自己身边?哼!想要为皇室当牛做马的人动了,这丫鬟算是个什么东西!着实是不知廉耻! 瑞王自始至终便并非愿意委屈自己的人,气怒之下,登时便自八仙椅上站起身子,随即猛地一踹,便将面前的水墨图屏风给踢到在地,噗通一声砸在了翠芙面前,让这丫鬟吓得面如土色。 翠芙不住的冲着瑞王扣头,此刻她着实是惊惧非常,不知自己到底是何处惹怒了这尊煞星,使得瑞王自一个风度翩翩的端方君子,变成现下这幅令人惊惧的模样。 「殿、殿下。」 翠芙眼眸含泪,颗颗晶莹的泪珠儿便仿佛不要银钱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不多时便将面上细心涂着的脂米分给打湿,变成片片的红泪,让人瞧着更是厌恶不已。 眼下翠芙可也算是达成所愿了,毕竟她终于不必隔着屏风瞧着瑞王了,但眼下瑞王这幅暴怒的模样,便仿佛自阿鼻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周身散出那股子让人胆寒的狰狞之色,让翠芙觉得自己好似一个将死之人一般。 听得翠芙的声音,瑞王兀自上前一步,身量高大,此刻着实是厌恶了面前的奴婢,径直转头冲着外面的两个侍卫吩咐一声,道。 「阿一、阿二,将这个腌臜东西给我扔出点墨居,好好的地界儿便被这个自视甚高的东西给污了!」 闻声,站在门外的阿一阿二自然是不敢怠慢,径直推开了雕花木门,瞧见了跪在地上,面上红白交织的小娘子,不禁暗自摇摇头。现下虽说是不会推拒主动送上门来的小娘子,但此般姿色,在瑞王府中当个三等丫鬟恐都不配,居然还敢肖想王爷,真真是活拧歪了! 第13章 阿一微微躬身,粗如铁箍的手臂便一把攥起了翠芙身上的衣衫,而后便真真按着瑞王的吩咐,将翠芙整个人都给提起,而后径直下了楼,行至点墨居大堂之处。一个糙汉提着一个身量纤弱的小娘子,这情景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使得大堂之中品茗的儒生,登时便一个个的傻了眼。 径直行至点墨居门前,阿一这人也算是厚道,并未带上半分内力,只不过是以自身的气力将翠芙给甩出去罢了,但饶是如此,翠芙这丫鬟也感觉自己登时便失了半条命,好似五脏六腑都被摔了出来,带着一股子火辣辣的疼痛,着实是难耐的很。 不过比之身子上的疼痛,周围人议论的言语以及灼热的眸光,更是让翠芙惊慌,她仔细一瞧,因着自己下身着着罗裙,此刻摔倒在地,里头藏着的亵裤也漏了出来,如此着实是有伤风化。 翠芙此刻只感觉面前一阵阵的发黑,但因着方才被人给从点墨居中甩了出来,她身子的气力也尽数消失,即便以指甲狠狠抠弄着满是泥土的地面,也未曾起身,便只得趴在地上,好不狼狈。 「这小娘子罗裙倒是不错。」 一个猥琐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即又有一人接茬儿。 「哪里是罗裙不错,我瞧着那亵裤更是极好,白生生的腿儿,那桃源之处说不准捣弄起来分外爽快!」 淫秽不堪的言语便在翠芙耳边响起,让她心下不由的升起一股子怨恨,为何王爷要如此对她?难道便是因着瞧不上自己奴婢的身份,所以才肆意轻贱吗?凭什薄玉乔能得着众人的青眼,而她却活的如此卑微,她心有不甘啊! 翠芙的眼神儿便仿佛最尖锐的刀子一般,狠狠的刮着面前口吐淫声浪词的男子,恨不得能将其吞吃入腹。那男子被翠芙的眸光看的周身一冷,随即也便呐呐的住了口,心下暗骂自己没骨气,居然被一个小娘子给吓着了。 歇了好一会子,翠芙这才觉得自己恢复了一丝气力,随即便挣扎着站起身子,而后便往杏林馆的方向看了一眼。薄玉乔那贱蹄子吩咐她的事情尚未做完,若是现下便回府的话,着实有些不妥。 眼下,翠芙已然将今日受辱一事,尽数归咎于薄玉乔身上,若非因她让自己出府,若非因她让瑞王记挂,自己何至于像现下这般狼狈不堪!薄玉乔,有朝一日,我定然亦是要让你尝尝今日的苦果! 贝齿紧咬红唇,大抵是用的力道有些大,不多时红唇便破了一层皮,而后径直往外渗出血来,滴在翠色的衣衫上,着实可怖的很,再配上翠芙面上显出的狰狞之色,原本伫立在一旁瞧热闹的人,也暗道晦气,而后便径直散去了。 抬手拍打了一番身上衣衫沾染的灰尘,再取出帕子将面上胭脂与眼泪混着的红斑给拭净,翠芙觉得自己大概也与平时别无二致了,便径直朝着主街的位置行进。过了约莫一刻钟功夫,她方才站到了杏林馆之前。 按着薄玉乔的吩咐,翠芙倒是极为顺利的便将朝天椒取了一篮,而后她举目四顾,发觉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给了那车夫一钱银子,不多时便回到了薄府。 待入了琼枝阁之时,素墨一眼便瞧见了翠芙,见着这丫鬟眼眶略有些红肿,大抵是泣泪了的模样,这是生出什么事端了? 素墨心下有些疑惑,但面上却是不显,径直走上前去,冲着翠芙笑着道。 「翠芙回来的倒是早些,现下便去将这些朝天椒送到小厨房罢,让小厨房的婆子们按着小姐方才撰写下的菜谱做晚膳,想来便是极好。」 听得素墨的言语,翠芙心下更是不忿,现下连这个丫鬟都能使唤于她,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此刻翠芙胸臆间因憋着一股子怨气,而后便略微眯起双眸,身上不由自主的散出一丝冷意。 见状,素墨眉头微蹙,红唇嗡动,到底也并未多说些什么。 翠芙此刻不禁唇角微勾,而后略有些讥讽的开口。 「素墨姐姐,眼下妹妹疲累的很,这便不欲去小厨房中了。」 话落,翠芙唇角一扯,然后径直将怀中盛满朝天椒的篮子往素墨手中一送,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 第14章 瞧着翠芙这丫鬟一瘸一拐的背影,素墨心下的疑惑更甚,也不知这蹄子到底在府外遇见了什么,怎会如此狼狈。 素墨将红艳艳的朝天椒送到了小厨房之后,便径直回到正堂之中伺候薄玉乔了。见着薄玉乔之时,她便开口问道。 「小姐,您方才也派小厮出去跟着翠芙,这丫鬟到底是怎的了,为何与吃了枪药一般,脾气爆的很呢!」 闻言,薄玉乔抬手掩唇,轻笑一声,随即淡淡瞅了素墨一眼,含笑道。 「这丫鬟方才去了她不该去的地界儿,且见了她不该见的人,所以能得着现下这般结果,已然算是不错了。」 薄玉乔先前派出的小厮一直跟着翠芙这丫鬟,但点墨居那小厮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所以便在外头候着,也不知翠芙到底见了何人。不过翠芙被一个大汉给扔出茶馆一事,那小厮自是瞧得分明,随即便一字不差的告知了薄玉乔。 此刻薄玉乔心下微冷,让她好生猜猜,那点墨居中到底藏着何人?翠芙这丫鬟到底又能去见何人? 思及瑞王对自己的处境了如指掌,那人的身份也有了答案。 薄玉乔着实是未曾想到,翠芙这半点儿不打眼儿的丫鬟,居然是为瑞王办事儿的。先前派出青衣这小厮去查探麝香一事,虽说药房处还没有消息,但琼枝阁近日未经过她准许便出府的丫鬟,便只有翠芙一个了。如此的话,那所谓麝香,大抵也是瑞王的手笔了罢! 水光潋滟的杏眸之中,此刻蕴着掩不住的寒意。薄玉乔的神色似有些恍惚,唇畔的浅笑也有些凝住了。她着实是想不明了,瑞王既然欲要让自己入府,又为何要以麝香损了她的身子,难不成是不欲自己这般心狠手辣的小娘子,为他产下子嗣? 薄玉乔越想便越是恼恨,修剪得宜的指甲死死嵌入皮肉中也不自知。瑞王还真真是太过高看自己了,即便他想要自己产子,也要看看她薄玉乔乐不乐意! 翠芙这丫鬟眼下她还不欲动,毕竟若是此刻要了她的性命的话,说不准瑞王还会在她身旁安插旁的钉子,莫不如便忍着这个已然曝露的丫鬟,敌明我暗,也好早作准备。 眼下瑞王还不知,因着翠芙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他便被薄玉乔视为仇敌一般。若是知晓会是如此结果的话,恐怕在见着翠芙这丫鬟第一眼,楚峥便会将此女给径直打杀了,省的让薄玉乔心生芥蒂。 因着朝天椒已然送去小厨房中,所以到了晚膳之时,薄玉乔终于用上了合心意的饭食。水煮肉片、辣子鸡丁、麻婆豆腐,都是并不清淡的菜色,用饭之时,生生将薄玉乔辣出了一身热汗。因着如此,用过晚膳之后,薄玉乔便径直吩咐黄莺翠芙备水,而后便沐浴去了。 沐浴过后,薄玉乔上身穿着水红色锦缎的兜儿,将柔软的丰盈给裹住,显出窈窕的腰身,下身配着灯笼裤儿,外头又罩了一件薄衫,眼下天气未凉,这般穿着虽说着实失礼,但在主卧之中还是使得的。 眼下主卧之中并无旁的丫鬟,沐浴之后薄玉乔身子也有些虚软,便径直躺倒在贵妃榻上,半阖着双眸,姿态慵懒,便好似晒着太阳的猫儿一般,让人忍不住去逗弄着。 事实上,今夜琼枝阁的不速之客,也的的确确这般做了。 原本薄玉乔将将有些困意,便觉得面上生起一股子酥痒之感,让她着实难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瑞王一张含笑的面庞。 见着瑞王,薄玉乔登时便低眉敛目,不敢多看面前这张尊贵无比的俊容半眼,生怕自己藏不住心下的厌恶。待心绪平复之后,薄玉乔这才微微抬手,紧握住瑞王那只坚硬的大手,而后笑颜如花的瞧着面前的男子,杏眸中的倾慕之意,真真让人心痒难耐。 此刻薄玉乔自是不知她到底有多诱人,水红色的兜儿,更显的她肤如凝脂,外头披着的一件儿薄衫,根本遮不住胸前窈窕的曲线,现下躺在贵妃榻上,便好似诱人采撷的樱桃一般,让楚峥登时便仍不住心中的赞叹之意。 薄玉乔这小娘子还真真是天生的尤物,媚骨天成,如此女子若是不收入府中的话,那便着实是有些可惜了。 第15章 瑞王现下还在自得他的先见之明,而后轻抚着娇颜的大手便开始不老实了,在细致如玉的耳廓处不住的打着旋儿,动作着实是暧昧不已。 瑞王如此放肆的举动,让薄玉乔不由的抿了抿唇,心下将这登徒子骂了百遍千遍,不过面上的笑意却是半点也未曾消失,反而主动直起身子,半倚靠在瑞王结实的胸廓之中。 软玉温香在怀,自然是极好的享受,楚峥也并非是柳下惠,所以自是有些情迷。登是时,细碎的吻便径直顺着光洁的额际,而后缓缓下落,最终覆在了那艳丽非常的红唇之上。轻触唇瓣,那柔软的触感让薄玉乔不禁暗自喟叹一声,这瑞王虽说不是个东西,但皮囊着实是好得很,她受用了,亦是算不得吃亏。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将骨子里根本不存在的矜持,远远的抛到了九霄云外,反正她早晚也是瑞王的人,眼下虽说不能做到最后一步,但不过是调情吗,又有何不可? 薄玉乔杏眸中划过一丝媚意,随即小手便径直顺着楚峥的衣襟滑入,不时便触碰到了那仿佛汉白玉一般的胸膛。薄玉乔这般大胆的举动,登时便使得楚峥身子一震,随即狠狠的加深了这一吻,良久方休。 这一吻便好似要将薄玉乔的气力尽数给抽干了一般,在没了瑞王的支撑之后,她便径直软倒在了软榻之上。过了好一会子,激荡的心跳才微微平复了些许。 瑞王方才的动作着实是有些激烈,使得薄玉乔的嘴唇不禁有些红肿,连带着杏眸处也泛着红晕,真真勾人的很。 楚峥原本已然竭力在压制自己的欲念,现下被薄玉乔这般一看,霎时间眼睛都有些红了。不过他也并非不知事之辈,自然清楚若是此刻要了薄玉乔的身子,恐怕便会毁了这小娘子。 思及此处,瑞王只得在心下暗骂一声妖精,随即便缓缓吐纳开来,过了好一会子,急促的气息这才平复下来。 不多时,薄玉乔眸光恢复清明之后,便淡淡的瞧了瑞王一眼,轻声细语的开口道。 「不知瑞王殿下今夜到我这儿琼枝阁,所为何事?」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楚峥也并未即刻答话,反而径直落座在一旁的红木凳子上,好整以暇的望着面前双颊染上绯色的小娘子,姿态着实自在的很。 薄玉乔自贵妃榻上起身,随即便恭敬的为瑞王奉茶,雪色晧腕配着莹润的玉镯,着实晃眼至极。眼下面前这小娘子表现的真真是太过镇定自若了,让瑞王不禁有些怀疑,难不成薄玉乔并不知晓翠芙之事? 楚峥的耐性亦是不错,既然薄玉乔不开口发问的话,他也没必要主动解释,否则让这小娘子生了骄纵之心,反倒不美。 因着如此,翠芙一事便并未分明,也成了薄玉乔心中的一根刺,如鲠在喉,恨不得能除之而后快。 而后瑞王又提点了薄玉乔一番,让她不必对薄正出手,先前楚峥已然吩咐了莫如青,制出了刻意让人身子衰竭的药物,只需寻着一个恰当的时机,到时径直给薄正用了,想必旁人虽说心生疑窦,也不敢多言。 瑞王离去之后,薄玉乔面上挂着的恭谨笑意,此刻也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着实明显的讥讽之色。瑞王这厮真真是自傲的很,不过如此才好,自己便是为了要借他的势,将薄府给倾覆了,也并未有何旁的想法,瑞王到底是何脾性,都并无大碍。 薄玉乔先前便将那盛着罂粟粉的瓷瓶儿交给了素墨,以这丫鬟办事的速度,想必罂粟粉早便到了烟柳那丫鬟的手中,也不知封氏那个贱妇是否着了道,若是那罂粟粉成瘾的话,那股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儿,便可好生将封氏磋磨一番了。 过了约莫七八日光景,正巧到了月中,按规矩今日自是应当在老太太的寿吾院中一齐用膳,所以薄玉乔便早早换上衣衫,梳洗一番之后,便径直带着素墨黄莺往寿吾院的正堂赶去。 未过一会子,薄玉乔便行至了寿吾院正堂之前,入内之后,方才发觉的正堂之中好不热闹,除了老太太与甄老夫人一齐端坐在主位之上,下手各方主子坐的也算是齐整,程氏带着其子薄清远,二房封氏薄正夫妻,以及薄清程、薄玉容兄妹二人。不过三房此刻到来的,可不止薄衡及其嫡妻安氏,另一位容貌秀丽的妇人恭谨的站在了薄衡身旁,身上带着一股子淡淡的书香,不是季先生,还能有哪个? 第16章 瞧见季先生那副温和柔顺的模样,真真与往日教书时带着的那股子文人的气度全然不同,便和一个以色侍人的伶人也并无什么差别。在薄玉乔看来,季先生可并非是逆来顺受的脾性,现下变成这般,是否有何内情? 思及此处,薄玉乔微微蹙眉,,随即便恭敬的按身份冲着众人行礼,待行过礼后,老太太淡淡的扫了薄玉乔一眼,径直吩咐一声。 「乔姐儿便先坐在你母亲下手罢。」 听得此言,薄玉乔倒是并未感到半点诧异,毕竟她将来是要入瑞王府的,虽说不能如正妃侧妃一般,入宗氏玉碟,但若是她得了造化,有幸为瑞王生下一男半女,那可便会受益无穷。 坐在了封氏身旁的红木凳子上,虽说与封氏身畔还隔着一个薄玉容,但薄玉乔仍能清楚的瞧见封氏那副面色苍白的模样。 眼下的二夫人封氏,可早便没有了先前的丰腴秀美,面颊消瘦,双眸凹陷,凤眼之中也没有多少神采,瞧着便好似被厉鬼吸干了精气一般,着实是渗人的很。 薄玉乔见状,心下也知晓烟柳那丫鬟还算是识趣,早便在封氏主卧中的香炉之内,放入了罂粟粉,如此看来,恐怕要不了多少时候,封氏便离不开那物什了。 将眸光自封氏身旁移开,薄玉乔便又瞧见了薄玉琼那小娘子,薄玉琼现下身量也轻减了几分,瞧着更是纤细,想来是失贞之后的日子并不如何好过。以薄衡那便唯利视图的性子,自是不会放过在太原郡极有威望的甄家,如此一来,恐怕薄玉琼尚未嫁入甄家之时,便已然惹得夫家生厌。 不过即便如此,只消薄玉琼怀了甄凌的孩儿,便可从上不得台面的媵妾,一跃成为甄凌的嫡妻,如此变化,恐怕是个女子,便会心动的很,日后能如何过后,便看薄玉琼的手段能不能长进些了。 待该来的主子已然尽数到齐之后,便由碧荷白芍这两个丫鬟在前头引路,径直往膳堂处行去。到了膳堂之后,分男女席落座,薄玉乔因着身为二房的小娘子,所以便跟着薄玉容一齐,落座在封氏身畔。因着离得近了,薄玉乔此刻瞧的更是分明,封氏执起象牙银箸的手,此刻不住的轻颤着,方才夹起的一块儿鱼肉,此刻又落回了面前的瓷碟儿之中。 封氏这般模样,自然是被桌上的众人收入眼中,只见老太太眉头紧蹙,略有些不耐的开口问道。 「阿封,你这是怎的了,可是身子不舒坦?」 听得老太太的问话,封氏暗自狠狠的拧了腿根儿一下,让自己的神智清醒些。待一股子疼痛压抑住混乱不清的思绪之时,封氏这才强笑一声,径直摇头道。 「回婆母的话,儿媳并无大碍,劳累您老挂心,着实是让儿媳惶恐。」 瞧见封氏嘴硬,老太太也不欲多问,若是这妇人真真患了什么恶疾的话,那可不好传入甄老夫人耳中,否则薄府的脸面还要是不要了? 见着老太太闭了口,封氏心下也长舒一口气,近日以来,她不知自己到底是怎的了,总是夜不能寐,一闭眼脑海中便浮现出薄正与薄娆那对腌臢兄妹肢体交缠之景儿,那赤裸裸的身子,着实是让封氏思之欲呕。 虽说她并未亲眼见着过那淫秽不堪的场面,但在十多年前,自薄正的书房之中寻出了纹绣‘薄娆’二字的肚兜儿,封氏便早就恨毒了薄娆与薄正兄妹二人。原本她只是将恨意藏在心底罢了,但不知因何缘故,那不知廉耻的二人总是让她寝食难安,着实是让封氏气怒不已。 未过多久,封氏神思又有些恍惚,瞧见坐在一旁的薄正与薄娆那二人,脑海中便现出薄娆那妇人神色嚣张,肆意嘲讽自己的模样。 「你是嫡妻又如何,二哥心悦于我,你还是安安分分的打理后宅便罢了,莫要多管闲事!」 薄娆讥讽的言语让封氏眼眶陡然红了三分,她虽说知晓这不过是臆象罢了,但却太过真实,使得封氏所剩不多的理智也慢慢削减。 现下封氏脑海之中又出现了薄正的声音,薄正相貌生的清俊,又有些才华,封氏在将将成婚之时,亦是心悦薄正的,此刻瞧着夫君面带冷意的瞧着自己,而后便转身与薄娆那贱蹄子温存。 第17章 此般动作便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封氏再也分不清现实与臆象,而后便猛地自八仙椅上站起身子,抬手指着薄正,凤眸中泪珠儿滚滚而落,径直开口怒骂道。 「薄正,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腌臢小人,着实丢了薄府的颜面,眼下薄娆肚腹之中,已然有了孽种,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收场!」 自封氏起身之时,老太太便惊觉不妙,她可未曾想到,正儿与娆儿之间的腌臢事儿,居然被封氏知晓了。且封氏全然不顾及薄府上下,便在甄老夫人面前将此事吐口,这该如何是好? 老太太此刻只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待她缓过神来,登时便狠狠的拍着面前的紫檀木桌,而后急声道。 「二夫人得了臆症,眼下已然神志不清,还不快将其堵了嘴拉下去!」 听得老太太的言语,在坐之人这才惊醒,也反应过来封氏到底吐口了什么惊人之语。 薄正乃是堂堂户部尚书,居然与自己的亲生妹妹有私情,这与禽兽有和差别?思及此处,众人便以异样的眸光扫着薄正与薄娆二人。至于薄娆的婆母甄老夫人,眼下大抵是因着年岁大了,受不住这个消息,便两眼一翻,径直昏迷了过去。 此刻膳堂之中,早便乱成一团,薄正面色铁青,而薄娆则是眼眶通红,一副眩然欲泣的模样。两手扶着肚腹之处,想必胎象也有些不稳当了。 薄玉乔径直站起身子,瞧见岑嬷嬷要去按着老太太的吩咐,欲将封氏的嘴给堵了,而后拖出去。但薄清程虽说有些不羁,但脾性到底也是纯孝的,登时便一脚将岑嬷嬷这老虔婆给踢了开,而后提防着举目四顾,将封氏护在身后,不让旁人动手。 程氏身旁伫立着的薄清远此刻眉头微蹙,无论如何他也未曾想到,自己家中便仿佛下九流的勾栏一般,竟然生出了如此无耻之事,真真是让人思之欲呕! 老太太瞧见薄清程这幅放肆的模样,心下真真气怒不已,这封氏原本便是个贱人,连带着她产下的孩儿,都一样让人生厌。 此刻老太太面色涨的通红,一把将面前的碗筷杯盏都给掷了出去,狠狠的往薄清程身上砸。老太太虽说年岁有些大了,但却还有些准头,那杯盏径直将薄清程玉白的额际都砸的一片血红,后头的封氏瞧见薄清程这幅模样,简直心如刀绞,两手颤巍巍的拉着薄清程的袖襟,却因着药效的干系,根本不能开口。 大夫人程氏瞧见膳堂之中的乱象,一时之间还有些怔楞,她却是未曾想到,封氏真真能将这种兄妹乱伦的腌臜事儿给吐口,这般肆意妄为之举,难不成是不要程哥儿的名声了吗? 说来也是,程哥儿自从与俞家二少爷有过一段儿后,便再无名声可言,所以封氏现下应当也不惧什么。不过封氏不惧,只是欲要毁了薄正,她程氏可不能肆意妄为,眼下远哥儿可是御林军副统领,若是因着薄正与薄娆的污秽之事影响了仕途,可便是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处,程氏登时便蹙着眉头,一张端和的面上也罕见的现出一丝怒色,冲着护住封氏的薄清程开口。 「程哥儿,你现下便带着你母亲下去罢,此处纷乱,瞧你母亲此刻好似有些难耐,莫不如快些请来医者诊治才好。」 听得大夫人程氏的言语,薄清程面上显出一丝犹疑之色,不过思虑了一会子之后,便还是点头应声了,毕竟母亲近日以来着实是有些不对,这到底是因何缘故? 明了其中利害之后,薄清程丝毫不敢耽搁,便径直扶着封氏的手臂,缓步往膳堂外头行去。 见着薄清程与封氏即刻便要离开了这寿吾院之中,老太太倒是不依了,封氏如此胆大包天,几乎是要将整个儿薄府给毁了,若是再放任下去,恐怕后果更是严重。 思及此处,老太太凤眸之中便划过一丝寒光,厉声开口道。 「站住,老身让你们走了吗?」 老太太言语中带着极为明显的怒色,薄清程自是听得分明,不过饶是如此,他们母子既然已经与老太太撕破了面皮,又何必再将她的言辞放在眼里?若是这老妇还打着伤害母亲的心思,那该如何是好? 第18章 因着如此,薄清程也并未理会老太太,径直朝外头行去,不多时,人影已然消失在了寿吾院之中。 瞧见这母子二人之于她的言语便视为耳旁风一般,老太太穿着石榴红双喜如意云纹衫的身子也不由的微微颤抖,而后恶毒的瞪视着程氏,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阿程,你凭什放他二人离开,难不成当了两年家,便忘了谁才是薄府真正的主子吗?一个个的真是放肆!」 眼见着老太太将怒火撒在程氏身上,薄清远俊朗的面上也显出一丝不虞之色。老太太是他的亲祖母,而程氏是他的生身母亲,眼下这般情景,他着实是无法开口,否则向着哪一方,都是忤逆不孝。 程氏自然是清楚薄清远的为难之处,当下也不欲与老太太争执,便径直低眉敛目,好不恭顺的模样,开口道。 「儿媳知错,还望婆母责罚。」 听得此言,老太太呐呐无语,不知该如何为之。若是程氏胆敢顶撞,她还能以不敬长辈的由头将其好生发落一番,但若是此般任由训诫的姿态,却更是不好开口了。 老太太恨得银牙紧咬,府中的这一个两个,真真是反了天了,反了天了! 转眼瞪了一眼薄正薄娆,而后老太太又转头气怒的扫了昏迷在桌上的甄老夫人,心下不禁有些忧虑,若是甄老夫人将此事吐口该如何是好?那般不止是娆儿的一辈子毁了,连带着薄府的名声、以及薄正的仕途,恐怕都要到此为止。 心下闪过这个念头,老太太略微眯起凤眸,环视一周,发觉此刻在膳堂内伺候的丫鬟婆子,此刻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见状,老太太心下亦是没有半分怜悯,毕竟与薄府相比,这些丫鬟婆子的性命,着实是并不如何值钱。因此,老太太便径直开口道。 「阿岑,现下便吩咐外头的粗使婆子,将膳堂之内的丫鬟婆子尽数灌了哑药,而后再挑断手筋,发卖给人牙子即可。」 老太太如此决定,岑嬷嬷自然是早便料到的,登时便恭谨的应了一声,随即便不顾膳堂内丫鬟那惊惧的眸光,将十余个粗使婆子给唤入堂中,而后便利索的将方才在膳堂之中伺候着的丫鬟婆子给捆缚起来。 「老太太,您饶了奴婢罢!奴婢什么也不会说的!」 「老太太,求您了!」 「放过我罢!否则我即便是化作恶鬼,也不会放过薄府的!」 一阵阵凄厉的叫喊声传入了膳堂之内的主子们耳中,使得他们原本便并不如何好看的面色,现下更是难看的紧。 收拾完原本便是寿吾院的丫鬟之后,岑嬷嬷便径直往薄玉乔身畔走来,老眼中带着一丝恶意,狠狠的瞪视着薄玉乔。 岑嬷嬷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径直开口道。 「乔小姐,此刻老太太已然下了令,要将堂中的所有丫鬟婆子都给处置了,您身后的两个丫鬟自是不能例外。来人啊,还不快将素墨黄莺给拖下去!」 周围的粗使婆子听得岑嬷嬷的吩咐,一个个便蠢蠢欲动起来。薄玉乔似笑非笑的瞧着面前的场景,兀自上前一步,冲着老太太开口道。 「祖母,素墨与黄莺这两个丫鬟不能动。」, 原本老太太便气怒的紧,现下瞧见薄玉乔胆敢违拗她的吩咐,更是恨不得狠狠的将这小娘子给教训一番。老太太怒瞪着薄玉乔一眼,讥讽道。 「你院中的丫鬟倒是矜贵,还不得动手了,没瞧见寿吾院中的丫鬟婆子也被处置了吗?」 闻言,薄玉乔面上显出一丝谦恭之色,抿了抿唇,轻笑一声,道。 「祖母有所不知,这两个丫鬟着实是不归乔儿管,她们可是瑞王派来的人,若是在咱们府中生出岔子的话,惹得瑞王发怒,恐怕便不好了罢!」 听得此言,老太太凤眸之中划过一丝明显的怀疑之色,一旁的岑嬷嬷自是清楚老太太的心思,登时便急声道。 「乔小姐莫要玩笑了,瑞王是何等人物,怎会派来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鬟入府,甭是乔小姐您为了护短,这才扯了个谎罢!」 话落,岑嬷嬷也不欲顾忌薄玉乔,径直上前几步,抬手欲要将素墨这个丫鬟给抓走,却冷不防被素墨单手提着襟口,将体态壮硕的岑嬷嬷从地上抬了起来。 第19章 如此动作,自是要有极深的武功底子方能为之,因此,老太太也算是信了薄玉乔的说辞,认定素墨与黄莺便是瑞王派来的人。 「罢了,将岑嬷嬷放下,那两个丫鬟由乔姐儿你自行管束即可,莫要生出什么旁的岔子,否则恐怕你便难以入瑞王府中了!」 听得老太太言语,薄玉乔微微一晒,抿唇低笑,吩咐素墨放手,随即岑嬷嬷的身子便猛然跌坐在地上。 出了这一场事端之后,岑嬷嬷那老虔婆也不敢再找薄玉乔不痛快,便径直将余下三房带来的丫鬟婆子给处置了。 此刻,三老爷薄衡讥讽的瞧着面色铁青的薄正,不留口德的开口道。 「原本我还以为本老爷已然够荒唐了,却并未想到还是二哥棋高一着,我玩女人不过是去外头寻罢了,哪里似二哥您一般,径直在家中拉出一个,妹妹的滋味儿是否比你的妻妾好上许多,才惹得您如此不顾廉耻!」 说到后处,薄衡眼眸中的怒意再也遮掩不住,他怎的也并未想到,薄正好歹也是官至户部尚书的人了,怎的会如此蠢钝,即便与娆儿有私,吃完之后也应当擦干净嘴,现下还弄出一个孽种,真真是让人厌恶至极。 面对薄衡的讥讽,薄正只是淡淡抬头扫了后者一眼,凤眸之中的杀意丝毫未曾遮掩,让薄衡身子一抖,也不敢再激怒薄正了,省的这已然快被逼疯了的人,又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 薄正现下便仿佛不带半点情绪一般,冰冷的望着以手扶着肚腹的薄娆,淡淡的开口道。 「娆儿,眼下咱们也没有旁的法子了,便将府中的孩儿给落了罢。如此的话,即便传出了风声,旁人也无凭无据。」 听得此言,薄娆因着怀孕略有些丰腴的身子也不由一颤,面色更是惨白。凤眸含泪,怯怯的望着薄正,欲要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到了最后,便只能颓然的颔首,算是同意了薄正的说法。 见着薄娆如此识大体,薄正心下也略微舒坦了些,随即又冷声道。 「今日之事,与咱们府中众人休戚相关,若是不欲毁了自己的好日子的话,那便将嘴给我闭严了!否则……」 薄正现下的这幅样子,真真是让薄玉乔瞧不上,惯会要挟自家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便将甄老夫人的口给封住,如此的话,想必便不必如此急躁了。 待岑嬷嬷将一起子丫鬟婆子尽数给灌了哑药之后,便差人唤来了人牙子,让其将这些丫鬟婆子远远发卖了。因着先前老太太吩咐过,要将这些丫鬟婆子们的手筋挑断,以免有些识字的丫鬟将此事声张出去。 如此的话,那些丫鬟婆子被挑断了手筋,日后即便是卖入大户人家府中也使不得了,毕竟旁人寻得是伺候人的丫鬟,可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眼下有些姿色的,亦是免不了便会入了勾栏那等下九流之地,而年岁大且生的五大三粗的婆子,恐怕也只得沦落街头了。 不过这些人到底是什么结果,老太太自然不会记挂,毕竟之于她老人家而言,留下那一起子贱婢的性命便已然是极好的,又何必要多奢求些旁的什么? 眼下瞧着这噤若寒蝉的膳堂,薄玉乔缓缓勾唇,面上显出一丝讽笑,此刻如此景象,老太太与薄正都是气怒至极,想必更是不会放过今日的罪魁祸首了。也不知封氏到底何时方能病逝,下地府之中跟姨娘请罪呢? 此处着实是没什么意思,薄玉乔便径直离开了。待行至莲花池旁,便瞧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莲花池旁边,无聊的在水中掷石子。 瞧见那小娃儿着着天青色锦缎所制的小衫,下身乃是同色的绸裤儿,细软黝黑的头发被扎成两只小角,着实是分外讨喜。 听得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小娃儿也并未起身,而是费力的扭过头去,瞧见了薄玉乔的身影。 这小娃儿正是薄玉乔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只可惜现下可是封氏的嫡子,如此一来,薄清阳与薄玉乔便是嫡庶分明了。 薄清阳这娃儿模样生的与赵月如不算相似,仅能在眉眼处寻着些许痕迹,剩下的地界儿都像足了薄正那鄙贱之人。不过饶是如此,薄玉乔仍是极为欢喜这不过七岁的娃儿。 第20章 「阳哥儿。」 薄玉乔轻唤一声,眉眼处也带着几分真心的笑意,在这薄府之中,只有阳哥儿是她的血脉至亲,以往因着封氏的缘故,薄玉乔自然是不敢靠近阳哥儿,生怕封氏发现了端倪,从而使得阳哥儿在之侨院的日子难过。 但眼下她倒是放下心来,因着封氏被罂粟粉的药瘾折腾的死去活来,且用不了几时薄正便会寻着空闲,好生将这个得了癔症的嫡妻发落一番,到时恐怕封氏便顾不上阳哥儿了。 径直行至小娃儿身前,薄玉乔此刻也不在乎所谓的仪态,便蹲下身子,冲着小娃轻笑一声道。 「阳哥儿,你怎的一个人在此处?乳母呢?」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薄清阳小脸儿上透出一丝绯色,欲要开口之时,连忙抬手堵住了自己的嘴巴,不住的摇头,怎么也不肯开口。 见状,薄玉乔心下疑惑的很,也不由有些焦急,又道。 「阳哥儿快些答话,否则姐姐便把你送回之侨院中,让你半月都不得再出院子!」 薄玉乔娥眉一竖,面上也佯作几分怒色,这般模样,真真是将薄清阳这个不过七岁多的娃儿给惊着了。毕竟之于这般大的娃儿而言,若是半月不让其出院子的话,恐怕便仿佛天塌了一般,着实不能忍受。 薄清阳小脸儿一垮,堵在唇边带着肉窝儿的小手便径直垂了下来,低眉敛目,颓然着道。 「乔姐姐,乳母方才出去了,阳哥儿也不知乳母她到底去了何处,因着无聊至极,便来到这莲花池畔玩耍了。」 小娃儿极为软糯的童声,听着自然是悦耳的。但薄玉乔此刻仍忍不住有些发笑。怪不得阳哥儿方才不欲开口,原来是前头的门牙掉了一颗,现下便露出一个黑黝黝的窟窿,小娃儿爱惜颜面,自然是不欲在旁人面前露出窘处。 「如此的话,那阳哥儿随乔姐姐去琼枝阁玩耍可好?乔姐姐那有好吃的点心,改瑰煎蛋糕、脆皮菠萝球、奶油灯香酥、莲子蓉方脯、得汁鸳鸯筒、芝麻凤凰卷、七彩冻香糕、水晶鲜奶冻。阳哥儿想吃什么,姐姐便亲自做给阳哥儿可好?」 话落,薄玉乔笑着抬手,轻抚上了阳哥儿头顶的总角。 听得此言,阳哥儿着实是有些心动的,毕竟那些点心,他现下都吃不着了,乳母先前曾经言道,因着现下正是他换牙的时候,所以那些点心可万万不能入口。不过既然不能吃,为何乳母要日日将点心给带出府呢? 阳哥儿一双肖似薄玉乔的杏眸现出一丝犹豫之色,叹息一声道。 「乔姐姐,阳哥儿不能用小点的,乳母说如若用了小点的话,日后牙齿难看的紧。」 闻言,薄玉乔心下升起一丝疑惑之意,虽说换牙之时是不能用些甜点,但若是不算甜腻的点心,亦是不妨事的,阳哥儿的乳母为何如此言道? 「姐姐自是不会骗你,用些点心亦是无事的,咱们今日便用脆皮菠萝球可好?」 在薄玉乔的一再劝说之下,已有两月多没有吃着点心的薄清阳,自然是受不住这个诱惑,眼巴巴的望着薄玉乔,随即便重重点头,而后薄玉乔便带着一个小不点儿,径直回到了琼枝阁中。 将入了琼枝阁,薄清阳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未忍过去,便以期待的眸光瞧着薄玉乔,两只小腿儿因着不够长,便在半空之中轻轻晃着,着实是讨喜的很。 「乔姐姐,您现下便给阳哥儿做脆皮菠萝球可好?」 听得此言,薄玉乔面上笑意越发浓郁,阳哥儿的性子着实是单纯的很,毕竟封氏心下看重的还是薄清程这个嫡长子,又哪里会多看阳哥儿半眼呢?将其性子养的单纯软和自是极好。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也不禁有些愧意,若是她能早些将封氏那个恶毒妇人给除了,将阳哥儿带在身边,那他便不会认贼做母了。此刻薄玉乔心下难受的很,便径直拉起阳哥儿的小手,带着这娃儿往小厨房行去。 行至小厨房之后,薄玉乔便差使婆子们将菠萝、春卷皮,以及牛乳、花瓣给备好。眼下阳哥儿不宜食甜,所以原本这脆皮菠萝球之中所带的蜂蜜,便被薄玉乔给省了。 第21章 将菠萝雕成约莫荔枝那般大的小球儿,而后将蛋液与牛乳混在一处,其中加入少许甘蔗汁,省的菠萝有些微酸。把雕好的菠萝球儿放入蛋液之中,滚过几次之后,薄玉乔便以春卷皮将其包起,而后小火入油锅轻炸一下,这便捞了出来。 热气腾腾的脆皮菠萝球便盛放在白瓷盘儿之中,薄玉乔径直将这小点放到了阳哥儿面前,瞧见这娃儿垂涎欲滴的模样,不由失笑。 阳哥儿忙不迭的执起象牙银箸,将色泽金黄的脆皮菠萝球夹起,而后放入口中,轻咬一下。因着外头裹着春卷皮与蛋液的缘故,所以酥香非常,而内里的菠萝肉却极为软和,几乎入口即化。 这般简单的小点,薄玉乔共做了两盘子,将将用了两个,剩下的小点便都被阳哥儿给送入口中了。 见着这娃儿面上那丝意犹未尽之意,薄玉乔微微笑着摇头,而后便弓起身子,抬手放在阳哥儿微微鼓起的肚腹之上,轻轻揉按着。阳哥儿舒坦的喟叹一声,随即小脸儿上便显出一丝晕红,配着那精致的容貌,让人瞧着便不禁有些心软。 阳哥儿在薄玉乔这处足足待了两个时辰,而后乳母李氏才姗姗来迟,一张普通的面上带着一丝讪笑,冲着薄玉乔恭谨的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乔小姐,奴婢是伺候阳哥儿的乳母,现下时候已然不早了,奴婢便将阳哥儿给待回之侨院了。」 听得此言,薄玉乔微微眯起杏眸,身上也不由自主的带着一股子寒意。阳哥儿这乳母倒是清闲的很,将主子一个人留在莲花池,自己不知所踪,万一阳哥儿一个不小心,生出了什么事端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乳母李氏感受到薄玉乔身上的那股子寒意,身子不住的微微颤抖着,面色苍白的开口道。 「乔小姐,奴婢要将阳哥儿给带回去可好?」 李氏声音颤颤,又重复了一遍。但薄玉乔却置若罔闻一般,径直将面前八仙桌上的茶盏给端起,品了一口其中着实不错的六安瓜片。又过了好一会子,这才开口道。 「你这乳母方才去作甚了?居然将主子一个人留在莲花池旁,是否有不轨之心啊!」 薄玉乔言语中带了几分杀意,且如此言语,要真真坐实的话,恐怕乳母李氏的性命也不必留了!只听噗通一声,李氏便径直的跪倒在薄玉乔面前,冲着端坐在主位的小娘子不住叩首,哀声道。 「乔小姐莫要误会了奴婢,奴婢方才瞧着天气微微转凉,怕阳哥儿年岁小,恐受了风寒,便回了之侨院为阳哥儿取了一件儿外衫,没想到外衫才取回来,阳哥儿已然不见了身影,奴婢找了好一会子,这才知晓阳哥儿在您这琼枝阁中。」 之于那李氏的辩解之语,薄玉乔可是真真不耐,毕竟似李氏这般的奴才,薄玉乔以往也见得多了,自然是不会被她所蒙蔽。 「既然你先前回之侨院为阳哥儿去取外衫了,那怎的取一件儿外衫,居然用得上两个时辰,看来这之侨院的外衫,可真真是不好拿啊!我瞧着莫不是你糊弄于我罢?」 听得此言,李氏的身子颤抖的更是厉害,毕竟她原本便心中有鬼,现下听得薄玉乔的言语,登时便苍白了面庞,眸光闪躲,不敢多看面前的小娘子半眼,只呐呐求饶道。 「都是奴婢的错,乔小姐便原谅了奴婢罢,因着先前奴婢不知是您将阳哥儿给带回了这琼枝阁中,所以方才耽搁了一段时候,在得着阳哥儿的去处之时,便半点不敢耽误,径直往您这儿赶来了。奴婢身份低微,可万万不敢怠慢阳哥儿啊!」 说着,李氏一张普通的面庞上便显出一丝泪光,抬起袖襟,径直以身上的绸子布料拭泪。这般不拘小节的动作,让薄玉乔不禁微微蹙眉。封氏当真是好毒辣的心肠,在阳哥儿身畔安排了一个如此粗鄙的乳母,且这乳母几乎日日跟随在阳哥儿身畔,若是小娃儿也学到了李氏这粗鄙的做派,恐怕即便日后入朝为官,亦是会被人耻笑。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恨得银牙紧咬,封氏真真是深谋远虑,居然将阳哥儿的前程也给算计进去了,看来那罂粟粉的苦头,可半点不亏待于她! 第22章 「闭嘴!」 薄玉乔蹙紧眉头,冷声叱道,杏眸中的怒火极为明显,让李氏不由呼吸一滞,嗫嚅着不敢开口。只是将求助的眸光投注在薄清阳身上,希望阳哥儿能为她说说情,也好使得她早些离开这琼枝阁中。 将李氏的小动作收入眼底,薄玉乔心下暗自冷笑一声。现下封氏可顾不上阳哥儿了,莫不如便趁此机会,将这乳母李氏给打发了,省的这妇人日后再生出什么幺蛾子,带坏了阳哥儿。 薄玉乔清了清嗓子,手指轻叩着红木桌子,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眼下阳哥儿也有七岁了,这般年岁的娃儿,其实也能称得上是男子汉,便无需乳母跟在身侧,你便收拾收拾东西,径直离开阳哥儿身畔即可。」 薄玉乔言语中不带半分玩笑之意,她是真真不欲将一个祸害留在亲生弟弟身畔。但在乳母李氏眼中,薄玉乔眼下正是在断了她的活路,若是不给阳哥儿当乳母的话,她拿什么来养活一大家子? 李氏面上显出一丝狠毒之色,死死的盯着端坐于主位上的薄玉乔,那模样,好似恨不得要将薄玉乔给剥皮拆骨一般。 「乔小姐,您凭什打发奴婢?奴婢可是二夫人给带进府中的,且是阳哥儿的乳母,在府中待了也是七年有余,劳心劳力的将其奶大。若是要离开薄府,也应当由二夫人亲自开口,轮不到你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插手!」 瞧见这李氏如此嚣张的模样,薄玉乔心下也不禁升起一股子气怒。这奴婢真真好大的狗胆,半点瞧不清自己的身份,以为有封氏那个贱妇在后头撑腰,便可无虞,着实是小瞧了她薄玉乔! 薄玉乔冷哼一声,冲着素墨使了一个眼色,随即便淡淡的开口道。 「乳母李氏,即便你是母亲手下的人,也不能冲撞主子,母亲素来最重规矩,想必她知晓此事,亦是会重重责罚于你!眼下母亲身子虚弱,早便安排在之侨院中静养,此等小事便不必劳烦于她,本小姐便可替母亲教训一番这个不知好歹的刁奴!」 说着,薄玉乔也不看跪在地上色厉内荏的乳母李氏,径直吩咐黄莺将阳哥儿给带下去,以免将这娃儿给惊着了。待到阳哥儿离开正堂之后,薄玉乔面上带着一丝讽笑,开口道。 「来人啊!将乳母李氏给我拖下去,赏这刁奴三十个耳光!」 听得薄玉乔的声音,琼枝阁伺候着的粗使婆子也不敢怠慢,正堂中入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妇,将乳母李氏给制住,粗暴的朝外头拖去。感受到肩头手臂上的疼痛,李氏登时便慌了神,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薄玉乔真真有胆子与二夫人对着干,这不是忤逆不孝之举吗? 粗使婆子将李氏给拉到了院子中,随即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人死死按在地上,而后便开始左右开弓。粗使婆子们的力气十足,毕竟是做惯了粗活儿出身,一个耳光下去,便将李氏打的头昏眼花。 待三十个耳光尽数打完之后,李氏原本便普通的面庞,此刻肿胀的都不成人形了,双颊鼓起,唇边沾染着血迹,不时还吐出一颗牙齿。 这幅狼狈的模样,婆子们自然是不敢让其入了正堂,生怕污了薄玉乔的眼。不多时,素墨便亲自出来了,冲着一旁候着的婆子们吩咐道。 「便将李氏给带出府罢,而后送到她原本所居的地界儿,告知家人说是因着李氏伺候不利,且忤逆主子,方才得着了如此苦果。」 话落,素墨也并未在院中多待,想着先前在寿吾院膳堂之中生出的闹剧,小姐也并未用进多少膳食,想必现下也会有些肚饿,莫不如去小厨房端来一碗莲子粥,也好垫垫肚子。 薄玉乔又用了一碗莲子粥,收拾了一番,也并未出琼枝阁中。吩咐黄莺将薄清阳送回之侨院后,梳洗过了,便径直躺在床榻之上,此刻翠芙已然将主卧处的灯火尽数给吹熄了,薄玉乔却仍是了无睡意。 想起今日那乳母李氏,薄玉乔心下不由的升起一丝奇怪之感,虽说阳哥儿并非从封氏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名义上也好歹是封氏的嫡子,若是阳哥儿生出什么事端的话,恐怕之于封氏也毫无益处。封氏并非蠢笨之人,又怎的会放任李氏如此怠慢小主子呢?这般明显的手段,若是让旁人瞧见了,恐怕即刻便会让人联想到封氏苛待次子。封氏并非愚不可及的妇人,又怎会这般明目张胆的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呢? 第23章 薄玉乔蹙着眉眼,杏眸中带着一丝疑惑之色,借着洒落的月华,瞧着影影绰绰的帷帐,也思量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好在似李氏这般生出异心的乳母已然被打发了,想来阳哥儿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翌日,薄玉乔将将起身,黄莺那丫鬟便慌慌张张的奔入了主卧之中,一脸惊色的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小姐,二夫人得了癔症,现下已然被送到了京郊庄子中养病了!」 听得黄莺这丫鬟口中所吐露的言语,薄玉乔也并未有多诧异,毕竟如此结果,她早便预料到了。封氏将薄正与薄娆一事给吐了口,现下最好的法子,便是牺牲了封氏这二夫人,对外则说封氏神志不清,得了癔症,送到庄子中休养。 「那二少爷可有阻拦?」 薄清程虽说往日有些顽劣,但对封氏真真是极为孝顺的,想起昨日寿吾院中的那般情景,薄玉乔不禁好奇薄清程会有怎样的举动。 闻言,黄莺小脸儿上也显出一丝古怪之色,径直开口道。 「回小姐的话,清程少爷被二老爷给绑起来了,所以即便是不欲二夫人被送出府,亦是无能为力。」 听得此言,薄玉乔不禁微微摇头,昨日薄清程护着封氏之举,便已然是老太太与薄正心头的一根刺。到了今日,怎会不使出手段阻止于他?毕竟薄清程不过只是区区白身罢了。 以往他是薄府的二少爷,那是因着老太太以及薄正给他的体面,现下因着封氏的缘故,老太太与薄正厌恶薄清程都来不及了,哪里会顾忌这二少爷的身份,便径直将薄清程给捆了,而后把封氏给制住,收拾了一辆马车,将其草草的送出京城即可。 这般做法,也可为封氏先前口吐之言做些掩饰。不过甄老夫人到底信是不信,便不好说了。毕竟此事涉及到薄娆,以及薄娆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若是这是被甄老夫人寻着证据的话,恐怕薄娆也逃不开封氏的结果。 眼下薄玉乔心中快慰的很,似封氏一般的毒妇,此刻终于被打发进了京郊的庄子中,说是休养,但因着封氏不顾薄府的前程,竟然能将薄正一事给道出口,老太太自然是不会让这个贱妇好过。婆媳之间原本便是冤家,现下既然封氏撕破了脸面,那磋磨一番这个妇人,也并非什么难事儿。 不过虽说封氏这个贱妇已然算是废了,但薄正这厮仍过得好好的,薄府也尚未败落。思及先前瑞王所言,薄玉乔仍是有些不耐,不知瑞王到底预备何时动手。毕竟一日没有将薄正这厮给处理了,薄玉乔便一日不得安寝。 心念一转,薄玉乔又想到了阳哥儿。既然封氏已然被打发了,那阳哥儿这般年岁,也不好无人照拂着。此刻,薄玉乔心下倒是活络开了,若是能将阳哥儿给接到琼枝阁这处的话,姐弟二人也好有个照应。 此般想法一旦生出,薄玉乔便心痒难耐。恨不得即刻入了寿吾院,与老太太知会此事。 不过薄玉乔也只是想想,毕竟现下寿吾院那般地界儿,可万万去不得,甄老夫人此刻已然醒来,指不定还闹出什么幺蛾子呢,若是自己主动去了寿吾院,说不准还未将阳哥儿给讨过来,便惹得一身骚! 薄玉乔所料不虚,自昨夜甄老夫人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只觉得面前一阵昏暗,她从未想过儿媳妇居然如此不要面皮,能做出与兄长乱伦之事,这与禽兽有何区别?想到自己将薄娆腹中的孽种当成亲孙儿,不远千里的自太原郡赶到京中,甄老夫人便更是气怒不已,转头望着一旁伺候的丫鬟,淡淡的开口吩咐道。 「去将你们姑奶奶给唤来。」 听得甄老夫人的吩咐,那丫鬟随即便应声离去,她原本便是薄府的丫鬟,虽说不知方才到底生出了何事,却见着不少丫鬟被岑嬷嬷给发卖了。因此,这丫鬟也不敢怠慢,生怕自己犯了主子的忌讳。 不多时,薄娆便带着冬怜夏语入了甄老夫人歇息的卧房之中。 此刻薄娆一双凤眸微微有些红肿,想来方才亦是泣泪了。那张清丽的面容现下强挤出一丝笑容,而后恭敬的冲着甄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 「儿媳给婆母请安。」 第24章 闻声,甄老夫人苍白着面庞,漫不经心的微微颔首,而后便轻声开口道。 「阿薄,你过来罢!」 听得甄老夫人略有些沙哑的声音,薄娆虽说心下有些惊惧,但却不敢违拗甄老夫人的意思。小心翼翼的缓步行至床榻边上,那模样着实是恭顺至极。 「你低下头来。」 甄老夫人又开口了,之于她的吩咐,薄娆虽说不知何意,却仍是照做。而后便微微弓着身子,怯怯的望着甄老夫人那苍白的面庞。 只见甄老夫人一双凤眸中突然浮现出一丝狠色,而后便径直抬手,冲着薄娆清丽仿佛谪仙一般的面庞,狠狠的赏了一耳光。 薄娆也未曾想到甄老夫人会径直动手,心头惊慌之下,便并未闪躲,一个不防,便朝后头栽倒,腰腹正巧撞上了桌角处。且因着甄老夫人并未吝惜力气,所以薄娆现下跌倒在地之时,其身上所着的轻银软罗百合裙便被血色所浸润,瞧着瘆人的很。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们见着此般情景,吓得几乎都离了魂儿,而躺在床榻之上的甄老夫人则不然,苍白的面上挂着一丝狠色,咬牙切齿的道。 「报应!报应!」 待跟着薄娆身畔的冬怜夏语反应过来之时,可万万不敢耽搁,二人扶着已然昏迷过去的姑奶奶,而后便将薄娆送回了凝翠阁中。冬怜先将此事通报给了老太太,毕竟现下不比往日,姑奶奶所做的腌臜事儿已然曝露了,哪里能那般轻易的便出府请大夫呢? 冬怜见着老太太之时,老太太眉头紧蹙,显然是不待见薄娆身旁的丫鬟,冷声问道。 「你们姑奶奶又生出什么岔子了?」 听得老太太言语中所带的厌烦之意,冬怜心下一咯噔,有些慌乱的开口道。 「回老太太的话,方才甄老夫人已然醒了,将姑奶奶唤道近前,而后便打了姑奶奶一耳光,姑奶奶没有防备,径直撞到了桌角,而后跌倒在地,现下已然见红了。」 见红? 听得‘见红’二字,老太太心下一喜,原本她便想用红花将娆儿腹中的孽种给落了,却未曾想到还没等到她出手,那孽种已然保不住,这真真是极好的。思及此处,老太太略微沉吟了一会子,这便开口道。 「再等等罢!过约莫一炷香功夫,即可出府去将王大夫给请来。」 闻言,冬怜心下自是明白的很,老太太显然已经清楚了自家主子所做下的腌臜事儿,现下将孩儿给落了,才是最好的法子,省的甄老夫人不依不饶。 「奴婢省的。」 冬怜又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随即便径直退下了。待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冬怜也不敢耽搁,便径直从后门处出了薄府,去寻王大夫了。 此刻昏迷在凝翠阁主卧之中的薄娆,面色苍白如纸,额间鬓间已然被细密的冷汗打湿,身下的血流仍没有止住,未过多久,针脚细密的锦被已然被鲜血浸湿。一旁伺候着的夏语见着主子这幅模样,心下着实慌乱不已,冬怜不便是去寿吾院问问老太太吗?怎的到现下都并未将大夫给带回来?若是再耽搁下去的话,恐怕主子便撑不住了! 夏语一边以锦帕为薄娆拭净面上的冷汗,一边烦躁的来回转身,急的眼眶都红了三分。夏语如此模样,自不是因着她为忠仆,而是如若薄娆在此处丢了性命的话,那她与冬怜恐怕也不必再留在世上了,毕竟她二人知晓了那般多的私隐,老太太自然是想要封口的。 在夏语急不可耐之时,外头小厮陡然尖声开口道。 「大夫人程氏到!」 听得程氏到了,夏语这丫鬟便仿佛寻着了主心骨儿一般,而后径直上前几步,待瞧见了那抹端和秀丽的身影越发走近之时,夏语这丫鬟便恭谨的冲着程氏福了福身子,言语中略带着一丝急切,道。 「大夫人,主子好似要不成了,您快些瞧瞧可好?」 闻声,程氏略一抿唇,素来平静无波的杏眸之中,此刻也带上了一丝快慰。薄娆这个贱妇,终于遭到报应了吗?不过她若是这般简单的便魂归西天,倒是难消自己心头之恨呢! 第25章 「你便放心罢,我身畔的这丫鬟也略通医术,想来你们姑奶奶定然不会有恙的。」 话落,程氏也不欲再耽搁下去,带着身后的卓琴径直靠近床榻之处,毕竟眼下保住薄娆的性命才是正经事儿。 听闻程氏身畔的丫鬟略通医术,夏语便仿佛抱住浮木的溺水之人一般,已然将希望尽数放在了程氏身上。 此刻卓琴也不曾顾及所谓主仆之别,径直取来一条锦帕,而后将锦帕搭放在薄娆皓腕之间,为其诊脉。 过了好一会子,卓琴这丫鬟方才微微蹙眉,冲着身旁坐在红木凳子上的程氏道。 「主子,眼下姑奶奶这一胎定然是保不住了,还是快些将胎儿给落了,而后止住血,方才能保住姑奶奶性命无虞。」 只消薄娆能保住性命,旁的事情自是并不如何重要。程氏淡色的薄唇略微勾起一丝弧度,而后漫不经心的颔首,轻声开口道。 「那便为其诊治罢,记得姑奶奶的性命为重。」 说着,程氏便深深的望了卓琴一眼,这丫鬟跟在她身旁也有近二十年了,自然是清楚主子的心思。 卓琴先是自袖笼中取出一个纸包儿,其中大抵是装着药米分一类的物什,径直交给一旁候着的夏语,开口道。 「夏语姑娘,这药米分以烈酒冲开,而后再喂给姑奶奶,便可将其腹中的死胎给落下了。」 听得此言,夏语自是信以为真,而后便小心翼翼的捧着纸包儿,去寻烈酒去了。待夏语离开之后,卓琴这丫鬟也不客气,便径直扯开薄娆胸前的系带,褪去碍事的衣衫,而后将其翻过身子,自针包儿中取出金针,开始为薄娆施针。 过了一会子,夏语便端着一个红底黑纹的小碗儿,而后径直走上近前,冲着一旁端坐着的程氏道。 「大夫人,那药米分已然被奴婢冲泡好了,现下便喂给姑奶奶吗?」 「正是现下,毕竟尽快将胎儿给落了才好,可不好再耽搁下去了。」 一旁的卓琴说着,便将夏语手中的小碗儿给接了过来,随即便以调羹轻轻搅动,将这以烈酒冲泡的药水一勺勺的喂入昏迷不醒的薄娆口中。 待一碗汤药见了底,果不其然,薄娆身下血流的更是厉害,随即一个拳头大小的血块儿便现于众人眼前。见状,程氏便径直取了帕子,微微掩在鼻端,遮住这股子浓郁的血腥气。 瞧见胎儿已然打掉,一旁的夏语倒是并未多言,也不敢妄动主子的身子,便寻来巾子,将床上的血块儿给收拾了。 因着小产之后不能受风,所以此刻这主卧之中的门窗,自是掩的不透一丝缝隙。现下程氏虽说极为快慰,但因着女子小产之后的血气,胃中也不由有些翻江倒海之势。再欣赏一番薄娆现下的惨状,程氏眉眼处的喜色更浓,随即便带着卓琴这丫鬟,一齐自主卧之中走了出来。 程氏方才离开,冬怜便带着王大夫到了凝翠阁。王大夫一入主卧之中,便嗅到一股子血气。若是女子有小产之象,血腥味儿亦不会这般浓重,大抵只有死胎落下,方才至此。 一见着王大夫入了主卧,夏语这丫鬟便有些惊着了,随即便忙不迭的将床帐给放下来,毕竟方才为了处理床榻之上的狼藉,薄娆那沾染着血污的衣衫早便处理掉了,现下整个人都赤裸着身子。王大夫虽说身为医者,但亦是外男,若是瞧见了主子的身子,恐怕便是跳进了黄河也洗不清了! 瞧见夏语这丫鬟如此慌忙的模样,王大夫一张满布皱纹的面庞也现出一丝尴尬之色,径直转过身子,轻咳一声,待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冬怜才冲着王大夫开口道。 「王大夫,请您为姑奶奶诊脉罢。」 闻声,王大夫也不欲耽搁时候,毕竟满屋子里头都弥散着血腥气,着实是让人有些难耐。王大夫径直上前一步,取了脉枕交给冬怜,后者仔细的垫在薄娆皓腕之下,而后再在腕间盖上薄薄的一层锦帕,随即才让王大夫把手搭在薄娆腕上。 听得薄娆的脉象,此刻王大夫苍老的面上现出一丝疑惑之意,眼下滑脉的脉象已然消失,如此便说明面前的妇人便是小产了。这倒并非使得王大夫诧异的因由,他现下疑惑的是,将将小产的妇人,为何脉象如此平稳有力? 第26章 之于女子而言,小产便仿佛去了半条性命一般,着实是耗损元气之事。但此刻薄娆的脉象,比之一般女子的脉象都要有力几分,听着便应当是身子健壮之人,这到底是何缘故呢? 王大夫心下疑惑,但也不好隐瞒,径直冲着冬怜夏语开口问道。 「姑奶奶的脉象极为平稳,但却好似太过康健了,这到底是何缘故?」 太过康健? 听得这四个字,冬怜夏语也面露古怪之色,将将小产过的妇人,居然也会身子康健?夏语将欲开口发问,却陡然想到方才喂姑奶奶服下的药米分,难不成主子的耐性与方才那药米分有关?不过让脉象平稳有力的物什,应当并无无碍罢? 夏语心下略微有些忐忑,她原本性子便极为谨慎,眼下瞧着事情略有些不对,便更不欲与自己扯上关系,索性径直闭口不言。 此刻冬怜这丫鬟倒是率先开口了,冲着王大夫微微颔首,道。 「我们二人也不知晓到底是何缘故,不过主子现下仍是昏迷不醒,便有劳王大夫为主子开个方子,让她好生将养着了。」 闻言,虽说王大夫心下的疑惑之意未散,却也并无旁的法子,只希望薄府这姑奶奶,真真是身子康健罢!开了一个滋补固本的方子,王大夫取了红封之后,便径直离开了这凝翠阁中。 待到王大夫将将出了院门,薄娆小产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未过几个时辰,阖府上下都知晓了这个消息,便连薄玉乔也丝毫不感到意外。因着如此,她才不欲在此刻去寿吾院中,省的被老太太迁怒。 又过了几日,薄玉乔仍是安安生生的待在琼枝阁,并未出府。只不过不时让素墨这丫鬟将阳哥儿给接到琼枝阁中罢了。 这日,薄玉乔将将用过早膳,黄莺翠芙便已然将文房四宝给备齐了,眼下阳哥儿尚未入学,不过粗通了四书五经罢了,若是如此的话,日后恐怕科举无望。于文章上,薄玉乔虽说并非顶好,但指点一个七岁的娃儿,还是使得的。 瞧着辰时已然过了,薄玉乔不由微微蹙眉,往日这个时辰素墨应当已然将阳哥儿给带到琼枝阁中了,怎的今日还未出现,莫不是生出了什么岔子?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不由有些烦躁,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在她耐不住性子欲要出去寻上一番之时,便听得小厮通报,说素墨姑娘回来了。 闻声,薄玉乔径直出了书房,入了院中。一眼便瞧见了浑身湿淋淋、衣衫紧贴在身上,便连墨发已然缠绕散乱的素墨,怀中还抱着一个面色发青的娃儿,不是阳哥儿还有谁人? 见状,薄玉乔登时便疾步上前,径直开口问道。 「这是怎的回事?你们二人何至于狼狈至此?」 听得薄玉乔问话,素墨一边答话,一边横抱着薄清阳往厢房处赶去。 「小姐有所不知,今日奴婢去之侨院接清阳少爷之时,并未瞧见清阳少爷的身影,询问伺候清阳少爷的丫鬟,亦是无人知晓。那时奴婢便觉得有些不对,赶忙离开了之侨院,四处搜寻着清阳少爷的身影。 找了好多处地界儿也未曾寻到清阳少爷的身影,幸而奴婢的耳力还算不错,这才在经过莲花池之时,听得了清阳少爷的呼救声。」 素墨这一番话,让薄玉乔也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不过此刻她自然是无心记挂这些,便径直吩咐青衣这小厮,急声道。 「青衣,你现下便去杏林馆中,将莫大夫请来,记得可要快些!」 听得薄玉乔吩咐,素墨眉眼处划过一丝怅然,也并未多言什么。青衣冲着薄玉乔行礼过后,便疾步冲出了琼枝阁中。青衣这小厮原本便伶俐的很,自然能看出小姐有多看重清阳少爷,现下清阳少爷生死不知,自然是万万怠慢不得的。 此刻薄玉乔真真是心慌意乱,现下阳哥儿玉雪可爱的小脸儿,已然没了生气,素墨将其放到了厢房的床榻之上,薄玉乔兀自行至床榻边上,瞧见阳哥儿发青的小脸儿,心下便愧疚不已。 蹙着眉扫了一眼浑身湿透的素墨,薄玉乔便开口说了一声。 第27章 「你便先回去换身衣裳,再过来罢!」 闻言,素墨也不推辞,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之后,便下去换衣裳了。 待素墨离去之后,薄玉乔陡然便忆起现世的急救,眼下阳哥儿定然是呛了水,哽住了一口气,这才昏迷不醒。心头转过这个念头,薄玉乔也不敢耽搁,随即便径直将阳哥儿冰凉的身子给翻转过来,使之俯卧。 而后薄玉乔又取来一旁放置的攒金枝软枕,将阳哥儿的腰际垫高,脑袋微微低下,尽量将口鼻之中的水给排出。 莲花池中着实是算不得干净,毕竟莲藕可是生在污泥之中。薄玉乔抬手清理阳哥儿的口鼻,也顾不得所谓洁与不洁,将其口鼻中的异物清除,而后又按着记忆里的法子,为阳哥儿做了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自是要两唇相接的,即便薄清阳现下只是一个七岁的娃儿,但到底亦是个男儿身。男女七岁不同席,薄玉乔如此为之,真真是让一旁候着的两个丫鬟都惊诧不已。不过即便黄莺瞧见薄玉乔如此举动,也知小姐这般做自是有她的缘由,但一旁的翠芙可并非这般想法,这丫鬟心下正暗骂薄玉乔不知廉耻,恨不得径直将此事公诸于众,而后便使得薄玉乔身败名裂! 到了此时,素墨已然换好了衣衫,又入了厢房之中,站在了薄玉乔身侧。 此刻自翠芙身上所散发出的恶意,薄玉乔自是无暇顾及,但将将回来,站在其身畔的素墨却是感受的极为清晰,随即便径直转过身子,冷冷的扫了翠芙这丫鬟一眼,瞧见后者面色变得苍白,素墨这才满意的回身。 人工呼吸做了好一会子,阳哥儿陡然呕出水来,迷迷蒙蒙的睁开眼,而后又闭上杏眸。见状,薄玉乔一把扯开小娃儿的衣襟,发觉胸前已然有了一丝暖意,且心脏也跳动的极为平稳,如此的话,应当便并无大碍了。 薄玉乔微微蹙眉,感受到手中的湿润,便径直吩咐道。 「黄莺,翠芙,你二人现下快去寻一身干净衣裳,为阳哥儿换上,省的这娃儿着了凉。」 听得此言,即便翠芙心下不虞,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毕竟此刻薄玉乔是主,而她是仆,自然不好忤逆主子的吩咐。 黄莺翠芙也算麻利,不多时便取来一件小娃儿的衣裳,径直为阳哥儿换上了。此刻薄玉乔一直并未离开厢房,而是径直落座在床榻边上,取了一块干净的巾子,为阳哥儿绞干头发。 眼下薄玉乔心下着实是怒火四溢,阳哥儿现下虽说年岁尚幼,那却并非不知事的小郎君,自是不会欲要往莲花池里进。且阳哥儿现下的身份,好歹也算是薄正的嫡子,虽说并非嫡长,不过是次子罢了。但即便如此,怎的身畔连一个伺候的丫鬟也无,这到底是何人的手笔? 若是往日的话,薄玉乔自是会疑心封氏,但现下封氏都已然被打发到了庄子之中,手怎的会伸到阳哥儿身畔?思及此处,薄玉乔一张艳丽至极的面容上便显出一丝冰寒之色,眼下瞧着这情景,对阳哥儿出手的,应当是另有其人,不过能狠下心谋害一个娃儿性命之人,又会是哪个? 薄玉乔又思量了一会子,却仍是没有头绪。难不成是三房之人?毕竟现下因着封氏的缘故,薄清程已然遭到了薄正以及老太太的厌弃,若是使得薄清阳这个嫡次子也出了岔子的话,想必未来薄家的大权,便会落在三房手中。毕竟大少爷薄清远现下已然是御林军的副统领,本身便是二品大员,自是不会争夺薄家的权利。 如此思量一番,薄玉乔对三房的怀疑便更是浓重,毕竟薄衡原本便是商人,自然是能够抓紧时机,为自己谋利。不过若是薄衡将主意打到了阳哥儿身上,便莫要怪她薄玉乔心狠手辣了! 眼下阳哥儿的墨发已然被薄玉乔绞的半干,此刻她情绪方才微微平复了几分,转眼冲着一旁的黄莺道。 「黄莺,你现下便去寿吾院知会一声,说阳哥儿落水了,如今便在琼枝阁中照看着。」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黄莺登时便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随即应声道。 「奴婢这便去。」 黄莺这丫鬟虽说并不清楚薄清阳真正的身份,但因着薄玉乔的关系,亦是对薄清阳这个四少爷极好的,现下见着四少爷落了水,他不过便只是一个七岁出头的小娃儿罢了,到底是何人能如此狠得下心肠,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 第28章 心下存了一股子怒气,黄莺便径直出了院门。而后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青衣这小厮便径直入了厢房之中,且后头还跟着一道清俊颀长的身影,不是莫如青还有谁人? 一见着莫如青,素墨下意识的便低垂眸光,身子亦是往角落中退了退,不希望莫大夫瞧见她。 素墨如此细微的动作,薄玉乔因着心下记挂阳哥儿,自是未曾发觉。但莫如青却是不同,此刻莫如青满心满眼便只有素墨一个小娘子,奈何那小娘子真真是个冷心冷血的,对他视而不见。此刻莫如青微微抿唇,幽深的眸光自素墨那冷情的小娘子身上移开,随即便大阔步的朝向床榻上行去,径直为阳哥儿诊脉。 莫如青听得阳哥儿的脉象,心下倒是略微升起了一股子诧异,明明先前青衣那小厮还说,薄清阳面色泛青,浑身冰凉的厉害,便好似失了生机一般。但此刻莫如青瞧着,薄清阳的脉象虽说略微有些虚弱,但却并无大碍。 莫如青略微抬了抬眼,瞧着面带忧色的薄玉乔,径直开口安抚一声。 「乔姐儿便放心罢,阳哥儿不会有事。」 眼下莫如青着实是有些疑惑,毕竟这薄清阳可是封氏的嫡次子,以乔姐儿对封氏的憎恨,不迁怒薄清阳便是极好的了,似现下这般用心看顾,着实是让人不解。 陡然,莫如青凤眸中划过一丝精光,他自是知晓乔姐儿以往的事情,记得当年乔姐儿姨娘赵氏,便是因着与封氏争子,方才自尽,难不成这薄清阳,便是当年那个从赵氏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娃儿? 若是如此的话,那乔姐儿对这个嫡出弟弟这般看顾,也便能寻着因由了。 听得义父所言,薄玉乔这才放下心来,面上显出一丝笑意,随即便冲着莫如青福了福身子,哽咽着开口道。 「义父,阳哥儿可万万不能有事,他、他可是我的亲生弟弟啊!」 此刻薄玉乔一双杏眸也染上了些许绯色,瞧着着实可怜的很。若是旁人听得薄玉乔的言语,恐怕会心生疑惑,毕竟薄清阳原本便是薄正的次子,自然亦是薄玉乔的嫡亲兄弟,为何又有此一言?但莫如青身为薄玉乔的义父,对乔姐儿的往事也是知晓一二,清楚这所谓的亲生弟弟,便是当年那媵妾赵氏所产下的孩子。 思及此处,莫如青当即郑重的颔首,而后开口道。 「义父省的,乔姐儿你也莫要忧虑,毕竟若是熬坏了身子的话,可便不好了。」 闻声,薄玉乔也乖巧的点头称是,随即便取了罗帕拭泪,待莫如青将给阳哥儿开的方子写好之后,这人便径直捏着手中薄薄的一张纸,径直行至一旁伫立在角落中的素墨,冷声道。 「咱们便一齐去取了药材,为阳哥儿熬药罢!」 不知为何,素墨一对上莫如青泛着冷意的凤眸,心下便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子酸涩之意。她极力压抑心下的异样之感,低眉敛目,恭敬的拒绝。 「小厨房那般腌臜的地界儿,莫大夫您身为小姐的贵客,便莫要踏足了,还是将方子交给奴婢罢。」 听得素墨自称奴婢,莫如青只觉胸臆间原本便鼓胀着的怒火,此刻仿佛要奔涌而出了一般,这个娘子着实是太不知好歹,以为似现下一般冷漠无情,便能在二人之间划清界限吗? 心下转过这个念头,莫如青也不由有些发了狠,径直冷笑一声,道。 「莫要耽搁时候了,毕竟阳哥儿年岁尚幼,可经不起风寒。」 素墨将莫如青言语中的冷意听得分明,她素来便清楚,莫大夫虽说不过只是一个医者罢了,但脾性却倔强的仿佛蛮牛一般,一旦这人决定的事情,即便旁人如何阻拦,也不能成事。 思及此处,素墨心下不由有些怅然,随即贝齿便狠狠的咬了红唇一下,让自己神智能够清醒几分。 嫣红的唇瓣上留下淡淡的齿痕,瞧着真真诱人之极。莫如青只觉身子里一阵热流奔涌,喉间也不由有些干涩,随即便不着痕迹的移开眼,一甩宽广的袖襟,便径直离开了厢房之中。 素墨无法,便只得恭敬的跟在莫如青身后,随着其一齐去取了药材,而后便给阳哥儿熬药。 第29章 且不提现下素墨的为难之处。待黄莺这丫鬟到了老太太所居的寿吾院中,一样是不怎么舒坦。 不知是否因着薄娆与薄正之间生出的腌臜事儿,现下整个儿寿吾院中,都弥散着一股子愁云惨雾的气息,黄莺这丫鬟心下踹踹,不过想着小姐的吩咐,也万万不敢怠慢,便向着候在寿吾院之外的碧荷知会一声,待后者入了正堂通报之时,才有小丫鬟将黄莺给带入正堂之中。 一踩上铺着自波斯运来的红底金纹的地毯之时,黄莺这丫鬟心下仍是有些忐忑,虽说她以往也来过这寿吾院不少次,但似现下一般,自己一个人入了正堂的,还是头一回。黄莺虽说脾性有些毛糙,但倒也能称得上伶俐,这丫鬟自然知晓老太太不是个好相与的。 此刻老太太端坐在上好紫檀木所制的八仙椅上,身着一件儿八答晕春锦长衣,发间的三翅莺羽珠钗熠熠生辉,且耳间的蓝宝石南洋珍珠耳环,现下也不住的微微晃动,黄莺以往从未在薄玉乔妆匣之中见过如此圆润的珍珠,想来定是极为难得的物什。不过即便老太太身上佩戴这如此耀目的饰物,但眉眼间的戾气却没有半分遮掩。 若说前些年老太太保养的还好些,瞧着便仿佛四十上下的美妇人,但现下其眼角唇边的纹路,即便涂了厚厚一层脂米分,而是清晰可见。 此刻老太太冷眼扫了跪在地上的黄莺一眼,淡淡的开口问道。 「你这丫鬟此刻到寿吾院中,所为何事啊?」 老太太现下仍记着先前薄玉乔的说辞,言道这个名为黄莺的丫鬟,是瑞王手下之人。因着当时素墨那丫鬟武力超群,将寿吾院一干人等给震慑住了,使得老太太不得不承认了薄玉乔的说法。 但老太太事后一想,再加上岑嬷嬷这老虔婆不时在老太太身边儿添油加醋,让老太太忆起黄莺这丫鬟,早早便是薄府的奴婢了,又怎会与瑞王那等尊贵的人物儿扯上干系? 思及此处,老太太现下已然认定了薄玉乔那日在扯谎,不过即便老太太心中愠怒至极,面上也不欲表现出分毫,毕竟乔姐儿在及笄之后便要入了瑞王府中,又何必为了一点儿小事儿,伤了祖孙之间的情分呢? 老太太亦是识时务之人,虽说打心底儿里瞧不上薄玉乔庶出的身份,也瞧不上瑞王侍妾的位置。但日后薄玉乔入了瑞王府,虽说并非正妃,但若是得着瑞王青眼的话,未来说不准还有什么造化。因此,老太太便硬生生的忍着被冒犯的恼火,并未将此事发作。 此刻黄莺这丫鬟恭谨的低垂着头,也并未瞧见老太太眉目间一闪而过的杀意,便径直开口答话道。 「回老太太的话,小姐让奴婢来通报一声,方才清阳少爷落入了莲花池中,现下已然在琼枝阁的厢房之中休养着。」 闻声,老太太登时便瞪起凤眸,面上涂着的铅米分也随着老太太的动作噗噗的往下落,瞧着分外狰狞。 「你说什么?阳哥儿掉进了莲花池中?现下如何了?身子可无碍?」 老太太猛然站起身子,一连抛出了几个问题,她虽说对封氏着实厌恶的紧,但之于薄府的子嗣,仍是极为看重的。二房的长子薄清程现下已然废了,不过阳哥儿如今不过七岁出头,若是好生教养,想必亦是极好的。 老太太心下早便欲要将阳哥儿给接到身边亲自教养着,但因着近日府中事忙,且那日在寿吾院膳堂之中伺候的丫鬟婆子,因着听闻了不该听的东西,所以除了白芍碧荷,以及岑嬷嬷之外,余下的便尽数被打发了。 因着如此,老太太一时之间,手下便并无几个可用的人手,所以阳哥儿落水一事,她才半点也未得着消息。 瞧见老太太径直行至自己身畔,黄莺心下更是难耐的很,硬着头皮开口道。 「幸而我们院中的素墨姐姐下水及时,将清阳少爷给救了起来,随即小姐又速速将大夫请来,虽说清阳少爷现下仍是昏迷着,不过瞧着却无性命之忧。」 听得阳哥儿并无性命之忧,老太太心口悬着的大石也算是放下了,随即便转过身子,径直落座在八仙椅上,眉眼处也染上些许怒意,开口问道。 第30章 「阳哥儿如今已然七岁了,且他身为薄府的四少爷,怎的身畔连个伺候着的丫鬟都没有?」 老太太早年亦是在后宅之中见惯了阴私手段,现下情绪方一平复,便不由的升起一股子怀疑。到底是何人欲要谋害阳哥儿?真真是胆大包天! 与薄玉乔心下想的差不离,老太太头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薄衡。现下三房不过薄清书一个独子罢了,偏生薄清书这厮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日日流连于青楼楚馆之中,文章武艺更是一窍不通。 因着如此,老太太原本便不待见薄清书,所以此刻一想到薄衡大抵是在为薄清书那个蠢笨的嫡子谋划,心下便不由暗骂他一声糊涂!老太太蹙紧眉头,冲着跪在地上的黄莺摆了摆手,径直开口道。 「我已知晓此事,你便先回去罢,阳哥儿近日便好生在琼枝阁休养即可。」 听得老太太的言语,黄莺这丫鬟恭敬的称是,随即便径直退出寿吾院的正堂之中,忙不迭的往琼枝阁赶。 如此又过了七日,阳哥儿的身子在莫如青所开的方子调养下,如今已然大好,薄玉乔最最舍不得这个弟弟,所以阳哥儿落水了一次,不仅身子无碍,便连小脸儿都圆润的三分,瞧着更是玉雪可爱。 这七日之中,薄府着实是平静的很,似薄正与薄娆乱伦的丑事,现下也并未传出府去,想来便是老太太的雷霆手段起了效果,让素日那起子嘴碎的丫鬟婆子们,现下一个个都安生的仿佛鹌鹑一般。 薄玉乔一边在琼枝阁书房之中,教着阳哥儿诗经、春秋一类的经史典籍,一边暗自派遣素墨去盯着薄衡这厮。眼下素墨的身子虽说仍有些亏损,但却已然并无大碍,只消注意着好生调养即可。 前几日在阳哥儿将将醒来之时,薄玉乔便询问他到底是怎的回事,但阳哥儿这娃儿却一脸疑惑,让他回想当时的情景,他却半点也吐不出个所以然来,着实是愁煞了薄玉乔。 按着阳哥儿的说法,他全然不记得到底是怎的回事了,等到有些清醒之时,便发觉自己处于莲花池之中,无处不在的池水正奔涌着往他口鼻里钻。阳哥儿原本便只是个小娃娃罢了,遇见这般情景,当时自是慌乱不已,以至于薄玉乔半点有用的消息也并未从他这处得着。 时间如流水一般,甄老夫人眼下自是不欲再在薄府这个腌臜地界儿多留了,待到身子已然好转,经得起舟车劳顿之后,也顾不上薄娆这个小产的儿媳,便径直上了路。 老太太不是个好相与的,也不知她到底与甄老夫人如何商谈的,反正甄老夫人自是不会将薄正与薄娆之间的腌臜事儿吐口,毕竟薄娆已然嫁进甄家十余年,自是甄家的人,现下儿媳做出乱伦一事,之于甄家而言,亦是极大的错处,若是被有心人拿着的话,恐怕甄宓太原郡郡守的位置便不会那般稳当了。 近日薄府可真真称得上是流年不利,不过眼见着薄玉容的婚事在即,薄府也算是添了三分喜气。 封氏被打发到庄子一事,老太太瞒的死紧,除了薄府与封府,旁人也并未得着消息,毕竟薄玉容与靖国公府嫡子原霁的亲事,可谓是高攀了。若是薄玉容有一个被打发出京的嫡母,恐怕这亲事又会生出些许波折。 薄玉容自是清楚封氏被逼离府的缘故,饶是她心下愠怒,却也并无半点办法,毕竟老太太是她的亲祖母,她若是违拗的老太太的心意,将封氏给接回京中,便是忤逆不孝。薄玉容到底是个小娘子,行事不若薄清程那般毫无顾忌,现下薄清程被薄正禁了足,而薄玉容则是忧心忡忡的待嫁,这二房之中,着实是没有半点平静日子。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月,便是薄玉容大婚之日了,因着靖国公府的门第,所以婚礼的场面极为盛大,薄玉乔虽说并无什么心思,但作为薄玉容的亲生妹妹,自然也是不好缺席的。 这日一早便在薄玉容所居的主卧之中候着,瞧着嬷嬷取来丝线,仔仔细细的为薄玉容绞了脸,将芙面上细细的绒毛给除了去,随即薄玉容原本便端和秀丽的姿容,此刻更添三分丽色,待上了妆后,便连薄玉乔也不禁有些看花了眼。 薄玉容的婚服是封氏早便备好的了,提前一年便吩咐绣坊的女工日日赶工,这才在婚期之前,将这件儿纹绣腊梅的滚金边儿大红锦缎的喜服给赶制好。 第31章 薄玉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禁微微抿唇,眼下她面上虽说已然上了浓厚的妆容,但眉眼处的郁色却是遮掩不住了。近日以来,二房衰败的着实厉害,她身为嫡女,什么事情也做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瞧着母亲被送出京,兄长被禁足。 便连现下的大婚之日,她薄玉容都难以见着至亲,真真是讽刺的很! 薄玉容微微扯了扯唇角,借着铜镜与庶妹薄玉乔对视一眼,随即便兀自颔首,也并未多言。 原本薄玉乔便觉得薄玉容这小娘子是极好的,现下这小娘子即将嫁入靖国公府之中,也算是难得的好归宿,在这一点上,薄玉乔倒是觉得封氏运气不错,竟能得着似薄玉容一般的女儿。 眼见着薄玉容由薄清远背着上了花轿,薄玉乔并非出了薄府去凑热闹,而是径直回了琼枝阁中。眼下薄玉容已然出嫁,想必薄玉琼这小娘子在府中待得时日也不多了罢? 以往甄凌还嫌弃薄玉琼出身太低,但现下薄娆与薄正做出那等腌臜之事,让人厌恶还来不及,若是此事传出去半点的话,恐怕无一小娘子会与甄凌议亲。所以薄玉琼配给甄凌这厮,着实是般配的很。 不过薄玉乔却并未想到,待薄玉容出嫁之后,率先吸引她瞩目的并非薄玉琼与甄凌的亲事,而是更为胆大包天的薄娆。 即便是小产了,经过一月左右的将养,薄娆的身子也好了七八分。且那日程氏在给薄娆喂下去的药米分之中,便放了自苗疆所得的淫蛊。这淫蛊并非会似普通蛊虫一般,吸净宿主的精血,反而会之于身子有滋补之效。 因着如此,那日王大夫为将将小产了的薄娆诊脉之时,方才诊出薄娆身体康健的脉象。王大夫现下虽说年岁不小,经验也极为丰富,但却从未踏出过中原,自是不清楚苗疆居然还会有如此蛊毒。 不过这淫蛊虽说不会伤身,但却会使得种蛊之人欲念比常人增之百倍千倍,如此的话,即便薄娆是贞洁烈女,恐怕也会变成淫娃荡妇! 原本薄娆便因着与薄正有私一事,已然遭到了老太太的厌弃。未免此事被府外之人寻着端倪,所以明面上阖府上下对薄娆的态度,仍似以往一般,份例也未曾削减,但明眼人自是能瞧得出,原本极受宠爱的姑奶奶薄娆,现下已然彻底失势了。 在这般情景之下,身中淫蛊的薄娆,若是再行出什么淫秽不堪之事,恐怕老太太的容忍也便到了尽头。 天知道老太太到底许诺了甄老夫人多少好处,这才并未让薄娆被休回薄府。不过以往薄娆那郡守夫人的风光,恐怕便一去不复返了。毕竟她要为自己的情难自禁付出代价。 程氏这一招,不可谓不狠。如此为之,便是要彻彻底底的断了薄娆的活路,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原本程氏便有心算计薄娆,所以在薄娆受不住体内的淫蛊折磨,只觉欲火焚身之时,程氏还好心好意的送上三个健壮的小厮,让三人一齐伺候薄娆这风骚入骨的姑奶奶。 头一次与三名男子交欢之后,薄娆简直羞愤欲死,但到底也并未狠下心去见佛祖。程氏早便派人去监视着薄娆的一举一动,听得这妇人并未将鹤顶红咽下,面上便不由的现出一丝冷笑。 原本程氏还道薄娆与薄正是情比金坚,现下看来,薄娆被三名男子给污了身子,一样不忍寻死,此般作态,着实是让人瞧之不起。 不过如此也好,毕竟现下程氏对薄娆的磋磨才将将开始,若是这个贱妇连这点苦楚都受不住,那她还寻什么乐子? 思及此处,程氏便径直将袖笼中的锦帕取出,而后掩唇轻笑,素来端和平静的凤眸,此刻也显出一丝狰狞的扭曲与疯狂。若是让旁人瞧见,恐怕亦是会被惊吓的心惊胆战。 事情有一便有二,因着淫蛊的效用,薄娆的身子已然与常人不同,亦是止不住偷腥的念头。因此,与那三个健壮的小厮,便越是攀扯不清。三男一女几乎日日都痴迷于阴阳交泰之道,且薄娆大抵也是放的开了,竟然胆敢以天为被地为床,便径直趁着夜色,在小园儿之中与那三个小厮行苟且之事!如此荒唐之举,最终还是在程氏的助力之下,被老太太亲眼目睹了。 第32章 原来那日正是十五,老太太待用过晚膳之后,觉得肚腹之间有些发涨,而后程氏便扶着老太太,径直往小园儿处行去,也好消消食儿。 尚未入繁花似锦的小园儿之中,一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呻吟之声便传入了众人的耳中,旁人尚未明了是怎的回事之时,老太太面上陡然便显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杀意! 身为薄娆的亲生母亲,老太太自然对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孽种极为熟悉,眼下虽说尚未瞧清隐藏在树丛之中污秽之人的面孔,但只消听着那股子狐媚的声音,便知那不要面皮与人生出苟且之事的妇人,定是薄娆无疑。 思及此处,老太太凤眸中寒光不断流转,欲要将那对奸夫淫妇给打杀了,又怕污了薄府的名声,心念急转之下,便径直轻咳两声,冲着一旁的程氏开口道。 「阿程,现下夜已深,外头恐有些寒凉,你便扶着我先回寿吾院罢!」 听得此言,程氏面上并未显出半点诧异之色,毕竟身为儿媳,程氏日日揣度老太太的脾性,自然清楚这老妇人此刻心下的想法,无法便是为了保住薄府最后一层遮羞布,不让薄府颜面扫地。既然如此的话,程氏也乐得故作不知,面上扬起一丝清浅的笑意,程氏心下却略微有些怅然,既然薄府是夫君心魂牵系之地,便留下这点微薄的名声罢! 程氏抬手轻扶着老太太,而后便缓步转过身子,口中应声道。 「婆母所言极是,还是快些回院中罢,毕竟来日还需准备琼姐儿与凌哥儿的婚事,自然是不好怠慢。」 话落,程氏也并未耽搁,便径直扶着心生杀意的老太太一路消失在小园儿之外。而此刻躲在树丛之后的薄娆,身上早已遍布冷汗,颤抖的仿佛筛糠一般。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母亲居然会在现下出现在小园儿之外,那岂不是自己所为的腌臜事儿,早便被母亲给瞧个分明了? 思及此处,薄娆心中升起的欲念,登是时也被恐惧所淹没,两只玉手推搡着胸膛,不欲再与面前这名为虎子的小厮纠缠。 但虎子因着得了程氏的吩咐,所以胆子倒是不小,根本不在乎薄娆那点儿细微的气力,反手钳住那细皮嫩肉的小手,而后又将面前妇人窈窕的身子给压倒在地,随即便毫不怜惜的动作起来。 虎子自然清楚面前的妇人有多骚浪,心下亦是半点看不起薄娆。不过话说回来,薄娆好歹是薄府娇养着的姑奶奶,一身皮肉便细致的仿佛玉雪一般,乡间的妇人可万万及之不上。 因着如此,虎子便干的越发卖力起来,薄娆体内原本便被种下的淫蛊,所以未过多久便径直失去的神智,只不时闷哼几声,而后便从了虎子。 话说老太太回到寿吾院中之时,便吩咐碧荷白芍将程氏给送回了行健居,待程氏的身影一从小院儿之中消失,老太太先前憋着的那股子怒气,登时便有些压抑不住。老太太只觉眼前一黑,而后便径直昏迷了过去。 只听扑通一声,老太太便重重的摔倒在青石板地面之上。 见着主子的身子直接软倒在地,一旁伺候着的岑嬷嬷登时便大惊失色,赶忙将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扶起,随即便冲着将将调到寿吾院伺候着的小丫鬟吩咐道。 「还不快去请大夫,难不成非要等我责罚你们吗?」 听得岑嬷嬷那藏着怒火的言语,小丫鬟们登时便吓得面色苍白如纸,身子颤了颤,微微颔首,随即便忙不迭的奔出了主卧之中。 待王大夫来府之时,老太太已然被岑嬷嬷安置在主卧的床榻之上,尚未醒来。一张苍老的面庞,此刻眉头紧蹙,好似痛极的模样。 见状,王大夫丝毫不敢耽搁,便径直为老太太诊脉。边探听脉象,王大夫心下不由腹诽,近段时日薄府也不知到底是惹怒了哪路煞星,怎的灾祸连连?原本姑奶奶所怀的孩儿,现下早便流了,便连老太太也不能幸免于难,着实是让王大夫不禁摇头不已。 查探一番之后,王大夫倒是明了了老太太昏迷的缘故,便冲着一旁的岑嬷嬷径直开口道。 「老太太是因着气血攻心方才昏迷不醒,且当时跌倒在地,将腿骨已然给折断了,老太太现下年岁也算不得小,日后恐怕行走不便。」 第33章 王大夫此刻也不禁叹息,这薄府的老太太如今年岁也算不得小了,五十出头的妇人,多活一年便是上天恩赐,偏生不好好将养身子,现下摔断了腿骨。老太太又不比年轻人,自然是难以恢复。 听得王大夫此言,饶是岑嬷嬷身上有些功夫,此刻也不住微微踉跄一下,王大夫的意思,莫不是主子日后都要残废了? 岑嬷嬷浑身打着哆嗦,咽了一口唾沫,又开口问道。 「王大夫,可有法子治好老太太的腿骨?若是主子醒来知晓此事,恐怕会承受不住。」 此刻岑嬷嬷心下悲愤至极,方才她也与老太太一同去了小园儿处,自然清楚老太太到底是因何事而气急攻心,若非姑奶奶那般恬不知耻,一次又一次的败坏薄府名声,老太太又怎会如此? 思及此处,岑嬷嬷对薄娆这个不要面皮的姑奶奶,心下也不由的生出了一股子杀意。 「王某不敢有丝毫隐瞒,但老太太如今年岁已然大了,即便腿骨接好,日后天气寒凉之时,亦是会疼痛难忍,不良于行;若是腿骨接不好的话,恐怕便只得日日与轮椅为伴了。」 话落,岑嬷嬷嘴唇嗡动,欲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尚未出声,主卧之中便又来客了。岑嬷嬷定睛一瞧,不是二老爷薄衡还有谁人? 岑嬷嬷是老太太的心腹,自然是对薄娆与薄正之间的腌臜事儿知晓一二,此刻看见薄衡,心下便不由的升起一股子愠怒。不过岑嬷嬷到底也并非蠢钝的婆妇,面上丝毫不显怒色,恭敬的冲着薄正福了福身子。 此刻薄正一张俊逸非凡的面庞上也带着些许忧色,他如今已然快要四十了,俊雅的面貌却并无半点失色,再加之官职二品,久而久之,身上亦带着一股子上位者的气度,所以说,薄娆对其痴心,也并非没有道理。 薄正身上仍着着朝服,想来是将将听得老太太昏迷的消息,便径直赶来了。 瞧见了王大夫,薄正微微抿唇,冲着王大夫开口问道。 「王大夫,敢问家母身子如何了?」 听得薄正问话,王大夫便径直将方才与岑嬷嬷所言的话语径直吐口。听得老太太腿骨断了,薄正颀长的身子不由微微晃了晃,随即才稳住心神,冲着王大夫作了一揖,开口道。 「家母的身子便拜托王大夫了。」 现下薄正丝毫未带半点官威,这幅模样也让王大夫心下舒坦至极,当下便又与薄正应承几句,随即便径直开了方子,吩咐下人去熬药了。 老太太昏迷不醒一事,薄玉乔是翌日清晨方才知晓的。寿吾院请大夫的动静不小,不过彼时薄玉乔已然歇下,素墨便并未以此事唠扰薄玉乔,便等到小姐醒来,这才吐口。 知晓老太太腿骨已然摔断,薄玉乔心下止不住的疑惑,老太太素日排场极大,又有何人胆敢冒犯于她,使其气急攻心,从而摔断了腿骨呢? 薄玉乔也并未疑惑几时,早膳的小菜尚未摆齐,黄莺那小丫鬟又急匆匆的入内,薄玉乔训斥过这丫鬟好几次,依旧本性难移,着实是让薄玉乔忍不住摇头。 黄莺此刻也知晓自己犯了错,在给薄玉乔行礼之时,不由吐了吐舌头,随即径直开口道。 「小姐,您有所不知,两个时辰以前,二老爷带着小厮,将姑奶奶自凝翠阁给赶出去了!」 听得此言,薄玉乔心下陡然便敞亮了,对使得老太太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也已然有了定论。放下手中的调羹,微微眯眼瞧着黄莺这秀丽的小脸儿,开口道。 「姑奶奶被赶出府,那凌少爷如何了?」 闻声,黄莺面上露出一丝讪笑,急忙改口道。 「其实也算不得赶出府,奴婢见着凝翠阁纷纷乱乱,直觉有事儿,便藏在墙根处儿,听得那一群小厮的言语,瞧他们的意思,好似是二老爷在外头巷子里置办了一个小院儿,现下便欲要使得姑奶奶去小院儿中居住。但却丝毫未提凌少爷,奴婢也不知二老爷到底是何心思。」 此刻,薄玉乔胸臆之中的疑惑愈发浓郁,又道。 「二老爷这事儿做的是否隐秘?」 第34章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黄莺眨眨眼,而后便径直微微颔首道。 「应当是极隐秘的罢,方才去凝翠阁办事的小厮,一个个的都是府中的家生子,身契捏在老太太手里,想必即便知晓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吐口。且两个时辰以前,天还未亮,若非奴婢记挂这那一盅乌鸡老参汤,恐怕也不会起了个大早儿往小厨房去。」 闻言,薄玉乔微微抿唇,心下倒是有了猜测。瞧着薄正这番手段,想来是半点不顾念兄妹之情了。不过薄府的姑奶奶马上便要‘病逝’了,户部尚书薄正,哪里又还有劳什子妹妹呢? 这高门大院之中的阴私手段,薄玉乔早便是瞧得分明,日后恐怕似薄娆这个污秽的妇人,便与薄府再无干系了罢! 薄玉乔现下还清楚的记得,封氏与薄娆这妯娌二人,好似也是相看两生厌,如今她二人前后脚被赶出薄府,命数这二字,着实难言的很。 过了一会子,薄玉乔用过早膳之后,将欲去教阳哥儿读史,但尚未起身之时,翠芙这丫鬟便径直入了膳堂之中,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而后便开口道。 「小姐,二老爷唤您去书房。」 听得此言,薄玉乔娥眉不由微微挑动一下,薄正虽说是她的生身父亲,但自从姨娘离世之后,薄玉乔连见薄正的次数都少,怎的现下这厮会想起她来? 即便心中疑惑,薄玉乔面上却是不显,淡淡的冲着翠芙这丫鬟摆摆手,面无表情的道。 「我省的了,一会子便会去书房之中,你便先下去罢。」 已然知晓翠芙这厮便是背主之人,薄玉乔便没那么多的功夫与其虚与委蛇,若是翠芙不知好歹的话,自己这握着身契的主子,可有千种万种阴私的法子,将翠芙这丫鬟磋磨的生不如死。不过她若是安分的话,这条小命儿倒是可以多留些时日。 闻言,翠芙略微抬头,望了薄玉乔一眼,瞧见后者清冷的眸光,身子一颤,嘴唇嗡动,欲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并未开口,随即便退下了。 见状,薄玉乔也不以为意,径直取了丝帕轻按唇角,整好仪容之后,便缓步离开了膳堂之中,带着素墨这丫鬟往书房处行去。 走在以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之上,不多时,薄玉乔便瞧见了一道端庄素丽的身影,着着一身儿藤青曳罗靡子长裙,墨发仅以青玉簪绾上,耳间腕间亦是同色青玉的饰物,配上薄施米分黛的面庞,倒是显得极为清丽。 见着程氏今日这幅模样,薄玉乔微微愣了愣,不过她反应的也并不很慢,登是时红唇便微微勾起,冲着程氏恭敬的福了福身子,笑着开口道。 「乔儿给婶娘请安。」 听得乔姐儿的声音,程氏秀丽的面庞上笑意更浓,径直上前几步,抬手将薄玉乔的身子扶起,面上佯作埋怨之色,开口道。 「乔姐儿又何必如此多礼?咱们一家人不必在意这些虚的,婶娘说了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倔强的很!」 说着,程氏便抬手点了点薄玉乔的额角,瞧见面前小娘子那盛极的容貌之时,凤眸中不由划过一丝冷意。 薄玉乔自然是并未见着程氏的异状,毕竟她着实感念婶娘的恩德,若非当年程氏出手帮扶的话,恐怕她与姨娘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乔姐儿这是往何处去啊?」 「婶娘有所不知,方才父亲唤我去书房之中,也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闻言,程氏面色未变分毫,不过心下却将此事牢牢记在心中,不知薄正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既然是在书房中叙事的话,那自己安插在薄正身边的人手,想必亦能起到些许作用。 思及此处,程氏轻拍了拍薄玉乔的小手,一张秀丽的面上显出慈和之色,让薄玉乔瞧见,心下不由升起一股子暖意。 「明年这时你便要入了瑞王府了,那琼枝阁是你与你姨娘待过这么多年的地界儿,我便帮你留着罢。」 程氏刻意在此刻提及赵月如,无非便是不希望薄玉乔忘了身上的大仇。当年之事虽说封氏才是罪魁祸首,但若是没有薄正的冷眼旁观,赵月如也不至于横死之侨院中。 第35章 不过薄玉乔自是不会清楚,当年谋划换子一事之人,一开始可与封氏无关。若非程氏差使人在封氏的膳食中**,其肚腹之中的孩儿也不会变成死胎,如此的话,即便赵月如产下儿子,也与封氏无关,毕竟左不过只是一个庶子,又能翻出什么风浪? 但自封氏清楚自己的孩儿成了死胎之后,又瞧见赵月如那副大腹便便的模样,心下便更是气怒,且一旁还有秦大夫在侧添油加醋,而后在程氏的谋划之下,并不费多少力气,狸猫换太子之事便成了。 如若这些事情被乔姐儿知晓的话,也不知面前这艳丽的面庞,到底会扭曲成是何模样呢? 此刻薄玉乔自然是不清楚程氏的阴毒心思,知晓程氏欲要在自己出嫁之后,将琼枝阁好生封存起来,心下感念都还来不及,又怎的会生出旁的心思呢? 薄玉乔当即便冲着程氏拜谢,口中道。 「婶娘如此大恩大德,乔儿真真是感激不尽。」 闻言,程氏心下的讽意更浓,这乔姐儿素日的谋划真真是极好的,但偏生只消她认定的事情,便不会去多费心思,如今一叶障目,帮杀母仇人办事,着实是个蠢笨至极的。 思及此处,程氏心下更是自得,不过面上却丝毫不显,径直扶着薄玉乔的身子,不欲让其行如此大礼,而后便开口道。 「乔姐儿,既然你父亲唤你去书房之中,便莫要耽搁了正事,若是让你父亲心生愠怒的话,反倒不美。」 听得程氏的言语,薄玉乔径直颔首,随即便道。 「如此的话,那乔儿便先行告退了,现下天气变得极快,婶娘还是多加一件儿外衫,莫要着凉才好。」 薄玉乔素日便是个纯孝的,听得其言,程氏兀自颔首,随即便目送着这小娘子的身影,缓缓往书房处赶去。待薄玉乔的身影彻底消失于视线之内时,程氏面上那丝慈和的笑意,便仿佛被风吹散了一般,缓缓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冷意。 与程氏分别之后,薄玉乔行走的速度略微快了几分,今日虽说是薄正休沐的时日,但因着户部尚书的职位,薄正即便是在休沐的日子,也并未得着几分空闲。薄玉乔赶到书房之时,前头守门儿的小厮也并未多言,径直冲着薄玉乔行了一礼,随即便带着其入了书房之中。 待进到书房之中,薄玉乔一眼便瞧见了薄正。此刻薄正大抵尚未听得她的脚步声,一直将心思放在面前的账目之上,细细核对。他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国库的大小事宜,可不能有半点松懈,否则一个不慎,便容易被旁人寻着把柄,而后身家性命能否保住还在两说。 薄玉乔自是不欲多耽搁时候,即便薄正尚未抬头,也径直冲着面前端坐在八仙椅的男子福了福身子,随即开口道。 「乔儿给父亲请安,不知父亲唤女儿来书房之中所为何事?」 听得薄玉乔的声音,薄正这才将眸光自账目中移开,随即便望着面前的小娘子。 眼下薄玉乔已然十四岁半了,还有半年时候,便要及笄。薄玉乔容貌与赵月如生的极为相似,但却更是艳丽三分,再加之薄府也一直未苛待面前的小娘子,所以薄玉乔身上还带着一股子赵月如没有的贵女气度,瞧着比她姨娘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薄正见过的美人儿不在少数,便连府中的烟夫人,亦是难得的绝色。不过烟夫人现下到底年岁有些大了,比之年华更好的乔姐儿,自是略逊一筹。 此刻薄正细细端量着自己的二女儿,心下不由暗自欢喜,以乔姐儿这幅容貌,想必得着瑞王的欢心,亦是不难。如此的话,是否他在朝中的位置,也能再提一步? 薄正心念微动,面上仍是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径直端起茶盏,吹散了上头升起的袅袅水雾,这才开口道。 「乔姐儿,眼下咱们薄府正值多事之秋,你身为薄府的四小姐,自然也应当为咱们府上出一份力。瑞王对你青眼有加,父亲我自是清楚的很,只消你在瑞王面前美言几句,而后再将这封信给他即可。」 说着,薄正便自一旁的摆放的青瓷小瓶儿之中,倒出了一枚蜡丸,随即便将那枚牛眼大小的蜡丸放在掌心。 第36章 瞧见那枚蜡丸,薄玉乔心下倒是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薄正可并非什么良善之人,如今让自己给瑞王送信,到底所为何事? 薄玉乔心下疑惑,面上也刻意流露出一丝为难之色,贝齿轻咬红唇,嗫嚅着开口道。 「父亲,乔儿马上便要及笄,哪里好随便去见瑞王?若是被旁人知晓的话,恐怕女儿的闺誉也便毁了。」 说到此处,薄玉乔一双杏眸也略微红了三分,配上细白如瓷的肌肤,瞧着真真是好不可怜。 之于薄玉乔这幅模样,薄正倒是半点也并未心软,毕竟一个庶女的闺誉,在薄正眼里,真真不算什么。他现下只是觉得乔姐儿楚楚可怜之态,更添几分风情,说不准瑞王瞧见之后,心下一喜,便会将此事给应承了。 思及此处,薄正面上便流露出一丝怒意,而后便狠狠的拍了面前的紫檀木桌一下,使得摆放在笔架之上的毛笔也不住的晃了晃。 「怎的?为了咱们薄府做点事情,何至于如此为难?你这是忘了本罢!」 薄玉乔着实是瞧不上薄正这幅模样,但面上却佯作出受惊之意,不住的摇头,言语中带着一丝哭腔儿,抽哽着开口求饶道。 「父亲您莫要愠怒,乔儿自然是不会忘本,女儿照、照做便是。」 见着薄玉乔如此乖巧的应声,薄正凤眸之中不禁划过一丝满意之色,随即便径直微微颔首,开口道。 「乔姐儿便放心罢,你是为父的亲生女儿,为父自然是不会置你的闺誉于不顾。明日便是你容姐姐三朝回门儿的日子,到时咱们府上自会热闹的很。如此的话,想必那时你出了府,也不会有旁人在意。 且为父早便想好了对策,只需你借着为你祖母祈福的名头,入万安寺之中,在万安寺与瑞王相见,定然是神不知鬼不觉。」 听得此言,薄玉乔心下不禁暗骂薄正无耻,去佛门清净地与男子私会,为的便是薄正的私欲,着实是让人不齿。 即便心下愠怒不已,薄玉乔面上仍是带着几分犹疑之色,不过却不敢违拗薄正的意思,只得点了点头。 「如此的话,还望父亲派人知会瑞王一声,明日在万安寺之中相见。」 薄玉乔如此开口,自是让薄正心头舒坦不已,登是时便微勾唇角,淡淡的道。 「为父便知乔姐儿素来便是个纯孝的,比之咱们府上旁的姐儿自是强上不少,你姨娘有你这么一个女儿,着实不错。」 眼下薄正自然是不欲提及封氏,反倒对着赵月如夸赞不已。不过薄玉乔也不是什么天真懵懂的姐儿,自然将薄正面上那漫不经心之色尽数收入眼底,随即心下便不住的冷笑一声。薄正这厮可真真是不要面皮,便连血脉至亲都可利用,也幸而薄玉乔从未将面前的男子看做父亲,否则恐怕早便心灰意冷了。 又与薄正虚与委蛇一番,薄玉乔便径直从书房中退了出来,随即便回到了琼枝阁中。 到了琼枝阁,薄玉乔便径直开口吩咐道。 「黄莺素墨,你二人便先去准备一些银钱,明日本小姐欲要去万安寺为祖母祈福,这香油钱自是要带的足了。」 听得此言,一旁伫立的翠芙眼眸微微一转,心下不知又生出了什么思量。不过薄玉乔早便不在意翠芙这个丫鬟,毕竟素墨亦是会武的,想必有她护卫,翠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定然是闹不出什么风浪。 黄莺这丫鬟秀丽的面上显出一丝疑惑,径直开口问道。 「小姐,明日不是容小姐回门之日吗?为何要挑这日去上山祈福啊?」 闻言,薄玉乔心下暗自腹诽,还不是薄正那个腌臜东西等不及了,要不然的话,她也不至于明日便去与瑞王那厮相见,为的便是送一封装在蜡丸中的书信! 虽说薄玉乔心下不虞,但薄正好歹也是这壳子的生身父亲,她自然是不好太过越矩,吐露出什么失礼的言辞,否则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恐怕在入瑞王府之前,她薄玉乔便要与薄清程一样被禁足了! 「容姐姐回门之事虽说重要,但长幼有序,又哪里及得过祖母的身子康泰呢?为祖母祈福之事,宜快不宜慢,自是不好耽搁的。」 第37章 听得此言,黄莺这丫鬟径直瘪了瘪嘴,也未曾多问,倒是一旁的素墨略有些疑惑的望着薄玉乔一眼。素墨原本便是心细如发的小娘子,自然听出此刻薄玉乔语气有些不对,不过碍于正堂之中还有旁的丫鬟婆子在场,她也未曾开口发问。 知晓小姐明日要为老太太祈福,素墨便先去将琼枝阁的银钱给取出五百两银子,这般数目,倒也能供奉个大海灯了。而黄莺则是将明日薄玉乔要穿的衣衫给备好,毕竟万安寺虽说香客络绎不绝,但山路却不怎么好走,若是选了一双花哨的绣鞋的话,恐怕小姐脚上便要吃不消了。 素墨黄莺各有各的事情,便自顾自忙去了。而翠芙则因着薄玉乔刻意的冷淡,所以无事可做。过了一会子,翠芙这丫鬟便趁着薄玉乔倚靠在软榻上休憩之时,径直出了院中,而后细细的打量周围的丫鬟婆子,见着并无旁人注意于她,待瞧见门口有一跛脚的老翁在扫着地上的落叶,便状似无意的行至那老翁身畔,低声开口道。 「明日薄玉乔欲要去万安寺祈福,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闻言,那跛脚老翁嗯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麻利的以扫把将地上散落的黄叶扫成一团,黄叶径直粘在了翠芙鹅黄的裙裾之上,为了不引人怀疑,翠芙登时便怒声骂道。 「你这老不死的,下次长点眼儿,莫要污了我的衣衫!」 说着,翠芙这丫鬟便显出气怒至极的神色,随即便往自己所居的厢房行去了。待翠芙入了厢房之后,便使尽全身气力,将厢房的雕花木门紧紧阖上,随即便倚靠着那两扇雕花木门,不住的喘着粗气,便仿佛长途跋涉的旅人一般。 待稍稍缓过气,翠芙便苍白着面色,脚步虚浮的往木桌处行去,倒了一杯早便冷透的茶水,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一盏茶已然饮尽,翠芙面色也比先前好看许多,而后便径直垂首冷笑一声,心下暗道。 薄玉乔,既然你已对我起了戒心,便莫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翌日清晨,寅时将过薄玉乔便起身了,如今天光未亮,薄玉乔仔细梳洗一番,随即便穿上黄莺昨日便备好的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脚下踏着一双鞋底极厚的布鞋,这布鞋虽说并无旁的纹饰,但穿在脚上却分外舒坦。 薄玉乔自然清楚黄莺这丫鬟是用了心的,登是时便抿唇一笑,随即便径直以百花糕垫了垫肚子,而后取了鳄梨色的帷帽,径直覆在面上。 今日驾车之人,正是青衣这小厮。上山祈福的活计也不算轻快,薄玉乔便只带了素墨一个丫鬟伺候,而黄莺则是留在琼枝阁中,看管好这院子,省的翠芙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再生出什么旁的岔子。 薄玉乔此刻还不知晓,翠芙那个脾性阴狠的丫鬟,现下已然给旁人通传了消息,便擎等着薄玉乔去万安寺之中呢! 现下驾车的活计,青衣这小厮做的也极为熟练,薄玉乔带着素墨一齐上了马车,在路上颠簸了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万安山脚下。 万安寺虽说称不上国寺,但在京中亦是极为有名,今日并非初一十五,但来万安寺进香的香客亦是不在少数。山脚下便停放着数十辆极为华贵的车驾,薄玉乔也不多看,便径直踩在小杌子上,下了马车。 万安山并不算险峻,但因着并未修石阶儿,所以上山之路也不好走。美其名曰:心诚则灵。自穿越之后,薄玉乔对鬼神之说也不由信了三分,所以即便现下腿间酸涩的厉害,也不敢有半点怨言。 爬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在接近山顶之时,若非有素墨这丫鬟搀扶着,恐怕凭薄玉乔自己个儿,定然是爬不上去的。瞧见一旁同样是扶着数目弯腰喘息的贵妇,薄玉乔捂着心口,平复了一会子,而后取了丝帕拭汗,整了整帷帽,随即便抬脚踏入了朱红的寺门之中。 抬眼儿瞧着万安寺这三个大字,以金粉所书,字体苍劲,瞧着便让人心中一震。 将将踏入寺门,便有一年岁不大的小沙弥上前来迎,瞧着大抵是七八岁的模样,头顶九个戒疤,模样生的也是清秀的很,双手合十,冲着薄玉乔躬身行礼,开口道。 「女施主有礼,贫僧惠安。」 第38章 瞧见这小沙弥这幅一板一眼的模样,薄玉乔心下倒是不禁有些发笑,暗道这万安寺还真真是思虑周全。拜佛进香之人,以女客为主,所以派来这七八岁的小沙弥,自然是合适的很。 薄玉乔即便心下发笑,但面上却是不显,径直双手合十,冲着这法号惠安的小沙弥还礼,开口道。 「惠安师傅,信女欲要为祖母祈福,在宝寺供奉一个大海灯可否?」 听得此言,惠安这小沙弥神色未变,身子往左方侧了侧,开口道。 「若要供奉大海灯的话,女施主便先随贫僧去大雄宝殿罢。」 说着,惠安便径直在前引路,薄玉乔带着素墨青衣二人紧随其后,绕过前头的天王殿,径直往大雄宝殿的方向行进。 到了大雄宝殿之中,一入眼儿便是文殊、普贤两位菩萨的金身,薄玉乔径直缓步走到蒲团之前,而后跪在蒲团之上,接过小沙弥手中的香,冲着二位菩萨拜了三拜。在薄玉乔祭拜之时,素墨这丫鬟便带着银钱,去偏殿处为老太太供奉海灯去了。 供奉了海灯之后,素墨将将欲出偏殿,便瞧见面前一男子的身影,那人一袭灰袍,面相普通,身材高大,且身上隐隐带着一股子危险的气息,正是瑞王身畔的死士阿一。 素墨在未进薄府之前,原本的名儿叫仆十二,这顺序便是按着死士武功高低而排的。阿一日日跟随在瑞王身侧,自是忠心无比,且身手也超出素墨不知多少。 见着阿一,素墨面上显出一丝提防之色,蹙了蹙眉头,径直开口问道。 「你来此处作甚?」 听得素墨的言语,阿一也并未隐瞒,径直答道。 「主子要见薄四小姐,你便将其给带出来即可。」 一听瑞王要见主子,素墨登时便明了为何昨日主子不顾容小姐的三朝回门,非要入万安寺进香的因由。想来便是昨日二老爷将小姐唤入书房之中,吩咐了一些事情罢。 思及此处,素墨面色也不复先前那般冰寒,径直开口道。 「王爷现下所在何处?」 「这你不必多问,将薄四小姐带到万安寺的厢房处即可。」 听得此言,素墨径直颔首,随即也顾不上阿一,便径直回了大雄宝殿之中,微微俯身,在薄玉乔耳边开口道。 「主子,方才奴婢遇到了瑞王府的死士,他让奴婢带主子您去厢房处。」 闻声,薄玉乔眉头一挑,便径直站起身子,而后冲着先前那名为惠安的小沙弥开口道。 「惠安师傅,敢问前往厢房处的路怎么走?」 小沙弥将要答话,后头陡然显出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和尚,模样生的普通,面皮却白净的很,这和尚先是冲着薄玉乔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行礼,而后才开口道。 「小僧惠悟,正巧欲要去厢房一趟,便为三位施主引路罢!」 听得有人引路,薄玉乔自是欢喜的很,省的再寻错了路径,反倒耽搁时间。 薄玉乔冲着惠悟还礼,而后便轻笑着开口道。 「有劳惠悟师傅了。」 「女施主不必客气。」 惠悟一边开口,一边伸出手臂,为薄玉乔、素墨以及青衣三人引路。万安寺所占的地界儿并不算小,走了约莫两刻钟功夫,也未到厢房处。 此刻薄玉乔心下不由升起一丝异样之感,冲着一旁的青衣使了个眼色,青衣会意,登时便开口问道。 「惠悟师傅,还有几时能到厢房处啊?」 闻言,惠悟也未曾转身,脚步不停,口中应承着道。 「施主莫要心急,前方便是厢房处了。」 惠悟言语中带着一丝颤抖,让薄玉乔心下不由升起一股子提防之意,随即便扯了扯素墨的袖襟,三人一齐停住了脚步,也不往前头去了。 「惠悟师傅,信女想起方才并未入天王殿中祭拜一番,着实是有些失礼,便先不入厢房之中了。」 话落,薄玉乔转身欲走,忽听得几道破空声,随即面前便站了四个黑衣大汉。薄玉乔并不通武艺,也不知这四人武功是高是低,不过瞧见素墨这丫鬟面上的凝重之色,便可知这四人不好对付。 第39章 四个黑衣大汉现下并未以巾子蒙面,那狰狞扭曲的面孔上带着藏不住的淫秽之意,贼眼上下扫着薄玉乔玲珑的身段儿,即便其面上带着帷帽,也能察觉到这四人放肆的眸光。 「这小娘子身段儿着实不错,想必脱了衣裳之后,皮肉也细滑的很,毕竟官家小娘子可比江湖上的那些粗妇强得多,弄起来应当也别有一番滋味儿。就是不知这模样生的如何,还不快将帷帽取了,让爷几个瞧瞧呢?」 听得这四人口中不干不净的淫声浪词,薄玉乔面色登时便冷了三分,此刻她也瞧出来了,这惠悟和尚大抵便是与这四人一伙儿的,方才将她引到此处。且这四人明是她是官家小姐,却仍旧胆大包天将她拦在此处,想必定然是有人谋划。 思及此处,薄玉乔杏眸一缩,贝齿紧咬红唇,心下几欲涌出一口血来。知晓她今日入万安寺进香祈福之人,拢共也没几个,想必便是翠芙那个背主的丫鬟,将此事给泄露出去,方才使得她陷入如此狼狈的境地! 薄玉乔心下着实后悔的很,若是她早些将翠芙这丫鬟给打杀了,现下也不会生出这般事端,说到底,还是她太过大意了。 「闭上你的狗嘴!」 这几人口中的污秽之言,此刻也真真惹怒了素墨。登是时,素墨便径直冲上前去,一掌袭向打头大汉的胸口。素墨前进的速度极快,那大汉也知道这是遇上了硬茬子,不敢托大,便径直拔刀,与素墨缠斗起来。 光是素墨一人,武功自是稳稳压过那大汉,那人力有不逮,赶忙冲着余下三人开口道。 「这小娘皮模样生的一般,但手上功夫真真毒辣,兄弟们快来帮上一帮,待成事之后,便将这小娘皮手筋脚筋给挑了,而后卖入勾栏之中,让其日日在男子胯下过活,看她还能不能嚣张至此!」 听得此言,余下三人也不废话,便径直出手助那大汉。原本素墨这丫鬟是占上风的,但现下以一对四,便慢慢现出了颓势。见状,薄玉乔不由蹙紧眉头,心下忧虑不已。 素墨此刻也知情形艰难,闪躲之时一个不查,便中了一刀,身上的薄荷色衣衫,此刻也被血色所浸染。素墨强忍着肩头的疼痛,冲着青衣叫喊一声。 「青衣,还不快带着小姐快快离开此地!」 听得素墨的喊声,青衣这小厮丝毫不敢耽搁,虽说他亦是极为不忍素墨一人留在此处,但若是小姐伤着的话,恐怕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薄玉乔同样也明了这一点,登是时便抿了抿唇,径直冲了出去,先前那名为惠悟的和尚阻在前头,薄玉乔见状,狠狠的一脚便踹上了那和尚的要害。薄玉乔扫了一眼惠悟那疼痛到扭曲的面庞,也并未耽搁时间,只消能快些寻着瑞王,那素墨便不会有事。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仍是有些慌乱,便带着青衣往外头跑。她还认得方才那惠悟和尚领的路,便顺着原路朝向大雄宝殿处赶去。 尚未奔到大雄宝殿,前头又出现了一个劲装大汉,薄玉乔见着此人,心头一震,难不成这人也是方才四人的帮手?薄玉乔身子微微颤抖,转身欲逃,尚未迈开步子,便听得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乔儿,你这是要往何处去啊?」 听得瑞王的声音,薄玉乔前行的脚步一顿,随即便好似寻着救星一般,径直转身往瑞王身畔赶去,小手死死攥紧后者的衣襟,也顾不上所谓规矩不规矩,急声道。 「殿下,素墨现下还被四个江湖人围攻,求殿下出手相助!」 面前小娘子戴着以月影纱所制的帷帽,使得那张艳丽的面庞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楚峥心下有些不虞,便抬手一把将薄玉乔面上所戴的帷帽给取了下来,而后略施气劲儿,将帷帽甩到青衣这小厮怀中。 除了帷帽之后,楚峥便瞧清了薄玉乔苍白如纸的面色,以及蕴着丝丝波光的杏眸。在瑞王眼中,薄玉乔这小娘子应当是心狠手辣之辈,怎的会为区区一个丫鬟便失了分寸? 见状,楚峥径直颔首,也并未耽搁时间,冲着一旁伫立着的阿一吩咐道。 「阿一,你便去帮十二一把罢!」 第40章 听得主子的吩咐,阿一应了一声,随即足尖轻点,连跃几步,便消失在了此处,往素墨所在的地界儿行进。 见着阿一的身手,薄玉乔也知这人武功定然极高,有他相助,想必素墨也不会有事。如此的话,薄玉乔先前揪着的心也缓缓平复,这才发觉自己正处于瑞王的胸前,且两手死死的攥着人家的衣襟。 薄玉乔心下一惊,随即便赶忙放手,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朝后头退了几步,一抬眼,便瞧见瑞王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庞。 此刻青衣这小厮还在一旁候着,心下着实也有些尴尬,便眼观鼻鼻观心,径直垂着眸光,生怕自己瞧见什么不该看的景儿。 见此情形,薄玉乔只觉得一股子热气在她身子里流窜,让她面色陡然涨红,便仿佛煮熟的虾子一般,连耳根也染上了一丝绯色,着实艳丽的很。 缓缓平复了心绪,薄玉乔轻咳一声,这才状若无事的冲着瑞王道。 「殿下,您同乔儿一齐去瞧瞧素墨可好?」 薄玉乔现下仍是有些不放心,杏眸不断的往方才离开的地界儿扫,这般心思着实明显的很,自然是瞒不过瑞王。 闻言,楚峥也并无刁难薄玉乔的心思,见着这小娘子面上的薄红褪去,仅剩下难掩的苍白之色,楚峥便觉得自己胸臆间涨满了怒火,让他恨不得将那几个惊扰了薄玉乔的腌臜东西尽数打杀了,方能泄心头之恨! 「走罢!」 薄唇嗡动,楚峥轻声吐出这两个字,随即一把揽住面前小娘子细软的腰肢,不顾薄玉乔僵硬的身子,便径直往前行走。 感受到腰间那只手臂的热度,薄玉乔心下也不由着恼,不过碍于瑞王的身份,并未妄动罢了。 待到一行人走到先前打斗的地界儿,薄玉乔便瞧见方才极为嚣张的四个大汉,此刻尽数软倒在地,四肢以极为诡异的弧度扭曲着,想必已然是废了。他四个现下面庞扭曲的瘆人,口中也不住的哀嚎着。 薄玉乔抬眼望着素墨,发觉其身上的衣衫不止是肩头被染红了,且眼下那血迹仍无止住的势头,正往腰腹处蔓延着。此刻素墨这丫鬟面色也苍白的很,若非倚靠着背后墙壁的话,恐怕早便跌倒在地了。 见状,薄玉乔也不敢耽误,便冲着青衣这小厮吩咐道。 「青衣,你赶快去寻万安寺中的僧人,问其是否有金疮药,眼下素墨的身子,可万万不能再耽搁了。」 听得主子的吩咐,青衣应了一声,随即便径直往前头奔去。 此刻这处并无旁的僧人,阿一得了瑞王的吩咐,现下便毫不客气,开始搜那四人的身,瞧瞧能否寻着些蛛丝马迹,知晓这胆敢打薄四小姐主意的人,到底是何身份。竟然连瑞王的面子都不顾,真真好胆! 阿一的速度极为麻利,因着薄玉乔在侧,所以他也不好将这四个莽汉的衣襟给扯破,索性便径直摸索一番,不多时便寻着了一个纸包儿。 「这是何物?」 薄玉乔也并未上前,仍是被瑞王拥在怀中,径直开口问道。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阿一便先将那纸包儿给打开,而后以小指蘸了一点其中白色的粉末,放入口中。 那粉末将将入口,阿一原本黝黑的面庞,不多时也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暗红,呼吸粗重了几分,薄玉乔耳力不弱,自是将阿一的异状看的分明。 阿一赶忙运转功力,这才将体内奔涌的药效给压制了几分。待到其气息平复之时,便恭敬的答道。 「回薄四小姐的话,这药粉便是能使得男女动情之物。」 听得此言,薄玉乔杏眸之中划过一丝厌恶之色,她着实未曾想到这四个混账居然如此无耻,随身携带着这类腌臜物什,也不知以往到底有多少小娘子着了他们的道儿。 薄玉乔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杀意,微微抬眼儿,对上了楚峥幽深的凤眸,言语中略带着一丝乞求的意味儿,轻声开口道。 「殿下,此刻素墨身受重伤,咱们下山可好?」 闻言,楚峥眉头一挑,心下倒是有些诧异,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只是一个区区死士罢了,竟能得着面前小娘子如此看重,实属不易。不过既然薄玉乔看重素墨的话,留她一条命也不是不成。 第41章 「也罢,现下便下山罢,我这儿还有一瓶儿止血散,将之涂在伤处,可保你那丫鬟性命无虞。」 楚峥言语中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意味儿,话音将落,阿一一双大手便伸进了怀中,掏抓了两下,而后自怀中寻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瓷瓶儿,随手一抛,便落到了素墨眼前。素墨虽说现下失血过多,但身手还在,一下子便将那白瓷瓶儿握紧,随即便苍白着面色,冲着楚峥福了福身子道。 「奴婢多谢殿下赐药。」 听得此言,楚峥丝毫不以为意,也不应声,含笑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四个匹夫,凤眸中的暴虐之意让人心颤,冲着阿一冷声道。 「杀三人,留一个审问。」 闻言,阿一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即便径直走上前去,在那四个大汉惊惧的眸光之中,抬手将其中三人的颈子给先后扭断,而后则是提着一个已然昏迷的男子,径直跟在楚峥身后。 薄玉乔见着素墨手中有了止血散,便欲要留下为其上药,但她尚未开口之时,话头儿便被楚峥给截住了。覆在腰际的那只手臂便仿佛铁箍一般,带着炙热与劲道,让薄玉乔无力反抗。 「她自己会上药,咱们便先行离去罢。」 说着,瑞王也不去管阿一,带着薄玉乔径直往前头走着。 楚峥当真是极为熟悉这万安寺之中的路径,薄玉乔也不知他堂堂一个王爷,为何会对寺庙这般熟悉,带着她行走之时,脚下踩的小径,都是寂寥无人的那条。原本薄玉乔还怕自己与瑞王这般举动,会为人诟病。但现下连旁人都遇不着,又哪儿有什么流言蜚语呢? 下山总比上山易,即便小径路途难行,但瑞王身怀武艺,也并未让薄玉乔摔着。在林间穿梭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二人终于到了山脚处。 站定身子,薄玉乔定睛一看,前头现出一辆极为划过的车驾,上头的巨蟒云纹,便显示出车驾主人的身份。若非皇亲国戚,胆敢使用巨蟒云纹的,便是逾制,若是被有心人知晓的话,恐怕都会落得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二人走到马车近前,因着瑞王自是无需小杌子一类的物什,所以便径直一把将薄玉乔横抱起来,而后便上了马车。 陡然之间的失重让薄玉乔不禁惊呼一声,随即便死死搂住瑞王结实的脖颈,若是这人手上一个不稳,自己恐怕便会径直摔在地上。 之于怀中小娘子的主动,让瑞王一双凤眸中的冷意,也仿佛冰雪消融一般,尽数消失。 薄玉乔此刻微微一抬眼,便正巧看见了面前男子微勾唇角的模样。以往薄玉乔未曾发觉,瑞王面相虽说生的俊朗疏冷,但一笑之时,左颊上居然显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儿,将原本属于这人的疏离之感尽数破坏,让薄玉乔心下暗笑不已。 楚峥自是并未发觉薄玉乔的异样,将这小娘子抱上马车之后,随即便目光灼灼的开口问道。 「你今日寻我何事?」 听得楚峥的问话,薄玉乔心下陡然升起一丝异样之感,如若她并未感觉错了的话,面前的男子言语之中,是否是带了一丝……期待的意味儿? 薄玉乔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心下也把薄正那个不要面皮的腌臜东西给骂了千遍百遍,瞧瑞王现下的模样,莫非薄正去瑞王府送信儿之时,便是借的自己的名头? 略微抿了抿唇,薄玉乔面上强扯出一丝笑意,而后僵硬着身子,开口道。 「殿下有所不知,今日其实并非小娘子将您约见到万安寺之中,实则尽是我父亲的主意,还望殿下莫怪。」 话落,薄玉乔便恭谨的垂首,那副低眉敛目的模样,让楚峥张了张口,却又无言以对。心下恨不得将薄正那个老东西即刻便给打杀了,居然让他生出了误会!薄正也真真是好大的胆子,连堂堂瑞王都胆敢戏弄,难不成他以为因着薄玉乔的关系,自己便会对其多番忍让了吗? 思及此处,楚峥心下便升起一股子怒气,身上散发出的冷意,让薄玉乔身子不禁缩了缩。 注意到薄玉乔的小动作,楚峥忙把身上的气势给收敛了,而后便开口问道。 第42章 「薄正让你寻我何事?」 听得此言,薄玉乔丝毫不敢耽搁,便将一直随身带着的蜡丸自袖笼中取了出来,而后便双手捧着,奉到楚峥面前。 楚峥一把捏起蜡丸,而后微微施力,便将蜡丸碾碎,随即将其中的字条给取了出来,径直展开。 一目十行,未出几息的功夫,楚峥便知晓了薄正的心思,他可从未想过,薄正不过区区一个户部尚书罢了,居然如此胆大包天,能写出这般谋逆之语!若是这字条中的言辞被皇兄知晓了,恐怕诛了薄家九族都不为过! 见着楚峥陡然铁青的面色,薄玉乔心下一咯噔,也不知这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竟能让瑞王如此模样。 此刻楚峥径直将那字条团作一团,而后微微运起内劲,薄薄的字条登时便受不住这一股子劲道,化成了齑粉。 待毁了这张字条之后,楚峥凤眸斜睨了端坐在一旁的薄玉乔一眼,而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钳住了面前小娘子纤细如玉的颈项,俯着身子,与薄玉乔的距离不过一寸左右,呼吸交缠,但瑞王手上的劲道却不带半点怜惜。 楚峥武功极高,手上的力道自然不小,被其钳住颈子,薄玉乔只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便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她费尽了全身力气,抬手攥住了瑞王的袖襟,欲要将钳住只觉脖颈的大手给扯下去,但却徒劳无功。 此刻,薄玉乔虽说身上的气力仿佛被抽离了一般,但思绪却格外的清晰。她自是清楚,一个不会武艺的女子与瑞王这残暴之人对上,若是硬拼的话,恐怕没有半点活路,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示敌以弱,赌一把面前男子的怜悯之心了! 在薄玉乔几欲昏厥之时,便听得了楚峥的声音。 「你可曾看过这张字条?」 听得瑞王问话,薄玉乔紧蹙着眉头,不住的摇头。杏眸中也含着一丝水雾,楚楚可怜的望着面前的男子,希望他能存着半分怜惜,留她一条性命。 见着薄玉乔眼中的哀求之色,楚峥心下也不禁有些犹豫,按理而言,他自是应当将面前的小娘子给结果了,方才能确保无虞。但此刻见着这小娘子涨的通红的面颊,以及眼中的波光之时,他却心软了。 也罢,放她一命又如何?无论这小娘子是否看过字条,一样都是他的人。若是薄玉乔真真胆敢传出半点消息,到时将其斩杀了,也不费什么力气! 思及此处,瑞王手上的力气便尽数给撤了,随即手腕一震,薄玉乔的身子便软倒在坐席上,两只小手捣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便仿佛濒死的鱼儿一般,贪婪的汲取着空气。 过了一会子,薄玉乔总算缓过来了,喘息也并不像方才那般厉害,不过喉间那股子火辣辣的刺痛,也让她不由蹙眉。 以方才瑞王的劲道,明日脖颈处定然会现出一圈儿淤痕,若是被旁人瞧见,说不准还会生出什么旁的事端。 现下瑞王并未多看薄玉乔半眼,便径直撩起车帘,坐到了车厢外头。薄玉乔冷眼瞧着微微震颤的车帘,唇畔勾起一丝讽笑,她现下能保住一条小命便不错了,哪里能奢求堂堂瑞王纡尊降贵为她驾车?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先前被瑞王派去逼问余下贼人的阿一,此刻已然回了。薄玉乔抬手捏着车帘的一角,并未发现那贼人的身影,想必是得着了消息之后,便送那贼子归西了罢! 薄玉乔将车帘径直放下,心下倒是不禁有些疑惑,那贼人到底是何人派来的?翠芙不应当是楚峥的手下吗?此刻瞧着模样,那丫鬟好似还有旁的主子一般。她自己也不过只是一个得了瑞王青眼的小小庶女罢了,又哪里值得旁人多费心思? 此刻薄玉乔还不清楚,瑞王的青眼之于她而言,便是最大的威胁! 既然阿一已然到了此处,那驾车之人自然也寻着了。瑞王不欲在外头再待,便复又入了车厢之中,瞧见薄玉乔那小娘子闭着双眸小憩的模样,心下不由微微一动,却也未曾多言。 薄玉乔此刻自然是并未睡着的,毕竟喉间那股子火辣辣的刺痛,着实是磨人的很,她现下强忍着不吭声已然耗费了不少力气,若是欲要入睡的话,想来便是难上加难。 第43章 阿一不愧这个名字,不止身手极佳,便连驾车的手艺也比青衣不知强了多少。明明京郊的路不怎么好走,但马车却极为平稳,并未太过颠簸。 瑞王也并未先回瑞王府,反倒吩咐阿一驾车将薄玉乔送到薄府。听得瑞王的声音,薄玉乔缓缓睁开杏眸,与瑞王相视一眼,随即面上便挂着一丝甜腻的笑意。 本来便无什么欢喜之事,此刻的笑容也不过是为了讨好瑞王佯作出来的。薄玉乔现下只觉得疲累至极,但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半点端倪。 「今日之事你不必与薄正多言。」 陡然听得瑞王的声音,薄玉乔一怔,随即便恭顺的颔首,若是她有半分犹豫的话,恐怕以面前人喜怒不定的性子,倒霉的便是她自己了。 「乔儿省的,瑞王殿下便放心罢。」 以往薄玉乔的声音都仿佛珠落玉盘一般清脆,但此刻却极为沙哑,让瑞王听入耳中,不由眉头一蹙。随即便扫见那如同凝脂一般的肌肤,上头落了一圈儿深紫色的瘢痕,瞧着着实瘆人的很。 楚峥自是清楚自己方才下手没留半点情面,但也不至于如此模样罢?这小娘子怎的这般娇弱? 薄玉乔现下可不知自己被瑞王给嫌弃了,仍恭敬的低眉敛目,生怕触怒了面前的煞星。 见着薄玉乔这幅有礼的模样,楚峥没来由的觉得胸口堵得慌,究其缘故,他也说不出什么东西,只觉不愿瞧见这小娘子似现下这般,便好似、好似与那些奴婢无二,对他极为极为惊惧一样。 楚峥抿紧薄唇,身子朝向薄玉乔的方向移了移,与她贴的极近。薄玉乔此刻都能感受到自瑞王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力,让她身子不由自主的有些僵硬。 瑞王此刻猛然抬手,避过薄玉乔脖颈处的淤痕,随即便半搂着面前的小娘子,钳制住其的后颈,让薄玉乔的身子牢牢掌控在楚峥的手中,与他离得极近,面对着面,只留一指的空隙。 「殿下!」 薄玉乔惊呼一声,杏眸中也显出藏不住的惊惧之色,她生怕瑞王又犯什么病,从而折磨于她。 将薄玉乔面上的惊惧之色尽数收入眼底,楚峥面上的郁色更浓,薄唇状似无意的擦过薄玉乔滑嫩细致的面颊,而后黯哑着嗓子,低声道。 「先前本王曾应过你,欲要处置了薄正。但现下既然你父亲生出了异心,自然是不好动手。」 听得此言,薄玉乔登时便明了了楚峥的意思。这厮哪里是在跟自己解释,不过便是为了警告于她,不能对薄正出手罢了。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冷笑一声,但面上仍是缓缓点头,并未有半点违拗之意。 瞧见薄玉乔应承了此事,楚峥心下也不由的松了一口气。眼下便只能再留薄正一段时候,否则若是那人生出了警惕之心,反而不美。 不过要不了几时,想必以皇兄的手段,定能将那起子怀有异心的朝臣给一网打尽。到了那时,自己在处置了薄正,也不算食言了。 薄玉乔此刻与楚峥相距极近,身上带着那股子浅淡的牡丹花香也沁入楚峥的鼻端,让他心下不由升起了另一种火气。这股子火气与方才知晓有人谋逆的火气并不相同,反而让他浑身燥热了起来。 楚峥也并非未经事的男子,他府上既有侧妃,又有侍妾,自然清楚此刻到底是怎的了。他现下心头极为诧异,薄玉乔的姿容生的确实不错,且性子柔顺,人又识趣的很。但似这般的小娘子,在瑞王府也不少,也没能让自己如此失态。 楚峥也并非什么恪守礼教的性子,心念一转,便张口将薄玉乔的红唇给咬住,而后细细研磨着。薄玉乔唇上涂着的胭脂,便是以上好的鲜花汁子熬成了,其中还添了少许蜂王浆,自然香甜的很。 此刻面前的男子便仿佛得了什么好物儿一般,手上的力道也用的更加大了一些,而后高大结实的身子便缓缓往下压,将薄玉乔的身躯径直压倒在了马车中的坐席之上。 薄玉乔此刻瞪大眼眸,也不敢妄动,只得默默承受着唇舌的肆虐。反正她以往也与瑞王吻过几次,并不碍事。 第44章 但今日薄玉乔着实是没那么容易脱身,此刻马车才将将入京,离薄府还有一段路程。现下楚峥手上已然极为放肆,修长的指节缠绕着纤腰处的系带,而后便微微施力,将那丝绸的系带给径直解了开! 感受到探入衣襟的大手,薄玉乔登时一个激灵,生怕楚峥这厮在车上便行出什么不妥之事,而后便赶忙压住在衣襟中作乱的大手。薄玉乔的反应当真极快,不过也真真不巧,她此刻是将瑞王的手给按住了,但按着的地界儿,着实是……难以启齿。 登是时,薄玉乔一张脸儿便红的仿佛烟霞一般,不断的扭动着。瑞王瞧见身下小娘子那鬓发散乱的模样,也知晓自己把她给惹急了,便径直将手缓缓自衣襟中取出来,而后略有些粗粝的指腹还好似漫不经心的划过平滑的小腹,让薄玉乔整个人便仿佛点了穴一般,僵硬不动了。 薄玉乔虽说并非似通读女诫的小娘子一般视贞洁如性命,但此刻楚峥的动作,也着实过火了些。 毕竟这是在马车上! 待薄玉乔回过神来,便径直转过头,并未多瞧楚峥半眼。 如此又过了约莫两刻钟功夫,外头方才传来阿一略有些粗哑的声音。 「殿下,此刻已然到了薄府。」 听得此言,薄玉乔面上登时便显出一丝极为明显的喜色,而后便径直开口道。 「多谢瑞王殿下相送,小女子便先归家了。」 见状,楚峥心头堵得更是厉害,便开口道。 「且慢。」 闻言,薄玉乔转头,而后缓缓眨眼,一字一顿的开口问道。 「不知殿下还有何事?」 薄玉乔言语中的气急败坏,不知怎的便让楚峥的心气儿平顺了,随即这厮便略微勾了勾唇角,抬手指着她脖颈处的位置,道。 「你若是这样回府的话,恐怕用不了几时便会传出流言蜚语。」 听得此言,薄玉乔抬手抚了抚刺痛的颈子,也知瑞王言之有理。如此一来,薄玉乔面上便带着一丝犹豫之色。 楚峥也不欲刁难这小娘子,便又冲着外头驾车的阿一吩咐了一声。 「阿一,现下便驾车买一顶帷帽,莫要耽搁时辰了。」 瑞王亲自开口吩咐,阿一自然是极为恭敬的应声,随即便一扯缰绳,将马车挑头,往主街处赶去。 待到了主街处之时,薄玉乔也并未下了马车,阿一一个男子入了绸缎庄,给薄玉乔买了一顶帷帽,而后掀开车帘,将帷帽送到薄玉乔手中。 这帷帽并非素雅的白色,反而是略有些艳丽的桃米分,如此色泽,自是轻易的便将她颈部的淤痕给遮掩住了,想必旁人也不会察觉出什么异样。 如此又耽搁了小半个时辰,等到马车重新停到薄府后门处之时,薄玉乔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便径直跳下马车,随即头也不回的疾步行入薄府之中。 见着小娘子那窈窕的身影已然缓缓消失,楚峥一甩袖襟,示意阿一驾车。得了主子的吩咐,阿一便驾着马车,往瑞王府的方向赶去。 入了薄府之后,薄玉乔便一刻也不欲耽搁,径直回到了琼枝阁之中。风风火火的入了院中,翠芙这丫鬟见着薄玉乔回来了,眼中登时便现出一丝惊惧之意,手中端着的果盘儿也径直跌落在地,一声脆响,瓷盘儿摔成了齑米分,而翠芙这丫鬟的动作,也成功的吸引了薄玉乔的眸光。 将翠芙这丫鬟面上的惊惧之色尽数收入眼底,薄玉乔此刻掩在帷帽下的芙面也现出一丝杀意。翠芙这丫鬟如此大胆,竟敢与外人勾结谋害于她,如此的话,便要知晓事情败露的后果。 薄玉乔冷哼一声,略带嘲讽的弯起唇角,杏眸不带一丝温度的扫了身子不断颤栗的翠芙一眼,随即冲着院中候着的几个粗使婆子吩咐道。 「翠芙这丫鬟真真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冒犯主子,你们这些婆子们便好生教教她何为规矩罢!」 即便薄玉乔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但几个粗使婆子仍能辨认出薄玉乔的身份,登时便中气十足的齐齐应声,随即几个人便包围着翠芙,缓缓逼近。 第45章 听得薄玉乔口吐之言,翠芙的身子颤抖的更是厉害,心脏也仿佛被人给攥住了一般,让她连喘息都有些困难。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小姐知晓了!小姐知晓自己所做的事情了! 翠芙现下面色苍白如纸,紧咬牙关,死死瞪着不断靠近的五个粗使婆子,色厉内荏的叫喊道。 「你们都给我滚开!滚开!」 其中一个粗使婆子现下已然捉住了翠芙的手腕,而后者却不断挣扎,厮打着那粗使婆子,半点不留情面。此刻虽说翠芙仍是伺候小姐的一等丫鬟,不过小姐已然对其生了厌恶之心,又哪里还有什么一等丫鬟的体面? 那粗使婆子素日也不是好性儿的,面颊被翠芙尖锐的指甲抓出一道道红痕,都有些渗出血丝了!身上的疼痛使得那粗使婆子极为气怒,登时便伸出蒲扇般的大掌,冲着翠芙那张秀丽的面庞,狠狠扇去! 只听啪的一声,翠芙细白的面皮登时便红肿的厉害,唇角也现出一缕血丝,大抵是被那粗使婆子打的迷糊了,身子踉跄着便要倒地。不过因着粗使婆子钳住翠芙的手腕,所以也并未让她跌倒在地。 这样一番动作,也让翠芙这丫鬟登时没了挣扎的力道,余下的四个粗使婆子,见着小姐面上并无不悦之意,手上的动作也放开了。翠芙这贱蹄子以往没少用那一等丫鬟的身份来拿捏人,现下小姐欲要狠狠收拾她一番,周围这些曾经受过气的粗使婆子,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了。 薄玉乔眼见着这些粗使婆子下手极狠,并不径直打翠芙的身子,反而是极为用力的拧着那丫鬟手臂内侧以及大腿儿跟上的嫩肉。那处皮肉自然是极为娇软,稍稍一用力便会生疼,现下翠芙被五个粗使婆子狠狠磋磨着,不断的哀嚎。未过几时,那副涕泗横流的模样便让薄玉乔再也看不下去了,心下厌恶至极,而后则是径直入了主卧之中。 黄莺这丫鬟看着翠芙受刑,心下虽说仍是有些不忍,但也不会违拗薄玉乔的命令。黄莺兀自叹息一声,随即便跟在小姐身后,随着其一齐入了主卧。 待阖上雕花木门之后,黄莺先是将已然冲泡好的冻顶乌龙奉给薄玉乔,而后小脸儿上才带着些许疑惑,嗫嚅着开口问道。 「小姐,翠芙这是犯了什么事儿啊?」 听得黄莺的问话,薄玉乔眉头一挑,径直将面上桃米分色的帷帽给取了下来,笑意莹然的瞧着面前的小娘子。而后以手指细细摩挲着青花瓷盏的杯沿,缓缓开口道。 「正如我先前所言,翠芙这丫鬟行背主之事,自然是须得罚的。且因着这丫鬟的吃里扒外,现下素墨身子又伤着了,若是落下病根儿的话,叫我于心何忍?」 说着,薄玉乔还低叹一声,也不知素墨与青衣二人,此刻是否自万安寺中出来了。 知晓翠芙受伤,黄莺这丫鬟面上的忧色更浓,她虽说是与翠芙自小一齐长大的,但若论亲昵,还是同素墨要好些。毕竟素墨虽说脾性有些冷淡,但为人却是极好的,不似翠芙一般,心里头的弯弯绕儿让人瞧不分明。 「小姐,那素墨姐姐身子可好?她与青衣怎的还未归来?」 闻言,薄玉乔抿了抿唇,答道。 「你莫要太过忧心,我是乘着旁人府上的车驾回府的。不过先前在离开万安寺之时,那家的主子已然赏赐给了素墨上好的止血散,性命定然是无碍的。不过他二人到底何时回府,这我却不能断定。」 听得此言,黄莺眼眸中都现出了一丝波光,恨不能现下便径直出府,去瞧瞧那二人到底如何了。 「小姐,素墨姐姐是如何伤着的?你们不过是去万安寺进香罢了,为何会遇上如此危险之事?」 原本薄玉乔的心绪已然平复的几分,但现下因着黄莺的言语,她对翠芙的杀意更是难耐,登时便银牙紧咬,恨声开口。 「还不都是因着翠芙这个胆大包天的腌臜东西,这贱蹄子不知将我的消息透露给了谁人,而后那人便请来几个江湖莽汉,欲要对我行不轨之事!若是今日未得贵人相助的话,我恐怕也不能全须全尾的回府了。」 第46章 话落,薄玉乔便径直低叹一声,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滋味儿醇厚的冻顶乌龙,感受到口中的清香,不禁舒坦的微微阖起双眸。 随着薄玉乔的动作,此刻黄莺这才注意到小姐脖颈处的深紫色淤痕。这一瞧见,黄莺登时大惊失色。伤处都留在了颈子上,岂不说明那贼子已然接近了小姐?如此的话,小姐能保住性命,果真便是极大的福缘了! 黄莺这丫鬟性子本就直的很,她既然奉薄玉乔为主,便是以真心实意相待,现下瞧着小姐受了这般苦楚,登时便红了眼眶,颤声开口问道。 「小姐,您现下可疼的厉害?咱们院中还剩下一小瓶儿凝翠膏,此刻先涂在颈子上罢,也好缓一缓疼。「 听得此言,薄玉乔微微点头,此刻她虽说疼的不似将才那般厉害,但每每吞咽一口茶汤之时,那股子刺痛仍是难以忽略。若是以凝翠膏处理伤处一番,想必定能让她好过许多。 凝翠膏可是难得的贡品,黄莺这丫鬟在主卧中翻翻找找了好一会子,这才将先前被素墨收起的牛眼大的瓷盒儿给寻了出来。抬手小心的将那小巧的瓷盒儿给打了开,而后便以食指的指腹蘸着少许细白的软膏,轻轻涂在薄玉乔脖颈处的瘢痕上。 在黄莺手指触及脖颈处时,凝翠膏所带着的冰凉之感,让薄玉乔不禁微微瑟缩了一下。不过这凝翠膏到底是皇家的物什,用着效果确实不错,原本脖颈处火辣辣的刺痛,现下被冰凉所覆盖,倒是并不那般明显了。 不过凝翠膏只对外伤有效,薄玉乔先前因着瑞王的劲道,已然伤着了嗓子,现下便只能多用些润喉的物什,方才得行。 涂完了凝翠膏之后,薄玉乔这才想起翠芙那丫鬟现下还在被五个粗使婆子给磋磨着,登时唇角一挑,冲着黄莺吩咐道。 「黄莺,你快些出去瞧瞧,莫要让翠芙那丫鬟重伤了,我等会子还有事情要问她,若是真真昏迷不醒了的话,也不好办事。」 闻言,黄莺缓缓颔首,应声道。 「奴婢省的,主子您便放心罢。」 话落,黄莺这丫鬟也并未再在主卧再做耽搁,缓缓后退着身子,随即便径直离开了房内,阖上雕花木门之后,往院中去了。黄莺的嗓门儿透亮,即便身处主卧之中,薄玉乔也能听得这丫鬟的呵斥之声。 过了没一会子,外头的吵嚷声已然尽数消失,着实安静的很。薄玉乔只觉得困觉的厉害,眼皮子直打架,便径直走向床榻处,而后将锦缎云纹软枕放在床脚,两只小脚前后蹬着,褪掉绣鞋,便径直上了床榻之上,随即便这般合衣休憩着。 待薄玉乔再次醒来之时,天色已然漆黑,房中的纱灯已然被黄莺点上,弥散着一股子极为浅淡的鳄梨香气。 薄玉乔微微蹙眉,以食指揉按着太阳穴,随即便径直自床榻上起身,而后穿上绣鞋,离开了主卧之中。 薄玉乔一推开雕花木门,候在主卧之外的黄莺便径直冲着她福了福身子,而后开口道。 「小姐,方才青衣送回消息,因着素墨姐姐伤势有些重,便直接去了杏林馆中,想来近日素墨姐姐大抵是不会归来了。」 听得此言,薄玉乔不禁微微摇头,一想到义父瞧见素墨重伤的模样,恐怕登时便会极为气怒罢。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对翠芙这背主的腌臜丫鬟不由更是厌恶,便冷声开口问道。 「翠芙这丫鬟现下所在何处?」 薄玉乔一提及翠芙,黄莺便知小姐大抵是要审问翠芙了,当下也不敢耽搁,微微低垂着头,径直答道。 「回小姐的话,翠芙这丫鬟现下被关在柴房之中,应当并无大碍,是否需要奴婢现下将其给带过来?」 薄玉乔嗯了一声,而后则径直往正堂处行去。黄莺得了薄玉乔的吩咐,也麻利的疾步往柴房处前行,不敢耽搁半点时间。 薄玉乔兀自坐到正堂主位,百无聊赖的瞧着不远处摆放的白玉屏风,如此过了好一会子,黄莺才疾步走入正堂,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将满脸血痕不断挣扎的翠芙给拖了进来。 两个粗使婆子现下年岁也不小了,自然是极为识趣,待走到正堂中央之时,便死死按着翠芙的肩头,让这丫鬟膝盖紧贴着冰凉的青石板上,恭敬的冲着薄玉乔下跪。 第47章 此刻翠芙面上带着显然易见的不甘之色,薄玉乔将其神色收入眼底,心下不由嗤笑一声,随即便开口问道。 「你现下可是恨毒了本小姐?莫非如此的话,你又何必将万安寺一事透露给旁人?」 薄玉乔开口质问的这句话,让翠芙这丫鬟不禁浑身颤抖不止,一双眼睛此刻满布着红丝,死死的瞪视着薄玉乔,咬牙切齿的开口道。 「既然事情已然败落,那我便实话实说了。我早便恨毒了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小娘子,你面上纯孝,但背地里不止做过多少腌臜事情,瑞王殿下怎会看上你这种毒妇?定然是你将瑞王殿下给蒙骗了!」 翠芙原本模样生的也是不错,只不过并不似黄莺那般出挑罢了。但现下她秀丽的面庞,因着嫉恨不断的扭曲,配上原本便沾染的血迹,瞧着便仿佛择人而噬的恶鬼一般,真真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周身发寒。 薄玉乔自是不惧,毕竟她已然决定要收拾翠芙这丫鬟了,自然是不会留手,当即便以右手指腹细细摩挲着左腕间的和田羊脂玉镯,随即轻笑一声,开口道。 「你这是心悦瑞王殿下?」 薄玉乔姿容极艳,此刻红唇带着一丝惑人的笑意,杏眸中波光流转,让翠芙这丫鬟也不由的有些晃了神,木愣愣的点了点头。 见状,薄玉乔面上笑意更浓,身子也在不住的轻颤,便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连晶莹的泪珠儿都自眼角中溢出来。 「你这丫鬟还真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连瑞王殿下都敢肖想,你也不瞧瞧你是什么东西,即便入瑞王府做个粗使丫鬟都不够格,怎的能生出这等不切实际的念头呢?」 听得薄玉乔口中的讥讽之言,翠芙心下气怒的更是厉害,挣扎的欲要起身,不过那两个粗使婆子自然是不会让其得逞,手上的力道又添了几分,使得翠芙不由自主的被压弯了腰。 即便如此,翠芙这丫鬟也认不清形势,口中不断的嘶喊着。 「薄玉乔,你这个毒妇,若是瑞王殿下知晓你的真面目,恐怕径直便会将你给打杀了,哪里能容得下这等毒妇来污了他的眼!你现下将我抓了,便是不给瑞王殿下的颜面,要知道,我可是瑞王手下的人!」 将翠芙的言语收入耳中,一旁钳制住她的两个粗使婆子,此刻面皮不由一抖,眼中也现出些许犹豫之色,若是翠芙所言不虚,她们动了瑞王手下之人,那该是何等的后果? 思及此处,两个粗使婆子手上的力道也略微松快了些,让翠芙挣扎的更为厉害,差不点便甩开了这二人的钳制。 见状,薄玉乔微微眯起杏眸,心下不由更为不虞。翠芙这丫鬟不提这茬儿还好,她方一开口,薄玉乔便想起了先前的麝香一事。居然欲要将自己的身子给毁损了,真真是好大的狗胆! 薄玉乔不怒反笑,微微抬手,冲着黄莺开口道。 「黄莺,你过来。」 听得小姐的吩咐,黄莺虽说心下仍有些疑惑,却不敢怠慢,便径直来到了薄玉乔身侧,仔细听着主子的吩咐。 薄玉乔吩咐完黄莺之后,这丫鬟一张俏丽的面孔上带着一丝犹豫之色,贝齿轻咬红唇,留下一个个青白的印子,瞧着好不可怜。薄玉乔也清楚黄莺这丫鬟素来便是个心软的,不欲如此磋磨翠芙,不过她自己已然决定的事情,自然是不会更改。 「小姐……」 黄莺嗫嚅着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薄玉乔给打断了。 「你便按我的吩咐便是,先下去罢。」 见薄玉乔心意已定,黄莺只得暗叹一声,随即便冲着小姐恭敬的福了福身子,而后便疾步朝院中行去,在经过翠芙这丫鬟之时,水眸中的怜悯之色一闪而逝。 翠芙此刻自然是瞧清了黄莺的神色,登时心下便一咯噔,抬眼望着薄玉乔似笑非笑的娇艳面孔,只觉心下一阵阵的发寒。 薄玉乔到底又想出什么阴损招数? 此刻,翠芙色厉内荏的瞪着薄玉乔,两手因着被粗使婆子制住,所以便只能死死抠着地面。 「薄玉乔,你到底欲要如何?难不成真真不怕瑞王殿下惩处吗?」 第48章 听得此言,薄玉乔不禁微微摇头,翠芙这丫鬟着实是太过异想天开了,也将她自己看得太高,不过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罢了,在瑞王心里能有什么分量,想必现下瑞王能不能记着有这么个人,都不一定罢! 薄玉乔敛了面上的笑意,食指轻叩着身旁的红木所制的八仙桌,径直开口道。 「翠芙,甭拿瑞王来压我,本小姐最后问你一次,万安寺一事,谁人才是背后主使?」 瞧见主位上小娘子眉眼处蕴着的煞气,翠芙身子不由的微微颤抖,心下惊慌至极,却也不敢吐口,毕竟若是她说了的话,恐怕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翠芙紧咬牙关,心下也是打定主意不欲吐口,径直便开口道。 「我什么都不知晓,你莫要白费力气了!」 瞧见翠芙这幅嘴硬的模样,薄玉乔也不愠怒,她倒是未曾知晓,身旁伺候的丫鬟居然还是一个硬骨头的,也不知这丫鬟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可能受得住她的手段? 「是吗?」 薄玉乔低垂眼帘,似叹息一般轻声开口道。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便莫要怪我心狠手辣了,毕竟你这丫鬟在主子身上安了毒妇的名头,我若是不做点儿什么,恐怕都对不起你这一番谋划呢!」 话落,薄玉乔便提高嗓子,唤来几个二等丫鬟,吩咐她们取来几根银针,毕竟这种折磨一不必见血,二不会殒命,当真是极好的。 几个二等丫鬟自然是不敢违拗薄玉乔的吩咐,不多时便取来一排足足有拇指长的银针。摆放在铺着红绸的托盘上,盛放在薄玉乔面前。 见着那一排银针,薄玉乔唇畔的笑意更浓,现下不止是翠芙这丫鬟恨毒了她,她也是想要狠狠磋磨回来,毕竟今日素墨身上的伤,可不能白受! 薄玉乔微微抬手,瞧着堂中的四个二等丫鬟,抬手随意的轻晃了晃,发觉一个丫鬟面带厌恶之色的盯着翠芙,便轻笑着开口道。 「就你罢,用这银针好生伺候伺候翠芙。」 那被薄玉乔知会的丫鬟有些诧异,不过这般好的机会她可不欲错过,毕竟翠芙那丫鬟素日便仗着自己一等丫鬟的体面,时常欺压她们二等丫鬟,自己前日便被她赏了好几个耳光,同是丫鬟,她哪里甘心? 那丫鬟兀自上前几步,取了托盘中了一根银针,随即唇畔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逐步逼近翠芙,瞧见翠芙眼中的惊恐,着实是让人欢喜的很。 细细端量了翠芙一会子,那丫鬟似在犹疑在何处下手,待发觉翠芙紧紧抠住青石板的小手时,心下便来了主意。常言道,十指连心,也不知是真是假,恰逢此机会验证一番,也并无不可。 费了些气力,将翠芙的手径直抬起来,而后瞧见了那透着肉米分色的指腹,着实细嫩的很。毕竟是一等丫鬟,素日里除了伺候主子,旁的活计也不必这些一等丫鬟们插手,如此的话,使得这些大丫鬟比之寻常人家的小姐都要体面不少。 得了薄玉乔吩咐的丫鬟名为蓝鸢,此刻一双凤眸中带着极为明显的记恨之色,握紧手中的银针,而后便轻笑着将这银针对着翠芙的指腹,一点一点的送了进去。 「住手!」 翠芙不住的叫喊着,面颊上此刻也遍布冷汗,疼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此刻一根银针已然入了肉里,但蓝鸢这丫鬟仍是不算满意,随即又径直站起身子,取了另一根银针,先顺着翠芙的指甲缝儿刮了刮,而后才将银针送入其中。 这第二根银针,蓝鸢入得位置极好,当真更是让翠芙这丫鬟疼的生不如死,一双眸子也血红血红的,瞧着极为瘆人。 待十根银针分别入了翠芙这丫鬟的手指之中时,她已然径直瘫倒在地,身旁的两个粗使婆子早便不必压制着她,毕竟受过这样一番刑罚,哪里还有什么气力呢? 薄玉乔冷眼瞧着衣衫已然尽数湿透,便仿佛自水里捞出来的翠芙,眸中的冷意并未消失半点。她自问对翠芙这丫鬟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偏生这女子总是心太高,瞧不清自己的位置,如此才落得现下这般苦果。 第49章 正待薄玉乔欲要吩咐人将翠芙拖下去之时,黄莺这丫鬟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汤,缓步走入了正堂之中。 见着黄莺入内,薄玉乔唇角勾起的笑意愈发浓郁,淡淡的睨了瘫软在地上的翠芙一眼,自顾自开口说道。 「翠芙,你猜这碗里是什么物什?」 听得薄玉乔的声音,翠芙的面皮微微抽动一下,她哪里知晓这到底是什么物什,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毕竟以薄玉乔的心狠手辣,定然是不会放过她。 翠芙并不言语,那副好似全然不在意的模样,让薄玉乔不禁微微蹙眉,而后轻哼一声,道。 「这是红花。翠芙,你可知现下本小姐手中可没有多少银钱了,你的身契还在我手中,也不知将你这丫鬟卖到美人榻去,能得多少银钱?不过你这模样也不算太过出挑,若是美人榻的管事瞧不上你的话,便只能入下九流的妓馆之中了。」 薄玉乔红唇轻启,便仿佛艳丽的朱砂一眼,但口吐的言语,却让翠芙恨不得上前狠狠撕烂了薄玉乔的嘴。这个狠毒的女子居然欲要将她给卖入妓馆之中,难道自己便不要名声了吗? 「小姐难道不怕我带上您的名头?若是您的冰肌玉骨成了恩客的谈资,想必薄府也丢不起这个脸面罢?」 翠芙此刻极为费力的抬头,要挟的言语之于薄玉乔而言,没有半点用处,毕竟只消给这丫鬟灌上哑药,而后挑断手筋,她便不能多言了,又怎会败坏她薄玉乔的清誉?翠芙这丫鬟,真真是想的太简单了。 「你若是想要试试,那本小姐成全你也并无不可。现下最后问你一次,背后主使之人,到底是谁!」 薄玉乔杏眸中带着一阵寒光,锋利的仿佛刀光一般,直直刺入翠芙的胸臆之中,让其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翠芙现下眸光之中显出一丝犹疑之色,她此刻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将背后之人给吐口,若是将那人告知了薄玉乔的话,恐怕她父母兄弟的性命便难保了,但若是不说,万一薄玉乔心一狠,将自己卖入下九流的妓馆中,她这辈子便毁了。 薄玉乔眼见着翠芙面上的犹豫之色,也不逼她,而后则是不轻不重的加了一个筹码。 「若是你将那主使之人告知于我,我便给你那父母兄弟一笔银钱,再安排她们离京可好?」 只消离开京城,恐怕那主使之人也没那份儿心思去对付几个无甚大用的老弱之人,届时,翠芙一家子也算是安全了。 这话便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翠芙这丫鬟此刻也恢复了一丝气力,吞咽了一口唾液,开口道。 「我若说了,你定要保住我的性命!」 听得此言,薄玉乔浅笑着微微颔首,从一开始,她便从未打算过要了翠芙的命,毕竟有时候,活着可比死了更难受,不是吗? 见着薄玉乔应承此事,翠芙这丫鬟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抿了抿唇,随即便径直开口道。 「背后之人,便是瑞王府的原侧妃。」 闻声,薄玉乔倒是略微错愕了一瞬,她怎的也未曾想到,动手之人会是那位。原侧妃,本名原香玉,眼下不过一十有六罢了,年前将将指给瑞王做侧妃。说起来,这原香玉与薄玉乔还能算得上是姻亲呢,毕竟她的长兄原霁,可是薄玉容月前方才嫁的夫君。 王府侧妃,对自己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出手,还真真是有些过了。毕竟她原香玉可是靖国公府的嫡小姐,说是天之骄女也不为过,又何必为难于她? 思及此处,薄玉乔不禁嗤笑一声,想不明白这些天之骄女脑子里都是什么想法,抬眼儿径直吩咐一旁的黄莺,道。 「你便将这药汤给翠芙灌下罢,毕竟如此的话,我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听得此言,黄莺也不敢违拗主子的吩咐,便径直端着略有些烫手的药汤上前,而后在翠芙惊恐的眸光之中,将那药汤一滴不剩的给倒入了其口中。 瞧见那碗中再无药汤剩余,薄玉乔不禁微微勾起唇角,而后又道。 「翠芙,既然你是瑞王手下之人,本小姐自然是不好苛待于你,黄莺,还不快将翠芙姑娘给带下去,好生伺候一番,莫要说本小姐待客不恭了。」 第50章 薄玉乔如此开口,当真是让堂中众人摸不着头脑。不过碍于薄玉乔的身份,这正堂之中的丫鬟婆子都不敢妄言,来了两个二等丫鬟,费力的扶起翠芙的身子,将其又给带到了厢房之中。 待堂中众人都被薄玉乔给打发了之后,这琼枝阁中又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这男子也并非旁人,便是薄正现下最为信任的大管家。薄玉乔虽说是薄府的小姐,但见着这大管家给不敢托大,便径直自八仙椅上站起身子,轻笑着开口道。 「不知大管家到我这儿琼枝阁有何贵干?」 闻言,大管家连连摆手,答道。 「乔小姐可莫要折煞奴才了,现下二老爷吩咐奴才,请乔小姐移步书房。」 听得此言,薄玉乔兀自颔首,而后便跟在大管家身后,往书房处行去。薄玉乔早便料到今日薄正会见她,但却并未想到,如今天色已然黑了,薄正才派人来琼枝阁,着实是慢的很。 行了一会子,便到了书房门前,眼下书房外头守着两个生的高大的小厮,薄玉乔也不惧,便径直入了雕花木门之中,而先前引路的大管家却未曾入内。 入了书房,薄玉乔一眼便瞧见了正在提笔落字的薄正,而后略微眯了眯杏眸,冲着薄正福了福身子,道。 「乔儿给父亲请安。」 听得薄玉乔的声音,薄正径直将毛笔放在一旁的笔架上,随即便开门见山道。 「乔姐儿,你可将那蜡丸交予瑞王殿下了?」 闻言,薄玉乔低眉敛目,恭敬地应了声是,而后便清晰的捕捉到薄正凤眸之中一闪而逝的喜色。 「那瑞王殿下是如何说的?」 瞧见薄正一张俊脸现出些许激动的红晕,薄玉乔不由想起楚峥那愠怒至极的模样,当时都恨不得将自己的命给取了,由此可知,薄正那蜡丸之中,装的定然是大逆不道的东西。 薄玉乔面上佯作一丝疑惑之色,秀眉紧蹙,好似在思量着什么一般,如此模样,让薄正心下咯噔一声,急声道。 「乔姐儿快知会为父一声罢!」 见着薄正那急切的面红耳赤的模样,薄玉乔心下不禁嗤笑一声,而后便径直开口道。 「回父亲的话,瑞王殿下什么也没说,只不过让乔姐儿对此事缄口不言罢了。父亲,那蜡丸中到底写了什么?」 薄玉乔眉眼处带着一丝兴味儿,窈窕的身子也不禁微微上前一步,其实薄玉乔心下早便有了猜测,能让瑞王那等身份之人变了脸色,想必薄正是要行谋逆之事罢!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薄正自是不会知会于她,登时便敷衍着道。 「女儿家便好生待在家中便是,无需管那般多。」 薄正心下也不由有些忐忑,瑞王殿下也不表态,他自然是不敢妄为,若是此事不合瑞王的心思的话,恐怕他便危险了。不过薄正心下也明白,瑞王是不可能将他们谋逆之事给吐口的,毕竟其中还牵连着安太后的母家,若是将安家给一并扯出来,那朝堂之上可便要大乱了。 薄玉乔恭敬的应声,心下倒是对薄正口吐之言不以为然,若是女儿家都要安安分分的话,那安太后的心思又从何论? 陡然,薄玉乔杏眸微微眨了一下,纤长的眼睫便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的翅膀一般,微微的颤动着,思及翠芙那背主的丫鬟,薄玉乔早便想出了一个好去处。 「父亲,有一事女儿不知当不当开口,因着是瑞王殿下的吩咐,女儿虽说心下不愿,但却不敢隐瞒。」 听得是瑞王的吩咐,薄正登时便精神起来,问道。 「何事?乔姐儿你便不必隐瞒了,径直吐口即可。」 薄玉乔轻叹一声,艳丽的面庞上也带着一丝为难之色,眼眶微红,扫了薄正一眼,才道。 「父亲有所不知,女儿身边有一名为翠芙的丫鬟,她便是瑞王手下之人,不知为何,女儿在临出万安寺之时,瑞王殿下突然吩咐,说让父亲您将翠芙给收用了。女儿心下疑惑,回府之后便问了翠芙一声,这丫鬟居然要您许她一个媵妾的位置,她不过便只是女儿身旁的一个丫鬟罢了,哪里配的上有名分的媵妾!真真太折辱人了!」 第51章 说着,薄玉乔眼眶中便有泪滴下,瞧着着实是气怒至极的模样。 闻言,薄正心头也涌起了一阵火气,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当个通房便已然是极大的体面了,居然还要当他薄正的媵妾,真真是人心不足。 不过一想到那翠芙是瑞王手下之人,薄正即便心头郁燥,也只得咬牙忍了,一字一顿的开口。 「乔姐儿,既然是瑞王的吩咐,咱们也不能违拗,便将其收用了也无不可。且不过只是个媵妾罢了,待纳了她之后,自然有她的苦头吃!」 话落,薄正凤眸中便闪过一阵寒光,薄玉乔见了,心下着实欢喜的很。 薄玉乔自书房中出来之后,便并未耽搁时间,随即便径直回了琼枝阁,而后便清点自己手中的好物件儿,风风火火的置办了一批品相不错的首饰衣料,算是给翠芙这丫鬟的嫁妆了。虽说翠芙是要给薄正做媵妾,但她好歹也曾经是琼枝阁伺候过的丫鬟,薄玉乔这身为主子的,自然也要表示表示。 身为薄正的女儿,薄玉乔着实是极为了解这父亲的狠辣脾性,薄正好歹是大乾王朝正二品的大员,比之以往纳赵月如为媵妾之时也要强上不少,翠芙一个贱籍的奴婢,居然有胆子谋划媵妾的位置,自然被他记恨在心,只消寻着机会,恐怕薄正出手会比自己要狠辣的多。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便一阵痛快,虽说翠芙并非难解决的人物儿,但这种借刀杀人的感觉,着实是极好的。 因着先前薄玉乔便将红花灌入了翠芙腹中,那般分量极重的红花,已然将翠芙那丫鬟的身子给损毁了,想必日后定然是极难有孕,如此的话,她在薄正后院儿,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翠芙此刻已然知晓自己要给二老爷做媵妾,登是时便欢喜至极。毕竟媵妾的位置,凭她一个贱籍的丫鬟,自是不必肖想的,现下这个馅儿饼便落在了她头上,除非翠芙是个傻子,否则她即便知晓这事情不简单,也会心甘情愿的接受。 因着翠芙一事薄玉乔还扯上了楚峥的名头,所以薄玉乔便派青衣这小厮入了瑞王府去送信儿,得了瑞王的回话,她这才放下心来。眼下素墨伤重,待薄玉乔将手中事撂下之后,便寻了一个晴天出府,往杏林馆赶去。 坐在马车之上,薄玉乔心下着实忐忑的厉害,想起义父对素墨的心思,她右眼便一直跳个不停,着实不是什么好征兆。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薄玉乔便站在了杏林馆前头,瞧着络绎不绝上门看病的百姓,她一时间也有些踌躇。身后的青衣见状,便轻声开口问道。 「小姐,咱们不进去吗?」 听得青衣的问话,薄玉乔兀自摇了摇头,低叹一声,道。 「自是要进去的,那人身雪蛤羹可拿着了?」 青衣应了一声,随即便将自己手中一直提着的红木食盒儿往前送了送,这食盒儿内装的便是人参雪蛤羹,乃是薄玉乔亲自去小厨房熬制的,足足以小火炖了一夜,着实是极费力气。 薄玉乔径直进了杏林馆中,她毕竟是杏林馆的掌柜,所以自然是随意出入,此刻因着她着实心焦的很,也便没有理会迎上前头来的茵陈,而后便自顾自的往义父所居的小院儿行去。 到了义父所居的小院儿处,薄玉乔便径直往主卧前行,将将瞧见主卧,尚未入内之时,身后便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乔姐儿来了。」 听得莫如青开了口,薄玉乔便径直转过头,冲着其福了福身子,眼中划过一丝不甚明显的愧色,开口道。 「义父,都是乔儿的错,方才使得素墨受了这般重的伤,她现下身子可无碍了?」 薄玉乔对素墨这丫鬟,真真是忧心至极,毕竟素墨可是因为她才受伤的,薄玉乔怎能不愧疚? 现下莫如青俊朗的面上,也现出了一层暗青色的胡茬儿,眼窝略有些凹陷,一双凤眸也好似失了神采一般,瞧着莫如青这幅模样,薄玉乔便知义父定然是因着素墨的伤,方才劳累至此。 「乔姐儿,你也不必自责,那日的情景素墨自然告知于我,自然是极为险峻的,幸好你们碰着了瑞王殿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眼下素墨的身子仍是有些虚弱,新伤添旧伤,看来半年之内,她都不能动武了,否则亏损了底子,来日便会更为难过。」 第52章 只消一想到素墨那小娘子被四个贼子围攻,莫如青便只感觉心口一阵生疼,让他恨不得替素墨受伤,代替素墨去面对那般险境。 听得此言,薄玉乔只觉喉间一阵酸涩,她自是清楚义父的心思,先前瞧见原本那个风度翩翩的医者变得如此狼狈,着实是让她于心不忍。即便素墨的身份与义父并不相配,但也不是全然无法。 如此一想,薄玉乔便试探着开口问道。 「义父,您现下年岁也不小了,可想过为乔儿寻一个义母?」 薄玉乔这话让莫如青登时便有些怔楞了,他瞧着面前小娘子那眸含深意的模样,便知乔姐儿大抵是清楚了他的心思,方才如此试探一番。 莫如青心下不禁有些发笑,薄唇微勾,凤眸透过薄玉乔,紧盯着后头的那扇紧紧阖上的雕花木门,眸光有些飘忽,兀自开口道。 「乔姐儿,义父早便有了心悦之人,这辈子也是非她不娶,你说如此可好?」 闻言,薄玉乔登时便明白了莫如青的意思,随即便微微颔首,而后又道。 「如此自是极好,不过世间男子皆可三妻四妾,乔儿倒是觉得不尽然,义母有一人便足够了,义父是否也这般认为?」 既然义父已然挑明了对素墨的心思,薄玉乔自然是也要为素墨争上一争,毕竟妾室乃乱家之本,若是义父欲要纳妾的话,便平白辜负了素墨的一番心意,她薄玉乔自然是不依的。 莫如青原本便是聪明绝顶之人,此刻唇畔带笑,更添几分柔和之色,根本瞧不出他现下已然年近四十。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乔姐儿如此该满意了罢!」 的确,这个答案薄玉乔自然是极为满意,登时是便笑弯了眼,随即便冲着候在一旁的青衣招了招手,轻声道。 「青衣,快将我先前煲着的人参雪蛤羹给拿过来。」 听得主子的吩咐,青衣自是不敢怠慢,径直上前几步,将手中的红木食盒儿往前送了送。 见状,薄玉乔又道。 「义父,素墨是如今是在主卧之中休养吗?」 闻言,莫如青兀自颔首,而后便迈开步子,只听吱嘎一声,主卧处的雕花木门便被莫如青给推了开。 一踏入主卧之中,薄玉乔便嗅到一股子极为浓郁的药味儿,此刻薄玉乔往床榻处看了看,发觉那处有一团并不明显的隆起,想必素墨现下尚未起身,方才如此。 在薄玉乔心中,素墨一向便是个着实勤快的丫鬟,怎的在日上三竿之时都未曾起身呢? 似是清楚薄玉乔的疑惑,莫如青径直走上前头,替躺在床榻上的小娘子掖了掖锦被,开口道。 「现下素墨因着失血过多,所以着实容易疲累,因着她原本便是死士出身,但凡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让她惊醒。如此,我便在她所服食的药汤之中添了一味安神的药材,才让她能安安心心的睡下。」 莫如青冲着薄玉乔说着话,但眸光却从未离开素墨身上,也不顾所谓的男女之别,便径直将手覆在素墨极为苍白的面庞之上,细细摩挲着。 瞧见义父眉眼处的心疼之色,薄玉乔便径直接过青衣手中的红木食盒儿,将食盒儿放在主卧中的桌子上,随即便将其打了开,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青花小碗儿,将同制式的瓷盅儿盖子也给掀了开,顿时一股子极为浓郁的香气便弥散在这主卧之中。 因着素墨受了皮肉伤,所以也不能吃发物儿,所以薄玉乔便取了先前小厨房之中精心熬制的骨汤,将人参雪蛤给一同煲了,这才炖出极为鲜美的滋味儿。 「义父,您便尝尝罢,正好您这几日也劳累得很,补补气血也是极好的。」 说着,薄玉乔便将炖的酥软的人参雪蛤羹给给盛放在了青花小碗之中,上头放了一个调羹,径直送到了莫如青面前。 见着乔姐儿如此纯孝之举,莫如青自是不忍推拒的,登时便将青花小碗儿给接了过来,而后便一点不剩的用尽了其中的人参雪蛤羹。 薄玉乔这药膳炖的分量并不算少,即便莫如青此刻已然用了一小碗儿,但仍剩下大半盅儿。等到素墨醒来之后,正好将这人参雪蛤羹再热上一热,也不算繁琐。 第53章 薄玉乔也并未再在杏林馆中多待,毕竟她还要去蓬莱楼中去探望舅父,如此也便等不到素墨睡醒了。与莫如青知会一声过后,薄玉乔便径直带着青衣这小厮,离开了杏林馆中。 行走在主街之上,听得周围小商贩的叫卖声,薄玉乔虽说并不觉得有多新奇,但仍是多看了几眼,毕竟待到半年之后,她便要入了如同牢笼一般的瑞王府中,想必在瑞王府那等规矩极多的地界儿,可容不得她似现下一般肆意出府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不由的想起屠月萧那个潇洒的小娘子,也不知屠小姐现下与舅父之间到底如何了,如若能跟自己添个弟妹的话,那自然是极好的。 这般想着,薄玉乔便带着笑意到了蓬莱楼中,因着她前些日子到蓬莱楼的次数也并不算少,所以蓬莱楼的小厮自然是早便认出了这位着实年轻的东家。听得东家来了,身为掌柜的孙有甲自然是不敢怠慢,登时便自大堂之中迎了出来。 孙有甲这厮模样生的还算是清秀,显然这段时日过得也挺舒坦,面色红润,眉眼带笑,径直迎上前来,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东家来了,可是来寻赵先生的?」 闻言,薄玉乔便兀自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瞧了孙有甲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孙掌柜这近日瞧着不错,我前些日子也扫了咱们蓬莱楼的账目一眼,发觉进项要比之前提了一成,想来孙掌柜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本小姐可没看走眼。」 听得薄玉乔的夸赞之语,孙有甲这厮面上的笑意不禁微微收敛了几分,谦虚着一个劲儿的否认,不过眉眼处的喜色还是掩不住的,毕竟自从他当了这蓬莱楼的掌柜之后,几乎日日都不得闲,这才使得酒楼的生意更好了几分。 「东家谬赞了,眼下赵先生在小厨房炖野鸡崽子汤,那仔鸡可不易得,东家您来的可真是赶巧儿了。」 知晓舅父要做野鸡崽子汤,薄玉乔略微挑了挑唇角,因着近些日子有些忙乱,所以她除了今日给素墨那丫鬟炖了一盅人参雪蛤羹之外,便再未下厨。舅父的厨艺比自己还要精妙三分,能尝着他精心准备的汤品,着实是有口福了。 这野鸡崽子汤要取上好的仔鸡,改刀切块儿,在冷水中反复浸过多次,将其中的血水给浸出,而后上炒锅过油,略微翻炒片刻,待仔鸡肉微微泛黄,换上瓷瓮,在瓷瓮中分别绍兴花雕、盐、葱姜,用好汤代水炖之,等到仔鸡肉炖极烂时,方可出锅。 思及这汤菜极为鲜美的滋味儿,薄玉乔顿时也有些心痒,便径直跟在孙有甲身后,不多时便到了小厨房之中。 薄玉乔前脚入了小厨房,登时便瞧见赵轩将足足有铜盆大小的瓷瓮自炉灶上给端下来,而后便以巾子盖在瓷瓮盖儿上,一把掀了开。随即便有一股子极为鲜香的滋味儿弥散在小厨房之中,带着花雕的香醇,让薄玉乔不禁深深了吸了两口香气。 此刻,赵轩并未瞧见薄玉乔,只是小心的将瓷瓮中的野鸡崽子汤给盛进了瓷盅儿里头,这道汤菜是入雅间儿之中的贵客点的,一听客人欲要食用这野鸡崽子汤,屠月萧倒也来了胃口,她虽说并非大家出身,但因着武功极高,在外也闯荡过不少时候,自是用过不少美味。 寻常吃食屠月萧也提不起兴味儿,但这野鸡崽子汤她着实是十分喜爱。因着如此,赵轩这才选了一个大瓮,足足炖了好几份儿野鸡崽子汤。 屠月萧原本是习武之人,虽说薄玉乔并未出声,但她却已然发觉。登时娇艳的芙面便显出一丝笑意,轻声开口道。 「乔姐儿来了,你舅父已然将野鸡崽子汤给做好了,咱们便一齐用膳罢。」 听得屠月萧的言语,赵轩这才知晓薄玉乔到了,此刻正巧这汤品已然分在了四个小盅儿之中,打发小厮将其中一份送到了雅间儿之中,余下的三个小盅儿便放在红木托盘上头,黄莺这丫鬟捧着托盘,恭敬的立在薄玉乔身后。 「乔姐儿可用了午膳?」 赵轩见着薄玉乔,自是欢喜至极,一双与薄玉乔肖似的杏眸,此刻也微微的弯了几分。 闻言,薄玉乔微微嘟起红唇,摇头道。 第54章 「尚未用午膳呢,便只得来舅父这处蹭些吃食了。」 说着,薄玉乔还冲着赵轩与屠月萧二人分别福了福身子,故作忐忑的开口道。 「还望舅父舅母莫要嫌弃乔儿。 薄玉乔这话说的着实露骨,即便屠月萧是山贼出身,但也不由的红了双颊,贝齿轻咬红唇,水灵灵的桃花眼仿佛蒙着一层薄雾一般,煞是动人。此刻屠月萧着着一件儿缕金挑线纱裙、下身儿撒花烟罗衫,与一旁的赵轩站在一处,着实是一对璧人。 薄玉乔越看便越是满意,杏眸中仿佛带着火一般,最后连赵轩都不禁微微摇头,轻咳一声,薄玉乔这才作罢,收了面上那副调侃的模样。 「走罢,现下天气也算不得冷,咱们便在凉亭处用膳即可。」 最后还是赵轩一锤定音,带着薄玉乔与屠月萧,径直出了小厨房,往蓬莱楼后头的一处凉亭行去。 待入了凉亭之时,黄莺这丫鬟便恭恭敬敬的将三个小盅儿分别摆放在三人面前,然后跟在后头的小厮这才将一盘油盐炒枸杞芽儿、一碟腌的胭脂鹅脯,又是一碟四个奶油松瓤卷酥给端了上来。因着几人都并不算肚饿,所以便并非让他们将米饭端上。 先以调羹舀了一勺极为鲜美的野鸡崽子汤送入口中润润喉,薄玉乔这才将正事给吐了口。以往她一直并未将阳哥儿之事知会舅父,便是怕他藏不住事儿,一不小心吐露了阳哥儿的身份。 不过现下封氏已然被送出京,且阳哥儿如今也住在她琼枝阁之内,此刻将当年的真相告知舅父,想来也不会生出什么大乱子。 思及此处,薄玉乔略微抿了抿唇,而后便开口道。 「舅父,您有所不知,其实在薄府,乔儿还有一个亲生弟弟。」 薄玉乔这句话着实是让赵轩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赵轩是知晓薄府二房还有一个嫡出的少爷,如今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不过那又如何? 见着舅父面上的疑惑之色,薄玉乔便知晓他是尚未明了自己的意思,登时便目光灼灼,一字一顿的再次解释道。 「舅父,阳哥儿与乔儿一样,也是姨娘所出。」 这话足够清楚明了,将赵轩登时便惊住了,手中的调羹一时也没有拿稳,径直掉入了瓷盅儿之内,溅起一片汤水。 赵轩此刻也顾不得已然粘了污渍的衣襟,面色激动的涨红,猛然自石凳上起身,而后便急声道。 「乔姐儿,你说的可是真的?阳哥儿真真是阿姐的孩儿?」 薄玉乔缓缓点头。 得着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赵轩身子都在不住的微微颤抖着,一旁坐在石凳儿上屠月萧见状,也不由有些心忧,径直扯了扯赵轩的袖襟,随即也顾不上薄玉乔在侧,便握紧了面前男子的手。 握住了赵轩手时,屠月萧这才察觉到,此刻赵轩掌心湿淋淋的遍布冷汗,看来那所谓的阳哥儿之于阿轩而言,定然是极为重要的。 过了一会子,赵轩的情绪平复之后,这才冲着一旁的屠月萧轻笑了下,随即便径直落座,僵硬的扯着唇角问道。 「乔姐儿,那阳哥儿可知晓此事?」 听得赵轩问话,薄玉乔缓缓摇头,阳哥儿现下不过七岁罢了,这般大的娃儿大抵也想不明了那般复杂的事情。薄玉乔是打算等到阳哥儿年岁大些,再将此事知会于她。 「这样也好,毕竟阳哥儿现下年岁还小,可莫要生出了什么岔子。」 一想到阿姐除了乔姐儿之外,还留下旁的血脉在这世上,赵轩心下便一阵激荡。他定然要将这两个孩子给照料好了,如此方才能对得起阿姐在天之灵。 谈完了阳哥儿一事,薄玉乔又转眼望着屠月萧,面色微微有些泛红,径直开口道。 「屠小姐,乔儿有一事相求,还望屠小姐能帮衬一二。」 听得薄玉乔不管自己叫舅母了,屠月萧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略微有些遗憾,随即便笑着应承。 「乔姐儿有何事便径直开口即可,若能帮上忙的,我自是不会推辞。」 第55章 闻言,薄玉乔也不隐瞒,毕竟她现下院中的人手着实是有些不够。且素墨的身子要将养半年,翠芙又被她给打发了。如此一来,琼枝阁的大丫鬟便只剩下黄莺一人,这丫鬟着实是忙不转。 「屠小姐有所不知,原本乔儿身边伺候着的素墨,现下因着受了伤,便只得在杏林馆中休养着,半年时间不能动武。偏生乔儿身畔少不了一个会武的丫鬟,又怕旁人靠不住,便只得求到屠小姐这处了。」 薄玉乔言外之意,便是只信任屠月萧,这轻轻一捧,便让屠月萧这对赵轩早便倾心不已的小娘子霎时间心花怒放,便径直开口道。 「想必乔姐儿已然清楚,我出身于永川涧。家中那处最最不缺的便是好手,且一个两个都极为可靠。伺候在身旁的小娘子也自是能选出来,不过恐怕脾性有些粗俗,恐怕登不了大雅之堂,只要乔姐儿不嫌弃即可。」 「自是不嫌弃的,只消忠心便成。」 薄玉乔自己个儿也不是什么雅致人儿,只不过在旁人面前装装相罢了,若是拔了这层贵女的皮,恐怕她比之泼辣的破落户儿也不遑多让。 听得此言,屠月萧桃花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微微一击掌,便开口道。 「那我便往家中传信,如此一来,大抵也要十日功夫方才能来人,乔姐儿莫要太过心急了。」 闻言,薄玉乔心下极为欢喜,唇角微勾,取了帕子掩住唇角。毕竟总算解决了一件麻烦事儿,自然是极好的,哪里又在乎多等十日呢? 薄玉乔离开了蓬莱楼之后,便径直回了薄府,之后安安分分的待在琼枝阁内,也并未再生出什么旁的事端。 眼下甄凌仍住在薄府之中,老太太现下摔断了腿,自然是需要喜事来冲一冲晦气,所以薄玉琼与甄凌之事,自是不好再拖下去了。 虽说薄府的主子都知晓了薄娆所生出的腌臜事情,但现下薄玉琼早便是甄凌的人了,这亲事不成也得成。最后还是薄衡一锤定音,将摆酒的日子定在三日之后,让甄凌纳薄玉琼为媵妾。 一晃便是三日。 甄凌按身份而言,乃是薄玉乔的亲表哥,不过即便是姑舅亲,表哥纳媵妾也没有表妹去吃酒的道理。且因着薄玉琼并非嫁入甄府当正妻,余下姊妹几个自然也是不必送嫁的。只有薄玉琼的姨娘安琴备了一件儿藕米分色的刺绣妆花裙,而后为其添了几件钗饰,便由着一顶小轿,将薄玉琼给抬到了现下甄凌所居的凝翠阁中。 如此,薄府的三小姐便成了甄凌的媵妾——琼夫人。 待薄玉琼发嫁之后,薄玉乔也不欲再留翠芙这个丫鬟了,将想提点薄正一番,却并未想到他这人也识趣的很,即日便派了大管家送来了一箱子绫罗绸缎,一箱子珠宝首饰,算是给翠芙的聘礼了。 如此,薄玉乔便爽快与大管家的将日子给定下了,便在本月月末,约莫还有十余天的时候,反正纳个媵妾不过是请友人吃吃酒罢了,自然是不费什么功夫。 薄玉乔尚未将翠芙这丫鬟给打发了,府外便来了一封信儿,由青衣这小厮亲自交到薄玉乔手中。 撕开那薄薄的一层信封儿,薄玉乔略微扫了一下,娇丽的面庞便不由自主的现出一丝喜色。原来写信之人并非旁人,便是屠月萧。信中说道,自永川涧寻来的得力人手,现下已然入京了,明日便会送入薄府之中。 瞧见这话儿,薄玉乔掐指算了算,发觉距离她去蓬莱楼的时间,正正好好十日整,这会武的小娘子,办事着实是麻利的很。 翌日清晨,薄玉乔待梳洗好了之后,便简单的用了早膳,取了一本孙子兵法,坐在正堂中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大抵过了小半个时辰,青衣便急匆匆的行入正堂之中,身后还跟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娘子,娇俏面上的稚嫩之色好似都未褪净,让薄玉乔眼角微微抽了抽。 这还只是个娃儿罢,真能得行? 也不怪薄玉乔心生怀疑,毕竟这自永川涧来的小娘子,着实是太过年轻了。须知素墨这丫鬟现下已然二十有二,方才习得一身好武艺。面前的小娘子年岁瞧着不过只有素墨一半儿大小罢了,真真是武林高手? 第56章 那小娘子此刻也细细端量着坐在主位之上的薄玉乔,她原本便以为三当家便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了,却没想到还有比三当家还好看小娘子,这容貌都能与二当家一较高下,真是……看着就很好吃啊! 瞧见那小娘子面上的垂涎之意,薄玉乔略微抿了抿唇,只觉得有些头疼,直接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儿?」 听得薄玉乔的声音,那小娘子面上露出一丝极为明显的陶醉之色,娇娇软软的答道。 「我叫阿珠,是被三当家当年带回山上的。」 这阿珠一开口,薄玉乔便觉得有些不对了,虽说这小娘子模样生的极为稚嫩,但声音悠扬婉转,一听便是十五六岁少女的嗓音,这一点薄玉乔自是能判断出来的。 「阿珠,你现下年岁几何啊?」 「阿珠今年已然十六,小姐说我性子忒大大咧咧,所以便让我出了寨子,好好入高门大户之中学学规矩,反正阿珠在您这儿也就待上半年时候,而后便有阿月姑姑连顶我的差事。三当家说小姐您半年之后便会出嫁,到时阿月姑姑直接当个管事嬷嬷,也比在永川涧打打杀杀的日子要好过许多。不过半年时间,我应当能学会规矩了罢?」 说着,这小娘子面上还显出一丝委屈之色,娇艳的红唇微微嘟起,那张米分嫩的小脸儿瞧着越发玉雪可爱,便仿佛将将出笼的白胖包子一般,让薄玉乔恨不得抬手捏上一捏。 不过薄玉乔好歹也顾及着自己的身份,并未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只是轻咳了一声,而后又道。 「半年时候学规矩自是成的,但阿珠你的功夫如何?那阿月姑姑的功夫又如何?」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阿珠一双圆滚滚的杏眼便在正堂之中四处扫着,突然发觉一旁的博古通今架上放了一个铁制的寿桃,阿珠眼眸一亮,伸出一根细白软嫩的指节儿,怯生生的指着那铁制寿桃,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小姐,阿珠可以用那寿桃演示一番吗?」 薄玉乔缓缓点头,算是应了阿珠的言语。 见状,阿珠小脸儿上的笑意越发浓郁,随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博古通今架前头,一手拿着那铁制寿桃,因着那寿桃着实是有些大了,即便阿珠两只小手合拢,也都捧不住这个寿桃。 不过这小娘子可全然不在意这些,薄玉乔只见她两手抵着那铁制寿桃,而后便用力往里头按压一般,不多时,那实心儿的铁制寿桃便仿佛绵软的糖糕一般,径直被按出了十个手指印儿。 薄玉乔登时便愣住了,愕然的望着阿珠那双细嫩的小手,怎的也未曾想到,这小娘子的气力竟然如此惊人。如此,即便阿珠身上的功夫并不如何,但一力降十会,即便别人招数精妙,恐怕对上阿珠之时,也讨不得好。 「小姐,阿珠本来便是天生神力,不过招式略有些弱,但轻功却是极为不错,溜门撬锁也能做得。之于阿月姑姑,她虽说并不似阿珠一般天生神力,但阿月姑姑如今已然过了三十,招数内力都是极为难得的高手,自是比阿珠要强得多。」 话落,阿珠一张珠圆玉润的小脸儿上也带着一丝忐忑,小心翼翼的抬眼儿扫着薄玉乔,生怕自己被这位极美的佳人嫌弃,从而再被退回道永川涧中。 见状,薄玉乔不由哑然失笑,她现下倒是觉得,阿珠这小娘子着实是逗趣儿的很,也不知永川涧之中的人,是如何忍心将这性子单纯的活宝儿给放出来的。 薄玉乔轻笑一声,而后复又开口。 「阿珠,自今日起,你便住在琼枝阁中了,日后便随着我身后的这位名为黄莺的小娘子一齐学着规矩可好?」 瞧见阿珠这幅模样,薄玉乔不由一阵心软,语气也不由自主的放柔了三分。这般玉雪可爱的小娘子,虽说年岁照比她这壳子大了两岁,但薄玉乔却仍忍不住刻意关照于她。 「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小姐,阿珠还有一点点小毛病,希望小姐您莫要介怀。」 阿珠单手握着铁制寿桃,而后比出小指一指节儿大小,眯着杏眼儿,期许的瞧着薄玉乔。 第57章 这般眸光,瞧着便好似与阳哥儿一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如此,薄玉乔便微微颔首,轻笑着问道。 「不知阿珠到底有什么小毛病呢?」 听的薄玉乔的问话,阿珠眨眨眼,随即咬了咬唇,空闲的那只小手攥紧裙衫一角,嗫嚅着开口道。 「阿珠只是比普通小娘子用的饭食多了些。」 薄玉乔一开始还当这小娘子有什么隐疾,听得不过是饭食用的多了些,也并未当回事,便径直颔首应下了此事。 阿珠见着面前的佳人如此温柔,对薄玉乔也越发欢喜,略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儿笑得极甜,便仿佛涂了蜜糖一般。 「小姐,阿珠现下有些肚饿了,可否去小厨房之中……额,用些吃食。」 闻言,薄玉乔心下倒是极为奇怪,阿珠不是才自蓬莱楼中出来的吗?蓬莱楼原本便是酒馆,怎的连饭食都不给这小娘子用舒坦呢? 心下疑惑一闪而逝,薄玉乔也并未深想,毕竟左不过添了一双筷子罢了,她也不差这小娘子一张嘴。如此,薄玉乔登时便冲着候在一旁的黄莺开口说道。 「黄莺,你便先带着阿珠去小厨房之中用些饭食罢,今日大抵是起的有些早了,口中没滋没味儿的,待阿珠用完膳食之后,你便顺道再取来一碟儿奶油松瓤卷酥即可。」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黄莺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即便带着阿珠一齐朝正堂外头行去。而青衣瞧见薄玉乔低头翻着孙子兵法,也便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一晃便是小半个时辰,瞧见黄莺还未归来,薄玉乔心下陡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也便看不下孙子兵法了,便径直将书放在一旁的红木桌子上,而后便起身往小厨房处行去。 等到薄玉乔到了小厨房之后,一眼便瞧见了面无人色的黄莺,以及站在黄莺身畔的阿珠,只见这小娘子两手捧着一个脸盆大的饭桶,其内装着上好的珍珠米饭,便是今日琼枝阁所有人的午膳。她拉过一锅炙羊肉,径直倒入饭桶之中,略微拌了拌,随即便取了一个极大的勺子,便将肉拌饭一勺一勺的送入口中。 没多久,脸盆大的饭桶便见了底。 薄玉乔都快被阿珠的食量给惊掉了下巴,不过她即便再是震惊,面上也并未显出半点异样,登时便淡然的冲着一旁小厨房的粗使婆子们吩咐道。 「以后琼枝阁的膳食,便再翻一倍罢,多耗费的银钱,径直自我月例中扣即可,这事儿也并非什么不得了的,不必上报到婶娘那处了,省的她为此事烦心。」 话落,薄玉乔径直行至阿珠身畔,而后开口问道。 「现下可吃饱了?」 薄玉乔语气着实温柔的很,让阿珠不由有些羞涩,毕竟以往她不论去何处,这般惊人的食量都会让人厌烦,便连永川涧的二当家也不例外,他这人虽说生了一副好皮囊,但却可恶至极,日日拿她的食量来说嘴。说永川涧少养她一人,便能多添十个好手。 就因为二当家这一句话,阿珠这才恼羞成怒,激愤之下,便径直出了永川涧。 「阿珠已然饱腹,多谢小姐了。」 听得此言,薄玉乔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面上的笑意更浓,便带着阿珠与黄莺,顺道儿让黄莺取了一碟儿奶油松瓤卷酥,而后便离开了小厨房之中。 待将将出了小厨房,薄玉乔便瞧见了寿吾院的大丫鬟碧荷,见着此女,薄玉乔方才想起自己也有些日子没去寿吾院之中了。虽说她不待见老太太,但现下摔断了腿的那位,好歹也是她这壳子的亲祖母,若是表现的太过不孝的话,之于她薄玉乔而言,也并非什么好事。 薄玉乔现下并不真是尚未及笄的小娘子,自然能分得清轻重缓急。忍一时之气,日后行事都能方便几分,毕竟顶了一个纯孝的名头,总比现下被人扣上不孝之名的薄清程运道好了不少。 如此思量了一番之后,薄玉乔也不矫情,便径直开口道。 「咱们现下便先去一趟寿吾院罢,毕竟也好几日未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了。」 听得此言,黄莺便应声称是,随即便扯了扯阿珠的袖襟,而后则是恭敬的跟在薄玉乔身后。阿珠现下正暗自端量着黄莺的举动,她此刻发觉,这高门大院之中的小娘子,便只是个丫鬟,一举一动都极为好看,怪不得二当家说自己没规矩。 第58章 如此一想,阿珠不由瘪了瘪嘴,随即便耷拉着脑袋,跟在薄玉乔身后。 过了一会子,主仆三人便行至了寿吾院前头。如今的寿吾院可比以往更添了一丝沉闷,毕竟现下这院中的主子,根本连床榻都下不来,日日打骂着这些婢子,如此一来,自然没有什么好光景。 薄玉乔一入院中,寿吾院之中的二等丫鬟便赶忙上前来迎。见状,她径直摆了摆手,随即便莲步轻移,往主卧处行去。 还未进到主卧之中,一声极为尖锐的怒斥声便传入耳中。 「你们这些贱蹄子,这药汤这般烫人,哪里是能入口的?是不是你们受了旁人的唆使,一个个都联合起来谋划着,欲要磋磨本夫人?我瞧着你们真真是胆大包天,已经忘了谁人才是你们的主子!」 薄玉乔身为老太太的亲孙女儿,虽说心下不怎么待见这冷血无情的老妇,但到底对她也是熟悉的,一听那道尖锐的声音,便知晓此刻老太太定然极为气怒,要不然素日将脸面看的最为重要的老妇人,也不会口吐如此粗鄙的言语了。 此刻薄玉乔俏丽的面庞未带半点异色,施施然往里间儿行去。入了里间儿之后,薄玉乔登时便瞧见原本仿佛白雪一般的波斯羊毛地毯,现下染上了一层深褐色,湿淋淋的摆在那处,让人不由蹙眉。 一见着薄玉乔现于里间儿,躺在床榻之上的老太太眼中划过一丝怒意,随即便冷声开口道。 「乔姐儿来此处作甚?」 薄玉乔丝毫不在意老太太言辞中的冷意,径直恭敬的冲着后者福了福身子,随即便轻笑着开口道。 「祖母您现下不便出行,乔儿身为您老的亲孙女儿,来寿吾院中给您请安,自是应当应分的。」 说着,薄玉乔便低眉敛目,那副乖巧至极的模样,让老太太心口一阵生疼。偏生这小娘子着实牙尖嘴利的很,让她挑不出半点刺儿。 老太太冷哼一声,眼角处的纹路好似更深了几分,半点没有以往的端庄华贵,瞧着真真可怖的很。 「倒是难为你有这份孝心,现下咱们府中尚未及笈的姐儿,便只剩下你与颜姐儿了,颜姐儿如今年岁尚幼,自是不经事的,但乔姐儿你自小便聪慧至极,纯孝的名声也为人所知,便来寿吾院之中,伺候我这老婆子可好?」 话落,老太太还阴瘆瘆地勾了勾唇角,眉眼处流露的恶意极为明显,薄玉乔自是瞧的分明。 此刻薄玉乔自然是清楚老太太心思的,毕竟任谁人的儿女生出勾且之事,想必身为母亲的都难以接受。且薄娆除了怀有与薄正乱伦的孽种之外,居然还与一个极为鄙贱的小厮有私,因着这般淫荡无耻的举动,方才将老太太气的仰倒,导致折了一条腿。 此般飞来横祸,使得老太太现下只能在床榻之上修养着,若是欲要出了这寿吾院,便得费好些功夫,让粗使婆子将她的身子搬到轮椅之上,方才能出了院子瞧瞧景儿。如此日日在床榻之上憋闷着,老太太这般阴阳怪气,也是极为正常的。 现下薄玉乔眉眼弯弯,轻笑着上前几步,而后便坐在床榻边上,冲着老太太开口道。 「只消祖母您老人家不嫌弃乔儿,乔儿能有幸躬亲伺候祖母,自是极好的。」 说着,薄玉乔芙面上便现出一丝浅浅的绯色,瞧着着实是艳丽至极。 听得薄玉乔的言语,老太太心下对这个巧舌如簧的小娘子更为厌恶,径直微微抬手,冷声道。 「既然如此,今日乔姐儿便留在寿吾院之中罢,方才这一起子胆大包天丫鬟,居然将极为烫口的药汤给端了进来,着实是不懂规矩,想必以乔姐儿的细心,自是不会如她们一般粗心大意。」 闻言,薄玉乔径直微微颔首,便顺着老太太的话头儿应声称是,等到老太太闭口之后,则是自床榻上站起身子,随即便开口道。 「祖母,您老先稍待片刻,乔儿去瞧瞧药汤是否熬好了,再给您端来。」 话落,薄玉乔也并未耽搁,冲着阿珠黄莺这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二人便随在薄玉乔身后,一齐出了主卧之中。 第59章 将将出了主卧,薄玉乔脚步未停,待到离了寿吾院约莫有一段脚程之后,这才笑意盈盈的转过身子,冲着身后的黄莺吩咐道。 「黄莺,你现下便快些去小厨房,告知那些粗使婆子多熬两碗药,如此咱们端着三碗药汤入寿吾院,想必老太太也不好再吹毛求疵了。」 听得此言,黄莺径直应声,秀丽的小脸儿未变半分,但一旁的阿珠却红唇微张,面上现出一丝愕然之色。阿珠自小便生在永川涧的寨子中,身畔都是一群莽汉,哪里见过这般勾心斗角的阵仗?且方才那老妇人不应是小姐的亲祖母吗,为何还要如此刁难? 见状,薄玉乔也并未开口解释什么,阿珠这小娘子着实是太过单纯,她若是欲要在薄府之中呆上半年,此般事情日后仍会重复上演,也不必再多赘述。 待黄莺这丫鬟先往小厨房疾步赶去之后,薄玉乔也并不心急,便带着阿珠慢悠悠的行在小径之上。 过了约莫两刻钟功夫,薄玉乔这才又到了小厨房之中。见着薄玉乔的身影之时,黄莺这丫鬟杏眼一亮,随即便上前几步,俯在薄玉乔耳畔轻声开口道。 「小姐,三碗药汤已然备好了,奴婢还应作甚?」 「你去寻一个巴掌大的小炭炉子来,将其中一碗药汤倒入瓷盅儿之内,而后好生热着。另取一碗药汤径直放置在食盒儿之中便成了,最后一碗便以两个瓷碗儿来回倒着,晾凉些即可。」 闻言,黄莺这丫鬟径直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应声道。 「奴婢省的了。」 话落,黄莺便按着薄玉乔的吩咐,径直准备开来。未过几时,她便提着一个比寻常食盒儿略大几分的食盒儿站到了薄玉乔面前,开口道。 「小姐,三碗药汤已然备好了,那咱们可是现下便去寿吾院中?」 听得黄莺的言语,薄玉乔应了一声,随即便再次离开小厨房之中。待主仆三人到了寿吾院主卧之中时,便听得老太太挑刺儿的言语。 「乔姐儿你可真是姗姗来迟,未免也太不将我这祖母放在眼里了,若是耽搁了用药的时辰,那想必你父亲也会心生不虞罢。」 之于老太太口中的要挟,薄玉乔并未在意,面上仍是挂着一丝轻浅的笑意,随即便接过黄莺手中提着的食盒儿,径直将食盒儿放在一旁的红木桌子上,笑着开口道。 「祖母您莫要气怒,若是您因着乔儿气坏了身子的话,不说乔儿自己个儿极为愧疚,恐怕旁人也要拿咱们薄府的家教说嘴,如此的话,丢了薄府的颜面,乔儿即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话落,薄玉乔面上还佯作一丝哀戚之色,恭谨的低眉敛目,也不瞧老太太,径直先将红木食盒儿中那碗温热的药汤给端了出来。 薄玉乔现下也算是拿捏准了老太太的性子,知晓这老妇人最为在乎的,便是薄府的名声了。如此,为了不败坏薄府的名声,她也不好以孝道这顶帽子来压到自己身上,只微微磋磨一番即可。 小心翼翼的捧着青花瓷碗,薄玉乔行至床榻前头,径直坐在床榻上头,而后便单手端着瓷碗儿,另一手以调羹微微搅动着,舀了一勺深褐色的药汤,轻笑着送入了老太太面前。 见着薄玉乔艳丽的面庞上挂着一丝清浅的笑意,老太太心下不禁更为烦闷,冷着神色便张了口,将药汤尽数含入口中。 登时,老太太眉头一拧,握在掌心之中的锦帕送到前头,将口中的药汤吐在了锦帕之上。使得原本月白色的丝绸,现下变得污浊不堪,老太太显然也是极为喜净的妇人,径直将沾了药汤的锦帕给掷在地上,冲着薄玉乔冷声道。 「乔姐儿,祖母也不欲为难于你,但这药汤也着实是有些毛病,如此冰凉,不说难以入口,便是用下了也会伤胃,定然是小厨房那起子奴婢不经事,方才将这汤药给晾凉了。」 说着,老太太眉眼处便划过一丝厉色。自腿折断了之后,老太太的心情便没有一日顺过,眼下遇上了薄玉乔,顺手磋磨一番,也无伤大雅,反正这也是她薄府的小娘子,即便是被祖母刁难了,想必也不敢出去胡言乱语。 第60章 思及此处,老太太抿了抿唇,又开口道。 「乔姐儿,你现下便去小厨房之中,再取来一碗药汤罢。」 闻言,薄玉乔古井不波的眸子淡淡的扫了躺在床榻上的老太太一眼,她早便料到事情并不会那般简单,幸而她早便做好了准备。如今老太太将常温的这碗药汤给糟蹋了,而且还嫌这药汤过凉,那便只得以那盅热在小炭炉子上的药汤交差了。 微微勾起唇角,薄玉乔径直拉着老太太略有些纹路的手,在后者诧异的眸光中,以掌心贴了贴青花瓷碗,而后便径直开口道。 「祖母试试这药碗,都有些灼人了,药汤又哪里会凉呢?」 见着薄玉乔反驳自己,老太太面色登时阴沉几分,冷哼一声,答道。 「我便是觉得这药汤有些凉,又如何?你也不必管旁的了,便径直去寻一碗新的即可。」 听得老太太如此吩咐,薄玉乔心下暗自发笑,随即便恭谨的微微颔首,道。 「既然祖母嫌弃这药汤冰凉的话,幸而乔儿先前也想到了这一茬儿,便另行准备了一碗药汤,径直放在小炭炉子上滚着,想必如此的话,祖母应当便不会有异议了罢?毕竟祖母您可是堂堂二品诰命夫人,哪里会刁难乔儿这尚未及笄的孙女儿呢!」 话落,薄玉乔便掩唇轻笑一声,也不看老太太已然有些青黑的面色,便径直起了身,走到桌前,将食盒儿中以小炭炉子温着的药汤给取了出来。 这青花瓷盅儿着实烫手的很,幸而寿吾院中还有托盘,薄玉乔便用锦帕裹在瓷盅儿之上,将其摆上托盘,随即便笑意盈盈的回到了床榻前头,坐稳身子后,便以调羹又舀了一勺还氤氲着热气的药汤,送到了老太太面前。 眼下被薄玉乔的言语给挤兑了一番,若老太太不想落得一个刁难孙女儿的名声,今日这口药汤便定然是要咽下去,否则这脸面,她恐怕便要丢尽了。 如此一想,老太太心下对薄玉乔这心思深沉的小娘子不禁更为恼恨,这女子如今尚未及笄,便胆敢如此挤兑亲祖母,真真是个冷血无情的,还是早些将其送到了瑞王府中,省的瞧着便让人心烦不已。 此刻,老太太瞧着已然送到了唇边的药汤,心知无法避开,索性便狠了狠心,随即一口将那药汤给吞入口中。 这一口药汤,着实是灼烫的很。只见老太太原本因着气怒有些发黑的面色,霎时间便涨的一片通红,便连略有些浑浊的双眼,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弹,这幅模样,想来是烫的狠了。 见状,薄玉乔心下升起了一股子快慰,今日之事全然是老太太自己找茬儿,可怨不得她分毫。 思及此处,薄玉乔也不客气,一勺接一勺的将散着热气的药汤送到老太太面前,亲眼看着后者将一瓷盅儿汤药给用了个干净,一滴不剩。到了此刻,薄玉乔心下才划过一丝满意,而后便径直拱起身子,取了帕子在老太太略有些红肿的唇边拭了拭,方才开口问道。 「祖母,您用了药之后,可觉得身子好些了?」 薄玉乔笑意盈盈开口,红唇便仿佛上好的红珊瑚一般艳丽。老太太听得那仿佛珠落玉盘的声音,略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狠狠的瞪着面前的小娘子,恨不得径直起身,撕烂了薄玉乔的那张嘴! 老太太现下极为难受,口中喉间便仿佛吞了团火一般,那股子灼烧的刺痛,便顺着口喉径直蔓延开来,让她疼的死死的抠住自己的掌心,方才没有在众人面前失态。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老太太压下了胸臆间的怒火,这才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今日好觉得身子好了些,都是乔姐儿你的功劳。」 听得老太太的夸赞,薄玉乔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喜色,芙面晕红,羞怯的冲着老太太软声开口道。 「能得着祖母赞誉,乔儿真真是欢喜至极。如若祖母不嫌弃乔儿粗手粗脚的话,便按着先前的话头儿,留乔儿在寿吾院之中伺候祖母可好?」 此般言语,登时便让老太太心头一堵。若是留下薄玉乔来伺候的话,恐怕她便会夭寿好几年! 第61章 思及此处,即便老太太恨得咬牙,面上也并未显露半分,便径直开口道。 「眼下祖母的身子已无大碍,你便不必来照看了。且乔姐儿你明年及笄,便去你婶娘那处,帮她一帮也好。毕竟现下掌家之人,便只有你婶娘一个,你若是去了行健居办事儿,也好为其分忧。」 闻言,薄玉乔眉头一挑,目光灼灼的与老太太对视,过了有一会子,在后者不耐烦之前,这才恭敬的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径直说道。 「能为婶娘分忧,自然是极好的,乔儿便多谢祖母挂心了。」 此刻薄玉乔自然能瞧出来,老太太便是为了打发于她,毕竟自己今日的举动,也着实算是太过折腾了。老太太如今都五十有余,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之中,自然是受不住的。 「罢了,此处已然无事,乔姐儿你忙了一头晌,便先回琼枝阁中歇息罢,切莫将身子给操劳坏了,省的让我心忧。」 见着老太太那微微抖动的面皮,薄玉乔绷紧了唇角,生怕自己一个不察,径直笑出声来。又与老太太虚与委蛇一番之后,薄玉乔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寿吾院之中。今日这般一折腾,想必会使得老太太老实一阵子,着实是划算的很。 心中转过这个想法,薄玉乔不由微微勾起唇角,而后便径直回了琼枝阁中。 待薄玉乔离开寿吾院主卧之中时,老太太面上那佯作的平静已然尽数消失,冲着一旁伫立着的岑嬷嬷吼了一声。 「阿岑,快去取来一些清冽的山泉水来,现下着实难受的紧,喉咙便仿佛火烧一般!」 听得老太太极为沙哑的声音,且其中略带着几分痛苦,素来沉静的面庞也皱成一团,岑嬷嬷这才知晓事态的严重。她亲自出了主卧之中去取泉水之时,便吩咐了一旁的丫鬟,让其将王大夫给请进府来,好生为老太太查探一番。 回到了琼枝阁的薄玉乔,可不知寿吾院整个儿都热闹起来了。不过即便她知晓此事,大抵也会一笑而过,毕竟之于磋磨老太太,薄玉乔还真真没有那份儿心思,有这功夫,多教阳哥儿读一篇史记也是极好的。 因着老太太先前的吩咐,翌日待薄玉乔用过早膳之后,便径直往行健居赶去。 之于程氏,薄玉乔自小便极为感念这位的恩德,如今程氏因着掌家之事而忙乱不已,若是有她薄玉乔能帮上一二的地界儿,自然是极好的。 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子,待薄玉乔入到行健居外头之时,瞧见院中堵得满满当当的丫鬟婆子,心下不由升起一丝疑惑之感。 难道婶娘不喜这些奴仆伺候,要不然为何要将其尽数给赶出来? 薄玉乔心下极为不解,抬脚欲走进行健居中。此般动作,被守在门前的小丫鬟见了,登时那小丫鬟眸中便划过一丝慌张之色,恰好被薄玉乔收入眼底。 眼见着薄玉乔欲要入院中,小丫鬟登时便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乔小姐到了!奴婢给乔小姐请安!」 这丫鬟的嗓门儿着实算不得小,这般一喊,让薄玉乔觉得耳膜都震得生疼。 薄玉乔眉头微微蹙了蹙,尚未开口之时,便瞧见卓琴姑姑远远的自正堂中迎了出来,笑意盈盈的站到了前者身前,眼中杀意一闪而逝,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恭敬的道。 「乔小姐怎的现下来了?着实是有些不巧。眼下主子有些困觉,尚未起身,若是乔小姐不在意的话,便先入正堂之中等上一会子罢,奴婢现下去知会主子一声。」 听得此言,薄玉乔心下疑惑更甚,如今时候也不早了,辰时也过了大半,婶娘一向是个极为自律的妇人,怎的会现下都并未起身?薄玉乔直觉有些不对,不过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半点异样,便轻笑着开口道。 「这还不是因着祖母昨日的吩咐,说婶娘因着掌家之事,大抵是有些忙乱,方才让乔儿来行健居搭把手,既然婶娘现下不便的话,乔儿自是不好唠扰,便等着过了午时再来行健居罢。」 闻言,卓琴眼中划过一丝喜色,而后便应了一声。 「如此,那奴婢便恭送乔小姐了。」 第62章 薄玉乔径直点了点头,随即便带着身后的黄莺以及阿珠一齐往琼枝阁的方向回返。待行了一会子之后,阿珠陡然开了口。 「小姐,方才那丫鬟眼中有杀气,且她也是个会武的。」 阿珠的声音娇娇软软,但听在薄玉乔耳中,便仿佛一道惊雷一般。卓琴会武倒是有情可原,毕竟程氏寡居多年,身边若是没个强硬的丫鬟,恐怕少不得要吃一些暗亏。但让薄玉乔心惊的便是,阿珠竟然说卓琴对她有杀意,这是为何? 在入京之前,阿珠这小娘子定然从未见过卓琴,所以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诬赖于她,但如若阿珠真真并未撒谎的话,那自己想必也要小心这个三十出头的卓琴姑姑了。 薄玉乔微微颔首,心下也生出了一丝忌惮,轻声开口道。 「我省的了,阿珠,你能看出卓琴的武功如何吗?」 眼下看来,行健居也不似薄玉乔先前想的那般干净,不知为何,思及程氏那张端和温柔的面庞,薄玉乔窈窕的身子不由微微轻颤着,她觉得自己好似接近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让她忍不住想要将行健居外头的表象一层层的拨开,知晓其中的真相。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阿珠眨了眨水眸,思量了一会子,这才开口道。 「那卓琴的武功并不算高,若是阿珠遇上的话,想必要不了几时便能将其解决。」 薄玉乔并不欲与程氏撕破脸,即便她现下对那位素来得体的婶娘已然生了疑心,但程氏到底也是她的长辈,若是无凭无据,只说卓琴对自己生了杀意的话,未免也太过无理取闹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微微抿唇,而后便冲着阿珠低声吩咐道。 「阿珠,若是让你暗自跟踪卓琴,可有把握不被其发现蛛丝马迹?」 闻言,阿珠点头如捣蒜一般,她虽说招式并不如何,但轻功却是极好的,那卓琴的内息瞧着便不算稳当,想必跟踪卓琴那丫鬟,也不会被其发现端倪。 见状,薄玉乔心下一喜,随即便微微勾起唇角,她倒是要看看,行健居之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让程氏竟想出了尚未起身这等有悖常理的说辞,真真是将她薄玉乔当做三岁小娃糊弄呢。 待回了琼枝阁之中,薄玉乔便略微休整一番,随即便将黄莺以及阿珠二人给唤到了主卧之中,而后径直倚靠在贵妃榻上,淡淡开口道。 「阿珠,既然你轻功不错,那今夜便去瞧瞧那卓琴到底会生出什么举动,若是发觉端倪的话,也不要久留,便径直回到咱们琼枝阁之中即可。且阿珠你也要牢记一点,虽说我是极想知晓那卓琴的古怪之处,但你可莫要太过贪功,好生护住自己的安危,方才最为重要。」 薄玉乔这一席话着实是发自肺腑,自阿珠这小娘子一来薄府,她心下便清楚这小娘子定然不是屠月萧送来做丫鬟的,所以更是不欲让阿珠生出什么事端,省的她自己也过意不去。 听得小姐的言语,阿珠盈白的贝齿轻咬了红唇一下,心底划过一丝暖流,极为妥帖,随即便应声道。 「阿珠省的,小姐您莫要忧心。」 待阿珠与黄莺两个丫鬟离开主卧之中后,薄玉乔也径直起了身,往阳哥儿所居的厢房处行去。阳哥儿的脾性着实乖巧的很,先前薄玉乔吩咐其读史记,阳哥儿便真捧着厚厚一卷史记,一点点的读着那有些晦涩的内容。 阳哥儿如今不过七岁出头,先前在之侨院之中时,也是习过字的,不过因着封氏对这个娃儿并不算上心,所以才并未将阳哥儿早早的送入国子监之中。 薄玉乔行走之时,脚步声极为轻浅。一入厢房之中,她便瞧见埋在经史典籍之中的一颗小脑袋,小手儿紧握着一支毛笔,轻轻晃着,着实逗趣儿的很。 径直走上前去,薄玉乔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阳哥儿的发顶,而后扫了一眼这娃儿正看着的陈涉世家,随即杏眸中不由的勾起一丝笑意。 感受到头顶的异样之感,阳哥儿径直抬起小脑袋,而后便以一双水汪汪的凤眸望着薄玉乔,瘪了瘪嘴,憋出了一句话。 「乔姐姐,阳哥儿真的没有躲懒,今日都已然乖乖读史了。」 第63章 阳哥儿稚嫩的声音还有些漏风,这小娃儿一开口,薄玉乔便能清楚的瞧见那门牙处黑黝黝的一处空洞,在配上阳哥儿这幅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让薄玉乔登时便心中一软。 薄玉乔微微弯下腰,正巧与阳哥儿平视,而后便轻声开口道。 「姐姐自是知晓阳哥儿素来便是乖巧的,那昨日那首《硕鼠》可记下来了?」 听得薄玉乔问话,阳哥儿眼睛一亮,随即便兴奋的开口道。 「阳哥儿早便记下了,乔姐姐若是不信的话,那阳哥儿便背给姐姐您听。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逝将去女,适彼乐土。 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薄玉乔便站在桌案前头,听着阳哥儿将《诗经》之中的这首《硕鼠》给背了下来,待阳哥儿闭了口之后,薄玉乔这才微微弯起眼睛,抬手揉了揉阳哥儿柔软的发顶,随即便一把拉住小娃的右手,径直将其从席子上头给拉了起来。 感受到薄玉乔的动作,阳哥儿一双肖似薄正的凤眸,此刻也显出一丝诧异之色,软声开口问道。 「乔姐姐,您怎的将阳哥儿拉起来了,难不成现下不必再读史了吗?」 闻声,薄玉乔笑着摇头,道。 「读史是免不了的,不过咱们可不必跪坐在席子上读史,这般跪坐久了,万一阳哥儿长不高该如何是好?」 薄清阳到底不过只是个七岁小娃儿,一听自己可能长不高,登时便瞪大眼睛,眼圈儿也红了几分,惊惧的望着薄玉乔,小手死死攥着后者的袖襟,担忧的开口问道。 「乔姐姐,阳哥儿真的会长不高吗?阳哥儿再也不读书了!长不高的话便护不住姐姐,阳哥儿心里难受!」 薄清阳一张小脸儿霎时间涨的通红,仿佛熟透的虾子一般,且满布泪痕,更添几分可怜。本来这娃儿因着换牙的时候到了,言语便有些含糊,现下因着一边泣泪一边开口,便更是模糊不清。不过薄玉乔好歹也听出了这小娃儿话中之意,登时心下便升起一丝感慨。 径直取出帕子,薄玉乔仔仔细细给阳哥儿拭净面上的泪痕,随即便安慰道。 「姐姐错了,方才是姐姐口出妄言,阳哥儿不会长不高的,起码会如同清远大哥一般,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真的吗?」 阳哥儿吸了吸鼻水,有些委屈的望着薄玉乔,那小模样当真是让薄玉乔心都化了。 「真的,姐姐再也不骗阳哥儿了,可好?」 得了薄玉乔的保证,阳哥儿方才制住了眼泪。不过大抵因着薄玉乔先前的言语实在是将这七岁的娃儿给惊着了,所以阳哥儿再读书时,宁愿站着,也不愿跪坐在席子上了。 见状,薄玉乔除了暗自啐了自己一声之外,也别无他法。 陪着阳哥儿一齐用了午膳之后,因着还记得行健居之事,薄玉乔也并未耽搁,便带着阿珠与黄莺这两个丫鬟,往行健居处赶去了。 薄玉乔这次入行健居之时,倒是并未再生出旁的岔子了。卓琴恭敬的冲着薄玉乔行礼,而后便在前引路,将薄玉乔带入正堂之中。 一入正堂,薄玉乔一眼便瞧见了端坐在主位上的程氏,只见程氏那张微微显出老态的面庞,此刻挂着一丝浅笑,只不过那丝笑意,在薄玉乔看来,着实带着几分异样之感,让她不由的生出了一丝忌惮之心。 薄玉乔径直上前几步,随即便低眉敛目的冲着程氏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乔儿给婶娘请安。」 闻声,程氏面上的笑意更浓,自八仙椅上站起身子,而后莲步轻移,来到了薄玉乔面前。 不知为何,面对这般巧笑嫣然的程氏,薄玉乔现下却不由的升起一股子惊惧之意。不过她在薄府后宅之中浸淫多年,自是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所以也并未让身前的程氏瞧出半点端倪。 程氏径直拉住薄玉乔柔若无骨的小手,而后轻拍两下,开口道。 第64章 「都说了乔姐儿不必如此多礼,咱们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如此生分呢?如今老太太让乔姐儿你来行健居中帮婶娘打理琐事,婶娘我自是欢喜至极。」 听得程氏所言,薄玉乔面上现出一丝薄薄的红晕,而后嗫嚅着开口道。 「只消婶娘不嫌弃乔儿粗手粗脚即可,乔儿在婶娘身边,若能学到一星半点儿您的能耐,日后也便不愁了。」 薄玉乔言语中捧着程氏,也不提今日辰时生出的事情,反正只消阿珠这丫鬟夜间随着卓琴,想必总会有结果的,毕竟卓琴可是程氏的心腹,由她经手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程氏授意的。 瞧见薄玉乔低眉敛目的恭谨模样,程氏凤眸中寒光一闪,随即便拉着薄玉乔落座,径直冲着一旁的卓琴开口道。 「卓琴,快将咱们庄子上今年的账目取来,给乔姐儿过目!」 听得程氏的吩咐,卓琴也不敢怠慢,登时便应了一声,随即便转身出了正堂之中,没一会子手中便抱着一本约莫两指厚的账目,回到了薄玉乔与程氏面前。 卓琴径直上前一步,两手捏着账目,送到了薄玉乔身前,冲着后者开口道。 「乔小姐,这便是今年庄子里头的产出。」 闻言,薄玉乔便径直接过账目,打开翻了翻,瞧着里头一串串儿的数字,不由有些厌烦,这些若是换成现代的记账方法,想必定然是要清晰明了许多,不过此刻也并未在琼枝阁中,薄玉乔也不好将本事尽数曝露出去,省的出了什么事端。 心下如此想着,薄玉乔便笑着将账目合上,随即转头望着程氏,开口问了一句。 「婶娘,咱们薄府在外有几个庄子?」 虽说三老爷薄衡在外经商,但商人着实是有些不入流的,所以薄府也并未将全部家底儿都压在薄衡身上,这些庄子的产出,才是薄府最大的进项。 「咱们府上的庄子并不算多,两个田庄,一个果园,还有一个饲养牲畜的庄子。平日里薄府的食材,便是自这四个庄子里送来的。」 听得程氏所言,薄玉乔心下倒觉得有些不对,薄府偌大的家业,应当不止这四个庄子。不过方才她也瞧了手中的账目,发觉只有这四个庄子的管事来薄府报账,这到底是怎的回事? 陡然,薄玉乔心下转过一个念头,而后便抿了抿唇,低声开口问道。 「婶娘,不知咱们薄府有多少祭田呢?」 祭田二字,让程氏的眸光微微变了变。须知,祭田是一个家族的根本,虽说现下归在程氏手中管着,但到底也不能似那四个田庄一般,尽数掌控在自己手下。宗族里那些老不死的,日日盯着那些祭田,便仿佛看着眼珠子一般,程氏即便想从祭田下手,也是无能为力。 「府上有多少祭田,婶娘也不甚清楚,毕竟祭田是归宗族的,其中进项可与薄府无关。」 闻言,薄玉乔心下倒微微诧异开来,随即眸光便不着痕迹的划过程氏的面庞,发觉这妇人眉眼处的躲闪之意,心下便明了了,程氏定然是有所隐瞒。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不禁低叹一声,原本她还以为,程氏是这偌大的薄府之中,唯一并未被染黑的妇人,现下看来,还是她薄玉乔的道行太浅,方才没有发觉程氏的真面目!且不止薄玉乔一人没有发觉程氏的异样之处,便连府中上下,也都认为大夫人的性子极为软和,说是和善可欺也不为过。 但面前这个心思阴沉的妇人,哪里又和善可欺了? 方才程氏所言,大抵也挑不出半点纰漏,毕竟祭田是归宗族所有,这一点是薄玉乔浑忘了。不过一个家族之中,有的可不止是祭田,更多的是未报上朝廷的隐田,这些隐田,才是程氏握在手中最大的筹码! 薄玉乔面上挂着一丝清浅的笑意,眉眼处刻意流露出懊恼之色,径直开口道。 「乔儿着实是蠢笨的很,竟然连祭田的事儿都给忘在脑后,还望婶娘您莫要怪罪。」 听得此言,程氏微微摇头,面上慈和的笑意未变半分,只是眼底的寒意,却越发浓郁了起来。 第65章 薄玉乔今日也未在行健居中多待,而后也并未应承程氏的留饭之举,便径直回了琼枝阁中。 将将入了琼枝阁主卧之中,薄玉乔便好似被抽干了全身气力一般,让她径直软倒在了床榻之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胸膛仿佛破败的风箱一般,剧烈起伏着。 过了好一会子,薄玉乔这才缓过神来,只觉得浑身极为黏腻,真真是难耐至极。在行健居中没待上两个时辰,里头的亵衣已然被冷汗打湿,这与程氏勾心斗角的日子,着实是不好挨。 薄玉乔本就喜洁,现下因着身子黏腻,便径直开口吩咐了一声,道。 「黄莺,你先去备上浴水,我先沐浴过后,再用晚膳。」 听得此言,黄莺这丫鬟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即便出了主卧之中,想来是去备水了。 黄莺这丫鬟的动作极为麻利,且类似于备水这起子粗活儿,其实她也不必多劳累,只需看管着前来送水倒入浴桶中的丫鬟,而后细心调试水温即可。 在浴水中放了牛乳之后,黄莺便出了耳房,进了里间儿,冲着薄玉乔开口了。 「小姐,水现下已然备好了,您可要此刻去沐浴?」 闻言,薄玉乔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将外头罩着的那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给褪了下去,而后再将衣衫一件件儿解开,最后只余下水红色的兜儿,以及下身嫩绿色的灯笼裤儿。 薄玉乔摒退了主卧之中的丫鬟,而后兀自去了耳房,褪下最后的遮掩,方才踩在小杌子上,缓缓入了氤氲着热气的浴水之中。 黄莺这丫鬟调的水温极好,让薄玉乔不禁舒坦的喟叹一声,随即便杏眸半闭,径直在浴桶中泡着。 如此泡了能有小半个时辰,方才听得外头的叩门声。 「小姐,晚膳已然备好了。」 薄玉乔嗯了一声,随即有些懒散的抻懒腰,松泛松泛筋骨,而后方才取来干净的巾子,将身上的水珠儿拭净,再换了一条巾子,将墨发绞的半干,穿上了衣衫之后,这才出了耳房之中。 径直步入膳堂之中落座,薄玉乔并未瞧见阿珠那丫鬟,想着如今天色已晚,心下便明了阿珠是去行健居打探消息了。 晚膳做的倒是极为丰盛,熘鸡块儿、三鲜丁儿、鸡丝银耳、桂花鱼条以及一盅儿罐焖鱼唇。 这些年在薄府之中,薄玉乔舌头养的也刁得很,现下面前的菜色虽说不错,但将将舀了一勺罐焖鱼唇送入口中,薄玉乔便不由的蹙了蹙眉。 这味道不对。 按理来说,罐焖鱼唇的滋味儿应当尤为鲜美,但此刻这道汤菜之中,居然带着一丝略微苦涩之感。 薄玉乔也并未将这口汤给咽下,而是径直吐到了锦帕之上,随即便自发间将银凤镂花长簪给取了下来,以指腹磨蹭着那略有些锋锐的银尖儿,然后便将这支银凤镂花长簪放入了面前的罐焖鱼唇之中。 果不其然,待薄玉乔将这银凤镂花长簪自汤菜中取出之时,方才那浸入到汤水之中的银尖儿,此刻已然变得乌黑。 见状,薄玉乔登时便冷了脸色,随即便取了一旁的茶盏儿,不住的漱口。 她现下虽说并未觉得身子有何异样,但也万万不敢怠慢,毕竟方才虽说并未将那口汤咽下,但到底也是入了口的,万一对身子有何影响,可便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冷声冲着一旁已然惊住了的黄莺开口道。 「黄莺,你现下去知会青衣一声,让其赶紧去杏林馆中,将莫大夫给请回府。」 听得薄玉乔带着冷意的吩咐,黄莺这才回过神来,随即便面色苍白的奔出了正堂,奔到院中寻青衣去了。 待黄莺离开正堂之时,也不知是否因着中毒的缘故,薄玉乔只觉眼前一阵阵的发昏,眸光也不由的有些涣散。不过在她将将要昏睡之前,一个二等丫鬟忽然来到薄玉乔面前,欲要将桌上放着的那盅儿罐焖鱼唇给端走。 薄玉乔虽说现下有些晕眩,但也不是个傻的,自然清楚情景不对,登时便狠狠的拧了自己个儿一下,清醒之后,便冷声冲着那丫鬟叱道。 第66章 「你这是作甚!桌上的吃食不必动手!」 见着薄玉乔带着冷意的眸光,那名为青玉的丫鬟身子也不禁颤了颤,呐呐的开口道。 「小姐,这些吃食想必都已然凉透了,奴婢这便另去换上一份儿可好?」 说着,青玉便不顾薄玉乔阴寒的面色,欲要强行将这盅儿罐焖鱼唇给端走! 见状,薄玉乔心下真真愠怒至极,她径直取了瓷盅儿的盖子,而后便狠狠的朝着青玉的额际砸去。 因着有些眩晕,薄玉乔也失了准头儿,不过盖子落地摔碎的声音,却将膳堂之外的丫鬟婆子给惊了进来,她们瞧着面色苍白的小姐,心下不由有些惊惧,那个名为蓝鸢的二等丫鬟径直上前,大着胆子问道。 「小姐,您这是怎的了?」 听得蓝鸢的声音,薄玉乔不由微微蹙了眉,冷声开口道。 「青玉这丫鬟居心不良,你们便先将其制住,至于桌上的吃食,谁也不准动,否则本小姐定不轻饶!」 话落,薄玉乔便径直闭了口,随即便有些难耐的阖上了双眸,身子也软软的倚靠在了八仙椅上。房内伺候着的丫鬟见着小姐如此模样,心下也不禁有些惊慌,却并未多言什么。 薄玉乔将将昏睡过去,黄莺便回到了膳堂之中,一眼便瞧见了被两个粗使婆子给制住的青玉,登时便蹙着眉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眼下薄玉乔昏迷着,黄莺身为一等丫鬟,自然是可以管着这些丫鬟婆子。虽说素日黄莺的脾气不错,但眼下小姐中了毒,也让黄莺心下着实恼恨的很,言语中不由带了几分冷意。 闻言,蓝鸢再次站出来,清秀的小脸儿上带着一丝犹疑,将方才薄玉乔所说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听得蓝鸢的解释,黄莺不禁嘲讽的勾起红唇,莲步轻移,绕着跪在地上不断挣扎的青玉走了一圈儿,而后便冷声叱道。 「青玉,你这丫鬟着实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对小姐生出不利的心思,真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黄莺现下恨不得径直将青玉这个背主的的丫鬟给打杀了,但眼下小姐还昏迷着,她也不敢妄动,毕竟若是她也离开了膳堂之中的话,恐怕这桌面上的吃食,便会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了。 思及此处,黄莺心底也不由一阵阵的发寒,这琼枝阁里的丫鬟婆子,到底有多少人怀有异心,竟然胆敢给主子**,着实是嫌命长了! 银牙紧咬,黄莺站到薄玉乔身畔,瞧见小姐额间不断渗出的冷汗,便取了帕子为其轻轻擦拭着。黄莺现下不住的祈祷,希望青衣的动作能快些,早点将莫大夫给请来,小姐也好早些脱离险境。 不过青衣这小厮尚未归来之前,阿珠倒是先回了。听得小姐现下昏迷在膳堂之中,阿珠着实心忧的很,毕竟似乔小姐那般良善之人,怎的会无缘无故昏迷过去呢?莫不是有人暗**手? 这一次,阿珠还真想到了点子上。 阿珠径直入了膳堂之中,她眼力不错,一眼便望见了面色有些发青的薄玉乔。此刻见着薄玉乔紧闭的双眸,面上显出一丝痛苦之色,红唇微张,时不时溢出一丝清浅的闷哼,便好似正在经受折磨一般。 见状,阿珠的眼眶陡然红了,泪汪汪的瞧着黄莺,颤声道。 「黄莺姐姐,小姐这是怎的了?」 听得阿珠的问话,黄莺也并未隐瞒于她,便抬手指了指放在红木桌子上的罐焖鱼唇,随即面上便显出一丝恼恨之色,咬牙切齿的开口道。 「也不知晓是谁这般大的胆子,居然会往这盅儿罐焖鱼唇里头**,不过好在小姐舌头灵,将将尝了一口这罐焖鱼唇,便觉得不对,将口中的汤给吐了出来。即便如此,这药效仍然猛烈的很,方才让小姐径直昏迷过去。」 闻言,阿珠登时便瞪着那盅儿罐焖鱼唇,抬掌便欲要将罐焖鱼唇给击碎。好在黄莺也算清楚这小娘子的脾性,赶忙开口阻拦道。 「阿珠,你莫要轻取妄动,这罐焖鱼唇小姐留着有用,你若是给毁了的话,恐怕会惹得小姐心生愠怒!」 第67章 见着黄莺面上的急色,阿珠登时便不忿的抿了抿唇,到底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恭敬的站在薄玉乔面前,瞪着眼睛扫着膳堂众人,待瞧见跪在地上,面露不忿之色的青玉之时,便厉声问道。 「黄莺姐姐,那女子又是怎的回事?难道是她给小姐下的毒?」 阿珠这丫鬟将将入京,对琼枝阁的丫鬟也认不全,所以自是不知青玉的名字。 听得此言,黄莺叹息着摇摇头,她也不知**之人究竟是不是青玉,但仅凭这丫鬟居然胆敢对小姐生出不利的心思,日后琼枝阁之中,也容不得这丫鬟了。 现下阿珠已然赶到了膳堂,那黄莺便得了帮手,登时便冲着阿珠开口道。 「你也莫要管这些旁的了,咱们现下好生照料小姐,方为正事儿。阿珠你便留在膳堂之中,看着这一桌子菜品,莫要让旁人接近,等着莫大夫来了,也好细细查验这菜品里头究竟被下了什么毒。」 「那黄莺姐姐你呢?」 「我便先扶着小姐会主卧,让小姐好生歇着,想必青衣一会子便会将莫大夫给请来了。」 阿珠也并非分不清轻重缓急的小娘子,当是时便乖巧的颔首,而后开口道。 「那黄莺姐姐便先去罢,我会在此处看好的。若是旁人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份本事!」 说着,黄莺便漫不经心的扶着八仙椅的一角,随即微微用力,这一张红木所制的椅子,便断了一块木料。且裂口光滑平整,仿佛刀割一般,这般手劲儿,着实是让人不寒而栗。 见着阿珠如此明白事理,黄莺心下也升起了一股子满意,随即便小心翼翼的将紧闭杏眸的薄玉乔给扶了起来,随即便径直往主卧处赶去。 黄莺扶着薄玉乔之时,还是略有些吃力,毕竟她素日里也不必做一些粗使活计,所以手上也没什么气力。好在薄玉乔身量不重,虽说行走时微微有些踉跄,但好歹也并未出了意外。 将将把薄玉乔扶到床榻之上时,外头便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那声音着实耳熟的很,不是莫大夫还能有哪个? 陡然,黄莺一张秀丽的小脸儿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喜色,登时便将主卧的两扇雕花木门给推了开,径直迎上前去,冲着莫如青恭敬的福了福身子。 「莫大夫,现下小姐已然昏迷了,您便快些去瞧瞧罢!」 听得乔姐儿已然昏迷,莫如青一张俊朗的面上也显出一丝郁色,他倒是并未想到,乔姐儿只不过安安生生的待在薄府之中,都能中了旁人的暗算,这后宅之中的妇人,着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莫如青冷着面色微微颔首,随即便快步行入主卧之中。此刻他也顾不上什么虚礼,便径直将天水碧的床帐给掀了开,而后便直接为薄玉乔诊脉。 一听得薄玉乔的脉象,莫如青的眉头登时便蹙的极紧,乔姐儿的的确确是中了毒,只不过是**,却不是中原常见的种类。 这**来自苗疆,名为千年醉,若是误食了一星半点儿,便会忍不住那股子睡意,径直昏迷过去。且在睡梦之中,中毒之人会陷入心中最最惊惧的情景,如此一遍遍的折磨着中毒之人,即便后来寻着了解药,解了这千年醉之毒,那中毒之人也会因为连日的梦魇,变得仿佛惊弓之鸟一般,再也不堪大用。 不过这千年醉也并非无解之物,只需一样东西,便能解了这千年醉之毒。 那东西,便是宫中的贡酒十里香。 十里香并非以粮食酿成,而是取了一种生在苗疆的果子,那果子的名儿便是十里香,所以这酒水也便以此为名。 说起来,这千年醉与十里香真真是极为奇怪,明明便是相生相克的药材,偏生都长在了一处。千年醉本是树藤,便长在了十里香的枝干之上。而十里香的果子被大乾王朝之人发觉,用来酿成了贡酒。千年醉的树藤则是被苗疆人取了,炼成了着实狠辣的**。 只消喝了十里香,那这千年醉的药性,也便解了。 思及此处,莫如青也不敢耽搁。生怕自己再多耽误一段时间,便会使得乔姐儿多受一分折磨,登是时便冲着一旁站着的黄莺吩咐了一声,道。 第68章 「你现下便扶着你家小姐,咱们即刻便去瑞王府中。」 听得此言,黄莺虽说有些诧异,但却不敢违拗莫如青的吩咐,登时便将薄玉乔自床榻上扶起,披了件儿外衫之后,便径直往后门处赶去。 行至后门之时,黄莺便瞧见青衣驾了一辆马车,见状,她径直搀着薄玉乔上了车驾,随即莫如青也不耽搁,在黄莺之后入了车厢之中。 因着青衣先前便与后门的小厮知会了一声,所以他们几人驾车离开薄府之事,也并未遭到阻拦。 瑞王府离着薄府的距离不算很近,但也算不得远,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便已然停在了瑞王府前头。 马车方一停下,莫如青径直掀开车帘,随即行至瑞王府门前。 因着莫如青原本便是瑞王手底下的人,虽说近年来并未住在瑞王府中,但守门的侍卫自是清楚他的身份,当下也不敢阻拦,便让莫如青一行人带着昏迷不醒的薄玉乔入了瑞王府中。 莫如青入府一事,自然是瞒不过楚峥的,此刻楚峥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赏月,竹影疏斜,透过月光瞧着,便仿佛水面的阴影一般,倒是别有一番雅致的意味儿。 此刻瑞王身畔伫立着一位眉眼如画的佳人,身着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发间的空雕花的芙蓉玉环着实剔透的很,一瞧便不是凡品。 这美人儿姿态曼妙,此刻玉手抬起酒壶,正往瑞王面前的酒樽中倒酒,略有些辛辣的气味儿在庭院中蒸腾,让人不禁有些迷醉。 阿一此刻守在阴影处,陡然便听得一阵脚步声,略一转身,便瞧见了疾步而来的小厮。 「怎的回事?」 阿一五官深邃,此刻眉头一拧,不怒自威的模样让那小厮心惊胆战,咽了口吐沫,径直颤声开口道。 「回侍卫大人的话,莫大夫方才回府了,且他还带着主仆三人回府,那主子好似是个姑娘,不过身份奴才便不得而知了。」 听得此言,阿一心思电转,便清楚了那主仆三人的身份。与莫大夫有牵扯的小娘子,还能入瑞王府的,想必便只有薄府的那一位了。思及王爷对薄府四小姐的青眼,阿一掂量了片刻,还是决定应该将此事通报一番。 冲着那小厮摆摆手,后者便识趣的褪下了。 待阴影处只有阿一一人之时,这身长七尺有余的大汉此刻面上也显出一丝苦笑,扫了一眼正在为王爷斟酒的原侧妃,暗道自己的运气也忒差了。 在瑞王府当差的人,谁人不知原侧妃出身极高,乃是靖国公府嫡出小姐,现下虽说只是王爷的侧妃,但若是将来产下世子的话,想必正妃之位,亦是可以筹谋一番的。况且,眼下因着瑞王府只有原香玉一位侧妃,所以她便一直以瑞王府的女主人自居,现下自己扰了王爷与她饮酒作乐的雅兴,着实是不好过。 思及此处,阿一咂咂嘴,便径直行至瑞王身侧,不去看原侧妃难堪的脸色。 瑞王扫了一眼阿一,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何事?」 「仆方才得着消息,莫大夫回府了,且还带着一个人。」 听得此言,楚峥略挑了挑眉,随即一抖袖襟,径直起身。 「走罢,现下也有好些日子未曾见到过莫大夫了。」 见着瑞王作势欲走,原香玉登时便有些急了,凤眸瞪大,莲步轻移跟在瑞王身侧,随即轻扯了扯瑞王的袖襟,而后才开口道。 「王爷,您怎的不赏月了?」 此刻,原香玉凤眸中盈着一丝波光,贝齿轻咬红唇,着实一副可怜人儿的模样。她原本相貌便生的极好,此刻软玉温存之时,更添几分美态。 不过楚峥可并非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入了他瑞王府,便要懂他瑞王府的规矩,切莫将自己看的太高,否则的话,便莫要怪他心狠手辣。 「放手!」 楚峥面色冰寒,冷冷的扫了原香玉一眼,身上的寒意让原香玉登时便不由自主的轻颤了颤,随即便委屈的松了手,不敢再多言了。 打发了原香玉之后,楚峥便径直往莫大夫所居的小院儿处行去。速度极快,半点没了方才赏月的闲适。 第69章 跟在瑞王身后的阿一见着,心下不由暗自腹诽一声,不就是去瞧一个小娘子吗?瑞王府中又不缺绝色佳人,何必如此心急? 楚峥现下可不清楚阿一的想法,若是他清楚的话,恐怕登时便会恼羞成怒,将阿一给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瑞王原本武功便极好,自他的石玉居行至莫大夫的小院儿,统共用了不到两刻钟罢了。待他将将跨入院中,便瞧见莫如青面带急色的冲了出来。 「王爷,王府中可有十里香?乔姐儿现下中了毒,须得十里香方能解毒!」 听得此言,楚峥心下微微一紧,眉头不经意的拧了拧,不过却并未太过失态,沉着的开口道。 「府中还剩下一壶十里香,可够数吗?」 闻声,莫如青径直点头,还未开口之时,瑞王便先对着伺候的小厮道。 「你们去将十里香取来,不得耽搁时候!」 瑞王的吩咐,这些小厮自然是不敢怠慢,忙恭敬的应声,随即便小跑着出了院子,想必是去取贡酒了。 楚峥一边儿朝厢房处行去,一边儿开口问了一句。 「薄家小娘子是如何中毒的?明知她是本王的人,谁人有这般大的胆子?」 听得瑞王的问话,莫如青也兀自摇头,方才为乔姐儿诊脉之后,他便径直将人给带入了瑞王府之中,余下的事情未经查验,自然是得不着什么旁的结果。 瞧见了莫大夫的面色,楚峥便清楚个大概,随即也不在方才的事情上耽搁时候,又道。 「那她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这一点莫大夫自然是极为清楚的,随即便将千年醉与十里香的关系尽数给吐了口,最后还添上一句。 「草民猜测,那**之人,应该与苗疆有不浅的关系,否则也不会擅用千年醉这等阴私的毒物。」 话落,楚峥也并未答话,心下倒是思量开了,是否应当再在薄玉乔身畔派几个死士,省的总有不开眼的鼠辈胆敢动他手下之人! 楚峥与莫如青一齐入了厢房之中,眼下伺候着薄玉乔的,便是黄莺了。这丫鬟见着瑞王,此刻也有些心惊,忙冲着楚峥恭敬的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奴婢给瑞王殿下请安。」 闻声,楚峥兀自摆摆手,也不在意这个小丫鬟,径直行至床榻边上,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小娘子,心下对那**之人,也升起了极为浓重的杀意。 瑞王便一直站在床榻边上,虽说此举于理不合,但碍于他的身份,黄莺只是看了其一言,也不敢多言,求助的望了望站在瑞王身后的莫大夫。 对上黄莺略有些委屈的眸光,莫如青轻咳一声,随即便开口道。 「殿下,您先坐在椅子上歇歇罢,想必一会子十里香便会送到了。」 听得此言,楚峥径直转头,一双微挑的凤眼淡淡的瞧了莫如青一眼,那略有些冰冷的眸光好似登时便将莫如青的心思给看透了一般。不过瑞王也不拆穿,随即轻笑着行至前头的红木凳子上,径直落座。 见状,莫如青与黄莺一齐舒了一口气。 未过几时,便听得雕花木门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想必是千年醉送来了。 黄莺径直将雕花木门打开,而后便瞧见了捧着千年醉的小厮,而后便赶忙将人给应了进来。 那小厮见着瑞王时,将欲行礼,但恭敬话儿尚未出口时,瑞王便不耐的率先开口道。 「酒放在桌上,你先退下罢。」 听得此言,那小厮一张细白的面皮略有些涨红,随即便径直离开了。 莫如青行至桌前,轻轻将面前富贵双喜云纹的酒壶盖儿给掀了开,修长的手掌轻轻扇动两下,嗅着那股子淡淡的甜香,心神一震,便道。 「就是这个。」 话落,莫如青大抵是太过激动了,随即便一把抓起酒壶,往床榻处行去,而后冲着黄莺这丫鬟吩咐道。 「黄莺,你便将这就喂给你家小姐即可。」 闻言,黄莺小手略有些颤抖的接过酒壶,将要把这十里香喂给小姐,却陡然发觉手中的酒壶不见了。 第70章 黄莺瞪大水眸,猛一转身,便瞧见了方才那酒壶此刻正安安稳稳的放在了瑞王掌心之中。 见状,黄莺红唇动了动,欲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 「你们便先出去罢。」 楚峥淡淡的开口,言语中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否的意味儿。黄莺将想反驳,瞧见莫如青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便不再言语,随着莫如青身后,径直出了厢房之中。 待房中仅剩下楚峥与昏迷不醒的薄玉乔之时,前者便毫不客气的落座于床榻之上,所谓的世俗礼教、男女之别,根本半点都并未被楚峥看在眼里。 楚峥转了转壶嘴儿,将十里香径直倒入自己口中,随即微微低头,瞧见紧闭双目的薄玉乔,而后微微俯身,炙热且略有些灼烫的薄唇,便对着此刻微微有些泛白的唇贴近,灵活的舌尖撬开牙关,口中的酒液没有半点浪费,尽数送进了薄玉乔口中。 待一整壶十里香都见了底之后,瑞王便径直自床榻上起身,随即也并未多看躺在床榻之上的薄玉乔半眼,便出了厢房之中。 瑞王离开之后,莫如青与黄莺便略有些心急的进了厢房之中,莫如青为薄玉乔诊脉,发觉其体内的千年醉之毒已然解了,且脉象也逐步恢复平稳,随即便松了一口气。 黄莺不懂医,注意的也并非小姐的脉象,她细细查探着小姐此刻的模样,方觉衣襟倒是齐整的,面色这才平复的几分。一转眼,又瞧见了薄玉乔微肿的红唇,上面带粘着点点水光,心下着实恼恨瑞王那个占了小姐便宜的登徒子! 偏生黄莺碍于瑞王的身份,以及薄玉乔的清白,便对此事缄口不言,以至于莫如青并未瞧出半点端倪。 在断定薄玉乔体内的千年醉已然解了之后,莫如青便径直离开了厢房之中,只将黄莺留下看顾着。今夜他径直入了薄府,将薄府的四小姐给带入瑞王府中,此举着实是有些过了,若是被薄府的主子知晓,恐怕又会闹出一阵风波。 莫如青料想的不错,此刻琼枝阁中已然乱作一团。 不知是谁人将消息送到了行健居中,使得大夫人程氏知晓薄玉乔被带出了府。须知,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在夜间被人带了出去,哪里还有半点闺誉可言?偏生薄玉乔还是瑞王殿下定下的人,若是此事被瑞王殿下知晓的话,他们薄府定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待程氏来到琼枝阁之中,便径直往膳堂行去。入了膳堂,便瞧见一直站在红木桌子旁的阿珠。 程氏的眸光不着痕迹的扫在红木桌子上的罐焖鱼唇上头,凤眸也不由更为幽深了些许。素来端和的面庞,此刻也显出显而易见的冷意,冲着阿珠淡淡道。 「你们主子呢?」 阿珠虽说天性单纯,但也不是蠢钝的,自然能感受到程氏眼中的恶意。再加之她今夜跟踪卓琴,也发觉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心下便对面前这装模作样的大夫人更是十足厌恶。 「回大夫人的话,主子因着中了毒,现下已然被带出府解毒去了。」 听得此言,程氏凤眸一缩,随即径直上前一步,厉声叱道。 「你这丫鬟莫要胡言乱语!乔姐儿若是安安分分的待在琼枝阁中,又哪里会中毒呢?这大抵是她为了与男子厮混,而寻着了卑劣借口罢了,居然让你这个小丫鬟糊弄与我,着实是好大的胆子!」 之于程氏的污蔑,阿珠自然是极为气怒,登是时便中气十足的反驳道。 「大夫人可莫要胡说,主子中毒一事,现下尚未查清,若是您真的胡乱给主子定罪的话,恐怕会让人觉得居心不良罢!」 闻言,程氏心下一震,着实是羞恼异常。正如阿珠所言,她原本便心中有鬼,自然先发制人,欲要毁了薄玉乔的名声,如此方才能将其中毒一事给遮掩下去。也是怪那小娘子运道不好,若是不提祭田一事,自己还有可能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既然她提到了祭田,以薄玉乔的心思,自然也会想到隐田,如此的话,自己也便不能让她全须全尾的活着了! 中了那千年醉,只得以十里香作为解药,但若是过了三个时辰,恐怕心智亦会在梦魇中受损,如此即便后来寻着了十里香,恐怕也是于事无补。再者说来,那十里香乃是贡酒,又岂是一个小娘子能寻着的? 第71章 瑞王虽说对乔姐儿青眼有加,也不过便是为了那副绝色的皮囊罢了,乔姐儿即便心智受损,容颜也不会有半分变化,想必如此的话,瑞王也不会心生愠怒。 思及此处,程氏又往那盅儿罐焖鱼唇处扫了一眼,现下只消将罐焖鱼唇给处理了,谁人都寻不着她的把柄。 听得阿珠的言语,程氏不怒反笑,击了击掌,眉眼处显出一丝极为浓郁的怒意,冷笑道。 「你这丫鬟当真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出言污蔑主子,莫不是不想要这条命了?如若你活腻歪了,那本夫人送你上路,也并无不可!」 程氏如此开口,身后忠心不二的丫鬟卓琴自然是径直上前一步,这丫鬟虽说已然三十有余,但手上的功夫却是不错,想来是打算来硬的了。 阿珠此刻微微皱眉,她原本便不擅长这些口舌之争,现下自然是落了下风,只希望小姐能早些回来,方才能将这手段狠辣的恶妇给轰出琼枝阁中! 「来人啊,即刻便将这个不知尊卑的丫鬟给我带出去,好生教训一番,省的若是旁人见了,还以为咱们薄府,竟如此没有规矩!」 听得此言,由程氏带来的丫鬟婆子齐齐应声,径直上前几步,欲要将阿珠给制住。不过阿珠也不是常人,三下五除二的便将这些丫鬟婆子给解决了,而后还挑衅的望了程氏一眼。 见状,程氏恨得银牙紧咬,冲着一旁的卓琴使了个眼色。 卓琴原本便有些武艺,现下得了程氏的吩咐,自然是不欲留手,径直上前与阿珠纠缠起来。卓琴的身手虽说并非极好,但也算是不错了。她若是对上一个普普通通习武的小娘子,自然是能占上风。 偏生阿珠此人,并非平常的小娘子,乃是天生神力,在对了几招之后,便根本不按武功路数来,径直胡打一气,让卓琴有些应接不暇。腹部也中了阿珠一拳,使得气血翻涌,着实难耐的很。 如此,程氏一行人便与阿珠这丫鬟在膳堂之中僵持下来,谁也奈何不得谁。 ☆☆☆ 千年醉的药性着实强烈的很,薄玉乔沉溺在梦魇之中,不可自拔。在梦中,她仿佛又见着了姨娘一头撞死在廊柱上的情景,嫣红的血,灼烫的让她几欲疯狂,薄玉乔想要上前阻止,但她的身体却一次次的穿透了梦中人的身子,明知将要重演的惨剧,却又无可奈何。 梦中的情景着实清晰的很,一遍一遍的回放着姨娘生下死胎之后的画面。薄玉乔心下疼的仿佛刀绞一般,她眼见着姨娘被众人唾弃,被人视为不祥的妇人。那时也只有大夫人程氏对她母子二人伸出援手,送来调养身子的红参。她本以为姨娘的日子会好过些,但最终的结局仍旧不能扭转,以满地鲜血收场。 一遍一遍的过着当年的情景,这一次,薄玉乔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是局外人,待再一次瞧见姨娘落难时的画面,她心痛的已然麻木了,但却格外清醒。 此刻,薄玉乔发觉了一些异样之处,她去行健居求程氏时,后者凤眸中的波动,从何处看也并非善意。当时姨娘因生下死胎,身子并未好生调养,已然虚弱的很,如此程氏送来的一些罕物儿,方才被薄玉乔视为珍宝,尽数为姨娘给熬煮了,欲要为其调养身子。 自此之后,姨娘并未有半点异样,待到了金桂飘香的时节,方才现出了癫狂之症! 这一切,是否与程氏有关?难不成当年程氏送到琼枝阁的吃食,并非救命的良药,反而是夺命的剧毒? 薄玉乔此刻不止觉得心痛,连脑袋也涨的发疼,原本因着一遍遍在脑中过得场景,她已然心如死灰,但现下发觉,当年姨娘的死因蹊跷,便让薄玉乔登时便打起精神,恨不得即刻便从梦魇中清醒过来,从而去探查分明。 待她生出这个念头之时,身体便好似被人掌控一般,逐渐脱离了梦魇之中。此刻薄玉乔还不清楚,这是因为千年醉的药性已然被十里香给解了,方才让她成功逃离了梦魇。 若是没有十里香解毒的话,恐怕她便要像是历经轮回一般,永远都逃不开这虚构的世界之中。 薄玉乔缓缓睁开眼,此刻她觉得自己着实疲惫的很,待瞧清了头顶上淡青色的帷帐之后,登时心下一震,径直坐起身子,打量着这到底是何处。 第72章 薄玉乔醒来,自然是将黄莺给惊动了。见状,黄莺这丫鬟眼眶陡然红了三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榻,颤声道。 「小姐,您可算醒了,若是您再不清醒的话,奴婢该如何是好啊?」 听得黄莺的声音,薄玉乔这才算放下心来,低叹一声,仍是有些分不清现下到底所处何处,是否只是另一场梦魇。 「黄莺,咱们现下所在何处,这里大抵不是薄府罢?」 闻言,黄莺已然拭净面上的泪痕,径直点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恼意,径直开口道。 「小姐,咱们现下在瑞王府中,您昨夜所中之毒,名为千年醉,须得贡酒十里香方能解毒,因着如此,莫大夫在为您诊脉之后,便当机立断的送您入了瑞王府。」 一听此处是楚峥的地界儿,薄玉乔微微蹙了蹙眉。瑞王府可不是什么安生地界儿,先前因着翠芙那丫鬟的缘故,薄玉乔已然清楚在万安寺之中,对自己出手之人应当是原香玉,不过饶是如此,瑞王也并未惩戒原香玉这位侧妃,想必大抵是欲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不禁冷哼一声。她从来不是什么绵软任人磋磨的脾性,若是将来任她得着机会的话,定然是不会放过原香玉的! 既然原香玉欲要毁她清白,便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眼下什么时辰了,我身子已然无碍,咱们便先与瑞王告辞,而后便会薄府罢,昨日入夜被义父从府中带出,想必现下已然闹出了不小的乱子。」 听得此言,黄莺这丫鬟方才想到了阿珠,而后便惊呼一声。 「怎的了?」 薄玉乔淡淡的睨了黄莺一眼,径直开口问道。 闻声,黄莺这丫鬟咬了咬唇,面上显出一丝懊恼之色,开口解释道。 「小姐,昨夜因着您中毒一事,奴婢便自作主张,让阿珠那丫鬟在膳堂之中看守着,如今已然过了一夜,这可如何是好?」 知晓阿珠那丫鬟现下正一个人守在膳堂,薄玉乔也不免有些心忧。在她看来,能给她吃食中**之人,定然是薄府的内贼,且这内贼都有胆子谋害主子的性命,想必亦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思及此处,薄玉乔眉眼处便不由的带了一丝郁色,让人瞧着便心中喘喘,不敢妄言,生怕惹怒了主子。 此刻薄玉乔即便身子有些虚弱,也并未耽搁,径直走出厢房之中。出了厢房,薄玉乔瞧着外头微微泛白的天光,便知晓现下的时候了。尚未迈出步子,一道清越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乔姐儿醒了。」 听得莫如青的声音,薄玉乔心下不禁划过一阵暖意,眉眼处的郁色也消散了几分,径直转过身子,冲着一旁伫立在廊柱处的莫如青轻笑着道。 「昨夜之事,实属难料,若非有义父您的话,恐怕乔儿便要殒命了。」 话落,薄玉乔微微敛去眉目间的狠色,恭敬的冲着莫如青福了福身子,看着着实乖巧的很。 不过薄玉乔原本便并非什么良善的小娘子,若是让她知晓哪个有胆子谋害于她,那便莫要挂她手下不留情了! 瞧见乔姐儿这幅恭顺的模样,莫如青也不禁微微叹息一声,这小娘子亦是个命途多舛的,自小便失了姨娘,眼下尚未及笄,便被人几次三番的谋害,着实是让人郁燥不已。 「乔姐儿这可是要回薄府?」 闻言,薄玉乔轻声应了一下,随即径直微微颔首,又道。 「义父,方才黄莺这丫鬟已然与乔儿说了,这十里香是难得的贡品,若非瑞王殿下心慈,恐怕乔儿的性命便难保了,眼下乔儿欲要回薄府之中,临行之前,无论如何也要亲自与瑞王殿下道谢。即便于理不合,这救命之恩也不敢或忘。」 事情正是这个理儿,莫如青自然也是清楚的很,也便不欲阻拦乔姐儿,抿了抿唇角,径直开口道。 「既然如此的话,我便引着你去瑞王殿下所居的石玉居即可。」 听得此言,薄玉乔面上的笑意更是浓郁三分,而后便恭敬地冲着莫如青行礼。 第73章 瑞王府的地界儿着实算不得小,且薄玉乔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小娘子罢了,又哪里有什么脚力?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这才自莫如青的厢房处,到了石玉居的门前。 此刻薄玉乔略微有些喘息,芙面泛起一丝红晕,额间也带着一丝水光。若是常人如此模样,大抵会显得狼狈至极,但此刻换了眉目如画肤如凝脂的佳人,瞧着便更是赏心悦目。 莫如青素日便是守礼数的,先向守门的侍卫通报一声,而后便带着薄玉乔在外头候着。 眼下日头尚未升起,在外头候着也算不得难耐。薄玉乔恭谨的垂首而立,因着她原本模样便生的极美,所以如此看来,便真是难得的美人。 不过这幅难得的美景儿,看在男子眼中极为不错。但若是被前来邀宠的原香玉收入眼底,自是气怒的很。 此刻薄玉乔也听见了动静,不远处一阵脚步声逐渐接近,抬眼一看,行在最前头的便是一个身着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的小娘子,这凤尾裙也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毕竟裙摆着实招摇的很,在地上滑过一番,想必自是会沾染了许多尘土。且面前小娘子凤眸中的倨傲根本没有半分遮掩,想必沾染了尘土的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也不会再上身第二次了。 如此为之,着实是可以称之为靡费。 薄玉乔眼见着那约莫十五六岁的娇俏小娘子走到近前,只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那小娘子面上画着着实精致的桃花妆,眼尾微微上挑,更添几分媚态,只是凤眸在扫见自己之时,其间厌恶之色却没有半点遮掩。 原香玉并未多看薄玉乔半眼,毕竟每每瞧见那张盛极的容貌之时,她便恨不得撕烂了面前女子的脸!不过现下这薄玉乔正处于瑞王府中,自是不好动手,省的惹怒了王爷,反倒不美。 「莫大夫,您怎的待一个身份不明的小娘子回了府,难不成这是您新寻来的丫鬟?」 原香玉樱唇微勾,娇脆的声音里头带着几分着实明显的恶意,让莫如青不禁蹙了蹙眉头。 「原侧妃,乔姐儿乃是莫某的义女,亦是薄家四小姐,还请原侧妃莫要妄言。」 莫如青对瑞王恭谨,是因着瑞王在早年之于他有大恩,这才奉后者为主。但原香玉可全然不同,现下不过只是瑞王府的一个侧妃罢了,且还是一介女流,如此张狂,着实是让人恼恨。 听得莫如青所言,原香玉一张俏脸此刻也气的煞白,抬起玉指指着莫如青,凤眸中显出一丝狠色,厉声道。 「莫大夫,你也是我瑞王府之人,怎的非要与外人联合一气,对付本妃?」 原香玉这一顶帽子扣得便有些过火了,按她所言,义父便成了忘恩负义、吃里扒外之辈。薄玉乔原本便对原香玉着实恼恨不已,现下再瞧见她这幅模样,登时便冷笑着道。 「原侧妃此言差矣,义父方才不过是将臣女的身份给述明罢了,又哪里对您有半分冒犯之意?且男女七岁不同席,臣女因着是莫大夫的义女,方才不必避讳这些礼仪,但您好歹也是王府侧妃,若是再如此的话,被瑞王殿下知晓,恐怕……」 薄玉乔话并未说完,艳丽的面庞上便显出一丝犹疑之色,瞧着原香玉的眸光,也带上了一丝怜悯。 对上薄玉乔的眼神儿,原香玉自然是更为气怒,径直上前一步,抬手作势欲打。 正待此时,先前入内通报的侍卫已然出来,径直开口道。 「王爷请莫大夫、薄小姐入内。」 听得侍卫的言语,原香玉抬起的手,举也不是落也不是。她恨得银牙紧咬,却又不想让王爷愠怒,只好将这口恶气给忍了,随即便猛力一震袖襟,径直往石玉居里头去。 不过原香玉尚未跨入门槛之时,后头的侍卫便开口了。 「原侧妃,眼下王爷只吩咐莫大夫以及薄小姐主仆二人入内,您若是欲要去探望王爷,便先再等一会子罢。」 见着一个小小的侍卫都敢违拗自己的命令,原香玉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面上挂着了一丝冷笑,冲着侍卫冷声开口道。 「你让开!」 第74章 话音未落,原香玉便要径直往石玉居中闯,因着男女授受不亲,所以那守在门前的侍卫也不敢阻拦原香玉,便只得让她进去了。 见状,落在原香玉后头的薄玉乔不禁微微蹙眉,心说这原香玉的胆子也忒大了,虽说她是靖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但如此放肆,想必以瑞王的脾性,定然也会愠怒至极罢? 行至书房前头,薄玉乔与莫如青对视一眼,想着原香玉还在书房里头,也便不敢入内。只得在书房外头恭敬的候着。 书房之中。 瑞王端坐在桌案之前,正在瞧着临海一处的公文。眼下临海一处倭寇肆虐,在海民之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俨然成了朝廷的心头大患。 楚峥正为此事忧心,偏生原香玉是个不长眼的,莲步轻移,行至他身侧,娇声开口道。 「殿下,玉儿为您熬煮了川贝枇杷羹,清火润肺自是极好的,您便先尝一尝罢。」 听得原香玉的言语,瑞王不禁眉头一蹙,登时便冷冷的扫了原香玉一眼,道。 「下去!」 见着楚峥面上的冷意,原香玉的身子不禁颤了颤,眼眶也红了三分,声音中带着些许泪意,又开口道。 「王爷,您为何要让玉儿下去?您若是忙于公事也便算了,偏生您还将薄府的那个小娘子给唤来,想必殿下也并非那般大公无私罢!」 原香玉如此开口,着实是有些僭越了。楚峥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性之人,登是时眉眼处便带上了一分煞气,若非还有用得着靖国公府的地方,光凭她先前对薄玉乔出手,这原香玉也便不必留下了。 先前万安寺一事,原香玉做的并不算隐秘,在阿一审问过几个贼子之后,便已然得着了确切的消息,桩桩件件都指向原香玉。不过此事做得着实是太过明显,明显到楚峥都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心思电转之下,楚峥便明了了事情的大概,想必这原氏女应当是为人所利用了,方才会做出如此蠢事。不过这借刀杀人之辈,隐藏的还真是不浅,即便到了现下,他也并未得着半点证据。 因着如此,楚峥回了瑞王府之后,才没有即刻发落原香玉,只不过是小惩大诫一番罢了,差使原香玉在佛堂中诵经七日。 本以为诵经七日能让这原氏女安分些,却未曾想到,现下其将从佛堂出来没几日,亦是如同以往一般口无遮拦,着实是让楚峥心头郁燥,登时便蹙着眉冷声道。 「原氏,你若是在侧妃这个位置呆腻了,那本王帮帮你也并无不可!」 瑞王此言未带半点儿玩笑的意味儿,一双凤眸便直直的瞧着面前的女子,即便她生的花容月貌,心下也并未升起半点怜惜之意。 原香玉现下身子不住的轻颤着,她入着瑞王府如今也足足一年了,虽说对瑞王并不算了解,但也清楚面前的男子是动了真怒,方才如此。 原香玉娇躯不断的轻颤着,凤眸中也含了一丝水光,大滴大滴的眼泪便仿佛不要银钱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这幅委屈至极的模样,也未曾使得楚峥动容,只觉得面前这小娘子,着实是太不识趣,让人恼火。 「王爷莫要气怒,玉儿退下便是。」 虽说原香玉脾性有些莽撞,但好歹也并非蠢笨如猪之辈,自然清楚现下不应当违拗瑞王的意思,否则后果她更是承受不起。 瑞王并未应声,原香玉便只能提着食盒儿,抽抽噎噎的离去了。 待原香玉一出了书房之中,抬眼便扫见了伫立在石阶儿下的薄玉乔,此刻殿下对她如此无情,十有八九便是因着面前这个狐媚子!思及此处,原香玉对薄玉乔更是恼恨不已,便连先前在书房中所受到的斥责,现下也都记在了薄玉乔身上。 薄玉乔一抬眼,便看清了原香玉满脸泪痕的模样,饶是如此,也掩不住这人凤眸之中的愤恨。见状,薄玉乔暗自嗤笑一声,即便原香玉恨毒了自己又如何?只消她仍像现下这般莽撞,以瑞王的性子,便不会对她倾心。 毕竟楚峥乃是当朝瑞王,实打实的天潢贵胄,即便是左右丞相见了,也不敢端起架子。这般尊贵之人,原香玉一开始便打着独占其的心思,根本便不可能。现下将善嫉的性子给曝露出来,想必更是引得楚峥不喜。 第75章 原香玉也并未再在这处让薄玉乔看笑话,冷哼一声之后,便径直离开了石玉居。如此,薄玉乔也不欲再耽搁下去,便径直踏上石阶儿,推开了那扇紧紧阖上的雕花木门。 莫如青清楚瑞王的心思,所以也并未随在薄玉乔身后入了书房,便径直在外头候着,想必也生不出什么事端。 进了书房之中,薄玉乔一眼便瞧见了楚峥。平心而论,楚峥当真生了一副好相貌,剑眉朗目,气度不凡。且这人还是天潢贵胄,自然是引得一群小娘子趋之若鹜。 「乔儿给殿下请安。」 同样是极为娇软的声音,薄玉乔开口之时,瑞王便没有生出半点厌恶,也不知到底是怎的回事,方才郁燥的心情已然平复,他径直将公文给放在桌案之上,眸光淡淡的落在薄玉乔身上。 「免礼,身子可好些了?」 瑞王这一开口,倒是让薄玉乔略微有些怔楞,她从未想到,似楚峥这般脾性之人,居然会纡尊降贵的关心于她,还真是让人料想不到。 不过薄玉乔失态只是一瞬,随即便浅声笑道。 「回瑞王殿下的话,乔儿身子已然大好,那千年醉之毒尽数解了,多谢殿下您挂心。」 薄玉乔言辞之间,也算是规矩的很了。不过薄玉乔越是如此,便越显得有些疏离,让楚峥心下升起一股子不虞。 「你现下是来辞行?」 闻言,薄玉乔径直颔首,她现下也摸不清楚峥的心思,便径直开口道。 「还望瑞王殿下能写出书信一封,如此的话,乔儿方才能安安生生的在薄府呆到及笄。」 薄玉乔现下虽说并不清楚薄府现下如何了,但在梦魇之中,她瞧见了程氏那幽深的眸光,心下便升起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所以这才求到了瑞王面前,希望能借着这人的势,使得自己日子能过得舒坦些。 听闻薄玉乔有事相求,楚峥淡色的薄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但因着薄玉乔一直低眉敛目,所以也未曾将他面上的笑意给收入眼底。 「如此也并非什么大事,我便提笔写一封书信即可。」 说着,楚峥便自一旁抽出了一张宣纸,随即便径直提笔落字。薄正现下也算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自然是能认出瑞王的笔迹。 待宣纸上落下一片狂草之后,瑞王便复又开口道。 「我吩咐十一送你回府罢,眼下素墨那丫鬟想来是不经用了,你身旁人手也不够,便将十一收了也好。」 闻言,薄玉乔登时眉头一跳,记得当年素墨来府之时,便自称仆十二。如此,想必瑞王口中的十一,也是一名死士。瑞王府的死士当真是忠心至极,且武功也不差。如果要培养死士,想必也是从小寻着根骨极佳的孩童,慢慢调教罢了。现下薄玉乔身边已然有了素墨,若是再厚颜要一个十一,当真便有些过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略微犹豫了一瞬,便开口婉拒了。 「乔儿多谢殿下的美意,但十一只需送乔儿回府即可,余下旁的便不必了。前些日子,乔儿已然寻着了一个听话的丫鬟,身手也是不错,且还有不到半年功夫,素墨便能回府,着实是无需旁人伺候了。」 听得此言,楚峥也不恼,径直微微颔首,随即便站起身子,行至薄玉乔面前,将手中的书信塞入其手中。 接过书信以后,薄玉乔复又冲着瑞王行礼,而后便道。 「殿下,若是无旁的事情的话,那乔儿便先回去了。」 闻言,楚峥也未曾阻拦,摆了摆手,随即便坐到了桌案前头。虽说薄玉乔现下在他眼中,与旁的小娘子有所不同,但不过也只是个女子罢了,给些体面即可。若是太过放纵了,反倒不是好事。 薄玉乔径直出了书房之后,便与伫立在一侧的莫如青对视一眼,随即便离开了石玉居。 因着青衣这小厮驾着马车,所以先前并未入瑞王府中,此刻莫如青与薄玉乔带着黄莺这丫鬟一起上了马车,青衣这小厮也不敢耽搁,登时便一鞭子抽在了马身上,转头便往薄府的方向去了。 第76章 青衣驾马的技术不错,饶是如此,仍是耗费了小半个时辰,方才行至薄府门前。 薄玉乔下了马车,将将踏上了薄府前头的石阶儿,便被守在门前的大管家给拦住了。 见状,薄玉乔艳丽的面上挂着一丝冷笑,红唇微启,略带着一丝嘲讽的开口道。 「怎的,难不成本小姐现下都不能回府了?」 听得此言,大管家面上也显出一丝为难之色,径直开口道。 「乔小姐也莫要如此言道,眼下老奴并非是不让乔小姐回府,而是希望乔小姐能先去书房之中,给二老爷告个罪。」 告罪? 薄玉乔可不知自己究竟何罪之有?她不过是因为旁人的谋害,这才在夜间出了府,现下被这一起子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不断的追究,着实是厌烦的很。 径直冷哼一声,薄玉乔淡淡的道。 「既是告罪,便先让本小姐入府罢!」 话落,薄玉乔也不欲理会大管家,便径直往薄正书房处行去了。反正现下薄玉乔手中还有着瑞王亲笔所书的信件,想来薄正也不会为难于她。 待薄玉乔入了书房之后,发觉这次薄正并未坐在八仙椅上,反而径直站在雕花木门前头,一双凤眸之中充斥着怒意,瞧见薄玉乔进门之时,便径直上前了几步,而后便狠狠的甩了薄玉乔一耳光。 薄正眼下虽说算不得年轻,但手上的劲道却是不小,这一耳光打的薄玉乔身子猛一踉跄,细白的皮肉上头也现出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儿,瞧着着实是有些瘆人。 薄玉乔现下只觉左脸火辣辣的疼,以帕子拭了拭唇角,便瞧见了月白色的帕子上所沾着的嫣红。 薄玉乔冷笑一声,而后便讥讽着道。 「父亲又何必如此动怒,不知女儿究竟做错了什么?」 瞧见薄玉乔眉眼处的倔强,更是让薄正心下气怒得很,登时便口不择言的道。 「你到底知不知廉耻,居然会在夜半时分与男子私会,且一同出了薄府,你这是欲要置薄府于何地?欲要置瑞王殿下于何地?」 听得此言,薄玉乔心如明镜。薄正眼下最为在乎的并非是她这个女儿的安危,而是薄府本就所剩不多的名声,以及瑞王的态度。想来自己便是薄正用来奉给瑞王的礼物,若是她失了贞洁的话,恐怕事情便不妙了罢。 思及此处,薄玉乔也不恼,毕竟她先前便已然清楚了薄正的性子,自是不会对此人有什么期待,登时便径直开口了。 「父亲大抵不清楚,昨夜女儿出府也是迫不得已,若非中了毒的话,又何必非要如此?难不成女儿不知此举着实危险的很吗?」 「乔姐儿你到了此刻还要狡辩?瞧瞧你现下的模样,哪里像是中了毒的?难不成你真以为能糊弄过我?」 眼下听得了薄正的言语,薄玉乔也动了几分火气,这泥人且还有三分火气,若是再放任薄正这厮如此污蔑于她,也着实是太过窝囊了。 如此一想,薄玉乔便径直自袖笼中将先前瑞王所书的那封书信给取了出来,而后便径直递到薄正面前,讥讽的开口。 「如若父亲不信女儿的说辞,便请瞧瞧这封信罢,想来您身为户部尚书,也应当识得信上的笔迹。」 听得薄玉乔的言语,薄正心下倒是升起了一股子疑惑,径直将那封书信接过,而后拆开一扫,待瞧见宣纸上的字迹之时,霎时间便变了脸色。 过了好一会子,薄正一张保养得宜的俊脸方才恢复如初,轻咳了两声之后,这才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乔姐儿,你昨夜是被带入了瑞王府之中?」 闻言,薄玉乔微微抬眼望着面前的男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分明,这薄府先前的掌家人也是不错,为何会生出薄正这等腌臜之辈,不说与薄娆做出那等令人不齿的阴私之事,即便现下成了户部尚书,也着实没有半点用处,竟会被人如此轻易的便当了枪使。 「若非如此的话,想必父亲便不会轻饶了女儿罢?」 芙面上带着一丝冷笑,淡淡的寒意自薄正心底升起,让他觉得极为荒唐。即便现下乔姐儿得了瑞王青眼,也还是他薄正的亲生女儿。身为父亲,哪个会怕自己的女儿? 第77章 「乔姐儿莫要胡言乱语,既然是入了瑞王府,只消不讨得瑞王殿下的嫌,便极好了。」 薄玉乔现下也不耐听得薄正的言语,径直叠着秀眉,开口问道。 「不知父亲是如何得知乔儿夜半出府的呢?」 薄玉乔现下便想知晓,到底是哪个心狠手辣的欲要谋害于她,先是在罐焖鱼唇之中下了千年醉,而后则是在她出府求药之际败坏她的闺名,一环套一环,着实好狠辣的心肠! 闻言,薄正面上显出一丝犹疑之色,待将薄玉乔杏眸中的冰寒之色收入眼底之时,先前的犹豫便消失了大半。眼下他定然要依附瑞王,所以万万不可让乔姐儿与他离心,不过只是一个妇人罢了,也并非如何稀罕。 「昨夜烟夫人将此事告知于我。」 听得此言,薄玉乔倒是微微怔楞了一瞬。烟夫人闺名宁烟,便是五小姐薄玉颜的生母。薄正提起烟夫人,薄玉乔此刻只能想起其绝色的姿容,余下的倒是记不太清了。不过她从未招惹过这烟夫人,那位又为何要针对于她? 薄玉乔抿了抿唇,杏眸中划过一丝水波,而后便淡淡的开口道。 「如若父亲不介意的话,便让烟夫人还乔儿一个清白罢!且昨夜在女儿饭食中**之人,现下仍未寻着消息,若是此人不除,女儿着实是心难安!」 薄玉乔言语中的意思极为明显,无非便是逼着薄正表态,让她好生将内宅给收拾一番。眼下薄正不欲与薄玉乔撕破脸,索性便由着她了,反正主管内宅之人,是大夫人程氏,也与薄正没有太大干系。 「如此也好,毕竟胆敢对主子**之人,着实是胆大包天,若是再将那等居心不良之人留在府中,想必日后仍会生出乱子。乔姐儿你现下便顺着**之事仔细查探一番即可,如若有人胆敢违拗,便说是为父的吩咐。」 此事薄正应承的倒是爽快,薄玉乔虽说觉得薄正虽说没什么能力,但好歹也能看清楚形势,从而方才这般快的便做了决定。 薄玉乔冲着薄正福了福身子,而后便道。 「既然得了父亲您的吩咐,女儿也不好再耽搁下去,即刻便回琼枝阁中,细细查探一番,定要将那**之人给揪出来!」 听得此言,薄正微微颔首,而后便道。 「那乔姐儿便先下去罢,若是此事真与烟夫人有关的,只需保全咱们薄府的颜面,余下的倒并不如此重要。」 薄正这话着实是太过无情,好歹烟夫人也跟了他近十年,还为薄正产下了薄玉颜,现下不过是为了讨好自己,便将有名有份的媵妾给推了出来,实在是让人心惊不已。 不过即便再如何心惊,薄玉乔面上都不会表现出半点端倪,径直自书房中退下了。 此刻莫如青早便由青衣这小厮驾车送回了杏林馆,所以现下在外候着的,便只有黄莺一个丫鬟。待瞧见薄玉乔之时,黄莺便急急忙忙的走到近前,见着薄玉乔面上那着实明显的巴掌印儿,登时眼眶儿便红了。 见状,薄玉乔也不禁有些头疼。她身边的这几个丫鬟,一个个都是多愁善感的,瞧见自己有半点不妥,也能心急如焚,着实让薄玉乔哭笑不得。不过薄玉乔也并非不知好歹的小娘子,自然将这些忠心的丫鬟记在心中。 「小姐,您没事儿罢?咱们快些回到琼枝阁中,奴婢赶忙为您涂上凝翠膏,想必也便不那般疼痛了。」 闻言,薄玉乔杏眸微微弯起,随即便微微颔首,道。 「那便先回罢。」 话落,薄玉乔便带着黄莺这丫鬟,脚步不停的回到了琼枝阁中。到了琼枝阁,前头的二等丫鬟便着急忙慌的迎了上来,冲着薄玉乔急声道。 「乔小姐,大事不好了!此刻阿珠在膳堂之中,已然与大夫人僵持了将近三个时辰了!」 听得‘大夫人’三个字,薄玉乔眼中的笑意逐渐消失。原本薄玉乔对程氏可是极为感念,毕竟当年陷入困顿之境时,便只有程氏一人伸出援手。当年薄玉乔如何感念程氏的大恩,现下心底便如何怀疑她的举动,虽说薄玉乔并未寻着证据,但她也能看清事实,如若程氏的性子当真如同自己所想的那般良善绵软的话,又怎的会掌了七八年的掌家权? 第78章 一开始程氏将掌家权握在手中之时,也是借了封氏身子不好的名头,但后来封氏身子好转,因着程氏将薄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使得老太太着实满意,如此方才并未将掌家权移交到封氏手中。 原本薄玉乔还当大夫人程氏是个难得的善心人,现下看来,是她一叶障目,方才不见泰山。 薄玉乔兀自冷笑一声,随即便轻抚袖襟上的皱褶,而后则是往膳堂中赶去,她现下倒是要看看,程氏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薄玉乔尚未进入膳堂之时,便听得里头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带她行入其中,瞧见满地碎瓷片,汤汤水水混在一处,让她着实令人恼恨不已。 眼下程氏正端坐于八仙椅上,这妇人寻着的地界儿倒是不错,在卓琴与阿珠争斗时,也并未波及到程氏所处的角落之中。 此刻阿珠正被卓琴给纠缠着,一眼便瞧见了薄玉乔,登时面带喜色的叫喊了一声。 「小姐!」 听得阿珠的声音,程氏也缓缓转头,将原本投注在阿珠身上的眸光,放回了薄玉乔身上。 薄玉乔兀自上前几步,冲着程氏福了福身子,而后开口道。 「不知婶娘大清早儿的来我琼枝阁中,到底所谓何事?若是婶娘没用饭的话。琼枝阁中这点饭食还是不缺的。」 闻言,程氏眉头不由蹙了蹙,暗道薄玉乔着实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心下不虞的同时,也不禁有些懊恼。那千年醉也不似秦先生所言那般,能将薄玉乔这小娘子给毁了。眼下这小娘子还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真真是恼人的很! 「乔姐儿不必多礼,现下时辰可不早了,毕竟乔姐儿也方才回府不是吗?」 程氏言语中的恶意,薄玉乔自是听得分明,登时便不由自主的轻笑一声,觉得自己着实是太过蠢笨了,否则怎会被这等妇人给欺瞒了七八年光景? 「婶娘,既然乔儿已然到此,你您让卓琴姑姑住手罢,否则事情闹的大了,谁人的颜面都不好看。眼下乔儿自然是不在乎什么,毕竟再有半年,乔儿便及笄了,到了那时自会入瑞王府中,旁人也不敢乱嚼舌根。但婶娘您可不同,您还有清远大哥,若是传出了什么不利的名头,恐怕清远大哥议亲便更是艰难了。」 听得此言,程氏原本素净的一张脸,此刻面色也不禁有些难看。要是光有薄玉乔这个小娘子,她自是什么都不在乎,但事情若是牵扯到了远哥儿的话,便不能那般肆意妄为了。 程氏径直冷哼一声,虽说心有不甘,但到底也能分得清利害,径直便冲着卓琴开口道。 「卓琴,住手罢!」 听得主子的吩咐,卓琴也不敢怠慢,足尖一点,便径直飞身后退,不欲在与阿珠纠缠。见着卓琴收手,阿珠心下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自昨夜起,程氏带来的这一帮人便接连不断的与她动手,虽说阿珠乃是天生神力,但一连三个时辰,也有些受不住了。且此刻肚饿的很,若是再打下去的话,难免不会闹出笑话来。 阿珠径直站定到薄玉乔身后,后者对上程氏那略有些冰冷的眸光,面上显出一丝讥讽的笑意,而后便径直开口道。 「不知婶娘您如此大动肝火,还特地跑来乔儿这琼枝阁中动手,到底是因何缘故啊?」 闻言,程氏红唇微动,径直开口道。 「乔姐儿,你昨夜与一男子出了薄府,到了今晨方才归家,如此不知廉耻之举,难道还不认罪吗?」 「乔儿只不过是身中剧毒,出府寻药又何罪之有?婶娘可莫要太过武断了!」 薄玉乔此刻冷眼看着程氏,她倒是想知晓程氏还能有什么手段,眼下这妇人的伪装已然彻底曝露,现下她便只能以名节二字来要挟她薄玉乔,着实是太过天真。 见着薄玉乔面上的冷意,程氏心下也略有些惊疑不定,毕竟她最为在意之人,便是薄府大少爷薄清远,但先前薄玉乔将远哥儿给牵扯进来,便相当于扼住了程氏的咽喉,让她不敢妄动。 「乔姐儿,眼下婶娘好歹也还是薄府的当家人,你身为薄府的小姐,既然有胆子在夜间与男子私会在一处,便也要有胆子承担起这个后果。」 第79章 说道此处,程氏秀丽的面庞也现出一丝无奈之色,配上她周身温和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薄玉乔以为便是被程氏这副模样也蒙住了眼,以往方才被其欺瞒。 薄玉乔抿了抿唇,她已然解释过数遍,现下也不欲开口与程氏多费唇舌,径直冷笑一声,也便罢了。 见状,程氏虽说心下气怒,但面上也不过仅是蹙了蹙眉,而后语重心肠的开口道。 「你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婶娘也不忍心看着乔姐儿你受罚,莫不如便如此,只消乔姐儿你将昨夜那贼子的身份给吐口,那婶娘便即刻去规劝你父亲,让他免了你的责罚。」 听得此言,薄玉乔杏眸之中的讥讽之色愈发浓郁。程氏着实是打得好算盘,此刻便以言语给薄玉乔设了一张网,假使她现下一个不察,将义父的身份说出去,恐怕随后义父与她薄玉乔之间,便更是不清不楚了。 届时,即便薄玉乔清者自清,恐怕为人千夫所指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婶娘,昨夜之事,乔儿已然说的极为清楚,是有歹人在乔儿的膳食之中下了千年醉,如此方才使得乔儿出府寻药。以婶娘的仁善心肠,想必也不忍看见乔儿在梦魇之中备受折磨罢?」 眼下薄玉乔心中也升起了淡淡的怀疑之意,毕竟现下瞧着程氏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着实与素日反差太大,便好似对什么忌惮一般。 如此模样,难道不是心中有鬼? 薄玉乔略微侧了侧身子,往一旁摆放着的红木桌子上瞟了一眼,发觉装在青花瓷盅儿内的罐焖鱼唇此刻还好好的摆在上头,也便放心了。 薄玉乔这一席话将程氏堵得哑口无言,红唇轻启,欲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此刻阿珠瞧见程氏这表里不一的毒妇便极为厌烦,水灵灵的大眼儿一转,登时便将昨夜的事情在脑袋里过了一遍。而后阿珠便缓步上前,俯在薄玉乔耳畔,轻声开口道。 「小姐,昨夜奴婢暗自您的吩咐,跟着卓琴那丫鬟。发觉那丫鬟着实不是个老实的,竟然施展轻功出了薄府,也未曾让旁人发觉。若非奴婢警觉,恐怕便会被卓琴给发现端倪。奴婢一直尾随着卓琴,发觉其入了一个普通的小院儿之中,奴婢虽未入内,但也听见了其中有妇人的惨叫声,也知到底是怎的回事?」 听得阿珠的言语,薄玉乔登时便挑了挑眉,而后一双杏眸带着几分笑意,瞧了程氏一眼,径直开口道。 「现下婶娘您在琼枝阁呆的时候也算不得短了,便与乔儿一齐用膳罢。」 薄玉乔心下暗自觉得,卓琴所去的那个小院儿,定然也与薄府脱不了干系,不过她现下也并未寻着证据,若是贸贸然以此事要挟程氏,反倒落了下乘。思及此处,薄玉乔这才想要送客,而后才有机会继续谋划开来。 「用膳便不必了,乔姐儿你这般执迷不悟,婶娘也便没有法子,便只能将此事捅到你父亲那处了。」 说着,程氏便冷冷的瞧着面前的小娘子,心下着实是后悔的很,若是当年在赵月如去世之时,将薄玉乔给一并送上路,恐怕现下也不会如此麻烦了。 不过即便程氏现下如何不甘,亦是无力回天,只得淡漠地望了薄玉乔一眼,而后便一震袖襟,径直离开了琼枝阁膳堂之中。 待程氏一行人终于消失在了琼枝阁之内时,薄玉乔这才正色的望着阿珠,而后便径直开口问道。 「那小院儿的位置所在何处?你可知其内到底住了何人?」 闻言,阿珠低眉敛目,兀自摇了摇头,道。 「奴婢并不知晓院主人的身份,毕竟在奴婢随着卓琴出门时,天色已晚,自是不好打探消息,不过眼下小姐身子已然无碍,奴婢也便放心了,现下去再打探一次便可。」 阿珠这单纯的脾性,让薄玉乔也着实欢喜的很。不过薄玉乔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昨夜到今晨这一晚上功夫,阿珠一直都并未合眼,现下便连眼眶下头也现出了一丝淡淡的青黑之色,配上那张苍白的小脸儿,让人不由心生怜意。 薄玉乔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便开口道。 第80章 「此事不急,想必阿珠你忙活了这一阵子,定然也会肚饿了,便先用些饭食,而后再好生歇息一番,莫要将身子给损了,否则若是舅母后来找我算账,那可便没法子了。」 说着,薄玉乔便径直出了膳堂之中,而后便回了主卧,好生歇息一番。 薄玉乔歇下了,但程氏可未曾闲着。 眼下程氏已然铁了心欲要将薄玉乔这个心头大患给除了,所以一出了琼枝阁之中,也并未耽搁时候,便径直往薄正所处的书房处行去。她现下虽说是薄府的掌家人,但到底也不过是薄玉乔的婶娘罢了,也不好管教与她,倒不如借薄正的手,将薄玉乔这小娘子径直给赶到别庄之中,如此她便可以让乔姐儿无声无息的病逝了。 如此一想,程氏心头也不由的升起了一股子淡淡的怅罔,若非乔姐儿与她作对,自己也不欲将其的性命给收了,毕竟那小娘子年幼之时,着实是极为讨喜的。 待程氏到了书房前头,便有小厮入了书房之中通报,不多时,先前入内通报的小厮面上便挂着谦卑的笑意,恭恭敬敬将程氏给迎了进去。 程氏入内之后,薄正也不敢托大,径直起身相迎。常言道,长嫂如母,程氏身为薄府的大夫人,身上亦是有诰命的,薄正即便身为户部尚书,也不好太过倨傲。 薄正一张俊朗的面上挂着一丝浅笑,他原本便带着文人的风雅,此刻淡然而立,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此情此景入了程氏眼中,心下着实厌恶的很,若非薄正这个腌臜东西,夫君也不会殒命!既然夫君早便不在世上,那薄正还活着作甚? 程氏恨得咬牙切齿,怕自己敛不住心中的杀意,便径直低眉敛目,瞧不出半点异状。 此刻薄正薄唇轻启,径直开口道。 「不知大嫂寻正有何要事?」 听得薄正问话,程氏面上强挤出一丝笑意,而后眉眼处也显出为难之色,嗫嚅着开口道。 「阿正,眼下我也是没法子了,昨夜乔姐儿闹出的事端,传入了我耳中。我身为薄府的掌家人,且又是是乔姐儿的长辈,自然是不好视而不见。但我这长辈不过只是婶娘罢了,并非生母抑或嫡母,自是不好太过管束与她。如此,这小娘子不将昨夜那男子的身份吐口,真真是太过倔强,若是、若是吃了暗亏的话,咱们该如何向瑞王殿下交代啊!」 听到此处,薄正也知程氏所来的目的了。因着先前瞧见了乔姐儿带来的书信,所以薄正一直认为,昨夜将乔姐儿接出府之人,便是瑞王殿下,所以此刻薄正心下暗喜,却又不好与程氏言明,只得委婉地开口道。 「嫂嫂,此事正已然清楚,乔姐儿如今已然是快要及笄的小娘子,行事自有分寸,嫂嫂便不必太过挂心了,眼下咱们府中的庶务已然极为冗杂,现下便连乔姐儿这小娘子也要劳您挂心,正着实羞愧不已。」 闻言,程氏猛一抬眼,细细端量着薄正的神色,发觉其眉眼处并未带半分忧色,想来是清楚昨夜乔姐儿并未作出越矩之事。 思及此处,程氏心下着实恼恨至极,身子也略有些僵硬,细白如葱的玉指死死的攥住锦帕,面上强挤出一丝笑意,轻笑着道。 「如此的话,那此事嫂嫂我便不插手了,不过日后若是乔姐儿还行出这等有损咱们薄府名声的事情……」 程氏话音未落,薄正便从善如流的接口道。 「届时正定然严加看管,不让嫂嫂您为难。」 说着,薄正还极为规矩的冲着程氏躬身行礼,那副模样,差不离将程氏给起了个仰倒,偏生心下如此气怒之时,面上仍要强颜欢笑。如此程氏在书房之中更待不住了,又与薄正虚与委蛇几句,而后便径直出了书房之中。 一路上,程氏面上都带着一层寒霜,她从未想到,欲要处理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居然会如此难为,便连薄正也偏袒于她,这是程氏从未预料的。 看来,她要换一种法子处理薄玉乔这个小娘子了。 【卷四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宁为妾》卷一 作者:晓烟 02、《宁为妾》卷二 作者:晓烟 03、《宁为妾》卷三 作者:晓烟 04、《宁为妾》卷四 作者:晓烟 05、《宁为妾》卷五 作者:晓烟 06、《宁为妾》卷六 作者:晓烟 07、《宁为妾》卷七 作者:晓烟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