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史册》 第1章 女穿男 朝禧宫 “哇”朝禧宫内原本紧张的气氛,随着这一声婴儿啼哭拨开云雾。 “娘娘,娘娘。”瑾贵妃的陪嫁丫鬟挽荷从稳婆手中接过孩子,放在紫檀荷花纹床上的女子身旁。 该女子便是西林国身份尊贵的瑾贵妃。 女子虽因刚刚生产虚弱无力,却仍是睁开了那双美眸,看向身旁的孩子,眸中带着无尽的爱意。 “娘娘,是位皇子,您终于得偿所愿了。”瑾贵妃的乳母刘嬷嬷惊喜地对着瑾贵妃道。 产阁中的稳婆们俱是满心欢喜,瑾贵妃生了公主是好,但若是皇子那就更好了。 瑾贵妃眼眶发红,“快,快去告诉皇上。” 挽荷闻言立刻答道:“娘娘放心,已经让挽心去告知皇上了。” 瑾贵妃伸手抚了抚身旁的皇子,勾起一抹浅笑,似是得到了珍宝一般,“好。” 在这宫中皇宠固然重要,可若没有皇子终究是虚无,公主亦是无法继承那个位置的。 陈慕七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无奈,而后忍不住吐了个泡泡,继续“哇哇”哭着。 她本是华国开国大族陈氏之女,被家族内斗祸及,不幸身亡。 没想到却穿到一个婴儿身上,不仅如此,还是女穿男。 对此,一向沉稳的陈慕七忍不住无语地又吐了一个泡泡。 从面前几人的话语中,陈慕七大致可以猜出,她是穿成了一位皇子,眼前虚弱的女子便是自己的母亲了。 从产房中只有粉色装饰无大红色可以看出上应该是位妃子,从服饰上看应是架空王朝。 陈慕七细细思索着,感觉到婴儿身体的脆弱以及无法抵挡的困意,终于沉沉睡去。 青云台 一位四十出头的黄袍男子立在青云台凤屿亭中,不怒自威。 风屿亭外,穿着青色偏襟衫的老和尚仰头注视着夜空,手中拿着一串佛珠,不停地转着。 许久,老和尚才回头,与男子道:“皇上,命定之子已经出现了。” 楚杨帝看了眼满天繁星,群星闪烁,皎洁的月光铺满大地,熠熠生辉。 楚杨帝回视老和尚,“望静生大师解惑。” 西林国自开国以来佛道盛行,百姓推崇,人人向佛,以元若寺为首的佛道其声势曾一度凌驾于皇室。 直到耀文帝上位,联合豪门世族,维护皇权、重振皇室权威,佛道才被削弱。 可纵然如此,佛道依然在西林国占有一席之地,只因元若寺得道高僧有窥探天命,预见未来之术。 而近百年来皇室与元若寺关系日渐缓和,元若寺也开始为皇室效力。 静生大师乃是昔日元若寺开寺大师静历大师第二十代弟子,亦在窥天之术上登峰造极。 前几日,静生大师夜观天象,察觉到紫微星异变,命宫主星发生了变化。 今日,紫微星彻底出现。 从古至今,命宫主星是紫微星的人都有着帝王之命。 也就是说命定之子已经出现了。 静生大师还未出声,楚杨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海忠进入风屿亭,禀道:“皇上,朝禧宫瑾贵妃的贴身宫女挽心来了,说瑾贵妃生了位小皇子。” 说着,海忠跪下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喜得五皇子。” 静生大师朝楚杨帝微微点头,“皇上,应是五皇子。” 楚杨帝落在袍间的手抬起,示意海忠,“知道了,下去吧。” 海忠应声退下。 待海忠退出去,楚杨帝又让静生大师坐下,仔细询问。 这天,楚杨帝与静生大师秘密商谈一夜,并未去看望刚刚生子的瑾贵妃。 只是第二天天一亮,朝禧宫就接到了楚杨帝的旨意:赐名五皇子——赫连钦。 十二年后 “小五,这又是急着去给瑾母妃请安呢。”刚下了学的三皇子看见五皇子与贴身太监云升走在自己前面。 陈慕七也就是五皇子赫连钦闻言回头,见是三皇子和三皇子贴身太监赤德,颔首道:“皇兄,母妃风寒未愈,总是不见好,身为人子亦是十分担忧,想在母妃跟前好好尽尽孝道。” 赫连钦目光清澈,十二岁的男孩已初见风华,叫人忍不住叹一声:好一个俊俏少年。 可想而知,待几年后,又会在京中掀起何等风浪。 “宫中人人皆知五皇子自瑾母妃偶感风寒,便日日前去照料,极为孝顺,皇兄我真是自愧不如。” 三皇子也笑着回礼,“皇兄我也得去母妃那请请安啊。” 三皇子赫连格今年十四岁,乃是当今四妃之一怜妃所出。 怜妃的父亲是礼部尚书李泊,李家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女儿却极为洒脱,而三皇子赫连格性情同样洒脱、不拘小节。 怜妃与赫连钦的母妃瑾贵妃交好,赫连钦与赫连格亦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甚好 。 “皇兄所言极是。”赫连钦浅笑。 瑾贵妃的朝禧宫跟怜妃的琉璃宫在同一方向,赫连钦与赫连格并排走出上书房。 下午的夕阳极美,还未离去的阳光洒在宫墙上,显得雄浑壮观,光耀夺目,却又不失肃穆庄严。 “两个月后便是大皇兄十六岁生辰,欣母妃特意给大皇兄挑了城西的好地段做皇子府,现下只怕快要完工了。”赫连格侧目低语道。 西林国皇子十六岁出宫开府,入朝为官,参与政事,迎娶皇子妃,开枝散叶,二十岁行冠礼,由皇帝赐字封王,招纳贤才,组建幕僚,女子则十五岁及笄后便可嫁人。 “欣母妃当真是疼爱大皇兄。”赫连钦语气淡淡的。 宫中谁人不知道,欣妃早年间小产,多年未曾有孕,这突然怀上大皇子,小心谨慎地生下来,把大皇子宠上天,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一片慈母心虽好,只是大皇子却养成了那样骄纵蛮横,肆意妄为的性子。 如今大皇子将要出宫开府,还是这般溺爱,日后… 想到这,赫连钦与赫连格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讽意。 “就是不知道届时欣母妃会求父皇把哪家闺秀赐给大皇兄。”赫连钦勾唇轻笑。 “左不过就是在菘蓝世家韦二小姐,夏侯世家任三小姐之间选一个。”在这宫中生存,十四岁的少年已经明白些许利益之间的事了。 第2章 势在必得 当年耀文帝联合豪门世族对付元若寺,元若寺被削弱,豪门世族也渐渐势起。 到现在楚杨帝时期,豪门世族已人人趋之若鹜,只是这十几年来楚杨帝又隐隐有扶持元若寺的迹象,豪门世族才暂时被遏制住。 说着话,已经到了怜妃的琉璃宫。 “小五,皇兄就先去给母妃请安了。”赫连格洒脱一笑,与赫连钦拜别。 赫连钦颔首。 “走吧。”赫连钦快步走向朝禧宫。 “是。”云升跟上前去。 …… “娘娘 殿下下学回来了。”大宫女挽心笑着小跑进朝禧宫主殿。 躺在红木贵妃榻上假寐的宫装女子闻言,眼中含笑,“阿钦回来了,嬷嬷,快把今日皇上赏赐的江南荔枝拿过来。” 宫装女子便是当今瑾贵妃温连凝。 “哎,奴婢这就去。”一旁的刘嬷嬷立即应道。 赫连钦进入朝禧宫,快步走向主殿。 “儿臣见过母妃,母妃今日可好些了?”十二岁男孩已是极懂礼数,即使在自己亲生母亲面前也不忘行礼问安。 赫连钦认真的看着瑾贵妃,脸上满是关切之色。 “好好好,阿钦,快坐到母妃这里来。”瑾贵妃一脸欣慰,忙拉起赫连钦的手,又连声询问学堂之事。 “敬夫子学识渊博,博览古今,深得谢太傅真传。” 上书房授课师傅敬夫子是当朝谢太傅长子,谢太傅乃先帝钦点的状元,其才华横溢,每每写下一篇文章,皆广为流传,为天下读书人称赞。 而谢家,亦是百年书香之家,门人弟子无数,敬夫子子承父业,是楚扬五年的状元,原在翰林院当差,后被楚杨帝委任到上书房教授皇子,成为诸皇子启蒙老师。 其谢家皇恩浩荡可想而知。 “自是,自是。”瑾贵妃笑着答应,眸光一转,却又问道“谢大夫人与谢三小姐昨日进宫拜见皇后,阿钦可知道?” “儿臣昨儿同皇兄们去汝雾山狩猎,并未得知此事。” 汝雾山在西林国颇有名,山上飞禽走兽数不胜数,常常被设为皇家猎场。而皇子们可去跟楚杨帝求得令牌出宫前往汝雾山狩猎,练习骑射之术。 顿了顿,赫连钦又道:“谢三小姐甚是乖巧可爱,举止得体,昨日未见到亦是遗憾。” “母妃也是这样觉得,阿钦下次可一定要好好见见。”瑾贵妃将剥好的荔枝递给赫连钦。 赫连钦接过却未急着吃,又重新剥了一个递到瑾贵妃嘴边。 瑾贵妃满眼含笑地吃下。 她这个儿子,尚且年幼,却极聪慧,这是在告诉她,谢家门人弟子遍布朝野,为读书人所推崇。 可谢三小姐性情过于乖巧,不足以担当皇子正妃之位,侧妃虽可,谢家也不会愿意的,作为母妃的她,自然不会去干涉儿子的决定。 瑾贵妃这次说起谢三小姐,也只是想让赫连钦考虑考虑一下这方面的事情了。 况且,阿钦还只有十二岁,也不着急。 她这几日都被欣妃弄得头晕转向了,看到欣妃为大皇子的婚事忙活,她也跟着着急起阿钦的来。 现在看来,阿钦心中早有成算,她这个母妃就放心了。 酉时四刻,赫连钦在朝禧宫用完晚膳,便回了皇子所住的西华宫。 西华宫有一个主殿,十几个偏殿。主殿历朝历代都是受皇帝器重的皇子所住,往往这位皇子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而楚杨帝在朝至今未有皇子住进去过。现今只有加上赫连钦五位皇子住在西华宫偏殿。 楚扬帝生有六子,最大的皇子马上十六岁,最小的六皇子只有两岁,暂且跟随母妃余贵人住,西林国皇子满五岁须住进西华宫。 西华宫旁边便是西越宫,如西华宫一样,是给公主所住的宫殿。 现今大公主已经出嫁,只有二公主三公主两位公主居住在西越宫。 “殿下,娘娘让您多接触那些个闺秀啊。”一进寝殿,云升就嬉皮笑脸的凑过来。 赫连钦看了云升一眼,并未言语。 见此,云升继续说:“ 依奴才看,谢三小姐是没那个本事,颜大小姐确是够看的。” 四大世族之一寒水颜氏,于寒水地带崛起,有近千年历史。 而寒水颜氏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为掌管着天下兵器,寒水天气恶劣,却是这天下最大的铜矿锡矿产地,若要打仗,就必须跟寒水颜氏购买兵器。 之前,颜大夫人带着颜大小姐进宫参加宫宴,颜大小姐举止得体,落落大方,颇有大家闺秀之气,年仅十一岁的她已经可以看得出以后会是何等女子。 “颜氏。”赫连钦垂眸低语,这的确是个好选择。 云升见赫连钦此番模样,便知殿下心中已有打算。 “殿下,可要沐浴更衣?”云升问。 “不了,去书房吧。”赫连钦在云升的伺候下换上便服去了书房。 夜渐渐深,月光洒落在窗前,似是想偷偷溜进房间,看看里面有什么。 赫连钦摸了摸有些酸的手,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二年,似乎已经完全适应,真正的成为了一位皇子。 接受女穿男, 冷静的应付各种明箭暗箭,为自己,为母妃,为外家考虑,适应这里的尊卑有别,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隐性规则。 这些他都可以应对,在现代家族斗争中,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 可到了今天他发现,当你真正考虑到你以后要娶妃子,甚至不止一位时,心中是有些不愿以及别扭的。 赫连钦拂了拂额头,感受着与女子不同的身体,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接受吧,你已经是一个男人。 又想到寒水颜氏大小姐,赫连钦眸光暗了暗,要娶就娶最好的。 他,势在必得。 次日一早,赫连钦用过早膳,带着云升前往上书房。 此时尚早,上书房内只有二皇子赫连筠。 “五皇弟。”正在温书的赫连筠一见赫连钦,立即拱手。 赫连钦回以一礼,赫连筠就又投入到书中。 二皇子赫连筠乃月妃所出,其母妃吏部尚书骆浩之妹。 吏部尚书出身寒门,一朝为官,事事谨慎,严守本分,为官清廉,月妃亦是如此。 第3章 暗流涌动 连带着赫连筠克己守礼,待人温和, 整一个谦谦君子,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生气。 平日里沉迷于书里,求知若渴,从不参与各皇子之间的斗争。 赫连钦也并未再去打扰赫连筠,拿出书开始温习。 约莫过了一刻钟,门外传来一阵嬉笑。 赫连钦不用猜,就知道是大皇子赫连烈,赫连烈性情跋扈嚣张,又爱显摆,每每来上书房都会弄出一番动静。 “大皇兄,真是可喜可贺呀!”赫连格一边恭贺一边与赫连烈走进上书房。 赫连格面上一片自然,心中暗骂,出门没看黄历,竟与赫连烈碰上。 “哪里哪里,皇弟到时可一定要来。”赫连烈回道,眉目间透着一股不以为然。 “大皇兄,三皇弟。” “大皇兄,三皇兄。” 听到此处,便知两人已经进门,赫连钦、赫连筠一同拱手。 紧随赫连烈、赫连格后面的是赫连烈的伴读三大豪门之一都白氏大公子白劲洲。 白劲洲随即向赫连钦与赫连筠行礼。 赫连烈并没有回礼,只是哈哈大笑:“果然,二皇弟,五皇弟每次都是来的最早的。” 赫连烈虽是对两人说的,眼睛却看着赫连钦,眼中全是挑衅。 赫连钦似是看不出来,没有任何举动,依旧面带微笑。 赫连烈心知,这位五皇弟是他成皇之路的最大障碍,母妃已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过了。 瑾贵妃是除了皇后以外后宫位分最高的,皇后又没有皇子,只有长公主一个女儿。 赫连钦的外家更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平江温氏,而他的外家是三大豪门之一的白氏,近几十年来,白氏在三大豪门四大家族中已渐渐处于末流。 他是长子没错,可西林国立嫡不立长,若没有嫡子就取贤。 赫连钦又是一个小小年纪却无从窥探的人,跟瑾贵妃一样圆滑,不动声色就能给人重重一击。 “殿下。”韦识锡手轻拍了一下赫连烈,唤道。 赫连烈见赫连钦依旧没有动作,咬咬牙,径直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赫连格回以拱手,朝赫连钦、赫连筠撇了撇嘴。 赫连筠不在意的笑了笑,便又坐下。 赫连钦让赫连格到自己身旁,问道:“今儿你怎么跟他一起来?” “别提了,昨日被母妃训了半天,回寝时有些晚,早上就起得晚了些,没想到就碰上了 。”赫连格一脸苦相。 “那还真是难为你了。”赫连钦拍了拍赫连格的肩。 随即眼尖的看见门外一抹青衣飘起,立刻低声:“敬夫子来了。” 赫连格马上把脸一收,坐端正。 敬夫子二十六七的样子,浑身上下透着的肃然之气中又夹杂着书生的温润,让人可敬可亲。 敬夫子抬眸扫视四周,发现角落里的位置依然空着,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随即想到那人的处境,心中无奈,并未多问。 “今日我们要学习的是《孟子》……” 见敬夫子开始讲课,赫连格长舒了一口气,余光飘到那个空位,朝赫连钦眨了眨眼。 赫连钦轻轻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赫连钦如前世一样记性好,看过的东西都会记在心里,加上前世的记忆,《孟子》早已背诵完,现下只需多理解,进一步体会其中的深意。 每天上午皇子们需上两个时辰课即可下学,下午分别是琴棋书画课,以及武术课等各类课程,每周又有特定的时间去汝雾山学习骑术箭术。 敬夫子前一个时辰会统一授课,后一时辰会安排自由学习,然后过来一一指导。 “学生迟到了,请夫子责罚。”课程已经进入到后一个时辰,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年才姗姗来迟。 站在门口的少年一身蓝色宫装,看得出是穿了几年的旧衣了,白皙的脸上带着怯生生的笑容,有些诚惶诚恐,肩微微的弯下,一副纯净无害的样子。 敬夫子见此开口询问了几句,没有过多责怪,就让那少年回到座位。 “谢夫子。”少年感激的冲敬夫子一笑,急步走进来。 “切。”刚从赫连烈身旁经过,赫连烈就发出一声不屑。 少年身体明显一僵,顿了顿才回到座位坐下。 敬夫子心如明镜,该少年也就是四皇子同五皇子同一年出生,其母妃却是个宫女,生四皇子时难产而死。 四皇子一生下了就没有母亲,楚杨帝也只看了一眼就未再过问,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宫女抚养长大的。 在这皇宫中无依无靠,任人欺负,也难怪大皇子对其毫不客气。 敬夫子虽不想见到这番场景,却也无能为力,也不会为了一个什么也没有的皇子与大皇子作对。 相比于赫连格的探头探脑,赫连钦一直没有抬头,专心的看书,似是外界的一切与他无关。 “啊!”冷不丁的,赫连格被敬夫子用书本拍了一下脑袋。 “学到哪了?”敬夫子直直的看着赫连格。 “这呢。”赫连格整张脸皱了起来,指着书里某个位置,小声回答。 …… “五皇弟,五皇弟,等一下。”下学后走在一起的赫连钦、赫连格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原是四皇子赫连迟唤赫连钦。 这倒是奇怪,赫连钦与赫连迟平日毫无交集。 “四皇兄,有什么事吗?。”赫连钦扬起一抹笑,淡淡地问道。 身旁的赫连格挑了挑眉,五皇弟就是如此,对谁都笑脸相待,从不让人难堪、下不了台。 “五皇弟,你的玉佩,我、我在西华宫外捡到的。”赫连迟小心的从袖中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物件,轻轻打开。 露出一块白玉雕刻的凤凰花纹的玉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不是父皇在小五周岁时赐给小五的凤宓佩吗?”赫连格小声惊呼,不敢置信地看着赫连迟。 凤宓佩是楚杨帝幼时先帝所赐之物,楚杨帝又在赫连钦周岁宴上赐给了赫连钦,当时在宫中还引起了一番轰动。 不仅仅因为是先帝所赐之物,还因为凤宓佩的寓意…… 因此,凤宓佩出现在赫连迟手中,赫连格惊讶。 第4章 宠爱 赫连钦皱眉,道:“四皇兄,我几天前不知为何将凤宓佩遗失,心中正焦急不已,幸好四皇兄捡到了,真是万幸。”说完,赫连钦向赫连迟拱手一礼。 “没事没事。”赫连迟连忙摆手,将凤宓佩递给赫连钦。 “四皇兄可要一同回西华宫?”赫连钦看着那张傻兮兮的脸,没有过多的表示感谢,只是邀请赫连迟一起回西华宫。 “不了,我还要在上书房完成敬夫子的布置的课业。”赫连迟挠了挠头,少年白净的脸上带着不好意思。 “那皇弟就告辞了,还请四皇兄改日一定要到皇弟殿内坐坐。”赫连钦也不问为何赫连迟不回西华宫完成课业,因为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赫连迟的偏殿是个什么情况,主子没有威严,奴才就会爬上来…… 赫连格也向赫连迟拱手。 等赫连迟走远,两人回到赫连钦的西华宫偏殿。 赫连格立刻低声问:“小五,这凤宓佩真是你不小心丢失的?” 赫连格与赫连钦一同长大,自是十分了解赫连钦,赫连钦一向小心谨慎,不可能会将凤宓佩丢失在西华宫外。 “几日前,我回到宫中发现凤宓佩被调包了,身上那枚凤宓佩是假的,这几天便未佩戴凤宓佩,而如今我手中这枚是真的,至于为何会被四皇兄捡到,就不得而知了。”赫连钦握紧凤宓佩,冷然道。 “掉包!万一被发现凤宓佩是假的,那皇弟你……”赫连格稍微一想就知道其中的门道。 “会不会是大皇兄的手笔。”赫连烈素来与赫连钦不对付,赫连格立刻怀疑上赫连烈。 “极有可能。”赫连钦眸光暗沉。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对赫连烈更是不满。 可凤宓佩被赫连迟捡到却又让人匪夷所思,没有地位且胆小的赫连迟又在中间扮演着什么角色?赫连迟是否如表面一般无害? 楚杨帝不见得会因凤宓佩一事重罚赫连钦,可那先帝所赐之物到底是不一样的,赫连钦怎么说也会栽一个大跟头。 “小五,你接下来怎么打算?”赫连格问道。 赫连格与赫连钦从小一起长大,比起其他皇兄弟关系更加亲密,现在这样说,亦是表明立场。 赫连格及怜妃一众都是支持赫连钦的,即使赫连钦只有十二岁,可他所表现的聪慧,皇帝的另眼相待,四大家族之一的平江温氏,都注定不是一个只是从李尚书才起家的根基不稳的李家可以比拟的。 更何况,还有赫连烈一党在旁虎视眈眈。 “想必待大皇兄过完生辰,欣母妃会为皇兄挑选一位合格的正妃,比起夏侯任三小姐,菘蓝韦氏二小姐更胜一筹。”赫连钦没有回答,转而提起了赫连烈的婚事。 赫连格一下子就明白,赫连钦打算在赫连烈的婚事上下功夫。 赫连格知道赫连钦一开始是没有想打赫连烈娶妻主意的,被赫连烈这么一弄,赫连钦想不去搅和搅和都难。 赫连格有些无语,别看赫连钦平日里不计较什么,一旦谁惹了他,就会知道这个扬着笑容的少年手段有多狠辣。 “皇弟心中有数,皇兄就放心了。”赫连格顿了顿又说道:“过些日子,父皇应该会允许我们挑选伴读了。” “昨日母妃也跟我提起,届时母后应会让大皇姐在玉荷山庄举办赏花宴。”到时京城有身份的贵族子弟及大家闺秀都会到场,由皇子们自己挑选,最后再经楚杨帝同意。 告别赫连格后,赫连钦照旧带着云升前往朝禧宫看望瑾贵妃。 只是还未进去,便看到了站在朝禧宫外的海忠,海忠是楚杨帝身边的总管太监,自小伺候楚杨帝。 “哎呦,五皇子,您可算来了,皇上这会同瑾贵妃娘娘在里头等您呢。”海忠看到赫连钦,立刻迎了上来。 “父皇来了!公公,怎么不派人过去叫我。”赫连钦面露惊喜,小步跑进朝禧宫。 “这不是皇上念着五皇子课业繁忙,又知道您孝顺定会来瑾贵妃这。”海忠在赫连钦身后答道。 赫连钦一进去就瞧见了楚杨帝跟瑾贵妃,立刻行礼。 “儿臣见过父皇、母妃。”赫连钦小小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楚杨帝。 此时的赫连钦哪还有原先的稳重自持,只有满满的对一个父亲的孺慕之情。 “皇上,您看看,这小子一看到皇上您就把臣妾这个母妃忘了,看都不看臣妾一眼呢。”瑾贵妃在一旁故作吃醋掩面娇嗔道。 楚杨帝向来最喜欢这个儿子,不仅聪慧过人,还极会说话,小小年纪已经会在一些事上提出有效的见解,最重要的是赫连钦对他这个父皇有着寻常人家中儿子对父亲的孺慕之情。 因着赫连钦被静生大师预为命定之子,楚杨帝对赫连钦极为关心,赫连钦有许多事都是楚杨帝细心教导的,所以这对皇家父子的感情很是亲厚。 “爱妃此话怎讲,阿钦是朕的儿子,又许久未见朕,当然想多看看朕,你们母子俩天天见,哪有不烦的道理。”楚杨帝露出几分笑容,把赫连钦叫到跟前来。 一旁瑾贵妃的贴身宫女挽荷挽心还有一干太监退了下去,只留海忠、刘嬷嬷伺候在里面伺候。 “皇上。”瑾贵妃撇了撇嘴。 “母妃勿怪,实在是儿臣太过思念父皇,才会有此举动。”赫连钦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瑾贵妃。 “母妃怎会怪阿钦。”瑾贵妃一下子就装不下去了,轻声回应。 难得赫连钦像小时候那样孩子气的撒娇,瑾贵妃的心一下子就被击中了。 “阿钦,今日夫子讲了些什么?可有认真学?”楚杨帝虽知赫连钦一向做事认真,不耍小聪明,但还是问起学堂之事。 “儿臣今日听夫子讲起《孟子》,其中……”小少年认真的讲起所学知识。 看着赫连钦侃侃而谈、谈古论今,楚杨帝笑意更深。 瑾贵妃知道上书房发生的事太监会事无巨细的禀告楚杨帝,楚杨帝问起也是想听赫连钦自己讲讲这一天经历了什么,表明了皇帝的宠爱。 少年清脆的声音在耳边萦绕,瑾贵妃越发自豪,这是她的儿子。 第5章 左实年 在朝禧宫用完晚膳,赫连钦如往常一般被楚杨帝叫去乾清宫。 夏日的夕阳总是走的晚,对这人间恋恋不舍,轻抚着这伟岸的宫墙。 “朕曾听闻左爱卿的长子左实年聪慧过人,过目不忘,前日特地叫来瞧瞧,果然不虚,那咏竹诗真是写的妙。”楚杨帝坐在龙辇上,拍了拍赫连钦的头。 “什么咏竹诗?父皇这么说,是觉得儿臣不如左大公子吗?”赫连钦好似不满楚杨帝对他人的关注超过他这个儿子。 “这父皇就不知道了,阿钦不如自己去看看。” “待会儿臣就要看,是怎样的诗让父皇赞不绝口。”少年立刻毫不客气地道。 海忠抬头看了眼那年少的人儿,这能同皇帝一起乘坐龙辇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在这宫中可是头一份。 海忠压下心中所想,继续跟着龙辇走。 楚杨帝好像不经意提起左实年,可左实年是楚杨帝最亲近的大臣左丞相之子,宫中又传出楚杨帝要为诸皇子选伴读的事。 赫连钦思忖,看来父皇打算让那位左大公子做他的伴读。 相应的,赫连钦有些意外,一直以来,楚杨帝表现出来对他十分宠爱,但跟赫连烈的看重是同等的,从未有不同,也许是为了平衡温氏跟白氏,让他们互相争斗,也许是因为别的。 楚杨帝年约五旬,再过几年就要立太子了。楚杨帝此番举动代表什么,让人深思。 赫连钦心里明白楚杨帝待他比其他几位儿子要好上许多,平日里见的最多的皇子也是他。 在这个有着严格封建礼教的古代,作为一个皇帝是极难得的对他这个儿子上心,相处中也有寻常父子之间的温情。 赫连钦就是向来冷情,也接受了楚杨帝这个父皇。 只是楚杨帝再怎么疼赫连钦,也始终先是一个皇帝,然后才是他的父皇。对太子的人选,不是光喜欢一个人就可以决定的,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 到了乾清宫,楚杨帝照例考究赫连钦的策论,以及对某些事的看法,而后便拿出首咏竹诗给赫连钦。 赫连钦接过,立刻眼前一亮:“好诗。写的真好。特别是这句‘萋萋结绿枝,晔晔垂朱英’”。 “父皇,这不会就是那位左大公子的吧。”赫连钦想也不想直接脱口而出。 “这诗作的如何?”楚杨帝莫测高深的笑了起来。 “写的还不错,不过还是比儿臣的差了那么一点点。”赫连钦不依,挽住楚杨帝的胳膊。 “那朕就要看看到底是阿钦的好还是左家儿郎的妙。”说着,楚杨帝看了眼在一旁伺候的海忠。 海忠心领神会,吩咐自个的徒弟明应:“还不快去准备笔墨纸砚。” 明应恭敬的领命。 待明应摆好笔墨纸砚,海忠便上去前磨墨。 赫连钦用那双仍旧稚嫩的手,稳稳地拿着毛笔,下笔如有神,写出来的字已有些神采,很快就作出了一首诗。 “竹里一枝梅,雨洗娟娟静。”楚杨帝眼前一亮。 “真是妙啊,好一个‘竹里一枝梅,雨洗娟娟静’。”此时楚杨帝哪里还有赫斯之威,有的只是对赫连钦这个儿子的自豪以及欣慰。 “那是!”赫连钦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楚杨帝目光触及赫连钦,对赫连钦的喜爱更甚,如此聪慧,不愧是他的儿子。 “不过父皇,左大公子这首诗可以让儿臣带回去吗?”赫连钦问。 “自然可以。”楚杨帝更加满意,不骄不躁,谦虚有礼,不会去否定别人,而是学习他人的长处。左实年的诗虽不及赫连钦所作的,却也是上佳。 …… 又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深夜,黑色笼盖着大地。 “殿下,云夜回来了。”云升对坐在书案上看书的赫连钦禀道。 云夜是赫连钦另一个贴身太监。平日里云升负责赫连钦的起居,随侍赫连钦左右。云夜则负责替赫连钦办一些不能放在面上的事,对接赫连钦的暗卫队统领青木,以及联系温家。 “让他进来。” “是。” 很快,一个跟云升年龄差不多的太监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殿下,殿下近日可安好?”云夜关切地问道。 云夜小时曾受人牵连进了慎刑司,出来时已去了半条命,没有人愿意帮这个没有丝毫地位的小太监。 正奄奄一息躺在朝禧宫不远处时,碰巧被赫连钦看见。在赫连钦救下云夜后,云夜誓死追随,一心为赫连钦。 “一切无恙,云夜呢?”赫连钦抬头笑着问道。 “奴才也一切都好。”云夜回道。 “事情都办妥了?”赫连钦说到正事,收敛了笑容。 “城西那边已安排妥当,只等大皇子生辰来临。岭南安阳城传信来,叛徒全部捉回来,正严加拷问,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云夜将几封信放在了书案上,又道:“温大人说,温家任由殿下差遣。” “知道了。”赫连钦打开信封,正要让云夜回去好好休息。 云夜却一副欲言又止地看着赫连钦。 “怎么,可是受伤了?”赫连钦皱眉问道。 “奴才从温府出来时撞见了温三小姐。”云夜吞吞吐吐地道。 赫连钦扶额,有些无奈:“她说了什么。” “温三小姐说她很想殿下您,叫殿下去温府找她。还有,要奴才一定把这封信交给您。”云夜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赫连钦嘴角抽了抽,接过信,不用猜也知道里面写的不过是小女孩各种腻歪的话。 “殿下,温三小姐当真是活泼可爱,又对殿下您……”云升凑过来挤眉弄眼。 “好了,休要胡说。”赫连钦正了正脸色。 “是。”云升云夜忍俊不禁,温三小姐与自家殿下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就是温三小姐热情得让殿下有些招架不住。 ps:诗歌出处: 萋萋结绿枝,晔晔垂朱英。 ─唐·王绩《石竹咏》 竹里一枝梅,雨洗娟娟静。 ─宋·向子諲《卜算子·竹里一枝梅》 第6章 百花齐放 赫连钦处理完正事,才打开那封温三小姐的信。 表哥亲启: 表哥,雅尔好想你呀,上次见面还是姑母生辰呢。明明答应过雅尔会来看雅尔的,雅尔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等到表哥。雅尔本来还打算进宫找表哥,但是大哥不让我胡闹。雅尔想跟表哥在一起,哪里是胡闹啊!不过没关系,过几日的赏花宴雅尔也会去,到时候就可以看见表哥了…… 赫连钦勾唇,有些好笑。小时母妃常接雅尔进宫陪伴,可以说他跟雅尔是一同长大的。两人无话不说,雅尔是个俏皮可爱的女孩,又喜欢粘着他,感情自是极好。 雅尔渐渐长大了,懵懵懂懂间就说喜欢他,可她还小,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他只当雅尔是妹妹,更何况他前世也是女人,根本不可能对自己的妹妹产生男女之情。 赫连钦抿了抿唇,母妃虽然是温氏嫡脉,他也流着温氏的一半血, 但是在温氏看来,远远比不过娶一个温氏女来得可靠。所以,为了稳固温氏,他必须娶温氏女 就目前来看,温雅尔是最优选。温家长房嫡女,父亲是现任温氏家主,大哥是温氏继承人,又与赫连钦一起长大,感情甚笃。 赫连钦想到温氏送来的东西被云升放在书架上,便起身走到左边的书架,拿出第三层的几本书。原本放书的地方,有一个暗格。暗格被打开,就着晦暗的光线,露出了三枚玉佩。那玉佩赫然与赫连迟还给赫连钦的凤宓佩一模一样。 很快就到了,大公主举办赏花宴的日子。这一日,玉荷山庄外停满了华贵大气的马车,仆从侍卫们小心翼翼地随行。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马车,是一辆由楠木打造而成的,在车身雕刻了许多精美花纹,却不让人觉得繁琐,车顶四角微微弯曲下垂,尾端竟挂了几个珍珠,大小合适,显得华丽高贵。 丫鬟轻轻掀开车帘,一位身穿绿色长裙的少女,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透着一股傲然于世的气质,一瞬间又变为看似平和却有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淡漠,看似亲近实则疏离。 马车内接着走出来的女子一袭素色衣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让人眼前一亮。可原本娇艳欲滴的脸上带上怯怯的神色,大大降低了美貌。 “姐姐,好多人啊。”颜清蓉小心地扫了一眼四周,小声说。 颜清瑜皱眉,她这个三妹是庶出,虽生得与她那娘一般娇媚,却是个心思单纯的。其他还好,就是太胆小了。除了皇室,在场的哪家能越过了她寒水颜氏,寒水颜氏子弟就当昂首挺胸,大大方方地行事。 没错,绿色长裙少女就是四大世族之一的寒水颜氏嫡出大小姐颜清瑜,素色衣裙少女便是寒水颜氏庶出三小姐颜清蓉。 见颜清瑜皱眉,颜清蓉咬住下唇,用力挺直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紧张,让自己看的不那么小家子气。 颜清瑜这才松开眉,道:“这次参加宴会的几乎是全京城的青年才俊和大家闺秀。除此之外,几位皇子也会参加,自是门庭若市。” 颜清蓉点点头,表示明白。 “小姐,三小姐,现在可以进去了。”颜清瑜的贴身丫鬟入画道。 说完,就见一位老嬷嬷迎了上来:“老奴见过颜大小姐、颜三小姐。” “可是平嬷嬷?”颜清瑜拂了拂衣裳,露出得体的笑。 “正是正是,长公主在里面等着呢,快随老奴进去。”平嬷嬷面带笑容,一边说着,一边恭敬地请颜清瑜颜清蓉进去。 颜清瑜颜清蓉一同颔首,随平嬷嬷进入玉荷山庄。 玉荷山庄位于城东凌志山下,凌志山地理位置优越,土壤肥沃,开满了稀奇百怪的野花,渐渐也有了诸如兔子之类的小动物。玉荷山庄受凌志山影响,也易生长花草树木。前朝慧恩大长公主喜好奢靡,在先帝孝德帝面前求得玉荷山庄,大肆种植奇花异树,玉荷山庄的美名也传了出去。 颜清瑜颜清蓉一路走过去,便看到廊下放着一盆盆的木芙蓉,粉面含春,娇羞脉脉,颜清瑜在心中微叹,窥一斑而知全貌。 平嬷嬷心知寒水颜氏的小姐是万万不可轻待,恭恭敬敬地介绍起玉荷山庄。 玉荷山庄占地广,足有三千亩,分为前院和后院。进门后,前院正对着的是现如今玉荷山庄主人长公主赫连雪的住处,东边为时须苑专供男客吟诗作赋,西边是映霞苑,专门接待女眷的地方。后院则设置百花阁,有数不胜数的名花,更为特别的是,百花阁内生长着一棵将近五百年的梧桐树。每到秋天,绚烂的梧桐叶随风而落,引起片片涟漪,美不胜数。 颜清瑜两人还未走进怡影苑,就听到了里面传来闺秀们嬉笑打闹的声音。看来 ,三大豪门四大家族的闺秀们都到了。 “各位姐姐,来的好早。”颜清瑜淡笑开口。随后与颜清蓉一道微微颔首。 “清瑜,你可算来了。”一位约十二三岁身穿淡黄色长裙的少女走过来拉着颜清瑜。 “可不是,让姐姐我好等。呀,这位是?”坐在右边的长得极为端庄大方的少女调笑道。 “是呀是呀,来了位新妹妹呢。”其他闺秀也应声附和。淡黄色长裙少女也略带疑惑地看着颜清瑜。 “这是我三妹清蓉。”颜清瑜道。 众闺秀对视一眼,谁不知道寒水颜氏只有颜清瑜一位嫡小姐,那这位就是颜氏庶出三小姐。她们都出身高贵,更是嫡支嫡脉,此时得知颜清蓉是庶出,立刻没了兴致,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原是清蓉妹妹,生得可真标致。”端庄少女打圆场。“我姓任,闺名芷兰。” 原是夏侯任氏三小姐,姐姐与我说过,这位任三小姐素来圆滑,又长得端庄大方,今年已有十五了,是京城贵夫人们属意的儿媳妇人选,颜清蓉在心中说道。 第7章 翩翩少年郎(一) “我还是第一次见清蓉,好稀奇。我是苏洛桃,行五。”淡黄色长裙少女朝颜清瑜颜清蓉咧嘴笑。苏洛桃即是三大豪门之一苏氏五小姐。 “我原还想着就妹妹我一个人第一次出门,谁料到清蓉妹妹也是,这下子,我可就不慌了。”任芷兰对面的紫衣少女站起来,福了福身“妹妹姓左,家住城西琉璃街区。” 颜清瑜进来就看见了这位脸生少女,此时听到她说姓左,又住在琉璃街区,一下子就猜出是相府家的小姐,能参加赏花宴的定是嫡二小姐左玲珑了,年龄也对的上。左家虽不及他们这些豪门世家,却也属于新兴贵族,左丞相亦极得楚杨帝宠爱。 城西琉璃街区住着的都是一些新兴贵族以及官宦人家,姓左的人家也就只有左丞相府了。 “寒水颜氏女,闺名清瑜,在家中为 长。”颜清瑜亦福了福身。 其他闺秀也一一介绍自己。 等颜清瑜颜清蓉入座,映霞苑内从一开始就没出声的红衣少女道:“听说这次皇子们都来参加赏花宴了。” 任芷兰眼神一闪,随后接话道:“大皇子下个月就要出宫开府,到时候就要迎娶大皇子妃了。就是不知道谁有那好运,让欣妃娘娘瞧上。” 红衣少女倨傲地抬起头,声音含着讽意:“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做皇子正妃的。” 任芷兰脸色一僵,笑了笑,凭借着圆滑把话说圆了。 “时候不早了,长公主马上就要来了吧,我还没见过长公主殿下呢。”左玲珑一副好奇的样子说,话题自然而然就转了过去。 颜清瑜看了一眼红衣少女,韦知瑶依旧自视甚高,菘蓝韦氏的确是四大世族之首,韦知瑶作为菘蓝韦氏嫡出二小姐,有那个资本去任性。在坐的各闺秀也大多来自三大豪门四大世族,说到底都不比韦知瑶差,甚至更有能力,没有谁会服谁,只是平时懒得争辩罢了。 苏洛桃坐在颜清瑜右边,颜清蓉则坐在颜清瑜左边,苏洛桃小声嘀咕:“清瑜好久没出门,都不知道她们为了什么皇子妃吵到什么程度。” 颜清瑜往苏洛桃那靠了靠,笑道:“哪里哪里,我在家也听到了。” “也是,这事都人尽皆知了。对了,前年你落水后一直在家养病,到现在才出来,身体好些没?”苏洛桃抓着颜清瑜的手,那关切的样子,就差要捧着颜清瑜的脸仔细端详了。 “没事,早就好了,只是母亲担心得紧,不让我出门。”颜清瑜故作苦恼。 “瞧把你得瑟的,颜姨也是疼你。”苏洛桃的母亲与颜清瑜母亲同出自威远大将军府,也是嫡亲的姐妹,故而颜清瑜苏洛桃两人从小玩到大,就像亲姐妹一般,很是亲近。 “是是是。”颜清瑜应着。 颜清蓉在旁边听着,也不插嘴,乖巧地很。 那边明里暗里的交锋,颜清瑜这边一派和祥。颜清瑜今年才十二岁,议亲也要过两年再议,更别说比颜清瑜小的颜清蓉,而苏洛桃有一个自小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自然不会被牵涉进大皇子妃之选中。 时须苑中,赫连钦、赫连格一进去就看见几位大约十五六少年正坐在苑中吟凌亭中交谈。吟凌亭外开满了各种名贵的花朵,华美又不显庸俗。见二人进来,几位少年一齐起身拱手做礼。 “可是三皇子、五皇子殿下?”一个看着是其中最年长的少年开口询问,该少年用一支玉簪将头发束起,白衣在微风下轻轻荡漾,举止文雅,脸上带着笑,让人如沐春风。 少年顿了顿,又道:“在下沈星舟。” 赫连钦眉头微动,原是沈氏大公子沈星舟,早就听闻沈氏一绝沈星舟,淡雅如风,为人端方,是一派君子也,今年已有十七了,是京城贵女的最向往夫婿,各贵女为沈星舟拈酸吃醋的事不时传出。 赫连钦之所以知道这些,也是因为赫连筠。赫连筠虽为皇子,却没有那个心思,一直以君子自居,信仰儒家,对有着君子美名的沈星舟称赞不已。一向对旁的事不感兴趣的赫连筠,竟也会去打听这些沈星舟的传言。 站在亭中看着十六岁的蓝衣少年接话开始介绍自己,蓝衣少年出自夏侯任氏,是夏侯任氏二公子任遇炫,说话让人很是舒服,不让在场任何一个人感到不适,夏侯任氏独有的圆滑。 与沈星舟同穿白衣的少年恭恭敬敬地一拱手:“谢春辉,家父谢元敬。” 谢元敬就是敬夫子,谢春辉也就是赫连钦赫连格的师兄弟。 赫连格、赫连钦亦回礼:“师弟。”“师兄。” 其余少年也纷纷自报家门。 “李宇佑,家父礼部尚书李泊。”这便是赫连格舅舅的儿子,今年十五,比赫连格大一岁。 赫连格伸手扶了下李宇佑,李宇佑颔首,对赫连格恭敬中带着亲近。 “白劲风,白氏子弟。”白劲风,三大豪门之一白氏四公子,也就是白劲洲的四弟,赫连烈的表弟,神情有些冷淡,年仅十二,不是像赫连钦活过一世 ,还没学会管理表情。对着赫连钦、赫连格不热衷想必也是因为白氏是赫连烈一党。 “苏允笙,苏氏子弟,在家行六。”苏允笙,苏氏六公子,苏洛桃的弟弟。 “到我了,到我了,我是温初时,在家行二。”长着娃娃脸的少年满脸兴奋,挠挠头,朝赫连钦嘿嘿一笑。 “噗,哈哈哈哈哈。”娃娃脸少年一开口 ,大家都忍俊不禁,甚至有人直接笑出声来。 随性不羁的赫连格甚至直接冲温初时挑了挑眉。 温初时曾随温夫人进过几次宫,自然认识赫连钦,温初时比温雅尔大一岁,只比赫连钦小几个月,两人也极合得来。 “今儿出门母妃说你们肯定会来,这不,一进来就看到阿时了。”赫连钦拉过温初时,传达着早上出门瑾贵妃叮嘱的话。 温初时眼睛一亮,正要开口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朝赫连钦眨了眨眼睛。 第8章 翩翩少年郎(二) 双方互相见礼后,赫连钦、赫连格也坐在了吟凌亭中。赫连钦与赫连格本就没有因为是皇子而摆架子,少年们也想跟皇子们搞好关系,毕竟大家都知道这赏花宴目的之一就是为了给皇子们选伴读。很快,几人就熟络起来了。 “你们?表哥知道雅尔也来了?”温初时凑近赫连钦,笑眯眯的样子。 “知道。”赫连钦无奈道。 “也是,这才像我们雅尔嘛。”温初时理所当然道。 温初时作为温雅尔的哥哥,三人一同长大,温初时是知道温雅尔的心思的,也很希望赫连钦跟温雅尔成婚。只是此时的温初时是真真正正的十二岁,从没想过赫连钦会不会娶温雅尔为正妻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利益最大化的道理。 赫连钦垂眸,遮住眼中的复杂情绪,面上不露出半点异样。 “奇怪,怎么没看到左实年?”白劲风一直没有说话,突然出声问道。 苏允笙说:“估计在来的路上了,昨日我还见到左大哥,左大哥说会来的。” 任遇炫看了白劲风一眼,白劲风素日与左实年不和,几乎见面就会吵起来,没想到左实年迟迟不来,第一个问起的却是白劲风。 赫连钦眉头动了动,原来左实年还未来,难怪一直没看到,他真的有些好奇,左实年是个什么样的人。 “实年向来守时,想来是真有事耽搁了。”沈星舟也道。 “早就听闻左大公子五岁读诗,七岁就会写诗,有过目不忘之能。待左大公子来了,本皇子可要好好认识认识。”赫连格接过赤德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慢慢悠悠地说。 “这还真是,左大哥胸有沟壑,在作诗写文章上天赋异禀。”谢春辉似是很佩服左实年,刚刚一直淡淡的,说到左实年时眼中是掩不住地激动。 “是啊,实年之资,连我都自愧不如。”沈星舟温润如玉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羞愧之色。 “哼,也不见得如何。今日五殿下也来了,五殿下可是谢太傅亲口称赞的旷世奇才。”白劲风一脸不屑,又把赫连钦扯了进来。 “太傅就是那么随口一说,竟也让劲风记在心中,可见劲风亦是对太傅仰慕已久。”赫连钦没有论说他跟左实年究竟谁高谁低,转而夸起了白劲风。 这话一出,空气都静默了一瞬。白劲风祖母端存老夫人未出嫁时喜欢谢太傅,不顾女儿家的矜持,当街表明心意,被拒后仍旧死缠烂打,闹了不少丑事,到现在还有人谈起,就连他们这些子弟也知道。赫连钦的话是直接打了白氏的脸啊。 谢春辉没有说话,只是面露不耻。 白劲风涨红了脸,刚想要反驳,却听赫连钦接着道:“听闻劲风在端存老夫人身边长大,是性情中人,为人坦率,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本皇子很是欣赏劲风的性情。”赫连钦清澈见底的眼中满是真诚的欣赏,似是真的在夸白劲风,根本不知道端存老夫人做的那些事。 偏偏赫连钦的语气神情没有一点鄙夷,让人无法辨别。 白劲风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只僵在原地,想要看清楚赫连钦话的真假。 赫连钦前世是新兴女性,在她看来不过是少女勇敢追爱而已,被拒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在这里的人眼中,是不知羞耻。 温初时直接走过去,用力拍了一下白劲风的肩:“白劲风,我表哥说喜欢你呢。” 白劲风闷哼一声,不耐烦的推开温初时:“我警告你温初时,下次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温初时不在意的耸耸肩。 “劲风,初时这是跟你开玩笑,你就不要太严肃了。”沈星舟如沐春风的声音插了进来,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使人无法拒绝的力量,让白劲风不得不点了点头 “我还是第一次听小五说喜欢,不,是欣赏谁,可见劲风是真外毓内秀。”赫连格把手搭在赫连钦的肩上,憋笑道。 “不若劲风就以眼前的木槿赋诗一首?”赫连钦转过头,看向亭外的粉色木槿。 “不敢,劲风其实并不擅长吟诗作赋。”白劲风脸色恢复,也没有再阴阳怪气了。 “劲风最擅长的是骑射、打猎,每次我们去汝雾山狩猎,劲风的猎物总是比我们多。”任遇炫摇摇头,无奈地说。 “哦?那本皇子下次可要与劲风比一比了。”赫连格道。 “恭敬不如从命。”白劲风朝赫连格一拱手。说完,白劲风却是偷偷瞄了一眼赫连钦,神色有些扭捏,见赫连钦看过来后又马上看向别处。 赫连钦冲白劲风浅笑:“本皇子也想一睹劲风风采。” 白劲风脸又变红了,这次不是气红的,而是不好意思的脸红,白劲风有些扭捏的点点头。 李宇佑看到这一幕,心中思忖,五皇子是否如父亲说的一样好脾气,暂时看不出来,但可以知道五皇子此人绝对比三皇子城府深。一向不给谁好脸色的白劲风竟然如此对待五皇子,实属罕见,更何况白劲风是大皇子一党…… “我也要跟表哥比比,上次一起打猎还是去年。”温初时囔囔着。 赫连钦无奈地点点头,应允温初时。 赫连格看着两人,莫名感觉有些怪异。虽说小五平日给人的感觉就是成熟稳重,可小五终究只有十二岁,怎么看赫连钦与温初时的相处模式,怎么看都是赫连钦比温初时大很多,还一副宠小孩的样子,赫连钦和温初时也就相差几个月呀。 赫连格晃了晃头,不再去想,小五本就是这般稳重,温初时又作为小五的表弟,关系自然好,亲密一些也是正常。 因打猎引起的话题把少年们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亭中传出了欢快的讨论声。 大公主的驸马齐国公府二少爷齐原程来到吟凌亭便看到了这欢声笑语的一幕。 “三皇子,五皇子。”齐原程走到赫连钦、赫连格的前面,说道。 “大姐夫。”赫连钦、赫连格一同说道。赫连钦、赫连格叫齐原程姐夫也是给皇后大公主脸面。齐原程虽是长公主的驸马,可也不敢那么直接的唤赫连钦、赫连格弟弟,到底是皇子,与寻常人家不同。更何况谁不知道赫连钦得楚杨帝宠爱。 第9章 谈诗论花 齐原程这才看向其他世家子弟,作为东道主,一一表示欢迎。 “公主已在百花阁内设宴,特让我来请各位前往,共赏美宴。”齐原程说。 “请随齐某来。” 赫连钦等人一同颔首,一道走出吟凌亭。 出了时须苑,便要穿过一座长长的拱桥,桥下是清澈的流水,哗啦啦的水声悦耳动听,一路上都摆满了木槿,沁人心脾。下了拱桥,就是映霞苑的外面,苑中传来少女的笑声。少年们都处在青春懵懂的年纪,耳朵悄悄的红了起来。 齐原程自是不会让各闺秀同他们撞上,各闺秀都由长公主等世家子们先过去,再领着去百花阁的。 齐原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众人向左边走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杨柳树,微风轻轻拂过,柳树条随风而起,引起波波涟漪。 齐原程温和的声音一直没有停过,讲述着玉荷山庄的特色、美景。 不多时,就到了百花阁,百花阁也不虚此名,随处可见的鲜花,布置的怡情怡景,让人心旷神怡。 百花阁的中庭是露天的,四周宽广,中间由一扇楠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隔开,一面接待男客,一面接待女客。 赫连钦入座后赫连格就凑过来嘀咕:“今天不是大皇兄的主场吗?怎么还没来?” “今日是他的主场,依他的性子,不就是要晚些了?”赫连钦脸上扬着笑,对此习以为常。 “也是,我怎么忘了。”赫连格拍了拍头,一副懊恼的样子。 按照身份,赫连钦坐在最前方的第三个,赫连格坐在赫连钦的前面,赫连烈、赫连筠还未来,对面留个位置就还是空着的。赫连筠听说沈星舟会来,也打算来,现在还没出现,他并不是个会摆架子的人,只怕是跟赫连烈在一起了。赫连筠不与人交恶,就连同赫连烈的关系也还算不错。 至于赫连迟,从不参加这种活动,亦没有人在意。 这样坐的话,温初时自然就跟沈星舟等人在后面坐着。 赫连钦的另一边是本朝唯一异姓王庄和王的嫡长子许以晋。赫连钦的外祖母德淑老夫人便出自庄和王府,是庄和王的嫡亲姑母,也就是许以晋的姑祖母。赫连钦也见过许以晋几面。 “表兄。” “五殿下。”许以晋自幼习武,说话间不拘小节,干净利落。 待所有人都入座,齐原程吩咐太监们斟满桌子上的酒杯。太监照做,而后站在后方,以方便伺候。 “今日各位赏脸来赴宴,齐某甚是感激,齐某在此敬各位一杯。”齐原程把酒杯斟满,然后高举,先敬一杯。 众人亦是高举酒杯,互相敬酒。 一杯饮完,舞女翩然进入,琵琶声随即响起,一时间觥筹交错。 “五殿下,不若散宴来王府一聚,我们好好比划一番。”许以晋说,许以晋自幼习武,庄和王又征战数年,常年驻扎在泠熙关,骁勇善战 ,许以晋功夫自是不差。 赫连钦眼中带了一丝诧异,很快又隐去。赫连钦今年才十二,虽温家也为赫连钦精心挑选了习武师父,但赫连钦一直在宫中,从未同许以晋比试过。这般说,恐怕不是光比划那么简单。 赫连钦:“那敢情好,晋表哥不必让着我,阿钦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听姑祖母说过五殿下在习武方面天赋极佳,可我也是不差的。殿下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许以晋也不跟赫连钦客气。 “当然。” 颜清瑜等人来到百花阁时,百花阁内已是热闹非凡。闺秀们听见阁内传来少年独有的声音,都不禁红了脸。毕竟,不出意外的话,她们未来的夫君就坐在里面了。 “各位随本宫来。”长公主赫连雪今年二十五六了,保养得很好,还是十八九岁的模样,有着皇家公主的傲气,又是皇后唯一的女儿。在许多出身不凡的大家闺秀中是领头的人物。 此次做东,赫连雪也是安排的有条有理,从玉荷山庄的布置上可以看出主人的用心。 韦知瑶当仁不让的走在赫连雪的身边,有意识地与赫连雪说着好话。任芷兰自然也是如此,只是任芷兰素来八面玲珑,说话很是讨巧,衬得韦知瑶看起来有些用力过猛了。 颜清瑜、苏洛桃和颜清蓉三人走在队伍中间, 不时接着赫连雪的话,在众闺秀中不出挑也不被埋没。 众人入座后,便有闺秀挑起了话题,只不过还是关于大皇子赫连烈的。 赫连雪看着她们激烈的讨论,嘴角露出一抹不带一丝温度的笑,原本就高傲的性子,再加上眼尾上挑,显得更加盛气凌人了。 “这次请各位来也是为了欣赏百花阁的奇花异花,可本公主觉得只是欣赏花的话不免有些单调了。”赫连雪面露苦恼。 “不如我们来一场飞花令如何?”奉恩镇国公家的小姐叶琦琦提议道。 “好呀好呀,这样干坐着真无聊,飞花令正好可以解闷,又印证了今日的主题。”叶琦琦旁边的粉衣少女拍拍手,兴奋道。 颜清瑜听到少女悦耳如银铃般地声音,不由看了过去。 少女长得很可爱,摇头晃脑地,显得十分古灵精怪。 “那是平江温氏嫡出三小姐,闺名雅尔。今日是第一回出门。”苏洛桃随着颜清瑜的视线看去,说道。 “温三小姐?难怪没见过。”颜清瑜了然道,又看了眼温雅尔,心说看着倒是挺讨人喜欢。 “这主意不错。” “今日是赏花宴,那我们就以花来玩,怎么样?” “可以可以。” 提议一下子得到了众人的响应,大家都是大家小姐,从小就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作诗自不在话下。 看到众人这般,颜清瑜三人自是没有异议,也开口说是个好主意。 “长公主殿下,您觉得可以吗?飞花令正好应了此情此景。”任芷兰笑吟吟地问道。 “不错。”长公主点头,又道:“以花为规定词,不拘是哪种花,作诗作下去,赢的人就赐母后赏的碧玉金步摇一支。”说完,转头看向平嬷嬷。 平嬷嬷心领神会:“奴婢这就去拿。” 第10章 不期而遇(一) 闺秀们心思都活跃起来,来之前都是被家里叮嘱过的,今日的主要目的是为大皇子选正妃。这步摇又是皇后赏的,大家都不是蠢人,稍微想一想就知道其中意味着什么。 “我们定会好好作诗,不辜负殿下的好意。”韦知瑶胸有成竹的说。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苏洛桃凑近颜清瑜:“我们就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 “左右我们也不争那个位置。”颜清瑜说,然后又冲颜清蓉眨了眨眼。 颜清蓉抿唇笑,表示赞同。 先不说她们没有这个心思,就是年龄上也不够。颜清瑜和苏洛桃今年十二,要明年才开始议亲,颜清蓉也才十一。 很快,平嬷嬷就捧着一个彩锦如意六角小盒子回来,想来里面就是碧玉金步摇了。平嬷嬷小心地将彩锦如意六角盒子放在长公主旁边的小桌上。 长公主的贴身宫女香琴这时也让人把各种各样的名花摆在了庭中,有兰花、 芙蓉、牡丹,蔷薇等各色品种的花,一下子把百花阁衬得无比绚丽。 闺秀们也欣赏起来,一个个欢快地讨论起来。 “比试规定为以花寄情,以花为意象,作出论花诗,如韦小姐作完,下一位小姐接上,最终获胜者可得皇后娘娘所赐的一支碧玉金步摇。”香琴站在赫连雪的身旁,大声说道。 “现在比试开始。”赫连雪说。 “是。”闺秀们都齐声应是。 “牡丹一朵值千金,将谓从来色。”韦知瑶朗声说。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任芷兰立刻接了下来。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雨前初见花间蕊,雨后兼无叶里花。 ” 其他闺秀也跃跃欲试,纷纷接上来。 另一边,歌舞已经撤了下去,没有了乐声,闲聊的少年们自然也听见了隔壁的声音,都不自觉的竖起来耳朵,尽管有屏风遮挡着,眼睛却仍似有若无的飘向那边。 赫连钦没有看过去,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在心里感受闺秀们作的诗所包含的韵味,并做出评价。 过了几刻钟,那边才有闺秀不得不放弃的情况。赫连钦仔细听着,发现只有三四位少女的声音了。 “大皇子、二皇子。”齐原程看见赫连烈、赫连筠的身影出现在百花阁中庭外,快步走了上去。 “大姐夫。”赫连烈两人同时回以一礼。 跟在两人后头的白劲洲韦识锡随后道:“大驸马。” 齐原程亦唤道:“白大公子、韦大公子。” 齐原程脸上笑眯眯的,却心如明镜。赫连筠自是不用说,一向克己复礼,回礼亦属常事。而赫连烈则是看在赫连雪的份上才如此客气。毕竟,赫连雪是当今皇后唯一的女儿。 赫连钦见此,也同赫连格走过去。赫连钦目光在赫连烈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立刻移开视线,无人察觉到。 “大皇兄,二皇兄,你们可算来了,皇弟我已经等不及要到这百花阁四处去逛逛了。”赫连格道。 赫连钦接话道:“的确,一路走来 ,已经窥其一角,自是迫不及待想一探究竟。” “是皇兄失礼了。”赫连筠微微颔首,略带歉意地说。赫连筠顿了顿,复又道:“百闻不如一见,说的便是百花阁如此了。” 赫连烈眼中带着不耐,顾及着场合不对,到底没有说出难听的话来,只是冲赫连钦、赫连格点了点头。 赫连钦仿佛没有看到一样,仍旧不疾不徐地说着刚刚他们一路碰见的事物。 齐原程似没有看出什么,也没有出声打断,反而说起玉荷山庄的由来。 赫连烈压下心中的烦躁,也跟着豪爽地谈笑起来。 几人边说话边走了进来,其他人跟着站起身道:“大皇子、二皇子。” “今日本皇子乍一见这么多青年才俊,实在惊喜。”赫连烈豪爽一笑,接着朝众人一拱手。 “吾等亦是荣幸。”众人回道。 待几人入座,齐原程才开口说:“左大公子刚刚派人来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确有些遗憾不能一同品花论诗。” 赫连钦挑了挑眉,有些讶异左实年竟真的不来了,心中不免如齐原程所说的有些遗憾。 “只是这既然来了,就该好好欣赏一番。”齐原程温润的脸上带着笑,接着说:“不如我们也来场比试。” 赫连格把胳膊支在身体前面的小桌上,饶有兴致地道:“不如我们也来一场飞花令。” “这样不就跟隔壁一样吗?”温初时作苦恼状。 赫连烈这才发觉隔壁竟在玩飞花令,想到母妃的说今日的赏花宴是为了给他相看皇子妃的,心中开始期待起来。 赫连钦想了想,说:“既然是以花作诗,那我们就以百花阁中的景物为主画上一幅,如何?” “好,那就按五皇弟所言。”赫连烈一拍掌,反常地同意了赫连钦的提议。 齐原程自是没有反对的道理,依言点头:“百花阁内奇花异树种类繁多,各位可自行观看,半个时辰后,再回到此处作画。” 赫连钦等人从座位上起身,各自去寻找心中的意象。 赫连钦与赫连格往中庭西边走去,再向左转,就进入了一片枫树林。 红色枫叶随风轻歌曼舞,发出“沙沙”地声音。 赫连钦怔怔地停了下来,那一瞬间,赫连钦仿佛回到了现代,他还记得岳麓山上也有着这么迷人的枫叶。 那次去岳麓山是跟谁一起去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是自己明争暗斗生活中仅有的放松。 颜清瑜带着入画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面容清隽的少年微微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风景,眼底满是落寞。 ps:本章诗歌出处见下方 牡丹一朵值千金,将谓从来色 ——徐凝《牡丹》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李清照《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杜甫《春夜喜雨》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 郑思肖 《 寒菊 》 雨前初见花间蕊,雨后兼无叶里花。 —— 王驾 《 雨晴 》 第11章 不期而遇(二) 颜清瑜不知怎地,心中漏了一拍,有什么不知觉地变了,想要抓住一探究竟,又抓不住。 “小姐。”入画小声唤颜清瑜。 颜清瑜忙冲入画比了个“嘘”的手势,犹豫着要不要退回去。 可赫连钦自幼习武,早已发现二人,只是也不好不打招呼就掉头离去。 赫连钦转过头,朝颜清瑜那边看去。 少女一身绿裙,凤眉明眸 肌肤胜雪。虽还在十一二岁,却能见得过两年是何等绝色。眉目又带着几分冷漠与傲然,本是拒人于外,让人不敢靠近。可此时少女的手捂着一旁一副丫鬟装扮的人的嘴,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像是做了错事被抓包了一样,显得有些可爱。 “这位小姐,可也是为了枫叶流丹之景而来。”赫连钦拱手做礼。 颜清瑜放下捂住入画嘴巴的手,脸颊微微泛红,似是不好意思。 “正是,不曾想公子在此地,还打扰了公子,实在冒犯。”颜清瑜侧身避开赫连钦的做礼,又微微屈膝,福了福身。 颜清瑜身后的入画也跟着弯腰行礼。 赫连钦颔首微笑,随即说道:“怎会?我也是看到这美景一时晃了眼。况且,美景就是与人共享才有意思。” 颜清瑜听到他说话,不免看了看赫连钦,这人说话倒是好听,本就是她不小心进来,看到了他黯然伤神的样子。没有羞恼反而这样说,实在是令人心里舒坦。 这人虽然穿着低调,身边没有小厮跟着,可颜清瑜自小出身寒水颜氏,一下子就看出赫连钦衣服做工精细,用的也是上好的料子,从言行举止间也可以看出他出身不凡,怕是哪个世家的嫡出子孙。 因赫连钦的完全没有表现出作为皇子的傲气,所以颜清瑜并未往赫连钦是皇子那方面想。 “公子所言极是,只是我同好友及妹妹走散了,心中不免有些焦急,我还得去别处寻一寻。”颜清瑜回过神来,说道。 方才飞花令比试结束,长公主便让各位闺秀自行观赏。颜清瑜三人一出中庭,颜清瑜便与苏洛桃两人走散,倒也没有着急,苏洛桃、颜清蓉身边跟着丫鬟婆子,又在长公主的地盘上,没有谁敢惹事。故而,颜清瑜与入画悠悠然地闲逛起来,走进了这片枫树林。 这番说辞不过也是找借口离去罢了,毕竟西林国虽比起前朝来民风开放许多,但是也没有闺中女子可以单独见外男的道理。 两人的确是碰巧遇到,心里坦坦荡荡,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是不妥,要是被人撞见,到时候怎么也说不清了。 少女耀眼夺目的脸上挂着焦急的神情,眼中却没有半分担忧,清凌凌地凤眼看着赫连钦。 赫连钦勾唇,淡笑道:“那倒是有些可惜,不过还是寻人要紧 。” 颜清瑜心知赫连钦明白她的意思,没有扭捏,再次微屈身一礼,告别赫连钦,带着入画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待颜清瑜转过身后,赫连钦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最后变为面无表情。 早在之前,赫连钦就调查过颜清瑜,自然也看过颜清瑜的画像。故,刚刚赫连钦一眼就认出来颜清瑜。 在此处碰到颜清瑜,并不在赫连钦的计划范围之内,他还不打算过早接触颜清瑜,也不想逼着自己去同一个少女周旋,想着过几年他应该就会完全接受要娶妻子这件事。 赫连钦也不怕颜清瑜跟别人订婚,寒水颜氏是不会随便把嫡系小姐嫁给一个对寒水颜氏没有帮助的人,相信以颜清瑜的性子自然不会让自己随随便便就定了亲。而寒水颜氏已经是四大世族之一,能有利于对这种家族,除了皇子别无他人。 今日的事确属意外,可冥冥之中又好像注定了要让两人遇见。 赫连钦站在原地许久,才离去。 赫连格在赫连钦停在枫树林时,就已经走到了枫树林的另一边,在那里碰见了李宇佑身边的小厮,那小厮出了满头地大汗,急急地把赫连格叫了过去。 待赫连格想起未与赫连钦说,派贴身太监胡喜过来寻时,赫连钦已经离开了枫树林。 赫连钦今日只带了云升过来赴宴,本要时刻跟着赫连钦,不想在出中庭时被温氏三小姐温雅尔叫了去。所以,颜清瑜刚才看到赫连钦一人在枫树林里。 赫连钦穿过枫树林,就看见一位粉衣少女迎面而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以及垂着头的云升。 “表哥。”少女在看到赫连钦那一刻,脸上的丧气一扫而尽,欢快地小跑了过来。 云升听到声音,当即抬起头,惊喜地唤赫连钦:“殿下。” “表哥,你去哪里了呀?让雅尔找了好久。表哥也不来找雅尔,雅尔一直等着表哥,可是表哥没有来找雅尔,雅尔心里伤心。还有,云升也是问他什么都不知道,真没用。”温雅尔拉起赫连钦的衣角,半是抱怨半是撒娇的说,末了,还瞪了云升一眼。 云升无奈地低下头,分明是温三小姐把他叫去,殿下去了哪,他怎么会知道。云升也知道温三小姐的脾气,温三小姐虽然任性娇气了些,其实最是单纯,不会随意处罚下人,也就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更何况,温三小姐与殿下感情好,他们这些太监宫女也跟着喜欢温三小姐,心里自然不会介意。 云升一个太监当然不可能反驳温雅尔,默默地退到了赫连钦身后。 赫连钦看着温雅尔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不禁放柔了声音:“怎么会,我正要去寻你,你就出现了。” 温雅尔脸上瞬间露出开心地笑:“那还差不多。” 温雅尔的贴身丫鬟环心、果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笑意,是了,也只有五殿下几句话就能哄得她们小姐喜笑颜开了。 “阿时呢,雅尔没有碰到他吗?”赫连钦问。 “没有,他要去哪雅尔怎么知道,也不想知道。”温雅尔说起温初时满不在意地撇了撇嘴,顿了顿,又开口说:“表哥,估计他是在西边的梧桐树那里。” 第12章 韦四小姐(一) 赫连钦面带疑惑看着温雅尔。 不待温雅尔说话,环心、果心连忙拉住温雅尔。 温雅尔也想到那梧桐树那边发生的事,不得不住了嘴。 云升走近赫连钦,在赫连钦耳旁耳语。 赫连钦听后,不由挑了挑眉,却没有再问。 环心、果心见赫连钦没有多问,不由松了口气,那事虽不是很见不得人的,可她们自小在温氏这种豪门长大,哪里看不出来其中的深意,也就她们小姐被夫人宠得天真烂漫,也不让知晓背地里的腌臜事。 不出意外,五殿下就是她们小姐的未来夫婿了,虽然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可小姐毕竟是待字闺中,也不好同五殿下说那事。 “雅尔,近来读了什么书?”赫连钦一边走,一边问道。 听到赫连钦问起读书,温雅尔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干巴巴回道:“读了论语。” “上次不是说在读论语,现在还没读完?”赫连钦不由失笑。 “上次,上次是刚开始读嘛,现在是快读完了。”温雅尔嘟囔着。 “是嘛,那我考考雅尔。”赫连钦不疾不徐地说。 温雅尔使劲抿着嘴,不回话,那模样实在可爱的紧。 赫连钦忍俊不禁,发出低低地笑声。 就连跟在后面的云升三人也无声笑了起来。 温雅尔羞恼过后,又紧紧拉着赫连钦的衣角,一副乖巧的样子。 赫连钦捏了捏温雅尔的手,随她去了。温雅尔便如偷腥的猫,得意洋洋地咧开嘴。 赫连钦等人从右边的回廊走去,过了回廊,就是百花阁的花房,赫连钦也不打算去梧桐树那边,既然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他们自然没有必要去掺和进去。 比起长公主赫连雪让人移去中庭的花,花房的花虽属常见,却胜在种类多。特别是堆放在一起,别有一番趣味。 温雅尔一来到花房,就开心地围着那些鲜艳的花儿,连说带笑的。 赫连钦本就不是喜爱这类物的人但也不讨厌,也或许成为男子的缘故,看到只是单纯的欣赏一番,并不会如温雅尔这般。 温雅尔出身温氏,什么花没见过,更何况是这些寻常花朵,此时这样,不过是有她心仪的人陪她一起罢了。 赫连钦这边岁月静好,那边赫连烈却面色铁青地站在百花阁一间客房外。 房内一位妙龄少女正躺在床上,嘴唇泛白,似乎正在做什么噩梦,极为楚楚可怜。床榻边跪坐着一名丫鬟,小心地伺候着。 赫连雪身边的香琴走进院中,就看到了这一幕,香琴先是皱眉,又马上松开,若无其事走过去,“大皇子殿下,我家公主让奴婢过来请您过去。” “知道了。”赫连烈咬牙应着。 赫连烈身边伺候的太监会冲偷瞄了一眼香琴,眼睛转了转:“香琴姑娘,我们殿下马上就会去。这次也是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还请香琴姑娘在长公主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我们殿下呀,在几位殿下们中可就与长公主殿下关系好呢。” 香琴心中嗤笑,她们公主与谁关系好都不会同这般蠢笨无知的大皇子关系好,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是谁呢。依她看,里头躺着的菘蓝韦氏庶出四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灯。 香琴面上却表现的更加亲近起来:“那香琴就先回去禀告公主了。” “是是是,香琴姑娘慢走。”会冲连忙点头。 “殿下,您可别急着生气,要赶紧想个法子怎么解决这事儿,欣妃娘娘那也好解释啊。”待香琴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会冲见赫连烈脸色不再像刚才那般难看,开口劝道。 赫连烈冷哼一声:“本皇子自会处理,会康,你守在这,会冲跟我去见大皇姐。” 会康是赫连烈另一个贴身太监,刚才一直沉默不语,一副木讷的样子,可也是最忠诚的,所以欣妃才会让他来伺候赫连烈。只是会康不会说话,平日里不讨赫连烈喜欢,自然被赫连烈留下来。 会冲、会康应道:“是。” 会冲临走时回头斜睨会康,似乎很是得意跟着赫连烈的是他,而不是会康。会康瞧见了也当没看见,只是恭敬地守在客房外。 赫连钦等人回到中庭时,世家子弟及各位闺秀们已经全部在中庭坐着,神色各异。 赫连格一看到赫连钦,就走了过来:“小五,你去哪里了。” “皇兄,方才碰到表妹了,想着皇兄许是去了别处观赏,便一同在百花阁内逛了逛。” 赫连格刚才只顾着问赫连钦了,这才看到赫连钦后面跟着一位少女,又听赫连钦说是表妹,自然明白这是温氏三小姐,赫连格冲温雅尔拱手。 温雅尔这时也像个正经的世族小姐,也福了福身向赫连格行礼。 这么多人在场温雅尔再是如何也不会缠着赫连钦。所以,在见礼后,温雅尔便走向闺秀那边。 赫连格把赫连钦拉过去,又凑过来耳语道:“今天的好戏你是没看见,那菘蓝韦四小姐被菘蓝韦二小姐推下湖中,大皇兄还当了一回英雄去救美呢。” 赫连钦似才得知,惊讶地看着此时走进来的赫连烈,“那韦四小姐可是庶出?” 赫连格略带兴奋道:“可不是嘛,这下可好了,欣妃会让大皇兄娶一个庶出吗?” 赫连钦同赫连格都知道欣妃属意的大皇子妃人选其是菘蓝韦二小姐跟夏侯任三小姐,这两人都出身高贵且是嫡出。现下赫连烈却下水救了韦四小姐,也算有了肌肤之亲。西林国民风开放,可对贞洁依然十分看重,如果赫连烈不娶韦四小姐,那韦四小姐以后要想嫁人怕是难了。 赫连钦淡淡道:“依欣妃的性子,自然是两人都娶了。” 赫连格努努嘴,表示赞同。 赫连烈站在中庭有一会儿,赫连雪才到来。 “大皇姐。” “长公主殿下。”众人一齐道。 赫连雪扫过赫连钦等几位皇子,眼底是不易察觉地冷漠,转瞬即逝。 “此事虽是事出有因,但也须给菘蓝韦氏一个交代,皇姐我也不多追究,皇弟自行处理即可。”赫连雪不轻不重地对赫连烈说,又转头安抚了韦知瑶几句,就把此事掀过去了。 第13章 韦四小姐(二) 韦知瑶压下心中的怒火,面上对着赫连烈柔情似水地替韦四小姐道歉。 赫连烈看着韦知瑶这般,心中不由一动,就算他救的是庶出又怎样,他是皇长子,把两人一并娶了回去就是。 赫连钦见此,便猜到了赫连烈所想,不禁轻笑,意料之中罢了。 下一秒,赫连钦就对上了颜清瑜的眼睛,颜清瑜与他对视一秒,很快就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好像就是不小心瞥了过来。 移开目光的颜清瑜自然没有看到赫连钦在与她对视后变得面无表情。 颜清瑜从赫连钦一进来就看到了他,在得知赫连钦竟是当今五皇子,心中讶异的同时不由看向了跟赫连钦一起进来的温雅尔。见两人举止亲昵,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地眼神暗淡了几分。 在赫连钦入座后,目光也不禁追随着赫连钦,待与赫连钦对视后,又强装镇定地看向别处,脸微微发烫。 颜清瑜很快便调整好,不再看赫连钦,不过是才见过一面的人,到底是不足以让寒水颜氏小姐动心。 赫连钦敛下眼中异样,若无其事地看着赫连烈在庭中拉拢世家子弟。 赫连烈已经到了可以入朝的年纪,提前与世家子们交好,也是一种拉拢那些个官员的方式。 经过这么一闹,韦四小姐已经被众人彻底遗忘,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嫡系嫡出子弟,自然不会在意那籍籍无名的庶出小姐。 而原先定好的以花画诗也作罢了,大家都没了那兴致。虽说飞花令最后的得主是任芷兰,但看现如今的情形,赫连烈是娶定菘蓝韦氏小姐了,任芷兰也只能咬碎牙齿,认了。 温初时同赫连格的关系也拉近了不少,两人都是直率的人,温初时又待人真诚,赫连格也乐于相交。散宴后相约去了城北的芝勋馆,芝勋馆是京城有名的名士论坛,每天都会有不少有学识的志士谈诗论道,讨论古今。 赫连钦与许以晋一同走出百花阁,只是在经过映霞苑时听到里面一片嘈杂。 赫连钦、许以晋不过是停留了一小会,就见里面冲出一名少女,少女脸色苍白,纤细的身影摇摇欲坠,可冲出来的速度却不减分毫。 少女一下子撞见两人,急忙刹车,差点站不稳,在赫连钦、许以晋犹豫要不要扶一把时,就快速后退,再努力站稳。 “小姐!”后面跑过来的丫鬟喊道。看见赫连钦两人,惊了一下,随即怯怯地说“见过两位公子。” 那丫鬟还拉了拉少女的衣袖,示意少女同赫连钦许以晋见礼。 少女看着丫鬟怯懦的样子,皱起了眉,没有动。 赫连钦摆了摆手,丫鬟就惶恐地朝赫连钦两人鞠躬,又扶着少女说:“小姐,您身子本来就虚,就不要乱跑了,要好好听大夫的话,把药吃了,这样才能好。” 说话间,后面又走来几个婆子。 “什么鬼大夫,开的药都是没有用的。”少女吐槽。 “小姐,可别这么说。”丫鬟连忙捂住少女的嘴巴,,生怕赫连钦许以晋听见。 只是离得这么近怎么可能听不见,许以晋露出无奈的神色。 “你是琪儿,我现在是韦知芙?那行吧,穿了我也认了,规矩还那么多,真是……”少女还未来得及说完,琪儿原本放下的手又赶紧捂了上去。 赫连钦听到这,不由看向那少女,穿了?现在是韦知芙? 许以晋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少女说话有些奇怪。 琪儿好像生怕韦知芙再胡言乱语,匆匆行过礼,与后面来的婆子一起拉着韦知芙回了映霞苑。 许以晋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云升却在赫连钦的示意下留了一个小太监悄悄盯着韦知芙。 一一一一一 庄和王府 王府总管蒙本让人上好茶,屏退了所有人,庄和王府议事堂就只剩赫连钦、许以晋、云升、蒙本以及许以晋的随侍太监林治。 许以晋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到赫连钦桌前。 赫连钦看到信封上的“泠熙关密报”五个字,挑了挑眉。 许以晋才愤愤地开口道:“几个月前,白氏白达一到泠熙关,就再三插手我父王练兵,这也就罢了。还在跟边境牧羊族打仗时胡乱指挥,最后让无数将士丢了性命!” 白达便是三大豪门之一白氏白三爷,一介文官,由白氏当家人白溯上奏楚杨帝,被楚杨帝派去泠熙关当监军。文官哪里懂得什么带兵打仗,可白达就是仗着出身白氏,又有赫连烈这个皇长子外甥,在军中指手画脚,使得众将士敢怒不敢言。 庄和王自然也不会容忍白达在泠熙关跳来跳去,却碍于白达背后的白氏,只能暗中整整白达,在战场上故意让白达受伤,然后想法子把白达送回京中。 可就在白达回京的前一天晚上,白达喝的醉醺醺地不知是碰巧走进了庄和王的妾侍媛夫人的帐中还是借着酒意想要宣泄愤懑竟要欺辱媛夫人,要不是庄和王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庄和王虽在庄和王妃去世后没有娶续弦,但一直善待着庄和王妃安排的贴身婢女媛娘。庄和王妃去世后,媛娘一直安分守己,为了让庄和王放心,竟偷偷喝下避子汤,十几年来,将许以晋视如己出,很是受庄和王以及许以晋敬重。 出了这样的事,庄和王自然不想将白达赶京中,当即就举起剑,要把白达就地处决。只是在白达带去的人以及白氏安插在泠熙关内的人的帮助下,让白达给逃了。 在庄和王带兵一路追杀下,白达来不及向白氏求助,只能一路向西逃窜。白达逃离泠熙关就进入了罗青关,后又混入易虎关。易虎关明面上是寒门将军裴行然驻守,实际上裴行然早已归属赫连钦。 京中不少人已经心知肚明了。 到了赫连钦的地盘上,赫连钦与庄和王又是有亲戚关系的,自然要同赫连钦说一声,庄和王才好动手。 赫连钦听许以晋说完,凝思片刻道:“这不是什么难事,阿钦定当配合,只是白氏那……” 第14章 白氏三爷 “这个殿下不必担心,我庄和王府就是拼尽全力也不会让那小人侥幸逃过,届时殿下只需放我们进关即可。”许以晋言外之意就是这事是他们庄和王府干的,跟赫连钦没有半点关系。即使被发现,也不会牵连到赫连钦。 赫连钦仍显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低声道:“表舅有事,阿钦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白达做出这样的事,岂是杀了就能算了的?” 许以晋讶异,抬头看向赫连钦,“殿下觉得应该如何?” “听说白氏在乌冬岭大肆操练私兵。”赫连钦的手指在紫檀半圆桌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发出“哒哒”的声响。 “当真?”许以晋浑身一震,声音倏然拔高。 蒙本也抬头看向赫连钦,眼中满是深意,他追随庄和王多年,因为打仗腿瘸了,庄和王怜惜他,让他在王府管理大小事务,自然知道一些辛秘。对于白氏养私兵,他也只是听说过,但不知道具体位置,这位年仅十二岁的皇子却能肯定说出在哪里。 “千真万确。”赫连钦说。 除了寒水颜氏本就是军火世家,被皇室允许养私兵外,其余各豪门世族都不能养私兵。故几百年来,大多数世家都是以文闻名,想要在军中有势力也是将贵女嫁与一些有兵权的将军。 可白氏是个例外,有白氏女适龄可嫁的将军没有兵权,有兵权的将军又没有适龄贵女,想必就是因为如此,白氏才圈养私兵。 许以晋震惊过后,压下心底的复杂,定定地看着赫连钦:“殿下打算怎么做?” “圈养私兵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赫连钦眸光冷冽,只是单纯地坐在那里,说出的话却让人不自觉心底生寒。 在场的人都不由暗暗擦了擦手心的冷汗。 商议完正事,而比试本就是说辞,赫连钦便没有久留,离开了庄和王府。 坐在低调的马车上,赫连钦用手将帷裳掀开一些,看着与宫内的冷清无情不同的热闹集市,赫连钦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般富有人间气息地景象了。自小生活在宫中,也仅仅出宫几次,所以感慨之余又有些新奇。 云升是穷苦人家出身,小时候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父母才送他进宫做太监。不过因为就住在这样的集市,所以对集市很是熟悉的。 云升跟了赫连钦八九年,多少知道赫连钦此时在想什么,便提议道:“殿下,可要下去看看?这西市卖的东西也是可以入口的。” 城西的集市称为西市,城西本就住着皇室宗族以及一些豪门世族,连带着西市的治安也比其他市集好上不少,来来往往井然有序,卖的小吃也干净。 马车外这时也传来小贩的吆喝声,香味也随之飘来,赫连钦吸了吸鼻子,拒绝了:“不了,回宫吧。” 赫连钦垂下眼帘,没有再去关注外面,他并不是真的十二岁,也不贪图口腹之欲。 云升闻言,不再作声。 马车穿过车水马龙,进入福元街道,福元街道住的都是落魄贵族以及一些官位低的官员。相比于西市的热闹,福元街就显得冷清许多,不过这里的建筑却是西市不能比的。 “还跑,给我追!” “一个庶子,也敢给本少爷脸色,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秦!” 马车驶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向东转去,东边却传来一声怒骂,紧接着就是拳头打下去的声音。 只见一位瘦弱的少年被一群人死死地按在地上,看装扮,应该是哪家的下人。而旁边一个公子打扮的男人口中不停地骂着,见那少年被打得嘴角流血,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因为笑得太嚣张,脸上的肥肉晃动起来,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吁。”赶马的太监小南子连忙刹住马车,马车停了下来。 “外面怎么回事?”云升问。 “殿下,前头有人打架,路被拦了。” 云升闻言,把车帘掀开一些,好让赫连钦看清楚外面的情形。 外面的人不知道是没有注意到赫连钦这边还是根本就不在意,没有停手依旧骂骂咧咧,打着那名少年。 赫连钦看过去,正好与那少年对视上,少年眼中充满着愤恨与不甘,极力想要挣开桎梏,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按了下去。 许是见赫连钦一直没有说话,云升唤道:“殿下?” 赫连钦这才转过头来,“下去看看吧。” “是。” 跟在马车外的侍卫长容至见赫连钦下来,忙走近,护卫着赫连钦。 赫连钦抬起手示意容至,容至拱手应是。 “你们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大街打人,还不快住手。”容至走过去,喝道。 “你是谁?也敢管本少爷的事!”胖脸男人不叫停,反而见赫连钦所乘坐的马车其貌不扬,便以为赫连钦不过是哪个小官家的少爷,一脸的不耐烦。 容至也不再说废话,直接走过去,把那群下人提起,甩到一边,顿时倒了一片,发出阵阵痛呼。 容至是瑾贵妃特意从温家选出来保护赫连钦的,自是经过层层选拔,武艺高强,对付几个下人,轻而易举。 “你你你。”胖脸男人一下子噎住,见容至长得高大,用手指着容至,半天说不出话来。 “少,少爷。”一个小厮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被摔得皮磨破的脸,踉踉跄跄地走到胖脸男人身后,眼中带着憎恨死死盯着赫连钦等人。 “你们究竟是谁?也不去打听打听本少爷的名讳,打伤本少爷的人,坏了本少爷的事,今日定要你们好看!”男人口沫横飞,一只脚还愤愤地在地上跺着,脸上的横肉上下抖动。 “这位公子,真是抱歉,我第一次来这里,确实没有见过公子。”赫连钦露出一抹笑,又道:“请问公子贵姓?” 见赫连钦如此,男人不屑地哈哈大笑,“本少爷乃户部尚书秦社之子秦丰,当今五皇子的表哥,我娘出自四大家族之一的温氏!” 云升等人闻言嘴角抽了抽,户部尚书之子?哪里冒出来没见过世面的亲戚,连他们殿下站在跟前都不知道,就敢靠着殿下仗势欺人。 第15章 秦秦与我 而因为没有人按着,慢慢站起来的少年,眼神却更加黯淡了,手抓紧了衣角,没有人救得了他。可是,他真的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欺辱下。 赫连钦随意垂下的手指动了动,回头问云升:“户部尚书是哪个?” 云升上前一步,回道:“应是前些日子刚从原莲郡调回来的原莲郡郡守秦社,被皇上任命为户部尚书,其夫人出自温氏旁支。” 户部尚书?在朝为官的都知道户部已经被皇帝架空,全权由楚杨帝亲近大臣余大学士掌管,这也是一个刚回京名不经传的秦社能坐上户部尚书这个位置的原因。至于那秦夫人,不过是个温氏旁支,秦丰竟也敢跟赫连钦称兄道弟,以此在京中嚣张行事。 云升与容至想到这一层,都不约而同看向秦丰,眼含鄙夷以及对赫连钦在不知不觉间被利用的愤怒。 赫连钦隐去笑容,漫不经心地看向依旧艰难站着的少年:“那这位是?” 秦丰因赫连钦刚才客气的话而自得起来,认为赫连钦是怕了,也不过是个小官家的公子,比不上他这个尚书府的少爷,见赫连钦此时的表现与刚才有些不符,也没有多想,直接道:“一个低贱的庶子罢了。” 说完,秦丰走过去,一脚踹到少年腰上,少年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秦淮捂着原本就受伤的腰,现在又被踹了一脚,自是疼痛不已,脸上马上就出了冷汗。秦淮回头,死死地盯住秦丰,恨意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 “看什么看,找死?”秦丰自然看见了秦淮的眼神,当下恼怒地又上去踢了几脚。 “少爷,他们打了人,要是不给他们点教训,还以为您好欺负呢。”那小厮见秦丰没有找赫连钦的麻烦,反而被带偏,凑近秦丰道。 至于秦淮,有的是时间收拾,小厮毫不掩饰对秦淮的不屑,是老爷的儿子又怎样,还不是被他们这些下人欺负。 秦丰瞪了小厮一眼,想起刚刚自己带的人都像沙包一样被扔到一旁,脸上火辣辣的,看向赫连钦带着怒火,“你们打了本少爷的人,还不快跪下来道歉,本少爷心情好,说不定还能饶你们一命。” “咳咳咳,你们快走吧!”秦淮用手按住胸口,不想牵连无辜的人,他再怎么样,也不过是被打得几个月下不了床。 云升抬头请示赫连钦:“殿下?” 赫连钦的目光绕过秦丰,停在后面的少年身上,“容至,去看看。” 容至举起右手,示意后面的侍卫围住秦丰等人,然后走到秦淮跟前,一把将人扶起来,“可以走吗?” “能。”秦淮愣愣地被容至扶到赫连钦这边。 而身后是秦丰的怒骂,以及小厮们的反抗。 “你们干什么,我爹可是户部尚书,我娘是┉”秦丰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侍卫打晕。 “你干嘛呢?怎么打晕了?”另一个侍卫道。 “太吵了,听着烦。” “那倒是。” 扶住秦丰的小厮冷汗都出来了,这到底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而且刚刚那个声音很怪的人叫“殿下?”难道┉ 原本因被围住而躁动的小厮们见秦丰被打晕,都停下动作,安静下来了。 眼看着赫连钦带着秦淮上了马车,小厮们也不敢拦着,只能扶着秦丰去医馆,想着回去向老爷告状,再好好收拾他们。 马车上,秦淮跪在地上,向赫连钦磕了一个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现在秦淮也反应过来,这位公子非富即贵,起码是不怕秦家的,看刚刚那个侍卫头领的本领,就不是小门小户家的侍卫能有的。 秦淮余光看向云升,且身边这唇红齿白的少年说话┉ 秦淮顿了顿,又道:“鄙人秦尚书家庶长子秦淮,方才那是鄙人的弟弟。” 赫连钦了然,这样的情形怕是很常见,在古代嫡庶有别,嫡为尊,庶为卑。只是像今日这样一个下人的都敢欺负秦淮的,却是少见。 “方才我让人打晕秦丰,怕是你回去不好过。”赫连钦不咸不淡地说。 秦淮咬咬牙,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小人愿意追随公子,做牛做马在所不惜,只求公子庇护小人,不让小人再受秦丰侮辱。” 秦淮在秦家没有什么牵挂,姨娘早在他七岁时就因病去世了,姨娘死前拉着他的手,说一定要忍,忍住才能活下去。只是他忍了九年,还是这般任人欺负,看不到头的日子,他再也不想过了。他现在只想脱离秦家。 “做牛做马?你看我缺做牛做马的人吗?” 秦淮微微抬起头,刚好看见赫连钦的下半张脸,明明生得面如冠玉,说出的话却让人心底一寒。 回过神,秦淮弯腰,匐在地上,“但凭公子吩咐。” 赫连钦这才不疾不徐道:“云升,还不快扶起秦公子。” “是。”云升将秦淮扶起坐到了桌子旁,又给秦淮沏了一杯茶。 “我们殿下最是心善,刚刚这样问您也是想知道您以后是怎样打算的,就刚才的情形看秦家,是留不得您了。”云升笑呵呵地开口。 “殿下?”秦淮之前没有听到云升唤赫连钦,现下云升这样说,惊讶地看向赫连钦。至于云升说的心善,秦淮低下头,应该是吧,不然怎么会救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呢? “我们殿下正是秦丰口中的当今五皇子。”云升回答道。 赫连钦此时看起来没有了方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本皇子今日与秦二公子也是第一次见。” 秦淮是秦家的长子,秦丰便是秦家二公子。 秦淮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赫连钦的话就是表明他之前不知道还有秦家这样一门亲戚。 “多谢殿下相救,只是鄙人心中彷徨,看不到前路,还请殿下为小人指条明路。”秦淮想明白后,连忙向赫连钦拱手。 “去温府吧。”赫连钦嘴角含起一抹淡笑,吩咐道。 “小南子,先不回宫,转道去温府。”云升撩开车帷,冲小南子道。 “好嘞。”小南子拉住马车,返回城西。 第16章 价值大小 温府?秦淮稳住心神,努力坐端正。 很快,马车便驶到了深明街区。 深明街区住的都是三大豪门四大家族以及一些顶尖世族,巍峨的房屋不同于其他街区,有着百年世族特有的气韵,低调而贵气。 此时已是酉时三刻,太阳渐渐落山,温府大门前只有两个小厮守着,瞧着马上就要关门的样子。 小南子跳下马车,“殿下,奴才先去知会一声。” 赫连钦点点头,“去吧。” 小南子走上大门前,从袖中拿出一块玉牌,举起给两个小厮看,“五皇子恰逢今日出宫,特来拜访温老夫人,温大人。” 两个小厮见小南子没有穿太监装,而是便服,又仔细地看玉佩上写的“钦”字,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拜见五殿下。” 两个小厮虽识字不多,但“钦”字是一定要认得的。 其中一个小厮行完礼,忙飞跑进去通报。 赫连钦坐了一会,就下了马车,不等温家人来迎便走进去。 温老夫人、温大人听到通报,急急忙忙带着小辈出来迎接,在走进大门后必经的水榭庭遇到了赫连钦等人。 温老夫人今年六十五岁,满头乌发,身子骨也硬朗,见到赫连钦,眼睛却变得温热,弯下腰身,“老身拜见殿下。” “拜见殿下。”温大人及一众小辈跪了下来。 赫连钦朝温老夫人微微弯了弯腰,“外祖母近来身体可好?” “好好好,外祖母身体好着呢,殿下快起来。”温老夫人连忙去扶赫连钦。 “阿钦许久未来探望外祖母、舅舅,实在惭愧。”赫连钦面露羞愧之色。 “殿下学业繁忙,不必挂心我们。” 赫连钦走到温老夫人身旁,亲昵地挽着温老夫人,温老夫人顿时笑开了花。 赫连钦转过头,向温家众人介绍秦淮,“这是户部尚书秦家的大公子。” 秦淮站出来,拱手道:“温老夫人,温大人。” 温大人温氏家主温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隐去,“原是秦贤侄。” 温大公子温初燕上前一步,扶了扶秦淮。 “祖母,爹爹,我们进去说话吧,表哥,在这里站着说话多累啊。”温定身后的温雅尔冲赫连钦眨眼睛,被温初时拉着才没走上前。 “就数你嘴贫。”温老夫人哼笑。 一行人往里面走去。 “殿下可用过晚膳了?”温定问。 “尚未。” “那就留下来用晚膳,陪陪外祖母。”温老夫人直接敲定下来。 赫连钦颔首。 温雅尔喜上眉梢,开心的情绪溢于言表。 “雅尔。”温初燕正了正神色,警告地叫了温雅尔一声。 “知道了。”温雅尔瘪了瘪嘴,应道。 温初时捂住嘴偷偷笑,悄咪咪跑到赫连钦身旁。 温府设有明辉堂来接待外客,赫连钦随温定向正厅走去商议事程,女眷则由温老夫人带着去了温老夫人的落苍苑。 正厅内 赫连钦没有坐在上首,而是坐在下方。温定也不敢坐在皇子的正上方,于是坐在了赫连钦的对面,身旁是温初燕,以及温初时。 秦淮则坐于赫连钦的右边。 赫连钦抬头示意秦淮。 秦淮站起来,向在场的人作揖,道:“鄙人秦淮,父亲乃户部尚书秦社,母亲是温氏旁支。” 作为温氏族长温定自然不会去刻意了解一个刚刚调回来就被架空的秦户部尚书,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罢了。 温初燕去岁已经入朝为官,闻言凑近温定,“那秦社是老永靖侯之子,秦夫人应是出自容答那一脉。” 那老永靖侯虽说随先帝征战沙场数年,却也没有立下多大的功劳,先帝故念旧情,封了侯,世袭两代。到了秦社这一代,便不能世袭了。而秦社也没有什么作为,十几年前被调出京城,到如今才被调回。 至于温氏旁支容答在温氏众旁支中属于落寞的那一脉。 要不是此时温初燕说起,温定也不会想到容答一脉,实在是温氏旁支众多,容答一脉在其中毫不起眼。 秦淮似是想到什么伤心的事,握紧了拳头,才继续说,“我姨娘是原莲郡太湘县知县之女,十几年前被父亲纳入府中。” 秦淮的姨娘瑶姨娘当年本来有一个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正好来年就要出嫁,却不想被秦社当街抢了去,太湘知县迫于权势只能认了。 未曾想那未婚夫对瑶姨娘情根深种,在大婚当天去抢亲,可惜是无用功,最后被活活打死。 瑶姨娘听到这个噩耗,一直郁郁寡欢,对秦社更是恨之入骨,要不是有了秦淮,早就随之而去了。可即便如此也在秦淮七岁时就因病去世。 在瑶姨娘去了后,秦淮本就难过的处境变得更加难,就连下人都能欺辱,这样日子一直持续了十年。 温定听到这自然也明白了赫连钦来温府的意思,对赫连钦点点头。 既而对秦淮说:“贤侄就暂且在温府住下,你父亲那我会让人去告诉一声的。” 秦淮闻言抬起头,再次向赫连钦等人鞠躬,面露感激。 赫连钦淡笑。 温初燕知道温定与赫连钦要单独说话,上前拍拍秦淮的肩,以示安慰,又拉起温初时,三人退了出去。 “殿下?”温定抬起头看向这位少年皇子。 “秦淮就拜托舅舅了。”赫连钦拱手。 “这是自然,只是舅舅看不出来秦淮究竟有没有这个价值。”温定抬手挥了挥,表示这只是小事。 赫连钦眸光加深,恍若一潭无尽的深渊,随即轻笑一声,“是否有价值,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决心了。” 温定闻言,突然笑起来,“殿下所言极是。” “对了,庄和王府传来消息说白三爷在泠熙关惹了庄和王不快,庄和王正四处追杀白三爷。”赫连钦转头提起刚刚在庄和王府的事。 “确有此事,司让今日也告诉臣了,现在白氏也在找白三爷,究竟在哪里还未可知。” 司让是温府护卫统领。 “三日前白三爷走水路到达易虎关,阿钦已经让裴行然派人盯着。”赫连钦道。 温定微眯起双眼,看来此事才是五殿下来温府的真正目的。 第17章 确定伴读 “阿钦已经告诉庄和王府白氏在乌冬岭圈养私兵一事。”赫连钦继续道。 温定心下了然,赫连钦这次是打算借庄和王府之手将白氏重创。 “殿下,大人,晚饭已备好,老夫人及众夫人小姐在右厅候着呢。”温府管家林管家走进来,恭敬地说。 温府一般接待外客用饭的地方设置在明辉堂的右厅。 “舅舅,先去用饭吧。”赫连钦道。 温定起身,与赫连钦一道走去右厅 。 晚饭后,赫连钦拒绝了温老夫人等人送他出府,温老夫人只好让温初燕送他。 温府大门外 “殿下的伴读确定了吗?”温初燕问。 赫连钦抬起眼眸,注视前方,“父皇已经定了左丞相家的大公子。” 本朝皇子皆可以有两位伴读,既然楚杨帝已经定了一个左实年,那另外一个应是由瑾贵妃决定。 温初燕心下微收,依瑾贵妃对五殿下的疼爱与信任,估计是五殿下自己来选。 “殿下觉得阿时如何?” 赫连钦转头,讶异地看着温初燕。 之前温府并没有要让温初时进宫当伴读的意思,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 “阿时与雅尔都被母亲养得性子单纯,雅尔还好些,以后有殿下护着。阿时却是男儿,终究是要顶天立地的。”说着,温初燕单膝跪下,“还请殿下让阿时进宫当您的伴读,让阿时成长起来。” “此事是舅舅的意思还是表哥的?”赫连钦扶起温初燕,问道。 “是我的主意。” “表哥有心了,过几天宫里会来旨的。”赫连钦道。 “多谢殿下。”温初燕面露感激。 “说什么呢,阿时是我的亲表弟。”赫连钦表示这是应该的。 赫连钦同温初燕告别后,便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云升一边给赫连钦倒茶,一边说:“殿下暂时出不了宫,秦大公子就交给温大人安排,也挺好的。” “哪里好?”赫连钦好笑地看着云升。 “就是好嘛,省了不少麻烦。”云升嘟囔道。 “不过,今日真是凑巧碰上殿下,不然秦大公子还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呢。” 云升起身,半坐在赫连钦的右边马扎上,继续道:“不过这种情节奴才也就在话本上看过呢,没想到今日还能亲眼见到,话本里倍受欺负的书生遇到身份尊贵的大人物┉” 云升平日里会看话本赫连钦也是知道的,对此并不反对。 只是,话本? 赫连钦勾起的嘴角抽了一下,难怪他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这种情节在前世的小说、电视剧里也经常出现。 还真是,没有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出个宫就救人的情节还真常发生。 赫连钦摇摇头,真是老套。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向皇宫。 赫连钦回到皇宫先去了朝禧宫跟瑾贵妃说了今天发生的事,这才回到西华宫。 云夜已经在殿外等着赫连钦回来,见到赫连钦,忙上前,“殿下。” “嗯,去书房。”赫连钦道。 待赫连钦进去,云夜向后招手,从门外进来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走到赫连钦前面,撩开太监服裙摆,跪下道:“奴才小北子见过殿下。” 小北子缓缓抬起头,露一张稚嫩的脸,正是跟着韦四小姐韦知芙的小太监。 赫连钦点头,让小北子起来。 “韦四小姐看起来可有与平时不一样的地方?”赫连钦问。 “奴才跟了韦四小姐一路,直到韦四小姐回到韦府。在玉荷山庄时,韦四小姐身边的奴仆言语间确实透露出,韦四小姐自从今日落水后,一言一行便有些怪异,不同寻常。”小北子如实一一说道。 赫连钦嘴角微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半晌赫连钦都没有开口,小北子不禁偷偷抬起头看赫连钦。 云升也察觉到了,见赫连钦一直没出声,便看向小北子,“还在这杵着干嘛,下去领赏吧。” “哎。”小北子应声欢喜地退出去。 云夜走到赫连钦身旁,蹲下问道:“殿下,韦四小姐是有什么问题吗?” 云升也走过来,虽说韦四小姐今日的举动是有些奇怪,可一个庶女还是不值得殿下注意的。 赫连钦抿唇,轻轻一笑,随后道:“没有。” 云升云夜两人对视一眼,埋下心中疑惑,不再说话。 又过了几日,楚杨帝下旨颁布各皇子的伴读名单。 没有意外的,赫连钦的伴读是左丞相家大公子左实年以及温初时。 当日,温夫人和丞相夫人便入宫叩谢瑾贵妃,而赫连钦也见到了左实年。 “左大公子果然如传闻般清绝卓越。”赫连钦同左实年、温初时站在御花园最上方的达雅台上,赫连钦转头看向这个一身浩然之气的少年,赞道。 “不敢当不敢当,殿下的聪颖家父时常挂在嘴边。”左实年笑了起来,一脸的愧不敢当。 赫连钦眉心微动,缓缓道:“前几日的赏花宴怎么没看见实年,可是有事耽误了。” 听到赫连钦改口叫自己实年,左实年眸光一闪,明白赫连钦的意思,“当日本打算出门,不巧突感腹痛不已,待大夫诊断后,却说是误食了过多的菽,无法前往赏花宴。实在惭愧。” 赫连钦心下了然,立刻明白可能是有人捣鬼,不然好端端地怎么会吃多了菽呢。那菽吃多了,可不就是会腹痛腹泻不已吗? 温初时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觉得甚是好玩,拿起桌上的青玉茶杯,喝了一口。 随口道:“是哪个不知所谓的婆子放的菽,幸好左大哥没事,不然非得好好罚一罚。” 赫连钦、左实年对视一眼,都笑了。 见温初时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赫连钦这才道:“能在丞相府厨房做事的婆子定是深受左丞相以及丞相夫人信任,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小错误?” 左实年接话:“的确,后来查出是那婆子受外人指使连放了几天的菽,不想让我去参加赏花宴。” “放了几天的菽?左大哥就没吃出来吗?”温初时有些懊恼有些明白又有些疑惑,便问道。 ps:作者有话说:菽在古代指的是大豆。 第18章 另有安排 赫连钦没再说话,只是笑了笑。 左实年便走到温初时旁边坐下,仔细解释清楚。 云升则体贴地屏退其他人,恭敬地立在不远处。 赫连钦望着左实年,心中思忖,左实年长得一身正气,想不到却是个心里极有成算的。想必,那下菽的人已经找出来了,只是暂时动不了罢了。至于下菽的是谁,一想便知。 “跪下。”兮月宫内,欣妃看着眼前的大皇子,难得的厉声喝道。 赫连烈有些忿忿却不敢违抗母妃,咬牙跪了下来,“母妃,儿臣错了。” “错在哪了?” “错在、错在┉” 见赫连烈一直说不出来,欣妃顿时气得用手按在胸口。 一旁的春嬷嬷忙扶着欣妃,“哎呦,娘娘消消气,消消气。”又冲欣妃的大宫女秋书、秋月招招手,示意她们把椅子搬过来让欣妃坐下。 赫连烈也站起来搀扶着欣妃坐到椅子上,“母妃,儿臣知道不该对左实年下手。可是,父皇怎么就偏偏让左实年给五弟当伴读。” “烈儿,你要知道,你父皇要做的事是谁也不能违抗的。你父皇想要他当他就必须得当,你这样暗中阻拦,只会让你父皇失望,觉得你沉不住气。”欣妃把其中的道理一点一点捏碎掰开说给赫连烈听。 “况且,你父皇不是也将徐御史家的二公子徐先屿指给你当伴读。徐御史虽不比左丞相与皇上亲近,但也是皇上在王府就跟随的呀,其地位未必比不上丞相。伴读事小,重要的是不要给你父皇留下不稳重的印象。” 赫连烈听后,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禁后怕,“那母妃,现在儿臣要怎么做?” 欣妃轻轻拍了拍赫连烈的手,安抚道:“烈儿不必太过担忧,只要你往后不再冲动行事,跟那徐先屿结交好,稳固你舅舅家,待你住进王府,广纳贤士,进入朝堂好好干一份事业给你父皇看。你父皇,自然会更偏爱你的。” 说完,欣妃眸中闪过一丝亮光,手也渐渐握紧赫连烈。 赫连烈闻言,心中也升起干劲,郑重的点头,“母妃,儿臣一定会让父皇看到儿臣的努力。” “此事就翻过去了,烈儿,以后切不可再莽撞行事。” “知道了,母妃。” 翌日,伴读们开始进宫跟着皇子们一起在上书房读书。 “殿下。”“表哥。” 赫连钦同赫连格一进上书房,早就到了的左实年温初时便走上来。 随即又朝赫连格作揖,“三殿下。” “殿下,五殿下。”赫连格的伴读李宇佑以及三大豪门之一的苏氏六公子苏允笙。 两人也走了过来。 赫连钦赫连格皆回以一礼。 待入座后,赫连烈赫连筠及几位伴读这才走了进来。 赫连钦抬眸,似不经意间扫过几人,脸上也看不出丝毫情绪。 赫连烈之前就有白劲洲这个伴读,如今楚杨帝便又指了徐御史家的徐先屿做伴读。 而赫连筠的伴读之一不出赫连钦意料是沈星舟,至于另一位自然是赫连筠的表兄骆临川。 至于四皇子赫连迟,到现在也还没有出现,更别说伴读了,恐怕楚杨帝也不记得他这个母妃出身低贱的四儿子了,就算记得也不会想给赫连迟选伴读。 只是┉ 赫连钦在当日楚杨帝宣布伴读人选时,发现并没有夏侯任氏的公子。 当时便觉诧异,不应该啊,以夏侯任氏的地位,及任遇炫的为人处世,不应该没有入选。 除非┉ 除非楚杨帝另有安排! 想到这,赫连钦微眯了眯眼,嘴角微翘,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随后又不动声色地敛去神色,仿佛没有出现过。 “大皇兄,二皇兄。” “大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 上书房内的众人都站起来做礼。 赫连烈含笑应着,一派皇家长子的气度与行事风格。 赫连筠同以往并无一二,还是那样的谦和。 很快,敬夫子的授课就结束了。 今日是十五,是各嫔妃皇子向太后皇后请安的日子。 只是太后在楚杨帝还是太子时便已经过世,到楚杨帝登基时才追封为太后。 先帝的的妃子中唯有贤仁老太妃还在世,贤仁老太妃在先帝去世后便自请去了行宫安度晚年,没有再回宫了。 所以,赫连钦等人只需要去雍和宫给皇后请安即可。 “皇兄,近日是遇上喜事了?”赫连钦一早便看到赫连格就察觉出赫连格眉上带喜,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只是还没来得及问。 这会儿,去雍和宫的路上,得空了赫连钦才问出口。 “我跟你说啊┉”赫连格凑近了赫连钦,在赫连钦耳边轻轻说道。 闻言,赫连钦不由失笑。 赫连格又细细说来。 原是上次赏花宴后,赫连格同温初时离开玉荷山庄后,温初时拉着赫连格去了芝勋馆。 却遇上一个有趣的人。 那人自称卫寅生,是上京赶考的秀才,上京赶考大多数读书人都是为了金榜题名,入朝为官的。 可卫寅生不同,他家本是当地有名的穷苦人家,不想卫父在楚杨二十年发了一笔荒灾钱。 卫父也用这笔钱做起了生意,还真没想到,这笔钱,钱生钱,利滚利的,卫家成了当地有名的有钱大户。 西林国本就采用农本商末的政策,商人地位普遍低下。 卫家还是个半道出家的,当地百姓都不太认可卫家。 卫父为了改变这个局面,送卫寅生去了私塾。 卫寅生生性好玩,秉持着家里富有了就该好好享受的理念,斗鸡斗蛐蛐赛马,总之,富家子弟玩的他都会玩,不会玩的他也会玩,而且玩的那叫一个厉害啊。 可耐不住卫父的逼压,硬是上了私塾。卫父还放了话,没考上秀才,他就把财产全捐给朝廷。 卫寅生自然是知道卫父不会这么做,但也只能乖乖地去读书了。 哎,别说,还真让卫寅生考上了。 这下子,卫父连夜回到祖宅拜祖,感谢列祖列宗的保佑。 自此,卫父也对卫家能出个当官的深信不疑,又忙不迭地把卫寅生送到了京中,还买了一处宅子给卫寅生安心备考。 第19章 泯县水灾 却不料,那卫寅生就如脱了缰的马到处吃喝玩乐,好不快活。 卫父得知后,气的恨不得立刻飞过来狠狠教训卫寅生一顿。 奈何山高水远的,只能让下人好好看着。 那日,便是卫寅生被受了卫父命令的下人,强行带去芝勋馆的。 赫连格、温初时也就刚好碰见了卫寅生。 只见卫寅生大闹芝勋馆,还带着一众读书人在芝勋馆大吵特吵起来。 只不过其他人都是文邹邹地吵架。 赫连格、温初时都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当即便加入,跟着起哄。 也正因为如此,两人认识了卫寅生,要不是赫连格要回宫,那日就要去卫寅生的宅子耍一耍。 这不,今日温初时一进宫,就带来了卫寅生的消息。 其中还有一只卫寅生养的田鼠。 赫连钦顿了顿,又问:“听皇兄这样说,卫公子在芝勋馆起哄倒不是很稀奇,只是,其他的求学子弟为何也跟着闹起来?” “好像是因为谈到了泯县水灾,岐洲泯县闹了水灾,百姓们无家可归,很多百姓因此饿死冻死,从七月份就开始闹了起来,到现在还没有解决。”赫连格道。 泯县水灾一事赫连钦也早有耳闻,只是不想如今都到九月下旬了,朝廷还没有处理解决,以至于那些个读书人都闹到京城了。 皱了皱眉,眼看就要到雍和宫了,赫连钦没有再说话。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植文站在雍和宫门前等候多时了,一看到赫连钦等人,便马上迎了上来。 四人一同颔首。 “母后用过膳了?”赫连烈语气温和。 “用过了,皇后娘娘正与各位娘娘说话呢。”植文领着四人走进雍和宫,穿过小桥水榭,便到了雍和宫正殿。 殿外的另一个大宫女植妙瞧见了他们,赶快走进了殿内通报。 很快,雍和宫的总管太监高公公就高声喊道:“请诸皇子进来。” 赫连烈作为皇长子,自然是第一个进去。 在赫连烈进去后,赫连烈的贴身太监会冲悄悄塞了一个荷包给高公公。 高公公两眼一眯,笑了起来。 走在最后面的赫连钦余光瞟见这一幕,知道赫连烈这是在跟雍和宫的太监宫女打好关系,也不奇怪。 毕竟,当今皇后只有大公主赫连雪一个女儿。 “儿臣见过母后,给母后请安。”几人朝着最上座的皇后拱手,以示尊敬。 皇后坐在紫檀镶理石背靠椅上,一身华服,头上戴着象征着皇后的翘头凤簪,含着笑,冲赫连钦等人点头,浑身上下透着雍容华贵的气质。 “全嬷嬷,看座。” “是。”皇后的奶娘全嬷嬷应声,然后让太监给赫连钦把椅子搬过来。 赫连钦朝瑾贵妃一笑,这才坐了下来。 因为各位嫔妃也来给皇后请安,所以在场的都是五品及五品以上的嫔妃。 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女子。 赫连钦他们毕竟是皇子,所以就算是想要在皇后面前表现表现自己的赫连烈也少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 “皇后娘娘,时间可过得真快,如今大皇子都要出宫开府了。”坐在欣妃左边的,正四品李昭媛却开口道,把话题到皇子这来。 “是啊,本宫还记得大皇子五岁的时候,还吵着要吃本宫宫里的桃花酥呢。不曾想,一晃就这么大了。”皇后看向赫连烈 ,一脸的怀念之色。 “要是母后愿意,烈儿天天来您这。”赫连烈忙应道。 “皇后娘娘,您瞧瞧,烈儿就是舍不得您呀,连臣妾这个母妃都要排在您的后面了。”欣妃拍拍手,故作伤心的样子。 “哪能啊,还不是惦记着本宫这里的桃花酥。” “诶,一晃十载过去,大皇子如今也长得玉树临风,相貌堂堂了。”瑾贵妃道。 “是呀是呀,就是不知道皇上会将哪家的闺秀赐给大皇子做正妃?” “还能是哪个?不用猜都知道会是菘蓝韦氏之女。” “妾身可听说了,菘蓝韦氏要嫁两女呢。” “嫁两女?哪有姐妹嫁一夫的道理?陛下会同意?” “怎么不会同意?听说前几日在玉荷山庄┉” 一说起这个话题,在场的嫔妃们都不禁掩嘴笑起来,互相议论着。 欣妃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烈儿的婚事皇上心中自然有数,定然不会委屈了烈儿,毕竟,我们烈儿是皇上第一个儿子。” 气氛又僵了僵,那些没有子嗣的妃子再也笑不出来了。 月妃看了眼四周,出声缓和气氛,“说来也是,大皇子开府后,就要入朝参政了,到时为皇上分忧,皇上也不必如此操劳。” 怜妃自来洒脱,也不在乎这些,“先在这恭喜欣妃姐姐了,大皇子为长,可不就是第一个入朝为官的嘛。” 赫连烈脸上快忍不住的气愤也变为了得意之色,再怎么说,他始终是父皇的皇长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像往常一样,今日并没有什么事发生,赫连钦等皇子请完安就告退了,赫连钦则去了朝禧宫等瑾贵妃。 “殿下,这是温氏容乌一脉让人送过来的桂圆,新鲜可口。”留在朝禧宫的另一位大宫女挽青端着果盘进来。 赫连钦抬眼,就看到了果盘中卖相好饱满圆润的桂圆,“从永川运过来的?” “是的,永川容乌一脉产果后就快马加鞭送过来给殿下尝尝呢。”挽青是一个腼腆的小姑娘,长得娇小可爱,说话很是讨喜。 抿唇一笑,赫连钦正要去拿,云升眼疾手快地阻止了,又麻利地剥开来,递到赫连钦嘴边。 赫连钦无奈,张口吃了下去。 云升嘿嘿一笑,挽青瞧见了也没有说话,笑嘻嘻地立在一旁。 等了一会儿,瑾贵妃才回来,“阿钦。” 瑾贵妃见到赫连钦十分惊喜虽说赫连钦每天都会来给瑾贵妃请安,但作为母亲哪有不想儿子时时刻刻陪在身边的。 “待会让贵公公送一些过去。”看到桌上的桂圆,瑾贵妃立刻道。 第20章 容乌一脉 贵公公是朝禧宫的总管太监。 赫连钦知道桂圆从永川运过来不易,更何况古代交通不便,总共就那么几斤,瑾贵妃说给他送一些,恐怕是把大部分都给他了。 “母妃,吃多了儿子怕上火。”赫连钦拉起瑾贵妃的衣角,努努嘴,又道:“还是母妃多吃一些,能美容养颜呢。” “你怕上火,母妃就不会上火了?还美容养颜。”瑾贵妃暼了赫连钦一眼,好笑道。 赫连钦掩唇一笑。 瑾贵妃侧躺在红木贵妃榻上,用手撑着下巴,含笑看着赫连钦,心情十分愉悦。 “对了,母妃,我听说最近朝堂上闹起来了。”赫连钦说道。 闻言,瑾贵妃皱起了眉头,“还不是因为泯县水灾一事,上次你父皇不是派王侍郎去泯县分发赈灾粮嘛。” “嗯,这我知道。” “结果到泯县,就发现粮食被调包。” 当时,王侍郎一到达泯县,就被灾民们团团围住,不得已之下,王侍郎打算立刻分发粮食 可就在下面的人打开装粮食的麻袋时,却发现所有的粮食都被调包成了沙子。 赫连钦眉头微蹙,粮食被调包成沙子? 按理说把同体积的大米换成沙子,应该更重,可是下面的人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一路上也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而且派过去的王侍郎是楚杨帝的人。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赫连钦知道历史上有私吞赈灾钱粮的事情,但是这偷换粮食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吗? “你父皇一听到消息,当即就大怒,下令让徐御史及大理寺卿立刻前往泯县调查。” “调查来调查去,到现在还没有发现粮食到哪里去了。”瑾贵妃摇了摇头,“你父皇在朝堂上气的大发雷霆。” “粮食被换成沙子,这倒是闻所未闻,对方的意图并不是那些粮食。” 瑾贵妃点头,也对这百思不得其解。“是呀。” “母妃,可有听父皇说起过什么?” “没有,朝堂上的事你父皇从来不会对我说。” 赫连钦了然,后宫不干政,这点楚杨帝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又坐了一会儿,赫连钦便告退,回了西华宫。 “坐在书房里,赫连钦略一思索便开口说,“云夜。” “殿下。”云夜恭敬的上前。 “去查一查泯县水灾一事。” “是。”云夜领命告退。 云升端着一盘桂圆走了进来,把桂圆放在旁边的小桌上,见赫连钦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殿下,是要参与泯县赈灾粮被换一事吗?” “有些好奇,这到底是谁干的。”赫连钦点头。 “是呀,这不私吞钱财粮食的,偏偏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换粮。”云升赞同着,“现在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就连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议论纷纷呢。” 很快,第二日晚上云夜就把与泯县水灾有关的资料交给了赫连钦。 赫连钦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六月二十日,户部王侍郎奉命连夜出京,运送粮食到泯县,六月二十五日,途径永川州,王侍郎因水土不服在永川耽搁了两日,六月二十七日再次启程。 “也就是说,押送粮食的队伍在永川停留了两日,真的是水土不服吗?” 赫连钦看到这,微眯了眯眼,然后接着看下去。 历时十六日,于七月六日到达泯县,当日便被发现粮食被调换。 也就是说整个过程,除了在永川呆的那两日外没有一点异常。 永川┉ 赫连钦暗忖道,温氏容乌一脉不就扎根于永川嘛,据他所知,永川州州长正是容乌一脉的嫡出子孙温昊。 赫连钦又翻了翻其他几页纸,果然看到了记录的王侍郎在永川停留时发生的事。 云夜做事一向妥当。 六月二十五日,王侍郎一到永川就被永川州州长温昊接到府邸,当日就病了。 六月二十六日,王侍郎因病一直躺在州长府里。 六月二十七日,永川州大族兰氏族长拜见王侍郎,六月二十七日下午王侍郎再次启程前往泯县。 兰氏? 赫连钦捏着纸的手在灯光下影影绰绰,仍旧稚嫩的手骨节分明显得格外好看。 他想到朝堂上因此事吵得不可开交,而他刚好昨日就在母妃那里吃到了容乌一脉送过来的桂圆。 莫非┉他们知道些什么? 赫连钦自然不会认为此事是温氏所为,温氏还没有这么大胆这么蠢。 “云升。”赫连钦喊道。 “是,殿下。”守在外面的云升立刻跑了进来。 “殿下,怎么了。” “母妃让人送桂圆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赫连钦问。 “没有,若是娘娘有话要带给殿下,奴才们万万不敢隐瞒。”云升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样啊。”赫连钦得到答案,用手撑起下巴,又看手中的资料。 他总觉得泯县换粮案容乌一脉知道点什么。 “殿下,要不奴才现在去娘娘宫里问问?”云升看着赫连钦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 “不用了,明日我去一趟母妃宫里。”赫连钦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是。”云升领命退下。 赫连钦拿起资料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 第二日,赫连钦一大早便起来温书了,然后跟着容至练了一个时辰武,才沐浴更衣后去了上书房。 “实年,阿时,早。”赫连钦进来便看到了左实年以及温初时。 “殿下早。”左实年起身做礼。 “早啊,表哥。”温初时亦起身做礼,一副哈欠连天的样子。 赫连钦看着他这个样子,“怎么?昨日没睡好?” “是呀,被我哥抓着看书到半夜。”温初时故作苦恼道。 赫连钦知道温初燕对温初时很严厉,所以也没有觉得奇怪,温定平素繁忙要处理族中大小事物,府里的事现在温初燕已经接过来管了,对温初时的教育,温初燕没有半点含糊。 “长兄如父嘛。”赫连钦拍拍温初时的肩膀。 “是呀,不像我,没有兄长,只有一个不听话的妹妹。”左实年亦是点头。 第21章 大儒陈君 “妹妹,左兄还有一个妹妹,我也有。”温初时接了话茬,兴奋起来。 看着两人聊的开心,赫连钦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只是视线移到左实年身上,赫连钦不由一顿,话题怎么就这么移到了妹妹身上,而且左实年还提到家中有一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妹妹。 对上赫连钦的目光,左实年神情自然的回以一笑。 赫连钦也勾唇,不露声色。 也许是他多想了。 “小五。”赫连格叫了赫连钦一声。 “?” 赫连钦朝赫连格看过去,由于新加入的伴读,赫连钦的旁边的桌子已经换成了温初时和左实年,而赫连格的桌子在赫连钦的前面。 刚刚赫连钦见赫连格一直趴在桌子上,以为在补觉,就没去打扰他。 “过来。”赫连格朝赫连钦招招手。 赫连钦起身走到赫连格桌子旁边,就见赫连格手中抱着什么。 苏允笙、李宇佑两人也寻声凑了过来。 赫连格神神秘秘的露出手中的东西。 “是田鼠!”温初时惊呼。 众人一齐看过去,只见赫连格手中抱着一只大大的田鼠,田鼠的个头非常大,肥嘟嘟的。 “好大。”体型大的不是一般田鼠可以比,以至于李宇佑都不由开口惊叹。 “那是,这可是卫兄送给本皇子的。”赫连格笑眯眯的点头。 “卫兄?不知是哪位府上的公子?”左实年问。 “还没有听说京城有姓卫的人家,是我孤陋寡闻了吗?”苏允笙道。 “哎呀,是本皇子跟温弟在芝勋馆遇到的读书人,此人颇为有趣。”赫连格说着,便用手去顺田鼠头上的毛。 “嗯嗯,卫兄是个秀才。”温初时点头。 “读书人,读书人会玩这个吗?”众人都在心里问道。 很显然,这位姓卫的读书人并不是那些传统的只知道之乎者也的读书人,至少是位喜欢耍这些稀奇古怪的读书人。 不过这田鼠,实在肥得可爱,看得众人心痒痒。 “殿下,我可以摸摸吗?”最后,苏允笙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当然可以,大家都可以摸。”赫连格也不吝啬,示意苏允笙伸手去摸。 苏允笙听到这话,再也按耐不住,把手伸了过去,“好软,好可爱。” 眼见着苏允笙这个样子,众人都向田鼠伸去了魔爪,就连赫连钦也不例外。 “真的好软!” “看来那位卫兄可真是个奇才,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这么可爱的田鼠。” “皇兄,你也太大胆了,竟然把它带到课堂上。” “殿下不怕被夫子发现嘛。” “带都带了,想这么多干嘛。” “没看见胡喜在外面望风吗?” “三殿下,它叫什么名字?” “雀儿。” “听着是小鸟的名儿,肯定是母的。” “猜对了,就是母的!” 再怎么早熟,也都还是好玩的年纪,几位少年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着。 “真热闹啊。” 一道打趣的声音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赫连烈意气风发的走了进来。 “大皇兄。” “大皇子。” 见到赫连烈,大家都起身拱手行礼。 “不用这么拘束。”赫连烈爽朗一笑,又问,“刚刚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听到这话,赫连钦瞄了赫连格一眼,大皇兄会不会说皇兄玩物丧志啊。 赫连格在心里苦笑,怎么偏偏就被他注意到了,最后不得不站了出来,“大皇兄,我们在讨论它。” 说话,赫连格露出了手中不一般的田鼠,田鼠咕噜噜的眼睛直转,可爱极了。 “这,这是┉” 赫连烈顿时被惊的说不出话了,实在是赫连烈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什么田鼠,更何况是这般又大又肥的田鼠。 “大皇子,这是一位友人送给三皇子殿下的,是他们那边独有的田鼠哦。”温初时开口解释道。 然后,众人嘴角都抽搐了一下。 什么叫独有的? 好吧,是挺独特的,哪里的田鼠会长的像这只一样?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赫连烈自然不会说自己没有见过田鼠,他这种身份的也没机会接触啊。 不过,皇弟他们怎么会找来这么一只肥田鼠。 赫连烈看向赫连格,有些不可思议,“三皇弟,你把田鼠带到上书房不怕夫子责怪吗?” 他真的无法想象夫子震怒的场景。 “只要大皇兄不说,我不说,夫子是不会知道的。”赫连格嘿嘿一笑,又环顾众人,大声喊道:“诶,你们也不许说。” “保证不会说。”众人没好气的道。 随后,上书房里发出哄堂大笑。 就连赫连筠、沈星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殿下,夫子来了。” 胡喜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快。”赫连格连忙用宽大的袖子遮住田鼠。 围在赫连格身边的人一下子回到座位,正襟危坐。 敬夫子还没进来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进来后先是一脸严肃的盯了赫连格几秒,直盯得赫连格冒冷汗。 然后目光略过一个个人,没有人敢说话,都紧紧咬着牙关,生怕下一秒就露出破绽。 “夫子,今日我们要学习哪位大儒的着作?”赫连钦出声打断了敬夫子的扫视。 敬夫子的目光寻声望去,见是赫连钦,皱着眉才微微舒展开。 “今日要学的是前朝大儒陈君的自传。” 此言一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抬眼,赫连钦就看见赫连格悄悄对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 赫连钦向前握住赫连格的手,以示回应。 为丰富学生的课外阅读,敬夫子在前些日子宣布每节课上课前都由他来介绍一位大儒以及相关事迹、着作。 而今日赫连钦等人要了解到的就是前朝着名大儒陈君。 陈君原名陈辞,出生于寒门世家,却从小饱读诗书,在古籍经典研究方面甚是精通,也提出了许多对百姓有利的政策,先帝极为看重他。 百姓们对陈君心怀感激,奉陈辞为陈君,在家乡自发建立陈君碑,每到节庆日就会去拜一拜。 只可惜,天妒英才,为国为民的陈君英年早逝,举国哀悼。 第22章 为母之心 敬夫子的授课能力无疑是极好的,渐渐的,众人浮躁的心变得平静,也慢慢走进那个名为陈君的时代。 下课后,众人都还在讨论着陈君。 “寒门出贵子,此话真是不假啊。”温初时感叹道。 “就是寿命太短了。”赫连格摸了摸手里的雀儿。 “要是陈君还在世,不知这天下是何光景。”左实年亦是说道。 赫连钦垂下眼帘,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唉,不想这么多了,小五,皇兄先走一步。”赫连格摇摇头,拍了一下赫连钦的肩膀。 赫连钦回过神来,冲赫连格颔首。 “殿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等所有人都走了,左实年走在赫连钦身边,状似不经意说道。 赫连钦眸光闪了闪,说,“只是还在感叹陈君的一生。” “是啊,如此英才,怎么就早早去了呢。”左实年长叹一声。 无奈一笑,赫连钦停住脚步,“实年去本皇子宫里用膳吧。” 伴读们都有专门的地方休息、用膳,平日都是等下午下学后才出宫的。 左实年双手作揖,“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至于温初时早就随赫连格他们一起去了赫连格的偏殿,两人一向好玩,又一同遇见了卫寅生,还有雀儿,自是有许多话要谈。 “母妃。”赫连钦一下学就来了朝禧宫。 瑾贵妃看到赫连钦自是满脸笑容,“阿钦。” “阿钦怎么来了?” “没事就不能来您这了?”赫连钦嘟囔道。 自从选了伴读,瑾贵妃虽心里不愿,却仍是表示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应酬了,不用总是来朝禧宫陪她,免得耽误了正事。 “当然可以,快,坐过来母妃这。”瑾贵妃朝赫连钦招招手。 赫连钦坐到了瑾贵妃对面。 刘嬷嬷让挽荷把果盘端了上来,挽心则给瑾贵妃、赫连钦沏茶。 赫连钦先是询问了瑾贵妃,今日吃了些什,朝禧宫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又开玩笑撒娇,直逗的瑾贵妃开怀大笑。 刘嬷嬷笑眯眯的站在一旁,心里对赫连钦亲近瑾贵妃这个母亲高兴的很。 “对了,母妃,温氏容乌一脉送桂圆过来时有说什么吗?”赫连钦问。 瑾贵妃想了一下,道,“没有说什么啊。” “您再仔细想想,或者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挽荷,你当时见容乌一脉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吗?”当时瑾贵妃接待容乌一脉的人时,挽荷也在场。 挽荷跪了下去,“娘娘,奴婢没有发现异常┉” 挽荷脑子里突然想到她送容乌一脉出宫时,容乌一脉的人曾说过这么一句话:一切谨遵殿下命令。 这话如果不细想,还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整个温氏都是赫连钦的人,来送荔枝表表忠心露露脸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随从说的。 现在想来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奴婢送容乌一脉出宫时,其中一个黑面随从说,一切谨遵殿下命令。”挽荷不敢隐瞒 立刻说了出来。 “一切谨遵殿下命令┉”赫连钦细细思索着这句话。 随即站起来对云升说,“你现在悄悄回西华宫,让容至出宫一趟,看看容乌一脉是否还在京中。” “是。”云升领命。 “阿钦,这急急忙忙的是发生了什么事?”瑾贵妃惊得也跟着站起来,问赫连钦。 赫连钦拉着瑾贵妃的手坐下,才解释道,“昨日我得知王侍郎在去泯县时,途径永川,滞留了两日。” 瑾贵妃不是傻子,一下子就猜到了其中的关窍,“容乌一脉来京不单单是送桂圆这么简单。” “母妃放心,儿臣已经长大了,儿臣会处理好的。”赫连钦稳住瑾贵妃凌乱的心。 “好,母妃相信阿钦,有什么母妃帮得上的就来知会一声。”瑾贵妃看着年仅十二岁的儿子,热泪盈眶,终是下定决心,自己不能一辈子护着他,也该放手让他去闯一闯了。 母子俩一起用了晚膳,赫连钦才回去。 待赫连钦走后,瑾贵妃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 刘嬷嬷见状,屏退所有人,只留主仆二人。 “刘嬷嬷,你觉得这件事与哪个宫有关。”瑾贵妃的手拽的紧紧的,拼命忍住怒气。 刘嬷嬷朝欣妃的兮月宫看去,面无表情,“娘娘心里不是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她是什么性子,可阿钦才十二岁啊,她就想着对阿钦出手,等阿钦再大点,她指不定要做些什么。”瑾贵妃想起自己生赫连钦的艰辛,心就隐隐作痛。 那是她十月怀胎,历经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儿子,她怎么能让他人任意下黑手。 要是泯县换粮一案当真被查出与阿钦有关,那就不是楚杨帝震怒那么简单了,只怕要阿钦是要被厌弃了。 “娘娘,既然要做就做绝。”刘嬷嬷这几句话从牙缝里说出来。 “是啊,要做就做绝,你不仁也不要怪我不义。”瑾贵妃脸色阴沉,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回到西华宫,容至已经候在书房了。 “殿下,容乌一脉确实还在京中 只是遮掩着身份。”容至拱手道。 “现在人在哪?”赫连钦坐下问。 “卑职悄悄带了一人进宫,现在就在偏殿外。” 赫连钦摆摆手,“叫他进来。” 不一会儿,云升领着一个身穿太监服的人走了进来。 “温平见过殿下。”来人跪下朝赫连钦一拜。 “抬起头来。”赫连钦看着温平。 温平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黑脸。 显然此人就是挽荷所说的黑脸随从。 赫连钦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直直的盯着温平。 温平被盯得似在火上烤一般,惴惴不安,“殿下,求您救救容乌一脉吧。” 温平一边说一边磕头。 赫连钦皱眉,示意云升扶温平起来。 云升上前将温平扶了起来,赫连钦一看,温平竟流下了眼泪。 “到底发生了什么?”赫连钦终是开口询问。 温平感激的看向赫连钦,“多谢殿下。” 这才开始讲述当时发生的事。 第23章 真相到底是什么 当日,王侍郎到达永川,温昊便盛情邀请王侍郎入住州长府,就这样,王侍郎住进了州长府中。 而随行队伍就驻扎在城外,守卫粮食。 温昊更是派了一支温氏精锐护卫前去严加保护。 接下来的两日温昊因州中大族闹事,忙着去处理,抽不开身,只让亲信好好招待王侍郎。 就连王侍郎病倒后,温昊也是匆匆的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期间,永川州大族兰氏族长前来拜访过王侍郎。 而就在兰氏族长来过后,城外驻扎守卫们的帐篷被烧了几个。 王侍郎事后也没查出是谁干的,因急着前往泯县,见没出什么意外就直接启程了。 赫连钦眼眸渐深,昨日看的资料里没有提到此事。 难道王侍郎将此事隐瞒了下来,没有上报楚杨帝? 不应该啊,王侍郎是楚杨帝的人。 温平继续说着。 待温昊解决了州中之事时,王侍郎已经快到达泯县。 期间,永川并无异常之处。 所以,温昊直到从京城传来泯县赈灾粮被换,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温昊当即下令秘密彻查。 果然,在第五日,发现了蛛丝马迹。 温昊顺势追查下去。 那日,兰氏故意挑拨永川州其他大族闹事,又借机在随行队伍吃食上下了蒙汗药,并且份量很足,使得他们在一个时辰后才醒来。 在这一个时辰中,兰氏联合一支不明身份的队伍,将赈灾粮偷偷调换。 临走时,像是挑衅般的放了一把火。 温昊得知消息,惴惴不安,急忙令人追击那支不明队伍,又派人暗中盯着兰氏。 只是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那支队伍早已没了踪影。 不等温昊告知族中,永川州又出现了异常。 一夜之间,孩童们间流传着一首趣味童谣。 你把他换给我; 他把我换给天。 我有钱,你有糖; 咱们一起去吃馒头。 起初人们都不是很在意,以为只是小孩间的玩笑话。 直到有一天一位说书人借此童谣来添加趣味,还开玩笑扯到了泯县换粮案上。 又刚好被温平听了去,温平心里一想,会不会真的跟泯县换粮案有关联。 温平不敢隐瞒,立刻回禀了温昊。 温昊闻言,沉思良久,秉持着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肯放过一个的原则,命暗卫前去打探,一定要找到最开始传出童谣的人。 最后找到了那个人,是八九岁的男孩,男孩说是一个穿着普通衣裳的中年男子告诉他的,因为给了几个糖,还有十两银子,男孩二话不说就传给了其他小孩。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整个永川州州中都在唱着这首童谣。 暗卫再问,也没有问出什么来。 不过,临走时,男孩怕他家会被牵连,便说,他看到中年男子袖子上绣了一个字。 男孩也是个机灵的,便悄悄记了下来。 男孩没读过书,不知道那是什么字,暗卫就叫他描述出来,又在地上划给暗卫看。 暗卫一看那字,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立刻封了那男孩的口,回到州长府,将字写给温昊看。 温昊看了后立即站了起来,要派人上京。 那纸上的字,俨然是“钦”字。 “殿下。”一旁云升担忧的看向赫连钦。 云夜从一开始就书房屏风后做笔录,听到这,手一顿,墨水就滴了一滴在纸上。 赫连钦稳住心神,示意温平继续说。 温昊不敢耽搁,连夜让温平乔装打扮成商人上京,快马加鞭也要将此事告知赫连钦。 却不想,在半道上遇上一伙埋伏的山贼,直接把温平及十几个兄弟杀了个措手不及。 那山贼自然不可能是普通的山贼有几个温氏子孙当场就丧命了。 在其他人的掩护下,受伤的温平与剩下的三个温氏子孙仓皇逃走。 面对敌方的穷追不舍以及重伤的双重考验之下,温平不得不隐入深山,寻找时机再前往京城。 迟迟未等到消息的温昊整日都在不安,接连派了几波人,仍是音信全无。 就在这时,温昊的夫人方氏接见了种有桂圆的庄园管事,管事带着已经成熟的桂圆进了府。 方氏知道夫君近日很是烦心,虽不知是到底何故,但成亲多年,她还是猜出了几分。 约莫是跟京中有关。 于是方氏悄悄透露了要向京城送桂圆的事情。 温昊听后,灵机一动,全权负责了下来。 就这样,温昊派了上百个精锐护送桂圆上京,又让一支队伍悄悄跟着。 也是老天保佑,温平在伤好得差不多之时,正要找法子躲过藏在暗处的敌人,就遇上了送桂圆上京的队伍。 尽管在路上仍是遇到了不少埋伏,却也到达了京城。 上京后,温平怕再出乱子,没有直接表明来意,而是用言语暗示挽荷。 只是温平在客栈等了两日,不见赫连钦有任何举动,又在京城听到风声,得知朝堂上发生的事。 心中更是焦急,正当温平再也按捺不住要给温府传消息之时,容至找了过来。 至于为什么一开始温平没有选择通过温府来告诉赫连钦,也只是因为此事牵连过大,一旦泄露出去不堪设想,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 赫连钦突然有些头疼,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身为皇子所要面临的算计与被干掉的风险。 要不是他前天突发奇想,想要知道泯县换粮案背后捣鬼的人是谁,恐怕他到现在还意识不到风暴即将席卷而来。 揉了揉眉心,赫连钦沉声道,“本皇子知道了。” 走到温平跟前,把手搭在温平肩上,“辛苦你了,本皇子会处理好的。” “云升,把本皇子库房里的紫罗兰玉佩拿过来给温平。” 云升应是,便去了库房。 温平不敢多言,只一个劲的谢赫连钦赏赐。 “这是你应得的。” 赫连钦说完,转身回到了书桌前,推开侧面的一个抽屉,拿出了一块青玉令牌,递给温平。 “把这个交给温昊,时候到了,温昊自然会知道他的用处。” “是。” 第24章 藏在暗处的敌人 接过令牌,温平便看到了令牌上面雕刻着一朵蔷薇花,正绚烂的绽放着,透着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等云升回来,赫连钦让容至将温平带出宫,交代温平出宫后就回永川州。 书房只有赫连钦、云升和云夜三人。 许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云升、云夜俱是目露担忧地看着赫连钦。 赫连钦翻开刚刚云夜做的笔录,仔细地看着。 白氏现在正忙着处理白三爷的事,没有闲情掺和进来,经过上次赏花宴后,欣妃与赫连烈也消停了不少。 所以不会是他们干的。 想到这,赫连钦眼底露出一抹深意,不是他们,会是谁呢?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上依旧为泯县换粮案吵得不可开交,楚杨帝烦不胜烦,接连几日没有进入后宫了。 就连皇子们都不敢到处走动,每天一下学就回西华宫。 “殿下,温大公子来了。” 温初燕来到赫连钦殿内时,赫连钦正在临摹颜体。 听到云升通报,赫连钦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很快又隐去。 “快请。” “臣温初燕见过五殿下。”温初燕进来拂开袍子,跪下向赫连钦行礼。 “表哥不必多礼。”赫连钦扶起温初燕,温和的道。 温初燕看着这个年仅十二岁的皇子,想到昨日收到的消息,不由在心里一叹。 “殿下,可否进一步说话?”温初燕也没有耽搁,直接开口道。 赫连钦听后,看向云升。 云升心领神会,屏退其他人,然后在一旁候着。 温初燕知道云升是赫连钦的心腹,自然不介意云升的存在。 “殿下,昨日臣收到消息,泯县换粮案恐会牵连到殿下。”温初燕朝天一拱手,说道。 “何出此言?”赫连钦没有一开始就表明自己已经知道了,而是示意温初燕接着说。 “前些日子,臣奉命随徐御史一起调查泯县换粮案,却意外发现所有证据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哦?” 温初燕说到这,忍不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发现粮食极有可能都运往了易虎关。” “这么说,是有人要将此事嫁祸给我?”赫连钦眯了眯眼。 “是的,殿下当尽快做好决策,臣暂时瞒住了徐御史和大理寺卿,可纸到底是包不住火的。”温初燕并不觉得以赫连钦的聪慧会做出这样的事,完全没有必要。 “既然如此,表哥。”赫连钦唤道。 温初燕立马跪了下去,举起双手作揖,“臣在。” “我现在命你悄悄透露消息给徐御史,让他跟着踪迹查下去,其余的,我自有安排。” “是。”温初燕重重点头,决定相信赫连钦。 “放心。”赫连钦拍拍温初燕的肩,继而又道,“多谢表哥告知此事。” “殿下客气了,我们是亲表兄弟。”温初燕站起来,不在意的一笑。 赫连钦也跟着笑了起来。 待温初燕走后,云升凑近赫连钦,“殿下,为何不告知温大公子,殿下早已安排好一切了?” 是的,早在温平出京后的第二天,赫连钦就接到裴行然的密报,得知隐在暗处的人是要一举解决了易虎关,要让赫连钦自断臂膀。 赫连钦思忖了一番,决定揪出对方,让裴行然将计就计,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敌人落网。 “云升,你要知道,没有谁会永远忠于一个没有任何实力的皇子,也没有一个皇子会让依附于自己的臣子窥探到他。”赫连钦轻笑,眼神讳莫如深。 云升低下头,不敢直视赫连钦,恭敬应是。 一切都跟赫连钦预期的一样发展着,徐御史发现事情的走向都指着易虎关后,不敢隐瞒,立刻禀告了楚杨帝。 当夜,楚杨帝在乾清殿与左丞相及徐御史一众心腹大臣商谈了一夜,才放他们回去。 随后,徐御史带着温初燕等一众官员,前往易虎关一探究竟。 宫中也传出流言是,说泯县换粮案是赫连钦所为,说他勾结镇守易虎关的将军裴行然一同调换了粮食,而那粮食早已被易虎关瓜分完了。 至于原因便有许多种,千奇百怪的。 楚杨帝的态度也晦涩不明,不要说再也没有召见过赫连钦,就连瑾贵妃的朝禧宫也许久没去了。 就在前几日,楚杨帝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把瑾贵妃禁足在了朝禧宫,不许任何人进出。 “殿下。” 云升从外面走来,气呼呼的把食盒放在桌子上。 “怎么了?饭菜又不好?”云夜看他那个样子,连忙走过去把食盒打开。 云夜的脸色一下子也变得不好起来,“这帮阿谀奉承的小人!” 接连几天,赫连钦殿内的伙食已经接连下降了好几个层次,刚刚云升拿进来的食盒里的饭菜已经凉了,颜色也极不好看着就没有食欲。 赫连钦倒是不恼,他打算那样做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这副场景。 走过去,赫连钦将里面的饭菜端了出来,“坐下吧,一起吃,难为你们了。” 云升,云夜看着赫连钦这样眼睛都湿润了 ,“殿下,您何曾受过这种苦啊?” “是啊,殿下从小金枝玉叶的长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东西?” “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姑娘家家的。”赫连钦失笑。 云升、云夜坐到赫连钦身旁,低头不语。 “唉,我倒是没什么,就是连累了你们,还有母妃跟我一起受苦。”此时的赫连钦已经没有自称本皇子了,而是用了我。 “殿下,您别这么说,娘娘会理解您的。” “对啊,等到了真相揭开的那时候,看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怎么办?皇上都还没有说殿下怎么样呢?轮得到他们欺负上来了?” 赫连钦听着两人的碎碎念,拿起筷子夹了一根凉透了的蔬菜叶,吃了起来。 现在还早呢,谁赢还不一定? 藏在暗处的人,到底是谁? 他可真是好奇啊。 兮月宫 “母妃,你说真的是五弟干的吗?”赫连烈坐在欣妃下首,好奇的问道。 “是不是五皇子干的,母妃不清楚,但母妃可以肯定,瑾贵妃那个贱人不可能这么蠢。”欣妃吹了吹茶杯里的茶梗,说道。 第25章 浮出水面(一) “不过,看到那个贱人落得这般下场,真是大快人心。”欣妃掩面笑道。 “的确,不管怎样,对我们都有利,就是希望对方真的能把五弟拉下来。”赫连烈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欣妃开怀笑了一阵,才收敛了起来,“你最近也要好好做功课,学学御下之术,这对你开府后招揽谋士有利,不可轻视,而且,依母妃看,瑾贵妃可不是一个容易被打倒的人。” “是。”赫连烈点头,一副听进去了的模样,心里却不免腹诽,都落到这个下场了,还能翻盘? 不过到底是听进去了三分,回宫后便开始,查阅古籍,看看先祖们是如何御下的。 看着赫连烈这样,欣妃在心里暗自摇头,还得再教教,不然皇上会看重烈儿嘛。 这边欣妃母子,在嘲笑着瑾贵妃和赫连钦落得这副下场,却不想瑾贵妃以为这一切都是欣妃所为。 瑾贵妃的朝禧宫,近日变得十分冷清去,其他宫的宫女太监都避开朝禧宫 ,不再与朝禧宫来往,生怕被牵连到。 “嬷嬷,都怪我没有防备着那个女人,不然也不会害得阿钦受尽白眼,就连底下宫女太监都敢在朝禧宫放肆,阿钦那里肯定就更┉”瑾贵妃捶胸痛心,坐在椅子上落魄不已。 “娘娘,不要这么说,这千防万防的,总是会有疏漏的,你又不是神仙,不能保证永远不被人暗算,更何况殿下怎么会怪您呢?殿下自小聪慧不已,肯定会想着如何摆脱困境,况且殿下敬慕您,爱惜您都来不及呢。”刘嬷嬷握住瑾贵妃的手,为这个自己奶大的孩子心疼。 “是啊,娘娘,殿下这么聪明,这么孝顺,肯定会有办法的。”挽荷、挽心、挽青等人异口同声道,都想法子劝着瑾贵妃。 “贵公公,信递出去了吗?”瑾贵妃转头问站在旁边的贵公公。 贵公公一脸的灰败之色,“娘娘,是奴才没用。” 昨日,瑾贵妃修书一封欲向温定求助,让贵公公务必把信送出去,贵公公接连塞了几次银子给宫门口守卫,可银子是接了,信却是没送出去。 瑾贵妃听到这话,再也绷不住心弦,瘫软在椅子上。 “娘娘,您不能倒下呀。”刘嬷嬷赶紧扶住瑾贵妃。 “娘娘要是您就这么倒下了,殿下可怎么办?” “对啊,我不能倒下,要是我倒下了,还有谁能护着阿钦?”瑾贵妃喃喃自语。 刘嬷嬷一咬牙,凑近瑾贵妃耳语道,“娘娘依老奴看,不能再心软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听到这话,瑾贵妃的眼睛瞬间狠厉起来,死死的抓住刘嬷嬷的手,“就这样办。” 站着的挽荷等人,没来由得汗毛竖起,心里却希冀起来,多少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在这宫中只有自己狠起来才能活命。 赫连钦早前,想过要不要把他的打算告诉瑾贵妃,让她不要太过担心,只是这个念头刚刚产生,瑾贵妃就被禁足在朝夕宫,不许任何人探望。 而宫中又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跟朝禧宫,赫连钦无法,只得先委屈母妃了,届时他自会向母妃磕头请罪。 赫连钦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对方露出原形。 他还是每日若无其事的去上书房,然后就是回到西华宫,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尽管,在上书房时不时会被许多双异样的眼睛扫过,他还是旁若无人地认真学习,敬夫子倒是没有对赫连钦表现出什么不同,还是像以往一样对待他。 至于左实年等人,自是十分聪明的没有多问一句。 就这样一个月都快过去了,徐御史他们还是没有传来消息,楚杨帝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来后宫了,后宫妃子去乾清殿拜见也都被海忠恭敬的请了回来。 期间,温氏一直待命着,没有任何举动,盯着这边动静的人,心中虽有疑惑,却不免猜想,难道瑾贵妃、赫连钦已经有了对策? 可是都这么久过去了,楚杨帝已经许久没有搭理过他们了,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倒是温雅尔在家中闹着要进宫看望瑾贵妃却被禁足一事,传了开来,不过到底是未出嫁闺秀耍小性子罢了,众人听过后也就过去了。 乾清殿 海忠送走了想要为瑾贵妃五皇子求情的怜妃,摇了摇头,走进殿内。 让其余太监都退了下去,海忠这才走到楚杨帝的跟前,蹲下为楚杨帝捏腿。 楚杨帝感受着海忠捏腿的力道,一直皱着的眉,难得舒展了开来。 海忠微微抬起头看了看闭目养神的楚杨帝,犹豫着开口,“皇上,您真的相信此事是五皇子所为吗?” 楚杨帝睁开了眼,目光落在海忠身上,一股无形的威压席卷而来。 海忠腿一软,立马跪了下去,用手使劲的打着自己的脸,嘴里不停的说,“奴才多嘴,请皇上饶命。” 过了好一会儿,楚杨帝才开口,“好了。” “谢皇上。”海忠磕头谢恩,连忙理了理衣服,过来给楚杨帝继续捏腿。 楚杨帝搭在龙椅上的手动了动,半响才开口,“是不是他所为,到时候便知。” 海忠嘴里附和着,心里却不由得想,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皇上并没有直接定了五皇子的罪,还留有一些余地。 海忠跟随楚杨帝多年,不说十分了解楚杨帝,也能够猜出个五六分楚杨帝的心思。 心里想明白后,海忠便想着等会儿要吩咐底下的人紧着点,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乱子。 当晚,赫连钦便收到了裴行然的密信,信上只有一句话。 一切已按计划进行,殿下即日便可见效果。 赫连钦勾唇,微风吹了过来,使得蜡烛上的火焰轻轻晃动,印在赫连钦的脸上,显得十分好看。 第二日,徐御史派人快马加鞭的送了一封信来,楚杨帝当朝打开信,并命海忠念了出来。 当即,朝堂上一片哗然。 纷纷不敢置信的讨论着。 退朝后,楚杨帝便去了皇后宫中。 第26章 浮出水面(二) 据说,楚杨帝沉着一张脸进去,在里面大发雷霆,又怒气冲冲的出来了。 原来,徐御史在去易虎关的途中,发现一切证据都很明确的指向易虎关,他们的调查进行的非常顺利,就好像有人故意要将他们引入进去一样。 并且在分叉路上发现了另一条有粮草踪迹的线索,那条线索藏得极深,要不是刚好被当地百姓看见,恐怕徐御史只会坚定地认为那粮草就藏在易虎关。 发现不对劲后,徐御使命亲信暗中去追求,而自己便按计划前往易虎关。 来到易虎关后,裴行然将城门大开,十分配合徐御史的调查,并且暂时将权力交给徐御史,徐御史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直接搜了全城,并且派守卫的士兵一一检查每个可能藏有粮食的地方。 结果均无所获。 倒是发现了易虎关常年为对抗外敌,而造成伤兵累累,城中养着无数士兵家眷,以及已经无法上战场的士兵。 裴行然因自己就出身寒门,所以十分爱民,更是推出了许多政策来造福百姓,为百姓做实事,保证百姓穿的暖吃得饱。 城中百姓无一不感激于裴行然,可见,裴行然是难得一见的好官、好将军。 徐御史心中十分诧异,又明确的发现,泯县换粮案与易虎关毫无关联。 就在这时,亲信来报,在易虎关旁边的庆安州发现了粮食,粮食刚好是被换的数量。 而庆安州,正是长公主赫连雪的封地。 证据摆在那里,皇后没有什么好辩解的,直接跟楚杨帝承认了,只求楚杨帝放过赫连雪,表示赫连雪什么都不知道。 楚杨帝怒气冲冲地走出雍和宫,随后,皇后就被禁足了,凤印也被交给了瑾贵妃,令瑾贵妃暂时管理后宫 ,怜妃、欣妃在一旁协助瑾贵妃。 长公主府 赫连雪瘫软在床上,嘴唇发白,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整一副癫狂样,再也不复往日高傲的模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在安庆洲发现?不是应该在易虎关吗?” 香琴与平嬷嬷在一旁伺候,面露焦急之色。 平嬷嬷不停的往外面看,“怎么驸马爷还不来?公主都病成这样了。” 把湿帕子搭在赫连雪的额头上,香琴愤愤不平道,“要是别人也就算了,连驸马爷也这样,真是让人寒心。” 站在公主府外的齐原程,勉强隐去脸上的不耐之色,迈步走了进去。 见门外终于出现齐原程的身影,平嬷嬷赶紧迎了上去。 “驸马爷,您怎么现在才来?公主正难受的紧。” 齐原程面带歉意,又急切的问,“我听下人来报说公主病了,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公主,公主已经烧了两天了。”香琴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水一样流了下来。 两日前,赫连雪在宫门外磕头请罪,长跪不起,只求得到楚杨帝的原谅。 只是,楚杨帝迟迟没有派人出来传话,也没有下旨说要怎样处罚赫连雪。 听到风声而来的百姓,将鸡蛋、烂菜叶丢在赫连雪身上,指着赫连雪的鼻子破口大骂。 香芹跟平嬷嬷在一旁挡也挡不住,亦是被丢了一身。 只是做下这种事,赫连雪尚存的理智告诉她,现在并不能对那些低贱的百姓做什么,她必须忍! 说巧也不巧,那天下午便下了一场大雨,赫连雪再也挺不住,倒了下去,当夜便发起了高烧。 到今天已经连续烧了两天了,赫连雪人虽醒了过来,可看着却像是丢了魂一样,一直胡言乱语。 齐原程走到床前,将赫连雪扶起来,抱在怀中,“公主是我,我是原程。” 赫连雪恍惚的看向齐原程,看清是谁时,用力抱住了齐原程,放声大哭。 齐原程轻轻拍着赫连雪的背,哄着她,“没事没事,我在这。” 等赫连雪缓了过来,齐原程才问,“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回京后就听到母后被禁足的消息。” 齐原程前几天出京办事了。 赫连雪咬牙切齿,“我原本只是想给他一个颜色瞧瞧的,没想到他竟有如此心机,竟把我的人策反了。” 在一次偶然中,赫连雪听到某个宫的几个太监说,王侍郎要押送粮食到泯县救灾。 其中一个太监更是说的头头是道,说自古以来,只要是押送粮草就容易出事,要是粮草出事了这押送的官员就要被怪罪下来。 当时赫连雪听后还不是很在意,毕竟这跟她八竿子打不着,便回了公主府。 可晚上睡觉的时候却莫名又想到了那句话。 恰巧那段时间赫连雪名下的庄园管事为了一己之私慌称赫连钦的人在买卖集市上跟她们庄园抢生意,还说赫连雪不过是一个公主,再怎么尊贵也比不上赫连钦这个皇子。 赫连雪平生最讨厌别人说她只是一个公主,没什么用,不如皇子可以继承皇位。 于是心生一计,设计使王侍郎病倒,不得不在永川州停留了几日,派人悄悄调换了粮食,还用迷药迷昏了看护粮食的守卫,绕了一大圈把粮食送到了易虎关,并且编了一首童谣把人引着以为与赫连钦有关。 做完后又心中不安,怕事情败露,买通杀手埋伏在永川,被发现后,去追杀温平等人。 一切的一切都布置的完美无缺。 赫连雪唯一漏算了的就是,赫连钦知道事情不对后,迅速做出了决定,并且将计就计,引出赫连雪的人,能策反的策反,不能策反的都杀了,并将粮食运进庆安州。 再加上温初燕在一旁协助,让徐御史往庆安洲那里去想。 等到赫连雪反应过来,楚杨帝以及满朝文武都已经知道了真相。 因为皇后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所以楚杨帝至今都没有下令怎样处罚赫连雪。 可赫连雪怎么不会知道,她那个父皇是何等的冷心无情,等待她的绝不会是不再召见她这么简单。 齐原程在心里冷笑,就因为下人的挑唆,便要下此狠手。 还说不过是想教训教训五皇子。 第27章 赔礼道歉 要知道,若是皇上当真查出此事是五皇子所为,五皇子便再也没有资格继承那个位置了。 不仅如此,还会被早早贬到边远之地,彻底被厌弃。 齐原程早在成婚之前,就知道长公主赫连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任何人都不要想违背她的意愿。 只是到底没有想到她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 手轻轻的抚摸着赫连雪的脑袋,心中叹息,再多想也无用,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 “公主,既然皇上都还没有表明意思,那说明皇上本质上是不愿意重罚你的,只是碍于那些大臣还有百姓们不好明说罢了。”齐原程开口劝道。 赫连雪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齐原程,“真的吗,父皇真的没有怪我吗?” “自然,现在母后已经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亦被禁足在雍和宫,公主这些日子就待在府中不要乱出了,避避风头,相信过些日子,大家都会渐渐淡忘的。” “嗯。” 赫连雪点点头,向来依赖齐原程的赫连雪轻易的相信了他的话。 想到母后,赫连雪又是一阵自责,“都怪我,不然母后也不会┉” 等她可以入宫了,再向母后磕头请罪吧! 齐原程轻叹一声,再次将赫连雪拥入怀中。 公主啊公主,平日里也不见你犯蠢呀,怎么在这事上就┉ 唉,公主,你在皇上的心中自然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只是比起五皇子而言,怕是不够啊。 不过你到底是皇上的长女,皇上虽不会太过分,可你也必须要作出样子给皇上看看。 况且不赔个大礼给五皇子,他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你吗? 平嬷嬷看着赫连雪恢复了些许生气,欢喜不已,忙叫香琴去把药端进来。 有驸马在,公主肯定会喝药的。 朝禧宫 “奴才/奴婢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一众太监宫女跪在地上向瑾贵妃道贺。 “起来吧!”瑾贵妃坐在上首,雍容华贵的开口,经过这一次风波,瑾贵妃显得更加贵气逼人。 “是。”众宫女太监恭敬应是起来。 “这段日子多亏有你们的忠心陪伴,我朝禧宫才能安然度过危机。” 瑾贵妃转头唤一旁的挽荷 ,“挽荷。” 挽荷会意,带着挽心、挽青进入内殿,出来后,手中端了几个盘子,盘子用红布盖着。 瑾贵妃轻轻掀开其中一个盘子的红布,露出里面的银子。 “本宫也不是吝啬之人,凡是在这期间坚守岗位,没有异心的人,都赏十两银子。” 此言一出,有人惊喜,有人惶恐,有人后悔。 看着底下众人的表情,瑾贵妃暗自冷笑,自然,有异心的人,她会一个一个除去。 “谢娘娘赏赐。”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各宫女太监都向瑾贵妃磕头道谢。 瑾贵妃不再看他们,让他们退了出去,由刘嬷嬷扶着进了内殿。 而挽荷则在留在外面一边敲打着那些宫女太监,一边赏下银子。 “本宫真没想到是她做的。”瑾贵妃挽心递过来的茶。 “是啊,老奴也没想到,一个公主气性这么大,被人挑说几句就做出这样的事。”刘嬷嬷说道。 “怕是触碰了她的底线吧。”瑾贵妃冷笑,她怎么会不知道,没有皇子是皇后一生的痛,亦是长公主不可触碰的底线。 刘嬷嬷低声道,“娘娘,那件事还要不要做?” 既然不是欣妃所为,还要不要做那件事呢? 不待瑾贵妃开口,外面就传来赫连钦的声音。 “母妃可在里面?” “在的,殿下,娘娘等候您多时了。”贵公公迎着赫连钦走了进来。 瑾贵妃微微拔高声音道,“可是阿钦?” “是,母妃,儿臣来了。”赫连钦应着,就出现在瑾贵妃的面前。 赫连钦没有上前请安,而是跪在了地上,朝瑾贵妃磕了一个响头,“是儿臣不孝,母妃原谅。” “这是何意?快起来,刘嬷嬷快扶阿钦起来。”瑾贵妃惊讶道,连忙叫刘嬷嬷去扶赫连钦。 赫连钦避开刘嬷嬷要来扶的手,又磕了一个响头,这才开始解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以及赫连钦的计划。 殿外,贵公公已经很有眼色的屏退了其他人,随后守在外面。 听完赫连钦的解释,瑾贵妃渐渐红了眼,有些气恼又有些骄傲。 气恼的是赫连钦没有告诉自己,让她白担心那么久,骄傲的是她的儿子才十二岁就已经能够运筹帷喔,很好的化解危机,并摆了对方一道。 最终,瑾贵妃走了过来,扶起赫连钦,拍拍他的后背,“母妃怎么会怪你呢?母妃只会觉得骄傲。” “母妃。”赫连钦露出幼崽看到母亲的表情,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呀。”瑾贵妃拉着赫连钦的手,像母牛舔舐幼崽一样,温声说着话。 自赫连钦八岁起,就没有与瑾贵妃如此亲近的接触了,这还是难得的不顾礼仪礼节的亲近。 只是在场的人都没有提出异议,而是眼眶湿润地看着这一幕。 整理好情绪,赫连钦与瑾贵妃面对面坐着。 “母妃,您就好好管理后宫吧,其余的事阿钦自有安排。” 这是让瑾贵妃不要插手怎么对付赫连雪的事情。 “好。” 瑾贵妃也不问赫连钦要怎么处理,只是信任的点点头,同意了。 刘嬷嬷眼中欣慰的神色,殿下真的长大了。 “殿下,这是齐驸马让人悄悄送过来的。” 赫连钦一回到西华宫,云夜就迎了上来,递给赫连钦一封信。 赫连钦挑了挑眉,齐原程? 就连长公主都无法递消息进来,这齐原程如何避开其他人,将送信到他这来。 有意思。 就是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净了手,赫连钦才坐到书房里,打开那封信。 信中先是表示了对长公主陷害赫连钦一事的愧疚以及道歉,然后说如果可以请允许他替公主向赫连钦赔罪,他愿意说服赫连雪┉ 看到那个字样,赫连钦的眼中才有了一丝波动。 他缓缓靠在了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第28章 立身之本 寂静的书房中传来“哒哒”的声响。 唇角微微勾起,既然如此,也不是不行,那就看看他的本事吧。 深夜,一辆马车仍然停在宫门外,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 这时从宫里走出一个太监,递了一张纸条给马车里的人,又迅速回了宫。 随后,马车缓缓驶走。 马车里 齐原程打开纸条,便见上面只有一个字。 “可。” 齐原程顿时松了口气。 他在公主府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给赫连钦递封信,保证能够顺利摆脱这次困境,至于其他的,就暂时管不着了。 第二日,赫连钦在楚杨帝下朝后就去了乾清殿请安。 楚杨帝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这对皇家父子。 谁也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也不敢去打听什么。 只知道当夜楚杨帝没有去哪个妃子的宫中,在乾清殿批了一夜的奏折,乾清殿的蜡烛亦是一夜未熄灭。 宫内宫外的人,等了好几日也没有等出楚杨帝对赫连雪的处置。 众人也就渐渐开始猜想,难道楚杨帝对赫连雪这个长公主当真是宠爱极了,不打算追究此事了,那要如何对百姓交代? 只有知道内情的人,心中不由感叹,五皇子赫连钦可谓是少年英才,有谋略,有手段。 这日,正是春光明媚,夏日的炎热也悄然离场,迎来了秋天的凉爽,京中许多人家都外出上香游玩。 于是,负责皇子们骑射的朱夫子决定今日便去汝雾山,来一场狩猎赛。 “小五,快点。” 赫连格走进赫连钦殿内催促道。 “来了来了。”赫连钦走了出来。 “真好看。” 赫连格一看赫连钦的一身骑装,不由拍拍赫连钦的肩赞道。 赫连钦一身干净利落的打扮,配上骑马专用的衣服,有着一番少年独特的气质,让人看了忍不住赞叹,好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皇兄亦是。”赫连钦也笑着赞美赫连格。 赫连格神色张扬,意气风发的把手靠在赫连钦肩上,跟赫连钦一同出了宫与朱夫子等人汇合。 来到宫门外,朱夫子和几位皇子、伴读 已经在闲聊了,旁边还有两列禁卫军肃然的站着,显然是随行保护他们的。 见两人来了,赫连烈走上前,“两位皇弟来得好早。” “抱歉,是皇弟的错。”赫连钦两人没有与赫连烈拌嘴,而是直接承认了错误。 赫连烈一噎,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朱夫子那里,“那就快走吧。” 赫连钦与赫连格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赫连钦心知,赫连烈这是在暗恨,他这次没有被扳倒,反而又得到了楚杨帝的看重。 只是,怎么能相信一个帝王的表面呢,他这次深陷险境,要不是早已有对策应付,还不是差点就被楚杨帝弃了。 不过赫连钦也懒得搭理赫连烈这个青春期少年的心思,赫连烈再怎么成熟,在现代也不过是一个即将满十六岁的高中生罢了。 “朱夫子。”赫连钦、赫连格双手抱拳冲朱夫子一礼。 朱夫子点头,“嗯,来了。” 等人都到齐了,众人向汝雾山出发。 一路上,有许多人仰头张望,看看皇子们和世家少爷们的英姿,即便是有些害羞的姑娘家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都正处于青春萌动或者即将青春萌动的年纪,众少年脸上不免悄悄爬上了红晕。 赫连钦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骑着马平稳的前行。 到了汝雾山,朱夫子先是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随后才说了今日的比赛规则。 三人一组,正好是一位皇子跟两位伴读,谁狩到的猎物多谁就获胜,猎物体型不一的届时按比例算。 至于奖励自是没有的,不过众人都知道朱夫子每到月末就会去见一次楚杨帝,禀告当月的训练情况。 所以大家为了朱夫子能在楚杨帝面前夸自己几句,都暗下决心一定要猎到好猎物。 “夫子,我们去了。”朝朱夫子一拱手,众人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朱夫子待他们走后,才去了汝雾山山下专门供人歇息的汝雾苑等候。 赫连钦同温初时、左实年三人朝着南边走去。 他们都是出身豪门世族,自小除了读书作诗词歌赋以外也注重武艺骑射方面的培养,所以就算是左实年也毫不怯场。 走了没一会儿,三人就猎到了几只兔子跟一只鸽子。 这次跟赫连钦出来的是云夜,云夜与温初时、左实年的随从跟在三人后面拿着猎物。 “要想取胜,光靠这些可不行。”左实年道。 “上哪找其他的猎物,一路上就光看见几只兔子到处乱转了。”温初时踢了踢脚边的树枝。 “要是能有驯鹿或者野猪、野狼就好了。”赫连钦环顾四周,说道。 汝雾山每天都有专门的人来巡视整座山,自然不可能出现什么老虎之类的猛兽。 “再走走看吧。”赫连钦说完,率先迈步向前走去,温初时、左实年紧随其后。 这边一行人为狩猎较劲着,原本平静的京城却被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打破,引起一阵涟漪。 海忠拿着楚杨帝的圣旨,来到长公主府。 宣旨交代了对长公主赫连雪的惩罚,收回赫连雪的封地,命赫连雪去元若寺为遭受水灾的百姓祈福,直到泯县水灾彻底被解决才可回京。 听到海忠的说完,赫连雪瘫软在地,一副被抽了精一样。 “公主,还请接旨吧。”海忠摇了摇头。 封地对于一个公主,是什么样的存在,谁不知道啊,是一个公主立身的根本,现在没了封地,长公主恐怕以后都难以立起来了。 唉,要怪,就怪长公主自己作啊。 赫连雪全身无力,却不得不接过圣旨。 接着又在地上痛哭流涕起来。 平嬷嬷顾不上为赫连雪伤心,塞了个荷包给海忠,送海忠出去了。 齐原程看着赫连雪这副样子,眯起了双眼。 是他劝赫连雪交出庆安州的,不然楚杨帝以及赫连钦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赫连雪的。 “公主,不要伤心,等你从元若寺回来,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到时再做打算也不迟。”齐原程循循善诱着。 第29章 悠闲惬意 齐原程当然不是什么善类,之前他说服赫连雪交出封地不过是权宜之策,就算他再怎么看不起赫连雪的做法,也不可能让赫连钦得了便宜。 赫连雪听到这话,止住了眼泪,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着齐原程的袖子。 “原程,你说的对,到时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赫连雪把头埋在齐原程的怀里,眼中却含着无数恨意。 本宫的封地,本宫的地位。 赫连钦,待本宫归来之日便是你一无所有之期。 京中掀起了什么波澜,赫连钦等人一点都不知道。 赫连钦一行三人在汝雾山晃悠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刚开始还能遇到几只兔子,现在连兔子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走累了,靠在一棵大树上,赫连钦无奈的朝温初时、左实年耸耸肩,“看来今日是输定了。” “真倒霉。”温初时不由得吐槽了一句。 左实年亦是露出无奈的表情,“那我们待会下山后就看看其他组都猎到了什么吧。” 打定主意,三人就打算到处看看,就当作是游玩了。 温初时还有些懊恼,嘴里不停的嘀咕,“好不容易来一次,结果一个好猎物都没遇到。” 正说着,三人走到了一块大石头前,那块大石头刚好够三个人躺着,石头的形状也很适宜人躺上去。 温初时没力气的躺了上去,向赫连钦、左实年招招手。 赫连钦、左实年跟着躺了上去。 秋日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惬意极了。 赫连钦半眯着眼,用手枕着头,望着蓝色的天空。 好久没有这般放松了,真好。 左实年似是有所觉,转头看了赫连钦一眼,轻轻笑了一下,做了同样的动作,也看着天空发呆。 见两人都这样,温初时亦不甘落后,学着两人,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 而云夜等人早已找了个舒服的草垛坐下歇息了。 这期间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惬意。 只是赫连钦等人躺了半个小时,就被一道呵斥声打断。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赫连钦睁开眼,用手撑着身子半坐起,就看到一个妙龄少女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似是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怎么了?”温初时、左实年也听到了声音,忙抬头看了过去,看到突然出现的少女,有些诧异。 不知怎的,赫连钦总觉得这位少女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少女明亮的眼睛看到赫连钦等人,又亮了几分,跑到赫连钦身边,用鼻音说道,“公子,救救我。” 说着便要来拉赫连钦的袖子,却被赫连钦躲开。 少女没想到赫连钦会躲开,顿了顿,不再伸手来碰赫连钦,而是低声求救,“公子,请您救救我,后面有人要杀我。” 赫连钦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少女。 倒是温初时看着少女这样急切的模样,不由开口说道,“你先别急,谁要杀你?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左实年也没有出言,他跟赫连钦都看出了这位少女的奇怪之处。 如雾山本就是供皇家以及豪门世族狩猎的场所,寻常人家是进不来的。 这位少女虽可以看出容貌不俗却穿着普通,脸上还粘有几根草,行为举止又都透着怪异,更是扬言有人要杀她。 可今日皇子们要来狩猎,汝雾山是不可能会再接待其他人,所以,赫连钦、左实年都觉得这位少女的出现十分奇怪。 不等少女回答,赫连钦、左实年就看到了,一身青色劲装的赫连烈及伴读白劲洲、徐先屿。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要杀我,一直追着我不放,还用箭射我。”少女一看到赫连烈他们就语无伦次,一副害怕极了的表情。 “大皇子。”温初时诧异的看着赫连烈。 赫连烈被少女说的十分气恼,“你血口喷人。” “啊。”少女看着赫连烈这个样子,吓的直接躲到了温初时身后。 温初时一脸为难,他虽然不知道这位少女跟赫连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他不能得罪赫连烈,可又不想少女受到赫连烈的迫害。 奇怪,为什么要用迫害两个字? 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温初时晃了晃脑袋。 难道在他心中赫连烈就是这样一个人?真是魔障了。 最后,还是赫连钦开口询问,“皇兄,不知方才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生气。” 赫连烈冷哼一声,到底是解释了起来,“我与劲洲、先屿原本在北边狩猎,运气极好的碰到了一头驯鹿,便追了上去,刚要把那头驯鹿拿下,却不想这个人突然冲了出来,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驯鹿也因此跑掉了。” 说着,赫连烈指了指躲在温初时身后的少女。 少女听到这话,身体瑟缩了一下,“我又不是故意的,刚好不小心滑了一下嘛。” 说着,少女鼓起勇气,“那这也不是你用箭射我的理由,还一直追着我,追了好久。” 白劲洲冲少女一拱手,“姑娘,我们原本没有想要追你的,可是在那驯鹿跑了之后,我们想着应该还没有跑远,便一路追了过来,那箭也是想射那头驯鹿的,却不想差点误伤姑娘,真是抱歉。” 赫连钦此时才明白过来了,原来是一个大乌龙,至于赫连烈,本就想在父皇面前表现表现自己,这位姑娘却阴差阳错的让那头驯鹿跑了,坏了赫连烈的好事,所以刚刚出现的时候才会表现得那么生气。 不过,这姑娘为何出现在这里,还这么不凑巧的撞见赫连烈。 刚刚显然也是故意躲到温初时的身后,想让温初时替她挡住赫连烈。 瞧着有几分小心思。 赫连钦回头看了一眼少女,但无伤大雅,就是机灵了一点罢了。 少女见赫连钦等人跟赫连烈他们认识,也知道赫连钦他们不会帮她,而现在白劲洲又道了歉,便顺着台阶下来。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小心滑倒冲了出来是我不对,不好意思啊。” 第30章 巧言善辩 听到少女道了歉,刚刚白劲洲又那样说,赫连烈自是不好再多计较什么,冷哼一声,迈步走了。 白劲洲跟徐先屿两人歉意地冲赫连钦等人一拱手,追了上去。 少女在他们转身后,立刻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对了,刚刚忘记问了,这位小姐怎会出现在此地?”左实年对刚刚少女的行为,不甚在意,反而问起少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赫连钦跟温初时也看向少女。 刚刚赫连烈之所以没有问少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过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罢了,一个刚刚出现又坏了他好事的人不值得被关注。 而赫连钦等人就不一样了,特别是赫连钦与左实年,一下子就抓到了关键之处。 跟在赫连钦身边已经有一段时日的温初时,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单纯了,面对事情已经有了自己的考虑。 见左实年这样问起,自然而然明白了左实年的意思。 少女一下子僵了僵,尴尬地笑了一下,“我这不是跟家里的下人走丢了嘛,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是哪。” 走丢了? 难道是偷跑出来的? 不然从穿着上就说不通啊。 不过,偷跑到汝雾山来,他们还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事发生,汝雾山当值的人就这么没用吗? “恐怕小姐你还不知道,因我等今日要来汝雾山狩猎,所以这里的管事已经把闲杂人等都清了出去,不再接待其他客人。”赫连钦似笑非笑的看着少女。 还有这种事?该死,出门没看黄历。 少女被赫连钦拆穿,在心里一阵暗骂。 “哈哈哈哈是吗?其实我跟我爹闹了一些别扭,一赌气就离家出走了,结果半道上下人追了上来,我只好从那边的狗洞进来,这才没被追上,没想到,一不小心滑了一跤,就碰上刚刚那个人了。”少女指了指刚刚她出现的方向,一脸的尴尬之色。 “原来是这样,虽然小姐你是不小心闯进来的,但以后还是要注意些,这里经常有世家子弟来骑射打猎,很容易被误伤的。” 不管少女说的是真还是假,赫连钦都没有再追问的意思了。 “对啊,要是不小心被射中,那可就没命了。”温初时附和道。 左实年亦是说了几句。 “我知道啦,谢谢啊。”少女听到后,露出后怕之色,虚心接受了赫连钦等人的劝告。 赫连钦可不觉得这位小姐是真的知道厉害了,就凭刚刚她的表现就可以看出并不是个老实的,还有些圆滑世故,巧言善辩。 没看到左实年跟温初时都暂时压下了猜疑,不再细想了。 若真如刚刚她所言,那她家不是官宦人家就是家里富裕的,从小也应该被细心的养在深闺之中。 可一个被养在深闺之中的小姐,会这么圆滑世故,巧言善辩吗? 赫连钦这么想着,就多看了少女几眼。 若是云升在场,一定会惊呼,这不就是菘蓝韦氏的四小姐韦知芙吗? 之前赫连钦在玉荷山庄碰见过韦知芙,但那时的韦知芙虽亦是行为怪异却与眼前活蹦乱跳的少女大相庭径。 毕竟,当时韦知芙刚被赫连烈从水里救上来,脸白的像纸一样吓人,而此时的韦知芙却透着一股吸引人的活力。 韦知芙那个时候刚刚醒来,正处于天塌下来的状态,哪会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赫连钦,所以韦知芙也没有认出赫连钦来。 至于那所谓的追她的下人,不过是她知道原主的处境不仅是不受宠、被下人欺负,还即将跟嫡姐共侍一夫后,决定逃走,被原主的渣爹发现后派来把她绑回去的。 想了想,韦知芙决定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是待会又被什么人给当成猎物射了,就凉凉了。 “三位公子,我就先告辞了,要是被我家的下人发现就完了。”韦知芙学着刚刚白劲洲、徐先屿的样子,拱手道。 赫连钦轻笑一声,解释了一下,“要是没有人可以证明小姐你的身份,怕是出不去的。” “我表哥说的对,你这样突然出现会被山下的守卫送去大理寺的。”温初时也道。 左实年想到刚刚韦知芙说的话,难得开了一句玩笑话,“难道是要再从狗洞出去?” 一下没忍住,赫连钦同温初时都笑出了声,就连云夜等人都不由低头偷笑。 “才没有呢!”韦知芙还真打算从狗洞出去,但被这样打趣,觉得很是丢脸,只能放弃了想法。 “咳咳,不如小姐等下跟我们一起下山,一同出去,这样就不用担心被送去大理寺了。”掩住笑,赫连钦才开口道。 韦知芙眼睛转了转,一口答应下来,“好啊,真是多谢了。” 温初时还从没见过如此豪爽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不对,不知姑娘贵姓?” 意识到自己有些不礼貌,温初时连忙改了口。 韦知芙自然不会介意这些,但也知道了在古代女子不会随便告诉陌生男子自己的名字,“我姓刘。” “原来是刘小姐,我姓温,幸会幸会。”温初时性格直率,当即就聊了起来。 很会察言观色的韦知芙,经过刚刚的相处,知道在三人中这位温公子最好说话,所以韦知芙在下山的路上跟温初时说的话最多。 时候不早了,赫连钦等人本就没猎到什么,又懈怠了那么久,索性现在就下山了。 赫连钦跟左实年走在韦知芙、温初时两人后面,听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有去插嘴。 京中可没有姓刘的世族跟官宦人家,若这位刘小姐不是出自什么不起眼的小官或商人家,就是在撒谎,不想暴露身份。 只是她的言行怎么有些像现代人? 赫连钦眸子渐深。 他又想到了菘蓝韦四小姐。 自从上次小北子来报后,赫连钦就没有再关注韦四小姐了。 就算韦四小姐真的是从现代穿过来的,那她看起来真的不太聪明,直接就跟身边的奴仆说出一些令人起疑的话,实在有些蠢。 第31章 出宫开府 而眼前的少女,能言善辩,三言两语就从温初时那里套出来不少话。 正说着话呢,韦知芙就莫名的想打喷嚏,只是被她硬生生的止住了。 来到汝雾苑,除了赫连烈那一组,其他组都已经在那里了。 在赫连钦意料之中,赫连格那一组的猎物最多,赫连筠次之,而他这组最少。 见云升等人手中拿着的猎物,就连朱夫子都不由得稀奇起来了。 “小五,就几只兔子和一只鸽子?”赫连格走了过来,还四处张望着,试图找到其他猎物,其他猎物没找到,倒是看到了韦知芙。 赫连钦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今日运气特别不好。” “没有遇到其他猎物只是运气差些罢了,并不是五皇子能力不行,不必灰心,臣记得五皇子去年是拿了第一的。”朱夫子道。 “谢朱夫子。”赫连钦、温初时和左实年弯腰冲朱夫子一礼。 “这倒是,不过小五,这位小姐是?”赫连格看向韦知芙。 韦知芙心头一紧,正想着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赫连钦就淡淡开口,“在山中偶然碰到的,这位小姐与家仆走散后迷路了。” “原来是这样啊。”众人点点头,表示知道便没有再问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只是赫连钦随口说的借口罢了,至于原因到底是什么,他们也不感兴趣就是了。 韦知芙呼出一口气,冲赫连钦感激一笑。 赫连钦微微颔首。 没过一会儿,赫连烈等人就回来了,令赫连钦惊讶的是,跟在赫连烈后面的几个太监正拉着一头驯鹿。 “驯鹿!” 一看到那头驯鹿,朱夫子都跟着众人站了起来。 “大皇兄好本事,竟猎了一头驯鹿回来。”赫连筠亦难得的开了口。 赫连烈一早便看到了韦知芙,不过此时的他已经不再与她计较了,因为那条驯鹿又被他遇猎回来了。 “是啊,今儿运气真不错。”赫连烈大笑一声,心情极好。 “你今天运气差的很,他倒是运气好。”赫连格面上带笑,却凑近赫连钦嘀咕道。 “这下子,皇兄可就拿不了第一了。”赫连钦故作惋惜。 赫连格锤了锤赫连钦的胸,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恭喜大皇子,今天收获很大啊,待臣回去一定会禀告皇上的,让皇上开怀开怀。”朱夫子上前一边仔细观察驯鹿,一边说道。 “有劳朱夫子了。”赫连烈等的就是这句话,也不推辞,直接拱手道谢。 朱夫子并不参与皇子之间的较劲,不管是哪个皇子到了好猎物,到了楚杨帝跟前,他都会被嘉奖一番。 等出了汝雾苑,韦知芙便与赫连钦等人告辞了。 赫连钦没有阻拦的意思。 只是韦知芙不知道的是,她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一条尾巴。 赫连钦回到西华宫,云升就一脸喜悦地迎了上来,“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云升后面的太监宫女都跪了下来,跟着道贺,“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赫连钦见到云升这样,稍微一想,便知道是什么事。 “都起来吧,有喜事就应该一同高兴高兴,每个人都赏三个月月银吧。” “谢殿下。”一众宫女太监都面露喜色。 进入内殿,云升上前服侍赫连钦脱下外衣,“果然如殿下所料,皇上为补偿您,将庆安洲归到殿下名下了。” “不是我料到了,是齐原程承诺会把庆安洲赔给我。” “奴才不管,就是殿下料事如神。”云升嘿嘿一笑。 “你呀。”赫连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旁的云夜也凑过来说笑。 等长公主赫连雪被送出京,众人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是五皇子赫连钦。 不仅再次被楚杨帝宠爱和看重,更是把长公主赫连雪的封地握在了手里。 不过,在心想想就行了,没有人敢当众说出来。 毕竟,不是谁都那么有本事,能在那样的处境中逆风转盘。 原本高高兴兴回宫的赫连烈,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不高兴了。 就算第二天楚杨帝特意让海忠过来宣旨嘉奖了他一番,也不能令赫连烈心情稍微好点。 在宫中发了几次脾气,赫连烈才在欣妃的警告下消停了。 在云升绘声绘色的描述下,赫连钦不得不接连听了几天赫连烈的笑话。 很快,赫连烈的十六岁生辰就来到了。 在生辰前一天,赫连钦几位皇子都去给赫连烈送了乔迁之礼。 目送赫连烈出宫。 赫连格在开心不用跟赫连烈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之余,不禁畅想起以后他出宫后的快活自在日子,心中竟有些羡慕赫连烈了。 听赫连格嘀咕了一天,赫连钦脑子里也有了些想法,要是能提前出宫,那他能做的事更多了。 因为第二日是赫连烈生辰及出宫开府的日子,所以楚杨帝一早就免了这一天的授课,赫连钦他们也可以出宫道贺。 一大早,赫连钦就起来,跟着容至练了一个时辰,才沐浴更衣。 等时候差不多了,赫连钦带着云升、云夜去跟赫连格汇合。 出宫后,两人没有急着去赫连烈府上,而是在街上逛了起来。 赫连格同赫连钦一样,很少有机会出宫,宫外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新奇。 集市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吆喝声时不时响起,显得十分热闹。 “皇兄,你看。”赫连钦指着一旁的摊子说道。 赫连格看过去,发现是一些玩具匕首,虽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却做的极为精致。 两人走过去,小贩一看到两人穿着打扮不俗,顿时热情的招呼起来。 “两位公子看看,这些匕首都做得非常漂亮,可以带回去耍一耍。” 赫连钦随手拿起一把匕首。 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便发现匕首虽然做得很精美,却也的确是玩具,没什么杀伤力,就连里面的刀都是软刃的。 放下匕首,又看了好几把,都是如此。 就在赫连钦要收回目光时,赫连钦撇到一把不是很起眼的匕首。 第32章 玄晏匕 也不知为何,赫连钦伸手握住了那匕首,仔细端详起来。 这把匕首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却被雕刻了一朵蔷薇花,还隐隐泛着蓝光,显得几分神秘感。 赫连钦几乎是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把普通的玩具匕首。 握住匕首,赫连钦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打开它的冲动。 但很快遏制住了。 见赫连钦一直盯着这把匕首,小贩开口道,“公子,您是瞧上了这把匕首?不过这把匕首很一般,因为它外观普通,卖了好久都没卖出去,公子不如看看其他的。” “对啊,这匕首看起来一般般。”赫连格也看了过来。 “感觉都一样,就买这把了吧。”赫连钦摇摇头。 “诶,好嘞,那就算六十文给您。”小贩倒也没再多说什么,有人愿意买他又能赚钱自然是好的。 云升上前把账结了。 赫连格就随便挑了两把好看的,一共两百文。 买完匕首,又逛了一圈,赫连钦就打算去赫连烈府上。 出宫时,是备了马车的,马车就停在集市不远处。 坐上马车,赫连钦跟赫连格在马车上开了一会儿玩笑。 赫连钦的手指在匕首上轻轻摩擦,感受着上面的纹路。 突然感觉摸到了什么凹凸的东西,像是特意刻了什么,低头一看,就见匕首柄上刻有三个字,凑近一看。 是“玄晏匕”三个字。 难道这把匕首叫“玄晏匕”? 马车行走间,光线从微微飘起的车帘中投了进来,恰好投到匕首上。 匕首上的蔷薇花立刻泛起蓝色的光,竟显得有些绚丽夺目。 玄晏匕。 好名字。 赫连钦在心里称赞道。 打开匕首,赫连钦惊奇的发现,这竟然是一把真匕首,不是玩具匕首。 用手指去触碰刀刃,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一旁的云夜看到这一幕,忙要过来给赫连钦止血。 却被赫连钦拦住了。 再次刮了刮刀刃,赫连钦发现这把匕首还异常锋利。 就好像,就好像专门用来杀人的。 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赫连钦就立刻肯定了,这把匕首的确很适合杀人。 把匕首收回袖子中,赫连钦才让云夜过来给他清理了一下伤口。 不知道做这把匕首的人是谁,无论是刀刃还是刀工都是极好的。 就是给人一种很普通的感觉,不过细看却有许多玄妙之处。 “怎么了?”赫连格刚刚正在假寐,睁开眼就看到云夜在替赫连钦包扎手指,不明所以的问道。 “无事,刚刚不小心被匕首割伤了。” “那把匕首?”赫连格不敢置信的问。 不等赫连钦回答,就拿起赫连钦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仔细端详了起来。 “让皇兄看看,是什么样的手会被玩具匕首给割伤。” 赫连钦收回手,没有说那其实是一把真匕首,“是养尊处优的手。” “原来是养尊处优的手啊,我当是什么纤纤玉手呢。”赫连格也不恼,用手撑着下巴,调侃赫连钦。 逗的云夜几个都笑出了声。 就这样,很快便到了大皇子府。 大皇子生辰自有许多豪门世族前来道贺,府外已经停了不少华丽的马车。 大皇子府建于城西的碧华街区,这里面住的都是一些皇室宗族,不意外的话,赫连钦几个皇子出宫后,也是要在这里建府的。 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大门上立着一块巍峨的牌匾,上面写着“大皇子府”四个大字。 欣妃在赫连烈建府方面一点也不马虎,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一点瑕疵都不能有。 所以整个大皇子府看起来气派极了。 赫连烈在府中的花园设宴接待客人。 赫连钦两人由大皇子府里的总管带着往花园走去。 花园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赫连烈此时正被几位大臣敬酒,气氛很是欢快。 “大皇兄,生辰快乐。”赫连钦、赫连格走过去,异口同声道。 云升同赫连格的贴身太监将礼物递给赫连烈身后的会冲、会康二人。 看到两人,赫连烈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神情,脸色正常的与他们交谈了几句。 赫连钦、赫连格被总管引到了赫连筠那一桌,桌上还摆着果盘、茶水。 看到两人,赫连筠微笑颔首。 “二皇兄。”赫连钦、赫连格打了一声招呼。 赫连钦环视一圈,果然没看到四皇子赫连迟。 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场生日宴正是赫连烈结识各位大臣,拉拢人心的第一步,赫连烈自是十分重视,一直在跟大臣们说话。 等人都来齐了,大皇子府的太监们才撤下果盘和茶水,陆陆续续的开始上菜和酒。 赫连钦跟赫连格、赫连筠三人坐一桌,还有两位公主,剩下一个位置是赫连烈的。 长公主赫连雪出京去了元若寺祈福,而二公主与三公主还在七八岁的年纪,在奶娘的陪同下过来道贺。 赫连钦几个哥哥见两个妹妹长的玉雪可爱,都忍不住逗了几句。 刚吃了几口菜,赫连钦就听到赫连烈说话。 赫连烈站在最前面,清咳了一声,随后扬声道,“在这里,本皇子感谢各位的到来,今日本皇子生辰,甚是高兴┉” 说着,便先敬了众人一杯。 众人都站起来,与赫连烈对饮一杯。 赫连烈满意的收回目光,接着说场面话,笼络人心,让各位大臣多了解了解他。 赫连钦看着大臣们眼中的思量之色,抿唇笑了笑,接过云夜方才重新倒的酒,一杯饮尽。 左实年等一些伴读也来了,此时正上前给赫连烈敬酒。 赫连烈豪爽的接连喝了几杯。 温初时跟在左实年的后面,看到赫连钦兴奋的招了招手。 赫连钦同样举起手回应温初时。 只是目光不经意瞥见站在赫连烈旁边的小太监,不由微蹙起眉。 那不是母妃宫中的一个三等太监嘛,好像叫小运子,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他记错了? 小太监的手一直搭在酒壶上,很平常的一个动作。 要不是赫连钦一直盯着他,也不会发现酒壶的底被他悄然转了一圈。 第33章 斗鼠 酒壶下面的底还可以转圈? 闻所未闻。 “看什么呢?”见赫连钦一直盯着那里,赫连格还以为他是看赫连烈。 “没事。” 赫连钦摇了摇头。 等赫连钦再次看过去,发现赫连烈又饮尽一杯酒。 而赫连烈身边的小太监也换了一个。 刚刚站在那的小太监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晃了晃脑袋,赫连钦摸了一把额头,难道是喝醉了? 可是他也不至于喝了几杯就醉倒啊。 散宴后,赫连钦被赫连格神神秘秘的拉着去了一个地方。 下了马车,赫连钦发现他们来到一处宅子门前,宅子外面还停着一辆马车。 赫连钦看着那辆马车上的“温”字,问道,“这是哪,还有谁也来了?” “肯定是温弟,竟然比我们早到。”赫连格一拍头,懊恼道。 赫连格没有解释,直接推开门,“小五进来就知道了。” 赫连钦挑了挑眉,跟在赫连格身后。 一进门,便看到温初时正坐在院子中央的桌子旁边。 “表哥,三殿下。” 看到两人温初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反而是一副果然你们会来的样子。 “阿时,这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赫连钦见桌上摆了两只茶杯,便知道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啊,三皇子没说吗?”温初时疑惑道。 温初时正打算解释,屋里就走出来一个人。 此人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的白白净净的,是典型的书生打扮。 “这位是?”那书生一出来便看到赫连钦、赫连格两人,直接开口问赫连钦是谁。 这语气,一听就不像是书生。 赫连钦嘴角抽了抽,他大概猜到是谁了,他就是送皇兄雀儿的卫寅生吧。 这处宅子应该就是卫父给卫寅生读书特意买下的。 “这是我五弟。”赫连格道。 “也是我表哥。”温初时举手发言。 “原是李兄的弟弟,温弟的表哥,幸会幸会。”卫寅生一脸的恍然大悟,朝赫连钦作揖。 赫连钦亦回以一礼。 李兄? 赫连钦看了赫连格一眼。 赫连格冲赫连钦眨眨眼。 赫连钦心领神会,皇兄的外家姓李,皇兄化名为李公子也不稀奇。 虽然卫寅生给人一种书生的感觉,但人很是直爽,说话也不文绉绉。 很快,赫连钦就知道为什么赫连格、温初时会跟卫寅生结识了。 吃过一杯茶水后,卫寅生就领着三人走到后院。 一来到后院,赫连钦就看到几只跟雀儿差不多体型的田鼠在那里玩耍。 看见人来了也不怕,反而围了过来。 赫连格、温初时跟卫寅生都各自抱起了一只。 还叫赫连钦抱一只,软乎着呢。 无奈,赫连钦为了让自己显得合群一点,也抱起一只。 嗯,果然很软,果然很肥。 “诶,温弟、李兄,不如我们来一场比赛吧。”卫寅生兴奋道。 “什么比赛?” “就是让我们各自的田鼠来一场斗鼠,输的人要给对方银子。” “斗鼠?就是跟斗鸡一样吗?” “对对对,就是这样。” “李小兄弟,来不来。”卫寅生见赫连钦一直没说话,还以为赫连钦性格腼腆,不好意思在害羞呢,便热情的邀请赫连钦。 “不了,我看着你们玩。”赫连钦表示他拒绝。 赫连格、温初时和卫寅生皆是一脸的失望。 不过,三人很快就投入了激烈的战斗之中。 赫连钦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怀里的田鼠安静的趴着,温顺的很。 赫连钦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田鼠浓密的毛发。 “快快快,加油,马上就赢了。” 看着他们不停的为自己的田鼠呐喊助威,赫连钦额头不由划过几条黑线。 难道这就是小说中描写的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还有卫寅生,从刚刚的相处来看,是一个很爱玩的人。 而且,他记得皇兄说卫寅生刚刚考上秀才,被卫父送来京城备考的。 赫连钦左思右想也不想明白,考上秀才下一步不是应该参加乡试考举人,最后才来京城参加会试嘛。 怎么还没参加乡试就来京城了? 赫连钦脑海中闪过“不靠谱”三个大字。 要是温初燕知道他的弟弟跟着一个书生玩这种“斗鼠”的游戏,还玩得十分开心,怕是要疯了吧。 还有赫连格,怜妃知道,肯定要把赫连格说的耳朵长茧。 想到这,赫连钦不由得心虚了一下,要是母妃知道自己不阻止皇兄跟阿时,会失望吧。 赫连钦咽了咽口水,安慰自己。 没事,只要他们不说,谁都不知道。 赫连钦一边在心里说着没关系,一边知道自己不应该坐视不管。 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赫连钦站起来,走了过去,“谁赢了?” “我我我,表哥这把是我赢了。”温初时兴奋的道,还拿起手中赢来的十两银子炫耀。 赫连格、卫寅生两人满是不服气的说,“就赢了一把,算什么,再来。” “来就来,怕你不成。”温初时不甘示弱。 “那我也玩。”赫连钦见三人这个样子,怕是不玩到天黑是不行的,赶紧说道。 “来来来。” 就这样,原本是三只鼠打架变成了四只鼠打架。 赫连钦先是仔细观察了其他三只鼠的战斗力,并找到其弱点。 让赫连格三人赢了几把。 才开始引导着他的田鼠攻击,寻找要害。 “怎么输了。” 卫寅生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只平日里最温顺的田鼠。 “再来,再来。”温初时搓搓手,跃跃欲试,不肯认输。 赫连钦勾唇,再来也是他赢。 就这样,赫连格、温初时和卫寅生眼睁睁的看着赫连钦赢了一把又一把。 他们三个联合起来都打不过赫连钦一个人。 一个时辰后。 他们终于放弃了挣扎,纷纷表示再也不玩了。 “看不出来啊,小五,你挺厉害的。”赫连格咬牙切齿道,毫不客气的捶了一下赫连钦的胸。 “过奖过奖。”赫连钦微笑。 赫连格只留了一个背影给赫连钦,往前院走。 温初时也走过来,没有捶赫连钦,只是用力拍了一下赫连钦的肩,然后追着赫连格去了。 第34章 深思熟虑 卫寅生倒是没有要打赫连钦的意思。 “李小兄弟,以后常来玩啊。”卫寅生一脸的兴奋,显然是刚刚赫连钦一直赢比赛让他觉得赫连钦是一个不错的玩伴。 “家父管的严,怕是难有机会。”赫连钦摇头,与卫寅生并排走。 “没事,不管何时 卫兄都在这等着你。”卫寅生满不在乎道。 “家父还想让弟弟我参加科举考取功,诶,卫兄,我听三哥说卫兄已经是秀才了,我现在还只是一介白生呢,卫兄好生厉害。”赫连钦露出羡慕之色。 卫寅生丝毫没有察觉出赫连钦的意图,自谦道,“咳,我也是运气好,不值一提,今日我一瞧,李小兄弟聪明过人,相信不久后就能考上秀才的。” “不知卫兄平日都看什么书?卫兄已经是秀才的话,那肯定读过四书五经并且十分精通,我这里有几个问题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卫兄可否为我解答一二。”赫连钦继续说。 “啊,我看时辰不早了,你们都要回去了吧,下次吧。”卫寅生一听,就泛起心虚来,他真的是靠运气考的秀才啊,什么四书五经他都还没学完呢。 “不着急,万事没有学问要紧。”赫连钦不慌不忙,接着直接提了几个问题。 卫寅生支支吾吾,急得焦头烂额,不知该怎么回答。 “卫兄,卫兄?依我看这道题应该是这样的┉”赫连钦还在锲而不舍的说。 “卫兄是怎么看待的?我觉得┉” 卫寅生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最烦读书了,肚子里根本没什么墨水。 可是看着赫连钦虚心请教的样子,卫寅生也说不出自己根本不知道的话来。 恰好也走到了前院,看到赫连格跟温初时,卫寅生如同见到救命恩人一般,赶忙道,“李兄、温弟,天色不早了,你们赶快回去吧。” “啊,那也行。” 赫连格、温初时见卫寅生一直冲他们挤眉弄眼,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但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卫寅生喜极而泣,“那快走吧,再晚一点伯父伯母就要担心了。” 说完,推着赫连格、温初时还有赫连钦往宅子外走。 “诶诶诶,卫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赫连钦一边被推得往前走,一边说道。 “下次吧,李小兄弟,下次再说。”卫寅生一听,又加快了速度。 等三人被推出宅子后。 卫寅生“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小厮三子看着卫寅生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有些不理解他家公子这番操作。 “他怎么了?”赫连格跟温初时一脸茫然的站在宅子外,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赫连钦冲他们笑了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扬声冲里面喊道,“卫兄,下次还来,希望你能给我讲讲那几个问题。” 回应赫连钦的是一片寂静。 赫连格两人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赫连钦笑得有些诡异。 后背一凉,也管不了其他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赫连钦在回宫前,让小北子送了一张纸给卫寅生。 卫寅生收到那张纸,打开一看,顿时感觉头疼不已。 那张纸上,赫然是赫连钦问的几个问题。 末了,还写了一大堆彩虹屁夸卫寅生,再三强调下次来他这里卫兄一定要给他解答解答。 卫寅生简直要疯了,还以为是个性格腼腆的小兄弟呢,没想到是个书呆子。 真是看走眼了。 当晚,卫父派过来盯着卫寅生温习功课的小厮三子,欣慰的看着他家公子主动翻开了许久未碰的书。 三子高兴之余,写了一封信给卫父,信中写道。 天佑卫家,今日公子猛得幡然醒悟,立志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彻夜不睡,只为求得书中黄金,仆三子劝未果,随公子性也,故写此信。 赫连钦回到宫中,想起卫寅生,难得心情极好。 的确有趣。 赫连钦笑出声来。 想必卫兄还在彻夜苦读吧。 赫连钦知道卫父把毕生的期望都放在卫寅生身上。 卫寅生不再考个举人怕是不行的。 而从他今日问卫寅生问题,卫寅生却连最简单的问题回答不出来,可以看出,卫寅生基础很不好。 尽管知道自己与卫寅生萍水相逢,没有什么交情,但赫连钦还是觉得应该拉卫寅生一把。 况且,卫寅生看起来很机灵,绝不是学不会,而是不愿意学。 适当的逼一逼卫寅生,也是可以的。 当然,赫连钦不是什么大善人,卫寅生有没有价值,值不值得赫连钦去帮他,都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 赫连钦名下的易虎关还有从赫连雪那里得到的庆安洲都是偏向军事方面的,对于做生意什么的赫连钦一无所知。 所以,赫连钦必须要找一个突破口,进军商业。 毕竟,从商最来钱了。 而那个突破口,就是卫寅生。 想到这,赫连钦拿起毛笔,一边思索要如何做,一边将计划写下来。 次日,赫连钦下学后,便去了朝禧宫。 在去朝禧宫的路上还碰上了欣妃跟怜妃。 看样子,是刚从朝禧宫出来。 自从皇后被禁足,凤印交到了瑾贵妃手中,瑾贵妃过几日就要与欣妃、怜妃商议一下后宫琐事。 所以,赫连钦才会在朝禧宫附近碰到欣妃还有怜妃。 欣妃皮笑肉不笑的与赫连钦聊了几句,就扬长而去。 怜妃倒是拉着赫连钦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让赫连钦快去给瑾贵妃请安。 来到朝禧宫,赫连钦就看到瑾贵妃正翻看着什么。 凑近一看,是库房的账目。 “母妃。” 赫连钦站在瑾贵妃身后,瑾贵妃一直低头整理账目,没有发现他。 赫连钦突然出声,还吓了瑾贵妃一跳。 “母妃没有吓到吧,儿臣错了。”赫连钦给瑾贵妃捏捏肩,语气歉意的说。 瑾贵妃拍了拍胸口,“没有,是母妃太过投入了。” 接着又问,“阿钦用过膳了吗?” “没呢,母妃看起来好忙啊。”赫连钦坐到瑾贵妃身边。 “那正好陪母妃一起用膳,嬷嬷,吩咐下去,做那道阿钦最喜欢吃的‘沉鱼落雁’。”瑾贵妃转头对刘嬷嬷说。 第35章 遮掩 刘嬷嬷笑着应是去了。 “都是些小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堆积起来要费心一些。”瑾贵妃放下账目,打算先陪她的宝贝儿子。 “也要注意休息,合理安排时间。”赫连钦道。 “母妃知道。”瑾贵妃欣慰的点点头。 母子俩聊了一会儿,赫连钦才开口说起昨天在赫连烈那里看到小运子的事。 瑾贵妃听了赫连钦的话,目光闪了闪,只道,“前些日子,小运子他爹因病去世,来母妃这求了个恩典,说想回老家送终,母妃答应了。” “回老家了?”赫连钦若有所思。 “是啊,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吗?”瑾贵妃见赫连钦这样,开口询问。 “无事,母妃不用担心。”赫连钦摇摇头,岔开了话题。 “那就好。” 瑾贵妃长吁了一声,似是放下心来。 赫连钦握住瑾贵妃的手,安抚一样按了按。 经过上次的事,瑾贵妃就极其害怕赫连钦会再出事,每天都要派挽荷去一趟西华宫。 不过,瑾贵妃知道赫连钦到底不是三四岁的小孩了,也没有管得赫连钦太紧,只是比之前更加关心赫连钦了。 只是┉ 赫连钦想到昨日在赫连烈那里见到的小运子,心里有些疑惑。 那明明就是小运子,为什么小运子会出现在那里? 还有,母妃为什么要说小运子前几日就出宫回老家了? 母妃隐瞒了什么? 赫连钦在心里想了很多,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索性不再去想,无论如何母妃都是不会害他的,母妃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 赫连钦打定主意,便打算回宫后,让容至去查查,母妃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要是有便清理干净。 “娘娘,可以移步正殿用膳了。” 刘嬷嬷走进来,说道。 “阿钦,走吧。”瑾贵妃起身。 赫连钦扶起瑾贵妃的手,一同走去正殿。 等两人入座后,菜才缓缓呈上来。 一共三十道菜,煮炖煎炒汤皆有,荤素搭配,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赫连钦早已习惯这样的布置,宫中上多少菜都是有规格的。 像瑾贵妃这样的贵妃,可上三十道菜,皇后以四十二道为准,而皇上则是五十六道。 重大的家宴、国宴就有别的标准。 “娘娘,殿下,‘沉鱼落雁’来咯。”刘嬷嬷从太监那接过一道菜,放在赫连钦前面。 “阿钦,来,喜欢就多吃点。”瑾贵妃用公筷加起一块鱼肉放在赫连钦碗里。 “母妃您也吃。” “好。” 赫连钦吃下一口鱼肉,酥香嫩滑的感觉,味道极好。 其实这道“沉鱼落雁”就是现代人所说的酸菜鱼,只是名字起了文雅的。 刚开始知道酸菜鱼被叫做“沉鱼落雁”,赫连钦都忍不住惊讶,感叹名字取得不一般。 不过,确实很好吃,他极喜欢。 赫连钦回到西华宫后,容至便走了进来说有事要禀。 云升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才与云夜一同在屏风后站着。 “殿下,许世子那里一切准备就绪,已经布好天罗地网等着白三爷。” “嗯,要做得干净利索、不着痕迹,不要让人查到我们这里。”赫连钦道。 算算日子,过了这么久,许以晋跟庄和王应该已经找到白氏圈养私兵的具体位置了。 “是。” 赫连钦又交代了几句,并说了小运子的事,才让容至出去。 “云夜。”想了想,赫连钦喊道。 “殿下。”云夜走了过来。 “上次狩猎遇到的刘小姐,查出是哪家府上的小姐了?”赫连钦问。 “派去跟在刘小姐后面的人,看见刘小姐在城西被一群下人围住,刘小姐反抗无果,最终进了韦府。” “韦府?也就是说刘小姐便是韦知芙?”赫连钦一下子就猜出了韦知芙的身份,讶异道。 “是的殿下,那位刘小姐便是菘蓝韦氏的四小姐韦知芙。”云夜点头。 赫连钦揉了揉眉心,难道他看错人了? 也许是吧。 一个普通人穿过来,在惊慌失措之下,胡乱说出一些容易暴露身份的话来,也不奇怪。 也就是说,韦知芙并没有接收原主的记忆,才会这么轻易的让他发现。 赫连钦摸着下巴,思忖着。 看样子,韦知芙之所以逃跑,是因为她不想嫁给赫连烈当妾,即便是一个皇子的妾。 不过,想想也知道,一个接受了教育的新兴时代女性,怎么可能甘愿屈服于内院,与一群女人争风吃醋,过着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日子。 赫连钦前世便是女子,也受过同样的教育,对于韦知芙的做法,他是认同的。 可认同归认同,要不要出手帮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尽管通过汝雾山的相处,可以看出韦知芙并不是一个傻的,反而性子很滑溜。 但对于赫连钦而言,只有韦知芙把自身价值体现出来,才能让赫连钦出手。 至少,韦知芙要凭借自己的能力脱离韦氏的掌控。 想明白后,赫连钦不再去管。 “云夜,把书房里一些不要的书都换了吧。” 赫连钦现在书房里的书都是一些与四书五经有关的书,其他的便是历史名人所着的书,没有太大的实际用处。 现在赫连烈已经出宫开府,今日便入朝为官了,他必须多读一些实用的书,了解了解,学习里面有用的东西,这样才能不让自己落后于人。 跟何况,他根本不打算等到十六岁才出宫,他不能在宫中白白浪费四年的时间。 他要出宫,只有出了宫,才能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才能拥有更多。 云夜应是,出了书房便带着几个太监去了库房看看哪些书要拿出来,哪些不用。 云升则进来与赫连钦一同收拾书房。 晚上,挽荷送来瑾贵妃亲自熬的银耳莲子羹,说银耳莲子羹有助于睡眠,要赫连钦早点睡,不要看书看太晚,身体要紧。 赫连钦让挽荷替他向瑾贵妃道谢,叫瑾贵妃也是,不要因后宫琐事累着了,不然他会伤心的。 挽荷应是,满脸笑容的回了朝禧宫。 第36章 快活的很 而少了赫连烈的上书房,赫连格每天都在感叹生活是如此美好。 赫连格自第一次带着雀儿来上学侥幸没被敬夫子抓到,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时常带着雀儿在上书房上跳下窜的,引得其他人也没心思读书了,净跟着赫连格瞎混了。 当然,赫连筠除外。 赫连筠虽也有些贪玩,却深知贪字害人。 所以时刻警告着自己。 当众人都围在赫连格身旁时,赫连筠依旧稳坐泰山,与知己沈星舟读着圣贤书。 赫连钦有时会劝劝赫连格,但赫连格安分几天,又会把雀儿带过来。 赫连钦无奈,也就随他去了,只是叮嘱胡喜,让他监督赫连格按时完成每日的课业。 胡喜领命,表示不会让赫连钦失望。 赫连钦见赫连格并没有因为没完成课业而被敬夫子责罚,便没有再管。 可一个人常年在河边走,哪有不落水的时候。 终于在立冬这一天,被敬夫子逮了个正着。 “夫子,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赫连格欲哭无泪的看着敬夫子。 敬夫子用手抱着雀儿,一脸的严肃。 雀儿实在太胖了,敬夫子无法单手提起,只得把它抱在了怀中。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偷笑。 试想一下,一身儒雅正气的敬夫子,抱着一只肥大可爱的田鼠,表情还极其严肃。 任谁看了都忍俊不禁。 赫连格也笑了,还笑出了声。 敬夫子脸更黑了,直接把雀儿扔给一旁的小童。 用教鞭在桌上“啪啪”打了几下,“还笑!” 众人都拼命忍住笑意,担心下一秒敬夫子的教鞭就落到自己桌上了。 “三皇子,扰乱课堂秩序,目无师长,实在是不成样子。” 敬夫子一通罪名说下来,使得赫连格再也笑不出来了。 赫连格可怜巴巴的看着敬夫子,“夫子。” 敬夫子打断赫连格的话,直接道,“三皇子今日回去后,将昨日学的那篇文章抄十遍,另外做五首迎接冬日来临的诗,若是完不成,田鼠我会交由皇上处置的。” 赫连格一听这惩罚,就“啊”了出来。 昨日学的文章那么长,还要抄十遍,要命啊。 还有作诗的额外任务,真是要了他的命。 还有他的雀儿┉ 要是落到父皇手中,父皇还知道了他带着雀儿来上学,真的是要死翘翘的节奏啊。 随着赫连格这一声“啊”,敬夫子又皱起了眉头,“今日三皇子就站着听课吧。” 赫连格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照做了。 赫连钦同情的看了一眼赫连格,事实证明,太过嚣张是真的容易出事。 下学后,在赫连钦等一众人同情的目光中,赫连格又被敬夫子说了一通。 因着“任务”在身,被敬夫子训完后,赫连格不得不赶回去完成,跟赫连钦打了一声招呼后,一溜烟就没影了。 刚刚进入冬天,天气已经开始渐渐转凉了。 赫连钦今日出门时都加了一件里衣。 与左实年、温初时两人在御花园逛了一圈,聊了些最近京中发生的事,便回了西华宫。 “殿下,刚刚卫公子的信被送过来了,奴才放在殿下的书桌上。”云升道。 “知道了。”赫连钦闻言,便进了书房。 自上次赫连钦写了一张纸给卫寅生后,两人就有了联系。 当然,卫寅生还不知道赫连钦的身份,只是把信送到赫连钦名下的一处宅院里,再让人送进宫。 卫寅生当天晚上翻看了一夜的书,仍是有三个问题没有找到答案,烦恼了几天。 见赫连钦一直没有来,就抱着侥幸心理。 也许李小兄弟已经忘了呢? 这般想着,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像以往一样吃喝玩乐,快活的很。 赫连钦虽然没办法出宫,但一直估算着日子,在卫寅生快要完全忘记之时,让云夜出宫替他问候卫寅生。 云夜敲开卫寅生宅子大门时,卫寅生正在呼呼大睡。 原因是昨晚跟几个新结识的狐朋狗友玩得太晚了,导致到了正午都还没睡醒。 听到赫连钦的人来了,卫寅生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 后知后觉想起早就被他垫了桌角的纸,卫寅生顿时脸就垮了下来。 在应付完云夜后,卫寅生又拿起了那几道题,思考起来。 当赫连钦收到卫寅生的答案时,看到卫寅生有理有据的答案,还惊讶了一番。 卫寅生还是有点墨水的。 赫连钦在心里说。 没成想,刚出现这个想法。 云夜就告诉赫连钦,这些答案都是卫寅生请人写的。 卫寅生的几个狐朋狗友见卫寅生因为几个问题就整天愁眉苦脸的,便出了一个馊主意。 那就是请人帮卫寅生作答。 还说要是赫连钦再有问题问卫寅生,可以再请人答。 卫寅生一听,认为是个非常好的办法。 便花了五两银子,请人作答。 赫连钦当时听完后满头黑线。 觉得不能再放任卫寅生这样了,便使了一计,令卫寅生再也找不到人帮他作弊了。 还联合了卫寅生的小厮三子一起监督卫寅生。 三子自是满心感激,十分尽职的督促卫寅生。 做完这一切,赫连钦又写了几道题给卫寅生。 卫寅生痛不欲生,又没有其他办法,只得拿起书,苦读起来。 到现在为止,卫寅生在赫连钦的帮助下,已经能够写出像样的答案了。 赫连钦打开卫寅生的信,认真的看了起来。 看完后,赫连钦提笔写回信。 在回信中,赫连钦不着痕迹的告诉卫寅生哪个问题应该如何解答更好,哪个问题的答案是不对的。 末了,又提了几个问题。 只是,这次的问题已经开始偏向乡试的题型了。 写完信,把信装进信封,递给云夜。 云夜拿着信,带着赫连钦给的出宫令牌就出了宫。 “殿下,卫公子还挺好玩的,看着还怪有意思。”云升一边磨墨,一边说。 赫连钦没好气的看着云升,“是啊,跟你一样很好玩。” 云升嘿嘿一笑,“奴才可比不得卫公子,卫公子花样可多了。” 第37章 不要辜负 赫连钦道,“我殿里的人谁不知云升公公最会玩最多花样了。” “哪有。”云升一扬头,又道,“我看哪个敢乱嚼舌根。” 赫连钦抿唇笑。 见赫连钦这样,云升便败下阵来。 云升安静一会儿,又忍不住说,“说真的,殿下您要是想提拔提拔几个读书人,也不必找卫公子呀。” 赫连钦沉吟片刻,才道,“卫父善经商。” 云升不愧是跟了赫连钦十几年的,一下子就明白了赫连钦话中的意思。 “殿下是想借卫家打通商业?” “嗯,我现在名下的店铺和庄园都是母妃给的,大多数都是温氏的人。”赫连钦想了一下,又道,“也都摆在了明面上。” “也是,不管怎么样,用自己人才最放心。”云升道。 “的确不能什么都摆在明面上,让别人知道殿下的全部实力。” 云升知道了赫连钦的打算,便更加留意卫寅生,还专门派人去查了卫家的底细。 赫连钦拿到卫家的资料后,上面写着从卫家发家到卫寅生来京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以及卫父的为人,家里有几口人。 卫父一生只娶了卫寅生的母亲卫王氏一人,发家后也没想过要纳妾。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卫家家风还算清明。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卫寅生这般不着调,也从来没有去过烟花之地。 卫寅生是卫父的独子,所以卫父才将所有期望寄托在卫寅生身上。 卫家是清意州的卖油大户,管理着几十个庄园,庄园里种满了油菜。 每年可以收获上千上万辆马车的油,运往各个洲。 油是家家户户做菜的必需品,可想而知,其中的利润有多大。 清意州是西林国的产油大州,其中像卫家这样的卖油大户有很多个,都与卫家抢着市场,不分高下。 所以,卫父想要超过他们,也是一个大难题。 赫连钦看到这,心下顿生一计。 若是他能帮助卫父一举成为清意洲第一卖油大户的话┉ “云夜,我记得董明老家在清意州。”赫连钦道。 董明是赫连钦手底下的一个管事,不是从温氏出来的,是赫连钦的人。 “是的,董明十几年前从清意州老家来到京城为母寻医。”云夜磨墨的手停下来,为赫连钦摆上一张宣纸。 “告诉董明,即日启程前往清意州,打探清楚现在清意州的商场局势,想办法接近卫父。”赫连钦提笔在纸上写下他要交代董明的事。 云夜将纸折叠好,放入袖中,领命出去了,“是,殿下。” 赫连钦起身,走到窗户边,望着窗外的枯枝。 进入冬天后,树叶已经全部凋零,只剩下几跟枝条在风中晃动,透出几分萧索来。 勾起唇角,赫连钦似是想到什么,神情一变,叹道,“经历风雨的树叶暂且会凋零,更何况是变化无常的人呢?” 站在赫连钦身后的云升头微微抬了抬,又重新垂了下去。 自赫连烈入朝为官后,欣妃整日满面春风,就好像赫连烈已经得到楚杨帝重用一般。 其他的不说,对于赫连烈的婚事,欣妃就特别重视。 欣妃连着几日,到楚杨帝的乾清殿去,对楚杨帝献着殷勤。 话里话外都是赫连烈已经入朝为官,该考虑考虑婚事了。 按理说,赫连烈的婚事轮不到欣妃来管,可皇后被禁足,凤印交到了瑾贵妃手中。 瑾贵妃也不想插手赫连烈的婚事,省的惹上一身骚,直接就让欣妃自个儿全权负责了。 楚杨帝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打算给赫连烈赐婚。 对于赫连烈与菘蓝韦氏小姐之间发生的事,楚杨帝早有耳闻。 所以,欣妃一提要将菘蓝韦氏二小姐韦知瑶赐给赫连烈做正妃,楚杨帝没有过多犹豫,便同意了。 第二日,赐婚的圣旨送到了韦府。 韦府当时便一片喜气,阖府上下都为之欢喜。 当然,除了韦知芙。 因为,来宣读圣旨的太监,念完圣旨后,又带了欣妃的口谕来。 欣妃说,让韦知芙在韦知瑶嫁进大皇子府三个月后,坐着轿子从侧门进去。 可以看出来,欣妃对韦知芙很不满。 还特意强调了从侧门进去。 等宫里的太监走后,韦知瑶得意似的朝韦知芙扬了扬头,一副高傲的样子。 韦知芙无语的撇开了视线,开始思考着她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乖乖嫁进大皇子府? 韦知芙心中一产生这个念头,就被她一下子否定。 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兴女性,怎么可能会屈服于封建礼教习俗。 她自己的人生就该由她自己做主。 更何况,看韦知瑶这个大小姐刚刚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肯定等着自己入了大皇子府,好好的折磨自己呢。 这一夜,有人一夜好梦,有人一夜未睡。 赫连烈的婚事定在了来年六月。 赫连钦知道这个消息时,正从朝禧宫出来。 他没有直接回西华宫,而是漫无目的的在宫中随便走着。 想到韦知芙,那个和他从一个世界来的人。 赫连钦难得叹息一声。 希望她不要辜负自己的期望。 只有她靠自己的能力摆脱这次困境,赫连钦才能说服自己去帮韦知芙。 如果韦知芙欢欢喜喜的准备嫁给赫连烈,那就当赫连钦从来都不知道韦知芙的身份。 楚杨帝与怜妃正走在不远处的回廊下。 怜妃第一个看见赫连钦,惊讶道,“皇上,好像是五皇子。” 楚杨帝顺着怜妃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赫连钦在前方的假山下。 似乎正发着呆。 “还真是,阿钦怎么会在这?”楚杨帝轻笑,不等怜妃接话,又道,“爱妃与我一同过去瞧瞧。” 怜妃点头,并没有因为赫连钦打扰了她与皇上的相处而生气。 赫连钦扶着假山上的一块石头,微微探头,看着假山旁边的池塘发呆。 池塘里的鱼正欢快的游着,即使到了冬天,也不减半分活力。 正看的入迷,就听身后的云升跪了下去,说道,“奴才见过皇上,见过怜妃娘娘。” 第38章 无可奈何 听到云升的话,赫连钦抬起头,便看到楚杨帝跟怜妃不知何时来到了假山旁。 “父皇,怜母妃。”赫连钦扬起笑,上前给楚杨帝、怜妃行礼。 “阿钦怎么在这发呆呀。”怜妃率先开口道。 怜妃性子洒脱,不拘小节,楚杨帝是知道的。 可以说,怜妃就是凭借着这一点才得了楚杨帝的青睐。 怜妃也不是那等恃宠而骄的人,懂得见好就收,所以楚杨帝平日里都依着怜妃,由着怜妃耍小性子。 就像现在,怜妃抢在自己前面开口,楚杨帝也没有要生气的意思,而是看向赫连钦,等着赫连钦的回答。 “儿臣下学后,一直想着敬夫子在学堂上讲的课,心中有些疑问,然敬夫子家中有事已经出宫了,儿臣未得到答案,便一路思索,等儿臣回过神来,已经来到这了。”赫连钦随便想了个理由,说道。 听了赫连钦的回答,楚杨帝眼中闪过欣慰之色。 倒是怜妃叹了口气,“要是格儿能像五皇子一样聪明好学,臣妾便是死也无憾了。” 说完,还故作苦恼的揉了揉眉心。 “爱妃说的这是什么话。”楚杨帝安抚的拍了拍怜妃的手。 “不过,格儿确实应该把心思放在学问上。”楚杨帝想到赫连格这个三儿子,眉头一皱。 赫连格带了一只肥田鼠上学的事,到底还是被敬夫子捅到楚杨帝那里去了。 楚杨帝得知此事,直接令赫连格在上书房跪了一个时辰。 让赫连格给敬夫子道歉。 还说要是赫连格还不知悔改,便要惩罚的更厉害。 赫连格能屈能伸,当下就保证不会再干了,千求万求使得楚杨帝放过了他。 就连肥田鼠雀儿也是怜妃受不了赫连格的撒娇,同楚杨帝求了个情才回到赫连格身边的。 “皇上。”怜妃拉了拉楚杨帝的手。 怜妃自己说儿子怎么样都可以,但是别人要想说赫连格,她是第一个不同意。 自然,怜妃也不想她的儿子在楚杨帝的心里是那般不着调的。 “是是是,朕不说了不说了。”楚杨帝知道怜妃只是不想让自己说下去,怕丢了赫连格的脸。 “才不是呢父皇,皇兄只是心思不在读书,皇兄其实很聪明的,去年家宴上的节目就是皇兄想出来的,儿臣记得当时各位娘娘都十分喜欢。”赫连钦为赫连格辩解。 楚杨帝想到去年的家宴,难得赞同了赫连格一回,“这么一想,还真是。” 怜妃冲赫连钦感激一笑。 赫连钦微笑,继续说着赫连格的优点,“儿臣以为,人各有所志,各有所长,不管是谁,都会在某一领域有自己擅长的东西,皇兄也是┉” 赫连钦列举了好几个赫连格的优点,就差把赫连格夸上天。 “你们兄弟俩倒是感情好,一个劲的为你皇兄说着好话。”楚杨帝好笑的看着赫连钦。 赫连钦摇了摇头,义正言辞的反驳了楚杨帝的话,说自己只是客观的评价赫连格。 楚杨帝听赫连钦一通彩虹屁说下来,真就感觉赫连格还是优点蛮多的。 怜妃在一旁偷笑,时不时对着赫连钦竖上一个大拇指。 赫连钦冲怜妃眨眨眼,表示小意思。 当日,楚杨帝回到乾清殿,便让海忠叫了赫连格过去。 好好考教了赫连格一番,寻找赫连格身上的优点。 楚杨帝想着,好歹是自己的儿子,肯定是有优点的,就像阿钦说的一样。 所以,楚杨帝当真为赫连格找了几个优点。 好好的夸奖了赫连格几句,楚杨帝又留赫连格在乾清殿用了晚膳,才放赫连格回去的。 赫连格走出乾清殿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父皇怎么破天荒的夸赞了他? 弄得他怪不好意思。 赫连格同怜妃一样洒脱,还放浪不羁。 没一会儿,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楚杨帝的夸赞。 父皇这是终于发现了他的好啊。 只是赫连格没得意几天,就因为不小心打碎了欣妃给赫连烈布置婚礼的一只玉瓷瓶,被欣妃告到了楚杨帝那里。 那只玉瓷瓶,是欣妃的陪嫁之物,材质昂贵,做工精细,还是欣妃特意挑出来的。 依欣妃的性子,自然是要好好的告上赫连格一状。 欣妃当然不会蠢到直接说赫连格打碎了她的一只玉瓷瓶的话,而是状似不经意说了出来,再添油加醋的说了几句。 让楚杨帝最近对赫连格升起的好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楚杨帝赏了欣妃一大堆东西,算是补偿。 而对于赫连格,楚杨帝没有惩罚他。 毕竟,楚杨帝不会因为自己的儿子打碎了一只玉瓷瓶就要惩罚他。 身为帝皇,自不会把一只小小的玉瓷瓶放在眼里。 只是,楚杨帝特意让敬夫子重点“关照关照”了赫连格。 “关照”的具体表现就是,赫连格的课业比别人多了一倍,上课还时常被敬夫子点名。 赫连格苦不堪言,每天接受着敬夫子的重拳出击。 而怜妃也毫不客气得当面怼了欣妃几次,直让欣妃气得冒烟。 赫连钦表示,他也无可奈何。 他都推了皇兄一把了,皇兄自个儿搞砸,他也没办法。 时间过得很快,在打打闹闹中,日子一下子过去了。 临近年关,瑾贵妃带着挽荷、挽心跟挽青三个大宫女在朝禧宫整理过年要准备的东西。 宫人的赏赐、家宴的布置以及各个宫的娘娘要穿的家宴国宴正装等等事情,都需要瑾贵妃一一过目,不能有半点马虎。 赫连钦殿里烧了上等的银丝碳,没有半点异味,供暖时间还长。 瑾贵妃管理着后宫,内务府是一百个不敢苛待赫连钦。 赫连钦这里吃的穿的都是极好的。 “殿下,这是内务府新赶制出来的新衣,娘娘一早就让奴才给您送过来。”贵公公把衣服交给云升,对赫连钦说道。 赫连钦抬眼,看向云升手中的衣服。 衣服是月白色的,衣领微微向后翻,腰间配了一串流苏,不显俗气,整件衣服简约大方,不失贵气,还增添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第39章 野鸳鸯 “多谢母妃,本皇子很喜欢,公公回去告诉母妃,本皇子写完最后一篇文章就去母妃那。”赫连钦对贵公公说道。 贵公公朝赫连钦行了一礼,说着讨巧的话,欢欢喜喜的回了朝禧宫,把赫连钦的话说给瑾贵妃听。 瑾贵妃高兴起来,当即让刘嬷嬷吩咐下去备好晚膳。 赫连钦写完最后一篇文章,放下笔,让云升、云夜跟自己去朝禧宫。 来到朝禧宫时,瑾贵妃正端着一杯茶,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 面前还跪了几个宫女太监。 “母妃。” 赫连钦行过礼后,就坐到瑾贵妃的身旁。 挽荷端了一杯茶给赫连钦。 赫连钦接过,看了眼茶杯里的茶梗,没有马上喝,而是看向跪着的几人。 也没有开口询问瑾贵妃,目光平静,等待着瑾贵妃开口。 “娘娘,他们几个之前一直在宫里做着洒扫的活。”挽心道。 “抬起头来。”瑾贵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神情自然的说。 几个宫女太监颤颤巍巍的抬起头,让瑾贵妃看清楚他们的脸。 瑾贵妃身为一宫之主,当然不认识几个洒扫的宫女太监,她甚至没有见过这几个宫女太监。 “之前都在哪个宫做事?”瑾贵妃问。 其中一个宫女不安的看了看其他人,往前爬了一步,“奴婢芹芹之前在尚衣局做事,并未伺候过哪位主子。” 挽心冲瑾贵妃点点头,表示芹芹所言非虚。 瑾贵妃摆摆手,示意芹芹退下去。 芹芹顿时松了一口气,跪恩后退了出去。 剩下的一个宫女三个太监见瑾贵妃这么轻易就放过芹芹,连忙说出自己之前都在哪个宫做过事。 宫女之前是在月妃宫中做四等宫女,得罪了其中一个大太监,被赶出来,后被分到瑾贵妃的朝禧宫。 一个太监之前是在雪贵嫔宫里做事,其余两个太监都是直接从内务府分过来的。 “把香囊呈上来。”瑾贵妃道。 没过多久,挽青就领着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 小宫女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了一只香囊。 瑾贵妃拿过香囊,用力丢在了地上。 看着这只香囊,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都吓得一哆嗦。 赫连钦抬眼瞧了过去,发现只是一只普通的香囊,用的布料也不见得多好。 只是上面绣了两只鸳鸯。 鸳鸯? 赫连钦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然后喝了一口。 一旁的云升接过赫连钦的茶杯,放在了桌上。 “好大的胆子,竟敢私相授受秽乱后宫。”瑾贵妃眼中寒光立起,语气中带着威压。 “娘娘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宫女吓得磕起了头,随着一声声磕头声音想起,宫女的声音也逐渐悲戚。 “与你私通的是谁?”瑾贵妃眼睛落在另外三个太监身上,显然是肯定另一个私通的人就在他们三个当中。 三个太监被瑾贵妃盯得说不出话来,只得不停的摇头。 宫女磕头的动作顿住,悄悄的看了一眼三个太监,没有说是谁,随后又是一个劲的求饶。 “娘娘问你话呢。”挽荷一脸的冷漠,走过去抓住宫女的下巴,迫使宫女扬起头看着瑾贵妃。 宫女被挽荷抓的生疼,面目几乎扭曲起来。 赫连钦注意到,三个太监中看起来年龄最小的一个白脸太监,眼睛一直垂着,直到挽荷走到宫女面前,才迅速看了一眼那个方向。 眼中布满了血丝,带着恐惧与担忧。 “挽荷,掌嘴。”瑾贵妃冷笑,“打到她肯说为止。” “是,娘娘。”挽荷领命,扬起手就打了下去。 “啪啪!” 殿内无人刚出说话,安静极了,自然便显得巴掌声尤为清晰。 白脸太监浑身都颤抖起来了,仿佛挨巴掌的不是那宫女,而是他自己。 终于,白脸太监再也忍不下去,爬上前,哀求道,“娘娘,求您绕了兰儿吧,一切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逼兰儿的。” 挽荷停下了手,重新站到了瑾贵妃身后。 “向信,本宫记得你是向兰的哥哥。”瑾贵妃皱着眉,陈述事实。 在召几个宫女太监来之前,瑾贵妃就调查了几人的身世,自然知道向兰跟向信的关系。 被唤作向信的白脸太监,脸色更白了,头也往下垂的更低,“是,兰儿是奴才的亲妹妹。” 宫女也就是向兰,听到白脸太监的话,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泄得一干二净,瘫软在地上。 “你们不仅在宫中私相授受,而且还是一对亲兄妹。”瑾贵妃简直不敢想象,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宫女与太监对食在前朝就有过先例,在宫女太监们当中,也是时常发生的,只要不被人发现便可。 一旦被捅出去,尤其是告到主子面前去,下场便是一条白绫以死谢罪。 本来发现宫女和太监对食,就已经让瑾贵妃头疼了,没想到还是一对有悖伦理的野鸳鸯。 “娘娘。”刘嬷嬷担心的唤了一声瑾贵妃。 赫连钦握住瑾贵妃的手。 瑾贵妃回过神来,冲赫连钦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来人,把向兰和向信关起来,等本宫禀告皇上后,再做处决。”瑾贵妃说完,又看向挽心,“其他人你照着办吧。” “是,娘娘。”挽心恭敬道,然后带着其他两个太监出去了。 向兰跟向信被带下去的时候没有求饶。 向信只是死死的拉着向兰的手,向兰眼中含着凄怆的泪水。 赫连钦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只被瑾贵妃扔到地上的香囊,略过那两只鸳鸯。 野鸳鸯? 或许是吧。 不知为何,赫连钦感觉向信不像是个会对自己妹妹产生不该有的想法之人。 大概是相由心生吧。 “阿钦,随母妃去内殿。”瑾贵妃打断赫连钦的思绪。 “好。”赫连钦回过神,依着瑾贵妃往朝禧宫内殿走去。 “阿钦,在宫中什么肮脏事都有,日后你也会遇到很多,母妃也不瞒着你,希望你遇到像刚刚那样的事不慌张,能够妥善处理。”瑾贵妃语重心长的说道,带着赫连钦坐下。 第40章 丧心病狂 “儿臣明白,儿臣知道该怎么办。”赫连钦点头。 见赫连钦听进去了,瑾贵妃便放下心来。 母子俩一起说说笑笑,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气氛很是欢快。 用过晚膳后,在瑾贵妃不舍的目光下,赫连钦出了朝禧宫。 赫连钦刚走出朝禧宫的大门,就看见一宫女在朝禧宫附近张望,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看见赫连钦出来,忙要躲起来。 云夜见状,立刻追了过去。 云夜因为经常负责给赫连钦传递外面的消息,所以跟容至接触颇多,也学了几招功夫,身手还不错。 云夜一脚踢在宫女的背上。 宫女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云夜走近宫女,一只手拎起宫女,使得宫女不得不站起来。 “殿下。” 云夜把宫女带到赫连钦的面前,然后迫使宫女抬起脸来。 赫连钦记忆力很好,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宫女便是刚刚在朝禧宫见到的芹芹。 芹芹因为刚刚脸朝地摔了下去,所以额头上流着鲜血,脸上还沾着小石子,溢出了丝丝血迹。 “芹芹,你怎么还在这?”赫连钦目光落在芹芹身上。 “奴婢┉”芹芹声音有些哽咽,因为疼痛跟害怕说不出话来。 “殿下问你话呢,还不说,刚刚鬼鬼祟祟的想要干什么?”云升见芹芹不响不开口说话,厉声道。 云夜松开提着芹芹的手,芹芹失去了支撑,一下子没站稳,再次摔在了地上。 芹芹强忍住疼痛,不敢出声。 赫连钦单膝蹲下,平视芹芹,“你有什么话要对本皇子说?” 芹芹不敢直视赫连钦,慌张的避开赫连钦的目光。 赫连钦轻笑一声,“不想说?那本皇子便走了。” 说完,起身迈步离去。 芹芹看着赫连钦渐渐远去的背影,死死的咬着下唇,猛地站起来,追上去,“五殿下,请等等。” 赫连钦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芹芹跑到赫连钦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求五殿下救救向信、向兰,求求您了。” 赫连钦垂眸,看着不停磕头的芹芹,眼中一片漠然。 “起来吧。”赫连钦道,重新抬起脚,朝西华宫走去。 “五殿下。”芹芹绝望的看着赫连钦远去,以为赫连钦不想管这件事。 “跟上来。”云升冷淡的说,随后快步跟上赫连钦。 芹芹愣愣的点头,“是。” 反应过来,顾不上膝盖的疼痛,跌跌撞撞跟在了赫连钦后面。 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路上仍是碰到了几个宫女太监。 见到赫连钦,都纷纷行礼,余光瞟到芹芹。 不由在心里说,这个脸生的宫女是谁? 是瑾贵妃宫里的吗? 众人都默认芹芹是瑾贵妃宫中的宫女,不再好奇,继续做自己的事。 “向信、向兰之间发生了何事?你又是谁,为什么替他们求情?”赫连钦坐在上首,看着下面跪着的芹芹。 芹芹小心翼翼的看向赫连钦,又看了看云升、云夜两人。 “奴婢曾在尚衣局做事,有一天晚上,奴婢实在睡不着,便打算出去走走┉”芹芹开口说道。 那天,芹芹走着走着就出了尚衣局,走到了一处梨花树下。 却不想撞见了当时还是贵人的雪贵嫔与一男子行苟且之事。 听到这,赫连钦皱眉,他知道那男子不可能是楚杨帝。 芹芹当即就吓得想要赶紧离开那里,在走过几个梨树后,碰到了同样躲在那里的向信、向兰。 见到芹芹,向信与向兰也吓了一跳。 向兰不由得惊呼出声。 向信连忙捂住向兰的嘴,却仍是被雪贵嫔和那男子察觉。 芹芹因为太过害怕,便赶紧走了。 留下向信、向兰两人。 芹芹回去后,便一直惴惴不安,一夜没睡。 第二天,芹芹没有听说雪贵嫔宫里有什么事情发生,也没有听到有宫女太监被处罚。 又过了几日,芹芹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便以为向信、向兰两人也跟自己一样逃走了,没有被发现。 直到一次芹芹奉命送当季衣服给雪贵嫔时,才发现那夜私通的女子是雪贵嫔。 得知是雪贵嫔,芹芹很是害怕,怕雪贵嫔发现自己知道她的秘密,然后处理了她。 芹芹放下衣服,正想着赶紧离去时,撞见了被人用绳子像栓狗一样栓在柱子旁边的向信。 看见芹芹,向信也一愣,却装作不认识她一样。 芹芹回到尚衣局,便四处打听向信的事。 别人都只说向信前些日子被掉到了雪贵人宫里伺候,却不知怎的惹到了雪贵人,被雪贵人栓在了那里。 而雪贵人正得圣宠,其他人也不敢说出去。 芹芹听后,心里咯噔一下,别人不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难道是因为那一夜的事?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芹芹那几日天天去雪贵人宫附近转悠,想办法跟向信说上话。 因为她觉得是自己跑了才害的向信变成这样,是她的错。 终于,芹芹等到了被放出来的向信。 那个时候,向信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被打得脸角流血。 从向信那里得知,那晚她走后,向信跟向兰便被发现了,向信求雪贵人饶了向兰。 雪贵人冷笑一声,答应了向信。 第二日,向信就被调到了雪贵人宫里。 之后,就是芹芹看到的那样了。 不过,向信跟向兰并没有招出芹芹来,而是隐瞒了。 赫连钦搭在红木椅子上的手动了动。 这么说来,向信当时还是存有善心。 然而,事情远没有向信、向兰跟芹芹所想的那么简单。 雪贵人虽然没有办法跟月妃讨要向兰,却让人在晚上悄悄把向兰带到她宫里。 向信见到向兰时便知,雪贵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却又无可奈何。 雪贵人与那夜的男子出现在向信、向兰眼前,并丧心病狂的在两人面前做起那等事,只为寻求刺激。 不仅如此,还让向信同向兰┉ 说到这,芹芹觉得难以启齿,心中的愤怒无法发泄。 她虽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在场的人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向信跟向兰为保命,只能┉ 第41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赫连钦面色平静,示意芹芹继续往下说。 为了活下去,向信、向兰两兄妹不得不听从雪贵人的话。 而芹芹一直活在愧疚与自责中,每天都倍受煎熬。 后来,雪贵人升为贵嫔,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竟然在殿内公然做起那等事,还令向信、向兰也┉ 一直到前些日子,向信、向兰还有芹芹被欣妃调到了朝禧宫做洒扫太监宫女。 雪贵嫔早已失了圣宠,手没办法伸到朝禧宫。 三人才逃出雪贵嫔的魔爪。 就在他们松了一口气,以为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时。 向兰的枕头下被人偷偷放了一只香囊,也就是赫连钦刚刚在朝禧宫看到的那只绣了两只鸳鸯的香囊。 向兰来不及将香囊藏起来,就被人发现并告到了瑾贵妃跟前。 连带着几个洒扫太监一起被带到瑾贵前面。 也就出现了今天赫连钦在朝禧宫看到的那一幕。 “求五殿下救救我们。”芹芹跪在地上,哀求道。 欣妃协理瑾贵妃治理后宫,负责人事调动这一块,赫连钦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欣妃此举是有意还是无意。 云升、云夜两人并不了解雪贵嫔,也没什么接触,骤然听闻雪贵嫔做下的事,心中只觉得恶心不已。 赫连钦扶额,为什么总是碰到这样的情节,上次温平亦是这般说的。 帮他们扳倒雪贵嫔对赫连钦没有半点好处,赫连钦当然不会轻易出手。 “本皇子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心中有些乱,这样吧,你先回去,本皇子想到好法子就会告诉你的。”赫连钦语气真诚的说。 云升、云夜虽不明白赫连钦的意思,却也同意劝芹芹先不要着急,回去等消息。 芹芹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心里已经信了一大半,一边点头一边道谢,“谢谢五殿下,要是五殿下能救向信跟向兰,芹芹就是做牛做马的愿意。” “回去吧。”赫连钦叹息一声,似是为他们的遭遇而叹。 “殿下,您真的打算插手吗?”等芹芹离开后,云升问。 云夜也看向赫连钦。 两人跟赫连钦想的一样,对赫连钦没有好处的事,他们都觉得没必要做。 赫连钦揉了揉眉心,“云夜,先查查雪贵嫔吧。” 云夜低下头应是。 “云升,你去一趟母妃宫里。”赫连钦对云升说。 云升明白赫连钦的意思,立刻去了朝禧宫。 赫连钦走到窗户旁,眼眸深邃。 他现在不知道要不要帮芹芹他们,但是他明白一旦楚杨帝知道自己被人给带了绿帽子,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如果他想要从中得到什么,那么他一定要在楚杨帝知道这件事之前都安排好。 所以,他才叫云升去一趟朝禧宫,让母妃先不要把向信、向兰私通一事告诉楚杨帝。 不过,雪贵嫔身边的那个男子是谁呢? 从芹芹话中可以看出,雪贵嫔与那男子做那等事已经有好几年了。 恐怕到现在,都没有断。 为了除夕那晚的宴席,瑾贵妃跟欣妃、怜妃整日都在张罗。 特别是瑾贵妃,忙的不可开交,这是瑾贵妃接过凤印掌管后宫的第一年,也是亲自操办的第一场宴席。 到时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会参加,瑾贵妃自然要做得漂漂亮亮。 赫连钦这几天都照常去上书房上课,与赫连格他们呆在一起,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瑾贵妃也像那晚的事没有发生一样。 又过了几天,朝禧宫里出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动作熟练的打扫着地面。 这几人,显然就是芹芹等人。 其他太监宫女见他们回到原位做事,心中虽诧异瑾贵妃没有处置他们,但观察了几人一会儿便不再好奇了,以为他们只是被瑾贵妃叫去问话罢了,没犯什么错。 赫连钦他们是距年关还有七日不用去上学的,而楚杨帝就是在除夕前一天才封笔的。 楚杨帝自从继位以来,便兢兢业业,为民做事,没有一点含糊,到了除夕前一夜才宣布封笔。 按照惯例,除夕早上,赫连钦等一众皇子要随楚杨帝进行祭祖,叩拜上天,保佑新的一年,西林国风调雨顺,万民幸福,海晏河清。 一大早,赫连钦便起来了,雷打不动的练了一套拳法,跟容至对打了半个时辰才去沐浴更衣。 沐浴后,赫连钦带着云升、云夜前往青云台。 开元皇帝创立西林国,便规定每年都要到青云台进行祭拜。 而经过历代的更迭,青云台成为祭拜祖先,祭拜天地的地方,亦是皇帝与元若寺得道高僧商议要事之地。 青云台建于皇宫后山,立于云峰之巅,祭祀者应亲自走上山祭拜,以示诚心,即使是身为帝皇的楚杨帝也是如此。 到了青云台山下,已经有不少王公大臣安静的站在那里。 赫连钦面色平常的往前面走去,找到皇子应该站的地方。 中途还碰见了温定跟温初燕,赫连钦朝两人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皇兄。”赫连钦走到赫连格旁边。 赫连格转过头来,看到赫连钦眼睛亮了亮,“小五你怎么才来呀。” “起来后洗了个澡,就晚了些。”赫连钦道。 赫连格表示明白,把手靠在赫连钦肩上,悄悄抬了抬脚,小声说,“你现在才来是对的,皇兄都站累了。” 赫连钦轻笑,“皇兄脚现在就开始痛了?等下还要上山祭拜,那可怎么办?” 赫连格长舒一口气,露出苦色。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说话声,赫连钦、赫连格寻声望去。 便看到赫连烈与几位大臣相谈正欢,彼此脸上都挂着笑容。 赫连钦道,“大皇兄出宫后,真的变了很多啊。” 闻言,赫连格点点头,“是啊,果然士别三日要刮目相看。” 两人眼中带着意味深长之色,又很快隐去,没有任何人察觉。 赫连钦跟赫连格转回身,凑近谈话。 “皇兄也不能落后哦。”赫连钦调侃道。 赫连格一摸头,无奈道,“知道了。” 赫连格明白赫连钦的意思。 第42章 祭祀大典 别看赫连格表面上吊儿郎当的,一副什么都不管的样子,其实心如明镜 一旦赫连烈得势,那他们的日子就要难过了,还有可能并不是“难过”两字能够形容的。 见赫连格听进去了,赫连钦也放下心来。 “皇上驾到。”站在台上的太监高声喊道。 那太监喊完,底下的太监一个接一个的高声呐喊。 “跪!” 随着这一声落下,众嫔妃、皇子、皇亲国戚还有文武百官都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杨帝身穿一袭明黄色龙袍,袍上绣着象征着皇帝威严的飞天黄龙,盘旋于九天之上,周身带着无法抵抗的唯我独尊气势,不怒自威。 楚杨帝一步一步的走到最前方,俯视众人。 “平身。” “谢皇上。” 众人叩谢。 高台上的太监继续喊着祭祀仪式、流程。 楚杨帝面向青云台,等太监喊完,才道,“众卿随朕一同上去祭拜。” “是。” 回应声震耳欲聋,响彻天际。 楚杨帝站在最前方,率先迈开步子,身后是瑾贵妃,然后才是怜妃等一众嫔妃,随后便是皇子们与各个皇室宗族,最后便是文武百官。 赫连钦随着前面的人走,亦步亦趋。 青云台下的路都被修成了台阶,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赫连钦跟赫连格走了半个时辰便感觉脚隐隐作痛,却不能停,一直往前走。 赫连钦目光寻着瑾贵妃而去,借着人头之间的间隙,看到瑾贵妃。 果然看见瑾贵妃身影有些摇晃,似是快撑不住的样子,却一直紧跟在楚杨帝身后。 赫连钦心里很担心瑾贵妃,怕瑾贵妃身子承受不住,却又无可奈何。 只能祈祷快点上去。 赫连钦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青云台。 好在,已经走了一大半了。 其实,所有人都爬得气喘吁吁了,可在这种重大的祭祀上,谁也不敢表现出来,都努力的往上走。 又走了两刻钟,终于到达了青云台顶峰。 赫连钦微微抬眸,看向前方。 台上正摆放着一个大香炉,香炉中插着三根粗大的香,香烟不疾不徐的向外飘散着。 香炉前则摆放了一个蒲团。 海忠命人将祭祀所要准备的仪式做好,便恭敬的站在一旁。 其实早在前一天,这里就有太监过来收拾了,所以,不一会儿,祭祀仪式便要开始。 “皇上。” 这时,一个人从香炉后走出来,朝楚杨帝一礼。 赫连钦没想到那里还站有一人,寻声看去,发现此人竟是一个和尚。 和尚约莫六十左右,长的慈眉善目,还带了些白胡子,手持佛珠,一袭青色百衲衣。 “静生大师。”楚杨帝朝和尚点点头。 而后,和尚就站在了香炉前面,取了三根香,便要点燃。 赫连钦眉头微扬。 静生大师? 既然是像今天一样重要的祭祀大典,元若寺德高望重的静生大师到场,那便没什么好稀奇的。 只是传闻静生大师已经八十多岁了,可现在看,却如还在花甲之年一般。 赫连钦重新垂下眼帘,不再看那边。 楚杨帝从静生大师手中接过香,对着天拜了三拜。 静生大师口中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话,手不停的转着佛珠。 等楚杨帝祭完,便是瑾贵妃与几个位分较高的妃嫔上前祭拜,接下来便是赫连钦这些皇子们,然后是几个亲王亲王妃。 海忠见差不多了,给了一个眼色与刚刚高声呐喊的太监。 那太监领命,这次扬声喊道,“跪。” 随着太监的一声喊,底下几个太监一一高声呐喊,将声音传到所有人耳中。 “跪!” 众人都撩起衣袍,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杨帝转过身来,面向众人,周身都带着天子独有的威压。 “今日是岁末最后一天,朕带着众卿来到青云台,向列祖列宗表达心愿,期盼这江山明年会更加绚丽,领土更加广阔,百姓安居乐业,歌舞升平,人人得乐而为,我西林国风调雨顺,繁荣昌盛。” 待楚杨帝说完,底下所有人都齐声道,“风调雨顺,繁荣昌盛!” 声音洪亮,响彻云霄,表达着众人对帝王的臣服与对来年的期望。 足足说了三遍,才停下来。 赫连钦也跟着众人高声喊,余光瞥到楚杨帝,窥见帝王的容颜,心中对这个皇帝更加钦佩,也更加想要得到┉ 仪式一直举行到正午才结束,楚杨帝走后,人群便渐渐散了。 赫连钦走到瑾贵妃身旁,“母妃,可还好?” 瑾贵妃由挽荷扶着,支撑着身子。 “母妃没事。”瑾贵妃额头上带着细汗,看起来是累极了。 挽荷让出位置,让赫连钦站过去。 赫连钦扶着瑾贵妃,担忧道,“还说没事,待会回了宫,让太医过来瞧瞧,不能硬撑,晚上还有宴席呢。” 瑾贵妃勾起一抹笑,顺着赫连钦的意思点点头。 赫连钦见状,没有再说什么,只道,“现在回宫吧。” 挽荷、挽心还有挽青三人应是,拿起东西跟在赫连钦、瑾贵妃身后。 回到朝禧宫,见到几人,刘嬷嬷赶忙迎了上来。 “娘娘,这是怎么了?” 刘嬷嬷没有跟着瑾贵妃去青云台,被瑾贵妃留在了朝禧宫。 “嬷嬷,快去传太医,母妃累着了。”赫连钦直接道。 “诶,奴婢这就去。”刘嬷嬷连忙说,又急急忙忙去了太医院。 赫连钦将瑾贵妃放在床上,给瑾贵妃盖上被子。 “挽荷,倒杯热水来。”赫连钦冲挽荷道。 挽荷领命,去外面去了拿了一个水壶进来,倒了一杯在青玉瓷杯里,又试了试温度,才递给赫连钦。 赫连钦摸着瓷杯,知道温度刚好适宜,让挽心扶起瑾贵妃。 “母妃,喝口水。” 赫连钦亲着递到瑾贵妃嘴边。 瑾贵妃眼中满是欣慰,张开嘴喝了一口。 “娘娘,殿下,宋太医来了。”这时,刘嬷嬷走了进来。 宋太医一直都是给瑾贵妃把脉的,是瑾贵妃的人。 赫连钦点头,“让他进来吧。” 第43章 有孕 挽心同挽青连忙将床帘拉下来,赫连钦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而瑾贵妃所躺的紫檀如意竹节拔步床前面又摆了一扇清风明月红木五屏风式座屏。 宋太医就在屏风外给瑾贵妃诊脉,用特别制作的细线来牵引脉象。 “臣见过娘娘,见过五殿下。”宋太医走了进来,在屏风外道。 “起来吧,宋太医快给母妃把把脉。”赫连钦道。 “是。”宋太医起身坐在椅子上,为瑾贵妃把脉。 宋太医诊脉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皱着眉一直没有说出个什么来。 赫连钦时不时看向瑾贵妃,眼中带着担忧。 刘嬷嬷几个也不免开始担心起来,难道真的有什么事? 半晌后,宋太医才跪下来,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滑脉。” “滑脉?” 此言一出,殿中的人没有露出惊喜之色,而是都愣住了。 “宋太医,你确定是滑脉?”赫连钦忍不住再问了一遍。 “臣再三确认了,的确是滑脉。”宋太医摸了一把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 宋太医垂下头,又补充道,“娘娘确已有两个月身孕。” “母妃。”赫连钦看向瑾贵妃。 瑾贵妃心中也很是惊讶,在怀赫连钦之前,她就被人下了药,本以为此生再不能有孩子了,不想却意外怀上了赫连钦。 这对她来说,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再肖想其他。 没想到,她到了这个年纪,还能怀上孩子。 只是┉ 瑾贵妃抬起手,朝赫连钦看去。 赫连钦连忙走到床前,握住瑾贵妃的手。 “没事的,母妃。” 赫连钦知道,瑾贵妃现在怀上孩子,就算是高龄产妇了,已经过了最佳生育时期。 在现代都不能完全保证高龄产妇平安生产,更何况是医疗水平低下的古代。 可既然怀上了,孩子也已经来到了这里。 赫连钦安慰着瑾贵妃。 瑾贵妃拍拍赫连钦的手,又对宋太医道,“宋太医,给本宫开些安胎的药吧,本宫有孕一事就暂时不要说出去。” “是,娘娘。”宋太医恭敬应是,就行礼告退了。 “母妃,宋太医医术高明,定能保佑您跟弟弟平安的。”赫连钦道。 “这还只是两个月呢,怎么就知道是个弟弟了。”瑾贵妃好笑道。 “阿钦就觉得是个弟弟。”赫连钦笑眯眯的看着瑾贵妃,声音中带着愉快之色,让气氛不那么凝重。 瑾贵妃被赫连钦三言两语说的,也笑了起来。 刘嬷嬷在一旁看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不住的点头,为瑾贵妃高兴。 连带着挽荷几人心情都变得愉快了。 刘嬷嬷让挽荷、挽心跟挽青退了出去,自己一并出去了,然后把门关上,留下这对母子在殿内说悄悄话。 瑾贵妃不由得摸着肚子,脸上带着笑容。 赫连钦不时说出几个笑话逗瑾贵妃开心,又描绘着孩子出来后的场景。 瑾贵妃想不了其他了,对赫连钦描绘的场景很是向往,也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有了期待。 赫连钦见瑾贵妃这样,便暗暗松了一口气,对孕妇来说,保持好心情是最重要的,他等下出去要叮嘱刘嬷嬷好好注意这方面,不能让母妃为琐事烦恼。 赫连钦又安慰了瑾贵妃几句,叫瑾贵妃好好睡一觉,晚上的宴会他会去盯着。 待瑾贵妃沉沉睡去,赫连钦才轻手轻脚出了瑾贵妃的寝殿。 挽荷刚刚一直守在外面,见赫连钦出来了,便道,“殿下,娘娘睡下了?” “嗯。”赫连钦点头。 扫了一眼周围,没有看到刘嬷嬷,赫连钦问道,“刘嬷嬷呢?” “宋太医刚刚开了药并送过来了,嬷嬷现在在小厨房煎药呢。” “知道了。”赫连钦顿了顿,又道,“晚宴还有哪些地方要安排的,你细细说给我听。” 挽荷立刻明白赫连钦的意思,这是要替瑾贵妃安排晚宴呢。 “回殿下,晚宴上的膳食菜样娘娘之前都已经订好了,今日御膳房新进了新鲜的食材,想必现在已经开始准备了,还有宴席上的酒水,娘娘准备了几种,分别是┉”挽荷跟在赫连钦的身后,一一说给赫连钦听。 赫连钦一边听挽荷说,一边往朝禧宫正殿走去。 而挽心在挽荷一离开,就站在了挽荷刚才的位置上,一动不动的守在那里,怕瑾贵妃待会醒来需要什么。 来到正殿,赫连钦坐在椅子上。 一路上,挽荷也交代完了宴席上的事。 瑾贵妃主要负责宴席的膳食酒水、歌舞曲子还有布置这方面。 欣妃负责安排迎客流程,而怜妃则计算支出那一方面的。 昨天瑾贵妃都安排下去该怎么做了,底下的人不敢敷衍,现在都已经在做了。 瑾贵妃早在好些天之前就选了一支跳舞极好的队伍,还有乐师、琴师都是瑾贵妃精挑细选的。 赫连钦翻开了桌上记录宴席诸事的本子,仔细看着。 “带本皇子去瞧瞧。”赫连钦拿起本子,向外面走去。 虽然都安排好了,但以防万一,赫连钦觉得还是要亲自去看看,务必保证不出差错。 “是。”挽荷应是。 赫连钦先是去了御膳房。 御膳房做事的宫女太监都忙的热火朝天,进进出出的,却极有次序,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 见赫连钦来了,众人忙要下跪,被赫连钦制止了。 赫连钦让他们都继续做活,不要管他。 众宫女太监领命,继续动起手来。 赫连钦走进厨房,便看到御膳房的几个大厨正在做菜,做的都是些要煮很久的菜,不是那种几分钟就能出锅的。 目光又移到旁边的大蒸笼上,而下面的火烧的并不是很大。 赫连钦虽然不太了解古代的厨房器具,不过大概也可以猜出这是让菜保持温度的器皿。 现在正值冬天,外面虽然还没下雪,但气温却已经很低了。 赫连钦又看了看周围,发现御膳房还打扫的挺干净的,跟现代的大厨房做大席的很不一样。 而赫连钦进来之前,还看到外面洗菜的太监将菜洗了三遍。 第44章 同类 不过,赫连钦转念一想。 这毕竟是御膳房,专门供皇家所用的,打扫得整洁,也是必然的,不是什么稀奇事。 出了御膳房,赫连钦又去了迎舞楼。 迎舞楼是专门用作皇宫歌姬们舞姬们练习歌技舞技的地方,共有三层。 第一层便是舞姬们练舞的地方,二层用来歌姬练歌,而三层则是为请一些戏剧团进宫唱戏所设的。 赫连钦到的时候,舞姬正载歌载舞的跳着。 负责这里的柳尚宫见到赫连钦,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见过五殿下。”柳尚宫走过来,跟赫连钦行礼。 按理说像赫连钦这样的皇子,可能一生都不会踏进迎舞楼一步的。 一来赫连钦过了年才十三岁,二来来了这种地方容易传出赫连钦喜好淫色的谣言。 所以,一般的皇子是不会来这里的。 “本皇子闲着无事,便替母妃过来瞧瞧。”赫连钦道。 不管柳尚宫心里是怎样想的,面上都没流露出来。 “是,那奴婢让她们表演一段?”柳尚宫问道。 赫连钦点头。 “啪啪啪。”柳尚宫走到舞姬们前面,用手打了三个响掌。 “都停下来。” 待舞姬们都停下来了,柳尚宫才开口说,“五皇子替瑾贵妃娘娘来监工,现在表演一段给五皇子看,都给我认真点,拿出你们的真本事。” “是。”众舞姬朝赫连钦一行礼。 一旁伴奏的乐师、琴师都准备就绪,待舞姬们摆好姿势便开始奏乐。 赫连钦找了个位置坐下观看表演。 西林国的舞都是偏飘逸风的,舞姬们挥舞着柔软的袖子,与同伴的身影交错,呈现出一幅舞凤髻蟠空图。 赫连钦渐渐看得入迷,沉入其中。 突然,其中一个舞姬在一个转身后合着拍子跌落在地上。 舞姬闷哼一声。 听到声音,其他舞姬不由得停下动作,纷纷朝跌落的舞姬看去。 “怎么回事!”柳尚宫看到这一幕,喝了一声,走上前去。 赫连钦好看的眉微微蹙起,抬眼看去。 只见那舞姬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旁边的舞姬摇了几下也没有醒来。 柳尚宫用手在舞姬鼻子下按了按,又看了看舞姬的眼睛,最后查看了舞姬的腿。 “尚宫,小兰怎么样了?”旁边的舞姬说道,声音中带着哭腔。 柳尚宫扫了她一眼,道,“没事,只是饿晕了。” 柳尚宫眼中带着不耐,“她早上没吃饭?五皇子亲自过来看你们,就出了这样的乱子,还有她的腿受伤了晚上还怎么表演?” “我┉小兰她┉”舞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原因。 “行了。”柳尚宫挥挥手,打断舞姬。 舞姬顿时不敢说话了。 柳尚宫压下心中的怒气,走到赫连钦跟前,“五殿下,这底下的人实在不仔细,才造成了这样的错误,但她们都已经知道错了,请五殿下饶恕。” 说完,柳尚宫跪了下去。 “请五殿下饶恕。” 殿内所有人都跟着柳尚宫跪下,请赫连钦绕了他们。 赫连钦站起身来,淡淡开口,“腿伤了?” “是。”柳尚宫咬牙道。 “那谁来顶替她的位置?” 柳尚宫朝身后的舞姬们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因为她现在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赫连钦眼睛渐渐变冷,让柳尚宫不由冒出一身的冷汗。 就在气氛降到最低点时,一个鹅蛋脸的舞姬开口道,“五殿下,奴婢有一个想法,不知┉” 不等舞姬说完,赫连钦就直接道,“说来听听。” 舞姬鼓起勇气,往前面移了几步,“原本要上台的有十六人,每个人对阵排列,形成一个三角形,现在单出来三个人的话,可以将队形改为一个环,将三人加进去,让其中一人留在最后呈现一朵中心花儿。” 赫连钦听了后,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漫不经心的看向说话的舞姬。 舞姬长了一张鹅蛋脸,面容巧丽,透着一股灵气。 此时舞姬正惴惴不安的等着赫连钦说话,在触及赫连钦的目光后,连忙低下头。 “你叫什么名字?”赫连钦问。 “奴婢鱼亲。”舞姬回话。 “鱼亲,名字倒挺特别的,人也很机灵。”赫连钦勾唇,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不再是刚刚的面无表情。 “谢五殿下夸奖。”鱼亲闻言,面上一喜,再要说什么时,赫连钦却不再看她。 “柳尚宫。”赫连钦看向柳尚宫。 柳尚宫道,“奴婢在。” “就按鱼亲说的办,务必保证晚上的表演不再出差错,可以办到吗?”赫连钦看着柳尚宫。 柳尚宫身体一颤,道,“是,奴婢谨遵五殿下命令,一定不会让今晚的表演出一丝差错。” 得到回答,赫连钦才迈步离去。 挽荷、云升还有云夜紧紧跟着赫连钦而去。 “幸好殿下去查看了一番,不然那舞姬怕是要在晚宴坏事了。”挽荷拍拍胸口,一副好险的神情。 “是啊,依奴才看,舞姬肯定被饿了几天,迟早是要倒的。”云升也说道。 “她不倒下,别人怎么出头?”赫连钦好笑的看了两人一眼。 云夜赞同道,“只有踢出其中一人,才有改变队形的机会,也才有人当那中心花儿。” 挽荷跟云升不是傻子,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鱼亲!”挽荷、云升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她自己要出头,偏偏要拉娘娘跟殿下下水。”挽荷恨恨道,手握成拳头,气得咬牙切齿。 “恐怕她也不知道来那里的会是我。”赫连钦道。 “殿下若不去,去的就是娘娘啊,殿下不生气?”云升问赫连钦。 “像鱼亲这样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出手的,所以,不管过程如何,结局都会是完美的,同样,不会影响到我们。”赫连钦轻轻扯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道。 赫连钦从第一眼看到鱼亲起,便知道此人跟自己是同类,都是冷心冷血、唯利是图的人。 同类总是能看出同类,况且赫连钦段位比鱼亲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可要高的多,自然敏锐的察觉出来。 第45章 除夕晚宴 “所以殿下才没让鱼亲把话说完?”云夜接过话。 “嗯,想要好处,就得自己去争取,能不能站在那个中心的位置,要凭她自己的本事。”赫连钦说道。 云升、云夜还有挽荷点点头,在心里仔细琢磨赫连钦的话。 “走吧,回母妃那。”赫连钦道,加快步伐。 “是。”云升三人应道。 除夕晚宴设在中正殿,中正殿是专用来摆设各种重大宴席的地方。 由于天气原因,宴会设在中正殿殿内,按照尊卑次序安排座位,每个座位下都摆放着烧好的炭火,另有太监在旁边候着,随时准备添上银丝炭。 而每张桌子上,都放有一小瓶开得正欢的梅花,增添冬日的气息。 赫连钦跟着赫连烈等一众皇子们进入殿内。 赫连钦坐在赫连格的左边,对面是赫连筠,而赫连筠旁边则是赫连烈。 皇帝坐在最上首,接下来便是瑾贵妃等一些可以参加晚宴的妃嫔,然后是皇子们。 从殿内往外依次是妃嫔、皇子们、皇室宗族、朝中重臣,靠门而坐的则是一些小官。 当然,像左丞相,徐御史等亲臣,被安排在了离楚杨帝近的地方。 待所有人都入场,太监宫女井井有序的呈上菜品、鲜茶还有酒水。 赫连钦抬眸,看向前面的瑾贵妃。 瑾贵妃睡了一觉后,气色已经好了不少,此时正含着浅笑与旁边的怜妃说话。 察觉到赫连钦的目光,瑾贵妃朝赫连钦一笑。 赫连钦颔首。 众人都与旁边的人寒暄着,说说笑笑,殿内呈现出一副众宾俱欢的场景。 云升站在赫连钦旁边为赫连钦剥荸荠皮,用的是特制的工具,荸荠很轻易就被去了皮。 云升很快便剥好了几个荸荠。 云夜立刻凑了过来,手中端着一碗清水。 云升用清水洗净荸荠,再放入桌上的小器皿上,这才递给赫连钦。 “殿下,可以食用了。” 赫连钦闻言,拿起一个,尝了一口。 味道很清爽,又带着丝丝奶香气。 赫连钦点头,表示很好吃,随后让云升、云夜两人也尝尝。 云升跟云夜没有推辞,都依言吃了一个。 桌上还摆放了一些瓜果,都是洗干净了的。 赫连钦拿起一个葡萄放进嘴里。 吃完后,便没有再进食。 在这种宴席上,讲究的是要如何吃得优雅,而不是吃饱,随便吃几口就是了。 况且,菜已经在渐渐上了,等下肯定还要尝几口的。 赫连钦从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对吃的没有什么要求,也不在意今晚会不会吃饱。 而旁边的赫连格就不一样了。 赫连格还是像以往一样,想吃什么就吃,不被拘束。 当然,赫连格吃的很有技巧,尽管他没有拘束自己,但不会让桌面上的东西看起来缺斤少两。 “殿下。”胡喜一脸无奈,叫了赫连格一声。 赫连格咳了一声,终于停下了手。 “皇兄,还有很多菜还没上呢。”赫连钦好笑道。 “明白。”赫连格一本正经的冲赫连钦点点头。 “皇上驾到!” 殿外传来太监的喊声。 众人闻言都纷纷站了起来,微微低下头,恭迎楚杨帝。 楚杨帝穿着明黄长袍进来,径直走上面,撩起衣袍坐在了龙椅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高举起手,向楚杨帝行礼。 楚杨帝俯视着底下的众人,“众卿平身。” “是,谢皇上。” 等所有人都重新坐回椅子上,楚杨帝才道,“今夜是除夕晚宴,大家都不用拘束,都尽情的享用。” 众人领命。 瑾贵妃看时间差不多了,对楚杨帝道,“皇上,传人进来舞曲吧。” 楚杨帝点头。 “贵公公。”瑾贵妃叫了一声贵公公。 贵公公听命前去传舞姬。 随着伴奏响起,舞姬们翩翩进来而迎着曲子起舞。 赫连钦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观看表演。 忽有彩蝶翩飞不觉追愈远 你赤脚过溪涧 山中归来携一株幽兰 笑问方寸之地可借 曾叩问苍天 亦在佛前合掌祈愿 用我千载荣枯换一世悲欢 长明灯下蓦然回眸那一眼 却说因果原来是缘分 赫连钦手在桌子上轻轻敲打,合着音乐而动。 见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妙的歌声、动人的舞姿中,赫连钦微微勾唇,看来母妃这场宴席办的还不错。 随着琴声渐渐达到最高峰,舞姬们也开始围成一个花骨朵。 “铛!” 在琴声停止的一瞬间,花骨朵中央顺势出现了一朵中心花儿。 此人正是鱼亲。 “好,好,好。”不知谁开口说了三声好,大赞舞得好。 “啪啪啪。”紧跟着便是响亮的鼓掌声。 “皇上,这舞姬的舞姿看着真是美妙极了。”乐王开口对楚杨帝说道。 赫连钦循声看去,便见一位三十几岁,身穿王爷规格服装的男子,正盯着鱼亲。 “殿下,此人是乐王,先帝的敏贤妃所生,之前一直在待在封地,因年节大喜,皇上特许乐王回京。”云升凑到赫连钦耳边。 前朝敏贤妃? 赫连钦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也就是说,此人是父皇的异母弟弟。 赫连钦又往乐王周围的人扫去。 果然看到还有几个穿着王爷规格衣服的男子。 先帝子嗣众多,皇子更多。 当年因为争夺那个位置,皇子们之间的斗争不少。 偏各个皇子都是人中龙凤,谁也不输给谁,谁也不肯让给谁。 所以,兄弟之间自相残杀,明里暗里的算计着对方,使得皇子们被厌弃的被厌弃,终生禁足的禁足,流放的流放,死的死。 总之,除了最后胜利的楚杨帝以外,没有一个皇子手中有实权。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像乐王这样早早就表明立场,不争不抢,甘愿前往封地,没有传召不入京,只求得一生富贵的皇子。 凭着这样的觉悟,乐王才得以活了下来,并且到现在还能跟楚杨帝说上一两句话。 赫连钦目光又移到乐王身上。 没有得到楚杨帝的回应,乐王满不在意的继续说,“皇上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唉,臣府上所有舞姬都比不上这一个。” 第46章 一反常态 “是吗?”楚杨帝道,看向鱼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鱼亲。”鱼亲恭恭敬敬的回道。 “鱼亲,好名字,好名字。”乐王立刻说道,眼睛一直粘在鱼亲身上。 赫连钦眼底划过一丝玩味。 现在是出头露脸了,就是不知道鱼亲心里开不开心? 看乐王的样子,显然因为刚刚的舞蹈对鱼亲产生了兴趣。 云升又对赫连钦耳语道,“乐王在府里养了十几个舞姬,夜夜笙歌。” 云升说的乐王府自然是京城的乐王府。 而乐王是近日才回京的。 到现在,还不满十天,就已经有十几个舞姬了┉ “皇上,臣实在是太喜欢这美人儿,臣恳求皇上将美人儿赏赐给臣。”乐王话题一转,竟直接向楚杨帝要人了。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朕也不好再拒绝,朕现在就把鱼亲赏给你了。”楚杨帝对于乐王这般好色的作态很是满意,便开口答应了。 “哈哈哈,臣多谢皇上。”乐王得到准许,站起来谢楚杨帝恩典。 楚杨帝摆摆手。 赫连钦见鱼亲迟迟没有谢恩,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 他很想知道,面对皇权的绝对压制,鱼亲会怎么做。 是放弃屈服,还是奋起反抗? 众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看向鱼亲。 乐王没有了笑脸,正要开口时,鱼亲突然抬头看向楚杨帝。 “皇上,奴婢仰慕您。”鱼亲语气中带着坚定。 楚杨帝挑挑眉,没有开口。 “皇上可还记得,十几年前,您出宫巡游,在浏河一带救过一个女人,您怜惜她刚被无义之人抛弃,救她与腹中的胎儿于水火之中。”鱼亲开始说起自己的身世。 当年,楚杨帝巡游完便回宫了,而那个女人也顺利产下一个女婴。 女人感激楚杨帝的救命之恩,时常与女儿说起楚杨帝,说起楚杨帝对她们的帮助,教导女儿要懂得感恩。 在耳濡目染下,长大后的少女心中对楚杨帝充满了仰慕之情,想要见见楚杨帝这个恩人。 为此,少女在娘亲去世后,毅然而然决定进宫寻找恩人,只求好好报答恩人。 而这少女,便是鱼亲。 楚杨帝听后,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显然早就忘了这对母女。 海忠小声提醒楚杨帝,“皇上,您确实在浏河保定县救过一人。” 楚杨帝神色渐渐恍惚,似是回忆起往事。 “皇上,奴婢感激您,想要用一生来报答皇上。”鱼亲声音中带着祈求,把头埋在地上。 “朕想起来了,朕确实救过你娘亲,真是难为你们还记得朕了。”楚杨帝说完,又让海忠去将鱼亲扶起。 “娘亲一直感念着皇上,只是,只是娘亲再也无法见到皇上了。”鱼亲顺着海忠的动作起身。 “所幸,奴婢终于找到皇上了。”鱼亲语气又变得欢快。 “是啊,幸好。”楚杨帝一反常态的说,眼中难得带了一丝别人看不懂的复杂。 “乐王,现在这样的情况你也知道,朕不好再答应你了。”楚杨帝转头看向乐王。 已经傻眼的乐王,勉强回过神,“没事,皇上不用管臣。” 乐王没有料到他只是要个舞姬,还能扯出这么多事来。 不过,乐王只是一时对鱼亲感兴趣,府中还有各式各样的美人儿,并不是非她不可。 更重要的是,乐王不可能违抗楚杨帝的意愿。 “这样吧,朕记得宫里的舞姬舞跳得都不错,散宴后,随便你挑几个回去都可以,就当作是朕对你的补偿了。”楚杨帝又道。 “那臣就先谢谢皇上了。”乐王原本心里有些不满鱼亲拒绝他,听到楚杨帝的话后,那点不满立刻就消失了。 “鱼亲,你就留在朕身边伺候吧。”楚杨帝对鱼亲说。 “是,谢皇上。”鱼亲一脸的惊喜。 赫连钦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就因为鱼亲的一通说辞,楚杨帝查也不查就相信了,还让鱼亲到御前伺候? 这一点都不像楚杨帝的性格。 鱼亲等一众舞姬退出去后,又进来一支舞姬跳舞。 这支舞姬跳得中规中矩,是用来活跃气氛、助兴的。 赫连钦夹起一根青菜,慢慢放进嘴里,细细品尝。 “大皇兄。” 赫连钦听到赫连格的这句话,瞬间回过神,便看到赫连烈与赫连格正举杯隔空对饮。 赫连烈喝完那杯酒,马上让会冲把酒杯满上,又对赫连钦道“五皇弟,我们兄弟俩也喝一杯。” 赫连钦举起酒杯勾唇,“那皇弟我就敬大皇兄一杯。” 说完,把酒饮尽。 赫连烈也不吝啬,同样一口饮尽。 与赫连钦等人喝完,赫连烈站起身来,同左丞相、徐御史等朝中重臣干杯。 赫连钦冷眼看着,却不得不感叹,赫连烈真的成长了很多。 换作以前,赫连烈是不会敬他们酒的,尤其是跟他喝酒。 而现在,不仅摆出一副大皇兄的姿态,还很会来事的去跟大臣们喝酒。 赫连钦又喝了一杯,他等不及了。 年后,他就要出宫! 一场宴席喝下了,赫连钦就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 赫连钦平时很少喝酒,所以酒量一般,没有立刻倒下去,已经很不错了。 走出中正殿的时候,赫连钦只觉得胃在翻涌,想要快点回到西华宫。 “快走吧。”赫连钦对云升、云夜说。 云升与云夜跟着赫连钦身后,担心赫连钦受不住要吐出来。 云升道,“殿下,等下回去奴才给您煮一碗醒酒汤。” “嗯。”赫连钦低声道。 赫连钦三人走得急,很快就到了御花园。 刚要穿过御花园,赫连钦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赫连钦示意云升、云夜放轻脚步,然后抬眼探过去。 只见三个舞姬装扮的人正站在梨树下争执着什么。 “你还说不是你干的,谁信啊。”其中一个舞姬说,声音中带着怒气。 第47章 拜年 “你有证据吗?”个子最高的舞姬用手抱着胸毫不畏惧。 “你┉”最开始说话的舞姬被气得扬起手掌,就要去打高个舞姬。 高个舞姬嗤笑一声,躲过扇来的巴掌。 没打到人,舞姬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玲儿。”站在旁边一直沉默的舞姬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走到玲儿身边,扶起玲儿,“玲儿,你没事吧。” 赫连钦注意到她脚走路有些怪异,似乎是受伤了。 玲儿忍着疼痛,冲她摇摇头,“小兰,我没事,一点也不疼。” 小兰见玲儿这样,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鱼亲,你害我的脚受伤了还不够嘛,难道你还想让玲儿也没法上台?” 在赫连钦的视角里,高个舞姬转过身来,一张脸呈现出来。 赫连钦讶异,竟然是鱼亲? 鱼亲不屑道,“行了,我还不至于跟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计较。” “你什么意思?”小兰愤懑不已。 “我什么意思?”鱼亲好笑的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接着道,“像你们这种蠢货,一辈子就是伺候人的,永远也爬不上去,让你们做我的垫脚石,都是我可怜你们。” 说完,鱼亲笑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丝丝轻蔑。 等笑够了,鱼亲才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然后一把抛在小兰跟玲儿的身上,“赏给你们了。” 鱼亲再次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鱼亲!”小兰跟玲儿奈何不了鱼亲,只得恨恨的盯着鱼亲离去的背影。 “小兰,不能再让她这么嚣张下去。”玲儿握紧拳头。 “可是,她已经被调到御前做事了。”小兰道。 “总有一天,我们┉” 赫连钦没有再听两个舞姬接下来说了什么。 绕过她们,从另一条小路回了西华宫。 回到西华宫,云升便去御膳房熬醒酒汤了。 云夜倒了一杯水,递给赫连钦。 赫连钦喝了一口,感觉稍微好了一点。 随后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 过了一会儿,云夜见赫连钦眉头不再皱着,小声道,“殿下对于刚才的事是怎么想的?” 闻言,赫连钦并没有睁开眼,“既然要做就做得干净利落,不要留下把柄。” “在宫中,人人都想往上爬,像今日之事日日都可能发生,鱼亲虽然心机深沉,却不该在御花园中与人争执起来。”云夜赞同赫连钦的话。 “是啊,今夜之事不是被我听到就会被别人听到,反正宫中耳目多着呢。”赫连钦轻笑。 云夜点头。 “殿下不觉得皇上今日对鱼亲的态度有些不一般吗?”云夜匐在赫连钦腿上,给赫连钦捏脚。 “是不一样。”赫连钦睁开眼睛,突然问道,“鱼亲今年多少岁了?” “十五岁,怎么了殿下?是有什么问题吗?”云夜一边按着赫连钦的脚一边说。 赫连钦让云夜起来,不用按了,然后站起身来,在殿内来回走了两圈。 云夜不明所以的看着赫连钦。 “父皇会对一个庶民另眼相待?就因为十几年前有过一番交情?”赫连钦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父皇还在今晚这种重要的宴席上将鱼亲调到御前伺候,更何况换作以前,就算乐王没有实权,父皇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赫连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其中肯定有着众人所不知道的隐秘。 “云夜,去查查十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赫连钦扭头对云夜说。 云夜应声,顿了顿又道,“殿下,事情已经过了十几年,鱼亲的娘已经去世,而且发生在浏河一带,恐怕很难查出个什么来。” 赫连钦重新坐回去,用手撑着下巴,“没事,去查查吧。” 云夜不再多言,领命出去了。 等云夜回来,赫连钦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看着赫连钦还带着些稚气的脸,云夜眼中划过心疼。 他的殿下过了年也才只有十三岁啊。 还是个孩子呢,就要天天面对这些尔虞我诈,整日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防着别人的明谋暗算。 尽管殿下每次都能很好的化解危机,可他心疼啊,他能不知道殿下有多辛苦嘛。 云夜从寝殿内拿了一件披风出来,然后盖在赫连钦身上。 随后坐在赫连钦旁边,看着赫连钦。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升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 “殿下睡了?”云升轻声问。 “嗯。”云夜应了一声,然后摇了摇赫连钦,“殿下醒醒。” 赫连钦被云夜叫醒,还有些迷糊的抬头看了云夜一下。 云夜道,“殿下,喝了醒酒汤再睡吧。” 赫连钦揉了揉眉心,“好。” 云升从汤罐里倒了一碗醒酒汤出来,试了试温度,才递到赫连钦跟前,“殿下,可以喝了。” 赫连钦接过碗,将汤全部喝了下去。 喝完醒酒汤,赫连钦便去沐浴更衣,然后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云升、云夜则守在赫连钦寝殿内的碧纱橱中。 第二日一早,赫连钦就起床去给瑾贵妃请安。 原本皇子们大年初一都是去给皇后请安的,但今年不一样。 皇后被禁足在雍和宫,不许任何人探望,凤印也暂时交由瑾贵妃掌管。 所以,赫连钦今年不用去雍和宫,直接去朝禧宫就可以了。 “嬷嬷。”赫连钦来到朝禧宫门口,就看到刘嬷嬷在宫门外张望着。 赫连钦知道这是瑾贵妃让刘嬷嬷出来迎他呢。 赫连钦步子加快,走到刘嬷嬷前面。 “殿下,来了,娘娘在里面等着您呢。”刘嬷嬷笑呵呵道。 “嗯,嬷嬷我这就进去。”赫连钦点头,又让云升拿出一个红封递给刘嬷嬷。 刘嬷嬷也不推辞,直接收下了,然后催促赫连钦快进去。 赫连钦快步走了进去。 “嬷嬷,咱们的呢。”云升、云夜嬉皮笑脸道,眼巴巴的看着刘嬷嬷。 刘嬷嬷没好气的刮了两人一眼,从袖中掏出两个红封。 云升跟云夜嘿嘿一下,接过红封就塞到袖子里。 “谢谢嬷嬷了,奴才在这给您拜年了。”云升、云夜接过红封,笑眯眯道。 第48章 新衣 刘嬷嬷摆摆手,“快去给娘娘拜年吧。” “是。”云升、云夜两人一撒腿就跑进去了。 “母妃,儿臣来给您拜年了,祝母妃新的一年更加年轻更加好看,身体更加健康,也希望能早日见到弟弟。”赫连钦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的给瑾贵妃磕了一个响头。 “好。”瑾贵妃满脸笑容,让赫连钦快起来。 赫连钦起身,坐到瑾贵妃对面。 挽荷从里间端了一个盘子进来,上面放着三个红封。 瑾贵妃拿起上面最大的一个红封道,“给,新的一年,我的阿钦也会越长越风神俊雅。” 赫连钦接过红封,难得道,“那是肯定的。” 瑾贵妃眼中都是欢喜,有对自己这个儿子的,也有对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的。 “娘娘,奴才给您拜年来啦。”云升、云夜笑嘻嘻的进来,一进来就给瑾贵妃磕头。 “新年好啊。”瑾贵妃含笑点头。 挽荷将盘子端到云升与云夜前面。 云升与云夜拿过红封,又跟瑾贵妃说了几句讨喜话,才站到一旁。 赫连钦早膳是在朝禧宫陪瑾贵妃一起用的。 用过早膳后,赫连钦没有回西华宫,而是留在朝禧宫跟瑾贵妃说话。 “娘娘,各宫的新衣都已经做好了,现在送过去吗?”挽心进来说道,身后跟着几个宫女,手里捧着各式新装。 瑾贵妃起身,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才道,“都送过去吧。” 赫连钦目光在宫女捧着的衣服上流转。 赫连钦这辈子是男人,对于女人的衣服不甚了解,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各式各样的女衣。 因为是新衣且今晚家宴就要穿,所以这些衣服都是一些正装,以端庄贵气为主,很是大气。 “是,娘娘。”挽心领命,带着那些宫女出去了。 “娘娘,这是您今晚要穿的。”挽荷则抱着瑾贵妃的宫装,对瑾贵妃说道。 赫连钦看着挽荷手里的紫烟云萝锦广合裙,“衣服美,人更美。” “就属你嘴最甜。”瑾贵妃被赫连钦说得眉眼都弯了,看起来很是高兴。 “娘娘,殿下说的是真的。”挽荷抿唇直笑。 瑾贵妃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羞涩。 见瑾贵妃这样 ,赫连钦又道,“本来就是嘛。” 听到赫连钦这话,殿内众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瑾贵妃的脸变得更红,气恼的瞪了赫连钦一眼。 赫连钦不在意的勾了勾嘴角。 宫装送走,挽青又领着几个太监走了进来。 太监们手里捧着一匹匹布匹绸缎,有云锦、蜀锦、云纱等布料。 “娘娘,这些都是内务府新进的绸缎样式,奴婢各拿了一匹来给娘娘过目。”挽青道。 瑾贵妃道,“云锦跟蜀锦都有多少匹?” “回娘娘,云锦、蜀锦各四匹。” 瑾贵妃略一思索,便道,“怜妃、月妃、欣妃还有本宫宫中云锦各一匹,三品以上的妃嫔云纱各三匹,还有绫布就各个主子那里都送上几匹,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那蜀锦呢?”挽青问瑾贵妃。 “送到各皇子那里去吧。”瑾贵妃道。 听到这,赫连钦挑了挑眉,蜀锦只有四匹,而皇子却有六位,看来四皇兄不在母妃的考虑范围内。 而赫连烈虽然出了宫,但显然瑾贵妃是把赫连烈算进去了的。 “母妃,蜀锦只有四匹,但皇子却有六个呢。”赫连钦道。 瑾贵妃一愣,反应过来才想起宫中还有一位四皇子。 六皇子赫连风尚且年幼,可以抛开不谈。 四皇子赫连迟没有什么存在感,母妃出生低微又早早地去了,楚杨帝也不管这个儿子。 大家自然渐渐就都忘了还有这样一号人。 瑾贵妃明白赫连钦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缺了四皇子的份例,免得落人把柄。 “那阿钦觉得应该如何?” 赫连钦想了一下道,“蜀锦就送给几位母妃吧,至于我们,母妃随便给几匹绫布就行了。” 瑾贵妃道,“本宫的儿子能随便给?” 然后直接跟挽青说,“本宫记得年前进了几匹宋锦?” 年前内务府想讨好瑾贵妃,悄悄送了几匹苏州宋锦过来。 瑾贵妃当时太忙了没来得及处理,便一直搁置在库房中。 挽青回想了一下,说道,“是的娘娘,刚好有五匹呢。” “那就把宋锦送各皇子宫里,再添几匹绫布云纱。” “是,娘娘。”挽青冲瑾贵妃一福身,便去各宫送布匹绸缎了。 挽青走后,刘嬷嬷又进来跟瑾贵妃汇报家宴诸事。 就这样,赫连钦在瑾贵妃这里坐了多久,瑾贵妃就忙了多久。 看着瑾贵妃这样忙碌,赫连钦心里很是心疼。 中间怜妃还让宫女庆儿过来请瑾贵妃跟赫连钦一同去她的琉璃宫用午膳。 瑾贵妃包了一个红封给庆儿,满口答应说一定会去。 庆儿向瑾贵妃行礼告退,喜滋滋的回了琉璃宫。 等瑾贵妃忙完,已经到了饭点。 瑾贵妃换了身衣服,就打算跟赫连钦一起去琉璃宫。 在路上,赫连钦问,“母妃,你每天都这么忙吗?” “也不是,今日是大年初一,所以事情比较多而已。”瑾贵妃摇摇头。 赫连钦知道,瑾贵妃平日事情也很多,只是没有告诉他罢了。 “母妃,您的肚子过两个月就会慢慢大起来,到时候您吃不消的,会很难受的,让我来帮您吧。”赫连钦道。 瑾贵妃转头,便看到赫连钦满脸的认真,拒绝的话又从嘴里咽了下去,“好,到时候就让阿钦过来帮帮母妃。” “嗯。”见瑾贵妃答应了,赫连钦脸上扬起了笑。 很快,两人就到了琉璃宫。 “姐姐。”怜妃一看到瑾贵妃的身影,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要来迎瑾贵妃。 怜妃身边坐着的赫连格也跟着站了起来。 “妹妹。”瑾贵妃阻止了怜妃的动作,走过去拉住怜妃的手。 “见过怜母妃,儿臣给怜母妃拜年了。” “见过瑾母妃,儿臣给瑾母妃拜年了。” 赫连钦与赫连格异口同声道。 瑾贵妃跟怜妃相视一笑,都笑着塞了红封给赫连钦、赫连格。 第49章 逐利是天性 拿到红封的赫连钦赫连格两人,面上都带着喜色,像小时候一样坐在旁边悄悄打开看看里面是多少钱。 瑾贵妃跟怜妃则坐在一起说心里话。 每年正月初一,瑾贵妃跟怜妃、赫连钦、赫连格就会聚在一起吃中饭,今日也一样。 几人说说笑笑吃了一顿很是愉快的中饭。 吃完饭,瑾贵妃便留在琉璃宫同怜妃说话,而赫连钦跟赫连格则回了西华宫。 赫连钦被赫连格叫去了赫连格殿内。 赫连格带着赫连钦走到赫连格的偏殿,然后赫连钦便看到偏殿内放着一个婴儿摇篮。 里面躺着的正是雀儿。 看到这,赫连钦不免嘴角抽了抽。 “殿下,五殿下。”守在摇篮旁的一个小太监见两人过来,连忙行礼。 “嗯,你先下去吧。”赫连格冲小太监挥挥手。 等小太监退出去后,赫连钦跟赫连格来到摇篮旁。 赫连格一把抱起雀儿,用手揉捏雀儿的肚子。 过了年,雀儿以肉眼可见的又肥了不少。 “皇兄,雀儿看着长大了一些。”赫连钦道。 赫连格得意一笑,“又长胖了。” 赫连钦忍俊不禁。 赫连格将雀儿往赫连钦这边送,“来,你抱抱。” 赫连钦猝不及防,只好伸手抱住雀儿。 还真别说,手感不是一般的好。 软乎乎的。 “舒服吧。”赫连格道。 赫连钦无奈的点点头。 赫连格摸摸雀儿的头,靠在摇篮上,“许久未见卫兄了,真是想念啊。” 赫连钦勾了勾唇,皇兄想念卫寅生,就怕卫寅生不会想皇兄吧。 “嗯,我们待在宫里出不去,自然没办法见面。”赫连钦赞同道。 赫连格又挠挠头,“奇怪,最近怎么也没收到卫兄的信了。” “可能回家了吧。”赫连钦道。 “是啊,卫兄大年肯定会回家的。”赫连格恍然大悟。 “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赫连钦抚摸着雀儿的毛发,眼中的笑带着一丝深意。 经过这几个月的训练,卫寅生也渐渐步入科举的正轨了。 相信卫寅生回到卫家,一定会给卫父一个惊喜的。 而董明也已经成功跟卫父对接上了,接下来,就要看卫父是怎么选择。 商人逐利是天性。 面对巨大的利益诱惑以及望子成龙愿望的实现。 卫父不可能会视而不见。 眼中笑意更深,赫连钦又顺了一下雀儿的毛发。 在赫连格这里呆了一个时辰,赫连钦才到自己的宫殿。 “殿下,向信向兰那边出事了。” 赫连钦刚走到书房准备练几张字贴,云夜就进来了。 “怎么回事?” 赫连钦皱眉。 “前些日子,不知雪贵嫔用了什么样的法子,将向兰从朝禧宫弄走了,而向信为救向兰主动要求调到雪贵嫔宫内。”云夜刚刚回到西华宫,底下的太监就进来告诉他这件事。 “那个芹芹呢?” “芹芹也跟着消失了。” 云夜顿了顿,又补充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奴才暂时不清楚,只是方才有人在西归苑桃花林中发现了一个上吊的宫女。” 云夜话中虽然没有说那上吊的宫女是谁,但赫连钦已经猜到是芹芹了。 赫连钦屈着胳膊用手掌支撑下巴,然后揉了揉眉心。 从上次见过芹芹后,赫连钦让人去调查雪贵嫔,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赫连钦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随后就抛在了脑后。 因为赫连钦知道雪贵嫔与人私通是死罪,她的结局已经可以预料到了,所以赫连钦便不再去管。 雪贵嫔能做到贵嫔的位置,一定得罪了不少人,想要扳倒她的人多着呢,还轮不到赫连钦出手。 更何况,就算赫连钦揭发了雪贵嫔的罪责,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可能还会因为此事被楚杨帝记上一笔。 毕竟,没有哪个皇帝能够忍受有人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而且还被自己儿子捅出来。 上次赫连钦让瑾贵妃放了向信三人,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其他的赫连钦管不着。 “有人上吊自杀都传遍了各宫,想必娘娘现在已经前去处理了。”云夜道。 “马上去找向信向兰,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赫连钦知道,在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瑾贵妃处理不好,楚杨帝一定会怪罪下来的。 大年初一,是新的一年开始的象征。 古人一向很重视这一天,一旦在这一天发生不吉利的事情或者见了血,那之后的一整年都会被看作晦气笼罩。 “是,殿下。”云夜领命出去。 “云升,沏一杯茶。”赫连钦扶额,随后对云升说。 赫连钦连叫了两声都没得到云升的回应,赫连钦奇怪的抬起头,朝云升看去。 就见云升低着头看地面,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想得入迷了。 “云升?”赫连钦拔高了一些音量。 “啊,是殿下,殿下有什么吩咐?”云升这才回过神来。 “去沏一杯茶来吧。”赫连钦道。 “是。”云升晃晃脑袋,出去沏茶了。 等云升回来,赫连钦见云升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道,“有什么烦心事吗?” 云升顿了顿,才开口道,“殿下,您还记得昨天在御花园碰到的三个舞姬吗?” “记得,就是鱼亲她们。”赫连钦点头。 “奴才听其中一个舞姬叫另一个舞姬小兰。”云升说。 赫连钦挑了挑眉。 小兰? 小兰,小兰。 向兰! 云升接着道,“奴才昨天见到她们,便觉得那个小兰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昨晚天实在天黑了,奴才也看不太清。” 等回了西华宫,云升就去给赫连钦熬醒酒汤了,赫连钦喝了醒酒汤就去睡了。 所以,云升没有机会说出自己的疑惑来。 刚刚听了云夜的话,云升脑子猛地一闪,猜测那个小兰就是向兰。 只是从普通宫女到成为舞姬,这之间的跨度有些大,所以云升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猜想。 现在赫连钦问起,云升才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向兰离开朝禧宫后,去了迎舞楼当舞姬。”赫连钦若有所思。 第50章 不知所谓 雪贵嫔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把向兰送去当舞姬呢?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突然,赫连钦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道,对方真正的目的是母妃? 想到这,赫连钦立刻明白过来。 安排昨天宴会表演的是母妃,一切都经过了母妃的手。 一旦在宴会中爆出向信向兰的事情,那肯定会成为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丑事。 宫女和太监对食这样秽乱宫闱的事情在除夕晚宴时发现,还在众大臣们面前爆了出来。 届时楚杨帝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那瑾贵妃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责罚的。 只是对方绝对没有料到半路会杀出鱼亲这么个程咬金,使得向兰没有办法上场,对方预想的事情也就没有发生。 对方昨晚没有见到想要的结果,反而是鱼亲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货得了楚杨帝的青睐。 一计不成,便又施了一计。 将芹芹吊在西归苑里,让瑾贵妃处于风波之中。 至于到底是谁在背后┉ 赫连钦首先排除了雪贵嫔。 雪贵嫔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蠢到将向信三人捅到明面上。 万一把向信逼急了,雪贵嫔干的事不就东窗事发了? 在赫连钦穿好衣服,打算去参加家宴时,云夜终于回来了。 云升跟云夜一人站在赫连钦的一边走着。 “殿下,向兰确实去了迎舞楼,云升猜的没有错。”云夜道。 “嗯。”赫连钦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赫连钦继续不疾不徐的往前走,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来,但云升与云夜都感觉到气氛有些凝固。 云升、云夜对视一眼,明白赫连钦是发怒了。 瑾贵妃是赫连钦的底线,赫连钦不允许任何人去动瑾贵妃。 否则,那个人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皇兄。”一到中正殿,赫连钦就看到赫连格站在殿门口。 “小五。”赫连格走上前来,眼中划过过一丝担忧。 怜妃跟瑾贵妃、欣妃一同协理六宫。 发生了这样的事,怜妃自然也会被楚杨帝怪罪。 “没事的,皇兄。”赫连钦冲赫连格摇摇头。 赫连格知道赫连钦这是让他不要表露出来,不要在家宴上是被人看到,“皇兄知道。” 赫连格刚抬起脚要同赫连钦进去,又突然顿住,再次担忧的看向赫连钦,“小五,瑾母妃那里┉” 在这件事中,怜妃虽有可能被牵连,但瑾贵妃干系才是最大、最有可能会被降罪的。 赫连钦扬起笑,“皇兄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看到赫连钦这样,赫连格也就放下心来。 上次泯县换粮案,赫连格跟怜妃都去求了楚杨帝,结果没有帮上什么忙。 所幸,后来赫连钦自己化险为夷了。 从那件事起,赫连格便知道赫连钦不是那么轻易被打倒的,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 现在赫连钦说没事,那就肯定会没事的。 “走吧皇兄,我们该进去了。”赫连钦道。 “好。” 走进殿内,瑾贵妃等人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瑾贵妃脸上带着得体的笑,看不出任何不快的痕迹。 “母妃。” “瑾母妃。” 赫连钦跟赫连格叫了一声瑾贵妃。 随后又冲怜妃、欣妃、月妃行了一礼。 “来了,快去坐下吧。”瑾贵妃含笑道。 “是。” 两人刚坐下。 赫连烈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赫连烈给瑾贵妃等人行过礼后,便径直走到了赫连钦与赫连格两人的桌子之间。 “三皇弟,五皇弟。” “大皇兄。”赫连钦跟赫连格异口同声道。 “许久未跟两位皇弟说过话了,皇兄我还真是有些感叹啊。”赫连烈似是很是怀念的说道。 赫连钦、赫连格对视一眼,想不通赫连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皇弟也是,自从大皇兄出宫后,我们兄弟三人就甚少接触了。”赫连钦道。 “大皇兄不到上书房上课后,皇弟总感觉缺了什么。”赫连格接话道。 闻言,赫连烈挑了挑眉,对两人的话不置可否,不过赫连烈也没有说什么,只道,“两位皇弟有空可以出宫来我府上玩玩。” “那是自然。”赫连钦、赫连格冲赫连烈一拱手。 赫连烈亦回以一礼,“不知道今晚瑾母妃安排了什么节目,有点好奇呢。” 说完,赫连烈意味深长的看着赫连钦。 赫连钦回视赫连烈,目光清冷,“我也很好奇,母妃办事向来妥当。” 赫连烈不以为意的道,“皇兄我很期待呢。” 随后,赫连烈便回了自己的座位。 赫连格伸手在赫连钦手臂上拍了拍,没有说话,但眼中满是担忧。 刚刚赫连烈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今晚一定会发生什么,且是对瑾贵妃不利的事。 赫连格立刻便想到了那上吊的宫女,难道欣妃跟赫连烈打算在这件事上做手脚? 赫连钦摇摇头,示意赫连格不要担心。 “皇上驾到。” 太监的喊声从殿外传来。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迎接楚杨帝。 “参见皇上。”众人齐声道。 楚杨帝走进来,坐在了最上首的位置,“都起来吧。” “是。” “今晚是家宴,不要拘于礼节,都随意一些。”楚杨帝道。 “是,皇上。” 在楚杨帝的一声令下,众人都各自用餐说笑。 而瑾贵妃下令传来了今晚的重头戏,就是瑾贵妃特意准备的京剧。 在这种家宴上,通常都会让人表演一场戏剧。 今晚也不例外。 戏剧演员咿咿呀呀的入场,有着极深的戏剧功底,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赫连钦一边看着戏剧,一边观察在场的所有人。 瑾贵妃跟怜妃都在认真的看戏剧,月妃亦是。 欣妃眼中带着几分期待与迫不及待。 而赫连烈则表现的很是兴奋。 赫连钦略略扬眉,轻嗤一声,“不知所谓。” “什么?小五你说什么?”赫连格问道,刚刚赫连格一直在认真的看戏剧,没有听清赫连钦说了什么,以为赫连钦是在跟他说话。 “没什么,皇兄,继续看吧。”赫连钦摇头,脸上还是一派的平静。 站在殿中央的花旦语气一转,画风突然变得悲戚起来,“要问是谁作的因,且让奴来回答。” 唱到这,花旦眼神一厉,竟朝瑾贵妃冲了过去,“让奴来回答!” 第51章 去子留母 “娘娘!” “母妃!” “快护驾!” 中正殿内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丢了性命。 瑾贵妃瞳孔慢慢变大,惊吓之中跌倒在地上。 花旦手中握着一把短剑,就要往瑾贵妃身上刺去。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就怕下一秒短剑要插进瑾贵妃身体里。 就在那惊险的一瞬,贵公公挡在了瑾贵妃身前。 “哧”的一声,短剑刺入贵公公的腹中。 贵公公闷哼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花旦一击不成便打算再向瑾贵妃刺去。 赶到瑾贵妃附近的云夜,见状立刻一脚踢在花旦的肩上。 花旦被云夜这重重的一踢就踢在了旁边的高花瓶上。 花旦发出一声痛呼。 高花瓶应声而破,花旦也倒地不起。 “母妃。”赫连钦扶起瑾贵妃,脸上满是惊慌。 “母妃,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赫连钦语气着急。 瑾贵妃的手摸着肚子,脸色痛苦,“肚子,肚子疼。” “肚子。”赫连钦看向瑾贵妃的肚子,“怎么了?肚子怎么了?” “肚子痛。”瑾贵妃忍不住叫了一声。 随着瑾贵妃的痛呼,瑾贵妃身下流出了鲜血。 “血!娘娘您流血了。”挽荷惊呼。 “快,快传御医。”赫连钦看到这一幕,觉得时间都停止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一直叫着御医。 “传御医。”楚杨帝冷声道。 刚刚楚杨帝一直被护卫护在身后,没有被波及到。 此时危机已经解除,楚杨帝便下令将贼人绑起来。 瑾贵妃很快便被抬到了朝禧宫。 “母妃。”一路上,赫连钦都紧紧握着瑾贵妃的手,生怕瑾贵妃有什么事。 瑾贵妃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一直捂着肚子,明明十分痛苦却还在安慰赫连钦,“不要担心,母妃没事。” 赫连钦眼眶渐渐湿润,清澈的眼眸带着波光掀起丝丝涟漪,“嗯,会没事的。” 赫连钦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很久,而太医却还没有来,赫连钦平生第一次有了骂人的冲动。 所幸,宋太医终于来了。 “微臣见过┉”宋太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赫连钦打断。 “不用行礼,快来给母妃诊脉。” “是。”宋太医不敢多言,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了,直接上前为瑾贵妃把脉。 宋太医皱着眉看了一会儿,便道,“娘娘无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那为什么会流血?!”赫连钦大声问道。 宋太医连忙跪了下来,声音带着些颤抖,“娘娘应是惊吓之下,不小心碰到了硬物,才导致流血的,不过,胎儿并无大碍,日后只需好好将养即可。” “那就好。”赫连钦松了一口气。 “微臣给娘娘开些养气补血的药,娘娘这几日不宜太过操劳。”宋太医又道。 “有劳宋太医了。”瑾贵妃这时终于缓过神来,对宋太医道。 宋太医连道不敢,便退了出去。 “母妃,吓死了阿钦了。”赫连钦握紧瑾贵妃的手。 瑾贵妃使劲抬起手想要去摸赫连钦的头。 赫连钦见状,连忙凑了过去。 瑾贵妃在赫连钦的头上摸了摸,顺着赫连钦,“母妃这不是没事嘛。” 赫连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像小孩子一样点点头,然后把头微微靠在瑾贵妃的手心。 “娘娘,喝药了。”刘嬷嬷端着熬好的药汤进来 。 宋太医一开下药方,刘嬷嬷便火急火燎的跑去煎药了。 刘嬷嬷这样紧赶慢赶,药很快便熬了出来。 挽荷在一旁将瑾贵妃轻轻扶起,放了一个软垫在床头,让瑾贵妃靠着。 赫连钦接过刘嬷嬷递过来的碗,试了一下温度。 赫连钦吹了吹还在冒着热气的药,待温度适宜后,才喂给瑾贵妃。 瑾贵妃小口小口的喝着,脸色也渐渐缓和了不少。 喝完药,瑾贵妃就受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给瑾贵妃盖好被子,赫连钦才走出瑾贵妃的寝殿。 “殿下。”宋太医守在外面,看到赫连钦出来,行了一礼。 赫连钦有些讶异宋太医竟然还在这里,没有回太医院。 “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宋太医小声说。 赫连钦点头,与宋太医去了偏殿。 “何事?”赫连钦问道。 宋太医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说道,“娘娘这次虽然险幸保住了腹中胎儿,但恐怕难平安生产。” “什么意思?”赫连钦看着宋太医道。 宋太医低下头,不去看赫连钦的眼睛,“殿下不要急,微臣的意思是娘娘生产之时会比常人辛苦些,再加上娘娘┉” 赫连钦明白宋太医的意思。 瑾贵妃本就是高龄产妇,现在还受到这样的冲击。 就算宋太医可以保证瑾贵妃不会出什么事,但却没有说瑾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会没事。 赫连钦眼眸漆黑,里面掀起一丝波澜,又很快恢复平静,“本皇子知道了,其他的本皇子不管,但宋太医务必要保证母妃平安无事。” 宋太医浑身一颤。 这是在告诉他,必要的时候,去子留母啊。 方才在瑾贵妃寝殿内,赫连钦没有问过一句瑾贵妃腹中胎儿的事,就已经表明,在赫连钦眼中,瑾贵妃比那未出生的孩子更重要。 “是,微臣知道了。”宋太医领命。 一直守在偏殿外的云升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走进来塞了一个鼓鼓的荷包给宋太医,随后领着宋太医出去了。 赫连钦又去看了看瑾贵妃。 见瑾贵妃仍在熟睡中,便吩咐刘嬷嬷等人好生照顾,不得出任何差错。 出了寝殿,赫连钦便去了贵公公的房间。 “殿下。”一个小太监从贵公公的房间走出来,手中端着一盆血水,显然是刚刚用来擦洗了伤口才变成血水的。 看着那盆血水,赫连钦深吸一口气,他还真有些后怕。 要是贵公公没有挡在母妃前面,那母妃岂不是就┉ “嗯,看过太医了?”赫连钦问。 “刚刚宋太医来过了。”小太监说。 寻常的太医自然不会降低身价来给一个太监把脉,一般都是太医院的药童会因为银钱给这些太监宫女把把脉。 第52章 愿不愿意 只是贵公公刚救了瑾贵妃,又是瑾贵妃宫里的太监总管,再加上宋太医是瑾贵妃的人。 所以,宋太医才会来给贵公公把脉。 赫连钦朝小太监挥挥手,示意小太监去做自己的事,不用管他。 随后赫连钦便走进房间 看到赫连钦来了,原本躺着的贵公公,忙要挣扎着坐起来给赫连钦行礼,“殿下。” 赫连钦制止了贵公公的动作,“不用行礼了,躺着吧。” “是,殿下。”贵公公也没有逞强,重新躺了下去。 “公公这次护主有功,你的忠心,我跟母妃都看在眼里,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赫连钦道。 贵公公当下便感激涕零,“奴才这条命本就是娘娘给的,更何况,救娘娘是奴才的本分,哪来的恩情啊。” 当初,瑾贵妃刚入宫时,便救下了险些被人当作替罪羊杀害的贵公公。 贵公公感激瑾贵妃的恩情,便一直忠心耿耿的跟着瑾贵妃。 赫连钦脸上带着笑,“贵公公这段日子就好好养伤吧。” 赫连钦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贵公公好好养伤,不用管其他的事。 “是 ,奴才知道了。”贵公公应是。 又跟贵公公说了会儿话,赫连钦才出了房间。 “殿下。”云夜见赫连钦出来,便道,“皇上请您去中正殿。” “嗯。”赫连钦点头。 一番折腾下来,现在已经是凌晨了。 今晚的月亮特别亮,亮得人心里不自觉的发慌,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赫连钦走在去中正殿的路上,脚步不慌不忙,神色平静。 云升跟云夜紧紧的跟着赫连钦。 期间,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气息。 走进中正殿,赫连钦便看到楚杨帝坐在殿内。 而欣妃、怜妃、月妃三人则站在楚杨帝的身旁。 试图行刺瑾贵妃的花旦正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花旦旁边还跪了一个人。 此人身穿宫中正三品妃嫔的衣服,面如死灰的看着地面。 赫连钦一瞬间就猜到了此人就是雪贵嫔。 连着两晚宴会,赫连钦都没看见雪贵嫔的身影。 今晚发生了这样的事,雪贵嫔竟然就出现了。 赫连钦扯了扯嘴角,上前一步,“父皇。” “来了,你母妃怎么样了?”楚杨帝问。 “母子二人平安。”赫连钦道。 此言一出,殿内的众人神色各异。 母子二人? 瑾贵妃果然怀孕了。 瑾贵妃在中正殿大出血的样子,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猜测瑾贵妃是有了身孕。 现在从赫连钦这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在场的人,有惊讶的,有高兴的,也有愤恨的。 “那就好。”楚杨帝道。 赫连钦没有去看其他人的表情,只是看着楚杨帝道,“父皇,儿臣只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心思歹毒的想要杀母妃?” 楚杨帝看向跪着的两人,“雪贵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赫连钦看向雪贵嫔。 雪贵嫔听到楚杨帝的问话,浑身一颤,哭着道,“皇上,臣妾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嫉妒贵妃娘娘能得皇上宠爱,才会做出这样的事,臣妾,臣妾不是有意的。” 赫连钦语气冰冷,“鬼迷心窍?笑话,以为一句鬼迷心窍就可以解释今晚发生的一切,就可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吗?” 赫连钦走到雪贵嫔身前,蹲下身,平视雪贵嫔,“到底是因为什么?” 雪贵嫔被赫连钦漆黑的眼睛盯得心里发毛,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五皇子,臣妾该死,是臣妾害了贵妃娘娘,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雪贵嫔惊慌之下,爬到楚杨帝面前,抱住楚杨帝的腿,“皇上,臣妾知错了,请您饶恕臣妾吧。” 楚杨帝皱眉,示意海忠把雪贵嫔拉开。 海忠上前一把把雪贵嫔拉到离楚杨帝四五步远的地方。 楚杨帝毫不留情的宣布了雪贵嫔的结局,“贵嫔罗氏,藐视宫规,公然派人刺杀贵妃,杖刑五十大板,将其打入冷宫,无传召终生不得出来。” 雪贵嫔绝望的垂下头,发出声声哭泣,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跌落在地上。 海忠命人将雪贵嫔拖了出去,实施杖刑。 而那花旦也跟着被拖了出去。 只是,花旦一拖出去就被杖毙了。 赫连钦冷漠的看着这一幕,半眯的眸中含着讥诮。 现在这副情形,赫连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楚杨帝显然不知道雪贵嫔与人私通的事情。 否则,就不会这么轻飘飘的放过雪贵嫔。 今日之事也一定不是雪贵嫔所为,而是另有其人。 雪贵嫔应该是与人做了交易,对方答应不泄露自己私通一事,而雪贵嫔则承认今日之事是她所为。 赫连钦能猜到的,楚杨帝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只是要看楚杨帝愿不愿意调查下去。 殿外响起一声声哀嚎,听得人一颤一颤的。 赫连钦的心渐渐变冷,对于楚杨帝而言,瑾贵妃终究不过是一个妃子。 瑾贵妃在楚杨帝心中的位置还没有到令楚杨帝要彻查下去的地步。 即使现在瑾贵妃怀有身孕,也不足以让楚杨帝做到那个份上。 这其中牵连到三大豪门四大家族,为了稳固局面,楚杨帝只能委屈瑾贵妃。 想到这,赫连钦的手拽得紧紧的,像是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气一般。 只是下一秒,赫连钦又松开了手,恢复往日的平静。 “好好照料你母妃。”楚杨帝拍拍赫连钦的肩,叹息一声,似是也不愿见到瑾贵妃那样难受。 “是,父皇。”赫连钦道。 听出赫连钦声音中的不屈,楚杨帝目光闪了闪,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便离开了中正殿。 等楚杨帝走后,怜妃关心的叫了赫连钦一声,“五皇子。” 回过神来,赫连钦道,“我没事。” 月妃亦是开口说了几句关怀的话。 欣妃在一旁瞧着,不阴不阳的说了句,“这人呐,就是不要太过嚣张,不然容易招人惦记。” 闻言,赫连钦猛地看向欣妃,眼中的冰霜化作冰锥子一般朝欣妃射去。 第53章 拥有权力 欣妃被赫连钦看得心惊肉跳、如鲠在喉。 “你,你要干什么?”欣妃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欣母妃说话要注意些才好,否则很容易让人惦记上。”赫连钦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轻轻说道。 “不用你说,本宫自己知道。”欣妃只觉得背脊一凉,像是被什么给盯上一样。 赫连钦轻蔑的看了欣妃一眼,随后道,“这么晚了,各位娘娘都快回去睡吧,儿臣就先告辞了。” 怜妃跟月妃都点点头,同意了赫连钦的话。 赫连钦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情绪,径直走了出去。 第二日,瑾贵妃有孕一事便传遍了后宫。 众妃嫔在心里暗恨自己不争气的同时都纷纷送来了贺喜的礼物。 楚杨帝更是为了补偿瑾贵妃一般,赏赐的东西如流水一样流入朝禧宫。 至于昨晚瑾贵妃被刺杀跟将雪贵嫔打入冷宫之间有什么关联,众人在心里多少猜测出了些什么,但都很聪明的谁也不主动开口说出来。 像雪贵嫔这样被打入冷宫的人,后宫多的是。 众人私下悄悄议论一阵,便没有人再去关注了。 怜妃跟月妃、欣妃一大早就过来看望瑾贵妃。 “感觉好些了没?姐姐你的脸色看起来还是很苍白。”怜妃坐在瑾贵妃床前,用手探了探瑾贵妃的额头。 “好些了。”瑾贵妃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 怜妃无奈的握住瑾贵妃的手,“不过,姐姐因祸得福有了身孕,也是幸事。” “对啊,姐姐这些天就好好休息,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我们会管理好后宫的。”月妃亦是说道。 “肚子里的孩子比什么都重要,姐姐一定要好好保护他呀。”欣妃凑过来说道。 欣妃的话中有些意有所指。 怜妃跟月妃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本宫自然会好好注意的,多谢欣妃妹妹提醒。”瑾贵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欣妃。 欣妃坐回椅子上,看着茶杯里的茶梗,一脸的无所谓。 瑾贵妃不再看欣妃,继续同怜妃、月妃说话。 瑾贵妃不搭理欣妃,欣妃自得其乐的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怜妃跟月妃则在瑾贵妃这里又说了会儿话才离开的。 赫连钦这一天都在朝禧宫陪瑾贵妃用膳。 晚上,等瑾贵妃睡了后。 赫连钦站在朝禧宫里的罗汉松前,用手指轻轻触碰罗汉松的叶子。 即使在冬天,罗汉松的松叶没有发黄,反而被保护的很好。 叶片在月色下微微摇曳,借着廊下的灯光,可以看出松叶一条条细长的小分枝。 赫连钦的手指在松叶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感受着指尖的冰冷,赫连钦的心也跟着冷硬了几分。 “殿下。”云升提着灯,担忧的看着赫连钦。 赫连钦没有说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冷风吹过,微微撩起赫连钦的衣袍,带来丝丝冷意。 赫连钦却不觉得这冷比不上心里的难受。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认识到权力的重要性。 只要有了权力,他就可以不受任何人摆布;只要有了权力,他就可以让母妃不受到伤害;只要有了权力,他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要有了权力┉ 赫连钦抬起头,看着乾清殿的方向,道,“去乾清殿。” 云升领命,提着灯在前方为赫连钦开路。 今夜,如赫连钦所想的一般,楚杨帝并没有去哪个妃子那里,而是睡在乾清殿。 “奴才见过五殿下。” 海忠远远的便看到赫连钦往乾清殿走来,连忙上前给赫连钦行礼。 “起来吧,父皇可在里面?”赫连钦问道。 “在里面呢,五殿下请。”海忠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海忠早在赫连钦来之前就奉楚杨帝的命令在殿外候着赫连钦。 所以在此时见到赫连钦,海忠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 赫连钦冲海忠一笑,便推开了殿门。 赫连钦走进去时,楚杨帝正好转过身来,看着赫连钦道,“来了?” “是,父皇,儿臣来了。”赫连钦勾唇,父皇果然在等着他。 “坐。”楚杨帝指着旁边的椅子对赫连钦说。 赫连钦依言坐了下去。 而楚杨帝则坐在了上首的位置。 海忠轻轻将门关上,同云升守在殿外。 “公公,晚上一起喝一杯?”云升笑着跟海忠套近乎。 海忠看了云升一眼,没有推脱,“行啊,我还从来没有跟你喝过酒呢。” “可不是嘛,趁着这次机会,咱们好好唠唠嗑。”云升能说会道,嘴皮子一溜一溜的,说得海忠心花怒放。 海忠跟云升约好一起喝酒,命人在这里守着,便去了海忠的房间喝酒。 乾清殿内 赫连钦跪在地上,“恳请父皇彻查昨晚之事,儿臣总觉得事情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儿臣不相信雪贵嫔会因为心里那点虚无缥缈的嫉妒就想要杀害母妃!” 楚杨帝目光沉沉的看着赫连钦,帝王威压朝赫连钦席卷而来。 赫连钦忍不住晃动了一下身体,却又马上被他定住。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殿内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空气中凝固着紧张的气息。 最终,楚杨帝叹了一口气,道,“阿钦,你可知一个人的本事越大权利就越大?” “儿臣知道。” “不,阿钦,你只是在书上读过并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却没有真正领悟其中的道理。”楚杨帝一边说,一边扶起赫连钦。 赫连钦抬起头,冲楚杨帝一拱手,“请父皇解惑。” 楚杨帝重新坐回去,才看着赫连钦的眼睛说道,“只要你有那个本事让众人信服,让所有人听命于你,你就拥有权利,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赫连钦脸上浮现出似懂非懂的神色,询问似的看着楚杨帝的下巴。 楚杨帝继续道,“就你母妃这件事来说,只要你有本事,父皇就会给你那个权力。” “可关键是,你现在还没有足够的本事,也就没有那个权力、资格来要求父皇去做任何事。” 赫连钦垂下眼帘,像在思考着什么一般。 第54章 如他所料 过了一会儿,赫连钦才抬起头,“请父皇告诉儿臣,儿臣应该怎么做?” 楚杨帝盯着赫连钦,像是在审视着什么一样。 赫连钦又道,“无论是什么,儿臣都会拼尽全力去做。” 楚杨帝看着赫连钦哈哈大笑起来,等笑够了,楚杨帝才道,“要做就要做得最好。” 赫连钦将手举过头顶,挡住眼中的情绪。 “五皇子赫连钦听令。”楚杨帝突然正色道。 “臣在。”赫连钦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我西林国长星州边境历来受外族骚扰,百姓苦不堪言,朕甚是挂心,今命五皇子赫连钦前去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望五皇子功成而归。” “臣领命,定不负皇上所望。”赫连钦语气坚定,浑身散发着不可抵挡的气势,视死如归一般。 “好。”楚杨帝大声叫好,眼中含着不可窥探的深意。 这一夜,作为君臣的两人一直商谈到寅时一刻,楚杨帝才放赫连钦回去。 赫连钦出了乾清殿,便见云夜守在外面。 “云升呢?”赫连钦问。 “云升跟海公公喝酒去了,担心殿下这里没人伺候,就让人回宫叫奴才过来了。”云夜道。 赫连钦微微点头。 再抬头时,天上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雪。 赫连钦看着雪花飘落,沉默的站在乾清殿门口,任由一片片细薄的雪花落在身上。 不一会儿,外面就裹上了一层白色的外衣,整个世界都变了颜色。 “殿下?”云夜见赫连钦身上落满了雪,伸手要去帮赫连钦拍落。 赫连钦抬手制止了云夜。 “终于下雪了。”赫连钦嘴角勾起一抹笑,似是在迎接冬雪的到来。 “是啊,今年冬天终于下雪了。”云夜应和道。 赫连钦仰头,眺望远方。 那里是万里山河,是西林国的领地,它们正巍峨的耸立在天边,注视着整个西林国。 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给人一种气势磅礴、波澜壮阔的感觉。 乾清殿廊下的灯忽明忽暗,映在赫连钦的脸上,显得晦暗莫测。 如果有人再凑近赫连钦一些,就可以看到现在的赫连钦眼神锐利森冷,他的嘴角微弯,冷漠的脸上带着从容,身形挺拔的站在那里,给人一种无法靠近的感觉。 赫连钦眨了一下眼睛,又瞟了一眼身后的乾清殿。 这一切都如他所预想的一样发展起来。 早在他来之前,就知道父皇不会答应自己调查伤害母妃的凶手,也不会为了母妃就去动摇目前稳固的局势。 既然如此,他便借此机会让父皇准许自己出宫。 只要出了宫,就什么都有可能。 赫连钦最后回望天边,对云夜说道,“回宫。” “是。” 赫连钦迈开脚,大步朝西华宫走去。 此时的帝王还不知道自己被赫连钦欺骗了,还以为这只是他对赫连钦这个儿子的一点点怜惜。 楚杨帝也有自己的打算,让赫连钦去长星州,同样是他对赫连钦的考验。 当然,能不能在长星州干出一番大事业,让所有人都信服他,就得靠赫连钦自己了。 回到西华宫,赫连钦躺下睡了两个时辰,便去了朝禧宫看瑾贵妃。 赫连钦到的时候,瑾贵妃正在喝安胎药。 见赫连钦来了,瑾贵妃欢喜的拉过赫连钦的手,与赫连钦说着心里话。 “哦,对了,刚刚海忠过来告诉母妃,母妃可以让你外祖母明日进宫来陪陪母妃。”瑾贵妃一脸的开心。 赫连钦知道这是楚杨帝对母妃的补偿,闻言道,“母妃可以见到外祖母了,真好。” “是啊,从母妃进宫以来,就没有机会跟你外祖母好好说说话了。”虽然瑾贵妃在一些重大的场合可以见温老夫人一面,但始终没有说过话。 赫连钦看着瑾贵妃,没有将自己下个月要去长星州的事情说出来。 这一个月,就好好陪陪母妃吧。 还有,他要把宫里的那些肮脏事处理完,才会走。 赫连钦眼底敷上一层阴霾,又很快消失不见。 赫连钦呆在朝禧宫,替瑾贵妃料理后宫琐事,一一安排好一切。 “这个,还有这个,都扔了吧。”赫连钦指着朝禧宫殿内的一些物件说道。 “是,殿下。”朝禧宫的太监搬起地上的东西,就往外走。 “阿钦,这些都要扔了吗?”瑾贵妃坐在一旁的红木雕花椅上,将胳膊放在桌子上撑着下巴,身上盖了一张狼皮毛毯。 瑾贵妃前面还摆了几盆银丝碳,以防瑾贵妃受凉。 “嗯,母妃,新的一年就要换新的摆设,这样人看着都会感觉很舒服。”赫连钦一边让人把窗户打开一些,一边说。 瑾贵妃点点头,觉得换了也没什么,反正内务府不敢缺了她什么。 挽心将炭盆里的炭换上新的,又把瑾贵妃身上微微滑落的狼皮毛毯往上提了提。 赫连钦坐在瑾贵妃身旁,拿起桌上的账本,翻开然后核对这几天御膳房采购的东西。 瑾贵妃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护着肚子。 “雅尔明天也会跟着你外祖母一起进宫哦。”瑾贵妃说完,便偷偷观察赫连钦的反应。 赫连钦无奈道,“嗯,那挺好的。” 见赫连钦没什么反应,瑾贵妃有些气馁,“阿钦不开心吗?” “当然开心啊,母妃可以见到外祖母跟雅尔,阿钦替母妃开心。”赫连钦语气自然。 “好吧。”瑾贵妃听赫连钦这样说,也就不再揶揄赫连钦了。 赫连钦认真的看着账本,检查有没有什么纰漏。 “奴才见过娘娘、殿下。”云夜从外面进来,朝瑾贵妃、赫连钦行礼。 等瑾贵妃让他起来后,云夜才走过来附在赫连钦耳边,“殿下,向信向兰奴才已经抓到了,现在就在偏殿。” 赫连钦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对瑾贵妃说,“儿臣有点事要离开一会儿,就先不陪母妃了。” 瑾贵妃整个人顿时像蔫了一样,道,“好吧。” 见瑾贵妃这样,赫连钦好笑道,“等下会回来陪母妃一起用午膳啦。” 瑾贵妃一下子又活过来,“那母妃等着阿钦。” “好。” 第55章 向信的遭遇 赫连钦一到朝禧宫偏殿,就见到向信跟向兰跪在地上,向信脸上带着些伤痕。 赫连钦坐到殿内的椅子上,云夜替赫连钦开口说道,“把你们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全部都说出来。” 向兰拖着不方便的腿靠近向信,一副害怕极了的样子。 向信握住向兰的手,示意向兰不要害怕,然后抬起头,将这些天他们所经历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雪贵嫔将向信、向兰跟芹芹调到自己宫里后,把他们关在一个房间里,变着法子折磨他们。 在那段日子,向信一边护着向兰与芹芹,一边承受着雪贵嫔扭曲心理的折磨。 而就在他们就要绝望之时,一个人的到来把他们彻底推入了死亡。 在除夕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向兰跟芹芹都难得的沉睡了过去,而向信却仍旧无法入睡。 向信听着外面因为新年即将到来而庆祝的欢乐,心情无法言语。 向信起身穿好衣服,推开了房间的门。 这些天,因为他们三个安分守己,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逃走的念头,雪贵嫔已经不会让人将他们的房间上锁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雪贵嫔知道他们不敢逃走,也无处可去。 向信他们的房间在雪贵嫔宫中的一个角落里,平常,很少有人来这边。 所以,向信出了房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 向信看着这边黑暗的房屋跟那边的灯火明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心中不免又失落了几分。 向信叹了口气,在附近漫无目的的游荡着,试图缓解一下心中的忧愁。 他走到一棵大树下,蹲下身体,把头埋手臂之中。 向信觉得自己跟向兰、芹芹的人生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深深地伤心着,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一切,想到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向兰,无限的愧疚涌上心头。 就在向信忍不住快要哭出来时,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往这边过来。 向信匆忙站起来,来不及躲避,只好将整个身体藏在大树后面。 “白郎,你终于来了。”一道女声传来。 “嗯,我来了。”被唤作白郎的男人说道。 两人抱在一起,然后就是一阵的私语。 向信一听到女人的声音,就猜出了是谁。 他探出头偷偷的往两人那边看去。 果然,女人就是雪贵嫔。 而那个男人,自然就是与雪贵嫔私通的人。 向信听着两人说着腻歪的情话,只觉得无比的恶心,昨天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他想要快点逃离这里,不想再听两人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只是,他不能出去,不然会被雪贵嫔发现的。 向信只能忍着恶心,躲在大树后面。 突然,他听到男子说,“雪儿,那三个人现在在哪里?” 向信心中警铃一响,直觉告诉他,男子说的就是他们。 雪贵嫔道,“就在我宫里,白郎,你问这个做什么?” 向信拽紧了手,果然说的是他们,这对狗男女到底想干什么? “雪儿,你把他们交给我处理吧,这样你就不用总是担心他们去告密了。”男子说道。 雪贵嫔口中说着不要,拒绝了男子。 男子凑近雪贵嫔,哄着雪贵嫔。 雪贵嫔被男子一番情话下来,很快就答应了男子。 接下来男子并没有说他要找向信三人干什么,而是跟雪贵嫔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向信饱受折磨的听了很久。 幸好,因为天气寒冷,两人中途便去了附近的一个房间。 向信从大树后面出来,跌跌撞撞的走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的向信,一直惴惴不安,担心男子会对他们做些什么。 向信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第二天一早,向兰便被几个宫女太监给带走了,芹芹跟向信则被人带到了男子的面前。 男子将两人分开囚禁起来,不许他们见面,向信便再也没有见过芹芹,而等待向信的无非是男子的鞭打虐待。 自从那以后,向信每天都会被男子当作泄愤的物品来暴打,男子一生气就会鞭打向信。 只要向信一表现出快要不行的症状,男子就会让人给他上药,使他处于死亡边缘,却又仍旧活着。 经过那几天的鞭打,向信整个人都像疯了一般,整个人处于浑浑噩噩之中,没有一刻是清醒的。 向信一直与外界断了消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一直到前天,雪贵嫔被打入冷宫,看守向信的人也不见了,向信才得以逃了出来。 向信一出来,便得知芹芹上吊自杀的消息,向信来不及痛苦伤心,他要赶快找到向兰,他怕向兰也出了什么事。 而被随便丢在迎舞楼的向兰,知道雪贵嫔被打入冷宫后,便想着要来找向信。 找到向信的向兰,看到向信一身衣服都破烂不堪以及浑身的鞭伤,当下就痛哭不已。 向信也看到了向兰的异样,询问向兰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向兰的脚会受伤。 因为雪贵嫔被打入冷宫,雪贵嫔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想法子与雪贵嫔撇清关系,去了别的宫做事,所以雪贵嫔宫里没有一个人。 向信跟向兰就悄悄躲在了雪贵嫔宫中,互相取暖,诉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向信本打算先看看情况再决定今后他们要怎么办,可没想到今天一大早,他们就被赫连钦的人给发现了。 云夜让人把向信跟向兰抓了起来,悄悄把人带到了朝禧宫偏殿。 接下来,就是赫连钦所看到的一幕了。 “那她呢?”云夜指着向兰道。 向兰顿时身体一颤,向信安抚似的圈住了向兰的肩膀,“别怕,说出来就可以了。” 向信知道赫连钦来者不善,但赫连钦上次放过了他们,让向信觉得,这位五皇子并不会像雪贵嫔与那男子一样对待他们。 虽然向信不知道,赫连钦抓他们来做什么,但向信明白,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他们之前所经历的更过分。 云夜见赫连钦皱起了眉头,便大声呵斥向兰,“还不快说。” 向兰身体又是一颤,终是开了口。 第56章 自己去争取 向兰的遭遇与赫连钦之前猜的大致吻合。 无非就是她被安排进了迎舞楼做舞姬,男子打算让她在除夕晚宴上跳舞,然后假装不小心暴露出向兰跟向信之间的事,让瑾贵妃被楚杨帝怪罪。 因为鱼亲的搅和,向兰没能上台。 大年初一那天,芹芹就被发现吊在了西归苑桃花林中。 整件事情已经明了,对方的目地很明确,那就是对付瑾贵妃,使瑾贵妃在文武百官面前出丑。 让文武百官知道这个瑾贵妃不过是金玉其外,担不了贵妃之责,不能协理后宫。 “你刚刚说雪贵嫔唤那名男子什么?”赫连钦问向信。 “白郎。”向信道。 “白郎?姓白啊。”赫连钦重复了一遍。 “除此之外,你们还知道什么?” 向信跟向兰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赫连钦挑了挑眉,看了一眼云夜。 云夜明白赫连钦的意思,当即对向信与向兰道,“快点想!要是想不起来,芹芹就是你们的下场!” 云夜语气狠辣,仿佛向信、向兰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就会立刻处理了他们一般。 向信跟向兰紧紧的缩在一起,向信朝赫连钦不停的磕头,“五殿下,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那男子被唤作白郎。” 向兰看着向信这样,想要哭出来,却又不得不捂住嘴巴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到底还有什么?向兰拼命的回想着。 还有什么她忘记了┉ 很快,向信就磕得头破血流,脸上流满了血显得有些狰狞。 向兰一把抱住向信,“哥,不要再磕了,不要再磕了。” 突然,向兰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冲赫连钦直摇头,“奴婢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赫连钦闻言,示意云夜让向信停下。 云夜让旁边的小太监把向信跟向兰两人拉开,不许向信再磕了。 向兰满脸泪水跪在地上,说道,“奴婢因为鱼亲上不了台,玲儿气不过去找鱼亲对质,不想反被鱼亲奚落了一番,鱼亲当时无意间脱口而出,说她救了奴婢,奴婢应该感激她。” 赫连钦也想起来了,向兰说的应该是除夕那晚他喝醉酒回西华宫途中撞见的一幕,只是那个时候,三人已经争执起来了,所以赫连钦并没有听到鱼亲说这句话。 “奴婢想鱼亲应该知道些什么,不然也不会这么说。” 向兰说完,见赫连钦没什么反应,语气着急起来,“殿下如果不信,可以去问问玲儿,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还有鱼亲,鱼亲的确说过这句话。” 云夜打断向兰,“就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了。”向兰懦懦的低下了头。 赫连钦没有看向兰,而是对向信说,“自由,都是靠自己争取的。” 向信猛地一震,抬起头看着赫连钦的下巴,“五殿下您的意思是?” 赫连钦不再多言,而是对云夜说,“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 “是。”云夜领命。 赫连钦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 “五殿下?”向信忍不住叫了赫连钦一声,赫连钦却没有回头。 向信便询问似的看向云夜,“公公,刚刚五殿下的意思是?” 云夜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殿下仁慈,打算放过你们。” 向信跟向兰一喜,忙又要磕头谢恩。 云夜抬手制止了两人,“但是做人就要懂得感恩,殿下许你们自由,你们也应该知恩图报。” 向信听了云夜的话,想了想问道,“请公公赐教,奴才应该怎么做。” 云夜抬起眼眸,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人,“自然是┉” 等云夜找到赫连钦时,赫连钦正准备去跟瑾贵妃用午膳。 见云夜过来,赫连钦道,“都处理好了?” “是的殿下,向信跟向兰奴才已经安排在城外的庄子里。” “嗯。”赫连钦点点头,又道,“地上都打扫干净了?母妃现在不宜见血。” “已经打扫干净了,奴才命人将偏殿里里外外都都冲了几遍。” “那就好。”赫连钦说完,便进了瑾贵妃的寝殿。 瑾贵妃看到赫连钦来了,连忙叫赫连钦坐到自己对面,手里拿着针跟绸缎。 “母妃在绣什么?”赫连钦问。 “娘娘在绣小殿下的衣服呢。”不等瑾贵妃回答,一旁的刘嬷嬷就笑着开口。 “这么早就绣弟弟的衣服啊。”赫连钦一脸的惊奇。 “母妃闲着无事,绣几件打发打发时间。”瑾贵妃道,然后兴致冲冲的跟赫连钦讨论起小孩子的衣服要怎样绣才能穿的舒服,还说赫连钦小时候穿的很多衣服都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赫连钦顺着瑾贵妃的话说下去,陪着瑾贵妃嬉笑。 殿内充满着欢乐的气息,刘嬷嬷跟云夜等人也时不时插上两句话。 晚上,因为楚杨帝去了朝禧宫用晚膳,所以赫连钦便回了西华宫。 回到西华宫,赫连钦写了一封信让云夜出宫送去温府。 云夜拿过信就出宫去了。 云升走进书房,就见赫连钦略显疲惫的靠在椅子上,“殿下现在要用膳吗?” “不用了,没胃口。”赫连钦道。 云升走到赫连钦身后,替赫连钦捏肩,“没胃口也要吃一点啊,饿肚子不好的,殿下不是说过总是饿肚子会得什么胃病吗?” “我说的是总是饿肚子。”赫连钦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云升说道。 云升撇了撇嘴,“那也是饿肚子,殿下就吃一点吧。” 赫连钦拒绝,“不要,不想吃。” 云升无法,只能道,“那奴才端些点心过来,殿下饿了就吃一些。” “嗯,也可以。”赫连钦同意了。 云升得到赫连钦的应许,立刻欢快的去拿点心了。 赫连钦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书架旁,从里面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这本书是讲历史大儒们生前所遇到的一些有意义值得写下来的事情。 赫连钦随手一翻,便看到了陈君二字。 赫连钦手一顿,便停在了那一页。 这篇文章,讲的是陈君幼年时期与朋友一起偷偷外出游玩的趣事。 第57章 奇人异事 陈君跟朋友来到一座破旧的寺庙前。 小孩子总是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就连陈君也不例外。 陈君一看到这寺庙,就与朋友一起走了进去。 寺庙里跟外面看起来一样破旧不堪,像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一样。 陈君好奇的看着被遗弃在寺庙里的木鱼、佛珠,以及寺庙正中央的一座大佛像。 而朋友就直接上前去触碰,捡起地上的犍稚敲打木鱼。 “笃~笃~”木鱼敲响的声音在空荡的寺庙中来回响起。 朋友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敲打木鱼的动作逐渐加快,声音几乎连成了一条线。 这原本是一种很吵的声音,可偏偏在陈君与朋友听来很是悦耳。 在木鱼的声音中,陈君仿佛置身于极乐世界,感觉整个身体都轻快极了,神清气爽的。 陈君不自觉的沉浸在美妙的声音中,也跟着朋友一起敲起木鱼。 破旧的寺庙中,回荡着木鱼敲响的声音,两个小男孩跪在地上,闭着双眼像是在祷告着什么。 如果有人闯入,就会看到这样诡异的一幕,两个童子深情虔诚的向佛祖祷告,祈求上天的赐福,而佛祖正用他那双神圣的眼睛注视着他的信徒。 突然,陈君听到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陈君睁开了眼睛,抬头望去,便看到上面的佛像是有什么在动一样。 他不自觉的站了起来,仰头寻找,只见佛祖的左手中立着一颗白萝卜,就好像长在那里一样。 不对,应该是人参。 他在书上看过人参的图片。 陈君在心里说道。 他感觉有些奇怪,人参会长在佛祖的手心吗? 不等陈君细想,人参“嗖”的一下跃了下来。 陈君不免睁大了眼睛,指着朝他而来的人参惊呼,“人参┉” “殿下,殿下?”赫连钦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赫连钦从书中回过神来,就见云升站在自己面前,疑惑的看着自己,而桌子上正放着两盘点心。 “殿下,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迷?”云升好奇的问。 赫连钦将书递给云升,然后揉了揉眉心,他许久没有像现在一样看书看得如此入迷。 “奇人异事?”云升指着书的封面说道。 “这本书叫奇人异事?好奇怪的名字。” 云升觉得没啥意思,有些无聊的把书放在了桌子上,“之前收拾库房的时候怎么把这么一本书放进来了,这书名一听就很奇怪,指不定是什么人意想出来的志怪小说呢。” 赫连钦听了云升的话,想起书中那诡异的场景,竟有些赞同了。 赫连钦心道,陈君也会被写入志怪小说中? 晃了晃脑袋,赫连钦不再去想,拿起桌上云升端过来的酥花糕,咬了一口。 好甜。 赫连钦吃下一整块酥花糕便不再去碰了。 可能因为他是男子的缘故,这辈子他不太喜欢吃甜食。 “殿下,这本书要奴才放进库房吗?”云升问。 赫连钦想了想,便道,“不用了,就放回书架吧。” 云升有些意外,殿下难道还喜欢看这种书吗?他怎么从来不知道。 不过云升没有多问,直接把书放回了书架。 赫连钦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芹芹的事怎么样了?” “奴才都安排妥当了。”云升回答道。 “今晚过后,殿下就可以看到结果了。” 得到肯定回答的赫连钦,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过了今晚,就可以知道想要伤害母妃的人到底是谁了。 “杏儿,这里好黑啊。”西归苑外,两个宫女正小心翼翼的张望着。 “别吵。”杏儿瞪了小贝一眼,叫小贝不要说话,以免把人引来。 小贝撇了撇嘴,对杏儿很是不满,但还是听话的闭上了嘴。 两人在西归苑外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往这边走来,便长舒了一口气。 杏儿示意小贝跟着自己,然后杏儿就轻轻推开了西归苑的大门。 “吱呀”一声,门被杏儿打开。 杏儿与小贝连忙走了进去,门再次被关上。 一进入西归苑,便是一整片的桃树,树上的桃花正开得艳丽。 自从西归苑有人吊死后,就没有人敢往这边来了,就连原本住在西归苑的洁嫔都搬到了别处。 此时,西归苑中没有一丝灯火,整个西归苑都漆黑一片,而杏儿跟小贝带过来的灯火在来的路上就被寒风吹灭了,一眼看去,西归苑显得十分阴森诡异。 “呼~”一阵寒风吹来,吹打在小贝的身上,小贝瞬间僵硬起来。 “杏儿,我们快点去看看吧,看完就赶快回去。”小贝忍不住催促杏儿,她实在害怕极了。 杏儿心里也发毛,却还在嘴硬,“慌什么,难不成真有鬼啊!” “杏儿,不要说这个字。”小贝抓住杏儿的胳膊,浑身颤抖。 “知道了。”杏儿同样挨着小贝,没有再训斥小贝,“我们快点吧。” 小贝点点头,跟杏儿一同朝桃花林深处走去。 进入桃花林,踩在厚厚的雪地上,两人不安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小贝一手拉着杏儿的胳膊,一手去抓桃树的枝干以此来支撑身体。 突然,小贝踩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吓得她立刻大叫起来,“啊!有鬼啊!” 小贝的喊声凄厉悲怆,使得杏儿也跟着叫了起来,两人快速的往回跑,如同后面有什么猛虎野兽一般。 杏儿跑到一半,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便逼迫自己往后面看。 借着微弱的月光,杏儿发现后面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棵棵桃树。 杏儿松了一口气,随后想起小贝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死丫头,心头就是一阵恼怒,“大惊小怪!” 杏儿见小贝一直没回来,又不敢独自一人回去,便打算在原地等小贝。 可是杏儿等了好一会儿,小贝都没有回来,杏儿顿时着急起来,“该死,那个死丫头到底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杏儿来回走了好几步,“要不我先去把她找回来,然后我们再一起回去看看?” ps:犍稚[jiān zhi ]:敲打木鱼的棒子。 第58章 送上门来 “不行不行,这样很耽误时间。”杏儿摇摇头,看着来时就漆黑一片的路,心中很是不安,嘴里说着浪费时间,其实是不敢一个人行动。 “不行,不能这样耗下去。”又过了许久,见小贝还是没有回来,杏儿下定决心,赶快回去看一眼,这样她完成了任务也就可以回宫了。 杏儿壮着胆子,往回走去。 桃花林中依旧是漆黑一片,杏儿借着仅有的月光摸索着向前面走。 “咕咕,咕咕。”的声音突然响起,使得原本就紧张的杏儿更加害怕。 杏儿感觉四周都寂静极了,透着一股子诡异,她绷紧了身体,努力让自己不退缩。 她用力呼出一口气,快跑起来。 “呜呜。” 身后又响起一阵一阵的呜咽声,像是女人在哭泣一般,不间断的呼唤着杏儿。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一声一声哭泣追着杏儿索命,杏儿跌倒在地上,不住的倒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呼~”杏儿突然感觉有人在她后面吹了一口暖气,她浑身一僵,机械的转过头去。 只见身后的桃树上挂着一个女人,一身的白衣,散乱的头发垂在胸前,长长的舌头伸出嘴巴,脸还冒着绿光,像是要过来吸杏儿的精血一般。 “啊!”杏儿瞪大了眼睛,不停的往后退。 “还我命来~”索命的声音又轻轻响起,带着空灵的声调。 “鬼,有鬼啊,救命,救命啊!”杏儿拼命的往回跑,不敢停下来,杏儿气喘吁吁的一直跑出了西归苑。 等杏儿走后,从西归苑内走出来三个人,为首的人打扮的跟杏儿方才在桃花林中看到的女鬼一模一样。 他摘下头上的长发,看着杏儿消失的方向,嘿嘿一笑,“搞定。” “公公。”他身后的两个小太监出声道。 “跟上去,看看她去了哪里。”被唤作公公的人,吩咐两个小太监。 “是。”两个小太监领命,随后飞快的朝杏儿消失的地方追去。 第二天一早,赫连钦就起床沐浴更衣。 “殿下,喝点蛋花粥吧。”云升端着一碗蛋花粥走进殿内。 “嗯。”赫连钦点头。 云夜站在赫连钦身前,给赫连钦系上腰带,又替赫连钦理了理衣服,“殿下长高了呢。” 云升闻言凑了过来,站到赫连钦旁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赫连钦跟自己的身高,“真的诶,奴才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殿下只到奴才鼻子这里,现在殿下都长得比奴才还高了。” 赫连钦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揶揄,“看样子,云升可要加把劲哦,不然到时候跟我站在一起,别人就只看得到我,看不到云升公公了。” 云夜抿嘴偷笑。 云升听了赫连钦的话,满不在乎道,“那有什么,就算奴才比殿下高,其他人只看得到殿下身上所散发的光芒。” 说完,云升又补充道,“因为殿下长得是这么的好看。” “殿下,他在调侃你。”云夜指着云升向赫连钦告状。 赫连钦佯装正经的看着云升,“云升,什么时候你也敢开本皇子的玩笑了?” 云升立刻求饶,“殿下,奴才没有,是云夜他挑拨离间。” “是吗?那就让本皇子来好好惩罚惩罚你们。”说完,赫连钦便朝两人走了过来。 云夜跟云升两人连忙躲闪起来。 三人在殿内嘻笑打闹,好不快活,一时间,都忘记了被云升放在桌上的蛋花粥。 蛋花粥飘起的热气,像是受到了感染一样,随着三人打闹的笑声欢快的舞动着。 “殿下?”一个太监走了进来,见到这一幕也是一愣,随后恭敬的低下了头。 “咳咳。”赫连钦连忙收起笑容,正经起来。 云夜云升跟着停下来动作,站在了赫连钦身后。 “怎么样?小北子,看到了什么?”赫连钦问。 小北子抬起头,将脸露了出来。 这张脸,赫然就是昨晚在西归苑门口被两个小太监唤作公公的脸。 “殿下料想的没错,她们果然心虚又去了西归苑,奴才按照殿下的法子,将她们吓跑了。”小北子答道。 “那有看到是哪个宫的吗?” “奴才派人一路跟着其中一个宫女,就见那宫女进了兮月宫。” “兮月宫。”赫连钦目光冰冷,果然是她! 昨天向信说与雪贵嫔私通的人被叫作白郎时,赫连钦便想到了白氏。 为了进一步确认,赫连钦便设了一个局。 让人在宫中散布谣言,说芹芹死的怨,像她这样的冤魂,头七晚上肯定会来找杀害她的人索命。 如果不想被找上门,一定要在头七之前到芹芹死的地方求得原谅,烧些纸钱过去。 只是赫连钦没想到,他散播谣言的第一个晚上,对方就送上门了。 赫连钦嘴角微弯,脸色自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的迹象,“知道了,下去领赏吧。” 小北子谢恩后,便退了出去。 云升、云夜小心的观察赫连钦的脸色,见赫连钦神色平静,渐渐放下心来。 “殿下,蛋花粥都凉了。”云升摸了摸装蛋花粥的碗,嘟囔着。 “不吃了,去母妃那,母妃肯定给我准备了吃的。”赫连钦一拂袍袖,冲云升笑了笑,然后抬脚走了出去。 云升与云夜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母妃,儿臣来了。”赫连钦一到朝禧宫,就大声喊瑾贵妃,语气中带着几分开心。 “来了就快进来,这孩子,大惊小怪的。”瑾贵妃有些无奈的看着刘嬷嬷。 “殿下这也是因为欢喜要见到您呢。”刘嬷嬷笑着说。 “那也不能这样,多丢脸啊。”瑾贵妃话虽这么说,脸上却带着喜意。 “儿臣见过母妃。”赫连钦走到瑾贵妃面前,给瑾贵妃行礼。 “起来吧。”瑾贵妃朝赫连钦招招手,示意赫连钦过去。 赫连钦坐到瑾贵妃对面,对瑾贵妃道,“母妃,儿臣饿了。” “饿了?”瑾贵妃一脸的好笑,然后扭头对刘嬷嬷说,“嬷嬷,快去叫御膳房送些吃食来,我们阿钦饿了。”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刘嬷嬷面带笑容的出去了。 第59章 热情洋溢 “今天的阿钦很不一样哦,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吗?”瑾贵妃一脸好奇。 “没有啊,儿臣一直都这样。”赫连钦道。 “是吗?”瑾贵妃盯着赫连钦,想要找出点原因来。 “真的没有啦。”赫连钦认真道。 “好吧。”瑾贵妃努了努嘴,转头说道,“待会你外祖母就要进宫了,母妃正要让挽青过去叫你过来呢。” “儿臣这不是过来了嘛。” 说话间,刘嬷嬷跟挽荷等人把早膳端了进来。 有莲子粥、果仁烧饼、虾饺、马拉糕等吃食,种类繁多。 “母妃也一起吃。”赫连钦夹起一个虾饺放进瑾贵妃面前的碗里。 “好。”瑾贵妃含笑道。 在赫连钦来之前,瑾贵妃就用过早膳了,只是现下看着赫连钦吃,瑾贵妃又觉得有些饿了。 两人吃了一顿满足的早膳没一会儿,挽心就进来禀,“娘娘,殿下,老夫人跟三小姐来了。” “母亲来了,快请进来。”瑾贵妃面露喜色,她真的有许久没同母亲好好相处了。 “是,娘娘。”挽心应道,快步出去迎温老夫人跟温三小姐。 很快,一身石绿银丝苍山软罗裙,头戴正二品碧玉簪的温老夫人携身穿淡粉色薄烟附蝶纱裙的温雅尔缓步走了进来。 温老夫人的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婆子以及温雅尔的贴身丫鬟环心、果心,还有一个脸黑的陌生婆子,看着很是干练。 瑾贵妃看到那个婆子,虽然有些疑惑,却也只是以为新到温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婆子,瑾贵妃并未太过在意。 “老身见过贵妃娘娘,见过五殿下。”温老夫人微微弯腰向瑾贵妃、赫连钦行礼。 “雅尔见过贵妃娘娘、见过五殿下。”温雅尔跟着温老夫人行礼,声音清脆悦耳,如黄莺般动听。 “快起来,母亲何须多礼。”瑾贵妃起身,就要来扶温老夫人跟温雅尔。 “娘娘,礼不可废。”温老夫人轻声叮咛。 “雅尔也是,快起来。”瑾贵妃对自己的侄女说道。 “姑母。”温雅尔嘻嘻一笑,上前挽住瑾贵妃的胳膊。 瑾贵妃拍了拍温雅尔的手。 瑾贵妃将温老夫人迎到红木雕花贵妃榻上,“母亲,孩儿许久未见母亲甚是想念。” 说着,瑾贵妃便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娘娘,不要这么说,皇上体恤娘娘,特许了老身进宫与娘娘说说话,是皇上对我们的恩典,老身现在能够同娘娘坐在一起说话,老身已经很满足了。”温老夫人看着自己这个女儿,心中感慨万千。 温老夫人的目光移到瑾贵妃还未显怀的肚子上,问道,“听说已经两个多月了。” “嗯,已经两个多月了。”瑾贵妃收起眼泪看着自己的肚子,眼中带着爱意。 “那娘娘可要好好注意了,这女子怀胎晚本来就艰难,前几日还发生了那样的事┉” 这边温老夫人跟瑾贵妃说着心里话,温雅尔则站到了赫连钦身旁。 “表哥!”温雅尔灵动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赫连钦。 “?”赫连钦低头询问。 “表哥,你怎么长这么高了?”温雅尔惊奇的发现,她现在都要仰着头才能完全看到赫连钦的脸。 温雅尔伸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发现自己竟然只到赫连钦的肩膀上。 “因为表哥是男子,雅尔是女子,男子本来就要比女子高一些。”赫连钦弯了一下腰,平视温雅尔。 “也对哦,表哥长得高一些,还可以保护雅尔呢。”温雅尔转了转圆碌碌的眼睛,理所当然道。 “是啊,表哥会保护雅尔的。”赫连钦扶额,雅尔是温氏尊贵的嫡三小姐,护着宠着她的人多着呢,哪用得着他来保护。 再说了,有谁敢对温氏嫡三小姐不客气? 温雅尔闻言得逞似的冲赫连钦一笑,带着丝丝狡猾的味道。 赫连钦无奈,由着温雅尔性子去了。 午膳的时候,温老夫人又是叮嘱了瑾贵妃几次,叫瑾贵妃在宫中一定要小心谨慎,以防落入他人的全套中。 瑾贵妃觉得有些奇怪,母亲怎么总是说起这些话。 不过瑾贵妃转念一想,便认为是上次她被刺杀的事实在是吓到温老夫人了,所以温老夫人才会这么紧张。 赫连钦用过午膳后,就带着温雅尔去了西华宫。 不是赫连钦想回西华宫,而是温雅尔真的太热情太想去看看赫连钦的宫殿了。 云夜跟云升、环心、果心四人跟在两人后面,俱是无奈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云夜、云升:三小姐还是跟从前一样的热情,一样的爱黏着殿下。 环心、果心:真的好尴尬,小姐能不能矜持一点啊! 来到西华宫,温雅尔就到处转悠,“表哥,你这里还是跟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呢。” 温雅尔与温初时小时常跟着温夫人一起进宫拜见瑾贵妃,然后两人就会跟着赫连钦来西华宫玩耍,温雅尔自然就知道以前的西华宫是什么样的。 “嗯,还是跟一以前一样。”赫连钦微微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温雅尔就一直缠着赫连钦说话,从温府说到宫里,把她所见到所听到的趣事说了个遍,温雅尔语气欢快,又用幽默的方式将那些遇到的事讲出来,逗得云升几人都不由的笑了出来。 赫连钦被温雅尔带动着,心情好了不少,这几天的郁气也跟着消散了。 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太阳便要落山了,而温老夫人跟温雅尔要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出去。 “母亲。”瑾贵妃握着温老夫人的手,眼里满满的不舍。 温老夫人不自觉的眼睛发酸,却强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出来,要是她在娘娘面前流出泪来,那娘娘就更伤心了。 温老夫人慈爱的看着瑾贵妃,轻声说,“娘娘,老身该出宫了。” “母亲。”瑾贵妃又叫了一声温老夫人,声音带着哽咽。 温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看向旁边的黑脸婆子,“娘娘,这是宋妈妈,老身特意从家里给您带来的教养妈妈,宋妈妈在带孩子方面经验足着呢。” 第60章 保瑾贵妃周全 宋妈妈在温老夫人说完后,就跪了下去,“奴婢宋梅,奴婢先前带过家族里几位少爷小姐,现在都长的很是健康活泼、聪明伶俐。” “母亲的好意孩儿明白,宋妈妈就留在朝禧宫吧。”瑾贵妃知道宋妈妈是温老夫人借着照顾她腹中孩子的名义送过来,实际上却是温老夫人派过来保护她的。 看着宋妈妈一身的干劲,一副干净利落的样子,就知道宋妈妈是个厉害的人物。 “那就好,那就好。”温老夫人再看了瑾贵妃一会儿,便跟瑾贵妃告别,随后朝宫门走去。 温雅尔跟在温老夫人身后,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看赫连钦。 赫连钦冲温雅尔挥挥手,示意温雅尔看路,温雅尔这才不舍的离去。 赫连钦目送他们离去,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才回了朝禧宫。 赫连钦一进去,就看到瑾贵妃慵懒的靠在榻上,宋妈妈站在瑾贵妃面前。 他坐到椅子上,从桌上拿起一颗花生剥开,然后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 “奴婢曾学过一些药理,在诊脉方面也没有出过差错,娘娘,让奴婢给您看看吧。”宋妈妈恭敬道。 闻言,瑾贵妃伸出手搭在一旁的莲花小桌上,示意宋妈妈把脉。 宋妈妈上前为瑾贵妃把脉。 宋妈妈皱着眉诊了一会儿,才道,“娘娘身子实在太虚了,若不好好调养生产时是会吃大亏的。” “这些我们都知道,只是这身体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调理好的,特别是娘娘上次还┉”剩下的话挽荷没有再说下去了,但殿内的众人都知道挽荷的意思。 “妈妈,可有什么办法帮助本宫尽快调养好?”瑾贵妃问。 宋妈妈想了一下,便道,“奴婢出自穷苦人家,小时候,村里人没有钱给怀有身孕的妇人请大夫,就会用偏方将糯米与砂仁炖汤给妇人喝以此来安胎。” “这法子可靠吗?”刘嬷嬷有些拿不定主意,偏方能信吗? “奴婢村里用过这偏方的妇人无一不是平安产子,且怀孕期间妇人胃口极好。”宋妈妈说完,又补充道,“奴婢可以担保,用了奴婢的法子,娘娘不会有任何不适。” 瑾贵妃沉吟片刻,“宋妈妈是母亲送过来的人,母亲信任你,本宫自然也相信你,宋妈妈,以后本宫的身体就交给你了。” “谢娘娘,奴婢一定会认真对待的。”宋妈妈的黑脸此时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有劳妈妈了。”挽荷亦是说道。 宋妈妈又恢复了方才的不咸不淡,“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赫连钦一直默默的看着没有出声,见瑾贵妃露出些许疲惫,才开口道,“母妃,困了就去睡会吧。” “嗯,好。”瑾贵妃应着赫连钦,便要起身去床上。 赫连钦走上前扶住瑾贵妃,往寝殿走去。 等瑾贵妃睡下后,赫连钦走出殿便看到宋妈妈站在廊下。 “殿下。”见赫连钦出来,宋妈妈朝赫连钦行了一礼。 “嗯,宋妈妈觉得朝禧宫如何?” 宋妈妈一板一眼的道,“奴婢觉得应该把殿内一些有尖角的物件都收起来,免得娘娘不小心碰到。” 赫连钦挑了挑眉,他倒是没有注意到这方面,“宋妈妈说的是,等下我就去跟嬷嬷说一下。” “是,殿下。”宋妈妈说完,沉默了一瞬,又道,“奴婢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嘱咐,好好照顾娘娘的,不会让娘娘受到一丝伤害。” “那就拜托宋妈妈。”赫连钦颔首道。 “这是奴婢应尽的职责。”宋妈妈福了福身,便回了殿内。 赫连钦回头看了一眼宋妈妈,随后出了朝禧宫。 昨天他写了一封信给温老夫人,托温老夫人替他找一个靠得住有能力又懂得药理的妈妈。 然后借温老夫人的手把宋妈妈留在朝禧宫,保瑾贵妃的周全。 经过刚刚的相处,赫连钦看出宋妈妈是个一丝不苟、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这让赫连钦很满意。 温氏底蕴深厚,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出一个宋妈妈并不奇怪。 母妃身边就应该多几个这样内厉外厉的人,不用母妃开口,就会替母妃去做好,如此,等他出宫后也不用太过担心母妃。 当然,这个宋妈妈赫连钦还是要再观察观察,才能完全放心。 赫连钦抬眼,正打算向左边拐去,就听到几个小宫女正在那边窃窃私语。 她们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赫连钦从小习武,听得很是清楚。 “诶,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什么?我还要给月妃娘娘送衣服去呢。”手捧着华服的宫女不耐道。 “就是西归苑昨晚闹鬼的事。” “闹鬼?不会是前几天死的那个宫女回来索命吧。” “谁知道呢,听说欣妃宫里一个二等宫女今日被人发现晕倒在西归苑,这天寒地冻的,也是她走运没冻死。” “欣妃宫里的怎么会出现在西归苑?” “我听说啊,那个人之所以会吊死在那里就是因为欣妃娘娘┉” “真的?” 赫连钦嘴角微扬,薄唇未启,“云升,从另一条路回去吧。” 赫连钦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被那几个议论的宫女听到。 几个宫女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去,“奴婢该死,是奴婢胡言乱语,请大人饶恕。” 几个宫女根本没有看清是谁站在那里,只知道一味的求饶告罪。 赫连钦没有理他们,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去。 云升云夜不紧不慢的跟在赫连钦身后。 “殿下,要不奴才再去添一把火。”云升一脸的兴奋。 “算了,就算议论的人多了,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赫连钦摆摆手,他不想做无用功。 “好吧。”云升有些失望。 云夜拍拍云升的肩,“以后有的是机会,殿下说的对,没有好处的事咱们不做。” 云升道,“可是等殿下出宫后,机会就更少了。” “你呀。”赫连钦回过头,好笑的看着云升。 “本来就是嘛。”云升嘟囔着。 鱼亲走到西华宫附近,就听到了云升那句话。 出宫? 第61章 跃马会 五皇子要出宫玩?还是去哪里? 要是只是出宫玩,也不会说以后什么机会更少啊。 鱼亲立刻靠在红色宫墙上,试图听出个什么来。 只是三人都没有再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而是回了西华宫。 鱼亲只好在西华宫附近四处走了走,等时间差不多了,才走进西华宫。 鱼亲好奇的看着西华宫的布置,一走进去,就面对西华宫的主殿,主殿通常都是极受皇帝宠爱或能够成为太子的皇子入住,而到现在,都还没有哪位皇子能够住进主殿。 主殿左右各十几个偏殿,是皇子们所住之地,五皇子便住在西边的第二个偏殿里。 鱼亲仔细的观察周围的环境,沿着走廊向西边走去。 走到尽头便可以看到四条分叉口,一条分叉口旁是整片的竹林,另外三条分别是梨花、荷花、蓝色蔷薇花。 荷花? 据说去三皇子偏殿的路上就有一个种满荷花的池塘。 看来这条路就是通往三皇子偏殿的。 鱼亲走到种有荷花的池塘旁,便看到池塘里结了厚厚的冰,荷花的叶柄已经枯萎,看起来很是萧条。 鱼亲耸耸肩,往另一条种有蔷薇花的小路走去。 蔷薇花同样没有开,叶片上结了薄薄的一层冰,一碰就掉,在冬天并没有什么看头。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小南子正打算去内务府给赫连钦拿些东西,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宫女在偏殿外东张西望,有些不怀好意的样子。 鱼亲被小南子这一呵,吓得倒退了几步,反应过来后,立刻笑着说,“公公,奴婢鱼亲。” “鱼亲?”小南子疑惑的看着鱼亲,“哪个宫的?” “奴婢刚调到皇上身边伺候。”鱼亲道。 听到鱼亲这样说,小南子才稍微客气起来,“原来是鱼亲姑娘啊,奴才刚才失礼了。” 鱼亲笑了笑,道,“皇上命奴婢过来叫五皇子殿下去一趟乾清殿。” “诶好,奴才这就带鱼亲姑娘进去找殿下。”小南子一听鱼亲是奉楚杨帝的命来西华宫,就要带鱼亲进去。 “那就谢谢公公了。” 鱼亲跟着小南子走进赫连钦的宫殿,小南子给鱼亲倒了一杯茶,“鱼亲姑娘在这等一会儿,奴才这就去禀告殿下。” “嗯,好。” “殿下,皇上身边的鱼亲来了。”小南子走进书房,先是给赫连钦行了一礼才开口道。 “鱼亲?她来干什么?”赫连钦握着毛笔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看向小南子。 一旁的云升闻言也看了过去。 “说是皇上有事找殿下,现在正在殿内等候殿下。”小南子答道。 赫连钦面露诧异,“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小南子恭敬告退。 “殿下,以往都是海忠的徒弟方清过来传皇上的旨意,今日怎么是鱼亲来?”云升待小南子退出去后,上前给赫连钦披上披风。 “估计是她主动要求的。”赫连钦淡淡道。 “主动要求?她这对她有什么好处?”云升有些不解。 不等赫连钦接话,云升一只手握成拳头轻轻在另一只手掌上打了一下,“对了,上次殿下不是让云夜去查查当年皇上与鱼亲的娘之间发生了什么嘛,结果因为过去很久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嗯?”赫连钦示意云升接着说。 “奴才刚刚突然想起当年陪皇上巡游的妃子中就有欣妃。” “欣妃?这跟鱼亲会有什么关系?”赫连钦一挑眉。 “奴才想,为什么鱼亲这么巧就搅了他们的局呢,当然也不排除鱼亲只是单纯想在皇上面前露面的关系,但怎么就这么巧呢?”云升托着腮道。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有些奇怪。”赫连钦沉吟道。 “是吧,是吧,殿下要不奴才去打听打听鱼亲这几天的行踪。”云升一脸的好奇。 “可以,云升公公看着办吧。”赫连钦一口答应,要是能查出什么来,或许不用等时机成熟,他就能在出宫之前重创欣妃一次。 “是,殿下。”云升信誓旦旦的。 赫连钦跟云升出了书房,径直往殿内走去。 一走进去,就看到一身淡黄色宫女装扮的鱼亲正安静的端坐在椅子上,姿态极好。 见赫连钦来了,鱼亲连忙起身,脸上带着几分恭敬与小心翼翼,“五殿下,您来了。” 赫连钦垂眸浅笑,鱼亲的姿态做得确实好,不仅表现了对他的恭敬、认真,还体现出自己谦卑的态度,让人看一眼就会记住她并心生好感。 “鱼亲姑娘,父皇找本皇子有什么事吗?” “皇上请您去乾清殿同其他几位皇子商议跃马会的相关事宜。”鱼亲道。 “跃马会?这是做什么的?”赫连钦问道。 “时间不早了,估计其他几位殿下已经在去乾清殿的路上了,奴婢边走边跟您说吧。”鱼亲笑眯眯的建议。 “那就有劳鱼亲姑娘了。”赫连钦微微颔首。 鱼亲在路上,与赫连钦详细解释了何为跃马会。 过几日,东盟国的使者就会来拜见楚杨帝,这次东盟国使者特意挑正月过来沾沾大年的喜气。 更是提出了要让他们东盟国的勇士跟西林国的能人来一场赛马比赛,也就是跃马会了。 楚杨帝对这场跃马会很是重视,今日特地把几位皇子都叫过去,就是为了通知他们这件事。 “东盟国。”赫连钦在心中又重复了一遍。 东盟国处于西林国的北边,领土大部分都是草原,人人都喜欢在马上驰骋,所以东盟国骑马狩猎风气很是盛行,东盟国上至六十岁老人下至五岁孩童都会骑马,并且在这方面造诣颇深。 而西林国虽然也有很多人喜欢骑马,但相比于骑射大国的东盟国却是远远不足的。 从另一个方面可以看出,东盟国这次来者不善。 楚杨帝对这次跃马会很重视也无可厚非,毕竟输了会难看的。 可问题是,赫连钦跟几位皇兄在骑射上都算不上十分精通,要想取胜是很难的。 说话间,赫连钦已经来到乾清殿。 “奴才见过五殿下。”殿外的方清看见赫连钦立刻迎了上来。 第62章 她之前经历了什么 “嗯。”赫连钦同方清微笑点头。 方清神情更加殷勤,忙引赫连钦进去。 鱼亲看着两人走进乾清殿,没有跟着,而是去泡了一壶茶,准备等下亲自端进去。 乾清殿内,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已经坐在了里面,楚杨帝正背手而立。 “儿臣参见父皇。”赫连钦向楚杨帝行礼。 “嗯。”楚杨帝点头。 方清很有眼色的搬来一张椅子,放在赫连格旁边。 赫连钦见状,坐到了赫连格身边,赫连格冲赫连钦打了一声招呼,便不再说话。 见人都来齐了,楚杨帝才缓缓开口,“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过几日,东盟国的使者将会来我西林国做客。” “届时,也将会举办一场跃马会,就设在汝雾山下举行,两国的勇士都会参加。”说着,楚杨帝审视的目光一一扫过几位皇子。 “你们是朕的儿子,代表着我西林国,自然是要参加跃马会的,为国争光。” “希望你们不要辜负了朕的期望,西林国所有子民都会看着你们。” 楚杨帝一通话下来,使得几位皇子心中燃起了斗志,尽管对方实力雄厚,但他们是不会气馁并且全力以赴的。 “父皇放心,儿臣这几日一定勤加练习提高骑术,不给父皇丢脸不让百姓失望。”赫连烈一抱拳,斗志满满。 “儿臣亦是。”剩下的赫连钦三人跟着说道。 “好,朕相信,朕的皇子定会取得令人满意的成绩。”楚杨帝眼中带着欣慰之色,目光略过赫连烈与赫连钦,微微点了点头。 鱼亲放轻脚步,缓缓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壶普洱茶,茶香四溢。 她先是给楚杨帝倒了一杯茶,“皇上,喝口茶吧。” 楚杨帝点点头,竟真的端过茶吹了几下,等温度适宜了便要喝。 为楚杨帝倒完,鱼亲又按皇子长幼顺序一一倒了一杯给四位皇子。 每倒完一杯茶,鱼亲就会温柔体贴的附上一句,“请用茶。” 无论是语气神情还是倒茶的手势缓急都表现的非常自然优雅,就如同一位学习过世族正规礼仪且十分精通的大家闺秀。 赫连钦一直注意着鱼亲,心中对她更是好奇,她的言行举止都不像是个普通的舞女,她之前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等到赫连钦这边时,鱼亲依旧神色自然,恰到好处的说了一句,“待不烫了就可以喝了哦。” 赫连钦勾唇,道了声谢。 “小五,我们明天出宫吧。”一走出乾清殿,赫连格就把手搭在了赫连钦肩上。 “怎么突然想出宫了?”赫连钦道。 “在宫里闷死了,好无聊啊。”赫连格嘴里抱怨着,然后凑近赫连钦小声说,“我知道一个可以出宫的好办法。” “什么办法?”赫连钦看向赫连格。 “御膳房不是每天都要出宫采买嘛,我们藏在出宫的马车里,只要躲过禁军的搜查,就能顺利出宫了。”赫连格凑到赫连钦耳边。 “皇兄,这不是私自出宫嘛!”赫连钦一听,立刻表示拒绝。 “不可以,要是被父皇知道就遭了。” “哪有这么容易被发现,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会发现。”赫连格眨眨眼。 赫连钦顿时无奈了,“皇兄,你刚刚没听父皇说吗?叫我们这些天好好练习骑术。” “听了啊,怎么了?不就是叫我们去汝雾山练习骑术┉”赫连格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 “对哦,去汝雾山就是要出宫的,这就是向父皇要出宫令牌的完美理由啊。”赫连格一拍手,大叫一声好。 赫连钦无奈的摇摇头,“皇兄,等我们回西华宫后,父皇应该会派人送来出宫令牌。” 赫连格有些讪讪的挠了挠头,“刚刚我怎么没想到呢。” 回到西华宫没一会儿,楚杨帝果然派人送来了出宫令牌。 与赫连格约定好明日一早出宫的赫连钦,晚上只是看了会书便睡下了。 “小五,好了没?”一大早,赫连格就穿戴整齐的跑到了赫连钦的宫殿。 “三殿下好早啊,我们殿下还在沐浴更衣呢。”云升抱着赫连钦的里衣走了出来,对赫连格说道。 “不早不早,既然小五还在洗澡,那本皇子就在这坐一会儿吧。”赫连格说完,就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云升摇了摇头,让小北子端杯热茶进来给赫连格,便去洗赫连钦的里衣。 赫连钦从浴桶里站起身来,然后取下挂在旁边木施上的干毛巾,擦干身上的水,再穿好里衣,便从屏风里出来。 云夜见赫连钦出来,拿着外面的衣服就要来为赫连钦穿上。 赫连钦制止了云夜,拿过来自己穿了起来。 小北子则端着一盆温水走进来,来到赫连钦面前。 赫连钦将手伸进盆里,泡了一会儿,最后洗净手,又用干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珠。 “皇兄。”赫连钦走到外面时,赫连格正无聊的坐在那翘着二郎腿。 “走了走了。”一见到赫连钦,赫连格立刻站了起来,催促道。 “嗯。”赫连钦应道。 两人坐上步撵从西华宫出去,经过西越宫,再穿过几道宫墙便来到了前朝,随后又走了半个小时,便到了玄武门前。 此时玄武门前正停了一辆马车。 赫连钦抬起头,看了过去。 “大人,我们可以出宫了吗?”马车前的宫女对守在玄武门前的禁卫军道。 其中一个黄脸禁卫军面无表情道,“令牌呢?” “这呢。”宫女连忙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递给黄脸禁卫军。 黄脸禁卫军拿过去检查了一下,还给宫女,又看向宫女身后的马车,“老刘,好了没?” “好了。”马车内传出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随后一个中年禁卫军就从马车内出来了。 马车外还坐了一个小太监。 中年禁卫军走到黄脸禁卫军那,对黄脸禁卫军摇摇头。 见状,黄脸禁卫军便要放行,眼睛却看到了赫连钦两人的步撵。 在这里当差的大多都识得皇子所穿衣服和步撵是什么规格的,所以黄脸禁卫军立刻就明白坐在步撵上的是两位皇子。 第63章 马车里还能藏人? “见过两位殿下。”黄脸禁卫军跟中年禁卫军立刻走上前来给赫连钦、赫连格行礼。 赫连钦跟赫连格下了步撵,冲两个禁卫军微微点了点。 赫连钦看向宫女与马车,“这是哪个宫的?” “回殿下,他们是御膳房外出采买的。”黄脸禁卫军回道。 “御膳房?就一辆马车?”赫连钦道。 宫女见赫连钦问话,连忙走过来给赫连钦行礼,然后道,“殿下,御膳房的采买都是按不同时间段陆续出宫的,因为有些食材要新鲜才好吃,所以奴婢这会子出宫采买。” 冬日的天本就亮的晚,赫连钦两人到玄武门时天刚刚全亮,这宫女所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这样啊。”赫连钦并不了解这些,第一次知道宫里的采买还是分时间段的。 “既然如此 那就赶快放他们出去吧,免得耽误了时间。”赫连格对黄脸禁卫军说道。 “是。”黄脸禁卫军冲赫连格、赫连钦一拱手,便往门口喊了一声,“放行。” “奴婢谢过两位殿下。”宫女谢恩道。 等马车驶出宫门后,赫连钦状似不经意问起,“进出宫门都要查得这样严吗?” “之前是不用这样仔细的,不过前些日子发现有人竟然藏在出宫的马车里,想私自出宫,所以现在出宫的马车都要仔细搜查一番。”黄脸禁卫军道。 闻言,赫连钦瞄了一眼赫连格,继续道,“马车还可以藏人?这倒是没听说过。” “殿下有所不知,有些马车内设有隔板,在隔板下面正好能够藏人,大一些的马车藏上两个年轻女人都不是问题。” “原来是这样。”赫连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小五,走了。”赫连格道。 “好。”赫连钦点点头。 云夜跟赤德走到黄脸禁卫军面前,分别拿出一块出宫令牌给黄脸禁卫军看。 黄脸禁卫军听到赫连格叫赫连钦小五,便明白这是五皇子,而素来与五皇子交好的便是三皇子了。 又看了看眼前的令牌,黄脸禁卫军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大声道,“开门,三皇子、五皇子要出宫。” 随后,黄脸禁卫军又冲赫连钦两人点头哈腰,“三殿下、五殿下,您请。” 赫连钦微微浅笑,然后与赫连格一起通过玄武门。 玄武门的大门一直打开着,说是开门,其实就是把围在大门前的实木栅栏搬开,方便赫连钦赫连格出去。 两人没有叫人把马拉到宫门口,而是往集市走去。 “我就说吧,可以躲到采买的马车里,跟着马车出宫。”赫连格走出宫后对赫连钦说。 “皇兄怎么知道的?” “我上次去乾清殿找父皇时,在那里听几个宫女说的。” 赫连钦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之色,“父皇宫里的人也会议论这些。” 在乾清殿偷偷议论,不会被呵斥降罪嘛,御前做事的会这么随意? “其中就有父皇最近新宠的那个宫女,叫,叫鱼亲。”赫连格想了一下,说出了名字。 “鱼亲?”鱼亲怎么会知道这些,奇怪。 赫连钦并不觉得像鱼亲那样的人会堂而皇之的在乾清殿议论这些,还恰巧被赫连格听到。 “对啊。”赫连格点头。 赫连钦埋下心中思绪,说起了别的,“不知道卫兄回京了没?” 说到卫寅生,赫连格便有些兴奋,“不如我们去卫兄那看看。” “也好,可以拉上卫兄一起去骑马。”赫连钦想了一下,觉得是时候带卫寅生进入这个圈子了。 “那我们快走吧。”赫连格兴冲冲的就要往卫寅生的宅子去。 “等等皇兄,卫兄的宅子在城东,我们走路要走上两个时辰呢。”赫连钦忙拉住赫连格。 赫连格这才止住了脚步。 一旁的赤德道,“殿下,五殿下,奴才现在就去雇一辆马车。” “快去快去。”赫连格催促赤德。 赤德应了一声,撒腿就跑去雇马车了。 赫连钦两人没有等太久,赤德就驾着一辆马车过来,是那种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马车,并没有太过华丽也没有太过破旧,普普通通的,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殿下。”赤德从马车上跳下来,请赫连格赫连钦上马。 就这样,赫连钦跟赫连格两人坐在里面,云夜与赤德则在马车外赶车。 马车虽不比宫里配给赫连钦的马车舒服,但里面看起来还算干净清爽,且有马车总比没有的好。 马车摇摇晃晃的向城东驶去,花了一时辰就到了卫寅生的宅子前面,宅子此刻正紧闭着。 赫连格下了马车,就去敲宅子的大门。 “咚咚咚。”门环被赫连格扣响。 等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三子的声音,“来了来了。” “谁啊?”三子一边伸手去打开门,一边睡意朦胧的问道。 “三子,是我们。”赫连格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看着三子道。 三子揉了揉眼睛,终于睁开了眼,看到是赫连格赫连钦两人,脸上竟浮现出惊喜来,“李公子、李小公子,你们来了,快请进。” 说着,三子就要邀两人进屋坐。 赫连钦见三子如此,便猜想卫寅生又闹了什么事,不然三子也不会一副看到他们就很开心的模样。 被三子迎进宅子的正屋,赫连钦没有看到卫寅生,便问道,“卫兄呢?” 三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家公子还没醒呢。” 赫连钦两人虽然一大早就起了,但从宫里到这里的行程上花了不少时间,现在已是巳时一刻,不早了。 赫连钦不禁扶额,这就是卫寅生啊,一点都不奇怪。 三子给两人倒了一杯茶,“两位公子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叫我家公子。” 说完,三子就转身去了卫寅生住的房间,背影中带着些决然,像是终于鼓足勇气要去大干一场。 “卫兄不会天天都睡到日上三竿吧。”见三子背影消失在门口,赫连格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赫连钦努了努嘴,表示他也不知道,不过或许真的是吧。 第64章 他们是兄弟嘛 卫寅生听到三子说赫连格赫连钦两人来了,便立刻从睡梦中惊醒,“快,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三子满意的看着自家公子慌慌张张的样子,还是李小公子他们有用,李小公子一来,公子就醒了。 他家公子连续偷懒了十几天,天天睡懒觉,老爷夫人怎么说都不管用,还连带着他都懒惰了下来。 三子把卫寅生今日要穿的衣服拿过来,卫寅生立刻就穿了上去,速度之快,令三子不由叹服。 四子端着洗脸水进来时,卫寅生已经穿好了衣服,三子正在给卫寅生束发。 “公子,洗脸了。”等卫寅生漱了口,四子扭掉脸帕上的水,就要来帮卫寅生洗脸。 “我自己来。”卫寅生接过脸帕,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就起身往正屋走去。 “李兄,李小兄弟,你们来了。”卫寅生满脸笑容的走进正屋。 “卫兄。”赫连格一见到卫寅生就站了起来,给了卫寅生一个熊抱,“好久不见,听说你回家了?” “对啊,大年嘛,我爹叫我必须回去。”卫寅生语气有些哀怨。 赫连钦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来这个大年卫父没少教训卫寅生。 卫寅生松开赫连格,讪讪的看向赫连钦,挥着手跟赫连钦打招呼,“李小兄弟,新年好啊。” “新年好,卫兄。”赫连钦看着卫寅生微笑。 赫连钦不笑还好,这一笑就笑得卫寅生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赫连钦这次没有“折磨”卫寅生,而是说起去汝雾山骑马的事。 卫寅生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兴奋道,“去去去,肯定去啊,我们现在就去吧。” 赫连格也很是兴奋,拉着卫寅生就要出主屋。 “公子,不吃早餐了?”四子端着一碗鸡蛋面刚好就看到两人走出来。 “不吃了。”卫寅生摆摆手。 “没事,卫兄,汝雾山有专门的点心供你吃个够。”赫连格道,又忙叫赫连钦,“小五,快来啊。” “诶,来了。” 三子收拾好卫寅生可能要用到的东西,就赶紧追了过去。 马车兴冲冲的又驶向汝雾山,一路上,赫连钦三人有说有笑,气氛很是愉快,卫寅生更是豪情壮志的说了一大段感人肺腑的话,直说得三子都不敢去瞧赫连钦跟赫连格的脸了。 来到汝雾山下,三人下了马车,就有守卫走了过来。 云夜给守卫看了一眼令牌,并说道,“这次我们殿下跟三殿下带卫公子来玩,希望不要太过声张,不要让卫公子有任何不适 。” 守卫听了云夜的话朝赫连钦三人看去,明白云夜说的卫公子就是中间那个俊俏的青衣男子,“公公放心,我一定吩咐下去,不会说出两位殿下的身份。” 这是不要让那位卫公子知道三殿下跟五殿下是皇子的事情啊。 虽然守卫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这并不妨碍守卫服从命令。 云夜满意的点点头,随后走回赫连钦三人那边,“公子、三公子、卫公子,可以进去了。” “三哥,卫兄,那我们就进去了?”赫连钦道。 “进去吧。” 卫寅生从未来过汝雾山,只是听之前那群狐朋狗友提起过汝雾山是京城第一大狩猎场,里面飞禽走兽应有尽有,不仅是练习骑术的好地方,还是狩猎的绝佳场地。 当然,汝雾山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必须是家里有权有势才能够来这里骑马射箭。 卫寅生知道赫连格和赫连钦家里肯定不普通,不过他也没想到赫连钦两人能随意进出汝雾山。 但卫寅生本就不是因为赫连钦跟赫连格的背景才与他们交往的,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反正,他们是兄弟嘛。 走进汝雾山就是汝雾苑了,这里设有许多间厢房,供来客们休息所用,汝雾苑还有专门的厨子以备客人们饿了需要进餐。 不过,大多数来这里的人的主要目的是骑马打猎,所以一般不会点餐。 “三位公子请随我来。” 赫连钦三人被这里的管事迎到其中一间厢房中,厢房内摆设致雅简单,已经提前烧好了炭火,一进去就感觉浑身的冷气都消散了不少。 赫连钦坐到里面的一张椅子上,等赫连格两人都坐下了,才问道,“三哥,卫兄可要进食?” “用一些吧,空腹骑马不太好。”赫连格道。 赫连钦又看向卫寅生,卫寅生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什么意见。 赫连钦得到回答,便对管事说,“上一些小菜,跟三碗干饭,不要汤。”等下要骑马,喝太多水不好。 “好的,请三位公子稍等一会儿。”管事说完,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赫连格注意到管事对他们的称呼,立刻明白是赫连钦提前打好了招呼,赫连格冲赫连钦眨眨眼。 赫连钦心领神会的笑了一下。 卫寅生在厢房内四处张望,啧啧称赞,“不愧是闻名我西林国的汝雾山,就连山脚下的厢房都布置得如此,如此典雅志趣。” 赫连钦见卫寅生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形容词,有些好笑,“卫兄果然是读书人,连这厢房都能看出些不寻常的地方来。” 赫连格接话,“是啊,我可就什么都看不出来。”在赫连格眼里,这厢房也就普普通通,没什么新意,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跟着赫连钦一起调侃卫寅生。 卫寅生脸色一顿,又因为两人的语气表情实在不像是开玩笑,反而充满着真诚,“哪里哪里,拙见拙见。” “卫兄谦虚了。”赫连钦又道。 卫寅生心想,这李小兄弟真是夸大他了,他肚子里半点墨水都没有。 卫寅生心里虽然没有这么个底气,可架不住赫连钦与赫连格的轮番夸赞,只好接受了,并暗暗下决心,回去要多看点书,不然这话都要接不上了呦。 赫连钦看卫寅生这个样子便明白,之前他引导卫寅生学起四书五经,已经初见成效,不然卫寅生也不会表现的不那么排斥看书、谈论古今了。 “咚咚咚。”厢房的门被敲响,是送吃食的小厮来了。 第65章 千钧一发之际 小厮进来后,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将吃食摆放在赫连钦旁边的小桌上。 “三位公子,请慢用。” 赫连钦道,“嗯,你下去吧。” 虽然只是点了几样小菜,但都做得十分精致可口,一眼看去,食欲立刻就上来了。 三人吃了个七分饱就出了厢房,来到外面的马场。 汝雾苑很大,光是马场就有好几个且非常大,赫连钦三人被带到了其中一个马场。 这个马场位于汝雾苑的最东边,一般不会有人过来打扰,赫连钦他们可以自由骑马。 从昨日开始,积雪就已经融化了,此时的马场上也已经被打扫干净,不会有打滑的现象发生。 “三位公子,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马。”管事领着他们走到马厩,指着马厩里高大壮硕的马说道。 马厩里各种各样的马都有,个个膘肥体壮,身上的毛被打理的井井有序,看起来很是漂亮。 卫寅生惊呼一声,走到马厩旁左看看右看看,甚至伸出手去摸。 马被驯马师驯服着,并没有反抗,而是站在那里吃草,卫寅生去摸它也没有什么反应。 “卫兄,你想骑哪一匹?”赫连格问道。 卫寅生托着下巴沉思,最后挑中了一匹雪花银鬃马,赫连格挑了一匹风火红鬃马,赫连钦则跟以前一样选了盗骊纯黑马。 三人把马牵离马厩,带上汝雾苑特别准备的护膝,就可以骑马了。 赫连钦一拉缰绳便飞身上了马,马在赫连钦上去后往前走了几步又很快被赫连钦拉住。 “吁。”赫连钦调转了马头,往赫连格和卫寅生那边走去。 “卫兄,怎么还不上马?”赫连钦看见赫连格已经坐在了马上,而卫寅生却还在摸着马头上的毛。 “没事,不用管我,我跟它说说话呢。”卫寅生嬉皮笑脸道。 赫连钦摇摇头,对赫连格道,“三哥我们一起?” “好啊,那就看谁赛得快了。”说完,赫连格便驾着马奔跑了起来。 “三哥,我来了。”赫连钦一拉缰绳,朝赫连格追去。 看着两人在那边欢快的驰骋,卫寅生叹息一声,拍拍银鬃马的头,“马儿,给点面子行不,待会我坐上去可别乱动。” 卫父从未让卫寅生碰过马,担心卫寅生一碰马就没了人影,再加上清意洲并不盛行骑马打猎,所以这是卫寅生第一次骑马。 卫寅生再次顺了顺银鬃马的毛,小心的上了马。 见马没有什么反应,卫寅生就大着胆子拉住缰绳,“走你。” 卫寅生一拉缰绳,就要骑马去追赫连钦两人。 “驾!” 银鬃马被卫寅生这一赶,前肢向上跃起,“嘶嘶”,然后又回到地面,猛地往前冲,势不可挡。 “诶诶诶。”卫寅生被银鬃马这带着往前冲去,速度之快,让卫寅生险些掉下马。 “快停下,快停下来啊啊啊。”卫寅生不禁大叫起来,惊慌之下只能紧紧拉住缰绳,不让自己掉下去。 “卫兄!” 这边的动静引起赫连钦赫连格两人的注意,看到卫寅生险些摔下马,赫连格忍不住叫了卫寅生一声。 “救命啊!”银鬃马又是一甩身体,直接把卫寅生甩下马,卫寅生的手还紧紧抓住缰绳,被银鬃马拖在地上摩擦。 “嗯哼。”卫寅生的身体被摩擦得生疼,不住的闷哼。 银鬃马还在向前奔跑着,似是想要赶快甩掉卫寅生,身体一晃一晃的,眼看着就要撞到那头的围栏上,银鬃马仍旧没有停下来。 而在马场外站着的驯马师们显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赶紧往这边赶来。 可他们离得实在有些远,来不及赶过去将马驯服。 赫连钦一咬牙,用力将鞭子打在马背上,盗骊马惨叫一声,快速向卫寅生奔去。 赫连钦又是一计鞭子,使得盗骊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与银鬃马擦边而过,银鬃马被突然出现的盗骊马这一闹便调转了马头。 “嘶嘶。”银鬃马朝天嘶吼,奋力甩开卫寅生,卫寅生被银鬃马这一晃终于松开了拉着缰绳的手,倒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雪花银鬃马在马场上兜了几个圈,像是找到目标一般再次冲卫寅生跑过来。 卫寅生瞳孔瞬间放大,竟呆坐在原地不知道如何躲开,直愣愣的看着银鬃马朝他而来。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赫连钦骑着盗骊马飞奔而来,他猛地用脚踩在盗骊马的背上,借着盗骊马一跃坐在了银鬃马上。 赫连钦使劲拉住银鬃马,让银鬃马的前肢停在了半空中。 “快走开!”赫连钦冲卫寅生大声喊道。 卫寅生被赫连钦这一提醒,忙要往旁边躲。 赫连钦手上一发力,迫使银鬃马稳稳落在地上。 银鬃马又是一声嘶吼,却不再像方才那样反应剧烈,而是因为缰绳勒得银鬃马难受。 赫连钦缓缓放松缰绳,驾着银鬃马向前走了几步,慢慢稳住银鬃马,直到银鬃马彻底停下来。 “卫兄,你没事吧。”赫连格下了马,跑过来扶起卫寅生。 方才赫连格见赫连钦骑着马过来,两匹马混乱中情形有些危机,没有冲过来,只是在那边焦急的看着,生怕他来了会让赫连钦更加难办。 卫寅生白着一张脸,额头上都冒出了些许冷汗,却还是说着没事。 “不知道李小兄弟怎么样了,刚刚要不是李小兄弟过来救我,后果不堪设想。”卫寅生抓住赫连格的手,急促的说。 “没事的,小五自幼就会骑马,现在已经稳住了那匹银鬃马。”赫连格嘴里这样说着,却还是想过去看看赫连钦有没有受伤。 赫连钦从银鬃马上下来,然后凑近银鬃马,手安抚似的放在银鬃马马头上。 银鬃马伸出舌头在赫连钦的手背上舔了舔,大大的眼睛看着赫连钦,像是在跟赫连钦道歉一样。 赫连钦方才紧迫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小五,伤到哪里了?”赫连格跟卫寅生走到这边时,赫连钦的手正摸在银鬃马的脖子上。 第66章 还这么嚣张 赫连钦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卫寅生看着赫连钦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很凌乱,猛地抱住赫连钦,“李小兄弟,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赫连钦被卫寅生抱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卫兄,没关系的。” 卫寅生还是抱着赫连钦,差一点就要哭出来。 赫连格见状,连忙阻止卫寅生,“卫兄,小五都要被你抱得喘不过气来了。” 卫寅生这才松开了赫连钦,一脸的感激,“李小兄弟的救命之恩我不会忘记的。” “咳咳,不用这么客气。”赫连钦干咳了一声,冲卫寅生摆摆手。 这一摆手,赫连格就看到了赫连钦手上的鲜血。 赫连格一把抓住赫连钦的双手,将手掌翻开,“小五,你的手流血了!” 赫连钦的手掌被缰绳磨破了皮,此时鲜血正不停的往外冒 ,看起来十分严重。 “殿下!”赶过来的云夜惊呼。 “李小兄弟,得快点找大夫,伤得这么严重。”卫寅生一看到赫连钦的手,就焦急的喊着大夫。 “大夫,奴才这就去找大夫。”云夜说完,一撒腿就飞奔出了马场。 “五公子,是奴才们办事不力,请五公子惩罚。”管事跟驯马师们见此情景立刻跪了下来,求赫连钦责罚。 赫连钦没有说要不要罚他们,而是转身重新看向银鬃马的脖子,“这匹马的脖子出血了,早在卫兄骑马之前就已经受伤了。”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马的脖子处溢出了丝丝血迹,只是被马毛盖住了一些,如果不仔细去看,是根本发现不了的。 赤德走上前去,拨开马毛,露出里面的伤口,伤口处带着一层厚厚的黑痂以及新流出的鲜血。 众人不禁发出“丝丝”的声音,被马脖子处的伤口震住。 “我就说嘛,我不过就是拉了一下马的脖子,它怎么会反应这么大。”卫寅生恍然大悟。 “这是谁干的?!”赫连格厉声问道,看这匹马的脖子就知道不是一天两天可以造成的。 “对,是谁干的,害得李小兄弟手伤的这么严重。”卫寅生也问,是哪个不长眼的做下坏事,连累了他跟李小兄弟。 “三公子饶命,三公子饶命啊,小人也不知道。”管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不知道?好一个不知道,你是这马场的管事你会不知道?”赫连格冷笑,不相信管事的话。 管事后面跪着的驯马师跟着求饶,身体颤抖,就怕赫连格一个怪罪下来,命都要丢在这里了。 赫连钦一直没有说话,淡淡的看着跪着的人,目光略过管事跟驯马师们,在最后面那个抖得最厉害的驯马师身上停了下来。 “你来说。”赫连钦指着那个驯马师,让他出来解释。 驯马师被赫连钦这一指,腿瞬间软了下去,匍在地上,“三公子、五公子饶命,小人、小人知错了。” 赫连格走过去,一脚踢在驯马师的肩上,直把驯马师踢翻了身,“是你干的?” 驯马师被赫连格踢倒在地上,也不敢叫出来,只一味的求饶。 “快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干?”卫寅生也走了过去,愤怒的冲驯马师吼道。 管事跟其余几个驯马师战战兢兢的,叫那个驯马师,“老朱,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快说啊!” 在众人的注视下,驯马师又跪在了地上,终于开了口,“前些日子,秦尚书家的二公子与友人来马场骑马游玩,这匹雪花银鬃马就是那时候伤了的。” 驯马师那天负责给马喂食,无意中就发现雪花银鬃马脖子受伤的事,却不敢说出来,因为他们得罪不起秦尚书,恰好那日管事又不在汝雾苑,没有管这事,驯马师就把此事给隐瞒了下去。 想着去药铺买些药给马敷上就是了,不曾想,连着敷了好几日药马都不见好,驯马师只好又跑到另一家药铺买药。 这次买来的药,马敷了几天伤口就渐渐好了起来,只是马刚刚结好痂,赫连钦他们便来了,还挑了这匹雪花银鬃马来骑。 驯马师见卫寅生挑走了雪花银鬃马,也不敢站出来,在心里祈求雪花银鬃马的伤口不会再裂开。 只可惜,雪花银鬃马的伤口还是裂开了,还造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听了驯马师的话,管事恨恨的说,“老朱,就算是这样你也应该说出来啊,五公子跟卫公子就不会受伤了。” “秦尚书家的二公子是谁?”赫连格道,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公子,秦尚书就是户部尚书,秦尚书家的二公子名叫秦丰。”赤德提醒赫连格。 赫连格听赤德这么一说,才想起这秦尚书就是去年刚刚回京的新任户部尚书。 而赫连钦闻言,眼眸微眯,秦丰? 他上次就是从秦丰那里救下秦淮的,没想到,他已经让温氏警告过了秦家,秦丰还敢这么嚣张。 “公子,大夫来了。”云夜此刻带着一个大夫急急的走了过来。 大夫背着一个药箱,面色泛红喘着粗气,应该是方才匆忙跑过来所致。 “大夫,快给小五看看。”赫连格赶紧对那大夫说道。 “快看看,流了好多血呢。”卫寅生也道。 赫连钦伸出手,好让大夫看伤口。 大夫握着赫连钦的手臂仔细端详片刻,才道,“应该只是破了皮流了些血,没什么大碍,等下我为公子清理一下伤口即可。” 赫连格顿时松了口气,“小五,你先回厢房清理伤口,这里就交给三哥了。” 赫连钦点点头,看向卫寅生,“卫兄跟我一起回去嘛,卫兄应该也受伤了。” “嗯,卫兄一同回去吧。”赫连格说。 卫寅生乖乖的应好,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对赫连格说,“不要放过这个失职的驯马师。” 驯马师听到卫寅生这句话,身体不由又颤抖起来。 赫连格自然不会轻飘飘的放过驯马师,就连马场的管事及其他驯马师都难逃其咎。 至于秦丰,赫连格当然也不会放过,秦丰可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怎么能让他再这么潇洒下去呢。 第67章 本性纯良 大夫用温水为赫连钦清理完伤口,并包扎好,又开了几副药,便去给卫寅生检查身体了。 卫寅生趴在榻上脱光衣服,露出背让大夫上药。 “啊!”大夫一碰到卫寅生背上的伤,卫寅生就疼得嗷嗷直叫。 三子一脸的心疼,“公子,是不是很疼?” “废话,能不疼嘛。”卫寅生没好气的说。 “别吵。”卫寅生大喊大叫的声音让大夫再也忍不住呵斥了卫寅生一声,破了点皮就这样,还没出血呢,刚刚那位公子血都流了那么多也没叫一声。 卫寅生被说得闭上了嘴,只发出喘气声。 赫连钦坐在旁边,好笑的看着卫寅生,“忍一下就好了。” “嗯嗯,忍一下就可以了。”卫寅生没有对赫连钦叫,而是挤出笑容对赫连钦点点头。 云夜见状忍俊不禁,捂住嘴巴偷笑。 卫寅生本就心直坦率,喜欢谁就会对谁好,今日赫连钦不顾自己安危救下卫寅生,卫寅生心中对赫连钦感情已经不能用感激二字来形容了。 此刻的卫寅生非常听赫连钦的话,赫连钦说什么都乖乖的应着。 “卫兄,以后我可不可以常给你写信啊。”赫连钦问道。 一提到写信,卫寅生瞬间就僵住了,他还记得去年被赫连钦“折磨”的日子有多难过。 “这个嘛,这个嘛┉”卫寅生支支吾吾的。 “可以吗?卫兄。”赫连钦扬起笑容,直直的看着卫寅生。 卫寅生被赫连钦那双充满真诚的眼睛盯着,不由得答应了下来。 等卫寅生反应过来,恨不得立刻打自己一巴掌,怎么就答应了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赫连钦勾唇满意一笑。 卫寅生看着赫连钦的笑,突然有一种被忽悠的感觉,他晃了晃脑袋,是错觉吧。 “嗯,说定了。” 三子看着自家少爷这么轻易答应了赫连钦,心中不由摇了摇头,他家少爷还是这么单纯。 不过三子马上又高兴起来,这样少爷又可以在李小公子的帮助下重新拿起书了,自从过了个年,他家少爷连书都没碰过。 李小公子真好! 再加上赫连钦刚刚救过卫寅生,三子心中更加感激,对赫连钦又亲近了一些。 “小五,卫兄,你们怎么样了?”赫连格处理完马场的事就回了厢房。 赫连钦举起包扎好的手,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没事没事。”卫寅生对着赫连格亮起他的大白牙。 收拾好药箱的大夫忍下心中的腹诽,“三位公子,伤口都已经处理好了,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嗯,多谢。”赫连钦冲大夫微微颔首。 云夜走过来付了诊费,又将送大夫出了去。 大夫是云夜从附近的小村庄找过来的,云夜跟大夫出了汝雾苑,就让汝雾苑的守卫把大夫送了回去。 “小五、卫兄,我们现在就回去吧。”赫连格说,赫连钦跟卫寅生现在这样也骑不了马、玩耍不了了,干脆现在就回去。 卫寅生与赫连钦没有异议,都点头同意了。 在回去的马车上,赫连格问起卫寅生会不会骑马。 卫寅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坦白说了出来,“我确实不会,那是我第一次骑马,我爹不让我骑马。” “原来是这样,难怪当时卫兄一直都不上马。”赫连格道。 赫连钦了然,以卫寅生之前的性子,整天吃喝玩乐,要是让卫寅生学会骑马,那卫寅生不得飞起来。 现在的卫寅生已经不像刚来京城一样,只知道到处玩,已经慢慢懂事了,不会再跟狐朋狗友走街串巷。 况且,卫寅生本就与秦丰那些纨绔子弟不同,他的本性还是纯良的。 “那卫兄等伤好了再学习骑马吧。”赫连钦道,现在学也不迟。 “嗯,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来汝雾山骑马打猎。”赫连格一拍手,提议道。 卫寅生满口答应,已经开始考虑起下次来汝雾山要干什么了。 三人去了卫寅生的宅子,赫连钦跟赫连格在卫寅生那里用了午膳才回了皇宫。 赫连钦回到西华宫就看到挽心坐在殿内。 “挽心,你怎么来了?是母妃找我吗?”赫连钦问,手下意识的就要藏进袖子里,却突然意识到因为今日要去骑马,所以他穿的是劲装,没有袖子。 “是娘娘让奴婢过来┉”挽心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赫连钦的双手都包着布。 “殿下您的手怎么了?是受伤了吗?”挽心急忙问道。 “骑马时不小心伤到了。”赫连钦被挽心看到了手,没有细说在马场上发生的事,而是一句话概括。 “伤得严重吗?娘娘看到了肯定会心疼的。”挽心注意到赫连钦的两只手都被死死的包起来了,觉得一定伤得不轻。 “没有啦。”赫连钦想要否认,却见挽心一脸的不相信,只好道,“挽心姐姐,你最好了,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母妃,不然母妃会担心的。” “可是我不说,殿下的手包成这样,娘娘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挽心被赫连钦这一叫,心都要化了。 “我会好好跟母妃解释的,不会让母妃太过紧张。”他的手本来就只是出了些血,只是看起来严重而已,只要他跟瑾贵妃好好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要是能不让母妃发现,就不告诉母妃了。 挽心明白赫连钦的意思,这是叫她不要跟瑾贵妃说“殿下的手看起来伤得很严重”类似的话。 “奴婢明白。”挽心应道。 “对了,是母妃有事找我吗?”赫连钦问起挽心来这的原因。 挽心点点头,“是关于西归苑上吊宫女的事。” 赫连钦目光一闪,“是查出什么了吗?” 挽心抿嘴摇摇头,“没有,只是在宫女的房间找到了一封遗书。” 赫连钦早就料到这个结果,芹芹的死是查不出什么来的,欣妃要么推一个替死鬼出来要么就告诉众人芹芹是自杀的。 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件事上下功夫,知道是欣妃所为就可以了。 明白了敌人是谁,才好对症下药,只不过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第68章 都不能阻止她 “我先换件衣服,等下我再去母妃那。”赫连钦说道。 “是,奴婢这就回去告诉娘娘。”挽心应道,然后便回了朝禧宫。 赫连钦进了寝殿,换了一件宽大的玄色衣服,遮住了半只手。 “云升,去母妃那吧。”赫连钦对云升说。 云升领命同赫连钦一起来到朝禧宫。 “儿臣见过母妃。”赫连钦来到朝禧宫时,宋太医正在给瑾贵妃诊脉。 瑾贵妃抬起头,朝赫连钦招招手,示意赫连钦坐到她身边。 赫连钦的手又往袖子里缩了缩,坐到瑾贵妃身边。 “宋太医,母妃身体如何?”赫连钦问宋太医。 宋太医收起搭在细线上的手,“娘娘身体近来好了许多,殿下不用担心。” “那就好。” “应该是宋妈妈的方子起了效果。”挽荷笑着说。 宋太医点点头,“的确,娘娘自从用了宋妈妈说的方子,身体确实改善了不少。” “是啊,宋妈妈,多亏了你的方子。”瑾贵妃亦是说道。 一旁的宋妈妈只是福了福身,并没有露出喜色,只是淡淡道,“这也是娘娘按时服药、休息好的功劳。” 瑾贵妃等人都知道宋妈妈就是这样的性子,并没有太在意宋妈妈的态度。 宋太医收拾好药箱便要告退,云升见状立刻送宋太医出去。 “阿钦,吊死在西归苑的宫女,后续已经出来了,是以自杀来结束的。”瑾贵妃说道。 “母妃觉得事实是如此吗?”赫连钦替瑾贵妃把身上的毛毯往上提了提。 瑾贵妃摇头冷笑,“自然不是,在这宫中,处理一个小宫女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后随便找个由头就是了。” 宫里年年都有宫女太监“不小心”死掉或者“自杀”,众人都已经司空见惯了,只不过芹芹是死在大年初一那一日,所以才会引起上面主子的注意。 “以母妃看,左不过是兮月宫那位干的。”瑾贵妃猜测道。 赫连钦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母妃猜的没错,的确是他们干的。” 听赫连钦这么说,瑾贵妃立刻问,“阿钦是调查出什么来了?” “嗯,虽然没有证据,但阿钦可以肯定的说,就是他们干的,而且与那晚母妃被刺杀有直接的关系。”赫连钦点点头。 “果然是他们。”瑾贵妃咬牙,她早就知道在宫中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排人刺杀她,还能全身而退,有这个本事的,就只有欣妃了。 只是她到底是低估了欣妃的胆大妄为,竟然敢在那样的场合动手。 “母妃不要生气,阿钦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让他们吃吃苦头。”赫连钦安慰瑾贵妃。 “什么好办法?”瑾贵妃问道。 赫连钦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将手全部躲进宽大的袖中。 “连母妃都不可以说嘛。”瑾贵妃努了努嘴,好笑的看着赫连钦。 “是的。” 见赫连钦不想说,瑾贵妃没有再追问,阿钦自己心里有成算就行,不过她虽然不会在这件事上动手,但是并不代表她不会为难欣妃。 赫连钦借口他还有事,就没有在瑾贵妃这里用晚膳了,免得被瑾贵妃知道他手受伤的事情。 他想等伤好些了,再跟瑾贵妃说。 这些日子,鱼亲在乾清殿很是风光,人人都知道皇上新得了一个宫女,更是让鱼亲日日在跟前伺候。 乾清殿的宫女太监们都见风使舵,各个都想着怎么讨好鱼亲,让鱼亲在皇上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 “鱼亲姑娘,您这么早就来了,真是尽职啊。”乾清殿负责擦洗地板的小丽提着桶走进殿内,就看到鱼亲已经站在了里面。 鱼亲手一顿,将手背到身后,转过身对小丽笑了笑,“没有,就是睡不着,想着没什么事可做,索性就来了这里。” “鱼亲姑娘素来尽忠职守,不要谦虚了啦。”小丽继续恭维着,并没有发现鱼亲手上拿着的东西。 鱼亲摇摇头,没有跟小丽说太多,而是出了宫殿。 一走出殿,鱼亲就躲到一个回廊下,看了一眼身后,确认没有人后,才拿出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张纸条。 鱼亲打开纸条,上面只写了两句话。 “想知道你娘是被谁害的吗?那就去看看起居注吧。” 鱼亲看完后将纸条揉成一团,面无表情。 这张纸条为什么会被送到她这里来?又为什么叫她去看皇上的起居注? 对方到底是谁?难道对方知道她的秘密┉ 鱼亲把纸条握紧,眼神狠厉,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止她! 赫连钦的手受了伤,也就不能骑马了,必须等伤好了才行。 所以赫连钦第二天没有跟赫连格一起去汝雾山,而是坐在书房内看书。 “殿下。”云升走了进来。 “嗯。” “殿下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虽然举行跃马会的时间暂时还未定下来,但还是要做些准备才好,可是殿下现在连缰绳都拿不了。”云升走到赫连钦跟前,为赫连钦磨墨。 “好啦,不用担心,就是破了点皮,养几天就会好的。”赫连钦无奈道。 云升撇了撇嘴,“那也要浪费几天时间,等下奴才就去叫宋太医过来,为殿下重新开服药,让殿下赶快好起来。” “不用了吧。”赫连钦道。 “要的,这次跃马会可重要了,是两国的友谊交锋赛,一定不能让大皇子把风头都给抢走了。”云升十分坚持。 “是,都听云升公公的。”赫连钦只能应好。 云升得到了赫连钦的准许,立刻去太医院叫宋太医过来。 赫连钦看着云夜消失的背影,手扶额头,随他去了。 赫连钦的一只手按在另一只手的掌心,轻轻一压,赫连钦就感到了一丝痒意,应该快好了吧,都已经不出血了。 让人送去的东西,她应该已经收到了,知道真相的她,会怎么做呢? 赫连钦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意加深,细长的眼角微微上挑,清澈明亮的眼眸中泛着瑕光,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第69章 稀世珍宝 东盟国的使者经过三个多月的赶路终于到达了西林国的京城。 这一日,楚杨帝为款待东盟国使者,特意在中正殿摆宴,欢迎东盟国使者的到来。 邀请了朝中重臣以及一些优秀的世家子弟,这些世家子弟自然就是极有可能同赫连钦几位皇子一起参加跃马会的。 云升一早就为赫连钦准备好了宴席上要穿的衣服。 这是一件蓝色流云长袍,袖口绣了一朵精致小巧的蔷薇花,正熠熠生辉的绽放着,腰间有一条雅竹白玉腰带,里面是柔软的细棉,穿起来一点也不冷。 赫连钦穿上后,云升便围着赫连钦转了一圈,称赞的话不住的溢出来。 “殿下今日真是俊美绝伦、风姿卓越啊!” 赫连钦抬手制止了云升,“云升,现在就去中正殿吧。” “是,殿下。”云升满脸笑容的应是。 赫连钦来到中正殿时,里面正歌舞升平,说笑声不时传来,很是热闹。 他走进去,就看到赫连烈跟赫连筠坐在左边,右边则空了几个位置,应该是留给东盟国使者的。 “大皇兄,二皇兄。”赫连钦对赫连烈、赫连筠道。 “五皇弟。”赫连烈跟赫连筠对赫连钦点点头。 赫连烈看了赫连钦一眼,随后若无其事的与赫连筠说话,赫连钦时不时插上两句话,气氛还算融洽。 过了一会儿,赫连格才姗姗来迟,他先是跟赫连烈、赫连筠打了声招呼,才坐到了赫连筠与赫连钦中间。 “皇兄,你怎么现在才来?”赫连钦小声问赫连格。 赫连格摸了一把脸,“别提了,昨天雀儿拉肚子搞得我很晚才睡,今天差点就起不来了。” “拉肚子?是吃坏了肚子吗?”赫连钦道。 赫连格点头,“不知道哪个太监喂了什么东西。” “那现在雀儿还好吗?”赫连钦知道赫连格很喜欢雀儿,便问道。 “好多了。”赫连格眼睛下面都黑了,显然昨日睡得很不好。 “那就好。” “皇上驾到!” 殿外传来太监的喊声。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恭敬的低下头等候楚杨帝的进来。 楚杨帝身穿一袭明黄龙袍,缓步走了进来,周身环绕着一股威压。 楚杨帝走到最前面,坐在了上首,才道,“都坐下吧。” “谢皇上。”众人依言而坐。 楚杨帝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殿内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赫连钦等了一会儿,便听到殿外传来大鼓被敲响的声音。 “咚咚咚。” 随着鼓声的响起殿内的乐师也奏响了乐器,乐声合着鼓声动着。 赫连钦扭头朝殿外望去,只见两个胡子大汉与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领着一些胡子大汉出现在殿门口。 他们一边将手放在左胸向旁边的大臣问好,一边走向殿中间。 一举一动之中都带着东盟国特有的豪迈与直爽,一眼看去,竟有几分气势逼人的味道,他们走到赫连钦座位前面,停下了脚步。 瘦小的中年男子再次将手贴在左胸,向楚杨帝弯了弯腰,“尊敬的西林国皇上,我是图巴,代表我东盟国来拜访您。” 图巴身边的两个大汉跟着表明了身份。 图巴是这次来使的使令,负责这次来西林国的主要事宜,而两个大汉则是副使令,分别叫哈明、哈莫。 “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增进两国的友谊,共通商贸。”图巴说道。 共通商贸? 赫连钦眼睛微动,这次东盟国使者到来的真正目的是打通两国的商业贸易? 楚杨帝面上还是带着一丝笑意,像是早就知道图巴一行人的来意。 图巴说完,使了一个眼色给身后的大汉。 大汉立刻走上前来,拿出一个金镶木匣子,然后打开。 露出里面通体明亮的玉坠。 图巴微微一笑,“这是我东盟国的珍宝,上月坠。”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一阵骚动,都仰头张望想要看看木匣子里的玉坠。 “上月坠诶,这可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宝贝。” “是啊是啊,听说上月坠是东盟国皇室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十分珍贵。” “上月坠是世间珍宝,想当年,无数英雄豪杰想要争夺上月坠,逼得东盟国无路可退,东盟国都没有交出来。” 赫连钦目光落在上月坠上,心中亦是惊诧。 上月坠取自这天下最寒冷的寒冰原,在冰块中自然生成,通体明亮,永远散发着皎洁的光芒,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 被东盟国皇室所得,一直作为东盟国国宝一代代传下来,是无数英雄豪杰争相抢夺的宝贝,是人人可望不可及的珍宝。 当年,因为这上月坠,东盟国被其他国家群起而攻之,东盟国被逼得退无可退都没有交出上月坠。 现如今,东盟国竟然拿出上月坠,要奉与楚杨帝,只是为了能与西林国共通商贸,和睦共处。 这实在是令人震惊! 楚杨帝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又很快消失不见。 “皇上,这是我东盟国的诚意,希望能与您的国家成为百年友邦。”图巴提出了要求。 听到图巴的话,殿内又是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楚杨帝闻言,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说道,“哈哈哈,我西林国与你东盟素来交好啊。” 图巴有些失望没有得到楚杨帝的回应,但他也不急于这一时,反正他们会在西林国待上半个月,有的是时间说服楚杨帝。 “那是那是。”图巴附和道。 楚杨帝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图巴使令,请坐。” 图巴与哈明、哈莫的手附在左胸对着楚杨帝弯了弯腰,然后坐在了赫连钦等人的对面,那些东盟国大汉也坐在了图巴三人的后面。 等他们入座后,乐声再次响起,舞姬们翩翩起舞,殿内又是一片欢乐。 图巴时不时与楚杨帝交谈两句,哈明跟哈莫则甚少说话。 赫连钦注意到,东盟国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姬,一副很是新奇的样子。 东盟国与西林国文化差异很大,东盟国盛行骑马打猎等一切与武相关的活动,而西林国则是以文为代表,盛行吟诗作赋等文雅的活动。 第70章 不亦乐乎 东盟国使者这样,倒也不奇怪。 “想必这位就是贵国的大皇子吧。”图巴看着赫连烈,突然开口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赫连烈身上。 赫连烈闻言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正是。” 图巴跟着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豪爽的笑,“早就听闻大皇子年轻有为,早早就入朝为皇上分忧。” “使令过奖了,这是本皇子分内之事。”赫连烈毫不怯场,谦虚道。 图巴哈哈大笑,直言不讳,“大皇子太过谦虚了,看到大皇子这么气宇轩昂,图巴一下子就想到了我东盟国的大皇子。” 空气仿佛停止了一瞬。 谁不知道东盟国大皇子深受东盟国皇帝看重,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 这几乎已经是不成文的事实了。 图巴在这种场合下说出这样的话来,是有什么用意吗? 赫连钦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直到手指全部泛白才松开。 他抬起头来,神色淡然的看着赫连烈,想要看看赫连烈会怎么说。 赫连烈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又很快消失不见,“那是本皇子的荣幸,使令,本皇子敬你一杯。” 说着,赫连烈朝图巴举起手中的酒杯。 图巴见状,同样拿起酒杯与赫连烈对饮一杯。 喝完酒,图巴没有再说什么逾矩的话,只是他方才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他看好赫连烈。 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东盟国的意思了。 赫连钦星眸微转,有意思。 东盟国使者一来,就挑起了他们之间的猜忌,也让楚杨帝陷入要不要接受上月坠的问题之中。 东盟国送来上月坠的目地,恐怕不仅仅是与西林国结成百年友邦吧。 “小五。”赫连格叫了赫连钦一声。 赫连钦回过神来,看向赫连格。 赫连格冲赫连钦一笑,“我们也喝一杯?” “好啊。”赫连钦抿唇笑,举起酒杯与赫连格碰了一下,然后一杯饮尽。 期间,楚杨帝提起跃马会,向众人公布跃马会的时间,跃马会在上元节过后的第一天举行。 一听跃马会,众人都沸腾起来,尤其是原先没有小道消息的。 哈明跟哈莫一脸的傲气,似是认定了他们会赢一样。 散宴后,赫连钦看着紧跟在楚杨帝身边的鱼亲,看起来楚杨帝很是宠爱鱼亲。 赫连钦不禁想,若是父皇喜欢鱼亲,为何不纳鱼亲为妃? 而是放在身边,让鱼亲做一个普通宫女。 可若是父皇不喜欢鱼亲,又为何要对鱼亲如此宠爱。 真是让人想不通。 不过,不管如何,鱼亲都会是一把很好的利剑。 这几日,赫连钦的手已经结了痂,再涂上云升跑去太医院拿的玉肌膏,赫连钦的手是一定不会留疤的。 那日云升拿回了玉肌膏,说用了这玉肌膏,赫连钦的手就会跟从前一样好看,而且看不出一点受过伤的痕迹。 云夜虽然知道云升是不想让赫连钦留疤,但还是腹诽了一句,玉肌膏不是女人用的嘛。 云升立刻就怼了过去,“难道你想让殿下留疤?” 云夜一下子就没有气势,他当然不想赫连钦留疤。 赫连钦坦然接受,日日涂上玉肌膏,体验了一把古代女子专用的药膏。 又过了两三日,赫连钦的手彻底好了。 这不,赫连钦与赫连格、卫寅生三人又约好一同去汝雾山。 赫连钦跟赫连格出宫后就去了接卫寅生。 “李公子、李小公子,你们来了。”三子满脸笑容的打开门。 “卫兄呢?”赫连格问。 “公子已经在里面等着两位公子了。”三子一边迎两人进屋,一边说道。 “李兄、李小兄弟,你们终于来了。”一见到赫连钦跟赫连格,卫寅生立刻站起身来,走到两人面前,一脸的兴奋。 不待两人说话,卫寅生又问赫连钦,“李小兄弟,你的手好了吗?” 虽然知道赫连钦是手好了才会去骑马的,可卫寅生还是想看看赫连钦的手。 赫连钦摊开自己的双手,露出白皙的手掌。 “好白啊。”卫寅生忍不住说道。 “果然好了,一点都看不出之前受过伤。” 听到卫寅生的话,云升不自觉的挺了挺背,这里面有他的功劳。 “那卫兄呢?背上的伤好了没?”赫连钦也问起卫寅生的情况。 “好啦好啦。”卫寅生拍拍胸,表示自己现在一点事都没有。 “好了,你们两个一来一往的。”赫连格翻了个白眼。 “现在就走?”卫寅生摸摸头,嘿嘿直笑。 赫连钦看向赫连格。 “走走走。”赫连格直接决定了。 这次来汝雾山,三人没有碰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赫连格叫过来一个驯马师,让驯马师牵着卫寅生的马,教卫寅生怎么骑马。 卫寅生经过上次的事,胆子还是一样的大,一点也不怕就直接翻身上了马。 赫连钦跟赫连格双手抱胸,站在旁边看卫寅生骑马。 “卫公子,不要紧张,拉住缰绳。”驯马师道。 “我不紧张啊。”卫寅生一脸的跃跃欲试。 驯马师额头上落下几条黑线,干咳了一声,“咳咳,轻轻拉住缰绳,不要用力。” 说着,驯马师走过去告诉卫寅生应该用哪个拇指夹紧缰绳,用哪个拇指按住。 “好的。”卫寅生照做,拉住缰绳等着驯马师的下一指令。 “用腿轻轻敲打马的肚子,然后马就会走起来。”驯马师接着道。 卫寅生按照驯马师的话去做,用腿轻轻敲打马的两侧肚子,马果然向前走了起来。 卫寅生兴奋得直叫。 驯马师追上去,又告诉卫寅生如何让马停下来、如何让马加速、如何让马不发疯、如何┉ 见卫寅生适应的很好,还玩得不亦乐乎,赫连钦两人也放心了下来。 牵着自己的马来到马场的另一边,然后翻身骑了上去。 “一起?”赫连钦问。 “好啊。”赫连格眼中全是挑衅。 赫连钦嘴角一勾,骑着马率先跑了起来。 赫连格也不甘落后,一踢马肚追了上去。 两人你追我往的较劲着,谁也不肯让给谁,在马场上自由的驰骋。 第71章 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行人走了进来,远远的看着三人,没有过来打扰。 “吁。”赫连钦让马停了下来,往那些人的方向看去。 赫连格也跟着停了下来,“小五,怎么了?” 赫连格顺着赫连钦的目光看去,“是东盟国的使者?” “嗯。” “他们来干什么?”赫连格不解。 “应该是来骑马的吧。”赫连钦淡淡道。 赫连格还是不明白,汝雾苑马场那么多个,怎么偏偏就来了他们所在的马场,也不骑马,就在那里看着他们。 “我们过去看看。”赫连钦道。 赫连格点点头,与赫连钦一同骑马向图巴等人走去。 赫连钦跟赫连格跳下马,走到图巴等人面前,“图巴使令、哈明副使令、哈莫副使令。” 图巴三人将右手搭在左胸上,热情的回应,“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幸会幸会。” “使令客气了,你们也是来这里骑马的?”赫连钦笑着说道。 “是啊,贵国地大物博,就连这汝雾山都不同凡响。”图巴指着周边的环境说道。 哈明跟哈莫一改先前的沉默,夸赞之词不住的往外说。 赫连格与赫连钦对视一眼,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不如跟我们比一场?”哈明发出邀请。 哈莫亦是一脸自信的看着两人,图巴则没有出声,在一旁观望着。 “好啊,你们想怎么比。”赫连格答应下来。 赫连格虽然不知道他们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但就现在这样的情形,他们也推脱不了。 赫连钦看了一眼赫连格,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一定不能输,否则还没有到跃马会就会传出西林国不如东盟国的谣言。 他们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是整个西林国。 “好,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图巴来当裁判吧。”图巴道。 哈明、哈莫哈哈大笑起来,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两人身后的东盟国勇士也跟着大笑,显然是认为他们赢定了。 赫连钦理了理袖子,没有在意他们的态度,慢条斯理的整理好衣服。 赫连钦翻身上了盗骊马,与赫连格并肩站在马场的外围。 有人搬来椅子让图巴坐在那里,而哈明跟哈莫则去了马厩选马。 卫寅生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阵仗,只是忙着赶快学会骑马,一直没有过来,现在不用驯马师牵着马,也可以自己坐在马上慢慢走了。 卫寅生骑着马,来到赫连钦几人面前,卫寅生看向图巴等人,“李兄、李小兄弟,这是你们的朋友啊?” 赫连钦与赫连格在看到图巴他们出现马场时,就知道隐瞒不了他们的身份了。 赫连格直接道,“这是东盟国的使令图巴。” “东盟国的使令?”卫寅生疑惑的看向图巴。 图巴等人的穿着与言行举止都与西林国人大不一样,卫寅生方才就觉得有些奇怪,但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他们喜欢这么穿。 现在听赫连格这样说,卫寅生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东盟国的使者,只是,李兄跟李小兄弟怎么会认识东盟国的使者? “图巴使令,这是本皇子的好友卫寅生卫公子。”赫连钦跟图巴介绍卫寅生。 本皇子?! 卫寅生听到赫连钦的自称,不由瞪大了眼睛,盯着赫连钦两人,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图巴站起身来,冲卫寅生比了个东盟国的手势,“原来是两位皇子殿下的朋友,卫公子,我是图巴。” 卫寅生愣愣的回了个礼,“我是卫寅生。” 云升见状,连忙凑到卫寅生身边耳语。 卫寅生听后,眼中满是震惊,被云升拉到一边,沉浸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而哈明跟哈莫也挑好了马,哈明与哈莫坐在绿耳青原马上,慢悠悠的走过来。 “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我们马已经挑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吧。”哈明扬起鞭子,指向赫连钦和赫连格。 赫连钦眉头微蹙,这也太不客气了吧,真是令人不爽。 “可以!”赫连格亦是冷了脸。 图巴像是没有看到哈明哈莫两人的态度,宣布比赛规则。 在马场上,每隔一段路都会设一个障碍物,而越过障碍物的难度离终点越近难度越高,终点处立有长杆,长杆最上方挂有一个东盟国武士帽,参赛者取得武士帽即可胜利。 比赛时间为一个时辰,在这期间参赛者可凭本事获胜。 一共有两组,赫连钦跟赫连格一组,哈明与哈莫一组。 赤德站在图巴旁边,宣布比赛开始,“请各位站到起始线上。” 赫连钦驱使马走到起始线上,其余人也跟着走了过去。 “现在比赛开始!”随着图巴的一声令下,东盟国大汉吹起了东盟国号角,比赛一触即发! 哈明跟哈莫率先跑了出去,赫连钦赫连格紧随其后。 “驾!” 赫连钦越过第一个障碍物,然后叫了赫连格一声,“皇兄。” 赫连格朝赫连钦点头,追着哈明而去,赫连钦则跟着哈莫。 赫连钦一直尾随着哈莫,没有强行超过哈莫,赫连钦不紧不慢的越过了几个障碍物。 哈莫回头看了赫连钦一眼,嗤笑道,“居然敢一直跟着我。” 说完,哈莫调转马头看向赫连钦。 “吁。”赫连钦拉住盗骊马,停了下来。 哈莫嘴角咧大,笑意在脸上扩大渐渐变得狰狞起来,“西林国的五皇子就只会一直跟在别人身后,不敢前进?” 赫连钦没有说话,黑眸危险的眯起,一瞬不瞬的盯着哈莫。 哈莫被赫连钦这样看得恼怒起来,脚用力一踢马肚子,向赫连钦冲过来,像是要把赫连钦打下马一样。 赫连钦反应迅速,立刻躲开哈莫向他挥过来的鞭子。 哈莫一次不中,便打算再来一击。 赫连钦快速驱使马头向一边躲去,接连几下都没有让哈莫得逞。 哈莫更是恼怒,大声喊道,“你就只会一直躲着,是不敢进攻吗?!” 赫连钦依旧没有说话,不再理哈莫,往终点赶去。 第72章 立于高处 哈莫看到赫连钦逃走,立刻追了上去,“你不要跑,给我停下来,我们比一比。” 赫连钦再次穿过一道障碍,然后便看到赫连格与哈明纠缠在一起。 “小五,你先去拿武士帽。”赫连格看到赫连钦,立刻道。 赫连钦对赫连格重重一点头,将鞭子打在马背上,再次甩开追上来的哈莫,朝终点奔去。 哈莫一看赫连钦直奔终点,也加快速度,想要去阻止赫连钦。 盗骊马被赫连钦用力打了几鞭子,朝终点狂奔,刺骨的寒风打在赫连钦脸上,赫连钦只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赫连钦咬住下唇,快速到达最后一道关卡。 “站住!” 哈莫已经追了上来,就要阻拦赫连钦。 赫连钦眼前的障碍物高达两米,且上面有很多凸起,为了保护马儿,那些凸起物的表面都是平滑的,但想要越过这道障碍物,并不容易的。 赫连钦一侧身躲过甩来的鞭子,驱使马倒退几步。 赫连钦迅速观察了这道障碍物与上一道障碍物之间的距离,计算从那边冲过来,然后越过这道障碍物的概率有点大。 赫连钦一直没有回应哈莫,哈莫变得非常急躁,一心想要拦住赫连钦。 在几次躲闪下,赫连钦不免被马鞭打到,感受到手臂的火辣辣,赫连钦眸色一沉,猛地朝哈莫撞去。 彪悍的盗骊马狠狠撞在了哈莫的绿耳马上,绿耳马被撞得发出一声嘶吼,竟主动朝盗骊马攻来。 盗骊马丝毫不惧直接迎了上去,两马相撞,使得马上的两人险些就要掉下来。 哈莫再次扬起鞭子挥向赫连钦,赫连钦看准时机一把抓住马鞭,制止哈莫的下一步动作。 哈莫想要将马鞭拉回来,却心惊的发现他竟然拉不动马鞭。 哈莫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他竟然与自己的力量不相上下! 赫连钦一使力,将哈莫一下拉得只剩半个身子挂在马上,赫连钦松开哈莫的马鞭,哈莫立刻掉了下去。 要不是哈莫经验丰富,迅速反应过来,把脚挂在马上,支撑着整个身体,然后重新坐了回去,恐怕现在哈莫已经摔下马了。 赫连钦知道不能恋战,一击得得逞后,便往上一道障碍物跑去。 跑到上一道障碍物前面,赫连钦又把马调转面向终点。 赫连钦目光沉沉,思索片刻,终是再次将鞭子打在马背上,拉紧缰绳,用力向前冲。 盗骊马受到刺激,直直的冲向最后的障碍物。 哈莫站在障碍物旁边,想要制止赫连钦,却无济于事。 赫连钦驾着马,飞奔到障碍物前借着冲击力猛地一跃。 一人一马顺利越过了障碍物! “该死!” 不远处的哈明见赫连钦已经顺利到达了终点,一拍马背,不再与赫连格纠缠,而是往终点赶。 赫连格一看,立马追上去阻止哈明。 赫连钦来到终点,仰起头看长杆上方的武士帽,伸出手去摇长杆。 长杆被赫连钦摇得微微晃动。 赫连钦低头往下看,长杆被插在地上,应该插不深,可以拔出来。 只是┉ 赫连钦往后面看了一眼,哈明跟哈莫虽然被赫连格拖着,但很快就会追上来。 赫连钦握住长杆,用力往上拔,想要把长杆拔出来再拿到武士帽。 哈明眼看着赫连钦就要拿到武士帽,对哈莫说,“这里交给你了。” 说完,哈明便调头往后走,打算冲过那道障碍物。 赫连格想要去阻止,却被哈莫绊住,眼睁睁的看着哈明越过障碍物。 赫连钦注意到哈明已经来到终点,往旁边一躲,避开哈明的攻击。 两人就这样立在那里,眼神交锋,尽是势在必得的意味。 这一次,赫连钦主动出击,借着马的力量一跃,然后站在了绿耳马上,朝哈明打去。 哈明立刻反应过来,也跟着站在了马背上,与赫连钦打斗起来。 哈明借着身高和体型暂时压制住赫连钦,赫连钦险些就站不稳要摔下马。 赫连钦双眼渐渐泛红,死死的盯着哈明,手用力抓着哈明的手臂,想要找到突破口。 哈明被赫连钦盯得心里发毛,一个愣神间,膝盖就被赫连钦重重一踢。 “嗯哼。”哈明闷哼一声。 不待哈明反应过来,赫连钦一拳打在哈明的脸上,紧接着就是无数次暴击。 哈明被打得再也坚持不住,摔下了马,昏迷了过去。 赫连钦收回拳头,驾着绿耳马回到长杆旁边,再次用力去拔长杆。 这一次,长杆终于被赫连钦拔了出来,然后直直的倒在了地上,赫连钦跳下马去捡武士帽。 那头的哈莫已经摆脱了赫连格的纠缠,朝终点冲了过来,想要在赫连钦之前拿到武士帽。 只可惜,就在哈莫即将碰到武士帽的那一瞬,武士帽被赫连钦捡了起来。 “副使令,承让了。”赫连钦扬起笑,对哈莫说道。 少年清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眸又变得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明明比哈莫矮,却给人一种立于高处的感觉,要不是他用泛红的手紧紧拿着武士帽,谁都不会相信眼前的少年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哈莫输了。”东盟国大汉没有因为输了比赛而恼羞成怒,反而大大方方的接受了。 赫连钦微微颔首。 “小五。”赫连格来到赫连钦身边。 赫连钦举起武士帽给赫连格看,“皇兄,我们赢了。” “嗯。”赫连格欢喜的点头。 “赢了赢了,我们赢了。”卫寅生见赫连钦拿到武士帽,就兴奋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舞动着双手。 “是的,殿下赢了。”云升亦是开心的与赤德道。 赤德也为赫连格与赫连钦高兴。 图巴看到哈明跟哈莫输了,眼底一片沉思,并没有因为他们输了而生气。 赫连钦等人骑着马回到图巴与卫寅生面前。 “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当真是英武,图巴很是佩服。”图巴手贴在左胸向赫连钦赫连格弯腰,表示服气。 哈莫哈明两人跟着图巴做了同样的动作。 第73章 鼓动 赫连钦、赫连格两人也冲图巴等人作揖。 “使令过奖了,不过是侥幸获胜。”赫连钦浅笑。 图巴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眼中带着深意。 “使令,武士帽。”赫连格拿出武士帽,便要将武士帽还给图巴。 图巴摆摆手,“武士帽就该属于真正的武士。” 赫连格闻言有些诧异,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冲图巴一拱手。 “两位皇子,一起喝一杯茶?”哈明突然开口道。 赫连钦与赫连格对视一眼,点点头。 赫连格便道,“乐意至极。” “卫兄,一起吧。”赫连钦邀请卫寅生。 卫寅生愣了一下,然后道,“好啊。” 赫连格没有阻止赫连钦的举动,明白赫连钦的用意,这是要让卫寅生进入这个圈子。 只是,卫兄性子这样单纯,能适应吗? 一行人去了汝雾苑的厢房。 这个厢房与之前赫连钦三人去的厢房不同,这个厢房尤为宽敞,一行人站到里面都不会觉得挤,还有很多活动的空间。 赫连钦、赫连格、卫寅生坐在了左边,图巴三人则坐在他们对面。 小厮进来为几人添上茶水,又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使令,请。”赫连格端着茶,向图巴三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图巴三人谢过后喝了一大口茶,险些烫到舌头。 他们显然是平常喝酒吃饭都是大口大口的来,不拘小节,也不像西林国人一样喜欢喝茶。 卫寅生看到图巴三人这样,想笑却又拼命的忍住让自己不笑出来。 赫连钦跟赫连格则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神色平静。 图巴缓了一下,才开口说话,“好茶。” “使令喝的惯就好。”赫连钦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图巴嘴角抽搐,赶紧转移了话题,“在图巴进入贵国后,图巴就听闻三皇子与五皇子才华横溢、文武双全,深受皇上的宠爱,今日一见,果真不虚。” 赫连钦心中轻笑,才华横溢?文武双全?他与皇兄不过是还没有出宫开府的皇子,并不值当这些赞美。 图巴这样说,恐怕是有别的用意。 果然,图巴接下来就进入了正题,“前几日在宴席上,图巴就见两位皇子气度不凡,日后肯定与大皇子一样大有所为。” 赫连钦眼眸有了一丝波澜,随即恢复平静。 “哪里哪里,贵国的勇士同样英勇无比,特别是哈明哈莫两位副使令。”赫连格道。 图巴又是一阵夸赞。 几个来回下来,图巴句句不离赫连钦跟赫连格怎么怎么样,总之就是很看好他们的意思,还隐隐透露出在他们跟赫连烈之间,图巴会选择他们俩,尤其是赫连钦。 经过刚刚的比赛,图巴多少有点了解两人的性格了。 赫连格不争不抢,即使被赫连钦抢了风头,也不生气。 赫连钦则有实力有谋略,知道如何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番交谈下来,赫连钦跟赫连格都知道了图巴的意思,无非就是引导着他们跟赫连烈对上,他则在一旁看好戏。 “使令说的是,使令以后也可以常来这里骑马打猎。”赫连钦含着笑说道。 “那是那是,这里确实是难得的狩猎场地。”图巴直点头,以为赫连钦、赫连格被他鼓动了。 至于卫寅生,图巴在知道他不过是西林国的一个读书人后,就没有表现出有多大的兴趣,不过因着赫连钦两人的缘故,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 哈明哈莫两人则一改先前在马场上的针锋相对,言语中是对赫连钦与赫连格的敬佩,还直接言明很少人能赢过他们,而赫连钦赫连格就是那少部分人,所以哈明哈莫对两人的态度很是友好。 待图巴等人走后,卫寅生才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然后在赫连钦跟赫连格面前来回踱步。 赫连格忍不住开口,“行了,卫兄,想说什么就说吧。” 闻言,卫寅生一拍手,“你们竟然是皇子!” 不待赫连钦和赫连格接话,卫寅生用手指着自己,“我竟然跟皇子成了兄弟!” 卫寅生很是兴奋,仰天大笑,“我卫寅生真是走了大运啊,人生处处都是惊喜啊!” “李兄是三皇子,李小兄弟是五皇子!”卫寅生兴奋的看着赫连钦赫连格两人。 “嗯。”赫连钦跟赫连格对无奈的点头。 卫寅生走过来,握了握赫连钦的手,又握了握赫连格的手,“幸会幸会。” “有这么开心嘛,皇子也是人,也跟卫兄一样喜欢骑马。”赫连钦好笑道。 “当然开心,这还是不一样的,要是我爹知道他儿子竟然跟皇子成了朋友,还是两个皇子,不得开心死。”卫寅生还是笑嘻嘻的。 赫连格问道,“卫兄你不怪我们瞒着你吗?” “不怪啊,我理解。”卫寅生一副我都知道都明白的模样。 赫连钦扶额笑道,“你都理解什么?” “你们肯定是因为想要交到真正的朋友,不想交那些因为自己的身份才跟你们玩的朋友。”卫寅生一脸自信的说。 “而我当然就跟他们不一样,所以你们才会跟我卫寅生成为朋友的。” 赫连钦跟赫连格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赫连格站起来,推着卫寅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卫兄真聪明。” “我猜对了。”卫寅生又是一拍手直乐。 卫寅生知道两人的身份后,虽然表现出很新奇很高兴的样子,但并没有因为他们是皇子就改变态度,还是像以往一样对待他们。 三人又在马场里玩了一个下午,直到卫寅生可以骑着马跑起来,他们才回了京城。 当晚,赫连钦便开始了今年给卫寅生写信的工作。 这次的信,出现了科举所要考的算术、法令、政论。 与以往一样,赫连钦在信的开头跟结尾都说了一些好话,鼓舞卫寅生。 卫寅生收到信后,只感觉天旋地转,又来了! 知道赫连钦是皇子,卫寅生就明白赫连钦之前向他请教问题什么的全是说词。 仔细回想起来,李小兄弟,不对,是小五的文采明明比他好上不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那些题目的答案。 第74章 参赛者们 唉! 卫寅生叹了口气,小五这是在督促他学习啊! 卫寅生趴在书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小五这么用心良苦,他怎么能够辜负了他呢。 卫寅生强迫自己抬起头,握住笔,算了算了,写吧。 自从东盟国使者来到西林国,就掀起一股骑马的热潮。 就连普通老百姓都喜欢上骑马,只为一享那马上欢乐,宫里人人都在讨论与东盟国有关的事情。 听说,大皇子与东盟国使者在汝雾苑一起骑马玩乐,还约着一起去酒楼喝酒。 听说,二皇子与东盟国使者已经在宫内偶遇过好几次了。 听说,三皇子跟五皇子自从那次在汝雾苑遇到东盟国使者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宫了。 赫连钦额前滑下几条黑线,抬手让云升不要说了。 云升这才停下绘声绘色的描述,“殿下,宫里到处都在讨论东盟国使者呢。” 赫连钦把胳膊屈在桌子上,然后用手撑着下巴,“看来他们的到来影响不小啊。” “可不是嘛,那些个宫女太监整天就是东盟国怎么怎么样的。”云升用力点点头。 赫连钦挑了挑眉,这不就是文化入侵嘛。 也不对,还没有到那个程度。 只是,东盟国的骑马习俗已经潜移默化的进入西林国百姓生活中了。 “殿下,依奴才看,这不是什么好现象。”云升道。 “是的,也许图巴他们的目的就是让西林国人习惯东盟国的一切。”赫连钦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说出的话却很是冰冷。 “奴才不明白,殿下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云夜没有再沉默,而是问道。 赫连钦收起笑,神情冷漠,“温水煮青蛙。” 云升跟云夜听了后,还是不太明白,却也懂得“温水煮青蛙”的道理。 总之,那东盟国的使者就是不怀好意。 赫连钦每天要么呆在西华宫,要么就是去朝禧宫看瑾贵妃,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没有去管外面发生的事。 很快,就到了上元节,因着东盟国使者来了西林国,所以楚杨帝准备中午在中正殿摆宴,晚上再举行家宴。 一大早,赫连钦就从床上起来了。 沐浴更衣后,赫连钦便去了朝禧宫。 来到朝禧宫的时候,瑾贵妃已经穿好贵妃规格的衣服,坐在榻上等赫连钦。 “儿臣见过母妃。”赫连钦向瑾贵妃行礼。 “来了。”瑾贵妃含笑点头。 赫连钦走上前,去扶瑾贵妃,“母妃,我们现在就去奉先殿吧。” “好。” 赫连钦跟瑾贵妃走出朝禧宫,便直接往奉先殿而去。 上元节同除夕一样要祭拜祖先,只不过除夕那天是在青云台,而上元节则去奉先殿。 奉先殿是西林国祭祀祖先的家庙,每到上元节,皇室宗族都要到奉先殿祭拜祖先。 “姐姐,你来了。”瑾贵妃与赫连钦一进入奉先殿,怜妃就走了过来,拉住瑾贵妃的手。 “怜母妃。”赫连钦冲怜妃一拱手。 怜妃笑着点点头,“五皇子。” “妹妹,月妃妹妹还没有来吗?”瑾贵妃回顾四周,随后问道。 “还未来,应是与欣妃一道。”怜妃拉着瑾贵妃坐到椅子上。 “皇兄。”赫连钦则走到赫连格身边 。 “嗯。”赫连格把手搭在赫连钦肩上,与赫连钦说话。 没过多久,月妃与欣妃、赫连烈、赫连筠就来了。 “瑾姐姐,怜妃妹妹。”月妃笑着道,欣妃也跟着唤了瑾贵妃跟怜妃一声。 瑾贵妃、怜妃淡笑,简单的聊了几句,便没有再开口。 赫连钦几人倒是凑到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赫连烈入朝这么久,早就与先前不同了,说话中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能够与赫连钦心平气和的说上几句话。 接下来的时间,皇室宗族都陆陆续续来到了奉先殿,宗妇们与瑾贵妃等一众妃嫔交谈了起来。 赫连钦几位皇子则与宗族子弟聚到一起。 辰时一刻,楚杨帝身边的太监准时在殿外通报,“皇上驾到!” 殿内所有人闻言都跪了下来,“参见皇上。” 楚杨帝缓缓走了进来,朝奉先殿殿内走去。 待楚杨帝进入殿内,殿外的人才有序的站了起来。 按照规矩,赫连钦几位皇子须在妃嫔们祭拜完才可以进去祭拜祖先。 所以,赫连钦一直站在外面,等太监喊他们进去。 不光是赫连钦,殿外的所有人都要按照尊卑次序进去祭拜。 所有人都站在殿外等太监喊到自己,也不敢乱动,唯恐在这样的场合失了身份。 赫连钦借着空隙往前看去,便见鱼亲跟着楚杨帝从殿内走了出来,而海忠则一直站在奉先殿门口,没有进去。 赫连钦余光瞥到楚杨帝跟鱼亲离开了奉先殿,才抬起头来。 就连祭祖这样的场合,父皇都把鱼亲带进去,而海忠却守在了外面,真是匪夷所思。 赫连钦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还是模糊不清的。 他用力摇了摇头,甩开脑子里的杂念,继续站着。 等赫连钦从奉先殿出来,已经是巳时一刻了。 中午的宴席上,东盟国国的人都表示明天的跃马会他们会全力以赴,希望西林国的勇士不要掉以轻心。 楚杨帝乐呵呵的嘱咐赫连钦等人。 赫连钦几位皇子与参赛者们坐在了一起,让赫连钦注意到的是,参赛者们都出自三大豪门四大家族。 他们分别是夏侯任氏二公子任遇炫、寒水颜氏大公子颜怀宁、菘蓝韦氏三公子韦知歌、沈氏大公子沈星舟、苏氏二公子苏允笙,还有就是白劲风与温初时。 “几位殿下,怀宁敬你们一杯。”颜怀宁勾唇,举起手中的酒杯,对赫连钦几位皇子说。 寒水颜氏大公子的面子,赫连钦等人自然会给,闻言举起酒杯与颜怀宁碰杯。 见状,其余少年便都起哄说也要与各皇子喝上一杯,于是赫连钦就连喝了几杯酒,才停了下来。 目光略过眼前的少年们,然后停在了颜怀宁身上。 上次的赏花宴颜怀宁没有去,所以这是赫连钦第一次见到颜怀宁。 第75章 加倍奉还 颜怀宁是一个典型的世族嫡长孙。 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优雅与傲气,与赫连钦几位皇子说话间又恰到好处的放低一些姿态,不会让他们感到不适。 赫连钦抿了一口酒,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颜怀宁表现的对他们很感兴趣,一直在找话题,活跃气氛,很快众人就聊得热火朝天。 “大皇子,听说东盟国向来喜欢结交比自己强的人?”颜怀宁把手放在桌面上,状似无意的问道。 “好像是这样的。”赫连烈点头。 “难怪~”颜怀宁笑着摇了摇头,引起其他人的侧目。 “难怪什么啊?”温初时不解的问道。 颜怀宁环顾一周,才缓缓开口,“难怪东盟国使者喜欢跟大皇子来往,原来在东盟国使者看来大皇子就是强者。” 颜怀宁的话明明是在恭维赫连烈,但在场的人都没有觉得反感。 赫连烈亦是,在赫连烈听来,是非常的悦耳。 赫连烈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然后道,“颜大公子这话说的,不过是恰好性情相投罢了。” 颜怀宁笑了笑,没有反驳赫连烈。 颜怀宁的话听在赫连钦耳中,却是另外一种意思。 这不是明摆着说赫连烈跟东盟国的人走得太近了嘛。 这个颜怀宁,明晃晃的说出来,却把所有人的注意都引到了“强者”上面,都以为他是在恭维赫连烈,而没有发现,其实他是在说赫连烈拎不清,不知道与东盟国使者保持一些距离。 这与方才颜怀宁给赫连钦的第一印象很不同,之前是世族嫡长孙的作派,现在又是明目张胆讽刺赫连烈,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份恰到好处的拿捏。 不过,这很让赫连钦惊讶,世族嫡长孙也会有像颜怀宁这样不羁却又世俗的人。 赫连钦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的情绪。 晚上,一众嫔妃跟皇子们都在中正殿殿内看戏,这次的京剧讲的是江南孤女千里寻父的故事,故事结局是孤女找到父亲,从此有了父亲的庇护,美好的在一起生活着。 “唉,瑾姐姐其实没必为了我们要为难自己,这戏不看也没关系啊。”欣妃抚着手,轻叹一声,似是在心疼瑾贵妃。 欣妃的话一出口,众人就是一顿,欣妃这不是在揭瑾贵妃的伤疤嘛,上次瑾贵妃被刺杀的事众人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瑾贵妃抿了口茶,怼了回去,“妹妹又在胡说了,上元节看戏剧本就是图个开心,况且,本宫素来喜欢看戏,并不是妹妹所说的‘不顾自己的心情’。” “瑾姐姐就不要说了,妹妹都知道瑾姐姐的不容易。”欣妃轻笑,回了一句。 瑾贵妃看着欣妃这样,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夹在花旦唱戏的声音中,花旦的声音几乎覆盖了笑声,笑声却又顺利的传入众人的耳中,让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看向瑾贵妃。 “瑾姐姐在笑什么?”欣妃皱眉看着瑾贵妃。 瑾贵妃停下了笑声,直勾勾的看着欣妃,“听说韦四小姐不见了?” “什么意思?”欣妃不明白瑾贵妃为什么这样说。 瑾贵妃好以整暇的靠在椅背上,缓缓开口,“妹妹不知道吗?韦四小姐前几日留下一封信,就离开了京城,至今下落不明。” 欣妃脸色一僵。 虽然菘蓝韦氏试图将韦知芙不想嫁给赫连烈一事隐瞒下来,但欣妃还是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那个死丫头在韦府闹了好几次、逃了好几回,还扬言决不会嫁给赫连烈做妾,把她气得不行。 想着等韦知芙嫁进来,她再好好收拾收拾韦知芙。 没想到,这次韦知芙又逃了,还直接离开了京城,而且她竟然不知道! 想到这,欣妃眼睛一狠,该死的丫头,既然逃了就不要再回来,否则┉ 见欣妃脸色铁青,瑾贵妃掩嘴轻笑,“妹妹也不要太过担心,相信用不了多久,韦大人就会找到韦四小姐并接回家的,毕竟,闺阁女子独自一人在外面也不安全啊。” 欣妃冷下脸,语气尖锐,“不劳瑾姐姐关心,妹妹自己会处理好的。” 瑾贵妃也不恼,挑了挑眉,吐出一口气,这些天积攒的怒气,总算消散了不少。 瑾贵妃漂亮的眼睛眯了眯,欣妃,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将你对我所做的加倍奉还。 坐在不远处的赫连钦听到韦知芙出逃离开了京城,盯着面前的酒杯,突然抿唇笑了一下。 赫连钦打算观望,看看韦知芙有没有能力逃脱面前的困境,现在已经有了答案。 韦知芙已经成功摆脱了与赫连烈的婚事,还离开了京城,这说明韦知芙确实有这个本事,并不是蠢人。 而把韦知芙赐给赫连烈的是欣妃,这样一来,就等于是在狠狠的打欣妃的脸,欣妃被这样打脸,怎么可能会放过韦知芙。 同样,韦氏也不会放过韦知芙,韦知芙把这么一个烂摊子丢给韦氏,韦氏必然是要给欣妃赔礼道歉的。 所以,韦知芙逃出京城后,必须隐姓埋名生活,以免被韦氏跟欣妃找到。 只是,韦知芙会去哪里呢? 楚杨帝踏着冷气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鱼亲和海忠。 “参见皇上。”众人都纷纷起身行礼。 楚杨帝坐到上首,抬手示意众人坐下,“今日是上元节,就坐在一起热闹热闹,不用拘束。” “是,皇上。”众人应是。 瑾贵妃见状,拍了拍手掌,让花旦继续表演。 花旦恭敬的领命,从头开始唱,殿内没有人说话,都聚精会神的看着戏。 楚杨帝亦是,可他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 “这是谁点的戏?!”楚杨帝突然厉声呵斥道。 吓得花旦立刻停下跪在了地上,浑身颤抖不敢出声。 瑾贵妃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不解的看向楚杨帝,“皇上,这戏是有什么问题吗?” “皇上,是臣妾点的,臣妾先前看过这戏,觉得挺有意思的┉”月妃从座位上站起来,有些惶恐的说。 楚杨帝一甩袍袖,冷哼一声,打断月妃,“上元节不宜点这么悲的戏。” 第76章 真的很奇怪 楚杨帝说完,竟直接出了中正殿。 鱼亲看了一眼殿中的花旦,跟了上去。 殿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明白楚杨帝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月妃的脸白了白,有些委屈的抹了把眼泪,不知道楚杨帝为什么会这样,这戏也不悲啊。 “好了,你下去吧。”瑾贵妃揉了揉眉心,让花旦退了出去。 怜妃看到月妃这样,连忙安慰月妃。 瑾贵妃道,“月妃妹妹,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皇上可能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月妃点点头,表示她知道。 瑾贵妃又传舞姬进来跳舞,随着乐声的响起,殿内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赫连钦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 为什么? 赫连钦在心中轻哂,今日的戏,怕是戳到父皇的心窝了吧。 次日一早,赫连钦就随楚杨帝出发去了汝雾山,一行人到达汝雾山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 赫连钦下了马车,与赫连格一道去了早就给他们安排好的厢房歇息。 来到厢房,赫连格直接坐在了床上,伸了一个懒腰,“唉,太困了。” 赫连钦点点头,“皇兄,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跃马会要在中午才开始,现在也没什么事可做。” “正有此意。”赫连格摸了一把脸,脱下衣服就躺在了床上,用被子蒙住脸,过了一会儿,又拿开盖在脸上的被子,问赫连钦,“小五,你要不要也躺上来?” 赫连钦伸手在肩上按了按,摇头说道,“不了,我不是很困。” “好吧。”赫连格说完又躲进了被子里。 赫连钦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便打算出去走走。 “殿下?”云升跟云夜见赫连钦要出去,忙跟上去。 “没事,你们就留在这里吧,我随便走走。” “是。”云升与云夜应道,没有再跟着赫连钦。 赫连钦出了厢房,漫无目的的四处逛。 等赫连钦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来到了梨花亭。 梨花亭位于汝雾苑的最高处,站在梨花亭内,将整个汝雾苑尽收眼底。 赫连钦低头往下看,就看到汝雾苑的大门外停满了马车,一直没有进出汝雾苑,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赫连钦还看到了温府的女眷,以及左实年等人。 这次跃马会,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各贵妇人也会带着府中小姐前开观赛,三大豪门及四大家族中的人自然也会来。 赫连钦目光一转,就瞥见赫连烈正站在厢房外与图巴谈论着什么,脸上带着笑。 那应该是赫连烈的厢房,因为赫连钦与赫连格的厢房就在不远处。 所以,是图巴主动来找赫连烈的。 赫连钦不禁把手搭在梨花亭的柱子上,图巴接近赫连烈,目的很不单纯。 并且,对他绝对没有好处。 赫连钦正想得入神,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五皇子?” 赫连钦扭头看去,便见一身紫色劲装的颜怀宁正立在亭中,疑惑的看着他,似是在想赫连钦怎么会在这。 “颜大公子。”赫连钦背过手说道。 颜怀宁走了进来,冲赫连钦作揖,“五殿下。” “颜大公子怎么会来这?”赫连钦问道。 颜怀宁脸上露出一抹笑,语气轻快,“怀宁无事可做,想着来这梨花亭坐坐,不想五殿下您也在这。” 颜怀宁顿了顿,又道,“这里的视野确实好,可以看到整个汝雾苑,五殿下也是因为这个,才会来梨花亭的吗?” “不是,只是碰巧走到了这里,之前并没有来过。”赫连钦淡淡道。 赫连钦明白颜怀宁的意思,颜怀宁只是跟以前一样来梨花亭观景,并不是跟着他上来的,否则也不会知道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到整个汝雾苑。 赫连钦不知为何,总觉得颜怀宁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就连刚刚看到颜怀宁,赫连钦也下意识的就怀疑颜怀宁是跟着他上来的,赫连钦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 真的很奇怪。 可听颜怀宁的话,明显是他想多了啊。 “原来是这样,怀宁倒是很高兴能够在这里见到五殿下。”颜怀宁走到赫连钦身边,与赫连钦肩并肩。 赫连钦这才发现他竟然只到颜怀宁的胸口,赫连钦抽了抽嘴角,不动声色的隔开了几步,“是吗,颜大公子何出此言?” 这不能怪他矮,他才十三岁,还没开始长个呢,自然比颜怀宁矮。 颜怀宁目光落在梨花亭上,嘴上说着悦耳的话,“怀宁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这里看风景的,今日五殿下来了,怀宁就可以与人一同享受这美丽的风景了。” 颜怀宁的话确实说得好听,就连赫连钦都感觉心情变得愉快起来了。 赫连钦没有开口说话,一直都是颜怀宁在跟赫连钦说什么时候来梨花亭可以看到最美的风景,什么时候不适合来梨花亭,什么时候梨花亭┉ “殿下,出太阳了。”颜怀宁指着天边的朝阳,笑着说。 “嗯。”赫连钦看向远方的旭日。 终于,出太阳了。 梨花亭的视角非常好,赫连钦跟颜怀宁可以看到旭日一点点的从天边升起,晨光也一点点的照射在他们身上。 地上,是两道被拉长的影子。 从梨花亭下来后,赫连钦跟颜怀宁便熟悉起来了,言语间还有了几分随意。 “五殿下,那怀宁就先回厢房了。”颜怀宁站在分叉口,与赫连钦道。 “嗯。”赫连钦点点头,然后转身回了厢房。 赫连钦回到厢房时,赫连格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用早膳。 看到赫连钦回来,赫连格立刻道,“小五,快过来用早膳。” 赫连钦闻言走了过去,坐到赫连格对面。 云升拿了一副碗筷放在赫连钦前面。 赫连钦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放进嘴里,“皇兄,你还困吗?” “不困了,现在精神着呢。”赫连格神清气爽的说。 “那就好。”赫连钦道。 等赫连钦跟赫连格用完膳后,没过多久,方清就过来请他们去马场。 第77章 马场布置 赫连钦换好衣服,就与赫连格一起去了马场。 此次跃马会在汝雾苑最大的马场内举行,马场的前面搭了一个大台子,楚杨帝及一众嫔妃就坐在上面观看比赛。 因为今日没有风且还出了太阳,所以台子前面就没有设挡风屏。 而大台子的两边分别搭了两个大帐篷,左边的帐篷前挂着一面写有“西林国”的旗子,右边的帐篷前的则是“东盟国”的旗子。 而马场的四周都被围了起来,观看的人可以在围栏后面看比赛,专门摆放了座椅。 而为了保证不伤观众,驯马师们会站在马场边缘,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 “父皇。”赫连钦和赫连格来到马场时,楚杨帝及瑾贵妃、欣妃、怜妃、月妃已经坐在了台子上面。 “嗯,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比赛。”楚杨帝点头,说了句勉励的话。 “是,父皇。”赫连钦赫连格拱手领命。 随后两人就下了台子,往左边的帐篷走去。 一走进去,就看到赫连筠与其他参赛者正坐在里面说着什么。 “二皇兄。”赫连钦跟赫连格先是对赫连筠拱了拱手,然后才冲其他人点了点头。 “三皇弟、五皇弟,你们来了,快过来坐。”赫连筠道。 其他人则对赫连钦赫连格两人行了一礼。 “二皇兄,你们在聊什么呢?”赫连格问。 赫连筠用手指着桌上的简易地图说,“我们在看马场上的障碍物方位。” 赫连钦、赫连格闻言看向地图,赫连筠则介绍起马场的布置来。 这次的马场非常大,里面一共设了二十六道障碍物,且障碍物的难度是随机的,这张地图也只是让他们知道障碍物的大致位置,而没有告诉他们越过障碍物的难度大小。 所以,他们必须进入马场,才能知道哪道障碍物难度大,哪道障碍物难度小。 而这些障碍物在设置上结合了西林国和东盟国的两种元素,体现了比赛的公平性。 正说话间,赫连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根竹签。 “大皇子,抽到了什么?”白劲风问。 众人一齐看向赫连烈。 赫连烈坐下,把手中的竹签递给旁边的赫连筠,道,“是东南方向。” 马场设有两个入口,分别是东南方向的入口和西北方向的入口。 而不同的入口决定他们先遇到的障碍物的不同。 赫连筠手指着地图上的东南入口,然后顺着入口点了点他们进去后要遇到的第一个障碍物。 “我们进去后,第一个障碍物是星形的。”赫连筠道。 届时所有人都要从这个星形障碍物穿过去,只是他们现在不知道星形障碍物上设有什么东西来阻挡他们。 赫连筠看向赫连烈道,“大皇兄,现在我们要分配一下任务。” 这是要让赫连烈来安排比赛的意思,不过想想也知道,在场的人就赫连烈身份最尊贵,这次比赛自然就是由赫连烈来安排。 赫连烈很满意赫连筠的举动,还理所当然的认为就该让他来决定。 赫连烈看了一眼众人说道,“首先要安排人打前锋,探出障碍物的难度。” 比赛双方都有十一个人,每个人的入场顺序都要根据他的骑术来安排。 “大皇子,就由我来打前锋吧。”苏允笙道。 苏允笙骑术还算不错,可与在场的人相比,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赫连烈点点头,同意了。 前锋的确要骑术好能够带着众人往前走的,可当前锋也很可能会在过障碍物的时候出局,或者第一个被敌人淘汰,所以,苏允笙做前锋再好不过了。 苏允笙接下来就是温初时、韦知歌、沈星舟、赫连筠、赫连格、颜怀宁,然后是赫连烈,而赫连烈后面则是白劲风、赫连钦、任遇炫。 “五皇弟,令牌就交给你保护了。”赫连烈郑重的对赫连钦说。 待比赛开始后,双方分别从两个方向进入马场,只要穿过二十六道障碍物,来到对方的大本营,取得对方手中的令牌,即可获胜。 所以,不管是去拿对方的令牌还是守住令牌都很重要。 赫连烈这一安排看起来非常合理,是交给了赫连钦一个重任。 可仔细想想,若是他们拦截住敌人,并且成功拿到令牌,那赫连钦就等于没有参加比赛,只是当个摆设,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赫连钦眼神微不可察的暗了暗,复又恢复明亮,“好,皇弟一定会好好守住令牌的。” 颜怀宁抬眼看了看赫连钦,又看了看赫连烈,然后低下了头。 众人又说了会上场后要注意的事项,就听到外面击鼓声响起。 “咚咚咚。”大鼓被敲着,传遍整个汝雾苑。 “好了,都准备好,要上场了。”赫连烈手握着拳头,对众人说道。 众人齐齐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 赫连钦跟着众人走出帐篷,便看见东盟国的人已经站在了对面。 台子最前面放了一个大香炉,里面正插着香,是用来祭天的。 这个世界的人都很迷信,不管是做什么都会烧香拜佛祭祀,以祈求上天的保佑。 所以,赫连钦见到这一幕并不奇怪,可以说这已经是一项必备的流程了。 很快,就有太监走到香炉旁边,等待上香仪式开始。 “咚咚咚!”大鼓再次敲响,响遍马场。 “嘟嘟嘟!” 紧接着,就是东盟国的号角被吹响,和着鼓声传入众人的心底。 马场的外面已经围满了人,都翘首企盼着。 海忠的徒弟明应走到台子的前面,高声喊道,“祭天仪式开始。” 明应的话刚刚落下,又是一阵鼓声与号角声响起。 赫连烈与图巴一同迈开步子,往台上走去。 “大皇子。”图巴一上来就热情的叫了一声赫连烈。 赫连烈道,“图巴使令。” “大皇子可要把真本事拿出来啊,我东盟国的勇士非常重视这次比赛。”图巴拂了拂胡须说道。 “我西林国儿郎定当全力以赴。”赫连烈一拱手,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 第78章 战况很是激烈 图巴也学着赫连格的动作,与赫连烈一同往香炉走去。 赫连钦跟在众人后面,等前面的人上完香,就轮到赫连钦了。 赫连钦接过太监递来的香,对着天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插在了香炉中。 与赫连钦有着同样动作的是东盟国勇士,赫连钦注意到他正往自己这边瞧,赫连钦便抬头看了过去。 这位勇士的皮肤是古铜色的,有着发达的胸肌,结实有力的粗壮手臂,脸上的胡须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着,眼神中带着狠厉,看起来是个狠角色。 “五皇子殿下,图克很期待与您的交手。”与赫连钦对视上,图克没有躲闪,直接开口道。 赫连钦嘴角露出一抹淡笑,“本皇子亦是,希望能有机会与勇士交手。” 图克露出激动与疯狂的神情,反复变换之下,竟显得有些狰狞,图克将手附在左胸,说道,“一定会有的。” 赫连钦面上依旧平淡无波,冲图克微微颔首。 赫连钦转身回到帐篷外,远远的朝东盟国那边瞥去,随后停在刚刚站好的图克身上。 之前赫连钦与图巴等人在马场上比赛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有图克这号人。 像图克这样的外观是不可能会被人忽视,赫连钦可以肯定,他没有见过图克,也就是说上次图克没有来汝雾苑。 赫连钦眉头微蹙,直觉告诉赫连钦,图克是图巴为跃马会准备的王牌。 赫连钦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方才赫连钦的动作。 这时鼓声和号角声又响了起来,赫连钦跟着队伍走到东南方向的入口处。 云升云夜早已牵着盗骊马站在那里等着赫连钦。 “殿下。”云夜见赫连钦走过来,便将缰绳交到赫连钦手里。 “殿下万事小心。”云升跟云夜看着赫连钦,异口同声道。 云升和云夜虽然知道赫连钦是守在最后面的,如没有意外,比赛是不会波及到赫连钦的,可像跃马会这种场合,最容易出现的就是“意外”了。 “不用担心。”赫连钦冲他们一笑,然后翻身上马进了马场。 进入马场,赫连烈让所有人围过去讨论地形,刚刚只是在地图上看了几眼,与实际地形肯定是不一样。 赫连钦被赫连烈安排守住他们的大本营,不需要商量作战计划,便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 台上的方清见双方都进入了马场,就冲击鼓的人点了点头。 站在大鼓旁边的人,接收到方清的意思,举起鼓棒重重的敲了下去。 “嘭!嘭!嘭!”大鼓被连敲了三下。 不同于方才的鼓声,这次的鼓声尤其响亮,鼓声中透着必战的决心,宣布跃马会现在开始! 鼓声一停止,马场上就涌入了数匹马,纷纷往障碍物跑去,大战一触即发。 赫连钦与任遇炫守在入口处,目光追随着赫连烈等人的身影,默默观战。 此时的苏允笙已经来到了第一个星形障碍物前面,这个星形障碍物外边上都镶满了尖刺,是实实在在的尖刺,一不小心就可能会碰到。 而里面则是空心的,参赛者可以从里面穿过去,只是允许参赛者通过的空间有些小,参赛者要想穿过去,就必须得让马儿受些苦头。 苏允笙在星形障碍物前面徘徊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其他玄机,最终咬牙穿了过去,后面的人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嘶!” 白劲风的马不小心碰到了星形障碍物边上的尖刺,发出一声低吼。 白劲风扭过头往马背上看了看,眉头一皱,出血了。 赫连烈问,“劲风,有没有事?” 白劲风摇摇头,“出了点血。” 温初时调转马头,来到白劲风身边,低头一看,只见红棕色的马背上隐隐可以看出血迹,应该只是挨了一下,没有刺到里面。 “还好只是出了点血,没事没事。” 赫连烈眼中的不耐褪去,松了口气,道,“继续前进吧。” “是。”众人继续往前走。 直到众人来到第三个障碍物面前,赫连钦才彻底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赫连钦收回目光,往四周看去。 马场内摆放了许多假山,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刚好能够藏住一匹马,这样既可以形成视野盲区,又能阻挡敌人的攻击。 而有些假山之间的空隙还搭了一块红黑搭配的长布,上面写着“西林”两个大大的字,布的长度刚刚好到马的大腿处。 而马场边上的围栏都是用粗大的竹子所做的,竹子间留有缝隙,可以使外面的人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一眼望去,围栏外竟坐满了人,都仰着头朝里面张望着,还有些借助工具站在上方的人,那里视野开阔,足以将整个马场收入眼底。 “啊!” 前方突然传来惨叫声,赫连钦跟任遇炫站在这边虽听的不是很清楚,却也可以知道是有人遭到了攻击。 马场外的人开始大声的讨论起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 赫连钦仔细听了一会儿,便知道是东盟国那边的人摔下来马。 赫连钦道,“是东盟国那边的人。” 任遇炫点点头,他也听到了外面人的谈论,“嗯,看来大皇子殿下他们已经遇到了东盟国勇士。” 赫连钦感受了一下藏在他胸前的令牌,随后用手拉住缰绳,认真听前方的动静。 双方应该正在交手中,战况很是激烈。 赫连钦身后围观的人开始往那边涌去,想要近距离观看。只留下少部分站在高处可以看到全景的。 “啊。” 观众们不住的惊呼出声,不时为比赛喝彩,又不时的发出“唏嘘”的声音。 任遇炫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渐渐的感觉有些无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五皇子殿下,你听过‘陈君戏蝉’的故事吗?” 赫连钦挑了挑眉,道,“没有听说过。” 任遇炫冲赫连钦笑了笑,然后开口道,“听闻陈君少年时曾与友人误闯入一处名叫矮人王国的地方,而矮人王国分为红白两族。” 任遇炫说到这,意味深长的往前方看了一眼。 第79章 大吃一惊 陈君误打误撞之下加入了红毛族,友人则成了白毛族的人。 红白两族的恩怨颇深,从他们的祖先开始就已经积累了,都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每隔一段时间红白两族就要进行一次斗争,来论个高下。 而陈君与友人的到来,更是加剧了两族的矛盾。 红白两族的人都认为陈君和友人是上天派过来带领他们决出胜负的,就怂恿着陈君与友人带着自己攻打对方。 很奇怪,陈君跟友人在矮人族的撺掇下竟反目成仇起来,一心想要带着矮人族打倒对方。 终于,在一次矛盾中,红毛族与白毛族的战争再次爆发。 陈君发挥他的聪明才智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而就在陈君要给白毛族及友人最后一击时,被一只突然出现的巨型蝉给打败了,红白两族就此覆灭。 陈君跟友人也从梦中惊醒了过来,猛地发现这只是一场噩梦。 任遇炫扭过头看向赫连钦,道,“故事的最后,告诉了众人说一句话。” 赫连钦不知道任遇炫讲这个故事的目的是什么,他完全听不懂,“什么话?” 任遇炫正要回答赫连钦的话,就听赫连钦惊呼一声,“小心!” 然后任遇炫就被赫连钦推得倒退几步,马的前脚也微微向上抬起。 待任遇炫反应过来,就看到赫连钦的脸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擦过一样,出现了一条血痕。 任遇炫心下一慌,蓦地发现赫连钦身后的假山上插着一把匕首。 “五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任遇炫马上进入警戒状态,来到赫连钦身边。 赫连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目光落在假山上的匕首。 跃马会怎么会有匕首飞过来,还冲着他们而来。 不待赫连钦两人细想,前方就传来闷哼声,像是谁被打下了马一般。 赫连钦跟任遇炫对视一眼,是东盟国的人来了! 赫连钦任遇炫立刻调转马头,分别躲在了一座假山后面。 赫连钦等了一会儿,前方的打斗声还在继续,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赫连钦微微探出头,想要看看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不远处的两座假山之间的长布一晃一晃的,从长布下面可以看到,马的几只脚交叠在一起,像是马上的人正交缠在一起。 而匕首飞过来的方向正是这边,长布中间还破了一个洞。 “啊。” 又是一人被打下马,出局了。 赫连钦这次听出来是谁了,是赫连格的痛呼声。 赫连钦握紧缰绳,皇兄都被打下马,那他们的人还剩几个? 这边,图巴看着地上的赫连格,大笑了三声,“三皇子,承让了。” 赫连格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图巴,撑着身体就要起来。 马场外的太监看到赫连格被打下马,很快就赶了过来,扶赫连格出了马场。 图巴也不介意赫连格的态度,对哈明、哈莫说,“走,就剩下两个了。” 哈明跟哈莫举起手做了一个无所畏惧的动作,说道,“马上就要结束了。” 图巴嗤笑一声,驾着马直接朝赫连钦两人这边走来。 赫连钦一手按着假山,一手拉着缰绳,不让马发出一点声音来。 这时,马场上都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的停在了东南入口的附近。 微风拂过,掀起赫连钦的发丝,撩动着赫连钦的脸颊,却不能引起赫连钦的注意。 “踏、踏、踏。”是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 赫连钦仔细的听了一会儿,就对任遇炫做了一个手势,有五匹马。 五匹马,就意味着有五个人。 任遇炫冲赫连钦点点头,表示他明白,然后慢慢移动,尽量不发出声音。 赫连钦随着马蹄声的靠近而缓缓后退。 很快,图巴等人就来到了赫连钦躲藏的假山面前,图巴眼睛看向右边的假山,让其他人的噤声。 “我看到你了!”图巴倏地前进一步,往假山后面看去。 却见假山后空无一人。 图巴又掉头往左边的假山瞧,同样是一个人也没有。 图巴的浓眉一皱,回顾四周。 怎么不见五皇子? 他心知这次跃马会最大的障碍是西林国的五皇子,所以并没有对这一幕感到惊讶。 图巴冲其余人使了使眼色。 哈明、哈莫等人心领神会,分别带着人往两边而去。 赫连钦此时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方才赫连格摔下马的地方,他藏在那里安静的等了一会儿,就听到了朝他而来的马蹄声,马蹄声一点点的变得清晰起来,是图巴等人回来了! 他借着长布,躲到另一座假山下,眼睛一眨不眨的扫视着周围的摆设。 在赫连钦身后,仍旧是一些假山,假山不远不近的立在那里,不同于入口附近的假山,这里的假山之间都有着长布,且没有间断。 “踏、踏、踏。”马蹄声已经接近赫连钦所在的假山了,赫连钦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图巴等人就要靠近假山的背面。 赫连钦抿紧了唇,小心的往一旁的假山移去,消失在长布之中。 “啪!” 哈明将鞭子打向两座假山中间的长布,长布竟被打得直接裂开,然后掉了下来,只剩下最上面的几块小碎布在空中摇晃。 赫连钦隐在假山后面,悄悄的掀起长布,往图巴等人看去。 只见图巴和哈明、哈莫,还有一个东盟国的人正搜寻着四周。 只有四个人,还有一个呢? 赫连钦刚在心中问道,下一秒,第五个人就出现了。 不对,不是第五个┉ 赫连钦眼睛一眯,看向那匹马。 马上一共有两个人。 而除了骑着马的东盟国勇士以外,前面竟然还有一人,脸朝下横躺在马上。 骑着马的人走了几步,那人的身体就跟着晃动了几下,露出了半张脸。 竟是赫连烈?! 赫连钦就算再怎么心如止水,此刻也忍不住大吃一惊。 难怪从方才起,外面的人就再也没有发出惊呼声和喝彩声。 前来观赛的都是西林国的人。 看到西林国的大皇子被人这样掳在马上,任谁都不会高兴,甚至可能还在压抑着愤怒。 第80章 好样的 赫连钦眼神晦暗,他已经不想骂赫连烈蠢了,真的无言以对。 赫连钦收起情绪,开始思索他该怎么办。 既然大皇兄都被挟持了,那其他人恐怕早就出局了。 现在马场上只剩下他跟任遇炫了,而对方却还有五人。 当然,也不排除还有其他人躲在暗处。 想到这,赫连钦猛地往后面看去,发现后面并没有人,才放下心来。 再往图巴等人看去时,赫连钦便发觉哈明不知何时不在了。 去哪里了? 赫连钦驱使着马,一点点的移动。 尽管赫连钦已经尽量不让马发出声音,可马蹄落在地上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声响,图巴几人又在前面观察附近的动静。 赫连钦一动,图巴几人立刻就察觉到了。 图巴让其余三人跟着自己,然后图巴就朝赫连钦的方向走来。 赫连钦眼看着图巴等人马上就要过来,一咬牙,用力打了一下马背。 盗骊马嘶吼一声,横冲直撞起来,一连穿过几座假山。 “追!”图巴听到声音,立刻带着人追上了去。 赫连钦一边跑,一边控制着马,不让马儿撞到假山上去。 没一会儿,赫连钦就来到了第一个星形障碍物前面。 “吁。”赫连钦拉住盗骊马,使它停了下来。 盗骊马不得不停在了星形障碍物前面,马头不时的往上仰,似是在说它想穿过去。 赫连钦摸了摸马头,让盗骊马安静一下。 赫连钦注意到星形障碍物上面的尖刺,以及上面残留的血迹。 穿过这个障碍物并不难,难的是怎么让马不被尖刺碰到。 “踏、踏、踏。”马蹄声又来了。 赫连钦不再耽搁,安抚似的松了一下缰绳,然后赶着马慢慢穿过星形障碍物。 就在赫连钦格刚穿过星形障碍物的时候,图巴几人也赶来了。 图巴一看到赫连钦,就兴奋的道,“五皇子,终于见到你了。” 赫连钦调转马头,目光沉沉的看着图巴,“是啊,终于见到图巴使令了。” 图巴哈哈一笑,笑的十分嚣张,挑衅似的看了看旁边马上的赫连烈。 赫连钦目光一冷,扬起马鞭指着图巴等人,趾高气扬道,“有本事,就过来啊。” 图巴几人的笑脸瞬间一僵,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赫连钦。 一直以来赫连钦给他们的印象都是很好说话,温和有礼的,现在被赫连钦这一指,图巴几人顿时懵了。 见图巴不说话,赫连钦清隽的脸上露出一丝鄙夷,高傲的昂着头,“怎么?不敢?胆子这么小。” 不待图巴等人回答,赫连钦又是一大串的话甩了过去。 图巴脸色渐渐变得铁青,怒气再也抑制不住,“五皇子,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赫连钦听后,直接轻笑一声,像是很不屑一样。 “那五皇子就看看,图巴敢不敢?”图巴直接一拍马背,快速向赫连钦冲了过来。 其余人紧跟其后。 赫连钦就那样等在星形障碍物旁边,一动不动,直直的看着他们冲过来。 马场外响起一阵抽气声,所有人都紧盯着赫连钦,生怕赫连钦下一刻被东盟国的人打下马。 有些性子急的,直接大声喊了出来,“五皇子,快走啊!再不走,那些东盟国的就要围过来了!” 有人甚至气急败坏的开始骂图巴等人,说东盟国的人就是奸诈,一群人来欺负他们五皇子一人。 有人带头喊,其他人也就跟着喊了出来,都在为赫连钦担忧着,想让赫连钦快躲开。 坐在台上的瑾贵妃,还有已经出局了的赫连格等人都揪着一颗心,死死的盯着这边。 就在图巴快要穿过星形障碍物时,赫连钦动了! 竟是又靠近了星形障碍物几步!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拳头握了起来。 图巴面上一喜,没有注意到赫连钦此刻站在星形障碍物的斜角处,直接往赫连钦那边一冲。 “嘶!”图巴身下的马突然惨叫一声,竟发起疯来,猛地把图巴甩了下来。 跟在图巴后面的哈莫意识到不对劲,用力拉住马,想让马不再前进,“快停下来!” 可一切都为时已晚,也许是因为马儿快跑过来的惯性使然,也许是因为前面马的嘶吼声感染了它,总之,哈莫身下的马没有停下来,而是跟了上去。 “嘶!” 哈莫的马也发出一声嘶吼,竟直接卡在了星形障碍物里面。 赫连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离远了图巴等人几步。 “五皇子,你┉”图巴被甩在地上,浑身酸痛,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该死。 图巴没想到眼前这个年仅十三岁的皇子竟有如此心机,把他骗到这来,然后引着马撞上那些尖刺。 图巴的胸口急促的起伏着,像是被气得不轻。 而赫连钦只是平静的看着图巴,没有说话。 场外的众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都纷纷仰头朝这边看。 离得近些的观众,一下子就看到图巴的马跟哈莫的马身上流出了血,像是被什么狠狠的刺了一下。 转头看向星形障碍物,便见星形障碍物上都沾了血迹,显然是两匹马的血。 图巴跟哈莫摔下了马,出局了。 直到太监把图巴跟哈莫扶着往马场外走,观众们才反应过来,五皇子将东盟国的使令和副使令淘汰了! “哦!!!五皇子!” 场外的众人都欢呼了起来,一扫刚才大皇子被掳时的屈辱,扬眉吐气起来。 你们东盟国的绑了大皇子又怎么样,五皇子还不是一个人就把你们的使令跟副指令给干趴下! “五皇子,好样的!” 有些观众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全是夸赞赫连钦的。 瑾贵妃及赫连格等人脸上不由露出笑意,她/他就知道阿钦/小五是最棒的,不会轻易被打倒。 面对众人的夸赞,赫连钦只是扬起一抹浅笑,没有因此就自得起来,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赫连钦甚至在驯马师过来时,叮嘱驯马师一定要请大夫来给受伤的马上药,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歉意。 驯马师听到赫连钦的话,连连点头,在心中感慨,五皇子也不是故意要伤害这两匹马的,也是为了我们西林国啊。 第81章 不能丢了尊严 而剩下的两个东盟国勇士,经过方才发生的事,都警惕的看着赫连钦,不敢轻举妄动。 赫连钦略一思索,便往下一个障碍物跑去。 见赫连钦走了,两个东盟国勇士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赫连钦走得不紧不慢,像是故意让后面的东盟国勇士跟着一样。 这样的态度,让东盟国的勇士心中更加肯定赫连钦还有下招。 只是他们也无法,只能远远的跟着赫连钦,再寻找机会下手。 赫连钦一边注意着后面的东盟国人,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 过了第一个障碍物后,马场上用来藏身的假山就变成了一块块木板,木板不厚,用蛮力就可以将其打出一个洞来,这对东盟国的人来说非常有利。 赫连钦除了要防着后面的两个东盟国人,还要警惕藏在暗处的哈明。 木板不足以掩盖住赫连钦跟盗骊马,所以赫连钦无法利用木板,更何况,后面的东盟国勇士一直紧跟着赫连钦。 所以,赫连钦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他们按耐不住要出手,再寻找机会淘汰了他们。 直到赫连钦到达第二个圆形障碍物前面,两个东盟国人还是没有出手,似乎也在等着赫连钦动手。 圆形障碍物不像第一个星形障碍物一样上面带有尖刺,不论是外面还是里面都没有什么阻挡物,看起来很容易通过。 唯一的困难就是这个圆形障碍物的通道长达十米,要想顺利走完这道障碍物,就必须防备敌人在障碍物里面动手。 圆形障碍物是用粗铁丝构成的,一条条铁丝交叉在一起,又露出许多小孔来,方便外面的人看清里面的情况。 赫连钦没有回头,不疾不徐的走进圆形障碍物。 两个东盟国人对视一眼,眼中带着警惕之色。 最后,掳着赫连烈的东盟国人站在了原地,另一个东盟国人则进入圆形障碍物。 赫连钦察觉到只有一个东盟国人进来,便放慢速度,让东盟国人渐渐靠近自己。 走到圆形障碍物中间,赫连钦就直接停了下来。 东盟国人见赫连钦停下,也跟着停下,警惕的看着赫连钦。 赫连钦语气无奈,“不用这么紧张,刚刚本皇子只是侥幸让你们使令出局,真跟你们对上,本皇子肯定是打不过的。” 说着,赫连钦看了看自己,又往后看了看东盟国人,“你看,我们两个的力量如此悬殊,怎么可能打的过你。” 在圆形障碍物里面,两人都没有办法调转马,所以赫连钦只能坐在马上,把扭过头来与东盟国人说话。 东盟国的勇士虽然被赫连钦说得警惕着的心松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前进。 “唉,本皇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马场上就剩下我跟皇兄了,皇兄现在还┉本皇子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了。”赫连钦继续叹气,像是在垂死挣扎。 “既然如此,五皇子就乖乖下马,免得待会受伤。”东盟国勇士被赫连钦说的,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此时的东盟国勇士,全然忘记哈莫说过赫连钦的力量与他不相上下,潜意识的认为赫连钦是打不过他。 赫连钦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神色,“可是,我西林国百姓都在外面看着呢,本皇子不能这么没骨气,会丢西林国的脸。” 语气中带着无奈犹豫,像是万般不愿去做却又无能为力。 东盟国勇士听着赫连钦的话,竟有几分同情起赫连钦来,的确,一个皇子在那么多人面前投降,是很丢西林国的脸。 不过,同情归同情,东盟国勇士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赫连钦,亲自把赫连钦打下马,他一定会得到陛下的夸赞。 这般想着,东盟国勇士就主动出击,驱使马走近赫连钦,打算用蛮力将赫连钦打下马。 赫连钦早就知道方才他那些话不足以让这个东盟国勇士放他一马,所以赫连钦的真正目的是让东盟国勇士先动手。 在圆形障碍物里面,高大威猛的东盟国勇士被限制了活动范围,一举一动都有些不便,而相对的,赫连钦在里面就可以活动自如。 赫连钦一弯身,躲过东盟国勇士伸过来的手,然后驱使着马后退几步。 东盟国勇士见赫连钦躲过,还不自量力的来到自己面前,握紧缰绳,迎了上去。 马场外的人再次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圆形障碍物。 赫连钦拿着鞭子,狠狠的往东盟国勇士的胸口挥去。 “啪!” 东盟国勇士的胸口出现了一条鞭痕,很快就渗出血来。 东盟国勇士感觉到胸口的疼痛,恼怒起来,举起鞭子就要向赫连钦过来。 赫连钦借着空隙接连躲了好几下,没有让东盟国勇士得逞。 几次下来,东盟国勇士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便想快点解决了赫连钦,好结束比赛。 赫连钦抓住时机,猛地往右边袭去,像是要攻击东盟国勇士的腰,给东盟国勇士重重的一击。 东盟国勇士自然发现了赫连钦的意图,拉住马往左边躲去。 赫连钦紧追不放,一直袭击东盟国勇士的右侧。 “嘭!” 终于,东盟国勇士被赫连钦逼得靠在了圆形障碍物上,发出一道响声,又因为坐在马上,限制了活动范围,无法甩出鞭子。 赫连钦见状,立刻抓住东盟国勇士的手臂,然后用力一拉。 东盟国勇士竟真的就被赫连钦拉得横躺在两匹马中间。 他,他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东盟国勇士震惊之下,想要挣脱赫连钦,却又要用脚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掉下马。 东盟国勇士就这样僵硬的不敢动弹,被赫连钦禁锢在那里。 赫连钦疏淡清隽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然后歉意的道,“抱歉,我不能丢了西林国的尊严。” 话音一落,赫连钦就松开了手,往前走了几步。 “嘭!” 东盟国勇士没有了支撑,直直摔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赫连钦没有管他,径直出了圆形障碍物。 场外的观众看到赫连钦从圆形障碍物中出来,又是一阵欢呼。 第82章 淘汰 “太棒了,五皇子啊啊啊!” “我就知道,五皇子一定能够搞定那个东盟国的。” “切,什么东盟国勇士,真是不堪一击,那么大块头,还不是被五皇子给打趴下。” 观众们热烈的讨论起来,全然没有了平日里世家大族公子小姐的姿态,手跟脚都不由得兴奋的动了起来。 而圆形障碍物另一边的东盟国勇士,看到被太监带走的东盟国勇士,一咬牙,便打算跟赫连钦拼了。 只是,在此之前,要先淘汰了眼前这个大皇子。 赫连钦待太监拉走东盟国勇士,马也被驯马师带走,才重新进入圆形障碍物里面。 赫连钦知道,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不管赫连烈,否则会被骂得很惨。 即使是赫连烈自己被抓住与他无关,但赫连烈无论如何都是他的皇兄,西林国的大皇子。 赫连钦走到圆形障碍物的尽头时,就看到东盟国勇士正要把赫连烈推下马。 赫连钦睁大了眼睛,便要去阻止东盟国勇士。 “不要!” “啊!” 赫连钦的声音与东盟国勇士的惨叫同时响了起来。 然后,东盟国勇士就摔下了马。 而赫连烈则被一双手拉着,堪堪留在了马上。 而手的主人,正是任遇炫。 “五殿下。”任遇炫笑着冲赫连钦点点头。 “嗯,幸好遇炫及时赶到,不然大皇兄就可能┉”赫连钦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只是走了过来,跟任遇炫一起将赫连烈重新扶坐在马上。 任遇炫摇摇头,“方才我在入口附近被哈明给发现了,几番打斗下来,不仅没有把哈明淘汰,还浪费时间使您身处险境。” “哈明?你遇到他了?”赫连钦表示自己没事,随后问道。 “嗯,哈明被我给打伤了,现在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赫连钦目光落在任遇炫身上,就看到任遇炫的右臂被粗略的包扎着,“你受伤了,怎么样,严不严重?” 任遇炫还是跟刚才一样,摇了摇头,让赫连钦不要担心。 赫连钦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然后看向了赫连烈,“我们先把大皇兄叫醒吧。” “是。” 赫连烈自从被掳了后,就一直处在半昏半醒的状态,又因为横躺在马背上,一番折腾下,彻底昏了过去。 现在被赫连钦跟任遇炫扶起,只算缓了口气,所以赫连烈很快就被两人叫醒了。 “五皇弟,任二公子?”赫连烈睁开眼睛,疑惑的看着两人,还没反应过来。 “大皇兄,你醒了。”赫连钦一脸的惊喜。 “大皇子,您能醒来真是太好了,加上您,我们就有三个人了,这样子我们拿到令牌的机会就更大了,真是太好了!”任遇炫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惊喜,不仅抹去了赫连烈被掳的尴尬,还恭维了赫连烈一番,表示有了赫连烈他们的胜算更大。 赫连钦听后,脸色还是不变,却也在心里感慨,夏侯任氏的公子,不管何时都是这样的圆滑。 赫连钦刚感慨完,任遇炫就冲赫连钦道,“多亏了五殿下,遇炫才能坚持到现在。” 闻言,赫连钦还是道,“是遇炫自己有本事。” 赫连烈勉强抓住缰绳,“现在是什么情况?” “大皇兄,现在我们在第二道障碍物旁边,加上皇兄,我们就只有三个人了,而对方的剩余人数暂时不清楚。”赫连钦不知道除了哈明外,还有多少东盟国人守在西北入口。 赫连烈用力拍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得知赫连钦把图巴和哈莫淘汰了,眼底一片阴霾。 赫连烈重新抬起头时,面上带了几分歉意,“是皇兄鲁莽了,才造成现在这副局面。” 赫连烈没有解释为什么其他人都被淘汰的事情,只说着是自己错了。 “大皇兄,你不要这么说,你也不知道对方如此阴险啊。”赫连钦把手搭在赫连烈肩上,替赫连烈随便找了个理由。 “是啊,大殿下,您不要再自责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拿到对方手中的令牌。”任遇炫也道。 赫连烈顺着两人的话点点头,一脸的坚定,“对,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把东盟国那边的令牌拿到手。” 三人又凑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赫连烈就带着赫连钦和任遇炫往西北方向走去。 赫连烈之前与苏允笙等人到了第二十四道障碍物时才遇到东盟国人的,所以赫连烈对一路上的障碍物都很熟悉,三人轻松的穿过一道道障碍物,来到了第二十四道障碍物前面。 第二十四道障碍物是一扇双开门,门的两边被围了起来,他们只能从穿过门才能过去那一边。 双开门此时正紧闭着,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赫连烈抬手让赫连钦任遇炫先不要急着过去,然后道,“打开门,门的上方就会自动垂下一个火盆,火盆里的火很大。” “火盆?垂下的火盆大概到门的那个地方?”赫连钦问。 赫连烈忍住心中的不耐,指了指门上的某个位置。 赫连钦目光顺着赫连烈的手指看向双开门,对比了一下与自己的高度。 火盆垂下的地方恰好在马的上方,留了些许空隙,人只能平躺在马上才能顺利过去。 “大殿下,五殿下,现在把门打开吗?”任遇炫道。 赫连钦看向赫连烈,让赫连烈来决定。 赫连烈接收到两人的目光,心下对他们的态度很是满意,“嗯,现在就打开门吧,进去后一定要小心埋伏。” 赫连钦跟任遇炫同时点头,任遇炫驱使着马往门走去。 任遇炫走到门前,停留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就把鞭子抵在门上,用力一推,随后快速后退。 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火盆就稳稳的垂了下来,里面的火烧得正旺。 赫连钦松了松握紧缰绳的手,“遇炫,没事吧。” 任遇炫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受伤。 赫连钦这才重新看向火盆。 赫连钦发现,这个火盆并不大,就跟盛汤的碗差不多,火盆的两边留有不少空隙,只要微微侧身就可以顺利穿过。 第83章 别怪他不客气 几人等了一会儿,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赫连烈道,“现在就过去吧。” 赫连钦目光一闪,与任遇炫率先走了过去。 通过火盆的时候,赫连钦身体向旁边倾斜,头尽量低下。 没有什么意外发生,赫连钦与任遇炫很快就穿了过去。 穿过门后,马场上的摆设又换成了另外一种东西。 一条条粗线被横向拉直,上面挂着薄薄的浅蓝色长布,将视线遮住,完全看不到里面,很适合藏人。 赫连烈从门那边过来,也看到了这副景象。 “大皇兄,现在该怎么办?”赫连钦听到声音,便问道,想知道赫连烈打算怎么做。 任遇炫也看向赫连烈。 赫连烈看了看四周,道,“站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到,继续往前走吧。” 赫连钦和任遇炫点点头,跟着赫连烈走进去。 撩起一张薄布,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便继续往前走。 “踏、踏、踏。” 场外的观众不再交谈,竟陷入一种极致的安静中,唯有马蹄声有节奏的响着。 微风轻轻吹拂薄布,掀起丝丝涟漪,呈现出一种朦朦胧胧的气氛,赫连钦仿佛置身大海,心从未像此刻般宁静。 意识到这一点,赫连钦心中一紧,太平静了! 太过平静反而有些诡异。 赫连钦不动声色用大拇指按住食指,直到疼痛袭来,赫连钦的思绪才渐渐清晰起来。 “嗖~” 倏然,只听嗖嗖的破风声从赫连钦后背响起。 赫连钦手掌握紧,立刻侧过身,躲过袭击,同时喊道,“小心!” 随着赫连钦侧身动作的是薄布被穿透,一把匕首露了出来。 而匕首的主人正是图克! 赫连烈跟任遇炫听到赫连钦的喊声,都警惕的往这边看来,见到高大魁梧的图克俱是一惊。 赫连钦倒退几步,浑身戒备。 果然是他。 自进入马场,图克就没有出现过,赫连钦便猜想图克被安排在西北入口附近,守着令牌。 此时见到图克,那就证明令牌的确在他身上。 图克见没有刺中赫连钦,也没有恼怒,反而大笑起来,脸上的横肉被挤在一起,越发显得狰狞。 “五皇子,图克说过,我们一定有机会交上手的。”图克将手附在左胸对着赫连钦微微弯了弯腰。 赫连钦脸上仍是没有过多的表情,淡淡道,“那倒是本皇子说错了。” 赫连烈见图克无视了自己,直接跟赫连钦说起话来,心中不忿起来,却也明白自己现在不能冲动。 况且,看图克一身的肌肉,就知道图克不好惹。 赫连烈摆正姿势,问赫连钦,“五皇弟,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赫连钦听到赫连烈的话,便小心的往赫连烈与任遇炫这边走来,连带着图克的眼神也跟着扫了过来。 被图克狠厉的目光盯着,赫连烈和任遇炫不由浑身一僵,如芒在背。 “大皇兄,遇炫,这位东盟国勇士叫图克,我怀疑他是图巴安排的底牌,而令牌应该就在他身上。”赫连钦凑过来,与赫连烈、任遇炫说道。 闻言,赫连烈任遇炫都看向了图克,目光落在图克胸前微微凸起的地方。 令牌应该就在那里。 目光又移到图克发达的肌肉上,赫连烈不由吞了口唾沫。 图克长得高大强壮,很不好对付。 赫连烈心里有些退缩,要是交手起来,他一定不是图克的对手。 想到马场外有好多人正在看着他,赫连烈强忍住才没有让自己露怯。 只是一会儿的时间,赫连烈的心情已经转换了好几次,最终瞥了眼旁边的赫连钦,然后下定决心般用马鞭指着图克,“图克,把令牌交出来。” 见赫连烈这样指着自己,图克轻蔑的笑了一声,直接冲赫连烈而来,“那就看看大皇子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赫连烈见状,一咬牙迎了上去,与图克纠缠起来。 赫连钦与任遇炫对视一眼,也迎了上去。 图克对上三人,一点也不含糊,直接挥起匕首向三人刺来。 赫连钦三人无法,再三躲避,只得寻找时机再动手。 几人纠缠了一会儿,身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些小伤,衣服也凌乱了。 渐渐的,赫连钦感觉他被图克打到的次数变多了,左肩开始疼痛起来。 赫连钦余光一撇,就见赫连烈一直都紧紧的挨着他,被图克逼急了就会往赫连钦这边靠,而赫连钦便恰好就会被图克打到。 赫连烈这一举动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只以为赫连烈是被图克逼到这边来的。 赫连钦眼神一暗,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赫连钦调转马头,蓦地后退了几步,然后一拍马背往前冲了过去。 赫连钦这一退,赫连烈没有了挡箭牌,就被图克一拳打在了脸上。 “啊!”赫连烈惨叫一声。 图克刚收回手,就看到赫连钦快速向他冲来,来不及闪躲,图克身下的马被盗骊马一撞,接连倒退好几步,才堪堪停下。 图克在这一撞击下,险些顺着惯性落下马。 就在落地的那一瞬,图克迅速反应过来,松开拿着的匕首,用右手拉住缰绳,这才重新坐回了马上。 而匕首也随之掉落在地上。 “唉! 场外原本屏气凝神的观众见到这一幕,原本要落下的心,又高高挂了上去,怎么就没摔下马呢! 赫连烈被图克一拳打得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流了一点血,赫连烈转头怒视赫连钦,“五皇弟┉” 赫连烈刚要质问赫连钦方才为什么要突然后退,害得他被图克打中,赫连钦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赫连烈顿时住了嘴。 难道五皇弟发现了自己故意把图克引到他那里? 赫连烈心虚之下,没有再说话。 倒是赫连钦语气平常的跟他说,“大皇兄,趁现在图克现在没了匕首,赶紧拿到令牌。” 赫连烈听赫连钦这么说,便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匕首,顿时一喜。 图克没了匕首,就失去了一大倚仗,这样他拿到令牌的几率就更大了。 第84章 第二十五道障碍物 这样他就可以一洗被掳的耻辱,让众人重新认识他。 这般想着,赫连烈就没有再去管脸上的伤,满心都是他把图克打下马,然后被众人称赞的场景。 赫连烈用鞭子一打马背,决心满满的朝图克而去。 图克差点被赫连钦撞下马,又丢了匕首,心中正恼怒着,见赫连烈不怕死的冲过来,当即嗤笑一声,一把抓住赫连烈的手臂。 “你┉”赫连烈一下子就被图克扼制住,动弹不了。 场外的观众深吸一口气,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影响了里面的人。 同时在心里说道,好蠢。 任遇炫立刻上前想要解救赫连烈。 赫连钦同样不迟疑,跟在任遇炫后面。 赫连钦的确想要整一整赫连烈,可在这么多双眼睛下,他不可能不救赫连烈。 况且,就这么放过赫连烈,让他被图克淘汰,太便宜他了。 赫连钦与任遇炫一齐把鞭子甩向图克,图克察觉后马上躲开,而赫连烈仍然被图克挟持着。 赫连钦使了个眼色给任遇炫,任遇炫点点头。 随后两人不停的朝图克攻去,不给图克喘息的机会。 “啪!”鞭子打在了图克的马上。 马嘶吼一声,像是痛得不行,开始急躁起来。 赫连钦又是几下鞭子,鞭子狠狠的打在了马上。 马被赫连钦打得终于忍不住想要逃离这里。 图克一手抓着赫连烈,一手拉着马,又要躲避赫连钦和任遇炫两人的攻击,本就有些顾不住,现在马一发疯,整个人都被带着往前走。 “啪!”任遇炫抓住时机,一鞭子打在图克的后背上。 图克闷哼一声,消失在薄布之中。 “大皇兄,你没事吧。”赫连钦扶住赫连烈。 赫连烈干咳了几声,然后重新坐在了马上,“没事。” 任遇炫没有去追图克,回到赫连钦赫连烈两人身旁,“大殿下,五殿下,图克逃了,现在该怎么办?” 赫连钦闻言,看向赫连烈,询问下一步行动。 赫连烈缓过神来,想起方才丢的脸,顿时握紧了手,气得牙痒痒,“追,现在就给我去追,不要让他跑远了。” 赫连钦跟任遇炫应声,便要立刻追图克而去。 三人重新走进薄布之中,四周又安静了下来,只有三人的马发出“踏踏”的声音。 “到底躲去哪了?”赫连烈的话从牙缝里出来,急迫的想要找到图克,一雪前耻。 赫连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任遇炫没有说话,用手按住受伤的右臂,脸上露出苦色。 任遇炫并没有刻意去隐瞒伤口裂开的事实,他刚才的动作也都被赫连钦与赫连烈察觉到了。 “遇炫,还好吗?”赫连钦语气担忧。 “你受伤了?”赫连烈像是现在才发现一般,问道。 任遇炫点点头,又摇摇头,“还好,可以撑住。” 赫连烈松了一口气,可以撑住就好,要是任遇炫怎么样了,那他们对上图克就又少了几分胜算。 赫连钦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任遇炫的伤口,“幸好没有出太多血。” 三人继续走着,来到第二十五道障碍物前,仍旧没有看到图克。 第二十五道障碍物同样是一扇门,只不过这是一扇单开木门,腐烂的木门上长了不少虫卵,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正摇摇欲坠着,仿佛下一秒就支撑不住要掉下来一样。 木门的两边被严严实实的遮住,完全看不到里面。 赫连烈道,“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须得小心行事。” 这次赫连烈没有犹豫,第一个走了过去。 赫连烈轻轻推开门,门吱呀一声便开了,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赫连烈在木门前停留了一会儿,才迈步走了进去,只是刚走进去,赫连烈就停住了脚步。 见赫连烈一直站在那里不动,赫连钦狐疑的看了过去,却被赫连烈挡住,什么都没有看到。 赫连钦同任遇炫一齐走到门的另一边,看到门那边的景象,两人也停住了脚步,愣在了原地。 只见宽阔的马场上,一根根粗铁丝上挂满了匕首,匕首的刀尖朝下,刀身面向赫连钦三人,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亮光。 微风袭来,匕首随之晃动起来,仿佛带着一股凉意向赫连钦三人而来。 赫连钦压下思绪,眼中毫无波澜。 原来在东南入口擦伤他脸的匕首,以及图克手中的匕首,都是从这里拿的,他说怎么可以带匕首进马场呢。 赫连钦走上前去,仔细观察那些匕首,便发现并不是所有匕首都是真的。 确切来说,这里的匕首,应该只有几把是真的。 不然,图克等人不可能就只拿了两把匕首 。 应该是中找到了两把匕首。 “这些匕首大部分都是玩具匕首,应该只有一小部分是真的。”赫连钦道。 赫连烈任遇炫听到赫连钦的话,也凑了过来,仔细观察挂着的匕首。 “确实。”任遇炫赞同道。 赫连烈眼眸一闪,“我们找几把真匕首来。” 赫连钦刚要点头同意,就听到马蹄声传来。 三人反应过来后没有躲藏,而是分别站在了马场两边。 下一秒,图克就走了进来,图克后面还跟着一人。 就是一直没有出现的哈明。 看到赫连钦三人,图克哈明脸上露出疯狂之色。 赫连钦紧紧握住鞭子,盯着图克与哈明。 图克跟哈明有了动作,竟分别走向两边。 图克来到赫连钦面前,手中握住一把匕首,显然是掉在地上的那把匕首,“五皇子,该分个高下了。” 赫连钦挺着背,目光沉沉,“正有此意。” 赫连钦话音一落,两人就同时动了手。 而另一边,哈明对上赫连烈与任遇炫,没有露出半点吃力的表情来。 任遇炫手臂又受了伤,渐渐的就要抵挡不住了。 哈明轻蔑的看了赫连烈两人一眼,又是一记拳头打在赫连烈身上,赫连烈痛苦的躲闪起来。 很快,赫连烈与任遇炫就落了下风。 匕首从赫连钦耳边挥过,破风声传入赫连钦耳中。 第85章 高举令牌 赫连钦一个侧身,趴在马上,让图克的手再一次落空。 目光停在图克胸前,要怎么样才能拿到令牌呢。 比力气肯定是比不过图克的,而图克又在体型上压制着他。 这对赫连钦来说,非常不利,从一开始,赫连钦就处在弱势。 一个不留神,赫连钦便被图克击中,赫连钦闷哼一声。 左肩又开始痛起来了。 身体被迫往后倾,突然一道亮光射在了赫连钦脸上,刺得赫连钦睁不开眼。 就是这一瞬间,赫连钦又被图克打中,他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噗。” 观众们见赫连钦吐了一大口血来,纷纷站了起来,心高高悬起,都不由握紧了手,为赫连钦担忧着。 图克见赫连钦这般,脸上的疯狂之色愈发夸张,“五皇子,就这点实力?” 赫连钦睁开眼睛,抹去嘴角的鲜血,凉凉的看向图克,“不要太早下定论。” 说完,赫连钦看了一眼方才刺得他睁不开眼的匕首,便穿进了挂满匕首的马场中。 图克见赫连钦走了进去,不假思索,立刻跟了上去。 而赫连烈见赫连钦被打得吐血,心下一阵喜悦,仿佛来劲了一般,接连把鞭子挥向哈明。 一时间竟将哈明打退了几步。 任遇炫见状,趁势攻了上去。 赫连钦一连走过几排匕首,才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方才射出亮光的匕首,一把拽了下来,握住刀柄,将匕首藏在手臂后。 等赫连钦做好一切,图克已经来到了赫连钦面前。 不等图克开口,赫连钦就直接道,“图克,现在就分出胜负吧。” 图克拉住马,应道,“正有此意。” 随后,两人同时动了,向对方冲过去。 赫连钦凑近图克,尽量与图克近身搏斗,使自己处于有利地位。 盗骊马被赫连钦驱使着一直撞向图克身下的马,没有给它喘息的机会。 一如之前一样,图克身下的马见撞不过盗骊马,就想要逃跑。 图克冷笑一声,稳住马,“五皇子以为图克还会像刚才那样逃走吗?” 赫连钦没有出声,依旧锲而不舍的撞上去,盗骊马渐渐也变得狂躁起来,想要快点把图克的马撞飞。 赫连钦一个转身,用盗骊马的骨盆狠狠的撞了上去。 图克再一次被激怒,驾着马撞了回来。 就在图克靠近的那一瞬,赫连钦一跃而起坐在了图克后面,与图克共骑一匹马,而盗骊马脱离赫连钦的掌控,马上就走远了。 赫连钦抱住图克,让图克挣脱不开。 图克奋力想要甩开赫连钦却始终甩不掉。 在观众的眼里,赫连钦无法抵挡图克,连马都被撞飞了,只得与图克骑一匹马,却还在为西林国的尊严而坚持着。 毕竟,依图克的体型,把赫连钦打下马是轻而易举的。 赫连钦死死缠着图克,不让自己掉下马。 图克则为了将赫连钦甩下去,一直不停摇晃着,且动作越来越快,注意力也集中在了赫连钦身上,丝毫没有察觉到胸前的令牌因为剧烈的摇晃而微微探出了头。 赫连钦的手慢慢伸了过去,将令牌取了出来。 令牌刚被赫连钦拿到,图克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手一摸胸口。 令牌,没了。 这下子,图克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握住匕首,迅速往后刺去。 只是图克的速度快,赫连钦更快。 赫连钦手中的匕首按在图克脖子上,冰冷的触感让图克一激灵,停住了往后送的手。 “五皇子。”图克感觉他的脖子流出了血。赫连钦也并没有因为他停住了手,而跟着停手。 赫连钦依旧没有住手,想把匕首再送进去几分。 “五皇子!”图克这次是用喊的。 图克的声音引得马场外的众人纷纷往这边看来。 待发现赫连钦手里握着的是令牌,都沸腾起来了,只要再把图克打下马,他们西林国就赢了! 赫连钦这才停住了手,“自己下去。” 图克不知道赫连钦什么时候有了一把匕首,可面对赫连钦毫不畏惧的把匕首按在他脖子上,图克眼神一狠,随后听话的准备下马。 按在图克脖子上的匕首,跟着图克动作移动。 等图克的右腿落在地上,图克才猛地甩开赫连钦的手,重新跃上马,与赫连钦面对面。 只是右腿扭伤了。 赫连钦将令牌紧紧的握在手中,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杀意。 图克一对上赫连钦的目光,就不由得心底一颤,这眼神,好像真的想要杀了他一般。 图克大喝一声,就要来抢赫连钦手中的令牌。 赫连钦的手被图克抓住,无法动弹,赫连钦便用头去撞图克的胸,另一只手则抱住图克的右腿,使力想要将图克翻下马。 图克看着赫连钦这样,大笑一声,似是在嘲笑赫连钦的不自量力。 颜怀宁跟赫连格站在一块,目不转睛的盯着赫连钦与图克,见赫连钦试图用蛮力去把高大的图克翻下马,不由挑了挑眉,继续看下去。 赫连钦使了一会儿力,图克纹丝不动。 而令牌已经要被图克拿到手了。 图克掰开赫连钦的手,将令牌握在了手上。 然而,图克刚一握住令牌,右腿就被赫连钦抬了起来。 赫连钦咬紧牙关,用力将图克翻了起来。 观众一齐惊呼,纷纷仰着头盯着赫连钦与图克。 图克挣扎着抓住赫连钦的左肩。 赫连钦的左肩本就受伤了,现在又被图克这用力一抓,背都弯了下来。 赫连钦再次抬起图克,奋力将图克丢了下去! 图克落下马的那一刻,令牌也被抛向空中。 赫连钦快速抓住缰绳,拉动马纵身接住了令牌。 “嗯哼。”图闷哼一声,几把玩具匕首打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图克摔在了地上。 赫连钦稳稳的坐在马上,然后将令牌高举起来。 “哦!赢了赢了!” “太棒了,我就知道五皇子会赢,啊啊啊!太开心了。” “五皇子,我好喜欢你!” 观众立时欢呼起来,兴奋得抓住栏杆,栏杆被摇的一晃一晃的,一副恨不得冲进马场的样子。 第86章 心思各异 哈明听到声音,泄气般一脚踢在赫连烈胸口,这才住了手。 赫连烈被踢得身体往后倒,要不是任遇炫及时扶住他,恐怕就要跌下马。 “你┉”赫连烈坐稳后,立刻愤怒的看向哈明。 哈明看都没有看赫连烈一眼,转身出了马场。 “该死!”赫连烈踢了一脚马肚,很是气愤,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使令,也敢对他不敬? 任遇炫在旁边默默的看着,难得的没有去开解赫连烈,等到赫连烈看起来消了一点气,才开口说道,“大皇子殿下,我们也出去吧。” 赫连烈脸色变换了好几次,终究是出了马场。 赫连钦此刻已经站在了台前,单膝跪地向楚杨帝行了一礼。 楚杨帝满意的看着赫连钦,“阿钦少年英武啊,当真是我西林好儿郎。” “谢父皇夸奖。”赫连钦脸上露出被表扬的喜悦之色,看起来还是个喜形于色的小少年。 楚杨帝开怀的哈哈大笑起来,等笑够了,就对一旁的图巴说道,“图巴使令,看来我西林国儿郎也不输于你东盟啊。” 图巴面上恭维着楚杨帝,心里却很是不快。 他东盟国素来是草原大国,以骑射之术闻名,举行这场跃马会,本就是想下西林的脸,好在后面的谈判中取得最大的利益。 不想,他们竟然输了,他东盟的猛将图克竟然输给了眼前这个只到图克胸前的五皇子。 图巴扫了赫连钦一眼,压下心中的不忿。 这五皇子,不是个省油的灯。 图巴又在心里叹了口气,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他就只能尽力让他们在谈判中利益不受损。 “父皇。”赫连烈来到台前,喊了一声楚杨帝。 楚杨帝看向赫连烈,表情不变,“没受伤吧?” 赫连烈道,“没有,父皇不用担心。” 说着,赫连烈看向赫连钦,“这次比赛,多亏了五皇弟的竭力相助,我们才能取得胜利。” 赫连烈这样说,既表达了他对赫连钦的夸赞,又彰显了他这个大皇子的气度,没有因为赫连钦抢了他的风头而恼怒。 颜怀宁等一众参赛者都安静的站在台下,听到赫连烈这么说,俱是抽了抽嘴角。 什么叫五皇子相助他们才赢了,分明就是五皇子一个人凭实力取得的胜利,跟大皇子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们被淘汰,还不是因为大皇子你的胡乱指挥。 楚杨帝闻言点点头,赞同道,“的确,阿钦这次做得很不错。” “不知父皇要怎样奖赏五皇弟?”赫连烈问道。 楚杨帝目光落在赫连钦身上,宣布了一个令众人大吃一惊的决定,“阿钦年少就如此英勇,日后对我西林定是有大作为。” 楚杨帝的目光一一略过在场的所有人,然后道,“朕就命阿钦月底便启程前往长星州,保护我西林百姓。” 此言一出,所有人俱是目露震惊,瑾贵妃险些跌下椅子。 “皇上,阿钦┉”瑾贵妃刚要开口,赫连钦就看向了瑾贵妃,冲瑾贵妃摇了摇头,瑾贵妃这才住了嘴。 “阿钦以为朕这个奖励如何?”楚杨帝看着赫连钦。 赫连钦跪了下来,将头附在地上,恭敬道,“儿臣领命。” 楚杨帝连说了几声好,亲自将赫连钦扶起,表现出一副很是看重赫连钦的模样。 只是,若真的看重五皇子,会把五皇子调到偏远的长星州去吗? 长星州历来受外族侵扰,州内时常混入外族人,那外族人在长星州内兴风作浪胡作非为,打出去了又卷土重来,是西林边镜最难守的大州之一。 五皇子过去后,先不去管能不能将长星州治理好,保护边境百姓,五皇子能平安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众人心思各异,面上却是恭贺着赫连钦得到了一个好的锻炼机会。 赫连烈更是控制不住的面露喜色。 图巴也很意外楚杨帝会做出这样的安排,不过,这与他东盟国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图巴惊讶过后,就没有再去管了。 跃马会如期结束,晚上楚杨帝在中正殿设宴,庆祝跃马会的顺利结束。 赫连钦脸上的淤青被云升念叨着用毛巾冰敷后,看起来不是那么吓人了。 至于其他受了伤的地方,云夜一一检查过后,都上好了药。 赫连钦来到中正殿,还是跟之前一样,与参赛者们坐在了一起。 赫连格看到赫连钦来了,立刻叫赫连钦坐到他的旁边。 “小五,脸还疼吗?”赫连格看着赫连钦脸上的伤,问道。 一桌子的人闻言都看了过来。 赫连钦抿嘴笑了笑,“没事了,不疼。” 赫连格撇撇嘴,“都青了这么一大块,还不疼。” 赫连格接着又叹了口气,“人跟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一个为了我西林跟东盟的勇士干起来誓死不认输,一个什么力都没出,搞得其他人都被淘汰了,到现在还没来。” 众人听着赫连格阴阳怪气,心中竟有些赞同起来,可不是嘛,没出什么力,让他们全都被淘汰,还撂着他们,到现在都没出现。 赫连钦用手捅了捅赫连格,让赫连格不要再说了,“皇兄这玩笑开的,我只不过是没办法才跟图克对上的,要不然我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说完,赫连钦便做了个鬼脸。 众人看到赫连钦难得露出这样搞怪的表情,都笑了出来,心中的不满扫去不少。 众人说说笑笑的,气氛很是欢快。 一直到赫连烈来了,气氛才凝固了一瞬,又很快恢复过来。 “五皇弟,大皇兄敬你一杯。”赫连烈举起酒杯,郑重其事的对赫连钦说。 赫连钦闻言,也端起了酒杯,“不敢不敢,应该皇弟敬大皇兄你一杯。” “哎,是大皇兄敬你。”赫连烈抬手制止了赫连钦,先一步将酒喝了下去。 赫连钦露出无奈的神情,跟着喝了一杯。 赫连烈接着又当着众人的面,大肆夸赞了赫连钦一番,直说得众人对他的不满减少了不少。 紧接着,赫连烈又与其他人喝了一杯,姿态摆得极好。 第87章 躺在地上的人 赫连钦在心中轻哂,大皇兄能做得这么好,怕是欣妃没少在背后出力吧。 这边,图巴走到殿中央,双手捧着金镶木匣子,对着楚杨帝说道,“皇上,请收下我东盟的心意,东盟是诚心与您的国家结交,这亦是我国陛下所希望的。” 金镶木匣子里面装的正是上月坠。 图巴面上满是恳切之色,恭恭敬敬的低着头。 楚杨帝喝了一口酒,没有急着答应。 殿内安静下来,都朝图巴看去。 图巴依旧弯着腰,等着楚杨帝开口说话,看起来诚意十足。 楚杨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陛下的心意,朕领了,朕同样希望我西林能与东盟结成百年友邦。” 这是承诺会与东盟互通商贸,结成百年友邦的意思。 图巴面上一喜,腰又弯了几分,手中的金镶木匣子捧得更高了。 海忠领悟到楚杨帝的意思,走下去接过金镶木匣子,又扶起图巴,这才回到楚杨帝身后。 楚杨帝收下上月坠后,并没有提其他的要求,图巴亦是。 只是,待宴会散了后,图巴便去了乾清殿。 至于图巴跟楚杨帝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楚杨帝在马场上,宣布让赫连钦去长星州的消息,瑾贵妃惊慌之下,顾不得东盟国人还在场,便开口想要楚杨帝收回成命。 当时赫连钦阻止了瑾贵妃,瑾贵妃这才没有失礼。 事后赫连钦再三说服瑾贵妃,瑾贵妃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到底是心里不舍,挽荷来西华宫的次数便越加频繁。 三日后,东盟国使者要出京回东盟,楚杨帝特命赫连钦赫连烈前去送行。 赫连钦来到城门外时,东盟国几十个人均骑着马等候在城门外,各个高大魁梧,看起来乌压压的。 图巴见赫连钦赫连烈来了,上前冲两人做了个东盟国的手势。 赫连烈道,“图巴使令,不久我西林将与东盟开通市场,届时两国的友谊定会更加深厚。” 图巴脸上的胡子摇了摇,“真是太好了,图巴一路走来,早就对贵国的茶叶、丝绸等物垂涎不已,以后图巴在东盟也可以买到这些珍贵的物品了。” 赫连钦看着赫连烈与图巴互相客套着,全然没有之前被东盟国勇士掳在马上的愤怒。 目光移到图巴身上,要说这图巴,也是个能说会道,这才几天,就让赫连烈消气,还看起来跟赫连烈很合得来的样子,难怪会是这次来使的使令。 赫连钦心中思绪转了几下,脸上带着浅笑,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五皇子殿下。”图克突然上前一步,手附在左胸对着赫连钦一礼。 赫连钦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图克此时没有了在马场上的疯狂,恭恭敬敬的对着赫连钦道,“五皇子,希望能有机会再比一次,上次是图克掉以轻心了。” 图克虽然语气很是恭敬,可说出的话却在告诉赫连钦他的不服气。 赫连钦闻言,没有恼怒,依旧平静的笑了一下,然后道,“本皇子亦是这么认为。” 赫连钦知道上次他能将图克翻下马,纯粹是侥幸,他不论在力气、武力、身高上都比不过图克,他必须赶紧强大起来。 图克不再多言,再次冲赫连钦弯了弯腰,退回到队伍中。 图巴将两人的对话看着眼里,没有出言打断,等图克退回去后,才道,“图巴告辞了。” 赫连烈与赫连格冲图巴一拱手,目送他们离去。 回宫的路上,赫连烈对赫连钦说道,“五皇弟,大皇兄是比不得你,早早就可以出京为父皇分忧,唉,以五皇弟的资质,去长星州历练历练自己,定然能闯出一番天地的。” “大皇兄不要这么说,为父皇分忧是我们这些做儿子的本分,大皇兄在朝堂上亦是在为分担,父皇给了皇弟这次机会,皇弟一定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赫连钦道。 赫连烈听赫连钦这么说,不由暗自偷笑,说的倒是好听,你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赢了比赛又怎么样,父皇不仅没有奖励你什么,还把你发配到边境去,真是今年的一大笑话。 “皇弟说的事,为父皇分忧是我们应该做的。” 赫连钦与赫连烈在西华宫内分开了,正要往偏殿走去,就听到偏殿的另一边传来一阵吵闹声。 赫连钦顿了顿,转身朝东边走去。 赫连钦没有来过东边的偏殿,他与赫连格的偏殿在西边,就连赫连烈赫连筠的偏殿也在西边。 而东边的偏殿只有一个人住,那就是四皇子赫连迟。 赫连钦往回廊走去,四周景物像是变了个样。 虽说现在是冬天,可内务府的太监不管怎样都会花心思让宫里的花草看起来显得好看一些,不至于让人看了就皱眉,就连赫连格偏殿那边荷花,就算因为冬天全都枯萎了,也有专门的人去打理,看起来很是顺眼。 而这里却都是萎了的杂草,还长得参差不齐,像是没有人住,荒了很久一样。 廊下的柱子都掉了一层漆,一眼望去,不敢相信这里是皇子住的宫殿。 赫连钦走近一些,就看到两个上了年纪的婆子站在一座偏殿外面,插着腰正说着什么。 而地上躺着一人,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模样。 那人身旁还站着个粗使婆子,嘴巴动着,唾沫不时横飞出来。 跟在赫连钦后面的云升见状,立刻上前几步,喝道,“大胆,你们在干什么?” 三个婆子听见云升的话,转过头来,看到云升后面的赫连钦,吓得马上跪在了地上,脸上满是惊恐,“奴婢,奴婢见过五皇子殿下。” 赫连钦走了过来,发现地上躺着的正是四皇子赫连迟。 他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三个婆子被问得身体一抖,嘴巴蠕动着,不敢说话。 “我们殿下问话呢。”云升又是一喝,直接喝得婆子们纷纷磕起头来。 “五殿下饶命,五殿下饶命。” 云夜与云夜一同走到赫连迟身旁,想要将赫连迟扶起来。 第88章 困惑 只是刚碰到赫连迟,赫连迟就动了。 赫连迟虚弱的睁开了眼睛。 视线刚开始是模糊的,只知道一人站在他身前,正看着他。 赫连迟眨了眨眼睛,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入目的是一位疏淡清隽的玄衣少年,目露担忧的注视着他。 只听少年轻声开口,“四皇兄,你醒了。” 赫连迟不由用手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向赫连钦,有些恍惚道,“五皇弟,是你啊。” “嗯。”赫连钦点点头,朝赫连迟伸出手。 赫连迟怔怔的看着赫连钦白皙的手掌,缓缓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赫连迟的手很粗糙很黑,手上的褶皱分明看起来很是奇怪,搭在赫连钦如玉的手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来由的,赫连迟突然有些窘迫,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对于他来说很是陌生。 不待赫连迟再想下去,赫连钦就将赫连迟拉了起来。 赫连钦让赫连迟靠着自己,不至于倒下去。 “云升,这里就交给你了。”赫连钦对云升说道,随后带着赫连迟走进了偏殿。 “是。”云升应道。 云夜则跟着赫连钦一起走进偏殿,只是云夜越往偏殿里走,就越发疑惑,这真的是一个皇子的偏殿吗? 偏殿里,长得比人还高的枯草,破烂的灯笼在风中晃动,随便在栏杆上摸一下,就能摸到厚厚的灰。 云夜早就知道四皇子的处境不好,只是没想到会不好到这个地步。 赫连钦扶着赫连迟,进了寝殿,“四皇兄,你还好吗?” 赫连迟坐在了木椅上,听到赫连钦的话,反应过来,便立刻摆摆手,“我很好,没事没事。” “云夜,去把宋太医叫来吧。”赫连钦见赫连迟连摆手都摆得很是艰难的样子,自然不相信赫连迟的话。 云夜领命出了寝殿,便朝太医院而去。 赫连钦扫了一眼赫连迟的寝殿,没有说话。 赫连迟的寝殿比外面好上不少,看起来干净多了,只是里面的摆设都是好几年前的了,就连床上的被子都打了几个补丁,还缝得难看极了,应该是赫连迟自己缝的。 难以想象,这会是西林国皇子住的地方。 赫连迟见赫连钦一直不说话,有些局促的动了动脚,“五皇弟,你也坐吧。” 赫连钦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 顿了顿,赫连钦又问道,“她们平时都是这么欺负你的?” “不,不是┉是。”赫连迟刚开始想要否认,接触到赫连钦清冷的目光,才点了点头,承认了。 “四皇兄再怎么说也是皇子,她们怎么敢爬到你头上?!”赫连钦突然大声说道,话中带着怒意。 “五皇弟,我┉”赫连迟被赫连钦吓得不知道要说什么。 赫连钦又说了一大段话出来,话里话外都在说赫连迟是西林国的皇子,不管怎么样,也不应该被奴才爬到头上。 语气中满是对赫连迟的关心,与恨铁不成钢,像是一个心疼兄长的弟弟。 可要是真关心赫连迟,赫连钦也不会今天才过来说这番话。 最后宋太医过来为赫连迟把了脉开了几副药,赫连钦才像是消了气一样,脸色恢复了平静。 “四皇兄,外面那三个婆子是干什么的?”赫连钦问。 赫连迟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她们是母后派过来照顾我的。” 母后? 赫连钦挑了挑眉。 赫连迟说的是被禁足在雍和宫的皇后了,那三个婆子大抵在赫连迟刚出生的时就过来了。 赫连迟不受宠,宫里几乎没有人记得他,三个婆子见赫连迟没有得宠的希望,渐渐的就开始怪起赫连迟,觉得都是因为赫连迟,她们才会一直守在这像冷宫一样的地方。 所以,如今日一样欺负赫连迟的事情,时常发生,她们根本就不怕被人发现,毕竟,没有人愿意搭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只是让她们没想到的是,赫连钦竟然破天荒的管起了这事。 赫连钦很快就想明白了这背后的原由,“四皇兄,她们┉” 后面的话赫连钦没有再说下去,他叹了口气,“四皇兄,那三个婆子不能要了,把他们送回内务府吧,让内务府的人来处理。” 赫连迟听到赫连钦的话,先是一怔,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赫连钦接着道,“你身边没人伺候也不是个办法,待会我叫内务府送些人来。” “不不不,不用了。”赫连迟连忙拒绝,好似怕极了。 “四皇兄,他们不会欺负你的。”赫连钦按住赫连迟的肩膀,轻声说。 赫连迟还是摇头,浑身都写满了抗拒。 赫连钦脸上露出无奈之色,“那就让我殿里的云林过来伺候四皇兄吧,云林会保护四皇兄,不让别人欺负你的。” 这次赫连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呆呆的看着赫连钦,很是疑惑赫连钦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帮他赶走了欺负他的嬷嬷,还叫太医来给他把脉,又要让人过来保护他。 “就这么说定了。”赫连钦见赫连迟一直不开口说话,便直接决定了。 赫连迟轻轻点了点头,同意了赫连钦的决定。 赫连钦又在赫连迟这里坐了一会儿,便跟赫连迟说,“四皇兄,我殿内还有事,就先走了。” “好。”赫连迟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乖巧的应道。 只是在赫连钦转身后,赫连迟眼睛变得清明起来,眸中带着些困惑。 赫连钦回到偏殿,就让云升把小林子叫了过来。 “奴才见过殿下。”小林子走进偏殿,恭恭敬敬的对着赫连钦行礼。 “抬起头来。”赫连钦道。 小林子依言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赫连钦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小林子,本皇子记得你今年有十六了吧。” “回殿下,奴才确实已有十六。” “本皇子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八岁那年,如今都过了五年了。”赫连钦白皙的手搭在雕花青罗椅上,说起五年前的事。 那时候,云升在尚衣局外碰到了小林子。 第89章 离京 小林子当时正被几个气势汹汹的太监围着。 小林子为人机灵,极会投机取巧,进宫后就靠着这点机灵劲左右逢源,恭维一些比他先进宫的老太监,还得罪不少人。 后来那些老太监不待见小林子了,小林子得罪过的太监们,就把小林子围住想要好好教训一下小林子。 云升替赫连钦来一趟尚衣局拿衣服,刚好就撞见了那一幕。 云升远远的看着那些太监把小林子打得鼻青脸肿,等那些太监心满意足的离开,才走过去,将小林子带回了西华宫。 赫连钦见到小林子没有多说什么,叫来药童给小林子上了药,就问小林子还想不想再被人欺负。 小林子的答案自然是不想。 接下来不用赫连钦说,小林子就明白了赫连钦的意思,小林子立刻表明了忠心。 之后,更是成为了赫连钦身边的亲信,整个偏殿,除了云升云夜,还有容至,就只有小林子与赫连钦亲近些了。 此时听赫连钦这么说,小林子马上领会了赫连钦的话,恭敬的把头低下去,挨着地面,“小林子愿为殿下效力,万死不辞。” 赫连钦眸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很好。” “从今日起,你就是云林了。” 小林子听到赫连钦给他赐名,还跟云升云夜一个姓,心中顿时一阵激动,这是要交与他重任的意思啊。 “奴才云林,谢殿下赐名。”小林子连忙磕了几个响头。 赫连钦阻止了云林,接着道,“待会就收拾东西去四皇兄那,四皇兄性子有些胆怯,你要好好护着四皇兄。” 云林匐在地上,领命道,“是,殿下。” 云林听出了赫连钦话中的深意,四皇子与殿下素来无甚交情,现在突然叫他过去照顾四皇子,定然是四皇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让殿下注意到了。 所以才会借着照顾的名义让他过去监视四皇子的一举一动,找到四皇子的秘密。 且殿下马上就要离京了,恐怕他要在四皇子身边待上好几年。 等云林出去后,云升才开口道,“殿下,四皇子当真像表面一样单纯无害吗?” 赫连钦抚着额头道,“是不是如表现出来的一样,到时候就知道了。” 赫连钦想得入迷了,眼眸就逐渐变得幽深,像是形成了一股深色旋涡,夺人心魄。 云升默默的站在赫连钦旁边,不敢出言打断赫连钦。 赫连钦在跃马会上的突出表现也在京中掀起一阵热潮,纷纷谈论起这个年仅十三岁就如此卓越出众的皇子。 各世家子弟对赫连钦的评价很高,就连朝中大臣也表示赫连钦是几位皇子中最为出色的。 期间,赫连钦还收到了不少宴会的邀约,只不过赫连钦都没有去。 京中热烈的讨论才渐渐淡了下去。 很快,就到了赫连钦离京的那一日。 这一日,瑾贵妃一大早就起来,亲自来到西华宫,指挥着底下的太监为赫连钦收拾东西。 赫连钦要带出宫的东西,早在前几日就收拾好了,只是瑾贵妃总感觉还要带点什么,赫连钦都还没说上一句话,瑾贵妃就火急火燎的忙了起来。 赫连钦无奈,叫住瑾贵妃,“母妃不用担心,阿钦什么都不缺,底下的人都会准备好的。” 瑾贵妃坐在了椅子上,看着赫连钦,眼中带着浓浓的不舍,“母妃知道,母妃就是┉” 赫连钦目光移到瑾贵妃的肚子上,轻声开口,“母妃就安安心心的呆在宫里,与弟弟一起等阿钦回来。” 瑾贵妃勉强露出笑容,手抚上还未显怀的肚子,“嗯,母妃和你弟弟在宫里等着阿钦回来。” 瑾贵妃也明白要让赫连钦没有负担的离开,不能让赫连钦挂心,当下就收起了不舍之情,叮嘱赫连钦到长星州后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注意安全,又嘱咐云升云夜一定要好好照顾赫连钦。 楚杨帝没有来送赫连钦,只是叫海忠过来关心了一下赫连钦。 赫连钦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对着海忠说了一通对楚杨帝的不舍之情,最后还表示他一定会管理好长星州,保护西林子民。 海忠面上没有说什么,回去后便将赫连钦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楚杨帝听。 楚杨帝听后,难得怔了一下,随后说了一句,“阿钦是个有担当的。” 海忠低头看着地上,默默把楚杨帝这句话听了进去。 而赫连格与温初时、左实年等人也来送赫连钦。 一行人站在城门外,天上阴云密布,衬得气氛更加低迷了。 卫寅生鼻子一酸,“小五,怎么我刚知道你是皇子,你就要离开京城了。” 赫连钦好笑的看着卫寅生,“怎么?卫兄是觉得我离了京城就不是皇子了?” 卫寅生连忙否认,“当然不是,就是不舍得你嘛。” 卫寅生一点也不怕羞,很是直白的说了出来,引得在场的人都不由点了点头,他们出身豪门世族,说话不像卫寅生一样直白,但心里都是不舍的。 赫连钦笑了笑,“不用不舍得我,我已经写了一些题交给皇兄,让皇兄隔几天送一份给卫兄你,卫兄可要认真写,对了,还有一份书单,对卫兄参加科举考试很有帮助,卫兄记得都看完啊。” 卫寅生身体一顿,念着赫连钦今日离京,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并保证会做到的。 赫连格看着卫寅生这样,笑着说,“小五交代的事,皇兄都会办到的。” “表哥,我也会监督卫兄的。”温初时在一旁举手道。 赫连钦也跟着笑了起来,与温初时、赫连格说了一会儿话,才看向左实年等人。 左实年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轻易表露心思,只是对着赫连钦说道,“殿下一路顺风。” 赫连钦勾唇,冲左实年点了点头。 目光又移向其余人,等看到颜怀宁时,赫连钦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他与颜怀宁不过见了几面,没想到颜怀宁竟会来送他。 赫连钦又笑着对颜怀宁颔了颔首,颜怀宁回以一礼。 第90章 小偷 最后,赫连钦冲在场的人点了点头,便上了马车,“告辞了各位。” “小五,皇兄等你回来,一定要平安回来。” “表哥,一路上注意安全,到了那边记得写信。” “小五┉” ┉ 众人纷纷冲赫连钦挥手。 赫连钦撩起帷裳,也冲众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回去。 几辆马车晃悠悠的渐行渐远,慢慢得变成几个黑点,等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众人才回了城。 赫连钦离开京城的第二日,朝中就因为一件事掀起了轩然大波。 白氏在乌冬岭圈养私兵一事被言官吕大人在朝堂上揭露出来,大肆批判,言明白氏居心叵测,竟敢暗中操练私兵,是为大不忠。 吕大人这一谏言,就轰动了朝野上下,也不胫而走的传遍了整个京城。 楚杨帝震怒之下,直接叫禁卫军将白府围住了,不许任何人进出,等查明实情后再做定夺。 欣妃在乾清殿外跪了许久,楚杨帝也没有见她。 只是不管京中再怎么震动,都波及不到赫连钦。 赫连钦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九悠县,对此赫连钦只是抿唇笑了笑。 看来是庄和王府出手了,那吕大人应该就是庄和王府的人。 赫连钦一行人歇在了九悠县的一家客栈里,打算休息一夜,明日再继续赶路。 赫连钦明面上就带了云升云夜以及十几个侍卫,还有四辆马车,乔装成了跟家里赌气去长星州做生意的富家少爷。 旁人看到赫连钦,只会感叹一句赫连钦生得俊俏,并没有怀疑赫连钦的身份。 而容至则带着几支暗卫悄悄跟在赫连钦等人后面,保护着赫连钦。 “殿下,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云升走进客房一边说,一边走到窗户旁边,将窗户关上锁好。 赫连钦闻言,微微靠在了椅子上,闭了闭眼,随后睁开,“嗯,现在就睡。” 赫连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床那边走,然后躺了上去。 云升关好窗户,走过来替赫连钦掖了掖被子,将床帘放下,又整理了一下桌子,才轻手轻脚的走出客房。 云升出了客房,轻轻关上门,对守在客房外的两个侍卫道,“好好守着,不要让人进去打扰了殿下。” 云升这是在叮嘱两个侍卫,晚上要注意客房里的动静,时刻保持警惕。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小县城,还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发生些什么意外呢。 两个侍卫听了云升的话,顿时严肃起来,都恭敬的应是。 云升回头又看了一眼客房,便去了赫连钦旁边的房间。 赫连钦躺在床上,听着云升跟两个侍卫的说话,明明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却没有半点困意。 客栈的床很硬,比不上皇宫的,但赫连钦在马车上已经坐累了,能有床睡,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赫连钦闭着眼睛,鼻间萦绕着从枕头里发出的丝丝稻香气,越发的清醒了。 可想到明日一大早就要起来赶路,赫连钦便没有睁开眼睛,强迫自己睡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变得寂静无声,就连外面打更的更夫也没了声响。 有的只是赫连钦平稳的呼吸声。 正当赫连钦要睡过去时,窗户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声音很轻。 要不是四周太安静了,赫连钦又还未完全睡过去,赫连钦都不会注意到。 赫连钦眉头一动,侧耳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 窗户上的声音停了一下,又响了起来,像是有人想要把窗户打开。 声音渐渐大了一些,但还是不足以让客房外的侍卫听到。 似乎是因为云升把窗户死死的锁住了,外面的人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把窗户打开。 赫连钦的手往床里面探去,然后握住了放在那里的玄晏匕,等待着外面的人进来。 外面的声音一直不断的响着,那人锲而不舍的想要把窗户撬开。 虽然云升将窗户关得紧紧的,但还是抵不过客栈里简陋而毫无安全保障的窗户。 窗户被轻轻推开,外面的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然后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包裹,便朝赫连钦走来。 赫连钦的耳朵动了动,脚步声虽然被放得极轻,但不难猜出是一位男子。 那人走到床边,没有撩开床帘,而是直接从下面穿了进去,接着客房内微弱的烛光,看到赫连钦被褥下的身形。 那人伸出手往赫连钦的枕头下摸去。 只是手刚挨到枕头,就被赫连钦用力一拽,跌坐在了床沿上。 “啊。”那人惊得叫了一声,就感觉脖子上抵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凉意透过皮肤传入心里,顿时止住了他想要反抗赫连钦的手。 客房内的动静,很快就被两个侍卫以及容至察觉到。 “公子。”容至啪得一下推开了客房的门,便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卫。 容至一见赫连钦坐在床上,死死的按着一人,立刻就上前将那人拖了下来。 这时,客房内的烛光被侍卫点得明亮起来,赫连钦也看清楚了那人的面貌。 竟然是一个只比赫连钦大一两岁的少年,少年很是瘦弱,面色发黄,显然是很久没有吃过饱饭所致,容至一只手就可以将他提起来。 被抓住后,少年只是紧紧的闭着嘴,屈着腿坐在地上,一副破罐子破摔,随便你怎么处置的模样。 “公子,可有受伤?”容至面露担忧的看着赫连钦。 赫连钦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容至与两个侍卫见赫连钦摇头,当下就松了一口气。 赫连钦看向地上的少年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把窗户撬开?” 少年方才的一系列动作都说明了,他只是一个小偷,想从赫连钦这里偷走钱袋子,并不是谁派过来刺杀赫连钦的。 赫连钦这样问,只是因为少年的眼眸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生气,这让赫连钦对他产生了一丝兴趣,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年面对赫连钦的问话,只是抬了抬眼皮,又重新耸拉了下去,没有回答赫连钦。 第91章 刀工 云升跟云夜匆匆来到客房,就听到了赫连钦说的那句话。 两人没有出声,走到赫连钦身后。 见少年不搭理赫连钦,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云升皱起眉大声道,“我家公子问你话呢!” 瘦弱的少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地面发呆。 云升见状,便要走到少年面前。 “云升。”云夜拉了拉云升,让云升不要这么生气。 云升被云夜拉了一下,停在了原地,没有继续往前走。 嘴里嘟囔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偷,明明公子才是受害者,还做出一副被冤枉的样子。” 坐在地上的少年此时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看着赫连钦,“没有,我没有这样想。” 赫连钦眉向上挑了挑,“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有什么苦衷吗?” 许是赫连钦平淡的语气让少年感到自在了些,也或许是云升的话让自尊心强的少年起了逆反心理。 瘦弱的少年终于开了口,“我叫狗儿,是九悠镇的一名乞儿,爷爷染了风寒,狗儿无能没有钱给爷爷抓药。” 白天的时候,狗儿去药铺求掌柜给爷爷开一些药,掌柜见狗儿穿得破烂,当即就把狗儿轰了出来。 狗儿没有办法,只好垂头丧气的准备回他跟爷爷住的小巷子。 路过客栈的时候,刚好看到赫连钦从马车上下来,一身的贵气朝狗儿扑面而来。 狗儿一看赫连钦的穿着以及后面跟着的护卫,就知道赫连钦肯定不缺钱,便起了歪心思。 狗儿从小走街串巷,见过不少偷鸡摸狗的事,也就跟着学了些“本事”。 拿着几块磨好的石头,晚上就爬到了赫连钦这间客房的窗户外,用石头将窗户打开,然后进来偷银子。 云夜听到这,便走到窗户旁,果然在窗户外面的边沿上看到了几块被磨得极扁的石头。 云夜伸手拿起石头,递到赫连钦眼前。 赫连钦看了看云夜拿着的石头,发现石头很是锋利,磨得非常漂亮,从上面的纹路可以看出磨石头的人绝对是个手艺极好的师傅。 “这是你磨的?”赫连钦问。 狗儿点了点头,又道,“这几块我没有磨好,要是爷爷来磨肯定要好看很多很多。” “磨石头的手艺是跟你爷爷学的?”赫连钦继续问。 不明白赫连钦为什么这样问,但狗儿还是如实的道,“对,是跟爷爷学的。” 赫连钦若有所思的看着狗儿蜡黄的皮肤和乱糟糟的头发,半晌才道,“我可以给你银子。” 狗儿不敢置信的看向赫连钦,“为什么?” 狗儿是一个小偷,来这里是想要偷走赫连钦的钱袋。 虽然他是为了给爷爷治病,但狗儿知道偷就是偷,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偷东西就是不对的。 赫连钦此时却说会给他银子,狗儿感到很疑惑。 难道这位公子忘记了他是来偷银子的吗?不把他送到衙门,怎么还要给他银子啊? “我可以救你爷爷,但是你跟你爷爷都得跟我走。”赫连钦慢条斯理的道。 从石头上的刀工,不难看出狗儿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学艺不精,反而在这方面有一定的成就。 而狗儿说他的刀工远远比不上他的爷爷,那就说明他爷爷的刀工更加精妙。 赫连钦身边正好缺少一个会打造兵器的师傅,或许狗儿的爷爷可以胜任? 要是狗儿的爷爷确实如狗儿所说的一样,那赫连钦就顺势收了他们。 当然,要是狗儿所言有虚,半路将他们丢下就是了。 这般想着,赫连钦就让云升把银子给到狗儿手上。 云升从不违抗赫连钦的命令,就算心里不待见狗儿,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给了狗儿十两银子。 狗儿怔怔的看着手里的十两银子,眼睛发酸,想哭却又拼命忍住了。 这是爷爷病了后,第一次有人愿意帮助他们,第一次没有把他轰出去。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狗儿没齿难忘。”狗儿猛地朝赫连钦磕了几个响头,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快去给你爷爷看病吧。”赫连钦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是。”狗儿像是活了过来一样,朝赫连钦行了一礼,便急忙出了客房,去给爷爷请大夫了。 至于赫连钦说的跟他走,狗儿暂时没有考虑那么多,他跟爷爷本就居无定所,到处游荡,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跟着赫连钦走,或许还能吃上饱饭呢。 等狗儿走后,赫连钦才道,“没事了,你们都回去睡吧。” 容至冲赫连钦拱拱手,退了出去。 两个侍卫也领命退出去,守在了外面。 云夜从旁边的桁上取了一件披风给赫连钦披上,“殿下打算在九悠县待上一日?” 方才赫连钦说要将狗儿爷孙俩带上路,云夜便猜测赫连钦会在九悠停留一日,等狗儿的爷爷好一些再继续赶路。 赫连钦走到桌前,靠在了桌上,“嗯,明日你们可以到处逛一逛。” 云升接话道,“殿下也去,我们正好可以看一看九悠县是怎么样的。” “是啊,这是奴才第一次离开京城呢。”云夜道。 云夜走到赫连钦旁边,犹豫了一下才问道,“殿下觉得那乞儿的爷爷会是什么隐世铸剑大师?” 赫连钦摇了摇头,“不确定。” “那殿下还给他银子。”云升撇了撇嘴。 云夜闻言看了云升一眼,云升这才收起了情绪,“奴才就是觉得殿下不应该对一个小偷这么好,要是他说谎呢,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生病的爷爷。” 赫连钦细细的解释给云升听,“从这几块石头上漂亮的刀法可以看出,狗儿的爷爷就算不是什么隐世铸剑大师,也肯定这方面有所造诣,去长星州后或许能用的到他们。” 赫连钦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再者,要是那乞儿骗了我,云升公公能饶了他?” 听赫连钦这么说,云升看了看被云夜放在桌上的几块石头,“那就希望他说的真的吧,不然,奴才一定不会轻饶他。” 第92章 卖身葬父 云升方才只是有些想不通,现在明白过来,便不再气恼,只要殿下不吃亏就行。 “云升,怎么出了宫你就变蠢了?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云夜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云升斜看了云夜一眼,“你什么意思?” 云夜耸耸肩,“字面上的意思。” 云升双手叉腰,不满的看着云夜,“云夜,你竟然敢嘲笑我!” “本来就是嘛。”云夜一脸的无辜,看得云升想走过去踢云夜一脚。 云夜跟云升凑在一起打闹了一会儿,云夜才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你蠢了。” 见云升又瞪起了眼,云夜将双手举起投降,“真不说了,不说了,我只是想说不用太过紧张,有容大哥在,殿下不会有事的。” 在离开皇宫之前,瑾贵妃特意嘱咐了云升云夜两人要好好照顾赫连钦,不能让赫连钦受伤。 云升跟云夜本就担心路上遇到什么危险,被瑾贵妃这一叮嘱,就更加紧张兮兮了,所以,云升今晚才会情绪外露的厉害。 而云夜性子沉稳,有什么想法都藏在心里,从不表露出来。 云升轻轻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知道就好。”云夜又是一耸肩,见赫连钦正在看书,便道,“殿下早些休息吧,现在已经子时了。” 赫连钦应了一声,让云升和云夜也回去睡觉。 云升云夜领命,退出了客房。 次日。 赫连钦起来后,简单的吃了早餐,就带着云升和云夜在九悠县到处闲逛。 九悠县是京城西北方向的一座小县城,离京城远,与周边的县城甚少来往,其他县的人也不常来九悠县,所以在九悠县街上一般很难看到外地人。 赫连钦的穿着跟一举一动都和本地人不同,所以赫连钦走在街上,很容易就被看出是从外地来的。 但凡赫连钦路过的地方,都会引来其他人的侧目。 赫连钦跟云升云夜也不觉得尴尬,面不改色的走着。 因为那狗儿说他是一名乞丐,所以赫连钦特意关注了一下街上的乞丐。 然后赫连钦就发现他们每隔一段路,就会碰到几个乞丐。 这九悠县,似乎特别多乞丐。 而这些乞丐中不乏有手脚俱全的成年男子。 “公子,他们有手有脚,还正值壮年,不去找个活干,竟然当起乞丐来。”云升道。 “是啊,公子,一路走来不知道碰到多少个了。”云夜也道。 赫连钦目光略过几个成年乞丐,淡淡道,“不想付出,只想着不劳而获。” 像这类人,前世赫连钦也碰到过,新闻上还报道出来了。 天天只想着不劳而获,靠投机取巧来维持生计。 一旦吃到甜头,就会变本加厉,觉得只要在街上躺一躺就会有人给钱,轻松自在又不用付出,有什么比这样更好呢? “难怪九悠县看起来┉”云升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但赫连钦与云夜都知道云升想说什么。 他们一进入九悠县,就发现九悠县很是落败,这里的人穿得都不是很好,街上的房屋也是老旧的,他们住的客栈还是九悠县仅有的四家客栈中的一家。 试想一下,整个县城就只有四家客栈,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九悠县既不与其他县来往,也不想劳作,整个县看起来都懒懒散散,颓废极了,没有一点活力。 就这样的情况,九悠县的经济怎么可能发展的起来。 街上的小贩买的东西也不新颖,让人提不起兴趣。 赫连钦又逛了一圈,便打算回客栈了。 结果一转身,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还隐隐传来女子的哭声。 原本死气沉沉的街道,瞬间有了活力,都闹哄哄的往那边走去。 赫连钦跟在众人后面,没有去凑热闹的想法,准备穿过人群便回客栈。 可就在赫连钦路过人群中央时,被围住的女子声音突然拔高,哭声比方才更大了,嘴里不停的说着苦楚。 赫连钦脚步一顿,随后又抬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赫连钦还没走几步,女子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公子,求您帮帮小女子,帮帮小女子。” 赫连钦此时不用猜,也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 因为街上的人都看向了赫连钦,将赫连钦三人围成了一个圈,而那女子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赫连钦回头,就看到一个约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女朝着他跪了下来,娇艳的脸上带着泪珠,惹人疼惜。 她手里拿着一张大纸,上面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 “公子,求您买下小女子吧,等小女子将爹爹安葬了,您要小女子做什么都可以。”少女双手撑着地,露出嫩白的双手,声音哽咽的祈求赫连钦。 此时赫连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一场戏啊,少女看他是外地人还有点小钱,年纪小好骗,就想让他付钱葬了她口中的爹爹。 等把父亲安葬了,少女可以跟着赫连钦,以后也有了着落。 赫连钦眼底一片冰冷,他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并不打算管闲事。 可他不想管闲事,闲事就自己黏了上来,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样一番话,让他下不来台。 “公子,你就买下这位姑娘,这姑娘一看就是有孝心的,以后肯定会好好报答公子的。” “是啊是啊,她既然说做什么都行,你就买下她吧,就当是积德了,买回去做个丫鬟也可以。” “反正公子你也不差钱,就帮这姑娘安葬了父亲吧。” 在众人眼中,赫连钦就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手里的一点闲钱就可以买下少女,只不过顺手的事情罢了。 所以他们觉得赫连钦一定会帮助白衣少女,压根没有想过赫连钦并没有买下的少女的意思。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都在叫赫连钦把白衣少女买下,为自己积德,就当是行善做好事了。 还一副赫连钦今日必须买下少女,否则就不要想离开的样子。 第93章 让她失望了 赫连钦走到少女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听赫连钦这样问,顿时一喜,以为赫连钦已经准备买下她了,赶忙道,“小女子莲儿。” “原来是莲儿姑娘啊。”赫连钦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戏谑。 “是,公子。”莲儿看着赫连钦,眼中是赤裸裸的算计。 一旁看热闹的人仍在不住的怂恿赫连钦把莲儿买下来,甚至还叫赫连钦直接收了莲儿吧。 对此,赫连钦只是好整以暇的看了看人群后面躺着的人,然后问道,“莲儿姑娘,你的意思是,你因为没有钱无法为令尊办丧事,所以想“卖身葬父”?” 莲儿以为赫连钦还没有看到她手中拿着的大纸,连忙把纸摆正,露出上面“卖身葬父”四个大字来。 便又哭了起来,“是公子,爹爹一生操劳,每日早出晚归只为让莲儿过得好一些,只是,只是没想到爹爹因此太过劳累,几日前就去了。” 说到着,莲儿声情并茂的想要上前抓住赫连钦的腿,却不料被赫连钦躲开了。 莲儿带着泪珠的脸一僵,随后又痛哭起来,“莲儿没用,没有办法安葬爹爹,只能┉” “就只能卖身葬父了。”赫连钦接了莲儿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话。 围观的人听着莲儿哭得这样伤心,恻隐之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纷纷让赫连钦帮帮这位可怜的姑娘。 赫连钦点了点头,像是很同情莲儿一样,跟着露出了不忍之色,“莲儿姑娘,听了你的故事,我感到很抱歉,只是┉” 赫连钦把“只是”两个字拉长,等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才道,“只是莲儿姑娘,令尊好像动了一下呢。” 赫连钦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围观的人听清楚。 顿时,所有人均扭头往后面看了过去,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只见原本盖着白布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翻开了一角布,看样子像是要往赫连钦这边瞧,却不想被众人看了个正着。 中年男子被抓了个现行,满脸的心虚,胡乱喊了一句,“看什么看!” 然后就迅速往人群跑去,很快就跑没了影。 莲儿从刚才看到中年男子“活”了过了,就暗道不好,在心里骂人,演个戏都演不好,蠢货。 事情败露,莲儿便知道不能再在这待下去了。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边,莲儿立马就准备悄悄溜走。 不料,却被一直盯着她的云夜给拦住了,“姑娘,这是去哪啊?” 云夜一开口,又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都看着莲儿,眼中带着鄙夷之色。 他们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前自称莲儿的姑娘,摆明了是想讹这位公子嘛,莲儿的父亲根本就没有死,哪来的“卖身葬父”? “我┉我只是,只是┉”莲儿被问得哑口无言。 众人怀疑的目光落在莲儿身上,方才是怎么劝赫连钦买下莲儿的,现在就是怎么说莲儿当街骗人的。 “只是什么?”赫连钦看着莲儿,一脸的认真,似是没看到中年男子逃跑的一幕。 莲儿只觉得被众人看得脸火辣辣的疼,一咬牙,当即就跪了下去,再次抽泣起来,解释道,“公子,莲儿错了,莲儿不该答应爹爹,不该跟爹爹一起来骗公子。” 看似是在跟赫连钦道歉,说她不该骗人,可话里话外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中年男子身上,暗示她是迫不得已才会这么做的。 她一边哭一边露出嫩白的后颈,惹得在场的男子纷纷露出不忍来。 “莲儿姑娘,你快起来吧,这也不是你的错。” “是啊,这位公子心胸宽广肯定不会怪你的。” “莲儿姑娘,不要再哭了┉” 赫连钦冷眼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莲儿,站在那里没有动。 那男子应该不是这位莲儿姑娘的父亲吧,否则莲儿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摸黑他。 而且,就凭莲儿方才见势不好,就立刻把所有错推到了中年男子身上,几句话就让所有人原谅了她,便可以看出莲儿定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应该是个惯犯,专门来骗他这种涉世不深,看起来很是单纯的大户人家少爷。 只是赫连钦要让莲儿失望了,他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傻少爷,而是个心黑的。 “莲儿姑娘,你不要再哭了,我们都知道你是被逼的。”赫连钦从云升那拿过一条帕子递给莲儿,让莲儿先站起来。 莲儿看赫连钦这样,心中暗喜,刚才还以为骗不到这人了呢,现在看来,这也是个蠢的,她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就相信了,呆会一定要好好敲诈几笔。 赫连钦接着很是气愤道,“哪有父亲逼着自己女儿出来招摇撞骗的,真是枉为人父。” 说着,赫连钦就对着围观的人大声说道,“各位,要是我们不知道还好,现在既然知道了还有这样的父亲,我们就不能这么看着莲儿姑娘继续受苦,我们要跟莲儿的父亲好好说道说道。” 赫连钦义愤填膺的样子一下子就鼓动了众人,都纷纷表示要跟莲儿的父亲好好谈谈,不能让莲儿再被逼得“当街下跪”。 赫连钦又扇动了几句,直让旁边的大叔对莲儿说道,“莲儿姑娘别怕,有我们在呢,我们会帮你的,莲儿姑娘你现在就告诉我们,你家在哪,我们立刻去找他。” 莲儿看着一张张为她不平的脸,顿时傻眼了,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只是雇了个人来陪她一起演戏,想要骗到这个大户人家少爷的钱袋。 那个男的,她根本就不认识,现在让她去哪找啊。 “不用了,莲儿会跟爹爹好好说的。”莲儿立马摆了摆手,想让众人知道她不需要他们的帮助,她自己会处理好的。 莲儿话音刚落,赫连钦就第一个跳了出来,“这怎么行,莲儿姑娘一人势单力薄,要是令尊恼怒起来,那可怎么办?” “是啊是啊,莲儿姑娘,你不要怕麻烦我们,我们都是真心想帮你的,一点都不麻烦。” 第94章 吕先生 “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么多人过去,你爹还┉” 莲儿被众人说的骑虎难下,脸色越来越难看,装都装不下来了,说话便有些不耐烦了,“莲儿都说了,不用你们帮忙。” 方才莲儿一直表现的很是娇弱惹人怜惜,现在她一变脸,原本楚楚可怜娇媚的小脸一下子就有些扭曲了,声音也跟着尖锐了几分,让众人皆是一愣,都奇怪的看着莲儿。 赫连钦双手交握,清澈见底的瑞凤眼微微上扬,附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疑惑的看着莲儿,“莲儿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 见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像是被自己吓到了一样,莲儿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心思表露了出来,她赶紧掩唇柔柔一笑,“莲儿只是觉得不应该因为自己的事麻烦各位,所以才会有些激动。” “各位公子,不必为莲儿担心,爹爹疼惜莲儿,定不会再勉强莲儿的,谢谢各位公子的仗义执言。”莲儿又冲众人盈盈一礼,娇媚的脸上又恢复了红晕,看起来美极了。 在场的男子听着莲儿柔美的声音,只觉得骨头都跟着酥软了几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莲儿柳娇花媚的脸蛋,心中开始同意了莲儿的请求。 “可是莲儿姑娘,依本公子方才所见,令尊好像是自己一人离开的,而将莲儿姑娘独自一人留在了这里,莲儿姑娘┉” 赫连钦不打算就此放过莲儿,再次缓缓开口,直把已经同意不去找中年男子的人说得清醒了过来。 都把莲儿姑娘丢下了,会是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吗? “对,莲儿姑娘,你要是怕就跟我们说,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我们怎么能让莲儿姑娘独自面对呢?” “真是不配为父,哪有父亲把女儿丢下的!” 莲儿看着众人又把拉了回来,还更加气愤的想要帮她讨回公道,好像她“爹”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错一般。 莲儿再次看向了赫连钦,刚才是她看走眼了,没想到这人一点也不傻,还挺会煽动人心啊。 “公子。”莲儿呜呜的哽咽了一声,媚眼如丝的看着赫连钦,好似在哀求什么。 “怎么了,莲儿姑娘。”赫连钦回视莲儿,一脸的疑惑不知道莲儿是什么意思。 莲儿看到赫连钦露出无辜的表情,藏在袖中的手握紧,抬起头把自认为看起来最好的角度展示给赫连钦,眼睛很快就润湿起来,闪着莹莹波光,“莲儿不该欺骗公子。” “骗了我什么?”赫连钦淡淡的道。 莲儿死死的咬住下唇,知道今日她不承认赫连钦是不会放她走的,“不该雇人来骗公子。” “其实方才那人是莲儿从集市雇来的一个马夫,莲儿让他装成爹爹,躺在地上陪莲儿演了这一出戏。” 莲儿不得不把她想要骗赫连钦的心思说了出来,然后立即做出愧疚的姿态来,“莲儿、莲儿昨日偶然遇见公子,就对公子芳心暗许了,莲儿只是想伺候在公子身边。” 众人唏嘘一声,听到莲儿是因为赫连钦才这么做的,便觉得很没意思,如此好看的姑娘竟对这位公子许下了芳心,还是为了赫连钦才做出这样的事来。 心下就有些恼怒了,原来那个中年男子是雇来的,难怪把莲儿丢下不管呢。 他们被骗得团团转,偏偏还想着要为莲儿讨一个说法呢! 被人耍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带上了怒气,让莲儿身体一颤,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公子。”莲儿仍旧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想要让赫连钦放过她。 赫连钦轻笑一声,他可不相信莲儿的说辞,他现在十三岁毛都还未长齐呢,怎么可能会让莲儿一见倾心、许下芳心。 见赫连钦还是不买账,莲儿逼不得已对着赫连钦磕了个响头,再次抬起头来,额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红印。 “只要公子能原谅莲儿,让莲儿做什么都可以。” 赫连钦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向他下跪、给他磕头、与他说这种话的人多了去了,他根本就没有把莲儿的话当作一回事。 “只要本公子想,多得是人抢着为本公子做事。”赫连钦不为所动的看着莲儿。 莲儿立刻就明白赫连钦的意思,这是叫她拿出点有价值的东西出来。 否则,就不要想走。 莲儿看了看赫连钦身后的云升云夜,又回顾了一下四周,知道她逃不走,然后下定决心般的说,“莲儿可以带公子去找吕先生。” 吕先生? 这次,赫连钦拿正眼瞧莲儿了。 莲儿见赫连钦有了反应,赶忙道,“就是公子心中所想的那位吕先生。” “没有骗人?”赫连钦松开交握的手,问道。 “没有,莲儿不敢再欺骗公子,要是莲儿说了谎,莲儿就天打雷劈五┉”莲儿怕赫连钦还不相信她,便举起手发誓。 赫连钦抬手让莲儿停下来,然后转身对着围观的人说,“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大家都散了吧。” 赫连钦都这样说,又没有热闹可看,且还被莲儿耍了一通,众人纷纷摆了摆手,没好气的啐了一句,就都散开了。 至于莲儿说的“吕先生”,他们不知道是个什么人,也不感兴趣就是了。 等他们走了,赫连钦抬起脚便往客栈走去。 云升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莲儿,丢下一句,“跟上来。” 然后随赫连钦去了。 莲儿从地上爬起,看着还在原地等着她的云夜,歇了想要逃跑的心思,很不情愿的跟去了客栈。 赫连钦等人回到客栈,云升就叫掌柜另外给他们开了一个房。 莲儿就被带到了新开的客房里。 赫连钦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的莲儿,“你是谁?做什么的?” 莲儿见赫连钦不问吕先生,反而是问起她来,心中疑惑但还是答道,“小女吕莲儿,是一名孤儿,从小就跟吕先生住在九悠县外的桃水山。” 吕莲儿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吕先生是我的义父。” 第95章 拜访 “义父?”赫连钦在里面默念了一遍。 吕先生还有一个义女? 许是猜到赫连钦在想什么,吕莲儿解释道,“义父自十几年前隐居后,就甚少下山,不跟外面的人打交道,所以没有人知道义父收养了我。” 赫连钦点头,这十几年来,确实没有人看到过吕先生,没想到吕先生竟是隐居在了这九悠县桃水山。 吕先生名叫吕不斯,曾是南高国人,亦是闻名几国的布阵大师,擅布阵排兵,极少打败仗,曾在几场重大战役中发挥着关键作用,逼得敌人落荒而逃。 只是南高国朝政被奸人把持,一步步走向了衰落,就连吕先生也挽救不回来。 后来,南高国被西林国、东盟国,以及北英国围攻,就此覆灭。 吕先生也就跟着消失,没有再出现于世人面前,其余三国的人想要找到并收吕先生为己用,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这也是为什么吕莲儿当街说出“吕先生”三个字,却没有人注意的原因,吕先生消失了十几年,世人便渐渐淡忘了他,很少有人会提起吕先生。 更别说是在九悠县这样一个闭塞的小县城,会有人记得吕先生? 这些,都是赫连钦从书里看到跟听别人说的,在赫连钦出生前,吕先生就隐居了,而这个世界也由四个国家变为了三个国家。 吕莲儿偷瞄了几眼赫连钦,见赫连钦似乎对义父很是感兴趣的样子,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当时只是一时心急,想要赶快脱身不得已之下,才说出知道义父在哪里这样的话,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赫连钦会不会知道义父。 现在看来,眼前这位好看的公子确实知道义父,还对义父很是感兴趣。 只是┉ 吕莲儿又懊恼了起来,她不应该就这样暴露义父在桃水山的消息,要是传了出去,那她跟义父岂不是会有危险? “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赫连钦此时收起了周身的疏离之气,语气温和的跟吕莲儿说道。 吕莲儿一愣,有些不习惯赫连钦突然的改变,“那就多谢公子了。” 赫连钦话题一转,认真的看着吕莲儿,“莲儿姑娘,可否带我去见见吕先生?” 说完,赫连钦便亲自将吕莲儿扶了起来,又让云升给莲儿搬来椅子,姿态做得极好。 莲儿一改之前在街上的如鱼得水、狡猾多变,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云夜递过来的茶杯。 然后下意识的就答应了赫连钦,“嗯,好。” 等吕莲儿反应过来后,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她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他呢,要是义父怪罪下来可怎么办啊。 “我姓陈,在家中行五。”赫连钦淡笑开口,主动说起自己的身份,脸上是满满的真诚,淡然中带着些亲近,让吕莲儿警惕起来的心又渐渐松懈了下去。 自然,赫连钦用的是前世的姓,并没有说出真实的身份,只道自己是京中小官家的公子。 “原是陈公子啊。”吕莲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赫连钦没有去问为什么吕莲儿会去街上招摇撞骗,而是好声好气的与吕莲儿交谈了一会儿,让吕莲儿渐渐放下了戒心。 赫连钦这才道,“莲儿姑娘,不知何时去拜访吕先生为好?” 吕莲儿想了想觉得自己要先跟义父认错,得到义父的原谅后,才能带陈公子去见义父。 “陈公子,莲儿要先跟义父说一声,义父呆在桃水山从不见外人。”吕莲儿说完,不知为何有些怕赫连钦会生气,便偷偷的用余光去看赫连钦。 赫连钦闻言,只是笑了笑语气不变,“那是自然。” 最后,吕莲儿说她今日就回去告诉吕先生,赫连钦想要见他的事,约定好明日吕莲儿会再来客栈找赫连钦。 等吕莲儿走后,赫连钦三人回到了原先的客房。 “等见了吕先生后再走吧。”赫连钦道。 原本赫连钦是打算明日就带着狗儿爷孙俩继续赶路的,现在有了见传说中布阵大师吕先生的机会,自然是要等他拜访了吕先生再启程。 云夜对赫连钦的决定一点都不意外,当下就出了客房去告诉容至了。 云升站在赫连钦身后,为赫连钦捏肩,“殿下,明日我们就可以见到吕先生了是吗?” 云升表现的很激动,他与云夜跟着赫连钦读了一些书,也知道吕先生的来历,非常崇拜吕先生,自是对能见到吕先生感到高兴。 “嗯,莲儿姑娘明日应该会带来好消息。”赫连钦方才已经做了铺垫,让吕莲儿对自己的感官变得极好,他可以肯定吕莲儿会在吕先生面前为自己说一些好话的。 而吕先生就算没有被吕莲儿说服,也会在意吕莲儿这个义女吧,看在吕莲儿的份上以及吕莲儿今日做的事,吕先生也会见赫连钦一面的。 得到赫连钦的回答,云升很是兴奋的与赫连钦说起他之前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吕先生主导的战役。 云夜回来后,也加入了谈话。 一直到晚上,狗儿来到客栈,云升才止住了兴奋劲。 狗儿来的时候赫连钦已经沐浴完,打算上床睡觉了。 云升领着狗儿走进客房,嘴里说道,“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花了银子就不打算来了呢。” 狗儿穿的还是昨日那身破旧衣服,听云升这样说,狗儿小声的解释着,“不是的,因为爷爷一直发热,身边不能没有人守着,爷爷一退热,我就赶快过来了。” 云升没有接话,但也没有了先前的不满。 “公子,狗儿来了。”云升对赫连钦道,随后便站在了赫连钦身后。 狗儿一来到赫连钦面前,就跪了下去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要不是公子,恐怕爷爷就┉” 赫连钦将狗儿扶起,问道,“你爷爷好些了吗?” 狗儿一边将脸上的泪珠擦去,一边回答赫连钦,“狗儿请了大夫,也抓了药,爷爷现在已经退热了。” “那就好。”赫连钦道。 第96章 迷了眼 赫连钦没有主动提起让狗儿爷孙俩跟他一起走的事,而是与狗儿说了会儿话,然后让狗儿自己提起。 “陈公子,狗儿已经跟爷爷说过了,爷爷答应跟公子您一起走。”狗儿郑重其事的跟赫连钦说道,脸上带着认真以及对赫连钦的感激之情。 赫连钦点了点头,“嗯,本公子知道了。” 狗儿便又要跪下去,感谢赫连钦救了爷爷,却被赫连钦一把拉住。 “公子,您的恩情狗儿一辈子都不会忘的。”狗儿一扫昨日的死气沉沉,浑身都散发着活力,蜡黄消瘦的脸上满是认真,语气坚定的向赫连钦保证。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当真了?”赫连钦开玩笑似的看着狗儿。 狗儿一拍胸口,“以后狗儿这条命就是公子的了,公子叫狗儿往东狗儿决不往西。” 站在赫连钦身后的云升见状,也开起了玩笑,使气氛变得愉快起来,让狗儿对赫连钦的感激更深了几分。 赫连钦掩下眸中的神色,看着云升三言两语就让狗儿对自己死心塌地,很是满意的动了动放在木椅上的手。 知道赫连钦等人暂时不会离开九悠县,狗儿待了一会儿,担心着那边生病的爷爷,便回去了。 第二天中午,吕莲儿果然带着好消息来到了客栈。 “陈公子,义父答应见你了。”吕莲儿眉眼上扬,是止不住的欢喜,与先前在街上的作态大不一样,此时的吕莲儿娇媚中带着少女的憨气。 “真是太好了。”赫连钦面露惊喜,很是激动的道,“莲儿姑娘,我现在就跟你去桃水山。” “嗯,好。”吕莲儿看到赫连钦这样,扑哧一笑应道。 云升与云夜一早就让下面的人备好马车,只等吕莲儿带来准确的消息,然后就出发。 赫连钦等人说走就走,立即出了客栈,坐着马车往城外而去。 容至则让人在客栈守着他们的行李,便悄悄跟在了马车后面。 出了九悠县,马车又往左边拐了十几个弯来到一座山下,才停了下来。 赫连钦跳下马车,便看到眼前是一座巍峨高耸的大山,山上的树木并没有因为刚刚经历寒冬而显得萧瑟,树上挂满了枯叶,枯叶在风中摇曳竟透出几分自得其乐的味道来。 远看还看不出什么来,走近了就能发现许多大树上已经冒出了一株株嫩芽,正兴奋的想要长得更高更大呢。 “这便是桃水山。”赫连钦扭头,对从后面马车下来的吕莲儿道。 吕莲儿点点头,又指了指桃水山的某个方向,“陈公子不要觉得桃水山没有桃花,其实桃花都长在了背面呢,我跟义父就住在桃水山的背面。” “是吗?那我可要上去好好瞧瞧。”赫连钦不由失笑道。 这一笑,就晃了吕莲儿的眼。 吕莲儿自小就觉得自己长得好看,也懂得利用自己的样貌来获取好处,所以昨日才会在街上哭得那样梨花带雨。 说来她跟陈公子也是缘分啊,她不过是想骗几两银子,顺便玩一玩而已,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因此相识,当然,也是陈公子大人有大量不怪她顽皮。 可现在看到赫连钦,吕莲儿还是不由呆了一呆,这也太好看了吧,陈公子看起来还只有十三四岁呢,等陈公子再长大些那还得了啊。 吕莲儿用手指掐了自己一下,想什么呢?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上山并不容易,尽管吕莲儿跟吕先生从山的另一头开了一条常人无法找到的小路,可赫连钦跟云升云夜走上去,脚下还是沾满了泥土,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凌乱。 经过一番折腾,几人终于来到了一片桃花林。 桃树上的桃花已经开了,一朵朵粉色桃花正绽放着,欢快的向赫连钦等人招手,似乎在叫他们快过去一起玩耍。 “真是桃花朵朵开,迷了路人眼啊。”赫连钦感叹。 云升在赫连钦身后不住的点头,看到这些桃花,的确迷了他的眼。 “我跟义父每年都能见到这么好看的桃花呢。”吕莲儿昂起头,笑得灿烂。 赫连钦摘下一枝桃花,递给吕莲儿。 吕莲儿接过那枝桃花,就要带他们去她跟义父住的地方。 走过桃花林,眼前就出现了一条用细小石子铺成的小路,而小路的尽头就是一座小屋,屋子并不大,却正好够吕先生跟吕莲儿两个人住。 小屋前的院子里还种了一棵桃树,树上的桃花亦看得极为绚丽,而小屋后面,正升起了袅袅青烟,别有一番世外桃源的味道。 等走近了,赫连钦才发现院子里摆了一张青石石桌,还有几张石椅,而石桌上方则是用木头撑起了一个顶,以防雨落下石桌。 “义父,陈公子来了。”吕莲儿一走进院子,就大声的喊吕先生,然后拿着手中的那枝桃花就要去插上。 赫连钦安静的立在院中,仿佛四周的事物都不能引起他的关注。 微风轻轻拂过赫连钦的发丝,惹得丝发便要去追逐它们,却落在了赫连钦白皙的喉咙上,赫连钦依旧肃然的站着,身后的两个童子也没有动作,都低头看着地面,表示自己的恭敬。 吕不斯从屋里从来后,便看到了这一幕。 他的目光落在赫连钦身上,仔细的打量着赫连钦,而赫连钦同样将目光放在吕不斯身上。 吕不斯一身的粗布麻衣,溜黑的面孔,脸上有着因为上了年纪就长起了皱纹,看起来不是很高,应该是一米七多一点,手里还拿着一块粗布。 是非常普通的长相,放在人群中很难让人注意到。 唯有吕不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使赫连钦心中一紧,好敏锐的眼神。 “吕先生。”赫连钦双手抬高,冲吕不斯作揖。 吕不斯冷淡的点了点头,走到石桌前用粗布擦了擦石桌跟石椅,然后说道,“坐吧。” 赫连钦闻言,等吕不斯坐下后,才坐在石椅上。 “吕先生,晚辈陈慕七。” 赫连钦坐下后,便跟吕不斯介绍了一下自己。 第97章 说服他出世 吕不斯听了赫连钦的话,神色还是淡淡的,并没有表现出情绪来,“陈公子,莲儿年少顽皮,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莲儿姑娘性情直率,是难得的好相处。”赫连钦摇了摇头,夸了吕莲儿一句,跟吕不斯打着太极。 吕不斯见赫连钦这般也没有戳破,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再说话。 吕不斯的意思很明显,既然你说不怪吕莲儿,那他就真的这么想了。 “义父,陈公子。”吕莲儿从屋里走出来,将两杯热茶放在桌上。 赫连钦冲吕莲儿微微颔首。 “不客气。”吕莲儿对赫连钦嘻嘻一笑,还要说什么,在看到吕不斯冷淡的神色后,就赶紧站到吕不斯身后,不敢说话了。 “早就听闻吕先生运筹帷幄、从无败绩,今日一见,只道传言不虚。”赫连钦手握住杯子看着吕不斯说道,毫不掩饰眼中的敬仰之意,姿态端正不远不近,让人听了心里很是舒服。 面对赫连钦的夸赞,吕不斯抿了一口茶水,“陈公子过奖了,那些都是过去式,吕某隐居在此,不闻外界事,早已不如当年。” 赫连钦垂下眼帘淡笑,这是在告诉赫连钦,不管赫连钦今日来桃水山的目的是什么,他吕不斯都不关心,也不会答应赫连钦什么。 “吕先生过谦了,时至今日,先生所处的高度仍旧无人能及。” 不论赫连钦说什么,吕不斯都巧妙的避开,没有给赫连钦开口的机会。 赫连钦又在这里坐了半个时辰,才起身告辞。 “吕先生,莲儿姑娘,陈某就不再叨扰了。”赫连钦冲吕不斯、吕莲儿拱了拱手,没有因为吕不斯冷淡的态度而羞恼,如来时般对待两人。 吕不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吕莲儿倒是一副不舍的样子,若不是吕不斯在,恐怕她都要说“怎么就要走”之类的话出来。 赫连钦又对吕莲儿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等赫连钦消失在桃花林后,吕莲儿嘴一撇坐了下来,“义父怎么这样啊,人家陈公子都没怪我耍他呢。” 吕不斯跟着坐在石椅上,对吕莲儿说道,“莲儿,你从小就在九悠县长大,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人,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自然会被表象所迷惑。” 吕莲儿听了吕不斯的话,心中有些疑惑,她常跑去九悠县玩,虚伪自私满嘴谎言的,贪婪懦弱自卑的,正直老实的,她都碰见过。 可是她从第一眼见到陈公子起,就觉得他与旁人不一样。 陈公子可以一下子就看出她耍的小把戏,还十分聪明的引起旁人关注,一点点拆穿她。 虽然知道是她不对,但陈公子最后还是原谅了她,还告诉她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她当时被拆穿后,自然是不高兴的,认为陈公子没有进入她的圈套,很不识相,怎么会有这种人。 可现在回想起来,便觉得陈公子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面对那样的情形,一点也不慌张,不紧不慢的应对她设下的难题,还给她留下不错的印象。 而且从始至终,陈公子都没有从她这拿到什么,她也没有什么能让陈公子感兴趣的。 至于带陈公子来见义父,那也是因为她心里愿意的,况且还是她主动把她与义父的关系说出来的。 见吕莲儿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吕不斯叹了口气,没有再解释,“总之,不要与那陈公子来往了。” 吕不斯自那个陈慕七来到桃水山后的一举一动,就知道陈慕七并不是什么单纯的人,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就连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不过,吕不斯可以肯定的是,陈慕七是皇室中人,这点,从陈慕七的举止以及他带来的两个太监身上,就可以看出。 赫连钦站在桃水山下,扭头朝桃花林方向看去。 吕不斯的态度赫连钦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不过赫连钦并没有气馁,这次不行,那他就再来几次。 反正他现在也不急着了,总会让吕不斯动摇的。 他一定会说服吕不斯出世的! 想到这,赫连钦低头看着方才摘下的桃花枝,粉色桃花娇嫩绽放引人心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走吧,回客栈。”赫连钦重新抬起头,说道。 接下来的几日,赫连钦每日清晨都会按时来到桃水山拜访吕不斯。 吕不斯并没有再见赫连钦,而是让吕莲儿请赫连钦回去。 赫连钦只说会等到吕不斯愿意见自己的时候。 吕莲儿见此,便劝吕不斯见陈公子一面,不管陈公子有何求,见上一面总不会损失什么。 吕莲儿想得简单,吕不斯却不会这么认为,只不过,他想看看这个陈慕七会不会就此放弃呢。 这日,狗儿带着病愈的爷爷来到客栈见赫连钦。 “多谢陈公子相救,若不是陈公子,恐怕老夫就已经去了。”朱运广带着狗儿跪在赫连钦面前。 不待赫连钦说话,朱运广看了眼他旁边的狗儿,叹了口气,“老夫在这里向陈公子说一声抱歉了,是老夫教导无方,才会让狗儿生出那等心思。” 赫连钦目光落在朱远广长着茧子粗糙苍老布满皱纹的手上,像是常年以锻造雕刻物件为生,而食指与中指留有空隙,不似正常的样子,动作间有些僵硬,应该是遭遇了什么。 “不知如何称呼您?”赫连钦浅笑开口,亲自将朱远广和狗儿扶起。 朱远广领着狗儿顺着赫连钦的动作站了起来,“老夫朱远广,陈公子就叫老夫朱老伯吧。” 朱远广虽大病初愈,但说起话来声音深厚有力,中气十足,直入人心,且面对赫连钦不卑不亢的样子,还自称老夫?完全让人看不出这是一个乞丐。 听到朱远广的回答,赫连钦才道,“狗儿对朱老伯纯孝,乃一片诚心,可以理解。” 云升跟云夜站在赫连钦身后,见赫连钦真如朱远广所言,称朱远广为老伯,心下很是惊骇。 第98章 绝对优势 与殿下互称伯侄已是大胆,殿下还并未生气,可见殿下对这朱远广的看重程度。 朱远广点点头,赞同赫连钦的话,抬起布满皱纹的手放在狗儿头上,“这孩子从小就可怜,寒冬腊月被人丢在外面,幸好老夫路过捡了去,否则就要冻死在外面。” “长大后,狗儿也极懂事,知道为老夫分忧,为老夫的病四处求人,幸得公子相助。” 赫连钦看狗儿因为朱远广的话眼含泪花,却又极力忍住不让泪水落下,瘦小的手紧紧拉着朱远广,像是永远都不想松开一般。 赫连钦眼底闪过一抹深意,目光又移到正说着催人泪下故事的朱远广身上。 这朱远广也许一开始就不打算将狗儿抚养成人,不然也不会取了狗儿这个名字,只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让朱远广下定决心带大狗儿。 但不管怎样,现在的朱远广对狗儿看起来是真的疼爱,将狗儿视如己出,并传授手艺,狗儿也十分感念朱远广。 “陈公子,老夫的命是公子救的,陈公子只要吩咐一声,不论是何事,老夫都会办到。”朱远广眼神明亮,虽已到知命年华,却给人一种精神矍铄、干劲十足的感觉。 赫连钦淡笑,“朱老伯太客气了。” 朱远广坚持道,“请陈公子吩咐。” “现下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朱老伯跟狗儿就先休整一番,不日我们就要启程去长星洲。”赫连钦手搭在衣袍上的青花条纹上,不时叠在上面,引得衣袍撩起一个小漩涡。 见赫连钦这样说,朱远广没有问他们去长星洲干嘛,而是与狗儿一同告辞,回去收拾东西了。 赫连钦走到窗旁,轻轻打开一点窗户,看着离去的朱远广和狗儿,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子,赫连钦才收回目光。 从方才的谈话可以看出,朱远广此人确实不是一个普通的乞丐,无论是谈吐还是举止都不是一个乞丐会有的。 而他手上长年累月下来的茧子也更加说明了朱远广精通锻造之术。 不过,朱远广虽与赫连钦表了忠心,却不难看出朱远广并未完全臣服于他,毕竟,朱远广不可能因为赫连钦救了他认同赫连钦。 从古至今,都是以能服人。 想到这,赫连钦便决定明日一早再去一趟桃水山,这一次,一定要见到吕不斯,不能再拖了,该继续赶路去长星州。 次日一早,赫连钦就来到了桃水山山脚。 赫连钦没有急着往吕不斯与吕莲儿的住处去,而是向山的前面走去。 过了几天,山上的树木又长出了些许嫩芽,地上的杂草顽强的往上冒了几个头,一眼望去,竟透着几分春意。 云夜走在前面为赫连钦开路,将杂草都尽数砍去,不让杂草碰到赫连钦的衣袍。 因这几天没有下雨的缘故,脚底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沾满泥土,只是堪堪沾了一些,走起来一点也不费力,所以赫连钦三人很快就到了桃水山的半山腰。 到了半山腰,就进入了一片松树林,高大耸立的松树上挂着一颗颗深褐色松果,树下则铺满了松叶,赫连钦三人走过之处都会留下几个微微向下凹陷的脚印。 一直往前走去,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用石块铺成的平台,石块很大,足以让赫连钦三人站上去。 赫连钦走到石台上,就发现站在这石台上可以俯视整个九悠县,桃水山是九悠县外最高的大山,视线越过前面的几座山,就能够看到九悠县全景。 从石台上往九悠县望去,可以看到九悠县里有黑点正在移动,黑点应该就是逛街的人了。 赫连钦目光又往下。 与后面松树林隔几步就长有人半身高的杂草不同,石台上并没有杂草生长,石面上光滑无石子,而赫连钦只要再向前走几步,就可以看到石台下方滚落的细碎小石子。 赫连钦的马车正停在山下,从这里看去,可以看到马儿不时把头往前拱了拱,似是在吃野草。 赫连钦收回目光,平视前方。 远方的山峰高耸万仞,层层叠叠的树木立于其间,无雨的天气笼罩着几株山峰,溪水争相奔流,本无风云,可目光触及时却觉有若隐若现的云烟起伏波动着,影影绰绰间又好似有一只雄鹰逶迤盘旋,振动翅膀翱翔于空。 朦胧群山,起伏的云烟,与雄鹰展翅,形成一副群山万壑的景象,让人惊叹世间竟有如此壮阔宏伟的景观。 “果然只有站在高处,才能看到更美的风景。”赫连钦负手而立,轻叹道。 “自然,拥有绝对的优势,亦可翻云覆雨。” 云升云夜站在赫连钦身后,没有出声,与赫连钦一道欣赏这壮观的美景。 赫连钦余光撇到松树林间的那抹粗布衣角,唇微微上扬,眼里闪烁着不明意味。 赫连钦在石台上站了好一会儿,才道,“走吧,去拜访吕先生。” “是。” 三人从桃水山前面朝背面走去。 赫连钦走得不紧不慢,走了半个小时才来到小屋前。 “陈公子。”吕莲儿刚好拿着东西从小屋出来,看到赫连钦面露惊喜。 赫连钦冲吕莲儿微微点头,“莲儿姑娘。” 吕莲儿连忙请赫连钦进去坐,然后不好意思看着赫连钦说,“陈公子,我去叫义父。” 吕莲儿并不知道吕不斯会不会像之前一样不见赫连钦,只能说她会去叫吕不斯,但不敢保证吕不斯会出来。 赫连钦看地上有几个浅浅的泥印子,露出微笑,“有劳莲儿姑娘了。” “不劳烦不劳烦。”吕莲儿摆摆手,就往吕不斯的房间走去。 赫连钦就坐在石桌前安静等着。 没过一会儿,“吱呀”一声,木门从里面被打开。 是吕不斯出来了。 赫连钦抬眼看去,随后站了起来,冲吕不斯颔首作揖,“吕先生,您愿意见我了。” 吕不斯依旧是一身粗布麻衣,手腕用带子绑紧,腰系圆领黑色绅,看起来很是干练,应该刚出去回来不久。 第99章 天下局势 “嗯。”吕不斯对着石凳做了个请的姿势。 等赫连钦坐下后,吕不斯又对吕莲儿说,“莲儿,去给陈公子倒杯热茶来。” “是,义父。”吕莲儿虽不知义父为何会突然答应见陈公子,但她很乐见于此,忙应道就转身去了厨房。 赫连钦回顾四周,“此处确为幽静,宜生活隐居。” “这里无丝竹乱耳,不用为案牍而劳形,是居士逸士畅想安居之所。”吕不斯道。 顿了顿,吕不斯又道,“只可惜却是吕某在此居住。” “吕先生此话怎讲?”赫连钦看向吕不斯。 吕不斯轻笑一声,“吕某在桃水山待了十几年,今日才发觉与这里格格不入,吕某心中所求并未达成啊。” “吕先生为不世之才,曾驰骋沙场,逼退数千敌人,自是不能埋没于此。”赫连钦再次朝吕不斯作揖,脸上露出敬仰之色。 吕不斯见赫连钦这般,也没有闪躲,说道,“只到底时光飞逝,如今天下能人英杰竟相涌现,不乏有雄才大略、经天纬地之辈,定远超吕某,遂吕某亦不敢自诩。” 不待赫连钦开口,吕不斯又问道,“不知陈公子觉得现今局势为何?” 这时吕莲儿从厨房出来,为两人各倒上一杯热茶,见两人正商讨事情,便退到了吕不斯身后,没有出言打扰。 赫连钦手抚着茶杯上纹络,看了眼微微晃动茶水,复抬起头直视吕不斯,“今天下分西林、东盟、北英三国,此三国势均力敌、互不相让,皆有腹心倚重之物,形成一个无人打破的僵局,三国周边又有其余外族不时奋起侵扰,为稳固局势,三国国君达成共识,并未随意发动战争,以防外族趁虚而入。” “除此之外,另有三大豪门沈氏、白氏、苏氏,以及四大家族菘蓝韦氏、夏侯任氏、寒水颜氏、平江温氏在一旁虎视眈眈,一旦三国皇室中一国有衰微的迹象,便会悄然壮大势力,找准时机给予重重一击,削弱皇权,以提高世族威望。” 吕不斯眼中带上了赞赏之意,“不错,陈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知其中关窍。” 言罢,吕不斯起身朝院子的西边走去,赫连钦随其后。 吕不斯站在了院中的那棵桃树旁边,指着东南方向,“陈公子请看,那里群山耸立,竟相往上冒只为争个高下,只是吕某在桃水山待了十几年,却依旧不见分晓。” 赫连钦顺着吕不斯手指的方向看去。 两人站在这里,恰好可以看到远方的景物,从这个角度望去,桃水山前方的数座大山紧挨彼此,环绕着桃水山,山峰四周烟雾缭绕,似要夺得头筹般往上冒。 “群山落座于此,互相争锋抗衡对决立高下,都想睥睨彼此,好成为那傲视群雄之峰。”赫连钦道。 这次,吕不斯眼中甚至带上了笑意,毫不吝啬的夸赞赫连钦,“好!陈公子独具慧眼、天资卓越、一点就通,当真是希世之才也,就是元素太子也不见得有陈公子这般聪慧。” “谢先生夸赞,只是陈某不敢与元素太子相比。”赫连钦冲吕不斯拱手,自谦道。 元素太子是已覆灭的南高国太子,传闻元素太子生来祥云笼罩,事事顺利,资质无人能及,凡是所求必能得到,元素太子此人性子醇厚,有着悲天悯人的仁心,在他短暂的一生中做得最多的就是为百姓祈福,亲自去帮助百姓。 而元素太子留给世人的另一个印象便是他十八岁时就劝说南高国皇帝颁布了“分亩令”。 此令一出,南高国百姓皆拥有了自己的土地,每月只需交微薄的赋税于朝廷,那时人人奉元素太子是仙人下凡,只为造福黎民百姓。 不仅是“分亩令”,元素太子更是把他的聪慧发挥到了极致,他想尽办法大肆改革,让南高国子民过上好日子。 只可惜,元素太子因此得罪了豪门贵族,南高国最终也因为奸人当道,走向覆灭,而元素太子则在敌人攻入城时就自刎了。 若非要说元素太子有什么过错,那大约便是他太过仁慈了,相信天下人都与他一般爱民亲民,相信犯错之人会改过自新。 终究,他的诚挚之心造成底下的人心生歹念,投了敌人。 想起元素太子,吕不斯难得露出一抹惋惜之色,似是想起了当年发生的事。 赫连钦思绪几经反转,开口道,“元素太子与世人相别当真是可惜,只陈某以为元素太子确不该太过轻信于人。” 吕不斯看向赫连钦,“是啊,还是陈公子比元素太子看得清。” 赫连钦在吕不斯提起元素太子时就猜到吕不斯这是要告诉他,位高者不可太过仁慈,否则是站不稳的。 既如此,赫连钦便明明白白的表示他并不是那心慈手软之辈。 吕不斯满意的对赫连钦点了点头,又看向远方,“不知陈公子家中昆仲有几位?” “有四位兄长,一位幼弟。”赫连钦眼眸闪了闪,回道。 吕不斯背着的手动了动,“原是陈五公子。” 当今楚杨帝有六子,既然眼前的陈公子言明有四位兄长,一位幼弟,那这位陈公子就是楚杨帝的第五子赫连钦了。 赫连钦颔首默认。 两人又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吕不斯才说道,“有群山争锋,互不相让且势均力敌,自然有势小窥窃之辈,想要一举站到高处。” 赫连钦目光再次落到群山上,仔细一看,便发觉有三座大山将其余山峰甩于身下,独享这高处风云,而三座大山旁边山峰恰只有七座,正跃跃欲试想要往上爬呢,除此之外,就是比七座山峰更矮一些的小山了。 “五公子以为最终哪座山会独占鳌头呢?”吕不斯道。 赫连钦回过神,发觉吕不斯对自己的称呼变了,嘴角勾起一抹笑,答道,“局势尚且模糊不清,陈某无法做出判断。” 顿了顿,赫连钦接着道,“陈某方才竟未看到这几座大山之间的差别,是陈某疏忽了。” 第100章 先安内 吕不斯点头,“的确,现今局势未明,不可乱下出论断,而要立于最高处亦须付出一番力气。” “先生认为应该怎样做?”赫连钦问。 吕不斯叹了口气,终是道,“攘外必先安内。” 三座大山上不乏有想要奋起而上的树木,大树间争先恐后的往上长,这也导致三座大山形成了三国鼎立的局面,谁也绕不过谁,都立在了同一高度。 赫连钦明白吕不斯的意思,想要攘外就应先安内,只有处理好了内部矛盾才能去抵抗外敌、收服外族,才能站到最高处。 想到这,赫连钦眼神晦暗莫明,先安内啊? 自然,吕不斯方才说的那句话也表明他愿意相助赫连钦,归为赫连钦麾下。 吕不斯隐居桃水山十几年,却对外面的局势如此清楚,定然不是单纯的避世于此,而是在等待那个他认定的人。 可这也并不意味着吕不斯就完完全全臣服于赫连钦,毕竟,赫连钦现在还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皇子,只凭赫连钦的那份聪颖是完全不够的。 现在还处于考验赫连钦的阶段。 所以,赫连钦直到离开桃水山,吕不斯也没有说“追随赫连钦”之类的话出来。 赫连钦坐在马车上,任由马车晃动着身体,闭目沉思。 半晌,赫连钦才睁开了眼,眼中尽是疲惫之色。 云升担忧的看了眼赫连钦,见赫连钦眉头紧锁,不由拿出包裹里的点心,用白玉碟盛到赫连钦跟前,“殿下,用些点心吧。” 赫连钦三人一早就来到了桃水山,出发前吃了点东西,到了桃水山后就只在吕不斯那里喝了杯茶,到现在都还未吃过其他东西。 “嗯。”赫连钦点点头,云升不说还好,一说赫连钦就发现自己已饿得饥肠辘辘,肚里空空的。 赫连钦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嘴里咀嚼咽下,动作不紧不慢,极为自然优雅。 见赫连钦连吃了几口点心,云升松了口气,似是想到什么,开口问道,“殿下,那吕先生怎么会突然同意见您呢?” 赫连钦脸上露出微笑,没有解释,只道,“我也不知道。” 云升努了努嘴,自然不相信赫连钦的话,却也没有追问,吕先生愿意见殿下,还跟殿下分析了天下局势便是最好了,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又将一块点心放入嘴里,赫连钦想起在松树林内看到的粗布衣角,以及吕不斯院内的泥印子,心情很是愉悦。 这几日赫连钦按时来拜访吕不斯,虽没有见到吕不斯,却也让吕不斯关注起了赫连钦,内心跟着动摇起来。 所以,在听到赫连钦说出“想要站在高处看最美的风景”的话后,吕不斯愿意见赫连钦了。 现在吕不斯虽还没有答应追随赫连钦,但赫连钦相信,不久他就会让吕不斯认可他并自愿来长星州找他。 当然,在此之前,赫连钦要先想个办法,让吕不斯将自己排在别人前面,以防他不在时让他人趁虚而入收服吕不斯。 而这个办法,就是吕莲儿! 接下来的几日,赫连钦仍旧去桃水山拜访吕不斯,对此,吕不斯不拒绝也不接受。 有时赫连钦能见到吕不斯,吕不斯便跟赫连格谈论古今,分析天下情形,讲述他所主导的战役,有时吕不斯会去往桃水山附近的大山游玩,一去就是一整天,赫连钦也就见不到吕不斯了。 这日,赫连钦同样没有见到吕不斯,小屋里只有吕莲儿一人。 “陈公子,来了。”吕莲儿惊喜的看着赫连钦,如前几日一般将赫连钦迎了进去。 “莲儿姑娘。”赫连钦冲吕莲儿拱手。 吕莲儿让赫连钦坐在石桌前,然后给她和赫连钦各倒了一杯茶水,“义父又出去了。” 吕莲儿一脸的不满,义父明明知道陈公子会来,还出去一整天,真是的。 赫连钦似是被吕莲儿的表情逗笑了,嘴角弯了弯,“其实与莲儿姑娘聊聊天亦是快乐的。” “真的吗?”吕莲儿将胳膊屈着石桌上,双手撑着脸,用她那双狐狸眼看着赫连钦。 “真的。”赫连钦神情认真。 两人聊了一会儿,吕莲儿便叹了口气,“陈公子要是能天天来桃水山就好,这样莲儿就不用无聊到跑去九悠县找乐子了。” “莲儿姑娘是因为无聊才去九悠县捉弄人的?”赫连钦面露不解。 吕莲儿做下的事放在其他人眼里明明很是过分,但赫连钦此时却用“捉弄”两个字带过去,不让吕莲儿心生不快,还更加觉得不好意思。 “对啊,这里就我跟义父两个人,义父又经常出去,莲儿一个人待着都要无聊死了,所以莲儿只好去九悠县玩,那里人多着呢。”吕莲儿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俏脸越发娇媚。 “陈公子什么时候去长星州啊?”吕莲儿问道。 赫连钦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四日后。” “啊。”吕莲儿听后啊了一声,是一脸的不舍与苦恼。 “不知道长星州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跟这里一样风景迷人,是有大片开得正欢的桃花嘛,还有人来人往的集市┉”赫连钦像是没有看到吕莲儿的表情,嘴里说着对长星洲的畅想。 说完,赫连钦还不经意说了一句,“要是莲儿姑娘也能一起去就好了。” 吕莲儿被赫连钦说得心痒痒的,也很想去外面看看,想去看看长星州是什么样子的,她长这么大还没出过桃水山呢。 而赫连钦最后那句话,更是鼓动了吕莲儿的心。 赫连钦乘胜追击,几句话将吕莲儿撩动,吕莲儿恨不得现在就去跟义父说她想跟陈公子一起去长星州,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见吕莲儿这般,赫连钦满意的住了嘴,然后转移话题,嘴里说着与长星州无关的话,可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吕莲儿,不要让吕不斯知道他怂恿吕莲儿去长星州。 吕莲儿平时看着鬼点子挺多的,也很会忽悠人,此时却被赫连钦说得晕头转向,完全不知道答应了赫连钦什么。 第101章 到达驿馆 赫连钦离开九悠县的前一日,再次与吕不斯坐在了小屋前的石桌旁。 “吕某听闻长星州历来受外族侵扰,一直未将其完全驱赶,百姓苦不堪言,其州长亦无可奈何。”吕先生看着赫连钦道。 “是的,长星州是父亲心中所忧,日夜揪心,遂让慕七前去长星州,想要彻底解决此事,护我西林百姓。”赫连钦没有闪躲,清楚明白的告诉吕不斯他此次去长星州的目的。 吕不斯已经知道眼前这个陈慕七是当今五皇子赫连钦,自然就明白赫连钦口中的父亲就是楚杨帝了。 “长星州百姓有五公子与令尊如此挂心,吕不斯为其感到庆幸。”吕不斯虽不是西林国人,可如今南高国已覆灭,也早就没了对西林国的芥蒂,自是替那些受苦的百姓高兴。 “慕七替长星州百姓谢过先生。”赫连钦扶手作揖。 吕不斯笑着点点头,话锋一转,“唉,就是莲儿去了长星州,万一有个什么,吕某却远在桃水山,顾及不上啊。” 听吕不斯这样说,赫连钦忙道,“先生放心,既然莲儿姑娘答应与慕七一同前往长星州,慕七自会护莲儿姑娘周全,不会让莲儿姑娘受到半点伤害。” 上次赫连钦怂恿吕莲儿后,吕莲儿立刻就去求吕不斯了,还叫吕不斯一起去长星州,吕不斯一开始并没有同意,可耐不住吕莲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便答应了吕莲儿。 不过,吕不斯并不不打算现在就去长星州。 只是,到底担心吕莲儿到了长星州会出什么意外,吕不斯此番才要赫连钦承诺必会护着吕莲儿。 “五公子这样说,那吕某就放心了。”吕不斯道。 其实他答应吕莲儿,不仅仅是因为想让吕莲儿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亦如赫连钦一般,想要使吕莲儿牵住赫连钦,并让吕莲儿在赫连钦心中占有一丝地位。 不论如何,现在吕不斯都非常看好赫连钦,希望赫连钦不会让他失望。 且将来要是他不在了,吕莲儿也能有所依靠,吕不斯相信,就凭赫连钦许下的承诺,赫连钦届时也不会不管吕莲儿。 赫连钦听懂了吕不斯话中的深意,只是笑了笑,没有明说。 对赫连钦而言,只要吕莲儿能牵住吕不斯,那就足够了。 吕莲儿被吕不斯叫去收拾行李了,待会儿吕莲儿就要下山同赫连钦去客栈,明日一早便出发。 赫连钦在吕不斯这里用了午饭,又与吕不斯交谈了一个时辰,才起身告辞。 赫连钦冲吕不斯和吕莲儿点点头,到桃花林那边等吕莲儿,让吕莲儿跟吕不斯好好道个别。 等了一会儿,吕莲儿才双眼通红的走了过来。 见此,赫连钦开玩笑道,“莲儿姑娘要是舍不得,便不去了留在桃水山陪先生吧” 吕莲儿擦了一下眼角,瞪了一下赫连钦,“才不是呢。” 赫连钦失笑,“那莲儿姑娘,我们这就下山咯。” “嗯嗯。” 云升云夜默默跟在两人身后,没有出言插进两人的谈话中。 第二日一早,赫连钦一行人就出了九悠县,往长星州而去。 长星州位于西林国边境,须再穿过几个大州才能到达,赫连钦在九悠县停留了这么长的时间,所以接下来的路程赫连钦没有再耽搁,直接朝长星州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紧赶慢赶,经过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来到了长星州外围的一个驿馆。 “吁。”走在马车旁的容至让马停了下来,护卫们听到声音都纷纷停住了脚步。 容至早在一个月前就没有藏在暗中保护赫连钦,只是命暗卫们继续隐在背后,他则带人在明面上护着赫连钦。 容至凑到马车的窗户盘,“公子,下午就能到长星州着城了,不如先在这个驿馆修整一下再赶路。” 赫连钦撩起一角帷裳,对容至点点头,“嗯,都休息一下,让下面的人用些热食。” “是。”容至应是,随后便大声对其他人说道,“公子说休息一番,吃些东西再赶路。” 赫连钦等人走了几天才遇到一个驿馆,底下的护卫们都已经精疲力尽,饥肠辘辘,恨不得现在就停下来好好睡上一觉,尽管带有垫肚的干粮,可到底是比不过那热乎乎的米饭。 听到容至的话,众人都雀跃了起来,纷纷下了马,口中说着谢赫连钦体恤的话。 赫连钦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亦是精神疲惫,出了马车,就让容至带着人先去吃点东西,不用管他。 容至领命,领着人便进了驿馆。 赫连钦待吕莲儿、朱远广还有狗儿下了马车后,才往驿馆走去。 驿馆坐落于长星州十几里外的一处平地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甚少有人出现,是专供来往使者休息、换马的地方。 驿长是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见到赫连钦,便赶忙迎了上来,然后跪了下去,“小的见过五皇子殿下。” 赫连钦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还什么都没说,这驿长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就算是他要来长星州的消息传开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断定他是五皇子啊。 “起来吧。”赫连钦道。 “是。”驿长连忙起身,双手不安的反复搓着。 “五皇子,小的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热饭热水,您可以先去洗个热水澡,还有这些兄弟都已经吃上了热乎的米饭。” 赫连钦顺着驿长的话,往旁边看去,见护卫们都坐在堂屋大口大口的吃着,便点点头,跟着驿长去了安排好的房间。 而吕莲儿三人则被云夜领着去了另一边的房间。 “公子。”云升打开房门,手中端着冒着热气的饭菜,放在了桌上。 赫连钦刚沐浴完,闻言嗯了一声,将腰带系好又整理了一番衣服便往桌子这边走来。 “虽然只有四道菜,但都是热乎的,吃下去肚子肯定暖暖的。”云升一边说一边将筷子递给赫连钦。 赫连钦坐在桌前,看了过去。 第102章 作祟 三菜一汤,还不错。 赫连钦没有多言,接过筷子就吃了起来。 等赫连钦用完饭,驿长又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五皇子殿下,可要在驿馆休息一会儿再走?还是现在就进长星州城内?”驿长只敢看着赫连钦的脚,声音中竟带了些期盼。 赫连钦眉眼上扬,“再歇息片刻。” 驿长在赫连钦说要等一会儿才入城,脸上露出了些许失望了,却不敢再说什么,只道,“那五殿下有什么需要就随时叫小的。” 驿长临走时还回头往赫连钦这边看了一眼,似在犹豫着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便退了下去。 赫连钦眯了眯眼,直觉告诉他,这个驿长肯定有什么事情,而且还是关于他的。 为什么驿长会这么关心他什么时候进城?还在他说要休息一会儿再入城时露出失望的表情。 “公子,要不奴才出去看看?”云升请示赫连钦,云升也看出了驿长的不对劲。 “去吧。”赫连钦点头。 得到准许,云升立刻出去打探了。 云夜来到房间时,见云升不在,想了一下就知道云升去干什么了。 “公子,奴才从另一边的房间走来,便发现这驿馆里的驿卒脸上都带着喜色,好像有什么好事发生一般。”云夜走到赫连钦身旁,手中拿着一个茶壶。 “喜色?”赫连钦重复了一遍。 “嗯,而且奴才觉得是因为公子的原因才这样的。”云夜将茶杯倒满,放到赫连钦面前。 赫连钦手附在茶杯上,一股暖意从茶杯传入手心,赫连钦顿觉周身的冷气都消散了不少。 赫连钦低头看着茶杯上冒着的热气,“因为我才会这样?” 云夜又将他来到驿馆后看到的人与事都说了出来,仔细分析了一番,仍是道,“奴才觉得就是因为公子,自我们一进来驿馆,这里的驿卒都笑脸相迎,不是那种恭维奉承的笑容,是真的很欢迎我们。” 赫连钦想到刚进驿馆时驿长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心中更是疑惑,难道有人提前知道他们今日会到达长星州并告知了驿长? “公子。”云升推开关着的门,又急急忙忙的关上,跑到赫连钦跟前,还大口喘着气。 云夜走过去给云升拍了拍背,“不要急,你方才打听到了什么?慢慢跟公子说。” 云升又呼出一口气,脸因为跑得急带上了红晕,“公子,奴才在驿馆四处逛了一下,然后就听到这里的驿卒说您终于来了,还有就是他们有救了。” “奴才当时便觉得奇怪,便跟他们套近乎,才知道原来一个月前长星州城内就传出谣言,说只要您来了,您就会带着长星州将士一举将日松族给赶出长星州,让他们再也不敢来侵扰长星洲。” 不知是谁把赫连钦传得所向披靡、神勇无敌,说赫连钦在跃马会上凭一己之力将数位东盟国勇士打倒,东盟国勇士毫无还手之力,为西林国赢得了荣耀。 还言明赫连钦既然能将东盟国勇士打的不敢吭声,那对付小小的日松族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只要五皇子赫连钦来了,那他们长星州就不用再担心日松族来犯了,因为五皇子足智多谋、锐不可当,在赫连钦的带领下,长星洲一定能够过上安稳的日子! 在这一声声谣言下,长星州百姓竟相信了,还将赫连钦奉为能救他们于水火的神,日日都期盼着赫连钦的到来。 云夜听后只觉匪夷所思,这一听就不靠谱,长星州百姓都还没见过公子呢,就说公子能够打败日松族。 赫连钦移开附在茶杯上的手,目光沉沉。 日松族便是侵扰长星州数百年的外族,此族生活在西林国与北英国的交界处,只不过比起北英国,日松族更喜欢来西林国捣乱。 日松族人生来矮小,却极为聪明,懂得投机取巧,喜欢在战场上将敌人耍的团团转,让敌人落败而逃。 也正是因为这种恶趣味,日松族数百年来不断的侵扰长星州,反复无常,不分日夜的进攻,然他们知攻下长星州会带来西林国大规模的围剿,所以每到关键时刻就撤退,让长星州官员很是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楚杨帝一直都没有与日松族发动战争的原因之一。 不过,到底是谁传出这样的谣言呢? 欣妃与赫连烈? 应该不是,欣妃母子现在正为白氏私自圈养士兵一事急得焦头烂额呢,白氏就更加不是了。 长公主赫连雪去了元若寺祈福,根本没有办法将手伸到长星州来。 赫连钦又想了一会儿,将所有的可能都一一排除了。 既然不是他们,那就只能是长星州里面的人作祟了! “看来,有人想要将我逼回京城。”赫连钦语气平淡,缓缓吐出一句话,情绪毫无波动。 却让云升与云夜俱是一惊,想让殿下回京城,不打退日松族了? 赫连钦已然断定,长星州内出了内鬼,不愿他将日松族赶出长星州,所以才会传出这样的谣言。 至于为什么嘛? 无非就是会损害他们的利益,使他们所拥有的权利与财富缩水。 想明白后,赫连钦便不再去纠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他摸清长星州城内鱼龙混杂的局势后,再来一一清算。 半个时辰后。 赫连钦站在驿馆的前面,看着容至指挥着底下的人将马牵出来。 “五殿下,再走十几里路就可以入城了。”驿长瘦干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小心翼翼的对赫连钦说道。 不等赫连钦开口,驿长又道,“小的只盼着那日松族早日离去。” 说着,眼中带上了泪花。 赫连钦皱眉,不禁问道,“这里也会有日松族来侵扰吗?”这个驿馆距离长星州有十几里,而日松族的大本营又在长星州的另一边,日松族会绕一个大圈来驿馆打家劫舍吗? 驿长叹了口气,摇头道,“五殿下有所不知,那日松族发明了一种名为长轮车的同人一样高的车,速度极快,不消半日,就能从长星州外来到驿馆。” 第103章 入长星州 “长轮车?”赫连钦道。 驿长还要再说,容至就已经来到赫连钦面前,“公子,可以出发了。” 赫连钦朝驿长点点头,没有追问便上了马车。 驿长与驿馆的驿卒们都跪了下去,目送赫连钦离开。 赫连钦坐在马车里,又默念了一遍“长轮车”。 不知这长轮车是什么样的,竟不消半日就能从长星州另一边走到驿馆,这在交通不便的古代是非常神奇的。 只是日松族有这种日行上百里路的车,朝廷却一点都不知道,真是奇怪啊! 领头的双头翘玄色添东青相间的马车摇摇晃晃驶去长星州州城,马车的车轮碾过地上的小石子,发出“咕噜”的声音,后面的几辆马车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向前走去,护着马车前后的护卫们都面色严肃,迈着沉稳的步伐,警惕着四周,以防突然跳出个不明身份的人。 从驿馆到长星州州城十几里的路程,马车走了两个半个时辰才走完。 赫连钦掀起帷裳,往长星州城门看去。 此时已然是傍晚,借着城楼上的火以及微弱的月光,赫连钦能够看清城门上“长星州”三个大字。 威严肃穆的城门正紧闭着,保护城内百姓安危,城楼上还站了几个士兵,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看起来极为守职。 可若真是尽忠职守,赫连钦这么多人来到城门前,怎么可能到现在都还未发现、并出声询问。 走在队伍前的一个护卫,往前走了几步,冲城楼上的士兵喊道,“当今五皇子奉皇上之命,前来长星州!” 护卫喊了一声,上面的士兵仍毫无动静,护卫便又喊了一遍,音量拔高了不少,直让城楼上的士兵似如梦初醒般,低头往城楼下看。 见城楼下浩浩荡荡的百来号人,士兵第一反应就是日松族的又来犯了,刚要鸣角便想到方才下面的人喊“五皇子”什么的,立刻就惊醒了过来,随即大喜,令下面的士兵把城门打开,“快开城门,是五皇子来了!” 守在城门旁边的士兵们听到这句话,放下不安的心,亦是大喜,然后将城门附近的栅栏移开,便要打开城门。 “开城门!” 随着这一声叫喊,城门吱吱响起,紧接着就是城门摩擦地面的声音。 在城门完全打开后,露出了里面一排排跪着的士兵,俱是面带喜色,“见过五皇子殿下!” 声音洪亮的让吕莲儿忍不住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原来义父说的是真的,陈公子就是五皇子啊。 赫连钦下了马车,目光扫视众人,忽而勾起唇角,笑得亲切,“我长星州将士都起来吧。” “是!”方才还萎靡不振的守城士兵听到赫连钦这句话,又是心头一震,精神抖擞的应道。 待士兵们站了起来,便有一人走上前来,从穿着上看应是校尉。 “卑职赵子堔。”此人先是报了一下名号,然后说道,“五皇子,州长与长星州百姓恭候您多时了。” 赵子堔一边迎赫连钦进城,一边说道,“早在几日前,我们就得知您要来,却不曾想您这么快就来了,卑职已派人去通知州长及别驾、长史们了。” 赵子堔并没有直接带赫连钦去州长府,而是在城门前等着州长及一众长星州官员前来迎赫连钦,对赫连钦极为恭敬。 赫连钦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前几日,你们就知道本皇子会到达长星州?” “是啊,长史得知消息后就马上告知了我们,让我们注意您的马车,随时恭候。”赵子堔没有听出赫连钦的试探之意,直接回话道。 赫连钦点点头,又与赵子堔聊了几句,套出了长星州一众官员之间的关系。 赫连钦没有等很久,不多时长星州州长尹宏祖就带着别驾等官员来到了城门前。 “微臣拜见五皇子殿下。”一见到赫连钦,州长及一众官吏就跪了下来。 “尹大人无须多礼,快快起来。”赫连钦在他们跪下后才出声道。 尹宏祖顺着赫连钦的话站起来,看到赫连钦激动得手都颤抖了起来,却不敢上前,以免惊扰了赫连钦,只站在原地,“五殿下,请随微臣去府里,微臣已备好丰盛的酒席,只待您入府。” “尹大人客气了。”赫连钦微微颔首,露出微笑。 几人没有多言,赫连钦便上了马车,往州长府而去。 马车的车轮重新滚动,缓缓向前走,容至骑着马一直走在赫连钦马车旁,而尹宏祖与长星州官员则在前面带路。 “殿下,到了。”容至见马车行到了州长府便靠近车窗对赫连钦道。 “嗯。”赫连钦应了一声。 云升先是出了马车,为赫连钦撩起车帘,待赫连钦出了马车后,便跳下马车扶着赫连钦。 这一连贯动作都被长星州官员收入眼底,不论心中是怎么想的,面上是越发的恭敬了。 “五皇子请。”尹宏祖一直都是恭敬的模样,态度摆得极好,可却不由让赫连钦觉得尹宏祖恭敬过了。 赫连钦抬头,看向州长府。 长星州的州长府看起来中规中矩,没有太过奢华,也没有太过破旧,只是上面的牌匾看起来已经掉了一层漆,而门上的灯笼却被点的极为明亮,照亮府门,像是在欢迎赫连钦的到来。 赫连钦随州长一路走到大厅,便见里面摆了几张桌子,尹宏祖领着赫连钦坐到了最前面的那张桌子上。 入坐后,酒菜很快就呈了上来。 州长府的下人虽见朱远广与狗儿穿得不得体,但因两人是赫连钦带过来的,便将他们安排在了赫连钦旁边的那张桌子上。 而吕莲儿则被州长夫人带到屏风后面的酒桌上。 尽管吕莲儿没有参加过这样的经历,可她却一点也不怯场,靠着她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州长夫人说什么她都接的上。 更何况州长夫人有意招待好吕莲儿,几句话说下来,气氛自然就愉快起来。 跟在吕莲儿身边的云夜见状,放下心来,安静的站在一旁。 第104章 居所 尹宏祖举起酒杯,对着赫连钦拱手道,“五殿下,微臣敬您一杯。” 赫连钦亦拿起酒杯,很给面子的饮尽。 其余官员见状,都纷纷举起酒杯来敬赫连钦酒,却只是先行饮完,不敢劝赫连钦喝酒。 赫连钦没有在酒席上多喝,待了半个时辰,见时间差不多了,便露出了倦意。 尹宏祖很快就发现了赫连钦的神色,站起身来,“五皇子赶了这么久的路,想必很是劳累疲乏,微臣已安排上好的房间,还请五皇子移步,早些休息。” “有劳尹大人了。”赫连钦点点头,又冲其余官员做了个抱歉的姿势,“本皇子先失陪了。” 官员们自是不敢说什么,都纷纷起身,目送赫连钦离去。 州长府的冯管家带着赫连钦往府里的左边走去,借着灯光,几人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处小院。 “五殿下,这里便是流知小苑,是府里最好的小苑,采光极好,里面的房间都打扫干净了,一应摆件也换上了新的。”冯管家低着头,与赫连钦介绍了一下流知小苑。 现在已经是亥时,赫连钦也看不清四周,随便点了点头,便进了屋。 冯管家指挥着下人将烛火点得更亮一些,又往炭盆里添了些碳。 “五殿下,夜里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去,底下的人都去办好的。”冯管家道。 “嗯。”赫连钦坐在紫檀香木椅上,冲冯管家摆摆手,一副困意环绕的样子。 冯管家见此,不敢再多言,“那小的这就告退了,还望五殿下睡得习惯。” 等冯管家离去后,赫连钦才睁开了微眯着的眼,眼神清明。 “殿下,热水都备好了,先沐浴吧。”云升走过来说道。 赫连钦绕过耳房,便去了浴室。 云夜是在赫连钦正要上床时才回来的。 “都安排好了?”赫连钦问。 “是,都安排好了,莲儿姑娘住在隔壁的听风轩,狗儿则与爷爷安排在了我们小苑的房间里,容大哥带着护卫们都宿在了州府前院,另外,奴才还派了几个暗卫保护莲儿姑娘。”云夜扫了扫身上看不见的灰尘,回话道。 “嗯,这样安排很好。”赫连钦道。 “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们也都下去休息吧,早点睡。” “是。”云升跟云夜领命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冯管家就带着几人来到流知小苑。 “小的见过五殿下。”冯管家先是跪了下来,跟赫连钦行礼,后面的丫鬟小厮也跟着跪下去。 赫连钦刚刚用完早饭,此时正坐在桌旁,闻言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冯管家后面的几个丫鬟小厮,说道,“不必多礼。” 冯管家应是,起身后便指了指后面跪着的两个丫鬟和四个小厮。 “五皇子,这几个是大人安排过来伺候您的,往后您有什么事就只管吩咐他们,或者让他们去叫小的过来。”冯管家指着跪在赫连钦面前的丫鬟小厮说。 几个丫鬟小厮听到冯管家的话,都抬起了头,让赫连钦看清楚他们的脸。 赫连钦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又很快松开,看了眼一旁的云升。 云升心领神会的往前走了一步,“冯管家,云升先替殿下谢过尹大人的心意了,几个小厮殿下就收下了,只是丫鬟便不用了,殿下身边伺候的一向都是我们这些奴才,不习惯用丫鬟。” 冯管家愣了一下,让那两个跪在地上的丫鬟退出去,赔笑道,“是小的考虑不周了,还请五殿下不要怪罪。” “不知尹大人现在在何处?”赫连钦摆摆手,问道。 “大人应当正在前院办公。”冯管家回道。 “本皇子初来乍到,对长星州诸事都还不清楚,既然尹大人在前院,那本皇子便去前院找尹大人吧,不知冯管家可否带路?”赫连钦起身,便要往外走去。 冯管家不敢有异议,忙跟了上去。 冯管家毕恭毕敬的领着赫连钦出了流知小苑,穿过几个回廊,又走了几段小路,便来到了前院。 州长府的议事厅就在前院入门的第三个屋子里,赫连钦走过去,便见屋子外面站着几个小厮,其中一个小厮看着有些眼熟,应是昨日跟在尹宏祖身边伺候的,而屋门此时正禁闭着,里面时不时传来说话声,赫连钦隔得有些远,只隐约听到“五皇子”、“日松族”等词。 眼熟的小厮发现赫连钦同冯管家一起来了,便立马迎了上来,大声说,“小的见过五殿下。” 赫连钦垂落在袖中的手动了动,知道小厮是在告诉里面的人他来了,却还是装作不知道,“嗯,尹大人可在里面?” 不待小厮回答,门从里面被推开,尹宏祖率先走了出来,紧跟着的是昨日在酒席上出现了的别驾与长史们。 “五殿下。”尹宏祖冲赫连钦一拱手,然后走了过来。 赫连钦目光略过尹宏祖后面同样低头行礼的官员,扬起淡笑,“尹大人,这么早就与各位大人一同商议事情,长星州有你们,真是万幸啊。” 尹宏祖听后,不仅没有露出被赫连钦夸赞的喜色,而是一脸的愧疚,“不敢,这只是微臣该做的事,况且,长星州百姓历来受日松族侵扰,微臣心中有愧啊。” 说着,尹宏祖又忙将赫连钦迎进屋里。 赫连钦叹了口气,“尹大人也不必太过内疚,这日松族是我西林上百年来的大患,一直都不得根除,确实是狡猾难搞,尹大人心中忧心亦是正常。” 待赫连钦入座后,尹宏祖又命人给赫连钦添上茶水。 其余的官员也都安静的坐在了椅子上。 赫连钦再次看了眼众人,露出微笑,“昨日灯光昏暗,未来得及认识各位大人,今日本皇子倒要认全了。” 闻言,坐在下首的官员们都明白了赫连钦的意思。 一个留着白胡子的高瘦中年男子第一个站了起来,对赫连钦行礼道,“下官李常,是辅佐州长的别驾。” 别驾,是各州州长身边的佐官,也叫作别驾从事史,相当于宋朝的通判。 第105章 日松族 其地位仅次于州长。 不过这李常既然说是辅佐尹宏祖的,那就说明在他唯尹宏祖是瞻,是尹宏祖的人。 李常说完,又有人站了起来,“微臣袁应礼,在州中任长史一职。” 袁应礼年约三旬,看着很是斯文,举止间也颇有一番文人风范。 赫连钦对袁应礼点了点头。 袁应礼又是一拱手,才坐了下去。 紧接着便是长星州司马、录事参军、录事以及六曹参军一一上前介绍自己。 等把人都认齐了,赫连钦道,“几位大人方才是在讨论日松族?” 尹宏祖回话道,“是的,日松族每隔一段日子便会来犯,扰得州中人心惶惶,我们身为父母官却无可奈何,实在是┉” 说着,尹宏祖用力拍了一下大腿,痛恨自己的无能。 其他官员亦是露出惭愧与无奈之色。 随后却又都希翼的朝赫连钦看来,期盼着赫连钦说些什么。 被这一双双满含期待的眼睛看着,赫连钦将茶杯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嘴角微微弯了弯,露出浅浅的微笑。 “还请尹大人将日松族细细展开说来。” 听此,尹宏祖与其他官员俱是一喜,知道赫连钦是打算管这件事了。 尹宏祖激动的开口道,“日松族本是居住在我西林与北英国边界的小族,那里土地贫瘠,又因常年天气恶劣,物资匮乏,靠着长星州的接济才得以生存下来。” 只是日松族渐渐壮大,形成一个拥有十几万人的大族,原先的地方不能够供他们生活,便不再满足于那点施舍了,见长星州人生活富足、自得其乐,不仅不感恩,还暗中滋生觊觎之心,想要将长星州占为己有。 而日松族族人生来比常人矮小,成年男子的力气仅比平常女子大一些,然日松族人脑子灵活,喜欢钻研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常研究出适用于战争方面的武器、车辆,比如长轮车,当然,还有其他方面的东西,当初日松族就是发明了一种小玩意,以此进入长星州,并逐渐与长星州来往密切起来,在百年前终撕下了伪装的面具,入侵长星州。 但日松族却极为聪明的一边利用各国皇帝之间达成的稳固局势的共识,一边一步步试探西林国的底线。 只是每隔一段时日便来长星州骚扰一次,抢些钱财、粮食、物品,除非是与长星州打起战来,否则是不会杀人的。 也正因为如此,长星州历任州长都并未将其放在眼里,才让日松族得以壮大。 而近年来,日松族巢穴天气越加恶劣,粮食也渐渐产不供应,让日松族有了彻底占领长星州的打算,每次来长星州做下的事也越加过分,甚至开始打伤百姓、欺辱妇人。 长星州百姓因此苦不堪言,纷纷要求将日松族驱逐出去,不再与日松族来往。 然长星州官员想了许多法子,跟日松族纠缠、打战数年,也不得其愿。 时至今日,都无法完全赶走日松族。 赫连钦点点头,问道,“可有长轮车图纸?” “有是有,但只是长轮车简图,里面的构架尚不可知晓。”尹宏祖让身后的小厮去把图纸取来。 不一会儿,小厮便将图纸取了来。 赫连钦接过图纸,便发现上面画有一车,由三个车轮支撑着车身,形成一个三角形,六辐条分割车轮边缘,以稳固车辆,而这三个轮子都画得与车身等高,没有车厢,车身就是一个正方形台子,应是用来装物的,而车的前方竟是安了双头炮,上面的小零件以及辅具赫连钦从未见过。 而正方形台子周围又留有一些位置,可供四人站在上面操控长轮车。 “长轮车不同于其他战车以木为轮,它的轮子是铁块熔铸而成的,异常坚固,不易损坏,也许是因为这一点长轮车才跑得极快。”尹宏祖说道。 赫连钦来之前就阅读过有关兵器的书籍,不能说全部兵器都认识,但一些固有的兵器零件还是知道的。 但这张图纸确实如尹宏祖所言,是一张简图,里面的任何构架都没有画出来。 “这长轮车上面的正方形台子里装的便是火炮,只要长轮车落入我军手中,日松族就会将其引爆,以毁掉长轮车,所以我们一直都没能研究出里面的构架。”别驾李常解释道。 既然不知道长轮车是怎么做成的,赫连钦自然也看不出什么来。 尹宏祖继续道,“日松族现任族长上野卜年约四旬,骁勇善战,是典型的马上将军,非常好战,自从他几年前当上日松族族长,就发动了五场大型的战争。” 而上野卜共有三子一女,除大儿子已到弱冠之年外,其余的都还只有十几岁,上野卜尤其疼爱幼女上野千,曾因上野千一句玩笑话,就发兵进攻长星州。 上野卜麾下还有一员猛将,名叫石谷晓,跟随上野卜多年,在几场战役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又因为天生神力,与日松族人大不一样,被日松族称为上天怜悯他们的神将。 “还有就是,这石谷晓身上流的血有一半是我西林的┉”尹宏祖斟酌的开口道。 赫连钦挑了挑眉,示意尹宏祖说下去。 “石谷晓的母亲是长星州人,父亲则是日松族的,只是其母在石谷晓幼时便去了,石谷晓跟着父亲在日松族生活,且对长星州怀恨在心,认为是长星州人逼死了他的母亲┉” 赫连钦若有所思,从尹宏祖那里了解到日松族的人物关系,以及日松族是怎样的一个种族。 赫连钦一直与尹宏祖等人谈到了正午,才回了流知小苑。 一进去,便见冯管家安排的四个小厮在屋中打扫,看到赫连钦来了,恭敬的行礼道,“五殿下。” 赫连钦点了一下头,径直走进屋中。 云升让四个小厮去别处打扫,然后进去问赫连钦是否要进食。 得到回答后,云升又亲自往厨房走去,去给赫连钦准备午膳。 赫连钦坐在临时的书房里,手中拿着几张图纸 。 第106章 军营 分别是长轮车的正面图、侧面图,以及上野卜等人的画像。 赫连钦手撑着脸,目光落在几张图纸上,却不由思索起今日尹宏祖等人的态度。 很明显,尹宏祖与李常等人对赫连钦没有半点隐瞒,并将日松族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也对赫连钦非常尊敬。 还表现出他们相信赫连钦会有办法对付日松族的模样,希望赫连钦能够带领长星州将日松族打退。 这让赫连钦感觉他们并不是造谣作祟之人,尹宏祖与李常等人想要击退日松族的心是真真切切的,不掺半点虚假。 赫连钦微蹙起的眉舒松开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暂时可以排除这些官吏,剩下的就是长星州的大族了! “云夜,让容至去弄清楚长星州都有哪些世族,又是以什么为营生的。”赫连钦道。 “是。”一直站在旁边沉默的云夜应是,退出书房便往前院走去。 赫连钦用过午饭后,歇了半个时辰就跟尹宏祖去了军营。 军营在长星洲州城的东边,方圆十几里都不得住人,也就没有房屋里遮挡,所以赫连钦一下马车,就发觉这里比之其他地方要冷一些,再次感受到了长星州寒冷的天气。 云升一早就将这些打听好了,说长星州不论春夏秋冬都是这般寒冷,好一些的时候就无风无雨,太阳会出来一会儿,但也比其他地方冷,不好的时候就是天天下雪。 可以说长星州一整年都是非常寒冷的,长星州人几乎没穿过夏衫,街上卖的衣服也是以冬衣为主。 进了军营,赫连钦便看到四周的士兵正在将帐篷固定好,不时走过几个拿着长枪的士兵,远处传来将领操练士兵的声音,也有三两个人将伤兵抬着走过赫连钦的身边,几人大喊着军医,为受伤的兄弟心急,一旁用木架子举起的火盆冒出一缕缕黑烟。 赫连钦所行之处,都会看到与宫中不一样的场景,有的面露疲惫仰天叹气,有的抚着伤口强忍痛意,有的目光坚定视死如归,有的┉ 整个军营都笼罩着一股萧条之气,像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对人生无望了。 尹宏祖带着赫连钦来到军营中央的一个大帐篷前。 守在帐篷外的士兵见到尹宏祖,立刻拱手,“卑职见过州长。” 尹宏祖点了一下头,问道,“周将军可在里面?” “将军刚回来。” 闻言,尹宏祖撩起帐篷,让赫连钦先进去,随后钻进帐篷。 赫连钦一进去,便见一人坐在行军桌前用饭,听到动静便看了过来。 “周将军。”尹宏祖对着周奕行拱手,然后介绍了一下赫连钦,“这便是五殿下。” 周奕行的目光移到赫连钦身上,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应是早就得到赫连钦抵达长星州的消息,走到赫连钦面前,弯腰向赫连钦行礼,“末将见过五殿下。” “周将军不必多礼。”赫连钦微笑,亲自扶起周奕行。 周奕行顺着赫连钦的手直起腰,请赫连钦去上首坐,又让人搬了几张椅子进来。 赫连钦却没有坐上去,而是坐在了周奕行对面。 “久闻周将军,常因公事忘记吃饭,每每都要饿了才想起来,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赫连钦入座后,便主动开口道。 周奕行看了眼已经吃干净的饭碗,只道,“那都是传言做不得真,今日只是五殿下恰好看到了末将吃饭。” 尹宏祖见周奕行一直对赫连钦恭敬有余、热情不足的样子,心中不由着急起来,这个周奕行,平时固执不懂得变通也就算了,现在五殿下来了还这般,是不想活了吗? “周将军,我带五殿下来军营,就是想让你跟五殿下说说前方的情况。”尹宏祖咳了一声,对周奕行暗示道。 周奕行像是没听出来一般,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也说起这里的情况来。 前几日,日松族又来捣乱了,周奕行带着众将士奋力抵挡,虽最后将其击退了,但军中伤亡惨重,一大半的将士都受了伤,就连周奕行也伤了手。 赫连钦看周奕行手臂上绑着白布,想起一路上看到的场景,叹了口气,“周将军及一众将士都是为了西林百姓啊,一片爱国心可谓是诚挚可见。” “不敢,这都是末将应该做的,况且这点小伤比起其他将士实在不足为道。”周奕行摇摇头。 赫连钦心想,这周奕行倒真是个爱民护兵的好将军,不阿谀奉承也不贪功揽功,五十多岁了还在前线镇守着,是难得的爱国将军。 周奕行与赫连钦说了一会儿话,便要去外面巡视一番。 赫连钦想了想,打算与周奕行一道去看看。 出了帐篷,一阵冰冷刺骨的寒风就朝赫连钦扑面如来,直让赫连钦脸部肌肉僵硬住,风才渐渐停了下来。 赫连钦抹了一把脸,神情不变的走在周奕行旁边,脚稳稳的落在地上。 倒是周奕行忍不住看了赫连钦一眼,没想到这个从京城来的小皇子能抗住这里寒风,要知道就是常年生活在长星州的百姓也不一定能做到面不改色。 想到这,周奕行在心中哼了一声,就算如此又怎样,还不是温室里长大的,怕是再待一会儿,就要喊着走喽。 周奕行先是带着赫连钦、尹宏祖在军营里四处转了转,见赫连钦还没有走的打算,便来到了一处擂台前。 擂台是由一些粗壮木头搭建而成的,呈长方形状,四个角上另立有一根木头,木头上方摆放着火盆,正烧得旺盛。 而擂台旁边围满了士兵,都仰着头看擂台上的士兵比武。 见周奕行与尹宏祖来了,纷纷让出了一条道来,还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年,不知道此人是谁,怎么会跟周将军,还有州长一起出现。 “将军,州长。”一个高大威猛的将领看到三人,便走了过来,冲着周奕行尹宏祖拱手道,随即亦是好奇的看向赫连钦。 第107章 擂台比武 “将军,不知这位是┉” 周奕行没有隐瞒,直接道,“当今五皇子。” 此言一出,看着这边的士兵们俱是一惊,眼底闪过喜色与疑惑,喜的是五皇子终于来了,疑惑的是传闻中能带他们打败日松族的,就是眼前这个只到他们肩上的小少年? “卑职伍成见过五殿下!”高大威猛的将领闻言,立刻冲赫连钦行礼。 “起来吧。”赫连钦笑着说。 “伍成,台上的现在是第几个回合了?”周奕行道。 伍成看向台上仍然打斗在一起的士兵,“回将军的话,已经是第三回合了,应该马上就要结束了。” 赫连钦目光也落在台上的两个士兵身上。 正如伍成所言,现在是第三个回合了,两个士兵的动作开始变慢,转身之间汗水就洒落了下来,左边的士兵大口喘着气,借着那几秒钟的空隙,缓解了一下,右边的士兵见状,立刻发起攻击,不想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左边的士兵毫不畏惧,直接迎了上去,两人再次纠缠在了一起,都使出最后的力气,想要把对方打下擂台,只可惜,十分钟过去,仍是胜负难分。 “喂,搞快点,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呢。”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催促上面的士兵速战速决。 有人带头说话,其余围观的士兵都纷纷开口催促起来,让上面的人不要浪费时间,他们还在这里等着。 士兵们在下面喊,上面打斗的士兵便再也没了力气,两个士兵分别向对方踢出了最后一脚。 随后,两人都被踹下了擂台。 站在旁边的人忙将他们接住,才没有造成二次受伤。 伍成站到擂台上,看着下面的众人,“还有谁想上来挑战?” “我来!”两道声音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响起,抢得了上台的机会,让没抢到的士兵们不由摇头“嘘”了一声。 “好,这场对决是葛秋对宋方谨。”伍成大声喊道,使下面的人都能够听清楚。 赫连钦循声望去,便见两个士兵走上了台。 一个高高瘦瘦的,一个体型偏胖、中等身高。 随着伍成一声令下,两人同时动身,向对方冲去。 围观的人也安静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擂台上的两人。 伍成走到赫连钦三人旁边,“五殿下,左边的是葛秋,右边的就是宋方谨。” 说着,伍成指了指擂台上的两个士兵。 赫连钦闻言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高瘦的士兵便是宋方谨,另一个便是葛秋了。 宋方谨与葛秋的体格相差甚远,比起葛秋的庞大,宋方谨显得有些瘦小,但面对葛秋却毫不畏惧,借着身体的的长处灵活的避开葛秋的攻击。 而葛秋虽看起来胖胖的,动作却一点都不迟缓,握紧长枪迅速向宋方谨刺去,一动一仰间竟形成了一套有规律的体系。 “宋方谨擅长从背后攻击,在敌人看不到的角度给予重重一击,而葛秋则给人视觉上的冲击、压迫,使敌人发慌露怯,再用力量将其打败。”伍成继续说道。 听到这,赫连钦便发觉宋方谨一直试图从葛秋后方进行攻击,寻找葛秋后背的弱点,而葛秋却早已猜到宋方谨的目的,不给宋方谨袭击的契机,并靠着体型上的差异压制着宋方谨。 台上的葛秋一发力,猛地转身再次与宋方谨相对,挥舞着长枪刺向宋方谨,长枪在空中挥动,带起一阵破风声,“呼呼”作响! 宋方谨瞳孔放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向他挥来的长枪,手中的利剑蠢蠢欲动,随时迎接敌人的到来。 台下的众人不由屏气凝神,目光俱都放在了上面两人的身上,想知道宋方谨将会如何应对葛秋那力量深厚的一击。 就在长枪逼近宋方谨时,宋方谨快速向旁边移了两步,扬起长剑从侧面抵上重新向他袭来的长枪。 只听“铿”的一声脆响,那长枪竟应声落下。 葛秋见状,立刻握紧枪杆收回长枪,退至擂台最左方。 赫连钦定睛一看,便见葛秋手中的长枪枪头竟划出一道长痕,那道长痕应就是宋方谨以利剑破局所致,瞄准枪上的锥形凹下处,挑动整把长枪,使葛秋有一瞬间把持不住它,抓住这片刻的空隙,宋方谨一招便将长枪打落。 顿时,四周连连发出叫好声,都拍掌大喊,说宋方谨这招好,先是引葛秋主动出击,再一反以往的躲避,直接对上去,令葛秋心一慌失了分寸。 又有将士调侃葛秋,连宋方谨都打不过,怎么变得这么菜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气氛很是热烈,一扫刚刚经历战争的悲戚,重新激起了将士们的好斗之心。 葛秋被说得心头一恼,冲宋方谨喝道,“宋小弟,方才是你哥哥我粗心大意,才让你得了逞,现在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葛兄,尽管过来吧!”宋方谨听后,没有恼怒,反而握紧长剑,认真的看着葛秋,摆出迎接的姿势。 两人很快又打了起来,比之前更加激烈,每一招都似带着锋利的刃气,要将对方彻底打下擂台。 一转眼间,葛秋就靠着蛮力将宋方谨举了起来,宋方谨咬紧牙关,用力抓住葛秋后领,使葛秋不能进行下一步动作,挣扎着要下来。 只两人互相制衡着,竟陷入了僵局。 台下的将士等得不耐烦了,便纷纷开口指挥起来。 “葛秋快把宋方谨那小子扔下来,扔下来你就赢了!” “宋方谨到底还是在体格上弱了葛秋一截,力量上也比不过葛秋啊。” “那也不见得宋方谨会输,不知道宋方谨最会翻盘吗?指不定等下宋方谨就挣脱葛秋,把葛秋弄下来呢。” 宋方谨只觉身体悬空,除了葛秋的手没有其他支撑物,被葛秋扼制着无法动弹,汗水很快就从额头上流了下来,抓着葛秋领子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 葛秋亦是如此,衣领被人往后拉,脖子随着拉力后倾,却仍是生疼,青筋暴起,脸很快就涨得发紫,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第108章 没吃饱? 赫连钦目光落在葛秋宋方谨两人身上,不知道他们将会如何打破僵局。 台下的将士开始叫嚣起来,脸上带着兴奋,对两人下一步动作很是好奇。 再僵持了片刻,葛秋便用力的把宋方谨往擂台外一扔,想要将其扔下台。 却因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力气也跟着弱了下来,仅堪堪扔在了擂台边缘。 宋方谨赶紧抓住擂台上的木柱子,稳住了身形。 “咳咳咳。”葛秋扔下宋方谨后,便用力拍打前胸,让自己缓过来,脸色也慢慢恢复了一些。 只是刚要抬头,宋方谨就朝他冲了过来,不给葛秋喘息的机会。 最终,体型与力量都比不过葛秋的宋方谨败下阵来,被扔出了擂台。 周奕行观察了一下赫连钦的脸色,见赫连钦并没有被这激烈的比武所吓到,心下对这个小皇子的印象好了一些。 接下来的比武赫连钦没有再看了,与周奕行、尹宏祖两人去了别处。 只是离了擂台,赫连钦看到的就都是躺在地上休息的士兵,以及手上或脚上绑着布带的伤兵了。 “武杰,感觉怎么样了?”周奕行来到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面前。 少年侧躺在地上,一只脚被布包得严严实实,手正轻轻的触碰那只包着布的脚,像是想要看看那里还疼不疼。 听到周奕行的声音,少年连忙抬起头来,脸上浮现略显羞涩的笑容,“将军,今日已经不疼了。” 声音清亮活泼,带着少年独有的气息,与周围的死气沉沉格格不入,是有生机的,有对未来憧憬的。 “将军您看,是不是好多了?”武杰说着,便要动动脚,想让周奕行相信他的脚已经好了很多。 “啊。”只是脚刚动了两下,武杰就发出了低低的痛呼声。 周奕行赶紧蹲下身,亲自查看了一番武杰受伤的脚,确认武杰的脚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 “好些了就不要乱动,把伤养好。”周奕行瞪了武杰一眼。 “知道了,将军。”武杰嬉皮笑脸的,一点也不怕周奕行。 “这是军中最小的将士,脚也是前几日被日松族伤的。”周奕行与赫连钦解释了一下。 武杰顺着周奕行的话,好奇的看向周奕行旁边的赫连钦。 州长他是认识的,只是这位公子他还从未见过呢。 赫连钦道,“原是这样。” 顿了顿,赫连钦蹲了下去,与武杰视线相对,露出友好的微笑,“武杰,初次见面,我是五皇子。” “五皇子?!”武杰神情变得激动起来,原来这位公子就是五皇子啊,早就听说五皇子要来他们长星洲,跟他们一起打日松族呢。 他昨天还听军营里的大哥们说,五皇子来了长星州,就会说服那几个大族供应粮草,他们再也不用担心打完战没热饭吃了。 “武杰拜见五皇子。”武杰很是激动,想要爬起来给赫连钦行礼。 赫连钦抬手制止了武杰,“你的脚还受着伤,无须行礼。” 说着,赫连钦就露出了惭愧之色,“看你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竟已经上过阵杀过敌,保护我西林百姓,还受了重伤。” 武杰见赫连钦这般,忙摆摆手,“没有,这都是武杰应该做的,武杰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是一名军人,保家卫国是我的职责,上阵杀敌是我期盼的。” 说到这,武杰便脱口而出,“当然,每天都可以吃饱饭,那就更好了!” “吃饱饭?军中的粮食不够吗?”赫连钦不解的看着武杰。 “够是够,就是每天吃完很快就会饿。”武杰意识到说错话,赶紧揉了揉肚子。 赫连钦若有所思,士兵们运动量大,吃完很快就饿是很正常的,只是┉ 看着武杰不带一丝虚假的笑容,赫连钦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个从小生活在军营的少年,接触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性格也很开朗活泼,根本不可能撒谎。 也就是说,军营里的粮草的确供不应求,真的有将士吃不饱。 想到这,赫连钦看向了尹宏祖。 从刚才的接触来看,周奕行性格耿直,是不会想到通过士兵来让自己得知粮草不足一事的,见到武杰恐怕也只是个巧合,况且,周奕行只是如往常一般出来巡视,对武杰的态度也还不错,应是经常关心武杰这个军中最小的兵。 那么想让自己知道粮草不足的就是尹宏祖了,而提出来军营看看的也是尹宏祖。 尹宏祖借着军营告诉赫连钦长星州的一些秘密,是想让他去解决吗? 尹宏祖被赫连钦看得头皮发麻,忙低下头避开赫连钦的目光,垂落在袖中的手不由抖了抖。 赫连钦又若无其事与武杰说了会儿话,便跟周奕行告辞了。 周奕行没有挽留赫连钦,军中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他没有时间来招待这个京城来的小皇子。 回到州长府,赫连钦一进流知小苑,云夜就迎了上来。 云夜跟着赫连钦进了屋,才走到赫连钦身边,轻声说,“殿下,都查清楚了,这些是关于长星州大族的一些资料。” 说完,云夜从袖中拿出三个本子,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 赫连钦拿起其中一个本子,看了起来。 云夜道,“长星州一共有三个大族,分别是崔氏、郑氏、杨氏,其中崔氏掌管着长星州全部钱庄,在其他大州也有分行,而郑氏底下商行遍布整个长星州,无论是穿的用的还是玩的住的郑氏都有,杨氏则以米铺为主,垄断了整个长星州,是长星州的主要粮食供应商。” 云夜顿了顿,接着道,“且崔氏、郑氏还有杨氏三个大族互通姻亲,形成纽带关系,来加强彼此之间的关系,并共同对外。” 云夜没有说下去,赫连钦也明白,这个外,便是长星州官府了。 赫连钦点了点头,拿起写着杨氏相关资料的本子,“杨氏把控着长星州的粮食供应?” “是,杨氏底下有好几百个庄子,里面都种着粮食,为了抢占市场,还从别的大州引进优良稻,种出优质米来,且┉” 第109章 胡作非为 “且什么?” “且杨氏曾霸占百姓的米铺、庄子,不准其售卖、种植粮食,以此来达到垄断长星州粮食市场的目的。” “向军营提供粮食的也是杨氏?”赫连钦眉头微蹙。 “是的,殿下,军营里的粮食都是从杨氏那里采购的,但杨氏设置了一项规定,说是每月从他那里进购的粮食都有一定的数量限制,要是超过数量却还想购买粮食的话,就必须按每斤加五十文的标准来买。” “对军中也是如此?” “也是一样的标准。”云夜说到这,跟赫连钦一起皱眉,这杨氏怕是太独断专横了吧,连军营里的粮食采买也要多收钱。 了解了杨氏的所作所为,赫连钦终于知道尹宏祖为何要故意让自己知道此事,杨氏竟嚣张跋扈到这个地步,是一点也不怕上面怪罪下来吗? 想到这,赫连钦不由揉了揉眉心,只是尹宏祖等人实在是不作为,竟然被几个大族压得死死的,都不敢向京中吭一声,由着他们胡作非为。 要不是赫连钦来了,恐怕尹宏祖等人会继续这样屈服于他们。 一州粮食大权竟掌握在世家贵族手中,真是可笑。 杨氏。 这是在挑衅皇威吗? 下午的时候,赫连钦就收到了崔氏的帖子,说是要为赫连钦接风洗尘,想拜见赫连钦一下以示敬意。 赫连钦冷笑,置之一旁没有理会。 接下来的几日,赫连钦便着手了解长星州诸事,忙得脚不沾地。 “五殿下,这些都是近年来长星州粮食收成情况的账本。”尹宏祖走进赫连钦的书房,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放在了桌上。 赫连钦抬起头,随手拿过一本账目翻开看了起来。 楚杨五年,长星州共收粮八千石,入粮仓两千五百石,年收白银十七万九千余,楚杨十年,楚杨帝实施改革,将租用土地税下调百分之五,长星州粮食增收,共收粮两万余石,入粮仓七千石,年收白银三十万两。 楚杨二十年┉ 前年,收粮十五万六千四百余石,入粮仓五万石,年收白银十九万三千八百余两。 去年,收粮十四万九千石,入粮仓五万石,年收白银十八万五千七百余两。 赫连钦手指从账目上方滑到下方,反复确认后,问道,“不是说杨氏引进了优质稻?怎么粮食收成还会降下来?” 自楚杨十年起,长星州粮食收成逐年增加,粮足百姓安,不仅上交与朝廷的赋税丰厚,长星州也逐渐与其他富饶大州齐名,只是近年来,长星州粮食收成竟又降了下来。 而且赫连钦看了长星州上报朝廷的原因是长星州受恶劣天气影响,年收成下降。 长星州处于西林国北方,热量偏低,降水少,以旱地作物种植为主,主要种植小麦、玉米、大豆。 不过既然杨氏引进了优质稻,就说明有办法种植水稻,那为什么年收成还会下降呢? 尹宏祖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杨氏的优质稻都运往了其他大州,并没有算在长星州这边。” “荒唐!”赫连钦将账目一摔,脸上带着怒气,锐利的目光朝尹宏祖射来。 在长星洲的产粮竟不记入长星州账目上,不上报朝廷!是什么意思? 尹宏祖被赫连钦看得心惊肉跳,背脊发冷,登时跪了下去,“五殿下恕罪,五殿下恕罪。” “微臣自几年前来长星州便谨小慎微,不敢有一丝差错,竭力为百姓做事,时时刻刻都在担惊受怕,生怕哪一天日松族又来犯,只是、只是长星州为世族把控,被他们死死的网住,而各郡都有世族中人,难以突破啊。” 尹宏祖跪在地上,将这些年来长星州官员被世族逼不得不再三让步的事说了出来,不停的磕头。 赫连钦目光沉沉,片刻后才道,“还不快细细说来。” “是,是。”尹宏祖忙扶了一下乌纱帽,踉跄的站了起来。 “杨氏在饶水郡、陵江郡有几个大庄园,每个庄园都有上千亩,里面种的便是从外引进的优质稻,杨氏每年都会将优质稻运往各大州高价售卖,在委吏去点数验收时就会卖完,以逃脱上交朝廷之责。” 赫连钦翻到记有杨氏名下庄园的那页,示意尹宏祖继续说。 “而军营里的粮草也是从杨氏那里买入的,由于杨氏的粮食购买规定,军营里进购的粮食都是有限的┉” 尹宏祖接着解释了一下杨氏的粮食购买规定。 赫连钦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此时听尹宏祖再说了一遍,只作不知状,露出愠怒之色。 待尹宏祖将杨氏的所做的事尽数说了出来,赫连钦才道,“让委吏清点一下粮食,看看还有多少,全部送往军营。” “五殿下?”尹宏祖一惊,抬起头来看着赫连钦的下巴。 西林国各大州每年都要储存足够的粮食在粮仓里,是为了平抑市场粮价、以防发生重大灾害时无粮可用,以及用于战争时期。 长星州虽经常跟日松族打战,可那在尹宏祖看来,相比于之前南高国覆灭那几场战争,这些都是小打小闹,还没有到动用粮仓的地步。 “日松族近日频繁来我长星州侵犯,已隐有侵占之意,恐是其巢穴不足以容下十几万人,便向长星州与北英国扩张,照现在的情况看,是北英国将其驱赶到长星州这边了。” 赫连钦平静的说出这些话,却让尹宏祖心头又是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赫连钦。 尹宏祖想到其中的关窍,手不由的颤抖起来,若真是如此,那届时长星州大危啊! 以现在军营里的情况,对上拥有强悍战车的日松族,没有半点胜算。 要是长星州失守,呢他这个长星州州长┉ 思及此,尹宏祖不再犹豫,“微臣这就去叫委吏清点粮草。” 说完,尹宏祖就对赫连钦一拱手,转身出了书房。 看着尹宏祖消失在门外,赫连钦放下手中的账本,从一踏资料里抽出一张请帖。 这张请帖正是前几日崔氏送来的。 第110章 杨氏米铺 赫连钦轻笑一声,将请帖扔在了案几旁用来装废纸的篓子里。 “云夜,去请莲儿姑娘过来。” “是。”书房外的云夜应是,便去了听风轩。 吕莲儿来到流知小苑时,赫连钦已经站在了院中。 见到吕莲儿,赫连钦先是问了一句,“莲儿姑娘在长星洲可还住的惯?” “一点都不好。”吕莲儿被赫连钦这样一问,嘴顿时就向下弯了弯,一脸的委屈。 “这些天莲儿都待在府里在这里,把州长府都逛遍了,不好玩,这里的人说话一点意思都没有,整天奴婢奴婢的,玩笑都开不得。” 说着吕莲儿看向赫连钦,“五公子不许莲儿出去玩,也不来找莲儿,都要无聊死了。” 赫连钦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是我不对,不该将莲儿姑娘困在这里,只是莲儿姑娘一个人出去玩,我也放心不下啊。” 声音被放得轻柔温润,一改平时的清冷,让人听起来很是舒服愉悦,吕莲儿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没了。 她没来过长星州,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样子,五公子自然不会让她随便出去,要是遇到了什么坏人,可就不好办了。 再说了,五公子这些天都在忙正事,所以才没带她出去玩,义父说了,不要耽误五公子的大事,她不能任性。 “这不,今日一有空,我就让云夜叫莲儿姑娘过来,一起出府看看。”赫连钦接着道。 “真的!”吕莲儿惊喜的看着赫连钦,狐狸眼一眨不眨的。 “真的。”赫连钦应道。 吕莲儿得到肯定的回答,激动的跳了起来,“好啊,可以出去玩了,莲儿还不知道长星州是什么样子的呢。” 赫连钦脸上带着笑,看了眼一旁的云夜。 云夜心领神会,随便找了个由头把跟在吕莲儿身后的丫鬟支开。 赫连钦面上不显,与吕莲儿一同走出流知小苑,心里却想着,要给吕莲儿找两个贴身伺候的人。 吕莲儿初到长星州,又是跟赫连钦一起来的,州长府肯定不少人巴结吕莲儿,若只是单纯的想巴结巴结吕莲儿还好,怕就怕那些个心思多的,弄出什么事来,到时候不好处理。 安排几个自己人到吕莲儿身边,总是放心些。 可赫连钦身边伺候的都是些大老爷们,暗卫也是男的,不好派过去照顾吕莲儿。 略一思索,赫连钦便决定待会去人牙子那里看看能不能买两个丫鬟回来。 出了州长府,便见云升已经在两辆马车前等着赫连钦跟吕莲儿,马车旁边还站了几个小厮打扮的护卫。 “殿下,吕姑娘。”看到两人,云升忙走上前。 “嗯。”赫连钦点头,随后让吕莲儿先上了马车,才上了另一辆马车。 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云升挑的马车外面看起来很是普通,马车走过人群,只有几人随意撇了几眼,便不再关注。 马车晃晃悠悠,不紧不慢的驶到集市上,然后停在了街边。 赫连钦下了马车,便带着吕莲儿往集市中走去。 下马车前,云夜给了吕莲儿一个帷帽,让吕莲儿戴着。 吕莲儿没有说什么,直接接过戴在了头上,女子上街要以帷帽遮面,避开男子,她是知道的,不过她之前看到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戴帷帽,平常百姓是不兴这些的。 吕莲儿知道她现在跟着赫连钦不能任性,免得给赫连钦添麻烦,便没有拒绝。 戴上帷帽,吕莲儿还觉得新奇极了,这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长星州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小贩吆喝两声招呼客人,几个卖饼的老大爷扛着木箱子走来走去,包子米面的香气飘过整条街,还有些卖镯子手饰胭脂的小摊子,摊子前站了一些戴着帷帽的女子,不远处围了一大堆人,似是在看杂耍,时不时发出哄堂大笑,热闹极了。 吕莲儿兴奋的左看看右瞧瞧,然后走到一个摊子前,拿起一枝簪花,戴着头上给赫连钦看,“五公子,怎么样?好看吗?” 赫连钦看了眼吕莲儿头上的簪花,材质普通,与宫里各式各样的簪花差了许多,但甚在新颖小巧,还算可以。 “好看。” 吕莲儿立刻笑弯了眼,开心得很,然后将簪花买了下来。 赫连钦耐着性子陪吕莲儿逛了一会儿,便走到了一家米铺前。 米铺规模不小,店面是其他铺子的两倍,里面放了十几个大米缸与一些小米缸,不少百姓进进出出,看起来生意不错。 赫连钦走进去,就有眼尖的小厮迎了过来,“呦,公子是来买米的?” 小厮目光在赫连钦身上流转,一眼就看出赫连钦穿的衣服虽然不起眼,但用的都是上好的布料,寻常人家是穿不起的。 “你们这都有什么米?”赫连钦问道。 小厮一脸的谄媚,将赫连钦迎入米铺,“公子是外地来的吧,您有所不知我们杨氏米铺可是这长星州规模最大销量最好的米铺,不仅品种多样,还都是今年刚刚入库的,那口味好着呢!” 小厮一听赫连钦这样问,便知赫连钦是外地人,整个长星州谁不知道杨氏米铺啊,杨氏米铺可是长星州最大最好的米铺呢。 不过,长星州甚少有外地人来,平时在街上一个都碰不到,怎么今天还让他碰到了两个。 小厮瞟了一眼赫连身后的吕莲儿,恭敬的领着两人进去,然后一一介绍里面的米,“有咱们长星州自己种植的大米,还有清意州的特产黑米、北英国那边的圆米┉再往里面走,还有小麦、玉米、大豆。” 赫连钦眼睛一一略过那些米缸,不置一词。 这些大米在前世的超市很常见,并且品种比这里的还要多。 在赫连钦看来,并不稀奇。 见赫连钦表情不变,小厮话题一转,“咱们杨氏米铺能做到这么大,也是有原因的。” 赫连钦适时露出好奇之色。 小厮一看吸引了赫连钦的关注,马上就带着赫连钦跟吕莲儿两人上了二楼。 第111章 装模作样 只见二楼大厅中间摆了一个非常大的米缸,米缸外刻有青色花纹,使整个米缸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四周站着一些穿着华丽的人,正围着米缸点评着什么,一旁还有小厮与他们介绍着米缸里的米。 “您二位随小的来。”小厮一边说,一边往米缸走去。 赫连钦与吕莲儿走过去,便见大米缸里盛满了大米,颗颗光泽圆润饱满,无半点杂质,让人眼前一亮,赏心悦目。 “公子,这可是咱们米铺的镇店之宝,是从外面引进来的优质米,口感就不用说了,光看这米就知道好吃着呢,每年可就产那么几石,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今日公子运气好,碰上咱们店上架优质米的日子。” 小厮一通话下来,赫连钦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好奇变为新奇以及想要了。 见状,小厮又加了一把力,势必要让赫连钦高价买一些回去。 赫连钦面上是在听小厮说话,注意力却放在了大厅里的其他人。 这些人均是穿着华服,手背在后面,做出一副认真听旁边小厮说话的模样,不时故作矜持的附和小厮几句,眼睛一直盯着米缸里的优质米,强忍住心中的渴望,迫不及待就要买下优质米,却为了形象,不得不站在原地听小厮说讲述优质米的来源、产生以及面世。 赫连钦掩住眸中神色,已经大致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很明显,这些人都只是乔装世族的的商人,浑身上下没有丝毫世族的气度,反而有些不自在的时不时动几下袖子,看着米缸里的优质米时亦露出了商人般的贪婪之色,竭力去听小厮介绍优质米,却仍是掩不住眼底的渴望。 而小厮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将这些人的所有举动都看在了眼里,暗自嘲笑他们愚蠢的同时不遗余力的推销着优质米,使商人们心动不已,急不可待就要高价买下来。 这米缸里的优质米,应该是为这些财大气粗却没有半点话语权的商人专门准备的,等着他们送钱来呢。 优质米或许确实优质,可产量却不一定如小厮说的那样低了。 要是真的每年就只产几石,恐怕早就被世族分得渣都不剩,怎么会拉到这里卖给这些在世族眼里上不得台面的商人呢? 站在赫连钦旁边的小厮,显然也是把赫连钦当成了容易忽悠的外地富家公子,欺负赫连钦什么都不懂,想让赫连钦高价买下优质米,他好从中拿些“小费”。 “可以摸一下吗?我实在好奇优质米是什么样的?”赫连钦语含渴望,不待小厮回答,就伸手往米缸摸去。 “当然不可以。”小厮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要是摸了优质米不就要掉价了吗? 只是小厮没想到赫连钦竟会不管不顾的就伸出了手,他根本来不及阻止赫连钦,眼睁睁看着赫连钦将手伸进了米缸。 赫连钦抓了一把米,将其握在手心摩擦了几下,然后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跟普通的米也没什么不一样嘛,就是看起来更白一些。” 说着,赫连钦又抓了一把米,一改素日的优雅矜持,像是想要找到优质米与普通大米的区别来。 “公子,您这样是不对的,我们米铺有规定,不可以伸手去抓优质米的,这样会影响它的口感!”小厮急得原地跳脚,见赫连钦的手还伸在米缸里,便要过来阻止赫连钦。 赫连钦十分巧妙的躲开小厮要来拉他的手,往旁边移了几步。 而原本听小厮念叨了许久,快要沉不住气的商人们,见到赫连钦的这个举动,登时就顾不上伪装了,纷纷撩起袖子也加入了赫连钦,想要抓一把优质米来仔细看看。 一时间,现场一片混乱,小厮们想要上前阻止将手伸进米缸的商人们,却被商人们带来的下人给拦住,不得不停在原地跳脚,看着一只只手伸进米缸、搅动里面的优质米,有的商人甚至抓起一把放进嘴里反复咀嚼咽下,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吕莲儿本就是个好玩的,一看这样的场面便知赫连钦想要整一整这装模作样的米铺,什么米铺会就将米吹成这样呀,是神仙吃的吗? 吕莲儿也不掀开帷帽,直接走到米缸旁伸手往里面摸去。 一开始带赫连钦上来的小厮见控制不住场面,害怕再这样下去,优质米的招牌都要被砸下去,便赶紧去找掌柜了。 等那小厮一离开,赫连钦便停了手,并让吕莲儿也不要再玩了,随后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 没过一会儿,一个身穿蓝色衣袍,腰间挂着一枚环心玉佩的男子就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以及方才去叫人的小厮。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都给本公子住手!”蓝袍男子见到这样混乱的一幕,立即就面色铁青,大声喝道。 只是商人们都急于找到优质米与其他大米的不同之处,哪还听得到蓝袍男子的声音,仍在那用手翻转着优质米,仅有的几个听见了的商人抬头看了看蓝袍男子,认出了蓝袍男子是谁后,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见商人们没有停下来,还在那里抓着优质米,蓝袍男子很快就气到了极致,一甩袍袖,“把他们都给我围住!” 蓝袍男子话音一落,就有不少手持木棍的小厮从楼梯口涌了出来,迅速把商人们围住,并将商人们的下人给抓了起来。 商人们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色一下子就苍白起来,他们刚刚是干了什么?竟然敢在杨氏的地盘上乱来? “二公子,就是他,就是他带头捣乱的!”叫蓝袍男子过来的小厮用手指着赫连钦,高高在上的瞪着赫连钦,仿佛找到了倚仗般,要狠狠的教训赫连钦一顿。 二公子? 赫连钦之前看过杨氏的详细资料,听那小厮叫眼前的蓝袍男子二公子,便知此人就是杨氏嫡出二公子杨鸿文了。 第112章 自由挑选购买 杨鸿文听小厮这么说,立刻朝赫连钦看过来,然后上下扫视了赫连钦一眼,“就是你在这闹事?” 他没有见过这个人,应该不是崔氏与郑氏那边的人。 想到这,杨鸿文便肆无忌惮的看着赫连钦。 “杨二公子误会了,陈某并没有恶意。”赫连钦摇了摇头说道。 “还说没有恶意,都带头闹事了,二公子,这人是外地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就敢在咱们的地盘上撒野,还将那肮脏的手伸进优质米里,实在太嚣张了,依小的看,这个外地人根本就不把杨氏放在眼里,二公子就应该教训教训这个外地人,让他明白咱们杨氏不是那么好惹的!”赫连钦刚说完,小厮就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二公子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的!都怪这个外地人,要不是这个外地人带头起哄闹事,优质米就不会被“玷污”了! 杨鸿文被小厮一通添油加醋说得怒火中烧,轻蔑的看了眼赫连钦,嘴角向上勾起形成一个大大的弧度,“外地人?本公子可不常在长星州见到外地人呢,真是新鲜啊。” 杨鸿文后面的一句话拉长了音,使在场的人都不由的颤抖了一下。 “陈某前几日刚到长星州,对长星州诸事还不甚了解,还望杨二公子海涵一二。”赫连钦依旧面不改色,似是没有听见小厮的话。 “哼,敢在这里闹事,是活得不耐烦了?”杨鸿文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没有将赫连钦放在眼里,一挥手就要让身后拿着木棍的小厮将赫连钦拿下。 小厮们立刻上前想要将赫连钦抓起来。 “我看谁敢!”云升上前一步,呵斥道。 此时云升作为赫连钦殿内一等大太监的气势一下子就释放出来了,唬得小厮停在了原地。 “还愣着干什么!上啊!”杨鸿文见状,又是一声令下。 小厮们这才回过神来,刚刚被云升喝住,心中便恼怒起来,毫不迟疑的就要再次冲过来。 “慢着,杨二公子,陈某有话要说。”赫连钦在小厮们即将走到云升面前时,才大声对杨鸿文说道。 不知为何,这一次小厮们又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纷纷朝杨鸿文看去。 杨鸿文眉头一挑,知道赫连钦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方才的怒气也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便让小厮们退回去,玩味的看着赫连钦,“你还有什么遗言?” 赫连钦微微一笑,“陈某说了,杨二公子误会了陈某,也并没有什么遗言一说。” “行了行了,你到底要说什么?”杨鸿文狠狠地瞪了一眼赫连钦。 “只是陈某心中有些疑惑,所以想请教杨二公子告知陈某,不知杨二公子可愿为陈某解答?”赫连钦道。 杨鸿文听后,不屑的嗤笑一声,大发慈悲般的开口,“本公子就当行行好,满足你临死前的要求了,问吧。” “陈某听小厮说,杨氏米铺是长星州绝无仅有的好铺子。”赫连钦对杨鸿文的话充耳不闻。 “自然是如此。”杨鸿文哼了一声,头抬得更高了。 “米铺摆放的米面都是供客人挑选观看的,只要知道米面是好的,就可以自由买下,请问杨二公子,杨氏米铺真是如此吗?”赫连钦问道。 “那还用说,我杨氏米铺从来都不强买强卖。”杨鸿文对赫连钦的问题嗤之以鼻,这还用问吗?他们杨氏米铺根本不用耍这些手段,全长星州的人也都会来这里买米面。 “陈某相信,来杨氏米铺的客人都是极有涵养的,否则就不配站在这里。”赫连钦继续道。 “而杨氏米铺为了表示对客人的诚意,也会摆出最好的姿态来招待他们,对吗?杨二公子。” 杨鸿文眼睛一眯,让小厮们又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叫赫连钦继续说。 “请问杨二公子,米铺所有的米面都是面向客人们的吗?客人们都可以挑选购买吗?”赫连钦亦让云升退了回来。 云夜则自始至终都站在吕莲儿身边,以防待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 不知何时,楼下的顾客听到上面的动静,纷纷好奇的涌了上来,将赫连钦与杨鸿文围成了一个圈,一楼剩下的几个小厮想拦也拦不住,对面的酒楼亦坐着不少人,均透过杨氏米铺二楼的窗台看了进来,想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我杨氏开门做生意,当然会拿出最大的诚意来,这里的所有米面都可以自由挑选购买,况且,杨氏米铺本来就是卖米面的,来米铺的自然可以自由挑选购买。”杨鸿文见这么多人围了过来,便清了一下嗓子,对众人说道。 “所有米面都是?”赫连钦又问了一句。 “所有米面都是!”杨鸿文被赫连钦问得极其不耐烦。 赫连钦脸上笑容加深,“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杨鸿文被赫连钦绕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赫连钦在说什么。 “陈某一开始就说了,杨二公子误会了陈某,陈某不过是碰了一下优质米,想要看看优质米的手感是什么样的,却被这小厮如此污蔑,陈某实在是有些不忿啊,就如杨二公子所言,米铺里的米面都是拿出来卖的,来这里的人都可以自由挑选购买,陈某亦可以自由挑选。”赫连钦缓缓开口,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方才破口大骂的小厮。 “你┉”小厮立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赫连钦。 他哪里污蔑这个外地人了,这个外地人分明就摸了优质米! “几位公子,你们觉得陈某说的对吗?开门做生意,哪有这样血口喷人的啊,只是摸了一下罢了。”赫连钦看向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商人们,轻声询问。 方才赫连钦一通话下来,商人们心里的害怕已经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愤怒,他们来这里便是客人,是会以比其他米贵几倍的价钱买下优质米的,却连看一下、摸了一下都不行,摸了一下还要担心会不会得罪了米铺,真是可笑! 第113章 等着吧 现在赫连钦这样问,商人们都点起了头,说起自己的不满。 “陈公子说的对,我们来这里就是客人,可以自由挑选优质米!” “开店不就是做生意的嘛,哪有这样不让人碰、高高供起来的?” “就是就是,我们是来买米的,不是卖米的。” 围观的人听到商人们的话,也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看向杨鸿文的目光就微妙起来。 早就听说杨氏米铺的优质米金贵,卖的价格是普通大米的几倍,可再怎么金贵,也是要吃进肚子里的,况且,他们是来买米的,哪有不让人碰的道理? 杨鸿文被一双双眼睛这么看着,当下就不假思索的说道,“这可是优质米,自然跟其他米不一样!别说不能碰,我看,你们是吃不起,才会在这里闹事的。” 说完,还趾高气扬的看了眼众人。 这下子,在场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神情,握紧了拳头,盯着杨鸿文,想要上去将杨鸿文打一顿,却不得不停在了原地。 他们得罪不起杨氏。 杨鸿文看着众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笑得十分嚣张,抬起手指着众人,“你看看,你看看,心里不服又怎样,还不是乖乖的站在那里,不敢反驳本公子一句,不敢跟本公子动手。” 众人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却仍是无人说话,不敢出言阻止杨鸿文对他们的羞辱。 他们平时都是买杨氏米铺的米面回去吃的,要是得罪了杨氏,以后他们还吃什么? 只是,到底咽不下这口气啊! 赫连钦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然后开口道,“杨二公子,您这话就与之前的相矛盾了,您之前不是说这里所有的米面都可以自由挑选购买吗?那这优质米也应当可以自由挑选购买了。” 杨鸿文愣了一下想起之前说的话,反应过来后脸顿时就黑了,“你在套本公子的话!” 赫连钦摇了摇头,“陈某还是那句话,开门做生意,是讲究诚信的,既然杨二公子说米铺所有的米面都可以自由挑选购买,那优质米同样也是如此。” “陈某相信杨二公子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长星州杨氏更是一个底蕴深厚、说一不二的大族。” 原本听了杨鸿文方才嚣张的话沉默下来的商人们,立刻就明白了赫连钦话中的深意,心里登时豁然开朗。 “是啊,杨二公子,我等都是冲着杨氏米铺的信誉而来,否则,长星州那么多家米铺,怎么就偏偏来你们杨氏的米铺呢?” “杨氏米铺在我心里一直是非常好的,不知道吃了多少年了。” “杨二公子,希望你不要砸了杨氏米铺的招牌啊。” 商人们不仅不傻,还极为聪明狡猾,明白这样他们既可以将触摸优质米说成常规操作,也能让杨鸿文吃下这个哑巴亏,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要是传了出去他杨氏还怎么做生意。 到时候,他们让杨氏降低一下价格把优质米买了回去,再洗洗又可以吃了。 大米嘛,本来就是要淘的,哪里不能用手碰了。 众目睽睽之下,杨鸿文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嘛,就间接承认他们杨氏不遵守诺言,不反驳嘛,赫连钦带头起哄去摸优质米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杨二公子,您怎么不说话了?是觉得陈某说错了吗?难道您方才的话不作数?杨氏也不想信守诺言?”赫连钦不解的看着杨鸿文。 杨鸿文狠狠的瞪着赫连钦,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当然作数!” “那我们也可以自己挑选优质米了?”赫连钦笑眯眯的看着杨鸿文。 杨鸿文心头又是一梗,提醒自己不要冲动,若是这次再做出什么事,三弟一定不会轻饶了他的,“可以,这位公子,慢慢看吧!” 等着吧,他一定会好好教训教训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杨鸿文一甩袍袖,转身朝楼梯口走去,脚重重的踩在地上,似在宣泄心中的怒气。 带杨鸿文过来的小厮见杨鸿文就这么走了,立刻就傻了眼,愣愣的问掌柜,“掌柜,现在怎么办?” 掌柜举起手,“啪”的一下打在了小厮的头上,“还能怎么办,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惹出这样的事来。” 小厮捂着被打的头,不敢吭声,怨毒的盯着赫连钦,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干!都怪这个外地人,要不是这个外地人闹事,他也不会被掌柜教训。 “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招呼客人。”掌柜见小厮还站在原地,又是一声呵斥。 小厮掩下心中的恨意,跟在掌柜后面跟商人们一一道了歉。 商人们在掌柜道歉时,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挑挑练练的摆弄着优质米,直到让掌柜将优质米降到与普通大米一样价位,才满脸不情愿的买下优质米。 掌柜咬紧牙关,连连应是,只想赶快卖了这批已经被许多双手碰过的优质米。 其余来看热闹的人见状,也凑了过来,都买了一两斤优质米回去。 今天可撞了大运哦,能买到这么便宜的优质米。 赫连钦在杨鸿文走后,不待掌柜过来,就带着吕莲儿下了楼。 走出杨氏米铺时,赫连钦回头看了眼米铺上方高高挂起的牌匾,心中微微哂笑。 他今日来这里只是想看看优质米是怎么样的,方才他接触到优质米的时候,便发觉优质米与前世某位伟人研发出来的大米差了许多,且散发出来的米香有些怪异。 但相比于其他的大米,优质米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就是不知道杨氏的优质米是怎么种出来的。 赫连钦带着吕莲儿沿着大街又逛了一会儿。 发现除了杨氏米铺,街上其实还有其他米铺的,只是那些米铺的铺面都很小,里面的米面种类也很少,价格倒是比杨氏米铺要低一些,不过也有不少人进去买米面,但大多穿的都是粗布麻衣。 跟杨氏米铺一比,那些米铺的客源就有些不够看了。 第114章 日松族男子 最后,赫连钦走到了集市的尾端。 这里同样非常热闹,不少人站在那里挑选着商品,只不过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里被挑选的商品是人。 尖嘴猴腮的人牙子领着几个彪形大汉站在路中间,手里拿着一条带刺的长鞭,时不时往地上甩两下,冲着跪在地上的奴隶们呲牙咧嘴。 “啪!” 一记鞭子打在了地上,奴隶们皆是露出害怕的神情,浑身颤抖,想要往后躲却又担心因此被人牙子注意到。 一旁围观的人看到这一幕,不觉得残忍,反而表现的很是习以为常,显然这样的场景在长星州街上十分常见。 赫连钦与吕莲儿也围了上去,站在了人群的最前方。 此时正好有一个绿衣服丫鬟装扮的小丫头叫住了人牙子。 “诶,这些都是怎么卖的啊?” 人牙子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眼绿衣丫鬟,认出了绿衣丫鬟的身份,蓦地拍了一下大腿,一脸的谄媚,“原来是崔府的姑娘,来挑人啊,真是稀客呀。” 绿衣丫鬟白了人牙子一眼,“别给我油嘴滑舌,我是来给咱们小姐挑几个奴隶回去玩的,咱们小姐金枝玉叶的,你可得给我仔细着些,一定要选几个品行好的,否则小心你的皮!” 人牙子面上嘿嘿一笑,应的极好,“是是是,小的明白。” 心里却不由啐了一声,还挑品行好的,不就是买回去给你们小姐当靶子嘛,谁不知道崔氏六小姐喜欢让人当活靶子,都要当活靶子了还要什么品行好。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人牙子面上都是一派恭敬,领着绿衣丫鬟朝另一边走去。 赫连钦顺着人牙子的身影看了过去,发现那里的奴隶被装在了铁笼里,且都是些男子。 “姑娘请看,这是小的从外边新进的货,皮硬着呢。”说着,人牙子拍了拍铁笼。 铁笼里的男子被拍的睁开了眼,头发遮挡着整张脸,仅露出一双眼睛,如狼一般的眼睛朝人牙子射了过来,动作粗鲁的抓住铁笼并拼命摇晃起来,像是想要从铁笼里出来狠狠的撕碎人牙子。 人牙子被男子这么看着吓得心慌了一下,随即恼怒起来,举起鞭子就朝男子打了去,“一个贱奴,也敢这么看着你大爷。” 鞭子透过铁笼的缝隙打到男子手上,男子刚劲有力的手瞬间青筋暴起,想要反抗却仍是被打得鲜血直流。 男子的眼睛始终狠狠的盯着人牙子,没有叫一声,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差不多得了,你打成这样,我还怎么挑啊。”绿衣丫鬟不耐烦的说。 人牙子这才住了手,鞭子垂在地上隐隐发颤。 “这些都是从日松族那边运过来的?难怪皮这么厚。”绿衣丫鬟道。 “可不是嘛,这日松族就是皮厚不要脸,该打。”人牙子应道,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 赫连钦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不是说日松族天生矮小、力气只比寻常女子大一些嘛。 可眼前的日松族男子身强体壮的,力气一点也不小的样子,尽管身体都蜷曲起来了,却依旧可以看出他身形极长。 而其他笼子里的日松族很明显就比眼前的男子瘦小许多。 难道这男子也是西林与日松族人的结晶? “日松族的?长得这么丑,还有脸来我们长星州撒野?” “老何,你还能搞到日松族的,本事见长啊。” “原来是日松族,怪不得我一过来就闻到一股子酸臭味,日松族就是这样臭名远扬的,做下的恶数不胜数,该打该杀。” 人牙子一说这些奴隶是日松族人,众人纷纷破口大骂起来,恨不得上去踹两脚,俱是对日松族深恶痛绝。 人牙子跟着骂了几句,就问绿衣丫鬟,“姑娘,这些都是日松族的,皮厚着呢,是做靶子的好物件,好用又不容易坏,您要不买几个回去?” 绿衣丫鬟闻言皱起了眉头,把手放在鼻前扇了扇,作出嫌恶的模样,“买回去不就污了咱们小姐的眼吗?” “姑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您买回去还是给咱们长星州报仇了呢,买回去随便处置,特别好用。”人牙子一摊手,看了眼众人说道。 围观的人听人牙子这么说,都附和起来,叫绿衣丫鬟一定要买回去。 眼前的姑娘穿的是崔府婢女的服饰,人牙子又说买回去当活靶子,众人当下就明白绿衣丫鬟是来给崔六小姐买人的,崔六小姐一贯喜欢捉弄人,将奴隶买回去肆意玩弄,长星州人尽皆知。 若是被绿衣丫鬟买回去,那这些日松族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们当然十分乐意看到那场面,日松族频繁来长星州捣乱抢劫、欺辱妇女,简直不可饶恕,就该被崔六小姐玩死。 绿衣丫鬟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买回去既能有好的活靶子,小姐又能得一个好名声,是个很不错的点子,可要是小姐嫌弃日松族,觉得把这些日松族奴隶买回去降低了身份呢? 见绿衣丫鬟这般,人牙子再加了一把力,“这么好的活靶子可不常见啊,小的常年在长星州与日松族之间跑来跑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今日这批货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好,那我就买下来了,就当给长星州百姓报仇了。”绿衣丫鬟一咬牙,便买了下来。 “哎,姑娘真是爽快,小的在这先替百姓们谢过崔府了。”人牙子眼一眯,面上更是恭维。 “姑娘要几个?”人牙子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可怖。 “这个,这个,那边笼子里的都买了。”绿衣丫鬟指了一下那个被人牙子打得鲜血直流的日松族男子,然后随意看了看其他笼子,又点了三个日松族奴隶。 “好勒,小的这就给姑娘绑好。”人牙子说完,就指挥着大汉把那几个被点到的日松族奴隶抓出来,又用粗大的绳子将手死死的捆住。 日松族男子一出铁笼,就奋力的扎起来,眼里满是狠厉之色,头朝彪形大汉狠狠的撞去。 第115章 西林人 大汉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腰间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反应过来时便见日松族男子又撞了上去。 要不是大汉被另一个大汉扶了一把,都要被撞倒在地上。 日松族男子手趴在地面,转头扫视了一圈,似是找到了什么一样,便冲着赫连钦这边而来。 人牙子见日松族男子就要逃跑,立刻大叫起来,“还不快给我抓住他!” “啊!”眼见日松族男子就要往这边冲过来,赫连钦身边站着的人纷纷尖叫四处躲闪。 赫连钦身边很快就空了出来,日松族男子迅速冲了过来。 早已带着吕莲儿退至一旁的云夜扭头便看到了这样急迫的一幕。 云升忙要站到赫连钦前面挡住日松族男子,却发现根本来不及了! “公子!” “五公子!” 云升、云夜以及吕莲儿不由惊呼出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日松族男子要对赫连钦下手时,日松族男子微微侧身擦过了赫连钦,往另一边跑去。 “他要逃跑,快,快去追他!”人牙子急得跳脚,要是让这个日松族的跑了,惹出什么事情来,那他就不要想活了。 几个大汉闻言立刻朝日松族男子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赫连钦看了眼人牙子以及人牙子身后被日松族男子扒得微微变形的铁笼,对云升说道,“我去去就回,你们就待在这里不要乱走。” 云升还没听明白赫连钦话中的意思,便见赫连钦跟着几个大汉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赫连钦很快就追上了几个大汉,却不见日松族男子的身影。 几人站在大街中央,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一如既往的热闹,与方才激烈惊险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汉们四处张望,试图找到躲藏在某个角落里的日松族男子。 “谁?是谁干的?” 前方突然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像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般。 几个大汉对视一眼,立即挤进人群,往前面而去。 赫连钦见状,也要跟过去,只是脚刚抬起又顿住了,眼睛看向一旁的茶水摊。 茶水摊是一个临时搭起的小摊子,前面摆了几张简易的方形桌子,从赫连钦这个角度完全看不到桌子里面的场景,而茶水摊老板此时正乐呵呵的给客人倒茶,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中一张方形桌子正微微晃动着。 要不是赫连钦无意间瞥了一下方形桌子,恐怕也不会察觉到异象。 赫连钦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张方形桌子,放轻脚步慢慢靠近。 走近些,赫连钦便发现方形桌子前的木板上渗出了丝丝血迹,血迹并不明显,站在远处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缩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玄晏匕,另一只手去推方形桌子,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里面的人似是发觉到了什么,方形桌子没有再摇晃。 一时间,竟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之中。 “公子,是要喝茶吗?”一道声音打断了这种气氛。 是茶水摊老板。 赫连钦手一顿,正要开口回绝,便见一人迅速从方形桌子里窜出来,一把掀开茶水摊后面围起来的布,往巷子里逃去。 赫连钦见状,立刻追了上去。 巷子藏于闹市之中,却仿佛与闹市隔绝了一般,十分安静,不小心踩上一颗石子,都能发出清脆的声音,声音回荡在巷子里。 赫连钦警觉的看向四周,搜寻着日松族男子的身影。 奇怪,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呢? 赫连钦目光略过年岁已久且长满青苔的屋墙上。 一座座房屋紧凑的挨在一起,只留下一条条狭窄的小路,小路用石块铺成,以供行人穿行。 石块? 赫连钦定睛一看,便发现石块上有几个浅浅的血印子。 顺着石块,赫连钦果然在前方的墙后方发现了一角破布。 只不待赫连钦走近,日松族男子又如之前一般迅速逃离。 赫连钦脚步不停,一路追紧着日松族男子。 赫连脚用力一踮,衣袍随风撩起,飞身之间便站在了日松族男子的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谁?为什么要追我?”与赫连钦面对面站着,日松族男子开口问道,声音沙哑干涩。 而此时,赫连钦也终于看清楚了日松族男子的容貌。 原本垂落在脸上的头发已经被拨到两边,如狼一样狠厉的眼睛透着杀意,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有着刀削般的面孔,此时正死死盯着赫连钦,企图让赫连钦就此臣服于他。 赫连钦挑了一下眉,看向日松族男子血淋淋的双脚,眼中满是挑衅。 日松族男子一路上为了躲避赫连钦,不知道光着脚踩过多少石子,以至于双脚沾满鲜血,看起来极为渗人。 日松族男子顺着赫连钦的目光看了眼双脚,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似是感觉不到疼痛。 而日松族男子双脚的脚踝处竟带了两个粗大的铁项圈,看起来很是笨重,脚踝已经磨出了血。 很显然这就是日松族男子跑不远的原因了。 “你是日松族人?”知道日松族男子现在行动不便,赫连钦也不急着将日松族男子绑回去了,而是开口问道。 日松族男子冷哼一声,眼底闪过痛恨,“你觉得我会是那低贱的种族?” “不是?那为什么会跟日松族奴隶一起被抓到这里卖?”赫连钦有些讶异,回想方才日松族男子丢下日松族人,只顾着自己冲了出来,却也觉得有些合乎情理。 这次日松族男子没有说话,像是不想回答赫连钦。 赫连钦眼神不变,靠近日松族男子。 两人同时动了手! 日松族男子一把握住赫连钦的脖子,下一秒就要将赫连钦掐喉索命。 身高悬殊之下,赫连钦一动不动的站在日松族男子身前,任由日松族男子掐着他的脖子,手抵在日松族男子的胸口处。 日松族男子轻笑一声,笑中含着得意之色,“你到底是谁?” “西林人。”赫连钦淡淡道。 “你唬我┉”日松族男子手正要收紧,以此来威胁赫连钦,却感觉胸口有一尖利物抵着他。 第116章 他还就是羞辱了 就是这一愣神间,赫连钦已经将玄晏匕刺进日松族男子单薄的衣服中,直逼肉身。 赫连钦另一只手抓住日松族男子握着他脖子的手,阻止日松族男子的意图。 日松族男子被刺中,还是不慌不忙的看着赫连钦,显然是不把赫连钦放在眼里,脸上扬起一抹笑,似在嘲笑赫连钦的不自量力,手再次握紧想让赫连钦彻底屈服。 只是日松族男子手刚一用力,脸色就变了,难以置信的看着被赫连钦握住的手,“你┉” 不待日松族男子说完,赫连钦手使力,轻而易举的让日松族男子松开了握住他脖子的手。 日松族男子的手被赫连钦紧紧抓住,没一会儿上面的青筋就暴起,鲜明可见,看起来十分狰狞,而日松族男子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 “嗯哼。”日松族男子闷哼一声,腹部被赫连钦踢了用力一下,赫连钦手一松,日松族男子就跪在了地上。 赫连钦目光落在日松族男子手按着的位置,那里原本就有伤? 掩下心中思绪,赫连钦抬起脚,踩在了日松族男子的膝盖上,在日松族男子愤怒的眼神中,一点点的用力,直至日松族男子再次发出闷哼声,赫连钦才停了下来。 “现在可以说了?” 日松族男子将头撇到一边,极其不愿的开口道,“我在长星州与北英国的交界处碰上了那个人牙子,因为一些原因受了伤,被人牙子连同日松族一起抓了来。”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长星州与北英国的交界处?”赫连钦看向日松族男子的后颈处,透过发丝隐约可以看见那里烙有一个“奴”字。 据赫连钦所知,西林国的奴隶烙印向来是烙在右脸上的,而会烙在后颈处也就只有北英国了,至于日松族是不是烙在后颈他并不清楚。 之前他在人牙子那里看到的日松族奴隶右脸都是没有烙印的,也许就是这个原因让人牙子觉得眼前的男子是日松族人了。 “我从小就待在那里。”男子道。 赫连钦继续问道,“从小生活在那里?你既不是日松族人,也不是长星州人,那你是北英国的?” 男子眼睛一闪,“没错,我是北英国人。” “北英的?” 赫连钦轻哂,“北英国人会出现在长星州与北英国边界?” 还自小生活在那里。 北英国自南高国覆灭后,就实行了闭关锁国政策,如无北英国皇帝的命令,所有人不得出入北英国,违者杀无赦。 这在各国之间已经达成了共识,只是没有明确说出来罢了。 长星州百姓与北英国之间隔了一个日松族,注意力又都放在了日松族身上,自是没有察觉到什么。 男子眼中浮现出懊恼之色,又很快隐去,立刻改口,“我是奉皇上之命来这边办事的。” 不管男子怎么说,赫连钦都不会相信他的话。 不是北英国人,那就一定是日松族族人了,只是为何方才他问起男子是否是日松族人,男子会露出那样痛恨的表情,还称日松族是低贱的种族。 赫连钦一路走来,听到过不少长星州百姓怒骂日松族,甚至直接表明日松族就是阴沟里的老鼠,是见不得光的种族,将日松族称为这天下最应该灭绝的种族,认为日松族人都是低贱的。 所以,眼前的男子其实就是西林国人,只是他后颈处被日松族打上烙印? 男子刚才表现出来的神情以及他的身手,赫连钦觉得此人一定不简单,像是受过什么正规的训练一样,一招一式之间都带着规法,且从男子看向人牙子狠厉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杀过不少人,身份地位或许不低。 想到这,赫连钦收起了浑身的寒气,将男子扶了起来,再次问道,“你真的不是西林人吗?” 男子虽不知赫连钦为何会转变的如此之快,但仍是闭口否认了。 赫连钦顿了顿,接着道,“那人牙子竟将友国国人绑了来,实在是不知所谓。” 听到赫连钦的话,男子眼中又带上了厉色,“的确不知所谓。” 赫连钦将男子的神情尽收眼底,明白男子是不会放过人牙子的。 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既然事情都已经搞清楚了,你现在就可以走了,以免等下他们追过来。”赫连钦微笑。 “你要放我走?”男子看着赫连钦,眼底的狠厉褪去,附上了些许惊讶。 男子此时早已忘了赫连钦将脚踩在他膝盖上,狠狠欺辱他的事。 “嗯,你不是被误抓的嘛,又是我西林国的友国国人,自然可以走。”赫连钦认真的说道,似是相信了男子的话。 男子深深的看了眼赫连钦,“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放我走的,我阿本都欠你一个人情,你以后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等男子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赫连钦才低低的笑了起来。 阿本? 原来此人叫阿本。 日松族虽向来狡诈滑腻,却有一个不错的准则,那就是非常重情义,不轻易许诺人,一旦许诺了,那么不管许诺的是什么都会去办到。 此人自小生活在日松族,或多或少会被日松族所影响,所以,赫连钦才说要放阿本走。 而阿本也如赫连钦预料的一般,承诺赫连钦可以向他提一个要求。 只不过阿本此人睚眦必报,是个非常不好对付的人,赫连钦不敢保证阿本会不会想起自己之前羞辱他的行为,反过来报复自己。 赫连钦垂下眼帘,看了眼地上的血水,然后用帕子擦尽玄晏匕上面血迹,在几个大汉追上来之前离开了巷子。 报复又怎样?他还就是羞辱了,等弄清阿本的身份,削了日松族的气焰,他便再无顾忌。 赫连钦回去找到吕莲儿三人时,绿衣丫鬟已经不见了,而原本装着日松族的铁笼也少了几个,显然是被绿衣丫鬟买走了几个日松族人。 人牙子依旧站在奴隶面前,肆意鞭打他们,见有买家过来便满脸笑容的迎上去,只时不时张望几下,似在想大汉怎么还没把人抓回来。 第117章 没粮? “公子,没受伤吧?”云升看到赫连钦立刻上前问道。 赫连钦让云升他们在这里等着他,云升三人当真就哪也没去,站在原地等赫连钦回来。 赫连钦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吕莲儿,“莲儿姑娘,让你受惊了。” “没有没有,五公子,刚刚那个人就是日松族人吗?”吕莲儿摆摆手,对于方才发生的事,不仅不觉得害怕,还有些兴奋,吕莲儿本就是个爱玩、喜欢刺激的,心里十分好奇那男子的身份。 “应该是吧。”赫连钦随口应道。 “日松族不是都长得矮嘛?我看那个跑了的男子长得还蛮高的。”吕莲儿看了看剩下的铁笼里的日松族人,有些疑惑道。 “嗯,不过总会有些例外。”赫连钦笑了笑,没有把阿本其实是西林人的事说出来。 当然,吕莲儿也是个乖觉的,从赫连钦回来到现在都没有问他追上去干什么,有没有抓到阿本,而好奇的问起日松族来。 赫连钦看了眼仍旧四处张望的人牙子,又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知道那几个大汉应该没有抓到阿本,便打算回州长府了。 赫连钦本想着出来给吕莲儿找两个丫鬟,到了这边才发觉人牙子卖的都是些犯了大错、或者从长星州外抓来的奴隶,而不是那种“清白人家”的丫头。 这些奴隶被人牙子打骂得厉害,身上大都带着戾气,不适合买回去,安排在吕莲儿身边。 赫连钦不禁扶了一下额,只能让云升去州长夫人那里跑一趟了,麻烦州长夫人给吕莲儿挑两个性子好的了。 赫连钦本就不想其他人插手这件事,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绕了回来。 回到州长府,州长身边的小厮金福便来了流知小苑,说委吏已经清点好了粮食,送往军营了。 赫连钦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金福见此,便退了出去回了前院,将他来流知小苑见到赫连钦后所说的话,以及赫连钦的表情都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尹宏祖听。 尹宏祖听后若有所思,不知道这个五皇子有什么打算,现在粮仓已经空了,而那些运往军营的粮食勉强可以支撑半年,可半年后没了粮食该怎么办呢? 尹宏祖想到的问题,赫连钦自然也想到了。 靠坐在椅背上,赫连钦的目光不经意瞥到了案几旁的篓子上,篓子里的废纸已经被州长府的下人清理掉了,而那张被赫连钦扔进去的请帖自然也没了。 少年的手随意的搭在案几上,手指触碰到光滑的桌面,一下子就溜到了案几的另一边,脚不自觉的放松,慵懒的靠着椅背,双眼闭着似在沉思什么。 良久,少年才睁开了那双清澈明亮的瑞凤眼,脸上露出豁然开朗的欣喜之色。 他们没有粮食,可“别人”有啊。 “云升公公,是来给五殿下拿吃食的啊。”州长府厨房的范大厨一出厨房迎面就看到了往这边走过来的云升。 “可不是嘛。”云升笑呵呵的张望了几下厨房。 “范大厨这是忙完了?今天的活多不?”云升亲切的问道。 被五皇子的贴身太监这样问候,范大厨自是满脸笑容,“不多不多,州长呐,专门安排我负责五殿下的吃食,五殿下又对下面的人宽容,从来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这不,前几日五殿下还特意让您过来跟我说,不用做这么多种菜,说吃不完要浪费喽,这下子可就大大减少了我的工作,整日都清闲得很。” “诶,范大厨这话就说错了,殿下虽说不让上这么多菜,可大厨你做的哪一样不精致不鲜美?”云升见范大厨这样,便把旁边的凳子搬了过来,坐在厨房外的桌子旁边,似要跟范大厨好好唠唠嗑。 “云升公公过奖了,都是本分所在,能伺候五殿下是我老范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呢。”范大厨摆摆手,笑得十分开心,白白胖胖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福气。 云升头一歪靠在了桌子上,深深的叹了口气,作无奈状,余光瞄到了蹲在厨房里添柴火的小厮。 “这是怎么了?还叹起气来了?”范大厨见云升这样,忙问道。 “唉,殿下难啊。”云升又是一叹气,直引得范大厨心慌起来,连连追问。 厨房里的小厮耳朵动了动,眼睛往这边瞟来。 云升这才慢慢直起腰,手搭在了范大厨的肩上,让范大厨坐到他的对面,一副要跟范大厨说说心里话的样子。 “我偶然听到州长跟殿下说长星州粮食不够啊,粮食不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军营没有粮了,这军营没有粮,那将士不就吃不饱吗?吃不饱怎么打战!到时候日松族打过来怎么办啊,殿下都为这事愁死了,到现在也没想出个有用的法子来,殿下一得知这个消息就吩咐咱们这些人不可铺张浪费,吃得饱就行,只是我们吃饱了,那军中的将士就不知道了┉” 云升噼里啪啦一通说下来,范大厨立刻就变了脸,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这、这可怎么好,军中无粮,怎么跟日松族打战啊!还有、还有长星州怎么会没有粮呢,每年都收了那么多粮食,我弟妹的娘家就是种粮为生的,大年的时候还给我说,收了多少多少粮食呢。” “啪嗒!”里面添柴火的小厮手一下子没拿稳柴,柴失去支撑掉在了地上。 云升一手握成拳头用力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打了几下,义愤填膺道,“粮食是收的不少,可都不在官府的手里啊。” 范大厨只觉脑袋突突的作响,急得冒出了冷汗,蓦地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弟妹说她娘家的粮食卖给杨氏米铺了,还说村里的人家收了粮食都会卖给杨氏米铺,杨氏米铺有粮!有粮!” “杨氏米铺有粮?”云升蹭的站了起来,在厨房外来回走了两圈。 “可是殿下得到的消息是杨氏也没有粮啊,现在、现在怎么又有了?” 第118章 活得不耐烦了 “怎么可能,杨氏米铺可是长星州最大的米铺,怎么可能会没有粮食,不仅我弟妹娘家那边把粮食卖给杨氏米铺,就是整个长星州的百姓要卖粮都是去杨氏米铺。”范大厨一拍桌子,脸涨得通红,显然是以为赫连钦初来乍到,还不知道长星州的形势。 “真的有粮?可杨氏怎么说他们也没有粮啊,殿下前几日还特意去拜访了杨氏呢,州长也说没有粮,难道是杨氏骗了殿下跟州长?”云升面露狐疑。 “是了,杨氏素来嚣张跋扈、横行霸道,完全不把州长放在眼里,没想到现在连五殿下都敢欺骗了,实在是欺人太甚了,竟然做成这样的事情来,日松族就要打进来了,这是完全不顾长星州所有百姓的安危啊!” 范大厨一听云升说杨氏欺瞒赫连钦与尹宏祖,立即就恼怒起来,再回想起往日杨氏的所作所为,直接就认定了是杨氏不愿出粮。 “杨氏,原来杨氏竟是这样的。”云升握紧了拳头,复又道,“杨氏有粮却不说,殿下问起时还满口谎言,就是不承认有粮,这是置长星州百姓于生死而不顾啊,殿下为了这事整日整日的摇头叹气,急得焦头烂额,他竟然还悠闲自得的在那里大块朵硕,真真气人。” “这、这,殿下也没办法?”范大厨气得浑身发抖,一想到日松族就要攻进来了,心里像是被什么给狠狠抓了一下,疼得厉害。 “唉,之前殿下是不知道杨氏有米,现在知道了自然会想办法的。”云升拍了拍范大厨的肩膀,似是万般无奈。 范大厨见云升这样,哪能不知道五殿下也是束手无策啊,那杨氏当真就无法无天了,前线的将士正拼死抵抗着呢。 云升又安慰了范大厨一会儿,便取了食盒就要回流知小苑。 临走时,云升发现原本蹲在厨房里的小厮已经不见了,摇了摇头,又垂头丧气的走出了厨房。 州长府专供下人居住的一排小屋前,一小厮正鬼鬼祟祟的走近,并直接来到了最左边的一间屋门前。 此人赫然就是那个在厨房添柴火的小厮。 小厮敲了敲门,连声喊道,“师傅,师傅。” 半晌,里面才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什么事啊?” “师傅,你先开开门,我有急事要跟您说。”小厮焦急的说。 躺在床上的中年男子又眯了一会儿,不管小厮怎么敲门也没有动弹一下。 小厮在外面等的久了,想要直接推门闯进去,却又想起师傅平日里对他的打骂,缩了缩脖子,只得坐在外面等师傅起床。 屋里的中年男子过了半个时辰终是骂骂咧咧的起了,开门时嘴里还说着,“大清早的,拍什么拍。” 可怜的小厮被数落的不敢抬头,也不敢跟师傅说他中饭都吃完了,现在已经是未时了。 小厮又不禁想,要是他跟师傅一样有个妹妹在州长夫人身边伺候就好了,那他也能天天睡到中午也不起床。 中年男子走回床上,又躺了上去,肥大壮硕的大腿搭在床沿,一晃一晃的很是悠闲。 这中年男子是州长府里的王厨子,跟范大厨一起在厨房做事,可与范大厨不同的是,王厨子生性懒惰,喜欢偷奸耍滑,还爱管闲事,特别嘴碎,平时在厨房里能不做事就不做,整日就在那里与人说闲话,让范大厨一顿嫌弃。 可耐不住王厨子有个在州长夫人身边伺候的妹妹,得州长夫人看重,连带着王厨子也春风得意起来,没人敢到主子面前说王厨子的不好。 而这小厮便是王厨子随手收的徒弟,小厮跟着王厨子,渐渐的也养成了那么个性子。 今儿王厨子不当值,便睡到了现在,直到小厮来找他,王厨子才不情不愿的起了床。 王厨子敢睡到现在,小厮却不敢,只得乖乖的去厨房干活,也就听到了云升与范大厨说的那些话。 小厮一听到长星州粮仓没粮了,杨氏还睁眼说瞎话骗赫连钦,他们杨氏也没有粮食,不肯交出粮食来救长星州,立刻就跑到了王厨子这边,想让王厨子拿拿主意。 “师傅,您看,这是真的吗?” 王厨子待小厮说完,一个激灵就从床上坐起身来,身上的肥肉也跟着一颤,“这还能有假,人云升是谁,是五殿下身边的贴身太监,他都这么说了,假不了。” “长星州真的没有粮食了,连五皇子都没有办法了,日松族打进来可怎么办?师傅,你逃的时候可一定要带上我啊。”小厮立刻面露惊慌,抓住王厨子的胳膊。 王厨子不耐烦的甩开小厮的手,“去去去,谁说我要逃了。” “不逃难道在这里等死吗?”小厮被甩开也不生气,依旧看着王厨子。 “依我看,五殿下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我们也不用逃。”王厨子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后说道。 “五殿下会有办法?五殿下也没有粮啊。”小厮不解。 王厨子伸手拍了一下小厮的头,“你懂个屁,五殿下可是奉皇上之命来长星州帮我们打日松族的,要是不仅没打走日松族还让日松族攻了进来,皇上能不怪五殿下嘛,五殿下为了不被皇上责怪,也会想办法弄到粮的。” 小厮被王厨子打得一愣一愣的,“也就是说我们不用逃了,五殿下不会让日松族的打进来。” “那是当然,五皇子可是长星州的救星,五皇子来了,日松族肯定会被打得屁滚尿流。”王厨子自然也听说了城里关于赫连钦能带着长星州击退日松族的流言,并且对此坚信不疑。 “行了行了,上头的事咱们不用操心,五殿下自有办法解决的,倒是这杨氏,是越发嚣张了,连五殿下都敢欺骗,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还不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他们吃的粮食还不是百姓种的,整个长星州的米铺几乎都是你们杨氏的,还没粮?”王厨子说起杨氏来就是一阵恼火。 第119章 空手套白狼 他妹妹在州长夫人身边当差,没少听州长夫人抱怨杨氏仗势欺人,连州长的话都敢忤逆,不将长星州的各官员放在眼里。 当然,这些话,都是王厨子在他妹妹说漏嘴时听到的,王厨子虽然嘴碎却也知道个中轻重,没有跟其他人说过。 “对,师傅,杨氏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成人,一句没有粮食就想要打发了我们,让日松族攻进来。”小厮点头赞同。 王厨子的眼睛被肥肉挤的只剩下一条缝,此时却硬是气得瞪大了不少,他是越想越不舒服,在王厨子眼里州长跟州长夫人就是他们长星州的天,谁都不能违抗了州长的命令,现在五殿下来了,便再加上五殿下,除了这三人,其他人都是个屁! “啪”王厨子用力拍了一下床沿,不行,他不能让杨氏这么嚣张,以前杨氏在长星州作虎作威就罢了,现在眼看着日松族就要打进来了,杨氏还是这样,是要看着他们被日松族欺辱吗? 要是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他王厨子怎么能什么都不做! 虽然他人言微轻,只是州长府的一个厨子,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能给杨氏一点颜色看看。 王厨子一把拽过小厮,在小厮耳边低语,“你现在就从后院出去,到和烟小巷去┉” 小厮连连点,听了王厨子的话便来到下人住的后院,悄悄从小门出了州长府。 就在城内人心惶惶,数着手指头想着日松族哪一日就要再来犯时,一则流言突然传遍了整个长星州。 有人说,由于前线没有粮了,将士们饿了几天肚子,都在等着城里送粮去呢。 有人说,五殿下得知此事后轩然大怒,命人将粮仓里的粮食全部送到了前线,说要是将士们吃不饱哪有力气来保护长星州。 有人说,五殿下为了将士们亲自去求杨氏把粮食拿出来支援前线,却被杨氏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说他杨氏没有米,一点都不顾长星州百姓的安危。 城中的茗榭茶馆里正为这事吵的热火朝天,平日里一些无事可做,天天游手好闲的人就会来这里坐坐,聊聊闲话,可今日不一样,不管是有事做的还是没有事做的都聚到了这里,个个忧心忡忡,担心下一刻前线的将士就抵挡不住日松族,日松族便要冲进城来。 “要我说,杨氏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些年我老丈人的米铺就是被他给干垮的。”一胡子拉碴的男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接了上一个人的话。 “说的有道理,在场的都仔细想想,长星州除了杨氏米铺还有哪个米铺开得下去,就算有,也赚不了几个钱。”很快,就有人附和男子。 “好像的确是这样。” “嗯,现在一想,还真就他们杨氏一家独大。” 众人一想,都纷纷点起了头。 “他杨氏开了那么多家米铺,能没有米吗?厚颜无耻的跟五殿下说没有米,真真是不要脸。”有一人站了起来,义愤填膺的说道。 “我算是看清楚了,杨氏钱也赚了,米也有了,是根本就不怕日松族打进来啊,有米有钱,还养了那么多的护卫,到时候就是打不过也可以跑啊,跑到别的州去逍遥快活,咱们这些人的死活与他杨氏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的对,杨氏就是这么想的。” “自从我老丈人的米铺开不下去了,我就是这么想的,你们到现在才知道,晚了,杨氏就是有米,就是不愿意帮我们,不愿意让前线的将士们吃饱。” 一富绅从二楼走了下来,坐在了靠窗的桌子旁边。 很快就有小二给富绅端来茶水,富绅喝了一口茶,像其他人一样看向站在茶馆中心争得最激烈的几个人,也不发表意见,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们吵来吵去,眼中泛着精光。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这激烈的争吵,“人杨氏的米也不是免费的,五殿下叫人家拿出粮食来,杨氏就要拿出来吗?这不摆明了想空手套白狼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闭了嘴,茗榭茶馆竟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说这话的男子,身形消瘦,一身粗布澜衫,头戴纶巾,斜挎一白布简单缝制而成的包,底下两角有硬物鼓起,里面应该装了些书。 看男子的一身打扮,众人均明白这是一名落魄书生。 见所有人都看向他,书生也不闪躲,正了正脸色,直言道,“银货两讫,天经地义。” “噗。”不知是谁笑出声来,似在嘲笑书生的惺惺作态。 紧接着便是一道道讨伐的声音响起。 “装模作样,我们会想不到这个?五殿下会这样做吗?简直可笑。” “五殿下怎么可能是你口中的那等人,肯定是拿了银子去跟杨氏买粮的,杨氏嫌钱不够,眼高手低,所以拒绝卖粮给五殿下,还有杨氏那个买粮规定,是想抢劫啊。” “就是,五殿下那么英武,为了我们这些躲在后面的人亲自去跟杨氏买粮,是多么的难得可贵啊!偏你这浑身酸臭味的书生在这里搬弄是非,一点都不知道好赖!” 众人纷纷破口大骂,对着书生重拳出击。 坐在窗户旁边的富绅,放下茶杯,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小厮。 小厮接收到富绅眼里的意思,立刻就挤入人群中,高声喊道,“你们都忘记了前些日子在杨氏米铺发生的事情了吗?杨氏二公子口口声声说我们不过是地底下的蝼蚁,就是欺负了我们,我们也不敢吭一声,他杨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说我们就是不配吃优质米,连摸都不能摸一下。” 小厮的声音盖过茶馆里的其他人,清清楚楚的传入了众人耳中。 之前赫连钦在杨氏米铺闹的那一场戏,商人们虽都答应了杨氏米铺不会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可除了商人们,还有很多围观的群众啊,凡是听到杨鸿文说那些话的人,均气不过与人说道了一二。 第120章 没有感到意外 此事虽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浪,可茶馆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 一想起杨二公子的所作所为,又是群情激愤的骂了起来,有的就差走过去将方才说话的书生按在桌上狠狠的打上一顿了,让书生睁开眼睛瞧瞧,杨氏到底做了什么事! 小厮不知何时回到了富绅的身边,殷勤的给富绅捏肩。 富绅满意的看着茶馆里混乱的场面,出了茶馆便坐上了一辆玄色帷帘的马车。 马车悠悠而起,缓缓驶向城西,最后来到了一座大宅院的后门外。 小厮跳下马车,轻轻叩响了门,随即里面探出了一个头,看到小厮,忙把门打开让富绅进去。 富绅进去不久,又有几个小厮从里面出来,将马车牵往另一边的小巷子里。 一阵风吹过,使小厮们不由顿住了身体,过了一会儿才能继续前行,寒风撩起马车上的玄色帷帘,露出了刻在车沿侧边上的“崔”字。 “殿下,用午饭了。”云升从厨房拿了食盒放在膳厅的桌上,便进了书房。 赫连钦坐在案几前,闻言点了点头,却没有将手中的信放下,继续认真的看下去。 云升瞄了一眼,没有催赫连钦去用午饭,“殿下,在看娘娘的信啊。” “嗯。”赫连钦嘴角扬起一抹淡笑。 在离开九悠县的之前,赫连钦便写了一封信给瑾贵妃,将路途中遇到的山山水水分享给瑾贵妃。 到现在,赫连钦来长星州差不多有一个月了,今日,赫连钦便收到了瑾贵妃的回信。 信是一月前写的,信使快马加鞭赶了许久才到达长星州,但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世界却已算是快的了。 瑾贵妃在信中问了赫连钦到长星州后的情况,问长星州是怎么样的,这里的官员有没有欺负赫连钦,赫连钦习不习惯长星州的生活。 赫连钦知道,瑾贵妃这是掐着日子写的啊,算好送到他手里时,他已经到了长星州。 瑾贵妃在信中的谆谆暖言,尽是对赫连钦的关心与担忧,让赫连钦心底划过一股暖流。 除此之外,瑾贵妃还说了赫连钦走后,宫里发生的事情。 白氏私自圈养士兵,意图不明,被人当朝举鉴出来,楚杨帝虽没有明确表示会如何处置白氏。 但瑾贵妃在楚杨帝侍奉多年,多少还是猜到了些楚杨帝的心思,白氏这次倒底是触犯了楚杨帝的底线,楚杨帝是容不下白氏的,之所以到现在还未做出决断,无非是顾及着世族与皇室之间的稳固局面。 欣妃与赫连烈向楚杨帝求情,自是没有得到结果,宫中人人见风使舵,欣妃的日子逐渐变得难过起来,之前欣妃处罚过的太监宫女纷纷过来踩上一脚。 赫连钦继续往下看,果然看到瑾贵妃提到了鱼亲。 在那些给欣妃脸色看的人中,属鱼亲最为显眼,也做得最过分。 刚开始瑾贵妃还以为鱼亲的所有举动是楚杨帝的意思,可眼见着鱼亲越来越过分,一点都不像楚杨帝会做出来的事,瑾贵妃也回过味来,觉得鱼亲甚是奇怪,像是与欣妃有仇一般。 恰巧宫里又传出流言,说鱼亲是楚杨帝流落在外的女儿,一些宫女还描述的有模有样,言明楚杨帝有意让鱼亲认祖归宗,而鱼亲母亲的死与欣妃也脱不了干系。 瑾贵妃在宫中待了这么久,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立刻明白鱼亲就是楚杨帝的私生女,鱼亲是回来给她母亲报仇的。 而楚杨帝在这些流言中始终没有露面,也没有阻止它的的流传,一直是放任的态度。 瑾贵妃弄清楚其中的原由,便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欣妃被鱼亲折磨,没有出手对付欣妃,反正她已经熄灭了欣妃这辈子唯一的希望。 只是最后那句话,瑾贵妃没有写在信上。 赫连钦眉头上挑,对瑾贵妃信中所提到的事没有感到半点意外。 鱼亲是楚杨帝的私生女这件事,赫连钦早在离开京城之前就猜到了,否则,怎么解释楚杨帝一系列反常的举动。 只不过,欣妃到底有没有在鱼亲母亲的死一事上做手脚,赫连钦并不清楚,他只是让云升跟起居郎说了几句“心里话”,使鱼亲找到了自己母亲的死因。 至于白氏,赫连钦已经猜到楚杨帝会怎么处置了,无非就是将白氏的所有私兵都拿下,不许白氏再养私兵,卸掉白氏的爪牙,然后任白氏继续逍遥在世。 可不管怎样,白氏这次都会元气大伤,欣妃跟赫连烈也会受到牵连。 楚杨帝对赫连烈的态度亦会与之前大不一样,毕竟,赫连烈与白氏是一体的,不可能不知道白氏私自圈养士兵。 瑾贵妃最后又嘱咐赫连钦一定要按时用饭,按时睡觉,不可因公事就忘了休息,她会担心的,还有就是叫赫连钦给她回信。 赫连钦神情又放松下来,从案几的另一边拿过一张信纸,然后抬起头对一旁的云升说,“磨墨,我要给母妃回信。” 云升立即应了一声,给赫连钦磨起墨来。 赫连钦在信中具体说了他到长星州后发生的所有事,只隐去了一些关键部分,不让瑾贵妃知道长星州如今的局势,告诉瑾贵妃不要担心,他会好好的。 末了 ,写到“尊母鉴上,儿一切安好,愿母亦是。” 落下最后一笔,赫连钦将信纸装进信封,然后封好递给云升,“让信使在长星州歇上一日再送去吧。” “是。”云升应声,又叫赫连钦去用午饭,便拿着信出了书房。 赫连钦来到膳厅,就看到了桌上的食盒,赫连钦让守在膳厅里的小厮退了下去,然后将食盒里的饭菜拿了出来。 摸了摸碟子的底部,还是温热的,还可以吃。 赫连钦刚吃了几口,云夜从外面走了进来,“殿下。” 云夜见赫连钦现在才用膳,咽下了要说的话,站在一旁等赫连钦吃完,才跪了下去要给赫连钦捏脚。 赫连钦拉住云夜,让云夜坐到他对面,问道,“什么事?” 第121章 贪得无厌 云夜也不扭捏,直接坐了下去,“王厨子果然将那些话传了出去。” 听到云夜这么说,赫连钦眼底浮现了一丝笑意。 赫连钦来到长星州后,除了崔氏送了一张请帖过来,郑氏跟杨氏没有任何举动,像是不知道赫连钦来了一样。 而杨氏明知军中缺粮,尹宏祖亦与杨氏交涉过多次,却仍不肯放粮,依旧坚持着那所谓的购买规则,是料准了尹宏祖只能从他这里买粮而别无他法,好从中获取更大的利益。 尹宏祖不是没有从杨氏那里买过粮食,可粮食超过一定限度就要按每斤加五十文的规格来购买,就算长星州再有钱,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况且每月都要输送不少粮食去前线,几个月下来,光这项开支就能抵上长星州一年的支出了。 赫连钦思来想去,便打算借舆论的力量让杨氏不得不把价格降下来。 杨氏以经营米铺为主,而米铺的受众都是长星州百姓,只要长星州百姓联合起来抵制杨氏,那杨氏再怎么样也不会想失去长星州百姓这一大客源。 所以赫连钦才让云升,把杨氏拒绝给军营供粮的消息传到王厨子耳中。 王厨子此人虽好偷奸耍滑,可对州长跟州长夫人是十分敬重的,唯他们是瞻,听到杨氏如此嚣张,连州长的脸都敢踩,王厨子心头一热,果然就将此事闹得满城皆知了。 赫连钦站起身来,出了膳厅,看向长星州的西南方向,脸上依旧平静无波,缓缓吐出一句话,“现在就看杨氏怎么选择了。” 而长星州城西靠南的一座古朴奢华的宅院里,传来了一声声惨叫。 “啊,爹,儿子知道错了。” 只见一男子趴在两张长凳上,作平卧状,一旁站了两个小厮,小厮正拿着板子不停的打向男子的臀部。 “哼,给我用力的打,不孝子惹出那样的事来,还敢在这里说错了,一句错了就想一了百了吗?”坐在堂前的中年男子闻言冷哼一声,没有让小厮住手的意思,还叫小厮加大力道。 堂前还坐了两人,一人头戴玉钗,一身华服,是典型的大族贵夫人装扮,另一男子则二十岁出头,正神色漠然的看着被打得哇哇大叫的男子。 贵夫人听中年男子这么说,忙对小厮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装装样子,不要真使力了。 两个小厮自然知道轻重,别看老爷现在一副气得要将二公子逐出家门的架势,可二公子到底是老爷的亲儿子,等事情一过去,二公子就又是老爷的心头肉了,所以小厮明面作出加重力道的样子,可板子却轻飘飘的落在男子身上。 偏生男子还哇哇大叫着,似是疼得厉害。 过了一会儿,贵夫人看了看中年男子的脸色,试探着开口,“老爷,文儿已经知道错了,这板子打也打了,错了也认了,就人停下来吧,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怎么堵住他们的嘴啊。” 中年男子用力一甩袍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堂前来回走了两步,却没有再说“继续打”之类的话了。 “快,快停下来,二公子已经知道错了。”贵夫人立刻喜上眉梢,让两个小厮不要再打了。 两小厮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忙放下板子扶男子起来。 贵夫人走过去,心疼的看着男子,嘴里问着男子疼不疼。 而贵夫人的贴身丫鬟见状立刻出了堂前请大夫去了。 中年男子看了看那边哄着男子的贵夫人,咳了一声对另一男子道,“鸿安啊,你看现在百姓们吵得如此厉害,就差要闹到咱们杨府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杨鸿安抬起头,看了眼自己这个身为杨氏族长的爹,“爹,这不都是您一手造成的吗?咱们杨氏的粮食购买规则也是您亲自制定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闹事的百姓。”杨城被杨鸿安揭了短,脸顿时一黑,又是一甩袍袖,强硬的说道。 “办法也不是没有。”杨鸿安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与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他大相径庭,使杨城三人不由得冒起冷汗来。 “什么办法?”贵夫人看向这个从小就跟自己不亲近,却极有主意的三儿子。 而杨鸿文也撑着腰,忍住臀部的剧痛,希翼的看向杨鸿安。 “很简单啊,只要开仓放粮,让前线将士吃饱饭就行了。”杨鸿安又恢复了冷漠脸,看着杨城一字一顿的道。 “不可能,要是开仓放粮,咱们要损失多少啊。”杨城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不开仓放粮,前线的将士就吃不饱,吃不饱就打不了战,城中百姓就会继续闹事,联合起来抵制杨氏,最后杨氏还不是损失巨大,况且,现在放粮,五殿下会不给杨氏一些补偿?”杨鸿安冷笑,这个贪得无厌又看不清局势的亲爹简直耗尽了他的耐心。 杨城被杨鸿安怼得哑口无言,却仍旧不肯开口答应,就算五殿下会补偿杨氏又怎么样,五殿下能拿出多少钱来? 杨鸿安最后看了眼杨城,便起身冲杨城与杨夫人一礼,“儿子言过于此,爹自己好好想想吧,是杨氏重要还是钱重要。” 说完,杨鸿安便转身离去,没有再去看三人的表情。 杨城被杨鸿安说得脸色铁青,只得指着杨夫人道,“你看看你生的好儿子。” 杨夫人脸一白,不敢反驳,温声温气的安抚着杨城。 倒是杨鸿文一直盯着杨鸿安离去的背影,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才能让三弟消气。 杨鸿安出了杨府便上了一辆马车。 闻航坐在马车外赶车,问杨鸿安,“公子,咱们现在去哪里?” 杨鸿安闭着眼,思绪飞转,半响才道,“去茗榭茶馆。” “好勒。”闻航应道,将马头调转了一个方向。 “杨三公子要见我?”赫连钦从一踏公文中抬起头,诧异的看向云升。 杨鸿安怎么会突然想见他,赫连钦来到长星州后与此人没有任何交集,难道是为了杨氏的事? 第122章 审时度势 “是的,来人自称是杨氏三公子的亲信,想请殿下去茗榭茶馆一坐,还将此物交给了奴才。”云升从袖中拿出一本账目,放在案几上。 赫连钦拿起账目翻开,看了一会儿道,“这是杨氏近年来的收支账本,详细记录了每个月的支出与收入。” 云升惊讶道,“殿下,杨三公子怎么会送您这个,是杨氏打算给军营输送粮食,以堵住悠悠众口了?” “不知道。”赫连钦摇了摇头,杨氏应该不会就这么轻易低头吧。 杨鸿安见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杨鸿安既然将杨氏近年来的收支账目送到赫连钦面前,展示了他最大的诚意,赫连钦自然会赴约。 今日长星州的天是灰蒙蒙的,阴云密布,“轰隆”一声雷打了下来,闪电迅速划过,似一张大手将整个长星州笼罩在内,风雨欲来,疾风破空,阵阵寒风迅猛刮来,树上的枯叶随之飘落在地,街上的行人纷纷往屋檐下躲去。 不知是谁啐了一口,骂这鬼天气害死人,偏在他上街时变天。 “殿下,还是不去了吧。”云升站在州长府门前,勉强稳住身体不让自己跟着风向后退。 赫连钦看了眼暗沉沉的天空,“没事,现在就出发吧。” 云升听此,只得伸手揽住衣衫与赫连钦一同上了马车。 待两人上了马车,侍卫才坐到马车外用鞭子赶着马向前驶去。 阴云之下,一辆低调而不失大气的马车缓缓起行,马儿不时发出一声低鸣,似是很抗拒在这种天气下出行,然马儿立刻就被侍卫呵斥了一顿,只得乖乖听话往目的地走去。 在狂风下走了半个多时辰,马车才到达茗榭茶馆。 “吁。”侍卫让马车停了下来,“殿下,到茗榭茶馆了。” 马车里传来响动,很快云升就钻出了马车,云升跳下马看了看四周,见茗榭茶馆外面站满了人,不由皱了一下眉,对赫连钦道,“殿下,可以下来了。” 话音一落,赫连钦便出了马车。 赫连钦自然也看到了茗榭茶馆外面站着的人,知道他们都是在那里躲雨的,但还是在心中思忖,这么多人看到他出现在这里,恐怕明日就会传出他与杨氏三公子见面的消息吧。 茗榭茶馆外站着的人看到一辆马车冒着狂风而来,都好奇的张望,想知道谁会在这种时候出行。 见从马车里走下来一位气度非凡的小公子,俱是面露惊讶,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生得如此好看的公子呢。 赫连钦缓步向他们走来,目不斜视,神情镇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使众人都不由向旁边走了几步,给赫连钦让出了一条路来。 赫连钦进了茗榭茶馆,便立刻有小厮迎了上来,“见过五公子,小的闻航,三公子命小的在这候着您。” “带路吧。”赫连钦看了下小厮,然后微微颔首道。 闻航立刻作出请的姿势,带着赫连钦往二楼走去。 茗榭茶馆外的百姓见赫连钦被人迎上了二楼,都摇了摇头,应该是哪个大族的公子吧,他们没见过也只是因为人家甚少出门罢了。 赫连钦来到二楼,便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一个样,与一楼简单亲民的装饰不同,这里布置的十分典雅古朴,每个厢房外都放有紫纹九鹰香炉,淡淡的香气飘散开来,沁人心脾,让人精神焕发,长廊里点上了蜡烛,增添了几分暖意,与外面的狂风骤雨截然不同。 “五殿下,到了。”闻航带着赫连钦来到长廊最尾端的厢房。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立刻走过来将门打开。 赫连钦抬起头就看到一身黑色湖绸素面直缀的杨鸿安,还有低着头站在桌子旁边的小厮。 很显然,开门的是杨鸿安。 赫连钦眉心微微动了动,看来这个杨鸿安此似真的诚意十足,就是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看到赫连钦,杨鸿安脸上露出恭敬之色,等赫连钦走进厢房,闻航便把门关上了,随后在门外守着,不让旁人靠近。 “草民见过五殿下,五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杨鸿安等门关上后,立刻跪了下来向赫连钦行礼,姿态做得极好,奉以赫连钦最高的敬意。 “起来吧,杨三公子不必如此客气。”赫连钦淡笑开口,态度不远不近,让人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杨鸿安眸光闪了闪,依言站了起来,邀请赫连钦入座,“五殿下,请。” 站在桌子旁的小厮很有眼色上前给赫连钦倒了一杯茶,还请云升随他去屏风后坐一会儿。 云升请示般的看向赫连钦,得到赫连钦的准许后才跟着小厮走开了。 “五殿下,鸿安在这里替杨氏给您赔礼了。”杨鸿安直接开门见山道。 “哦?杨氏何错之有?”赫连钦似笑非笑的看着杨鸿安。 杨鸿安目露歉意,“杨氏先前拒绝五殿下给前线提供粮食的提议,实在是欠缺考虑,没有想到家国其实是同体的,使前线的战士遭受了不应该的苦难,是杨氏错了,杨氏愧对于五殿下,愧对长星州百姓。” 杨鸿安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歉意,似对此事感到无比的悔恨,最后甚至又要跪下去。 要不是赫连钦知道他并没有去跟杨氏要粮,杨氏也没有严辞拒绝他,恐怕现在赫连钦都要被杨鸿安一番深情给骗过去,当真就要以为自己被杨氏给狠狠的拒绝了。 赫连钦眼眸逐渐变得幽深莫测,繁复细微,看向杨鸿安时又带了一丝探究之色。 杨鸿安倒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知道就如今的局势而言,只有赶快跟他认错道歉,并送上粮食,才能堵住长星州百姓的嘴。 只不过,杨鸿安能代表杨氏吗? 据赫连钦所知,杨鸿安并不受杨氏族长杨城以及杨夫人的宠爱,比起之前赫连钦见到的杨鸿文来说,杨鸿安就是那个被杨城与杨夫人遗忘的儿子。 不受宠便没有权利,如何保证杨氏会把粮食拿出来。 第123章 真正目的 杨鸿安果然下一秒,就跟赫连钦道,“五殿下请放心,杨氏为了长星州的安危,一定会清点好粮食并送往军营,竭力助将士们打赢日松族,一举将其赶走。” “是吗?据本皇子所知,杨三公子并没有那个权利调动杨氏粮仓。”赫连钦轻轻吹了一下茶杯里茶梗,茶梗受到动力往杯沿而去。 杨鸿安脸色不变,看着赫连钦白皙的下巴,掷地有声道,“只要五殿下想,草民便有权利。” 赫连钦轻哂一声,抬眼朝杨鸿安看去,原来这就是杨鸿安见他的目的。 杨鸿安先是说了一大堆杨氏会如何给赫连钦赔礼道歉的话,表明杨氏遵从于赫连钦,不会忤逆了他,并承诺给前线输送粮食,绝无怨言,告诉赫连钦杨氏确实知道错了,并会为此付出代价。 然后才言明这些“赔礼”的前提,是助杨鸿安成为杨氏的“当家人”。 一身黑色湖绸素袍的杨鸿安坐在赫连钦对面,背脊挺得笔直,头却微微低着,没有直视赫连钦,神情极为认真,似在对眼前之人表示他的诚意与恭敬。 听到赫连钦笑声,杨鸿安依旧端坐在那里,素来冷漠的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有些违和,让人感觉不到半点不适,没有露出不快来,安静的等着赫连钦开口。 半晌,赫连钦才道,“杨三公子这样想就错了,虽说人各有命,但不在于天,而在于自己。” 杨鸿安想要让赫连钦帮他,也要让赫连钦看到他的价值,他能为赫连钦做什么,而不是在这里说空话。 “鸿安知道了,鸿安会证明给五殿下看的。”杨鸿安微微抬了抬头,承诺道。 赫连钦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 杨鸿安手指按着袖口,想了会儿,终是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图纸,放在桌上然后移到赫连钦面前。 赫连钦拿起来定睛一看,竟是长轮车的构架图! 这张图纸比尹宏祖拿给赫连钦的那张要详细很多,长轮车图旁边甚至还有一些注释,解释长轮车各纽带的作用以及是用什么制成的。 譬如长轮车上面的三个大轮,便是取自日松族巢穴特有的一种锡金加以熟铁在高温下融制而成的,再经日松族铁匠反复敲打磨练才塑造成如今强悍披靡的大轮。 赫连钦曾听尹宏祖说过,他们一共见过五辆长轮车,其中一辆还在交战中被日松族引爆了,可见长轮车的制作是多么复杂。 现在知道光是长轮车上的轮子的制作过程就如此艰辛,赫连钦便肯定日松族一共只有五辆长轮车,要么日松族就只能做出五辆长轮车,要么就是尹宏祖等人只见到过五辆。 而长轮车上的正方形台子里装得便是日松族人自己研制出来的炸药,其威力极大,可以将附近三四米的人炸飞。 杨鸿安在一旁说道,“这张图纸是鸿安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里面的炸药是用何物制成的,鸿安也不知。” 机缘巧合? 赫连钦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虽不知杨鸿安是通过什么手段取得的图纸,但这足以证明杨鸿安此人绝不简单。 “轰隆。”外面又响起巨雷声,闪电透过窗户照得厢房忽亮忽暗的,蜡烛上的火焰随之晃动了一下,把赫连钦杨鸿安两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只见“沙沙”细雨拍打着窗户,外面已经暗了下来,雨慢慢的由小雨转为大雨、暴雨,狂风强势而来,刮得窗户“吱吱”作响。 “下雨了。”赫连钦道。 不知怎的,赫连钦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又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对劲,当下便有了去意。 杨鸿安似是看出了赫连钦心中所想,“五殿下,是鸿安考虑不周,没有挑上一个好日子就兴致冲冲的就请五殿下出来了,只这会子雨下得如此大,马车也不好在外面行走。” “无妨,如此本皇子便可与鸿安再聊上一二。”赫连钦淡笑,眉眼间的从容使杨鸿安愣住了一下。 杨鸿安心道,五皇子的性格与外表一点也不同,第一眼看到赫连钦时,便觉得赫连钦浑身散发着仰之弥高、玉叶金柯的气势,可相处下来,又让人觉得十分舒适,不会过分的表现出高于他人的睥睨姿态,始终不远不近的态度,却恰到好处的给人一种可望不可及的感觉。 但杨鸿安向来不轻易流露情绪,只是微愣了一下便很快恢复了过来,不过还是被赫连钦捕捉到了。 “鸿安与令兄看起来有些不同。”赫连钦随口道,目光依旧落在长轮车图纸上。 杨鸿安不解,“不知五殿下说是鸿安哪一位兄长?” 杨鸿安有两位兄长,除了赫连钦在杨氏米铺见到的杨鸿文之外,还有一位便是杨氏大公子杨鸿运了,当然赫连钦说的是杨鸿文了。 “本皇子前些日子上街恰巧碰到了杨二公子,杨二公子性格直爽,嫉恶如仇,令本皇子印象深刻。” 见赫连钦说是杨鸿文,杨鸿安顿时皱起了眉头,怒火从心头涌了出来,却碍于赫连钦在此又强行压了下去。 “二哥被爹娘宠得无法无天,整天与些狐朋狗友厮混,是个混不吝的,若是哪里冒犯了五殿下,还请五殿下不要放在心上。”杨鸿安冲赫连钦拱了拱手。 赫连钦眼底划过诧异之色,他以为杨鸿安在杨氏不受宠且性子冷淡心机深沉,心里对杨鸿文这个二哥是有怨言的、与杨鸿文不和,不想杨鸿安话中对杨鸿文有着维护之意。 “鸿安与兄长的感情看起来极好,本皇子亦像鸿安一般与皇兄情义深厚。” 杨鸿安明白赫连钦说的是三皇子赫连格,听说三皇子与五皇子自小就感情好,是几位皇子当中关系最好的两位皇子,现在听赫连钦提到三皇子,便知传闻不假了。 “五殿下与三殿下之间的情义令鸿安很是羡慕,鸿安与兄长比不上两位殿下。”杨鸿安摇了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带上了些许落寞。 第124章 日松族来了 “嗯?”赫连钦抬起头疑惑的看向杨鸿安。 “没什么,是鸿安逾矩了,不该与殿下说这些。”杨鸿安回过神来,忙说道。 赫连钦笑了笑,没有再聊这个话题,重新看向图纸,“这长轮车的大轮当真是加了锡金才做成的?” 锡金是黄金中的一种,属于生金,价值比黄金低,但也可以提炼成黄金,通常被做成女子佩戴的首饰,或被商人打磨后倒卖,流动于世族之间,没想到日松族竟将此物融于长轮车车轮中。 “鸿安虽不知是否为真,不过我长星州将士与日松族交战之时,长轮车上的大轮从未脱落、损坏过,就是长轮车被引爆后,大轮也只是被磨削了些铁块而没有散架,且没有与车身分离,然被引爆的长轮车已经无法研究了,工匠与木匠看了都表示无能为力。” “这样啊。”赫连钦点头。 原来锡金与熟铁相融能有铸形增硬的效果,赫连钦前世并没有听说过有人将这两种东西融在一起以试其效,看来日松族人确实十分聪明,竟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赫连钦又与杨鸿安探讨了一下长轮车的其他构架,杨鸿安自是知无不言,竭力解答赫连钦的疑惑。 不知不觉,外面的雨便小了许多,雨丝细细,飘落在地上不引起一丝波澜,路上也渐渐有了行人,撑着伞漫步于雨中,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一切都恬静极了,人们心也跟着宁静起来。 赫连钦出茗榭茶馆时,站在茗榭茶馆外躲雨的百姓已经不见了,许是见雨小了就家去了。 为了避嫌,杨鸿安没有送赫连钦下来,只是站在窗前目送赫连钦远去。 “走吧,我们也回府。”杨鸿安道。 闻航应了一声,与另一个小厮跟着杨鸿安下了楼。 杨鸿安的马车就停在茗榭茶馆外的马棚里,闻航刚要开口说他去把马车牵过来,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声惨叫以及呼救声。 “救命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声音凄厉绝望,迫切想要逃离那里一般,如同看到瘟神张口血口大盆,想逃却怎么又逃不出来。 闻航心一颤,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杨鸿安,“公子!” 杨鸿安亦是变了脸色,“是日松族!” 话音刚落,便有一大群百姓从大街的一边狂奔而来,个个目露惊恐之色,面容扭曲,大声呼救着,害怕下一秒就被后面的洪水猛兽给吃掉。 “公子,我们快走,日松族马上就要来了。”闻航惊慌失措,已经摸不着南北,只想赶快逃离这里。 “不行,日松族已经来了,现在坐马车肯定来不及了,我们回厢房。”杨鸿安当机立断,大声喝道。 闻航被杨鸿安这么一说,顿时清醒了不少,忙护着杨鸿安退回了茗榭茶馆。 等杨鸿安三人入了茗榭茶馆,茗榭茶馆立刻就关上了门,小厮们纷纷搬来桌椅抵住大门,听掌柜命令守在了那里。 杨鸿安重新来到了方才的厢房,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混乱的场景。 一个个拿着长刀的日松族人向长星州百姓扑了过来,百姓来不及反抗就死在了日松族的刀下,还有一些百姓拼命的拍着茗榭茶馆的大门,祈求茗榭茶馆开开门救他们一命,只是茗榭茶馆始终都没有开门,开了门不就等于把日松族放进来吗? 手扶着窗沿,险些就要站不稳了。 杨鸿安只觉得神魂俱震,日松族从未像这次一样对长星州百姓大开杀戒,丝毫不顾及事后长星州会不会反扑过去,难道日松族打算彻底攻下长星州?掩下眼中的痛楚,不去看那些被杀的百姓。 这都是命,没有权利没有钱财,什么都没有的平民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不过他好像忘了什么。 突然,杨鸿安睁开了眼,瞳孔蓦地剧烈收缩。 五殿下! 五殿下刚刚离开茗榭茶馆,日松族便马上攻了过来,很快就会追上五殿下,而五殿下就只带了一个太监跟一个侍卫出来,是一定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日松族的。 五殿下危啊! 赫连钦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思索着下一步要怎么做,有了杨鸿安的承诺,相信不久后杨氏就会主动跟他低头,军中也不用再担心粮食的问题了。 接下来就是进一步了解军营诸事了,熟悉军规,与周奕行打好关系,全力对抗日松族。 想到这,赫连钦不禁有些疑惑,他到长星州已经有一个月了,日松族却迟迟未来犯,实在是奇怪。 “砰”的一声,马车似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般,跪坐在马车里的云升随着惯性往前倒去,好在赫连钦眼疾手快拉住了云升,使其稳住身形。 “发生什么事了?”赫连钦问道。 外面的侍卫看着路中间的树枝,回道,“没事,殿下,是之前刮风的时候树上的树枝掉了下来挡住了路。” 侍卫驾着马车往左边拐时,便看到了前面的树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便要直直的撞上去,忙拉住缰绳使马车向另一边躲去,然后就撞到了墙上。 “那就换一条路走吧。”赫连钦点了点头,说道。 “是。”侍卫刚应下,把马头调转了一个方向,就看到后面涌来一些百姓,嘴里喊着“救命”,好像后面有什么在追他们一样。 “殿下,不好,有贼人!”侍卫睁大眼睛,看到百姓后面拿着长刀的人,立时警惕起来。 赫连钦眉头蹙起,掀开帷帘,往外看去,待看清楚那边的情形后,冷然道,“是日松族。” 赫连钦见过不少日松族人的画像,大致了解了日松族人的穿着与身形,所以此时赫连钦一眼便认出了那些拿着长刀的人的身份。 “殿下快走,奴才留在这断后。”云升心砰砰的跳着,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 眼看着日松族人就要跑到马车这边了,赫连钦看了眼云升,知道云升这是要引开日松族人,没有多言,只道,“保护好自己。” 第125章 屋檐上的少年 “奴才会的,殿下万事小心。”云升目光坚定,看着赫连钦跳下马车远去。 百姓的惨叫声很快就逼近马车,云升手握得更紧了,对马车外的侍卫道,“走!” 侍卫应声重新赶起了马,往另一条路驶去。 跟在百姓后面杀得正欢的一黑面胡子男看到前面的马车,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眼中闪过疯狂之色,冲其他人喊道,“给我拿下那辆马车。” “是。”其余日松族人嘿嘿直笑,高声应和。 他们一路杀过来,还没碰到过一辆马车,净是些平民,现在看到一辆马车,自是十分兴奋,都说长星州的世家贵族喜欢坐马车出行,那马车里面的人肯定非富即贵了。 杀这些平民有什么意思,当然是杀几个地位高的才能证明他们的实力嘛。 日松族人哈哈大笑,俱是脸色狰狞,手下得更快了。 落在剩下的百姓耳中,便觉得这笑声是诅咒,告诉着他们,你们跑不掉的乖乖受死吧。 “砰。”黑脸胡子男一脚踹倒前面的长星州百姓,那人立刻就倒地不起鲜血直流。 紧接着,便又是一个个百姓倒在了地上,日松族人所到之处皆无生还,横尸遍野,触目惊心。 不一会儿,长星州百姓就被日松族杀光了,黑脸胡子男神情扭曲,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像是尝到了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一般,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蓦然,黑脸胡子男眼睛瞪大,直直的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最后发疯般的追了过去。 只见许多身材矮小的日松族男子,快速向前追去,丝毫不在意的踩着还留有余温的百姓身上,像蝗虫一样席卷扫荡街上的摊子房屋,凡是日松族路过的地方,没有一处是好的,尽是狼藉。 “啪。”屋檐上掉下一块瓦片,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雨又开始下了,雨声“滴答滴答”响起,彩虹不知何时离去了,阴云再次覆盖在长星州的上空,一阵寒风拂过,引得雨向后倾斜,路上的行人也跟着向后倒去,再也没有起来过,而长星州城内也如同这天气一般阴霾密布,看起来黑暗可怖极了。 巷子里,满地都是四分五裂的瓦片,雨水打在上面发出片片声响,一道身影轻轻落在了地上,又立刻躲在了屋与屋之间的缝隙里,警觉的探出头来。 虽见四周无人,少年却仍是屏气凝神站在屋墙后面等待了片刻,才试探性的抬起脚出了缝隙。 可刚迈出一步,远处就传来了说话声,少年立即退了回去,看了看附近,没有可遮挡身形的东西,便又飞身上了屋檐,手脚撑着屋檐的柱子,以稳住身形。 说话声越来越近,少年的耳朵动了动,听清楚踩在瓦片上的声音规律,明白来了不少人,侧着脸朝那边看去。 “呸,他奶奶的,这么大辆马车,里面竟然没有人。”只见领头的黑脸胡子男啐了一口,气急败坏的用力拍了一下旁边人的头。 被黑脸胡子男打了头,那人也不敢吭声,连连附和,“可不是嘛,一定是里面的人听到将军的名号,吓得屁滚尿流逃走了。” “哼。”黑脸胡子男冷哼一声,眼睛发红,嗜血之色一闪而过,脸上带着没有杀到那长星州贵族的遗憾,这遗憾使他的血液翻腾,久久无法平息。 “真他妈该死。”黑脸胡子男越想越气,一拳打在了屋墙上,震得上面的少年身形晃动了一下。 其余人看到黑脸胡子男这个模样,暗暗叫苦,恨不得立刻就找一个长星州百姓出来让黑脸胡子男泄泄气。 “将军,他们西林人不是有一句话叫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这长星州的贵族跑不到哪里去,还不是躲在府里不敢出来,咱们直接去他们府上!”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日松族人眼睛转了转,提议道。 黑脸胡子男一听,开始思考起来,“话说的不错,可咱们就十几个人,那些个贪生怕死的贵族不都养他妈几百号护院,到时候打起来没有┉” 贼眉鼠眼的日松族人见黑脸胡子男这样说,叹了口气,故作伤心道,“咱们好不容易攻进来,难道就这样走了?才杀了几个长星州人啊,真没劲。” “谁说要走了?”黑脸胡子男被这么一说,心里的那股气又被挑了出来,大喝了一声,眼睛像是要喷火,吓得周围的日松族人后退了几步。 “那将军的意思是去抓几个贵族来玩?”贼眉鼠眼的日松族人眼睛一亮,非但不怕,还上前了几步,怂恿道。 “那还用说。”黑脸胡子男睨了他一眼。 站在黑脸胡子男身后的瘦小少年,眼见着黑脸胡子男被鼓动得要去挑衅长星州贵族,心里发急起来,这个高木明知道长星州贵族不好惹,还非要让将军去送死,简直没安好心。 “将军去不得,去不得。”瘦小少年急得不行,却嘴笨的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抓着黑脸胡子男的胳膊,想让他不要去惹那些世家贵族,就在街上杀些平民算了。 “我说边玲,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拦着将军,是不忍心不想杀西林人了?忘了咱们的使命了吗?”高木双手环胸,鄙夷的看着瘦小少年。 黑脸胡子男顿时就朝瘦小少年看了过来,浓眉一皱,“你想干什么?” 被敬重的将军这样对待,边玲嘴一瘪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没有,边玲不是这个意思,将军不要去找那些贵族的麻烦好不好。” “哟,不让将军去?想不到边玲你还是个胆小怕事的,这么怕西林人,还跟着咱们一起进城啊,我高木第一个瞧不起你,你怕,将军可不怕,将军什么场面没见过,还怕那几个贵族?”高木冷笑,眼中的鄙夷之色更甚。 “怕你就不要去,待在这吧!”黑脸胡子男一把甩开边玲。 边玲被甩得跌坐在地上,头向后倒去,再抬头想爬起来时,就看到了屋檐上的少年。 第126章 恶魔 “上、上面有人。”边玲手指着少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赫连钦眉头蹙起,他原本打算等这些日松族人走了再下去的,没成想他们竟争执起来,还因此发现了自己。 黑脸胡子男闻言也抬头往上看去,等看到赫连钦后,立刻目露狂喜之色,“你小子倒是机灵,看我们过来了就藏到上面,不过运道不是很好,还是被我们发现了。” “将军,应该是个世家子。”高木盯着赫连钦身上的衣袍看了好一会儿,立刻兴奋起来。 “世家子?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黑脸胡子男张来双手身体往后倾了倾,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的横肉颤动,狞恶的看着赫连钦,仿佛赫连钦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其余日松族跟着笑了起来,个个盯着赫连钦,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 赫连钦没有出声,任由他们打量,目光一一略过下面的日松族人。 这里一共有十五个日松族人,每个人腰间配有一把月牙形的长刀,日松族人普遍偏矮,这十五个人也不例外,只不过有些强壮有些瘦小,肤色与西林人没什么不一样。 赫连钦之前在马车上看到的日松族人不只十五个,那他们应该是分头行动了。 思绪几经回转,赫连钦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便不打算逃了,将这几个日松族人解决了再说。 这般想着,赫连钦便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脚,随后跃了下去。 底下的日松族见此纷纷让出空地来,嗤笑出声看着赫连钦,对赫连钦的识相很是满意。 黑脸胡子男上下打量了一番赫连钦,见少年长相出众,气度不凡,风姿卓越,就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也能让人评出些与众不同来,偏偏触及少年平静的目光时,便如同被什么毒蛇盯上一样,想逃却怎么也逃不出少年的手掌心。 黑脸胡子男眼睛突然发疼,忙把目光从赫连钦身上移开,反应过来便立即恼怒起来,“唰”的抽出腰间的长刀,“世家子又如何,还不是落到了我上野枢的手中。” 上野枢? 赫连钦看向眼前这个膀大腰圆的三十岁出头的男子,原来他就是日松族族长上野卜的弟弟上野枢。 传闻上野枢虽是上野卜的亲弟弟,但此人喜好杀戮,任性妄为,是天生的凶神,且喜怒无常,一旦惹到上野枢,下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就算是日松族人也不例外,上野枢一个不高兴,便能将身边伺候的人杀了。 偏上野枢是日松族族长的异母弟弟,其他人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看来,这上野枢确实好杀戮,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疯狂之色,下一秒便要朝他扑过来一样。 赫连钦握住玄晏匕,目光凌厉起来,嘴角的弧度微微弯了弯,带起一条寒意逼人的线条,肆无忌惮的看着上野枢。 然后对上野枢勾了勾手指,“呵,上野枢又如何,今日还不是要死在我手里。” 立时,上野枢大怒,疾步朝赫连钦走来 ,眼里布满了血丝,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赫连钦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啊!”上野枢仰天大喝,长刀迅速挥向赫连钦,带起一阵破风声。 其余日松族纷纷后退开来,戏谑的看着赫连钦,猜想他会怎么死在上野枢的手下。 赫连钦一侧身,长刀落了空,横在赫连钦的胸前,随即直直刺了过来,使赫连钦倒退了几步,“刺啦”一声,锋利的刀刃划破赫连钦的袖子,没有任何阻碍的割下了一片袍袖。 稳住身形,赫连钦眼睛眯了眯,早就知道日松族擅制兵器,打斗中常以器取胜,现在看来,日松族特制的长刀果然不同凡响。 既然如此,那便让上野枢没有办法使用长刀。 知道了长刀的用处以及锋利度,赫连钦便再无顾忌,露出玄晏匕,主动进攻。 上野枢见赫连钦竟躲开了长刀,泛红的眼眸愈发不可收拾,几乎充满了血,迎着赫连钦,再次举起了长刀,势必要将赫连钦的头颅砍下来。 “呼~”长刀刺向赫连钦的脸庞,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将其分成两半,上野枢脸上的横肉疯狂的颤动,期待与兴奋从心底涌出来。 风驰电击之间,赫连钦拽住上野枢拿着长刀的手,向下一拧,“咔嚓”一声,骨头裂开的声音轻轻响起,“哐当”长刀也跟着掉落在地上,上野枢脸色一白,发出一声惨叫,手臂剧烈疼痛起来,像是断了般不受控制的垂落下来,额头立刻冒出了冷汗。 不待上野枢去看受伤的手臂,赫连钦另一只手便来到了上野枢的后背,没有任何迟疑的将玄晏匕刺了进去,并握着匕柄用力搅动起来。 背上的肉被人反复搅动,上野枢全身无力,几乎要瘫倒在地,赫连钦却没有这么轻易放过上野枢,抬起脚便踩在了上野枢的大腿处,稍一使力,那里的肉就凹陷下去,上野枢已经没有力气叫出声,后背与大腿的神经牵动着全身,剧痛之下根本动弹不了。 赫连钦轻笑一声,嘴角扬起一抹淡笑,立在那里,风轻云淡的样子让人无法相信这一幕是他一手造成的,而赫连钦的手仍在搅动着上野枢的后背,那里已经血肉模糊,肉末四射。 一旁的高木瞪大了眼睛,眼中充满了惊恐,看着被赫连钦轻而易举拿下的上野枢,只觉天地在旋转,将军都让眼前的长星州世族子弄成了这般模样,那他┉ 边玲浑身颤抖,自己敬重的将军倒在血泊之中,无法反抗的样子刺痛了他的眼睛,“将军!”边玲哽咽的喊出声来,猛地朝赫连钦冲了过去。 赫连钦扭过头,淡淡的瞥了一眼边玲,没有将边玲放在眼里,空出一只手一把抓住边玲的衣襟。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恶魔,边玲不准你伤害将军!”边玲奋力的挣扎起来,试图脱离赫连钦的控制。 只可惜,日松族天生力气小,边玲怎么也挣脱不开。 第127章 欢愉 上野枢身体抽搐,眼睛呆滞的转了转,想要晕过去却一次又一次的被疼醒,四肢无力,后背已经被搅出了一个血洞,鲜血不住往外冒。 “哧”赫连钦抽出了玄晏匕,露出血淋淋的刀身,雨滴落在上面把血迹洗去,血顺着刀尖滑落下来,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了一个血圈。 赫连钦一松手,上野枢便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唯有微微颤抖的手指可以证明他还活着,后背鲜血直流,与雨水相融,整个人躺在血泊之中。 “将军。”边玲见此,立刻哭喊起来,声音悲戚,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般,绝望而无助。 赫连钦揪着边玲的衣襟不放,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人不住的哭泣,幽暗深邃的眸中划过一丝亮光,享受着此刻的欢愉。 其余日松族人连连后退几步,惊骇的看着这一幕。 一向勇猛凶煞、令他们惧怕的将军,被人三两下就挖肉捅刀,断了手臂,无法反抗,生死不明的倒在血泊中。 这少年看着也就十三四岁吧,竟有如此本事,不仅瞬息之间干掉了将军,还在将军身上挖出一个血洞来,可见其心狠手辣,武艺超群,且力气是他们万万不可比的。 高木目光流转,几番思虑下定决心,“你这长星州世家子,敢杀了将军,简直是狂妄,就不怕我们族长带兵攻打长星州吗?” 不给赫连钦接话的机会,高木又道,“哼,今日是我们不敌,你给我们等着,来日我们一定会替将军报仇的!” 高木说完,立刻朝其余日松族人使了个眼色,没有去管被赫连钦拎在手中的边玲,转身就要飞奔离去。 “高木,你什么意思?是想丢下将军不管吗?高木,这个混蛋、杂种快回来!还有你们,竟然就这样背叛将军,族长知道后不会放过你们的。”边玲瞳孔放大,难以置信的看着毫不犹豫随高木而去的日松族人,心重重的垂了下去。 “想走?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赫连钦眼神一厉,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堂而皇之的闯进长星州,杀了这么多百姓,就想这么轻易离开? 赫连钦松开边玲,随意将其扔在一旁,手用力向前一挥,玄晏匕便飞了出去。 “啊。”玄晏匕精准无误的刺进一个日松族人的后脑勺,日松族人发出一声短暂的惨叫,倒在了地上。 其余日松族人见状,脸色刷白,更是惊惧,身体颤抖不已,只能加快了速度,试图逃离这里。 赫连钦一把抽出上野枢手中的长刀,飞身追去。 “高木,救救我们。”其中一个日松族人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下,发现赫连钦已经离他只有五步之远,立刻惊叫起来,嘴里喊着高木的名字,想让高木帮帮他。 只是高木向来狡猾奸诈,从来都是别人救他的,哪里会去救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兵,更何况是在这种危急关头呢,所以高木一听到喊声,就不要命的向前跑去,根本没有理会。 赫连钦一手搭在日松族人的肩上,稍一使力将其拉得往后退了几步,抬手废了他的胳膊,长刀一挥便抹了冲过来的另一个日松族人的脖子。 “噗”又一个日松族人被赫连钦踢飞,正中一旁的屋墙,滑落在地上,墙上留下血色斑斓的印子。 顷刻间,除了高木,所有日松族人都被赫连钦解决掉了。 赫连钦疾步朝高木走去,借着周围的屋墙,飞身踩在上面,几下跳跃穿过屋子,雨水拍打着赫连钦的衣袍,赫连钦却没有去管,很快便来到了高木后面。 高木惊恐之下,没了方向般的往左边跑去,进了另外一个巷子。 他看了看四周,看到一间屋子前放了几个背篓,抓起背篓就朝赫连钦扔了过来,试图阻止赫连钦的前进。 岂料,赫连钦握着长刀一把砍下背篓,“咔嚓~”细小竹子被砍碎的声音响起,背篓应声分成了两半,纷纷跌落在地上。 高木牙齿都咬碎了,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比他们还矮一点的长星州世家子武功如此高强,甩都甩不掉,高木知道自己不是赫连钦的对手,一旦被赫连钦抓住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只得不停的逃啊逃,最终逃到了一个死角。 “你、你不要过来,公子,有话好好说。”高木满脸恐惧的看着赫连钦,一边晃动着脑袋,靠着后面的墙,因为害怕额头冒出了冷汗,与雨水交融在一起,早已凌乱的头发湿答答的贴在脸上,很是狼狈。 赫连钦走到高木前面站定,眸色平静无波,似乎任何东西都不能引起他的关注,赫连钦的衣袍虽也被淋湿了,可他依旧淡然而立,身上的从容与贵气不变,与高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少年仰头看天,雨水便飘落在了如玉的脸庞上,似是有些不适,清澈见底的眼眸闪了闪,细长的眼角与粘着晶莹水珠的睫毛跟着动了几下,雨水从脸上滑落到白皙的脖子上,遗世独立般的站在那里,让人心生好感,感叹少年风光。 而这一幕落在高木的眼中,却是无比的惊悚,只因少年手持长刀,正慢条斯理的看向他,眼中带着杀意,深深的刺入高木的骨髓,使高木浑身冰冷,颤抖不已。 为了追高木,浪费了赫连钦这么多时间,赫连钦此刻心中有些不耐,正打算解决了他,然后快点回去。 长刀向高木而去,刀刃上的光一下子反射到高木脸上,高木紧靠着墙,眼看着长刀就要落在自己脖子上,急中生智的喊了一句,“我、我有长轮车的构架图。” 长刀一顿,停在了高木的脖子上。 高木瞬间松了口气,心中生起一丝希翼,他知道长星州官府一直想要得到长轮车的构架图,甚至曾高价悬赏过,只为能够在战场上避开长轮车的攻击,战胜他们日松族。 这个世家子一定也很想要吧。 第128章 原来是在这里啊 赫连钦挑了挑眉,意味不明的看着高木,问道,“你有?” 高木立刻狂喜,又开始算计起来,这个世家子果然想要长轮车的构架图,呵,长星州人不过如此,武功再怎么高强,还不是怕长轮车,还不是研究不出来长轮车的制造方法。 他手中虽没有长轮车的构架图,可他会编啊,只要他稍微透露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还怕世家子不相信嘛,等他忽悠了世家子,再想法子引世家子去找大公子,让大公子解决了这个世家子。 打定主意,高木就一脸恭敬的说道,“是,公子,高木手里有长轮车的构架图,只要公子不杀高木,高木便愿意将长轮车构架图捧到您的面前。” “哦?那我要怎么相信你真的有长轮车构架图,而不是骗我呢?”赫连钦看出了高木的心思,心中轻哂,顺着高木的话问道。 “公子请放心,高木所言句句属实,万不敢欺骗您。”高木虔诚的跪在地上给赫连钦磕了几个头,然后抬起头悄悄去看赫连钦的神色。 见赫连钦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高木咬牙,作出豁出去的样子,“公子可知长轮车的车身为什么会是一个正方形台子?” “不是用来装炸药的吗?”赫连钦道。 “公子有所不知,那台子有两个作用,一个是装炸药,还有一个就是用来藏长轮车的控制中心的,以防其他人看出来然后毁掉长轮车。”高木眼睛向下瞟,嘴巴弯起,整张脸扭曲起来,偏生还要作出恭敬的样子,显得更加怪异滑稽。 控制中心? 赫连钦自然是不会相信高木的鬼话,眼前的日松族人一脸的算计,要不是怕赫连钦会恼怒起来立刻杀了他,恐怕算盘上的珠子都要打在赫连钦脸上了。 不过,既然高木提到了长轮车的控制中心,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都说明长轮车上一定有所谓的控制中心,只是不一定在正方形台子里。 “原来如此,可有了这个控制中心还要装炸药干嘛,直接毁了它不就行了。”赫连钦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即不解道。 “那是因为刘会大师按了一个东西在里面,跟炸药一起引爆能发挥巨大的威力。”高木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这都不明白,装炸药肯定是因为它能跟控制中心一起炸了长轮车嘛。 “什么东西?”赫连钦不给高木思考的时间,追问道。 “就是垫板啊。”高木回了一句,等反应过来后,立刻就想打自己一巴掌,他怎么把垫板这么重要的东西说出来了,要是被族长知道了,那他就不要想活了。 “垫板是什么?” 高木心中警惕起来,知道赫连钦不是个好糊弄的人,方才还套了他那么多话,须得谨慎些,不要再被赫连钦骗了。 “这高木就不清楚了,高木只是给刘会大师打过杂,知道有这么个东西,但它有什么用高木却是不知道的。”高木打着哈哈,想跳过这个话题。 赫连钦点点头,又道,“只要你交出长轮车的构架图,你就可以走了。” “长轮车的构架图高木现在没有啊。”高木脸一下就垮了下去,苦着脸露出害怕的表情。 “但是高木可以带公子去拿,前几日高木将构架图给了一个兄弟,让他替高木保管一下,公子放心,高木绝对没有骗您,况且,以公子的武艺,随时都可以杀了高木,高木根本就逃出您的手掌心。”高木一边说构架图在哪里,一边恭维赫连钦,想让赫连钦放下戒心跟他走,好找到大公子,再把赫连钦一举拿下。 “量你也不敢骗我。”赫连钦冷哼一声,不以为意道。 “带路吧。” “是是是,公子随高木来。”高木连忙点头哈腰,暗自偷笑,他刚才真是高看了这个世家子,这么轻易就相信了他,真是愚蠢,还是他聪明啊。 只是高木刚一转身,就感觉后背传来剧痛。 高木的眼睛不由瞪大,低头看去,便见一把长刀从后面穿过了他的身体,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衫,也铺满了地面。 “你┉”高木扭过头,指着赫连钦,还没来得及说一句,“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此时赫连钦脸上才露出了一丝笑意,走到高木身边,将长刀抽了出来,并说道,“还挺锋利的。” 这把长刀是日松族族长上野卜的弟弟上野枢的佩刀,又是日松族工匠特制的,自然锋利无比,虽说不是削铁如泥,可也是十分锐利了。 他连着杀了十几个人,感觉甚是称手,这般想着,赫连钦握住长刀往回走去。 留下倒在血泊中的高木,高木的眼睛还睁的大大的,任由雨水打在上面,似是还相信不了自己就这么死去了。 赫连钦在高木说不出垫板是什么东西时,知道此人已经没了用处,不用再留了,便毫不留情将其除去。 至于长轮车构架图,赫连钦相信高木也拿不出来,何必要跟着他走一趟,被其他日松族人围攻? 再说了,杨鸿安给的长轮车已经足够赫连钦琢磨了,到时候拿去给长星州诸工匠以及朱远广看看,总能研究出什么来。 回到屋檐下,赫连钦看着满地的日松族尸体,目光落在其中一俱尸体上,缓步走了过去,半蹲下身,从尸体上抽出玄晏匕,又拿出帕子将上面的血迹擦尽,才放回袖中。 等赫连钦重新扫了眼四周时,便发现原本倒在地上的上野枢以及那个瘦小的少年已经不见了。 上野枢受了那么重的伤,就算没有死也不可能逃走,应该是那个瘦小少年将上野枢带走了。 不过┉ 赫连钦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旁边屋子前的大篓子旁边,疑惑的说道,“奇怪,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眼睛却盯着大篓子,见大篓子因为他的话,微微颤抖了几下,不由轻笑出声,“原来在这里啊。” 话音一落,大篓子就从里面被人掀起,不要命的朝赫连钦冲来。 第129章 是谁?出来! “我跟你拼了!”边玲怀着逼死的心,一把抱住了赫连钦。 赫连钦皱着眉,伸手将其扯了下来,往地上扔去。 “砰”边玲一下子就摔在大篓子上,然后滑落下来,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赫连钦看也不看便一刀抹了他的脖子,随即看向大篓子。 大街上,雨淅淅沥沥拍打着地面,风声雨声夹杂在了一起,落叶已经被击打的四分五裂,萧索悲凉之意尽在其中,而地上躺着一个个早已死去的百姓更是增添了几分凄怆,血色染红了这片土地,犹如人间地狱般,让人不寒而栗,怛然失色。 “大公子,还是没有找到上野大人。”一道声音响起,循声望去,只见一群手持血色长刀的男子走了过来,似是刚刚杀过人,脸上身上被溅满了鲜血。 “他能去哪?”走在最前方的二十多岁的男子闻言,一把揪住说话人的头发目露不耐之色,眼角间的血迹使他看起来狰狞可怖起来。 被揪住的人只觉头皮都要被生生扯下来,却不得不强忍住疼痛,“卑职也、也不知道。” “哼。”见他这副模样,男子冷哼一声,觉得索然无趣,将其往前一推,放开了他。 那人刚好跌坐在长星州百姓的尸体上,不敢吭声,屁滚尿流的退到了队伍后方。 走在男子旁边的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男子的脸色,然后开口道,“大公子,依留田看上野大人可能出事了。” 上野渡这次没有发怒,而是一脸的不相信,“三叔英勇无敌,谁杀的了他?” 三叔随军多年,骁勇善战,嗜血如命,杀长星州人无数,遇到三叔的人,还没跑几步就会死在三叔的刀下,向来都是三叔杀别人,哪里轮得到别人杀三叔,三叔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可咱们都找了几条街了,还是不见上野大人的身影,着实奇怪。”留田继续道。 听留田这么说,上野渡开始思索起来,认为留田说得有些道理,三叔带了十几个人走,按理说只要是出现了,那就躲藏不得,他找了这么久,不可能发现不了。 也就只有三叔跟那些人遇害了,才能解释清楚。 “不好了公子,长星州士兵过来了。”一人急忙跑到上野渡的前面,满脸惊惧。 “慌什么。”上野渡心中正烦着呢,听到这话立刻就怒了,一脚将其踹倒。 “来了多少人?”留田也不管上野渡如何生气,问道。 “上、上万人,黑压压的一片。”被踹倒的人顾不上疼痛,赶忙回答道。 “大公子,我们得赶紧撤离。”留田心头一震,立即对上野渡道。 “撤?那三叔怎么办?”留田自小跟着上野渡,又有些本事,上野渡还算看重留田,因此上野渡对着留田便收起了怒气,只依旧皱着眉。 “顾不了这么多了,当务之急是赶快撤离长星州,咱们杀了这么多长星州百姓,那长星州将领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到时再找上野大人也不迟,且是上野大人自己与咱们分开的,族长也怪不到您头上。”留田焦急道,让上野渡现在就下令撤出长星州。 留田话音一落,地面便微微震动起来,显然后方的长星州将士离他们不远了。 “走。”上野渡心中再是不肯走,却也知道他们现在只有几百号人,根本抵挡不住上万长星州士兵。 “是。”留田拱手应声,随即便让后面的人赶紧收拾好,他们现在就走。 后面的日松族人都知道长星州的人追过来了,他们杀得百姓也够多了,不急于这一时,下次再来就是,便纷纷上了马,要随上野渡一起离开长星州。 上野渡一拉缰绳,刚要驱使着马往前跑,便听留田惊慌失措的喊道,“大公子,小心!” 上野渡转头,就见一长刀朝他的脑门飞来,瞳孔猛地放大,呆愣在那里,感觉身下的马被什么给用力打了一下,马嘶吼一声带着他冲了出去。 “啊!”只是上野渡愣怔的时候长刀已经飞到了他的面前,来不及躲闪,深深刺进了他的手臂,上野渡惨叫一声,面容扭曲,鲜血立刻冒了出来。 上野渡看向手臂,只见长刀穿过了他整只手,冲击之下长刀两边的肉竟裂开了一样,血水不嫌多的往外喷涌着。 “我的手!”上野渡目眦尽裂,死死的盯着自己已经无法控制手臂,他的手断了,还是被刀给生生插断的! “是谁?出来!”留田拔出腰间的长刀,冲着四周喊道。 方才留田见情况紧急,便用力拍了一下上野渡身下的马,使上野渡被带着往前冲去,只可惜上野渡依旧被刺中。 只不管他如何喊,除了上野渡的惨叫以及后面不断传来的大军前行的声音外,没有其他动静,仿佛方才那把长刀是自己飞出来一般。 这时,后边响起“嘟~”的号角声,长星州大军已经来了! 留田气急败坏的一踢马肚,管不了那么多了,上前拉着上野渡的马就要走,“大公子,快走吧!” 上野渡身下的马被拉得走了起来,其余日松族人忙跟上去。 就在他们离开没一会儿,长星州大军就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方才日松族停留的地方。 走在最前面的赵子琛看到满地的长星州百姓,用力的打了一下马背,眼睛发红,“该死,还是来晚了。” 长星州士兵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出身,看到这样的场景,不免也跟着红了眼,地上的百姓实在太多了,多到他们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自己的亲人。 “给我追,今日要是不让日松族付出代价,给这些无辜的百姓报仇雪恨,以振雄威,岂不是我长星州无人?”赵子琛举起鞭子,视死如归的冲后面的将士喊道。 “报仇雪恨,以振雄威!”将士们高声呐喊,响彻天际,使周围的房屋都震动了起来。 上万将士黑压压的往前冲去,气势汹汹,声势浩大,势要将其五马分尸、拆骨挖坟,以报这血海深仇。 第130章 商议对策 等他们离去,不远处的酒楼雕花红纹窗台上,才出现了一道身影,右手拿着一把长刀,左手拎着一个用布包起来的圆形物件,血从里面溢出,“啪嗒”一声滴落在了地上。 等赫连钦来到州长府时,就见州长府大门紧闭,戒备森严,不时有几个人头从墙上方冒出以探外面的情况。 赫连钦看到里面有几个熟悉的身影,是州长府的护卫,他曾见过几面,便没有刻意隐藏身形,让那些人注意到他。 “站住!你是谁?来干什么的?”其中一人冒出头警惕的看着赫连钦,呵斥一声,让他停下来。 显然是没有认出赫连钦,以赫连钦的身份,,并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见到赫连钦的。 紧跟着,又有几人朝赫连钦看来,然后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是殿下,殿下回来了。” 赫连钦听出是云夜的声音,拔高了些音量,“嗯,我回来了。” “快,快开门。”云夜立刻道,其余人听到云夜的话,纷纷叫守卫打开门让赫连钦进来。 刚开始呵斥赫连钦的护卫被人一巴掌打在了头上却不敢发出痛呼,惴惴不安的跟着其余人去迎赫连钦。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赫连钦迅速走了进去,门又重新关上了。 “殿下,你没事吧。”刚一进去,云夜冲了过来,站到赫连钦前面,担忧的看着赫连钦,强忍住想要上前检查赫连钦有没有受伤的冲动。 “没事。”赫连钦嘴角露出笑,摇了摇头。 云夜见赫连钦身上虽粘了些血迹,却不是赫连钦的,放下心来道,“殿下没事就好。” “五殿下,卑职方才失礼了,未看清脸就对您大喊大叫,请五殿下饶命。”方才呵斥赫连钦的护卫走上前来跪下了去,低着头满脸恐慌的盯着地面,害怕赫连钦因为自己的无礼一怒之下处置了他。 赫连钦看向跪着的护卫,表情不变,“起来吧,你并没有做错,只是为州长的安危着想才会如此的,怪不得你,且州长有你们这样尽忠职守的人保护着,是州长之幸,亦是州长府之幸。” 赫连钦的声音清冷如玉,带着少年特有的磁性,清脆悦耳,落在每个人耳中,犹如清泉般抚平了他们的焦躁,使他们的心都安定下来,给人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 亦引起他们心中的抱负,护卫州长、州长府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护卫们俱是精神一震,向赫连钦保证道,“还请五殿下放心,我等一定会守护好州长府的。” “好,那就拜托你们了。”赫连钦扫视众人,郑重其事道。 “是。”众人一齐应声,随后散开来,站回了自己的岗位,比之前更加警觉的盯着府门外。 “州长现在在哪?”赫连钦一边问,一边朝前走去。 云夜忙跟在赫连钦身后,回道,“在前院与诸位大人商议对策。” 云夜顿了顿,怕赫连钦现在就去前院找尹宏祖,赶忙又道,“殿下先回去换身衣服吧,衣袍全湿了,等下要是染上风寒就糟了。” 赫连钦点点头,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云夜,“先回流知小苑。” “是。”云夜刚一接过用布包着的圆形物件,就沾了一手的血,自赫连钦进来后,他便注意到了赫连钦手中的东西,那会儿云夜只顾着看赫连钦有没有受伤,瞟了一眼没有去管他。 现在拿在手里,云夜略一思索,便知道里面包着的是什么了,抓紧了那物件,跟在赫连钦身后。 赫连钦回了流知小苑,脱下那身沾了血迹的衣袍,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刚一出浴堂,云夜就说尹宏祖身边的小厮金福来了。 “让他进来吧。”赫连钦道。 “是。” 金福走进来时,赫连钦正端着一碗姜汤喝着,见赫连钦像是刚刚沐浴更衣完,身上又没有什么地方被包扎起来,金福顿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 “小的见过五殿下。”金福跪下去给赫连钦行礼。 赫连钦摆手,示意金福起来。 金福满脸笑容的从地上起来,关切的说道,“五殿下可算回来了,可有碰到日松族人?现在外面真真危险呢,州长得知五殿下今日不在府中心急如焚,连着派了几支护卫队出去找五殿下,就差要亲自去寻了。” “确实,一路走来本皇子看到不少长星州百姓死于日松族刀下,只恨没有那个能力保护他们。”赫连钦眸光一闪,没有说看没看日松族,反而说起长星州百姓来。 金福一听便暗暗叫苦,五殿下这是在怪州长没有保护好长星州百姓啊,连日松族什么时候进来,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还让日松族这么肆意掠杀百姓。 可州长也没有办法啊,事先没有一点消息传来,也不知道日松族这次怎么就会对百姓下手,实在是世事难料。 金福一个小厮,也不敢反驳赫连钦,只得连连赔笑,不敢回一句,“五殿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州长与其他大人已经在前院商议怎么解决此事了,特意命小的来请五殿下过去,好商榷个结果来。” 赫连钦虽然从外面回来,却也只看到赵子琛带兵去追日松族了,其余一概不知,眼下也没有迟疑,与金福去了前院。 来到前院,尹宏祖、李常等人正坐在里面大声的讨论着,言辞中满是对日松族的憎恨,却又立刻有人往自己脸上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恨自己无能,没有办法保护百姓。 “州长。”赫连钦神色淡然的看着这一幕,随即走了进去。 尹宏祖坐在里面一脸的灰败之色,直到听见赫连钦的声音,才有些激动的看了过来,“五殿下来了。” 说完,尹宏祖又仔细打量了几下赫连钦,见赫连钦没有受伤,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五殿下您平安回来了。” 要是五殿下在长星州出了事,那他尹宏祖不仅会丢了长星州州长一职,还有可能性命不保啊。 第131章 全权处理 “州长,不知如今长星州是何情形?”赫连钦没有多言,坐到上首,直接问起外面的情况来。 尹宏祖脸色一顿,脸上浮出惭愧悔恨的神色,“西门失守,日松族肆意涌进,见到百姓就杀,烧伤抢劫、欺辱妇人,无所不做,不过半日,就有上千民百姓遇害。” “周将军远在军营,来不及支援,微臣便调动了整个长星州州城内的所有将士,令赵子琛带人前去驱赶日松族,只现今并不知日松族来了多少人,能不能将其击退,微臣心中很是惶恐。” 赫连钦想起在街上看到的日松族大公子上野渡,上野渡被自己断了胳膊后仍是急着逃,进城的日松族应该只有几千人,且日松族若没有战车的助力,实力便会被大大削弱,相信赵子琛很快就会将其赶出长星州的。 “这个州长可以放心,本皇子一路过来看到的日松族仅有几百号人,再加上没有瞧见的,也是比不过我长星州上万将士的。”赫连钦道。 尹宏祖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并没有隐瞒,直接问道,“五殿下遇到日松族了?”还看到了赵子琛?他并没有说赵子琛带了多少人去。 “嗯,不仅碰到了,碰到的还是上野渡与上野枢。”赫连钦点头。 “上野枢!”尹宏祖惊讶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意识到有些失礼后,忙冲赫连钦拱拱手,重新坐了下去。 “这上野枢可是日松族的一员猛将,喜好杀戮,视人命如草芥,曾杀我长星州数位将士。”尹宏祖激动的说道,又问,“五殿下可有与上野渡正面碰上?” 赫连钦刚点了一下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尹宏祖就急切又庆幸道,“真是惊险,幸好五殿下没有受伤,不过还从来没有人能够从上野枢面前逃走呢。” 说完,尹宏祖脸色僵了一下,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他这不是在说五殿下不应该平安回来吗? 赫连钦倒是没有生气,看了眼旁边的云夜。 云夜立刻将手中的物件呈到方桌前,然后将其打开显露在众人面前。 等所有人都看清那是何物件时,俱是一惊,有几个掩饰不住情绪,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这是上野枢的头颅!”尹宏祖手指发颤,指着方桌上血淋淋的头颅,难以置信道。 云夜与赫连钦进来后便一直没有说话,将布包的圆形物件拎在身后,而在场的人注意力又都被赫连钦给吸引了过去,自是没有看到云夜拿的东西,就算是看到了,也不会猜到里面包的是上野枢的头颅啊! 上野枢的头颅被云夜摆在方桌上,脸面向众人,瞪得极大的眼睛盯着坐在其对面的官员,死前的狰狞之色凝固在脸上,看得那官员不由浑身发冷,不一会儿后背就冒出了冷汗。 “五殿下砍下了上野枢的首级?”尹宏祖猛地一激灵,回过神来。 赫连钦目光平静的看着那颗头颅,在众人的注视下微微颔首。 在场的人倒吸了一口气,抬眼重新审视起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皇子,明明看起来极为玉叶金柯,却能将臭名昭着、嗜血如命的上野枢头颅砍下,还将其带回州长府,偏生这位皇子还不觉得有什么。 不知怎的,众人都想到了前些日子将五殿下传得神乎其神的谣言,心中又是一震,或许眼前的五殿下真能击退日松族呢?毕竟,不是谁都能轻而易举就取了日松族族长亲弟弟上野枢头颅的。 在得知赫连钦又将上野渡一只手臂斩断后,众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无法用言语表达他们的震撼。 最后,由尹宏祖开口请示赫连钦,“五殿下,现如今我们该怎么做?” 赫连钦满意的看了眼尹宏祖,知道他这是完完全全把长星州交给他了,以后长星州诸事都由赫连钦全权处理。 “赵校尉应该已经将日松族赶出长星州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安抚百姓,给予抚恤金,稳定城中局势,让军中将士收整好,加强训练,严守东西南北各城门,不要再出现像这次一样的差错!”赫连钦最后一句话带了丝丝狠厉,冰冷的气息从身上散发开来,屋中所有人有一瞬间窒息了。 “另外,杨氏过几日就会往军营运输粮食,以助我军将士打败日松族。”赫连钦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将众人震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便是大喜。 尹宏祖脸上的激动之色抑制不住,“杨氏答应供粮了?” “嗯。” 得到赫连钦的回答后,众官员心中的大石落了下来,有了杨氏的粮食,以后便不用担心再粮食的问题了,军中将士也能吃饱饭,安心的迎战了。 自然,众人也对赫连钦更加佩服,他们一直受制于杨氏,却不得其解,赫连钦只来了一个多月,就让杨氏乖乖的交出粮食,答应给军营供粮,可见其本事之大,城府之深。 不过,有这么一位有能力、有手段的领袖,对于他们来说,是何其幸运,相信不久之后,他们就能够在世族面前眼眉吐气了。 赫连钦出了前院,并没有回流知小苑,反而朝府门走去。 “云升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赫连钦问云夜。 “是,云升随殿下出去后,便一直没回来。”云夜先前见赫连钦是一个人回来且没有坐马车,并没有看见云升的身影。 而云夜与云升一同服侍赫连钦,自是对彼此极为了解,立刻便明白云升为了保护赫连钦,去将日松族引开了。 云夜心下很是担忧云升,可再是担忧云升的安危,也等到赫连钦处理完正事,才表现出来。 况且,云夜知道,殿下不会弃云升不管的。 赫连钦将云夜的心思收入眼底,隐去情绪,“去前面看看吧。” “是。”云夜应声道,高兴的随赫连钦往府门走去。 两人来到州长府大门时,那些护卫正警惕的往外张望着,没有一个人偷懒,显然是赫连钦之前的话起了作用。 第132章 受了重伤 护卫长李博养看到赫连钦过来,立刻上前行礼,“见过五殿下。” “嗯。”赫连钦应了一声,回顾四周,问道,“可有发现什么?” 李博养摇头,“并未发现日松族的踪迹,也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看来赵校尉已经带兵将日松族赶出长星州了。”赫连钦露出放心的模样,又看着李博养道,“你们辛苦了。” 听此,李博养抬起低着的头,看着赫连钦的下巴,满脸的感激,“这都是我们的本分,要说辛苦自然是比不得您与州长的,卑职知道五殿下自来了长星州便日日睡不好,为长星州百姓四处奔波,想要尽快解决粮食不足的问题,五殿下才是真正的劳累。” 赫连钦脸上浮现愧不敢当的笑意,语气更加亲切,“李护卫长就不要与本皇子争论了,你们的付出本皇子都看在眼里。” 李博养之所以会如此说,皆是云升的功劳,云升一向机灵,自来到长星州,便利用那将赫连钦传得经天纬地的流言,把赫连钦来到长星州后所做的事、说的话,美化了一番,说赫连钦为了百姓如何如何的呕心沥血,如何请求杨氏出粮的,直让百姓对赫连钦更是感激,奉赫连钦为至高之位。 而李博养也是信了那些传言的。 想到这,赫连钦不由皱了下眉,“没有人过来吗?” “没有。”李博养否认道,有些疑惑赫连钦为何会再问一次。 “本皇子出门后便遇到了日松族,云升为掩护本皇子,与一侍卫乘着马车引开了日松族。”赫连钦与李博养来到府墙边。 “原是如此,不过卑职并没有看到云升公公。”李博养知道云升是赫连钦的贴身太监,闻言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殿下。”云夜亦是担忧的看着赫连钦。 赫连钦安抚性的看了眼云夜,随即看向府墙。 府墙边上堆了许多木箱子,几个木箱子堆在一起,足以使护卫们看到外面的情景,几个护卫踩在上面,警惕的看着府门外,他们还不知道日松族已经被赶出城的消息,正忐忑不安的注意外边的情况。 “我看看。”赫连钦踩到一个木箱子上面。 州长府位于长星州州城的中心,附近却没有人住,州长府外修了一条开阔的大道,以供马车行驶,而路的两边种了几棵高大的柏树。 一上去,赫连钦便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大道,此时雨已经停了,地上湿漉漉的,柏树随寒风摇晃了几下,树上的雨水立刻就洒落了下来,“啪嗒”几声打在地面上。 其中一棵柏树的一根粗树干还折在了树下,树干上的叶子很是茂密,许是之前的暴雨狂风所致。 赫连钦随意瞥了一眼,正要收回视线时,就见那树干上的柏叶晃动了几下,不知是因为雨水落下打在上面,还是因为┉ 那里藏着一个人。 赫连钦眸光掀起一丝波澜,复又消失不见,下了木箱子对云夜道,“外面的柏树下躺着一个人。” 云夜一愣,抬起头来,“是云升吗?” 若不是云升,殿下也不会特意跟他说。 赫连钦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还不清楚,看不到面貌。” 站在赫连钦方才的视角,是看不到那人藏了一个人的,要不是柏叶晃动了几下,再加上赫连钦刚好撇过去,根本就发现不了。 一旁的李博养露出警惕的神色,“五殿下,外面当真有人?” “李护卫长不用紧张,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许是受了重伤。”赫连钦道。 闻言,李博养才松了口气,又请示赫连钦,“五殿下,现在是┉” “想必外面已经没有日松族了,就打开府门去看一看吧,只你们须多加小心些。”赫连钦没有迟疑,直接道。 “是。”李博养躬身,领着人便出了府门去看看情况。 云夜拽紧了袖子,不安的与赫连钦站在原地等待着。 “云升公公。”不知是谁的惊呼声从外面传来,使云夜身体一震。 赫连钦虽早就猜到躺在柏叶后面的是云升,但此时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仍是皱起了眉头。 待云升被两个护卫抬了进来时,赫连钦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云升此时正昏迷着,被两个护卫半抬半扶着,往日白净的脸上沾着泥土以及血迹,左眼处泛着紫红色的淤痕,似是别人给狠狠的打了一拳,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身上的衣服凌乱,染上了血色,与泥泞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使人下意识就想掩面避开。 “云升!”云夜立刻走上前去,握住云升的手,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云夜一向性格内敛,不轻易将情绪外露,可如今见到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云升成了这般模样,便再也无法控制了。 云升似是被云夜的哭声吵醒,极力睁开了眼,对着云夜笑了笑,“哭什么,这不是还没死吗?” “说什么呢。”云夜抹了一把眼泪,没有像以往一样怼云升,而是笑了。 “殿下,您没事吧?”云升朝赫连钦看过来。 “我没事,先不要管我了,看看你自己吧,弄成这样。”赫连钦没好气的道,脸上难得露出了别的情绪。 赫连钦转头看向李博养,“李护卫长,就麻烦你让人将云升抬到流知小苑了。” 李博养抱拳应是,“卑职领命。” 几人回了流知小苑,不等赫连钦吩咐,李博养便主动让人去请府医过来了。 赫连钦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发现此人不像外表看起来一般正直、固执,反而知道要变通,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然也就知道讨好赫连钦了。 云升是赫连钦的人,现在受了重伤,自是要请府医来的,只是赫连钦开口请府医与他主动让人去请,意义到底是不一样的。 护卫去叫府医时,府医正坐在房中惴惴不安。 府医听到日松族闯进来的风声,虽知道日松族不可能打到州长府,可耐不住他胆小啊,府医便害怕的躲到了房中。 第133章 不得安宁 护卫打开府医房门吓了他一跳,等看清来了是谁时,脸一黑恼怒道,“做什么?大惊小怪的,开门就不能轻点?” 护卫觉得很无辜,他分明就在外面叫了好几声,是府医你自己没有开门他才推门进来的。 “黄大夫,五殿下请你过去。”护卫被这么一说,心情变不好了,却不好得罪府医,只想赶紧请他过去流知小苑。 听到护卫说是赫连钦叫他过去,黄得力住了嘴,忍下心中的怒火,拿了药箱跟护卫出了房。 “小的见过五殿下,五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黄得力一进流知小苑就变了个脸,笑呵呵的给赫连钦行礼,语气极为恭敬。 赫连钦看向黄得力,眉头蹙起,“怎么来得这么晚?” 云夜也看了过去,这府医还敢跟殿下摆谱? 黄得力心下一突,诚惶诚恐道,“护卫来叫小的时,小的正在睡觉呢,起来穿衣时便耽误了些时辰,是小的来晚了,还请五殿下饶恕小的。” 一旁的护卫松了口气,暗道,还好黄大夫没把罪责推到他身上,这时候谁还睡得着啊,五殿下肯定不会相信他,那他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今日黄得力怎么转性了,自己把错认了下来,以往可不是这样的。 赫连钦没有紧抓着不放,摆手让黄得力起来,“快过来看看。” “是,五殿下。”黄得力应声起来,走到床榻前,看了眼躺在上面的云升。 心里不由嘀咕,怎么伤成这样啊,真是寒掺呦。 当着赫连钦的面,黄得力不敢表露出来,从药箱里拿出一块帕子叠得端端正正的,然后垫到云升手下,闭上眼把起脉来。 云夜看到黄得力这个动作马上就不耐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搞得这么花里胡哨。 赫连钦坐在木椅上,自然也注意到了黄得力叠帕子的动作,却没有出声,只静静等着黄得力把完脉。 片刻后,黄得力移开手,站起身来检查云升身上的伤。 黄得力将云升的衣衫脱去,腹部的伤便露了出来。 那里被人用刀捅了一个血洞,血已经不再流了,在上面凝固成了暗红色的血垢,却仍是触目惊心。 除了腹部的伤口,云升的腿还被人狠狠踢了一下,膝盖上形成的淤青发紫,好在只是骨折,腿并没有断。 云夜闻言高悬的心落了下来。 黄得力此人看着不怎么样,医术却还行,开了些内服的药以及外敷药,领了赏就退了出去。 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房内就只有赫连钦、云夜、云升三人了。 “这些日子你就在这里好好照顾云升吧。”赫连钦叹了口气,拍了一下云夜的肩。 “殿下。”云夜闻言抬起头,不知该说什么,云升这里要有人照顾,可他要是来照顾云升,那殿下身边不就没人伺候了吗? 赫连钦摇头,表示自己没关系,“给云升上药吧。” “是。”云夜知道赫连钦的性子,没有再说什么,出去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先给云升擦洗了一下伤口,才敷上药。 日松族被赶出长星州州城的第二日,才陆陆续续有百姓从屋里出来,家里没人出意外的就收拾被日松族砸坏的东西,家里有人不见了的就出去找人。 赫连钦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妇人背着、牵着孩子眼含泪水,掰开一具具尸体,看看是不是自己的丈夫或者父亲,见不是便满脸的失望,又去看旁边的人的脸,不时有妇人的痛哭声、孩童的啼哭声响起,绝望而又无助。 赫连钦一转眼,又有一白发苍苍的老人进入他的视线,正步履蹒跚的找着自己的儿子、孙子。 亦可以看到不少衙役在街上收拾那些尸体,并将其一一记录下来,等着家人过去认领,待确认其家属,官府便会给予补助,以示慰问。 “我的儿啊,跟娘回家,娘做了你爱吃的臊子面,娘好不容易做一次,你可一定要跟娘回去。”白发老妇趴在早已没了生气的年轻男子身上,痛哭流涕,嘴里说着要带男子回家的话,显然是不愿相信自己的儿子已经死去。 “大娘,您就节哀吧,好好保重身体,让您儿子安心的去吧。”站在老妇身边的衙役于心不忍的看着老妇,唉,这么年轻就没了,这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节哀!你叫我怎么节哀,我的儿子才刚刚成人,都还没娶妻生子呢,就被那该死的日松族给杀害了。”老妇被衙役一说,没有接受现实,反而厉声叫了起来。 “日松族闯进来的时候,你们这些当官的去哪了?躲到哪里去了?吃着百姓的米,净不干人事,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儿子被杀,叫我怎么节哀!”老妇越说越激动,对着衙役就是一顿打,没一会儿衙役身上的衣服就被老妇给扯烂了。 那衙役本就是好心安慰,见老妇不领情还过来打他,刚想要发怒,旁边的衙役就冲他摇了摇头,“算了吧,大娘也是个可怜人。” 衙役顿时就泄了气,只得说道,“大娘,我们也只些拿银子办事的,没那个权利啊。” 老妇依旧不听不看,打得累了就重新趴回自己儿子身上不住的哭。 “五殿下,那是住在和烟小巷的何大娘,十几年前其夫意外死去,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何大娘的儿子前不久刚刚及冠,没成想就出了这样的事。”谌况在赫连钦旁边解释道。 谌况是尹宏祖派给赫连钦的书吏,是土生土长的长星州人,对长星州诸事十分清楚。 又住在和烟小巷,自然就认识何大娘。 “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赫连钦摇头惋惜,复又露出了隐忍的神色,“日松族一日不除,长星州百姓的便一直不得安宁。” 谌况为官多年,深知官场黑暗,如非极为亲近之人切不可言深,只是此刻终是没忍住,向眼前的少年皇子表露了心思。 第134章 是时候了 “官府无能,世族虎视眈眈,又有外族不时侵扰,百姓如何安宁。” 赫连钦缄默,这些他都知道,只是想要改变不易,拦在他面前的大山太沉重了,一时是搬不动的。 须徐徐图之,且自古以来,凡是想要改革、打破原有局势,哪有不流血的,势必要有人牺牲,而这些人便是无权无势的百姓。 良久赫连钦才道,“书吏的意思,本皇子明白,只急功近利不得。” 不可急功近利? 谌况立即明白五殿下话中的意思,不能太过着急,要等时机成熟,也就是说五殿下承诺会竭力改变现状了。 “长星州百姓有五殿下相助,为大幸也。”谌况冲赫连钦敛祍一礼,语带真诚。 赫连钦颔首,抬脚往何大娘那边走去,“大娘,事已至此,已经挽回不了,现下该做的是带您的儿子回去,官府会发放抚恤金,好好安葬了,相信您的儿子还活着,也不愿看到您这般伤心,定是会心疼的,走也走得不安心,且万事还是活着人要紧。” 音量微微拔高,刻意放柔了语气,带着安抚之意,一字不落的进入几人的耳中,明明与衙役说的话大同小异,可落在众人的耳中,就是不一样,镇定了他们莫名急躁的心。 何大娘抬起头朝赫连钦看去,见说话的是一位面如冠玉的少年,不由愣了一下,停住了哭声。 “大娘,带您的儿子回去吧,众长星州将士会给他报仇的。”赫连钦目光坚毅,半蹲下身,与何大娘平视。 “真的?”何大娘忘记了伤心,怔怔的看着赫连钦,眼中满是怀疑。 一旁的谌况开口道,“何大娘,五殿下既然这样说了,就不会骗你,您啊,就带您的儿子家去吧。” 何大娘似是回过神来,看了看谌况,又看了看赫连钦,“您就是五皇子,那个能将日松族永远赶出长星州的五皇子?” 谌况与何大娘母子同住在和烟小巷,何大娘自然认识谌况,而谌况为民爱民的名声也传遍了和烟巷子,所以此刻虽知道谌况不会骗自己,但何大娘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毕竟,把日松族永远赶走的愿望对于她来说,太不现实了。 “嗯,我就是。”赫连钦点头,嘴角溢出笑意,“日松族必会被赶走的。” 何大娘神情变得激动,手颤抖着,满心的欢喜与期盼,眼泪又流了下来,连说了几个“好”字。 “五殿下,我信您,长星州百姓也都相信您。”何大娘弯下膝盖,冲赫连钦重重磕了个响头,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何大娘临走时,还对赫连钦道,“五殿下,咱们老百姓都看着您,盼着您带着咱们打败日松族。” 话语中充斥着希翼,他们等那一刻等得太久了,如今终于等来了一个能为他们说话、保护他们的人。 赫连钦待衙役们将地上的尸体都收走了,才与谌况回了州长府。 晚上用过饭后,谌况便将此次伤亡人数统计好送了过来。 赫连钦翻开临时做好的人数统计册,扫了几眼,眉心便蹙起,“竟有两千余百姓死于日松族手中。” 除此之外,受伤的百姓亦有一千多,但都是侥幸从日松族那逃脱的,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断了腿,甚至还有被割了舌头的,自然,其中也有被凌辱的妇人。 谌况在统计人数时心中就堆积了怒气,现下听赫连钦这么说,不禁上前几步,“五殿下,这是欺我长星州无人啊!” “笑话,长星州将士数万,个个精锐强悍,岂是日松族单凭兵器、战车便可肆意悔辱的,不过是耍了些小聪明,当真就以为我西林好欺负了。”赫连钦一甩袍袖,“啪”的一掌拍在了案几上,不再隐忍怒气。 书房内的烛火似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怒火,抖动了几下身子,最终缩了缩脖子,往另一边倾斜,不敢在主人面前露脸。 “日松族素来狡猾,五殿下当谨慎再谨慎。”谌况将心中的怒火说了出来,见赫连钦亦与自己一般为百姓而怒,怒火一下子就消失了许多,心中暗暗点头,五殿下果然如传闻一般爱民,不是个只会享乐挥霍的。 “本皇子知道了,多谢书吏提醒。”赫连钦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重新坐了下去,“明日就把抚恤金发下去,这样百姓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是,五殿下。”谌况恭敬应是,低头退了出去。 赫连钦坐在案几前,目光停留在那人数统计册上,半响,才喃喃自语,“拖得太久了,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第二日一早,谌况便奉赫连钦之命,将长星州库房打开,调取白银万两,来到长星州府衙门口。 “咚咚咚,咚咚咚。”衙役站在衙门前,连着敲了几下鼓,把附近的百姓均吸引了过来,这才停了手。 “这是干什么啊?大白天的没事敲什么鼓,扰人清静。” “就是,我还要去买米呢,有事就快说,耽误我的时间。” “你们别说了,也不怕被抓起来。” 衙门外围满了百姓,你一嘴我一嘴的嘀咕,言语中尽是对衙役的不满,显然是死去的百姓让他们心中的不满愈发抑制不住,正要找个发泄口呢。 “都安静,都安静!”敲鼓的衙役大声喊道,其余衙役手握在了佩刀上。 见此,百姓们不情不愿的住了嘴。 “五殿下昨日亲自上了街,看到了你们所遭受的苦难,心中很是愧疚,无法弥补对你们的伤害,便统计了受到日松族侵害的百姓都有哪些,今日一早命谌书吏开库房取白银,让我等发放抚恤金与你们。”衙役声音洪亮,使每个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瞬间,百姓一片哗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有大胆些的直接开口问衙役,“官爷,您说的都是真的?五殿下要给我们发抚恤金?” 官府给百姓发放抚恤金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即使是战乱时期,也只是施粥发粮,以及物品。 第135章 我们相信你! “当然是真的,五殿下爱民恤物,认为此次日松族会闯进城,是自己没有加以防备的缘故,自觉愧天怍人,想要力所能及来补偿你们一些,还望诸位能够明白五殿下的心思。”谌况从府衙里走来,冲四周的百姓拱手鞠躬。 百姓们不用衙役们说,渐渐安静了下来,想到逝去的亲人以及被日松族毁坏的房屋,沉默的看着站在上方的谌况。 “大家不要担心,也不用恐慌,五殿下绝不会允许日松族再闯进来,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日松族会一改以往的作风,磨灭人性拿起刀对我们做出这样的事来,一切都始料未及。” “昨晚五殿下一宿未睡,为我们的安危忧心着,想尽办法去规划了今后的作战方向,针对排兵布阵做出新的改变,将会以强悍的面貌去迎战日松族,希望大家能与五殿下共进退,五殿下是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谌况言辞恳切,话音未落眼睛便红了,却依旧坚定,期望的看着下面的百姓。 百姓们面面相觑,手渐渐握成拳头,犹豫不定的看着谌况。 他们都认识谌况,谌况未做官时,他们中就有人时时告诫谌况,当了官一定要为他们这些人说话,谌况每次都满口答应,言道绝不负百姓,谌况当上书吏后,的确如他所说的一般,为民服务,替民说话,是有名的清廉好官,他们相信谌况。 在五殿下还没来长星州之前,他们就已经熟知了他的名号,每当听到五殿下会带着他们打败日松族时,他们就会怀着希翼之情盼着五殿下赶快来到长星州,虽然他们没见过五殿下,可他们就是对五殿下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之后,五殿下更是为了他们,为了前线的将士,去拜访臭名昭着、横行霸道的杨氏,不顾皇子的威严,亲自请杨氏供粮,被拒后便心急如焚,比他们这些人还难受,如今,还要给他们抚恤金,真的要带着他们一起赶走日松族。 五殿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啊! “我相信五殿下,五殿下一定会让那些畜牲付出代价的。”突然,一道声音响起,表明自己相信赫连钦,会与赫连钦共进退。 谌况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正是何大娘。 何大娘站在人群中,满是沧桑的眼中带着亮光,挺直背,坚定不移的相信赫连钦,让人无法忽视她身上所散发出来决心与期翼。 众人都认出了何大娘,何大娘的儿子死在了日松族手中,得知这个噩耗时,何大娘的哭声响遍了整个长星州,久久挥之不去。 可此刻,何大娘却毫不犹豫的相信五殿下,相信前线的将士,他们一定会打败日松族的,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会的,咱们相信五殿下,我们一定可以取得胜利!”站在何大娘身边的高壮男子大声喊着,眼中带着决然的恨意。 就在前天,与他执手相伴的妻子被那些该死的畜牲给凌辱了,他的妻子不甘受辱,觉得对不起他,趁他去做饭时上吊自尽了,他们说好要白头偕老的! 高壮男子话音一落,周围顿时响起声声附和,眼中俱是痛恨之色,面上一片愤慨,日松族,实在是猪狗不如。 “五殿下,我们相信你!”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其余人纷纷高举右手,激动的喊了起来,最后声音变得愈发洪大,响彻天际,震耳欲聋。 谌况看着激愤又坚定的相信五殿下的百姓,不住的点头,只要他们齐心协力,一定可以战胜日松族的。 被百姓们信任着的赫连钦,此刻正与周奕行坐在帐中,听周奕行细说目前的局势。 与上次不同,周奕行这次并没有以冷淡的态度对待赫连钦,而是将军中诸事都说与赫连钦听。 “听到日松族入城,末将便要立刻率兵过去支援,没想到刚出营帐就有人来报,石谷晓率兵攻打东门的消息,末将脱不开身,军营又与州城相距甚远,远水解不了近渴。”周奕行眉心一直皱着,自赫连钦来到军营后,便没有见他松开过。 “两方同时攻击,顾得了这边,那不边便无暇了,周将军无须自责。”赫连钦理解周奕行的心情,周奕行素来以保护百姓为信念,此次却让百姓陷入如此境地,心中自是难受不已。 周奕行一掌拍在行军桌上,震得上面的茶壶晃动了几下,“只恨自己分身乏术。” “不知周将军下一步打算怎么做?”赫连钦话题一转,问周奕行。 “修整好军队,加大训练强度,严守各城门。”周奕行收起情绪,恢复了以往的严肃。 “可这样与之前并无不同,再是加强训练,也还是会让日松族有机可乘,恐怕今日的悲剧亦会再次重演。”赫连钦不紧不慢,缓声说道。 “五殿下这是何意?”周奕行看向赫连钦,不明白赫连钦是什么意思,心中有些不悦,小皇子连战场都没上过,如何懂得行兵打仗。 赫连钦抬起头,一双瑞凤眼清澈见底,直视周奕行,“像以前一样只知道加强训练难度,循规蹈矩,按部就班,一味提高将士们的身体素质以及武力,却忽略了最关键的地方,就是再怎么训练,亦是做无用功罢了。” “那五殿下认为什么是最关键的?身为一名军人,岂能没有强悍的体魄?”周奕行冷哼一声,似是不满赫连钦对军营的管理指手画脚。 “周将军忘了,日松族之所以敢三番五次的挑衅我们,靠的是那些锋利的武器、迅猛的战车,而不是以一挡十的肉身。”赫连钦面色沉静,自始至终都从容不迫的稳坐在周奕行对面。 周奕行被赫连钦说的愣住了,开始回想起与日松族交战的过程。 是啊,日松族一直都是利用武器跟战车将他们的将士按在地上折磨,从未以自身力量与他们搏斗,靠的只是那些所谓的日松族特制武器,从而让他一次次的败下阵来。 第136章 拜托你们了 日松族天生力气小,与将士们相差甚远,单枪匹马对上,日松族绝无还手之力。 他怎么偏偏就忘了这个呢,明明是这么的明显。 “是末将糊涂了,竟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只是,我军将士对上日松族的武器和战车是半点胜算也无。”周奕行与日松族交手多次,深知日松族研究出来的东西是如何的厉害,所以才会忽略了这个重要的事实。 赫连钦从袖中拿出一张图纸,递到周奕行面前。 “竟是长轮车构架图。”周奕行只是看了一眼,便惊呼出声。 “嗯,这是本皇子机缘巧合之下所得到的,应该对工匠们研究长轮车有些帮助。”这张构架图就是杨鸿安给赫连钦的那一张,赫连钦回去后,反复研究了许久,但到底不是专业的工匠,有些地方还是一知半解。 “岂止是有些帮助,是有非常大的帮助。”周奕行拿着图纸,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 为了研究出长轮车的制造方法,军中工匠不知花费了多少时间精力,却依旧是毫无收获,尹宏祖甚至还发布了悬赏告令,言明只要是谁知道长轮车是怎么制造出来的或拿到长轮车构架图,交与官府,便可得黄金万两,只是,至今都没有人前来换取银两。 现在,长轮车的构架图就摆在周奕行面前,他如何能不激动、不兴奋。 “如此,便是再好不过了。”赫连钦笑道,“本皇子还带了一工匠来,这工匠技术纯熟,刀工过硬,在这方面有很大的造诣,不输军中工匠几分,相信有他的加入,一定会早日研究出长轮车的制造方法。” 赫连钦口中的工匠,自然就是朱远广了。 朱远广来到长星州后,就一直与狗儿待在州长府,从不出去,对周遭事物皆不感兴趣,也不过来拜见赫连钦。 只在他那块地上,打磨制作些小物件。 要不是赫连钦今日想起朱远广在兵器制作上的好手艺,恐怕到现在都发现不了那些“小物件”就是匕首、短刀。 赫连钦拿起朱远广所做的短刀,用手指轻轻在刀刃上一划,鲜血立时喷涌而出,可见其是何等锋利。 且赫连钦惊奇的发现,那把短刀与他带回来的日松族长刀锋利程度不相上下。 赫连钦二话不说就把朱远广带来了军营。 “老夫朱远广。”站在赫连钦身后的朱远广上前对周奕行拱了拱手。 “五殿下决定便好。” 周奕行随意看了朱远广一眼,并没有太过在意赫连钦带来的人,也没有注意到朱远广的自称,只当赫连钦是想派个人过来监督底下的工匠研究长轮车的进程。 倒是朱远广见周奕行这样的态度,眼睛闪了闪,复又退回去了。 赫连钦注意到朱远广的神色,对他的真实身份更加好奇了,不知道朱远广之前是何许人也,竟连一州之将都不放在眼里。 周奕行拿到构架图,便兴致冲冲的去找工匠了。 赫连钦跟着周奕行出了帷帐,在一处空地停了下来。 空地上摆了许多铁锯、木材,以及牛筋木、钢材等物件,一旁还放了个大锅,应是用以熔制铁器的,还有灶头、铁砧。 许多头戴白巾的工匠忙活着各自的工作,见赫连钦三人来了,也只是喊了一声“周将军”,就不再看他们了。 一人从空地左边的大帐中出来,看到赫连钦三人,愣了一下,立即迎了上来,“周将军,您来了。” “嗯。”周奕行胡乱应了一声,赶紧将长轮车构架图递给那人。 “是、是长轮车构架图!”那人如周奕行先前一般看清图纸上的东西后,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图上的长轮车。 其他工匠听到他的惊呼,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朝这边看来。 “周将军,这图纸从何而来?”那人语气激动,抓着图纸兴奋不已,如获至宝般的跳了两下。 “田师傅,图纸是五殿下拿来的。”周奕行看着他这样,脸上露出笑容。 被唤作田师傅的人听到“五殿下”这个词,终于从图纸上移开了目光,向赫连钦看来。 方才周奕行只顾着将图纸交给田师傅,急于分享这份喜悦,忘了给田师傅等人介绍赫连钦的身份。 现在周奕行称这个十三四岁的玄衣长袍少年为五殿下,众人的视线又都落在了赫连钦身上。 “田洪符见过五殿下。”田洪符立即跪了下去,对着赫连钦就是一拜。 其余人做出同样的动作,向赫连钦行礼磕头。 “诸位都起来吧。”赫连钦抬手,让他们不必多礼。 “是,五殿下。”众人依言起身。 “五殿下,这图纸当真是长轮车构架图?”田洪符一起来,就激动的问道。 “当真。”赫连钦眼含笑意,简言意赅。 “长轮车图纸?” “我看看,我看看,是什么样的?” “诶,你别急啊,一个一个看,急什么迟早看得到。” 工匠们顿时你挤我我挤你,伸长了脖子要朝构架图上瞧,将田洪符团团围住,嘴里说着不要挤,自己却拼命的往里挤。 “咳,都停下,待会有的是时间看。”周奕行难得露出笑容,看着他们一个个兴奋的不成样子,最后意识到赫连钦还在这里,便让他们停下来。 工匠们见周奕行严肃起来了,不敢再挤,分散开来,不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了。 “朱远广,五殿下向本将推荐的制刀好手。”周奕行指着赫连钦身后的朱远广道,“他会与你们一起研究长轮车构架图。” 众人一齐看向朱远广,有的好奇,有的不以为然,有的眼高于顶,认为朱远广不配跟他们这些军中高级工匠一起做事。 只不过没人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低声应了一声,“是,周将军。” 赫连钦将他们的心思看在眼里,却没有警告他们,而是道,“那朱远广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五殿下放心,我等会好好与朱师傅合作的,一同探讨长轮车。”田洪符冲赫连钦拱手道。 第137章 革盾防御之术 赫连钦冲田洪符点头。 周奕行放下心中喜悦,慎重其事嘱咐田洪符,“务必尽快研究出来。” “是。”田洪符收眉肃立,转身与其他工匠讨论起图纸来。 赫连钦又与周奕行进行了一番深谈后,便留在了军营。 “五殿下。”帐外立着的士兵见赫连钦出来,一边诧异,一边恭敬的向赫连钦行礼。 “嗯。”赫连钦应了一声,朝四周看去。 现在是卯时,但帐外已经有不少士兵拿着长枪走来走去,还有士兵去查看木架上的火盆,好添上木柴,有的士兵从帐内出来赶去训练,所有人皆十分忙碌,却又不显慌乱,条理有序的做着手中的事。 “嘟~”号角鸣响,拿着长枪的士兵立刻加快速度,朝一边跑去,很快就消失在赫连钦的视线中。 赫连钦略微思索片刻,跟了上去。 跟着士兵们出了大营,来到另一片空地,空地用木栅栏围了起来,每个士兵穿着整齐,目光肃立,昂首挺胸,眼睛直直盯着前方,脚用力的抬起,跺脚声响起,待队伍站好后,又重重的放下,地面上的灰尘被震得掀了起来。 赫连钦驻足原地,看着队伍最前方的将领们数人头,呵斥士兵,来回检查士兵衣着,被教训的士兵始终抬着头,却在将领惩罚时毫不犹豫遵守。 抬眼望去,黑压压一片,看不到底,应有好几万人,像是军营所有将士都聚集起来了。 这里便是训练场了。 赫连钦来到训练场前的木台子上,木台子被架高,站在上面可以将整个训练场收入眼底。 没过多久,士兵们就分散开来,各个百夫长带着队伍往一旁走去,以队伍形式开始训练。 士兵的呐喊声,百夫长的指导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一时间,训练场上热闹起来,士兵们精神奕奕,不时喝两声,以振气势。 落在最后面的男子皱着眉来回巡视,提醒百夫长怎么做才是对的,检查每支队伍的操练进程。 贺存白不经意抬头,就见台上站了一人,正将目光放在下面训练的将士们身上,等看清那人的脸时,吃了一惊,大步往台上走来。 “卑职拜见五殿下。”贺存白虽未见过赫连钦,但细细思索一番,便可以猜到立于台上的人是谁。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且毫不顾忌的站在木台子上看他们训练,训练场外的守卫也未将其拦住,而是让他进来了,周将军为人刚直,不知拒绝过多少大族塞人进来,这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身上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视,昨日贺存白又听几个士兵说五殿下来军营了。 所以,贺存白便有八分把握,此少年便是当今五殿下。 “贺少尉。”赫连钦扭头,对眼前的男子道。 男子仅二十多岁,却着尉官级别的盔甲,两肩配有铁制耀黑猫头,呲牙咧嘴的,常年待在军营,小麦色皮肤变得粗糙,朝赫连钦走来时,步伐稳重,带起一阵风,看起来很是精干。 军中尉官中,只有贺存白少尉未及而立,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尉官之职。 “五殿下是来看将士们训练的?”贺存白起身,顺着赫连钦的方才所望的方向看去,“那边是剑盾兵。” “剑盾兵?”赫连钦点了下头,“为何只有盾,而无剑?” 西南方向,几名百夫长带着兵聚到一起,令底下的兵对打,而那些兵手中均拿着革盾,做出防御姿势,警惕的看着对方,伺机而动。 只是,无一人手中有剑。 剑盾兵,顾名思义就是作战时同时持剑和盾牌,预防、减少敌方弓箭手、标枪手的射击。 贺存白顿了顿,解释道,“日松族惯用长刀,且那长刀锋利无比,是一般盾牌所不能抵挡,田师傅带着工匠们研制了一种特殊的盾牌,才得以勉强抵御住,只剑盾兵们拿了盾牌,挡住了日松族的攻击,却无法进攻了,只要一有空隙,日松族长刀便刺了过来。” “久而久之,剑盾兵们就不再使用剑了,专心练习防御之术。” 赫连钦眉心微蹙,剑盾兵不拿剑,仅以盾防御,不进攻如何能取得胜利。 赫连钦没有掩饰心中所想,故贺存白一下子就猜到了。 “五殿下请随卑职来。”贺存白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带着赫连钦往剑盾兵那走去。 “贺少尉。”几位百夫长见贺存白过来了,上前拱手道。 “五殿下过来看看你们练得怎么样了。”贺存白退至赫连钦后方,直接说道。 “卑职见过五殿下。”几位百夫长一惊,忙给赫连钦行礼。 “本皇子从未来过军营,还不知道这剑盾兵是如何操练的。”赫连钦看向百夫长后面剑拔弩张的两方剑盾兵。 几位百夫长对视一眼,最后一位看着年纪最长的百夫长走上前来,“请五殿下准许罗一立讲一下剑盾兵的行军策略。” 赫连钦颔首,示意罗一立说。 “剑盾兵常以剑、盾为武器,来防范攻击敌人,只长星州将士不同,为应对日松族的出击方式,我军的剑盾兵改为只持革盾,起防御作用,掩护后方的将士进攻。 ” “卑职与其他百夫长商议过后,便时常令他们一同训练,一方作日松族常用进攻姿势,另一方则以革盾抵御,训练数遍,取得熟能生巧之效,届时对上日松族定不会慌乱,减少我军伤亡数量。” 赫连钦目光落在正对峙的两方剑盾兵,两方都是手持革盾,并没有人拿长刀,如何能演绎出与日松族交战的场景。 见赫连钦朝剑盾兵看去,罗一立接着道,“左边的是我军将士,右边则是日松族,一旦双方交手,我军将士便会将革盾的防御作用发挥到最大,使其没有可乘之机。” 罗一立说完,右边的剑盾兵猛地把革盾用力往前一送,“砰”的一声,两盾相撞,双方力量不相上下,却并未僵持,左边的剑盾兵手极速下滑,连带着革盾倾斜下来。 第138章 自欺欺人 右边的剑盾兵明显一慌,来不及做出反应,另一方剑盾兵朝着人身体最柔软的地方击去,紧接着又击去对方的盾牌,“砰”革盾应声而落。 一旦敌方有人失守,被己方攻下去,己方其余人一齐往前冲,不管不顾的狠狠撞上去,一时之间,右方剑盾兵将击得四处溃逃。 大势已去,代表日松族的剑盾兵已然失去倚仗,终将战败。 代表长星州的剑盾兵俱是面露轻松,仿佛胜利已在前方,他们一定会打败日松族的。 罗一立等一众百夫长脸上亦是浮现笑意,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局势,似这就是他们对上日松族后的局面,他们会取得胜利的。 赫连钦冷眼旁观,看着这些人为自己的“胜利”沾沾自喜,完全意识不到他们所犯的错误。 将敌方的长处隐去,却把短处放大,只看得到自己的优势,忽略行兵打仗看的是依实而变。 最重要的是,作为日松族的一方不拿长刀对战,却跟长星州将士持同样的革盾,这样的对抗,有何意义? “五殿下,我军将士继续保持如今的状态,相信不久之后,就可以一举将日松族打败!”罗一立沉浸在美梦之中,激动的摆起了手。 赫连钦垂眸,没有说话。 “五殿下?”赫连钦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使贺存白都不由有些疑惑,唤了赫连钦一声。 赫连蓦地抬头,大步朝剑盾兵走去,一把抢过右方一个剑盾兵手中的盾,身影一转,加入了他们。 赫连钦前方的剑盾兵看着这个突然冲进来的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犹豫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做。 “进攻!”赫连钦喝道。 剑盾兵又是一愣,身体却本能的朝赫连钦而去。 “砰!”两盾相撞,旗鼓相当,谁也不输于谁,陷入僵局。 贺存白来不及阻止赫连钦,眼睁睁的看着赫连钦进入混战之中。 “五殿下怎么进去了?”罗一立此时才反应过来,不安的问贺存白,“我们要不要把五殿下带出来?” 贺存白犹疑的盯着赫连钦,半响说不出话来,他根本看不懂眼前这个少年皇子,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贺少尉?!”罗一立见贺存白不答话,又是一声急喊,要是五殿下被哪个不长眼的给伤了,那他就不要想待在军营了。 其余百夫长跟着焦急起来,不停跺脚又驻足。 “先看看情况。”贺存白摇头,依旧紧盯着赫连钦,上前几步,手握紧腰间的剑,随时准备冲进去将赫连钦救出来。 只刚走一步,贺存白就对上了赫连钦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嗜血的杀意。 贺存白心蓦然一跳,差点拔剑而起。 赫连钦转回头,手一动,革盾应势前冲,“锵!”对方被撞得后退数步,剑盾兵站不稳身形,败下阵来。 “砰。”赫连钦并没有就此停手,反而将革盾扔向一旁,继而拿出了玄晏匕,朝其他剑盾兵攻去。 玄晏匕与日松族长刀相比,可以说是毫无显眼之处,迎上赫连钦的剑盾兵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认为就算玄晏匕出乎意料的锋利,亦是不及日松族长刀的,更何况他们根据日松族的作战习性,专门训练了多日,就是前几天与日松族交战,他们也未处于下风。 “锵锵。”剑盾兵被赫连钦一脚踢飞,接连后退几步,瞳孔剧烈放大,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被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击退了,最终撞到另一剑盾兵身上,两人一齐倒在了地上。 赫连钦眉宇肃杀,毫不犹豫将玄晏匕挥去不断向他涌来的剑盾兵,转身一俯一仰之间,数名剑盾兵飞了出去,然战争仍在继续,剑盾兵接二连三的被赫连钦击败,而他仅有了一招,自始至终只有一招。 那就是以玄晏匕为辅助,吸引剑盾兵的注意力,然后一脚将革盾踢飞。 “这┉”贺存白冷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这样的场面是他无法预料的,他实在想象不了这个仅到他肩上的少年皇子,有如此本事,轻而易举就将他手底下的剑盾兵解决了。 偏生,还是以一挡几百,那少年皇子毫不畏惧,直直迎上去,将剑盾兵们一一打趴下。 罗一立等百夫长们更是震惊的张大嘴,形成了一个鸡蛋形状,久久没有回神。 不知不觉,训练场上的将士们都停下了训练,纷纷往这边走来,将赫连钦与剑盾兵们围成了一个大圈。 “好!五殿下好样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叫好声,直接点出了赫连钦的身份。 贺存白压下心中震撼,抬眼看去,便见说话的人是军中最小的将士武杰,皱眉移开了视线,重新看向前方的战场。 围观的将士们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个一招制败剑盾兵的人就是五殿下后,不由更是激动,伸长了脖子要往前面看。 那可是五殿下啊,是传说中可以带他们打败日松族的五殿下,还是极其爱民恤物的五殿下。 他们都听说了赫连钦将长星州库房打开,发放抚恤金给百姓的事,这在长星州是从未有过的事,百姓们也是真真正正的拿到了银两的,五殿下是个好的啊。 且不论赫连钦之前的名声有多好,光是此刻在一众训练有素的剑盾兵里面大杀四方,已不是常人能比的,还是一招制敌,就是他们的少尉也做不到如五殿下这般英勇,毕竟,要想打败剑盾兵,靠的不仅仅是武力,还要有无穷无尽的力气。 “哐嘡。”又是一面革盾掉落在地上,然后就是剑盾兵倒地的声音。 众人屏气凝神,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挥舞着玄晏匕的赫连钦,心潮彭拜,无法言语。 最终,以剩下一百来个剑盾兵的求饶结束了战斗。 赫连钦收回玄晏匕,忍下手臂上传来的麻意,回头看着贺存白道,“自欺欺人,只会助长自己的气焰,不去发现对方的优势,并加以改正,是永远都无法取得胜利的。” 第139章 剑盾兵变成盾兵了? 贺存白愣住,不明所以,“自欺欺人?” 赫连钦扫了眼众人,“本皇子问你,日松族所用武器为何?” “特制长刀。”贺存白下意识道。 “何为剑盾兵?”赫连钦继续问。 贺存白走到赫连钦面前,不知道赫连钦为什么要明知故问,“持剑、盾牌以防御敌人攻击。” “身为剑盾兵,却只有盾,而无剑,是什么个道理?”赫连钦嘴角略弯,明明是在笑,可贺存白却觉得那笑意寒入骨髓,汗毛不自觉立起。 “卑职方才与您┉”贺存白话还没说完,就被赫连钦打断。 “为何没有剑?” 围观的将士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还沉浸在赫连钦敏捷的身手、迅猛凌厉的招式之中,此刻已经完全被赫连钦所折服。 见赫连钦这般问贺存白,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俱都安静了下来,皆看着赫连钦几人。 而被赫连钦踢倒在地的剑盾兵此时或自己站起来或被人扶起来了,顾不上疼痛,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面前交谈的几人身上。 贺存白一噎,斟酌着要开口,一旁的罗一立就走上前来,“五殿下,为了应对日松族的作战方式,我们才调整了剑盾兵的训练策略,改拿革盾抵御日松族。” 赫连钦隐去嘴角笑意,面无表情道,“这样训练多久了?” “已有一年多了。”罗一立犹豫了下,猜不准眼前的少年皇子的心思,小心翼翼的回道。 “一年多?据本皇子所知,过去的一年里,日松族总共来犯三十余次,请问罗百夫长,与日松族交战之时可有占据上风,取得一定的胜利?”赫连钦重新拔出玄晏匕,手指轻触刀刃,缓缓说道。 “回五殿下,就前几天来说,剑盾兵们虽未完全压制日松族,但日松族也拿咱们没有办法,剑盾兵在防御方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我军伤亡人数较之先前大大减少。”罗一立说到这,脸上浮现自豪的神情,训练了这么久,终于取得不错的成效。 “只是起到防御作用?”赫连钦眉眼上扬,带出了丝丝嘲弄意味。 罗一立表情一僵,多日的训练被人否定,心情极速下降,却碍于赫连钦的身份,不敢表露出来,只收起了笑容,拱手道,“五殿下不了解如今的局势,那日松族素来诡计多端,曾戏耍我军多次,我军想了许多办法来对付他们,却仍是无果,不少将士死于日松族刀下。” “为此,周将军与其他几位将军彻夜难眠,想尽办法抵御日松族的攻击,让剑盾兵只持盾牌御敌,已是几位将军掏空脑袋想出来的办法,同样是与日松族多次交战得出来的经验。” 罗一立最后一句话就差直接指着赫连钦的鼻子,说他没有上过战场,从小待在皇宫,哪里懂得行兵打仗,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瞎说。 贺存白原本就发觉五殿下很不认同剑盾兵的训练方式,现在见罗一立言语冒犯,心中一惊,赶忙去看少年皇子的表情,担心少年皇子一怒之下处置了罗一立。 赫连钦面色不变,平淡无波的眼眸看了眼罗一立。 罗一立被赫连钦这样一看,身体僵硬了一瞬,不禁后退一步,待反应过来后,干咳了两声,暗骂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他分明没说错。 “五殿下,这样训练不仅可以让剑盾兵们熟知日松族出击方式,及时抵御攻击,保护后方将士,而且只持盾牌可以让将士们全身心投入到里面,增加防御强度。”罗一立这般说道,似是想要以此拂去那股莫名的心虚。 赫连钦拿出一条白帕子,细细擦拭着玄晏匕的刀身,明明方才没有将其刺入任何一个剑盾兵身体里,亦未沾染血迹,可他那细致入微的动作让众人不由觉得,他就是在擦血渍。 赫连钦转了转刀身,头也不抬的说道,“剑盾兵现在变成盾兵了吗?” 句句都在说盾牌如何如何,毫不吝啬的夸奖盾牌所起的作用,迫不及待想让他知道剑盾兵训练方式的由来,赫连钦稍微流露出一点不认同的意味,便急了起来,却不提剑半句。 后面直接否认了剑的存在,觉得剑对于剑盾兵而言用处不大,与敌人交战时盾起主要作用。 赫连钦虽未上过战场,但也知道剑盾兵以盾为主,剑为辅,可现在罗一立等人竟全盘否定了剑的作用。 剑虽是辅助,但剑盾本就是是要将剑和盾结合在一起,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罗一立被赫连钦轻飘飘的一句话堵得死死的,胸腔上下起伏,半响说不出话来。 一直没有出声的其他几位百夫长闻言都握紧了手,他们能训练剑盾兵,自然是因为他们也是剑盾兵出身,身为一名剑盾兵,被人这么明晃晃的轻视,自是难以接受,心中燃起了怒火,眼睛紧盯着赫连钦,想要发泄怒火却又不得不将其压下去,不敢上前跟赫连钦动手。 赫连钦似有所觉,抬起头,淡淡的扫了眼他们,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五殿下,剑盾兵是剑盾兵,如何能变成盾兵,从来没有这样的说法。”一名百夫长终是压制不住怒火,神情激愤,往前走了一步。 “剑盾兵不就是因为拿着剑跟盾才叫剑盾兵的嘛,现在不拿剑了,自然就是盾兵咯。”赫连钦双手摊开,理所当然道。 “五殿下!”那百夫长气得浑身发抖,握紧手,脸色难看。 贺存白一把抓住百夫长的手臂,将他拉得后退了几步,警告的看着他,“于充。” 于充手握得发白,被贺存白这么一拉,顿时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心中一惊,他怎么敢对五殿下这么说话?是不要命了吗? 赫连钦倒是没有在意于充的态度,问贺存白,“贺少尉认为本皇子说的对吗?” “五殿下说的没错。”贺存白到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五殿下这是对他们的训练方式有质疑啊。 第140章 洞熟人心 贺存白刚说完,百夫长们心中怒火重新燃起,不悦的看向贺存白。 剑盾兵们怒目而视,他们也反应了过来,知道这场纷争是因他们而起,他们这些人刚刚被五殿下打趴下,心里虽不认同五殿下的话,但却不敢反驳五殿下。 然贺存白却一口承认了他们是盾兵而非剑盾兵,心中很是生气,为何连贺少尉也这么说,难道这些日子的训练贺少尉都看不到吗? 赫连钦见贺存白如此识时务,有些惊讶,不由朝贺存白看去,他原本以为贺存白跟周奕行一样刚正,不会轻易屈服,没想到贺存白不过片刻就同意了他的说法。 “贺少尉,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让将士们怎么看啊?”罗一立激动的说道,想不通贺存白为什么要倒戈到赫连钦那边。 “罗百夫长,贺少尉如此说,自然是因为心中赞同本皇子的观点,剑盾兵就是要有剑跟盾,才能叫做剑盾兵。”赫连钦似笑非笑道,眼含深意,凉凉的看向罗一立等人。 罗一立等一众百夫长被看得后背发凉,此刻才将赫连钦的话听进去,认真的思索起来。 要有剑跟盾才叫剑盾兵? 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手,的确,没了剑,怎么能继续叫剑盾兵呢,没了剑的剑盾兵就不再是剑盾兵了。 他们终于想起来了,当初他们被挑选为剑盾兵时,百夫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剑盾兵因剑与盾而得名。 因为有了剑和盾,他们才是剑盾兵。 他们什么时候将这最基本的东西忘了呢? 百夫长们出神的看着地上的革盾,神情疑惑,过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 哦,是因为要对付日松族,他们才把剑丢弃了,已经一年多没有碰过剑了,没再以剑盾兵的身份训练了。 可是,他们都是不得已的。 “五殿下,为了打败日松族,我们才放下剑的!”罗一立声音发颤,难以接受自己竟然失了初衷的事实,这一切都是因为要对抗日松族,他也不想的。 “是啊,五殿下,我们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 于充等其余百夫长异口同声,期盼的看着赫连钦,企图说服自己。 “并不是,你们只是没有将手中剑真正放在心中,它们不是一把普通的剑,是你们战场上的同伴!它与你们并肩作战,共同杀敌,一次又一次的保护着你们,而你们却因为它一直待在背后,而忽视了它的作用,甚至抛弃了他!”赫连钦倏地高声喊道,声音高昂,直入剑盾兵心里。 在场的剑盾兵浑身一震,猛然发现每当他们陷入险境,救自己的都是那把毫无存在感的“剑”。 “父皇曾与本皇子说过,树根为本,枝干为末,否则就是本末倒置,大树也将死去,但也说过,树根与枝干是一体的,无论缺了哪一方,大树都活不了,而剑盾兵手中的剑与盾,亦是如此。”赫连钦转身,指着对面大山上的树说道。 那边的树木高大茂密,树枝摇曳,屹立于山峰之上,怡然自得,傲视群雄。 “剑与盾本就是一体的。”贺存白眼睛亮了亮,神情激动。 一众剑盾兵陷入了沉默之中,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贺存白的话,剑与盾是无法拆开的,失了任何一方,都无法打败敌人。 “盾虽暂时压制了日松族,可若没有剑的辅助,剑盾兵就无法对日松族展开攻击,长此以往,日松族就会突破盾牌,攻进城内。”赫连钦眉宇肃立,打破了罗一立等人的“自欺欺人”。 罗一立心绪紊乱,情不自禁问道,“可是拿上剑,日松族便会趁机将长刀伸向将士们,盾牌也起不到防御的效果。” “为什么要这么说?既然可以为了抵御敌人而改变训练方式,为何不试着突破一下呢?剑盾是剑盾兵的根本,是无法丢弃的,只要勤加训练,找到突破口,剑盾定能相辅相成,发挥最大的作用,继而拿下日松族,难道还怕那把小小的刀不成?”赫连钦一一扫过众将士,语气坚定,表情严肃,给人勇气,让所有人心潮彭拜。 “对,剑盾是我们的根基,我们不能失去任何一个。” “原来剑还有这样的用处,过去我们都忽略了它,难怪我从来没有击退过日松族,因为我没有进攻啊。” “我要重新拿起剑,做一名真正的剑盾兵,拿着剑去杀日松族!” 剑盾兵们突然就喊了起来,个个都激昂不已,恨不得立即去取剑,拿着剑跟盾训练起来。 其余将士们都被兴奋的剑盾兵给感染了,将手中武器高举过头,不住的呐喊,让剑盾兵与他们比一场,看看剑能不能攻击到他们。 罗一立、于充等百夫长跟着激越起来,脸上俱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们与日松族交战,勉强不落于下风,受伤的将士也少了一些,可却仅限于此,他们并未将日松族击退、打败,日松族仍然三番五次的侵扰长星州。 伤亡人数是减少了,但这不代表没有,只是相比于之前少而已,长星州有几万将士,基数大,总是会有几千将士受伤或牺牲的。 贺存白听着将士们的呼喊,震撼于五殿下的敏锐聪慧,同时不由感叹佩服五殿下手腕厉害,早已洞熟人心,五殿下第一次见剑盾兵训练,便指出了其中的错误,一人对上上百剑盾兵,却毫发无损,紧接着挑起罗一立等人的怒火,使罗一立、于充与五殿下对峙,让他说出“剑与盾本就是一体”的话来,引得剑盾兵群起激愤。 五殿下再领着他们走入早已布置好的陷阱里,一步步使他们明白他们所犯的错误,最后加以安抚,并提出解决方法,让所有人都豁然开朗,在认识到自己错误的同时,对五殿下充满了感激,渐渐接受五殿下这个“领袖”。 没错,就是领袖,五殿下来长星州本就是要带着他们打败日松族的,收买人心,是必须的,只有这样,将士们才会与五殿下一条心,共同对抗日松族。 可见五殿下城府之深,手段何等厉害,五殿下如今才十三岁啊。 贺存白再次感慨,更加佩服赫连钦。 第141章 怪异感 不过,他还是不太明白五殿下所说的“自欺欺人”。 “都给我认真点,把之前的剑重新拿起来!”罗一立站在一众剑盾兵前面,大声喝道。 剑盾兵这边一共有十个百夫长,百夫长们负责训练、监督剑盾兵,每天轮流站在队伍前方发号施令,其余百夫长则到队伍中去指导剑盾兵。 今天,刚好就轮到了罗一立。 “是!”剑盾兵们瞬间挺直背,集中注意力,一手拿着剑,一手持着盾,两边同时发力,往前面送,复又收回来,重复以上动作,使自己适应剑、盾。 于充等其余百夫长们则走在队伍中间,不时指出剑盾兵的错误动作,并做给他们做示范。 不远处的贺存白将手中长枪背到身后,在训练场上来回巡视,一一检查百夫长的训练效果。 赫连钦来到训练场时,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他虽说剑与盾要同时拿上,但那到底只是纸上谈兵,要想真正执起剑盾,并实践出来,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到的。 赫连钦走近剑盾兵,近距离观察他们的握剑姿势以及攻击力度。 “五┉”罗一立见到赫连钦,忙上前要拱手行礼,却被赫连钦抬手制止了。 赫连钦看着罗一立身后的剑盾兵道,“本皇子就是过来看看。” “是。”罗一立恭敬应是,重新站了回去。 前面的剑盾兵手中剑猛然前进,革盾随之而动,“砰!”两相碰撞,发“滋滋”的声响,剑盾兵身体前倾,差点因惯性倒在了地上。 勉强稳住身形后,剑盾兵一咬牙,再次执起剑盾,重复方才的动作。 赫连钦侧头,观察了会儿剑盾兵,很快就发现,剑盾兵想要将剑跟盾一起运用,两手同时出击,以达到防御、攻击之效。 这跟赫连钦昨日说的一样,把剑和盾都拿起来,使之相辅相成,一同发力,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但因为惯常拿的是盾牌,且许久没有接触到剑,所以动作不熟练,只要把剑往前送,就会与盾相碰,不仅导致整个动作失败,还让盾也失去了防御作用。 “哐当。”剑盾再次相撞,剑盾兵一个没拿稳,革盾便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罗一立紧皱眉头,走过来喝了一声。 剑盾兵慌忙捡起革盾,“没、没拿稳。” “集中注意力。”罗一立摆手,让剑盾兵赶快练起来。 “是。”剑盾兵应道,握紧了剑盾,眼睛盯着前方,使力舞动手中剑和盾。 只不过,有了方才的小插曲,剑盾兵再也没有找回状态,额头冒出细汗,手微微颤抖,剑也跟着摇晃起来,紧接着剑盾又碰在了一起。 这一次,剑擦过革盾,带起“滋滋”的声音,极为刺耳,使听的人寒毛竖起,剑盾兵一个踉跄,便朝赫连钦摔了过来,手中剑也跟着挥来。 “五殿下小心!”罗一立刚好转过头来,立即瞪大了眼睛,急声道。 赫连钦一直注意着这个剑盾兵的动作,见其向自己扑来,一个侧身,剑便落了个空,随后一把抓住剑盾兵衣领。 剑盾兵被赫连钦抓着,停在了与地面仅有十几厘米距离的位置,要是赫连钦再慢一步,剑盾兵的脸就会贴在地上了。 赫连钦手一用力,将其往后拉,剑盾兵被重新站了起来,神情恍惚,等反应过来时,衣襟已经湿透了。 罗一立快步走来,仔细看了看赫连钦,见赫连钦没有受伤,顿时松了一口气,目光移到剑盾兵身上时,又是一皱眉,“是没吃饱饭还是怎样?接二连三的出问题,不想练了?” “不是的,百夫长,是、是┉”剑盾兵支支吾吾,半响说不出什么来。 赫连钦打断剑盾兵,看向罗一立,“为何现在就拿着剑、盾练习起来?将士们对剑还未完全熟悉,是很容易发生如方才那样的意外的。” 罗一立脸上露出无奈,叹了口气,“这个卑职与千夫长也考虑到了,只是时间紧迫,我们不知道日松族何时又会来犯,便想要赶快训练好,以抵御日松族的攻击。” “可是这样,非但不能立马见效,还会让之前的持盾训练也跟着失去效果。”赫连钦敛眉,不赞同道。 “哐当!”又是一个剑盾兵的盾牌摔在了地上。 罗一立转身,就见不少剑盾兵没拿稳盾,使其掉落下来,有的甚至剑也跟着落下。 “同时运剑持盾,只会增加训练难度,等到日松族打来时,将士们怕是连剑跟盾都还拿不稳吧。”赫连钦直截了当,指出其中错误。 “可是┉”罗一立犹豫起来,不知该怎么做,“卑职还要请示千夫长,由千夫长做决定。” “千夫长?”赫连钦已经在罗一立这里听到两次“千夫长”了。 百夫长上面便是千夫长,这赫连钦是知道的,但他昨日并未见到千夫长,且他当时弄出那么大的阵仗,也不见此人出现,还以为长星州并未有千夫长,而是由贺存白直接管理底下的百夫长。 “千夫长。”罗一立突然看着赫连钦身后,然后说道。 赫连钦挑眉,“┉┉”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卑职於贵登见过五殿下。”很快,就有人走到赫连钦面前,向赫连钦拱手一礼。 赫连钦看着眼前膀大腰圆的中年男子,“千夫长?” “是。”於贵登抬起头,大声应道,声音雄厚,明明一脸的恭敬,可赫连钦心中却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怪异感。 “起来吧。” 於贵登站起身来,赫连钦才发觉此人身形高大,看起来强壮有力,肌肉发达,是赫连钦进军营后发现的最魁梧的男人。 “五殿下,不知您方才与罗百夫长在说什么?”於贵登问道。 赫连钦眼睛微眯,盯着於贵登,半晌才反问道,“不知道千夫长对剑盾兵的训练有什么好的见解?” 此人一来就问他与罗一立聊了什么,可以说是毫不客气,根本就没有将他这个皇子放在眼里,就好像是在闲聊一样,偏偏话语中又带了些试探的意味,这不是一个千夫长会有的举动。 第142章 不像个皇子 赫连钦余光看到罗一立依旧站在一旁,脸上表情没有变化,显然是不觉得於贵登态度有什么不对。 於贵登被赫连钦这么一问,当真就说了起来,“卑职认为,剑盾兵确是要把剑跟盾拿在手里,同时动手,才能将日松族击败。” “不过,为了节省时间,尽快适应剑盾同用,剑盾兵们须勤加练习,才能使出剑盾的威力来。” “勤加练习?”赫连钦看向练得气喘吁吁,却依旧毫无进展的剑盾兵们,“於千夫长,看样子,效果很不明显啊。” 於贵登不甚在意的哈哈大笑,抚了一下脸上的胡须,“才第一天,自然看不到什么效果,五殿下不用着急,相信过一段时间,将士们就会克服困难,熟练剑盾。” 赫连钦只觉於贵登的话前后矛盾,先是说时间不够,为了缩短训练时间,才让剑盾兵同时练习起剑和盾,后面又说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效果。 他不相信於贵登一个千夫长不知道“由易到难”的道理,且不管是学什么,都要从容易的地方入手,一步步解决较难的问题,这样才能做到一劳永逸。 像剑盾兵现在这样训练,只会增加训练难度,即使最后剑盾兵可以将剑与盾运用自如,但他们要吃的苦头、碰的壁、花费的时间要多许多。 “连剑都无法拿在手中,就算拿稳了,怎么保证剑盾兵就不会出差错,根基不稳地动山摇,届时如何能击败日松族?恐怕日松族长刀一挥,剑就要被打落在地。”赫连钦忍不住拔高了音量,想要知道於贵登脑袋里在想什么? “五殿下,您这是不相信卑职吗?卑职从军多年,跟着周将军打日松族,对日松族十分了解,知道日松族会怎么出击,当然也知道怎么训练将士们!”於贵登脸上露出愠怒来,言语之中尽是指责,似是不满赫连钦对他的安排有意见。 罗一立昨日与赫连钦对峙时,还没发觉有什么,今日看到於贵登这般,心就突突跳了一下。 千夫长这是不要命了,竟敢跟五殿下这样说话,完全没了尊卑之分。 赫连钦心中轻哂,垂下眼帘,不与於贵登争执,“那於千夫长认为什么时候本皇子可以看到效果,给否给出具体的时限?” 於贵登噎住,没想到赫连钦竟未生气,有些诧异的看着赫连钦,不明白赫连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千夫长,五殿下问你话呢?”罗一立见於贵登迟迟不开口回答,着急地催促道。 “咳咳。”於贵登干咳了一声,含糊其辞,“不用太久。” 没有明确回答赫连钦的话。 赫连钦耸肩,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既如此,本皇子就恭候於千夫长的佳音了。” “五殿下放心,卑职会训练好他们的。”於贵登丝毫不心虚,直接拱手,做出请的姿势。 罗一立赶忙低下了头,该死,千夫长这是在赶五殿下走啊! 为什么他会碰到这样的场面,怎么偏偏就轮到他站到前面了呢?真是,于充倒是躲得远远的。 赫连钦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於贵登看着赫连钦的背影,高声喊道,“五殿下慢走。” 语气戏谑,似是对自己把赫连钦气走感到十分得意。 罗一立浑身一抖,暗骂於贵登平时不着调就算了,怎么现在连五殿下都敢得罪了,好在五殿下没有发怒,要是真的生起气来,你於贵登一条命都不够消了五殿下心中的怒火,还得拉上他们。 於贵登与罗一立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几个剑盾兵正看着赫连钦离去的背影,面上露出了失望之色,练得发麻发痛的手臂已经不受控制了,大腿亦抖得厉害,显然是训练久了,快要支撑不住了。 然而,仍然有不少剑、盾掉落在地上,这一上午的训练,没有取得任何效果。 “五殿下?”周奕行一下马,就见赫连钦从训练场的方向走来。 “周将军,巡视回来了,日松族可有异动?”赫连钦在这里碰到周奕行,并不觉得惊讶,他知道周奕行每日都要到东城楼上看看城门外的情况,以防日松族突然袭击。 周奕行摇头,复又问道,“五殿下刚从训练场回来?” 周奕行昨日不在军营,回来后听下面的人说起了训练场上发生的事,对眼前的少年皇子的惊讶更甚。 先是将他们一直忽略的日松族弱点指出来,然后又看出剑盾兵的训练缺陷,完全不像个从小生活在皇宫的皇子,反而是在军营待了许久、上过战场、熟知作战策略的将军。 若是赫连钦知道周奕行心中所想,定会称赞周奕行慧眼独具,他今世确实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亲眼看到过剑盾兵与日松族交手,可他前世遇到的、见到的杀戮数不胜数,早已养成了枕戈待旦的性子,下意识就会去观察剑盾兵的每一个动作。 他也曾带着家族中人与几大势力火拼,深知要想取胜,必要先找到对方的弱点,再趁对方松懈之时,重重一击,使其溃不成军。 “嗯。”赫连钦点头。 周奕行虽见赫连钦神色淡淡的,但他素来不擅处理这些,也看不出赫连钦的心思,便没有放在心上,只当训练场那边一切都好,没出什么岔子。 “末将现在要去擂员台那边,不知五殿下可愿一同前往?”周奕行主动邀请赫连钦。 擂员台,就是赫连钦第一次来军营时看到的比武擂台,是周奕行为振奋将士们的气势所搭建的,促进将士们的“交流”,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擂员台”,只要是上了擂员台,就可以邀请人与自己对战,无论对方身份地位官阶怎样,都得应战。 “乐意至极。”赫连钦微微颔首,淡笑开口。 周奕行让人将马牵走,就带着赫连钦往擂员台走去。 此时的擂员台与赫连钦上一次看到的场景一样,擂员台附近站满了人,将擂员台围得水泄不通,将士们的喝彩声、唏嘘声、鼓掌声不时响起。 第143章 分散注意力 不过这次赫连钦跟周奕行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来到了一旁的木台上,这个木台与训练场的一样,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底下的全景,自然也就可以看清楚擂员台上的场景。 木台上站了不少人,有些身上带着伤,应是不打算上台比武的,见赫连钦两人过来,吃了一惊,忙行礼,“五殿下,周将军。” 赫连钦点头,与周奕行进入木台,士兵们忙给两人让出一条道来,赫连钦最后停在了木台的最前方。 这里视野开阔,略过擂员台四周的士兵,可以看到擂员台上正打得激烈的两个士兵。 站在木台上的士兵们,不时转头看赫连钦,他们都听说了昨日训练场上发生的事,再加上赫连钦给城中百姓发抚恤金一事传开了,自是对赫连钦十分好奇。 赫连钦似是没有察觉到,目光落在擂员台上。 巧的是,台上打斗的两人就是之前赫连钦看到的葛秋、宋方谨。 此刻宋方谨正被葛秋压在身下,葛秋的粗壮的手臂死死摁着宋方谨的胸口,手臂上的肌肉因太过用力,而扭曲起来,汗水顺着手滑落下来。 宋方谨承受着葛秋整个人的重力,很快面色涨红,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手抵着葛秋,企图挣脱他的压制。 “宋小弟,你就不要再挣扎了,乖乖投降吧。”葛秋又用了一把力,将宋方谨死死的扣在身下,嘿嘿直笑。 “不可能。”宋方谨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肯认输。 葛秋作出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那就不要怪哥哥我不客气了。” 说完,葛秋的右手迅速伸向宋方谨的脖子,一点点的收力,宋方谨眼睛睁大,脖子上的青筋越发明显,几乎要爆开了,原本宋方谨的手被葛秋桎梏着,葛秋手移动之时,便立即逃了出来,往葛秋的腹部而去,抓住那里的肉,然后用力一扭。 葛秋此人体型庞大,力气亦是很大,平时稍微走得快一点,身上的肉就会一颤一颤的,且葛秋天生横眉竖眼,脸上的肉挤在一块,就更显得凶恶了,看到他的人都会忍不住避开。 日松族人在战场上见到葛秋,俱是面露恐惧,想要逃跑,然还没来得及逃走,就会被葛秋一把拎起,狠狠的扔在地上,因此葛秋借着身材外貌力气的优势,少有在日松族那里吃亏。 葛秋平日里看着可怖,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腹部的肥肉极为柔软,那里的敏感程度是其他地方的几倍,要是被人不小心撞一下,葛秋便会立即感到疼痛、发怒。 别人可能不知道这点,但宋方谨这个与葛秋睡同一个帷帐的却是知道。 “啊!”葛秋大叫一声,痛得面目狰狞。 葛秋这么一叫,手上的力道轻了一些,宋方谨趁机将葛秋用力推开,站起身来,疾速退到了擂员台的一边。 两人的动作很快,仅在风驰电掣之间,引得周围的观众连连叫喊,亦有人发出不解,不知道葛秋怎么就大叫了一声。 不过赫连钦却看得分明,宋方谨攻击了葛秋的腹部,以此逃脱葛秋的束缚。 宋方谨与葛秋两人手上都没有拿武器,是徒手相搏。 这种情况,对葛秋非常有利,所以宋方谨一上台,就被葛秋压得死死的,在体型力气悬殊之下,宋方谨要想打败葛秋,希望是非常渺茫的。 赫连钦记得上次宋方谨就是被葛秋扔下台的,不知道这一次的结果会是怎样呢? 葛秋没有去摸腹部,不让自己的弱点暴露于人前。 “宋小弟有点本事啊。”葛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眼睛盯着葛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兴奋起来。 “葛大哥过奖了。”宋方谨脖子上的青筋褪去,脸也渐渐恢复平常色,正警惕的看着葛秋。 葛秋言罢,直接朝宋方谨冲过来,脚用力的踩在擂台上,发出阵阵响声,四周的人目光皆落在两人身上,十分好奇宋方谨将会怎样抵御葛秋。 “通过体型上的优势,可以削弱对方出击的勇气。”周奕行突然出声道。 赫连钦闻言一怔,随即明白周奕行这是在告诉他葛秋这一步的用意。 “周将军说的对,就算是再身经百战的人,遇到比自己强大的人,都会产生退意。”赫连钦接话。 周奕行点头,指了指宋方谨,让赫连钦注意看他是怎么迎接葛秋的。 赫连钦重新看向擂员台。 宋方谨立在原地,眼睛盯着攻过来的葛秋,额头上又冒出了些细汗。 他没有躲避,反而迎了上去,直直对上葛秋挥过来的拳头。 宋方谨与葛秋两人同时出击,向对方的左脸攻去,速度快得周围的人眨一下眼就要漏看一步。 同时宋方谨左腿快速顶住葛秋的膝盖,随后猛地一使力,狠狠踩了下去。 葛秋只觉大腿一痛,一下子分了神,动作便慢了一拍。 “噗!” 葛秋被宋方谨打中脸颊,脸有一瞬间扭曲变形,立时喷出一大口水来。 自然,宋方谨也被葛秋打中,但不同的是,葛秋的拳头刚一挨到宋方谨的脸就偏离了方向,拳中的力气没有完全使在宋方谨脸上。 “与敌人交战时,若实力不如对方,亦没有武器,就要想办法将敌人的注意力转移,再加以重重一击。”周奕行再次开口,为赫连钦讲解战况。 “原是如此,宋方谨的实力弱于葛秋,就必须分散葛秋的注意力,从而使葛秋有片刻的慌神,宋方谨便可趁机压制葛秋。”赫连钦虽在宋方谨抬脚踢向葛秋时,就已经看出了宋方谨的意图,但此刻还是顺着周奕行的话说道。 周奕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赫连钦这么快就领悟了其中的关窍很是满意。 宋方谨没有停手,趁着葛秋还未反应过来,便又是一拳打在葛秋腹部,让葛秋疼得差点在地上打滚。 然葛秋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他一边强行压住要去捂腹部的冲动,一边伸出脚,朝宋方谨的小腿狠狠踢去。 第144章 还要借助周奕行 “嗯哼。”宋方谨被踢中,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倒在了地上。 葛秋见状,快速拉住宋方谨的脚,使力将其拉向自己这边。 只见擂员台上,高瘦男子被体型庞大的另一男子拖拽住脚,身体不受控制的在擂台上来回摩擦,很快高瘦男子面色变得痛苦难耐,用力的蹬脚,却怎么也摆脱不了。 宋方谨双手按在地上,勉强稳住身体,减小冲击力,让自己不那么被动。 双脚被葛秋抓住,他只能扭动着身体,奋力突破葛秋的桎梏。 然而无论宋方谨怎么挣扎,依旧受制于葛秋。 葛秋脸上的笑放大,多余的横肉随之晃动,“宋小弟乖乖下去吧!” 话音一落,宋方谨就被葛秋高举过头顶,然后猛地将其扔下了擂员台。 “砰!”宋方谨摔在了地上。 周围的士兵见状将其扶起,嘴里不停的调侃、嘲笑。 “宋方谨,这都被扔下台多少次了?你是打不过葛秋的。” “是啊,人葛秋不仅长得比你壮,力气也比你大,你哪里是他的对手。” “就放弃吧,你看看,这刚养好伤,又被打成这样了。” 这次,不用周奕行说,赫连钦便开了口,“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若没有好的招式、手段,是很难将对方打败的,而宋方谨正是处于这样的境地,虽然他找到了葛秋的弱点,却仍是无法躲过葛秋的力量桎梏,也就无法攻击其弱点,最终被败下阵来。” 周奕行闻言转头看赫连钦,眼中满是惊讶,他不过是提点了两句,少年皇子便能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并指出葛秋是如何赢的。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宋方谨是败在葛秋的强大力量之下,可赫连钦又将宋方谨的弱点说了出来,并分析出其原因。 宋方谨面对面与葛秋火拼,结果没有任何意外的输了,并不是两人力量差距悬殊,宋方谨就没有赢的可能,只是希望有些小,宋方谨没有找对方法罢了。 “宋方谨不仅未抓住时机攻击葛秋的弱点,而且将自身的弱点放大了。”周奕行看向被人扶着的宋方谨。 宋方谨打向葛秋腹部的那一拳在周奕行看来,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反而惹恼了周奕行。 宋方谨身形消瘦,看起来就不像一名军人,不管是谁只要一看到他,都会认为其好欺负,宋方谨与葛秋站在擂员台上时,就更加显得宋方谨弱小了。 “宋方谨自身的弱点无法遮挡,这也导致葛秋不用使太多招式就能将其扔下擂员台。”赫连钦若有所思。 “若是五殿下也面临这种情况,会如何做?”周奕行突然问道,他很想知道少年皇子的解决办法,直觉告诉他,以少年皇子的聪慧,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赫连钦心知,周奕行这是在考验他,周奕行是长星州官阶最高的将军,统领着整个长星州的将士,也打过不少仗,且为人刚直,不喜阿谀奉承,现在会这样问道,自是因为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令其改变了想法,不再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皇子。 赫连钦侧身对着周奕行拱手,展示自己的诚心,“将自身弱点放大,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使其放松警惕,再攻其不备。” 不管是谁,在面对比自己弱小的人,都会产生轻视的心理,认为其不是自己的对手,从而不将对方放在心里。 可往往就是这种想法,让他们忽视了对方,也就更加容易掉入对方的陷阱里。 周奕行并未躲避赫连钦的这个举动,却也没有说什么,只道,“不错,要想打败比自己强的敌人,就得使其放下警惕心,趁其不备,一举拿下。” “多谢周将军指导,本皇子受教了。”赫连钦面露笑意。 周奕行此番虽有指导他之意,但也仅限于此,没有要推心置腹的意思。 其实这不难理解,他是一个皇子,尽管他明面上被“贬”到了这里,京中不少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但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周奕行自然不会轻易“倒戈”到他这边来。 况且,就这几天接触下来,赫连钦已经差不多摸清楚了周奕行的性格,他可以肯定周奕行既不偏向哪一个皇子,也不站中立,他一心为民,只关心何时能将日松族赶走,对京城的斗争没有半点兴趣。 要说周奕行一个远在长星州的将军,赫连钦完全没有必要在意,可耐不住周奕行手中握着长星州几万将士。 手里有兵啊。 且要对付日松族,还要借助周奕行。 周奕行恢复了以往的严肃,没有因为赫连钦这句话,就稍加辞色。 伍成走上擂员台,宣布葛秋获胜,“这一局葛秋胜!” 台下立时欢呼起来,为葛秋喝彩,本就看好葛秋的人激动的满脸通红,等葛秋下来后,便将其团团围住。 “葛秋,不错啊,又赢了。” “也不看看是谁,这可是咱们葛秋葛大哥,怎么可能会输?” “葛秋会赢不是一早就知道嘛,还用说,葛秋跟宋方谨比武哪次不赢。”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热闹极了,平日里跟葛秋关系好的士兵,甚至上前冲着葛秋的胸膛就是两拳,直让葛秋怒视过去,那人也不怕葛秋,裂开嘴巴笑。 葛秋不搭理他们,走到宋方谨前面,拍了一下宋方谨的肩膀,“喂,宋小弟,还好吧?” 宋方谨原本已经站了起来,现下又被葛秋这么一拍,身形顿时晃了晃,好在没有倒下去,他扶着腰,抬起头来,“还好。” “我就知道你小子扛揍。”葛秋见他这样便没有再去碰宋方谨了,与宋方谨并肩站着。 葛秋下了擂员台后,伍成看了看台下的人,正打算喊谁还要上来挑战,目光就撇到了赫连钦和周奕行两人。 伍成赶忙跳下擂员台,往木台走去。 “五殿下,周将军。”伍成走近两人,弯腰拱手行礼。 “嗯。”赫连钦点头。 周奕行问了一句,“下一场比武的还没定下来?” 擂员台比武都是现场决定的,周奕行只是这么一问,并没有要伍成回答的意思。 第145章 原是崔七公子 周奕行看向赫连钦,“五殿下可要上去比试一番?” 赫连钦顿了顿,“却之不恭。” 伍成闻言吃了一惊,惊讶之色摆在脸上,好一会儿才对着赫连钦做了个请的姿势,“五殿下请。” 赫连钦随伍成往擂员台走去,旁边听到他们谈话的士兵目光追随着两人,让出一条道来,擂员台四周的士兵见两人走来,俱是眼含好奇,有些见过赫连钦的,便把赫连钦认了出来。 待赫连钦、伍成两人站到擂员台上时,底下的士兵已经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开始兴奋起来。 果然,下一刻伍成就对着台下的人喊道,“五殿下见诸位的在此比武,心中甚是激动,亦想要与你们比一比。” 赫连钦抬手冲在场的士兵拱手,“不知哪位勇士愿与本皇子比划比划?” 台下顿时响起呼叫声,大声喊了起来,兴奋与激动抑制不住,跃跃欲试的看着赫连钦,就差要跳上台立刻与赫连钦较量一番。 这可是五殿下啊,是可以带他们打败日松族的五殿下,昨日还把那些整日就知道嘚瑟的剑盾兵给狠狠教训了一顿,他们早就看剑盾兵不爽了,以为打仗时挡在他们前面就了不起啊,谁要你们保护了? 五殿下的名号在军中都传遍了,他们都很想跟五殿下交交手。 可现下见五殿下长得这么弱不禁风,心中不由有些疑惑,这就是五殿下吗?怎么个子比他们矮,就是这样一个人把剑盾兵们都打趴下了?真的能带着他们打败日松族吗? 其实这些士兵这样想也不奇怪,毕竟他们每日都会接受高强度的训练,早已练出了强壮的体魄,发达的肌肉,就是宋方谨那样瘦弱的跟赫连钦站在一起,都会显得宋方谨高大了不少。 且赫连钦才十三,虽比同龄人高一些,但与这些军中糙汉相比,还是矮了一个头,又长得白,士兵们当然会这么认为。 现在五殿下竟然要跟他们比武,实在是意外之喜。 士兵们皆摩拳擦掌,个个激动不已,恨不得现在就跳上台,想要看看赫连钦的实力。 有想要跟赫连钦比的,自然就有不屑的,而站在葛秋旁边的郑丰民就是那个不屑的。 “一个个都兴奋什么?要是不小心把五殿下给打伤,你们赔得起吗?”郑丰民双手环胸,右腿往前跨了一步,摆出不屑一顾的姿势。 郑丰民身边的几个士兵听他这么说,忙附和道,“就是就是,人五殿下从小在皇宫里长大,金贵着呢,要是敢打伤五殿下,你们那条贱命可不够抵啊。” 一个士兵直接啐了一口,“依我看,五殿下身体虚得很,没几下就会被打下台吧。” 话音一落,几人就肆意的大笑起来,尤其是郑丰民,几乎要笑岔气了,斜着眼看台上的赫连钦,丝毫不在意这些话被人听到。 有听见他们说话的士兵,默默放下了挥舞的手,要是真的伤到了五殿下,他们赔不起,还怕把命丢了。 听了好一会儿的葛秋抓紧了拳头,猛地转头朝郑丰民看去,想要上前给他们一拳,“你们!” 下一秒,一双手搭在葛秋的肩上,“不要冲动。” 葛秋胸腔上下起伏,几番压制怒气,才收回了迈出去的脚。 “葛大哥,随他们说去吧。”宋方谨一面拉着葛秋往另一边走去,一面对葛秋摇了摇头。 “哎!”葛秋松开拳头,甩开宋方谨的手,有些不满宋方谨拦着他,脚步却不停,跟着宋方谨挤到了擂台最前方。 宋方谨站定,才解释道,“他们也只会在背后做些口舌之争,根本奈何不了五殿下。” “这我当然知道。”葛秋哼了一声,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五殿下为了他们,丝毫不顾身为皇子的威严,放低姿态去求杨氏,又发抚恤金给百姓,在他看来,是顶顶好的人,他见不得郑丰民那小子诋毁五殿下! 宋方谨明白葛秋的意思,他也和葛秋一样生气,但他比葛秋更能控制情绪,宋方谨深知像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是得罪不起郑丰民的,所以他才会让葛秋不要与郑丰民正面刚上。 另一边,郑丰民看着葛秋和宋方谨两人离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来,两个平民而已,料你们也不敢跟本公子动手。 擂台下的士兵这么多,又都在大声讨论、冲台上喊话,赫连钦自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 “谁想上来?”伍成喊道。 伍成刚一闭上嘴巴,就有不少士兵往台上涌,挤得水泄不通,前面的士兵好不容易上了台,就被人又拉了下去,后面的士兵一边扯前面的人,一边趁机挤上台。 最终,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跃而起,踩着前面士兵的肩,飞身来到了擂员台上。 “崔元棋参见五殿下。”男子拱手一礼。 “你叫崔元棋?”赫连钦将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 “是,五殿下。”崔元棋抬起头,让赫连钦看清他的面貌。 崔元棋,长星州大族崔氏嫡出七公子。 虽然周奕行不允许世族塞人进来,但他们可以从最底下的士兵做起,所以崔元棋才会出现在这里。 崔元棋身高八尺,一身黑色劲装,宽阔的前额,下颌线异常明显,眼眸低垂着,做臣服状,偏偏身上又透着骨傲气来,看起来有些矛盾。 “原是崔七公子。”赫连钦目光锐利,看着崔元棋,语气淡淡的,让人看不出他的态度。 崔元棋暗自苦涩,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五殿下果然对崔氏有了芥蒂。 想到祖父昨日派人给他传的话,崔元棋握了握手,复又松开,但愿他能跟五殿下打好关系吧。 这般想着,崔元棋就打算待会比武的时候,让赫连钦几招,再假装不敌,被赫连钦打下擂员台。 赫连钦见崔元棋这样,已然猜到他心中所想,只道,“希望崔七公子能拿出真本事来,不要让本皇子难做。” 第146章 这样很没意思 崔元棋被猜中了心思,头又低了下去,“是。” 该死,他在这里放水,能不被人看出来吗? 若是侥幸没被人看出来还好,但要是真被人看出来,就是给五殿下摸黑。 到时五殿下就会受人非议,那他崔氏就再也不要想跟五殿下搞好关系了,届时五殿下想灭了崔氏的心都有。 崔元棋很快就出了一身冷汗,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冲动就上台的,要让五殿下注意到他,也不是非得用这个办法。 只是不管崔元棋心里怎么后悔,伍成已经在宣布比武开始了。 待伍成跳下擂员台后,赫连钦与崔元棋各站在一边。 “五殿下,卑职失礼了。”崔元棋无法,只得冲赫连钦拱手。 赫连钦亦是一拱手,“不用顾忌太多,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 崔元棋没有把赫连钦的话放在心里,他此刻还在纠结着待会该做才能让赫连钦输得好看一些,怎么样才不会让赫连钦怪罪于他。 两人目光相触,同时动身,赤手与之相搏。 赫连钦跟崔元棋身高差距大,要使招式力道稳稳的落在崔元棋身上,便只有往崔元棋胸膛以下攻击。 赫连钦稍一后退,便轻易避开了崔元棋的拳头。 显然,崔元棋 旧放水了,并没有拿出全部力量。 见赫连钦没有被自己打中,崔元棋心头一松,接着小心翼翼的放轻力道,使自己的动作比平时慢半拍,继续放水。 擂员台下的伍成眉头紧皱,这个崔元棋,到底在干什么? 只不过崔元棋放着放着,就发现他竟然没有打中过赫连钦一次,在他过来之前,赫连钦便能避开他的攻击。 反倒是他被赫连钦打中了好几次,身上开始出现麻意痛意。 “嗯哼。”崔元棋被赫连钦打中左胸,连连后退几步。 崔元棋捂着胸口,看向赫连钦的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 这次,他明明没有放水,可依旧被五殿下打中了,且五殿下的力道一点也不小,恐怕胸口已经是一片青紫了。 赫连钦站在离崔元棋两三米处,目光平静,“拿出真本事来,不然没有意思。” 崔元棋闻言脸色僵硬,片刻后,直起身来,“那就恕卑职无礼了!” 说完,崔元棋便疾速朝赫连钦而去,右手握成拳,带起“呼呼”的破风声,直直地对着赫连钦的脸挥去。 赫连钦顺着崔元棋的身形往后退,没有让崔元棋的拳头落在自己脸上,却也并未避开,一直面向崔元棋。 最后,赫连钦被逼得靠在了擂员台的木柱上,木柱因为强大的冲击而微微晃动了两下,而崔元棋的拳头已然逼近。 木台上的周奕行眼睛张大了些,盯着擂员台上两人的身影,猜测赫连钦会不会被崔元棋打中。 “砰!”下一秒,崔元棋的拳头便落在了木柱上,手打到木柱上,立刻就红了一片,隐隐有破皮流血的倾向。 而在崔元棋打过来的那一瞬,赫连钦便立即下弯,借着下面的空隙来到了崔元棋的身后。 赫连钦见崔元棋的手只是红了,便知崔元棋并未使出全力,“本皇子说了,这样很没意思。” 崔元棋感受到手背源源不断传来的痛意,心中惊骇不已,他虽然没有用全力,可也使了五六分。 他已经在军营待了三四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了,练就了一身的本领,也上过战场,对上五殿下,本该是有十足把握的。 可现在,五殿下不仅躲过了他的攻击,看起来速度还似比他还快一些,不然在他一开始出拳时就会被打中。 崔元棋压下心中的震惊,倏地转身向赫连钦袭去,动作中没有丝毫的犹豫,招招不留情,净是往赫连钦的胸口、头部而去,速度快得惊人。 崔元棋速度快,赫连钦却比他更快,头一偏,崔元棋的拳头便再次落空。 赫连钦飞身落在崔元棋身后,握紧了手,在崔元棋没有过来时,拳头就打在了其后背的肋骨上。 “啊!”崔元棋忍不住惨叫一声,后背像被火烤了一样火辣辣的疼。 台下响起阵阵欢呼声,不住的为赫连钦喝彩。 葛秋跟宋方谨就站在赫连钦两人右边的擂员台下,见到这副场景,俱是面露惊奇,想不到五殿下竟能将崔元棋给打得叫喊起来。 崔元棋虽然也是世族子弟,但与郑丰民不同,崔元棋进军营后,就没有偷懒过,反而跟着他们一起老老实实的训练,人平时是傲气了些,不屑与他们来往,可本事却不输于葛秋。 伍成心中亦是吃了一惊,方才崔元棋放水时,他是不赞同的,比武擂台上,就应该真真正正的比试,不能搞小动作,但他并没有指出来。 因为他担心要是他指出来了,五殿下会被崔元棋打下台,到时候闹得不好看。 可现在嘛┉ 崔元棋眼睛泛红,死死咬住牙关,忍着疼痛,没有再顾忌赫连钦的皇子身份,对着赫连钦便是一顿猛击,招招致命! 赫连钦一边迎接崔元棋的攻击,一边试探性朝崔元棋全身打去,不时踩在擂员台的木柱上,借力跃起,往崔元棋颅骨攻去。 “噗!”崔元棋被几番击打下,终是忍不住喷出了一大口水来,还没来得及歇口气,赫连钦的拳头又袭了过来,对着他全身就是一顿猛打,招招致命! 周奕行站在木台上,自然垂下的手此刻被他握紧了。 这是周奕行第一次见赫连钦与人比武。 他知道崔元棋是崔氏的七公子,也知道崔元棋在军中有多刻苦,杀过不少日松族,按理说,五殿下不会是崔元棋的对手,崔元棋不用花太长时间,就能将五殿下打出擂员台。 可现在情况完全相反了,崔元棋被五殿下打得还不了手,而五殿下依旧毫发无损,一副岿然不动、稳坐大山的样子,崔元棋的每一招都被五殿下轻飘飘化解了。 而且┉ 周奕行身体往前倾,似要看清台上两人的招式。 第147章 原来如此 而且五殿下使出的招式有些奇怪,他从军多年,见过的招式不少,却也未见过如此犀利致命的招式。 是他一直窝在长星州,没有出去的原因吗? 崔元棋被赫连钦一通攻击下,大喊了一声,像是被刺激了一样,不再顾忌赫连钦的身份,奋力冲上去。 现在,比武才算真正开始。 崔元棋脚迅速朝赫连钦踢去,赫连钦一直紧盯着崔元棋,一边抵住崔元棋的拳头,一边抬脚避开崔元棋。 尽管赫连钦接二连三的避开了崔元棋的招式,但崔元棋到底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赫连钦已经许久没有与人这样对打了,不一会儿,赫连钦便被打中了几次。 不过在众人看来,赫连钦还是那样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好似在陪崔元棋玩一般,脑海里一旦冒出这个念头,在场的人看向赫连钦与崔元棋两人的眼神中就有些怪异了。 自然,崔元棋身上也挂了不少彩,脸已经明显的肿了起来,胸口被击中,身上的衣服亦变得十分凌乱,匆忙躲避时,差点踉跄的摔倒。 “宋小弟,我怎么觉得五殿下是在耍崔元棋啊?”葛秋不解的问道。 宋方谨目光落在赫连钦身上,眼睛带了些深思,“不,不是在耍崔元棋,而是在找崔元棋的弱点。” “弱点?”葛秋更加不解。 伍成方才移动身体,往擂员台这边靠来 ,此刻正好站在葛秋和宋方谨身后,闻言看了眼宋方谨,忍不住点了一下头,的确是在找崔元棋的弱点。 伍成一开始并没有看出五殿下要干什么。 五殿下打得毫无章法,像是没有目的一样向崔元棋攻去,每一招看起来都十分致命,偏偏崔元棋被打后,仍可以自由驱使身体,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这就说明,五殿下只用了几成的功力,并未拿出全部力量。 但五殿下没必要这样做,他完全可以将崔元棋一举打下台,赢得比武。 伍成觉得五殿下亦没有拿人取乐的恶趣味,不像那些纨绔子弟一样。 排除这些,就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了,那就是——五殿下在找崔元棋的弱点。 伍成能看出来的,周奕行自然也看了出来,诧异的同时,想要看看赫连钦找不找得到。 毕竟,崔元棋的弱点可不好找。 赫连钦拽着崔元棋的手臂,随即用力一甩,将其甩到了擂员台的另一边。 崔元棋浑身湿透,汗水不住的冒出,眼看着要跌出擂员台,崔元棋急忙抓住一旁的木柱,借着木柱,稳住了身体。 赫连钦立在不远处,停下了手,看向崔元棋的目光中带了一丝疑惑。 方才他试了崔元棋全身上下每个可能是弱点的地方,可他却什么都没发现。 这让赫连钦感到困惑。 崔元棋一开始轻视于他,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可崔元棋后来认真起来,一招一式之中都带着娴熟与力量,完全符合在军中待了几年的人,看得出来,崔元棋的招式有自己的一套规章,但与之对招中,又感觉不到其招式的凌厉。 就好像┉ 就好像他的招式就是如此循规蹈矩,让人找不出他最擅长的来,每一招中规中矩,没有任何错处。 也许这就是他的弱点所在! 赫连钦蓦地看向崔元棋,眸中划过一道亮光,如拨云开雾般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崔氏是长星州百年大族,虽比不上温氏等几乎有上千年历史的豪门世族,但还是有些底蕴的,自然古籍典藏、武功秘籍不少,崔元棋是崔氏嫡出,崔氏会把秘籍给他也不奇怪。 所以,崔元棋的招式有一套完整的规法,而崔元棋似乎没有将其领悟透彻,使出来的招式仅仅是差强人意,挑不出错来,也没有惊艳之处。 想明白后,赫连钦对上崔元棋的视线,手开始握紧,蓄势待发。 赫连钦找出崔元棋的弱点只在片刻间,崔元棋依旧大喘气,手按着胸口,待与赫连钦对视后,心中突然一紧,那眼神┉ 赫连钦脚下一动,快速朝崔元棋袭来,周身散发出来的凌厉气势使崔元棋呆愣了片刻,瞳孔放大,不知该如何迎接。 等崔元棋反应过来之际,已然被赫连钦给打出了擂员台,“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哦!赢了!五殿下赢了!” “厉害,连崔元棋都败在了五殿下的手中,看来昨日剑盾兵真的是被五殿下给打趴下的。” “简直不敢相信,明明五殿下看起来那么瘦小,怎么能打败崔元棋呢?崔元棋足足比五殿下高了一个头!” 士兵们立时欢呼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屹立于擂员台上的赫连钦,俱是面露惊讶,随后就是欣喜,以及对强者的崇拜。 “五殿下赢了!”葛秋脸上的喜色抑制不住,双手兴奋的抓住宋方谨的肩膀,大力摇晃着宋方谨。 宋方谨被摇得头晕转向,无奈的道,“是,五殿下赢了,赢了崔元棋。” 宋方谨朝台上的少年皇子望去,心中并没有那么惊讶,好像一开始他就觉得赫连钦会赢一般。 伍成跳上擂员台,向众人宣布,“这一局,五殿下胜!” 台下又响起一阵欢呼声,鼓掌声许久都没有停下。 崔元棋刚被人扶起,正想缓口气,就有人挤过来,抓住他的手臂,“崔元棋,五殿下是怎么把你打下台的?没想到你也会有被人打下来的时候啊,你跟我们说说吧,五殿下是怎么碾压你的?不过你怎么这么久才下来,看得我们都着急呢。” 这些士兵平日里都因崔元棋高人一等的傲气,不愿与崔元棋接触,可现在却已然忘记了崔元棋的身份,围着崔元棋你一句我一句的问了起来。 那人丢出一大段话来,每说一句就刺崔元棋一刀,崔元棋只觉气血翻涌,呼吸急促起来。 “这不是很明显嘛,崔元棋根本打不过五殿下,五殿下一开始就把崔元棋压得死死的,五殿下为了让崔元棋输的好看一些,才跟崔元棋打这么久的。”另一士兵怼道。 第148章 杨鸿安来了 你们不要再说了!”崔元棋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胸口淤积的那口血,“噗!”的一下子就喷了出来,然后又倒了下去。 “废物!”那边的郑丰民看到这一幕,脸色极其难看,瞪了眼倒下的崔元棋,转身离去。 围在郑丰民身边的几个士兵见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耐之色,却又不得不去追郑丰民了。 赫连钦与周奕行一道回营帐时,周奕行突然笑出声来。 赫连钦顿住脚步,看向周奕行,“周将军?” 这还是赫连钦来长星州这么久,第一次见周奕行这样笑。 周奕行因为常年不笑,脸部肌肉僵硬,现在嘴角弯起,显得有些滑稽,却也表明他此刻心情很好。 “末将听武杰说您聪颖过人、有勇有谋,当时还觉得夸大了,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周奕行看着赫连钦,眼中带着赞赏。 武杰? 就是那个军营里最小的将士? 赫连钦闻言一怔,而后扬唇笑了起来,周奕行还是这样的刚直、固执,一点都不知道客套,哪有臣子跟皇子说话这么直接的,也不怕他怪罪下来。 若他这些话是对大皇兄说的,恐怕大皇兄会立刻恼怒起来,认为周奕行没有尊卑之分,完全不把大皇兄这个皇子放在眼里。 不过,赫连钦与周奕行接触到现在,知道周奕行就是这样的性子,明明是夸赞的话,偏偏从他口中说出,就像对晚辈的吝啬赞扬了。 “多谢周将军夸赞。”赫连钦拱手道。 周奕行脸上的笑意淡去,又变回了平日的严肃、不近人情,“五殿下找到了崔元棋的弱点?” “嗯。”赫连钦点头,与周奕行一同往他的营帐走去 ,“崔元棋对自身招式可以说是运用自如,但没有达到最佳。” 崔元棋所用秘籍应是前朝某位大将所遗留下,几经周折落到了崔氏手中,崔氏又交给了崔元棋。 赫连钦与崔元棋交手时,很明显的感到那些招式中的厉害之处,可都被他轻易的化解了,也就说明崔元棋并未将其发挥到极致。 “那些招式很巧妙的掩盖了崔元棋所欠缺的东西,使其看起来毫无弱点,不过因为崔元棋未发挥其最大的用处,那些招式就成了崔元棋的弱点,只要认真观察,就能够发现。” “没错,那些招式既是崔元棋的优势又是他的劣势。”周奕行眼中的赞赏更甚,看向赫连钦的眼神不像是对待一个皇子,而是将赫连钦看成了他手底下的兵,为赫连钦一下子就看出了崔元棋的弱点而高兴。 并不是谁都能一下子就看出崔元棋弱点的,就拿伍成来说,崔元棋是他带的兵,可也是过了一两年才发现的,崔元棋的弱点,藏得深,一般人很难往这方面想。 说话间,两人来到赫连钦的帷帐外。 站在赫连钦帷帐前的两个士兵见赫连钦与周奕行来了,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有些欲言又止,忙行礼,“五殿下,周将军。” 赫连钦不动声色的扫过两个士兵,目光最后停留在微微撩起的帷帘,没有出声询问。 周奕行并未注意到这些,跟着赫连钦进了帷帐。 此时,一人正坐在帷帐里的案几前,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过来,见是赫连钦跟周奕行,脸上立即挂上了笑容,起身迎接,“五殿下,周将军,你们终于回来了?卑职找您二位找了好久呢。” “王重单,你来干什么?”周奕行一见到此人,就皱起了眉。 王重单? 赫连钦看向眼前的中年男子,原来他就是王重单。 王重单,是长星州的骠骑将军,其品级仅次于周奕行。 赫连钦之前听过这么一号人,却是第一次见到王重单。 王重单与刚直不阿的周奕行不同,见赫连钦两人进来,便马上迎了过来,嘴里说着恭维的话,被周奕行这么一问,王重单也没有恼,反而笑呵呵的,“将军这话说的,末将来找您二位自然是有事要商议。” 赫连钦坐在了上首,周奕行则坐在他的右边,王重单自然就在周奕行的对面了。 “哦?王将军,你要与本皇子商议何事?”赫连钦嘴角含着一抹淡笑,看着王重单道。 明明赫连钦是笑着问的,王重单不知为何就打了个寒颤,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是这样的,今日早晨,杨氏派人送来了十几石粮食,说是奉五殿下之命,来给将士们送粮的。”王重单说完,笑眯眯的看了看赫连钦,又看了看周奕行。 “送粮!”赫连钦还没有说话,周奕行就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的,押送粮食的正是杨氏三公子。”王重单又说了一句。 “五殿下,杨氏答应给我们供粮了?!”周奕行得到肯定的回复,激动的看向赫连钦,因为太过欣喜,脸很快就涨红起来。 “嗯,是真的,杨氏答应取消粮食购买规则,以市面上的平均价格卖给我们。”赫连钦冲周奕行点头。 “太好了,这下子就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了,末将在这里替将士们谢五殿下。”周奕行深呼出一口气,忙要叩谢赫连钦。 赫连钦起身,走到周奕行面前,将周奕行扶起,“周将军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本皇子应该做的。” “是啊,周将军,只要有五殿下在,咱们就不用发愁粮食会不会没有了,五殿下会帮我们解决好的。”王重单在一旁劝道,依旧笑眯眯的。 赫连钦闻言,眼睛闪了闪,没有否认。 “好好好,有五殿下在,末将就放心了。”周奕行拍了拍赫连钦的肩,不住的点头。 “五殿下,周将军,现在杨三公子正在军营外面等着咱们呢,咱们现在就过去吧。”王重单又说道。 “在外面等着?”赫连钦挑了挑眉,问王重单。 王重单刚刚说杨鸿安是早上来的,可现在已经申时一刻了,难道杨鸿安一直从早上等到现在? “是啊。”王重单没有察觉赫连钦的心思,撩起帷帘,让赫连钦跟周奕行先出去。 赫连钦面色不变,出了帷帐,待王重单也出来后,又道,“杨三公子怎么不进来坐坐?” 第149章 给耍了 王重单跟在赫连钦后两步,听到赫连钦这么问,心里咯噔了一下,忙打哈哈,“军中戒备森严,外人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是吗?”赫连钦若有所思,看向周奕行,“周将军。” 周奕行一见王重单这样,就知道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了,顿时直眉瞪眼,却不好直接出来说,只道,“若无通传,非军中将领的确不可随意进出军营,但像杨三公子送粮来的诸类事,是可以另当别论的。” “五殿下,是末将没反应过来,下次一定会注意的,还请五殿下恕罪。”王重单心中恨得牙痒痒,面上只能赔笑着。 赫连钦道,“无碍,王将军也是按军规行事。” 王重单见赫连钦过多没有追究的意思,暗自松了口气,看向周奕行的目光中多了些阴狠,在赫连钦转过头来时赶忙隐去。 “王将军,带路吧。”赫连钦自然看到了王重单的表情,面上不显。 王重单仔细观察了赫连钦的脸色,并未发现赫连钦有什么异样,明白赫连钦只是转过头来让他在前面带路,又满脸笑容,“末将都忘记说杨三公子在哪里等着咱们呢,五殿下,周将军,这边请。” 王重单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赫连钦和周奕行往西边的营门走去。 西营门外,杨鸿安正坐在马车里,车内放了一张小桌,闻航蹲在桌前,小心翼翼的倒了杯茶,放到杨鸿安面前。 杨鸿安手附在茶杯的杯身上,感受着所剩不多的温度,片刻后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差不多冷了。 “公子,等了一天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怎么还没有人出来。”闻航撩起帷裳,看了看外面,见除了几个士兵守在门口,没有任何人出现,两肩弯了下去,泄气道。 “不急,再等一会儿,也许就会有人出来。”现在刚好是申时,天黑下来也还要过一两个时辰,杨鸿安知闻航是夸大了些,但心里不免跟着着急起来,要是天黑了,还没有人出来,他们就这么打道回府吗? 闻航撇了撇嘴,“我看啊,这是在摆脸色给咱们看,把咱们晾在这里一天,就是老爷之前做得太过了,让这些将军嫉恨上了。” 杨鸿安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目光落在茶杯上,不知在想什么。 闻航见自家公子这样,闭上了嘴,过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公子,不是说五殿下也在军营里吗?怎么五殿下也不来见咱们,咱们可都是因为五殿下才送粮食过来的。” 杨鸿安听到闻航的话,脸上有了些许表情,摇了摇头,“五殿下应是在忙,况且我也没有提前跟五殿下说,五殿下自然不知道我们来了。” 自前几日赫连钦离开茗榭茶馆,日松族立即闯进城,杨鸿安便一直惴惴不安,当夜难眠,生怕赫连钦有个好歹,到时候追究起来┉ 得知赫连钦下令发放抚恤金给百姓的消息后,杨鸿安心里悬着的大石,才落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杨鸿安就着手处理杨氏,以强横的态度“说服”杨城给军营供粮,暂时压制住族里那些人,杨鸿安就马不停蹄的跑来了军营,还带了十几石粮食过来,想让赫连钦知道他的诚意。 只是他没想到会被人拦在外面,说是进去通传了,可并没有人出来搭理他们。 杨鸿安来都来了,还带了这么多粮食,不可能就这么回去,便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 中间倒有一个将军从外面回来,见他们带着这么多粮食停在军营外,就问了一句。 在听到是杨氏送粮来了,就满脸的笑容,说他立刻就去告诉五殿下跟周将军,让他不要着急在再等会儿,可杨鸿安等啊等,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五殿下出来。 杨鸿安这时才意识到,他可能被人那位将军给耍了,或许那位将军根本就没有去告诉五殿下他们等在外面。 想到这,杨鸿安眼底一片阴霾,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抓紧,袖子被抓得皱了起来。 “五殿下,周将军,王将军。”突然,外面士兵的声音打断了杨鸿安的思绪,杨鸿安转头,撩开帷裳,往外看去。 “是五殿下。”闻航看到外面一身玄色劲装的少年,立时欣喜道。 “嗯。”杨鸿安眼中阴霾褪去,轻轻点了下头。 赫连钦来到西营门,便见西营门外停了许多辆辎车,上面堆放着一大袋一大袋的粮食,一些仆从正打折哈欠守在辎车旁,见有人出来后,忙直起了腰,而辎车最前方是一辆四面皆是黑色雕花木槿淡纹的丝绸所装裹,窗牖被沥青色帷裳所遮掩的马车,而马车车身上刻了一个“杨”字。 里面坐着的应该就是杨鸿安了。 这时,马车帷帘被人掀起,闻航先跳下了马车,紧接着下来的便是杨鸿安。 “五殿下。”杨鸿安缓步朝赫连钦三人走来,鞠躬作揖道。 “杨三公子。”赫连钦淡笑,看向周奕行与王重单,“这是周将军,王将军。” 杨鸿安顺着赫连钦的目光看去,又拱手一礼,“见过周将军,王将军。” 周将军应该就是他们长星州的最高将领周奕行周将军了,而王将军┉ 杨鸿安在看清王重单的脸时,顿了一下,移开了视线。 就是他今日在这里看到的那位说要去请五殿下出来的将军。 王重单王将军,骠骑将军。 王重单像是不觉尴尬一般,脸上笑容不变,甚至笑得嘴角咧得更加大了,褶子都挤到了一起。 “五殿下、周将军、王将军,父亲得知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后,心中甚是惭愧,杨氏本就是受之于百姓,却没能保护他们,深觉愧对与百姓,思虑再三,便让我带着这些粮食过来,想要尽一些绵薄之力。”杨鸿安再次作揖,指了指辎车上的粮食,面含愧疚。 杨氏是怎么想的,赫连钦三人都心知肚明,知道杨鸿安说的是客套话,但三人都没有戳破。 第150章 有些不解 “真是太好了,多谢杨老爷,多谢杨三公子。”不管怎样,周奕行还是感激道。 杨鸿安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周奕行这个长星州最高领将会对他这般客气,“此乃杨氏之责,实在不敢当。” 王重单眼睛闪了闪,“杨三公子就不要客气了,有了这些粮食,将士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赫连钦目光在杨鸿安与王重单之间流转,这两人应该没什么交集吧? 王重单此言,既讽刺了杨氏先前的所作所为,又肯定了杨氏会源源不断的为军营供粮,将士们不用再为粮食发愁了,可杨鸿安还未说除了眼前这十几石粮食,会不会送粮过来。 王重单便直接一锤定音,要杨氏一直供粮,根本不管杨鸿安、杨氏是怎么想的,他自己就做了决定。 注意到杨鸿安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赫连钦心中暗笑,此番杨鸿安亲自来军营,恐怕就是想与他跟周奕行表明诚心——会取消粮食购买规则,一直给军营供粮。 好让自己与周奕行记得他的好,现在被王重单这么一说,可就变了味。 “王将军说的是,饿了谁也不能让将士们饿着。”杨鸿安能让杨城乖乖交出粮食,自然不是什么单纯善良之辈,只眼下顾忌着王重单的身份,并不想就此得罪了王重单。 王重单哈哈大笑,眼中带上了些许鄙夷与愉悦,世族子弟对他的卑躬屈膝取悦了王重单,“杨三公子果真是英年才俊,本将还从未见过有你这般气度的。” 周奕行没有看出杨鸿安和王重单之间的暗流涌动,“杨三公子大义!” “周将军,王将军,杨三公子,我们进去说话吧。”赫连钦眯着眼看了会戏,才开口道。 “对,杨三公子,请。”周奕行意识到他们已在此地说了许久的话,忙邀杨鸿安进军营坐一坐。 杨鸿安自然欣然接受。 几人从西营门进来,一路来到赫连钦的营帐。 因着杨鸿安送来粮食,周奕行虽仍是不苟言笑,但语气稍缓,对杨鸿安礼遇不少。 赫连钦坐在上首,抬手对一旁的士兵道,“余镜,去端些茶水过来。” 余镜今年十七岁,是一个看起来精神头极好的少年,前几日被周奕行派来随侍赫连钦。 “是。”余镜把胸膛挺起,一脸严肃,故作矜持的走出营帐,一出营帐就撒腿跑了起来。 引得营帐外的两个士兵连连侧目。 “五殿下、周将军、王将军,父亲经过此次日松族进城一事,看到将士们临危不惧,直迎而上,将其赶出长星州,大为感触,深表愧意,自省多日,决定对粮食购买规则做出一些改变,今后凡是军营所购粮食,不论数量多少,皆不限购。”杨鸿安起身拱手,抛出的话把周奕行与王重单两人惊了一惊。 周奕行本就惊讶于杨鸿安会送来十几石粮食,现下又听杨鸿安说出这番话,更是吃惊,“杨三公子此话当真?” 虽然王重单在西营门时说,杨氏会一直给他们提供粮食,但这话不仅周奕行没有放在心里,就是王重单自己也不以为然。 “自然是真的。”杨鸿安露出笑容,用力一点头,对这个一开始就待他十分客气的周将军很有好感。 “将士们不畏艰险,英勇杀敌,护我长星州百姓,理应取消粮食购买规则,按市价来买卖,且杨氏受惠于百姓,自该回报一二。” 赫连钦赞赏道,“杨氏有杨三公子这样的人,实乃大幸也。” 杨鸿安的话说得极为漂亮,将当日长星州西城门失守一事轻飘飘的盖过,只把将士们的功绩摆上来,再表明了杨氏供粮的决心,使听的人心情舒畅。 果然,下一刻赫连钦便在周奕行和王重单两人的脸上看到了自豪,周奕行不喜贪功,仅是笑了笑,便褪去了自豪之色,王重单则不同,骄傲得意的情绪显露在面上,抑制不住。 杨鸿安看向上首的赫连钦,一脸的感激,“前几日五殿下特意找到我,将如今长星州的局势仔细讲与我听,当时我大为震动,幡然醒悟,才知道长星州现今局势危急,稍有不慎便会被日松族进攻抢夺去了,回去后劝说了父亲几次,我才能站在这里说话。” 杨鸿安的意思很明显,杨氏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改变,都是因为赫连钦,若赫连钦没有去说服他,杨氏便不会取消粮食购买规则,也不会送来这么多粮食。 只不过,那日并不是赫连钦去邀杨鸿安的,而是杨鸿安自己要见赫连钦,赫连钦说服杨鸿安为军营供粮一事也是假的,可此时杨鸿安却将功劳都推到了赫连钦身上。 周奕行诧异,“五殿下亲自去找杨三公子?” 他还以为州城里那些关于五殿下放下身段,去求杨氏的传闻是假的,毕竟没有哪皇子会为了百姓做到那种地步。 “是的,五殿下爱民恤物,不忍看到将士们饿肚子,是难得的好殿下。”杨鸿安满口肯定,把赫连钦推到了制高点上。 不说周奕行讶异,赫连钦也有些不解,虽然之前杨鸿安向自己表了忠心,承诺会给军营供粮,但那是他们之间的交易,杨鸿安会送粮食来,赫连钦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杨鸿安不需要这样恭维他,这不在他们的交易范围内。 “为百姓做事,让百姓幸福,让将士们吃饱饭是本皇子应该做的,相信换成周将军,会比本皇子做得更好。”赫连钦神情淡然,从容一笑,没有揽功,亦没有否认。 帐内另外三人都看着赫连钦,心思各异,可不管心里怎么想,俱是没有表露半分。 “伍将军?”这时,帐外传来余镜的声音。 随后便是伍成,“五殿下可在里面?” “在呢,周将军、王将军,还有杨三公子都里面。”余镜回道,撩开帷帐让伍成进去,待伍成进去后,才端着茶水进了营帐。 “五殿下,周将军,王将军。”伍成进来后,便看到了坐在周奕行对面的脸生公子,对赫连钦三人拱手道。 第151章 不是唯一的选择 “伍将军。”赫连钦道。 “卑职已将粮食运进了军仓。”伍成刚宣布一场比武结束,就见一旁的士兵交头接耳,破天荒的没有关注比武结果,好奇之下问了一个士兵,才知道是杨氏送粮来了。 伍成一听这消息,就往军仓那边去,想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半路就遇上运输粮食的杨氏仆人跟一些士兵,便带他们去了军仓。 来这里,也是禀告一声赫连钦与周奕行。 “好。”赫连钦抬手,让人给伍成看座。 伍成顺势坐在了王重单对面,也就是杨鸿安旁边,“杨三公子。” 杨鸿安转过头,作揖道,“伍将军。” 伍成与杨鸿安打过招呼后,没再开口说话。 周奕行军务繁忙,又待了会儿就离开了。 余镜给三人换了好几杯茶。 伍成抿了口茶,把茶杯放回桌上,只觉一股子怪味,压下不适,不让自己在这里出丑。 还是酒好喝,这种文人爱喝的茶他实在喝不惯。 放下茶杯,用手挡嘴住,将那股子味道强压去,再抬头间,伍成便发现帐中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怪,无人说话。 五殿下慢慢悠悠的品着茶,嘴角含笑,杨三公子如方才一般不爱说笑,出神的看着自己的脚,而王将军则靠坐在椅背上,似没有察觉气氛的古怪。 伍成这才意识到杨三公子在周将军走后,一直坐在营帐中,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伍成看了看赫连钦,又瞟了一眼杨鸿安。 杨三公子应该是有话要跟五殿下说吧,听说杨三公子是因为五殿下才送粮过来的。 “五殿下,卑职突然想起来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告退了。”伍成起身告辞,顿了顿,加了一句,“卑职就不打扰五殿下与杨三公子了。” “去吧。”赫连钦对伍成点头,清澈见底的眸中带着些赞许,很满意伍成的识趣。 只伍成并没有急着出营帐,而是站在原地不动,半晌后朝王重单看去。 “王将军,卑职有些事想跟您商量一二。”伍成又道。 方才伍成说不打扰赫连钦与杨鸿安,未提及王重单,就是在暗示王重单同自己一道出去,可不知王重阳是没有听出来,还是不想走,竟无半点反应。 伍成只好又说了一句,直接把王重单叫走。 王重单脸色变得不霁,却不好再留在这了,“五殿下,那末将也告退了。” 赫连钦嘴角的笑加深了些,应允了王重单。 王重单不情不愿的和伍成走出营帐,一出来,王重单就睨了伍成一眼,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伍成摸了摸鼻子,也未放在心上,王将军素来如此,从来都不知道“看眼色行事”,喜欢插手军中诸事,要不是有周将军压着,怕是要翻了天。 营帐内,赫连钦杨鸿安两人坐在木椅上。 待外面脚步声越行越远时,杨鸿安才起身作揖,“五殿下,鸿安答应您的事,已经做到了,除了今日带来的十几石粮食外,之后供应的粮食皆以市场平价来交易。” 赫连钦侧眸,除了那十几石粮食,其余均以平价卖给军营? 也就是说那些已经运进军仓的十几石粮食是免费赠予的。 方才周奕行等人在时,杨鸿安并未提起,现在单独说给他听,意思是这些粮食是给赫连钦的,军中依旧要支付购买粮食的费用,但届时杨鸿安会全数奉还给赫连钦。 “杨三公子豪爽,本皇子甚是服气。”赫连钦敛祍回以一礼,算是接受了杨鸿安的“赠予”。 见赫连钦答应了下来,杨鸿安当下眉眼松动开来。 他适才还有些担心五殿下不会接受,要真论起来,这些粮食是用来讨好、试探五殿下的,借粮食来表达他的心意与忠诚,试探五殿下是否会依旧答应帮他。 现在看来,五殿下并未改变想法。 “杨三公子今日来军营,是杨老爷亲自应允的?”赫连钦视线落在杨鸿安身上,问道。 买十几石粮食的钱对于赫连钦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对于杨鸿安而言,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杨鸿安现今只是个爹不疼、娘不爱,在杨氏没什么话语权的公子,就这么轻易把十几石粮食给赫连钦,是不易的。 除非杨鸿安做了什么,让杨城不得不送粮来,或者买这十几石粮食的钱是从杨鸿安自己的私库拿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杨鸿安定然费了不少力、出了不少血。 “是的,父亲已经同意此事。”杨鸿安没有隐瞒,直接承认了。 赫连钦了然,钱是从杨城嘴里吐出来的。 “很好,鸿安真是让本皇子刮目相看,竟有此等本事。”赫连钦双手交握,复拍了三个响掌,直直对上杨鸿安的眼睛,暗含深意,“本皇子相信,鸿安今后定会有不凡的造诣,心中很是期待,希望能看到鸿安大展宏图之际。” 赫连钦此言不仅肯定了杨鸿安的能力,还表明会在背后支持杨鸿安,直至杨鸿安彻底掌控杨氏。 杨鸿安心下一动,“鸿安定不负五殿下所望。” 会让五殿下看到他坐上杨氏族长那一日的。 赫连钦脸上笑容不变,将杨鸿安激动的模样看着眼里。 辜负了他的期望也不要紧,要动杨氏,杨鸿安并不是唯一的选择,杨鸿安只是那个主动凑上来的。 不论杨鸿安会不会成为杨氏的“掌权人”,杨氏都会被削弱。 军中将士得知杨氏送来了粮食,俱是欣喜若狂,就连训练都有了干劲,个个恨不得现在就大干几碗饭,以抚慰自己许久未满足的胃。 杨鸿安走后,赫连钦出了营帐,就发现四周的士兵面上均带着笑,看到赫连钦出来,满脸笑容的跟赫连钦打招呼。 “见过五殿下。”其中笑得最欢嘴角咧得最大的便是武杰了。 赫连钦见武杰那干净醇厚的笑,脸上不禁也浮现一抹笑意,“训练完了?” “嗯。”武杰重重点了一下头,“刚刚结束训练,现在只等炊家子做好饭,就可以吃晚饭了。” 第152章 好话全让你说完了 不等赫连钦开口,武杰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说道,“杨氏米铺送粮食来了,多亏了五殿下,要不是五殿下,恐怕杨氏米铺会一直不放粮,就等着咱们高价买粮呢。” 周围的士兵听到武杰的话,俱都看了过来,眼中是对赫连钦的感激之情,他们之前都知道五殿下为了他们去求杨氏的事,但心里并未完全相信,一个皇子会为他们放下身份去做那样的事? 直到得知杨氏送粮来,他们才真正相信了,不然如何解释杨氏米铺突然送粮食过来的事。 “并非是本皇子的功劳。”赫连钦摇头淡笑。 武杰不解,“怎么会不是,五殿下明明去┉” 接下来的话,武杰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不想伤害这么维护、关心他们的五殿下。 赫连钦神情认真,回顾四周,大声道,“是你们的勇武,不怕牺牲,敢为人先,在日松族来犯时,毫不犹豫冲上去,死守城门,奋起反抗,不顾自身安危,一次又一次的挡在前方,将日松族赶走,只为城中百姓不受到任何伤害,是你们的无私付出感动了他们!” 士兵们眼睛渐渐发红,面色动容,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玉面少年。 “将士们,这都是你们自己争取来的。”赫连钦脸上笑容扩大,冲在场的人点头,“你们本就可以吃饱饭,这是你们应得的。” 赫连钦的每一句话深入人心,使士兵们俱是神情激动,强行将眼中泪水逼回去,握紧双手,齐声喊道,“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职责。” “好,长星州有你们,本皇子就放心了。”赫连钦大声叫好。 最后再扫视所有人,“都散了吧,好好训练,好好吃饭。” “是!”士兵们喝声领命,分散开来,忙自己的事去了。 唯有武杰还站在赫连钦面前,没有走开。 “嗯?”赫连钦疑惑的看着武杰。 武杰这才开口,脸上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五殿下您现在要去哪里?” “随便走走。”赫连钦摇头。 “那武杰带五殿下在军营里转转吧,五殿下刚来军营,肯定还没有熟悉这里,万一迷路了就不好了,武杰与五殿下一道,正正好。”武杰声音清朗,自小在军中长大,只想着上阵杀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与赫连钦在一起也不拘束。 言语中并没有顾忌赫连钦的身份,倒像是在跟朋友聊天一样。 赫连钦顺着武杰的话,“好啊。” 武杰立即高兴的跳了起来,手握成拳头,在胸前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赫连钦好笑的看着武杰。 武杰被赫连钦看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没再乱蹦乱跳。 “五殿下,咱们去那边吧,剑盾兵在那里训练呢。”武杰指了一个方向,对赫连钦说道。 赫连钦一边与武杰往那边走,一边好奇的问道,“剑盾兵还在训练?” 武杰不是说他们已经训练完了吗? “还不是┉” 在赫连钦和武杰走后,一人从旁边的帷帐后面走了出来,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好话全让你说完了。” “王将军,我们可以回去了吗?五殿下营帐外要有人守着。”站在那人身旁的两个士兵,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话,就得罪了骠骑将军。 王重单转身,一脚踹在其中一个士兵身上,不耐的呵斥,“需要你来提醒本将军!” 士兵被踹得摔倒在地,也不敢吭声,连忙爬起来,低着头站好。 “哼!”王重单看士兵那副懦弱样,甩袖冷哼,“还不快滚。” “是。”两个士兵如临大赦般飞奔离去。 王重单拍了拍手,似是还气不过,又一脚踢飞地上的石子,连着踢了几次,才停了下来,“什么五殿下,不过就是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娃娃,就在这里作威作福,大肆鼓动这些人,是想都收到自己麾下吗?胃口真大!” “我王重单在长星州多年,还没吃过什么苦头,偏你刚来没几天,就搞出这么多事来,又是打剑盾兵,又是安排人进来,现在还打起粮食买卖的主意来,那杨鸿安不就是你引来的吗?”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粮食采买这么大的油水,谁不想插一手。”王重单啐了一口,想到杨氏降低粮食购买价格,自己再也不能从中捞些好处,心里越发的气。 这个五皇子实在是欺人太甚,这不是断人财路吗?! 王重单脸色极其难看,气愤的话不断喷出来。 “还有那个周奕行,不就是比我王重单官阶高一级嘛,整天摆着个臭脸,要所有人都来哄你,不按照你说的来做,就甩脸色、骂人,以为谁都要顺着你?我呸!要不是┉”王重单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眼睛往旁边的帷帐看去。 “是谁?”王重单一边喝道,一边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方才好像听到什么人踩石子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原本围在这里的士兵早已散去,远处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应是开饭了,士兵们哄得全围了过去。 王重单之所以敢在这里破口大骂,完全是因为他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士兵们都去吃饭了,今日杨鸿安又送了粮食过来,周奕行下令让炊家子多做些肉和米,这里就更加不会有人了。 “出来!本将军看到你了。”王重单又是一声大喝。 躲在帷帐后面的余镜吓得满头大汗,汗水不住的外流,双腿发抖得厉害,听到王重单呵斥的声音,又是一哆嗦,咽着口水,双手紧紧握住嘴巴,惊恐的盯着面前的帷帐。 “还不出来┉”王重单一步步逼近,余镜一点点的后退,想要逃离。 可附近都是些帷帐,帷帐与帷帐之间又隔了五六步的距离,只要余镜一离开眼前的帷帐,就会暴露在王重单面前。 “看到你了!”王重单眼睛阴狠,正想走到帷帐的另一面,看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偷听他说话。 第153章 住手! “王将军。”突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重单顿时停住了脚步,往后看去。 是贺存白。 贺存白面露疑惑,站在王重单离五六米远处,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剑柄。 “王将军,你在这里干什么?”贺存白问道。 “没,没什么。”王重单有片刻的慌张,难道贺存白也听到了? “是吗?”贺存白犹疑的往王重单旁边的帷帐看去。 “本将军干什么还要跟你汇报!”王重单立刻吹胡子瞪眼,手背到后面,“本将军还没问你,你来干什么?” 贺存白收回目光,低下头拱手,“周将军请您过去议事。” “知道了。”王重单依旧愠怒,站在原地不动。 “王将军?”贺存白见王重单没有要走的意思,又道,“周将军在营帐等您。” 王重单无法,余光瞥了眼帷帐后面,抬脚往周奕行的营帐方向走去。 贺存白转身之际,眼睛在那帷帐滞留了会儿,随即跟上王重单。 “呼呼。”待两人走后,余镜才大喘着气,手按在胸口,汗水直水,眼皮几乎要睁不开,“啪嗒”一声,汗水从下巴滑落,滴在了同样湿透的衣襟上。 余镜只觉全身无力,双腿发麻,心中的恐惧难以消退。 四周寂静无人,唯有不时吹过的寒风“呼呼”作响,吹打着余镜,不消多久,余镜就浑身发冷,被寒意侵蚀。 他咽了咽口水,强撑着身体,“不行,得快点离开。” 万一王将军半路又折回来,然后抓到自己,那以后┉┉ 想到王将军平时对待下属的态度,余镜打了个哆嗦,颤巍巍的迈了一步,感觉到能够走,便不要命的飞奔离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另一边,赫连钦随武杰来到军营的外围,就发现这里站着成百上千的剑盾兵,呈方阵排列,手中拿着剑与盾,剑盾兵们皆目光严肃,寂然不动,立得极为端正。 是在站军姿? 赫连钦纳闷。 “还动!”前方传来於贵登的喝声,在安静的空气中稳稳的落入赫连钦耳中,继而就是什么人倒地的声音。 赫连钦循声望去,就见剑盾兵们伫立的一侧,一剑盾兵倒在地上,於贵登脚用力踢向那剑盾兵的腹部,踢了一脚,并未停下,似不解气般又补了几脚。 其余剑盾兵皆嘴角抽搐,眼含不忍,却无暇顾及他人,站立不动,唯恐下一秒就是自己被踹倒在地。 剑盾兵被踢得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忍不住痛呼出声,却引得於贵登嗤笑,满不在乎地抬起脚就要朝剑盾兵腹部踩去。 “住手!”赫连钦厉声制止。 於贵登的脚停在剑盾兵腹部十几厘米处,扭过头来,发现是赫连钦,耸了耸肩,收回了脚。 赫连钦疾步走去,眸光幽暗莫测,盯着於贵登,问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被一双如幽潭深邃泛着寒意的眼睛凝视着,於贵登莫名的想要后退一步,逃离那潭中深渊,半晌未开口回答。 “五殿下问你话!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武杰眼中冒着火光,手攥得发白,完全忘了自己与於贵登的身份之差,一心为那剑盾兵抱不平。 武杰瞬间将於贵登拉回神,於贵登当下恼怒,“武杰,胆子不小,都敢逼问我了。” 於贵登人高马大,腱子肉发达,唬了武杰一脸,武杰倒退几步,心中怒意渐消,只余恐惧。 “於千夫长?”赫连钦语气平静。 於贵登懊恼自己被看了一眼便发怵,一定是他的错觉,五殿下不过是个十三岁的皇子,身量都还没长齐,他怎么可能会怕? “五殿下,底下的人不听话,就该好好教训一番,叫他们知道个天高地厚。”於贵登道。 赫连钦挑眉,继续问道,“犯了什么错?竟让於千夫长这般生气。” 於贵登这下哑了口,犯了什么错?他就是看这些人不顺眼,想要玩一玩罢了。 “五殿下您也知道,军中纪律森严,不管犯了什么错都得重视起来,否则这些人不会收敛的。”於贵登含糊其辞。 赫连钦却没有因此放过於贵登,“於千夫长所言不错,可凡事皆有个判定规则,犯了错也要按轻重缓急处理,不可胡乱作为。” 众目睽睽之下,於贵登自然不敢再反驳赫连钦,只得咬牙应是,“五殿下说的是,卑职记住了。” 武杰不满地瞪着於贵登,早就听说剑盾兵这边的千夫长不是个好相处的,整天就知道罚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明明就是自己随便拿人泄气,却说剑盾兵是犯了错,五殿下问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武杰心中仍是有些后怕於贵登,不敢出言指责。 赫连钦知这於贵登性情犹为“不羁”,不可逼得太紧,现下又应了是,便放过於贵登,指着地上的剑盾兵对武杰说道,“去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武杰立即应声,蹲下去检查剑盾兵的腹部。 剑盾兵闷哼一声,没有说话。 剑盾兵的盔甲被武杰扯开,露出已然青紫、浸出血渍的腹部,让武杰心中的不满愈发不可收拾,“五殿下,已经肿起来了!” 武杰话音刚落,附近的剑盾兵就低头张望过来,有的看到腹部上伤口,便面露苦涩,叹气一声,依旧没有出一言。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断了腿,这么点伤就大呼小叫,到时上了战场见了日松族,不得躲在后面尿裤子,让日松族砍一刀就要死了一样。”於贵登不仅表现的不以为意,还啐了一口,嘲笑武杰胆子小。 赫连钦注意到,其余剑盾兵听到於贵登的话后,俱是握紧了手,死死的瞪着於贵登,眼中燃起怒火,像是要立即上前给於贵登一拳,以堵着於贵登那张烂嘴。 “才不是!”武杰蓦地转头反驳。 他们不怕上战场,不怕受伤,更不怕死,可就算要受伤、去死,也应该是在战场上为百姓们而死,而不是在这里被人肆意欺辱! 第154章 不是好人 “不是就不是吧。”於贵登脸上带着嗤笑,没有把武杰的话放在心上。 赫连钦指了几名剑盾兵,说道,“把他抬去军医那吧。” “是。”被点到的几名剑盾兵心中怒火退去,如释重负动了动发麻的四肢,将地上的剑盾兵抬走。 於贵登见状冷哼一声,倒没说什么。 “於千夫长,剑盾兵现在还未训练完吗?怎么我看其他将士都去吃饭了。”赫连钦重新看向於贵登。 “是这样的五殿下,今日他们训练不认真,净想着偷奸耍滑,卑职才将他们留下,让他们好好反省一下。”於贵登说道。 赫连钦眉头蹙起。 偷奸耍滑? 据他这几天的观察来看,剑盾兵们不像是於贵登口中的偷奸耍滑之人,反而十分刻苦,上次还大喊着要勤加训练,快点把剑拿起来,怎么可能会偷懒。 况且┉ 赫连钦目光移到剑盾兵们的手上,那里已然皲裂,龟裂似沟,沟附近泛着粉白,里面映出血色,显然是这几日刚弄出来的。 赫连钦走近一名剑盾兵,抓住他的手臂,抬了起来,“怎么会裂成这样?” 剑盾兵原本让赫连钦这么一抓,惊了一下,待听到赫连钦问的是什么后,眼睛闪烁,“我、我不小心┉” 剑盾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剑盾兵打断,“回五殿下,是我们太心急了,想要快点练好剑盾,整日不敢松懈,紧紧握住剑跟盾,所以手才会变成这样。” 赫连钦看向说话的剑盾兵,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此人正是上次他扶住的那个剑盾兵。 闻习叫赫连钦看得有些不安,脚不由自主的往旁边移了移,脸上满是恭敬之色,强撑着不让自己露怯。 “五殿下,为了百姓们,我们甘愿如此,不管再怎么辛苦都是值得的。”闻习又道。 於贵登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闻习的话无异于是在打他的脸,他前一脚说剑盾兵偷奸耍滑,后脚闻习就表示为了百姓,训练再苦他们也不怕,明摆着是在告诉五殿下,剑盾兵们没有偷懒,是他於贵登在说谎。 “於千夫长,看来将士们不仅没有偷懒,还十分认真的在练剑盾,一心想要将其运用好。”赫连钦缓声道,凌厉的目光落在於贵登身上。 於贵登顿时头皮发麻,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在心中滋生发芽,只他并不知道这股情绪叫做“害怕”,仍不以为意。 说谎的证据摆在眼前,於贵登不好再改口,随口应道,“那就是卑职看错了,还请五殿下莫要怪罪。” 於贵登一面承认自己错了,一面叫赫连钦不要怪罪于他。 听在赫连钦耳朵里,只觉可笑,什么时候自己要做什么需要他於贵登来决定。 “於千夫长所言甚是。”赫连钦盯着於贵登,见於贵登因为自己的话露出一副果然不会惩罚他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 赫连钦话音一转,“可於千夫长方才说了,军中纪律严明,不可胡乱改动,否则会失了规矩,所以,本皇子不得不罚一罚於千夫长你啊。” 於贵登脸色马上僵住。 赫连钦却不等他反应过来,大声道“於贵登身为千夫长,滥用职权,欺上瞒下,肆意惩处底下将士,使其受伤至看军医,本皇子查明实情,遂罚於贵登三月军饷,命其改过自新,多多自省,如若再犯,严惩不贷。” “五殿下!”於贵登难以置信的看着赫连钦,他不过是稍微罚了一下这些人,这个小皇子就要罚他三个月的军饷,关键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他的面子,实在是欺人太甚! “於千夫长有何异议?”赫连钦直直的对上於贵登的眼睛,拉长了音。 於贵登攥紧了拳头,胸腔涌起怒火,又喊了一声,“五殿下!” “怎么?於千夫长不想服从命令?”赫连钦眸色变得危险,声音近乎冰冷,身上的寒意朝於贵登袭去,压得於贵登几乎喘不过气来。 “卑职领命。”於贵登勉强挤出四个字,惊骇的弯下腰,低头领命。 众剑盾兵见一向苛刻的千夫长向五殿下低下了头,还被罚了三个月的军饷,立时雀跃起来,高兴的情绪控制不住的流露出来。 虽然只是三个月的军饷,但於贵登能被罚,他们已经很开心了。 剑盾兵们看向赫连钦的目光中又多了些感激。 “好了,都散了,去吃饭吧。”赫连钦微笑道。 “哦~”剑盾兵们欢呼起来,一哄而散,纷纷涌向火头营。 闻习没有走,而是站到了武杰旁边,也不开口说话,似是在等赫连钦。 武杰看了看闻习,又看了看仍旧黑着脸的於贵登,选择继续闭嘴。 “五殿下,卑职也告退了!”於贵登从赫连钦凌厉的气势中出来,忘了痛般,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瞪着朝火头营飞奔的剑盾兵们,有些气急败坏,语气中很是不满。 “嗯。”赫连钦点头,放於贵登走。 於贵登哼了一声,抬脚就走了,完全不把赫连钦这个皇子放在眼里。 “五殿下,您看他!”武杰见於贵登如此嚣张,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於贵登的后背,就差要骂出来了。 “五殿下,千夫长实在不把您放在眼里,竟然藐视您的威严,连您的命令都敢不听。”闻习在一旁加了一句,十分愤慨。 赫连钦没有说话,双手交握于身后,看了眼闻习,只道,“去吃饭吧,再不去就没饭了。” 闻习被赫连钦这么一看,背脊发冷,不敢再多说什么,“是,卑职这就去。” 冲赫连钦行了一礼,便往火头营而去。 武杰没有走,为赫连钦不平,“五殿下,於千夫长可不是什么好人,我常听葛大哥说,他经常罚剑盾兵,一不高兴就拿剑盾兵出气,今日也是因为於千夫长自己心情不好,将剑盾兵留下来的。” “不是好人?武杰,这个词语好像用得不太对。”赫连钦道。 “在武杰看来,於千夫长就不是好人。” 第155章 事在人为 “各人各面,许是你没有看到於千夫长值得赞颂之处。”赫连钦道。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武杰挠了挠头,仍是道,“反正於千夫长不是好人,五殿下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奇怪,每日半夜起来,在营帐外点一根香,有次叫人看见了,就将人骂得狗血淋头,只要谁惹了他,下场一定会很惨,就拿刚刚那个抬走的剑盾兵来说,肯定是於千夫长自己┉” 赫连钦惊讶,“半夜点香?” “对啊,五殿下你说谁天天半夜起来点香啊,实在奇怪。”武杰毫无保留的滔滔不绝起来,把於千夫长种种怪异行为列举出来,末了,还加了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於千夫长是日松族那边的呢。” “这怎么跟日松族扯上关系了?”赫连钦哑然。 武杰看了看四周,见无人便凑到赫连钦耳边说道,“我听说日松族特别喜欢上香,尤其是一些祭祀奉神仪式上,整个屋子都会点上香,去祭拜的人,须自己自带香烛,以示诚心,可以说日松族每人随身携带线香,就是打战也不会取下来。” “日松族还有这习俗?道听途说,不可当真吧。”赫连钦讶异。 “是真的,日松族会用小木筒装着线香系在腰间,我跟日松族交手的时候还看到过那种木筒。”武杰在腰间比了个动作,想让赫连钦相信他的话。 “真有此习俗便罢了,可於千夫长只不过是喜半夜上香,虽行为确实怪异,但也不能联想到日松族。”赫连钦一面摇头,一面说道,“武杰,这样胡乱猜测是不对的。” 武杰两肩泄气般的弯下了来,“知道了,五殿下。” 赫连钦见武杰这般,问道,“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葛大哥啊,不过葛大哥也是从剑盾兵那里听来的。”武杰不假思索道。 赫连钦脑海中浮现葛秋膀大腰圆的模样,“葛秋?” “嗯,葛大哥可会开玩笑了,我经常去葛大哥跟宋二哥帐中,听葛大哥讲趣事。”武杰谈起葛秋和宋方谨,气愤的情绪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愉快。 武杰第二回在赫连钦面前提起葛秋了,想不到武杰倒是常与葛秋、宋方谨来往,“这样啊。” 武杰说起自己的伙伴,便有说不完的趣事想要与赫连钦分享。 赫连钦面上看起来在认真听武杰说话,心思却飘远了。 於贵登与日松族┉ 赫连钦让武杰莫要乱揣测、道听途说,却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有时候谣言,并非全都不可信。 “快去吃饭吧,再晚些,怕是要没饭了。”赫连钦同武杰走到军营内围,才打断武杰,让他赶快去吃饭。 武杰摇了摇头,笑着应道,“五殿下不用担心,葛大哥肯定给武杰留了饭。” “嗯,快去吧。”赫连钦无奈。 “诶!”武杰朗朗的应了一声,转身朝火头营的方向飞奔。 赫连钦回到营帐,没看到余镜的身影,并未太在意,想着应是去吃饭了吧。 倒是营帐外的两个士兵见到他,露出慌慌张张的模样,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赫连钦端坐于行军桌前,白皙如玉的手随意搭在上面,凝眸于桌上的作战地图,地图上详细标记了日松族巢穴分布,与长星州之间距离。 长星州与日松族相隔五座大山,出了东城门,便是呼子岭,呼子岭地势险恶,是几座大山中最高的,且其中多以高大的松树为主,地底下常冒出半人高的野草,可遮蔽身形,藏匿其中。 也正是因为呼子岭这样的地势环境,城楼将士难以从中察觉日松族的动向,以致常叫日松族偷袭突围,安然离去。 过了呼子岭,便是管善崖,管善崖比之呼子岭不遑多让,地势不仅高,还险要,随到一处,便可见悬崖峭壁,壁立千仞,乱石凌空飞泄,稍不注意便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且先不论管善崖往后的山峰,只前面两道关卡就让人迎难而退,心生怯意。 长星州将士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取胜于日松族,确实不易。 赫连钦手指在地图上滑动,不时滞留片刻,最终停在了呼子岭与管善崖之间的山谷处。 可事在人为,不怕找不到突破口。 “五殿下可回来了?”这时,余镜的声音在营帐外响起。 “回来了。”然后便是士兵的应声。 帷帐被人轻轻撩起。 赫连钦抬眸,就见余镜慢慢走了进来,手提着食盒。 “五殿下,余镜吃饭时不慎将碗打翻,不敢让您见到那狼狈的样子,就赶忙回去换了身衣服,这才拿饭拿晚了,请五殿下恕罪。”余镜先是把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放在另一张桌子上,然后跪在地上跟赫连钦请罪。 余镜低下头,露出后颈来,那里的发丝紧贴皮肤,领子仍藏在里面,应是形色匆忙没来得及整理好。 “无妨,起来吧。”赫连钦移开目光,似是没发现余镜的异样。 “是。”余镜按了按发软的大腿,应声起来。 赫连钦起身,走了过去,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余镜站到一旁,与前几日不同,他没有在赫连钦进食时说些军中趣事,以逗赫连钦开心,反而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 引得赫连钦侧目看了他好几眼。 “怎么了?”赫连钦问。 余镜猛然回神,立刻跪了下去,却不知该回什么,“五殿下。” 赫连钦没有做声,面色平静,夹起一根青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余镜只是担心拿晚了饭菜,让您吃了些冷菜。”余镜头挨着地面,手臂发颤,许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尚可,菜的温度刚好。”赫连钦道。 赫连钦没有多问,余镜当下就松了口气,心中不安稍退,“那就好。” 殊不知赫连钦一直盯着他的脑袋,若有所思,眸光忽明忽暗,让人无法琢磨,难以窥探。 赫连钦没吃几口,便让余镜将饭菜端了出去,重新坐回行军桌,研究作战地图。 第156章 说你错了,你便错了 余镜出了营帐,呼呼寒风扑面而来,刺得余镜一哆嗦。 一旁的士兵笑道,“余镜小兄弟,还没习惯这风啊。” 军营驻扎之地,空旷无垠,方圆百里无人居住,除了最前边的东城门,亦无遮蔽的东西,遂寒风呼过,直直打在脸上,令人头骨发寒。 余镜进军营也有几年了,自然被寒风吹打过数次,此时怎么可能还怕这风,只是因为心里藏着事,下午又被吓出一身冷汗,才会哆嗦起来。 面对士兵像往常一样的玩笑话,余镜这次却没有跟着开玩笑,而是黑着一张脸,硬邦邦道,“以为我余镜是你,不知羞耻!” 说完,甩手大步离去。 被怼的士兵一下子就噎住,震惊于余镜的转变,指着余镜的背影,“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另一个士兵摇头,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不要放在心上,他应该是心情不好吧。” 士兵不满的放下手,嘀咕着,“莫名其妙。” 赫连钦听到外面的动静,停顿了一下,复又重新看着眼前的地图。 “拉下去,打三十大板!”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贺存白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一士兵正指挥着几人,抓着两个士兵往这边走来。 被抓的两个士兵嘴巴被布塞住,不停的摇头,想要解释什么,却开不了口,说不了话。 贺存白对一旁的百夫长道,“好好盯着,我去看看,等下回来验收成果。” “是。”百夫长应道,瞪了眼正拉长脖子好奇张望的士兵们。 士兵们立时缩起脖子,不敢再看,继续训练。 “怎么回事?”贺存白走到那几个士兵面前,问领头的士兵。 领头士兵见是贺存白,赶忙道,“回贺少尉,他们犯了大错,五殿下仁慈,只让卑职叫人打上三十大板便放过他们。” 贺存白听领头士兵提到赫连钦,忍不住好奇道,“他们犯了什么错?” “五殿下今早到军仓去清点粮食,让他们两个一同清点,不想他们竟笨手笨脚的把十几袋粮食洒落在地上,那又不是什么干净的地,多的是石子灰尘,贺少尉,你说说,这么多粮食,一下子就沾了那么多脏东西,让人怎么吃啊,实在是罪不可赦,现在粮食多金贵啊。”说起被抓士兵的错来,领头士兵就是一阵激愤,恨不得上去给他们两脚。 贺存白皱着眉头,朝那两个士兵看去,发现两人正是五殿下营帐外的守卫。 又听领头士兵说起军仓的事,不免惊讶道,“十几袋粮食洒落?” “对啊,那可是十几大袋粮食,这杨三公子刚送了粮食,马上就被这么糟蹋了,您说气不气!”领头士兵用力的拍手,难消心中怒气。 “不说了,贺少尉,我带去那边打几板子再说。”领头士兵呼出一口气,跟贺存白说道。 “嗯。”贺存白点头,让开了路。 几个士兵随即往训练场最前方走去,粗鲁的拖着犯了错的两个士兵,走到木台子上,就将那两个士兵按在了地上,领头士兵一声令下,拿着板子的士兵就重重打了下去。 贺存白心中十分困惑。 十几袋粮食同时洒落,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吗? 答案肯定是不会的。 先不说装粮食的袋子牢不牢固,就是仅凭两个人也不可能瞬间将十几袋粮食戳破,实在是太奇怪了。 还偏偏是五殿下带过去的人,犯了这样的错。 “啪!”远处传来板子落下的声音。 很显然,是有人故意让那些粮食洒落的,但五殿下并没有追究原因,而是让人把他们押来训练场,杖打三十大板。 其中固然有以儆效尤的意思,可未免太过刻意了些,像是做给什么人看一般。 贺存白莫名想到昨日去找王重单时,王重单慌张的神色,似在找什么人,却刚好被自己撞上。 而找到王重单的地方,刚好离五殿下的营帐不远。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贺少尉。”一道声音将贺存白拉回神。 贺存白循声看去,就见是於贵登,“於千夫长?” 於贵登双手环胸,眼睛看向台上,嗤笑一声,“五殿下可真忙啊。” “这是什么意思?”贺存白察觉到於贵登言语中对五殿下的不满,不由喝道。 “你说什么意思,五殿下一来军营就闹出不少事来,今天教训一下剑盾兵,明天让人拉十几石粮食来,后天再把人训一顿,花样不停的换。”於贵登连赫连钦都不放在眼里,自然也就不会怕贺存白了。 贺存白听说了五殿下罚於贵登三个月军饷的事,知道於贵登这是在不满五殿下对他的惩罚,“只要你做好自己的事,五殿下就不会挑你的错。” 於贵登哼了一声,不以为意,“五殿下就是要挑错呢?” “那你便是错了,五殿下说你做错了,你就是做的不对。”贺存白直言道。 五殿下是皇子,是当今帝王的第五子,也是长星州最高的领袖,他要你死,你便只能去死,更何况只是罚了些军饷,你有什么好不满的! “还有没有天理了?难道五殿下就可以这么胡作非为?”於贵登立时大呼起来,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冤屈。 贺存白素来知道这个剑盾兵的千夫长是个“混不吝”的,平日里也不个好相与的,此时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示自己不服五殿下,不禁惊了一惊,心道,实在太大胆了,这样的性子,迟到是要害了自己的。 贺存白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不会随意掺和进泥潭里,可眼下於贵登这大不敬的话是在他面前说的,贺存白便不好再做哑巴了。 “於千夫长,注意你的言辞,五殿下不是你可以随意编排的!”贺存白厉声喝道,“况且,五殿下罚你是因为你的确做错了,何来‘胡作非为’一说,莫要再胡言乱语了。” 於贵登让贺存白如此训教,心中愈发不满,却碍于自己打不过贺存白,不好正面杠上,只得闭上了嘴。 第157章 留不得 要是贺存白知道於贵登心中所想,定会呵笑一声,你现在对我就客气了?跟正面杠上没两样吧。 杨鸿安刚送来十几石粮食,后脚就被人糟蹋了十几袋,这让赫连钦头痛不已。 “五殿下,喝杯热茶,消消气。”余镜小心翼翼的替赫连钦倒了杯茶,递到赫连钦面前。 赫连钦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茶杯上。 茶杯边沿热气直冒,形成一股袅袅白雾,水汽冲过茶碗盖,留下些小水珠。 他拿起茶杯,吹了几下,待温度适宜后,才喝了一口。 军营里的茶自然不是什么好茶,普普通通的,味道也普通,更不要说余镜煮茶的手艺与云升、云夜相差甚远。 思及此,赫连钦叹息一声,要是云升跟云夜在身边便好了,那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无人可用。 还有,不知道云升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五殿下,您别生气了,都是那些人做事不认真,跟您可没关系,是他们的错。”余镜见赫连钦叹气,连忙说道。 赫连钦看向眼前比云升云夜大一些的少年,突然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入军营的?” 余镜一愣,说道,“十三岁时入的,现在已经有四年了。” 赫连钦放下茶杯,收回目光。 十三岁啊。 他现在也是十三岁。 赫连钦观察了余镜几天,发现他只是个贫苦人家出生的,家世清白,与军中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性格还算不错,就是有些胆小了。 昨日怕是撞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吧。 “军仓一直都是由鲁押粮官管理的?”赫连钦道。 余镜回道,“是,鲁押粮官自余镜进军营到现在,就一直管理着军仓。” “那你可知鲁押粮官与军中哪位将军最亲近?”赫连钦继续问道。 “余镜并不┉”余镜正想摇头说自己不知道,脑海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便不由的停了下来。 赫连钦手指在行军桌上滑动,指尖反复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使余镜不禁打了个寒颤,“余镜曾听人说,那鲁押粮官是王将军府里一位夫人的表侄子,只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王将军?”赫连钦垂下眼帘,跟王重单有关系吗? “是,王将军极为疼爱那位夫人,大年时还请鲁押粮官去府上聚了聚呢。”余镜说起王重单时,还是后怕不已,牙齿打起颤来,险些发出“咯咯”的声响。 说到这里,赫连钦已然将军仓发生的事归到了王重单身上,且不管此事是否是王重单所为,王重单都逃脱不了。 只不过,王重单身为骠骑将军,在军中的威望仅次于周奕行,追随者定少不了,自己想要动王重单,还得从长计议。 赫连钦张了张嘴巴,复又合上,还是先解决於贵登吧。 於贵登对剑盾兵的训练方式,赫连钦本就不赞同,只先前没有管,是想过几日看看剑盾兵们训练的成效,再加以打击於贵登,让於贵登自己明白训练方式的错误。 可就昨日於贵登的表现来看,他并不是一个知错就改、虚心求教的人,还十分的胆大包天、刁滑奸诈,公然忤逆他的命令,虽最后认了罪,但此人已经留不得了。 赫连钦一点点回忆起於贵登的言行举止,发现从一开始,他就对自己极为不屑,不将自己这个皇子放在眼里。 这一点,有些奇怪。 就算是王重单,心里对自己很不服气,但都会恭敬的行礼,可於贵登则不同,於贵登每次见到自己不是不行礼,就算摆个样子意思一下,全然没有对皇室的仰望与尊敬。 就好像於贵登并不是西林子民一般。 这个想法一旦在心中蔓延开来,赫连钦就越发觉得,於贵登不是西林人。 而武杰也说,於贵登同日松族一样喜欢点香,甚至每天晚上都要爬起来上柱香,风雨无阻。 或许,於贵登就是日松族人呢? 虽然日松族天生矮小,但也不是没有例外,譬如上野卜麾下猛将石谷晓,因是日松族与西林人共同孕育下的,其身形高大,拥有神力。 说不定於贵登也是这样孕育出来的呢。 赫连钦心中是有解决於贵登的想法,可要处理了於贵登,还得找出证明於贵登与日松族的关系来,否则一个千夫长莫名其妙的消失,定然会引起周奕行的注意。 他并不想让周奕行因此对自己生恶。 赫连钦看向余镜,“余镜,有时候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就像於千夫长一样,也是因为抓住了机会,才能坐上千夫长对位置,你就甘愿一直做一个普通的士兵吗?你已经进军营四年了。” 崔元棋同余镜一样,进军营三四年,却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虽说还不明显,但至少是余镜比不上的。 余镜不明就里,却仍是诚实的回答,“余镜自是不想的,可余镜武艺不精湛,也不及宋方谨他们有头脑,实在是没能力,这辈子也就做个普通士兵好了,不敢妄想什么。” 赫连钦轻笑一声,“你今年才十七岁,怎的就如此颓丧?这个世上,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愿以偿,也并非所有人都会一败涂地,只要你肯用心去学,努力去做,就一定可以取得成效的。” “是吗?”余镜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明白,他读书少,又早早进了军营,只知道上阵杀敌是他们的荣耀,其他的都不敢去想,可自己到现在仍未上过战场,就连比自己还要小的武杰,都杀过日松族呢。 赫连钦朝余镜招招手,示意他走到自己身旁。 余镜恭敬的走过来,蹲在赫连钦脚边。 “肯去做,就会有机会的。”赫连钦缓声道,嘴角始终含着笑意。 余镜低着头,看着眼前的玄色镶云清锻靴,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赫连钦的话,“肯去做,就会有机会的!” “五殿下,不论是什么,余镜拼了命也会去做的。”余镜霍然抬头,握紧了手,大声说道。 “不错。”赫连钦赞了一句。 第158章 笑话 余镜心中燃起熊熊斗志,只要肯去做,那他就不会再是个普通的士兵了,也不用再害怕王将军了┉ 因为他有五殿下护着。 余镜不是一点心眼都没有的人,在军中混迹了几年,早知其中的水是深是浅,自然也知道想要扳动王重单,就得靠赫连钦。 赫连钦一说出这些话,余镜便明白了赫连钦的意思。 想到这两日的惶恐,余镜没有任何犹豫就向赫连钦表了忠心。 “今天晚上┉”赫连钦低声对余镜说道。 余镜连忙凑了过去,不住的点头,“余镜明白,一定会办好的。” 寅时一刻,一道惨叫声突然响起,惊得四周的营帐俱都点亮了灯,以为日松族来犯,纷纷拿起武器,气势汹汹的赶往声音响起之处。 然而士兵们并未见到日松族,反而看到了一身亵衣坐在地上痛哭的於贵登。 “该死!是谁?是谁打碎了我的香炉!”於贵登厉声大喊,愤怒的盯着围观的士兵。 士兵们让於贵登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那眼睛也太可怕了,於千夫长这是要杀人啊。 众人又定睛一看,就发现於贵登抱着个碎得不成样的香炉,炉子里的香灰洒落一地,还弄脏了於贵登的亵衣,白色的亵衣上满是香灰。 之所以说於贵登抱的是香炉,是因为他们都知道於千夫长喜欢半夜从帐中搬个香炉出来烧香,还十分宝贝那个香炉。 而此时於千夫长的香炉竟然碎了! 在场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手中的武器拿的都不顺手了,到底是谁干的啊!快站出来呀,於千夫长要杀人了! 於贵登顾不得擦脸上的泪水,大吼一声,“到底是谁?!我要杀了你!!!” 围观的士兵们见状,纷纷飞奔逃离现场,生怕再晚一秒,就会被於贵登抓住,给他的宝贝香炉陪葬。 顷刻间,士兵们全逃走了,只留於贵登一人在风中凌乱。 第二日一早,於贵登的香炉碎了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军营,昨晚看到於贵登痛哭的士兵,逢人就说,不想听的也拉住不让走,非要让其与自己好好嘲笑一番。 於贵登在军中名声一点也不好,就连他带的剑盾兵也不喜欢他,甚至有些讨厌他,可耐不住於贵登是千夫长,官阶高于他们,武艺又高强,平日里看到於贵登是能躲就躲,现在於贵登失了宝贝香炉,众人自是要围在一起大笑一声。 晌午下了训,罗一立跟于充等百夫长就径直朝火头营走去,一路上的士兵看到他们就赶紧侧过脸偷笑,似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 于充再一次被人这么笑时,便忍不住看开口道,“他们这是在笑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说完,于充还摸了摸脸,摊开手仔细看,什么都没有。 罗一立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不免疑惑,脸上没脏东西啊。 几个百夫长互相看了看对方的脸,俱是摇头表示确实什么都没有。 “那他们在笑什么?”于充又道。 罗一立说,“谁知道呢,随便问一个看看。” 站在罗一立身后的百夫长闻言,就抓来了一个士兵,直接问道,“小兄弟,我们身上是有什么不对劲吗?怎么大家一看到我们就想笑?” 士兵摇头晃脑,中间绷不住又笑了一下,最后才解释道,“不是笑你们,是看到你们就想笑。” 等士兵清楚明白的解释给罗一立等人听后,百夫长们俱是沉默了一瞬,随即对视一眼大笑出声。 “哎呦,没想到千夫长也会有今天。”于充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笑呵呵的,对着罗一立的肩就是一阵猛拍。 罗一立也不管于充,跟着笑起来,“我说今日那些小兔崽子训练起来怎么那么有激情呢,原来是看了千夫长的笑话。” “可不是,还以为他们打了鸡血。”其余百夫长附和道。 “难怪千夫长没去训练场,是躲去哪里哭了吧。” “哈哈哈,千夫长真是那什么在河边走哪有怎么怎么的。” “是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对对对,就是这么个理。” 罗一立等人虽受於贵登管控,但於贵登性情不定,时常罚下面的人,就连他们这些百夫长有时都不能幸免,偏生於贵登打着训练的名号,让他们有苦不能言。 现在於贵登的香炉碎了,他们不得可劲嘲笑一番。 让你半夜不睡觉,让天天点香,搞得跟给死人上香一样,也不嫌寒碜。 几人笑嘻嘻的大步向火头营走去,心里畅快极了。 於贵登的香炉碎了后,军中无人不在嘲笑、讽刺,恨不得立刻在於贵登面前大肆笑上一回,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士兵们还是不敢惹於贵登的。 於贵登因为香炉的事情,接连几日都不睡觉,就守在营帐外,声称要抓住那个打碎他香炉的贼,然后将其碎尸万段。 但无人搭理他,不就是个破香炉嘛,谁会故意去打碎,指不定是你自己前一晚没拿回营帐,别人不小心踢了一脚,然后就碎了。 众人都没有把於贵登守在营帐外面当回事,直到有一次睡在於贵登旁边帷帐的士兵晚上起夜,被於贵登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立时就要喊“鬼啊”。 於贵登还没等那士兵喊出声,就一脚踹了过去,直让士兵当夜便去了军医那。 因着於贵登这般作为,士兵们没笑几天,就怨声载道起来,这样让人怎么睡啊啊,时不时就弄出个动静来,还不让人起夜! 又过了几日,军中就传出一个惊人又令人惊喜的消息。 这次,还是关于於贵登的。 据说,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几个正义的勇士趁着於千夫长没有防备,从后面用一块黑布将其脑袋蒙住,然后冲着於千夫长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於千夫长就是武艺再怎么高强,也耐不住被遮着眼睛,让几个人一起围攻,况且於千夫长还要护着自己的那根香呢。 就这样,於千夫长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胳膊骨折,走起路来还一瘸一瘸的。 第159章 怎么敢揣测? 这下子,於贵登就没心思再折腾着要找那个“碎炉贼”了,乖乖回营帐里养伤了。 军中将士听到於贵登的下场,无一不拍手叫好,不约而同想到:於千夫长果然就是欠揍,不揍一顿怎么会乖呢? 余镜将这些日子的笑话讲给赫连钦听时,赫连钦刚好清点完了军仓的粮食数量。 赫连钦放下笔,再仔细检查了一番记录粮食数量的本子,才抬头道,“知道是谁打的吗?” 余镜摇头,“不知道。” 也不是他叫人打的。 赫连钦眯起了眼,他只是让余镜打碎於贵登的香炉,并没有叫人打於贵登,现在确定不是余镜擅作主张,那会是谁呢? “於千夫长素来与人交恶,军中看他不顺眼的人多的是,指不定是哪个於千夫长得罪过的人,想要教训一下於千夫长呢。”余镜在一旁说道。 “可能吧。”赫连钦没有追究,打於贵登的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确定於贵登身份可疑了。 日松族奉香为至高地位,其香炉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於贵登真的是日松族人的话,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 只不过一个日松族人混进军营,当上了千夫长,却无人发觉,实在是令赫连钦不解。 难道就因为於贵登的身高与体型吗? 可不管怎样,下一步,就是让於贵登的真实身份暴露于人前了。 “五殿下在吗?”贺存白来到赫连钦营帐前,问帐外守卫。 “回贺少尉,五殿下在里面。”两个士兵一齐拱手回道。 贺存白看了两个士兵几眼,见不是原先那两个士兵,心中也不惊讶,犯了那样的错,当然不可能再留在这里了,“本将有事要找五殿下。” “还请贺少尉稍等片刻,容卑职进去通报一声。”其中一个士兵说道。 贺存白愣了一下,点头道,“去吧。” 贺存白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士兵便出来了。 士兵撩起帷帐,对贺存白说道,“贺少尉,请。” 贺存白闻言抬脚往里面走去。 一进去,贺存白就见赫连钦坐在行军桌前,余镜恭敬的站在一旁。 “五殿下。”贺存白冲赫连钦拱手一礼。 “坐。”赫连钦抬手指着一旁的木椅道。 贺存白应声坐了过去。 “不知贺少尉前来所为何事?”赫连钦靠坐在椅背上,问贺存白。 贺存白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卑职是为剑盾兵而来。” “哦?”赫连钦面露疑惑。 “是这样的,於千夫长因私事┉最近几日无法到训练场指导剑盾兵训练,剑盾兵无人指领,遂无法好好训练,几个百夫长亦是束手无策,所以卑职才会来您这里。”贺存白没有说於贵登是因为什么不去训练场,但在场三人皆心照不宣。 “五殿下前些日子指点过剑盾兵,令一众剑盾兵心悦诚服,领悟到剑盾兵的真正含义,可见五殿下在这方面是有大造诣的,卑职便斗胆来请五殿下去指导剑盾兵一番,还望五殿下应允。”贺存白手举过头顶,恳求赫连钦。 赫连钦看了贺存白好一会儿,突然就笑了一声,“贺少尉,本皇子这里实在太忙了,还有些粮食没清点完,恐怕是抽不出时间了。” 余镜听到赫连钦说还未清点完粮食,头低得更下了。 贺存白身形一顿,没料到赫连钦会拒绝。 “五殿下,剑盾兵是众军的前锋,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贺存白抬头看着赫连钦的下巴,语气有些急。 赫连钦但笑不语,玩味的看着贺存白。 贺存白瞳孔微微一缩,忙心虚避开赫连钦的目光,揣揣的思索着,难道五殿下发现他的心思了? 之前赫连钦与於贵登发生冲突时,贺存白其实都是在场的,或者说是看到了,只是缩在一旁,没有要去掺和的意思。 贺存白的心思不难猜透,无非就是知道赫连钦是皇子,於贵登则只是一个小小的千夫长,於贵登对上赫连钦,毫无意外的会败下阵来,他根本无须去插一手,只要在一边等着硝烟散尽即可。 只是现在於贵登暂时落下来了,贺存白就马不停蹄的要赫连钦去接手剑盾兵,哪有这么好的事? 袖手旁观可以,但过后要人去帮忙就是你不要脸了。 赫连钦将贺存白眼中的慌乱之色收入眼底,嘴角的笑意隐去,眸光平静无波。 他是打算解决剑盾兵的事,但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贺存白,得先让贺存白知道个好歹。 “贺少尉,请回吧。”赫连钦开口送客。 贺存白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一脸失望的离开了。 贺存白回去后,无法入睡,辗转反侧,脑中不停的浮现五殿下那看穿一切的眼神,后怕与悔恨袭来,他怎么就敢随便去揣测五殿下的心思呢?怎么就敢?!贺存白只觉四肢无力,都不知该怎么放,无措的睁着眼躺了一晚上。 原本打算第二日一早就去跟五殿下请罪,谁成想刚过卯时,号角声突然响起,“嘟嘟”的传到每个士兵耳中。 “日松族来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士兵们纷纷从被窝里爬起,以最快的速度穿好盔甲,拿起武器就往外冲,百夫长、千夫长们大声喊着士兵们随他们去前方,号角声“嘟嘟”的不断响起,气氛十分凝重,士兵们的心也沉甸甸的。 贺存白刚闭上的眼睛瞬间睁开,拿起盔甲就往身上套,一站起,沉重感就袭来,是一夜没睡的后遗症,然此时贺存白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出了营帐,迅速赶去城门口。 “五殿下。”贺存白来到城楼上,就见赫连钦站在了那里。 除此之外便是周奕行,骠骑将军王重单,车骑将军穆昆,卫将军苟坚,以及中郎将、上尉等人。 军中大小将军都聚到了这里,眼睛盯着城门外,俱都脸色严肃,紧绷着身体。 “嗯。”赫连钦点了下头,没有回头看贺存白。 贺存白知现在不是与五殿下说话的时候,便退至中尉后面,不敢出一言。 第160章 一群宵小 城门外,站了许多日松族人,个个手持特制长刀,目露凶狠,龇牙咧嘴,坐在马上冲他们叫唤,不时大笑出声,笑得前仰后翻,十分嚣张。 为首的棕马男子脸色阴狠,一只袖子在空中摆动,寒风吹过,袖子便摇荡起来,很显然那只手没有了,眼睛肆意的扫视城楼上的人,似在寻找什么。 此人,正是当日被赫连钦生生插断左臂的上野渡。 在黑压压一片的日松族前方,还停了一辆车身一米高,车底安了同车身等高的三个大轮,车上站了两个日松族人,一人一手按在车前的把手处,冲着城楼上的赫连钦等人嘿嘿直笑,一股浓重的恶意侵袭而来。 周奕行脸色铁青,冷哼一声,“一群宵小!” “周将军,上野渡这厮的左臂┉”车骑将穆昆迟疑的说道。 所有人目光聚集到上野渡的左臂上,方才并未仔细看,现在被穆昆这么一说,顿时惊骇的发现上野渡的左袖中竟空空如也! 王重单不禁呼道,“是谁把他的手臂砍断了!” 几位将军皆是面露疑惑,互相看看对方,一齐摇头表示不是自己。 站在后方的贺存白偷偷瞟了一眼赫连钦,见赫连钦平静如常,心下便有了个猜测。 也许是五殿下断的?听说上次日松族闯进城时,五殿下正好出了州长府,上街熟悉长星州风土人情。 待对上赫连钦的视线后,贺存白心中一凛,猛地缩了回去,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他怎么又随意猜测起五殿下了,还没长记性! “不管是谁砍的,终归是件好事。”周奕行开口打断众人的思绪。 众人点头应是,再次看向城门外。 上野渡旁边的留田眼睛在城楼上几人身上流转,没有像其他日松族人一样大声叫喊 ,反而显得非常沉静,唯有抓着缰绳的手青筋隐隐暴起,可以看出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周奕行,你这龟孙,把人交出来,不要做缩头乌龟!”上野渡厉声大喊,被人生生弄断手臂的恨意愈加膨胀,让他胸腔上下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上野渡话音落下,留田紧接着高声重复三遍,言语中尽是对周奕行的鄙夷。 “把人交出来!”后面的日松族人举起长刀高声呐喊,重复着这句话,一副不把人交出来就要马上攻城的架势。 “他奶奶的,什么人啊,敢对周将军如此不敬!”周奕行还未说话,穆昆便一脚踹在了城墙上,气得直冒青烟。 “就是,就是,不过是个边境小族,也敢这么嚣张,是欺我长星州无人吗?!” 其余将军亦是激愤起来,手握成拳头,横眉竖眼,恨不得下去将那些叫嚣的日松族杀个片甲不留。 唯有王重单闭口不言,仅在最后添了句,“日松族向来如此。” “话说,他们为什么要叫我们把人交出来?难道砍断上野渡左臂的人真在我们当中?”卫将军苟坚不解道。 是啊,为什么呢? 众人的注意力被拉回,思考起这个问题来,目光在彼此身上流转,终是没有看出个什么来。 “不管了,是谁干的,有那么重要吗?上野渡手臂断了就断了,就同周将军说的,还是件好事呢,让他上野渡这般嚣张。”穆昆摆摆手,无所谓道。 “是是是。”众人附和道。 谁都没有把这件事联想到赫连钦身上,在他们看来,赫连钦就是个养尊处优的皇子,连战场都没上过,见都见不到上野渡,怎么可能会是赫连钦砍断的呢。 见城楼上的人不搭理自己,反而自顾自的闲聊起来,上野渡更加愤怒,只觉他们在笑自己没了手臂,鞭子用力的打在马上。 马被打得疼痛嘶吼一声,前脚跃到半空中,想要将上野渡摔出去。 上野渡失了左臂,愈发不想让人看到自己不如别人,现下自己作死让马这般,只得吃下这个亏,咬牙死命拉紧缰绳,让马不得不停了下来,只是右手因为大力拉扯,很快就磨破了皮、溢出了血来。 留田担忧的看着上野渡的右手,他们力气本就弱于成年男子,大公子又只有右手能够用了,族中人已经看不起大公子,若是今日不在长星州这里找回场子,不仅大公子会被族长彻底放弃,其他两位公子也将取代大公子的地位,届时族中便再无大公子的名号了。 “下来,给我下来,躲在上面是什么意思,就这么害怕?”留田眼中布满阴霾,只要抓一个长星州将军回去,族长就不会放弃大公子的。 一众日松族高声重复留田的话,长刀在寒风中挥舞着,破风声阵阵响起,天渐渐亮了些,露出鱼肚白来,使赫连钦等人将下面的情形看得更清楚。 “五殿下,周将军,末将愿去应战。”穆昆率先说道。 “五殿下,周将军,末将愿┉”紧接着就是其他几位将军。 在场的人虽将赫连钦放在周奕行前面,眼睛看的却是周奕行,他们都认为赫连钦这个小皇子被吓得到现在还说不出话来,遂未将赫连钦放在心里,俱是请示周奕行。 周奕行紧皱眉头,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几位将军听着下面的叫喊声越发猖狂,心中便更加急躁,想要立刻下去搓搓他们的锐气,叫他们知道长星州不是这么好惹的。 赫连钦看向周奕行,奇怪于周奕行为何一直不下命令,两军对垒,让双方将领出来单挑是常事,日松族有这样的举动并不奇怪。 下一刻,王重单的话便解答了赫连钦的疑惑。 “周将军,看日松族这架势,不派人下去是不行的。”王重单看了看在场的人,有些嘲讽的道,“难不成您还没忘记彭将军的死?生死有命,那是彭将军的命数,况且,彭将军是为长星州百姓而死的,是死得其所!” 彭将军? 赫连钦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周奕行立时朝王重单看来,隐含怒火,嘴唇动了动却未开口说话,手攥得泛白。 第161章 分庭抗礼 王重单忍不住后退一步,随即恼怒起来,强撑着继续说道,“末将说的不对吗?人各有命,那都是他的命数,能在战场上牺牲,是┉” “王将军,不要再说了!”穆昆蓦地打断王重单,“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王重单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倒是没再提那个“彭将军”,催促周奕行,“周将军,快下令吧!” 赫连钦终于开了口,“周将军,日松族兵临城下,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眼前的局势。” 上野渡在下面叫嚣,一众日松族人虎视眈眈的盯着长星州,这些人竟还有闲情吵起来,将其抛到一边,实在是荒谬! 周奕行低下头,冲赫连钦一拱手,“末将明白。” 随后看了一圈,“谁愿出城一战?” “卑职愿意!”贺存白趁所有人都还处于方才的吵闹中时,就走了出来,一脸的坚定。 其他将军反应过来后,均都懊恼起来,怎么就让贺存白抢了先呢。 “好,少尉贺存白听令,本将命你即刻出城迎战。”周奕行道。 “卑职领命!”贺存白大声应道,最后对着赫连钦、周奕行一拱手,便下了城楼。 赫连钦见此,心中无半点吃惊,这么多将领俱都为“彭将军”争吵起来,置身于外的贺存白自然就有了出战的机会,且刚被他“拒绝”了,贺存白急于表现,恭维自己,自会抓住这个机会,以此来消磨在他心中的不好印象。 城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骑着马的一身黑色战甲的贺存白手持长枪冲了出去。 赫连钦往城门外看去,就见贺存白只身一人站在一众日松族面前。 “尔等宵小,谁敢来战!”贺存白长枪指着日松族贼寇,厉声喝道。 留田摸了一把脸,笑得阴森森,“大公子,看盔甲品级,是个尉官。” 上野渡自视甚高,在族中素来受人追捧,再加上日松族本就常年侵扰长星州,对长星州早已没了所谓的敬意,当然看不上贺存白这个少尉。 当即就铁青着脸,“留田,务必拿下!” “是!”留田驾着马,走到队伍前面,手中长刀划破寒风,卷起阵阵黄尘,扑到人身上,顿时糊了一身。 然前面两人稳步站立,狂风作妖,黄尘漫漫,亦不能阻挡他们心中的杀意,肃杀之气从两人身上散发出来,在场的人不由屏住呼吸,凝睇前方之人。 两人同时动身,一拍马背,冲了上去。 “铛!”长枪与长刀相碰,发出刺耳的声音,贺存白手一麻,退后一步,复又上前攻去。 赫连钦察觉到留田手中的长刀跟贺存白持的长枪相撞后,仍旧利刃非凡,无丝毫弯曲、缺口之象,可见其锋利程度。 先前赫连钦随手捡了一把长刀,挥向上野渡,上野渡的手臂立刻就被插断,就知这特制长刀的厉害,而那把长刀不过是个小兵的,如今上野渡身边的军师留田所持长刀定更加锋利,此时与长枪对上,果然没有损耗半分。 要知道,长枪枪锋锐利,枪身与枪头相辅相成,重度得当,凡是与之对上,便会让其气势所压倒,从而避无可避,持枪者须身形颀长,力气上乘,才能发动长枪的用处,扫千军万马,立于沙场之中。 光是这一点,长刀就会处于弱势,难以反抗。 可此时,赫连钦发现长刀竟与长枪分庭抗礼起来。 赫连钦扫了眼周奕行等人。 周奕行等一众将军,皆未对此表现出惊讶来,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下面的两人,看来他们都知道那长刀的厉害。 贺存白身为少尉,本事还是有的,长枪运用自如,来回挥动,身形远高于留田,两人打斗许久,仍旧无胜负之分。 “留田,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快拿下他!”上野渡等的不麻烦了,身上戾气加重,大声喊留田。 “吁!”留田拉住缰绳,往后退了几步,扫视身后日松族众人,咬紧牙关,复举起长刀,朝贺存白而来。 贺存白不敢松懈,此时胜负不分,他还未找到法子解决眼前之人,同样驱马迎上前,“铛!”长枪与长刀再次相碰,电光火石之间,贺存白飞身落在了马上,似要强势压制住留田。 留田身材矮小,力气同样小,跟贺存白对上,靠的仅是他那些小花招以及长刀的加持,又抱着定将贺存白拿下的决心,才坚持到现在。 可贺存白怎会让留田得逞,他同样是抱着必胜决心出战的,若他输了,就代表着长星州输给了日松族,他将会被生擒入日松族,这将会成为他一生的耻辱,永远抬不起头,更不要提打消五殿下对他的不好印象了。 贺存白大叫一声,使力挑起长枪,直直插入留田的胸膛,同时,留田手中的长刀亦没入贺存白的左腹。 “哧。”两人身上俱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空口,鲜血不住喷涌。 贺存白脸部肌肉抽动,却硬是抗了下去,手握紧长枪,然后一拧,再使力,长枪又捅进了几分。 “噗!”留田在长枪刺入自己胸膛时,便再无依靠,此时更是喷出了一大口血水,彻底失去了生机。 贺存白抓紧时机,将长枪抽出,在日松族涌上来之前立刻退回了城门内。 留田失去了支撑,“砰”的一声倒下了马。 “吱呀。”贺存白一退回来,城门迅速紧闭。 追到城门口的日松族小兵,只得无功而返,几人把留田的尸体抬回了队伍中,立即有军医上前查看。 “大公子,留田大人去了!”那军医仓皇跪在了地上,大声悲喊。 四周的日松族人俱是面露悲痛,为留田的死而伤心。 上野渡先是悲痛,再是愤恨,想起自己不仅失了左臂,被两个弟弟打压排挤,现在心腹又死于长星州人之手,只觉天不佑己! 最终,上野渡所有的情绪,均化为了愤怒,呵斥道,“没用的东西,早早死了也好!” 军医身体僵硬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着躺在地上毫无生机的留田。 第162章 不介意现在就┉ 心惊于大公子的心狠,这可是服侍大公子长大的留田大人啊,大公子竟如此无情,一句“没用”就定了留田大人的一生,实在是冷血。 周围的士兵与军医想的一样,都低下了头,不免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是不是他们的下场也会跟留田大人一般,明明是为大公子拼死,最后却只落得个“没用”的称号。 上野渡没有发现他们的异样,整个胸腔被愤怒笼罩着,眼睛泛红,“还有谁?愿意出来挑战长星州人!” 贺存白一进城内,就再也受不住摔下了马,跌落在地之时伤口被带着剧烈震动,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却强撑着没让自己昏迷过去,眼睛往城楼上看去。 赫连钦与周奕行等人来到城楼的另一边,眼睛向下看,就见贺存白摔在了地上,一些士兵忙上前去查看,发现贺存白腹部的伤口后,立刻惊叫起来,“贺少尉,您的左腹!” “军医,快叫军医来!” 士兵们慌忙大喊,让人赶快把军医叫来。 赫连眼眸上挑,就对上了贺存白的目光。 贺存白无声喃喃,刚说完一句话,视线就被一个士兵的脑袋遮住了。 下面一片嘈杂,大喊声惊呼声不断,不管贺存白有没有发出声音,赫连钦站在城楼上都听不到。 不过赫连钦前世出任务时曾遇到一位极擅唇语的大师,那时他正觉有趣且学了唇语确实对他有益处,便将那位大师抓了起来,直到学会了唇语,才放其走。 所以,赫连钦在贺存白说出那句话后,便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五殿下,卑职已经知错了。 赫连钦不禁在心中轻哂,这个贺存白倒真是谨小慎微,不允许出现任何对自己不利的因素。 赫连钦是皇子,对贺存白产生了不满,贺存白并未蠢到想将赫连钦除去,而是通过与日松族血战来取得赫连钦的原谅,实在是太过明智了,也太清楚自己要什么了。 此事过后,贺存白不仅会得到赫连钦的青睐,还会赢得军中众人的推崇,这一步棋,走得极妙。 赫连钦自然垂落的手动了动,眼底浮现出一丝满意与警惕。 满意于贺存白的识相,在赫连钦警告过他后,便马上意识到错误,并用这种方式来讨好自己,也就变相的表示想要站到赫连钦这一边来,成为赫连钦的人。 警惕贺存白心机深沉,这样的人要是起了异心,便是一大祸患,将来可能会成为赫连钦的阻碍。 可赫连钦又深刻明白“知人善用”的道理,若贺存白能够彻底归心于他,赫连钦自是会好好任用贺存白,否则┉ 赫连钦嘴角微微勾起,带出些微冷意。 他不介意现在就毁了贺存白。 “贺少尉,真乃军中典范!”穆昆感叹道,脸上带着欣慰之色。 周奕行点点头,赞同穆昆的话。 赫连钦闻言用余光瞥了眼穆昆。 穆昆今年已有五旬,在长星州待了几十年,可以说是看着贺存白一步步坐上少尉的,想必心中对这个长星州未来的好将领十分满意。 而之所以到了这个岁数,还在前线对抗日松族,是因为他同周奕行一般,心系百姓,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日松族被击败的那一日。 王重单一脸的不以为意,“能有多厉害,伤成这样。” 苟坚等几位将军面露不忿,却到底没有反驳王重单。 周奕行黑了脸,“行了,贺少尉为长星州出战才被刺伤的。” 不待王重单回嘴,周奕行便径直走到城楼前面,重新看向下面的日松族。 赫连钦站到周奕行身边,跟着往下看。 留田的尸体已被抬去日松族队伍后方了,上野渡右手紧拽缰绳,喝令人上前叫战。 一宽脸胡子男驱着马走到了队伍前方,长刀指着城楼上的众人,“你们不要得意,待我擒了你们,给留田大人报仇!” 上野渡表情扭曲,高昂着头阴鸷的叫嚣,“下来!方才是本公子大意了,这次绝不会让你们得逞。” 这回,出战的是卫将军苟坚。 苟坚三十出头,正直壮年,长相并不出众,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放到人群中,很快就会被淹没,但能当上卫将军,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 他两手分别持锏,迅速出击,不给对方半分喘息时间,双锏锥形前身直逼敌人胸口、腹部、后背。 宽脸胡子男长刀左右抵挡苟坚的双锏,身体在马上大幅度晃动,马儿低吼声响起,与兵器碰撞声结合在一起,带起黄尘凌波之势。 结果毫无意外,苟坚一锏挥到宽脸胡子男的颅骨,宽脸胡子男在锏的剧烈袭击下,头部鲜血喷出,应声跌下了马。 苟坚原路退回,城门再次关上。 城门关起的声音一停,上野渡便发疯般双脚用力蹬马肚,怒意再也压抑不住,举起手要下令┉ “大公子!”旁边的几个小兵见到上野渡的举动,俱是开口要制止,不住的摇头。 苟坚回到城楼上,除了盔甲上被划了几刀以及臂上被砍出了血,再无其他伤口。 “五殿下,周将军。”苟坚平平无奇的脸上带着笑容,轻松的冲赫连钦与周奕行拱手。 “苟将军,辛苦了!”赫连钦对苟坚点头,毫不掩饰眼中的赞意。 那眼神带着富含力量的欣赏与认同,令苟坚浑身一震,不由连眨了几次眼,等苟坚再看时,赫连钦的眸色一如方才,只苟坚感觉与方才是有些不同了,却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同来。 周奕行拍了拍苟坚的肩,赞扬了几句。 赫连钦目光移到下面近乎癫狂的上野渡身上,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思忖着,上野渡接连两名心腹大将被人轻易的打下马,看样子已经变成了两具冰冷的尸体,这充分说明日松族即使有长刀的加持也不一定抵得过长星州将士,毕竟身高力气摆在那里,长刀只能抵一时,遇上真正有实力的,仍是不堪一击,那为何长星州将士会屡屡败于日松族? 第163章 威力之大 为什么呢? 赫连钦余光掠过日松族军队,最后停在了拥有高大车轮的长轮车上面。 是了,从日松族兵临城下到现在,长轮车仍未启动,上野渡也无攻城之意,叫嚣个不停,只让人出来迎战。 如今上野渡的两名大将皆死于长星州将领之手,接下来不是再派人上前叫战,就是启动长轮车了。 只是看样子,上野渡身边的人在阻止他,可人在愤怒之下,怎么听的进别人的话呢。 下一刻,长轮车前方的双头炮“吱吱”而起,竟对准了城楼上的赫连钦等人。 “不好!快后退!”周奕行疾声喊道。 众人齐齐后退,试图躲避那即将发射过来的炮火。 “轰轰”双头炮同时发动,迅速射向城楼上方,“砰!”随即便是一声巨响,烟雾缭绕,灰尘与风而起,挡住了赫连钦的视线。 赫连钦只得跟着周奕行等人往旁边躲去,一行人从一边的通道下了城楼,与城下的士兵站在了远离城楼的几百米处。 双头炮仍未停止轰炸,剧烈的轰鸣声一直萦绕在上空,久久不散。 “五殿下。”余镜从人群中挤到赫连钦身边,手里拿着一块白帕,递给赫连钦。 赫连钦接过,感受到白帕上的湿意,冲余镜点点头,然后用白帕捂住了口鼻。 周奕行站在赫连钦左边,脸色难看,盯着上面的动静,嘴唇紧抿,却没有下令反击日松族,就这么让日松族攻打着城楼。 其余人亦是露出同样的神情,很明显这样的场景对于他们来说已是司空见惯,只等着上野渡气消、退兵。 约莫半个时辰后,炮声才消失。 外面似乎传来上野渡猖狂的大笑声,以及日松族小兵们的叫嚷鄙夷声。 周奕行等一众将军,目露怒意,气得浑身发抖,却依旧没有向前迈出一步,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最终,上野渡带着人撤离了。 周奕行这才抬脚往前走去。 浓烟消散,城楼上方渐渐露出一角,赫连钦脚步一顿,只因方才还坚固屹立的城墙,此时竟被轰出了几个缺口。 自古以来,城墙便是一城百姓安危最坚固的保护伞,起着中流砥柱的作用,而城墙建造所用的人力物力皆是其他工程的几倍,故城墙的结实坚固亦是不可比拟的。 就拿万里长城来说,其两千年屹立不倒,就可以知道城墙是何等的坚固。 可此时竟被那炮火给生生轰出了几个缺口,即使这个世界的建造技术比不上前世,可那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缺口啊。 由此可知,日松族所制炮火的威力之大。 难怪周奕行不下令出击,在这样的炮轰下,又没有与之相对的武器,仅凭肉身对抗,毫无意外的会败下阵来、伤亡惨重。 这一战,贺存白受了重伤,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被炮火波及的士兵,并没有太多人受伤或伤亡,但气氛仍旧低迷起来,因为城墙被人肆无忌惮的攻击,偏偏他们还无法反抗,任由日松族大摇大摆的离开,这无异于是在打长星州的脸,将他们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 工匠们带着工具匆匆来到城门前,见到赫连钦等人,均停下脚步行礼,“五殿下,周将军。” 赫连钦扫了眼工匠们,没有发现朱远广,但他也没问,点了下头。 以田洪符为首的工匠匆匆而来,见了礼后,就直奔城楼而去,修缮城墙去了。 赫连钦在回营帐的路上,还碰到了一些推着辎车往城门走去的士兵,辎车上堆着些砖块。 上野渡撤离长星州后,并未回日松族巢穴,而是在呼子岭安营扎寨,似随时准备进攻长星州。 听到这个消息的长星州将士,便抓紧时间训练,加强自身本领,抱着必死的决心,要保护长星州百姓安危。 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罗一立等人找上了赫连钦。 “卑职恳请五殿下指点指点剑盾兵。”罗一立跪在赫连钦面前,言辞恳切。 于充等人俱是跟着跪了下来,做臣服状。 赫连钦手抵着额头,掩下眸色,叹息一声,“罗百夫长,本皇子未真正看过剑盾兵与日松族对战,经验不足,恐难以教好他们。” 罗一立不像贺存白心思活跃、一点就通 ,并未听出赫连钦话中之意,当下便以为赫连钦不想指导剑盾兵,再次劝言,“五殿下先前一眼就看出剑盾兵的错处,哪里不能教好,依卑职看,五殿下就比我们这些人厉害,经验什么的先不谈,只要能训练剑盾兵,那就是有本事。” 赫连钦方才的话,表面上是婉拒,实际却留有一些余地,不像先前拒绝贺存白那样干脆,就等着罗一立接下来的这句话。 待罗一立说完,赫连钦脸上就浮现出犹豫之色,似还在考虑要不要答应罗一立的请求。 于充等人见此,都开口继续劝说,七嘴八舌的,翻来覆去的就是想要赫连钦答应他们。 赫连钦做出挣扎思虑的神色,终究答应了下来,“好吧,本皇子就试一试,若是无什成效,罗百夫长莫要介意。” “不会不会,五殿下能帮剑盾兵,已是我们最大的幸事,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罗一立自是满脸笑容,不要说他根本不敢介意什么,就是现在赫连钦这样客气让他受宠若惊着呢。 等罗一立等人走后,赫连钦才跟余镜说道,“贺少尉受了重伤,本皇子却没有时间去看一看贺少尉,心中实在愧疚,余镜,你就替本皇子过去问慰一下,以表本皇子的心意。” “是,余镜知道了。”余镜跟在赫连钦身边,闻言就明白了赫连钦的意思,这是要让他去告诉贺少尉,五殿下答应监督剑盾兵训练了。 躺在榻上的贺存白听到余镜带来的消息,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五殿下答应教剑盾兵,意味着五殿下原谅他了,也就是准许自己向他靠近了。 贺存白心中大石落下,安心的进入了梦乡。 第164章 演示 训练场上,士兵们在百夫长、千夫长的带领下,井然有序的开始今天的训练,喝声不断响起,每个士兵的脸上都透着一股坚韧,为应对上野渡随时来犯而做准备。 “认真点!”于充紧盯着面前的剑盾兵,在队伍前方来回走动,看到有哪个剑盾兵松懈下来,就厉声大喊。 赫连钦来到剑盾兵队伍后方,仔细观察他们。 剑盾兵皲裂的手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没了於贵登的捣乱,罗一立等人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训练剑盾兵,而是采取适当的训练强度,剑盾兵们跟着适应了几天,能够同时持起剑与盾,只不过动作还有些不熟练,剑盾相撞的现象虽然减少了些,但还是不时出现。 “砰!”赫连钦前面的剑盾兵一下没拿住,盾应声落下。 罗一立皱着眉走了过来,刚要训斥,就看到了赫连钦,忙惊喜的拱手,“五殿下。” 捡起革盾的剑盾兵立时看了过来,面露欣喜,不仅是他,周围听到声音的剑盾兵,都张望了过来。 “继续训练。”赫连钦浅笑点头。 罗一立应道,“是。” 剑盾兵们便又拿起剑盾训练起来了。 “五殿下┉”罗一立刚想说话,赫连钦就冲他摇头。 “罗百夫长不用管本皇子,该怎么练就怎么练,本皇子随便看看。” 罗一立领命,走到别处监督剑盾兵了。 赫连钦接连观察了几个剑盾兵,就意识到他们同时拿剑与盾现下已成习惯,要是再放下盾,从剑开始练起,花费的时间恐怕比同时练剑盾要多,且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允许剑盾兵重新练习。 所以剑盾兵只能照这个方法继续练下去,但要吃下剑盾,不免要受些苦头,就看剑盾兵裂开的手便知,这仅仅是开始,后面的艰辛将会更大。 想到这些很大一部分是於贵登造成的,赫连钦就有些不爽,坏事的在那里好好躺着,偏他要来收拾烂摊子。 赫连钦原本只是想要揭穿於贵登的真实身份,现在决定改变主意,不出一口气,怎么能消他心中的怒气。 赫连钦情绪几番流转,最终化为平静,再次看向剑盾兵,还是先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吧。 剑盾兵的剑不同于长剑的长,也不同于短剑的灵活,长度、灵活度处于两者之间,剑与盾相合,发挥出不一样的作用。 赫连钦在皇宫时,看到过一本专门讲述剑盾兵的书,里面详细记载了剑盾兵的由来、作用以及作战方向。 不管剑盾兵从古到今经历了多少次演变,他最大的用处就是防御,而通常人们看到的也只是防御,这才会出现将剑忽略的现象。 归根究底,剑的作用也很大,它可以在盾的遮挡下,攻击敌人的四肢、头部,历史上曾有人用剑将敌人的双肩削下,从而致胜,但这种情况都是基于自身武力强悍的,一个普通的剑盾兵是做不到。 尽管如此,只要运用的好,剑盾兵拿剑所起的功效亦比其他士兵要大。 因为剑防御作用的欠缺,结实坚硬的盾就现世了,剑与盾珠联璧合,从而成就现在的剑盾兵。 赫连钦走到队伍最前方,随手点了个剑盾兵,“拿着剑跟盾到前面来。” 那剑盾兵不明就里,依言走上前来。 赫连钦拿过一剑盾兵手中的剑盾,与那剑盾兵面对面站着。 于充罗一立等人一见这架势,立即叫所有剑盾兵都停下,然后让他们将赫连钦两人围住。 “都看仔细了,五殿下这是给咱们做示范,待会看完要练习的。”于充大声喊道。 其余百夫长跟着喊了一遍。 没一会儿,赫连钦与那剑盾兵就被围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皆聚集在他们身上。 “把我当成日松族,对我进攻。”赫连钦道。 剑盾兵站在赫连钦面前,被赫连钦看着,手足有些无措,闻言还没反应过来,一副愣愣的样子。 “拿出全部力量,进攻。”赫连钦低声喝道。 “是。”剑盾兵一激灵,大声应道。 剑盾兵手紧握剑与盾,两手同时向前攻进,朝着赫连钦的头部袭去。 其他剑盾兵见此,便知他是要从五殿下的脑袋入手,然后是胸口、腹部、两肩┉这是他们训练的作战方向,因为这些地方很容易叫人受伤跟疼痛,以此击退敌人。 看着五殿下这般瘦弱的身躯,剑盾兵们不由有些担心,五殿下能躲开攻击吗?他们都训练这么久了,力气和速度当然是┉ 心中刚升起担忧,就见五殿下一侧身,轻松避开挥来的剑,同一时间,五殿下手中的盾往前送,“砰!”与剑盾兵的盾相撞,发出巨响,剑盾兵手一麻,便后退几步,险些站不稳。 这一动作,十分平常,就像你跟谁打架一样,挥起拳头向其而去,然后把对方打得后退,但现在不同啊,看起来瘦瘦的五殿下两下就撞退了对方,那可是跟他们一起训练的同伴,在身高、体力上都是五殿下不能比拟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击退呢? 赫连钦不给剑盾兵反应的机会,直接上前,近身与剑盾兵打斗,剑灵活的四处攻击,如蛇一般狡猾,几个假动作使得剑盾兵心慌异常,晕头转向。 剑盾兵叫赫连钦弄得手中剑无从出击,只得用革盾抵御,革盾左右抵挡,却始终没有碰上赫连钦的剑。 罗一立和于充并排而立,越看越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不仅马明没有打到五殿下,五殿下也没伤到马明?明明五殿下已经把马明逼得避无可避了。 两盾相撞,剑盾兵照旧倒退,赫连钦站在原地不动,身上衣服无半点凌乱之象,稳稳的立在那里。 难道┉五殿下这是在查看马明的训练效果? 罗一立同于充对视一眼,俱都摇头。 应该不是,要真是这样五殿下也不会这样跟马明周旋,反而会快速结束这场对决,五殿下的招式杂乱无章,四处挥动,根本没有准确的攻击方向。 第165章 珠联璧合 赫连钦手中的革盾径直撞上剑盾兵,一使力,剑盾兵就被强行推开,再转眼时,剑已然落在了剑盾兵脖子处。 他抬脚便朝着剑盾兵踢去。 剑盾兵闷哼一声,忙要挣脱,脖子上传来刺骨的凉意,不禁停下了动作,卸甲投降。 赫连钦放开了剑盾兵,抬眸环顾四周,朗声道,“都看清楚了吗?” “你们这些日子的训练效果。” 一众剑盾兵哑口无言,无法反驳,这些天,他们不敢偷一点懒,自己给自己压力,想要练好剑盾,就是於千夫长故意罚他们,他们也会说服自己,告诉自己罚的时候同样是在加强体魄。 现在日松族就驻扎在长星州外的呼子岭,他们更加不敢懈怠,争分夺秒的想要练好剑盾,可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成效,能够握住剑盾了,却被五殿下打击的一无所成,实在是有些挫败。 偏生他们刚刚还在担心五殿下会被打倒呢,真是忘了之前五殿下将他们打倒的场面┉ “要想剑盾同时练起,并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样难度会加大,届时还不一定能够取得你们想要的效果。”赫连钦继续说道,目光掠过每一个剑盾兵,拔高音量,“本皇子还是那句话,剑盾是每个剑盾兵所要具备的最基本技能,拿好剑与盾,就是剑盾兵。” 罗一立等人注视赫连钦,神情严肃,知道五殿下这是要告诉他们应如何训练,无一人敢发呆走神,生怕错过了关键之处。 赫连钦将剑抵在剑盾兵的肩上,轻轻用力,剑盾兵便觉肩膀疼痛起来,随后剑又点了点剑盾兵的胸口、腹部等易攻击的地方,“这些地方,的确容易叫人瞄准进攻,从而抵御和打败敌人。” “但本皇子方才数次成功袭击,未感受到任何有力的阻碍,说明你们只想到进攻,没有想到要同时防护自己,革盾是有防御功效,却要与剑结合在一起,两者相互扶持,一同进攻。” 赫连钦说着,手中剑与盾同时向前出击,剑在空中幻化成蛟龙,行如流水,革盾便如大石般有力的辅助剑,抵御对方的攻击,而剑与盾在赫连钦的动作下并未相撞,反而看起来是一对合作已久的伙伴。 在场的人俱是目不转睛,紧盯着赫连钦,看赫连钦是如何运作剑盾的。 赫连钦明明是对着空气出手,剑盾兵们却觉他对面就站着一个人,跟赫连钦激烈的打斗着。 剑与盾之间恰到好处的保持了些距离,又不让人有见缝插针的机会,且剑出击的速度极快,稍微眨一下眼,看到的便是下一个动作了。 赫连钦将剑抵在革盾上,两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剑盾停了下来。 “相辅相成,便是如此。” “在革盾的保护下,剑负责攻击敌人,当剑有危险时,盾会立刻抵上去,以取得双赢的效果。” 剑盾兵们不由连连点头,脑海中回想着赫连钦方才的动作,一面又去领悟赫连钦话的意思。 赫连钦扭头,冲旁边的剑盾兵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拿着剑盾与他对峙。 待剑盾兵再次站到赫连钦面前时,赫连钦道,“进攻。” 这次剑盾兵没有愣神,快速出击,剑学着赫连钦适才的动作向赫连钦袭来,盾则防御在侧。 却仍旧让赫连钦避开,还未来得及做出抵御的动作,赫连钦霍然靠近,手中剑直直挥向了剑盾兵的左肩。 剑中带着凌厉迅猛之势,似要就此砍下他的左臂,剑盾兵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疼痛袭来。 然过了几秒,左肩处什么也没有,那剑并未落下,剑盾兵睁开眼,只看到剑从左边离开,来到他的右肩,然后便是胸口、腹部、膝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他身上的弱点袭击了个遍。 剑盾兵几次想要出击跟防御,均是无果,每每都叫赫连钦的剑吓得顿住了手,盾也不知该如何放了。 “哐当!”剑盾兵的剑掉落在了地上,赫连钦跟着便停了手,离开了剑盾兵。 剑盾兵回过神来,忙捡起剑,低头站在一旁。 赫连钦解释,“剑盾兵的最佳时机,就是敌人进攻的第一时刻,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剑跟盾珠联璧合,剑发挥最大的攻击作用,盾加以防御,就可致胜。” “但要是错过这个机会,没有掌握到主动权,便会被一直打压,难以翻身!” 赫连钦的声音直直进入每个人的心里,如同甘甜山泉般使他们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一直以来都朦朦胧胧,摸不着的感觉突然就被自己抓住了,惊喜从众人的心底蔓延开来。 “你们看明白了吗?”赫连钦问。 “看明白了!”剑盾兵们狂喜,大声回应,个个摩拳擦掌,想要立刻就去实践打斗一番。 “既然看明白了,那本皇子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来验收成果,只要能够掌握这些要领即可,其余的可以暂且不管。”赫连钦收敛神色,缓声道。 “是!”众剑盾兵大声应道,一个个都激情澎湃,也不叫苦,满口答应,脸上的兴奋都快溢出来了。 赫连钦摆手,让他们都散了。 剑盾兵们纷纷散开,拿着剑与盾就要跟同伴对打起来,将赫连钦演示的动作,好好琢磨琢磨。 罗一立、于充等人走上起来,对着赫连钦就是深深一礼,心怀感激道,“五殿下,多谢!” “无须多礼,这都是本皇子应该做的。”赫连钦摇头,眼眸含笑,态度自然亲近,令罗一立等人心中涌起的感激更甚,不自觉的从内心深处尊敬起眼前的少年皇子。 “五殿下这是帮了我们大忙!”于充语气激动,神情极为认真。 “去看他们训练吧。”赫连钦轻轻笑了一下。 “是。”罗一立等百夫长大声答应,然后走到剑盾兵当中监督他们,不时心血来潮的与之对打一番,试试赫连钦教授的方法。 赫连钦则站在一旁,又看了一会儿剑盾兵训练。 第166章 先发制人 注意到被自己叫上来做示范的那个剑盾兵后,赫连钦便走了过去。 马明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见赫连钦走来,立时停下了动作,“五殿下。” “怎么了?是哪里还不明白?”赫连钦问道。 马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 “那你再演示一遍给本皇子看看。”赫连钦也不细究,只这么说道。 马明不敢不从,依言持剑与盾就动了起来。 剑在马明的挥舞下,向前进攻,革盾抵御左右,动作中规中矩,没什么错处 赫连钦点了点头。 只不过力道却有些不足,应该再迅速猛力一些才行。 但赫连钦没有明说,“不错,就按照这个样子来练,相信再勤加练习,一定会取得不一样的效果。” “真的吗?”马明有些惊喜,这是他第一次被人夸,还是五殿下夸他呢,他一向粗心大意,每次训练都会犯些错,五殿下叫他上去演示,他紧张得不行。 “嗯,好好练。”赫连钦比了个鼓励性的动作。 马明立刻应声,“是,五殿下。” 赫连钦又看了看练得热火朝天的剑盾兵们,便离开了训练场。 队伍后方的一个剑盾兵,转头盯着赫连钦离去的背影,懊恼的拍了一下头,低声骂了句,“该死!” “闻习,干什么呢?不练了?”对面的剑盾兵奇怪的问道。 “没事,继续练。”闻习甩头,再次发起攻势。 赫连钦刚回到营帐没一会儿,周奕行就让人请赫连钦过去,说要商议怎么应对上野渡。 “五殿下,这饭还没用完呢。”余镜看了看桌上的饭菜,五殿下才从训练场回来,饭都没吃上几口,就又要被叫去商量对策。 赫连钦边往帐外走,边说道,“还不太饿。” 余镜忙跟上去,心里嘀咕着,平时商量什么都不叫五殿下,怎么今日就突然要让五殿下过去呢?要他说,商议对策也应该来五殿下这里,哪有让五殿下亲自去的道理,周将军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将军,比不得五殿下。 赫连钦看出余镜的心思,却没有点出来,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余镜彻底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人,会为了他这般想也不奇怪。 况且,余镜终究不像云升和云夜在宫中养成了谨慎的性子,想到什么便明明白白的表现给赫连钦看,所幸余镜知道不能让他人瞧了去,这些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赫连钦觉得用的称手就是了,懒得再去找其他人为自己办事。 赫连钦来到周奕行帐中,发现除了周奕行,尉官及以上的将军都坐在里面。 “五殿下。”看到赫连钦,周奕行等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行礼道。 赫连钦点头,走到上首坐下。 周奕行嘴角动了动,冲赫连钦一拱手说道,“不知五殿下打算如何应对上野渡,上野渡自上次撤离后,不仅未回日松族巢穴,还在呼子岭安营扎寨起来,其居心路人皆知。” 赫连钦心下有些奇怪,周奕行突然让人叫他来,怎么又问起他这个问题来,这一举动完全不像是周奕行的作风,周奕行向来不认为他能有什么好的见解,不过是个久居宫中的皇子。 尽管之前赫连钦表现出几分比武天赋来,但也不足以叫周奕行问出这样的话来。 “周将军以为应该怎么做?”赫连钦反问。 不知是赫连钦的错觉还是怎样,在他问出这句话后,周奕行脸部肌肉松懈下来,似是松了口气,其他人亦是如此。 除了┉王重单。 “末将认为,上野渡狼子野心,摆明了是要让我军大伤一番元气,才可罢休。”周奕行吹胡子瞪眼。 “岂止是这样,我们杀了他底下两名大将,上野渡现在恐怕一举攻下长星州的心都有。” “这不是很明显吗?不要说上野渡,就是上野卜都想拿下长星州。” 穆昆几人激动的说道,言语中尽是对日松族的憎恨。 王重单瞥了他们几眼,冷哼一声,“吵什么吵,现在是商量正事的时候,成什么样子?” 气氛瞬间骤降,穆昆面露不忿,到底闭了嘴,没有再说话了。 王重单斜睨了穆昆一样,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来,完全不将穆昆放在眼里。 他素来看周奕行不顺眼,奈何周奕行站在他上面,官位比他高,王重单不敢把周奕行怎么样,平日里都是笑呵呵捧着周奕行的,可这不代表王重单就怕穆昆了。 穆昆是周奕行左右手没错,资历也比王重单深,但王重单就是比穆昆高一级,心里对周奕行的不满,就顺理成章的发泄在穆昆身上了,今日也是如此。 明面上看王重单是为大局着想,制止他们,实际上却是在指责穆昆,说穆昆到现在这个时候,还这么拎不清。 周奕行冷着脸,没有说话。 赫连钦将在场所有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嘴角始终含着淡笑,似未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诸位对上野渡驻扎于呼子岭有何见解?” 话音刚落,王重单便开了口,“五殿下,上野渡在外面候着就是为了再找时机,继续攻打长星州。” 这一点,众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让王重单这么一说,眉头皱得更紧了。 赫连钦点头,上野渡要攻打长星州是必然的,但要用什么方式就不知道了,是像上次一样先叫战再炮轰,还是直接炮轰攻城呢? 周奕行等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些,所以才会聚集到这里,得拿个主意出来,准备如何应对上野渡。 “末将觉得上野渡迟早会攻过来,不如咱们先发制人,去突袭他们,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王重单继续说道,眼睛看着赫连钦。 赫连钦眉眼上挑,眼中带着奇异之色,凝睇王重单,“先发制人?” 王重单此人果然大胆,不仅敢直视他,还提出了这么个建议来。 “不行!”周奕行立时否决了王重单,其他几位将军亦是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王重单昂起头,不耐的用余光看周奕行。 第167章 一同前往 “难道周将军打算坐以待毙吗?不要忘了,先前就是因为缩在长星州,乖乖等着日松族打过来,彭将军才会牺牲的。”王重单笑容扩大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说出的话却又是让周奕行心头一震。 周奕行气得手发颤,却出乎赫连钦意料的没有发怒,几番平复情绪,周奕行竟露出思虑的神色。 “五殿下,如今大势所趋,若不抢占先机,定会让那上野渡得了契机,攻进城来,且上野渡还带了一辆长轮车来,我们不得不这么做啊。”王重单看向赫连钦,言辞恳切,一派为长星州着想的模样。 赫连钦亦面露深思,似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王重单见赫连钦这般,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帐中其他几位将军原本是不认同王重单的想法,但此时见五殿下跟周奕行都犹豫思考起来,便不由跟着松动了几分,眼前确实如王将军所言,唯有先一步动手,才有一线生机。 营帐内安静了下来,赫连钦目光停留在行军桌上,眸色忽明忽暗,繁复细微,令人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赫连钦作为皇子,若他想,就可以直接掠过周奕行下达命令,其他将军亦不敢反抗,况且此时周奕行陷入了沉默,那做决定的就只能是赫连钦了。 众人的眼睛不禁落在赫连钦身上,等赫连钦做出抉择,是先发制人还是坐等上野渡攻来。 赫连钦眼捷晃动了一下,突然低声笑了一声,复抬起头,一双瑞凤眼澄澈见底,凝睇低下众人,朗声开口,“王将军所言极是,本皇子十分如同。” 赫连钦侧目,冲周奕行点头,一锤定音,“周将军,做好准备出击吧。” 周奕行站起身来,拱手行礼,声音有些颤抖却被其极力压制住,“末将领命!” 其余人亦是做出同样的动作,将手高举过头顶,大声应和,“末将领命!” 王重单站在周奕行后面,手遮挡着他的脸,挡住了那隐含得意的笑,只觉这些日子受的气瞬间都发泄出来了,得逞似的脚步轻快,恭敬的回到座位上。 “周将军,既然决定突袭,必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赫连钦郑重说道。 “是。”周奕行不再犹豫,当下就将军中情况说与赫连钦听,“除开守卫西城门以及州城的一万多将士,东城门加上军营共有九万余名将士,其中步兵四万、骑兵两万、弓弩手两万以及车兵一万,其余的便是些散兵。” 赫连钦颔首,长星州总共有四个城门,分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周奕行之所以没有提南北城门,是因为这两个城门接壤西林国其他大州,不会受到日松族的攻击。 步兵将剑盾兵包含在内,通常以自身体力为立身之本,不像骑兵坐于马上,而是双脚着地与敌人交战。 至于散兵就是些可随意调动的兵,去哪个队伍里都可,其中还包括了火头营的。 所以准确来说,周奕行底下总共有九万士兵可用。 “若要发动攻击,东城门这边须留足人手,以防日松族趁虚而入。”赫连钦道。 “是的,末将以为留六万将士,带三万将士出城便可。”周奕行思索了一番,然后说道。 赫连钦对此没有异议,上野渡带来的人看着多,其实也就一万余人,周奕行决定出兵三万对付上野渡,已是绰绰有余。 要不是上野渡有长轮车,周奕行恐怕也不用出兵三万。 决定好了人数,现在又有一个问题了,由谁去突袭呢? 周奕行作为长星州最高领袖,自然不可能丢下长星州,使其陷于群龙无首的境地,那要派哪一位将军? 穆昆等人立时想要出声请求,却被王重单给抢了先,“周将军,末将愿前往!” 所有人都看向了王重单,心中吃了一惊,王将军怎会突然就如此积极了?他不是素来喜欢躲在背后吗? “王将军,你真愿意去?”就连周奕行都不敢相信的看着王重单。 “当然,周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王重单身为众军将领,在这种危急关头,理应站出来,为将士们做表率,来保护城中百姓。”王重单十分正义凛然,说的话极为诚挚,让周奕行等人不免反思,难道他们之前都把王将军想坏了? 周奕行一拍掌,“好,王将军,此次围剿就交给你了。” 众人纷纷对王重单点头,夸赞王重单敢为人先,在危急关头挺出身来,实在是可赞! 王重单双手摊开,笑呵呵的接受了众人的夸赞,然后为难的说道,“只是本将在军中的威望到底是不比周将军,届时怕是有人不服。” 这一次,在场的所有人又连连在心里点头,可不是不服嘛,你看看你平时的作风,遇到事就躲开,还时不时罚下面的人,谁会服气? 众人虽鄙夷王重单往日的所作所为,眼下却不由担心起这个问题来。 王重单在军中风评差,要是带人去突袭,搞不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到时候就难收场了。 赫连钦则想的跟他们不同,王重单名声再怎么差,也毕竟是个骠骑将军,仅次于周奕行,其本事肯定是有的,威望也有,只不过比不得周奕行罢了。 再者,赫连钦不觉得王重单是这么个妄自菲薄的人,他如此说,定然是有目的的。 果不其然,王重单接下来的话,就让所有人再次惊了一惊,“我思来想去,觉得得要有个威望大一些的人跟我一同前往,这样才好压住下面的人啊。” 立时,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赫连钦身上。 比王重单威望大的,除了周奕行,就是赫连钦了。 赫连钦还未开口,周奕行便马上拒绝了,“不行,五殿下不能去!” 穆昆也反对了起来。 “周将军,有时候不能太过固执,要懂得变通,这行兵打仗,靠的就是将领的指挥能力,没有前面人的带领,怎么打得了胜仗?”王重单摇头劝说。 第168章 不会客气 指挥能力个屁!你哪只眼睛看到五殿下有指挥力了?人五殿下战场都没上过! 周奕行气得就差要爆粗口了,还以为你王重单改过自新了,没想到还是在打什么歪主意,五殿下跟去有什么用? “五殿下,要不是情况紧急,末将也不会出此下策,末将人微言轻,比不得五殿下您天生就让人敬佩,就是那些个刺头都服气您。”王重单转头对赫连钦说道。 刺头? 赫连钦挑了挑眉。 见赫连钦不明所以,王重单直接点了出来,“就是崔元棋、葛秋那些人。” “五殿下,末将当真觉得有了您的助力,此去呼子岭,万无一失!”王重单毫不气馁,接着游说。 要说王重单前一句话叫赫连钦顿了一顿,那后一句便让赫连钦明白王重单的用意了。 难怪周奕行会突然叫他过来商议对策,原来这都是王重单的主意。 王重单先是鼓动周奕行请他来,然后提出要围剿上野渡,再劝说众人,逼他一同前往呼子岭。 要是赫连钦此刻拒绝王重单的要求,不就代表了他这个五皇子临阵退缩,不肯随将士们一同御敌,只想着在后面享受将士们流血牺牲得来的安逸,这足以证明赫连钦不过是个空有其表、冠冕堂皇之人,说是来跟他们一起打日松族,到关键时刻就逃跑,到时所有人都会认为赫连钦没用、没骨气,不值得他们尊敬。 而若是赫连钦答应王重单,跟王重单去了呼子岭,那到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就不是王重单能够保证的了。 赫连钦抬眸,波澜不惊的眼中含着笑意,淡声开口,“对抗日松族,本皇子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五殿下?!”周奕行猛然看向赫连钦,不敢置信赫连钦竟会答应王重单这么无理的要求。 “周将军不必再说了,本皇子应当与将士们共进退。”赫连钦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周奕行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犹豫再三,终是答应了下来,到时让人小心保护,务必平安归来就是了。 王重单没想到赫连钦会这么轻易的就同意,愣了一下,随即满脸笑容,“五殿下大义,相信有您的指挥,此去呼子岭,定会凯旋而归。” 赫连钦淡笑不语,没有戳破王重单,气定神闲的继续与周奕行讨论呼子岭一行要注意的事项。 时间定在了两日后,由于时间紧迫,不知道上野渡会有什么举动,周奕行当夜就令王重单安排好此次的随行人员。 赫连钦在周奕行帐中待到半夜,才回了营帐。 回去后,赫连钦并不急着洗漱,而是把余镜叫到跟前来。 “五殿下。”余镜蹲在赫连钦脚边,请示道。 赫连钦问,“於千夫长身上的伤好了?” 余镜摇头,“余镜这几日一直注意着於千夫长,於千夫长一直待在营帐里,除了出恭,就再无其他动静,行走间脚似还有些不便,一拐一拐的。” “这样啊。”赫连钦若有所思。 他两日后要出城去呼子岭,自然顾不上於贵登了,就这么放於贵登在军中,赫连钦怕於贵登会生出什么事端,而周奕行他们又不知於贵登的真实身份,一点防范也没有,恐会让其得了逞。 “余镜,你就留在军营,仔细点,不要让於千夫长再被人打了去。”赫连钦没想很久,就决定留下余镜。 余镜不敢有异议,应道,“是,余镜明白。” 五殿下说不要让於千夫长再受伤,其实就是叫他盯着於千夫长,注意於千夫长的一举一动。 余镜虽然不知道赫连钦为什么要盯着於贵登,但对赫连钦的命令一向是无理由遵从的。 赫连钦躺在营帐内,听着外面隐隐传来整顿队伍的声响,目光清明,无半点睡意,思绪飘转。 上次杨鸿安送粮来,踩到了王重单的脚,叫王重单失了采买粮食的油水,王重单心中怎能不恨,所以才会有今日逼他前往呼子岭的情形。 王重单平时再如何大胆,也不敢把赫连钦推入上野渡那个虎口,应该只是想吓一下赫连钦,使赫连钦出个小小的“意外”,警告赫连钦不要坏他的好事。 但王重单却不知,赫连钦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他早就想处理王重单了,一直没找到机会罢了,现在王重单主动送上门来,赫连钦自然不会客气。 况且,赫连钦正好缺一个可以服众的契机,只要此次大胜归来,赫连钦便可在军中立起威望,不用靠先前那个虚无的传言撑着了。 第二日一早,赫连钦便去训练场巡视了一番,告知罗一立等人他要随军的事,叫他们好好训练,等他回来再验收成果。 罗一立等人自是满口答应。 这次去呼子岭的士兵中也有剑盾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抵御敌人基本上没问题,要训练的就是被挑剩下的。 而闻习与马明就是留在军营的,前者咬牙不忿,后者羞愧低头。 两人站在队伍后方,赫连钦并未注意到他们,倒是叫于充看到了,却没太在意,过后就紧盯着他们训练,像闻习马明这样的士兵,他见多了,自身能力不足,想办法提上去便是。 寅时一刻,长星州东城门准时开启,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涌了出来,伴着雾气,径直朝呼子岭而去。 出了东城门,再走个几十里的弯路,便是呼子岭了。 呼子岭地势险恶,其山中以半人高的野草为多,以及一棵棵高大茂密的松树,人陷入其中,稍一弯腰,便可隐匿起来,是极好的躲避敌人追杀之处。 相应的,也充满了荆棘险阻,谁也不知道前方会不会突然出现个深坑,就等着自己踩空掉落。 “停!”队伍前方的玉面玄色劲装少年突然抬手,叫停队伍。 王重单骑着马跑了一路,屁股早就磨得疼痛不已,一直忍着没让人停下来,只因赫连钦都还未叫苦一声,他不能先叫了,让人觉得他不如赫连钦。 第169章 绕道 赫连钦驱着马倒退几步,靠近王重单,“王将军,有异动。” 王重单马上被吓了一跳,打起精神往前看去。 只见高大茂密的野草在那岿然不动,此时无风,野草连晃都没晃一下。 “五殿下┉”王重单刚要恼怒,想说哪有异动?分明什么都没有。 就听前面发出一声轻响,似是谁踩在了野草上,而那高大的草也跟着动了一下。 “五殿下,卑职去看看。”身后的伍成上前一步。 赫连钦点头。 伍成便叫了几个士兵分成几个方向,一同围了上去。 “哧!”伍成手中长矛往野草中猛地一刺,其余几个士兵均做出同样的动作,用力刺去。 伴随着这动作的是一道凄厉的惨叫声,惊得王重单往后退了几步,还真有人? 伍成注意到旁边野草轻微的晃动起来,长矛迅速左撇,狠狠插了下去。 “啊!”又是一道惨叫。 伍成冲士兵们一点头,示意他们剥开野草看看。 士兵们剥开茂密杂乱的野草,露出了躺在里面鲜血直流的两个日松族人。 “日松族!”王重单惊呼,他们还没进山呢,就碰到了两个日松族,真够倒霉的。 想到这,王重单偷偷瞟了一眼赫连钦,话说,是五殿下先发现的吧,真是奇了怪了,他跟伍成都没听到什么声音,为何五殿下却听到了?难道他还真有点本事? 两个日松族人被抓到赫连钦跟前,面色苍白,身上的血洞看起来十分惊骇,身体不停的抽搐,似下一刻便要彻底死去。 “你们在这干什么?”王重单抢先一步问道。 赫连钦看了王重单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没有计较。 王重单叫赫连钦看得背脊一凉,却强撑着不让自己表现出来,再次喝道,“快说!” 两个日松族眼皮耷拉,几乎要眯成一条线了,也不搭理王重单,不管不顾的躺在地上,摆出一副任由赫连钦等人处置的模样。 王重单脸一黑,再也挂不住脸,跳下马冲着其中一个日松族就是一脚,“快说,死到临头了,还这么犟!” 被王重单这样踢,日松族人面色比方才更加白,脸部肌肉扭曲,手握成拳头,偏生就是不肯开口,紧咬着牙关。 气得王重单又是一顿猛踢。 伍成皱着眉,不喜王重单此举,见赫连钦没有出声制止,便也未开口,王重单再如何,都比不上日松族恶心,踢几脚又不妨事。 赫连钦平静的看着这一幕,仔细打量起两个日松族人。 看这两人身上的盔甲,应是日松族中最底层的士兵,衣服凌乱,脚上沾满了泥泞,又无兵器傍身,独自来到这里,且躲在草丛中,许是正在解手。 赫连钦目光移到先前被士兵们剥开的野草。 士兵们很小心,只是轻轻的剥开,将两个日松族拖出来后又使其恢复了原状,只有那草与草之间隐隐的间隙可以知道曾让人拨弄过,目光下移,便见有一块泥土与其他泥颜色有些不同,似沾了些水。 赫连钦收回目光。 果然是来小解的。 既然是来小解,又没拿武器,那就说明上野渡安营扎寨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赫连钦垂下眼帘,低声道,“绕道,从另一边进山。” 他虽看了数遍地形图,将其牢牢记在了心中,但未实地考察过、把地形图与呼子岭实地串联上,现在直面上野渡必会吃亏,即便不落败也会损失惨重。 至于王重单跟伍成对这里熟不熟悉,不在赫连钦的考虑范围内,赫连钦从不将性命交到他人手中。 “绕道?为什么?”王重单停下了动作,语气不满,他还没下令,怎么这个五殿下就直接决定了,也不跟他商量商量。 赫连钦耐着性子,解释道,“他们没有带武器,又只是两个人结伴出来的,想必上野渡就在附近,若是我们不绕道,便会与其正面对上。” 届时的情形会对他们极为不利。 伍成听赫连钦这般说,立时就明白了情况的紧急,他们刚进呼子岭,就要碰上上野渡,落败的可能性很大。 王重单噎了一下,调整好面部表情,笑嘻嘻的回了一句,“咱们不是有三万人嘛,还怕他上野渡。” 赫连钦见王重单虽是这样说,脚却很诚实的走回了马旁边,然后坐了上去,心下轻哂,骠骑将军也会这样怕?他有些怀疑王重单当上骠骑将军的水分了。 “五殿下。”伍成驾着马,来到赫连钦身边,“我们要往哪个方向去?” 伍成不像王重单,对赫连钦心怀恶意,反而经过赫连钦打败崔元棋那件事后,对赫连钦十分好奇,想知道赫连钦是怎么找出崔元棋弱点的,他当初可是花了好一番力气才弄清楚的。 但不管赫连钦是用的什么方法,伍成都对他另眼相看起来,觉得赫连钦与其他人不一样。 再者,方才他未发现前面有什么不对劲,而赫连钦却发现了┉ “往左。” 伍成往那两个日松族身上补了几刀,让人将其丢回草丛里,再盖一些野草,抹去地上的血迹。 赫连钦不待王重单开口,直接下令掉头往左前行。 三万将士数量实在庞大,尽管放轻了脚步,行走间仍是发出些声响。 而赫连钦选择走左边的原因是那里没有水源,有水源就必定会有人,保不齐会碰上日松族人。 他们带够了物资 ,暂且无需考虑水的问题。 赫连钦走在最前方,手持长枪,一面剥开面前的野草,一面环顾四周。 进入春日,本就繁杂盛茂的野生植物更是长出了一个新高度,嫩芽不要命的疯狂冒出,一眼望去,尽是绿油油的,看起来格外晃眼。 若是观赏性的植物倒罢了,偏生是些农户弃之如敝履的野草,还长在呼子岭这样的地界,叫人看了心慌,好似有什么凶猛野兽藏匿其中。 长星州到了四月份,气温依旧低,不过今日无风,赫连钦一行人出来走到现在,除了身体疲惫外,并未受到寒风的攻击。 第170章 没有水源 绕过一大片野草丛,入目的便是高大耸立的松树了,地面上松叶铺了厚厚的一层,马蹄踩在上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五殿下,现在已经到呼子岭背面,还要继续往前走?”又走了一个时辰,伍成驾着马走上前来,请示赫连钦。 赫连钦闻言看了眼四周,点头道,“传令下去,所有人原地休整,切勿乱走动。” “是。”伍成应声,冲后面挥手喊道,“原地休整。” 士兵们早已走得脚底隐隐发痛,听此纷纷下马,一屁股坐在了松树底下。 赫连钦跟着翻身下了马,稍微整理了一下盔甲,就有人递来牛角壶。 赫连钦接过水壶,抿了一口,便没有再喝。 牛角壶是用牛皮所制的水壶,作为行兵打仗随身携带的水壶,壶身弯成牛角状,外观不甚起眼,跟前世的牛皮壶差不多,只是形状不同罢了。 “五殿下。”赫连钦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来,扭头看去。 王重单脸色有些难看,一路上被人这么忽视已经让他装不下去了,“五殿下,今晚是要在这里休息?” 赫连钦像是才发现没跟王重单商量一样,笑了一下,“伍成带人去周围查看了,若无异常,便是了。” 伍成一下马,就与赫连钦报备,领着人去附近搜寻。 王重单面色更加不虞,“五殿下从未来过呼子岭,看起来却对这里十分熟悉。” 一路上都摆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能耐呢,连地形都不熟悉,就这样随便指挥,到时候出了事,看你怎么收场。 赫连钦摇头,也不解释自己看了数遍地形图,而是问道,“王将军知道附近有水源吗?” 这附近自然没有水源,赫连钦这样说只是想知道王重单熟不熟悉呼子岭。 王重单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连有没有水源都不知道,就敢带着三万人往这边来,真是不知所谓。 “自然有,呼子岭与管善崖相接,山谷低地处就有水源。”王重单来过呼子岭,知道呼子岭与管善崖之间有水流,但却不知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偏偏就是没有。 赫连钦当下就知王重单对这里的了解程度,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似懂非懂道,“有水源就好。” 王重单自认为比赫连钦了解这里,转身就吩咐人赶快把营帐搭起来,做出领头人的架势。 士兵们本就赶了这么久的路,疲惫不堪,刚坐了一会儿就被王重单叫起来干活,面上不敢流露出来,却在心中接连暗骂了几声。 赫连钦没有阻止王重单,看着王重单做蠢事惹人厌,虽说他选的地方很大概率碰不到日松族,但凡事都有例外,要是没有碰上到好,碰上了刚刚搭起的营帐就又要拆掉,那士兵们的怨气就更加深了。 不过概率实在小,伍成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伍成回来时见营帐已经搭好,愣了一下,在得知是王重单的命令后,在心里说道,果然是王将军。 赫连钦立在营帐前方,仰头往上看去,茂密松叶遮天蔽日,亮光从缝隙投射进来,他们落脚的地方正好处于高地,再向前走几步,剥开穿过那层松叶生长出来的野草,就会发现眼前竟是一个土崖,一不小心踩空,便会掉落下去。 而像这样的土崖,呼子岭到处都是,难怪说地势险恶。 赫连钦将手背到身后,驻足而立。 宋方谨一出营帐就看到站在前方的赫连钦,拉住葛秋,“葛大哥。” “啊?”葛秋收回脚,不解的回头看宋方谨。 宋方谨冲着赫连钦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葛秋顺着宋方谨的目光看去,“咦?五殿下怎么站在那里?不回营帐休息?” “应该在想怎么对付上野渡。”宋方谨答道。 葛秋挠了挠头,又晃了晃脸上的肉,“这┉咱也帮不是忙啊,怎么打战都是上面人说的算,就是有啥好主意也不会听你的。” 宋方谨无奈,“葛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啥意思?”葛秋问。 宋方谨眼中一闪,知道葛秋不擅长动脑子,有些事不会深想,只道,“五殿下看起来很是忧愁,要不我们去跟五殿下说说话吧。” 葛秋一听,就瞪圆了眼睛,说说话?“五殿下哪有闲情跟咱们这些人唠嗑。” 宋方谨还没开口,身后就传来武杰的声音,“唠嗑?唠什么磕?” 宋方谨一顿,冲武杰一笑,“武小兄弟,我们正想去跟五殿下聊聊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原来是这样。”武杰立时就拍了拍手掌。 武杰看了看赫连钦,忙拉着宋方谨和葛秋一起朝赫连钦走去。 赫连钦早就听到了三人的说话声,等武杰喊他后就转过身来,“都休息好了?” “好了好了。”武杰连连点头。 宋方谨拇指按着食指,压下惴惴的心,开口问道,“五殿下,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赫连钦瞥了眼宋方谨,淡笑道,“先休息一会儿,待会跟本皇子去附近转转。” “是,五殿下。”宋方谨心下一松,拱手鞠躬。 五殿下并未避开他的问题,也未回答他,却说等下要他们跟着一同去附近看看,定是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赫连钦目光在宋方谨身上停留了几秒,复又道,“你们随本皇子来。” 宋方谨、葛秋还有武杰跟着赫连钦来到临时搭起的营帐。 赫连钦拿出呼子岭的地形图,在小桌上摆放好,招呼宋方谨三人过来。 宋方谨三人依言凑近,看着地形图。 赫连钦手指着呼子岭与管善崖的交界处,往旁边移了移,“这里,就是我们所在的地方。” 宋方谨认真的看着赫连钦指的位置,露出沉思的表情,葛秋则是一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武杰眼睛盯着地形图,却也不明白赫连钦的意思。 “五殿下,这里没有水源。”半晌,宋方谨说道。 赫连钦一愣,没想到宋方谨的关注点竟然是这个。 第171章 还没说五殿下怎么┉ “嗯,除了没有水源,还有什么发现?” 宋方谨重新看向地形图,仔细观察起来,因为陷入沉思,手指不自觉的放在了地形图上,顺着赫连钦说的位置上下点了点,最终落在了某处,惊喜的抬起头。 “五殿下,我们所在的位置虽没有水源,却有许多土崖,其中就属这里的土崖最高最险。” 赫连钦点头,用目光示意宋方谨继续说。 “而且,这土崖不仅相接于管善崖,还可通向呼子岭的另一面。”宋方谨目光炯炯,掷地有声地说道。 “不错。”赫连钦赞了一句。 土崖并非单独存在的,而是一端接于高处,一端接于地处,高处自然是呼子岭,低处便是呼子岭与管善崖之间的山谷了。 至于通向的另一面,就是上野渡那边了,准确来说,土崖上方,有一条小路,可供两三匹马并排而行。 方才宋方谨没有想到,只是因为那条小路被繁杂盛茂的野草给遮住了,来的时候又走的不是同一条路,才未将其与地形图串联起来。 “如若需水,将士们便可从此路找到水源。”赫连钦道。 “那我们就不用再担心水的问题了。”武杰抢答道,为自己提前知道了答案而自得。 葛秋一脸的懊恼,怎么他就没抢先回答呢。 宋方谨倒是沉默不语,五殿下给他们看地形图,绝不是为了告诉他们哪里可以找到水源,应该是┉通过地形图指出一条能突袭上野渡的路。 宋方谨灵光一闪,似是抓到了其中的深意,猛然看向赫连钦。 赫连钦正巧抬起头,对上宋方谨的目光,眼神不变,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是宋方谨多想了。 但宋方谨却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冲赫连钦重重一点头。 赫连钦脸上的笑容不变,扭头不再看宋方谨。 宋方谨三人没在赫连钦这里待多久,就退了出去,走时葛秋还一脸的疑惑,他们还真的是来跟五殿下唠唠嗑的? “五殿下,您在里面吗?”伍成在营帐外问道。 赫连钦道,“进。” 伍成得到回应便走了进去。 一进去,赫连钦就招呼伍成一同研究地形图。 伍成一见地形图,就摆出了严肃认真的神情,听赫连钦讲话。 晚上,将士们也不敢烧火,唯恐引来日松族,都各自在营帐中休息,站岗的士兵则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睛不眨一下,死死的盯着前方,注意四周的动静。 王重单在营帐内躺了一下午,一直躺到现在才醒,还是被饿醒的,从临时铺好的棉被上坐起来,大声喊道,“王寸,什么时候了?” 守在外面的王寸叫王重单这么一喊,立时惊醒过来,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连忙爬进帐中。 四周的士兵见王寸这怂样,皆是露出鄙夷之色,只是隐在黑暗中谁也看不到。 “刚刚谁在喊?”崔元棋原本站在离这里七八个帷帐远,听得不是很清,但四周一片寂静,王重单突然出声,一下子就显得突兀起来,引得崔元棋走了过来。 崔元棋停下的地方正好就站了一个小兵,小兵闻言撇了撇嘴,凑近崔元棋,小声说,“是王将军醒了。” 崔元棋这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前面的营帐,意识到是王重单的营帐后,眼中闪过不耐,冲小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走远了。 小兵失望的看着崔元棋的背影,用力摇了摇头,重新站了回去。 “将军,我在这。”王寸进帷帐后,就摸黑爬到了王重单身边。 王重单喝了一声,“到底什么时辰了?这么黑也不点个灯?” 王寸抓住王重单的胳膊,“嘘”了一声,“我的将军啊,您小点声吧,现在戌时三刻了。” “本将军问你怎么不点灯,乌漆麻黑的。”王重单不耐烦,一把甩开王寸。 王寸一个不稳,上半身就跌到地上,忙拍拍身上,又重新蹲回了王重单旁边,“还不是五殿下下令的,说什么怕引来日松族,不让烧火点灯。” 当下王重单就恼怒,“从宫里来的小皇子就是没见过世面,本将军打战外出的时候哪一次不点灯烧火的,也没见出什么事,就他瞎折腾。” “嘘!将军,别再说了。”王寸见王重单越说越大声,吓得忙要去捂王重单的嘴巴。 王重单叫王寸捂了个正着,气得又将其甩开,破口大骂起来。 王重单的骂声跟王寸的劝阻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尤为突出,使周围士兵均不禁看了过来,心里不停嘀咕。 王将军声音这么大,能不让人听到嘛,要是日松族真来了,那就不好了! 崔元棋又走了过来,驻足在王重单营帐外,面色不霁。 原先跟崔元棋说话的小兵又凑了过来,“崔大哥,王将军一直这么喊也不是个办法啊,把日松族引来就遭了,得让王将军停下来才行。” 崔元棋瞟了眼小兵,没有搭话。 小兵叫崔元棋这么高高在上的看了一眼,顿觉不爽,却只能压制情绪,继续说道,“五殿下待会过来肯定是要责罚的,到时候咱们可都┉” 都要受罚的话还没说出口,小兵就见崔元棋上前一把撩起王重单的帷帐钻了进去,立时愣在了原地,他还没说五殿下会如何呢?怎么崔元棋就这么激动? “王将军,请噤声!”崔元棋一进去就喝了一句。 使王重单停住了嘴巴,好一会儿才认出崔元棋,火冒三丈道,“崔元棋?你刚刚是命令本将军?” 崔元棋木着脸,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语气生硬,“王将军,请您以大局为重,不要再喧哗,否则会引来日松族。” “哪里来的日松族,上野渡在那边,隔了十万八千里,是长了什么耳朵?这点声音都听得到,大惊小怪!”王重单站了起来,大力推了把崔元棋的肩膀,完全不将崔元棋放在眼里。 崔元棋被迫后退几步,心中怒火炽热,世家子的尊严叫人这么踩在脚底,让他怎能咽下这口气。 第172章 得不偿失 崔元棋手握住腰间的剑柄,“唰”的一声,就拔了出来,再次冷声道,“王将军,噤声!” 王重单叫崔元棋唬了一下,不再闹腾,声音结巴,“你,你要干什么?!” “哼。”崔元棋收回对着王重单的剑,警告般的说道,“说了,不要再吵了。” 言毕,转身出了营帐。 王重单在崔元棋转身后,反应过来,便是轩然大怒,自从他当上骠骑将军后,再也没有人敢对他这么不敬,如今叫一个小小的兵卒警告挑衅,丢了脸面又失了威严,实在是不可饶恕! 想到崔元棋的身份,王重单眼中闪过阴毒之色,世族子弟又如何,进了军营,还不是要受他摆布。 这边王重单打着算盘,另一边赫连钦听到这些事后,只是摇头轻笑,不做评价。 所幸,当夜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第二日一大早,王重单、伍成等人就聚集到了赫连钦的营帐,分析现今局势。 “五殿下,末将认为应该往这边走,这里蔓草横生,是最容易藏匿身形的,只要一碰到日松族,就立即绞杀,所有将士一齐进攻,杀他个片甲不留。”王重单指着地形图上的某个地方,对赫连钦说道。 赫连钦站在王重单旁边,听到这番话,看了看地形图,就让其余人围过来,“你们觉得王将军的提议如何?” “王将军说的没错,可我们现在还未摸清这里的地形,只知道上野渡的大概位置,若是冒然攻去,恐会打草惊蛇。”伍成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王重单心下不快,要是赫连钦不同意他还勉强能忍住脾气,伍成一个小将,也敢质疑他? “伍成,为军者,就得敢闯敢做,这样畏畏缩缩像什么样,难不成你还怕那日松族?我们有三万将士,打不过他上野渡一万人?传出去别人都会笑话死!”王重单直接喝道,斜着眼看伍成。 一个军人被人说胆小,是对他最大的鄙视,当即伍成就拱手,“伍成当然不是怕日松族,伍成就是拼死也要杀他个落荒而逃。” 伍成声音中带着些赌气的意味,这会儿叫王重单那句怕日松族的话给带偏了,没有哪个士兵,能忍受得了这样的悔辱。 其余人亦是虽未出声反驳,但眼中的神色已然透露出,他们跟伍成心中所想与伍成一样。 “日松族侵扰长星州多年,不仅是百姓,就是我们也非常痛恨,日松族一直将我们的尊严踩在脚底下,随随便便就来骚扰,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就是我们让日松族付出代价,讨回公道的日子!”王重单见在场的人听进他的话,便再加了一把火,直接表示今日就要去剿灭上野渡。 “对,今天就是我们报仇雪恨之日!”一个千夫长面色通红,似是气极了,想都没想就举起手大喊了起来。 “报仇雪恨!报仇雪恨!”紧接着,便有不少人附和。 葛秋站在人群中,看了看宋方谨,又看了看崔元棋,见他们都没有要举手的意思,便一把拉下武杰高举的手。 武杰被拉得瞪大了眼睛,转头刚要询问,就被葛秋一个眼神制止了。 “呵。”崔元棋发出一声冷笑,引得宋方谨看了过来。 昨晚发生的事宋方谨自然听说了,而崔元棋在王重单营帐中拔刀的声音也叫外面的士兵听了去。 对此,宋方谨并不感到意外,崔元棋出身长星州大族崔氏,从小就被人捧着伺候着,没有敢忤逆了他,崔元棋自是浑身傲气,就是到了军营,也没有收敛半分。 平日对着他们这些人就是爱搭不理,且向来瞧不起世族以外的人,除了对上面几个将军存着些敬意外,谁都看不上眼。 现今王重单将崔元棋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崔元棋便不会再有好脸色,要不是王重单是骠骑将军,怕是早就“出意外”了。 毕竟,世族最擅长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叫人消失。 这点,宋方谨深有体会。 赫连钦看着这一幕,眉心蹙起,嘴唇紧紧抿起,俨然是不同意王重单提议的模样。 “五殿下,您难道不想打败上野渡?是想阻止我们吗?”王重单似是抓住了赫连钦什么把柄,盯着赫连钦,大声质问。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赫连钦身上,带着疑惑与质疑,五殿下不想他们把日松族赶走? “并非┉”赫连钦话未尽,王重单便打断,义正言辞的再次发问,“那五殿下的意思就是同意了?” 赫连钦正了正脸色,直视王重单,“王将军,我们现今未做好万全准备,不仅不知上野渡具体方位,而且没有找到应对长轮车的方法,切不可┉” “五殿下,不要再说了,末将已经明白您的意思了,可末将还是那句话,不能让日松族把长星州踩在脚下践踏啊!不管怎样,这次必须拿下上野渡,搓搓他们的锐气,重振我长星州雄伟!”王重单未等赫连钦说完,就将头扭过去,不再看赫连钦,掷地有声的对在场的人说道。 最先应和王重单的千夫长立即点头,高举起手道,“王将军,卑职愿往,誓死绞杀日松族!” 其余人纷纷高声应和,“誓死绞杀日松族!” “好,有众将助力,定能拿下日松族!”王重单嘴角勾起一条弧度,因为太过兴奋,右边脸扭曲变形,显得有些瘆人。 接下来的情形,就演变成王重单一心想为长星州报仇雪恨,将士们极力拥护,而赫连钦则持反对意见,认为他们太过急功近利,恐会得不偿失,然诸将已经听不进五赫连钦的话了,觉得赫连钦就是要阻止他们围剿日松族,俱是用怀疑的眼神看赫连钦。 除了王重单跟赫连钦,伍成是这次领军的重要人物,且伍成在军中颇有威望,所以,王重单决定要突袭日松族后,伍成便跟着王重单一行人离开了他们临时驻扎的地方。 第173章 出发 崔元棋一出营帐就看到赫连钦立在驻地的最右方,这边正是王重单等人离开的方向。 “五殿下,您不用太过担心,他们会大胜归来的。”崔元棋走近,对赫连钦说道。 赫连钦侧头,轻叹,“但愿吧。” 崔元棋眼含不解,虽然他看不上王重单,但不可否认王重单身为一个骠骑将军的本事,而且还带了两万五千人去,照理说凯旋而归是没问题的,为何五殿下还表现得如此担忧。 没错,王重单言明要一举拿下上野渡,确保万无一失,把两万五千名士兵带走了,只留下五千给赫连钦。 除了崔元棋不愿跟王重单走,宋方谨等人皆被其带走了,可以说,留下的均是些资质较差的士兵。 赫连钦摇头,转身回了营帐。 崔元棋看着赫连钦离去的背影,莫名有种五殿下已经预料他们会败的感觉,忙晃了晃脑袋,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王重单自晌午出发,到夜幕降临仍未回来,也听不见炮火轰响的声音。 留下驻地的士兵们渐渐不安起来,这么久没消息,是出什么事了吗? 崔元棋心中亦是担忧不已,在驻地营帐前来回踱步,眉头皱成“川”字,不时往右翘首。 “崔千夫长,要不去问问五殿下,看五殿下是怎么想的?”旁边的士兵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长得虚头巴脑的小兵大着胆子,上前一步。 崔元棋低头扫了小兵一下,难得回了句,“五殿下会跟我们说?” 小兵愕然,没想到素来高高在上的崔七公子有一天也会接他的话,忙道,“肯定啊,五殿下平易近人,对谁都态度好,一定会告诉我们该怎么做的。” 崔元棋听了小兵的话,眼中流露中思索之色,自上次叫赫连钦打下台后,崔元棋就苦思了好几日,想不明白为何他会输给看起来羸弱的赫连钦,最后还是伍成敲打了他一番,崔元棋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之后,崔元棋便关注起赫连钦的一言一行,前几日赫连钦指导剑盾兵时,崔元棋也在现场,在看到赫连钦那行如流水的招式,便对赫连钦彻底服气了,再加上崔老太爷的叮嘱,愈发尊崇起赫连钦。 本来崔元棋不在这次围剿日松族的队伍中,是崔元棋自己要来的,为的就是接近赫连钦。 现下让小兵如此“劝说”,崔元棋不再犹豫,转身朝赫连钦的营帐走去。 崔元棋刚走到营帐前,帷帐就被人从里面撩起,赫连钦走了出来。 与崔元棋撞上,赫连钦诧异道,“崔元棋?” 崔元棋深呼一口气,将士兵们的担忧讲与赫连钦听,最后一脸的恳切,“五殿下,王将军他们恐是遇到了不测!” 赫连钦亦是面露郁色,瑞凤眼在夜幕中十分明亮,他抿紧着唇,垂下背在身后的手,身上陡然射出一股强势的气压,语气不容置疑,“召集所有将士,随本皇子前去查探情况。” “是!”崔元棋心中一凛,拱手应是,不敢耽误大事,立即去喊其他士兵。 没一会儿,五千士兵均整装待发,排列成队,聚集在驻地前的空地上,个个目视前方,神情肃然,视死如归,紧紧握住武器,只要赫连钦一下令,义不容辞就要冲上战场,与日松族分个胜负。 赫连钦眸色忽明忽暗,扫视众人,隐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凛冽的气势散发开来, 站在前方的士兵不禁打了个寒颤,瞳孔微微收缩,很快一股莫名的情绪袭卷全身,然士兵不敢在这样的场合失礼,只得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诸将可在?”赫连钦朗声道,声音传入每个士兵的耳中。 “在!”震耳欲聋的应和声响起,惊得四周的松树都抖了抖枝干。 赫连钦道,“诸将皆生长于长星州,长星州是我们的家园,这里有父母妻儿,有至交好友,从军便是为守护这个美好憧憬的地方,现在,就是我们付诸行动的时候,诸位将士听令!” “是!”五千士兵齐声高喊,神情坚定不移。 “王将军为手刃上野渡,不惜以身犯险,却不甚中了其奸计,至今消息不明,尔等可愿随本皇子一同前去营救王将军,剿灭日松族?” “愿意!”声音响彻天际。 “好!”赫连钦点头,随后点了几个千夫长,“马宜、关进、崔元棋、俞大,你们分别带领一千人马,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包抄上野渡营地,须谨慎行事,如遇日松族,格杀勿论。” “是,卑职领命。”崔元棋等千夫长皆拱手,大声应和。 言尽,赫连钦没有耽搁,令其四人立即出发,抓紧时间赶往目的地,不要让王重单等久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直至没入野草之中,赫连钦才对剩下的一千士兵道,“众将随本皇子来!” “是。”士兵们纷纷越上马儿,步兵手持武器,昂首挺胸,只待赫连钦一声令下,便可出发杀敌。 赫连钦嘴角微微勾起,冷意从脸上蔓延开来,眼眸幽深诡异,犹如一滩漩涡,下一秒就会将你吸入那无尽深渊。 他翻身上马,小腿一拍马肚,就冲入了半人高的野草丛中。 一千兵马紧随其后,跳进那在月光下幽幽摇曳的野草之中。 夜里,寒风飘起,高大的松树枝干互相拍打,松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似在同对方问好亲近。 抬头往上看,透过松叶的间隙,一轮满月高高挂在宫中,微弱的光芒洒落下来,使下面的人能够判断方向,明确目标。 崔元棋领着人一路向南走,绕过一个个野草丛,途径之处皆被其踩踏凌虐,只留下遍地的烂草臭花。 “啊!”队伍中突然传来士兵短促的惨叫声,在夜幕中显得犹为突出。 崔元棋拉住缰绳使其停下来,手高举过肩,后方的士兵都纷纷停住了脚步,然后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怎么回事?”崔元棋皱着眉问道。 第174章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崔千夫长,有人掉下去了!”那头一士兵惊叫道。 掉下去? 崔元棋不解,打马走了过去,围在那边的士兵分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崔元棋走近,就见眼前的草丛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而那洞口刚刚好能让一人掉入,月光无法令崔元棋看清洞内的情形。 他拔出腰间佩剑,“唰”的一下,向洞挥去。 一瞬间,洞口周围的野草被剑削了一层。 是的,只是一层,这里的野草相较于其他地方的野草更加繁杂盛茂,长在那里就像是铺了一层层草一样。 崔元棋翻身下马,剑再次挥向野草丛,用足了力,一下子就削出了一个深深的缺口,缺口之下,亦是漆黑的,看不到尽头。 经过方才的挥剑,崔元棋发现,这野草下是空的,剑劈去竟毫无阻力,说明眼前的一片野草下面都没有泥土,这一边仿佛叫人生生砍了下去一般。 “所有人不得靠近这里。”崔元棋厉声喝道。 士兵们不明所以,但均后退几步,不再往这边走。 崔元棋目光落回野草丛中,手握紧沉声道,“下面怕是极深,掉下去便会尸骨无存。” 就算不是尸骨无存,也活不了了。 闻言,士兵们皆发出抽气声,不敢置信的看着崔元棋,可刚刚确确实实掉下去了一个士兵,洞还留在那里呢。 崔元棋最后看了眼那洞,跃上马,“都拿出武器来,用武器开路,小心再出现这样的地界。” 众人顾不上那失足的士兵,俱是拔剑持枪,神情警觉,跟着崔元棋继续往前走。 马宜、关进、俞大等人与崔元棋一样,均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只是伤亡人数比崔元棋这边多了许多。 若是宋方谨在场,定会猜出那就是赫连钦所指出的土崖,呼子岭地势险恶,多得是这样的土崖,只不过都被繁茂杂草所掩盖,一般人注意不到它。 此时的赫连钦骑着马停在一低地处,高过他脑袋的野草擦过脸庞,带起痒意,使赫连钦眼神更加冷,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身后的士兵们亦如赫连钦一般,让那些繁杂盛茂的草弄得浑身难受,有些意志力弱的,就直接伸手去挠痒了。 “阿嚏!”一士兵没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打破了夜幕下的寂静。 赫连钦扭头看去,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面上却是道,“再忍耐片刻,很快就能穿过去。” 士兵听后,满脸的懊恼,捂住鼻子不让自己再打喷嚏。 其余士兵见赫连钦说很快就能走出去,俱是一喜,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忍一下,不要发出声音了。 赫连钦驱马,往前走去,任由野草刮过脸庞、胸口,往出口走去。 不消片刻,一行人就穿出了那野草丛,来到一片平地。 落在最后的士兵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后面,目光落在左边被野草攀爬布满的壁,十分疑惑的想:怎么那里跟下面像是分开了一样,上面高下面低的? 士兵自然不会知道他们刚刚穿过的就是一个土崖,不过是土崖的下方而已。 赫连钦专门选了这么一条路,只因这里是他们驻地附近最大的一个土崖,也就是先前赫连钦同宋方谨讲过的那个土崖,该土崖上下地势分界,下面的野草是上面野草的两倍,且高过人头,一千士兵从这里穿过,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谁也不会想到下面还有一条道。 出了土崖,便是四通八达,赫连钦可以任意选择道路,不管是哪条路都可以走,其中就有可以通向上野渡的那条路。 其实走土崖的上面更能节省时间,快点到达呼子岭的另一面,他们也不用耗费半个小时绕路、穿过那野草丛。 可赫连钦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不拖延点时间,怎能让王重单落入上野渡手中呢? 赫连钦轻哂一声,继续打马前行。 士兵们俱忙着赶路,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赫连钦的表情。 赫连钦时间算得极准,当他们到达上野渡驻扎地时,王重单刚好被上野渡擒下了马。 “放开本将军,上野渡,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敢设计骗本将军!”王重单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屈辱一下子就涌上心头,嘴里不停的谩骂着。 上野渡叫王重单这般辱骂,奇异的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头往后仰,表明他此刻心情十分愉快。 “王重单王将军?长星州的骠骑将军?呵,不过如此,本公子只是使了一个计谋,就轻易拿下了。”上野渡语含不屑,居高临下的看着王重单。 一旁日松族举着火把送到王重单脸边,使上野渡看得更加清楚。 “卑鄙!杂种!竟敢用网套本将军,本事没有,就会耍这些阴谋诡计,简直就是小人。”王重单死命的骂,对着上野渡狠狠啐了一口,本就因五花大绑而羞愤不已,涨红了脸,现在炽热的火把就差一点便要贴在他脸上,使得王重单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上野渡笑脸一收,阴恻恻的盯着王重单,挥手道,“绑回去。” “是。” 在上野渡离开后,一旁的野草丛中传来细微的响声,只见三个人走了出来。 “宋小弟,你怎么样了?”葛秋扶住宋方谨,脸上满是焦急。 宋方谨摇摇头,刚想要说话,一股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噗!”宋方谨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武杰一看宋方谨这样,立时叫道,“宋二哥!” 宋方谨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胸口似乎有什么在里面钻一样,疼痛一阵一阵的传入他的大脑,然而宋方谨也顾上这么多了。 “我们得赶快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五殿下才行,还有要找到那些被打散的士兵。” “五殿下,可五殿下在驻地啊,隔了老远。”葛秋脸上横肉直颤,十分不解的说道,他们现在处于呼子岭的正面,跟驻地隔了十万八千里,怎么告诉五殿下。 “不,五殿下应该就在附近!”宋方谨一把抓住葛秋的手臂,肯定道。 第175章 王重单被抓了 葛秋满脸的诧异,但他素来相信宋方谨,知道宋方谨不是个信口雌黄之人,当即就答应下来,“好,我们去找五殿下。” “嗯!”武杰亦是重重点头。 葛秋扶着宋方谨,武杰跟在他们身后,三人再次没入野草丛中。 另一边,赫连钦隐在野草丛中,眼眸明亮,火光映在上面,不住的舞动着。 寒风吹过,吹打在野草上,立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与赫连钦来查探情况的士兵们,俱是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他们所在之处,正是上野渡驻扎地的前方,许多日松族人聚集在营帐前,欢呼声不时响起,燃起的火把照在野草丛中,随风而动,零星光亮透过野草间的缝隙投射在他们身上,使十几个士兵绷紧了身体 然而他们已经在这里蹲了半个时辰,日松族人仍未发现他们,只顾着庆祝成功擒拿下王重单,分享这份欢乐。 “他奶奶的,这就是长星州的骠骑将军?”一个胡子拉碴的日松族人双手抱胸,右脚往前伸,有一下没一下的抖动着,满脸鄙夷的看着被一众日松族人围起来的王重单。 旁边的日松族人听到他的话,嗤了一声,同样不拿眼瞧王重单,“看他那样,本事没有,嘴巴却脏死了,一直在骂,死到临头了,还不乖乖给咱们大公子磕个头,兴许大公子一高兴,就会留他一条贱命。” “贱命倒不用留了,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丢回长星州,让周匹夫好好看看。”满脸胡子的日松族人摇摇头,嘴巴咧开,不怀好意道。 “行啊你,这都想得出来,要真这么干,周匹夫不得活生生气死。” “佩服佩服,我等自愧不如,难怪处大哥能受大公子重视,处大哥就是主意多,能想出这么个法子。” “废话,处大哥要是不聪明,怎么抓得住王重单,那网可是处大哥亲自带人去装的,处大哥不仅装了,还钓到如此大一条鱼。” 众人纷纷对满脸胡子的男人称赞起来,你一句我一句说得胡子男人心情愉快极了,眼中充斥着傲气,脸上长满了胡子,使其看起来十分狰狞。 王重单让人用布塞住嘴,听到他们的话,眼睛似要喷火般死死盯着胡子男,双脚剧烈抖动,想要过去狠狠踹胡子男几脚,可四肢都被绑了起来,无论他怎么动,皆无济于事。 处子哮看王重单滑稽的模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肆意的嘲笑王重单,“王将军,您就认命吧,不要再挣扎了,没人会来救你的,你带来的人马均叫大公子给打得落荒而逃,我们的人还在四处搜查呢,恐怕他们已经死在我族刀下了。” 说到这,处子哮上前几步,右脚踩上王重单的脖子,一点点的使力。 王重单立时无法呼吸,脸慢慢发紫,目眦尽裂,四肢无力,却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处子哮欺辱。 处子哮见王重单这样,笑得愈发狰狞,似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右脚一会儿收力一会儿用力,弄得王重单生不如死。 这头声音嘈杂,赫连钦带来的十几个士兵听不清日松族人说的是什么,只知道日松族在庆祝抓到了王重单,士兵们的手攥紧,脸上满是气愤。 赫连钦耳力极好,隐隐约能够听到几句,再拼凑一下,赫连钦便知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了。 但他并没有告诉士兵们,面上还是一片冷静,也不打算这么快将王重单救出来,只示意身后的士兵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士兵们见赫连钦如此镇定,顿时就羞愧起来,他们打过那么多次仗,还不如五殿下冷静呢。 同时对赫连钦更加钦佩起来,只因他们一路走来,多次遇到日松族,均在赫连钦的带领下安然无恙的躲避开,且未让日松族察觉到丝毫异样。 而此时,他们已然来到了日松族驻地前方,仍是无人发现。 赫连钦又听了一会儿,知道王重单是怎样落入上野渡手中后,便冲士兵们比了个手势,悄悄离开野草丛。 士兵们紧紧跟在赫连钦后面,没有发出半点声响,顺利摸出了野草丛,直到再也听不到日松族的声音后才停了下来。 躲在野草中的其余士兵见赫连钦回来了,马上跳了出来,压低声音,“五殿下。” 赫连钦点头,环顾一圈,问道,“没出现什么异象?” “没有。”站在赫连钦面前的士兵摇头。 一众士兵看着赫连钦,眼中带着焦急之色,迫切想要知道王重单等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们一路过来未碰到过他们一次,那两万五千兵马可不好藏啊。 赫连钦露出忧色,轻叹道,“王将军,让日松族抓起来了。” 抓起来了?! 众人心中一惊,王将军被日松族抓了!王将军可是带了两万五千兵马来的,怎么说被抓就被抓呢?两万五千兵马还打不过日松族一万余人? 而且他们并没有听到炮火的声音,这说明日松族没有发动长轮车,既然没有用长轮车,为何王将军还会叫日松族抓去? “日松族诡计多端,将一粗绳大网置于松树上方,引王将军走入陷阱,王将军就这样被日松族抓住了。”赫连钦继续道。 有的士兵听后面露怒意,有的士兵则不解。 “五殿下,王将军带去的两万五千人呢?他们去哪了?”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赫连钦扶了一下额头,又叹了一口气,“王将军到达日松族驻地附近,就攻了上去,想要一举拿下日松族,却不料日松族早就得知王将军等人要来,做足了准备。” “王将军带着那么多将士,自是信心满满,只想一雪前耻,便与其厮杀起来,势要取得上野渡首级。” “可日松族实在狡猾,不仅分成几路兵马打散将士们,还布了许多陷阱,作势要从几个方向逃跑,王将军一时判断错误,让千夫长带人去追,最后落入了日松族的天罗地网。” 第176章 再进攻 赫连钦语气十分忧愁,似是不解的说了一句,“王将军怎就如此草率呢?不应该啊。” 原本士兵们都在气愤日松族的狡诈,赫连钦一句句话说下来,心情便逐渐由气愤转为不解,再又是愤慨。 王将军一向如此,自大又狂傲,根本不将人放在眼里。 众人不约而同在心中说道。 赫连钦虽话中未指责王重单半句,但话里话外又在告诉众人,就是因为王重单的自负狂妄,才会中了日松族的奸计,才会叫两万多士兵溃不成军。 士兵们当时怎么懊恼未能同王重单来打日松族,现在就怎么庆幸,若是他们也跟着王重单,怕是尸身都不知道躺在哪个草丛里了。 王将军根本就不会指挥,两万五千兵马都打不过日松族一万余人,简直可笑! 赫连钦借着月光,隐隐看到士兵们脸上的神情,对现在的局势十分满意,再等一会儿吧,等王重单让上野渡折磨够了,他再去营救。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必须振作起来,不要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王将军还等着我们去救他。”赫连钦眉宇肃立,朗声道。 赫连钦不说最后一句话还好,一说众士兵就在心里嘀咕,谁要救王将军,王将军那是罪有应得。 不过对着赫连钦,士兵们不敢说什么,面上恭敬应是。 “所有人互相靠拢,不要掉队,随本皇子去搜寻落单的将士。”赫连钦道。 现在他只有一千人,对上上野渡毫无胜算,只有找到那些被打散的士兵,才有机会打败上野渡。 士兵们应声,跟着赫连钦便四处搜寻起来。 两万五千兵马,不可能一下子就被上野渡杀掉,肯定还有不少士兵躲在了某处,不敢出来。 赫连钦来到这边时,王重单刚刚被擒,想必士兵们也逃不远,一定还在附近躲藏着。 赫连钦带着人在附近仔细搜查着,不放过任何能够藏身的地方。 “五殿下,这里有人!”没一会儿,队伍中就有人喊道。 赫连钦回头,走了过去,就见一伤痕累累的士兵藏在了野草之中,紧闭着双眼,叫人发现了仍是未醒来。 赫连钦蹲下去,晃了晃士兵的肩膀,接连晃了几下,士兵才悠悠转醒。 “谁!”士兵惊叫一声,要去摸腰间的剑,等看清是赫连钦时,立刻激动起来,“五殿下,是五殿下!” 赫连钦安抚性的拍了拍士兵的肩,轻声问道,“这里除了你,还有其他将士吗?” 士兵强压住欣喜,指了指另一边,艰难的开口,“有,他们都往那边去了。” 他伤得重,没办法跟着伙伴逃了,就留了下来,让伙伴先走。 赫连钦看向士兵指的方位,“好,本皇子这就带人去找他们。” 士兵嘴角扯了扯想要冲赫连钦笑,疼痛立时传来,不得不停了下来,“五殿下,多亏有你┉” 说完这句话,士兵又昏了过去。 赫连钦令人背起士兵,便往士兵所指的方向而去。 有了明确的方位,赫连钦没用多久,就找到了几千兵马,其中还有不少士兵受了重伤,无法行走。 士兵们看到赫连钦时,俱是满脸欣喜,仿佛看到了曙光般,将所有期望都放在了赫连钦身上。 赫连钦一面安抚他们,一面思索起接下来要怎么做。 “是王将军,王将军不听宋方谨的话,执意要冲过去。”一手臂断裂的士兵激动的说,语气中尽是对王重单的不满。 “到底怎么回事!”赫连钦带来的士兵们忙问道。 “就是┉”扶着手臂的士兵神情痛恨,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赫连钦走在前方,没有插话,也没有阻止他们说话,似是一心想要找到剩下的人。 待断了手的士兵将发生的事全部告知众人后,众人对王重单的不满上升到了顶峰,一个个恨不得现在就给王重单一拳,甚至不想去救王重单了。 赫连钦等人又搜寻了半个小时,最终一共找到了一万余人。 加上赫连钦自己带了的士兵,就有一万三千余人了。 一万三千余人足够了。 赫连钦在心里说道。 他看了看天空,此时满月已附上了云,将月光遮蔽了些,使得下面更加漆黑。 崔元棋等人,应该也到了这边吧,那些土崖挡不住他们。 赫连钦从一开始就没有告诉崔元棋等人土崖的事情,一方面想要借土崖拖延时间,使王重单成功被擒,毕竟,王重单带的可是两万五千兵马,再不济,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被上野渡给打败,而结果就是,崔元棋等人未及时到达这里,王重单也如赫连钦所料落入了上野渡手中。 另一方面,赫连钦想支开一些人,借口要从几个方位攻击日松族,跟不引人注意,将其余四千人支走,这样他就可以借着敌众我寡的油头,去搜寻散落的士兵,以此熟悉地形,让王重单受尽日松族凌辱。 士兵们被打散的情形并不难猜到,上野渡带来的一万余人,在体型力气方面比不过长星州将士,加上人数相差大,在不动用长轮车的情况下,王重单又被擒,势必会有不少士兵逃走,并躲藏起来。 就算发动了长轮车,最坏的结果也只是长星州士兵伤亡人数增多罢了。 其实赫连钦也在赌,赌崔元棋等人看没看过呼子岭地形图,熟不熟悉这里的环境。 以现在的情况看,赫连钦赌赢了,崔元棋等人恰好就不了解这里的地形地貌,叫那些险恶的土崖给绊住了脚。 “待亥时,日松族皆入睡后,我们再进攻。”赫连钦沉声道。 一众士兵没有异议,俱都应是。 赫连钦将一万三千余人分成了几队,令他们从几个方位进攻,然后┉ 夜空上的满月愈发亮,光芒洒落下来,照在呼子岭上,使下面的人能够看清脚下的凹凸不平的路。 一个日松族人从营帐中出来,衣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手拍了拍嘴,哈欠连天,眼睛半眯半睁,朝着前面的草丛中去,另一只手往下,要去解裤腰带。 可刚解开,日松族人后颈就被人重重一击,来不及叫喊,就倒了下去。 第177章 熊熊烈火 许多身着长星州士兵盔甲的人自草丛中冒出,一士兵低声道,“动作要快!” 其余人纷纷点头,疾步朝日松族营帐中去。 一行人分散开,穿梭在每个营帐之间。 处子哮原本在帐中睡得十分香,却突然闻到了一股烧焦味,躺在地上不觉寒冷,反而炽热不已,如同进入夏日般,浑身发烫,汗水从皮肤冒出,浸湿了衣服。 “热死了!”处子哮不耐烦的坐起身来,想要看看哪个不长眼敢在他营帐里烧火。 入目的,是一片火光,炽热毒焰席卷整个营帐,疯狂抖动着,直逼处子哮,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入腹中。 “着火了!着火了!”外面响起惨叫声,传来嘈杂混乱的响动,以及日松族小兵们呼救逃跑的声音。 这声音将处子哮拉回神,意识到真的着火了,立即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穿衣,咬牙穿过熊熊大火,冲出营帐。 一出去,就见漫天大火,呛鼻的烟雾缭绕,扑了处子哮一脸,处子哮就剧烈咳嗽起来,吸入了大量黑烟,眼睛被熏得睁不开,待他再看去,火光映在身上,他们被那熊熊烈火给包围了! 上野渡叫人从被窝里喊起,满肚的怒气在看到外面的场景后陡然消失了,他浑身发抖,厉声喝道,“是谁?!是谁干的?” “大公子。”处子哮跑到上野渡面前,大口喘着粗气。 上野渡一把揪住处子哮的衣襟,瞪大眼睛,“是谁干的?” 处子哮不敢反抗,脑子转起来,猛然想到什么,“咳咳,应该、应该是西林国的五皇子。” “五皇子?”上野渡横眉竖起,重复一遍,放开了处子哮。 处子哮没了桎梏,猛咳了几声,又道,“一定是他,他是跟王重单一起来呼子岭的。” 上野渡眼睛突突的跳,叫人烧了营帐的怒气充斥胸腔,新仇旧恨翻涌上来,“五皇子,好胆量!” 处子哮眼睛一转,说道,“大公子,为今之计只有把王重单牢牢握在手中,那西林国五皇子才不敢轻举妄动。” 上野渡一听,马上挥手就让人把王重单抓来。 处子哮不再开口,眼睛四处看,不知是在打什么鬼主意,脸上没有半分慌张之色,眼中竟含着些许兴奋,嘴角咧大,明明站于人群中,却给人一种在暗中窥视的感觉。 若说处子哮此人看着有些癫狂,那上野渡便是十足的疯狂了。 大火烧了他的营帐,死了数名士兵,眼看着火就要蔓延到他身上,上野渡竟只是站在那里发怒,没有要让人去扑灭大火的意思,任意日松族小兵四处逃窜,对他们的叫喊声充耳不闻。 赫连钦带着十几名士兵,从另一面来到上野渡驻地,听到前方的嘈杂,手举过肩,下令道,“走。” 十几名士兵齐齐点头,跟着赫连钦钻进日松族营帐。 赫连钦手持长剑,“刺啦”一声割破一个帷帐,闯进后就给了里面的人几剑,待发现没有他要找的东西后,退出来对着另一个帷帐又是狠狠一剑。 十几个士兵亦是做出同样的动作,神情严肃,下手毫不留情。 在赫连钦接连杀了十多个营帐的人后,终于在一个营帐发现了那东西。 这个营帐较其他营帐大一些,里面也没有被褥之类的东西,有的只是一辆巨轮车。 这,正是长轮车。 “你们是谁?”里面的人看到赫连钦等人,立刻警惕起来,喝道。 赫连钦脸上浮现一抹淡笑,冰凉凉的吐出一句话,“来取你性命之人。” 下一刻,长剑便穿过那人的胸膛,鲜血四溅,那人瞪大了眼睛,手指着赫连钦,“你┉” 赫连钦不紧不慢的抽回长剑,面色平静,像是做了一件十分平常的事,缓缓移开目光。 那人“砰”的一声倒了下去,再也没有动静。 赫连钦看向营帐中的长轮车,抬脚走了过去。 而剩下的日松族人均被士兵们解决了,只留下一头戴布帽的中年男子。 赫连钦白皙的手放在长轮车大轮上,感受到大轮的冰冷,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翻身就上了长轮车。 手握住前方的把手,往后一拉,双头炮便“吱吱”抬头,似要发动攻击。 “五殿下,这人就是负责看守长轮车的。”抓着中年男子的士兵喝了中年男子一声,恭敬的对赫连钦说道。 赫连钦回头,随意看了眼中年男子,“你会用长轮车?” 中年男子叫赫连钦看得瑟瑟发抖,嘴唇嚅动,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有士兵见赫连钦皱起眉,立时踹了中年男子一脚,“五殿下问你话!还不快从实招来。” 看中年男子的衣着,就知他并非外面那些打打杀杀的士兵,一身的麻衣,头上布帽戴得方方正正,应是研究长轮车的。 又守在长轮车这里,定然懂得如何启动长轮车。 所以赫连钦才会这么一问。 中年男子被踹倒在地,颤巍巍的爬起来后,结结巴巴道,“於、於动敏会用。” 於? 赫连钦一挑眉,跟於贵登同姓? “过来,告诉本皇子怎么启动。”他命令一声。 於动敏在要命还是要义之间再三犹豫,终究是自己的性命占了上风,双腿发抖的走了过去。 “停!”崔元棋拉住缰绳,使马儿停下,冲后面的士兵喊道。 士兵们听后俱都停下了脚步。 崔元棋看着前方的大火,眼中满是吃惊,他早就到达了日松族驻地,却不敢轻举妄动,只在四周查探,打算了解情况后再进攻。 至于王重单会不会有性命之忧,不在崔元棋的考虑范围内。 没成想,他不过等了一个时辰,日松族营帐就被人烧了,火势还如此大,似要将里面的人全部吞进肚中。 “崔千夫长,我们┉”崔元棋身侧的士兵刚要询问他们现在该怎么办,四周就传来马蹄声。 崔元棋紧握腰间佩剑,作警惕状,“是谁?” 黑暗中传来几道声音,“是我。” 崔元棋一顿,只觉声音有些熟悉,抬眼看去。 第178章 溃不成军 就见马宜、关进还有俞大走了出来,看到彼此俱是一惊,随后皆面露喜色。 “崔千夫长。”马宜冲崔元棋拱手,指着前方烈火,“这火是五殿下放的?” 崔元棋顺着他的手看去,心下豁然开朗,是了,除了五殿下,没人能弄出这么大阵仗,想必里面已经被五殿下搅得天翻地覆了。 “一定是五殿下。”关进同俞大肯定道。 几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们立刻冲进去支援五殿下!” 马儿再次前行,不同于方才的小心翼翼,现在的他们没有任何顾忌,疾速朝日松族驻地冲去,进去对着日松族就是致命一击。 有了崔元棋等人的加入,日松族士兵消亡的速度加快,惨叫声接连不断,血水之中躺着一具具尸体,火势仍在扩大,无半点停下的意思。 上野渡看着眼前的人逐渐变少,终于意识到要反攻,光拿捏着一个王重单是远远不够的。 “都停下!”上野渡怒吼一声,眼睛充血,想要让日松族士兵到他这来,不要自乱阵脚。 然而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几个人能保持冷静,况且早已过了召集士兵的最佳时机,所以只有几百名日松族小兵乖乖走了过来。 上野渡见局面不受控制,愤怒的一甩右手,长刀便挥向了一个士兵,士兵来不及闪躲,就被长刀抹了脖子。 上野渡没有看那倒地的士兵一眼,还不耐烦的收回手,似在责怪士兵没长眼,不知道躲避,活该被抹脖子。 其余士兵心中一凉,想起留田的死状,后背俱是沁出冷汗,不知不觉就滋生了异心,想要不管不顾逃离这里。 处子哮一直看着上野渡,自然也明白不能再死心塌地的跟着上野渡了,否则眼前死去的士兵就是他最后的下场。 处子哮比那些低微的小兵更聪明,除了留田,一直以来给上野渡出谋划策的就是他,心也比别人硬,现下毫不犹豫就打算抛下上野渡,自个逃命去。 他们现在只有几百人,其他人俱是叫西林国五皇子给打散惊扰得乱窜,不知是死在长星州士兵刀下,还是侥幸逃了出去。 可无论如何眼前的局势告诉处子哮,他必须逃,否则就将丧命于此。 只是他该怎么在大公子不发现的情况下,顺利逃出去呢? 处子哮看了看四周,突然对上野渡道,“大公子,长轮车!我们有长轮车,只要启动长轮就一定不会输的。” “我们现在就把长轮车推出来吧。” 上野渡不知处子哮的心思,闻言大喜,“没错,本公子还有长轮车。” 上野渡刚要开口叫人去将长轮车推出来,处子哮就抢先道,“大公子,让我去吧。” “你去?”上野渡狐疑的看着处子哮,叫几个普通士兵去就可以了,哪里用的着处子哮去,此时处子哮提出这样的要求,令上野渡不免猜测起来,难道处子哮想要趁机溜走? “对,大公子,西林国五皇子如此狡猾,敢发火烧营,定会派人去偷长轮车,所以大公子不可草率,让我带人去将长轮车带来吧。”处子哮脸不红心不跳,郑重其事道。 上野渡觉得处子哮说的有道理,西林国五皇子肯定会对长轮车动手,“去吧,尽快回来!” “是。”处子哮立即应声,带了十几人就朝长轮车的营帐而去。 上野渡双眸阴鸷,盯着处子哮离去的背影。 谅你也不敢私自逃跑。 处子哮算盘打得极好,他领着人拿到长轮车,再让於动敏那怂货开着长轮车,冲出驻地,长轮车跑起来的速度非常快,一定能够甩开长星州士兵。 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长轮车此刻已然落入了赫连钦手中,且在於动敏“粗略教导”下,很快就学会怎么启动长轮车了。 “砰!砰!”炮火射向日松族营帐,一下子就轰灭了几个帷帐,帷帐附近的日松族士兵皆倒在了地上。 士兵们看着站在长轮车车身上的赫连钦,惊喜道,“五殿下,有了这车,我们定将大获全胜。” 赫连钦侧目,露出微笑,“嗯,你说的对。” 得到赫连钦的肯定,士兵们又是一喜,对赫连钦愈发佩服,当即就跟着赫连钦杀起日松族来。 “是长轮车的炮火。”宋方谨躺在某个草丛中,看着天边的火光,艰难的说道。 葛秋跟武杰两人蹲着宋方谨旁边,一齐点头。 “不知道五殿下怎么样了,日松族发动长轮车,怕是难以抵挡。”武杰苦着脸,想要冲出去一同杀日松族,但想到宋方谨现在的情况,还是歇了心思。 葛秋没有说话,脸上的肉绷紧,警惕的盯着四周。 宋方谨看着天,心中亦是担忧不已。 他们本打算去找五殿下的,却在半路遇到了好几波出来搜寻的日松族人,几次躲避下,宋方谨身上的伤加重,再难以行走。 葛秋与武杰不愿抛下宋方谨,便躲在了草丛中。 当他们看到漫天大火时,俱是大喜,知道是五殿下带着人杀过来了,便放下心来。 期间他们还碰到了被打散的士兵,只是那些士兵已然支撑不住,在遇到宋方谨三人后,就倒地不起了。 但遇到的士兵仅仅只是几个,这令宋方谨心中泛起疑惑,两万五千人呢,怎么就碰到几个?再说他们并没有走多远,不可能只遇到几个士兵。 唯一的解释就是,其他士兵被五殿下给找到了。 五殿下不像是草率之人,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只有找到那些打散的士兵,才会进攻。 因此,宋方谨三人躲在了这里,没有去找赫连钦。 宋方谨伤得如此重,去了也只是给赫连钦添乱,而葛秋和武杰自是不愿让宋方谨处于危险之中,跟着躲了起来。 另一边,崔元棋等人带着人加入战场,同赫连钦找到的一万多将士并肩作战,手中武器毫不犹豫劈向日松族人。 不过两刻钟,日松族人就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第179章 上野渡之死 处子哮听到炮火的声音,立时停下了脚步,手攥紧,暗道,“没有大公子的命令,於动敏不可能擅自发动长轮车,那就说明长轮车已经落到西林国五皇子手中。” 处子哮脑子转得极快,没有犹豫,转头往另一边逃去。 跟在他身后的日松族小兵不明所以,但不敢问,跟着处子哮一路逃出驻地。 长轮车大轮碾压地面,留下几道深深的印痕,前面的双头炮不停作响,喷出炮火将日松族人轰到天边。 “五殿下!”崔元棋等人原本还在担心日松族启动了长轮车,此时见长轮车上站着的竟是赫连钦,顿时大喜,驱马跑了过来。 “嗯,可有受伤?”赫连钦停下长轮车,问道。 崔元棋等人齐齐摇头,表示自己没受伤。 赫连钦点头,又问,“找到王将军了?” “没有。”崔元棋答道。 马宜、关进跟俞大三人则面露尴尬,不好意思说他们只顾着杀日松族,根本就没有想起要去救王重单。 赫连钦目光沉沉,“先找上野渡,不要让他跑了。” “是。”崔元棋等人抱拳领命,让底下的士兵去搜寻上野渡。 上野渡听到炮声时,以为是处子哮已经发动长轮车,轰灭长星州士兵,心中自是得意,仰头大笑,眼中尽是疯狂之色,“哈哈哈,西林国五皇子,哼,敢放火烧我营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上野渡几百人聚集在这边,引人注目,很快就被赫连钦给找到了。 长轮车大轮轱辘滚动,朝着上野渡所在位置驶去,从大火燃烧中走来,长轮车身后还跟着乌压压的人,脚踩踏地面的声音不弱于长轮车滚动声。 上野渡扭头看去,待看清长轮车上面的人后,脸立时僵住,充血的双眼放大,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只见高大的巨轮车上立着一位面如冠玉的少年,少年身披玄色盔甲,神情淡然,傲视群雄,冷眸看过来,日松族人只觉浑身发寒,想要跪下去臣服于他,他岿然不动站于上面,从火光中而来,零星火点纷纷畏惧避让,迎接他的到来。 少年身后是千军万马,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出一个个脑袋,踏步声阵阵响起,数量上的绝对压制使日松族人胆战心惊,脖子缩了起来。 “你是谁?!”上野渡手中长刀指向赫连钦,尽管他已然猜到眼前之人的身份,却还是大声问道。 赫连钦目光落在上野渡身上,眼中带着几分戏谑,面上仍是一派平静,语气含着厉色,“上野渡,你的大军已覆灭,还不快将王将军交出来!” 上野渡原本气急,长刀指向赫连钦时,已然发颤,此时叫赫连钦这一提醒,倒是想起了身后的王重单来。 他一把拖过王重单,让王重单现身于人前,长刀抵在王重单脖子处,冲着赫连钦嘿嘿一笑,“想要救人?” 赫连钦忙阻止上野渡,“别,勿要伤到王将军。” 赫连钦不说还好,一说长刀就刺入王重单的脖子,鲜血很快就流了出来。 “唔唔唔。”王重单让人塞住嘴,四肢亦是受制于粗绳,说不了话,只得不停的摇头,想要避开长刀,却适得其反让长刀又进了一步。 王重单几乎要哭出来了,眼中泪光闪过,脸上的肉扭曲,如虫子般蠕动着身体想要躲避,却无济于事。 崔元棋看着王重单哀求投降,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威风,不屑的撇开眼,他出身世族,看不上这样卑微的作态,更不要说王重单还是长星州的骠骑将军,简直把长星州的脸面都丢尽了! “上野渡,你要怎样才能放过王将军?”赫连钦大声呵斥,直接问道。 上野渡愈加疯狂,笑得十分夸张,面部肌肉抽动,“你过来,换他!” “不可能!”赫连钦还未开口,崔元棋马上就否决了,“唰”的拔出剑,指向上野渡,“一介贼寇,也敢大言不惭,五殿下岂是你能随意摆布的。” 上野渡笑容陡然消失,阴鸷的盯着崔元棋,脸上狰狞之色不减,反而增添了好几分。 王重单听到崔元棋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既然如此,那你来换。”上野渡对崔元棋大刺刺道。 崔元棋一怔,心中自是不想去换王重单的,但他不过去五殿下就要过去,且王重单是一定要救的。 “好。”崔元棋答应,抬脚往上野渡那边走去。 上野渡见崔元棋如此轻易就答应下来,癫狂的抖动身体,笑得不能自己,空落落的袖子随之晃动,使日松族人俱是心惊,害怕情绪流露出来,忍不住倒退一步,大公子,这是疯了啊。 赫连钦用眼神示意马宜等人,令他们注意上野渡,一旦上野渡反悔,就立即动手。 马宜等人心领神会,手紧握武器。 上野渡当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王重单,只待崔元棋过来就要将其也桎梏住。 不想,崔元棋根本就不打算救王重单,在离上野渡两三步远,手中剑就用力劈向上野渡。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上野渡反应过来时已然右臂已然被崔元棋刺伤。 “啊!”上野渡惨叫一声。 随即长刀一侧,冲崔元棋刺去。 崔元棋立时与上野渡撕打起来,其余日松族见状均握紧长刀,跟赫连钦拼了。 上野渡断了左臂,只有右臂能用,对上崔元棋毫无胜算,仅靠他那不管不顾的意志坚持着。 崔元棋手中剑光四射,毫不留情刺进上野渡腹中,拔出,再刺去。 “砰!”上野渡倒在了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天上的满月,手再也没有力气,“哐当”长刀离开了右手。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究竟是谁砍断自己的左臂,让自己落到如今的下场,被身为族长的父亲冷落,一向恭维他的两个弟弟眨眼间就变了一副嘴脸,就连俏皮可爱的妹妹也用嫌弃的眼神看他。 他只是想拿下长星州,让父亲跟族人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这有错吗? 第180章 大获全胜 若是赫连钦知道上野渡心中所想,定会嗤笑一声。 上野渡的初心没有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与赫连钦无关,但他看不起如此愚蠢自负之人,带了一万余人还什么都没得到,实在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至于死去的日松族小兵,不过是上野渡肆意妄为下的牺牲品罢了。 要成大事者,必要有所舍,死些人没什么,关键是要死得其所,就像赫连钦故意让王重单带人围剿上野渡一样,必须要舍弃一些人,才有他登场的机会,不是吗? “五殿下,上野渡已死。”崔元棋抹了一把脸,走到赫连钦面前,抱拳道。 “很好,崔千夫长杀敌有功,得好好记下来。”赫连钦双手相撞,掌声响起,在一片厮杀声中显得尤为突出。 崔元棋不敢贪功,恭敬应道,“是五殿下将机会让给了卑职。” 赫连钦含笑看了眼崔元棋,随即扫视四周。 几百日松族小兵,对上接近两万的长星州士兵,实在不堪一击,没一会儿,就被杀的片甲不留。 马宜等人单膝跪地,冲赫连钦抱拳,“五殿下,日松族人已全部歼灭。” 除了早先逃出营帐的日松族人,附近的日松族皆已覆灭。 赫连钦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赞许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人,“做得好!” 这一场战,仅仅持续了两个时辰就结束了,当天边露出鱼肚白时,士兵们已经在外围开了一条三米宽的路,繁杂盛茂的杂草均被割掉,里面叫大火烧得光秃秃,与路另一边半人高的杂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葛秋扶着宋方谨,看到士兵们正要收工,不解道。 其中一个士兵见是葛秋,立即笑道,“五殿下叫我们割一条路出来,说是这样火就不会烧到这边来,葛大哥你看,昨晚的火还真就没烧过来。” 葛秋与宋方谨两人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见路的一边残留些灰烬,显然是杂草燃烧后剩下的东西。 “原来如此,五殿下真是聪慧过人,连着都考虑到了。”宋方谨咳了两声,感叹道。 让人在大火外围割出一条路,使其形成一个隔离带,大火不能蔓延开来,烧光了里面的东西,自然就会熄灭。 葛秋跟着点了点头。 “可不是嘛,五殿下不仅聪明,还会指挥,昨晚就是五殿下带着我们剿灭日松族的。”士兵笑呵呵,语气中满是钦佩,又与宋方谨两人说了几句话,便跟着队伍走了。 宋方谨、葛秋还有武杰在看到大量逃窜的日松族小兵后,从草丛中出来,一路杀到上野渡驻地,与赫连钦接上轨。 宋方谨伤势重,一见到赫连钦就倒了下去,一直到现在才醒来。 而葛秋则带人到附近搜查逃窜的日松族人,刚回来就与宋方谨走到了这里,也就有了方才的情形。 “这下好了,上野渡死了,他带来的一万多日松族也没了,五殿下还拿到了一辆完整的长轮车,真是大喜啊。”葛秋嘿嘿直笑,一脸的高兴。 “嗯,我们有了这辆长轮车,就能知道它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宋方谨点了点头。 昨日,他还绝望的捂着伤口,以为他们必输无疑,两万五千兵马均被日松族打散,那五殿下手中的五千士兵,对上日松族岂不是以软击石。 就在他含着不甘忍受剧痛时,天边漫起火光,炮火声响起,局势一点点的逆转,一个个日松族人倒在了地上。 上野渡死了,他们大获全胜! 这样的结果,是宋方谨以往想都不敢想想的,长星州士兵素来受制于日松族的武器,又有长轮车这座大山压在头顶,几乎从未打过胜仗,每每都是损失惨重。 而今日,他们终于赢了,还取了上野渡的性命。 宋方谨手搭在葛秋肩上,微微收紧,他相信,这是一个开始,将来他们一定会彻底打败日松族的! “宋方谨,葛秋。”身后传来不情不愿的声音。 两人转身看去,就见一脸不满的崔元棋皱着眉看他们。 “五殿下叫你们去议事。”崔元棋丢下一句话,像是不愿与他们多待一会儿,马上就抬脚走了。 葛秋冲着崔元棋的背影“呸”了一声,“什么态度啊?” “好了,葛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崔元棋的脾性,他一向是这样。”宋方谨摇了摇头。 崔元棋一惯不拿正眼看他们,觉得他们出身低微,不配跟自己来往,态度一直都不好,但也没有仗着身份欺负、压榨他们,纯粹是不想搭理。 宋方谨之所以会怎么想,也是因为有郑丰民做对比,郑丰民同样看不起他们,却会肆意欺辱、打骂跟宋方谨两人一样出身的人。 尽管宋方谨跟葛秋实力在郑丰民之上,且军中不少士兵都服气葛秋,郑丰民不敢怎么样他们,宋方谨两人仍是厌恶郑丰民。 宋方谨和葛秋到达临时搭起的营帐,就见全部千夫长都在里面,以及满脸伤痕的王重单。 王重单昨日叫日松族玩弄许久,双手已然骨折,一只脚的骨头还裂开了,脸上、脖子上皆带了伤。 当时崔元棋等人没有仔细看,今日见到王重单的模样,俱是在心中偷笑,暗道一句,“活该!” 不过众人都没有表露出来,眼观鼻鼻观心,作无辜状。 王重单感受着剧痛,狠狠的瞪了所有人一眼,怨气冲天,脸部肌肉抽动起来,似是下一刻就要跳起来打人。 众人用余光瞥到王重单的神情,没有放在心上。 王将军都这样了,哪还有机会教训他们,恐怕以后走路都困难喽。 没错,因为赫连钦“故意”拖延时间,王重单完美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右腿骨头完全裂开,再也无法行走,彻底成为了一个“坡子”。 至于双手嘛,军医看后表示,只要好好休养,还是可以动的。 说的是可以动,而不是能够继续拿武器。 王重单是再也无法上战场了。 第181章 信服 “此次围剿上野渡,诸位皆有功,回去后本皇子定会让周将军给你们记一功。”赫连钦似未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笑着说道。 “是五殿下指挥的好。”众人低头拱手,齐声说道。 在所有人都为王重单被擒,两万五千兵马落败而逃忧心、焦急时,赫连钦镇定自若的安排部署,令崔元棋等人分别从几个方向进攻,率先把控长轮车,使日松族失去长轮车这一大助力,进而击溃日松族。 更重要的是,有赫连钦这个皇子在,便犹如一颗定海神针般,安抚将士们慌乱的心,重新凝聚力量,一举拿下日松族。 呼子岭野草丛生,一旦放火,整个呼子岭都会被大火烧尽,这也是周奕行等人不敢在呼子岭放火的原因,唯恐控制不住烈火,造成不可挽救的后果。 然而赫连钦却让人在大火外围开辟出一条道,制造出一个隔离带来,阻止大火的蔓延。 这是所有人皆未想到的办法,令他们对赫连钦的佩服更甚,愈加服气,不知不觉就越过王重单,将赫连钦奉为最高领袖。 当然,其中也有王重单再不能打仗的缘故。 可不管怎么说,赫连钦在这场仗中收获颇多。 众人又在呼子岭待了两日,带来的三万将士只剩下两万余人了,其中包括先前找到的近两万的士兵,还有后面找回来的士兵。 宋方谨将这场战争称为大获全胜,事实却并非如此。 近一万士兵死在了呼子岭,而伤兵亦是数不胜数。 只不过比起以往长星州士兵对上日松族的结果,好太多了,不仅胜了,还夺得了一辆长轮车,上野渡亦命丧剑下。 他们许久未打过如此畅快、解气的仗了,所以众人回长星州时,俱是面带笑容,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了。 “将军,五殿下、五殿下┉┉”一士兵跑进周奕行帐中,因为跑得急而大口喘气,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周奕行蹭的站了起来,表情严肃,紧盯着来报信的士兵,“五殿下怎么了?!” “五殿下回来了!带着上野渡的人头回来了!”士兵终于说出了话,惊喜的说道。 “上野渡的人头!”这下子,穆昆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士兵惊喜万分,“是啊,五殿下成功击溃日松族的一万兵马,取了上野渡首级,还有就是,五殿下拉回了一辆长轮车!” “此话当真?”周奕行神情变得激动,猛然抓住士兵的手臂,问道。 “千真万确。”士兵顾不上被周奕行抓疼的手臂,连连点头。 周奕行放开士兵,疾步就朝帐外走去。 穆昆等人见状,忙跟了上去。 等他们来到城门时,赫连钦已经下了马,与一众将士谈笑风生,好不欢快,完全不像是皇子,没有丝毫高傲的姿态。 “事情就是这样,五殿下临危不惧,率先反应过来,带着我们突破日松族的重重攻击,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营帐,又夺了长轮车,击溃上野渡。”武杰站在赫连钦身边,高声说道,脸上带着兴奋之色。 宋方谨看了武杰一眼,那眼神似在说,“你都没亲眼看到过,怎么知道五殿下是这么做的?” 武杰冲宋方谨一笑,托着下巴,做了个搞笑的动作,他可不管,五殿下就是这么厉害!再说,崔元棋都没反驳他呢。 宋方谨无奈,随武杰去了,反正武杰说的这些话,对五殿下百利而无一害。 赫连钦一面放下姿态,与围着他的士兵们细说此次去呼子岭发生的事,一面自谦,言明能够取得胜利,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 众士兵自是愈发信服赫连钦,谁不喜欢一个不贪功又谦虚的将领呢? “周将军。”赫连钦一看到周奕行,就冲他拱手。 周奕行激动情绪难掩,看了赫连钦好几眼,亦是拱手鞠躬,“五殿下,您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周奕行难得的说了句近人情的话,不像先前那样固执,令赫连钦会心一笑,“是的,我们回来了。” “五殿下,周将军,我们回营帐说话吧。”穆昆在后头插嘴道。 “好,五殿下请。”周奕行反应过来,忙做了个请的姿势。 赫连钦点头,率先往营帐走去。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拥护着赫连钦回到营帐。 赫连钦回到营帐后,就将他们在呼子岭发生的所有事俱都说与周奕行等人,周奕行等人听后,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昨晚大火烧得那么旺盛,周奕行等人自是注意到了,心中十分担忧,以为日松族想要就放火烧赫连钦和众将士,他们虽心急如焚,却也知远水救不了近火,且局势不明,不敢贸然前去。 此时知道那火是赫连钦放的,还将日松族营帐全部烧了,就有些哭笑不得了,在呼子岭那样的地方放火,本就是件极其危险的事,一旦控制不好,就会万劫不复,敌人未死,自己倒可能先被烧死了。 偏生赫连钦还极其聪明的让人弄出一条隔离带来,使大火不得蔓延开来。 当然,这其中也有运气的成分在,要不是后半夜寒风停了,火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熄灭。 若说赫连钦取了上野渡首级回来,让周奕行惊喜,那长轮车便是叫周奕行惊喜若狂了。 长轮车素来是长星州将士的克星,不管前面士兵们怎么厮杀日松族,最后都会被长轮车打倒。 现在,他们不仅有了长轮车构架图,还有了一辆现成的完好无损的长轮车给他们研究,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长轮车的制造方法了。 “五殿下,周将军,不知王将军犯下的错,该如何处理?”一直没有开口的苟坚,突然问道。 帐中气氛顿时一僵,周奕行与赫连钦的谈话戛然而止,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俱是气愤和恼怒。 苟坚说是处理,实际上在场的人皆明白,这是要清算王重单的过错。 王重单意气用事,不顾众军安危,在局势未明的情况下,执意要发动攻击。 第182章 罢黜 最后导致近一万将士牺牲,多名将士受伤,要不是赫连钦力挽狂澜,恐怕在呼子岭覆灭的就是长星州将士了。 “听说,王将军受了重伤,以后再也无法正常行走了?”苟坚又道,询问似的看向赫连钦。 “没错,王将军伤势极重。”赫连钦打量了一下苟坚,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人,竟对王重单积怨已久,不然不会做这出头鸟。 众人都知道王重单犯下的罪,可方才无一人提及,就是等着其他人说出来,好隐去自己的心思。 而苟坚,便是第一个开口的人。 有了苟坚的开头,其余人俱是议论纷纷,对王重单的过错大谈特谈,一副要王重单付出代价的模样。 “五殿下,王将军犯下如此重罪,定不可轻饶,否则难以安抚死去的将士们啊。”穆昆语气悲凉,手握成拳头,满脸悲戚,为无辜死去的士兵们不平。 赫连钦的手指动了动,嘴唇上下启合,看起来极其为难,不知该如何决断。 心中却有些疑惑,穆昆向来对周奕行马首是瞻,有什么事都要过问周奕行,就算他在这里,也不会略过周奕行,而是请示两人。 不知为何,赫连钦陡然想起先前王重单提及的彭将军,一提到彭将军,周奕行的态度就有些奇怪,对王重单也宽容、忍让了几分。 难道彭将军的死与周奕行有关?而王重单恰巧知道其中关窍,并以此威胁周奕行? 不对,应该不是。 赫连钦脑海中一闪过这个念头,就立马被他否决了。 依这些日子的接触来看,周奕行此人虽然固执,却极其爱民,对下面的人也十分宽容,就拿周奕行对武杰的态度,便知其脾性。 不仅如此,周奕行还弄一个擂员台,以此激发士兵们的积极性,提高士兵们的武力值,再者,周奕行管理军营多年,从未传出什么以公谋私、擅用职权的谣言,士兵们对他的评价也都是正面的。 由此可见,周奕行不可能害死彭将军,那他为什么会因彭将军,而对王重单忍让几分呢? “五殿下,绝不可轻饶王将军!”帐中众人见赫连钦沉默不语,激动起来,声音中带着急切,生怕赫连钦因为王重单伤得重,就饶了他。 赫连钦看向周奕行,把问题丢给周奕行,“周将军,你以为该如何处置王将军?” 周奕行恍惚的抬起头,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赫连钦,好一会儿才道,“五殿下,王将军犯了大错,理应受到惩罚。” 见状,穆昆等人心中一喜,太好了,周将军终于不再莫名其妙偏袒王重单了。 赫连钦深呼一口气,宣布对王重单的惩罚,“王将军坚守长星州多年、保护百姓安危,但终究是无法抵消他犯下的错,念及王将军伤势重,便不予责罚,罢黜骠骑将军一职。” “诸位当以此告诫自己,不可犯同样的错,造成如今这般结果。”赫连钦敲打了众人一下。 “是,卑职定引以为戒。”所有人起身拱手应是。 赫连钦说完,就让他们都散了,做自己的事情去。 待他们都退了出去,赫连钦靠坐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假寐,余镜见赫连钦面色疲倦,悄悄退了出去,留给帐内一片安静。 不消半日,王重单被撤职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军营,一时间轰动不已。 军中将士皆知王重单犯下的罪孽,对王重单的不满上升到了厌恶,恨不得将王重单另一条没受伤的腿打断。 现下王重单被撤职,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士兵,他们自是纷纷叫好、额手称庆,对赫连钦的做法十分赞同,觉得王重单就应该被罢免。 当然也有人认为这个惩罚太轻了,王重单只是不能当骠骑将军了,又不是被处决,根本抵消不了那些无辜士兵的性命。 但很快就被其他士兵炮轰,说这已经是最好的惩罚了,就知足吧,有就不错了。 赫连钦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有他自己的思量,一来他不想让王重单这么轻易死去,毕竟,死可比活着舒服多了,让王重单生不如死的活着,做一个普通的不能自由行动的叫他人肆意欺辱的士兵,可有意思多了。 二来赫连钦想要从王重单口中探出彭将军的死因,知道周奕行为何这般忍让王重单,或许,他可以借此使周奕行归心于他,将权力交给他。 “五殿下足智多谋,武力超群,带着你们凯旋归来是必然的。”贺存白坐在榻上,虽腹部伤口已经愈合,但面色依旧苍白,嘴唇也无半点血色。 伍成坐在贺存白旁边,手捂着腹部,苦笑道,“是啊,五殿下当真聪慧过人,是带兵打仗的好手。” 伍成昨日跟着王重单前去围剿日松族,刚冲出去,就与处子哮打了个照面,叫处子哮暗算,腹部被刺了几下,最终跌落下马。 靠着毕生的意志,躲过处子哮的追击,滚进草丛中,陷入昏迷。 王重单并未将伍成放在眼里,在知道伍成不见后,没有让人去找伍成,只是骂了一句“废物”,便令士兵们继续进攻。 伍成大难不死,躺在草丛之中,一直到今日早晨,才被搜寻的士兵找到。 这才有了现在伍成捂着腹部的一幕。 伍成与贺存白从前一起训练,后来各自有所成就,分别成了先锋官与少尉,平日不常来往,但两人之间的情谊并未消减。 故,伍成一回来就让人把自己抬到了贺存白帐中。 与伍成一同来的,还有宋方谨、葛秋、武杰以及崔元棋,宋方谨四人站在贺存白榻前,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伍成心中有愧,自责自己不该一时冲动就跟着王重单去了,应该坚持留下来,听从五殿下的命令。 而贺存白则是早已知道赫连钦的本事,对赫连钦会胜利归来十分笃定,才有了刚刚那番话。 宋方谨心思细腻,立刻觉出了贺存白话中的深意。 第183章 上野炎 是笃定五殿下必会打胜仗,而非相信五殿下会赢。 贺少尉似乎对五殿下极其信任,这种信任与他们不一样,他们只是认为五殿下有能力带着将士们凯旋而归,贺少尉则是毫无保留的相信五殿下定能赢。 宋方谨眼底一片深思,想不通为何贺存白会如此相信赫连钦,究竟是何事促使他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贺存白不过比宋方谨等人大上一两岁,就坐上了少尉,城府自是宋方谨比不过的,当下就看出了宋方谨心中所想,却未同之前一般打消对方的疑惑,而是继续跟伍成说话。 “王将军,也算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几人说到王重单时,贺存白摇头感叹了一句。 伍成面露怒意,拳头“砰”的砸在木椅扶手上,这一用力,就牵动了腹部的伤口,伍成发出抽气声,仍觉不解气,还要再砸,就被贺存白制止了。 “好了,伍成。”贺存白冲伍成摇头,让他不要再砸了。 伍成这才停了手。 “五殿下就是仁慈,念及王将军以往立的功,没有让王将军偿命。”一旁的武杰说出了伍成的心声。 “真是便宜王重单了。”崔元棋直呼王重单大名,一脸的鄙夷,尤为瞧不起王重单。 众人都以为赫连钦是记着王重单之前的战功,才只是罢免他的职位,而贺存白与宋方谨则觉得其中定有深意。 宋方谨只猜到,赫连钦这么做,是想叫王重单受尽白眼谩骂,痛苦的活着,认为生不如死是对王重单最大的惩罚。 而贺存白则觉得,赫连钦是想从王重单那里得到什么,才会饶了王重单的性命,按贺存白来说,换作是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王重单,以绝后患,他才不管什么死比活着舒服,只要杀了对方,就能解决下面的所有事。 所以,贺存白认定,赫连钦是有所图。 可不管几人心中是怎么想的,皆一致认为这个惩罚太轻了。 是啊,真是便宜王重单了,这点惩罚比起死去的一万将士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管善崖的一处绝壁下,细小石子随风滚动,一直滚下万丈深渊,身已碎,却无半点声响,呼啸寒风凌厉刺骨,打在人脸上,犹如刀割般,深入骨髓。 “啪!”一只血手从侧壁伸出,紧紧抓住石壁,手指泛白,指甲处沾满了鲜血,使本就不好看的手显得更加丑陋。 “还敢跑?”身后传来一道玩味又充满傲气的声音。 处子哮身形一僵,前方无路可走,眼睛转了转,扭头冲里面的人讪笑,“二公子,处子哮自然不敢跑,还等着您给小的报仇雪恨呢。” 上野炎浓眉上挑,嘴角微微弯起,使脸上的邪气更甚,“是吗?那你好好与本皇子说说,大哥是怎么死在西林国五皇子手中的?” 闻言,处子哮松了一口气,二公子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作风古怪,想起什么就做什么,从不顾及他人,视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如草芥,他刚刚是真怕二公子突然冒出一个要杀了他的想法。 好在,他还有些用处,二公子还想从他这里知道,昨夜呼子岭究竟发生了何事。 处子哮当时听到长轮车炮火的声音,就迅速逃离了驻地,心绪繁杂之下,处子哮并不知道他要逃到哪里去,只一个劲的往山下冲。 跟在他后面的日松族小兵意识到处子哮的意图后,心中虽有些犹豫要不要一起逃走,但在想到上野渡对留田之死毫无感觉,甚至觉得留田没用,心一横,就随处子哮下山了。 只是十分凑巧的,处子哮跑了没多久,就碰到了葛秋,葛秋膀大腰圆,体型力气皆不是处子哮与日松族小兵能比的。 日松族小兵被葛秋三两下解决了,而处子哮则受了葛秋一刀,然后聪明的跌落在地上,摆出死状来,想等葛秋三人走后,再爬起来逃命,却不想葛秋三人待赫连钦拿下日松族后才离开草丛,去找赫连钦,因此,处子哮在地上躺了几个时辰。 等他再次醒来时,只觉浑身酸痛,身体像是撕裂一般疼痛,可处子哮知道,他不能继续待在那里,必须赶快离开,否则会被长星州人发现。 处子哮忍着痛,一路狂奔,来到管善崖,发现了这一处绝壁,便欣喜的爬了进去。 却不料,刚一进去,就看到了上野炎及他的一众属下。 见到处子哮,上野炎立即好奇兴奋的将处子哮抓来,得知上野渡落到了赫连钦手中,愈发激动,竟拔起长刀冲处子哮刺来,处子哮身受重伤,爬到这里已是极限,况且上野炎还带了许多人来,自是无法反抗上野炎,任由长刀没入他的血肉。 处子哮适才叫上野炎折磨的痛不欲生,往外爬了几步,终是败下阵来,乖乖的由上野炎摆弄,只求上野炎能饶他一命。 其实处子哮并不知道上野渡是否还活着,所以他跟上野炎说的是“大公子败给了西林国五皇子”,而上野炎方才说的竟是死在西林国五皇子手中。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二公子这是在告诉他,回去后族长问起,便说大公子已经死了! 处子哮脖子一缩,连连点头,开始编造一些东西给上野炎听。 将他刻画成替大公子回来搬救兵的好将,不幸的是,大公子在他未来得及告知族长前,就已经被西林国五皇子杀害了。 总之就是,上野渡意气用事,不听他的劝阻,执意要与西林国五皇子对上,然后中了他们的奸计。 上野炎听后,大笑一声,眉眼中的邪气更甚,“大哥,真是鲁莽啊,不然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太过愚蠢了。” 处子哮身体缩成一团,顾不上伤口的剧痛,只想将脸埋在膝盖,不去看上野炎的神情,不去回答上野炎的话。 二公子比大公子晚出生一年,对此极其不满,认为大公子不过比他早出生一年,凭什么族长他们眼里就只有大公子。 第184章 王重单的处境 现在好了,大公子死了,二公子就能名正言顺的站在族长面前了,再也没了身份上的限制。 “西林国五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上野炎眼睛一眯,目光落在处子哮身上。 处子哮顿时一哆嗦,浑身一凉,想要回答上野炎,可他根本没有见到西林国五皇子啊,他在西林国五皇子打过来之前就跑了! “不想回答本公子?”上野炎眼神变得危险,阴恻恻的开口。 “不是,不是。”处子哮连忙摇头,焦急之下,便顾不得那么多了,随意编了几句,“西林国五皇子年仅十三岁,却是个旷世之才,也极其心狠手辣,带着长星州人来攻打我们,还十分大胆的放火烧了营帐,夺去长轮车,并将我们赶尽杀绝。” “旷世之才?” 上野炎听了处子哮前面的话,就没有再听后面的话了,他嗤笑道,“本公子倒要看看西林国五皇子究竟是怎样的旷世之才!” 处子哮受了这么重的伤,自然对赫连钦与上野炎怨恨不已,但他不敢把上野炎怎么样,便将所有的恨意都推到了赫连钦身上,认为他之所以会落到如日这样的地步,都是赫连钦造成的。 现在听上野炎这般说,知道上野炎素来自负,不允许任何人比他聪明,定不会放过赫连钦的,心中暗暗升起喜意,期待上野炎与赫连钦的碰上了。 赫连钦当时躲在草丛中,虽听到处子哮等一众日松族人戏弄王重单的声音,但处子哮站在里面,赫连钦根本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所以赫连钦自然就没有见过处子哮,也就不知道还有处子哮这条落网之鱼逍遥法外,还挑起上野炎对他的不满。 “鲁押粮官,这些就是新运来的粮食?”赫连钦站在军仓外,看了眼里面堆着的粮食,对面前的中年男子说道。 中年男子油光满面,说话时脸上的胡子一翘一翘的,红色官服包裹着肥壮的身体,看起来异常臃肿。 很显然,中年男子平时吃得极好,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是,这些都是从杨氏米铺平价进购的。”鲁量忙应道,弓着身体对赫连钦点头哈腰。 王重单倒了,鲁量没了靠山,莫说现在,就是之前他也不敢在赫连钦面前摆谱,此刻自是更加小心翼翼,忐忑不安想要讨好赫连钦。 只不过,赫连钦并没有领情,而是严肃的说道,“嗯,鲁押粮官管理军仓多年,本皇子相信你的能力,希望鲁押粮官不要让本皇子失望了。” 鲁押粮官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五殿下知道先前王将军叫他捞油水的事? 不对啊,五殿下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这事可就只有他跟王将军,还有一些亲近的人知道,难道有谁偷偷去高密了? 鲁量心慌焦躁,却不敢表露出来,“是是是,臣知道臣知道。” 赫连钦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鲁量,转身离去。 王重单叫赫连钦贬为了普通士兵,睡的地方也换成了普通营帐,与其他士兵一同吃喝睡觉,身上的伤仍未痊愈,军营就不想医治他了,每次来都冷着一张脸,动作也尤其粗鲁。 不管王重单怎么叫,军医还是冷冰冰的,叫得实在大声,一个巴掌就冲着他的脸来,打得他嗷嗷叫。 除此之外,跟王重单一个营帐的士兵们,亦是对其不满,常常暗中给他使绊子,对着他指桑骂槐,令王重单白天黑夜无法入睡,整个人都快被逼疯了! “啪!”碗被王重单打落,发出一道刺耳的响声。 站在王重单面前的士兵冷笑,也不去看摔的四分五裂的碗,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王将军,叫你一声将军,你就真当自己还是个将军呢?” 王重单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士兵,因为气愤,脸涨得通红,颤抖的手,显示着此刻他是何等的愤怒。 “怎么不说话?是无话可说了?也是,王将军你可是害死了整整一万将士,一万条人命啊,你当然说不出话,你也没有资格话,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士兵现在根本不怕王重单,阴阳怪气的讽刺王重单,只差上前打王重单一顿了。 “你,你┉┉”王重单手指着士兵,难以接受士兵的讽刺,最近他受到的冷嘲热讽实在太多了,多到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士兵了。 “噗!”士兵突然笑了一下,站起来看着地上的碎碗,以及上面的色泽极差的饭菜,抬起手就打了一下自己的脸,惊呼一声,“哎呦,我真该死,王将军你现在虽然跟我们睡同一个营帐,可从前到底是个将军啊,怎么能这样对你呢。” 说完,士兵就蹲了下去,抓了一把地上的饭,然后就往王重单嘴里塞,“王将军,就让我来喂你吧!” “唔唔。”王重单双手受伤还没恢复,一条腿也断了,仅能活动的另一只脚被士兵大力按住,无法动弹,只能咬紧牙关,抵抗士兵。 却激起了士兵的逆反心理,更加用力的扒开王重单的嘴巴,将沾满灰尘的大米塞进去。 赫连钦走进营帐时,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双手骨折、双腿无法动弹的王重单叫身强体壮的士兵按住,不停的摇头拒绝士兵的“投喂”,却仍是无济于事。 赫连钦看了好一会儿,见地上的饭菜被王重单吃得差不多了,才出声制止,“你在干什么?” 赫连钦走进来时没有弄出响动,士兵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等看到来人是赫连钦时,猛然放开了王重单,忙要跪下去请罪,就被赫连钦阻止了。 “行了,退出去吧。”赫连钦一脸的无奈,似非常理解士兵,摆了摆手,让士兵退出去。 士兵一愣,暗道五殿下果然也不喜欢王将军,只是看在王将军之前的功绩,才没有处死王将军。 士兵不敢多言,谢恩后就退了出去。 “王将军。”赫连钦嘴角含着笑意,走近几步,停在了王重单面前。 第185章 彭将军的死 王重单嘴巴被塞满了饭,脸上粘着米粒,因为反胃,艰难的将米粒吐出来,沾在了衣襟上,看起来极为狼狈。 “五殿下,你来干什么?”王重单怒视赫连钦,以为赫连钦来看他的笑话,来瞧瞧他现在落得个什么下场,他这些日子受的所有苦难,都是拜赫连钦所赐! 赫连钦眸光平静无一丝波澜,似没有看到王重单身上的脏污,双手搭在王重单肩上,将王重单扶好,“王将军,近日可还好?” “好?你还有脸说好?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好吗?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王重单让赫连钦这么一问,立刻就炸毛了,用仍旧不灵活的手指着赫连钦,破口大骂起来。 赫连钦也不生气,仔细端详了王重单片刻,缓声道,“王将军,做人要知错就改,一万将士的性命可不是随随便便革个职就能勾销的。” 王重单浑身一震,这才有些心虚的住了嘴,只没过一会儿,就嘴硬,“这不能怪我,是他们自己没用,连一万个日松族都打不过,对,就是他们的错,还连累我被上野渡擒下马,害得我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王重单越说越激动,说士兵们自己要去送死,还连累了他,神情激愤,完全忘了是自己自负,认为一定能拿下上野渡,执意要去的,忘了是他害死了那一万无辜的将士。 赫连钦低声笑了下,眼睛盯着王重单,似要从王重单身上看出点良知来,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 王重单让赫连钦盯久了,心里直发毛,最后呐呐的闭上了嘴巴,后背发凉,竟惊惧往后挪了挪。 “周将军对你很失望,不想插手你的事,要本皇子重重处罚你。”赫连钦眨了一下好看的眉毛,慢条斯理道。 “不可能,他不敢!”王重单立时叫了出来,满脸的不相信。 赫连钦不动声色问,“为什么不敢?你害了那么多将士,犯下大错,周将军怕是杀了你的心都有。” “他就不怕我说出彭┉”王重单气愤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意识到说错了话,赶快改口,“我为长星州付出了那么多,立下的战功数不胜数,他自然不敢把我怎么样。” 赫连钦眉眼微微上扬,对王重单说的战功不置可否,王重单之前的功绩有没有水分他不知道,重要的是王重单手中果然握着周奕行的把柄,且的确与彭将军有关。 “听说,早年周将军有一名爱将,这名爱将资质极佳,是难得一见的马上将军,只可惜,两年前在与日松族交战时战死了┉┉”赫连钦每说一句话,王重单就越发的心虚,汗水从额头上冒出,“啪嗒”一声滴落在衣襟上。 赫连钦叹息一声,似在感叹天妒英才 ,末了问道,“不知王将军可否告知本皇子此人的名讳?” “我┉”王重单嘴巴张张合合,此刻他终于知道赫连钦来这里的目的了,难道五殿下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突然跑过来问他。 赫连钦叫了王重单一声,“王将军。” 王重单这些天被欺负的胆子都变小了些,听到赫连钦喊他,又往后挪,反应过来后,脸色铁青。 “五殿下,你来这里究竟是想问什么?” 赫连钦道,“本皇子想知道周将军的那名爱将是怎么死的?” 王重单只觉轰隆一声,脑袋似是炸开了一般,两年来的秘密即将被人窥知,心慌恐惧涌上心头, 身体不住的颤抖。 “嗯?”赫连钦头歪向一边,略一弯腰,询问似的看着王重单眼睛。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彭宇的死跟我没关系!”王重单发疯般用力推开赫连钦,本就受伤的手这下子更加疼痛,疼得王重单直叫。 赫连钦不等王重单反应过来,直接问道,“是谁害死彭宇的?为什么周将军会心虚?” “是,是┉”王重单失语,汗水浸湿头发,顺着额头流下来,衣服已然散乱,狼狈至极。 “难道是你杀的?为什么不回答本皇子,是心虚了?还是说彭将军真的是你杀的,所以才说不出话来,好啊,王重单,你不仅害死一万将士,还杀了爱国为民的彭将军,犯下如此大罪,当诛!” 赫连钦盯着王重单,一字一句的说着,声音中带着无法抵抗的威压,直直射入王重单心底,将王重单打得体无完肤,神魂俱震。 王重单瘫软在铺卧上,四肢发软,赫连钦的话直接正面攻击王重单,使他彻底没了力气。 “是,是┉”王重单嘴巴张合,呐呐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到底是不是你杀的?!”赫连钦这句话几乎是低吼出来的,浑身散发着不可忤逆的气压,将王重单压得死死的。 王重单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发疯的吼了出来,“是彭将军直接杀了自己!” “那日,我跟周奕行还有彭宇在城门上,日松族叫嚣不止,穆昆他们当时不在场,彭宇就自己请辞出去迎战,可日松族带了四辆长轮车来,出去注定是送死的,我跟周奕行都知道结果是什么。” “周奕行不想彭宇出战,但情况危机,为了长星州是尊严、百姓的安危,彭宇不得不战,周奕行那个老匹夫,就沉默了,眼睁睁看着彭宇出城迎战。”王重单说到这时,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顺着眼角留了出来。 赫连钦面无表情,示意王重单继续说。 王重单一噎,他都说这么多了,索性就全部交代出来,“彭宇一出城,就叫日松族给团团围住,拼死杀了一波又一波的日松族,最后实在抵不住,就自刎了。” “周奕行认为是他害死了彭宇,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一直到现在还愧疚着呢。” 莫名的,王重单沉默了下来,当初,彭宇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把一身本领交给了彭宇,现在想想,就这么轻易死了,实在不值啊。 第186章 死了 赫连钦看王重单脸色有异,似在悔恨又似在惋惜、自嘲,心中不免冷笑一声。 尽管王重单每一句话俱将他摘得干干净净,没有提分毫自己的过错,赫连钦还是猜到了王重单先前魔怔的原因。 王重单跟周奕行、彭宇一起站在城楼上,周奕行没有要求彭宇去迎战,只是保持了沉默,那同意与怂恿彭宇出城的是谁? 是王重单,是他王重单胆小怕事,把彭宇推了出去,美其名曰为了长星州百姓而战,那你自己怎么不出去? 过后,还把所有的错归到周奕行身上,让周奕行因此愧疚至今,害怕王重单宣扬出去,对王重单这个目击者、怂恿者百般忍让,实在可笑。 现在又想起来后悔了,不知道是后悔不该让彭宇战死,还是后悔说出了这个只有他跟周奕行知道的真相。 偏偏王重单不引以为戒,在呼子岭时仍旧莽撞,被赫连钦几句话激得带兵攻打上野渡,最终惨败。 不过是如今落得了这般田地,心中悲戚罢了,王重单根本就没觉得自己错了,认为错的是他们这些阻止他的人。 赫连钦知道了彭将军的死因,便转身出了营帐,不管后面王重单怎么喊,都没有回头。 是夜,巡夜的士兵在军营里走来走去,时刻警惕着,不放过半点异动。 蓦地,远处传来叫喊声,“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巡夜士兵循声望去,就见远处燃起大火,火光冲天,忙大叫起来,飞速跑了过去。 待士兵到达着火的营帐时,就见一个个光着上半身的士兵从营帐里跑出来,脸上带着黑灰,有的士兵头发被烧了半截,正气愤的猛捶地面。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着火?”巡夜的士兵赶忙问道。 被问的士兵往地上啐了一口,狠狠抹了一把脸,“他奶奶的,不知道谁放的火,大半夜的把爷熏死,是想烧死你大爷吗!” “放火?谁会来这放火?”巡夜士兵更加惊讶。 有闻讯赶来的士兵,提着水桶就往营帐泼去,想要浇灭这大火,然营帐过大,火势极旺,废了半个时辰才彻底将其浇灭。 “啪!”一士兵踢了一脚被烧得漆黑的木架子,神情恼怒,嘴里不停的骂。 其余光着上半身的士兵俱是做出同样的动作,想想也是,他们在里面睡得好好的,就叫人放火烧了营帐,要不是有人中途醒了,恐怕他们今日都得死在里面,心里能好受吗? 巡夜的士兵见状,忙安慰一声,“别气了,人没事就好,都出来了吧?” 被他这么一问,士兵们俱是一愣,看了看彼此,嘴唇嚅动。 “怎么了?难道还有人没出来?”巡夜的士兵看他们表情不对劲,忙追问道。 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一个长得老实巴交的士兵开了口,“我们,我们把王将军忘在里面了。” “啊!”巡夜士兵惊呼一声。 把王将军忘在了里面? 王将军不能走不能动的,自己根本出不来,被遗忘在里面,现在又过了这么久,王将军怕是┉ 士兵们心中惊恐不已,他们是讨厌王重单,可也没真的想让王重单死啊,再说了,五殿下没有要处死王重单的意思┉ 第二日一早,王重单被火烧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军营,有士兵闻言摇头叹息,有士兵骂了一句“死的好”,还有士兵疑惑怎么突然就着火了呢。 听说五殿下知道王重单死了,只是轻叹了一声,道,“王将军也算是随将士们而去了。” 意思不就是,王重单死了就死了,当作是慰问那一万将士的亡灵了。 底下的士兵们俱明白了赫连钦的意思,与王重单同营帐的士兵则是松了口气,庆幸赫连钦没有责怪他们。 周奕行则是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时,心下竟是一松,他本就看不惯王重单平时懒懒散散的做派,王重单又害死了一万士兵,周奕行更加容忍不了王重单,只是碍于彭宇,心怀愧疚,才没有处置王重单,而是让赫连钦处理。 现在得知王重单死了,压在心里的大石奇异的没了。 只是连周奕行也没察觉到的是,他对彭宇的死更加难以释怀了。 “五殿下。”余镜走进帐中,毕恭毕敬的站到赫连钦身边,“外面来了两个公公,说是您的贴身太监。” 赫连钦抬眸,眼中附上笑意,“可是云升与云夜?” “是的,就是云升公公跟云夜公公。”余镜答道。 “快请他们进来。”赫连钦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朗声道。 余镜不敢多言,应声退了出去,“是。” 片刻后,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是云升的声音,“殿下,奴才可以进来吗?” 赫连钦在心中感叹了一声,云升和云夜还是如此的谨慎,不管与自己再如何亲近,再有多日没见,仍是克制的在帐外请示自己,不叫他人拿捏到把柄,说他身边的人没礼数。 “进。”赫连钦道。 随着赫连钦这一声落下,帷帐就被人撩起,两名唇红齿白的少年走了进来,见到赫连钦就是一跪,“奴才来晚了,还请殿下责罚。” 赫连钦起身,亲自将云升与云夜扶起,笑着说道,“来了就好。” “殿下。”云升云夜两人眼眶瞬间湿润,目不转睛的看着赫连钦。 赫连钦一挑眉,“怎么要哭了?是不想见到本皇子?” “当然不是!”云升与云夜异口同声否定。 赫连钦这才满意的点头,指着一旁的椅子,让云升云夜坐。 云升云夜依言坐了下去。 赫连钦转头对余镜道,“去端些茶来吧。” “是。” 云升跟云夜看了看余镜,然后对视一眼,复又低下了头。 待余镜走后,赫连钦看向云升,问道,“身上的伤好了?” 云升伤得极重,一条腿被人生生打骨折,身上还有数道伤口,这才过了几天,能下地了就急急忙忙来军营。 “好了。”云升笑嘻嘻的,冲赫连钦不住摇头。 第187章 瞧不上 赫连钦面露无奈,适才看云升走得慢,云夜刻意等着云升,就知云升伤势还未好全。 但既然云升都这样说了,那说明还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况且,云升不是那等会给赫连钦添麻烦的人。 “殿下,吕姑娘在州长府,与州长夫人相处得十分融洽。”云夜道。 赫连钦点头,“嗯。” 相处得融不融洽不知道,总之州长夫人会照顾好吕莲儿的,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余镜端着茶壶走进营帐,先为赫连钦倒了杯,又给云升与云夜倒了一杯。 “多谢余小兄弟。”云升冲余镜一笑,态度拿捏得极好,令余镜愣了一下,心里那点芥蒂不知觉褪去了些。 “云升公公客气了。” 云夜亦对余镜点了点头。 赫连钦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没有出声。 云升跟云夜来了,余镜自然会不自在,觉得云升云夜两人与自己更亲近,他不过才跟了自己几日。 但赫连钦并不担心余镜会有什么异心,因为云升和云夜会处理好的。 吃过午饭,周奕行便让人来请赫连钦,说是一起去看看长轮车研究的怎么样了。 赫连钦欣然答应,同周奕行来到放着长轮车的营帐。 田洪符此时正领着一众工匠仔细观察长轮车,每摸到一处组件,就连连称奇。 见赫连钦周奕行跟来了,立时拱手行礼,“五殿下,周将军。” 赫连钦点头,环顾四周,最终看到了站在角落的朱远广,眸光一闪,面上什么都没有流出来,却暗道:“过了这么久,朱远广还没有融入他们?” 田洪符等人明显瞧不起朱远广,当初赫连钦把朱远广放在这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他想要朱远广凭借自己的能力,让田洪符等人服气朱远广,也好叫他看看朱远广的本事。 没成想,他这次来,朱远广好像依旧是个边缘人。 是故意的,还是朱远广根本就没什么实力? 赫连钦更加偏向于前一种,也就是说朱远广藏拙了,不想搭理田洪符等一众工匠,同样也看出了赫连钦的意图,并不想如赫连钦所愿,把控这里的工匠,使他们成为赫连钦的一大助力。 赫连钦顿觉好笑,他救了朱远广,朱远广却不想干活,天底下哪有拿钱不办事的道理。 既然朱远广不想动,那他就推一把! “田师傅,不知道你们研究的如何了?”周奕行问田洪符。 田洪符冲赫连钦、周奕行一抱拳,“五殿下,周将军,如今我们不仅有了长轮车构架图,而且又得了这么一辆现成的长轮车,相信不久之后,就能研究出长轮车的制造方法,说不定我们自己可以制造出长轮车了。” “是啊,周将军,我们肯定能造出来的,用不了多久!” 其余工匠亦是满脸兴奋,充满着信心,一个个眼中含着亮光,对造出长轮车无比笃定。 赫连钦注意到,在田洪符说“造出长轮车”那句话时,朱远广脸上的表情变了一下,又很快恢复。 不过赫连钦看得清楚,那神情分明就是不屑,对田洪符等人嗤之以鼻。 周奕行闻言大喜,“好,本将军就等着田师傅的好消息。” “定不负将军所望。”田洪符说完,又对赫连钦一拱手,郑重其事承诺道。 赫连钦朗声笑道,“有田师傅跟朱师傅在,势必能造出长轮车,周将军自是不必担心。” 话音一落,四周就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停在了角落里的朱远广身上,神色各异。 五殿下说田师傅,他们没什么意见,只是带上这个朱远广嘛,就有些不对了。 朱远广来到这里,就一直做些小活,田师傅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别的从不掺和,也不与人来往,就好像周围的人和事都跟他无关一样,还说什么制刀好手,他们就没看朱远广做一把刀。 且朱远广还是五殿下安排进来的,让众工匠下意识的认为朱远广是靠关系进来的,没什么本事。 所以,众工匠皆对朱远广爱搭不理的,瞧不上朱远广,可没想到朱远广不因此改变,反而依旧我行我素,没一点悔改的意思。 现在五殿下提及朱远广,他们心中尤其不忿,什么人啊,也配跟田师傅放在一起。 “是是是,洪符与朱师傅定会竭尽全力,制造出长轮车。”田洪符忙打哈哈,赔笑道。 朱远广眼中带着傲气,但记得赫连钦的恩情,当下应道,“老夫知道了。” 众人见朱远广对赫连钦自称老夫,赫连钦还没有生气,仍是面带微笑,顿时有些纳闷。 这个朱远广好生无礼,敢对五殿下如此无礼,偏生五殿下还不生气,实在奇怪。 不过心里再奇怪,众人俱不免又对朱远广生出了一丝不满。 赫连钦含笑点头,满意的看着这一幕。 之后的几日,赫连钦都会来这边,看看田洪符等人的研究成果。 然后就发现,即使有了构架图跟长轮车,要想自己造出一辆长轮车来,难度还是很大。 首先长轮车上的细小零件,是他们没有的,其次田洪符不敢把长轮车拆开观摩,唯恐拆了就再也无法组合起来,最后便是田洪符等人技术欠缺的问题。 田洪符等人虽是军中最好的工匠,可在面对制造精细巧妙的长轮车时,仍是束手无策,很多东西都无法解释明白给赫连钦听。 这日,同样如此。 “五殿下,洪符以为双头炮里面采取了特殊的材质,两炮尾相接,发射时便可以同时轰击,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田洪符整个人匐在长轮车上,眼睛透过双头炮炮口往里看去,里面漆黑一片。 赫连钦微微点头,看向双头炮。 双头炮外观看起来如前世手枪枪头相像,只不过是两个孔,两孔分别对着一边,两个炮口不大,轰出的炮火威力却极大,炮身亦不长,只比小孩的手臂长一些,安在巨大的长轮车前方显得有些突兀。 第188章 控制中心 实际上,双头炮在前世也不过是些天才的奇思妙想,根本无法实现运行,仅为人们提供消除后坐力的途径。 而这个世界的日松族,竟然将其制造出来并运用到了军事,实在令人啧啧称奇。 赫连钦初见长轮车构架图时,就惊讶于长轮车上面的双头炮,只未见实物,不能好好观察。 如今一辆完整的长轮车摆在他面前,确确实实看到了这双头炮,双头炮的威力超乎他的想象,使他不由感叹日松族的聪明。 或许是因为太过聪明的缘故,上天剥夺了他们的力气、身高,日松族从而开始埋怨起这个世界,想要靠自己的能力取得想要的东西。 而长星州,便是他们想要的。 “不对,双头炮炮尾虽然相接,但并不是靠这一点发射成功的。”一旁的朱远广突然出声,打断了赫连钦的思绪,也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田洪符见朱远广反驳他,当即就有些不悦,他是军中最有能力的工匠,鲜少有人反对自己,且现在提出意见的是朱远广,一个整日混吃等死的人。 “那就请朱师傅说说,双头炮究竟是怎么发射的?”田洪符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看不上眼,他倒要看看朱远广能说出个什么来。 朱远广没什么表情,对田洪符的笑脸视而不见,走到长轮车旁,低头仔细观察起双头炮。 田洪符脸上的笑一僵,凝固了几秒,暗自握了握拳头,深呼一口气,压住心中怒火,最后又松开了。 “朱师傅,看出什么来了吗?”田洪符问。 朱远广趴在长轮车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瞧着双头炮,没有说话。 田洪符没有得到回应,脸立时一黑,自觉在赫连钦还有一众工匠面前被人下了脸,怒气翻涌,“朱师傅,你到底知不知道?若是不知道也不必害怕,你才刚来,对兵器的制造不熟悉,看不出什么来很正常,你┉” “就是这里!”田洪符话还没说完,就被朱远广打断。 朱远广抬头看向赫连钦,满脸惊喜,“殿下,双头炮之所以能自由发射,皆是由它所控。” 赫连钦疑惑,走近看向朱远广手指的地方。 随后便发现,双头炮炮身底部暗藏玄机,朱远广的手穿过双头炮底部,似是按住什么,轻轻一压,有“咔嚓”一声脆响,朱远广另一只手扶住双头炮,随手一拉,双头炮的身体就动了,炮孔跟着炮身而动,可以任意调转发向。 漆黑的炮孔对着工匠们,每当工匠被炮孔扫射时,便会忍不住打一个寒颤,那炮孔,似无尽黑暗,要将工匠们吸进去。 “殿下,你看,双头炮的炮身可以移动,炮孔亦可以瞄准攻击对象。”朱远广面上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神情,语气激动,是作为一个工匠,发现了超乎自己技术的东西,而产生的激动情绪。 赫连钦点头,手伸向双头炮底部,触摸到几个突出来的圆形按钮,“有四个排列成一行的凸起。” “对,老夫方才按的是第一个。”朱远广道,摸着双头炮车身,反复观察。 田洪符气得七窍生烟,再无一开始的胸有成竹,大声道,“朱师傅,就算双头炮可以移动,也没有说明双头炮成功发射究竟依靠的是什么?!” 朱远广终于看了一眼田洪符,“老夫话还没说完!” “双头炮可以移动,证明使用者可以任意攻击不同方向的人,而双头炮底部有四个凸起,现在已知第一个凸起是用来固定或移动双头炮的,那另外三个应该便是有启动、关闭以及连接双头炮炮尾的作用了。” 朱远广看向田洪符,“有了这四个控制物,双头炮便可自由和准确的发射。” 田洪符脸涨得通红,不敢相信的低头朝双头炮看去,手伸进底部,待碰到那四个凸起,才半信半疑的收回了手。 只心中仍是不服气,朱远广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怎么可能知道控制物的功效,怕不是瞎扯的吧。 田洪符到底是不想相信朱远广的本事远超于自己,明明先前朱远广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应该就是长轮车的控制中心了。”赫连钦盯着双头炮,突然开口说道。 “控制中心?”朱远广立即接话,有些不解,他从未听过这个词。 田洪符不甘示弱,“五殿下怎知是长轮车的控制中心?长轮车上还会有这种东西?” “偶然得知。”赫连钦道。 日松族人高木告诉赫连钦长轮车上有一个控制中心,就在正方形台子里,赫连钦当时怀疑高木的话有假,控制中心是有,却不一定是在正方形台子里,现在看来,果真不在。 而双头炮底部刚好被发现有四个不同寻常的按钮,其中一个按钮可使双头炮移动,那另外三个就各有其用处,也就是说,这四个按钮组合成了长轮车控制中心。 田洪符一噎,偶然得知?去哪里可以偶然得知?田洪符根本不信赫连钦的话,可事实摆在他面前,这几个凸起不是控制中心是什么? 赫连钦又详细解释了一番控制中心的含义,听得所有人一愣一愣的,“控制中心”这个词,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十分陌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新事物令他们暂时消化不了。 至于日松族为何会知道“控制中心”这个词,赫连钦想不明白,是日松族的思维超前,还是日松族中有跟他来自一个地方的人? “适才老夫看双头炮炮身分开,并未合在一起,便有些怀疑,按理说合在一起更能稳固炮身,增强攻击性。”朱远广想了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老夫走过来一摸炮身,就感觉到里面的不对劲,为了加固双头炮,根本不会在双头炮底部留出一个手指头大小的空隙来,偏偏这双头炮底部就有这么个空隙,所以老夫断定,底部定然暗藏些什么。” 田洪符听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刚刚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 第189章 启动 “至于另外三个凸起┉”朱远广猛然看向赫连钦,“殿下,需要把长轮车拉到外面,再启动凸起。” 朱远广语气十分坚决,全无之前的懒散,看得众工匠一愣。 朱远广发现了田师傅没发现的地方,说的有理有据,看起来比田洪符还厉害的样子。 田洪符一看众人的脸色,就知他们心中所想,紧紧咬着后槽牙,落在朱远广身上的目光有些不善。 他素来是军中众工匠的领头人,如今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老匹夫给打了脸,偏偏这些人隐有向老匹夫倒去的意思,令他实在愤怒。 赫连钦不经意瞥了眼田洪符,道,“那就听朱师傅的。” 说完,赫连钦就命人将长轮车拉出营帐。 因为不知道那三个凸起的作用,恐会造成伤亡,长轮车被拉到了军营最前面的空地上,空地附近没有营帐,正对面便是一座山,即使发动双头炮,也不会伤到任何人。 只不过长轮车体型大,一路走来,引起不少人的围观,有些受了伤不用训练的士兵便跟在了后面,随他们来到空地。 “诶,五殿下这是要干什么啊?怎么把长轮车拉出来了?”有士兵不解的问工匠。 前方的赫连钦回头,望了望他们这个方向,又转回头。 被问到的工匠答道,“朱师傅发现了长轮车的控制中心,到外面来看看控制中心的作用呢。” “啊?控制中心?”士兵惊讶,这四个字分开来他都明白,怎么连在一起他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工匠一见士兵的模样,就凑过来解释给士兵听,周围的士兵俱靠了过来,想知道控制中心到底是什么。 待工匠解释完,众人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二丈摸不着头脑,但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极其期待,他们也想看看长轮车的控制中心有什么作用。 从前都是他们被日松族轰炸,还没自己发动过长轮车呢。 “都让开都让开,不要挡在前面。”余镜上前几步,将站在长轮车附近的士兵驱逐开。 士兵们也知道要发动长轮车了,听此纷纷退到后面。 “殿下,就由老夫来启动吧。”朱远广对赫连钦一拱手。 赫连钦眸光一闪,点头表示同意。 朱远广得到允许,抬脚便要走向长轮车,只刚迈出一步,就叫田洪符拦住。 “朱师傅,现在我们不知道长轮车控制中心究竟有何用处,先查看一番,再启动吧。”田洪符一本正经,让朱远广小心为上,端的是一派好意。 只朱远广却不理他,冷哼一声,“来这里不就是启动控制中心的,双头炮又没对着人,怕什么?婆婆妈妈。” 田洪符脸瞬间铁青,让朱远广这般讽刺,气得胸腔上下起伏,险些就要当场甩手走人。 平日里以田洪符马首是瞻的工匠们见状,俱都怒视朱远广,觉得朱远广太过目中无人,竟对田师傅如此无礼。 然朱远广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径直走到长轮车旁边,手伸进双头炮底部。 “殿下,老夫要按了。”朱远广对赫连钦说道。 赫连钦颔首。 朱远广按住第二个按钮,手往下一压。 立时,双头炮炮孔喷出炮火,猛地轰向前方。 “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轰鸣声响起,炮火在天边炸出一团团黑烟,最终形成大片如乌云般的烟雾,环绕于空中。 在训练场上的罗一立等人抬头看去,见到上空的情景,不由的一愣。 “听说五殿下把长轮车拉到外面去试试威力了。”一旁的于充道。 罗一立恍然大悟,“难怪,我还以为是日松族来了呢。” 于充无奈摇头,笑着道,“如今,我们也有长轮车了。” “是啊。” 准确来说,他们从日松族那抢来了一辆长轮车。 从此,他们便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受制于日松族,有了与之抗衡的能力。 众剑盾兵们亦是望着上空,他们早就知道五殿下带回来一辆长轮车,看到眼前的一幕,激动不已,那种被日松族压在底下的感觉像是消散了一般,一个个眼中充满希冀,将来,他们定能彻底打败日松族,就像这次拿下上野渡首级一样。 罗一立回过头,看到剑盾兵们停下了动作,大吼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训练,整天就知道偷懒,没见过炮啊,像什么样?” 剑盾兵被训得低下头,重新挥舞起剑与盾。 赫连钦站在前方,目光从空中移开,下令道,“按下一个。” 从朱远广按下按钮后,炮火就没有停止过,亦不需要人去动,双头炮可以自动发射炮火,控制中心就像一个遥控器,可以随意启动长轮车,从而不间断的运行下去。 朱远广应声按下第三个凸起。 立刻,双头炮停止发射,炮孔飘出缕缕黑烟,显示双头炮方才启动过,天空中还回荡着炮轰声,久久不散。 很显然,第三个按钮的作用是使炮火停止发射。 “哦!”士兵们齐齐发出欢呼,为眼前的情形而高兴,为他们拥有了长轮车而兴奋。 能够发动长轮车,是他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他们向来是被轰炸的那一方,现今,他们也可以发射炮火了。 赫连钦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心情变得轻快起来。 长星州将士们素来叫日松族压得紧,屡屡败于长轮车,可以说将士们对长轮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那阴影时刻笼罩着他们,连气都不敢喘。 现在这阴影终于要褪去,士兵们自然满心欢喜。 尽管这咯昂长轮车不是他们自己造出来的,却仍是让士兵们松了口气。 而给他们带来这一切欢愉与希望的,是赫连钦。 今日过后,长星州士兵对赫连钦的感激与崇敬将会上升到一定程度,赫连钦在军中的威望亦会跟着提高。 赫连钦同意朱远广把长轮车拉到外面的提议时,就预料到了。 事情如他所愿的发生,赫连钦怎能不高兴呢。 第190章 叫他识相些 “殿下,第三个凸起的作用是使双头炮停止发动。”朱远广道。 赫连钦挑眉,没有让朱远广继续按,而是这般问道,“朱师傅以为最后一个凸起会是什么?” 朱远广沉思片刻,摇摇头又点点头,“应该是用来辅助双头炮炮尾的。” “应该?”田洪符不待赫连钦开口,就抢先说道,“看来朱师傅也不确定其用处,既然朱师傅不知道有什么用,就不要再按了,以免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 “是啊是啊,朱师傅,安全为先,若真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多人可都会被┉” 田洪符身边的工匠们亦是说道,满脸的不赞同,与田洪符意见一致,反对朱远广去碰最后一个凸起。 朱远广不悦的皱起浓眉,只觉这群工匠本事没有,净会自己吓自己,不按怎么知道它的用处? 扭头看向赫连钦,朱远广请示,“殿下,成大事者不必左顾右盼,往往位高者皆无畏惧之心。” 朱远广话音刚落,田洪符等人就攥紧了拳头,这是在说他们没胆量,只会畏畏缩缩躲着呢! 而士兵们并没有听出朱远广话中意思,满脸不解的看了看朱远广,又看了看田洪符,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赫连钦露出为难之色,“朱师傅的话不假,要有所成就,必先勇进,方可立足。” 闻言,朱远广便有些轻蔑的看了眼田洪符,那眼神中含着鄙夷,似在嘲笑田洪符胆子小。 田洪符叫朱远广看得尤其不爽,就在他忍不住要开口反驳赫连钦时,赫连钦下一句话令他住了嘴。 “不过田师傅亦言之有理,本皇子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控制中心,就置众将士的安危于度外。”赫连钦语气不容置疑,冲朱远广摇头。 将士们没有听懂朱远广的话,但赫连钦所言他们却实实在在的明白。 五殿下将他们的安危放在前面,直言不会为了查探长轮车控制中心,而不顾他们的生命。 士兵们对赫连钦的好感又加深了些。 “殿下!”朱远广难以置信的看着赫连钦,现在长轮车拉出来了,前面三个凸起都已经知道有何用了,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怎么能不按了呢? 赫连钦态度坚定,“不要再说了,本皇子不会这么做的。” “殿下┉”朱远广还要说什么,就被田洪符打断。 “朱师傅,殿下说了,将士们的安危要紧,你就不要再纠结了,要弄清楚控制中心咱们有的是时间,不急于一时。”田洪符笑着劝朱远广,话中尽是劝导之意。 朱远广蓦地瞪向田洪符,“你┉” 田洪符笑呵呵的继续说,“我怎么了?朱师傅,不是我说,你就是太心急了,像我们这种工匠哪能如此不沉稳呢,制刀啊,可就是┉” “哼。”朱远广气得吹胡子瞪眼,一甩手转过身去,不看田洪符。 田洪符叫朱远广的动作噎住,顿时有些不快,什么人啊,一点礼数都没有。 不过一想到朱远广没能按下最后一个凸起,田洪符的心情又稍稍变好起来,让你得意,现在还不是被五殿下叫停? “朱师傅,现在已经弄清楚前三个凸起的用处,对下面的研究也会有所帮助,你跟田师傅一定要好好探讨探讨,抓紧时间找出长轮车的制造方法。”赫连钦似未看到朱远广的神情,下令道。 “是。”朱远广深吸一口气,用不解的眼神看了一下赫连钦,他实在不明白,这个五殿下之前不是同意他出来试试控制中心吗?怎么现在突然就变卦了? 真是,西林皇室的人怎么都这么反复无常,跟他早年遇到的楚杨帝一模一样,难怪是父子! 田洪符眼含得意之色,恭敬的拱手鞠躬,“五殿下,我等定会全力以赴。” “我等定会全力以赴。”众工匠一同喊道,态度摆得明明白白,他们站在田洪符这边。 赫连钦心知朱远广此人十分傲气,看不上田洪符等人,根本不可能跟田洪符好好合作,他这样说,不过是想借田洪符之手,好好敲打朱远广一番,叫他识相些。 田洪符等人在武器制造上比不过朱远广,可耐不住田洪符在军中待了多年,不论是人脉还是对这里的熟悉程度,皆是朱远广比不过的。 不管朱远广多有能耐,都逃不过田洪符,只要田洪符有心,朱远广接下来的日子必不会好过。 赫连钦不知道朱远广以前是什么身份,但他救了朱远广,朱远广就得乖乖为他办事,而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等赫连钦再次见到朱远广时,朱远广本就布满皱纹的脸庞变得更加苍老憔悴了,浓眉时刻皱着,炯炯有神的眼睛附上了几丝阴霾,很明显,朱远广被田洪符弄得精力憔悴。 “五殿下,经过这些天的研究,我们确定双头炮底部的四个凸起,就是长轮车控制中心,除了最后一个凸起,其余功效皆以证明。”田洪符指着昂首翘盼的双头炮说道。 赫连钦道,“这些,朱师傅先前已经验证了。” 田洪符一边赞同的点点头,一边想还要说些什么,让五殿下发觉不了他们的研究根本毫无进展。 是的,这段时间,田洪符光顾着打压朱远广,注意力都放在了朱远广身上,无法安心研究长轮车,所以他拿不出什么研究结果给赫连钦。 赫连钦见田洪符没有继续说,不由问道,“田师傅,还有呢?” 田洪符吞了吞口水,不知怎地平日他应付周将军应付的极其顺畅,几乎脱口而出,无须多想,可现在面对五殿下,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慌乱之下,田洪符余光瞥到朱远广,顾不上朱远广会不会抢了他的风头,“还是让朱师傅来说吧,朱师傅对控制中心十分了解,其他的也定不在话下。” 朱远广闻言眼皮抬了抬,对田洪符的话很是鄙夷。 先前不断打压他,不让他靠近长轮车,现在倒是想起把他推出来挡箭了。 第191章 妥协 “殿下,最近并未有进展。”朱远广冲赫连钦拱手,没有替田洪符遮掩的意思。 田洪符当下就急了,“朱师傅!” 这个朱远广真是不知道好歹,让他说是给他表现的机会,还不领情了。 朱远广丝毫不给田洪符面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田师傅?”赫连钦疑惑,看着田洪符。 田洪符无法,只得很委婉地将实情说了出来,可话说的好听,意思还是那么个意思,他们这些天什么也没研究出来。 赫连钦闻言,立时大怒,“田师傅,朱师傅,如今局势危急,日松族随时会攻过来,怎可如此懈怠!” 田洪符身体一颤,“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朱师傅慢田洪符一些,跟着跪在了地上。 其余工匠亦是颤颤巍巍跪下去。 顷刻间,地上跪了一片。 赫连钦脸上满是冰寒,散发出来的威压朝众人扑面而来,压得他们抬不起头,大腿不自觉发抖,后背很快就被汗水浸湿。 “还请五殿下赎罪,洪符是万万不敢懈怠,只是长轮车构造实在复杂,要研究出来需费些时日。”田洪符声音颤抖,感受到少年皇子的压迫,再也不敢像之前那般敷衍了事。 赫连钦冷笑,“费些时日?自本皇子带回长轮车已有半个月,没有半点进展。” 田洪符猛吞了一口口水,急得满头大汗,拼命想要说些什么,脑袋却一片空白。 赫连钦目光移向朱远广,“朱师傅,你有什么话要说?” “殿下,长轮车构造的确复杂,单看构架图便知其做工精细巧妙,急不得。”朱远广说起长轮车时,没有了先前的傲气,反而认真起来,看得出来朱远广对长轮车尤其感兴趣。 长轮车并非女子首饰小巧精致,而是体型庞大,三个巨轮与车身等高,如今却被朱远广说成做工精细,可见日松族匠人在制造长轮车时费了多大劲。 赫连钦这才收敛了神色,语气仍旧冰冷,“既如此,便摆正态度,不可轻视了它。” 赫连钦的话如锋利冷箭直直射到田洪符身上,打得田洪符的脸啪啪作响,田洪符只觉脸烧得火辣辣,脸都丢尽了。 却不敢埋怨赫连钦,把所有错归到朱远广身上。 要不是朱远广,他怎么会耽误了长轮车的研究,要不是朱远广,他怎么会被五殿下责怪。 田洪符此刻杀了朱远广的心都有,恨不得当场扑倒朱远广。 朱远广活到这个岁数,见过的人数不胜数,自然看出了田洪符的心思。 却未将其放在心里,这样的人他见多了,面上虚与委蛇,暗地里使阴招,这些天他已经受够了,索性到时顺手解决了便是。 倒是西林国五皇子,心机深沉,将他们反复玩弄,引田洪符对自己生出不满,然后隔岸观火,看着他被田洪符整蛊。 最后再跳出来,呵斥他跟田洪符整日只知道窝里斗,把正事撇到一边。 说到底,不过是看他不愿臣服,想要治一治自己。 只是这一治,就耽误了这么多天,明知道他想弄清楚长轮车的制造方法,却不让他接近长轮车。 朱远广在心里长叹一声。 罢了,既然要他跟随,那他便从了,反正他到了这个年纪,也活不了多久了,也许几年后,也许是十年后,他就会入土。 活着的时候,就做些自己想要做的事吧。 况且,这个少年皇子救了他一命,若他走了,狗儿还要靠少年皇子庇护呢。 思及此,朱远广手高举过头,态度恭敬,“朱远广谨遵殿下命令,定不负所望。” 察觉到朱远广的改变,赫连钦眼中浮现一抹笑意,点头道,“好!” 赫连钦非专业的工匠,对长轮车制造不甚了解,但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赫连钦也看出来朱远广在这方面的造诣极高。 如今朱远广答应归服于他,定会好好做事,相信不久能传来好消息。 至于田洪符┉ 田洪符此人同朱远广一般傲气,却无容人之度,想必对心存朱远广怨恨,再说了,没有赫连钦的挑拨,以田洪符的脾性,现在还没有发生什么,将来可不一定,若是因此做出不可饶恕的事,还不如早些处理了。 赫连钦不打算亲自出手,端看朱远广怎么解决了。 下一步就是让周奕行敞开心扉,对彭将军释怀了。 赫连钦计划的极好,又过了几日,果然传来日松族再次来犯的消息。 日松族这次来的是二公子上野炎、三公子上野刀以及上野卜的幼女上野千。 除去死了的上野渡,上野卜的所有子嗣都来了。 上野炎坐在马上,充满邪气的眼睛略过城楼上的每一个人,最终停在了赫连钦身上。 见赫连钦长得白净,即使身着盔甲,看起来依旧肩窄背薄,当即就不屑的哼了一声。 大哥就是被他杀的? 呸,他要说大哥实在无能还是无能啊,被这么个孱弱皇子砍下头颅,真真丢他上野家的脸! 一旁的上野刀道,“二哥,长星州欺我日松族无人,竟敢将大哥┉这仇咱们可一定要报啊。” 听到上野刀的话,上野炎眼底含着鄙夷,说得倒是好听,还不是想借大哥之死来打长星州。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上野炎面上露出了愤怒之色,“大哥被那西林国五皇子砍了脑袋,这是在挑衅全族的威严,他们西林国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上野炎刚说完,身后的日松族小兵就发出不满的叫喝声,举起长刀表示他们的愤怒。 不管日松族再怎么聪明,发明了长轮车这样的战车来,在各国皇帝眼里,日松族始终只是个边境小族,日松族怎么闹腾,都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而各国百姓亦是同样的想法,自觉比日松族高一等,认为其不过是些没有国的散民,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更何况长星州百姓受日松族侵害已久,早就恨日松族狠得深入骨髓,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第192章 出战 因此,日松族每每听到“瞧不起他们”之类的话,皆会愤恨激动,他们不是什么边境小族,不过是被老天遗忘在那里的璞玉,他们本该接受日月的光辉,而不是像这样叫人唾骂。 “这还用说,长星州人自诩高人一等,如今却作出取人头颅的勾当,实在冠冕堂皇,可笑至极。”一道娇蛮的声音插了进来,语气中尽是对长星州的不满。 上野炎与上野刀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 只见一扎着羊角辫的少女正高昂着下巴,肌肤胜雪,妙目流波,唇若点樱,长长的睫毛微微晃动,明明是极柔美俏丽的长相,却因脸上的讥讽而破坏了几分美感,浑身上下长满了刺般,让人无法靠近。 “小妹说的是,今日若不让长星州付出代价,难消我日松族怒火。”上野炎阴邪的脸上带出了笑容,冲散了些许邪气。 上野刀亦是附和,“对,小妹,你自管看着,三哥我定会叫长星州好看!” “哼。”上野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谁要你们啊,本小姐自己就能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是是是,小妹最厉害了。”上野炎与上野刀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应道,对上野千这个妹妹极为宠爱包容。 赫连钦与周奕行等人在城楼上看了好一会儿。 周奕行如先前一般气得横眉竖起,对上野炎三兄妹的恶感更甚,穆昆与苟坚亦是如此。 “周将军,他们应是来替上野渡讨回公道的。”赫连钦道。 “讨回公道?简直不可理喻!”周奕行满腔的怒火无法喷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日松族数次闯入长星州,烧伤抢劫,欺辱妇人,其罪恶数不胜数,如今竟有脸来指责他们,太过恕己严人! “周将军,他们敢如此嚣张,无非就是仗着有长轮车,可现今我们也有一辆长轮车,根本无须惧怕。”赫连钦目光从下面的上野炎三人身上移开,看向周奕行。 周奕行死死盯着日松族,“五殿下所言极是,我们长星州将士数万,个个骁勇善战,岂是一个小小的边境种族能打倒的,更何况还有长轮车。” “既如此,周将军,下令主动迎战吧!”赫连钦一语惊醒周奕行。 周奕行顿时清醒了不少,让人出去叫战? “这┉”周奕行面上出现犹豫,像被人泼了盆冷水,怒火一下子就熄灭了。 赫连钦继续道,“周将军,呼子岭一战削弱了日松族气焰,此番他们前来正是要重振雄风,讨回那一战,我们定不能让其得了逞,否则长星州威严再难立起!” “周将军,下令出击吧!”穆昆请示道。 他追随周奕行多年,自然知道周奕行心中郁结,适才听到赫连钦的话,立时觉得这就是消散周奕行心中忧愁的绝佳机会。 苟坚等一众将领跟着附和,俱是劝周奕行派人出去叫战。 “周将军,你还在犹豫什么?!”赫连钦语气变得凛冽,敏锐的目光凝视周奕行,周奕行顿时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 周奕行嘴巴紧闭,不苟言笑的脸庞此刻更加严肃,也一改往日的决断,对让人出城叫战表现的极为迟疑。 “西林国五皇子何在?”这时,下面传来上野炎的声音。 众人齐齐看向下面。 就见上野炎坐于马上,双脚不时拍打马肚,满脸的戏谑,眼睛毫不客气的游离在他们身上,大刺刺的咧开一抹邪笑,话中含着讥讽。 “怎么?西林国五皇子还是个怂货?不敢应声?”上野刀便更加不客气,直接大声吼道。 “哼,这不明摆着吗?西林国五皇子就是个孬种,缩头乌龟,只会躲在里面,祈求我们败兴而归呢。”上野千眉眼上扬,美眸中含着讥诮,对赫连钦的鄙夷不屑毫不掩饰。 “岂有此理!”穆昆等人怒不可遏,抬脚狠狠踢向城墙。 赫连钦不仅是西林国的五皇子,还是他们长星州的五殿下,岂是一群宵小能够随意辱骂的。 自赫连钦从呼子岭顺利归来后,穆昆等人就把赫连钦当作了自己人,不再是从前那个可远观而不可靠近的五皇子。 现在叫日松族这般侮辱,自是怒火中烧,恨不得马上冲出去与日松族厮杀起来。 “周将军,卑职愿前去迎战。”穆昆率先拱手请战。 接着便是苟坚、上尉等人,俱是一脸的坚决,不容许日松族诋毁他们的五殿下。 周奕行当然亦是怒发冲冠,当即就要下令,命人出城迎战,只刚开口就被赫连钦打断,“好,本将军┉” “周将军。” 周奕行不明所以,看向赫连钦的眼中透着疑惑。 “周将军,本皇子想出城一战。”赫连钦双目沉静,说出的话却叫在场的人浑身一震。 “五殿下,不可!”穆昆等人不假思索,便出声阻止。 赫连钦摇头,态度坚决,“日松族要对战的人是本皇子,若本皇子不迎战,日松族今日不会离开的。” 周奕行还待拒绝,城楼下又传来上野千的叫骂声。 “西林国五皇子当真是个缩头乌龟,本小姐已站在这里许久,竟然还能躲在里面,看来,我大哥死得怨啊,败在这么个孬种手里。” “周将军,不必多言。”赫连钦抬手制止周奕行,随即转身下了城楼。 周奕行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赫连钦出了城,在心里安慰自己,五殿下并非那等孱弱之人,且拥有一身精妙绝伦的武艺,曾将崔元棋打下台,带着一众将士从呼子岭凯旋而归,定不会输的。 虽是这般安慰自己,周奕行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手攥紧了,目光紧盯着赫连钦的背影,生怕赫连钦受半点伤。 穆昆等人亦是做出同样的动作,大气不敢出一下。 城楼下。 上野千见一玉面少年郎驱马而来,有片刻的愣神。 方才赫连钦站在城楼上,隔的有些远,上野千看不清赫连钦的容貌,只能从周奕行等一众将领中辨别出年纪不大的赫连钦。 第193章 抑月鞭 “鼠雀之辈,也敢在此叫嚣。”赫连钦手中长枪一挥,直指上野炎兄妹三人,睥睨傲视,一股凌厉的气势散发开来。 上野千顿时回过神,想起眼前之人便是杀她兄长、削她一族气焰的西林国五皇子,大怒道,“你说谁鼠辈?” 赫连钦嘴角勾起,意思很明显,就是日松族。 上野千气极,还待开口,就叫上野炎拦住。 “二哥!”上野千不满的看着上野炎。 上野炎却不看上野千,冲赫连钦一拱手,“西林国五皇子,幸会。” 叫上野炎那双满是邪气的眼睛盯着,赫连钦皱起眉,只觉被口吐毒液的蛇给盯上,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赫连钦同样一拱手,未开口说话。 上野炎突然笑了一下,双手合十复又分开,“啪啪”的拍掌声响起,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赫连钦眉心依旧皱起,静静的凝睇上野炎,直至上野炎觉无什意思,收起了笑容。 “西林国五皇子,你杀我大哥之时,就该知道会有我日松族大军兵临城下之日,若不想被打下马,立刻乖乖卸甲投降。”上野炎一副网开一面、恩赐的模样。 赫连钦嘴角扯了扯,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对上野炎的话不置可否。 那笑声刚好能够传入上野炎三人耳中,上野炎脸色微变,上野刀与上野千则俱怒视赫连钦。 “啪!”上野千手中长鞭直直打向赫连钦,毫不客气的冲了过来。 赫连钦调转马头,让长鞭落了个空。 上野千立时恼怒,又是狠狠一鞭挥过来。 上野炎这次没有拦着上野千,任由上野千上前挥打,眼中尽是玩味之意。 他这个妹妹,自小被父亲宠得无法无天、任性妄为,只要稍不如她意,便会被那抑月鞭鞭笞得体无完肤,鲜少有人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就是他们三个兄长亦不敢违背了,好在本就是他们唯一的妹妹,是日松族捧在手心的公主,宠爱一些也无妨。 如今,眼前的西林国五皇子一出来就言明他们是鼠雀之辈,他的好妹妹怎能咽下这口恶气。 西林国五皇子不掉一层皮,千千是不会罢休的。 正想着,上野炎就见上野千挥舞着抑月鞭,冲着赫连钦的脸打去。 赫连钦感受到长鞭带起的风力,立即仰头,上半身向后倒去。 长鞭如同火蛇般迅猛,疾速飞窜过来,几乎擦过赫连钦的脸颊,随即向前而去。 然赫连钦早已倒退数步,长鞭扑了个空,在空中停滞一会儿,又被上野千收回。 上野千恨恨的看着赫连钦,眼睛似要喷火。 抑月鞭是父亲亲自叫刘会大师给她制作的长鞭,其韧性和灵活度是其他鞭子所不能比的,与她极为相配,自她拿到抑月鞭,从未失手。 不想现下却叫西林国五皇子屡屡避开,实在气人! 赫连钦脸被抑月鞭擦破了皮,顿时有种炽热火辣的感觉袭来,叫赫连钦眸色一暗,目光落在上野千手中的长鞭上。 这长鞭,与寻常鞭子有些不同。 打过来时带着一股锋利,灵活运走,犹如一条火蛇追着他,看似轻巧,却有着无法抗拒的气势。 方才只是稍稍擦过,他的左脸便破皮流血了。 赫连钦手慢慢收力,调动枪头使其面向上野千,小腿一拍马肚,勒紧缰绳,马儿前脚悬空,“踏踏踏”马蹄声响起,朝着上野千急掠而去。 “呼呼。”长枪在空中破开一道云雾,伴随破风声,直直指向上野千。 上野千手一动,来不及挥出抑月鞭,凌冽风声呼啸袭来,身体一僵,呆愣在原地。 下一刻,就被那长枪挑下了马,抑月鞭随之下落,只还未着地,就被一红缨枪头拦住,红缨枪头接连绕了几圈,猛地往回收。 上野千只觉手掌一疼,下意识松开抑月鞭, 长鞭顺利落到了赫连钦手里。 “你!”上野千顾不上后背的剧痛,瞳孔放大,瞪着赫连钦,不敢相信她的抑月鞭竟落入了他人手中。 上野炎脸上笑容消失,握着长刀,向前走了一步,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十分震惊。 小妹素来好斗,又有抑月鞭的加持,自是如虎添翼,如今却叫这个西林国五皇子轻易挑下马,抑月鞭还被夺了去。 “赫连钦,你怎么敢!”上野刀大吼一声,直接叫出赫连钦的名字,长刀晃动,似要立即上前为上野千出气。 闻言,赫连钦看了过来,眸中满是寒光,径直射到上野刀身上。 上野刀身体猛然一震,一股莫名的感觉在心底破绽开来,使他忍不住想要后退几步,然身后数名族人盯着,只得强行压下,恨不得脚立刻生根驻扎于地底。 “三哥!”上野千的叫声唤醒了上野刀。 上野刀即可上前,将上野千拉了起来,带回上野炎身边。 而上野千的马儿,亦被日松族小兵牵回。 赫连钦将抑月鞭捆绑于缰绳上,确定不会掉落,才抬眸重新看向上野炎。 从方才的观察来看,日松族二公子上野炎城府较上野渡深,是此次前来的领头人,三公子上野刀急躁易怒,有勇无谋,而上野千则十分娇蛮,目无中人,性格恶劣,视他人如蝼蚁。 后两个人容易把控,不足为惧,前一个便难对付。 赫连钦无论怎么看上野炎,都觉此人城府极深,眼睛好似时刻含着邪气,随时准备偷袭你,叫赫连钦尤其不舒服。 上野炎同样在看赫连钦,比之一开始的轻视,现在上野炎看赫连钦的目光便大有不同了,唯一没变的,便是那赤裸裸的眼神,依旧不加掩饰的打量着赫连钦。 良久,上野炎手一抬,“退兵。” “二哥!”上野刀与上野千俱是吃惊的看向上野炎,对上野炎的举动十分不解。 上野炎没有理他们,仍是道,“退兵。” 随即转身离去,日松族小兵们跟着上野炎调转马头,往回走。 上野刀跟上野千无法,只得瞪了一眼赫连钦,跟在了后面。 第194章 阿本再现 赫连钦看着黑压压的日松族大军缓缓退去,微眯着眼,半晌,才调转马头回了城内。 “五殿下!”赫连钦刚一进去,周奕行等人就围了上来,满脸的激动。 周奕行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赫连钦全身上下,知道赫连钦没有受伤后,顿时松了口气。 只目光触及赫连钦左脸上的擦伤后,脸色当即变了,周奕行一甩手,咬牙道,“日松族,未免太过嚣张了。” 穆昆等将军沉默不语,日松族嚣张他们不是第一天知道,只是这次伤的是他们西林国的五皇子,是把他们的尊严踩在脚下狠狠践踏! 赫连钦摇头,表示他并无大碍,随周奕行等人去营帐。 一进营帐,赫连钦便将抑月鞭递给了周奕行。 周奕行当时只顾着看赫连钦有没有受伤,根本没注意到赫连钦手上拿的是什么,此时一看这长鞭,吃了一惊,“这是抑月鞭。” “抑月鞭?”赫连钦挑了挑眉。 一旁的穆昆接话,“对,听说抑月鞭是上野卜专门命人为爱女上野千所制,抑月鞭的制作方法复杂繁琐,足足有一年,才得以问世的。” “而抑月鞭也不负所望,其鞭力与灵活度是寻常鞭子不可比拟的,抑月鞭一鞭下去,便可皮开肉绽,没有几个月是好不了的。” 说着穆昆不由看向赫连钦左脸上的伤,心中想法不言而喻。 赫连钦摸了摸左脸,立时就传来刺痛,令赫连钦眉头微蹙。 周奕行等人虽听闻过抑月鞭的名号,却对其不甚感兴趣。 抑月鞭是专门供女子驱使的,于他们无用。 所以惊讶过后,周奕行便没有再问,而是说起了上野炎退兵一事。 赫连钦便将当时情形说与周奕行听。 周奕行等人站在城楼上,虽看得到下面的情景,却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此时听赫连钦说上野炎不知为何就退兵,很是疑惑,“上野炎怎如此轻易就退兵?” “怕不是退兵,而是退到方圆百里外 随时准备再行攻击。”赫连钦沉思片刻,开口说道。 帐中众人一齐点头,日松族大老远过来,定不会轻易就此罢休,且上野卜幼女的抑月鞭叫五殿下夺了来,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思及此,众人俱是面露警惕,做出时刻迎战的准备。 第二日,不出所料的,上野炎三人又来到了东城门外。 不过这一次他们说的是长轮车。 “你们这些窃贼,不仅杀了我大哥,还偷了我族长轮车,想要据为己有,不要脸!”上野刀举着长刀,指着城楼上的众人破口大骂,言语之间满是唾弃。 “亏你们西林自诩大国,如今却做出如此勾当,把我族的东西抢过去,杀了人、夺了物,还有脸在这里指责我们。” “不要脸!” 上野刀话音刚落,一众日松族小兵纷纷高举长刀,齐声大喊,“不要脸!” 日松族在城下叫嚣不止,周奕行的脸便愈加黑。 “颠倒黑白!战场上,历来是你输我赢,何来偷窃、抢夺一说。”苟坚一拳打在城墙上,气愤填膺的说。 其余将军亦是气得浑身发抖。 赫连钦看向最前方的上野炎。 上野炎脸上始终带着一抹邪笑,极其悠闲的抬头望着这边,在与赫连钦对视后,笑容扩大,无所畏惧的摆摆手,似在挑衅赫连钦。 赫连钦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移开目光。 上野刀此举定是他人指使的,而毫无疑问就是上野炎。 将上野渡带兵来攻打长星州的事实隐去,反过来污蔑他们为窃贼,指责他们杀了上野渡以及一众日松族小兵,并把长轮车说成是长星州偷盗过来,强行抢过来。 可战场上,不是你要我命就是我要你命,哪来这么多道理。 况且,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上野渡死了,长轮车自然而然就会落入胜者手中,没有所谓的偷盗强抢一说。 “下来,给我下来!” 下面的日松族开始叫阵,势要人下去与之一战。 苟坚当仁不让,立刻请战,“五殿下,卑职愿出城迎战。” “好!”赫连钦没有犹豫,直接同意了。 苟坚领命,转身就下了城楼。 周奕行见到这副情形,嘴巴张张合合,最终没有开口制止。 过了这么久,他也该释怀了。 再者,他作为一州之将,实在不可如此优柔寡断。 苟坚一出城门,上野千与上野刀便哈哈大笑起来,俱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苟坚。 上野炎亦是笑得前仰后翻,作得意状,仿佛猎物终于落到了自己手中,因为笑得太过夸张,面目狰狞可怖。 注意到赫连钦的目光后,上野炎停住了笑,再次挑衅般的勾了勾嘴角。 不知为何,一种不详的预感从赫连钦心底升起,直觉告诉他,苟坚要败! 下一刻,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从日松族小兵中走出来。 那男子眉目端正,一身黑色盔甲,身形高大,在一众日松族中,尤为醒目。 除了身形外,看起来并无其他不同。 周奕行等人依旧盯着下方,脸色不变,显然不认识那男子。 赫连钦却在男子出现的一瞬,眸光一闪,神情微变,又很快恢复正常。 此人,正是当日赫连钦放走的日松族男子阿本。 不对,应该是西林人与日松族一同孕育的子嗣。 阿本看起来与之前大不一样,一举一动之间全无阻碍,身上的伤应已好全,在对上苟坚时,没有丝毫不便。 苟坚吃惊于阿本的高大,却未放在心上,日松族普遍矮小,但总有那么几个特例。 不再想其他,苟坚手持双锏,驱马快速前行,奔向阿本。 阿本脖子青筋隐隐暴起,握着长刀的手收紧,眼中满是狠辣之色,迎了上去。 “当!”兵器相撞,发出一道刺耳的响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只见两名男子驱马相抗衡,倒退几步复又前进,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苟坚擅双锏,是他安身立本的看家本领,只要拿到双锏,便无败绩,然此时却隐有被压制之象。 第195章 认出了 兵器再次碰撞,尖锐刺耳声音不断响起,下面两人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马儿来回蹬地,激起漫天黄尘,将两人笼罩起来。 阿本裸露在外的手臂青筋暴起,将长刀往回收,那双狠辣的眼睛盯着面前的苟坚,似在酝酿着什么,随时准备一攻而上。 “吁。”苟坚拉住缰绳,倒退几步,对上阿本的目光,暗暗心惊。 此人不仅身形高大,力量亦是不凡,与他以往接触的日松族大不相同。 且┉且他竟被其压制,隐有败下阵的趋势。 苟坚只觉手中双锏变得沉重无比,心情也跟着沉重,他好似已经知道了结果,不想去面对。 然而,他身后是数万长星州将士,无法后退,也不能退! 苟坚大喝一声,重新挥舞着双锏,冲了上去,视死如归。 “呵。”阿本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长刀一转,对着苟坚用力刺去。 苟坚侧身,避开长刀,驱马往旁边走,锏便朝着阿本的胸口打,用了十成的力道,没有任何犹豫。 只阿本丝毫不在意,任由锏袭来,长刀往前送,左右抖动,晃得苟坚心绪陡然乱了。 最终,长刀刺入苟坚胸口。 “噗!”苟坚立时喷出一大口鲜血,接连后退数步。 穆昆手蓦地搭在城墙上,双眼圆瞪,惊声喊道,“苟将军!” 其余人亦是极为惊骇。 苟坚身为长星州的卫将军,其本事自是不用说,就拿他将铜制沉重无比的双锏运用自如,就知苟坚力气之大,武力之高。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除了周奕行等几位将军,长星州无人能敌苟坚。 而今,苟坚却被一无名小卒所伤,令人始料不及。 赫连钦嘴唇紧抿,冷目冽冽,凝睇底下的高大男子。 阿本会赢,在他的意料之中。 当初他对上阿本时,便知阿本自身实力强悍,力量与自己不相上下,若非阿本受了伤,手脚被铁项圈勒得破皮流血,恐怕他亦无法制服。 现在阿本没有受伤,实力强悍,苟坚不是他的对手。 苟坚的锏只是堪堪接触到阿本的胸膛,锏并未实打实落在上面,所以阿本收回长刀后,退了几步,眼中的狠厉不减。 长刀高举,竟又冲着苟坚而来。 “苟将军!”城楼上响起一道道大吼声,心提到嗓子眼,俱是为苟坚担忧。 眼看着长刀即将刺进苟坚心口,一把匕首骤然出现,与长刀相撞,尖锐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 阿本手一麻,下意识松开了长刀。 “哐当!”长刀与匕首同时落在地上,又是一道声响。 而匕首飞来的方向正是城楼上方! 众人齐齐看去,就见玉面少年站立于高处,俯视底下众人,微垂的眼眸掩住他此刻的心情。 而飞出的匕首亦是要阻止阿本的动作。 周奕行不知赫连钦手何时出手的,看那匕首轻易击倒日松族男子的长刀,便知赫连钦用了多大力道。 从城楼上挥出一把匕首,并准确无误的打中长刀,不仅仅要靠力量,还是自身对方向的把握程度。 赫连钦从呼子岭顺利归来,周奕行对赫连钦大为改观,不再是个从小生活在皇宫、对行兵打仗一窍不通的皇子了,而对两军交战的关窍熟知,懂得如何运用自身实力,以取得胜利。 无论是在训练剑盾兵,还是一身行如流水的招式,以及对长轮车研究所提供的帮助,皆让周奕行将赫连钦当做一个能够独自应对日松族的将领。 可现下仍叫周奕行大吃一惊,惊讶于赫连钦的反应能力,在这样的危急关头想到用匕首去阻止对方的攻击。 城楼上的众人亦是在心里这般想,与周奕行不同的是,他们对赫连钦的敬佩更甚,愈发尊崇起赫连钦。 阿本抬起头,看向城楼上的众人,最后眼睛停在了赫连钦身上。 他瞳孔微微一缩,带出了些诧异。 显然是认出了赫连钦。 赫连钦头向一边歪了歪,嘴巴张开,冲阿本无声说了一句话。 阿本收回视线,没有说话,只是跳下马,捡起长刀与匕首,看着捂着胸口勉强稳住身形的苟坚,将匕首用力一甩。 苟坚闷哼一声,匕首插进了他的左臂。 在匕首进入苟坚的手臂后,阿本调转马头,回了日松族大军之中。 “快,开城门。”穆昆当即冲城楼下的士兵大喊,叫他们开城门,好让苟坚回来。 城门“吱呀”开起,苟坚右手握住缰绳,左手把双锏按在马上,驱马回了城。 见阿本没有继续攻击,反而走了回来,上野千立时就不爽了。 “你刚刚在干什么?” 阿本沉默不语,也不看上野千,只是低着头,手指摩擦着刀柄。 “本小姐问你话呢!”上野千何曾叫人无视过,阿本的态度直接使上野千火冒三丈,尖声喊道。 上野炎与上野刀两人亦是看了过来,没有阻止上野千,他们也很想知道这个低贱凶残的奴隶为何会放过那个长星州将领。 上野千的叫声终于使阿本抬起了头,然而阿本只是复杂的看了眼上野千,没有解释,“阿本无能,没有取了他性命。” “无能?”上野千气急,昨日叫赫连钦抢走了心爱之物所淤积的恨意,涌上心头来,美眸圆睁,手中长刀蓦然架在阿本脖子上,似要拿阿本泄愤。 “小妹,不可!”上野炎出声阻止。 上野千脑袋上的羊角辫一晃一晃,显示主人此刻的愤怒,红色发带在风中摇曳,竟透出了几分美来。 阿本依旧复杂的看着上野千,缓缓闭上了眼睛,刀削般的轮廓分外醒目。 看到阿本仍是一副死鱼状,上野千心中的不爽又增加了些,却移开了长刀,眼睛撇向别处,不再看阿本。 上野千虽然愤怒,理智却还在,知道他们还要靠这个贱奴打长星州,便听上野炎的话,没有对阿本动手。 “不管怎样,事实就是长星州卫将军败给了我们,做得不错。”上野炎拍了拍阿本的肩膀,称赞了一句。 第196章 如无意外 阿本看向上野炎的眼睛便换成了漠然,没有接话,自顾自拿出一块布擦拭长刀上的血迹。 上野炎也不恼,看了眼上野千,又看了看阿本,邪眼微扬,重新看向城楼上方。 苟坚回城后,军医立时上前,为苟坚看伤。 军医见苟坚左臂上匕首插得不深,便取了下来,交给一旁的士兵,然后让人将苟坚抬回营帐。 拿着匕首的士兵左顾右盼,问道,“这匕首要怎么处理?” 周围的士兵看了看士兵手中其貌不扬的匕首,都摇了摇头。 最后还是一位从城楼上跑下来的士兵道,“匕首是五殿下的,五殿下把匕首扔下去,阻止了那个日松族男子。” 拿着匕首的士兵恍然大悟,赶忙跑上城楼,把匕首交还给赫连钦。 其余士兵则将出声的士兵围住,要他讲讲刚刚的情形。 被围住的士兵清咳了两声,然后大声讲了起来。 赫连钦接过玄宴匕,冲送上来的士兵点了点头。 士兵立时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退到一边。 上野刀跟上野千一样,对阿本方才的行为十分不爽,但他脑子素来比不过上野炎,上野炎没有要怪罪阿本的意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得冲城楼上的人叫喊,“这就是你们长星州的卫将军,不堪一击!” “我们日松族派的只是一个奴隶,堂堂卫将军,败在奴隶手中,实在啼笑皆非,丢不丢脸啊。” 上野千长刀一挥,指向城楼上方,娇笑道,“长星州有什么脸面?屡屡败于我族,早就没脸了。” “还有谁?敢下来一战?”上野炎跟着大喊一声,虽话是对城楼上的众人说的,眼睛看的却是赫连钦。 赫连钦握着玄宴匕的手微动,移开视线,落在上野炎身后的阿本身上。 阿本对上赫连钦的目光,如鹰般狠辣的眼眸闪了闪,低下头,复又抬起,“阿本今日不想出战了。” “什么?不想出战?”上野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问道。 上野千登时蹙眉,脸色不霁,扭头对上野炎道,“二哥,你看他!” 上野炎诧异的回头,“你不想出战?” “是。”阿本掩下心中的不耐,拱手答道。 上野炎表情变得危险,一股低压倏然朝阿本袭去,直逼其心口。 “你确定?” 阿本头低下去,坚持道,“阿本受了伤,无法对战。” 上野炎目光停留在阿本胸口处,那里的盔甲叫长星州卫将军戳破,里面的衣服亦破了一个洞,沁出了丝丝血迹。 他记得,长星州卫将军的双锏并未成功打到阿本,只是挨了一下,根本影响不了阿本继续迎战。 那就说明,是阿本自己不想再战。 上野炎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阿本,真是奇怪。 阿本这个贱奴,不是向来嗜血,杀人如麻,跟他那至今下落不明的三叔一样,喜欢杀人泄愤,怎么这会儿就转了性? 阿本被上野炎盯着,不见慌乱之色,低着头看手中长刀,等上野炎发话。 良久,上野炎收回了目光,“回去。” “啊?”上野刀一愣,因为太过惊讶,张大了嘴巴。 “二哥,为什么要回去?昨日退兵就算了,今日也这样,又不是打不过!”上野千急了,追着上野炎,想要问个明白。 上野炎没有回答,带着一众日松族小兵往回走。 上野刀亦跟了上去。 在上野炎三人走远后,阿本才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城楼上的赫连钦,调转马头走在了日松族小兵的最后方。 见日松族离去,穆昆松了口气,又皱起了眉,“五殿下,周将军,明日上野炎应会再来,得做好打算。” 赫连钦点头,“如无意外的话。” “意外?”周奕行不解道,询问似的看向赫连钦。 赫连钦却摇了摇头,表示他只是随口一说。 周奕行与穆昆不再纠结,并未放在心里。 赫连钦与周奕行等人去看过苟坚的伤后,便回了营帐,一同商议明日事宜。 周奕行跟赫连钦安排好,准备好好睡一觉,第二日以全新的姿态迎接日松族的挑战。 当夜,军中却发生了一件令他极其愤怒的事。 “将军,将军,快醒醒。”周奕行被人从被褥中叫醒。 周奕行以为日松族攻过来,立时清醒,一边站起身将衣服胡乱往身上套,一边问道,“可有让人去叫五殿下?” 拿着周奕行衣服的士兵赶忙答道,“叫了叫了,五殿下应该已经去了於千夫长营帐。” 周奕行手一顿,诧异道,“去於千夫长帐中?” “对,穆将军他们也去了。”士兵重重一点头,脸上带着厌恶之色。 周奕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想问问眼前这个一直跟着自己的士兵。 士兵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最后只道,“将军您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周奕行看士兵脸色不对,火急火燎出了营帐,往於贵登帷帐那边走。 此时於贵登正被葛秋压在地上,脸死死的贴着地面,沙子陷进脸颊,溢出血来,整张脸扭曲变形,双脚被打断,无法动弹,唯一能的活动的两只手让葛秋大力桎梏着。 赫连钦、穆昆等人站在於贵登面前,四周围满了士兵,有几个士兵高举着火把,使众人看清眼前的场景。 而地上,还有一个被打碎了的香炉,以及几根已经被人弄断的线香,线香的头黑黑的,显然方才点燃过。 “五殿下。”周奕行走到赫连钦身边,看着让葛秋压在身下的於贵登,“这是怎么回事?” 赫连钦面无表情,冷冷嗤了一声,“於贵登乃是日松族人。” “什么!”周奕行惊得张开了嘴巴,不复往日的镇静。 穆昆随即说道,“於贵登几年前,被所上野卜悄悄送入长星州,弄了个假身份,顺利进入军营,一路爬到千夫长的位置。” “这期间,於贵登数次给日松族传递消息,泄露军中机密,以致日松族提前得知我军作战计划,进而攻破我军战垒。” 第197章 刻意为之 “此次上野炎三兄妹这么快攻来,亦有於贵登的推波助澜。”赫连钦眸色暗沉,火光映在他脸上,忽闪忽闪,显出他隐隐高挺的鼻梁,薄唇轻启,说出的话犹如惊雷般轰击众人,登时大声议论起来。 “於千夫长竟然是日松族人?!这是真的?” “那还有假,咱们刚刚不就是听余镜大喊於千夫长是奸细,才从被窝里爬过来的嘛。” “呸,什么千夫长,就是一卑鄙小人,五殿下都说了,这次日松族攻过来,就有他的手笔!” 周奕行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不苟言笑,任何事俱是以严谨的态度对待,现下听赫连钦说於贵登引来日松族,立时大怒。 “於贵登,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葛秋从於贵登身上移开,搓了搓拳头,活动了一下脑袋,退至一旁紧盯着於贵登,若於贵登想逃他便立刻扑上去。 “咳咳。”於贵登干咳了两声,眼中闪过怨毒之色,慢慢爬起来,作无辜状,“冤枉啊,周将军,卑职自入军营以来,从未做过对不起长星州的事,一直勤勤恳恳,小心翼翼的,每日就待在训练场,哪里有机会给日松族传消息。” 周奕行冷着脸,喷出一口粗气,显然不相信於贵登的话。 “周将军,不信您可以问问卑职带的兵,他们可以作证。”於贵登在心里狠狠骂了几句赫连钦,这个五皇子真是多管闲事,一来就弄得他一身骚,面上依旧无辜,指着几个剑盾兵说道。 被於贵登指着的几个剑盾兵,马上后退,连连摆手,“我们什么也不知道,跟我们没关系。” 於贵登见他们这般,瞪圆了眼睛,企图用眼神命令他们为自己辩解。 然而,几个剑盾兵叫於贵登瞪着,突然就起了逆反心理,他们早就受不了於贵登的训练方式,屁用都没有,就知道罚他们,不像五殿下会教他们实打实的东西。 “於、於贵登他经常不见踪影,每次训练到一半就跑了。” “对,於贵登教给我们的东西根本没用,上次五殿下说剑跟盾同时练难度会加倍,於贵登却执意要我们同时练,导致我们练得浑身上下满是伤,后来得五殿下指导,情况才慢慢好转。” “还有就是,於贵登每天半夜起来烧香,实在奇怪,这根本就是日松族才会做的事!” 说着说着,不仅剑盾兵们,其余士兵亦控诉起於贵登来。 於贵登在军中的名声素来不好,现在被爆其是日松族,还偷偷传消息出去,更是激起了士兵们心中的不满和愤怒。 贺存白经过这些时日的休息,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能够下地了。 来到这里时,就听到剑盾兵说於贵登烧香一事。 “发生了什么事?”贺存白问旁边的士兵。 士兵认出贺存白,忙拱手,然后满脸怒意的将今晚的事说与贺存白听。 於贵登如往常一般丑时起床,拿着他的香炉跟线香出帐准备烧香。 恰巧有士兵起夜回来,碰到於贵登烧香,士兵知道於贵登每晚皆会有此举,并未当回事,只走近了,却听於贵登小声嘀咕着“我族”、“长星州这群强盗”以及“长轮车被抢”之类的话。 士兵顿时睡意全无,却以为自己听错了,傻愣愣的问於贵登那话是什么意思。 谁知於贵登站起来,拳头就冲着士兵来,下手毫不留情,似要把士兵往死里打。 士兵猝不及防,叫於贵登捂住嘴巴,说不话,被打得鲜血直流,无力反抗,眼见着就要被活活打死,幸好余镜出现了。 余镜一见这情形,马上不要命的大喊,说於贵登要杀人了。 引得周围营帐接连点亮了蜡烛,士兵们一个个从被褥里爬起,急冲冲的跑出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葛秋与宋方谨等人闻讯而来,接下来就是周奕行看到的情形了。 余镜?那个跟着五殿下的士兵? 贺存白看向赫连钦以及赫连钦身后的余镜。 怎么会这么巧,於贵登一发疯打人,就被余镜给撞见了呢? 而且,於贵登自己一个人蹲在那里烧香,然后自言自语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然后又刚好被人听到? 於贵登喜欢半夜烧香,极为爱惜他的香跟香炉,前不久香炉被人打碎,还发了几天疯,其行为确与日松族相似。 但於贵登入军营也有好几年了,怎的突然就自己说出来,叫人听见呢? 这一切都叫贺存白不得不乱想。 贺存白心中疑惑,又有一个猜测:今晚的一切,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而这个人┉┉ 贺存白目光从赫连钦身上移开,微微低下头,他已经吃到教训了,不敢去细想。 赫连钦自然察觉到了贺存白的目光,只站在那里,岿然不动,脸上带着怒气,似对於贵登以及於贵登的所作所为十分气愤,全无心虚之象。 周奕行与日松族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能不知道日松族爱香如命吗? 先前他也听说了於贵登半夜烧香的事,只未将其联想起来,以为是於贵登个人癖好,如今看来,於贵登分明就是日松族,才会做出这一系列的怪异举动。 “五殿下,周将军,日松族之所以会来得这么快,就是因为於贵登将朱师傅他们研究长轮车的消息传出去,叫他们赶快打过来,阻止朱师傅他们。”余镜上前一步,冲赫连钦与周奕行一拱手,神情认真,拔高了音量,使周围的士兵皆可听到。 立时,现场一片喧哗,个个激愤难忍,手指着於贵登破口大骂起来,有的还想要冲过去给於贵登几脚,只叫旁边的人拦住,无法前行。 周奕行听着众人的骂声,脸色愈发难看,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浑身发抖,胸腔上下起伏,如鲠在喉。 “你们都给我闭嘴!”於贵登之前被葛秋压在地上,半边脸变得凹凸不平,鲜血已然凝固,面目扭曲变形,头发散乱不堪,冲众人呲牙咧嘴。 第198章 处置 於贵登手指众人,仰头大笑,笑得身体不住抖动,“你们长星州人,惯会血口喷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罪名按在我身上,真是厉害,厉害!” 赫连钦漠然的看着於贵登,眼中无一丝波澜。 事到如今,於贵登还在狡辩,试图让人相信他的话,指责他们胡乱污蔑人。 赫连钦冷声道,“把他绑了。” “是。”葛秋拱手应是,上前一把按住於贵登,使其动弹不得。 两个拿着绳索的士兵抓住於贵登的手,将绳索绕了几圈,最后用力收紧,绑住了於贵登的手,然后便是他的双脚。 葛秋掏出一块布,塞到於贵登嘴巴,动作粗鲁,“啪”的一掌,打在了於贵登另一边没有流血的脸上。 很快,於贵登的脸变得通红,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巴掌印,只不过在夜里,众人看的不太清。 做好这一切,几个士兵将於贵登押下去严加看管起来。 “周将军。”赫连钦对周奕行做了个请的动作,邀请周奕行去他帐中议事。 周奕行点头,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要好好商榷一番,况且,他也气得睡不着了。 穆昆等一众将领跟在赫连钦与周奕行后面,一同往赫连钦营帐而去。 这场闹剧让士兵们心里堆着怒火,但五殿下没有下令要怎么处置於贵登,众人不敢说什么。 再者,於贵登是日松族派来的奸细,五殿下定然不会轻饶了他,士兵们便纷纷散开,回了营帐。 赫连钦同周奕行等人针对於贵登给日松族传消息这件事商议到天亮,最终决定了於贵登的死法,才让周奕行他们离开。 “殿下。”云升撩开帷帐,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手中端着茶壶,茶壶上方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刚沏好的茶。 “嗯。”赫连钦闭着眼,手指按在太阳穴上,揉了揉,半晌才睁开眼。 云夜跪在赫连钦脚边,手在赫连钦腿上捶着,力道使得极为恰当,让赫连钦不由舒展眉心,肩也渐渐放松。 云升将茶壶放到旁边的小桌上,为赫连钦倒上一杯热茶,待温度适宜后,递给赫连钦。 “处理的怎么样?”赫连钦吹了吹茶面上的茶梗,抿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半宿未睡的疲惫被拂去不少。 他点点头,还是云升的手艺好,就算是普通的茶叶,也能沏出些韵味来。 云升低着头,恭敬的站在赫连钦面前,“那药已经被奴才处理干净了,不会有人发现。” 闻言,赫连钦满意的叹了一声,“那本皇子就放心了。” 赫连钦早前同意朱远广将长轮车拉出去试控制中心时,便知他们研究长轮车的消息会传到於贵登耳中。 於贵登身为日松族人,自是对长轮车有着特殊的情感,听到这个消息,定然按耐不住,往外传消息。 果然,没几日,上野炎兄妹三人就带兵前来了。 证实於贵登的确给日松族传消息后,赫连钦让云升在於贵登碗里下了迷魂散。 赫连钦从小在宫中长大,见过不少阴暗勾当,宫中之人对迷魂散这类药物可谓是信手拈来,赫连钦用起来也毫不费劲。 而在军营这种地方,向来以武服人,甚少有人使阴招,於贵登没有半点防备,就中了迷魂散。 吃了迷魂散,於贵登便神志不清,整个人像是魔怔了,却记得要起来烧香,藏在心底的秘密也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叫人听见,便恼怒起来,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 那名士兵是睡着於贵登旁边营帐的,嗜酒如命,时常与人喝得烂醉才回营帐,以致每晚都要起夜,自然就会撞见於贵登烧香。 不过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余镜当晚灌了那名士兵好几壶酒,导致士兵接连起了几次夜,也就顺理成章的遇到了於贵登。 等士兵跟於贵登打起来,余镜再跳出来大喊,把人引过来。 然后,就出现了昨晚於贵登被葛秋按在地上的一幕。 “殿下,云升做事肯定万无一失。”云夜微抬起头,看着赫连钦的下巴。 赫连钦无奈失笑,“知道了。” 云升走到赫连钦身后,为赫连钦捏肩。 帐中三人不再说话,陷入了一片安静,唯有云夜与云升动作间发出的细小声音不时响起。 令周奕行意外的,上野炎兄妹三人今日未来到东城门外,派出去的探子来报,他们待在临时驻扎之地,没有要带兵前来的迹象。 苟坚知道这个消息后,蓦地想到昨日五殿下说的那句“如无意外”的话,总觉得五殿下像是早就知道日松族不会来,可又想不通为什么。 还没想明白,赫连钦就派人来请苟坚去训练场,苟坚马上将其抛在了脑后,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训练场上,於贵登脸贴着地面,被人随便丢在了那里,双手双脚叫绳索绑着,於贵登挣扎之时露出了一圈淤红,显示绳索绑得有多紧。 几万士兵将整个训练场围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尽是人头。 苟坚挤到最前方,就见赫连钦手中拿着一烧得正旺的火把,冷目冽冽,面无表情凝睇於贵登。 “穆大哥,五殿下这是要干什么?”苟坚凑到穆昆身边,问道。 穆昆面露鄙夷,厌恶的看了看於贵登,“自然是要处置这个奸细。” 处置?苟坚一愣,他们商议的时候没有说要在训练场上处理於贵登啊,而且五殿下为什么要拿着火把? 苟坚想不明白,贺存白却想得相当清楚。 听到穆昆和苟坚的话,贺存白看向於贵登,心如明镜。 贺存白作为少尉,跟着赫连钦去了营帐商议事宜,知道赫连钦对於贵登的处罚是什么。 不过眼前的一幕却不在他们的商议范围内,也就是说,是五殿下临时起意把他们叫到训练场,看於贵登受罚的。 亦或者,是早已想好要怎样“折磨”於贵登,只是没有跟他们说罢了。 於贵登的身份暴露于人前,那帮於贵登传消息的人,此时定极为惊恐。 第199章 归服 “古有不孝者,生来恶种,不顾生养之恩,杀父弃母,终受焚刑处死。”赫连钦扫视一圈,朗声道,“今有奸细於贵登,不念长星州几年来对其的庇护,一味向恶,致我长星州将士无辜牺牲,本皇子认为当处以焚刑!” 赫连钦话音一落,众人立时议论纷纷,对日松族的厌恶之情一下子涌了上来,齐齐点头,摩拳擦掌,群情激愤。 “对,於贵登吃我长星州的,用我长星州的,在长星州待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条狗也该喂熟了。” “日松族本性如此,想当初,日松族闹天灾,还是靠长星州救助才活下来的,却忘恩负义,攻进长星州,欺辱长星州百姓。” “我觉得焚刑刚刚好,就得活活烧死於贵登!” 周奕行对赫连钦的话感到吃惊,但没有开口询问,他知道眼前的少年皇子心智成熟,不会做无用之事,之所以没有告诉他们,定有其用意。 地上的於贵登蠕动起来,脸贴地,脑袋抬起,眼中满是怨毒,嘴巴被布塞住,说不话来,只得狠狠瞪着赫连钦,似要将其瞪出一个洞来,手脚不住抖动,拼命想要站起来,却无济于事。 赫连钦看了眼一旁的崔元棋与葛秋。 崔元棋葛秋两人心领神会,把早就准备好的木架抬到前面。 木架是由两根粗壮的木头做成,用绳索固定好,形成一个十字架,下面则用实木墩固定,刚刚好可以绑上一个人。 於贵登被架起来,绑到木架上,双手张开,呈“一”字形,绳索将其手臂连着木架缠绕几圈。 葛秋与崔元棋一人拉着一根绳索,用力一拉,倒退一步,绳索陡然收紧。 “啊!”於贵登立时发出惨叫,双目充血,手臂上的肌肉被拉成几块,像是要被撕裂般,痛得於贵登涨红了脸,青筋暴起。 士兵们不觉恐惧,反而十分解气,对着於贵登啐了一口,嘴里不停骂着。 在一众骂声中,亦有不同的声音。 例如郑丰民便嘀咕道,“於贵登是奸细没错,可也致于受这么重的刑罚,直接杀了便是,五殿下心太狠了吧,想把人活活烧死。” 往常跟在郑丰民屁股后面,随时准备附和讨好郑丰民的几个士兵,这时却嘴巴紧闭,眼睛四处看,愣是没有接郑丰民的话。 郑丰民没有得到回应,抬脚就冲着其中一个士兵踹去,“没长嘴巴?” 士兵没有防备,被踹得摔在了地上,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只觉脸火辣辣的,暗恨郑丰民嚣张跋扈,面上不敢表露出来,懦懦的要爬起来。 刚从地上坐起,郑丰民又是一脚踢了过来,直接踢到士兵的鼻梁。 士兵发出惨叫声,终于吸引了赫连钦跟周奕行的目光。 郑丰民心中恼怒于士兵不听话,还待踹上一脚,却被一道冰冷的声音制止。 “你在干什么?” 那声音直接侵入郑丰民身体,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随即对上一双平静漠然的眼眸。 “我┉”郑丰民喉咙似被什么给掐住,桎梏得他说不出话来。 “大胆,敢在殿下面前肆意妄为,是谁给你的胆子?”一旁的云升手背到身后,抬着下巴,施舍般给人一个眼神,大声呵斥。 登时,太监总管的气焰显露出来,斜着眼看郑丰民,仿佛郑丰民只是地底下一个小小的蝼蚁,不值一提。 云夜亦站到赫连钦面前,面色沉沉,紧盯着郑丰民这边。 两人一站出来,众人便感觉到了那股来自皇宫的威压,高不可攀,也意识到赫连钦的身份。 一直以来,赫连钦给他们的感觉,就是谦和、平易近人,不像世族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看他们,反而会认真听他们说话。 这也导致他们对赫连钦尊敬喜欢之余,渐渐淡忘赫连钦的身份。 而今,所有人突然清醒,感受到权力的压制,莫名惶惶不安起来,不自觉低下头,臣服于赫连钦。 少年皇子只是立在那里,便让人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使他皱眉,被人拖下去处决。 周奕行等人亦是低下了头,暗暗心惊于赫连钦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气势,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心里隐有归服之意。 少年皇子神色淡淡,清澈见底的瑞凤眼看着郑丰民,火把在风中摇曳生姿,热情似火,与此刻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他抬脚便要往这边来。 郑丰民面露惊恐,心突突跳了起来,身体僵硬,脚似粘在了地面,任他怎么驱使都无动于衷。 “五┉”郑丰民嘴巴张开,刚说出一个字,就听一旁有人大喊,“抓住他!” 随即,就见赫连钦一转身,疾步朝另一边而去。 不等郑丰民看过去,人群突然爆发一阵叫喊声,士兵们涌动起来,推搡着要往前挤,很快就挡住了郑丰民的视线,郑丰民一个不稳被人推倒。 郑丰民立时大喊,怒骂起来,然而没有人搭理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了最前方。 十字架旁边,身形高大的男子正与一名矮小瘦弱的男子撕打着,众人自发围了个小圈,包围着两人。 赫连钦面无表情,神色淡淡,“容至,活捉了。” 听此,高大男子下手的速度加快,猛然劈向另一名男子的后颈。 被高大男子击中,那人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容至伸出一只手,抓住那人的衣襟,轻轻松松提了起来,走到赫连钦面前,随意扔在了地上。 那人被疼醒,还想逃,却被容至再次打昏,余镜则用粗绳将其绑了。 “殿下。”容至低头对赫连钦一拱手。 待赫连钦点头后,容至便退到一旁,恭敬而立。 “五殿下,此人┉┉”周奕行看出容至是赫连钦的人,转而问起地上的人来。 “应该是日松族人。”赫连钦道。 日松族人┉ 又恰巧出现在这里。 周奕行马上明白此人是来救於贵登的。 而赫连钦今日把所有人叫过来,摆出要处以於贵登焚刑的架势,为的就是逼此人出来。 第200章 取中间值 赫连钦看了眼云升。 云升立时上前,接过赫连钦手中火把。 “於贵登乃日松族人,受日松族族长指使潜入长星州,并一路坐到千夫长之位,期间,数次给日松族传递消息,以致我军将士无辜战死,此罪当诛!”赫连钦高声道。 “今日本皇子便将其处以焚刑,慰告死去的将士们。” 随着赫连钦这一声落下,云升拿着火把走到於贵登面前。 於贵登终是露出恐慌之色,不停的摇头,说不了话,只能“唔唔”出声。 然云升没有任何犹豫,让人在十字架附近堆满草,手一挥,扔向於贵登。 火把被扔到於贵登身上,滑落下来,没一会儿,便燃起熊熊大火。 於贵登奋力挣扎反抗起来,想要逃离火堆,可无论他再如何努力,终是垂死挣扎。 “好!”士兵们发出叫好声,满脸的痛快之色,俱攥紧拳头,盯着在大火中挣扎的於贵登,只觉分外解气。 这等卑鄙小人,就该被烧死! “哗啦。”处子哮被水泼醒,刚想跳起来骂人,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营帐里,还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处子哮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首的西林国五皇子,想起自己落到了长星州人手中,登时闭上了嘴。 “醒了?那就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赫连钦手随意搭在行军桌上,眼眸微抬,语气平静,极为平常的问道,似在与处子哮说待会吃什么。 处子哮忙低下头,在心里暗骂了几声,任由水顺着头发滑落,浸湿衣襟,半坐于地,像没有听见赫连钦的问话,看着地面。 赫连钦也不恼,依旧凝睇处子哮。 周奕行却恼怒起来,刚要开口呵斥,云升便动了。 云升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冲站在处子哮身后的两名士兵使了个眼色。 两名士兵点点头,摁住处子哮,使其动弹不得。 云升侧蹲下来,抬起处子哮的下巴,使处子哮那长满胡子的面部显露于人前。 处子哮瞪大了眼睛,感受到冰冷的匕首在他脸上缓慢移动,脚猛地一缩,想要逃离,却叫士兵半路拦截,重新摁住。 云升笑了笑,手中匕首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处子哮的脸。 “殿下问话呢?怎么不回答?” 处子哮看着云升脸上的笑容,心底生出惧意,只他向来能忍,上次被上野炎折磨个半死,最后还不是活了过来,现在便更不会招了。 他闭上眼,一副不愿回答的模样。 “敬酒不吃吃罚酒。”云升嗤了一声,手中匕首一转,刀尖便陷入肉中,鲜血立时喷出,溅起一朵血花。 处子哮痛苦难堪,眼睛瞬间睁开,瞳孔剧烈收缩,脸部被匕首生生刺入,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使他猛烈挣扎起来,手脚不停抖动。 然而军中士兵每日接受高强度训练,力气又比处子哮大,处子哮只能乖乖待在原地,任凭云升转动匕首。 很快,处子哮脸上被抠出一个血洞,看起来极其可怖骇人。 云夜走过去,站在云升旁边,挡住这副惨状。 周奕行等人虽看不到处子哮的神情,但处子哮的惨叫声一次比一次凄厉,俱不禁打了个寒颤,看向赫连钦的目光中带上了异色。 到底是他们小瞧了这个少年皇子,长于皇宫,怎会是单纯良善之辈。 赫连钦在让云升这么做的时候,就知周奕行等一众爱民将领会作何感想,但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爱民仁善的皇子固然令人可亲近,容易接受,但有魄力有手段的皇子更能使人信服。 他不需要太过仁善,也不需要表现得太过凶残,取个中间值便可。 “哧!”云升一把抽出匕首,动作极为粗鲁。 处子哮随着惯性,头往后仰,脸部肌肉僵硬,头却不住抖动,犹如受到极大刺激,整个人癫狂起来。 云升脸上笑容不变,语气亲和,“现在可以说话了?” 明明云升的声音放得极轻,问的话也很是平常,落在处子哮耳中,却如恶咒般刺耳恐怖。 见处子哮仍旧不开口,匕首附上处子哮的另一边脸,刀尖在脸上缓缓转了个圈。 处子哮已然大汗淋漓,衣服全湿,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先前泼下来的水,四肢乏力,全身使不出半分力气,若不是士兵按着他,恐怕他现在就要瘫软下去。 云升在处子哮脸上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匕首一停,便要用力刺进去。 “别!”处子哮汗毛立起,最终选择了屈服。 上野炎的凌虐与这种酷刑相比,差的不是一丝半点,从身体和心灵上击垮处子哮最后的防线,使其卸甲投降。 匕首从处子哮脸上移开,云升转身回到赫连钦身旁。 云夜则一把按住处子哮的脖子,让他不得不低下头。 处子哮跪在地上,头几乎要挨到地面,这样一来,周奕行等人就看不到处子哮的脸了。 周奕行行兵打仗多年,杀过的人数不胜数,方才竟有些害怕看到处子哮是个什么情形,如今见他低下了头,不禁松了口气。 “那日,我侥幸从呼子岭逃走,在管善崖遇到了二公子,二公子得知呼子岭发生的一切后┉”处子哮双手发颤,勉强撑着地面,稳住身形。 因为处子哮曾是上野渡的人,所以上野炎不待见处子哮,把他带回日松族后,告诉上野卜,上野渡被赫连钦所杀一事。 上野炎在一旁添油加醋,怂恿上野卜派人来攻打长星州,再诉说他与上野渡的兄弟之情,让上野炎允许他带兵前来。 上野卜一开始没答应,但上野千听到消息,便吵着要来,上野千索性让上野炎兄妹三人一同攻来。 上野炎第一日在城外叫嚣退兵后,趁众人不备,於贵登偷偷把处子哮带了进来。 原本处子哮打算先熟悉地形,再潜入放置长轮车的营帐,启动控制中心,销毁长轮车,不想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人发现了。 而之所以会这么早被人发现,是因为赫连钦一直让容至盯着他们。 第201章 坐以待毙 容至是温氏精挑细选送与赫连钦的侍卫统领,其本事自不用说。 云升与云夜来军营时,容至也跟来了,却做普通侍卫装扮,未引起任何人注意。 当日,赫连钦就命容至盯着於贵登,看於贵登有什么异动。 在於贵登把人放进来时,赫连钦便知道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於贵登的身份显露于人前。 赫连钦在训练场放火烧於贵登的本意,是使处子哮自乱阵脚,急于去销毁长轮车,然后陷入赫连钦的天罗地网。 不过令赫连钦诧异的是,处子哮没有去销毁长轮车,反而出现在训练场,似有要救於贵登的意思。 处子哮不是什么善类,连跟了多年的上野渡说抛弃就能抛弃,自然不会想去救於贵登。 他只是不想听上野炎的话罢了,这些日子他受够了上野炎的折磨,今日看到於贵登被绑在十字架上,突然一个疯狂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那就是:不去销毁长轮车,让长星州人轰死二公子吧。 也就是这个念头,让他自乱阵脚,使宋方谨察觉出他的异样。 宋方谨不知道处子哮是不是日松族人,但他当时的表情与行为,跟士兵们截然不同,让宋方谨注意到了他,所以宋方谨喊了出来。 而容至则秉持着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疾速飞身过去,同处子哮打起来。 “也就是说,你是前天才进军营的?”赫连钦问。 处子哮打了个哆嗦,点了点头,“是。” “那你可知军中还有哪些为你族族人?”赫连钦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也是众人关心的,一下子,所有人都目光皆聚集到处子哮身上。 处子哮一噎,他虽然说出了自己来长星州的目的,却没有要离开日松族的意思,毕竟,那是他的归所,他不想把其他人供出来。 若是其他人也被发现,传出是他泄的密,那他就回不了家了。 “嗯?”赫连钦歪了歪头,好以整暇的看着处子哮,等着处子哮的回答。 云升重新拿出匕首,掏出帕子擦拭,刀身上的亮光瞬间刺进处子哮的眼睛。 处子哮只觉缓了好一会儿的脸,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不要命的使劲钻进他的血肉之中。 他扑通一声,整个人趴在地上,颤抖着声音,“还有┉┉” 容至从训练场回来时,手中抱着东西,那物件用布死死包着,让人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 “殿下。”容至走进营帐,弯腰行了一礼。 赫连钦点头,看向容至手中的东西,“拿回来了?” “是。”容至应声,撩开一角布,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只见里面装了个黑漆漆、呈圆形状的东西,一眼看去,竟看不出那是何物,但若用鼻子猛吸两口,便能闻到烧焦的味道。 “跟另外两个放一起吧。”赫连钦嘴角勾起一抹优美的弧度,眼中竟透出了几分愉悦来。 容至面色不变,恭敬应声后便退了出去。 “押下去。”崔元棋站在军仓外,皱着眉,看也不看面前跪着的几人,只挥手让人将其带走。 “是。”士兵们按着那些跪着的人,齐声应是,随即连拖带拽的押走。 宋方谨来到军仓时,便看到了这一幕。 他上前,问崔元棋,“这些都是日松族人?” 自从昨日抓到了另一个日松族人,五殿下就命人搜查每个士兵的营帐,势要彻底铲除干净。 只不过宋方谨没想到五殿下动作这么快,当夜就搜出了许多日松族人,其中有一个还与他睡在同一个营帐。 “嗯。”崔元棋点点头,不欲与宋方谨多谈。 宋方谨知崔元棋性格,当下也没有再问,看向军仓里的鲁量。 鲁量是王重单的人,现在王重单死了,鲁量每天夹着尾巴做人,事事小心翼翼,生怕哪个王重单得罪过的人过来寻仇。 现在军仓被搜出几个日松族人,鲁量更是大气不敢出,叫宋方谨这么一看,陡然后退一步,吞了吞口水。 走出军仓,冲宋方谨和崔元棋拱手,“崔千夫长,宋小哥,下官一点都不知情,与下官无半点关系啊。” 鲁量一过来,就急于撇清与几个日松族人的关系,额头冒出些虚汗。 “是,清者自清,鲁押粮官不必忧心。”宋方谨见崔元棋不想理鲁量,便开口道。 鲁量跟着王重单,做的坏事不少,惯爱端着架子,指着士兵们大肆辱骂,士兵们对鲁量的感官仅次于王重单,总之就是不喜鲁量。 宋方谨同样如此,但他不像崔元棋背后有崔氏撑腰,对谁都不用客气。 不管鲁量怎么样,宋方谨面上还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 鲁量抹了一把汗,连连点头。 待宋方谨跟崔元棋离去后,才挺直腰,眼中满是怨恨,这些日子他已经受够了,“王寸,王将军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 军仓里走出一人,他抬起头,露出那张尖嘴猴腮的脸,“自然不甘心,将军肯定是被人放火烧死的!” 王寸自幼服侍王重单,看着王重单从一介草民,坐到骠骑将军的位置,跟着享受荣华富贵,如今王重单就这么死了,王寸的日子一下子变得难过起来。 想起自己受到的白眼与欺辱,王寸攥紧了手,恨恨道,“我王寸要给将军报仇!” “好!”鲁量开口称好,他管理着军仓,不知从中捞了多少油水,五殿下现在没有处置他,不代表以后不会,他不能坐以待毙。 这天夜里,突然起了大风,风声“呼呼”作响,狂风吹打营帐,把帷帐掀起,风顺利钻了进去,惊醒睡梦中的士兵。 有士兵不耐烦,怒骂了一句,用被褥把头盖住。 只没过多久,士兵就又掀开了被子,起身去固定帷帐。 “这鬼天气!” 帐中其他士兵也睡不着了,皆睁开了眼睛,有的不愿起来,就躺在那里,双目无神。 “着火了!着火了!”外面突然响起喊声,说军仓那边着了火。 第202章 彻查 “妈的,怎么又着火了。”刚固定好帷帐的士兵,感受到风没有再吹进来了,立时有些恼火,大骂道。 有士兵从被褥里钻出来,拿着衣服就往身上套,“行了行了,醒都醒了,出去看看吧。” “听说是军仓着火,咱们还是快点过去。” 先前骂出声的士兵,闭上了嘴巴,知道军仓要是被烧了,那他们就没有粮食吃了,赶紧拉开帷帐,冲了出去。 “快救火啊,快救火。”士兵们赶到军仓时,就看到鲁量坐在地上,头发披散凌乱,衣服松松垮垮搭在身上,双手不停的拍地面,嘴里大喊着,看起来很是崩溃。 而鲁量旁边,就是燃起熊熊大火的军仓。 “快救火!”提着水桶的士兵往这边奔来,“哗啦”倒在了大火之中,火势却不见减弱之象。 陆续赶来的士兵们,俱加入了灭火的队伍,一个接一个往军仓泼水。 鲁量依旧坐在地上,哭喊着,“是谁!到底是谁放的火?” 士兵们顾着灭火,无暇搭理鲁量,脚步匆匆,提着水桶飞奔。 鲁量自顾自的喊着,全然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似陷入极度崩溃。 大风呼啸,吹得火势越加大,一众士兵齐心协力,待把火扑灭时,天已然亮起,露出一角鱼肚白来。 而军仓已经烧得不成样,仅剩下几根漆黑木柱在风中凌乱,缕缕白烟从中冒起,扑到士兵脸上,顿时响起一阵咳嗽声,空气中充斥着烧焦味与┉大米熟透的气味。 粮食没了。 周奕行看着眼前的场景,眼前一黑,险些倒下去。 “将军。”一旁的士兵担忧的看着周奕行。 周奕行稳住身形,只觉嘴巴万般苦涩,摆了摆手。 “五殿下!”周奕行语气沉重,唤了一声赫连钦。 他们才得到杨氏的粮食供应,刚进了一批粮食,怎的一下子就给烧没了呢? 赫连钦脸上带着怒意,眼眸附上寒霜,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停在了鲁量身上。 鲁量叫赫连钦一看,如坠冰窖,浑身发冷,登时颤抖起来,忘记自己身处何地,刚刚站起来,这会儿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五、五殿下。”鲁量颤颤巍巍,艰难开口。 “解释一下。”赫连钦盯着鲁量,直让鲁量浑身瘫软,如烂泥一样匍匐于地,才冷声道。 鲁量身体僵硬,冷汗不住的流,顷刻间,身上的衣服就湿透了,“下官、下官也不知。” “嗯?”赫连钦挑眉,拉长了音。 鲁量趴在地上,吓得语无伦次,“下官昨夜惊醒,睡、睡不着,就想着来军仓这边看看,没、没成想,军仓就燃起了大火。” 军仓是军营的粮食仓库,里面放着全军的粮食,自是重兵把守,一般人不得入内,所以甚少有士兵来这边。 昨夜军仓失火,不知为何,守卫的士兵被人打晕扔在了军仓中,同里面的粮食一起烧了个干净。 而他们尸体也是灭火后才发现的。 赫连钦看向军仓,就见一些士兵正从里面抬出多俱尸体,那些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看不出生前的模样,唯有漆黑的四肢骨头,证明他们就是守卫军仓的士兵。 看到这一幕,士兵们俱屏住了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们是被活活烧死的啊! “五殿下,下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鲁量身上肥肉一颤一颤,哭着向赫连钦请罪,话中却在撇开关系。 “查!给本皇子查,不找出纵火之人誓不罢休!”赫连钦气极,上前一脚踹在鲁量肩膀上。 鲁量猝不及防,整个人被踹得往后翻,膝盖弯曲跪地,上半身却向后着地,形成一个古怪的姿势。 “啊!”他惨叫一声,声音凄厉刺耳。 然众人却沉浸在粮食没了、同伴活活烧死的悲伤中,根本看不到鲁量的惨状,就连赫连钦为什么会去踢鲁量都没去想。 “崔元棋,宋方谨。”赫连钦道。 崔元棋与宋方谨被叫到,立刻从人群中走出来,抱拳道,“卑职在。” “本皇子现在命你们全权负责此事,务必要给本皇子一个解释。”赫连钦凝睇两人,命令道。 “是!”崔元棋同宋方谨毫不犹豫应声,极为服从赫连钦。 “周将军。”赫连钦侧头,对周奕行道,“让人重新去杨氏那拿些粮食吧。” 周奕行知道现在粮食已经没了,说再多亦是无用,当即答应下来,“是,五殿下。” “至于鲁量,未尽本职,失察使军仓被毁,暂且押下去关起来。”赫连钦面无表情,宣布对鲁量的处置。 鲁量身体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赫连钦,“五殿下,下官、下官,这火不是下官放的!” 赫连钦挥手,让人把鲁量带下去。 “五殿下┉”鲁量还待开口,却被余镜捂住嘴巴。 余镜与另一名士兵将其拖了才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军中气氛低迷,士兵们连训练都提不起劲来,个个耸拉着肩膀,垂头丧气。 贺存白见到他们这副模样,嘴巴紧抿,手中长枪用力一挥,打在了一旁的木柱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干什么!不想练了?”贺存白大喝道,“不想练趁早滚蛋!” 训练场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被训得说不出话来。 贺存白指着长星州州城的方向,“不想练的,现在就滚蛋!” 士兵们低下了头,他们自是不想走的,来这里就是为了打胜仗,保护百姓。 “五殿下已经让人去查了,杨氏也会送粮食过来,所有问题都会解决,不需要你们担心,安心训练就是!”贺存白一脸肃然,语气缓和了些。 “日松族就在外面,也许等下,也许明天,他们就会攻过来,你们现在不打起精神来训练,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贺存白扫视众人,见没有人说话,又是一喝,“还不快去训练!” “是!”士兵们齐声大喊,被贺存白教训了一通,幡然醒悟。 第203章 李差 士兵们这边暂且收起了心思,周奕行却对近来发生的种种事极为头疼,议事时叫赫连钦呵斥了一番,才整理心情,全心应对日松族。 自从赫连钦带着士兵们从呼子岭凯旋归来,赫连钦在军中的威望便疾速上升,连带着周奕行都忍不住对赫连钦另眼相看,渐渐的,军中诸事周奕行会先过问赫连钦。 而上野炎兄妹三人,不知是因为什么,接连几日没再来,从而给了赫连钦修整队伍的时间。 军仓失火一事,搁置到一旁,赫连钦打算先解决面前的危机。 “五殿下。”贺存白见赫连钦来了训练场,马上迎了过来。 赫连钦看了眼贺存白,问道,“身上的伤好了?” “卑职已无大概。”贺存白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抱拳回道。 赫连钦点头,转而看向正在训练的士兵们。 贺存白见此,主动开口,“剑盾兵经五殿下指点,已初现训练效果,能自由运用剑跟盾。” 说着,贺存白与赫连钦来到剑盾兵训练的地方。 两人一来到这边,罗一立跟于充等人就瞧见了他们,忙往这边走,“卑职见过五殿下。” “嗯,本皇子就随便看看,继续训练吧。”赫连钦道。 “是。”罗一立等人应是,又走回自己的位置,盯着剑盾兵们。 赫连钦抬眸,看向手持剑与盾的剑盾兵。 一众剑盾兵挥舞着剑,同时动手,“嗖”的一声,剑往前送去,紧接着一退,盾立时推上前,抗衡着前面无形的敌人,一整个动作间,不见生疏,反而极为流畅,看得出来,这些日子剑盾兵有好好练习,并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被赫连钦看着,剑盾兵虽然有一瞬间的僵硬,反应过来后,手中剑挥舞得愈加快,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裂痕,革盾抵御前方风暴,与剑相辅相成,珠联璧合。 整个队伍整齐划一,井然有序,呈现出训兵秣马、不畏艰险,誓死保卫长星州的训练情形。 赫连钦眸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对贺存白道,“不错。” 闻言,贺存白心下一松,他负责士兵们的训练,剑盾兵是否训练得好也与他息息相关,虽知剑盾兵的训练已见成效,方才赫连钦查看剑盾兵训练时,贺存白的心还是提了上来。 此时听赫连钦夸赞,面上露出喜色,“这些都是五殿下的功劳,要不是五殿下,剑盾兵也不可能找到自己的剑。” 赫连钦笑了笑,转而看向其他士兵,“除了剑盾兵,步兵跟弓弩手亦需勤加练习。” 贺存白心领神会,带着赫连钦去了步兵训练的场地。 剑盾兵是防御能力较强的步兵,因在作战中发挥着先锋的作用,常将其从步兵中分开来论。 故,赫连钦适才说的步兵,是指除了剑盾兵以外的步兵。 步兵在军中占大头,是最多的兵,所以训练场上就属步兵的叫喊声最嘹亮。 步兵的千夫长是个长相端厚的男子,约四旬,留着一撮胡子,与赫连钦行礼时不卑不亢,恭敬而不显卑微。 “李差见过五殿下。” 赫连钦仔细打量了一番李差,便觉此人有些面熟,像是在那里见过一样。 李差叫赫连钦看得愣住,似是想到了什么,抱拳道,“李常是卑职的弟弟。” 是了,像长星州别驾李常。 原来是李常的兄长。 赫连钦道,“难怪见李千夫长如此面熟。” “卑职与幼弟却有几分相像。”李差端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李差身材魁梧,腱子肉发达,即使身着黑色军服,也掩盖不了他健壮的身躯,偏偏这样一个人长着一张端厚的脸。 这张脸若放在李常身上,不会让人感觉突兀,反而极为合适,可长着李差身上,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不过看久了,赫连钦又觉得不是那么突兀了,这样的反差感,好像也挺不错的。 “五殿下,步兵大多以长枪、剑为武器,在与日松族对战时,利用枪头、以及长枪的长来攻击敌人,从而使敌人败落。”李差指着旁边拿着长枪练习的步兵道。 是多用长枪和剑御敌,而非全都是长枪与剑。 赫连钦扫视眼前的队伍,很快就看到另一边拿着剑、长矛还有锏等武器的士兵,那些士兵同样紧握武器,出手迅速,招招致命。 很显然,李差训练他们训练得极好。 李差继续与赫连钦讲述步兵的作战方式及训练方式。 赫连钦听后,不由点头,看向李差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欣赏。 李常在尹宏祖身边做事,且为一州别驾,其本事自是不小,而李差在军中为千夫长,训练着这么多步兵,还练得及好,让人挑不出错处,李差必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反倒善钻营。 可李差的钻营不同于鲁量,他的心思放在步兵身上,尽自己所能训练步兵,可谓为良将也。 这种人,赫连钦很是喜欢。 “步兵有李千夫长在,本皇子就放心了。”赫连钦淡笑开口。 李差立时弯腰行了一礼,“不敢,前些日子他们见了五殿下训练剑盾兵,吵着要与剑盾兵一决高下,训练起来便越发狠了。” 赫连钦笑容扩大,对李差的更加满意,“当真是我西林好儿郎!” “五殿下说的是,不管是剑盾兵还是步兵,来到这里,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打败日松族,保护长星州百姓。”一直未出声的贺存白,拱手道。 接下来,贺存白带着赫连钦一一检查了士兵们的训练,将长星州几万士兵的情况详细讲给赫连钦听,详细到每个营的千夫长、百夫长是谁,还有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让赫连钦彻底了解了军营。 周奕行不喜世族塞人进来,却不阻止他们入军营,从最底层的士兵做起。 就拿崔元棋来说,就是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到千夫长的位置,其中固然有崔氏的功劳,但崔元棋的实力是不可忽视的。 除了崔元棋,郑氏和杨氏也送了人过来。 第204章 该来的终究会来 郑氏子弟,便是先前赫连钦在训练场上见到的郑丰民。 赫连钦与其没有接触,可就是那一面之缘,赫连钦就看出来,郑丰民跟崔元棋不是一类人,崔元棋虽高傲,但不会仗着身份去欺辱他人,而郑丰民就恰恰相反。 至于杨氏,送来的是杨氏二少爷杨鸿文。 只不过杨鸿文一来军营,就百般嫌弃,一拿起武器就哭爹喊娘,没过几天,便吵着要走,说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因为杨氏把控着长星州粮食来源,周奕行不好说什么,只是黑着脸把杨鸿文赶出了军营。 现下,除了崔元棋跟郑丰民,也有其他世族子弟,不过多数为不受族中待见的庶出亦或旁支。 崔元棋的态度很明显,从呼子岭回来,赫连钦感觉得到,他对自己越发遵从,也就是说崔氏一族愿向赫连钦低头。 不论崔氏先前做过什么,他率先对赫连钦低头,赫连钦心中的恶感随之消散了些。 若崔氏识相,那他可以放崔氏一马。 除了崔元棋,还有宋方谨、葛秋等人,亦向赫连钦透露出归服之意。 宋方谨是个心思细腻的,上次在呼子岭,一下子就领悟赫连钦话中意思,只不过后来赫连钦没用他罢了。 如今,倒是可以用上一用。 赫连钦回到营帐,让云升把地形图铺展开,仔细研究起地形图。 “过了管善崖,便是红枭峰了,再是风铃谷,最后是日松族巢穴。”赫连钦呼出一口气,指尖在地形图上滑动。 红枭峰是一座高耸山峰,其地形亦是险恶,因每到秋天,树叶变红飘落,从远处望去,便是一座红色山峰,从而得名。 而风铃谷接壤日松族巢穴,日松族人死后,族人将其埋葬于风铃谷,并在墓地建碑种树,挂风铃于树中,每当风起,响起阵阵风铃声。 赫连钦将地形图记在心中,脑海中反复回想其中地形脉络,思忖着该如何通过这四道关卡。 一如上回,上野炎兄妹三人带兵前来,停在了东城门外。 上野千美眸中闪烁着怒火,这些日子,被赫连钦夺了抑月鞭的屈辱一直笼罩在她心中,要不是上野炎看着她,不让她贸然跑过来,她也不会等到今日。 “赫连钦,你给本小姐出来,上次是本小姐大意,才让你得了逞,这回,本小姐定不会轻饶了你!”上野千怒视城楼上方,声音骄横,下巴高高扬起,丝毫不将赫连钦这个西林国五皇子放在眼里。 赫连钦闻言,朝上野千的方向看去,就见上野卜幼女正瞪着他。 赫连钦表情不变,目光移到上野千旁边的阿本来。 阿本与先前不同,背微微弯起,头也低着,让赫连钦看不到他的神情。 从赫连钦的角度,正好能瞧见阿本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一条条血痕显露出来,仿佛凑近些便可看到里面的血肉。 阿本被人用鞭子打了。 这一念头刚浮现,赫连钦又扭头重新打量起上野千。 上野千擅鞭,还有一条上野卜专门命人制做的抑月鞭,也就是说,阿本身上的伤,是上野千所致。 听闻上野千生性好斗,惯爱拿人玩乐,曾因一时兴起,要求上野卜带兵攻进长星州,使长星州百姓遭受到沉重的苦难。 赫连钦早就看出来,阿本是日松族的奴隶。 可阿本亦是西林人与日松族人共同孕育的产物,怎会甘心屈服于日松族呢? 赫连钦在阿本身上看到的狼性绝不会有假,怕是有什么把柄在日松族那里,才会受制于日松族。 “怎么?不敢下来?”上野千见赫连钦不搭理自己,当即拍了一下马背,大声道,娇俏的脸上满是怒气。 赫连钦眉头微微蹙起,想到被自己随意丢在某处的抑月鞭,不由有些后悔,他当初见那抑月鞭有几分不同凡响,便夺了过来,哪知抑月鞭对男子而言无甚用处,还叫这日松族三小姐记恨上了自己。 日松族本就与长星州有着血海深仇,长星州众人无不恨极日松族,多上野千一个也不多,赫连钦收回视线,索性不去搭理上野千。 上野千见状,脸色更加不霁,俏脸涨得通红,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无视她。 除了这个赫连钦! “阿本,你替本小姐好好教训教训他!”上野千猛然转头,对一旁低头的阿本说道。 阿本身体一僵,本能的抬起了头,那双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眸看向上野千,没有开口接话。 上野千触及阿本的眼神,当即恼怒,一个奴隶,也敢用这种眼神看她。 但一想到这奴隶本事不小,待会还要靠他生擒赫连钦,只得又喝了一句,“听到没有?” “是,三小姐。”阿本回过神来,又低下了头,掩住眸中情绪。 上野千见阿本总算同意了,冷哼一声,量你也不敢不从。 “去吧。”前面的上野炎一直听着两人的谈话,等阿本答应了上野千,才回头冲阿本说道。 阿本重新抬起头,手抓住缰绳,驱马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眼睛望向城楼上的赫连钦,意思不明而喻。 对上阿本的目光,赫连钦心中一叹,该来的终究会来。 心情却激动起来,当日他放走阿本,就知他们会有对上的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 若说是放虎归山? 不,赫连钦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只是想知道阿本的真实身份,再一点点的搓杀他的锐气。 这样才好玩,不是吗? 上野刀见阿本只是走了出去,并没有叫阵,不耐烦的骂了阿本一声,自己叫了起来,“喂,西林国五皇子,快下来,不要让我们看不起你!” 下面上野刀叫嚣不止,上面周奕行脸黑如墨。 “五殿下,该派谁下去迎战?”周奕行并没有要赫连钦下去迎战的意思。 知不觉中,赫连钦成了军中的领头人,许多事情,底下的人都是先过问赫连钦,而周奕行对此持默许态度,也隐隐以赫连钦为首,对赫连钦束手听命。 第205章 交战 赫连钦摇头,“他们叫的是本皇子,应由本皇子出城迎战。” “这┉”周奕行有些犹豫,赫连钦的能力他是知道,但下面的男子将苟坚重伤,可见实力非凡,他担心赫连钦也败落下来。 “周将军,行兵打仗,哪有不受伤的。”赫连钦露出微笑,低头往下看,“况且,本皇子亦想试试此人的本事。” “五殿下多加小心。”周奕行不再多言,冲赫连钦抱拳。 赫连钦点头,转身下了城楼。 贺存白站在周奕行身后,目送赫连钦离去,心底泛起期待来,他虽见过赫连钦指导剑盾兵,也知赫连钦武力超群,却未真正见过赫连钦与谁对战。 如今,终于可以见识一番了。 城门“吱吱呀呀”缓缓开启,一玉面少年驱马而出,手持利锋长剑,直奔阿本,神色淡淡。 “吁。”少年一拉缰绳,停在了距阿本三四米远的地方,抬眸望向阿本。 阿本那双充满野性的眼睛,在看到赫连钦后,微微一闪,复勾起一抹笑,笑容渐渐扩大,尽显狠辣之色。 “原来你是西林国五皇子。”阿本陈述这个事实。 赫连钦颔首,回了一句,“你是日松族人。” 听到这话,阿本神色剧变,手握紧长刀,由于太过用力,手指迅速泛白。 “你似乎很不认同这句话?”赫连钦一直在观察阿本的表情,见他脸色一下子变了,悠悠叹了一声,语气中满是玩味。 阿本立时恢复了先前的神情,看向赫连钦的目光狠辣至极,“先前你放我走,我又替你挡了日松族几日,给了你喘息的机会,算是一笔勾销了。” “呵。”赫连钦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轻哂一声。 “怎么?你想抵赖?”阿本皱起了眉,犹疑的看着赫连钦。 赫连钦重新仔仔细细打量了阿本一次,露出疑惑的神色,“本皇子还以为你不是那等天真之人。” “你┉”阿本抽出长刀,刀尖直指赫连钦,露出怒色。 赫连钦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手中剑亦是抬起,与阿本正面相对,“拿出你真正的实力来吧。” “天真?那我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作天真!”阿本一拍马背,摆出向前奔的姿势,话音未落,便冲赫连钦而来。 赫连钦眸光一转,驱马向前,长剑持起,化为一条银蛇,在空中游动自如,飞速朝阿本袭去,带着迅猛的剑气,激起破风声。 “哐当!”兵器相撞,刺耳鸣声穿过众人的耳朵,靠的近些的上野千被激得一退,粉嫩小脸一皱,双腮微微鼓起,十分气恼,瞪着前方交战的两人。 赫连钦驱马一侧,避开长刀,从一旁直进,与再次靠近的阿本相抗。 手中长剑抵在长刀上,使力一压,长刀便往下滑去,只还未滑落,长刀蓦地上升,按在长刀上的手青筋暴起,阿本跟赫连钦隔剑、刀相对,俱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势在必得之意。 “哧!”赫连钦只觉手一沉,长剑后缩,头往后仰。 随后闯入眼帘的是那蕴含无数杀意的刀尖。 他疾速后退,复又骤然前进,手一推,长剑便迎了上去。 两人再次交缠起来,难舍难分。 马儿随之走动,马蹄“踏踏踏”踩在地上,黄尘飞舞,风沙抖动,带起漫天肃杀之气。 周奕行盯着交缠在一起的两人,眉头紧锁。 穆昆与贺存白等人亦是如此,不敢错开眼,生怕下一刻就发生什么令他们揪心的事。 上野炎一直注意着赫连钦的招式,发现赫连钦虽运用起长剑来极为熟练,但总透着股违和感。 就好像手中剑与他分隔开了,跟赫连钦不是一体的。 难道,这长剑不是赫连钦的惯用武器? 上野炎眼中邪气更甚,迅速否决了方才的想法。 从古至今,凡是出城迎战,哪个将领不用自己最擅长最惯用的武器? 赫连钦长剑直逼阿本,小腿拍打马肚,驱马往前冲,长剑在他手中灵活自如,接连使了几个假动作,最终剑尖一偏,没入阿本胸口。 阿本一时不察,叫赫连钦刺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握住胸口处的长剑,用力一拉,将长剑拔了出来。 赫连钦顺着力道后退,在不远处驻足,看向被自己伤到的阿本。 将刺入血肉的剑生生拔出,是一件极其痛苦难耐的事,而眼前之人却能做到毫不犹豫动手,可见其心智坚定,是个狠角色。 而赫连钦适才与阿本交锋时,便感觉到两人力量相差不大,可以说是不分上下,彼此制压着。 这对赫连钦而言,是个很不妙的信号。 赫连钦没有跟周奕行打过,却也知他不是周奕行的对手,对此,他并无太大感触。 周奕行驰骋疆场多年,打过的仗数不胜数,遇到的人与事亦是赫连钦不能比拟的,赫连钦前世虽接受过特殊训练,但他不会妄图与周奕行比个上下。 而阿本不同,他仅比今世的他大一些,却能与自己相抗衡。 两人交缠到现在,仍未分出胜负。 赫连钦低低笑了一声,嘴角勾起的弧度一点点隐去,落在阿本身上的目光带上了杀意。 他出城迎战,不就是想试试阿本的实力嘛,现在赫连钦知道了,玩也玩够了,那就不必再留阿本了。 阿本一手按着胸口,一手紧握长刀,对上赫连钦目光时,心中蓦地一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使阿本不由自主摆出了防御姿势。 只见两人同时动身,朝着对方疾速杀去 ,长刀与长剑相碰,一招一式一间俱都带着杀意,势要彻底制服对方,将其头颅砍下,以泄心中杀意。 “嗖。”长剑划破空气,一剑接着一剑挥舞着,见缝插针般的朝阿本全身各处刺去,速度极快,近乎形成一道残影,晃得阿本无法继续攻击,只能连连后退。 在后退的过程中,又中了赫连钦一剑,阿本立时闷哼一声,加上先前伤口传来的剧痛,反应速度渐渐变慢,使他隐有败落之象。 第206章 被绑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阿本咬紧牙关,奋力抵抗赫连钦。 赫连钦实在太狡猾,企图以剑势打倒他,让他陷入无尽的剑意剑招之中。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阿本双目充血,脖子青筋已然暴起,神情狰狞可怖,迅速看了一眼上野炎等人的方向,长刀一挥,抵住赫连钦的剑,似恢复精神气,陡然对着赫连钦猛攻。 “当!”刺耳兵器撞击声响起,赫连钦感受到阿本身上传来的视死如归之意,暗暗心惊于阿本突然奋起,只现下不宜多想,赫连钦对上阿本的长刀,用力一甩,将长刀甩了下去。 长刀掉落在地上,阿本也没有去捡的意思,不要命的继续攻击赫连钦。 可阿本本就有落于下风之迹,没了长刀,只能赤手相搏,便更不是赫连钦的对手了。 阿本叫赫连钦打得愈发后退,渐渐靠近上野炎那边。 赫连钦当下便知道阿本是想引自己过去,长剑一收,准备往后退去,然阿本怎会轻易罢休。 长剑半路被阿本抓住,锋利剑刃割伤阿本手掌,鲜血很快涌出,血水不停的滴落。 赫连钦手腕一动,长剑便跟着转动,血水越发浓了,然而阿本如同不知道疼般,仍旧紧拉长剑,不让其逃脱。 阿本只觉浑身血液沸腾,从未像此刻般心潮涌动,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快往后拉,这样就可以逮住赫连钦了! 突然被赋予力量的阿本,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然后渐渐放大,眼中疯狂之色更甚。 倏地,阿本用力把长剑拉向自己,迫使马儿倒退,将赫连钦拉到了日松族阵营之中! “啪!”看到这一幕,周奕行心陡然一沉,身体前倾,手用力放在城墙上,瞳孔剧烈收缩。 穆昆惊声叫道,“五殿下!” 一众长星州将领俱紧紧盯着赫连钦,重重下垂的心陷入一片死寂。 因为┉赫连钦已被日松族抓住! 赫连钦来不及松开握住长剑的手,整个人就被带着往前走,待反应过来时,脖子处架着一把长刀,而长刀的主人正是上野千。 上野千见赫连钦落入自己手中,心情尤其愉快,手捂住嘴巴,“咯咯”笑了起来,许是太过欢喜,方才还满是怒气的脸上,此刻显得耀如春华,妙目流波。 “很好,立下如此大功,待本公子回到族中,定要父亲好好奖赏你。”上野炎拍了拍阿本的肩,语含欣赏。 阿本低着头,眼中厌恶一闪而过,没有出声谢恩,只盯着自己身上的破衣。 上野炎也不在乎阿本的态度,擒了西林国五皇子又怎样,还不是一个卑微的奴隶,只有对他们卑躬屈膝的份。 倒是上野刀哈哈大笑起来,看阿本顺眼了不少,让人把阿本的长刀捡回来,亲自递给阿本。 阿本接过长刀,抬起头往上野千这边看,绞尽脑汁才说道,“这西林国五皇子┉” 他还未说完,上野千便哼了一声,“自然是交由本小姐处置。” 上野千转而对上野炎和上野刀道,“二哥,三哥,赫连钦就交给我吧。” 上野千双腮鼓起,冲上野炎上野刀眨了眨眼,声音微微放轻,撒娇似的看着上野炎两人。 “好,就交给小妹了。”上野刀素来宠爱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心思又简单,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上野千。 上野炎笑了笑,赫连钦是西林国五皇子,要不要把赫连钦给小妹,由不得他们来决定,父亲再如何宠小妹,也不会将其交给小妹处理。 只上野炎不愿让这个妹妹因此不理他,索性就答应了下来,到时让父亲一人去头疼吧。 上野千一得到应允,兴奋不已,笑靥如花,高举双手,摆动了几下,看起来极为天真浪漫。 若非先前见到上野千表现出来的恶劣行为,赫连钦就当真以为上野千天真可爱了。 另一边,城门突然大开,周奕行等一众武将领着千军万马涌出,没有耽搁,对着日松族就杀了过来。 “走!”上野炎见状,当即下令撤退。 这一次,上野炎与上野千不再反对,跟着上野炎狂奔离去。 周奕行在后面紧追不舍,碰到日松族就是一剑,看也不看倒地的日松族,眼睛盯着最前方的上野炎三人,驱马猛追。 长星州士兵们亦是如此,赫连钦叫日松族擒了,就等于是在打他们长星州的脸,他们怎能让日松族如此侮辱呢? 然而,上野炎抓到赫连钦,心情畅快,归心似箭,不可能再让赫连钦逃脱,命一众日松族在后面拦截长星州士兵,与上野刀等人快马加鞭往日松族巢穴赶。 最终,周奕行带着满腔怒火失败而归。 赫连钦被上野刀扔在马上,腹部接触马儿,头跟脚悬挂着,随着上野刀速度的加快,反胃感袭来,全身无力,只得任由其桎梏着。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钦才被人粗鲁的扔在了地上。 好在那地上长了些杂草,除了触地的那一瞬,感受到了疼痛,皮被擦破了些外,并没有受伤。 刚落地,就有人走了过来,用粗绳将赫连钦双脚绑住,使赫连钦无法逃跑。 随即,赫连钦就感觉自己被人抬起,来到另一个地方,重新扔在了地上。 等他们走后,赫连钦才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临时搭起的营帐,帐内昏昏暗暗,应该已经临近卯时了,营帐里面只放了一床被褥,还破了几个洞,连补丁都没有打。 外面传来日松族人谈话的声音,应是看守自己的人。 赫连钦侧着身体,耳朵动了动。 从他们的谈话中可知,日松族在一路狂奔,甩开周奕行后,在管善崖停了下来,打算在这里过夜,明日再回日松族巢穴。 到了管善崖┉那周奕行不会再追过来,越是这种时候,周奕行就越不可能丢下长星州不管,他得在长星州坐镇,安抚士兵、百姓,想好对策,该如今来营救赫连钦。 到了这个地步,周奕行定会突破郁结,主动出击。 第207章 会疼吗? 赫连钦眼帘合上,保持原有姿势,细细听外面的声音。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有人掀开帷帐,走了进来,在赫连钦面前停了下来。 随即,赫连钦耳朵一痛,使他不禁睁开了眼睛。 营帐内被人点亮了,透过微弱的烛光,赫连钦看清楚眼前之人。 上野千粉唇微翘,眸光熠熠,神情兴奋,看起来极为愉快,身上盔甲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镂金云菱百蝶红裙,头戴两只碧玉琉璃步摇,别于两边,银镀金点翠流苏自然垂下摇晃,激起金玉碰撞声音。 而上野千一只手此时正抓着赫连钦的左耳,兴兴然盯着赫连钦,“怎么样?痛吗?” 赫连钦淡淡看了眼上野千,抿唇没有开口,目光移到别处。 “本小姐问你话呢!”上野千被赫连钦无视,兴奋神情陡然消失,一股莫名怒火涌了上来,手一收紧,赫连钦耳朵便更红了,只是在这昏暗环境下看不太清。 赫连钦耳朵被抓得生疼,面上却仍旧平淡无波,仿佛被抓的人不是他,静静的躺在那里,任由上野千摆弄。 最后上野千败下阵来,松开赫连钦的耳朵,喘了口气,有些不满的看着赫连钦,“你干嘛不说话?” 许是想起眼前的少年从认识到现在,从未搭理过自己,就连身为族长的父亲都不会这么无视她呢,上野千语气不自觉带了些委屈,娇声娇气的。 赫连钦无奈,回头看向这个异族少女,“上野小姐若也让人如此对待,会疼吗?” “我看谁敢捏本小姐耳朵!”上野千立时接话,下巴微扬,端的是一副骄傲任性模样,额上流苏随之晃动,发出清脆悦耳声音。 见赫连钦没有再开口,上野千后知后觉自己没有回答对方问题,露出沉思状,半晌才苦恼道,“肯定会疼啊。” 看向赫连钦的眼中带了丝连她都不知道的歉意。 只那歉意一闪而过,上野千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刁蛮,“让你抢本小姐的抑月鞭。” 想到抑月鞭,上野千妙目流转,又是一阵气恼,“你把抑月鞭放哪了?那是本小姐的抑月鞭!” 赫连钦听上野千在旁边叽叽喳喳,嘴里不停念叨着抑月鞭,像是今日非要他交出抑月鞭才罢休。 “抑月鞭在长星州。”赫连钦很无辜,示意上野千看看他身上的盔甲,很明显没有抑月鞭的踪迹。 上野千语塞,她当然知道抑月鞭不在赫连钦身上,可她就是生气! “小妹在里面?”营帐外传来上野炎的声音。 然后便是一道女声,“是,二公子,三公子。” 紧接着,那女声冲里面喊道,“小姐,二公子与三公子来了。” 上野千哼了一声,站起来,“进来吧。” 上野炎上野刀两人走进来,便看到了站在赫连钦面前的上野千。 “小妹来这里干什么?”上野炎笑了笑,眸中充斥着邪气。 上野刀亦是问道,“是啊,小妹,我们找了你好久呢,结果你躲在了这里。” “找我干嘛?”上野千双手撑着细腰,粉唇嘟起,娇嗔道。 “没事没事,就是想跟小妹你说说话。”上野刀挠了挠头,不复先前在东城门下叫骂的嚣张蛮横样,面对上野千显得尤为憨厚。 “有什么好说的。”上野千撇了撇嘴。 上野炎上前一步,半蹲下去,看着面前的西林国五皇子,“小妹不可对五皇子无礼,五皇子可是咱们的贵客。” “二哥,我还没对他做什么呢!”上野千顿时不满起来,瞪了眼赫连钦。 赫连钦嘴角勾起,看着上野炎的目光冰寒如霜。 贵客? 你们日松族的贵客就是带着大军专门掳过来的? 上野炎伸手,抓住赫连钦的下巴,动作粗鲁,没有丝毫顾忌,很快,赫连钦下巴处就出现了一道红印。 “五皇子,我们终于见面了。” 赫连钦头一转,奋力甩开上野千的手,冷冷注视上野炎,既没有呵斥上野炎的行为,也没有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上野炎见赫连钦脸上仍旧没有如何表情,对他的话也不感兴趣,脸色一僵,从来都是他耍弄别人,叫人按耐不住,如今却反了过来。 “五皇子不好奇?”上野炎脸色邪气更甚,细长的眼角上扬,整个人看起来邪魅狂狷。 让赫连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对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词,感到无言以对。 但确实不能怪赫连钦,谁让上野炎就长了这么一张邪气满满的脸呢。 “我大哥是你杀的?”上野炎得不到赫连钦的回应,只好再次开口,“处子哮已经告诉本公子呼子岭发生的所有事情了。” 赫连钦搭在地上的手指微不可察的卷曲了一下,处子哮就是那个在训练场被抓的日松族族人。 “以为得了长轮车,就能打胜仗?”上野炎邪邪笑了起来,“本公子已经命他潜入长星州,悄悄毁了长轮车,到时你们想研究也无法。” 赫连钦这次终于重新看向上野炎了,认真打量了一下上野炎,最后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神色。 处子哮在赫连钦的逼问下,说出了军营埋藏的所有日松族人,赫连钦当即就命容至与崔元棋将其清扫干净。 而处子哮没了用处,自然活不了。 也就是说,现在军营里没有一个日松族奸细,所以上野炎不知其中情况,还以为处子哮成功进入军营,只待时机成熟便动手呢。 赫连钦没有解释,任凭上野炎自顾自说着。 上野炎叫赫连钦这般无视,脸色一变,“难不成五皇子还是个哑巴?” 一旁的上野千“扑哧”笑了出来,她刚刚还气恼赫连钦不搭理自己,现在看赫连钦对上野炎的态度,心情立时好了不少。 “二哥,你就放弃吧,赫连钦是不会跟你说话的。”上野千努努嘴,俏脸微扬。 上野炎对着上野千收敛了些情绪,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不跟二哥说,难道跟你说啊。” 第208章 针刺 “那可不。”上野千得意洋洋道。 上野炎不置可否,摇了摇头。 “二哥,要西林国五皇子开口还不简单,直接打了一顿就是。”上野刀踢了赫连钦一脚,目露凶光。 闻言,上野炎对上赫连钦的视线,用眼神询问赫连钦开不开口,若再不说话,他便用刑了。 赫连钦听到上野刀的话,眼睛都不眨一下,不仅没有开口,亦不见害怕后缩状。 “好,小妹,让挽奴进来吧。”上野炎冷笑,直接跟上野千说道。 上野千眉心一皱,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犹豫,但一想到赫连钦夺了抑月鞭,一而再再而三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便冲外面喊了一声,“挽奴。” 外面马上传来应声,“是,小姐。” 下一刻,一十八九岁的少女走了进来,那少女眉目端正,皮肤白皙,头发用一簪子简单挽起,别于右侧,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然待少女走近时,赫连钦才看清她隐在黑暗中的右脸,那里竟有一黑色胎记,将右半边脸笼罩着,显露于几人面前,透出些狰狞。 上野刀一看到挽女,头就撇向一边,极其嫌弃,不想去看挽女。 “小姐。”挽女低着头,赶紧行了一礼。 “挽女,他不听话,你替本小姐教训一番。”上野千冲赫连钦扬了扬下巴。 挽女看到地上的玉面少年郎时,怔了怔,这人可长得真好看。 “挽女,还不动手?”上野炎见挽女呆愣在那里,微眯起眼,语气中充满邪气。 挽女身体一颤,忙收起情绪,“是。” 说完,她从袖中掏出一粗布包,在手上摊开,露出里面的物件来。 只见里面放着十几枚银针,在烛光下闪烁几下,露出极细的针孔来,让人不寒而栗。 挽女略一犹豫,选了一枚粗细适宜的银针,蹲了下去,歉意的看了看赫连钦,随即银针便没入赫连钦身体。 银针在赫连钦身上游动,每到一处,便会给赫连钦带了密密麻麻的疼痛,额头上不禁冒出些细汗。 赫连钦被绑住,无法动弹,只得盯着面前的女子,眼中带着窥探之意。 这女子,似是懂医术,每一针都恰到好处发挥其作用,明显知道他身上的穴位,再施以银针,使他受到无尽钝痛。 赫连钦虽未叫一声,但额头上的细汗已然说明他此刻十分难受。 上野炎顿时满意了,嘴角咧开,冲赫连钦一点头,扬长而去。 他现在不急,等挽女撬开了赫连钦的嘴,他再来好好玩玩。 “走吧,小妹。”上野刀不想看到挽女,见上野炎走了,便叫了一声上野千。 “好。”上野千注意力从赫连钦身上收回,临走时,又看了一眼赫连钦,才出了营帐。 挽女在上野炎三人走后,手停顿了一下,看向赫连钦,“实在对不住,小姐的命令,挽女不敢不从。” “无碍。”赫连钦道,声音沙哑。 挽女吃了一惊,没想到赫连钦会开口说话,明明方才此人连二公子都未搭理。 只赫连钦接下来就没有出声了,挽女亦不是那等开朗的性子,再次冲赫连钦歉意一笑,银针又落了下去。 第二日,赫连钦被人重新掳上了马,马儿跑得极快,晃得身体剧痛,叫挽女扎了许多针,身上亦是千疮百孔,再经过这一颠簸,又未进食,赫连钦脸色变得极为苍白,四肢无力。 上野炎似乎担心周奕行追来,想要赶快回到日松族,马不停蹄的赶路,一直到第三日才停在了红枭峰与风铃谷的交界处。 管善崖地形险恶,稍一转身便是万丈深渊,上野炎不敢大意,所以穿过管善崖花了不少精力时间,等他们到达红枭峰跟风铃谷交界处已是午时。 “停!”上野炎手举过头顶,示意后面的人停下。 上野刀立即回头,冲后面喊道,“都停下来。” “二哥。”上野千驱马靠近上野炎,一双美眸下尽是乌青,是赶了一天一夜路的后遗症。 上野炎伸手点了点上野千的额头,有些心疼,“赶了这么久的路,休息一会儿吧。” “累死了。”上野千撇了撇嘴,然后跳下了马。 由于红枭峰地势偏高,多以陡坡为主,不好搭建营帐,所以赫连钦这次是被扔在树下的。 赫连钦只觉胸口发闷,钝痛感折磨着他,幸而过了一夜,已经好了不少,余下的便是横躺在马上,腹部一直支撑身体所受到的疼痛了。 过了好一会儿,赫连钦缓了过来,睁开眼,便见附近坐着不少日松族人。 他们手中俱拿有干粮与水壶,看样子是在进食。 见赫连钦醒了,便肆意的看了过来,打量着赫连钦,眼中含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两日未进食,赫连钦嘴巴干涩,薄唇发白,原本白皙清隽的脸此刻附上了疲惫,脸色暗淡了些。 赫连钦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一双双探究的眼睛,将他们隔绝开,压下饥饿感,强迫自己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赫连钦被人踢醒,待睁开眼时,就见上野千和她身后的挽女站在面前。 上野千昂起下巴,居高临下看着赫连钦,青葱玉指有一下没一下绕着秀发,“饿吗?” “呵。”赫连钦轻笑一声,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眸光繁细幽深,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上野千见赫连钦笑了,惊奇道,“你竟然也会笑。” 她蹲下身体,伸出手指,按了按赫连钦的脸,“认识你这么久,话都没说过几句,现在竟然笑了。” 赫连钦皱眉,嘴角弧度消失,不悦的撇开头,不让上野千触碰。 “你┉”上野千立时恼怒,瞪圆了眼,盯着赫连钦,气得说不出话来,似要将赫连钦瞪出个洞。 挽女小心翼翼抬起头,看了看两人,又垂了下去,小声说道,“小姐,这馒头┉” “不给他吃了。”上野千猛地站起来,气愤不已,余光撇到挽女手中的馒头,伸手就要将其拍落。 “小姐。”挽女急急叫了一声。 第209章 穿过风铃谷 上野千可不是挽女能拦得住的,几个白馒头一下拍落,在地上滚了几圈,立刻沾上了泥泞跟几根杂草。 “就不给你吃,看你还敢不敢这样对本小姐。”上野千神情傲慢,抬脚就走了。 挽女看了看地上的馒头,悠悠一叹,蹲下去捡起,装进布包里,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低声开口,“五皇子,小姐就是这么个脾气,您不想与小姐说话,小姐就越生气,您的处境┉” “若是您愿意跟小姐多说几句话,小姐肯定会很开心的。”挽女面露犹豫,终是说道。 赫连钦回头,挽女那张布满黑色胎记的脸就映入他的眼帘,随后便是挽女一双沧桑沉暮的眼睛。 这样一双眼睛出现在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身上,实在让人好奇,少女究竟经历了什么。 “五皇子。”挽女察觉到赫连钦在看自己的右脸,往后缩了缩,低下了头。 赫连钦道,“抱歉,我并无恶意。” 挽女诧异于赫连钦的道歉,但她已经习惯了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摇了摇头,“是挽女吓到五皇子了。” 想到上野千,挽女心中踌躇,又说了一句,“小姐自来受族长宠爱,性子不免娇纵了些,但心地不坏,只要五皇子愿意理小姐,小姐定不会为难您的。” 心地不坏? 赫连钦想起这几天上野千的种种举动,以及上野千让上野卜攻打长星州的传闻,怕是未必吧。 哪个花季少女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不仅仅是娇纵这么简单了。 赫连钦沉默的时间太久,久到挽女以为赫连钦不可能答应她。 “知道了。” 沙哑的声音响起,挽女不禁抬起头,看了看这个少年皇子,喜色从脸上蔓延开来,“挽女这就去劝小姐。” 挽女立时起身,快步离去。 不多时,上野千就出现在了赫连钦面前,端着脸,也不看赫连钦,一副拉不下脸的模样。 赫连钦眸光流转,思虑片刻,主动开了口,“上野小姐。” “干嘛?”上野千语气还有些硬梆梆的,话却接得极快。 “咳咳。”赫连钦干咳了几声,薄唇干涩,脸色发白,就静静靠坐在树底下,没有再说话,一双眸子清冽冽望着上野千。 上野千被赫连钦瞧得略不自在,蹲下身,仔细观察了赫连钦一下,才不情不愿道,“饿了吧,叫你对本小姐不敬。” 手却伸向挽女。 挽女立即将水壶递了过来。 上野千打开水壶,就要给赫连钦喝,只水壶刚刚凑到赫连钦嘴边。 赫连钦头往一边歪,避开了水壶。 在上野千发怒之前,赫连钦道,“这水壶┉是上野小姐的?” 这个问题让上野千与挽女一愣,反应过来后,上野千俏脸蔓上红晕,俏脸粉嫩极了,否认道,“当然不是呢。” 接下来,赫连钦便没有再拒绝,任由上野千喂自己喝水。 待赫连钦喝了几口水,挽女又将干净的白馒头递了过来。 馒头是冷的,但依现在的情况,能有便极好了。 在嘴里待了会儿,便有甜味散开,同水一起下肚,缓解了些许饥饿感。 得了好处,接下来上野千说什么,赫连钦都会斟酌着开口,不让上野千再生气。 赫连钦注意到,日松族人不仅生了火,还去附近抓了些野兔回来,大有在这里过夜的准备。 可他们停下的时候才正午,完全可以穿过风铃谷,却要在这里过一夜,不赶路了? 赫连钦看向风铃谷的方向,风铃谷地势较低,在红枭峰上,可以窥其一面。 从赫连钦的方位,刚好可以看到贯穿风铃谷的那条溪流,溪流横跨整个风铃谷,将风铃谷分成两半,但两边的景色并无不同,都是些大小不一的柏树,而每隔一端距离,便有一个石碑,很显然,那就是墓碑。 日松族喜欢将人葬在风铃谷,种上柏树,再挂以风铃。 所以,那些墓碑就是日松族人的。 而上野炎停在这里,打算明日再赶路,是因为这些墓碑? 晚上,上野千又给赫连钦带了两只兔腿,别别扭扭喂完后,又走了。 今夜上野炎与上野刀倒是没有来找赫连钦的麻烦。 赫连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身上盖着上野千给的薄毯,勉强抵住寒风,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便又开始赶路,直接从红枭峰下去,进入风铃谷。 “铃铃铃┉”寒风拂过,风铃声响起,发出清脆撞击声。 一众日松族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往前走。 赫连钦被人押在中间,跟着日松族穿过风铃谷。 风铃谷如地形图上显示的一般,地势低路线少,从进风铃谷开始,就只有两条路线,附近多为柏树,溪流贯穿其中,墓碑接二连三的出现,风铃声不时响起。 一行人走到风铃谷中央,入目的便是一条两米宽的溪流,用一木桥衔接,可供两匹马儿过去。 马儿走上去,发出“踏踏”的马蹄声,与四周的风铃响附和。 赫连钦穿过木桥时,低头往下看去,发现在溪流深约三米,两边泥壁近乎平整,无攀爬辅助之物,若是不小心掉下去,便再也爬不上来。 过了木桥,又是一片墓地。 上野炎走在最前方,然后便是上野刀与上野千,来到这边,他们身下的马儿速度变慢,似不愿惊扰了沉睡在地底下的先人们。 在出风铃谷时,上野炎兄妹三人竟下了马,站在一座最大的墓地前,双手合十,对着墓碑就是一拜,神情虔诚。 赫连钦扫视一圈,发现所有日松族人俱是做出同样的动作。 等做完这一切后,才继续赶路。 出了风铃谷,再拐了几个弯,终于到达日松族巢穴。 只见前方用大理石堆砌围成一个大圈,一眼望去,看不到圈的尽头,而石圈高约四五米,需用力抬头才能看清上方的情形。 上面建了两个了望台,用以观察敌情,随时准备战斗。 而下面则是一扇石门,其大小可比拟长星州东城门。 第210章 进入日松族巢穴 而大门上方石壁上刻有三个大字——日石城。 了望台上的日松族人见是上野炎等人回来了,立时冲下面大喊,“快开门,是二公子他们回来了。” 石门大开,一大波日松族人涌了出来,欢迎上野炎兄妹三人回家。 领头的中年男子满脸笑容,朝上野炎三人行了一礼,“二公子,三公子,三小姐,欢迎你们回家。” “七伯。”上野炎冲中年男子点了下头,看起来对中年男子很是客气。 上野刀抱拳,跟着唤了一声七伯。 上野千则直接道,“七伯,赶了这么久的路,我都要累死了。” “是是是。”中年男子连连点头,一脸的心疼,忙要迎他们进去,却被上野炎叫住。 “七伯。” 石谷全脚步一顿,不明白上野炎为何叫住自己。 上野炎笑了一下,邪气弥漫开来,回头朝赫连钦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是┉”石谷全顺着上野炎的目光看去,就见一玉面少年被粗绳绑住,目光清冽,一对他的视线,石谷全便觉寒气入体,震得他睁大了眼睛。 “西林国五皇子。” 上野炎的话将石谷全拉回神,随即大喜,“二公子、三公子、三小姐,这次可谓是收获满满。” 石谷全忙叫人让开,带着上野炎等人往日石城走。 赫连钦面无表情,似未察觉日松族人那满含恶意的目光,直视前方,跟着走了进去。 进入石门,入目的便是一条开阔的大街,街边是一座座房屋,多为三层,房屋的建造风格不同于西林国,规格也偏简易,房屋前未摆放任何东西,尽可能将空间空出来,显出宽阔道路来。 一些上街的妇人稚童看到他们,纷纷好奇仰头张望,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被日松族小兵驱赶。 妇人稚童吓得后退几步,待知道是二公子上野炎他们回来后,又都瑟缩散开了。 沿着大道前行,中间穿过几条街,走了两刻钟,在一处大宅院停了下来。 赫连钦抬眸,打量起宅院来。 这处宅院与日石城相同,作圆形状,外面亦是用大理石堆砌而成,伫立在众人面前,看起来气势逼人,此时纹理精美木门大开,两个着侍卫服饰的人守在门前,宅院上高挂“上野府”匾额。 “二公子、三公子、三小姐,石管家。”两个侍卫迎上前,弯腰拱手道。 上野炎跳下马,径直走了进去。 上野刀与上野千紧随其后。 三人皆未搭理两个侍卫,只有石谷全冲他们挥了挥手。 两侍卫这才直起身,站了回去。 “带进去。”石谷全回头,看了一眼赫连钦,吩咐道。 “是。”马上就有日松族小兵将赫连钦抓住,押着赫连钦往里走。 赫连钦没有挣扎,他被绑住,体力不支,根本挣脱不开,没必要做无用功。 走进上野府,穿过一流云飞天屏风,便是一座假山,假山后面有条小溪,溪水“哗哗”流淌,再进数步,可见迎春花攀墙,槐树参天,景色宜人。 石谷全带着赫连钦来到正堂,先去通报了一声,才让人押赫连钦进来。 赫连钦走进,便见一男子坐于上首,约四旬,身披大貂,浓眉横起,眼神锋利,见到赫连钦便站了起来。 而男子的左手边亦坐了一位男子,该男子身形高大,站起来时衬得浓眉男子矮小许多,使其身上气势骤减。 “你就是西林国五皇子赫连钦?”上野卜浓眉竖起,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日松族族长上野卜?”赫连钦反问。 上野卜立时哈哈大笑起来,身上大貂随之抖动,只一瞬间,他笑容尽收,一股强悍威压朝赫连钦席卷而来。 堂中众人皆是一震,除上野卜身旁的石谷晓外,都低下了头,臣服于上野卜的威压之下。 刚换了一身衣服,走进来的上野炎兄妹三人,被那威压一射,身体一僵,停在了原地。 没一会儿,上野炎便隐隐露出难色,虚汗不住冒出,不得不低下了头。 而上野刀、上野千更甚,上野刀直接跪了下去,“扑通”一声在寂静的正堂内响起,激起一片浪花,又消无声息的消散。 赫连钦直面那威压,只觉膝盖一沉,似要跪下去,然上野卜再如何也不过是个边境小族族长。 赫连钦见过楚杨帝发怒时的情形,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那才叫做真正的无法抵抗。 此时面对上野卜,赫连钦怎会慌乱,他背挺得笔直,直直迎上上野卜的目光,不见半分畏惧之象。 上野卜浓眉一皱,再次释放威压,想将这个西林国五皇子震慑住,使其臣服于他。 但这一次,仍是无济于事,反而让上野千倒了下去。 “爹爹。”上野千小腿撞地,登时剧痛袭来,嘴巴一瘪,娇声叫道。 上野卜身上威压一收,转头看向自己的幼女,见上野千倒在地上,心下一疼,“千千。” 他走过来,将上野千扶起,脸上带着对幼女的心疼,不复方才面对赫连钦的气势,“没受伤吧?” “没。”上野千扭过头,赌气道。 上野卜连忙哄了几句,不顾堂内众人的眼神,一心想要让自己的宝贝女儿消气。 好半晌,才将上野千哄好。 上野卜让人给上野千看座,一回头就看到了还跪在地上的上野刀,以及衣襟被汗水浸湿的上野炎,脸一黑。 “站着不动?要我来请你们吗?” 上野炎与上野刀马上动了,不待上野卜再开口,就坐在了上野千旁边。 “族长,五皇子是二少爷他们请来的贵客,怎能用绳子捆住呢?”石谷晓看着这一切,突然开口说道。 上野卜诧异,看向石谷晓,“阿晓,你┉” 石谷晓与上野卜年龄相仿,长相却与日松族不同,他既有日松族的粗犷,又有西林人的秀气,二者结合下来,看起来身躯高大,五官深邃立体,不失男子风貌,又不显得女气。 若非已到四旬,便要迷倒不少妇人少女。 第211章 日松族情况 石谷晓道,“族长,我族与长星州比邻,本应和睦相处,却发展成如今水火不容境地。” “实在不该啊。”他叹息一声,看向赫连钦的目光中带了些悔恨,“五皇子是我族贵客,理应好礼相待。” 上野卜沉默片刻,虽不知石谷晓为何会有此言,但他不会驳了石谷晓面子,当即道,“来人,给五皇子松绑。” “爹!”上野卜话音未落,上野炎与上野刀便吃惊叫道。 上野千亦是一脸的不忿,人都抓来了,当然要教训一番,怎能轻易就放了呢。 “松绑。”上野卜未看上野炎三人,直接命人给赫连钦松绑。 赫连钦任意奴仆解开身上绳索,面色不变,随后冲石谷晓拱手,“石将军心胸开阔,令本皇子佩服。” 登时,垂着头恭敬隐在一旁的石谷全抬头看了一眼赫连钦。 上野炎亦是眯起了眼,脸上邪气泛滥。 让人松绑的是上野卜,日松族族长亦是上野卜,此时赫连钦却道石谷晓心胸开阔,只字不提上野卜,摆明了不将上野卜放在眼里,指责上野卜先前的犹豫是心胸狭窄。 石谷晓全盯了赫连钦几秒,欣然接受了赫连钦的话,将话题拉回了上野卜身上,“五皇子客气了,石谷晓受族长恩惠,今日才能站在这里与五皇子闲谈一二。” 赫连钦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神情自然,并未接话。 赫连钦不知道石谷晓为何会让上野卜给自己松绑,但自他一进来,就感觉到石谷晓对自己的恶意。 不是日松族那种对长星州人侵略的恶意,而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厌恶,不喜他这个长星州人。 听闻石谷晓的生母便是长星州人,极其不喜人提及他的身世,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上野卜从始至终没有表露出不满,对赫连钦的挑拨视而不见,一改先前企图压制赫连钦的架势,“五皇子舟车劳顿,远道而来,我族亦是心开目明,定会好好招待。” 先前上野卜要让赫连钦臣服,现在摆出日松族欢迎赫连钦到来的模样,明眼人都知其中真假程度,不过是些客套话罢了。 “五皇子这几日就在这里休息,无需多虑。”石谷晓道。 不等赫连钦开口,上野卜便让石谷全上前来,“带五皇子下去休息。” “是。”石谷全低头应是,走到赫连钦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五皇子,请吧。” 赫连钦垂眸,并未拒绝,随石谷全出了正堂。 上野炎见上野卜如此轻易就放过赫连钦,攥紧了手,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盯着赫连钦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而上野刀则一脸气愤,将情绪流露于表面。 上野千虽亦是愤怒,但没有想太多,松了绑,又不等于放赫连钦走,反正赫连钦就在府中,到时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石谷全将三人的神情收入眼底,在心里叹了一句,“大公子没了,剩下的就只有二公子还有些看头。” 上野炎三人被上野卜赶出正堂后,上野卜便问起放赫连钦的原由来。 然石谷全却只说了一句话,“要拿下长星州,全看赫连钦。” 上野卜听后若有所思,半晌才拊掌称好。 赫连钦被石谷全带到一处客房,石谷全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就有奴仆送了热水、浴桶等物。 待沐浴后,又有人呈上吃食,态度摆得极好,若非赫连钦出门会有几个膀大腰圆的日松族人跟着,赫连钦都要以为自己是来做客的。 赫连钦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但仍是四处走动,摸清上野府的布局。 上野府位于日石城中心,面积极大,分前院跟后院,后院是上野卜几位夫人及上野千等人居住的地方,前院便住了些幕僚,而赫连钦被安排在了前院的客房之中。 令赫连钦诧异的是,石谷晓这个日松族猛将亦住在上野府,与上野卜情谊极深,对上野卜忠心无二。 这里的奴仆虽对赫连钦含着恶意,但赫连钦略施小计,便从他们口中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来。 比如,石谷晓的父亲是日松族石家的掌权人,几年前去世后,石谷晓便子承父业,成为新一代石家家主。 日松族中上野家、石家、边家三足鼎立,族长之位素来出自上野家,从百年前就是不成文的规定,族中亦无人反对。 而石家有石谷晓这个日松族战神带领,是日松族中除上野家最有话语权的,自然而然,边家便落败下来,处于末端。 但边家以御奴为营生,日松族中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会从边家购买奴隶,边家因此被视为三家最弱的家族,亦有这个原因,毕竟,贩卖奴隶向来都是人牙子的行当。 日松族拢共十几万人,其中兵卒七万余人,工匠一万余人,剩下的皆为妇孺。 日松族天生矮小,力气比平常女子大一些,是他们最大的短处,为弥补这个缺口,日松族人花费大量时间精力研究武器,制造出了长轮车这样跑得快、威力大的战车,以及比寻常武器锋利的长刀。 “赫连钦,你要去哪里?”赫连钦刚走过一个回廊,便被人叫住。 赫连钦回头,看到几日不见的上野千,“随处走走。” “随处走走?”上野千一脸的狐疑,身后跟着低着头的挽女,走到赫连钦面前。 “自然,本皇子不熟悉此处,随性而来。”赫连钦没有丝毫心虚,表情淡淡的。 “是吗?”上野千依旧有些怀疑,再往前走,就是刘会大师研究武器的地方了,赫连钦真的是碰巧走到这里的? 赫连钦微微颔首,反问道,“上野小姐呢?” 上野千一顿,似想到什么,双腮泛红,又很快反应过来,尖尖的下巴抬起,“本小姐也是随便走走。” 态度依旧傲慢,俨然是一个被宠坏了的上野家嫡出小姐。 赫连钦笑了笑,也不拆穿上野千。 上野千看起来可不是随便走走的样子,而是在找他。 至于为什么要找他?应该是想从他身上找些乐趣。 第212章 羞赧 “你们,都走开。”上野千妙目一转,青葱玉指点着赫连钦身后的几个大汉。 大汉被上野千指着,露出为难之色,其中一个大汉上前一步,“小姐,是族长┉” 那大汉话还未说完,上野千就捂着鼻子,嫌弃的回退,“臭死了!” “你们离本小姐远点!” 几个大汉面面相觑,还待说话,上野千又是一声不满,“走开!” 挽女从上野千身后走出来,手中银光一闪,就要冲几个大汉动手。 大汉看挽女拿出了银针,立时害怕了,谁不知道三小姐身边的挽女面目丑陋,银针沾毒,一眨眼的功夫便可致死。 少顷,大汉们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赫连钦目光从挽女身上略过,落到上野千身上,询问道,“上野小姐这是何意?” 上野千松开捂着嘴巴的手,理直气壮道,“没什么。” 随即看了赫连钦一眼,吩咐道,“跟本小姐走。” 赫连钦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上野千,没有任何动作。 上野千俏眉一拧,一跺脚,头上步摇便晃动起来,“本小姐叫你呢!” “五皇子。”挽女犹豫了一下,亮出手中银针。 赫连钦看了一眼,就见那银针泛黑,显然是抹了剧毒。 “去哪?”赫连钦这才开口问道。 上野千得意一笑,瞪着赫连钦,“跟过来就是。” 赫连钦不知挽女武功深浅,明白不应该在这里动起手来,索性随上野千走。 三人穿过水榭,再进回廊,便来到了赫连钦初进上野府时看见的槐树下。 这槐树约有百年树龄,需三人张开手臂才可环住,树高参天,树叶嫩芽,冒出一朵朵白色小花来,惹人怜爱。 不知不觉间,四月便要悄然离去,迎来五月了。 等赫连钦站定,上野千才转身,笑靥如花,手中却拿着一条长鞭,二话不说就朝赫连钦打来。 赫连钦眉宇肃立,眸中倒映着飞来的鞭尾,倒退一步,伸出手,一把攥着,脚在地上滑开几步,树叶纷纷避开,留下一道痕迹。 长鞭叫赫连钦抓住,上野千脸色一变,然后大怒,用力一收,想将长鞭拉回来。 可不管上野千如何用力,皆无济于事,鞭尾乖乖待在赫连钦手中,长鞭纹丝不动,一人抓着鞭尾,一人握着鞭头,隔空相对,陷入寂静之中。 微风拂过,撩动赫连钦额前发丝,只见长鞭猛然抖动,上野千整个人随长鞭向前而去,然后是上野千的尖叫声。 挽女惶恐不已,看过去时,就见自家小姐倒在地上,脸几乎要贴着五皇子的鞋尖。 “啪嗒。”长鞭被赫连钦扔在地上,他退了一步,双手环胸,好以整暇的看着面前的上野千,“上野小姐,怎么躺在地上呢?” “你!”上野千恼怒至极,蓦地抬头,死死盯着赫连钦,美眸竟是愤怒之色。 赫连钦半蹲下去,一挑眉,“地上凉,不宜多躺。” 上野千此时哪有先前的盛气凌人,整个人趴在地上,秀发散乱,步摇早已脱落,不知掉在了何地,裙摆沾了些泥土,看起来极为狼狈。 “小姐。”挽女连忙上前,要扶上野千起来,却被上野千一把甩开。 上野千站起来,瞪圆了眼睛,脸红彤彤的,再一次败给了赫连钦使她心中怒气难消,小嘴张张合合,最终才憋出一句话来,“赫连钦,你就不会让让我嘛!” “不是上野小姐先动手的?”赫连钦疑惑,技不如人,怎么反过来怪他了? 上野千噎住,浑身发抖,手指着赫连钦,控诉道,“一个大男人,让让我怎么了?还要计较是谁先动的手!” 上野千只觉满腹委屈,她是上野家的嫡出小姐,从小被身为族长的父亲,三位兄长宠着,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从来都是别人让着她的,还没有碰到过赫连钦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 “好,是我不对。”赫连钦无奈,不知道这个日松族三小姐在想什么,明明是自己先动的手,输了便来责怪他。 只输赢已定,计较这些也无用。 上野千没想到赫连钦如此轻易就承认错误,愣愣的看着眼前之人。 少年面容清隽,笑容淡淡,略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不欲与自己计较,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从容不迫的气息,似周围一切都干扰不了他。 这样的人是上野千从未接触过的,性情平和,不管遇到何事,皆能冷静处理,就连对上她的族长父亲,亦是不慌不忙。 上野千知道自己被父亲兄长宠坏了,性子骄傲不愿低头,有时候大哥都受不了她,偏偏赫连钦就能平心静气与她道歉。 “没、没关系。”上野千突觉双颊发烫,不知怎的就有些羞赧,忙低下头,不敢看赫连钦。 上野千突如其来的转变,令赫连钦诧异,不由问道,“上野小姐可是伤到哪里?” 若是上野千受伤了,那上野卜定不会再容他。 可他方才明明把握好了度,只会让上野千痛上一痛,上野千不可能会受伤啊。 “没有。”上野千立时否认。 赫连钦还待问,上野千蓦地后退一步,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挽女看着上野千离去的背影傻眼了,反应过来后赶快追上野千去了。 “看样子是没受伤。”赫连钦见上野千跑得快,没有半点不自然,摇了摇头。 赫连钦抬头看了下天,耽搁了这么久,传闻中的刘会不知道还在不在那边。 赫连钦本打算今日去上野府最南边看一看,那里住着一些工匠,专门研究长轮车的,其中就包括刘会。 长轮车便是此人制造出来的,传闻此人极擅研制兵器,十几年前,突显才能,先后研制出了炮火、长刀等物。 被上野卜收入麾下,经过几年的研究,终于制造出了长轮车。 赫连钦先前试过长轮车,知道炮火的威力,让朱远广从中取出了一部分,发现那炮火与前世军用炮火制作材料相似。 第213章 故意的 赫连钦很想见见这传闻中的刘会,想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待赫连钦走后,一人从回廊后走出来,邪眼盯着赫连钦的背影,面色阴沉。 上野炎攥紧了手,狠厉之色流露于表面。 赫连钦,你竟敢戏弄小妹! 当真是不想活了。 第二日一早,赫连钦连外衣都未来得及穿,就被人抓到了一处暗牢。 赫连钦先是反抗了一下,后发现来的日松族人众多,知道是上野卜的命令,便停了手,任由其将自己拷起来。 赫连钦在暗牢里待了几日,上野卜没有出现过,只是由几个狱卒按时送来饭菜,也没有人来严刑拷打赫连钦。 牢房内寂静无声,几个狱卒早已不见踪影,唯有牢房深处传来水滴“啪嗒”落地的声音,似是哪里漏水了。 突然,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有什么人进来了。 赫连钦双手双脚被拷住,躺在干草上,侧头看向牢房外,就见一身紫色长衫的上野炎停在了外面,邪眸中满是不怀好意,嘴角含着笑意,目不转睛的盯着赫连钦。 “赫连钦。”上野炎叫了一声,脸上笑容放大。 赫连钦就那么躺在那里,听到上野炎叫他,也只是淡淡一点头,并没有要上野炎放自己出去的意思。 上野炎见赫连钦一如既往的沉静,似周围一切事都与他无关,咬紧牙关,眼睛泛着邪气,突然想到了什么,上野炎又松开了牙齿,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安静的牢房中显得尤为突兀,打破了此处的寂静。 只不过,赫连钦仍旧静静的看着上野炎,任由上野炎一人发疯。 看得上野炎恼怒,忍不住道,“你就不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赫连钦问,神情不变,表现得兴致缺缺。 “呵。”上野炎嗤了一声,“周奕行那个匹夫带兵打过来了。” 闻言,赫连钦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变化,看向上野炎的目光带了些兴味,似乎在说:终于来了。 上野炎立时察觉到不对,“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攻过来?!” “还算聪明。”赫连钦从干草上起来,点评了一句。 “你!”上野炎脸色骤黑,上前一把抓住牢房的栏杆,邪眼冒着火光,对赫连钦居高临下的口气很是愤怒,“你是故意让我们抓住的?” 赫连钦耸了耸肩,意思很明显,就是故意的。 那日,赫连钦将红枭峰与风铃谷的地形牢记于心后,便询问起周奕行日松族巢穴来。 然周奕行却告诉他,从未进入过日松族巢穴。 只知道日松族巢穴是一个用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圆形堡垒,那堡垒占地面积极大,里面容纳了日松族十几万人,称为日石城。 可占地面积再大,容下十几万人非易事,日松族急需扩大领地,以供子嗣繁衍生息。 日松族巢穴与北英国、长星州相邻,上野卜打过北英国的主意,却徒劳无功,就盯上了长星州。 日松族与长星州不和,甚至攻打过长星州数次,上野卜认为拿下长星州比北英国容易。 这才有了那日赫连钦与杨鸿安在茗榭茶馆分开后,遇到日松族进城烧杀抢掠的情形。 周奕行曾带人走过呼子岭、管善崖,穿过红枭峰,却最终在风铃谷止步。 原因之一,就是风铃谷那条宽两米、深三米的溪流,日松族人每每借此溪流,将周奕行等人隔绝开,用长刀攻击,使他们过不了木桥,跌落下去。 赫连钦穿过木桥时,便观察了一下脚下溪流,人一旦掉下去,若没有长杆将其拉上来,便会被水冲走,丢了性命。 要想没有任何障碍,顺利进入日松族巢穴,便只能是由日松族人带进去。 所以,赫连钦才会暗中收力,任凭阿本将自己引入日松族那边。 不过,他一开始的打算,是自己不小心闯进去的,与阿本无关。 他本来准备在东城门外就解决了阿本,却不想阿本知道不敌自己,便将他引过去。 至于周奕行那边,赫连钦提前吩咐云升与云夜,若自己落入日松族手里,便将他前一晚写的那封信交与周奕行。 周奕行看后,定然会率军攻过来。 毕竟,赫连钦身为当今五皇子,被日松族掳走,不仅是件十分不光彩的事,周奕行等一众将领还将接受楚杨帝的震怒。 周奕行,必须救赫连钦。 而周奕行心中因彭将军之死形成的郁结,亦会跟着消散。 赫连钦突然被人关进牢房,便知周奕行过来了。 “好好好!”上野炎手指着赫连钦,愤怒之下连说了三声好,面容几乎扭曲,想到上野渡便是叫眼前之人砍下头颅的,只恨自己轻敌,以为自己与上野渡那个莽夫不同,定能轻易拿捏赫连钦,却不想,他早已被赫连钦算计的明明白白。 把赫连钦带进日石城的,是他上野炎,也是他引来了周奕行。 上野炎手死死抓着牢房的门,剧烈摇晃起来,似要将里面之人狠狠撕碎。 赫连钦挑了挑眉,一脸的玩味,像是在嘲讽上野炎不敢进来,即使他手脚被铁链拷住,上野炎也奈何不了他。 愤怒充斥着上野炎的内心,上野炎此时满眼都是赫连钦高高在上的影子,他是日松族尊贵的二公子,身份仅此于上野渡,如今叫人肆意捉弄,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种屈辱使上野炎再也忍受不住。 他厉声大吼,“开门!” 躲在另一边的狱卒,瑟瑟发抖起来,颤颤巍巍走了过来,掏出钥匙,在上野炎的怒视下打开了牢门。 牢门一开,又缩了回去。 上野炎一把拉来牢门,手握成拳头,冲着赫连钦便挥了过去。 赫连钦双脚被铁链桎梏住,后退一步,弯腰避开了上野炎的拳头。 “哗啦啦。”随着赫连钦的躲避,铁链响起一阵互相碰撞的声音,在牢房中回荡,胆小如鼠的几个狱卒听到声音,拔腿就跑走了。 上野炎接连扑了个空,怒火中烧,拳头再次朝赫连钦袭来。 第214章 刘会此人 “哐当。”赫连钦手抓住旁边的木栏,整个人悬空,翻身避开上野炎,铁链打在栏杆上发出刺耳鸣声。 待落地时,赫连钦双手展开,铁链呈“一”字型,被拉得坚固如磐,他上前一步,以铁链为武器,捆住上野炎的拳头,手一翻,上野炎的手便被带着翻动,拳头在铁链大力收紧下,迅速布满淤红,破皮流血。 “啊!”上野炎大叫一声,目眦尽裂,另一只手便要去扯铁链。 赫连钦当下一松手,迅速来到上野炎身后,手往前一掷,再后退几步,铁链便牢牢贴在了上野炎脖子上。 上野炎顾不得手上剧痛,只觉呼吸一窒,喉咙被铁链桎梏住,使他无法呼吸,脸涨得通红,眼睛泛起了白。 “赫┉”上野炎猛烈挣扎起来,双手舞动,脚不住蹬地,勉强说出一个字,头一歪,便被活活勒死了。 赫连钦松开手,上野炎立刻倒了下去,“砰”的一声,再也没了动静。 赫连钦扫视了一周,抬脚出了牢房,只留双目圆睁的还留有余温的上野炎躺在那里,死死盯着布满蜘蛛网的牢房顶。 “哗啦啦。”赫连钦每走一步,铁链便发出碰撞的声响,使躲起来的狱卒们直吞口水。 他们虽不知道上野炎已经死了,但骤然响起的铁链声就像死亡讯号般,折磨着他们的心灵,告诉他们死亡已至,乖乖投降吧。 最终,一名狱卒受不了这折磨,猛地窜了出来,想要往出口跑,离开这里。 可刚出来,赫连钦就迎面而来。 赫连钦一手托住那狱卒的脖子,轻轻一拧,狱卒便没了生息。 稍一侧目,剩下的几个狱卒落入了他的眼中。 等解决完这些狱卒,赫连钦才蹲下身,从其中一名狱卒身上搜出一串钥匙,然后解开铁链上的锁。 按照记忆,出了牢房。 外面繁花似锦,槐树随风抖动,“沙沙”树叶交相亲昵,白色小槐花肆意绽放,溪流缓慢流淌着,静谧蔓延开来。 一切都显得十分平和,让人不禁陷入其中,若不是天边传来炮火的轰鸣声,提醒着赫连钦,他怕是要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 赫连钦发现,他出来的地方正是靠近上野府门的那座假山,也就是说,上野府的暗牢就在这地底下。 “小姐,族长说了不要乱跑。”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声。 赫连钦身影一闪,没入回廊后方。 探出头时,赫连钦就看见一身云菱红裙的上野千跑了过来,头上羊角辫跟着一晃一晃的,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挽女。 上野千停在了假山前面,喘着气甩开挽女要来扶她的手,“不要拦着本小姐。” “小姐,五皇子就在里面,不会┉”不会有事的,这句话还没说完,上野千就跑进了假山。 挽女一看,赶忙跟进去。 赫连钦看着两人进入假山,眉心一皱,垂下眼帘,掩住眼中思绪。 再抬头时,眸中已无任何波动,转身,朝着上野府最南边而去。 一路上,赫连钦躲过几波下人,并未看到上野卜与石谷晓的身影,想来他们不在府中。 来到最南边的一个院子,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守在院前,腰间挎着长刀,一个个眼神凶狠,来回走动,扫视周围。 赫连钦没有犹豫,在一个大汉转身之际,疾步上前,“唰”的拔出那大汉腰间长刀,在大汉反应过来前,狠狠刺入他的肉体。 “砰。”大汉倒在了地上,惊得另外几个大汉向赫连钦冲了过来。 大汉看起来膀大腰圆,实际上力气只比一般日松族男子大一些,赫连钦花了一会儿功夫,便将大汉们解决掉。 赫连钦上前,推开院子的门,进去后又将门从里锁住。 才仔细打量起这个院子。 院子的建筑风格与宋代有些相似,不管是屋檐还是柱子都偏精美,整体呈现出来的便是一个“美”字,看得出来,院子的主人很喜欢宋代建筑风。 赫连钦嘴角勾起一抹优美的弧度,眸色忽明忽暗,往正中央的屋子走去。 一进去,巨大的长轮车便闯入赫连钦眼中。 只见车轮与车身等高的长轮车放在屋子的中间,四周点满了蜡烛,加上从外照进来的光,屋子变得豁然开朗、光芒四射。 长轮车旁边放了一张长桌,桌上堆满了工匠制器所要用到的工具以及┉长轮车的构架图。 赫连钦脸上浮现笑意,松开手中图纸,清冽冽的双眸在屋子里游历,最终停在了红木雕花柜子上,那柜门微微开着。 “刘会大师,本皇子大老远前来,只为见你一面,可如今你却躲在柜中,不肯现身,怎的?连本皇子这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 赫连钦脚步放慢,一步一步走向红木雕花柜,脚踩在地面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使柜中人不住颤抖。 “刘会大师?”赫连钦在柜前站定,笑容扩大,轻轻吐出四个字。 长刀刀尖抵住柜门,一点点向下滑,带出一道深痕。 声音传进柜中,逼得柜中人举手投降。 “我、我在。” 赫连钦轻笑一声,后退一步,“肯出来了?” “是。” 柜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身着白色长衫,头戴纶巾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该男子其貌不扬,眼睛不停的转,看起来极为不老实。 与赫连钦想象中的大师截然不同。 见赫连钦盯着自己,刘会咳了一声,双手背到身后,故作镇定,“你是谁?来找我有什么事?” 赫连钦挑了挑眉,随意扫了眼一旁的长轮车。 赫连钦杀外面大汉时,声音定然传了进来,否则刘会也不会躲起来。 而他方才自称本皇子,刘会会猜不出他的身份? 被绑进上野府的皇子,除了他赫连钦,还有谁? 刘会之所以会这么问,不过是想摆摆谱,叫赫连钦知道他是日松族人人称赞的大师,对自己礼让几分。 可赫连钦是谁?西林国当今第五子,他不想干的事,有谁能逼他,更别说刘会一介日松族贼人。 第215章 有道理 好半晌,刘会略有些尴尬的别过头,“老夫刘会,是这里的工匠。” “嗯。”赫连钦点头,表示他知道了,然后没了下文。 刘会瞪着他那双眼睛,盯着地面,暗骂了一句,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不知五皇子来此处有何事?” 赫连钦手中长刀转了转,侧目看长桌上的长轮车构架图,“长轮车是你造的?” “是。”刘会没有遮掩,反而挺了挺胸膛,抹了一把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十分得意。 “长刀也是?”赫连钦继续问。 “当然。” “炮火也是?” “这天底下,除了我刘会,还有谁能研制出炮火?” ┉┉ 赫连钦接连问了几个问题,确定眼前之人就是刘会,朝刘会走了过去。 “你、你要干什么?”刘会见赫连钦这架势,登时后退几步,直到后背靠在了红木雕花柜上,惊恐的闭上了眼睛。 只听“刺啦”几声,便有人倒在了地上。 等刘会睁开眼,就看到平日里保护自己的几个大汉躺在地上,腹部鲜血直流。 明白赫连钦刚刚是过来杀他们,而不是要对自己做什么,刘会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一阵后怕。 全然忘了这些人躲起来,是为了伺机杀了赫连钦,来保护他的安危。 赫连钦侧身,看向眼前的千鹭戏竹屏风,长刀一转,“嗖”的一下插在屏风上,屏风后立时传来一声惨叫。 紧接着是有人倒在了地上的声音。 赫连钦走过去,将长刀拔出,重新回到刘会面前。 “五、五皇子。”刘会看着长刀上残留的鲜血,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声音渐渐发颤。 赫连钦眉心蹙起,眼前之人实在让他有些看不上眼,长轮车的制造大师就是如此胆小怕事? 赫连钦不皱眉还好,一皱眉刘会就吓破了胆,大声求饶起来,“你、你不要杀我,我知道很多东西的制作方法,除了炮火,还有枪,还有┉” “枪?”赫连钦半蹲下身,瑞凤眼盯着刘会,问道。 “对,我说的枪不是那种长枪,而是能够┉”刘会见赫连钦终于表现出了一丝兴趣,立即解释给赫连钦,将现代手枪描述出来。 赫连钦此刻,终于肯定眼前之人不是这个世界的,很可能与自己来自一个地方。 长刀架在刘会脖子上,赫连钦冷声道,“去收拾你的东西。” “啊?”刘会一愣,不明所以。 “嗯?”赫连钦拉长了音。 刘会顿时不敢开口,赶忙起身,在长桌上翻来覆去,找出了几张图纸,又在红木雕花柜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将其藏在胸口。 那盒子不大不小,放于胸前,刚好突显出来,使赫连钦一眼就看到了。 “拿的是什么?” “没什么。”刘会这次回答得极快。 赫连钦盯了刘会几秒,刘会万般无奈,立马将盒子掏了出来,递给赫连钦。 赫连钦接过,打开一看,就见里面放了二十锭黄金。 “拿好。”赫连钦嘴角抽了抽,一把甩了回去。 “诶。”刘会当即大喜,宝贝似得捂住了那个装有黄金的盒子。 赫连钦不再耽搁,带着刘会便悄悄出了上野府。 大街上,不复赫连钦进来时的热闹景象,此时无一人出来,街边的商铺亦紧闭着门。 城外炮火声仍不停的响着。 赫连钦找了一条粗绳将刘会双手绑住,拉着刘会躲到一旁的屋檐下,问刘会,“哪里有马车?” “不知道。”刘会摇了摇头。 见赫连钦眸光渐渐变得危险,刘会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平时外出都是坐族长安排的马车。” 得,问了也白问。 赫连钦见刘会什么也不知道,顿时有些嫌弃了,一度想要把他仍在这里不管,但想到刘会脑子里关于枪弹的制造方法,收起了想法。 最后赫连钦拉着刘会拐了几个弯,才在一家酒楼外看到了马车。 外面正在打战,这酒楼竟大开着,里面还坐了不少衣着华丽的人,而酒楼外面则停了四五辆马车。 马车无人看守,只将马儿拴在酒楼外的大树下,似料定没人敢偷他们的马车。 只可惜,今日碰上了赫连钦。 赫连钦趁里面人不注意,来到一辆马车旁。 先是顺了顺马儿的毛发,使它熟悉自己的气息。 红棕马从鼻子里发出气声,对赫连钦抬了抬头,然后亲昵的拱了拱赫连钦的手,表示自己的亲近。 赫连钦立刻将刘会赶上马车,解开拴在数树上的绳子,牵着马车,不动声色离开酒楼。 因为前面有几辆马车遮挡着,所以等到赫连钦上了马车,驱赶马儿消失在拐角处,酒楼外才有人发现马车不见了。 顿时酒楼里一片混乱,有下人冲出来大喊谁把马车偷走了,可无论他这么喊,最后的结果还是被自家公子训得头破血流。 赫连钦驾着马车,隐入街头小巷,按照刘会的指引,来到一处宅院前。 赫连钦跳下马车,看着大门摇摇欲坠的破宅子,问刘会,“这就是你之前的宅子?” “是。”刘会见赫连钦脸上满是嫌弃,不知道从哪来的底气,嘀咕道,“不是很正常嘛,我还没发家之前就住在这,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儿不嫌母丑。” “好一个英雄不问出处,儿不嫌母丑。”赫连钦点了点头,赞同道,“有道理。” 刘会语塞,看出赫连钦的不以为意,捂紧胸前的盒子,下了马车弯腰就要去摸自己藏在底下的钥匙。 却听门“吱呀”一声,被赫连钦轻轻推开了。 “啊哈哈。”刘会身体一僵,尴尬的挠了挠头,请赫连钦进去。 宅院里毫无意外的长满了杂草,赫连钦脸一黑,转身就要走。 “五皇子,别走别走。”刘会拉住赫连钦。 赫连钦回头,盯着刘会方才那只因为钻进青苔里摸钥匙而沾了些泥泞的手,紧抿着唇。 刘会顺着赫连钦目光看去,见自己的手将赫连钦的衣服弄脏了,一下子就缩了回来,不敢看赫连钦,深怕赫连钦一个发怒,就把他杀了。 第216章 怂恿 刘会心虚的低下头,又悄悄抬眼看赫连钦脸色,眼睛四处打转,似在打什么鬼主意。 “进去。”赫连钦别开眼,推了刘会一把。 刘会踉跄了一下,差点摔进草丛中,爬起来时,嘴巴带了根草,样子很是狼狈。 却敢怒不敢言,脸上堆满了笑,请赫连钦进来。 “拿着。”赫连钦把长刀递给刘会。 刘会呐呐道,“什、什么?” 赫连钦冲前面的野草抬了抬下巴,意思不明而喻。 刘会自从被上野卜奉为座上宾后,就再没有人敢对他呼三喝四。 如今赫连钦却叫他割草,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可不是好欺负的,他当然┉乐意极了┉ 刘会在赫连钦淫威下,乖乖的拿起长刀,去割草了。 等收拾完院子,里面的屋子就显露出来了。 如院子的大门一般,经过多年的风霜,屋门孤苦伶仃的躺在地上,屋顶上出现了两个洞口,已然无法住人。 “啪!”是片瓦掉落的声音。 赫连钦本想在这里待上一晚,现在割了草还是这副样,看来是不能了。 刘会此人虽胆小,但极会看眼色,见赫连钦这般,当即就明白赫连钦不想待在这里,连忙叫道,“你等一下。” 不待赫连钦开口,刘会一溜烟就消失在屋门里,随后传来噼里啪啦找东西的声音。 再回来时,刘会浑身灰扑扑的,白衫上满是灰尘,脸上带出了几条灰色痕迹,手里拿着个小物件。 赫连钦一下子就认出了那物,眸中划过一道亮光。 那小物件下端呈圆柱形,上面则是圆锥形,正是前世军用手枪子弹,只不过是普通弹,寻常军人可接触到。 刘会拿着子弹在赫连钦面前晃了晃,得意洋洋道,“你看,这就是我研制出来的,你别小看他啊,只要我弄出手枪,它的威力┉” 他话还没说完,赫连钦就转身出了院子,看也不看那子弹一眼。 刘会喉咙像是被什么扼制住,半晌说不出话来,被赫连钦无视得他火冒三丈,偏偏无法发泄,在赫连钦叫他赶快滚出来时,屁颠屁颠的滚了出去。 上了马车,刘会还想说什么,让赫连钦好好看看他手中之物,却又被打断。 “驾。”赫连钦赶着马车,往前面走去。 刘会因为惯性猛地往后倒去,头似撞到了什么硬物,登时大叫起来。 赫连钦不耐的呵斥了一声,刘会才住了嘴,末了看了看手中的小物件,冲翻了个白眼,“不识货的家伙。” 对此,赫连钦只是扯了扯嘴角,这个世界技术不成熟,根本不可能制造出子弹,子弹亦不可能出自刘会之手,唯一的解释,便是:刘会从原来的世界带过来的。 大街上既无行人,亦无马车,赫连钦驾着马车出现在街道上,会显得十分突兀,索性继续隐在巷子里。 正思索着要去哪儿,赫连钦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人。 此人身形高大,眉目间透着狠厉,在注意到赫连钦后,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 “赫连钦,你怎会在此地?”语气笃定,紧盯着赫连钦,脚微微向外张开,做出攻击的姿势。 回应阿本的,是马车疾速冲过来,长刀亮光一闪,对着阿本刺去。 阿本一跃而起,借助一旁的墙壁,翻身上了马,与赫连钦正面相对。 赫连钦松开缰绳,手一缆,圈住阿本的脖子,稍一使力,阿本便被赫连钦牢牢禁锢住。 躲在马车里的刘会悄悄探出头,见两人近身相斗,想要用蛮力使对方屈服,阿本身上青筋暴起,眼睛泛红,一副要将赫连钦弄死的架势,立即吓得缩回了头。 以刘会的角度,看不到赫连钦的神色,但阿本体型上远胜于赫连钦,在他看来,赫连钦必输无疑。 马儿没人管,自顾自往前跑,撒欢似的嘶吼一声,兴奋之下竟走到了一个死胡同里,冲着前面的墙壁就要撞上去。 刘会心中刚升起偷偷溜走的心思,在看到这一幕时,大喊了起来,几乎破了音,“前面、前面没路了!” 赫连钦听到声音,立时伸手去摸掉落在马车上的长刀,随即对着阿本的背,狠狠刺入。 阿本闷哼一声,手中力道渐渐变小。 “吁!”赫连钦得了空,猛拉缰绳,强制马车停下来。 马车在离布满青苔的墙壁半米远处停了下来,刘会跟着撞在了马车上,又是一声惨叫。 赫连钦另一只手还握着长刀,而长刀前半段则在阿本身体里,阿本面色瞬间惨白,肉眼可见的虚弱下来。 “赫连钦,你竟然没死。”他轻笑一声,突然说道,有些不可思议。 “是你怂恿上野炎去杀我的?”赫连钦问。 说到上野炎,阿本眼中带出了厌恶,此时完全受制于赫连钦,没有隐瞒,直接道,“怂恿说不上,上野炎素来阴险,喜欢使暗招,容不下比自己厉害之人。” 赫连钦了然,若说上野渡因断臂之痛失了离职,鲁莽进攻长星州,那上野炎便是城府极深,隐在暗处伺机而动。 只不过中了赫连钦的计,把周奕行引了过来,在上野卜的怪罪下怒火难消,又被阿本挑拨一番,想要将赫连钦杀了泄愤,不了反被击杀。 所以阿本见到赫连钦时才会露出惊讶神色。 “没想到上野炎也这么没用。”阿本嘲笑道。 “也?”赫连钦抓住了阿本话中漏洞,“你还做了什么?” 阿本这次却闭上了嘴,想要躺下去,刚一仰头,背上长刀晃动了一下,疼痛使阿本脸部肌肉抽搐,不得不停住了动作。 “上野渡也是你怂恿的。”赫连钦细想了一下,对上阿本的眼睛,肯定道。 阿本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整个人虚弱无比,长刀半身进入肉体,要是寻常人早就一命呜呼。 而他却还有力气与赫连钦“闲聊”,可见此人意志力忍耐力之强。 赫连钦低头,按了按手背,那里因为适才与阿本纠缠泛起了红,在旁边白皙皮肤衬托下极其醒目,叫人看一眼忍不住心疼。 第217章 无人置喙 阿本到底有多恨日松族,将日松族两位公子置于死地。 而好巧不巧,都死在了赫连钦手里。 “扑通。”马车里响起人摔倒的声音,帷裳下立时钻出了一个头。 刘会满脸尴尬的对上两人视线,招招手打了个招呼,快速缩了回去。 见到刘会,阿本又是一惊,猛地转头看赫连钦,“你把他抓来了?” “嗯。”赫连钦扶额,对刘会很是无奈。 闻言,阿本深深看了一眼赫连钦,移开了目光。 日石城外,几万长星州士兵驻足在红枭峰与风铃谷之间,一眼望去,就见一个个临时搭起的营帐从中露出头角。 一人站立于营帐最前方,眼睛盯着下方的风铃谷,眉头皱起,不知在想什么。 “贺少尉,周将军喊您过去议事。”有士兵匆匆跑来。 贺存白转头,“知道了。” 抬脚便要往周奕行的营帐走,只刚迈了一步,下面就传来士兵的喝声。 贺存白收回脚,警惕的往下看。 就见在风铃谷边缘放哨的士兵握紧了武器,戒备的盯着风铃谷。 贺存白跟着看了过去,没一会儿,风铃谷中间那条溪流上的木桥出现了两道身影,过了木桥,直接疾步朝他们奔来。 “是五殿下!”贺存白待两人走近了些,立时激动喊道。 周围士兵一听到五殿下,纷纷围了过来,俱看向风铃谷。 “真的是五殿下。”武杰惊呼。 其余人亦是附和,满脸惊喜。 放哨的士兵见来人是赫连钦,不敢置信道,“五殿下您回来了?” “嗯。”赫连钦略一点头,“周将军可来了?” “来了来了。”士兵反应过来,带赫连钦来到营帐前。 刘会双手叫赫连钦绑住,不情不愿的走在后面,被长星州士兵们好奇打量着,不自在的扭了扭头。 “五殿下,您没受伤吧。”贺存白一见到赫连钦,就迎了过来。 赫连钦摇了摇头,冲贺存白颔首。 贺存白仔细打量了赫连钦一番,这才松了口气。 “周将军在帐内。”想起正事,贺存白忙领着赫连钦去找周奕行。 有士兵见赫连钦回来了,撒腿就去给周奕行报喜讯,所以赫连钦刚走了几步,周奕行就过来了。 “五殿下您平安就好。”周奕行双手颤抖,得知赫连钦无恙,激动万分。 赫连钦安抚的看了周奕行一眼,让周奕行放心。 等几人坐到营帐中,周奕行便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告知赫连钦。 赫连钦被抓当晚,云升将赫连钦写的那封信交与周奕行,周奕行看完,第二日就命底下人训兵秣马,准备亲自率军前往日松族巢穴,留穆昆跟苟坚镇守长星州。 此次前来,周奕行共带了五万余人,其中就包括了朱远广、田洪符等人,长轮车也带了过来。 周奕行说完,就问起赫连钦在日石城的遭遇。 赫连钦简单说了几句,让人带刘会进来。 “此人,便是长轮车的制造大师。”赫连钦介绍刘会。 在场所有人立时从站了起来,皆盯着刘会,又惊又喜。 惊的是赫连钦竟将日松族中最厉害的工匠抓了过来,喜的是有了刘会,那他们再也不用怕日松族的长轮车、武器了。 “鄙人刘会。”面对周奕行等人,刘会又摆起了谱,刚想将双手背到身后,发现手还被绑着,只得挺起胸来,莫测高深道。 赫连钦倒没有拆穿刘会,看了刘会一眼就随他去了。 “咳咳。”刘会只觉凉飕飕的,仍是强装镇定,咳了两声。 “刘大师。”周奕行冲刘会一拱手,很是客气,对于刘会这样的大师,他向来是不愿得罪,况且,长星州还要靠刘会打败日松族呢。 贺存白等一众武将亦做出同样的动作。 “周将军,幸会幸会。”许是在赫连钦这里受了气,咋一看到周奕行对自己如此客气,刘会有些受宠若惊。 赫连钦等两人寒暄了几句后,直接对刘会说道,“你以后就跟朱师傅、田师傅一起研究长轮车。” 刘会被赫连钦毫不客气的吩咐,心里急了,连眨了几下眼睛,用眼神请求赫连钦:大哥,研究就研究,你好歹给我点面子啊? “那就有劳刘大师了。”贺存白心思活络,虽没有看出刘会心中所想,只当刘会不愿将长轮车制造方法告诉他们,抢在周奕行前面开口,忙谢过刘会。 “小事小事。”赫连钦不买刘会的帐,刘会身在狼窝,不得不忍气吞声。 周奕行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脸部肌肉僵硬扯动,看起来有些古怪,吓了刘会一跳。 当即就被刘会打上了不好相处的标签,告诉自己不要惹这个总是黑着脸的长星州将军。 等刘会被人带去朱远广那里后,周奕行才正色道,“五殿下,眼下该┉” 周奕行会来这里也是听从赫连钦的命令,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救赫连钦,如今赫连钦平安回来,下一步是继续攻打日松族,还是撤兵回城? “自然是攻城。”赫连钦脸上挂上了笑容,扫视底下众将。 其实周奕行问出这句话时,就知道赫连钦会作何打算,现下也不惊讶。 毕竟,来都来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周奕行站起身,弯腰对着赫连钦就是一礼,手高举过头顶,“末将谨遵五殿下命令。” 周奕行此举,无疑是在告诉众人,接下来的仗,由赫连钦一人指挥,他周奕行将军中一切权力交给赫连钦,任凭赫连钦差遣。 “谨遵五殿下命令!”剩下的将领亦是抱拳大声说道,俱低下头,臣服于赫连钦。 从赫连钦训练剑盾兵,带领士兵们自呼子岭胜利归来、取下上野渡首级,到仅凭一人之力逃离日松族巢穴,带回长轮车制造大师刘会,种种事迹,让众人对赫连钦的信服攀升到了极点,再无人敢置喙他的能力,甘愿低头臣服。 赫连钦看着底下众人,脸上笑容慢慢扩大,满意的点点头,朗声道,“好!” 第218章 初步胜利 上野卜得知赫连钦不仅逃走,还杀了他二儿子后,当即大怒,下令全城搜寻赫连钦。 不过赫连钦早就借阿本之手逃离了日石城。 阿本出身日松族边家,是边家的一个庶子与西林人的子嗣,失踪了几年,回来时后颈处就被刺了“奴”字,没人知道他那几年发生了什么事,只道阿本脾气古怪,喜好杀人。 因是庶出,又是边家的,日松族中的贵族就时常拿阿本取乐,久而久之,阿本在他们眼中就真的成为了一个奴隶。 边家以贩卖奴隶为营生,看不起阿本这个自甘堕落的庶子,与他们一同取笑阿本。 这些,都是赫连钦从上野千口中套出来的。 上野千谈及阿本时,眼角不自觉往上扬,对其十分不屑,赫连钦再要问,上野千便不肯说了,似多说一句就会脏了她的嘴。 不管日松族人是怎么看阿本,赫连钦认为此人不简单,在他消失的那几年里,定有奇遇,亦或陷入险境浴火归来。 所以赫连钦同阿本做了个交易。 要阿本把赫连钦平安送出城,赫连钦则放了阿本。 赫连钦果然没有猜错,阿本不仅买通城门守卫,还将赫连钦秘密送了出去,直到赫连钦顺利来到红枭峰,上野卜仍未发现。 愤怒之下,上野卜大开城门,直接派兵攻来红枭峰。 乌压压的日松族大军占据整个风铃谷,亮出长刀,直指红枭峰上方的长星州士兵。 上野卜坐于马上,浓眉竖起,盯着红枭峰,等周奕行现身后,便大喝一声,“你西林国实在欺人太甚,接连杀我二子,当我上野卜是软柿子不成?” 赫连钦头上戴着帷帽遮住面容,站在周奕行旁边,透过帷帽看到底下上野卜愤怒的神情。 赫连钦又杀了上野炎第二个儿子的事,昨晚赫连钦已经告知了周奕行,听此周奕行没有露出惊讶神色。 “平心而论,你族在长星州作恶多端,杀害了无数百姓,到底是谁欺人太甚,若不是把我们逼到如今地步,你儿子怎会死!”周奕行比上野卜还要愤怒,自小栽培的彭将军就是死在上野卜之手,他一心护着的百姓亦遭受日松族迫害,让他如何不愤怒。 上野卜冷哼一声,“区区贱民也配跟我儿子相比。” “你!”周奕行气得浑身发抖,怒火几乎快要压抑不住。 “进攻!”上野卜可不管长星州百姓的死活,在他眼里什么都比不过自己的儿子,不欲多说,命底下士兵进攻。 下一刻,日松族小兵朝着赫连钦等人所在的位置冲来,高举长刀,不要命的大肆挥舞。 红枭峰下的长星州剑盾兵立刻做出防御动作,手持剑盾,抵御与击杀日松族小兵。 “当!”武器撞击声接连不断响起,现场一片混乱,双方打得异常激烈,俱是冲着彼此要害而去。 日松族小兵手中长刀不负传闻中的锋利名声,一瞬间就取了几个剑盾兵性命,长刀再次挥起,朝另一波剑盾兵而去。 上野卜仰天大笑,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极为挑衅的看着周奕行,“不堪一击!” 周奕行握紧腰间佩剑,当即就拔了出来,剑指上野卜,“小人得志!” 正要冲下去与上野卜一战,左手突然被赫连钦抓住。 周奕行扭头,就见赫连钦冲自己摇了摇头,随后往下看,“周将军,你看。” 顺着赫连钦目光看去,只见下方剑盾兵已换了第三波。 剑盾兵们手持剑与盾,同时出击,用革盾抵住日松族长刀,剑从缝隙钻出,直直刺进日松族小兵身体,又迅速收回,以革盾挡住日松族小兵的反击。 后退一步,便进三步,出手速度极快,如此反复,日松族小兵被逼得后退,直至退到风铃谷。 周奕行与贺存白等人立时大喜,蓦地看了眼赫连钦。 五殿下改变剑盾兵的训练方式,如今取得了显着成效! 这是他们第一次打退日松族! “不可能!”上野卜恼怒至极,大喝一声,命令日松族小兵继续进攻,不准畏惧退缩。 日松族小兵咬紧牙关,嘶吼起来,举起长刀,往前冲去。 然而有了先前的适应期,剑盾兵们面对日松族时渐渐应对自如了,知道日松族小兵的弱点就是力量不足,靠的只是长刀的辅助,他们的优点除了力气大外,还有剑盾的珠联璧合,根本无需畏惧,只管上便是! 剑盾兵身后的步兵们不甘示弱,紧追其后,手中武器俱冲着日松族小兵刺去,“刺啦”几声,没入肉体,鲜血喷涌而出。 战局扭转,变成长星州士兵追着日松族小兵打,直接一剑封喉,登时数名日松族小兵倒地不起。 上野卜面色铁青,眼见着日松族小兵被杀了将近一半,理智尚且还在,下令道,“撤!” 赫连钦扬起一抹淡笑,笑意从眸中溢出,透过帷帽看到日松族溃败而逃,嘴角弧度扩大,微风拂过帷帽,激起黑色薄绢飘动,露出他白皙的下巴来。 日松族退兵后,赫连钦下令将牺牲的将士收捡回来,并让人认领,登记入册,给他们记上一功,到时发放抚恤金给他们的亲人。 此战,长星州牺牲了一千余人,比起以往的战争,可谓是取得了不错的胜利,最重要的是,倒在地上的日松族小兵多得数不胜数,上野卜还落败而逃。 这是先前想都不敢想的,长星州素来处于下风,每每受制于日松族,如今翻身打了胜仗,气氛也跟着反了过来,不再是低沉,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喜,个个脸上带着笑容。 在听到赫连钦对牺牲士兵后事的安排,越加激动,他们离开父母妻儿来到前线,就是为了打胜仗,赶走日松族,现在回顾之忧没了,心情自是难以言表。 若不是顾念着七尺男儿不可轻易落泪,当下就要抹眼泪了。 等心中情绪缓解后,士兵们又握紧了武器,眼中满是坚定,对打败日松族视死如归。 第219章 猜得没错 上野卜有史以来第一次败落,心中愤怒难忍,回去清点人数,第二日又攻了过来,这次出动的日松族小兵足有三万余人。 “杀!”日松族小兵举刀奔来,神情狰狞。 举目望去,风铃谷上满是人头,堵得水泄不通,俱是往前冲。 赫连钦依旧头戴帷帽,凝睇底下上野卜,微风撩起薄绢,使他那双瑞凤眼隐隐现于人前,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周奕行与贺存白站在赫连钦两侧,眼睛紧紧盯着下方,见剑盾兵们已经击退第一波日松族小兵,心下一松。 再看时,剑盾兵们已作后退状,往他们这边退来。 “这┉”周奕行一惊,不知剑盾兵们何故后退。 却听旁边少年皇子冷声道,“弓弩手准备。” 霎时,红枭峰各处涌出数名弓弩手,俱拉弓待射,神色肃然。 赫连钦手抬起,往前一送,“放箭!” 随即,所有弓弩手手下一松,箭便飞射出去,再拉弓,又是一箭。 此时剑盾兵们已然撤回,只余日松族小兵不要命冲过来,然而迎接他们的却是万箭穿心。 日松族小兵来不及惨叫,身上便长满了刺,一个接一个倒下去,尸体堆叠起来,形成一座座小山,鲜血撒满土地,染红了风铃谷,风铃清脆撞击声不时响起,应和着这一惨状。 上野卜看到这一幕,一边用长刀挡住飞来的箭,一边愤怒狂暴起来,吼声在风铃谷上久久不散。 他双目圆睁,浓眉竖起,身上的毛发随之直立,俨然被刺激的癫狂起来,“当!”又是一刀,挡去飞箭,身下马儿前蹄上翻,在空中停留了几秒,重重落地,激起一片尘埃。 “给我杀!”上野卜嘶吼一声,猛地驱马冲赫连钦这边来。 周奕行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拔剑上马,下了红枭峰,便与上野卜交缠在一起。 两人俱是双方最高武将,实力不相上下,上野卜素有马上将军的称号,对上周奕行这个长星州统帅亦未落下风。 周奕行不虚于统帅之位,出剑速度飞快,皆是对准上野卜要害处,然上野卜怎会让周奕行得逞,连连化解周奕行的招式,再强势进攻。 赫连钦微眯起眼,目不转睛注视着两人,在两人一番交战后,在心里感叹周奕行不愧为长星州最高将领,一招一式都带着锋利剑意,是他不能比的。 剑并非赫连钦最擅长的武器,或者说赫连钦没有最擅长的,他每一种武器都能运用自如,却没有达到顶峰的。 周奕行身上还有很多赫连钦没有的,不论是多年打战经验,还是带兵本领,皆是赫连钦所要掌握的。 此战过后,赫连钦定要向周奕行“讨教”一二。 周奕行与上野卜的对战,最终未分出胜负,而两兵交战,也以日松族小兵伤亡惨重而告终。 可双方没有分个输赢,怎会罢休,接下来的几日,两军交战,尸体鲜血撒满大地,风铃谷上一片殷红,墓碑上沾着血迹,让人不寒而栗。 上野卜几次三番被周奕行打了脸,再没打过畅快的胜仗,加之刘会的失踪,令他怒不可遏,所以这一次,上野卜带来了日松族剩下的三辆长轮车。 “周奕行,看你还如何张狂!”上野卜横眉竖起,身上青筋暴起,大放狂言,让人将长轮车炮口对准周奕行。 周奕行脸色一变,大手一挥,身后传来轱辘压地声,然后一辆长轮车就显露在众人面前。 看到长轮车,上野卜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这辆长轮车,就是从他大儿子那夺去的,一想到上野渡被赫连钦砍下头颅,上野卜攥着缰绳的手用力收紧,没一会儿就沁出了鲜血。 “轰!”两边长轮车同时开炮,谁也不让谁,争先恐后对着面前的人轰去。 贺存白转头,就见炮火袭来,来不及多想,猛地一把抱住旁边之人,向一边滚去,堪堪逃过一劫。 “咳咳。”被贺存白抱住的士兵,在尘雾中干咳了两声,不待他道谢,又是一道炮声响起。 一时间,尘雾弥漫,席卷大地,所有人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眼睛被沙子蒙住,睁不开眼。 炮声暂时停了下来。 “不要打到我,不要打到我。”在一片惨叫声中,贺存白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哀求声,他转过头,努力睁开眼睛,待看清那人的脸时,贺存白灵光一闪,走过去,一把提起那人的衣襟。 冲尘雾中的上野卜大喊,“刘会在此,若还要炮轰,便尽管来吧。” 上野卜浑身一震,往前看去,待尘雾渐渐消散,看到被贺存白提在手里的刘会,大惊失色,“刘大师!” 刘会因为害怕,整个人都吓得虚脱了,像提下木偶一样待在贺存白手里,连反抗都想不起来。 “退兵!”贺存白大喝。 上野卜紧盯着贺存白,不想就这么离去。 “不退兵?那他今日就要┉”贺存白掐住刘会的脖子,慢慢收力,刘会脸色立刻涨得发紫,脚下意识蹬起来。 上野卜狠狠剜了一眼贺存白与周奕行,不得不妥协,“我们回去!” 周奕行看着日松族离去的背影,与贺存白对视一眼,非但没有就此松口气,心中反而大石高高悬起。 上野卜如此轻易撤兵,仅仅是因为刘会吗? 答案很明显,不是。 这只能证明五殿下猜得没错,石谷晓去了长星州! 双方交战,不见日松族猛将石谷晓,却是上野卜这个族长出来领兵打战,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 唯一的解释就是石谷晓另有任务,至于是什么,只要稍微一想就知。 周奕行是长星州统帅,率兵前来攻打日松族,赫连钦又被他们认为藏在日石城中,长星州自然就群龙无首,只要从中撬开一个口子,便会立即成为一盘散沙。 而这艰巨的任务当然要由一个有能力也有威信的来完成,也就是石谷晓了。 前一晚,赫连钦与周奕行等将领分析了眼前局势,当夜便带一万士兵悄悄往长星州赶。 第220章 对不住了 五月的长星州明显变得清爽起来,不似前几月的寒冷,风也不再是冷风,而是如清泉般抚慰人心,带走人们心中焦躁。 夜晚亦是如此,站岗的士兵们目视前方,面色严肃,接受微风的抚慰,使他们的内心更加清醒,聚精会神观察城楼下的动静。 突然,远处传来阵阵踱步声,地面似震动了起来,站岗的士兵立时警惕,待看到远处的大军时,大喊道,“日松族来了!” 随即,便是号角长鸣声,“嘟嘟嘟”响遍这个军营,营帐接二连三亮起来,士兵们迅速涌了出来。 穆昆站在城楼之上,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直至看到领头的人,骇然道,“是石谷晓!” 一旁的苟坚等人有一瞬间的窒息,虽在周奕行离开时,他们便猜到了会有日松族兵临城下的那天,却仍是在他们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石谷晓身穿日松族盔甲,手持长矛,高大魁梧的身形站在最前方,犹如定海神针般鼓动日松族小兵的心。 他眼神厉厉,目光落在城楼“长星州”三个大字上,发出一声不屑气音,脸上满是鄙夷。 随意扫了眼穆昆等人,长矛一指,竟二话不说要进攻,“给我杀!” “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起,一众日松族人冲了过来,抬着长梯便架在了城楼上方,一个接一个往上爬。 穆昆心中吃惊还未消去,面对石谷晓毫不掩饰的轻蔑,怒火中烧,却无法发泄,命弓弩手放箭,亲自用武器阻止爬上来的日松族小兵。 可杀了一批又有一批爬来,就像杀不完一般,源源不断涌了上来。 城门外也聚集了不少日松族小兵,扛着粗大的实木柱,朝城门猛烈撞击起来,“砰!”城门一晃,竟有要被撞开的迹象。 里面以肉身抵挡的长星州士兵脸一皱,感受到剧烈的撞击力,身体往后倒去,“哗啦啦”便倒了一片。 心中信念不悔,誓死守卫长星州的心,使他们重新站了起来,大喝一声又抵了上去。 城楼上,已然有日松族小兵成功上去,一上去,就被穆昆击杀,但任凭穆昆、苟坚等人杀得再多,日松族小兵仍不见减少,反而愈发增多。 苟坚前不久刚痊愈,现下与日松族打战多时,现下便有些力不从心,“哧”一个不小心,就被日松族刺伤。 “苟坚,挺住!”穆昆瞳孔震动,想要去帮苟坚,下一刻又有日松族扑了过来,使他无法脱身。 长星州渐渐处于下风,越来越多的日松爬上城楼,长刀刺入士兵们身体,鲜血喷洒在了城墙上。 敌人实在太多了,多到士兵们几乎绝望,他们真的要抵不住了,靠着仅存的力气坚持到现在,只是他们真的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也就在这时,蓦地传来日松族惨叫声,有士兵落了空急忙看去,就见城门下的日松族小兵纷纷倒在了地上,身上插着几支箭,紧接着,便是从后方飞速而来的成千上百的箭。 “砰砰砰。”又是一片日松族小兵倒下去。 石谷晓回头,发现后方突然涌出一波长星州士兵,正朝他们疾速杀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蒙面少年,看身形,不过十三四岁。 石谷晓马上就想到了失踪的赫连钦,这一想法冒出,立即肯定下来,就是西林国五皇子赫连钦。 驱马转身,面对着赫连钦,喊道,“五皇子,别来无恙。” 赫连钦目视石谷晓,身下马儿依旧狂奔,直直冲了过去,手中长剑立起,没入日松族大军之中。 凡是赫连钦走过之处,便会有人头落地,顷刻间,被赫连钦杀出一条血路,赫连钦最终来到了石谷晓面前。 “石将军,许久不见。”赫连钦意味不明的看着石谷晓,轻轻吐出一句话。 石谷晓笑了一下,此刻的他隐在夜幕下,看起来竟与长星州人无异,神情透着着血温和,要不是手中长矛迅速朝赫连钦刺去,都要以为两人是好友相逢闲谈于此。 “当!”长剑与长矛相撞,两人各退一步,复又猛然上前,交缠在一起。 赫连钦心知自己非石谷晓对手,正面难以将其击杀,只能另辟蹊径,从而取胜,遂长剑一直毫无章法舞动,抓住时机便进攻。 石谷晓本以为这个少年皇子抵挡不了多久,他只需使上一两招即可,没成想两人过了数招,仍未分出胜负。 他马上正视起眼前之人,手中力道加大,认真了起来。 感受到对方气势增大,赫连钦不甘示弱,又是一剑,“刺啦”划开石谷晓的盔甲,露出里面的衣服来。 听到石谷晓喊五皇子时,穆昆等人顿时明白是五皇子回来了,带着兵马来营救他们,心中升起希望,满血复活般,握紧武器就冲着日松族小兵杀去。 有了赫连钦带来的一万士兵的加入,尽管还是处于下风,但很明显局势渐渐扭转了。 石谷晓驱马靠近赫连钦,发出轻蔑的笑声,似在嘲笑赫连钦的不自量力,长矛一指,进入赫连钦的胸膛,鲜血迅速喷洒出来,溅在了石谷晓脸上。 “不自量力。”石谷晓一脸的不以为然,还待说什么,倏然低头,就见一把匕首插在了他的左胸处。 弹指间,石谷晓肉眼可见的虚弱下来,只觉浑身无力,力量流失,握着长矛的手掉落,发出的响声被周围喊杀声覆盖。 赫连钦薄唇轻启,“对不住了,石将军。” 下一刻,玄宴匕从石谷晓身上离开。 无视胸口剧痛,赫连钦看了一眼石谷晓左胸处的血洞,那里面对着的正是石谷晓的心脏,毫不留情后退几步。 没了支撑的石谷晓,轰然倒地,“砰”的惊到了一旁的日松族小兵。 那小兵脸上一下子血色全无,惊恐大叫,“石将军死了!” 日松族小兵一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大叫起来,嘴里喊着石谷晓死了,面上布满了惊恐,俱停下了动作,不知该怎么办。 第221章 迎接战斗 赫连钦高声喊道,“石谷晓已死,尔等还不速速就擒。” 他的话就像炮火一般炸得日松族小兵回过神来,石谷晓已死这个事实笼罩着他们,再也没空去想他们的战神为何会这么轻易死去,拔腿就要往回跑。 一晃眼,所有日松族小兵俱面向日松族巢穴,拼尽全力向前跑去,害怕慢上一步 便叫身后的洪水猛兽吞入腹中。 赫连钦看着这一幕,扬起一抹淡笑,明明只是单纯的笑着,可放在现在的情形中,让人看了遍体生寒。 只听赫连钦朗声道,“逃跑者,格杀勿论!” “是!”回应他的是众长星州将士响彻天际的吼声。 穆昆与苟坚等人得知石谷已死的消息,望天大喜,当即下令,“开城门,杀贼寇!” “吱呀”一声,东城门缓缓开启,无数长星州士兵涌出,手持武器,直冲日松族而去。 日松族大势已去,士气早在石谷晓死时就疾速低落下来,面对重整旗鼓、信心增倍的长星州将士,自是不堪一击。 日松族小兵刚跑了几步,就被长星州士兵追到,然后人头落地,这样的情形不断发生,直至所有日松族小兵皆没了生息。 赫连钦先前说逃跑的人格杀勿论,可惊慌之下的日松族人怎会不逃,压根想不到卸甲投降。 所以他根本没打算放过所有日松族人。 日松族与长星州有着血海深仇,这结是无法消磨的,也永远不可能言和,与其让他们回去给上野卜增加助力,还不如现在就杀了。 “末将参见五殿下。”穆昆等一众将领走到赫连钦面前,单腿下跪,抱拳大声道。 他们脸上带着兴奋之色,以及对赫连钦的敬佩。 石谷晓死在谁手里不言而喻,若说先前他们对赫连钦被上野炎抓走略有微词,现在便是懊恼后悔,完全服气于赫连钦。 试问,一个能将日松族战神拿下的人,怎么可能会败在那名不经传的人手里,一定是五殿下故意为之,以身试险进入日松族巢穴,让日松族从内部瓦解。 云升只是把赫连钦写的信交与了周奕行,军中其他人并不知情,此时却在心里自动脑补一番,替赫连钦想好理由,说服自己。 “快起来。”赫连钦忍住伤口处传来的疼痛,亲自扶起穆昆与苟坚,冲他们一点头,“辛苦了!” “这都是末将应该做的。”两人当即应道。 赫连钦大声说了个好字,用赞赏的目光一一略过每一个人,使所有人心头一震,神情愈加坚定。 经过一场恶战,长星州士兵伤亡人数虽不少,但比起以往的仗来好了太多,况且他们将石谷晓带来的所有日松族小兵一网打尽,取得了罕见的胜利。 赫连钦命人清理尸体时,了解到死的日松族人大约有一万余人,也就是说上野卜手里还有六万人。 而周奕行那里,因为赫连钦带走了一万人,则剩下四万人。 对上上野卜一定不会输,但赢的代价有些大,不牺牲一些人,是行不通的。 石谷晓天生神力,这点赫连钦与之交锋时就感觉到了,可以说赫连钦全程被石谷晓压制着,但仍是让石谷晓得了逞。 他也只是凭借着毫无章法的招式混淆石谷晓视线,再利用心脏这个人体最脆弱的器官,玄宴匕正中心脏,石谷晓想不死都难。 赫连钦的伤口极深,第二日起来时胸膛便传来一阵剧痛,额头上迅速冒出了细汗。 好在石谷晓已死,受点伤算不得什么。 “殿下。”云升端着一盆热水走进营帐,见赫连钦从胡床上坐起,忙将木盆放置一旁,过来扶着赫连钦。 赫连钦抬手制止云升,“无碍。” “都伤成这样了,殿下还说没事。”云升回了一句,因为替赫连钦揪心,语气不免带了些气。 赫连钦知道云升是为自己好,并未生气,在云升告罪后,淡淡笑了下。 “云夜呢?”赫连钦问。 云升将一条干净的手巾放入木盆,再拧干手巾上的水,递给赫连钦,“云夜跟容大哥已经回州长府了。” 赫连钦点头,用手巾擦洗了一下脸。 现在形势不明,日松族随时可能攻过来,若是顺利进入长星州州城,那吕莲儿便会有危险。 赫连钦答应吕不斯会照顾好吕莲儿,自然不会让她半点委屈。 所以他一早便命容至回州长府保护吕莲儿。 至于云夜,是去找尹宏祖的。 尹宏祖身为长星州州长,严守西城门,保护百姓,不让日松族进来,是他所要做的。 而赫连钦没了顾虑,便可以放开手去应对日松族。 得知周奕行还在红枭峰与上野卜对峙,穆昆等人心中十分担忧,可长星州内士兵不能轻易调动,赫连钦又受了伤,只得待在城内干着急。 过了几日,赫连钦勉强可以下地走动后,便来到东城楼上。 穆昆和苟坚等人正在那翘首,随时注意外面的动静,见赫连钦来了,抱拳行礼,“五殿下。” “嗯。”赫连钦走到两人旁边,朝城楼对面望去,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算算日子,他派去告诉周奕行这边情况的人已经顺利完成任务,贺存白心思活络,知道该怎么做,而上野卜也该来了。 “吩咐下去,所有人修整好,准备迎接一场酣战。”赫连钦的突然出声,让穆昆等人一怔。 但见赫连钦双目沉静,浑身散发着从容不迫的气势,仿佛将一切掌握于手心,已然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是,五殿下。”众人不敢多问,领命应是。 穆昆同苟坚对视一眼,俱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跟忧虑。 若五殿下所言不虚,那日松族很可能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他们也将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剧烈战斗。 这一战,也将决定长星州与日松族谁为主,谁为奴! 夕阳渐落,橙红色日光洒满大地,悄悄来到士兵们身上,似在与他们告别。 放在平日,是一片温馨,可此时每个士兵脸上皆带着警惕, 呈方阵紧密排列于城门里,只待一声令下,便英勇冲出去,与敌人拼命。 第222章 怒发冲冠 上野卜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乌压压的日松族大军占据城门外一大片空地,放眼望去,竟看不到底。 “赫连钦你给我出来!”一来上野卜便厉声大吼,眼睛死死盯着城楼上方。 赫连钦刚走近,就被上野卜看了个正着。 杀子之仇,失爱将之痛,再加上这些日子连连战败,让上野卜怒不可遏,看起来极为癫狂,整个人暴怒狂啸。 就在前日,上野卜得知石谷晓死在了赫连钦手里,震惊之余,号令所有日松族士兵出城攻打周奕行等人。 周奕行跟贺存白知赫连钦计划,假意与之纠缠一二,再故作败落,逃离红枭峰,绕过上野卜往长星州这边赶。 “赫连钦,你竟敢连杀我两个哥哥,太过分了!”上野千手中长刀直指赫连钦,俏脸上满是愤怒,一双美眸满是不敢置信,又隐隐透出些委屈来。 赫连钦目光一移,就看到了上野卜旁边的上野千和上野刀。 与上野千对视上,赫连钦立刻便读出上野千眼中的意思。 他垂下眼帘,眸中掠过一抹思虑之色,再抬头时,脸上带了几分愧疚,“上野小姐,这不是本皇子的本意,是你兄长┉┉” 赫连钦说话声音是平常的音量,并没有刻意拔高,上野千只能隐约从赫连钦的神情猜到赫连钦说的是什么,再加上心里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便自动为赫连钦辩解。 一定是有原因的,赫连钦不是那样的人,指不定是大哥和二哥做了什么,才让赫连钦迫不得已对他们出手的。 对,就是这样,大哥二哥那样的性格,谁受得了。 心底如此想着,上野千脸上的怒色就消散了些,但她无法否认赫连钦的的确确杀了上野渡以及上野炎。 只放下长刀,狠狠道,“休要狡辩!” 一旁的上野刀不知上野千心中所想,大声附和,“杀我两位兄长便罢了,就连石将军也不放过!” 上野刀的话就像是一把火,迅速点燃了一众日松族的怒火,纷纷高举长刀,咆哮起来,喊着要让赫连钦血债血偿。 石谷晓是日松族战神,天生神力不说,还带着日松族打了一次又一次的胜仗,在日松族眼里其地位甚至高于上野卜这个族长,如今石谷晓叫赫连钦杀了,让他们怎能不愤怒、狂哮。 赫连钦轻轻叹了口气,面含痛惜,似他也极其不愿石谷晓死去,可说出的人却冰冷刺骨,“把那些东西带上来了吧。” “是!”余镜大声应道,然后转身就去拿“东西”了。 下面日松族仍旧叫嚣不止,上野卜没有要与赫连钦进行口舌之争,刚要下令攻城,就看到城楼上突然出现了四个人头。 人头被长星州士兵用粗绳穿喉悬挂下来,四张脸面对着日松族,除了最末尾那个人头被火烧得面目全非,其余俱瞪大眼睛,直直盯着前方,显然死的时候十分震惊,不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上野卜瞳孔剧烈收缩,浓眉竖起,大声嘶吼,“三弟!渡儿!阿晓!” 没错,那三个头颅的主人分别是上野枢、上野渡以及石谷晓。 剩下的那一个,就是被活活烧死的於贵登了。 赫连钦将他们的脑袋砍下来,大剌剌挂在城墙上,展示给日松族看,尤其嚣张的将日松族尊严狠狠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看到日松族这般愤怒,一众长星州将士则是觉得无比畅快,一直以来都是日松族欺辱他们,现在翻过身来,终于让他们受到了应有的代价。 上野卜眼睛迅速充血,怒发冲冠,彻底疯了,一心只想要取赫连钦性命,以消心头之恨。 “杀!”随着上野卜一声大喝,所有日松族人齐齐向城门攻来。 同时城楼上上方亦冒出了无数弓弩手,万箭齐发,空中箭矢密密麻麻,如阴云密布,席卷整片大地。 日松族人被箭射中,仰头倒地,紧接着便又是一波日松族小兵冲上前来,顺着木架想要爬上城楼,城门亦被不少日松族人不停撞击着。 穆昆等一众将领主动请缨,出城迎战上野卜。 却被赫连钦制止,穆昆等人不是上野卜的对手,让他们出去跟上野卜对上,也只是以软击石。 再者,上野卜到现在还未启动长轮车。 赫连钦看向被日松族大军包围的三辆长轮车。 双头炮此时正对着他的方向,跃跃欲试般的,带来无尽黑暗恐惧,让人胆战心惊。 “武杰。”赫连钦道。 被喊到的武杰立刻走到赫连钦身边,手中正拿着一把长弓,面对这样的情形,不复以往的笑脸,而是满脸严肃,“五殿下。” 赫连钦抬手指了指杀疯了的上野卜,“有信心吗?” “有!”武杰顺着赫连钦的手看过去,没有退缩,大声应道。 “好!”赫连钦拊掌称好,让出位置给武杰。 武杰将长弓一点点拉开,瞄准上野卜的方向,寻找时机,便要松手射箭。 这长弓是赫连钦特命朱远广做的,用了上好紫衫木,为了保持坚硬度与弹性 ,原材料取自树干中部笔直部分,不管是弓身还是弓架,朱远广都费了不少心思。 结果自然是与付出成正比的,长弓比之寻常弓要射得远,杀伤力也更大,何况朱远广本身就是一位技艺精湛的大师。 武杰虽年少,但自幼专攻箭术,与弓为伴,箭术称得上卓越,又没有穆昆等人那么多的顾虑,初出茅庐不怕虎。 赫连钦叫他射,他便敢射。 激战一旦爆发,就不可收拾,唯有一方获胜,另一方败落,再能停战。 上野卜刚砍下一人头颅,欲要再动手,心底涌出一丝不安来,他倏然抬头,就见一支迅猛无比的箭破开万箭,冲着自己的喉咙直击而来。 他充血双目一睁,快速往旁边一避。 只才稳定身体,又是一箭射来过来,然后第三箭、第四箭┉直至成功射到上野卜,才停了下来。 可武杰停了手,还有其他弓弩手,万箭飞天,上野卜又中了一箭。 第223章 一切顺利 上野卜左臂以及胸口处各插了一支箭,相比于胸口处的伤,左臂上的箭给上野卜带来的剧痛更甚,那箭几乎插进骨头里,使其生生裂开。 “啊!”上野卜仰天惨叫,头发散乱,目眦尽裂,霍然看向长轮车,命人启动长轮车。 长轮车车身上的日松族人当即动手,双头炮缓缓移动,对准了城门,便要按下第二个凸起。 只未等双头炮发动,后方传来轰隆隆的炮声,炸倒一片日松族人。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一面气势磅礴的旌探出头来,旌面随风飘动,将上面的大字“西”呈现出来,与旌同时动起来的,是长星州将士! 周奕行带着那四万士兵赶来了! 贺存白站在长轮车上,手放于控制中心上,神色肃然,紧盯前方日松族,手指下压,又是一道炮声。 “是周将军他们。”穆昆激动万分,正要请示赫连钦,出城杀敌,同周奕行给日松族来个两面夹击。 却听赫连钦冲弓弩手道,“准备换箭。” 立刻,传来一阵脚步声,穆昆与苟坚疑惑回头,就见一桶桶火油被士兵们提了上来,士兵们先是将箭抹上火油再点燃,然后递给弓弩手。 几人心头瞬间一震,俱看向彼此,复回头看城楼下方。 冒着炽火的箭矢大网扑向日松族,欢欣雀跃落在日松族人身上,点燃他们的头发、盔甲,最后席卷全身。 日松族小兵大声痛呼,长刀不住挥舞,却怎么也挡不住那铺天盖地的烈焰之箭。 后方,周奕行看着突然出现的情形,吃了一惊,明白是赫连钦的主意,心下一定,拔剑大喊,“将士们,冲啊!” 四万将士齐声回应,涌入日松族大军中。 上野卜举全族士兵攻城,在城门外挤得水泄不通,长星州四万将士远在这边,灌了火油的箭根本波及不到他们,只管杀便是了。 相应的,日松族小兵被堵在前面,前有万箭齐射,后有周奕行紧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任由对方肆意虐杀。 三辆长轮车上的日松族人早已一命呜呼,其余日松族小兵被箭缠身,压根启动不了长轮车。 仅有的炮火,还是贺存白发动身下长轮车轰过来的。 眼见着自己的人陆续倒下,上野卜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奋力挡开飞来的箭矢,从马上跃起,踩着日松族小兵的头,来到三辆长轮车旁边。 “赫连钦,受死吧。”上野卜启动其中一辆长轮车,双头炮瞄准赫连钦,疯狂的笑起了来,面目狰狞可怖。 上野千狼狈躲避中,注意到上野卜动作,蓦地看向双头炮对准的方向,心砰砰跳起来,心底有一道声音告诉她,要阻止上野卜,否则赫连钦再也不会愿意跟她说话了。 “不要!”上野千大声喊出来,声音悲戚又带着哀求。 然此时的上野卜怎么可能听得进上野千的话,手用力一按,双头炮接连发出几道炮火,“砰”一声炸在了城楼上。 上野千来不及去看赫连钦,因为┉就在炮火发出的那一瞬间,上野卜身上就插满了箭。 箭穿进他的肉身,火油却留在了外面,盔甲迅速燃烧,火光包围住上野卜,很快上野卜就变成了一个火人。 “爹爹!”泪水模糊了上野千的视线,无尽悲哀蔓延上野千全身,她只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不敢相信疼她宠她的父亲就这么死去。 下一刻,上野千被人一把抱起,来到另一匹马上。 上野刀紧紧抱着上野千,驱马疾速往东城门而来。 上野千愣愣的被上野刀抱着,眼睛依旧看着上野卜的方向,模糊的视线中便出现了一片火光。 “砰砰砰!”是三辆长轮车接连炸开的声音。 避开了先前发射上来的炮火,赫连钦重新来到城墙边,漫天火光冲上来,使他的脸一热,又迅速跌落下去。 看到这一幕,赫连钦脸上浮现满意之色,叹了一句,“一切顺利。” 想要销毁长轮车,除了启动控制中心最后一个按钮,还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用火攻。 对于长轮车双头炮这样的热兵器,只要沾上火,就会立即燃烧爆炸,从而毁灭。 赫连钦让人准备大量的火油,为的就是一举毁掉长轮车。 长轮车,是这个世界不可多得的宝物,任谁都想得到并占为己有,赫连钦也不例外,可为了得到它,而将自己的性命抛在一旁,却是不值的,所以还是毁了吧。 况且,刘会已经在他手中,还愁造不出新的来吗? 上野刀带着上野千险险避开大火,转身回望,面前已是一片狼藉。 数名日松族小兵死在了长轮车爆炸中,上野卜的尸体也跟着灰飞烟灭。 这世间,再也没有纵容他们的父亲了。 上野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悲伤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 上野刀也想哭,可眼前情形不允许,莽了十几年的他,这一次终于聪明了一回,知道为今之计唯有赶快逃离这里,他跟小妹才能活下来。 可他们被两面夹击,到底要怎么做呢? 上野刀急得团团转,使劲的打自己脑袋,想要想出个好办法来。 有长星州士兵发现上野刀与上野千躲在城门下,当即拉弓射来。 上野刀被射中手臂,大叫一声,顾不了那么多,一咬牙,往前冲去,对幸存的日松族小兵大喊,“所有人,跟着本公子冲出去。” 原本因上野卜死去而心慌意乱的日松族小兵,见三公子上野刀出来了,登时找到了主心骨,想也不想跟了上去。 上野刀此举可谓是破釜沉舟,带着一干人勇闯敌方大军,其后果无非就是死与不死的区别,死了还好,不死也要被抓到长星州让百姓打死。 “砰!”贺存白身下长轮车炮火不停,炸得日松族人倒了一片又一片。 在炮火波及不到的地方,长星州将士亦在奋力击杀日松族。 东城门缓缓开启,一大批士兵涌出来,口中喊着“杀”,神情激动,朝日松族奔去。 第224章 小公主 几个月后。 “轻点,娘娘这会儿睡着了。”挽荷从内殿出来,就看到几个太监正搬了几盆花过来,要放在廊下,忙道。 太监们恭敬点头,慢慢蹲下,将花盆轻轻放在地上。 有机灵点的太监,凑上前来,“挽荷姑娘,娘娘果真睡了?那感情好啊,近些日子总听刘嬷嬷说娘娘睡不安稳。” 挽荷拉着太监走远了些,直到声音吵不了自家娘娘后,才道,“可不是,方才娘娘好不容易才睡着。” 末了,挽荷睨了太监一眼,“你可得给我安分点,不要走来走去,惊扰了娘娘。” “是是是。”太监点头哈腰,不敢多说什么。 挽荷这才满意了,挥挥手,让太监去做自己的事。 待太监走后,她又走进内殿,与守在床前的挽心对视一眼,俱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算算时间,娘娘临盆的日子就在这几天了。 虽然四个稳婆早早在偏殿候着,宋太医每日都会来给娘娘把几次脉,一切都准备妥当,但娘娘生了殿下已有十来年,过了生育的最好时机,如今要再遭一次苦难,身子怕是受不住,叫她们怎么能不担忧。 挽荷挽心两人白日还在担忧着,晚上瑾贵妃就感觉小腹下坠,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刘嬷嬷一看,便惊道,“娘娘羊水破了,快扶娘娘去产阁。” 挽荷与刘嬷嬷小心扶着瑾贵妃,挽荷急急到偏殿叫稳婆了。 挽青则一面让人去禀告楚杨帝,一面使人请宋太医过来。 待宋太医一路跑来朝禧宫时,产阁内已传来瑾贵妃的叫声。 宋太医手一抖,强装镇定,低下头候在外面,心里祈祷瑾贵妃母子平安。 产阁内。 四个稳婆一面按着瑾贵妃,一面大声喊道,“娘娘,用力!” 挽荷与挽心在一旁帮忙,刘嬷嬷握着瑾贵妃的手,不住安慰跟鼓励瑾贵妃,“娘娘,深呼吸,可爱聪明的小殿下就要出来了。” 瑾贵妃疼得秀发尽湿,像是刚刚从水里出来,细汗直流,她面色痛色,发出一声声痛呼,听到刘嬷嬷的话,眼中闪过一抹坚毅,猛得抓紧刘嬷嬷,下身再次用力。 拿着剪刀,看起来圆润白胖的稳婆,眼睛不断闪烁,许是心中太过慌张,手不自觉抖了几下。 待反应过来忙继续方才的动作,只心里那根弦紧绷着,好半会儿都没能剪开一个口子。 旁边的稳婆用手轻轻撞了一她,瞪着眼看了过来,示意她赶快动手。 这种当口还在想什么?!再晚些贵妃娘娘肚子里的皇嗣就要胎死腹中了,到时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 白胖稳婆浑身一激灵,口水一咽,剪刀就送了过去。 挽荷与挽心此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满心为瑾贵妃担忧,且那白胖稳婆半张脸钻进戏鱼蚕丝被中,根本没有看到她的不对劲,让稳婆侥幸逃了过去。 只站在几个稳婆后面的挽青,看到了另一个稳婆撞白胖稳婆的动作,正要呵斥,觉白胖稳婆行为可疑,就听瑾贵妃大叫一声。 紧接着,便是婴儿啼哭声响起。 挽荷见这白胖稳婆没有那坏心思,直到孩子生下来,都没有出什么事,便住了嘴。 白胖稳婆将婴儿抱起来,立时有人拿来干净细软绸布,交与挽荷。 挽荷小心翼翼抱着婴儿,脸上满是欣喜。 “哇┉┉”产阁内响起一阵哭声,然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挽心凑过来,轻轻掀开一角布,随即惊喜道,“是位小公主。” “娘娘,公主长得玉雪可爱呢。”刘嬷嬷从挽荷手中接过孩子,来到瑾贵妃跟前。 瑾贵妃艰难的睁开了眼,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笑来,“公主好啊。” 白胖稳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适才虽匆匆查看了婴儿一下,但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害怕自己看错了,现在听到几次“公主”这个词,当下松了口气。 瑾贵妃母女平安,朝禧宫内一片喜庆,灯火通明,照应这喜悦的气氛,与其他宫的黑暗形成了鲜明对比。 所有人都沉浸在小公主出生的喜悦之中时,一道臃肿的身影从朝禧宫溜了出来,绕了几个宫,最终进了西华宫,径直来到了西边的第二座偏殿。 见她来了,守在廊下的太监马上走过来,一把拉着进入旁边的一间屋子。 一进去,就问道,“怎么样?” “回公公的话,娘娘生的是个公主,不是皇子。”昏暗的烛光倒映在她身上,露出一张白胖的脸来。 太监听后依旧面无表情,“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公公┉奴婢的赏钱┉”白胖稳婆可不想就这么走了,她答应做这事,可是冒了相当大的风险,虽然瑾贵妃最后生的是公主,用不着自己动手,但她终归是帮了的。 毕竟,谁有她这个胆子敢去掐死刚出生的皇子? 太监盯着白胖稳婆,眼睛一眨不眨的,屋子里昏昏暗暗的,直盯得白胖稳婆心里发毛。 天气炎热,本该燥热难耐,可白胖稳婆此时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要赏钱?”太监一字一顿道。 “不要了不要了。”白胖稳婆一哆嗦,连连摇头,臃肿肥胖的身体往门边移,一挨到门就窜了出去。 太监看着被白胖稳婆推开又重新虚虚关上的门,蓦地笑了笑,“她已经没用了,不需要再留。” 黑暗处走出一人,与太监穿的衣服品级相同,“等过段时日再悄悄┉” 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与太监对视一眼,又道,“让人去给殿下送信吧。” “嗯。”太监应了一声走到桌旁,倒了两杯茶。 那人跟着坐了过来。 桌上烛光摇曳,不时向两边倒去,来来回回玩得不亦乐乎,进而照亮了两人的脸。 那两张唇红齿白略显阴柔的脸,俨然是留守偏殿的小北子和小南子。 楚杨帝得知瑾贵妃生了个公主,第二日来看了看公主,笑着赞了句好看,又让人送来不少赏赐。 宫中嫔妃见瑾贵妃生的是公主,顿时放下心来,贺礼也欢欢喜喜送到了朝禧宫。 第225章 殿下说了 楚杨帝已有几个女儿,如今瑾贵妃再生下公主,就显得不是那么稀罕了,宫中盯着瑾贵妃的眼睛也移开了不少。 除了些连公主都生不出来的嫔妃还暗自咬牙,嫉恨瑾贵妃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得个公主,再加上前头的五皇子,便成了宫中唯一儿女双全的妃子了。 若说瑾贵妃平安诞下公主博了好一波关注,那几日后传来五皇子赫连钦成功击退日松族、灭了日松族族长上野卜的消息,就让瑾贵妃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了。 当初五皇子离京,还是楚杨帝亲自下的命令,众人无不例外的认为五皇子是哪里得罪了楚杨帝,没个五六年是回不来的。 那日松族侵扰长星州有上百年之久,岂会轻易就被打退? 五皇子要回来,也定是灰头土脸失败而归。 没成想,现在一年都还未过去,就传来五皇子击退日松族的消息,将众人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楚杨帝龙颜大悦,当着众大臣的面大肆夸赞了一番赫连钦,连带着对刚刚出生的四公主多了几分喜爱。 这件事在前朝以及后宫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先不说后宫暗流如何涌动,反正前朝的大臣们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 按捺不住的开始给温氏送礼拜访、宴请温氏女眷来府做客。 只温氏却紧闭大门,言温老夫人身体有恙,不宜见客、出门。 温氏这一操作令众人激动心情消退不少的同时,暗暗感叹不愧是四大世族之一的温氏,如此沉得住气。 五皇子有这么个分寸拿捏极好又强劲的外家,将来前途无量啊。 “说,你是谁的人?”朝禧宫内,宋妈妈站在殿前的台阶上,冷冷呵斥面前的跪着的人。 白胖稳婆臃肿的身体发颤,身上的肥肉随着摇晃,眼前一阵发黑,膝盖传来密密麻麻的锐痛,疼得她快要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偏偏宋妈妈那双犀利的眼睛还盯着她,让她如坐针毡、胆战心惊。 “妈妈,依奴婢看,她今日是不会说的,跪了这么久,嘴还张不开!”挽青从殿内出来,狠狠瞪了眼白胖稳婆。 之前娘娘生产时,她就看这个稳婆有问题,只是后来没顾得上,结果今天就被宋妈妈发现鬼鬼祟祟从外面回来,头还四处张望。 宋妈妈觉得白胖稳婆行为古怪便让人去搜其睡的房间,果不其然,从里面搜出了大量红花来。 也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白胖稳婆被宋妈妈命几个粗使宫女抓到这里,严加逼问,想要问出背后指使之人。 要不是瑾贵妃刚刚生下四公主,这样喜庆的日子不宜见血,白胖稳婆怕早就被打得鲜血淋漓。 “娘娘怎么说?”宋妈妈回头问挽青。 挽青道,“先拉下去关着,待公主满月后再说。” 宋妈妈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到时再“好好审问”便是。 “拖下去。”宋妈妈冲一旁的粗使宫女道。 几个宫女立时围了过来,一把拉起白胖稳婆,在宋妈妈与挽青看不到的地方,对着白胖稳婆狞笑了一下。 这些宫女平日里干的都是些粗活,是皇宫品级最低的宫女,背地里的阴私多着呢,自己活得憋屈,自然要找个发泄口,而白胖稳婆就是那个极好的对象。 所以宋妈妈才会让她们把白胖稳婆拖下去,白胖稳婆落到她们手里,是不要想好过的。 只要留着白胖稳婆的性命,其他的宋妈妈可不管。 白胖稳婆立时一颤,害怕的大叫出来,“不是奴婢,那红花不是奴婢的!奴婢没有做过伤害娘娘的事,一定是有人陷害奴婢!” 从始至终,她想动手的,都是瑾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瑾贵妃! 无论白胖稳婆怎么叫,都没有人理她,白胖稳婆被宫女捂住嘴,不停摇头,被拖了下去。 “妈妈,挽青姐姐,这是┉”小北子与小南子各拿了一个漆描金团花两层提盒,一走进来,就看到了被人拖下去的白胖稳婆,面上好奇问道。 宋妈妈看到两人手中之物,黑脸舒张开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自瑾贵妃生产后,小北子小南子就不时带着自己做的养身子吃食来朝禧宫,说是赫连钦嘱咐他们的。 小北子小南子是赫连钦的人,瑾贵妃吃着也放心,且吃下去感觉极好,两人便继续做了送来,也就有了宋妈妈这一问。 “熬了几碗粥呢。”小北子回道。 说的是几碗粥,可提了两个食盒过来,自然不可能单单是粥了。 “有心了。”宋妈妈点头,转身带着小北子小南子往内殿走。 挽青笑着撇了一眼小北子两人,冲白胖稳婆消失的方向努了努嘴,跟在宋妈妈后面,与小北子、小南子小声解释白胖稳婆的事。 小南子听后,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光亮,不动声色同小北子对视一眼,随即气愤道,“他们就是眼红娘娘的好运道!” “可不是嘛。”挽青满口赞同。 小北子亦是附和,言辞之中俱是对白胖稳婆的讨伐。 瑾贵妃头戴流云镶边抹额,躺在拔步床上,挽荷挽心一旁伺候着,刘嬷嬷则与四公主的奶娘张氏守着四公主。 见小北子小南子来了,瑾贵妃笑着道,“来了。” “奴才见过娘娘。”小北子小南子两人将漆描金团花两层提盒交给挽荷与挽心,行礼道。 待起来后,小北子满脸笑容,说起提盒中的吃食来,“殿下说了,娘娘刚刚生下公主,吃不了太刺激的东西,要喝些热粥,这样身子才舒坦┉” 宫女搬来两张小方桌,挽荷挽心打开提盒,把里面的吃食拿了出来。 分别是五福莜麦粥、暖心鲜鸡汤、四喜鱼肉饺、香酥韵味鸡蛋羹等吃食,还有一些鲜口水果。 瑾贵妃眼中浮现笑意,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儿子离京前,特意交代下来的,一股暖流涌入心底,“阿钦,有心了。” “自是,殿下可关心娘娘了,再三嘱咐奴才们要好好照顾娘娘。”小南子马上接话,言语中尽是赫连钦如何念着瑾贵妃这个母亲。 第226章 拿下日石城 挽心小心翼翼将瑾贵妃扶起,又放了一张软垫,让瑾贵妃靠着。 挽荷用小碗盛了些粥,待温度刚刚好,才送到瑾贵妃嘴边。 “本宫素来知阿钦贴心,却也想不到阿钦竟连这些都考虑到了。”瑾贵妃好看的唇微微张开,喝下一口粥。 刘嬷嬷抱着四公主,走到瑾贵妃跟前,“奴婢看着殿下长大,殿下可一直都是如此,对娘娘那是真真敬爱呢。” “是啊。”瑾贵妃目光落在刘嬷嬷怀里的小婴儿,终是说道,“阿钦是本宫的儿子,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变。” 见瑾贵妃这般说,刘嬷嬷才满意的把四公主放到瑾贵妃身边,看着瑾贵妃轻声逗弄小婴儿。 殿内其他人俱是低下头,安静的候在一旁。 等四公主睡着,奶娘张氏把四公主抱到偏殿,瑾贵妃面上就露出了倦色。 刘嬷嬷屏退挽荷等人,让她们无事不要来打搅瑾贵妃,至于小北子小南子两人,早已回了西华宫。 “吱呀。”刘嬷嬷关上殿门,轻手轻脚走回殿内。 里面的瑾贵妃并未躺下,仍旧靠坐在步摇床上,见刘嬷嬷回来了,伸出了手。 刘嬷嬷忙加快步子,走到床前蹲下,握住瑾贵妃的手,心疼的看着瑾贵妃,“娘娘。” “嬷嬷。”刘嬷嬷是瑾贵妃的奶娘,一路陪瑾贵妃走到现在,两人的关系早已不是主仆二字可以概括的。 此时两人单独待在一块,瑾贵妃不免想跟刘嬷嬷说些心里话。 “娘娘,公主的到来,是好事。”刘嬷嬷轻轻拍了拍瑾贵妃的手,眼中满是慈爱之色。 瑾贵妃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本宫之前还担心是个皇子呢,现在好了,有了四公主,本宫此生无憾了。” 刘嬷嬷明白瑾贵妃的意思。 娘娘本就有了殿下,若再来一位小殿下的话┉┉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偏了哪个娘娘都不会开心。 所以刚怀上时,她跟娘娘都盼着是位小公主,有时夜里娘娘还会惊醒,生怕会如殿下所说,会有一位弟弟到来。 直到前几日公主出生,娘娘才放下心来。 殿下始终是娘娘最疼爱的那个孩子,公主也越不过殿下来的。 “若殿下看到公主这般可爱,定会欢喜的。”刘嬷嬷道。 瑾贵妃想到远在长星州的赫连钦,顿时心疼起来,“皇上可真够狠心的,竟将阿钦丢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娘娘。”刘嬷嬷立刻制止瑾贵妃,“皇上这么做自然是有理由的,娘娘莫要再说了。” 瑾贵妃明白,可她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啊。 “殿下聪明过人,即使是长星州那样的地方,也能闯出天地来,这不,殿下就把长星州所有人束手无策的日松族给击退了,皇上还在朝堂上夸赞了殿下好几句呢。”刘嬷嬷安慰瑾贵妃。 瑾贵妃心情又好了起来,满心的骄傲,“本宫的儿子自是聪明能干。” 瑾贵妃生了公主的事,赫连钦是一个多月后才知道的。 在一众日松族人的保护下,上野刀与上野千成功逃回了日松族巢穴。 然而,石家与边家知晓上野卜死在了长星州,带出去的大军尽数覆灭,便拍案叫骂,指责上野卜犯下大错,让他们陷入灭族的危险之中。 二话不说把上野刀跟上野千两人关了起来。 上野家除了上野刀和上野千是嫡出,剩下的都是些庶出,在石、边两家看来,上野家已然落寞,日松族再也不是上野家的天下了。 石谷晓虽亦死去,但石家子弟众多,并非没有能够担事之人,见上野家名存实亡,又瞧不起边家,就起了要独大的心思。 只边家怎么可能答应,认为石谷晓都死了,你石家还有什么资格压在他们头上,毫不客气反抗起来。 石、边两家就此撕破了脸,竟不顾日松族无兵卒、随时可能叫赫连钦攻下的事实,撕得不可开交。 长星州这边,花了两日修整队伍,便欣欣然举兵攻到了日石城。 日松族大军不复存在,仅剩下些老幼妇孺,石家跟边家忙着挣主权,没有任何防备。 长星州士兵顺利攻进城,占据日松族巢穴,将日松族人抓了起来,成功拿下石、边两家。 只除了上野刀、上野卜,还有阿本。 赫连钦搜遍全城,都没有看到三人的身影,确定他们在自己来之前就逃出了日石城。 拿下日松族巢穴后,赫连钦便回了军营,他知道上野刀兄妹不足为惧,重要的是阿本这个危险人物。 阿本能在上野卜眼皮底子下将赫连钦顺利送出日石城,就可以看出此人绝不简单,甚至三人同时消失,赫连钦都觉得是阿本的主意,至于他为什么要带走上野刀兄妹,赫连钦就不知道了。 但上野卜等人让赫连钦杀了,上野刀兄妹定会来报仇,所以赫连钦就在军营中等着他们现身。 果不其然,在一个月后的下午,阿本带着几千人出现在东城门前,叫赫连钦出来迎战。 几千人在外面叫嚣,长星州众人均未将其放在眼里,压根不想搭理他们,觉得赫连钦没有必要出去。 赫连钦不知阿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没有出城迎战,只让人放箭。 阿本没想到赫连钦不出城,在箭矢下逃走了。 接下来,阿本又带着人来叫嚣了几次,这些人中就有上野刀兄妹,怒骂赫连钦心狠手辣,杀他/她父兄,灭他/她全族,言明不报此仇,绝不会善罢甘休。 赫连钦亦出去迎战过,每次叫阿本引到呼子岭边缘,就原路返回,没有中阿本的计。 就这样纠缠几个月,阿本损失了些人手,但未落到赫连钦手中,赫连钦也没有抓到阿本。 这日,赫连钦刚与阿本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打斗,在阿本逃走后,回到营帐,云升就领着京城来的人走进来。 “殿下,这是两位公公叫奴才送过来的。”那人掏出一封信,交给云升。 云升接过后,信才来到赫连钦面前。 第227章 比试 赫连钦打开信。 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母女平安。 赫连钦眨了一下眼睛,将信随意放到一边,对来人说,“本皇子已经收到信,云升会安排你的住处,歇息一日再回去吧。” “是。”那人冲赫连钦磕了一个响头,恭敬的跟云升出了营帐。 赫连钦等两人退出去后,才重新拿起信,低声说了一句,“妹妹跟弟弟到底是不一样的。” 宫里来报喜的人比那人晚几日到达长星州,除了告诉赫连钦,瑾贵妃生下一位公主,还带来了楚杨帝的夸赞,以及一封瑾贵妃写的信。 报喜之人笑得褶子都出来了,想买赫连钦一个好,把京城里因为赫连钦击败日松族而发生的一切,全部说了出来。 赫连钦听后,笑了一下,看了眼云升。 云升心领神会,塞了一个荷包给报喜之人,将其送了出去。 瑾贵妃在信上先是问了赫连钦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随即说了宫中发生的一些事,最后提及四公主来。 赫连钦在看到瑾贵妃说四公主单名一个“星”字时,愣了一下。 长星州┉赫连星。 其意味不言而喻。 良久,赫连钦才发出一道愉悦的笑声。 此次能够打败日松族,赫连钦功不可没,军中将士无一不服赫连钦的,每每谈及当时城楼下的炽火箭网,都发出一声声感叹,那般壮阔激烈的场面,将永远留在士兵们心里。 周奕行亦是彻底臣服于赫连钦,对赫连钦的态度也明显转变了,甚至于后来赫连钦请他与自己对打,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五殿下,周将军。”擂员台周围的士兵见赫连钦与周奕行两人来了,立时兴奋起来。 这些日子,赫连钦都会同周奕行来擂员台比试。 周奕行的实力自不用说,是长星州无人能及的,而赫连钦带领将士们打败日松族,成功端了日松族老窝,其武力也是不差。 接连几场对战下来,赫连钦每回都能比上次进步不少,能在周奕行手下过的招式也越来越多。 刚刚站上擂员台准备对决的两个士兵,忙跳了下来,把擂员台让出来,一脸的兴奋,期待赫连钦跟周奕行的对战。 伍成站在擂员台的一边,见赫连钦、周奕行做好了准备,当即说道,“比试开始。” 然后跳下了台。 “五殿下。”周奕行冲赫连钦一抱拳。 赫连钦回以一礼。 随即,两人俱是有了动作,赤手与对方相搏。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两人,不敢移开一下视线,怕漏了任何一个动作。 赫连钦手抵住周奕行击过来的拳头,倒退几步,复猛然向前攻去,对着周奕行的腹部就是一拳。 那拳头,用足了力,疾速落在周奕行身上,使其闷哼一声。 顿时,台下发出一阵抽气声,看向赫连钦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惊叹。 这一次比试,五殿下肉眼可见的变强了不少,一上来就能够打中周将军。 崔元棋眼睛睁大了一些,心头一震,五殿下又变强了! 周奕行眼中透着赞赏,手却下得更重了,招式也越发凌厉。 一弯腰,赫连钦便避开那迅猛无比的拳头,迅速闪到一边,接连让周奕行几拳落空,一面躲避一面观察着周奕行。 对于周奕行来说,赫连钦的进步可以称得上是飞速,就拿现在来说,他仍未打中赫连钦,反而自己先受了赫连钦一拳。 周奕行乐见于此,他完全对这个少年皇子服气了,不但没了先前赫连钦只是个长在皇宫娇弱皇子的想法,而且将赫连钦当做了要细心教导的士兵。 就像当年的彭将军一样,周奕行会把毕生经验尽数交与赫连钦。 唯一不同的就是,赫连钦是皇子,是他周奕行要臣服之人。 这般想着,周奕行使出全身力量,蓦地猛攻起来。 骤然受到强悍攻击力,使赫连钦不禁节节后退,最后退至擂员台边缘。 赫连钦脚下一蹬,借助一旁的木柱,身体凌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进而落在周奕行身后。 手握成拳头,冲周奕行后背而去。 周奕行感觉到后背细微的破风声,转过身,亦握成拳,迎上赫连钦的拳头。 拳头相撞,仿佛打散了周围的空气,带起一片气声。 两人目光交叠,互不相让,手下使力,谁也不后退一步,脚死死踩在台面上,未移动分毫。 士兵们屏气凝神,脸上俱带着激动,俱不由跟着握紧了拳头,注视着台上两人。 赫连钦左脚抬起,对着周奕行的脚就踢了过去,结果自然是被周奕行避开,然赫连钦也不气馁,继续进攻。 两人再次交缠起来,招招迅猛逼人,谁也不让谁。 这样的情形,士兵们在之前的几场比试中就看到了,只不过以往都是赫连钦被打中,如今赫连钦却到现在仍未受伤,还在周奕行底下过了数招,两人竟分不出胜负了。 比试持续了一个时辰,直到双方均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才停止。 “五殿下。”周奕行眼中带着亮光,似发现了什么得意之才。 赫连钦冲周奕行一拱手,淡淡笑了下,与周奕行一同走下擂员台,在回营帐的路上请教周奕行适才的招式。 士兵们在看了一场激烈精彩的比试后,心潮澎湃,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叫嚷起来,要上去与人比试。 “难吃死了!”高大繁茂的松树下,传来少女的抱怨声。 少女旁边的男子赶忙使了个眼色,叫少女莫要任性。 上野千紧抿着唇,眼中满是怨毒之色,到底是闭上了嘴,手中馒头捏得越发紧。 只阿本一直注意着这边,自然听到了上野千的话,他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说道,“形势所迫,小姐就暂且忍耐一下吧。”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上野千就又炸了,“忍忍忍!都忍多久了,整日待在这里,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家? 阿本脸上露出冷笑,日石城早就被赫连钦端了,难道小姐你还想回去? 第228章 不是对手 上野千火气一下子熄灭,叫阿本看得无处可藏,满腹委屈无法释放。 日松族覆灭,日石城落入赫连钦手中,上野刀兄妹彻底成了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被阿本带着逃离日石城,受制于阿本,要看昔日他们踩在脚底下的奴隶脸色过活,让他们怎能甘心,却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 因为他们只能靠阿本去报仇了,也只有阿本能在赫连钦手底下逃脱。 “阿本,父亲兄长接连出事,日石城又被赫连钦占领了,小妹才会如此气愤,你不要放在心上。”上野刀站出来缓解气氛,言语中含着客气。 周围的人可都是阿本的。 上野刀不知道阿本一个低贱的奴隶,怎么能让这么多人追随他,但上野刀明白,现在他跟小妹能依仗的只有阿本了,不能跟阿本起冲突。 阿本听了上野刀的话,表情没有变化,看了上野千一眼,“想要抓住赫连钦,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上野刀上野千两人立时问道。 日光透过松叶缝隙,投射到阿本脸上,让上野刀跟上野千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只听他道,“明日你们就知道了。” 上野刀兄妹顿时一恼,暗骂阿本故弄玄虚,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阿本自然看出两人心中所想,并未在意,眼中满是狠厉,视线一移,便落在了蹲在上野千身后,安静啃着馒头的挽女。 挽女似有所察觉,身体一颤,不敢抬头,僵硬的继续往嘴里塞馒头。 如先前一般,赫连钦追着阿本来到了呼子岭外围,然后驻足不前。 阿本调转马头,冲赫连钦喊道,“赫连钦,为何你每次都不敢前进,是真的怕了吗?” “本皇子还没那么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赫连钦淡淡回了一句,没有中阿本的激将法。 阿本神情越发狠辣,就在赫连钦以为他要冲过来时,没入了草丛之中,紧接着便有一人钻了出来。 是上野千。 上野千俏脸上满是疲惫,看起来极为憔悴,看向赫连钦的目光中带着恨意与痛苦,手紧紧握着长刀。 “上野小姐?”赫连钦收敛了神色,语气平静。 “你┉为什么要杀我父兄?!”上野千见赫连钦如此平静,再也忍不住颤声发问,刀尖指着赫连钦。 为什么? 赫连钦轻叹一声,没想到上野千竟会这样问。 长星州与日松族有着血海深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赫连钦杀上野卜父子三人,在所有人看来都是正常的,只有杀了日松族族长,才能进一步击垮日松族。 其实上野千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不愿意去相信罢了,不相信眼前这个风光霁月的少年杀了自己的父兄。 赫连钦虽未回答上野千,但他的态度已然说明一切,令上野千心如死灰。 她重新抬起下巴,依旧是那个高贵的日松族三小姐,美眸中闪过一丝决然,一拉缰绳,长刀便朝赫连钦挥了过来。 上野千不是赫连钦的对手,赫连钦只需稍稍躲避,长刀就落了空。 接连几下均未让上野千得逞,使其更加愤怒,身上杀意变浓,似要与赫连钦同归于尽。 可无论上野千再怎么愤怒,终是被赫连钦轻松躲开,赫连钦像是在陪她玩一般,与她周旋着。 这样却使上野千的恨意更甚,速度越加快。 赫连钦面上与上野千周旋着,注意力却放在了四周。 阿本将他引来这里,绝不可能只是单纯的让上野千泄愤,一定还有后手。 果不其然,在上野千又挥来长刀时,三根银针从草丛中飞出,直冲赫连钦而来。 赫连钦迅速用剑挡去,银针在空中戛然而止,掉落下去。 随即又是几根银针飞射过来,将赫连钦的动作打乱,后退数步。 上野千停住了手,在一旁看着赫连钦躲避银针,心情无法言语。 挽女的擅毒,银针上总会带着剧毒,且挽女用针之术精湛,甚少有人能在挽女手中逃走,就连她的族长父亲也险些败于挽女。 她是上野千几年前从北英国附近捡回来的,那时挽女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上野千一时兴起救下她。 不想挽女醒来后就说自己失忆了,除了知道自己叫挽女外,什么都不记得了,并对上野千这个救命恩人极为感激,一心追随上野千。 上野千本不耐挽女,却意外发现了挽女的本事,才勉强接受挽女。 挽女就此成了上野千的贴身侍女,谁让上野千不满意,挽女便会用毒针惩罚对方,让上野千高兴。 这一次,使上野千不开心的人,是赫连钦,而挽女定不会放过赫连钦。 上野千不知怎的,竟有些舍不得杀赫连钦了,明明父亲跟大哥二哥就是死在赫连钦手里的。 “挽┉”上野千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嘴巴就被人捂住。 她愤怒回头,发现捂着她的是阿本,愈发生气。 这人先前还是个低贱的奴隶,任她使唤,现在他们的位置完全反了过来,她竟然要听这个奴隶的话,看他的眼色行事,叫上野千如何能不忿。 上野千抬脚,用力踩在阿本的脚上,奋力挣扎起来。 阿本一个不察让上野千踩中,疼痛瞬间传来,手不禁从上野千嘴巴移开。 仍藏在草丛中的上野刀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动作,见过了这么久,挽女还没有将赫连钦杀死,急得跳了出来,自己朝赫连钦攻去。 “当!”武器相撞,赫连钦执剑抵住上野刀的攻击。 突然闯入的上野刀,把挽女吓了一跳,怕银针刺入上野刀身体,忙停下了动作,从草丛中走了出来,一脸的焦急。 上野刀是个莽夫,全身上下满是腱子肉,力气也比一般日松族大,可赫连钦先前与石谷晓那样的人交过手,这些日子又在周奕行的指导下,武艺飞速增长,上野刀没在赫连钦手中过几招,就叫赫连钦压制住。 “三哥!”上野千眼见着赫连钦的剑要刺入上野刀腹部,惊声喊道。 第229章 寻找突破口 赫连钦心下一动,剑便停在了上野刀腹部。 “你┉”上野刀被吓傻了,愣愣的看着赫连钦。 赫连钦却收回了剑,后退一步,翻身上了马,看向上野千,“上野小姐,你们走吧。”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愣,他们都看出来,上野刀与上野千不是赫连钦的对手,就连阿本亦有些吃惊于赫连钦武艺进步的如此之快,不敢保证能够压制赫连钦,或者说,根本就打不过赫连钦。 此时赫连钦让上野千等人走,无异于放虎归山,使他们有机会卷土重来。 阿本看了一眼旁边的上野千,眼中含着复杂以及愠怒。 “你要放我们走?”上野千怀疑道,忘了藏在草丛中阿本的人,心底不由升起一丝希冀来,难道赫连钦不想杀她? 听到上野千的话,阿本立时握紧了手,在赫连钦开口前,大喝一声,“赫连钦,你杀了小姐的父亲跟兄长,今日岂能让你轻易逃脱!” 随即,草丛中涌现数名黑衣男子,手中均拿着长刀,朝赫连钦围过来。 赫连钦见状,执剑相抗,与他们打斗起来。 阿本小麦色的脸上尽显狠辣,见赫连钦被团团围住,大笑一声,极为得意。 他曾落入赫连钦手中两次,一次是赫连钦主动放他走的,另一次是阿本同赫连钦做交易,帮赫连钦逃出日石城,才得以自由。 可不管是因为什么获得自由的,都叫阿本感受到了无尽的屈辱,让他想起那段被北英国人肆意玩弄的日子,仿佛他仍是那个卑微的奴隶,任人摆布。 他不想重回恶梦,也不想被人踩在脚底下。 而赫连钦┉ 阿本目光停在依旧持剑反抗的赫连钦身上。 赫连钦前面的黑衣人接连被杀,然又有一大波黑衣人涌过来,举起长刀就对着赫连钦刺去。 这些黑衣人是阿本摸爬滚打积累下来的人手,皆是佼佼者,却在面对赫连钦时,轻易败落,足以证明赫连钦有多强悍。 可赫连钦再如何强悍,也架不住几千人的攻击。 今日就是赫连钦的死期了。 思及此,阿本心情变得愉快,双手环胸,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赫连钦身死的惨状。 上野刀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上野千身旁,他不知道赫连钦为什么要放过自己,但阿本明晃晃提醒着他,赫连钦杀了父亲和两位兄长,仇恨又占据了上野刀的内心,同阿本一样,想让赫连钦死在这里。 “小妹,只要赫连钦死了,父亲跟大哥、二哥也算死得瞑目了,届时再夺回日石城┉”赫连钦还未死,上野刀便描绘起以后的事来,一脸的兴奋。 上野千看着赫连钦奋力厮杀的身影出神,耳边是上野刀激动的声音,整个人呆在了原地,喃喃道,“赫连钦会死吗?” “肯定啊,被这么多人围着,赫连钦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走。”上野刀没有发现上野千的异样,自顾自说道。 “会死啊┉”上野千突然露出一抹苦笑,意识到赫连钦必死的事实,她的心里竟有些难过了。 阿本神情冰冷,心情立刻变差,怒意涌上心头,再看赫连钦时,眼中杀意喷射出来。 赫连钦有什么好的?你为何要伤心?为什么会┉动情,明明他才是那个最先认识你的人,难道就因为赫连钦是西林国五皇子,出身高贵,而他只是个卑贱的庶子? 阿本越想越愤怒,长刀一划,就上了马,冲进人群之中,刀尖直指赫连钦。 长刀逼来,赫连钦抬剑挥去,在空中破开几道裂缝,剑气凌冽刺骨,身上爆发出强大的杀意,震得四周黑衣人以手挡面后退。 然后,便成了赫连钦与阿本的战场,黑衣人将两人围成一个圈,由于阿本的突然闯入,他们不敢轻易出手,唯恐一不小心伤到阿本。 赫连钦一面挡住阿本的攻击,一面观察四周,有意识的引着阿本往黑衣人那边靠,寻找突破口。 之前的黑暗遭遇以及发现上野千对赫连钦态度有异的愤怒,充斥着阿本的心神,偏生自己还打不到赫连钦,让阿本愈发怒火中烧,彻底乱了心神,压根没有察觉赫连钦的意图。 就这样,赫连钦靠近一步,黑衣人们便后退一步,渐渐的赫连钦来到了上野刀、上野千附近。 上野千沉浸在痛苦之中,既希望能给上野卜他们报仇雪恨,又惊慌发现自己内心是不愿赫连钦就这么死去,极度复杂的情感徘徊在上野千脑海之中,无法拂去。 阿本双眼蔓上血色,浑身上下透着杀意,势要取了赫连钦性命才肯罢休,追着赫连钦疯狂攻击。 然阿本不是赫连钦的对手,使出的招式凌厉是有,无法打到赫连钦也是事实。 赫连钦心知阿本不足为惧,主要是周围的黑衣人。 黑衣人实在太多了,凭赫连钦一己之力,想要突围,不是没有可能,但必然要受重伤。 “小心!”上野千一抬头,就见长刀将刺入赫连钦身体,顿时惊叫道。 赫连钦向右一侧,随后回头看了上野千眼,剑便朝阿本飞去,展开攻势。 “哧!”赫连钦蓦地剧烈反攻,打得阿本措手不及,剑一下子没入阿本左臂。 阿本闷哼一声,看向赫连钦的眼睛尤其嗜血,加之上野千刚刚喊出声,让阿本更恨了,不顾一切迎上赫连钦。 赫连钦眸光流转,嘴角微微上扬,原本向前的剑倏然一收,在所有人吃惊的目光中,一把抱住上野千,将其掳上马。 “你干什么?!”上野刀惊恐大喝。 阿本叫上野刀唤回神,停下了动作,充血的双目盯着赫连钦,面色阴沉。 “阿本,本皇子倾心于上野小姐,想邀请上野小姐去长星州一坐。”赫连钦眉宇舒张开来,语气玩味,似只是随口一说。 阿本脸色骤变,手死死握着长刀,由于太过用力,很快就溢出了鲜血,嘴巴抿紧,被夺了心爱之人的恨意蔓延全身。 “赫连钦,你这个卑鄙小人!”上野刀大骂。 第230章 闭上眼睛 “阿本,你觉得呢?”赫连钦没有看上野刀。 阿本咬牙切齿,“你要挟我?” 上野刀此时才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嘴巴大张大合,对着赫连钦就是一阵痛骂。 他没想到赫连钦会用上野千来要挟阿本,可阿本那贱奴对他们无半点情义,怎会就此放过赫连钦。 要是赫连钦恼羞成怒,小妹该怎么办? 上野刀心乱如麻,想要直接冲上去,却清楚明白自己压根不是赫连钦的对手,若贸然冲过去,不仅救不了小妹,他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只能期许的看向阿本,希望阿本能看在先前小妹救过他一命的份上,答应了赫连钦。 赫连钦未再开口,似笑非笑的凝睇阿本,等着阿本做决定。 是要上野千,还是要他死。 阿本看向被赫连钦掳在马上的上野千,上野千趴在赫连钦身前,头跟脚垂下来,四肢用力挣扎着,看不到她的脸。 “好。”阿本终是妥协。 赫连钦抬手冲阿本一抱拳,“那本皇子就告辞了。” 话音一落,赫连钦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阿本面色铁青,盯着赫连钦的背影,眼中杀意渐浓。 “阿本,现在该怎么办?”上野刀震惊于阿本真的会答应赫连钦,可眼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小妹被赫连钦抓走了,他该怎么把小妹救回来啊? “追。”阿本好不容易把赫连钦引出来,不可能就这么放过赫连钦。 上野刀愣了一下,“啊?” 不待他回过神,阿本就带着人追赫连钦去了。 上野刀冲着阿本的背影狠狠骂了一句,也跟了上去。 “赫连钦,你放开我!”上野千从未被人掳在马上,自是恼怒至极,一路怒骂。 赫连钦没有理上野千,环顾四周,最后停在了一处茂密的草丛前。 他白皙的耳朵动了动,确认后面传来马蹄声,轻笑了一声,在原地等待。 没一会儿,阿本与上野刀就出现在了赫连钦面前,两人见赫连钦停在那里,登时一惊。 下一刻,无数长星州士兵从草丛中涌出来,迅速将阿本等人包围。 阿本马上明白自己中了赫连钦的圈套,赫连钦是故意引他们过来的。 他早该想到,以赫连钦的聪明,怎么可能会单枪匹马出来,跟着自己一路来到呼子岭。 “赫连钦,你卑鄙!”上野刀便直接骂了出来,手指着赫连钦,气急败坏。 赫连钦扬起笑容,好以整暇的看着阿本与上野刀,“这叫兵不厌诈。” “就是,就许你们设圈套,不让别人埋伏了?”武杰大声附和。 此次随赫连钦出来围剿阿本的,是武杰与崔元棋两人。 武杰性子急了些,立刻出声反驳,崔元棋则抱着胸,冷冷盯着阿本等人,一副不屑跟他们说一句话的模样。 “五殿下。”崔元棋扭头,请示赫连钦要不要直接杀了。 待赫连钦一点头,崔元棋与武杰两人就冲了过去,其余士兵亦是如此。 双方迅速打斗起来,俱抱着杀了对方的心思,下手丝毫不留情,很快地上就倒了一大片尸体。 武杰对上上野刀,崔元棋则跟阿本打了起来。 阿本出手快,且狠辣,似在生死之间游历数次,招招带着杀意,即使是崔元棋也有些招架不住。 崔元棋被打得倒退几步,不愿在赫连钦面前输给阿本,大喝一声,又攻了上去。 兵器相撞,发出“当当当”的响声,激战已然进行到了一半,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倒下去,长星州士兵们也杀得愈发快意,动作更加利落。 “砰。”崔元棋最终被阿本打下来马,掉在了地上。 阿本用力一拍马背,直冲赫连钦而来。 赫连钦执剑应对,挡下阿本一刀,打算速战速决,解决了阿本这个忧患。 不料阿本杀红了眼,招式渐渐乱了,顾不得要救上野千,对着赫连钦全身就是一顿猛刺。 赫连钦一仰头,躲过一波,又有一波长刀攻来。 面对阿本的猛烈攻击,赫连钦完全可以避开,不让自己受伤,但他身前还有上野千,若动作太大,上野千很可能会掉下马。 当赫连钦又一次因为躲避阿本的攻击而险些跌落马后,便失了耐心,剑往前一送,刺进阿本右臂。 阿本左臂适才就被赫连钦刺了一剑,如今右臂遭受到了同样的攻击,像失去了依仗般,长刀在他手中摇摇晃晃,阿本竟拿不稳了。 “啊!”这样的刺激令阿本瞋目切齿,大叫一声,失去理智,举起长刀猛地刺来。 赫连钦正要驱马往一旁躲,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个脑袋。 “哧。”是长刀进入肉体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上野千的哭喊声。 “小姐,我┉你┉”阿本不敢置信的看向鲜血直流的上野千,松开长刀,倒退几步。 刚刚上野千随着马儿的晃动而动起来,磨得腹部破皮,火辣辣的疼折磨着上野千,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头,当即就想下马。 赫连钦正与阿本交战,哪里顾得上去注意上野千的情况。 马儿后退,赫连钦跟着后退,再要往旁边走时,上野千上半身就随着惯性起来,正正好被阿本刺中。 上野千哭喊了几声,声音就逐渐变小,变成呜咽声。 赫连钦皱眉,驱马上前,一剑解决了还沉浸在自己刺伤上野千的痛苦中的阿本。 那双血色眼睛依旧带着难以置信,僵硬转头看向赫连钦,蓦然往后倒去,跌下了马。 赫连钦不再看地上的阿本,将上野千扶起,“上野小姐?你还好吗?” 回应赫连钦的,是上野千的眼泪。 上野千那双美眸闪烁着泪光,素来趾高气扬的脸上此刻变得无比恬静,泪水划过雪白的脸颊,滴落在衣襟上。 大概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什么杀父杀兄之仇,这一刻都被上野千忘却了,她伸出手,想要摸摸赫连钦的脸。 赫连钦略一犹豫,没有阻止上野千,任由其触摸自己的脸。 “赫连钦,你长得真好看。”上野千喃喃自语,缓缓闭上了眼。 第231章 宿命 “小妹!”上野刀看到这一幕,大声痛呼,来不及有所动作,就被武杰一剑穿心,没了声响。 黑衣人也尽数被杀光,除了挽女,无一人活着。 挽女踉踉跄跄走到赫连钦面前,泪水直流,怔怔的看着躺在赫连钦怀里的上野千,“小姐,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我们还没回家呢。” 她神情恍惚,嘴里喊着上野千起来、不要睡了,可上野千始终没有回应挽女。 赫连钦跳下马,将上野千递给挽女,未置一词。 “五殿下。”武杰与崔元棋两人走上前来,“卑职已经让人搜寻过呼子岭,没有发现日松族余孽。” 他们口中指的日松族余孽,就是阿本的人。 赫连钦侧目,看向躺在地上了无声息的阿本,走过去,伸手在阿本身上摸了摸,待摸到一物,立刻拿了出来。 看到那物,赫连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是一个赤红盘凤荷包,上面绣着一只凤凰,可能绣荷包的女子绣工尚且稚嫩,凤凰形态看起来有些别扭。 赫连钦注意到凤凰下面有一点黄,凑近一看,那里绣了三个字,勉强认清后,发现正是“上野千”这三个字。 这是上野千绣的? 赫连钦看了看被挽女抱着的上野千,又看了看阿本。 赫连钦先前察觉出阿本对上野千态度有所不同,似憎恨又似爱极了,当他用上野千要挟阿本时,一是为了试探真假,二是引阿本过来。 若阿本真的在乎上野千,定会放他走,若不是赫连钦也有办法让阿本中计。 果不其然,阿本为了上野千,不得不放过他,最后却不小心将长刀刺入上野千身体,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死在了赫连钦手里。 “小姐,你醒醒,醒醒好不好。”挽女依旧不停说着,试图唤醒上野千。 她的声音把崔元棋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他们都知道死的那个少女,是上野卜的女儿,一想到上野卜曾经做下的恶,就一阵厌恶,看到这副场景,只是不耐的撇开了眼,并没有多少感触。 赫连钦抬脚走了过去,半蹲下身,静静看着已然紧闭双眼的羊角辫少女,少女恬静的脸庞依旧美丽,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挽女,上野小姐是因本皇子而死。”他声音沙哑,仿佛带了极大的愧疚。 挽女停止了哭喊,缓缓抬头,就见一向清隽淡漠的少年,此刻眼中含着无尽悲伤。 使挽女浑身一怔,想起上野千这些日子提起赫连钦时,总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取了赫连钦性命。 可挽女整日与上野千待在一起,怎会不知上野千心里在想什么。 挽女嘴巴微微张开,半晌才说道,“小姐很喜欢五皇子。” 若非喜欢五皇子,小姐不会一直把五皇子挂在嘴边,在府中时,小姐就总想去找五皇子玩,听到二公子要去暗牢杀五皇子的消息,就立刻赶了过去,深怕晚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五皇子了。 就算是五皇子杀了族长他们,小姐心里也是不愿接受的,可族长是小姐的父亲,极为疼爱小姐,小姐不得不杀五皇子,以慰藉族长的在天之灵。 躲在呼子岭的每一日,小姐都十分痛苦,拼命想要逃离苦海,却无济于事。 如今小姐走了,倒是真正解脱了。 挽女性情本就温吞,除了上野千以外,对任何事都不关心,也很少有人能使她生气,又十分了解上野千。 她来到日松族仅有几年,时常被日松族人嘲笑长得丑,对日松族人的感情不深。 现如今上野千死了,上野刀也死了,代表着日松族已然覆灭。 “五皇子,能将抑月鞭还给小姐吗?”挽女突然开口问道。 赫连钦一顿,想起自己曾夺了上野千的抑月鞭,眼中浮现出一抹异色,转瞬即逝,在挽女看过来前眸中已重新附上哀伤,“当然可以。” 话音一落,赫连钦就看到挽女松了口气,心如死灰的双眼彻底暗了下去,似对这世间再无牵挂。 第二日,云升走进赫连钦的营帐,蹲在赫连钦脚边,“殿下,挽女殁了。” “嗯。”赫连钦抬眸,脸上没有半点惊讶之色,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奴才去到那时,上野小姐已经长眠于风铃谷,挽女接过抑月鞭后,请求奴才将她与抑月鞭一起葬了,说这样,上野小姐来找抑月鞭时就能把她一起找到了。” 赫连钦叹息一声,“挽女倒是个忠心的。” 他让人调查过挽女的身世,知道挽女失了记忆,只听从、维护上野千,而今上野千去了,日松族没了,挽女在这世上了无牵挂,自会随上野千而去。 “还有,这是挽女叫奴才交给殿下的。”云升从袖中掏出一布包还有一只青玉螭纹祥云佩。 赫连钦接过,将布包打开,里面的银针显露出来。 这正是挽女惯用的那套银针。 玉佩质地细腻温润,翠色温碧,看得出不是凡品。 挽女以前究竟是什么人? “挽女说,她找不到从前的自己,仅有这套银针跟青玉螭纹祥云佩可以证明她的身份,可她已经等不到那时了,也没有什么人可交付,就想赠予殿下 。”云升道。 赫连钦对挽女的针法极为感兴趣,昨日看出挽女有了随上野千去的想法,知道强行将其留下,也套不出针法,索性就说了几句熨帖的话,让挽女心甘情愿交出银针。 只不过赫连钦没想到,挽女将玉佩也交给了他。 大抵是因为上野千吧。 上野千喜欢自己,这点赫连钦感觉到了。 不要说赫连钦对她并无意思,就拿赫连钦杀了上野千父兄,灭了日松族来说,两人根本没有可能。 阴差阳错,上野千又替赫连钦挡了一刀,虽然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这也许就是她的宿命吧。 上野千是日松族人,也杀过长星州百姓,迟早是要随日松族人去的。 赫连钦眸光忽明忽暗,最终归于平静,将布包与玉佩收了起来,“知道了。” 第232章 好生厉害 阿本等人死了,接下来就是怎么安排日石城了。 日石城还有不少老幼妇孺,俱手无缚鸡之力,全部杀了会惹人闲话,若不杀又难消百姓们怒气。 毕竟,日松族杀的无辜百姓可不少,其中就有妇孺。 赫连钦思虑再三,才决定下来:在他们脸上烙印上“奴”字。 此消息一传出,获得一片叫好声,无论是军中士兵,还是州中百姓,俱是激动狂欢起来,因为这代表着日松族侵扰长星州的历史从此终止。 赫连钦宣布此事时,周奕行等一众将领聚集在赫连钦帐中,对此欣然接受。 “贺少尉,日石城就交给你了。”赫连钦坐于上首,对贺存白道。 赫连钦的话令在场的人均是一惊,纷纷朝贺存白看去。 让贺存白去管理日石城? 贺存白亦是满脸吃惊,随即大喜,立刻站起来,冲赫连钦抱拳,“卑职领命!” 众人刚开始被惊到,细细思索一番,没有人反对。 贺存白年纪轻轻,就坐到少尉的位置,其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再加上贺存白心思活络,擅与人打交道,从不与人交过恶,众人自是没有意见。 最重要的是,他们对日松族极其厌恶,根本不想离开长星州,去到日石城,即使这代表着五殿下的重视,以及能够成为一城之主,从军中分开,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 贺存白和他们想的不同,五殿下单独把自己点出来,令他管理日石城,不仅仅意味着他的职位将连升几级,还说明他被纳入五殿下麾下,彻底成为了五殿下的人。 他素来知道要往上爬才能不受制于人的道理,因此赫连钦让他去长星州,马上就答应了。 而且┉据说几位皇子中就属五殿下最受当今皇上的宠爱 。 贺存白微微抬头,看着赫连钦的下巴,心中越发坚定,誓要追随赫连钦。 赫连钦今日下的令,第二日贺存白就带着一众士兵前往日石城,为日石城中的日松族人烙印上了“奴”字。 “五殿下。”赫连钦来到工匠们做事的营帐时,工匠们正围在长轮车旁边,看刘会拆解长轮车,有工匠注意到赫连钦,立时行礼。 其余工匠纷纷回头,冲赫连钦拱手。 赫连钦点头,走到刘会面前,问道,“刘大师,这是要拆了长轮车?” “是啊是啊。”刘会一见到赫连钦就头皮发麻,想起眼前少年眼睛都不眨就连杀几名大汉,心里慌得很。 “五殿下,是我让刘大师拆的,我看不出长轮车的精妙之处,便要刘大师拆卸长轮车,再重新组装给我们看。”一旁的朱远广开口解释。 赫连钦目光在朱远广与刘会两人身上流转,意味深长道,“这样啊。” 朱远广此人向来傲气,连田洪符这个军中最卓越的工匠都不放在眼里,现在却主动为刘会开脱,看来刘会还真有点本事。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想把长轮车制造方法告诉朱师傅的。”刘会连忙否认,一副害怕不行的模样。 让工匠们愣了一下,眼中透出了陌生感。 赫连钦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刘会在这里装大师装得十分成功,且有长轮车这个实例,叫众工匠相当信服膜拜。 “本皇子亦好奇长轮车是如何制造出来的,刘大师,继续拆吧。”赫连钦淡笑道。 听到赫连钦的话,刘会抹了一把脸上不存在的汗,拿着工具重新拆卸起长轮车。 刘会方才已经拆掉了双头炮,里面的控制中心显露出来,他指着控制中心侃侃而谈起来,端的是一副大师样。 所有人无一不惊叹于刘会的聪明才智,竟能想出控制中心这样的东西。 而控制中心的引动方式亦是使众人再一叹。 这样胸有成竹的刘会是赫连钦没有见过的,不论是双头炮制作原理,还是其中窍门,俱都尤其精妙,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技术。 若非赫连钦前世曾在军中带过几个月,便真的要以为这是刘会钻研出来的方法,刘会所讲的双头炮原理,跟前世军中研究的方法一模一样,只不过由于人力物力以及伤亡方面的因素,双头炮没能面世。 在这个世界却真正研究出来了。 想来是日松族人口剧增,日石城容不下这么多日松族人,上野卜急于扩大领地,不惜一切代价支持刘会,双头炮才得以出现。 讲完控制中心,刘会就开始拆长轮车车身了。 赫连钦先前命人检查过车身,知道里面隔板下藏的是火药,联通双头炮底部,以供双头炮发动攻击。 刘会一一讲解,将长轮车拆得四分五裂,把长轮车构造尽数讲给众人听。 “五殿下,这就是长轮车的制造原理。”刘会说完,得意的看向赫连钦,脸上写着“我很厉害”四个大字,想让赫连钦知道他的厉害,不要对自己那么“无礼”。 赫连钦似笑非笑,“刘大师,你还没说长轮车车轮是怎么造出来的。” “啊。”被赫连钦点出来,刘会表情一僵,忙打哈哈,说自己忘记了。 心里却骂了起来,他造出长轮车容易嘛!要是把车轮的制造方法也告诉这些人,那他以后还怎么吃饭,能不能尊重点知识产权! 刘会本打算将长轮车制造方法讲出来,让赫连钦知道他的能力,好重会在人日松族被人奉为座上宾那样的日子,不料赫连钦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 当即刘会脸就垮了下来,不情不愿说起长轮车车轮来。 长轮车按照三角稳定原理,有三个轮子,轮子是用铁熔铸而成的,需把握好温度、粘稠度等因素,在成形前加入含碳量为百分之四的生铁,最后再搅匀、塑形。 此外,车轮以六辐条分割边缘,稳固长轮车,取得最牢固的效果。 朱远广等人虽不知“含碳量”是什么意思,但俱对刘会能够想出这样的方法来造车轮惊叹不已,眼中满是狂热。 “刘大师好生厉害。”赫连钦赞了一句。 第233章 渔翁之利 刘会立刻得意起来,咳了一声,故作矜持,“五殿下缪赞了。” “刘大师慷慨大方,愿意把长轮车制造方法分享与我们,并带着我们造出新的长轮车来,实在大义。”赫连钦接下来的话,令刘会脸色又是一僵。 这不就是直接说刘会会教朱远广等人如何造长轮车嘛。 虽说刘会把长轮车制造方法什么的都详细讲了出来,但要造出长轮车来,需工匠们认真钻研一段时间,还不一定能够造出来,赫连钦此言,就是要刘会答应会给长星州造长轮车,彻底教会工匠们。 刘会心中那个气呀,暗骂赫连钦怎么就这么卑鄙无耻! “刘大师,本皇子在这就先谢过你了。”赫连钦好整以暇的看了会儿刘会难看的脸色,随后说道。 “五殿下不要这么说,都是刘会应该做的。”刘会咬牙切齿,却不得不装出大方模样。 朱远广奇怪的看了看两人,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长轮车,当即冲刘会拱手,“多谢刘大师。” 其余工匠并没有察觉到刘会的异样,心中无限感激,跟着道谢,“多谢刘大师。” 刘会忙笑呵呵表示没什么,重新端起大师风范。 刘会是日松族人,让赫连钦抓到长星州,军中将士刚开始十分厌恶刘会,每每见到刘会就会表露出恶意。 由于刘会今日表态会教工匠们如何制造长轮车,工匠们完全被刘会的“大义”和“慷慨”折服,一改先前的沉默,同士兵们对骂起来,说刘会大师根本不是日松族人,只是被上野卜抓去的。 赫连钦听到时,只是摇头笑了笑。 刘会是不是日松族人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刘会能够带来的价值。 况且以赫连钦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刘会自己都不认为他是日松族人,来到长星州这么久,就没有替日松族说一句话,丝毫不留恋。 工匠们与士兵们的纷争,一直到朱远广在刘会的指导下造出新的长轮车才停止,刘会再站出来说了一大通好话,表示自己是长星州人,只不过意外流落到日石城,让上野卜抓去了。 刘会有了功绩,还明确表示不是日松族人,军中的声音才渐渐小下去。 新长轮车测试当夜,赫连钦请刘会来帐中一坐,把刘会灌醉,最终套出了刘会的秘密。 刘会果然跟赫连钦来自同一个地方,穿越前是个刚刚进军营的新兵,家中有人在军中,进了兵器装备研究所,师傅是华国有名的兵器大家。 一次值岗时,不小心开枪打死了自己,就穿了过来,连带着手中那本兵器大家所写的奇思妙想兵器大全也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刘会,只是一介平民,甚至连饭都吃不饱,刘会就利用那本兵器大全,在做了许多简易武器,在街上卖,直到遇见上野卜,然后被上野卜抓去研究武器了。 原先的刘会的的确确是日松族人,但现在的刘会不是啊,他虽爱显摆,装高人,但内心还是觉得自己是华国人,不属于日松族这种边境小族。 所以当赫连钦把刘会带回来时,刘会心里莫名有些感动,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归属。 这也是后来刘会屈服于赫连钦的原因之一。 知道刘会手中有兵器大全,赫连钦便开始使劲“鼓励”刘会多多研制兵器,以壮大长星州军队。 两年后。 “殿下,又在写公文啊。”一蓝衣少女走进书房,见到案几旁的清冷疏淡少年,粉嘴微微嘟起,娇艳欲滴的脸上露出些许不满。 少年抬头,一双瑞凤眼清凉凉的,墨睫眨动,薄唇轻启,发束玉冠,一身玄色长袍,上面绣着若隐若现的蔷薇花纹,动作间透着股矜贵。 看到少女时,脸上的淡漠已然消失,展眉微笑,周身寒霜转瞬即逝,“莲儿姑娘,今日又去了哪儿玩?” “就随便逛了逛。”吕莲儿心中不满顷刻消失,漂亮的狐狸眼闪烁光亮,似摇曳着无限情丝。 “玩得可开心?”赫连钦站起身来,与吕莲儿一同走出书房。 吕莲儿脸一皱,又嘟囔道,“不好,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赫连钦闻言,语含歉意,“近来长星州粮食大收,是忙碌了些。” “这个莲儿知道,莲儿又不是任性之人,就是随口说说罢了。”吕莲儿立时摆手,玉指摆动,衣裙跟着动了起来。 “自是。”赫连钦摇头轻笑。 穿过回廊,迎面走来一男子,见到两人,忙拱手,“立轩见过五殿下。 ” 末了,又冲吕莲儿一拱手,“莲儿姑娘 。” 赫连钦点头,“尹大公子。” 尹立轩是尹宏祖的嫡长子。 “殿下,父亲请您到议事厅一坐。”尹立轩道。 赫连钦面露疑惑,询问尹立轩去议事厅所谓何事。 “是关于崔、杨两家的。”尹立轩回道。 他这么一说,赫连钦就明白是何事了。 这两年来,在赫连钦与尹宏祖刻意打压下,郑氏退居后方逐渐没落,崔氏跟杨氏虽亦被打压,但侥幸保住位置,三足鼎立局面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崔、杨两氏的二虎相斗。 赫连钦在缩减崔、杨两氏势力后,引其互相争斗,坐收官府重振威严的渔翁之利,让长星州权力重新回到官府手中。 崔、杨两氏即使万般不愿,亦束手无策。 此时尹宏祖请自己去议事厅,定是崔氏、杨氏来人了。 “知道了。”赫连钦转头看吕莲儿,“莲儿姑娘┉┉” “莲儿也知道了,莲儿回听风轩就是了。”吕莲儿鼓起脸,又泄气道。 赫连钦再次表示歉意,“下次一定抽出时间来。” “那你可不要反悔!”吕莲儿眼睛一亮,想要得到赫连钦的承诺。 赫连钦神情认真,“自然。” 尹立轩在一旁,没有插嘴,直到赫连钦消失在拐角处,才追上刚走了几步的吕莲儿,“莲儿姑娘。” “你有什么事吗?”吕莲儿回头,狐狸眼中有着不解,不知道尹立轩为什么要叫住她。 第234章 有意接近 “莲儿姑娘若觉得一个人游玩无趣,可以来找立轩,让立轩陪莲儿姑娘一同上街。”尹立轩再三犹豫,终是开了口,说完满心期待的看着吕莲儿。 吕莲儿撇了撇嘴,浑然不在意,“谁要你陪啊。” 尹立轩笑脸一僵,吃惊吕莲儿竟会拒绝自己,很快又找了一个借口,认为吕莲儿是不好意思,“莲儿姑娘不必急着拒绝,立轩就在府中等着莲儿姑娘。” “尹大公子,莲儿现在不想出去玩了,整个州城莲儿都逛遍了。”吕莲儿没想到尹立轩这么没眼力见,她都拒绝了,还说要等她。 吕莲儿毫不客气的拒绝尹立轩,简直就像在尹立轩脸上打了几巴掌,让他面部扭曲了一瞬。 尹立轩自诩是长星州州长嫡长子,无人敢置喙自己,现在却叫一毫无身份背景的吕莲儿驳了面子,当下就恼怒起来,“莲儿姑娘,此话当真?” 在他看来,自己愿意陪吕莲儿去逛街,是放低姿态,迁就吕莲儿,吕莲儿根本不会拒绝自己。 然而事实却截然相反,叫他不敢置信。 “当然是真的,你这人怎地如此奇怪,都说了不想了。”吕莲儿也怒了,她本就不是个好惹的,当初还当街诓骗起赫连钦呢,现在面对尹立轩,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尹立轩面色登时难看极了,被一个自己瞧不上的人拒绝,还如此干脆没一点犹豫,只心中刚升起怒火,就被一道声音扑灭。 “莲儿姑娘,您怎么还在这儿?殿下叫奴才去听风轩找您呢。”云夜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满脸笑容的冲吕莲儿行礼。 “殿下找我?”吕莲儿见到云夜,便换了一副面孔,特别是听说赫连钦让云夜找来她。 云夜道,“是,适才殿下走得匆忙,未来得及将咱们娘娘送来的朝阳八宝挂珠钗交与莲儿小姐。” “是贵妃娘娘吗?娘娘怎么会突然要送我钗子?”吕莲儿惊讶道。 “是啊,娘娘听殿下说莲儿姑娘┉┉”云夜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言语间尽是对吕莲儿的恭敬,全然无视了尹立轩。 尹立轩越听越愤怒,却不能做什么,不要说云夜是赫连钦身边的大太监,更不要说还搬出了当今瑾贵妃来,压根没有尹立轩发怒的余地。 “云夜公公。”尹立轩脸色青白交加,最后恁是压了怒火,冲云夜拱手。 云夜像是才发现尹立轩一般,惊呼一声,“奴才见过尹大公子。” 尹立轩强忍住怒火,“云夜公公,立轩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是是是,大公子慢走。”云夜一口应下,顿时让尹立轩一噎。 尹立轩见云夜用你快走吧的表情看自己 ,以及旁边吕莲儿露出不耐的神色,一甩袍袖,气冲冲离去。 “莲儿姑娘,请吧。”待尹立轩走后,云夜对吕莲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邀请吕莲儿去流知小苑。 吕莲儿欣然前往。 尹宏祖请赫连钦去议事厅,无非就是商量处理崔、杨两氏之间的矛盾,自从郑氏没落后,这样的事就时常发生。 赫连钦也见怪不怪了,随便抛出个由头 就人让崔、杨两氏自己去斗了。 不过当赫连钦得知尹立轩似乎有意接近吕莲儿时,又改变了想法。 尹立轩是尹宏祖的嫡长子,将来必要继承尹宏祖衣钵,但尹立轩只是一个州长,尹立轩若要当官,必须走科举或武举。 可据赫连钦所知,尹立轩从未习过武,自幼读圣贤书,必要走科举之路。 尹宏祖在京中有一房远亲,并不显赫,帮不了尹立轩,所以尹立轩定要找其他门路。 这个门路便是赫连钦。 吕莲儿随赫连钦来到长星州,今年已十七了,若是寻常闺阁女子,早早便嫁人了,偏吕莲儿身边没个长辈,赫连钦又是男子,自然就无人替吕莲儿张罗。 如此一来,尹宏祖及其夫人就打起了吕莲儿的主意,想要通过吕莲儿搭上赫连钦这条船,让尹立轩来接近吕莲儿。 尹立轩见吕莲儿生得貌美,又是赫连钦的人,自是满意,听从了尹立轩的安排。 至于尹立轩为什么没有将吕莲儿同赫连钦联想起来,还不是赫连钦自来到长星州,就忙于正事,鲜少与吕莲儿出去游玩。 再加上尹宏祖夫人爱子心切,给尹宏祖吹耳边风,就有了云夜撞见的那一幕。 赫连钦低眉沉吟片刻,冲云夜招招手。 云夜马上凑到赫连钦跟前。 “你让人去杨府一趟┉” “是,奴才明白。”云夜点头应是,随即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尹宏祖从床上起来,就见金福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他皱眉问道,“发生了何事?” “不好了,老爷,向大人入狱了。”金福大口喘着气。 “什么?”尹宏祖登时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金福刚张开嘴巴要说话,州长夫人就跑了进来,看到尹宏祖就哭喊起来,“老爷,您救救妾的兄长吧。” 尹宏祖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待尹宏祖知道自己的妻兄贪污,竟擅自提高粮食价格,被杨三公子告到五殿下那里,五殿下听闻后震怒,将妻兄押入大牢,顿时两眼一抹黑,险些昏倒。 自两年前五殿下让杨氏对军中取消粮食购买规定后,杨氏就陆续取消各米铺的购买限制,大米均以平价售卖,州中百姓无不叫好称赞。 如今却爆出妻兄带头提高粮食价格,从中捞取油水,还是杨鸿安检举的,这无疑是在打五殿下的脸。 “老爷,您可一定要救救兄长啊。”州长夫人依旧哭喊着,脸上的妆都哭花了,看得尹宏祖一阵反胃。 尹宏祖神情愤怒,气得跳脚,直接喊道,“愚蠢妇人,这状都告到五殿下那去了,还想让我去救,是想连我的乌纱帽也被摘下来?” 州长夫人被骂得停住了哭声,只仍不甘心的看着尹宏祖。 “哼!”尹宏祖冷哼一声,甩开叫州长夫人抓住的袍袖,去找赫连钦了。 第235章 回京 尹宏祖急急忙忙跑去找赫连钦,却吃了个闭门羹。 “尹大人,请回吧。”云升做了个请的动作。 “云升公公,可否再通传一番?”尹宏祖不想就这么离开,面露焦急。 云升笑而不语,保持着动作。 良久,尹宏祖才不甘不愿的走出流知小苑。 待尹宏祖的身影消失,云升转身进了屋,走到赫连钦身边,“殿下,尹大人走了。” “嗯。”赫连钦点头,转而与对面的吕莲儿说道,“莲儿姑娘,来长星州这么久,可有想吕先生?” “当然想,莲儿一直都想念义父,当初是莲儿任性了,让义父一人留在桃水山。”吕莲儿听赫连钦提起吕不斯,顿时愧疚起来,眼帘不自觉垂落,显得楚楚可怜。 赫连钦拿起桌上的一块酥糕,递给吕莲儿,“那莲儿姑娘想回桃水山吗?” “殿下要回京了?”吕莲儿接过酥糕,来不及吃,就惊喜道。 吕莲儿不是傻子,赫连钦此时问她是否想义父,还说想不想回去,定然是赫连钦准备启程回京了。 赫连钦脸上浮现一抹淡笑,轻轻应了一声。 “太好了,莲儿要回去找义父!”吕莲儿登时站了起来,双手合十连拍了几下。 赫连钦只是看着吕莲儿这般,笑容加深了些。 前几日,赫连钦便收到了瑾贵妃的来信,以及楚杨帝让他回京的命令。 赫连钦来长星州,为的就是驱赶、打败日松族,早在两年前,日松族就覆灭了,赫连钦本该回京复命的。 可赫连钦却故意拖到楚杨帝下令要他必须回去,长星州远在边境,没了日松族这个祸患,就相当于整个州都落到了赫连钦手里。 这两年来,郑氏没落,杨氏被杨鸿安把控住,崔氏识时务,以崔元棋为引线,归服于赫连钦,剩下的一些称不上名号的世族自然不敢说什么。 贺存白到了日石城后,将日石城改为归了城,日松族余孽尽数沦为奴隶,再无复起之机,归了城渐渐与长星州互通商贸,百姓们也开始两边来往,俨然成了长星州的一个附属城。 以周奕行为首的军中将领皆遵从赫连钦,无一人反对,彻底归到了赫连钦这边。 因赫连钦带领将士们打败了日松族,停止了长星州一直受日松族侵扰的历史,州中百姓无不将赫连钦奉到最高地位,只要一提起赫连钦,就会连连拍掌叫好。 由此,整个长星州落入了赫连钦手里,即使赫连钦回京,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赫连钦压下思绪,重新看向吕莲儿,就见吕莲儿早已停下了动作,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自己。 “莲儿姑娘。”赫连钦唤了一声。 吕莲儿回过神来,脸颊迅速蔓上红晕,蓦地摇了摇脑袋,“啊,殿下,莲儿突然想起听风轩的花今日还没浇水呢,莲儿就先回去了。 说完,吕莲儿就转身离去,看起来有些慌乱。 赫连钦嘴角弧度消失,眼眸平静无波,在吕莲儿走后,才低声说道,“莲儿姑娘,今年有十七了吧。” “是,殿下。”云升垂着的头抬了抬,又重新低了下去。 尹宏祖见不到赫连钦,就只能去杨氏那里打探消息,想知道赫连钦对此事作何态度。 杨鸿安得了赫连钦的命令,先与尹宏祖周旋了几日,再从尹宏祖这里拿了万两银子,才隐晦的说了一句,“令公子该成婚了。” 当即,尹宏祖就是浑身一凉,这才意识到此事与五殿下有关,虽然妻兄怕是真的从中贪了钱财,但他一个小小的委吏,还没到让赫连钦亲自处理的地步,事实却是五殿下大发雷霆,将其押入大牢。 这说明五殿下对他尹宏祖不满了! 再联系起杨鸿安的话,尹宏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吕莲儿是五殿下的人,动不得! 五殿下这是在警告他们不要打歪主意,起什么小心思,否则他头上的乌纱帽不要想戴了。 好在五殿下只是抓了妻兄,并没有要就此动他的意思。 尹宏祖想清楚后,连忙让州长夫人给尹立轩订上了一门亲事,勒令尹立轩不得再去找吕莲儿。 州长夫人虽万般不愿,但仍是照做,至于尹立轩,得知自己定了亲,是先前引五殿下不快的缘故,想到还在蹲大牢的舅舅,立时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再惦记吕莲儿。 尹宏祖还算识时务,赫连钦也就揭过了此事,当然,那下狱的向大人,是难逃其责的。 安排部署好一切,赫连钦就准备回京。 这日,数万百姓聚集在大街上,个个翘首张望,脸上带着不舍,有些妇人甚至抹起了眼泪,心头空落落的,俱是难掩悲伤。 因为,他们的五殿下要走了。 人群中,停了几辆马车,中间那辆低调而不失大气的马车倍受瞩目。 里面坐着的正是赫连钦。 “五殿下,一路平安!”突然,马车外响起一道女声,高声送赫连钦。 众人扭头看去,就见一白发妇人跪在地上,朝马车磕了三个响头。 有人认出那是失了儿子的何大娘,何大娘的儿子先前被日松族杀害,从此一个人过活,唯一的期盼就是日松族能遭到报应。 后来,日松族被五殿下打败镇压了,何大娘心中那口气松了下来,守着五殿下发放下来的抚恤金熬日子,对五殿下感激涕零。 如今五殿下要走了,何大娘能不激动伤心嘛。 “五殿下,一路平安!”不知是谁跟着喊了一声,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送别声。 在一声声哭泣惜别下,帷裳被一双修长的手撩开,他们清隽矜贵的五殿下走了出来。 “诸位,珍重!”赫连钦目光一一掠过众人,似要记住他们的相貌,然后冲百姓们一拱手,与他们告别。 顷刻间,所有百姓都跪了下来,嘴里喊道,“五殿下,一路平安!” 赫连钦认真的看了眼何大娘,冲其笑了笑,最后对旁边的周奕行与尹宏祖等人点了点头,重新坐回了马车。 第236章 芝勋馆 入夜,皎洁月光铺满大地,为行人照亮去路,灌木大树微微摇曳,似要让出一条道来,使行人畅通无阻。 几辆马车辘辘行走在山间小路上,发出嘚嘚马蹄声,打破了四周寂静,藏在黑暗中的鸟儿受惊飞远了。 突然,从树林中窜出数名黑衣人,俱拿着弯刀,刀身在月光下发出亮光,刺得马车旁的侍卫忍不住闭眼。 下一刻,就有人大喊,“有刺客!” 只刚喊完,就应声倒了下去,紧接着,便是一阵拔剑声,“唰唰”对抗起黑衣人来。 黑衣人有备而来,身手矫健,很快地上就倒了一大片尸体。 领头的黑衣人一脚踹开中间那辆马车前的侍卫,猛地撩开帷裳,举起弯刀就砍了下去,然而却砍了个空。 黑衣人立刻钻进马车,发现马车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更别提人了。 “不好,中计了!”黑衣人反应过来,出了马车就要大喊,来不及开口,头颅被人从后方砍下。 而四周已然涌出不少侍卫,冲着黑衣人就是一剑。 弹指间,黑衣人就被杀光了。 “容大人,都死了。”有侍卫走到容至面前,抱拳低声道。 容至点头,蹲下去,看着死在马车前的黑衣人,蓦地拽下他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伸出手,容至在黑衣人身上摸出一块令牌来,借着月光,令牌上面的字就显露出来。 容至眼中寒光一闪,将令牌放入胸口,带着一众侍卫走进了树林中。 在容至走后,又有一波人到达现场,看到眼前躺了一片的尸体,顿时一惊,与同伴对视一眼,“有其他人来!” 却反被杀光了! 那他们该怎么办?公主说了,完不成任务就不要想活着回去。 “追,他们肯定跑不远!”领头之人当机立断,钻入树林,搜寻起他们要找的人来。 山的另一头,两辆普通的马车停靠在树旁,数名侍卫靠在树下休息,亦有站岗执守的侍卫神色警惕,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云升摸了摸马儿的头,走到赫连钦面前,刚要开口,就传来侍卫的呵斥声,随即是惊喜,“容大人,您回来了。” “殿下。”容至来到赫连钦身边,跪下说道,“殿下猜得果然不错,那些人不想让殿下回京。” 云升与云夜立时抬起头,眼中满是怒意。 “知道是谁吗?”赫连钦面色不变。 容至掏出令牌,交与赫连钦。 赫连钦接过,将令牌翻正,透过月光看清了上面的“白”字。 “是他们!”云升与云夜咬牙,面露怒色。 赫连钦轻笑一声,这样的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此次回京,定然会使京中动荡一番,以及动摇他们的地位,他们怎么可能让自己回去。 又有侍卫喊道,“谁?!” 然后便响起阵阵痛呼声、倒地声。 “又是一波。”赫连钦勾唇,站起身来,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容至听到声音时,就闪了过去,不一会儿,那些人就倒在了血泊中,除了容至手里的黑衣人。 “砰。”容至将黑衣人用力丢在地上,冷冷盯着黑衣人,在一旁安静等待赫连钦问话。 赫连钦弯腰,看着黑衣人的眼睛,轻声问,“是大皇姐?” 黑衣人马上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赫连钦,没想到赫连钦这么快就猜出了派他来的人是谁。 看黑衣人的表情,赫连钦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顿觉无趣,转身回到树下。 “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吕莲儿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然后帷裳就被人掀开。 “有几个山贼。”赫连钦淡声道。 吕莲儿朝容至那边张望了一下,见容至似乎正拖着一人往另一边走,那人一动不动的,任由容至拖走,四周还弥漫着血腥味,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她很聪明的没有问出来,赫连钦是皇子,这句话的含义沉重无比,定然会遇到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事,这些都是吕不斯告诉吕莲儿的。 吕莲儿被吕不斯这样曾在沙场上运筹帷幄的布阵大师养大,怎会单纯天真。 “啊,那他们都死了吗?”吕莲儿道。 赫连钦轻声安抚,“嗯,莲儿姑娘不必担忧,他们都被容至解决了。” “那就好。”吕莲儿拍了拍胸口,似松了口气。 之后的一个月,赫连钦陆陆续续碰到几波要来杀他的人,均叫赫连钦轻松解决。 赫连钦绕路把吕莲儿送回了桃水山,在拜访吕不斯后,继续往京城赶。 一进京城,赫连钦就发现四处可见头戴纶巾的书生,大街上不少茶馆都在讨论春闱,有看法不同便争得面红耳赤、唾沫飞溅。 “走走走,去芝勋馆。” “诶,是卫公子与易公子又争辩起来了?” “对对对,快走吧,晚了可看不到热闹喽。” 赫连钦看着一大群人从面前经过,往芝勋馆的方向走。 不知怎的,赫连钦总觉得他们口中的“卫公子”,是他认识的那位卫公子。 “公子?”云夜抬头询问赫连钦,“现在不回府吗?” 府自然指的是皇宫了。 赫连钦摇头,“许久未回京城,想在街上逛逛。” 话音一落,赫连钦就抬脚跟上那群人,往芝勋馆而去。 云升云夜两人没有问赫连钦要去哪儿,只恭敬的跟在赫连钦后面。 芝勋馆中,聚集了许多书生,以及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众人目光均停在馆中央的两名书生身上。 赫连钦走近芝勋馆,发现芝勋馆里面呈圆形状,中间摆了个圆台,四周是些桌子,供客人闲谈喝茶。 二楼则用做厢房,专留给京中权贵子弟,抬头望去,就能看见每个厢房皆带有窗户,只要打开窗户,便可以看到下面的场景。 当然,像芝勋馆这样高雅的文人聚集地,窗户纸都是特殊材料制成的,里面的人透过窗户纸能看到外面情形。 芝勋馆的张掌柜一转头,就瞧见了赫连钦,看赫连钦虽穿着普通,但布料却是上等的,且那浑身迫人的气势,让张掌柜一个激灵。 第237章 科举试题 张掌柜忙迎上来,脸上堆满笑容,“这位公子,请随小的来,二楼有上好的厢房。” “嗯。”赫连钦略一点头,跟张掌柜去了二楼。 二楼有许多厢房,每隔两三个厢房便摆放了一个香炉,内点沉香,散发出清幽之感,沁人心脾,舒适宜人。 来到中间的一处厢房,张掌请赫连钦进去,“此处为观台的绝佳位置,公子可看到下面的所有情形。” 赫连钦走到窗户旁,透过窗户纸,下面两人便映入他的眼帘。 “多谢掌柜。”云夜上前,给张掌柜塞了一个荷包。 张掌柜乍然听到云夜说话,吓了一跳,手里握着鼓鼓的荷包,脸上的笑越发夸张,不敢多言,恭敬退了出去。 关上门时,张掌柜又看了赫连钦是三人一眼,暗暗猜测赫连钦的身份,他背后的主子与那个地方的人有来往,也接触过太监,知道太监说话是什么样的。 那小厮虽说刻意变了音,但张掌柜还是觉出些不对劲来,难道┉这位看起来贵气逼人的公子,是那里头的人? 待张掌柜走后,云夜又打开门,往外面瞧了瞧,确定没人后,才重新关上门。 云升则站在赫连钦旁边,他跟云夜都没有去碰桌上的茶水,只是静静候在一旁。 台下两人分别站在一边,脸面对着赫连钦的书生,神情冷漠,看人的目光中带着傲气,似不欲与对面之人多说一句话。 但他既然站上了台,定是要跟另外一个书生“讨论”一番此次春闱事宜。 赫连钦早就听说芝勋馆的大名,专供书生探讨、研究四书五经、古籍经典等的场所,每逢春闱,这里会聚集天下读书人,大谈特谈考题,猜想当年的考题会怎么出,往往出现分歧时,有人站起来反驳,验证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 而下面那圆台,便是争议双方唇枪舌剑之地,拥护者围在台下,只待台上之人拉开序幕,大声与对面激烈争辩起来。 冷漠书生对面之人先开了口,“江兄,以卫弟之见,此次李大人定会将五皇子击败日松族作为科考重点。” 此人一开口,赫连钦便知他就是卫寅生。 也只有卫寅生会这般大咧咧断定春闱试题会是什么,当着众人的面,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不过在听到卫寅生说科考重点是他打败日松族,赫连钦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在下并不认同,五皇子虽打败了日松族,立下大功,但打战论战素来不是科考之重,参照往年试题就可知。”江寂大声反驳,输出己见。 卫寅生撇了撇嘴,摊开双手,“你的意思是,五皇子打败日松族不能被收入考题中?五皇子带领长星州击败日松族,结束了长星州被日松族侵扰的历史,是一件多么令人欢庆喜悦的事,怎么就不能考了?” “卫弟,你曲解了在下的话,在下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历年来春闱皆以经史、时论为主,这是大家默认的规定,即使会加入重大战役,让我们来判定、分析,其占比也不会太大。”江寂皱起眉,紧盯着卫寅生,不想自己的观点被曲解。 “非也,非也,既然要考时论,五殿下打败日松族,救长星州百姓于水火之中,不就是很好的时论吗?”卫寅生耸耸肩,转身冲四周的人喊道。 赫连钦正好看到了卫寅生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顿觉好笑。 即使过了两年,卫兄还是如此┉率真。 “对,我看卫兄说的在理,这日松族侵扰长星州有百年历史,五皇子一去,就击垮了他们,让长星州百姓脱离苦海,就是很好的试题!” “五皇子一来解救了长星州百姓,二来向其他国展现西林是不好惹的。” “没错,如此值得赞颂的事,应该在历史上留上一笔,也定会出现在试题上。” 赞同卫寅生的书生,纷纷应和,别看他们平日里爱端着读书人架子,一谈起试题来,就说得面红耳赤。 “时论?时论是指当下发生的事,五皇子镇压日松族,早已有了两年,怎能称为时论?”江寂激动起来,对卫寅生莫名其妙的话很是气愤。 科举是科举,与五皇子打败日松族这件值得称赞的事,并无干系,他们是要参加科举的,不能因为五皇子打败日松族立下大功,就觉得会出相关考题。 支持江寂的人,当即大声喊了起来,与对面的人争辩,他们的观点跟江寂一样,觉得此次出卷的李大人,会参照以往的考题,往经史、时论上出,五皇子打败日松族不会作为考试重点。 双方吵得十分激烈,情到深处,还牵扯上赫连钦,对赫连钦打败日松族的敬意消散了些。 “殿下。”云升察觉出了不对劲,怎么说着说着就讨论起自家殿下打败日松族一事来。 赫连钦摇头,目光平静,看来他们做了两手准备,杀不了自己,就从科举入手。 不管此次考题会不会跟他有关,都将让天下读书人记住自己,至于留给他们的印象是好的多,还是坏的多,就说不定了。 看着下面愈说愈激烈的卫寅生,赫连钦叹了口气。 卫寅生不见得是那等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但在卫寅生看来,他跟自己是“兄弟”,作为兄弟,当然要力挺了。 且击败日松族这件事,确实让人忍不住猜想科举会不会考。 卫寅生今日仍旧没有跟死对头江寂分出个胜负来,垂头丧气出了芝勋馆,打算坐马车回宅子睡上一觉。 只刚到宅子面前,就看到大门敞开着。 卫寅生一惊,与三子对视一眼,随即大喊,“遭贼了!” 他直接冲了进去,抓起门旁边的箕帚就要去打贼人。 在看到院子中坐了一个少年时,火冒三丈,你一个贼,也敢坐在他院子里喝茶?! “哪里来的┉┉”卫寅生还没说完,在看到少年转过来的脸时,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小、小五?”卫寅生不敢置信的看着赫连钦。 第238章 还真是这样 赫连钦淡笑开口,“卫兄。” “小五,真的是你!”卫寅生冲到赫连钦面前,抓住赫连钦,将赫连钦全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脸上的激动最终消失,嘴巴张得极大的,“小五,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明明去长星州之前,小五还只到他肩膀,怎么现在高了他一个头! 卫寅生站到赫连钦旁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手舞足蹈的样子让从屋里出来的四子无奈极了。 “公子,让你不好好吃饭,整日跟那些人骂架,现在好了,李小公子不仅长得比您好看,还比您高了。”四子不客气的打击卫寅生。 卫寅生瞪了一眼四子,却并没有生气,“我哪能跟小五比,小五本来就长得好看,现在长高了,就更好看了,迷倒万千少女。” “卫兄这是从芝勋馆回来?”赫连钦摇了摇头,说起正事来。 卫寅生惊讶,“小五怎么知道?” “还不是公子您太过分了,李小公子一回来,就听说了您的光荣事迹。”三子替赫连钦回答。 “我这不是胡闹!是为了┉给他们指明路,小五打败日松族这么大一件事,怎么可能不考。”卫寅生信誓旦旦,还看向赫连钦,企图让赫连钦相信自己。 赫连钦赞同道,“确实没有胡闹,不管从那一方面来讲,日松族覆灭对百姓、对官府都是有益的,再者,于西林而言,亦有扬风立威之效。” 卫寅生叫赫连钦说得心花怒放,拉着赫连钦坐下,正要与赫连钦讲讲他这些日子做的事,就听赫连钦道,“卫兄会试准备得如何了?” 不待卫寅生回答,赫连钦又是一句,“依我看,卫兄定能高中,就是不知道能得个什么名次?” 卫寅生顿时噎住,眼神闪躲,不敢看赫连钦。 三子与四子见自家公子那样,只觉尤其丢脸,心底却不免期待起来,记得之前就是这位李小公子,督促公子看书的,公子还因此中了举呢。 没错,由于赫连钦先前对卫寅生的督导,以及留下的一些书籍名称、有关科举的题目,叫赫连格一定要看着卫寅生读完,卫寅生心中感动之余,不想辜负了赫连钦的一番好意,只得苦哈哈的读完、做完。 赫连格一直记得赫连钦的话,在卫寅生完成赫连钦布置的“任务”后,就马上替卫寅生报了乡试,卫寅生迫不得已参加了乡试。 还正正好好过了,成为了一名举人。 虽然名次是排在最末尾,但卫父与卫母一得知这个消息,就高兴坏了,就差要来京城,好好庆祝一下。 赫连钦挑了挑眉,“卫兄每日与那纯义州学子探讨试题,定然胸有成竹,有把握高中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纯义州学子便是同卫寅生在芝勋馆争辩的江寂。 “不是,不是。”卫寅生被赫连钦说得心虚不已,他到底不敢在赫连钦面前说大话,“我还没复习好呢。” 赫连钦笑了笑,“怎会,卫兄满腹才华,学富五车,令我自愧不如。” 卫寅生越发心虚,连连摆手否认。 “卫兄何故认为科举试题会与我有关?”赫连钦这才放过卫寅生,转而问起卫寅生跟江寂在芝勋馆争辩的事来。 “是我在一说书先生那里听得到,说小五你立下大功,是西林的功臣,皇上定会在史书上给你记上一笔,这样的情况下,试题肯定会出些与你有关的。”卫寅生挠挠头。 又道,“刚开始我听完,还觉得他在胡言乱语呢,有哪个皇帝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在百姓那地位高到可以写进史书。”又不是自己的儿子是皇帝。 后面那句话,卫寅生没有说出口。 “后来呢?”赫连钦问。 “后来我认真想了一下,他说的还蛮有道理的,这两年来,就日松族被镇压算件大事,除此之外,没什么好谈的。”卫寅生一脸的无辜。 赫连钦扶额,还真是这样,盲目相信他,觉得他最厉害。 “这次出卷的是礼部李净李大人?”赫连钦打算纠正卫寅生的思想,不然到时候考的不是镇压日松族一事,卫寅生就有的让别人笑话了。 卫寅生小鸡啄米。 “这样啊。”赫连钦知道这位李大人。 李净与礼部尚书李泊是同宗,素有刚正不阿之名,痴迷于古籍经典,思想也有些迂腐,不像是那等破出礼教之人。 所以这次李净很可能会按照以往的出题方式,把重心放在经史和时论上,可能会提起日松族覆灭一事,但占比绝对不大。 听完赫连钦的解释,卫寅生欲哭无泪,肩膀耸拉下去,“意思就是不会考小五你镇压日松族?” “大概率。”赫连钦轻轻拍了拍卫寅生的肩,安抚性的看了卫寅生一眼。 卫寅生哀嚎起来,不会考那他这些天带头跟江寂吵起来,不就成了笑话?让他以后怎么出去见人啊。 等卫寅生渐渐停止了声音,赫连钦缓声道,“卫兄莫急┉” 赫连钦让卫寅生凑过来。 卫寅生一顿,连忙凑到赫连钦身边,听赫连钦将破局之法交于他。 赫连钦在卫寅生这里过了一夜才回宫的,离开时卫寅生拉着赫连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活像赫连钦再也不会回来,嘴里说着赫连钦刚回来就要走,算什么啊。 “卫兄,我是回宫,又不是离京。”赫连钦安抚道,并保证只要卫寅生按自己的方法去做,江寂一定不会为难他。 卫寅生总算撒开赫连钦的手,让赫连钦下次一定来找他玩。 赫连钦一回到西华宫,刚刚沐浴更衣,挽荷就找了过来,见赫连钦穿好衣服出来后,围着赫连钦转了一圈,“殿下长大了。” 挽荷满脸笑容,看赫连钦的眼神带着欢喜,不待赫连钦开口,就赶忙催促,“殿下快随奴婢去朝禧宫吧,娘娘想殿下想得紧。” “好。”赫连钦笑着答应,出了西华宫,径直往朝禧宫而去。 “奴才/奴婢见过殿下。”朝禧宫的宫人一看到赫连钦,就立马下跪行礼。 第239章 庆功宴 赫连钦脚步飞快,一溜烟就进了殿,见到榻上宫装女子立刻跪了下去,“儿臣见过母妃!” “快,快让母妃瞧瞧。”瑾贵妃神情激动,走到赫连钦面前,将赫连钦扶起,仔细打量着赫连钦,眼眶渐渐湿润。 赫连钦任由瑾贵妃扶自己起来,一双清澈见底的瑞凤眼含着满满歉意,半晌才开口,“是儿臣不孝,未能承欢膝下。” “好孩子 回来就好,母妃也就放心了。”瑾贵妃看着面前已然长成翩翩少年郎的儿子,欣慰至极。 又拉着赫连钦坐到榻上,细细问了这两年来赫连钦在长星州发生的诸事。 赫连钦脸上始终带着笑,事无巨细说与瑾贵妃听。 母子俩说了好一会儿话,刘嬷嬷才把四公主抱过来,“殿下,这是公主。” 刘嬷嬷抱着四公主,往赫连钦这边送。 “这是妹妹?”赫连钦好奇的看着眼睛骨碌碌转着的小团子。 四公主已经两岁多了,可以自己爬着动起来,看到赫连钦就笑了起来,伸出小小的手,要赫连钦抱,“抱、抱。” 赫连钦忍不住伸出手,将小团子抱在怀中。 一进赫连钦怀里,四公主就拍拍小手,兴奋起来,一双眼睛看着赫连钦,笑得开心极了,似乎极喜欢赫连钦这个皇兄。 “殿下,公主很喜欢您呢。”刘嬷嬷插嘴道,满脸笑容朝瑾贵妃看去。 瑾贵妃笑着冲刘嬷嬷一点头,对赫连钦兄妹相处的如此愉快很是开心,“阿钦,阿星平日甚少对人笑,今儿头一回见阿钦,就开心得不行,可见是极喜欢你这个皇兄。” “阿钦亦是。”赫连钦抬眸,眼中含着欢喜,表现出对怀中妹妹的喜爱。 瑾贵妃当即放下心来,如今赫连钦回来了,赫连钦兄妹俩刚见面便十分亲昵,心满意足。 只瑾贵妃没发觉,赫连钦低下头时,眼中平静无波,却又在对上四公主那双可爱的眼睛时,重新附上笑意。 赫连钦在瑾贵妃这里坐了片刻,瑾贵妃就催促着赫连钦赶快去给楚杨帝请安,不可失了礼数。 赫连钦自然懂得瑾贵妃话中之意,没有耽搁,出了朝禧宫,大步朝乾清宫走。 “奴才见过五殿下!”楚杨帝一早知赫连钦回宫了,下了早朝就命海忠在殿外候着。 赫连钦回宫时尚早,楚杨帝还未下早朝,这也是为什么赫连钦会先去朝禧宫而不是来乾清宫的原因。 “海公公。”赫连钦停下脚步,让海忠起来。 海忠抬起头,看着这个颜如冠玉的皇子,在心里感慨万分,即使过了这么久,立下大功,五殿下还是这般不骄不躁,对他这个太监也一同从前,海忠对赫连钦的好感直线攀升,“五殿下,快请吧,皇上这里头等着您呢。” 说着,海忠带赫连钦进入乾清殿。 一入殿,赫连钦就撩开衣袍,对着上面的威严皇帝跪了下去,“儿臣参见父皇!” 两年过去,楚杨帝身上气势不减反增,迫人心魂,看过来时令所有人浑身一震,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时,气势稍稍收敛了些,“回来了。” “是。”赫连钦应声而起,朝楚杨帝看去,面上带着无尽欢喜,“父皇,儿臣不辱使命,回来了!” “好!”楚杨帝从龙椅上起来,走到赫连钦面前,在赫连钦肩上重重拍了一下,向来深不可测的眼中,此刻泛上了欣慰。 “儿臣甚是想念父皇。”虽已长成少年郎,但赫连钦对楚杨帝的孺慕之情,未被时间冲淡,看向楚杨帝的目光,依旧怀着敬畏与亲近。 楚杨帝亦难得开怀大笑,要赫连钦将如何击败日松族细细讲与他听。 这对皇家父子许久未在一起说话,加上赫连钦镇压了日松族,解决长星州上百年忧患,令楚杨帝龙心大悦。 海忠跟随楚杨帝多年,知道楚杨帝现在心情极好,挥手屏退一众宫女太监,让楚杨帝同赫连钦单独相处。 赫连钦回宫的消息不胫而走,不论各宫作何感想,面上对着瑾贵妃都是欢欢喜喜的,夸赞瑾贵妃得了个好儿子,如今回来了,就有瑾贵妃享福的。 楚杨帝对赫连钦这个儿子十分满意,不单单是赫连钦早早表现出来的聪慧,还有赫连钦仅几个月便为他解决了日松族,消了他心中的忧患,因此,特命瑾贵妃同怜妃等人为赫连钦办一场庆功宴。 消息一传出,不仅后宫嫔妃恨得牙痒痒,就连前朝也不免猜起了楚杨帝的心思。 “殿下,这是娘娘送来的衣服。”云升手里捧着一件玄色银丝暗纹束腰裰衣,放到桌上。 赫连钦还没开口,一旁抱着雀儿的赫连格走到桌前,看着桌上的衣服,啧啧称赞,“小五,瑾母妃真疼你,这可是今年纯义州新进贡的蜀锦,产量不好,就只有那么几匹呢。” “皇兄这话说的,好像你没有一样。”赫连钦无奈,产量再低,母妃也不可能只给自己蜀锦,定是要分成几份,各皇子都要有。 赫连格嘿嘿一笑,坐回椅子上,“小五,说说长星州是怎么样的吧。” “长星州与日松族有着百年深仇,那里的百姓质朴┉”赫连钦沉吟片刻开口说道,一边张开双手,让云夜为自己穿衣。 赫连格来赫连钦这里前,就换好了衣服,等赫连钦一起去中正殿。 他一面逗弄雀儿,一面与赫连钦说话,好不快活,直到三皇子妃来找赫连格。 一年前,赫连格就出宫开府,迎娶了三大豪门之一的沈氏嫡七小姐沈淑静为妻。 “唉。”赫连格叹了口气,脖子一下子缩了起来。 “皇兄,别叹气了,快走吧,别让皇嫂等急了。”赫连钦摇摇头,拉着赫连格就出了内殿。 沈淑静坐在外殿,身边站了两个婢女,小北子已奉上茶,恭敬立在一旁。 见赫连钦赫连格两人出来,沈淑静忙站起来,先是冲赫连钦一礼,“五皇弟。” 然后看向赫连格,“殿下。” “皇嫂。”赫连钦拱手回礼。 第240章 功不可没 赫连格一见到沈淑静,人家像蔫了一样,无精打采的,“来了。” 赫连钦见状,不由认真看了几眼沈淑静,发现沈淑静人如其名,长得尤其娴静,是清秀淡雅的类型。 出身大方之家的沈氏,周身气度淡雅,一开口,便有一股书香气扑面而来,可谓是人淡如墨兰。 这样的女子与性格不羁的皇兄放在一起,的确会产生冲击,但皇兄并非那等娶了置之不理之人,定会细心呵护。 皇兄有现在这副模样,许是两人闹了别扭,有些抹不开脸。 果然,下一刻沈淑静便主动走到赫连格身边,略一犹豫,终是握着赫连格的手,柔声道,“殿下,我们该去中正殿了。” 赫连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却仍是没有笑,干咳了一声,将手中雀儿递给沈淑静,“你拿着。” 赫连钦清楚的看到沈淑静接过雀儿时,眼皮跳了跳,但还是忍下不适,迁就赫连格。 “小五,走吧。”赫连格神情雀跃,转头叫赫连钦。 “好。”赫连钦笑了笑,看来皇兄是欢喜他这位皇嫂的,不然怎会将雀儿交给皇嫂。 至于沈静淑,出身豪门,从小金枝玉叶,腹有诗书气自华,愿陪皇兄一起带着雀儿,已是不错,且看得出来,沈淑静待皇兄极好。 此次庆功宴,邀请了京中有头有脸的权贵世家,不论是各府嫡出公子,还是待字闺中小姐,亦被长辈带进宫,结识诸位皇子公主及其他世家公子、闺秀。 赫连钦三人到时,赫连烈等人已经入座。 见到赫连钦,赫连烈率先站了起来,“五皇弟,恭喜啊,立下大功。” 赫连烈这两年因为白氏,栽了个大跟头,看起来有些憔悴,但面对赫连钦时,硬是挺直了腰,摆出大哥的架势,端的是一派慷慨,似真的为赫连钦高兴。 “五皇弟,欢迎回来。”相比之下,赫连筠就显得真诚多了。 “大皇兄、二皇兄。”赫连钦面色不变,欣然接受了赫连烈的贺喜,三言两语破开僵硬的气氛。 赫连烈面色一僵,却知道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这边,不宜与赫连钦起冲突,哈哈大笑几声,给赫连钦介绍自己的皇子妃,“你大皇嫂。” “五皇弟。”赫连烈旁边的韦知瑶立即开口,一身大红金边华服,盛气凌人,看向赫连钦时带着些敌意。 “这是你二皇嫂。”赫连筠亦开口说道。 二皇子妃便是当初与韦知瑶争大皇子妃位的任芷兰,她脸上不见半点尴尬之色,笑得很是适宜,“五皇弟。” 赫连钦垂下眼帘,掩住眼中诧异之色,拱手道,“大皇嫂,二皇嫂。” “五皇弟如今立下大功,救长星州百姓于水火之中,也算是功成名就、功若丘山啊。”任芷兰笑吟吟的,极为圆滑的带开话题。 “二皇嫂缪赞了,皇弟能有今日,长星州众将士功不可没。”赫连钦又是一拱手,坐到赫连格旁边。 有了任芷兰的带头,韦知瑶与沈淑静亦开了口,气氛渐渐好转,赫连烈面上维持着笑容,同赫连钦等人说笑起来。 看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派祥和,几位皇子感情尚好。 等人都来齐了,外面才有太监高声喊道,“皇上驾到,瑾贵妃驾到!” 随即,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楚杨帝与雍容华贵的瑾贵妃缓步走进殿中。 楚杨帝坐在了最上首,瑾贵妃则坐于楚杨帝左边,右边是先前就来了的怜妃,两边按妃位排下来,依次欣妃、月妃等人。 舞姬翩翩而入,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殿中央,脸上挂着笑容,随着动作一颦一笑,乐声响起,附和起舞姬的节奏。 殿中众人皆换上笑脸,与旁边之人喝酒说笑,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 赫连钦同赫连格饮了一杯,便放下了酒杯,认真欣赏面前舞姬的舞蹈。 许多道目光不时撇过来,在赫连钦身上游离片刻,复移开,紧接着又是一些目光探了过来。 赫连钦神色平静,好以整暇望着舞姬翩翩起舞,不时跟赫连格说几句话,表现得极为镇定,犹如未察觉到那些试探的目光。 见赫连钦没什么反应,有些性子急的大臣,泄气收回了目光,心底却开始佩服起赫连钦,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稳坐如山。 一舞过后,舞姬悄然离去,乐声也停了下来。 “朕有许多子嗣,个个聪明过人,甚是欣慰,其中就属第五子赫连钦最为出众,年仅十三,便带兵击垮日松族,结束长星州百年来受日松族侵扰的历史,救百姓出苦海,亦解朕之忧。”楚杨帝扫视下面众人,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此子,深得朕心。”随后,放出重重一击。 霎那间,底下众人骚动起来,目光聚集到赫连钦身上,神色各异,俱暗暗思忖楚杨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赫连烈看向赫连钦的眼神带着嫉恨与不甘,手握得死死的,青筋隐隐暴起,牙都要咬碎了。 当初赫连钦离京时,他还大声嘲笑了一番,谁知两年后,赫连钦会得胜归来,还让父皇愈发喜爱。 而他却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在众人的目光中,赫连钦缓缓起身,高举酒杯,冲楚杨帝拱手,“儿臣尚且年轻,却得父皇如此夸赞,实在愧不敢当。” “镇压日松族,其功劳皆属长星州将士,是他们倾力的帮助,是父皇在背后给儿臣做后盾,儿臣才得以功成归来。”赫连钦将酒一饮而尽,脸上尽是对楚杨帝的感激之情。 赫连钦此话说得漂亮,将功劳归到长星州将士与楚杨帝身上,把自己撇开。 可谁人不知日松族侵扰长星州多年,怎么赶都赶不走,赫连钦一去,就剿灭了日松族,谁能够抹灭赫连钦的功劳。 再者,适才楚杨帝大肆夸赞了赫连钦,已经表明了赫连钦功若丘山,是几位皇子中最出众的。 楚杨帝听后,开怀一笑,朝赫连钦看来,“阿钦想要什么奖励?” 第241章 封王 赫连钦眸光一闪,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最后略微苦恼道,“父皇,儿臣好像没什么想要的。” “那就是不想要奖励了?”楚杨帝似笑非笑,语气意味深长。 众人注意力聚拢在赫连钦身上,想知道他会不会拒绝。 瑾贵妃面色如常,她对自己这个儿子十分信任,知道他不会做蠢事,即使拒绝了,亦是赫连钦另有打算。 欣妃紧盯着赫连钦,眼中含着激动与期待,在心里默念,快拒绝,快拒绝。 “儿臣确实没有想要的。”吊了众人好一会儿胃口,赫连钦才淡笑开口。 话音一落,殿内就响起阵阵抽气声,俱不敢相信望着前方的赫连钦。 楚杨帝让赫连钦自己提要求,表明楚杨帝会满足赫连钦的一切要求,而这些要求又没有限制,赫连钦可以随便提,只要不触及楚杨帝底线便是。 没想到赫连钦竟会拒绝,浪费这么一个大好机会。 欣妃忍不住欢喜起来,望向赫连钦的眼神,似在看一个傻子,镇压了日松族又怎样,还不是一个木头脑袋,这么好的机会说放弃就放弃。 楚杨帝神色莫名,凝视赫连钦,似要看清赫连钦此话是何意,半晌才又笑了一声,“阿钦不要,朕这个做父皇的可不能真的不给。” “五皇子赫连钦,镇压日松族,救百姓于苦难中,解朕之忧,立下大功,为表嘉奖,朕今日封其为毓王,出宫开府,则吉日入朝为官,为朕分忧。”楚杨帝收起笑容,周身气压散发开来,压得众人低头臣服。 “谢父皇恩典!”赫连钦走到殿中央,跪下去,俯首伏地。 随着赫连钦这一声谢恩,在场的人才幡然醒悟,意识到赫连钦真的被封为了毓王。 皇子满十六出宫开府,二十行冠礼才可封王,可五皇子现在多少岁?十五啊,连十六都没有,就已经封王了!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楚杨帝为五皇子破了先例! “皇上,五皇子还没满十六呢!”欣妃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惊叫出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冲楚杨帝连连摇头。 楚杨帝被人反驳,看向欣妃的眼中带上了冷意,“怎么?欣妃认为朕的决定太草率了?” “臣妾、臣妾┉”欣妃被楚杨帝一看,浑身颤抖起来,几乎说不出话来,后悔涌上心头,她不该如此冲动的,不该! “欣妃妹妹,皇上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怎可轻易收回,换句话说,皇上怎会随意下旨呢?”瑾贵妃笑意盈盈,明明声音极柔,但每句话都穿进欣妃骨髓,刺得她生疼。 欣妃恨极,却知道她不该再冲动,最终咬牙忍下,“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五皇子如今还未成亲,身边没个嘘寒问暖的,出宫甚是孤单。” 说着,欣妃似乎找到了契机,“皇上,五皇子已经十五了,大皇子当初殿内可有两个宫女了,五皇子到现在身边还没个解忧的┉┉” “欣妃妹妹,本宫的儿子,不用你挂心,本宫自有安排。”瑾贵妃见欣妃竟打起赫连钦殿内的事来,脸色难看起来,只顾着庆功宴这样的场合,没有跟欣妃翻脸。 “瑾姐姐,别那么见外,妹妹我也是┉” 欣妃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杨帝打断,“若是身体有恙,就早些回去。” “臣妾┉是臣妾多嘴了。”欣妃登时吓得缩回了座位上,不敢再开口,生怕楚杨帝一个不爽,就当众叫人赶她走。 瑾贵妃松了口气,悄悄看了眼楚杨帝,心中后怕不已。 幸好,皇上没有随欣妃的愿,给阿钦草草赐了婚。 在瑾贵妃看来,赫连钦的亲事马虎不得,其中牵扯到许多人,若是随随便便娶了谁,对哪一方都没好处。 更何况,赫连钦是个有主意的,瑾贵妃并不会随便插手赫连钦的亲事,她知道赫连钦会做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决定。 “父皇,儿臣敬您一杯。”赫连钦如同未听到适才瑾贵妃与欣妃的对话,拿起云升送过来的酒杯,然后高举,对楚杨帝说道。 楚杨帝面色渐缓,亦拿起桌上的酒杯,很是给面子的喝了一口。 赫连钦一杯饮进,复退回了座位上。 无论众人心里作何感想,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改变,在舞姬重新入殿,挥舞着衣袖时,脸上均堆满了笑,欣赏起舞蹈来。 赫连格在赫连钦入座后,扭头冲赫连钦咧嘴笑,为赫连钦高兴,沈淑静亦跟着对赫连钦点头。 而赫连筠则没什么异样,目视前方,看起来全然不受影响,唯有与他坐在一起的任芷兰,将赫连筠搭在桌下握紧的手瞧得一清二楚。 任芷兰眨了几下眼睛,嘴角含笑,似未有所觉。 赫连烈脸色铁青,身体僵硬,即使他不抬头,也知道大臣们在看他笑话,他是父皇的长子,入朝这么久却仍只是个礼部主事,父皇亦没有提拔之意,如今赫连钦一回来就封了王,叫他们怎么看自己。 父皇,您未免也太偏心了! 欣妃公然在宴会上提及五皇子亲事,还说起五皇子殿内无人,各豪门世族鄙夷的同时,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如今几位皇子中,除了五岁的六皇子外,就只有五皇子没成亲,镇压日松族大胜归来,还被楚杨帝封了毓王,可是各闺秀顶顶好的夫婿人选。 一时间,众人看赫连钦的眼神都变得炽热起来,恨不得立刻就上前为其引荐自己的女儿。 赫连钦神情自若,目不斜视,压根没有往大臣那边瞟。 一些随家中长辈来参宴的闺秀,失望的收回视线,有些不甘心的,便多看了几眼。 宴会已然过去一大半,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使楚杨帝皱起了眉。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不由凝固起来,舞姬停下了动作,瑟瑟发抖缩着身体,不知该退下去,还是继续跳。 “外面发生了何事?”瑾贵妃看了眼楚杨帝不悦的脸色,出声询问。 “奴才去瞧瞧。”贵公公站出来请示。 第242章 进入高潮 “去吧。”瑾贵妃点头。 贵公公出去没过多久,外面的声音就停止了,随即贵公公复命,“皇上,四皇子殿下来参宴了。” 四皇子? 众人皆是一愣,想不起四皇子是谁。 楚杨帝亦没有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想起那个被自己刻意冷落忽视的四儿子,“他怎么来了?” “这┉五殿下得胜回来,四皇子殿下想来祝贺祝贺五殿下。”贵公公面色犯难,斟酌着开口。 赫连钦同众人一齐望向楚杨帝,从楚杨帝刚刚的语气来看,他并不欢迎赫连迟来,甚至不想见到赫连迟。 “皇上,让人请四皇子进来吧,这般喜庆的日子,合该一起热闹热闹。”瑾贵妃侧身对楚杨帝道。 她也知道皇上不想四皇子来,但四皇子已经到殿外了,哪有把人赶回去的道理,四皇子再如何,也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可以嫌弃不喜欢,别人可不能。 瑾贵妃是赫连钦的母妃,今日又是特意为赫连钦办的庆功宴,理应由她开这个口,请赫连迟进来。 “叫他进来。”楚杨帝到底还是答应了。 贵公公一得令,又小跑了出去。 回来时,领着一位少年走了进来。 那少年长得白白净净,一双桃花眼,约莫十五六岁,长得极为漂亮,只身上穿的衣服略显陈旧,许是穿了几年,脸上怯生生的,四肢僵硬,走到殿中央时,身体似乎还颤抖了一下。 看到赫连迟这副模样,楚杨帝面色又不霁起来,移开视线,大有不愿看赫连迟的意思。 赫连迟顿时无措起来,直直跪下去,“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楚杨帝见赫连迟如此小家子气,只觉碍眼得很,挥手让人看座,叫赫连迟滚到一边去。 赫连迟本就敏感,察觉到楚杨帝的不耐,起来后就愣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四皇兄。”赫连钦冲赫连迟招招手,指了指一旁刚加进来的小桌。 “五皇弟,我┉”赫连迟一看到赫连钦,眼睛就亮了亮,忙朝赫连钦那边走。 待坐下后,赫连迟双手局促搭在腿上,看了看一身玄色银丝暗纹束腰裰衣的赫连钦,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陈旧的衣裳,低下了头,心情十分低落。 “四皇兄,皇弟敬你一杯。”耳边响起赫连钦清越的声音。 赫连迟猛地抬起头,怔怔看着对自己微笑的赫连钦,“五皇弟┉” “嗯?”赫连钦头歪了歪,清澈眸中泛着疑惑,又把酒杯往前送。 赫连迟接过酒杯,小心翼翼的饮了下去,余光瞧见五皇弟亦喝完了酒,转头正与另一边的三皇兄说话。 他们感情好像一直极好。 赫连迟的突然闯入让气氛凝固了片刻,又热闹了起来,舞姬已经换了另一波,黄色纱裙,漫漫飞扬,吸引众人的目光。 然楚杨帝已经没了兴致,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楚杨帝走了,瑾贵妃等一众嫔妃也陆陆续续离场,只留赫连钦几位皇子与大臣们。 各大臣早就想过来同赫连钦搭话,此时正好有了机会,一下子围了过来,“五皇子,不对,是毓王殿下,恭喜恭喜啊。” 赫连钦起身,主动敬了大臣们一杯,“以后就劳大人们关照了。” 赫连钦态度亲切,没有摆王爷架子,让一众大臣眉开眼笑,话也说得更开了,没过一会儿,赫连钦就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另一边赫连烈眼冒火光,暗恨这些人趋炎附势,赫连钦一当上王爷,就攀过去,只心里再恨,也不得不露出笑脸,走过去跟大臣们说话。 “殿下,咱们也过去瞧瞧五皇弟在说什么?”任芷兰见状,凑到赫连筠耳边,语气带上期待,祈求赫连筠过去,似真的想加入他们。 赫连筠严肃方正的脸上露出不赞同之色,但又看起来很是无奈,由着任芷兰,走了过去。 “装什么装!”任芷兰刚要跟上去,就被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制止。 她回头,得体的笑着,“大皇嫂,父皇与各位母妃虽离去了,但这里还有众多大臣及京中公子闺秀,大皇嫂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韦知瑶不以为意,眉眼上扬,端的是一副无所恃模样,“还不让人说了,你跟二皇弟有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 “大皇嫂,我们两个也算是同一年嫁入皇家的,母妃待我极好,事事考虑周到,殿下亦是,想必大皇兄也是如此吧。”任芷兰依旧笑脸相迎。 “你!”韦知瑶气得浑身发抖。 韦知瑶仗着是菘蓝韦氏嫡女,进了大皇子府,自以为是皇子妃,便任性妄为,想要把控大皇子后院,不许大皇子纳妾,弄得大皇子没了新婚的喜悦,欣妃也看韦知瑶不顺眼。 偏生韦知瑶出身摆在那里,白氏正好成了楚杨帝眼中钉,欣妃只得咽下那口气,由着韦知瑶,但欣妃不喜韦知瑶是事实。 任芷兰眉眼含笑,仿佛方才那一番话不是她说的,走过去挽着韦知瑶的手,“大皇嫂,大皇兄是父皇的长子,这是谁都越不过去的,大皇嫂何必生气呢。” “这话说得倒在理。”韦知瑶冷哼一声,到底没有甩开任芷兰,高昂起头,让任芷兰拉着重新坐了下去。 这边的动静沈淑静看得一清二楚,只她无意掺和进来,安静端坐在椅子上,从贴身婢女手里接过雀儿,忍住不适,抚摸上雀儿的毛发。 赫连钦被封为毓王一事,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京城各处,原本由于春闱将至掀起的热潮消散了些。 过了几日,又疾速进入高潮,只因要不要把赫连钦镇压日松族一事加进科考试题之中,在天下读书人中分成了两派,各持其词,说得头头是道,分不出所以然来。 率先表明要加入的清意州学子代表卫寅生不知怎地闭口不言,这一派成了一盘散沙,争纷却未因此告终,低谷过后攀升高峰,吵得十分激烈。 为此,芝勋馆特意推出了个赌局,就赌会不会出赫连钦镇压日松族有关试题。 第243章 比上一场 在这样的情况下,礼部李净大人就变得煎熬起来,每逢上朝都会被同僚调侃,亦有不少人明里暗里试探李净,想从李净这里套出些话来。 不管平日与李净有没有来往的,皆走动起来,想让李净透个底。 只李净不虚刚正不阿的名声,一律谢绝,除了去礼部外,其余时间待在府中,闭门谢客。 赫连钦虽封了王,但府邸需重新修建,所以仍住在皇宫。 对于京城的风波,六宫皆知,且不论楚杨帝置之不理,其余嫔妃均等着看赫连钦笑话。 毕竟,历来科举,是为朝廷选拔官员、任用贤才的,怎会因赫连钦而轻易改变重心,这点就是她们这些后宫嫔妃都明白的,何况前朝大臣。 处在舆论风波中心的赫连钦却并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惶恐,反而同赫连格、卫寅生坐在芝勋馆厢房,慢悠悠品茶,偶尔抬眼往下面瞧。 “小五,你说到底会不会出镇压日松族相关考题?”卫寅生喝了一口茶,露出苦哈哈的表情,他还是学不惯文人那套,喝不了茶,嫌弃的放下茶杯,走到窗户旁边,看了看下面的江寂,扭头对赫连钦说道。 赫连格朝赫连钦看了过来,他也很好奇。 在两人的目光下,赫连钦轻轻摇了摇头。 “不会?”卫寅生立即开口。 “嗯。”赫连钦放下茶杯,说出自己的看法,“李大人素来刚正不阿,恪守三纲五常,按常理出牌,他人如何言说,都与李大人无关,李大人只需遵从内心,出一套满意的考题便是。” 赫连格卫寅生两人点点头,赫连钦说的是事实,李净就是这么个固执不懂变通的人,说难听点,就是迂腐。 像他这样的大臣,楚杨帝不见得如何重视,可李净虽迂腐,却是实实在在的保皇党,一切听从楚杨帝的命令,没有异心。 所以,李净是楚杨帝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赫连钦与赫连格对视一眼,俱明白对方眼中的意思。 父皇是绝对不会让一个皇子轻易改变科举的,即使只是科举考试内容。 下面江寂还在高声呐喊,“在下坚持己见,认为此次科考不会有大变动,大家无需担忧,安心等待春闱来临,尽全力拿下即可。” “好,就听江公子的,我等回客栈好好复习,做足准备,到时定会有好消息。” 江寂说完,就有无数读书人附和,神情激动,对江寂极为信任。 “还真让江寂撞了大运,不考镇压日松族一事。”卫寅生啧啧两声,表情十分失望,让江寂得了好处,他不开心。 赫连钦闻言,问道,“卫兄跟江公子有过节?”不然,为何会看江寂不顺眼。 “没有,就是看不惯他那正义凛然的样子。”卫寅生摇头,撇撇嘴。 赫连格不客气的嘲笑了卫寅生一句,然后与赫连钦解释起来。 原来,清意州和纯义州比邻,卫寅生、江寂又都出自两州大族,不同的是,江氏是纯义州有着百年底蕴的世族,卫氏则是这几年来新起来的“暴发户”,勉强列为新兴大族。 今年春闱,除了卫寅生,清意州便没有其他大族子弟下场,卫寅生自然而然就成了清意州学子代表。 江寂出自纯义州第一世族,当仁不让为纯义州学子代表。 他自幼饱读诗书,学富五车,是纯义州有名的天才,最有希望进殿试,与人说话时亦文绉绉,喜欢讲理说事。 像卫寅生这样的,本跟江寂没有交集,却不巧一次卫寅生与人发生争执,让江寂瞧见了,江寂未弄清原由,被表面迷惑,说道了卫寅生两句。 卫寅生是个什么性子,怎会由任江寂随便指责,当即就暴跳如雷。 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下,即便后来江寂向卫寅生道了歉也无济于事,不管江寂做什么说什么,卫寅生都会反对。 “卫兄,想要赢江公子,光动嘴皮子可不行。”赫连钦轻叹一声,嘴角勾起一抹优美的弧度。 “那、那要怎么办?”卫寅生不知为何,周身一凉,一股熟悉感从心底冒出,略微惊恐的看着赫连钦。 赫连钦还未开口,赫连格倒先说了,“当然是在科举上胜过他啊,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服口服,再也说不话来!” “皇兄说的极对。”赫连钦点头应和,眸中泛着笑意,紧盯着卫寅生。 卫寅生不由后退几步,咽了咽口水,“我┉这有些难度。” “难道卫兄不敢跟江公子比?”赫连钦略一挑眉,表情十分惊讶。 “我觉得不像,卫兄怎会退缩呢?斗鼠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赫连格立刻接话,笑得十分恣意。 卫寅生被激得脱口而出,“当然不是,我才不怕呢,就是┉就是不想跟他计较。” “诶,卫兄此言差矣,科举向来讲究公平公正,是最好搓一搓江公子锐气的机会,正好你们比上一场,也好分个高低出来。”赫连钦笑意渐深,目光一直落在卫寅生身上。 让卫寅生一个激灵,想要拒绝,却开不了口,难道承认自己比不上江寂? 屁!不可能! “卫兄,你本就要参加春闱,比上一场又何妨。”赫连格道。 “是啊,公子,老爷和夫人还在府中等您的好消息呢。”三子插嘴道。 卫寅生脸顿时黑了,他才刚刚中举,卫父就忙给他报了会试,逼迫他参加春闱。 他还没喘口气,玩上一把呢,就又要考试,这叫什么事啊! “卫兄,离春闱还有一个多月,来得及。”赫连钦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叫卫寅生眼前一亮。 卫寅生立马走到赫连钦面前,拉住赫连钦的胳膊,“小五,你有办法?” “办法是没有的。”赫连钦无奈,“但以卫兄之资,只需勤加温故一番,根据李大人的出题方式,熟读四书五经,定能有所成效。” 卫寅生泄气,一脸的生无可恋,还不是要看书! 一想到那看一眼就想睡觉的书,卫寅生就直叹气。 唉,难啊难啊! 第244章 伴读情义 在回皇宫后,赫连钦让云升找来李净平生写的文章,罗列一些春闱可能考的内容,再弄到近几年的春闱试题,一并送到卫寅生那里。 卫寅生看着送来的一大堆东西,连连哀嚎,三子与四子却是喜极而泣,感谢赫连钦的同时督促卫寅生看书。 就这样,接下来的一个月,卫寅生整个人都埋进了书里,闻不了窗外事。 而京城因要不要将赫连钦镇压日松族一事加入科考中的争论,随着卫寅生的退场以及春闱将至,渐渐消散了。 只争论消散了,赌局却没有跟着离去。 芝勋馆推出的赌局受到众人追捧,不少人去下赌,就连一些豪门世族亦跟风起来,赌的钱一个比一个多。 这么好的机会,赫连钦和赫连格怎么可能放过,各押了一万两,赌李净不会加入镇压日松族的内容。 在现场的人,看到一下押两万两,立时沸腾了起来,嘴巴张得老大,有好心的出言劝赫连钦与赫连格的人,说不要押这么多,万一亏了就不好了。 不过两人既然下了赌,哪有反悔的心。 原本会加入和不会加入的比值是五五开,由于两人的“财大气粗”,引得其他人跟着下赌,硬生生变成了三比七。 当然,这还得益于豪门世族两边皆下赌,只是赌不会加入的钱更多罢了。 往年也会有这样的情形,均是赌谁能夺得魁首,如今却变成了科考试题,使得赌会试魁首是哪位英才的人,大大减少。 但也因此,让京中热闹了一番。 而最开始挑起事端的人,看到这副景象气得冒烟,咬牙切齿,暗恨赫连钦侥幸逃过一劫。 赫连钦几位皇子陆续出宫开府,伴读们也就不用进宫了。 这次赫连钦回到京城,当初的伴读左实年便叫人送来了一张请柬,邀请赫连钦去参加左老夫人的六十大寿。 赫连钦收到帖子时,正在西华宫,陪四公主玩,看了眼帖子,略一思索,就答应了。 明面上是请赫连钦去参加寿宴,实际意思是要与赫连钦聚上一聚,增进一下感情,唤回当初的伴读情义。 届时不仅赫连钦的伴读会到场,就连其他几位皇子的伴读亦在,除此之外,京中各公子闺秀同样会去。 左丞相是楚杨帝的亲臣,深得帝心,虽不是什么豪门贵族,但属于新兴贵族之列,他的面子众人还是会给的。 “皇、皇兄。”赫连钦脸上忽然出现一张小手,四公主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赫连钦低头,面上绽开笑容,轻声道,“皇兄在。” 得到回应,四公主开心的晃动起身体,小手在赫连钦脸上抚摸着,可爱的小眼睛不停转动。 赫连钦一慌,忙扶住四公主,稳住她小小的身体。 一旁的奶娘张氏不由会心一笑,四公主很喜欢殿下这个皇兄,从第一眼见到殿下就极开心,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便更亲近殿下了。 “啵。”四公主一口亲在赫连钦脸上。 赫连钦愣了一下,随即无奈,伸手去碰四公主的小脸蛋。 宋妈妈来到西华宫时,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一贯清隽冷漠的少年化去冰霜,露出温柔的笑来,亲昵的触碰玉雪可爱的小公主。 “奴婢见过殿下、见过公主。”宋妈妈走过去,行礼道。 赫连钦回头,“宋妈妈。” “是,殿下,娘娘叫奴婢来请您过去一同用午膳。”宋妈妈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浮现笑容。 赫连钦点头,想将四公主交给张氏,四公主却扒着赫连钦,不肯离开赫连钦的怀抱。 “殿下就让公主抱着吧。”高妈妈建议道。 “好,就让你抱着。”赫连钦点了一下四公主的鼻子,由着四公主去了。 左老夫人大寿当日,城西的琉璃街区停满了豪华马车,只堪堪让出一条道来,供人行走。 赫连钦是骑马来的,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丞相府门口,候在门口的小厮一见到赫连钦,就跪了下去,“小的见过毓王殿下。” 听到声音的左实年,转过身来,仰头看面前的少年郎,笑着道,“实年见过毓王殿下。” 赫连钦跳下马,两三步走到左实年面前,扶起左实年,“实年,许久未见了。” 他的态度不远不近,让左实年猜不透赫连钦的意思。 “时别两年,您已是毓王殿下了。”左实年笑得怅然。 似意识到语气不对,又说,“殿下快请,祖母已等候您多时。” 赫连钦微笑,随左实年进入左府。 左府以精致唯美为主,里面有廊亭水榭,假山石桥,即使尚在初春,风景依旧美丽,使人流连忘返。 穿过石桥,再进数步,赫连钦便来到了左府的花园之中,这里开着一朵朵金黄色迎春花,随风招摇。 里面摆了些桌椅,桌前已经坐了一些大臣,见到赫连钦,连忙起身行礼,“微臣见过毓王殿下。” “张大人、秦大人┉”赫连钦拱手,一一叫了一声。 闻言,大臣们大为所动,赫连钦一个王爷,楚杨帝最宠爱的皇子,待他们如此客气,还都叫得出他们的姓来,姿态摆得这般好,令他们对赫连钦越发满意,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小五。”坐在最前方的赫连格举起手,叫赫连钦过去。 赫连钦又是一拱手,“几位大人,本王就先过去了。” “是是是,毓王殿下快去吧。”大臣们不敢有意见,满脸笑容道。 “大皇兄、二皇兄、三皇兄。”赫连钦走到赫连格这边,唤赫连烈等人。 “五皇弟。”赫连烈同赫连筠齐声回道。 赫连格拉了拉赫连钦的衣袖,让赫连钦坐下。 赫连钦入座后,便发现桌旁还有一个小男孩,当即笑道,“可是六皇弟?” 那宫装小男孩抬起头,脸上带了怒气,“五皇兄终于看到皇弟我了。” 赫连钦扬眉,知道小男孩就是六皇子赫连风,也不恼,“本王离京前,皇弟尚且年幼,又时常生病,你我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有些生疏亦是难免。” 第245章 抢手货 赫连风沉着脸,没有接话。 “小五,温弟怎么还没来?”赫连格对赫连风的态度嗤之以鼻,根本没有将其放在眼里,一个贵人生的罢了,有什么好傲气的,转而问起温初时来。 赫连风的确不值得赫连钦在意,赫连钦道,“我也没看到阿时。” 跟过来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左实年插嘴,“许是同沈兄他们一起,还在路上。” 提到沈星舟,赫连筠便笑了笑,“星舟素与温弟要好,想来是如此了。” 正说着话,远处传来骚动,赫连钦抬眼看去,就见左丞相搀扶着一头戴镶玉抹额的老妇人走了过来。 那老夫人看起来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只一条腿走路时略有些不便,作跛脚状。 “听说,左老夫人年轻时曾替父皇挡过一刀,又带着父皇逃离乱党迫害,脚才变成这样的。”赫连格凑到赫连钦耳边私语。 乱党自是指当年与楚杨帝争皇位的人,如今楚杨帝为帝多年,可不就是乱党了。 赫连钦眸光一闪,“遂父皇登基后,封左老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 在本朝,被赐予一品诰命夫人称号的可不多,只堪堪两位,加上左老夫人也就只有三位了,可想而知,楚杨帝是何等看中左家。 左丞相同楚杨帝出生入死,陪楚杨帝走到现在,情义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以楚杨帝马首是瞻,是当之无愧的楚杨帝亲臣,谁也越不过去。 就冲楚杨帝的态度,赫连钦等几位皇子自是不会摆架子。 由赫连烈起头,走上前去,“左老夫人,左相。” 赫连钦等人跟着拱手说道。 “老身见过几位殿下。”左老夫人一双慈善眼睛笑弯了,诚惶诚恐弯腰要给赫连钦等人行礼。 “左老夫人不必客气。”赫连烈摆手,侧身避开左老夫人之礼。 赫连筠道,“今日是您的寿辰大宴,就不用讲这些虚的了。” “礼不可废,礼不可废。”左老夫人坚持,对赫连钦等人行了一礼。 待左老夫人行完礼后,左实年忙走过去,扶着左老夫人。 左丞相扫视一周,冲每位皇子都点了下头,才扶着左老夫人入座。 来客陆陆续续到齐,丫鬟小厮端着一碟碟精致菜品悄悄入场,放到每张桌子上,又悄然离去。 而温初时等人亦坐在了赫连钦旁边的桌子上。 见到赫连钦,温初时很兴奋的跑了过来,“表哥。” “阿时。”赫连钦微笑点头。 “我就知道你会来。”时隔两年,温初时脸上稚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独有的青涩,只没有懵懂了。 温初时疑惑的上下打量赫连钦,拉着赫连钦,“表哥,我怎么觉得你长高不少啊。” 赫连钦失笑,任由温初时拉自己起来。 一起来,温初时就惊呼,“表哥,你现在好高啊,比我还高一个头!” 温初时这么一喊,顿时把其他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不由在心里同赫连钦比划了一下,惊讶的发现赫连钦短短两年时间,就与他们差不多高了,且赫连钦未满十六,以后多半还会长。 “不公平,明明我跟表哥你同龄,为何表哥比我高一个头!”温初时不敢置信。 赫连格不客气道,“这有什么,小五自幼就比同龄人长得好看长得高,如今比你高一个头也不为过,温弟就不要纠结了,再纠结也无用 。” 温初时立时朝赫连格投射幽怨的眼神。 “三殿下就莫要调侃温弟了,温弟来年就要成婚了,再说的话,那成业候府小姐怕是要不高兴了。”沈星舟笑着走过来。 赫连钦闻言,侧目看去,就见白衣少年郎如沐春风的笑着,在触及赫连钦目光时,不过分亲近也不疏远地回了个笑容。 态度一如从前,并未因为赫连钦当了王爷而改变,笑容亦是,永远这般淡雅,一派君子风范。 让人不得不感叹沈星舟不愧为沈氏一绝。 赫连格娶了沈星舟的堂妹沈淑静,自然就同沈星舟亲近不少,当即道,“也对,成业候府小姐喜欢温弟喜欢得紧,要是知道我们如此调侃温弟,不得立刻过来理论一番。” “才、才没有。”温初时脸唰的一下红了。 “成业候府小姐?”赫连钦适时提出疑问。 “小五还不知道呢。”赫连格将手搭在赫连钦肩上,“当年温弟同成业候府嫡六小姐在玉荷山庄相遇,自此结下良缘,前不久刚刚合完八字。” “原是这样。”赫连钦恍然大悟。 就是那次为赫连烈选妃以及相看伴读在玉荷山庄办的赏花宴了。 温初时本还有些羞赧,在看到赫连钦时,灵光一闪,“表哥此番归来,又是出宫开府,又是封王的,殿里还没个人,可是京中的抢手货,不知道表哥最后会花落谁家。” 赫连烈本不愿同温初时说话,与白劲洲等人坐在一起,此时听到这话,不由看了过来。 众人的目光又一下聚集到赫连钦身上,想知道赫连钦会怎么说。 莫说赫连钦封了王,就是没封王,赫连钦的婚事也是备受瞩目的。 母亲是当今瑾贵妃,外家为四大家族之一的温氏,受楚杨帝宠爱,这样的情况下,赫连钦娶谁为妻,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赫连钦垂下眼帘,复又笑道,“阿时,花落谁家哪有这样用的,我又不是女子,何谈花落谁家。” “那倒也是。”温初时被赫连钦带偏了,不再纠结赫连钦娶妻一事。 其余人没有得到答案,俱失望收回视线。 赫连钦看了眼温初时的笑脸,知道温初时不可能挖陷阱给他,逼他在所有人面前袒露心扉。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温氏让温初时这样说的。 至今为止,他未对温氏表露过任何关于娶妻的想法,温氏瞧不出他的心思,便急了,叫温初时来探探口风。 温氏当然不会明面上跟温初时讲,旁敲侧击使温初时有了这样的想法,再者温初时与妹妹温雅尔感情深厚,也很关心这个,说话间温初时自然就脱口而出了。 第246章 觥筹交错 “啊,你干什么!”入画一把推开面前的丫鬟,挡在自家小姐前面。 那丫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不住喊道,“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还说不是故意的,差点就泼到我家小姐了。”入画气愤道。 坐在黄花梨卷草方凳上的少女神色淡淡,肌若凝脂,美玉莹光,一双凤眸耀眼夺目,眉宇间的傲然之气,不经意流露出来,使旁人想要避让开来。 一袭淡紫色荷花暗纹长裙,额上为镶珠嵌宝累丝点翠头面,腰间挂有轻盈流苏,尾端翘起一颗颗晶莹剔透小珍珠,与少女相衬,极为适宜。 然少女裙摆下沾了些水渍,仔细一瞧,原是摔了一盏茶在地上,茶水飞溅,不小心落到了少女裙摆上。 与她们同桌的左二小姐左琳琅看到这一幕,连忙起身走了过来,“颜姐姐,可有烫到哪里?” 颜清瑜轻轻一摇头,语气平淡,“无事。” 左琳琅当即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就此将事情揭过去,“要不我带颜姐姐去客房换件衣裳,这宴会一时半会也没那么快结束,这样湿着也不是办法。” 说着,左琳琅就要陪颜清瑜去换衣服。 却被颜清瑜制止了,“只是溅到了些,不碍事。” 颜清瑜眉目微张,浅笑安然,“就不给左妹妹添麻烦了,省得让人瞧见了,以为姐姐我是个会惹祸的,不敢再同我一道参宴了。” 旁边的苏洛桃一下笑出声,“可不就是个会惹祸的,一坐下就让人撞了上来。” “逮着机会就取笑我是吧?”颜清瑜蹙眉,作势要去挠苏洛桃。 苏洛桃立刻求饶,“不不不,我怎么敢取笑清瑜你呢?” 颜清瑜这才饶过她,似要得到认可般看向左琳琅,“左妹妹你瞧,到底是谁喜欢惹祸?” “依我看,你们谁也越不过谁去。”左琳琅看了看颜清瑜,又看了看苏洛桃,捂嘴笑了起来。 苏洛桃顿时鼓起脸,拉着颜清瑜就要好好理论理论,究竟谁更喜欢惹事。 看着颜清瑜同苏洛桃嬉戏打闹,左琳琅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颜清瑜出身寒水颜氏,苏洛桃亦出自三大豪门之一的苏氏,母亲又是嫡亲的姐妹,感情自然好。 先不论苏洛桃性格俏皮可爱,十分讨人喜,颜清瑜就是典型的世家女风范,且已然是年龄相仿中世家女第一人。 适才丫鬟差点将茶杯倒在颜清瑜身上,颜清瑜却未生气,给足相府及祖母面子,在这样的场合几句话,拂去丫鬟的失误,让自己下得来台。 就可以看出颜清瑜心胸开阔,有容人之心,知进退,懂礼数,又是寒水颜氏唯一的嫡女,当仁不让是京中众人得意的当家主母人选。 就是不知道颜清瑜会嫁给哪位公子┉若是自己与她碰上,胜算当真不大! 左琳琅收起思绪,转过身,喝令那还跪在地上的丫鬟收拾残渣退下去。 待丫鬟下去后,左琳琅脸上重新附上得体笑容,回到位置上,与众闺秀谈笑。 宴席虽摆在花园之中,但中间以屏风隔开,又有一座假山作为遮挡,所以两方是看不到彼此的。 左老夫人作为此次寿宴的主角,亦是坐在女客这边,男客那方就由左丞相和左实年招待。 像这种场合,通常都是用来拉近关系、结交好友的,所以在左丞相客套完,众人开始互相敬酒,攀谈起来。 赫连钦是新封的毓王,想过来与他交谈的人自是不少,顷刻间皇子这一桌围满了人。 “原是胡尚书胡大人。”赫连钦笑着冲面前的中年男子拱手。 胡旭忙回礼,“毓王殿下有礼了。” 赫连钦脸上带着笑,不着痕迹打量着眼前之人。 胡旭此人约五旬,在兵部任尚书一职,可以说是兵部的天,兵部一切事宜皆要经过胡旭之手。 尽管胡旭出自寒门,但当年追随楚杨帝有功,能力尚可,资历又高,这些年管理兵部,没有出任何岔子。 楚杨帝不愿兵部落到他人手里,胡旭的位置就这么一直坐到了现在。 嘴角笑意加深了些,主动挑起话题,与胡旭闲聊起来。 赫连钦最近风头盛,并不代表赫连烈这边就没人过来攀谈了。 赫连烈再怎么说也占了个“长”字,是楚杨帝的长子 ,想要结交攀附的人亦是不少,令赫连烈一改先前的不快,大笑着和大臣们交谈。 觥筹交错一番,众大臣识趣的退场,温初时等一干伴读才又有机会同几位皇子说上话。 “几位殿下,前方便有一处凉亭,不如移步到那亭中,赏景吟诗可好?”左实年身为东道主,提议道。 左实年会这般说,代表着前方凉亭无人打搅,可让他们“叙旧言情”,重温在上书房的惬意时光。 众人欣然应允。 走过假山,入目的是一条长长的回廊,温暖的日光洒在回廊上,回廊的木柱私心要抓住全部阳光,却失败而终,形成一道道日光,映照于回廊之中。 “三殿下,怎地未将雀儿带来?”温初时先是开了口。 听此,众人都朝赫连格看来,就连李宇佑及谢春辉亦十分好奇。 他们都记得赫连格那只肥胖肥胖的田鼠,都曾抚摸、逗弄过它。 每当回忆起当伴读的时光,定不会少了雀儿。 赫连格摊开双手,一脸的无奈,“本皇子的皇子妃喜欢得紧,硬是要把雀儿留在府里,不让本皇子带出来,这摆明是要睹物思人啊。” 没等众人接话,赫连格又长叹了一声,“唉,皇子妃好是好,就是太黏人了。” 众人无语。 三皇子妃出自沈氏这样的书香世家,自幼饱读诗书,除了参加宴会,平日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别说像田鼠这种东西见都没见过,会喜欢得紧? 未必吧,恐怕心里还有些惧呢。 三皇子妃是担心三殿下带雀儿过来,丢脸吧! 不约而同的,众人都真相了。 待在三皇子府看书的沈淑静莫名打了个喷嚏,一旁的婢女忙递来手帕。 第247章 明白过来 沈淑静接过后,看了眼旁边婴儿床上的雀儿,实属无奈了! 定是殿下在念叨着它! 赫连钦等人沿着回廊直走,一路说说笑笑,聊起往事,众人心情都极其舒畅,即使是赫连烈也暂时放下了成见,气氛难得如此和谐。 走到尽头,便向左拐弯,一座水中亭现于人前。 岸边是一棵高大柳树,枝繁叶茂,柳条随风而起,伴着春日的到来,欢快飞扬着,一时间,竟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看来殿下在长星州所遇非凡。”左实年走在赫连钦旁边,听赫连钦说起长星州之事,讲到日松族武器时,不由惊叹。 赫连钦颔首,“日松族虽狡诈,却有几分聪明。” 赫连钦并不打算隐瞒长轮车的事,此时向左实年透露日松族研制的特殊武器,亦是为今后他入朝为官做准备,届时他将长轮车摆在明面上,父皇也不会认为他想私藏了长轮车这样绝无仅有的战车。 左实年是左丞相的儿子,他知道了,左丞相定会知晓,自然也就瞒不了父皇了。 左实年还待开口,就听不远处传来几道少女独有的娇俏声音。 众人顿时停下了脚步。 而那头,颜清瑜等人并不知柳树另一边还有人,互相打趣,掩嘴娇笑着,与赫连钦等人打了个照面。 双方一见面,俱愣在了原地。 赫连钦抬眼,就见为首的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女,身着淡紫色长裙,明眸皓齿,眉宇间透着股傲气,身材高挑,静静立在那里,姿态天然,一瞬间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大哥。”左琳琅走出来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 赫连钦收回视线,不再看那少女。 “宴上坐得乏了,我就提议一同到这水中亭瞧一瞧,大哥你们这是┉”左琳琅面露疑惑,微抬着头朝赫连钦这边看来。 众闺秀脸颊泛红,悄悄看了过来,也想知道面前几位公子的身份。 左实年介绍道,“大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 说到赫连钦时,他顿了顿,又道,“这位便是毓王殿下了。” 听到毓王殿下这个名号,众闺秀的目光炽热起来,俱朝赫连钦看去,待看到面如冠玉、身形颀长的赫连钦时,脸上附满红晕,有些闺秀当即娇羞的低下了头。 毓王殿下?五皇子? 想到当初在枫树林下遇到的少年,颜清瑜凤眸一动,跟着看了过去,不期然,撞进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中。 未等颜清瑜有所反应,那双眼眸又移开,仿若是颜清瑜的错觉。 “见过大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还有毓王殿下。”众闺秀低着头,齐齐行礼。 适才的情形赫连烈看在眼里,恼恨让赫连钦抢尽了风头,当下没了兴致,不欲与赫连钦等人再交谈,忍住怒气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先行离开了。 “殿下,这是我二妹。”左实年似不在意赫连烈的突然离场,反倒与赫连钦介绍起左琳琅来。 “见过毓王殿下。”左琳琅嫣然巧笑,又是一礼。 “左二小姐。”赫连钦拱手。 众闺秀见左琳琅如此轻易就同毓王殿下搭上话,暗自咬牙,只恨左琳琅近水楼台,有个曾是毓王殿下伴读的兄长。 颜清瑜亦注意到了这一点,原以为面前清隽冷漠的少年会念着同左实年的旧情,同左琳琅说上几句话,却听到他清越的声音响起,“既然诸位小姐在此,我等就先行回去了。” 男女有别,还是这么多仍待字闺中的小姐同赫连钦等人待在一块,难免叫人看了说闲话。 赫连格与赫连筠成了亲,知道应当避嫌的道理,对此没有意见,至于李宇佑等人自是不会反对。 看着赫连钦等人离去,众闺秀满眼失望,却知赫连钦说的不错,她们确实不应与外男待在一处,恐惹人非议。 如此一来,心中对赫连钦的仰慕更甚,觉得赫连钦不仅有本事能打败日松族,还极懂分寸,顾忌着她们的清誉,才离开的。 左琳琅没有跟赫连钦说上几句话,十分失望,余光瞧见颜清瑜神情依旧淡淡的,心下一松,打起精神来,领着众闺秀往水中亭走,“各位请随妹妹来。” 只众闺秀没有就此歇了对赫连钦的想法,一坐到亭中,就有人开口,“如今皇子中就毓王殿下没成婚,又提前出宫开府,这娶妻一事,也要提上日程了吧。” 刚刚也不是没有闺秀把目光放在赫连烈等人身上,只是在得知他们的身份、早已有了皇子妃后,便转移了注意力。 她们皆出自豪门世族,最差也是个末等贵族,又是嫡出,当然都是奔着正妻那个位置去的。 “是啊,听说毓王殿下殿里至今还未有人呢。” “当真?” “当然是真的,我跟你们说┉” 颜清瑜静静坐在亭中,听闺秀们说话,想起昨日祖母与自己说的话,她已经十五了,像她这般年龄的早已交换了庚帖,在家中待嫁了。 就拿苏洛桃来说,前几个月就与任氏二公子定了亲,这次宴会就是出嫁前的最后一次出门了。 祖母与父亲一直压着她的婚事,谢绝众多前来求娶之人,一来是想为她找个好夫婿,二来亦想借此给家族带来好处。 颜清瑜受之于寒水颜氏,享受了寒水颜氏十多年的护佑与馈赠,明白自己的使命,对此,她毫无怨言,享受了权力就该履行义务。 这两年挑挑拣拣,至今未定亲,昨日祖母特意喊自己过去说话,颜清瑜还觉得有些奇怪,这会子却明白过来了。 祖母心中怕是有人选了吧。 想明白后,颜清瑜压下心中浮躁,继续听闺秀们说话。 赫连钦等人回到宴席上,就见赫连风气鼓鼓坐在那里,而赫连烈则与大臣们坐在了一起。 赫连风脸色苍白,见到他们回来,瞪圆了眼睛,“几位皇兄去哪儿了?为何不叫皇弟我?” 许是常年病着,余贵人又娇宠着他,赫连风渐渐养成了动就生气的性子,稍有不满便甩脸色。 第248章 再次见到 赫连筠是二皇子,马上站了出来,“难得来左兄府上做客,便想去看看府上的风景,方才六皇弟又去了如厕,并非故意撇下六皇弟你的。” “哼。”赫连风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众人。 “小六,惯着你了?什么态度?”赫连格可管不了那么多,无故被甩了几次脸,任谁也忍不了。 撸起袖子,就打算上去行使兄长之\\u0027职,教导教导赫连风这个皇弟。 左实年忙打圆场,若是两位皇子在左府起了冲突,那左府的脸面可就丢尽了,“三殿下,切勿动怒,六殿下年岁尚小,又时常年待在宫中,难免心情烦闷,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心中欢喜着,只是不善表达。” 赫连格还未说话,赫连风倒是跳了起来,手指着左实年,就要扑过来打左实年,“你说谁心情烦闷,本皇子好得很!” “六皇弟。”赫连钦出言警告。 赫连风不知怎地,身体僵住,顿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只觉丢脸极了,恼怒的瞪向赫连钦。 但在触及赫连钦那双幽暗如潭水般深不见底的眼眸时,不由瑟缩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变小,“谁让他这么说本皇子的。” “六皇弟,今日是左老夫人大寿,还是不要生气为好,生气伤身体,父皇亦不愿见到你这般。”赫连钦嘴角含着一抹笑,明明是极平常的笑,却令赫连风遍体生寒。 “知、知道了。”赫连风呐呐道。 “周嬷嬷,你既然是六皇弟的贴身嬷嬷,就该好好照顾六皇弟,可别出了什么岔子。”赫连钦转头对赫连风身后的妇人说道。 周嬷嬷立刻低下头,惶恐不安,“是,奴婢知道了。” 说完,马不停蹄凑到赫连风跟前,哄着赫连风,让赫连风坐回了桌旁,彻底闭上了嘴。 见素来蛮横任性的六皇子让赫连钦几句话说得乖乖闭上了嘴,众人看赫连钦的眼神都变了变。 俱在心里感叹:毓王殿下从长星州回来到底是不一样了。 赫连格虽然想到了这一点,但他知赫连钦性格,也不惊讶,与赫连钦一道入座。 众人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散宴后便各自离去。 赫连钦再次见到颜清瑜,是在春闱放榜当日。 这一天,贡院外挤满了人,即使鞋子被人踩掉,衣服散乱,纶巾脱落,仍是拼命往前挤,当然,这些挤的都是些农门书生,富家公子有小厮去看,自个清闲站在树下看热闹便是。 赫连钦一早就同赫连格、卫寅生坐在了离贡院最近的一家酒楼里,三子与四子则跑去给卫寅生看榜了。 “这么多人,三子他们挤得进去吗?”赫连格推开窗户,被下面的人吓了一跳。 每当春闱放榜,不只是考生关注,还有许多商人、看客,这些商人就包括“押宝”的,所谓“押宝”就是提前资助那些家境贫寒的书生,也就是预订他们,等他们一高中,就抢回家,做自己的女婿,好让后代脱掉商人户籍,成为士族。 再加上先前的赌局闹得大,大多数人都下了赌,可不就是要来关注关注今年的春闱魁首是谁了。 至于考题,虽然有考生讨论过,但若要知道全部考题也得等放榜之后,礼部公布出来才能知道。 “他们老早就进去了,天没亮就出了门。”卫寅生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对自己能不能成为进士无半点信心。 “天没亮就出门了?”赫连格惊讶回头。 赫连钦解释,“许多人天还没亮就会在贡院外等着,就待贡院开门呢。” 所以三子跟四子能不能挤在前头还不一定呢。 剩下没有说出口的话,赫连格已经明了。 他走到卫寅生旁边,拍了拍他的肩,“卫兄别担心,我看你一定能考上的。” 卫寅生哭丧着脸,“小三,我看我不行。” 赫连钦听到这个称呼,抽了抽嘴角,想笑又尽力忍着。 赫连格虽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但他总觉得听起来怪怪的,加上赫连钦的表情,让他断定这不是个好词,手下力道加大,“卫兄,不要这么叫我!” “啊啊,什么?”卫寅生被赫连格按痛,连忙站了起来。 “不要┉”赫连格话还没说完,就被推门而入的三子和四子打断,“公子!” “公子,您考上了!考上了!”三子与四子异口同声,满脸兴奋,高兴得在原地连跳了几下。 卫寅生登时呆若木鸡,手指着自己,“我考上了?” “是,公子您考上了!”三子激动不已,冲过来就想要给卫寅生一个拥抱。 不料,卫寅生却展开双臂,对着赫连钦抱了过去。 措不及防,赫连钦被卫寅生抱了个正着。 “啊啊啊,小五我考上了!我成进士了!”卫寅生疯狂尖叫。 赫连钦被卫寅生抱着左摇右晃,椅子也跟着晃动,看得赫连格、三子还有四子一阵无语。 “行了行了,考上了就好。”赫连格看不下去了,过去要把卫寅生拉开,解救赫连钦。 卫寅生叫赫连格拉开,也不恼,反而抱起赫连格来,“小三,我考上了!” “你再叫一次!”赫连格恼了,伸出手就去挠卫寅生,直让卫寅生笑出眼泪。 赫连钦脱离了卫寅生的“魔爪”,呼出一口气,刚抬起头,就看到对面酒楼坐了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亦往这边看来,显然是被卫寅生刚刚的大叫吸引过来的。 与赫连钦视线相撞,露出错愕的表情,随即抿嘴一笑,冲赫连钦点头。 赫连钦淡笑,微微颔首,再看过去时,少女姣好容颜已然挂上了一层薄纱,凤眸垂落,目光落在下面或欢喜或悲戚的景象中。 春闱放榜,有人欢喜,就会有人悲伤,考上的兴奋大叫老天保佑,没考上的跪地痛哭怨恨自己无能,这样情形每三年就会发生一次,对周围的酒楼掌柜小二来说,已是司空见惯,并没能引起他们的共鸣。 都忙着问今年的会元是谁,是不是纯义州江寂? 第249章 杜氏一族 然而结果让众人大失所望,会元既不是纯义州江寂,也不是清意州卫寅生,而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庆安州寒门书生,名叫杜知一。 “杜知一?”楚杨帝面前放了一沓考卷,他拿起最上方的那张考卷。 “是,此人出自庆安州,是当地寒门杜氏子弟。”李净跪在下面,低着头回答道。 “庆安杜氏┉”楚杨帝沉吟片刻,终于想起来了,这杜氏曾出过一位大儒,与陈君为挚交好友,只不过随着陈君的离世,那位大儒也渐渐退出众人视线,杜氏亦无人出仕。 而今年却是杜氏子弟夺得会试魁首,难道┉杜氏不再退居庆安州,打算出仕了? 楚杨帝眼底一片深沉,不怒自威,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亦不敢肆意揣度。 寂静的乾清殿内无一人敢说话,李净跪得久了,只觉膝盖疼痛万分,汗水大颗大颗往下掉,嘴巴紧闭,不敢出一言,恐惹上首的帝王发怒。 良久,帝王才开口,“这第二名是纯义州江寂。” “江寂为纯义州第一世族江氏子弟,是此次呼声最高的学子。”李净悄悄喘气,又补充道,“然后便是苏氏六公子苏允笙。” 听到苏氏,楚杨帝又是一顿,抽出苏允笙的考卷,仔细看了一番,点了点头,“苏氏这小子确有几分文采。” “臣也是这样认为的,这苏六公子┉”李净附和,谈起苏允笙来。 海忠在一旁静默候着,始终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敢抬头,只盯着地面,那双混浊的眼睛转动了一下。 凭着在楚杨帝身边待了多年的经验来看,海忠敏锐察觉到楚杨帝不欲多谈今年的会试魁首,连他的考卷亦未看几眼。 皇上┉似乎不喜杜氏? 这次会试,共录取两百多人。 凡是被录取者皆可参加殿试,最后成为进士。 而卫寅生是属于幸运的那一个,刚刚好在第九十八名。 卫寅生放榜那日兴奋的喊自己成了一名进士,其实说错了,要等他参加完殿试,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进士。 待知道马上又要参加殿试,卫寅生兴奋劲顿时没了,“还要考试啊!” 温初时这回也出来了,坐在卫寅生的院子里,闻言哈哈一笑,“卫兄,不要紧,都考了那么多回了,不差这一次。” “是啊,过了殿试,卫兄就是一名庶吉士了。”赫连钦道。 卫寅生这么一想,好像也是,只要再参加一次殿试,就可以解放了,爹跟娘也不会再催他了,从此他就是为老卫家的功臣了! 这边卫寅生臆想着,在心里嘿嘿直笑,另一边赫连格从屋里走了出来,刚巧听到赫连钦的话,当即给卫寅生泼来一盆冷水,“对,只要过了殿试,还有翰林院的考核,卫兄你就是庶吉士了。” “考核?!”卫寅生脸上的笑僵住。 “嗯。”赫连格点了一下头,用你有什么问题的表情看着卫寅生。 卫寅生从椅子上跳起来,朝赫连格扑过去,要赫连格说个明白,为什么还要参加翰林院的考核。 赫连格叫卫寅生缠住,记得前些日子卫寅生唤他为“小三”的事,愣是不解释,任由卫寅生捉急。 “哈哈哈。”温初时在一旁看热闹看得极其畅快,连拍了几下桌子。 赫连钦亦露出了笑容。 笑着笑着温初时似是想到了什么,凑到赫连钦旁边,“表哥,雅尔说想见你。” 末了,冲赫连钦挤眉弄眼。 赫连钦脸上的笑意微不可查的淡了几分,“阿时,我与雅尔如今也都长大了,单独见面恐惹人闲话。” “我懂我懂,过些日子祖母就会带雅尔进宫,看望姑母。”温初时未听出赫连钦言下之意,依旧挤眉弄眼,表示他都明白。 赫连钦眸光流转,终是没有再与温初时讨论这个话题,反而问起温雅尔上回为何没去参加左老夫人寿宴。 温初时自以为赫连钦也明白他的意思,被赫连钦转移了注意力,“去岁末,雅尔偶感风寒,不知怎地,看了许多大夫,喝了许多药,仍不见好。” “直到不久前听到表哥你回京的消息,身子才好些,便想去参加左老夫人寿宴,见表哥你,只祖母担心雅尔大病初愈,拘着雅尔,不让她出门。” “病了?”赫连钦诧异,“如今可好全了?” 温初时重重一点头,“嗯,好了,雅尔一听说表哥你回来了,就马上好了。” 赫连钦顿时沉默了,好半晌才道,“痊愈了便好。” “可不是,想到她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的模样,我心里还有些害怕呢。”温初时没察觉到赫连钦的异样,拍拍胸膛,后怕不已。 会试涌现出杜知一这匹黑马,令所有人都是一惊,紧接着,便是四处打听这杜知一是何方人士,竟打败纯义州江寂,以及三大豪门之一的苏氏六公子,一跃成为魁首。 待知道杜知一出自庆安州杜氏一族后,又是一惊,那不就是陈君好友杜岚的后代吗? 一时间,京中许多人都向杜知一递去了帖子,邀杜知一来府上做客。 只杜知一却整日待在客栈,除了参加座师的宴席外,一律推拒,让众人碰了一鼻子灰。 不由在心里暗骂:果然有杜岚当年的风范,一点情面不讲,顽固极了。 几位皇子亦注意到了杜知一,赫连烈甚至给杜知一递了帖子,邀杜知一去皇子府做客,却也被杜知一回绝了。 赫连钦没有向杜知一伸出招揽之手,一方面他知道杜知一虽是会试第一,却不一定会是状元,另一方面嘛┉ 赫连钦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明应,开口说道,“父皇没有点评杜公子的考卷?” “是,奴才还听到皇上问起杜氏一族,此外,便格外查看了一番苏六公子的考卷。”明应恭敬回道。 “杜氏一族┉”赫连钦低声重复了一遍。 苏允笙是苏氏嫡系子弟,父皇看重一些不足为奇,就是对杜知一的态度很是奇怪,还谈到了杜氏一族。 第250章 策问 “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赫连钦又看了眼明应。 “是。”明应连忙起身。 云升满脸笑容,把明应送了出去,还给明应塞了一个荷包。 “云升公公,这我不能收。”明应连连摆手。 “收着,这是殿下的一点心意。”云升笑容不变。 “不不不,真不能收,回去会挨罚的。”明应依旧推拒。 云升眼睛一闪,这才没有再把荷包塞过去,“那明应公公慢走,我就不送了。” “不劳不劳。”明应摆摆手,隐入夜幕之中。 云升看着明应身影消失,转身回了偏殿。 明应在宫中长大,又跟了海忠几年,对六宫极为熟悉,脚步飞快地躲开巡逻的侍卫,悄悄回到了乾清宫。 回到太监住的屋子,“吱呀”轻轻推开门,又重新关上,靠着门大口喘粗气,刚平复紧张的心情,要脱去身上衣服躺到卧铺上,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吓了明应一跳。 “师、师父。”明应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试探性出声。 “怎么?不认识杂家了?”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应手瞬间握紧,复又松开,急忙点燃屋内的蜡烛。 昏昏暗暗的烛光勉强照亮屋子,让明应看到了坐在桌旁的海忠。 “师父,您怎么不点灯啊?吓死我了!”明应嘴里抱怨着,还一边拍打胸口。 海忠抹了一把胡子,呵呵笑了下,“点灯就吓不着你了。” “师父!”明应若无其事,用平常的语气跟海忠说话。 海忠笑眯眯地盯了一会儿,问道,“这么晚不睡,去哪儿了?” “明应伺候皇上一天了,一直憋着,方才来了感觉,就去了如厕。”明应笑嘻嘻的,给海忠倒了一杯茶,又走到海忠后面,替海忠捏肩。 “你这个顽皮的,皇上哪用得着你伺候?有杂家就行了。”海忠又笑了,不知是在笑明应说的话,还是在笑明应那拙劣的演技。 “行了,早点休息,明日一早还有去皇上跟前当差。”海忠没多说什么了,长叹一声,最后提点道,“你啊,还年轻着呢,别老想些乱七八糟的,这日子还长。” “是是是。”明应低着头连连应是。 海忠也不管明应听没听明白,亦或听明白了却没听进去,出了屋子就让明应不要送了。 直到海忠走远,明应才直起腰,脸上没了讨好的笑,“我是还年轻,可您不年轻了啊。” 赫连钦虽被封了王,但按照惯例,王府还是要建在城西,与其他几位皇子的府邸相邻。 对于王府的建设,瑾贵妃极为上心,一会儿说这要种几棵枫树柳树的,一会儿说那里要建个凉亭,还必须要用上好的材料,不得马虎。 大到王府的整体布局,小到里面的摆件,事无巨细的,让瑾贵妃考虑在内,即使忙得不可开交,也乐在其中。 她的儿子还未满十六岁,就击败边境小族解救一州百姓,立下大功,封王建府,不单单是其他几位皇子比不上,就是历史上也找不出几个皇子有这样的功绩与殊荣。 底下的人忙着讨好赫连钦,想在瑾贵妃或者赫连钦这里露个面、讨个好,都认认真真做事,不敢有丝毫懈怠。 所以在殿试结束后,王府就建好了一半,只需瑾贵妃再瞧瞧,便可完成里面布局了。 期间,会试考题也由礼部公布开来。 众人一看,有欢喜激动跳起来的,也有抹脸侧头欲哭无泪的,只因那会试考卷上,只有一道试题是关于赫连钦镇压日松族的,且分数仅仅那么几分。 欢喜的人兴高采烈跑去芝勋馆拿赢钱,哭的人垂头丧气买壶酒回家喝。 赫连钦与赫连烈各压了一万两,但比值相差不大,所以除了本钱,就只是赢回来了三千两,不过也聊胜于无了。 至于先前说要在会试上赢过江寂的事,赫连钦两人没提,卫寅生也没提。 赫连钦跟赫连格是明白卫寅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就考过学富五车的江寂,而卫寅生则是心虚,不肯承认自己输给了江寂。 随着会试的结束与赌局的落幕,关于赫连钦镇压日松族的讨论热潮渐渐消散,众人的目光又放在了殿试上。 殿试比会试更让人关注,因为这一次,出题的是当今皇帝,也将决定着最终状元、榜眼、探花会是谁。 并非谁是会元,状元就一定会落到谁的头上,想要当上状元,还得看皇帝的意思,看你写的文章令皇帝满不满意。 卫寅生在入奉天殿前,就得了赫连钦的嘱咐,让他按照自己的水平来写,不管出什么题都不要慌,在合理范围内阐述己见便可。 有了赫连钦这一番话,卫寅生顿时放下心来,安安稳稳入座,等待太监将试题发下来。 可试题一发下来,众考生就不由在心里一阵抽气,卫寅生更是瞪大了眼睛,盯着桌上的试题。 只见卷上写着那么一句话:若尔为言官,当如何看待毓王镇压日松族一事? 楚杨帝立于上首,一一扫过底下每一位考生,在看到会试前三名时,目光停顿了几秒。 杜知一面色如常,认真思考起试题,琢磨楚杨帝出这道题的用意是什么?他又该如何作答,才能说到楚杨帝心里去。 江寂与苏允笙坐在杜知一两侧,俱是面露严肃,作思考状。 其余考生亦是露出冥思苦想的表情,绞尽脑汁去想自己应该怎么下笔。 卫寅生则与他们不同,先前他就说赫连钦镇压日松族一事会加进会试中,结果啪啪打脸了,让他的脸肿得老高,如今殿试的策问却是叫他们讲讲对赫连钦镇压日松族的看法,可不就中了他的下怀。 “等考完,不得扳回一场!”卫寅生在心里嘿嘿直笑,面上也不由露出些喜色。 这样与众人不同的表现,让楚杨帝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 楚杨帝见卫寅生瞧着脸生,走到卫寅生旁边,去看卫寅生写的见解。 而卫寅生心中正得意,下笔就更快了,洋洋洒洒竟已写了千字左右。 第251章 踏春 卫寅生自诩是赫连钦的“好兄弟”,自然不可能抨击赫连钦,通篇都在夸赫连钦如何如何英勇,骂日松族如何卑鄙无耻,最后又写了一大段话夸楚杨帝英明神武,神机妙算,做出让赫连钦去镇压日松族的决定。 脸上得意之色愈发夸张,简直用尽毕生所学来表达心中的赞美之情。 楚杨帝见卫寅生写了一大段夸自己的,又另开一段,继续夸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偏生卫寅生写得入神,压根没注意到楚杨帝站在这里看了许久,而旁边的考生却紧张的冒虚汗了。 好半晌,楚杨帝才移开脚步,来到杜知一身后。 与卫寅生的彩虹屁不同,杜知一下笔很是严谨,先是阐述当今天下局势,赞扬了一番楚杨帝先前与东盟国互通商贸的决定,言明要开门迎客,与东盟国、北英国来往,在这之前就必须解决日松族这个祸患。 赫连钦身为当今皇上第五子,少年有为,去长星州镇压日松族,既代表了楚杨帝对长星州百姓的关心,又起到了振奋人心的效果。 赫连钦不负众望,得胜归来,更是扬西林之威,救百姓于苦难之中,亦看出楚杨帝知人善用,派赫连钦去长星州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杜知一将重心放在镇压日松族上,而非赫连钦去镇压日松族,极其巧妙地避开了一些敏感话题,观点致胜,字字珠玑。 且他能成为会试魁首,文采自是不用说的,把每个方面讲得头头是道,令楚杨帝不禁点头。 只是一想到杜知一的身份,楚杨帝又陷入了沉思。 再看江寂与苏允笙的考卷,亦写的不错,敏锐察觉到此题的含义,以精辟、灵秀的方式来阐述自己的观点。 只是较之杜知一,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楚杨帝坐回龙椅上,忽而又瞟见卫寅生,挥挥手,示意海忠过来,“那名考生是京中哪家的公子,朕怎地从未见过?” 海忠朝楚杨帝手指的方向看去,低声回道,“那是清意州卫氏卫况之子卫寅生。” “清意州?”楚杨帝诧异,想起近几年来清意州兴起的卖油大户卫氏。 原来此人就是卫况之子。 像卫况这样的商人是没有机会见楚杨帝的,但卫氏仅仅花了几年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卫况怎会是个心思简单的,不过┉ 他的儿子看起来就不一定了。 楚杨帝最后扫了卫寅生一眼,露出几分笑意来,复又很快隐去。 海忠微微抬头,朝中间第四排正奋笔疾书的卫寅生看去,心中感叹,:“皇上,应当会留他的。” 春日已然来临,阳光明媚,草长莺飞,大地渐渐附上绿色,一眼望去,春意盎然,生机勃勃,阳光扑洒在人们身上,暖洋洋的。 随着春天的到来,京中各府也开始外出踏春,到城郊的元明寺祈福拜佛。 就在殿试前几日,赫连钦便收到了颜怀宁邀自己一同去踏春的帖子。 这些天,赫连钦收到的帖子数不胜数,但颜怀宁会给赫连钦发帖,还是让赫连钦十分惊讶。 他与颜怀宁只见过几面,当初赫连钦离京时,颜怀宁特来送他,就叫赫连钦诧异不已,如今又递来帖子,便更使赫连钦好奇了。 赫连钦不知道颜怀宁为何会给自己发帖,但他欣然接受了。 在殿试后的第二日,就出宫往元明寺去。 元明寺隶属于元若寺,相当于元明寺在京城的分寺,同样宣传佛道,讲究普度众生,解百姓之忧。 因着元若寺的名号,不管是豪门世族,还是普通百姓,每年这个时候,皆会到元明寺上香,祈求风调雨顺,家人平安。 赫连钦带着云夜骑着马出来,一路上碰到不少去元明寺祈福的百姓在,他们没有银钱也舍不得花钱雇马车,只能徒步走到元明寺。 而一旁官道上络绎不绝的华贵马车,则与之形成了鲜明对比。 尽管如此,百姓们脸上仍旧洋溢这欢乐,孩童拉着妇人的手,妇人走在男人身侧,俱带着笑颜,一派美好。 赫连钦与云夜俱带着帷帽,注意到他们的人,只是随意撇了几眼,觉得他们有些奇怪,却并未引起过多关注。 赫连钦骑马,刚走到一辆马车旁,正打算继续往前,就见马车帷帘被人掀开一角,露出一张耀眼夺目的脸来。 “你┉”颜清瑜一探头,就对上了赫连钦藏在薄薄皂纱下的眼睛,她只觉一阵熟悉。 皂纱飘起,男子回过头,驾着马朝前方飞奔而去,身后还跟了一个着小厮装扮的人。 “小姐,你在说什么呢?”入画好奇的看了过来,却见外面除了一些百姓外,什么也没有。 颜清瑜摇头,“没事。” “那好吧。”入画收回目光,蹲在颜清瑜旁边,与入梦一同拿出瓜果点心,放到小桌上。 颜清瑜拿起一块酥糕,咬了一小口,眼帘低垂,待又咬了一口时,似想到了什么,蓦地抬起头,吓了入画入梦两人一跳。 “小姐?”入梦轻声询问。 “无事。”颜清瑜浅笑,安抚性的看了两人一眼。 入梦顿时松了口气,“还以为小姐你又梦魇了呢。” “瞎说什么?小姐没睡觉怎么会梦魇?”入画小声反驳入梦。 “我这不是一时┉” 接下来的话,颜清瑜没有听进去,思绪飘走,想到刚刚看到的玄衣男子。 颜清瑜此番笃定,那人就是皇上新封的毓王殿下。 看毓王殿下骑马走的方向与他们一致,所以毓王殿下也是去元明寺祈福的?可毓王殿下身边就一个下人,她没有看到其他人,难道毓王殿下是一个人来的? 颜清瑜眸中泛起疑惑来,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明白,只得放弃。 赫连钦骑马一路来到元明寺。 元明寺外,已有许多百姓来来往往、进进出出,早早祈福完的高兴而归,刚到的满脸敬畏跟着僧人进入元明寺。 赫连钦抬头,头顶元明寺三个大字闯入他的视线。 第252章 有心结交 元明寺落座于京郊浮石山,不仅地理位置优越,就连外观也雕梁画栋,庄严肃穆。 赫连钦只是站在外面,便感受到从元明寺传来的青灯古佛之气,仿佛心灵上受到冲击,全盘反转,洗去一切世俗浮躁。 “毓王殿下。”一道男声打断了赫连钦的思绪。 赫连钦侧目,看向声音的主人。 该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俊朗的脸上挂着笑,身着暮云灰莲纹锦袍,腰际一条白色绣金带封腰,举止随意,迎着阳光走来,剑眉微扬,冲赫连钦拱手。 “颜大公子。”赫连钦颔首。 “殿下,请随我来。”颜怀宁做了个请的姿势。 赫连钦知道像元明寺这样的地方,会有专门供豪门世族这一类人进出的通道,以免与百姓们相撞。 故赫连钦没有多言,就跟颜怀宁往另一边走。 待穿过两座石拱门,人流逐渐减少,最终来到了元明寺里。 “这里是元明寺的后院。”颜怀宁解释道。 后院自是用来供香客歇息的地方。 赫连钦看到周围有做下人打扮的人走动,知颜怀宁说的没错。 不过大多是些小厮,偶尔能看见一个丫鬟,没有婆子出现,应该是用来接待男客的寮房。 “殿下可要先歇息片刻?”颜怀宁转头问道。 赫连钦摇头,表示不用。 颜怀宁又见云夜只带了个小包裹来,就知赫连钦的确并不打算去寮房休息。 “殿下,还没恭喜您得胜归来,成为了毓王殿下。”颜怀宁笑着冲赫连钦拱手,语气自然,似两人是一别多年的好友。 赫连钦同颜怀宁走过一座石拱门,来到一片竹林下,“侥幸罢了。” 颜怀宁眸色渐深,面上笑意不变,侥幸不侥幸的,京中众人都心知肚明,赫连钦此番不过是场面话。 “怀宁素闻日松族狡猾多端,喜欢使阴招,让长星州士兵束手无策,殿下出京时,怀宁还为殿下担忧呢,谁曾想,殿下如此英勇,不消几月便击退了那边境小族。” 赫连钦闻言,嘴角微勾,未反驳亦未同意颜怀宁的说辞。 日松族是诡计多端,但主要还是靠刘会研制的那些武器打仗,没了刘会,长轮车又被自己毁掉,自然就溃不成军。 长星州与京城相隔甚远,这天高水远的,没有人知道长轮车,只以为日松族狡猾阴险,在战场上使阴招,才会让长星州屡屡战败。 颜怀宁见自己接连试探了几回,仍未问出赫连钦是怎样打败日松族的,其中最重要的关窍是什么? 难道毓王当真是凭借着自身的聪明才智打败日松族的? 颜怀宁暗暗猜测,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若真是如此,那眼前之人该是何等聪慧,一上战场就知道怎样用兵打仗了? 颜怀宁手握成拳头,复又松开,看向赫连钦的目光多了几分打量。 赫连钦嘴角始终含着笑,任由颜怀宁观察,没有半点不自在,十分沉得住气,似在等颜怀宁主动卸甲投降,说明来意。 看着面前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少年王爷,颜怀宁不得不承认,此人比当初的自己强了不少,不,应该是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厉害。 颜怀宁对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却真的承认了这一点。 无论是两年前一人打退东盟国勇士,为西林赢得荣光,还是带领长星州士兵镇压日松族,都可以说明,毓王绝非温纯之辈。 这样的人,定不会屈居于王爷之位。 “殿下以为皇上会给您一个什么官职?”只要王府一建成,赫连钦便可出宫,入主毓王府,届时再由楚杨帝安排入朝为官。 赫连钦轻笑一声,对上颜怀宁的眼睛,“官阶品级是什么,对本王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能为百姓做事,为百姓谏言,本王就甘之如饴。” “殿下大义,令怀宁实在愧疚。”颜怀宁先是露出惭愧的神情,再又纠结起来,“殿下有所不知,这朝堂不比长星州,您入朝后,就是替皇上做事,面对皇上,您就是一个臣子。” “怀宁何出之言?”赫连钦困惑,让颜怀宁接着说。 颜怀宁察觉到赫连钦对自己称呼的改变,“皇上是天下之主,下的每一道旨意,都要以大局为重,考虑到各反面,遇到难以抉择的问题,不得不做出正确的决定。” “父皇是天子,为了黎民百姓,也只能舍弃一些东西。”赫连钦道。 颜怀宁心知赫连钦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将话题引回来,“有时候,官位大小或者为什么官,却是最重要的。” 赫连钦深深的看了颜怀宁一眼,“本王明白了。” “殿下与怀宁去上柱香?”颜怀宁恢复了世家嫡长子做派,仿佛刚才那些话不是他讲的。 “正有此意。” 接下来,两人便聊得极为畅快。 赫连钦有心结交颜怀宁,而颜怀宁亦带有目的来见赫连钦,两人一拍即合,话语交锋,不分胜负,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直到赫连钦看见在寺中拜佛的颜清瑜。 赫连钦侧头看了一眼颜怀宁,颜怀宁神色如常,见到颜清瑜时,还有些惊讶,“阿瑜,你怎地一人在此?祖母呢?” 颜清瑜听到颜怀宁的声音,回头看来,眼中含着几分吃惊,“大哥,毓王殿下。” 与颜清瑜一同跪在蒲团上的入画、入梦连忙起身,然后扶颜清瑜起来,冲赫连钦和颜怀宁两人行礼,“奴婢见过毓王殿下,见过大公子。” “颜大小姐。”赫连钦冲颜清瑜点头。 颜清瑜微低着头回以一礼,这才回答颜怀宁,“祖母同静默大师去了禅房。” 静默大师是元明寺的主持,亦通些窥天偷星之术,经法甚通,常给像颜老夫人这样的人念经,每每听静默大师念完经的人,心安神定,整个人都平和下来,拂去全身忧愁。 颜老夫人找静默大师念经也不足为奇。 “殿下见过阿瑜?”颜怀宁不知道赫连钦认识颜怀宁,听赫连钦称颜清瑜为“颜大小姐”,便好奇问道。 第253章 平衡局面 赫连钦见颜清瑜依旧低垂着头,便道,“在左老夫人寿宴上见过一面。” “原来是这样。” 闻言,颜清瑜抬眸悄悄朝赫连钦看来,却不巧,正好撞进赫连钦那双清澈的眼眸之中,令颜清瑜浑身一震,赶快收回目光。 赫连钦似被颜清瑜仓惶躲避的小模样逗笑,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颜清瑜双颊迅速泛红,凤眸如波,却又强装镇定,站在赫连钦面前,垂下眼睑一言不发。 颜怀宁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异样,知道并不像赫连钦所说的“只是见过一面”那般简单,其中定有隐情。 不过,这样也好。 毓王与阿瑜早先就见过面,还对彼此有好感,那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毕竟,他这个做兄长的,也不希望阿瑜盲婚哑嫁。 “殿下是来祈福还是求愿的?”颜清瑜本就不是那等娇滴滴的性子,害羞过后,就恢复如常。 颜清瑜的变化,赫连钦看在眼里,暗暗感叹寒水颜氏之女果然不同寻常,不会轻易被外表所迷惑,同时又警惕起来。 既然如此,那他就更要小心对待了。 “既是祈福又是求愿。”赫连钦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祈福倒不难猜,殿下纯孝,素来有敬爱皇上与瑾贵妃娘娘的好名声,来元明寺为皇上娘娘祈福很正常,就是求愿,我就猜不到了。”颜清瑜试着说道,看赫连钦没有阻止她的意思,便大着胆子问赫连钦来求什么愿。 “颜大小姐可以猜猜?”赫连钦似笑非笑,目光落在颜清瑜身上。 不知何时,颜怀宁已然不见了,入画、入梦以及云夜俱低着头,不敢出声,将空间留给两人。 “这┉我可猜不出来。”颜清瑜作苦恼状。 赫连钦如玉面容上透出淡淡温泽,声音清越动听,“颜大小姐来这里所为何事,本王就是为何而来。” “殿下。”颜清瑜眸光闪烁,发丝轻轻拂过她姣好容颜,带出点点悸动。 颜清瑜身为寒水颜氏嫡女,背负着家族重任,自然不可能是傻子。 她今日来此处,一是为了向佛祖求得好姻缘,二是为了见赫连钦。 赫连钦未满十六,便已封王,且英年才俊,为群逸之才,无论出身能力,都是众皇子中最出色的,更是与颜清瑜同龄,是寒水颜氏精挑细选下的最佳夫婿。 而颜怀宁邀赫连钦来元明寺的目的就是这个,让颜清瑜先与赫连钦见上一面,使赫连钦倾心于颜清瑜。 接下来,便是要天家下旨赐婚。 颜清瑜几年前见过赫连钦一面,那时心智尚且不成熟,对赫连钦颇有好感,到现在仍记得如玉少年在枫树下失魂的情景。 一开始颜老夫人告诉她,要她做毓王妃时,心中既是慌乱又是欣喜,大概内心也是想嫁给一个自己心悦的人吧。 赫连钦走到蒲团面前,撩开衣袍,两膝跨开,跪与蒲团上,轻轻合起双掌,手指并拢,缓缓闭上眼睛,向佛祖祷告。 在颜清瑜的视角里,冠玉少年郎嘴角含着淡淡浅笑,背挺得笔直,骨节分明的手合在一起,虔诚地向佛祖许愿,希望能够得偿所愿。 片刻,少年郎睁开了那双清澈见底的瑞凤眼,侧头看向颜清瑜,“颜大小姐觉得,佛祖会满足本王的愿望?” 看着赫连钦从蒲团上起来,长身玉立,站在自己面前,颜清瑜脸颊发烫,语气不知觉娇软起来,“殿下许的愿不问佛祖,怎地问起我来了。” 赫连钦失笑,看了看外面,问道,“想来颜大小姐常来此处,可否带本王四处逛逛?” 赫连钦此言,已是逾矩了,两个正值芳华、未定亲的少男少女,单独待在一起,是会惹人非议的。 可在场的人,现在都明白赫连钦为何这般说。 “自然。”颜清瑜收整情绪,淡然处之。 这一切映入赫连钦眼中,却越发觉得颜氏将颜清瑜教得好,想起云升说颜清瑜已然成了京中贵女第一人,此刻不由点头同意,这般气度,可见所言不虚了。 颜清瑜带着赫连钦在元明寺避开人群闲逛,两人俱有心拉近距离,相处中便不自觉亲昵起来,话语虽依旧平淡,但气氛很是和谐。 一直到颜怀宁觉得时间差不多,来寻颜清瑜时,两人才分开。 赫连钦没有贸然去见颜老夫人,同颜怀宁和颜清瑜道过别后,便回了京城。 卫寅生自出了奉天殿,就疯了似的跑到当街上,哈哈大笑起来,有人问起,就大喊,“策问考了毓王镇压日松族一事!” 张狂地冲到芝勋馆,要张掌柜立刻给他叫来江寂,想与他好好论论毓王镇压日松族可不可以加进科举之中,言明当今皇上都亲出题,策问就是关于毓王镇压日松族的。 张掌柜自然不可能由着卫寅生胡闹,这殿试虽结束了,可状元还没出来,名次也还没出来,怎么可能稀里糊涂叫江寂过来。 只是这殿试考的是毓王殿下镇压日松族的,倒是个不错的噱头,可以好好利用一番,吸引人来芝勋馆。 就这样,由于卫寅生势要扬眉吐气的心和张掌柜的推波助澜,赫连钦回京时,策问试题已满城皆知。 与杜知一等人不同的是,众人的目光聚焦在赫连钦带兵镇压了日松族,而非镇压了日松族。 普通百姓知道赫连钦镇压日松族被皇上以策问的方式来考贡士们,只会感叹毓王殿下英勇,是真的替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 可京中世家们,却不是如此想的,原本赫连钦镇压日松族的热议随着会试的结束,沉淀了下去,如今叫楚杨帝这么一弄,又摆在了众人面前。 让人不知道楚杨帝用意何为,到底是宠爱毓王殿下,还是什么呢? 赫连钦得知消息时,只是轻笑了一下,并没有在意。 对父皇而言,封他为王,既是对他的奖励,又是对其他皇子的警醒,可警醒过后,就要平衡局面了。 况且将镇压日松族一事作为策问,让贡士们评判,不也是一种变革的开始? 第254章 力不从心 不管楚杨帝此番用意何为,效果显而易见,因为赫连钦封王而想要攀附的人顿时少了许多,皆闭口不言,隔岸观火起来。 殿试后的第三日,结果就出来了。 状元毫无意外是杜知一,榜眼江寂,探花则是苏允笙。 此次殿试共有六十五人通过,其中一甲进士及第三人,二甲进士出身四十二人,剩下的则为三甲同进士出身。 一甲自是不用说,殿试过后,便直接授予官职,而剩下的进士出身则需通过新的考试才能进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除非有个别极为优秀的,才能另当别论。 至于同进士出身的,几乎是没有机会进翰林院的,只能到偏远的地方任职,或者三年后再次参加科举。 所以,对于四十五名后的考生而言,无异于是落榜了,他们参加科举,不就是为了入朝为官、光宗耀祖,寒窗苦读多年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让他们怎能甘心。 可在这般绝境下,又能如何?只能顺从天意了。 卫寅生文采一般,却头脑一热,灵感迸发,下笔如有神,加之一通彩虹屁,堪堪卡在了第四十五名,成功挤入二甲行列。 远在清意州的卫况得知这个消息,发疯似的大摆宴席,邀请清意州各世家来做客,声势浩大,让人不知道他家出了个进士都难。 至于卫寅生,考完没欢喜几日,就被赫连钦按头埋进了书里。 赫连钦义正言辞控诉他宣扬关于自己的不好言论,也就是先前赫连钦镇压日松族被楚杨帝用作策问,考贡士们的事叫卫寅生闹得满城皆知。 卫寅生自知有愧,心虚不已,觉得赫连钦讲义气、帮了自己许多,偏偏还逞一时之快,借赫连钦来企图“报复”江寂,便乖乖听话,准备翰林院的考试了。 这日,温老夫人带着温雅尔进宫,探望瑾贵妃与赫连钦、四公主。 前一天瑾贵妃就让人过来,告诉赫连钦,温老夫人进宫的消息。 只是温老夫人及温雅尔在朝禧宫待了许久,仍未见赫连钦出现。 “殿下许是有事在忙。”温老夫人拍拍瑾贵妃的手,安抚道。 “母亲,阿钦一向尊敬您,定是有事耽搁了。”瑾贵妃点点头,冲温老夫人笑。 瑾贵妃身为赫连钦的母妃,知道赫连钦是什么样的性子,不会在她提前通知的情况下,不来朝禧宫见温老夫人。 赫连钦这么做,定是有原由的。 瑾贵妃美眸微闪,余光看向低着头、嘴巴抿紧的温雅尔,在心中叹息一声。 “娘娘,那老身跟雅尔就不叨扰您了。”温老夫人活到这个岁数,哪里还看不明白,毓王殿下是不想见她这个孙女啊。 至于为什么不想,其中牵扯太多了,理也理不清。 “母亲┉”瑾贵妃眼中露出不舍与愧疚,握住温老夫人的手。 温老夫人略有些松垮的脸浮现笑容,对瑾贵妃摇头,表示没关系。 “雅尔。”温老夫人唤了温雅尔一声,想让温雅尔向瑾贵妃告别。 只是温雅尔心中那根弦却再也绷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带着哭腔哀求瑾贵妃,“姑母,您让雅尔见见表哥好不好?” “雅尔,不得胡闹。”温老夫人笑容一收,呵斥了一句。 “祖母。”温雅尔泪眼迷离,只觉整个世界都要塌下来了。 瑾贵妃不愿见到这幅情景,但赫连钦不想做的事,她不会去勉强,当下要狠心拒绝,就听贵公公给赫连钦行礼的声音响起,“奴才见过殿下。” 随后,赫连钦的身影就出现在三人面前。 “儿臣见过母妃。”赫连钦先是给瑾贵妃请安,然后看向温老夫人及温雅尔,“外祖母,表妹。” 赫连钦态度一如从前,对温老夫人很是恭敬,对温雅尔亦是微笑以待。 “殿下。”温老夫人忙起身拉着温雅尔给赫连钦行礼。 “表哥。”温雅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在看到赫连钦那一刻,笑得极为开心。 赫连钦身形一顿,与温老夫人及瑾贵妃说道,“母妃,外祖母,可否与表妹单独说说话?” “母亲。”瑾贵妃目光落在温老夫人身上。 温老夫人当即点头,“去吧。” 赫连钦冲温老夫人拱手,然后带着温雅尔去了偏殿。 来到偏殿,赫连钦跟温雅尔一进去,云升便将殿门关上,守在殿外,不准任何人进去。 “表哥,你┉”云升一关上殿门,温雅尔就要来拉赫连钦的手,却被赫连钦躲开。 泪水终于涌了出来,随着脸颊滴落,圆圆的眼眸闪烁,温雅尔抽泣起来,肩膀一颤一颤的,额上粉色玉珠流苏跟着晃动,发出清脆撞击声。 赫连钦望着温雅尔。 昔日娇俏的女孩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她眼中泛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睫毛微微颤动着,晶莹泪珠滑过雪白脸颊,此刻嘴唇苍白无力,似被全世界遗落,孤立无援,低声祈求,“表哥,你不要雅尔了吗?” 赫连钦眸光微动,冷意褪去,走近一步,低下头,轻轻拂去温雅尔脸上的泪珠,“雅尔不要哭,再哭就不好看了。” “表哥胡说,雅尔没有哭。”温雅尔再次伸手,紧紧抓住赫连钦的衣袖,仿佛永远不愿松开。 赫连钦语气变缓,拉着温雅尔坐到椅子上,蹲下身,看着温雅尔,“雅尔,我们都长大了,该为自己负责,也该对周围的人负责。” “这些雅尔都知道,可是、可是雅尔不能没有表哥,没有表哥,雅尔会很难过很难过的。”温雅尔攥着赫连钦,固执道。 “表哥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让雅尔知道,表哥有时候也会力不从心,遵循不了自己的内心,必须去做让大家都满意的事┉”赫连钦声音柔和,循循善诱,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温雅尔的哭声渐渐停止,眼中开始浸满悲伤,双肩脆弱的向下弯,不愿相信事实,“表哥不会是雅尔一个人的了?” “雅尔,你知道的┉”赫连钦脸上带着愧疚之色,反手握住温雅尔柔荑小手。 第255章 二者皆要 “表哥!”温雅尔激动之下,扑到赫连钦怀中,大声哭泣起来。 赫连钦犹豫一瞬,轻轻抱住了温雅尔柔弱的身躯。 瑾贵妃不知道赫连钦同温雅尔谈了什么,只知道温雅尔回来后就变得失魂落魄。 晚膳赫连钦是在瑾贵妃这里用的,待哄着四公主入睡后,母子俩坐在紫檀曲尺纹罗汉床上,面对面敞开心扉。 “母妃,前些日子,儿臣同颜大公子去了元明寺上香。”赫连钦突然开口道。 “颜大公子?”瑾贵妃诧异,“阿钦与颜大公子有来往?” “先前在跃马会上一见如故。”赫连钦伸手,为瑾贵妃添了一杯热茶,递到瑾贵妃面前。 看到赫连钦的动作,瑾贵妃嘴角含笑,十分欣慰。 “儿臣还撞见了颜大公子的妹妹颜大小姐。”赫连钦下一句话让瑾贵妃去摸茶杯的手一顿。 瑾贵妃接话道,“哦?母妃只在国宴上见过颜大小姐几面,瞧着倒是极端庄得体、气度出众。” “儿臣与颜大小姐交谈了一番,发现颜大小姐不仅如母妃所言端庄守礼,还行事大方、蕙质兰心。”赫连钦笑容始终不变,对上瑾贵妃的眼睛,眸中透着坚定。 “可是,阿钦┉”瑾贵妃想到温氏,想要说什么,却被赫连钦打断。 “儿臣素闻寒水颜氏起于冰寒地带,那里常年飞雪,银装素裹,浩然一色,一眼望去白雪皑皑,美不胜收,心中十分向往,此生若能看那美景一眼,亦是无憾。” 瑾贵妃默然,她了解赫连钦,又听赫连钦说了这么多,明白赫连钦想要的并非是那颜氏女,而是寒水颜氏背后的势力。 寒水颜氏虽起于冰寒之地,却有着这天下最大的铜矿锡矿产地,掌管着天下兵器,无论是哪国想要进大量兵器,皆要经由寒水颜氏之手。 而赫连钦只要娶了颜氏女,等同获得了一大助力,将来若是打仗,永远不用担心兵器的问题,也将拥有一条退路。 只是┉若娶了颜氏女,温氏那边该如何交代? 瑾贵妃露出迟疑来,“你外祖母那┉” “母妃,雅尔是阿钦的表妹,舅舅跟外祖母亦同阿钦十分亲厚,阿钦不愿因此与他们疏远,也不想母妃两边为难。”赫连钦握住瑾贵妃的手,神情认真。 瑾贵妃脸色微变,复又恢复如常。 娶了颜氏女,就拥有了寒水颜氏的助力,但温氏也不能脱离掌控。 瑾贵妃虽出自温氏,嫁给楚杨帝,就是完成身为温氏女的重任,如其他豪门世族一般,维系世族与皇室之间的关系,维持如今的稳定局面。 可事到如今,瑾贵妃不再属于温氏,而是一个出嫁女,还有了赫连钦跟四公主,特别是赫连钦已然封王,即将入朝为官。 瑾贵妃就必须做出抉择,是要温氏,还是赫连钦和四公主。 毫无疑问的,瑾贵妃选择了赫连钦跟四公主。 赫连钦兄妹是瑾贵妃的亲生骨肉,自然比温氏重要。 当然,不能舍了温氏,温氏必须站在赫连钦这一边。 所以,颜氏女要娶,温雅尔亦要娶。 “母妃明白了,温氏那边就交给母妃吧。”瑾贵妃最终答应了赫连钦,眼中倒映着赫连钦的身影,满心都是她这个宝贝儿子。 赫连钦起身,跪在瑾贵妃面前,对着瑾贵妃磕了一个头,“儿臣多谢母妃。” “快起来,你是我的儿子,母妃不疼你疼谁?”瑾贵妃忙扶起赫连钦。 赫连钦笑得极为灿烂,如同幼时般地把头贴在瑾贵妃肩膀上,亲昵的蹭了蹭。 瑾贵妃满脸笑容,欣慰至极。 科举结束,卫寅生成功考入翰林院,在正式上任前,有一个月的假期,用以归乡报喜,与家人享受最后的时光。 卫寅生便欢欢喜喜收拾行李,去给卫父卫母报喜了,心中得意地想着,要向卫父多要些奖赏。 待卫寅生归来时,赫连钦的王府已然建好,也被邀请来喝“开府酒”。 当日,城西的碧华街区停满了华贵的马车,穿着华贵精美衣裳的大人们带着女眷从马车下来,小厮满脸笑容将帖子递给府门前的小北子或小南子。 待看过帖子后,便有机灵的太监上前,恭敬引着来客进府。 颜清瑜随颜老夫人及颜夫人一同来的,一下马车,颜清瑜便看到了面前巍峨府邸牌匾上“毓王府”三个大字。 “阿瑜,走了。”颜夫人捏了捏颜清瑜的手,眼中含着揶揄之色。 “母亲。”颜清瑜顿时羞赧地垂下头。 颜老夫人与颜夫人一看颜清瑜害羞的模样,都笑了起来。 自赫连钦同瑾贵妃说明心意后,瑾贵妃便召颜老夫人和颜夫人进了宫,表示有意求娶颜清瑜。 寒水颜氏早有将颜清瑜嫁与赫连钦的心,否则也不会叫颜怀宁去牵线,让赫连钦颜清瑜两人见面。 两相皆有意,瑾贵妃跟颜老夫人、颜夫人聊得很是愉快,不过半日,便把亲事定下来,现在只等楚杨帝下旨赐婚了。 到时颜清瑜嫁入毓王府,就是毓王府的女主人了。 “害羞什么。”颜夫人又捏了捏颜清瑜的手。 “祖母。”颜清瑜无法,向颜老夫人求救。 颜老夫人轻咳了一声,颜夫人则才“善罢甘休”。 小北子小南子大老远就看到了颜清瑜等人,见她们迟迟不过来,便亲自过来迎了,“奴才见过颜老夫人、颜夫人、颜大小姐。” “公公快起来。”颜老夫人是二品诰命夫人,出声道。 “是。”小北子小南子满脸笑容,起身后就要请颜清瑜等人入府,“颜老夫人,快快进府吧。” 颜老夫人笑着点头,带着颜夫人、颜清瑜随小北子小南子进府。 这边的情形被众人看在眼里,见毓王殿下身边的二等太监亲自领着寒水颜氏女眷入府,不由吃了一惊,心中暗暗猜测起来。 一进王府,闯入颜清瑜眼帘的是两个陶瓷大水缸,外观刻有精致蔷薇花纹,花纹雕刻凹凸有致,极为美观。 第256章 太心急了 而水缸中,则开着几朵美丽清雅的莲花,正昂着头冲她们打招呼。 对面便是正堂“玄流堂”。 小北子引着颜清瑜等人从左边进入王府里面,穿过一道门,便有阁楼亭台,水榭拱桥,再进数步,走进回廊,拐了几个弯,来到了醉芳小苑。 迎面走来几个丫鬟婆子,见到颜清瑜等人,便行了一礼。 颜清瑜认出其中一个是京中某侯府小姐的贴身丫鬟,明白这醉芳小苑便是供来客暂时歇息的地方。 颜清瑜等人跟着小北子小南子来到醉芳小苑的一处屋子。 “颜老夫人、颜夫人、颜大小姐,这里是王府专供女客歇息的地方,现在宴席还未开始,您三位可以在此处休息会儿,或到王府逛逛。”小北子说后面那句话时,头就转向了颜清瑜。 女客? 颜清瑜一怔。 有女客歇息的地方自然就有男客歇息的地方。 想到这,颜清瑜不由露出浅笑,这样的安排让她很是喜欢。 颜老夫人与颜夫人深居后宅,自然也想到了其中深意,当即很是满意。 把男客与女客分开来,就可以避免什么腌臜事发生了。 “旁边两间屋子也都给您三位留着呢。”小南子补充道。 意思就是,若颜清瑜三人想躺下休息,这三间屋子都可以用。 “有劳公公了。”颜老夫人身边的婆子走上前,掏出两个荷包,要塞给小北子小南子。 小北子小南子两人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奴才都是奉殿下的命令,不敢逾矩。” 听到赫连钦特意吩咐小北子小南子领她们过来的,颜老夫人和颜夫人在心里又是一阵点头。 小北子小南子不敢多待,以还要出去迎客为由,退了出去。 毓王府的流月亭中,奇花异草,绚丽多彩,争先抢人目光,伴着微风摇曳生姿,从花草中泄入一方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小池,五步远外有精细巧妙假山,伴有柳树轻抚,景致怡人,春风贻荡。 偶有来客寻来,迎着轻风,微微抬起下巴,缓缓闭上眼睛,享受这美好惬意之感,融入美景之中。 小池附近,坐满衣着华丽宾客,脸上挂着笑容,不时与人交谈一二,喝一口沁人心脾的好茶,气氛很是愉快。 “五皇弟,恭喜啊。”赫连烈由小北子领着入流月亭,看到赫连钦,便大跨步走了过来。 赫连钦循声望去,露出淡淡笑意,拱手道,“大皇兄。” “五皇弟这王府果然气派,还摆了如此多花,可见瑾母妃用心至极。”赫连烈环顾一周,大笑道。 赫连烈不见先前的不耐,一改在中正殿时的嫉恨,对赫连钦态度亲和,言辞中尽是兄长风范。 “大皇兄缪赞了,各花有各花之美,我这王府虽秀美,却不及大皇兄的皇子府大气。”赫连钦回道。 闻言,赫连烈笑容一滞,他的府邸再好,也不过是个皇子府,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府邸布局,都比不过毓王府。 且毓王府由瑾贵妃一手操办,怎么可能会矮了赫连烈府邸去,自然比大皇子府要起气派、美观得多。 “时隔两年,五皇弟还是这般会说话,让皇兄佩服。”赫连烈压下怒意,知道这样的场合万不可与赫连钦起冲突,叫各大臣们看见,可不好! 赫连钦察觉到赫连烈的改变,想起近来赫连烈在朝中的动作,笑意渐深,“哪里,皇弟我终究还是比大皇兄逊色,大皇兄早早入朝,为父皇分忧解难,替百姓做事,是我们几个当中最有能力、最有本事的。” “五皇弟客气了。”赫连烈神色渐缓,自认入朝几年,比起赫连钦这个刚刚回京的来说,优势要多得多。 赫连钦看着赫连烈被小北子引到旁边的桌前,眸光忽明忽暗。 赫连筠、赫连格以及赫连风等人是一同来的,与赫连钦说过话后,就跟赫连烈坐到了一起。 三大豪门四大家族皆来了人,送上厚礼,同赫连钦谈笑风生,朝中重臣亦送了礼来,只为避嫌来的是家中子弟或女眷。 “殿下,实年敬您一杯。”左实年从桌位上起来,端着一杯酒来到赫连钦面前。 自上次在左府见过后,左实年又邀请赫连钦去京中有名的酒楼一坐,只是赫连钦刚好有事,便推拒了,直到今日两人才见上面。 “实年。”赫连钦与左实年碰了一下杯,大声叫好,对左实年的态度与之前没什么两样。 但左实年敏锐地观察到,赫连钦只喝了一口酒,未将酒喝完。 左实年眼睛一闪,在心中叹息一声,到底是生疏了些,也是他太心急了,应该听父亲的,在旁边再观察观察。 余光撇向另一边喝酒的几位皇子,最后看到了赫连烈。 复毫不犹豫收回目光,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回到座位上。 比起毓王殿下,大皇子可一点看头也没有。 “各位大人,今天是本王开府之日,幸得诸位前来捧场,同享欢乐,在此,本王就先谢过诸位了。”赫连钦朗声开口,嘴角含着浅笑,扫视众人。 声音稳稳落入所有人的耳中,俱停下了手中动作,安静下来,朝前方的少年王爷看去。 “本王已备好美酒佳肴,愿同诸位一起共进美食,享受这惬意时光,望诸位能够吃得尽兴,玩得开心!”赫连钦道。 “好!”不知是谁率先叫好,紧接着便是一阵拍掌声响起。 随着这一声“好”,陆续有太监端着美酒美食上来,为众人添上酒水,上好菜肴。 赫连钦先是走到赫连烈等人那一桌,敬了一杯酒,再到其他大人桌前,与他们交谈,一一认识他们,套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宴会进行到一半,忽有尖细太监声从外传来,“圣旨到!” 众人匆忙起身,就见楚杨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海忠走了进来,直接站到了最前方。 海忠看了一圈,最终找到了赫连钦,“毓王殿下接旨!” 赫连钦撩开衣袍,跪了下去。 第257章 名正言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毓王赫连钦已出宫开府,少年英才,正值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兹闻寒水颜氏颜昊之女颜清瑜端庄大方、蕙质兰心、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与毓王堪为良配,特将颜清瑜许配毓王为毓王妃,钦此!” 海忠将圣旨念完,看向赫连钦,“毓王接旨!” “臣领旨!”赫连钦接过圣旨,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意,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是好是坏。 其余人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赐婚惊得张大了嘴巴。 纷纷朝女客那边看去,只隔着屏风,看不出什么来。 “毓王殿下,双喜临门啊。”海忠满脸笑容,向赫连钦道喜。 “同喜同喜。”赫连钦颔首,看了眼云升。 云升立刻会意,塞了海忠一个鼓鼓的荷包。 海忠感受到荷包的重量,笑眯眯地离开了。 等海忠一离开,就有人围了上来,纷纷向赫连钦道喜,恭贺赫连钦喜得良缘,能娶到寒水颜氏之女。 当然,也有不少人议论起来,特别是三大豪门四大家族中人。 沈星舟亦是皱起了眉,露出沉思之色。 同桌的白劲风纳闷开口,“奇怪,这样的日子,温初时怎么没来?” 温初时不是总把毓王殿下这个表哥挂在嘴边,同毓王殿下关系极好,怎么毓王殿下开府,温初时却没来? 白劲风素与温初时不和,碰上面总要斗上几句,此时却是第一个发出疑问的。 “听说温老夫人身体有恙,留在家中侍奉。”沈星舟道。 “是吗?”白劲风半信半疑。 左实年听到沈星舟的话,不置可否,转头往左边看去。 就看到温初燕正与颜怀宁饮酒,神情自然,看不出喜怒。 若是他没看错,温氏就来了一个温初燕吧。 毓王开府这样的日子,身为毓王外家的平江温氏,却只来了一个嫡系长子,不仅温定没来,连温老夫人温夫人之流也没来。 温三小姐同毓王殿下一起长大,极为喜欢毓王殿下,可如今要嫁与毓王殿下的却是寒水颜氏大小姐。 而温氏恰巧只有温初燕来参宴了。 难道温氏早知皇上会下旨给毓王赐婚?而且赐婚的对象不是温三小姐? 左实年摇了摇头,笑着喝了一口酒。 等过些日子,毓王就该入朝了,届时会很热闹吧。 女眷这边,一得知颜清瑜被赐为了毓王妃,众人的目光就齐齐落到了颜清瑜身上,半是嫉妒,半是不甘。 任她们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楚杨帝会突然下旨给赫连钦颜清瑜赐婚,叫一些对赫连钦含有悸动的闺秀,恨得牙痒痒。 只颜清瑜出身摆在那里,谁也不敢有意见,颜清瑜嫁给赫连钦,其资格自然是够的,而且颜清瑜性子沉稳,处事大方,让她们不得不服。 “颜姐姐往日瞧着不露声色,今日却是叫我们大吃一惊,颜姐姐不仅长得绝色,行事还如此漂亮,要么沉默不语,要么一鸣惊人!”同颜清瑜一桌的奉恩镇国公小姐叶琦琦咋然开口,阴阳怪气道。 立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看向颜清瑜的眼神,带着几份怪异。 是啊,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怎地突然就赐婚了呢? 难不成,是颜清瑜私下与毓王殿下见面,引得毓王殿下倾心于她,去求皇上赐婚的? 颜清瑜嘴角含着淡笑,放下手中物件,用白色梅花帕轻轻擦拭嘴角,不紧不慢抬起头来,凤眸中一派镇定,朝叶琦琦看去,“叶妹妹这话说的中听,倒让姐姐我甚是高兴,想不到我在各位姐妹心中的评价,是如此之高,惭愧惭愧。” 叶琦琦一噎,瞪着颜清瑜说不出话来。 她哪是夸颜清瑜,分明就是指责颜清瑜背地里不做好事,趁着别人不注意,就勾搭毓王殿下。 在座的都是人精,怎会听不出叶琦琦话中之意。 颜清瑜此番,强硬把叶琦琦怼了过去,还认下叶琦琦的“夸赞”,没有丝毫心虚之象。 这让众闺秀十分憋屈,却知颜清瑜不好惹,若是平日与其客客气气,倒没什么事,一旦正面对上,苦头可有的她们吃。 偏偏颜清瑜是寒水颜氏嫡出,身份摆在那里,她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半晌,叶琦琦才憋出一句话,“哼,颜姐姐真会做人,难怪夺得好夫婿!” 一瞬间,气氛凝固起来。 众人恍然大悟,顿时明白叶琦琦指的是什么。 听闻温三小姐温雅尔同毓王殿下感情甚笃,温氏亦有与毓王殿下结亲之意,她们先前虽知道这个,但都未在意,只抱着侥幸心理,想着或许的假的呢? 现在不同,颜清瑜被赐婚给了毓王殿下,她们没有机会了,那点小心思扑灭,便想起温雅尔来。 可不就是嘛,颜清瑜要成毓王妃了,温雅尔该怎么办?温氏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颜清瑜嫁给毓王殿下?温氏会甘心吗? 至于叶琦琦,她与温三小姐交好,是闺中密友,自然就不忿,替温雅尔不平起来,才会出言不逊。 “叶妹妹,注意你的言辞,我与毓王殿下,是皇上亲自赐婚的,名正言顺、两相皆愿的事,何来“夺婿”之说?”颜清瑜眸光渐冷,直视叶琦琦,眉宇间的傲然愈发凛人,让叶琦琦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难道,你对圣旨有什么不满?” 颜清瑜的话,使叶琦琦脸色煞白,抿了抿唇,立刻否认,“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何意?”颜清瑜紧追不放。 “我┉我只是看不得雅尔伤心。”叶琦琦喃喃,一想到这些天温雅尔伤心得卧病在床,叶琦琦就很是心疼。 颜清瑜收敛神色,脑海中浮现出见过几面的温三小姐欢快容颜,眉头微蹙,“既是担心,也该去温府安慰安慰,而不是在这里大肆放言,让人看了笑话。” 叶琦琦虽是担心温雅尔,却不该在这里指责颜清瑜,颜清瑜并没有错,她与毓王殿下是皇上赐婚的,名正言顺,不消他人来评说。 第258章 失婴案 “颜姐姐说的对,要闹回去闹。”苏洛桃不客气道,她才不管叶琦琦是因为什么这样说的,颜姐姐被赐婚,明明是一件大喜事,却让叶琦琦扫了兴,实在厌烦。 叶琦琦咬唇,当下觉得难堪,可又不敢任性离去,怕家中长辈责怪,只能忍下不甘,沉默起来。 “哼。”苏洛桃冷哼一声,见叶琦琦闭上了嘴,便不再管她,转而看向颜清瑜,“颜姐姐,莫要不开心,毓王殿下定会好好待你的。” “好。”颜清瑜露出浅笑,同苏洛桃说起话来,亦未看叶琦琦一眼。 其余人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压下心中不满,纷纷笑着与颜清瑜道喜。 颜清瑜这边的动静,颜老夫人颜夫人看在眼里,而颜清瑜轻松平息局面,俱满意点头,继续应付旁边贵夫人的试探与讨好。 毓王殿下与寒水颜氏大小姐被赐婚一事,快速传开,有人诧异,有人不忿,也有人欢喜。 只他们作何感想,都影响不了当事人。 瑾贵妃将赫连钦颜清瑜两人的八字送到元明寺,静默大师看过后,得出一个“好”字,让瑾贵妃一阵欢喜。 之后还召颜清瑜入宫,专门瞧了瞧颜清瑜。 看颜清瑜举止大方,气度姿态极好,顿时满意起来,连带着未能与温氏结亲的遗憾也消散了不少。 而赫连钦在开府几日后,也收到了入朝为官的圣旨。 “殿下,这是您的官服。”云升从外面走来,手中捧着一件青色六品官服,上面还放了一顶青黑色幞头。 赫连钦展开双臂,云夜站在他面前,为赫连钦系上带子,再拿起官服,服侍赫连钦穿好,腰配银带九銙,最后戴上幞头。 云升歪着头,将赫连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煞有其事点点头,“殿下就是好看,是这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 “那是!”云夜难得傲娇起来,看向赫连钦的目光中满是欢喜。 赫连钦露出笑意,“行了,快走吧。” “好勒。”云升高声应道,与云夜一同收拾了一下东西,跟在赫连钦身后。 毓王府外已经停了一辆马车,马车边站着小北子。 见赫连钦出来了,忙行礼,“殿下。” 赫连钦一点头,便上了马车,云升紧随其后,云夜则看着两人上马车,留下来看守王府。 “驾!”待赫连钦坐好,小北子扬起缰绳,打在了马背上。 马儿低叫一声,慢慢向前行走。 马车辘辘滚动,走了近半个时辰,到达太和门。 太和门前,已有不少马车,大臣们从马车里下来,见到赫连钦的马车及马车上的“毓”字,纷纷停下了脚步。 赫连钦一下马车,就有人迎了上来,“毓王殿下,来得早。” “哪里。”赫连钦笑着微微颔首。 赫连钦态度依旧亲和,未有丝毫盛气凌人之态,让几位大人心里很是舒服,连连拱手,邀赫连钦一道入太和殿。 赫连钦欣然应允,与几位大臣一同入太和殿。 太和殿内已有不少朝臣,听到声音,转头看来,有心思活络的,立刻上前攀谈,想同赫连钦拉近关系。 赫连钦目光平静,不疏离也不亲近回了几句,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过了一刻钟,大臣们陆陆续续进殿,赫连烈亦走了进来,瞧见赫连钦,打了一声招呼,便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赫连格后赫连烈一步进来,冲赫连钦眨了眨眼,就乖乖站到了工部那边。 如今赫连烈隶属礼部,赫连筠在户部,赫连格为工部,赫连钦则是兵部。 “殿下,请随臣来。”一道声音打断赫连钦的思绪。 赫连钦抬眸看去,一身从一品官服的胡旭站在了自己面前,神情恭敬。 “有劳了。”胡旭是兵部尚书,赫连钦被楚杨帝分到了兵部,自然要与兵部之人站到一块儿。 胡旭此番出言,带着好意,亦可以看出其性情尚可,对赫连钦没有敌意,不是谁的人。 赫连钦为兵部正六品职方司主事,站在兵部一行人的后方,接近殿门,若不是赫连钦身形颀长,怕是要被面前之人挡住视线,看不到前方情形。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高昂的声音传来,一袭明黄色龙袍的楚杨帝随即进入赫连钦的视线当中。 “跪!”又是一声传来。 太和殿内,文武百官齐齐下跪,将头埋到臂膀下,高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杨帝浑身散发着威严之气,眼中透着强悍威慑力,睥睨底下众人,“平身。” 众人这才缓缓起身,然后微垂头,神色恭敬,手中拿着笏板。 赫连钦亦跟着做同样动作,隐于众官之中。 “皇上,微臣有事要奏。”有人站了出来。 赫连钦抬眼看去,发现此人正是左丞相。 “何事?”楚杨帝问。 “微臣要奏,益安州失婴一案。”左丞相语气恭敬,朗声言说,让殿中众人听清楚。 失婴? 赫连钦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两月前,益安州几日之内丢失三名婴儿,皆是刚刚出生的孩童,因失踪地相隔甚远,并未引起官府注意。” 可接下来,事态愈发严重,接二连三丢失婴儿,丢失婴儿的百姓到衙门报官,与来意相同的人家撞上,官府这才重视起来,彻查失婴一事。 后来发展到全州搜索,只偷盗之人迟迟抓不到,线索全部中断,民怨载道,抗议起来,要官府给个说法,抓住贼人。 益安州州长庞皋顶不住压力,只能上报到朝廷这边来,希望朝廷派人过去,解决此案。 左丞相说完,太和殿内马上骚动起来,窃窃私语,你看我我看你,脸上俱带着惊异之色。 “两月前?为何现在才上报?”楚杨帝当即震怒,威压朝众人扑来,让所有人惶恐不安。 赫连钦低头,青色官服上的彪纹映入眼帘,大张开嘴露出尖利牙齿的大彪,看起来凶猛异常,似随时要出来,将面前之人咬碎吞入腹中。 ps:1、幞(fu,第二声)头:幞头所用纱罗通常为青黑色,也称“乌纱”,俗称为“乌纱帽”; 2、銙(kua,第三声):古代附于腰带上的装饰品; 3、笏(hu,第四声)板:笏板,是朝臣上殿面君时的手中拿着的工具。 第259章 急功近利 两个月前,正是春闱举行之时,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这边,各地学子聚集于京城,庞皋哪敢轻易上报,只怕一报出来,会使全京城轰动,使那些文人墨客、执笔书生跳起来,指责起朝廷,进而干扰春闱。 三年一次的春闱,是朝廷为选拔官人、任用贤才的,这关系到方方面面,亦牵扯众多。 来京城科考的读书人,无不是寒窗苦读多年,亦或参加过多次春闱的,一旦春闱被干扰,将给其造成重大伤害。 若是春闱期间出了什么事,不仅朝廷损失惨重,天下百姓亦会闹起来。 加上此案一上报,楚杨帝必定震怒,届时牵扯到的官员难逃其咎,庞皋亦可能摘下乌纱帽。 所以庞皋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殿内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出言,生怕牵连到自己。 “此事,你们觉得该如何解决?有谁愿意前往?”楚杨帝沉声道。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俱不愿站出来当那个冤大头。 庞皋搜了两个月,还是全州搜索,都没能把人抓出来,他们这些不了解情况的过去,就能抓到? 此案,难啊! “嗯?”楚杨帝发出一道危险信号,仿佛下一秒就要大发雷霆。 众人缩起脖子,唯恐引起楚杨帝的注意,灾祸就降临到自己身上。 “皇上。”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众朝臣松了口气,朝那人看过去,吃了一惊。 出声的正是大皇子赫连烈。 “皇上,臣愿前往益安州。”赫连烈拱手,大声开口。 楚杨帝眯起了眼睛,“当真?” “臣站在这里,就是要为百姓说话,替百姓做事,如今益安州丢失数名婴儿,自然当站出来,找出背后之人,救回那些婴儿,替百姓们伸张正义!”赫连烈言辞恳切,句句充满真诚,让人不得不相信赫连烈是真的想抓住偷盗婴儿之人。 楚杨帝认真看了眼面前的长子,重新审视起来,好一会儿,才道,“好!” “朕现在就下旨,命你同大理寺少卿严文涛前往益安州,调查失婴一案!” “臣领旨!” “臣领旨!” 严文涛从百官中走出来,同赫连烈一道领旨。 赫连烈面色严肃,一派正气,看起来当真想要抓到贼人,令朝臣们心中诧异至极,心说大皇子这是转性了?往日也没见他这么关心百姓,怎地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赫连钦亦有些惊讶,待细细思索,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赫连烈自入朝以来,便没做过什么实事,没有什么功绩,到现在还只是个礼部小官。 他从长星州回来,就被封了王,把风头抢尽,一下子夺了父皇所有注意力,这让赫连烈有了危机感,急于找什么来压自己一头。 正巧碰上益安州失婴案,赫连烈就请旨,将其接了过去。 赫连钦突觉好笑,想要取得功绩这个想法没有错,但也要看是什么事。 益安州失婴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里面水很深,一不小心就要栽下去。 要是赫连烈没调查出个所以来,到时责罪是免不了的,就怕父皇因此厌烦了赫连烈,偷鸡不成蚀把米。 赫连烈太急功近利了。 想到回京途中遇到的黑衣人,赫连钦嘴角勾起一抹优美的弧度,幽深眼眸如同漩涡般诡异翻转,最终趋于平静。 既然如此,他就帮大皇兄一把。 下朝后,赫连钦与赫连格结伴去了后宫,赫连格去给怜妃请安,赫连钦则看望瑾贵妃。 同瑾贵妃说了会儿话,赫连钦出了朝禧宫,在路过西华宫时,一道人影撞了上来。 赫连钦本能侧身避开,却在看清那人的脸时,疾速拉住了他。 “五、五皇弟。”赫连迟勉强稳住身形,在看到拉住自己的是赫连钦时,露出惊喜表情。 “四皇兄,你这是┉”赫连钦见赫连迟神色匆匆,衣服凌乱,似急急忙忙要去做什么事。 赫连迟脸上露出笑容,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说道,“我听到五皇弟去看望瑾母妃,便想着过来同五皇弟说说话。” 赫连钦诧异一瞬,看了眼赫连迟身后的云林。 云林在赫连迟看不见的地方冲赫连钦摇了摇头,表示他并不知道赫连迟要干什么。 “四皇兄找皇弟有何事?” “就是想说说话。”赫连迟摇摇头,“自五皇弟出宫后,就很少见到五皇弟了。” 赫连钦目光落在赫连迟那张干净无辜的脸上,不知道赫连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仍是道,“去御花园走走?” “好!”赫连迟眼睛亮了亮,立刻答应下来。 赫连迟说要跟赫连钦说说话,就真的是跟赫连钦说话。 一开始赫连迟表现的很腼腆,在赫连钦的刻意照顾下,渐渐放开了,言语中放松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期间还提及两年前,赫连钦帮他赶走那几个欺负他的婆子之事,对赫连钦很是感激。 赫连钦试探了几回,皆未发现赫连迟有什么其他目的,且若赫连迟有异动,云林不可能不让人传消息给自己。 便暂且相信赫连迟单纯想要与自己呆在一块儿、说说话。 一番交谈下来,赫连钦惊异的察觉到,赫连迟对他很有好感,似乎很是喜欢自己。 思忖片刻,赫连钦得出一个结论:也许是从未有人关心赫连迟,自己随手的行为让赫连钦记住了,并心存感激,使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 脑海中刚冒出这个想法,赫连钦就皱起了眉,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生母、被父皇遗忘并且活到现在的赫连迟会这么单纯吗? 赫连钦不知道,也不相信。 对赫连钦来说,不管赫连迟是否如表现出来的哪样单纯无害,都不能让他放下戒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赫连钦便要出宫了。 “五皇弟,你要出宫了吗?”赫连迟眼中满含不舍,小心翼翼问赫连钦。 赫连钦状似没有看见赫连迟的神情,微微颔首,“四皇兄,皇弟这就出宫了。” “好。”赫连迟只好目送赫连钦离开。 第260章 有何不同 直到赫连钦的身影消失,云林才出言,“殿下,该回偏殿了。” “嗯。”赫连迟收回视线,眼中不舍消失,渐渐附上坚定之色。 他一定要出宫,因为只有出了宫,才能时刻见到五皇弟! 赫连烈在朝堂上请旨去益安州调查失婴案的事,叫欣妃知道后,大骂了赫连烈一顿。 说要是查不出来,到时候楚杨帝定会大发雷霆,赫连烈讨不了好果子吃,还会遭楚杨帝厌弃,认为赫连烈无用。 可赫连烈却梗着脖子,一心想要借此机会,证明给楚杨帝看,让楚杨帝知道他这个皇长子,并非毫无用处。 赫连烈试图说服欣妃,搬出如今白氏被楚杨帝视为眼中钉,自己在朝中仍只是个小官,无功无绩的事实出来。 欣妃听后,沉默了下来,最终同意赫连烈去益安州,并将此作为赫连烈重新获得楚杨帝重视以及白氏翻身的契机,要赫连烈必须谨慎对待,还命白劲洲一道去益安州。 赫连钦得到消息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明应在楚杨帝面前透露了几句,使楚杨帝知道欣妃的心思。 楚杨帝听后,只是冷哼一声,道,“但愿他能查出来。” 随着赫连烈的离京,益安州失婴一事,也逐渐传了开来,对于此事的讨论愈演愈烈,无数双眼睛盯着益安州,想要看看赫连烈能不能查出来,偷盗之人究竟是谁。 “殿下,这是颜大小姐命人送过来的。”云夜走入书房,手中捧着一个浅碧色缎绣如意云纹荷包。 赫连钦从公文中抬起头来,拿起那荷包来,刚入手便有一阵清新淡雅的香味传来,不浓郁也不刺鼻,闻起来心旷神怡,令赫连钦顿觉清爽、舒适。 “来的是谁?”赫连钦问。 云夜回道,“是颜大小姐身边的入画姑娘,现在还在玄流堂等着呢。” 赫连钦微皱眉,沉吟片刻,“去库房挑一件回礼,交与入画吧。 颜清瑜送了荷包来,赫连钦自然要回礼,表示一下他的心意。 顿了顿,赫连钦又补充了一句,“仔细点。” 礼物自然要挑好的,才能显示他的用心。 “是。”云夜领命,去了库房。 赫连钦看了看手中的浅碧色缎绣如意云纹荷包。 荷包是用蜀锦制成的,从精美的外观可以看出,绣荷包的人绣工精湛,极为用心,且绣时含着满心期待与忐忑,似担心收荷包之人会不满意,里面还放了些香料,香气隐隐冒出。 看了会儿,赫连钦便打算将其收起来,只刚要叫云升进来,又想到了什么,住了嘴,最后挂在了腰间。 深明街区,颜府。 一绿衣丫鬟面带喜色,小心捧着手中物件,快步穿过回廊,径直朝颜大小姐的院子走去。 “入画?”入梦刚出屋子,就看到了走过来的入画以及如画手中的盒子。 当即就明白是赫连钦交给入画的,“可是毓王殿下给的?” “是啊。”入画笑得欢喜,一溜烟跑进了屋里。 入梦也高兴起来,跟着进了屋。 “小姐,这是毓王殿下送与您的。”入画献宝似的,将盒子放在颜清瑜面前。 颜清瑜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闻言嘴角不自觉上扬,朝桌上的盒子看去。 见是一烧蓝描金首饰盒,瞧着极为贵气,应是专门叫人定做的,用以送给有身份地位人家的,顿时欢喜起来。 待打开盒子,露出了里面的点翠蝴蝶碧玉簪。 “小姐,是碧玉簪子。”入画笑盈盈开口。 颜清瑜抿唇一笑,轻轻拿起点翠蝴蝶碧玉簪,眼中透着笑意,显示她此刻心情极好。 “奴婢虽没有见到毓王殿下,但毓王殿下身边的太监云夜对奴婢很是客气,还说这簪子是毓王殿下特意吩咐他挑选出来的。”入画接着道。 “小姐,依奴婢看,毓王殿下念着您呢。”入梦笑着开口,同入画一起揶揄颜清瑜。 “毓王殿下公事繁忙,见不到他也是应该的。”颜清瑜脸颊微微泛红,替赫连钦解释了一句。 入画入梦两人对视一眼,捂嘴连连点头“是是是,奴婢知道了。” 见入画、入梦还在取笑自己,颜清瑜轻轻瞪了她们一下。 可目光却又落到了手中的簪子上,不禁笑了起来,思念起那个清隽冷漠的少年郎来。 来年开春,她就要嫁给他了┉ 赫连钦入朝后,便是兵部的一个主事,只是个六品小官,但兵部无人敢对他不客气,都不敢怠慢了他。 平日里,赫连钦只需写些公文,核对一下各地地图就行了,很是清闲,胡旭还怕他忙不过来,专门安排了一个人来,同他一起整理公文。 可以说,赫连钦在兵部就是混日子的。 若赫连钦没什么远大志向,同赫连格一样想着混一天就是一同天,也就算了,偏偏赫连钦不想就这么得过且过。 所以赫连钦只能自己想办法,找到突破口。 兵部共有四司,分别是兵部司、职方司、驾部司、库部司,赫连钦所在的便是职方司,而掌官兵器甲仗和武库的则是库部司。 赫连钦放下手中墨笔,站起身来。 与赫连钦一道做事的掌固见赫连钦起身了,忙道,“殿下可是累了,小臣给您沏杯茶?” “不用。”赫连钦抬手制止他。 掌固这才重新坐了下去,瞧着赫连钦转身出了屋,疑惑赫连钦要去哪,但没有跟上去,摇了摇头,毓王殿下要去哪儿,他可管不着,还是赶紧整理吧。 这般想着,掌固又埋下了头。 赫连钦出了屋,再穿过几间屋子,便来到了库部司。 库部司的人看见赫连钦,吃了一惊,忙行礼,“毓王殿下。” 有主事迎上来,“毓王殿下,可是有事?” 赫连钦环顾四周,知道这里是库部司办公的地方,“可否到库房一看?” 库部司的库房,装的自然是些武器。 主事一惊,迟疑不决,“这┉” “主事放心,本王只是进去看一看,想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武器,与本王在长星州见过的有何不同。” 第261章 冥冥之中 主事还有些犹豫,胡旭便出现了,“毓王殿下,您这是┉” 主事心下一松,将赫连钦的来意告诉胡旭。 胡旭听后,冲主事摆摆手,示意他回去做自己的事,不用管这里了。 主事领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毓王殿下请随微臣来。”胡旭略一犹豫,对赫连钦说道。 赫连钦点头,冲胡旭拱手。 库房在兵部的最左边,外有重兵把守,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整个皇宫也就只有楚杨帝以及胡旭这个兵部尚书有权力打开库房。 见到赫连钦与胡旭两人,守卫忙抱拳,“毓王殿下,胡大人。” “把门打开。”胡旭道。 “是。” 库房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阳光瞬间溜进去,攀到门前的架子上,照映出那里的兵器零件来。 赫连钦走进去,偌大的木制货架完全呈现在他面前。 胡旭点燃几根蜡烛,将库房照明,使赫连钦逐渐看清里面情形。 一个个相隔约一米的高大木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银制铜制铁制应有尽有,阳光折射进来,与烛光碰撞,使武器发出耀眼的亮光,灼灼生辉。 走近木架,入目的是四棱铜制粗二寸,锏身顶端尖利的双锏,其身有棱无刃,棱角突出,显于人前,下端对着赫连钦,避去些许锋芒,使看客松懈下来。 稍一侧目,便有一匕首闯入视线。 匕首长度适宜,与一般匕首无二,外有雕花装饰,增添几分神秘迷离之感,匕身笔直富有质感。 赫连钦不由走过去,拿起那匕首,低头瞧了起来。 借着光晕,赫连钦看清了上面的纹路,惊异发现竟是一朵与核舟等大的蔷薇花,手指轻轻擦过,花纹愈发清晰明了。 想到被自己放在王府的玄宴匕,赫连钦眸中闪过一丝深意,他记得,玄宴匕上也刻有蔷薇花纹。 “殿下。”许是赫连钦在这里停留了久了,胡旭走了过来。 看到赫连钦手中的匕首,先是一惊,再神色恢复如常,“这是玄武匕。” “玄武匕?”赫连钦道。 胡旭点点头,“玄武匕是先祖耀文帝手下匕,此匕随耀文帝驰骋沙场,金戈铁马,斗败南高猛将,占领百山一带,开疆扩土,壮大我西林疆域。” “玄武匕刀刃锋利,削铁如泥,每每出手,必有伏尸,虽刀身小巧,却在一众武器中脱颖而出,成为耀文帝护身之器。” “先祖耀文帝?有此神器,本王怎地从未听说过?”赫连钦不解。 胡旭叹了口气,眉目间泛上了遗憾,赫连钦看得分明,那是一名武将对出世绝器渐渐退出众人视线而发出的叹息。 “自耀文帝仙去,便无人再打开此匕,即使是天生神力者亦是失败而终,玄武匕犹如耀文帝的身躯般永久封存了起来。” “时过数载,人们就渐渐忘却了玄武匕,仅有史书和我们这些人,知道此匕的存在。” 赫连钦若有所思,状似不经意道,“世间再无同玄武匕一样的匕首吗?” “应是没有的。”胡旭叹息。 没有? 也就是说不知道玄宴匕的存在。 赫连钦心下微动,再次开口询问,“胡大人可知,造这玄武匕之人是哪位大师?” 不料,胡旭却摇头,“除了当年追随耀文帝的将军,无人知晓。” 胡旭为什么提到追随耀文帝的将军,而非直接说没有人知道,当年耀文帝是如何得到玄武匕的呢? 当然是因为早前楚杨帝命兵部收集库房武器出处,撰写武器书籍时,得出的结论。 玄武匕的来由,楚杨帝亦感兴趣,想知道其出自哪位大师之手,好找出那位大师的后人,为他所用。 只不过,楚杨帝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亦是毫无线索,直到放弃寻找。 这些都是赫连钦回去后翻阅相关书籍,才得知的。 在长星州时,赫连钦把玄宴匕交给朱远广查看了一番,朱远广看到玄宴匕时大吃一惊,后问赫连钦从何得来的。 赫连钦将玄宴匕的由来告知朱远广,他整个人肉眼可见颓了下去。 言明这是他师兄朱远昌所铸,赠予一位知己的,上面的蔷薇花是那知己所喜爱的,只后来因为南高国覆灭,他与朱远昌逃亡时分散了,从此再未见过朱远昌。 说到朱远昌,就有许多话要娓娓道来了。 朱远昌同吕不斯一样,出自南高国,在天下享有盛名,其擅铸器造器,技艺精湛,下手如有神,自成一套炼器之法,凡是经他手的武器,皆为绝品,质地刚强,削铁如泥,一出手人头必将落地,天下无人能及。 玄宴匕既是朱远昌赠予友人的,却出现在小货摊上,叫赫连钦买了去,那就说明那位友人已经遭遇不测,而朱远昌怕是有着同样的遭遇。 再问时,朱远广就摇头,表示记不太清了,他与朱远昌年岁差了十几载,又逃亡甚久,被人伤到了脑袋,大多事已忘却。 楚杨帝怀疑过玄武匕是出自朱远昌之手,但时隔多年,无迹可寻,无法证明那是朱远昌所铸。 赫连钦却在听到“玄武匕”三个字时,笃定其定为朱远昌所造,恐怕是同玄宴匕一起造出来的,只是玄武匕经由耀文帝面世了,玄宴匕却隐于人后。 可玄武匕不能打开,却又是一道谜语。 赫连钦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想要试试玄武匕,看看能不能打开。 在库房时,有胡旭盯着,他未去动玄武匕,回到王府,却有一种迫切的感觉,就好像冥冥之中安排好了。 等着那个特定的人,去打开玄武匕。 “殿下,容大哥那边有消息了。”云夜走进来,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到赫连钦跟前。 赫连钦收敛神色,接过打开,看了起来。 信上仅有几句话 简洁明了地说明了那边的情况,告诉赫连钦一切准备就绪,只待赫连烈上钩。 “殿下,这几日益安州丢失婴儿数量仍在增加,不见丝毫减退之象。”云夜微抬起头说道。 第262章 站稳脚跟 距离赫连烈离京,已有半个月,失婴现象仍接二连三发生,可见失婴案未有进展,赫连烈亦没有调查出什么来。 对于这样的结果,赫连钦毫不意外。 先不说赫连烈此人狂妄自大,自视甚高,就是失婴案一看,就很不寻常,非常人可破。 “让容至查下去,看看究竟是谁在作祟,竟偷盗数名孩童,到底想干什么。”赫连钦道。 “是。” 待云夜退出去后,赫连钦点燃信,扔在了一旁专门用来装废纸的铁盆里,直至烧尽才移开视线。 随着时间的推移,赫连烈去益安州接近一个月,仍无所获,朝中开始躁动起来,对赫连烈的质疑声渐渐变大。 这一日,赫连钦如往常般来到太和殿上早朝,安静隐于百官之中。 朝臣例行公事,上奏与楚杨帝,待楚杨帝下令后,退回人群。 那朝臣刚刚退下去,就有人站了出来,“启禀皇上,微臣有事要奏。” 楚杨帝看向那人,“说。” “益安州失婴一案,时隔多日,却无半点进展,依旧有多名孩童失踪,臣心中实在惶恐。” 说在,那人跪了下去,“还望皇上再派人前往,务必找出背后之人,救百姓于危难之中。” 霎那间,气氛凝固紧张起来。 谁人不知大皇子赫连烈主动请缨,到益安州去调查失婴案。 可时至今日,没有一点结果,丢失婴儿的事情持续发生。 如今在朝堂上挑明,就是明晃晃地指着赫连烈的鼻子,骂赫连烈无用,是庸才! 赫连钦朝那人看去,认出是沈氏之人,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没想到,率先挑明的,竟然是沈氏的人,真让他吃惊啊。 赫连钦目光移动,朝户部众官的方向看去,那里有垂头而立的赫连筠。 “啪!”是奏折被掷到地上的声音。 “依你看,该派谁去?”楚杨帝目光沉沉,紧盯着跪着的官员。 官员身体一抖,直冒冷汗,只觉喉咙干涩难耐,在楚杨帝的威严逼迫下说不出话来了。 赫连烈是楚杨帝的皇长子,纵使再如何平庸,再无建树,楚杨帝亦不会高兴有人在他面前挑明。 半晌,官员才颤巍巍开口,“臣以为当派毓王殿下前去,毓王殿下自幼天资聪颖,有勇有谋,年仅十三便带领长星州众将镇压日松族,扬西林之威,定能解决失婴案,替百姓们解患!” 话音未落间,殿内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亦发出细微讨论声。 赫连钦面色如常,低头凝视官服上的猛兽,原来这才是此人上奏的真正原因,费心了。 “皇上,微臣认为不妥,毓王殿下虽镇压了日松族,但失婴案滋事重大,牵涉众多,数名婴儿失踪,要调查出来,绝非易事,当派大理寺少卿欧尚前去,同严文涛一起彻查此案。”温初燕站出来,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大理寺设少卿两人,分别是严文涛与欧尚。 与欧尚相比,严文涛资历较浅,经验较少,温初燕提议派经验老道的欧尚去益安州调查失婴案,十分合理。 楚杨帝先前之所以派的人严文涛而非欧尚,是因为欧尚外出办案了,前几日才回京。 “温大人此言差矣,欧大人调查失婴案无甚非议,但若毓王殿下一同前去,岂不是如虎添翼,能更快抓到偷盗之人,替天行道!”官员义正言辞,强烈推举赫连钦去益安州。 温初燕再次开口,同官员争辩起来。 双方各执其词,皆有理有据,分不出个所以然。 最终还是楚杨帝下了令,一锤定音,“毓王年轻有为,堪当此任,欧尚就一起去益安州。” 赫连钦从百官中出来,垂头领旨,“微臣领命!” 欧尚亦站了出来,同赫连钦一道领旨。 “此番务必要查出来!”楚杨帝凝睇下面众人,话中富含深意。 赫连钦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头又下去了一些,朗声应道,“臣遵旨。” 散朝后,温初燕主动追上赫连钦,“殿下。” “表哥。”赫连钦回头,见是温初燕脸上浮现淡笑。 听到赫连钦如此唤自己,温初燕紧绷的心弦松动了些,殿下还愿意叫他表哥,就说明殿下未与温氏生出嫌隙,也未计较先前温氏的疏远。 “殿下,可否到王府一坐?”温初燕恭敬道。 “自然。”赫连钦笑着答应。 出了宫门,温初燕就同赫连钦共乘一辆马车,去了毓王府。 在王府外等候的云夜,见到温初燕来了,未露出惊讶之色,一如从前,向温初燕行礼,“奴才见过温大公子。” 小北子小南子等太监亦是做出同样动作,待温初燕一如往昔,把温初燕当成赫连钦的表哥。 温初燕将这些看在眼里,明白都是赫连钦的意思,赫连钦待温氏一如既往,从未变过,若非如此,底下的人也不会这般恭敬。 想到府中伤心的嫡亲妹妹,温初燕不禁叹了口气,殿下是皇子,受皇上喜爱,又是逸群之才,前途注定不可限量,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的步伐。 “表哥。”赫连钦唤了温初燕一声,将温初燕拉回神。 温初燕收回思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起正事,“殿下此去益安州,可有把握?” 温初燕在朝堂上为赫连钦说话,赫连钦还是要去益安州,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便无需再纠结,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失婴案。 “本王已派容至前去调查,想来会有结果的。”赫连钦道。 言下之意就是,赫连钦对此早有防备,一来可以防止他人将自己拉进浑水中毫无准备,二来的确有打算解决失婴案,借此机会在朝中站稳脚跟。 若今日无人“举荐”赫连钦去益安州,赫连钦也会想办法让楚杨帝下令,派他前去的。 赫连钦虽在兵部任职,却暂时无出路可寻,要是解决了失婴案,便可打破那无形的枷锁,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取得实绩。 再者,有了赫连烈这个失败的例子,赫连钦的成功就会变得不一样,众朝臣心中也会衡量起两人来。 第263章 抓住贼人 “殿下早有准备便好。”温初燕放下心来。 接下来两人围着朝中诸事,交谈起来,温初燕为赫连钦分析朝中局势,赫连钦则欣然接受,双方皆有意缓和关系,所以气氛极为愉快。 到最后,温初燕没有提及温雅尔,赫连钦也没有问起她来,两人默契地隐去不快之事,回到了从前那般亲密。 温氏仍旧是赫连钦的外家,永远不会变。 赫连钦是第二日离京的,离开前赫连格、卫寅生等人来送他了,还有颜清瑜也派人来了,难得的温初时没有来,温雅尔亦没有什么动静。 赫连钦与欧尚骑马一路往南赶,耗费几天几夜抵达益安州。 彼时,益安州整个州都进入了沉暮黑暗中,天边弯月高悬,微弱月光倾泄下来,使赫连钦等人勉强看清道路。 在亮出令牌,打开城门后,一行人悄悄进入了益安州州城。 事先没有惊动庞皋,所以无人过来迎接赫连钦等人。 一行人缓缓行走在大街上,四周静悄悄的,唯有马蹄声不时响起,也许是因为接连丢失婴儿一事,闹得人心惶惶,连更夫都没有出来打更。 街道上几乎看不见灯火,每家每户都熄灭了蜡烛,外面的灯笼也没有亮起来,益安州州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所有人躲在屋中,护着自己的孩子,唯恐一转眼,就被贼人偷了去。 “踏踏踏。”马蹄声响起,带着节奏感,不紧不慢往州长府的方向走去。 官兵们侍卫们面色严肃,目露警惕,时刻注意着四周,跟着赫连钦欧尚两人向前行进。 蓦地,一道尖叫声划破夜幕中的寂静,唤起众人心中的恐惧。 “声音是从东南方向传来的。”赫连钦道。 欧尚看了眼赫连钦,诧异赫连钦清楚知道声音传来的方位,转而想到赫连钦在长星州所立下的功,便不再惊讶。 “殿下,现在该怎么办?”欧尚询问。 赫连钦是王爷,不管他在朝中为几品官,欧尚都应该听赫连钦的命令。 “欧大人继续往州长府去,这边就交给本王。”赫连钦说完,便猛地一拍马背,朝东南方向去了。 几个侍卫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殿┉”欧尚来不及制止,眼睁睁看着赫连钦疾速离去。 知道赫连钦武功高强,不会出什么事,且还有几个精锐侍卫紧跟着,欧尚不再犹豫,下令道,“去州长府。” 身后的官兵们低声应是,跟着欧尚去了州长府。 另一边,赫连钦追到声音传出之处,就见面前的屋子门大开,里面有微弱的光亮,还有妇人哭声传来。 贼人已经跑了,但一定没走远。 “分头搜索!”赫连钦道。 “是!”侍卫们领命,向四周分散开来。 赫连钦环顾一周,最终看到了屋前的大缸,疾步走过去,打开大缸。 里面空无一物。 将大缸重新关上,赫连钦抬头看了看上空,脚下一踮,踩在大缸上,飞身上了屋檐。 赫连钦飞速来到附近最高的屋顶上,朝底下看去。 附近的房屋依旧黑着,没有人敢出来,只有刚刚那间大开的屋子亮着光,大街上除了几个侍卫外,没有其他人。 城东方向隐隐有脚步声响起,正往这边赶,似乎来的人不少,并未刻意掩饰住声音,好像故意弄出声响,好让贼人惊慌而逃,不要再祸害其他百姓,应该是益安州的巡逻官兵。 在赫连钦走后,大开着门的屋子里,陡然窜出一道黑影,手里还抱着什么,正想离去,就听几道脚步声传来,心中一惊。 看到屋前有一个大缸,便躲了进去。 只刚刚进去,缸就被人盖上了。 那人慌了,几秒过后外面没什么声音,以为是同伴,便出声喊道,“老四,快走,那些官兵要来了。” 心中一边暗骂,这个聂老四,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捉弄自己,等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一下。 可过来好一会儿,外面还是没有动静,那人立刻觉得不对劲,伸手去推木缸盖,不料外面根本没有什么阻力,用力过猛一下子将缸盖推倒在地,在寂静黑暗中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惯性使然,整个人也跟着站了起来,随即脖子处便抵了一把匕首,冰冷刺骨寒意迅速席卷他全身。 立刻明白自己被人发现了,刚要动手,面前就出现了几个侍卫装扮的人。 他被包围了! 意识到这一点,手下用力,似要将怀中婴儿掐死。 赫连钦看着这一幕,猛地拽下那人的胳膊,然后便是一道清脆骨折声。 那人惨叫一声,松开了手,婴儿随之往下掉。 赫连钦眼疾手快,手一捞,将婴儿接住,抱在了怀里。 与此同时,贼人被侍卫们制服。 赫连钦走过去,一把拉下那人脸上的黑布,借着月光,勉强看清五官。 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丢进人堆里,也找不出来。 中年男子狠狠瞪了眼赫连钦,嘴巴微动,竟要咬舌自尽。 下一刻,下巴就被赫连钦卸了,再也无法动弹。 “你们是谁?!”一群官兵涌了出来,见到赫连钦等人就立时大喝,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个侍卫掏出令牌,高声道,“毓王殿下在此,不得无礼!” 毓王殿下? 官兵们一惊,为首的上前几步,瞧见侍卫身上穿的衣服,以及侍卫手中的令牌,当即跪了下去,“小的见过毓王殿下。” 他看不清令牌上的字,但毓王殿下与大理寺少卿欧尚要来益安州的事,州长早就吩咐下来了。 此时见到侍卫的装扮以及黑暗中那浑身充满凌厉气势的男子,当下就认定,那男子就是毓王殿下。 “小的见过毓王殿下。”其余官兵跟着跪了下去。 赫连钦见面前约莫有百名官兵,让他们起来,又道,“贼人已经抓住,再把附近搜几遍。” “是!”官兵们听到这话,心下一喜,大声应和。 庞皋得知赫连钦抵达益安州,忙把欧尚安排好,就带着人来找赫连钦了。 第264章 人心惶惶 “微臣见过毓王殿下。”庞皋老远看到这边情形,知那位矜贵淡然的少年郎就是毓王殿下,下马给赫连钦行礼。 赫连钦摆摆手,让庞皋起来,“庞大人,这是今晚偷盗的贼人。” 今晚偷盗的,也就是说贼人不止一个。 庞皋看了看被侍卫押着的贼人,又看了看赫连钦怀中的婴儿。 “太好了,有了这贼人,就可以问出那些婴儿的下落。”庞皋面露喜色,看向赫连钦的目光中带上了希冀。 他们找了将近三个月,皆无所获,次次让其逃走,如今终于抓住了一个贼人,实在惊喜。 赫连钦却皱起了眉,三个月什么也没抓到,反倒他一来,贼人就落网,其中固然有赫连钦谨慎小心的原因,但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而且益安州官兵来得确实不及时,赫连钦压下心中疑惑,同庞皋一道进了面前的屋子。 一进去,就见一老妇人倒在地上,旁边还有个二十几岁的男子,男子腹部出血,躺在血泊之中,显然是被人杀害了。 听到声响,老妇人勉强睁开了眼睛,此时屋内烛光明亮,使老妇人看清来人是谁,忽地哀嚎起来,“大人,你要替我儿报仇啊,还有我的孙儿!” 老妇人爬到庞皋脚边,抓住庞皋的脚,哭喊着。 庞皋无法,只能安慰老妇人,言明一定会找出真凶,将其绳之以法。 直到赫连钦将婴儿递给老妇人,她才停止哀嚎,惊魂未定哄起哭闹的婴儿来,嘴里不停念叨着,喜极而泣,万分庆幸婴儿没被抢走,“我的乖孙,你没事就好。” 除了老妇人跟死去的男子,屋里还有一位年轻妇人,应是刚刚生产,虚弱无力昏睡过去了。 这是一户普通人家,以卖糕点为生,被杀男子是老妇人的儿子,里头的年轻妇人便是她的儿媳,临近生产,在这天夜里破了羊水,不敢去请稳婆,就点了根蜡烛自己接生。 孩子刚生出来,贼人就来了,若不是赫连钦正巧入城,老妇人的儿子死了,孙儿怕是也回不来了。 可如今儿子没了,家中顶梁柱也就没了,留老妇人与儿媳在世上,还有一个刚刚出生的孙子,碰上这到处丢失婴儿的世道,要想把日子过下去,难啊。 留了些人手在这边守着,以防盗贼再回来抢人,赫连钦便同庞皋去了州长府。 州长府中,灯火通明,赫连烈、严文涛、欧尚以及几个益安州官员正坐在议事堂,见赫连钦来了,官员们立刻迎了上来。 “下官见过毓王殿下。” 赫连钦点头,随后看向赫连烈,“大皇兄。” “五皇弟来到可真及时,一下子就抓住了那贼人。”赫连烈从椅子上起身,走近几步,看着一起被押进来的贼人说道。 “是啊,若不是毓王殿下,恐怕今晚又有婴儿丢失。”益安州官员没有听出赫连烈话中的意思,附和道。 严文涛、欧尚则没有说话,很聪明地隐了身,不参与赫连烈赫连钦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庞皋作为益安州州长,却不能沉默,只好站出来打圆场,“益安州有大皇子殿下和毓王殿下,定能查出背后真凶。” 赫连钦淡淡笑了笑,未置一词。 赫连烈看赫连钦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下越发呕气,原本他来益安州是为了查明背后之人,立功风光回去的。 可过了这么久,还是一点线索没有,把赫连钦等来了,他来了不就说明自己没用吗? 一来就抓到了一个贼人┉ 赫连烈眼中冒着火光,狠狠瞪向跪在地上的贼人。 他一定要比赫连钦先找到幕后之人。 抓到的贼拖下去严刑拷打了几天,也没问出什么来,让庞皋等人大失所望。 赫连钦没有指望能从中撬出有用信息来,打算自己去找。 “殿下,这些都是近几日丢失婴儿的城中百姓。”容至站在赫连钦面前,将一沓资料递给赫连钦。 赫连钦接过,仔细翻阅起来。 “三日之内,光州城就有六户人家丢失孩子,不只是刚刚出生的婴儿,已经出现一岁左右的婴儿失踪。”容至继续道。 赫连钦翻过一页,目光在某处停留,指尖顺着上面的字一路滑下,然后接连翻了几个页,“失踪的多为女婴?” “是。”容至道。 赫连钦快速翻阅完,惊奇发现每失踪一个男婴,便会有四到六个女婴跟着消失。 许是因为男婴女婴皆有失踪的,庞皋等人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还有一点,这些百姓分散在州城各处,几乎每个方位都有,混淆视线,让人不知道从何查起。 忽然,外面出现一片嘈杂声,打断赫连钦的思绪。 “外面怎么回事?” 云升从走了进来,回道,“殿下,是百姓们在外闹事。” 这一个月来,失婴案迟迟得不到解决,婴儿接二连三失踪,人心惶惶,百姓们开始躁动起来,甚至在州长府外聚集,要求官府给他们一个说法。 赫连钦想了想,起身走了出去,来到府议事堂。 此时庞皋等人正坐在议事堂中,庞皋听着外面的叫喊声,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叹一口气。 见赫连钦来了,也只是行了礼,便没有说话了。 赫连钦看了眼众人,发现赫连烈不在这里,白劲洲也不在,云升凑到赫连钦耳边,“大皇子今日一早带着人去城郊搜寻了。” 赫连钦了然,赫连烈对这次失婴案尤其重视,想抢在自己前面抓到偷盗,自然不肯放过一分一秒,急切出了州长府,到城郊搜索,试图找到贼人。 “大人,不好了。”小厮匆忙跑进来,嘴里大喊着。 庞皋正处于焦灼中,叫小厮这么一喊,心突突跳了几下,呵斥一声,“到底怎么了?大呼小叫。” “城西又有婴儿失踪了。”小厮气喘吁吁,一边喘气一边说道。 “什么?!”登时,众人皆惊呼。 作案之人通常是在夜里行动,所以赫连钦来时才会碰到巡逻官兵,而今白日也有婴儿丢失了。 第265章 信佛奉佛 “而且、而且城西那户人家全死了。 ”小厮接下来的话又是让众人一惊。 都死了? 赫连钦眼睛一闪,稍一思忖,便知的怎么回事了。 上次赫连钦抓到了一个贼人,截下婴儿,让背后的人失了手,自然要报复回来,找回场子,给他们一个警告。 也就是说,这回是对官府的挑衅。 庞皋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即铁青了脸,再也不顾了赫连钦还在场,大骂了几句。 堂中众人俱是面色不霁,这般明晃晃地挑衅,把他们的脸面往哪放! 赫连钦来到城西时,许多百姓聚拢在被杀那户人家宅子前,人群前方有绾发妇人跪在地上凄厉哭喊着。 百姓们连连叹气,摇头看着这一幕,对妇人很是同情。 赫连钦站在一旁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妇人是这户人家的小姑子,前不久刚刚嫁出去,同兄长嫂子感情极好,没成想今日回到娘家,就得知了兄长嫂子俱被杀害的噩耗,未满一岁的小侄女还失踪了,不知道被抓去做什么了。 叫妇人怎能不痛哭绝望。 “唉,王家小娘子,不要哭了,赶紧去报官吧,叫官府抓到那贼。”有婆子不忍心,出言劝道。 “报官?哪里没报官,丢了孩子的都报官了,都报几个月了,什么也查不出来。”马上就有人反驳。 “就是,我看官府也抓不到,孩子是找不回了。” 周围百姓均露出义愤填膺之色,对益安州官府相当不满,也为那些失踪的婴儿愤慨。 当然,更多的是对贼人的恐惧,害怕家中婴孩也被抓走。 妇人还在哭喊着,整个人瘫软在地,泪水浸湿衣裳,无助绝望,为自己亡命的兄长嫂子哀嚎,还有那可怜的小侄女。 “王家小娘子,去梵音寺求求佛祖吧,佛祖会保佑你兄长的孩子。”一开始说话的婆子再次出声。 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带了过去,纷纷扬手喊道,“是啊,我们可以去求佛祖,佛祖会保佑我们的。” 众人俱点头同意,那瘫软在地的王家小娘子竟有了反应,跌跌撞撞起来,喃喃自语,“佛祖,去求佛祖。” 事情转变十分快,让赫连钦有些猝不及防,而刚刚还围在这里的百姓,一溜烟就往东边走了。 赫连钦没有犹豫,跟了上去。 梵音寺在东边,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城西,要到梵音寺,必须经过一大段路,以至于期间不断有百姓加入他们的队伍,声势浩荡,口中念叨着佛祖保佑。 俨然是将一切希望寄托给了佛祖。 来到城东,闯进赫连钦视线的便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寺庙外站满了人,似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再进去上香。 看到浩浩荡荡的百姓们,先是吃惊,又很快恢复如常,如同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习惯了将心中祈愿交由里面的佛来实现。 梵音寺香火鼎盛不是让赫连钦最关注的,而是一眼望去,寺中那高大挺拔矗立于天边的塔。 赫连钦跟着人流,一路进入梵音寺,四周百姓有目的的往一个方向走。 那就是庙中高塔。 来到塔前,百姓们便跪了下去,虔诚地拜了三拜,有条不紊进入塔中,上香祈福求愿。 赫连钦这才惊诧地发现,梵音寺不同于其他寺庙,这里求愿的场所是高塔下的佛祖。 没错,梵音寺大佛置于高塔之下,塔前有一庞大铜制香炉,炉中粗大香线对准高塔,白色烟雾缭绕,诡异地往塔中飘去。 塔中大佛笑容慈悲,神态安然,慈悲中带着睿智与坚毅,静穆沉古,左手持精巧佛珠,双目半睁半眯般注视面前信徒,给予他们心灵的安慰。 四周红烛尽燃,烛光微微晃动,围着塔中佛,应和那无形的梵音。 原先哭喊的王家小娘子,已经停下了声音,满脸虔诚,对着大佛便是一通跪拜,将所以期望放在佛上。 其余百姓亦做出同样的动作。 赫连钦将他们的动作神情收入眼底,走出了塔。 从进入梵音寺就消失了的云升挤了过来,与赫连钦来到塔附近的一棵大树下,开口说道,“殿下,奴才打听过了,这梵音寺是益安州最大的寺庙,归属于元若寺。” 梵音庙如京中的元明寺一般,隶属元若寺底下。 这并不奇怪,这个世界的寺庙大多以元若寺为首,皆供奉佛祖。 而那高塔则称为九幽塔,象征着佛中因缘桥,一切因果执念将随着因缘桥,归于平静,一切祈愿,也终将获得释放,得偿所愿。 “益安州百姓极为信奉梵音寺,每逢节日,便自发到寺中做斋饭,与寺中和尚一同吃素食。” 天下百姓皆信奉佛道,云升此时特意强调益安州百姓信佛,自然是因为益安州百姓信佛程度近似魔疯了,把所有执念都寄托给佛祖。 单看塔中上香百姓,就知他们信佛奉佛严重程度了。 赫连钦知道百年前,佛道盛行,人人推崇佛道,将佛中戒律、观念刻入骨髓,直到耀文帝时期,佛道才得以削弱抑制。 但个别地方还残留极度信奉佛道的现象,看来益安州便是那个“个别”了。 “让让,让让。”一道声音传人赫连钦耳中,把赫连钦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男子,推着辎车走来,车上堆放着好几个大麻袋。 百姓听到声音,皆避让开来,让中年男子过去。 中年男子低着头,赫连钦看不到他的神情,辎车往九幽塔的方向走去,然后绕到了九幽塔后方。 “他是谁?”赫连钦问。 “应是搬送香线的帮工,梵音寺每日都会有许多百姓前来上香,要用的香线数不胜数。”云升答道。 云升刚说完,那中年男子就从辎车上搬了一个大麻袋下来,似乎是为了证明里面装的确实是香线,麻袋破了一个口子,露出一个个香线头来。 四周百姓对此见怪不怪,依旧虔诚地注视九幽塔,亦有双手合十,作祷告状的。 赫连钦又看了一会儿,才道,“回州长府。” 第266章 无法言说 赫连钦回去就听赫连烈在议事堂大发雷霆,直到赫连钦出现才收敛了些怒气,“五皇弟可有发现什么?” “并无。”赫连钦摇头。 赫连烈一大早就出了城,不仅一无所获,还碰到了几个乞丐,被那些脏兮兮的乞丐扑倒,只觉一阵反胃恶心,回来不见赫连钦身影,知他出去查案了,便发了怒。 益安州官员俱出去查案,严文涛、欧尚跟着庞皋去了城西,查看案发现场,挨骂的自然就是州长府的下人。 发现赫连钦没查出什么,赫连烈心中怒火才消散了些。 赫连钦淡淡瞥了眼赫连烈面上快速掩去的喜色,不动声色转头看向赫连烈身后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白劲洲。 与赫连烈说了一声,回了临时住处。 夜幕再次降临,黑暗一点点笼罩益安州,城中百姓惶惶不安,关紧房门,锁好窗户,严防盗贼出现。 只是这些防范皆无用处,一夜过去,又有婴儿被偷。 欧尚跟严文涛晚上亲自带着人在城中巡逻,一旦有异动,便立即赶到,却还是晚了一步。 接连几日,案件无半点进展,让两位大理寺少卿很是受挫,急得焦头烂额,跟着庞皋忙得脚不沾地,已经许久没有回州长府歇息了。 赫连钦每日辰时出门,夕阳下山才回来,赫连烈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是否查到了有用的线索。 但见赫连钦没表现出异样,渐渐笃定他什么也没查出来,暗自松口气后,更加努力查案了。 “哪里跑!站住!”终于在一日酉时让白劲洲撞见了偷婴贼人,人高马大的贼人一看被发现了,立刻丢下婴孩,撒腿要跑。 白劲洲大喝一声,直追贼人而去,身后官员没有犹豫,跟着追了上去。 贼人尤其狡猾,借助随着日光逝去、逐渐昏暗的街道,以及街边货摊,四处躲藏,硬生生甩开了一众官兵。 “啊!”白劲洲被贼人抛来的匕首击中臂膀,大叫一声,额头很快浸出细汗。 剧痛迅速袭来,折磨着白劲洲,当即想要停下来,只一想到这些日子赫连烈的怒骂以及白氏日趋没落的境地,咬紧牙关,重新追了上去。 白劲洲不能让贼人跑了,因为只有抓住了贼人,赫连烈才能再次重视起他,白氏才能打破不受楚杨帝待见的局面。 凭着毅力,未上过战场,只是学了些防身术的白氏大公子一路追着贼人,来到了城东的梵音寺。 此时梵音寺还有零星几个百姓,贼人从他们身边快速窜过,引起一阵尖叫,随即白劲洲也飞奔进了梵音寺。 “奇怪,跑哪去了。”梵音寺中,静悄悄的,白劲洲追着贼人走入一片树林之中,贼人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不见踪影。 四周静谧无声,连一个和尚的影子也没有,就连蝉鸣声也听不见,白劲洲不禁紧皱眉头,臂膀处的剧痛还在源源不断传来,使他发出阵阵抽气声。 倏地,背后被人拍了一下,白劲洲立刻转身,手中武器奋力挥去,却落了个空,面前空无一人。 白劲洲迅速扫视一周,周围没有一个人,仿佛适才是他的错觉。 咽了咽口水,内心深处恐惧一点点冒出,直觉告诉他,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只刚有去意,头就被人从后面重重打了一下,眼睛一闭,直挺挺倒了下去。 这时,林中才出现一道身影,那人身形挺拔,提起白劲洲来毫不费力,径直出了树林,来到九幽塔前,看了眼里面被烛光照亮的大佛笑脸。 最后绕到大佛身后,伸手轻轻敲了敲佛身,发出“当当”声响,感受到里面佛身确非实心,摸索了一番,按下机关,佛身背面便缓缓开起一道小门。 没有看里面情形,直接将白劲洲塞了进去。 白劲洲幽幽转醒时,臂膀已经没了知觉,浑身无力,似被人从什么东西里拽出来,刺眼白光使他眼睛一痛,等睁开眼睛,面前就是一尊大佛,直勾勾盯着他,顿觉毛骨悚然。 意识还未回来,一大群官兵突然闯了进来,个个拿着抢,面色不善,将白劲洲及背着白劲洲的人团团围住。 “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一道充满威压、扼喉的声音传来,白劲洲抬起头,就见浑身散发强悍气势的毓王殿下从白光中走了进来。 对上那摄人心魂的瑞凤眼,白劲洲半梦半醒发现一开始看到白光,原是佛像旁蜡烛的烛光。 而外面,已然大亮,竟是第二日了。 “把他们给本王拿下!”赫连钦目光沉沉,抬手下令。 “是!”官兵齐声应是,把白劲洲同贼人一起绑了起来。 白劲洲瞪大眼睛,当即大喊,“毓王殿下,微臣不是┉” 下一刻,嘴巴就被人粗鲁塞了块麻布,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押下去。”赫连钦眉宇肃立,朗声道。 官兵们立即把人押了下去。 匆匆而来的赫连烈,看到被五花大绑的白劲洲,气炸了,要官兵把人放了,官兵们却以为白劲洲与贼人是一伙的,而赫连烈要袒护白劲洲,不肯放人。 被人违抗命令的气恼,加上近来的受挫,赫连烈气得浑身发抖,便要让人将官兵们拿下,一道巨响猛地传来。 叫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纷纷往声音发出之处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九幽塔下方出现了一个大窟窿,赫连钦正站在窟窿前。 赫连钦无法言说面前景象,即使他见惯杀戮,依旧被惊得如鲠在喉。 九幽塔塔底,被容至与一众精锐侍卫砸出了个洞,露出里面一颗颗头颅来。 每颗头颅无一丝毛发,均比巴掌小,面色发青发紫,肿胀不堪,五官模糊,血水凝固成团,死死贴在头颅上,耳朵已经皱缩在一起,永远舒张不开了。 婴儿头颅与身体分开,被随意丢在另一边,手臂、小腿不见,唯有一个孤零零的小身躯躺在那里,俨然是被做成了人彘。 不对,是比人彘还要可怖! 第267章 祭天仪式 小山丘似的婴儿尸山,腐臭味扑面而来, 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让人恶心难耐,难以言表。 有官兵忍受不住,跑到一旁“哇哇”吐了起来。 庞皋等人看着这一幕,俱是一阵反胃,只觉惊世骇俗,到底是怎样丧心病狂的人,才会干出这样的事。 “殿下,抓到了。”欧尚从另一边走来,身后押着数名僧人,见到九幽塔内的尸山,顿时屏住了呼吸,眼中满是震惊。 赫连钦转身,望向那些僧人,目光一一掠过每一个人,“少了一个。” “什么?”欧尚没听清。 “少了搬送香线的帮工。” 欧尚没见过帮工,看了一圈,发现这里有的只是梵音寺僧人,不见赫连钦口中帮工的身影,立时道,“微臣这就命人去搜。” 整个梵音寺搜了几遍,最终抓获可疑人员,就是面前三十几个僧人。 至于其他僧人,都被关起来严加看守了。 赫连钦点头,又看向庞皋,“庞大人,看来事情已经明了,作案的便是这寺中僧人。” 昨日贼人跑进梵音寺,百姓惊慌之下去衙门报了官。 庞皋带着一众官兵前来,要搜梵音寺。 只梵音寺隶属元若寺,静生大师名声享誉天下,佛中信徒众多,梵音寺住持拒绝搜寺,言明佛门净地,岂能容尔等污染,遂耽搁到今日。 赫连钦下令将梵音寺围起来,搜查梵音寺,若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一开始还有人反抗,直到有僧人倒下,知道面前这个冷峻无情的王爷真的不怕元若寺,僧人们才没吭声了,住持亦是让开路,由着官兵进寺搜查。 这一查,便查到了些惊人东西来,寺中厨房竟藏了许多细小骨头,埋在了火炭灰下,若非搜了几遍,很难发现那些骨头。 而赫连钦则带着人径直来到九幽塔,刚过来,就看到一僧人背着白劲洲,要出九幽塔,塔中佛身还有一道小门,正敞开着。 接下来,就是庞皋等人看到的那一幕了。 寺中秘密被发现,有僧人露出马脚,让欧尚抓了个正着。 “殿下,如今该怎么办?”庞皋心中惴惴不安,此案牵连到元明寺,不是他一个益安州州长可以做主的,想让赫连钦发个话。 赫连钦眸光流转,眼中映入跪着的梵音寺僧人,薄唇轻启,“庞大人,既然抓到了嫌犯,就该严刑拷打,问出动机来。” 登时,低头沉默的僧人们抬起了头,看着赫连钦,不敢置信赫连钦竟要对他们用刑。 他们之所以一直保持沉默,不为自己辩解,就是仗着赫连钦不敢对他们怎么样,有元若寺在,梵音寺不会出任何事。 然赫连钦可不管什么元若寺,抓到了人,当然要审问。 “殿下┉”庞皋迟疑起来。 “庞大人,你有疑问?”赫连钦侧目,嘴角含着一抹淡笑,轻飘飘一句话,却让庞皋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是啊,就算梵音寺归属于元若寺,这么多婴儿尸首出现在梵音寺,也难逃其咎,那些拥护元若寺的百姓,也会闭上嘴巴。 赫连钦重新凝视塔中尸山,笑意消失,神情凝重起来。 婴儿是找到了,可真凶却逃了。 这些僧人怕只是帮助掩埋尸体的,而真正操控之人,遁逃了。 梵音寺中发现大量婴儿尸首的事,传到百姓耳中,痛哭流涕到梵音寺认领,只尸体面目全非,四肢皆与躯体分离,无法认出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百姓对梵音寺的印象彻底改观,由一开始的尊崇、信仰,变为憎恨厌恶,将一切错推到梵音寺头上,认定杀害那些婴儿的人就是梵音寺。 每日到梵音寺门口破口大骂,恨不得立刻推倒梵音寺,以泄心头之恨。 当然,佛道观念刻在百姓骨子里,影响着他们,仍有不愿相信事实的百姓,与之对骂起来,还说官府自己查不出案子,就把污名甩到佛祖头上。 庞皋听到这些话后,气得脸涨红,开始庆幸听了赫连钦的话,把梵音寺的僧人抓回来拷打,否则就白挨骂了。 僧人进了大牢,被严刑拷打,最终问出了点有用的东西来。 梵音寺厨房帮工,与那搬送香线的帮工来自同一个地方。 几个月前,两人一同来到梵音寺做事,将他们当地流传的一个民间轶事说给僧人们听。 说当年元若寺开寺大师静历大师,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窥天之法,通晓天地诸事,可观世间百态,无所不能,创立了元若寺,自此佛道绵延不绝。 而要得到窥天之法,就得聚集九九八十一个婴儿,这些婴儿必须为刚出生或未满周岁的,才能算佛中童子,未被俗世浸染,再将八个女婴同一个男婴装于木鱼之中,念上九九八十一天的经。 在月圆之时,向佛祖祷告,举行献祭仪式,便可获得窥天之法,成为佛中泰斗。 可要将九个婴儿装进木鱼之中,谈何容易,便只能分尸了。 厨房火炭灰中的碎骨是刚刚剁了的婴儿骨头,来不及掩藏,就丢进了火炭灰中。 九幽塔中的婴儿尸体,是分了尸,还未上砧板剁碎的。 在众僧人眼中,静历大师是他们祖师爷,遥不可及,又万分仰慕,众徒僧无不想成为静历大师那样的人物,于是悄悄起了歹心。 九幽塔中佛像,受百姓供奉,吸收万千信仰,日日香火不断,是极好的藏身之所,亦可借香线气味掩盖尸体腐臭味。 庞皋等人闻知这个解释,大骂荒唐,被鬼迷了心窍。 赫连钦却觉僧人们对佛信仰近乎疯魔了,受佛的控制,身心俱成为佛的傀儡。 要知道,这个世界将佛道推到至高地位,人人提佛皆念上一句佛中话语,如此形成一种奇怪的现象,把身体与心灵寄托给佛,由佛操控。 难怪当年耀文帝联合豪门世家,削弱元若寺,而时至今日还有人为求佛得窥天之法,那时该是何等的糜烂,恐怕不只是用婴儿祭天吧。 第268章 高调回来 佛道盛行,逐渐威胁皇权。 一旦威胁皇权至尊地位,没有哪个皇帝会任其发展,遂有了“四国伐佛”之变。 耀文帝联合其他三国皇帝,加之豪门世族,一举镇压元若寺,倾力削减元明寺影响力,迫使元明寺不得不表态“皇权至上”,使皇权地位重新稳固下来。 僧人口中的两个帮工,几日后在城郊抓获,然刚落到官府手中,就服毒自尽了。 庞皋派人去帮工老家查探,却没有半点收获,线索由此中断。 其实案件进行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可查的了,帮工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没人关心,只要给百姓一个交代,把所有错推到梵音寺头上,此案便“圆满”结束。 而楚杨帝得知失婴案最终真凶是梵音寺,定会欣然接受,因为元若寺将欠皇室一个交代,必然要拿出些有价值的东西来,平息楚杨帝怒气。 至于白劲洲,虽未有实质证据证明白劲洲跟贼人有关系,但同贼人一起被发现,一夜未归,叫人不由猜想白劲洲是否参与了失婴案。 若不然,赫连烈怎会反常,请旨来益安州,当中有没有要掩盖罪行、掩护白氏的原因呢? 这样的流言很是扯淡,可也有人愿意去相信,所以赫连钦赫连烈回京后,京中掀起了一阵风波:失婴案背后真凶是白氏。 赫连钦第二日上朝时,叫楚杨帝大肆夸赞了一番,直接升了赫连钦的官,由原先的六品主事,变为了五品郎中。 楚杨帝未对赫连烈这个大皇子做出奖赏或批评,但过了几日,赫连钦就听到赫连烈在御书房被楚杨帝大骂了一通,还是当着众大臣的面骂的。 赫连烈灰溜溜回府后,又在府中大发雷霆,将白劲洲拒之门外,显然是迁怒了白氏。 由此白氏变得如履薄冰,不仅失了大好起复机会,还让楚杨帝彻底厌弃,赫连烈对白氏愈发不满了。 之后,静生大师亲自来到京城,似为益安州失婴案而来,在乾清宫与楚杨帝密谈了一夜,失婴案就此告终。 赫连钦不知道楚杨帝同静生大师谈了什么,但那夜过后,元明寺的静默大师便开始为皇室敞开寺门,官兵可自由出入元明寺。 京中众人的目光也从白氏身上移开了,只因随静默大师一同回来的,还有长公主赫连雪。 三年前,赫连雪借岐州泯县水灾陷害毓王赫连钦,被楚杨帝收回封地,发配到元若寺为百姓祈福。 而今回来,以赫连雪的脾性,不知会掀起什么风浪,众人在心中暗暗猜测,一双双眼睛俱盯着长公主府。 赫连雪没有辜负众人的期盼,刚回京便给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发了帖子,邀他们去玉荷山庄聚一聚,一览奇花盛宴。 赫连钦等几位皇子,自然在邀请之中。 收到请柬时,赫连钦正在朝禧宫,跟瑾贵妃逗弄四公主。 “皇兄,皇兄。”玉雪可爱的四公主拍打着小手,从榻上走过来,伸出小手,要赫连钦抱。 赫连钦无奈,将四公主抱进怀中。 瑾贵妃、刘嬷嬷还有挽心等人不由会心一笑,对四公主亲近赫连钦这个皇兄很是高兴。 “娘娘,殿下。”贵公公小跑进来,先是行了一礼,然后拿出了赫连雪送来的请柬。 瑾贵妃一看,眉心皱起,“长公主在元明寺待了三年,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还是这般高调,恨不得所有人都捧着她,急急忙忙跳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赫连雪回来了。 赫连钦手托着四公主,闻言轻笑一声,“大皇姐素来如此。” 赫连钦没有告诉瑾贵妃,在回京途中,赫连雪派人来刺杀他一事,所以瑾贵妃不知情,不然此番赫连雪送来请柬,瑾贵妃定会大怒。 “哗众取宠!”瑾贵妃冷笑一声,面上满是厌恶。 瑾贵妃出身平江温氏,身份高贵,自小金枝玉叶长大,又受温氏底蕴滋养,心中自有些傲气,对赫连雪这个骄纵跋扈的长公主,极其看不上。 更何况赫连雪曾加害于赫连钦,让瑾贵妃越发厌恶赫连雪。 “不知道她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刘嬷嬷插嘴道,与瑾贵妃一样,瞧不上赫连雪。 刘嬷嬷是温氏的家生子,瑾贵妃一出生就待在瑾贵妃身边,跟着瑾贵妃入宫,一路走到现在,深刻明白皇室与世族的不同。 接触过的人都是极有涵养,即使心中不快,亦不会像赫连雪这般愚蠢无能,仅听旁人挑拨几句,就要致赫连钦于死地。 赫连钦嘴角笑意渐深,安抚道,“母妃不必担忧,阿钦自有打算。” 从三年前赫连雪陷害赫连钦起,他就没打算放过赫连雪,只是那时羽翼未满,楚杨帝又把庆安州给了他,便暂时放过了赫连雪。 回京时,赫连雪派人刺杀他,赫连钦起了杀意。 不过没等赫连钦想法子把赫连雪弄回来,赫连雪就自己送上门来。 如此,也不用赫连钦大动干戈了。 “母妃知道,阿钦最是能干。”瑾贵妃脸上浮现笑容,欣慰地点点头。 瑾贵妃自来信任赫连钦,赫连钦让她放心,瑾贵妃便真的放下心来,处理后宫之事。 赫连雪回来了,雍和宫那位怕也是要出来了,瑾贵妃得抓紧时间做好准备。 为了几位皇子一定参加宴会,赫连雪选的日子正好是赫连钦休沐那天。 赫连钦一早起来,在院中练了一个时辰的武,沐浴更衣后同赫连格一道往玉荷山庄去。 玉荷山庄一同往日,繁华盛开,柳絮飞扬,风景十分美,只是正值夏日,天气炎热,就是坐在屋里都要出汗,更别说来玉荷山庄参宴。 风光美景,在众人眼里顿时失去吸引力,兴致缺缺往亭中廊下走。 所幸亭中摆了几大盆冰块,太监们又呈上冰凉果茶,暑气消散了些,众人脸上才挤出了笑容。 赫连钦几位皇子的位置被安排在中庭前方,这并不奇怪,没有人异议,但闺秀们的座位就让众人错愕了。 赫连钦抬眼,对面的温雅尔走入他的眼帘。 第269章 要干什么 为避嫌,诸多宴席会有屏风遮挡,将男客与女客隔开,这是约定成俗的,赫连雪此次却反其道而行之,将女客安排在了男客对面,只要一抬头,便能看到对面之人。 赫连雪到底要干什么? 众人不约而同皱眉,在心里嘀咕。 “许久未回京,倒是多了不少新面孔。”赫连雪身着大红色华服,笑意盈盈出现,身后跟着一众婢女。 也不管众人是如何想的,径直走到最前方,坐于上首。 “那大皇姐可得好好瞧瞧,如今京城才貌无双的闺秀多着呢。”任芷兰笑着接话,打破一瞬间的凝固。 “皇弟妹都这样说了,本宫自然要仔细瞧上一番。”赫连雪高昂起头,头上红宝石发簪晃动,配上那傲然的表情,显得尤为盛气凌人。 赫连雪似乎比三年前更嚣张了,气焰也更大了。 任芷兰这回没有说话,嘴角含笑,看赫连雪到底要做什么。 “咦。”赫连雪面露惊讶,似才看到坐在女客最前方的颜清瑜,打量了颜清瑜好几眼,“这位是┉” “寒水颜氏之女,在家中为长。”颜清瑜缓缓起身,冲赫连雪一礼。 赫连雪恍然大悟,点点头,“本宫还是头一回见颜氏千金。” 颜清瑜耀眼夺目脸庞带着几分笑意,不咸不淡的,既没有刻意恭维赫连雪,也不让人觉得她无礼,姿态摆得极好。 三年前的百花宴,颜清瑜也来了,但那时颜清瑜年岁较小,模样未长开,有意识隐于人后,又正值赫连烈选妃之际,赫连雪目光放在韦知瑶、任芷兰等人身上,自然没注意到颜清瑜。 但颜清瑜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完全没必要,而赫连雪也只是随口一说,根本不在意究竟见没见过颜清瑜。 “今岁几何了?”赫连雪抬手拨弄了一下碎发,笑得十分恣意,“本宫记得驸马有一个弟弟,还未定亲。” 霎时,气氛怪异起来,众人的眼睛在赫连钦与颜清瑜身上流转。 京中谁人不知楚杨帝给赫连钦颜清瑜赐了婚,来年开春就要成亲,赫连雪此番提起大驸马的弟弟,是有意说媒? 他们可不相信赫连雪不知道赫连钦同颜清瑜的定婚了。 赫连雪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有意给颜清瑜介绍夫婿的话,无疑是在打赫连钦的脸。 看来传闻中长公主赫连雪与毓王殿下不和,是真的。 当初赫连雪陷害赫连钦的事,随着时光飞逝被众人淡忘,只留下一个不和的印象。 “大皇姐说笑了。”赫连钦适时站了出来,“颜大小姐是本王的未婚妻,来年本王就要娶颜大小姐进府,届时,还请大皇姐一定要来府上,喝本王的喜酒啊。” 颜清瑜笑着朝赫连钦望来,没有开口说话,将主场交给赫连钦。 “是吗?”赫连雪笑意渐收,冷哼了一声,“可惜了。” 一段小插曲过后,赫连雪便让众人自行观赏,与驸马齐原程走了。 赫连雪离开后,众人从位置上起来,陆续走出中庭,到玉荷山庄各处游走。 当然,大多数人聚集在亭中或去时须苑、映霞苑歇息了。 “颜大小姐。”赫连钦朝颜清瑜走过去,“一起走走?” “嗯。”颜清瑜凤眸含羞,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是未婚夫妻,赫连钦提出一同逛玉荷山庄,没有人说闲话,赫连钦才会走过来邀请颜清瑜。 至于赫连格等人,自然是与自己的皇子妃一起了。 待两人走后,还留在中庭的闺秀们窃窃私语起来,有嫉恨颜清瑜能嫁给赫连钦的,也有羡慕颜清瑜出身高贵的,当然也有伤心的。 闺秀们往仍旧坐在庭中的温雅尔看去,就见温雅尔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只是肩膀微微颤动着。 平江温氏三小姐温雅尔同毓王殿下一起长大,亦对毓王殿下倾心,传言会将嫁给毓王殿下为妃。 可如今毓王殿下却当着温雅尔的面,和颜清瑜走了,独留温雅尔在此处伤心┉ “看什么看!”叶琦琦走过去,挡住众人的视线,瞪圆了眼睛。 “谁看了!”被叶琦琦瞪着的闺秀心虚转过头,拉着好友出了中庭。 其余人亦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碍于温雅尔及叶琦琦的身份,不敢回怼,直接分散开来。 没一会儿,中庭就只剩温雅尔跟叶琦琦两人。 “雅尔,别伤心了。”叶琦琦走到温雅尔旁边,握住温雅尔的手。 温雅尔抬起头,粉光若腻的小脸满是泪痕,用力摇了摇头,想告诉叶琦琦自己没事,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知道,我知道。”叶琦琦忙去擦温雅尔脸上的泪水。 只泪水却犹如止不住一般,哗哗流得更凶了,急得叶琦琦抱住温雅尔,不住拍她的背,小声哄着。 温雅尔将头埋将叶琦琦怀中,抽泣起来。 赫连钦颜清瑜来到初遇时的枫树下,微仰头凝望眼前美景。 夏日的枫叶极为妩媚,红彤彤的叶子摇曳绚丽,偶尔招手冲他们打招呼,看起来娇艳欲滴,枝条舒展开来,欢庆地沐浴在阳光下。 有了高大繁茂的枫树遮挡日光,树下两人不觉炎热,反倒被暖风轻抚着,心情舒畅极了。 “殿下,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枫树下。”颜清瑜扭头,看向旁边清冷淡漠的男子,唇瓣微微张开。 赫连钦回视过去,“自然。” “殿下既然记得,为何要同兄长说是头一回见清瑜。”颜清瑜不禁躲闪了两下,随后直直走进赫连钦眼中,试着慢慢靠近赫连钦。 赫连钦仔细想了一会儿,才发现颜清瑜说的是元明寺那回,颜怀宁问赫连钦是否见过颜清瑜。 当时的赫连钦已经忘了与颜清瑜在枫树下相遇一事,便随口回了句“在左老夫人寿宴上见过一面”,不想颜清瑜会将其记下来。 直到现在颜清瑜说起,赫连钦才想起来两人先前见过。 赫连钦眸中浮现笑意,似对颜清瑜很是无奈,“若本王说与清瑜单独见过面,颜大公子怕是要跟本王急了。” 第270章 不好预感 “殿下。”颜清瑜轻声唤赫连钦,双颊迅速泛红,胜雪肌肤变得愈发耀眼,明眸皓齿的模样,让赫连钦一怔。 随即扩大笑容,“清瑜的眼睛很好看。” “殿下的也好看。”颜清瑜一阵羞赧,反应极快,迅速夸回来。 赫连钦笑容不变,就这样望着颜清瑜,眼中似带着万千情丝,颜清瑜没有移开眼睛,大胆回视。 入画与入梦在不远处看着枫树下的一对璧人,心中满是欢喜,对视一眼,俱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小姐跟毓王殿下真般配。 而云升始终低着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安静地让入画入梦两人几乎要忘记他的存在。 “小五,这里。”赫连钦同颜清瑜刚走近吟凌亭,眼尖的赫连格便扬手冲他们喊道。 赫连钦应了一声,看向颜清瑜,“清瑜,我们过去吧。” “好。”颜清瑜见亭中坐着几位皇子跟皇子妃们,心下明了,赫连钦这是要带她与皇子妃们正式认识一下。 几位皇子妃虽与颜清瑜一样出身三大豪门四大家族,也见过面,但未一起坐下来好好说过话。 赫连钦颜清瑜走到亭中,赫连钦先是冲赫连烈等人一拱手,再为颜清瑜介绍几位皇子妃。 “清瑜,这是大皇嫂。” 颜清瑜随着赫连钦的目光看去,冲韦知瑶一礼,“见过大皇子妃。” 赫连烈近来接连受挫,皆与赫连钦有关,韦知瑶自是不喜赫连,连带着对颜清瑜也没有好脸色,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见过二皇子妃、三皇子妃。”颜清瑜没有在意韦知瑶的态度,转而看向任芷兰和沈淑静。 任芷兰向来圆滑,不会给人难堪,总是维持和气,闻言捂嘴笑道,“颜大小姐长得可真标致,与五皇弟正好相配。” “颜大小姐。”沈淑静冲颜清瑜一笑,一如她的名字,娴静淡雅。 “二皇子妃莫要取笑清瑜,在坐的皇子妃们哪个不与自己的夫婿相配。”颜清瑜浅笑回应。 任芷兰看颜清瑜的眼神渐深,拉着颜清瑜坐下,“是个会说话的,来,同我这个未来皇嫂说说话。” 任芷兰说颜清瑜和赫连钦般配,颜清瑜则言明几位皇子都与皇子妃相配,既接受了任芷兰的称赞,又夸赞了在场所有人,使他们在心中认同之下,同时对自己的印象好了一些。 果不其然,一开始自视甚高的韦知瑶就开了口,“你在家中为长?” 当然,其中还有颜清瑜出身四大家族寒水颜氏的原因,三大豪门四大家族本就同气连枝,韦知瑶再不喜赫连钦,也不会对颜清瑜太过分。 “是。”颜清瑜淡笑点头。 赫连钦见颜清瑜轻易与韦知瑶等人说上话,轻松应对,将对方话语机锋一一化解,心中一叹,寒水颜氏之女果然不同凡响。 “小五,听说父皇准许礼部薛大人的夫人进宫探望母后了。”赫连格凑到赫连钦身边,小声道。 礼部薛大人薛有庭为皇后兄长,薛夫人自然就是皇后的嫂嫂,赫连雪的舅母了。 “昨日薛夫人便进宫了。”赫连钦眼睛一闪,他早就得到了消息,雍和宫可以自由进出了,只是里面的主人还出不来罢了。 赫连格笑了一下,与赫连钦想到了一块儿。 皇后怕是要解除禁足了。 赫连雪回京,意味着皇后必然会出来,只是他们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而楚杨帝的态度,也意味不明。 “大皇姐终究是父皇第一个孩子,是不一样的。”赫连格说道。 赫连钦不点头也不摇头,的确是第一个孩子,却不一定是父皇心中最看重的那个公主了。 鱼亲也该回宫了吧。 赫连钦赫连格两人的说话声虽小,但仍是不免叫赫连烈赫连筠听了几句去。 在赫连格说赫连雪是楚杨帝第一个孩子时,赫连烈心下一动,手从栏杆下移开,放到了腿上,陷入沉思中。 “大皇兄?”赫连筠说完话,见赫连烈迟迟没有回应,不由疑惑。 赫连烈回过神,“你刚刚说到哪了?” “说到┉”赫连筠将他的失神看在眼里,余光瞥见另一边聊得甚欢的赫连钦跟赫连格,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赫连钦、赫连格之所以在这里说起薛夫人进宫,压根没有避着赫连烈赫连筠的意思,是因为薛夫人一进宫,各宫就知晓了,众位嫔妃心如明镜,皇后出来是必然的。 赫连雪陷害赫连钦,导致数名灾民未能及时得到救助而死去,此事的确闹得很大,但三年过去了,赫连雪在元若寺待了三年,皇后亦被禁足了三年,楚杨帝的怒气已然消散。 况且中宫不得无后,若要废了皇后,该由谁来主持中宫,入主雍和宫? 按位份来看,瑾贵妃的可能性极大,可瑾贵妃背后站在的是平江温氏,楚杨帝不可能让平江温氏之女掌舵后宫。 所以,皇后一定会被解除禁足。 皇后出身落魄贵族薛氏,既是楚杨帝发妻,又管理后宫多年,是皇后的绝佳人选,楚杨帝轻易不废后。 “啊!”吟凌亭另一边,突然传来尖叫声,然后一阵嘈杂声响起。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赫连格出声问道。 亭中众人俱是摇头,却没有动,也没有要过去看看的意思。 那边有一方小池,池中养了些观赏性的鱼儿,距岸边有几尺深,此时传出尖叫惊呼声,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们这一过去,恐怕会惹上麻烦,叫人缠住,特别是赫连钦这几个皇子,那边应是有人落水了吧。 颜清瑜等人亦保持沉默,无人问起为何会有尖叫声,出身豪门世族之人,最是懂得明哲保身。 赫连钦皱眉,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好像他不过去看看,将会永远失去什么东西。 “我去看看,要是出了什么事,大皇姐怕是不好交代。”赫连钦突然起身,丢下一句话,就快步离开了吟凌亭。 “诶,小五!”赫连格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第271章 满口胡言 赫连钦匆匆来到小池边,就见环心、果心焦急地站在池边,嘴里大喊着,“快来人,救救我家小姐!” 周边还有许多闺秀,皆掩面看着池下挣扎的两人,有帮忙喊人的,可在场无人熟悉水性,亦没有太监、粗使婆子在,只能眼睁睁让池中人奋力挣扎。 赫连钦快速锁定池中那道粉色身影,纵身一跃,“扑通”跳进了池子里。 云升落后赫连钦一步,也跳了下去,快速朝另一道身影游去。 赫连钦舒展四肢,游到温雅尔旁边,一把抱住温雅尔,将人往池边带。 “表、表哥。”惊慌失措间,温雅尔看见了赫连钦的脸,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在弥留之际看到了自己最思念的人,喃喃唤了一声。 只刚说了几个字,就呛了一口水,眼睛沾上水,看不到眼前之人了。 赫连钦将温雅尔带回岸,环心、果心立刻迎了上来,吓得几乎哭出声,“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咳咳!”温雅尔来不及回应,剧烈咳嗽起来。 赫连钦脱下外袍,赶紧给温雅尔披上,轻轻拍打温雅尔的后背,温雅尔被拍得直呛,喝下去的水也随之吐了出来。 云升也带着叶琦琦游了上来,奉恩镇国公的人忙走了上来,从云升手中接过叶琦琦。 叶琦琦的状况比温雅尔要严重,上来后就处于昏迷状态,贴身婢女立刻将其带去了映霞苑,大喊,“快去请大夫。” “表哥。”温雅尔终于缓过神来,也知赫连钦真的站在自己面前,眼眶又红了,心又开始揪了起来。 “别怕,没事了,我在这里。”赫连钦拂去温雅尔脸上泪珠,转身对环心、果心说,“带你们小姐去换身衣服。” 像温雅尔这样的世族小姐,出门都会备上一两套衣服,以防意外发生。 “是。”环心果心此时心情稳定下来,知道赫连钦会处理好这里的一切,她们只需带温雅尔去映霞苑换衣裳即可。 两人立刻福身,就要来扶温雅尔。 温雅尔却攥着赫连钦的手,不肯松开,“表哥┉” 她有千言万语想与赫连钦诉说,可一想到如今赫连钦已经跟颜清瑜定了婚,她没有立场再说什么,嘴巴便像被缝上了一样,张不开了。 “没事,去换衣服。”赫连钦安抚性地看着温雅尔,让温雅尔随环心、果心走。 环心赶紧道,“小姐,您就听殿下的吧,待会要着凉了。” 此时天气炎热,温雅尔掉进池里,却很快被赫连钦救上来,应当是不会着凉的,环心这般说,无非是暗指温雅尔全身尽湿,衣服紧贴肌肤,虽披着赫连钦的外袍,但仍需赶紧换下湿衣服。 四周男客皆被声音引了过来,眼睛似有若无往这边瞟。 温雅尔有赫连钦的外袍,没叫人看了去,却终究是失礼了。 “那雅尔去换衣服了。”温雅尔明白环心的意思,十分不舍地看了眼赫连钦。 “去吧。”赫连钦冲温雅尔点头。 温雅尔这才转身离去,一旁的云升见状,马上跟了上去。 温雅尔和叶琦琦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人推下小池,难保在去映霞苑的路上,再出什么岔子,云升跟着赫连钦习了些武,一同去映霞苑再好不过。 温雅尔一走,赫连钦面上立刻布满寒霜,语气冰冷刺骨,“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温三小姐同奉恩镇国公家小姐会一起掉进水里?” 赶过来一直没有吭声的齐原程当即上前,“毓王殿下,此事我等皆未料到,小池亦未安护栏,是在下失职了。” “本王问,发生了什么事?”赫连钦面无表情,幽深眼眸凝视齐原程,声音犹如千年寒冰,齐原程险些承受不住,就要跪下去。 齐原程先前也不在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温雅尔叶琦琦为何会双双落水,但心里还是有猜测的。 摆宴的是赫连雪,她是长公主,即使遭了楚杨帝厌恶,但她依旧占着长公主的位置,没有人敢在赫连雪的宴会上弄幺蛾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出戏是赫连雪摆的。 齐原程能猜到的,赫连钦自然也猜到了,现在如此问,不过是表明态度,要赫连雪给个交代。 在赫连钦的凝视下,齐原程背脊渐渐弯了下去,后背已然湿透,脑子极速飞转,使劲想法子,该说些什么来平息赫连钦的怒气呢。 赫连钦周身散发威压,迫人气势直击齐原程,众人亦被他身上气势所压倒,深居后宅的闺秀们直接白了脸。 “毓王殿下,当务之急是把大夫请来,为温三小姐、奉恩镇国公家小姐诊脉,再来定夺此事。”齐原程半晌挤出了一句话,想把注意力往温雅尔叶琦琦身上引。 赫连钦冷笑一声,就这么看着齐原程,脸上表情不言而喻: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知道吗? 大夫早就有人去请了,需要你来说? 齐原程咬紧牙关,余光撇到颜清瑜等人的身影,顿时又有了主意,“颜大小姐,在下想同毓王殿下解释方才发生的事,可毓王殿下怒气未消,听不进去在下的话,还请颜大小姐劝解一番。” 颜清瑜停住脚步,冷然目光在赫连钦身上徘徊,却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质问赫连钦为何会跳下去救温雅尔。 十分聪明的保持了沉默,无论赫连钦因何救温雅尔,她都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质问赫连钦,帮着他人让赫连钦陷入难堪境地。 她是他未来的妻,更是毓王府未来的女主人,必须时刻以赫连钦及毓王府的脸面为主,这是一个毓王妃该做的。 齐原程还待开口,就被赫连钦一脚踹在了地上,他惨叫一声,狼狈趴在地上,全无素日温和有礼模样。 “满口胡言!”赫连钦居高临下,睥睨齐原程,走过去抬脚,踩在了齐原程脖子上。 见到这一幕,众闺秀纷纷害怕躲避,身体颤抖起来,不敢多看一眼。 颜清瑜秀眉微蹙,却仍未置一词。 第272章 胆大包天 赫连格站在沈淑静旁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百无聊赖看着被赫连钦踩在脚下的齐原程,“让你说的时候不说,现在好了,你也不用说了。” “五皇弟,先冷静下来,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倒是赫连筠开了口,让赫连钦放开齐原程。 任芷兰接话,“是啊,五皇弟,不可轻易动怒,若是父皇知道驸马被你┉定会动怒。” “二皇嫂,这不是小事,温三小姐若真出了事,届时大皇姐更不好交代。”沈淑静虽性子娴静,但赫连格明确表示站在赫连钦那一边,她自然和赫连格立场相同。 任芷兰脸一僵,没想到沈淑静会反驳自己。 她素来圆滑,喜欢见缝插针,暗暗刺对方,刚刚提起楚杨帝,就是在说赫连钦不顾颜清瑜在场,去救温雅尔,当众驳了颜清瑜的面子,也就是不满楚杨帝的赐婚。 沈星舟是赫连筠的伴读,这几年来,交情渐深,沈氏隐有向赫连筠靠近的意思,沈淑静出自沈氏,现在却帮赫连钦说话,全然不顾沈氏与赫连筠之间的“情义” 赫连筠眼睛一闪,住了嘴不再劝赫连钦。 “毓、毓王殿下恕罪。”齐原程抱着赫连钦的脚,试图逃脱,却怎么也挣扎不开,艰难吐出几个字,求赫连钦饶过他。 赫连钦非但没有移开脚,还使力往下压,似有将齐原程活活踩死的意思。 在场的人,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有害怕躲避瑟瑟发抖的,也有皱眉冷眼看着的,偏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齐原程说话,让赫连钦放过齐原程。 一直到齐原程快要窒息而时,才有人出声制止,“赫连钦,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放开驸马!” 赫连钦侧头,看向来人,嘴角浮现淡笑,透着无尽冷意。 终于肯出现了。 来人正是长公主赫连雪。 赫连雪快步走到赫连钦面前,双眼喷火,怒视赫连钦,“赫连钦,你胆大包天,连驸马也敢欺负,本宫要进宫告诉父皇,让父皇治你的罪!” “胆大包天?”赫连钦犹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微微歪起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赫连雪,笑容瞬间消失,“究竟是谁胆大包天啊?大皇姐可真会说笑。” “赫连钦!”赫连雪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瞪着赫连钦。 “大皇姐,本王只是想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仅此而已。”赫连钦慢条斯理说道,脚往下一压,齐原程脸色已然发紫,整个人抽搐起来。 赫连雪又惊又急,“驸马!” 见赫连钦还是不肯放开齐原程,忙指挥身后的人,“给本宫拿下他!” 被赫连雪命令的婆子小厮踌躇不前,不敢对赫连钦动手。 公主气急失了理智,他们却没有,毓王殿下从战场上回来,想必杀过不少人,他们哪里是毓王殿下的对手,且毓王殿下深受皇上宠爱,他们根本不敢放肆。 到时皇上怪罪下来,丢命的是他们,公主顶多受皇上责罚几句。 “还愣着干嘛?!”赫连雪怒吼,红宝石发簪跟着疯狂晃动,显示着主人此刻近乎疯狂了。 最终香琴与平嬷嬷上前拉住赫连雪,冲赫连雪摇头,“公主,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赫连雪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话,要甩开香琴平嬷嬷。 平嬷嬷猛地用力,一把拽住赫连雪的手,“公主,现在驸马在毓王手里,您就先低一下头,把驸马救下再说吧。” “可是┉”赫连雪的怒火立时被平嬷嬷的话泼灭,不甘心瞪着赫连钦。 要她向赫连钦低头,简直比杀了自己还难受啊! 平嬷嬷摇摇头,看着赫连雪,吐出“驸马”二字。 赫连雪脸青白交加,眼见着齐原程便要昏厥过去,闭了闭眼,最终妥协了,“赫连钦,你放开驸马,本宫有话要跟你说。” “说什么?”赫连钦似笑非笑,脚没有移动分毫。 赫连雪想让赫连钦放了齐原程,也不看赫连钦依不依,占据主导地位的是赫连钦,可不是她赫连雪。 “大皇姐,本王就只是想知道温三小姐奉恩镇国公府小姐为何会落水,难道就这么难吗?” 赫连雪咬牙,这是在逼她承认陷害了温雅尔叶琦琦啊! “公主。”齐原程勉强唤了赫连雪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彻底昏过去了。 “驸马!”赫连雪惊叫道,看了看赫连钦,又看了看齐原程,不得不承认了,“是本宫的错,都是本宫安排的,你快放开驸马!” 赫连钦得到满意答案,这才移开了脚,后退几步,冷眼看着赫连雪扑到齐原程身上,哭喊着快叫大夫。 而听到赫连雪说是她陷害温雅尔叶琦的众人,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能来玉荷山庄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更别说温雅尔出身四大家族之一的平江温氏,竟会被长公主算计。 众人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长公主为泄愤,设计陷害温雅尔,让人男客看到温雅尔衣服贴身的情景,再难嫁人以此达到羞辱毓王殿下的目的。 颜清瑜亦是震惊不已,一方面对赫连雪这般蠢笨很是无语,温雅尔是温氏嫡出,她要是出了事,温氏不可能会放过赫连雪,温氏可是连楚杨帝都要忌惮的,赫连雪她怎么敢啊! 另一方面对赫连雪用温雅尔羞辱赫连钦的事,隐隐有些不快了。 颜清瑜目光落在赫连钦身上,凤眸中带着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忧伤。 长公主会怎么做,是否意味着他心里其实是喜欢着温三小姐的? “大皇姐,此事真是你干的?”韦知瑶突然出声,将众人拉回神,俱看向赫连雪。 赫连雪正让人把齐原程抬走,根本无暇搭理韦知瑶,头都没回。 “三年前,也是你让人推本宫四妹落水的?”韦知瑶直接问道,拦住赫连雪不让她走。 有参加过百花宴的闺秀公子们,开始想起那个逃婚的菘蓝韦氏四小姐韦知芙来,他们记得当时韦四小姐也落了水。 第273章 懂得舍取 只不过温三小姐、奉恩镇国公府小姐是在吟凌亭附近小池落水的,韦四小姐则落在了梧桐树旁边的湖里。 可不管怎样,三人俱在赫连雪宴会上落水,适才赫连雪亦承认陷害温三小姐、奉恩镇国公府小姐,那么韦四小姐是不是也┉ “皇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众目睽睽之下,赫连雪只能停住脚步。 韦知瑶嗤了一声,“大皇姐听不懂人话吗?” “你!”赫连雪没想到韦知瑶会这么跟她说话,明明三年前韦知瑶还小心翼翼奉承着自己,期盼与她交好。 如今坐上了大皇子妃的位置,就敢在她面前放肆了? 以为她赫连雪离京三年,母后又被禁足,便好欺负吗? 韦知瑶理了理发髻,根本不拿正眼瞧赫连雪。 她出身菘蓝韦氏,又已是大皇子妃,而赫连雪却成了那个遭楚杨帝厌恶,被赫连钦欺辱不敢还手的,自然瞧不上赫连雪了。 “大皇弟,管好你的皇子妃!”赫连雪抬起下巴,冲赫连烈道。 俨然以为赫连烈会像三年前一般恭维自己,全然忘记皇后禁足了三年,欣妃同赫连烈早已不把皇后放在眼里,更别提如今赫连烈正需要菘蓝韦氏这一大助力,怎么可能会帮着赫连雪来训斥韦知瑶。 “大皇姐,皇弟也想知道当初韦四小姐因何落水?”赫连烈记不得韦知芙长什么样,但韦知芙逃婚让人看了他许多笑话。 现在得知很可能是赫连雪设计让韦知芙掉下湖中,他才会救韦知芙,进而有后面一系列事情发生,赫连烈恼怒不已。 韦知芙找了三年都没找到,赫连烈自然而然把所有错推到了赫连雪身上。 “大皇弟,话可不能乱说。”赫连雪眼中怒火更甚,刚刚叫赫连钦逼得吐出实情,是因为齐原程在赫连钦手里,而赫连烈有什么资格逼问她,真当她好欺负吗? 就算她确实让人把韦知芙推下水又如何,她就是看不惯赫连烈洋洋自得模样,不想赫连烈兴高采烈得到菘蓝韦氏的助力。 韦知瑶可不管那么多,在她看来,皇后被禁足,薛氏只是个落魄贵族,跟菘蓝韦氏相差十万八千里,赫连雪可不就是个任她欺辱的? “大皇姐,你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三年前设计本宫庶妹落水,三年后用同一招对付温三小姐、奉恩镇国公府小姐,也不怕遭人惦记。”韦知瑶不喜韦知芙,在韦知芙与她一同被赐婚给赫连烈时,恨不得掐死韦知芙,但这跟赫连雪陷害她推韦知芙下水,是两码事。 赫连雪陷害她,就是可恨,赫连雪是长公主没错,她韦知瑶还是菘蓝韦氏嫡女,怕赫连雪不成。 韦知瑶根本没有咽下这口气的意思,缠着赫连雪不放。 赫连雪急着给齐原程请大夫,想要赶紧离开这里,叫韦知瑶缠住,当即大怒,也不再维护表面和气,上去就要打韦知瑶。 韦知瑶身后的人立刻站出来,护着韦知瑶,赫连烈的贴身太监会冲、会康也过来帮忙。 “公主!”香琴见赫连雪头上发簪被人粗鲁扯下来,登时惊叫,不管不顾扑过来与其扭打起来。 两方纠缠在一起,倒叫赫连钦等人看了好一出大戏。 赫连格双手环胸,啧啧两声,觉得甚是有趣,还想抬手比划几下,就被沈淑静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好放下手。 从玉荷山庄回来后,长公主赫连雪陷害平江温氏三小姐、奉恩镇国公府小姐一事就传开了,还有大皇子妃跟长公主在玉荷山庄打起来的事更是闹得满城风雨。 楚杨帝听闻后,当即震怒,将长公主禁足在公主府,不得入宫。 温氏、奉恩镇国公府第二日便有人进宫面圣,向楚杨帝讨个说法。 楚杨帝虽没有给长公主其他惩罚,但皇后解除禁足是无望了。 而赫连钦下水救温雅尔一事则被众人给忽略了。 只是无关之人可以忽略,当事人却不能。 温府明辉堂,坐着温老夫人、温定、温初燕,还有赫连钦。 林管家识趣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外祖母,舅舅,表哥。”赫连钦放下茶杯,起身冲温老夫人三人拱手。 温老夫人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忙要起身,不敢受了赫连钦的礼,只刚有动作就被赫连钦阻止了。 赫连钦眉宇肃立,同他们敞开心扉,“舅舅,如今白氏逐渐没落,大皇兄虽性子急了些,但入朝许久,多次为父皇分忧,本王却离京两年,与父皇生疏了不少。” “殿下的处境,臣看在眼里。”温定点头,明白赫连钦的意思。 温老夫人和温初燕亦是跟着点头。 大皇子入朝以来,不见得真正为楚杨帝分忧过,但朝中有大臣偏向赫连烈,是事实。 赫连钦刚从长星州回来,对朝中诸事还不甚了解,便又去了益安州破案,尽管立下大功,但与朝中大臣交情颇浅。 当然,众朝臣对赫连烈跟赫连钦,大多还是持观望态度。 这个时候,赫连钦的王妃是谁就显得尤其重要了。 温氏本就是赫连钦的外家,是一定会站在赫连钦这一边的,温老夫人及温定从来都是支持赫连钦的。 只是温雅尔喜欢赫连钦,温府上下皆知,以至于他们都默认温雅尔会嫁与赫连钦为妻。 在得知楚杨帝给赫连钦颜清瑜赐婚时,有些不愿接受,尽管瑾贵妃先前给他们透露了消息,温老夫人心中仍是叹息。 后来温雅尔伤心卧病在床,温老夫人更是心疼,却知道赫连钦会这么选择实属正常。 想成大事者,必要懂得舍取。 更何况赫连钦是一个皇子,一个前途无量的皇子! 温定亦心疼温雅尔这个嫡女,但他身为温氏族长,一切以温氏为先,快速接受了事实,并令全族上下禁口,言明毓王殿下是瑾贵妃的儿子,也是他温定的亲外甥。 如此才有了温初燕在朝堂上为赫连钦说话的一幕。 也让赫连钦明白了温氏的态度。 第274章 登上舞台 温氏本打算为温雅尔另寻良婿,不巧发生了玉荷山庄那事,让他们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赫连钦此番为何而来他们也心知肚明。 温雅尔众目睽睽之下被赫连钦救下,两人有了肌肤之亲,温雅尔要想嫁给其他人怕是难了,再说以温氏嫡女的身份也不可能将其低嫁,温定没有想过要把温雅尔随便嫁出去。 自然,温雅尔的夫婿人选就只有赫连钦了。 然赫连钦已有正妻,温雅尔便只能屈居于正妻之下,为侧妃了 以温氏的地位,温雅尔做正妃绰绰有余,毓王侧妃之位,是容不下温氏嫡女的,但若赫连钦不只是个王爷呢? 温老夫人同温定对视一眼,俱看到了对方眼中之意。 这才是毓王殿下来温府的真正目的吧。 瑾贵妃生下毓王殿下时,他们便预料到了这一日,有平江温氏这个外家在,毓王殿下怎么可能碌碌无为、隐于人后。 如此,温雅尔嫁与赫连钦,也算身配其位。 “殿下,去看看雅尔吧,那小丫头可天天惦记着您。”温老夫人松垮的脸上笑容不变,催促赫连钦去找温雅尔。 温定点头,同意了温老夫人的话,也就是答应赫连钦求娶温雅尔为侧妃一事。 赫连钦再次冲温老夫人、温定拱手,“本王去找雅尔了。” “殿下请随我来。”一直沉默的温初燕开口道。 温初燕带着赫连钦出了明辉堂,往温雅尔的院子走去。 走到温雅尔院子前时,温初燕突然问道,“殿下对雅尔是有情的,对吗?” 赫连钦抬起眼眸,定定望着温初燕,笑容逐渐隐去,冠玉面庞是几位皇子中最出色的,半晌说道,“雅尔占据了它。” 温初燕看着赫连钦手指着的心口,语气坚定,似下了极大决心,才说出这一句话,心陡然放松。 直到赫连钦走进温雅尔住处,温初燕才转身离开。 温初燕不知道赫连钦是否心口如一,但可以确定的是,只要温氏立场坚定,温雅尔便能一生安稳,陪伴赫连钦左右。 对于温初燕来说,赫连钦能许下如此承诺已是幸事。 “雅尔可在里面?”赫连钦刚走进院子,就见到了温雅尔身边的环心。 很显然,温雅尔得知他来了温府,提前让环心在这等着。 “在的,殿下请随奴婢来。”环心满脸笑容,忙引赫连钦去温雅尔的闺房。 赫连钦来到温雅尔房前,立在外面,轻声唤了一句,“雅尔。” 房中少女蓦地转头看来,喜上眉梢,起身碎步走来,在赫连钦面前站定,抬起苍白小脸,圆圆的眼睛中含着满满惊喜,“表哥,你来了。” 赫连钦点头,主动拉起温雅尔的手,走进屋。 温雅尔欢喜跟着赫连钦进屋,这些日子的郁气一扫而尽,心情随着身旁少年郎而改变,此刻只觉无比幸福,心被喜悦填满了。 “走吧。”果心看着自家小姐的高兴样,摇摇头,对环心道。 环心、果心带着一众婢女退出去,临走前将门轻轻关上,让屋中两人可以放心说秘语。 赫连雪被禁足、皇后再难出雍和宫,没有平息温氏、韦氏还有奉恩镇国公府的怒气,接连几日,朝中有人上奏弹劾薛有庭。 将薛有庭做的事尽数扒了出来,最后告了他一个贪污受贿的罪。 楚杨帝因此大怒,直接将薛有庭贬为庶人,再无官身。 薛有庭被罢黜,皇后却终究没有废除,既是对温氏、韦氏及奉恩镇国公府的一个交代,也是一种态度与警告。 这皇后之位,只能由薛氏女来坐。 如此,才能平衡局面。 碍于形势,薛氏沉默下去,议论声渐渐消散,也迎来了三年一次的皇家秋猎。 这日,楚杨帝带着妃子,携众大臣、皇室宗亲来到汝雾山,举行秋猎。 赫连钦等皇子自然在随行之列。 此次秋猎,由楚杨帝射出第一箭,令各皇子、世家子自行上山,以猎到猎物多少来决出第一名来,再接受楚杨帝的赏赐。 秋猎为期二十日,狩猎比赛有十几日之久,众人抵达汝雾山后,在汝雾苑歇息一日。 第二天,便聚集在临时搭起的狩猎台前。 楚杨帝威严高坐于台上,睥睨底下众人,瑾贵妃、欣妃、月妃、怜妃,还有余贵人坐在楚杨帝身边。 赫连钦站在下面,垂首敛眉,同众人一起参拜楚杨帝。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声彻响,惊了山中鸟儿,仓惶乱飞,细长鸣声环绕上空,逐渐走远。 待楚杨帝让众人起来后,击鼓声立时响起,“砰砰砰”预示着秋猎的开始。 “皇上,此次秋猎,我西林儿郎定能创下佳绩,满载而归。”鼓声一落,左丞相朝楚杨帝拱手说道。 楚杨帝神色舒缓,看起来心情不错,对左丞相这个亲臣和颜悦色,“爱卿说得不错,时隔三年,我西林人才辈出,英才数不胜数,想来秋猎对他们来说,是不在话下的。” “父皇放心,儿臣定会猎一头好狼回来,给父皇做上一身狼皮大衣。”赫连烈上前一步,大声开口。 这样的日子,楚杨帝便没有斥责赫连烈,只是大笑一声,“好,你有心了!只是这狼皮还是给你母妃猎吧。” “是。”赫连烈表情一滞,不甘心退了回去。 赫连筠、赫连格还有赫连钦陆续上前言说,表明对秋猎的信心,跟楚杨帝豪言壮志一番。 轮到赫连风时,楚杨帝就正了正色,“小六,你就不要去了,跟你母妃待在这里。” 赫连风嘴一瘪,还要说什么,在楚杨帝的眼神下乖乖闭上了嘴巴。 赫连钦等人看着赫连风走到余贵人身边,沉默不语。 莫说赫连风年幼,连马都上不去,就是他那病弱的身体,也不允许别人带着他参加秋猎。 “父皇,儿臣也会尽全力,猎些好物回来。”赫连钦旁边的白净少年郎陡然出声,使四周陷入寂静之中。 众人举目望来,就见四皇子赫连迟拱手而立。 第275章 选中 楚杨帝脸上笑意收起,皱着眉道,“你也是个有心的。” 赫连迟从未出过宫,更别提骑马射箭了,楚杨帝根本不信他会猎到什么东西,认为赫连迟在蒙自己,当下不悦起来。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赫连迟似未察觉楚杨帝态度的转变,大声说道。 众人目光在赫连迟身上停留了会儿,又移开。 他们是头一回见四皇子,据说四皇子极不得皇上宠爱,生母出身低微,在宫中也过得不如意。 今日一看,却不免有几分诧异,瞧着四皇子不卑不亢、拱手而立的模样,不像是一个常年受冷落、欺负的皇子,倒跟养在了某位妃子膝下一样。 只诧异后,在心中摇头叹息了一声,便转移了注意力,四皇子看着长得再好,也不过是个没了生母、皇上又不疼的落魄皇子罢了。 想要翻身,可难呦! 赫连钦侧身,与赫连迟道,“四皇兄这次出来,可得畅快玩上一回,汝雾山中猎物多着呢。” “我知道了,多谢五皇弟!”赫连迟对赫连钦露出喜色,掷地有声道,仿佛受到了极大鼓舞。 赫连钦奇怪地看了眼赫连迟,笑着点头。 “砰砰砰!”击鼓声再次响起,足足响了半刻钟。 楚杨帝起身,俯视众人,声音威严,宣布三年一次的皇家秋猎就此拉开序幕,“狩猎开始!” “是!”回应声响彻天际,萦绕在众人耳边,与之同时而动的是一个个矫健的身姿、一匹匹彪悍的骏马,纷纷涌向汝雾山,寻找和抓捕猎物。 赫连钦同赫连格一进山,便遇到了几只兔子,拉弓射箭将其抓获,然后一路往南走去。 两人运气还不错,花了一个时辰,捕获四只兔子、一只赤狐、一头山鹿,就是没有遇到银狼等难捕捉又品相好的猎物。 许是与其他人走的方向相反,赫连钦赫连格没有碰到一个人,让他们承包了这一块儿的猎物。 虽没有捕到令人惊喜的猎物,但胜在数量多,回去后楚杨帝夸赞了几句,不惹人注意也不会叫人忽视他们,中规中矩。 赫连烈的猎物较少,却实实在在有一匹银狼,让楚杨帝龙心大悦,当众赞扬了赫连烈,俨然把先前对赫连烈的不快抛到了脑后。 至于赫连筠,亦是中规中矩,一如他惯常作风,不争不抢的。 赫连迟就叫赫连钦惊讶了一下,赫连迟回来后变得灰头土脸,很明显是骑马时摔在了地上。 可他的猎物也不多不少,正正好与赫连筠一样。 这说明赫连迟一夕之间就学会了骑马射箭,还猎到了这么多猎物。 若这些猎物真是他亲手猎的,可见此人聪慧过人且学习能力之强。 赫连钦垂眸,掩住眼中思绪,错过赫连迟兴奋扭头过来要邀功的神情,等他重新抬眸时,面向的人已是赫连格,赫连迟彻底被忽略了。 赫连迟顿时满脸失落,眼巴巴看着赫连钦赫连格两人相谈甚欢。 站在赫连迟身后的云林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里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待反应过来后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四皇子这是想跟殿下交好? 楚杨帝同样惊讶于赫连迟能猎到这么多猎物,让他对赫连迟这个儿子的感观改变了不少。 言辞还是如先前般严厉,眼中的不喜却逐渐消退了些。 傍晚,赫连钦坐在汝雾苑的厢房中,手中拿了一本书,用心品味着,云升站在一旁,闭嘴不言。 “吱呀”一声,房门别人推开,云夜走了进来。 云夜走到赫连钦身边,小声开口,“殿下,奴才跟云林打听过了,这次四皇子出宫,是薛氏的主意。” “薛氏?”赫连钦挑了挑眉。 “是的,那薛氏┉”云夜细细说来。 前些日子,薛皇后身边的植妙突然来了西华宫,与赫连迟在书房说了会儿话。 当时云林正巧不在西华宫,所以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 只过了几日,内务府就送了几个人来,说是来伺候赫连迟的,偏殿也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里头一应摆件都换新了。 宫女太监对赫连迟的态度渐渐改变,真正把赫连迟当成了一个皇子。 赫连钦听后,若有所思,放下书本,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耀眼的月亮,良久悠悠一叹,“看来,薛氏选中了四皇兄。” 云夜与云升身体一震,看向彼此,眼中满是惊讶。 这次赫连迟能出宫,也是薛皇后及薛氏暗中操作的。 薛有庭被贬为了庶人没错,但薛氏还在,薛氏原先是京中不甚起眼的贵族,薛氏女嫁与楚杨帝为妻,薛氏对楚杨帝的成皇之路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楚杨帝之所以能够坐上皇帝的位置,全靠他颇深的城府和高明的手段,与薛氏无半点关系。 楚杨帝上位后,亦没有要帮扶薛氏的意思,任其自由发展,薛氏逐渐没落,变成了一个落魄贵族。 于楚杨帝而言,薛皇后只是一个稳住后宫嫔妃及豪门世族的傀儡,有薛皇后在,便无人能打皇后这个位置的主意。 所以,楚杨帝没有要动薛氏的意思。 薛氏由此逃过一劫,可薛氏怎会甘心,眼睁睁看着家族没落,其他皇子入主东宫,进而登上皇位,薛皇后、赫连雪更是咬牙切齿,看不得任何一个皇子得意。 薛皇后一生就只有赫连雪一个女儿,赫连雪又终究只是一个公主,是不能继承皇位的。 故必须找一个能为他们所掌控又平庸无能的皇子,来继承皇位,如此才能稳皇后地位,使薛氏恢复荣光。 而赫连迟就是那个最好的选择,生母出身低微且难产死去,不受待见楚杨帝,被宫人肆意欺辱,这样一个皇子不就是好掌控的吗? 一个人人可以踩上一脚的皇子,骤然得到看重跟拥有驱使人的权力,能不乖乖听话吗? 赫连钦轻哂一声,想到今日赫连迟带回来的猎物,脸上笑意渐收,眸中闪过一抹亮光。 他倒要看看四皇兄能怎样在秋猎上夺得父皇喜爱。 第276章 走到人前 这厢赫连钦刚得知薛氏的意图,赫连迟过几日便救了楚杨帝。 当时,楚杨帝带着禁卫入汝雾山狩猎,兴致高昂时,骑马追着猎物而去,将一众禁卫甩在后面,误入一片茂密野草丛中,被突然出现的猛虎盯上。 楚杨帝与猛虎进行了一番激烈斗争,渐渐落了下风。 危急存亡之时,赫连迟驱马而来,毫不犹豫迎难而上,挡在楚杨帝面前,凭一己之力拖住猛虎。 给楚杨帝喘息的机会,亦等到了禁卫军的到来。 最终,猛虎被一众精锐禁卫军拿下,楚杨帝才得以摆脱危机。 回到汝雾苑后,楚杨帝第一件事就是给赫连迟请大夫。 赫连钦同赫连格从楚杨帝打发来寻他们的禁卫军知道此事,大惊失色,立刻下了汝雾山。 待见到楚杨帝时,赫连钦两人仔细观察了楚杨帝一番,然后松了口气,“父皇没事就好。” “嗯。”楚杨帝点了点头,又道,“此番多亏了小四,朕才能安然脱身。” 赫连钦注意到楚杨帝对赫连迟称呼的变化,眼眸微动,欣然开口,“四皇兄不顾自身安危,挡在父皇面前,可见他一片赤诚心。” “是啊,朕也没想到┉”楚杨帝露出感慨之色,似在回想什么。 赫连格看了眼赫连钦,随后跟着夸了赫连迟几句,便问道,“父皇,汝雾山的猎物皆有登记在册,怎会突然出现猛虎?” 汝雾山的动物都是有规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上山排查,根本没有猛虎,况且皇家秋猎如此重要的事,汝雾山管事不敢出纰漏。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猛虎,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的。 赫连钦自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微抬眸朝楚杨帝看去。 就见楚杨帝面露愠色,气得不行,“朕已经让人去查了。” 赫连钦与赫连格相视一眼,俱低下了头。 出了这样的事,楚杨帝自是雷霆大怒,派人前去汝雾山搜寻看还有没有其他猛虎,对参加秋猎的人员一一排查,势要找出背后作祟之人。 可背后之人既然敢做,就一定是冒着极大风险并已经想好怎么应对楚杨帝怒气。 最后,查出京中某一末流贵族子弟所干,那贵族子弟与人斗气,扬言要在此次秋猎一决高下,背地里悄悄放了只猛虎进来,想要让其咬死对方。 不巧,叫楚杨帝碰见。 楚杨帝怒火中烧,直接下令将那末流贵族全族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胆敢在皇家秋猎上动手脚,还让楚杨帝陷入生死绝境,那末流贵族不要想逃过去了,不是被流放,就是全部嫡出子弟被斩首。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未必那么简单,就因为一时气不过,便要放虎咬人?还是在皇家秋猎这样的场合下。 实在是匪夷所思。 那末流贵族应该是被人当枪使了吧。 楚杨帝怕也心如明镜,才会如此震怒。 赫连迟是这件事中最大获利者,在秋猎结束后,宫中就传来了四皇兄赫连迟即将出宫开府的消息。 四皇子赫连迟彻底走进众人的视野,让所有人都记住了他。 一个月后,赫连迟不知有了什么法子,让楚杨帝解了赫连雪的禁足,薛氏又逐渐冒出了头。 温氏与韦氏对此,有颇多不满,也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赫连钦在兵部崭露头角,干出了一番实绩来,接连升了官,令赫连烈咬牙切齿。 朝中大臣有了站队之象,但大多数都还保持着中立。 其中,以左丞相为首的最为惹眼,左丞相是楚杨帝的人,无论何时皆以楚杨帝为先,不偏向任何一位皇子。 同样也是诸皇子想要拉拢之人,赫连烈几次同其示好,皆被挡了回来。 赫连钦冷眼瞧着,耐着性子,没有急着跳出来做那出头鸟。 也就是在这暗流涌动的时候,鱼亲带着功绩回京。 半年前,隆安州遭受天灾,一夜之间流民数万,聚集在隆安州州城,隆安州州长不敢耽搁,当即上报到朝廷。 楚杨帝得知便派人前去救灾,御前宫女鱼亲主动请缨,愿一同去隆安州,帮助百姓脱离苦难。 楚杨帝赞鱼亲大义,欣然应允。 时至今日,隆安州灾情已缓,鱼亲赢得众多好名声,百姓们皆赞颂鱼亲心地善良纯真,甚至奉鱼亲为仙女下凡,特来解救他们,百姓们感恩带谢的目送鱼亲回京。 隆安州灾情顺利解决,楚杨帝龙心大悦,令瑾贵妃在宫中摆宴,给鱼亲庆功。 此消息一传出,京中众人犯起了嘀咕,鱼亲不过是一个宫女,就算跟着去了隆安州赈灾,也不至于让身为贵妃的瑾贵妃亲自设宴,邀请京中众贵夫人来为她庆功。 可心里再怎么不满,楚杨帝都发话了,她们也只能乖乖进宫参宴。 赫连钦与赫连格一大早就进了宫,赫连格去了来怜妃那,赫连钦则来了朝禧宫。 瑾贵妃已经起来梳好了妆,见赫连钦来了,露出欢喜之色,让赫连钦陪她还有四公主一同用早膳。 这次宴会,只是邀请了一众贵夫人,并没有外臣,所以设在了御花园,瑾贵妃用了早膳,便先一步去了御花园。 赫连钦在朝禧宫又坐了会儿,才带着四公主去御花园参宴。 御花园中,高朋满座,衣着华丽的贵妇人、世家千金端坐于下方,瑾贵妃与一众妃子则在最前方。 赫连钦快步上前,拱手而立,“儿臣见过母妃。” 随后又对怜妃等人行了一礼。 瑾贵妃含笑点头,挽荷走过来引着赫连钦入座,四公主则被张氏带去了瑾贵妃旁边。 赫连钦位置左边是赫连格,右边是赫连迟,两人俱满脸笑容望着赫连钦。 看到两张挂着笑容的脸,赫连钦脚步一顿,复走过去坐定。 赫连格转头,刚要同赫连钦说话,就听赫连迟道,“五皇弟,近来可好?” “甚好。”赫连钦淡笑颔首,看不出情绪。 赫连格却愣了一下,被赫连迟抢先说了话,赫连钦的注意力都被赫连迟拉了过去,他心里不由浮现出一股怪异感。 第277章 必有所图 不仅如此,赫连迟问候完,便一直缠着赫连钦,让赫连格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赫连格顿时郁闷了,又想开口,“小五┉” 就被赫连迟打断,“五皇弟,我近日看了好些书,但有几个地方一直读不懂,五皇弟能为我解答一二吗?” “自然。”赫连钦道。 看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赫连格越发郁闷,可就是插不进去话。 “殿下,尝尝这个。”一旁的沈淑静察觉到赫连格情绪的变化,捂嘴笑了一下,捻起一颗葡萄,送到赫连格嘴边。 赫连格张嘴吃下,幽怨地看着聊得正欢的两人,最后又看了眼赫连迟,不情不愿收回目光。 他怎么觉得四皇弟是故意的? 等人差不多都来齐了,宴会的主角才出现。 一袭青色云锦宫装的鱼亲带着几名宫女缓缓走来,在瑾贵妃面前停下,声若黄莺,“奴婢见过瑾贵妃娘娘。” 瑾贵妃含着笑,冲鱼亲招手,“快过来,让本宫瞧瞧。” 鱼亲依言起身,俏丽面容蔓上红晕,似羞似怯,可那挺直的背与微微抬起的下巴 ,却表明了此人并未怯场。 瑾贵妃看着面前的鱼亲,面上笑容不变,仔细端详片刻,赞道,“长得倒是极为标致。” “谢娘娘赞誉。”鱼亲福身一礼,姿态做得十分好。 底下众人瞧着前面情形,仍不知摆这宴会用意何为,却乖觉地露了笑容,对瑾贵妃的话很是赞同。 只鱼亲到底是个宫女,不满她的大有人在,譬如刚刚解禁的长公主赫连雪,“鱼亲,你之前是在父皇身边做事?” 鱼亲扭头,往一边看去,发现说话的是赫连雪,她眼底满是鄙夷,勉强施舍地给了自己一个眼神,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十足的傲气。 “奴婢确实在皇上跟前侍奉。”鱼亲也不恼,笑盈盈开口。 鱼亲冒头时,赫连雪已经被楚杨帝发配去了元若寺,后来,鱼亲又在隆安州赈灾,两人根本没有碰面的机会,今日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自视甚高的赫连雪瞧不上鱼亲,她是楚杨帝第一位公主,是薛皇后所出,却要进宫给一个低贱的宫女庆功,让她怎么看鱼亲怎么不顺眼。 “本宫还当是谁呢?要瑾母妃兴师动众把诸位夫人请来,原来不过是个低贱的奴才。”赫连雪嗤笑,看向在场的贵妇人们。 贵妇人们当即变了变脸色,她们是什么身份,鱼亲又是什么身份,此番进宫为鱼亲庆贺,心中本就有微词,赫连雪的话更是让她们不满起来,只觉这是对她们的羞辱,连带着主持宴会的瑾贵妃都给记恨上了。 赫连钦早已没再同赫连迟说话,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看着赫连雪,神情晦暗不明。 “长公主殿下,您这话就说错了。”鱼亲依旧笑着,不紧不慢说道。 赫连雪面色一僵,随即怒道,“大胆,一个小小的宫女,也敢置喙本宫。” “长公主殿下,奴婢是皇上亲奉的赈灾女官,去往隆安州赈灾,并非您口中的‘低贱的宫女 ’。”鱼亲直视赫连雪,大声开口,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未料到鱼亲竟会反驳自己,赫连雪面色铁青,近日来受了许多白眼,就连父皇也对自己极为不满,心情十分糟糕,现在一个宫女都敢爬到头上来,叫她怎能咽下这口恶气。 赫连雪欲要再开口,却被人打断,“宫女就是宫女,父皇就算再宠你,也改变不了出身低贱的事实。”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韦知瑶嘴角勾起,一脸讥讽地盯着鱼亲,直接忽视了鱼亲前一句话中的“女官”二字,把鱼亲宫女身份压死了。 赫连雪皱起眉,诧异韦知瑶会在此时出言,但她不觉得韦知瑶是在帮自己,眯着眼睛,目光在韦知瑶与鱼亲之间游离。 瑾贵妃嘴角含笑,端起桌上的果汁,轻轻抿了一口,好以整暇地看着面前的闹剧,隔岸观戏。 赫连雪不知道鱼亲同韦知瑶有什么过节,她可就十分清楚了。 当时,白氏私自练兵一事被揭发,赫连烈遭楚杨帝厌弃,身为御前宫女的鱼亲,仗着楚杨帝宠信,处处与欣妃母子不对付。 韦知瑶这个大皇子妃,自然也受其迫害,偏生楚杨帝正恼着白氏,放纵鱼亲胡作非为,韦知瑶只好蛰伏起来。 由此,韦知瑶便恨上了鱼亲,视鱼亲为眼中钉肉中刺,就有了适才韦知瑶道鱼亲出身低贱之言。 “大皇子妃这话说的理,奴婢终究是一介宫女。”鱼亲缓缓开口,不紧不慢应下韦知瑶的话,泰然自若地模样让韦知瑶一噎。 韦知瑶冷哼一声,复要出言讽刺,就听见太监高喊的声音,“圣旨到!”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 海忠高举圣旨,来到宴席前方,正色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正五品女官鱼亲,自请于隆安州救灾,淑质贞亮,璞玉浑金,是为大雅女子,可堪当公主之位,遂封其为惠心公主!” “惠心公主,还不快接旨!”海忠看向低着头跪在地上的鱼亲,露出笑容。 “奴婢领旨,谢皇上恩典!”鱼亲接过圣旨,细润如脂的面庞上带出满心欢喜,却未失礼,姿态依旧极好。 海忠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直到海忠身影消失,众人才回过神来,看向鱼亲的目光也变了。 赫连钦噙着笑,心下了然,他知道鱼亲不是什么大善人,主动请缨去隆安州赈灾,必有所图。 果然,这才回京几日,父皇就下旨封鱼亲为公主了。 “小五,这鱼亲厉害着呢。”赫连格凑近赫连钦说道。 “怎么说?” 赫连格见赫连钦终于有空搭理自己,立时兴奋了,挑衅般地朝赫连迟使了个眼神,拉着赫连钦,就说起这些年赫连钦不在皇宫,鱼亲做的种种“好事”。 看着两人凑在一起,俱面带笑容,时不时传来愉快笑声,赫连迟神情渐渐不霁,搭在桌子下的手,也悄然握紧了。 第278章 迟迟没动静 赫连雪铁青着脸,嘴唇紧闭,瞪着鱼亲的眼睛中带着怒火,似要将鱼亲盯穿了。 韦知瑶亦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得不行,明明适才她还拿鱼亲出身来讽刺,仅仅一夕之间,鱼亲就从一个宫女变成了楚杨帝亲封的惠心公主。 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可对方是楚杨帝,韦知瑶压碎了牙也只能忍下去! 而众贵夫人心思却变了好几次,看向鱼亲的眼神有了几分奇异,不约而同地猜想:难道这就是今日宴会的真正目的?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都露出了笑容,纷纷恭贺鱼亲。 鱼亲含笑应下,与众人谈笑风生,只稍一转头,韦知瑶那张满是不忿的脸就映入她的眼帘,“听说大皇子妃嫁入大皇子府已有三年,府中却仍无所出。” 登时,韦知瑶脸色愈加难看,“本宫如何,用不着你关心!” 瑾贵妃身侧的欣妃面上笑容隐去,显然因着鱼亲的话不悦起来。 众人渐渐住了嘴,往韦知瑶的方向望去。 是了,大皇子妃嫁给大皇子三年,一直没听说有什么好消息传来,大皇子妃的肚子也一直没动静,当真是奇怪。 再看欣妃的脸色,众人在心里嘀咕起来,大皇子妃不仅自个儿生不出来,还不许大皇子纳妾,这欣妃娘娘估计心里极其不待见大皇子妃呢。 “大皇子妃这话说的,本宫也是好意。”鱼亲从容自然地进入了公主这个角色,笑得尤其好看。 “是啊,大皇弟妹,可莫要寒了惠心的心啊。”赫连雪插嘴道,她虽看鱼亲不顺眼,但比起鱼亲,赫连雪更厌恶韦知瑶。 韦知瑶被刺得心中一痛,她也想怀,想了好久,可肚子就是不中用,能怎么办! 想到欣妃跟赫连烈因为此事,对自己没个好脸色,心里就一阵难受。 但面对鱼亲与赫连雪,韦知瑶可不会示弱,直接呛了回去。 宴会来的大多为京中贵夫人及府中闺秀,几位皇子没有久待,在一片针锋相对中赫连烈率先站了起来,向瑾贵妃等人告退。 离去时脸上带了些不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因为鱼亲提及他膝下无麟儿一事。 赫连钦跟着站起来,同瑾贵妃道,“母妃,儿臣就先退下去了。” “好。”瑾贵妃含笑点头,目送赫连钦等人离去。 待几位皇子离去,韦知瑶再也忍不住,开口大声骂起鱼亲、赫连雪来。 自然,是话中暗含着讥讽,没有明着骂。 鱼亲跟赫连雪也不是善茬,场面一时又变得紧张。 瑾贵妃笑容不变,看着眼前情形,心情十分愉快,让挽荷给自己又添了一杯茶,想到赫连烈至今未有子嗣,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经过今日的宴会,京中对赫连烈一直没有子嗣的事开始议论起来,为此韦知瑶还在徐御史夫人办的宴会上大骂了一通,将那些个议论的骂哭了。 相对于鱼亲被封为惠心公主的事就没多少人关注。 只心中气愤难消,第二日,欣妃就让韦知瑶进宫一趟。 兮月宫内,欣妃稳坐于上首,眼睛半阖着,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动。 欣妃左手边的赫连烈,面上显出些许躁意来,这些日子,赫连钦在朝中如日中天,颇得楚杨帝喜爱,就连众大臣,也开始用欣赏的目光看赫连钦,这让赫连烈愈加焦躁。 “娘娘,皇子妃来了。”欣妃身边的大宫女秋书从外面走来。 欣妃半阖的眼眸这才缓缓睁开,语气淡淡,“让她进来吧。” “是。” 韦知瑶走进殿内,发现赫连烈也在这里,有些惊讶,“儿媳见过母妃。” 待欣妃让她起来后,韦知瑶又轻轻唤了赫连烈一声,“殿下。” “嗯。”赫连烈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别的,神色沉沉,让韦知瑶心中的不安更加浓烈。 果然,欣妃先是笑着问了几句韦知瑶近日如何,就提起了昨日在徐御史府发生的事。 “母妃,她们到处编排儿媳,还正巧让儿媳撞见,儿媳怎能任由她们继续胡作非为下去。”韦知瑶提及昨日之事,仍是十分气愤。 欣妃眼底笑意渐收,面上却是不显,“你做的对,就应该马上阻止她们,杜绝这样的事再发生。” 顿了顿,欣妃又道,“只是你进王府已有三年,也该为烈儿诞下子嗣了。” “京中像烈儿这么大的,膝下都有一儿半女了。” 后面这句话,让韦知瑶要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赫连烈是皇长子,又较其他皇子先成亲,合该生下第一个皇长孙的,如此于如今赫连烈面对的局势也好。 只是韦知瑶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让欣妃还有赫连烈都急了。 莫说赫连钦,就是赫连筠、赫连格,在朝中也开始让楚杨帝瞧见了,再有近日出宫开府的赫连迟,赫连烈却一直在原地徘徊,而益安州失婴案一事,楚杨帝在众大臣面前大骂赫连烈平庸,这叫赫连烈如何能忍得受了。 只短时间内,赫连烈找不到契机,便把期望放在了韦知瑶身上。 若韦知瑶能生下皇长孙,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定会不一般。 届时,那些大臣,也会改变心意,重新倒向他这一边。 “是,儿媳知道了。”韦知瑶看了眼赫连烈,见他露出赞同的表情,丝毫看不见自己的难处,心下苦涩,开口应道。 “母妃就知道你是个好的。”欣妃顿时眉开眼笑,对韦知瑶的识相很是满意,留了赫连烈韦知瑶用午膳,就让他们出宫了。 韦知瑶应得好,欣妃对韦知瑶的态度也很满意,却不想没过几日,就传出二皇子妃任芷兰有孕的消息,这让欣妃再也站不住脚了。 欣妃思来想去,便送了两个可心人去大皇子府。 韦知瑶看着面前长得妖妖娆娆的宫女,气得连摔了几个茶杯,被身边伺候的好说歹说劝着,才万般不愿地把两人送到了赫连烈那里。 知道韦知瑶没有忤逆自己、擅自打发了她的人,欣妃对二皇子妃先一步怀上皇子的怒气,总算是消散了些。 第279章 违背约定 大年将至,楚杨帝除夕当日封笔,在中正殿设宴,朝中文武百官皆要进宫参加国宴。 杜知一下了马车,同翰林院学士卢大人碰上面,一同进宫。 来到中正殿,里头坐了好些官员,卢大人有意提拔杜知一,将杜知一引见给同僚,用眼神示意杜知一。 “下官杜知一。”杜知一心领神会,冲面前之人拱手。 坐在位置上的官员们仔细打量了杜知一一番,复笑呵呵道,“原是状元郎杜知一杜大人,早就听说杜大人英年才俊,满腹经纶,今日一日,果然不假。” “不敢不敢,比起诸位大人,下官实在才疏学浅,还要同诸位大人好好讨教一番。”杜知一背脊弯了弯,摆出谦卑的姿态,叫众官员舒畅极了,说话的语气也随和了些。 见杜知一这么快就同官员们说上话,卢大人抚了抚胡子,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说话间,殿外传来一阵躁动,杜知一与众官员循声望去,就见毓王殿下被一众官员簇拥而来。 “是毓王殿下!”原本还与杜知一闲谈的官员,立刻站了起来,朝毓王殿下走去,就连卢大人都顾不上杜知一,跟着走了过去。 杜知一看着站在人群中心,谈笑风生、从容不迫应对众大臣的冠玉男子,轻轻吐出四个字,“毓王殿下……” 杜知一早就听说过毓王殿下的名号,不管他走到哪,都会听到有人谈起毓王殿下,无论是谁,每每提及毓王殿下,皆会不由自主夸赞一声。 据说,毓王殿下自幼聪慧过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深得帝王宠爱。 据说,毓王殿下年仅十三岁,就领旨去往长星州,带着长星州将领拿下日松族,凯旋归来。 据说,毓王殿下破了让益安州众官员束手无策的失婴案,安抚了益安州百姓,还他们一个真相。 杜知一想起年关前,毓王殿下将长轮车图纸奉到皇上面前,展示给诸大臣看,让满朝文武震惊的情形。 当时杜知一站在太和殿后边靠门那里,只能勉强听到毓王殿下清越的声音,听着毓王殿下讲述长轮车的用处。 长轮车此物实属罕见,其行走速度惊人,而长轮车上的控制中心更是叫众人大吃一惊。 事后,皇上亲自出宫,试验了一番长轮车,当即大赞,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夸毓王殿下,“有此子朕幸也!” 因着长轮车,毓王殿下仅仅几个月,便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兵部尚书胡大人更是对其尊敬不已。 一直到赫连钦坐下,围在他身边的官员才渐渐散去,杜知一回过神来,跟着卢大人坐在了中正殿后方。 往前看去,杜知一只瞧得见赫连钦的身影,看不清他的神情。 收回目光,杜知一继续同卢大人说话,只是心里到底藏了些事,杜知一便心不在焉了,好在卢大人同其他官员聊了起来,也就未发现杜知一的异样。 “诶,杜兄。”不期然,杜知一的右手被人轻轻撞了下。 杜知一扭头看去,一张笑眯眯的脸撞进他的眼中。 是自己的同年,也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卫寅生。 “卫弟。”杜知一冲卫寅生点头。 卫寅生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一边看着前方,一边说道,“毓王殿下,厉害吧,才入朝多久,就立下这么多大功,是众皇子中最出色的。” “卫弟说的是。”杜知一顺着卫寅生的目光看向前方的赫连钦,略一思索,赞同了卫寅生的话。 卫寅生眼睛一亮,继续与杜知一称赞赫连钦,直将赫连钦夸上天。 “是。”杜知一看着面前眉飞色舞的卫寅生,点头附和,心里便思忖起卫寅生说这话的用意。 听说卫寅生与毓王殿下关系极好,曾一同去汝雾山骑马打猎。 卫寅生虽以庶吉士身份入翰林院,但此人性情不错,在翰林院混得如鱼得水,杜知一在其他大人那听说过几次卫寅生。 此番卫寅生又在自己面前极力推崇毓王殿下,或许有意…… 杜知一再次望了眼赫连钦,掩下心思,同卫寅生闲谈。 殿外响起太监的高喊声,“皇上驾到!” 立时,殿内众人纷纷起身,以头伏地向尊贵的皇帝行礼问安,“参见皇上!”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楚杨帝缓步走来,最后坐在了中正殿最前方,一拂龙袍,稳坐于龙椅上,肃然目光扫视殿中众人,“平身。” “是!”随着楚杨帝声音落下,众大臣才敢微微抬起头,起身坐回位置上。 待殿内安静下来,楚杨帝开口总结这一年来西林各地情况,欢庆新年的到来,同众大臣举杯共饮。 语罢,众臣应和,中正殿内一派热闹,舞姬随即入殿翩翩起舞,乐师琴师在一旁伴奏。 宴会进行到一半,殿外便想起烟火的声音,绚丽的烟火映入殿,吸引众人的目光,乐声仍未停止,舞姬还在起舞。 大年初一,赫连钦早早起来,入宫拜见楚杨帝,跟瑾贵妃请安,留在宫中参加家宴。 晚上家宴,鱼亲与赫连雪对上,上演了好一出大戏,让瑾贵妃等人看了好一番笑话,暗自嘲笑薛皇后生了个好女儿。 鱼亲能被楚杨帝封为公主,其中自然有关窍,但看得出来楚杨帝近来甚为宠爱鱼亲,赫连雪同鱼亲对上,当然没好果子吃,楚杨帝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赫连雪由此在宴会上把脸丢尽了。 然京中众人也没空去关注这档子事儿,因为…大年没几日,边关就传来急报。 东盟国来犯! 左丞相、徐御史等亲臣被宣进宫,与楚杨帝在乾清宫商讨对策。 乾清宫的灯火,一夜未灭。 第二日,亦有许多大臣应召进宫,其中便有庄和王府世子许以晋、温初燕、颜怀宁之流。 “皇上,此番东盟擅自违背约定,公然闯进定远州,确为挑衅!”左丞相拱手冲上首的楚杨帝说道。 定远州,为西林国与东盟国接壤的大州。 楚杨帝神色肃然,看不出喜怒,但殿中人俱不敢大口喘息,低着头看着地面。 第280章 得偿所愿 三年前,东盟国使令图巴前来西林,将上月坠奉与楚杨帝,表明东盟国皇帝有意与西林交好、互通商贸,楚杨帝几番思虑,与东盟国结为百年友邦。 这三年来,身为西林东门的定远州大开,准许东盟国商人、游客进入西林,两国互通商贸,贸迁有无,开拓了东盟市场,西林繁盛江山更上一层楼,与东盟也越发亲密。 岂料,会在此时传来东盟违反盟约,攻进定远州的消息。 “皇上,如今定远州虽已守住,但依臣看,若不赶紧加派人手、粮草,假以时日,不堪设想!”徐御史进言道。 此言一出,便有数位大臣附和,表明自己的态度。 楚杨帝沉吟片刻,问道,“那诸位爱卿觉得,当派谁前往定远州?” 底下大臣悄悄对视一眼,复又垂下头,沉默不语,殿中重新恢复安静,等待着他人开口举荐。 海忠感受到楚杨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眼睛盯着地面,汗水从后颈慢慢滑落,强压住恐慌,才没有让自己在这种场合失礼。 站在大臣中的胡旭微微抬起头,再三犹豫,终是张开了口,“皇……” 只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人打断,“皇上,臣想举荐一人。” 胡旭扭头看去,发现是皇帝亲臣——徐御史。 “说。”楚杨帝道。 徐御史高举起手,挡住视线,大声说道,“臣认为大皇子可堪当此任!” 立时,殿中窃窃私语起来,对徐御史的提议十分惊讶,暗自揣测徐御史推举赫连烈的意图。 胡旭亦吃了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徐御史,百思不得其解。 适才胡旭本想推举毓王殿下赫连钦,去镇守定远州击退东盟国。 一来毓王殿下上过战场,曾带领长星州将士镇压日松族,不说身经百战,但也算是顶顶好的人选,二来嘛,毓王殿下是他兵部的人,也有镇守定远州的能力,胡旭乐于推毓王殿下一把,想让毓王殿下拿下这功绩。 只是徐御史推举赫连烈,就让人费解了。 大皇子从未上过战场,又素无功绩,乃平庸之人,岂能镇守的了定远州? 有同样想法的不止胡旭,其他大臣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皇上,大皇子为您的皇长子,博学多才,满腔抱负,心系天下百姓,又得皇上教诲,自是此次定远一行的绝佳选择……”徐御史正色高声。 楚杨帝目光冷然,盯了徐御史半晌,道,“此事稍后再议,都下去吧。” “是。”大臣们忙低头应是,待楚杨帝离去,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陆续走出乾清殿。 左丞相走在最前方,最后看了眼身后被簇拥着的徐御史,快步往宫门走去。 赫连钦得知此事时,正与温初燕、颜怀宁于流月亭中,赏雪景,饮美酒,偶尔出声闲聊些许琐事。 亭中放有几个炭盆,烧得十分红火,不仅使亭中人免于寒冬侵袭,还颇有一番滋味。 “殿下,此次东盟来犯,打得西林措手不及,明为毁约,实为狼子野心,早在三年前,就想要借上月坠,打开西林的大门,好趁机攻进来。”温初燕沉声道。 赫连钦眉头微动,看着眼前雪白美景,没有说话。 颜怀宁站了起来,走到两人身旁,“东盟国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为今之计,是怎样将其驱逐,威震东盟,以扬西林之威。” 顿了顿,又道,“殿下以为,皇上会派谁去定远州?” 温初燕与颜怀宁一同看向赫连钦,心中同样好奇,楚杨帝会让谁去定远州? 是殿下还是大皇子? “大皇兄为人豪爽,一腔为民之心却一直不得施展,实在令人惋惜。”赫连钦薄唇微启,缓缓吐出一句话。 温初燕道,“殿下的意思是……” “东盟来犯,身为西林大皇子的皇兄,为了西林江山社稷,自然会第一个站出来,担起这重任。” 说到此处,温初燕与颜怀宁都明白了赫连钦的意思。 赫连钦不仅没有要去定远州的意思,反而打算推赫连烈一把,助他成功说服楚杨帝,达到目的。 “是。”温初燕、颜怀宁拱手异口同声道。 虽不知赫连钦是否有其他安排,但两人皆明白,他们所要做的,就是暗中协助赫连烈,让赫连烈“得偿所愿”。 赫连钦抬手指着面前雪景,淡然一笑,与温初燕、颜怀宁重新闲谈起来。 朝中各大臣也分为了两派,一派是推举赫连钦的,认为赫连钦去定远州,击退东盟万无一失。 另一派就是主张赫连烈带兵前去支援,赫连烈为皇长子,有着天然威信,此去定能振奋军心,一举击败东盟大军。 楚杨帝对派谁去定远州的态度不明,想要打探口风的皆被海忠给挡了回去,一时间竟陷入了僵局。 徐御史府。 一道靛青色身影从廊下走来,往正堂走去,见到里面的人,忙拱手行礼,“殿下,父亲。” 赫连烈冲徐先屿笑着点了下头,“先屿。” 赫连烈左侧的徐御史也跟着点了点头。 徐先屿得到应允,便坐在了徐御史对面,“殿下,下面的人来报,昨日温大公子和颜大公子去了毓王府。” 闻言,赫连烈眼中闪过一丝嫉恨,转瞬即逝,“可知他们谈了什么?” 徐先屿摇头,“毓王府戒备森严,凡是在毓王府做事的,都要查个明白,且非亲信、温氏家生子不用,我们的人很难进去。” 赫连烈面色微沉,念及还有徐御史在场,又很快恢复如常,冲徐御史拱手,“徐大人以为本皇子能否成功出京,去往定远州?” “殿下放心,以殿下之资,可堪大任。”徐御史亦拱手,不敢受了赫连烈这一礼。 得到徐御史的保证,赫连烈这才放下心来,眸中透出势在必得之色,拊掌道,“好!” 徐御史是父皇亲臣,深得父皇宠爱,只要徐御史肯为自己说上几句话,父皇定会让他率兵去定远州。 届时,他击退东盟大军,守住定远州,凯旋归来,赫连钦也就不再是独有军功的那一份了! 第281章 主动请缨 大皇子还是毓王去定远州的事,在朝中掀起了一番争论,争论双方各持其词,皆言说有理。 处于争议中心的毓王殿下赫连钦保持沉默,为毓王这一方的温氏、颜氏也未冒头,让人费解。 相反,大皇子党则频频上奏,恳请楚杨帝下旨派大皇子前去支援定远州。 太和殿内。 “皇上,依臣看,让毓王殿下带兵前去,最为合适。”胡旭从一众官员中走出来,对龙椅上的楚杨帝道。 紧接着,便有数名大臣出声附和。 “臣附议!” “臣附议!” 楚杨帝眼眸沉沉,看着底下大臣,未置一词。 很快,又有人站了出来,表明态度,“皇上,大皇子为长,是几位皇子中最有资格前往定远州的,臣举荐大皇子!” 赫连钦微抬头,往说话的人看去,认出是白氏旁支,复垂眸,掩住眼中思绪。 太和殿内顿时又响起阵阵附和声,举荐赫连烈的人亦不在少数。 由此就显得赫连钦这边声势弱了不少。 人群外的胡旭后知后觉温氏和颜氏皆未有人发声,毓王殿下似乎无意定远州…… 徐御史站在太和殿右边最前方,对这一幕略感诧异,但他本就有意助赫连烈,而赫连钦此时无作为使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此,他便有把握皇上会给大皇子下旨。 “毓王。”楚杨帝道。 “臣在。”赫连钦走了出来。 楚杨帝眼中带着审视,凝睇赫连钦,“依你看,此次定远州一事,朕该派谁去?” 听到楚杨帝的话,原本信心十足、淡定自若的赫连烈差点失了神态、漏了情绪,胸腔怒火涌出,低着头死死盯着下方。 又是这样!每次父皇都会越过自己,去问赫连钦! 父皇到底要把他这个皇长子置于何地?! “微臣认为,大皇兄可担此重任。”赫连钦面上浮现思索,进而露出坚定之色,大声说道。 楚杨帝神情未变,“何以?” “正如诸位大人所言,大皇兄为长,也是众皇子中最有威信之人,有超然之资,自然就可击退东盟大军。”赫连钦道。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殿中大臣听得清清楚楚,众人忍不住抬眼望去。 只见冠玉男子垂首而立,语气笃定,全无与其争风之意,并未因为曾立下大功便气焰嚣张,反而极为沉稳,仿佛真心诚意认为赫连烈定能成功驱赶东盟国大军。 楚杨帝听后,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亮光,目光移到赫连烈身上。 只是楚杨帝却没有开口问赫连烈,冲一旁的海忠抬了抬手,随后宣布此事容后再议。 等楚杨帝走后,诸大臣面面相觑,数道视线在赫连烈与赫连钦之间流转,各怀心思。 赫连烈走到赫连钦身边,“五皇弟,一起出宫?” 赫连钦颔首,同赫连烈一道出了太和殿。 见此,众人也都跟着散了,但依旧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两人的背影,暗自揣测赫连烈跟赫连钦会说些什么。 “五皇弟还真让皇兄我有些惊讶。”待走开了一段距离,赫连烈才道。 赫连钦顿了顿,含笑道,“大皇兄,可是惊讶皇弟方才在父皇面前说的那一番话?” 赫连烈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大皇兄,你我同为父皇的儿子,也是西林的皇子,是谁驱赶东盟大军、立下大功,皇弟并不在意,如今最重要的是赶紧加派兵马,前去支援定远州。”赫连钦停下脚步,看着赫连烈正色道。 赫连烈心下又一阵恼火,赫连钦这是在暗指自己不顾定远州百姓安危,只知道同他争锋? “五皇弟说的极是。”面上却是露出了欣慰与赞同之色,“而皇兄身为皇长子,就更应做出表率,尽快赶往定远州,击退东盟大军,护卫我西林百姓!” 赫连钦一看赫连烈的神情,便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嘴角弧度一点点扩大,“皇弟不及大皇兄。” 话锋一转,赫连钦露出欲言又止神情,“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眼下定远州告急,父皇又迟迟未下旨,应是心中十分犹豫,到底该派谁去定远州。”赫连钦似斟酌再三,还是开了口。 赫连烈道,“事关重大,父皇自是要深思熟虑一番。” “是啊,父皇向来以江山社稷为重,爱护百姓,绝不会让百姓陷入万难之镜。”赫连钦目光移到宫门方向,继续道,“若是此时有人能同父皇进言,推举合适之人去往定远州,想来父皇定能立刻下达旨意。” 赫连烈眼睛一闪,盯了赫连钦片刻,见他面色如常,看不出情绪来,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五皇弟说的对。” 向父皇进言的不在少数,可父皇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表示,再去找父皇,怕也是无用吧。 所以,赫连钦说这话的意思是…让他亲自去向父皇表明心意? “父皇曾大赞陈君有一颗赤诚之心,爱民恤物,为了天下黎明百姓,自请出京,为地方父母官,最终造福百姓,成为流传至今的好官。” “可见赤诚之人,终会……” 赫连钦后面的话,赫连烈没有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楚杨帝赞陈君有赤诚之心上。 是啊,父皇向来喜欢赤诚之人,若是他亲自向父皇请旨,再好好言说,父皇定会下旨派他去定远州的! 赫连钦嘴巴上下张合,见赫连烈陷入沉思,露出满意的笑容,又在赫连烈看过来前,迅速隐去。 “五皇弟,本皇子突然想起来有事要与母妃说,就先不出宫了。”赫连烈神色懊恼,仿佛在责怪自己怎么就忘了要去找欣妃呢。 赫连钦点头,“大皇兄快去吧,别让欣母妃等急了。” 听此,赫连烈转身便往回走,脚步看起来很是匆忙,迫不及待要见到欣妃。 看着赫连烈渐行渐远,赫连钦才对一旁的云升道,“让人跟上去看看,大皇兄是不是去欣母妃那了。” “是。”云升应道。 第282章 有取有舍 当夜,宫里就传来了消息,说赫连烈并未去兮月宫,而是直接去了乾清宫,与楚杨帝在乾清殿内单独待了许久,到子时才离开。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云升低头轻声退出了书房。 赫连钦回想起赫连烈急匆匆往回走的情形,不由叹了一声,“大皇兄还是如此好糊弄。” 随即,露出凉薄无情的浅笑,放下手中笔,起身走到窗旁,推开窗户,冷冷地看着那白色雪景,任由雪花飘落在身上。 大皇兄能主动请缨,也该如父皇所愿了。 当然,他也会如愿…… 定远州是西林的东大门,又毗邻东盟国,此次东盟有备而来,此战难打! 先不说能不能打赢,这山高水远的,若是有心,便可发生许多事。 第二日,定远州再次传来急报,严明东盟大军来势汹汹,恐难抵挡,请求楚杨帝加派人手前去支援。 紧接着,楚杨帝就下旨命赫连烈两日后出京前去定远州。 此消息一经传出,原本还在观望的涌出头来,纷纷向大皇子党倒去,恭祝赫连烈凯旋。 赫连钦则一如既往保持沉默,若无其事与赫连格等人一起送赫连烈离京,让一众看戏的人大失所望。 “殿下,可要与臣一道去库房查验兵器?”一大早,胡旭便来了职方司。 赫连钦从书案中抬起头,“查验兵器?” “对,这库房的兵器每隔半月便要查验一番。”胡旭道。 赫连钦略一思索,便欣然应允,同胡旭出了职方司。 职方司中其余几位官员,悄悄瞟了眼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下疑惑,库房兵器的确半月就要查验清点一番,但都有专门的人去查验,何时需要胡尚书与毓王殿下亲自去? 实在奇怪! “赶快核验吧。”一个员外郎干咳了两声,提醒道。 因着东盟国来犯,定远州岌岌可危,大皇子虽去了半个月,但还未传来消息,他们这些人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定远州的地形地貌也就要重新拾整规划起来,他们这些人忙得不可开交,也没功夫去想胡旭跟赫连钦。 “是。”官员们继续忙碌起来。 “把库房打开。”来到库房外,胡旭冲库房的守卫道。 “是。”两名守卫领命。 库房大门“吱吱呀呀”开启,里面的各类兵器便现于人前。 赫连钦抬脚走了进去,眼睛一一掠过架子上的兵器,最后视线停在了玄武匕上。 胡旭点亮库房内的烛火,火光映在玄武匕上,使其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古朴,让赫连钦产生一种玄武匕已经存在许久,即将走向消亡的错觉。 赫连钦用力摇了摇头,再看时,玄武匕仍旧静静躺在木架上,匕上的戾气不减,充满锋芒。 “殿下?”胡旭疑惑地看着赫连钦。 “无事。” 胡旭也不再多问,仔细查看起木架上的兵器,先是端详了一遍玄武匕,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 赫连钦见状,没有急着开口,同样把目光放在了库房内的兵器上。 “殿下可知,定远州情况如何了?”胡旭最后还是没能沉得住气,开了口。 赫连钦眼底划过一丝异色,看向胡旭,“定远州传来消息了?” “是。”胡旭点头,“那信使说,在与东盟恶战中,定远州损失了大半将士,伤亡惨重,只勉强守住城门,才没让东盟大军攻进来。” 赫连钦知道昨夜丑时有信使入宫,父皇召集了亲臣于乾清宫密谈,胡旭身为兵部尚书,又是楚杨帝的人,自然也在其中,所以在消息尚未传开前就知道定远州的情况。 “什么?”赫连钦面露震惊,紧盯着胡旭,压下胸腔内翻涌的情绪,问道,“大皇兄如今可还好?” 胡旭道,“殿下请放心,大皇子只是受了些小伤,并无大碍。” 赫连钦松了口气,又道,“父皇那边是怎么说的?” “皇上气急,当夜就叫了太医。”胡旭摇了摇头。 这下赫连钦便真的诧异了,父皇身体一向很好,登基多年,经历过种种风雨,稳坐如山,怎会因此叫太医呢? 早朝时父皇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胡旭将赫连钦面上的焦急神色收入眼底,暗自点了点头,安抚似地回答赫连钦的追问,“皇上身体安康,殿下不用担心。” “那就好。”听到这话,赫连钦渐渐恢复平静。 胡旭叫赫连钦来库房,不单单是为了说这个,话也已经说了一半,那他便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殿下,依臣看,定远州危急,恐难守住!” 在赫连烈出京前,胡旭心里就惴惴不安。 他这些年虽是因楚杨帝念及旧情,才安安稳稳地在尚书这个位置上,但为官多年,早已成了个人精,看人也比十分准。 大皇子平庸无能,远不能与睿智超群的毓王殿下相比,且大皇子鲁莽冲动,容易被他人牵着鼻子走,想要打赢这场战,定远州定要伤亡惨重。 当时胡旭就在朝堂上举荐了赫连钦,想要赫连钦去定远州,可惜赫连钦无意定远州,他也就放弃了,如今传来定远州接连败下阵的消息,心中更是焦急,担心赫连烈根本无法击败东盟,这才找上了赫连钦。 “胡大人,不要再说了,大皇兄的能力有目共睹,本王相信大皇兄定能而归胜利,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赫连钦眉宇肃立,堵住了胡旭的下一句话。 “殿下!”胡旭没能把劝赫连钦去定远州的话说出来,激动地手都颤抖起来了。 赫连钦依旧坚持道,“胡大人,以后这话就不要再说了,若是让人听了去,对你也不好。” 胡旭深深叹了口气,“唉!微臣明白。” 胡旭会来找赫连钦,让赫连钦有些惊讶,但看得出来,胡旭是楚杨帝亲臣,对西林忠心耿耿,有着护国佑民之心,否则也不会为了定远州百姓贸然说出这样的话。 只可惜,赫连钦不会因此改变心意,毕竟,要成大事就要有牺牲。 第283章 瞠目结舌 定远州惨败的消息不胫而走,朝中议论纷纷,接连有大臣上奏要求加派兵马,前去支援定远州。 楚杨帝当下应允,从定远州旁边的两个大州调六万人马过去。 只是众人并没有因此放下心来,因为赫连烈离京时,楚杨帝便调了四万士兵,加上定远州的将士,足有十几万,却还是败落,如今再追加六万,与东盟对上,也不见得会胜。 京中人心惶惶,无数双眼睛盯着定远州,对大皇子赫连烈的质疑声也越发大,欣妃在兮月宫整日提心吊胆的,睡也睡不安稳,连着几日召韦知瑶进宫。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定远州告捷的消息传来,东盟国太子几番战败,定远州将士士气大涨,奋起追击,直让东盟大军一退再退。 听此消息,满朝欢喜,一扫先前的郁气,风向马上转变。 楚杨帝在朝中夸赞了赫连烈一番,欣妃喜不自胜,拉着韦知瑶的手连声道,“本宫一直都知道,烈儿自小就聪慧。” “是啊,殿下既然决定去定远州,心中定是有把握赢的。”韦知瑶亦是满心欢喜,她的夫君是皇长子,本就尊贵无比,现今击退东盟大军,便更是耀眼,想来回京后,谁也越不过他去了。 思及此,韦知瑶的手抚上了小腹,若这肚子再争气点,该多好啊。 韦知瑶迫切地想要怀上一个孩子,出宫后就去了韦府,要韦夫人给自己再寻些民间大夫,她想尽快有孕,把任芷兰那个贱人比下去! “丞相,皇上又召见您了?”白劲洲刚出宫,便撞见了坐马车而来的左丞相,立刻迎了上去。 近来大皇子击退东盟的捷报频传,白氏跟着春风得意起来,白劲洲亦是喜上眉梢,想趁着这好机会,拉拢拉拢朝中大臣,遂一看到左丞相就上来搭话了。 左丞相却先是一种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几眼,随后点了点头,便急匆匆进了宫。 白劲洲笑容僵住,看着左丞相远去的背影莫名恼火,只觉周围的禁卫军都在看他的笑话,脸火辣辣的疼。 胸腔怒火蓄积,尴尬地在原地站了良久,才上了马车。 一直到晚上白府出事,白劲洲才后知后觉左丞相这会儿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这厢白劲洲回了白府,另一边左丞相直接去了乾清宫,面见楚杨帝,带来了一个惊天噩耗,气得楚杨帝在乾清殿大发雷霆。 当夜,白府就叫禁卫军围住,直接冲了进去,将整个白府搜了几遍,最终在白氏家主的书房中找到了一件龙袍。 “什么?!”白劲洲看到那件龙袍时,犹如晴天霹雳,惊声喊道,“不可能,一定是有人陷害我们!” 禁军统领冷笑一声,在装龙袍的盒子里翻出一张纸条,大声念了出来,“大皇子赫连烈为群逸之才,虚怀若谷,心怀天下,白氏愿誓死追随,待得胜归来,必辅佐殿下登基!”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原本还冷眼观戏,想看看藏在暗处的人究竟想干什么的白氏家主登时变了脸色。 “这是诬陷!”白氏家主面色铁青,盯着禁卫军统领,“罗统领,本官奉劝你一句,这浑水可不是你能趟的,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罗统领却没有丝毫顾忌,直接挥了挥手,“把人带过来。” “是!” 没一会儿,几个冷酷无情的的禁卫军就押着一人进来,那人身穿褐色圆领窄袖袍衫,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白氏家主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 “何管家!”白劲洲瞪大了眼睛。 此人正是白氏家主的亲信何管家。 “说!”罗统领走过去,抬脚用力踢在了何仁福身上。 何仁福惨叫一声,趴在了地上,身体不住颤抖,想到那人说的话,咬了咬牙,“家主,您不要怪奴才,是您自个儿做的事太……” 白氏家主眯起了眼,威胁道,“何仁福,话可不能乱说,免得连累了妻儿!” 不提还好,一提何仁福更加害怕,索性闭眼喊了出来,“罗统领,家主在大皇子离京前,就命奴才偷偷找人绣制龙袍,还说…还说大皇子同图巴使令约定好了,图巴使令会说服东盟国太子退兵,让大皇子赢得军功,到时皇上自会封大皇子为太子,白氏跟韦氏会助大皇子登基的!” 何仁福的话重重砸在了白氏族人心中,俱不敢置信看着白氏家主,被恐惧与惊骇所笼罩。 “满口胡言。”白劲洲双目充血,盯着何仁福,“我白氏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陷害我们!” 激动之下,白劲洲便要冲上去将何仁福碎尸万段。 “唰唰唰!”禁卫军立时拔出腰间佩剑,直指白劲洲。 白劲风见状,赶忙抱住白劲洲,不让白劲洲再往前走,“大哥,不要冲动!” “放开我,让我杀了这背信弃义的小人!”白劲洲奋力想要甩开白劲风,近乎疯狂。 只是白劲风怎么可能放开白劲洲呢,他死死抱住白劲洲,任由白劲洲如何挣扎也无用。 白氏家主没有看白劲洲两人,脸黑得几乎要滴出墨水来,蓦地哈哈大笑起来,“哼,我白山没做过的事绝不会认,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有人精心设计好的,从大皇子离京前就开始布局了,就等着他们乖乖跳进去。 想到那人才十六岁便有如此手段,白山心中终是掀起了丝丝恐惧。 罗统领将佩剑收起,环顾一周,冷声道,“传皇上口谕,白氏伙同大皇子勾结东盟,通敌叛国,当诛九族!” 说完,罗统领带着人转身出了白府。 隔天早朝,楚杨帝便将赫连烈、白氏勾结东盟国图巴,企图获得军功,进而逼他这个父皇让位的妄想公之于众。 霎时,满朝喧哗! 白府昨夜发生那样大的动静,京中各府都注意到了,也有知道些内情的,但此时仍是惊得瞠目结舌。 第284章 情随事迁 大皇子通敌?勾结图巴,让东盟假意退兵,来获得军功? 太和殿内,顿时议论纷纷,对赫连烈通敌一事大为震惊。 但众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点——以大皇子的才能,打赢东盟的几率确实不大,勾结图巴,说服东盟国太子退兵,好像也不无可能? “白氏狼子野心,其心当诛,待定远州事了,再做处理。”楚杨帝沉声道。看书喇 “皇上英明。”百官拱手应和。 左丞相上前一步,“皇上,如今定远州州长被东盟掳去,大皇子勾结图巴,若不赶紧想办法,不消几日,定远州便会拱手让人。” “众卿怎么看?”楚杨帝面色沉凝,看向其他大臣。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做如何打算。 大皇子离京时带了八万人马过去,后加派了五万人马,只是谁也没料到大皇子会勾结东盟谋取皇位。 现在定远州被大皇子把控,又有东盟大军的加持,要想夺回定远州不易! 赫连钦抬起头,见殿中无人说话,适时站了出去,“皇上,臣有一计。”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赫连钦身上。 “说。”楚杨帝道。 赫连钦神情认真,朗声开口,“皇上可记得臣年前奉上的长轮车图纸?” “嗯。”楚杨帝点了点头,忆起那长轮车的威力及行驶速度来,不由舒展了眉头。 “长轮车上的双头炮可喷射炮火,且力极大,其行驶速度亦比一般马车快,是行兵打仗的必备之物,要将定远州夺回,必少不了这长轮车!” 听了赫连钦的话,各大臣窃窃私语起来,长轮车的威力他们是见识过的,此物的确罕见凶猛,为打仗的利器。 “威远大将军骁勇善战,长年镇守边关,斩将搴旗,亦是国之忠臣,由他带领将士们赶往定远州,击退东盟国万无一失。”赫连钦继续说道。 胡旭诧异地看了眼赫连钦,他原以为赫连钦提出长轮车,是要亲自到定远州去,不料赫连钦却又举荐了威远大将军。 不过,威远大将军战功赫赫,常年镇守青阳州,确实有资格率兵击退东盟,夺回定远州,这般想着,胡旭走出人群,“皇上,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陆续有官员出声,同意赫连钦的进言。 楚杨帝高坐于龙椅上,望着下面低头出言附和的大臣,目光最后落在了最前方的赫连钦身上,眼底划过一抹思量之色。 “好,朕现在就下旨,让威远率兵前往定远州。”楚杨帝不再多说,直接拍案应允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手高举过头顶,俯首应是。 待退朝后,看着赫连钦被数名官员簇拥出了太和殿,徐御史脸色阴沉,几乎要滴出墨水来。 威远大将军,不就是未来毓王妃的舅家? 再者,既然有长轮车这样的宝物,为何现在才说? 毓王殿下可真是打得一手好主意啊。 “徐御史。”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徐御史,将徐御史拉回神。 徐御史转头,见是左丞相,惊了一惊,顾不上猜想左丞相是否看见方才自己的举动,忙道,“丞相。” “清恒,去我府上坐一坐,咱们喝上一杯?”左丞相神色如常,笑着说道。 徐御史愣了下,“多谢丞相相邀,只是府中还有要事须回去处理,就不叨唠您了。” “这样啊。”左丞相露出失望的表情,似乎极为遗憾不能与徐御史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徐御史不欲多留,冲左丞相一拱手,转身便要出宫。 只刚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左丞相的声音,“清恒,我一直记得当年的誓言,要终身效忠于皇上,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变。” 徐御史身体一僵,脚步顿了顿,又重新抬了起来,最终没有回应左丞相。 目送徐御史离开,左丞相摇了摇头,叹道,“而清恒你却变了。” 威远大将军从青阳州率大军前往定远州,另一边贺存白得了圣旨,带着几辆长轮车自长星州赶往定远州,只待两方汇合,便要将定远州团团围住。 一个月后,传来了好消息,定远州成功守住,东盟大军被逼撤离了定远州。 楚杨帝面上虽未说什么,但海忠还是感受到了帝王难得的松快情绪。 接下来,边关连连传来捷报,楚杨帝大悦,言明威远大将军回来,定要好好嘉赏一番。 定远州州城外的一处荒野里,数名盔甲士兵蛰伏其中,四周静悄悄地,无人发出半点声响,完美藏匿在黑夜里。 “将军,找到大皇子了。”一士兵轻声走到最前方的将领身旁,凑到将领耳边。 贺存白扭头,“确定?” “千真万确!”士兵语气肯定。 “好。”贺存白站起身来,低声冲其余士兵道,“通敌卖国之人就在眼前,诸位随本将一同将其捉拿!” 士兵们面色严肃,无声应是,毫不犹豫跟着贺存白往前走。 在昏暗的月光下,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悄然前行着,有目的地朝着某一方向而去,为首的将领面色沉稳,握紧手中武器,时刻警惕四周动静。 约莫走了两刻钟,贺存白才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然后缓缓趴了下去,士兵们俱做出同样动作。 一阵微风吹过,拂动野草,撩起士兵们的心弦,使其更加警惕。 过了一会儿,前方传来极小的说话声,小的仿佛不存在,若不是贺存白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恐怕也难听到。 贺存白示意士兵们留在原地,随后一点点往前移,他虽年轻,却已身经百战,知道该如何隐藏自己的身影,并将声音放到最小。 因此,一直到贺存白看清对方,也无人发现他。 “图巴使令,现在该怎么办?本皇子连定远州都回不去了!”赫连烈瞪着面前的图巴,满含怒火。 图巴眼中不耐一闪而逝,敷衍道,“大皇子不必着急,我们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自有法子破解这困局。” 第285章 还有用处 “什么法子?你说!”赫连烈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没有通敌,为什么图巴会突然出现在定远州,还被人看到图巴跟自己待在一块儿。 他现在非常焦急,威远那老匹夫带着人把他赶出定远州,害得自己成了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大皇子,您急也没用啊,现在最紧要的是赶快找到太子殿下,这样我们才能安全。”图巴按捺着情绪。 这西林国大皇子也真够蠢的,当初自己不过是挑拨了他跟西林皇帝几句,说西林皇帝宠爱毓王,迟早要封毓王为太子,压根没他大皇子什么事。 并提出与东盟合作,假意赢了此战,助他登上皇位,只要事后把定远州送给东盟,便马上答应了下来。 图巴没想到事情如此简单,当即回了东盟阵营,与太子殿下商议后,故意败下阵,让赫连烈击退东盟大军的消息传到西林京城。 接下来只等赫连烈回京受赏,东盟大军埋伏在定远州,逼西林皇帝封他为太子即可。 只是赫连烈没来得及回京,就传来西林皇帝命威远那老匹夫率大军前来攻打东盟的消息,还称赫连烈通敌叛国,要将其捉拿回京。 威远的名号图巴早有耳闻,自然不想与之正面对上,当下要回东盟阵营,想赶快脱身,可威远的大军很快就攻了过来,还带了几辆奇怪的巨轮车炮轰东盟士兵。 那巨轮车,也是世间难有的宝物。 图巴眼中算计一闪而过,暗暗打起了算盘,要是他把巨轮车弄来东盟,太子定会更加器重自己。 威远大将军来了后,定远州迅速被夺回,东盟大军被打得四分五散,东盟太子弃图巴而去,徒留图巴一人在定远州。 赫连烈一听说威远是来抓自己的,吓得慌了神,看到图巴,就要其给他一个说法。 然图巴自身都难保,哪还管的了他,又想着赫连烈或许还有用,便说服赫连烈悄悄出定远州,去找东盟大军。 赫连烈离了定远州,身边只有几个侍卫,心下慌乱,到了今日才明白过来自己处境,他如今成了叛国贼,再也不是那个尊贵无比的西林国大皇子了。看书溂 “殿下,他骗人,他压根就没打算帮我们!”赫连烈身后的会冲突然出声,一手指着图巴。 会冲是个机灵的,很快就明白了图巴的意图,原本还想等等看有没有其他解救的法子,然后反过来利用图巴,让东盟帮赫连烈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可这些日子在荒野中东躲西藏,还有图巴敷衍的态度,会冲马上就意识到,图巴根本帮不了他们,待他们找到东盟大军,很可能会成为东盟的质子! “殿下,把他抓起来,他是东盟人,只要把他抓回定远州,就能证明我们的清白。”会冲大声道,眼里满是算计与狠辣。 一旁的会康瞪着图巴,与会冲同仇敌忾。 图巴眼神一厉,震慑般地看了会冲一眼,扭头对赫连烈说,“大皇子身边的人真会说笑,我东盟对您可是诚意十足,绝无半点虚假,先前大皇子让东盟退兵,我们太子殿下一口答应了,怎的现在反而怪起东盟来了?” 贺存白蹲在地上,看他们两相阋墙,嘴角不由露出冷笑,手微微抬高,冲后面挥了挥。 很快,就有一士兵走了过来,抬起头露出张年轻的脸来,“将军。” 此人正是武杰。 “大皇子通敌叛国,其罪当诛!”贺存白声音压得极低,除了一旁的武杰外,无人听见。 “是!”武杰神情未变,点头领命。 握着长弓的手缓缓收紧,一点点抬起,眼睛与弓箭合为一体,对准前方,只待抓住契机,便要放开手中箭! “殿下,奴才跟了您十几年。”会冲跪到赫连烈脚边,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势,“东盟势败,图巴被东盟太子丢下,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干脆…” 都到这个地步了,赫连烈还有什么分不清的,会冲是他的人,自然不会背叛他,而图巴则是个怂恿自己犯错的东盟人。 思及此,赫连烈心中升起一股杀意,下令道,“把他杀了。” “是。”几个侍卫领命,拔出剑就往图巴刺去。 图巴虽看起来不高,却十分精悍,对上几个侍卫毫不吃力,三两下就解决了他们。 而赫连烈这边除了会冲、会康两个太监外,再无其他助力。 “大皇子殿下,您的诚意图巴就没有看到一点。”图巴咧开嘴大笑,嘲讽赫连烈的不自量力。 他是东盟的勇士,出身寒门,在底下摸爬滚打多年,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几个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侍卫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见自己的人都倒下了,赫连烈拔出剑指着图巴,压住恐惧,“图巴,你要干什么?” “要干什么?”图巴狞笑,朝赫连烈走来。 “你,你不要过来。”这次,赫连烈还没来得及说话,图巴就一剑刺了过来,吓得赫连烈闭上眼睛,连连后退。 下一刻,便有温热的液体撒落到脸上,赫连烈睁开眼,发现会康躺在地上,胸口处出现了一个血窟窿,鲜血不住地往外流,而会冲早已拔腿逃窜走了。 “殿、殿下快走。”会康神色痛苦,勉强吐出几个字。 赫连烈身体发抖,毫不犹豫转身就跑,企图逃离图巴的魔掌,但刚跑了两步,脖子处就传来了冰冷的寒意,从皮肤渗透进骨髓,终是使赫连烈害怕得停住脚步。 “大皇子,您跑了什么?图巴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图巴依旧狞笑着,一双阴毒的眼睛直直盯着赫连烈。 赫连烈还有些用处,图巴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杀了他,等找到太子殿下,将赫连烈献给太子殿下,届时还可用其要挟或羞辱西林。 如此想着,图巴移开了搭在赫连烈肩上的剑,“放心,只要您乖乖跟图巴回东盟大营,您这条命,能留着。” 赫连烈怒火中烧,叫图巴羞辱得彻彻底底,手握成拳头,指尖迅速发白,想要反抗,又害怕图巴就这样杀了他,“图巴使令…” 第286章 见风使舵 话未说完,赫连烈便生生咽了下去,紧接着图巴闷哼一声,随后“砰”的发出巨响倒在了地上。 两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地上,一支箭从赫连烈后颈穿过,箭头显露于图巴的脖子处,俱瞪大了眼睛,眼中还残留着不可思议和万分疑惑,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死了。 一群士兵从黑夜里窜出,将两人团团围住。 贺存白蹲下身,检查了一番,“死了。” 赞赏般看了武杰一眼,转身高声说道,“大皇子赫连烈与东盟合谋,却死于东盟人之手,是为死有余辜!” “好!” “好!” “好!” 众士兵高举手中武器,大声应和。 声音响亮,惊扰了夜中的蟋蟀,惊慌失措,四处乱跳,很快远离了人群。 至于试图逃走的会冲,被士兵拦下,押到贺存白面前。 看着面前不住磕头求饶的会冲,贺存白只是一句话就交代了他的结局,“杀了。” 像这种背弃主子的奴才,杀了便杀了,留着也无用。 会冲眼睛瞪得极大,声都没发出来,就死在了士兵的剑下。 在威远大将军的带领,及长轮车的加持下,定远州喜讯不断,东盟大军被击退,东盟太子落败而逃,定远州一事就此结束。 楚杨帝龙心大悦,连着几日在瑾贵妃宫里歇息,还言明要给威远大将军办个庆功宴,宴会就设在中正殿。 威远大将军凯旋而归,数名百姓在城门口迎接威远大将军,一时间,场面十分热闹,欢呼声久久不散。 宴席那日,威远大将军向楚杨帝献上东盟太子麾下一员大将的头颅,道,“我西林泱泱大国,岂是那等无耻之徒可妄想的,下场就会如这头颅般,不知身在何处!” 楚杨帝开怀大笑,大赞威远勇猛,为西林第一武将。 如何赏赐先不论,反正因着这次战役,颜氏、苏氏及威远大将军府又被推至人前,前去拜访之人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乾清宫。 “娘娘您来了。”明应大老远就看到了瑾贵妃的仪仗,忙不迭迎上前去。 木制金黄色贵气翟舆上的瑾贵妃抬手,示意停下翟舆,语气舒和,“明应,皇上可在里面?” “在呢。”明应满脸笑容,伺候瑾贵妃下轿,“皇上在里头批折子,若是知道娘娘来了,定会高兴。” 瑾贵妃含笑,自翟舆下来,由明应领着,缓缓走进了乾清宫。 “皇上,瑾贵妃娘娘来了。”海忠从殿外走来,低头对龙椅上的楚杨帝道。 楚杨帝抬头,“让她进来。” “是。”海忠应是,出了殿去迎瑾贵妃。 瑾贵妃进来时,楚杨帝已经叫人收起了奏折,方清添上了热茶,在一旁伺候着 “臣妾见过皇上。” “爱妃怎么来了。”楚杨帝朝瑾贵妃伸出手。 瑾贵妃神情柔和,凝脂纤手搭在楚杨帝大掌中,楚杨帝顺势将瑾贵妃揽入怀里。 “皇上近日为了定远州的事,费了不少神,臣妾特意熬了莲子燕窝粥,想给皇上补补。”瑾贵妃道。 楚杨帝听后,愉悦的笑了起来,“让人端上来吧。” 得了应允,瑾贵妃十分欢喜,扭过头唤身边的大宫女,“挽心。” “是,娘娘。”挽心捧着莲子燕窝粥上前,小心翼翼放在桌上,待海忠用银针试过后,添了些到小瓷碗上,递给瑾贵妃。 瑾贵妃接过瓷碗,试了试温度,才舀了一勺送到楚杨帝嘴边。 海忠等人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轻轻把门带上。 殿内,瑾贵妃依偎在楚杨帝身上,声音温柔,“皇上,欣妃妹妹最近染上了风寒,太医连着去了几次兮月宫呢。” “是吗?”楚杨帝笑意渐收,“既然染了风寒,把牌子撤了,不用她侍寝。” “皇上,欣妃妹妹也是…”瑾贵妃还待说什么,见楚杨帝面色不霁,便没再说下去。 头靠回楚杨帝胸口,眼中柔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冷意。 出了乾清宫,瑾贵妃没有直接回朝禧宫,而是往兮月宫的方向走去。 因大皇子通敌叛国,死在了外面,白氏氏族人俱被禁卫军监禁,楚杨帝又不见欣妃,所以兮月宫变得冷清极了。 殿外打扫的太监宫女见瑾贵妃来了,忙仓惶行礼,“奴才\/奴婢见过瑾贵妃娘娘。” “起来吧。”瑾贵妃抬了抬手,问,“你们娘娘呢。” 一个瞧着机灵些的宫女,大着胆子回话,“回瑾贵妃的话,娘娘就在主殿。” 瑾贵妃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本宫想见见欣妃妹妹。” 言罢,不用人领路,就直接奔着主殿去。 看着瑾贵妃一行人大摇大摆走进去,兮月宫的太监宫女们面面相觑,最后摇了摇头,继续干活,压根没人想到要去通报一声。 瑾贵妃刚踏入殿,就对上了欣妃满含恨意的目光,瑾贵妃面带微笑,神情从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你来干什么?看本宫的笑话?”欣妃咬牙切齿瞪着瑾贵妃,眼中满是恨意与阴毒之色。 瑾贵妃理了理衣裳,缓缓开口,“欣妃妹妹的气性还是同以往一样大。” 欣妃冷哼一声,撇过头不愿再看贵妃。 自从赫连烈通敌叛国的消息传来,欣妃在宫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任欣妃如何哀求,楚杨帝也不见欣妃。 宫中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在瑾贵妃的刻意安排下,兮月宫一应吃穿用度大大缩水,再加上长公主赫连雪、惠心公主鱼亲的刁难,欣妃的处境越发艰难。 期间,欣妃曾试图通过韦氏,来解救赫连烈与白氏,可传消息的人还没出宫,就让人截了下来,就连兮月宫也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直到得知赫连烈的死讯,欣妃才泄了气,整日萎靡,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兮月宫,仿佛痴了一样,不住念叨着赫连烈的名字。 瑾贵妃见欣妃如此狼狈,满意的笑了起来,“要本宫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大皇子太好高骛远,妹妹才会落得个如何这样的局面。” 第287章 日暮穷途 “你闭嘴!”欣妃转头,狠狠瞪着瑾贵妃,恨不得将瑾贵妃撕碎。 此时的欣妃已不见往日风光,病态苍白的脸上疲意尽显,还化着精致的妆容,姿态端庄地坐在椅子上,妄想维持最后的荣光。 瑾贵妃笑容不变,目光在欣妃华美宫装上游离,玉指凝手交叠,“若不是大皇子一意孤行,非要通敌,白氏又如何会就走向覆灭,菘蓝韦氏也不会为了避风头,将岭南的势力交于皇上,沦为四大家族的末端。 “不是,不是这样的,烈儿是被陷害的!”瑾贵妃每说一句,欣妃的防线就断一次,近乎疯狂对瑾贵妃大吼。 瑾贵妃安然稳坐,静静看着欣妃,犹如在看一个笑话。 “是你,是赫连钦,是你们陷害烈儿,都是你们的阴谋,是你们见不得烈儿好,才会用这等下作的手段!”瑾贵妃越这样,欣妃就越恼恨,从椅子上起来,冲过来就要打瑾贵妃。 宋妈妈黑脸一皱,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欣妃扬起的手,轻松桎梏欣妃。 “秋月,秋书!”欣妃惊慌大叫,喊着贴身大宫女的名字。 秋月秋书两人迅速冲上来,想要解救欣妃,只可惜,立马就被瑾贵妃带来的婆子阻止,脸也变得鼻青脸肿。 很快,欣妃身边的人都被拿下,宋妈妈抓住欣妃的手,把欣妃往下摁,强迫欣妃向瑾贵妃低头。 瑾贵妃缓缓起身,走到欣妃面前,勾起欣妃的下巴,“有时候,本宫都替妹妹惋惜。” “你什么意思?!”欣妃奋力挣扎。 “大皇子无子嗣,这一去,连个念想也没有啊。”瑾贵妃眸中倒映欣妃狼狈模样,一字一句道。 “你…烈儿,你给烈儿下了药!”欣妃迅速明白瑾贵妃话中之意,不敢置信地看着瑾贵妃。 “难怪,难怪烈儿成婚后,府中无所出,原来啊,原来是你给烈儿下了药!”欣妃仿佛恶鬼化身,剧烈挣扎起来,急不可待扑过来将瑾贵妃撕碎咬烂,宋妈妈险些脱手叫欣妃逃离京。 瑾贵妃发出几声轻笑,想到几年前自己做出的选择,感到无比庆幸,若是大皇子有子嗣,那便是一个隐患。 好在… 瑾贵妃没有再管身后欣妃的怨毒咒骂,出了殿,“皇上有令,欣妃染上风寒,不宜侍寝,应在兮月宫好好静养。” “是。”一众太监宫女应是,恭送瑾贵妃离去。 待瑾贵妃离开后,兮月宫的宫门便“吱吱呀呀”关上,将一朝妃子的心酸与不甘永久隔绝了。 城西碧华街区。 昔日人来人往、炙手可热的大皇子府如今萧索凄凉,任谁偶然经过都要调转马头道一句晦气。 远远的,一辆瞧着极为普通的马车辘辘行来,在大皇子府侧门停下,帷裳从里面被人掀起,一婆子探出了头来。 那婆子小心扫了几眼四周,见无可疑之人,便下马车去敲门环。 良久,作奴才装扮的打开门,仔细盘问一番,随后换上笑脸,将人迎了进去。 赶马的车夫赶着马往前走,一如平常般不紧不慢,只是车夫不住擦汗的动作,却暴露了他的情绪,而马车上那隐隐显露的“韦”字,也让人侧目。 “皇子妃,于妈妈来了。”屋内的寂静,被这道声音打破。 韦知瑶猛然扭头,用力抓着婢女的手,“于妈妈来了?母亲,还是父亲来信了?” “是、是。”婢女被抓得生疼,害怕缩起脖子。 韦知瑶脸色瞬间变了,一把将其推倒在地,抬脚出了屋。 婢女摔在地上,吃痛捂着手臂,眼睛一阵酸涩,但还是强忍下泪意,起身追韦知瑶去。 “于妈妈。”韦知瑶见到刚入府的婆子,委屈立时涌出,拉着婆子不住哭诉。 于妈妈心疼地直安抚,“小姐莫急,大人已经想好了法子应对。” “真的?”韦知瑶惊喜万分。 大皇子没了,白氏也倒了,韦知瑶这个大皇子妃的处境变得十分尴尬,楚杨帝虽仍未作出处决,韦知瑶内心却愈发害怕,整日提心吊胆,顾不上宫里的欣妃,只想着如何脱身。 她不想就这样老死在这里,也不想守着一个罪人的牌子过活。 “这是大人给小姐您的。”于妈妈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交到韦知瑶手里。 韦知瑶快速接过,撕了信封,可越看韦知瑶的脸色就越难看,手指颤抖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妈妈,父亲的意思是…让本宫削发为尼?” “是啊,只有这样大人才能保住小姐。”于妈妈抹着眼泪,眼底满是心疼。 韦氏也才能从这场漩涡中脱身。 韦知瑶面如死灰,终于掩面痛哭出来。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楚杨帝突然下旨,白氏勾结大皇子赫连烈企图谋反,罪不可赦,理应株连九族,但念起其过往功绩,白氏全族男丁于三日后午时三刻处决,女眷尽数入奴籍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回京。 就此,延绵近千年的白氏覆灭。 其后,三大豪门跟剩下的三大家族,迅猛涌动,与皇室瓜分白氏深厚基业,日暮穷途,这世间再无白氏。 与此同时,从少年时期便追随楚杨帝的徐御史告病还乡,在一个雨夜悄悄离开了京城。 “毓王殿下来了,毓王殿下来了。”廊下传来孩提的欢呼声,扰乱了亭中静坐的颜清瑜思绪。 抿了抿唇,颜清瑜寻声瞧去。 只见眉眼冷峻的玄衣男子牵着一稚儿往这边走来,稚儿脸上挂着天真淘气的笑,男子清冷矜贵,轻易不动情,但若遇上心爱之人,为其展颜又何妨? “大姐姐,毓王殿下来了!”稚儿看到颜清瑜,立马飞奔过来,可爱的眼睛转溜着,冲颜清瑜笑。 颜清瑜感受到男子落在身上的目光,有些羞赧,又有些欢喜,忙起身行礼,“清瑜见过殿下。” “清瑜不必多礼。”赫连钦坐在颜清瑜对面,接过入画递来的热茶。 “墨儿孩子心性,殿下莫怪。”颜清瑜摸了摸稚儿的头,歉然道。 第288章 成婚(一) 赫连钦露出淡笑,摇摇头。 “大姐姐,墨儿没有失礼,毓王殿下就是来看大姐姐的。”颜怀墨虎头虎脑的。 颜怀墨是颜氏家主四弟的小儿子,也就是颜清瑜的六弟,今年刚满五岁,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 “墨儿。”颜清瑜脸一热,忙要去捂颜怀墨的嘴。 谁料,颜怀墨头一歪,就躲开了,眼睛骨碌碌转,扑到赫连钦怀中,得意似的冲颜清瑜扮鬼脸。 颜清瑜被气笑,道,“殿下,你看墨儿。” “墨儿说的不错,本王就是来看清瑜的。”赫连钦看着颜清瑜的眼睛,神情十分认真。 “殿下。”颜清瑜手指不自觉抓着衣裙,待反应过来,松开手扬起笑容,“殿下能来,清瑜很高兴。” 面前少女明艳夺目的笑容,从容自然的姿态,让赫连钦有一瞬间的失神,眼中淡然褪去,换上情意。 “再过一个月,你就要嫁给我了。” “嗯。”颜清瑜轻轻应了一声,笑容依旧明媚。 虽说成婚前双方不能相见,但这次是赫连钦来颜府参加威远大将军的送别宴,又有颜怀墨在场,也不算私下见面了。 前些日子威远大将军在楚杨帝那表了忠心,请旨回去镇守青阳州,颜怀宁做主,在颜府设宴。 威远大将军这次立了大功,却未要赏赐,还表明要将留第三子俞景留在京城,替他为楚杨帝分忧。 楚杨帝很满意威远的态度,当下给俞景封了伯。 当然,这爵位是挂名的。 一个月后。 装饰喜庆的毓王府大门从里面打开,几个太监走了出来,把灯笼点亮,摆好红色爆竹,待时辰一到,要将其点燃。 赫连钦醒来时,便听到了外面的爆竹声,抬手抚了抚额,从床上起来,“云升。” “殿下,您醒了。”云升推开门,手里端着粉彩山水洗脸盆,置于架子上,从紫檀雕暗纹顶箱中取出喜服。 赫连钦沐浴完,又用脸帕漱洗了一番,云夜走到赫连钦后面,为赫连钦绾发。 手指在赫连钦发间轻轻盘弄,看着铜镜中的冠玉男子,云夜不由感叹,“殿下,您如今都要娶妻了,时间过得真快,奴才第一次见到您时,您只有六岁。” “嗯,一转眼,十年过去了。”赫连钦眼眸渐深,不知不觉,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六年了。 “好了。”云夜绾好发,云升立刻拿来喜服,伺候赫连钦穿好。 一身云肩通袖金蟒流纹圆领喜袍,腰间束着一条银制镶金带銙,銙上挂以凤宓佩,墨发用红带高高束起,长长红丝带随意搭在发尾,行动间肆意摇晃。 云夜从一旁的盒子里拿起玄色鎏金爵弁,给赫连钦戴上,“殿下,好了。” 云升站到赫连钦面前,略带嫌弃的看了云夜一眼,“你就只会说好了好了,一大早的就这有两个词。” 转而看向赫连钦,满脸笑容,“殿下长得真是风流倜傥,风度翩翩,晚上王妃见了您定会十分欢喜。” “是,殿下在京城素来有着美名,今日更是俊逸非凡。”云夜不恼,跟着夸了起来。 赫连钦点了点头,看了下时辰,道,“走吧。” “是。” 王府外,已经热闹起来了,繁华贵气的花轿,雕花飞鸟纹路轿子四角挂以大红彩绸,尾部各自然下垂大红宝石,增添欢乐喜庆极了,马儿张开嘴,隐约瞧见里头含着玉珍珠,一根丝线缠绕那珍珠,线头从马儿脖子伸出。 花轿前的盗骊马俊美膘肥,勇猛无畏,瞧着精神头极好,马缨花纵情耀眼,漂亮马尾左右摆动,显示马儿愉悦心情。 赫连钦翻身上马,朗声道,“去迎王妃。” “是!”一众王府迎亲队大声回应,脸上俱挂着大大的笑容。 从毓王府到颜府只隔了几条街,一路上,敲锣打鼓,欢呼雀跃,撒钱讨喜庆,百姓竞相目送 ,孩提兴奋鼓掌,亦有不少人跟着迎亲队伍,想要一睹新娘子风华。 颜府外看热闹的百姓翘首企盼,见迎亲队伍来了,个个垫起脚张望,瞧见最前方的新郎面如冠玉,清淡矜贵,眉宇间透着一股疏冷,本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却着大红喜袍,将那冷气驱散开来,显出几分别样气度。 赫连钦抬手,示意停下,下了马,来到颜府大门前。 颜氏家主即颜清瑜的父亲不在京中,便由颜氏嫡出大公子颜怀宁携一众颜氏子弟在此候着。 “殿下。”颜怀宁含笑拱手,其余颜氏子弟跟着见礼。 “怀宁。”赫连钦颔首,竟同样回以一礼。 见此,颜怀宁心下安稳,赫连钦身为皇子,是楚杨帝封的毓王殿下,亲自来迎颜氏女,本就是极大尊重,态度又摆得如此好,更是对颜清瑜的重视。 “殿下为何而来?”颜怀宁问。 赫连钦语气认真严肃,“令府有女,倾城之资,螓首蛾眉,然心性品行较之更夺目,柳絮才高,一方山水黯然失色,本王不才,窥其一角,辗转难眠,求得芳心,安然稳坐,遂为娶兰质蕙心之妻而来。” 话音一落,四周响起阵阵欢呼声叫好声,场面很是热闹。 “有殿下此言,怀宁便放心了。”颜怀宁大叫一声“好”,放赫连钦进了府。 颜怀宁本就不打算为难赫连钦,又有赫连钦这一番肺腑之言,更加放心把颜清瑜交给赫连钦。 赫连钦淡笑,在颜怀宁的带领下,进了颜府。 走进颜府,径直来到颜清瑜的闺阁,苏洛桃等一众颜清瑜闺中密友捂嘴偷笑,在颜清瑜的羞赧中放赫连钦进屋。 闺房内,颜清瑜着一袭云锦绣花流霞勾勒镶红宝石对襟圆领嫁衣,姣好容颜藏于红盖头中,若隐若现,夺人心魂,就那样静静端坐于拔步床中,等待着属于她的翩翩少年郎到来。 赫连钦上前,轻轻握住少女的手,声音清越,“清瑜,我来娶你了。” “嗯。”颜清瑜低低应道,脸迅速泛起红晕,好在遮着面,才掩住了那极美的羞涩。 第289章 成婚(二) 执起少女的手,拜别颜老夫人及颜夫人。 颜清瑜趴在嫡亲兄长的背上,上了花轿,离开这生活了十几年的府邸。 “走喽。”云升高声喊道,随即敲鼓声响起,重新热闹起来。 红妆十里,装载着嫁妆的马车从颜府侧门运出,连绵不绝,一直走到另一条街,才结束,百姓们跟着迎亲队伍涌动,街上官兵维持现场安全,王府护卫神情肃然,警惕着四周。 迎亲队安然回到王府,新娘子在一片欢喜中进了玄流堂。 楚杨帝跟瑾贵妃不能出宫,但海忠受楚杨帝的命,一早领着圣旨带着许多赏赐来了王府,见到赫连钦,忙笑着恭贺,“奴才见过殿下,见过王妃。” “公公。”赫连钦冲海忠点了点头。 有太监拿来软垫、牵红,放在赫连钦与颜清瑜面前,牵红赫连钦颜清瑜各持一端。 见万事俱备,傧相清嗓高声喊,“拜天地。” “夫妻对拜。” 赫连钦牵着红绸,看着对面的凤冠霞帔少女,略有些失神。 “殿下,该送王妃回房了。”云夜提醒的声音,将赫连钦思绪拉回来。 赫连钦回过神,察觉四周诧异的目光,神态自然,轻声道,“清瑜,我们走吧。” 傧相再次高喊,“送新人入洞房!” “走了走了。”赫连格满脸兴奋,拉着沈静淑,跟着就要去凑热闹。 沈淑静无奈,让赫连格收敛点。 然而赫连格刚走到屋前,门就被云升无情的关上了,“三殿下,对不住了,咱们殿下今日只想要跟王妃呆在一起。” 显然,赫连钦早就吩咐过了,谁也不准进去闹。 赫连格叹了口气,嘴里虽抱怨着,但还是招呼赫连筠及其他想看热闹的人去前面喝喜酒。 屋内,待喜婆走后,赫连钦与颜清瑜面对面坐着。 红盖头已然掀开,露出颜清瑜那张明艳夺目的面庞,在烛光的照映,显得更加光艳逼人,顾盼生辉。 赫连钦握住颜清瑜的手,俯身在颜清瑜额上轻轻一吻,放软语气,“清瑜,本王先出去了,若有什么事,可以叫云升进来。” “好。”颜清瑜点头,眼底含有不舍,却仍稳坐于床,看着赫连钦离去。 流月亭旁摆满了酒桌,四周挂着小灯笼,烛火明亮,赫连钦拿着酒壶,一桌一桌敬酒,分寸拿捏得极好,既不刻意放低姿态,也能让对方心情愉快,对赫连钦的好感增升。 “微臣敬殿下一杯,祝殿下与王妃举案齐眉,和如琴瑟。”杜知一端起酒杯,恭敬道。 “多谢杜大人。”赫连钦畅快一笑,余光瞥见杜知一酒杯高度明显低于自己的酒杯,又看了杜知一一眼,神色未变,仰头一饮而尽。 赫连钦一一敬过左丞相等一众楚杨帝亲臣,同赫连格几位皇子俱喝了一杯,而凡是来敬他酒的官员,赫连钦都不会吝啬,很给面子的饮下。 旁人只当赫连钦想借此机会拉拢朝臣,可赫连格这个平日同赫连钦感情极好的皇兄却觉得奇怪,今夜是小五的洞房花烛夜,皇弟妹还在里头等着小五,小五怎的喝得如此多。 就算要结交朝臣,也不急于这一时啊。 难道…小五不想去面对皇弟妹? “殿下?”沈淑静见赫连格发起愣,唤道。 赫连格摇了摇头,“没事。” 沈淑静疑惑地看着赫连格,但赫连格不想说,她也不勉强。 赫连格拿起酒杯,猛灌了几杯,来到赫连钦身边,借着酒意冲几位官员喊,“你们别再为难小五了,皇弟妹还在里面等着小五!” 几位官员听后,哈哈笑了起来,知道赫连格就是这样不羁随性的人,不仅没有恼,反而开起玩笑来,当然,也很识趣地没再去敬赫连钦酒。 “小五,这有皇兄呢,快去吧。”赫连格冲赫连钦使眼色,揶揄道。 赫连钦露出感激的笑容,“那皇弟就先走了。” “快去快去。”赫连格毫不在意。 “来来来,同本皇子喝一杯。”赫连格回头,就见赫连钦走得欢快,顿时觉得方才自己的猜想简直错的一塌糊涂,扭头继续与官员们喝了起来。 离了流月亭,赫连钦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消失,脚步跟着慢了下来。 云夜走在赫连钦前面,垂着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暗暗吃惊,殿下好像不是很高兴。 今夜是殿下与王妃的洞房花烛夜,可殿下好似一点也不期待,反而很…抗拒? 提着灯的手渐渐收紧,又很快放松,云夜压下心中情绪,神色恢复如常,笑着道,“殿下,娘娘一直都盼着您身边能有个知心的,如今王妃过府了,娘娘也该放心了。” 赫连钦一震,顿了顿,继续往前走,“母妃素来关心本王,清瑜她┉很好。” “是啊,奴才瞧着也极好。”云夜继续说道。 来到昔语阁,眼尖的太监马上迎了上来,“殿下,您来了。” 赫连钦径直走了进去,一众太监纷纷退避,入梦入画等人识趣地退出了屋,云升轻轻关上门,把空间留个里面的两人。 “殿下。”颜清瑜闻到赫连钦身上的酒气,皱起柳眉,心疼不已。 拉着赫连钦坐下,从桌上端起早已准备好的醒酒汤,感觉温度刚刚好,用勺子喂赫连钦喝。 赫连钦乖乖由着颜清瑜喂,一双瑞凤眼静静盯着颜清瑜,一动不动,犹如一只温顺的幼兽,任由颜清瑜摆弄。 “殿下为何看着清瑜?”颜清瑜一抬眸就对上了赫连钦的目光,立时停下了动作,心跳得极快,却大着胆子问。 赫连钦没有说话,就这样看了颜清瑜许久,久到颜清瑜脸颊烧红,难以抵抗,才一把抱起颜清瑜往床边走去。 “啊。”颜清瑜轻呼,然后被赫连钦堵上了嘴。 清晨,伴随着鸟叫声赫连钦睁开了眼,稍一侧目,女子姣好容颜闯入视线,让赫连钦愣了片刻。 起身,替女子提了提被子,穿衣轻声出了屋,让入梦等人莫要吵醒颜清瑜,便往书房走去。 第290章 满意至极 “小姐,您醒了。”听到屋里传来声音,入画入梦端着粉彩山水洗脸盆走了进来。 颜清瑜坐在床边,问道,“殿下呢?” “殿下一早就去书房了。”入画冲颜清瑜努了努嘴,“走之前,还叫奴婢们不要吵醒您呢。” “入画。”颜清瑜手轻拍床,双颊粉嫩嫩的,思起昨夜的翻云又是一阵羞涩。 入梦走过来,扶着颜清瑜走到梳妆台前,也是一脸的喜色,似想起了什么,忙问,“小姐,身子可有不适?” 颜清瑜摇了摇头,“殿下怜惜着我。” 听此,入梦入画两人俱放下心来,随即欢喜起来,殿下待小姐真好。 “对了,吩咐下去,都把口改了,莫让旁人听了去。”颜清瑜握着木梳,一面梳着秀发,一面与入梦入画说道。 入梦同入画对视一眼,应道,“是,王妃。” 他们初入王府,还有很多不了解的,殿下虽待小姐好,但这规矩必须要守,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梳好妆,颜清瑜带来的婢女就进来通报,“小姐,殿下身边的云升公公来了。” “快请进。”颜清瑜道。 “是。” 云升低着头,快步走来,恭恭敬敬向颜清瑜行礼,“奴才见过王妃。” “云升公公,可是殿下叫你来的?”颜清瑜嘴角含笑,让云升起来。 云升笑着回话,“是,殿下让奴才来说一声,待会儿用些吃食,便要进宫给皇上、娘娘请安。” “本宫知道了。”颜清瑜点点头。 “待会儿殿下会来昔语阁,同王妃一起用膳。”云升嘴里说着讨喜的话,微微弯下腰,做出恭敬的态度。 见云升如此好说话,颜清瑜明白定是赫连钦早前吩咐下去了。 云升是赫连钦身边的贴身太监,也是毓王府的总管太监,他的态度就是赫连钦的意思,底下的人自然不敢对自己有半分不敬。 “有劳云升公公了。”颜清瑜看了入画一眼。 入画会意,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就要塞给云升。 “使不得使不得。”云升惶恐连连推辞,“殿下那边还得奴才伺候,奴才就先退下了。” 云升不接,颜清瑜没有生气,心里反而更加欢喜,“去吧。” 待云升消失在门外,入梦疑惑出声,“王妃,云升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不愿收下荷包,是怕殿下责怪吗? 颜清瑜露出微笑,伸出手指点了点入梦的额,“咱们如今入了王府,就是王府的人,我亦是殿下的妻,哪有妻需笼络丈夫身边人的道理?” “啊,原是这样。”入画后知后觉,恍然大悟道。 入画捻着翡翠玉珊瑚发簪,小心替颜清瑜别上,同样若有所思。 颜清瑜凤眸微垂,眸中倒映着别样光彩,胜雪肌肤红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从容安定的傲气,平淡又汹涌,逆光又耀眼。 朝禧宫。 未到辰时,朝禧宫便忙碌了起来,太监宫女进进出出,在刘嬷嬷、宋妈妈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干起活来,将整个朝禧宫里里外外重新洒扫了一遍,只为等他们的毓王殿下与毓王妃进宫奉茶。 宫中嫔妃陆续来到朝禧宫,同瑾贵妃一道在主殿说趣言笑。 “小五。”赫连格沈淑静下了马车,刚走到朝禧宫附近,就碰见了赫连钦颜清瑜两人。 赫连钦转过身,“皇兄,皇嫂。” “皇弟。”沈淑静道。 颜清瑜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称呼,便跟着喊,“皇兄,皇嫂。” 没有再前面加“三”字。 “皇弟妹。”赫连格与沈淑静同时唤了颜清瑜一声。 虽未多说什么,但颜清瑜很明显感受到赫连格沈淑静对自己的善意,知道赫连钦跟赫连格关系素来好,当下冲沈淑静露出了浅笑。 沈淑静同样出身豪门世家,以前跟颜清瑜没什么交集,却从旁人那听说过不少次颜清瑜,晓得颜清瑜是个明事理识大体之人,不排斥同颜清瑜来往,再有赫连钦赫连格这层关系在,所以在走进朝禧宫后,两人也就相谈甚欢了。 走进朝禧宫主殿,当朝天子与瑾贵妃已经坐于上首,见几人来了,瑾贵妃含笑点了点头。 赫连格沈淑静行礼后,有太监搬来椅子,同赫连筠等人坐在了一块儿。 赫连钦携颜清瑜走到楚杨帝瑾贵妃面前,撩起衣袍,跪了下去,“儿臣见过父皇,母妃。” “儿媳见过父皇,母妃。” 楚杨帝心情似乎极好,直接接过了赫连钦颜清瑜奉上的茶,道,“赏。” 倒是瑾贵妃仔细端详了一番颜清瑜,轻轻拍了拍颜清瑜的手,“是个好孩子。” 颜清瑜面上浮现些许羞意来,但眉宇间气度不减,更是叫瑾贵妃满意至极。 给楚杨帝瑾贵妃奉完茶,赫连钦带着颜清瑜又给怜妃月妃奉了茶,怜妃月妃俱未为难颜清瑜,喝了茶就给了赏赐。 奉茶礼仪结束,楚杨帝把赫连钦几位皇子叫去了乾清宫,颜清瑜则留在朝禧宫陪瑾贵妃说话。 “小五,你成婚朕就放你几日假,过了这几日,就得乖乖回朝,给朕效力。”路上,楚杨帝坐在龙辇上,老有兴致地打趣赫连钦。 赫连钦面露震惊,苦笑道,“父皇,就这么不愿见到儿臣松快?” 楚杨帝叫赫连钦逗笑,哈哈笑了起来,“别给朕卖苦!” “父皇,您说得对,小五就是太轻松了,不然能在您面前卖苦?要儿臣说,就该给小五派些难办的活,好好磨磨小五。”赫连格看热闹不嫌事大。 “哦?你说说,派哪些活好?”说着,楚杨帝竟来了精神头,当真问了起来。 赫连格顿时冥思苦想,想了一会儿,拍手道,“定远州不刚夺回来嘛,这州长没了,可不得再派一个过去,就小五了,父皇您说我这主意是不是特好?” “定远州?”楚杨帝点点头,思索片刻,“好,真好!老三,你这次还真出了个好主意!” 赫连钦无奈,继续走着,不想再掺和这对皇家父子的“胡闹”了。 第291章 有了答案 赫连迟跟在末尾,看着赫连格同赫连钦楚杨帝说说笑笑,眼中流露出几分羡慕,什么时候他也能跟五皇弟这样相处。 他低下头,有些失落,再抬头时,脸上浮现坚定之色,他再努力一下,等他能站在五皇弟看得到的地方,就好了。 如此想着,赫连迟便不那么郁闷了。 扭头,想往赫连钦那边看,却在瞥过去时,发现前面的赫连筠握紧了拳头,似在忍耐什么。 咦? 赫连迟惊讶地张开了些嘴巴,二皇兄怎么了? 方才二皇兄好像一直没说话… 待赫连迟再瞧时,赫连筠的手已然松开,还笑着插入了赫连格他们的话题中。 陪颜清瑜归宁后的第二天,赫连钦便穿上朝服,回到了兵部。 先前楚杨帝与赫连钦等人笑说要派赫连钦去定远州,确实是有了些想法,但楚杨帝并不打算让赫连钦去定远州,反而叫赫连钦收集了近几年定远州赋税情况,跟户部一起核算,楚杨帝再决定给定远州拨款,修缮城池,安抚百姓。 当楚杨帝下达旨意时,朝中不免议论了起来,赫连钦是兵部的人,这样贸然插手户部的事,好吗? 最重要的是,以赫连钦现在作为当朝唯一一位王爷的情形,楚杨帝丝毫不忌讳,反常的给予赫连钦殊荣,让人不解。 但楚杨帝的命令,无人敢违抗,只得恭敬领命。 对于楚杨帝这个决定,赫连钦也有些诧异,想不通楚杨帝意欲何为,但隔天赫连钦在户部碰见赫连筠后,却有了答案。 “五皇弟,这么早就来了。”赫连筠从案几上起来,笑着与赫连钦打招呼。 赫连钦环顾一周,发现除了两三个官员外,就只有赫连筠在,“还是二皇兄尽责,早就听说二皇兄自入朝以来,便尽心尽力,对每件事都十分严苛,今日又来得如此早,看来传言不虚。” “为官不就是如此,我就求无愧于心了。”赫连筠摇头笑了笑。 “许大人还未来,五皇弟先坐下喝杯茶?”赫连筠说着,要给赫连钦倒茶。 赫连钦忙道,“二皇兄不必这般客气,再说有这些太监在,用不着皇兄费心。” “好。”赫连筠手一顿,重新坐了回去。 一旁候着的太监,快步走来,给赫连钦赫连筠两人添上了茶。 赫连钦眼睛在其他几位官员身上停留了几秒,最后见赫连筠埋头在案几上看公文,索性坐在另一张桌子等户部尚书许大人到来。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说话声,赫连钦寻声看去,就见年近五十的许大人同沈星舟及其他几位官员走了过来。 见赫连钦在此,许大人马上笑呵呵走了过来,“毓王殿下,让您久等了久等了。” 沈星舟冲赫连钦拱手,“毓王殿下。” “本王刚来不久。”赫连钦态度平和,不远不近的。 许大人摸了摸胡子,没有耽搁,邀赫连钦去他那核查定远州赋税。 “请。” 赫连钦欣然前往。 一直到赫连钦与许大人等官员的背影消失,沈星舟抬起了头,走到赫连筠案几旁,“殿下。” 赫连筠回以一笑,“星舟。” 户部尚书许大人与楚杨帝年龄相仿,从前站错了队,因此和楚杨帝有些嫌隙。 眼看楚杨帝极为重视赫连钦,赫连钦来到户部,户部上下无人敢对他不敬,皆客客气气,可见许大人提前打了招呼,不愿得罪赫连钦。 定远州赋税核实完,赫连钦重新回到兵部,不见一点水花,楚杨帝好似真的只是让赫连钦去户部走了一趟。 反观二皇子赫连筠,在一个月后查出岭南这几年来的赋税有假,还核实出具体银两来,楚杨帝当即发了怒,下令彻查此事。 赫连筠被钦点,受命前往岭南,而以赫连筠的性格,自然将岭南查得彻彻底底,无半点纰漏。 看着赫连筠呈上来的账本,楚杨帝大悦,当日留了赫连筠在乾清宫用膳。 赫连烈叛国叫众朝臣愤慨,赫连筠的冒头便使他们又惊又喜,自认为有远见的,马上向赫连筠凑近,想成为来日的第一忠臣。 “小五,咱们去逛逛。”处理完一天的公务,赫连格就来兵部找赫连钦,要去街上走走。 赫连钦揶揄道,“怎么?不回去陪皇嫂了?” 赫连格沈淑静感情好,工部这边的事忙完了,都是回皇子府,赫连钦整日见不到他人影。 “看你说的,你皇兄我时刻刻都陪着静淑,不急于这一时。”赫连格拍了下大腿,诶,今日就是要去街上逛逛了。 赫连钦满口答应,“是是是,走。” 只是刚下了马车,两人就撞见了礼部的鲁大人。 鲁大人年约四十,长相平平,略有些臃肿,但极会来事,一见到两人,就迎了上来,“三皇子殿下,毓王殿下,微臣有礼了。” “鲁大人。”赫连格赫连钦拱手。 “您二位这是要去哪?” 赫连格道,“随处逛逛。” “逛逛啊。”鲁大人沉思起来,复道,“既然两位殿下只是随处逛逛,可否同微臣去前面喝一杯。” “鲁大人是与人约好了?”赫连格开口欲拒绝,却被赫连钦阻止了。 鲁大人连连点头,“是是是,想来卢大人、杜大人已经到了。” 卢大人和杜大人? 赫连钦与赫连格互相看了一眼,道,“鲁大人请。” 卢大人应是那翰林院学士了,而杜大人就是杜知一。 见赫连钦两人同意了,鲁大人笑了起来,忙做出请的姿势,邀两人前去。 三人重新上了马车,马车穿过热闹街道,路过一溜的夜摊子,来到另一片天地,紧接着再次热闹起来。 赫连钦撩起帷裳,入目的是明亮得几乎刺眼的烛光,闭上眼睛,又睁开时,赫连钦看清了眼前景象。 街道上,一排排敞开的屋子,屋檐上挂了几个灯笼,里头烛光悄悄溜了出来,歌声琴声也传了出来,每间屋外都站了几个艳丽少女,或捂嘴偷笑或大胆招手,吸引来往的男客们。 这是┉┉ 第292章 有朝一日 赫连格眼神一变,便要出去,“带我们来这里干嘛?” “皇兄。”赫连钦拉住赫连格的手。 赫连格回头,满脸疑惑。 “先看看他想干什么?”赫连钦冲赫连格摇头。 赫连格停住动作,坐了回来,眉头皱起,对那鲁大人不满起来,若是让淑静知道他来这,倒时就是有口也难言。 “放心,届时皇嫂问起,皇弟一定解释清楚。”赫连钦看出赫连格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 这么叫人诓过来,赫连格心中气恼,但来都来了,总要看看他想干嘛,“皇兄也会给皇弟妹解释的。” 赫连钦失笑,随即外面传来云夜的声音,“殿下,三殿下,到了。” 下了马车,鲁大人就走了过来,指着眼前的“柳絮院”,满脸兴味,丝毫不觉得带他们来这里有何不妥,“两位殿下,这柳絮院可是京城一大极乐之地,谁来了都得说一声好。” 赫连钦看过去,柳絮院确为这条街最大的烟柳之地,进出来客接连不断,一靠近,嬉笑声顿时传入耳中,里头歌姬舞姬身影隐约可见,面前捏帕挥舞的薄纱少女引人向往。 正想着,一风情万种、约莫三十的老鸨走了出来,看见赫连钦三人,眼睛一亮,掐着嗓子扭着腰就迎过来,“三位公子,第一次来吧?” 老鸨满脸谄媚,眼中透着精明,紧紧盯着赫连钦赫连格,显然这话是对两人说的。 “公子,柳妈妈瞧着您二位眼生得紧。”说着,老鸨作势要来拉赫连格的衣袖。 赫连格甩袖避开,手搭上鼻子,嫌弃似地挥了几下,意思不言而喻。 “呦呦呦,公子都来这了,还这么矜持。”老鸨娇笑着,转而朝赫连钦靠来。 赫连钦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柳妈妈,莫要说笑了。” 赫连钦这么一笑,柳妈妈登时浑身一寒,身体僵硬,眯起眼重新打量赫连钦,乖觉不少,“是是是,奴家知道了。” “柳妈妈,卢大人他们在里面?”看了好一会儿戏的鲁大人终于出声。 “哎,来了来了,三位公子请随妈妈来。”听到卢大人的名号,柳妈妈眼神瞬间变了,忙请三人进去。 赫连格哼了一声,不满极了,鲁大人堆着笑脸,到底还是进了柳絮院。 走进柳絮院,娇媚歌声萦绕,四处可见男人拥着妩媚女子调笑嬉戏,手在女子身上四处摸索,惹得女子发痒娇叫。 “啊。”玫瑰花花瓣自二楼撒下,在空中漫舞缓缓飘落,带起暧昧浮动粉红境意,女人们纷纷轻呼起来,拉着男子往身上靠。 柳妈妈那双精明的眼睛一转,咬了咬银牙,顾忌着身边三人的身份,只得将心思做摆,领着赫连钦等人往二楼去。 来到二楼,每经过一间厢房,就能听见里面暧昧声音。 几人最终在最里面的厢房停了下来,柳妈妈探着脖子,对里面喊,“卢大人,有三位公子找您。” “进来。” 老鸨得了答复,把门推开,“哎。” 闯入眼帘的是一扇玉兰湖光仙女立屏,屏风倒映出几个人影。 一人从里面走来,见到赫连钦与赫连格,先是一惊,忙拱手行礼,“见过两位…公子。” 赫连钦抬手,让人起来,往屏风后走。 “你先下去。”鲁大人眯着眼睛,笑了笑,让老鸨出去。 老鸨瞧见先前来的大人对赫连钦的态度,暗暗猜测起两人身份来,只鲁大人让她出去,不敢逗留,连连应声,临走前还把门带上了。 “三殿下,毓王殿下。”见到赫连钦赫连格,卢大人、杜知一同样惊了一惊。 赫连钦扫视一圈,除了卢大人、杜知一外,其余官员皆是礼部的,也没有柳絮院女子在。 “卢大人,杜大人,来这喝酒?”赫连格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虽在工部 ,但卢大人还有杜知一这个状元的名号听到不少,卢大人刚正清廉的名声,跟他今日在这里见到的大相庭径,至于杜知一,也是出人意料。 赫连钦坐在赫连格身旁,未置一词,但其神情看来是与赫连格想的一样。 “这…鲁大人邀我二人来此,所谓何事?”卢大人面露惶恐,看向鲁大人。 赫连格赫连钦跟着看了过去,原来今个儿做东的竟是鲁大人,那他们在街上撞见,并非巧合? “唉。”鲁大人摇头叹气,端起酒杯先敬了一杯,对面之人未回应也不在意,自顾自喝了下去。 手在酒杯上转了转,才说出目的,“我鲁某人先前是让人诓骗了。” “诓骗?”卢大人疑惑。 “是啊,想我鲁某人在礼部多年,一直碌碌无为,毫无功绩,在皇上跟前露个面儿的机会少之又少,前段时间,大皇子来找过微臣,说是能提携提携微臣。” “微臣虽无大志,但知道轻重,当下婉拒了,可没想到后来大皇子出了那事…同僚避微臣避得紧,都当微臣有疫呢。” 赫连钦垂眸,落在桌上精美菜样上, 他知道赫连烈离京前拉拢朝臣,会接触鲁大人这种身在其位多年,又有些权力的,的确合理。 而鲁大人的话并不能全信,想来鲁大人是投了赫连烈的,只后来赫连烈通敌身死,鲁大人用了些手段脱身,但礼部官员皆知鲁大人的事,便避着他,生怕哪日被牵连了。 鲁大人就急了,迫切想找个靠山,这才假意碰见他们,而卢大人还有杜知一应是他拉下水,用来遮面的。 赫连格跟赫连钦想到了一块儿,脸当下就黑了,若非赫连钦拉住他,以赫连格的性格,早就甩袖走了。 但没走,不代表他会放过鲁大人,“那鲁大人的意思是?” 鲁大人听出赫连格话中怒意,拿起酒杯又喝了三杯,赔笑道,“三殿下莫怪,微臣是有些急切了。” 言罢,话音一转,“大皇子是去了,如今朝中二皇子得势,以吏部尚书骆栋为首的,皆推崇二皇子,眼看着啊,这阵势是越来越大,有朝一日……” 第293章 挑拨 “鲁大人,慎言。”赫连钦淡淡开口,堵住了鲁大人接下来的话。 鲁大人话已经说了一半,意思表达出来了,知道言尽意即可,“两位殿下,当下决心啊。” “下决心?”赫连格蓦地站起来,“哐当”一声打翻了酒壶,冷笑道,“好你个鲁高,竟敢挑拨我们兄弟间的情义,简直胆大妄为,难道就不怕本皇子跑到父皇那,告你一状!” 赫连钦面色平静,无波无澜,好似四周一切事物皆与他无关,只是跟着站起来的动作,表示着他的态度。 “这这这,微臣绝无此意。”鲁高脸色剧变,诚惶诚恐站了起来,还想说服赫连格,“微臣今日所言,俱是诚心诚意,出自肺腑的啊。” “好,很好,胆子不小!”赫连格怒意尽显,手指着鲁高,“既然如此,也不要怪本皇子冷血无情了!” 说完,赫连格摔门走了。 “毓王殿下,微臣当真无半点恶意。”事情发展大出所料,鲁高完全没想到赫连格不仅不领他的意,还放狠下话,彻底慌了。 然而,赫连钦连忠告都懒得说,看向一直未发一言的卢大人、杜知一,“本王就先行一步。” “殿下慢走。”卢大人、杜知一神色十分凝重,他们被鲁高设计来了柳絮院,还窥见这番场景,便不要想脱身了。 赫连钦走出厢房,下面暧昧嬉笑再次传入耳中,见身旁无人,手握成拳头放在嘴巴上,终于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右侧厢房男女欢笑声清晰入耳,脸迅速发烫,脚步加快,想尽快离开此地。 只是刚走到拐角处,身侧厢房被猛然推开,随后一女子摔在了赫连钦面前。 见到赫连钦,那女子欣喜若狂,抓住赫连钦的脚,“公子,公子您救救奴家。” “贱人,还敢逃!”厢房内肥头大耳、袒胸露背男子跑了出来,面目狰狞可怖,凶神恶煞地瞪了赫连钦一眼,拉起女子的手,大力往后拽,作势要打。 女子缩紧脖子,害怕得直发抖,死死抓着赫连钦,“公子,求您救救奴家,救救奴家,只要公子愿意救奴家,要奴家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看着女子明明害怕恐慌,却仍是我见犹怜的模样,赫连钦开了口。 “啊!”女子右脸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顾不了其他,女子流着泪直点头,“是,做什么都可以。” “好。”赫连钦招了招手,青木立时出现,以极快的速度打昏了那男子,将其丢进厢房,遂再次消失。 女子见男子被轻松解决,松了口气,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女子头饰掉落在地,头发松散披下,洁白额前细汗打湿碎发,肌肤粉光若腻,一双眼睛楚楚可怜,眼中满含感激,任谁也抵抗不了。 赫连钦走近一步,抬起女子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家柔儿。” 赫连格在鲁高那放下狠话没几日,下朝时赫连钦就见鲁高同赫连筠走在了一块儿,也就是说鲁高已经笼络住了赫连筠。 毓王府玄流堂内。 “小五,现在该怎么办?”赫连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 那日,赫连格找赫连钦逛街,本意就是想同赫连钦说说朝中赫连筠风头冒起,各大臣分成几波的情形。 赫连格自来随性,也不欲相争,不在乎太子的位置,但他与赫连钦交好,就乐意赫连钦坐上去。 想借着机会,跟赫连钦分析分析朝中局势。 后来叫鲁高打断,还在鲁高那生了一肚子火,直接看赫连筠党不爽了。 “皇兄,怎么你着急起来了?”赫连钦坐到赫连格旁边,忍俊不禁。 赫连格又喝了一口茶,气愤道,“我能不急吗?二皇兄最近风头正盛,走到哪都有人捧着,瞧他那得意劲,先前我们都被他骗了,什么不争不抢,都是假的。” 要赫连格看,从前就是有赫连烈在,才压住了赫连筠心思,如今没了赫连烈,野心就藏不住了。 要说他不在乎谁当太子肯定是假的,在赫连格心里,就只服赫连钦,除了赫连钦,其他人当太子,说不准赫连格要自请封地,早早离了京城,不愿看其脸色。 赫连钦手搭在赫连格肩上,让他不要心急,“二皇兄素来以君子自称,又有沈星舟这个好友在,比起我们,差不了多少。” 沈星舟是三大豪门之一的沈氏嫡出子弟,同样是沈氏家主的嫡长子,承载着沈氏最沉重的担子。 沈氏信奉儒学,以传扬儒家思想为己任,出过不少当世大儒,同谢太傅一般桃李满天下,只是谢太傅相比于底蕴深厚、子弟众多的沈氏而言,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沈星舟此人出自沈氏,其风骨自是有的,就拿他入朝几年,在其位只行其事,仍只是个从六品官,就可见得。 “静淑很少与我说过沈氏,也未问过这些,她跟皇兄我想的是一样的。”赫连格放下茶杯,正色道。 赫连钦点头,“皇嫂向来同皇兄一条心。” 沈淑静的性子,赫连钦从赫连格这里了到一些,知道她娴静温柔,事事都拿捏恰当,嫁给了赫连格,就是赫连格的人了,不管沈氏将来站在哪一边,她都不会掺和进去。 “就看沈老爷子怎么选择了。”赫连钦笑了笑,指出关键之处。 赫连格来了精神,“沈老爷子不管事多年,那沈氏家主会听他的?” “父皇当年与几位皇叔争得那般激烈,沈氏不也未沾半点腥?”赫连钦反问。 沈氏族人素以文人雅士自居,从不参与皇室斗争,昔日沈老爷子管事,外边闹得再大,沈氏都把门关起。 如今怎会因沈星舟和赫连筠交好,就破了例?莫说沈氏家主未必答应,只要沈老爷子在,沈氏就不会动。 所以,赫连钦根本不需要担心沈氏,他担心的一直是夏侯任氏。 第294章 出丑 东盟国违背盟约,举兵攻打定远州,同大皇子赫连烈勾结,妄图插手西林皇室,辅佐赫连烈上位。 后东盟国太子被威远大将军率军击退,不久送来投降战书,愿赔三座城池给西林来求和。 楚杨帝态度强硬,在东盟第三次求和时,提出将东盟国毗邻定远州的那个大州赔给西林,并承诺五十年内,除楚杨帝亲口准许外,东盟人不得入西林。 东盟皇帝试图交涉,终是无果,无奈下派东盟太子亲自出使西林,想迂回一二。 “所以说,东盟人又要来了?”京中最大的酒楼百味斋二楼雅间传出一道惊呼,引得对面酒楼探出头来张望。 赫连钦、赫连格同时点了点头。 见两人表现得如此平静,对此丝毫不觉得惊讶,卫寅生挠挠脑袋,“之前东盟国来的使令叫什么图巴的,在汝雾山可是耍了好一顿威风。” 卫寅生清楚记得第一次去汝雾山骑马,就撞见的东盟国使者,眼高于顶,特瞧不起人,赫连钦还跟东盟国勇士比了一场,好在后来赢了,狠狠打了东盟的脸。 之后卫寅生得知图巴跟赫连烈勾结,死在了战场上,高兴得跳了起来。 东盟国进攻定远州,西林百姓俱对其憎恨不已,卫寅生同样如此,可谓极其反感。 “嗯,据说这次东盟太子不仅带了十几名美姬来,还要将织玲公主献给父皇。”赫连钦道。 卫寅生一拍桌子,“好啊,果然是有备而来。” “估计是想让赔偿条件降低一些。”赫连格接话。 “皇上不是那等喜好美色之人,自皇上登基以来,就励精图治,以江山社稷为重,会被那织玲公主魅惑住?”卫寅生不以为意。 “父皇当然…”赫连格刚要同意,就听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 “啊,杀人了。”妇人惊慌惨叫,紧接着孩童哭声传入三人耳中。 走到窗边,低头看去。 就见穿着粗布麻衣、头发凌乱的妇人躺在地上,怀中护着约莫三四岁的男孩,男孩手死死抓着妇人衣襟,张大嘴巴大声哭泣,鼻涕眼泪掺和在一起,显然是吓着了。 一侧有几名男子骑在马上,为首的男子麦色肌肤,高眉深目,五官立体深邃,眼底划过不耐之色,又很快消失,浑身散发着凌人气势,目光落在妇女身上,妇人立时浑身颤抖,呼吸不自觉停止,嘴巴也闭上了。 周围百姓纷纷围了过来,对马上男子指指点点,看情况,应是男子当街骑马疾速冲过来,妇人孩童惊吓之下停在了原地,险些叫马撞倒。 “公子。”男子旁边小厮装扮的高大男子凑近,请示般地看着男子,手蠢蠢欲动起来。 男子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这里是西林。” “是。” 男子重新看向地上的妇人孩童,翻身下马,露出笑容勉强使自己看起来亲切些,“这位夫人,你没事吧。” “我的马儿惊扰了你们,实在抱歉。” 看着男子伸过来的手,妇人颤巍巍拉着男孩起来,瑟缩往后退去。 原流澈摇头,面上挂着歉意的笑,“图克。” 适才那说话的小厮下了马,从腰际取下一个荷包,递给原流澈,“公子。” 原流澈拿着荷包,往妇人那送去,妇人吓得又是后退几步。 “夫人,我并无恶意。”原流澈轻笑出声,大胆地在妇人身上打量,肆意凌虐着妇人的心神。 将荷包往空中抛了抛,见妇人仍缩在原地,眼睛变得危险起来,“夫人,请收下我的赔礼。” “是。”妇人身体僵硬,在原流澈的威胁下,接过了那荷包。 原流澈笑容不变,学着西林人拱起手,冲周围的百姓说道,“都是误会,误会,散了吧。” 百姓们无趣地摆了摆手,慢慢散开。 原流澈不再看妇人,直接翻身上马,掉头往另一边走,图克紧随其后。 “应该是东盟人。”等几人消失在人群中,赫连钦收回目光,重新坐了回去。 赫连格道,“那个小厮是图克。” 几年前的跃马会,图克也参加了,还是东盟压的王牌,十分骁勇,若非有赫连钦挡着,西林怕是要败给东盟,因此,赫连格对这个图克记忆深刻。 “那个为首的就是东盟国太子了,一进京城,就敢当街撞人。”卫寅生迅速反应过来,“这架势不像是来谈判的啊。” 赫连钦看卫寅生如此气愤,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问,“卫兄,想不想玩一把?” “玩什么?”卫寅生不解,见赫连钦一脸的不怀好意,忙往赫连格那躲。 “自然是耍一耍这东盟国太子。” “啊?” 东盟太子到京城的消息在几日后,传遍京城,但传开的原因却叫人掩口失声。 听说,东盟太子原流澈甫一入京,还未进驿馆,碰见街上乞儿,心生不忍,上前想要施舍一二,不料那乞儿直接扑到原流澈身上,非说要以身相许,才得以报答原流澈恩情。 一面死死扒着原流澈,一面大喊引来百姓围观,痛哭流涕之下,原流澈竟脱不开身。 身边侍卫当即拔剑,乞儿叫得更大声,“杀人了杀人了。” 直将官兵引来,二话不说把几人押到了衙门,当堂对公时发现押过来的是东盟国太子,大理寺少卿严文涛忙将人放了。 只是那乞儿却改了口,说原流澈非礼她。 此言一出,啼笑皆非,无人相信,但就是乞儿在外喊了几嗓子,一夜之间满城皆知,东盟国太子饥渴难耐,连街上的乞丐都不放过。 明眼人都知道东盟国太子是被人整了,但这是在西林,谁不乐意看东盟笑话,不仅无人去追究,还纷纷竞相奔告,愈演愈烈传遍整个京城。 气得原流澈在驿馆大发雷霆,却不得不顾忌他们身处西林京城,又是来谈判的,只能把头低下,咽下这口恶气。 三日后,为迎接东盟国太子原流澈及织玲公主的到来,楚杨帝在中正殿设宴。 第295章 美人献舞 中正殿内,朝中各大臣陆续入座,在京的皇室宗亲亦到场,按尊卑落座于下首,赫连钦为王爷,被安排在了左边最前方,旁边则是赫连筠,然后是赫连格、赫连迟,以及赫连风。 随着进来的官员越来越多,殿中热闹起来,刚开始还是小声交谈,慢慢地声音就大了,偶尔几声议论也传入赫连钦耳中。 “诶,听说了没,东盟太子还没进驿馆,就闹出好一桩丑事。” “听说了,都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要我说,就是他活该,敢带兵攻打我西林,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 “就是太年轻了,现在还不是灰溜溜过来,给皇上赔礼呢。” 赫连钦神色如常,仿佛原流澈出的丑与他无关,倘然处之。 “噗。”赫连格忍不住,笑出了声,在赫连筠扭头看去时,咳了两声,佯装淡定。 赫连筠道,“三皇弟,怎么了?” “咳,二皇兄不觉得好笑? ”赫连格反问。 “东盟国太子远道而来,就是客,无论怎样,都不应在这种场合将其拿来说笑。”赫连筠皱眉,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 三皇弟素来洒脱随性,若是无人时言说几句便罢了,可今日是父皇为东盟太子和织玲公主摆宴,叫有心人听了去,怕会出事端。 “二皇兄,皇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用不着你来说道。”赫连格摊开双手,不以为意,“再说了,他原流澈是客吗?一个败国太子罢了,还是原流澈自己打的败仗。” “三皇弟,皇兄不是这个意思,只……”赫连筠语塞,他就是觉得莫要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失了礼。 赫连格不欲再听,让赤德给自己满上酒,一口饮下。 赫连筠屏住呼吸,压抑着即将喷涌出来的郁气,手往袖中藏,试图藏住那早已紧握的拳头。 “皇上驾到!”殿外传来太监的高喊声。 众人齐齐站了起来,恭迎天子的到来,“见过皇上!” 明黄衣袍自每个人眼底经过,威严的皇帝在殿内最前方停下,“众卿平身。” “谢皇上。” 楚杨帝进来不多时,太监声音再次响起,“东盟国太子、织玲公主到。”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高眉深目、身形高大的竹青缎带长袍的男子大步走来,身边女子戴着流苏珍珠薄稠面纱,仅将那双妩媚动人的眸子露出来,身后则跟着高大魁梧的东盟国勇士。 赫连钦瞧了眼,便看到了站在中间的图克。 “原流澈携织玲来西林,拜见西林皇帝。”原流澈将手放在左胸,微微低下头,向楚杨帝行礼。 楚杨帝哈哈大笑,“朕早早听说你来了,今日倒是见着了。” 原流澈一僵,早就听说,听说了什么?想起前几日发生的事,原流澈便满腔怒火。 话都说到这,众人皆知楚杨帝的意思,俱掩面笑了起来。 “来人,赐座。”楚杨帝见此,不再为难。 原流澈也只能压下情绪,“谢皇上。” 待原流澈等人入座后,琴声响起,身姿妙曼的舞姬翩然而入,脚尖踮起,悠然漫舞于殿中,乐师跟上琴师节奏,殿内重新热闹起来。 原流澈手搭在桌上,看似兴致满满欣赏面前跳跃飞舞的舞姬,余光却在殿中寻找着什么,视线最终落在了对面的赫连钦身上。 “殿下,那就是西林国的毓王。”图克上前一步。 “哦?是吗?”原流澈诧异,随即拿起酒杯,远远的与赫连钦碰杯。 赫连钦淡笑,亦举起酒杯,对饮一杯。 一曲停下,舞姬挥动纤弱小手,倩丽衣裙跟着摆动,朝上首天子俯身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皇上,来西林前,织玲便求着流澈,想要一睹您的天颜,流澈只好答应下来,为此,织玲日夜苦练我东盟舞蹈,只求能在皇上面前舞上一舞,您看,可否满足织玲这个愿望?”原流澈站起身,手搭在左胸。 织玲公主美眸泠泠,含羞带怯望向楚杨帝,手柔弱无力般靠着胸前,使那傲人之物更加显露。 “美人有求,朕如何能不应。”楚杨帝一口答应了下来。 织玲公主朝楚杨帝弯了弯腰,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说话,那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澈与女人与生俱来的魅惑,“谢皇上应允。” 在场众人,只觉身体一酥,就要沦陷在那魅惑的嗓音中。 织玲公主款步走到殿中,将外袍脱落,雪白肌肤立时见了光,似乎极为害羞,慢慢泛起粉色,流苏珍珠薄沙有一下没一下挑逗着那冰肌玉肤,一袭抹胸朱红色长裙包裹着妙曼却又汹涌的身躯,玉手轻轻一晃,那物便跟着晃动。 众人纷纷抽气,眼睛不自觉紧盯中正殿中央的惑人女子。 “当!”乐声琴声响起,美人儿瞬间动了,伴着美妙的乐声,小手柔弱无骨中带着力量,似在追逐着心爱男子的步伐,跟着心爱之人,一点点移动,一点点成长,女子从默默守护,到大胆示爱,接过欢喜、伤心、绝望,终于与心爱之人结成秦晋之好。 一直到琴声停止,众人都未回过神来,沉浸于女子的绝妙舞技中。 “好!”楚杨帝的声音将众人拉回神,再次看向殿中女子。 “这舞很美。”楚杨帝赞道,看向织玲公主的目光中带着强硬的占有。 织玲公主向前走了几步,眉眼弯了弯,“织玲能得皇上赞美,心情十分激动以致无法表达,但可以确定的是,织玲很开心。” “当真?”楚杨帝眼中带着满满占有欲,手撑在桌上,身体往前移,似想要再看清一些美人容颜,“美人,可否将面纱摘下?” 登时,殿中抽气声又响了起来,众人在心里暗暗吃惊,皇上这是看上东盟国的织玲公主了? 楚杨帝左侧的瑾贵妃转头看了看楚杨帝,又看向赫连钦。 赫连钦冲瑾贵妃摇头,表示不用担心。 织玲公主漂亮的眸子波光粼粼,两只小手交叠在一起,“织玲想单独摘给皇上看。” 第296章 出人意料 出人意料的,楚杨帝收起了笑,“既然美人不愿摘,朕也不勉强。” “皇上。”织玲公主乍然失色。 楚杨帝不再看织玲,全然不复刚才的动容。 “织玲,回来。”原流澈眉头紧锁,事情未按他预期的发展,顿觉棘手,但眼下只能见好就收,反正他们会在西林多待些时日,再做打算便是。 织玲公主咬唇,不甘心地看了看上首的楚杨帝,坐了回来。 小插曲过后,乐声琴声响起,殿内恢复热闹,各大臣笑呵呵与旁边同僚说起话,看起来风平浪静极了,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不少双眼睛投向东盟国太子那边。 楚杨帝在宴席上没收下织玲公主,一下打乱了原流澈的计划。 织玲公主在东盟国素有第一美人之称,东盟皇帝把织玲公主拿出来,定然忍痛割爱了,就是这样一个大筹码,楚杨帝却视而不见,看样子铁了心要东盟国赔一个大州给西林。 “织玲,明日本宫会把你送进宫。”原流澈眼神冰冷,直接做了决定。 织玲公主依靠着黑漆团花交椅,依旧戴着薄稠面纱,摆弄欣赏着那双白嫩小手,淡淡檀香点雾般将她朦胧住,细长漂亮眼眸微微抬起,带起丝丝媚意。 “皇兄,难道要我自荐枕席?”织玲公主反问,大概是激动了些,被单薄衣裙包裹着的汹涌越发傲人。 原流澈浓眉皱起,脸色有一瞬间的阴鸷,“别忘了我们来西林的目的,若是失败了,回去就等着受天下百姓的唾骂。” 不能将赔偿条件降低,真丢了一个大州,被西林狠狠下面子,不仅跟父皇交代不了,更会受千夫所指。 “这我当然记得,那日是西林皇帝没见着面纱下的容颜,否则我早就进宫了。”织玲公主垂下美眸,隐隐挡住里面的厌恶,你原流澈打了败战,倒要她来收拾烂摊子。 “我织玲是东盟国的最尊贵公主,父皇最宠爱的公主,就算要嫁给西林皇帝,也要风风光光、光明正大。” 原流澈哼了一声,“你怎么做,本宫管不了,本宫只看结果。” 第二日,原流澈将织玲公主送进了宫,只不过,不是送到楚杨帝那里,而是朝禧宫。 织玲公主前脚进了朝禧宫,赫连钦后脚就知道了。 “殿下,要奴才递个信进宫?”云夜呈上原流澈送来的请柬,担忧道。 赫连钦翻开请柬,“不用,母妃会处理好。” 瑾贵妃那边赫连钦丝毫不担心,瑾贵妃入宫多年,稳坐贵妃之位,护着赫连钦与四公主,岂会被一个织玲公主难倒。 再有,楚杨帝真让织玲公主得逞,就不是那个掌控天下、城府极深的楚杨帝了。 “那…这请柬?”云夜看向被赫连钦随手放下的请柬。 “原流澈邀本王到百味斋一聚。”赫连钦道。 这种时候,原流澈邀赫连钦去百味斋,目的是什么? 云夜上前一步,“殿下,来者不善。” “应该不单单请了本王,皇兄他们也会去。”赫连钦目光转回请柬,阳光打从窗户溜进,悄悄爬上请柬。 百味斋处在京城人流最大,店铺最密集的大街,能来这里的人,或有权有势或家财万贯,若说芝勋馆为天下文人聚集地,那百味斋便是豪门贵族喝酒品茶的圣地。 今日百味斋外更是停了几辆奢华的马车,百味斋掌柜瞧见马车上的字,登时一惊,忙堆满笑,“几位殿下,这边请。” 先前那东盟国太子来时,掌柜就觉得奇怪,怎么无缘无故地来百味斋喝茶了,说是慕名而来,掌柜肯定不信,东盟国太子什么没见过,会稀罕这? 现在见到赫连钦几人,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同他们西林的几位皇子殿下约好了,就是不知道到底要谈些什么。 掌柜诚惶诚恐领着几人往二楼雅间去,等到了地,只打开门,不敢进去。 “毓王殿下、二皇子、三皇子,还有四皇子,幸会幸会。”原流澈本坐在窗边,听到开门时,笑着起身。 站在原流澈身旁的图克,眼睛一厉,盯了眼掌柜。 这厮,分明就是瞧不起他东盟,欺他们身在西林孤立无援。 仗着人多势众,连通报都不通报,便直接推开门,简直胆大妄为! “东盟太子。”赫连钦等人俱拱手。 注意到图克的眼神,赫连钦嘴角勾起一抹优美的弧度,“掌柜,东盟太子远道而来,还不快快把百味斋的好茶好酒都摆上来。” “是。”掌柜刚吓得哆嗦,有了赫连钦这句话,精神头立刻回来,大声应道。 见此,原流澈眼睛暗了暗,打量赫连钦一番,遂邀几人入座,“请。” 待掌柜为几人添上美酒好茶,重新关上门,原流澈端起酒杯,欣然道,“本宫早就想同几位喝几杯,今日也算如愿了。” “本皇子亦是如此。”赫连筠举杯,与原流澈碰杯。 赫连钦噙着笑,看着酒杯没有动,赫连格素与赫连钦同仇敌忾,打心底看不起原流澈,一个败国太子而已。 赫连迟看了看原流澈赫连筠,又看了看赫连钦赫连格两人,低下头假装看不见原流澈眼中隐含的怒火。 被三人无视,原流澈胸腔积累着怒火,又生生压住,一口将酒饮下。 赫连筠克己守礼,且从不做出格之事,面对原流澈,秉持着来者是客,言语间尽是客气,原流澈几次试探,都叫他挡了回去。 一直到几人走出厢房,原流澈都未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砰!”门一关,原流澈就一脚踹倒了旁边的凳子,面目狰狞,胸腔的怒火喷涌而出,厢房内的东盟国勇士登时跪下,“太子息怒。” “息怒息怒,叫本宫如何息怒!”原流澈走过去往他们肩膀踹去,把人都踹倒在地,才堪堪停手。 似想到了什么,原流澈看向图克,“你不是说毓王为人谨慎,向来不与人交恶,不下人面子,可今日本宫看到的,有哪一点符合?” 第297章 后果严重 图克头伏地,巨大压迫下,冷汗很快滴落下来,“今日的毓王同几年前的大相庭径,且羽翼丰满,应是无所恃。” “没有什么畏惧的…”原流澈咬牙切齿,半晌道,“那就换一个人。” 织玲公主进宫几日,却一直被安排在朝禧宫偏殿,走到哪里都有太监宫女跟着,连乾清宫都靠近不了,更别说见楚杨帝。 原流澈这边急得团团转,多次宴请豪门世族的人,应邀的却是少之又少。 之后,原流澈面见过楚杨帝几次,只是谈话的内容不尽他意,让原流澈接连受挫。 如今东盟皇室的稀世珍宝——上月坠在西林手中,东盟自毁盟约举兵进攻定远州,结果惨败,原流澈这个东盟国太子亲自来京,要将东盟第一美人、东盟国皇帝之女织玲公主献与楚杨帝,想以此降低甚至抵消败仗赔偿。 京中各府皆知楚杨帝不会轻易答应,都在一旁观望着,看原流澈笑话,怎么可能会当傻子,应了原流澈的邀约。 “殿下,东盟太子今日又见了二皇子。”刚下朝,云升就跟着赫连钦往兵部去。 赫连钦脚步飞快,“知道了。” 二皇兄虽性格固执了些,却不是个蠢人, 见了原流澈几面说明不了什么,就是碍着面子赴约罢了。 依他看,父皇迟迟未应原流澈,并非真的态度强硬。 父皇并非喜好美色之人,若是旁人献美人收了便收了,但织玲公主是东盟国人,进了宫,就是一大麻烦。 为维持几国与元若寺的平衡,父皇顾忌大局,迟早会松口的,只是到底要谅原流澈一些时日。 不过嘛… 既然父皇不想要织玲公主,那他就给织玲公主找个出路,好安了原流澈的心。 赫连钦顿足,朝云升招招手。 “殿下。”云升乖觉把耳朵凑过来。 赫连钦在云升耳边说了几句话,云升的眼睛瞬间亮了,兴致勃勃起来,“好勒,奴才一定办到!” 隔几日,就传来消息,说织玲公主惊扰了六皇子,惹得六皇子疾病复发,六皇子的病,是打娘胎就有的,还时不时就犯,这几个月眼看着好了许多,叫织玲公主这一闹,又复发了。 当晚余贵人哭着喊着,要让楚杨帝给六皇子做主。 楚杨帝大怒,只是念及织玲公主是东盟国公主,便把她赶出宫。 可出了宫,织玲公主哪还有机会接近楚杨帝? 原流澈想破脑袋,终于决定另行他法。 不久,织玲公主在京城郊外遇险,被赫连筠救了的消息传来,把京中观望的人都惊了一惊。 这织玲公主怎么同二皇子扯上关系了。 “织玲公主,驿馆到了。”赫连筠拉住缰绳,示意身后马车停下。 过了会儿,车帷被一双细滑白嫩的手撩开,里头身姿妙曼的美人缓缓走了出来,看向马上男子,“二殿下,可否扶本宫一把?” 赫连筠紧皱眉头,“织玲公主,男女有别。” 见赫连筠如此态度,织玲公主心中恼怒,面上露出笑,“二殿下当真是一名君子。” 下了马车,织玲公主却不进驿馆,反而朝赫连筠靠近,“二殿下不进去坐坐,皇兄同二殿下可是难得的相投。” “不用了,公主快些回吧。”赫连筠眉舒展开,恢复以往神态。 织玲公主昂着头,露出洁白的脖颈,一双媚眼透着丝丝情意,伸出轻轻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摄人心魂、艳绝人寰的脸。 时间仿佛停止了,四周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妖娆多姿、勾魂夺魄的女子吸引,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女子,不肯移动一分,生怕就此错过。 “二殿下,随织玲进去,好吗?”女子向赫连筠发出邀请,媚意纵生,直接袭击赫连筠心神。 赫连筠呆愣住,有一瞬间想要答应了面前媚态尽显的女子,可忽然听到婴儿啼哭,猛地惊醒了。 转头看去,就见一位妇人抱着哭得正欢的孩子,妇人满脸心疼,耐心哄着怀中孩子,待停止了哭泣,便高兴地亲了亲孩子。 看到这,赫连筠想起了府中贤淑的妻子,还有那尚在腹中的孩子。 “织玲公主,本皇子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赫连筠深呼吸,不再看织玲公主,丢下一句话,便驱使着马儿往皇子府去。 赫连筠突然的转变,打了织玲公主一个措手不及,她抬脚追了几步,“二殿下,二殿下……” 一转眼,赫连筠及皇子府侍卫就消失在织玲公主眼前,织玲公主立时傻眼了。 “公主,现在怎么办?我们又搞砸了。”一直埋头看着地面的婢女走了过来,十分担忧。 先前没露真颜,西林国皇帝无动于衷就算了,公主现在面纱都摘了,可这二皇子还是无动于衷。 太子殿下交给她们的事,一件都没办成,等下又要挨骂了。 若她们不能留在西林,到时回东盟,皇上定会责罚她们。 “本宫怎么知道!”织玲公主眼含煞气,反手狠狠打了婢女一巴掌。 婢女惨叫出声,当即跪了下去,“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周围人见到这一幕,赶紧撇开了脸,在心里咋舌,长了一张如此好看的脸,这脾气怎么就这么大呢? 赫连筠骑着马走了两条街,才渐渐放慢了速度,收整好心情,让自己不要去想刚刚的事,随即一阵后怕。 东盟国太子还有织玲公主这次来京是有目的的,适才织玲公主亦是有意引他入驿馆,进了驿馆,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事,届时他便不得不受制于东盟太子。 好在他没入套,不然后果很严重。 赫连筠想着事,身下马儿继续往前走,街上行人看到都自觉避开,但总有意外发生。 “救命啊。”女子求救声传到耳边。 紧接着,是侍卫的惊呼声,“殿下小心。” 赫连筠抬眼,就见一名白衣女子往这边倒来,下一刻就要死于马蹄之下,心中一紧,当即勒紧缰绳,迫使马儿后退。 “嘶嘶!”马儿发出嘶吼声。 第298章 我见犹怜 只见大街上,体态俊美的马儿前蹄高悬,仅以后肢着地,身着精细绸缎劲装男子手紧紧拉着缰绳,迫使马儿往后退去。 “砰!”马儿重重落在地上。 赫连筠头后仰,身体紧绷,手慢慢收力,整个人坐了回来,得以看向那险些死于马下的女子。 女子头上简单插着一只蝴蝶形簪子,柔软发丝飘落下来,秀气的眉微微蹙起,一双眼睛水雾弥漫,显得十分楚楚可怜,胜雪白衣沾了尘埃,犹如仙子陡然坠入泥潭,单薄的肩向下弯,又不屈于泥潭,向他投来祈求的目光。 “小贱人,往哪逃?”尖锐刺耳的声音打破寂静,几名膀大腰圆的大汉大喇喇闯进赫连筠眼中,骂骂咧咧,直接抬脚去踹白衣女子。 赫连筠眉头一皱,翻身下马,“等一下。” 大汉们不耐烦转身,想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阻扰柳絮院办事,然见赫连筠穿着不凡,身后还跟了一众带刀侍卫,顿时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竟敢当街强抢民女”赫连筠喝道。 几名大汉听后哈哈大笑,不以为意,像这样的“活”他们做多了,这样的话也听过不少。 “公子,公子,救救我,他们、他们要把我卖到勾栏院,我抵死不肯,偷偷跑了出来,但还是被发现了,我一个小女子怎么跑得过他们……”白衣女子忍着疼痛,从地上起来,小声哭诉。 惹得赫连筠心下一紧,白衣女子每说一句,赫连筠就更心疼一分,在心里渐渐勾勒出一位家境贫寒,自小孤苦无依,却顽强生长、努力生活的少女形象。 可事与愿违,为了几两碎银,少女被唯一的大伯卖给了勾栏院,少女不甘就此堕落,想要逃离,却一直被恶人穷追猛打。 今日是好不容易逃出来,又撞上赫连筠,险些死在赫连筠马下。 思及此,赫连筠更加怜惜,眼前的女子如此脆弱娇小,真落入这些人手里,怕是活不了了吧。 再说…进了勾栏院,就不要想清白的出来了。 “你谁啊?多管闲事。”其中一名大汉见赫连筠还不走,忍不住喊了一句。 到底顾忌着赫连筠的身份及他身后的侍卫们,没有贸然动手。 “公子。”白衣女子仍旧期盼地看着赫连筠,哭得梨花带雨,试图抓住赫连筠这根救命稻草。 “放了她。”赫连筠想,不能让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大汉们互看了一眼,狮子大开口,“好啊,五百两。” 赫连筠僵着脸,以前在皇宫住着,一应开支无需在意,现在出了宫,娶了世族妻子,日子过得还算舒心,他的俸禄不多,支撑皇子府完全勉强可以。 舅舅虽是吏部尚书,但素来克己复礼,清正廉洁,府中亦是清贫,哪有钱来给他这个皇子。 算起来,皇子府都是皇子妃在管,也多亏有皇子妃,否则他也过不了如今的悠闲日子。 出门在外,带些银两很正常,五百两也有,可叫他一下子拿出五百两来,到底是要斟酌一二。 “怎么,没有?”大汉们见赫连筠不说话,又哈哈大笑起来,“没钱在这充什么大爷,滚滚滚。” 笑声传入赫连筠耳中,顿觉刺耳挖心,余光触及可怜巴巴等着自己解救的女子,赫连筠一阵心疼。 咬咬牙,五百两比起女子的清白来说,算不了什么,他若不买下这女子,她当真就要被人拉去迎客了。 “好,五百两就五百两。”赫连筠冷着脸,警告几名大汉,“拿了钱,就不要再来纠缠这位姑娘,否则本公子饶不了你们!” 皇子府侍卫上前,将五百两银票递给赫连筠。 “是是是,小的知道了。”大汉们眼睛直勾勾盯着赫连筠手中银票,连连点头。 赫连筠压下心中厌恶,五百两银票直接甩在了大汉脸上。 大汉们手忙脚乱,抓着银票就跑,生怕赫连筠反悔,要让侍卫抢回来。 “多谢公子相救。”白衣女子走近赫连筠,一脸感激,眸中泛起片片涟漪,红晕渐渐蔓上脸颊。 赫连筠露出安抚神情,冲女子拱手,“姑娘,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你,不必担心。” “公子,我叫柔儿。”白衣女子一双眼睛粘在赫连筠身上,不舍得移开,钦慕之情溢于言表。 赫连筠一怔,随即笑道,“柔儿,真是个好名字。” 闻言,柔儿欢喜极了,忽而想到什么,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手指不自觉缠绕在一起,又抬眸欲言又止的看着赫连筠。 “柔儿姑娘,怎么了?”赫连筠不解。 下一刻,手被女子攀上,“公子,柔儿已经无处可去,求您收留柔儿,我、我愿意报答您。” “你,你这是做什么?”赫连筠一惊,忙要甩开柔儿,但在看到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眸时,不由得再次怜惜起来。 这头赫连筠刚救下柔儿,另一边赫连钦立马知道了。 “殿下,柔儿姑娘被二皇子安排在了城东的一处宅子里。”待赫连钦跳下马车,云夜立马跟了上来。 赫连钦挑眉,略有些意外,抬脚进了王府,往书房走去,“织玲公主如何了?” “二皇子送织玲公主回了驿馆,便离开了。”云夜将织玲公主在驿馆前,摘下面纱,对赫连筠展颜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赫连钦摇了摇头,想不到二皇兄平日一派正经,还是着了道。 就是他有些惊讶,二皇兄不喜欢美艳群芳、身姿妙曼的织玲公主,却救了凄苦柔弱、我见犹怜的柔儿,实在出人意料啊。 不过事情顺利进行,结果也十分不错,赫连钦对此很满意。 织玲公主再次失手,原流澈一点好处都没捞到,自然不甘心,第二日就进宫见了楚杨帝,言明自己带了几名东盟国勇士来,素闻西林英杰众多。 几年前东盟国勇士输给了西林儿郎,那时心服口服,回去后苦练本领,想要再比试一番,再分个高低出来。 第299章 性格迥异 楚杨帝欣然答应,只不过这次不同跃马会,由二皇子赫连筠主持,到汝雾山进行比赛,楚杨帝本人是不参与的。 原流澈虽不甘心,但也只能如此了。 楚杨帝特意批准赫连钦等人休沐一日,好让赫连钦几位皇子与各豪门世族子弟前往汝雾山。 赫连钦赫连格来到汝雾山时,原流澈已经到了,见了两人,客气的打了声招呼,便不再说话,原流澈似乎对他们没有兴趣,今日的比赛也更像是一种形式,输赢与否并不重要。 织玲公主倒是没有来,让赫连钦不禁思忖起来,难道原流澈放弃了?还是看出父皇的打算了? 比赛规则很简单,分了东盟与西林两方,各派五人进入马场,只要突破对方的阻扰,成功拿到终点的令牌,即可胜利。 “五皇弟,可要迎战?”赫连筠犹豫了会儿,问道。 西林这边来的豪门世族子弟有十几个,且个个实力不容小觑,而迎战只需五人,这样下来,必有人不用比赛。 赫连钦摇头,“皇弟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那三皇弟、四皇弟呢?”赫连筠又问。 “一样。”赫连格耸耸肩。 赫连迟点了点头,保持同样意见。 这下赫连筠就有些犯难了,赫连钦三人都不上,而自己的骑术一般,上去未必能赢,可皇子都不上,会不会显得他们不重视这场比赛。 “殿下,就不劳烦你了,对付他们,有我们几个就够了。”一旁的任遇炫看出赫连筠心思,开口道。 “是啊,就是一场比赛,当不得什么。”苏六公子苏允笙附和。 任遇炫是夏侯任氏二公子,也就是任芷兰的兄长,帮衬赫连筠很正常。 苏允笙开口,自然是因为豪门世族同气连枝,休戚与共,在这种小事上,无需过多计较。 有了两人的表态,其余人俱出言赞同,“是啊,二殿下,有我们在!” 赫连筠舒出一口气,“好,那就由遇炫、温二公子、苏六公子、沈三公子,还有李大公子前去迎战。” 温二公子即温初时,苏六公子就是苏允笙了,沈三公子为沈星瑾,至于李大公子,则是赫连格舅舅的长子、他的表哥。 赫连筠说完,又看向赫连钦三人,询问他们的意见,“三位皇弟,你们觉得如何?” 问的虽是三个人,但目光却落在赫连钦身上,明白赫连钦是三人中说话最有力的人,同样是觉得赫连钦跟自己处于一个高度。 “我们都没意见,二皇兄做主就行。”赫连钦道。 几位皇子之间的交锋来往,各豪门世族子弟均看在眼里,十分聪明的别开了眼,装作没看见。 有参加过跃马会的人,还是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二皇子同昔日的大皇子性格迥异,大皇子那时可是独断专行,根本不听取他人意见,便直接做了决定。 但这都是因为背后依靠之人所致,大皇子不仅有身为一朝妃子的母妃,还有白氏、韦氏做倚仗,而二皇子同样有一位母妃,妻子也出自夏侯任氏,但舅舅却是个清官。 这其中,落了可不止一截啊。 “遇炫,就交给你们了。”赫连筠冲任遇炫五人颔首。 “二殿下放心。”几人拱手道。 很快,双方决出比赛人员,在鼓声响起时,一道道人影策马而出,跑进马场。 赫连钦等人站在高台之上,抬眼望去,可看清整个马场局势,而对面就是东盟的阵营,原流澈亦立于高台。 看清马场内情形,原流澈皱起浓眉,往赫连钦几人方向看来,在赫连钦身上停留了几秒,重新落到马场内。 毓王竟未参赛? 马场内,两方人马已经碰到了,任遇炫参加过跃马会,且坚持到了后半段,能力自不用说,俨然是这次比赛的领头羊。 进场前任遇炫观察了一番,与其他四人商议,分开行动,搅乱对方策略,助温初时冲出重围,进入对方营地,拿到令牌。 温初时骑术在他们当中,是极好的,温初时近年来乖觉不少,道理也懂了很多,已经跟着温初燕处理温氏大小事物,极少在外人面前显露实力,所以除了任遇炫这几个好友外,都当温初时平日只知嬉笑,干不了正事。 旁人尚且不了解,原流澈这个东盟国太子就更不知道了。 图克等东盟国勇士,见几人以任遇炫为首,理所当然认为任遇炫是他们中的核心人物。 场内战况激烈起来,双方驱马阻拦,缰绳勒紧,俱面露警惕。 任遇炫看着眼前高大魁梧的男子,手攥紧缰绳,想到比赛前毓王殿下同他说的话——注意图克。 他记得图克,跃马会上就是这个图克手握令牌,还是东盟压的底牌,如今图克再次出现在这里,很可能就是要报当年的仇。 任遇炫大喝一声,朝图克冲去。 只要解决了图克,他们便能赢。 “温弟跟表哥怎么回事,都让人打了几拳了。”赫连格瞧着里头情形,来回走了几步。 温初时、李宇佑受了对方几拳,赫连钦也看到了,不过他并不担心,“再看看,阿时他们定然商议好对策了。” 领头羊是任遇炫,赫连钦便不觉得会输。 夏侯任氏子弟素来狡诈,又极会做人,任遇炫更是学到精髓,这场比赛的结果,无外乎是以西林夺取令牌,东盟国勇士险胜结束。 既没有输了比赛,又能保住原流澈面子,让双方维持表面稳定。 “是啊,三皇弟,稍安勿躁。”赫连筠道。 赫连格撇了撇嘴,没再做声。 赫连迟站在一旁,始终沉默着,也无人管他,似乎习惯了他的沉默。 此时任遇炫正与图克死磕,完全缠住了图克,而温初时接连挨了几拳,让对面的东盟国勇士松懈下来,一不留神就跑出了十几米。 待反应过来,东盟国勇士瞪大眼睛,猛拍马背,快速追去。 苏允笙、李宇佑及沈星瑾拦下剩下的三名东盟国勇士。 另一边,温初时到达敌方阵营。 第300章 如此魄力 图克意识到不对,眼前的西林国世族子弟,分明就是故意缠着自己,好让其他人趁机夺取令牌。 他大喝一声,目中凶狠尽显,驱马猛地撞向任遇炫。 “嘶嘶!”两马相撞,俱发出痛苦嘶吼声,各倒退数步。 然图克无暇顾及这边,调转马头要返回阵营。 任遇炫神色一凛,小腿拍打马肚,紧追不舍,拼尽全力困住图克。 温初时正面东盟勇士,飞身上了马,趁对方未反应过来,用力踹了过去。 “砰!”那东盟勇士闷哼一声,轰然落马。 温初时不再迟疑,上前一把取下令牌,高声喊道,“我们赢了!” 令牌高举,声音传入每个人耳中,所有人扭头看去。 比赛结束了——西林赢了。 图克脖子青筋暴起,狞笑几声,蓦然向任遇炫袭去。 察觉到对方凌厉狠辣的拳头,任遇炫瞳孔剧烈震缩,驱马连连后退。 暴怒之下,图克下手狠辣,一副要将任遇炫打下马的架势,好泄了心中怒火。 李宇佑三人见势,要来帮忙,却被东盟国勇士拦住,温初时拿了令牌,一旁的东盟国勇士却不甘于此,趁机朝温初时袭来。 马场内一下乱了套,东盟国勇士下手极狠,每一拳似乎都带着杀意,势要打死任遇炫五人。 没有半分犹豫,也没有顾忌,就好像…有人放纵他们一样。 赫连筠心惊,“他们在干什么?我们明明赢了。” “管事,还不快打开马场……”忙要叫人进去阻止,若任遇炫他们受伤了,后果不堪设想。 “不用了。”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赫连筠。 赫连筠转头,就见赫连钦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弓箭,微眯着眼,脸上带着极冷的笑,随后拉弓,对准了马场。 看出赫连钦意图,赫连筠愈发心惊,“五皇弟…” 话还未说完,一支锋利无比的索命箭便从额间擦过,射进了马场。 “噗!”图克瞪大了眼睛,一只箭直直穿过他的额头,鲜血流淌,很快一张脸被鲜血侵占,“砰!”直直倒了下去。 原流澈蓦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手死死紧握,不敢相信自己带来的人就这么死了,“图克!” 任遇炫也对眼前景象大吃一惊,往后望去。 赫连钦将弓箭交给云升,随意瞥了眼身死的图克,任由云夜拿白布擦拭着手,置身事外般地,很是悠然,犹如那支箭不是他射的。 马场被打开,汝雾山守卫迅速将剩余的东盟国勇士围了起来。 “走。”任遇炫收回目光。 温初时把令牌往空中抛了抛,啧啧了几声,驱马出了马场。 赫连筠稍稍收回心神,不再看马场,在任遇炫五人回来后,笑着道,“你们都是我西林好儿郎,父皇得知这个消息,定会高兴。” 随即拍了拍任遇炫与温初时的肩,以示赞扬。 “谢殿下!” “谢二殿下!”任遇炫等人同时道。 温初时冲赫连筠一拱手,然后走到赫连钦身边,“表哥,刚才实在太威武了!” 任遇炫跟着看了过去。 年轻矜贵的毓王殿下弯眉浅笑,同身旁之人说笑,气质平和,眼中浓墨一点点化开,来往间方寸有度又不失亲昵,全然看不出他就是适才那个淬着寒冰、一弯弓便随意杀了图克的男人。 他知道毓王上过战场,杀过的人无数,也素来知道眼前的男子心机颇重,城府极深,是二殿下当上太子的最大障碍。 可刚刚,又刷新了他的认知。 如此轻易又肆无忌惮,不带半点犹豫,立刻做出决定。 杀了图克既能解除他们的危险,又打了东盟国太子的脸面。 如此魄力,如此果敢。 二殿下能胜过毓王吗? 任遇炫目光移动,看向同自己一道来汝雾山的其他豪门世族子弟,他们的眼中满是钦佩与澎湃。 这是对强者的臣服。 很明显,相比于呼喊管事守卫的二殿下,只一箭便杀了图克并阻止马场内纷争的毓王,更能让人折服。 “东盟太子,比赛间有些摩擦实属正常,好在如今危机解除,比赛也算圆满结束了。”赫连筠面对怒气冲冲走来的原流澈,率先开了口。 原流澈胸膛起伏,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圆满结束?” “是啊,太子不要激动,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这只是我们私下的一个小比赛,无需在意,本皇子相信太子明白这个道理。”赫连筠露出惯常的笑,一派君子模样。 原流澈握紧的手松了松,到底还是没再收紧,“输赢都是小事,重要的是能与几位公子切磋切磋。” 这口气,他不得不生生咽下。 任遇炫将一切收入眼底,面上浮现笑容,如平常般同旁边人说话。 罢了,二殿下虽在某些方面弱于毓王,但胜在贤明、浩然,是个真正的君子,对芷兰也极好,将来成了太子,会是一位贤明的储君。 原流澈离开汝雾山时,深深看了眼赫连钦,怒火在胸膛翻涌,最后归为无奈与挫败。 他带着图克来西林,是从图克那得知毓王为西林皇帝最喜爱的皇子,也是最有可能成为西林太子之人。 而这场比赛真正的目的,是试一试赫连钦如今的实力,不料赫连钦竟未上场,更没想到图克会死在赫连钦手里。 织玲那边失败了,图克死了,原流澈一国太子的尊严被接连打击,再无筹码。 原流澈只好放下姿态,诚心实意、真真实实地同楚杨帝谈判。 当日,原流澈回京后就去面见楚杨帝,同楚杨帝谈了许久。 第二日,楚杨帝宣布将赔偿条件改为三座城池,而东盟承诺五十年内,如无西林皇帝准许,东盟人不再入西林,并赔偿西林十万两黄金。 原流澈在西林耗了这么久,终于得偿所愿,也不愿再待,两日后便离开了京城。 赫连钦几位皇子,奉命去送原流澈与织玲公主出京,原流澈满腹怨恨,面上同赫连钦等人寒暄几句,便上了马车。 而那曾在中正殿一展绝美舞姿的织玲公主也跟着离去了。 第301章 官场沉浮 历来官场沉浮,伺机谋取利益,藏污纳垢,剥削百姓的事时常发生,只是在天子脚下,大都小心谨慎,不敢太过分。 可前几日,却发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贪污受贿之事,而当事人也出人意料。 “诶,听说了吗?翰林院杜大人被皇上押入大牢了。” “杜大人,就是去年那个科举状元?” “就是他,没想到啊,他会做出那种事,还叫人发现了,还是太年轻了。” “到底什么事?快说,急死我了。” “这下面各大州不是每年都会进贡一些当地好物,庆安州如往年一般,送来名贵的绸缎,还有一只如意宝镯,要说这宝镯可是难得一见的当世好物……” 赫连钦耳畔萦绕着官员们小声议论的声音,眼睛注视着前方,似在想事情,实则将他们的话尽数听了进去。 “皇上驾到!”大殿内响起太监的高喊声。 众大臣立时噤声,跪了下去,“参见皇上!” 楚杨帝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稳坐于龙椅上,“众卿平身。” “谢皇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海忠请示了楚杨帝,得了楚杨帝眼神,高声喊道。 右侧官员中立马有人走了出来,“皇上,臣有事禀奏。” “说。” “皇上,翰林院杜知一杜大人受人贿赂,隐瞒如意宝镯已经丢失的事实,实在胆大妄为,欺君罔上,臣恳请皇上下旨,罢黜杜知一。”官员埋首,掷地有声道。 楚杨帝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搭在龙椅上的手动了几下,似在思考官员所奏之事。 文武百官互相看了看,小声议论了起来。 如意宝镯丢失在他们看来,无足轻重,重要的是杜知一受贿。 这底下官员收些贿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都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眼下杜知一被人闹出来,可见是遭人算计。 要论杜知一的罪责,可大可小,说大了是欺君罔上,说小了就是收了些银两,罢免官职是不可能的,再说杜知一是科举状元,岂能轻易罢黜。 “皇上,臣认为,当立即做出责罚,否则会有更多人效仿杜大人今日所做之事。” 又有官员站了出来。 楚杨帝沉吟不语。 “皇上,臣以为不该就这么定了杜大人的罪,杜大人是读书人,知道礼义廉耻,绝不会受了他人的贿。”赫连钦走到最前方,眼神坚定,朗声道。 赫连钦的突然发声,让众大臣吃惊不已,平日没见杜知一与毓王殿下有交情啊,怎地毓王殿下会站出来帮他说话。 “毓王,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楚杨帝这时开了口。 “是的,微臣始终认为,像杜大人这样出身杜氏、深受圣贤诗书教诲的人,是不会去做玷污自己名声的事。”赫连钦道。 楚杨帝听后,若有所思,却仍未表态。 “皇上,微臣跟毓王殿下想的一样,自杜大人入翰林院以来,便恪尽职守,事事都要经手,绝不允许有失误,且对皇上您是万分崇敬,绝不敢做出这等事来。”又有人站了出来。 众人纷纷看去,发现此人正是翰林院学士卢大人。 卢大人的为人众人是知道的,众所周知卢大人极为看重杜知一,还将杜知一引荐给了同僚。 有接触过杜知一的官员,都知道杜知一是个怎样的人。 事到如今,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杜知一是被人陷害,分明是有人想搞杜知一啊,就是不知道杜知一得罪了谁? “臣附议。”大殿响起附和的声音,接着便是数道声音。 楚杨帝见多名官员发声,终于答应了,“好,这件事就由大理寺少卿严文涛去办。” 听此,海忠高声重复了一遍。 赫连筠眼睛扫过出声的官员,无意外的看到了众多平江温氏、寒水颜氏族人面孔。 本十拿九稳的事,因着赫连钦的搅局,出了偏差。 “五皇弟。”出了殿,赫连迟疾步走了过来,叫住赫连钦。 赫连钦侧目,“四皇兄。” “五皇弟,庆安州毗邻易虎关,父皇将庆安州给了你,正好可以一起管辖。”赫连迟冲赫连钦扬起笑,明明那笑无比真诚,可说出的话却让赫连钦有些惊骇。 赫连钦眼眸幽深,“四皇兄说的是。” “五皇弟,我可以去王府拜访皇弟妹吗?”赫连迟略带迟疑道,怕赫连钦误会,又补充,“上次你成婚,我有事没去,未好好看一看王府。” “自然可以。”赫连钦抽了抽嘴角,只觉赫连迟甚是奇怪,说的话也牛头不对马嘴。 赫连迟顿时高兴极了,“太好了,那我今日…不是,明日就登门拜访。” 若非还在太和殿外,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赫连钦都怀疑他要跳起来了。 赫连钦道别赫连迟,一面往兵部去,一面思索起今日在太和殿发生的事。 当时听官员们议论杜知一,赫连钦便觉奇怪,杜知一他接触过几次,此人十分谨慎,姿态礼节做得极好,压根不会让自己摔在这样的小事上。 后来,那启奏言明要罢黜杜知一的官员站出来,赫连钦就想明白了,那官员同礼部鲁大人鲁高有些交情。 鲁高上回忽悠了卢大人杜知一到柳絮院,让卢大人杜知一听见那般惊天话语,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 卢大人为官多年,在朝中有些根基,鲁高动不了他,就盯上了杜知一,想把杜知一搞下来,在封了杜知一口同时,警告卢大人一番。 庆安州是当年楚杨帝从赫连雪手里划给赫连钦的,赫连钦接手后,因长星州等诸事耽搁,未亲自去过庆安州,只是让赫连钦在易虎关的亲信裴行然盯着。 这次进贡的如意宝镯,赫连钦看过账目,确有此物。 中间经了谁的手,又是如何丢失的,就不得而知了。 赫连钦不知道对方只是想把杜知一拉下马,还是想将他一并扯进去,但他不想去深究这个问题。 直接把这里面的水搅浑,打乱对方计划,将人一个个捞出来就是了。 第302章 诚邀 第二日正值休沐,颜清瑜刚起便有太监进来禀报,说四皇子来了,殿下让您过去流月亭。 “知道了。”颜清瑜点头。 昨夜殿下告知了自己四皇兄要来的事,因此她并不惊讶。 入画替颜清瑜梳妆打扮好,入梦拿来外袍,伺候颜清瑜穿上。 来到流月亭,夫君正同四皇兄一道品茶,气氛很是融洽,两人面上俱挂着笑,尤其是四皇兄,笑容几乎占满了整张脸。 “殿下。”颜清瑜走近,朝赫连钦福了福身。 赫连钦看过来,伸出了手。 颜清瑜将手搭了上去,顺势坐在了赫连钦身边。 “清瑜,这是四皇兄。”赫连钦道。 颜清瑜微微低下头,又抬起,“四皇兄。” 严格来说,这是颜清瑜第一次以毓王妃、赫连钦妻子的身份见赫连迟。 “皇弟妹。”赫连迟正色,冲颜清瑜点头。 有了颜清瑜的加入,赫连迟似乎拘谨了些,但过了会儿,恢复如常,出于礼节问候了颜清瑜几句,又沉默了。 “四皇兄在刑部可还适应?”赫连钦问。 赫连迟出宫后,便入朝进了刑部。 赫连迟先是皱眉,再露出笑容,“挺好的,代大人很好相处,待在刑部,旁观了不少案件,学到的东西也多,代大人前不久给了我一个案子……” 代大人是刑部尚书。 想起那个身上时常带着血腥味的黑脸刑部尚书,赫连钦放下了茶杯,要细细问来,“哦?什么案子?” “就是一起普通的案件,不值一提。”赫连迟道。 “这样啊。”赫连钦不知赫连迟心中所想,只当他不愿说。 赫连钦没再开口,赫连迟倒惴惴不安起来,思考是不是方才他说错话了,该如何补救回来。 “四皇兄第一次来王府,不如殿下带四皇兄到处转转?”颜清瑜适时打破安静。 赫连钦看赫连迟,询问他。 “好啊,多谢五皇弟。”赫连迟又笑了起来。 这时,云夜匆匆出现,继而小跑了过来,“奴才见过殿下、王妃、四皇子。” “何事?”见云夜如此慌忙,赫连钦皱眉。 云夜凑到赫连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赫连钦的眼睛立时变了。 “四皇兄,皇弟临时有事要去处理,不能奉陪。”赫连钦冲赫连迟拱手,语气中带着歉意。 赫连迟愣了下,道,“没事,五皇弟你去吧。” 赫连钦又对颜清瑜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赫连钦走了,颜清瑜不好同赫连迟单独待在流月亭,斟酌一番,正准备开口问赫连迟是否要让小厮同他一起逛逛王府,赫连迟便说话了。 “皇弟妹,既然五皇弟有事,我就先告辞了。”声音不复方才的温和,反而带着冷硬,脸上的笑也没了,除了仍旧客气的话语,颜清瑜感受不到半点对面人的温度。 颜清瑜只是一瞬间的诧异,极快反应过来,“好。” 赫连迟没让颜清瑜送,大步往王府大门走去,脚步飞快,似不欲与她多说一句话。 “王妃,这四皇子好生奇怪,变脸变得真快。”入画小声嘀咕。 刚刚殿下还在时,四皇子态度相当好,对王妃很是尊敬,可殿下一离开,四皇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浑身散发着冷气,虽然还是很客客气气的,但她感觉四皇子就是不一样了。 颜清瑜没有说话,入画能察觉到的,她自然也清楚,但她想不通。 四皇兄同殿下关系很好吗?怎么突然就来王府做客了。 她没听说过。 殿下只跟三皇兄感情深厚,母妃同怜母妃也很亲近。 “回去吧。”颜清瑜不再去想,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王府底下大大小小的管事都还等着她。 赫连钦来到玄流堂,看见里面坐着的一老一少,顿时喜上眉梢,赶忙走了过去,“吕先生。” 自上次见吕不斯,已经有一年了。 一年过去,吕不斯多了些白发,但瞧着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见疲态。 “毓王殿下。”吕不斯起身,仔细打量着赫连钦,见赫连钦身上气度较之一年前,更加沉稳、逼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吕莲儿冲赫连眨眨眼,“殿下。” 赫连钦弯了弯嘴角,“莲儿姑娘,许久不见。” 吕莲儿立时绽开了笑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眉眼间的媚色化开了些,带上了少女独有的烂漫,两相相碰融合,使原本娇艳欲滴的脸颊显出几分别样味道。 十八岁的吕莲儿,身材纤细,胸脯丰满,欢快地走到赫连钦身边,抓住赫连钦的手,少女淡淡体香渐渐爬上赫连钦鼻尖,让赫连钦有些招架不住。 “莲儿。”吕不斯佯装愠怒。 吕莲儿才不怕吕不斯,躲到赫连钦身后,扮鬼脸。 “先生这次来京……”赫连钦笑了笑,同吕不斯一道坐下。 吕不斯环顾玄流堂,感叹道,“吕某在桃水山待了近二十年,忽而有些乏味,就想下山看看,来到西林京城,瞧见这京城繁华,这心里就很是激动。” “君王以江山社稷为重,勤政爱民,励精图治,治国安邦,才有如今的太平盛世,海晏河清啊。” 说起正事,吕莲儿不再捣乱,坐到对面,安静听两人谈话。 “见到如此盛世,吕先生还舍得回去?”赫连钦笑道。 吕不斯眼中锋芒一闪而过,应了赫连钦的话,“不舍不舍。” “当真?”赫连钦站了起来,神情激动。 “自然。” 赫连钦笑容扩大,朝吕不斯拱手,“本王诚邀先生入我王府,助本王完成大计,开创另一片盛世。” “有殿下此言,吕某还有什么可拒绝的的。”吕不斯拱手,欣然答应。 他这次下山,就是来找赫连钦的,经过三年的观察,看着昔日单薄的赫连钦,一步步扩大势力,羽翼丰满,成了西林第一个被封王的皇子。 到如今,吕不斯已然接受赫连钦。 吕不斯虽隐居桃水山,但内心仍存志向,一直期盼找到一位能让自己心悦诚服的主公。 第303章 亏心事 而赫连钦,就是他选定的那个人。 有了赫连钦的插手,平江温氏、寒水颜氏相继介入,大理寺那边不敢耽搁,当即彻查起来,绝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不消几日就找回了丢失的如意宝镯,并证明杜知一清白。 杜知一很快被放了出来。 从杜知一入狱到出狱,仅仅花了十几日。 时间短暂到众人未反应过来,这案子就结了。 杜知一被摘了出来,这罪当然要有人来顶着。 杜知一出狱的第二日,严文涛上奏,控诉礼部鲁高鲁大人贪婪觊觎如意宝镯,暗中盗取,并栽赃陷害给杜知一。 楚杨帝大为震怒,当日判了鲁高的罪,让严文涛将其押入大牢,并抄了鲁高的家。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又太迅速,一转眼鲁高就从众人视线中消失了。 而杜知一也因此升了官。 重新出现在朝堂上的杜知一一改往日作风,变得十分激进,不管对方是谁,背后站了什么人,只要对百姓不利,有偷奸耍滑之迹,他一概看不上,尤其喜欢向楚杨帝递折子,因此得罪不少人。 官位低些的,纷纷谨慎避开杜知一,官位高的不相信他敢把心思动到自己头上。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日,杜知一终于安静下来,众人暗暗松了口气。 可就当所有人以为如意宝镯丢失引发的一系列事情告终时,谣言四起。 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传出来,说那如意宝镯是二皇子赫连筠让鲁高偷的,为的就是讨他那娇美外室的欢喜。 初听闻,只觉甚是可笑。 谁人不知二皇子高风亮节,素以君子自称,行事作风亦称得上君子,府中除了二皇子妃,就只有几个通房,怎么可能养外室。 可赫连筠曾多次同鲁高走在一起,是有目共睹的,无法抹去。 这一点让人不得不深思,但大多数人还是不相信的。 赫连筠的妻兄任遇炫同样不信,本不打算理会此事,不料谣言一旦起了,就再难忽视,每逢与同僚喝酒,便会被问上几句,如此反复,任遇炫心里泛起嘀咕,竟信了三分。 “芷兰,殿下还未回来?”任遇炫坐在二皇子府里,看着对面已经显怀的妹妹,问道。 任芷兰手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肚子,对着自己的兄长露出笑容,“没呢,二哥是找殿下有什么事?” 怀孕五月的任芷兰,肚子已经隆起,行动渐渐不便起来,皮肤暗沉了许多,尽管有一大群人精心伺候着,气色看起来仍旧不怎么好。 任遇炫跟任芷兰一母同胞,感情深厚,见自己从小爱护的妹妹脸色如此难看,顿时心疼不已。 “天都黑了,还没回来!”他有些气愤。 任芷兰忙阻止任遇炫,看了看四周,见都是自己人,轻声道,“二哥,这话可说不得。” 当心叫人听了去。 任遇炫明白任芷兰的意思,他向来擅长隐藏情绪,当下放缓语气,“殿下日日都如此?” “不是。”任芷兰摇头,想到自己的夫君,脸上浮现满足的笑,“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殿下的为人,他待我极好,户部那边再忙,也会按时回府陪我,今日,是沈大公子他们设宴,邀殿下前去赴宴。” 闻言,任遇炫细细想了想,沈星舟他最近确实摆了几次宴,同沈老爷子的门生一道喝酒。 任芷兰看着任遇炫捂嘴笑了起来,“二哥,莫说殿下不会干那等事,就是当真在外面有了人,我也会处理好的,难道你还不相信你妹妹的本事?” 近来的谣言,任芷兰也听了不少,未来得及起疑,赫连筠就主动跟她解释,让她不要相信那些谣言,急得满头大汗,生怕任芷兰不相信他。 任芷兰嫁给赫连筠三年,自诩十分了解赫连筠,也相信赫连筠的为人。 这下,任遇炫总算放下心。 兄妹俩坐在一起,又说了会儿话,任遇炫便起身,打算回任府。 任芷兰挽留不下任遇炫,非要亲自送任遇炫出府。 “好好好。”任遇炫想呵斥任芷兰,叫她看看自己如今的身子,乱来不得,目光触及任芷兰眼中深深的不舍时,又无奈同意了。 任芷兰拉着任遇炫,露出了得逞的笑,如同儿时般拉着兄长的袖子,慢慢往府门走。 刚走到皇子府大门,就传来马夫的声音。 一看,是赫连筠回来了。 赫连筠被太监扶着下了马车,摇摇晃晃走近。 “殿下,可是醉了?”任芷兰忙走过去,语气中尽是心疼。 赫连筠身上散发着酒气,恍惚抬起头,见面前站着的是任芷兰,摆摆手,“没事。” 还要再说些什么,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男子,疑惑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睁大了眼睛,要看清他。 待认出男子是谁,赫连筠一下惊醒了,许是做了亏心事,后背立时冒出冷汗,呐呐道,“是遇炫来了啊。” 此时天完全黑了,薄薄月光泻下,只隐约照亮大地,任遇炫看不到赫连筠隐在黑暗中的神情,也就没发觉赫连筠的不对劲。 “是,殿下,今日庄子里摘了鲜果,遇炫便拿了些过来。”任遇炫道。 赫连筠已然清醒,恢复往日姿态,问任芷兰,“用了晚膳?” “二嫂还在家等着二哥呢。”任芷兰摇了摇头,随意掐了个借口。 今日二哥来皇子府的原因,不能让殿下知道。 赫连筠笑了笑,“那本皇子就不留遇炫了。” 任遇炫拱手。 外面的风言风语是否影响到当事人,旁人无从得知,渐渐的就消散了。 乾清宫。 海忠提点了几句自个儿徒弟,从明应手中接过刚泡好的碧螺春,堆满笑抬脚进了殿。 轻手轻脚来到楚杨帝身边,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茶,噤声退至一旁。 待龙椅上的皇帝从奏折中抬起头,才敢过来给皇帝捶腿。 “皇上,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喜事?”海忠一边锤着,一边偷偷去看帝王的脸色,见帝王似乎心情极好,试着问道。 第304章 犹豫不决 楚杨帝没说话,只是将折子摆开。 海忠瞧了过去,哎呀一声,“清意州今年上贡的银两比其他州多这么多啊。” “比去年多了一倍。”楚杨帝难得显露情绪,赞道,“这卫况有些本事。” 明应从外面进来,听到这句话,顿了顿,慢慢走近,“皇上,月妃娘娘送来了酸梅汤,说是近来天气炎热,放了冰块,也难免会有些燥热,皇上忙于政务,实在辛苦,喝上一碗酸梅汤,正好能解解暑。” “有心了。”楚杨帝只是点了点头。 见楚杨帝没有要喝的意思,明应回头冲身后端着酸梅汤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太监领命,重新端了出去。 明应退到海忠身后,抬起头,状似不经意说道,“皇上,奴才刚才听您说起卫况,就想到了去年中举的卫寅生卫大人。” “卫寅生?”叫明应这么一提,楚杨帝还真想起来了,连带着想起卫寅生在殿试上写的那篇文章。 顿时忍俊不禁,“朕记得他,满腹油水,作出来的文章很有意思。” 那文章通篇都在赞美楚杨帝的丰功伟绩,一个劲的夸,到了末尾才把中心调回来,生怕楚杨帝看不见般。 “奴才瞧了那文章,说的在理。”海忠打趣,一副不乐意听的模样。 楚杨帝哈哈大笑,“夸大其词了。” 明应跟着笑,眼睛看着地面,趁楚杨帝兴致不错,又道,“卫大人如今还在翰林院当值啊。” “翰林院…”楚杨帝若有所思。 “海忠。”楚杨帝突然叫了海忠一声,问道,“卫寅生如今在翰林院做什么?” 海忠低下头,回道,“卫大人入翰林院时是庶吉士,应同江大人一起起草诏书,整理经籍。” 江大人便是江寂,楚杨帝对江寂有印象。 江寂曾为楚杨帝讲解经籍,在一旁听候楚杨帝下旨,模拟简易诏书,再回翰林院重新起草一份。 他虽与卫寅生同一年入翰林院,但江寂为榜眼,能入乾清宫,面见楚杨帝,卫寅生却只是个庶吉士,几乎见不得楚杨帝。 楚杨帝能想起还有卫寅生这么个人,跟他父亲卫况脱不开关系。 卫况此人,年过三十才发家,一跃成为清意州卖油大户,抓住大好局势,权时制宜,渐渐能与清意州世家大族并驾齐驱。 清意州为西林最大的产油大州,而这其中的买卖,历来为世族一手遮天,就连夹缝中挤出来的一丁点儿好处,都是世族施舍出来的,让其余大户尝点甜头。 卫况的冒头,叫楚杨帝诧异,也乐于看到以卫况为代表的富绅大户同世族争抢资源。 不过现在来看,卫况到底弱了些,世族这堵大墙岂是轻易能敲开的。 思及此,楚杨帝脑海中多了些想法,提笔在折子上写了几句话,“庶吉士卫寅生自为官以来,恪尽职守,朕都看在眼里,今命卫寅生出京为官,到清意州辅佐州长,查验油户买卖。” “海忠,替朕走一趟翰林院。”楚杨帝道。 “是,皇上。”海忠接过折子,恭敬地退了出去。 卫寅生突然调离,并未引起太多关注,今年的夏天比往年炎热,也比往年持久,各府采购冰块数量剧增,却难消暑气。 好不容易熬过夏日,进入秋天,就传来沁康州大旱的消息。 楚杨帝心烦气躁,在朝堂上大骂底下官员无用,要文武百官想法子解决。 可这天上不下雨,他们能怎么办。 众人被骂得狗血喷头,也无计可施,最后还是左丞相站了出来,言明尽快调些粮食过去,先解了眼前之忧再说。 楚杨帝这才消了些气,问,“有谁愿意去啊?” 殿内鸦雀无声,沁康州什么情形他们都知道,一直是西林贫瘠之地,每年产的粮食都不够自己吃,更别说上贡朝廷了。 就像这次大旱,整个西林就沁康州旱涝,根治不了,去了沁康州不仅讨不了好,到时候还要挨百姓骂。 楚杨帝目光在下面官员中流转,被楚杨帝扫过的官员,头埋得更低了,楚杨帝心中恼怒。 又看到了自己第二个儿子,见他背挺得直直的,垂首立着,一派浩然正气,思起近来二儿子表现突出,能力也有,可以勉强与第五子抗衡一番。 决定给他一个机会,开口说道,“老二,你有什么见解?” 赫连筠一怔,“皇上,臣以为左丞相之言,极为有理,当务之急,确应先解了百姓的忧。” 想了想,又道,“之后由司农带领百姓,播种抗旱种子,结合沁康州土质,选取最好的播种方式。” “还有呢?”楚杨帝不想赫连筠说出的是这一番话,皱眉问。 赫连筠脚死死沾在地上,额前已经冒出细汗,当楚杨帝又问他时,才意识到楚杨帝是想让他去沁康州。 权衡利弊,去沁康州没有好处,还浪费时间,他与众大臣想的是一样,且他心里挂念着一人,怕他离京后,会遭遇不测。 夏侯任氏那边好像发现了什么… 但赫连筠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一旦他表示不想去沁康州,在楚杨帝心里的印象将会大打折扣,跟着他的那些官员也不知该会作何感想。 赫连筠嘴巴张合着,汗水浸湿官服,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他身上,逃无可逃。 终于下定决心,要往前迈一步,便被一道声音打断,“皇上,微臣愿前往沁康州。” 赫连筠浑身一震,猛地往后看去。 竟是四皇弟! 赫连迟从人群中走出来,一直走到赫连筠前面,拱手重复一遍,“皇上,微臣愿往。” “当真?”楚杨帝先是对赫连筠的犹豫不决大为失望,后因赫连迟站出来而面露讶异。 赫连迟抬起头,干净无害的脸上满是刚毅,“臣愿为皇上分忧!” 没有过多煽情,也没有一表心志,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铿锵有力地传达到楚杨帝这里。 他愿意去! “好!”楚杨帝大叫一声好,即刻下旨,命赫连迟明日启程前往沁康州。 第305章 巡视 “是!” 楚杨帝打量了下这个他一直忽视的儿子,突然发现不知何时,赫连迟已经长大了,往日怯懦不复,取而代之的是浑身锐气。 这一念头在楚杨帝脑海中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往日绝情,不再看赫连迟。 “退朝!”海忠高声喊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俯首。 赫连钦下朝后,便去了朝禧宫,昨日瑾贵妃让人递了话到王府,叫赫连钦去一趟。 见到赫连钦,瑾贵妃满心欢喜,拉着赫连钦说了好一会儿话。 “母妃,阿星呢?”赫连钦问四公主。 瑾贵妃伸出手,挽荷立即上前,用温热湿帕擦拭瑾贵妃手上看不见的灰尘。 “夜里哭闹不停,吵得人睡不着,这会儿倒是睡下了。”瑾贵妃道。 赫连钦来时,便察觉到瑾贵妃精神有些不霁,似没睡好,“阿星哭闹些是正常的,但阿星身边有奶娘,母妃不用太过劳心,再说了,还有嬷嬷跟宋妈妈在。” “好,母妃知道了。”听出赫连钦语气中的心疼,瑾贵妃不住点头,很是欣慰。 瑾贵妃仔细瞧着赫连钦,尽管赫连钦时常来朝禧宫看望瑾贵妃,但她心里仍旧觉得见赫连钦的次数太少了,此时看也看不够。 “母妃。”赫连钦嘴角弯了弯,由着瑾贵妃看。 瑾贵妃含笑,想起叫赫连钦来的目的,温声开口,“你在长星州的时候,母妃一个人在宫里无聊得紧,雅尔就时常进宫,来陪母妃说说话,逗母妃开心,现在你回来了,雅尔反倒很少进宫了。” “阿星又闹腾,母妃有时候忙起来就忘了时间,总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等雅尔入了王府,母妃就让清瑜带着雅尔进宫来,同母妃好好说说话。” 赫连钦一顿,明白瑾贵妃话中之意,“我记得雅尔今年十五了。” “母妃的意思,是想让雅尔明年秋后入府。”瑾贵妃这般道。 颜清瑜刚入府几个月,顾忌着寒水颜氏,还有她这个王妃的脸面,温雅尔也不宜这么快进王府。 瑾贵妃同赫连钦说,也是想先把亲事定下来,让温氏放心。 “母妃做主便好。”赫连钦没有意见。 瑾贵妃点头,虽不舍但还是催着赫连钦出宫,去忙正事。 “母妃,那儿臣就先告退了。”赫连钦起身,拜别瑾贵妃。 赫连钦晚上回到王府,让人去请吕不斯来玄流堂。 “先生,依您看,二皇兄会如何收拾今日的残局?”赫连钦坐在吕不斯对面,亲自给吕不斯倒了一杯茶。 今日赫连筠在朝堂上犹豫不决,迟迟未做决定,众朝臣都看在眼里,后来叫赫连迟抢了风头,那些追随赫连筠的官员心里自然会有考究。 吕不斯忙起身接过,“二皇子心性尚且稳定,不应该会犹豫,除非……” “除非是有什么人或事让他离不开京城,殿下,吕某猜得对吗?”吕不斯意味深长道。 赫连钦颔首,没有隐瞒,“先生果然神机妙算。” “不敢不敢。”吕不斯摇了摇头,“吕某素闻夏侯任氏以圆滑着称,一应处事恰当,从不落人口实,就连对待下人也极为宽厚。” 赫连钦微微蹙眉,“是啊,本王观察了夏侯任氏几个月,均无所获。” 吕不斯沉思起来,细想该如何抓到夏侯任氏把柄。 要将赫连筠搞下去,夏侯任氏是一大难题,骆栋那边可以先不管。 “夏侯任氏起于永川,永川天杰地灵,盛产名贵药材,夏侯任氏亦是以行医配药发家。”吕不斯眼睛精光闪过,“殿下不如让人去永川看看。” “药材…”赫连钦抓住重点,登时激动起来,“多谢先生指点。” 天下百姓,皆有需要用到药材的时候,无一人能拒绝,就是当今天子,也要喝药。 夏侯任氏以此暴利,拉拢吞噬其他世族,壮大自己,慢慢将手伸向各大州,最终成为西林第一医药世家,与平江温氏、菘蓝韦氏站到同一高度。 能有今日的成就,其中定沾了不少污秽,只是无人敢去探究罢了。 当夜,毓王府侍卫统领容至带着一支队伍悄然离京。 兵部琐事虽多,但无人敢拿到赫连钦面前,且胡旭本人对赫连钦极为客气,赫连钦曾将长轮车这样的宝物献给楚杨帝,在兵部的地位已是无人能撼动。 长轮车图纸让胡旭拿去,胡旭带着一众工匠、官员整日研究,忙得热火朝天,赫连钦则在一旁为他们解答疑惑。 赫连钦知道长轮车是如何构建的,虽比不上正经工匠,但也能大致说清楚。 所以,相比赫连格等人,赫连钦是算清闲的。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有长久,半个月后,赫连钦被楚杨帝指派到清意州,美名其曰替他巡视巡视。 从京城到清意州,需先走水路,赫连钦在水上荡了几日,上岸后接着又骑了十几日的马车,才进入清意州境内。 “殿下,前面有个村子,不如今夜就在那歇息吧。”云升老远就看到远处因烧火而升起的黑烟,登时欣喜不已。 他们已经赶了许久的路,天天吃干粮,吃得都要吐出来了。 赫连钦看了看天,太阳已经下山,只有残留的余光还在给他们照明前路,“嗯,过去问问。” “是。”云升大声应道,冲后面喊,“跟上。” 一行人骑着马,慢慢往前面的村庄走。 这个村庄落座于深山内,是赫连钦等人进入清意州遇到的第一个村庄。 村子看起来极为破旧,屋子都是土砖造的,应该有些年头,屋檐上织起几个蜘蛛网,外面摆放了些坏了的器具。 走了会儿,便看到一位老妇人,老妇人腿脚不便,走得极慢,发现赫连钦等人,瞪大了眼睛,十分惊讶,“哪里来的贵人?” 许是听到老妇人的声音,一名中年男子从屋里冲了出来,“娘,又摔着了?” 见老妇人没事,中年男子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到骑着马的赫连钦,张大了嘴巴。 第306章 心地善良 他们这小山村,平时就很少人来,今日不仅来了人,还来了一个看起来身份不凡的贵人。 中年男子在赫连钦及一众侍卫身上看了又看,结结巴巴道,“公子,您这是要进州城?” “大叔,我们从庆安州来,要到清意州寻亲,赶了几天路,有些遭不住,路过此地,可否这里歇息一晚。”赫连钦跳下马,走到中年男子面前。 赫连钦是便装出行,一众侍卫做小厮打扮,不欲透露来意,引人注目。 中年男子搓着手,很是局促,“这…寒舍窄小,恐怕…” “大叔,我们就想讨些吃食,不进屋。”赫连钦看出中年男子的意思,看了看一旁面积不大的土房,笑着说道。 这么多人,住不下。 中年男子觉得不好意思,要去找村长来,让村长给他们安排住处,却被赫连钦阻止,赫连钦不想惊动他人。 中年男子自称姓李,邀赫连钦进屋坐,赫连钦笑着答应,并唤了他一声李大叔。 “娘,咱们回屋,别在这站着了。”李大叔走到那老妇人身边,扶着老妇人就要往里走。 老妇人年事已高,脸松垮下来,皱纹密布,佝偻着背,似耳背,由着李大叔搀扶,慢慢吐两个字,“什么?” “我说,扶您回家!”李大叔大声重复一遍。 这回,老妇人听见了,嘴里应了声,还冲赫连钦招手,“贵人,进去坐。” “哎。”赫连钦脸上浮现笑容,走到老妇人另一边,与李大叔一道扶老妇人。 李大叔顿时诚惶诚恐,连说使不得,云升见状,过去扶老妇人。 “爹爹,奶奶。”天真活泼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紧接着出现了一个八九岁的男孩。 男孩跑到李叔身边,抓着李大叔的袖子,发现赫连钦与云升,好奇地张望着。 几人进了屋,李大叔忙请赫连钦坐下,又端来热水,“公子,我们这没什么茶水的,怠慢了您,莫怪莫怪。” 赫连钦摇头,见男孩一直看着自己,招了招手,“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躲在李大叔身后,没有说话。 “公子问你话,你就回答。”李大叔拍拍男孩的肩。 男孩这才站了出来,“李瑞,我叫李瑞。” “李瑞,很好听。”赫连钦心中微微诧异,从他进入村子以及李叔交谈中,可以看出这个村子相对比较落后,李叔也不像是能取出这样一个名字的。 李瑞小小脑袋晃了晃,竟有些骄傲,“知知姐姐给我取的。” 赫连钦点了点头,只当是男孩的姐姐或族亲。 李大叔的媳妇从灶屋探了探头,同样好奇这个从外面来的贵气公子,看了看又缩回去弄吃食。 “娘,儿子给您看看。”李大叔蹲在老妇人旁边,伸手要去拉老妇人的裤脚。 他们这些干农活的,没那么讲究,况且家里就这屋还有灶屋点了蜡烛,里屋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 赫连钦别开脸,正想着要不要去外面转转,就听李瑞惊呼,“奶奶,你的腿怎么又变黑了。” “娘,您这是干什么去了啊!”李大叔痛心疾首。 赫连钦侧头,望了过去。 只见白发苍苍、脸上布满皱纹的老妇人怔怔看着李大叔,似不知道李大叔在说什么,而那微微掀起的裤脚下,是一片青黑。 上面肌肤爬满了黑色的恐怖的东西,那东西紧贴着血肉,肆意的自由的在里面生长。 “李大叔,这是……”赫连钦问。 李大叔叹了口气,拉下老妇人的裤脚,“我爹去的早,我娘一个人拉扯着我长大,家里没吃的,就去山里挖野菜吃,后来我娘年纪大了,记不得事,只知道要上山给我弄吃的,怎么说也不听,这一下没看到,我娘就跑到山上去。” “一个月前,我娘在山上被毒蛇咬了,那蛇毒忒厉害,我娘的腿马上就变了色,心里慌得紧,赶紧到州城,求知知姑娘给我娘看看,也多亏了知知姑娘医术高明,我娘才捡回一条命。” 赫连钦想起方才在老妇人腿上见过的伤,不置可否。 医术高明… 李大叔说到这位“知知姑娘”,便有一大堆话,连绵不绝夸了起来,不改先前的紧张与结巴,“知知姑娘可是我们清意州的神医,这世上就没有知知姑娘治不好的病,最重要的是,知知姑娘心地善良,不仅不嫌弃我们这些干农活的,还经常不收我们的钱……” “是啊,知知姑娘真是个好人。”李大叔媳妇端来热腾腾刚出锅的米面,不好意思的冲赫连钦笑,“家里也没什么东西,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李大叔媳妇同李大叔一样,长相普通,手上长满了茧子,一看便是常年劳作留下来的,都是老实人。 “多谢婶子。”赫连钦起身,笑着接过。 李大叔媳妇忙摆手,“不用谢不用谢。” 说完,又回了厨房,过了会儿,竟把一大锅米面端了出来,问,“公子,把他们叫进来吧。” 他们指的是赫连钦的侍卫。 不等赫连钦开口,云升就走了过去,“婶子,我来端我来端,就不麻烦你了,他们在外面吃就行。” 被云升抢过锅,李大叔媳妇只好说着,“那我去拿碗筷。” 赫连钦收回目光,一转头,就见李瑞正盯着自己手里的面,吞着口水,而李大叔已经扶着老妇人进了里屋。 “饿了?”赫连钦舒缓眉心,收敛身上气息,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吓人,“去拿碗来,我们一人一半。” 李大叔媳妇煮了一大锅,都端了出去,没有给李大叔等人留,李瑞怕是吃不到了。 再看屋中摆设,和李大叔一家人蜡黄的面色,就知这米面平常都是舍不得吃的,李瑞也甚少见到,所以才会眼巴巴看着自己。 “娘说了,这是给你的。”李瑞摇了摇头,拒绝道。 小小年纪,就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即使再想,也能守住原则。 赫连钦眼中泛起笑意,可见李叔他们一家确实是不错的,没有因为劳作糊口而忽视了对孩子的教导。 第307章 老牌世族 “这是我跟你分享的。”赫连钦说。 李瑞看着赫连钦,等赫连钦再次点头,眼睛顿时亮了,小跑进了灶屋。 赫连钦在李大叔家吃了些热食,侍卫们则在村庄外临时搭起了帐篷,几个干了一天农活的村民回来,见到他们十分好奇。 但身上沾满泥土,出了一身汗,累极了,便只是看了几眼就家去。 赫连钦晚上跟侍卫们睡在帐篷里,李大叔家屋子就那么两间,李大叔的娘一间,李大叔跟他媳妇睡一间,里面还拉了张布隔开,李瑞就睡在那边。 实在没地睡了,赫连钦也不好再打扰他们。 “咚咚,咚咚。”李瑞睡着睡着,就听到一阵敲门声,许是昨日吃了好吃的米面,李瑞兴奋得一整晚都梦见自己在吃米面,此时听见敲门声,竟醒了。 李瑞坐了起来,唤李大叔两人,“爹,娘。” 两人都没有应,李瑞就自己从床上起来,摸着黑往门口走。 “谁啊?”李瑞问。 外边没人应,依旧敲着门。 李瑞蹲在门边,听了会儿,敲门声终于停了下来,又等了许久,才打开门。 此时天蒙蒙亮起,淡淡的雾气飘洒过来,伴着微风,拂过李瑞的头。 外面空无一人。 李瑞疑惑,刚刚是谁在敲门。 “咦?”李瑞目光落在门口,走过去弯腰,再起来时手中多了一个精美的荷包。 荷包还沉甸甸的。 “爹,娘!”李瑞一边大叫,一边跑回屋,要给爹娘看他捡的荷包。 赫连钦进入清意州州城时,已是正午,一行人往城西走,最后停在了一处气派的大宅子前。 那宅子上方挂有一牌匾,写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董府。 卫况近来春风得意,走到哪都有人奉承着,这不单单因为他生意做得好做得大,还有他那个中了举,当上了官老爷的儿子的原因在。 卫况先前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家里世代为农,后来从商了,就盼着能出个读书人,光宗耀祖。 他这日盼夜盼啊,终于盼到独子卫寅生高中,成了官老爷。 一个月前,卫寅生奉皇上之命回清意州办事,清意州州长及一众官员纷纷前来拜访,卫府的门槛都要踏平了。 清意州各富绅大户闻风起意,同卫况来往密切起来,以前不愿与卫况合作的豪门世族皆转变了心思。 这不,卫况今日就来清意州最大酒楼谈生意了。 “呦,卫老爷您来了。”酒楼小二一看到卫况,立马迎了过来。 卫况理了理衣袍,“董老爷他们来了?” “来了来了,里边请。”小二会意,明白卫况同董老爷他们约好了。 小二脸上堆满笑,嘴里一个劲的奉承着,伏低做小,“卫老爷不常来这,一来就要谈下一笔大生意啊。” 卫况呵呵笑了笑,跟来的小厮拿出碎银子,往上抛了抛,等小二几乎望眼欲穿后,才丢了过去。 “谢卫老爷赏赐!”小二响亮亮谢了声,忙不迭领人到雅间。 “卫老爷,到了。”小二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来声音,小二又伸手将门推开。 里头说笑喝酒的几名富绅打扮的中年男子看了过来,见是卫况,当即起身,“卫大哥来了。” “幸会幸会。”卫况走了进去。 “卫大哥,最近好忙啊,请你过来一次不容易。”其中一名留着八子胡的中年男子调侃卫况。 卫况一看,坐到了那男子旁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董老弟这话说的,我现在不是来了。” “是是是,来了,咱们就好好喝上一杯。”董明满口应道。 “小二,还不快把好酒都端上来。”有人叫唤着。 “得嘞!” 待好酒美食上桌,几位生意上的“好朋友”不客气互相敬起了酒,一面品尝美酒,一面聊起生意。 “卫大哥,我可是听说了,那袁氏找了你。”喝得大了,有人就开始借着酒意,进入正题。 卫况拿起酒杯又喝了口,但笑不语。 “卫大哥,咱们关系都怎么好了,还不肯跟我们说?” “是啊,就一句话,袁氏当真让人来见你了?” 董明看着桌上的好酒,没有跟着起哄。 “袁氏是咱们州的老牌世族了。”卫况的话没头没脑。 却一下惊醒了几人。 是啊,袁氏兴起早,屹立在清意州,是清意州最大的卖油大户,其底蕴何其深厚,人脉、财力、资源都是他们比不上的,清意州的油产一贯由袁氏掌控着。 他们这些商人,别说分一杯羹,就是喝点残渣都不容易! 他们也是听了些传言,说卫况的儿子做了官,袁氏要捧着那位卫老爷,主动跟卫况谈生意,这才邀卫况来,想探探虚实。 可卫况一句话,又把他们的希望给灭了回去。 “不说了,喝酒喝酒。”董明站了起来,举起酒杯,“要我说啊,咱们做生意就做生意,想那么多干嘛,把钱赚了就成!” 卫况哈哈笑了起来,“还是董老弟明白。” “说的对,喝酒。” “今天就喝个够!” 雅间里传出阵阵大喝声,不时夹杂着几声大笑。 等门再打开时,天已经黑了,几人都喝得醉醺醺,脸红彤彤。 “卫大哥,改日咱们再喝上一杯。”董明扶着卫况,往外走。 卫况大声应了一句,互相搀扶着出了酒楼。 “把你们老爷送回府。”董明把卫况交给小厮。 小厮应道,“是,董老爷。” 随后扶着卫况上了马车。 待马车离开视线,董明脸上醉意消退,眼中一片清明,摸了摸八字胡,也上了马车,“回府。” 马车缓缓行驶,朝着城西的方向去,路上行人瞧见马车上的“董”字,纷纷避让开来。 等马车走后,啐了口,“董明现在真是今非昔比啊!” “老爷,到了。”马车在董府门前停下。 董明睁开眼睛,掀起帷裳,下了马车。 董府门前走来走去的小厮见董明回来,小跑过来,“老爷您回来了。” “什么事?”董明觉出小厮脸上神情不对。 第308章 难以撼动 小厮凑到董明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董明脸上表情肉眼可见的变了,随即惊喜万分,“殿下来了。” 董明大步往里面走,身后小厮忙跟了上去。 穿过长长的回廊,夜风呼呼,竹林“沙沙”作响,董明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径直往议事堂走,瞧见议事堂那道颀长身影,激动出声,“董明见过殿下。” 赫连钦转身,眼中含笑,“董明,三年未见,已是另一番风景。” “承蒙殿下厚爱,董明才得以回到故土,重振董家。”董明手微微颤抖着,思起三年前赫连钦突然让他回清意州,助他把董氏重新立起来,心中感慨万分。 董明擦了擦酸涩的眼睛,不让自己在赫连钦面前失礼。 他一个大男人,本不该轻易落泪,但在恩人面前实在情难忍。 “与本王说说清意州如今的情形吧。”赫连钦道。 董明忙请赫连钦坐,“是,殿下。” 小厮端着茶轻手轻脚走来,又悄悄退了出去。 “清意州素来是西林第一产油大州,资源丰富,无论是卖油大户还是豪门世族都以此为营生,其中以老牌世族袁氏最为厉害,几乎掌控清意州一半油产,其他大户,想要从中分一杯羹极难,往往得到的也不及袁氏十分之一。” 说到这,董明叹了一口气,八字胡跟着晃了晃,显出几分无奈与郁气。 赫连钦点头,修长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示意董明继续说。 “不过近几年,似乎又有了契机。”董明收起情绪,继续说与赫连钦,“早年,清意州闹了荒,卢阳卫氏卫况冒头,仅几年时间便在清意州有了名号,到如今亦是众大户中的领头人,但袁氏伫立已久,轻易撼动不得。” 这些赫连钦都知道,先前他让董明回清意州,就是看重卫况之能,也知一个老牌世族不是卫况可以撬动的。 “卫况为人如何?”赫连钦问。 董明领会赫连钦的意思,赫连钦抬眼看卫氏,不单单是对卫况感兴趣,更对其背后代表的大户们有意。 此番问,也是想知道卫况到底能不能成为那把刺向世族的利剑。 “卫况为商人,看重利益,生意来往,皆讲究一个‘利’字。”董明如此说道,后又补充,“虽唯利图之,却也极重义,两年前卫氏产油出了岔子,我借机倾囊相助,得了卫况承诺,与我结为异姓兄弟。” “之后,卫氏安然渡过难关,与我董家合作,帮扶董家,拉拢、介绍清意州大户给董家,董家因此成为仅逊色于卫氏的产油大户,卫氏与董家相辅相成,逐渐与袁氏抗衡起来。” 但仍然越不过袁氏这座大山。 赫连钦听出董明未说出口的话,“袁氏势大,扎根已久,你们能做到如今这般,很不错了。” “唉。”董明摇摇头,惭愧之色浮现,只觉愧对了赫连钦的期待。 “天色已晚,今日就到这吧。”赫连钦道。 “是。”董明起身,冲赫连钦作揖。 赫连钦拒绝董明要亲自送他回住处的要求,让小厮在前面带路,便出了议事堂。 云升亦步亦趋跟在赫连钦后面,小厮提着灯,照亮前路。 夜空明亮,月光高高挂起,周围闪烁着点点星光,争先恐后跑到月亮跟前,诉说自己的心思,月光抚慰着星星,也安抚着大地。 走了约一刻钟,便到了董明为赫连钦安排的住处。 “公子,这就是老爷为您准备的房间。”小厮一路上没有说话,虽好奇赫连钦的身份,但未开口打探,闭口只领着赫连钦过来,规矩极好。 赫连钦点头,云升上前打开了门。 房间是临时收拾出来的,极为整洁,里面摆了上等青花瓷,袅袅檀香升起,萦绕四周,拂动赫连钦心灵,心神安定,渐渐清明,抚上眉心,思索起今夜与董明的谈话。 “殿下,热水备好了。”云升打断赫连钦的思绪。 此时小厮已经悄然离去,屋内只有赫连钦云升两人。 “好。”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膳后,赫连钦便让董明不用管自己,去做他的事。 楚杨帝让赫连钦来清意州巡视,暗中寻访清意州,赫连钦不便表明身份,也不能让清意州州长及一众官员知道他来了,遂赫连钦着便衣上街,只带了几个侍卫。 大街上,人来人往,清晨的阳光带着淡淡清香,早起的小贩哈欠连天,开始一天的吆喝,街边小摊忙的热火朝天,各种小吃应有尽有,路人闻着香气来,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赫连钦的出现并未引人注意,见到的在心里感叹一句长得真好看,匆匆离去,或赶着去买菜买油,或上工干活。 “公子,你看。”云升一转头,看到一铺子,大声念了出来,“张氏油铺。” 赫连钦看了过去,张氏油铺外站了不少人,铺子外面摆了许多陶罐还有竹桶,俱贴了红纸,里面装的应是各类油了。 走近,红纸上略显潦草的字映入眼帘,分别有菜油、花生油、大豆油、芝麻油等等各类油,陶罐普普通通,竹桶也看起来有些草率,铺子里头摆的陶罐竹桶比外面精美了些,但仍能看出所用材质普通。 可见这是一家小油铺,卖的油专供给普通百姓,价钱相对低,用来呈装的器具自然也就不那么精细了。 赫连钦走进油铺,注意到一中年男子正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带有花纹的陶罐,刚取出来,就有人出声,“掌柜,这是什么油,神神秘秘,还卖起关子来。” 被称为“掌柜”的中年男子笑了笑,小心把陶罐摆到众人面前,轻拍了拍陶罐,拉长了音,“茶籽油!” 众人发出阵阵惊呼,不敢置信,“掌柜能拿来茶籽油?!” 要说这茶籽油,可不是一般油能比的,茶籽油用处极多,炒菜时加一点点,那菜就能炒得香喷喷,只要吃了用茶籽油做的菜,就会神清气爽,腹部暖呼呼的,舒服极了,还有还有,听说还能美容养颜呢! 第309章 幽幽清香 茶籽油都是富人用的,贵着呢,他们买不起,也没见过。 张氏油铺是他们这条街最便宜最划算的油铺,他们平日都是来这里买油的,见过的油也是普通的菜油、芝麻油什么的。 今日张掌柜拉着他们,说要给他们看看好东西。 众人猜测着张掌柜从哪弄来了新鲜油,都准备买一点回去炒菜呢。 哪成想,竟是茶籽油。 “掌柜,这油不便宜啊。”有人皱着眉,伸出手隔空点了点陶罐,一副想买又担心买不起的样子。 “茶籽油是真的贵,我今天就开开眼界,不买了。”有人啧啧道。 “诶,说什么丧气话,张掌柜是那样的人?张掌柜既然拿出来了,就料定咱们啊,买得起!”有人观察着张掌柜脸色,半猜半赌。 张掌柜笑得神秘,把众人急得挠头抓背,才开口说道,“前些日子,卫氏跟董氏开了庄子,请咱们清意州卖油的过去参观参观,让我们看看他们产的油,我就是从那弄来的茶籽油。” 参观? 赫连钦眉头微动,请卖油的同行去参观产的油? “张掌柜说真的?我怎么没听说别的油铺有茶籽油?”有人质疑。 张掌柜意味深长“哎”了声,依旧神神秘秘,“不是谁都能进卫氏跟董氏庄子的,得拿到请柬才行,我啊,托了几层关系,才得了张请柬。” “这么说,陶罐里的真是茶籽油?”张掌柜的话不像有假,众人探头,去瞧张掌柜面前的陶罐。 张掌柜点了点头,一脸感慨。 “张掌柜,都拿出来了,不给我们看看。”有人迫不及待了。 “是啊,是啊。”众人俱满脸期待。 身为西林第一产油大州的清意州,不但油的种类繁多,百姓对油的喜爱也高于其他大州,每当油铺出了新鲜的油,便会买上一些回去,对这茶籽油更是爱不释手。 赫连钦同样好奇,目光落在花纹陶罐上。 在众人的期待下,张掌柜手按上陶罐,缓缓撕开罐口周边的油纸,撕下油纸,用干净的白布,仔仔细细将罐口擦了一遍,这才打开了陶罐。 罐口一开,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犹如夏日的微风,带来清爽与芳香,一下抚平内心躁意,身临其境般地,感受着夏日酷爽,既惬意又舒适,淡淡的幽幽的茶香,诱人沉迷,如痴如醉。 “不愧是茶籽油,非同凡响!”离得最近之人,大声称赞道。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跟普通的油大不相同。”紧接着,铺天盖地的赞美袭来,张氏油铺围满了人,路过的皆凑过来看热闹。 茶香环绕,终于有人站不住了,“张掌柜,一句话,怎么卖?” 见众人兴奋的问起价格,张掌柜满意的笑了,慢慢竖起一根手指。 “这么贵!”有人惊呼,瞬间劝退一大半人。 “一两银子一斤,实在太贵了!” 张掌柜摇头,“二两银子一斤。” “什么!”这下,又劝退一部分人。 他们买一斤普通的油,要几十文,因着喜爱,常常来买点回去,没那么纠结,但若要拿出荷包,用一两银子买半斤油,实在不舍得。 张掌柜没再开口,不疾不徐把陶罐重新封上。 陶罐一封,茶籽油香很快散了,众人当即就有些急了,揣着荷包,犹豫不决。 “大家都是我张某的老顾客了,我这生意都是靠着你们的,不想让大家吃亏。”张掌柜抢在众人面前打感情牌,“只是你们也知道,茶籽油名贵着,产量低效用大,价格再降也就降到这个份上,再低我就要亏本了。” 张掌柜往前凑了凑,“听说,卫氏董氏他们卖几十两银子一斤。” 顿时,现场一片抽气声,纷纷咋舌,这么贵啊。 张掌柜透了消息,观察着众人的脸色,自觉十分稳当,等待着众人开口买。 有了比对,在场的人更加心动,那些豪门世族几十两银子才能买到一斤的茶籽油,他们现在只要二两银子就能买到,一定要买一斤回去才行,错过了就再也碰不到这样的好机会了。 赫连钦敛眉,做生意都是这样,先吸引来客,再引着客人对比自己与同行的价格,让客人觉得买他的划算,能买到上好的茶籽油,自我感觉赚了。 可是,张掌柜出的价格未免太低了吧,董明他们卖几十两的东西,到了他这却卖二两银子? 其中固然有面向的买家不同的缘故,但也不至于这么低… 除非… 赫连钦重新看向那花纹陶罐,除非里面的茶籽油有假。 如此便能解释了。 赫连钦心下已了然,看向张掌柜的目光中带上了异色。 以卖油为营生,还在产油大州欺骗百姓,胆子当真大。 从这些百姓神情来看,估摸着确实没见过茶籽油,又闻到适才那股幽幽清香,未质疑便直接信了,张掌柜就是因为这个才没有顾忌的吧。 赫连钦眉心蹙起,正考虑要不要揭穿张掌柜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 “他是骗子,陶罐里的根本不是茶籽油!” 所有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不信的、怀疑的、吃惊的目光在看到来人是谁时,俱化为了惊讶。 “知知姑娘,是知知姑娘。” “知知姑娘,你为何说陶罐里的不是茶籽油。” “是啊,知知姑娘,张掌柜怎么会骗我们呢?” 众人一面七嘴八舌说着,一面让开一条道给知知姑娘。 知知姑娘戴着面纱,只留出一双灵动的眼睛,绾发方式与周围女子极为不同,柔软秀发随意用一条靛青带子扎住,简单又方便,身上背了一个药袋子,神情自然,从容不迫,缓缓走到张掌柜面前。 “知知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张掌柜面上没了笑,警告般盯着知知姑娘,“方才知知姑娘没看见茶籽油,怎么知道陶罐里的茶籽油不是真的,张某知道知知姑娘医术高明,嗅觉灵敏,能辨百草,但论油,我张某绝对比知知姑娘在行。” 听到此话,知知姑娘轻笑了一声。 第310章 打开看看 “知知姑娘,你笑什么?”张掌柜冷了脸,“知知姑娘我们大家敬着你,是因为你医术高明,时常帮助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大家都感激着,可你今日非要诬蔑张某,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张掌柜,怎么说话的,知知姑娘是那样的人吗?” “你要对知知不客气,我们也对你不客气!” “掌柜的,你这话我们就不乐意听了,知知姑娘心地善良,怎么可能诬蔑你,依我看,是你做贼心虚。” 知知姑娘还未开口,众人就反驳起了张掌柜,表情变得十分不客气,一副护驴子的架势。 赫连钦站在知知姑娘左侧,见知知姑娘气定神闲,灵动的眸子闪着淡淡霞光,静静站在那里,透着股端然沉静气息,宛若高空皓月,与周边人隔绝,她没有急着辩解,好似在等待着众人停下嘴,再来表达自己的观点。 不知怎地,赫连钦想起了颜清瑜,颜清瑜是一位明艳夺目的女子,但见到她的人,首先注意到的是那份与生俱来的傲然气魄,以及能抚平内心浮躁的潋滟沉稳,出身寒水颜氏的颜清瑜,尊贵无比,一举一动、举手投足中流露出女子轻灵幽兰韵味,姿态优雅大方,淡然中肆意张扬绽放,明珠生晕,美玉无瑕,比皓月更让人倾心。 再看知知姑娘,赫连钦便觉出几分怪异来,她身上好似有颜清瑜的影子,又与颜清瑜大相庭径,犹如躲在缝隙里窥觑着千里皓月的临摹者。 “张掌柜,据我所知,茶籽油香气扑鼻,与兰花一般清幽淡雅,芬香迷人,只要一闻到那茶籽油香,便会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知知姑娘缓缓开了口,声音清脆,刚刚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见。 张掌柜点了点头,不屑道,“茶籽油当然香,不仅香,还好吃,这些我们大家都知道。” 说着,张掌柜看向众人,“大家刚刚都看到张某打开陶罐了,也闻到了香气,你们说,陶罐里的茶籽油香不香?” 被张掌柜这般问,众人俱迟疑起来,适才的油香是真的美妙,他们从未闻过,几乎要沉醉在里面,陶罐里的油确实香啊。 众人不知道该帮哪一边,张掌柜陶罐里的油是极香,可知知姑娘却说那不是真的茶籽油。 “知知姑娘,方才我们都闻到了,里面的油太香了,您给我们说说,您为何觉得那是假油?”有人实在想不通,急着让知知姑娘解释给他们听。 知知姑娘眉眼上扬,下巴微微抬起,再次出声,“要辨别是不是茶籽油,光看香味是远远不够的,正宗的茶籽油或呈淡黄色或为淡绿色,质地清亮,一眼望去便可见深浅,十分透彻……” 赫连钦明显察觉,这位知知姑娘再次开口时,张掌柜的神情变得激动,在忍耐着什么,每说一句话张掌柜胸膛起伏便越发大,而那自然垂下被挡住的手,似乎也慌了,衣袖微微晃动了起来。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目光聚拢在最前方那位侃侃而谈、淡定从容的女子身上。 “张掌柜,可否再将陶罐打开,让大家都看个清楚明白?”女子眸子微动,显出丝丝笑意。 “是啊,张掌柜,让我们再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茶籽油?” “刚刚就打开了一会儿,大家都没仔细看呢,谁知道是什么颜色。” “我觉得知知姑娘说的有道理,这茶籽油肯定是假的,不然这么神神秘秘干嘛?就是心虚!” 众人纷纷叫嚷,非要张掌柜把陶罐打开给他们看,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要冲进柜台后面,直接抢过陶罐打开。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张掌柜见状,忙大叫,呵斥着要翻进柜台之人,被气得脸通红。 “知知姑娘,想看茶籽油,你也不必撒这样的谎!”张掌柜转头,怒气冲冲呵斥知知姑娘,“你这样,让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知知姑娘,张某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要这样害我!” 知知姑娘手攥着药袋子,轻轻摇了摇头,“张掌柜,我与你无冤无仇,怎么会害你呢?只要你把陶罐打开,让大家看上一看,就知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听此,站在知知姑娘这边的百姓又叫嚣起来,大声赞同她的话,“知知姑娘说的没错,张掌柜,你让大家看看清楚,若里面真是茶籽油,也能证明你的清白不是?快打开吧。” 在步步紧逼下,张掌柜脸色变得铁青,早已骑虎难下,今日不打开陶罐,众人是不会放过他的,可…… “张掌柜,知知姑娘说的有理,就打开陶罐,证明清白。”赫连钦蓦地出声,含着笑意看着张掌柜。 惹得知知姑娘扭头看来,见男子清冷疏淡,虽含着笑意,却去不掉那眼底深处的寒冰,片刻的怔然了。 清意州什么时候多了一位这么好看的男子? 被赫连钦凝视着,张掌柜不知怎地,背脊一阵发凉,手心冒出冷汗,脱口而出道,“我这就打开。” 话说出口,张掌柜就想打自己一巴掌,该死的,他怎么就答应了! 然说出去的话不能收回,众目睽睽之下,张掌柜不得不打开陶罐。 陶罐一开,阵阵清香散发开来,幽香四溢,所有人俱露出满足惬意神情,陶醉在这美妙绝伦的香味中。 “咦,真的不是知知姑娘说的淡黄色跟淡绿色,好像还很混浊,嗯,看不太清,感觉怪怪的。”清越的男声打破众人的遐想,将他们拉回现实。 寻声看去,就见气质矜贵出众的男子正从陶罐旁移开,一脸的疑惑。 再看,陶罐里的油还真不是知知姑娘说的那回事,好像…好像真的不是茶籽油? “啪!”张掌柜一把盖上了陶罐,表情凶狠,“什么是不是的,茶籽油也有新鲜的跟不新鲜的好不好!我拿来的油,在那庄子里放了许久,当然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而且凭颜色就能断定这是假油?简直笑话!知知姑娘……” 第311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油这种东西,很难定论,确实不能仅凭一眼就断定为假油,不过这油实在混浊,不忍直视,让人不得不摇头叹息。”知知姑娘打断张掌柜,大声对众人说道。 张掌柜怒火中烧,正要说话,却又被打断。 “但我曾给袁老夫人诊过脉,袁老夫人为答谢我,送了两斤茶籽油给我,那油确实呈淡黄色,吃起来也极美味,入口便有丝丝暖意点点甜意,很是温和,而假的茶籽油,无非是苦涩无比,酸涩异常,难以下咽的。”知知姑娘不紧不慢,慢条斯理形容着茶籽油。 袁老夫人是世族袁氏中人,即那个掌控着清意州大半油产的袁氏,知知姑娘医术高明,替袁老夫人诊脉一事,众人是知道的,送两斤茶籽油给知知姑娘也不无可能。 这般想着,众人的眼神当即变了。 赫连钦接话,“这么说,只要尝一下,就能知道是真是假?” 女子对上赫连钦的眼眸,一股熟悉感瞬间涌上心头,可无论她怎么回想,也不知道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她顿了顿,道,“是,就是这么个道理。” “张掌柜,验一验吧。”赫连钦微笑,看着张掌柜。 张掌柜脸涨红,如芒背刺,脚已然颤抖,险些瘫软在地,呐呐着,“验、验什么验?这就是真的茶籽油,骗你们干什么?” “张掌柜,紧张成这样,不会真的是假油吧。”已经有人相信知知姑娘了。 “胡说!”张掌柜反应激烈,一把抱住陶罐,要放回去。 “行了行了,就是假的,大家都明白了吧,张掌柜心虚,不敢让我们尝,就是怕我们笃定卖假油。”有人嚷嚷道。 张掌柜“啪”的关上了柜门,回头瞪着众人,“你们人多,我说不过你们,不买油的,就出去,在这里闹什么闹。” 说着,要来赶众人。 “诶诶诶,恼羞成怒了。” “唉,张掌柜,你也真是的,卖什么假油,都在你们铺子买了多少次油了,还来坑我,做人不能这么不地道。” “今日多亏了知知姑娘,否则我这荷包,就要被骗去喽。” 众人一边被赶着往外走,一边连声抱怨唾骂,说着感激知知姑娘的话。 许是太过激动了,没注意周围都有什么人,竟将知知姑娘撞了一下,知知姑娘轻呼一声,眼看着就要向前倒去,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扶住了她,护着她一点点离开人群。 知知姑娘感受着男子强有力的胸膛,面纱下的脸微微发烫,咬了咬唇,由着男子保护。 “这里安全了。”清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男子往后退了两步,略含歉意,“知知姑娘,冒昧了。” 知知姑娘按下心神,恢复如常,“没事,方才多谢公子了。” 赫连钦笑了笑,目光落在知知姑娘身上,眸中深处隐藏着探究之意,“不知姑娘芳名?” 见知知姑娘有些不解,他解释说道,“我从庆安州来,初到清意州,对这里还有些不了解。” 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叫你“知知姑娘”。 女子恍然大悟,向赫连钦伸出手,“我叫许知芙,欢迎来到清意州。” “这是…”赫连钦素来冷静的脸上流露出疑惑,看着面前白皙秀气的手,似不知道女子是何意。 许知芙“哦”了一声,收回了手,笑得俏皮,“就是交朋友的意思。” “原来如此。”赫连钦点了点头,欣然答应,“鄙人姓陈,很高兴能认识许姑娘。” 许姑娘? 许知芙撇了撇嘴,也行吧,知知姑娘听着都腻了,许姑娘倒是新颖。 许知芙戴着面纱,赫连钦看不到面纱下的表情,只是微微颔首,“许姑娘,你这是要去哪?” 见赫连钦看着自己身上的药袋子,许知芙解释道,“我刚刚出诊完,现在要回医馆。” “医馆?许姑娘是大夫?”赫连钦惊奇,“世间甚少有女大夫,许姑娘是我见到的第一人。” 这个世界讲究男尊女卑,女子不得抛头露面,男子却可考科举、做营生,就连学医行医也只有男子可以,许多医药世家,也只传男不传女。 当然,女大夫也是有的,但大多是为豪门世族夫人看诊的,一般人不会去看女大夫。 许知芙点头,“女子不比男子差,照样能行医看诊。” 声音中带着不服输,抗议这个世界对女子的不公,为她们不平,灵动眸子忽闪忽闪,透着坚毅与固执。 “许姑娘说的是,谁说女子不如男呢?”赫连钦笑意渐深,语气认真,十分赞同。 若是旁人听了许知芙的话,只会说她离经叛道,不懂伦理纲常,不知三从四德、女戒为何物,被鬼怪附身了,竟在大街上妖言惑众。 可站在许知芙面前的是赫连钦,曾接受过新思想、见过华国大好河山的赫连钦,前世又为女子,自然认同她。 许姑娘面露吃惊,仔细打量了一番赫连钦,见赫连钦神情认真,不像是骗自己的,顿时好感倍增,“像你这样想的人,满大街都找不出几个。” 因着赫连钦对女子的态度,许知芙一下生了跟赫连钦交朋友的想法,不是说说,而是真的交朋友,“诶,你第一次来清意州,什么都不熟悉,要不我带你去逛逛?” 赫连钦一愣,拱手道,“多谢许姑娘。” 许知芙摆了摆手,指了指身后的大街,“不用这么客气,走吧?” “好。”赫连钦应下,在许知芙转身时,看了不远处站着的云升一眼,云升心领神会,往董府的方向去。 清意州为产油大州,街上最多的便是油了,许知芙带着赫连钦到处逛,尝了许多种美食,但赫连钦吃得不多,通常是许知芙在吃。 许知芙兴致勃勃,一改先前在张氏油铺的沉静稳重,完全暴露了本性,与小贩讨价还价,同人抢最后一张南瓜饼,嘴皮子极溜。 “给。”许知芙成功抢到南瓜饼,兴然递给赫连钦,脸上似还带着快意的笑。 第312章 治病看诊 赫连钦摇头,“许姑娘你吃吧,我已经吃不下了。” 许知芙狐疑的看着赫连钦,吃了这么点就吃不下了,不会是个花架子吧? 她也没扭捏,张嘴就要吃,可还戴着面纱呢,想了想,直接将面纱摘了下来,刚刚戴着面纱,吃的一点都不爽快。 “许姑娘,出来这么久,医馆那不要紧?”又逛了会儿,赫连钦才说道。 被他这一提醒,许知芙后知后觉,医馆定然来了很多病人,看了看赫连钦,为难道,“医馆挺忙的,我现在要回去了。” 赫连钦表示不要紧,似想到什么,脸上带上了好奇,“听他们说许姑娘医术高明,是清意州有名的神医,许姑娘不让我瞧瞧你的医术?” “其实没他们说的那么夸张,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夫。”许知芙有些小骄傲,差点就要笑出声,反应过来忙干咳了两声,“咳咳,那我们现在就回医馆?” 赫连钦点头。 许知芙赶紧咽下南瓜饼,带着赫连钦往另一条街走,走得极快,几乎是小跑,等到了地方,额头已经冒出些许细汗。 “这就是我的医馆了。”许知芙回过头,冲赫连钦道。 见赫连钦脸不红气不喘,悠然走近,再看自己直喘气,一时郁闷了。 赫连钦抬头,就见面前人来人往的医馆上方气派的牌匾上写着——望闻问切。 医馆很大,几乎是其他铺子的三倍,但医馆外面仍站满了人,等待着大夫为自己治病,药童大声喊着人名,紧接着便有人或出来或进去,看了病的人露出放心的笑,对着面目和善的老大夫感激涕零。 明明聚集了许多人,可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赫连钦跟着许知芙进医馆,看着许知芙坐到驿馆前面的椅子上,为前来看病的人看病。 “知知姑娘,您看诊回来了。”第一个站到许知芙面前的妇人,满脸欣喜,对着许知芙连声说了几句“您辛苦了。” 妇人身后迅速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翘首以盼,望着许知芙,眼中俱带着喜悦与信任,显然对许知芙的医术极为放心。 “夫人,你哪里不舒服?”许知芙的面纱已然换成了白布,白布由两根细带子别于耳后,她笑着问面前的妇人。 妇人摸着肚子,有些羞赧,“知知姑娘,我这几日总吃不下饭,平日我最喜欢吃的就是用花生油做的菜,可现在一闻到那味道,就很不舒服,就寻思着是不是…” “好,夫人,请把手伸出来,我这就瞧瞧。”妇人期盼又忐忑的神情渲染了许知芙,声音放软,一面安抚着妇人,一面去摸妇人的脉。 过了会儿,许知芙眼中含着笑,向妇人道喜,“夫人,是喜脉。” “真的?”妇人激动得声音发颤,惊喜万分,在许知芙点头后,忙道谢,“谢谢知知姑娘,谢谢知知姑娘。” 十三四岁的药童走过来,领着妇人进医馆,给妇人开了些她能接受价钱的安胎药。 赫连钦站在许知芙身后,看着许知芙从善如流给每一位患者看诊,任由众人好奇打量,注意力集中在许知芙身上,观察到许知芙为患者把脉的手势。 他曾见过太医给瑾贵妃把脉,大多时候,太医们是一细线牵引,再隔着屏风把脉,但也有直接触脉看诊的时候,俱以食指、中指为主,无名指为辅,不管从手势摸脉望闻,还是观色垫脉枕都有严格的要求。 而许知芙摸脉姿势并无不同,甚至可以说的上谨慎,对位置的把控、确定病情为什么的认真,都没什么问题,但赫连钦总觉得多了些什么,好像面前看诊的女大夫,对自己的医术抱着些不信任的态度。 对把脉看诊的把握度不高,可从周围人神色看,许知芙的医术的确不错,未有过失误。 “让让,快让让,我爹快不行了,知知姑娘,知知姑娘求您救救我爹。”人群后面传来男子近乎绝望的呼救声,听到声音,众人纷纷让开。 便见一着圆领缺骻麻衣衫,上面沾了斑斑血迹,脚踏麻练鞋的壮硕男子背着一人急匆匆走了过来,一走到许知芙面前,把身上男子放下,当即朝许知芙跪下,“知知姑娘,求您救救我爹。” 看打扮,应是一名猎户。 地上男子约莫四十多岁,眉往上翘,一脸凶相,紧闭双眼,作痛苦状,人虽昏迷着,但浑身透着煞气,手上、脸部俱沾满了血,右腿鲜血已经凝固,麻布与血肉紧紧黏在一起,狼牙穿过麻布,直接咬出里面的血肉,留下两道深深的牙印,白骨隐约可见。 高大壮硕的男子,再也撑不住,失声痛哭起来,不住用力打自己的脸,“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救我,我爹也不会被狼咬伤。” 许知芙蹲下,迅速查看一番。 “你先不要着急。”情况紧急,许知芙来不及说什么,冲里面喊,“快,快把人抬进去。” 很快,出来几名十五六岁的学徒,来不及说话,忙将昏迷的猎户抬上担架,把人往里抬。 “已经伤到骨头了,必须赶紧处理伤口。”许知芙表情严肃,语气不容置疑,与一旁的老大夫说完,大步跟着进了医馆。 痛哭的男子猛地把泪擦掉,踉踉跄跄跟了上去。 那老大夫变得激动起来,看了看四周等着自己把脉的病患,又深深叹了口气,重新坐了回去,嘀咕着,“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那些兔崽子倒是抢了先机,能观摩知知姑娘做手术。” 赫连钦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老大夫一眼,继续往里走。 人很好找,赫连钦一进去就知道猎户被抬到了哪里,因为原本在外面忙得焦头烂额的几个药童、学徒聚集在了一间屋子外,年轻猎户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深深自责着。 屋子墙上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手术室”三个字,而牌子下方则是一个长方形小窗,用透明精细隔板封住,明亮烛光悄悄溜出来,星星点点映射在药童学徒脸上,每个人脸上俱流露着兴奋、激动、震惊之色,几种情绪交杂在一起,鲜活生动。 第313章 打开市场 嘴里还小声说着,“终于看到知知姑娘做手术了,这是我来医馆后,知知姑娘第一次做手术。 “知知姑娘好厉害啊,特别是处理这些外伤,保准治一个活一个,就没有知知姑娘不能做的手术。” “外伤是知知姑娘最拿手的,知知姑娘的刀法精准、巧妙、卓越,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大夫,别的大夫不能治、治不了的伤,到知知姑娘这里,都能迎刃而解。” 赫连钦在他们身后站定,药童学徒们太过专注,丝毫没有察觉后面多了一个人,俱屏气凝神,渐渐住了嘴,无人说话,眼睛紧紧盯着屋内,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错过了每一重要步骤。 视线越过他们的头顶,赫连钦看清了里面情形。 昏迷不醒的猎户平躺于木板上,四周摆满了点燃的蜡烛,烛光莹莹,将整个屋子照明,裤脚被学徒一点点往上拉,拉到伤口处时,鲜血开始溢出,很快形成几条红色小河流分散到各个地方,学徒吞了吞口水,忍住不适,缓缓将裤脚拉至大腿最上方。 一旁的许知芙手里戴着白色手套,身上裹了一件白色外衣,应是她自己制作的手术服,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子,打开木盒子,里面或形状奇怪或锋利的东西显露出来。 赫连钦眉眼上扬,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套工具,是许知芙根据这个世界的材料、资源仿制的现代手术用具。 另一个学徒用帕子轻轻擦去许知芙额上细汗,烛光映在许知芙身上,拂去她身上的阴影,灵动的眼眸点雾成片片星光,带着冷静含着从容,用手术刀轻轻刮去猎户右腿上无用的皮肤,让整个伤口完完全全显露出来。 屋内学徒聚精会神,放缓放轻呼吸,看着许知芙慢慢处理杂物、扒开伤口以及移动血肉,身体紧紧绷着,瞳孔随着许知芙每一个动作而收缩放大。 时间一点点过去,许知芙额头上细汗擦去又冒出,学徒一遍一遍的擦掉,又一眨不眨盯着许知芙,猎户右腿上的白骨也被许知芙小心避开,随后放下手术刀,抹药缠纱布。 “好了。”随着许知芙这一声落下,屋内屋外的人俱深呼吸,心神松懈下来,然后便是欣喜满足,嘴几乎要咧到脑后,嘴里不住重复,“太精彩了,太厉害了!” 赫连钦将整个手术过程收入眼底,眼中逐渐泛上惊艳,不得不深深感叹屋中女子刀法十分精湛,每一个角度都把握得相当精准,是一名极其优秀的外科大夫。 此时赫连钦终于明白,为何方才许知芙把脉时,会有一种违和感,不对,是生疏的感觉,许知芙前世应该是一名外科大夫,陡然来到这个世界,接触中医也才不过几年。 中医博大而浩繁,要学的知识有很多,初学者很难短时间掌控并出诊,许知芙能在短短几年内学成,为病人把脉治病,已是天赋异禀,难以一见。 不对,应该是韦知芙。 赫连钦敛目舒眉,勾了勾嘴角,漆黑的眼眸中泛起幽幽光芒,似捕捉到期待已久的绝对猎物,兴奋凶猛席卷整个世界,随后便是疯狂后的酣畅淋漓。 韦知芙出了手术室,在年轻猎户感恩戴德的一声声话语中走到医馆大堂,扫视了一圈,没发现赫连钦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走了吗?” “什么?”柜台里的药童没听清韦知芙身说的是什么,不解的看着韦知芙。 韦知芙走近,用手比了比,“看到刚刚跟我一起来的那个长得很高很好看的公子了吗?” 韦知芙时常出诊回来会带些患者回来,药童对韦知芙不是一个人回来已经司空见惯了,但他从来没见过像赫连钦那样身形颀长,容貌出众的男子,对赫连钦印象极深,当即就明白韦知芙说的是谁。 “知知姑娘,那位公子离开了。”药童忙碌中正巧瞥见了赫连钦离开的身影。 韦知芙应了声,皱起眉,“离开也不说一声,真是的。” 刚抱怨几句,觉得赫连钦不够意思,外面走来一个学徒,见到韦知芙,忙跑了过来,“知知姑娘。” 学徒跑到韦知芙面前,笑着说道,“刚刚有位公子离开医馆时,让我跟您说一声,他突然有事,就先离开了,如果知知姑娘要找他,可以去城西董府。” “董府?”韦知芙重复了一遍,见学徒还看着自己,道,“干的不错,下次就跟我一起进手术室吧。” “谢谢知知姑娘。”学徒当即大喜,险些兴奋得跳起来。 韦知芙看了看身上的手术服,转身又进了驿馆里面,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条绿色裙子,嘴里嘀咕了一句,“难道是董老爷的儿子,不对啊,他明明姓陈。” 赫连钦来清意州的主要目的是见一见卫况,遇见韦知芙是意外之喜,不过深得他意。 回到董府,赫连钦回想起韦知芙那套手术用具,陷入了沉思。 依现在的情况看,江氏董氏的油很受百姓欢迎,产量还有盈利加起来虽弱于袁氏,但差距不是那么大,他们与袁氏最大的区别,还是在人脉、资源上。 袁氏身为清意州老牌世族,天然占优势,其他大州一听到袁氏的名号,先入为主认可他的油,引进购买的也是袁氏的。 再者,豪门世族同气连枝,往往站在同一边,有些眼高手低的根本看不到什么新兴贵族,觉得他们没有资格与自己相提并论,更别说是卫氏董氏这样的大户了。 所以,打开外部市场很重要,清意州被袁氏把控着,就从别的州想办法。 只是该如何撬开其他州的大门呢? 手术用具…仿制现代。 赫连钦眼睛一亮,要说前世能吸引更多顾客,提高购买力的,无非就是提高知名度了,先扩大知名度,买不买另说,让豪门世族眼中出现“卫氏董氏”这四个字,就成功了一半。 第314章 恨铁不成钢 卫况今天被他那个官老爷儿子卫寅生气得七窍生烟,原因是他发现卫寅生竟然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近些日子,油庄那边忙碌,又有许多应酬,一直没来得及关注卫寅生,只听外面人奉承着生了个好儿子,飘飘然认为卫寅生每日勤勤恳恳上任,在州长府忙公务呢。 谁料今日他在外面吃了饭,早早回来想陪夫人一起观花赏鱼,却发现卫寅生还没去州长府。 “逆子,你给我起来!”卫况气得浑身发抖,直接把卫寅生从床上拽出来。 耳朵传来剧痛,疼得卫寅生睁开了眼睛,正要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揪他耳朵,陡然发现面前站着的人,正是他那个“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爹。 糟了,爹怎么回来了! 卫寅生暗道不好,马上换谄媚的笑,“爹,您回来了?吃饭了没?娘肯定还等着咱过去一起吃饭呢,爹,我马上就换好衣服,不能让娘等久了。” “不用了,我跟你娘已经吃过了。”卫况脸黑得几乎要滴出墨水来,瞪着卫寅生,恨铁不成钢。 卫寅生心慌得紧,一双眼睛四处转溜,绞尽脑汁想法子躲过这一劫。 见他一副明显在打什么鬼主意的模样,卫况嘴角抽搐,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把衣服穿好,到前院来。”卫况气不打一处来,丢下一句话,直接出了卫寅生房间。 卫寅生头一歪,顿时泄气,得了,又要挨训了,他怎么就这么倒霉,老头子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要这个时候。 屋外吓得跪在地上的三子四子见卫况走了,忙起身走进屋,“哎呦,公子,我就说不能这样,您偏要睡到三竿,现在可好了,被老爷抓了个正形。” “你们还说,爹回来了也不叫醒我。”卫寅生作势要去打两人,却被轻易躲开。 三子从柜子里拿出衣服,一点也不怕卫寅生,“我们倒是想叫,可老爷不让啊,再说了,叫了倒霉的就是我们,而不是公子你。” “就是就是,公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赖我们。”四子十分赞同。 卫寅生瞪着眼睛,双手叉在腰上,警告三子四子,“好啊,胆肥了你们,敢这样跟本公子说话。” 三子四子撇撇嘴,伺候卫寅生穿衣。 等卫寅生慢吞吞收拾好,心惊胆颤来到前院,却发现他爹正与人谈话,赶紧躲到一边。 离得有些远,来的时候轻手轻脚也不敢往里看,所以卫寅生不知道里头与卫况谈话之人是谁。 只听他爹语气讨好,诚惶诚恐的,显得十分谄媚,就跟他刚才一样。 卫寅生窘! 另一面又觉得奇怪,自从家里发达了,爹就再也不用这样讨好别人了,就算是同袁氏他们生意往来,也不用这样奉承啊。 “卫公子,您不进去吗?”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阴柔细长的声音,登时吓得卫寅生大叫起来。 完了,偷听被发现了。 卫寅生脚下一软,险些要倒在门墙上,幸好被那人扶住,“卫公子,您没事吧?” “没、没事。”卫寅生被人轻易扶起,嘴里呢喃着,再看来人,又惊得张大了嘴巴,“云、云升!” “是,卫公子。”云升面露微笑。 卫寅生震惊到不能再震惊,手指微微颤抖,指了指云升,又转头指了指里面朝这边看来的三人,“小、小五也来了?” “是,卫公子。”云升继续微笑。 “啊啊啊!”卫寅生跳了起来,猛地冲了进去,一把抱住赫连钦,“小五,你怎么会来清意州,好兴奋,好高兴,好想你!” 赫连钦后退几步,实在挣脱不开卫寅生那庞大的热情,无奈道,“我也是。” 卫寅生处在一种极度兴奋中,赫连钦的到来,让他充满了喜悦与满足,天知道他在这里都快无聊死了,天天都得去州长府干活,看那些官员明里斗暗里斗,回到家还要被老头子管着,之前那些好友一见面就阴阳怪气说他当了官,瞧不起他们,已经玩不到一块儿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不用被老头子训了! 简直太棒了。 卫寅生在心里欢呼。 “咳咳,寅生,还不放开毓王殿下。”卫况看不过眼了,干咳了两声。 卫寅生心中不忿,然后屈服于卫况淫威下,“爹,我跟小五感情好呢,您插什么嘴。” 这个不孝子,卫况两眼直瞪,顾忌着赫连钦、董明还在场,到底没训斥卫寅生,转而对赫连钦道,“毓王殿下,犬子不懂事,还请您多担待担待。” 赫连钦摇头,露出浅笑,“卫兄是本王的好友,无需计较这些。” 闻言,卫况看了看面前气度不凡、传闻中天子最喜爱的皇子,又看了看躲在赫连钦身后偷偷观察自己脸色的儿子,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殿下,卫大哥,寅生,不如先坐下说话?”董明适时开口,拍了拍卫况的肩,劝道,“寅生年岁尚小,纵使做了官,许多事也还不明白,卫大哥不必着急。” 卫况见卫寅生已经乖乖坐在赫连钦身旁,赫连钦神色如常,未流露出不满来,这才点点头,坐了下来。 “卫老爷,不知你对本王方才的提议有何看法?”赫连钦道。 卫况眼皮一跳,思起卫寅生来之前赫连钦说把卫氏董氏的油运到其他大州,开阔市场,打开知名度一系列话语,陷入了沉思。 董明嘴角含笑,八字胡随之向下倾斜,轻微地晃了晃,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等卫况做出决定。 赫连钦也不着急,静静端坐在那里,眉眼下垂,清亮的瑞凤眼呈半阖状,显出几分思考与专注来,淡淡瞥过四周摆件,又透着些随意慵懒,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气息,让人顿足远观、欲言又止。 气氛变得沉重起来,空气似乎被冻住,卫寅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奇怪? 卫寅生转过头往外看,晴空万里,风和日丽啊。 第315章 至交好友 虽搞不清楚状况,但卫寅生明显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默默看着地面。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久到卫寅生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入朝做官后,听到过不少关于赫连钦的言论,有赞美赫连钦玉质金相,颖悟绝伦,虚怀若谷,是最有可能当上太子之人,有夸他有勇有谋,运筹帷幄,仅几个月便击退侵扰长星州近百年的日松族,为群逸之才,也有说他城府极深,冷血无情,口蜜腹剑,为达目的不惜陷害手足。 渐渐地卫寅生明白,赫连钦不像他看到的那样纯粹,真正从深宫中长大的皇子,怎么可能单纯,更何况是当朝瑾贵妃的儿子,如今三大世族之一平江温氏家主唯一的嫡亲外甥。 可过往种种又告诉卫寅生,赫连钦待他是真诚的,无论是逼他学四书五经考取功名,还是在汝雾山救自己于疯马下,都是真实的,没有想过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与“利益”二字挂不上钩。 是真的同自己做好友。 况且,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可图的。 比起那些虚无可笑的传闻,卫寅生只相信一点——赫连钦愿意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纯粹的那一面。 思及此,卫寅生觉得他应该帮赫连钦说几句,赫连钦是不会害他的,“爹,小五跟我是至交,肯定不会骗您的,您就答应他吧。” 卫寅生突然出声打破了平静,赫连钦三人俱惊讶地看向他。 “爹,犹豫那么多干嘛,有小五在,就什么都不用怕。”卫寅生催促着。 卫况此时心情实在无法言喻,真的想给他这个天真无邪的儿子一巴掌,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蠢儿子! 眼见着卫况面部肌肉剧烈抽搐起来,赫连钦忙拉住卫寅生,“卫兄,令尊自有考量。” “还要考量什么?”卫寅生嚷嚷起来,十分郑重其事,“小五,我相信你,我爹……” “好了。”卫况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直接打断卫寅生,眼神威胁似的看了卫寅生一眼,警告他不要再胡乱说话。 转而对赫连钦道,“毓王殿下今日所言,让卫某大开眼界,明白卫某在清意州待久了,思想太过迂腐,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卫况起身,抬手作揖,恭恭敬敬地冲赫连钦一礼,“卫氏的油不拿出来让大家亲眼看看,又有谁会买呢。” “如此,甚好。”赫连钦淡淡一笑,欣然道。 “卫大哥,今后卫董两家,就是一体了。”董明笑呵呵,冲卫况点了点头。 董明曾倾囊相助卫况,经过几年相处,卫况知道董明是一个怎样的人,也知董明不会害自己。 只是卫况并不知晓董明是赫连钦的人,否则即使董明救了他,也不会同董明有过多的来往。 卫况草芥出身,有如今的家业靠的是那份异于常人的胆量,还有对独子卫寅生的浓厚期望,期间亦隐约窥见到皇室残酷。 历来皇家就纷争不断,为了那个位置,斗得头破血流,若是胜了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败了锒铛入狱都是小事,小命不保也无人为其申冤。 赫连钦的出现绝非偶然,恐怕从几年前就布下了这一局,让卫氏不得不与赫连钦合作,成为赫连钦一派。 再看卫寅生,完完全全信任赫连钦,在那些大臣眼里,早已是毓王党了。 思绪几经流转,卫况将手搭在董明肩上,也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卫氏逃不掉,便只能加入这场血腥残酷的战争了。 董明心下稍安,他很欣赏卫况,希望卫况能归入赫连钦麾下,两人也能继续做好友。 卫寅生没领悟董明的话,但不妨碍他高兴,反正小五不会害他,到时候老头子也会告诉他,想那么多干嘛。 见卫寅生咧开嘴直笑,赫连钦无奈的摇了摇头。 卫兄并非随随便便就会交心的,今日能做到这个份上,是真的把他当做至交好友。 赫连钦眼底散开一丝笑意,在无利益冲突情况下,交这么一个朋友也不是不行。 婉拒卫况留下用膳的请求,赫连钦带着卫寅生离开了卫府。 董明未跟上去,而是同卫况一道在卫府喝酒,瞒了卫况这么大的事,他要好好给卫况赔礼道歉,不然这难得的情义就要散了。 “小五,幸好有你,不然我爹非要家法伺候不可。”马车上,卫寅生拍着胸膛,一脸的劫后余生。 赫连钦失笑,“怎么?卫兄又干了什么好事?” 卫寅生嘿嘿一笑,不好意思说自己睡到日上三竿,忙打哈哈。 “卫兄,你回清意州也有两个多月了,父皇让你办的事可完成了?”赫连钦一看就知道卫寅生心里在想什么,只无奈摇头,问起了别的。 卫寅生恢复正经模样,细细与赫连钦说来。 楚杨帝让卫寅生来查验油户买卖,本身就十分奇怪,清意州油产主要被世族把控,近些年虽有卫氏董氏的冒头,但仍难撼动世族地位。 而卫寅生为卖油大户卫况之子的身份,更让人心生警惕,细想便能猜出楚杨帝有意扶持卫氏这些新兴起来的氏族。 清意州州长及一众官员也心知肚明,自然尽力辅助卫寅生,摆出因卫寅生而看重卫氏的架势,让袁氏慌了神,也就有了先前袁氏与卫氏谈生意的传闻。 听卫寅生说到这,赫连钦逐渐了解清意州官府如今是怎样的情形。 清意州州长是个会审时度势的,清楚楚杨帝目的是扶持卫氏董氏等卖油大户,让其与世族抗衡,削弱世族,楚杨帝是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袁氏等一众世族终将会被削弱,遂在卫寅生来到清意州后,便大力帮助卫寅生。 其实赫连钦离开京城时,就隐隐约约觉出些异样来。 他总感觉楚杨帝是故意让他出京,好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赫连钦想不通楚杨帝为何要这样做,可结果确实对他有利。 “小五,想什么呢?”卫寅生将赫连钦拉回神。 “没。”赫连钦抚着额,转移话题,“对了,你知道知知姑娘吗?” “知道啊。”卫寅生没有察觉到赫连钦的异常。 第316章 一见如故(一) “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赫连钦问。 卫寅生想了想,道,“听说知知姑娘今年十六了,是清意州远近闻名的神医,医术极高,不管什么病,到了她那都能治好,尤其是外伤,别的大夫认为治不好,只能听天由命的伤,她一下就能解决,老头子还请她来府里给我娘把过脉……” 几年前,清意州来了一位行为古怪的女子,当时天寒地冻,女子奄奄一息、遍体鳞伤晕倒在“望闻问切”医馆外,被医馆的老大夫救下。 该女子自称许知芙,父亲母亲遭贼人杀害,家中只剩她一人,逃亡到此,才终于摆脱了贼人的追杀。 老大夫心生怜悯,收留了许知芙,后许知芙拜老大夫为师,学习医术,渐渐地开始接诊看病,治好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神医的名号便传扬开来。 一直到一年前,老大夫寿终正寝,又膝下无子,将医馆交给许知芙,从此,许知芙便是医馆的主人。 赫连钦眼底划过一丝了然,那追杀韦知芙的贼人,应该就是欣妃和菘蓝韦氏的人了。 如今欣妃被禁闭,赫连烈身死于定远州,而菘蓝韦氏也沦为三大世族末流,无暇顾及韦知芙,韦知芙也再不用遮面示人,隐姓埋名了。 “对了,小五,你问这个干嘛?”卫寅生疑惑,小五不像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知知姑娘。 “我与知知姑娘一见如故,是…”赫连钦没有隐瞒,顿了顿,又道,“是朋友。” 卫寅生更加好奇,一脸揶揄,“不是吧,朋友?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跟谁一见如故啊。” “我有妻子了,别多想,免得败坏了知知姑娘名声。”赫连钦木着脸,实属无奈。 考虑到这个世界讲究男女大防,正常的男女往来也会被认为互相有意,赫连钦补充道,“男女之间,也可以有单纯的朋友情义。” 像豪门世族中的公子闺秀亦有将对方当做好友的,不过大多会保持距离,不会单独见面,除非有长辈或第三人在场。 卫寅生不太明白赫连钦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没娶妻,但自小娘就告诉他莫要随意把女子的名声拿来说笑,遂没有再调侃。 接下来的几日,赫连钦走访了不少百姓,询问官府诸事,让人打听清意州官员口风,以及州长平日作为,进一步了解清意州官府。 “殿下,看来这清意州州长还算清正廉明。”云升将一沓公文递到赫连钦面前,这般说道。 赫连钦接过,仔细查看起来,连翻了几页,才道,“有些小心思,但无伤大雅。” 清正廉洁倒说不上,坐到州长这个位置上,为自己谋些利不奇怪,只要别闹太大,父皇还有朝廷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让人继续盯着。”赫连钦道。 云升领命,“是。” 楚杨帝派赫连钦来清意州视察,无非就是查一查这些官员有没有滥用职权,以公谋私,现在查到明面上没有问题,暗地里是怎样赫连钦不知道,以清意州州长的性格,怕是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否则头上的乌纱帽就不要想继续戴着了。 如此,赫连钦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赫连钦都有些讶异了,不过也就多出了些时间,让赫连钦办自己的事。 一阵风吹过,淅淅沥沥的小雨来临,伴着泥土与小草气息,一点点洗刷人世间浮躁与污秽,秋雨如丝,掩盖住行人彷徨的泪水,“沙沙”雨声抚平四周窃窃私语,从里到外消散心灵恐惧,使街道屋檐焕然一新,万物更新。 原本热闹的街道,变得安谧祥和,小贩早已收起摊子家去,油铺外的客人也匆忙离开,路上空无一人,就连平日闹哄哄的医馆也门可罗雀。 戴着纶巾百无聊赖打哈欠的学徒们,意兴阑珊走出来,“啪”的一声打开纸伞,搬动屋外看诊的桌椅,不经意瞥了眼外面,无意外地不见一人。 待桌椅全部搬回,又擦拭干净,一袭绿裙的少女出现在医馆大堂,见医馆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满意地拍了拍掌,“大家都辛苦了,今日就早些回去休息。” 话音一落,马上就有人欢呼起来,“太好了,多谢知知姑娘。” 韦知芙笑了笑,又道,“等下先把这个月的工钱领了,买点好油回去吃。” 这回,欢呼声更甚,提早领工钱谁不高兴,再说了知知姑娘待他们好,时常让他们在一旁观摩,不仅从不克扣工钱,生病了还能在医馆免费吃药,他们都乐意跟着知知姑娘。 正高兴着,外面传来马车行驶的声音,众人转过头,就见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医馆外。 车帷被人从里面掀起,随即走出两名气度非凡的公子。 着玄色长袍的冠玉男子有着一双极其漂亮的瑞凤眼,与之视线相对,顿觉背脊发凉下意识想低头避开,明明他的五官十分精致清冷,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疏淡迫人,进而忽视了那冠玉容颜,浑身上下散发着漫不经心与生人勿近气息。 而一旁的天青色长袍男子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医馆,好看的酒窝隐隐显露出来,透着几分可爱,俨然是一位富家公子,见他们望过来,便招了招手,朗声道,“我们找知知姑娘。” “陈公子。”韦知芙走上前,先是冲赫连钦点了点头,又看向卫寅生,“我就是知知。” “许姑娘,这是我的好友。”赫连钦介绍卫寅生。 卫寅生挺了挺胸膛,好奇地看着韦知芙,“我姓卫,久闻知知姑娘大名。” 他虽是清意州人,但做官后没有机会回清意州,这次回来也未见过韦知芙,所以这是他第一次见韦知芙。 卫寅生脸上带着笑,表现得很是友好,又是赫连钦带来的人,韦知芙露出笑,“你好,我叫许知芙。” 然后看向赫连钦,“陈公子,卫公子进医馆喝杯茶?” 两人欣然同意。 医馆里的药童学徒们先前都见过赫连钦,因为赫连钦的长相气质异于常人,对赫连钦的印象十分深刻。 第317章 一见如故(二) 见状,明白这是知知姑娘的朋友来了,便回收了目光,打算领了工钱家去。 “上回医馆忙,没顾得上陈公子,真是抱歉。”韦知芙给赫连钦卫寅生两人分别倒了杯茶,如是说。 韦知芙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情绪,话虽是在表达歉意,可潜在意思却在指责赫连钦走也不跟她说一声。 赫连钦修长好看的手指贴上木制茶杯,慢慢转动着,直接承认了,“许姑娘治病救人,是为大义,不好打扰了你,便不辞而别,这事是我做的不对。” “那还差不多。”韦知芙一下舒展了眉心,开心地笑了。 想了想,问道,“陈公子来清意州,是要办什么事吗?” 加上这次,两人不过就见了两面,韦知芙这话是逾矩了 本不该问的,可韦知芙却还是问了,一旁的卫寅生一下看出韦知芙对赫连钦存有好感 。 赫连钦手一顿,脸上化开笑容,“我同卫兄交好,此番是来找卫兄的。” 被点到,卫寅生愣了一瞬,随即立马点头,“对,我就是清意州人,这次是我邀小五来清意州的。” “是吗?”韦知芙半信半疑。 “嗯嗯。”卫寅生直点头。 韦知芙轻呼出一口气,转移了话题,“卫公子唤陈公子小五,也就是说陈公子在家行五?” 这回赫连钦没有否认。 看着韦知芙一面问,赫连钦一面回答,卫寅生直觉这位知知姑娘就是对赫连钦有意,可赫连钦先前说他们只是朋友,卫寅生一时苦恼起来了。 小五不喜欢知知姑娘,但知知姑娘喜欢小五…… 而且卫寅生知道小五同自己的王妃感情极好,十分敬重她,自王妃进府后,就将王府交给王妃管理了,王府中不但没有纳一个妾,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这都是他听某些官员喝醉后说的。 他爹只娶了他娘一个人,可通房丫鬟还是有几个的,而且同僚中只有一两个妾室已经算少的。 由此可见小五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王妃。 可现在知知姑娘也喜欢小五… 卫寅生沉浸在无比纠结中,一面可怜韦知芙爱而不得,一面想着赫连钦与王妃之间真挚美好的情意。 “卫兄,在想什么?”赫连钦见卫寅生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说道。 卫寅生猛然回神,忙摆手,“没什么。” 见卫寅生一脸傻样,慌慌张张否认着,韦知芙“扑哧”一声笑了,“卫公子,没想到你还挺可爱的。” “啊…”卫寅生脑子短路,愣愣地看着韦知芙,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韦知芙就是觉得卫寅生傻傻的,特别是在知道卫寅生是卫况之子后,认为卫寅生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而显然卫寅生对不上韦知芙的思维,哪有说一个大男人可爱的?!! “喂,有那么好笑吗?”卫寅生不满了。 韦知芙撇撇嘴,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就是在说——当然好笑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卫寅生当下不高兴了,“原来知知姑娘性格这么可爱,真是让我大为震惊。” “彼此彼此。”韦知芙不甘示弱。 事情发展得太突然,赫连钦还未反应过来,两人就互相怼了起来,谁也不愿认输,没一会儿就吵得面红耳赤。 赫连钦:“……” 这场“战争”最终由韦知芙获胜,卫寅生落败结束,卫寅生还一脸委屈地看着赫连钦,指责赫连钦不帮他。 “好了好了,卫兄,许姑娘是对你一见如故,把你当朋友才会跟你开玩笑的。”赫连钦安慰道。 “一见如故?!”卫寅生跟韦知芙异口同声道,又蓦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撇开头,十分不赞同。 赫连钦抚着眉心,赶紧把话题岔开,“许姑娘有想过把医馆开到其他州吗?” 闻言,韦知芙收起了笑,低头思考了会儿,摇头,“没想过这方面。” 在韦知芙来到医馆前,医馆的生意并不景气,后来韦知芙学医成才,开始接诊看病,慢慢地才有了病人。 所以老大夫离世前,只盼着医馆能一直开着,治病救人,行善积德,医术能连绵不断传下去就行,其他的老大夫也就不期望了。 如今医馆比先前的大了一倍不止,也是后来韦知芙买下旁边两个铺子,将墙推了重新打通出来的。 韦知芙隐姓埋名来到清意州,不敢让人知道她的身份,怕欣妃还有韦氏派人来抓自己,所以韦知芙从来没想过要去别的州开医馆。 “许姑娘,我想老大夫是很乐意看到你把医馆发扬光大的。”赫连钦勾唇,引着韦知芙往这方面想,“正所谓,医者仁心,老大夫同许姑娘自然是希望世上能有更多人脱离病痛的折磨,好好活着……” 韦知芙露出沉思神情,灵动眼眸中带着困惑与迷茫,思考着赫连钦所说的话,裙摆被微风轻轻吹过,似觉得好玩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起来。 卫寅生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插嘴。 医馆内的药童学徒们已经家去,三人坐在医馆大堂中,无人说话,静谧无声,唯有外面下得正欢的雨声一阵一阵传人耳中。 “陈公子的意思是,你想投资医馆?”韦知芙忽然问道。 “投资?”赫连钦怔然,好像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就是入股,嗯,就是把钱给我,让我来扩大医馆,在其他州多开几家医馆,等每月算账后,你就可以拿走一部分利润。”韦知芙沉吟片刻,解释给赫连钦听。 赫连钦恍然大悟,低低地笑了一声。 “陈公子?”韦知芙不知赫连钦是何意。 赫连钦摇头,其实他问这个问题前,并未想到这一方面,本意也不是入股从中获取利润,而韦知芙却考虑到了这方面,以为赫连钦想投资医馆。 这让赫连钦感叹,韦知芙来到这里已经有三四年了,却一点没变,尤其是那份世俗的欲望,可人活在世上,哪能没有欲望? 自己也是免不了俗的。 “许姑娘可以这么认为。”赫连钦颔首。 韦知芙这下真的不解了,不是吗? 第318章 有利可图 韦知芙来到这个世界以前,是一名外科医生,在没有长辈安排、以及人脉的情况下,进入了一家三甲医院,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终于当上了住院总医师,然而随着职位越高就越看清现实,深刻明白只有权势、金钱才能靠得住。 她挖空心思去讨好那些上位者,为的就是能过得好,再也不用为生活奔波,和看人眼色行事,可到头来却还是被推出去当了替罪羊,在精神病院痛苦绝望活着,最后被弄死。 初来到这个世界,她只有二十八岁以前的记忆,是那么的懵懵懂懂,对未来充满着期望,后来她不甘屈服于人,逃离京城来到清意州,追杀中昏倒在了“望闻问切”医馆外,被医馆的老大夫救了。 醒来后,韦知芙便恢复了记忆,也多了一段记忆,多出来的自然是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记忆中的韦知芙懦弱无助,被嫡姐欺凌嫡母虐待,还有被长公主赫连雪随意陷害。 韦知芙想过要给原主讨回公道,可面对庞大的菘蓝韦氏,她根本无从下手,只能按耐着等待时机,让自己变强。 未料到,没等韦知芙付出行动,欣妃、大皇子相继落败,菘蓝韦氏也逐渐没落,而韦知瑶也削发为尼出了家。 然而即使菘蓝韦氏沦为三大世族中的末流,韦知芙还是动不了他们。 似乎受三段不同心境记忆的影响,以及周围百姓对自己的和善感激,韦知芙逐渐放平了心态,打算重新生活,慢慢适应这个世界,也好像真正成为了一名十六岁少女。 意外遇到赫连钦,隐在心底深处的最柔软的东西仿佛开始动摇,随着赫连钦而变化着。 第二次见面,韦知芙发现赫连钦并不像表明那般简单,提出扩大医馆是带有目的,可韦知芙除了想到银子外,猜不出赫连钦还有什么目的。 韦知芙是个大夫,却更像一个商人,也更爱金钱与权势,对她来说,有利可图就做,没有便免谈。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单看面前之人浑身气度,她就觉得赫连钦不是一个普通人。 “好啊,以后医馆就由陈公子和卫公子,还有我共同管理了。”韦知芙满口答应,十分聪明地把卫寅生拉了进来。 卫寅生是赫连钦的好友,还偏偏被赫连钦带了过来,定然是想让卫寅生也分一杯羹的。 “多谢许姑娘。”赫连钦再次颔首。 卫寅生立刻会意,“多谢许姑娘。” 赫连钦带卫寅生来医馆,一方面是想让卫寅生认识一下韦知芙,另一方面则考虑到把卫寅生拉进来,届时他想干什么,卫况也阻止不了了。 当然,只要卫况听话,赫连钦不会让卫寅生处于危险之中。 自卫况与赫连钦达成共识,卫氏董氏正式合作,打着卫董一家的旗号让人散发消息出去,紧接着采取降价卖油、买多送油的方式把名号打出去。 一时间,整个清意州百姓皆知卫董如今为一体,各酒楼茶馆、书铺油铺都对此事议论纷纷,就连藏在街头深处的秦楼楚馆也拿来说笑打趣。 外面名声究竟如何先不管,反正卫氏董氏的名号是确确实实传了出去,卫氏董氏的油也大卖特卖起来。 卫况跟董明每日乐得合不拢嘴,显然满意极了。 与此同时,“望闻问切”医馆与卫氏董氏合作,只要到医馆治病拿药的皆可送一斤芝麻油,而在卫氏董氏购买了茶籽油的可让知知姑娘为其诊脉一次。 知知姑娘的名号整个清意州谁不知道,许多豪门世族都想让知知姑娘为其治病看诊,耐不住知知姑娘甚少出诊,不论是平头百姓还有达官贵人,在她那都一视同仁,想要知知姑娘为他们诊一次脉,不容易啊。 有了韦知芙的加入,卫氏董氏的油瞬间炒到了另一番境界。 袁氏那边回过味来,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也就在袁氏以为卫氏董氏打算摇动世族地位时,却传来了卫氏董氏将油运出清意州的消息,并在半个月内拿到长星州一年油产供应机会。 彼时,卫氏董氏的油彻底在各大州拥有了名号。 原本坐诊“望闻问切”医馆的知知姑娘则出现在了永川州。 “知知姑娘,到了。”马车悠悠停下,马车外药童打扮的少年跳下马车,看了看热闹的街道,这才冲马车内的人道。 马车内之人应了一声,声音清脆悦耳,路过的行人听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随即,一位绿色长裙的少女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少女以薄薄面纱遮住容颜,只露出一双灵动浮光的眼眸,头上插了一支翡翠簪子,看起来素净又美好,而腰间的药袋更让人好奇不已。 少女看了看面前的“任氏药铺”,眼眸弯了弯,目光移到旁边贴着一张转让红纸的铺子,抬脚走了过去。 这间铺子很大,从上方牌匾可知以前也是一间药铺,此时铺门紧闭着,处于闹市中心,在旁边任氏药铺的衬托下,显得十分凋零冷清。 药童跟在少女身后,待少女仔细查看了一番红纸上的字,才在少女应允下敲了敲铺门。 很快,就传来脚步声,有人正往门这边走来。 铺门被打开,是一位满脸疲态的中年男子,“你们有什么事吗?” “大叔,我们是来买铺子的。”药童回道。 中年男子立时欣喜万分,一下把半开的门拉开,望了望旁边人声鼎沸的任氏药铺,忙请两人请去,“快,请来说话。” 与卫寅生、董明等人道别后,赫连钦便骑着快马,出了清意州。 经过一个多月的赶路,终于到达了庆安州。 “微臣见过殿下。”一身深绯官服约莫二十岁左右的男子高举起手,对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赫连钦深深一礼。 赫连钦起身,含着笑道,“秦淮,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秦淮脸上带着激动之色,手微微颤抖着,慢慢放下了来,认真地看着赫连钦,“秦淮有今日,都是殿下的功劳。” “你过谦了。”赫连钦道。 第319章 最大的问题 “不,殿下对秦淮的知遇之恩,秦淮没齿难忘。”秦淮摇头,坚持说道。 当年,他不过是一个活在嫡母阴影下的庶子,姨娘走后,更是苟且偷安,甚至想就那样随姨娘而去。 若非遇到赫连钦,经赫连钦牵线在温府安然读书写字,受温府及赫连钦庇佑,平安活下来,恐怕这世上再无秦淮。 秦淮对秦家是有恨的,曾一度想考科举入朝做官,狠狠将嫡母的儿子踩在脚下,可冷静下来后,秦淮清楚明白的知道什么对自己最有利,怎样才能报答赫连钦。 现今秦家败落,那个对他视而不见的父亲被贬官,嫡母还有时常欺辱自己的嫡亲弟弟也跟着离开了京城,秦淮便也释然了。 “看来,你已经习惯了这里。”赫连钦目光落在秦淮身上那件深绯官服上。 正四品长史,仅两年时间便爬到这个位置,属实不错。 “庆安州是殿下的地盘,秦淮自然待得惯。”秦淮忙请赫连钦坐下,亲自给赫连钦添上一杯茶。 赫连钦接过,不置可否。 父皇虽把庆安州给了他,但里面的官员却都不是他的亲信,大多还沿用着以前赫连雪的人,他们面上的确对自己恭恭敬敬,暗地里就不知道是如何了。 想要把这些官员都换掉并非易事,特别是一州州长,每位州长罢黜任命的折子,皆要由皇帝亲自核查再下令,所以需找一个恰当的时机,才能将其大洗牌。 赫连钦原本以为秦淮打算通过科举入朝,不曾想两年前会收到秦淮送去长星州的信,信中秦淮表明心志想入赫连钦麾下。 这出乎赫连钦意料,也让赫连钦重新抬眼看秦淮。 赫连钦救秦淮时,是被秦淮身上那股浓厚的不甘所打动,可将秦淮送入温府后他就没过多关注了,收到秦淮信时赫连钦才想起秦淮这么个人。 秦淮不打算走科举,认为即使入了翰林院,也要经过几年的时间才能爬上来,这样太耗时了,他不想浪费时间。 朝中蹉跎着岁、一生碌碌无为,回首几十载却只是个正五品官的比比皆是,秦淮会这样想也不奇怪。 但若不参加科举便不能在京城为官,只能从地方做起。 除了科举考试,寻常人还有两种领朝廷俸禄的法子,一是上战场获得功名然后封官加爵,二是从地方小官做起,慢慢爬上来。 秦淮不会武,第一种方法排除掉,便只能到各大州从最小的官员做起了。 这种方法其实比参加科举困难得多,一旦中举将入宫参加殿试面见天子,从而获得尊荣,受人尊敬。 而在地方做官,出身不显赫,无半点人脉,想要爬上来相当困难。 只花几年时间爬到州长身边,为州长做事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实在少之又少,普通人想要做到那个份上,可谓是天方夜谭。 但秦淮既然提出了要求,赫连钦自然会答应他。 随后回信让他来庆安州,条件上来庆安州只是从七品小官做起,能不能出人头地由他自己决定。 之后,赫连钦未再管秦淮。 说实话,秦淮能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就做到四品官,赫连钦还是很惊讶很满意的。 这其中秦淮费了多少力,受了多少苦,他不说赫连钦也知道。 “那就好。”赫连钦点了点头。 秦淮正襟危坐,视线始终低于赫连钦眼睛,不敢与赫连钦对视,深呼吸稍微冷静下来后,慢慢同赫连钦说起庆安州情形。 现任庆安州州长陆鸣是京城成业侯府老夫人第三子,少年考科举入朝为官,十年前被楚杨帝任命为庆安州州长。 此后十年,在庆安州兢兢业业,尽忠尽职,将庆安州治理得井井有条,粮食年产量一年比一年高,上贡朝廷的银子亦远超其他大州。 说到这,陆鸣确为一位好官,至少身在其位行其事,庆安州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赫连钦将庆安州收入囊中后,陆鸣对赫连钦亦是十分恭敬,从未有半点逾矩,态度极好,但他却有一个极大的问题。 那就是他的夫人出自薛氏,即皇后的娘家,长公主赫连雪的舅家。 陆鸣娶了薛氏之女,也曾为薛氏、赫连雪做事,这让赫连钦很难相信他。 陆鸣身边的别驾、司马、录事参军等则出身庆安州,要么为豪门世族中人,要么家世清白,皆安分守己,未闹出过丑事。 但他们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不是赫连钦的人。 赫连钦先在长星州打战后被一系列事情耽搁,上次如意宝镯丢失一事让赫连钦心生警惕,必须尽快处理掉庆安州那些躲在暗处的人。 只是赫连钦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楚杨帝任命他出京,也算是给了他极大的方便。 赫连钦没有见过那些官员,不知道他们是何品行,所以这次来庆安州,赫连钦定要见一见。 “殿下,可要微臣去通知其他大人?”秦淮请示道。 沉吟片刻,赫连钦淡声道,“先不用。” 秦淮颔首,明白赫连钦不愿暴露身份,免得打草惊蛇,让那些人提前掩盖罪证。 秦府坐落于庆安州西边,离州长府隔了两条街,赫连钦来时特意避开了人从侧门入,遂未被人发现。 “你忙你的,本王这几日随处逛逛。”赫连钦想了想,又道。 “是。”秦淮一口应下。 第二日,赫连钦带着云升出了秦府,来到街上。 看着热闹非凡的街道,百姓脸上俱挂着笑,有的吆喝着自己的东西,有的同旁边人说笑,有行人过来瞧便热情地让其尝尝,不买也不恼,一直乐呵呵的。 赫连钦从街头走到街尾,深刻感受到庆安州百姓富足有余、言笑晏晏的生活,感叹不已。 “公子,我们去那看看吧。”云升走在赫连钦身边,见前面围了许多人,不时发出欢呼声,有些好奇。 赫连钦转过头,隐隐看见人群里面有火光闪过,再结合众人的欢呼,立时明白那应该是杂耍表演,“嗯。” 第320章 跨过去 “好!”一走近,百姓们再次发出叫好声,个个兴奋不已,忍不住挥舞起手,眼睛紧紧盯着前方正满头大汗表演的男子。 赫连钦与云升在最里圈站定,整个杂耍情形完全暴露于两人面前。 前方是一个用木板搭建的台子,台上摆放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应该是用来表演的,例如铸着在两张木板凳中间的锋利刀刃,那刀刃约两尺,另一面被死死按进木板凳里,将刀刃朝上显露出来,刀刃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目光触及只觉浑身发凉。 这些东西充满危险与刺激,噱头十足,而表演者需一一跨过,以此来吸引众人的关注。 百姓们将木台围成一个大圈,处于大圈中心的男子,约莫二十岁左右,出人意料长得十分漂亮。 男子身形瘦弱,木着一张白皙秀气的脸,桃花眼中无波无澜,没有半点生机,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世间万物都无法激起他心中涟漪,头发糟乱枯燥,有几撮还被刚刚跨过的花圈烧焦了。 他来到横在两木板凳前,驻足凝视着上面锋利无比、多看一眼就浑身发软的刀刃。 “这是要干什么?”有人忍不住问出声。 “肯定是要跨过去啊,摆出来不就是用来表演的。”另一人斩钉截铁解释着。 “不会吧?!”是惊呼声。 “能跨过去?我看那刀利着呢,先不说能不能过去,就是过去了也得丢半条命。”有人开始担心起来。 “管那么多干嘛,搞杂耍的肯定练过,怕什么!指不定那刀就是拿来骗我们的,根本不是真的。”质疑的声音响起。 “也不能怎么说,算了算了,我们看着就是了,看他敢不敢走上去。”众人开始不耐烦了,怀疑地看着台上男子。 有人大声喊道,“喂,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上去?不会是不敢了吧?” 赫连钦身旁的百姓也喊了起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催促着台上男子。 男子被众人喊着,充耳不闻,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犹如失了灵魂的木偶,魂不附体,做不出反应,汗水打湿麻衣,很快后背便湿透了,只男子仍旧没有丝毫反应。 “各位不要着急,不要着急。”蓦地,一位中年男子走上了台,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笑,使得原本苍老恐怖的脸紧凑堆积在一起,更加狰狞凶恶了。 众人吓得连连后退,发出阵阵抽气声,纷纷安静了下来。 “我是祥瑞杂耍团的团长赖芳和,我们祥瑞杂耍团第一次来庆安州,今日也是头一回出来表演,还望各位能喜欢。”中年男子佝偻着背,冲众人拱手。 台下开始小声讨论起来,“难怪之前没见过,原来不是庆安州人。” “长成这个样子,要吓死人勒。” “就是就是,等下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赖芳和仿佛未察觉到百姓们的异样,自顾自继续说,“各位方才都看到了,台上这小子功夫了得,他叫芳云,是咱们杂耍团最厉害的,什么样的活都能做,跨火圈对他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巨大刀刃前的男子被说起,终于有了动作,他转过身来,把脸朝向众人。 “诶,这位兄台,你说芳云长得如此羸弱,能跨过去?”一只手陡然出现在赫连钦肩上,随即便是戏谑声传来。 赫连钦侧过头,发现一位华服男子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边,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身上衣服布料皆为上乘,腰间玉佩更是价值千金,看样子身份不简单,应是哪个豪门世族家的公子。 见赫连钦不说话,只是眼神冰冷的看着自己搭在他肩上的手。 华服男子尴尬一笑,赶紧收回了手,又故作自然道,“我怎么没见过你啊,你是哪家的公子?” 赫连钦移开目光,依旧未开口,很显然不想搭理华服男子。 云升见此,悄悄走远了几步,没有让华服男子察觉到他是赫连钦的人。 “你这人怎么这样,本公子好声好气跟你说话呢,好歹回应一句啊。”华服男子有些恼了,他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无视过,简直岂有此理! 赫连钦这才转过头,冲华服男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台上,示意男子不要说话,专心看表演。 “你…”华服男子噎住,指了赫连钦半晌,竟奇迹般地闭上了嘴巴,乖乖看起了表演,惊得一旁的小厮抖了抖身体。 赖芳和说了好一番场面话,才拿出了一个铁盆,走下台绕着面前百姓走,“各位有余钱的,就捧个钱场,没有的也不要紧,就当看个热闹了。” 一面晃着铁盆,一面冲面前的百姓笑,走到哪哪的百姓便后退一步,面露恐惧地看着赖芳和。 有些被吓着了的连连躲避,有些则胆战心惊掏出碎银子丢进铁盆里,发出响亮碰撞声,赖芳和呵呵一笑,然那笑声尖锐恐怖,就好像雨夜前来索命的厉鬼,狂奔过来想要咬碎自己。 待来到赫连钦面前时,赖芳和“咦”了一声,瞪大眼睛盯了赫连钦几秒,好似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猛地后退跌坐在了地上,嘴里呢喃着,“怎么会、怎么会,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赫连钦眉心一皱,敏锐察觉出赖芳和的不对劲,上前一步,一把将赖芳和扶起,“你没事吧?” 看着面前这张尤为好看的脸,赖芳和不觉得赏心悦目,反而越发恐惧,使劲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着,“没事,多谢这位公子。” 赖芳和端着铁盆蓦地往旁边蹿,一下就走出了好几步,看背影恨不得马上远离赫连钦。 “神神叨叨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背地里指不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旁的人骂了一句。 赫连钦回过头,看了华服男子一眼,没有说话。 华服男子这次倒未因为赫连钦的态度生气,把赫连钦重新拉回自己身边,在赫连钦看来时道,“看表演看表演。” 第321章 热情好客 等赖芳和回到台上时,脸上恐惧已经不见了,仍旧笑呵呵向众人道谢,但赫连钦总觉得赖芳和的目光有意无意避开了他所在方向,在刻意躲避着什么。 “芳云,还不给大家伙儿露一手。”赖芳和冲台上的男子吆喝了一声。 叫做芳云的男子依旧僵着脸,一双桃花眼死气沉沉,慢慢转回身面向锋利刀刃。 此时四周百姓忘却了赖芳和恐怖的笑脸,俱盯着台上的芳云,想看看芳云会不会踩上去,敢不敢上去,还是只是在这骗他们的钱,根本就没打算踩。 忽然,静止不动的男子弯下了腰,竟将穿的草鞋脱下,以赤足着地! 四周骚动起来,皆不可置信地看着芳云,难道他要赤着脚踩上去? 赖芳和呵呵笑着,从喉咙里发出“桀桀桀”笑声,一股诡异感朝周围百姓席卷而来,汗毛瞬间立起,明明身处白日,却让人畏惧害怕不已。 蓦然,赫连钦的手被人紧紧抓住,恐惧从手臂传来,使赫连钦不得不转头看去。 华服男子脸上流露着害怕情绪,死死抓着赫连钦不放,如同有赫连钦在他就不怕了,而华服男子带来的小厮则躲在华服男子身后,同样抓着华服男子的手臂,极为害怕的瑟缩着。 赫连钦:“……” “大哥,你不觉得他笑得很奇怪吗?”华服男子还这般说道。 赫连钦冷着脸,吐出的话冷得几乎要掉冰渣子,“不觉得。” 华服男子又被赫连钦冷冰冰的态度噎住,却实在害怕,直觉告诉他待在赫连钦身边,就不用担心了,到底“委曲求全”安静了下来。 此时正值晌午,炽热阳光直直射下,浮躁与炎热感爬上心头,百姓们开始焦躁起来,眼睛却一直落在台中男子身上,好奇他的下一步动作。 赖芳和不知何时下了木台,身影消失不见,台上只余芳云一人。 芳云背渐渐弯了弯,一双明显经过不少风霜苦难的脚脆弱无比,勉强支撑着他站在那里,十分无助。 但他没有求救也没有呼喊,安静站立着,凝视眼前锋利索命的刀刃。 随后抬起了一只脚。 “呼呼。”众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疯狂咽着口水,汗水形成水滴缓缓流下,极轻微的“啪”了一声,便与衣襟融合在一起,在衣襟处留下点点印迹。 看起来十分丑陋的脚慢慢触碰刀刃,接触的那一瞬,皮肤立时绽开,鲜血哗啦流出,以极快的速度染红了刀刃。 男子渐渐使力,抬起另一只脚,竟当真要双脚踩上去! 赫连钦感受到华服男子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上下起伏的胸膛,眉心紧皱,当即要挣脱华服男子的手。 只下一刻,就听见喊声,“官府来人了,官府来人了。” 现场一片哗然,迅速让开一条道,十几名带刀官兵便冲了进来,“唰”的拔出来刀,大喝道,“还不快下来!” 芳云愣住,慢慢从刀刃上离开。 然人虽下来了,脚底却已千疮百孔,鲜血止不住的往外冒,迅速染红地面,很快便血流成河,触目惊心。 “大胆,竟敢当街行此勾当。”为首的官兵一脚踢翻烧得正盛的火圈,厉声大喝。 芳云站在原地,僵硬的脸终于有了松动,苍白的唇微微起合 “大人,我们……” 话还未说完,赖芳和便出现了,“哎呦,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啊,我们都是些靠杂耍挣点饭钱的,没干坏事没干坏事。” 官兵冷哼一声,“不管你们是干什么的,在庆安州,这种引起民恐的事就不能有。” 随后,看了眼双脚沾满鲜血的芳云,“所有人都给我带走。” “是!”其余官兵大声应道。 不管赖芳和如何哀求解释,官兵们俱不为所动,神情严肃,动作粗鲁地将木台子拆掉,并以极快速度带押走了赖芳和、芳云及杂耍团其他人。 留下一众百姓在风中凌乱。 “吓死我了。”华服男子松开赫连钦,拍了拍胸膛,一脸的劫后余生。 赫连钦默然:又不是你踩的刀刃…… “我叫陆子存,你呢?”华服男子面上换上笑,主动报上家门。 “我姓陈。”赫连钦淡声道,转身要离开。 “陈,陈什么?”华服男子一看,忙追上来。 赫连钦没有说话,径直沿着街道走,目光落在街边小摊上。 陆子存一直跟着赫连钦,好奇赫连钦要去哪,在心里猜测着赫连钦的身份。 他真的是第一次见到陈兄,也没听说过庆安州有姓陈的豪门世族,难道是什么大户家的公子? 也不对,那些浑身散发着铜臭味的大户,怎么可能养出陈兄这样气质出众的公子,陈兄应该是从外面来的,不是庆安州人。 “陈兄,第一次来庆安州吧,我从小就在庆安州长大,对这里熟得很,你想去哪?我带你去。”想明白后,陆子存开口说道。 赫连钦停下脚步,一脸狐疑,“陆弟如此好客?” “当然,庆安州人对远道而来的友人都是这般热情,我爹说了,庆安州与其他大州同为西林的一部分,来往皆为好友,应扫榻以待,倒屣相迎。”陆子存满脸认真,语气诚恳。 赫连钦闻言,露出浅笑,“倒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话。” “你不要觉得稀奇,庆安州人都这样,很欢迎你们的到来。”见赫连钦终于对自己露出笑脸,陆子存跟着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一见赫连钦就被吸引住了,觉得赫连钦气质不凡,与旁人很不一样,想跟赫连钦成为好友。 “陆弟,有劳你了。”赫连钦颔首。 “不用不用。”陆子存当即高兴起来,带着赫连钦一边走,一边和他介绍庆安州的历史,以及庆安州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们一般都拿什么来打发时间。 陆子存的小厮则默默跟着两人, 赫连钦含着笑,清隽疏淡的脸上看不出其他情绪,安静听陆子存孜孜不倦说着,余光瞥见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们的云升,嘴角笑意扩大了些。 第322章 大器能成 近来赫连筠风头极盛,那个自小聪慧、被所有人看好的五皇弟去了清意州,一众官员便将目光放到了他身上。 赫连筠自诩君子,同他的舅舅骆栋一般,克己复礼,秉持着君子之义,身边好友皆为君子,来往官员无一不为持正不阿之辈,月妃对此也极为满意,楚杨帝也渐渐看到了他这个儿子。 可他却犯了错,让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并且已然无法挽救。 赫连筠陷入无比自责与欣喜的矛盾中,即使待在户部也无心忙公务,而就在此时,传来一个令他越发焦头烂额的消息——四皇子赫连迟治旱成功,沁康州迎来大雨。 赫连迟去了沁康州几个月,因沁康州本就为西林贫瘠大州,大旱暴发时,根本无人愿领旨前往治灾,认为去了亦讨不了好处,还极有可能被楚杨帝责罚。 遂赫连迟主动请旨时,众人皆不看好,暗道里不知嘲笑过多少回赫连迟。 让众人始料未及的是,赫连迟不仅顺利运输粮食到沁康州,亲自下地带领沁康州百姓耕种作物,还在久旱后逢甘露,一下解了沁康州之忧。 听闻此喜讯,楚杨帝开怀大笑,从未夸赞赫连迟的他,这次将赫连迟挂在嘴边,时常提起。 一夕之间,众朝臣的眼中出现了赫连迟这个四皇子。 即使赫连迟人仍在沁康州,他的名字却总是出现在朝臣们嘴里,一谈及皆感叹:四皇子大器晚成啊。 马上又有人反驳:不晚,时机刚刚好。 这一切使赫连筠惊慌失措极了,迫切想要找到能够稳定心神的东西,于是他从夏侯任氏拿了一支千年人参奉与楚杨帝,当然,这千年人参是通过任氏之手交到楚杨帝手中的。 楚杨帝见了千年人参,十分高兴,当日留了赫连筠在乾清宫用膳。 然而,赫连筠还未心安几日,四皇子赫连迟便回了京城。 ————— 御花园内,五彩斑斓的蝴蝶欢快摇晃着翅膀,不时在娇艳欲滴的花蕊上停留,忽的又与同伴飞向另一边,悄咪咪来到正说笑打趣的人群中,想打探清楚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还没待一会儿,一道愉快的笑声惊扰了他们,慌忙失神间逃离开来。 “这次,干得不错。”楚杨帝拍了拍跪在自己面前的赫连迟的肩膀,语气中带着满意。 赫连迟抬起头,眼中透着十足的喜悦,那是一种常年不受宠,忽然有一日得到了父皇关注的喜悦之情,神情变得激动起来,“谢父皇。” 他定定地看着楚杨帝,欣喜明晃晃流淌于面上,楚杨帝不由得愣了下,随即笑道,“朕现在才发现,小四竟长得极为像朕。” 闻言,在场的瑾贵妃、月妃和赫连筠心中皆是一惊,目光在楚杨帝与赫连迟两人身上游离。 “那皇上可要仔细看一看四皇子了,臣妾瞧着也很赞同呢。”瑾贵妃捂嘴笑了起来,又略带伤心道,“您这话都没对阿钦说过,原来在皇上心中四皇子才是最像您的。” “小五也不错,同朕有话聊。”楚杨帝哈哈大笑,握住瑾贵妃的手,轻轻拍了拍。 瑾贵妃立时不伤心了,“那还差不多。” 月妃安静地在一旁看了会儿,上扬的嘴角始终未落下,待瑾贵妃住了嘴,才缓声开口,“皇上,该让四皇子起来了。” “快起来,朕可不能委屈了小四。”楚杨帝仿若此时才想起赫连迟还跪着,赶紧让赫连迟起来。 “谢父皇。”赫连迟又是一声谢,直让楚杨帝脸上笑意扩大了几分。 月妃坐在瑾贵妃身旁,看了瑾贵妃一眼,“说起来五皇子去清意州已有两个月多了,现在四皇子回京了,不知五皇子要何时回来?” 听到此话,赫连迟转过头看了过来,眸中泛起了片片涟漪。 “阿钦奉皇上之命前去清意州,自然是要把事情办好了,否则他才不敢回来。”瑾贵妃一顿,复笑着说道。 月妃点了点头,一脸赞同,“五皇子素来能干,定能漂漂亮完成皇上交给他的任务。” “五皇弟替父皇前去巡视,两个月了都没消息传来,倒让儿臣十分好奇五皇弟在清意州干了些什么。”一直沉默的赫连筠忽然问道。 楚杨帝摆摆手,好似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底下那些人还是要管管的。 ” “原是这样。”赫连筠垂下眼眸,只是让五皇弟过去巡视那些官员,没别的了吗? 瑾贵妃往后靠了靠,似想到了什么,看向月妃,“听说,二皇子妃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了?” “是。”月妃应了声,想起前几日任芷兰进宫时那鼓起的肚子,眼神变得柔和,脸上浮现出期待神色,“肚子大了,纵使有这些奴才也总有不方便的时候,臣妾便让芷兰这两个月莫要进宫了。” “就待在府里,等生下来再进宫也不迟。”楚杨帝淡淡道,看不出他对即将出世的皇孙是何态度,但总不是太欢喜就是了。 月妃脸色一僵,想要说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却被瑾贵妃抢了先,“皇上说的是,让皇孙平安生下来最要紧,毕竟这是皇上第一个皇孙,自然要重视些。” “嗯,爱妃说的有理。”楚杨帝这回很是赞同,又对月妃说道,“好好看顾着,朕盼了许久。” 楚杨帝已年过五旬,早年同先帝其他儿子斗得激烈,遭了暗算龙体受损,一直未能得皇嗣,后来慢慢调理回来才有了现在的皇子公主,不过皇嗣终究太少了。 也因此,到了这个年纪,楚杨帝仍未有皇孙,而只要任芷兰平安生下腹中孩子,便会是皇长孙。 “臣妾知道了。”月妃面色缓和,恢复了方才的柔和。 赫连筠亦露出欣喜神情,对任芷兰腹中孩子充满了期待。 “小四今年十六了吧。”蓦地,楚杨帝看向了赫连迟,想起赫连迟至今未成婚一事。 “是,父皇,儿臣与五皇弟同岁。”赫连迟回话。 第323章 不想成婚 楚杨帝沉吟道,“也该成婚了。” “皇上,四皇子这次立了大功,不得为四皇子挑个好皇子妃。”见状,瑾贵妃含笑说道。 月妃笑容未变,仪态端庄地坐着,只是看向赫连迟的目光中多了些别的东西。 不知道皇上会将哪家闺秀赐婚给四皇子呢? 月妃和赫连筠俱看着楚杨帝,好奇楚杨帝将做怎样安排,若得了个好皇子妃,四皇子怕是要彻底翻身了。 “父皇,儿臣现在还不想成婚。”赫连迟突然出声道。 楚杨帝微拧起眉,“小四,你这是什么意思?” 瑾贵妃有些诧异,抬眼仔仔细细打量了赫连迟好一番,见赫连迟一脸坚决,轻轻摇了摇头。 到底太年轻了,就算立了功得了皇上青睐,也不该有恃无恐直接拒了皇上,再说十六岁还未成婚的皇子,不知叫人在背后看了多少回笑话。 皇上此时提起,为的就是给四皇子配一个出身显赫的大家闺秀,怎料四皇子还拒绝了呢。 “父皇,儿臣刚入朝没多久,自知比不上两位皇兄跟五皇弟,暂时没有成婚的打算。”赫连迟坚毅诚恳的说,眼中透着满满的认真,让楚杨帝压下了心底愠怒。 还是道,“那你想什么时候成婚,如今你二皇兄都已经有子嗣了,你却还未成婚。” 不知是愧疚自己对赫连迟十几年来的忽视,还是突然发现赫连迟这个儿子不逊色于其他儿子,楚杨帝耐着性子多说了几句。 “父皇,儿臣自小便笨拙,学东西比皇兄皇弟他们慢,儿臣现在什么也没有,娶了皇子妃无非也就是让她跟我一起受苦罢了。”赫连迟苦笑。 瑾贵妃笑意渐收,放缓语气,“四皇子这话就不对了,你是皇子,西林国天子的儿子,皇子妃怎会受委屈。” “四皇子莫要如此想,想要嫁入皇家的闺秀多的是,真被皇上赐婚了,也是满心欢喜。”月妃跟着说道。 赫连迟紧闭嘴唇,依旧苦笑。 见赫连迟如此坚持,楚杨帝不再勉强,临走时想起赫连迟那番话,道,“跟着代毅好好干。” “是,父皇。”赫连迟恭敬应道。 赫连钦一开始以为陆子存同卫寅生性情相仿,接触过后,才发觉陆子存之所以待他诚挚,是觉出他身份不凡,不是普通人,并非对所有人如此。 陆子存实则满腹才华,四书五经、古籍经典皆能与赫连钦畅聊,且言语无虚,平日定看了不少书,说到天下治论,更是有自己的远见卓识,能一语中的。 “陈兄,这就是庆安州最大的酒楼。”贵气奢华的马车内跳下来一位华服男子,手中捏着一把墨画竹林风景折扇,走到玄衣男子身边。 赫连钦眼眸微抬,阳光悄然折射过来,映出瑞凤眼中波波清澈泉水,听到陆子存的话,神情松动了几分,清越的声音随即响起,“望庆楼,好名字。” “陈兄,请。”陆子存做了个请的手势,气宇轩昂的脸上带着笑。 两人走进望庆楼,马上就有小二迎上来,瞧见陆子存,登时堆满笑,“陆二公子,您来了。” 陆子存转头看了看赫连钦,道,“这是陈公子。” 小二一愣,朝赫连钦看来,见赫连钦长相出众,浑身气度不输于陆子存,甚至比陆子存还要厉害,脸笑得越发夸张,“小的见过陈公子。” 赫连钦颔首。 “陈兄是本公子的好友,以后陈兄来望庆楼,都给我好好招待,不可怠慢了。”陆子存又道。 “是是是。”小二弯着腰连声应着。 赫连钦神色未变,平静无波,没有显露出情绪来,心中却明白陆子存此番是何做为。 望庆楼是庆安州第一大酒楼,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这小二明显认识陆子存,对陆子存百般讨好,而陆子存特意表明赫连钦为他好友,让小二以后看到赫连钦客气些,赫连钦他罩着。 赫连钦视线不动声色下移,瞥到陆子存腰间玉佩上的“陆”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小二领着赫连钦陆子存两人来到上等厢房,将美食好酒一一呈上,退出去轻轻把门带上。 “陈兄,这可是望庆楼的招牌,色泽鲜亮,口感嫩滑,堪称仙品。”陆子存指着面前的一道菜,为赫连钦介绍。 赫连钦看过去,金黄色汤汁浓郁鲜美,片片鲜鱼肉酥软滑嫩,加之花椒、蒜瓣、姜片,使汤汁更加至味,呈现于赫连钦眼前,赫连钦笑道,“沉鱼落雁?” “嗯,‘沉鱼落雁’这道菜虽西林各大州皆有,但我敢说,望庆楼做出来的口感,绝对排第一。”陆子存兴致满满,让赫连钦赶快尝尝。 赫连钦依言,尝了一片鱼肉。 口感鲜美,鱼肉嫩滑。 竟比御膳房做的还好,确实称得上第一。 “好吃吧?”陆子存有些得意。 赫连钦失笑,点了点头。 陆子存高兴得忙给赫连钦介绍其他菜。 跟着陆子存来的小厮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他家公子认识了陈公子,便一改往日作风,特别好说话,一点架子也没有,如今亲自为陈公子介绍菜品,很正常。 厢房内气氛愉快,赫连钦与陆子存谈笑风生,从西林万千风光聊到庆安州百姓安居乐业,你来我往,十分畅快。 忽然,厢房外传来一道尖叫声,声音中充满恐惧,令人毛骨悚然,随后便是大哭声响起,哭声阵阵,离得似乎极近,使赫连钦陆子存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赫连钦皱了皱眉,陆子存面露不霁,起身往厢房外走。 门被小厮推开,哭声一下变得清晰嘹亮,深入赫连钦耳畔。 起身,走过去,“怎么了?” 陆子存摇头,眼睛看着隔壁厢房。 走道中陡然出现大片鲜血,源源不断从隔壁厢房内涌出,望庆楼掌柜及小二们匆忙跑了进去,顿时嘈杂喧闹起来,陆子存勉强能听清几句话。 “两名男子被人杀死在里面,哭泣的是两名男子的妹妹。”陆子存道。 第324章 接二连三(一) 赫连钦习武,比陆子存听得更清楚。 庆安州世族段氏五公子六公子带着妹妹来望庆楼吃饭,在厢房内待了约半个时辰,期间厢房门紧闭,小二被屏退,无需人伺候。 除了段小姐,段氏两位公子及带来的小厮丫鬟皆死于贼人之手。 段小姐身居内宅,甚少出门,被眼前血腥直接吓哭了,掌柜问是否看见贼人面貌,只拼命摇头,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应是段氏子弟。”赫连钦道。 “什么?”陆子存一惊,当即往前走,进了那厢房。 赫连钦落后陆子存几步,刚进去就听陆子存惊声道,“幼璃,你怎么在这。” 跌坐在地上哭泣的少女,猛然抬头,见是陆子存,伸手攥住陆子存衣袖,“陆二哥,我…五哥跟六哥……” 少女泣不成声,紧紧拉着陆子存,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求五哥六哥带自己来望庆楼吃了一顿饭,五哥六哥怎么就被人无故杀死呢! “别怕,幼璃。”陆子存将少女拥入怀中,轻声安慰。 掌柜、小二还有其他望庆楼的人或低下头或看向别处。 地上躺着两名男子,嘴角俱溢出鲜血,头发凌乱,面料材质极好的衣袍已然皱起,腹部皆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流了一地,慢慢凝聚成了血团,动心怵目,两人似乎与贼人打斗了一番,最终不敌死在了贼人手中。 望庆楼的掌柜见终于有能说话的来了,松了口气,看了看陆子存,又看了看赫连钦,选择走到赫连钦面前,“这位公子,段五公子跟段六公子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难过,可眼下还是先通知段氏为好。” 掌柜见赫连钦淡定从容,气宇非凡,又与州长府的二公子一同出现,定是哪个世族家的公子,顿觉赫连钦能主事,告诉他们该怎么办。 “报官了?”赫连钦问。 掌柜忙回道,“报了报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不敢不报。 赫连钦知晓掌柜话中意思,应该马上通知段氏,让他们过来把段五公子段六公子领回去,而段幼璃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根本发不了话,便想叫赫连钦的人去段府告知此事。 “游承,你去段府一趟。”赫连钦抚了抚眉心,对陆子存的小厮道。 小厮看了眼正安慰段幼璃的陆子存,低头应是,“是。” 见状,掌柜又松了口气,却不敢离开,想说话缓和一下气氛,段幼璃的哭声又响起,顿时把话咽了下去。 赫连钦扫视厢房一圈,视线最终停留在大开的窗户上,抬脚走过去,探出头发现窗边有一道血印,再往下看,墙角、屋檐上俱留下了血印子。 他们处在二楼,从窗户出去,再借助一旁铺子的屋檐,即可顺利落地。 贼人极有可能是从此处逃走的,至于那血印,是段氏两位公子身上的,还是贼人受伤了就不得而知了。 再者,离事发已然过了几刻钟,想追也追不到了。 陆子存哄着段小姐,段幼璃才慢慢缓过气来,陆子存放缓声音,问段幼璃,“幼璃,你可看见贼人长什么样?” “没有。”段幼璃仍带着哭腔,一直摇头。 陆子存轻拍了拍段幼璃的背,又问,“当时,发生了什么?段五哥跟段六哥怎么会……” 众人不由得朝段幼璃看去,是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段氏两位公子会突然死在厢房内,是两位段公子与人结了怨还是因为什么。 “五哥六哥带我来望庆楼吃饭,我们本来在厢房内好好的,柜子里突然就窜出来两个人,拿着匕首就要来杀我们。”段幼璃吸了吸鼻子,勉强缓过神。 柜子? 众人往左边看去,那里摆了一扇楠木雕花芙蓉刺绣屏风,屏风旁边便是一个木制彩漆柜子。 柜子不大,却刚刚好能藏两个人。 “那两个人蒙着面?身形如何?”赫连钦问道。 段幼璃怯怯地看着赫连钦,只觉赫连钦语气冷硬,刚刚受了惊,赫连钦又冷冰冰质问她,顿时缩起脖子,不敢吭声。 “别怕,陈兄是我好友,幼璃只管说便是。”陆子存忙安抚段幼璃。 段幼璃这才开了口,“是,他们都蒙着面,我没看到他们的容貌。” 停顿了会儿,补充说道,“不过,其中一人佝偻着背,另一个眼睛很漂亮,是…是桃花眼。” 佝偻着背说明此人年纪比较大,至少是是一名中年男子,至于漂亮的桃花眼… 掌柜嘴角抽搐,这怎么找?就凭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桃花眼的头发乱糟糟,特别枯燥?”赫连钦似想到了什么,又问道。 “好像…好像是。”段幼璃拼命回想着,好像确实头发很凌乱枯燥,就跟许久没洗过一样。 陆子存把段幼璃的头埋进怀里,看向赫连钦,“陈兄,你是有怀疑的人?” “没有。”赫连钦眼睛一闪,否认了。 陆子存露出失望神情,看着地上没了温度、冷冰冰平躺着的段五公子跟段六公子,叹气一声,与赫连钦解释,“幼璃是我的未婚妻,段五哥段六哥也算是我妻兄。” 赫连钦点了点头,难怪适才陆子存会如此激动。 段氏的人很快来了,来的是段氏大公子段定鹤,见到躺在地上了无生机的段五公子段六公子,瞬间红了眼眶,流露出痛苦神情,却强行隐忍住情绪,不让自己失了礼数。 段定鹤看向躲在陆子存怀中的段幼璃,伸出了手,“幼璃,刚刚很害怕吧,没事,大哥来了,我们回家。” 段幼璃没有说话,还撇开了脸,不愿看段定鹤。 “段大哥,幼璃还没缓过来。”见段定鹤脸僵了僵,陆子存出声打圆场。 “幼璃自小胆子就不大。”段定鹤恢复如常,转而看向赫连钦,“这位公子是……” 段定鹤一早就注意到了赫连钦,从他能处理段氏大小事物起,见过的人不少,庆安州的世家子弟不说都能叫上名号,但总能记得他们的容貌,在脑海中想了又想,他确实没有见过赫连钦这个人。 第325章 接二连三(二) “鄙人姓陈。”赫连钦颔首。 陆子存道,“陈兄是我好友。” 段定鹤点了点头,又看了赫连钦一眼,对身后的段氏家仆道,“把五弟六弟抬回去。” 段幼璃明显不想和段定鹤走,段定鹤无奈之下,请陆子存照顾好段幼璃,自己则跟赶来的官兵去了官府。 “陈兄,幼璃受惊,今日怕是不能陪你继续享用美食了。”陆子存歉意的看着赫连钦。 赫连钦摇头,“无妨。” 道别陆子存,赫连钦出了望庆楼,在州城内又绕了几圈,才回到秦府。 “殿下。”见赫连钦回来了,云升立时走了过来,“殿下,奴才不能跟着您,也该带一两个小厮出去,在一旁伺候您。” 那日同陆子存相识后,赫连钦不欲让其发现自己的身份,云升便留在了秦府。 闻言,赫连钦没有反对,云升露出笑脸,“奴才待会儿就去挑两个机灵的小厮过来。” 赫连钦一面往秦淮为他临时准备的书房走,一面回想起段幼璃的话。 头发乱糟糟的,桃花眼,佝偻着背…… 有这些特征的,大街上可以找出不少,十分寻常。 “杂耍团的人还在衙门?”赫连钦忽然问道。 云升一愣,反应过来赫连钦说的是谁后,回道,“官府并未为难他们,口头上训诫了一番就将人放了。” “奴才一直让人跟着,他们暂时住在了城东的一个小巷子里,已经几日没有出来杂耍了。”看了看赫连钦的神色,云升又道。 赫连钦若有所思,“没出来…” 庆安州大族段氏嫡出五公子六公子被人杀害于望庆楼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庆安州,段氏族长怦然大怒,严明一定要将凶手找出来,将其碎尸万段。 段氏族长见过陆鸣后,陆鸣下令底下官员协助段氏,务必找出凶手。 一时间,全州城戒备起来,四处可以看到带刀巡查的官兵,变得人心惶惶,官府打着为民除害由头,进入百姓家中搜查,渐渐地怨声载道,数名百姓到衙门前大闹,要官府尽快解决了这个案子。 无奈之下,陆鸣亲自出面安抚百姓,先是警告了百姓一番,让他们不要再闹事,随后发放补贴,给了个甜枣。 如此,城中议论才慢慢消停。 只刚消停没多久,又有人出事了,这一次死的是姜氏嫡出二公子,同样死在了望庆楼,被人发现时腹部插着一把匕首,竟与段五公子段六公子死法如出一辙。 姜氏本事不关己,在一旁看着段氏弄出大阵仗,岂料会波及自己,这下不再冷眼旁观,给段氏递了信,又邀请了庆安州各世族一同于望庆楼商议。 段定鹤到时,各世族中有话语权的人皆到了场,见段定鹤来了,坐在最前方的姜氏七爷冲其摆了摆手,“段贤侄来了,快到这儿坐。” “姜七叔。”段定鹤拱手,走过去坐下。 看了一圈,一一打招呼。 “段贤侄。” “段大哥。”对方亦回一礼。 因着在望庆楼死了三个人,还都是豪门世族中人,望庆楼生意惨淡无比,除了些富绅大户,无人来望庆楼喝酒吃饭,姜七爷却此时邀众人到望庆楼,意欲何为? 众人神色各异,或吹茶梗散气,或面无表情不做声,急性子的连连看向姜七爷,段定鹤则垂眸掩住眼底情绪。 “姜七爷,找我们来究竟所为何事?”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发问。 话音未落,所有人俱朝姜七爷看去,脸上带着不解,他们不相信姜七爷请他们来,就只是为了喝杯茶。 姜氏死了一位嫡出公子的事,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姜七爷不去调查死因、抓住贼人,却悠闲地同他们在望庆楼喝茶,简直啼笑皆非。 “我那二侄儿死得冤啊。”姜七爷一拍大腿,露出痛苦表情。 众人互相看了看,疑惑不解,“姜二公子死得确实奇怪,可这‘冤’是何意?” “唉!”姜七爷摇头深深叹息,欲言又止的看着众人,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又是一声叹气。 “姜老七,别吊胃口了,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人拍了一下旁边的小桌,不耐烦道。 小桌上的茶杯感受到震动,发出清脆碰撞声,茶水险些飞溅出来,厢房内安静下来,许多双眼睛落在最前方的姜七爷身上。 姜七爷这才慢悠悠收起了苦色,扭头对段定鹤道,“段贤侄,你就不觉得奇怪?五公子六公子还有我二侄儿死得蹊跷,偏偏都被人在腹部插了一把匕首。” “确实奇怪。”想起仍旧躺在灵堂的五弟六弟,段定鹤面色变冷。 段五公子段六公子及姜二公子死得蹊跷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要说是段氏姜氏曾得罪过的人做的,也不是不可能,但姜七爷今日叫他们过来,明显说的不是这个。 “姜七爷,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姜七爷对面的乔氏五爷忍不住问道。 姜七爷深呼出一口气,道,“确实有些猜测。” “是什么?到底是谁干的?” “昨日,我的人在城郊发现了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可疑之人,没有打草惊蛇,便一直跟着他们,见他们入了易虎关,才返回来禀报。”姜七爷说到这,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易虎关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庆安州?” “也许他们只是来庆安州办事的,你是不是多想了?” “姜老七,你说的跟我们今日来这里的目的有何关系?” 姜七爷说的没头没脑,让人猜不出所以然来,厢房内立时又议论起来,催促着姜七爷快说,再卖关子他们就走人。 “易虎关不是毓王殿下的地盘吗?”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令众人俱闭上了嘴,毓王殿下的名号他们谁不知道。 小小年纪就击退日松族,成为一个封王的皇子,还迎娶了寒水颜氏嫡女,前途不可限量啊。 说起来,他们庆安州同易虎关现在都隶属于毓王殿下,归毓王殿下管。 为何姜七爷会特意提到易虎关? “我怀疑,这事与毓王殿下有关。”姜七爷的话犹如惊天大雷,将众人炸得晕乎乎。 第326章 接二连三(三) “什么?!” “姜老七,话可不能乱说!小心……”说话之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庆安州是毓王殿下的地盘,毓王殿下会让人来杀我们?”这下,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扯了进去。 “诶,说对了,就是我们。”姜七爷“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手指着说话的人。 对方眉头紧皱,“什么意思?” “你们想想,死的人是不是皆出自豪门世族,还十分巧合的都是嫡出子弟,他们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姜七爷脸色阴沉,待所有人看过来,一字一顿道,“是我们所有人,所有庆安州豪门世族。” 豪门世族中的嫡出子弟,要么平庸无能在背后管理族中琐事,要么聪慧能干待年龄到了将接手一族重任,将其发扬光大,蹱事增华,是一族重器。 这些人死了,即使有庶出子弟在,一族荣光也将渐渐黯淡,不复从前辉煌。 众人面面相觑,默默握紧了拳头,戾气陡然升起,敢对他们出手,也不怕折了本丢了命! “可,这跟毓王殿下有什么关系?”还是有人不解,太牵强了吧?两者压根没什么关系。 庆安州归属于毓王殿下,庆安州的豪门世族没落,将牵连到千千万万个地方,届时庆安州支撑不住,赋税受到影响,每年上贡朝廷跟毓王殿下的银子大大缩水,天子那亦会不满,对毓王殿下有什么好处? “庆安州以前归在谁手里?”姜七爷又一次击中众人心口。 长公主赫连雪。 众人在心里回答道。 “据说,长公主同毓王殿下不和,当年毓王殿下就是从长公主手里夺走庆安州的。”姜七爷眯起眼,细细说来。 “要知道州长夫人出身京城薛氏,而薛氏就是当今皇后的娘家,长公主的舅家,庆安州以前亦是长公主的封地。” “毓王殿下的名号大家都听过不少,年仅十三便能领兵击退日松族,十五岁封王,十六岁迎娶寒水颜氏嫡女,可见其心机城府之深,每一步都走得十分顺利稳当,就连昔日极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大皇子如今都身死定远州,还背了个勾结敌国的骂名。” “州长对长公主、毓王殿下是何想法我不知道,但我姜老七敢肯定,毓王殿下容不下我们,也容不下州长,想要一次性把我们彻底压下去,再扶持自己人上来,看着吧,州长要换人喽!” 姜七爷每说一句话,众人的脸色就黑一分,怒气迅猛翻涌着,胸膛起伏不止,把姜七爷的话听进了七八成。 “姜老七,说出来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去了!”乔五爷死死盯着姜七爷,寒光骤现。 姜七爷丝毫不惧,对上乔五爷的目光,“我姜老七一言九鼎,绝对没有骗你们。” 许是姜七爷太过肯定,一大半人相信了他的话,流露出愤怒神情,对赫连钦的印象一下降到底端。 不相信的,只将想法压在心里,没有表露出来,想看看姜七爷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姜七爷端起茶杯,猛的喝了一大口,说道,“现在,我们该想想怎么应对了。” 所有人默然,应对?该怎么应对? 豪门世族延绵不绝,至今屹立于西林江山,自然不可能轻易被毓王摧毁,但庆安州归属于毓王,毓王想要对他们做些手脚,让他们的根基动摇,却是可以的。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等着毓王来清扫他们。 “死了三个人,就能断定毓王想动豪门世族?未免也太草率了。”静谧的厢房内被一道质疑声打破,段定鹤皱起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旁袅袅檀香萦绕,似听到声响般,朝着后方翘首,檀香四溢,渐渐环绕住说话之人,借着朦朦胧胧的檀香以及房梁上竖直垂下的精美布料制成的帷帘,逐渐露出一张气宇轩昂的脸。 竟是州长府的二公子陆子存。 陆子存也来了? 段定鹤心中诧异,适才他竟未发现。 段定鹤目光往左移,入目的依旧是那日见到的清疏淡然之人,还有陆子存的好友——陈公子也来了。 “姜七爷,你怎么保证背后之人不是你姜段两氏的仇敌,为了报复姜氏与段氏而杀害三位公子的?”陆子存直视姜七爷,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在场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刚刚一直无人置喙姜七爷,整个局面被姜七爷完美把控着,众人的注意力皆放在了毓王殿下身上,压根往这方面深想,此时叫陆子存一点出,登时怀疑了起来。 姜老七今日把他们聚集在此处,刻意引导、忽悠他们,毓王殿下要对他们出手,而他们若正好上了姜老七的当,届时联合起来一同对付毓王殿下,不就是成了逆贼,想要以下犯上,违抗西林了吗? 想清楚其中后果,冷汗猛然沁出一大片,衣服紧贴着后背,惶恐连连。 好险,差一点就被姜老七这个阴险奸诈的小人骗过去了! “姜老七,当真阴险!”乔五爷幡然醒悟,气得直瞪眼,亏他方才还相信了姜老七,觉得姜老七不会骗他,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笑话。 姜七爷脸色铁青,没有看乔五爷,而是对陆子存道,“陆二公子,我姜七爷从不口出狂言,今日请你来望庆楼,为的就是让州长明白,毓王殿下容忍不下有异心之人,即使我们没那个想法,毓王也不会愿意去赌!” 陆鸣娶了薛氏女,陆子存是薛氏女所生,俨然是长公主一派,毓王不可能会姑息。 纵使陆鸣几年来未做出不利于毓王的事,毓王为了避免将来意外发生,必然会提前将其扼杀掉! “哼!太可笑了,我陆家为毓王殿下做事,从未有异心,毓王殿下聪敏过人,岂会听信小人谗言!”陆子存怒视姜七爷,他没想到来此,会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陆子存目光一一略过每一个人,强压住怒火,“你们自行斟酌,是要相信姜老七这个挑拨离间的小人,跟着他跳入火炕,还是远远地看着姜氏就此覆灭。” 第327章 胆大妄为 言罢,陆子存甩袖离去。 坐在陆子存身旁,一直未出声的赫连钦,露出淡淡的笑,脸上冰霜化开了些许,起身跟着陆子存出了厢房。 “陆二公子!”姜七爷气得站了起来,陆子存突然出声反驳,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将他先前的话尽数推翻,原本相信他的人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陆子存充耳不闻,消失在了门外。 看着姜七爷暴怒的模样,乔五爷嗤笑一声,站了起来,“姜老七,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你竟然还有这副嘴脸。” 随即看向众人,“你们都听到陆二公子说的话了吧,要不要与毓王殿下为敌,落得个凄惨下场,由你们自己决定。” 话音落下,乔五爷便大摇大摆往厢房外走。 “站住!”姜七爷眼神阴鸷,面目狰狞,大喝一声。 乔五爷顿足,却未回头,“姜老七,你还有什么忽悠人的话没说完?” 姜七爷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厢房内萦绕,久久不散,众人不约而同紧紧皱起眉,目光聚拢于姜七爷身上,不明白姜七爷是何意。 笑了好一会儿,姜七爷才停下,脸色骤变,头微微低着眼珠子则往上看,死死盯着乔五爷的背影,嘴里仿佛说着世上最恶毒的诅咒般,“乔老五,你看着吧,马上就要轮谁了。” “好啊,我倒要看看,接下来死的是谁!”乔五爷丝毫不惧,丢下一句话,出了厢房。 乔五爷走后,厢房内又安静了下来,其余豪门世族中人,心思各异,有继续相信姜七爷的,也有认为姜七爷故意设了局想让他们主动跳下去的。 但不管如何,经过陆子存、乔五爷那一闹,众人心境已然发生巨大变化,不欲再待,纷纷告辞。 等人陆陆续续走完,只剩下姜七爷和段定鹤后,姜七爷才自嘲道,“都被蒙了眼,都被蒙了眼啊。” 段定鹤目光微闪,道,“姜七叔,你怎会如此断定,这一切是毓王殿下所为?” 仅凭一些训练有素的壮年男子,就判定毓王殿下想要清扫他们,可信度实在不高。 况且,豪门世族屹立于西林,千年来连绵不绝,生生不息,毓王殿下会蠢到将他们赶尽杀绝? 姜七爷瘫坐在椅子上,手无力的下垂着,悠悠叹了一声,“这些,都是先前那位告诉我的。” “什么?”段定鹤不解,没有明白姜七爷话中之意。 然姜七爷却未再解释,靠着椅背微眯起了眼,不知在想什么。 当日在望庆楼离去后,各豪门世族得了消息,四处托关系打听毓王殿下,有本家在京城的马上让人快马加鞭送信去,虽大部分人持观望、不相信的态度,但心中难免担忧了起来。 陆子存在望庆楼的一番言论,代表着陆鸣的意思,事后陆鸣特意请各豪门世族中人去州长府,言语安抚了众人。 这才让豪门世族稳住心神,然而众人还未唾骂姜七爷挑拨离间,就又有人死了。 这一次,死的是乔氏嫡出大公子。 乔五爷先前对姜七爷嗤之以鼻,认为姜七爷在骗他,岂料下一个死的便是他乔氏子弟,还是年轻一辈最出色、被当成下一任家主培养的乔大公子。 瞬间,所有人都想起了姜七爷那句话——毓王容不下有异心之人! 原本一派平和的庆安州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毓王当真要对付他们,要将族中年轻一辈全部杀了,以此来动摇他们的根基。 庆安州中谣言四起,就连普通百姓都感受到了那股不寻常来,各大酒楼茶馆抓住这股风,请说书先生对此大谈特谈,吸引了许多客人,生意蒸蒸日上,热闹极了。 陆子存同赫连钦出来散散郁气,刚坐下没多久,茶馆内的说书先生声音就响起,“要说啊,这毓王殿下一出生就被静生大师称为祥瑞降世,是西林昌盛延绵之象……” 打开窗户,陆子存探头往下看了眼,见纶巾白发先生一面用手比划着,一面将故事娓娓道来,四周还坐满了人,不由苦笑,“竟将这种谣言拿来谈论,也不怕毓王殿下知道了,定他一个污蔑之罪。” 庆安州州城已然出现不少这样的现象,将一朝王爷拿来骗取百姓银子,也是绝无仅有了。 “毓王殿下不会那么小气吧。”赫连钦眸中含笑。 陆子存摇了摇头,毓王殿下会不会生气他不知道,但看如今城内情形,届时毓王殿下定不会放过那些传播谣言的就是了。 事情还未搞明白,那些人就肆意妄为,挑衅毓王殿下底线,公然散布对毓王殿下不好的言论,实在太大胆了。 “陆兄,你觉得段氏两位公子、姜氏二公子还有乔氏大公子的死与毓王殿下无关?”赫连钦问。 陆子存扭头看向赫连钦,眼中泛上愤恨,斩钉截铁道,“自然无关。” “毓王殿下年仅十三便有击退日松族之能,封王后更是励精求治,献上了长轮车这样的宝物,又破失婴案,如此雄才大略,心怀天下之人,怎会猜忌起庆安州。” 语气中带着怒火,对姜七爷这种小人行径极为不耻,就是毓王殿下这样的逸群之才,他们也敢往其身上泼脏水。 “没想到陆兄对毓王殿下如此了解。”赫连钦惊讶道。 陆子存呼出几口气,待情绪慢慢稳定下来,道,“这些都是我父亲告诉我的,父亲很欣赏毓王殿下,希望我能成为毓王殿下那样出色的人,只可惜我无大志亦没有抱负,到如今也没考取功名,一直缩在庆安州……” 陆鸣很欣赏他? 赫连钦挑了挑眉,除公务外,他跟陆鸣几乎没有往来,甚至没见过面,陡然听到陆鸣很欣赏,赫连钦忍不住发笑。 见陆子存还自顾自的说着,赫连钦在心里给他点了根蜡烛,被自己的父亲忽悠成这样,一定不好受吧。 “陆兄,你想不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他们?”赫连钦凑近陆子存。 陆子存停下了嘴巴,“你有办法?” 赫连钦拉住陆子存的手,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第328章 怎么是他 乔衡南在祖父那听了两个时辰的训,一直到子时才出来。 他的院子与一众兄弟姐妹院子有些远,位于府中最左边,道别了兄长他们,乔衡南才带着小厮顺祥往院子的方向走。 今夜的月亮似乎被云遮挡住了,只隐隐发出微弱的光芒,四周寂静无比,冷风呼呼作响,吹打在乔衡南脸上,竟有些刺痛。 乔衡南不自觉双手环胸,将自己抱紧,慢慢往前走着,想起前不久横死的大哥,汗毛直立。 祖父将他们留下训诫了好一番,让他们这段时日不要去望庆楼了,祖父之所以会说这些话都是因为大哥的事,大哥无故死在了望庆楼,至今没有找到凶手。 大哥与他一母同胞,自小感情好,也总是护着他,让他能够自在随性的长大,可谁也没想到,大哥会发生这样的事。 乔衡南想着想着,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公子…”顺祥停下脚步,担忧地看着乔衡南。 乔衡南一把擦去脸上泪水,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顺祥轻轻叹了口气,提着灯为乔衡南照明前路。 又走了会儿,乔衡南慢慢放缓了步子,思起五叔与自己说的话:衡南啊,你如今是大哥唯一的嫡子,须好好保护自己,最近就不要出门了。 大哥走后,他就时常被祖父叫去,祖父与他说了好些从前都不会说的话,见他似懂非懂的模样,轻轻叹息着要是大哥还在就好了。 五叔提到大哥也是这般惋惜心痛,乔衡阳如此想着,大哥没了,乔氏就好像失了主心骨一般,骤然颓了下去,而他也彷徨不安。 乔衡南只觉眼睛发酸,泪水止不住的流,他仰头望天,恨自己怎么如此没用,就只会哭。 顺祥提着灯走在乔衡南面前,知道自家主子心里头难受,不敢吭一声,等到了地儿,才回过头,“公子,我们到了。” 怎料,身后空无一人! “公子?!”顺祥大惊失色。 大声叫了几声,黑暗中无人回应。 四周漆黑无比,好像下一刻便要张开血盆大口,将他拆吞入腹,顺祥狂咽口水,然后一头扎了进去,大声叫喊着,“公子,公子你在哪?” “救命啊,要杀人了。” 顺祥提着灯跌跌撞撞跑到假山旁,无助呐喊着,却仍没有得到回应,心中无比害怕自责,带着哭腔喊着,“公子,你在哪?顺祥找不到你了。” 灯不知何时灭了,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一个劲拍着大腿,几乎要站不起来,扶着假山摸黑要继续找。 忽然,他听到了拳脚相向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人在哪打斗着。 顺祥闭上嘴巴,让自己冷静下来,去听那声音。 “砰。”又是一声。 直觉告诉他,公子就在那里,在…假山里面! 顺祥迅速转身,按照记忆寻找着假山一侧的洞。 可摸到入口,来不及惊喜,顺祥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那人快速窜了出去,不见踪影,紧接着又是一人冲了出来,直接将顺祥撞飞。 “噗。”顺祥惨叫一声,吐出一大口血,眼皮不由自主沉下去,很想就这样昏死过去,但刚闭上眼睛,又猛然睁开,挣扎着往假山那走。 顺祥摇头晃脑,接连摔了几下才进入假山,在黑暗中一点点摸索,终于摸到了一人的脚。 “公子!你没事吧?”顺祥大喜。 乔府外窜出两道身影,借着一旁的矮墙,直接飞了上去,前面的黑衣人速度极快,一下跳远到另一处宅子,但后面的人丝毫不弱于他,紧追不舍。 月亮越来越暗,微弱光芒下使人望不见远方道路,两名黑衣人却好似在黑暗中可以看清任何东西,跳跃中没有任何障碍,速度也极快。 然而,今夜终究是要分个胜负的。 只见后面那名黑衣人突然加快了速度,来到前方,一把抓住跑在前面的黑衣人,两人交缠在了一起,俱出手快速狠辣。 最终,后面那名黑衣人打晕了另一人。 黑衣人一把提起晕过去的人,四下望了望,最终往州长府的方向而去。 陆子存看了看天,在院子里来回走,双手交握,神情焦急,回头见廊下男子一派淡然自若,忙跑了过去,“陈兄,你的人能抓到贼吗?” “自然。”赫连钦回得十分肯定,青禾的本事,他自然相信。 陆子存“唉”了一声,挠了挠头,又担心了起来。 他只知道赫连钦是从清意州来庆安州寻亲的,猜测赫连钦是清意州哪个豪门世族中的嫡出公子,在赫连钦让青禾出来时,并未惊讶,有些豪门世族培养暗卫来保护嫡出子弟很正常。 但青禾能力如何,能不能成功抓到贼人,他很担心。 毕竟,那可是连杀了庆安州三位世族公子的贼。 赫连钦背靠着柱子,抬眸往乔府的方向看,凤灯微光抚摸着他的脸,透出几分暖意,思绪不由飘远,想到皇宫里盼着自己回去的瑾贵妃,下颌线条似乎都柔和了些。 在大年前他要赶回京城。 瑞凤眼中映出两道人影,赫连钦直起身,“回来了。” “哪里?”陆子存立时四处寻找。 见一名黑衣人正往他们这边快步走来,手里似乎还提着一个人,顿时放下了心,随即惊喜万分,“抓到了。” “公子,陆二公子。”青禾随意将人扔在地上,冲赫连钦、陆子存拱手。 待赫连钦点头后消失不见。 陆子存抽了抽嘴角,他还没来得及跟青禾说话,怎么就消失了。 一旁的游承提着凤灯凑近,而地上的黑衣人仍旧昏迷不醒,没有任何感觉,陆子存一把将其脸上的黑布扯了下来,黑衣人的脸瞬间显露于三人面前。 “是他!”陆子存惊声道。 竟是那日赤足跨刀刃的芳云。 赫连钦目光上移,方云那头乱糟糟打着结,十分枯燥的头发映入眼帘,“头发确实很凌乱枯燥。” “怎么会是他?”陆子存记得段幼璃对贼人的描述,也清楚记得方云确实是桃花眼。 第329章 不是真的 因为芳云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看一眼便让人难以忘记。 “先把人带进去。”赫连钦道。 陆子存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四周依旧静悄悄的。 随即让游承把芳云带进了屋。 这里虽是陆子存的院子,此时又为深夜,陆子存特意交代下去,任何人晚上不得靠近他屋子,但以防万一,还是赶紧进屋的好。 芳云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烛光,挨得太近,让他忍不住又闭上了眼,刚想要说话,嘴角伤口被扯开,疼痛立时传来。 他轻轻抽了抽气,再看时发现自己身处于陌生环境中,浑身酸痛无比,好半晌才能够动弹。 “醒了。”清凉的声音传来。 芳云猛然发现屋子里竟还有其他人。 紧接着,衣襟被人拽起,整个人被迫坐了起来。 一张脸凑了过来,咬牙切齿道,“就是你杀了段五哥跟段六哥?” 见芳云不说话,陆子存怒火中烧,手握得死死的,对着芳云就是一拳下去。 芳云闷哼一声,头与地面相撞,发出“砰”的巨响,陆子存气不过又是几拳,芳云却始终未开口。 赫连钦静静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视线落在陆子存与芳云身上,见芳云神情麻木,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眉头未皱一下,微微眯起了眼。 待陆子存怒气散了些,出声道,“陆兄,这样是问不出来的。” 陆子存拳头停留在芳云那已然青肿不堪的脸上,胸腔起伏着,最终松开了芳云。 他本就喜好圣贤书,平日最常做的就是待在书房阅览古籍经典,有着州长府二公子的傲气,嘴里亦甚少饶人,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动过粗,适才的动作也极为生疏。 陆子存额间冒出细汗,因为刚刚的粗鲁行为,锦衣长袍微微发皱,头发也凌乱了些,脸上却带着一抹快意,似乎终于将心中怒火发泄出来。 “公子。”游承见状,忙用白布给陆子存擦汗。 陆子存抬手挡住游承,接过白布,自己擦了起来。 芳云头贴着地面,脸上、发间还有衣服上沾满了血迹,一双桃花眼死气沉沉,定定看着上方,既没有被抓的慌乱恐惧,也对自己究竟会有何下场漠不关心。 “你跟赖芳和一同杀了段五公子段六公子?”赫连钦问。 芳云一动不动,仿若未听见。 “姜二公子跟乔大公子也是你们杀的?”赫连钦又问。 芳云仍旧置若罔闻。 “快说!”陆子存看不惯芳云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呵斥道。 赫连钦轻笑一声,仔细打量着芳云,“你们是庆安州人吧,故意伪装成外地人,大张旗鼓在街上杂耍,以赤足跨刀刃为噱头,先是吸引百姓围观,又悄悄报官让官兵阻止在场闹剧。” “陈兄?”陆子存面露惊讶,陈兄怎么知道这些的,还有杂耍团的人其实都是庆安人? 芳云眨了一下眼睛,死气沉沉的眼中有了几分迷茫。 “那日,你们被官兵带走后,我就觉得奇怪,民间杂耍千奇百怪,层出不穷,以赤足跨刀刃虽听起来骇人,但并非没有这样的先例,而官兵十分巧合的在你双脚贴刀刃时出现,将杂耍团带去官府,并警告你们不要再以这种方式卖艺。” 赫连钦对上陆子存目光,薄唇起合,“陆兄曾与我说过,庆安州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对外面来的人极为友好,州长更是推行这种方式来吸引外来人员,进而繁荣庆安州,庆安州百姓由此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对,没错。”陆子存应道,这确实是事实,父亲向来爱民恤物,关心民瘼,曾想方设法推出各种条例,来造福百姓。 赫连钦搭置于腿上的手,抬起交握,修长好看的手指紧贴着,素来冷静疏淡的脸上流淌着讽刺笑意,“就是这样一个清正开明的官府,会当街将杂耍团抓去官府,并勒令杂耍团不能再卖艺,就此断了杂耍团最基本的食宿来源?” “或许他们没有想那么多。”陆子存看不懂赫连钦脸上表情,又或者不愿去相信心中那让人惊惧的猜想。 “陆兄,放眼整个庆安州,谁有这个本事,能在一众豪门世族面前肆意杀害三位世族子弟,还欲再弄死一位?”然而,赫连钦却没有放过他,冷酷无情将事实摆在他眼前。 芳云身体一震,不见丝毫生机的眼眸波澜起伏起来,手撑着地慢慢坐了起来,安静看着对面痛苦跌坐于木椅上的陆子存,讥讽之意明晃晃显露出来。 “公子。”游承当即跪了下来,双腿不住颤抖着,头伏地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空气仿佛凝结了起来,紧张与痛苦弥漫住整间屋子,屋中四人神色各不相同,却正好交叉糅合在一起,形成一滩繁冗复杂的无形苦水。 “不,这不是真的,陈兄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做不得真。”陆子存不停摇头,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赫连钦淡淡瞥了眼陆子存,又问芳云,“我说的对吗?” 这一次,芳云张开了嘴巴,喉咙艰难发出声音,沙哑难听极了,“对。” “不可能,你骗人!”陆子存蓦地冲了过来,揪起芳云衣襟,死死盯着芳云双眼猩红无比,似充斥着满满的鲜红血水。 “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赫连钦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州长。”芳云被陆子存桎梏着,依旧麻木连反抗都不想做,他缓缓抬起头,吐出两个让陆子存瞬间绝望的字,“陆鸣。” 陆子存跌坐下去,大汗浸湿衣袍,犹如刚刚从水中出来浑身湿透了,汗水化为冷意,刺激他的心神,一点一点进入他的肉体,再挖开里面最恐怖的东西,大喇喇摆在他面前。 “啊!”陆子存发疯似的大叫,爬到赫连钦面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剧烈摇晃起来,“陈兄,你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父亲根本没有理由去做这些,州长府跟那些豪门世族相处融洽,父亲为何要打破如今的稳定局面?” 第330章 不再是朋友 “那些关于毓王要清扫庆安州豪门世族的谣言,是谁传出来的?”赫连钦继续说着。 陆子存停下手,不敢置信的看着赫连钦。 那些谣言分明就是姜七爷在望庆楼说的大逆不道之言,与父亲何干? “是州长与长公主的主意。”芳云面无表情,轻描淡写地击垮陆子存最后一道防线。 陆子存掩面痛哭起来,撕心裂肺般吼着,“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在陆子存心里,陆鸣恪尽职守,自当上庆安州州长以来,爱民恤物,公正严明,无论发生何事,都将庆安州百姓放在首位。 在陆鸣的管辖下,庆安州繁荣稳定,百姓丰衣足食,与人来往和和气气,庆安州就此成为西林排的上号的大州,每年上贡朝廷跟毓王殿下的银两亦十分可观,楚杨帝不仅一次夸赞过陆鸣的才能。 除此之外,陆鸣对他跟大哥陆子宸十分上心,经常抽空问起夫子他们兄弟俩的学业,对嫡长子陆子宸严肃苛刻,对嫡次子陆子存细心教诲。 陆鸣闲暇时亦曾同陆子存聊起西林江山,谈及当前局势。 他与陆子存说,毓王殿下生来聪慧过人,为逸群之才,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之人,又说起毓王殿下一路封王所想的策略、行的法子,让陆子存同毓王殿下学学怎样成为一位当世名将。 可陆子存不喜欢习武,他只想待在书房,看看书写写字,与书相伴。 陆鸣哈哈大笑,又讲起毓王殿下年少时与左丞相家的公子齐名一事,说毓王殿下从小过目不忘,早早便能作诗写赋,书画亦是一绝。 就这样,陆子存渐渐对素未谋面的毓王殿下升起了无限敬仰之情,陆鸣每一次谈及毓王殿下,他都相当激动。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陆鸣是何等欣赏毓王殿下的,又怎会故意陷害毓王殿下,说毓王殿下要清扫庆安州各豪门世族呢? “是你,是你污蔑父亲,想借此逃脱罪责,人分明就是你们杀的。”陆子存激动之下,又要往芳云身上挥拳头。 可刚攥起芳云衣襟,看着那双麻木消沉的桃花眼,好像带着讥讽说着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一切都是事实。 陆子存陡然泄了气,冷声道,“陈兄,我待你如故,真心实意想与你来往,可你却将脏水泼向我父亲,实在令人寒心。” 闭了闭眼,下定决心道,“你走吧,我们以后不再是朋友。” “公子。”游承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看着陆子存。 自家公子待陈公子如何,他是看在眼里的,公子虽有些脾气,但对陈公子是实打实的好,陈公子出身不凡,出口成章,常常与公子高谈阔论起来,亦未与公子红过脸。 适才陈公子说的那番话骇人听闻,但他觉得其中定有误会,州长不是那样的人,陈公子也是受人蒙蔽才会如此的。 就算公子现在正在气头上,也不能说出这般伤人的话啊。 “带着你的人,滚吧。”陆子存没有看赫连钦,冷冷说道。 杀害段五哥他们的凶手岂是如此好抓的,父亲和各豪门世族都束手无策,怎么偏偏就让赫连钦逮到了,赫连钦还能猜到芳云会去乔府杀剩下的一位嫡出公子。 依他看,这芳云就是赫连钦的人,是赫连钦弄出来糊弄他的,那日也是因为看杂耍,才会在街上与他遇上。 看在好友一场,赫连钦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不愿去深究,但赫连钦污蔑陆鸣,他绝不会原谅。 “陆兄…”赫连钦脸上出现一丝裂痕,诧异极了,不明白陆子存为什么会突然说如此绝情的话,薄唇张开想要解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子存冷着脸,往屋外走,游承回过神,忙跟了上去,“吱呀”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两人随后消失在了赫连钦的视线内。 庆安州州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这次还是关于前不久刚死了一位嫡出大公子的乔氏。 听说啊,昨晚乔氏嫡八公子在府里差点被人弄死,还是小厮发现得及时,吓得贼人逃走,才捡回一条命的。 命是捡回来了,可现在还半死不活躺在床上醒不来。 腹部跟之前死的人一样,插着一把匕首呢。 “公子。”游承瞅了瞅一旁喝着酒大声讨论的醉汉们,担心地唤了一声陆子存。 陆子存神情冷漠,一改往日笑脸,没有说话,抬脚往前走。 大街上人来人往,吆喝招呼声不断,同先前一般热闹,上面那些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好像没有影响到他们,仍旧乐呵呵的出摊、说笑。 游承跟着陆子存,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街尾走到街头,悄悄看了陆子存好几次,想问陆子存要买些什么,见陆子存脸色不霁,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突然,陆子存脚步停下,游承一个不留神,险些撞上陆子存后背。 “公子,怎么了?”游承疑惑,见陆子存眼睛死死盯着某处,便顺着陆子存的目光望去。 只见一位佝偻着背、满脸皱纹的男子正站在货摊前,笑着询问手中的匕首,小贩则被男子恐怖的笑容吓到,语无伦次比划着。 游承记得他,他就是杂耍团的团长赖芳和,笑起来特别恐怖。 陆子存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臂,质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位公子,你是有什么事吗?”赖芳和被陆子存蓦地抓住,吓了一跳,皱纹满布的老脸马上紧绷起来,更叫人难以直视。 陆子存盯着赖芳和手中的匕首,音量拔高,“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要买匕首,你要杀谁?” 陆子存双目充血,下眼睑一片乌青,显然昨夜没睡好,整个人看起来不修边幅,此时大声吼着,将赖芳和跟小贩唬得一愣一愣的。 四周百姓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窃窃私语起来。 “公子,我们走吧,别问了。”周围渐渐站满了人,看戏似的望着他们,游承忙拉住陆子存的衣袍。 陆子存未搭理游承,仍瞪着赖芳和,“说,这次你又想杀谁?” 第331章 失魂落魄 “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赖芳和冷下脸,一把甩开陆子存,“谁杀人了?请不要随便污蔑人。” 陆子存不由自主后退两步,眼中带上些惊异,刚刚他怎么就轻易被推开了,面前的人力气似乎极大。 “你还要狡辩,你买匕首不就是要去杀人?还有,那个芳云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陆子存撇下心中诧异,自觉方才只是他没有防备,才会让赖芳和挣脱开,胸腔怒火涌动,重新死死揪住赖芳和。 听到陆子存的话,众人的视线往小摊看去。 小摊不大不小,摆放了许多把精致美观的…玩具匕首,顿时无语了,这不就是拿来玩的匕首嘛,根本伤不了人。 “这位公子,我想你是看错了,小的卖的是玩具,不是真匕首,别说杀人了,就是皮都割不破。”小贩小心翼翼插嘴,还抓起一把匕首往手上割了几下,让陆子存看个清楚。 陆子存神情一滞,看着小贩手中精致小巧的匕首彻底愣住了,攥着赖芳和衣服的手渐渐松开,“玩具匕首……” “是啊,这不是真的,公子您要是喜欢,买一把回去?”小贩见陆子存怒火骤消,大着胆子说道。 赖芳和阴沉眼中透着几分探究,刚刚他好像听到了芳云的名字…… 打量了陆子存一番,随后指了指脑袋,不阴不阳道,“公子若是这儿有问题,就安分待在府中,少出来污蔑人了。” “你、你什么意思?”游承立刻急了,怒视赖芳和,“我家公子如何,用不着你关心,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被误会也很正常!” 赖芳和呵呵笑了,眯着眼斜视了游承一眼,游承顿觉遍体发寒,心“砰砰”跳了起来,升起了丝丝惧意。 就在游承以为赖芳和要对他做什么时,赖芳和却转身走了。 四周热闹的百姓们见状,让出一条道来,不住搓着手臂,泛起嘀咕来,这人不仅长得吓人,笑声也这么恐怖,难怪那位公子会以为他杀了人。 有认出陆子存的百姓,面露惊讶,手指陆子存,“你是州长府的二公子吧?” 陆子存沉浸于纠结与痛苦中,站在原地不动,仿佛没有听见说话之人的疑问。 “不是,你认错人了。”游承反应过来来,当即否认,拉着陆子存挤开用力人群,迅速离开了这里。 “诶诶诶,公子不买一把?”小贩叫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游承咬着牙充耳不闻,脚步不停,待走了好一段距离,才气喘吁吁停了下来。 陆子存被拉了一路,也喘着粗气,依旧像失了魂一般,木愣地杵着。 游承叹了口气,想劝劝陆子存,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只能半推半拉着陆子存回州长府。 自那日陆子存与赫连钦“决裂”后,赫连钦便再没见到陆子存,以往奉陆子存命总是来找赫连钦的游承亦几日没有出现。 赫连钦待在秦淮另一处宅子里,悠闲度过了安静的几日。 庆安州州城内掀起的腥风血雨没有影响到他,偶尔听到哪家公子出了事,也只是淡笑而过。 芳云被赫连钦关在了柴房,接连饿了几日,赫连钦才让他吃饭,只芳云那日在州长府说了几句话后,便再不肯开口,赫连钦什么也问不出来。 索性继续将人关着,等他什么时候想说了,赫连钦再问。 期间,秦淮让人送来了庆安州各豪门世族详细资料,其中包括其各族间姻亲关系、名下商铺庄子及根基所在。 赫连钦仔细阅览,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段氏庶出大公子段定鹤在段五公子段六公子死后,迅速将两位段公子名下商铺庄子暗中购买,收归为己。 豪门世族中的商铺庄子,除了生母从娘家带过来的铺子庄园外,其余均由家主分配,嫡出子弟往往得到的比庶出多出许多,而庶出子弟成亲后所分到的家产亦是冰山一角。 段定鹤为庶长子,也不过多了几个庄园罢了。 段五公子段六公子死了,段氏给他们的铺子庄园本该收回重新分配,却不知为何自两人死后,铺子生意变得惨淡,昔日宾客如云,如今却无人问津,庄园亦接连出事。 后由段定鹤做主,将铺子庄园卖掉,并暗中买了下来。 归到段定鹤名下后,铺子庄园又奇迹般的好了起来,利润收成慢慢恢复了以往。 赫连钦捏着薄薄纸张,眼眸掀起的巨浪凶猛翻涌起来,想起先前段幼璃对段定鹤的态度,以及段定鹤见到段氏两位公子尸身骤然发红的眼眶,嘴里念了一遍,“段定鹤…” 州长府外。 一辆低调简朴的马车缓缓驶近,车夫赶着马停在了州长府外,马车与车夫看起来十分普通,乍一眼瞧去,还以为是哪位贫家公子不想徒步,又囊中羞涩只得雇了辆普通马车代步。 然州长府外站着的守卫见马车停了下来,满脸笑容迎了上来,弯着腰对马车里的人说道,“秦大人,您来了。” 马车前帷裳被人从里面轻轻掀开,一张正气浩然的脸露了出来,冲守卫点了点头,“州长可在府中?” “在的,在的。”守卫连声道。 秦淮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笑意,态度十分友好,一面下马车,一面与守卫随口说着话。 守卫亦笑得越发真切,不自觉同秦淮多说了几句话。 刚迎着秦淮走到大门,外面又有一辆马车辘辘驶了过来。 秦淮停住脚步,扭头看去。 见陆子存从马车里出来,便静静站在原地,等陆子存过来。 岂料,陆子存一脸的失魂落魄,压根没注意到秦淮,直接从秦淮身边擦过。 拿着东西跟在陆子存后面的游承倒是发现了秦淮,忧心着陆子存,匆匆行了礼,又急忙跟了上去。 “二公子这是……”秦淮疑惑问道。 守卫摇了摇头,“小的也不知道,这几日二公子总是魂不守舍、忧心忡忡的,昨日被州长撞见,就训了二公子一顿。” 末了,守卫又道,“秦大人莫要放在心上,您也知道二公子平日不这样的,二公子定是在担心段小姐呢。” 第332章 想法子解决 陆子存未婚妻的两位嫡亲兄长无故遇害,秦淮是知道的,保持着微笑,温声道“本官明白,二公子重情重义,伤感亦是难免的。” “哎,小的就知道您会这样说。”守卫嘿嘿笑着,与秦大人说话就是舒服,秦大人平易近人,与人来往和善,就是对着他们这些人也从不红脸,他见了秦大人都想多说几句。 远远瞧见秦淮的马车,就有人进去报信了,秦淮刚进入州长府,很快州长府的管家就匆忙走了过来,“秦大人,许久不见您了。” 管家是个略显臃肿的五旬男子,胖胖的脸上挂着笑,看一眼就能给人留下和蔼的印象。 秦淮能坐到长史的位置,除了他本身能力不凡,出类拔萃外,亦有陆鸣提携的缘故在,秦淮为陆鸣做了许多事,虽不及陆鸣那些本家亲信,但也算得上为陆鸣身边的左膀右臂了。 秦淮得了什么好物,都会先拿来州长府,过节大年送礼拜访一样不落下,管事同秦淮自然十分熟络,见了秦淮丝毫不惊讶。 “近来忙碌。”秦淮语气温和。 管事明白秦淮的意思,州中那些豪门世族子弟死了五个,还有一个在床上躺着,非要官府给个说法。 可贼人的影子都找不到,官府能怎么办,也就保证着一定会抓到那贼人了,秦淮为了这事,忙的不可开交,便没时间来州长府了。 “州长也烦啊。”管事领着秦淮往陆鸣书房走,摇了摇头无奈道。 陆鸣的书房在州长府前院,两人直接往左边的小路走,州长府大而宽阔,走过几条回廊,绕了几次路,才来到书房。 书房外的小厮瞧见秦淮,忙进去通报,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秦大人,州长在里面。” “有劳了。”秦淮冲其颔首。 小厮露出笑容,退回门边。 秦淮进去时,陆鸣正坐在案几前看公文,眉头紧锁,似在为什么事发愁,听到秦淮的声音,才抬起了头。 “州长。”秦淮面带微笑,腰微微弯着,头亦隐隐向下,显出几分恭敬来。 秦淮为长史,本不该如此,但他偏偏摆出恭敬谦卑姿态,效果显而易见,陆鸣紧锁的眉头慢慢舒缓开来,心情也好了许多,“秦淮,来了。” 陆鸣站起来,走到另一边的黄花梨圈椅旁,让秦淮坐在自己对面。 秦淮依言坐下,陆鸣看着秦淮略显疲态的脸色,适当关心了一句,“知道你事事以公务为先,但还是要注意休息。” “秦淮知道。”秦淮还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无论陆鸣说什么,他都一一应下。 “州长,世族那边又递了些帖子过来。”秦淮神情犹豫,缓缓说道。 听到世族这两个字,陆鸣面上浮现厌倦神情,自段氏姜氏等豪门世族子弟相继出事后,陆鸣出面安抚过他们一次,却因凶手至今未抓到,陆鸣的安抚就变成了他敷衍了事。 豪门世族子弟还在接连不断出现意外,豪门世族中人越发相信姜七爷的话,认为就是毓王殿下要弄垮他们。 心中焦急,迫切想找一个有力的帮手,而素来和气、与世族维持着稳定关系的陆鸣就成了第一人选。 秦淮口中说着递了一些帖子,可陆鸣哪里听不出言外之音,那帖子怕是要堆成小山了,否则秦淮也不会来找他。 “凶手半点痕迹没留下,凶手怕是找不到了。”秦淮斟酌着用词,低声说道,“州长,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鸣叹了口气,拍拍秦淮的肩,“这些日子辛苦了,豪门世族这么闹终究不是办法,是该想法子解决。” 管家端着茶壶走了进来,替两人分别添上一杯热茶,又低着眉轻声退了出去。 昨夜冷风突然袭来,温度骤然下降,秦淮出门时特意多穿了件衣服,陆鸣书房门被管家带上,窗户半开着,两人坐在书房内,未感觉到寒冷,热气从茶杯里溢出,化为一缕袅袅白气,挡住秦淮的视线,让他看不清陆鸣神色。 只听陆鸣沉声道,“秦淮,要解决此事,不是没有法子。” “什么法子?”秦淮问。 “有舍才有得啊。”陆鸣的话含糊不清。 “什么?”秦淮没听明白。 陆鸣却没有要说下去的打算,“让段氏姜氏去易虎关问吧,这样他们就不会再闹了。” 秦淮吃了一惊,手紧紧抓住衣袍,心中骇然不已,叫段氏姜氏去易虎关,不就摆明了承认那些豪门世族子弟之死与毓王殿下有关吗? 然陆鸣不欲再说,秦淮只好按耐住激动情绪,点头应是,“秦淮知道了。” 秦淮离开后,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头看着地面,“州长,秦大人走了。” 陆鸣“嗯”了一声,靠着黄花梨圈椅,眉心皱成川字,双目紧闭,不知在想什么。 书房内恢复平静,桌上的热茶已经凉了,热气散到空气中,消失不见,窗外呼呼作响的风声便显得异常大。 “秦大人,信得过吗?”半晌,管家吐出一句话。 陆鸣没有睁开眼睛,沉沉的声音中带着十足的无情与杀意,“决定权不在本官这,在他那。” “奴才明白。”管家浑身一凛,忙应道。 秦淮这边刚把陆鸣的意思传到豪门世族那,乔氏就坐不住了。 乔氏失去了乔大公子,剩下的嫡出八公子又一直下不了床,与段氏一般如同没了嫡出子弟,整个大族没了支柱,现今确定这些都是毓王做的,乔氏如何能忍得下去。 至此,以段氏、姜氏、乔氏以及叶氏为首的死了嫡出子弟的豪门世族结为盟约,势要以毓王为敌,让他付出代价不可。 段氏等豪门世族当然不可能蠢到公然谋反,要求楚杨帝惩处毓王,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其他皇子身上。 “依定鹤看,现在能与毓王抗衡的就只有二皇子了。”段定鹤站起身,冲面前坐着的各豪门世族中人拱手。 大皇子死后,二皇子赫连筠成为几位皇子中最年长的,其母妃为一朝妃嫔,皇子妃任氏出身三大家族之一的夏侯任氏,舅舅虽只是个尚书,但清正廉洁,是难得一见的好官。 第333章 奉陪到底 三皇子赫连格性情不羁,应无意于太子之位,又与毓王交好,定为毓王一派。 至于四皇子赫连迟,虽有治沁康州旱灾大功,近日屡屡在天子那冒头,但其生母出身低微早早去了,亦被楚杨帝忽视了十几年,在段定鹤看来,四皇子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而六皇子赫连风就更不用说了,尚为稚儿,体弱多病,注定是一位闲散王爷。 “段贤侄说的不错,二皇子以君子立身,有着浩然正气,亦心怀天下,是为一位贤明的储君。”姜七爷满口赞同,环顾一周,将众人表情尽数看在眼里,“我们别无选择。” 若说姜七爷前一句让在场所有人目露惊骇,认为他大逆不道,犯上作乱,当众说出掉脑袋的话,那么他后面一句话,便使众人眼睛暗了暗。 “好。”乔五爷第一个站了出来,大声说道,“我乔氏就喜欢二皇子这样光明磊落之人,储君之位只有二皇子能坐!” 数道目光聚拢到乔五爷这儿,俱明白他这句话多么沉重,乔氏表明心志,归入二皇子党,与毓王殿下彻底不共戴天。 他们今日聚集于姜府,为的就是商量出一个对策来,好应对接下来毓王殿下的迫害,然而到了此时,他们心中有了几分犹豫。 要是二皇子失败了,那他们不就成了落败的一方,届时毓王殿下当上太子,他们这些豪门世族不仅会失去往日辉煌,而且可能今后数百年、数千年都要苟且偷生的活着! “我叶氏亦是如此!”叶氏跟着发了声,“叶氏不能延绵下去,维持今日辉煌,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一番话,在所有人脑袋上重重敲了一下,登时惊醒了不少人,是啊,要么辉煌如春,要么就此覆灭,一朝一夕,仅此而已。 “庞氏同意!” “潘氏同意!” “于氏同意!” …… 数道声音接连响起附和,一眼望去,竟有大半豪门世族参与进来,决意支持二皇子赫连筠,待二皇子大成时,他们便可报如今之仇。 “好,诸位,待来日大成,尔等皆是功臣!”姜七爷一拍桌,敲定盟约。 段定鹤露出笑容,与众人一同期待来日辉煌。 姜七爷跟乔五爷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深意,嘴角上扬,双手贴合又分开,掌声当即响起。 秦淮出了州长府后,第一时间告知了赫连钦在州长府发生的事。 “果然是这样。”赫连钦淡淡道。 此时此刻,赫连钦已然断定赖芳和与芳云为陆鸣的人。 他们先是奉陆鸣之命乔装为外来杂耍团,在街上杂耍被官兵带走,以官府不让他们当街卖艺为由,顺理成章卸下卖艺的活儿。 接着在陆鸣的帮助下进入望庆楼,杀了段氏两位公子,然后是姜二公子、乔大公子。 有陆鸣这位庆安州州长在,赖芳和同芳云进入望庆楼易如反掌,也就能解释为何他们屡次作案,皆未被发现。 许是没料到段氏没了两位嫡出公子,段定鹤这个庶长子立刻顶了上去,段氏因此暂时按兵不动,陆鸣将主意打在了乔八公子身上,即那日青禾从芳云手中救下的现今仍躺在床上的乔氏家主嫡次子。 后芳云被赫连钦抓了过来,陆鸣怕事情败露,索性又杀了一名叶氏嫡出子弟,彻底激怒庆安州豪门世族,便有了一众豪门世族聚集在姜府商议应对之策的情形。 芳云来到秦淮的私宅,未再吐出一句有用之言。 赫连钦虽通过那日芳云在州长府说的话,知道背后作祟的人是陆鸣与赫连雪,并猜出一系列事情来,但秦淮带来的消息则更加肯定了赫连钦的猜测。 赫连钦低低笑了下,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他还没做什么,对方就撞了上来,正好如了他的意。 既然对方想玩一把大的,那他就奉陪到底。 赫连钦头往后仰,露出白皙脖颈来,喉结上下滚动,随意靠在乌木七屏式扶手椅上,慵懒淡漠随之流淌开来,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发出“咚咚”声响,在静谧的书房中显得尤为突兀。 他不相信这件事是赫连雪的主意,赫连雪那个蠢货只知道虚张声势,根本成不了大事,真正发话的应该是齐原程吧。 先前他警告过齐原程,齐原程却不听,还没安分几个月,竟又要搞事情,简直气笑了赫连钦。 看来是不想活了。 庆安州一众豪门世族缔结盟约,自然要想法子去接触赫连筠,并拿出对赫连筠而言有用的价值。 陆鸣告知了他们杀害世族子弟的是毓王,但段氏、姜氏等大族却没有完全信任陆鸣。 陆鸣的妻子出自京城薛氏,薛氏是皇后的母家、长公主的舅家,又有长公主想要扶持四皇子、让四皇子归到皇后膝下的传言,段氏姜氏根本不可能让陆鸣知道他们的计谋。 段氏姜氏等豪门世族打算另寻他路,庆安州离京城甚远,担心他们的人去了京城会打草惊蛇,便把目光放在了夏侯任氏身上。 夏侯任氏起于永川州,一族根基皆在永川,任老爷子如今坐镇于永川祖宅,他们可以派人去永川州,探探口风,再通过夏侯任氏,与二皇子接上线。 如此,打定主意,由段氏、姜氏、乔氏以及叶氏牵头,联合一众豪门世族,在盟约纸上签字画押,悄悄离开庆安州前往永川州,待二皇子将他们收入麾下,便奉上盟约纸。 庆安州大部分豪门世族都在那张纸上签了名字,少部分不愿掺和、仍旧事不关己的则远远避开,未来参加宴席。 不过有了这么多豪门世族同意,段氏姜氏等族也就没在意,任由他们去了。 是夜,一轮明月高高挂起,明亮月光洒满大地,为夜间赶路人提供光亮,使打更的更夫心中安慰,漆黑的夜晚亦有了些许寄托与期盼。 位于城西的姜府大宅,灯火俱灭,一行人从侧门而出,翻身跃上膘肥体壮的马儿,便悄悄往城门口去。 第334章 被逼回来 傍晚的庆安州城门处,士兵们手握长枪站立于城墙上,目视着前方,亦有士兵抵挡不住疯狂涌来的困意,打着瞌睡时不时低下头。 一行人身着麻衣蒙着脸,驱使着马儿缓缓靠近城门,听到马蹄声一名士兵朝他们看了过来,隐在夜幕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士兵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十分醒目,一下惊醒了被困意笼罩的士兵们。 一众士兵往城楼下看去,见一行人蒙着脸,深更半夜来此,直觉有蹊跷,士兵们俱握紧了手中长枪,城门校尉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最前方之人答道,“奉秦大人之命,将州长的信函送去易虎关。” 闻言,校尉眉头皱得越发紧,他并未接到消息说今夜会有人出城,“可有州长给的令牌?” “有秦大人手印。”那人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 黑夜中校尉看不清纸张上的字,刚要开口让人拿上来,最先冲下面喊的士兵凑近,“秦大人为州长亲信,这些人奉秦大人的命出城送信去易虎关,应该假不了。” 校尉看了士兵一眼,没有说话,只挥手让人将手印拿上来。 手印很快呈现于校尉面前,有士兵拿来火把,纸上的内容及红色手印便显现出来。 “确为秦大人亲笔。”校尉道。 “将军,可要放行?”士兵问道。 校尉没说话,定定看着城下,暗暗思索。 州城内发生的事,他早有耳闻,但上面那些人斗得再激烈,都与他这个校尉无关,他只需守好庆安州就行。 此时下面之人言明奉秦大人命令送信于易虎关,校尉半信半疑,州长让人传消息到易虎关不奇怪,可疑惑地是为何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才想起派人去易虎关。 看了手印后,校尉已经信了一大半,心中疑惑却仍在,让他对要不要放人还带有犹豫。 “可否放我们出去?”下面的人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校尉出声,催促道,“若耽误了大事,后果很严重。” “将军,他们半夜急切出城,又持州长亲笔信,定有要事,耽误不得。”士兵跟着说道。 校尉捏紧了纸张,眼中倒映着烧得正茂的火把,沉着脸犹豫不决,最终看向为首的人,“把脸露出来。” 本以为校尉会下令放行,怎料他还要看那人的脸,士兵微低着头眯了眯眼,复抬起,“将军,坏了大事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校尉转头深深看了眼士兵,士兵立马闭嘴,惴惴不安起来,他今夜的话太多了。 下方的人开始躁动,他们在这耽误了太长时间,校尉又态度不明,看了手印仍不放行,还要他们摘下麻布。 两方人马就这样僵持着,麻衣蒙面人不愿摘下麻布,校尉便不放行,似乎要同他们死磕到底。 校尉身旁的士兵焦急地看着,却不敢再多言,生怕引起校尉的怀疑。 最终,麻衣蒙面人开了口,“将军,事情紧急,我们还赶着送信去易虎关。” 明月依旧高悬,静静注视着下方,片片月光泄下,隐隐照明大地,让校尉清楚望见为首的麻衣蒙面人,虽看不清神情,但校尉能感受到那人的急切。 校尉也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们身上透着几分古怪,却又说不出原因来,他抬手还是放了行,“开城门。” 城门下的士兵听到声音,立刻将城栅移走,城门缓缓打开,与地面发出尖锐摩擦声,城外情形一点点呈现在为首的麻衣蒙面人眼前。 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得逞,抓紧缰绳,“走!” 随即驱马往城外走,其余麻衣蒙面人紧跟其后。 麻衣蒙面人们出了城,站在校尉旁边的士兵暗暗松口气,总算成功出去了,等他们见到任老爷子,姜七爷他们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 校尉转身走到城墙另一边,待麻衣蒙面人们消失在黑暗中,手紧紧握成拳头,突的后悔起来,心中不安愈加强烈,若这些人有问题,那他难逃其咎。 希望他们真的去送州长的信。 深呼一口气,“继续盯着。” “是。”一众士兵大声应着。 只声音刚刚落下,城外竟传来马蹄声,校尉抬头望去,竟发现那些麻衣蒙面人返了回来! 校尉手搭在城墙上,目露惊讶,一旁的士兵亦搞不清是何状况。 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紧接着,黑暗中窜出一群手持武器的士兵,个个冷酷肃然,浑身透着煞气,让人一眼便看出他们上过战场并杀过不少人,领头的将领更是气势磅礴,煞气十分浓郁,远远地校尉就感觉头皮发麻,下意识低下头。 他们是被逼回来的! 脑海中快速闪过这一念头,校尉猛地往下看去,麻衣蒙面人们在城墙下站定,士兵们将他们围了起来,很显然他们就是硬生生被逼回来的! 左侧士兵发出低低抽气声,暗叫不好:信送不出去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半夜来此?”校尉按捺住不安的心,冲城外喊道。 最前方浑身带煞的将领抬起头,一双眼睛锐利无比,“易虎关裴行然接到消息,庆安州遭敌国奸细侵害,数名豪门世族子弟遇害,特前来支援陆大人,一同将其铲除。” “裴行然!”校尉满脸震惊,竟是易虎关统帅、传说中毓王殿下第一猛将的裴行然! 裴行然怎会出现在此?! 校尉根本不相信裴行然的说辞,庆安州哪有什么敌国奸细,他这个日日守在城门的校尉从未看到过可疑之人,州城内除了豪门世族那些事外,又有谁被侵害了。 裴行然话中点出豪门世族,校尉想起州城中关于毓王殿下的谣言,忽然便明白了裴行然来庆安州的目的。 麻衣蒙面人们见情况不对劲,又听裴行然报出了名号,当下大骇,忙要毁了信,将证据消灭。 裴行然注意到面前麻衣蒙面人的举动,身下马儿疾速向前,长矛一转,直接将信函挑落。 麻衣蒙面人要去抓信,喉咙立时被锋利尖锐长矛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信掉落在了地上。 第335章 要变天了 裴行然带来的士兵们迅速靠近其余麻衣蒙面人,面对铁血冷酷的易虎关士兵,麻衣蒙面人们显得极其弱小,没一会儿手中武器尽数落地。 手紧紧扶着城墙,校尉强迫着自己不露怯,深呼吸下令道,“开城门。” 他已经可以看见那些豪门世族的下场了,在事情未搞清楚前,就将罪名扣到毓王殿下头上,还扬言要想法子应对毓王殿下,实在太过可笑! 裴行然出现的那一刻,就预示着毓王殿下要正式清算庆安州内的“乌合之众”了。 城门吱吱呀呀开启,城墙下的庆安州士兵们俱退至一边,彷徨看着面前肃杀的易虎关士兵。 裴行然率先冲了进来,身后士兵押着麻衣蒙面人们,紧跟着裴行然,随即往州长府的方向而去。 待裴行然等人消失在视线中,校尉猛地呼出一口气,定了定神对一旁的士兵说道,“这里不用你站岗,回去吧。” “将军…”士兵早已双腿发软跌坐在地上,听到校尉的话,浑身僵硬,想要说什么校尉却不再看他,朝城墙另一边走去。 士兵三番两次开口,隐隐暗示校尉将麻衣蒙面人们放出城,而如今麻衣蒙面人们被裴行然抓走,校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些人分明就是有问题! 他不知道士兵是谁的人,麻衣蒙面人们又为何要深夜出城。 但有一点,校尉相当清楚——庆安州要变天了。 至于这士兵,不用他来惩处,自然就会有人悄悄解决了他。 月亮更加明亮,夜幕中快速移动的士兵们在夜幕中形成一个个小黑点,偏月光照拂着他们,远远看去又能发现原来这是一群骑着马儿的士兵。 此时,姜府中舒舒服服躺在榻上,透过窗户望着夜空的姜七爷,还做着姜氏一跃成为西林数一数二的大族美梦,压根想不到他的计划就这样宣告失败了。 陆子存躺了许久,辗转反侧,毫无困意,被最近发生的事折磨着,一会儿想着赫连钦怎么能这般对他,说段五哥他们是父亲下的手,一会儿又觉得赫连钦没有理由骗他,而且那个芳云看起来与赫连钦确实不相熟。 “咚!”陆子存猛地捶了一下床,直接坐了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睡不着索性穿衣出了门。 守在门外的游承惊醒,见陆子存出来了,忙道,“公子要去哪?” “随便走走,不用你跟着。”陆子存丢下一句话就出了院子。 游承跺了跺脚,想跟上去,又怕挨骂,这段日子陆子存情绪特别不稳定,一不如意便要发脾气。 陆子存拿着凤灯,漫无目的走着,心里想着事儿,不知不觉就来到陆鸣的书房附近,瞧见里面还亮着灯,犹豫了会儿,走了进去。 “父亲。”一进去,就发现陆鸣正站在书房前,背着手看天不知在想些什么,连陆子存进来了也没发现。 陆鸣一怔,看了过来,“子存,这么晚还不睡?” “睡不着。”陆子存摇了摇头,走到陆鸣身旁,“父亲也睡不着吗?” “州中事情多,没想到好法子解决,不敢入睡。”陆鸣言辞中带着担忧,脸上神情亦是忧心忡忡的,俨然是一位维护百姓、一心为庆安州着想的好州长。 陆子存默然,什么事情多,不就是关于死了的那五位豪门世族子弟的,一众豪门世族也因此起了异心,还跟毓王殿下扯上了关系。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有关于芳云的事,他心里一直纠结着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子存有什么烦心,你最近状态不对。”陆鸣笑了笑,转头看陆子存,他对陆子存兄弟俩很是关心,从小就细心教导他们,也极为了解这两个儿子。 前几日发现陆子存不对劲做错事,马上训斥并教诲他,只是陆鸣现在看陆子存,眉间仍一片忧愁,似还未解决他所纠结之事。 “父亲…”见陆鸣满脸关切,陆子存又犹豫了,他要不要跟父亲说,陈兄没有理由骗他,他们先前素不相识,断然不可能特意找来杂耍团骗他的。 可…若芳云说的是真的,那段五哥他们是父亲杀的? 陆子存看着面前一脸关心的陆鸣,嘴巴微微张开落下,又张开落下,反复几次终是无果。 “子存,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有什么事要与为父还有你大哥说,莫要憋在心里,否则会很难受的,说出来让我跟你一道分析分析,好解决掉。”陆鸣笑着说道。 他对陆子存与对陆子宸不同,陆子宸是他的长子,也是州长府的大公子,一出生就注定要担起支撑、繁荣陆家的重任,而陆子存为次子,不用面对那些复杂的东西,亦没有压力,陆鸣只希望他随性自在活着,自然对陆子存的教导就宽松了些。 “父亲,前些日子我……”陆子存鼓起勇气,决心将芳云的事说出来,然下一刻管家匆忙出现,打断了他的话。 “不好了州长,外面、外面来了许多士兵,将整个州长府围了起来。”管家气喘吁吁说道。 陆鸣朝管家看去,皱起眉心,““怎么回事?来的是什么人?” “他们自称易虎关裴行然的部下。”管事的话重重落在陆鸣耳中。 “什么?!”陆鸣脸色骤变,凤灯照亮他右边阴鸷轮廓。 裴行然的部下来了,意味着裴行然也来了? 他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庆安州,还将州长府围了起来,陆鸣呼吸声瞬间沉重无比,胸膛剧烈起伏。 难道毓王发现了他与长公主的计划? “不好了不好了。”一小厮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嘴里大声叫嚷着。 管家立即呵斥,“大叫什么?小命不想要了?” 放在平日里,小厮恐怕早早下跪求饶,可此时他顾不上那么多,州长府外拿着那群武器浑身煞气的士兵,瞬息间便让几人头颅落地的情形,深深留在他脑中,现下一急一怕,尿意袭来,竟当场失禁了。 小厮哭喊着,“他们闯了进来,说州长为了一己之私,杀害段氏、姜氏等五位公子,要将州长绳之以法。” 第336章 离开这里 一股骚味从小厮身上飘来,管家捂住鼻子,抬脚踹开小厮,“滚远点。” 此时管事没了先前的和蔼可亲,胖脸被狰狞完全覆盖着,看起来极为可怖。 “州长,现在该怎么办?”管家焦急地问陆鸣。 眼下裴行然出现在庆安州,易虎关士兵将州长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还言明要把陆鸣绳之以法,很显然他们的计划已然败露,而毓王早就知道了此事,今夜就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 陆鸣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眼中凝聚着一抹阴鸷,手紧握成拳,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郁让一旁早已呆滞的陆子存惊醒。 “去把夫人跟大公子叫过来,我们现在就离开庆安州。”陆鸣狞声道。 他与长公主的谋划定让哪个吃里扒外的泄露了出去,毓王来势汹汹,天罗地网布下,他们俨然成了瓮中之鳖,等待他们的只有一死。 不离开必死无疑,陆鸣相信以毓王的手段,绝对可以不引人注意的让他死去,逃的话便还有一线生机。 “是。”管家立即应是,急忙往大公子院子去。 陆子存整个人都懵了,搞不清现在是怎样一个情况。 什么裴行然带兵闯入庆安州要来抓父亲,父亲杀害段五哥他们,还有他们马上就要离开庆安州? “父、父亲,段五哥他们、他们……”陆子存语无伦次起来,双眼通红,震惊之色几乎要从脸上溢出。 真的是父亲杀了段五哥等人? 芳云没有骗他,陈兄亦是对的? 陆子存只觉天塌了下来,他素来尊重与敬佩陆鸣,认为陆鸣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不仅细心教导他与大哥,还事事考虑到百姓,将庆安州治理得井井有条,繁荣稳定,是除了毓王殿下以外,他最想成为的人。 而就是这样一位好父亲、爱民恤物的好州长,把他未婚妻的两位嫡亲兄长杀害,还嫁祸到毓王殿下身上,挑起各豪门世族与毓王殿下的矛盾,企图抹黑甚至可能要置毓王殿下于死地!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陆鸣阴沉着脸,没有回答陆子存。 陆子存再也忍不住大吼出声,“那什么时候可以说,等裴行然杀过来?” “陆子存!”陆鸣厉声呵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与阴霾。 陆子存身体一震,用一种完全陌生的表情看着陆鸣,后退一步跌坐在了地上,到底没再说话。 外面嘈杂声传来,隐隐还能看见火光,似乎哪里着了火,此时陆鸣没空管陆子存,撇开脸不去看他。 很快,州长夫人出现在了陆鸣面前,随后便是大公子与管家。 “老爷,发生了什么事?”薛氏是被身边的丫鬟摇醒的,二话不说就帮她穿上衣服,往这边赶来,路上看见不少惊慌大叫的下人,府中物件摆设下人趁机砸碎偷走,乱成了一片,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陆鸣拉过薛氏,来不及解释,“夫人,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说完,看了眼大公子陆子宸。 陆子宸冲其点了点头,随后强行拉起地上的陆子存,跟着陆鸣进了书房,管家及几个亲信亦跟在他们后面。 陆鸣带着几人进入书房,穿过屏风,粗鲁扯下墙上挂着的名贵山水墨画,伸手在墙上按了按,一旁的书柜陡然开启,露出一条暗道来。 陆鸣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钻了进去,待几人全部消失在暗道中,书柜才重新恢复原位。 而原本挂着名贵山水墨画的墙上,仔细凑近看,便能发现有一处与其他地方不同,微微突了出来,一般粗略扫过,发现不了那凸起。 外面呼喊声尖叫声仍未停止,大火愈演愈烈,几乎要把州长府吞噬掉,一阵冷风猛然袭来,火被吹得越加旺盛,“砰”的一声,书房门轰然关上,凶猛大风闯入书房,吹起地上名画边角。 今夜段定鹤同样睡不着,心突突跳着,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待易虎关士兵破门而入时,意识到他们的计划失败,心中悔恨交加,却又百般无奈,只能由着士兵绑住自己。 不仅段氏,姜氏、乔氏、叶氏等一众参与谋划的豪门世族核心人物皆被俘,一夜之间尽数落入了赫连钦手里。 易虎关为西林的西大门,有十几万兵马,其中精锐五万,且大多上过战场杀过无数敌人,俱强悍肃杀,裴行然带着五千人马先行,另外还有两万人马在赶来的路上。 可就是这仅仅五千人马,也不是段氏等豪门世族能抵挡的。 况且各豪门世族哪里敢反抗,裴行然敢公然带兵前来,全然不怕事情传到京城去,定有毓王殿下口谕在,而易虎关那十几万兵马更让人胆战心惊。 豪门世族趋利避害,变通自如,当即回转了心思,既然反抗不了,便早早投降,到时也好恳求毓王殿下放过他们。 第二日早晨,百姓们陆续打开门,挑着担子往集市走,各商铺包子铺大开,掌柜脸上挂着笑容,与人寒暄,乐呵呵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包子混沌香味飘满整条街,行人寻味过来,二话不说就买了几个包子,或叫老板赶紧上一碗馄饨,砸吧着嘴迫不及待要吃了。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寻常平静,宛若昨夜什么事也未发生,不管听没听到响动,面上俱一派平静,照旧开始一天的忙碌。 秦淮的私宅。 一人骑着马快速从另一边跑过来,在低调大气的大宅前勒马,眼中肃杀在看向宅子时陡然收起,慢慢化为欣喜。 宅子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位唇红齿白的男子走了出来,笑着冲马上之人行礼,“奴才见过裴将军。” 裴行然立刻下了马,忙去扶男子,语气有些慌乱,“云升公公,使不得使不得。” “云升只是一个奴才,有什么使不得的,再说裴将军为殿下出生入死,劳苦功高,云升岂能不行礼。”云升笑着说道。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裴行然素来锋利逼人的脸上柔和了几分。 第337章 太心善了 云升领着裴行然进入宅子,直接往赫连钦住的地方走,一路上云升笑着同裴行然说话,谈及赫连钦来到后庆安州发生的事。 裴行然一面听着应着,一面将其记下来,等走到赫连钦面前时,身上煞气尽数消散,除了盔甲上沾的血迹外,全然看不出他刚刚经历过一场血腥杀戮。 “行然见过殿下!”一看到赫连钦的身影,裴行然大步往前,跪下向赫连钦行礼。 声音中充满激动,手微微颤抖起来,宽肩弯了下去,头触碰到地面,姿态摆得极低,又带着无尽的崇敬,让人深深感受到他对赫连钦的敬意。 赫连钦转身,目光落在裴行然身上,眸中含笑,亲自扶起他,“行然,近来可好?” 裴行然顺着赫连钦动作站起身,先前锐利嗜血的眼中流淌着激动之色,看着面前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出一些的赫连钦,紧抿了下唇,回道,“行然一切皆好。” “殿下呢?”裴行然又赶紧问道,声音发颤,浑身上下都透着紧张情绪,就连手指都在告诉着赫连钦,裴行然非常担心他,“殿下封了王,那些人就迫不及待跳出来了。” 裴行然时刻关注着京城,京中发生的所有事,裴行然都知道,先前如意宝镯丢失的消息传来,更是愤怒不已。 虽后来赫连钦让鲁高被罢黜了,他却依旧愤怒,还曾想他干脆暗中处理了庆安州这些“妖魔鬼怪”,省得赫连钦跑一趟。 但理智让他忍不住了,得知赫连钦来了庆安州,心中欢喜激动的同时,对陆鸣及庆安州一众豪门世族怒火骤燃,认为他们竟敢对赫连钦怀有歹心,还企图通过赫连筠,来报复扳倒赫连钦。 方才听云升说起来庆安州后遇到的人与事,裴行然便暗暗握紧了拳头,气恼那些人胆大妄为,也敢做把赫连钦弄下来的春秋大梦。 遂入庆安州后,裴行然下令只要不弄死人,其他的随便底下士兵怎么做,段氏、姜氏等豪门世族家主让裴行然一一逮到,并狠狠教训了一番,以泄心中怒气。 在裴行然来见赫连钦之前,那些家主便受不住折磨,昏死过来了,现在恐怕都还未醒。 当然,没有赫连钦的命令,裴行然不会让他们断胳膊断腿的,只是“简单”惩戒了一下。 “一些跳梁小丑罢了。”赫连钦淡淡说道。 裴行然与赫连钦一道在石桌前坐下,他恨声道,“殿下就是太心善了,否则他们怎敢如此欺负殿下。” 话音未落,赫连钦与云升便忍俊不禁。 心善? 也就只有裴行然这样认为吧。 京中谁不知道毓王殿下心机深沉,为皇子中第一个封王之人,面上时常含着笑,看起来特别好说话,可实际上从未在任何人那吃过亏,想要算计赫连钦的人,不是被免官,就是死得悄无声息。 亦有人猜想,大皇子赫连烈的死与赫连钦有关,白氏也是遭赫连钦陷害而覆灭的。 寒风微微吹动,带起树下飘落的叶子,衣袍随之摆动摇晃,小厮默默走过来,把茶壶递给云升,又悄然离开。 云升分别给两人倒了一杯茶,热气从里面冒出,瞬间消失在空气中,身下石凳凉凉的,赫连钦与裴行然两人却好像没有任何感觉,偶尔望向一旁的黄色银杏树,顿感轻松愉悦。 让赫连钦倏然想起了五岁那年发生的事。 那时,楚杨帝遇到了昔日四妃中的宁妃,并一见倾心,不顾朝臣反对,封庶人宁氏为宁妃,从此宁氏一跃成为当朝嫔妃,集万千宠爱为一身。 楚杨帝的发妻薛氏,也就是如今被软禁的皇后,顾忌着楚杨帝,见了宁妃都会客气几分,更别说瑾贵妃、怜妃等人。 宁妃一朝得势,自认为自己是楚杨帝的唯一,处处看后宫嫔妃不顺眼,奈何不了皇后,便将目光放在了膝下有子嗣的嫔妃身上,尤其是孕有皇子的嫔妃。 而作为贵妃的温连凝、赫连钦的母妃就成了宁妃眼中钉肉中刺,每当赫连钦被楚杨帝夸赞时,宁妃就想法子去找瑾贵妃的麻烦。 瑾贵妃出身平江温氏,金枝玉叶,尊贵无比,不屑于宁妃的小人行径,从未将宁妃放在眼里。 宁妃出身低微,楚杨帝能让她入宫,靠的就是她那张脸,礼仪姿态皆比不上瑾贵妃等一众出身豪门世族的嫔妃,时常做出粗鄙可笑的事,觉得瑾贵妃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心中暗恨,越发嚣张跋扈,处处找麻烦。 然嫔妃们的出身摆在那里,宁妃就算跳得再高,亦动不了她们,而出身豪门世族的嫔妃哪一个不是伶牙俐齿、城府深厚,在口头上宁妃同样赢不了,回回输得凄惨。 三大豪门四大家族及一众朝臣虽未干涉后宫,但他们的态度显而易见。 宁妃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楚杨帝也只是图一时的新鲜,等风头过了,她的结局便是悄然离世。 屡屡受挫后,宁妃终于将注意力停留在了一众皇子身上,在楚杨帝耳边吹风,说皇子本就受之于百姓,应该出宫去瞧瞧百姓的生活,让他们从小就知道爱民恤物,关心民瘼,长大后才能成为一名好王爷、好储君。 也不知楚杨帝是如何想的,竟同意了宁妃的提议,放几位皇子出宫,由左丞相安排、徐御史护送他们去各大州体验民生。 面上赫连钦他们是出了宫,可嫔妃身后的大族岂能真的如宁妃愿,让几位皇子处于危险之中。 赫连钦一出宫,就被人送到了温府,瑾贵妃的兄长即温氏家主思虑过后,决定由温老夫人带着赫连钦前往祖宅,在那先避避风头,待宁妃的事解决了再回京。 由此,次日一早,温老夫人就携赫连钦回平江,对外声称思念已故的温老爷子,同行的还有温氏嫡出三小姐温雅尔。 有温氏强悍护卫的护送,温老夫人、赫连钦还有温雅尔顺利抵达平江。 温氏起于平江,有着近千年的辉煌历史,一直流传绵延至今,生生不息。 第338章 取名行然 平江温氏各支对赫连钦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激动与欢喜,认为这是一个让赫连钦亲近他们的好机会,赫连钦无论走到哪都受人追捧着。 有平江温氏的庇佑,赫连钦平安顺利在平江待了下去。 有一次,温氏容鱼一脉的嫡出子弟带着赫连钦出城游玩,恰巧撞见了躲在破庙中的裴行然。 裴行然浑身是血,死死盯着赫连钦等人,眼睛充满警惕,全然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容鱼子弟被吓得大叫,惊慌失措拉着赫连钦就要跑,五岁的赫连钦,小胳膊小腿的,只能任由容鱼子弟拉着抱着往外跑。 一众小厮护卫在后面傻眼,忙要跟上来,只容鱼子弟还未跑出破庙,身后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容鱼子弟停下脚步,转身看去,发现裴行然倒在了地上,顿时松了一口气。 见赫连钦看着他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抹鄙夷,连忙干咳了两声,待反应过来,仔细瞧去,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一个五岁的稚儿,怎么可能露出鄙夷之色,就算是皇子也不可能这么早熟吧? “去看看那人死了没?”赫连钦冷静道。 容鱼子弟下意识应声,“哎。” 走到裴行然面前时心里嘀咕着,果然是皇子,五岁怎么了,他还不是乖乖听话,那气势别的五岁稚儿可比不了的。 探了探裴行然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殿下,没死呢。” “要不要救他?”容鱼子弟虽腹诽裴行然把自己吓一跳,让他在赫连钦面前丢了回大脸,但遇都遇到了,又带了大夫来,不好不救吧。 赫连钦随意扫了裴行然一眼,没有反对。 大夫很快上前,为裴行然把脉,检查他的身体,沉吟道,“这位公子身中剧毒,后背有一刀口。” “这么惨。”容鱼子弟唏嘘两声,尚在少年时,没有过多的想法,亦心善,问大夫,“能不能救?” 大夫点点头,“能。” 虽中剧毒,裴行然又一副快死了的模样,但对于温氏的大夫来说,救下他并非难事。 “那快救吧。”容鱼子弟催促着。 大夫立即打开药箱,先配药让人去熬,再替裴行然清理伤口,缠上白布。 赫连钦在一旁看着,发现此人身上除了后背的刀伤外,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过并不致命,脸上沾了丝丝血迹,却不能遮掩那蜡黄肌肤,许是太久没吃东西,颧骨下方凹陷,身形极为单薄。 大夫做完这一切,天渐渐黑了下去,可裴行然还未醒,容鱼子弟露出焦急神情,看了看赫连钦,咬牙道,“把药搁这,殿下,我们现在就回府。” 赫连钦身份特殊,今日出城带了不少护卫小厮,以防意外发生,但他们已经出来太久了,天黑之前不回城,他定要挨骂。 挨骂是小,若中途出了事,便遭了! 得赶紧回去。 “嗯。”赫连钦道。 容鱼子弟丢下一个荷包,不再管裴行然,带着赫连钦离开破庙,临走时赫连钦回头看了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年一眼。 少年睫毛微微颤抖,复恢复平静,平躺于地面,一动不动的,直到赫连钦等人离开也没有其他动作。 彼时,裴行然将赫连钦与容鱼子弟的恩情记在心里,只先前受尽苦楚,心中设了防线,不敢道与人说,亦不敢去寻赫连钦与容鱼子弟。 事后,赫连钦未再见到过裴行然,一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赫连钦被人从平江掳走,来到易虎关才再次遇见裴行然。 裴行然跟赫连钦被关在了同一间屋子,见到赫连钦时显然十分惊讶,逃跑时更是替赫连钦挡了一刀。 后来裴行然告诉赫连钦他是易虎关人,因为家里穷,被卖给了人牙子,经过几番转卖,流落到平江,逃跑时被人牙子砍了一刀,遇到赫连钦与容鱼子弟才得以活下来。 凭着记忆一路走回易虎关,亲生父母却不再认他,将他赶了出来,之后就被误抓和赫连钦再一次遇见了。 他说自己没有名字,只知道他们都叫他裴八,赫连钦便为他取名裴行然。 秀出班行,焕然一新。 寓意获得新生,卓越出众。 赫连钦被人掳到易虎关,平江温氏大怒,果然发现背后之人是宁妃,要求楚杨帝惩处宁妃。 不光是赫连钦,其余几位皇子皆出了事,尤其是大皇子赫连烈,手脚险些被打断,因为他是皇长子,自认身份尊贵,高人一等,瞧不上平民出身的宁妃,欣妃又素来肆意嘲讽宁妃,遂宁妃最看不惯皇子便是赫连烈了。 牵连的豪门世族众多,一齐向楚杨帝施压,一代宠妃宁氏由此病逝。 为了补偿平江温氏与白氏,楚杨帝将易虎关给了赫连钦,罗青关给了赫连烈。 只不过白氏圈养私兵一事爆发后,楚杨帝为了敲打警告白氏和赫连烈,将罗青关收了回去。 裴行然则入了易虎关军营,从最低微的小兵做起,靠着自己,一步步坐到易虎关统帅的位置。 时过境迁,再看如今的裴行然,一身血腥杀戮,气势逼人,虽极力掩盖着,亦阻挡不住那涌动猛烈的煞气。 早已不是当初那位单薄弱小的少年了。 “段氏那些人,现在如何了?”赫连钦问。 “在段府等着您。”裴行然回道,想起逃走的陆鸣,低下了头,“是行然无能,让陆鸣一家从暗道逃走了。” 赫连钦摇头,“陆鸣狡诈,怕早料到有这一日,提前挖了暗道。” 裴行然依旧低着头,很是惭愧。 “不过,陆鸣出了庆安州,便只有易虎关与罗青关两条路可走。”赫连钦想起陆子存同自己讲起陆鸣时的自豪,蓦然觉得陆子存现在应该很崩溃吧。 毕竟,陆子存是真的崇敬爱民恤物的陆鸣,以及那个陆鸣口中为逸群之才的他。 “行然已经让人去追了。”裴行然重重点头。 赫连钦忽的说道,嘴角溢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段氏这边就交给你处理,本王想见见陆鸣。” 第339章 减轻重量 “是。”裴行然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应道。 黄色银杏树“沙沙”作响,寒风轻轻抚摸一片片掉落的叶子,凉凉冷意中怀着万丈热情,又悄然吻别祝福,树下三人面露微笑,看着这扣人心弦的一幕。 夜幕再次降临,喧闹化为平静,月亮冒出头,俯视底下的这片大地,庆安州与罗青关交界处,一辆马车正快速行驶着,身后跟着数十名强悍肃杀的士兵,疾速追杀着前一辆马车。 为首之人神情冷漠,目光中隐隐含着一丝兴奋,大声道,“加快速度。” “是。”回应声震耳欲聋。 前面的马车随着这数道声音,肉眼可见的加快了速度,只是相较于身后膘肥体壮的马儿来说,终究是垂死挣扎。 陆鸣探出头往后瞧,待看清最前面之人的脸时,一阵惊骇,呼吸急促起来,几乎是吼出声,“快,加快速度。” 大公子陆子宸察觉到陆鸣的异样,沉声问,“父亲,你看到了什么?” “是毓王。”陆鸣咬紧牙关,死死盯着赶马的管家。 他想过毓王提前知道了他与长公主的计划,也猜到裴行然是奉毓王之命来“处理”他的,可唯独没有料到,毓王竟会出现在此! 难道…毓王一早就等候在了庆安州,只待他发动计划,再派兵阻止那些豪门世族,瞬间将他打回原形,并摧毁他所拥有的一切! “什么?!”陆子宸和陆子存同时惊声叫道。 陆鸣却没有看两人,直接出了马车,抢过管家手中的马鞭,“啪”的一声,用力打在了马臀部上。 “嘶嘶!”马发出长而痛苦的嘶吼声,猛地加快了速度。 陆鸣神情狰狞,身体紧绷,紧紧握着马鞭,接连打了几下,马车立时跑开了一大段距离,然而后面的人紧追不舍,陆鸣手中马鞭也一直未停下。 马车剧烈摇晃着,马车内的几人额头、手臂撞到马车上,剧痛立时传来,但所有人都顾不上那点儿痛了,俱紧张得冒出汗了,僵硬的抓住马车内能支撑自己身体的东西,不让自己跌坐下去。 管事看着陆鸣疯狂的举动,牙齿“咯咯”作响,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心“砰砰”跳了起来,脸上的肉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抖动着,寒风打在脸上,只觉手脚冰冷无力。 马车上有七个人,本就勉强支撑着他们的重量,跑得并不快,能有这般速度已是极限,而身后毓王步步紧逼,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了…… 赫连钦抓着缰绳,慢慢维持适当的速度,与前面马车的距离时而缩短时而拉长,逗着陆鸣玩儿,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惊慌乱窜。 倏然,一人从马车里飞出来,轰然倒在地上。 而马场速度也跟着变快了些。 “吁。”赫连钦走过去,那人已经死了,头撞在石块上,血大片大片的往外流,双目圆睁瞪着赫连钦,肥胖布满皱纹的脸面目全非,看起来有些恐怖。 “少了一个人啊。”赫连钦轻轻呢喃着,漆黑的眸中似乎含着无尽浪涛,正疯狂翻涌奔腾,余光瞥见越跑越远的马车,笑了声,“倒是聪明。” 就是不知道下一个是谁了。 身后肃然的士兵听到这话,莫名汗毛直立,见惯生死的他们,此时竟有些退缩了,然一想到面前之人是自己的主子,又安然松了口气。 陆子存眼睁睁看着管家跳下去,死在了自己面前,神魂俱震,十几年来的认知,皆在这两日被一一推翻。 他浑身颤抖起来,险些跌坐下去,手忽然被人抓住,抬头看去。 薛氏冲他摇了摇头,温声道,“子存,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冷静。” “娘。”陆子存唤着薛氏,眼眶发红。 管家虽为下人,但他追随陆鸣多年,可以说是看着陆子存长大的,时常关心照顾陆子存,对陆子存而言,管家就是像亲人一样的存在。 “管家是个好的,我跟你爹都记着呢。”薛氏亦红了眼,紧紧抓着陆子存的手,“子存,切记,要活下去。” 薛氏并非为管家的死伤心,而是通过管家看到了…… “嗯。”陆子存哽咽应道,丝毫未察觉出薛氏话中深意,亦没有看到薛氏脸上的悲戚与不舍。 陆子宸咬着唇,没有说话,眼中却带着泪光。 外面陆鸣大声吼了起来,马紧接着又是几声嘶吼,跑得越发快。 其余两名亲信见状,对视一眼,“扑通”对着陆鸣就是一跪,悲声道,“州长,保重!” 随即,跳下了马车! “啊!”回应他们的不是陆鸣,而是薛氏的尖叫,然后便是无助的哭声传来。 陆鸣紧抓马鞭,没有回头看一眼,冷酷无情赶着马,未动容一分,后面赫连钦已经追了上来,即使又少了两个人,也无济于事。 陆子宸闭了闭眼,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朝薛氏重重跪了下去,“娘,儿对不起您!” 马车压过石子的声音源源不断响起,马的嘶吼声撕心裂肺,赶马之人却越加冰冷无情,马车内悲伤笼罩,不动声色击打着母子三人的心。 “驾。”后面的人慢慢靠近,直接击溃了薛氏心神。 薛氏泪流满面,不停摇头,抓着陆子宸与陆子存的手,“好好活下去。” 然后疾步冲出马车,跳了下去! “娘!”陆子存失声大喊,满脸震惊,要去抓薛氏的衣角,一下刻却被陆子宸拖住,就这样目睹亲生母亲在他面前自杀。 陆子宸抱紧陆子存,脑袋嗡嗡作响,眼中只有陆鸣的身影,即使薛氏死了,陆鸣依旧不为所动,拼命赶着马。 此刻,他恨自己无能,也恨自己生来就同陆鸣一般冷血,能眼睁睁看着亲生母亲为了争取一线生机给他们而死。 真是凉薄啊。 马车依旧跑着,后面的毓王及易虎关士兵们亦孜孜不倦追着,陆子存渐渐停下了动作,麻木消沉,喉咙已经发不出声,心冰冷无比。 只有跳下去,马车的重量才能减轻,马才能跑得快…… 第340章 只能留一人 陆鸣眼中充斥着冷意,握紧缰绳,手被马鞭磨破皮,血肉模糊,不知疲倦般地挥打着,“啪”马儿痛苦吼叫,迅猛向前奔。 只是…还不够。 马车跑得还不够快,身后之人紧追不舍,时不时上前捉弄一下陆鸣,饶有兴致看着陆鸣一点点失去理智。 陆鸣眼眸逐渐被一片漆黑占据,不顾白骨隐约可见的手,大肆挥打着,在黑夜中彻底陷入了疯狂中。 终于,他喊道,“陆子宸,还愣着干什么?” “父亲。”陆子宸低吼一句,抱紧了怀中的弟弟,试图抵抗。 陆鸣却毫不留情地拆穿他,“都到这个时候了,再下去一人又有何区别。” 此时的陆鸣,全然不复昔日微笑细心教导陆子宸兄弟二人的模样,本性完全暴露出来。 陆子存呆愣在原地,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以往种种,历历在目,还未从亲生母亲殒身的悲伤中脱离出来,就又要接受亲生父亲的抛弃。 “嗖嗖!”箭在空中飞射的声音传来,含着强大冲击力与箭气直接穿过马车,直直朝陆子存射来。 陆子宸习武,立马察觉到了危险,扭头看着飞来的箭,瞳孔猛然收缩,用力推开陆子存。 陆子存撞到马车上,发出闷哼声,待重新睁开眼去时,发现一支箭插在了陆子宸手臂中,鲜血哗啦流出,陆子宸紧咬着牙,额头大汗直冒,嘴唇迅速变得惨白。 “大哥。”陆子存泪水忽的流了下来,他知道这是陆子宸替他挡了一箭,否则此刻他已经死了。 由于陆鸣从小对陆子宸严厉苛刻,要求极高,陆子宸便养成了冷漠不爱说话的性子,但对陆子存这个弟弟,却是极其纵容的,每当陆子存犯错被陆鸣教训时,陆子宸就会站出来替陆子存求情。 而现在,亦是如此。 陆子宸察觉到危险,第一时间想的是推开他,自己挡了上去。 “大哥。”陆子存手颤抖着,沾上陆子宸手臂处流淌不止的鲜血,眼睛被毅然之色覆盖,低声说道,“一定要活下去。” “子存?”陆子宸发觉陆子存的不对劲,伸手想要去抓陆子存,却落了空,只能看着陆子存出了马车,没有犹豫跳了下去。 “子存!”陆子宸惊声叫道,满脸的痛苦,血流得更欢了,痛感不住传来,可心底却悄悄松了口气。 他不想这样的,但他们兄弟俩只能有一个活下去。 注意到陆子存跳下马车,身后顿时轻松了不少,陆鸣眉头微动,嘴角微微上扬,到底还是子宸像他。 至于子存,年轻气盛了些,他也是迫不得已啊,只能留一个。 赫连钦远远看着马车里又飞出一人,正正好掉落在了草垛中,微微眯起了眼,驱马走了过去。 陆子存以头伏地,整个人趴在草垛中,身体抖动着,跳下来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让他直接与地面触碰,恰巧身下就是一层野草,才让他没有像薛氏等人一样当场死去。 “陆兄,你还好吗?”赫连钦道。 听到声音,陆子存浑身一僵,强迫自己翻身朝赫连钦看来,待看清赫连钦的脸时,“噗”的吐了一大口血。 “陈兄,你怎会在此,难道……”陆子存心中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想,难道陈兄就是毓王殿下? 陆子存喘着粗气,睁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陆兄,现在你该相信本王了吧,本王待陆兄一直都是真心实意的。”赫连钦轻轻笑了起来,明明语气那么的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像锋利的刀刃一般在陆子存心口狠狠挖了几下。 好些日子未见,陆子存有太多话想跟赫连钦说,想说他错怪赫连钦了,我们重归于好吧,他想跟赫连钦继续做朋友。 可面对此情此景,还有今夜发生的事,陆子存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后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赫连钦恢复冷漠脸,“把他带回去。” 随即驱马去追陆鸣和陆子宸了。 “是。”有士兵应声。 陆子存看着赫连钦离去的背影,突然激动起来,想爬起来阻止赫连钦,求他放过陆鸣陆子宸两人,只刚一动,便又吐了一大口血,身体动弹不得,虚弱无力呢喃,“陈兄,可否饶了父亲跟大哥。” 然一切都是奢望,就算赫连钦没走,听到了这话,陆子存也知道他不会放过陆鸣的。 陈兄不再是他好友了,而是天子最喜欢的儿子——那个圣宠滔天的毓王殿下。 是他亲手斩断了自己与赫连钦之间的情义。 “嘣!”一支箭再次穿过马车,定在了陆子宸右边的马车上,箭头几乎完全没入,细碎木屑飘下,让陆子宸不由呛出了声。 陆子宸慢慢趴了下去,平躺于马车内,尽量缩小身体,受伤的手臂已经麻木无力,由于失血过多,陆子宸面色很快苍白起来,眼看着就要昏迷过去。 但陆子宸知道,他不能睡,一旦睡过去,就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父亲不像娘跟子存看起来的那般慈眉善目、深明大义,只要有人威胁到父亲的地位,下场无一例外的就是死。 如今他们身处危急存亡关头,马车内仅留他们两人,父亲虽念及着自己的长子身份,但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将他丢下马车保命也不是不可能。 陆子宸死死按住受伤的手臂,痛意瞬间席卷大脑,顿时清醒了。 “陆鸣,现在悬崖勒马还来的及,本王可以饶你一命。”后方,传来赫连钦的声音,劝说陆鸣即刻停下马车,束手就擒。 但陆鸣岂会相信赫连钦,以赫连钦的心机城府,会留下他这个隐患? 答案当然是不会,赫连钦只是嘴上说说,笑眯眯看着陆鸣大力挥打着马儿,仓惶逃窜着。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马儿已然疲惫不堪,臀部鲜血淋漓,渐渐没了力气,不管陆鸣怎么挥打马鞭,马儿终究是慢了下来。 陆鸣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裂痕,起伏的胸腔仿佛马上就要爆发,喷射出无尽怒火。 第341章 永远在一起 陆鸣眼睛四处转,企图寻找生路,赫连钦很快就要追上来,马车已经跑不动了,只能另寻他路。 周围景物快速划过陆鸣视线,月亮不知何时缓缓退场,天蒙蒙亮了起来,陆鸣这惊觉他竟逃了快一夜。 可即便是这样,毓王仍旧甩不掉。 目光落在前方茂密繁盛的大山,心中一动,回头看了看躺在马车里的陆子宸,然后绝情地别开了眼。 儿子没了可以再生,他还能活好些年,只要逃过这一劫,一切皆有可能。 手下一紧,马鞭狠狠落下,马儿嘶吼不断,速度却在一点点的减慢。 马车慢慢接近大山,让陆鸣勉强看清它的面貌,山足够大树足够茂盛繁密,钻进去快速躲藏起来即可,而要从里面找出一人,须耗费一些精力,短时间内一定抓不住他。 如此想着,陆鸣赶着马悄悄靠近那座大山,嘴里大声吼了起来,气急败坏骂着,试图掩耳盗铃。 殊不知赫连钦早就看穿他的意图,拉弓对准马车的方向,只待陆鸣跳下马车,就将其一箭穿心! 陆子宸虚弱无力躺在那里,看着陆鸣虚张声势做出各种动作,露出讽刺鄙夷的笑来,他也被放弃了? 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让眼前这个薄情寡义、衣冠楚楚之人跟自己一起死,跟娘还有子存死在一起。 这样,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想着想着,陆子宸突然动了起来,艰难地朝陆鸣爬去。 马车辘辘行驶,发出的声响掩盖住陆子宸移动的声音,陆鸣全部精力放在了一旁大山及后方的赫连钦身上,并未注意到陆子宸的动作,亦未料到陆子宸竟想让自己跟他一起死。 陆鸣将马鞭一扔,猛地站起一跃想要跳入一旁的草垛中,然后钻进深山,远走高飞,脱离赫连钦的魔爪。 然而设想很美好,现实却十分残酷。 陆子宸向前一扑,紧紧攥住陆鸣的衣袍,生生将其拖住。 只见头发散乱、狼狈不堪的陆鸣上半身垂在马车外,下半身则被陆子宸狠狠拖住,俨然停留在了马车上。 “陆子宸!”陆鸣大怒,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最后竟会被陆子宸这个他细心教导了二十几年的儿子拖了后腿,还想要杀了他。 陆子宸不顾陆鸣的大力捶打,依旧拖着陆鸣,脸上带上了满足的笑,“父亲,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你!”陆鸣气急,还想来打陆子宸,把他踹开,可话未说完,一支锋利无比的箭袭来,直接穿过了他的脑袋,血水立时喷射出来,溅了陆子宸一脸。 上半身重心倏地往下落,陆子宸哈哈大笑了起来,心满意足闭上了眼,马车没了方向般,四处乱撞,“砰”撞上了前面的大山上,陆鸣与陆子宸的身体亦被甩了出来。 赫连钦收回弓箭,拉着缰绳,来到马车旁,下马去查看陆鸣跟陆子宸的尸体。 陆鸣额上鲜血不住冒着,面目狰狞,眼中仍带着难以置信,仿佛不愿相信他就这么死了,而陆子宸躺在陆鸣身边,一动不动的,右臂鲜血凝聚了些血团,但血还在不要命的往外流。 赫连钦蹲下身,探了探陆子宸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 没死。 他抬手,一旁的士兵马上递来一把长剑。 赫连钦握紧剑柄,毫不犹豫往陆子宸胸口插了几剑。 陆子宸抽搐了几下,复恢复平静,彻底死去。 看了眼陆鸣,赫连钦起身,剑便落在了陆鸣胸口。 “把他们带回去。”赫连钦看了看露出鱼肚白的天空,声音如常,不见半分情绪波动。 “是。” 次日一早,州长陆鸣勾结敌国,企图将庆安州拱手让给北英国,被易虎关裴行然裴将军发现,并亲手阻止了陆鸣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庆安州。 所有庆安州百姓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来到州长府,却见州长陆鸣及大公子陆子宸的尸首躺在了州长府外。 而二公子陆子存满身是血跪在那里,手中拿着一块牌子,上面写了几个字——为父负荆请罪! 现场一片哗然,原本还有些不相信的百姓立马转变心思,抓起烂菜叶就往陆子存身上扔。 陆子存麻木地跪着,任由菜叶、鸡蛋打在身上,嘴唇苍白,手指死死按着木牌,始终没有反抗,已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陆鸣有没有勾结北英国,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争的。 况且,那样薄情寡义、阴险狡诈之人,死了便死了,留着也是祸害。 想到同样去了的薛氏和陆子宸,陆子存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在心里哭泣:娘,大哥,子存很快就会来陪你们了。 陆子存想死,赫连钦却不想他死。 陆鸣死的突然,纵使有勾结敌国的罪名在,亦难服众,而这个时候,若有了陆子存这个陆鸣亲生儿子的供词在,即使京中那些人想说些什么,也哑口无言。 秦淮让人在庆安州四下散播陆鸣勾结敌国的谣言,并将陆鸣以往做下的丑事,及暗中谋私贪污的罪证摆出来,所有庆安州百姓顷刻间转变了对陆鸣的感观,恨陆鸣恨得咬牙切齿。 至于段氏等豪门世族,自知无力回天,他们想要扳倒赫连钦、送往永川州夏侯任氏祖宅的信被裴行然抢走,证据由此落入了赫连钦手中,又有两万五千易虎关铁血士兵控制着整个庆安州。 他们根本反抗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赫连钦一点点动摇他们的根基,百年大族就此万般无奈没落下去。 未参与谋划的豪门世族借机讨好赫连钦,自愿归属赫连钦,在赫连钦点头下,一跃成为庆安州叫的上名号的大族,削弱段氏等族势力,而于赫连钦离开后,同秦淮一起稳定庆安州。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殿下,您何时回京?”裴行然急切地问道,他风尘仆仆从外面来,衣服看起来有些凌乱,显然未来得及漱洗就来见赫连钦了。 第342章 就该付出代价 赫连钦微笑,“三日后。” “这么快。”裴行然一脸落寞与不舍。 “庆安州和易虎关有你跟秦淮在,本王很放心。”赫连钦顿了片刻,又道,“后续的事,还须你多看着点。” 裴行然立马正色,“行然明白。” 他前些日子才知道秦淮是赫连钦的人,此时赫连钦特意点出秦淮来,不单单要秦淮处理庆安州残局,也意味着赫连钦对秦淮还有其他安排。 庆安州没了州长,届时定要再指派其他人来,但无论谁来,都比不过赫连钦自己人坐上州长的位置。 秦淮正正好合适。 至于先前裴行然入庆安州找的北英国奸细由头,亦要推一个人出来,这些事赫连钦都交给裴行然来解决了。 裴行然一面对赫连钦这么快就要离开极为不舍,一面替赫连钦收拾此次作乱的庆安州豪门世族,并于三日后送赫连钦出城。 因陆鸣死的突然,勾结敌国一事亦引起太多人关注,秦淮就留在了庆安州,同别驾、司马等官员周旋,并未去送赫连钦。 裴行然带着几百精锐士兵,将赫连钦送出了几百米,赫连钦便让他回去。 “殿下。”裴行然犹豫了下,锐利的眼眸中泛起片片涟漪,然后一点点隐去,最后领命,“是,殿下。” “回去吧。”赫连钦坐于马上,冲裴行然摆手。 裴行然应是,正要调转马头,忽然抬头看向了一旁的草丛,脸色一变。 赫连钦亦发现了不对劲,已然枯黄的草丛轻轻摇曳着,然四周静谧无风,枯草又怎会动呢? “回去吧。”赫连钦道。 裴行然收回目光,冲后面的士兵们招手,“走。” 待裴行然等人慢慢走远,赫连钦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挑了挑眉,“还不出来?” 草丛随着赫连钦声落而晃动,云升握住袖中匕首,紧紧盯着那边。 过了会儿,果然有两人站了出来。 是段幼璃与段定鹤。 段幼璃瞪着赫连钦,偏一双眼睛中满是惧意,咬了咬唇,“我要见陆二哥。” “定鹤见过毓王殿下。”段定鹤先是下跪向赫连钦行了一个大礼,复冲段幼璃道,“幼璃,还不快行礼?” 段幼璃被段定鹤强行拉着,跌坐了下去,声音不甘不愿,“幼璃见过毓王殿下。” “陆兄,段小姐来了。”赫连钦轻轻笑了下,再次往马车看去,朗声道。 马车内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帷裳很快被人掀开,一个侍卫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粗大绳索,而后面的陆子存脖子、手臂处有明显被绳子捆绑过的痕迹。 陆子存脸色苍白,眼睛阴郁无神,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可能一直被绑着,动作间有些不便,见到段幼璃,十分惊讶,“幼璃,你怎会在此?” “陆二哥。”段幼璃看到陆子存狼狈模样,眼泪瞬间落了下来,跑到陆子存面前,抓着陆子存的衣袖,“陆二哥,你没事吧,幼璃听说了陆伯伯的事,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幼璃相信陆伯伯一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陆二哥幼璃、幼璃只有你了……” 段幼璃忍不住大哭起来,这一刻她抛弃了女儿家的矜持,只想与自己的未婚夫好好的,他们要永远在一起。 “幼璃,别哭。”陆子存忙去擦段幼璃脸上的泪水,只越擦泪就流得越欢,根本止不住。 最后,陆子存将段幼璃拥入怀中,轻声安慰,“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幼璃,父亲真的做了错事。” 思起薛氏与陆子宸来,陆子存还是恨,心里充斥着悲伤,尽管他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必须要有人跳下去,但他理解不了陆鸣能那么轻松地做出决定,让管家、让薛氏去死,甚至最后还逼大哥亲手杀了他,陆子存实在无法原谅陆鸣! 还有…还有他对陈兄做的事。 陆子存抬起头,朝赫连钦看去,在触及赫连钦目光时又猛然移开。 不对,应该是毓王殿下。 赫连钦并未在意陆子存,段定鹤站在他面前,表了一顿忠心,“殿下,定鹤愿意在皇上面前证明段氏等族确实要害您,还有二皇子那,定鹤也可以……” “二皇兄?二皇兄好像没参与此事。”赫连钦打断段定鹤,“从头到尾,都与二皇兄无关。” 段定鹤迟疑起来,摸不清赫连钦的态度,“定鹤可以证明那封信确实是送给二皇子的。” 就算赫连筠没有参与进来,他也可以将赫连筠拉下水,只要赫连钦愿意。 “没了段氏,你就不再是段氏大公子了。”赫连钦道。 段定鹤在段氏等豪门世族被打压清扫之时,带着段幼璃追过来,在他面前表忠心,并愿意亲手毁了段氏,当真心思歹毒,狠辣至极,也难怪会帮助陆鸣杀了段五公子跟段六公子。 只是一开始,段定鹤怕是没料到陆鸣会失败,而赫连钦还出现在了庆安州,直接把陆鸣杀了,段氏也因此陷入绝境,再难翻身,他也再无法接管段氏。 没落的段氏,还有什么可以继承的? 段定鹤不知赫连钦猜出了段五公子段六公子的死,有他的手笔在,只低下头,正气凛然道,“段氏做错事了,就该付出代价。” “好!”赫连钦蓦地笑了起来。 够狠,这样的人就该好好用一用。 “殿下。”段定鹤惊喜地抬头,毓王殿下决定将他收入麾下了吗? 赫连钦定定看着段定鹤,“带着段小姐,跟在后面。” “是!” 中途有了段定鹤与段幼璃的加入,亦未影响赫连钦的行程。 赫连钦先是绕回清意州,再由清意州出发回京城。 而在此期间,关于庆安州州长陆鸣勾结北英国,以致庆安州一众豪门世族子弟身死,裴行然在易虎关抓获不少北英国人,察觉出异样,派兵阻止陆鸣,北英国奸细恼羞成怒杀了陆鸣的折子,也被秦淮派人送往了京城。 楚杨帝看到折子,当即震怒,遂差御史前去核查此事,再做定夺。 临近年关,赫连钦也终于赶回了京城,第一时间进宫面见楚杨帝。 第343章 不用顾忌 “儿臣拜见父皇。”赫连钦撩开衣袍,直直跪了下去,激动情形显露出来,令一旁的海忠不禁浮现笑容。 楚杨帝哈哈大笑,从龙椅上下来,走到赫连钦面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终于舍得回来了,你母妃前些日子还与朕抱怨,怪朕把你派到清意州去。” “母妃只是心里挂念着儿臣,同父皇您开玩笑呢。”赫连钦脸上冰霜化开,淡笑道。 楚杨帝摇了摇头,“阿钦还是这般护着你母妃,朕何时怪过她。” “父皇。”赫连钦笑容扩大,语气放缓,如同幼时般表现出对楚杨帝依赖与信任来,“阿钦知道,父皇最不舍得说母妃了。” “怎么现在又知道了?”楚杨帝反问,对赫连钦的态度很满意。 “父皇……”赫连钦顺着楚杨帝的话说下去,认真的与楚杨帝解释,并告知楚杨帝他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还有清意州官府作为、百姓的生活是如何的。 海忠脸上的笑始终没有消失,见楚杨帝一扫前些日子因为庆安州那事的盛怒模样,心情极为愉悦,跟赫连钦交谈说笑,宛如寻常父子一般,相处的十分融洽。 一直紧张的心默默松懈下来,暗道:这么多年了,几位皇子中还是只有毓王殿下能与皇上这般相处了。 海忠冲其他人招招手,让他们退下去,自己也跟着出了殿。 大年将至,楚杨帝派去庆安州的人还未回来,临到三十便封了笔,庆安州一事就暂且搁浅了。 除夕,楚杨帝带着一众皇子于青云台祭祖,许佑新的一年,西林越发昌盛顺利,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 新年初一,赫连钦携颜清瑜入宫拜见楚杨帝及瑾贵妃,在朝禧宫和瑾贵妃说了会儿话,便随楚杨帝去了乾清宫,赫连筠等几位皇子亦同行。 年后没几日,就传来二皇子妃生下一位皇孙女的消息,虽不是皇长孙,楚杨帝亦重重赏赐。 皇孙女的来临,给新年增添了一番喜庆,楚杨帝着实高兴了不少。 这日,瑾贵妃与怜妃到御花园亭中赏雪,太监们在亭中摆了好几盆银丝炭,炭烧得旺盛,暖意源源不断传来,便不觉冷了。 亭外景色被白雪覆盖着,雪花缓缓飘落交叠融为一片白色美景,偶有孤傲梅花探出,万雪从中一抹红,惊艳夺目极了。 “瑾姐姐,听说那位连个县主之位都没有呢。”怜妃手从暖壶里伸出,为瑾贵妃倒了一杯热茶,嘴里调笑道。 瑾贵妃玉指轻轻贴上茶杯,感受着里面的温度,“二皇子尚未封王,纵是第一个皇孙女,封县主也于理不合。” 按照西林礼制,皇太子之女可封郡主,亲王之女则为县主。 赫连筠为皇子,自然轮不到他的女儿当县主,更别说郡主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皇上要乐意,谁还能阻止不成。”怜妃不以为意地笑了,二皇子终究是差了些,比不过毓王殿下呢。 瑾贵妃眸中带出笑意,没有说话,表情却透露出了她的想法。 “月妃娘娘。”回廊深处传来宫女的惊呼声,匆匆离去的脚步声随即传来,然后越来越小。 瑾贵妃与怜妃对视一眼,俱未在意,听到了又如何,皇上除了赏了些东西下去,让二皇子带皇孙女进宫给他看看的话都没说过,她们也没什么好掩饰的。 再者,赫连钦与赫连筠近来在朝中差点撕破脸,闹得不可开交,谁不知道啊。 如今不用再惺惺作态了。 怜妃同赫连格的态度是一样的,自与瑾贵妃互称姐妹起,就无意于太子之位了,况且以赫连格的性子,怜妃也知道他坐不稳那个位置。 索性跟瑾贵妃一条心,盼着待赫连钦坐上那个位置后,让赫连格当个闲散王爷,去封地快活过活就行。 “对了,瑾姐姐,王妃那有动静了没?”怜妃似想到了什么,问道。 瑾贵妃含笑摇头,“阿钦才成婚几个月,又被皇上派去清意州,与清瑜待的时日拢共就那么些。” “也是,皇上看重王爷,自然事事都想着王爷,现在王爷回来了,就让他们抓紧些,沾沾皇孙女的喜气,让皇长孙早早到来。”怜妃点点头,又催促道。 这次是皇孙女,下次就不一定又是女孩了,若让他们抢先生下皇子孙,到时朝中那些大臣可就有话说了。 瑾贵妃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道,“阿钦心中自有考量,本宫亦放心,况且,这事急不得,急不得。” 就算瑾贵妃想要个皇子孙,她也不会贸然去跟赫连钦或者颜清瑜说,一来她看重寒水颜氏,因为这样一件小事为难颜清瑜实在不值当,二来不想去掺和赫连钦夫妻俩的事,让赫连钦对她这个母妃生了嫌隙。 抿了口茶水,手重新伸入暖壶中,瑾贵妃看向怜妃,“三皇子妃入府有几年了,你该催催三皇子,怎么主意打到本宫这儿来了。” 怜妃一愣,立马会意,掩唇笑了起来,“是是是,瑾姐姐说的是,我啊,明儿就让格儿来琉璃宫,好好说道他。” 适才才说到皇长孙的事,现在瑾贵妃又叫怜妃赶快催催赫连格,眼中透着认真,表明她完全不介意沈淑静会生个皇子孙出来,这是让怜妃不用顾忌他们啊。 “多谢瑾姐姐了。”怜妃笑得极为开心,眼里带出了泪花。 瑾贵妃会这般说,自然就代表了赫连钦同样是这个意思。 怜妃从未像此刻一般心安,她相信,待赫连钦坐上那个位置,定会优待赫连格的。 瑾贵妃抓住怜妃的手,温声说道,“我们姐妹之间,就莫要见外了。” 以瑾贵妃平江温氏嫡女的出身,未出嫁前,是断然不会同怜妃交好的,此时跟怜妃以姐妹相称,亦多亏了怜妃的经营以及多年来表的忠心。 “嗯。”怜妃重重点头。 去往庆安州的御史回来,将庆安州中赫连钦留给他们所能见到的东西尽数告知了楚杨帝,楚杨帝顿时雷霆震怒。 第344章 朕就信你 同时,御史还带回来了陆鸣第二子陆子存,及段氏大公子段定鹤。 “把人带上来。”太和殿内,楚杨帝坐于龙椅之上,俯视底下文武百官,冷声吩咐。 海忠立即高声喊,“宣罪臣陆鸣之子陆子存,段氏段定鹤进殿。” 殿外太监跟着大喊,不多时就有两人出现在了殿门口,慢慢走到太和殿前方。 “罪人陆子存拜见皇上。” “段定鹤拜见皇上。”两人齐齐下跪。 楚杨帝凝视两人良久,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的强悍帝王威压,令陆子存和段定鹤脸瞬间一白,汗水顷刻冒出,承受着巨大压迫,身体不自觉往下,头几乎挨着地面。 众朝臣眼睛亦往前方两人看去,神色各异,有愤怒的,有事不关己的,亦有幸灾乐祸的,更有偷偷去看赫连钦的。 庆安州隶属于毓王殿下,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毓王殿下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赫连钦神情自若,微低着头,任由他们扫视,岿然不动。 “陆鸣何时勾结的北英国?”楚杨帝目光移到陆子存身上。 陆子存一震,回道,“罪人不知,州中诸事父亲向来避开罪人。” 楚杨帝目光越发冷厉,陆子存只觉浑身冰冷无比,恐惧从心底传来并一点点扩大,帝王的压迫更是让他喘不过气来。 死死咬着牙关,陆子存强迫自己开口,“不过,罪人确实曾撞见父亲半夜与人见面,那时罪人并未在意,现在想来那些人应该就是北英国人了。” 文武百官低眉看地面,未有人出声,却已经有一部分人相信了。 陆子存是陆鸣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儿子,长子陆子宸及其他庶子庶女皆死在了北英国人手中,据闻陆子存性情爽朗,只知道读四书五经,陆鸣对陆子存这个嫡次子极为纵容,如今看来应是不假了。 谈及陆鸣这个父亲时,陆子存语气中满是愤恨,似乎极为瞧不上陆鸣的所作所为。 在场的大臣,不少家中有子嗣,且同陆子存年纪相仿,听到陆子存公然在朝堂上指责自己的父亲,俱不约而同皱起了眉。 百善孝为先,陆鸣纵使有千错万错,作为儿子的陆子存,亦不该这般唾弃他。 转念一想,有陆鸣这样的父亲在,陆子存又岂能尽如人意呢? “皇上,微臣有一个疑问。”殿内突然有人发声,手交叠高高举起弯腰冲楚杨帝道。 众人寻声望去,见为薛氏之族人,不由一愣。 楚杨帝道,“说。” “北英国人怎会突然出现在庆安州,他们又是如何进入我西林的。”那人看了陆子存一眼,道出了他的疑问。 西林、东盟、北英三国鼎立,形成一种无形的稳定,除了先前东盟国奉上上月坠,打开过西林大门外,三国大门俱紧闭,互不干扰,彼此之间的百姓亦不来往。 北英国人出现在西林境内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陆子存手撑在地上,汗水“啪”的滴落下去,声音极小隐在殿内,除了一旁同样大汗淋漓的段定鹤外,无人注意。 楚杨帝声音拉长,“嗯?” 示意他继续说。 “北英国人进入庆安州可以解释为陆鸣暗中放了行,但他们能出现在西林境内就有些奇怪了,除非其中有人同陆鸣一般,偷偷让其潜入西林。”官员意有所指道。 庆安州过去就是易虎关与罗青关,易虎关、罗青关正好毗邻北英国,北英国人必须从易虎关罗青关进入西林,才能前往庆安州。 而庆安州与易虎关皆为赫连钦的地盘,陆鸣身为庆安州州长,难道会不听赫连钦的,那么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是否就有赫连钦的手笔在? 楚杨帝沉吟片刻,将赫连钦点出来,“毓王,此事你可知晓?” 赫连钦走出人群,站到陆子存身旁,陆子存身体陡然僵硬,随后就听赫连钦道,“事发时微臣尚在清意州,并未听闻庆安州所发生的事。” 他停顿了会儿,补充说道,“裴行然拦截数名北英国人,察觉到不对劲,遂前往庆安州将一众北英国人诛杀,且裴行然为易虎关统帅,受命于皇上,忠诚之心日月可鉴,万万不会行那世人皆唾骂之事。” 音量渐渐拔高,透着十足的坚定,稳稳落入殿内每一个人耳中。 “话虽如此,可……”那官员还要说什么,却立马被人打断。 “皇上,微臣觉得毓王说的有理,裴将军镇守易虎关,护佑着西林百姓,绝不是那等勾结敌国之人。” 众人寻声望去,发现出声的人竟是四皇子赫连迟,而非素来同毓王殿下交好的三皇子赫连格,顿时吃了一惊。 赫连格也没料到赫连迟会突然冒出来,心中一阵懊恼,怎么就让他抢了先,当即站了出来,“皇上,微臣……” 他话还未说完,楚杨帝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不用你们一个个站出来,毓王如何朕会不知道?” “毓王,你说不知朕就信你。”楚杨帝深深看了眼赫连钦,眼中含着赫连钦捉摸不透的情绪,不等赫连钦细想,楚杨帝便让赫连钦退了回去。 “是。”赫连钦只好站回了人群中。 而被赫连迟打断的官员则偷偷去看他,收到赫连迟阴冷无比的眼神时,后背立即一寒,明白赫连迟这是在警告自己,默默退回去闭上了嘴。 “段定鹤,你说庆安州大族中死去的五位公子确为陆鸣所杀,此话当真?”楚杨帝目光移向伏首的段定鹤。 段定鹤后背被汗水侵占,但比起陆子存来,就显得镇定多了,“是,陆鸣伙同北英国人,还有姜氏七爷、乔氏五爷杀害我的两位嫡出弟弟,叶氏那位公子亦在他们的计谋之中,盼着将庆安州搅混,就像方才一样让人怀疑这一切都是毓王殿下所为。”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嘀咕起来,原来陆鸣想对付的是毓王殿下啊,听说陆鸣的夫人出自薛氏,而薛氏就是长公主赫连雪的舅家。 数道目光看向先前发声的薛氏官员。 第345章 说到心坎上 那官员头皮发麻,低着头不敢看楚杨帝。 这么一想,所有事就明了了。 长公主与毓王殿下交恶一事众所周知,长公主欲将庆安州豪门世族中的五位公子之死嫁祸到毓王殿下身上,挑起毓王殿下与豪门世族之间的矛盾,让皇上对毓王殿下失望,再将其拉下马。 只是长公主到底没料到毓王殿下手段如此狠辣,竟直接杀了陆鸣,五位大族公子的死也归到了北英国身上,毓王殿下便自个儿一身清。 “朕怎么听说姜氏、乔氏也有人被杀害?”楚杨帝靠坐在龙椅上,问段定鹤。 段定鹤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这就是姜氏乔氏的狡诈之处了,先杀了自己人,排除嫌疑,联合其他豪门世族,再嫁祸到他人头上。” “段定鹤自知人微言轻,但还是想恳求皇上一定要重重惩处姜氏乔氏以及一众参与作乱的大族!”段定鹤下一句话说到了楚杨帝心坎上。 豪门世族势大,历来同气连枝、休戚相关,为楚杨帝一直以来想要除掉的眼中钉,现在段定鹤把机会摆在眼前,楚杨帝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陆鸣心思歹毒,勾结北英国企图谋害庆安州大族,挑起各族矛盾,引起纠纷,死有余辜,姜氏、乔氏伙同陆鸣一起作案,不惜残害本族子弟,罪加一等。”楚杨帝冷声宣布陆鸣及姜氏等族的罪行。 至于段氏究竟有没有参与并不重要,经过这一遭,段氏必然会慢慢沉没下去,沦为末流大族。 陆鸣的死就这样轻飘飘过去了,有了楚杨帝那句罪加一等,姜氏、乔氏等豪门世族会随之落败,被其他豪门世族抢夺瓜分,短时间内庆安州的豪门世族亦难以成形。 赫连钦相信秦淮的能力,他有足够的能力压制住那些大族,彻底让其受制于自己。 “退朝!”随着海忠的高喊,众人齐齐下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鸣犯下大错,虽身死,但其罪名滔天,遂延至其子陆子存身上,念及陆子存悔过,于太和殿向楚杨帝请罪,楚杨帝仁慈,赐他秋后问斩。 陆子存跪在刑部大牢中,待太监宣旨离去,才猛地呼出一口浊气,干涩嘴唇微微张了张,“幼璃,是陆二哥对不住你,让段大哥再给你找一个好人家,忘了我吧。” 思起在清意州与赫连钦分道扬镳时,赫连钦的威胁之言,陆子存的心就阵阵发痛。 “陆兄,段小姐正是天真可爱的年纪啊,你也不想看到她就这样跟着你断绝一生是吗。” 段定鹤带着段幼璃来找赫连钦和陆子存,想借着段幼璃与陆子存的关系,同赫连钦说上话,却正好将段幼璃推入了虎穴。 这世上,若说还有什么值得陆子存留念的,莫过于段幼璃了。 段幼璃被赫连钦捏在手里,陆子存不得不听赫连钦的话,在朝堂上坐实陆鸣通敌的大罪。 黑夜来临,街道上空无一人,偶有一人走过,心惊胆战张望四周,慌忙跑了起来,好似身后有人追逐一般。 “嘚嘚。”马蹄声从街道深处传来,一人缓缓出现在夜幕下,一双桃花眼冰冷阴郁,以往时常挂着无害表情的脸上,此刻一片阴霾,犹如鬼魅般散发着摄人气息,他拉着缰绳,慢悠悠往前走,最终停在了长公主府前。 在下马的那一瞬间,阴霾唰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诚挚认真的笑。 “四殿下,您可算来了。”守在门口的 平嬷嬷赶忙走了出来,拉着赫连迟就要往里面走。 赫连迟不动声色避开平嬷嬷的手,“嬷嬷,大皇姐叫本皇子来所为何事?” 平嬷嬷脸色一僵,暗骂了一句,见赫连迟像没事人一样,只好又笑着说道,“四殿下见了公主就知道了。” “嗯。”赫连迟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倒叫平嬷嬷郁闷了起来,在心里啐了口,果然今时不同往日啊,四皇子现在都敢跟她摆谱了,要不是公主和皇后娘娘……四皇子哪有如今这般光景。 待会儿定要让公主好好敲打敲打一下四皇子,否则四皇子连好歹都不知道嘞。 此时,长公主与驸马坐在前院中,赫连雪一脸的焦急,时不时露出欲哭无泪的神情,拉着齐原程,却说不出话来。 齐原程轻轻拍了拍赫连雪的背,以示安慰。 “公主,驸马,四殿下来了。”平嬷嬷的声音响起,赫连雪登时站了起来。 见到一身黑色长袍的赫连迟,赫连雪上下打量了一番,昂着头质问,“怎么现在才来。” “府中有事耽搁了。”赫连迟对赫连雪露出笑来,笑容中带着对赫连雪的尊从,虽未刻意讨好,却让赫连雪身心愉悦。 想到还有事要问赫连迟,赫连雪舒缓了表情,让赫连迟坐下,随意问了赫连迟几句,“你出宫有段时日了,可还习惯?” 赫连迟轻轻点了点头,“一切都好。” 接下来便冷了场,赫连迟就像一个闷葫芦,赫连雪问几句他就答几句,等赫连雪急得快要骂人时,才问道,“大皇姐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赫连雪干咳了两声,板着脸,“本宫就想问问,今日在朝堂上你为何要阻止薛沪?” 薛沪便是太和殿中第一个站出来的薛氏族人。 薛有庭虽被罢黜了,但朝中仍有不少薛氏族人,今日薛沪会站出来说话,就是受了赫连雪的指使,后来遭赫连迟警告,才退了回去。 “以五皇弟的能力,绝不会在此事上栽跟头的。”赫连迟一脸的认真,说完好奇道,“大皇姐,我当时还奇怪薛沪怎么会突然站出来说话,原来这都是大皇姐的意思,可是大皇姐难道不知道陆鸣身死,其余豪门世族尽数屈服于五皇弟了?” 赫连雪脸当即铁青,她当然知道,可她就是不甘心,明明她布下如此大局,眼看着差一点就要成功了,赫连钦偏偏就出现在了庆安州? 第346章 理所当然 赫连雪得知陆鸣失败后,怒不可遏,齐原程又想法子,将陆鸣和庆安州五位大族公子的死推到赫连钦身上,这才有了薛沪在朝堂上引火到赫连钦那的情形。 齐原程未料到赫连迟会突然出声阻止,猜不透赫连迟的心思,遂让赫连雪把赫连迟叫过来审问一番,赫连迟却表现的极为理所当然。 “五皇弟素来聪慧,不可能被大皇姐你陷害的。”赫连迟道。 赫连雪再也忍不住,手掌狠狠拍打桌面,她叫赫连迟来,不是要听他夸赫连钦的,“够了!” “你给本宫记住,赫连钦是你当上太子的绊脚石,他必须死!”赫连雪眸中泛着冷光,死死盯着赫连迟。 若非自己为女儿身,她用得着大费周章劝母后收下赫连迟,把赫连迟捞出宫? “皇弟知道了。”赫连迟一顿,迟疑应道。 赫连雪见赫连迟终于肯听话了,冷哼一声,抬起下巴,仿佛恩赐一般说道,“等找到机会,本宫会说服父皇,把你记名到母后膝下。” “多谢大皇姐。” 赫连雪又吩咐了赫连迟几句,就不耐烦赶他走了。 待赫连迟走后,齐原程坐到赫连雪对面,安抚赫连雪,“公主莫要生气,这次不行,我们还有下次。” “下次不知还要等到何时。”赫连雪仍旧不忿,心里还有些害怕,万一赫连钦已经知道是她指使陆鸣的,赫连钦会放过她吗? 齐原程心中大骂陆鸣愚蠢,如此好的局就这样轻易被破了,还死得不明不白,简直就是一个蠢货! 赫连钦当众踩齐原程脖子时的耻辱和窒息感仍记忆犹新,明面上指使陆鸣的是赫连雪,背后怂恿出主意的却是齐原程,失败后齐原程心中愤恨,却不得不先安抚住赫连雪。 现在看赫连雪后怕的模样,齐原程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是啊,若赫连钦要报复他们,可怎么办。 不行,他得想法子让赫连钦抽不开身,没空来对付他们。 齐原程握住赫连雪的手,细细摩挲着,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暗暗盘算该如何把赫连钦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 赫连雪心里害怕,没注意到齐原程神情,一个劲胡思乱想着。 赫连迟的皇子府就在毓王府附近,他骑着马慢悠悠路过毓王府,瞟见毓王中灯火通明,隐隐传来声响,抿了抿唇,眸中一片漆黑,终日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拉着马儿停在了王府守卫看不到的地方,静静听着里头的动静,就这样安静待了会儿,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庆安州之事疑点重重,私下里议论纷纷,但终归是告了一段落。 初春来临,春意盎然,嫩芽绿叶勃发,百姓打开屋门,满面春风迎接春日的到来,朝廷官员朝会结束后,到各部就职,开始新的一年的忙碌。 民间踏春郊游兴起,各府女眷及一众百姓欣然前往元明寺,祈求家人平安,期许自己能得偿所愿。 趁着这样的好日子,夏侯任氏任老夫人从永川来到京城,看望新出生的皇孙女,同时带来了一个噩耗。 “那支千年人参有问题。”任老夫人坐在任芷兰旁边,叹息道。 满头银发的任老夫人端坐于黑漆镌花扶手椅上,一张慈祥平和的脸带着笑,皮肤松松垮垮垂下,更显仁善可亲,手中握着串沉香佛珠。 任芷兰惊了一惊,忙问,“可是殿下奉与父皇那支千年人参?” “嗯。”任老夫人语气中透着深深地无奈,淡淡香气从佛珠中溢出,似乎泛起了几分古朴与怜悯,预示着任老夫人对世事无常的丝丝忏悔愧对。 素来圆滑极会说话的任芷兰此时语塞了,早前赫连筠向她讨要千年人参时,她想着族中有几支千年人参,拿出一支来不容易但也不是不行,且是奉给楚杨帝的,便求了任遇炫。 任遇炫再与父亲,即夏侯任氏家主商榷,终是通过夏侯任氏族人的手,把千年人参献给了楚杨帝,千年人参明面上为夏侯任氏奉上的,可谁不知道这是二皇子赫连筠为讨楚杨帝欢喜拿出来的。 现在任老夫人说那千年人参有问题,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祖母,族中出了何事?”任芷兰敏锐察觉出任老夫人的异样,任老夫人吃斋念佛,这么多年来,经过多少风雨危机,都是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现下竟有些颓然了,实在奇怪。 人参有问题,可以想法子解决,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啊。 任老夫人混浊的眼睛动了动,转动佛珠的手停了下来,“几个月前,永川来了一位姑娘,自称知知,医术极高,能辨药治伤。” “知知姑娘?”任芷兰不解,这位知知姑娘与千年人参有何关系。 “她在永川开了一家医馆,渐渐越做越大,永川人人皆闻知知姑娘医术高明,无豪门世族、平民百姓都愿意去她那看病,这位知知姑娘心纯意善,很快就在永川出了名。” 夏侯任氏名下药铺、医馆无数,根基庞大,屹立近千年,纵然有知知姑娘出现,亦撼动不了夏侯任氏。 可慢慢地,任氏发现知知姑娘似乎同他们十分不对付,不但公然表明她医馆不会用任氏的药材,还指出夏侯任氏一家独大,刻意行肮脏事排挤其他药铺。 称她的父亲母亲就是用了夏侯任氏的药,身体才垮下来,并疾病缠身而终的。 夏侯任氏为西林大族,一开始未理踩知知姑娘,不屑于跟知知姑娘这种跳梁小丑打交道,其余豪门世族闻风而动,远远避开知知姑娘,底下药商亦见风使舵,停止向知知姑娘的医馆供应药材。 知知姑娘被逼从别的大州购买药材,到她医馆看病的人也从起初比肩继踵,到无人问津,有也都是些穷苦百姓,根本赚不了几个钱,甚至还要倒贴。 夏侯任氏本以为知知姑娘会就此放弃,知难而退,没想到困境很快就被打破了。 第347章 彻底心凉 永川州与夏侯任氏不对付的几个大族窥见契机,自以为帮扶知知姑娘能捞些好处,打击夏侯任氏一番,偷偷让人把药材卖给了知知姑娘。 知知姑娘得了药材,医馆便岌岌可危继续开着。 偶有一次知知姑娘撞见任氏医馆治不好、被告知回去准备后事的病人,救下了那人的命,还将其完全根治好了。 偏偏那位病人,正正好是永川州某位世族中人,对知知姑娘感恩戴德,四处宣扬知知姑娘医术高明,心地善良,比任氏那些大夫好上百倍。 有了一个突破口,紧接着就是数个千个,原先看夏侯任氏脸色行事的人俱转变了心思,小心翼翼避开夏侯任氏,开始捧着知知姑娘。 毕竟,谁能保证一辈子没病没灾呢? 知知姑娘尤其擅长外伤,不论外出打猎时被猎物咬伤的伤口,还是伤及要害处的刀伤、箭伤,皆能医治,且不会留下后遗症。 如此,知知姑娘的名号彻底打响。 夏侯任氏曾让人去查过知知姑娘的身世,却除了知道她来自清意州,是清意州中有名的神医外,其他一概不知。 甚至任氏一度想暗中处理了知知姑娘,结果派出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 夏侯任氏断定这位知知姑娘背后之人,绝不弱于夏侯任氏,且她就是冲着夏侯任氏而来的。 就在这时,夏侯任氏名下庄园接连起火,所有药草尽数烧毁,除任氏药铺跟以往储存的药材外,任氏损失惨重,许多名贵的药草跟着毁了。 也就意味着今年一整年,任氏都没有药材可收割,要靠引进别家药材来支撑药铺医馆生意。 “所有药材……”任芷兰目露惊骇,张大了嘴巴,手死死捏紧,一直到婴儿啼哭声响起,才幡然惊醒。 奶娘赶紧走了进来,把婴儿抱走,小声哄着去了耳房。 夏侯任氏怀疑药材的事与知知姑娘背后的人有关,却从未证明,只好动用夏侯任氏的势力,将知知姑娘彻底赶出了永川州,然知知姑娘临走时却告知任氏,他们献给楚杨帝的那支千年人参有问题。 任氏不敢掉以轻心,果然发现药库有人潜入过的痕迹,任老夫人这才急匆匆来了京城。 “这事,是毓王做的吧。”任芷兰不是蠢人,听任老夫人说知知姑娘从清意州而来,瞬间反应了过来,联想到赫连钦那时人就在清意州! 还有哪能随便就一个人就是永川州大族的,其中定有蹊跷。 若真跟赫连钦有关,便一切都好解释了。 如今赫连钦和赫连筠在朝堂上暗暗较劲,两派人私下亦明争暗斗不断,会把心思动到夏侯任氏身上,不足为奇。 只是任芷兰同夏侯任氏怎样也想不到,赫连钦竟会如此大胆,直接放火烧了夏侯任氏的庄园。 “你祖父是这样同老身说的。”任老夫人的声音依旧沉稳安定,任芷兰却觉出些凋零朽败来。 任芷兰莫名慌乱起来,强迫自己冷静,从黑漆镌花扶手椅下来,跪到任老夫人面前,“祖父要如何处置那支千年人参?” 三大豪门三大家族同气连枝,生存与共,近千年来将嫡系嫡女嫁入皇室,维持表面平衡,亦野心十足,历代帝王中有不少流着豪门世族血的。 每当他们陷入万难之时,能保住大族根基。 也因此,历代帝王开始警觉起来,皇后往往出自末流大族,即使出身三大豪门三大家族,也会慢慢被架空,单看薛皇后就知道了。 如若楚杨帝知道那支千年人参有问题,定会迁怒赫连筠,还可能借此机会重创夏侯任氏。 夏侯任氏为了避风头,休养生息,关键时候会舍弃一些东西。 “这么大的事,那位又怎会不知……”任老夫人微微转头,透过窗户往皇宫的方向望去。 夏侯任氏为西林最大的医药世家,自然不可能被毓王派来的一个知知姑娘所打倒,可要是那位也暗中推波助澜了,夏侯任氏就不得不暂避风头了。 于夏侯任氏而言,谁做储君关系虽大,但比起一族荣光,就显得异常渺小了。 任芷兰跌坐在地上,又慢慢埋首于任老夫人双膝,哽咽说道,“祖母,再想想别的法子,好不好?” “唉。”叹息声从头顶传来,任芷兰的心一下就凉了半截。 难道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这边任芷兰因为任老夫人带来的消息大受打击,赫连筠那边又出事了。 还是关于外室的谣言,如同上回一般传的沸沸扬扬,更有甚者,说那外室还给赫连筠生了一个儿子,赫连筠每回从户部出来,都要先去看一眼她们母子俩。 谣言第一次传来,任芷兰可以不信,第二次她就忍不住怀疑起来了。 让人悄悄跟踪了赫连筠半个月,终于发现一日赫连筠特意避开人,进了城东的一处小宅院,待赫连筠离开后,任芷兰的人四下打听,还敲了门往里头看。 果真瞧见一位娇美的女子,还有女子怀里的小婴儿。 任芷兰心彻底凉了,不再求任老夫人,而夏侯任氏放弃支持赫连筠的事,她也暂时瞒了下来,又使人去打听那外室身份。 等得知那外室险些入勾栏院,被赫连筠救下养在了私宅中,恨得咬牙切齿,但任芷兰即使心里再恨,都没有表现出来,赫连筠每日回来,便温声细语关心他,直让赫连筠愧疚难当,再盘算着暗中解决了那外室。 至于外室所生的儿子,只能说天生命不好! 不是任芷兰生的,有什么用。 然不等任芷兰解决了外室,事情就被人摆在了明面上。 逢春赏景,近来瑾贵妃心情甚好,特意差人把御花园修剪好,请楚杨帝还有几位皇子皇子妃入宫,一同赏美景。 御花园中,太监宫女早早搬来鲜艳多姿的花儿,有芍药、牡丹、海棠等等各种娇艳欲滴的名贵花卉,争先恐后,翘首以盼着,吸引每一位妃嫔的目光,妃嫔们时不时掩唇微笑,点评欣赏着。 第348章 简直没眼看 瑾贵妃、怜妃和月妃被妃嫔们围着,心情十分愉悦,含笑欣赏面前花海,听着低品阶贵人说话逗趣。 “皇上驾到!”远远地就传来太监的高喊声。 众妃嫔立时惊喜,连忙朝声音的方向行礼,“见过皇上。” 明黄色龙袍的楚杨帝带着一众皇子出现在了嫔妃们面前。 “儿臣见过瑾母妃、怜母妃、月母妃。”赫连钦等人拱手作揖。 楚杨帝神色淡淡,随意扫了一圈,目光停留在瑾贵妃身上,“爱妃似乎心情极好。” “如此春景,又有皇上作陪,臣妾自然心情愉快。”瑾贵妃走到楚杨帝身边,缓声说道。 好像听到了瑾贵妃的话,一旁翘首望着的娇美花儿头翘得越高了,得意忘形般晃了晃花梗,又偷偷去瞧尊贵的帝王,试图得到他的关注。 楚杨帝拉起瑾贵妃的手,往前面亭台走,怜妃与月妃紧随其后,再就是几位皇子,嫔妃们心中暗恨却不得不识趣跟在了后面,不敢贸然出头。 亭台很大,可容下七八个人,楚杨帝入座后,瑾贵妃、月妃及怜妃坐下,还有几位皇子俱留在了亭中,至于其他妃嫔则不甘不愿去了另一边的亭台,不时投来羡慕嫉恨的眼神。 待坐定,立即有太监宫女把芍药、牡丹这些名贵花卉搬到亭台前方,以供亭中人观赏。 瑾贵妃“咦”了一声,看向赫连钦,“清瑜还有两位皇子妃呢?” 她特意点名要三位皇子妃进宫,此时未看到颜清瑜三人,脸上浮现疑惑之色。 “回瑾母妃的话,入宫时芷兰的衣裳弄脏了,三皇弟妹和五皇弟妹便陪芷兰去了更衣。”回话的是赫连筠。 瑾贵妃恍然大悟,复笑道,“今儿,本宫让你们带皇子妃进宫,就是为了看一看这春日娇花。” “是。”赫连筠转头,触及眼前娇艳无比的花儿,点头笑了笑。 月妃望了一眼赫连筠,嘴角溢着笑意,没有说话。 “自几位皇子出宫后,就甚少有这样的机会聚在一起,臣妾知道格儿你们长大了,终归要出宫开府的,可这心里还是失落得紧,现下瑾姐姐倒是如了臣妾的愿,让臣妾再看到这番场景。”怜妃余光留意着月妃的神色,掩下眸中情绪,满怀感慨道。 遥想赫连格几人初初搬入西华宫时,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还有毓王殿下围在一起整日闹腾的情形,已经恍若隔世,瑾贵妃等人不免唏嘘起来。 在宫中待久了,日日守着这座冰冷的宫殿,渐渐忘却了时间,她们这些有子嗣的还能怀着些期盼,其他妃子的一生可就这样过去了。 “妹妹别胡说,阿钦可没跟三皇子一起闹腾。”瑾贵妃嗔怪着,不轻不重拍打了一下怜妃的手。 赫连钦自小就与同龄人不一样,时常绷着一张小脸,在一旁冷冷看着赫连格三人上蹿下跳,给他们望风。 那时赫连烈和赫连格一见面就不对付,总要掐一回架,赫连筠则在一旁劝和,往往被两人迁怒弄得鼻青脸肿,赫连筠虽以君子自居,但到底年纪小,控制不住脾气加入赫连烈跟赫连格,三人混打在一起,太监宫女管不住也不敢管。 待皇后或者瑾贵妃身边的人过来时,赫连钦眼疾手快,赶紧让他们停下来,威胁他们说不停下来就会被母后和母妃责骂,夫子知道了还会让他们抄书呢。 赫连钦年纪最小,奇怪的是,赫连烈三人却每一次都听赫连钦的话,每每薛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植妙来西华宫,看到的都是兄友弟恭的场景。 起初,植妙还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宫人假传消息,这样的事发生多了就慢慢回过味来。 但不管如何,那段时间赫连烈三人身上都带了小伤,可无论是薛皇后还是瑾贵妃等人,皆没抓着机会责怪他们。 只是后来赫连烈大了些,就不爱同赫连格闹了,原先靠打起来的“情义”云消雾散,几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不过,唯一没变的就是赫连钦赫连格两人的关系了,小的时候赫连钦给赫连格做掩护,长大了赫连格坚定不移站在赫连钦这一边。 赫连烈忽略不论,赫连筠却自始至终一个人,好似与赫连钦赫连格格格不入,一直插不上嘴。 思绪收回,月妃脸上的笑意便淡了几分,好心情不复,语气温温和和的,“那个时候,几位皇子都还小,闹腾些也是正常的,现在筠儿在户部,就时常想着为皇上分忧。” 言下之意就是赫连筠那会儿被赫连烈赫连格硬拉着,才闹腾的,再说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哪能忍得住无缘无故挨上几个巴掌,还不是大皇子三皇子先闹起来,要不然赫连筠也不会上去劝架。 之前赫连烈还在时,比赫连筠早入朝,莫说立下大功,就是为楚杨帝分忧都谈不上,更别提赫连格还整日散漫悠闲地在工部混日子。 而她的儿子,却走进了楚杨帝的眼里,成了除赫连钦外的炙手可热的一个皇子,朝中不少大臣站到赫连筠这一边,为未来储君的唯二人选。 怜妃当即变了脸,朝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楚杨帝撒娇道,“皇上,格儿就是这样的性格,臣妾能怎么办。” 怜妃长着一张娇柔无依的脸,性子却洒脱刁蛮,不拘小节,喜欢在楚杨帝跟前使些小性子,偏楚杨帝就吃她这一套。 十几年了,还是纵容着怜妃。 “老三朕是不抱期望了。”楚杨帝不客气地指了指赫连格,佯装无奈对怜妃说道。 说了这么多,赫连格也按耐不住了,直接嚷嚷起来,“父皇,您这说的什么话啊,儿臣怎么就让您不抱期望了。” “你看,你看,他还跟朕急起来了。”楚杨帝哈哈笑了,看向怜妃的表情中带着朕没错怪赫连格的意思。 怜妃一把将脸捂住,简直没眼看了。 瑾贵妃轻轻摇了摇头,含笑看着这一幕。 第349章 我好害怕 “皇兄,莫要挣扎了。”赫连钦补了一刀。 赫连格立时震惊,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想到赫连钦竟未站在自己这一边,还跟着楚杨帝一起损他。 “小五,总算说了一句公道话。”楚杨帝道。 气氛热闹起来,笑声顿起,楚杨帝的调侃声,瑾贵妃和怜妃的笑声传开来,引得其他亭台的妃嫔们频频望来,好奇究竟说了些什么,能让楚杨帝如此开怀。 只月妃跟赫连筠的脸就僵了,完全插不上嘴,嘴角的笑险些维持不住。 一直到三位皇子妃的到来,才打破了这样的“僵持”。 “儿媳见过父皇,见过瑾母妃、怜母妃、月母妃。”三人齐声行礼。 “起来吧。”楚杨帝道。 瑾贵妃朝颜清瑜伸了伸手,拉住她的手,吩咐说道,“还不快给三位皇子妃看座。” “是。”太监们应声,没一会儿就搬了三张紫檀木灯挂椅来,分别放在了几位皇子身旁。 “身子可恢复了?”等三人坐下后,瑾贵妃笑着问起任芷兰。 任芷兰生下皇孙女有三个多月了,如今也出了月子,但为表示关心,瑾贵妃还是问了任芷兰一句。 “多谢瑾母妃关心,儿媳恢复得差不多了。”夏侯任氏为医药世家,底下大夫无数,药材更是应有尽有,必然会把任芷兰的身体调理得与没生皇孙女之前一般,甚至更好。 见任芷兰面色红润,姿态端庄,瑾贵妃微微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一旁收整好情绪的月妃,也正准备关心关心一下任芷兰这个豪门世族嫡女出身的儿媳,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让怜妃抢了先。 “瑾姐姐多虑了,二皇子妃出自夏侯任氏,任氏的大夫定能调理好二皇子妃的身子,我们啊,根本不用担心,任氏药材可是出了名的好用,就看二皇子先前随手拿出来的千年人参就晓得了。” 月妃正了正脸色,赫连筠能娶到夏侯任氏嫡女,是她一直以来极为骄傲的事儿,“芷兰身子向来好。” 瑾贵妃看了看怜妃,又看了看月妃,蓦地笑出声来,笑声中透着几分别样味道,让月妃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是,母妃。”任芷兰勉强弯了弯嘴角,心思全都放在了那支千年人参上,怜妃心中略感诧异。 这二皇子妃不是一贯圆滑极会说话嘛,怎的今日却像个哑巴一样,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赫连钦坐在左侧,对面就是赫连筠任芷兰两人,眼睛不动声色在任芷兰身上游离了几秒,视线收回,若无其事继续听瑾贵妃说话。 “朕还有事,就先回乾清宫了。”三位皇子妃来了,楚杨帝不好多待,起身就要走。 瑾贵妃等人忙站起来,“恭送皇上。” 瞧着楚杨帝还有一众太监宫女消失在拐角处,瑾贵妃才重新坐了下来,仔细嘱咐了三位皇子妃几句。 兴致慢慢淡下,就领着赫连钦颜清瑜先回了朝禧宫。 怜妃跟月妃也带着各自的儿子儿媳离了御花园,留下一众攥紧手帕、十分不甘心的妃嫔们。 亭外的花儿仍旧四处张望着,头挨在一块儿,似在小声讨论着什么,有妃子走过来,便迅速别开脸,绽放出自身独有的香气,想要温暖抚慰妃子凄凉的心。 赫连筠和任芷兰从宫中出来,就直接回二皇子府,任芷兰因为千年人参,一直心神不宁,丝毫未发觉赫连筠同样不在状态,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坐在马车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啊。”马车猛然停下,任芷兰的头撞到马车上,眉心蹙起,发出轻呼声。 赫连筠这才惊醒,忙抱住任芷兰,“我看看,哪里伤着了。” 看着夫君明显因自己慌了神,任芷兰心下一阵苦涩,眼睛微微发酸,抓住赫连筠的手,往伤处去摸,“这里。” “没事,待会儿让府医瞧瞧。”见任芷兰的脑袋没有受伤的痕迹,赫连筠松了口气,安慰道。 随即传来一片嘈杂声音,他眉心不自觉紧皱,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喧闹?” 车夫大声回道,“殿下,皇子妃,好像有人来皇子府闹事。” “什么?”赫连筠更加烦躁,谁这么大胆敢到皇子府门前闹事,不要命了? “奴、奴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殿下您自己出来看看。”车夫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赫连筠本就心烦意乱,加上任芷兰撞了脑袋,当即掀开帷裳,自个儿下了马车。 二皇子府外站满了人,围成了一个半圈,手不停冲里面指指点点,嘴里大声说道着什么,神情或愤恨或不屑,亦或幸灾乐祸,不知为何,赫连筠心突然跳了起来,升起一股巨大的慌张来。 有人看到赫连筠,喊了一句“二皇子回来了”,众人纷纷朝赫连筠看来,并让出了一道。 赫连筠看清里面站着的女子时,瞳孔剧烈收缩,愣在了原地。 该女子肌肤白皙,满脸惊惧,细汗不住流出,额前碎发尽湿,紧紧贴在肌肤上,显得尤为楚楚可怜,众人在触及女子目光时,不约而同心疼起来。 一头秀发被绾起,作妇人打扮,怀里的小婴儿用蓝色柔软锦缎包裹着,似乎睡着了,不哭不闹的,很是乖巧。 见到赫连筠,女子目露惊喜,立即走了过来,“公子,柔儿好害怕。” 她空出一只手,扯住赫连筠的衣袖,秀眉微微拧着,水灵灵的眼眸中含着泪光,与失而复得的喜悦,“柔儿终于找到你了,柔儿跟澄儿都好害怕。” 赫连筠僵在原地,嘴巴死死粘合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任由柔儿拉着他,四周百姓见赫连筠无话可说的模样,俱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赫连筠,好像在说:想不到二皇子你是这样的,竟真的养了外室。 “公子,他们突然闯了进来,把柔儿跟澄儿赶出宅子,柔儿无处可去,就只能寻到这来。”柔儿万般委屈,低声哭泣着。 众人的眼睛变了又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第350章 戳肺管子 任芷兰出马车后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宸儿? 待看见扯着自己夫君衣袖的女子及女子怀中的小婴儿时,陡然变了脸色。 难道她就是殿下藏在城东的外室? 那婴儿则是殿下的子嗣,还是个男孩?! 柔儿把婴儿往赫连筠那送,赫连筠愣愣接过,眼中倒映着柔儿娇美白皙的脸,赫连筠却再也没有以往的悸动,只觉双脚冰冷,天几乎塌了下来。 “殿下,这位姑娘是?”任芷兰笑意盈盈的声音传来。 赫连筠抱着婴儿,艰难转身面对着任芷兰,喉咙干涩难受,嘴唇惨白,无力启齿。 他许久不语,任芷兰也不急,就这样含着笑看着赫连筠,保持着夏侯任氏嫡女的风范与仪态。 周围百姓停下了议论,目光聚集在面前三人身上,眼中带着十足的好奇和探究。 忽然撞见当今二皇子的外室找上门来,正巧二皇子妃也在,岂能不摩拳擦掌,兴奋的直哆嗦。 “您就是公子的夫人?”柔儿抿着唇,眸色黯然下去。 她一直想见见公子的夫人,想知道夫人是怎样的一个人,如今真见到了,就自惭形秽,她只是一介平民,险些一生葬送在勾栏院,多亏了公子她才能过上这般吃穿不愁的日子。 而夫人无论是气度还是长相都极为出众,身上带着世族女子独有的气韵,只是笑着站在那里,她就被比得一文不值。 “殿下,不如我们先进府。”任芷兰淡淡瞥了柔儿一眼,依旧笑着对赫连筠说道。 赫连筠蓦地醒悟,“好,先进府。” 不管柔儿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是怎样得知他身份,都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与柔儿的关系说出来,要问什么等进了府再说。 任芷兰面上挂着笑,率先往皇子府里走,贴身丫鬟们亦步亦趋跟着,态度自若地让柔儿头又低了下去。 “柔儿,我们先进去。”赫连筠抱着婴儿,压抑着心底的焦躁,丢下一句话,就抬脚走进皇子府,丝毫没有要等柔儿的意思。 柔儿瞬间红了眼眶,看着赫连筠消失在门边,猛然一把擦去眼泪,提起裙摆穿过人群,跟了上去。 “都散了,都散了。”赫连筠等人进了府,皇子府侍卫就开始赶人了。 百姓们没听见想听的东西,不甘心朝里面看,侍卫直接站到了他们面前,手放在腰间佩刀上,威胁似地瞪着他们。 这才失望收回目光,摆了摆手觉得无趣极了,慢慢便散开了。 赫连筠他们进府后是如何商谈的,众人不知道,但二皇子的外室抱着一名婴儿找上门的消息,一夜间传播了整个京城。 楚杨帝听闻后,直接黑了脸,当日去了一趟朝禧宫,下午瑾贵妃就让人去请二皇子妃进宫。 怜妃、月妃还有余贵人等人不请自来,坐在朝禧宫等着二皇子妃进宫。 怜妃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月妃面色难看,不复以往镇定。 “月妃姐姐,二皇子平日瞧着还算稳当,没想到做出来的事,如此…一鸣惊人啊。”余贵人眉眼上挑,端详了片刻对面的月妃,悠悠叹出声,言语中尽是戏谑嘲弄。 登时,殿内传来嫔妃们的笑声,有忍不住的已经跟旁边人耳语起来。 月妃僵着脸,瞪着语贵人的眼睛中透着怒火,不阴不阳回了过去,“筠儿为皇子,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服侍,子嗣方面亦无须本宫担忧。” 话题一转,舒缓情绪温声说道,“余贵人,六皇子虽年幼,但这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忽视不得,要让太医好好调理,多开些方子,否则等到出宫开府那日就来不及了。” 赫连筠身体好,一下就有了两个孩子,赫连风却自小体弱多病,药一直没停过,现在月妃谈起来,便是暗指赫连风出宫开府成婚后恐难有子嗣。 “你!”余贵人气得牙痒痒,倏地站起身来,怒视月妃。 余贵人出身不显,却在众嫔妃中脱颖而出,不仅生下六皇子赫连风,赫连风还平安活到了现在,靠着赫连风在后宫中占有一席之地。 她怀赫连风时误食了奸人下的慢性毒药,那毒药无色无味,通过喷洒于花盆中,不声不响让余贵人吸收了去,从而难产,遂赫连风一出生带有弱病。 余贵人将赫连风看作命根子,不容许任何人说他一句,现下月妃说赫连风不能生,简直就是在戳她的肺管子! 嫔妃们的笑声停止了,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吓得大气不敢出。 “月妃姐姐,你这么说,是肯定那外室生的为男孩?”怜妃掠过气得浑身发抖的余贵人,一面问月妃一面观察着月妃的脸色。 话一说出口,在场的人俱是一震。 若为男孩,就意味着那就是皇上的皇长孙! 瑾贵妃看戏的眼神稍作停顿,很快又褪去异样情绪,坐在殿前方,静静看着这一场好戏。 男孩又如何,皇家断然不会承认一位出身低贱不堪的外室子。 先前月妃还没想到这一茬,叫怜妃一提醒,马上回过味来了。 要真是男孩,岂不是皇长孙、皇长孙女皆出自筠儿膝下,等皇上怒气消了,就会想起筠儿的好来。 那可是皇上头一个皇孙啊! 真是,她之前被愤怒冲昏了头,怎么没想到这一方面。 怜妃一直紧盯着月妃,眼见着月妃眉眼间浮现懊恼、惊喜之色,心中嗤笑,到底是不是男孩另说,皇上那可不是好糊弄的。 二皇子做出这般丑事,皇上会得容下那外室所生的孩子? 让皇室蒙受污名? 余贵人不知晓怜妃心中所想,只觉月妃得意忘形的样子甚是讨厌,可她只是贵人,父亲就是个小品芝麻官,根本比不上月妃这个尚书家的千金。 又处在朝禧宫,有瑾贵妃看着,余贵人再恨,也不敢做出其他动作了。 眼睛死死盯着月妃,似要将月妃生生盯穿了。 “二皇子妃到!”殿外传来太监的通告声。 众人俱往殿门口望了过去。 第351章 一下有了两个 只见一身皇子妃规格服饰的任芷兰缓步走来,如同往日一般,笑意盈盈冲瑾贵妃等人行礼。 而任芷兰身后,则跟了一位娇美柔弱、我见犹怜的绾发女子,可能刚刚生育过,白皙的脸颊上透着初为人母的别样粉红,少女感不减,反而与之交织杂糅在一起,更叫人移不开眼。 “芷兰见过瑾母妃、月母妃、怜母妃。”然任芷兰一开口,那落落大方、行事有度,世家嫡女独有的风范便扑面而来,瞬间冲散绾发女子的别样韵味。 绾发女子似有些紧张,脖子微微缩了起来,后知后觉跟着行礼,“奴家见过瑾贵妃娘娘,月妃娘娘,怜妃娘娘。” 月妃好感骤降,不免在心里嘀咕:这也太小家子气了,到底出身不好啊。 “抬起头来,让月妃妹妹瞧瞧。”瑾贵妃未看任芷兰,却是先同绾发女子说了话。 绾发女子受惊若宠抬头望了过来,见瑾贵妃面目和善,语气平和,忍不住向瑾贵妃这边靠了靠,“奴家名唤柔儿。” 见状,怜妃“扑哧”一声笑了,赞道,“这世上哪个男人不喜欢柔情似水、体贴温柔的女子。” 柔儿听不出怜妃言下之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羞怯低下了头。 “为妾自然应温柔顺从,毕竟,府中女主人须处事大方、应对自如,并非谁人都可以当得起皇子妃的。”月妃拉过任芷兰,动作亲昵,让任芷兰坐到她身旁。 月妃虽不及瑾贵妃出身平江温氏,却也是尚书府的嫡女,初闻柔儿时,就略有些不悦,认为柔儿小小年纪,便不知廉耻勾引着赫连筠犯错,非正经人家姑娘。 待知道柔儿为赫连筠生下皇长孙,才堪堪收敛了些不快,可现下头一回见面,柔儿就露怯慌张得认不清谁才是赫连筠母妃,一味朝瑾贵妃那靠,月妃越发不爽利。 任芷兰这个名正言顺的出身高贵的二皇子妃却被瑾贵妃与怜妃晾在一旁,月妃索性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告诉任芷兰,她这个做母妃的明白深浅,不会本末倒置,让柔儿爬到任芷兰头上,她是向着任芷兰的。 “母妃说的是。”任芷兰依言点了点头,转头大度冲柔儿道,“柔儿姑娘,还不过来拜见母妃。” 殿内早已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往这边望来,暗戳戳看着好戏,余贵人一改适才的咋呼,一双眼睛在任芷兰与柔儿两人之间徘徊不定,似在打着什么算盘。 “柔儿拜见月妃娘娘。”柔儿感觉到月妃对她的敌意,但想起面前之人就是赫连筠的母妃,还是走了过来,乖乖行礼。 任芷兰的大方作态叫月妃十分满意,一种不愧是自己儿媳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反之柔儿唯唯诺诺的模样,月妃眉心不由拧了一下,又飞快舒展开。 “筠儿喜欢你,本宫也不好说什么,只往后须安分守己,不得再出来惹事。”月妃态度不远不近,淡淡吩咐。 “是,柔儿知道了。”柔儿不敢放肆,生怕月妃一生气就把她赶出皇子府,让她永远也见不到赫连筠了。 柔儿刚刚往瑾贵妃那靠,月妃怪柔儿长了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现在乖乖应下自己的话,月妃又嫌弃柔儿小家子气。 怎么看都不顺眼! 忍了又忍,月妃到底还是平复了心情,问起柔儿生的孩子来,“怎么没将孩子一起抱进宫?” “回月妃娘娘的话,澄儿昨日突然发高热,进宫前才退了热,柔儿便求了皇子妃,让澄儿待在皇子府中。”说起自己的孩子,柔儿眉眼渐渐泛上暖意,一扫挫败略有些神采奕奕。 月妃诧异一瞬,看了眼一旁喝着茶的任芷兰,“这样啊。” 她能理解任芷兰的心情,一向待自己极好的夫君在外面有了外室,那外室还给夫君生下了庶长子,任谁也忍不了。 但不该迁怒到孩子身上啊。 月妃在心里说道,顾忌着任芷兰,终究没有说出口,而是继续问柔儿,“宸儿?皇长孙单字一个‘宸’?” “是,月妃娘娘。”柔儿应了声,又马上摇头否认,“不是的,月妃娘娘,澄儿不是皇长孙。” 于贵人紧盯柔儿,不是皇长孙,那是什么?! “只要是筠儿的儿子,就当的起皇子孙这三个字。”月妃还以为柔儿自知卑微,不敢期盼月妃能认下她生的儿子,才连声否认。 “澄儿是女、女孩。”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柔儿闭了闭眼睛,吞吞吐吐道出了事实。 余贵人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走到柔儿身边,一把掐住她的手,“女孩?这么说不是皇长孙,而是皇孙女了!” 不顾柔儿痛呼出声,余贵人又马上放开了她,昂着下巴,幸灾乐祸道,“月妃姐姐,这下,你可就有了两位皇孙女,妹妹实在羡慕。” “是啊,格儿那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月妃姐姐你却一下有了两个。”怜妃补上一句,嘲讽之意赤裸裸摆到月妃面前。 月妃此刻的脸色可谓极其难看,她先前还盼着、认为着柔儿生了个皇长孙,说服自己看在皇长孙的面儿上,接受了柔儿。 岂料,柔儿不仅生的不是皇长孙,还眼睁睁看着她在一众妃嫔面前出丑,等她问起时,才说出实情来。 怜妃跟余贵人这两个贱人,还明目张胆的讽刺她! 月妃牙齿都要咬碎了,瞪着柔儿的眼神中带着凶光,仿佛下一刻就要生吞了柔儿,以解心头之恨。 一向惺惺作态、虚伪至极的月妃终于露出了丑陋的面孔,任芷兰勾起一抹弧度,笑得冰冷,心里痛快极了。 不是皇长孙,让你失望了吧。 任芷兰不是什么单纯的人,方才月妃的作态她都看在了眼里,尤其是月妃心心念念着皇长孙的模样,深深刺入了任芷兰眼中。 以往月妃看重她夏侯任氏嫡女的身份,对她百般好,一得知自己生的是女孩,就立马变了脸,尽管月妃没有明着表示,任芷兰依旧记了下来。 第352章 不适合他 谁也没有想到,自大皇子死后,除了毓王殿下,最让天子看重、可列为储君人选的二皇子赫连筠,因为一个小小的外室遭楚杨帝厌弃。 而二皇子妃身后的夏侯任氏却一反常态保持了沉默,似乎就这样放弃了储君之位,任由事情发展到最差的地步。 京中各府对此感到十分诧异,几番打听后无果,遂作罢。 赫连筠彻底退出了储君人选,押错宝的大臣摇头叹气。 也因此,将目光放在赫连钦身上的朝臣立时多了几倍。 “五皇弟。”下朝后,多日未与赫连钦说过话的赫连筠叫住了赫连钦。 赫连钦回头,待赫连筠一如往常,好似他们还是当初互相作揖谈笑的二皇兄和五皇弟,“二皇兄。” “五皇弟,我们能谈谈吗?”赫连筠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来,浮现一抹笑容。 赫连钦点头,同赫连筠一道往宫门的方向走。 四周大臣看到这副场景,皆好奇张望着,试图从两人脸上找到一些细微的表情,然赫连钦和赫连筠一直带着笑,气氛平平淡淡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些日子,皇兄被名利所困住了,都忘记最初的想法了。”赫连筠忆起自己不自量力同赫连钦争太子之位,就苦笑连连。 五皇弟的母妃出自平江温氏,五皇弟妹为寒水颜氏嫡女,五皇弟又自幼聪慧过人,仅十三就破了长星州困局,入朝封王后更是立下数道功绩,人人闻而赞之。 而他呢,只知道读些圣贤书,偏不甘心要去那浑水里走一趟,最后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二皇兄,无论是谁生的,都是你的子嗣。”赫连钦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赫连筠一愣,笑了笑点头说道,“我会的。” 其实柔儿在二皇子府门大闹了一顿,消息迅速传遍京城时,赫连筠心中就有了些猜测。 柔儿的来历应该不是他眼里看到的那样,那场“英雄救美”的戏也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柔儿是谁的人,他不想去知道,他能感觉到柔儿待自己真的有情,澄儿也终究是他的子嗣,他应该好好保护她们母女俩。 只是名分却给不了了,以后亦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世人面前。 父皇不会同意柔儿进府,他让皇室蒙羞了。 还有…他辜负了芷兰。 看着赫连筠眼里浸满无奈与苦涩,赫连钦扯了扯嘴角,“二皇兄,听说沈大公子为迎接沈老爷子得意门生,特意摆了几次宴席,先前的宴会皇弟没去,这次沈老爷子大寿倒要去瞧上一瞧。” 沈星舟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招呼来京恭贺沈老爷子七十大寿的门生们。 他志不在朝堂上,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君子,从未参与过储君之争,坚持着沈氏中立态度。 “好!”赫连筠重新换上笑容。 他出来走了一遭,星舟也依旧为他好友,他应该回到自己该待的位置了,同星舟一道观圣贤书、阅先人之志。 这世间名利浮躁,不适合他! 赫连钦道别赫连筠后,便去了兵部,开始一日的忙碌。 从兵部回到王府时,天已经黑了。 云升随赫连钦下马车,提着凤灯,照例往赫连钦的书房走。 夜里静悄悄的,王府的灯笼始终亮着,照亮了从府门到书房的路,等待许久的灯笼们终于迎来了他们的主子。 云升知道,这是王妃特意吩咐下去的,为的就是让殿下回来能看清路,晓得府里还有人等着殿下。 云升在赫连钦身边待了十多年,事事以赫连钦为先,很是赞同颜清瑜的做法,对颜清瑜这个王妃也心存好感。 但他不会在赫连钦面前说半句颜清瑜的好话,亦或坏话,让颜清瑜在赫连钦心目中的印象加深、变得越来越好。 颜清瑜好归好,可他的主子始终是赫连钦,他不会去影响赫连钦的判断与抉择。 不过,若赫连钦自个儿愿意多亲近颜清瑜,云升也不会反对半分。 “王妃睡了?”赫连钦蓦地停住脚步,问道。 身后低着头的小太监回道,“奴才刚刚见王妃院子还亮着灯。” 闻言,赫连钦思考了片刻,转过身来,“去昔语阁。” “是。”云升面上流露出一丝惊讶,遂低头应是。 来到昔语阁前,果然看到里头有光亮传来,赫连钦脚步不停,直接走了进去。 成婚前,赫连钦特意差人去问过颜清瑜的意见,可由颜清瑜亲自布置昔语阁,言道要让颜清瑜住得舒心自在。 颜清瑜极为欢喜,欣然接受了。 昔语阁一应布局摆件,皆顺着颜清瑜心意,宽敞而大气。 夜幕中赫连钦窥到的只是一角,却已然点了几下头。 入画从屋里出来,穿过回廊,正巧与赫连钦撞上,嘴巴微微张开有些惊讶,欲行礼,“奴……” 马上就被云升阻止了。 云升冲入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声张。 入画紧闭嘴唇,连连点头。 赫连钦神情淡淡,越过入画就朝颜清瑜屋子的方向走。 入画站在原地,待赫连钦走远了,才拍了拍胸口,在心里说道:王爷不笑的时候可真吓人。 思及赫连钦是来找颜清瑜的,入画又露出喜色。 王爷公务繁忙,往往回了王府就直奔书房,待王妃确实极好,却甚少来后院。 今晚王爷来了,定是要睡在昔语阁的。 这般想着,入画的脚步都忍不住轻快了一些。 赫连钦慢慢走近颜清瑜屋子。 屋外无人,许是把下人们都屏退了,除了屋里隐隐说话声,周围极其安静。 赫连钦不知怎地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停在了外面。 “王妃,昨夜又梦魇了?” 赫连钦记得,这是颜清瑜身边另一个大丫鬟入梦的声音。 屋里安静了片刻,颜清瑜略含疲惫的声音传来,“嗯,你去把香点了。” “夜夜点着安神香,王妃不还是梦魇,奴婢觉着这香没用,还伤身体。”入梦不赞同道。 她又说道,“不如让奴婢留下来守着王妃。” 第353章 竟未梦魇 “不用了……”颜清瑜话未说完,就看到了屋外站着的淡漠清隽男子,登时喜上眉梢,“殿下,你怎么来了?” 入梦见到赫连钦,与入画一般吃了一惊,“入梦见过殿下。” 赫连钦缓步走了进来,“清瑜这是在怪本王没有时常过来?” 男子清越好听的声音中带着笑意,说话间脸庞轮廓跟着柔和了几分,扫去先前的疏离气息。 颜清瑜顿时红了脸,颇有些不甘示弱,将手放进赫连钦掌心,“殿下休要胡编乱造,清瑜才没有这样想。” 赫连钦发出一声轻笑,眉眼松动,拥颜清瑜入怀,低声说着,“本王可都听见了,难道昨夜清瑜不是因为本王才梦魇的?” “不是。”颜清瑜一怔,否认道,“殿下可真能说,这样的话都想的出来。” 手搭在颜清瑜背上,少女柔软单薄的身子贴近赫连钦,在捕捉到颜清瑜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后,赫连钦嘴角向上弯,似未察觉到颜清瑜极力隐藏的情绪。 很快,赫连钦脸色就变了。 下身隐隐传来轻微阵痛,男子天生具有的能力随着少女身上的淡淡清香源源不断袭来而渐渐苏醒。 该死! 赫连钦暗骂了一句。 极其不愿地开口,“都下去。” 语气中隐忍着什么。 “是。”云升与入梦被赫连钦呵斥了一句,身体抖了抖,应声快速退了出去,并带把门带上。 赫连钦压了又压,眸色渐渐变得幽深莫测,手不自觉收紧,颜清瑜险些喘不过气来,发出一声轻呼,纤细白皙的手按在赫连钦胸口处,唤道,“殿下?” “没事。”赫连钦声音沙哑。 这种事情不是赫连钦能控制的,况且他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殿下。”颜清瑜反应过来,想起她刚刚触碰到的东西,脸瞬间烧得火辣辣,羞极了! “王妃,夜深了,睡吧。”男人一把抱起了女子,不顾女子的惊慌,朝拔步床走去。 女子脸红扑扑的,明艳夺目的小脸上映着片片暖色烛光,似亲昵安抚着女子,告诉她不要紧张,这是你的夫君。 烛光熠熠,暧昧气息笼罩整间屋子,忽得它闪烁了一下,又忙去瞧。 原来啊,是帷幔被人放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赫连钦吩咐下面的人莫要吵醒颜清瑜,就出了昔语阁上早朝去了。 昔语阁上下皆喜气洋洋,恭恭敬敬目送赫连钦离去,一直到颜清瑜醒来,都安静地做着自己的活儿,不敢靠近颜清瑜的屋子,打扰了她睡觉。 昨夜虽然很晚才睡,但一到辰时,颜清瑜就如同往常一样醒了。 入梦端着热水走进屋,喜色溢在脸上,“王妃,怎么不多睡会儿,前夜梦魇,昨儿又累极了。” “贫嘴!”颜清瑜小脸微微泛红,轻斥着入梦。 入梦才不怕颜清瑜,晓得颜清瑜没有生气,便“咯咯”笑了起来,待颜清瑜佯装生气,才收敛起来。 “昨儿,我睡得极好。”颜清瑜想了想,说道。 这是入画走进来听到的第一句,入画马上连连道是,昨夜可是叫了几次水,王妃睡没睡好,她能不知道嘛,“有殿下在,王妃自然睡的香。” 颜清瑜正了正脸色,搭上入梦的手,勉强下了床,“不是,昨儿未点香,竟未梦魇。” “是不是殿下在,王妃心里头踏实。”听到这话,入梦奇异地扭头看颜清瑜。 入画也收起打趣的心思,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六角尾垂玉制首饰盒,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木梳,为颜清瑜梳理秀发,“王妃梦魇有好些日子了,怎地殿下一来,这症状就消失了呢?” 颜清瑜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细细思索起来,“好像殿下每回来,我都不曾梦魇。” 望着铜镜中明显气色不错、好看得越发晃人的颜清瑜,入画手指顺着柔软秀发向下滑,“这么说来,真是有殿下在的缘故,王妃才能睡得安慰?” “就是了。”入梦点了点头,半猜测半开玩笑说道,“殿下同王妃真真般配。” 不管是何缘故,颜清瑜都默念了一遍赫连钦,凤眸亮晶晶的,心里头充满了暖意。 赫连钦在兵部顺风顺水,一众兵部官员完全遵从于他,胡旭为楚杨帝的人,却没有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同样也未去推动,任由事情的发展。 而在毓王府的颜清瑜正午时便收到了两份沈老爷子七十大寿的请柬,一份写了赫连钦的名字,另一份则是给颜清瑜的。 颜清瑜刚开始还讶然了一番,怎的会送来两份请柬,仔细想了想便明白了。 沈氏门生弟子无数,桃李满天下,遍布西林江山,其中不乏有名扬千里的名士,以及功成名就的官员。 此次大寿,其门生定会来恭贺。 早在多日前,颜清瑜就听说过沈大公子日日摆宴接待沈老爷子的门生弟子。 给赫连钦的那张请柬,代表着沈氏大族及一众门生,邀请毓王殿下前去参宴。 而颜清瑜的,应该就是沈氏女眷那边的了。 赫连钦出了兵部,意外发现了站在外面的赫连迟,停顿了几秒,向赫连迟走去,“四皇兄,你怎会在此?” 赫连迟在刑部,再怎么走也走不到兵部大门前。 “五皇弟,我有话想跟你说。”赫连迟脸上写着满满的纠结,语含歉意。 “什么?”赫连钦不解。 赫连迟环顾一周,“我们去马车里说。” 稍作停顿,他又可怜巴巴的补充着,嗓音中有十足恳求之意,“可以吗?” “可以。”赫连钦看了眼一旁外面刻着四皇子府字样的马车,同意了。 赫连迟松了口气,扬起笑容,请赫连钦上马车。 待两人坐定,马车稳稳的向前驶去,赫连钦的人则牵着赫连钦的马跟在后头。 “五皇弟,这是我府中的茶叶。”赫连迟似乎很高兴,给赫连钦倒了一杯茶,邀请赫连钦喝。 面前茶杯冒着热气,茶梗悠悠晃荡着,好不欢快,茶香气充斥着马车,赫连钦却没有想喝的欲望。 第354章 真心实意 赫连钦迟迟没有动作,赫连迟眸色渐渐暗了下来,“五皇弟不想喝也没关系。” 声音中含着满满的委屈与失落,让赫连钦直观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赫连钦诧异看去,发现赫连迟正小心翼翼看着自己,好像很怕自己不理他。 “刚在兵部喝了两杯茶。”赫连钦干咳了一声。 言外之意就是喝不下了。 不管赫连钦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赫连迟的眼睛立马就亮了,不住点头,“原来是这样。” “四皇兄,你刚刚想跟本王说什么?”赫连钦问起赫连迟的来意。 马车已经驶过两条街,街道上嘈杂声响传来,十分热闹,而马车内却一片安静,赫连钦问完后,赫连迟便沉默了。 “?”赫连钦疑惑的看着赫连迟。 赫连迟蓦地向赫连钦道起了歉,“对不起。” “这是……”赫连钦依旧不解。 赫连迟纯白无害的脸上浮现歉色,手不知觉收紧,衣袍很快就被抓起了褶皱,只布料精细昂贵,待松开时又恢复了原状,不仔细瞧是看不出痕迹的。 “其实,陆鸣做的一切,都是大皇姐指使的,为的就是把庆安州大族五位公子的死嫁祸到五皇弟你身上。”赫连迟万分纠结地开口。 赫连钦适时惊讶道,“大皇姐?” 他早就知道赫连雪的歹心,陆鸣会贸然杀人,做出一系列掉脑袋的蠢事,也只有受赫连雪指使才能解释清楚,所以他对赫连迟说的话并不惊讶,惊讶的是赫连迟特意来找他,就是来说这个。 赫连雪不是选择了赫连迟,打算扶持他吗? 怎么赫连迟会跑过来与他说这些。 “是,之前如意宝镯丢失时,我、我就猜到大皇姐要用庆安州来对付你。”赫连迟说完,立马摆了摆手,“对不起,我没有马上告诉你,让你险些被父皇误会。” 误会陆鸣和庆安州大族的五位公子之死与赫连钦有关。 好在,楚杨帝没有怀疑赫连钦,薛沪进言时也被赫连迟及时制止了。 赫连钦神情怔愣,完全被赫连迟所惊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却想起了先前在太和殿外,赫连迟特意说出易虎关与庆安州俱归属于他的话来。 那时,赫连钦就觉出不对劲了,趁着清意州事了,他便赶去庆安州,并提前得知赫连雪的阴谋,直接杀了陆鸣,将局破了。 要真论起来,赫连钦能顺利从庆安州旋涡中脱身,与赫连迟有一定的关系。 赫连钦曾思索赫连迟那番话的用意,想过赫连迟故意同他讲的,也想过赫连迟真的觉得自己帮过他,然后心存感激,想报答他。 可是现在赫连钦又迷惑了,只是想报答他,也不必做到这个份上。 赫连雪终究与赫连钦站在对立面,她扶持的人为赫连迟,赫连迟注定不能像赫连格一般,同赫连钦成为真心实意的皇兄弟。 总有一日,赫连迟会拿刀对着赫连钦的。 两人是竞争关系啊。 “四皇兄,多谢你告诉我这些。”赫连钦忽然正色起来,“我很感激!” “不不不。”赫连迟手不停摆动着,想说什么却太过激动,最后只能做摆。 一双桃花眼自赫连钦站在他面前起,就绽放着绚烂光彩,俨然一副看到最信赖、最喜欢的人的模样,同赫连钦待在一块儿,赫连迟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浑身散发着愉悦欢快气息。 蓦地,赫连钦想起了他对楚杨帝的态度,在楚杨帝面前,他一直都是用这种孺慕、尊敬的眼神看楚杨帝,楚杨帝每每十分受用,待他也比其他皇子好。 难道…赫连钦心里有了一个猜测,露出淡淡的笑,试着开口,“沈老爷子寿辰那日,一道去?” “好啊。”赫连迟登时惊喜,肩膀慢慢下弯,呈现出极其放松的姿态来,犹如幼崽一般听着赫连钦的话。 他是真的相信赫连钦。 猜测被肯定,赫连钦心情十分复杂,又有些陌生。 赫连钦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但还是头一次碰见赫连迟这样因为他挥挥手随意吩咐了一句,就把他记了下来,从此一心向着自己。 这般想着,赫连钦就顺着赫连迟的心,开始讲些无关紧要的事儿,慢慢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让赫连迟越发高兴了。 倒是个可以利用的。 赫连钦在心里这样说道。 陆鸣死了,庆安州便没了州长,整个大州成了一盘散沙,楚杨帝把朝中大臣都想了个遍,也没有找到能去庆安州的人。 “皇上,这京城没有,不如就从庆安州官员中找一个出来,这样也熟悉庆安州情形,好尽快收整管住庆安州。”海忠见楚杨帝忧愁,提议道。 楚杨帝挑眉,拂开奏折,拿起一旁写着庆安州各官员资料的册子,仔细看了一番,“从庆安州提一个上来,也不是不行。” 就是提哪个好呢? 是别驾石海堂还是司马周磊根,亦或长史秦淮? 想了想,楚杨帝“啪”的一下合上了册子,“庆安州是小五的地儿,让他自己过来选。” “是。”海忠面上恭敬应了声,却暗暗心惊不已,庆安州归属于毓王殿下没错,可到底还轮不到他来决定一州州长人选。 皇上…这是要放权了吗? 思及近日楚杨帝召了几次太医来,夜里听到的咳嗽声,还有那不停歇的药,海忠似乎窥到了些什么。 皇上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啊。 赫连钦有意让秦淮坐上庆安州州长的位置,正思忖着该如何做,楚杨帝就把这件事儿摆到了他面前,让他自个儿做决定。 放话道:若选的非尽忠守职、安分守己之辈,后果你自己来承担。 楚杨帝的态度显而易见,他不想再出现陆鸣那样的人,庆安州要是还出了事,就由赫连钦自己承担。 “父皇放心,儿臣会好生斟酌的。”赫连钦领命。 几日后,着长史秦淮为庆安州州长的圣旨就被人快马加鞭带去了庆安州。 第355章 究竟是谁 夜色暗暗,月光悄悄躲藏起来,些许光亮隐隐泄下,却无济于事,底下这片大地完全被黑暗笼罩住,难以脱困现身。 下方林间,数棵大树紧密聚拢在一起,微风徐徐扫过,树叶相互摩挲贴近,极小的“沙沙”声响冒出,四周蟋蟀虫鸣不断,透着几分诡异,令人毛骨悚然,仓惶畏惧。 颜清瑜眼前一片漆黑,她看不到前方的路,又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入画还有入梦去了哪,殿下知道她不见了吗? 手似乎摸到了树干,传来粗糙难耐的感觉,颜清瑜的手十分纤细柔弱,立时就磨破了皮,温热触感及隐隐刺痛传入脑海中。 她蹙眉,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坚持靠着大树,一点点摸索前进,想要找到出去的路。 倏然,前方传来一丝光亮,颜清瑜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待适应后,才借着微弱光亮看清周围的环境。 大树参天,迷雾茫茫。 颜清瑜从来过此地,心底却泛起丝丝熟悉感。 内心似乎有一道声音,催促着她往前走,告诉她走到前面就能看见她想看见的东西了。 强烈的渴望从心底涌出,颜清瑜不自觉迈开了步子,朝光射来的方向走去。 “去吧,快去,那里有你想知道的。”那道声音还在引诱颜清瑜前行,温柔嗓音极具诱惑力,轻轻抚慰颜清瑜的心田,如同最慈爱的母亲般,教导关心着自己的孩子。 颜清瑜慢慢走着,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待走入光亮中时,她猛然发觉,这里她竟来过无数次!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声音,她在梦中看到过数次。 这是她的梦境! 她一直以来梦到的场景。 颜清瑜像先前一般扭头探去。 茫茫迷雾侵蚀着四周,光亮穿过迷雾以及树枝间隙投射过来,风轻轻吹着,伴着树叶的低低声响,晃动起身形颀长男子的衣袍。 男子背对着颜清瑜,雾气蒙蒙,她看不太清那人的侧脸。 地上还跪了一个黑衣人,脸被黑布死死遮住,低着头对男子说,“殿下,易虎关裴行然已伏诛。” 颜清瑜心头一震,易虎关裴行然不就是殿下麾下的第一猛将? 眼前这个被黑衣人称作“殿下”之人,究竟是谁? 黑衣人又为何会说裴行然已伏诛? 如同先前的梦魇一般,颜清瑜再次迫切想要看清男子的脸,手死死按在树上,驱使着她往前走了一步。 “很好…谁!”男子立马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厉声呵道。 颜清瑜从未像此刻一样紧张,手心迅速沁出冷汗,心砰砰跳了起来,眼睛却朝男子看去,试图看清男子的脸。 然后,就在男子即将转过身来的那一刻,颜清瑜的意识戛然而止。 “王妃,王妃。”颜清瑜身体被剧烈摇晃着,让她不得不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入梦紧张兮兮的脸,见颜清瑜醒了,入梦才稍稍松了口气,“王妃,现在已经巳时了。” “巳时?我睡了这么久?”颜清瑜讶然,慢慢坐起身来,手抚上洁白的额头,眉眼间带着几分疲倦。 原来刚刚又梦魇了。 入梦点了点头,“王妃向来一到辰时就醒,今儿奴婢想着让王妃多睡会儿,就没叫醒王妃,刚刚云夜公公来了,奴婢才惊觉王妃竟睡到现在。” “王妃,又梦魇了?”入梦蹲在床边,脸上紧张神情犹在。 “嗯。”颜清瑜轻声说道,便要下床,“云夜来所为何事?” 入梦扶着颜清瑜,慢慢走到梳妆台前,“哦,就是王爷让云夜公公拿来了沈老爷子大寿王府用送去的礼。” 闻言,颜清瑜微微敛起眉,殿下亲自挑选了礼品? 看来不仅仅是沈老爷子大寿这么简单了,转念一想,颜清瑜又明白了。 沈老爷子寿宴中所到宾客来自西林各大州,各个身份不凡,不光有沈老爷子门生子弟,还有许多豪门世族中人。 把这些人都聚到一起,定会发生些不可预料之事。 殿下素来谨慎,就连礼品这样的小事都考虑进去了。 颜清瑜知道,并非赫连钦不信任自己,而是赫连钦谨慎惯了。 “王妃,您都梦到了什么?”入梦还在问,颜清瑜梦魇的毛病一直有,可每回问起,颜清瑜都说醒来就记不清了,叫入梦入画好一番焦急。 颜清瑜神色不变,一如往常说道,“记不得了。” 入梦十分失望,一面为颜清瑜绾发,一面嘀咕着有时间要去元明寺一趟,找静默大师看看,总是梦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再说吧。”颜清瑜凤眸落到铜镜中眼睑下隐隐显出的乌青上,表情淡淡的,思绪随之飘远,梦中的男子究竟是谁? 为何会提到裴行然,他们对裴行然做了什么? 还是,要对殿下做什么? 颜清瑜数次梦见那男子与黑衣人,今日却是头一回听到黑衣人说话,可就是这么一句话,便颜清瑜骇然不已。 黑衣人称男子为殿下,是否意味着男子就在几位皇子当中。 自赫连钦“接受”了赫连迟的好意后,赫连迟便时常同赫连钦走在一起,时不时就从旁边冒出来,惹得赫连格火冒三丈,偏生赫连迟极会说话,在与赫连钦聊得愉快的同时,顾忌到赫连格,让赫连格硬生生把火气又憋了回去。 朝中大臣对这样的风向感到诧异,薛氏族人亦不解。 也不知道是后来赫连迟同赫连雪说了什么,还是怎样,薛氏族人并未阻止这样的情况继续发生,只远远旁观着。 沈老爷子大寿的前一日,赫连钦从外面回到王府,沐浴更衣后就去了昔语阁。 见到赫连钦,颜清瑜极其欢喜,“殿下,你来了。” 赫连钦“嗯”了一声,走到颜清瑜面前,看清颜清瑜的脸色时,关心道,“清瑜近日没睡好?” 怎的眼睑下出一片乌青,脸色也暗沉沉的,气色比赫连钦上回见时差了许多,很显然没有睡好。 “嗯,没睡好。”颜清瑜直接承认了,将头埋在赫连钦胸口,语气闷闷的,“殿下许久没来了。” 第356章 最亲密之人 赫连钦抚上颜清瑜柔软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将颜清瑜抱住,低低叹了一声,“这不是来了吗。” 入梦入画等人低头埋首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离开的两人。 夜色渐浓,月光从窗台悄悄溜进屋,屋内陈设隐约可见,片片光亮投射到拔步床边,顺着拔步床瞧见里头躺着的两人。 女子容貌姣好,肌肤胜雪,眉宇间透着些傲然之气,即使闭着眼,也能窥见女子盎然姿态来,让人不由畅想,睁开眼会是何等风华。 “嗯…”女子好看的眉微微蹙起,朱唇下意识抿了抿。 刚开始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慢慢地眉心紧皱,雪白的额上冒出些许细汗,头剧烈摇晃了起来,仿佛在拼命否认或者挣扎着什么。 “清瑜?”旁边的男子听到动静,立即睁开了眼,发现颜清瑜的不对劲,坐了起来,轻轻唤了唤她。 颜清瑜似乎很痛苦,没有要醒的迹象,完全困在了里面,唇瓣苍白无力微微张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赫连钦又唤了声,颜清瑜依旧毫无反应,沉浸在噩梦中,无法苏醒。 梦魇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不待赫连钦细想,便听颜清瑜说了句,“你是谁?” 赫连钦俯下身,贴近颜清瑜,想要仔细听她说了些什么,但除了那句“你是谁”外,其他的皆听不清,话语在嘴边生生止住了,颜清瑜只一个劲摇头。 赫连钦眯着眼看了会儿,才用力摇晃起颜清瑜来,语气中满是焦急担忧,“清瑜,怎么了?” “我……”颜清瑜蓦地被人拉回来,惊魂未定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面露担忧的赫连钦,胸口上下起伏着。 刚刚被梦魇笼罩,只身一人待在那漆黑一片、阴森可怕的地方,睁开眼睛发现夫君就在身边担心着她,颜清瑜此刻终于卸下世族贵女的仪态,扑入这世间与她最亲密之人的怀中,“殿下。” 女子柔软的身体紧贴着赫连钦,赫连钦这才发觉她已经大汗淋漓,声音也与以往不同,不自觉娇柔了起来,显然情绪还被梦魇牵动着。 “我在。”赫连钦拥紧颜清瑜,没有去问颜清瑜梦到了什么,以及一向冷静淡然的她为何会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情绪。 赫连钦只说了两个字,颜清瑜心里却一阵心安,缓缓抱紧赫连钦,头枕着赫连钦的手臂,就这样睡了过去。 待赫连钦再次醒来时,手臂已然发麻,许是维持着一个动作太久,身体也略有些僵硬,一旁的颜清瑜依旧闭着眼睛,眼睑下的乌青仍在。 赫连钦伸手,点了点颜清瑜的眼睛,轻轻摩挲了一下,又很快移开。 另一只手背到脑后,没有急着起来,看着上方微垂下来的精美淡雅帷幔出神。 一大早,赫连迟便来了毓王府,邀赫连钦一同去沈府。 “四殿下,劳您先坐会儿,咱们殿下跟王妃马上就来。”云升恭恭敬敬与赫连迟说道。 赫连迟知道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是五皇弟的贴身太监,极为客气的点了点头,语气温和,“我在这等五皇弟。” 云升微笑,站到了一旁,不再言语。 玄流堂内安静下来,赫连迟表情一直未变,耐心十足等候着赫连钦的到来,云升默然低头,而随赫连迟一道来的云林,则看了看云升,又用余光扫了眼神情温和的赫连迟,最终低下了头。 “四皇兄。”赫连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然后越来越清晰。 赫连迟立时站了起来,喜色显露于表面,“五皇弟,你来了。” “奴才见过毓王殿下、毓王妃。”云林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行了一礼。 一身玄色长袍的赫连钦携颜清瑜走进玄流堂,颜清瑜拉着赫连钦的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赫连钦动作自然微微扶着颜清瑜,缓步而来。 两人举止亲昵,含着淡笑,俱容貌出众、气质上乘,一同走入玄流堂,给人一种如玉璧人的感觉。 不过,他们本就是夫妻,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 赫连迟笑容一滞,又很快恢复如常,冲两人拱手,“五皇弟,五皇弟妹。” 他在几位皇子中排第四,比赫连钦大了几个月,本应赫连钦先作揖的,但如今赫连钦身份不一般,且赫连迟从未因为自己比赫连钦大些,就托大拿乔,从心底里将赫连钦摆在自己面前。 “四皇兄。”赫连钦颜清瑜异口同声道。 颜清瑜松开了赫连钦的手,两人虽为夫妻,却不好在赫连迟面前举止过于亲密。 她明艳脸庞上满是泰然自若,对于赫连迟突然同赫连钦亲近起来,并未表现出反感亦或欢喜,始终是不咸不淡的模样,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底气瞬间让人低下了头。 除了赫连钦外,一众奴才婢女早已低头服从,而赫连迟脸色微变,感受到颜清瑜出身世族的气韵,暗暗比较起自己生母为宫女出身,他更是被人遗忘了十几年,这段时间积累起来的坚韧盾牌顿时变得渺小不值一提。 赫连钦注意到赫连迟那一闪而过的异样,垂下眼帘,复抬起,“四皇兄来的如此早,倒显得本王惫懒了。” 话中带了些调侃意味,表现出几分随意几分亲近,立马打破赫连迟心底的黯然。 “不是,是我来早了。”赫连迟语气认真,不想让赫连钦误会他,他真的只是想早些同五皇弟一道去沈府。 这样,他们就可以在一起待久一会儿了。 赫连钦笑而不语,赫连迟有些急了,忙对颜清瑜说,“五皇弟妹,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是什么? 颜清瑜没想到赫连迟会这么认真,好似很怕赫连钦就这样生了气,那不过是殿下的一句调侃,殿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看着赫连迟焦急模样,颜清瑜不由弯了弯嘴角,这四皇兄倒挺在乎殿下的,就是不知道长公主那边是如何看的。 “四皇兄,殿下这是同你说笑。”她解释道。 第357章 儒学大家 赫连迟这下松了口气,不管颜清瑜在他心中是何形象,此刻他就是相信了颜清瑜的话,潜意识认为颜清瑜是赫连钦的王妃,她的意思就代表了赫连钦的意愿。 “四皇兄,我们该去沈府了。”赫连钦道。 赫连迟当即点头同意,“好。” 颜清瑜让人把礼品带上,赫连钦三人便出了玄流堂,坐上备好的马车往沈府而去了。 深明街区。 鳞次栉比、雕梁画栋的沈府外停满了或华丽贵气或低调奢华的马车,陆续有人从马车内下来,待帖子递给门外站着的管家后,立马被人请了进去。 沈星舟从里面出来,抬手与前来的宾客含笑作揖,举止间尽显沈氏嫡长子风范,清远文雅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笑,一如既往地谦和有礼,颇有一番君子来往皆以礼相待之意。 “这边请。”沈星舟招来小厮,让其带着面前的官员及其家眷入府。 官员朝沈星舟拱拱手,便随小厮入了府。 沈星舟收回视线,转身继续迎客,余光瞥见不远处刚刚停下来的马车,忙走上前,笑得如沐春风,“毓王殿下,毓王妃。” “沈大公子。”赫连钦扶着颜清瑜下了马车,冲沈星舟点了点头。 沈星舟态度恭敬有度,打算邀请赫连钦两人进府,又有一人走了过来,在赫连钦旁边站定,“沈大公子。” “四皇子殿下。”沈星舟瞧见赫连迟,只是诧异一瞬,随即恢复笑容,亲自领着三人入府。 中途颜清瑜同赫连钦分开,去了女眷那边的席面,赫连钦赫连迟则同沈星舟来到了沈府议事堂。 沈府的议事堂不同于其他府邸,明亮宽敞,布置精细,周边挂了几幅名贵墨画,四周花瓶插了几株木槿,小桌木椅摆放整齐以供宾客落座。 赫连钦进来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见有人来了,纷纷停下交谈抬起头看过来。 “戴师叔、欧阳师兄…这两位便是毓王殿下、四皇子殿下。”沈星舟介绍起赫连钦两人。 赫连钦顺着沈星舟目光望去,就见堂中前方有两人站了起来,其中一人为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另一个则着青衫,看起来二十岁。 思及沈星舟对他们的称呼,赫连钦猜测这两人分别是沈老爷子的得意门生戴品诚和当世儒学大家欧阳先生之子欧阳衿安。 戴品诚早年落魄,入沈老爷子门下,学习四书五经,通贯古籍经典,以儒学为信仰,一生致力于儒学的传道授业,为沈老爷子最出色的门生,亦是西林儒学中举重若轻的人物。 而欧阳先生亦曾在沈老爷子这里学习过,后不知因何离开了沈氏,毅然游离各大州,却也凭着自身博学,名扬天下,与戴品诚齐头并列。 欧阳衿安为欧阳先生长子,来此因是代欧阳先生祝贺沈老爷子七十大寿的。 两人俱未见过赫连钦与赫连迟,先前只听到过一些传闻,如今见了,便将赫连钦赫连迟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戴品诚见过毓王殿下、四皇子殿下。” “欧阳衿安见过毓王殿下、四皇子殿下。”两人齐声作揖。 在戴品诚、欧阳衿安打量赫连钦时,赫连钦也观察着他们,微微颔首,“戴先生、欧阳公子。” “戴先生、欧阳公子。”赫连迟亦是这般说道。 戴品诚约四旬年纪,有着一身麦色肌肤,留了长长的胡子,说话时胡子不时抖动,传达着主人的意愿。 打扮的很符合赫连钦对这个世界儒学中人的印象,对赫连钦的态度说不上恭维也谈不上疏离,就是淡淡的,一种儒学大家对权势者的态度。 欧阳衿安则为人冷淡,行礼后未置一词,并非对赫连钦赫连迟不恭敬,而是他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不爱说话,性情冷漠。 “毓王殿下、四皇子殿下,这边请。”沈星舟一面说着,一面领着两人坐到戴品诚、欧阳衿安位置旁边。 赫连钦依言,走过去坐定,赫连迟没有任何意见,随赫连钦坐了过去。 刚入座,对面的赫连筠跟赫连格就看了过来。 赫连筠笑着叫了两人一声,“四皇弟、五皇弟。” 态度自然,仿佛先前的矛盾从未存在过,他也不曾与赫连钦相争,俨然变回了那个克己复礼、自诩君子的二皇子赫连筠。 “小五怎么跟四皇弟一起来?”赫连格就不一样了,看到坐在赫连钦身边的赫连迟,立马瞪了眼,盯着赫连迟,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小子还挺会钻营,趁他不在就赶紧到小五面前献殷勤! 赫连迟嘴角动了动,没有理赫连格,他对赫连格的态度跟面对赫连钦的时候简直天差地别,采取完全不理会的方式。 赫连钦在时,赫连迟还会接赫连格几句话,赫连钦一走,赫连迟马上掉头就走,压根不在意赫连格是否气得大喊。 “二皇兄。”赫连钦先是唤了下赫连筠,再和赫连筠解释,“府邸离得近,就一起来了。” “哈!”赫连格发出一声冷笑,心里充满危机感,有一种好兄弟要被人抢走的感觉。 他瞪着赫连迟,想要用眼神杀死赫连迟,把他赶走。 然而赫连迟就那样面无表情的,不为所动,不论赫连格如何愤怒,反正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赫连钦无奈抚额,正想着要怎么让赫连格消消气,戴品诚就打破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听闻谢太傅长孙深得其教诲,小小年纪便参加科举,被皇上钦点为状元。”戴品诚说道。 谢太傅在西林犹如沈老爷子一般的存在,虽不及沈氏底蕴丰厚,门生弟子无数,但其门生亦遍布整个西林,是除了世族沈氏外,最厉害的儒学宣扬者。 戴品诚提起谢太傅,就有这层缘故在。 谢太傅的长孙即谢春辉,他在赫连钦离开京城的第一年下场考科举,并一举高中,成为最年轻的状元郎。 只不过赫连钦回来后,谢春辉已经被楚杨帝派出了京,前些日子才回来。 沈老爷子寿辰这般大的事儿,谢春辉自然来了。 第358章 宣扬儒学 当即有一人站了出来,拱手作揖,“春辉尚且年轻,阅历极浅,能得皇上一赞,是为侥幸。” 此人二十左右,着青衫长衣,发间插了一只绿檀木簪子,话语中含着“谦虚”二字,静静站在那里,浑身透着一股浓郁的书生气息,完完全全为一位儒学信奉者。 赫连钦侧目,看向谢春辉。 他同谢春辉见过几次面,谢春辉给他的感觉无外乎为民为主、君为辅,同敬夫子一般的性格。 如今再次见到,并未改变多少,一举一动与敬夫子越发相像。 “我同你父亲有些交情,当初还一道探讨过儒家典籍,今日一看谢贤侄,还以为是谢兄来了。”戴品诚抚着胡子,笑呵呵说道。 戴品诚与敬夫子相差近十岁,曾一同在沈老爷子这里学习过,并一见如故,只恨相识甚晚,据闻交情极好。 可方才戴品诚说话的语气却有些怪异,全然不像是与敬夫子交情好的样子,现在做出如此姿态,又让人迷惑了起来。 “戴先生德高,春辉见到戴先生亦是激动。”谢春辉话是这么说的,脸上却无半点激动神色,一袭青衫,素雅方正,入朝已有几年,却仍是一身书生气。 戴品诚停下笑,还待说什么,赫连钦蓦地开了口,“久闻戴先生大名,今日见到,只叹传闻不虚。” 视线扫了一圈朝这边望来的众人们,问道,“不知戴先生这些年都去了哪?” 戴品诚学成后,拜别沈老爷子,游离四方,传授儒学思想,所到之处皆留下儒学信奉者,教他们继续传扬儒学,名声大噪时,亦未失了初心,一心传道儒学核心思想——“仁”。 “此番从岭南来。”戴品诚叫赫连钦打断,便止了要同谢春辉说话的想法。 “岭南?本皇子素闻岭南风光无限,却一直未有机会前去,实在遗憾。”赫连格把话接了过去。 立时,气氛凝固了一瞬。 先不论岭南风光如何,一直待在富丽繁华、西林第一大都的赫连格会这么小想去岭南? 只是说辞罢了。 若说赫连格这个皇子有机会直观感受到岭南,不就是先前白氏一族女眷流放到岭南的那一回? 三皇子,这是在内涵白氏吧。 众人神色各异,一些官员就算猜到赫连格话中之意,也不过摇头忽略过去。 白氏,已经不复存在了。 “本皇子倒在书中看到过关于岭南的些许繁琐趣事,对其很是感兴趣,戴先生,可否与我们讲上一讲。”赫连筠插了嘴。 他并非要帮赫连格,而是在替谢春辉岔开话题,赫连钦刚刚开口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 谢春辉为敬夫子之子,敬夫子在上书房教导过他们,无论出于师生情义缘故,还是维护彼此间的利益关系,赫连钦几位皇子都会出言帮谢春辉。 毕竟,这也不会损失什么,就是说几句话的问题。 “岭南啊,那里有很多像在座的各位一样,谈论起儒家思想……”今日为沈老爷子大寿,戴品诚来此为了祝贺沈老爷子,不敢胡来也不打算胡来,当下顺着赫连筠话说了下去,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谢春辉身上。 只不过他说的内容都是关于儒学的,从他去到岭南,见了岭南儒学子弟,再到宣扬儒学,教导稚儿学习儒家思想,皆与众人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最后,还特意说道:儒学,为众学道之最啊。 在场的人要么信奉儒学的,要么便是朝中官员或豪门世族中人,对这些儒家、道家学派没有太多感触,听到此话,也无人反驳,丝毫不感兴趣。 更重要的是,儒学怎样,于他们而言毫无干系,他们看重的不过“利益”二字,认为戴品诚不过是一介宣称浩然正义的伪君子,打着儒学的名号去忽悠人。 可耐不住就是有那么多儒学子弟,信奉宣扬儒学思想,天下读书人推崇备至,凡为儒学大家,皆在读书人中地位深远,俱有极大的影响力。 如此,他们也就住嘴旁观,不掺和也不阻止。 “戴师叔说的是,儒学流传至今,其中心理念与所要传达给世人的思想,都受大众推崇,为治国安邦之要。”沈星舟出言赞同。 “当今天子也是这样认为的,自上位以来,大力推行儒学,力求立业安邦,齐家治国平天下啊。” “真论起来,儒学在天下学子眼里,是万不可缺乏的,推行儒学,一来可以让读书人知晓为官之道,二来以百姓为本,实行仁政,将西林治理得井井有条。” 其余门生弟子纷纷言说起来,对儒家思想极为推崇,迫不及待与旁边官员道起儒学益处来。 在座的大部分为沈老爷子门生弟子,或者慕名而来的大族中人,也就聚集了许多儒学宣扬者,话题一直围绕着儒家思想。 几位皇子中,除了赫连筠兴致勃勃外,其他都兴致索然,百无聊赖喝着茶,只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表哥。”赫连钦正低头饮茶,一人从后方走了过来。 赫连钦抬起眼眸,发现来人是温初时,“阿时。” 温初时让人搬来椅子,坐到赫连钦旁边,凑近赫连钦说道,“表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说话时,对赫连迟点点头,看向对面的赫连格,又重复了一遍,“三殿下,你们何时来的?我刚刚怎么没看到表哥。” “小五不是跟我来的。”说的这,赫连格还有些气。 温初时没明白过来,“啊?” “小五和四皇弟一道来的。”赫连格略带幽怨地看着赫连钦,仿佛在控诉赫连钦无情无义,转头就跟赫连迟好起来了。 赫连迟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同五皇弟近些,自然就一起来了。” 赫连钦的王府跟四皇子府挨着,三皇子府则在四皇子府另一边,其中还隔了一条街,虽说只是一条街,但也足以让赫连迟“钻空子”。 “四皇弟说的对,挨得近!”赫连格咬牙切齿。 第359章 垂垂暮老 温初时傻眼的看着赫连格和赫连迟,感受着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待搞清楚情况后,摇了摇头,不去管他们,与赫连钦说起另外一件事儿。 赫连钦:“?” “就是…陆鸣的事。”温初时颇不好意思的开口,话吐出来后,索性就不再纠结,“成业侯府那边,已经跟陆鸣断绝关系了。” 赫连钦恍然,陆鸣为成业侯府老夫人第三子,出了那样的事儿,成业侯府为自保与陆鸣撇清了关系,做给楚杨帝看。 温初时与成业侯府小姐定了亲,再过几个月温初时就要迎娶成业侯府小姐,成业侯府那边就想通过温初时,来向赫连钦表明态度。 庆安州发生的那事,众说纷纭,其中就有人猜出是冲着赫连钦来的。 不管事情有没有被证实,成业侯府都将陆鸣逐出了府,陆鸣不再为成业侯府中人。 温初时特意来跟赫连钦说,也就表明了成业侯府是站在温氏这一边的,与赫连钦一条心。 “本王知道了。”赫连钦道。 见赫连钦眼神平静,无波无澜,温初时立时明白,赫连钦并未放在心上,同时接受了成业侯府的识趣。 温初时咧开嘴笑,“到时我成婚,表哥一定要来。” “自然。”赫连钦回道,然后笑了笑。 议事堂内交谈说话声不断,戴品诚那边谈得激烈,竟面红耳赤起来,脸上却挂着愉快神情,整个人酣畅淋漓。 就连一向君子方正的沈星舟亦红了脸,兴奋难当,同赫连筠一道请教起戴品诚。 赫连钦听了会儿,不得不佩服起戴品诚,他对儒家思想的参悟远高于其他人,每每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不论问出怎样的问题,皆能分析透彻,将儒家思想贯彻到底。 “戴先生的儒家之道是为佳品。”沉默了片刻的赫连迟,开口说道。 引得赫连钦转头看去,赫连迟一脸的认真,补充了一句,“只是为政之策有些偏颇。” 他素来沉默寡言,不喜不愿同人多说几句话,面对赫连钦时,才会表现的活泼些,但只要一开口,就能一针见血,指出其中关窍。 这一点,和赫连钦很像。 赫连钦瞳孔微微收缩,“四皇兄说的是。” 这天下,有黎民百姓,有权贵世族,有文人雅士,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但主宰西林江山的,只有皇室。 于上位者而言,有利可图便用,没有价值便弃如敝履。 沈府管家从外头走来,沈星舟见状和他说了几句话,看向四周的宾客,“各位,请随星舟一道入席,祖父已经在席面上等候各位。” 沈老爷子七旬了,身体早已松垮脆弱,只能勉强走几步路,今日风和日丽,沈老爷子也只能出来走一走,再多了身体承受不住。 沈星舟这般说,代表着沈老爷子从床上起来了,寿宴即将正式开始。 “戴某许久未见老爷子,该去见一见了。”年到四旬的戴品诚忆起相伴沈老爷子左右的苦闷求学日子,感慨万分,有苦涩,有欢乐,更多的是感激。 若非沈老爷子教导他,戴品诚怕会一辈子籍籍无名,糊里糊涂过活着。 “走,沈老爷子当年的风范还历历在目嘞。” “一晃眼,就十几年过去了,膝下儿孙都长大了。” “我啊,多次在梦中见到过恩师,心里念着他呢,今儿总算能再见一见。” 沈老爷子的门生弟子纷纷感慨起来,激动万分,言语泪花拌和在一起,怀念着当年之事。 沈星舟招呼戴品诚等人的同时,不忘与赫连钦几位皇子说话,谈起戴品诚他们与沈老爷子的情缘来。 众人出了议事堂,朝左边走去,踏过石子小路,一旁垂柳飘荡着拂过众人,目送他们往前走,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的,待来到宴席上,戴品诚等人情绪收整好,恢复平常。 宴席设置在一个露天中庭上,中间以一方碧绿清澈的小池隔开,分为男客席面与女客席面,沈星舟领着众人来到左边的席面入座。 小厮婢女们端着精美的盘子缓缓走来,给每一桌的宾客呈上佳肴美酒以及上品茶水。 待人陆陆续续入座,中庭热闹了起来,宾客们谈笑风生,有来有往,冲着皇室中人、沈老爷子门生弟子而去,想就此结交一番。 赫连钦周围站满了人,拿着酒杯要敬赫连钦酒,赫连钦淡淡点头,偶尔象征性的抿口酒,不远不近同官员、豪门世族中人闲谈。 赫连格早早去了工部官员那桌,与他们肆意谈论着,大笑声接连不断传来,赫连筠亦是如此,还与沈老爷子的门生弟子相谈甚欢起来。 当然,如今的赫连迟不缺人捧,一些投机取巧、谄媚逢迎的人把赫连迟围住,极力奉承着他。 谁让赫连迟现在是除赫连钦以外,风头最盛的皇子呢。 “沈老爷子,您来了。”前方忽得躁动起来,有人喊了一句。 众人扭头望去,就见一位白发苍苍,垂垂暮老的七旬男子在管家扶持下,颤巍巍走了过来。 立时,不少人站了起来,迎着七旬男子走过去,双手摊开,惊讶与激动流淌于脸上,嘴巴蠕动着,想要让恩师看一看自己,想知道恩师是否还记得当初那个毛毛躁躁的学生。 沈老爷子坐到了左边最前方的桌子前,一双眼睛混浊无神,脸深深凹陷了下去,皮肤松松垮垮搭拉下来,亦长出颗颗斑点来,预示着他已经步入老年,身体再不能由自己做主了。 身上穿着暗红色侯爷规格服饰,爵弁盘着稀疏松散的白发,沈老爷子极痩,如同竹竿般大小的手臂穿过衣袖,露在众人面前,空荡荡的袖子被风吹动,手上亦布满皱纹,如同一条条虫子歪歪扭扭爬在那里,触之心惊,指甲即使被修剪的整整齐齐,却阻挡不住日月的侵蚀,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赫连钦没有立刻走上前,因为下一刻就有人来请赫连钦,邀赫连钦与沈老爷子同席。 第360章 草草结束 围着沈老爷子的人自动让出一条道来,使赫连钦稳稳入座。 待赫连钦坐下,戴品诚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老爷子,您还记得我吗?” 沈老爷子混浊的眼睛动了动,看了戴品诚许久,才勉强打开了嘴巴,“是品诚来了。” “哎!”戴品诚大声应道,明明年过四旬,此时在沈老爷子面前,却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品诚来给您贺寿了。” “好。”沈老爷子扯动嘴角,答应了一声。 戴品诚激动得发抖,嘴巴张张合合不住说着,其余门生弟子有万般话要说,却不敢贸然上前,唯恐惊扰了沈老爷子。 众人俱屏气凝神,忍住激动情绪,按耐着听戴品诚与沈老爷子说话。 沈老爷子面色暗沉,双眼无神,转动一下眼珠子都是极困难的事,连粗气也喘得艰难无比,手几乎动弹不了,坐下后就不自然垂着,一直未搭到大腿上。 戴品诚已经说完了,紧接着又是一位门生上前,惊喜万分地同沈老爷子说道,“恩师,我是武屋陵!” 此人说了什么,赫连钦已经没有听不见了。 赫连钦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沈老爷子身上。 他坐在沈老爷子对面,看的分明,沈老爷子这是将死之象啊! 想法一旦冒出,便覆水难收。 心中似乎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呼吸不禁停止了几秒,思绪辗转反侧,维持表情不让自己失态。 “老爷子,我是欧阳成风之子欧阳衿安,代父亲来此祝贺您大寿。”欧阳衿安站到沈老爷子面前,一把拂开衣袍,直直跪了下去。 听到欧阳成风的名字,沈老爷子突然有了大反应,下垂的手抬了起来,指着欧阳衿安不住发颤,“你是欧阳成风的儿子?” 沈老爷子松垮暗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纹,嘴里念着,“欧阳成风……” 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沈老爷子胸膛猛然剧烈起伏起来,却始终喘不过气来,就这样吊着他,面色随之越发难看。 “欧阳衿安代父恭贺老爷子大寿。”欧阳衿安冲老爷子磕了几个响头,声音宏亮有力,犹如一把把利刃凶猛刺入沈老爷子心口。 “你…你。”沈老爷子气得不行,偏生说不出话来。 终于有人发现了沈老爷子的不对劲,慌忙叫道,“不好!恩师喘不过气来了。” “什么?!”众人俱震惊看着沈老爷子,反应过来,立刻大喊,“大夫,快去请大夫。” 站在沈老爷子身边的管家登时跑去叫大夫了,沈星舟扶着沈老爷子的肩膀,焦急安抚着,“祖父,不要急,大夫马上就来了。” 跪在沈老爷子面前的欧阳衿安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沈老爷子,极为平静的站了起来,其余门生弟子皆手忙脚乱要去请大夫,他却纹丝不动,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眼中充斥着漠然。 沈老爷子被欧阳衿安盯着,呼吸几乎要停止,指着欧阳衿安的手慢慢落了下来。 就在沈老爷子即将昏死过去时,赫连钦突然挡在了欧阳衿安前面。 让沈老爷子看不到欧阳衿安的眼睛。 然而沈老爷子已经气得急火攻心,完全止不住,手重重跌落下去,彻底昏死过去了。 “祖父!”沈星舟惊慌大喊,叫人把沈老爷子抬回屋,戴品诚忙跟了上去。 中庭内一时混乱起来,有心之人四处乱窜,堵塞拥挤不堪,议论猜测声不断响起,沈星舟带着沈老爷子离去,无人主持大局。 赫连钦转过身,探究似的看向欧阳衿安。 欧阳衿安被赫连钦那双凌厉摄人的眼睛盯着,慢慢咬紧了牙关,暗中吃惊不已,不愧是天子最看重的皇子,当真不可小觑! 关键时候,还是沈氏家主的四弟,也就是沈老爷子的第四子站了出来,招呼众人先坐下,“各位,不要着急,父亲只是旧病复发,没什么大事。” 众人心里腹诽,沈老爷子都气得昏过去了,还没什么事。 但不管心里作何感想,面上笑呵呵点头,重新坐了回去。 沈老爷子未能跟过去的一些门生弟子,一直坐立难安,时不时抬头望向沈星舟消失的方向。 小厮婢女们将菜上齐,沈四爷高声祝贺了一番沈老爷子寿比南山,便宣布寿宴正式开始。 有了方才沈老爷子那事儿,几乎没人能吃得下,所有人的心思都飘远了,宴席也肉眼可见的从热闹非凡化为了索然无味。 中途沈星舟回来了,告诉众人沈老爷子没事,说辞依旧为旧病复发。 相信的人放下心来,不相信的观察着沈星舟脸色,见沈星舟无甚异样,看不出什么来,也只能作罢。 这场寿宴不仅有楚杨帝让海忠亲自过来祝贺沈老爷子大寿的旨意,还聚集了西林各大州豪门世族中人,及天下文人雅士、儒学大家,可谓齐聚一堂。 只谁也没想到会以沈老爷子“旧病复发”而草草结束。 离开时,赫连钦注意到沈星舟身边的小厮走到欧阳衿安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随后欧阳衿安便跟小厮走了。 来时晴空万里,风和日丽,出了沈府却乌云密布,不见日光映射,隐隐有下大雨的趋势。 “天变了。”赫连钦轻声道。 颜清瑜站在赫连钦身边,疑惑不解,“殿下?” 天确实变了,马上要下雨了,但她觉得赫连钦指的不仅仅是上方的天空。 “没事,走吧。”赫连钦摇头。 这厢众人离席散去,第二日就传出沈老爷子去了的消息,顷刻间,满城沈老爷子门生弟子掩面哭泣,纷纷前去吊唁。 在头七那日,楚杨帝让海忠前去替他吊唁,赫连钦几位皇子亦到了场。 沈老爷子丧礼中,一张张悲伤难耐的脸,哭声亦随处可见,皆伤心的不能自已,仿佛真的在为沈老爷子的离去伤心。 然而有心之人,已经预料了丧礼过后的腥风血雨,现在的风平浪静不过是为了后面的斗争做铺垫。 西林儒学的天,要变了。 第361章 草草结束 就在沈老爷子即将昏死过去时,赫连钦突然挡在了欧阳衿安前面。 让沈老爷子看不到欧阳衿安的眼睛。 然而沈老爷子已经气得急火攻心,完全止不住,手重重跌落下去,彻底昏死过去了。 “祖父!”沈星舟惊慌大喊,叫人把沈老爷子抬回屋,戴品诚忙跟了上去。 中庭内一时混乱起来,有心之人四处乱窜,堵塞拥挤不堪,议论猜测声不断响起,沈星舟带着沈老爷子离去,无人主持大局。 赫连钦转过身,探究似的看向欧阳衿安。 欧阳衿安被赫连钦那双凌厉摄人的眼睛盯着,慢慢咬紧了牙关,暗中吃惊不已,不愧是天子最看重的皇子,当真不可小觑! 关键时候,还是沈氏家主的四弟,也就是沈老爷子的第四子站了出来,招呼众人先坐下,“各位,不要着急,父亲只是旧病复发,没什么大事。” 众人心里腹诽,沈老爷子都气得昏过去了,还没什么事。 但不管心里作何感想,面上笑呵呵点头,重新坐了回去。 沈老爷子未能跟过去的一些门生弟子,一直坐立难安,时不时抬头望向沈星舟消失的方向。 小厮婢女们将菜上齐,沈四爷高声祝贺了一番沈老爷子寿比南山,便宣布寿宴正式开始。 有了方才沈老爷子那事儿,几乎没人能吃得下,所有人的心思都飘远了,宴席也肉眼可见的从热闹非凡化为了索然无味。 中途沈星舟回来了,告诉众人沈老爷子没事,说辞依旧为旧病复发。 相信的人放下心来,不相信的观察着沈星舟脸色,见沈星舟无甚异样,看不出什么来,也只能作罢。 这场寿宴不仅有楚杨帝让海忠亲自过来祝贺沈老爷子大寿的旨意,还聚集了西林各大州豪门世族中人,及天下文人雅士、儒学大家,可谓齐聚一堂。 只谁也没想到会以沈老爷子“旧病复发”而草草结束。 离开时,赫连钦注意到沈星舟身边的小厮走到欧阳衿安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随后欧阳衿安便跟小厮走了。 来时晴空万里,风和日丽,出了沈府却乌云密布,不见日光映射,隐隐有下大雨的趋势。 “天变了。”赫连钦轻声道。 颜清瑜站在赫连钦身边,疑惑不解,“殿下?” 天确实变了,马上要下雨了,但她觉得赫连钦指的不仅仅是上方的天空。 “没事,走吧。”赫连钦摇头。 这厢众人离席散去,第二日就传出沈老爷子去了的消息,顷刻间,满城沈老爷子门生弟子掩面哭泣,纷纷前去吊唁。 在头七那日,楚杨帝让海忠前去替他吊唁,赫连钦几位皇子亦到了场。 沈老爷子丧礼中,一张张悲伤难耐的脸,哭声亦随处可见,皆伤心的不能自已,仿佛真的在为沈老爷子的离去伤心。 然而有心之人,已经预料了丧礼过后的腥风血雨,现在的风平浪静不过是为了后面的斗争做铺垫。 西林儒学的天,要变了。 第362章 板上钉钉 雨过天晴,彩霞漫漫,拨开云雾,街道上人来人往,纷纷从屋里出来,扫去飞溅到摊位上的污泥,打开铺门开张迎客。 城门口的守卫们着轻甲,眉宇肃立,冷硬无情巡视着,注意进城出城人群,一旦有异动便马上将其拦截下来。 远远的,两辆简陋寻常的马车驶了过去,赶马的车夫衣裳平平无奇,却胜在干净整齐,举止间不经意透着些斯文,让人不由侧目看了一眼。 一旁的守卫眼神锐利,扫射了几眼马车,随即移开目光。 两辆马车摇摇晃晃进了城,前头马车帷裳晃动间掀开了一角,露出一张儒雅随和的脸,男子约莫四十来岁,脸上挂着温润的笑,使他看起来亲切随和。 一眼望去,便能感受到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文人雅士气息。 若赫连钦在,立马能觉出,此人与欧阳衿安有三分相像。 沈老爷子过世半个月后,楚杨帝突然透露出有意办儒学院的动向,在西林各大州张贴告示,征集天下读书人意见,就现在情形该如何建立儒学院。 并推出了这次儒学院创始人——欧阳成风。 登时,西林各州喧哗! 是欧阳成风,不是沈氏,更不是谢太傅? 对此众说纷纭,有指责沈老爷子刚去,欧阳成风就迫不及待暴露他的狼子野心,想取代沈老爷子的地位,有赞同说欧阳成风曾在沈老爷子那学习过,可以算是沈老爷子的门生,如此也算欧阳成风继承沈老爷子衣钵,传扬儒学了。 沈老爷子去了后还未离去的门生弟子则纷纷放下包裹留在京城,想看看欧阳成风到底要干些什么! 戴品诚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就差指着欧阳成风的鼻子骂了。 外面的声音很多,都影响不了楚杨帝与欧阳成风,儒学院的创办如期进行,天下读书人的书信接连不断送往欧阳府。 这日,赫连钦被楚杨帝召见,在乾清宫见到了欧阳成风,赫连格等皇子亦在场。 欧阳成风与欧阳衿安不同,给人第一感觉为儒雅,时常带着笑脸,乍一看,确实为典型的儒学大家,话语间提及儒学思想,连连称赞而意犹未尽。 回到毓王府,赫连钦马上去见了吕不斯。 吕不斯沉吟片刻,道,“皇上这是要将儒学一分为三。” “一分为三?”赫连钦诧异。 自古以来,儒学为一体,其宣扬者以沈氏为首,楚杨帝想削弱沈氏势力,故把欧阳成风推出来,无可厚非。 可这也只是分为了两派势力,何来第三者? “殿下,听说敬夫子曾在上书房教授学问,殿下合该多走动走动。”吕不斯未直接回答,却让赫连钦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赫连钦顿悟,明面上看谢太傅没有参与在场“变革”,但谢太傅名满天下,门生弟子不乏,在读书人眼中的威望仅次于沈老爷子。 现在沈老爷子去了,要么是沈氏家主露面,要么就是谢太傅上去,可眼下却冒出来了一个欧阳成风,谢太傅完全让人忽视。 赫连钦就险些忘记了谢太傅在读书人心中的影响力,有了吕不斯的提醒,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谢三小姐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应该快要定亲。”吕不斯摇了摇头,打断赫连钦思绪。 赫连钦记得谢三小姐,性情乖巧,规矩极好,一度让京中各府夫人看好,敬夫子许是有意让谢三小姐嫁入清贵人家,拒绝了许多前去提亲之人。 现在吕不斯说起谢三小姐,说明谢三小姐定然无缘清贵人家了。 赫连钦已经娶了王妃,再过几个月温雅尔便要入府,寒水颜氏、平江温氏俱被赫连钦握在手里,楚杨帝不可能将谢三小姐嫁给赫连钦。 但谢三小姐必须成为“改革”的牵引人,几位皇子中,也就只有赫连迟没有成婚了…… 儒学院的创办看似与赫连钦无关,可这么好的机会,赫连钦怎会不想从中捞些好处。 儒学思想为天下读书人所推崇,其影响力巨大,亦很可能影响太子人选。 “先生,本王该如何做?”赫连钦虚心请教。 吕不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斩钉截铁道,“随其自然。” 楚杨帝的心思不是他人能左右,贸然去干预恐遭厌弃,或人头“哐当”落地,那便只有让赫连迟娶了谢三小姐了。 只是届时,赫连迟会成为除赫连钦外的最有力的太子人选。 “必要时可以推一把。”吕不斯又补充了一句。 赫连钦点头,与吕不斯对视一眼,复笑了笑。 赫连迟娶谢三小姐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谢氏那动不了,从其他地方入手即可。 至于推的是沈氏还是欧阳成风,就看情况而定了。 儒学院创办掀起的热潮久久不散,楚杨帝将谢三小姐赐婚于四皇子赫连迟的消息,更把其推至顶峰,朝中官员闻风而起,不少官员涌入赫连迟那一派。 就此,谢太傅被拉进了儒学院创办的纷争中,天下读书人争吵不休,口诛笔伐起来,随处可见青衫读书人大谈特谈。 就在赫连钦注意力放在儒学院上时,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儿。 是关于他的王妃的。 昔语阁上下,皆知近来王妃睡不安稳,时常点安神香睡,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入梦和入画把寒水颜氏的大夫请了过来,替王妃把脉开药,这症状却依旧不见缓和。 为此,王妃还去了一趟元明寺,请教静默大师,听静默大师念了几个时辰的经。 好在,回来后王妃果然好转了不少,睡的极好。 颜清瑜最近甚少来赫连钦的书房,念着赫连钦公务繁忙,没有来打扰他。 “殿下,今儿是十五了。”云升从外面走进来,低头对赫连钦说道。 赫连钦抬起头,看了看外面已然黑下来的天,“去王妃那。” “是。” 赫连钦自娶了颜清瑜,与颜清瑜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时常让云夜送东西过去,表示他的关心,每逢初一十五必会去昔语阁。 第363章 真是疯了 颜清瑜知道赫连钦今晚会来,把一众太监婢女屏退,坐在梳妆台前等候赫连钦。 一夜无梦。 这一夜,颜清瑜睡的十分安稳,赫连钦发现颜清瑜并未像前几次那般梦魇,只是他第二日来到昔语阁时,颜清瑜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 赫连钦留了心,接连几夜都睡在了昔语阁,终于在几日后,颜清瑜又梦魇了。 “四皇兄……”颜清瑜轻声呢喃,明明处于睡梦中,赫连钦却能感受到颜清瑜的惊愕失色。 赫连钦坐起身来,冷冷注视着颜清瑜。 颜清瑜仍旧处于睡梦中,嘴唇苍白,发丝被汗水打湿,一张明艳脸庞陷入困境,全无平日冷静淡然模样,头不住摇着,似难以接受。 “不是,不是真的。”颜清瑜一直否认着。 赫连钦凑近,想要听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然而颜清瑜只是断断续续吐出几句话 : “不可能”、“殿下”?“四皇兄”、还有“殿下怎么可能不存在”等话。 听到最后那句话时,赫连钦眼神瞬间淬满寒冰,面无表情盯着颜清瑜。 思起这段日子颜清瑜的异样,赫连钦心坠入谷底,手缓缓抚上颜清瑜的脖子,一点点、一点点的收紧,杀意骤起! 然下一刻,赫连钦倏地松开了手,骂了一句,“真是疯了。” 赫连钦重新躺了下去,想了想抱住颜清瑜,轻声哄着她,“没事,我在,不要怕。” 屋内静悄悄的,烛火孜孜不倦冒着头,偶尔有男子的声音响起,刻意放缓了声音,带着丝丝缠绵点点柔情,抚慰着怀里仓惶失措的女子,耐心十足,紧紧抱着她,仿佛深深爱着那女子, 一生都不愿放开。 女子渐渐平静下来,手不自觉抓紧了赫连钦,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颜清瑜睁开了那双好看的眸子,上方淡雅精致的帷幔闯入眼帘,搭在腰间的手动了动,微微扭头看着原本睡着赫连钦的位置。 殿下已经去上朝了。 颜清瑜这般想着。 深呼出一口气,侧过身,抚上那空荡荡的位置,“殿下真的不存在吗?” 她昨夜又梦魇了。 这一次,她不仅仅看见了那个男子的脸,还知道那男子就是如今风头极盛、与殿下交好的四皇子赫连迟。 自元明寺回来后,她就再未梦魇,可殿下频繁来昔语阁后,她却又陷入了梦境,梦里的东西开始发生了变化。 在梦里,天子只有五位皇子,而第五位皇子名叫赫连风,也就是如今的六皇子。 至于其他的,她还不知道,只晓得那黑衣人口口声声说裴行然不愿屈服于赫连迟,被赫连迟派出去的人杀了。 不仅仅裴行然被杀害,就连其他几位皇子,赫连迟也不打算放过。 颜清瑜心惊不已,对梦里的世界感到不可思议,她拼命想知道赫连钦去了哪,意识却陡然消失,再睁眼时她就醒了过来。 “难道梦魇与殿下有关?”颜清瑜极为困惑。 仔细想来,她第一次梦魇,是在几年前。 那时她意外落水,被救下后就一直发热,被困在了一场迷雾中,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她夜夜梦魇,被那迷雾死死笼罩。 一开始,颜清瑜还有些奇怪,久了就习以为常了,反正只是一个梦罢了。 一年后,她参加了长公主赫连雪举办的赏花宴,回府便再未梦魇,同样在赏花宴上,她第一次见到殿下。 嫁给殿下后的她,又突然梦魇了,并能够看到梦中的一些场景,黑衣人说的话她也听得清清楚楚,再就是昨夜,她听到了“赫连钦从未存在过”的骇人事实。 颜清瑜紧抿着唇,慢慢下了床,看着铜镜里苍白失色的脸庞,极力消化梦魇中所见所闻。 “不过是梦罢了。”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赫连钦从兵部回来,就直接往书房去。 “殿下。”云夜迎着赫连钦。 赫连钦脚步不停,问,“赖芳和呢?” “回殿下,赖芳和被关在了暗牢中。”云夜没有猜想赫连钦问这个的原因,恭恭敬敬回话,只领命不揣测。 赫连钦“嗯”了一声,进了书房。 云夜抬手屏退其他人,并把门带上,云升则守在了外面,不让任何人进来。 赫连钦走到书架旁,拿出几本厚厚的书了,在书架上摸索了会儿,最后按动了某个地方,另一边的墙就缓缓开启了。 墙面与其他地方无异,即使凑近仔细瞧也看不出异样来,且甚少有人来赫连钦的书房,从未有人发现过这墙的秘密。 赫连钦信步走了进去,云夜跟在其后,待两人身影消失,墙重新合上,与先前毫无区别,仿佛这道墙从未开启过。 赫连钦两人走在一条暗道中,暗道以石块铸成,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盏明灯,以照亮前路。 往前走了一刻钟,又一道石门出现在两人眼前,赫连钦拿出一块令牌,对准石门上方的凹陷直接按了下去。 令牌材质普通,看起来与其他令牌无甚区别,唯有中间那朵蔷薇花散发着点点蓝光,增添了几分诡异与神秘感。 “轰轰。”石门缓缓打开,里面光亮立即投射了出来,一人听见动静,当即走了过来,见到赫连钦,低头抱拳,“青执见过殿下。” 此人一身黑衣,身形矫健灵活,脸上轮廓冷硬,看着与赫连钦的暗卫首领青禾有几分像。 赫连钦点头,“把赖芳和带过来见本王。” “是!”青执领命,朝后面同样着黑衣的人挥了挥手,两个黑衣人遂抱拳往里面去了。 青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赫连钦进入石门,往里面走去。 里面一片漆黑,不见天日,只有墙上或门栏上挂着的灯盏隐隐照明四周。 赫连钦慢慢往前面走着,脚下湿漉漉的,似乎刚刚泼了水,两边俱为用巨大门栏围起的牢房,里头被关着的人披头散发,毫无生气躺在那,亦有伤痕累累、布满块块血痂之人。 第364章 就是这里的人 有勉强爬得动的,认出赫连钦,瞪大了眼睛,急忙爬到门边,借着木栏中的缝隙,大喊着,“五皇子,我错了,我知道了错了,求您放了我吧。” 声音微微发颤,再次见到这个令他毛骨悚然、灵魂四散的恐怖男子,他不复以往的傲气,跪下来大声祈求,奢望男子能放他一马。 赫连钦面无表情往前走,两边呼喊哀求声不止,他却犹如未听到一般,不为所动。 云夜跟在赫连钦后面,低着头对他们凄厉的祈求视而不见,仿佛已经习惯了。 穿过长长的牢房,来到最深处,这里地面干净敞亮,最上方有一小窗,日光投射进来,使里面的人看清四周墙壁上触目惊心的血迹,灯盏火光呼呼摇晃,各式各样的刑具肆意挂于墙面,一旦进入,就如同掉进地狱,被死死吞咽困住,再难出去。 一人被绑在了木架上,粗大的铁链勒紧裸露在外的皮肤,留下深深地印痕,鲜血凝固于表面,新的旧的伤痕交错混杂,脸叫枯燥杂乱的头发遮盖住,却不能阻挡扑面而来的腐臭味。 赫连钦看着眼前昏死之人,吩咐道,“把他泼醒。” “是。”青执应声,一把提起旁边的木桶,轰然泼在了赖芳和身上。 头发、脸上被突如其来的水泼湿,全身各处变得湿答答,水渍与血融合形成一滩滩血水,慢慢滑落流淌于地面,赖芳和这才缓缓转醒。 “能说话?”赫连钦语气平淡,对赖芳和说道,自然的宛如普通朋友见面,客气出言关心对方。 赖芳和艰难抬起了头,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越发苍老了,结合这牢中血腥恐怖气息,让人不得不升起巨大恐惧之感。 然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赫连钦。 赫连钦手中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对这样的情形早已习以为常,眼中无波无澜,连些许讶异都没有。 “能。”赖芳和的话从喉中发出,尖锐刺耳,仿佛历经千辛万苦跨越高山后才艰难吐出这么一个字。 赫连钦勾了勾嘴角,搭手示意青执、云夜退下,他想单独同赖芳和聊一聊。 “是!”青执云夜没有犹豫,直接退了出去。 暗牢中十分幽静诡异,哀求痛哭声似乎被人强行打断,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那些人重新安静了下来,牢中内唯有青执云夜离去的脚步声极有规律般响着,然后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赖芳和沉沉暮暮的眼睛盯着赫连钦,似乎在想些什么,复杂疑惑情绪划过眼底,最终泄气垂下了头。 一直观察赖芳和的赫连钦,将其全部捕捉了下来,笑意抹去,“你知道本王为何而来?” “或者说,你知道本王从哪来。” 问出这句话时,赫连钦断定赖芳和身上怀揣了巨大的秘密,且这个秘密与他有关。 当初在庆安州,赖芳和见到自己所说的话,及慌乱窜开的行为,赫连钦暗暗起了疑心,遂把赖芳和跟芳云带回了京。 赖芳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似回答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回答。 做下这两个动作几乎用尽了他仅存的所有力气,随即颓然下去,只是身体被铁链死死绑在了木架上,发出笨重碰撞声响,在暗牢中尤为醒目。 这才使其没有跌落下去,与地面摩擦相撞。 赫连钦瑞凤眼中掀起丝丝冷意,旁敲侧击问道,“你知道本王不属于这个世界,却看不出本王来自哪里?” 赖芳和紧紧闭着双眼,尖锐嗓音再次响起,似苦笑说道,“哪有什么属不属于的,你就是这儿的人,难道多了段记忆就不同了?” 很显然,他并不认为赫连钦从异世来,就与他们不一样,都是从生母肚子里出来的,都是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有何不同? “因果之事,谁又说的清?”赖芳和陡然激动起来,仰头望向上方小窗,脸部皱纹随之浮动摇晃起来,“陈君,奴的任务如今终于完成了。” 赫连钦眯着眼,淡漠无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这样凝睇赖芳和,看着赖芳和由激动转为满足、无所留恋,然后欣然闭上了眼。 鲜血从赖芳和嘴里流出来,生机也慢慢流失…… 赖芳和咬舌自尽了。 赫连钦在出暗牢的路上,敛眉沉思,仔细斟酌赖芳和所言,身后的云夜不知赫连钦与赖芳和说了什么,见赫连钦有些怅然若失,心里隐隐担忧起来,却不敢去打断赫连钦的思绪。 这一夜,赫连钦没有去昔语阁,而是睡在了书房。 次日下朝后,赫连钦就去了朝禧宫。 一同往常,瑾贵妃看到赫连钦极为欢喜,拉着赫连钦将他里里外外关心了个遍,又与赫连钦说四公主近日如何如何了,还嘱咐赫连钦跟颜清瑜要时常过来来陪她说话。 赫连钦看着这个生养了自己的母妃,最后笑着一一应下了。 这一刻,他有些明白赖芳和说的话了。 前世变得十分遥远,对那里的记忆亦开始模糊,赫连钦甚至记不得前世父亲母亲的名字了。 本就疏离冷漠的像个陌生人,忘记也正常…… 没有什么属于不属于的说法,来了就是这里的人。 从朝禧宫出来,赫连钦恢复了以往状态,想起颜清瑜的梦魇,心底浮现一丝兴味来,他真的很想知道梦里的西林究竟如何。 那里没有他,又会是谁坐上储君之位? 昨夜赫连钦没有来昔语阁,颜清瑜却照例做了那个让她骇然失色的梦。 梦里的赫连迟,自卑、敏感并且喜怒无常,一不高兴身边伺候之人就会人头落地,一夜之间,颜清瑜便在梦中看见赫连迟杀了数十人。 当赫连烈血洒皇宫时,她才猛然惊醒。 颜清瑜对大皇子赫连烈的印象不深,在赫连烈死后,更是忘却了这么一个人,可梦中赫连烈被赫连迟抽打至死的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深深印刻于颜清瑜脑海中。 在现实中,大皇子是勾结东盟而死的,与梦境大相庭径,而白氏覆灭,全族男丁尽数被斩首这一点,却是一样的。 第365章 迫不及待 颜清瑜不知道接下来她会梦见什么,但她开始好奇在梦境里,她是怎样的。 殿下为何会不存在,这个问题颜清瑜想不通。 既然殿下不存在,那梦中的她是否也不存在。 颜清瑜从一开始的慌乱,逐渐转化为镇定,纵使迫切想知道梦中情形,白日仍一片若无其事,收整好情绪,未让人察觉到。 赫连钦休沐那日,青禾从外面回来了,并带回了一物。 “殿下,这便是牵魂散。”青禾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赫连钦。 瓷瓶很普通,十分常见,在药铺中随处可见这样用来装药粉的瓶子。 待赫连钦接过,青禾又道,“这牵魂散是奴才从岭南药牙谷带回来的。” 赫连钦点头,几个月前吕不斯与他透露岭南一带有一位神医,用毒用药俱相当厉害,尤其喜欢研制一些奇奇怪怪的药物,只这位神医一直隐居,多年未问世,无人找得到他。 吕不斯当时正色严肃道,“殿下若想成大事,麾下必要有可用之人。” 除开吕不斯外,赫连钦有裴行然这样的猛将,和长星州一众将领,另有颜怀宁、温初燕、秦淮等臂膀,文武人才皆有,现在缺的便是一位可用的大夫了。 韦知芙虽医术精湛,但到底擅长的为外伤治疗,其他的就还有欠缺。 京城这边赫连钦暂时脱不开身,便让青禾从永川州转道先去了岭南,寻找吕不斯口中的神医。 一个月前,青禾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恰巧赫连钦也发现了颜清瑜梦魇的奇怪之处。 “只要服了牵魂散,便会暂时失去神志,乖乖听话。”青禾每说一句,赫连钦眼中的兴味就越浓。 赫连钦轻声开口,“什么都能问出来?” “是。”青禾不知道赫连钦让他寻来牵魂散作何用,但他的本职就是无条件听取主子的话,若有置喙下场就是一死。 “很好。”赫连钦赞了一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明明笑的与往日毫无区别,青禾却莫名感知到了赫连钦身上散发出来奇怪的愉悦感,就好像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猎物,迫不及待想要去捕捉,将其牢牢抓在手心。 青禾低下头,收起思绪,内心恢复平静。 殿下想要做什么,轮不到他一个暗卫来揣测、干预,他要做的就是绝对服从。 颜清瑜见赫连钦来了昔语阁,依旧惊喜万分,拉着赫连钦衣袖,在赫连钦面前卸下世族贵女的矜持,与自己的夫君细说少女情怀。 “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颜清瑜知道赫连钦公务繁忙,甚少来后院,但这绝不是厌恶来她这,亦非心里有了别人。 时至今日,王府就她一个女主人,赫连钦身边不仅没有一个妾室,就连通房丫鬟也不存在。 先不说皇子,就是寻常贵族公子,成婚前会安排几个通房丫鬟,来教导其男女之事。 寻常人家尚且如此,更别说身为皇子的赫连钦。 所以当得知赫连钦身边没有那等人时,颜清瑜心中是极其欢喜的。 尽管颜清瑜知道赫连钦注定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但她相信无论怎样赫连钦都会敬她爱她的,她也始终为赫连钦的正妻。 她又何必为今后的事儿与赫连钦闹别扭呢? 赫连钦抱着颜清瑜,好看的瑞凤眼落在颜清瑜身上,似带着无限情意,“没空,本王就不能来昔语阁了?” “殿下想来自然就能来,清瑜就是觉得,跟殿下待在一块儿的时间太少了”颜清瑜摇摇头,小声抱怨。 有时,颜清瑜会适当的与赫连钦说出自己的心声,借着赫连钦心情好,提一些小小的要求,让赫连钦答应她。 这样既不会惹赫连钦生气,又能满足她的要求。 尽管赫连钦从未与颜清瑜红过脸,也不会把情绪发泄到颜清瑜身上。 赫连钦当然看得出颜清瑜的小心思,不过颜清瑜度控制得极好,提的要求亦在赫连钦能接受的范围内,他便应允了颜清瑜。 看着颜清瑜同自己说这些日子的趣事儿,细细数着,时不时把头埋在他怀里偷笑,全然不像先前日日梦魇的样子。 说的话无外乎为颜清瑜去了哪个府里参加宴席,与哪位夫人逛街,又见了谁这些琐事,但赫连钦始终认真听着,没有半点不耐烦。 颜清瑜心情极好,靠在夫君怀里,与他分享自己觉得有趣的事儿。 这让赫连钦不禁猜测,难道颜清瑜不再梦魇了? 那可不行,他还是很想知道在梦中西林是怎样一个情况,父皇最宠爱的皇子又是谁,还有就是…最终谁成为了太子。 到了晚上,赫连钦如期看到颜清瑜被梦魇所困扰的模样,一面轻轻抱住颜清瑜,一面兴奋起来,他真的很期待颜清瑜与他诉说梦境啊。 谢三小姐和赫连迟的婚礼十分仓促,即使办的热闹、盛大,众人还是看出了这场联姻背后的意义。 随着儒学院的初步形成,沈氏、欧阳成风和谢太傅在儒学中形成了三大派系,沈氏门生弟子庞大,虽远远压过其他两派,但已不复“一家独大”的局面了。 欧阳成风出现在世人面前,大喇喇站在朝堂上,为楚杨帝办事,最终成为创办儒学院第一人! 而四皇子赫连迟因为娶了谢三小姐,与谢太傅相辅相成,赫连迟获得了谢太傅背后的支持,谢太傅亦有了赫连迟皇子这个身份作为后盾。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讲,赫连迟都正式摆脱了那个生母出身卑微、不受楚杨帝重视的落魄皇子名号,并拥有了自己的幕僚、势力。 再也不用靠着长公主和薛氏了。 这时的赫连雪还未意识到两人地位的互换,沾沾自喜以为赫连迟多了谢太傅的帮扶,只要除了赫连钦,太子之位就唾手可得。 薛皇后跟薛氏将重新走入众人视线内,而她赫连雪亦荣光万千,再不用看赫连钦眼色了。 然而,就在赫连雪想让赫连迟的名字写到薛皇后名下时,遭到了赫连迟的拒绝。 第366章 彻底厌弃 “这个贱人!”赫连雪一把将面前精致的首饰盒推倒,充满愤怒的眼睛四处寻找着什么,锁定一旁的花瓶,直接走过去,“猛的一下摔在了地上,剧烈破碎声登时响起。 香琴看得直跺脚,焦急不已,去拉赫连雪,“公主,公主您消消气。” “本宫如何能消气。”赫连雪用力甩开香琴,接连摔了几个花瓶,犹不解恨,还待抓起上等玉茶杯摔碎。 香琴被赫连雪甩到地上,对着满地的碎片直接坐了上去,疼痛立时袭来,手按在地上,刺入大小不一尖利的碎片,很快就冒出鲜血。 看着发疯的赫连雪,以及满地狼藉,香琴缩了缩脖子,害怕的躲到了一边。 “哎呦,我的公主啊,您又何必为了那等人生气。”平嬷嬷从外面走进来,就看到赫连雪一个劲的砸东西,大叫起来,忙强行拉住赫连雪。 平嬷嬷是赫连雪的奶娘,赫连雪到底能听进她的话,住了手被平嬷嬷拉着坐下。 “嬷嬷,那贱人竟敢违抗本宫的命令。”想起赫连迟拒绝自己的得意样,赫连雪就火冒三丈。 若没有她赫连雪,那个贱人到现在都还在宫里,被低贱的奴才肆意侮辱,哪有今日的风光! 嬷嬷刻薄的老脸上狠辣之色尽显,“公主放心,老奴就不相信,没了公主的扶持,他还能逍遥自在,谢太傅门生弟子众多没错,可实际上谢氏就是个清贵人家,瞧着风光里头却什么也没有。” 谢氏为清贵人家,自诩儒家风范,以俭朴、清廉远扬,除了那好名声,压根拿不出银子来供赫连迟养幕僚、揽人才。 “说的也是,本宫倒要好好看看,他是怎么摔下来的。”赫连雪昂起下巴,眼角微微上挑,趾高气扬说道,“到时候灰溜溜跑来找本宫帮忙,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是,公主您就看着吧。”嬷嬷答应着,想到赫连迟那个翅膀硬了就翻脸无情的贱人,就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是一个宫女生的小贱人,也敢在她面前摆谱! 赫连雪这边等着赫连迟跌落下来求她,另一头楚杨帝就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随着欧阳成风步入朝堂,一手创办儒学院,欧阳家开始水涨船高,其家眷子嗣入京,在楚杨帝赐下的宅子里住下。 欧阳成风有一子一女,皆为正室所生,长子便是欧阳衿安,如今帮欧阳成风一同创办儒学院,幼女欧阳衿沐精读四书五经,能论典籍古书谈天下大事,绝不输于男子。 欧阳成风和欧阳衿安在前朝为楚杨帝办事,未定亲才名远扬的欧阳衿沐备受瞩目,瑾贵妃时常召欧阳夫人与欧阳衿沐入宫说话,以示皇家对欧阳家的关心。 前些日子入夏,宫里办了一个品茶论诗的宴会,邀各府夫人闺秀进宫一同玩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要将欧阳夫人跟欧阳衿沐正式介绍给京中各府,思及近日欧阳成风在楚杨帝那备受青睐,俱欣然前往。 若只是一个介绍欧阳府家眷给众人的宴会,赫连雪不会在意,也没心情去捧欧阳衿沐,可关键就在于宴会不是瑾贵妃或者其他妃子办的,而是惠心公主,那个处处与赫连雪作对的鱼亲一手操办的。 还是楚杨帝亲自点了鱼亲的名儿,要她举办这次宴会。 赫连雪这个长公主摆在这,楚杨帝却越过她,去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宫女办宴会,简直就是把赫连雪的面甩在地上任由众人踩踏。 鱼亲被封了公主没错,可也改变不了她曾经是宫女出身的事实。 赫连雪为了这事,去楚杨帝那闹了好一通,指责楚杨帝偏心,是非不分,竟然让一个低贱的宫女踩到她头上。 这下可就彻底惹怒了楚杨帝,没有哪一个帝王能允许别人指责他,还说他是非不分,更何况还是赫连雪这个三番五次做下蠢事儿的公主。 不过是一个公主罢了。 往日念及赫连雪是自己第一个孩子的纵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余的情分都被赫连雪作没了。 他直接下了一道旨意,说赫连雪病重,需安心养病,没事就不要入宫了。 赫连雪会这么快被厌弃出乎赫连钦意料,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一定有人暗中做了手脚,赫连雪再愚蠢也不敢在乾清宫大闹啊。 想起这些日子风头极盛的赫连迟,赫连钦突然发觉,无论是狂妄自大的赫连烈,还是自诩君子的赫连筠,或许都斗不过看起来单纯无害的赫连迟。 那颜清瑜梦中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是赫连迟? 答案呼之欲出,赫连钦从未像此刻般兴奋躁动,他疾步出了书房,就要往昔语阁去。 迎面走来的云夜见状,不由叫了一声,“殿下,您这是……”去哪? 后面的话还没问出来,赫连钦就停住了脚步。 赫连钦抬头看了看还大亮着的天,只能压住激动,调头重新回了书房,云夜不明所以,跟着赫连钦进了书房。 近来的赫连迟心情十分好,不仅能时常与五皇弟见面说话,还摆脱了赫连雪那个烦人的女人。 知晓赫连雪被楚杨帝呵斥不允入宫时,心里更是窃喜,暗自说道:谁让你陷害五皇弟的! 庆安州那事叫赫连迟相当恼怒,他低估了赫连雪的狠毒,没想到赫连雪会将如此大罪按在五皇弟头上。 豪门世族间同气连枝,一闻风便百起,若成功把庆安州大族五位公子之死嫁祸到五皇弟身上,那西林各豪门世族将会怎样看待五皇弟,届时五皇弟要如何自处! 就算有平江温氏、寒水颜氏在,亦堵不住悠悠众口。 后来亲耳听见赫连雪说要赫连钦死,赫连迟终于忍受不了了,赫连雪处处贬低、瞧不起他就算了,竟然还想置五皇弟于死地! 赫连雪去乾清宫闹的那场戏,确实有赫连迟手笔在,但他没有要了赫连雪命,而只是让她遭厌弃,就已经十分仁慈了。 第367章 果然是这样 赫连雪的心思赫连迟一开始就知道,于赫连雪而言,他就是一个生母出身卑微、好随意拿捏的,因这一点赫连雪才愿意把目光放到他身上,没有半分真情。 若非赫连迟求楚杨帝让他参加狩猎,并在皇家狩猎中崭露头角,赫连雪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其实没有赫连雪,他依旧可以出宫开府,赢得楚杨帝的重视,需要耗费些精力罢了,赫连雪只是让他快些出宫了。 他出宫开府、入朝为官,再到成为楚杨帝眼中还算可以的皇子,皆靠的是自己。 偏赫连雪还自以为是觉得她功不可没,也不想想如今薛皇后还有薛氏在楚杨帝眼里是个什么样。 思及前几日薛氏族人来找他时的表情,赫连迟忍不住嗤笑,都落魄成这样了还想起复? 当然,这次他能顺利使赫连雪栽跟头,多亏了她的驸马…… “殿下,公主知道错了,会安心在府里养病的。”齐原程拱手含笑,朝赫连迟行了一个深深的大礼。 往日温温润润模样犹在,说出的话却让人大吃一惊,一旁垂首静默的云林没有抬头,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齐原程身上。 齐原程不是长公主的驸马吗?如今长公主被皇上厌弃,他不在公主府安慰那个嚣张跋扈的公主,跑到四皇子府来干嘛? 谈起长公主来,还十分冷淡,就好像在说一个无关要紧之人。 赫连迟起身,扶了一把齐原程,“本皇子也不想大皇姐落得现在这般田地,心中十分不安,只是父皇的决定不是谁都可以改变的。” “是,原程明白。”齐原程一改先前的态度,对赫连迟极其客气,甚至还隐隐把赫连迟摆在自己前面的意思。 不仅对赫连迟的称呼变了,连自称也说得相当谦和。 云林耳朵动了动,恍然大悟,原来大驸马把长公主出卖了啊。 “大皇姐夫,一定要好好安慰大皇姐,让她莫要再做蠢事了。”赫连迟意有所指道。 齐原程闻言眼中精光闪过,听出赫连迟指的是庆安州那事儿,点了点头,“原程知道了。” 离开四皇子府前,齐原程打量了好一番面前半途显山露水的四皇子,感叹了一句“他跟公主都看错眼了”,遂转身离去。 最初,齐原程跟赫连雪的想法一致,只将赫连迟当做好把控的傀儡,事实证明他们都错了,赫连迟就是一匹匍匐在暗的阴鸷野狼,他们驾驭不了! 幸好他提前意识到了这一点,先一步投诚主动入赫连迟麾下。 而帮赫连迟解决赫连雪,便是赫连迟收下齐原程的条件,齐原程听后只是犹豫一瞬,就答应了。 回到公主府后,齐原程抱着哭闹不止的赫连雪,在心里说道:为了我们的将来,公主你就委屈一下好了。 当夜幕来临时,京城的灯渐渐落了下去,一眼望去,满是漆黑,整座城池逐渐陷入黑暗,人们结束一天的忙碌,把烛火吹灭,抱着妻子儿女躺上床,呼出一口气,鼾声忽然响起,彻底入睡了。 处于城西的毓王府自然也不例外,熄了灯进入黑暗中。 守夜的婆子打着哈欠,慢慢往自己的房间走,心里嘀咕着,今儿王爷又来咱们院了,跟王妃感情真真好啊。 王爷跟自己的主子感情好,他们这些下人就跟着欢喜,日子也越发好过了! 待婆子走远,云升轻轻关上了院子的门,看了眼暗处盯梢的青执,随后退至另一边的房间。 时间一点点过去,整个毓王府彻底陷入安静,所有人皆美美深睡过去,月亮悄然移动,偷偷观察着底下这一片大地,一会儿露出欣喜神情一会儿失望于无人同它玩,慢慢发出微光抚摸着大地。 昔语阁主屋里,一对璧人动作亲昵、闭着眼睛安然睡着,仅留的烛火窥觑着两人,默默按了按自己的脸蛋,害羞别过头去,片刻后又悄悄看来。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的美好,那么和谐,只是等容颜姣好的女子缓缓坐起身来,这片和谐骤然被打破撕碎。 男子冰冷无情的声音响起,“清瑜,你怎么醒了?” 他看向女子,不带一丝感情注视着女子,那语气似在质问女子为何不听话,半夜起身做什么! 颜清瑜直直盯着前面,听到赫连钦声音,僵硬的转过头来,一双凤眼不复平日神采,变得木愣呆滞,面无表情的,眉眼间的傲然也被化去,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许久颜清瑜都没有回答赫连钦,赫连钦这才确定颜清瑜此刻失去神智,没有了意识,感知不到任何东西。 “梦里父皇最喜欢的儿子是赫连迟?”赫连钦直截了当问道。 颜清瑜直愣愣的,唇瓣轻启,“是。” 赫连钦又问,“太子名为何?” “太子叫作赫连迟。”颜清瑜再答。 得到肯定的回答,赫连钦轻笑一声,果然是这样,他最大的敌人就是那个整日笑得无辜的赫连迟! 烛光透过薄薄帷幔,映射在赫连钦脸上,光晕与阴影交错,忽闪忽闪的,窥见赫连钦嘴角溢着的那抹冷笑,陡然晃了晃,随后定住,再不敢去瞧。 接下来赫连钦又问了几个问题,再知道梦境全部内容后,便命令颜清瑜继续睡。 帮颜清瑜掩了掩被子,赫连钦起身穿衣,往外走去。 “殿下?”听到动静的云升,赶忙出来。 赫连钦摇了摇头,摆手让云升继续去睡,不用管他。 云升看了看赫连钦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瞧了眼紧闭的屋门,最终还是跟了上去,一同回了前院书房。 颜清瑜第二日醒来,发现身旁空荡荡的,便以为赫连钦像往日一般去上朝了,没有太在意,只觉脑袋沉甸甸的,没什么精神。 晃了晃脑袋,把入梦叫了进来。 赫连钦早朝散了后,依旧同赫连格、赫连迟一起往宫门走,一路上赫连钦都带着笑,与赫连迟说话谈趣,看起来跟先前没什么不同。 赫连迟亦满脸笑容,不顾赫连格的瞪眼,非要走在赫连钦身边。 第368章 利益为先 第一座儒学院创办于京城,开院那日,京中有权有势的人家都去了儒学院恭贺欧阳成风,为儒学院的开院礼捧场,赫连钦等皇子则代表皇室前往,以示皇室的看重。 “毓王殿下、二殿下、三殿下、四殿下。”欧阳成风看到赫连钦等人,笑得儒雅随和,既没有刻意亲近,也未急切迎上来。 “欧阳先生。”如今儒学院正式成立,欧阳成风顺理成章为儒学院的院长,不过赫连钦等人还是称其为欧阳先生。 站在欧阳成风旁边的欧阳衿安上前,朝四人做了个请的姿势,脸上依旧如先前在沈府见到的那般恭敬而冷淡,似乎他就是这样不苟言笑的性子。 赫连钦点点头,率先迈开步伐,走进儒学院,欧阳衿安落后几人一步,也随他们入了儒学院。 身后欧阳成风谦和平淡的声音不断传来,与来儒学院恭贺的各豪门世族中人及儒学界有名大家作揖,表示他的欢迎。 儒学院十分宽广,风景优美悠然,以朴实无华为主,并未过度彰显奢侈,一路上看到的屋梁、风景皆符合读书人做派,来往之人着统一的青衫,见到几人,顿足作揖,待他们走远,才抬头继续往前走。 “他们都是父亲的门生。”欧阳衿安解释道。 儒学院刚刚创办,尚未正式招收学生,所以在儒学院中看到的青衫读书人俱为欧阳成风门生弟子。 赫连钦几人表示明白。 走在中间的赫连筠蓦地说道,“欧阳先生胸襟宽广,学识渊博,深悟儒家思想,如今单挑儒学院大梁,亦是毫不吃力。” 他说着欧阳成风能力强能独自创办儒学院,可言下之意却是儒学界向来以沈氏为大,怎地现在变成欧阳成风一马当先了。 儒学院被欧阳成风紧紧握住,沈氏跟谢太傅真就插不上手了? 赫连钦闻言,侧目看了眼赫连筠,收回视线,想听听欧阳衿安如何作答。 “多谢二皇子夸赞,只家父非神人,当不得这夸赞,创办儒学院父亲是有私心,但更多的还是为了造福天下儒学子弟,为了将儒学宣扬传承下去,衿安想,儒学院是谁创办的并不重要。 ”欧阳衿安先是言欧阳成风为一介普通人,后将重点放在了儒学传扬上,回复赫连筠不论是谁创办儒学院,目的都是宣扬儒学。 赫连筠叹了口气,赞同欧阳衿安,“儒道为上啊。” 适才他就是为好友沈星舟多说了一句话,赫连筠终归为皇子,怎能不知道欧阳成风背后站着的人是楚杨帝。 创办儒学院亦有楚杨帝首肯,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讲,儒学院面世就意味着沈氏在天下读书人中的地位慢慢被削弱,沈氏这一大世族的影响便会跟着变小。 削弱世族,巩固皇权,这样的道理赫连筠深刻领会,叹气后便不再多问。 他与沈星舟志同道合,却立场不同,还是莫要掺和进去了。 至于赫连格,则抱着观望态度,沈淑静为他的皇子妃,他尊重敬爱沈淑静,可那是对沈淑静,并非沈氏,他十分乖觉知晓其中水有多深,从没想过要陷进去。 而沈淑静亦了解赫连格,一直都知道他的态度,所以对于现今沈氏情况,没开口与赫连格说半个字。 一来赫连格不羁随性,对权势没有那么大的欲望,不会参与太子之争中,二来沈淑静为出嫁女,在明知说了无用的情况下,自然不会去让她与赫连格之间产生不快。 欧阳衿安对赫连筠的态度丝毫不意外,皇室中人,向来以利益为先,不可能会因为沈星舟轻易改变的。 “几位殿下随衿安来。”欧阳衿安领着赫连钦等人往前走,穿过一座座圆形拱门,错落有致学堂快速划过几人的视线,随后进入学堂最里面。 远远的,就传来书生谈笑论诗的声音,赫连钦抬眼看去,着青衫的瘦弱书生围聚一团,欣欣然张开嘴巴,肆意欢快的谈论着什么。 有人发现几人的身影,忙朝这边作揖,“欧阳师兄。” 其余人纷纷住了嘴,俱作揖行礼,“欧阳师兄。” 随即朝赫连钦等人看来,好奇他们是何人,今日儒学院正式成立,有许多达官贵人、儒学大家和文人雅士会前来,他们特意在此等候,想借此机会露露面,结交一些大族公子,也好让他们今后的仕途走得更顺畅一些。 他们虽信奉儒学,却非看淡功名利禄,一心钻研儒学,毕竟,读书不就是为了个封官加爵,光宗耀祖吗? “毓王殿下、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欧阳衿安一一引荐。 听到欧阳衿安说面前气度出众、穿着不凡几人就是当今天子的四子,书生们的眼睛皆亮了亮,忙又作揖,“见过毓王殿下、二皇子殿下……” 书生们各不相同,有稳重镇定的,有兴奋难当的,亦有慧眼如炬,早早确定想要什么,瞄准对自己有利之人。 没有半分意外,功绩赫赫、极受楚杨帝宠爱的毓王殿下,成了众人最想接近之人,书生们绞尽脑汁想要得到赫连钦的青睐。 除了赫连钦,便是赫连迟了,京中对赫连迟的评价褒贬不一,却不妨碍书生们迎合赫连迟。 他们惯来读圣贤书,不代表清心寡欲,无欲无求,这世间功名始终难以定论。 “许印见过毓王殿下。”第一个走到赫连钦面前的书生,看起来只比赫连钦大两三岁,举止间带着几分恭敬,面对赫连钦锐利目光时,未露丝毫怯色。 原本布料极普通的青衫,被他穿上,却不禁让人瞧出些其他味道来。 赫连钦见他不躲不闪的,能够镇静自如面对自己,不像普通人家出身,于是开口问,“许公子哪里人士?” “许印为隆安州人,家父为隆安州许展丰。”许印恭敬答道。 隆安州确有姓许的大族,而许印这般答,未言其他,说明确实出自大族,为大族公子。 第369章 高低贵贱之分 赫连钦了然,“原是隆安州许氏。” “父亲常说,毓王殿下年轻有为,自幼聪慧过人,后更是击退日松族,立下赫赫功绩,许印便想着若有幸能见一见毓王殿下就好了。”许印姿态摆得低,慢慢将目光移至赫连钦下巴。 恭维的话赫连钦听多了,闻言赫连钦只是淡淡说道,“那都是外人夸大了,本王与几位皇兄无甚区别。” 世人皆知天子第五子,天资聪颖,为逸群之才,是几位皇子中最受天子喜爱的,其才能亦远超于其他皇子。 许印当下认定赫连钦不过是自谦罢了,并没有当真,略微思索了一下。 恭维的话对毓王没用,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试问能有毓王这般成就的,会听信恭维谗言,便给自己好脸色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 “许印平日喜欢读些儒学大家之作,以及儒学经典,古书典籍,四书五经为要,其他书籍许印认为亦可以认真翻阅一番。”许印转变策略。 复问赫连钦,“不知殿下读什么书?” 许印是欧阳成风的弟子,读儒学经典属于平常事,并不奇怪。 “本王读书很杂,不论品阶名声,只要有趣便读了。”言下之意就是,不管作者是谁,名声如何,或为野史,赫连钦皆会看。 赫连钦视线游离,然后落在正同书生们说话的赫连迟身上。 此刻的赫连迟不像面对赫连钦一般好言好语,对书生们态度极为冷淡,偶尔才回一句,周围的书生也不气馁,死劲想引起赫连迟的关注。 似注意到赫连钦目光,赫连迟看了过来。 只赫连钦迅速移开了视线,没让赫连迟捕捉到,发现赫连钦并未看他,还一脸笑容与身旁的许印说话,顿时一阵失落,想要赶快赶走这些聒噪的书生,却又不得不硬生生忍着。 而欧阳衿安已经悄然离开,应是回儒学院门前招呼前来的权贵们。 围在赫连钦身边的书生们,听赫连钦言道会读各种各样的书,且于赫连钦而言,书不分高雅低俗,只要自己觉得好便会读,立时顿悟起来。 书生们惯常读的都是些大家雅士所写的书,潜意识认为他们写的书便是好的,或为高雅的或为志趣的,却从来没想过要去看一看其他的书,读一些不同于古籍经典的书。 人们往往不会将书分高低贵贱,却在读的时候选择了闻名的高雅书,而错过另一番洞天。 “那殿下都读了哪些名士大儒的书?”许印同其他书生一般,只读了些大家雅士书,当下心境变了变,又不想放弃与赫连钦结交的大好机会,于是捡着自己擅长的来跟赫连钦交谈。 赫连钦想了想,道,“陈君的书,倒是读过不少。” “陈君?”许印当然读过陈君的书,陈君的名号天下谁人不知,慕名前去观摩陈君大作的人不少,只是… 许印斟酌着话语,“陈君的书风格很…不一般,不同于其他大家,既有高雅论品之书,也有志怪轶事之类的。” 每每拿起陈君所写的书,许印就能感觉出怪处来,那些书不像是陈君的,不对,应该说不像是传闻中那个为国为民、大公无私、美名在外的陈君所写,简直太不符合这样一位大儒的风格了。 赫连钦眸中泛上笑意,“陈君所撰写的文章就如同把自己的一生贯穿进去,有时他是严肃苛刻的,有时又是好玩调皮的,亦有悲戚怜悯的时候。” 这不是一个人的一生吗? 任何情绪都会一一在人们身上展现出来,不管他的性格如何,皆要体验一遍,如此才能写出那样多变又不同凡响的书。 许印皱起眉,素来谨慎镇静、审时度势的他这一刻没有再接赫连钦的话,反而陷入了沉思,仔细琢磨起赫连钦话中深意。 其余书生亦如此,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冥思苦想,想要寻找到其中真谛。 赫连钦这才浮现出一抹真切的笑,这些书生以往并非没有发现这一点,只是心思都放在大家雅士之作上,一味品会其中高雅志趣、为人为官之道,便把其丢在角落里,不去管不去多问。 前世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来到这里,赫连钦慢慢顿悟,想要去了解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读到陈君之作时,赫连钦莫名的十分感兴趣,并想要就此探索下去。 正想着,欧阳衿安又领着几人过来,分别是沈星舟、谢春辉、任遇炫……。 这些人中不是豪门世族公子,就是朝中大臣之子,皆出身不凡,代表着权势地位。 “毓王殿下、二殿下、三殿下……”几人先是对皇子们行了一礼,后冲书生们点了点头。 赫连钦笑了笑,表示回应。 有了这几人的加入,气氛越加热闹,沈星舟为沈氏大公子,沈氏现如今与欧阳成风隐隐不对付,书生们想着同沈星舟暗中较量较量,便就着儒学经典高谈阔论起来。 然沈星舟岂是那么好惹的,肚子里有墨,丝毫不惧,一人对战亦不输分毫。 况且还有赫连筠、温初时、谢春辉等人的加入,完完全全如虎添翼。 从始至终,谢太傅都未表明态度,却也实实在在于儒学中横插了一脚,然谢春辉面对沈星舟时,一如既往的态度友好,俨然还是当初那个同沈星舟交好的谢春辉。 赫连钦看着他们半开玩笑半较劲的模样,退至一旁,默默“观战”。 一人转头往这边看了几眼,犹豫几下,走了过来,“毓王殿下。” 赫连钦看去。 是任遇炫,二皇嫂的兄长,即夏侯任氏这一辈最有可能承袭任氏的嫡出长子。 “任大公子。”赫连钦道。 任遇炫冲赫连钦拱了拱手,态度恢复从前,赫连筠与赫连钦较劲时任氏表现的剑拔弩张荡然无存,“毓王殿下,可知清意州知知姑娘?” 他直白的话语,让赫连钦愣了一下,诧异任遇炫这次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开口问自己。 第370章 时刻注意 “曾结识于清意州。” 任遇炫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下陡然震了震,果然是毓王殿下。 “毓王殿下,底下的人不懂礼数,叨扰了知知姑娘,这实非我本意,还望毓王殿下海涵。”任遇炫突然郑重其事道,抬手冲赫连钦作揖,“任氏的想法跟二殿下是一样的。” 将责任推给下人,告诉赫连钦他任氏无意与赫连钦作对,又暗指夏侯任氏在赫连筠放弃那个位置后,再没有歹心,不会同赫连钦作对。 “底下的人不知礼数,可就是主子的问题了。”赫连钦似笑非笑,眼里始终含着笑,让任遇炫看不出他的态度来。 任遇炫慌忙要跪下去,却马上被赫连钦制止了,素来圆滑会说话的任氏大公子此刻慌了神,从他开口那一刻,就预见了赫连钦没打算轻易放过任氏,可临到头时,仍旧不免慌乱起来。 “还请毓王殿下息怒,任氏已经知道错了。”任遇炫声音微微颤抖起来,想起那支献给楚杨帝的千年人参就胆寒不已。 楚杨帝看豪门世族不顺眼多年,只要找着机会就待给豪门世族重重一击,昔日的白氏和菘蓝韦氏就是很好的例子。 若知晓那千年人参有问题,岂不是要大做文章,削弱打压了夏侯任氏? 最近儒学院的创办闹得沸沸扬扬,任氏窥见其中关窍,楚杨帝这是要一步步打压沈氏啊,原先的三大豪门四大家族已经有二被打压下去,白氏甚至彻底覆灭了。 不想成为下一个遭到打压的,任氏只能来找赫连钦。 看着平江温氏、寒水颜氏不仅未受波折,还越发昌盛繁荣,夏侯任氏心里万般悔恨,只怨他们没选对人! 然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当务之急是解决了眼前困境。 “任氏绝不敢再做出格之事,只要毓王殿下能原谅任氏犯下的过错。”任遇炫咬咬牙,承诺说道。 赫连钦目光重新落到任遇炫身上,“任大公子何须如此。” 话题一转,语气中沁着笑意,“以夏侯任氏的本事,应该能替本王把事情办妥当。” “请毓王殿下明示。”任遇炫眼眸闪烁,十分上道地接下了赫连钦的话。 赫连钦却没有直接表明,而是看向了对面冷着脸被一众书生围着的赫连迟,笑容渐渐化开,似想到了什么极高兴的事儿,情不自禁放大笑容。 任遇炫心头一震,有片刻的惊惶,随即低头恭敬领命,“遇炫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错,就是这样。”若说任遇炫前一刻还有些存疑,那赫连钦接下来的话就让其笃定了心中猜想。 二殿下落败了,又有新的皇子崭露头角…… 赫连钦很满意任遇炫的识趣,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立刻便能明白他的意思,这般想着,就松了松口,“二皇兄高风亮节,君子方正,相信任氏亦同二皇兄一样,绝不敢献一支有异的千年人参给父皇。” “毓王殿下说的是。”任遇炫放下心来,恢复往日圆滑,“任氏自不敢以假冒真。” 赫连钦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拂去周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气,让许印得以靠近了些。 许印看了看站在赫连钦身旁的任遇炫,适才欧阳衿安介绍时,他记下了任遇炫的名字,眼前这位蓝衣锦袍男子就是传说中三大世族中夏侯任氏的嫡出大公子任遇炫,出身高贵,其身份仅次于皇子。 他虽亦为大族公子,许氏却远远比不上夏侯任氏,遂他当下察觉出跟任遇炫之间的差距,在任遇炫来后,下意识的低下头。 任遇炫来到赫连钦身旁时,许印默默退至一边,不敢偷听两人说话,其余书生亦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纷纷散开没有靠近。 在两人结束话题时,许印才能重新靠过来,两人刚刚的神情极为平常,看不出什么来,许印却敏锐觉出些不对劲来,但他无意去探究。 面对任遇炫时他尚且想要回避,换成赫连钦就越发胆怯了,天知道他刚刚是强撑着不在赫连钦面前露出怯色费了多少力。 但他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越是这样就越不能退缩。 欧阳衿安又领了几波人进来,随后请众人随他一道逛逛儒学院,当然若想自己去看一看的,也可以让书童们带路。 这一次,赫连钦没有等赫连迟,而是同赫连格一起,在儒学院中随便走走。 赫连迟被书生们缠住,眼睁睁看着赫连钦赫连格两人离去,暗恨这些书生聒噪烦人,却不得不继续压着火气,不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 都装了这么久,再装一装也没什么。 就是不能跟五皇弟一道了。 赫连迟忍气吞声般在心里说道。 儒学院很大,四处挂着儒学大家所作的画、题的词,赫连钦赫连格每走一小段路,便能看见这么一幅字画亦或诗词。 其核心无外乎讲述儒学思想,宣扬、传承儒学。 一路上的建筑、屋梁都透着几分俭朴、廉洁来,意在引导书生们需持俭朴品行,做清正廉明之官,造福百姓,为百姓做事。 赫连钦边走边看,将这些诗词画作一一看进眼中,不论心里是怎样想的,面上仍旧点了点头,一副深受教诲的模样。 赫连格则不一样了,他对这些东西丝毫不感兴趣,儒学中有些言论他还极不赞同,百无聊赖四处张望,只觉这儒学院甚是无趣。 对赫连钦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很不解,但转念一想,以小五的性格,会喜欢这文绉绉、满是仁义礼智信的东西? 他还是很了解赫连钦,当即明白赫连钦就是在做做样子,哪里会真的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唉。”赫连格摇了摇头,深深为赫连钦感到疲倦,要做太子的人,就得这样累吧? 无时无刻都要注意言行,才能不让人有可乘之机。 儒学为西林历代皇帝所扶持的正统学派,对西林子民影响深远,所以儒学子弟的看法于赫连钦而言,就十分重要了。 第371章 惊魂未定 或者说,一个好的名声对赫连钦很重要。 赫连格与赫连钦走着,来到回廊深处,赫连格便打算开口说现在就回去,也没什么好逛的,拐角处就传来一片嬉笑声。 两人顿足,抬眸看去。 紧接着,几位女子从拐角处出来,看到面前站着的两位男子,立时愣住。 为首的女子着素衣青衫,头上简简单单插了一支木簪,眉眼如画,神情冷漠,气质淡雅出尘,许是刚刚提了笔,袖口沾了几滴墨水,淡淡墨香传来,令人神智清明,不禁仔细瞧了瞧眼前的女子。 女子在见到赫连钦两人时,只是微微一顿,随即垂下眼眸,福了福身。 其余女子反应过来,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赫连钦点了点头,未表明身份,遂与赫连格转身离去。 待两人身影消失,女子旁边之人惊讶出声,“我想起来了,这两位公子就是毓王殿下和三皇子殿下。” “当真?”有人不敢相信。 “自然,我曾随母亲入宫,在瑾贵妃娘娘那里见到过两位殿下,不过只是惊鸿一瞥,适才没有认出来。” 众人想起那两位公子矜贵气度,不由得认可起来,除了高高在上的皇子们,谁能有那气质? “欧阳妹妹,你见过毓王殿下跟三皇子殿下吗?”有人问起为首女子来。 欧阳衿沐目光从赫连钦两人消失的方向移开,淡淡回道,“并未。”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见过呢。”那人有些失望,又隐隐带着窃喜。 这么说毓王殿下与三皇子殿下不认识欧阳衿沐了? 她们都是京中小官或者末流贵族出身,比不得那些鼎盛世族、朝中重臣家的闺秀,就只能同欧阳衿沐这个初来京城,其父没什么官衔,却又极受楚杨帝宠爱的来往,一边瞧不起欧阳衿沐,一边想借欧阳衿沐在各府贵夫人那里露露脸。 谁让现在欧阳衿沐很受京中贵夫人们欢喜呢。 四周女子眼中带了几分嘲弄,那些出身高门的闺秀可不会同欧阳衿沐来往,就是见了面也只是客气几句罢了。 欧阳衿沐脸色冷漠,甚至于有些冰冷,对周围女子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此时仿佛未察觉到她们的心思,只抬脚往前走。 “诶,欧阳妹妹,你去哪?”身后女子连忙叫道。 欧阳衿沐没回应,她们便赶紧跟了上去。 而女子们以为离开了的赫连钦赫连格,在半道上瞧见欧阳衿沐冷着脸快步走在前头,后面几位女子形象全无的追着,稍稍驻足。 “看着倒是个冰美人。”赫连格双手环胸,与赫连钦腹诽。 赫连钦余光瞥了一眼,不予评价,只道,“皇兄,时辰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赫连格立刻精神起来,他早就想走了,真受不了这儒学院的气氛,还有那些时刻咬文嚼字的书生们。 玩不了,真玩不了。 他就不是个喜好读书的。 第一座儒学院顺利成立,欧阳成风一经开院,便有数名书生慕名而来,不到三天时间,就招满了人。 儒学院蒸蒸日上,迅速占领儒学界至高地位,原先对儒学院口诛笔伐、大谈特谈的声音顷刻间消失,换上人人称好的美名。 随儒学院而变化的,是欧阳成风地位的奠定,西林儒学彻底分裂为三派。 尽管沈氏地位仍不可撼动,但注定不再像先前一家独大了。 戴品诚咬牙切齿明里暗里将欧阳成风讽刺了个遍,终究只是徒劳无功、垂死挣扎,在儒学院成功创办的几日后,悄然离开京城,再次云游四海了。 毓王府。 夏日的清晨总是早早到来,带着丝丝暖意的阳光从窗台溜了进来,好奇张望屋里各处摆件,瞧见床上躺着一位女子,慌忙窜出去,过了一会儿,发现女子没有察觉到自己,又偷偷调头回来,一眨不眨的盯着薄薄帷幔里的女子。 猛地,女子坐了起来,将它吓得四处乱窜,然后逃的无影无踪。 颜清瑜此刻满头大汗,亵衣被汗水浸湿,仿佛刚刚才从水里出来,青葱玉指覆在脸上,一直过了很久,才缓缓放下来,露出一张惊魂未定的脸。 好看的眉毛微微拧起,凤眸中似乎含着点点泪光,素来冷静淡然的脸上出现了怅然之色,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原来在梦中是那样的结局。” 声音极轻,若非屋里十分安静,恐怕颜清瑜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刚刚,她终于在梦中看到了自己。 梦里的颜清瑜,出身高贵,傲然凌人,是寒水颜氏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女子,亦是京中一众贵女中最受人瞩目的。 有寒水颜氏的出身、绝不逊色的容貌、名扬京城的才气,无论把哪一个拿出来,都是最顶配的。 可就是这样一位样样皆好的颜清瑜,在十六岁那年突然削发为尼,成了庵里的尼姑,寒水颜氏也在同一年突然撤回寒水,避其锋芒,数年未再冒头。 颜清瑜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父亲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而她竟然会出家…… 梦中孤苦艰涩、最终老死庵堂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让颜清瑜恍若隔世,从内心感到抗拒与抵触。 她很清楚,这不是她想要的,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那样做。 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甘愿牺牲呢? 颜清瑜素来聪明,当即找到了答案——寒水颜氏受到了百年难遇的威胁。 且为寒水颜氏无法抵挡的威胁…… 一阵鸟叫声打断颜清瑜的思绪,她掀起帷幔,另一边洒落于窗台上的阳光便映入她的眼帘,金黄色的阳光静静靠着窗台,微风徐徐而入,清脆悦耳鸟鸣不时响起,将颜清瑜彻底拉回现实。 她下了床,走到窗台前,把微掩的窗户打开,看着外面生机盎然、和谐美好的鸟飞树摇场景,嘴角弯了弯,心慢慢恢复平静。 待入梦进来时,颜清瑜已经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毓王妃。 第372章 十分在理 温初时与成业侯府小姐的婚礼过后,就迎来了瑾贵妃将温雅尔赐婚于赫连钦为侧妃的旨意。 京中无人吃惊,瑾贵妃跟毓王怎么可能会放开温氏,让其渐渐离心?自然要好好握在手里才行。 随着儒学院开院,欧阳成风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地位肉眼可见的涨了起来,其长子欧阳衿安备受瞩目,幼女欧阳衿沐亦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未来主母人选。 只不过欧阳衿沐性情倨傲,好几次面对一众贵夫人都不假辞色,立时得罪了许多人,顿时劝退了一些跃跃欲试的人家,有不甘的在背后嘀咕:好一个冰山美人,当真傲气! 这下,欧阳夫人就有些急了,私底下没少劝欧阳衿沐,“衿沐,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如今你父亲得皇上看重,来提亲的也大都为勋贵人家,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有你父亲跟兄长在,他们不敢欺负你,总要考虑考虑啊。” 欧阳衿沐坐在欧阳夫人对面,一袭素衣长裙飘然,微微皱起眉,嘴唇紧闭,没有开口说话,身上时刻带着一丝墨香,与笔墨纸砚常年相伴,出尘中又带了些可触摸的味道,周身冰霜仿佛完全化不开,一张出尘未定的脸始终冰冷。 看着这个固执又极富才情的女儿,欧阳夫人是又骄傲又气恼。 “衿沐,娘也不想逼你,如果可以,娘想让你一辈子都待在娘身边,可眼下,你是非嫁不可啊。”欧阳夫人言语中带了万分的不舍,握住欧阳衿沐冰凉的手。 欧阳家养欧阳衿沐这一位嫡出小姐到老是绰绰有余的,根本没有什么负担,可问题就在于,现今欧阳成风替楚杨帝办事,还成了儒学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身为欧阳成风的女儿欧阳衿沐,其婚事自然就被许多双眼睛盯着了,就算欧阳家放出话,说欧阳衿沐一辈子都不嫁人,也没有人愿意相信。 谁知道欧阳成风是不是在骗他们呢? 一旦欧阳衿沐嫁给了京中任何一方,都有可能引起动荡,只因其父欧阳成风代表了儒学界的崇高地位,娶了欧阳衿沐,就意味着那一方将会跟着水涨船高、步步高升。 更或者她入哪位皇子的府,其影响就相当大了…… “衿沐……”欧阳夫人紧紧握住欧阳衿沐的手,眼中含着祈求。 欧阳衿沐耳畔萦绕着欧阳夫人的不断祈念,她无奈的抽开手,又重新搭在了欧阳夫人手背上,“母亲,衿沐都明白。” 屋中除了母女俩再无他人,欧阳衿沐的声音清清冷冷,如同她的外表一般出尘而冰冷。 她虽喜好埋头于书籍中,平日总是冷着一张脸,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就不问世事,不知道这俗世浮躁来往,只是往往不想去面对、敷衍而已。 欧阳夫人面露欣喜,复心疼的让欧阳衿沐靠在她肩上,愧疚说道,“娘知道衿沐是个好孩子,衿沐你啊,一直都很懂事。” “过几日,衿沐就随娘去参加广平侯府的宴会,到时会有许多夫人带着府上公子前去,衿沐可要仔细瞧瞧,有没有你心仪的,娘也不愿你盲婚哑嫁……”欧阳夫人的温声细语从头顶不住传来,欧阳衿沐的思绪却已然飘远了。 欧阳衿沐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身影,想起那个在儒学院有一面之缘的毓王殿下,眼睛不由自主眨了一下,素衣裙摆随风摇晃几下,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算是心仪吗? 欧阳衿沐不是很确定。 赫连迟发现这些日子,五皇弟都极少叫他,他与五皇弟待在一起的时间一点点缩短,甚至于下朝后,他只能看着五皇弟跟赫连格有说有笑从自己身边走过。 可当他跑过去和五皇弟说话时,五皇弟的态度一如从前,待他十分亲厚,还会关心他府上的事以及跟皇子妃感情如何。 赫连迟自然说很好,不想让五皇弟担心,五皇弟听后,没有什么反应,只点头说好,便不再问了。 他又觉得,是不是该说自己过得一点都不愉快,府里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那个新娶回来的女人时常来书房打扰他,还命令云林做这做那的。 云林是五皇弟给他的,除了他,谁都不能使唤! 所以赫连迟凶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用一双尴尬又溢满泪水的眼睛看着他,赫连迟心中烦躁,念及那个女人背后的谢太傅,只能挥手把她赶走,不让她再进自己的书房。 赫连迟绞尽脑汁,想讨五皇弟欢心,却始终毫无进展。 看着赫连迟这般忧心急躁,云林转了转眼珠子,上前一步,试着说道,“殿下不如跟毓王殿下说说朝堂上的事儿,把殿下近来遇到的困扰都讲与毓王殿下听,毓王殿下素来关心殿下,知道殿下如此烦忧,定会仔细同殿下分析一番,这样一来,殿下就跟毓王殿下有太多话要说了。” 云林站在赫连迟这边,话中实打实在为赫连迟出谋划策,提出一个能让赫连迟跟赫连钦多些接触机会的建议。 “可是之前五皇弟……”赫连迟想起之前他跟五皇弟说起府里的事儿,五皇弟一脸不在意的模样,有些拿不准主意,五皇弟对这些事好像不感兴趣。 “诶,府里的事儿哪能跟朝堂上的比,毓王殿下对公事严谨认真,这殿下又不是不知道,毓王殿下知道殿下有困扰,定会热心替殿下解忧的。”云林摇摇头,劝说赫连迟。 赫连迟仔细一想,好像也是,五皇弟一直都很在意朝堂跟兵部的事,有时休沐也会去兵部忙碌,或许跟五皇弟说一说他在刑部处理过的案件,他们能聊得很愉快吧? 赫连迟并非好忽悠之人,若把赫连钦换成别人,再从云林口中说出,他定不会信,且还要罚云林,斥其胆大包天,竟敢糊弄自己。 可是赫连迟一遇到与赫连钦相关的,就会发懵,完全辨不出真假来,云林之言看起来漏洞百出,他却听得十分在理。 第373章 前去寒水 事情果然如云林所说的一般,五皇弟终于跟他恢复了从前的真切亲近,赫连迟越加倚重云林,事无巨细将刑部的事说与赫连钦听。 赫连钦由此了解到赫连迟在刑部的一切。 刑部尚书代大人十分喜欢器重赫连迟,从赫连迟入刑部所表现出来的破案能力及那份狠辣起,代大人欣赏之感油然而生,决心好好培养赫连迟,将一身本领教授与赫连迟。 更有甚者,代大人隐隐有把其后的势力交付给赫连迟的意思。 代大人无儿无女,府中只有一位老妻,同代大人少年相伴至今,其从微末处境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历经千难波折,底下的人虽少,却胜在忠心有能力。 他不参与什么皇子之争,觉得赫连迟好,他便用心教了,想着他死后,跟着他的那些人也有一个归属。 赫连迟没有辜负代大人的期望,于断案办事上极有天赋,曾破过数件棘手案子,不仅让代大人高兴不已,楚杨帝亦对其赞不绝口。 渐渐的,赫连迟成为朝中大臣们眼中仅逊色于赫连钦的皇子,有跟赫连钦或平江温氏、寒水颜氏不对付的,自觉入了赫连迟那一边,企图怂恿赫连迟去争那个位置。 遭到赫连迟严词拒绝后,仍不甘心,躲在暗中试图左右赫连迟的想法。 楚杨帝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对于太子人选未透露半分,偏他身体越发差,前些日子还免了早朝,日日召太医去乾清宫。 后宫嫔妃焦急难安,唯恐楚杨帝就这么去了,这太子还没立就算了,她们这些没子嗣、今后没个着落的不就要老死在宫中了?那跟被打入冷宫有何区别? 前朝大臣们亦心思各异,动荡起伏不止,有人大胆进言,恳求楚杨帝尽快立下太子,以安天下百姓的心。 然而他们还没等几日,楚杨帝的身体又好了起来,重新上朝批奏折,将期间递立太子折子进去的官员,一一痛批,也有官员就此贬官或降职。 京中顿时安静了不少,不敢再去惹楚杨帝,只立太子一事却要提上日程了。 “海忠,你说,朕该立谁?”楚杨帝闭目靠坐在龙椅上,气色暗沉难看,眼睛下面深深落下乌青印子,不知是没睡好,还是他时日不多所致。 问出这句话时,殿中人俱抖了抖身体,诚惶诚恐跪下去,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海忠头紧紧挨着地面,汗如雨下,加之天气炎热,衣服马上就湿透了,“奴才不知。” 不管海忠心里是怎么想的,他都不敢也没有资格说出来,哪一位皇子当太子,都不是他一个奴才可以评判的! 楚杨帝睁开了眼,双眼沉沉暮暮,不怒自威,“你不知道,朝中那些人可太知道了。” 霎时,殿内所有人趴在了地上,感受着从帝王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龙威,牙齿“咯咯”打颤作响,有极害怕的不小心咬着舌头,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痛呼声,唯恐下一刻就人头落地。 “行了,都下去吧。”楚杨帝似兴致全无,摆摆手,让太监们退下去,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太监们双腿剧烈抖动,颤巍巍站起来,快速出了殿。 海忠抹去额头上如黄豆般大的汗,猛地咽了咽口水,爬到楚杨帝脚边,手在大腿上使劲擦了几下,这才给楚杨帝捏起腿来。 楚杨帝没有避开人,直接当着众多太监的面点出朝中官员心思,不消片刻,就传开来了。 一时间,人人自危,忙埋头避锋芒,不敢再露面,生怕楚杨帝来找他们算账。 立太子一事暂时搁浅,很快夏日过去,迎来了酷爽的秋天,亦传来了岭南发生暴乱的消息。 来报之人言底下那些奴隶造反,想要借机逃跑,岭南官员发现迹象便立刻严刑制止,本以为奴隶会就此被压下去,却在半个月后发起了规模更加大的起义。 岭南官员试图压制,却一直被钻空子,不少奴隶逃走,群起而攻官兵,打伤杀害数名官兵,岭南官员怕事情发展到不可挽救的地步,连忙派人来京告知楚杨帝。 楚杨帝听而怒意四起,问造反缘由,来报之人却摇头作不知,越发让楚杨帝震怒,后派四皇子赫连迟带兵前去镇压。 与此同时,赫连钦踏上了去寒水的路。 数十辆马车摇摇晃晃驶出京城,前前后后跟了几百名侍卫,其中就包括颜氏守卫,毓王府侍卫统领容至与寒水颜氏大公子颜怀宁走在队伍前方,赫连钦则同颜清瑜坐在中间那辆马车中。 颜清瑜抬起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捻住帷幔,掀起一角,勉强望见前方颜怀宁的身影,抿唇笑了笑,又放下帷幔。 扭头看向一旁闭目养神的赫连钦,“殿下,可是睡着了?” 感受到一双柔软细腻的手搭了过来,赫连钦睁开眼,反问,“怎的?还不许人睡了。” “殿下要这么想,清瑜也没办法。”颜清瑜一点也不怕,将头靠在赫连钦肩膀上,挽住赫连钦的胳膊,亲昵的蹭了蹭。 赫连钦没有言语,任由颜清瑜挽着,目光终似含着无限情意,气氛开始升温,空气中弥漫着满满的暧昧温馨气息。 赫连钦在颜清瑜身上用了两次牵魂散,将其梦境套了出来,而后面的梦境,就是围绕颜清瑜展开的,赫连钦便再未去窥探。 青禾虽说牵魂散无副作用,但赫连钦还是没有去冒险,是药三分毒,没有人能保证服用多次牵魂散不会出问题。 他不知道颜清瑜后来梦见了什么,但在那之后,颜清瑜对自己越发亲近了,还隐隐有让赫连钦接触寒水颜氏内部的意思。 这一次去寒水,就是颜清瑜的提议。 他娶了颜清瑜,寒水颜氏会站在赫连钦这边没错,可并不意味着寒水颜氏完全听命于赫连钦,也不会像温氏那般全心归属赫连钦。 所以此行……赫连钦垂下眼眸,遮挡住那抹幽幽暗芒。 第374章 极致冰雪 寒水位于西林最北部,越过西林北大门,便是北英国,寒水顾名思义常年冰雪,寒冷彻骨,路上积雪堆得极高。 赫连钦等人越靠近寒水,就越发感觉到冷,待进入寒水地界,便能望见那满天飞舞的雪花,明明此刻仍为秋日,这里却如寒冬一般雪白,白茫茫一片。 马车车轮在入寒水前就安置了特殊的铁板,能在寒水行走自如,官道上似乎洒了盐,冰块积雪融化开来,使行人能够安然前行。 刺骨寒风阵阵呼啸,马儿畏惧的低下头,复继续往前走。 他们此番骑的马儿俱为寒水颜氏训练出来的烈马,在踏上冰冷雪地时,十分义无反顾,除了一开始的畏缩,再未止步不前。 颜清瑜五岁时便去了京城,每隔两三年,就会回一趟寒水,拜祭祖先,向族中有威望的长辈奉茶,以示对颜氏的亲近与敬意。 所以,她对周遭环境的变化没有表现出惊讶与不适,接过貂皮袄裹身,头上亦戴上了一顶挡风云丝帽。 “王妃,给。”入画跪坐于马车内,试了试手里那只精致靛青色的暖壶,感觉到温度源源不断传来,才递给了颜清瑜。 颜清瑜接过,亦伸进去摸了摸,这才拉过赫连钦的手,要把其塞进去,“清瑜知道殿下习武,比常人更能忍耐,但暖壶这么暖呼呼,岂有不用的道理。” “说的有理。”赫连钦身上虚虚披了一件狼毛大衣,面色红润,神情自然,完全不受这寒冷天气影响。 入画见状,又送来一只萸紫色暖壶,颜清瑜将手伸进去,顿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凤眼弯了弯。 一旁的帷幔叫人卸下,换上了精巧红木隔板,用以遮挡寒风,若不去拉动,颜清瑜看不到外面情景,但可以想象到那白雪皑皑的美景。 她对寒水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虽待在这儿的时间很少,但阻挡不了她对寒水的真切感情,这里是颜氏的根基,她颜清瑜一出生就引以为傲的地方,生她养她的地儿,在出嫁前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寒水给的。 马车辘辘驶向前,发出阵阵声响,夹杂在寒风中不时传入赫连钦耳边。 为了不让寒风偷偷溜进来,他没有拉开红木隔板往外瞧,却静下心来,慢慢聆听与感受这片冰天雪地的不同凡响。 很早以前,他就想来了。 现在总算能见到这叹而止步、世间绝无仅有的雪景。 在入城时,赫连钦才终于打开红木隔板,看到了被冰霜覆盖的寒水城城墙,冰雪死死贴在墙面,不愿离开分毫,在下面远远望去,仿佛一层白色雨凝隔空遮挡住城墙,隐隐透出些狰狞来,任谁也无法驱赶。 进城出城的百姓们,俱裹着冬衣,迎着张牙舞爪的冷冽寒风,慢慢往前挪动,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百姓们或与同行人搓掌说笑,或脚步匆匆赶着去上工。 城门口的守卫着冬衣于盔甲中,脸颊被冻得通红,嘴唇泛起紫色,却依旧恪尽职守,坚定不移站立在那里。 忽得,赫连钦被一群穿着单薄麻衣的男子吸引住。 男子们身强体壮,似常年做着苦力,发达的肌肉隐隐显露出来,脸上却黑乎乎的,好像抹了什么炭一般黑,又好像不是,头发凌乱杂碎,手中拿着一把铁镐,大步往这边走来。 赫连钦看得清楚,那些男子分明在凌厉寒风吹打过来时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似乎很冷。 但他们身上的衣服十分单薄粗糙,甚至发黄发白,皱巴巴挤在一起。 他们看见面前有数十辆低调大气马车以及队伍最前方的颜怀宁进城,猜测这是颜氏哪支的公子,便站到一旁,待赫连钦等人进了城,再出去。 赫连钦拉下红木隔板,挡住那群男子投过来的视线。 在马车路过那群男子身边时,声音就传了进来,“汤大哥,这次颜氏给多少钱?” “都是两吊钱。”粗犷男声回答道。 “真的?颜氏果然大方,给的钱真多,咱们挖矿都不觉累了。” “可不是,给颜氏挖矿就是这么个价钱,到了那还管饭呢!” 马车驶进寒水城,男子们的声音慢慢变小,直至赫连钦再也听不见。 挖矿? 原来是些矿工。 赫连钦略略明白过来,难怪穿的那样单薄。 挖矿是力气活,挖了没一会儿,就会大汗淋漓,被寒风吹过,就变成冷汗,极易感染风寒,又许是家中没多少冬衣,不愿弄脏了,就穿了单薄的旧衣裳,流了汗也是沾在旧衣裳上。 赫连钦不再去看外边,看了眼靠在自己肩膀上还昏昏欲睡的颜清瑜,即使坐了如此久的马车,有些遭不住,颜清瑜此刻也没有失态,睡颜极好,马车内的烛光打在脸上,影影绰绰的,明艳动人。 肩膀微微发麻,赫连钦却正襟危坐,静静等待着抵达目的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才停了下来,马蹄声响起然后慢慢变得清晰,颜怀宁的声音随即传了进来,“殿下,王妃,我们到了。” 赫连钦应了一声,轻声叫醒颜清瑜。 颜清瑜睁开眼睛,一双漂亮的凤眼看着赫连钦,还有些惺忪迷离,待赫连钦说话后,才点了点头,随赫连钦下马车。 后面马车的云升跟入梦、入画已经下来,候在马车旁了,见两人出来,忙走近替他们整理了一下衣服。 “殿下,这就是我颜氏祖宅了。”颜怀宁微低下头,显出恭敬态度,又与赫连钦指了指面前画栋飞甍的大宅院。 赫连钦顺着颜怀宁的目光看去,就见一座雕栏玉砌的大宅院稳稳屹立于这雪白的天地间,上方匾额古朴朽木,直观感受到一股浓郁的古老世族大家、久久存在的气息。 大宅前两边分别放了两尊巨大石像,不同于其他府门前的石虎,而是精细雕琢成了两朵石花,花瓣占了石花的三分之二以上,冰雪滴落融化又形成片片冰凝结在花瓣上,初初看去,还以为是两朵巨大的冰霜花。 第375章 颜氏根基 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擦着冰冷地面,发出“吱吱”响动,紧接着便是数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赫连钦,不顾地上冰水会弄脏弄湿衣服而下跪行礼,“见过毓王殿下。” 一瞬间,赫连钦面前跪了乌压压一片。 赫连钦视线落在最前方的中年男子那,声音清越,“快快起来。” “是。”众人应声,在丫鬟小厮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赫连钦抬脚走了几步,中年男子连忙疾步上前,拱手说道,“臣见过毓王殿下。” 此人身穿偏灰色长袍,行走中袍子随之滚动翻腾,凌厉摄人气魄散发出来,步子稳当扎实,于融化的冰水中站定,抬起头时,露出一张硬朗英气的脸,与颜怀宁有两分相像。 他就是寒水颜氏现任家主颜路! “孩儿见过父亲。”颜怀宁、颜清瑜神情激动万分。 赫连钦淡漠的脸上划开一道笑意,复抬手作揖,“颜大人。” 就赫连钦如今的身份而言,本可以只冲颜路点点头,但他还是做了一礼,拉近两人的距离,表示他对颜清瑜十分欢喜,但在称呼上又告诉着颜路,他为君,你为臣。 礼不可废,身份亦不能忽视了。 “殿下,请。”颜路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在看了颜怀宁和颜清瑜一眼后,微微弯了弯背,请赫连钦进府。 赫连钦微笑,同颜路一道走进颜府,颜怀宁颜清瑜两人落后赫连钦两步,走在他们后面。 其余颜氏中人待几人入了府,才慢慢迈开步子恭恭敬敬、闭口不言跟了上去。 进入颜府,又是另一番美景,雪白银花飘游而下,一点点靠近颜府中错落有致的房屋,假山上犹如铺了一层银霜,在雪中傲然挺立着,四周种了许多棵梅花树,孤傲夺目的梅花轻轻摇曳,享受着独属于她的芬芳天地。 矮墙、廊外皆摆了插有梅花的大缸,映红梅花在雪花飘落的刹那,染上了点点白色,更加美丽耀眼。 一路上的积雪被下人扫净,赫连钦踏在冰水上,未来得及感受冷意,就入了长长的回廊,回廊一直延伸至颜府的堂屋,中间开另有几条回廊,分别通往不同的方向。 守在堂屋的丫鬟小厮们见赫连钦来了,忙掀开屋前厚厚的帷布,让众人进来。 待赫连钦在最上首坐定,又有小厮端来热茶。 屋内暖烘烘的,不知摆了多少盆炭火,以致众人身上的寒气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颜氏中人身上衣服规格不一,按照品阶身份分了不同的颜色、布料以及精细程度,越往前坐的人身上衣裳越精细、颜色越宜人。 男子坐于赫连钦左手边,对面则坐着一众女眷,女子们低着头含笑,姿态端庄大气,尽显颜氏族风,而男子们个个强壮威严,俱抬头看向赫连钦的下巴,没有往上直视赫连钦的眼睛。 “殿下能屈尊降贵来寒水,是我颜氏之幸。”颜路起身,手抬高过头顶,声音极大,让堂中所有人皆能听见。 颜路为颜氏家主,身份地位是在场颜氏中人中最高的,亦在一众颜氏族人眼中威望极高,他的意思就代表了整个寒水颜氏。 听到此言,所有寒水颜氏族人抬起头来,目光聚拢在最前方,敬畏、激动和好奇心情交织杂糅于一体,堂屋内安静得几乎能听见炭火发出的细微燃烧声响,下人们停住脚步屏气凝神,不敢重重呼吸。 颜怀宁与颜清瑜坐在颜路对面,坐姿优雅,一举一动中满含豪门世族中气韵,看向赫连钦时,带着丝丝笑意,不远不近,疏离中含着信赖。 而颜清瑜比起颜怀宁来,就多了几分笃定与骄傲,眼前这位尊贵无比、运筹帷幄的男子,是她的夫君——当今的毓王殿下。 他会给寒水颜氏带来不一样的利益,只要他当上太子,寒水颜氏便成功了一半,梦境里不幸的事亦不会出现在现实中。 而在这之前,寒水颜氏将会全力协助赫连钦。 “颜大人。”面对堂中几百号人的注视,赫连钦缓缓扩大笑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算是应了颜路的话。 见状,颜路硬朗的脸庞柔和了一些,交谈过后,不再多留,就命颜怀宁送赫连钦跟颜清瑜去备好的院子,言道赫连钦自京城而来,路途辛苦疲惫,应早早歇息,颜氏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颜氏给赫连钦颜清瑜两人准备了院子,但两人半途又改变了主意,去了颜清瑜在寒水的闺房。 热水很快就送了过来,两人沐浴过后,便上床歇息了。 第二日起来,颜怀宁带着赫连钦在颜府四处逛了逛。 颜府极大,相当于两个毓王府,里面分别住了各支中地位崇高者及一众小辈,其中嫡支也就是颜清瑜颜怀宁这一脉,住在颜府中心位置,四周则为旁支,院子错落有致,分布整齐,各支间以矮墙相隔,若无外面的宅院围墙,还以为是一条挨得紧的街道。 颜氏族人自小生活在寒水城这种冰天雪地中,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气温。 白日,七八岁的孩童就会出屋与同族之人一道玩雪,年长些的或执书赏雪或舞剑迎雪,姑娘们则躲在屋中悄悄打开窗户,撑着下巴畅想外面的世界,得了闺中密友的邀请便欣然出府。 颜清瑜在族中与庶妹颜清蓉关系亲近,只是这一次颜清蓉留在了京城,没有跟着一道回来。 当然,府中想讨好奉承颜清瑜的不少,趁着赫连钦不在,就来颜清瑜闺房与她说话。 赫连钦在颜府待了几日,颜怀宁又带着赫连钦熟悉寒水城,期间颜怀宁慢慢与赫连钦透露出颜氏底下铺子庄园。 不过,颜氏的根基来自于矿产,寒水境内,有数不清的锡矿铜矿场地,且相较于其他州矿场大了几倍不止,每年挖出来的矿产富可敌国,颜氏底下养了上千上万名工匠铁匠,用以铸造兵器,各国打仗急需用到的大量兵器,皆从颜氏这购买。 第376章 锡矿场地 颜氏以此为根基,千年屹立不倒,要不是近几十年来颜氏遮蔽了些许锋芒,恐怕早已为各世族之首。 赫连钦接近黄昏时回到颜清瑜的闺房,却发现颜清瑜不在里面,“王妃去哪了?” “王妃去了霖须院。”一旁垂首站着的颜氏家仆回道。 霖须院就是颜府中最大的院子,是历代颜氏家主居所。 这是去了颜路那? 赫连钦挑了挑眉,随即坐了下来,云升上前为赫连钦倒了一杯茶,白色热气从茶杯中冒出,迷雾了赫连钦眼睛,让人看不清里头情绪。 “你们都先下去。”云升冲颜氏家仆道。 “是。” 待人全部退了出去,赫连钦也没有开口说话,云升摸不准赫连钦的心思,但直觉告诉他,殿下此番应是与王妃有关。 云升静静守在一旁,不去打破屋里的静谧。 良久,赫连钦才抿了一口茶水。 一直到颜清瑜回来,这片安静才有了变化,赫连钦神色不变拉过颜清瑜的手,没有问她去了哪又做了些什么事,只同颜清瑜如往常一样说话。 颜清瑜亦看起来无甚异样,对赫连钦表现出亲昵依赖来。 第二日午时,颜路让人来请赫连钦,赫连钦在半道上,就撞见了亲自过来的颜路。 颜路如第一次见对赫连钦恭敬有度的同时,又不失世族大家风范,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臣要到矿场验收矿物,殿下,可否愿同臣一道去?” 去矿场验收矿物为幌子,实则是欲带赫连钦瞧一瞧颜氏矿场。 “早就听闻寒水矿场的博大,现在可算有机会见上一见。”赫连钦稍作停顿,复欣然答应。 看来,昨日颜清瑜与颜路交谈后,颜路心下松动,终于下定决心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会让颜路动摇并愿意将矿场透露给赫连钦看。 赫连钦跟颜路坐上备好的马车,往城外走去,他们去的是离寒水城最近的一个矿场,只花了一个时辰便抵达。 下了马车,凛冽寒水呼啸凶猛刮来,赫连钦站稳脚跟,抬手挡了一下,云升则有点受不住,险些不稳倒下去,几番尝试,才勉强立住。 颜路深邃目光扫过来,见赫连钦面色如常,镇定自若,丝毫没有受到寒风的影响,不由点了点头,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赫连钦身旁。 “殿下,这锡矿场靠近寒水城,其中锡矿是寒水中比较丰富的。”颜路指了指前方用高高粗铁围住,却仍旧能望见里面宽广而似乎凹陷下去的矿场,与赫连钦说道。 赫连钦抬眸看去,立时惊了一惊。 面前粗铁围栏坚毅立着,围栏长度完全看不见尽头,可见矿场之大,矿场前设了一排排房屋,为石块所铸,看起来十分坚固,可挡风避寒,大门旁站了些守卫,注意到这边情形,马上有人小跑了过来。 此锡矿场锡矿比较丰富,也就是说,这样一个看起来巨大的矿场只是寒水不起眼、勉强称得上中等大小的矿场。 只是中等大小,便这般惊人了吗? 赫连钦能够想象得到比这更大的矿场,里面拥有多少矿产资源。 “殿下,家主。”在他们来矿场前,就有人过来打了招呼,见到颜路身旁冷峻的玄衣男子,守卫当即明白,这就是他们大小姐的夫君——毓王殿下。 颜路点头,请赫连钦进去,“殿下,此时为矿工们劳作时辰,不如我们先入矿场里面?” 正好可以看一看颜氏矿场是如何运作的。 赫连钦读出颜路未说出的话,没有反对,随颜路进了锡矿场。 守卫们见他们走来,忙打开大门,粗铁挨着地面,缓缓挪动登时划开冰块,细碎冰沙四溅开来,一位高大魁梧的男子迎面走来。 他身上穿着与其他守卫不同规格的轻甲,胸口处有呲牙狼形图案,脸上有一道长长的黑色疤痕,与凶狠的眼睛相称,透出狰狞之色。 “颜堂荐拜见毓王殿下。”中年男子毫不犹豫跪了下去,朝赫连钦行了一个大礼。 中年男子自称颜堂荐,要么是颜氏族人,要么为颜氏亲厚家仆,因立下大功而被赐予“颜”这个姓氏。 “三叔。”颜堂荐接下来对颜路的称呼,让赫连钦确定他就是颜氏族人。 颜路这一嫡支只有他一个嫡出子弟,而上面有两位兄长,只不过都是庶出罢了,如此说来,颜堂荐是颜大爷或颜二爷所出,即颜氏嫡支中的庶出子弟。 颜堂荐看起来只比颜路小了十几岁,据赫连钦所知,颜大爷已经西去,年龄上对一对,颜堂荐正正好符合颜大爷的长子。 “殿下,这是我大哥的长子颜堂荐。”颜路肯定了赫连钦的猜测。 赫连钦冲颜堂荐颔首,心里还有一丝疑惑,颜堂荐虽为庶出,可也是嫡支,怎会出现在一个普通的锡矿场。 似乎看出赫连钦的疑问,颜堂荐解释道,“得知今日殿下要来,堂荐特意从西边的矿场赶了过来。” 赫连钦到寒水城那日,颜堂荐是在场的,他与另外一些颜氏子弟负责管理寒水城外大大小小的锡矿铜矿场,平日都待在城外,遂赫连钦这几日未见到颜堂荐。 “原来如此。”赫连钦了然。 几人入了锡矿场,由颜堂荐带路,从左边铺好的路通往里头的锡矿场地。 越靠近矿场地,里面声音就越发清晰,铁锤敲打挖掘接触到锡矿声响逐渐密集剧烈,有大量锡矿被倾倒,耳畔立时萦绕轰轰巨响,久久散不开,待巨响消失,又覆上阵阵敲打挖掘声,一直不停歇。 入目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成不规则圆形状,四周各处放了一根粗大绳索,似为了使绳索更加结实耐用,缠了好几层,比一般绳索大上几倍,而绳索对应的下方,就是数名矿工。 从上往下瞧,只能看见一个个黑色小点不停移动,卖力的敲打挖掘着。 “这个锡矿场被发现有几百年之久,从里面挖掘出来的锡矿数不胜数。”颜堂荐在赫连钦旁边站定,与赫连钦说起锡矿场情况,“目前只圈了这一个地方,地底下还有后方都没开始挖。” 第377章 病倒昏迷 赫连钦视线上移,扫过前方石壁中隐隐显露出来的锡矿石块,以及后方望不见边缘的山面中的几个巨大洞口,那应是矿工采矿的入口了。 从赫连钦的角度来看,只能瞧见零星石壁上褐色黑色掺杂在一起的锡矿,偶尔还有其他颜色,此时雪花停止飘落,石壁上结的冰块却融不化,紧紧贴在上面。 眼前深坑还能挖几十年,而那里……还没开发,再联想到这只是颜氏底下的一个普通矿场,便有如此丰富的资源。 窥其一角,可见一斑,颜氏底蕴是何等深厚! 若能为他所用…… 赫连钦淡淡的笑了起来,赞道,“颜氏矿场果然不同凡响。” “殿下缪赞了。”颜堂荐道。 颜路眼中浮现一抹深意,带着赫连钦四处逛了逛锡矿场,让赫连钦清楚了解到锡矿场的运作,又与赫连钦透露这一个锡矿场能给颜氏带来的利润好处。 在离开锡矿场时,赫连钦正巧看见十几名矿工借着粗绳,艰难爬出深坑。 这些矿工俱着单薄麻衣,与赫连钦初到寒水城时看见的那群男子打扮相似,他们累极了,一上来就躺在地上,不顾地面冰冷刺骨,大口大口喘粗气,汗水不要命的往外流。 没一会儿,就有守卫过来,大声赶他们走,让他们到前面的石屋去歇息,还说躺这儿也不怕染上风寒,里面有驱寒汤药和烧好的炭火。 赫连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道颜氏待这些矿工还不错,没有刻意为难也没有奴役他们就是了。 坐在回寒水城的马车上,赫连钦心情久久无法平静,今日所见一角,就足以让赫连钦吃惊不已,可想而知,整个寒水颜氏矿产有多么富可敌国,每年有大量兵器产出运往各地,其利润远远超乎常人想象。 树大招风的道理,赫连钦明白。 颜氏为避锋芒,已经退让了好几步,朝堂上颜氏族人多为文官,拥有实权的极少,相比于平江温氏来说,更是相形见绌。 但赫连钦可以肯定,其背后实力,为豪门世族之最! 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颜清瑜说服颜路,让颜路主动向赫连钦露底呢? 赫连钦闭上眼睛,往后靠了靠,显出丝丝慵懒冷漠来,周身气息肆意外泄,使得马车内的云升忍不住哆嗦了几下,下意识埋首臣服。 此次寒水之行,比赫连钦想的更容易,与颜路正式开天窗说亮话后,颜路便交给了赫连钦一枚令牌,直言不讳:“清瑜嫁给了殿下,颜氏自然愿为殿下效劳!” 之后,赫连钦又在寒水城待了几日,由颜路亲自带赫连钦去往了颜氏底下多处矿场,这才打算启程回京。 颜清瑜回寒水的目的达成,虽有些不舍,但对此并无异议,在拜别颜路及一众长辈后,随赫连钦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岭南暴乱未平复,就传来四皇子赫连迟病倒昏迷的消息,岭南官员慌不择路,恐那些奴隶借机对赫连迟下手,怕赫连迟死在岭南,连忙将赫连迟送回京。 赫连钦回到京城时,赫连迟已经躺在了四皇子府里,太医前去诊断,却瞧不出是何症状,试着配制药方后,赫连迟便能睁开眼了,但整个人还是十分虚弱。 看着眼前躺在床上,嘴唇干裂苍白,气色极其不好的赫连迟,赫连钦露出诧异与不忍之色,略有些惊慌的出声,“四皇兄,怎地你去了一趟岭南,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赫连迟扯开嘴角,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 在赫连钦面前,赫连迟一直都是十分积极多言的,现在心里有万般话,却不知如何开口,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但赫连迟还是很开心。 能在睡醒时,看到五皇弟这般担心自己,赫连迟非常满足,身上阵痛与燥意仿佛瞬间就消失了。 赫连迟想:“若能日日都见到五皇弟,那他日日生病又有何妨。” “四皇兄,四皇嫂不在身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因为不仅仅四皇嫂会担心,皇弟亦会心急。”赫连钦突然正了正脸色,一脸的认真,语气中还带了些严厉。 赫连迟眼睛一亮,重重点头,“我知道,不会再让五皇弟担心了!” 面上应的极好,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这样……五皇弟是不是就能一直担心他、来看他了? 赫连钦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仔细叮嘱赫连迟,同赫连迟说话,直到屋外传来太监行礼的声音,赫连钦才住了嘴。 “四皇嫂。”赫连钦起身,冲走进来的女子点了点头,在女子福身后,移开了视线。 想到赫连迟与四皇子妃可能要单独相处,犹豫一瞬,与赫连迟道别,“四皇兄,今日皇弟就先回去了。” 赫连迟笑容一滞,看了眼乖巧站在床边的谢盈牵,不甘不愿答应下来,又转头叫了声云林,“你送五皇弟出府。” “是。”云林应声,恭恭敬敬把赫连钦送出去。 等赫连钦背影消失在门边,赫连迟瞬间冷了脸,“你来干什么?” 谢盈牵听见赫连迟质问她,心头一阵委屈,鼻子微微发酸,却还是忍着,走近一步,脸上写满了关心与担忧,“妾身想来看看殿下。” “昨日你已经来了,今日就不用来了,乖乖待在院子里就是,本皇子身体无碍!”赫连迟别开眼,不想看谢盈牵红通通的眼睛,只觉烦躁极了。 “是,妾身知道了。”谢盈牵被赫连迟的话刺痛,却在看到赫连迟苍白消瘦的脸时,又心疼起来,嘴里乖乖应着。 殿下身体不爽利,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她不该不经殿下允许就来打扰殿下休息。 殿下就是这样性格,对谁都没个好脸色的,不是吗? 谢盈牵自顾自为赫连迟找了个理由,让自己忽视刚刚进来时瞧见赫连迟对赫连钦露出的笑脸。 第378章 最幸福的时刻 走出赫连迟院子,赫连钦便与云林说道,“四皇兄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何会变得如此虚弱?” “太医来瞧过几回,看不出病因来。”云林摇了摇头,微弓着身体,恭敬回道。 赫连钦略有些失望,又嘱咐云林,“照顾好四皇兄,这是你的职责。” 后面一句话,压低了些音量,四周太监婢女对此毫无所觉,只当赫连钦这是在关心赫连迟。 他们殿下与毓王殿下交好,这是四皇子府上下皆知的事实。 云林抬起了头,阴柔的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轻声领命,“是,奴才知道了,毓王殿下。” 毓王殿下都吩咐了,他自然会好好“伺候”殿下的。 赫连迟突发病疾昏倒,被岭南官员连夜送回京,岭南那边的暴乱尚未解决,楚杨帝只好另派人去处理,赫连迟因此留在了京城。 只是他的身体一直不见好,太医看不出病因来,药也是小心翼翼配出来缓解症状的,能让赫连迟清醒过来,却难以下床走动。 谢盈牵担心赫连迟,见状不知偷偷哭了几回,仅有的来看赫连迟的机会,眼睛也是红通通的,赫连迟看了心烦,便让她不要再来了。 其实,赫连迟对目前的情况是有些满意,甚至窃喜的,因为他能时常见到五皇弟,还能被五皇弟关心记挂着。 他觉得躺在床上的这段时间,是他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很多年以后,他每每忆起,都会感到无限怀念怅然。 赫连迟有一瞬间想就这样躺在床上了,那他每日都能见到五皇弟,听五皇弟与自己聊各种琐事,无论五皇弟说什么,他都十分开心。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他的美梦就碎了。 原因就是这日赫连格与赫连钦一道来四皇子府看赫连迟,赫连格凑到赫连迟床边,撑着下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赫连迟瞧了个遍,如同在看戏班子里的猴儿一样。 他啧啧几声,然后长吁短叹,“几日不见,四皇弟这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赫连迟的手无力地耷拉在床上,下意识握紧,却费了比以往更大的力,脸部肌肉骤然紧绷,他知道赫连格这是在讽刺他,赫连格因为自己跟五皇弟要好,早就看他不惯了! “三皇兄怎么来了?”碍于赫连钦在场,赫连迟只能装糊涂,不暴露出情绪来。 赫连格撇了撇嘴,随意说道,“就是想知道四皇弟死了没,现在看来没死,活的很好。” “多谢三皇兄关心了,我很好。”赫连迟彻底冷了脸,硬梆梆说道,很明显表现出对赫连格的不欢迎,差点就要说出叫赫连格下次不用来了的话。 屋内只有赫连钦、赫连格和赫连迟三人,赫连钦自然听清了赫连格的话,不好装聋作哑,连忙叫了赫连格一声,“皇兄。” “知道了,知道了。”赫连格当下觉着无趣,摆摆手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赫连钦无奈,有些抱歉的看着赫连迟,“四皇兄,皇兄就是这样的性格,你不要放在心上。” “好。”面对赫连钦,赫连迟从来都是好脸色,脸上神情立时缓和,好声好气与赫连钦询问朝堂、京城里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事儿。 其实他根本不关心这些,也不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就是想听五皇弟跟他讲。 赫连钦露出浅笑,仔细说来,似乎极为纵容关心赫连迟,让赫连格看得不由摇了好几下头,在心里暗骂。 看赫连迟那样,除了不能下床,又能说又能笑的,压根没什么事,小五用得着这么惯着他吗? 简直不忍直视! 待了半个时辰左右,赫连格终于坐不住了,找了个工部还有事的幌子,催促赫连钦走,不顾赫连迟瞪眼,拉着赫连钦就要走。 “那四皇兄,我们就先走了……”赫连钦只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赫连格带走了。 屋里恢复安静,静悄悄的,赫连迟没开口说话,他不习惯人伺候,平日就云林可以待在他身边,此时云林不在,里面就再无他人。 赫连迟一双桃花眼泛着红红的血丝,死死盯着赫连钦赫连格离开的方向,耳畔还回绕着赫连钦说他们先走了的话。 他们先走了……他们…… 手紧紧握成拳,拼尽全力坐了起来,又陡然重重跌落下去,他抖动着身体,试图重新起身,身体无力麻木,终归是徒劳无功。 胸腔上下起伏,粗气不住呼出,赫连迟顿感挫败,他忽然不想就这样躺在床上了,像废物一样等着五皇弟来,眼睁睁看着五皇弟跟别人离开,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五皇弟不知同别人如何肆意说笑玩乐! 这些,他都没有参与。 “殿下!”谢盈牵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赫连迟整个人躺在地上,眼睛通红,一眨不眨的看着不远处的炭盆,当即不顾女子矜持,惊叫出声。 赫连迟眼睛动了动,没有说话,任由谢盈牵和太监们把自己扶起,一直到被人重新换了一件干净的亵衣,嘴巴还是紧紧闭着。 “你们都出去。”谢盈牵吸了吸鼻子,把人屏退。 “是。” 门轻轻带上的声音响起,谢盈牵才带着哭腔说道,“殿下摔了下去,怎么也不叫人啊。” 赫连迟看着上方微微晃着的帷幔,状若未闻,没有任何举动。 “云林怎么也不在?殿下身边不能没人伺候,还有三皇兄跟五皇弟何时走的,怎地就让殿下一个人待在屋里,妾身瞧了,心里……”谢盈牵的话没说完,就叫赫连迟厉声打断。 赫连钦扭头,漂亮的桃花眼此刻漆黑一片 ,“够了,你有什么资格编排五皇弟!” 以往赫连迟对谢盈牵态度冷淡,时常赶谢盈牵走,不让她进赫连迟的房间,但从未像现在语气极其恐怖,眼神中带着威胁,似谢盈牵再说一句赫连钦,赫连迟就要杀了她! “殿、殿下?”谢盈牵整个人呆愣住,不敢置信看着赫连迟。 第379章 一阵失落 她性情温顺乖巧,历来不愿与人争执、闹出不愉快来,对赫连迟亦是百般顺从爱慕,此时赫连迟却因为一个外人凶她。 “殿下待五皇弟这般好,而五皇弟呢,才在殿下这待了多久,就毫不留情跟三皇兄走了,依妾身看,五皇弟待殿下远远比不上殿下对五皇弟的感情,五皇弟不过就是碍于兄弟情面,才来看您的。”谢盈牵气不过,抱怨了起来。 赫连迟眼神瞬变,漆黑眸子盯着谢盈牵,危险至极,下一秒似乎就要生吞了她,声音沉重沙哑,“你在说什么?!” “妾身……”谢盈牵吓得发抖,身体瑟缩起来,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万般悔恨,她、她就是一时生气,看不得殿下对毓王这样好,却待她如此苛责。 “不要再让本皇子听到类似的话。”赫连迟面无表情,阴沉沉望了眼谢盈牵,扭回头不再看她。 谢盈牵不敢放肆,她性子本就温顺,刚刚情绪太过激动,气急才道出那样的话来。 其实那都是谢盈牵的胡言乱语,赫连迟对赫连钦十分看重不错,但赫连钦亦没有冷待赫连迟,只是相较于赫连迟而言,他表现出来的就显得有些微小了。 赫连迟打定主意要恢复身体,让人请了多次太医,又在民间寻找大夫,在大年前终于能够下床走路,气色仍旧极差,却也比之前好上许多。 大年前一个月,赫连钦迎娶平江温氏三小姐温雅尔入府,婚礼一应按照侧妃规格办,因温雅尔身份高贵,为了安抚平江温氏,温雅尔着粉色嫁衣从正门进,被安排在了轻未院。 这一年的家宴甚是热闹,赫连迟娶了皇子妃谢氏,赫连筠又为楚杨帝添了一位皇孙女,除了尚且年幼的六皇子外,其余皇子均已成婚。 至于赫连筠那外室所生之女,早被众人忘却,有那等出身的生母,怎能入皇室家谱。 家宴进行到一半,楚杨帝就离席了,留下一众妃嫔、皇子皇子妃们及宗亲们。 “继续唱吧。”瑾贵妃往后靠了靠,姿态万千,雍容华贵的脸上挂着几分笑容,那笑容刚刚好,自若地面对私下猜测起楚杨帝这么早离席的原因的妃嫔们,看不出丝毫异样。 殿中央的花旦听到瑾贵妃的话,咿咿呀呀声音再次发出,伴着轻步,一点点将故事讲述、呈现出来。 怜妃与月妃举杯共饮,月妃端起酒杯含笑点头,俨然还是相处愉快、关系亲近的好姐妹,全然忘了数月前的剑拔弩张、冷眼相对。 赫连钦携颜清瑜坐在左前方,旁边坐着赫连筠等人,不时聊上几句,气氛还算融洽。 夏侯任氏的大患消除了,任芷兰再无须担惊受怕,恢复往日圆滑,同颜清瑜小声说笑,话语止不住的冒出,相谈甚欢。 而沈淑静则与谢盈牵挨在一起,两人都出身书香世家,对儒学经典可谓信手拈来,自是有许多话要讲。 谢盈牵一旁的赫连迟惨白着一张脸,病怏怏的,手搭在桌面上,支撑着身体,听着两个女人的谈话,眼底闪过不耐之色,余光朝赫连钦瞥去,嘴紧紧抿了起来。 散宴后,赫连钦与颜清瑜坐上马车,就回了毓王府。 赫连迟站在宫门前,看着马车一点点消失,眸色黯淡,心中一阵失落。 “殿下。”齐原程远远的就看见宫门旁站立的赫连迟,大步走来,瞧见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马车,眼神尖锐,一下认出了那是毓王府的马车。 心思流转,四皇子对毓王这般亲近,可不好啊。 “殿下,公主去了雍和宫,原程在此处等公主出来。”齐原程解释了一句。 赫连雪被楚杨帝厌弃,在公主府闹了好几次,楚杨帝都没有搭理她,赫连雪这才明白,她是真的被楚杨帝厌弃了。 在大闹过后,赫连雪开始害怕起来,怕就此失去楚杨帝的宠爱,彻底沦落到与二公主、三公主一样被楚杨帝忽视、冷落的处境,让人看尽笑话。 齐原程劝说后,赫连雪学起乖来,在公主府安安分分待着,临近年关求楚杨帝准许她入宫参加家宴,楚杨帝见赫连雪总算收敛了些,又警告一番,便允了她。 适才家宴上,赫连雪的座位不像从前般排在前面,而是坐在了稍微靠后的位置,身旁坐的都是些皇室宗亲,平日在楚杨帝那压根排不上号。 赫连雪恨极,却不敢胡来了,不知打了什么主意,散宴后就吵着要去雍和宫见薛皇后,齐原程烦不胜烦,叮嘱赫连雪不要闹事,否则会引起楚杨帝不满,就由赫连雪去了。 赫连迟点头,对赫连雪去了哪不感兴趣,没有用处的人就不要再来碍眼了。 “你先上去。”见齐原程站在旁边不动,好像有话要跟自己说,赫连迟想了想对谢盈牵说道。 谢盈牵福身,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什么事?”等马车帷裳落下,赫连迟直接问出声,视线落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阴影处,过了好半晌,终于压住心里的那阵失落。 齐原程看了看赫连迟的脸色,关心道,“殿下身体可还好?” “没什么大碍。”赫连迟道。 “那就好。”齐原程放下心来,没事就好,只要不会半途没了就行,他现在可是决心全力辅佐赫连迟的,没有退路了。 赫连迟手抖动了一下,缩了缩藏到了袖中,不让齐原程发现自己的异样,齐原程许久没开口,他于是转头看了过去,“就只是这事?” “不是。”齐原程摇了摇头,迟疑之色显露在脸上,下定决心般说道,“殿下,毓王殿下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这话,齐原程早就想说了,这些日子他看着赫连迟亲近赫连钦,心里突突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什么意思?”赫连迟皱眉。 夜色渐浓,月光洒在赫连迟苍白无力的脸上,透出几分羸弱来,偏生他此刻神情阴沉危险,又将羸弱感化去。 第380章 实在可恨 齐原程后退一步,抬手朝赫连迟深深作揖,“毓王殿下是您最强劲的对手,与您一同争太子之位,且朝中大臣们大多支持毓王殿下,如今情形对殿下您十分不利,原程知道殿下想接近毓王殿下,好混淆毓王殿下视线,让他以为殿下无意于太子的位置,但殿下也不要忘记……” “谁告诉你,本皇子是故意接近五皇弟的?!”赫连迟突然发作,一把揪住齐原程衣襟,漆黑桃花眼幽深莫测,瞬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来,将齐原程死死缠绕住。 齐原程脚一点点离开地面,惊恐万分的看着赫连迟,心里充斥着畏惧感,干咳了两声,让自己能够呼吸。 勉强吐出一句话,“是原程想岔了,想岔了。” 云林静默垂首,仿佛未注意到赫连迟的暴动,也没有听见齐原程断断续续的艰难求饶声。 而齐原程身边的小厮,“咚”的一声跪了下去,不住恳求赫连迟放开齐原程,宫门守卫冷眼旁观,只作不知。 良久,赫连迟才松开齐原程衣襟,声音犹如警钟般在齐原程脑袋上狠狠敲响,“本皇子真心相待五皇弟,五皇弟同样如此。” “是,原程明白、明白。”齐原程不敢再造次,赶忙应声。 “记住了。”赫连迟最后瞥了齐原程一眼,遂坐马车离开宫门前。 看着摇摇晃晃驶去的刻有四皇子府标记的马车没入黑暗中,齐原程攥紧了拳头,心头还回荡着来自赫连迟的威胁,惊恐情绪久久盘旋于脑海中。 小厮站起身来,为齐原程理了理衣襟,神情愤恨,“四皇子欺人太甚,竟对公子如此无礼,也不怕国公爷改变想法,投了毓王那边。” 齐原程为齐国公府嫡出四公子,其父便是齐国公,虽只是个寻常勋贵人家,但在朝中还是有些影响的,自赫连雪选择了赫连迟,齐国公府就自动归入了赫连迟党。 “休得无礼!”齐原程呵斥小厮,脸色沉下来,在夜幕中尤为瘆人。 小厮立时住了嘴,想起一旁的宫门守卫,知道自己不该在宫门外说出这些话,害怕得双腿都颤抖了一下。 齐原程脚犹如黏在了地面,移动不了一点,攥紧的手泄气般的松开,呼出一口气,心情这才恢复过来。 他出身齐国公府没错,但他行四,占了个嫡出身份,又不是嫡长子,不能承袭齐国公府,只能另寻他路。 在一次偶然的宴会上,他遇见正值芳华的赫连雪,当时的赫连雪刚刚被楚杨帝封为长公主,薛皇后还未禁足,因着是楚杨帝第一个孩子,对其十分纵容,赫连雪圣宠滔天,为帝王最喜爱的一位公主,即使嚣张跋扈些,在齐原程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齐原程深深地喜欢上了张扬任性的赫连雪,幸运的是,赫连雪也对自己一见钟情,很快就求楚杨帝下旨给他们赐了婚。 婚后两人有过一段甜蜜的日子,但齐原程渐渐的便发现赫连雪这个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实在太任性了,时常以刁难下人甚至是某位大人府上的千金为乐。 他开始厌倦这样的赫连雪,可他离不开赫连雪,娶了公主成为驸马,就等于放弃了仕途,他再也无法入朝为官,只能做一个闲散驸马。 齐原程真的不甘心,娶赫连雪时是欢喜她的,悸动消失后,就是无限的痛苦,齐原程想要拥有权力,能够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他毅然卖了赫连雪,听赫连迟的命令给赫连雪下药,让她在乾清宫发疯大闹,企图得到赫连迟的重视。 可现在看来…… 齐原程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看着四皇子府的方向,四皇子殿下好像并没有把他当回事。 既然四皇子殿下喜欢同毓王殿下来往,那他就应该推四皇子一把! 在赫连雪出来时,齐原程已经恢复如常,没有与赫连雪说他刚刚看见了赫连迟,语气温和的询问赫连雪去雍和宫的具体过程。 在得知赫连雪真的进了雍和宫,又替赫连雪高兴不已。 第二日,赫连迟一起来就沐浴更衣,想马上去毓王府给赫连钦拜年,临走出屋时,似想起什么,跟云林说道,“让人去将皇子妃叫来,打扮得喜庆点,就说我们要去毓王府拜年。” “是。”云林没有问赫连迟为什么,恭敬领命出去了。 赫连迟对云林这一点很满意,或者说因为云林是赫连钦给他的,他便处处看云林顺眼。 谢盈牵很快就来了,许是赫连迟叫她穿喜庆些,谢盈牵换下了平日的素色衣裙,而着了一身黄色蝴蝶图案长裙,脸颊粉嫩嫩的,极富少女感。 然赫连迟看都没看几眼,就越过谢盈牵,“马车备好了,现在就走吧。” “哎。”谢盈牵抿唇,乖巧的点头,随即跟在了赫连迟身后。 赫连钦对赫连迟的到来表示欢迎,赫连迟亦十分高兴,只是在下一刻看到赫连格的身影时,笑容僵了僵。 “四皇兄,快进来喝杯热茶。”赫连钦似没有察觉到,朝赫连迟招手,叫他赶快进来。 赫连迟顿了顿,不愿就这样离去,到底还是进了赫连钦的书房。 至于谢盈牵,则在入毓王府后就被人请去了昔语阁,同颜清瑜和沈淑静一块儿说话。 “四皇弟,新年好啊。”赫连格看着赫连迟,同样极为不爽。 真是见了鬼,赫连迟怎么就那么阴魂不散,大年初二都要来打扰他跟小五,他真的服气! 往年都是赫连格和赫连钦两个人一起,现在多了个赫连迟,真让赫连格不爽,偏偏这货还挺会装,对赫连钦笑脸相迎,赫连钦一走,就立马变脸,单独面对赫连格时从来没有好脸色。 “三皇兄,新年好。”赫连迟态度客气,回复赫连格。 赫连格登时在心里大叫,就是这样,装得单纯无害,让小五以为他很无辜很单纯,把小五骗得团团转! 实在可恨! 赫连格瞪着赫连迟。 第381章 彷徨不安 赫连钦看着赫连迟赫连格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不由笑了笑,招呼赫连迟坐下,让人把棋盘拿过来,准备切磋一下棋艺。 这下就要了赫连格老命。 他棋品极臭,跟赫连钦下的时候,赫连钦还会让着他任由他悔棋,可现在赫连迟在场,他怎么能悔棋,这不是在赫连迟这丢面儿吗?! 无奈,赫连格只能让出位置,看着赫连钦赫连迟两人下棋。 出乎赫连钦意料的,赫连迟极擅下棋,与他的棋艺不相上下,连着下了一个多时辰都未分出胜负,直到颜清瑜几人来书房寻他们,两人才不得不停下了棋子。 谢盈牵安静地站在颜清瑜身旁,看起来十分温顺乖巧,一过来这边,期许的目光就没从赫连迟的身上移开过。 赫连迟皱起了眉,他之所以会带谢盈牵,就是想着用她支开颜清瑜,这样他与五皇弟相处就不会被人打搅了。 却未猜到,赫连格竟然出现在毓王府,把他的一切想法都打乱了,如此谢盈牵跟来就没什么用了。 赫连迟对赫连格在场微微不霁,但还是忍着情绪,在毓王府用过午膳、看着赫连格离开,他才与赫连钦道别。 “殿下,等等妾身。”赫连迟大步走在前面,在寒冷的冬日下,谢盈牵走得脸通红,一面小心看着地面不让自己摔倒,一面急声唤着赫连迟,想让赫连迟等等她。 然而赫连迟充耳不闻,步子不停,朝毓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云林听赫连迟的,低着头亦步亦趋跟着赫连迟,谢盈牵在后面红了眼,险些要哭出声来,谢盈牵的贴身丫鬟瞧了,愤恨不已,到底没敢指责赫连迟,只担忧的走在谢盈牵后面。 “殿下……”谢盈牵脸火辣辣的疼,只觉四周太监婢女都在看她的笑话,笑她的夫君不怜惜她,不给她好脸色。 下一瞬,赫连迟停下了脚步。 谢盈牵当即惊喜,连忙走到赫连迟面前,以为赫连迟是停下来等她,眼泪马上缩了回去,伸出手试图去拉赫连迟的衣袖,“殿下,可否慢些走,妾身走得不快。” 赫连迟没有看谢盈牵,只定定瞧着前方。 云林顺着赫连迟视线看去,就发现云夜领着一位瘦弱的男子走了过来。 那男子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这人有什么问题吗?为何殿下看他的眼神中带了些……杀意? 赫连迟陡然握紧拳头,死死盯着朝这边走来的瘦弱男子,怒意一点点升起,在云夜两人走到面前时,将其拦住,按耐着愤怒问,“云夜,他是谁?” “回四殿下的话,他是芳云。”云夜心里闪过一丝诧异,不明白赫连迟怎么问起芳云来。 “芳云?可是王府奴仆?”赫连迟仍旧脸色难看至极。 云夜想了想,便道,“芳云无父无母,在戏团子里长大,殿下见他可怜,就买下了芳云,让芳云跟着回了王府。” 事实自然不像云夜说的那样,赫连钦带芳云回京,只不过要带赖芳和回京,就随便捎上了芳云,现在赖芳和死了,芳云没了用处,正想着处理了芳云呢。 芳云自进了毓王府暗牢,有许久未开口说话,青执疑心芳云身上藏有秘密,报告给了赫连钦,又观察了芳云好些日子,见他不哭不闹,十分麻木,也没有逃的想法,便没太关注了。 毓王府戒备森严,仅凭芳云这残败不堪、受了多日刑罚的身躯,压根逃不出去,云夜这才大喇喇把芳云带了出来。 没想到刚出来,就碰上了即将离去的赫连迟和谢盈牵,赫连迟还一脸愤怒的瞪着芳云,不知道的还以为芳云对赫连迟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芳云木着一张脸,身上衣服单薄破烂,身形瘦弱,隐隐能看出被鞭打过后的血痕来,脚上随意穿了双鞋,冻得生疮的脚趾头露了出来,看起来极其狼狈,多日未洗澡的恶臭味隐隐传来。 叫谢盈牵立即捂住了鼻子,可自小读的圣贤书又提醒着她,不该对他人如此无礼,即使是一介平民的芳云,遂她又强忍了下去,把帕子从脸上移开。 芳云没有看谢盈牵,只往赫连迟的方向看了看,在看到赫连迟脸上的漂亮桃花眼时,眼底有了点点疑惑,又很快消失不见,对赫连迟毫不关心。 “可怜?”赫连迟冷笑一声,双手不住颤抖,本就虚弱无力的脸越发苍白了。 他第一眼看到芳云的时候,就感觉有些熟悉,在触及芳云那双桃花眼时,便心惊胆颤然后是慌张失措。 云夜说芳云处境可怜,为赫连钦所救,他立时就明白过来,他为何会有一种熟悉感。 那时,他的处境也很艰难可怜,也是被五皇弟救下,五皇弟把偏殿那些欺负他的嬷嬷都赶走,还将云林给了他,让云林在偏殿保护他。 五皇弟离京前吩咐云林莫要再让人欺负他,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了,他也开始有了正常皇子的吃穿用度,五皇弟的母妃瑾贵妃不算特别关心他,但别的皇子有的,他也能拥有。 他很感激五皇弟,想同赫连格一般与五皇弟交好,能一起说笑一起玩耍,他每天都会想五皇弟很多遍,想象着五皇弟回京时他该如何面对五皇弟,他觉得他一定会笑的,让五皇弟知道他是如何期待欢迎五皇弟回来! 现在他终于做到了,能够堂堂正正站在五皇弟面前。 可是赫连迟看着眼前跟自己一样拥有一双漂亮桃花眼的芳云,他气得直发抖,几乎要晕厥过去了。 他看芳云就像在看当年的自己,芳云满身血痕、狼狈可怜的站在他面前,不就是当年那个被宫女嬷嬷们欺负的赫连迟的翻版吗?! 五皇弟他怎么能、怎么能到处救人! 赫连迟无法否认,他现在真的气炸了,头一回对赫连钦生起了气,心里开始不安与彷徨起来。 他发现,在五皇弟心里他好像不是那么特别。 五皇弟心地善良,可以救他,也可以救很多人,他不是那个唯一的。 第382章 空落落的 “殿下……”谢盈牵被赫连迟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杀意吓住,视线下移,就看到赫连迟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握得流出鲜血来,指尖发白,似乎极为愤怒。 谢盈牵一下子抓住赫连迟的手,低声哭喊着,“殿下,您这是干什么?再如何也不要伤自己的身体啊。” 她不明白赫连迟为何会突然变得这般愤怒,但这并不能阻止谢盈牵对赫连迟泛起心疼来。 赫连迟没有看谢盈牵,漆黑恐怖的桃花眼死死盯着芳云,杀意骤起! 沉默木然的芳云,此刻也察觉出赫连迟对他的强烈杀意,不由重新看了过来,对上赫连迟目光时,犹如被人用火钳狠狠凌迟了无数遍,灼得他慌忙逃离,不敢再看赫连迟。 云夜皱眉,看不懂赫连迟的举动,感受到赫连迟身上强大猛烈的杀意,垂眸思索了片刻,露出惊讶之色,“四殿下认识芳云吗?” 否则怎么会对芳云有这么深的敌意,杀意如此浓烈。 “不认识。”赫连迟语气冰冷,眸中杀意不减,就在云夜以为他想当场杀了芳云时,赫连迟拉着谢盈牵大步离去。 谢盈牵被赫连迟强行拉走,还有些踉跄,贴身丫鬟见状急忙跟上。 “云夜,新年好啊。”云林没有立刻抬脚,而是朝云夜行了一礼。 当年就是云夜发现奄奄一息的云林,赫连钦才会救下云林,于私云林对云夜含着感激,于公云林在赫连钦这边做事时,为二等太监,云夜则为一等大太监,故云林先给云夜行了礼。 如今云林为赫连迟身边唯一的贴身太监,早已与云夜地位相当,不过此刻他仍是将自己摆在了云夜下面。 云夜露出笑脸,冲云林点了点头,“新年好。” 云林跟云夜打了招呼,就去追赫连迟了,而云夜见到赫连钦后,将赫连迟看到芳云后的异常举动说与赫连钦听,并道,“殿下,四殿下认识芳云?” “或许吧。”赫连钦思忖了会儿,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赫连迟从未去过庆安州,怎会认识芳云呢? 这让赫连钦百思不得其解,将其与任何可能联系了个遍,都没有猜出原因来。 若让赫连钦知晓,赫连迟只是误以为他胡乱救人,待他与旁人无二,就想杀了芳云,便会啼笑皆非。 晚上,赫连钦在昔语阁歇下。 轻未院。 果心推开主屋的门,赶忙扫去身上飘落的雪花,待寒气散去,才往里面走,越过霁月戏鱼坐屏,就瞧见了坐在紫檀翘头椅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怔怔出神的温雅尔。 温雅尔穿着雪白亵衣,脑袋微微前倾,饱满的额上垂下一只碧蓝宝石,柔软发丝顺着削肩随意披散着,好看的耳朵下卷曲了几根乌发,犹如小鹿般圆圆的眼眸黯淡无光,腰间带子束起,显出少女姣好的身躯来,令人乍然失神。 “小姐,那边灭了灯,您也该睡了。”果心顿时泄了泄气,又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屋里有炭火也止不住这冷风吹进来,小姐可别吹感冒了。” 刚刚走进来的环心就听到了果心这句话,见自家小姐瞬间抿起唇来,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穿过几道帷幔,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淡粉团花袄衣,然后给温雅尔披上。 “环心,我不冷。”少女转过头来看环心,眼底的伤心还未褪去,却仍是披上了袄衣。 果心在温雅尔面前蹲下,手环着双膝,明明很心疼温雅尔,面上还是若无其事说道,“今日才初三,殿下自是要顾着些王妃的面子,去王妃那儿也不奇怪。” “是啊,小姐,殿下对您如何,我们可都看在眼里,那感情是真真切切的。”环心接话,笑着拉起温雅尔柔软细腻的小手。 温雅尔轻轻“嗯”了一下,笑得极淡,“表哥一向待我好。” 环心果心说的,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表哥心里确实有她,也待她极好,可表哥待那昔语阁的王妃也很好。 表哥…到底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很晚了,我要睡了。”温雅尔掩下心中愁绪,起身朝床边走。 环心与果心对视一眼,跟过去服侍温雅尔歇息,在温雅尔拒绝她们留下来守夜后,无奈的退出屋。 烛光明亮,寒风从窗台的缝隙中钻进来,使烛火抖动几下,屋里头明亮一片,粉色精美帷幔里的少女安静平躺着,静静感受着夜晚的寂寞与冷清。 夜色渐浓,屋中明亮,悄悄与少女做伴,试图抚慰少女空落落的心…… 赫连钦过些日子才上朝,白日出府跟朝中大臣喝酒谈笑,晚上喝了醒酒汤就在书房睡下了,让昔语阁和轻未院那边观望着他会去哪歇息的人,又失望又庆幸。 颜清瑜得知,便呵斥了一番底下议论的人,吩咐下去若是谁还敢嚼舌根,一律撵出府! 这消息自然而然就传到了赫连钦耳边,赫连钦坐在书房内,沉默了一瞬,道,“今儿去轻未院。” “是,殿下。”云升恭敬应声,退出去叫了个太监去轻未院传话,好让轻未院好好准备一下。 赫连钦娶妻后,甚少去后院,亦不好美色,温雅尔进府时,他头三日歇在了轻未院,除了前几日去过昔语阁,一直到现在再未踏进后院。 若非云升说颜清瑜训斥了一通下人,赫连钦也不会想起要去后院,这些日子虽不用上朝,但赫连钦有许多应酬,光是朝中大臣们的宴席就去了好几次,更别提还有一些豪门世族中的公子和底下幕僚须来往。 到了赫连钦这个位置,多的是人臣服奉承他,但他也要适当的给予甜头和慰问,好让他们一心一意为自己做事。 “表哥!”赫连钦刚刚踏进轻未院,温雅尔就出现在了他面前,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眼中满是惊喜与高兴,急急忙忙朝赫连钦小跑过来。 赫连钦怕温雅尔摔倒,大步往前迈,扶住温雅尔的薄肩。 第383章 温雅尔(上) 温雅尔第一次见赫连钦时,是在四岁那年。 那个时候,她还十分懵懂,整日最苦恼的就是每日早起去给祖母请安,往往她都要环心叫了两三回,急得环心差点哭出来,她才会慢吞吞下床。 环心为温氏家生子,自小被安排在温雅尔身边伺候,只比温雅尔大上几岁,却已经看得出稳重来,替温雅尔穿上好看的衣裙,就亦步亦趋跟着温雅尔去了温老夫人的院子。 温雅尔极为活泼跳脱,因着年纪尚小,即使在府中欢快的跳起来,也不会有人出来说她没有女儿家的矜持。 就这样,温雅尔一路上蹦蹦跳跳,来到温老夫人的院子前,圆圆的眼睛骨碌碌乱转,撒开腿就往里跑,一面大喊着温老夫人,“祖母,孙女来给您请安了。” “诶,三小姐。”温老夫人院子里的人见温雅尔直接冲了进来,想到屋里头的贵人,连忙要去追。 环心将这些人的举动看在眼里,猜测出几分不对劲来,亦追了上去想将温雅尔拦下来,若是小姐闯祸了,可怎么办啊。 温雅尔小小的,很快就被下人们拦住了,只是闹出的动静不小,外面嘈杂声传进温老夫人的屋里,温老夫人问旁边的丫鬟,“可是雅尔来了。” “应该是的,老夫人。”温老夫人屋里伺候的丫鬟回话道。 温老夫人沉吟了会儿,看了下上首的小皇子,道,“让她进来吧。” 昨夜她特意吩咐下去,让府里的小辈莫要来请安了,她这个乖孙女,许是又迷糊了,或是哪个下人传错了话,让这丫头一大早就急急忙忙来给她请安。 温老夫人素来知道温雅尔娇气,若晓得今儿不用请安,定还在屋里头睡着呢,怎会到她院子来。 温定坐在温老夫人对面,闻言没有反对,温雅尔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平日娇惯着,在大事上还是懂些礼数的,且温府密不透风,殿下在温府的事儿,绝不会传出去。 屋外,温老夫人院子里的下人,正拦着温雅尔,不让温雅尔进去。 气得温雅尔鼓起了肉嘟嘟的小脸,用一双可爱到毫无威慑力的眼睛瞪着他们,凶巴巴说道,“大胆,你们竟敢拦本小姐,信不信待会儿见了祖母,本小姐让祖母重重罚你们!” 看着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脸上明明写满了愤怒之情,却还是十分可爱,简直萌化了众人的心,奴仆们都不由得露出笑脸来。 老夫人最喜欢的孙女儿就是眼前这位三小姐了,长得十分精致,又不失可爱,三小姐时常过来陪老夫人说话,童言童语的模样,总是逗得老夫人开怀一笑。 他们这些下人看了也极欢喜这位三小姐呢,再说,三小姐每每跟他们放下“狠话”,到了老夫人那立马就忘记,连状都告不成。 这么小的一个小姑娘,对下人们也就只能凶一凶,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奴仆们不笑还好,一笑可就挑起小姑娘的不忿来了,她气恼的跺脚,“我要见祖母!” 环心站在温雅尔身旁,百般无奈拉着温雅尔,刚想柔声劝温雅尔回去,等下次再来给温老夫人请安,温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就走了出来。 大丫鬟梳着双丫髻,哎呦一声,就走到温雅尔面前,蹲下身哄道,“是谁惹咱们三小姐生气了,老夫人一定给三小姐报仇。” “哼!”温雅尔扭过头,娇哼一声,直接绕过大丫鬟,往屋里冲去。 大丫鬟朝四周奴仆们摆摆手,让他们去自个儿的事儿,随后与环心一道进了屋。 “祖母,孙女来给您请安了!”温雅尔一下拂开门前垂挂的翡翠玉石珠帘,口中响亮亮的喊着。 她一进去,就对上了上首好看得不行的男孩的目光,男孩冷着一张脸,瑞凤眼中满是漠然,只是随意瞥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温雅尔不知怎的,停住脚步,愣愣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特别好看的哥哥发呆。 “雅尔,快过来。”温老夫人冲温雅尔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这边来。 温雅尔一面看着上首的男孩,一面走到温老夫人旁边挨着温老夫人坐下。 接下来温老夫人温定两人与赫连钦说了些什么,温雅尔已经听不清了,她一个劲盯着赫连钦,小脸上溢满好奇,最后就只听见那个好看的哥哥说道,“外祖母,舅舅,阿钦明白。” 后来温雅尔得知男孩是当今天子的第五子,也就是她的表哥时,开心极了。 只是小孩子忘性大,第二日就不记得有赫连钦这么一位极好看的表哥了,还是温老夫人带着温雅尔和赫连钦踏上去平江的路,温雅尔才想起赫连钦来。 一路上,温雅尔抓住机会就跑到赫连钦面前,拉着赫连钦的衣袖,声音软软糯糯的,“表哥,雅尔坐得屁股疼。” 闻言,面前冷漠的男孩僵硬了一瞬,看着温雅尔的眼睛中带了些吃惊,似乎在诧异温雅尔一个世族小姐会说出这样有些粗鄙的话来,与他以往所见到的豪门世族小姐们很是不同。 不过,他眼中的诧异很快就褪去,犹豫一瞬,叮嘱温雅尔,“以后这话就不要再说了。” “什么话啊?”温雅尔笑嘻嘻的,圆圆的眼睛充满懵懂。 赫连钦有些头疼,纠结着该如何与温雅尔解释。 不等赫连钦想到法子,温雅尔就坐到了赫连钦旁边,动作自然的挨着赫连钦,“表哥,雅尔要跟你坐一辆马车。” 身旁的哥哥好像对自己很无奈的样子,却没有推开自己,温雅尔心中窃喜,觉得很好玩,他的表情好有意思啊。 赫连钦不知温雅尔心中所想,现在的他也没有男女大防的意思,况且他们一个五岁,另一个只有四岁,要怎么避嫌? 便随温雅尔去了。 就是一个四岁的小姑娘罢了。 温老夫人听到下人说温雅尔跑去赫连钦的马车,跟赫连钦坐在一起时,只是笑了笑,未置一词。 第384章 温雅尔(中) 到平江临下马车时,温雅尔还靠在赫连钦身上,昏昏欲睡着。 赫连钦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但不知怎的温雅尔一醒来就哇哇大哭起来,嘴里呢喃,“表哥,都说了不要吵醒雅尔。” 小女孩的手轻飘飘打在腿上,赫连钦满脸问号:你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温雅尔才不管那么多,哭声愈发大了,引得温老夫人过来瞧,见温雅尔整个人扒在赫连钦身上,哭笑不得。 “殿下,雅尔顽皮,还请您不要见怪。”温老夫人很是无奈。 赫连钦木着一张脸,让怀中少女继续睡不是,推开也不是,僵了半晌,温雅尔哭着哭着竟又睡着了,睫毛上还粘着泪水,自个儿哭了一顿,又把赫连钦和温老夫人晾着,进入了梦乡。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无影无踪。 第二日温雅尔从床上起来,就兴冲冲去找赫连钦,拉着赫连钦要逛温氏祖宅。 温雅尔在京城出生,回过两三次平江,但那时她还小对平江的记忆等剩于无,一双圆圆的眼睛好奇张望着四周,吵着要赫连钦带路。 眼睛亮晶晶的,满满的对赫连钦信赖,在心里偷笑,她都知道呢,表哥特别聪明,是皇上最聪明最厉害的儿子,父亲跟祖母也时常夸赞表哥,表哥这么聪明,一定认得路。 “雅尔,我们就在这儿玩好吗?”赫连钦被温雅尔看得干咳了一声,不太想去逛,他昨日把这里熟悉了一下,亦有祖宅的下人送来简易图纸,知道了温氏祖宅大致布局,便兴致索然。 温雅尔抿起唇,气鼓鼓看着赫连钦,“雅尔不要!” 这个院子她都看完了,她要去别处玩。 赫连钦可不想惯着她,对他来说,此时温雅尔只是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表妹,一路上他已经很迁就温雅尔了。 但温雅尔毕竟是温定的女儿、平江温氏嫡出三小姐,赫连钦不好惹急了她,小姑娘年幼不知事,不高兴了跑去温老夫人那告状就不好了。 温老夫人明大体识大局,自然不会也不敢怪罪赫连钦,可赫连钦不想因此就让温老夫人有丁点儿芥蒂。 遂他想了想,哄道,“雅尔,表哥赶了许久的路,有些不舒服,想待在这里可以吗?” “哪里不舒服?”温雅尔立时被赫连钦带偏了,她十分喜欢这个长得特别好看、又对她极好的表哥,现在表哥不舒服,她当然很担心。 凑近赫连钦,温雅尔小手紧紧攥住他的袖子,眼巴巴望着赫连钦,“表哥,你哪里不舒服?” “表哥没事,就是腿有些麻,坐一会儿就行了,只是表哥不能陪雅尔去逛了。”赫连钦摇着头,表情很遗憾,发现温雅尔因为这话嘟起了嘴,又说道,“但是表哥想跟雅尔待在一块儿,雅尔能不能留下来陪表哥。” “嗯!”温雅尔眼睛一亮,小脑袋重重点了点,又好奇地看着赫连钦的腿。 下一句话,就让赫连钦意识到,她刚刚露出的表情是因为对他很愧疚,“表哥的腿不舒服吗?是不是雅尔坐坏了,对不起,是雅尔不对。” 温雅尔急切起来,五官皱在了一起,看向赫连钦的眼睛里有了泪光。 真的很爱哭。 赫连钦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但想着温雅尔因为他一句话就如此担心,对温雅尔不知觉中多了一分耐心,他拉过温雅尔的手,往屋里走,“表哥没事,坐会儿就可以了。” “真的吗?”温雅尔任由赫连钦拉着,圆圆的眼中泪光还来不及褪去,小脸精致雪白,配上小鹿般懵懂的表情,简直可爱极了。 赫连钦点了点头,哄着温雅尔回到屋里,让她不要闹,便拿起书看了起来。 小姑娘心里对赫连钦愧疚,认定她坐久了赫连钦的腿,才会让赫连钦不舒服的,所以在赫连钦看书看得入迷时,没有去打扰他。 等赫连钦抬起头时,就发现温雅尔已经趴在旁边睡着了,两只小手放在案几上,小脑袋靠着,轻微呼吸声一瞬一瞬的响起。 温雅尔不爱读书,且最讨厌的就是看书了,她每回被温定叫去书房看书,都十分难受,书还没翻一页,倒头便做起了美梦。 这一回也是如此,但奇迹般地她没那么讨厌来书房了,因为每回表哥看书的时候,她都能跟表哥待在一块儿,看着表哥认真的侧脸,心里美滋滋的想,表哥真的好好看啊,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温氏容鱼子弟时常来祖宅找赫连钦和温雅尔玩,赫连钦有一日随温氏子弟出城游玩,温雅尔则留在了温氏祖宅。 而容鱼一脉中有一位比温雅尔大两三岁的嫡出六小姐,自幼受长辈喜欢,是容鱼中最尊贵的一位小姐,可温雅尔到来后,这一点就改变了。 温雅尔为温氏嫡支嫡出,是这一辈中温氏最尊贵的嫡小姐,不是出身容鱼的温六小姐能比的,地位一下转变,平日围在自己身边奉承谄媚的女孩们都跑到温雅尔那边去了。 落差实在太大,让温六小姐心生嫉恨。 恰巧赫连钦跟温老夫人不在祖宅,温六小姐就带着一帮人,跑到温雅尔院子里。 “你就是温雅尔?”温六小姐瞪着眼前这个年仅四岁、长得极为可爱的女孩儿。 温雅尔从榻上起来,年纪小却能感受到温六小姐对自己的敌意,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是谁?” “哼,我是容鱼一脉的六小姐。”温六小姐更加不满,从来没有人敢不回答她的话。 “哦。”温雅尔兴致缺缺,根本不关心温六小姐为什么出现在她的院子里,然后重新躺回了榻上。 温六小姐登时感觉自己被挑衅了,从来没有人这样无视过她,“温雅尔,你别得意,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认输,哼,天天缠着五殿下不放,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今日五殿下跟我大哥出城游玩还不是没带你,依我看,五殿下巴不得甩掉你,天天缠着人家,肯定烦死你了!” 温雅尔原本不太想搭理面前这个凶巴巴瞪着自己的女孩儿,听到这话马上就炸毛了,从榻上下来,双手叉腰,“你胡说什么?!表哥怎么可能烦雅尔,表哥最喜欢雅尔了!” “好啊,表哥不跟你玩,你就故意乱说,还跑到我这里来闹事,你这样的,表哥根本不会喜欢!”温雅尔音量拔高,说出的话透着稚气,却实实在在说到点上。 温六小姐涨红了脸,她只远远看见过那位矜贵非凡的五殿下,父亲还有兄长们都叫她不要过去打扰五殿下,还说那是温雅尔以后的夫君。 她已经六岁了,有些明白父亲和兄长们的意思,这是在警告她莫要胡来,指责她顽劣刁蛮。 温六小姐心里委屈极了,赌气似的没有像其他温氏子弟般凑到赫连钦身边,眼睛却一直追随着赫连钦,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也就发现赫连钦身边时常会有温雅尔存在,心中愤恨。 现在六岁的她还不理解自己的心情,只知道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还是那个比自己身份还要尊贵的温雅尔抢走的。 正因为如此,温六小姐才会趁着赫连钦和温老夫人不在,跑到温雅尔这儿来,想给温雅尔一个下马威,叫她知道在温氏祖宅,自己才是最厉害最受宠的小姐。 可精致可爱的温雅尔现在却告诉她,赫连钦根本不喜欢她,立时戳中了温六小姐的心,“哼,那又如何,五殿下同样不喜欢你,整日胡闹乱叫,看着就烦!” 温六小姐气得眼睛都红了,硬梆梆犟了回去。 “雅尔才不会相信你,表哥最喜欢的就是雅尔了。”温雅尔撇撇嘴,丝毫没有被温六小姐忽悠到,昂着小脸信誓旦旦说道。 温六小姐觉得自己真的很讨厌温雅尔,刚刚都承认五殿下不喜欢自己了,温雅尔就不能也说五殿下不喜欢她吗? 非要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吗?!! 察觉到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女孩们用质疑、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她,温六小姐就气得不行,咬了咬牙,觉得不能就这么让温雅尔得逞。 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温雅尔,温六小姐心一横,伸出手用力朝温雅尔推去。 “啊……”温雅尔自然不是温六小姐的对手,不论是身高还是力气都比不上温六小姐,立刻被温六小姐推倒在了地上。 温雅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觉后面疼极了,委屈感犹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哇哇大哭起来,“你欺负雅尔,雅尔要告诉表哥!” 从外面走进院子的环心听到里头传来的哭声,手一松,鲜艳好看的兰花就掉落在地,然而环心管不了那刚刚摘下的花儿了,拔腿冲了进去。 “小姐!”踏进屋就见温雅尔坐在地上,张大嘴巴哇哇大哭,对面还站了一群目露凶光的七八岁女孩们,环心登时大叫,跑到温雅尔身边。 温雅尔见环心终于回来了,一把抓住环心的衣袖,一边哭一边告状,“环心,她们欺负雅尔,还说表哥不喜欢雅尔。” 都到这个时候了,温雅尔还记得温六小姐说赫连钦不喜欢她。 环心擦了擦温雅尔的眼泪,猛然转头看向温六小姐,厉声大喝,“温六小姐好大的胆子,竟敢编排起五殿下来,就是不知道容鱼大老爷如何看!” 她站起身,温氏嫡支嫡出小姐身边大丫鬟的气势瞬间掀起,言语中提及容鱼大老爷,使温六小姐瞳孔一缩,心里开始害怕,若是让大爷爷知道…… 温六小姐后退一步,又梗着脖子,想挽回些面子,“我、我也没说错。” 身旁的女孩们跟着后退,缩起脖子,露出害怕神情,她们可不比温六小姐,她们在温氏都不怎么受宠啊。 环心冷笑一声,大步朝温六小姐走来,扬起手狠狠打了下去。 “啊!”女孩惊声大叫,痛苦又难以置信捂着左脸,眼中闪过怨毒之色,根本猜不到环心敢打她! 温六小姐跺脚尖叫,恨不得立即杀了环心,丢下一句话,便跑了出去,“我要去告诉大爷爷,你给本小姐等着!” 其余女孩儿早已吓成鹌鹑,见状慌忙逃窜,顷刻间消失不见。 赫连钦回来后,就看到坐在他书房满脸委屈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见到赫连钦,就跑过来扑进他怀中,哇哇大哭起来,“表哥,你怎么才回来。” 哭声中带着十足的委屈,埋怨赫连钦晚归,把她一个人丢在温氏祖宅。 书房里就点了一盏灯,昏昏暗暗的,云升将其余蜡烛点亮,里头变得明亮起来,胸口湿意传来,是小姑娘的眼泪滴落在了胸口,赫连钦有片刻的无措。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与人这般亲密接触过,也没有人这样直白地把情绪暴露在他面前,温雅尔是第一个如此信任喜欢他的人。 “怎么了?”男孩音色稍缓,勉强让自己看起来亲近些。 温雅尔还是不住抽泣,赫连钦只好带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把温雅尔从怀中拉开,低头平视温雅尔,“雅尔,不愿意告诉表哥吗?可是表哥想知道雅尔为什么这么伤心。” 云升立在赫连钦身后,偷偷探头去瞧温雅尔,等看到温雅尔哭得小脸通红,忍俊不禁,殿下这位表妹还挺有意思的。 “表哥,你喜欢雅尔吗?”温雅尔冒出的话却让赫连钦愣住。 温雅尔抓着赫连钦的衣服,眼睛跟鼻尖都红红的,显得越发可爱了,偏她还一脸认真的模样,叫赫连钦不得不跟着严肃。 “表哥。”赫连钦迟迟没有回答温雅尔,她有些焦急,难道真的像那个温六说的一样,表哥不喜欢她? 她不信,表哥怎么可能不喜欢她! 面前的小姑娘开始忐忑不安,圆圆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赫连钦又觉得好笑,一个只有四岁的女孩罢了,哪里懂得那么多,问的话也当不得真。 第385章 温雅尔(下) 赫连钦扯开嘴角,“表哥当然喜欢雅尔。” 小姑娘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欢快喜悦,适才的伤心与不安一扫而空。 赫连钦次日知晓了小姑娘为何会如此伤心,不需要赫连钦跟温老夫人表示什么,容鱼大老爷一大早就带着温六小姐来给温雅尔赔礼道歉了,还恳请赫连钦息怒。 温六小姐言语中将赫连钦扯了进去,容鱼大老爷怕赫连钦因此对容鱼一脉生恶,让温六小姐跪在赫连钦面前,而与赫连钦一道去城外游玩的容鱼子弟亦跟着跪了下来,请求赫连钦的饶恕。 “你该向雅尔道歉。”小皇子淡淡瞥见温六小姐眼底的怨毒。 温六小姐因为他这句话,瞬间红了眼睛,在温老夫人和容鱼大老爷的盯视下,不情不愿跟温雅尔道了歉。 温雅尔哼了一声,抱着赫连钦的手扭过头。 晚上温雅尔赖在赫连钦院中,不肯离去,口口声声说怕温六小姐再来找自己的麻烦,实际上是想继续待在赫连钦这儿。 留下是不可能的,赫连钦态度强硬,让温雅尔从榻上下来。 见赫连钦眼神渐渐变冷,温雅尔这才慢吞吞下来,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 “雅尔是女孩,不能与外男单独相处,更不能留宿。”赫连钦绷着脸,嘱咐温雅尔。 温雅尔小手交缠,“表哥也不可以吗?” “嗯,不可以。”赫连钦点头。 “可是雅尔就想跟表哥待在一起。”小姑娘不太明白赫连钦的意思,但她知道她就想跟表哥在一起,抿了抿嘴唇,补充说道,“一直在一起。” 赫连钦一怔,蹲下身来,想说没有人可以永远在一起,都是要分开的,可话到嘴边,又想起温老夫人的态度以及温氏祖宅中关于他是温雅尔未来夫君的传闻。 沉默了下来,母妃跟外祖母达成了共识,最重要的是母妃曾经说过,要让平江温氏永远都是他的后盾。 衣袖被温雅尔拉了拉,对上温雅尔那双圆圆的眼睛,赫连钦突然认真起来,问道,“昨日雅尔吓着了没?” “雅尔才不怕她。”温雅尔昂着小脸,丝毫忘记了被温六小姐推倒在地上时的无措。 赫连钦露出笑容,音色柔和,“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赶紧来找表哥,表哥会保护雅尔,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表哥都会跟雅尔在一起。” “雅尔知道了,表哥跟雅尔会一直在一起!”温雅尔开心的跳了起来,拉着赫连钦衣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彼时的温雅尔还不知道赫连钦此言是何意,但从赫连钦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有些事就已经注定了。 那段在平江的日子,只要温雅尔遇上事,都会去找赫连钦,因为无论事情大小难易,表哥都会帮雅尔解决的,表哥会永远跟雅尔在一起。 回京后,温雅尔时常随温老夫人入宫拜见瑾贵妃,同赫连钦黏在一起,在赫连钦的循循诱导下,温雅尔养成了天真烂漫、善良无害的性子。 等温氏发现已经为时已晚,再无法挽救,温雅尔一颗心都扑在赫连钦身上,这一生注定与赫连钦紧紧绑在了一起。 在朝禧宫赫连钦告诉温雅尔,他不可能只有她一位妃子时,温雅尔崩溃难耐,回府后就一病不起。 温夫人得知此事,无奈摇头,温雅尔是她的女儿,她自是心疼温雅尔的,便与温雅尔说,“雅尔,若你不想嫁给殿下,母亲去跟你父亲、祖母商量商量,到时母亲再给你找个一心一意待你的郎君。” 以温雅尔的出身,自然有人上赶着娶,温氏要其只娶温雅尔一人,也不是难事。 温雅尔躺在罗汉床上,泪水团聚在眼中,迟迟没有流出来,她摇了摇头,坚持道,“母亲,雅尔只想要表哥。” 见温雅尔如此固执,温夫人恨声叹息,想要说服温定和温老夫人不易但有几分几率,可要让温雅尔放弃喜欢了十几年的表哥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待病好转些,奉恩镇国公府的小姐叶琦琦就邀着温雅尔去参加宴会,想让温雅尔散散心,不要再想那些伤心事了。 只是,才去了两次宴会,温雅尔就撞见了表哥的未婚妻——寒水颜氏大小姐颜清瑜。 看着那个落落大方、进退有度的明艳女子,温雅尔眼眸黯淡,如此好的一位女子,就是她都有与之结交之意,更何况是身为男子的表哥呢。 表哥是喜欢她的吧。 这一刻,温雅尔心生退意。 她是不是该放手了,现在颜大小姐才是名正言顺站在表哥身边的人。 未等温雅尔下定决心,她就在玉荷山庄落水了,还是被她心心念念的表哥救下。 两人有了肌肤之亲,赫连钦于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温雅尔,温雅尔嫁给赫连钦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 其实,那个时候温雅尔是满足的,她心里竟没有怪那设计让她落水的人,而是庆幸那人替她做了决定。 她想,只要能够待在表哥身边,即使表哥不再属于她一人,也足够了。 于温氏而言,温雅尔嫁给赫连钦是必然的,赫连钦后来选择了寒水颜氏,拉拢寒水颜氏,得到寒水颜氏这一大助力,无可厚非。 事先,瑾贵妃也与温氏透露了消息,温氏几番思虑终究妥协了。 至于温雅尔的婚事,温氏有两个选择,一是与先前一般将温雅尔嫁给赫连钦,只是温雅尔会从正妃变为侧妃,二是为温雅尔另择佳婿,因着京中温雅尔一定会嫁给赫连钦为妃的传闻,其夫君须从一些勋贵中寻了。 而玉荷山庄落水一事,就彻底把温雅尔推向了赫连钦,温氏不再犹豫,答应让温雅尔为侧妃,并全力辅佐赫连钦,助他登上太子之位。 待嫁的那段时间里,温雅尔极少出门,乖乖待在温府绣制嫁衣,偶有听到赫连钦与颜清瑜的传闻,心中苦涩,然后继续埋头绣嫁衣了。 入冬前,温雅尔如愿嫁给了赫连钦。 第386章 天生凉薄 轻未院的下人们俱被屏退,环心果心两人亦未在主屋外守着。 片片雪花缓缓飘落,与地面的雪白融为一体,白雪覆盖住整座轻未院,寒风呼呼吹打,随着夜渐深,天越发冷了。 与外面的冰雪不同,主屋里暖烘烘的,银丝炭不知疲倦燃烧着,将冷气完全隔绝掉。 床上的两人只着单薄亵衣,滚烫的身体紧紧挨在一起,暧昧顷刻弥漫整间屋子,男女之间微妙的气氛不言而喻。 赫连钦闷哼一声,感受着不受控制的下身,皱起了好看的眉,看向温雅尔的眼神中带着一团巨大的火光,身体越发烫了。 “表哥。”温雅尔肌肤粉嫩,通红着脸,圆圆的眼睛满是欣喜与娇羞,赫连钦能够感受到她的心开始四处乱窜,跳得极快。 赫连钦忍着疼痛,为温雅尔别开垂落于眼眸上的发丝,随后俯下身…… 轻纱摇动,喘息阵阵,炭火发出轻微燃烧声响,屋外的冰冷终究没有抵挡住里头的炙热。 大年过后,岭南暴乱未平,反而变得更加激烈的消息传入京城,楚杨帝大为震怒,在朝堂上大骂底下官员无用,气得楚杨帝直接当场昏了过去,满朝皆哗。 楚杨帝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派毓王赫连钦带兵去镇压岭南暴乱,命岭南官员全部听赫连钦指挥,若有违抗者,杀无赦! 赫连钦受命,第二日一大早就离京赶去岭南。 此时的赫连钦,绝对想不到,岭南一行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变化。 赫连钦快马加鞭,带着两万精锐日夜兼程,大大缩短了时间,在半个月后到达岭南。 岭南官员早早在城外候着赫连钦,见到赫连钦极为激动,万分惊喜迎赫连钦入城。 岭南与西林其他大州不同,其前身为南高国领地,南高国覆灭后,迅速被其余三国瓜分,岭南归入西林国,也没有像其他大州一样管辖。 其占地极广,足有三个大州之大,先帝将岭南分为四个郡来治理,各郡郡长权力相当,互相抗衡,以此来制衡、管理岭南。 四位郡长迎赫连钦进岭南府府中,与赫连钦仔细讲起岭南现今情形及一开始的暴乱原由。 “自去年秋日起,岭南各处就有了异动,一开始,只是奴隶自杀、反抗官兵,并未惹人关注。”留有长长黑胡子的丰塬郡郡长率先开了口。 他起身冲赫连钦深深行了一礼,语气沉重,对此次连续数月的暴乱感到十分棘手。 待岭南四个郡长察觉并加以制止时,奴隶暴乱已经发展到了岭南各个角落,奴隶们不甘压迫,认为这是他们逃脱的最好时机,全部奋起反抗。 赫连迟来到岭南后,了解情形,下令凡是参与暴动的奴隶一律处决,一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数奴隶尸体堆积成小山,令人看而生惧。 赫连钦眉眼动了动,心底升起讶然,这才是赫连迟的本性? 然而这又激起了另一番暴动,岭南各地奴隶一拥而起,话术统一为四皇子赫连迟残暴无人性,视他们的命如草芥,扬言要讨伐赫连迟。 对此,赫连迟只是冷笑一声,命底下的人继续杀,违者死! 处于水深火热、饱受残害的奴隶们对上身强体壮的官兵,结果无一不是人头落地、仓惶乱窜。 正当暴乱有被压制之象时,赫连迟却莫名病重昏迷,岭南又成了一盘散沙,奴隶暴乱卷土重来,重新占据上风。 岭南官员压不住那些奴隶,楚杨帝后面派来的官员亦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奴隶势力一点点壮大,恰逢大年,只好将消息暂时压下去,待大年后才敢再去京城找救兵。 事到如今,这里已经变得千疮百孔,奴隶甚至能与官府相对抗,百姓夜里不敢出门,唯恐被奴隶迁怒杀害,官府拿那些奴隶毫无办法。 “可有派人夜巡?”赫连钦问。 丰塬郡郡长回话,“有的。” 官兵们往往十几人为一行,在城中巡逻,一面高声提醒百姓晚上莫要出来,一面搜寻奴隶身影,一旦发现有奴隶出现,就立马将其处决。 闻言,赫连钦神情若有所思,这么看来,赫连迟的做法倒有几分道理,对于那些受尽凌辱的奴隶来说,安抚的方式无用,只有用强大的武力才能彻底将其制服。 若非赫连迟突然病倒,这场暴动应早被平息了。 赫连钦摇摇头,有些事他也料不到,赫连迟发作的的确有点突然。 不过话说回来,岭南为西林奴隶贩卖最大的地方,每年向各大州贩卖的奴隶数不胜数,一直都没有发生过像现在这样大的暴乱,且在那样的情况下,能让自己活下来属实不错了,哪有心思去联合其他奴隶,共同反抗朝廷呢? 答案很显然,是有人故意引导了这一场暴乱。 赫连钦淡声让官员们继续搜寻,做出跟赫连迟同样的决定,甚至更加冷酷,言道只要看到奴隶,就杀了。 就杀了,轻飘飘说出这三个字。 丰塬郡郡长及其他三位郡长暗自感叹:皇室中人果然凉薄,本以为先前来的那位视奴隶为草芥,随口把奴隶的生死定论就极冷血了,现在这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四人只在心中感叹一下,做到他们这个位置,又为西林最大奴隶贩卖地的官员,岂会真的同情那些奴隶,想法都是一样的。 不过就是些奴隶,死了就死了。 容至傍晚赶到了岭南府,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容宽厚,五官普通,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大街上那些平庸老实、碌碌无为之人,让人忍不住卸下戒心。 “范蒋见过殿下。”男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赫连钦扶起中年男子,直接问道,“岭南这边可还好?” “殿下放心,此次暴乱并未波及无临山。”范蒋明白赫连钦问的是什么,低头拱手回答。 赫连钦点头,进入正题,“可有发现什么?” 第387章 故意挑衅 范蒋露出犹豫神情,遂道,“此前范蒋觉出有异,便让人去调查了一番,发现确实是有人刻意发动这场暴乱,其目的像是要京中来人。” 暴乱规模大,分散于岭南各处,足以让官府无法压制,暴乱由此持续许久,紧接着就出现奴隶杀害官兵、反抗官府的情形出现,并愈演愈烈,营造出一种能够与官府相抗衡的假象来。 他为赫连钦麾下,负责掌管赫连钦在岭南的势力。 是岭南土生土长的人,对岭南各地极为熟悉,事发后迅速察觉不对,命底下人去探查,由此发现了这怪异之处。 而赫连迟的到来,便佐证了范蒋的猜测,就在范蒋以为,暴乱会被压下去时,赫连迟突然病倒,暴乱再次占据上风。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引本王来。”赫连钦不是蠢人,当下就猜出了范蒋话中之意。 “是。”范蒋道。 一旁恭敬而立的容至抬起头,脸上带有异色,显然与范蒋所想的一样。 赫连钦眉心微拧,究竟是谁要千方百计引他来,藏在暗处之人有何居心? 待范蒋退下,容至才开口道,“殿下,青禾虽从药牙谷拿了牵魂散,但之后那边一直拒绝见我们。” 容至先前被赫连钦派去永川州,后协助韦知芙对付夏侯任氏,永川州事了,又与青禾来到岭南寻吕不斯口中的神医,发现药牙谷后,青禾带着药回京,容至则留在岭南同药牙谷周旋。 “此事暂时不用管。”赫连钦点头,那神医常年隐于岭南,避世不出,想必不会轻易离去。 赫连钦不急,也不怕那神医失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解决了暴乱再说。 “是。” 赫连钦来到岭南的消息,第二日就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听见赫连钦名号,俱双手合十庆幸无比,他们都知道赫连钦骁勇善战、年仅十三便击退了侵扰长星州的外族,此后更是功绩赫赫,有如此能耐,定能平息暴乱。 于奴隶们来说就是惊天噩耗,掀起不小的动荡,先前大喇喇行走在街上的奴隶,立时逃窜得无影无踪,百姓们跟着暂时喘了口气。 这样的情况,验证了范蒋的猜测,对方果然是冲着赫连钦而来的,此次暴乱就是为了逼赫连钦入岭南。 赫连钦很好奇对方究竟是何人,竟如此大费周章引他过来。 奴隶的安分只是一时,安静了没几日,又出现了暴乱,就在岭南府城中。 据说正正好死了五个人,事情传到赫连钦耳边,直觉对方在故意挑衅他,向赫连钦打招呼呢。 “真有意思。”赫连钦嗤着笑,将手中的公文扔在案几上,起身走到窗台旁,看着外面雪花飘飘、白雪皑皑的冬日景色。 云升拿起公文,仔细瞧了瞧上面的字,“殿下,会不会是有人发现了无临山,想搞咱们。” “可能性不大。”赫连钦摇头,初看暴乱规模大,引起的动荡牵扯到整个岭南,可除了挑衅官府外,没有给赫连钦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且无临山上赫连钦养了几万精锐,又有范蒋在,岂是那么好动的? 背后之人阵仗确实大,但赫连迟先前只是下令全力绞杀反抗的奴隶,就有平复之象,可见其并非那么难对付,或者说那人还不足以掌控局面,没有足够的能力主导暴乱。 亦或是他对岭南并不熟悉呢? 这个猜想一旦冒出,赫连钦就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关键的信息,背后之人马上就要浮出水面。 但无论赫连钦怎么想,都猜不到究竟是谁与自己有仇,对岭南不熟悉,又必须将他引到岭南来。 那人不能离开岭南…… 赫连钦微眯着眼,亮光一闪而过,蓦地转身与云升道,“让容至去查一查……” 云升凑到赫连钦身边,仔细听赫连钦吩咐。 “是。”当即领命,推门出了屋。 无临山位于岭南境地最北处,那里荒芜至极,人迹罕见,四周无百姓居住,不见一点烟火,到了夜晚时,有瘆人悲凉狼鸣响起,偶有迷了路误走到山下,第二日就变成了一具白骨骷髅,群狼环绕、啃食吞咽。 一辆马车绕着蜿蜒曲折的小路,远远的就朝无临山而来,四周寂静无声,月光隐隐泄下,马车驶在山脚,成了这片荒芜中唯一的活物。 “嗷呜……”狼鸣发出,高亢嘹亮,然那辆马车却仿佛未听见一般,稳稳驶了过来。 来到无临山山脚下,赶马之人“吁”了几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他松开马鞭,声音有些尖细,对马车里的人说道,“殿下,到了。” 话音落下,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从里面撩开帷裳,轮廓分明的冷峻男子走了出来。 云升随赫连钦下了马车,立时有数十名黑衣人从暗处涌出,见到赫连钦一凛,随即跪下,“小人见过殿下。” “范统领让你们来的?”赫连钦薄唇微启。 “是,统领已在山上等候殿下大驾。”站在最前面的二十多岁青年道。 赫连钦颔首,“带路吧。” 数十名黑衣人抱拳行礼,青年对赫连钦做了个请的手势,就领着赫连钦往左边去,其余人恭恭敬敬走在赫连钦周围,护卫赫连钦前行,时刻注意着四周,警惕有异常动静发生。 待一行人消失于黑暗中,马车被暗处的另外几个黑衣人牵走,无临山下恢复寂静,狼鸣突兀响起,好似从未有人来过。 山顶处,大树参天,白雪厚厚堆积于树梢,支撑不住便“啪嗒”一下,重重落了下去,目光所及之处,皆为雪白景色,踩在厚重的积雪上,发出轻微声响,留下一个个脚印。 待他们离去,又有雪花重新覆盖上那印子,约莫几个时辰后,脚印便可消失不见。 走到背面,又是另一番景象,这里积雪被化去,一道石子小路呈现出来,供人行走。 沿着小路,掠过一棵棵大树,走了半个时辰左右,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无临山营地。 第388章 人间恶鬼 眼前出现一间间用围栏围起的房屋,除了周围有不时走动的巡卫外,与其他农户家的房子并无不同,守在外面的黑衣人很快就发现了赫连钦等人。 先是一惊,待看清赫连钦身旁的青年时,立刻明白赫连钦的身份,当即跪下,冲赫连钦行礼,“小人见过殿下。” “小人见过殿下。”紧接着,便是数道行礼声。 “殿下,请随青司来。”身旁青年的声音响起,赫连钦点头,继续往前走。 守卫们快速起身,将面前的木制围栏拉开,与地面摩擦带起阵阵刺耳声响,待赫连钦等人进入营地,围栏才回归原位。 虽是夜间,但营地中走动之人亦不少,见了赫连钦,慌忙行礼,神情上却没有过多的惊讶,显然范蒋已经吩咐下去了。 踏入营地,穿梭于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房屋中,再进数百步,便是空旷无垠的操练场,方才还寂静的营地,来到这里,就有叫喊声痛呼声不断传入赫连钦耳边,他视线远眺,瞧了过去。 “殿下,他们是大年前刚入营地的小子,都干劲十足。”青司解释说道。 夜色下的操练场暗暗的,四周木架上摆了火盆,亦有人高举火把,将场上众人的身影显现出来,让赫连钦能够大致看清他们。 只见操练场最前方的高台上,两个赤着上身的十一二岁少年,怒视对方斗得极激烈,双方均带了不大不小的伤。 而台下围着的少年们俱只到赫连钦胸前,还是些半大小子,看起来有些瘦弱,脸上神情不一,却都同台上两人一样有着坚毅与决绝。 “不错。”赫连钦赞道。 能来无临山的,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之人,他们的身世无外乎凄惨、悲怆,世上再无他们可依靠的人,只有经过严格的训练,见识到各种各样的血腥与拼搏,才能够成为最终的胜者。 如此,能为赫连钦所用。 范蒋知晓赫连钦到了营地,不敢让赫连钦去见他,赶忙从屋里出来,在操练场上看到赫连钦的身影,急忙走了过来。 “无临山一直以来都遵循着殿下的指令,也正因有殿下的指导,无临山才能够壮大到如今这般。”范蒋看向操练场,感叹了一句。 在短短的七年中,无临山从一开始的只有范蒋一人,到现在拥有几万精锐,赫连钦没有亲自出宫来到岭南,但其中一应事宜皆经过赫连钦首肯,范蒋也跟着坐到了统领的位置。 少年们的叫喊声还在响着,赫连钦嘴角溢出笑。 无临山四周群山环绕,树木丛生,遮天蔽日,谁人也猜不到这里有一座极大的练兵营地,纵使有人发现,他也再无法见到明日的太阳,更别提泄露出去。 而岭南为西林唯一分开管辖的区域,四郡互相制衡,井水不犯河水,底下奴隶众多,鱼龙混杂,奴隶贩卖形成一大产业链,可以说是官府默许的,岭南地界中各势力又分庭抗衡。 赫连钦就是因为这一点,选中了无临山,以此来培养势力。 无临山属于哪一派的领地,各方对此猜测不已,却顾忌着率先打出头,均互相将其归为对面一派,如此无临山真正的主人隐匿下去,无人知晓。 面前操练场上的少年们就是新进来的一批,他们将经过层层淘汰,挑选出最优者,送到赫连钦身边,至于其他人要么弃之,要么留下做普通守卫。 范蒋恭敬邀请赫连钦去他屋中,要与赫连钦细说这些年来无临山情况,虽每月会有人去京城报给赫连钦,但有些事还是须范蒋亲自同赫连钦说。 下山已是第二日清晨,马车再次晃晃悠悠往前走,朝着岭南府城的方向去,同行的还有昨夜在无临山山脚下迎赫连钦的青年——青司。 青司跟青禾、青执一般是同入无临山那批人中的最优者,因此被重新赋予了姓和名。 此次随赫连钦下山,代表着他终于取得了范蒋的认可及赫连钦首肯,足够有实力待在赫连钦身边,为赫连钦效劳。 从无临山到岭南府城的路上,皆未遇到暴乱,安安稳稳的入了城。 然刚入城,躁动骤起! “嘶嘶!”马儿低吼声蓦地响起,赶马的青司皱眉,猛然往旁边瞧去。 登时就看见左边街道百姓们仓惶逃窜,有的捂耳尖叫,有的痛哭狂奔,有的躲在摊下不住颤抖,而街道深处则涌来一大批衣衫褴褛又面目狰狞之人。 “殿下,有暴乱!”青司当即冲马车内喊,手紧紧握住马鞭,“啪”的狠狠打了下去。 赫连钦坐于马车内,闻言睁开了眼睛,蹲坐在旁边的云升面上露出些微焦急之色,又按耐下情绪,没有吭声,知道此时不该乱了阵脚。 赫连钦伸出一只手,捏住帷裳一角,光亮随之泄了进来,亦让赫连钦看清外面的情形。 马车开始快速往前移,但奴隶引起的暴乱实在太大,百姓们四处乱窜,在马车旁不断涌动,使马车不得不停止移动,滞留于大街上。 手持匕首、马鞭、铁杵等各式武器的奴隶看都没看眼前人一眼,就直接挥了下去,有的武器陈年老旧,已然生锈,未一下将人砍死,奴隶便接连再挥了几下,直至人彻底死亡,才去寻其他人。 而没有武器的奴隶,抓起旁边的东西,用力砸向百姓,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俨然一副必须多杀一个人才能解心中恨意的模样,把百姓当作了泄愤的工具,成了彻彻底底的人间恶鬼! 很快,马车就引起奴隶们的注意,他们一个个欲跳上马车,挥起刀就对着青司砍了下去。 只是令他们意外的是,青司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倒下,反倒自己被抹了脖子,瞪大眼睛摔了下去。 几个奴隶的死引起了其他奴隶的关注,纷纷朝马车跑来,瞪着马车的眼珠子几乎要射出眼眶,血丝布满,彻底红了眼。 “青司,把马车弃了。”赫连钦当即出了马车,脚下借力,飞身跃上一旁的屋顶。 第389章 以身为饵 云升跟青司紧随其后,踩着奴隶的头,越过重重阻碍,上了屋顶站到赫连钦身旁。 “啊!”要杀的人跑了,奴隶们发出不满的嘶吼,疯狂与兴奋充斥整个胸腔,攀着屋墙,想要上来杀了赫连钦,却停在地面怎么也上不来,一个个气愤的摔了下去。 奈何不了赫连钦三人,便有奴隶转向其他百姓,开始另一场屠杀。 仅仅一转眼的功夫,就有数名百姓倒下,奴隶们犹如过江之鲫横扫百姓,快速占领这条街道。 赫连钦低头,看着陷入疯狂,张开血盆大口用力吞咬百姓血肉的奴隶,慢慢紧皱眉头。 长期处于黑暗与压迫的奴隶,渴望得到怜悯,试图喘上一口气,可事实却一步步将他们封在深渊,永远也无法出来,内心希冀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为滔天的恨意,想要将人们欢快的笑容撕碎,甚至摧毁他们。 而引发这场暴乱的人,就给了他们一丝动力,告诉他们只要反抗,只要拿起武器,就可以杀了那些肆意侮辱践踏自己的人,将这世间伪善捣毁! 只要他们想,就可以。 奴隶杀红了眼,默念着这句话,脚下死去的百姓,告诉他们那个人说的没错,只要他们想,就可以! “殿下,官兵一时半会来不了,我们不如先回岭南府?”云升沉声道,如此大的阵仗,定然引起了官府的注意,只是来不及赶来,必然要有百姓死于奴隶手下。 而仅凭他们三人根本救不了这些百姓,干看着也不是办法。 青司扭头沉默地看着赫连钦,想法和云升一致。 赫连钦思虑几番,道,“再看看。” 暴乱发展到现在,赫连钦确定有人怂恿、鼓动这些奴隶,也一直很想见见那人,眼下正是很好的机会,赫连钦想等等看,看那人是否会出现。 赫连钦脚下一动,快步走到另一边的屋檐旁,然后隐蔽身体。 云升、青司见状,没有异议,跟着走了过去。 刚刚蹲下,两人就发觉他们这个位置十分巧妙,此处可以将下面情形一览无余,从下面往上看,却发现不了他们。 百姓的惨叫声,奴隶快意嘶吼声环绕着三人,血腥苍凉弥漫于街道,一时间生灵涂炭,恶鬼罩世,乌云骤现,天一下子暗了下来。 “哒、哒。”倏尔有马蹄声响起,夹杂在混乱声音中,清晰地传到赫连钦耳畔。 赫连钦寻声望去,就见一人骑着马,踏着尸体缓缓走来。 那人头戴蓑笠,脸被一块黑布死死遮住,只余一双眼睛在外面,眼中尽为漠然,对眼前倒下的尸体仿若未见,习以为常看着一条条鲜活生命走向毁灭。 一身粗布麻衣,挂在瘦弱的身躯上,袖子空荡荡随着寒风飘动,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来,握着缰绳的手满布疤痕,狰狞恐怖,如同刚刚从地狱中挣扎逃窜出来,与手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公子。” “公子!” 见到来人,奴隶们收敛起暴戾残忍嘴脸,竟学着京中豪门世族公子拱起了手,朝那人行礼。 麻衣男子微微抬起手,以示回应,似透过蓑笠看了看四周,满意地叹了一声,道,“今日属实不错。” “谢公子夸赞!”所有奴隶都停下了手,百姓们趁机逃走,他们也没有去管,面对麻衣男子的夸赞,表现出极大的欣喜来,疯狂与兴奋之色不住在脸上翻涌奔腾。 “官兵快来了,我们走吧,莫要让他们抓住了。”麻衣男子把“我们”二字咬得极重,似乎在强调他与奴隶们的关系。 果然,奴隶们在他话音落下时,露出笑容来,他们不常笑,此时便笑得有些僵硬与牵强,但不妨碍处于屋顶处的赫连钦,感受到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愉悦归属感。 赫连钦放缓呼吸,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云升、青司照做,隐蔽于屋顶上,即使脚开始发麻发痛,也未发出一声。 麻衣男子并没有发现他们,再次抬了抬手,调转过马头,往街道深处而去。 奴隶们纷纷握紧武器,浩浩荡荡跟着男子离去,踩着百姓尸体结束了这场血腥残酷的屠杀。 等他们走远些,赫连钦看了青司一眼,青司立即会意,绕到另一边,快速越过几间铺子,不远不近跟在了麻衣男子与奴隶们的身后。 赫连钦站起身,视线紧盯即将消失在街道深处的麻衣男子,思及适才看到的白皙手臂,以及奴隶们朝麻衣男子拱手时的动作,眼底透着深意。 等官兵到来时,赫连钦跟云升已经回了岭南府,府中无人发现赫连钦昨夜出了城。 丰塬郡郡长急急忙忙跑来找赫连钦,与赫连钦说了刚刚街上发生的暴乱,急得焦头烂额,在赫连钦面前转来转去,“殿下,现在可如何是好?” “暴乱发生绝非偶然,若无人操控,不可能会聚集于城中作乱。”赫连钦垂下眼帘,神色不变,平静地说道。 “这……”丰塬郡郡长停住脚步,他们也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发现操控暴乱之人,根本奈何不了那些奴隶,要想见到那人又谈何容易。 官兵在城东抓住奴隶,制止了一场暴乱,城西又有奴隶作乱,赶到之时已逃的不见踪影,奴隶多而分散,官兵再严加防守也有顾不到的时候。 暴乱一直持续发生,实在奈何不了那些奴隶。 自赫连迟走后,奴隶们重振雄风,气势汹汹逼来,官兵越发压不住他们,像今日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百姓备受迫害,怨声载道,官府威严扫地,人心惶惶。 “那就想法子将背后之人逼出来。”赫连钦道。 暴乱虽难解决却终究能够压住,最主要的是将那人找出来,只要把那人抓了,没了领头羊,奴隶们还不是轻易被击垮,暴乱自然而然解决了。 而那人引发暴乱的目的是赫连钦,只须赫连钦……以身为饵。 赫连钦勾了勾唇,对背后之人的身份好奇极了。 第390章 凭什么?! 冬日逝去,迎来初春,岭南的风还带着些冷意,吹进人们心底,片片生寒。 大街上,行人匆匆而过,脚步慌乱,如同身后有恶鬼追逐,想要尽快逃离这里,买完东西的百姓四处张望,把头埋到衣襟上,试图躲避藏在暗处的眼睛。 过了午时,小贩就收起摊子,也不管卖了多少如何,直接跑回家去,不敢在街上逗留,顷刻间,街上不见一人身影,俱消失不见,唯有官兵肃然搜寻着。 赫连钦骑着马儿,慢悠悠在街上走着,身后只跟了青司一人,官兵瞧见了未上前阻拦,视线却一直紧随两人。 “殿下,那日他们就消失在这条街道。”青司低声说道。 面前街道破败杂乱,有的屋门虚掩着,露出里面脏破陈旧一角来,告诉着两人,里头许久无人居住,很显然,这一条街,已经荒废了。 而正是这样无人居住、荒废苍凉的地方,适合乞丐、奴隶躲藏。 不过现在嘛…… 赫连钦余光扫了下不远处墙角下微微探出的头,神情有了些微松动。 应该只有奴隶了吧。 赫连钦勒紧缰绳,打着马肚,直直朝着那墙角去,青司不再言语,紧跟赫连钦。 后边一直状似不在意的官兵,视线不时撇过来,看见赫连钦的举动,悄悄示意身旁人,其他官兵点点头,钻进了右边巷子。 赫连钦两人越靠近越深入街道,四周气氛愈发不同寻常,风吹起地上枯枝,房梁上挂着的破布不其然掉了下来,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一道声音,有些突兀又有些诡异。 原本躲在墙角的人,已经缩回了头,不知是离去了还是仍旧躲在那儿不敢吭声。 “这是哪?”赫连钦蓦地朗声问。 青司立刻接话,“这里是城东破瓦寒窑。” 破瓦寒窑顾名思义,就是些无权无势无财之人蜷缩舔舐的地方,没有人在意这些人的生死,也没有人会踏进此地一步,生怕染上丁点儿晦气。 “哦?那些低贱的奴隶就只能躲在这吧?”赫连钦不屑的笑了笑,音调刻意回转几下,透着满满嘲弄,视奴隶为这世间永远见不得光的鼠辈。 “可不是,有些人啊,天生就是贱命。”青司配合的大笑起来,笑声在街道深处久久回荡,刺激着暗处人脆弱的内心。 赫连钦一面驱着马,一面继续往前走,嘴里说着,“今日就进去看看,奴隶们是怎么苟活的。” 话语中带着肯定,似确定了那些奴隶就躲在这街道深处,偷偷窥探着世人的风光,却始终不敢出来见人。 “哒哒哒。”马蹄声有规律的响起,打破了街道的寂静,声音直接传入躲藏着之人耳中。 赫连钦一直走了许久,都没有看见一个奴隶,将整条街逛了三遍,一无所获,但他并未气馁,此后每隔两日,就来一次。 终于在第三次踏入这条街时,对方放下了戒心,有了动静。 “谁?!”赫连钦打马,目光盯着眼前快速闪过的人影,当即要追上去。 原本跟在赫连钦身后的青司换成了几个士兵,他们都是赫连钦带来岭南的精锐,闻言警惕起来,跟着赫连钦追那逃走的奴隶。 马蹄声阵阵,几人紧追奴隶不放,那奴隶逃窜于一座座房屋中,利用房屋间狭窄的空隙,好几次将赫连钦几人甩开,却又在另一边出现,引着赫连钦去追。 几番折腾下来,不仅没有看到那奴隶的脸,连碰都没碰到一块,赫连钦微微喘着气,好像累极了,但不肯放过这般好的机会,再看到奴隶身影时,又冲了过去。 “殿下?毓王殿下?”转眼间,其余几位士兵就跟丢了赫连钦,站在街道中,露出焦急神色,大喊着赫连钦。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喊,都没有得到回应。 赫连钦此时身处于一个死角,面前是紧封的高墙,而那引他来的奴隶踪影则消失了,他怒骂了一句,气愤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奴隶就这样逃走了,“该死!” 调转马头,欲离去。 然刚刚扭头,眼前就出现了一群衣衫褴褛、带着狞笑的奴隶。 他们露着一口黄灿灿的牙,头发干枯凌乱,在日光下显出油光来,脸脏兮兮的,新旧伤疤刻在上面,再也消除不了了,右脸“奴”印清晰可见,混浊目光肆意打量赫连钦,带着侵略与愤恨企图污染这个衣冠楚楚、出身高贵的毓王。 赫连钦微蹙眉心,扫了一圈。 那个人没出现,还是说躲在哪里正看着他们。 “你们想干什么?”赫连钦喝道。 奴隶们听到这话,微弓的背直了起来,互相看了一眼,哈哈大笑,“想干什么?” “毓王殿下您不知道吗?我们可是奴隶啊,受尽折磨凌辱的奴隶,我们能干什么?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我们啊,就只能卑微的跪下来求你们这些贵人饶了这条贱命!” 一众奴隶嘴巴张大,自嘲说道,每说一句眼中的恨意就越深。 赫连钦抬起头,露出睥睨之色,“既然如此,还不快束手就擒。” 此言仿若惊雷瞬间激起奴隶的愤恨来,他们撕开脸上狰狞的笑,瞪着一双双凶狠的眼珠子,手紧握成拳,激动的往前走了两步。 “嗯?”赫连钦歪头,发出一声不解,仿佛在诧异奴隶们的不识相,竟还敢在他面前放肆。 “杀了他!” “杀了他!”怒声骤起,奴隶们不消人指挥,直接冲赫连钦杀了过来,手中铁杵高高举起,迫不及待想要敲烂这个气焰嚣张的毓王。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就该被人欺负贩卖,受尽鄙夷唾骂,他们也是人啊! 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跟那些豪门世族有何不同,他们也有资格拥有自由与宽容。 那个人说了,只要他们想,就可以! 只要杀了毓王,就可以证明自己能拥有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只要杀了毓王…… 奴隶们双目充血,彻底失去理智,脑海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第391章 故技重施 赫连钦目光凛然,剑一经脱鞘,鲜血四溅! 痛苦尖叫声传入天际,几个奴隶“砰砰”倒下,当场就死了。 原本急不可待要冲过来的奴隶们,止住了脚步,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溅上几滴鲜血的冠玉王爷。 这么多天来,他们杀的人几乎数不过来,有同为奴隶的死于官兵之手,但他们素不相识且早已铁石心肠,同伴的死未激起他们心中一点波澜。 而此刻,赫连钦仅用一招就取了地上几人的性命,鲜血从他们喉间涌现,奴隶们亲眼见证了他们的死亡,直白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 让他们忍不住顿足畏惧前行了。 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濒临触碰死亡的感觉啊。 奴隶们想起了那些晦暗痛苦的日子,心里的恐惧一点点升起,握着铁杵的手微微颤抖着,眼珠子转动,下意识去避开男子锐利的眼眸。 赫连钦抹去脸上的血迹,却带起更加嗜血冷漠的血痕,看向奴隶们的眼神中含着十足的杀意与轻蔑,挺拔地立在那里,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他往前走了一步。 奴隶们迅速后退一步,他再往前,奴隶们再后退。 “就这样不堪一击?”赫连钦扯开嘴角,冷冷注视。 愤怒再次涌上心头,一股悲痛中夹杂的怒火使奴隶们怒目圆睁,他们愤慨的瞪着赫连钦,不肯移动分毫,脚下站定,想要杀了赫连钦的念头侵袭着全身,驱使他们向前进。 奴隶们张开嘴巴,大吼出声,猛地朝赫连钦冲来,铁杵重重敲了下去。 “铛!”利剑与铁杵相撞,刺耳摩擦撞击声充斥整个巷子。 一波奴隶倒下,紧接着又是一波。 赫连钦用力踢开奴隶的尸体,又扫了眼周围,还是没有发现那人的出现。 手不停动着,思绪急转,难道那人不在? 死于赫连钦手中的奴隶越发多,在赫连钦面前堆积成山,衣袍血迹斑斑,鲜血还在不停喷射,几乎要沾满赫连钦全身。 赫连钦心下生厌,将眼前的奴隶抹喉,飞身踩上奴隶的肩,爬上高墙,然后稳稳站定。 围攻之人骤然脱离,奴隶们嘶吼大叫,跑到高墙下,举着铁杵不满怒骂上方的赫连钦。 只是任由他们如何跳脚,赫连钦都未低头看他们一眼。 高墙足有三米,墙面长满新冒出来的绿色苔藓,潮湿滑溜,奴隶们手紧紧抓住墙面,一次又一次的滑下跌倒,根本够不着上面的人。 蓦地,赫连钦视线内出现了一人。 那人依旧戴着蓑笠,黑布遮面,一身宽大麻衣裹身,他微低着头,同样立于高处,面向赫连钦这边。 出现了? 赫连钦勾唇,迅速移动跳跃,直逼麻衣人。 只是下一瞬,下方就传来官兵的呵斥声,一大批官兵涌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奴隶们的惨叫,麻衣男子身形一顿,陡然消失在赫连钦面前。 赫连钦紧追过去,却还是让他跑了。 回头看了眼底下交缠在一起的两波人,眼神冰冷,轻轻吐出几个字,“又跑了。” “这次多亏了殿下,我们才能抓到这么多的奴隶。”丰塬郡郡长与其余三位郡长见到赫连钦,便满脸笑容,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这般开怀。 赫连钦沉着脸,没有说话。 那些官兵来的实在太不是时候,直接让那人跑了。 见赫连钦脸色不对,四个郡长互相看了眼,有些诚惶诚恐,“殿下,可是臣有哪里做的不对?” “你们的人就在城里搜寻,有士兵跟着本王就行。”赫连钦道。 事先赫连钦安排了官兵在后面悄悄埋伏跟随,而跟在赫连钦身边的几个士兵则装作把赫连钦跟丢的模样,故意四处寻找赫连钦,使赫连钦独自一人与奴隶们撞上。 为的就是将麻衣男子引出来。 麻衣男子确实出现了,只是官兵突然冒出来,让麻衣男子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未让赫连钦靠近,就迅速离开。 麻衣男子跑了,叫赫连钦有些气恼,这次跑了,下次引出来就须多耗些时日。 丰塬郡郡长听出赫连钦语气中对岭南官兵的不满,不敢置喙,直接应下,“是,一切听从殿下安排。” 那些士兵自然指的是赫连钦带来的两万精锐,那些人不属于哪一派,亦不是赫连钦的人,但楚杨帝下旨将他们调给赫连钦,那么在暴乱平息前,他们就会无条件服从赫连钦。 而岭南官兵众多,一时间赫连钦不能彻底调动他们,也就出现了今日官兵猜不准赫连钦心思,贸然出现的情形。 楚杨帝下旨让岭南官员听赫连钦的指挥,违者杀无赦,四位郡长对赫连钦刚刚所言不敢有半点不满,连连点头应是。 这次抓获的奴隶足有千人,除开一些嘴巴硬的,其余奴隶在用刑后,都招供了。 言道他们也不知道麻衣男子的身份,只是跟着其他奴隶一起称麻衣男子为公子,只要跟着麻衣男子杀人,他们就能摆脱奴隶的身份、洗涮之前所受屈辱。 这些想法到底是谁传给他们的,他们也无从得知,因为这些话已经在岭南奴隶中传遍了,根本找不出最开始传话的人。 不过,有一个奴隶十分肯定的说,他是前年夏日听到这些话的。 在一众招供的奴隶中,这个奴隶透露的消息是最早的。 前年夏日。 赫连钦联想到麻衣男子露出的白皙手臂,心底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难道是…… 为了肯定自己的猜测,赫连钦故技重施,又一次以身为饵。 不过比起先前就难的多了,麻衣男子已经识破了他的计划,知道这里有天罗地网等着自己,不可能轻易再出现。 但赫连钦相信,只要那个人的目的是他,就一定会出现。 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殿下,今日可要上街?”云升伺候赫连钦穿上玄色劲装,问道。 赫连钦点头,“应该快了。” 那个人快出现了。 云升晓得赫连钦的意思,嘀咕道,“真是难搞。” 第392章 何错之有? 赫连钦扬眉,难搞的才有趣,不是吗? 这些日子,赫连钦在岭南府城各处转悠,不知是上回抓了大批奴隶,震慑到了对方,还是对方知晓他的计划,刻意隐蔽,城内暂时安定了下来,再未发生暴乱。 但奴隶们不可能一直缩在角落,总会出来的。 行走于空荡荡的街道上,春风摇曳,荡起赫连钦墨黑发丝,蓝色带子随风晃动,偶尔拂过好看的眸子。 街道不复以往的热闹,百姓们得了官府命令,不再出户,唯有神色肃然的士兵和官兵们来回走动,搜查每个角落。 赫连钦身边仅有青司一人,青司随赫连钦踏入偏僻之处,瞳孔微微收缩,心底升起风雨欲来的感觉,促使着他握紧手中剑,越发警惕了。 “你终于肯出现了。”赫连钦的声音使青司心中警惕达到顶峰。 顺着赫连钦视线,青司看到了不远处屋顶上的麻衣男子。 蓑笠黑布下的脸庞,让人瞧不出他此刻表情,但赫连钦能够感受到对方视线紧紧落在自己身上。 赫连钦一打马肚,往麻衣男子方向而去,再靠近屋墙时,猛地飞身上马,攀上屋梁,最终站在了麻衣男子对面。 “毓王殿下。”麻衣男子艰涩难听的声音响了起来,微微抬起头,对上赫连钦的目光。 站的如此近,赫连钦这才发觉麻衣男子声音的怪异之处,声带好像受了极大的损伤,吐出来的话刺耳难听极了,令人闻之皱眉。 赫连钦打量着眼前男子,道,“你认识本王?” “名扬天下的毓王殿下,小人岂会不认识。”麻衣男子笑了起来,语调下滑透着讽刺。 赫连钦知道麻衣男子清楚他的意思,他说的此认识非彼认识,但对方并不想承认,避重就轻。 “为何要残害无辜的百姓?”赫连钦面无表情,凝视蓑笠下的眼睛。 那双眼睛透着一股熟悉感,巧妙的与赫连钦心中猜测之人对上了。 真的是他? 麻衣男子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交叠的双手颤抖起来,开始无处可放的抖动着,上面的黑色疤痕如同跟着动了起来,紧紧黏在肌肤上,透着诡异与愤怒。 赫连钦就这样看着麻衣男子,眼神平静无波,一动不动,直看得麻衣男子恼怒起来,忍不住反问赫连钦,“毓王殿下也配说这样的话?” “那小人倒要问问了,为何你们要肆意凌辱这些奴隶,他们何错之有?” “为何要陷害我的族人,让他们受尽万千折磨?” 麻衣男子激动起来,宽大麻衣跟着抖动,露出一截细腻肌肤来,偏手掌长满茧子有着数道刀疤,竟让赫连钦觉得有些可笑。 他往前走了一步,眸中锋利之色射入麻衣男子眼睛,“你的族人?你是豪门世族中人?” 这话让麻衣男子陡然恢复理智,手搭上腰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剑柄,避开赫连钦的目光,不让自己受了那眼神的影响。 “既然是豪门世族中人,那死在你族手中的奴隶不少吧,不知受你族残害的‘无辜’奴隶对你今日所言会有什么感想?你又以什么身份在这里谴责本王呢?”赫连钦噙着笑,讥讽点雾住瑞凤眼,犹如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刺入麻衣男子的胸口。 好似被赫连钦撕开他一直以来自我欺骗的薄纱,麻衣男子后退半步,狠狠瞪向赫连钦。 熟悉感又一次涌上来,赫连钦弯了弯眼角。 还是跟以前一样别扭固执啊。 下方的青司视线紧紧环绕着两人,做出警惕姿势,一旦麻衣男子动手,他便要飞身跃上,将麻衣男子杀了。 只是青司来不及上去,麻衣男子骤然离开,脚下借力,很快跳跃过几间房屋。 接着,便是赫连钦追逐的身影。 青司不敢耽搁,跟着追了过去。 麻衣男子瞧着身形瘦弱,武功却不弱,赫连钦追了其许久,都未有喘气之象。 然而再厉害也比不过从长星州回来、受了身经百战的长星州统帅周奕行亲自教诲的赫连钦,很快麻衣男子就察觉出赫连钦这是在刻意逗他,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 麻衣男子深知,现在的他对上赫连钦绝无胜算,必须借助外力。 心下一横,麻衣男子转换了方向,往城门口的方向飞去。 三人在上空跳跃,引起了不小的动静,躲在屋中的百姓瑟缩起来,抱紧妻儿不住祈祷,官兵和士兵们认出赫连钦与青司,赶忙追着三人跑。 而一直以来藏匿于各个角落的奴隶,纷纷涌了出来,将街道上一应用具砸了个遍,还企图进入百姓家中,与麻衣男子来了个里应外合,由此拖住了一大部分官兵与士兵。 城门守卫看着远远飞来的三人,立时警惕起来,冲上前去阻拦麻衣男子。 “啊!”血顷刻喷了出来,几名守卫直直倒了下去,麻衣男子身形灵活,突破重重阻碍,城门守卫接连倒地。 等麻衣男子成功出城,赫连钦停住脚步,嘴角弧度若隐若现。 云升牵着两匹骏马走来,赫连钦跃上马儿,便追出了城,青司不远不近跟了上去。 待出了城,麻衣男子踪影已然消失,而地上则出现了两道印迹,是马儿的蹄印子。 看来麻衣男子骑上准备好的马儿,从此处逃走了。 赫连钦寻着印迹,一路狂奔,追着麻衣男子留下的痕迹方向去。 骑着骏马奔腾,穿梭于茂密林间,麻衣男子一直处于赫连钦视线内,逃无可逃,待到了空旷之地,无遮蔽物,三人才发觉天暗了下来。 转眼间,四周就变得漆黑,月亮悄然爬出来,光亮投射下来,地面便出现了片片阴影,使得三人身影半隐半现。 追了这么久,赫连钦岂会不知麻衣男子是在带着自己绕圈,根本不是回他藏身的巢穴。 耐心耗尽,赫连钦猛地加快速度,驱马拦住了麻衣男子的去路,锋利剑刃直接刺了过去。 麻衣男子猝不及防,胸口骤然一痛! 第393章 真的好痛 “四殿下,您可能中了一种名为嗜骨散的毒药。”四皇子府的男主人房内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外面春意盎然、绿芽勃发,小太监伸手拦住要进来的黄衣丫鬟,态度坚持,黄衣丫鬟往里头望了望,不甘心离去了。 整座院子一片安静,太监侍卫目光肃立,将院子把守得密不透风。 “嗜骨散?”赫连迟道。 他半躺于床上,被子掩到上半身,雪白亵衣包裹着羸弱的身躯,再往上看,便是一张虚弱苍白的脸,眉宇间尽是疲色,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命不久矣了。 床边的老大夫,双鬓发白,紧皱着眉头,手从赫连迟那移开,“此物无色无味,入水即化,若只服用些许不过是损伤身体罢了,但大量服下,半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全身无力,倍感劳累,不久之后……” “不久之后,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去。”赫连迟说出老大夫未尽之言。 老大夫点点头,算是答复。 赫连迟这症状,就是在岭南爆发的,时间上与老大夫说的对上,全身无力、疲乏不已,也一一对应。 “殿下,究竟是谁想害您?”一旁的太监插嘴,神色中满是焦急与愤怒。 房内就只有赫连迟、老大夫还有太监在,云林替赫连迟外出办事了,赫连迟身边就只有这太监一人伺候。 “可有法子解了这毒?”赫连迟脸色阴沉,看着老大夫。 老大夫被赫连迟眼中的阴鸷吓到,抖了抖皱巴巴的手,颤巍巍回道,“小人行医多年,走过不少地方,见过的病、治好的人不计其数,恰巧多年前在永川州看到过此症状。” 老大夫是赫连迟差人从民间找来的,据周围人说老大夫对稀奇古怪的病极有门道,下面的人见赫连迟身体愈发差,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老大夫抓了来。 事实证明这老大夫确实有几分能耐,是一众大夫中唯一一个看出赫连迟症状的。 “永川州?”赫连迟念了一遍。 “是啊,这嗜骨散可毒着呢,能不动声色就要了人命。”老大夫谈起当年遇到的情形,还有些咋舌,待看到赫连迟脸上表情时,不得不住了嘴,继续与赫连迟说起解毒之法来。 “此毒难解,小人到现在也只是摸了个大概,须慢慢来,待会儿小人写张方子,四殿下让人去熬了喝,先让老夫知道四殿下服用了多少嗜骨散才行。” 赫连迟眼神阴冷,盯着老大夫,“别给本皇子耍花招想,好好治。” 老大夫登时吹胡子瞪眼,却迫于赫连迟的威胁,只能低下头,“小人自不敢。” “云息,带他出去。”赫连迟收回视线,不再看老大夫,吩咐太监道。 “是,殿下。”被唤作云息的太监应声,领着老大夫出了屋。 等屋内变为安静,赫连迟轻声说了句,“不知道五皇弟现在到岭南没有?” 岭南那么多可恶的奴隶,五皇弟若是不小心受伤了可怎么办。 老大夫的方子极有效,当天晚上就试出赫连迟中毒轻重程度,露出棘手之色,但赫连迟一直逼着他,老大夫也只能试着去解了。 几日后,赫连迟能够下地,脸色也渐渐恢复红润,不过老大夫还是道这只是表象,赫连迟的身体已经损害的差不多了,还须仔细调理,药不能停。 这日,齐原程来皇子府拜见赫连迟,见了赫连迟的面色,心下一惊,随即浮现喜色,“殿下的病好了?” 又问,“殿下查出这病因何来的?” “嗯。”赫连迟瞥了眼齐原程,不冷不淡“嗯”了声。 “殿下身体好转,真是大喜,原程与公主还有一众支持殿下的大臣们都十分高兴。”齐原程脸上的喜意不变,甚至夸张的扩大了嘴角弧度,表现出极大的惊喜。 赫连迟道,“本皇子是中毒了。” “中毒?!”齐原程登时惊声,随后思索了起来,观察好一番赫连迟的脸色,犹豫不决起来,似有话要与赫连迟说,又怕赫连迟发怒。 “讲。”赫连迟直接说道,让齐原程把话说出来,不得压在心里,有半点隐瞒。 齐原程看了看四周,微微低下头。 他们站在赫连迟书房外,这里没有赫连迟的允许,除了赫连迟信得过的人,无人敢靠近。 也就只有云林在了。 赫连迟眼中带上了不耐,看了云林一眼。 云林心领神会,行了礼退离了这边,远远的站在廊下,不敢偷听两人说话。 “殿下…”齐原程这才将头抬起,仍有些犹豫。 咬了咬牙,才道,“朝中情形殿下是知道,皇上看重您,不少大臣站在殿下这一边,认为殿下胸有丘壑,能成大事,我们这些人也都待殿下忠心耿耿。” 赫连迟侧目,还是不明白齐原程想说什么。 “原程瞧着殿下此番受的苦难,心里十分不忿,同时也警惕万分,殿下…您这是遭人惦记了啊。”齐原程一副苦口婆心模样,言语中皆是对赫连迟的担忧,“殿下该做打算了,您挡了那位的路,那位又岂会轻易放过您。” 赫连迟气血翻涌,此时说他还不明白齐原程话中之意,那他便是傻子。 “你……”赫连迟朝齐原程走了一步,正想如先前一般呵斥齐原程,胸口猛然传来剧痛,使他停住了脚步。 齐原程发现赫连迟的异常,连忙扶住赫连迟,嘴里却还暗指着,“殿下您就听原程一句,莫要被表象蒙蔽了双眼,那位想当太子之心路人皆知,如何能真心待您?!” 胸口疼痛稍缓,赫连迟想反驳齐原程,另一阵剧痛又袭了过来,他硬生生把话咽下去,视线有些模糊,用力晃了晃脑袋。 脑子就一个念头,五皇弟会不会害他,他心里能不清楚,根本无需他人来挑唆。 只是耳边萦绕着齐原程的声音,赫连迟渐渐地开始不确定了。 胸口真的好痛啊,他是这般感觉的。 赫连迟蓦地又担心起远在岭南的赫连钦,五皇弟会不会也跟他一样痛? 第394章 关系亲近 “殿下。”青司来到赫连钦身边时,赫连钦正处于一座陡峭山崖之上,虎牙桀立,而那麻衣男子不见踪影。 赫连钦目光森然,视线从青司身上移开,往前走了两步,头微微低下。 夜里的山崖下方,漆黑诡异,莫名后颈发凉,身后似厉鬼默默爬上来,青司陡然一震,伸手拉住赫连钦,“殿下,小心脚下。” 下方山崖不知深几何,但青司敢肯定,一旦掉下去,将会粉身碎骨。 赫连钦收回脚,解了青司心中疑惑,“吃了本王一剑,逃走了。” “可要立即去追?”青司正色,请示赫连钦。 赫连钦摇了摇头,“估计走远了。” 走远了? 青司有些疑惑,他在赫连钦身边待的时间短,却知赫连钦武功深不可测,被赫连钦刺中,定然只剩半条命,怎会逃远了呢。 “走吧,回城。”赫连钦打断青司的思绪,抬脚走向不远处的茂密林间。 “是。”青司应声,最后回头看了眼深不见底、极为险峻的山崖,随后跟上了赫连钦的步伐。 回城后,底下将领来报,他们将今日窜出来的奴隶尽数抓获,如赫连钦吩咐的一样,在问话后,全部伏诛。 为掩护麻衣男子现身的奴隶有近千名,在赫连钦带来的两万精锐及一众官兵的围剿下,毫无退路,俱被清扫。 赫连钦命他们继续搜寻,只要发现奴隶,立即伏诛,两万精锐应声执行,绝不敢有丝毫敷衍懈怠。 于是岭南府城中接连出现奴隶当场被杀的现象,渐渐地府城中暴乱不复发生,恢复了以往的宁静,百姓也敢打开铺门或上街采买了。 只是府城这边安定了下来,其余四郡仍有暴乱发生,还须继续搜寻捕杀。 皇宫这边楚杨帝一大早就收到了岭南的喜报,龙颜大悦,愉悦地同瑾贵妃畅饮了一番,瑾贵妃劝了声楚杨帝,不好扰了楚杨帝兴致,便住了嘴。 赫连迟就是这时进了朝禧宫的,瞧见楚杨帝也在,连忙行礼,“儿臣见过父皇,见过瑾母妃。” “嗯?小四怎么来了?”楚杨帝听到赫连迟的声音,有些诧异,半眯的眼睛看了过来。 “儿臣听闻五皇弟来信了,便想着来瑾母妃这儿问问。”赫连迟仍有些苍白的脸笑了起来,这些日子备受煎熬,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颌凹了下去,极富病态。 瑾贵妃眼底的异色逝去,冲赫连迟招了招手,缓声说道,“四皇子素来同阿钦要好,得了阿钦消息,可不是马不停蹄赶来。” 赫连迟因着瑾贵妃口中的“要好”二字,立时喜上眉梢,如同小孩得了夸赞走到瑾贵妃身旁,“五皇弟在岭南如何了?可有受伤,吃的惯那里的东西吗?夜里是否能入睡?” 只字不提岭南奴隶的暴乱。 他抛出一大串问题来,让瑾贵妃眼眸染上了柔色,连连点头,一一回答赫连迟,“好,都好,阿钦没有受伤,他自小就不挑食,什么都吃的惯,晚上有下面的人守着,睡得也安稳。” “那就好。”赫连迟放下心来,眉心忧色随着瑾贵妃的话一点点化去,心里那高悬着的石头慢慢垂了下来。 “皇上,您瞧,四皇子跟阿钦好着呢,要臣妾看,四皇子跟三皇子一般,待阿钦真真好。”瑾贵妃掩起嘴笑,轻轻拉了拉楚杨帝的龙袍。 闻言,楚杨帝没有像之前那样开怀大笑,而是深深的看了眼赫连迟,“兄弟之间关系好,确实不错……” “是。”历来敏感的赫连迟,得了五皇弟的亲母妃认同,心花怒放,看出楚杨帝的古怪态度,却没有深想,只当楚杨帝不喜自己跟五皇弟走的近。 父皇不喜欢自己,赫连迟都知道,但他已经不奢求了,他也不喜欢这个父皇。 五皇弟待他好就行了。 赫连迟在朝禧宫待了会儿,不等赫连迟提及要看赫连钦送来的信,楚杨帝突然就叫赫连迟去雍和宫看看薛皇后。 赫连迟脸色霎时就变了变,瑾贵妃笑容一滞,瞧不出楚杨帝心思,只得笑着劝赫连迟。 赫连迟走后,殿内气氛有些凝固,楚杨帝喝着闷酒,也未搭理瑾贵妃,瑾贵妃小心翼翼替楚杨帝满上酒,不敢出言。 一名着皇子府服饰的太监走进了殿,朝楚杨帝和瑾贵妃深深行礼,“适才殿下落了东西在娘娘您这,叫奴才回来取呢。” “小林子,落了什么,可得好好找找。”瑾贵妃含笑点头。 云林又福了福身,仔细瞧了瞧主殿,最后来到赫连迟刚刚坐了的椅子旁,弯身捡起了一只香囊,“就是此物了。” “这是皇子妃亲自绣与殿下的,殿下一直都随身携带。”云林满脸笑容的解释。 瑾贵妃长长“哦”了一声,叮嘱云林,“那就要好好收着,四皇子妃绣给四皇子的,怕是四皇子宝贝着。” “是,小林子此番便告退了。”云林低下头,恭恭敬敬应是。 瑾贵妃摆摆手,“去吧。” “站住!”就在云林即将退出朝禧宫主殿时,看起来已经醉了,一直没有开口的楚杨帝突然喝了一声。 云林身体一抖,登时跪了下去,“皇上。” 楚杨帝站起身,大步走到云林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才小林子。”云林声音发颤,身体剧烈抖动起来,本是初春的气候竟不消片刻就满身大汗。 “大胆!”楚杨帝一脚踹倒云林,怒喝道。 云林轰然倒了下去,头仰着、躯体朝上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半躺于地面,手中香囊在空中划出一道线然后掉落在了角落里。 疼痛袭来,云林脸一白,赶忙求饶,“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皇上,您消消气,不管怎样,也莫要气坏了身子。”瑾贵妃似被楚杨帝突然发怒吓到,回过神来劝阻楚杨帝。 楚杨帝瞪着云林,语气冰冷,“一个低贱的奴才,也敢与我西林相论名讳?” “拉下去,砍了。”他毫不留情的宣布云林的结局。 第395章 露出真面 四皇子赫连迟身边的太监惹恼了楚杨帝,被当场拉出去砍头,而赫连迟也被楚杨帝怒斥赶出了宫的消息迅速传遍京城。 各府大吃一惊,暗暗揣测起楚杨帝此举有何用意。 但无论他们如何想,赫连迟被禁足于皇子府是事实,楚杨帝只因一个小太监就把赫连迟罚得这般重,其中定有蹊跷。 一名太监骑着快马,在碧华街区中疾速跑过,带起一阵灰尘,旁边二皇子府上的人恰巧路过,捂住口鼻骂了一声,待看清那太监往四皇子府的方向去,又闭上了嘴,怕沾上干系,赶紧进了二皇子府。 现在外边乱着呢,他一条贱命还不是那些贵人说要就要的。 骑马的太监在四皇子府外停下,门口守卫赶忙迎上来,太监却来不及说一句话,直接跑了进去。 气喘吁吁穿过廊亭轩榭,假山拱门,来到四皇子的院子,待看到桃树下站着的赫连迟时,“扑通”跪了下去,大声哭喊起来,“云、云林公公去了。” 哀鸣从太监身上散发出来,好似极为伤心,为云林的死感到无限惋惜悲戚。 赫连迟怔住,一贯冷酷的桃花眼中有了丝无措,呢喃道,“云林真的死了?” “是啊,奴才亲眼看到云林公公的尸身被那些人扔进乱葬岗。”太监还在痛哭。 院中的桃花开得鲜艳美丽,粉嫩花瓣翘了起来,露出黄色的心蕊,偶有风吹过,花瓣追逐落下,没过多久,地上便铺满了一片。 苍白着唇的男子,嘴角紧紧合着,伸出白皙却带着些许老茧的手,一片粉色花瓣就落入了他掌心。 蓦地,他心口剧烈疼痛起来,神情变得痛苦慌乱,心底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云林的死预示着他与五皇弟将会越走越远,直到刀刃相见。 “不、不会的。”赫连迟握紧那花瓣,大声否认,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噩梦的发生。 云息停下了痛哭,看着发疯大叫不复往日镇静的赫连迟,忘记了哭泣。 在赫连钦的铁血指令下,岭南府城被杀奴隶达到上万人,再无暴乱发生,紧接着两万精锐被赫连钦指派到四郡,联合岭南官兵,清剿所有奴隶。 一时之间,岭南奴隶们纷纷躲藏起来,不敢再出来作乱,整个岭南暴乱慢慢平息,赫连钦甚至命人将奴隶的尸体挂置城墙上方,以便进去人员一眼瞧见,达到恐吓威慑的作用。 而麻衣男子自从中了赫连钦一剑后,再未出现,仿佛就此消失了一般。 云升一度怀疑麻衣男子失血过多,死在了哪个草丛里,但赫连钦总觉得他不会那么轻易死去,定然躲在某处,伺机而动。 一个月后,岭南暴乱彻底平息,被捕获的奴隶要么当场毙命要么左脸被刻以“奴”字,再次被贩卖,岭南界内从此恢复平静。 这段时间内,岭南百姓到处都能够看到脸上带有两个狰狞“奴”字的奴隶被鞭挞、辱骂。 按照西林律令,凡是奴隶皆要于右脸刻印“奴”字,以表明其身份,而这些带有两个奴印的奴隶,就表示着他们参与了暴乱。 百姓们视之而唾骂,纷纷上前拳打脚踢,想要解了这几个月来的仇恨,为自己无辜死去的亲人们报仇,奴隶被百姓们打得鼻青脸肿,鲜血直流,却不敢再反抗,城门上那暴晒风干了的尸体还历历在目啊。 赫连钦走进随着春日到来,越发茂密的树林里,步子不疾不徐,稳稳踩在泥泞上,雨后的山间总是那么的黏糊,很快就沾了一脚的泥土,使得赫连钦的步子慢了些。 越过树林,留下一个个深浅相当的脚印,告诉着后面的人,他往这边的方向走了。 呼出一口浊气,感受着树的味道,赫连钦舒缓了身体,敛眼继续往前走,待听到后边传来轻微声响时,脚步又轻快了些。 他一直走着,后面的人便一直跟着,直到两人来到先前那座险峻山崖,才停住了脚步。 赫连钦猛然回身,挑起剑直指麻衣男子胸口,麻衣男子冷哼了一声,早料到赫连钦这招,后退几步,从一侧袭来。 下一秒,麻衣男子却乍然失色。 只因身上蓑笠被匕首划破,从上方直接裂开一条缝,随即脱落于地。 “你!”麻衣男子瞪着赫连钦,瞧见赫连钦手中在日光下泛起刺眼光芒的匕首,就是一阵气恼。 蓑笠没了,脸上黑布却依旧紧紧遮着面,但这已经足够让人看出麻衣男子的年龄。 眉眼间的厌倦迫不及待涌射出来,显示着主人对俗世的厌恶与憎恨,黑布下白皙的脖颈却又诉说着他这十几年来的钟鸣鼎食。 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赫连钦收起了剑跟玄晏匕,淡淡说道,“白五公子怎会在此?” 被轻易戳穿身份,白劲风气得牙齿打颤,“毓王殿下不知道吗?” “你陷害大殿下勾结敌国,还将龙袍放入父亲书房中,诬蔑我白氏谋反,害得我白氏全族男丁尽数死于断头台,女眷全部入奴籍,受尽践踏凌辱,你怎么好意思站在我面前?!” 白劲风一把扯下黑布,露出右脸的奴印来,除此之外,还有数道伤疤,死死粘附于整张脸上,狰狞可怖已经不足以形容那张脸了,只要看上一眼,便有反胃想吐的念头。 赫连钦心下了然,原来是藏在女眷中,才能活到现在。 “白五公子此话怎讲?大皇兄通敌与本王何干?去定远州是大皇兄自请的,在定远州所言所行,俱不是本王能决定,况且那东盟国使令与大皇兄交好,不是众人皆知的吗?” 赫连钦笑意浅浅,丝毫没有要承认的意思,“你白氏狼子野心,先前就曾圈养私兵,意图不轨,会有谋反之心亦属正常,白五公子有何底气在这里诬蔑本王,反将白氏所作的孽一一摘除?” 陡峭山崖上,唯有赫连钦与白劲风两人在此,四周无遮蔽之物,狂风呼啸,猛烈吹打着两人的脸颊,也凉透了白劲风的心。 第396章 忍不住了? 白劲风羞恼至极,若非面目全非,怕是看得出他涨红了脸,想起掩护自己的大哥,受尽屈辱死去的祖母,及一众无辜的族人,手颤抖起来,眼睛很快染红了。 看着面前瞪着自己,满眼憎恨的白劲风,赫连钦有片刻的唏嘘,当年那个别扭固执的少年成了如今身负仇恨、甘愿埋名于奴隶中的白氏唯一幸存的男丁。 那时赫连烈与赫连钦不对付,但白劲风还能跟赫连钦好好说上几句话,现在却满腹厌恶,恨不得杀了赫连钦。 “成王败寇,胜者为王罢了。”赫连钦语气依旧平淡,轻描淡写形容了白氏衰微至覆灭的过程。 白劲风冷哼一声,仰天大笑,“好一个成王败寇,胜者为王,不愧是皇室中人,天生凉薄冷血!” 白劲风如何说,赫连钦都没有半点触动,瑞凤眼中一片漠然,看向白劲风的眼神亦毫无温度,如同在看一个死人般,没有任何感情。 白劲风能活到现在,出乎赫连钦意料,也让赫连钦越发警惕,果然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可能,要杀就杀个彻底! 赫连钦想杀白劲风,白劲风又岂会不想,他日日夜夜都盼着赫连钦死呢。 “啪啪啪。”白劲风拍了几下掌,示意他的人出来,丑陋的手在空中晃动,风吹过便趁机抚摸了下,又触碰到恐惧,害怕得立即离去。 “毓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白劲风从牙缝中道出这句话,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恨意明晃晃摆在面上。 然过了许久,没有一个人出现,四周寂静无声,就连微风的声音都听得见。 白劲风脸色一变,迅速明白过来,剑指赫连钦,“你做了什么?” “既然要杀本王,那本王就给你一个机会,白五公子不满意吗?”赫连钦修长手指动了动,指尖在剑上划开几条几乎看不到的痕迹,嘴角含着淡淡的笑。 言下之意就是,白劲风埋伏在周围的人被赫连钦的士兵全部处理了,现在只有赫连钦跟白劲风在山崖上,正好可以一对一,分个胜负来。 而这,也是赫连钦恩赐于白劲风的,给白劲风一个公平的对决。 麻衣在风中飘扬,荡起宽大袖子来,里头白皙手臂便露了出来,与恐怖难看的手形成对比,提醒着白劲风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屈辱。 他的脸和手,就是被那些官兵硬生生给折磨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好啊,赫连钦,今日就分个胜负吧!”白劲风双眼发酸泛红,怒喝道。 赫连钦笑容隐去,执剑对上白劲风。 两人立时交缠在了一起。 光秃秃的山崖上仅有赫连钦、白劲风的身影,两人交错执剑比斗,登时响起锵锵的声音。 白劲风手中剑材质过于普通,怎么可能是赫连钦那把利剑的对手,“哐当”白劲风手下发痛,剑便被打在了地上。 白劲风欲拾回剑,却屡遭赫连钦阻拦,无奈赤手相搏。 本就不是赫连钦的对手,现下又没了武器,没用多久,白劲风就败落下来。 “呼!”破风声响起,剑便抵在了白劲风脖子处。 温热湿润的感觉传来,白劲风陡然泄气,躺在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忆及他来到岭南步步为营、谨小慎微,引发鼓动的一系列暴乱,为的就是亲手杀了赫连钦。 可没想到,自认为胜券帷幄的计谋,就这样轻易被赫连钦破了,自己还落入了赫连钦手中,再无翻身之力。 绝望慢慢爬上心口,白劲风没了生的意愿,这世上却还有他所担忧的人,他看向赫连钦,艰难祈求,“你能放过我母亲她们吗,她们都是无辜的,不知道我做的这些事。” 白劲风的母亲及一众白氏女眷都沦为了奴隶,自白劲风成为奴隶们的领头羊后,就不用再遭受官兵们的凌辱,被白劲风藏在了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 可现在…… 白劲风自知自己活不了了,又惹怒赫连钦,母亲她们的境遇会更加艰难。 白劲风心里不甘,但此刻他还是放下尊严求赫连钦放过她们。 “你放心,本王说了,这是你我二人之间的对决。”赫连钦面无表情。 有了白劲风这个意外,他不可能再放过任何一个隐忧。 只是这些,就没必要跟白劲风说了。 “好,多谢。”白劲风心下松动,临死之前竟自欺欺人的相信这个害了他全族的人。 白劲风闭上眼睛,决然赴死。 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 一支迅猛箭矢射了过来,直逼赫连钦脑袋。 赫连钦骤然后退,避开那箭矢,接着便是白劲风的闷哼声。 只见那支突然冒出来的箭深深刺入了白劲风的右手臂,鲜血不要命地喷涌而出,白劲风紧皱起眉头。 适才意外发生,白劲风便知自己有了生机,想趁机逃走,动作间右臂被动微微抬高,原本射向赫连钦的箭,就入了他的手臂。 白劲风迅速起身,不顾剧痛,抓起一旁的剑,直接朝赫连钦袭去。 赫连钦一面避开白劲风的攻击,一面注意着四周,思绪急转,到底是谁想杀他? “五皇弟!”林间走出来一人,看到两人正在打斗,立时惊声。 赫连钦听见声音,神经紧绷,借着空隙看去。 是赫连迟?! 赫连迟想杀他? 赫连钦目光逐渐冰冷,心底隐隐有些躁动,偏偏在他杀白劲风之时出现,还企图射杀他? 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他还以为能再装些日子呢。 赫连迟的加入,让白劲风被迫承受双倍的攻击,赫连钦的剑没入白劲风胸口,白劲风当即倒了下去,没了动静。 “五皇弟,你没事吧?”赫连迟站到赫连钦面前,紧紧盯着赫连钦,语气中是满满的担忧,十分心疼的在赫连钦身上四处寻找,想看看赫连钦有没有受伤。 赫连钦用力甩开赫连迟的手,看着眼前满目心疼的赫连迟,眼神森然可怖,悄然握紧了剑柄。 第397章 惊涛骇浪 “四皇兄,你怎会在这?”赫连钦脸上浮现微笑,待赫连迟与往常无异,甚至靠近了赫连迟些,表示对赫连迟的亲近。 赫连迟不由跟着浮出笑容,“我想……” 话还未说完,腹部就有异物凶猛刺入,赫连迟瞳孔剧震,呆愣看着赫连钦,眼中满含不敢置信。 “哧啦!”赫连钦勾了勾唇,抽出了剑。 “五、五皇弟,你、你怎么了?”事到如今,赫连迟意识还停留在适才赫连钦那亲切淡笑中,完全没反应过来,想不通赫连钦为何要伤他。 赫连钦笑容瞬间消失,瑞凤眼中除了冷漠别无其他,薄唇微张,说出的话是那么的残忍无情,“四皇兄还不明白吗?皇弟我想要你的命啊。” 冷冷淡淡的语气回绕在赫连迟耳畔,他浑身冰冷僵硬,寒入骨髓,不知所措的看着赫连钦,慢慢弯起了背,语无伦次道,“五皇弟,是我、是我没保护好云林,我对不起你,五皇弟你不要这样,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双眼通红,试图来拉赫连钦的衣服,却被赫连钦无情避开。 闻言,赫连钦挑了挑眉,说出的话又让赫连迟心神震动,“云林?哦,想起来了,云林确实到了该死的时候。” 到了该死的时候…… 五皇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五皇弟一开始就知道云林会死? 赫连迟猛然抬头,询问似的紧盯赫连钦,心中彷徨渐渐团聚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球,不停滚动翻涌,最终越来越大,直至击溃赫连迟心神。 “噗!”赫连迟喷出一大口血,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整个人秃然下去,仿佛被剥夺了一直支撑着他活到现在的最后希望。 赫连钦冷冷注视赫连迟,白劲风所制造出来的麻烦深刻提醒着赫连钦,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隐患,至于赫连迟到底对自己有着什么样的企图,都不重要了。 只要杀了他,一切皆将避免。 剑再次握紧,赫连钦慢慢靠近赫连迟。 就在此时,变故又发生了! 迅猛箭矢又射了过来,这一次,不再是一支,而是数支带着浓厚杀意的箭。 “呼呼。”破风声阵阵,俱朝着山崖上的玄色劲装男子袭去。 赫连钦快速移动,避开数支箭,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树林间。 那里绿叶繁盛,大树参天,足以藏匿数名弓箭手,箭矢形成一个个黑点,从上方射出,被赫连钦打下一批箭,紧接着又是一批箭矢冒头,势要将赫连钦射穿。 “五皇弟!”赫连迟幡然惊醒,看着数支箭源源不断朝赫连钦射去,心紧紧揪起,赶忙要去帮赫连钦。 赫连钦却只看到了赫连迟那藏在苍白焦急脸下的阴狠毒辣,对赫连迟树起万分警惕,一面打掉飞来的箭矢,一面后退呵斥赫连迟,叫他不要过来。 赫连钦的态度伤透了赫连迟的心,但赫连迟按住不停流淌着鲜血的腹部,还是坚持要过来。 他想要保护五皇弟。 箭矢还在不停的射过来,赫连钦和赫连迟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一步步后退到山崖边缘了。 而山崖最陡峭的那块,慢慢出现了一条裂纹,细小泥沙滑落下去,被下方看不见底的深渊大口吞噬掉,未激起半点波澜。 赫连迟面色惨白,血大量流失,使原本就虚弱的他变得越发无力,若不是那股要保护五皇弟的信念还支撑着他,恐怕他早就倒下昏迷了。 而赫连迟越这样,赫连钦眼中的厌恶就越浓郁,恨不得当场将赫连迟抹喉,得亏飞来的万箭阻止了他。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退到了山崖最边上,赫连钦低头看了眼下方的深渊,咬牙奋力打开数支利箭,观察周围,寻找出路。 这样一直站在这里,只不过是白白耗费体力,对方做了万足的准备,根本逃不开。 赫连迟扭头,就看见一支杀意远大于其他箭矢的箭朝赫连钦射来,睁大了眼睛,拼尽全力用身体挡了过去。 “噗,砰!”箭没入赫连迟血肉的声音和他倒地的巨响同时响起。 接着,便是重物脱落带起的阵风。 赫连迟猛然看向赫连钦原本站着的位置,只见那里已然空无一人! 而山崖最边缘跟着消失了,很显然刚刚那道声音,是山崖那边块儿掉落所发出的。 五皇弟掉下去了? 赫连迟双目豁然充血,手紧紧抓着地上的泥泞,奋力爬了过去。 “五皇弟!”看着还在不住吞噬泥沙的下方深渊,赫连迟大吼出来,痛苦绝望响彻天际。 此时,箭已经停止射来,林间跑出来一位蓝色衣袍的男子,头发凌乱杂碎,脸上抹了些脏东西,看见赫连迟趴在危险陡峭、马上就要再次裂开的山崖上,立刻大惊,赶忙过来阻止赫连迟。 “殿下,我们快离开这里,这里危险!”齐原程用力抱住不断挣扎的赫连迟,想要离开山崖。 触及赫连迟身上大片的鲜血,露出慌张神情,不顾赫连迟意愿,强硬将他拖离山崖。 赫连迟头匐地,手死死抓着地面,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水来,被齐原程往后拖,地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指痕,赫连迟的十根手指亦变得血肉模糊。 而本了无生机,躺在地上又被射了几箭的白劲风悄然睁开了眼睛,艰难撇过头,看着光秃秃缺了一块儿的山崖,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随即头一歪,彻底死了。 叫来几个侍卫把赫连迟强行拉走后,齐原程在进入林间之时,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看赫连钦消失的地方,眼中得逞一闪而逝。 岭南暴乱平息好消息传入京城的同时带来了毓王失踪的噩耗,瑾贵妃闻之昏厥,楚杨帝大发雷霆,下令举万人搜寻,命底下人一定要将毓王找到,否则就不要再回来。 而本禁足于皇子府的四皇子赫连迟,却突然伤痕累累的被大驸马从岭南带回,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醒过来。 京中由此掀起惊涛骇浪,各豪门世族随之涌动起来。 第398章 都该死 四皇子府内一片寂静,压抑笼罩住整座皇子府,一身素衣裙摆的谢盈牵出现在回廊处,往皇子府的男主人院子方向走去。 身后跟着几个低着头的丫鬟,紧跟着谢盈牵的那个丫鬟手中端着一青瓷汤罐,路过的太监行礼间便闻到了里头传来的药味。 谢盈牵面上依旧恬静,步子却有些乱,她走入赫连迟的院子,带着贴身丫鬟直接进了屋。 院子里的下人们瞧见谢盈牵来了,不等谢盈牵吩咐,就自觉退了出去,并将门带上。 跪在床边的云息忙向谢盈牵行礼,又给谢盈牵搬来了椅子。 谢盈牵坐到床边,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欲给赫连迟擦擦脸,就见赫连迟皱起了眉,睫毛微微颤抖起来。 “殿……”谢盈牵捂住嘴巴,看着赫连迟慢慢苏醒,激动的泪水凝聚在眼眶中,不敢扰了赫连迟,紧紧捂着嘴巴。 一双恬静安娴的眼眸中尽是惊喜,满含期盼等待赫连迟睁开眼睛,这段日子的忧心,在这一刻终于能够得到释放了。 赫连迟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了这一幕,少女还是那么的娴静美好,还是那么的乖巧,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等着他醒来。 意识回转,腹部胸口剧痛跟着传来,赫连迟呼吸变重,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却浑身无力重新躺了下去。 “殿下,妾身扶您。”谢盈牵将泪水硬生生压了回去,伸出手要来扶赫连迟。 赫连迟没有拒绝,刚刚他只是动了一下,伤口便有裂开之象,痛感随之蔓延到全身。 “殿下,您终于醒了。”云息跪到赫连迟面前,手激动得颤抖了起来。 赫连迟眼睛动了动,待看清自己身处皇子府时,猛地抓住谢盈牵的手,急切问道,“五皇弟呢?五皇弟可回来了?” “殿下。”见赫连迟一醒来就问起赫连钦,谢盈牵失落中又有些难以启齿,殿下同五皇弟如此要好,素来喜欢五皇弟,若是知道五皇弟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该如何是好。 “云息,替本皇子更衣,我要去找五皇弟。”谢盈牵迟迟不回答,赫连迟便转头看向云息,作势要从床上下来。 只是他身体实在太虚弱了,一点儿力气也没有,连动弹一下都倍感疲惫,挣扎着要下床,却险些摔下来。 “殿下。”云息连忙扶住赫连迟,痛心疾首,却还是小心翼翼说道,“殿下,您忘了,毓王殿下他掉下山崖了。” 云息的话在赫连迟脑中一下炸开了,顿觉头晕目眩,视线模糊起来,等神智恢复后,才反应过来,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我忘了,五皇弟掉下去了。” 异常的平静过后就是极度悲伤,赫连迟的眼睛唰的一下红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谢盈牵见在她心里一向冷淡却又强大的赫连迟,在自己面前突然落泪,无措地松开了搭在赫连迟身上的手。 云息和谢盈牵的贴身丫鬟颤巍巍低下头,不敢去看赫连迟,主子纵使再伤心,她们再担心,也不是他们能看的,小心脖子上的脑袋。 赫连迟的脸仍旧白皙无辜,在面对除赫连钦以外人时的冷酷,如今尽数被抹去,他顾不得还有其他人在场,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敢躲起来悄悄哭泣。 现在的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也不想去阻止,回想无数遍五皇弟掉下山崖时的情形,用力捶着胸口,痛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当时为何要猜疑五皇弟。 只要五皇弟想,自己这条命都可以给五皇弟,五皇弟想刺几剑就刺几剑。 只要五皇弟没事…… 肉体的疼痛与灵魂震痛交杂在一起,使赫连迟精神恍惚起来,分不清现实跟梦境。 赫连迟似乎看到了多年前,他为躲开嬷嬷们的斥骂,跑到开着蓝色蔷薇花的偏殿,所看到玉面小少年,以及小少年身旁的粉衣小女孩。 当时,他是那么的羡慕他们能够一起欢笑一起玩乐,以至于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跟他们做朋友。 后来,他终于做到了,可是当年那个小少年却被他害了。 因为他一时的猜疑,使小少年伤心了,是他自己被人挑唆,想要试试小少年待自己是否真心。 “五皇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赫连迟痛哭出声,不顾胸口剧痛,手还在不住的捶打着。 谢盈牵望着瞬间被鲜血染红的亵衣,抓住赫连迟的手,惊叫起来,“殿下,您不能这样,伤口都裂开了。” “大夫,奴才去叫大夫。”云息慌忙起身,跌跌撞撞出了屋,朝着老大夫住的院子狂奔。 身形纤弱的谢盈牵,此时却紧紧抓住了赫连迟的手,强行阻止他,让他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一旁的丫鬟早已吓得发抖,跪在地上不敢发出一声。 赫连迟被谢盈牵制止,手动弹不得,泪水如同溪流般止不住的往下流,衣襟被泪水浸湿,紧紧黏在肌肤上,慢慢触及伤口,冰凉刺痛感立时传来。 使得赫连迟一下惊醒了,手缓缓握紧,被泪水覆盖住的眼眸泛上冷意。 是了,都是那些挑唆的人,都是他们害的! 那些挑唆他跟五皇弟的都该死,阻止他跟五皇弟在一起的都该死! 想起射向五皇弟的数万箭矢,赫连迟心又开始疼起来,自己怎么就轻信了他呢,他真的好蠢,竟然为了试探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来伤害五皇弟。 老大夫来了后,见到赫连迟伤口全部裂开,血染红一大片亵衣,恼怒赫连迟不爱惜身体,秉持着医者之心,正要好好叮嘱一番赫连迟,就见赫连迟双眼通红哭的不能自己,话又咽了回去,给赫连迟处理完伤口,摇着头就离开了。 赫连迟伤害自己身体的举动着实吓坏了谢盈牵,她接连几日都待在赫连迟屋中,任由赫连迟怎样冷待都不肯离去。 但让谢盈牵意外的是,自那以后,赫连迟再没有表现出激动情绪,整个人十分平静,跟先前没什么不同,只是周身气息更加恐怖了。 第399章 一定会找到 受万人瞩目的毓王殿下失踪于岭南,楚杨帝势要将岭南翻个遍,只为找到毓王。 而毓王殿下的失踪也给京城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各豪门世族纷纷有了动静,朝中亦人心惶惶,日子一点点过去,毓王殿下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大臣们开始斟酌了起来。 苏允笙前脚踏过太和门,后脚就听见宫门守卫向四皇子行礼的声音。 他身形一顿,转头面向正朝这边走来的四皇子。 据闻,四皇子被驸马从岭南带回来,身上受了极重的伤,似被人刺了几刀,其原由无人知晓,皇上对此亦没有任何表示。 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的四皇子才醒来,接着又休养了半个月,这才能入宫上朝。 看着仍旧苍白着脸的四皇子,苏允笙恭敬拱起手,“微臣见过四皇子殿下。” 四皇子看见他,脸上浮现一抹怔然,点了点头,“嗯。” “四殿下,一道去太和殿?”苏允笙发出邀请。 闻言,四皇子又看了眼他,思索了会儿,竟对苏允笙露出了丝笑容,不知是苏允笙听错了还是怎样,语气亦比先前更亲近了些,“苏六公子。” 苏允笙同四皇子接触的不多,四皇子一直给他的感觉就是极阴冷,难以接近,此时却又觉得四皇子不是那么难相处了。 两人一道入了太和殿,太和殿内的大臣们瞧了心思泛滥起来,俱堆满笑上前与赫连迟打招呼。 楚杨帝在朝堂上见到赫连迟,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问他私自去往岭南的原因,无人启奏就退朝了。 赫连迟下朝后,甩开过来攀谈的大臣,往朝禧宫的方向而去。 “儿臣见过瑾母妃。”面对瑾贵妃,赫连迟态度恭敬,甚至谦卑的跪了下去。 头挨着地面,没有瑾贵妃的发话绝不起来。 良久,上方传来瑾贵妃的悠悠叹息声,“起来吧。” “谢瑾母妃。” 赫连迟起身后,忧愁着一张脸,语气极其诚恳,“瑾母妃放心,五皇弟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找到五皇弟的。” “你是个有心的。”瑾贵妃眼中带着惫色,纵使愕然听闻自己的儿子失踪,并已有一个月之久,此时亦周身雍容不减,从内到外都透着十足镇定,不见丝毫慌乱。 对于赫连迟所表现出来的一片诚恳,她顿觉安慰般点了点头,“阿钦若知道四皇子这般担心他,定会非常高兴。”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赫连迟嘴里苦涩,艰难地从朝禧宫出去。 五皇弟会掉下去都是因为他,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是他害了五皇弟。 他一定要找到五皇弟! 赫连迟回头看了看他曾随五皇弟来过无数次的朝禧宫,眼中满是决然与坚定,握紧的手松了松,复抬脚毅然离去。 “娘娘,四皇子走了。”挽荷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将药端到瑾贵妃面前。 因着赫连钦突然失踪,瑾贵妃便跟着生了一场大病,如今虽已好的差不多,但宋太医说药还是不能停,就又给瑾贵妃开了些调理身体的药。 瑾贵妃眸中惫色不褪,又泛上了冷光,语调如旧,话却让听的人感受到满满的嘲讽,“本宫往日竟未看出来他脸皮如此之厚。” 害了她的儿,还有脸跑来见她! “娘娘,四皇子可是察觉出云林故意在皇上那露面,引皇上斥责他,才对殿下下手的?”挽荷将玉瓷碗递给瑾贵妃,忧心忡忡说道。 先前云林故意把谢盈牵绣与赫连迟的香囊落在朝禧宫,独自一人返回来,让楚杨帝注意到他。 而瑾贵妃口口声声称云林为小林子,将“林”字单独提出来,使得楚杨帝大发雷霆,进而怒斥赫连迟,楚杨帝心里对赫连迟生起厌烦来。 自赫连钦将云林赠予赫连迟起,就计划着那一日,要在赫连迟势头茂盛时,叫他与楚杨帝生嫌隙。 赫连迟本就被楚杨帝厌弃了十多年,即使现在楚杨帝眼中有了赫连迟这个儿子,用一个云林来挑拨亦足矣。 更何况,云林一个卑微的奴才,与西林相论名讳,本就是以下犯上,是杀头的大罪。 平日无人注意还好,一旦被人谈论起,就是一死。 瑾贵妃声色俱厉,“好一个赫连迟,好一个忘恩负义,枉费本宫跟阿钦这些年待他这般亲厚,本宫从不曾苛待他,其他皇子有的,他哪一样没有!” 瑾贵妃不知道赫连迟是否清楚云林的事儿,又为什么去岭南,但她敢肯定赫连钦的失踪和赫连迟脱不了关系。 云林之死或许触发了赫连迟,进一步说明赫连迟就是一匹养不熟的白眼狼。 瑾贵妃自问,她除了不想赫连迟当太子外,对赫连迟没有半点亏心,甚至她还与赫连钦说过,届时留赫连迟一命,虽然后来被赫连钦拒绝了,可她到底看着赫连迟自小艰难,想过要留他一命。 岂料,她对赫连迟曾存有怜悯,赫连迟却不肯放过她的阿钦! 一想到至今下落不明的赫连钦,瑾贵妃心口就泛起钻心的痛。 挽荷待瑾贵妃把药喝完,让一旁的挽青端出去,才走到瑾贵妃身后,替瑾贵妃捏肩,“温大人跟颜氏也使人去找殿下了,奴婢相信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且殿下聪慧过人,不可能被这小小的磨难困住。” “娘娘您只管放心,以温氏、颜氏之力,还能找不到一个大活人?” “您呐,就省着皇宫这头,莫让人钻了空子去。”挽荷轻声安慰瑾贵妃。 瑾贵妃当然晓得这些,但挽荷这么一说,心里到底舒坦多了,她相信自己的儿子,对赫连钦有信心。 思及一脸得意站到她面前的赫连迟,瑾贵妃恨意渐浓,“阿钦不在,本宫自会替他稳定下面的人。” 瑾贵妃指的是朝中那些归属于赫连钦的大臣,若有叛变的,瑾贵妃自不会手软,一心臣服赫连钦,瑾贵妃亦不会忘记。 她入宫多年,能将赫连钦和四公主养大,除了有温氏帮扶外,还有她本身就不是心慈手软之辈的原因在。 第400章 就是这样的人 瑾贵妃绝对不会让赫连迟得逞,太子之位只能由她的阿钦来坐! 赫连钦的失踪影响极大,原本支持赫连钦的官员,随着时间的过去,开始动摇犹豫起来,思虑起重新站位的问题。 听说那山崖深不见底,掉下去便会粉身碎骨,生还的机会不大啊。 也就在这样动荡的时候,齐国公府的小公爷惹怒楚杨帝,被楚杨帝一气之下,将其世袭的爵位改为了三代承袭,也就是说,在齐国公百年后,从小公爷子嗣那辈起再无爵位可承袭。 一时间,伺机涌动的各府纷纷停了下来,暗中观察天子此举究竟是何意。 又有人往四皇子府瞧去,想看看四皇子赫连迟会有何举动。 不过令众人失望的是,赫连迟如同没事人一般,正常上朝、去刑部,甚至接连破了几个大案子,脸色也恢复如常,风光无限。 在齐小公爷一事过后没多久,就突然爆出驸马齐原程失踪的消息,长公主赫连雪在公主府大闹了一顿,还跑到楚杨帝那,恳求楚杨帝派人去找齐原程。 楚杨帝因为赫连钦失踪的事已经焦头烂额,赫连雪再一去闹,更加厌烦,随便指了个官员去查,就没再搭理赫连雪。 ———— 近些日子,苏允笙时常撞见四皇子,次数多了,心里便有了些想法,两方皆有意,来往就更加密切了。 苏氏女眷时常来四皇子府找谢盈牵说话,苏允笙亦不时来四皇子府同赫连迟喝酒。 这日夜渐深,苏允笙酒意上来,便向赫连迟告退,“四殿下,今日不早了,微臣就先回去了。” “好。”赫连迟阴冷的脸上松缓了下,对苏允笙极为客气。 苏允笙笑了笑,拱手离去。 待苏允笙身影消失,赫连迟周身阴冷加重,散发出恐怖气息,身后的云息打了个寒颤,牙齿似乎都害怕的悄然磨动起来。 咽了咽口水,云息说道,“殿下,那人已经醒了。” “醒了?那就接着打。”赫连迟没有笑,云息却能感受到他话中的讽意来。 不等云息应声,赫连迟又抬了抬手,朝书房的方向走,云息沉默地跟在后面。 来到书房前,赫连迟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沿着回廊,绕到另一边的房屋后面。 与前排雕梁画栋的房屋不同,这边的屋子尤其破落,是用木头临时搭建起的,比皇子府下人住的屋子还要简陋。 门旁的守卫见赫连迟来了,当即行礼,云息则快步上前将门打开。 木门“吱吱呀呀”开启,光亮随之泄了进去,把躺在地上的人照了个正着。 那人一身华服,却已然破烂不堪,鞭痕印入肌肤,留下数道血团紧紧凝结着血肉的痕迹,赤足下一片血水,凝聚成黑色,血腥臭味扑鼻,云息不由呼吸一停,待快要喘不过气时,才不情愿地将臭味吸了进去。 听见开门时,他抬起了头,瞧清来人是赫连迟,猛地后退瑟缩起身体,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颤抖的手指指着赫连迟,眼中充斥着惊恐之色。 “啊、啊……”从喉间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连不成一句,又吐不出清字。 很显然,他的舌头被人生生割掉了。 赫连迟在齐原程面前站定,伸了伸手,云息马上递来一只火钳,那火钳被烧得通红,在泄进来的日光下映射出更加灼热的红光。 看到那火钳,齐原程身体越发颤抖,使劲将自己蜷缩后退,直至退无可退,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酷刑,将他的心神一遍又一遍地凌迟,此刻一瞧见火钳,就明白了赫连迟的意图。 只是纵使他再害怕,也逃不出赫连迟的魔爪。 在火钳触碰到肉体时,齐原程惨叫声通过喉咙传出,并在那一瞬息间破了音,痛苦绝望袭击全身,惊惧之下,他下身竟流出了温热的液体。 然而这样的酷刑还在继续,赫连迟面色不改,在齐原程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血色烙印。 云息在一旁将烧好的火钳递给赫连迟,把这触目惊心的场景刻入骨髓,对赫连迟的惧意顷刻便达到了顶峰,心里回想着往日的一言一行,确定赫连迟不知道自己曾有过借齐原程将云林弄下去的心思,才暗自松口气,毕恭毕敬服从赫连迟的命令。 齐原程很快就痛得昏死过去,赫连迟没有因此放过他,让人将其泼醒,继续折磨齐原程。 重复着这样肉身心灵俱震的酷刑,齐原程从麻木到畏缩再到麻木畏缩,每当齐原程以为自己痛得要失去意识时,赫连迟又会把他拉回现实,又一次清醒得承受酷刑。 期间,齐原程无数次后悔自己当初因为记恨赫连钦,从而在赫连迟面前挑唆赫连迟跟赫连钦的关系,怂恿赫连迟跑到岭南去试探赫连钦。 他没想到赫连迟对赫连钦有这么深的执念,还将赫连钦看得如此重要。 心底对赫连迟的怨恨上升至最高峰,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却一点点消失,于现在的齐原程而言,什么功名利禄、爱恨情仇都不重要了,他就想平静的死去。 不甘与肉体疼痛又提醒着他,必须报了这一仇,两相交杂纷争下,齐原程奇异地涌现出几分快感,他勉强抬起眼皮,看着赫连迟咧开了嘴。 啊,他想起来了。 四殿下从前的处境就很凄惨呐,就是因为这样的凄惨可悲的境遇,四殿下才会对帮了他一把的毓王有着这般深的执念。 可是啊,四殿下同时又是敏感、多疑的,只要有人吹吹耳边风,就会对身边人起疑,也不敢轻易相信他人,否则四殿下怎会答应他那个拙劣的主意。 通过射杀四殿下,来试探毓王对他真心与否? 听听都觉得可笑,而就是这样可笑的谎言四殿下还是相信了呢。 相信了啊。 齐原程无比肯定,没有他也会有别人,只要他们开了口,赫连迟或多或少会听进去一些。 这样敏感、多疑的赫连迟,终究是无法与赫连钦和睦相处的。 第401章 极大的震惊 春日的阳光总是那么怡人,鸟儿从高处飞来,落在山谷中那棵柳树上,柳枝舞动起来欢迎鸟儿的归来,树下绿草遍生,微风徐徐,嫩绿小草便招摇摆动,里头安静躺着的竹篮跟着若隐若现。 不远处瀑布倾泻而下,“哗啦啦”汇聚成涌动的溪流,沿着溪流而去,下方出现了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不施粉黛,面容清丽,有着一双极漂亮的蛾眉,头上简简单单的用一块普通淡蓝绸布裹之,一袭淡蓝色长裙,在少女白皙手掌触及溪水时,跟着浸湿了些。 “啊……”少女轻呼,懊恼地提起裙摆,嘴巴轻抿了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索性离开了溪流。 少女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走到柳树下,看着飞扬飘舞的柳枝儿,脸颊渐渐溢上笑容,发出悦耳好听的声音。 柳树似乎感受到了少女欢快的情绪,顺着风儿靠近,轻轻拂过少女的手臂,最后停留在少女掌心。 少女双掌并拢,任由柳枝儿躺在她手心,眼睛泛上温柔的纵容,许久才放开那柳枝儿。 “哎呀。”少女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忙拾起柳树下的的竹篮,竹篮不得不随少女离去,篮中的药草就跟着晃动了起来,药草的尾巴亦探出了头好奇观察着周围。 少女提着小竹篮,脚步欢快,很快就来到了一处竹屋前。 竹屋被修建得漂亮整齐,门前摆了些木制器具,与身后高耸的峭壁相映衬,俨然是一座隐于山崖峭壁中的竹屋。 “师父,倾儿回来了。”少女一面喊着一面走进最前面那间竹屋。 屋里的鹤发老人瞧见跑进来的少女,无奈的摇了摇头,声音苍老醇厚,“药可采够了?” “够了够了。”少女眸中荡着柔意,乖乖巧巧的点头,淡蓝色绸布跟着浮动,一袭淡蓝色衣裙随之掀起片片涟漪。 少女将竹篮递给鹤发老人,露出犹豫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视线往外撇去。 “去看看他吧。”鹤发老人见药草都采齐了,便挥手让少女去做她想做的事。 “哎!”少女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后,纤细好看的手忙捂住嘴巴,慢慢退出了竹屋。 一出去,少女就加快了脚步,迫不及待打开第三间竹屋的门,只是刚踏进去,身体陡然僵硬,一道极度恐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使她全身冰冷不知该如何自处。 下一瞬,那种感觉便消失不见,犹如刚刚的一切都是少女的错觉。 少女轻轻晃了晃脑袋,挥去刚刚的不安,手脚这才恢复自如,往竹床上看去。 果然,床上的男子已经醒了。 男子目光锐利迫人,在少女靠近时,做出戒备姿势,少女蓦地大口喘气,空气中凝结的强大压力让她瞬间弯起了背。 少女手按在胸口,努力使男子放下戒心,“公子,你不要担心,我没有恶意。” 少女纤弱而毫无威胁,在男子面前露出她的无措与善意,男子才缓缓收起戒心,只是瑞凤眼中的冷漠依旧存在,周身亦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公子,你受了重伤,被我在溪岸上发现,我就把公子带了回来。”少女声音温温柔柔的,仔细与男子解释说来。 男子目光追随着少女,看着少女嘴巴张张合合,手从左边的木箱子中取出些瓶瓶罐罐。 少女点了点那些瓶瓶罐罐,似想到了什么,脸上泛上红晕,慢慢看向赫连钦,“公子,你的伤口还没好,我现在要给你换药。” “?”男子眸中透出疑惑,里面的冷意减退不少。 少女顿觉放松了点儿,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男子看着双颊泛红的少女,迟疑的点头。 少女不再犹豫,让男子躺下去,轻轻将男子的上衣褪去,露出男子宽阔又有力的胸膛来,少女动作虽没有任何犹豫,但指尖触及男子温热的肌肤时,还是不禁颤抖了下,脸越发烫了。 在男子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少女不是没有替男子换过药,亦见过无数次男子的身体,可少女此时仍旧十分害羞,特别是男子现在醒着…… 少女只顾着害羞,眼睛根本不敢看男子,以至于错过了男子眼中的震惊。 男子左胸下方有一个极深的伤口,不是刀伤亦不是剑伤,反而像是受到被什么钝物,在冲击下而死死压上去的伤口。 伤口极深,男子醒来后就立刻察觉到了疼痛,并闻到了身上那极重的药味,现下看到伤口,男子无半点惊讶,只不过心中疑惑却更大了。 “公子,有点疼,你忍一忍。”少女蛾眉蹙起,语气中带着不忍,似哄小孩一般,也不管有没有用,轻轻给男子吹了吹伤口。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男子紧锁眉头,疑惑与震惊在胸腔里来回跑动,慢慢起伏了几下。 男子下意识的动作却让少女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了,少女连忙止住了手,跟男子道歉,“是倾儿的错,倾儿不会再这样了。” 接下来,少女的动作便极其温柔轻缓,不敢再让男子感受到丝毫痛楚,忘了女子的羞怯,一心替男子换药。 只是男子的注意力却不在少女身上,耳畔似还回响着刚刚少女的话,只觉一阵熟悉,好像曾经有什么人,也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好了。”少女替男子穿好衣服,呼出一口气,又将瓶瓶罐罐收起来,对男子说道,“公子,今日的药就换好了。” 在少女准备离开的时候,男子终于开了口,“公子?” “嗯?”少女疑惑的回头看男子,男子许久未说话,声音低沉沙哑,刚刚吐出的两个字,出了嘴边便消散了,遂少女并未听清。 男子却没有要再说一遍的意思,冲少女摇头。 少女有些遗憾,复笑了起来,“对了,公子,我叫凡倾,公子可以叫我倾儿。” 她丢下这句话,就马上逃离了竹屋,似乎害羞得不敢听男子的回复。 但刚刚少女替男子换药的动作又表明她并非轻易害羞之人。 第402章 熟悉又陌生 模模糊糊中,陈慕七听到了一道苍老的声音,那声音的主人在与为他换药的少女说话,他们正在谈论自己的伤势,过了会儿,声音停下,便有人出去了。 一股轻微的热气猛地打在陈慕七脸上,头顶传来少女温温柔柔的叹息声,“公子,你伤的真重。” 随后,少女便发出疑惑,“师父说你是从上面的山崖掉下来的,被水冲到了这边,可是,公子你怎么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 一直到少女离开竹屋,陈慕七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手指动了动,随即往下身探去,待摸到那物件时,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现在,真的是个男人! 一向不喜形于色的陈慕七,此刻的震惊险些自脸上溢出,根本无法压制。 陈慕七刚睁开眼睛时,身体疲乏无力,实在没有察觉到身体的异样,在少女一声声“公子”中,陈慕七才发觉出不对劲。 少女给他换药时,看着呈现在自己面前明显是强劲有力的年轻男子的身躯,陈慕七终于意识到了这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他穿越了,还穿成了一个男人。 刚刚触碰到的东西清晰直白提醒着陈慕七,她成了一个男人。 陈慕七情绪素来平稳,此时却不得不为自己的境遇而发出长长的惊叹。 然而,事情已成定局,她那边的身体估计已经被人拿去做研究了,再也无法回去,她也真正的成为了一名男子。 且从凡倾口中得知,原身是从山崖上掉下来的,受了很重的伤,身上并无刀伤或剑伤,后被凡倾于溪岸边救下,一直昏迷了半个月。 那么问题来了。 原身究竟为什么会从如此高的山崖坠下呢? 定然不可能一个人跑到山崖上去自杀,想要自杀的方式有很多,压根没有必要选这个耗时费力的方式。 应该是被追杀的吧。 陈慕七眼眸带着一贯的冰冷,大胆猜测。 身上的伤口不像被人刺伤,或许…… 原身要么武功高强,无人近得了他的身,在围攻下无奈跳下山崖,要么是被人推下来的。 可无论哪种说法,都表明原身仇家很多,恐怕现在外面还有许多人在找原身的尸首,确认原身是否还活着。 陈慕七眼睛下移,扫视竹屋一圈,随后看到了床边的木鞋,掀开被褥,准备下床去外面看一看。 然他刚坐起身,脑袋就变得沉甸甸,沉重感袭来,令他不得不重新躺了下去。 “嘶。”陈慕七手往脑袋后面摸去,就发现那里缠着一圈白布,触碰到伤口时疼痛就传了过来。 脑袋也伤了? 凡倾刚刚并没有替他换脑袋的白布,而且脑袋发出的疼痛远比胸膛的要轻许多。 应该伤得不是特别重,但…… 陈慕七眸色暗了暗,又将被褥盖到自己身上,没再下床。 陈慕七是三日后被准许下床的,期间陈慕七见到了那日听到的与凡倾谈论的苍老声音的主人。 此人满头鹤发,也就是凡倾口中的师父凡释,看起来已有七八十岁,但动作十分利索,给陈慕七检查伤口时毫不留情,粗鲁扒开死皮,再重新上药敷抹,让一旁的凡倾揪心不已。 尽管凡释看陈慕七不顺眼,但陈慕七还是发现凡释医术精湛,为他把脉开药后,伤口便快速好了起来,身体也开始恢复,走动中不觉得疲乏。 陈慕七走出竹屋后,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惊,竹屋处于一个巨大山谷之中,这里四面环着峭壁山崖,将山谷紧密隔绝掉。 凡倾说,他们这里叫做药牙谷。 而药牙谷中的风景极为美丽,到处可见五颜六色的花儿,以及枝繁叶茂的树木,只是那些树并不高罢了,竹屋悄然藏匿于药牙谷中,四周有树木环绕,上方凹出来的峭壁亦遮蔽其一角,令人难以发现。 是个极好的藏身之所。 “公子,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凡倾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巴,又立即合上不让自己在陈慕七面前失礼。 师姐曾说过,不可以在外人面前这般没有礼数,要有女儿家的矜持。 虽然师父总是斥责师姐,但凡倾觉得师姐有时候也不全是错的,至少,这句话就说得很对。 陈慕七点头,看向凡倾的眼神中带着陌然,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十分陌生,还隐约透出些无措来,叫凡倾看了当即心疼起来。 “公子的脑袋伤着了……”凡倾自小跟在凡释身边,得了凡释真传,闻言马上联想到了这个可能。 “原是这样。”陈慕七若有所思道。 凡倾见陈慕七好看的脸上流淌着无措,不由自主轻声安慰,“公子不用担心,师父医术高明,一定会让公子恢复记忆的。” “如此,就多谢凡姑娘和凡大夫了。”陈慕七淡淡笑了笑,冲凡倾拱手道谢。 只是刚做出这个动作,陈慕七就愣了一下,他未免做得也太娴熟了吧,就好像他时常这般,并且已经习以为常,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不用。”凡倾摇头,清丽脸庞上的羞意明晃晃显露在陈慕七面前。 陈慕七此刻却看不出凡倾此番所代表着什么,她才刚刚成为一名男子呢。 但陈慕七又能够自如的与凡倾保持恰当的距离,若即若离得让凡倾沉浸于少女情怀中。 凡释将这一切瞧在眼里,看陈慕七越发不爽了,特别是在得知陈慕七失忆后,眼神中的不客气更加明显。 陈慕七惯来聪慧,猜不出原由,便找了另外的借口,试图消了凡释心中的不耐,这样他才好继续待在药牙谷。 陈慕七主动示好并减少在凡释视线范围内与凡倾的相处,凡释对陈慕七的态度果然好了许多,陈慕七也顺利留了下来。 陈慕七摸不清原身的身份,凡倾在发现他时,只带回了一枚令牌,那令牌上刻着一朵泛着蓝光的蔷薇花,是陈慕七十分熟悉的蔷薇花。 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第403章 死要见尸 陈慕七的伤很快就好了,但他还没想好要继续待在药牙谷还是就此离开,原身的身份为何、仇家有多少他一概不知。 在这种情况下,待在药牙谷是最安全的。 凡释却给陈慕七下了逐客令,急着赶他走。 凡倾对陈慕七的心思,都被凡释看在眼里,一面见陈慕七容貌出众,身份不凡,被人追杀掉进药牙谷,认为陈慕七非良人,一面顿感无力,他已年过八旬,照顾不了凡倾多久了。 凡倾尚为芳华少女,若一辈子待在药牙谷,独注一生,忍受常年的孤寂,或许能平安寿终,原本凡释是这样替凡倾打算的。 有了凡倾师姐的例子,凡释不敢再让凡倾入俗世。 但陈慕七的出现,就意味着药牙谷已经暴露,长久下去,那些人也会发现凡释隐居于此,而凡释避世所甩开的往事也将重新被人拿到人前。 所以,凡倾必须离开药牙谷,这样才能保证凡倾不受牵连。 “凡大夫,你要我带凡姑娘走?”对于凡释这个要求,陈慕七感到十分惊讶。 言罢,仔细观察凡释的脸色,惊异发现凡释短短几日内就变得如此憔悴,就连倒水这般小的动作都做得十分艰难,仿佛一瞬息就垂垂暮老了。 凡释哼了一声,看陈慕七的眼神极其不善,思及凡倾,才不得已缓了缓白眉,“老夫救了你,如今就到了你还老夫恩情的时候。” 意思为凡释救陈慕七的条件便是他必须照顾凡倾一生。 “可是…凡大夫,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出了药牙谷如何能照顾的了凡姑娘。”陈慕七感觉很棘手,他现在还没弄清自己穿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身上,原主经历了什么,有哪些仇家,对他来说都是未知的。 此时带上凡倾,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怎么?你不愿意?”凡释可不管陈慕七如何想,经过这段日子的观察,凡释清楚眼前的男子城府深不可测,一言一行都是经过多番思虑才会表现在他面前。 这样的人,与之对立定讨不了好处,但从一开始就是一方的呢? 凡释相信,只要陈慕七愿意,他定能护好凡倾。 “凡大夫?”陈慕七皱眉,还欲说什么,愕然发现自己左手手背蔓出数道藤蔓般细长弯曲的暗色线条,将袖子拉上,清晰可见的暗色线条正缓慢往上爬动。 再看右手,亦出现了同样的状况。 凡释用了毒? 陈慕七眼眸立时冷硬,变得危险至极,周身掀起的恐怖气息,使为无数名震四方、身份不凡之人治过病的凡释心中掀起惊骇来。 回想陈慕七举止言谈皆为上呈,似有专门的人教导过,将俗世间的人情世故、四纲礼教刻在骨子里,凡释心里有了丝猜测:难道,他是皇室中人? 脑海中一旦有了此猜想,便再也不止住了,也让凡释重新考虑起到底要不要将凡倾交与陈慕七。 不过,面上凡释还是道,“老夫相信,以公子之能定会护住倾儿。” 双手上的暗色线条把凡释的威胁光明正大昭示在陈慕七面前,此番受制于凡释,又挟恩情在,陈慕七只能答应下来,语气冰冷,“我只能保证出去后凡姑娘性命无忧。” 其他的,就不是陈慕七能决定的了。 “你!”凡释被陈慕七的态度惹恼,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猛地咳了两声,言辞厉切,“是护倾儿不受半点伤害!” 尽管凡释态度还是十分强硬,但陈慕七敏锐察觉出凡释脸色瞬间的苍白,藏在桌下的手似乎也在颤抖。 陈慕七垂眸,掩住思绪,再抬眸时已是一片诚恳,不解询问,“凡大夫,我非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凡姑娘与凡大夫的恩情,我会铭记的,但凡姑娘自幼在药牙谷长大,凡大夫为何这么急着让我带凡姑娘离去?” “倾儿该出去看看了。”凡释避重就轻。 凡释与凡倾解释为不想她一生都待在这个寂寥的山谷,陪他这个老头子在这里孤独终老。 凡倾年纪小,在药牙谷长大,凡释如同她的亲人一般,凡倾对凡释的话没有丝毫怀疑,不舍之下答应了凡释,临走前还同凡释说一定会回来。 “去吧。”凡释招手,他不是个善于表达情感的老头,固执别扭,即使知道这也许是他与凡倾的最后一面,也将不舍死死压在心里。 凡释的异常被陈慕七收入眼底,隐隐猜出凡释的打算,目光落在背着凡释特意准备的药袋的淡蓝绸布衣裙少女身上,没有戳穿凡释。 朝凡释拱手,“凡大夫,我们就此道别。” 凡释混浊失去精神气的眼睛盯了陈慕七几秒,点了点头,又招手赶两人走,最后转身回了竹屋,不愿看两人离去的背影。 “凡姑娘。”见凡释进了屋,陈慕七不再迟疑,唤了凡倾一声。 凡倾眸中泛起泪光,轻轻嗯了声,乖顺地跟在了陈慕七身后。 别看药牙谷被峭壁山崖环绕,似无通往外面之路,实际上在茂密树林深处的嶙峋石壁下藏着一条狭窄的通道。 凡倾在药牙谷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皆十分熟悉,由凡倾带路,两人顺利出了谷。 药牙谷外,依旧是低地,四周群山遮蔽,大树参天,只需稍稍躲藏,便可隐蔽身形,不让人发现。 陈慕七与凡倾穿梭于林间,约莫走了两个多时辰,才堪堪望见另一面天地,以及…… 穿着盔甲的士兵。 陈慕七拉住凡倾,示意她躲到自己身后,莫要让那些士兵发现了,“别出声。” 凡倾依言照做。 “老李,你说这毓王还活着吗?咱们都找了两个多月了。”有士兵不禁嘀咕起来。 被唤做老李的黑脸士兵叹了口气,表示不知道,说道,“死没死的,都不是咱们该关心的事,只管找就是了,罗统领说了,皇上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也是。”一开始说话的士兵垂下头,用长枪扫过面前杂草,继续搜寻。 陈慕七躲在隐蔽处,注意到他们口中的毓王,心中一动,难道原身就是毓王? 第404章 入岭南府城 搜寻的士兵足有万人,每个角落都仔细探查,正如那黑脸士兵所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必须找到毓王。 陈慕七带着凡倾小心避开,借助一旁的高大树木,飞身在各处藏匿,等所有士兵俱越过他们往里去,两人才欲继续赶路。 然而两人刚刚踏出一步,前方又有动静,且来人异常敏锐,往陈慕七和凡倾藏身之处看了好几眼,正当陈慕七思索是否要现身时,他们却迅速朝士兵消失的方向而去。 陈慕七回头,看着那群黑衣人消失在林间,脑海中掠过适才看到的那名蒙面白眉黑衣人,有些猜不透,他们究竟是冲着原身去的,还是…… “啊。”身旁少女发出轻呼,陈慕七赶忙扶住少女。 少女整个人软下去,抓住陈慕七的手,才得以站稳,蛾眉微微拧起,在陈慕七搀扶的那一瞬,又迫使自己不露出难色,不想让陈慕七觉得她没用。 “怎么了?”陈慕七问。 少女动了动脚,声音轻柔带着歉意,“脚麻了。” 两人在此处停留了许久,为了不引起士兵和黑衣人的注意,凡倾跟着陈慕七保持同一个动作,乖乖地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陈慕七忍耐力本就异于常人,且这具身体尤其强悍,遂他没有半分不适。 但凡倾就不同了,她待在药牙谷,最艰难的事儿就是去前面的峭壁下摘草药,身子纤弱,不比寻常男子,更何况是陈慕七。 保持一个动作如此久,自然受不住,才会脚发软发麻。 陈慕七皱眉,道,“我背你。” 于他而言,只是背一下并没有什么,但在脱口而出后又主动去征求凡倾的意见,“如果凡姑娘同意的话……” 就好像他就是这样将男女大防记在心里,会下意识去保护女子的清誉之人。 极其符合和熟悉这个世界的礼教。 “多谢公子。”凡倾有些不好意思,考虑到如今的情形,终是答应了,对陈慕七连声道谢。 陈慕七未多言,他背凡倾只是不想再耽误时间,方才因着那两拨人停下,太阳已经渐渐往西边落了。 背起凡倾往前大步走,背上多了一个凡倾,依旧不妨碍陈慕七的速度,不用顾忌凡倾,反而更加快了。 没过多久,两人就看到了一座村庄。 “给。”陈慕七想了想,从袖口扯下一块布,递给凡倾,又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凡倾把脸遮起来。 凡倾没有犹豫直接接过,她对陈慕七怀有别样的心思,外面的世界于她又无比陌生,一路上陈慕七背着她护着她,心里就升起浓厚的信赖来。 到了此时,全心全意信任陈慕七,无半句置喙。 是个单纯又性子极好的女孩。 陈慕七看着用布遮住那张清丽脸庞的少女,在心里说道。 这与之前的他十分不一样。 他生于庞大诡测的家族,族中子嗣极多,私生子与正室所出拥有同样的竞争资格,只要有能力,就可以被掌权者看重,而对于女子的她,便更加残酷了。 单纯这种东西,在她身上压根不会存在。 陈慕七让凡倾遮住脸本意为不想引人注意,只是没想到在寻了一农户家中讨些吃食时,他们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惊奇着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人,而他举手投足中散发出来的贵气也让农户倍感惭愧,不自觉做出恭敬姿态,以示敬畏。 这样的情形,陈慕七遇到过无数次,只是这一次,与先前大不一样,农户们的表现完完全全是对上位者的臣服,让他想到了族中那位最高掌权者。 陈慕七对原身的身份越发好奇,心底默念了一遍“毓王”,强烈的熟悉感登时涌上心头,遂记下了这两个字。 与农户交谈中,陈慕七不动声色套出了些有用的信息来,他们所在的地方名为岭南,是西林国的疆域,毗邻北英国。 思虑几番,陈慕七决定趁夜去岭南府城看看,顺便打探一下毓王的消息。 凡倾对于陈慕七不留宿农户家中,而要在天色明显不早时去府城感到疑惑,但她没有问出口,只跟着陈慕七。 陈慕七出发前,象征性问了问凡倾的意见,反正不管凡倾去不去府城,都不能阻止他,让凡倾待在农户这等他也是一样的。 不过考虑到凡倾一介女子,又无自我保护能力,独自留下恐招人惦记,还是把凡倾带上了。 两人是在城门关闭前一刻抵达府城的,城门口站了多名守卫,似乎在搜查着什么人,入城的人皆要进行一一的排查。 陈慕七来之前做了些伪装,身形是无法掩盖的,容貌便从面如冠玉变为了蜡黄皱巴,挺拔的背陡然佝偻下去,右脚成瘸状,衣服本就是普通的麻衣,经过一番装扮下,显得愈发风尘仆仆了。 惊得凡倾睁大了眼睛,看陈慕七的眼神仿佛在看陌生人,彷徨中搀扶陈慕七顺利入了城。 陈慕七四下看了看,最后找了一家普通便宜的酒楼住下。 他没有钱,但凡倾有。 离开药牙谷前,凡释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些盘缠,交到凡倾手中,嘱咐了好几遍:一定要仔细收着,外面人心莫测,不要被人偷了去。 凡倾都点头答应,将凡释的话记在心里,只是一出药牙谷,凡倾就拿出来交给了陈慕七,一副对他极其放心的模样。 其实陈慕七看得出来,凡倾并非真的单纯,她对人的防备心还是有的,也认真记下了凡释的话,在面对农户时一直沉默不吱声,躲在陈慕七身后以求得庇护。 她只是对陈慕七不设防罢了。 岭南府城的夜,静悄悄的,陈慕七翻窗来到大街上,只能瞧见一两只野猫惊慌逃窜,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据说,岭南刚刚经历了一场规模极大、损失惨重的奴隶暴乱,百姓轻易不敢出来,唯恐被奴隶迫害,即使暴乱结束后,百姓们也不敢在夜间外出了。 而那结束暴乱之人--就是当今毓王。 第405章 古怪的熟悉感 陈慕七一转眼,就看见了墙面上贴的告示,借着屋檐下的灯光,能够勉强看清上面的字。 很奇怪,明明告示上字体非华国所通用的,而为繁琐复杂的这个世界的字体,但陈慕七却能一眼认清那些字,扫视下来,无半点阻碍。 细想他来到这个世界,接触到的事物皆十分熟悉,每每从善如流,这究竟跟原身有关,还是其他呢? 告示上的东西果然是关于毓王的,并且画有一张陈慕七极为熟悉的脸。 那张脸就长在陈慕七身上。 猜测得到证实,陈慕七惊异的同时暗暗警惕起来,在来府城的路上,陈慕七打听到了许多信息,引着旁人往“毓王”身上谈起,从而知晓毓王的确在岭南坠崖失踪了。 要说毓王平息岭南暴乱,全岭南的百姓皆心怀感激,将毓王奉为救他们于水火的英雄,毓王的失踪,令整个岭南悲戚,以至于距离毓王坠崖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仍有人议论惋惜。 陈慕七却觉出一丝奇怪来,毓王为当今天子最喜爱的皇子,亦是朝臣眼中最有希望入主东宫的一位皇子,地位好比未来储君。 在这个节骨眼上,毓王坠崖生死不明的消息却被大肆宣扬,闹得天下人皆知。 随着毓王失踪时间的推移,在众人眼中,他也会慢慢成为一个死人,再也回不来,而其中最得益之人会是谁呢? 赫连迟? 陈慕七想到此人时,熟悉感又强烈袭来,答案呼之欲出,致使原身坠崖的就是四皇子赫连迟? 都说赫连迟同原身关系亲近,时常往来,可出了这样的事,陈慕七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赫连迟。 什么关系亲近,都是假的。 皇室中人,哪有纯粹的关系。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并非就是真的。 “哒哒,哒哒。”马蹄声自街的另一头传来,陈慕七身形一动,隐在了暗处。 没过多久,不远处就走来几人,离得有些远又是半夜,陈慕七看不清几人的面貌,但他们说话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朵。 为首之人声音醇厚有力,听得出他已年过五旬,或者往上再推一推,“凡释死了,我们现在就回去禀告太子。”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太子要用他,是他莫大的荣幸,竟敢反抗,简直不知所谓!”身旁的黑衣人冷哼,语气中满满的嘲弄。 “不从就杀了,不是吗?”有人接话,轻飘飘交代了凡释的结局。 “行了,当年名响四方的妙手神医凡释如今日落西山,生死只在一息之间,岂是你我能够定论的。”为首的男子似在叹息凡释的落幕,反手却将他们杀了凡释的事实说成凡释自个儿寿终正寝。 黑衣人最后啐了一句,“妙手神医?有人看得见才叫妙手,看不见就是乡野村夫。” 陈慕七静静听着,在几人走近,便隐约瞧见为首之人那若隐若现的白眉,略略挑眉,是他们? 陈慕七与凡倾离开药牙谷时,遇到的第二拨人中就有一名白眉黑衣人。 当时,陈慕七就见几人举止古怪,跟光明正大搜寻的士兵们很不一样,不像是去找原身踪迹的。 没想到夜里竟会再次碰见,还听到了这个令人心惊的消息。 也不对,是令凡倾心惊悲凉的。 凡释救了陈慕七,到底是有凡倾的缘故在,陈慕七非好人,却也不想瞒凡倾,她终归是要知道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第二日,陈慕七就将此事告知了凡倾,在凡倾欲回药牙谷寻凡释时,言道:“凡姑娘,我想凡大夫许是知道有这么一日,才会急着让凡姑娘离开。” 凡释为了不让人发现凡倾的存在,把凡倾交与陈慕七,两人在那几个黑衣人入药牙谷时正好离开,凡倾由此活了下来。 这些都是凡释的意思,他知道仇家会寻来,才早早将凡倾赶出药牙谷。 “可是,师父一个人待在谷中┉┉”少女哭的满脸通红,蛾眉紧紧揪起,泪水宛如一颗颗珍珠,连成线不住往下落,清丽脸庞此时黯淡了些许神采,却更加动人心弦,叫人看一眼就心疼不已,想要好好呵护少女,不让她再伤心落泪。 然而站在她面前的是陈慕七,男子不为所动凝视少女的侧颜,眸中冰霜犹在,落入少女耳中的话却带着万般怜惜,“凡姑娘,你放心,我答应过凡大夫,会替他好好照顾你的。” 只要凡倾将他身上的毒解了。 陈慕七自然会好好待凡倾,凡释的死不能令陈慕七动容,可在条件允许下,陈慕七愿意让凡倾活下去。 “如果凡大夫还在,相信他也不愿凡姑娘再回去的,他希望凡姑娘好好活着。”陈慕七诱导的极其自然,好像他先前就这样对过什么人,哄骗一个单纯又全心依赖自己的少女十分信手拈来。 怪异之处越来越多,陈慕七无法确定这些熟悉感是否真的来自原身。 原身如今已经烟消云散,按道理来说,他穿到这具身体里,就是身体的一个全新的主人,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应该感到陌生的。 而非这般熟络。 安抚好凡倾,陈慕七挥开那些疑问,开始思考起接下来的打算。 现在陈慕七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回京城成为原身,即毓王,与四皇子赫连迟斗;二是远离危机四伏的京城,隐于暗处,躲藏一生。 陈慕七倾向于前一种,先不说能不能躲过各方势力的搜寻,便是他的性格就不允许自己当起缩头乌龟、躲藏一生,势要拿回属于原身的一切才行。 他惯来爱权势,作为毓王的原身亦是如此。 只能允许自己掌控他人,由不得被他人拿捏。 至于凡释的仇人,陈慕七暂时不欲去管。 然念头刚刚划过,心底就有一道声音响起,告诉他不能就这样把这个可能存在的隐忧搁置,必须赶紧解决,以除后患。 那道声音,自从内心发出,陈慕七尤其肯定,那是他自己的想法。 第406章 维持太久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陈慕七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具身体就是他的,不属于原身,而属于他。 午时,陈慕七乔装后独自一人去了书肆,在走遍整个岭南府城,天渐渐暗下去时,终于在一本“先帝功绩册”上看到了凡释的名字。 书上写凡释曾被昔日南高国元素太子救下,自此成为元素太子悬壶济世的左膀右臂,凡释医术精湛,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故世人称其为“妙手神医”。 天下受其医治之人不计其数,且元素太子视众生平等,不论高低贵贱,只要对方有疾,凡释便会医治。 当年先帝率领千军万马,与北英国皇帝火拼,只为争夺瓜分南高国领地,从而被北英国皇帝重伤,亦一度被告知先帝已无力回天,后遇见元素太子和凡释,凡释用他那一身医术,救下了重伤昏迷的先帝。 由此,先帝才能重新与北英国皇帝抢夺原本属于南高国的领地,即今日的岭南了。 书上对凡释的描写寥寥无几,赞道:“妙手大义,济世良医。” 未赞元素太子半句。 陈慕七又寻着记载南高国事迹的书籍,终于知晓凡释的身份。 原来凡释年到四旬,以其高明的医术扬名于天下,同悲悯仁善的元素太子救济天下人,不论身份不论品行,瞧见则遵循医者心。 后来南高国覆灭,又与元素太子走散,更是在元素太子死后,再无消息,时过境迁,除了曾受恩于凡释的,如今已无人记得这位悬壶济世的妙手神医了。 “妙手神医隐居在了药牙谷中。”陈慕七轻声说道。 这具身体自险峻山崖坠下,尽管下面为一方瀑布溪流,其冲击力亦极大,又被钝物或石壁划割,后脑勺出血,失血过多躺在溪岸边,恰巧叫凡倾发现。 如此重的伤,凡释只用半个月便唤醒陈慕七,又在短短两个月内,将陈慕七完全治好,可见其医术确为世间“妙手”。 但现在妙手神医凡释已经死了,世上再无能称得上“妙手”二字的大夫了。 陈慕七蓦地想起那几个黑衣人口中的太子。 现今的西林、北英、东盟三国中,除了西林其余两国皆已立太子,而岭南又毗邻北英国。 也就是说,那太子便是北英太子。 北英太子为何要杀凡释? 不能为他所用? 凡释不愿臣服北英太子,为其效劳,那些黑衣人就直接杀了凡释,免了将来凡释为他人所用的后患。 陈慕七对北英太子的决定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反而认为北英太子做得极好。 毕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隐患。 陈慕七脑中下意识闪过这个念头,并习以为常,因为这就是他的想法,是他自己的。 在西林国毓王失踪的情况下,北英太子极有可能来到了岭南,却只为杀一个凡释?应该不只是这样。 陈慕七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三国鼎立的局面维持太久了啊。 几日后,岭南来了许多着侍卫装扮的人,态度强硬,直接削了官兵的脸面,将整个岭南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去。 陈慕七闻风躲避起来,再打听后,才得知那些侍卫都是四皇子赫连迟的人,把岭南控制下来据说是为了寻找失踪的毓王。 毓王于峭壁山崖坠落,赫连迟却把岭南各处围了个水泄不通,很明显其用意不简单,恐猜到他没死,才下令不许人出城。 陈慕七身在岭南,对外面的情形不清楚,京城发生什么事,才导致赫连迟敢明目张胆、无所畏惧地控制岭南,他完全陷入了白茫茫的雾障之中。 再次乔装打扮出现在城门时,这里已然大变样,原先搜寻排查的官兵变为了冷酷无情的侍卫,那些侍卫俱着黑衣镶金边劲装,粗鲁排查入城的百姓,看到有朝这边走来的百姓,便上前搜查并厉声呵斥他们掉回头,不得出城。 “公子,我们出得去吗?”凡倾站在陈慕七旁边,蛾眉被画长画细,清丽面容此时憔悴不堪,那袭淡蓝色长裙换成了普通农妇的粗布衣服,变得毫不起眼,身上隐隐散发出一种刺鼻难闻的味道。 路过的百姓闻到,赶忙掩鼻离去,有泼辣些的直接瞪了凡倾一眼,欲破口大骂,待瞧见凡倾身旁的跛脚男子时,被男子那双冰冷危险的眼眸吓着,如同鹌鹑般缩起了脖子。 陈慕七目光从城门侍卫身上移开,正想开口,余光瞥见后方驶来的几辆马车,示意凡倾不要出声,跟紧自己。 凡倾点头,还未反应过来,人就被陈慕七带离了原地。 “站住!你们干什么的?四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前方传来侍卫的大喝。 几辆气派华丽的马车缓缓停下,四周百姓皆停住脚步,寻声看了过去。 最前方的马车走出来一人,朝侍卫长拱手赔笑,“大哥,今日是我们郡长回郡的日子。” 那人约五旬,白眉黄脸,鼻梁高挺,一双细长的眼睛眯起成一条缝,一面笑下巴处的白胡子便一面晃,看得侍卫长愣了愣。 侍卫长回过神,又喝了一声,“哪位郡长?” “丰塬郡郡长,先前府城有些事没处理好,郡长便留到了今日,郡中事情又颇多,这不,就赶着回去嘛。”见侍卫长态度依旧强硬,丝毫不顾及丰塬郡郡长,白眉男子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到底忍了下去。 “丰塬郡郡长?”侍卫长看了看面前的几辆马车,随即看了眼其余侍卫。 其他侍卫立时上前,要掀开帷裳,仔细检查马车,看看是否有人藏匿其中。 白眉男子铁青着脸,再也笑不出来了。 “慢着!”他高声制止,又转头面向侍卫长,不顾侍卫长的瞪眼,说道,“大哥,我们郡长的马车就不用搜了吧,这…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完,白眉男子刻意瞧了瞧四周的百姓,告诉侍卫长随便看看,再给他们郡长放行,他们郡长可不能在这么多百姓面前失了脸面。 第407章 北英太子 “卑职只是遵循四殿下的命令。”侍卫长面不改色,再次朝其他侍卫挥手。 因白眉男子喝声停下动作的侍卫们,重新动了起来。 白眉男子气急,手指着侍卫长,“你…很好!” 侍卫长视而不见,大步走向马车,一把掀开最前面那辆马车的帷裳,粗鲁翻开车下储物柜,没发现什么异常,下了马车往另一辆马车走去。 共有五辆马车停在城门口,侍卫们接连搜了两辆,轮到第三辆时,马车帷裳被人从里面撩开,随即丰塬郡郡长走了出来,对着迎面而来的侍卫长说道,“本郡长就在此,侍卫长可要瞧一瞧?” 丰塬郡郡长脸上看不出情绪,让人不知他是否动了怒。 面对丰塬郡郡长,侍卫长到底有几番顾忌,朝马车里看了几眼,拱手道,“卑职不敢。” “不敢?”丰塬郡郡长哼笑一声,“四殿下受皇上宠爱,有何不敢的?” 他身为一郡之长,还是有些门路,能够窥见京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话就说出了些别样味道了,侍卫长瞬间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制止后面的侍卫,“行了,郡长高风亮节,为岭南百姓尽心尽力至此,今日要出城回郡,亦属正常。” “是。”闻言,其余侍卫俱停了手,应声走了回来。 丰塬郡郡长这才露出一抹笑,看了眼松开第五辆马车帷裳的士兵,冲侍卫长点了点头。 随着侍卫长一声令下,城门前的木头围栏被缓缓移开,五辆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城门。 看着离去的马车,侍卫长紧锁眉头,想起至今下落不明的毓王,还有赫连迟的吩咐,只觉一阵头疼。 毓王怕是摔下去就死在了哪个草丛或深湖中,尸体也被山里的野狼啃食掉了,根本找不回来,殿下又何必这般执着,现今皇上就只有殿下这位皇子最得力了啊。 待马车驶到入丰塬郡的岔路口,前面的白眉男子陡然出声叫停。 他跳下马车,走到第三辆马车前,笑着拱手,“此番多谢郡长了。” 半晌,马车内才传来丰塬郡郡长的声音,“不必,太子尽快离去为好。” “自然。”白眉男子勾了勾唇,直起腰看着三辆马车慢慢走远。 来到最后一辆马车前,白眉男子神色变得恭敬,低下头请示,“太子,接下来可是回北英?” “嗯。”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只是嗯了一声,白眉男子的头便低得更下了。 白眉男子坐上马车,扬起马鞭,“啪”的一下打在了马背上,前面的马车同时应声而起,调转马头,朝着北边的方向走去。 马车内,剑眉男子稳坐于小桌旁,黑色四爪蟒袍至底端微微打卷,爵弁置于发间以束发,腰间挂以一玉佩,玉佩随着马车晃动几下,中间的钰字便露了出来,男子手指捏着茶杯杯身,一派坦然自若,仔细瞧去,却能觉出男子脸上有一丝愠怒。 “这位公子,我们已经出了岭南府城地界。”剑眉男子声音冷硬。 待他说完这句话,背上匕首才缓缓移开。 感受到后面的动静,剑眉男子的眉心松开,试探道,“公子欲往何方?” “本宫回北英,怕是不能送公子一程了。”剑眉男子语气稍缓,告诉着身后之人,他们现在就要回北英,届时就是他的地盘了,若你不想死,就赶紧离开。 后方传来窸窸窣窣声响,随即一位女子从后方走了出来。 “你┉┉”剑眉男子微微吃惊,刚刚挟持自己的竟是一位女子? 不等剑眉男子再想下去,身形颀长的男子坐在了他对面,将一把匕首甩到小桌上,仔细打量起剑眉男子来。 剑眉男子这才反应过来,马车下竟躲了两个人。 适才马车在城门口停下,四周百姓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丰塬郡郡长和侍卫长身上,无人发现有两道身影悄然钻入了这辆马车。 剑眉男子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头就被人敲晕了,一直到刚刚才醒过来。 身体被人强行控制从而维持稳坐的姿势,已经有些僵硬,麻意在四肢中窜动,看着面前的蜡黄皱巴男子,剑眉男子不由问道,“公子师从何人?” 能够轻易打昏他,并在一瞬息中隐于马车内,其武功定然极强,且在他之上。 “师父姓吕。”陈慕七眼中异色逝去,看向剑眉男子,这般说道。 剑眉男子一顿,想起某位吕姓大师,有了丝猜测,难道是那人的弟子,否则武功怎会如此之强? 他有许多习武师父,父皇为他从各处寻来的师父皆有一技之长且俱是人中顶配,也因此他能够稳坐太子之位,武功为众皇兄弟中最厉害,极少能遇到对手。 今日,轻易被眼前的男子打昏,不仅仅说明男子比他强,还极善隐匿气息,以致他没有察觉到分毫便昏了过去。 除了解释为那人的弟子外,其他的剑眉男子实在想不到。 “正是太子心中所想。”陈慕七观察着剑眉男子的神色,见他思索起来,心底默念了一下“吕不斯”这个名字。 眼前的剑眉男子便是北英国太子楚钰放,此行来岭南,为的就是收服妙手神医凡释,只不过凡释不愿臣服就死在了楚钰放手中。 而凡释曾为南高国元素太子的人,当年元素太子身边能人异士颇多,陈慕七猜测楚钰放来岭南的目的就是收服元素太子残留的势力。 便挑了一位在书籍中看到的南高国方阵大师吕不斯来试探楚钰放。 果然,楚钰放立刻联想到了吕不斯,并开始说服自己认定陈慕七为吕不斯的弟子。 “你是吕先生的弟子?”楚钰放眯了一会儿眼,周身气息变得紧张起来,一国太子的气势汹涌喷发,意图让陈慕七低头。 默默站在陈慕七身旁的凡倾身体不禁颤抖起来,又往陈慕七那靠了靠。 陈慕七面色不变,仿佛没有察觉到那股刻意释放的威压,亦没有受到楚钰放的影响,坐在楚钰放面前,两人俨然处于同一面上。 第408章 果然如此 “正是。”陈慕七直接承认了。 凡倾默默低着头,一直温顺地一言不发。 这下楚钰放神情变得郑重,认真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脸黄皱巴,衣着普通,却身形颀长,浑身透着股贵气,面对自己时未露怯色,反而大胆直视,与其他人见到时他的惶恐不安大不一样,偏生这样的态度于男子而言是为平常。 再思及男子那强悍的武力,楚钰放已经信了五六分。 楚钰放道,“不知吕先生如今身在何处?” 吕不斯为排兵布列的方阵大师,一度大杀四方,为世间少有的奇才,若非昔日南高国奸贼当道,以吕不斯之能,南高国一跃成为各国之首,亦是大有可能。 当年南高国能人异士众多,除了妙手神医凡释,方阵大师吕不斯外,还有鬼斧神工工匠朱远昌、神机妙算谋士许弈星。 这四人,可谓为南高国伫立能人。 时至今日,也不知他们是否还活着。 凡释自不用说,已经被楚钰放杀了。 “师父,去了。”陈慕七冷淡眸中蓦地浮现哀伤,眼眶微微泛红,好似真真切切在为吕不斯的离世而伤心。 只不过说完这句话,陈慕七又觉得那所谓的方阵大师仍活在世上,并没有因隐居便潦草过世,这是他的第一直觉,告诉着他,吕不斯确实没有死。 楚钰放注视陈慕七许久,看着陈慕七眼中的万分感伤,语带安抚,“节哀。” “不知你二位接下来要去何处?”楚钰放又问。 陈慕七表明他为吕不斯的弟子,那么他们躲进马车内挟持楚钰放的事,便可以解释了。 吕不斯为南高国残余的大能,若被人知道吕不斯的弟子就在岭南,各方势力定然会再次涌动起来,派人来捉拿陈慕七。 如此,陈慕七为了隐藏身份,并顺利离开岭南府城,才会出此下策躲进楚钰放的马车内。 陈慕七摇头,将凡倾拉近了些,“我们兄妹二人自师父离世后,便在岭南隐姓埋名,先前经历了奴隶暴乱,就决定离开岭南,不想,那西林四皇子竟将城封了,不得已才……” 才挟持自己逃出城的。 楚钰放明白陈慕七未道出之言,当下了然,提议说道,“既然二位暂无去往之处,不如随本宫一道回北英?” 楚钰放贵为北英国储君,从毫不犹豫抹杀凡释就可见其非善类,陈慕七刚刚挟持了他,楚钰放除开起初的冷硬态度,之后还算友好的言语,自然都是带有目的的。 不管吕不斯有没有真的离世,陈慕七所表现出来的武力,足以使他产生兴趣。 若能为他所用,自是不错。 倘若陈慕七今后表现得平庸无能,直接杀了即可。 “这……”陈慕七露出迟疑来,看了看低头沉默的凡倾,然后冲楚钰放拱手,“如此,就多谢太子了。” 先前白眉男子对楚钰放的称呼,被陈慕七听了进去,楚钰放又言明回北英,此时陈慕七称他为太子,楚钰放并未觉得奇怪。 “无妨。”楚钰放剑眉舒缓,棱角分明的轮廓往下低了低,冷硬脸庞终于有了其他表情,看得出来他对陈慕七的识相很满意。 陈慕七面上满是感激,思绪却放在了楚钰放腰间的“钰”字玉佩上。 那块玉佩,昭示着主人的身份、地位,亦相当于楚钰放这个人。 正如楚钰放为北英国太子一样的,昭示着没有意外的话,楚钰放将成为北英未来的帝王。 而他身上那这块泛着蓝光的蔷薇花令牌,亦代表了他这个人,不只是原身还包括了他陈慕七,或许他跟原身本为一体,没有你我之分。 不然他怎会重生到这具身体上呢。 这一刻,陈慕七甚至觉得,原身就是他,他就是原身。 楚钰放拿捏陈慕七时,却不知从一开始陈慕七的目的就是北英。 凡释为谁所杀,在这之前是一个迷雾,现今陈慕七肯定那些黑衣人的主人便是楚钰放,心思回转,改变主意决定先前往北英。 岭南突然出现大批赫连迟的人,来势汹汹,于陈慕七极为不利,且京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赫连迟才敢明目张胆控制岭南,陈慕七一概不知。 在这种情况下,借楚钰放之手离开岭南为上策。 至于那丰塬郡郡长为何会协助楚钰放出岭南府城,并不重要,丰塬郡郡长有异心,对现在的陈慕七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但愿他能给赫连迟使些绊子,暂时拖住赫连迟。 出了岭南,来到西林与北英国界线,立即有人来接楚钰放。 几人下了马车,重新坐上北英国人准备的马车,便迅速入了北英地界。 白眉男子瞧见陈慕七和凡倾两人从马车内出来,吃了一惊,在楚钰放解释陈慕七身份后,忙给陈慕七行礼,随后乖觉低头没再表现出其他神情。 陈慕七随楚钰放一路走往北英国京都,入京后便进了东宫,被楚钰放安排在了东宫住下。 一路上,陈慕七旁敲侧击,从楚钰放及他的手下那了解到西林京城情况。 在得知楚杨帝病重昏迷不醒,整个京城俱被四皇子赫连迟掌握在手中时,惊异之下又觉得意料之中,亦对自己来北英的决定感到庆幸。 果然,赫连迟早有不轨之心,先是派人射杀原身,致使原身坠崖失踪,后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让楚杨帝旧疾复发,作为除原身以外皇帝最看重的皇子赫连迟,便成了众朝臣心中最佳太子人选。 原先支持赫连迟的朝臣站出来,高声推举赫连迟,一时之间,朝中对立赫连迟为太子的呼声越发响亮,赫连迟趁机收揽势力,将京城牢牢把控。 也就有了赫连迟大张旗鼓封岭南府城的情形。 楚杨帝病重昏迷的消息被封锁了,但以北英国的能力,还是窥探到了其中实情。 陈慕七来北英没多久,便迎来了北英皇帝的五十寿辰。 届时不仅北英各豪门世族会赴京贺寿,西林、东盟两国亦会来人,场面定然十分热闹。 第409章 不会同意 春日未去,炎热便先来临,朝禧宫门前的太监抹了把头上的汗,提着水桶“哗啦”一下泼在了宫门前,紧接着又有太监走出来,同样将一桶水泼了出去。 太监们俱沉默不语,默默洒扫宫门,一桶一桶水地往外泼,松手时用力向前送,一大桶水就落在了地面上,仿佛要把宫门沾上的污秽尽数洗去。 待差不多了,才有一宫女走了出来,“行了行了,都停下吧。” “是,挽青姑姑。”太监们应声停下动作,福身后就退了下去。 挽青瞧了眼洗得干干净净的宫门,想到今儿来朝禧宫的四皇子,翻了个白眼,转身朝主殿走去。 刚来到殿前,里头就传来说话声,不过离得远听不太清,挽青再走近几步,先是喊道,“娘娘,都打扫干净了。” “进来吧。”挽荷的声音响起,叫挽青进去。 挽青这才抬脚入了殿。 殿中地板被打扫得光滑干净,挽青低头走到瑾贵妃面前时,能够通过地板隐隐看到自己的身影,挽青知道,这主殿也被娘娘命人重新洗涮了一遍。 “娘娘,王妃那可有让人传消息过去?”刘嬷嬷站在瑾贵妃身旁,开口问道。 瑾贵妃手撑着桌,抚了抚眉心,殿中俱是她信得过之人,听到自己的奶娘刘嬷嬷问,面上终于露出这些日子以来唯一的忧色,“清瑜性子稳重,王府一切皆好。” “也是,王妃素来沉稳。”刘嬷嬷点了点头。 瑾贵妃这样说,就代表着颜清瑜一早就递了消息进来,叫瑾贵妃放心。 颜清瑜的性子,瑾贵妃在她入王府前就听京中各府夫人赞过无数回,知晓颜清瑜识大体明事理,小小年纪就进退自如,极其稳当,是京中各府少夫人的不二人选。 如今赫连钦失踪,颜清瑜将王府一应事宜处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因为赫连钦不在就出乱子,底下大大小小的管事都照例来王府禀报庄园铺子收成情况,不用瑾贵妃操心。 到了此时,瑾贵妃对颜清瑜就越发满意,心中十分欣慰。 “娘娘,王妃那自不用担心,只是这宫里┉┉”宋妈妈出声道。 闻言,瑾贵妃收敛神色,眼底一片冰凉,身子微微靠在桌上,姿态雍容,即使遭遇儿子失踪已有两个月的变故,依旧处变不惊。 她嘴角弧度若隐若现,缓声道,“让御膳房熬碗燕窝粥,待会儿本宫亲自送去乾清宫。” “是,娘娘。”挽心当即领命退了出去。 瑾贵妃来到乾清宫时,天已经暗了下来,远远的就瞧见海忠和明应、方清三人守在殿外,灯光从上方打下来,让瑾贵妃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 见瑾贵妃来了,三人忙迎上前,给瑾贵妃行礼,“奴才见过瑾贵妃娘娘。” 瑾贵妃坐在步辇上,宫女蹲坐一旁手中团扇来回晃动,四周热气便去了些,偶有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顿觉凉快了些。 她侧目往乾清殿的方向看了看,道,“可是哪位皇子来了?” “回贵妃娘娘的话,是四殿下来了。”海忠惴惴不安回话。 这四殿下近来越发盛气凌人,与先前毓王殿下在时极为不同,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就连这乾清殿都能来去自如了。 听到海忠的话,瑾贵妃心里没有半点惊讶,眼中厌恶一闪而过,抬了抬手示意太监们就在此处停下。 瑾贵妃下了步辇,直接朝乾清殿走,海忠连忙过来扶瑾贵妃。 “本宫让御膳房熬了碗燕窝粥,想着皇上这些日子操劳过度,该补补身子。”瑾贵妃语含笑意,态度一如往常。 瑾贵妃态度如旧,海忠却不敢当今时仍同往日,皇上太过操劳是没错,可眼下皇上正昏迷着,哪喝的了燕窝粥啊。 什么燕窝粥的都是说辞,瑾贵妃来乾清宫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楚杨帝何时能醒来,亦好彰显她对楚杨帝的担忧之情,做给楚杨帝看亦做给前朝后宫看。 海忠笑了笑,应承着,“娘娘有这份心,皇上知道了定会高兴。” 高不高兴的,瑾贵妃不知道,但这事还是要做足的。 瑾贵妃走到乾清殿门前,海忠正犹豫着是否要通报一声,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身形羸弱、面容无辜的男子出现在瑾贵妃面前,一张脸近乎惨白,月光洒过来,竟透出些阴森。 海忠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说道,“四殿下现在出宫回皇子府?” 赫连迟并未应海忠,扭头看向瑾贵妃,惨白的脸挤出一点笑容,“瑾母妃来看父皇?” “是啊,皇上病重,已数日未上朝,本宫心里担心得紧。”瑾贵妃嘴角笑容不变,按住心口,同赫连迟说着她担心楚杨帝,仿佛赫连迟在朝堂上做的事,她俱未听闻,像以前一样会同赫连迟说些亲切的话语。 海忠低下头,在楚杨帝身边待了几十年,他怎会品不出瑾贵妃话中深意,这是在这指责四殿下将皇上气得昏过去,致使前朝一片混乱,四殿下就此把控住朝堂。 “父皇迟迟未有醒的迹象,儿臣心里也十分担忧。”赫连迟叹了口气,似未发现瑾贵妃在暗讽他。 赫连迟侧身让开了些,好使瑾贵妃入殿,“儿臣就先出宫了。” “好。”瑾贵妃声音柔缓,一派安然。 一直到赫连迟走远,瑾贵妃脸上的笑容都未消减,入了殿走至龙床前,看到躺在床上的楚杨帝时,笑容才变得勉强起来。 海忠与挽荷等人默默退了出去,门被带上,殿中就只有瑾贵妃和楚杨帝两人了。 瑾贵妃起身,依旧细腻光滑的手拿起一块干净的湿帕,弯腰为楚杨帝擦了擦脸,嘴里呢喃着,“皇上,快些醒来吧。” “您辛辛苦苦治理的江山,可不能就这样落入那卑贱之人手中啊,臣妾看不过眼呢。” “世族们也不会同意的┉┉”瑾贵妃最后一句话,刻意压低了些,轻得她自个儿都听不见,偏生却是最重要又最主要的一句话。 第410章 心一下填满 次日从乾清宫出来,赫连迟照旧被一众官员围住,只是如今的赫连迟再不用顾忌那么多,冷着脸劝退不少大臣,得以离开乾清宫。 赫连迟并未急着出宫而是往西华宫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的太监宫女瞧见赫连迟,忍不住身体颤抖慌慌张张行礼,头低到再无可下的位置,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引起赫连迟的注意。 云息低着头跟在赫连迟身后,不敢出一言。 沿着庄严肃穆的宫墙,赫连迟踏入西华宫的门,在西边的回廊处停了下来。 他伫立良久,使得云息悄悄抬起了头,便见赫连迟看着开满蔷薇花的偏殿方向发愣,脸上没有了令云息害怕的森然与阴鸷,而换上了怅然若失。 云林还活着时,云息曾听他说过一句:毓王殿下最喜欢蔷薇花了,特别是蓝色的蔷薇花。 而眼前的偏殿正正好开满了蓝色蔷薇花。 难道这就是毓王殿下出宫前的偏殿? 云息猜测,随即立马肯定了。 看殿下的神情,就是毓王殿下的偏殿没错了。 主人已搬离,偏殿外的蓝色蔷薇花却开得鲜艳,在炙热日光下,毫不羞怯,反而大胆迎视,接受日光的洗礼,迎接明媚阳光。 大胆的蓝色蔷薇花又透着些内敛,两相交杂下形成一股特别的韵味,一如它们的主人般低调而受人瞩目,永远不会隐于众花之中,总是那么的惹眼惊艳。 当云息以为赫连迟要进毓王殿下以前的偏殿看看时,赫连迟却直接转过身,沿着东边的回廊走,最终停在了一座略显破落的偏殿前。 云息跟着赫连迟踏入偏殿,就瞧见了殿门上残缺的四个大字——四皇子殿。 那四个字是那么的简陋那么的破败,以至于云息想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他们殿下在宫里时所居住的偏殿。 云息一转眼,便发现赫连迟停在了殿门口几步远处,看着前方空旷破败甚至掉落了些破布破篮子的地方发呆。 赫连迟看着看着失了神,连云息叫他也听不见。 见赫连迟这般,云息终归住了嘴,低下头不再出声。 “这,是五皇弟把我从嬷嬷们手中救下的地方。”赫连迟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云息一愣,又朝那地儿看了过去。 赫连迟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充斥着落寞,当年赫连钦冲进来呵斥那些嘴脸丑陋的嬷嬷们时的情形,仿佛重新在赫连迟眼前一一演绎。 赫连迟清晰记得,他睁开眼时,少年脸上的急切是那般的美好,让他的心瞬间就填满了。 原来也有人会这样担心他。 他看着少年呵斥、处罚那些嬷嬷,看着少年为自己请太医,为虚弱的他而揪心,真的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从那以后,他便越发想靠近那位少年,并为此做出努力,得以堂堂正正站到少年面前。 可现实却给了他重重一击,终究他这个不祥之人害了少年,让少年至今生死不明,他派出去搜寻的人皆一无所获的回来了。 云息搞不清楚状况,看着赫连迟流下一滴眼泪,又迅速转身离开,逃离这座荒凉的偏殿。 赫连迟大步往前走,一旁的宫女太监见赫连迟脸色阴沉,赶忙背过身不敢看赫连迟,云息小跑起来,气喘吁吁跟着赫连迟。 快要喘不过气时,赫连迟陡然停下,云息险些就这样撞到赫连迟身上。 “殿┉┉”云息欲求饶谢罪,宫墙另一边就传来宫女们的声音,他立时噤声。 “这我当然听说了,四殿下害了毓王殿下,瑾贵妃娘娘能不讨厌四殿下嘛。”宫女尖锐刻薄的声音响起。 “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有人疑惑不解。 “就是啊,昨日四殿下从朝禧宫离开后,瑾贵妃娘娘就让人把宫门洗了个遍,生怕沾上四殿下丁点儿味道!” “啊,真的吗?瑾贵妃娘娘真让人这么做了?”一位入宫晚些的宫女还有些单纯,说话间都透着稚嫩。 “可不是嘛!我听人说四殿下当初就是有意接近毓王殿下的,在毓王殿下和瑾贵妃娘娘这捞到好处,又被皇上看重了,就设计把毓王殿下推下山崖,瑾贵妃娘娘才会这么恨四殿下的。” “怎么这样啊┉┉”宫女们的惊呼声连续不断传来,云息的牙都要咬碎了。 他再也忍不住冲了出去,大声呵斥,“大胆,竟敢在此随意编排殿下跟瑾贵妃娘娘、毓王殿下的关系,不要命了!” 宫女们见到云息还有云息身后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墨水的赫连迟,尖叫声登时响起,“扑通”全部跪了下去,身体颤抖,又瘫软趴在了地上。 “四殿下饶命,四殿下饶命,奴婢知道错了。” 求饶声哭泣声不断,宫女们不复方才议论的眉飞色舞,俱吓得屁滚尿流,身体僵硬冰冷。 “妖言惑众,不可饶恕!”云息又是一声大喝。 言罢,回头请示赫连迟。 赫连迟满脸阴鸷,双眼充血,投向宫女们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些死人,“拖下去砍了。” 冰冷无情的五个字直接决定了宫女们的惩罚。 “是。”云息应是,冲远处招了招手。 隔着一段距离跟着赫连迟和云息的太监们立即跑了过来,动作粗鲁,直接拖起宫女们。 宫女们的求饶声愈加绝望,被太监们拖着腿,头便紧紧磨着地面,留下一路的血痕,看起来极为血腥恐怖,让人视之锁眉掩面。 这些,赫连迟都充耳不闻,耳畔还萦绕着宫女们说他有意接近五皇弟,又陷害五皇弟掉下山崖,还有瑾贵妃让人洗涮宫门的声音,唇瓣苍白无力。 他踉跄了一下,若不是云息及时扶住,便就这样重重跌坐于地面。 “无事。”赫连迟摆摆手,让云息放开自己。 云息担忧的看着赫连迟,却还是松开了手。 赫连迟收整好情绪,打算出宫回皇子府,然他转过身,就发现宫墙另一边站着一位玉雪可爱的女孩,女孩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第411章 最好了 女孩约莫四五岁,头上插了两支粉色珍珠流苏,正微微晃动着,眼眸亮晶晶的,似含有浩瀚星海,定定看着赫连迟。 很显然,刚刚那一幕都被她看了去,只是女孩脸上未有惧色,甚至在赫连迟走近时,没有害怕后退。 “你是谁?”赫连迟问。 女孩歪了歪,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赫连迟,“你就是四皇兄?” “对,我是。”听到这话,赫连迟已经猜出了女孩的身份。 四五岁的年纪,能在宫中自由走动,又唤他四皇兄,应该就是西越宫的四公主,即五皇弟的嫡亲皇妹赫连星了。 女孩小脸昂着,懵懂中不经意露出一国公主的贵气,面对仅因几句话就下令砍了宫女们头的赫连迟,不仅不害怕,反而大胆问赫连迟是谁。 她虽只有五岁,但言行中已然有了公主的气势,白皙细腻的小脸十分精致好看,吐字清晰,下巴微微抬着,让对面之人清楚感受到眼前的小女孩金枝玉叶,受尽万千宠爱长大。 “你为什么要杀她们?”赫连星下一句话却让云息浑身一震。 到了如今,已无人敢在殿下面前这般说话了,殿下┉┉ 看着小女孩如星星般耀眼的眸子,云息有一瞬间想出声制止她,不想赫连迟责罚这位懵懂可爱的小公主。 赫连迟弯下腰,平视赫连星,眼中还残留着冰冷,“因为她们挑拨皇兄跟五皇弟的关系。” “这样啊。”赫连星点了点小脑袋,竟伸手拽住赫连迟的衣袖,“那你不要生气了,我皇兄跟你可好了。” “什么?”赫连迟愕然,没想到会从小女孩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不是吗,母妃说了,皇兄跟你很好呢。”赫连星撇撇嘴,小手点了点赫连迟的额头,一副你这都不知道的表情,“你不要被他们骗了,阿星都知道皇兄跟你最好了。” “也不对,皇兄也跟三皇兄很好,哎呀,到底谁跟皇兄最好?”赫连星又陷入了纠结中,一双星眸好奇又懵懂地看着赫连迟。 赫连迟心底的荒凉被抚平,忙点头,“对,我跟五皇弟关系最好了。” 原本对赫连星的冷漠当即就融化了,拉着赫连星的手,不停重复,“我跟五皇弟最要好了。” 前一刻赫连迟还怀疑赫连星是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待赫连星提及赫连格时,疑惑就消散了。 赫连迟在意自己跟赫连格对赫连钦来说,到底谁更重要,若赫连星受了瑾贵妃叮嘱才这样说的,那定然不会提及赫连格,偏偏赫连星提了赫连格,还纠结起谁与赫连钦更好。 如此,赫连迟便没了猜疑。 毕竟,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还是这么可爱的小公主。 赫连迟看赫连星顺眼了不少。 云息从心惊胆战到诧异,见赫连迟对赫连星的态度尤其温和,心下一阵放松。 末了,又有些了然。 四公主是毓王殿下的嫡亲皇妹,殿下这般喜欢毓王殿下,对毓王殿下的妹妹,自然有好脸色,跟着便喜欢了,怎么可能会伤害如此可爱的小公主。 毓王府。 云夜从赫连钦的书房出来,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云升,见他脚步急切慌乱,立刻问道,“可是有殿下的消息?” “没有。”云升在云夜面前停下,摇头道。 云夜登时满脸失望,又问云升,“究竟发生了何事,慌慌张张的。” “那个芳云,失踪了。”云升道出让他不安的事。 “失踪了?”云夜疑惑,那芳云不过是殿下从庆安州带回来的一个小人物,根本不值一提,被殿下关在了王府暗牢中,怎么会失踪呢? “今儿我本按照殿下的吩咐,想早早处决了芳云,便将芳云带出了暗牢,不想刚出暗牢,突然出现一群黑衣人,在我眼前把芳云劫走了。”云升眉头紧皱。 对芳云的处置,是赫连钦一早就吩咐下来的,只是因为赫连钦的失踪,此事就搁置到了现在。 云升心里一顿懊恼,殿下如今失踪,他不仅帮不上忙,还连这样的事都做不好,真是没用! 云夜亦面色严肃,“能轻易从王府劫走人,对方绝非善类!” 王府暗牢共有两个出口,一个是赫连钦的书房,另一个则在轻未院旁那个无人居住的院子。 那里极少有人前往,对方却能在云升把芳云带出来后立即将人劫走,可见他们一早就埋伏在了王府周围。 云夜心思急转,左思右想下竟想起了先前赫连迟看到芳云时,那恨不得杀了芳云的眼神。 见云夜脸色有异,云升凑近低声道,“你有猜测之人?” 云夜点头,与云升耳语。 云升听后,脸立时变得铁青,愤恨起来,“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的!” 云夜素来稳重,情绪从不外露,但此时对赫连迟的厌恶之情却明晃晃摆在脸上。 殿下生死未卜,无临山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皇上又病重昏迷,四皇子在朝堂上一手遮天,这京城都快由他一个人说的算了。 云升岂能任由赫连迟得逞,他相信赫连钦绝对没有死,他跟云夜会守好王府,等着赫连钦回来! “殿下向来谨慎,此番坠崖凶多却非灾祸,或许殿下此时正藏在某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便出来罢了。”云夜最了解赫连钦,知晓赫连钦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不得已才没有现身。 “我们守着王府便是。”云夜平复心绪,冷静地对云升说。 云升点点头,“嗯。” 这厢云夜猜测是赫连迟掳走了芳云,当天晚上就在护城河里就发现了一具尸体。 据闻,那是一具男尸,身形极其瘦弱,被发现时已然面目全非,眼珠子被人生生挖出来塞在嘴里,四肢俱被砍断,死得极为凄惨。 云夜云升得知后,越发肯定赫连迟命人掳走芳云并将其迫害至此。 心中对赫连迟的警惕更加强烈,叫青禾加派了人手,将王府上下遮得密不透风,另一面让人盯着赫连迟的一举一动。 第412章 一对二 相较于炎热的西林,此时的北英国气候宜人,鸟语花香,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祥和。 北英皇帝寿辰即将来临,整个北英都兴奋了起来,尤属京城最为繁华热闹,而皇宫则上演了一场比武大斗。 练武场上搭起一座高台,上方有两位光着膀子的大汉,正激烈比斗着,四周围满了人,皆满脸兴奋看着台上打斗的两人。 高台正前方,则坐了一位剑眉男子,神情肃然,眼睛盯着高台之上。 他,就是北英国太子楚钰放。 楚钰放身旁坐了几人,左手边的男子约莫十八九岁,一双瑞凤眼平静无波,冠玉面庞未因四周激烈呐喊动容半分。 右边则坐了两位中年男子,其中一位中年男子瞥了眼陈慕七,蓦地抱拳,“太子殿下,这位就是吕先生的弟子?” “嗯。”楚钰放点头。 “陈慕七。”陈慕七冲中年男子一拱手。 随后打量起中年男子来,男子年近四旬,精神盛佳,臂膀下的肌肉可见其强悍有力,高大威猛的身躯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魄力。 而让陈慕七略略扬眉的,是中年男子与他身旁那位男子的脸长得一模一样,神态亦如出一辙。 很显然,这两人是一对孪生兄弟。 中年男子嘿笑一声,“小兄弟,还没有及冠吧?不知太子殿下是从哪把你找来的?” 中年男子未报名号,而是调侃了起来,语气却上下回转,透出几分讥讽来。 陈慕七眉心微蹙,淡淡笑了笑,“不知你是┉┉” 他同样没有回答中年男子的话,神色看起来淡淡的,亦没有被中年男子激怒。 中年男子脸色一滞,复哈哈大笑,站了起来冲陈慕七抱拳,“姚其才。” 另一位中年男子跟着站了起来,“姚其明,我俩是亲兄弟,他是哥哥,我是弟弟。” 即姚其才为兄,姚其明为弟。 “姚?可是北英姚氏一族?”陈慕七挑眉。 “没错,正是莽汉姚氏。”姚其才顿了顿,诧异陈慕七竟这般敏锐,重新抬眼看了眼陈慕七。 “失礼,慕七师从吕先生。”陈慕七又是一拱手,心中快速闪过莽汉姚氏的相关信息。 莽汉姚氏为北英最为鼎盛的习武世家,姚氏一族极好战,以武为乐,其天生大力,族人身形以高大魁梧着称,故为“莽汉姚氏”。 而姚其才这一辈中,以姚其才姚其明最为出众,是姚氏最厉害的子弟,也因此两人被北英皇帝挑选出来辅佐楚钰放。 姚其才这次的大笑与先前不一样了,抬眼看了陈慕七一番,指了指高台上之人,发出邀请,“陈公子,可否与吾等一比?” 吾等? 意思就是让陈慕七一对二,比姚其才和姚其明。 “我与兄长为一体。”姚其明肯定了姚其才的话。 四周俱为楚钰放的谋士幕僚,及一众武夫,眼睛一直观察着这边,听此,视线紧紧聚焦于陈慕七身上,猜测着陈慕七会不会答应。 他们的确是二对一,刻意打压陈慕七,亦有意试探太子殿下带回来的传闻中吕先生的弟子武功深浅。 他们能归入楚钰放麾下,皆不是庸人,而今日这样的比武,陈慕七却越过他们,坐在楚钰放身边,让他们怎能服气,势要探个明白来。 陈慕七目光移到楚钰放那,眼中带有异色。 “其才,不得欺负慕七。”楚钰放露出一丝愠怒,斥了姚其才一句。 姚其才当即低头抱拳,不死心道,“太子殿下,其才没有恶意,陈公子初来乍到,当熟悉熟悉北英的规矩。” 规矩? 陈慕七心中冷笑,深深看了眼略显愠怒的楚钰放,一口答应下来,“好,那就比试比试。” 姚其才与姚其明一愣,没想到陈慕七会直接答应,莽汉姚氏本就天生大力,又有壮硕身形加持,可谓是沙场莽汉,而他们二人又是这一辈中最为出色的。 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压根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这些姚其才两人都心知肚明,但陈慕七偏生答应了,还答应得如此干脆。 让两人先前的戏谑骤减,不过,陈慕七既然答应了,打上一番就是了。 到时候伤到了哪,可与他们无关,这都是陈慕七自个儿答应的,陈慕七不怕死,他们又岂会害怕? “其才、其明,勿要伤了慕七。”楚钰放见陈慕七执意如此,只能无奈摇头。 “其才\/其明明白!” 这时,台上打斗的两人已分出胜负,一人垂头丧气,一人斗志昂扬走到楚钰放面前,“太子殿下。” “不错。”楚钰放点了点头,赞了声。 高台无人比斗,陈慕七三人便站了上去,一边站着陈慕七,一边站着姚其才姚其明两人。 这样的比试,看得众人热血沸腾,纷纷翘首望了过来。 陈慕七的身份他们或许不知道,但姚其才姚其明两兄弟,他们可太熟悉了,是京城中最厉害的世族子弟,亦是楚钰放手底下的两员大将。 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如今竟有人敢一人对上姚其才兄弟俩,实在惊叹实在兴奋。 “请赐教。”陈慕七抱拳。 对面二人笑了笑,同样抱拳,“请。” 随着武夫的一声令下,台上三人俱有了动作。 姚其才姚其明迅猛攻来,直逼陈慕七胸口。 陈慕七灵活避开,接连使姚其才两人的拳头落空。 陈慕七身形颀长,在身高上丝毫不输于姚其才和姚其明,胸膛强劲有力,但姚其才姚其明两人块头大,手臂胸口肌肉硕大,比对下就显得陈慕七有些弱小了。 但令众人惊讶的是,姚其才姚其明每每靠近陈慕七,都会被他灵巧躲避,那带着破风的拳头便成了白费力气。 “你就只敢躲吗?攻击啊?”姚其才喘了口粗气,朝陈慕七喝道。 陈慕七不为所动,依旧轻巧闪躲,脑海中闪过熟悉的感觉,仿佛他也曾这样,站在台上与人打斗,自己亦选了先避其害,再观其利的策略,只是对面之人不同罢了。 第413章 没那么好忽悠 陈慕七未受姚其才姚其明半拳,姚其才两人的天生大力无法使到陈慕七身上,从而失去了一半攻击力,场面变得僵持。 台下人看了,屏气凝神,目光追随着三人,按耐心绪,想看看到底谁会赢。 他们认真观看起比武来,不再像比试前,觉得陈慕七必定会输给姚其才兄弟俩,随着打斗的推进,结果变得扑朔迷离,根本判定不了谁会成为最终的赢家。 楚钰放坐起身,看着台上那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 或许,结果会由来他掌握。 姚其才大喝,与姚其明分开,两面夹击陈慕七。 陈慕七身体一顿,后退一步,猛地往前冲,手搭在姚其才肩上,一借力整个人就跃了上来。 然他没有停留,疾速往前奔,手却始终死死攥着姚其才,用力拉动。 高大威猛的姚其才便随之倒退,脚底沉重,每动一步,高台就发出震动,台面亦颤了颤,使四周人俱感受到了姚其才的被动。 姚其明眼神一变,迅速移动,拉住姚其才,同时飞身打向陈慕七。 只是跃上半空时,姚其才那边陡然有了动静,疾速向前,连带着姚其明也跟着往前去。 “怎么回事?!”台下有人惊呼,众人眼睛死死盯着高台上的年轻男子,胸腔阵阵起伏,心跟着提了上来。 只见年轻男子一手控制姚其才,一手拽住姚其明,往下一拉,姚其才姚其明两人就跟着向下,然后被年轻男子猛然拖动,沿着台面摩擦! 姚其才姚其明长得魁梧高大,块头可以算是陈慕七的一倍大,其力气更是有目共睹,常人无法与之相比。 可今日,姚其才兄弟俩以二比一,却落了下风,看起来还被这个脸生的年轻男子压住了。 楚钰放端视台上的陈慕七,剑眉动了动,眼中闪过一抹深意。 陈慕七手用力,牵动面前两人,拖拽之下,姚其才姚其明彻底与台面接触。 姚其才与姚其明对视一眼,猛地看向操控他们的男子,满是心惊,此人对力道的运用极为熟练,且力气完全不输于他们! 两人对上陈慕七,不仅没有压制住陈慕七,还处在了下风,隐隐有败于陈慕七的迹象。 从陈慕七使出招式起,姚其才姚其明就察觉出了他招式的古怪之处,不待细想,陈慕七的招式又变了。 凌厉逼人,招招致命! 对于姚其才姚其明来说,这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情况,从来没有人能抵抗他们至此,也从未被这般压制过。 姚其才姚其明齐声大喝,脚下使劲,整个人便停了下来。 陈慕七低头,看了眼攀住自己双脚的手,余光扫到已经站起身来的楚钰放,扯了扯嘴角,“扑通”一声,跌落下去。 “呼呼!”众人发出一阵抽气声,看着年轻男子落下,与姚其才姚其明重新交缠在一起,周身血流涌动沸腾,兴奋充斥着整张脸。 下一刻,三道身影纷纷飞出高台,发出一道巨响。 众人连忙后退,待反应过来,才意识到比斗已然结束。 那个陈慕七跟姚其才姚其明两人打了平手?!! 姚其才兄弟两人被人扶起,胸口传来剧痛,对面则是同样捂着胸膛的陈慕七,心中渐渐升起浓厚的欣赏来。 他们虽打了个平手,但陈慕七以一对二,也就是说,陈慕七完全能够打败他们兄弟中的任何一个,实力不可小觑! “太子殿下。”三人走到楚钰放面前,冲其抱拳。 楚钰放先是对姚其才姚其明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陈慕七,脸上带着赞扬,“慕七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本领,很不错。” “谢太子夸奖。”陈慕七淡声道,受了楚钰放夸赞也没有表现出得意来,还是与先前一般淡然处之。 当下,楚钰放又高看了陈慕七两眼。 不骄不躁,又有一身武艺,的确称得上吕先生的弟子。 此时,楚钰放才完全相信了陈慕七的说辞。 “陈公子,赐教了。”姚其才的态度变得客气,姚其明跟着看向陈慕七,经过方才一番比试,让他们肯定了陈慕七的实力。 姚其明伸手,重重拍了拍陈慕七的肩,“太子殿下身边有陈公子在,我们兄弟俩也就放心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正式接受了陈慕七,认可陈慕七归入楚钰放麾下。 姚其才姚其明作为楚钰放身边最厉害的武将,他们的认可就代表了所有武将幕僚的意思,有了今日的一遭,陈慕七才算楚钰放的人。 陈慕七嘴角划开笑意,“姚大哥姚二哥。” 见赫连钦面色不变,姚其明收回了手,眼中增添了几分赞赏。 三人眼神交汇,随楚钰放离开时,便成了同行并列。 晚上,凡倾带着她的药袋子来到陈慕七的屋子,她停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等里面传来声音,才推门走了进去。 入目的便是只着亵衣的冠玉男子,那双含着冰霜的瑞凤眼落到少女身上,少女身体忍不住颤栗了下,复关门稳步走了进去。 放下药袋,凡倾在男子示意下,轻轻撩开他的亵衣,露出左肩上那只手掌印。 赫然是姚其明留下的掌印。 凡倾轻呼,“公子,这里┉┉” “上药吧。”男子声音清越,言简意赅。 凡倾不再多言,从药袋中取出药,小心给陈慕七敷上。 陈慕七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背。 那里没有了弯曲细长的暗色线条,光滑而干净,未染半点脏污,修长手指骨节分明,赏心悦目。 想起今日练武场上发生的事,陈慕七无声嗤笑。 楚钰放,果然没那么好忽悠。 从一开始楚钰放就没有相信他的说辞,特意弄了个比武大斗,让姚氏两兄弟来试探他的底细。 慕七前世学过格斗,亦参与过数次家族比武,又有原身强悍躯体加持,赢姚其才姚其明绰绰有余,但中途他又改变了主意,与姚其才两人打了个平局。 结果仍旧如楚钰放的意。 楚钰放的疑心也卸了下去。 第414章 阴阳隗氏 陈慕七神情蓦地一顿,右手慢慢往后,待摸到后脑某处时,刺痛立时袭来。 “公子?”凡倾注意到陈慕七的动作,疑惑地抬起头。 陈慕七摇了摇头,“许是比武时碰着了。” “倾儿看看。”凡倾着急起来,忙要检查陈慕七的脑袋。 陈慕七没有拒绝,侧过身任由凡倾看。 “都出血了。”凡倾轻轻撩开陈慕七的墨发,看着已经青肿并凝结成一小块血的地方,一向温温柔柔的她,第一次有了小脾气,“公子,你刚刚怎么不说!” “忘记了。”陈慕七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碰到脑袋的人不是他。 陈慕七略低头,由着凡倾给自己上药,当时自己临时决定结束比武,将姚其才姚其明掷出高台时,没把握好力道,脑袋便碰到地面。 只是一瞬间的事,陈慕七并没有在意,不想竟肿了起来。 凡倾给陈慕七上好药,又温声细语与他说了几句,才被陈慕七送回房。 -—————— 一国太子的宫殿本就是储君的象征,没有通报,无人敢轻易闯进来,亦不敢大声喧哗。 东宫左方位,住着太子楚钰放器重的幕僚谋士,宫人默默走进去洒扫地面,修剪侍弄一旁的花草,清晨的东宫便是如此安静。 阳光自东边而起,慢慢爬上屋檐,一缕斜阳便溜进了最左边紧闭着的屋子,屋内静谧无声,古色古香的床上躺着一位男子。 男子面如冠玉,眉峰自然舒缓,鼻梁挺拔,皮肤细腻光滑,薄唇紧合,虽闭着眼睛,却能够瞧出男子周身的矜贵气来。 睫毛微微颤动,过了会儿男子便睁开了眼,一双好看摄人的瑞凤眼凝视良久上方轻纱薄幔。 “这是┉北英国?”男子莫名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言罢,掀开被褥坐了起来,环顾一周,最后手撑着脑袋,似苦笑道,“竟到了此处。” 果然,还是那个她最了解自己。 北英皇帝寿辰即将到来的前几日,西林、东盟的人陆续抵达北英,在京城的驿馆住了下来。 而北英的豪门世族中人皆聚集到了京都。 除了莽汉姚氏外,世族中属乾药于氏、阴阳隗氏最为鼎盛,还有便是豪门屠氏、邓氏、何氏。 这六大豪门世族,为北英豪门世族最为鼎盛的世家,话语权极大。 在寿宴前,赫连钦见了六大豪门世族中人,让赫连钦略微留心的则是那阴阳隗氏。 乾药于氏,便如沈氏一般为医药世家,底下药庄药铺无数,以万千大夫和数以千计的药材为根基。 而阴阳隗氏,通天地,观五象,据闻其与千年来屹立于各国的元若寺观天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那隗氏三公子一见到赫连钦,就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抖了抖身上的阴阳卦袍,闭了闭眼,又睁开,如此反复几次,仍不得其解。 “隗三公子,可是看出什么了?”赫连钦问。 隗木蓦然睁眼,盯着赫连钦不说话,神情仍旧十分疑惑。 赫连钦这才注意到,这位隗三公子眼白极重,几乎占了眼睛的三分之二,瞧过来时,透着股阴森瘆人的气息。 “隗木。”他先是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又看着赫连迟,发出疑问,“奇怪,我怎么看不出你的来历?” “我的来历?隗三公子还懂这些?”赫连钦拱手,淡笑道。 隗木? 隗氏不仅通达之能非同一般,连面前隗氏子弟的名字也很特殊。 “我阴阳隗氏,能通天地,观五象。”隗木正色,手展开,露出卦袍下的阴阳图来,语含傲气,对他阴阳隗氏之能极其自信。 隗木能代表阴阳隗氏来京参加北英皇帝的寿宴,可见其在隗氏中属佼佼者,可他却说看不出赫连钦的来历。 赫连钦想到那咬舌自尽的赖芳和来,以及他临死前说的话:陈君,奴的使命终于完成了。 赫连钦突然想去陈君出生的地方看看,也许在那里能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天下繁盛,无奇不有,隗三公子看不出,亦属正常,这世间缘由并非能尽数窥探到。”陈慕七又是一拱手,坦然自若。 若他人在隗木面前道出这番话,他定要认为对方在说自己本事不够,功夫没学到家,可从眼前男子口中说出,隗木就有些将信将疑了,连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阴阳术都愧怍了。 “慕七,在与隗三公子说什么?”楚钰放走了过来,手中拿着酒杯。 方才他在对面坐着,见赫连钦跟隗木聊了许久,便有了丝疑惑。 这陈慕七难道与隗木相识?否则怎会聊得如此融洽,这才走了过来。 一旁的小厮忙端来酒杯,隗木敬了楚钰放一杯,赫连钦跟着举杯,说道,“慕七在与隗三公子请教阴阳一事。” 楚钰放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笑了笑,同隗木颔首,“早就听闻阴阳隗氏本事了得,今日见了隗三公子,便觉确实与寻常人不一般。” 楚钰放心底的疑惑消散,原来是这样,阴阳隗氏本就惹人注目,陈慕七好奇些也不奇怪。 “太子殿下过奖了。”隗木自谦着。 隗木一面与楚钰放热络聊起来,一面用余光看了看赫连钦,在心里点头,刚刚他就觉得此人奇怪,现在总算明白过来了。 太子殿下这般的态度,才属正常的,而非陈慕七那平静毫无波澜的表情。 阴阳隗氏之术,引数人纷争,每日到隗氏问道之人数不胜数,北英百姓更是将隗氏追捧,甚至与他们对佛道的信仰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慕七在看到隗木时,好像提不起丝毫热忱,就连楚钰放都向隗木表达了对阴阳隗氏的好奇,陈慕七却不为所动,简直太奇怪了。 赫连钦察觉到隗木的眼神,神态自然,似未有所觉,任隗木打量。 楚钰放同样看到了隗木的举动,事后,便让赫连钦多与隗木接触。 赫连钦自是应下,楚钰放想拉拢隗氏,他亦想看看那阴阳术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第415章 不看他一眼 赫连钦迅速与隗木交好,并在北英皇帝寿辰那日随楚钰放一道入了寿宴。 众人看了,只当楚钰放手段高明,又拉拢了一大世族。 坐定,殿外就传来太监的高喊,“皇上驾到!” 所有人应声而起,手高举过头顶,“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钦位于楚钰放后方,敛眉垂首,待北英皇帝走到殿前方,才与众人一齐坐了下来。 北英皇帝今五旬,神采奕奕,眉宇间透着股帝王威严,不似楚杨帝的肃然,反倒极爱笑,脸上始终挂着几分笑意。 “父皇,今儿是您的寿辰,儿臣特意从元若寺寻来了此物。”身为太子的楚钰放率先站了起来,说完看了眼身旁的太监。 殿内众人都看了过来,目光俱落在那太监身上。 太监手中捧着一红木秀珠八角匣子,躬身走上前,在北英皇帝面前跪下,高高捧起红木秀珠八角匣子。 北英皇帝身边的老太监接过,呈递到北英皇帝面前,遂打开,露出里面的物件来。 里头放了一串透彻红玉佛珠,佛珠通体光滑晶莹,与其他佛珠不同,是为红玉所铸,匣子一经打开,便有亮光一闪而过,可见其非同凡响。 “这是┉┉”见此,北英皇帝露出疑惑。 楚钰放拱手,“此物为上等红玉宝石雕琢,在元若寺听静生大师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经,受佛祖光泽洗礼,所语吟而成的。” 元若寺之名,天下人皆知,楚钰放言道此物特意送往元若寺听高僧念经七七四十九天,既表明了楚钰放早早就备了这红玉佛珠,其对北英皇帝忠孝可赞颂,亦彰显了北英有意与元若寺继续保持融洽和睦关系。 而楚钰放献上此物时,又在西林、东盟两国来使入殿前面,就有些微妙了。 谁人不知北英、西林和东盟三国为稳定如今的局面,共同制衡元若寺,现在楚钰放又有此举┉┉ 赫连钦赢了姚其才姚其明二人后,便入了楚钰放麾下,楚钰放与幕僚们商议诸事他亦可在场,自然知晓今日楚钰放会献上红玉佛珠,却不想这红玉佛珠还有这般来历。 楚钰放赶在西林、东盟来使前献红玉佛珠,难道此事就不会传出去,被两国知道吗? 答案是当然会知道。 可楚钰放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有什么意图呢? 赫连钦注视前方拱手而立的楚钰放,眼中打量隐匿下去,最后恢复平静。 北英皇帝哈哈笑了起来,大赞楚钰放,“太子自来待朕用心。” “是啊,太子每年都是如此,从不曾敷衍了事。”北英皇帝身旁的皇后笑着接话,望着楚钰放的眼神中泛有满意之色。 楚钰放为皇后所出,是北英皇帝唯一的嫡出皇子,亦是皇长子。 楚钰放话不多,但楚钰放的态度已然表明了他对北英皇帝恭敬遵从,北英皇帝看了极其欣慰。 有了楚钰放这珠玉在前,其他皇子献上的礼就显得平平无奇、不过尔尔了,但今日的重头戏可不是他们。 “西林国四皇子到。”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放下手中的酒杯,扭头朝殿外瞧去。 只见一身黑耀色长袍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男子面容惨白,给人一种羸弱扶风之感,让人下意识皱眉,男子眼中的嗜血却将那丝扶风全部抹去,随着男子的走近,阴冷感骤然笼罩住整座宫殿,在场人纷纷后背发凉,暗暗心惊。 男子身后的太监捧了方黑漆玲珑玉玛瑙盒,太监低着头,小心随男子在殿中央站定。 “西林赫连迟奉上昭通玉灵芝一对,祝皇上圣体康泰,福禄吉祥。”男子微弯腰,拱手算是朝北英皇帝行礼。 “好,贤侄有心了。”北英皇帝笑着点头,看了看赫连迟,随即让人将赫连迟领到右边最前方的位置坐下。 这一对昭通玉灵芝,中规中矩,既不显眼,又不会让人看低了西林。 赫连迟入座后,对众人打量的目光仿若未见,稳稳坐着,与北英皇帝客气几句,就不吱声了。 这样的态度惹恼了一众北英国大臣及豪门世族们,但今日为北英皇帝大寿,赫连迟又是西林的使臣,他们不好就此发作。 很快东盟的来使入殿,众人的注意力就从赫连迟那移开了。 “东盟原流羧拜见皇上,皇上福寿绵长。”东盟国来的是大皇子原流羧,留着一脸的黑胡子,尾端编织成了两条黑色小麻花,俨然是一名草原汉子。 赫连迟只瞟了一眼,就没再关注,他眼睛泛红,死死盯着对面之人,桌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尖发白颤抖。 云息注意到赫连迟的异样,悄悄抬头,顺着赫连迟视线看去,待瞧见对面男子的冠玉脸庞时,张大了嘴巴,震惊之下险些惊呼出声。 好在,云息还记得他们身处何处,赶忙低头闭上嘴巴,再抬头看时,终于清楚发觉,对面之人就是他们西林失踪数月的毓王殿下赫连钦啊! 在赫连迟的视角中,五皇弟脸上挂着与往日无二的淡笑,那双沁着笑意的眼睛看着身旁的人,仔细聆听那人说话,对方合上嘴巴时,就恰当地开口,照顾他的情绪,一如既往的好脾气。 蓦地,赫连迟心底升起气恼来,眼中有了幽怨。 他找了五皇弟这么久,夜不能寐,每每自责痛恨自己犯下的过错,一心想要找到五皇弟,向五皇弟请罪。 可现在赫连迟却看到赫连钦像没事人一样坐在自己对面,还与身旁之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真的很伤心。 楚钰放发觉了赫连迟的怪异眼神,却不知赫连迟为何这般,亦不认为赫连迟是在控诉赫连钦,想了想,举起酒杯,与赫连迟隔空碰杯。 岂料,赫连迟一动不动,仿佛没有注意他的举动,登时,楚钰放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楚钰放周围坐着的都是他的亲信幕僚们,马上察觉出楚钰放的尴尬,纷纷朝赫连迟看了过去。 第416章 一直在看你 赫连钦跟着投去了目光,随即眉心凝起。 见赫连钦终于肯搭理自己了,赫连迟脸上阴冷化去,换上万分的欣喜,蓦地站起身,欲过来与赫连钦说话。 楚钰放见赫连迟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却只当赫连迟适才愣了神,现在才发现他正举着酒杯,手便又往前送了送。 “殿下。”云息忙叫了声赫连迟。 赫连迟顿足,这才发现对面的人俱看着自己,而那北英太子正与自己举杯相望。 默了一瞬,赫连迟端起桌上的酒杯与楚钰放对饮。 不死心般又朝赫连钦看了过去,赫连钦却已经移开了视线,与身旁的男子重新说起话来,就好像根本没有认出他,对他毫不关心。 赫连迟胸口堵塞难耐,察觉到大殿内数道探来的眼睛,终是坐了回去,没有贸然去找赫连钦。 云息满心震惊,凑近赫连迟,低声提醒,“殿下,今日是北英皇帝的寿辰。” 云息震惊于见到赫连钦,想不通赫连钦怎会出现在此处,但他知道赫连迟极其在乎赫连钦,适才赫连迟的举动,给云息敲响了警钟。 不能让殿下在北英皇宫失礼,让这些北英人知道毓王殿下正坐在他们对面。 赫连迟眸色重新点雾上森冷,不再看对面,而是埋头喝酒。 赫连钦为西林的毓王,若叫北英人知晓西林毓王就这样堂而皇之坐在他们太子身后,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猜疑起西林来。 云息心下一松,怕赫连迟恼了他,忙给赫连迟满上酒。 赫连迟的异常举动只是一段小插曲,众人心中疑惑没过多久就烟消云散,纷纷举杯向北英皇帝敬酒祝贺北英皇帝大寿。 “慕七,他好像认识你?”隗木坐在赫连钦身旁,点了点对面的赫连迟。 赫连钦瞥了眼赫连迟,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眉心泛起讶异,“哦?隗兄此话怎讲?” 隗木若有所思,摇了摇头,再看埋头喝闷酒的赫连迟,又收回目光,肯定道,“他刚刚一直在看你。” 赫连钦忽的失笑,避重就轻,“还以为隗兄使了通达之能。” 阴阳隗氏的阴阳术为隗氏子弟引以为傲的东西,赫连钦这样说,隗木的注意力瞬间就转移了,他干咳两声,哼了一句,“我隗氏之术岂能轻易浪费。” 阴阳术也是有讲究的,不可随意用之,恐损耗寿命。 “那初见时隗兄还道看不出慕七来历,感情也是没使那阴阳术?”赫连钦抓住机会,调侃隗木。 “用了用了。”隗木着急起来,八尺男儿一遇到他隗氏阴阳术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赫连钦故作不相信,拉长了音,“是的,隗兄用了。” 隗木完全被赫连钦带偏,全然忘了赫连钦压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心思皆在阴阳术上。 短短几日时间,赫连钦就与隗木熟络起来,其中除了有赫连钦刻意为之的缘故,还有隗木本身性子就好原由。 隗木相貌堂堂,五官端正,赫连钦每回见到隗木,他都穿着一身阴阳卦袍,今日参加北英皇帝的寿宴,才换了身华服。 虽为阴阳隗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在阴阳术上极具天赋,隗氏更是将其作为未来家主来培养,但隗木本人却没有那高人一等的傲气来。 他善阴阳,性情古怪,不对,严格来说隗氏一族的性情都与常人不同,但只要隗木认定了你,他便会真心相待。 通阴阳之人,本就知道许多,不肖使那术,只一眼就能大致猜出对方的五象来,故隗木第一次见赫连钦时,便发现他竟看不出赫连钦五象,连他的来历都瞧不出来,才会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现在,隗木都瞧不出赫连钦来历,却不妨碍他与赫连钦性情相投。 隗木认定赫连钦是他可交之人,殊不知赫连钦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虚假的,皆特意做给隗木看。 寿宴一直持续到酉时,宴会才渐渐散了。 北英皇帝走后,楚钰放来到赫连迟、原流羧面前,摆出东道主的架势,“四皇子,大皇子,可愿随本宫一道离席?” 他作为北英的太子,而赫连迟为西林四皇子,原流羧为东盟大皇子,理应由他来接待赫连迟和原流羧。 赫连迟握着酒杯的手定住,抬头便看见了楚钰放身后的赫连钦,声音沙哑,“自然。” 一旁的原流羧一口答应,大笑起来,“太子殿下,请?” “请。”楚钰放剑眉略动。 几人一道出了殿,其余人才陆续离席出宫。 一直到赫连迟出了北英皇宫,都没找着机会同赫连钦说话,心下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寿宴过后,赫连迟和原流羧都留在了北英,未立即离去。 而赫连迟几日后也再次见到赫连钦。 这日楚钰放宴请赫连迟、原流羧到北英京都最大的酒楼品尝美食,两人皆欣然前往。 “太子殿下。”赫连迟一改先前的冷淡,主动朝楚钰放拱手。 “四皇子。”楚钰放心下诧异,面上回了一礼。 原流羧似未意识到两人之间气氛的变化,只大笑让人满上酒,同楚钰放、赫连迟举杯,便一饮而尽。 赫连钦坐在楚钰放身旁,未置一词,局面完全由楚钰放掌控。 楚钰放并没有觉得不对,在他看来,他为君,赫连钦为臣,他跟赫连迟、成都尔身份一样,同为皇室中人。 而赫连迟看到这一幕,却觉得不舒服,他的印象中,往往有这样的场合,五皇弟都是主角,众人的目光皆会聚拢于五皇弟身上,而他也会站在五皇弟身边。 身份地位骤然发生变化,赫连迟看楚钰放的眼神不禁阴冷了些。 只是那抹阴冷消失得极快,除了一直暗中观察着赫连迟的赫连钦外,无人发现。 “太子殿下,这位是┉┉”赫连迟蓦然转头看向赫连钦,装作不认识赫连钦,问楚钰放。 楚钰放道,“本宫的人,陈慕七。” 你的人? 赫连迟心中连连冷笑。 第417章 最亲密无间 赫连钦冲赫连迟颔首。 见状,赫连迟心底愈加不是滋味。 只觉得赫连钦不愿原谅自己,待他没有以前亲厚了。 “陈慕七,名字很好听。”赫连迟嘴巴苦涩。 楚钰放不知赫连迟心中所想,看了一眼平静淡然的赫连钦,心里对赫连钦极为满意,“慕七受四皇子夸赞,是他的荣幸。” 赫连钦之前与姚其才姚其明兄弟俩打成平局,表现出强悍武艺,遂楚钰放肯定赫连钦就是吕先生的弟子。 去了一趟西林,解决了妙手神医凡释这个“隐患”,还平白得了吕先生弟子,于北英太子的楚钰放而言,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不但如此,赫连钦之后同隗木一见如故,迅速交好,连带着阴阳隗氏对楚钰放的态度都有所不同了,楚钰放惊喜连连,自然很满意赫连钦。 赫连迟听到楚钰放这话,神色有异,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本皇子一见到陈公子,就觉得十分亲切,想跟陈公子单独聊聊。” 赫连迟前一句,楚钰放点了下头,赫连迟说完后面的话,楚钰放心底的怪异再次涌了出来。 他神情略微古怪起来,看了看盯着赫连钦的赫连迟,抬手示意赫连钦,“四皇子请便。” 这西林四皇子性情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北英皇帝寿辰那日,楚钰放就对赫连迟的古怪行为极其不解,今日赫连迟又提出要与赫连钦单独相处的要求。 不知怎地,楚钰放竟有一种这才符合赫连迟性格的感觉。 赫连钦面色不改,同楚钰放拱手。 “多谢太子殿下。”赫连迟可不管楚钰放心里是怎么想的,带着赫连钦马上离开了厢房。 两人消失得极快,楚钰放捏着酒杯的手顿住,与对面的原流羧对视一笑,无奈摇了摇头。 出了酒楼,赫连迟就拉着赫连钦上了马车,云息坐在马车外,警惕地扫了眼四周,随即让车夫赶马远离此处。 马车保持平稳速度,看似不疾不徐,实则以不引人注目的最快速度远离了繁华热闹的街道。 马车内,赫连钦与赫连迟隔着小桌而坐,看着对面双眼微红的赫连迟,赫连钦不动声色往后移了移。 “五皇弟,对不起。”赫连迟说出这一句话后,就哽咽得语无伦次,激动与愧疚充满了心口,他有太多的话想说,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话音未落,赫连钦眉心凝结,眼中泛上了讶然,似乎不明白赫连迟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五、五皇弟┉┉”赫连迟手颤抖,伸过来想要抓住赫连钦搭在小桌上骨节分明的手,好好诉说这些日子以来的担惊受怕。 赫连钦却在他即将触碰到时,猛地避开,躲在了桌下,语气变冷,“四皇子,请自重。” “不是,我没有。”见赫连钦误会了自己,赫连迟手剧烈摆动起来,连声否认。 然赫连迟越这般,赫连钦眼中寒霜越发多,就差将厌恶摆在脸上了。 “五皇弟,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听信齐原程挑拨,我本来、本来没想伤你的,就是想看看五皇弟你┉┉”赫连迟语气急促,猛地脱口而出,想要将误会解开,“都是齐原程自作主张让人放箭,我不可能伤害你的。” 一想到赫连钦坠崖前的场景,赫连迟的心就一阵阵绞痛,愤恨自己当时轻信齐原程谗言,去试探五皇弟,最终导致五皇弟坠崖。 赫连迟觉得,就是让他万箭穿心,也不能弥补自己的愧疚。 齐原程? 赫连钦敛眉。 赫连迟还在继续说,-“五皇弟,你放心,我已经把齐原程处理了,再也没有人能够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五皇弟,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桃花眼中满是祈求,说这句话时,甚至卑微的低下了头,不敢看赫连钦,怕在赫连钦脸上看见鄙夷之色,鄙夷自己害赫连钦至此,却还恬不知耻的想要赫连钦待他如初。 可,赫连迟就是想跟赫连钦一直好好的在一起。 赫连钦靠坐在马车内,凝视摆出一副可怜兮兮模样的赫连迟,暗自轻哂,面上却换上疑惑神色,“四皇子殿下,你在说什么?什么五皇弟,什么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他的语气中透着十足不解。 “五皇弟?你就是五皇弟啊。”赫连迟蹭地抬头,心底涌现出一丝不好的猜测。 “四皇子,别说笑了,慕七为一介草民,怎可与四皇子称兄道弟。”赫连钦摇头。 赫连迟满脸不可置信,泪光倒映着赫连钦,窥到赫连钦眼眸中的陌生,声音忍不住颤栗,“五皇弟,你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赫连钦想了想,点头说道,“我确实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倾儿说陈慕七就是我的名字。” 赫连迟猛地把头靠在了马车上,浑身的气一下子全泄了,任他如何也想不到,五皇弟竟会失忆,认为自己就叫陈慕七,还不认得他了? “四皇子殿下?”赫连迟的态度让赫连钦越发疑惑。 “你不是陈慕七,你就是五皇弟,是西林国的毓王赫连钦。”赫连迟定定看着赫连钦,陡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赫连钦万分吃惊。 赫连迟这次抓住了赫连钦的手,郑重其事道,“你是西林的毓王赫连钦,是我赫连迟最好的皇弟,我们感情深厚,彼此之间没有任何隐瞒。” “你┉┉”赫连钦像是懵住了,面上的平静消失,变为不知所措,看着眼前脸色惨白却紧张不已的男子,忽然不确定起来,“我是西林的毓王?” “没错,你就是毓王,我的五皇弟。”赫连迟语气笃定,努力让对面之人相信他的话。 赫连迟一改方才的哽咽愧疚,一字一句道出他们的关系,将两人说成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兄弟。 只是他先前受人欺骗,犯了错才会弄成现在这副模样,于是又是一番恳求赫连钦的原谅。 在赫连迟的描述中,赫连钦最亲近的就是他了。 第418章 不再满足 赫连迟想,既然五皇弟失忆了,那他不如就借此机会让五皇弟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这样他们就能回到从前了,这样那些不相干之人也不会再来打扰他们了。 至于那什么倾儿┉┉ 赫连迟将眼中阴霾极力隐藏,再看赫连钦时就成了一片春光明媚。 一直到赫连钦透露出半信半疑态度,赫连迟才把赫连钦送了回去。 赫连钦走入东宫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周围静悄悄的,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往左边走,而是拐了个弯,踏上了楚钰放寝殿的路。 殿外的太监瞧见来人是赫连钦,上前行礼,“奴才见过陈公子。” “太子殿下可在里面?”赫连钦问。 “在的。”太监应声。 不待太监进去通传,殿内就传来了楚钰放的声音,“可是慕七?进来吧。” 进殿后,赫连钦就看到了站在殿中的楚钰放,似特意等着赫连钦。 楚钰放背着手,面对赫连钦,见他进来了,露出一丝笑 ,“慕七,这么晚了有何事?” “慕七刚刚坐西林四皇子的马车回宫。”赫连钦道。 听此,楚钰放的笑就扩大了几分,眼中的满意更甚。 楚钰放当然知道赫连钦坐着赫连迟的马车离开酒楼,自两人出了酒楼,他的人就悄悄跟了上去,只不过后来被赫连迟甩掉了。 赫连迟要同赫连钦单独说话,那一见如故的说辞又听来可笑,楚钰放岂会相信。 若赫连钦今夜没来找楚钰放,第二日楚钰放也会让人去请赫连钦过来。 但事实却是赫连钦主动来找楚钰放了,还言明他坐赫连迟的马车回皇宫。 对他这个太子无半点隐瞒。 如此聪慧乖觉,楚钰放越来越满意赫连钦了。 “坐。”楚钰放走到殿中央,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赫连钦依言坐下,犹豫浮现于冠玉脸庞,冲楚钰放拱手,“太子殿下,可知西林的毓王失踪了?” “嗯。”楚钰放剑眉略挑,应了声,没想到赫连钦竟会问起这个。 “今日慕七随西林四皇子上了马车后,西林四皇子便旁敲侧击问起毓王来,言语中尽是猜疑毓王被太子救下了。”赫连钦缓缓说道。 楚钰放这下情绪有了波动,“细说来。” “西林四皇子似乎知道太子曾去过岭南,而西林毓王就是在岭南坠崖失踪的,慕七想,西林四皇子因此怀疑起太子救了毓王。” 楚钰放曾偷偷前往岭南,只为寻找妙手神医凡释,而凡释最终死在了楚钰放手中。 赫连钦与凡倾出药牙谷时,碰到了搜寻的士兵们,只要他们再搜上几日,定能找到药牙谷入口,也就能发现凡释的尸体。 楚杨帝病重昏迷,京城被赫连迟把控中,堂而皇之派人围住岭南,自然能通过凡释发现楚钰放的踪迹,进而猜疑楚钰放将毓王救下并带来北英了。 这些,都是可能发生的。 赫连钦垂眸,注意着楚钰放的变化,在感受到楚钰放细微动作后,就知楚钰放相信了自己。 “赫连迟怀疑本宫救了毓王?”楚钰放不可思议地冷笑,按照赫连钦的话,联想连连,思及赫连迟的种种怪异之处,然后恍然大悟。 难怪这赫连迟看起来如此奇怪,原是认为自己救了毓王,插手了他西林的事。 楚钰放觉着好笑,“那山崖不知有千丈深,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毓王岂能存活?” “赫连迟也是啼笑皆非,不继续找毓王的尸首,反倒怀疑本宫来。” “是啊,这西林四皇子真是令人惊叹。”赫连钦噙着笑,讥讽道。 平白被人冤枉,还这般看待他,楚钰放怎能忍,他重重拍了一下桌面,怒道,“简直岂有此理,一个西林皇子就能轻易将本宫定论?” 赫连迟是西林的皇子没错,可楚钰放还是北英的太子呢。 先不谈赫连迟还没当上太子,就是北英的名号,便不是赫连迟一个皇子能肆意愚弄的。 北英不同东盟,东盟曾败于西林,被迫割舍城池,给楚杨帝赔礼道歉。 北英国力则与西林相当,两国一直处于平衡面,就凭这一点,赫连迟绝不能随意对北英人动手,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更何况还是身为太子的楚钰放。 亏的赫连迟还没有不轨举动,否则楚钰放当夜就要去禀告北英皇帝了。 瞧着一脸愠怒的楚钰放,赫连钦笑意渐深,“太子殿下,西林四皇子这般诬蔑您,不能忍啊。” 确实不能忍,可楚钰放要怎么做呢? “慕七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钰放扭头看向赫连钦,“慕七还不快快道来。” 赫连钦起身,修长手指交叠在一起,朝楚钰放作揖,“如今三国鼎立的局面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为了北英的昌盛延绵,太子应早早做出决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楚钰放骇然。 “就是殿下所想之意。”赫连钦心思不加掩饰,直白回答,清澈瑞凤眼似卷进一个快速翻涌的漩涡,扭头瞥见大殿最前方的四爪蟒黑漆椅,那象征着东宫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慢慢吐出一句话,“东盟大皇子同西林四皇子一道留在了驿馆呢。” 楚钰放眼中射出一道厉光,直直盯视赫连钦良久,在赫连钦垂眸躲闪后,大叫了一声好。 “啪啪啪。”响亮的拍掌声在安静的大殿内回荡,告诉着赫连钦,楚钰放同意了他的想法。 北英皇帝寿宴中,楚钰放献上了与元若寺有因果的红玉佛珠,赫连钦当即就嗅出不对劲,猜想时过境迁,北英不再满足于三国鼎立的局面,而想┉┉ 故,赫连钦冒着楚钰放极可能猜忌自己的风险,犀利指出天下情形,表露他赞同北英打破局面的想法。 楚钰放的反应,也证实赫连钦猜得没错。 北英果然有意借元若寺,暗中对西林、东盟出手。 至于赫连钦提到的东盟大皇子成都羧┉┉ 可就有大用处呢。 当初西林大败东盟太子啊。 第419章 袖手旁观 为彻底让赫连钦相信自己,赫连迟频繁出现在赫连钦面前,把过去种种说与赫连钦听。 赫连钦由开始的怀疑逐渐变为了笃信,对赫连迟的态度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摆出十分信任赫连迟的模样。 这让赫连迟惊喜万分。 而两人的频繁接触也被楚钰放看在眼里,想起那日赫连钦的提议,楚钰放便任由赫连钦去接近赫连迟。 北英皇帝寿辰已过,赫连迟和原流羧不便多留,不久之后就要离开北英。 赫连迟心中不愿,与赫连钦说道,“五皇弟,你跟我一起回西林吧。” “太子那┉┉”赫连钦迟疑,纠结着该如何与楚钰放说。 赫连迟立刻想到偷偷把五皇弟藏在北英的楚钰放,心下厌烦,知道楚钰放不是个好对付的,赫连钦想要脱身不容易。 他想了想,凑近赫连钦,低声耳语,“五皇弟,届时我先出北英京城,到时候你再┉┉” 赫连迟凑得太近,赫连钦不禁皱眉,压住那股想要推开赫连迟的冲动,点了点头。 赫连迟、原流羧离开北英京城那日,太子楚钰放亲自将两人送出了京,北英皇帝的寿辰就告一段落了。 寿辰期间没有发生任何事,就连西林四皇子跟东盟大皇子的到来,也未掀起一丝波澜,京中平静地让人吃惊。 只是敏锐些的豪门世族,已然嗅到了暴风雨即将来临的讯息,眼前的平静不过是在掩人耳目。 当夜,就传来了一个令众人为之惊骇的消息。 东盟大皇子原流羧竟死在了城外! 而西林的四皇子亦不见了踪影。 原流羧身边的勇士满身是血的跑回京城,恰巧碰到了太子楚钰放,那勇士轰然倒地,只来得及说上一句,就死了。 “西林、西林四皇子将殿下杀了。” 登时,现场一片哗然。 楚钰放暗自心惊,视线触及赫连钦,待看清赫连钦脸上那平静无波的神情,楚钰放才皱起剑眉。 楚钰放缓缓收回了目光,当即下令,“来人,马上出城寻找西林四皇子。” “寻找”二字被楚钰放咬得极重,周身冷酷气息表明楚钰放此刻极其震惊、愤怒,但他并没有发怒,反而让人马上去找赫连迟。 没有言明赫连迟是杀原流羧之人,但他下令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楚钰放认定原流羧就是赫连迟杀的,而赫连迟杀害原流羧后,就畏罪潜逃了。 四周之人皆为北英人,听此,露出了愤恨表情。 他们刚刚知晓原流羧被赫连迟杀了没错,原流羧的生死他们不关心,但原流羧偏偏死在了北英。 东盟国大皇子出使北英,参加北英皇帝寿宴,却在北英地界被人杀害,东盟该如何作想。 一定会与北英生出嫌隙的! 众人脑海中不约而同闪过了这个念头。 地上一身血的东盟国勇士已经没了生气,他整个身体卧躺在那,脸贴着地,周围人看不到他的神情,却明白他的身体在慢慢变凉。 而一众北英国人的心也开始变冷了。 “是!”周围侍卫当即应声,匆忙离开。 “慕七,此人交给你,本宫现在就去见父皇。”楚钰放眼眸冰冷,说完这句话,就跃上马朝皇宫的方向去了。 赫连钦微微颔首,再抬眼时,脸上充满愤怒,似乎在与周围的百姓一起愤恨着赫连迟,埋怨赫连迟给他们带来如此大的麻烦。 “把人处理了。”赫连钦看了眼身后的小厮。 那小厮忙上前,与另一名小厮将东盟国勇士的尸体搬走。 “慕七,北英要有大难了。”隗木站在赫连钦身旁,突的冒出这句话来。 赫连钦扭头,眼中带着诧异,语含急切,“隗兄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隗木摇了摇头,“北英的劫难,无人能阻止,慕七还是莫要插手了。” 他以为赫连钦这般紧张是在担心北英,便劝了劝赫连钦。 言罢,隗木惋惜又无奈的苦笑了下,那张素来只为阴阳术牵动的脸,此刻竟透出了几分悲凉来。 “当真?难道阴阳隗氏也没有办法吗?”赫连钦越发激动,追问隗木。 “世间因果,不是一个小小的隗氏能改变的。”隗木脸色变了又变,将他阴阳隗氏比作那渺小之物,抖了抖身上的卦袍,不欲掺和北英之事。 赫连钦一脸黯然,好像相信了隗木的话,也明白隗木不可能会骗他。 心中却思忖起来:“阴阳隗氏竟打算袖手旁观。” 这是不是北英的劫难,赫连钦无法判断,但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肯定隗木确有几分能耐,而阴阳隗氏也定然窥到了先机。 隗木这样说,一定是知晓了什么。 让赫连钦感到诧异的,是阴阳隗氏为北英大族,窥到北英劫难,却叫赫连钦不要阻止,表明他阴阳隗氏不会去干扰。 即北英如何,与他阴阳隗氏无关。 赫连钦在心里感叹,这就是世族啊。 一切皆以他们的利益为先。 只要不损害到他们的利益,并且没有利益可图,他们不会贸然出手。 就算清楚北英即将迎来大劫难,他们还是无动于衷。 同样的即使北英败落甚至灭亡,于豪门世族而言,没有太大的改变,豪门世族会继续屹立于这片大地,连绵不绝。 赫连钦不清楚北英其他世族是否会出手干预,但阴阳隗绝对不会。 能操纵阴阳术、窥探天机之人,这些对于他们来说,怕早已没有那么重要了。 “慕七,回吧。”隗木摇头,唤了声神情落寞的赫连钦。 赫连钦回过神,轻轻点头,朝马车走去,脚步有些乱。 隗木走在赫连钦后面,一面叹息一面担忧赫连钦。 慕七为太子身边的人,现在却出了这样的事,北英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劫难。 太子继承大统怕是不易了┉┉ 隗木这般想着,视线下移,欲跟着上马车。 只是在那一瞬间,隗木陡然发现赫连钦的玄色长袍下方沾有丝丝血迹,那血迹不多又隐于玄色袍子中。 若非袍子随着赫连钦动作滚动了几下,隗木极难发现。 第420章 渔翁之利 “那是┉┉”隗木怔了怔。 “公子?”身后的小厮见隗木迟迟没有动作,不由出声说道。 隗木抬了抬手,不再去想,抬脚上了马车。 北英皇帝得知原流羧死讯,龙颜大怒,下令搜寻赫连迟,直言道,“西林四皇子公然在北英闹事,北英也不用再顾忌西林了。” 而第二日,楚钰放派出去的侍卫就将原流羧的尸体带了回来。 这时,楚钰放才清楚认识到原流羧真的被赫连钦杀了。 —————— 今夜的东宫透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除了太子楚钰放的宫殿还闪烁着烛光外,其余地方皆一片漆黑。 楚钰放的贴身太监守在殿外,神情严肃,注意着四周,若有人靠近,便要马上呵斥,让侍卫将人带下去。 殿内则响起了楚钰放的声音,“慕七,此事你可有把握?” 烛光熠熠,忽闪忽闪,打在赫连钦脸上,那张冠玉脸庞就显得越发好看了,他微垂着眸子,掩住里面情绪,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楚钰放忽然发现,眼前男子容貌出众,是世间少有的,气势更是摄人,只要见上他一眼,就忘不掉这张脸,一点也不输于他这个北英太子。 不对,应该是远胜于他。 初见时,楚钰放就莫名觉得赫连钦当时的脸有些古怪,后来见到赫连钦真貌,便吃了一惊,被赫连钦那张脸所惊住。 亦惊叹赫连钦容貌的不俗。 “太子殿下放心,绝不会有人发现的。”赫连钦抬眸,语气肯定。 闻言,楚钰放稍稍安定。 楚钰放知道,赫连钦做事稳妥,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这是楚钰放对赫连钦的了解。 楚钰放看着面前仍旧冷静沉着的赫连钦,忍不住开口,“慕七怎会想到将原流羧杀了?” 当时赫连钦与楚钰放谈及东盟、西林之间的纠纷,言东盟国的上月坠被西林霸占,曾因此举兵攻打西林,后又败于西林,不得已割舍城池,东盟对西林怀恨在心。 如今西林皇帝昏迷不醒,其子嗣稀少,原本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毓王遭赫连迟陷害,至今生死不明。 若此时西林四皇子赫连迟在北英出事,再将其陷害给东盟,再说西林有虎视眈眈的东盟,以及一众想要削弱皇权、扩大世族势力的豪门世族们,西林便岌岌可危了。 等东盟打过来,两相争斗,北英再坐收渔翁之利┉┉ 楚钰放听后茅塞顿开,越想越觉得赫连钦这法子极好。 既能使西林失了赫连迟这位除了毓王外,最有能力坐上太子之位的皇子,又挑拨东盟与西林开战,而北英一直没有插进去,只待他们两败俱伤,收渔翁之利即可。 楚钰放问赫连钦打算怎样做,赫连钦却笑了笑,只道,“太子只管放心,慕七一定会将事办得妥当。” 赫连钦的本事,楚钰放还是知道的,不再追问。 令楚钰放吃惊的是,赫连迟没有死,反倒传来了原流羧身死的消息。 那日楚钰放强行压住心底震惊,不让自己在一众百姓面前失态,又赶着去禀告北英皇帝,忙碌到现在,才有机会问赫连钦。 为何原流羧会死,而赫连迟逃窜了呢? “那西林四皇子极为狡猾,慕七只来得及刺他一剑,让他逃脱了。”赫连钦面上浮现愧色,似乎为自己没能杀了赫连迟而感到愧疚。 “慕七去追时,正巧发现了东盟国大皇子,就改变了主意。” 楚钰放了然,赫连迟重伤逃走,慕七去追将其杀了嫁祸于东盟国可以,但转头杀了原流羧,给西林添上杀害东盟国大皇子的罪名,亦可以。 反正都是嫁祸,嫁祸给谁结果都是一样的。 西林跟东盟一定会开战的。 楚钰放蓦地大笑起来,“本宫有慕七,真是如虎添翼啊!” 赫连钦所表现出来的强悍武艺、聪明才智,让楚钰放惊喜之余飘飘然,他仿佛能够看到北英成为全天下之主的情形了。 “谢太子夸赞。”赫连钦拱手微笑。 楚钰放非蠢人,亦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否则不会答应赫连钦的计谋。 可此时他却完完全全相信赫连钦,被赫连钦所编织出来的谎言迷昏了,沉浸于美梦中无法窥见另一面的丑陋现实。 归根究底,还是楚钰放野心勃勃,想要一举统一天下,在赫连钦设想出北英来日昌盛情景时,就迫不及待跳进陷阱了。 赫连钦笑得自然,心思却飘远了,回想起从自己手中逃走的赫连迟,心中一凛,又将那感觉松开,在心里念了一句,“逃了才有意思啊。” 东盟大皇子原流羧被西林四皇子赫连迟杀害,赫连迟当夜遁逃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了西林与东盟。 北英将自身摘得干净,这事完全推给了西林和东盟,北英各大门紧闭,禁止进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一时间人云亦云,说什么的都有,西林、东盟两国的关系迅速紧张了起来。 事情传到瑾贵妃耳中时,瑾贵妃正给四公主赫连星梳发,惊得她险些失了一国贵妃的仪态,“赫连迟杀了东盟国的大皇子?!” “是。”贵公公使劲将头低下去,双腿剧烈抖动。 瑾贵妃停下手,极力消化。 心中恨意几乎要到达巅峰。 这个赫连迟,简直就是不祥之人! 祸害! 害阿钦至此,又在北英闯祸,把东盟惹急。 现在皇上病重迟迟不醒,阿钦又不见踪影,要是东盟攻过来可怎么办? “母妃,你弄疼星儿了。”女孩的声音打断了瑾贵妃的思绪。 瑾贵妃这才发现她不小心扯了赫连星一根头发,连忙哄道,“是母妃不对,星儿还疼不疼?” “阿星不疼了,母妃你刚刚在想什么?”赫连星抬起小小的脑袋,亮晶晶的星眸望着瑾贵妃。 “没什么,母妃只是在想要给阿星别哪支好看的簪子。”瑾贵妃勉强笑了笑。 赫连星“哦”了一声,催促瑾贵妃快点给她挑一支最最好看的簪子。 第421章 歇了心思 瑾贵妃看了贵公公一眼,贵公公立刻退了出去。 赫连星看着铜镜中为自己梳发的瑾贵妃,眼睛骨碌碌转了转,不知在想什么。 西林国力强盛,泠熙关有庄和王,青阳州有威远大将军,东有长星州周奕行,西有易虎关裴行然,瑾贵妃并不怕东盟攻过来。 可眼下天子昏迷,能当大任的皇子失踪的失踪,犯下大错的畏罪潜逃,纵使有这些大将守着西林各大门,也长久不了,只是一时之计。 温氏与颜氏瑾贵妃还是放心的,不会趁机作乱,可沈氏、苏氏及任氏就不得而知了。 在人前,瑾贵妃还是一派雍容华贵,将后宫管理得有条不紊,每日必到乾清殿看望楚杨帝,其余时间就待在朝禧宫教导四公主赫连星。 旁人看了,只叹瑾贵妃出身世族,即使面临东盟极大可能举兵攻过来的情形,仍旧镇定自若。 毓王府。 玄流堂中站了十几位管事,俱神色恭敬,微低着头面向上首的女子。 女子面容姣好,肤若凝脂,明艳夺目,凌厉傲然的凤眸凝视管事们,淡淡说道,“账目本宫都看了,其中脂粉斋和书肆比上回利润多了许多,你们做得极好。” 毓王府底下的管事每隔十五日就要到王府来,向颜清瑜汇报这段日子庄园铺子的收成利润,今儿正巧到了汇报的日子,管事们便一齐来了毓王府。 “是,王妃。”管事们齐声弯腰。 颜清瑜嘴角微扬,青葱玉手抬了抬,一旁的入画当即出声,“各位管事,王妃念你们劳苦功高,便备了些碎银,还请各位收下。” 说完,几个丫鬟从外面缓缓走来,手中端了几个精美银盘,盘上有一块红布,将里面的物件盖住了。 入画上前一步,掀开一角红布,里头的银子便露了出来。 丫鬟们走到管事们面前,将那银盘微呈上。 “多谢王妃。”管事们收了银子,面上露出感激来,接连道了两声谢。 赏银不多,每人五两银子,对于毓王府的管事来说中规中矩,但这是王妃赏的,就代表了王妃器重他们,与那俸禄还是不同的。 颜清瑜点了点头,道,“只要你们安安分分的,为王府、王爷做事,本宫会记下你们的好,王爷亦不会忘。” “是,王妃。”管事们又应了一声。 听到颜清瑜提及赫连钦,他们心中一动,莫非王爷已经找到了? 赫连钦失踪这么久,他们心里不是没有猜测、慌乱,有颜清瑜坐镇王府,管事们又觉得赫连钦定不会死,温氏和颜氏一定会找到赫连钦的。 不论管事们如何想,他们脸上都没有表露出来,但颜清瑜今日提了一嘴赫连钦,他们心里到底安了不少,期盼着赫连钦早日回王府。 待管事们走了,入梦才走近,低声与颜清瑜道,“王妃,任二夫人来了。” “快请洛桃进来。”颜清瑜眉心微动,起身就要出玄流堂。 “是。”入梦福身,快步出了玄流堂,要将苏洛桃请去昔语阁。 苏洛桃来到昔语阁,见到出嫁前的闺中密友,满眼的欢喜,往前走了两步,还同以前一样待颜清瑜亲厚,“颜姐姐。” “苏妹妹。”颜清瑜亦露出笑容。 “王妃,任二夫人快进屋坐吧,您二位之间的话可不是一时半会说得完,就别站着了。”入梦笑着插话。 苏洛桃睨了入梦一眼,故作生气道,“好啊,你个入梦,性子真是一点没变,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还望任二夫人饶了奴婢。”入梦立马苦下脸,连声求饶。 见状,颜清瑜嘴角又弯了弯。 苏洛桃与颜清瑜关系亲近,颜清瑜身边的人都与苏洛桃极为熟悉,苏洛桃知道入画入梦两人自小就在颜清瑜身边伺候,这是在同样入梦开玩笑呢。 入画稳重能扛事,入梦则机灵大胆,直接接下了苏洛桃的玩笑话。 苏洛桃这才挽着颜清瑜的手入了屋。 自颜清瑜、苏洛桃成亲后,两人常约着一起参加哪位夫人的宴会,但像现在这般单独相处的机会却少之又少,现下两人坐在一起,便细细说起私语来。 话自是说不完,可今日苏洛桃来毓王府的目的,却不仅仅是想同颜清瑜说说话。 一番叙旧后,苏洛桃脸上流淌着为难之色,试着开口,“颜姐姐,可有王爷的消息?” 颜清瑜一顿,对着苏洛桃这个闺中密友,终究摇了摇头。 苏洛桃一听,肩就耷拉下去,脸上浮现失望与愧疚,甚至先前隐隐透出的侥幸也没了。 “洛桃,无妨。”颜清瑜冲苏洛桃轻轻笑了笑,表示她没关系,也不怪苏洛桃。 其实苏洛桃来毓王府,是受了颜清瑜的邀请。 颜清瑜递了几次帖子到任府,皆毫无消息,颜清瑜想了想还是让人再送去了一次帖子,说想见见苏洛桃。 终于,苏洛桃还是答应来见颜清瑜了。 也带来于颜清瑜而言,不好不坏的消息。 赫连钦失踪数月,赫连迟不知所踪,还惹下大祸,楚杨帝又昏迷不醒,西林无人能维持大局,颜清瑜与瑾贵妃便想到了一块儿,恐豪门世族们蠢蠢欲动,想要对皇室出手。 所以,她才发帖邀苏洛桃来叙旧。 苏洛桃为任遇炫的妻,夏侯任氏未来的家主夫人,通过她来窥探任氏再好不过。 那递过去了无音讯的帖子已然表明了夏侯任氏的态度,但苏洛桃念着与颜清瑜的感情,还是来王府赴约了。 苏洛桃曾旁敲侧击问过任遇炫,任遇炫当下冷了脸,她就明白任氏不欲与温氏、颜氏一道稳定一众豪门世族了。 “夏侯任氏不插手,我这心里就安稳了许多。”颜清瑜道。 夏侯任氏一向圆滑狡诈,事事都不轻易沾染,对于如今的局面,任氏是心动的,转念思及赫连钦万一没有死,亦或楚杨帝清醒后,得知豪门世族犯上,其后果不是任氏能承受的,夏侯任氏便歇了那心思。 第422章 万万没想到 “苏妹妹不必忧心,殿下会平安归来的。”颜清瑜笑着握住苏洛桃的手。 “颜姐姐┉┉”苏洛桃见颜清瑜眼中含着笃定,不免又升起希冀,欲再问,颜清瑜却看向了她的肚子。 “可是有两个月了?”颜清瑜问。 苏洛桃点点头,手轻轻抚上肚子,脸上化开一道满足的笑,“嗯,两个月了。” 苏洛桃为苏氏嫡出,嫁给任遇炫可谓是门当户对,喜结良缘,有苏氏在,任遇炫不敢对苏洛桃怎么样,况且以任遇炫那圆滑的性子,也不会与苏洛桃闹不愉快,苏洛桃又本就性情好。 所以两人一直相敬如宾、和和美美的过着,感情还算不错。 苏洛桃嫁过去一年后就怀上了身孕,如今肚子已经有两个月了。 颜清瑜忽得想起赫连钦与她说的话,那时正逢任芷兰怀孕,就有人嘀咕起颜清瑜入王府有半年之久,竟还未有消息传来,是不是身体有恙。 自然没人敢当面说那些话,但多的是想讨好颜清瑜的人,颜清瑜便知晓了。 以颜清瑜的脾性,自是借着由头将那人呵斥了一顿,事后那人在京城亦再抬不起头来,颜清瑜心里却不免有些着急了。 赫连钦的想法颜清瑜是明白的,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若让任芷兰率先生下皇长孙,于赫连钦而言不利,所以当时颜清瑜就留了心,接连几日去书房给赫连钦送些汤汤水水。 赫连钦立刻发现颜清瑜频繁出现在自己面前,差人去打听了下,便无奈摇头。 同颜清瑜说他还只是一个王爷,并不着急要孩子,旁人如何与他无关,让颜清瑜放心。 意思就是任芷兰生儿生女都与他没关系,对太子人选也没太大影响,太子并非是生了皇长孙就能得的。 实际上,赫连钦极为清楚楚杨帝的性子,他虽看不透楚杨帝的心思,却也能猜出几分来。 楚杨帝年轻时,就与先帝的十几个儿子相斗,娶的也是薛氏女,于楚杨帝无半点帮助,但最后楚杨帝还是赢了,由此可以看出楚杨帝非那等依靠他人来达到目的的。 至于到了赫连钦几位皇子这,情况就略微不同了,楚杨帝子嗣稀少,只有六位皇子,年幼病弱的六皇子暂且忽略不计,五位皇子中定然要有人坐上太子之位。 而各豪门世族也因着皇室慢慢扶起元若寺的缘故,躲避锋芒,不欲与皇室抗衡,继续摆足面子,做一位臣服于皇室的忠臣。 皇室与豪门世族的联姻便水到渠成,双方默认了。 楚杨帝受先帝影响极大,赫连钦幼时便听楚杨帝多次谈起先帝伟绩,赫连钦再联想到先帝征战沙场的马上将军事迹,隐约摸到了什么┉┉ 赫连钦敢肯定,楚杨帝并不看重皇长孙,他要的是能够将西林昌盛延绵千古的太子。 再说,颜清瑜嫁给赫连钦时才十六岁,身体还没发育完全,不宜过早怀孕。 颜清瑜听后极其欢喜,晓得赫连钦是真的不着急,便将此事搁置到一旁了。 事到如今,颜清瑜看到苏洛桃还未显怀的肚子,竟有了丝悔意。 苏洛桃见颜清瑜失了神,开口唤了她一声,“颜姐姐?” “没事。”颜清瑜回过神,不再去想,重新与苏洛桃说起体己话。 殿下素来聪慧,不可能就这样让人得了逞,她相信殿下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孩子也迟早会有。 苏洛桃出身苏氏,颜清瑜的母亲又与苏洛桃的母亲为嫡亲姐妹,颜清瑜一早就知道苏氏会与颜氏、温氏站同一条线上。 现下又知道了夏侯任氏这边不会趁机作乱,那就只有沈氏了。 只是令颜清瑜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不是沈氏,而恰恰是苏氏。 苏允笙带人闯入乾清宫时,瑾贵妃正好在殿内,听到声音,脸色瞬间变冷。 “娘娘。”挽青担忧的看着瑾贵妃,心里急得不行。 瑾贵妃时常挂在嘴边的笑意此刻尽数消失,起身朝殿外走。 “苏六公子,不知您来乾清宫有何事?”海忠挡在门外,厉声呵斥。 闻言,苏允笙露出一抹笑,拱手道,“海公公,本公子担忧皇上,想入殿见一见皇上,还请海公公不要拦着我们。” 苏允笙态度极好,与先前无二,语气十分恭敬,若忽视他一身轻甲,以及身后大臣们和数名侍卫,海忠便当真以为苏允笙心忧楚杨帝,想见一见楚杨帝。 “皇上还未醒,苏六公子请回吧。”海忠冷声回绝,站在殿门中间,不肯移动半分。 “海公公,六公子确是关心皇上,您怎能回了六公子的一片好心。”不待苏允笙说话,他身后的之人就开了口。 海忠看去,发现此人正是工部侍郎王晃,其为徐御史的门生,徐御史告病还乡后,王晃便没了靠山,本身又平庸,在朝中一直不上不下。 现在看来,竟暗中投了苏氏,与苏氏一道以下犯上。 海忠还待开口,殿门就被人从里打开。 一身宫装的瑾贵妃走了出来,眼神似含着千年寒冰,化作利刃直击苏允笙。 苏允笙心里一突,复弯了弯腰,“见过瑾贵妃娘娘。” “苏六公子带这么多人来此,可是要谋逆?”瑾贵妃看着苏允笙,直接戳穿了他的心思。 瞬间,苏允笙及他身后的大臣们骇然失色,又很快强行隐去。 海忠抖了抖身体,站到瑾贵妃身旁。 苏允笙思索片刻,直起腰,笑意荡在嘴角,“瑾贵妃娘娘您说错了,我们是来看皇上的。” “皇上病重多日,眼下出了四皇子这样的大事,我们怎能不急,便赶来拜见皇上了。” 瑾贵妃蓦地冷笑一声,视线落在苏允笙那身轻甲上,只觉万分可笑,不想与苏允笙多说,当即下令,“来人,给本宫拿下苏允笙!” 立时,涌出一大批禁卫军,将苏允笙等人团团围住,锋利剑尖直指苏允笙。 苏允笙脸上笑容没了,“瑾贵妃娘娘,这是何意?” 第423章 可堪大任 瑾贵妃眼神冰冷,冷眼看着苏允笙。 禁卫军们将苏允笙等人围住,欲直接拿下。 变故突然发生了! 只见数名轻甲侍卫涌进乾清宫,个个神情冷漠,手执长枪,又围了一个大圈,把禁卫军包围进去。 “瑾贵妃娘娘,允笙说了,我们想见一见皇上。”苏允笙眼中惊色化去,重新换上得意的笑。 瑾贵妃盯着苏允笙,此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苏允笙分明就是早有贼心,不仅闯入乾清宫,还带着一众精锐侍卫进宫,简直胆大包天,其心可诛! “苏六公子,难道你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海忠再次厉声呵斥,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太监总管,侍奉楚杨帝左右,什么事没遇到过,岂会惧一个苏允笙。 楚杨帝未病重时,苏允笙对他这个太监总管十分客气,如今却迫不及待撕下那张脸,露出丑陋卑鄙来。 苏允笙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扬手下令,“把他们给本公子拿下!” “是!”侍卫们应声,响彻整个乾清宫。 瑾贵妃站在乾清殿前,看着一众禁卫军被苏允笙的人挟持,顷刻间全部成了俘虏,心底开始升起不安来。 她出身平江温氏,苏允笙自不敢对她如何,只是若今日苏允笙踏入了这殿门,那西林可就要受天下人指责了。 堂堂皇室,却任世族中人威胁、摆布,实在荒缪! 届时皇室颜面扫地┉┉ 瑾贵妃抬头望了望阴云密布的上空,眼中透着决然,落到苏允笙身上的目光也变得冷酷无比。 她必须阻止苏允笙,西林的江山岂能让苏氏肆意左右,等她的儿回来,看到的一定仍是无人染指的西林。 瑾贵妃唇瓣微张,然话即将发出的那一刻,变故又发生了! 又是一大波禁卫军涌来,他们精锐强悍,冲着苏允笙的人而去,不肖片刻,苏允笙的人尽数伏诛。 这样的变故,让苏允笙及一众官员骇然变色。 禁卫军罗统领匆忙上前,抱拳道,“卑职来迟,还请娘娘息怒。” “罗统领?”瑾贵妃眼中闪过奇异。 禁卫军统领罗谷风为守卫皇城的统领,一直以来都在皇宫外守候着,管理禁卫军上下,而皇宫则由副统领把守。 苏允笙能带人闯进来,就说明禁卫军副统领已经被俘虏或遭遇不测。 罗谷风能这么快赶来乾清宫,是否一早就得知了消息,或者是其他什么呢? 瑾贵妃还未有所猜想,罗谷风便转身看向了乾清宫宫门的方向。 众人顺着罗谷风视线望去,就见一人从乌压压的禁卫军中走了出来。 此人约莫五旬,脸上还是带着笑,面对此景,仍旧一派淡定,风轻云淡的模样,叫瑾贵妃松了一口气。 而苏允笙原本就因禁卫军出现陡然变色的脸,这下铁青得难看极了,悔恨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腔。 他,就是丞相左同显,楚杨帝最器重的近臣。 “微臣见过瑾贵妃娘娘。”左丞相走到瑾贵妃面前,微微弯身行礼道。 “免礼。”瑾贵妃脸上流淌出笑意,从苏允笙出现在乾清宫,到情形一再反转变化,不管心里作何感想,她那张依旧雍容华贵,保养得极好的脸始终没有露出丝毫慌乱。 左丞相微微一笑,转身面向苏允笙。 苏允笙一脸死灰,万分不愿,却仍拱手,“丞相。” 左丞相并未应他,而是从宽大的袖子中拿出一明黄物件。 见此,瑾贵妃、苏允笙及苏允笙身后的官员俱猜测起来,心下浮现激动、害怕情绪,紧紧看着左丞相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有六子,皆品行上呈,聪颖勇武,其中属毓王赫连钦天资最佳,心怀天下,为逸群之才,可堪当太子大任,故,今封赫连钦为西林太子,望其能随朕心,将西林昌盛延绵千古,钦此!” 左丞相的话如同惊雷般众人在脑海中炸开了花,众人惊得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左丞相便又拿出了一道圣旨,沉厚声音再次响起,“儒学院院长欧阳成风有女衿沐,性情淑贞,极富才情,朕闻而欣之,今将其赐婚于太子,择吉日成婚!” 两道圣旨砸得众人心一阵一阵跳,无数疑问在心中爬上爬下。 毓王不是死了吗?皇上为何还会封他为太子? 让一个死人做太子? 不对,想起来了,毓王没死,而是失踪了。 可毓王失踪数月,至今没有半点消息,无人知晓他是死是活? 皇上又怎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封毓王为太子呢? 还有┉┉ 众人视线移到缓缓将圣旨交到瑾贵妃手中的左丞相,眸色暗沉。 如今皇上昏迷,无法下旨,左丞相却在这种节骨眼上拿出封毓王为太子的圣旨来。 究竟是皇上蒙骗了所有人,并未昏迷一直清醒着,还是皇上一早就御写了这两道圣旨,预料到了如今的一切,才让左丞相于此时拿出来呢? 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疑问,苏允笙几乎愤怒得要当场杀人,可事已至此,再无力挽回。 乾清宫发生的事迅速传遍京城,掀起好一番惊涛骇浪,震得众人晕头转向。 眼下东盟极大可能举兵来犯,左丞相却拿出封毓王为太子的圣旨,毓王还失踪了数月,仍旧下落不明,叫众人不得不神魂俱震,久久不能平静。 苏允笙被押入大牢,苏府亦被禁卫军围了个水泄不通,苏氏就此安分下来,暂时够不上威胁。 而欧阳衿沐被赐婚给赫连钦,就相当于将欧阳成风跟赫连钦死死绑在了一起,欧阳成风必须辅佐赫连钦。 欧阳成风为儒学界大能,又是儒学院的院长,在天下读书人心中地位极高,影响极大,往往被人拿来与沈氏、谢太傅相提并论,如今被赐了婚,就代表了欧阳成风这大儒的影响力皆化为了赫连钦的助力。 蠢蠢欲动的沈氏便止了步,不敢再企图做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儿。 苏氏、沈氏、任氏皆安了下来,其余豪门世族自不敢冒头,当即缩了起来。 京中忧患一下解决了。 瑾贵妃的心便放了下来。 第424章 宽宏大量 赫连钦到底有没有死,如今又身处何地,众人揣测不已。 赫连钦被封为太子一事也迅速在三国之间传开来,也许是猜想赫连钦没有死,而被楚杨帝悄悄藏了起来,东盟并没有攻打过来。 西林并不畏惧东盟,甚至极有把握胜了东盟,但不打仗,总归是好的。 这样的情形与楚钰放预料的很不一样,不想成都羧都死了,东盟还能忍下这口恶气。 而那传闻中聪慧过人、文武双全的西林毓王不仅没有死,反倒成了太子。 楚钰放不知道的是,那位被天下人议论纷纷的西林太子正站在自己身边,给他出谋划策,设计陷害赫连迟。 “太子不必担忧,东盟与西林积怨已久,此时不动,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迟早有一日东盟会举兵攻打西林的。”冠玉男子轻声与楚钰放说道。 楚钰放“嗯”了声,“慕七说的在理。” 这些楚钰放都明白,东盟与西林开战只是时间问题,但这回没能激怒东盟,真真是良计付诸于东水。 赫连钦看出楚钰放眼中的遗憾,想了想又道,“太子,西林四皇子受了慕七一剑,一时半会定逃不出北英,要不派人去找找?” 赫连迟带了不少人来北英,赫连钦也杀了不少,可赫连迟身边总有几个狡猾的,掩护着赫连迟逃走。 当时最佳时机已过,赫连钦又欲解决原流羧,便没能将其赶尽杀绝,不过赫连迟身受重伤,仅凭身边的十几名侍卫,是无法逃过北英几万禁卫军搜寻的。 “找到后┉┉”赫连钦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眸深处含着丝丝极难发现的兴奋。 楚钰放对此没有异议,赫连迟死了,于他而言便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赫连钦出了楚钰放宫殿,就朝左边的住处走去。 在拐过一道回廊时,嬉笑声从尽头传来,似乎有好几个人,正嬉笑怒骂着,完全没有顾忌这是东宫,而缄口不言。 赫连钦脚步不停,没有避开,继续往前走。 下一瞬,前方就出现了几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他们着衣冠,腰配玉,举止中带着轻挑,脚下虚浮,东倒西歪走来,好像喝了一夜的酒。 “咦?”其中一位男子发现了赫连钦,瞪大眼睛看了过来。 几人走近,酒气便蔓延到赫连钦鼻尖。 很快,几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立着的男子身上,待看清冠玉男子的脸庞后,登时一个激灵。 呐呐着,“陈公子。” 赫连钦微笑,对着他们点了下头。 男子们还想说什么,赫连钦却抬脚走了过来,几人不得不往旁边靠,让出一条道来。 赫连钦目不斜视,脚步轻快,直接穿过他们。 一直到赫连钦的身影消失,几位男子才回过神来,心底升起一团火气。 中间的男子嗤了声,露出夸张的笑,学着赫连钦的语气,又刻意拉长了音,“嗯~” 立时,男子们哄堂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手用拍打着一旁的柱子,好似听到了极为可笑的话。 阴阳怪气学语的男子脸上的笑陡然消失,脸色阴沉难看,啐了口,恶狠狠道,“真给他脸了,不过就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贱民,也敢跟本公子摆谱!” “就是就是,项域你什么身份,他陈慕七什么身份,真是认不清自个儿。”旁边的人附和起男子来。 其余人跟着七嘴八舌,言语中尽是对男子的恭维讨好。 何项域昂起头,趾高气扬,恩赐般摆了摆手,“算了,他不识好歹,本公子就不能不明事理了,念在太子的面上,就大人有大量饶了他。” “是,项域你啊,我们了解,最明事理,最宽宏大量了。”其余人心里腹诽,面上连声附和。 那陈慕七出身是不怎么样,可人家受太子看重啊,还有一身的武艺,比他们这些人强太多了。 总归太子器重他,就比他们好。 围着何项域的几人一面说着好话,奉承何项域,一面暗中自叹不如。 瞧着被他们吹得洋洋得意的何项域,心底又不甘起来。 你何项域除了出身何氏,有个侧妃姐姐,能干什么事啊,还不是被太子训得抬不起头,只能跟他们这些人一起喝闷酒。 陈慕七出身是不如你,可太子就是青睐陈慕七,事事都交由陈慕七去办,从来没给你何项域一个好脸色。 尽管不忿,但几人也只能在心里嘀咕几句,没敢表露出来,还是乐呵呵的与何项域出了东宫。 赫连钦是在几日后知道何项域身份的。 作为楚钰放近来最器重的幕僚,赫连钦备受瞩目,时常有人邀赫连钦一道去喝酒,但赫连钦都会以楚钰放有事要他去办为由回绝。 可若楚钰放本人要赫连钦去哪,赫连钦就不好拒绝了,但这次,楚钰放没让赫连钦陪他去应酬,而是带着赫连钦来了北英的马场。 在城外,有一个专门供皇子公主及一众豪门世族子弟骑马射箭的庄子,京中各府常约着一道去那儿耍玩。 为拉拢豪门世族,楚钰放有时亦会应邀前往。 赫连钦随楚钰放进了庄子,就被人领着来到马场。 马场很大,四周没有护栏围着,看得出这里只设了一个马场,一眼望去便能捕捉到几道迅猛奔腾的身影。 许是瞧见了楚钰放,立时有人骑马走了过来。 来人长相俊美,风流倜傥,是一位美男子,却没有阉人的阴柔,反倒让人悦目娱心。 “太子殿下。”男子跳下马车,冲着楚钰放拱手。 “解唤。”楚钰放点了点头。 男子俊美脸庞荡开笑,便更显风流之意了,转头又朝赫连钦拱了拱手,“陈公子。” 男子认得赫连钦,赫连钦却不识男子。 楚钰放想起自己还未给赫连钦介绍男子,侧身看向赫连钦,“慕七,这是解唤,太子妃的幼弟。” 闻言,赫连钦这才有了动作,嘴边挂着淡笑,“原是于八公子。” 第425章 策马而出 于解唤挑了挑眉,上下打量赫连钦,随即笑得恣意,“早就听闻太子得了个武功高强的武将,今日一看,却觉不只是武功高强,单看这浑身气度,就不输于解唤,怕是涉猎广泛啊。” 赫连钦见眼前之人说话大胆,面对楚钰放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性子,而楚钰放又未露出厌色来,便知楚钰放对于解唤这个小舅子印象不错。 太子妃于氏出身乾药于氏,为高门之女,于解唤则为于氏唯一的嫡亲弟弟,传闻于解唤性情不羁,好美色,时常流连烟花之地,在京中有着纨绔子弟名号。 赫连钦今日见了于解唤,只道传闻还是有虚的。 风流或许有,但纨绔就不一定了。 “于八公子过誉了。”赫连钦淡淡一笑。 看着赫连钦知晓了自己身份,态度还仍旧不冷不淡,于解唤不由又挑了挑眉,俊美脸庞秀气无比。 有驯马师牵来骏马,赫连钦上了马,便跟着楚钰放、于解唤两人往另一边去。 马场右边,搭了几个台子,上方以精美木板遮阳,下方便摆了些木椅,那儿坐了好些人,有不羁少年,又有芳华少女。 “皇兄,你来了。”一位红衣少女见三人过来,忙站了起来,欢快地跳到楚钰放跟前。 楚钰放下了马车,笑了笑,“菱音也来了?” 楚菱音听到这话,撇了撇嘴,有些不满,脸昂了起来,透出些一国公主的盛气凌人,“皇兄的意思是菱音不能来吗?” “不是。”楚钰放哈哈大笑,遂看向其他人。 原本坐着的豪门世族公子闺秀们此时都站了起来,见楚钰放看过来,忙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嗯。”楚钰放笑着点头。 赫连钦注意到楚钰放今日似乎心情极好,已经笑了好几次了,与平日不苟言笑的模样很不同。 不过┉┉ 赫连钦视线掠过眼前的豪门世族子弟,当下明白楚钰放这是想拉拢他们。 在楚钰放坐上那个位置前,这些豪门世族都是楚钰放要拉拢的,他们或许对楚钰放没有帮助,但总能留下几分好印象。 当然,楚钰放大成后杀鸡卸驴也是肯定的。 “太子殿下,今儿可要爽快地玩上一把。”一道略有些刻薄的声音响起。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何项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极力隐藏脸上那份轻佻,拱手朝楚钰放行礼。 那抹笑有些轻浮,笑声也让人略感不适,与于解唤脸上的轻佻不同,何项域的笑透着股奉承谄媚,视之则皱眉。 楚钰放脸上的笑容淡了淡,“既然来了,自要比一比了。” “慕七,与项域比上一番吧。”楚钰放扭头,点了赫连钦的名儿。 众人早就注意到了随楚钰放一道来的赫连钦,见赫连钦气质出众,容貌不俗,心里猜测起他的身份来。 原本还想着赫连钦是哪位府上的公子,甚少出来耍,他们才觉得面生的。 此时听了楚钰放喊赫连钦,才明白过来。 竟是太子身边的武将陈慕七。 京中谁不知道太子身边来了个武艺高强的武将,还是传闻中的吕先生的弟子,极受太子看重,时常被太子带在身边。 今日总算见到了。 何项域脸色一僵,楚钰放对他态度冷淡就算了,偏偏楚钰放还点出赫连钦来,要赫连钦跟他比上一比。 何项域瞪向赫连钦,眼神中带着不屑,示意赫连钦拒绝。 不想同赫连钦比,觉得赫连钦没有资格。 “太子。”赫连钦仿若未见,拱手表示应下。 其余豪门世族中人都用看戏的眼神瞧着两人。 何项域虽为何氏中人,但他纨绔嚣张,暴躁易怒,是京中有名的浪荡子,时常惹出笑话来,与于解唤不同,何项域可是真真正正的草包,没什么作为。 他们这些豪门世族公子闺秀都瞧不起何项域,平日同何项域也玩不到一块去。 而这个陈慕七嘛┉┉ 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长得属实好看,那浑身气度简直无法形容,莫说比他们还像世族子弟,就是与太子站在一块儿,都要叫人分不清究竟哪位才是他北英的太子。 听闻武功极高,那么这骑术应该还不错吧? 不过何项域再窝囊,也是大族何氏子弟,自小受过专门的训练,骑马还是颇有一手的。 众人心中升起几分期待来,想看看究竟谁会赢。 若赫连钦输了,那楚钰放的脸今日可就要难看了,但要是何项域输了,那就打了豪门世族的脸,就是何项域闯的祸、做出的丑事多着呢,他们这些豪门世族中人一点儿都不觉得羞愤了。 赫连钦拍了拍身旁的马儿,算是打了个招呼,告诉它待会儿要努力一把。 何项域瞧着赫连钦的动作,不由在心里讥笑,真是不知好歹,也敢跟本公子比。 很快有人搬来椅子,楚钰放坐于最中间,于解唤自然而然地就坐在了楚钰放左边,而楚钰放右边则是楚菱音。 比赛规则很简单,赫连钦和何项域自左方位跃出,率先来到右边这高台木架上敲响那上方的铜鼓即可。 只见宽大的马场左边,两匹骏马呼啸而立,着玄色劲装的冠玉男子神色平静,目视前方,旁边的何项域则跃跃欲试,不时扭头朝木台上的楚钰放招手扬笑,看起来一派轻松,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咚咚咚!”击鼓声响起。 两道身影立时策马而出! 他们跑得极快,没过多久就来到马场中央,引得木台上观看比赛之人看来,表情也渐渐换上了兴奋,想看看这场比赛会怎样精彩。 楚钰放神色冷硬,剑眉微蹙,从他叫赫连钦与何项域比试起,就一直没舒展过,目光追随着马场上奔腾的两人,暗色眸子让人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绪。 旁边的于解唤扬了扬眉,注意力亦被场上两人吸引。 两道身影迅猛追逐,忽而赫连钦在前,忽而何项域在前,难舍难分,瞧不出到底谁会赢。 赫连钦眼中无波无澜,不紧不慢保持着适当速度,即使叫何项域跃过自己,也不过是微垂下头加快了些速度。 第426章 顿感幸事 风疾速划过,荡起两人的衣角来,在猛冲中化为了一道道柔软的利刃,看似锋利实则毫无攻击性。 慢慢地,两人速度开始慢下来,暗暗较劲着。 他们速度相当,一旦继续保持猛冲,那么他们到达高台,必须进行一番打斗,决出胜者。 何项域狂妄自大,此时还是有点儿脑子的,赫连钦打败姚其才姚其明两兄弟的那场比试,他也在场,知晓赫连钦武功高强,自己学的这几招根本不是赫连钦的对手。 “吁!”何项域一拉缰绳,强行调转马头,朝赫连钦那边去。 赫连钦驱马后退几步,看着陡然变动的何项域。 见赫连钦脸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何项域咬牙切齿,简直恨极了这副模样。 不过是一个贱民,得了太子青睐,就敢在他面前摆谱了! 实在太不识好歹了! 何项域猛地撞向赫连钦,手中马鞭高高扬起。 “呼呼!”远远看着这边的豪门世族子弟见何项域扬起了马鞭,发出一阵惊呼。 何项域他想干什么? 难道他不知道陈慕七是太子的人吗? 竟敢当众对陈慕七出手,惹怒太子可怎么是好? 楚钰放表情不变,依旧盯着场上两人。 倒是于解唤不动声色扯了扯嘴角,脸上始终挂着风流散漫的笑,无人察觉到他刚刚的细微动作。 赫连钦快速后退,手一抬,往前一送。 “啪!”两根马鞭便打在了一起,清脆响亮的声音破开原本僵硬的空气,彻底拉开帷幕。 赫连钦不再退守,直冲何项,马鞭在空中挥舞,破风声阵阵响起,萦绕起剑拔弩张的气氛。 “啪!”又是一道马鞭挥打的声音,只不过这次打在了何项域身下马儿的背上。 “嘶嘶!”马儿痛苦嘶吼起来,前肢抬高悬在半空中。 何项域心下慌乱,顾不得赫连钦在旁,赶忙去拉缰绳,想要制止骏马。 然而受了赫连钦几鞭的马儿,后背火辣辣的疼,仔细瞧去,还隐隐溢出血迹,可见赫连钦用了多大的力。 马儿剧烈摇晃起来,似有发疯之象,一个劲想将何项域从马上甩下来。 赫连钦适时露出紧张,“何公子,这马不会是发疯了吧?” “啊!”回应赫连钦的是何项域惊惧的叫喊,那声音透着十足的恐惧。 “快救本公子,这马疯了!!!”何项域被马用力甩动,一会儿头垂向左侧,一会儿又被甩到右边,每次都差一点儿就要与地面摩擦。 这样的变故让木台上观看的人连连翘首,不免猜测起来,那马发疯了? 还是何项域这个蠢货着了陈慕七的道。 即使心里再如何猜测,也无人开口说话,一个个紧紧盯着场上的两人。 最后,还是楚钰放叫来了驯马师,“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是。”驯马师当即领命,牵着马儿就要过去。 可就在驯马师上马的那一刻,楚菱音惊呼了一声,随即又是一阵抽气声。 驯马师疑惑看去,就见半空中划出了一道身影,朝着前方的高台直直飞去。 “砰”的一声巨响,就落在了高台之上。 而原本发疯的马儿背上已然换了一个人,冠玉男子勒紧缰绳,欲强行制止。 马儿仍旧发疯狂暴,四处乱窜,想要把赫连钦甩下去。 赫连钦眼中沁入凌厉,手陡然加大力道,缰绳往后移去。 “嘶嘶。”骏马被迫停下,凄厉痛苦嘶吼声回响在整个马场上,前蹄高悬半空,维持这个动作许久,最终不得不屈服于赫连钦。 “砰!”马儿落地发出剧烈阵响,所有人的目光皆聚焦在神色平静的男子身上,心中情绪几番波动翻涌,竟产生了几丝后怕来,仿佛刚刚遭遇疯马之人是自己。 楚钰放站起身,看着远处的男子,双手合十,拍掌声立即响起,“好,很好!” 他眼中带着对赫连钦的欣赏,刚刚那一番惊心动魄的场景还在楚钰放脑海里演绎。 能得陈慕七,是他之幸! 楚钰放为北英太子,平日不苟言笑,以冷硬脸庞示人,对于需要拉拢的人态度缓和,摆出一副宽厚储君姿态来。 实际上楚钰放是个极傲之人,平日待旁人有几分好脸色,心里却始终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这对于一国太子来说,实属正常。 可此时他心底却产生了这样的念头,赫连钦的出现出乎意料,楚钰放却频频为赫连钦表现出来的聪明才智惊喜到,到了今日,仍被赫连钦的骑术所惊艳,让他必须在心里感叹得赫连钦之幸。 其余人看向赫连钦的目光就变了许多,暗暗吃惊的同时意识到,楚钰放得了个能将,楚钰放身边本就有姚氏两兄弟,现在又多了一个陈慕七,如此更加所向披靡了。 于解唤看着回过头望向这边的男子,便动了心思,又窥见楚钰放眼中的肯定与欣赏,当下生了结交之意。 打破这寂静的,是何项域的惨叫声。 “啊,该死的,还不快来扶本公子!”何项域躺在高台上,只觉浑身疼痛无力,身体动弹不得,手都抬不起来。 驯马师们与何项域带来的小厮回过神,立刻赶去。 待何项域被人扶过来时,赫连钦也驱马走了过来。 “陈慕七,你阴险!”何项域一见到赫连钦,就恨不得冲过来打赫连钦。 然刚动了一下,剧痛又传了过来,疼得何项域嗷嗷大叫。 于解唤一把打开折扇,笑容肆意,“项域,你怎么说话的,人家陈公子刚刚可是救了你,难道你要恩将仇报?” 何项域的姐姐为太子侧妃,而于解唤又是太子妃的幼弟,两人本就不对付,互相看不惯,于解唤现在出声,何项域新仇旧恨就一起冒了出来。 “你给我闭嘴,于解唤,别以为我不知道,在场的人有哪个比你阴险狡诈,你还有脸说这话。”何项域手指着于解唤,牙齿都要咬碎了。 第427章 做得很好 又看了看一旁平静立着的赫连钦,顿时悟了,“好啊你们,难怪你会替这个陈慕七说话,敢情你们是一路货色,都是阴险小人!” 何项域一面撑着腰靠在小厮身上,一面气急败坏骂着,痛得他龇牙咧嘴,简直要了他的老命,压根顾不上还有楚钰放在场。 “啪。”于解唤收起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何项域,俊逸风流的眸子中含着笑意。 他没有说话,就这样站在那,举止间还是一贯的不羁肆意。 赫连钦看了眼于解唤,冲何项域拱手,关心道,“何公子 可有伤到哪?” 冠玉脸庞流淌着愧色,似为何项域受伤而惭愧。 闻言,何项域几乎要气得吐血,刚刚马儿突然发疯,何项域大叫起来,慌不择路。 可万万没想到,赫连钦会一脚将他踹飞,把他直接踹到高台上,落地刹那就吐了口血。 何项域抬手又擦了擦嘴角,那里还残留着丝丝血迹,狠狠瞪着赫连钦,“陈慕七,你竟敢当众暗算本公子!” “何公子,慕七只是想救你。”赫连钦一脸无辜。 当时情况紧急,但救何项域有很多办法,赫连钦却偏偏选择何项域控制不住身体的时候,将他踹了出去,要说赫连钦是无心的,没有人会相信。 “还敢狡辩!”何项域气得又要吐血了,挥起拳头就朝赫连钦揍来。 赫连钦稍一侧身,轻飘飘避开了。 何项域脱离小厮的搀扶,重心不稳,剧痛环绕,当即直直倒了下去。 “砰”又是一声巨响。 众人不由掩面。 真是丢脸。 何项域发出杀猪般的叫声,躺在地上起不来,嘴里一个劲的骂着。 “好了。”楚钰放冷声开口。 这下,何项域噤了声。 刚被小厮扶起,就对上了楚钰放那双阴沉的眼睛。 浑身一颤,清醒了不少。 想起刚刚在楚钰放面前说的话,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嘴巴用力蠕动了下,最后紧紧闭着,没了动静。 见何项域安分了,楚钰放才看向赫连钦,道,“慕七,你做的很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代表了楚钰放的态度。 那马为何发疯,于楚钰放而言并不重要,有没有敲响铜鼓,他得到的结果都是赫连钦胜了,而何项域也是被赫连钦所救的。 这次比试意义不大,却再一次表露了楚钰放对赫连钦的器重。 于解唤目光停留在赫连钦那平静无波的脸庞上,明白楚钰放的意思。 何项域为何氏子弟,又是嫡支嫡脉,有着身为太子侧妃的姐姐,可何项域一向混不吝,楚钰放极其看不上他。 因着何氏的缘故,楚钰放能够忍耐几分何项域,不过现在看来,在楚钰放心里,何项域还比不上陈慕七这个新得的武将。 于解唤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 楚钰放已经娶了何项域嫡姐,何氏这一脉就只有何项域一个嫡出子弟,何项域当不了事,何氏届时定要过继旁支,来延绵何氏。 旁支与嫡支到底不同,若何项域当真一直萎靡下去,那何氏定然会走向衰败。 那么此时展现出高强武艺、聪明才智的陈慕七,就比何项域重要多了。 临走前,楚菱音闹着要去东宫找太子妃玩,楚钰放未点头,而是让她改日再去。 楚菱音接连哀求了楚钰放几次,都没能得到楚钰放首肯。 赫连钦注意到楚钰放眼底对楚菱音的冷漠,心下会意。 一个妃子所生的公主,面上与再楚钰放亲近,也终究不是皇后所出,没什么用处。 这厢何项域受伤,便让京城各府看了好一顿笑话。 不知是楚钰放在马场上表了态,亦或事后楚钰放又警告了一番何项域,赫连钦极少与何项域碰见了,即使见到了,何项域也会咬牙切齿地唤他一声“陈公子。”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东盟暂时忍下一口气,三国间重新归于平静,北英依旧紧闭国门,没有再发生其他事。 随着时间的过去,天下人开始疑惑起来,西林太子赫连钦究竟在何处?那杀了原流羧的西林四皇子赫连迟又逃窜到了哪? 为何至今未出现? 在西林与北英的交界处,有一个落魄的小村庄,农户每日早出晚归,日日耕种,只为养家糊口。 在村庄后面,有一座深山,里面野禽飞兽颇多,是猎户猎物的绝佳之所,农户们不敢进去,每每只在外围采摘野果蔬菜,以裹腹。 这日,农户们照旧三五成群上了深山,路上看到能吃的就直接摘下丢进背篓里。 “什么也没有。”其中一名农户看着光秃秃的野果树,发出一道叹息。 其他人看了过去,同样无奈摇了摇头。 他们这一块儿的村庄,大山环绕,甚少有外人来,他们也不常出去。 到外边的路途太遥远了。 都靠着这几座大山过活呢。 今年收成同样不好,整个村子都过得拧巴,山上的野果影子都看不到一点儿,他们今日呐,就是家里实在没吃食了,不得已才上山的。 “继续找吧。”年长些的农户声音充满沧桑,制止了农户们的叹息难过。 农户们应了声,用捡来的木棍子,扒开草丛,继续寻找野菜野果。 靠近里头的农户低着头,嘴巴干涩,渴意涌来,就忍不住仰头喝了口竹筒里面的水。 一口甘甜山水下去,燥意顿减,又有了干劲,接连扒开了几个草丛,不知不觉便离远了其他农户。 “咕。”突然,一道声音自寂静的深山传来,农户一个激灵,涌起激动情绪。 停下脚步,耳朵动了动,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咕咕。” 农户大喜,“是野鸡!” 农户寻着声音看去,确认是从里头传来的,满脸失望。 再往里走,可就危险了,里面有许多飞禽走兽,据说还有野狼、大虫呢,危险得很,就是猎户也只能进去一点点,不敢深入。 农户咬牙,十分不甘心,好不容易发现一只野鸡,怎么能让它跑掉。 不行,必须抓住它,今日非吃到肉不可! 第428章 没有找到 t 第429章 战火骤起 赫连钦听着几位女子的嬉笑,听到那句机灵夸赞时,不由眨了一下眼睛。 莲儿姑娘倒是十分机灵。 说起吕莲儿,赫连钦便想到了吕不斯,去岭南前,赫连钦打算趁机见一见吕不斯口中的神医。 后来阴差阳错被凡倾救下,在失忆的情况下,受凡释医治得以痊愈。 可凡释终究死了,被楚钰放的人杀了,从此妙手神医不复存在,也就没能收服凡释这样一位神医。 好在还有凡倾在,凡倾天赋极高,又得凡释真传,虽谈不上妙手,但医术也是世间少有的,假以时日,极有可能超越凡释。 就是白白浪费了凡释这么好的大夫,赫连钦心底还是有些惋惜的。 也辜负了吕先生的一番好意。 思及西林现状,赫连钦抬眸看了看嘴里说着好话、极力讨好楚钰放的楚菱音。 阿星是不需要这样的,母妃一向宠她,没有哪位公主能越过阿星去。 到了如今,母妃该更加小心护着阿星吧。 楚菱音还在说着讨巧话,原本盛气凌人脸庞在楚钰放面前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看得出来她很想亲近楚钰放。 从而获得楚钰放这个太子皇兄的另眼相看。 然而楚钰放对楚菱音却很冷淡,于氏倒始终含着笑,由此看来比起其他公主,楚菱音还算亲近楚钰放的,楚钰放也勉为其难给了她几个眼色。 蓦地,赫连钦察觉楚钰放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慕七今岁几何?” “十八。”赫连钦道。 “十八了,还未娶妻。”楚钰放沉吟片刻,目光又落到楚菱音身上,似乎思虑着什么。 在场的人都不是蠢货,当即明白楚钰放的意思,视线触及赫连钦时,眼底闪过一抹惊奇,适才她们一过来,就看到了这位气度不凡、面如冠玉的男子,但再次看去,不免又在心里惊叹。 当真长得好看,还有那浑身气度,丝毫不逊色于太子呢。 可惜,只是太子身边的一个武将。 众人没有意识到,她们下意识把楚钰放和赫连钦这个武将放在了同一面上,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武将上,感叹赫连钦身份的欠缺。 楚菱音脸色一僵,她为北英公主,身份高贵,金枝玉叶,岂能嫁给一个小小的武将,若是传出去,不得被人笑话死。 楚菱音不得不承认这个武将长得极好看,可那出身实在太低了,也未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一点用都没有。 于氏笑得温婉,从楚钰放问起赫连钦年龄,到楚菱音脸色剧变,都没有表露出其他神情。 “太子,倾儿还在东宫等慕七,慕七就先行一步了。”赫连钦仿佛没有察觉到楚钰放的心思,坦然自若。 楚钰放点头,没再说什么。 赫连钦拱手,便走远了。 听见赫连钦口中的倾儿,楚菱音愤恨地咬了咬唇,只当那倾儿是赫连钦身边人,赫连钦无意于她,一个武将竟敢当众打她的脸呢。 楚钰放只是稍微透露了一点儿心思,赫连钦就拿凡倾出来回绝。 楚钰放知凡倾非赫连钦所说的妹妹,或许两人有情,便没再提楚菱音与赫连钦的事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边关急报,东盟举兵攻打西林! 消息一经传来,迅速蔓延北英上下。 北英皇帝闻而笑之,只道,“继续紧闭城门,西林和东盟之间的事,北英就不要掺和了。” 北英皇帝不想掺和,赫连钦却十分乐意。 照理说,赫连钦被封为太子一事传开,东盟就暂时安定下来,不可能这么快举兵,可事情偏偏往反方向发展了。 其中定有蹊跷。 “你是说,西林故意引发战乱的?”楚钰放皱眉,很是不解。 赫连钦坐于楚钰放左手边,对面则是姚其才姚其明两兄弟,再就是楚钰放身边的一众幕僚武将。 “正是。”赫连钦一改往日镇静,此时沉着脸,好像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 姚其才姚其明两人同样不解,互相对视一眼,由姚其才开口问道,“陈公子此话怎讲?” 赫连钦呼出一口气,摇头叹息,“西林心思大了啊。” 心思大了? 楚钰放剑眉一拧,当下猜出赫连钦言下之意,“慕七的意思是西林欲图天下?” “是。”赫连钦毫不犹豫承认。 屋中众人俱看向赫连钦,想听听赫连钦到底是如何窥见西林意图的。 “当年耀文帝就欲争天下,可惜无果,而西林皇帝与耀文帝性情相当,渴望一统天下,又有西林太子赫连钦年仅十三击败外族之能,其野心不可小觑。” 楚钰放依旧紧锁眉头,示意赫连钦继续说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聚拢于冠玉男子身上。 三国之中,有哪一个皇帝不想一统天下,只是碍于如今情形,一直隐而不发罢了。 冠玉男子适时露出无奈之色,继续言说,“赫连钦之能各位都听说了,他既然还活着,那么势有一日会挑起三国之战,慕七认为,此战就是赫连钦一人引发的。” “陈公子的意思是,我们应早做打算,提防西林打过来?”姚其明出声道。 那西林太子野心勃勃,欲图天下,战火迟早会燃到北英,姚其明自然就想到了这一块儿。 “嗯。”赫连钦点头。 不待众人再言,赫连钦又道,“不只是西林,东盟亦有歹心,面上为西林、东盟两国交战,可谁又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北英呢?” 听此,众人面色瞬变。 “尽早提防没错,怕就怕北英已经身陷其中。”赫连钦这句话,使得所有人心头又一次震动。 楚钰放神情冷硬,周身温度骤降,“看来北英要打一场硬仗了。” 赫连钦刚与楚钰放等人道出这一番话,第二日一早就传来了消息,说北英的西门叫人放了一把火,粮食全被烧光了,而西门过去就是西林的长星州。 当夜北英与长星州发生口角,战争一触即发! 北英皇帝龙颜不见笑,太子楚钰放身边的武将姚其才姚其明请命前往,北英皇帝允诺,即日便离了京。 第430章 六旬男子 这边北英与西林打得火热,未等姚其才姚其明兄弟俩好消息传来,另一边又快马加鞭送来了东盟突袭北英的急报。 就此,北英彻底登场,三国战火皆燃! 就在天下百姓惶惶不安之时,北英与西林交界处的一个小村庄,来了一个人,那人约莫六旬,看起来已然垂垂暮老,只是在见到地上男子时,快速往后跳了一下,那老态尽数褪去。 地上男子见此,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不耐,落在六旬男子眼中却成了鄙夷,摸了摸鼻子,六旬男子竟理直气壮道,“你躺在这干嘛?把老夫吓了一跳。” 赫连迟紧闭着唇,冷冷看了眼面前举止古怪的人,没有说话。 “诶,你小子,一点礼数都不懂,吓到老夫也不道歉,真是没礼貌。”六旬男子撑着腰,打算好好说道说道一下赫连迟。 赫连迟厌烦得很,双腿无力,无法离去,最后闭上了眼睛。 见此,六旬男子更加气恼,这不摆明就是眼不见心不烦吗? 他有这么招人厌? 连一个小子都不愿理他了? 六旬男子还想说什么,视线内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男孩,男孩面色蜡黄,头发毛躁却梳得整齐,有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瞪着六旬男子。 “小娃娃,你来得正好,你给老夫评评理,这小子吓到了老夫。”六旬男子指着赫连迟,一本正经说道。 吴柱子瞪着六旬男子,眼中满是警惕,嚷嚷起来,“谁让你把哥哥撞倒的,活该!” 刚刚就只有六旬男子和赫连迟两个人,赫连迟不可能自己推倒自己,那就只有六旬男子了 ,吴柱子认定就是六旬男子欺负赫连迟。 “你个小娃娃,怎么污蔑人呢。”六旬男子很是无辜。 “哼,你快走开了。”吴柱子哼了一声,赶六旬男子,跟竹竿似的胳膊抓着赫连迟的手,要扶赫连迟起来。 只是他那小胳膊小腿的,有什么力,赫连迟连动都没动一下。 六旬男子见吴柱子不理自己,顿时一阵气恼,又看吴柱子半晌都没扶起地上的男子,而那男子除了用手撑着地,脚一动不动的。 当下猜测道,“这是腿断了?这么惨!” 那语气中充满了同情,毫不掩饰表露出来。 赫连迟死寂的桃花眼动了动,寒冰在眸中凝结最后慢慢化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六旬男子,好像说的人不是他一样。 吴柱子又瞪起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放开了赫连迟,跑过来用力推六旬男子,“你走,你走,你不要来这里。” “小娃子,老夫又没说错。”六旬男子吹胡子瞪眼。 明明是他把别人的伤疤揭开,不仅没有道歉,被吴柱子推着,还硬梆梆警告吴柱子。 “啊。”吴柱子哪里推得动六旬男子,大叫起来,一口咬住六旬男子的胳膊。 六旬男子吃痛,跟着哇哇叫,像个小孩子。 吴柱子放开六旬男子,看着六旬男子一边转圈一边大叫,眼睛露出鄙夷,他就只是咬了一口而已! 这人怎么这样啊。 赫连迟躺在地上,耳畔萦绕着六旬男子的鬼叫声,心中烦躁异常,在六旬男子又一次大叫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够了。” 奇异的,赫连迟的声音不大,六旬男子却立马停止了大叫,看着赫连迟嘿嘿笑了起来,“小子,你终于肯说话了。” 赫连迟目光冷漠,无视六旬男子。 六旬男子啧啧两声,“看你这残废样,老夫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原谅你了。” 分明是六旬男子突然跑过来,一看到赫连迟就慌张大叫,到了现在仍倒打一耙,故作宽宏大量地原谅赫连迟。 “你到底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吴柱子这下没赶六旬男子了,面黄肌瘦的脸上带着好奇。 六旬男子摇了摇头,苍老皱巴的手指了指自己,“我啊,我叫许弈星。” 跟吴柱子说话的时候,六旬男子的声音就不知觉懵懂起来,充满孩子气,刚刚大叫了一顿,好像还感觉挺好玩的,一脸的童真气。 这样的表情在一位花甲老人身上体现出来,莫名又好笑又奇怪。 而原本满脸漠然的赫连迟,在听到六旬男子自称后,忽然扭头看了过来。 许弈星? —————— 西林、东盟、北英三国交战,战火连连,一时间流民泛滥,到处逃亡,民不聊生。 西林以庄和王、威远大将军为首分别与东盟、北英激战,而东盟和北英亦派出能将,打得热火朝天,战火纷飞。 一个月后,东盟惨败,暂时退兵休整,北英与西林之间的战争则上升到顶峰,北英太子楚钰放受命前往边关,以振奋士气,举兵全力攻打西林。 “末将见过太子殿下。” “卑职见过太子殿下。” 楚钰放等人抵达边关时,正逢休战之日,灰黑着脸的士兵们见到楚钰放,忙抱拳行礼。 楚钰放冷硬的脸上挂了几分笑,语气缓和,待士兵们极为温和,“都是好样的,北英有你们,本宫心安。” 士兵们再次抱拳,一脸的义无反顾,“谢太子殿下,守护北英是末将\/卑职的职责。” “好!”楚钰放神情激动,大声称好。 赫连钦一直跟在楚钰放身后,随楚钰放一道入了主将的营帐。 主将得知楚钰放来了,忙要出来迎,刚掀开帷帐就撞见了楚钰放,面上一喜,抱拳道,“末将阿得恭迎太子殿下。” “快请起。”楚钰放扶住主将的手。 “太子殿下请。”主将激动得手都颤抖起来,做了个请的动作,邀楚钰放入帐。 入帐后,赫连钦坐到楚钰放的右手边,那主将阿得就在赫连钦对面。 赫连钦看着阿得脸上抑制不住的激动,只觉“阿得”这名字有些奇怪,起得未免太草率了,连个姓都没有。 “太子殿下,现今我们与西林死死纠缠,分不出胜负来。”阿得神色变得肃然,说起战况来,“长星州主将周奕行是个老顽固,征战沙场多年,从无败绩。” 第431章 想起了谁 赫连钦垂下眼帘,仔细听着。 前些日子姚其才姚其明奉北英皇帝之命来这边援助,后东盟来犯,便又去往别处了,现下东盟战败退了回去,这里却依旧战火纷飞,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越过城门,便是日石城,再然后为长星州。 当年赫连钦彻底镇压日松族,日石城归入西林,如今日石城城主就是贺存白。 阿得下一句话,就提到了贺存白,“其中日石城城主贺存白也极难对付,据说,这贺存白是西林太子为皇子时,亲自点名守卫日石城的,而长星州境内一众武将,皆为西林太子部下。” “赫连钦┉┉”楚钰放念了遍。 西林太子当年的英勇,楚钰放早有耳闻,甚至在他坐上太子之位后,就有人拿楚钰放和赫连钦比,猜测哪个更厉害一些。 楚钰放自然多有关注赫连钦的动向,之后赫连钦立下数道功绩,更是让楚钰放警惕万分,俨然把赫连钦当作了一位劲敌。 在岭南时,得知赫连钦坠崖身亡,楚钰放庆幸的同时不免产生一丝遗憾,遗憾未能与赫连钦战场相见。 可眼下赫连钦没死,楚钰放心中又警惕起来,暗自使人打听赫连钦的消息,想先一步将人处理掉。 既然是劲敌,就该早早解决了。 楚钰放下命令时,没有避开赫连钦,殊不知他口中要杀之人,就潜伏在自己身边,还是他极为器重的陈慕七。 “是,太子殿下,长星州有一物,尤其厉害,以前身双头炮闻名,威力极大,可翻山越岭,速度是普通马车的几倍,称为长轮车。”阿得道。 楚钰放面色沉沉,“长轮车?” “长轮车为西林此战利器,凡是此物所到之地,皆无生还,没有士兵能逃过长轮车的炮轰。”阿得想起当日于战场上见到喷射火药的双头炮巨轮车辆,仍旧心惊不已。 楚钰放皱眉思索,阿得则在一旁细细道出眼下情形,“那长轮车为日松族工匠刘会所铸,刘会此人极聪慧,日松族覆灭后,就背信弃义入了西林太子麾下,为西林太子效力。” 阿得将局势尽数托出,赫连钦一直安静掩眉,做出聆听姿态。 等到了深夜,阿得才将楚钰放送到准备好的营帐。 赫连钦与阿得一道出了楚钰放营帐,开口说了今夜第一句话,“阿得将军,家中可还有兄弟?” “唉,都战死了。”阿得先是诧异,没想到这位跟太子一起来的武将会突然问起这个,遂摇头叹了口气。 “是慕七逾越了。”见此,赫连钦退了一步,面露歉意。 阿得又摇了摇头,满脸坚定决然,“守卫北英,是阿得一族的职责,能够死在战场上,亦是我们的荣幸。” 赫连钦更加惭愧,接连赞了两声。 第二日卯时,炮火声响起,全营警戒,北英士兵穿甲带器赶往城门,出城迎接攻来的西林士兵。 楚钰放与赫连钦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陷入白热化的混乱场景,眼底映出血流成河来。 这就是战争啊,没有人性,只有杀戮。 忽然,一阵车轮碾压石子的声音传来,楚钰放眺望,就见后方慢慢驶来两辆身形怪异的巨轮车辆,那车身非用马驱动,以双头炮示人,能够自主前行。 “那,就是长轮车。”楚钰放一贯冷硬的脸上浮现惊色。 “是的,太子,这就是长星州的长轮车。”赫连钦微笑,看着前方已经停下,缓缓抬起双头炮的长轮车,悠悠回答了楚钰放。 赫连钦素来冷静,楚钰放知他性子,又正处两军交战之际,楚钰放没有发觉赫连钦笑容中的耐人寻味,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下方长轮车上。 “太子殿下,快随末将回避。”一身盔甲的阿得匆忙跑上城楼,顾不上君臣之礼,拉着楚钰放就要下城楼。 楚钰放未言其他,只同阿得下了城楼,赫连钦紧随其后。 待三人下去后,上方陡然响起剧烈炮轰声,天似乎都跟着震动了几下,空中弥漫着蒙雾,灰尘粉渣倾泄,城内众人不得不闭上了眼,阻挡那飞泄过来的火药。 炮声接连响了几次,天际轰动,雾蒙蒙一片,过了许久才显出一点蓝色。 “太子殿下,西林应暂时退去了。”阿得蓦然跪下,冲楚钰放抱拳,“是末将无能,不能守护好城门。” 四周士兵俱露出惭愧与屈辱表情,默默低下了头,齐齐跪下,向楚钰放请罪。 楚钰放看了眼迷雾散去露出的残败墙角来,刚刚还完好无损的城墙,此时却已然四分五裂,萧条破败不堪。 “起来。”楚钰放扶起阿得,侧身环顾一圈,高声道,“众将士,此战难打,西林有长轮车加持,难道北英就没有办法了吗?本宫不怕,也不信,本宫相信北英终会拨开云雾,重现光明!” “你们可愿同本宫一起坚守下去?” 他拔高了音量,传了开来,落入所有士兵耳中,令众士兵身体一震。 “末将愿意!”阿得应声高喊。 随即便是数道嘹亮的回应声。 此时天已大亮,蒙雾散去,灰烟四溢,所有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些黑灰,显然刚刚进行了一场恶战,城外躺着无数具尸体,其中属北英士兵最多,昭示着战场的无情。 只众北英士兵心底刚冒起悲戚,楚钰放这一番振奋人心的话,就激起了众士兵斗志,沮丧一扫而光。 赫连钦垂首,定定看着楚钰放的背影,目中满是寒霜。 此人确实极难对付,懂得拉拢人心,适时而变,面临眼前困境,率先稳定军心,再做打算。 回到营帐,楚钰放召集所有将领,商讨许久,才放他们走。 待人离去后,楚钰放深深一叹,问道,“慕七,以为当如何破局?” 时至今日,楚钰放完全信任赫连钦,北英京城一应事皆交由赫连钦处理,即使碰到赫连钦不在之时,也会有人来告知赫连钦一声。 太子妃于氏幼弟于解唤同赫连钦交好,阴阳隗氏隗木亦视赫连钦为至交好友,京中众人皆当赫连钦为太子楚钰放亲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身份。 就连太子楚钰放本人,也对此深信不疑。 赫连钦沉吟,“太子,长轮车之威,慕七今日也瞧见了,此物确实强悍,慕七┉暂时想不到法子。” 闻言,楚钰放头一次在赫连钦面前表露难色,“慕七也没有办法吗?” “是慕七无能。”赫连钦拱手。 楚钰放顿感疲乏,示意赫连钦退下。 赫连钦低眉走了出去。 西林暂且退兵,没有像先前继续迅猛攻来,阿得暂时松了口气,北英士兵得以缓了缓。 经过那日之战,北英士兵伤亡无数,走出营帐,稍进一步,就能听见满地的哀嚎,军医满头大汗,手不停地翻开士兵们的衣襟,查看伤口。 不过,今日军中来了位清丽少女,心地善良,医者仁心,医术又精湛,见了受伤的士兵们,心中不忍,便上前给他们医治伤口。 阿得巡视过来时,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身形纤弱的少女俯身,白皙好看的手指轻轻掀开士兵那与血肉粘黏在一起的粗布,士兵咬牙发出轻微抽气声,少女动作便更加轻缓了,待少女从药袋中拿出药,撒到伤口上,士兵神情逐渐舒缓,显然疼痛被抑制了。 过了会儿,士兵额头沁满细汗,嘴唇苍白,笑得劫后余生,激动地朝少女道谢,“多谢凡姑娘,多谢┉┉” 一开始,士兵见少女年纪小,觉得少女医术定不好,但受伤的士兵实在太多了,等到军医过来检查自己的伤口,恐怕那时他已经痛得昏过去,就死马当活马医,任由少女给自己医治了。 只是没想到,少女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那药粉也普普通通,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却立马止住了,有些麻麻的,但就是不痛了,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少女以薄纱遮面,蛾眉微蹙,眸中点雾着万千悲悯,似在伤感战争的无情,夺走了这么多无辜士兵的性命,一袭淡蓝色长裙仿佛被少女眉间忧愁感染,亦透着丝丝忧伤。 阿得不由走上前,欲开口询问少女身份,只是在对上少女那双蛾眉时,立时怔住了,话也咽了下去。 “阿得将军?”凡倾被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见对方看着自己失神,那眼神中带着狠辣,让凡倾忍不住颤抖了下身体,不过凡倾能感觉到他没有恶意,就试着唤了句。 阿得回过神,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知姑娘可有一位姐姐?” “我┉”凡倾想到了那为男子抛弃师父跟自己的师姐,犹豫一瞬,摇头。 阿得一脸失望,看了看一旁已经安心睡过去的士兵,终于想起要问凡倾的身份,“本将军见姑娘脸生得很,敢问姑娘是┉┉” 军中甚少有女子出现,凡倾蓦地出现在此处,长得这般好看,医术还极高,阿得却没有见过她。 军中突然出现一位这样的女子,底下人应当会来禀报阿得的,可┉┉ 不等凡倾回答,一道略含冷意的声音响起,“倾儿是慕七的妹妹。” 阿得转身,就见玄色劲装男子朝这边大步走来,先前面对自己时的客气,尽数褪去,冠玉脸庞上甚至有了丝冰冷。 “兄、兄长。”凡倾见到赫连钦,蛾眉微微舒展,还有些不习惯地唤了赫连钦一声,赫连钦走近后,就立刻站到赫连钦身旁,又缩在赫连钦身后,动作十分自然。 阿得看着面前隐隐护着凡倾的赫连钦,有些粗犷的麦色脸庞化开笑容,“原是陈公子的妹妹。” “适才阿得见陈姑娘为将士们医治伤口,便有些好奇。”阿得解释了自己问凡倾身份的原因。 赫连钦说凡倾是他的妹妹,阿得便称凡倾为“陈姑娘”了。 赫连钦没有反驳阿得的话,凡倾扯着赫连钦的衣服,温温柔柔的,亦没有站出来道出自己的名字。 “倾儿自幼喜欢读医书,慕七就带着倾儿拜访过几位民间大夫,倾儿心诚,就跟着学了些东西。”赫连钦这才换上笑,恢复之前的态度。 阿得点头,恍然大悟。 赫连钦盯着阿得的眼睛。 为主将的阿得,岂会那么好相处,他眼睛中透着十足狠辣,似藏着极大的野心,麦色肌肤暴露于空气中,周围似乎萦绕了无尽压迫。 只是那压迫在面向赫连钦时,好像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对赫连钦这个太子身边的武将,还算客气,但刚刚赫连钦稍微表现出敌意,阿得便仿佛迫不及待想要扑过来,将赫连钦咬碎撕烂。 阿得眼中狠辣一闪而过,最后看了眼凡倾,转身离去了。 见阿得消失在了视线内,赫连钦才看向凡倾,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语气仍旧极冷淡,凡倾低着头,回答道,“就是问了问倾儿的名字。” “还有呢?”赫连钦又问。 “还有┉┉”凡倾想起阿得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心中疑惑,“他问倾儿家中可有一位姐姐,但师父只收了倾儿和师姐为徒,师姐很早之前就离开了药牙谷。” 凡倾想到师姐,眼睛酸涩起来,师姐走的时候,她才八岁呢,现在师父也离开了她┉┉ 赫连钦心下一凛,是否还有一位姐姐? 前几日,他问了阿得类似的话,他自然是有了些猜测才会问出那样的话,但阿得呢? 他为什么一看到凡倾就问起同样的话呢? 是看到凡倾想起了谁? 赫连钦欲再问,就见凡倾低着头,一双蛾眉微微向下,愁绪回荡在眉间,似乎想到了极伤心的事。 “倾儿,我会给凡大夫报仇的。”赫连钦调转语气,轻声安慰凡倾。 凡倾点了点头,柔软的发丝顺着微风飘起,有一下没一下搭拉在赫连钦胸口,最后又落了下去,就好像凡倾的心情一样,很是低落。 赫连钦无奈,“刚刚是我太凶了,倾儿莫怪。” “倾儿知道。”凡倾还是很失落。 第432章 迫在眉睫 赫连钦无法,拉住凡倾的手,把她带离此处。 凡倾溢着柔色的眸子眨了眨,看着被赫连钦握着的手,蛾眉慢慢覆上依恋,心情一下子变好了。 陈公子答应过师父,会照顾她一生的。 那日阿得见过凡倾后,便让人去打听了下,得知凡倾确实是随赫连钦来军营的,对外称作赫连钦的妹妹。 只不过阿得没有完全相信凡倾的话,当机会再一次到来时,阿得又旁敲侧击起来,“陈姑娘,同陈公子不是亲兄妹吧?” “我┉┉”凡倾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得下巴处长了些黑色胡须,配上麦色肌肤,整个人显得更加粗犷了,“本将军看得出来,陈姑娘与陈公子有情。” 凡倾看赫连钦那爱慕的眼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阿得会这么说也不奇怪。 “兄长答应会照顾好倾儿的。”阿得都这样说了,凡倾只好应下,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底生出警惕来。 陈公子叮嘱过她,莫要与阿得将军过多接触,要小心阿得将军啊。 凡倾不知道赫连钦为什么要这样说,但凡倾全心依赖赫连钦,又非真正单纯好欺骗之人,经历了凡释的死,凡倾明白,不能随便相信他人。 故凡倾只是言道赫连钦会照顾她,两人是如何认识的,为何凡倾与赫连钦没有成亲便如此亲昵,甚至还随赫连钦来到这战火连连的边关。 阿得没有探到想要的讯息,发出一道粗犷阴沉的笑,壮硕发达的胸腔上下起伏,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就在凡倾以为阿得要有什么举动时,他忽然自嘲地摇了摇头,“本将军曾经遇到过一位女子,她像陈姑娘一样全心依赖着心爱之人。” “阿得将军?”凡倾不解,疑惑阿得为何要跟她说这些。 阿得却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起了他与那位女子的故事,“我受了很重的伤,这条命都差点丢掉,她医术极高,把我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后来,我们相爱并许下诺言,要厮守终生。” “她说,她要回去向师父请罪,得到师父的原谅,才能跟我永远在一起,我想跟她一道回去,却被她拒绝了,没办法只能让她一人离去。” 可是这一走,阿得就等了女子两年,两年后,女子再次出现时,身边却多了一位男子,而那名男子正是阿得的族弟阿本。 阿得发疯似的驱赶、警告阿本,叫阿本离女子远一点,可是女子说阿本救了她,叫阿得不要这样欺负阿本。 阿得失了理智,一心以为女子不再爱他,任女子如何解释也不听,处处找阿本的麻烦,一度让女子失望透顶,不愿再看他一眼。 再后来,边关发生动乱,阿得与阿本受家族之命,出关迎战,女子则待在军中医治受伤的士兵。 天不如人意,阿得与阿本在一次战争中,落入敌人的圈套,失了踪迹,不知怎的消息便传到了女子耳边,女子伤心欲绝。 眼看着日子一点点过去,依旧没有阿得阿本的消息,女子心灰意冷,了无生意,独自一人出城寻找阿得和阿本,后来果真遇到了两人,却在替阿得挡了一剑后,坠入了山谷。 阿得双目充血,找了女子三天三夜,终无果,失去理智的阿得,更加恨阿本了,将阿本当作猪狗驱使,族中上下无人敢帮阿本,阿本受尽欺凌辱骂。 终于有一日,消失了。 凡倾听得蹙眉,忍不住说道,“那位姑娘既然愿意替将军挡刀,说明她一直待将军有情,并未移情于他人。” 女子对阿本也只有感激之情。 “我知道错了,可是一切都晚了,她已经离我而去。”阿得苦笑,眼中狠辣消退,化为满目疮痍悲伤。 凡倾心里有些不适,只觉这一切都是阿得自作自受,若阿得相信那女子,定不会弄成如今这般模样,在女子死后,更不该将痛苦发泄到阿本身上。 从头到尾,阿本都没有错,甚至是因为救了那女子,才受到莫大的欺凌。 阿得看出凡倾心中所想,解释道,“阿本其实非我族中人,是族中长辈收养的外族人。” 阿得跟族中人之所以能这么肆无忌惮欺负阿本,全因阿本是从奴隶手中买来的,当做玩意来耍弄,这也是阿得看到女子同阿本这样一个低贱的奴隶待在一块儿,还处处维护阿本,如此生气的缘故。 当然,面对凡倾,阿得将阿本曾为奴隶的事实隐去了。 “那位姑娘一心待将军,甘愿替将军挡刀,定不希望将军还沉浸在悲伤中。”凡倾从心底不赞同阿得的做法,但她没有表露出来。 凡倾微微低下头,“将军,倾儿该回去了,许久看不到倾儿,兄长定要着急。” 不待阿得回答,凡倾就欲离去。 阿得没有阻止,只是看着凡倾离去的背影,他突然高声道,“她的名字叫挽女,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 凡倾瞳孔猛地一缩,脚步骤顿,惊骇在心底化成一道巨浪,咬了咬唇,凡倾强迫自己不要看阿得,冲阿得福了福身,抬脚继续往前走。 阿得咧开嘴,嘴边发出一声嗤笑,脸上布满狠辣,最终又隐去,“是阿挽的师妹啊。” 赫连钦正坐在凡倾的营帐内,见凡倾一脸惊魂未定地回来,起身扶住凡倾,轻声问,“怎么了?” “陈公子。”凡倾紧紧抓住赫连钦的手,眼睛瞬间一红,扑到赫连钦怀中,低低抽泣起来。 凡倾性子柔软,不管面对什么事,都温温柔柔的,除了得知凡释死讯时,甚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尽管钦慕赫连钦,也不曾像现在这样,与赫连钦亲密接触。 赫连钦没有说话,任由少女低声哭泣,等凡倾缓了缓,才问起原因,“倾儿刚刚见了谁?” “刚刚,倾儿撞见阿得将军了。”凡倾声音中还带着哽咽,抱着赫连钦,不肯松开。 赫连钦眼底划过一丝了然,又问,“你们说了什么,倾儿怎么会如此伤心?” 面对赫连钦,凡倾自是知无不言,将方才阿得所说的话,全部告诉了赫连钦。 她从赫连钦怀里抬起头,漂亮好看的蛾眉含着忧伤,“挽女是师父给师姐取的名,师姐很早就离开了药牙谷,倾儿没想到┉┉师姐、师姐她已经┉┉” “挽女?阿本?”赫连钦将凡倾重新揽入怀中,凡倾沉浸在悲伤中,温顺般靠到赫连钦胸口,便错过了赫连钦眼中的异样。 时隔几年,再次听到这两个名字,赫连钦心底泛起一丝波澜。 原来这就是挽女的身世。 当初见到一直保护上野千的挽女,赫连钦就觉挽女身份不凡,再思及挽女右脸上的黑色胎记,以及她对人体穴位的熟悉程度,赫连钦这才明白过来。 黑色胎记也许并非为胎记,而是坠入山谷时被石块或其他锋利东西所伤,不得救治,最终成了一块抹不去的印迹。 上野千于北英国附近救下挽女,与挽女在城外坠谷相吻合。 挽女坠谷后,被上野千救下,把一切都忘记了,一心待在上野千身边,保护上野千,直至死也没有恢复记忆,跟想起阿得来。 而阿本为西林与日松族人所生,受世人唾弃,沦为奴隶,流落至北英国,被阿得族人买下,受尽欺凌后,回到日松族,同样遭受日松族欺辱。 只是那会儿阿本已经初露锋芒,被石谷晓看重,得以与上野千见面,从而喜欢上了上野千。 而那些听从阿本命令的黑衣人,或许可以解释为买下他的阿得族人给的,只是那人也没把阿本当回事罢了。 不过最后,无论是挽女,还是阿本,都死了。 这些,凡倾就不用知道了。 “人各有命,或许挽女的结局已经注定了,我们没办法阻止。”赫连钦安抚了一句。 凡倾趴在赫连钦怀中,完全不知道赫连钦刚刚的一番思绪,轻轻点了点头,消化着这一个令她悲伤难过的消息。 说起挽女,赫连钦便又想到了挽女死前,赠予他的那套银针和青玉螭纹祥云佩,赫连钦当时见玉佩不凡,被收了起来,连带着银针放在了毓王府的书房中。 现在应该被云夜收整起来,同其他物件一道带去了东宫吧。 赫连钦被封为太子,自然要搬到东宫去。 挽女为凡释之徒,凡释又曾为元素太子身边人,有一块质地温润、翠色温碧的玉佩也不稀奇。 相比而言,那银针或许更有利用价值。 知晓凡倾就是挽女的师妹,阿得便时常出现在凡倾面前,直言不讳地问起挽女以前的事,凡倾俱闭口不谈,故作不解道,“将军都不知道的事,倾儿如何能知道,倾儿又不认识挽女。” 闻言,阿得一怔,复深深看了凡倾一眼,扭头离去,只是下一次见到凡倾时,阿得又会问同样的问题。 凡倾自是顿感困惑,赫连钦得知后,看了看凡倾那双蛾眉。 挽女好像也有一双漂亮的蛾眉。 赫连钦低头,看着凡倾的眼睛,叫凡倾莫要随意离开营帐,若是无聊,就去旁边的营帐找他。 —————— 西林、北英两方休战不过几日,战争的黑烟便又燃了起来。 北英众将万分警惕,聚集到楚钰放帐中,商议应对策略。 “太子殿下,末将必将誓死守住城门,绝不会让他们踏入北英半步。”阿得抱拳,说得慷慨激昂,盔甲随着略微激动的胸腔起伏不定,显示着他此刻的心情。 其余武将跟着抱拳,齐声道,“末将愿誓死守住城门!” 楚钰放目光沉重,眸中倒映出底下大声表明心志的武将们,眼底渐渐浮现赞许,他站起身,“有诸位在,本宫料他西林也不敢攻过来。” 众武将再次抱拳。 虽说西林来势汹汹,有长轮车这一利器加持,可双方僵持了这么久,也没见西林真的攻入北英地界,不过是在城外放了几炮而已,不敢真正惹怒北英。 尽管有长轮车的压制,北英伤亡士兵亦多,可实际上,北英国力强盛,岂会被轻易打倒,终究不过死的是些无关紧要的士兵,看起来有些惨淡。 但这非长久之计,必须尽快找到办法,解决眼前困境。 思及此,楚钰放视线移到赫连钦身上,道,“边关之忧迫在眉睫,将士们仅凭赤手无法与西林对抗,那就只有一计了。” 赫连钦当即起身拱手,“慕七愿为太子效劳。” “好!”楚钰放猛地拍了拍赫连钦的肩,剑眉舒缓,盯着赫连钦的眼睛,“慕七,本宫知你素来聪慧,定能完成本宫的指令。” 赫连钦低头避开,应了声,“太子有何吩咐?” 楚钰放转头,重新看向武将们,“为今之计,只有捣毁长轮车,才能解了眼前之忧。” 众人自然知道他们被西林压制的原因就是长轮车,也知只要有长轮车在,那么他们就只能一直被西林按在地上打,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必须毁了长轮车才行。 可,这谈何容易。 所有人望向营帐最前方的太子,太子目光冷硬决然,浑身散发着迫人气势,只听他缓缓开口,“陈慕七听令。” “臣在。”赫连钦走到楚钰放面前。 “本宫命你乔装打扮,混入长星州,趁机捣毁长轮车,以及杀了刘会。”楚钰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中透出浓厚的杀意,一国太子的威压顷刻迸发! 帐中众人忙低下头,躲避那无形的压迫。 赫连钦保持垂首姿势,似与其他人一样被楚钰放周身的威压所震慑,“臣领命。” 阿得悄然抬头,瞥见楚钰放看向赫连钦眼神中的厚望,以及坦然挺立的赫连钦,头又低了下去。 等帐内只剩下楚钰放和赫连钦两人时,楚钰放才道,“慕七,本宫知你之能,定不会让本宫失望的。” 楚钰放器重赫连钦,派赫连钦潜入长星州也是他思虑良久,才决定下来的。 若赫连钦被人发现,死在了长星州,那么楚钰放将会失去一名大将,只能咬牙认了。 第433章 入日石城 倘若赫连钦成功了呢,那横在楚钰放面前的大山就没了,北英发动猛烈攻击,必将重创长星州。 “慕七明白。”赫连钦颔首。 楚钰放眼底划过满意,十分信任赫连钦。 随楚钰放一道来边关的幕僚武将中,属赫连钦最受楚钰放器重,将此重任交给赫连钦,楚钰放尤其放心。 第二日一早,赫连钦就带着凡倾离开军营,在出营门时正巧碰见操练士兵们的阿得。 见到赫连钦和凡倾,阿得上前一步,“陈公子,今日就走?” “阿得将军。”赫连钦拱手,点了点头。 阿得看向缩在赫连钦身后的凡倾,蓦地露出一抹笑,“陈姑娘也要一同离开?外面可乱着呢,不如就留在军中,本将军可护陈姑娘安稳。” 凡倾往旁边移了移,用赫连钦的身体挡住阿得视线。 “看不到倾儿,慕七会担心的。”赫连钦嘴边笑意似有若无,将凡倾彻底护住。 阿得收回目光,“也是,陈公子与陈姑娘感情甚笃,分不开也正常。” 赫连钦又是一拱手,拉着凡倾大步离去。 阿得停留在原地,眼中倒映着赫连钦和凡倾两人的背影,麦色脸庞粗犷迫人,点点黑胡须爬在下巴上,稍稍咧开嘴,煞气与狠厉就透了出来,令人心惊。 他伫立良久,直至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才转身往营帐走。 有楚钰放下的指令,赫连钦和凡倾顺利出了城,坐上备好的马车,便晃晃悠悠朝西林的方向去。 等接近日石城时,赫连钦将马车赶到一旁的草丛中,一路向前驶。 “倾儿。”赫连钦唤了一声。 马车内的凡倾立刻抱紧包袱,走出马车,一掀开帷裳,纤腰就被男子紧紧抱住。 天旋地转间,两人已然落地。 随即就是一阵破风声,以及马儿的低低嘶吼。 凡倾被赫连钦抱起,紧张之下看向马车,却发现面前陡然陷了下去,横在中间,茂密草丛则遮盖住前方道路。 若不是那马车踩空,跌落下去,根本发现不了这下面是空的。 也不会知道前方就是一个土崖。 “陈公子。”凡倾攥住赫连钦的衣服,眸中含着惊色。 赫连钦松开揽着凡倾腰的手,改为虚虚环绕住凡倾削肩,神情冷漠,看着掉落土崖、不见踪影的马车破大的空洞,眸中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刚刚松绳放马之人不是他。 等赫连钦与凡倾离开土崖时,身后跟着的人已经没了。 楚钰放的人回去了吧。 赫连钦勾了勾唇,朝着日石城的方向去。 凡倾原本还担心入城时,会被西林人拦住,没想到,他们到达日石城,看到的却是百姓进出自如的情形。 与战火纷飞的北英不同,这里很平常很普通,百姓们忙着进城出城,遇到相熟的便说上好一番话,脸上俱带着笑容,根本看不出西林正在与北英打战。 而他们进城的时候,没有守卫拦他们,就这样轻松走了进去。 赫连钦找了一个酒楼,开了两间厢房,让凡倾待在里面不要出去。 凡倾没有问赫连钦原因,只依言点头。 赫连钦叮嘱凡倾后,就离开了酒楼,一直到很晚,凡倾都没有看见赫连钦。 天快亮时,凡倾才隐约听到隔壁厢房有了动静,轻轻呼出一口气,知晓赫连钦回来了,这才安然睡下。 赫连钦与凡倾入日石城的第三日,西林又跟北英打起来了,据说,这一次,西林直接轰了北英的城门,闯进去打得北英士兵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这些,都是凡倾从酒楼小厮那听到的。 小厮笑眯眯说起这事来,谈及北英便满脸的不屑,语气得意,“咱西林可不是好惹的!” 西林打了胜仗,小厮自然高兴,可以说所有西林百姓都很高兴,消息一经传来,百姓们都兴奋得欢呼起来,凡倾就是待在厢房内,都能听到下面百姓们兴奋的讨论声。 凡倾笑了笑,一双蛾眉沁着柔意,全身上下都透着柔色光辉,令对面的小厮愣住。 凡倾戴了薄纱,小厮看不到她的脸,只单看凡倾浑身气度,就知凡倾容貌不俗,心下感叹,少有见到这般好看的女子。 小厮只敢在心里嘀咕几句,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不敢露出丁点儿轻浮之色,送了吃食便赶紧退了出去。 只因,那一身寒霜的玄袍男子,不是他能惹的。 小厮将门带上的声音落下,凡倾扭头看着桌上的吃食,缓缓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清丽动人的脸庞,鼻尖萦绕着饭菜的香味,凡倾却没什么胃口。 她撑着脸,有些无聊,用手指将秀发绕了一圈又一圈。 小厮为西林人,西林打了胜仗,高兴亦属正常,而凡倾既不是西林人也不是北英人,听到北英惨败的消息后,没有太大触动。 她自幼待在药牙谷,凡释为昔日南高国人,南高国又覆灭了,凡释并没有传达给凡倾归属国的概念。 只是凡倾想到赫连钦在楚钰放身边做事,心中隐隐担忧起来,他们来西林,就是受了北英太子的指令。 西林这般强悍,北英能赢吗? 还有陈公子到底要做什么? 凡倾不知道赫连钦来西林的目的。 楚钰放命赫连钦暗中摧毁长轮车,和杀了刘会一事,除了当时在营帐内的武将们外,没有人知道。 赫连钦每日照旧回来的很晚,凡倾甚少见到赫连钦,心中一阵失落。 终于在十日后,赫连钦将凡倾带离了酒楼,来到一处气派的大宅院中。 婢女打扮的下人领着凡倾穿过水榭假山,停在了一处院子前,“凡姑娘,这是城主夫人为您准备的院子,今后凡姑娘就住在此处了。” 凡倾柔光熠熠的眸子微动,见面前的婢女语气恭敬,低头做出恭敬姿态来,又看了看这精美非凡的院子,轻轻点头,“知道了。” 婢女福身,随凡倾一道入了院子。 当夜,凡倾被城主夫人请去,屋中摆了一大桌美食,而着玄色长袍的赫连钦正与对面的男子言笑相谈。 第434章 暗处之人 见凡倾来了,赫连钦冲她招了招手,为对面之人介绍凡倾,“这是凡姑娘。” 顿了顿,又补充道,“本宫的妹妹。” 贺存白眼中异色一闪而过,复笑道,“凡姑娘。” “贺城主。”听见赫连钦的自称,以及贺存白对赫连钦的态度,凡倾满心震惊,在赫连钦看过来后,才冲贺存白福了福身。 城主夫人是个温婉的女子,与北英太子妃于氏温婉中带着厉色不同,城主夫人给人的感觉十分亲切,她轻轻拉过凡倾的手。 凡倾被城主夫人带着去了屏风另一边,赫连钦和贺存白两人的身影就叫屏风隔绝掉了。 此时夜色撩人,微风不燥,满桌佳肴,伴着美酒的清香传入两人鼻尖,小厮们默默退了出去,只留赫连钦与贺存白相对而坐。 “太子殿下,存白敬您一杯。”贺存白端起酒杯,语含恭敬,不等赫连钦说话,便一饮而尽。 赫连钦脸上冷意散去,浮现浅浅的笑,抿了一口美酒,“存白在日石城一切可好?” 明亮烛光倒映在赫连钦眸中,忽闪忽闪的,犹如一团欢快活泼的火苗,嗅着味道,满足地跳动着,以示亲近,使赫连钦那张冠玉脸庞添上了几分别样光彩,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便跟着消散了些。 贺存白神情认真,微低下头,看着赫连钦的下巴,“日松族被太子殿下彻底镇压,全部入奴籍,再无造次机会,存白也就顺利接手了日石城,这几年来,日石城已经完全归入了长星州。” 贺存白的态度一如往昔,先言赫连钦镇压日松族,将功劳全部归到赫连钦身上,再道他顺利治理日石城,最后表明日石城与长星州融为了一体。 “好。”赫连钦入日石城后,看到许多西林百姓,他们皆为长星州迁移过来,或者来日石城采买、做生意的,侧面说明了日石城完全属于西林的领地了,百姓也愿意来日石城。 “北英那┉太子殿下准备怎么做?”贺存白思及如今北英边关的北英太子,开口请示赫连钦。 数日前,贺存白收到赫连钦的密函,命他举兵攻打北英,用长轮车威慑北英,引楚钰放前往边关。 贺存白不敢忤逆,次日便发动了攻击,几经周折,楚钰放如预期般来到边关。 而赫连钦也顺利入了日石城。 贺存白初闻赫连钦失踪,第一反应便是赫连钦被四皇子赫连迟陷害,之后赫连钦许久没有下落,心底开始猜测疑惑起来。 不过,贺存白深知赫连钦非愚蠢之人,不可能轻易死在赫连迟手里,就一直待在日石城,等待赫连钦出现的消息传来。 当收到赫连钦密函时,贺存白惊喜万分,他就知道殿下不可能轻易死去。 压住激动情绪,贺存白联合周奕行,一道发动攻击,给予北英重击。 按照赫连钦的命令,把握着恰当的度,既能给北英带来重大打击,又未真正踏入北英地界,没有彻底激怒北英。 赫连钦入日石城后,贺存白才倾尽全力攻打北英,长轮车一度驶入北英边关,将城门轰炸摧毁。 赫连钦面露沉思,顺利回到西林,除了有赫连钦刻意引导楚钰放必须摧毁长轮车,北英才能与西林正面对抗的缘故在,赫连钦还有其他顾虑。 他在北英军营时,已经将那里的一切摸透彻了,又取得了楚钰放的信任,所以赫连钦并没有太担心楚钰放。 楚钰放难对付没错,但他在明,赫连钦能够把控楚钰放的意图与举动。 可有人在暗呀。 赫连钦想起至今没有下落的赫连迟,心中一沉。 赫连迟素来狡诈,即使被他重伤,也未必会倒下去,迟迟没有出现,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 “全力进攻。”赫连钦道。 不管怎样,先制服住楚钰放再说。 “是。”贺存白拱手应是。 赫连钦不是没想过在北英时就把楚钰放杀了,但四周俱为北英人,一旦楚钰放被发现死在营帐中,赫连钦再一失踪,立刻就会有人怀疑到赫连钦身上。 只因楚钰放身边时常跟着的就是武将陈慕七。 恐怕不等赫连钦离开北英,就会迎来北英大军的追杀。 再者,东盟未了,留着北英也好牵制一二。 西林、北英、东盟三国交战,元若寺那边定然蠢蠢欲动,现在还不是彻底打破稳定局面的时候。 城主夫人和凡倾的低声细语自屏风那头传来,贺存白下意识看向赫连钦,联想到赫连钦刚刚称凡倾为妹妹┉┉ “本宫为凡倾的师父所救,如今凡倾于世上再无亲人,本宫会照顾她一生。”赫连钦淡淡道。 他没有说凡倾就是传闻中妙手神医凡释之徒。 贺存白点点头,当下不再多想,再次举起酒杯敬赫连钦。 赫连钦让贺存白全力进攻,贺存白当真就使出全力,第二日一早就带兵进攻北英。 而周奕行、穆昆、宋方谨等人也抵达日石城,拜见赫连钦。 过了几年,周奕行依旧神采奕奕,铁血气势更加汹涌,穆昆亦是如此,宋方谨和葛秋等人则越发沉稳,已经坐到千夫长的位置了。 几人见到赫连钦,激动万分,忙下跪行礼。 “周将军,快请起。”赫连钦亲自扶起周奕行。 周奕行应了声,抬头再看赫连钦时,眼中满是欣慰与自豪。 第一次见赫连钦时,赫连钦尚为十三岁少年,稚气未脱,被周奕行看作深宫中金尊玉贵的皇子,压根不懂何为“打仗”。 后来,赫连钦一次次展示出过人天赋跟才能,周奕行倾囊相授,终带着一身武艺回京。 再见时,赫连钦已然为他西林的太子! “太子殿下,”周奕行彼时待赫连钦如彭宇,现在却不敢再造次,比当初多了太多敬畏。 其余人俱齐声道,“太子殿下!” 他们眼中满含激动,甚至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看着面前玄色长袍的储君,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第435章 没有消息 赫连钦脸上挂着淡笑,冲他们一一点头,笑容比平日多了分真切,待周奕行等人如旧。 这些都是他的部下啊。 周奕行更加激动了,只是他一向不善于表达,看不太出来。 周奕行等人俱为赫连钦麾下武将,自然一切听从赫连钦安排。 有贺存白周旋北英那边,赫连钦很放心。 同周奕行等人一道来的,还有刘会和朱远广。 刘会依旧端着大师范,昂着头在一众工匠的拥护中走进屋,然而在看到赫连钦的那一刻,瞬间不自然起来,他可还记得这个五皇子心思缜密、城府深沉得很呢! 不对,现在应该是太子了。 “咳咳。”刘会干咳了两声,恭恭敬敬行礼,“刘会见过太子殿下。” 赫连钦盯着刘会,嘴边含着似有若无的笑,看得刘会心里发毛。 一直到刘会表情即将破功,赫连钦才开口说道,“刘大师,这次西林能重创北英,多亏了有长轮车。” 说起长轮车来,刘会满脸得意,他这个人有点儿小聪明,喜欢端着,可他就是研制出了长轮车这样的稀罕物来。 凭着长轮车就能够在军中独占鳌头,任谁也越不过他去。 赫连钦将刘会的神情尽收眼底,刘会此人爱慕名利,喜欢人捧着,实则胆小如鼠,一遇到事情就立马躲起来。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威力极大的长轮车给西林带来绝对的帮助,只要刘会还能研制,这点小聪明又算的了什么。 “刘大师,北英强悍,实难对付,还需你多铸造几辆长轮车才行。”赫连钦道。 闻言,刘会脸一僵,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叫你得意,他的好话是那么容易听的吗? 现在好了,又得干活了! “是是是,小的知道。”心底再多腹诽,刘会也只能乖乖应下。 赫连钦笑了笑,长轮车铸造不易,即使有构架图和刘会在,想要铸造一辆长轮车也需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 就单说几年过去,刘会同朱远广等人不过铸造出了两辆长轮车,仍在一面精进修造。 赫连钦视线左移,落到旁边的朱远广那。 相比于几年前,朱远广尽显出老态,本就白发苍苍,现在越加垂垂暮老了,而朱远广身旁还站了一位男子。 男子精神抖擞,一双漆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赫连钦,透着几分机灵劲,见赫连钦看来,立刻张开嘴巴笑,露出白净的牙齿,又有些憨态可掬,自然垂下的手透着老茧,还带了几条刀疤,新旧皆有,应是雕刻匕首或铸造刀剑时不小心伤到的。 “可唤朱翼?”赫连钦问。 赫连钦知道,他就是当初的狗儿,如今已然长成七尺男儿了。 “是的,太子殿下。”男子的声音极响亮。 在赫连钦喊出他名字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当初赫连钦不仅没有恼他偷窃,还救了朱远广,少年将赫连钦的恩情铭记在心,再次见到恩人,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朱远广看着周身透着威严摄人气息的太子殿下,暗自点了点头,眼前的西林太子可不像当初元素太子,元素太子到底太仁善了,无法立于天下。 而这位西林太子杀伐果断,当斩则斩,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即使是亲兄弟,只要挡了他的路,也只有一死。 朱远广低头看向赫连钦下巴的时候,赫连钦也在打量朱远广。 忆起兵部库房见到的玄武匕,以及被云升带回京城的玄晏匕,赫连钦便联想到朱远广的师兄朱远昌。 不可否认,朱远昌“鬼斧神工”之称不虚,玄武匕与玄晏匕俱锋利无比,可以说是削铁如泥。 朱远广并未隐瞒他与朱远昌为师兄弟的事实,他那双手艺虽比不上朱远昌,却亦是世间少有。 “太子殿下。”朱远广冲赫连钦拱手,埋首恭敬道。 “朱师傅。”赫连钦点了点头。 朱远广曾为南高国人又如何,现今朱远昌已死,南高国覆灭,朱远广归入他麾下,为他做事,无半点异心。 见过一众长星州武将,赫连钦重新将目光放到北英。 ———— 楚钰放近来十分烦躁,时常训斥底下人,午时阿得就听到有太监被拖出去斩首,晚上便又传来楚钰放发怒的消息。 阿得心情同样不好,北英接连被西林堂而皇之入侵,又大摇大摆离去,将北英的脸面狠狠踩在脚下,北英皇帝在京中大发雷霆,对他很不满。 阿得为边关主将,如今没有失了城池,不过是西林未强行抢夺,若西林要夺城池,绝非阿得能够守住的。 相比于楚钰放这个北英皇帝器重的太子,阿得受的责难更多,北英皇帝的怒意几乎要将阿得生生烧毁。 “太子殿下,陈公子那边,还没有消息吗?”阿得忍不住问起赫连钦。 按理说赫连钦去西林有半个月之久,就算没有顺利潜入西林军营,也该递一封信过来,告知楚钰放他的现状。 楚钰放剑眉拧紧,跟阿得想到一块儿了,他心中同样疑惑,猜测赫连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出了意外,才一直没有消息。 赫连钦离开北英那日,楚钰放差人悄悄跟着,在看到赫连钦松绳放马后,就回来禀报了。 对此,楚钰放很满意,只觉赫连钦考虑周到。 将马车弃至土崖,赫连钦和凡倾两人扮做普通兄妹入日石城,便没有那么引人注意。 他深知赫连钦心思缜密,武艺高强,换做旁人潜入西林军营,恐怕未踏进一步,就要被处理了,赫连钦则不同,定能完成他的命令,摧毁长轮车并杀了刘会。 只是迟迟没有赫连钦消息,楚钰放心底不由揣测起来。 慕七究竟有没有出事? 见楚钰放没有说话,阿得露出焦急神色,上前一步,欲再问,“太子殿下,陈公子┉” 他话还未说完,楚钰放身后的白眉男子就挡住了阿得,“阿得将军,太子乏了。” 第436章 不会忘了你们 “你┉┉”阿得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白眉男子,铁青了脸,又看了看脸色阴沉的楚钰放,“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今日好生休息,阿得就不打扰太子了。” 终究按耐下心思,退了出去。 楚钰放眸色下沉,等阿得出了营帐,才收回视线。 白眉男子重新退至楚钰放身后。 帐内陷入寂静,焦躁与诡异却笼罩住整个营帐,许久之后,白眉男子开口道,“太子,若是陈公子死了,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楚钰放浑身散发着冰冷,沉着的眼眸中冰寒无比,语气极为冷硬,“定书,慕七绝不会轻易死去。” 被唤作定书的白眉男子一怔,略有些苍老臃肿的脸上浮现诧异。 没想到楚钰放竟笃定赫连钦不可能失败,楚钰放对赫连钦的信任也超出他的想象。 “再等等看。”楚钰放道。 “是!”定书应声。 定书自楚钰放幼时,就被皇后指派到楚钰放身边伺候,他很了解楚钰放。 从赫连钦出现在楚钰放身边起,定书就将赫连钦的一言一行看了进去,同楚钰放一般认定赫连钦忠心于楚钰放,绝不可能背叛。 故楚钰放说要再等等看,定书没有其他想法,因为他也认为赫连钦不可能就这么死了,一定会给他们带来好消息。 根本未猜疑起赫连钦来。 楚钰放说再等等看,第二日就收到了赫连钦的密信。 楚钰放打开密信,就见上面写了一句话,“太子稍安,慕七定不辱使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给楚钰放带来极大的安慰,楚钰放当下松了口气。 虽然赫连钦信中没有说他是否成功混入了西林军营,但楚钰放相信,赫连钦之所以敢这样说,定有所进展。 “陈公子那太子可以放心了。”定书露出庆幸的笑。 楚钰放应了声,眼睛陡然附上杀意,“慕七暂时不用担心,但眼前困境不破,本宫岂能罢休!” 楚钰放非善类,待赫连钦如此亲近,不过是赫连钦取得了他的信任,对于其他人楚钰放就没那个耐心了。 尤其是打到北英门口的西林士兵。 接下来的几日,楚钰放将众武将召集到营帐中,拿着地形图,分析阅览,势要重重回击西林。 三日后,北英城门大开,借着月色,数名轻甲士兵手执兵器,悄然出城。 天慢慢露出鱼肚白,行走在山间的士兵们快速移动,俱闭口不言,只能听到马蹄声和脚步声有规律的响起。 为首的剑眉男子神情冷酷,时刻保持警惕,眼神不时扫过四周,带领着众士兵稳步前进。 等天大亮时,楚钰放手抬高,示意后面的士兵们停下。 定书跟在楚钰放身后,同样举起手,后方士兵们瞧见了,陆陆续续停下了脚步。 楚钰放跳下马,往前走了几步,面前为一片茂密的草丛,他“唰”的拔出剑,剑触及野草,接连绕了几圈,那里便显出一个空洞来。 微俯身,瞧了瞧,“下方果然是土崖。” 定书走到楚钰放身旁,同样瞧见了生长于土崖壁上探出头的野草,惊讶于野草长得茂盛高大,亦暗自心惊。 若非太子殿下发现此土崖,那他们顺着山路走,岂不是要直接掉下去! “传令下去,就地埋伏。”楚钰放道。 定书面色一凛,当即让一众士兵下马,于草丛中隐藏身形。 到了夜间,众士兵一日未进食,已饿得饥肠辘辘,个个精神萎靡起来。 月色撩人,微弱月光轻轻抚摸着士兵们,企图安慰他们,然而再是美丽的月色,士兵们也无暇顾及,肚中空荡荡的,四肢麻痹,长时间的蹲守,令他们开始趋于麻木。 定书皱着白眉,走到楚钰放身边,低声道,“太子,今夜已晚,想必西林人不会来了。” 楚钰放眼眸凌厉,透过茂盛的野草盯视前方,剑眉收紧,过了许久,下令道,“让将士们进食。” “是。”定书领命,悄声招呼几位千夫长,千夫长把命令传下去,士兵们这才掏出馒头来吃。 又过了半个时辰,确定西林士兵今夜不会袭击北英,楚钰放从草丛中出来,看着四周地形陷入沉思。 一旁或坐或蹲在地上的士兵见了,借着月光好奇地张望过来,嘴巴不停动着,死劲咀嚼吞咽馒头。 定书拿了几个馒头,走过来,“太子殿下,就吃几个吧,您也一日未进食了。” 楚钰放摇头,“本宫不饿。” “太子,您与我们一道守在这里,期间从未吃一口馒头,喝一次水,怎能不饿不累,您就吃点吧。”定书言辞恳切,充满了担忧。 听到这话,众士兵纷纷抬起头,朝楚钰放看来。 他们看不清楚钰放的神情,只隐约瞧见楚钰放接下馒头,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声音仍旧冷硬,“能裹腹即可。” 听在士兵们的耳中,意义却非同一般了。 他们随楚钰放出城,赶了许久的山路,到此处埋伏守候西林大军,直至现在,精神疲乏。 再加上北英接连战败,楚钰放这个太子没有一点办法,心里不免有了意见。 此时见楚钰放同他们吃一样的馒头,做一样的事,甚至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当下那点儿埋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可是太子殿下啊,他们怎么能跟太子比,辛苦些也正常。 可偏偏太子殿下不仅跟他们一起赶路埋伏,还吃一样难以吐咽只能裹腹的馒头啊。 众士兵心底涌现激动,有士兵站起身,胆子大了起来,想与楚钰放说些肺腑之言,可刚走了两步,肚子就传来咕咕叫。 士兵顿时止住脚步,停留在原地,犹豫不决。 楚钰放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扭头看来,语气听起来也比先前温和,“馒头可裹腹,却不能满足食欲,你们跟着本宫受苦了,待将西林击退,本宫定不会忘了你们。” 这一番话,说的士兵们眼眶微微发酸,面对太子的“真情实意”,他们怎能不触动。 “太子殿下,保护百姓,守卫北英,是吾等职责。”一名千夫长激动不已。 第437章 主动进攻 楚钰放目露赞许,重重点头。 定书恭敬站在楚钰放身旁,艰难咀嚼着馒头,藏在黑夜下的白眉一直紧皱,却没有发出一声不满。 而楚钰放说完那番话后,又往嘴里塞了一个馒头,当真同士兵们一样吃起馒头来。 必要的时候,君须与民同食,不是吗? 第二日清晨,楚钰放仍未等来西林大军,望着这条西林通往北英的必经之路,楚钰放心情沉重。 西林大军若要攻打北英,必须走过这条路,楚钰放一早埋伏在此处,为的就是打西林一个措手不及。 楚钰放心知无法正面抗衡西林的长轮车,但叫西林接连炮轰北英,是楚钰放无法忍受的,所以他欲还击西林。 几次战败,使得北英士气大减,萎靡不振,楚钰放必须重新调动起士气,重振北英威风。 不需要彻底打败西林,警告一番西林,告诉他们北英不是那么好惹即可。 只是事情的发展令楚钰放十分诧异,连续攻打北英几日的西林大军现在却撤了回去,不见踪影,似乎没有要与北英激战的意图。 实在奇怪! 这个念头在三日后变得越发浓烈。 “太子,或许陈公子那边成功了,西林才会退兵的?”定书猜测道。 楚钰放心神一动,思索起这个可能。 以慕七之能,短时间内混入西林军营,摧毁长轮车亦是有可能的。 若慕七当真毁了长轮车,那么西林退兵熄火就可以解释了。 一直倚重的利器长轮车陡然被人毁掉,还找不出原因来,定会引起西林动乱,西林急于找到奸细,以免再出异动,遂退兵镇守日石城与长星州。 定书观察着楚钰放脸色,蓦地抱拳,“太子,奴才请命去日石城一探究竟。” 楚钰放沉着脸,扫视周围埋伏起来,已然精神匮乏的士兵们,道,“好,定书,务必探个究竟。”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士兵们虽尽忠守职,一心保护北英百姓,但若此行没有半点收获,心底难免会有微词。 既然出来了,楚钰放不欲放过这次机会。 定书领命,即刻驱马赶往日石城。 当定书看到日石城城门紧闭,城楼上士兵神情肃然,警惕四周情形,戒备森严时,心中对赫连钦成功摧毁长轮车的猜测更加肯定。 在城外观察了许久,才离去。 “太子,日石城城内确实有异。”定书道。 两军交战,紧闭城门,不准百姓进出为常事,可明明前几日西林还大摇大摆打过来,如今却退至日石城,不敢出来,让人很难不怀疑西林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 楚钰放眼中闪过奇异之色,心底隐隐升起兴奋,有一瞬间想要立刻打过去,只是在看到士兵们的脸色时,楚钰放又硬生生压制住了。 他剑眉舒缓,“传令下去,回北英。” “是!”定书不敢质疑楚钰放的话,只低头应是。 士兵们于夜间出发,又浩浩荡荡回来,阿得心中诧异万分。 “太子殿下,这几日西林未来犯。”阿得走在楚钰放身侧,与他说起近日战况。 楚钰放带兵出城埋伏西林,阿得起初并不赞同,却不敢忤逆楚钰放,只能眼睁睁看着楚钰放离城,自己则守在城内。 楚钰放点头,径直往营帐的方向走。 阿得垂首,余光扫过一众毫发无损的士兵们,又窥见楚钰放周身的疲乏。 暗自思忖,难道太子殿下没有跟西林对上? 他是知道楚钰放此行目的的。 西林没有来攻打边关,阿得只以为是楚钰放在必经之路上拦截住了西林大军,这里才得以缓口气。 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而楚钰放接下来的打算,却令阿得大吃一惊。 “太子,您打算进攻日石城?!” 营帐内,武将发出惊异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着最前方的楚钰放,震动之下,险些忘了尊卑。 阿得同样将目光投过去,对楚钰放的决定略感诧异。 “太子殿下,那长轮车威力极大,是末将┉┉”武将未脱口之言,在场的人俱明白。 北英国力强盛,岂会被西林压在底下,不过是顾及着那长轮车双头炮威力罢了,贸然冲上去送死实为徒劳。 可眼下楚钰放提出要进军攻打西林,是否有意让士兵们白白送死,以士兵们的身躯来换取战争的胜利? 众武将心思各异,有认为此战不破不立,必须要有取舍,亦有人觉得不该用士兵们的性命来取得这令人诟病的胜利。 楚钰放一贯冷硬着脸,剑眉含着丝丝寒冰,吐出的话同样冰冷,“北英该反击了。” 只是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神情一僵,这些日子打的败战,叫他们郁闷愤慨,可不管他们怎么愤怒,北英惨败,士气大减都是事实,根本无法改变现状。 “各位将军,北英不能一直做缩头乌龟。”定书上前一步,拱手看向众人。 他的话再一次击中众人的心口。 缩头乌龟? 众人不由在心里自嘲。 在场之人大多都久经沙场,镇守北英边关多年,即使位不在高,亦付出极大的精力来守卫北英,功名亦有,受北英百姓所敬仰。 可眼下,他们这些人却害怕进攻,被所谓的长轮车劝阻。 真他妈的缩头乌龟! 一开始惊声出言的武将猛然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对,不能做缩头乌龟,就该主动进攻,就算是死,末将也不怕!” 有人表态,其余武将自是纷纷应声,赞同楚钰放进攻日石城的决定。 阿得看着上首的楚钰放,见楚钰放脸色沉沉,似乎对攻打西林并没有太大的担忧,做下决定时亦没有丝毫犹豫。 当真是太子殿下不怕,还是太子殿下有把握胜了西林? 阿得忽得想起乔装打扮潜入西林的陈慕七。 那陈慕七离开北英有一个多月了吧? 难道来信了? 所以太子殿下才欲进攻西林? 阿得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面上露出激动神色,跟着应声赞同,“末将愿追随太子殿下!” 确实要进攻,北英被压得太久了! 第438章 恐有埋伏 楚钰放起身,凝睇众武将,“好。” 夜色渐深,虫鸣不断,伴着阵阵窸窸窣窣脚步声,野草树枝摇曳探头,一行士兵稳步前进,朝着目的地而去。 为首之人,剑眉厉目,月光打在脸上,显出一边冷硬轮廓,男子便越发冷酷无情。 阿得和定书分别行走一侧,皆做出警惕姿势,眼神不时环顾四周。 意外没有发生,一直到他们抵达日石城,都相安无事。 今夜的月亮极暗,月光微弱地几乎看不到城墙上方是否有西林士兵把守,楚钰放没有贸然前进,而是停留在远处,观望着日石城。 从楚钰放这边看去,日石城不见一点儿光亮,城墙上亦没有火把燃起,整个日石城静悄悄的,莫名透着股诡异。 “太子殿下。”阿得凑近楚钰放,请示楚钰放是否立即进攻。 楚钰放瞳孔微缩,眺望日石城,待一阵微风拂过,下令道,“攻城!” “是!”阿得、定书高声应道。 “进攻!”紧接着,便是千夫长、百夫长们的大喊声。 所有北英士兵警觉,握紧武器,露出疯狂狰狞之色,猛地向前攻去。 “砰!”是云梯搭到城墙上的声音,随即又是一道道响声。 士兵们狂奔呐喊,“冲啊!” 楚钰放亦驱马前行。 有身为太子的楚钰放带领他们进攻,士气骤升,喊声震耳欲聋,响破天际。 士兵们攀着云梯,迅速爬上城墙,奇迹般地竟毫无阻拦,成功入了日石城。 原本以为迎接他们的,是西林士兵的迅猛回击,岂料城墙上漆黑一片,似乎空无一人。 有士兵察觉不对,立刻冲下方的楚钰放喊,“太子殿下,这里没人!” 楚钰放脸色微变,没人?! 楚钰放心疾速下滑,隐约不安,耳畔士兵们的呐喊声还在连续不断响着,一道道身影向前冲去。 顷刻间,已有数人成功攀上日石城城墙。 “有诈!”楚钰放眸色一暗,陡然大喝,“退兵!” 然而楚钰放刚刚说出一个字,日石城城门便“轰隆隆”开启,将他的声音完全掩盖住。 打开城门的士兵往这边跑来,大喜道,“太子殿下,他们跑了!” 里面没有一个人,西林人全部跑了。 士兵开了城门,本想着率先过来禀报,好在楚钰放跟前露个脸。 不想,楚钰放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楚钰放眸中充满厉色,浑身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差点将士兵冻僵,士兵立马瑟缩。 阿得与定书亦察觉到不对,驱马走来,“太子,恐怕有诈!” “本宫知道!”楚钰放紧咬着牙,狠狠盯视着这座漆黑的城池,思绪急转。 若非此时正处于夜间,恐怕阿得和定书要被楚钰放铁青的脸吓到。 楚钰放万般不甘,但今夜诡异的情形和心底那股不安告诉他,不能进去。 一旦进去,就会中了西林人的计! 阿得回头看了看城池上方刻着的三个大字,他知道那里写着的正是“日石城”。 西林国的日石城。 楚钰放蓦地深呼出一口气,“退兵!” “是!”阿得与定书领命。 楚钰放强行压下不安,调转马头往回走。 这场变故不过花了半个时辰,楚钰放一路赶到日石城,未能进城,却又退了回去。 待楚钰放及一众北英士兵走远,日石城城墙上方忽然燃起火把,那里正站了三个人。 中间的冠玉男子瑞凤眼中沁着淡淡笑意,火光在眸中闪烁跳跃,手背在身后,挺拔而立。 贺存白笑着望了眼匆匆离去的北英大军,道,“太子殿下,他们果然上当了。” 周奕行站在赫连钦左侧,闻言朝赫连钦看去。 赫连钦轻笑一声,没有开口,贺存白与周奕行却能感觉到他此刻心情很不错。 “不知道下一次北英太子当如何应对?”贺存白又道。 适才北英大军退离日石城的情形,他们于暗处看了个遍,由开始的心惊到镇定不已,只道赫连钦算得准。 赫连钦目光追随着北英大军,看着他们隐入深山,最后踪影完全消失。 他在楚钰放身边待了数日,不管是从旁人那听到的,还是赫连钦自己亲眼看到的,都证实着楚钰放城府极深,从不轻信他人。 楚钰放看似极器重赫连钦,实则暗自提防,就拿赫连钦出北英时,被楚钰放的人跟踪就可看出。 当然,相比于其他人,楚钰放还是极信任赫连钦的,否则也不会派赫连钦潜入日石城。 楚钰放表面上倚重、信任身边人,实际上极善猜忌,东宫每隔几日就会有人毙命,然后被人悄然送出宫。 经过一番打听,赫连钦知晓那些人俱为楚钰放身边伺候的太监,楚钰放的人隔一段日子便会出事,由此时常会有新面孔出现。 这般心思缜密、易猜忌的楚钰放,瞧见诡异森然、空无一人的日石城,自然无限猜测,恐前方有埋伏,定会下令退兵,撤回北英。 而楚钰放今夜的表现也如赫连钦预期般,引兵而退。 退回北英的楚钰放顿感庆幸,若贸然进日石城,那么他北英众将将会被西林士兵完全包围,届时无功而返算小,就怕连他自己都回不来。 定书与楚钰放想的一样,阿得则暗自咋舌。 于日石城外时,阿得心觉不对,怀疑城内早已埋伏了西林的千军万马,可一回到北英,就回过神来,疑心那是西林的奸计,故意营造出一种里头有万军埋伏,只等他们入瓮的阵仗。 北英士兵们不知其中内情,只看到临近胜利,楚钰放忽然下令撤退,一盆冷水泼得他们心凉彻骨。 一时间,军中议论纷纷。 楚钰放自然察觉到了,心底对他退兵的决定正确与否起了怀疑。 他们到底没有入城窥见里头状况。 次日一早,再次举兵前往日石城,这一次,北英大军成功进入日石城。 只是城内一如上回,静悄悄的,大街上看不到一人身影,树叶飘零,一派萧索。 第439章 空无一人 “砰!”一道声音响起。 楚钰放执剑望去,却是一木制器具掉落滚动发出的。 北英士兵心下一松,又紧握武器,继续前行。 街道越是静谧,就越诡异,楚钰放心生警惕,不安从心底升起,只要有丁点儿动静,便要完全释放出来。 阿得瞧见这一幕,同样觉得怪异,两军交战,西林退兵不说,怎地这日石城还空无一人。 竟似所有人都撤离了此处。 “呼!”又是一道声响。 阿得“唰”的一下抽出剑,迅速劈开那飞过来的背篓。 背篓立时分成两半,“啪”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楚钰放驱马停下,看着地上一分为二的背篓,背篓用普通的竹子编制而成,已然腐朽破败,轻易可劈开,掉落在地上时,稀碎竹渣子跟着撒了一地。 “这背篓从哪里飞来的?”定书问出了众人的疑惑。 楚钰放眼神冷硬,快速扫过四周,却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从哪里飞来的,他们不知道,但却可以证明一点儿,这日石城内果然有埋伏! “太子殿下,可要撤兵?”阿得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当下不再犹豫,请示楚钰放。 楚钰放勒紧缰绳,指尖微微泛白,身体紧绷,整个人沉重难忍,沉声道,“回北英!” 如若不止步,再前行,北英众将士很可能万劫不复! 楚钰放最后回头望了望依旧寂静得近乎诡异的日石城,策马快速离去。 他岂会成为那瓮中之鳖?! 接连两次从日石城无功而返,北英众武将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头一回,还认为北英胜券在握,错失了占领日石城的良机,这一次却满心庆幸,认定日石城内埋伏了千军万马,只待他们进去,将城门一关,彻底落入陷阱。 楚钰放心情尤其沉重,这样的局面该如何破,是一大难题! 西林究竟在憋什么坏? 也就在众人无限猜疑中,赫连钦的信被悄悄送到了北英。 “太子,陈公子有消息了。”定书一把掀开营帐,一脸惊喜。 楚钰放起身,亦是露出喜色。 定书将信交给楚钰放。 打开信,楚钰放视线快速划过,最终合上,露出一丝庆幸。 “太子,陈公子在信中说了什么?”定书问。 楚钰放又浮现快意的笑,“慕七将长轮车尽数毁去了!” “当真?”定书大喜。 “嗯,西林失了长轮车,为掩盖事实,日石城百姓被转移到长星州,只余数十名士兵守卫,现在的西林,正急于找到慕七,又一面加紧铸造长轮车,根本无暇顾及北英。” 说到这,楚钰放略微懊恼,那日石城确实空无一人,是一座空城。 如此一来,先前他两次从日石城撤离,竟是白白浪费占领日石城的契机。 “去把各位将军请来。”楚钰放道。 “是。” 待北英所有将领聚集到营帐内,楚钰放将赫连钦送来的消息说与他们听。 闻言,众武将俱面露惊喜,原先愤慨的几名武将更是激动得站了起来。 “长轮车毁了,好啊!” 他们这些人,哪个没点真本事,镇守边关多年,身经百战,偏偏一身武艺到了长轮车这,却使不出来,还叫西林压得死死的。 太过可恨! 甫一听闻长轮车被毁,确为大喜。 阿得眼中划过了然,明白过来为何日石城中看不到人影,现在想来,那诡异感怕不是心里作祟,臆想出来的罢了。 “明日一早,入日石城。” 楚钰放剑眉中含着笑,轮廓不由柔和了几分,周身气息舒缓。 慕七的消息,来得还算及时,待明日占领日石城,便可攻上西林。 楚钰放对赫连钦越发满意,庆幸于当初他在岭南,将赫连钦收入麾下,得了这么一个能人。 翌日,北英大军浩浩荡荡前往日石城,破开日石城大门,轰然冲了进去。 “太子殿下,抓到了。” 不消片刻,就将数十名留守日石城的西林士兵抓获。 他们个个面露屈辱,不甘地瞪着楚钰放,用尽全力挣扎,掌舵着他们的北英士兵手下力道更大了。 楚钰放嘴角溢着冷意,下马走过去,利剑上扬,亮光便刺得西林士兵闭眼躲避,然后剑重重落下去。 “啊!”伴着士兵戛然而止的痛呼,一道巨响蓦然迸发,“砰!” 数道惨叫声响起,立时倒了一片北英士兵。 是双头炮的威力! 异动骤起,楚钰放猛地回头,就见日石城城门缓缓关闭,将他们完全困在了里面。 随即,一大波西林士兵从各个角落涌现,兵器直指,日光打下,反射过来,将北英众将完全包围住。 “太子,不好!”定书愕然,快速护到楚钰放身前。 阿得强压住心神的震动,与其余武将一起把楚钰放围成一个圈,呈保护姿态。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啊。”一道清越微凉的声音陡然响起,所有人的目光俱被吸引了过去。 楚钰放握着剑的手一紧,死死盯视前方酒楼之上的冠玉男子,挤出三个字,“陈慕七?” 阿得与定书惊骇,看到酒楼上的男子,震惊之下,竟后退了半步。 “陈慕七?他怎么会在那?”阿得惊声。 只见气派耸立的酒楼之上,站了几人,阿得认得出,其中就有长星州主将周奕行,以及日石城城主贺存白。 而中间的男子,赫然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武将陈慕七。 赫连钦脸上如往日般带着淡笑,一双瑞凤眼始终平静无波,处于视线中心的他,仍旧十分镇定,只是看向楚钰放的眼神中凉意尽显。 “太子殿下。”一旁的武杰递上紫杉木长弓。 赫连钦接过,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紫杉木长弓上微微滑动,发出轻微刺耳的声响,使武杰不禁绷住了身体。 突得,赫连钦执起紫杉木长弓,对准楚钰放的方向。 “太子殿下。”定书一惊,忙挡住楚钰放全身。 楚钰放剑眉皱成一个“川”字,目光阴沉,双手剧烈颤抖,不是害怕,而是被人欺骗后的极大愤怒。 陈慕七,你竟敢愚弄本宫! 第440章 戏耍愚弄 那头武杰称赫连钦为太子,楚钰放没有听清,武杰恭敬的态度,则说明了一切。 陈慕七是西林派过来的奸细! 紫杉木长弓为朱远广所铸,可达千里之外,箭力极大,精悍绝伦。 赫连钦手指附在紫杉木长弓上,缓缓拉动。 楚钰放屏气凝神,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他什么都听不到了,眼里只有酒楼上的冠玉男子,瞳孔剧烈震动。 “呼!”是箭射出的声音。 楚钰放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然而疼痛没有袭来,反倒传来了定书的惊呼,“阿得将军。” 楚钰放睁开眼睛,就见阿得倒下,一支箭穿过他的胸口,鲜血喷涌,很快就血流成河。 阿得仰躺在地上,眼睛微微转动,好像看到了酒楼上那抹淡蓝色长裙的少女。 视线开始模糊不清,意识也一点点消失。 阿挽,我来见你了。 谁也没有想到,镇守北英边关的阿得将军,会这样轻易死去。 凡倾紧紧抓着红木柱子,眼眶发酸,进而湿润,语气仍旧温温柔柔,“师姐,这样的人不值得。” 楚钰放未料到,赫连钦会在那一刻将箭矢对准阿得,而非射杀他。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所有西林士兵猛地朝北英士兵扑来。 适才长轮车陡然发动,地上死了一大片北英士兵,幸存的北英士兵们还没来得及庆幸,便又陷入了恐慌中。 他们被死死包围了! 面对西林士兵的迅猛攻击,北英士兵士气大减之下,反抗的力道便小了许多。 两军彻底进入混战。 楚钰放震惊之余,执剑挥向西林士兵,定书亦杀得满身是血。 混战中,赫连钦来到楚钰放面前,“太子殿下。” 楚钰放收起剑,目光森然地盯着赫连钦,声音中压抑着滔天怒意,“陈慕七,你究竟是谁? “太子觉得呢?”赫连钦似乎觉得极好玩,扩大了些嘴角,兴致勃勃瞧着楚钰放。 楚钰放这时才意识到,似乎从始至终眼前之人就没有对他表露出恭敬姿态,言语中也将他们放在同一面上,没有尊卑之分。 若先前还可以解释陈慕七为吕先生弟子,一身傲骨的缘故,那么现在就漏洞百出了。 “你根本不是什么吕不斯的弟子,你是┉西林太子!”楚钰放不是蠢人,当下就怀疑起赫连钦的身份。 见自己说完后,赫连钦没有浮现诧异之类的表情,顿时惊骇失色。 “你当真是西林太子赫连钦?!” 他刚刚不过是有些猜测,随口脱出的,不想却猜了个正着。 出不了岭南,只能借助他楚钰放逃脱侍卫的搜查。 而那时,赫连钦分明失踪于岭南。 还有陈慕七这一身武艺,缜密的心思,高明的手段,在北英京城与豪门世族们应对自如,游刃有余,很快就取得他跟隗木、于解唤的信任、看重。 难怪啊┉┉ 这样的人岂会是池中物,一个隐于岭南、寂寂无名之辈? “太子,你终于发现了。”赫连钦笑意浅浅,冠玉面庞一如既往淡漠平静,此时的楚钰放看在眼里,却觉怒火冲天,愤怒几乎要压不住。 “赫连钦,你!”楚钰放砰然怒斥。 下一刻,声音中断,“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虚弱了下去。 楚钰放按住胸口,那里传来钻心刺骨的疼,“你下毒!” 赫连钦笑意渐深,没有说话,答案却已明了。 楚钰放昏过去的那一瞬间,耳边响起定书的惊呼,忽得又消失不见。 “砰。”有人倒在了地上。 —————— 北英太子楚钰放畏惧西林,曾两次踏入西林境地,却恐慌而逃。 被西林几次三番戏耍愚弄。 于第三次落入西林手中,致使北英全军覆灭的消息迅速传遍三国。 北英皇帝吐血昏迷,在两日后醒来,却收到了西林太子赫连钦的信。 信中言明,要北英皇帝用五座城池来换取楚钰放。 北英皇帝又气得昏厥。 相比于北英闻之为惊天噩耗,西林则一派喜气洋洋,得知太子赫连钦不仅没死,还抓获了北英太子,将北英重创,西林人闻而颂之。 朝禧宫气氛瞬间欢快轻松起来,瑾贵妃卸下沉重的心,安心打理后宫。 东宫的颜清瑜听了后,凤眸欣喜一闪而过,露出浅笑,淡声道,“殿下洪福齐天,自是没事。” “是,太子妃说的对。”入画入梦欢声应道。 而昏迷许久的楚杨帝也在几日后清醒过来,恢复了早朝,重新把控朝堂,对赫连钦赞许有加。 祸福相依,焉知非祸。 东盟安分没多久,便又举兵而起。 只是这一次,东盟的武器,对准了北英。 东盟国太子原流澈得神机妙算谋士许弈星,经许弈星指点进攻北英,接连夺下北英几座城池,重击北英。 有许弈星出世,东盟只胜不败。 即使是姚其才姚其明这样的莽汉大将,亦被打得落花流水。 与此同时,吕不斯抵达长星州,与赫连钦汇合。 “太子殿下,当年元素太子死后,许弈星便消失于俗世,这个时候出现,实在不妙。”吕不斯满脸凝重。 许弈星诡计多端,常算准对方意图,说神机妙算确实不为过,是昔日元素太子麾下第一谋士。 赫连钦脸色微滞,冲吕不斯拱手,“还请先生细细说与本宫。” 要说这世上最了解许弈星之人,莫过于吕不斯了。 如今妙手神医凡释、鬼斧神工朱远昌皆去了,昔日元素太子身边能人就剩下布阵大师吕不斯和神机妙算许弈星了。 吕不斯点头,“这许弈星性情古怪,举止与常人不同,鬼点子极多,每每危机之际,能够力挽狂澜,将局面完全颠倒,进而取得绝对的胜利。” 赫连钦敛眉沉思,认真听吕不斯与他分析。 待吕不斯言罢,忽然冒出一句话,“先生说那许先生自元素太子死后,就同先生一样闭世不出,可后来先生受本宫不情之请再次入世。” “那么许先生是否也是如此,让人请出来的?” 第441章 突兀惹眼 闻言,吕不斯一怔,经赫连钦这么一提醒,猛然意识到这点,“极有可能!” “太子殿下,许弈星是受人委托,才会┉┉” 才会帮东盟打北英的。 赫连钦悄然握了握手,心底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想。 会不会是消失已久的赫连迟? 赫连钦和吕不斯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个人。 “应该没错了。”吕不斯道。 赫连钦修长好看的手指交叠在一起,复松开,自然垂落下去,眸色微暗,脸上一派平静,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吕不斯看着眼前的年轻太子,只觉这一回赫连钦平安归来,似发生了许多变化,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 但可以肯定的是,以前他还能猜测一二赫连钦的心思,如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太子殿下,赫连迟不除,终究是个祸患。”吕不斯沉声道。 赫连钦微笑,“先生所言,本宫明白。” 他自然不可能任由这么一个祸患存在,只是现在他还想陪赫连迟好好玩玩,想看看赫连迟变成那副模样,该怎么同他作对。 时至八月,东盟国太子原流澈夺下北英八座城池,大肆进攻北英,烧杀掳掠,人心惶惶,民不聊生,北英国力骤颓。 八月中旬,西林太子赫连钦举兵趁机进攻东盟,利器长轮车所到之处,皆无生还,只消半月,便拿下东盟四座城池。 东盟皇帝大怒,命三皇子带领四万兵马前去迎战。 同时,北英皇帝派出几名皇子分别与西林、东盟混战。 三国混战序幕已拉开,进入白热化状态。 边关连连传来急报,皆为喜讯,西林京城一片喜庆。 楚杨帝龙心大悦,朝中官员纷纷赞扬起赫连钦这个太子,昔日赫连迟党或沉默或辞官或被罢免,消失殆尽。 在战火纷飞的时刻,董明与卫况入京,带来了买卖油产所得的万两黄金。 预示着董卫两氏成功打开西林各大州,油产得以售卖到各州,董卫两氏不再依赖于清意州,一改只能同老牌世族抗衡的局面,面向了整个西林。 云夜与云升见了二人,将满当当的十几箱黄金悄悄收入库房,董明卫况两人又默默离京。 东盟国堤城。 一辆马车缓缓往城门驶去,每走过一处,便会留下两道深深的印痕,以及马蹄印子,马车外观普通,是为街道上到处可见的马车,前面赶马的车夫亦穿着普通,面如土色,很显然被马车内之人雇来此处。 “站住!”城门守卫见了,扬声大喝,将马车拦在城门口。 车夫手一抖,忙拉住缰绳,马车从而停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守卫一脸冷酷,眼神冰冷,看得车夫如芒在背。 “小的、小的,只是┉┉”车夫吓得屁滚尿流,跌下马车,一个劲的磕头。 这到处都在打仗,他也不想出来,奈何兜里没银子,实在没办法才出来拉人。 没想到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要坐马车的,却要到这堤城来,他不肯就威胁他,说不答应把他杀了。 天知道这堤城被西林太子占领了,已经不是他东盟国的,危险得很呐! 车夫万般不愿,仍无奈赶马到了堤城,此刻已然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面对守卫的厉声大喝,车夫把头死劲埋下去,一个劲的求饶。 守卫皱眉,又是一喝,“里头的是谁?” 车夫有口难言,他也不知道里面的姑娘是谁,竟要到这堤城来送死。 “大哥,放了他吧。”一双细腻光滑的手撩开帷裳,着青色长裙的女子便走了出来,声音清脆悦耳。 女子以薄纱遮面,只露出一双灵动漂亮的眼眸,柔软的头发以一条丝带完全缠住,简单又与众不同,腰间挂着一药袋子,隐约勾勒出女子姣好的身躯来。 她盈盈笑着,“他只是我雇来的车夫,还请大哥把他放了。” 这样一位女子出现在这紧张昏暗、血腥残酷的战火中心,太过突兀惹眼了。 立刻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宋方谨远远的就瞧见了这边情形,皱眉疾步走来,“发生了什么事?” 守卫回过神,见是宋方谨,抱拳道,“宋千夫长,这位姑娘┉┉” 说到一半,守卫哑了声,他还没问青色长裙女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你好,我叫韦知芙,是你们太子殿下身边的┉大夫。”青色长裙女子眨了眨灵动的眸子,这般说道。 宋方谨一愣,仔细打量了下眼前女子,见她眼睛微亮,坦然自若的站在这里,大胆道出女儿家的名字,四周铁血士兵看来,亦未露出怯色,说这话时没有丝毫心虚,反观跪在地上的东盟国车夫却连连求饶。 “韦姑娘,请随宋某来。”思索了会儿,宋方谨决定将青色长裙女子带进城。 既然这位韦姑娘敢报上太子殿下的名号,堂而皇之出现在堤城,或许她当真就是太子的人? 宋方谨素来谨慎沉稳,思虑下便打算带韦姑娘入城,倘若见了太子殿下,发现韦姑娘所言为虚,届时再做处置亦可。 “多谢。”韦知芙薄纱下的脸庞化开一道笑容,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宋方谨却不为所动,视女子与士兵们无异,只领着女子进堤城。 临走入堤城前,韦知芙回头看了看,见车夫被守卫斥着,赶马车走远了,才转回了头。 赫连钦见到韦知芙时,略感诧异,待韦知芙言明,是一名叫云夜的公公让她来找自己的,不由失笑。 云夜忠心耿耿,事事以赫连钦为先,知韦知芙医术高明,心中急切,担心赫连钦会受伤,便通过董明传话给韦知芙,让韦知芙来找自己,确实合理。 “知知姑娘一人前来?”赫连钦问。 韦知芙耸了耸肩,灵动的眸子微动,显出几分忧色,“不是,云夜公公给了我一支侍卫,只是他们为了保护我,半路┉┉” 赫连钦会意,那些侍卫多半为了保护韦知芙,被其他城池的士兵杀了,但好在韦知芙安全抵达了堤城。 第442章 反戈一击 有了韦知芙的加入,西林受伤士兵得到好大夫的医治,伤得轻些的士兵没过几日便能重新拿起武器上战场,伤得稍重些的则平安活了下来。 再加上得凡释真传的凡倾,与韦知芙探讨医治之法,很快就大大消减了士兵们遭受的痛苦折磨。 赫连钦举兵,继续掠夺东盟领地。 另一边,姚其才姚其明反扑,守住几座城池,将东盟大军挡住,大败了一场原流澈,东盟暂时熄火,陷入僵持。 当赫连钦砍下东盟国三皇子头颅时,北英骤起接连挫败东盟,打得原流澈退至三城,紧接着又是原流澈的反击,如此反复,东盟、北英彻底困在了僵局中。 十一月,原流澈再次发动攻击,夺走北英两座城池。 许弈星名号震响三国,其重新入世的消息迅速蔓延,神机妙算许弈星就此面世。 北英、西林闻而心惊,天下人纷纷猜疑,许弈星出现了,那么方阵大师吕不斯、鬼斧神工朱远昌及妙手神医凡释是否同样还活着,不久之后亦将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原本有所动静的元若寺,亦按耐了下来,静观天下态势。 今北英太子楚钰放落入西林太子赫连钦之手,生死不明,北英皇帝震怒下未采取应对策略,就叫东盟牵住。 西林反戈一击,对准东盟腹地进军,牵制东盟。 僵局慢慢扩大,战争连绵不断,始终没有停止的迹象,仍旧如火如荼。 北英东面的一座城池中,刚刚经历一场血腥厮杀,黑烟四溢,遮天蔽日,几乎看不到光亮,城内所有人俱于昏暗中行动。 原来的城主府被东盟士兵把守,尽数换成了东盟士兵,进出之人皆非北英人,而城内百姓却早已被杀了个光。 原流澈身高八尺,五官立体深邃,高大威猛,勃发肌肉目光触之心惊,半露着麦色胸膛,腹部肌肉若隐若现,为典型的草原汉子。 大步往前走,待看到屋里坐着的两名男子,爽朗一笑,“许先生。” 许弈星坐于左侧,六旬年纪,两边白发尽显,脸部肌肉松弛垮下,生出一颗颗黑色斑点,看起来老态龙钟,只是那双混浊的眼睛在原流澈入屋时,快速转动了几下。 说出的话亦莫名其妙,“咳咳太子,你今日来老夫这有何事?” 原流澈为东盟国太子,身份尊贵,能恭敬唤许弈星一声“许先生”属实不错,但许弈星未免也太不客气了吧。 竟大喇喇问原流澈来这里干嘛。 一直蹲在地上的小男孩冒出头,看了看对面冷着脸的男子,又看了看许弈星,遂走到许弈星身旁,拽住许弈星的衣袖,小声说道,“喂,你客气点,他是东盟国的太子。” 许弈星又干咳了两声,旁若无人地低头跟小男孩说,“你个小娃娃,老夫当然知道他是原流澈。” 小男孩溜黑的眼睛一瞪,仿佛在说:你知道还这么不客气。 许弈星才不觉得自己错了,扯着嗓子跟小男孩辩解,一副要论个明白才肯罢休的模样,孩子气一下子就透了出来。 让屋中众人看了直冒冷汗。 世人都不知道,他们口中那神机妙算的谋士许弈星,竟这般好玩、孩子气┉┉ “太子,请。”许弈星对面的男子面无表情,邀原流澈入座。 顿了顿,补充了句,“慕青不便起身,太子莫怪。” 原流澈眼睛在男子身上停留了几秒,复大笑坐在了上首的位置。 那男子见原流澈坐下,桃花眼浮现冷意,又快速逝去,嘴角扯动,最终恢复面无表情。 许弈星还在跟小男孩斗嘴,嘿嘿笑着,十分得意,“柱子,看你这小身板,还想上阵杀敌,保护慕青,啧啧啧,再等上几年吧。” “许先生!”吴柱子一把扯住许弈星的胳膊,剧烈摇晃起来,以示抗议。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还有要继续闹下去的迹象,原流澈不禁抽了抽嘴角,一度怀疑这真的是闻名天下的神机妙算许弈星吗? 原流澈收回视线,重新投向那始终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 这人,据说是许先生的弟子许慕青,但他瞧着,这许慕青对许先生无半点敬意,时常阴沉着脸,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许先生嘴里总嚷嚷着要教训许慕青,却从未真正打过许慕青,顶多骂骂咧咧走人,还叫他请大夫来给许慕青看腿。 原流澈目光落到许慕青那双僵硬的腿上,给他看病的大夫说,这双腿被人挑断了脚筋,再也站不起来了。 许是这样的缘故,许慕青才整日阴沉着脸吧。 原流澈在心中腹诽了几句,收起心绪,不在意的大笑出声。 一个断了双腿、样貌平庸的男子,究竟是许弈星什么人,并不重要,也对他原流澈构不成威胁。 “慕青,许先生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原流澈直接问起男子。 往往商议这些事的时候,都是这个许慕青开口,许先生到了这般年纪,却仍旧像个孩子一样,说话总是随性到牛头不对马嘴。 原流澈尝试过几次与许弈星坐下好生商谈,每每宣告无果,之后便直接绕过许弈星,同许慕青商榷。 赫连迟一脸寒霜,声音也冰冷至极,“把北英拿下为止。” 原流澈不同于原流羧,下巴光滑,没有留一点胡须,深邃立体的脸上显出几分诧异,“慕青似乎很执着于拿下北英。” 于原流澈而言,打败北英重要,可眼下赫连钦都打到了东盟的腹地,又接连杀了他两位皇弟,当务之急是赶快回东盟,阻止赫连钦。 且他的大皇兄原流羧死于西林国赫连迟之手,当初原流澈亦败于西林国威远大将军,甚至屈辱之下亲自到西林给楚杨帝赔礼道歉,原流澈痛恨不已。 原流澈最想做的,就是打败赫连钦,叫赫连钦也尝尝受人凌辱的滋味。 到了如今,原流澈仍记得当初赫连钦对他的轻蔑态度,恨得咬牙切齿,迫切想要将赫连钦踩在脚下,大肆欺辱。 第443章 撒泼打滚 原流澈收许弈星入麾下时,就欲进攻西林,正巧传来了赫连钦没死的消息,举兵攻打西林的欲望越发浓烈,可是许弈星却告诉他,必须先打北英。 将如今情形一一分析给原流澈听,即北英跟西林对上,北英太子被赫连钦挟持在手里,又面临西林的猛烈攻击,东盟应从另一边举兵进攻北英。 先将北英灭了,再跟西林打。 北英若覆灭。 届时,就只是东盟与西林之间的战争了。 原流澈一番思索后,听从许弈星的建议,举兵攻打北英。 在许弈星的辅佐下,东盟果然连胜北英。 姚其才姚其明重振旗鼓,奋力反抗,东盟败了几仗,强势压过去,重新夺回主场。 然而现今赫连钦已深入东盟腹地,当立即调头返回东盟,阻止赫连钦。 面对赫连迟坚持攻打北英的决定,原流澈满心疑惑,眼神一冷,坚持道,“慕青,攻打北英为要,万不能让他人抢占了我东盟领地!” 原流澈眼睛死死盯着赫连迟,立体脸庞此刻表露出几分阴鸷,周身气势骤然喷发,仿佛在命令、警告赫连迟,叫他看清自己的身份。 他为臣,原流澈为君。 赫连迟必须听原流澈,亦轮不到赫连迟对他这个太子指手画脚。 这边气氛瞬变,不知何时许弈星与吴柱子停下了打闹,都朝两人看了过来。 许弈星脸上依旧笑呵呵的,混浊眼睛中什么也瞧不出来。 吴柱子则攥紧了许弈星的衣服,蜡黄的小脸紧张兮兮,担心原流澈发怒,怪罪起赫连迟。 “太子确定要回去?”赫连迟不为所动,好像没有察觉到原流澈周身气息的变化,惧色尽无。 从前原流澈到往西林向楚杨帝赔礼道歉,赫连迟就没有正眼瞧过原流澈,现在赫连迟易容化名至此,亦不会瞧上原流澈一眼。 不过是个还有些价值的蠢货罢了。 原流澈威严被挑衅,猛地站了起来,“本宫去留与否,慕青怕是无权干涉吧。” 这话就说的有些过了,表明原流澈已然发怒,只是碍于许弈星,还留有一分余地,没有马上翻脸走人。 “诶诶诶,太子殿下息怒,莫要同这小子制气了,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许弈星适时出言,笑眯眯说道。 “哼!”原流澈冷哼一声,重新坐了回去。 许弈星不再装聋作哑,好声好气说道,“吾等怎能干涉太子的决定,太子决意回东盟,那咱们就回去,老夫定助太子赶走那西林太子。” 他表了态,还许诺会助原流澈击败赫连钦,原流澈的脸色这才舒缓过来。 思及许弈星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神机妙算本事,原流澈也不扭捏,左手贴在胸口,做了个东盟礼,“有许先生在,本宫相信东盟定能胜。” 言罢,不再多留,起身离去。 许弈星笑着目送原流澈,“是。” 待原流澈身影消失,许弈星看向面无表情的赫连迟,一拍大腿,长长“诶”了声,又哎呦道,“真是不省心呐,不省心,净要老夫来善后。” 许弈星昂起头,气呼呼的,一副你不哄他、他就一直生气下去的样子,眼睛直直瞪着前面,硬是不肯看赫连迟。 可赫连迟什么性子,除了赫连钦外,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当下僵着脸,正襟危坐,嘴巴紧闭。 两人就这样谁也不理谁,都等着对方先开口呢。 当然,是许弈星一个人在那生闷气,赫连迟可没有看过来一回,压根没放在心上,正因原流澈要返回去打赫连钦而气恼呢。 “许先生,哥哥┉┉”吴柱子看了看身旁生闷气的许弈星,又看了看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的赫连迟,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先哄谁。 最后,吴柱子选择了劝许弈星,“许先生,您就别生哥哥的气了,您自己都说了,哥哥就是这样的脾性,干嘛还要自讨苦吃啊。” 反正许先生好哄,每次都是假装生气的,再说了,本来就是那个东盟太子先对哥哥不客气的,哥哥不想说话也正常。 吴柱子潜意识里,还是偏向赫连迟的,他仍旧记得赫连迟可怜兮兮、浑身是血躺在他家中的情形。 哥哥真的好可怜,被人挑断了脚筋,再也站不起来了。 “娃娃!”许弈星不满,大叫了一声,“你怎么每次都只帮那个小子,还说什么自讨苦吃的话,可恶,不公平!” 许弈星惊人的跳了起来,又满脸不高兴一屁股坐到地上,像个小孩子一样捶打地面,“你怎么能说老夫自讨苦吃,老夫不高兴了!” “好啊,亏老夫拉下脸来哄那个太子,就得了你们两个人一句‘自讨苦吃’,小子,你不要太过分了。”许弈星蓦地瞪向赫连迟,手指着赫连迟,不住颤抖。 吴柱子叫许弈星这一通操作惊住了,愣愣地看着许弈星坐在地上┉┉ 呃,撒泼打滚。 他看村里那些婶婶吵不过别人,就是这样耍赖的。 吴柱子完全呆住了,忘了要哄许弈星。 赫连迟眼睛突突的跳,心里装着事,烦躁得很,最终妥协,“先生,慕青没有这样想。” “没有?好,老夫原谅你了。”许弈星一口答应,又以奇异般地速度从地上起来,仿佛刚刚那个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老头不是他。 把吴柱子看得目瞪口呆。 初雪来临前,原流澈与北英之间的战争暂时停止,并退兵回东盟。 同一时间,赫连钦砍下东盟皇帝头颅,成功占领东盟腹地,并向天下人宣告东盟为西林的附属领地。 原流澈大怒,举兵进攻,与赫连钦交战连连,难分胜负。 大年初一那日,赫连钦收到西林京城送来的信函。 信中提到楚杨帝日日大赞赫连钦英武勇猛,是他最信任的儿子,亦表达了瑾贵妃的思念之情,以及颜清瑜等人对他回去的万分期盼。 白雪皑皑,寂寥苍凉,当大地被覆盖上一层雪白,赫连钦在血色与白色交杂中度过了新年,战火被推至顶峰,炮轰声厮杀声连绵,久久回荡于人世间。 第444章 性子极好 东盟人生于草原,善骑术,无论妇人小孩,皆可跃马奔腾,不受任何拘束,周遭俱为平地,放眼看去,一望无际。 雪花飘扬零落,触地刹那化为一片雪光,与雪白地面融为一体,细细低眉,隐约可见雪地中混杂了丝丝血迹,已然凝固变色。 “哒哒哒。”是规律马蹄声。 过了会儿,远处冒出大波西林士兵,如过江之鲫轰然奔来。 走近了,膘肥体壮的马儿便看得越发清楚了,每匹马儿脚下,俱携以特殊材质物件,将马蹄包裹住,由此能于雪地上行走自如。 为首的男子,面如冠玉,一双漂亮的瑞凤眼平静毅然,驱着马儿,迅速奔走。 后方士兵神色肃然,着冬衣盔甲,紧紧跟着冠玉男子,不敢迟疑半步。 他们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座城池前方,城门守卫见了,赶忙将城门打开。 “太子殿下。”守卫们皆低头抱拳,一齐恭迎他们回来。 冠玉男子面色不改,驱马径直入了城,士兵们随其后。 待所有士兵入了城,城门才重新关闭,发出“轰轰”巨响,而那城楼上方赫然刻有“都梁城”三个大字。 都梁城——东盟国京都。 “太子殿下,您回来了。”一早守在府前的朱翼,待赫连钦等人的身影出现,立刻走了出来,惊喜于赫连钦今日回来得这般早。 赫连钦下马,随意瞥了眼面前大宅院的牌匾,便入了府。 朱翼在后面也看了看这座气派而巍峨的大宅院。 据说,这座宅院的主人姓“拓”,是东盟国太子的母家,拓氏为东盟大族,驻存东盟有近千年之久,只是在他们攻入城那日,拓宅的人就尽数死于太子殿下手中。 不仅仅如此,就连东盟国的皇帝也被太子殿下砍下了头颅。 朱翼并不觉得赫连钦太过血腥残暴,朱远广曾与他说过,今日心慈手软,明日便是你命丧之时。 战场上不是你死,便是他亡。 像太子殿下这样顶天立地之人,就该站在最高处,成为最终的赢家。 不可能会优柔寡断的。 “贺城主今儿杀了东盟太子身边的哪名大将?”朱翼小跑着跟了上去,低声问赫连钦左侧的贺存白。 贺存白面上露出笑来,摇了摇头,“今儿没有杀人。” 朱翼为朱远广的孙儿,朱远广又是赫连钦的人,有着一身好手艺,是为军中工匠中佼佼者,与刘会相当,贺存白自然就待朱翼客气了。 朱翼一愣,瞧了瞧赫连钦和贺存白等人身上的轻甲,发现确实没有血迹,不由疑惑,“殿下没跟东盟太子打吗?” 往日这个时候,殿下都还未回来,今日倒是回的极早,身上又没沾染血迹,难道殿下真的没有跟东盟太子打起来? 自原流澈回到东盟,驻扎于都梁城不远处的戚云城,与赫连钦接连发生冲突,企图夺回都梁城。 战火不灭,却迟迟不见分晓。 赫连钦有长轮车以及吕不斯这个极了解许弈星的人,从一开始便强悍压制原流澈,若非原流澈有许弈星在,怕早已被赫连钦砍下脑袋,一命呜呼。 根本无法挣扎到现在。 而每日,赫连钦都会率领兵马,与原流澈交战,并在天黑后回来,朱翼就能听到军中将士谈起,当日他们杀了原流澈身边的哪位大将,而这也是朱翼每日一闻的笑谈。 不过,今天殿下没有跟东盟太子对上。 朱翼心中疑惑,贺存白却没有多说,很快就与一众武将离开了赫连钦的屋子。 朱翼则端着热茶走进去,伺候风尘仆仆从外面归来的赫连钦沐浴歇息。 到了晚上,朱翼才从几个士兵口中得知今日战况。 原来赫连钦带着将士们在戚云城下叫骂了好一通,原流澈硬是缩在城里,不敢出城迎战,众将士遂不得不兴致索然回来。 东盟国太子不敢出来迎战? 朱翼撇嘴,满脸不屑。 是怕了吧,殿下每日了解东盟太子一名大将,那东盟太子身边都没人了。 唉。 朱翼或可惜或无奈摇头。 谁让东盟太子遇上了殿下呢,终归是要败的。 东盟国太子接连几次紧闭城门,不敢出来对战,赫连钦便暂时待在都梁城中,没有再出去找原流澈的麻烦,暗中思忖原流澈身后之人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西林士兵们没有因此闲下来,在城内搭建高台,于寒风中与人比划,照常训练。 常胜之下,西林士兵亢奋不已,卯足劲训练,上比武台时亦兴奋难当,城内热闹非凡,宛若都梁城根本不是战火的中心。 军中鲜少有士兵受伤了,即使伤到了,也不过尔尔,多为轻伤,凡倾与韦知芙亦轻松了下来。 这日,凡倾、韦知芙两人出了军营,便坐上马车往宅院去。 马车内,安安静静的,两人俱没有说话。 凡倾容貌清丽,蛾眉带起温温柔柔之感,与韦知芙的灵动截然不同,别有一番风味,她那双含着柔色的眸子望向韦知芙,眼底深处一片干净无暇。 “倾儿,我发现你性子真的很好。”安静了会儿,韦知芙蓦然“扑哧”一笑,主动拉起凡倾的手。 “韦姐姐,此话怎讲?”凡倾目露不解,稍稍反握韦知芙。 两人一起替士兵们看病治伤,度过了一段艰难辛苦的时光,已然默契十足,相处得极其融洽,只是适才忽然放松下来,手里头没什么事可做,两人便沉默了下来。 韦知芙眸光闪烁不止,看起来极为灵动惑人,跟其他女子不同,她想笑便会肆意的笑,与人交谈亦没有太多顾及,多随性以待。 “就是啊,韦姐姐觉得你性子很好呢。”韦知芙对这个小小年纪就医术极好,还如此善解人意、温温柔柔的少女很有好感。 她擅医治外伤,把脉看诊对她来说,同样不在话下,但二者比起来,还是有高下之分的。 韦知芙并不精通中医,其把脉、开药、抓药还没有做到精准无误。 第445章 意图不轨(一) “韦姐姐莫要说笑了。”凡倾抿唇笑着,蛾眉间似乎回荡着丝丝柔意,清丽面容越发好看,“韦姐姐医术极高,每次都能及时救助将士们。” 韦知芙感叹凡倾对中医的熟练掌握程度,凡倾亦惊叹于韦知芙那执起手术刀出神入化的手法。 打仗伤得都是身体骨骼肌肉等处,擅治外伤的韦知芙便正巧解了伤兵们的忧患,能够快速直接的医治伤兵。 “那咱俩可是互补了。”韦知芙笑出声,没有去争辩谁更厉害,爽快地应下。 凡倾跟着点头,“是。” 两人对视一眼,俱喜笑颜开,一路说笑到宅院,临下马车时还拉着手不肯松开。 “凡姑娘,韦姑娘,快些进来,外头可冷了。”两人入了宅院,就有两个丫鬟迎过来。 两个丫鬟十五六岁的模样,笑得殷勤,分别为凡倾和韦知芙身边的丫鬟。 这里正打着战,都是些士兵,根本找不出一位女子来,那些军中汉子不便照顾凡倾和韦知芙的。 赫连钦就派人回西林,从人牙子那买了两个丫鬟回来,伺候凡倾与韦知芙。 “淋月,殿下可在府中。”凡倾问其中一名看起来安静乖巧的丫鬟。 淋月应声,“太子殿下今日未出门,在院子里┉┉” 淋月话说到一半,就止了声,露出犹豫为难之色,好像有什么事不知道该不该讲。 “怎么了?”凡倾看了过来。 韦知芙亦跟着瞧来。 淋月嘴巴动了动,还是为难得紧,另一名丫鬟急了,干脆替淋月把话说完,“刚刚奴婢跟淋月瞧见那织玲公主进了太子殿下的院子。” “织玲公主?”凡倾还有些懵。 织玲公主便是昔日同原流澈一道入西林,欲献给楚杨帝的绝色魅惑的东盟国公主。 韦知芙却是眼睛一闪,她贯来圆滑世故,前世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当下不用两个丫鬟说,便把事情完全想通了,“织玲公主跟殿下单独待在一块儿?” 她这话便说的清楚了许多,一名女子与一名男子单独待在一起,会干些什么呢? 凡倾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是,淋琪跟淋月看得分明。”相比于性子安静的淋月,淋琪就同韦知芙这个主子一样,大胆又机灵。 被淋琪说了出来,淋月松了口气,又看了看凡倾的脸色,补充说道,“奴婢瞧着,是织玲公主趁朱翼大哥不在,偷偷溜进去的。” 军中无事,前方暂时休战,赫连钦便会待在屋中,屏退所有人,不让人进去伺候,朱翼亦是如此。 宅院上下都知道赫连钦这个规矩,不敢靠近赫连钦院子半步。 适才听闻凡倾和韦知芙回来,淋琪淋月来迎两人,路过赫连钦院子就瞧见一道曼妙的身影走了进去,而原本守在院外的士兵却不见踪影。 一开始两人只是疑惑,半道上淋琪猛然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了那人就是东盟国的织玲公主。 淋月被淋琪一提起,也回想起来,那人确实是织玲公主。 两人之所以能够认出织玲公主,还是缘于初入都梁城时撞见织玲公主跪在宅院外求赫连钦饶了她的驸马。 没错,被楚杨帝和赫连筠拒绝后,回到东盟国,东盟皇帝就将织玲公主当作礼物,赐婚给了东盟大族成氏的大公子,以维系皇族与豪门世族之间的稳定局面。 赫连钦入都梁城,砍下东盟皇帝头颅,东盟豪门世族或降伏或逃窜。 当然,除了拓氏与成氏这样跟皇族联姻、密不可分的大族叫赫连钦杀得四分五裂,彻底衰败,其余大族俱识时务投了诚,主动归属西林。 而织玲公主跟其他皇子公主就被关在了成府,只是不知为何今日会陡然出现在宅院里,还潜入了赫连钦的院子。 “倾儿,我们现在就去找殿下。”韦知芙想明白一切,立刻决定去赫连钦的院子。 那织玲公主偷偷溜进来,必不安好心,又独自一人去找赫连钦,织玲之心路人皆知。 凡倾虽心地纯粹,但事实都摆在了眼前,岂能不知道韦知芙言下之意。 得赶紧去阻止织玲公主,若叫织玲公主得了逞┉┉ 想到此处,凡倾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淋琪与淋月跟她们说,就是想阻止织玲公主做出那等见不得人的事,当即快步跟随两人一道去赫连钦院子。 “砰!”只是他们刚刚靠近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巨响。 紧接着,便是女子的痛呼声,那声音中仍带着无限魅惑。 凡倾顿足,紧紧抿唇,不敢想象里头是何情形,亦不敢踏入。 韦知芙一双灵动的眼睛转了转,看了看苍白着脸的凡倾,遂一把抓起她的手,倏然往里面跑。 “韦姐姐。”凡倾微微吃惊,不得不随韦知芙入了院子。 一进去,就看到了屋门口那只着白色亵衣的冠玉男子。 男子墨发披散,鼻翼高挺,双眸淬满寒冰,眼底下一片血色,沉着脸立在那,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雪白亵衣染上一抹红色,衬得男子妖冶惑人,与平日的清冷如淡截然不同。 而地上躺了一位红衣女子,女子娇媚如丝,视之媚意横生,傲人身姿明晃晃显露人前,摄人心魂。 身下却是一片血泊。 织玲公主身体微微抖动,如丝美眸艰难朝赫连钦看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咦?”韦知芙往前走了一步,赫然发觉织玲公主的右手被人生生砍断了。 凡倾也看到了这一幕,只是她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不远处的男子身上,以及空气中隐隐飘散的异香。 凡倾常与草药接触,对气味极其敏感,那异香极淡,她仍是闻到了。 一旁的韦知芙则毫无所觉。 织玲公主点了什么香? 凡倾满心疑惑,担忧地看着赫连钦,鼓起勇气,小跑到赫连钦身边。 轻轻握住赫连钦的手,“殿下,可有受伤?” 走到屋前,那异香便越发浓郁了。 更加肯定凡倾心中的猜测,织玲公主给殿下点了香,想┉┉ 凡倾回头望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却衣着极其单薄的织玲公主。 第446章 意图不轨(二) 院子里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士兵,朱翼从士兵中走出来,看到院中情形,登时变了脸,直直跪下去,“太子殿下息怒,是小的疏于值守,没能拦住织玲公主。” 一众士兵跟着谢罪,“卑职有罪,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赫连钦眼神冷厉,语气寒入骨髓,“朱翼,把她拖下去。” “是。”朱翼听出赫连钦话中深意,看了眼血泊中仍旧勾魂夺魄的妩媚女子,大声应道。 不管织玲公主今日意欲何为,她的结局都已经注定了。 胆敢闯入赫连钦的院子,意图勾引赫连钦,等待她的只有一死。 韦知芙丝毫不意外赫连钦的决定,越同这个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相处,韦知芙便越清楚他有多无情。 更何况还是意欲勾引赫连钦的织玲公主。 莫说织玲公主嫁了人,就是没有,韦知芙断定,赫连钦也不会碰她。 到军中多日,除了凡倾外,韦知芙从未在赫连钦身边见到过一名女子,当真是洁身自好,忍耐力强悍啊。 即使是贺存白等将领,身边也跟了个婢女暖床。 一路打过来,东盟国豪门世族献过不少歌姬舞女,只是还未进门,就被赫连钦或拒绝或赶走了。 他们这位太子殿下始终没有碰过一人。 韦知芙盯着前方冷脸厉目的男子,这般想着。 忽然,她看到男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双目隐隐泛上血丝,似在忍耐着什么。 而凡倾原本握着赫连钦的手,已被赫连钦紧紧抓在掌心。 织玲公主给殿下下了药,还是┉┉ 韦知芙猛地看向被士兵们粗鲁抬走的织玲公主。 这时,韦知芙终于闻到了冷空气中的淡薄异香。 下一刻,赫连钦将凡倾抱起,朝屋内走去。 “殿……”韦知芙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欲喊赫连钦,又突然噤了声。 韦知芙怔在原地,看着已然紧闭的屋门,灵动的眸子突然呆住,光彩有一瞬间的停止,脸上浮现怅然若失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捏住袖子,不停交缠松开,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旋涡。 “姑娘,我们该回去了。”淋琪的声音打断了韦知芙,将她重新拉回神。 韦知芙浮现出一抹极难看的笑,万般无奈道,“走吧。” 次日早晨,凡倾才从赫连钦院子离去,消息一经传出,朱翼和士兵们都会心的笑了笑,待凡倾愈加恭敬了。 而因军中无事,没有去军营的韦知芙听了后,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你先下去。”韦知芙道。 淋琪一脸不甘心,她跟着姑娘,自然希望姑娘能同太子殿下好,虽然旁边院子的凡姑娘性情极好,但她还是想姑娘与太子殿下结下良缘,这样她也就能跟着水涨船高了。 韦知芙没有说话,定定看着淋琪。 “是,奴婢这就下去。”淋琪被韦知芙盯得心里发毛,慌慌张张应声退了出去。 韦知芙没再说话。 待淋琪将门带上,韦知芙才侧躺在榻上,手交叠微抬在一起,灵动眼睛仔仔细细观察着那双漂亮的手,屋内安静无声,炭火灼烧声响便清晰传入韦知芙耳中。 她眨了一下眸子,突得泄气,垂下了手,过了一会儿,又将手枕在脑袋下,看着燃得起劲的炭火,感受着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意。 昨日,韦知芙是可以阻止赫连钦的。 以她的大胆与世故,亦完全可以开口将凡倾换成自己。 只是临门一步,她停了下来。 韦知芙知道,那个男人有妻子,将来也会娶许多女子,即使韦知芙现在阻止了他,难道还能阻拦一世吗? 她做不到,也不想这样。 她来自遥远的异世,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一夫一妻,这种观念深深刻入了她的思想当中,不会因为来到这个世界就轻易改变。 她不想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纵使一辈子不成婚,她也不愿。 “他是太子啊。”韦知芙低声呢喃。 将来也会是皇帝,后宫无数的皇帝。 韦知芙紧紧蜷缩成团,告诉自己,就这样放纵的度过这一天的苦涩就好了,明日会变回原来的模样。 一切都没有改变。 织玲公主被带下去的当日,就毙命了。 事后,赫连钦将成府内的所有皇子公主,以及全部皇室宗亲,尽数除去,避免再次发生同样的情况。 这一日,鲜血洒满了地面,昭示着东盟皇室的覆灭。 许是织玲公主刺激了赫连钦,三日后,再次举兵进攻戚云城,双头炮炮火接连响了几日,黑烟始终没有消散。 ———— 面对赫连钦的强势进攻,原流澈心急如焚,接连几次问起许弈星,他们该怎么办。 赫连钦杀尽东盟皇室的消息传到原流澈耳中,原流澈震惊于赫连钦如此嚣张狂妄的同时,心底开始升起恐惧来。 好像只要再杀他一人,东盟皇室就会消失在世间了。 只要再杀他一个人…… “太子莫急,总有法子应对。”赫连迟勾起嘴角,冷眼看着原流澈惊慌失措,忽然心情愉悦。 原流澈来回踱步,听到这话,走近赫连迟,猛地用力拍了拍手掌,“赫连钦就在城外安营扎寨,随时准备杀了本宫,你叫本宫如何能不急!” 原流澈一改先前的胸有成竹,接连几次的战败,使他忘记了许弈星的本事,身上也看不到昔日东盟国太子的风范了。 “太子殿下,你先听老夫说。”许弈星难得正了正脸色。 “许先生打算如何做。”原流澈大步来到许弈星面前,激动地抓住许弈星的手,恳切问道。 许弈星满脸高深莫测,慢悠悠道,“太子也看到了,老夫的计策全都被西林太子识破了。” “这…先生的意思是……”原流澈面露迟疑,在北英时,他们几乎没有败过,仅有的几次败战,亦是事出有因,过后许弈星会帮原流澈迅速夺过城池,叫北英人有来无回。 可一回到东盟,与赫连钦对上,从一开始的势均力敌,转变为了现在的接连战败。 第447章 布阵开局 “老夫怀疑西林太子身边有一位老熟人。”许弈星嘿嘿一笑,脑袋晃来晃去。 “老熟人?”原流澈止住了心急,回想这段日子的种种,发觉事情确实发展诡异。 按理说许弈星的名号与他这个人十分符合,于战术上算得极准,每每能在危机关头,力挽狂澜,将局势完全反转过来,助他取得胜利。 然对上赫连钦,却反了过来。 原流澈想起外面的传闻,倏地一惊,回看许弈星,“许先生的意思是┉布阵大师吕不斯在赫连钦那?” 外头传言许弈星出世,布阵大师吕不斯、鬼斧神工朱远昌和妙手神医凡释都会接连出现。 而善打仗,又极了解许弈星的老熟人,就只能是布阵大师吕不斯了。 许弈星点头,“没错,老夫肯定吕不斯就在都梁城中。” 这回,许弈星用的是“肯定”,而非“怀疑”了。 原流澈深邃眸中浮现震惊,略微后退,极力消化这一噩耗。 赫连钦本就拥有长轮车那样威力极大的利器,亦可行千里之远,他的人还没跑几步,就会被碾压、抹喉,长轮车非常人能够躲避的,因此原流澈一直都被压制着。 现在愕然听闻赫连钦手底下,还有闻名天下的布阵大师吕不斯坐镇,于原流澈而言,说是噩耗也不为过。 一旁沉默看了半晌的赫连迟终于舍得开口了,“太子不必担心,先生已经想好法子应对,不会使那西林太子得逞。” 他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声音冰冷,谈起赫连钦时,才极细微地颤动了一下,最后归于平淡。 在场之人俱未发现赫连迟的不对劲,在他们眼中,赫连迟还是一派冷漠。 “许先生,本宫与军中将士的性命可都交到你手上了,还望许先生慎之,务必要成功。”原流澈比方才还要激动,抓住许弈星的手,往日威严尽无,将希望完全寄托于许弈星。 许弈星使劲挣脱原流澈,眼底深处是满满的嫌弃,又拍了拍他的手,“太子殿下放心,一切交给老夫和慕青即可。” “多谢许先生。”有了许弈星的承诺,原流澈才稍微松了口气。 顾不得再同许弈星多言,原流澈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城外的赫连钦身上。 赫连钦,当真厉害,竟寻得了布阵大师吕不斯! 原流澈气得呕血,痛心疾首,他当初收了许弈星,靠着许弈星接连大败北英,正暗自得意,岂料赫连钦已受了吕不斯辅佐,将他东盟皇室尽数杀害,嚣张狂妄逼他至此。 原流澈此刻想杀赫连钦的心达到了顶峰。 只再一看外面情景,原流澈又不得不忍下了这口怒气。 待原流澈离去,许弈星观察起赫连迟,心中十分疑惑,他总觉得慕青不想打这仗,“慕青,你害怕对上西林太子?” 闻言,赫连迟倏然看了过来,那双阴鸷暗沉的桃花眼就与许弈星对了个正着。 “先生,你认为慕青会怕?”赫连迟语气极度冰冷,还带了一丝不可思议。 许弈星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如何会被赫连迟一个眼神震慑住,又嘿嘿笑了起来,“你小子,还真对老夫不客气。” “行了行了,老夫知道你不怕。”许弈星摆摆手,把问题盖了过去。 他确实感受到了赫连迟的别扭愤恨,才会这样问的。 许弈星极少在赫连迟身上看到其他情绪,赫连迟先前执意要先打北英,即使东盟皇帝头颅落地的消息传来,赫连迟仍不为所动。 若非原流澈坚决回东盟,许弈星为了安抚原流澈,答应下来,恐怕赫连迟到现在都不肯来东盟。 到达东盟后,赫连迟情绪几次波动,终叫许弈星发现了异样,不过许弈星再怎么猜测,也猜不透赫连迟的心思。 除了想到赫连迟怕对上赫连钦外,没有其他的解释。 但现在赫连迟又否决了,言辞中还含有恼意。 许弈星笑眯了眼,晃晃悠悠往屋外走。 这小子,有事瞒着他,还是跟那西林太子有关的。 一直到屋里变得安谧,赫连迟依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 过了许久,黯淡无光的桃花眼才动了下,睨着那僵硬而毫无知觉的双腿,手紧紧握成拳头,唇瓣亦流出丝丝鲜血,竟是自己生生咬出血,艰难隐忍着痛意。 心口钻心剜骨的疼不能打消他内心的浮动,赫连迟莫名的迫切想知道,五皇弟看到他那一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经过一场一场漫天飞雪的东盟,迎来了久违的太阳,触碰不到暖意的阳光洒在大地上,驱赶一片冰面,带给两军绝佳的作战场景。 赫连钦站于长轮车上,了望前方的原流澈,噙着笑,眼中凉意漫漫。 吕不斯位于赫连钦左侧,同样观望着前方态势,脸上覆着一层平静。 “殿下。”朱翼牵来一匹膘肥体壮的盗骊马。 赫连钦翻身上去,冲吕不斯一点头,便跃过千军万马,去往最前方。 赫连钦离开后,立刻有士兵呈上一物,置于长轮车上。 此物四面四角,朝上那面横贯数笔,形成一个规整有度的棋盘,两名士兵皆高举棋奁,里头分别装着黑白棋子。 吕不斯肃穆收眉,从中撵出一枚黑子,落在棋盘天元方位。 下一瞬,西林士兵动了,高声大喝,朝敌军猛冲,厮杀、血腥一触即发! “杀啊!” 原流澈的人执起兵器,迎上西林士兵,同样毫不迟疑朝对方脖颈去。 “锵!”剑盾兵一手执盾,一手执剑,同时发动,与东盟士兵紧紧交缠。 随着吕不斯棋子的落下,两军迅速进入了混战。 守在吕不斯身旁的士兵瞧了棋盘的局势,立刻驱马往前,报给贺存白、宋方谨等人,待吕不斯又落下几子,另一名士兵同样奔往各处,一一报上棋局。 另一边,赫连钦很快就对上了原流澈,与之打斗纠缠起来。 原流澈为草原汉子,御马之术精湛熟络,驱使马儿轻而易举,翻腾高悬,皆不在话下。 第448章 不肯看一眼 亦有一身腱子肉,强悍魄力尽显,初初瞧来,与赫连钦不相上下。 “铛!”兵器相撞发出刺耳鸣声。 赫连钦与原流澈两人同时后退一步,复再进攻。 四周鲜血飞溅,赫连钦盔甲上很快染上了殷红,目光沉静,盯着原流澈,手中长剑迅速落下。 原流澈的惨叫声当即响起,“啊!!!” 一只手臂坠落,掉在了地上,随即被周围士兵一脚踩上,彻底看不见了。 结束了短暂的“旗鼓相当”。 “太弱了。”赫连钦瑞凤眼中斥着嘲弄,轻飘飘判定了原流澈。 原流澈痛得目眦欲裂,脑袋发懵,痛意笼罩,忘了身处何处,眼中只有赫连钦一人,没受伤的右手朝赫连钦挥来长枪,迅猛愤恨。 然而,毫发无损的原流澈就被赫连钦轻松摆布,断了手臂的原流澈又岂会是赫连钦的对手。 “铛。”赫连钦又是一击,长枪砰然落地。 原流澈双目充血,仰天大叫,理智尽失,似要赤手与赫连钦相搏。 赫连钦侧目,将四周情形收入眼底,蓦地后退,快速远离此处。 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了原流澈面前。 原流澈还沉浸于痛苦屈辱中,欲寻赫连钦,号角声忽得响了起来,“呜呜呜!” 这是属于东盟的号角鸣声。 声音一扩散,四周东盟士兵俱做出后退姿势,打算退回阵营。 西林士兵怎可放过东盟,以贺存白为首的武将率领士兵,快速涌动,朝各个方位而去。 “不好,吕不斯布了阵。”城楼上的许弈星惊声。 吴柱子站在许弈星身旁,听到这话,脸上露出紧张之色,紧紧握着小手,极其不安,却不敢在此时出声打断许弈星。 “乾元阵?”赫连迟问。 “正是。”许弈星思绪繁杂,没有了平日里的不正经,混浊眼睛似乎暗了几分,碰上真正的对手,让他再不敢轻举妄动。 乾元阵为布阵大师吕不斯最擅长的阵法,只要乾元阵一形成,便无人可破。 许弈星料到今日吕不斯会布阵,却没想到他竟会用上乾元阵。 他依稀记得,当初南高国覆灭那日,吕不斯布的就是乾元阵! 吕不斯,他想赢上那一场战? 来彻底结束对南高国的执念? 心底涌现这一猜测,许弈星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明白了,吕不斯现在忠于之人是西林太子赫连钦,元素太子终究逝去了。 “鸣号,全军立即撤回!”许弈星大喊。 他也该放下了。 乾元阵以包围绞杀闻名,一旦敌人落入包围圈内,便会以一支支强悍士兵将敌军一步步厮杀的局面发动,而敌军无法冲破埋伏,涌动的包围圈只会把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凌迟,直至里头的人尽数丧命! 必须赶快撤离,否则下面的东盟士兵将有去无回! 只是原流澈红了眼,怒火燃烧着身体各处,怎可能就此撤离,他抢过一旁东盟士兵的长枪,高举大喊,“所有人,听本宫号令,全力进攻!” 原本后退的东盟士兵,听到原流澈的话,又奋力往前冲,场面彻底乱了。 再次落下一枚黑子,吕不斯抬起头,眼中倒映出兵荒马乱的一幕,然后这场陷入极致的战争,陡然变动,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自上方往下看,就能瞧见西林士兵将东盟人全部围了起来,从各处分散出一支支队伍,不停绞杀东盟士兵。 贺存白、宋方谨、葛秋等人举剑斩杀东盟武将,鲜血溅满全身,脸上亦沾了一层的血,他们不知疲倦,重重落下兵器,几个人头便跟着落地。 注视着迎面过来的原流澈,贺存白紧握武器,直直冲上去。 伴着一道凄厉惨叫,原流澈尸首分离。 东盟国皇室由此覆灭! 在同一时间,赫连钦来到戚云城城楼上。 吴柱子一看到赫连钦就大叫起来,害怕得躲到许弈星身后。 “西林太子?”许弈星变得严肃冷酷,面上不再带笑。 这场战争太过轻松了,轻轻松松败给了这位西林太子。 许弈星心中自嘲,到底是吕不斯会选主公啊,不如他啊。 诶,这话说的不对啊,他什么时候选了,都是慕青那小子干的好事,非要联合东盟去打北英,到最后还不让他帮原流澈打西林。 真的任性! 许弈星心里涌动泛泛,表面仍警惕着赫连钦,把吴柱子护在身后。 赫连钦上城楼前,赫连迟就被士兵重新扶到了椅子上。 他背对着赫连钦,一头黑发随着寒风轻轻晃动,一如既往着黑袍,只是从前赫连迟会主动转过身来,惊喜迎接赫连钦,现在却连转身的动作都做不了了。 见赫连钦一直盯着赫连迟,吴柱子咬了咬牙,挡在赫连迟面前,试图遮住赫连钦的视线,“你不要杀哥哥,哥哥没有帮东盟太子,还不让先生告诉那个太子怎么打你们。” 吴柱子人小小的,即使跟着赫连迟投靠原流澈,吃喝一应不愁,吴柱子依旧长不胖,还是干瘦干瘦的。 他那个小身板,怎么可能挡得住赫连钦的目光,更别提赫连钦那把正滴着鲜血的利剑了。 “哦?怎么说来四皇兄不想报仇了?”赫连钦脸上流淌着莫名的笑,敛眉认真凝视手中那把染上鲜红血液的剑,语气中透出几分戏谑。 此战,虽有吕不斯布阵,但赫连钦还没有驱动长轮车就胜了,属实轻松太多。 也很奇怪。 因为原流澈这边似乎什么也没做,就这样败了。 原因竟是许弈星根本没有帮原流澈。 还是赫连迟要求的。 吴柱子一愣,什么四皇兄? 许弈星“哎呀”一声,把吴柱子重新拉了回来,一把捂住吴柱子的嘴,吴柱子想说话最后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许弈星早就看出赫连迟的不对劲了,听赫连钦称赫连迟为“四皇兄”,就知道其中就太多的“故事”┉┉ 赫连钦盯视赫连迟,缓缓道,“四皇兄,你现在都不肯看本宫一眼了?” 他视线下移,嘴角溢出笑,“是在怪本宫打断你的腿吗?” 第449章 卑微祈求 吴柱子黑溜溜的眼睛快速放大,愤怒地瞪着赫连钦,若非许弈星拦着他,怕就要冲过去打赫连钦。 爹跟娘被战争波及离他而去,吴柱子现在就只有哥哥这一个亲人了。 许弈星目光在赫连钦与赫连迟之间来回流转,僵硬冰冷的空气环绕于他们两人中间,他蓦地笑呵呵,“二位慢慢谈,老夫跟娃娃暂且回避。” 说完,许弈星不顾吴柱子的挣扎,拉着吴柱子就离开了城楼。 城外城内厮杀不止,哀嚎遍野,不时跃上空中,阳光普照一方,却消减不掉漫天冷意,以及嗜血残酷的战争。 见赫连迟许久未吱声,赫连钦挑眉,一面大步走向赫连迟,一面握紧手中长剑,时刻警惕赫连迟偷袭。 赫连钦安然走到赫连迟面前,赫连迟还坐着不动。 那张白皙已然显出男子坚毅轮廓的脸,始终带着一丝无害,即使面无表情,依旧透着无辜,与当年那个上书房中的四皇子一模一样。 面对赫连钦时,漂亮的桃花眼中再无诚挚,反而一片黯然。 他微微垂下睫毛,挡住眼底情绪,半晌都没有反应。 赫连钦俯视赫连迟,忽然嗤笑,他真的有些看不懂面前这人。 既投靠原流澈,与他站在对立面,不就是想报他挑断脚筋之仇吗? 临到战前,却使许弈星看着原流澈送死,不肯帮一把,叫他轻松灭了残留的东盟士兵。 到了现在,面对他的质问,一个字也不说,连愤怒都不肯表露出来。 赫连钦顿感无趣,他还以为会跟赫连迟打一场艰难持久的仗,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不说话?”赫连钦冷眼,冰冷剑刃紧贴赫连迟脖子,寒意瞬间就刺入了赫连迟骨髓。 赫连迟身体一颤,缩在袖中的手缓缓收紧,似乎在极力忍耐这一冷意。 赫连钦眼底显出不耐烦,语气也变得极其不客气,“遗言都不想说了?” 赫连迟又是一抖,紧咬着唇,依旧没有抬头。 赫连钦的手陡然被赫连迟死死抓住。 赫连钦蹙眉,剑刃一转,鲜血就溢了出来。 一转眼,赫连迟的头就抵在了他胸膛,然后响起了赫连迟卑微到尘埃的祈求。 “五皇弟,能不能、能不能再可怜我一次。” 他低低祈求,声音中带着哽咽,将自己放到最低处,彻底抛弃自尊心,甚至只愿赫连钦能够再同情、怜悯他一回。 再可怜一次┉┉ “可怜”这个词对敏感多疑、自尊心极强的赫连迟来说,是那么的致命,那么的深恶痛绝。 是他一生最厌恶的东西。 可是如今,赫连迟以此来祈求赫连钦,想让赫连钦再怜悯他一次。 “我做错了很多事,也伤害了你,可是、可是我只是想跟你一直在一起。”他靠在赫连钦身上,紧紧抓着赫连钦,仿佛永远都不愿放开。 赫连迟把脸埋下,不敢看赫连钦,只觉椎心泣血,血泪盈襟。 他真的,只是想跟五皇弟永远在一起。 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一刻,赫连迟忘记了当日于北英被赫连钦生生挑断脚筋的痛苦,忘记了那日赫连钦脸上的冰冷凉薄,亦忘记了日日夜夜的痛不欲生、辗转反侧。 赫连钦没有说话,面色平静,听着赫连迟的“袒露心扉”,瑞凤眼凉意终存。 过了许久,赫连钦后退一步,凝睇赫连迟,淡淡道,“你该知道,你我二人不可能和睦。” 赫连迟肩膀立时耷拉下去,整个人颓然萎靡,仍不死心,抱有一丝期望,“我、没想当太子,我只是┉┉” 怆然桃花眼中满是悲戚与懊悔,恨自己没能早日与赫连钦表明心志。 他根本无意于太子之位啊,想的尽是怎样才能与五皇弟在一起。 他想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的。 五皇弟身边总是那么多人,多到他都插不上嘴。 可事到如今,赫连迟连跟赫连钦说一句话都成了奢望,再不敢想象同赫连钦在一块儿的欢乐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我们两个能不能回到从前┉┉” 赫连钦嘴角微不可察的扯动了下。 这话放在两个大男人之间合适吗? “不知道怎么做?”赫连钦莞尔,长剑从赫连迟肩膀处移开,递到赫连迟面前,“本宫现在告诉你。” “只要你将这把剑刺入心口,本宫就相信你。” 赫连钦笑意吟吟,说出的话却如此的无情。 他盯着赫连迟,想看看赫连迟会怎么做。 是接下剑,继续履行那虚伪的言辞,还是撕破脸反击? 赫连迟怔然,定定看着眼前这把不知沾了多少人鲜血的剑,声音沙哑漂浮,“这剑上的血也有我的┉┉” 他这句话十分莫名其妙。 然不等赫连钦想明白,长剑便被赫连迟握住。 赫连钦眼神一厉,只当赫连迟欲夺剑,遂强硬收回,朝赫连迟猛地刺去。 “不要!”两道迫切呼喊响起。 剑没入赫连迟胸口的那一瞬间,赫连钦看到了许弈星跟吴柱子眼中的惊骇与愤怒。 ———— 原流澈死了,东盟国皇室彻底消失于世间,东盟领地尽数归入西林。 三月初,赫连钦从东盟出发,进军攻打北英。 周奕行自长星州攻入北英,易虎关裴行然、泠熙关庄和王及青阳州威远大将军从另外三个方向进攻北英,与赫连钦夹击北英。 一个月后,庄和王斩杀北英猛将姚其才姚其明,重创莽汉姚氏。 原先赫连钦要挟北英皇帝拿出几座城池来交换楚钰放,北英皇帝不肯答应,现下却派使臣来谈判,言明愿割让城池给西林,由此休战,友好往来。 可使臣见到赫连钦的第二日,楚钰放的人头就被扔进了北英京城,将他的野心昭告天下。 秋日来临前,赫连钦取下北英皇帝头颅,宣告世上再无北英! 裴行然等人陆陆续续收复北英各城池,东盟、北英领地全部归到西林。 这片大地上,便只有西林一国了。 全天下人,皆为西林子民。 战火掩息的那一日,楚杨帝的信送到了赫连钦手中。 信中对赫连钦的夸赞几乎要溢出纸张,又命赫连钦速速回京。 楚杨帝为赫连钦准备了庆功宴,只待赫连钦归去。 第450章 天下共主 时年十一月,太子赫连钦返京,全京城百姓翘首,喜迎太子凯旋! 赫连钦一路奔向乾清宫,见到龙椅上威严帝王,当即下跪,“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未落,楚杨帝的大笑就在殿内响起,笑声中充满愉悦。 楚杨帝走到赫连钦面前,亲自扶起赫连钦,眼中俱是对赫连钦的骄傲和赞赏,仔细打量了一番赫连钦,猛地拍了拍赫连钦的肩,“好,朕的太子骁勇善战,削平敌国,是当之无愧的西林太子!” 殿内太监宫女们听到此话,头埋得更低了,恭敬畏惧之态尽显。 海忠弓着背站在一旁,面上堆满笑,看着眼前这位被皇帝毫不吝啬夸赞的年轻太子。 皇上所言极是,确为当之无愧的西林太子。 “谢父皇夸赞。”赫连钦淡笑,宠辱不惊。 东盟、北英两国俱灭,楚杨帝龙心大悦,纵使旧疾接连复发,亦不能阻挡他开怀畅笑。 赫连钦陪楚杨帝坐下,与楚杨帝细说战势,谈及他如何潜到楚钰放身边,如何斗败原流澈诸事。 将一系列事情用幽默风趣的语气道出,说到关键时候,亦收敛笑意,紧张战况被娓娓道来。 殿外守住的太监时不时就能听见楚杨帝的笑声,心中明白,是太子殿下归来了。 赫连钦注意到楚杨帝眼睛下的一片疲色,又见楚杨帝气色瞧着大不如前,不免担忧,“儿臣听说父皇去岁大病了一场,实在惭愧,未能侍奉父皇左右。” 他说的便是楚杨帝昏倒迟迟不醒,瑾贵妃不得不与左丞相一同稳定朝堂那次。 “无妨,朕老了。”楚杨帝悠悠叹气。 登时,赫连钦脸色剧变,起身跪了下去。 海忠与其他太监亦“扑通”跪下,惴惴不安。 “父皇爱民恤物,励精图治,为百姓之幸,定能万寿无疆。”赫连钦郑重其事,诚惶诚恐道。 赫连钦率兵打下东盟、北英,西林成为这天下唯一一国,可谓为名垂千古,流芳百世,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厚的几笔。 可问题是,赫连钦现在只是太子,楚杨帝还没驾崩呢,赫连钦的名号就有要盖过楚杨帝的趋势。 楚杨帝又在此时说他老了,其中是否有猜忌赫连钦的意思? 海忠跪在地上,冷汗直冒,汇聚成一颗颗汗珠,“啪”的一下便落了下来,与地面融为一体,转瞬即逝。 手微微颤抖起来,却比不上心中恐惧来得强烈。 只听头顶传来帝王的笑声,“阿钦这般想,朕甚感欣慰。” 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海忠默默松口气,随赫连钦一道站起身。 “父皇为天下共主,自然能天保九如。”赫连钦冠玉脸庞不见丝毫异样,言语中含着满当当的真挚,仿佛他确确实实希望楚杨帝寿命延绵。 楚杨帝一口答应,还道,“朕有阿钦在,何愁不能长寿。” 楚杨帝对赫连钦的称呼回归到了昔日的亲切,待赫连钦一如往昔。 “那儿臣可要承认了。”赫连钦一脸父皇你这么说,他就要认领的模样,同稚儿般抓住楚杨帝这一句话,便不肯放手了。 殿内再次传来大笑,气氛恢复轻松愉快,海忠也跟着插上几句玩笑话,逗得楚杨帝越发高兴。 赫连钦离开乾清宫去往朝禧宫,已是卯时。 宫门口等了许久的贵公公及一众太监宫女喜出望外,连忙扫了扫衣服,直直跪下,“奴才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离京时,赫连钦为毓王,待归来,已是这天下的太子了。 “公公。”赫连钦点了点头,让贵公公等人起来。 贵公公满脸喜色,也不多说废话,直接道,“娘娘和公主在里头等着您呢。” 赫连钦没有迟疑,大步流星,踏入朝禧宫。 早就听见动静的瑾贵妃,探着头往外面瞧,赫连星则端端正正坐在旁边,亦对赫连钦这个皇兄的归来表现出极大的欢喜。 “儿臣见过母妃!”赫连钦此刻才流露真切情绪,面对生他育他的荣华女子,心中甚是感激。 瑾贵妃含着笑,唤赫连钦到跟前,仔细端详赫连钦,最后心疼道,“阿钦瘦了。” 很普通平常的一句话,是每位母亲都会对归家的孩子说的一句话,却也带着她们对孩子的无限担忧与心疼。 “母妃。”赫连钦的脸贴到瑾贵妃掌心,感受瑾贵妃传给他的温暖,只觉万分心安。 多年后,赫连钦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便会想起这位待他无半点私心的女子,暗自伤神缅怀,痛恨自己为何没有对瑾贵妃说过一句直白慰贴话,从而遗憾终身。 瑾贵妃为赫连钦此刻的亲近欣喜,手搭在赫连钦脑袋上,轻轻捋顺他的墨发。 刘嬷嬷、宋妈妈,还有挽荷等人看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 殿内俱为瑾贵妃的人,又没有人能够闯进来,对于久别重逢的母子俩来说,外头的三纲五常,现在并不重要了。 “皇兄,皇兄。”赫连星的软糯嗓音结束了这场温存。 赫连钦侧身,望向眼前的小姑娘。 赫连星已经能够走路了,她正拉着赫连钦衣袖有一下没一下晃动。 星眸亮晶晶的,见赫连钦总算看到了她,咧开小嘴笑,兴奋高兴极了。 赫连钦笑了笑,摸了摸赫连星的小脑袋,“见到皇兄这么开心啊。” “嗯嗯。”赫连星星眸闪烁着光亮,重重点了一下头。 “这样啊,那皇兄想问阿星,皇兄不在的时候,阿星有没有听母妃的话,有没有认真完成夫子交代的课业?”赫连钦拉着赫连星,坐到瑾贵妃对面,轻声问道。 “有,阿星有。”赫连星举起小手,大声回答。 赫连星那副想要得到赫连钦夸赞的小模样,叫瑾贵妃看了,不禁捂嘴直笑,看着面前没有因为赫连钦许久未归,就变得陌生的兄妹俩,瑾贵妃一阵欣慰。 第451章 他不急 赫连钦同赫连星玩闹了会儿,才让刘嬷嬷带赫连星去偏殿。 见状,瑾贵妃含笑望着赫连钦。 “母妃,儿臣方才从父皇那出来。”赫连钦道。 瑾贵妃“嗯”了声,聆听赫连钦的下文。 赫连钦打了胜仗回来,定然要先去见楚杨帝这个父皇,不过赫连钦特意提及,自然是有话要说的。 宋妈妈等人俱为瑾贵妃信得过的,但见赫连钦要与瑾贵妃说起私语,便轻步退出去,并把门带上。 “父皇去岁大病,阿钦未能侍奉左右,父皇却仍待阿钦如旧。”赫连钦淡淡一笑。 瑾贵妃撑着小桌上的手放了下来,细细摩挲着光滑细腻手腕上的青玉碧霞镯子,缓声开口,“这是好事。” 去岁楚杨帝大病,昏迷不醒,叫瑾贵妃心绪大震,偏赫连钦下落不明,又与赫连迟整日周旋。 左丞相宣布楚杨帝早前就御写下的圣旨,在当时那种情形下封赫连钦为太子,瑾贵妃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就好像楚杨帝一早便知道赫连钦不会出事,故意昏迷,营造出一种赫连迟把控朝政的假象。 后来赫连钦率领长星州众将拿下楚钰放,楚杨帝“适时”醒了过来,越发肯定瑾贵妃心中的猜测。 皇上,并没有真的昏迷。 赫连钦道楚杨帝待他如旧,瑾贵妃又有些摸不透楚杨帝的心思了,若说先前假装昏迷来试探赫连迟或者赫连钦,那么楚杨帝对赫连钦态度一如既往,又该作何解释? 赫连钦抬眸,眼中流淌着笑意,语带安抚,“母妃放心,儿臣身为太子,定会为父皇分忧的。” 这是在告诉瑾贵妃,他现在只是太子,明日、后日亦是。 他不急。 在乾清宫,赫连钦特意说出楚杨帝大病一场的话,楚杨帝果然就顺势接了下去,再到后来楚杨帝唤赫连钦为“阿钦”。 楚杨帝坐在那个位置这么多年,赫连钦这点小心思被楚杨帝看得彻底,也明白赫连钦试探的同时向他言明心思。 赫连钦没有要弑父篡位的意图。 放眼楚杨帝所有皇子,除了赫连钦外,有哪一个能够继承大统的,更别提赫连钦现在已经是太子了。 赫连钦完全没有必要弑父篡位。 “好,阿钦真的长大了。”瑾贵妃百感交集,看着眼前这个已为一国太子,经百战杀敌寇的儿子,倍感慰贴,而后又心疼起赫连钦一路走来的艰辛。 赫连钦微微垂下眼帘,轻声笑道,“儿臣已经十九了。” 楚杨帝于信中言备好的庆功宴作罢,改为了与太子受封大典一起举行。 在此之前,赫连钦还要解决一件事情。 赫连星许久没有见赫连钦这个皇兄,心里委屈极了,如今赫连钦回来了,就住在宫中,便时常有机会可以见到赫连钦,赫连钦还时不时能够到往朝禧宫。 遂赫连星见赫连钦的机会就多了许多。 这日,赫连钦与赫连星一道出了朝禧宫,被赫连星拉着要赫连钦去她宫中玩。 赫连钦难得心情好,便应了下来。 只是走到西越宫附近时,赫连星停下了脚步,小脑袋歪了歪,愣愣看着前方深处的宫墙。 “怎么了?”赫连钦问。 赫连星撅嘴,声音懵懂又疑惑,“皇兄,你还记得之前那个四皇兄吗?” 赫连星的印象里,赫连迟这个四皇兄跟她十分陌生,整日阴沉沉的,笑都不会笑一下,动不动就要杀人。 她就在这个地方,看到赫连迟让人把几个宫女拖下去的。 但赫连星知道,那几个宫女胆大包天,乱嚼舌根,的确有错。 所以当时赫连星说那些宫女该死。 从赫连星口中得知,赫连迟因为宫女编排他跟自己的关系,下令将其砍头,赫连钦露出一丝惊讶。 “阿星知道,四皇兄可残暴了,阿星就告诉四皇兄,皇兄你跟他关系可好了。”赫连星攥着赫连钦的衣袍,含着星辰大海的眸子忽闪忽闪。 闻言,赫连钦不免蹲下身,揉赫连星的脑袋,直揉得赫连星头发都有些凌乱了,才道,“阿星做得极好,该夸!” 有赫连钦这个诡计多端的皇兄在,同出自瑾贵肚子的赫连星岂会真的天真烂漫。 瑾贵妃并非娇惯孩子的,对赫连星的教导亦细致入微,赫连星根本不可能长歪。 小小年纪的她,已经能够面不改色诓骗赫连迟了。 实际上,赫连钦从未与赫连星说过,他跟赫连迟关系好的类似话语,并且赫连星甚少自赫连钦口中听到与赫连迟有关的。 赫连星不仅没有恼赫连钦揉乱了她的头发,还高兴得跳了跳,“那是!” 赫连钦笑着瞥了眼面前的宫墙,眼底划过一丝复杂,当真是这样吗? 想跟他和睦相处? 临近赫连钦受封礼,京中便越发热闹,再加上东盟、北英接连被攻,至此消失于世间,京中无人不高兴开怀的。 就连为生计奔波的贫苦百姓们,都要停下脚步,好好与人交谈一番,感叹太子赫连钦的骁勇,连声道,“太子殿下英武啊。” 而他们口中的当事人,路过听到这些话,却只是摇头淡笑,未做其他表现。 低调奢华的马车驶过闹市,最终来到碧华街区中的一座大气巍峨宅院前。 一名冠玉男子从马车内出来,被侍卫们的拥护着入了这座大宅院。 府门前的守卫在冠玉男子进去后,重新将门关上,神情严肃,肃穆站立。 凉风拂过,带起“沙沙”声响,一片枯黄叶子自上方飘落,东倒西歪地四处乱飞,最终贴到了宅院上方的匾额处,进而挡住“四”字的一角。 原本贵气非凡、奴仆成群的大宅院中,变得静谧萧索,地上落满了枯枝烂叶,看得出来,久无人打扫。 穿着素净的绾发女子从院中走出,身后跟了一个同样简单到朴素的丫鬟,碰见迎面而来的冠玉男子。 绾发女子身体僵硬,停在了原地,嘴巴微微张开,做出惊慌之色。 第452章 不会再踏进 “太、太子殿下。”绾发女子声音发颤。 丫鬟当即跪了下去,“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赫连钦视线落到谢盈牵身上,态度平淡,待谢盈牵宛若从前,好似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不存在,“四皇嫂还是唤本宫为五皇弟吧。” “不敢。”赫连钦这么说,谢盈牵却不敢真的就这样叫赫连钦了。 谢盈牵咬唇,娴静脸庞上浮现怒色,最终尽数消失,她大着胆子问赫连钦,“太子殿下可是来看殿下的?” 赫连钦回京那日夜晚,有一位六旬男子和一个小男孩敲响了四皇子府的大门,把昏迷不醒的赫连迟带了过来。 谢盈牵一看到脸色惨白得,几乎要让她以为已经去了的赫连迟,心神轰然倒塌。 到了今日,面对突然出现在府中的赫连钦,谢盈牵是又羞又怒。 羞的是那自称许弈星的六旬男子与她和盘托出,当日赫连钦坠崖失踪皆是赫连迟所为。 怒的是赫连迟被赫连钦伤得如此之重,明明赫连迟待赫连钦那般的好,她这个皇子妃都比不上赫连钦在赫连迟心中的地位。 两相情绪交杂下,谢盈牵不知该恨赫连钦还是愧对赫连钦。 虽然太子殿下心狠。 可这些都是殿下一手造成的啊。 “四皇嫂。”赫连钦颔首,算是答应。 赫连钦对这个敬夫子的女儿没有恶意,且谢盈牵本身性子静,又乖巧知礼,与他没有半点阻碍,言语中客气几分亦属正常。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谢盈牵为敬夫子之女,谢太傅的孙女儿。 谢盈牵犹豫不决,看向赫连钦身后的带刀侍卫,知她今日拦不住赫连钦,便往旁边移了一步,道,“殿下还未醒。” “本宫知道。”赫连钦淡声。 整个四皇子府都在他的监视中,没有什么能够瞒过他,也就知道被他险些扼住心脏的赫连迟,至今昏迷不醒。 赫连钦大跨步,走入院子,其余侍卫紧随其后。 谢盈牵跟在后面,这才发现随赫连钦一道来的,还有一名淡蓝色长裙的蛾眉女子。 谢盈牵心底涌现疑惑,见赫连钦推门进了屋,顾不得想蛾眉女子是谁,当即跟上去。 古色古香、精致规整的屋内,躺了一名男子,男子二十左右,与赫连钦年龄相仿。 不同的是赫连钦气定神闲、悠然站在他面前,床上的男子却虚弱苍白,一动不动地昏睡着。 被褥虚虚掩着赫连迟的胸膛,露出自下方缠绕到肩膀的白布,白布与暗色被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赫连钦清楚,白布下是被他深深重创的伤口。 谢盈牵紧张不已,看着赫连钦和赫连钦身边的蛾眉女子,担心他们伤害赫连迟,紧咬着牙,仿佛下一刻就要护在赫连迟面前,替赫连迟挡住赫连钦。 良久,赫连钦清越平静的声音响起,“四皇嫂,可否回避一下?” “我、我┉┉”谢盈牵不想也不肯走,她真的害怕,害怕她这一走,再回来看到的就是气息全无的赫连迟了。 “四皇嫂放心,本宫没想对四皇兄怎么样。”赫连钦轻哂。 凡倾走到谢盈牵身边,温声安抚,“四皇子妃不必担忧,殿下说到做到。” 谢盈牵被面前温温柔柔的女子抓着手,愣怔住,再看那双沁着柔意的眸子,谢盈牵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待谢盈牵出去后,赫连钦冷淡目光落到床上的赫连迟那,对凡倾说,“倾儿,把药给我。” “嗯。”凡倾点头,掏出一玉瓷小瓶,递给赫连钦。 赫连钦俯身,从里面倒出一黑色药丸,亲自喂进赫连迟嘴里 。 凡倾则倒了一杯水过来。 做好这一切,凡倾摸了摸赫连迟的脉搏,冲赫连钦一点头。 临走前,赫连钦看了床上昏迷不醒的赫连迟一眼,然后走出这永远也不会再踏进的屋门。 ———— 许弈星见到了老熟人吕不斯,还同吕不斯一道回京城。 其中虽有赫连迟的缘故在,可许弈星到底跟吕不斯坐在了一块儿,面对面相谈。 “吕不斯,没想到心高气傲的你,还真挑了一位“贤能”主公。”斜视对面气定神闲喝着茶水的吕不斯,许弈星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忿。 当年他就看吕不斯心高气傲,与元素太子“仁善”、“众生平等”理念不和,迟早会跟元素太子分离。 只是到最后吕不斯都没有叛变,元素太子反而先行一步了。 时隔几十年,吕不斯也终于寻得了他满意的主公——西林太子赫连钦。 吕不斯不紧不慢喝下一口茶,又拿出一块白布擦了擦嘴,才看了过来,“多谢许兄夸赞。” 许弈星从鼻腔里发出不屑,对吕不斯的这番动作很是看不上,“花里胡哨。” 吕不斯摇了摇头,难得露出笑,“许兄今后有何打算?” 如今东盟、北英俱灭,南高国早已成了过去式,赫连迟又昏迷不醒,就算醒来也注定逃不出赫连钦的手掌心,而曾助原流澈的许弈星,该何去何从呢? “还能怎么样,到处走。”许弈星不再横眉冷对,摆出爱咋地咋地的样子。 “许兄,就不想留下来?”吕不斯道。 许弈星一顿,复嘿嘿笑了起来,“不了,没兴趣。” 吕不斯会这么说,定代表了赫连钦的意思。 赫连钦想邀许弈星入他麾下。 像许弈星这样的人才,赫连钦怎么可能放过,遂今日吕不斯就是来当说客的。 许弈星明白吕不斯话中之意,感叹于赫连钦不计较他曾辅助原流澈,肚量极大。 但那又如何? 不能改变他的意愿。 这世间,没什么意思了。 元素太子终究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许弈星在心里说道。 “行。”吕不斯顿觉遗憾,他还是很看好许弈星这个老熟人的本事的,能与许弈星一同辅佐赫连钦,当然极好。 若不能,便有些遗憾了。 这厢吕不斯感慨万分,三日后许弈星就在四皇子府安详地睡了过去,再也不会醒来。 吕不斯听说后,沉默半晌,将吴柱子接了过来。 第453章 册封大典 十二月初一,白雪骤降,冬日来临之际,于青云台祭告天下,次日举行册封太子大典,礼繁隆重,延续荣华,万民叩拜! 神色肃然、周身威然的男子自太和殿前,踏上长长红色布毯,闲庭信步,眸忽生威,嘴角微弯,化去冷然气息,与民共欢。 朱红蟒袍滚动幡然,衣襟金丝细染,一瞥失神,点金一笔。 腰挂凤宓佩,昭示男子威严可畏身份,欲迎太子受礼之象。 满朝文武站立四方,目视前方,恭敬垂首。 太和殿外两名太监候守,分别为方清、明应。 扯嗓高喊,“跪!” 百官齐跪,高举笏板,“恭迎太子殿下!” 赫连钦步态从容,一步步走入太和殿,向龙椅上的帝王拜礼,“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杨帝一身明黄龙袍加身,帝王霸气倾然迸发,大气磅礴,肃然起敬。 他看了一眼海忠。 海忠心中凛凛,正色展开圣旨,高声宣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有毓王赫连钦,玉质金相,德厚流光,怀瑾握瑜,臻于至善,数次为我西林立下战功,一代骁勇。着即册封太子,钦此!” 赫连钦撩开蟒袍,对着上首帝王直跪,头伏地,行三跪九叩大礼,以示谢恩。 “平身。”楚杨帝点头。 赫连钦起身,面向百官。 正对面为周奕行、裴行然等武将,还有一众寒水颜氏、平江温氏族人。 他们随赫连钦目光而动,肃然低眉,与赫连钦同时拱手,授百官礼。 立时,百官皆喊,叩拜殿中央的冠玉太子,“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年轻太子目中平淡,受文武百官行拜。 礼后,赫连钦携太子妃颜氏入奉先殿祭拜先祖。 薛皇后被禁足,便不用去雍和宫了。 赫连钦受封后的第一个大年,气氛和乐,天下皆喜,热闹极了。 今夜为国宴,各皇子皇子妃,皇室宗亲,以及文武百官皆入宫参宴。 赫连格入殿后就瞄到了赫连钦,快步走来,双手作揖,“小五,贺喜贺喜。” 赫连格上下瞟了几眼赫连钦的太子蟒袍,一脸奇异,复满眼喜意,真真正正为赫连钦高兴。 “皇兄。”赫连钦举杯,冲赫连格笑。 赫连钦失踪那段时间,赫连格与怜妃自始至终站在瑾贵妃身边,李泊则与颜氏、温氏之人共同辅助瑾贵妃维持朝政,没有半点异心。 遂赫连钦与赫连格的关系越发亲厚了。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三皇子殿下。”一道微亮的声音响起。 赫连钦与赫连格同时侧目,就见满脸笑容的卫寅生出现在他们面前。 身后还站着杜知一、江寂等官员。 “见过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他们齐声行礼。 “卫大人、杜大人……”赫连钦笑着点头,态度平和,未因身份的变化而改变昨日亲和态度。 然杜知一等人见了,却能嗅出赫连钦周身的可畏气息。 不管赫连钦笑得如何近人,他们到底不敢将赫连钦再当做一位王爷了。 卫寅生心知赫连钦如今为太子,恭敬了许多,只不过那份待赫连钦真挚的心始终不变。 赫连钦目光从卫寅生身上掠过,笑意便加深了些。 董卫两氏合作,打开西林各大州市场,已取得显着效果,现今天下俱为西林领地,大年过后,董明与卫况将买卖油产到各地,为赫连钦提供巨大的金钱来源。 而卫寅生已经入了礼部,凭借那机巧的性子与同年杜知一、江寂交好,连带着他们一道效命于赫连钦,归属到赫连钦手下。 赫连钦拿下东盟、北英,又被封为了太子,风头极盛,却无人敢置喙。 宴会中来敬酒的大臣络绎不绝,俱与赫连钦表达了恭敬之意。 而身为儒学院院长的欧阳成风也同其子欧阳衿安来给赫连钦敬酒。 “太子殿下。”欧阳成风仍旧作儒士打扮,谦和仁善,儒家风范扑面而来。 身边的欧阳衿安卸下了冷漠面孔,冲赫连钦这个太子恭敬行礼,“衿安见过太子殿下。” 两人特意来拜见赫连钦,一是要贺喜赫连钦登上太子之位,表明儒学院对赫连钦的尊崇,二是展现他们与赫连钦的亲近态度。 “欧阳先生,衿安。”赫连钦微笑。 欧阳成风之女欧阳衿沐被楚杨帝赐婚给了赫连钦,那么欧阳成风与欧阳衿安就象征意义上的归为了赫连钦的人。 赫连钦自然欣然接受。 见赫连钦这般回应自己,欧阳成风脸上谦和的笑愈发浓郁,欧阳衿安也摆出以赫连钦为首是瞻姿态。 天下百姓对赫连钦的嘹亮呼声与赞扬,京中各府俱闻,一齐恭维赫连钦的同时,不免猜测起楚杨帝的心思。 楚杨帝这个皇帝还稳稳坐在龙椅上,赫连钦就有盖过他的趋向,岂会是一个帝皇能够忍受的? 然而,众人没有等来楚杨帝对赫连钦的不满,反而迎来了楚杨帝给惠心公主鱼亲和威远大将军之子俞景赐婚的圣旨。 这道圣旨,还没掀起一点波浪。 就传来了元若寺静生大师为奉祖师爷办的观礼。 一时之间,天下佛道信徒纷纷涌动,前往元若寺参加观礼。 这场观礼影响极大,届时元若寺开寺大师静历大师佛像也会被请出来,接受信徒的洗礼,因此轰动全天下,虔诚信徒们拖家带口,亦要前去接受静历大师的普照,拜见他们心中的“佛”。 同一日,楚杨帝病重卧床。 赫连钦到乾清宫时,方清与明应正焦急地等在殿门口,看到赫连钦,马上迎了上来,语气急促,“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太医可来了?”赫连钦问。 “来了来了。”明应忙点头,又道,“皇上在里头等着您呢。” 两人神情太过慌张,使得赫连钦心下一紧,大步推门入了殿。 来到楚杨帝床前,果然就瞧见楚杨帝情况极其不好。 “儿臣拜见父皇。”赫连钦立刻跪下,脸上浮现震惊惶恐之色。 第454章 心腹大患 太医已经不在殿内了。 海忠则守在龙床一侧,朝赫连钦行礼之后,奇异地没再出声,就那么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殿内烛火齐燃,一片明亮,楚杨帝却脸色惨白,细汗不断流出。 楚杨帝眼中泛着疲色,朝赫连钦伸出了手,唤道,“阿钦,过来。” “父皇。”赫连钦似失了理智,上前握住楚杨帝的手。 “朕无事。”楚杨帝道。 下一瞬,楚杨帝眼中释放出厉色,声音沉沉,“阿钦,你要知道,身为太子,该做的是什么。” 除海忠外,殿内太监们皆被屏退,变得异常的安静。 海忠将头埋下,恭敬立着,不敢发出丁点儿声响。 赫连钦冠玉脸庞上流淌出讶色,复恢复以往淡定,“还请父皇明示。” 楚杨帝已然显出几分混浊的眼睛盯着赫连钦,里头含着十足晦涩与强硬,手紧紧抓着赫连钦,“不安逆贼,何以治天下?” 赫连钦浑身一震,思及元若寺近来的动静,垂下头,“儿臣明白。” “好!”楚杨帝满意的收回目光,放开赫连钦的手,眼中深意褪去,望着向上方明黄一角,道,“退下吧。” “是,父皇。”赫连钦再次看了看龙床上没了适才病态的皇帝,缓缓退了出去。 看样子,父皇并没有方清明应表现出来的那么危急,他们脸上的急色该是做给外面那些人看的。 “吱呀”殿门被太监带上,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海忠“扑通”跪了下去,双腿瘫软无力,若非强行撑着,就要瘫倒于地面了。 楚杨帝闭上眼,掩住里面的情绪。 倘若仔细瞧去,便能发现帝王发间有了几根银发,只不过平日里都被他贯来的威严所阻挡,没有发觉罢了。 许久之后,传来楚杨帝平稳缓慢的呼吸声,海忠才悄悄呼出一口气。 翌日一早,太子赫连钦奉楚杨帝之命,离京去往元若寺参加观礼。 元若寺位于昔日东盟、北英、西林三国的交界处,即毗邻泠熙关。 赫连钦快马加鞭,于半个月后抵达泠熙关。 同行的,有庄和王世子许以晋,以及杜知一。 赫连钦等人顺利入关,并见到了庄和王。 庄和王小楚杨帝几岁,看起来精神矍铄,举止豪迈利落,颇有武将之范,镇守泠熙关多年,为一方主将。 “臣恭迎太子殿下。”庄和王率一众泠熙关将领迎接赫连钦,见到赫连钦,当即抱拳行礼。 赫连钦下马,亲自扶起庄和王,“表舅。” 温老夫人为庄和王的嫡亲姑母,赫连钦便唤庄和王一声表舅,亦可表露亲近。 旁边的杜知一跟着拱了拱手。 许以晋下了马,看着许久未见的庄和王,眼眶一阵发热,“父王。” “好。”庄和王重重拍了拍许以晋的肩,回应他这个儿子。 几人入了关,就此留下。 赫连钦来泠熙关的目的,庄和王自然知道,为赫连钦接风洗尘后,没有再打扰赫连钦。 当然,若赫连钦有需要,庄和王及一众泠熙关将领俱会响应。 毕竟,当初楚杨帝派庄和王镇守泠熙关,为的就是提防关外的元若寺。 赫连钦一路赶来泠熙关,碰到不少元若寺信徒,他们或衣着华贵,或徒步艰行,行旅不一,但都有着同一个目的地——元若寺。 元若寺有近千年的悠久历史,深深扎根于这片大地,除了未养兵划地外,其影响力不输于任何一国,甚至渗透着每个角落,到处可见信佛之人。 信佛,念善,本没有错。 但威胁到皇室,便大错特错了。 昔日西林、东盟、北英三国鼎立,豪门世族伫立,与元若寺形成一个三角稳定局势。 可现在东盟、北英俱灭,豪门世族或瓦解或归属西林,局势被改变,再不能稳固皇室与元若寺的关系。 再者,赫连钦一人杀过东盟、北英,名号响彻云霄,使元若寺不得不警惕起来。 才有了这影响极大的观礼吧。 赫连钦思及此,明白楚杨帝同他说的话,元若寺必须连根拔起,否则他绝对坐不稳西林的江山! 元若寺,一直都是楚杨帝的心腹大患。 现在,也成了赫连钦的。 泠熙关外,有一座山,名为“童声山”,大树参天,常年茂密绿蔽,生生不息,而山顶正落座着元若寺。 赫连钦来到童声山附近时,山脚下已经人满为患,汇聚了数万名元若寺信徒。 他们手中、脖子处俱带着佛珠,嘴巴不住动着,似乎在念着佛经,跟着前面之人,排起长长的队伍。 “公子。”容至从人群中出来,把他刚刚打听到的消息道出,“元若寺的禅房都住满了,就只能在山脚下的客栈歇息了。” 说完,容至看了眼四周几条排得极长的队伍。 这些人都是等着入住客栈的。 赫连钦环顾一周,道,“可还住的下?” 许以晋和杜知一跟着望去,为面前水泄不通的人群,而暗自咋舌。 “有,空着呢。”容至又是一拱手,摆出请的姿势,“三位公子请随奴才来。” 容至与其余乔装的侍卫为赫连钦三人开路,四周百姓见赫连钦气质出众摄人,猜想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公子,亦是来元若寺观礼的,纷纷移开脚,让出一条小道来。 走出人群,来到另一边,面前果然出现了数间客栈,一排排一间间客栈建于山脚处,以招待来往的元若寺信徒。 只是客栈虽多,也不足以容纳这么多信徒。 容至领着赫连钦三人走入其中一间客栈,立马有人迎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笑,那笑容有些牵强,戴佛珠的掌柜脸色也极差,却不敢怠慢了赫连钦等人。 很显然,这空着的厢房是容至特意向掌柜“求”来的。 “三位里面请。”掌柜看了眼走在最前面的冠玉男子,触及那双沁着无尽凉意的瑞凤眼,登时一个激灵,咽了咽口水,牙齿咯咯打颤。 赫连钦淡淡扫过掌柜,由容至开口,“厢房可备好了?” 第455章 等来一人 “备好了备好了,小的使人打扫干净了。”掌柜连声应道。 哪里不敢备好啊,刀都架到脖子上了。 赫连钦三人顺利在客栈住了下来。 童声山不比京城,客栈多为平头百姓所开,偏简陋朴质,因着元若寺在山上才有的,掌柜给赫连钦三人准备的上好厢房,亦相差甚远。 夜间,赫连钦简单用过吃食后,就睡下了。 外头微弱光亮透过窗棂缝隙悄然溜进,打在床头,声音也隐隐约约传了进来。 赫连钦耳聪目明,外面人的低语清晰落入赫连钦耳中。 念的正是佛道中的《心经》。 赫连钦对佛并不感兴趣,只能听出对方念的是何经。 他怀有的虔诚亦零星不可见,提不上喜欢,也没有厌恶。 佛道非本土文化,倒是道教广为流传,是华国子孙延绵的信仰。 相比于佛道,赫连钦更倾向于道教。 不过这个世界道教好像并没有佛道来得万口皆谈,推崇的亦为佛道。 外面低低吟语,月光熠熠,赫连钦不免心静,进入无梦之境。 第二日,客栈外依旧站满了人,而客栈已经住不下人了。 风尘仆仆赶来童声山的元若寺信徒们,面色憔悴,疲色遮不住,身上都带着与佛有关的物件。 客栈住不下了,就有人在旁边搭起简陋的帐子,亦或直接睡在马车上,二者皆无的,便干脆席地而睡,如此渡过漫长的夜晚。 信徒们手中拿着佛经,仔细吟诵,认真研读,体会其中的“佛”意。 赫连钦回头,瞥了眼打量起周围百姓的杜知一。 他跟许以晋自不用说,一个为太子,一个为异姓王世子,自幼长于诡谲沉浮的京都,视皇权为上,怎可能会信这飘渺的“佛”? 而杜知一为一介科举状元,入朝不过几年,便稍有成就,经历多番动荡,想必也明白皇权的至高无上吧。 见赫连钦看了过来,杜知一忙垂首,“公子。” 上回赫连钦帮了杜知一一把,加上卫寅生在一侧鼓动,如今杜知一已为赫连钦的人,事事以赫连钦为先,为他效力。 杜知一的态度变得诚惶诚恐,恭敬有加。 “知一以为,我们该怎么做?”赫连钦收眉浅笑,随口问道。 杜知一露出沉思之色,道,“静生大师既然开行观礼,请静历大师出来,不如我们先看看静生大师届时会有何动作?” 静历大师已故多年,请的必然是静历大师的佛像。 但元若寺开寺大师的名号非同凡响,一经流出就召集了天下信徒,不可谓不庞大啊。 一旁有听到杜知一之言的百姓,往这边看了看,忍不住开口,“是啊,静历大师会出来,我们肯定要来拜一拜的。” 他们都信佛,冲着静历大师而来,并没有觉得杜知一的话有什么不对劲,只当赫连钦三人也是来参加观礼,参拜静历大师的。 “静历大师的佛像寻常信徒难以参拜。”赫连钦从善如流接过话,脸部线条缓和,勉强看起来亲和了些。 然那开口的百姓仍是被赫连钦周身气势吓着,莫名害怕起来,声音哆哆嗦嗦,“对,静历大师的佛像一直都被供奉在寺中,不为外人视之。” 赫连钦笑了笑,不再开口。 赫连钦、杜知一及许以晋走远了些,穿梭于人群之中,四周百姓不由自主往旁边避让,使得三人成功避开人群,于绿茵林间停下。 “再等几日,便上山。”赫连钦眸中影影绰绰出元若寺信徒身影,淡淡说道。 杜知一适才的话叫那百姓打岔,便说了过去,赫连钦未言其他,杜知一也垂首不再提了。 许以晋亦应声说是。 赫连钦道再等几日,就等来了一位熟人。 隗木看到赫连钦时,眼底含着复杂,赫连钦率领西林士兵在北英京城中露面那一刻,隗木就知晓了赫连钦的身份。 再后来,阴阳隗氏“顺从”地臣服于西林皇室,两人再未相见。 也来不及说一句话。 再次相见,隗木心中诧异的同时,又有些释然。 也许从他第一眼看到赫连钦起,就察觉出了赫连钦身份不简单,也就有了对他隗氏阴阳术平淡态度,和待楚钰放亦是平静而不见丝毫恭敬。 赫连钦冲隗木颔首,态度一如既往。 “您也是来参加观礼的?”隗木嘴巴张开半晌,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不知该唤赫连钦为“慕七”,还是太子殿下,再唤慕七自不合适了,可看赫连钦等人的打扮,也知赫连钦不欲暴露身份,索性避了开来。 “嗯。”赫连钦点头,眸中点雾出一丝笑意,待隗木同从前,仿佛之间发生事皆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关系。 隗木之所以跟赫连钦交好,并非因为楚钰放,只由于他认可赫连钦这个人。 况且,原流羧死讯传来当日,隗木就与赫连钦说过,北英大势所趋,他阴阳隗氏不会干扰。 即北英生与死,对他阴阳隗氏来说,并不重要,赫连钦灭了北英,隗木也没有理由对赫连钦生恶。 隗木端正五官舒张,难得不再言奇怪之语,与赫连钦一道入了客栈。 多了一个隗木,又知隗木为赫连钦好友,是名声赫赫的阴阳隗氏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子弟,精通阴阳术,许以晋和杜知一没有任何意见,反而极欢迎隗木的加入。 阴阳隗氏之术,似乎与元若寺窥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越临近观礼,山脚下聚集的百姓越多,到最后甚至自发组建,早晚念上一回佛经,朝着元若寺的方向拜首。 许以晋打开窗户瞧上这一幕,不禁感叹,这哪是信佛传佛啊,简直是忽悠百姓,妖言惑众,挑动人心。 元若寺开观礼前一日夜晚,赫连钦几人随百姓们上了山。 到了山上,元若寺大门打开,有小僧在外领着百姓入寺,将他们带到一处宽广的平地。 平地上已然摆了众多蒲团,整齐划一,摆满了整个平地。 百姓们见了,满目感激,连连道,“多谢静生大师的善心。” 第456章 佛光四溢 他们路途遥远赶来,又在山下潦草应付几夜,早已疲惫不堪,未有半句怨言,只得了一个小小的蒲团,便满心欢喜,感激涕零。 见四周百姓俱露出感激之色,隗木低下眉,默然摇头。 小僧语含歉意,“寺中禅房已满,招待不周,还望各位施主莫怪。” “不能不能。”有妇人摆手。 亦有壮年男子慷慨挥手,“能有蒲团坐着,便不错了!” 此时尚为夜间,唯有寺前烛光能够映射出周围情况,从而看清小僧那张慈悲的脸,只听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道,“多谢各位施主的谅解。” 待小僧走后,百姓们纷纷跪上蒲团,不顾一夜劳累,做起祷告状。 赫连钦见了,不免摇头。 这与传销大差不差了。 留下几名侍卫守在此处,赫连钦四人便离去,闲逛起元若寺来。 许是这几日来的百姓极多,到处可见走动之人,元若寺中的僧人瞧见赫连钦,只合掌念语,便离了去。 容至随赫连钦穿过几道圆形拱门,最终停在了一处高塔之下。 面前的高塔极高,抬眼望空,在沉沉夜色中望不到顶,塔中有几尊佛像,正微笑接受信徒们的香火供奉。 而塔外,则有一名略显高大的僧人,搬运收整着一麻袋一麻袋的香线入高塔。 看着这样的情形,赫连钦不由得想到了当初的失婴案。 失婴案中的男婴女婴最后都在梵音寺内的九幽塔找到,事后静生大师亲自入宫,与楚杨帝彻夜密谈,失婴案便不了了之了。 赫连钦眨了一下眼睛,定定望着这不断吸取香火的高塔,眸中闪烁着异样光亮,犹如一团巨大的漆黑滚球,一刻不停地涌动,始终都没有要掩息的迹象。 最后他看清了高塔上的字,念出声,“囹圄塔。” 天蒙蒙亮时,寺内大钟被敲响。 “咚,咚,咚。” 钟声久久萦绕,原本跪守的百姓们纷纷虔诚跪拜,对着前方佛殿念诵佛经。 待一番吟诵后,有僧人从佛殿中走出,跪坐于最前方的蒲团上,闭目吟诵。 百姓们见状,闭上眼睛,静听僧人们的祷诵。 赫连钦、许以晋身份尊贵,岂会跪拜,自然不在此处。 至于杜知一与隗木,也不见了踪影。 佛殿中走来一位老和尚,眉毛发白,慈眉善目,悲天悯人之感视之即触,青色僧服晃动,慈怀望向面前虔诚的信徒,脸上露出一抹笑,“阿弥陀佛。” 百姓们见到老和尚,流露出激动神色,双手分开,微微颤抖,“静生大师!” 静生大师冲众人微微点头,一派大慈大悲。 立刻有僧人拿来蒲团,放在了最前方。 静生大师顺势跪在蒲团上,冲着面前这座庄严肃穆的佛殿念了一句,复祷告起来。 一众百姓见此,越发激动了。 他们鲜少有机会能够来到元若寺,就是来了也不一定可以见到静生大师,更别提听静生大师念经了。 如今不仅听到了静生大师念经,还能拜见静历大师的佛像,当真又惶恐又惊喜。 所有百姓贴合双掌,与静生大师做出同样的动作,元若寺僧人们亦跪了下去,无比虔诚。 春日的阳光渐渐高升,挂在正上空,给予底下百姓温暖的光照,百姓们心中一阵欣喜,暗叹今日的好天气,又道,“静历大师出来,定能得个好兆头。” “圻民。”静生大师睁开眼,唤了一声。 年轻的僧人立即应声,明白静生大师的意思,“是,师父。” 几名僧人随那唤作“圻民”的年轻僧人匆匆起身,入了前方佛殿。 众人敛气观望,紧紧注视着静生大师的背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们心中的静历大师。 静历大师,开寺祖师爷,为元若寺第一位观天象、知人命的大师啊。 没有让百姓们失望,很快就有数名僧人卖力拉动一佛像,艰难出庙。 佛像约三米之高,五佛冠于头,袈裟着于身,笑如弥勒,安详慈颜,普渡众生,金光四溢,好似能够伏群魔镇百鬼。 这就是元若寺开寺大师——静历大师。 僧人紧咬牙关,齐力推出佛像,佛像下的推车比平常推车大几倍,已然咯吱作响,待佛像完全暴露于阳光下时,推车也彻底报废。 “静历大师,是静历大师!”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瞬间打破寂静。 立时,场面轰动起来,又齐齐噤声,所有百姓对着静历大师的佛像深深跪首,虔诚拜礼。 静生大师起身,走到佛像前,执起香线,弯腰点燃,为静历大师上香。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静生大师才转身重新面对着百姓们。 眺望百姓们将头埋下,不敢动一下,生怕动了就会在静历大师面前失了礼数,不够虔诚的模样,静生大师缓缓点了点头,眼中含着浓厚深意。 静历大师的佛像沐浴在日光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辉,仿佛照耀慰问着信徒们的心灵,令他们浮躁不安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良久,都没有一个人动,俱沉浸于静历大师的普照下。 静生大师慢慢皱起眉,看向圻民。 圻民冲静生大师摇了摇头,复凑近低声说道,“没有发现西林太子。” 没有发现? 静生大师白眉一动,难道没有来? 不可能。 静默那边分明传来消息,说西林太子受西林皇帝的命,出发来了童声山。 可为何西林太子至今未现身? 静默不可能忽悠他,那么西林太子一定就在童声山,或者就藏在了寺中! 思及此,静生大师心底隐隐升起不安,既然来了元若寺,却不肯现身。 其中定有蹊跷。 静生大师回首望向身后的巨大佛像,心陡然一沉,长年握在手中的佛珠倏地一断,洒落一地。 随即静生大师就窥到了玄机一角,脸色霎变。 “快请祖师爷进去!”静生大师急促大喊。 圻民不解看了过来,见静生大师惊慌失色,不敢迟疑就要让人将佛像重新推回去。 第457章 畜牲不如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只听前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金光灿烂的佛像轰然倒下。 静历大师的头被炸得飞出几米,直接砸死了两名百姓,亦有百姓头破血流,大声叫喊起来。 “师父。”在佛像炸开的一刹那,圻民朝静生大师扑了过来,将静生大师护在身下。 待静生大师反应过来,圻民已经昏死过去。 静生大师移开圻民的身体,欲往静历大师佛像看去,耳畔却响起阵阵惊天动地的哭声与叫喊,仿佛看到了相当恐怖的东西,以至于心中信念尽数倒塌,彷徨难立。 “这…这……””静生大师紧紧盯着眼前这一幕,话语断断续续,如同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不住往后退。 只见静历大师高大慈怀的佛像倒塌,洒了一地大块大块的佛身碎角,刚刚经历砰然的爆炸,即使佛身质地昂贵,铸造精炼,亦漆黑了大片,原本站在四周的僧人或一命呜呼或流血昏死,被波及的百姓亦不计其数。 最令静生大师惊骇的,是随佛身一道炸开的黑色人骨! 没错,就是人骨。 静生大师只觉胸闷气短,几乎要喘不过气,平日的慈怀在此时险些维持不住。 “啊啊啊,这些、这些是什么东西?!”百姓们本就叫佛像的炸毁而断了信仰,到了这会儿,注意到佛像四周的人骨,俱脸色煞白。 有胆小些的妇人尖叫起来,随即死死捂住嘴巴。 一旁的老婆子瞧见儿媳这般,大声嚷嚷,“天杀的,到底是谁这么伤天害理,连娃娃都不放过,也不怕折了寿!” 说完老婆子忙扶住那妇人,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妇人的肚子,轻声哄着,“乖孙,别怕,祖母今日定替他们讨要个说法,不能让这些娃娃白白死了。” 妇人怀了老婆子心心念念的孙儿,老婆子马上就要看到她的宝贝孙儿了,被这么一吓,老婆子当然生气发怒,自然也心疼佛像中的数名无辜死去的婴孩了。 他们就比她的孙儿早出生一点儿,都是单纯可爱的娃娃嘞! 究竟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畜牲干的! 众人都看得分明,这妇人怀了身孕,恰巧元若寺门大开举行观礼,便随老婆子一道来参加观礼,盼着肚子里的孩子能沾沾佛光,讨些好兆头。 岂料,竟发生这等事。 不对,老婆子那话是什么意思?! 众人纷纷把目光移回静历大师的佛身处,见四周被炸得稀碎,却依然有无数骨状显露在他们面前的黑色东西。 老婆子刚刚说这是一些娃娃? 这些都是婴儿的尸体?!!! 所有百姓目露惊恐,看着那些黑色的小胳膊小腿,完完全全崩溃了,尖叫骤起,场面彻底混乱。 老婆子心下一横,跑到佛像旁,哆嗦着手,把上面的婴儿碎尸扒拉开,手往里头一抓,就提了一物出来。 那是一个婴儿的尸身,胳膊双腿都没了,似乎刚被人生生掰断的,鲜血立刻沾满老婆子的手,“啪嗒,啪嗒”接连落了好几滴,整个尸身就只剩下脑袋了,婴儿的脸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半点初生孩童的可爱模样。 “啊!”老婆子看清手中抓着的东西,拼命大叫起来,却不敢甩开,简直害怕极了。 “杀人了,杀人了!”有百姓跟着叫了起来。 女人视之瑟缩哭喊,男人望之变色,双腿颤颤。 忽得,一名面容惨白、虚弱无力的年轻妇人冲了过来,夺过老婆子手中的婴儿,紧紧将其抱在怀里,大声哭喊起来,“娘的荷花,娘的荷花,娘终于找到你了。” 这年轻妇人,瞧着像刚刚生产没多久,哭腔止不住,却因无力,没一会儿就哭不出声了,只依然哑声的张开嘴巴哭。 “这,这位夫人莫不是刚刚丢了孩子?”人群中响起壮年男子的声音。 声音恰到好处让周围百姓听到。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愣看着前方哭泣的年轻妇人。 紧接着响起另一名壮年男子的声音,“这位夫人的孩子怎会出现在元若寺,还有、还有这些孩童的……” 男子话中带着不敢置信,以及满满的怀疑。 “难道是静生大师干的?”有人惊呼,又猜测道,“我、我是益安州人,州中的梵音寺就曾发现数名婴孩,他们的死状跟这些孩子一模一样,你们别不信,就是那个什么失婴案!被太子殿下破了的失婴案!” 几年前,益安州接连有婴儿失踪,却如何也找不到凶手,案件离奇而骇人,西林各大州皆有闻名。 恰逢赫连钦册封大典不久,赫连钦率领一众将领踏平东盟、北英的骁勇连连被天下百姓挂在嘴边,连带着昔日镇压日松族一系列事迹俱为传颂。 而失婴案也被人重新提了起来。 说话的男子一提到太子殿下赫连钦破的失婴案,百姓们便反应了过来。 他们都知道,那些失踪的婴孩就是在元若寺底下的梵音寺找到的。 “这些婴儿真的是静生大师抓来的?静生大师竟然、竟然是这样的人。” “什么出家人?我呸,不要脸的老东西,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披着佛衣干这等畜牲之事!” “畜牲都不如!” 由刚刚说话的壮年男子破口大骂起来,另外几名壮年男子跟着骂,将方才众人还虔诚礼拜的静历与静生狠狠打在地上,骂得十分难听。 经壮年男子们一提醒,一众百姓开始回过味,注视着地上碎了一地的他们心中一直以来敬仰的“佛”,精神恍惚起来,巨大的愤怒恨意涌上心头,张大嘴巴,要骂静生大师。 可眼睛找了又找,硬是没看见静生大师的身影,地上只余不知是死是活的圻民,然后便是数名被佛像炸得面目全非、彻底死了的僧人。 “静生大师跑了!”被静历大师佛像砸中当场死了夫君的女子凄厉大叫,眼睛充血,抱着怀中没了气息的男子,泪水止不住的流,恨意却瞬间爆发。 第458章 信念崩塌 女子放开男子,跑进已然空无一人的佛殿中,疯狂砸了起来。 有了女子的举动,老婆子、年轻妇人都跟着跑了进去,拼命砸东西。 紧接着,便是数名发了疯的百姓冲进去。 信念一旦崩塌,便再无法忍受它的驱使了。 所有百姓都跑离了此处,便剩下十几名年轻力壮的男子,他们就是最开始出言引着所有人朝佛像中婴孩尸体看去的壮年男子。 即赫连钦留下的十几名侍卫。 其中一名男子瞥了眼,已经被砸的不堪入目的佛殿,声音冷酷,“把人引到囹圄塔中。” “是!”其余男子齐声应是。 然后往百姓的方向快步走去。 元若寺举行观礼,召集天下百姓前来,其百姓有数万,如今得知了元若寺的真面目,可不得疯狂砸寺。 数万百姓的力量不可小觑,没过多久,寺中佛殿俱被砸了个精光。 百姓们踩着他们以往信奉的佛,愤怒交加,根本无法彻底平静。 这样的佛,不配受他们拜! 自来到童声山,就没有着阴阳卦袍的隗木从拱形半圆门边走出来,将面前混乱疯狂的一幕看在眼中,只叹道,“童声山只听童声。” “隗公子?”杜知一不明白隗木的话。 童声山只听童声? 隗木却没有回答,而是朝囹圄塔的方向望去,“苟且得来的东西,终究无法守住。” 杜知一若有所思,跟着看了过去,脑海中回荡着佛殿前孤苦无依的婴孩尸体,似乎有些明白隗木的话了。 童声山,只听孩童的哭声。 另一边,侍卫们领着百姓到往囹圄塔。 高高耸立的囹圄塔,沐浴在日光下,非但没有半点佛光溢出,反而透着十足诡异。 百姓们站在囹圄塔阴影下,竟莫名后背发凉,不知觉发起抖来。 一名高大的僧人从塔中走出来,脸上挂着凝重之色,愕然看到黑压压一片的百姓,心重重一沉。 前头闹出那般大的动静,僧人岂会听不到。 僧人后退一步,想退回塔中。 立马有百姓喊声,“抓住这个妖僧,别让他跑了!” 瞬间,万人齐动,挟持住僧人,狠命捶打。 百姓们冲进囹圄塔,胡乱砸了起来。 跟着一道来的侍卫,眼睛四处转,蓦地锁定塔内佛像,用力敲打,找不到机关,无法破开,就大喊,“这里面有东西!” 东西? 什么东西? 自然是婴孩们的尸体了。 百姓登时看来,纷纷到处寻找工具,要破开这几尊佛像。 佛像一开,里头黏连在一起的婴儿尸体就“哗啦啦”冲了出来。 浓密发黑的血液将百姓们扑了一脸。 百姓们眼中惊骇更甚。 从心底浮现起畏惧来。 他们信的究竟是何种“佛”? 若说一开始瞧见静历大师佛身中的婴孩尸体,他们还能骗一骗自己,那些东西黑漆漆的,压根认不出是什么。 那么老婆子从中抓出来的一名呈“人彘”状的婴儿便把他们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越是被信任的人背叛,就越不能忍受! 何况是他们一生都信奉的元若寺呢。 再看囹圄塔中堆满的婴儿,就不仅仅是愤怒了,内心深处的害怕可比愤怒更加强烈。 经历一场兵荒马乱的佛殿前,出现了两人。 走在前面的冠玉男子轮廓分明,瑞凤眼扫视眼前狼藉,缓步走到佛像前,平淡目中溢出一丝奇异。 “砰!”许以晋用力踹了一脚地上的静历大师头颅。 用特殊材质铸成的头颅异常坚硬,受过飞落于地的剧烈冲击,又被数名百姓拍打,亦只是化开一道道磨痕。 许以晋“啧”了声,“看来这头花了不少银子。” 赫连钦没有搭话,而是微歪头,看向左侧之人。 原本死气沉沉躺着的圻民,在许以晋弄出巨响后,竟悠悠转醒了。 他只觉剧痛无比,密密麻麻爬满了全身,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咦?还没死?”许以晋走了过来,看向奄奄一息的圻民,眸中闪过厉色。 圻民视线逐渐清晰,待看到上方的气息强势逼人的冠玉男子时,有片刻的疑惑,“你、你是┉┉” 赫连钦淡淡收回目光,语气平静,“杀了。” 言罢,许以晋的剑就刺入了圻民胸口。 圻民头一撇。 一剑毙命。 赫连钦抬眸,触及前方破败彻底看不出昔日辉煌的佛殿,漫步走去。 许以晋抽出剑,跟在赫连钦身后。 “你们、你们是何人?”几名僧人看着步步逼近的两名男子,后退到再无可退,惊慌问道。 许以晋喝了一声,剑指僧人,“静生在何处?” 两人进入佛殿,寻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几个僧人。 而在百姓暴动后,能安然活下来的僧人,不是身手了得,就是在寺中身份极高。 他们必然知道静生大师在何地。 听赫连钦跟许以晋要找静生大师,僧人们对视一眼,竟立刻猜出两人的身份。 其中一名僧人眼睛在赫连钦和许以晋之间徘徊,最终停在赫连钦身上,“你就是西林太子?” “本宫想见一见静生大师。”赫连钦平静脸上露出几分笑,只是那笑未达眼底,亦冰冷至极。 僧人眼中不再是慈悲,反而变为一片凶狠,“西林太子,果然厉害!” 今日元若寺发生的事,定与面前的西林太子脱不开关系。 静生师叔说了,西林太子残暴易怒,杀害兄弟,杀戮不止,绝不能让这样的人登上皇位! 几名僧人一咬牙,视死如归,朝赫连钦冲了过来。 赫连钦垂眸,玄晏匕露身,轻巧没入僧人脖子。 不过须臾,几名僧人尽数倒地。 “太子殿下,现在该怎么办?”许以晋将剑抵在地面,鲜血流下,于佛殿中形成一条细小血色条痕,与佛殿内仍闪着的佛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赫连钦侧身,凝视佛殿正中央的被损坏的佛像,走近然后在佛像背后摸索,手指下按。 面前的佛像便“轰轰”动了起来,一道漆黑暗道出现在两人面前,如同一个诡异的血盆大口,正微笑迎接两人的到来。 第459章 观出命格 初入暗道,漆黑诡异,再进数步,明亮金光。 “这是……”许以晋忍不住抽气,目露惊骇。 目光触及金光,踏入此间石壁暗道,四周烛光倒映,明亮射人。 而石室中的乳白色玉棺尤为显眼。 宽大石室中,摆放了数十口玉棺材,里面躺着袈裟着衣的悲悯和尚,安详闭目,长眠于此。 赫连钦走近,仔细打量这些棺材,说道,“这些,应该就是元若寺历代住持。” 棺材共有十九口,皆以上好精美半透明玉石所铸,以此供奉元若寺中身份最高的和尚。 玉石稀珍昂贵,价值连城,可见这几百年来,元若寺受百姓供奉,香火鼎盛,富可敌国。 “可是……”许以晋皱起眉,眼中惊骇不减反增,“他们的尸体都……” 都保存得极好,不仅没有腐化溃烂,反而肌肤隐隐泛红,透出活人的红润,如同睡过去般,是一名活生生的人。 更有甚者,许以晋走到最前方的那口棺材旁,瞪大眼睛看去,里头的和尚果然与外面静历大师佛像一模一样。 “这是静历大师的尸身!”许以晋微张开嘴巴,十分惊讶。 静历大师为元若寺开寺大师,到如今,死了近千年,他的尸身却依然保持得完好无损! 到静生大师这,已是第二十代弟子,可见其中时间之悠久。 赫连钦亦蹙眉,目光一一掠过石室中的玉棺,“为了保存这些尸体,怕是倾尽了全寺之力。” 元若寺收取香火银钱,富得流油,元若寺佛殿辉煌不说,能够打造如此多的玉石棺材,可知其财力雄厚,相比西林国库,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以晋为庄和王之子,受楚杨帝看重,盛宠滔天,在京中,身份地位只排在皇子后面,其富贵荣华,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同样的,也就知道一些皇家秘辛,西林每位帝王驾崩,嘴里都会含有一枚“灵还珠”,以保躯体百年不腐。 除此之外,太医院长年暗中研制一特殊药方,便是与保存尸体有关的,阻滞腐烂,延绵长久躯体。 赫连钦说的,许以晋没有半点异议,只静历大师的尸身能够保持如此之久,足以证明这几百年来,元若寺所获得的民利与搜刮的秘法数不胜数,窥之即失色。 而玉棺亦有阻止尸体腐烂之效。 蓦地,赫连钦看向了左侧。 石壁那方,有一道门,未置石门,举步便可入。 里面缓缓传来木鱼被敲响的声音。 赫连钦与许以晋朝那石门走去。 就在里面看到了褪去青色僧服,换上一身金光闪烁袈裟的静生大师。 “笃。”木鱼停了下来。 静生大师跪在蒲团上,眼前则摆了数十个牌位。 很显然,这些都是元若寺历代住持的牌位。 “太子殿下,你来了。”静生大师慈怀悲悯的声音悠悠响起。 于空荡石室中回转开来,令许以晋心生警惕。 赫连钦弯唇,“静生大师。” “笃,笃,笃。”回应赫连钦的是再次敲响的木鱼声。 静生大师闭目吟诵,我佛慈悲的经语传入赫连钦、许以晋耳中,诡异的感觉越发浓烈。 许以晋睨着静生大师的背影,不知道这个老和尚究竟在干什么。 死到临头,还要摆起谱忽悠人? 良久,静生大师才道,“太子殿下,老衲有话与你说。” 这是要跟赫连钦单独说话的意思。 赫连钦敛眉,思索了下,看了眼许以晋。 “殿下,以晋就在外面候着。”许以晋临走前看了看依旧面对着牌位的静生大师,遂退了出去。 许以晋完全不担心赫连钦的安危,赫连钦非等闲之辈,且武艺远高于许以晋,能拿下东盟、北英,根本不是许以晋能够比拟的。 若静生大师有意对赫连钦动手,许以晋在一侧,亦会成为赫连钦的累赘。 待许以晋出去后,静生大师缓缓站了起来,面向赫连钦,脸上竟带了笑。 他笑得莫名,“太子殿下能到如今的地位,让老衲意外啊。” “静生大师何出此言?”赫连钦淡声,目中寒光骤现,凝睇静生大师。 静生大师抛下这么一句话,却没有急着回答赫连钦,执起香线,向静历大师等人的牌位礼拜。 赫连钦也不急,平静看着静生大师做完这一切,完全没有被静生大师的话所牵动。 此番,倒使静生大师重新看了过来。 静生大师眼中泛上了几分苍老,无神贫乏,此时的他,让人觉得静生大师已到了该深眠的年纪,恍惚想起。 静生大师,已年过八旬了。 在这个世界,八旬老人极为稀少,举步艰难,卧床不起,是为常态。 可静生大师却如同五六十岁般,行走间畅通无阻,无需搀扶,便可行数百步数千步。 古怪异常。 静生大师悠悠叹息,思绪怅惘,“当年,太子殿下出生之时,老衲曾到往西林,只是未能见上太子一面,遗憾至此。” 受香线供奉的黑色牌位,如同一双双眼睛,盯着石室内的两人,偷偷窥窃着他们,配上静生大师那空寂苍白的声音,便更加诡谲迷离了。 赫连钦面色不改,“本宫倒未有所闻。” 赫连钦那时尚在襁褓,每日只待在殿内,时常沉睡,能见到之人无非就是瑾贵妃与朝禧宫一众嬷嬷宫女,根本无法走出宫殿。 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连元若寺、静生大师的名号都没听过,岂会知道这些。 但静生大师提起这些,绝不是为了表达他的遗憾。 于静生大师而言,一个西林皇室的皇子,并不能够叫他心有感触。 那么,静生大师究竟要说什么? “你父皇邀老衲入青云台,在太子殿下降生那日,观出天象,以及太子殿下的命格。”静生大师自顾自说道。 听到“命格”二字,赫连钦脸上才有了细微的变化。 “哦?那请问大师,本宫命格如何?” 静生大师抬起发白的眉,混浊眼睛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自是紫微星降世,为天命之子。” 第460章 意外之变 话落,静生大师没有在赫连钦脸上看到喜色,赫连钦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而是继续问静生大师,“紫微星?大师认为紫微星该是何人?” 紫微星素有帝王之象,可赫连钦出世之时,楚杨帝还稳稳坐在龙椅上,赫连钦何来的紫微星命格。 是想引父皇杀掉襁褓中的自己? 静生大师悲悯慈怀的面孔险些出现裂纹,须臾后说道,“太子殿下果然聪慧!” 这话不知是在夸赫连钦,还是在自嘲叹息。 但终究,静生大师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确属西林皇子中最为聪慧的。 那四皇子赫连迟都比不上。 静生大师确实故意在楚杨帝面前,道出紫微星的异变。 正值壮年的楚杨帝,面对突然被告知有紫微星命格的儿子,是会直接将其扼杀,还是悉心培养为太子? 静生大师从指出赫连钦紫微星命格起,就抱着这样的心态,于暗处观察着西林,想看看楚杨帝会作何选择。 结果,令静生大师有些失望,于数位皇子中杀出来的楚杨帝,不仅没有处理掉赫连钦,反倒任其发展势力、成为几位皇子中最厉害的,甚至灭了东盟北英两国。 不可否认,楚杨帝确实培养了一位出众过人的太子。 以至于,有了今日的西林。 “老衲没想到,你父皇胸襟竟如此宽厚。”静生大师摇了摇头。 赫连钦眸光浮动,明白静生大师话中之意。 父皇没有选择杀了他,并放纵他羽翼丰满? 静生大师摇头之后,脸上浮现出古怪之色,看赫连钦的眼神也带着疑惑。 “当年,老衲观天象,算出西林紫微星亮了,恰逢你父皇邀老衲前去替先皇诵经祷告,便欲告知此事。” 说到这,静生大师语气急促起来,“这时紫微星竟暗了下去!” 赫连钦定定看着静生大师,等待他的下文。 “太子殿下出生那日,却又亮了起来,比之前那回更加亮。” “这是何故?”赫连钦问。 静生大师泄气般地重新跪了回去,朝历代元若寺住持拜首,复双掌贴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老衲回到寺中,向祖师爷赔礼,损耗一年寿命,才得以窥出其中原由。” 静生大师的语气变得飘忽不定,回荡于石壁内,显得极其清晰。 “紫微星移位了。”他闭目开口。 “移位了?”赫连钦心底浮起一丝兴致,顺着静生大师的话问下去。 静生大师声音陡然拔高,眼中悲悯不再,凌厉目光投向赫连钦,盯了赫连钦十几秒,“太子殿下可知,原来的紫微星是谁?” “是谁?”赫连钦问。 被元若寺中身份最高的住持静生大师盯着,赫连钦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直接对了上去,瑞凤眼平静无波,却含着无尽凉意,令静生大师不得不收回了目光。 静生大师说到此处时,赫连钦就隐隐有了猜想。 紫微星命格啊。 能当皇帝的。 静生大师再次闭眼,“原先的紫微星为四皇子赫连迟所亮。” 后来紫微星忽灭,再次亮起,却更加明亮刺眼,是静生大师乃至元若寺数代住持都没有见过的。 天降异变啊。 赫连钦眼底划过了然,没有半点意外。 在颜清瑜梦境中,最终坐上帝位的可不就是赫连迟吗? 有紫微星之象的,也只能是赫连迟。 这么说来,他还抢占了赫连迟的太子之位? 念头刚刚浮现于脑海中,赫连钦就嗤之以鼻。 抢占? 不过是赫连迟技不如人罢了。 这太子之位是赫连钦凭本事拿来的,何来“抢占”一说。 “静生大师还有什么要说的?”赫连钦看向背对着自己,跪在牌位前的静生大师,冠玉脸庞上冷意尽显。 静生大师没有回答,而是念起了佛经,认真祷告起面前的元若寺历代住持牌位。 见状,赫连钦直接问道,“那些死去的婴儿有何用?” 把大量刚出世不久的婴儿弄来,以残忍的手法将其弄死分尸,做成“人彘”状,灌注于佛像、高塔中,究竟要干什么? 空荡荡的石室中,倏地响起静生大师的笑声。 他只是笑了一下,赫连钦便听出了里面的鄙夷与藐视。 那是对全天下元若寺信徒的鄙夷与藐视,嘲笑他们的渺小与懦弱,对着源源不断供奉给元若寺万千香火的信徒们发出不屑,鄙夷他们的愚蠢,嘲笑他们竟信佛信到癫狂地步,被玩弄至今仍糊涂不知。 不对。 现在已经知道了。 静生大师心中一痛,元若寺数百年的延续都毁在了身后的西林太子手中。 毁在了这个意外的变故中! “还望静生大师回答本宫的问题。”赫连钦语气冰寒,周身气息骤然变化,化为一把把无形的冷冽锋利的剑,朝静生大师狠狠刺去。 静生大师脸色煞白。 良久,才说道,“天象之术,总要付出代价的。” 赫连钦一顿,嘴角扯了扯。 观天象、知天命的能力,就是这样得来的? 静生大师缓缓闭上了眼,这天象之法,可窥未来景象,然自西林太子降生以来,他就再也看不到西林未来之景了。 到如今,天下局势亦完全模糊,无法窥探! 赫连钦只觉万分可笑,佛素来将“慈悲为怀”挂在口中,感化念善于百姓,背地里却干出这等畜牲不如的事。 幼婴祭天,得天象之术。 赫连钦忍不住骂了一声,好一个冠冕堂皇。 待冷静下来,赫连钦思绪纷繁,他不是一个好人,亦曾杀戮无数,死在他手中的坏人好人皆有。 可此时,他竟佩服起了元若寺的无耻,“自叹不如”。 “静生大师,元若寺延绵至今,也该到头了。”赫连钦握紧玄晏匕,缓步靠近静生大师。 只是凑近了,赫连钦却觉出些不对劲,轻轻拍了一下静生大师的肩。 静生大师便直直倒了下去。 ? 这是圆寂了? 赫连钦忽然瞥见静生大师手中紧紧捏着一张纸条,倒下时仍没有掉落。 他抽出一看,就见上面写了一句话: 本为道,何来佛? 观天象本是道教之法啊。 第461章 隐没下去 赫连钦耳朵一动,朝诡异的黑色牌位看去。 只见那些牌位微微抖动了起来,如同受到了什么冲击,但那冲击力极小,若非赫连钦盯得紧,根本察觉不到。 赫连钦转眼,触及石壁一侧那掉落下来的稀碎石子,脸色一变。 迅速探了下静生大师的脉搏,确认静生大师的的确确死了,才急步离开此处。 “殿下?”守在外面的许以晋见赫连钦出来了,唤了赫连钦一声。 赫连钦来不及解释,只道,“快离开这里。” “是。”许以晋未有迟疑,紧紧跟着赫连钦,飞快出了石室。 漆黑暗道依旧诡异,只是再次走进暗道的两人,却没心思多想,以极快的速度逃离暗道。 走出暗道,赫连钦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佛殿外去。 “轰隆隆!” 两人踏出佛殿的那一瞬间,后方传来巨响。 紧接着,“砰”的一声,佛殿轰然倒塌! “咳咳。”佛殿倒塌激起无数灰尘,将赫连钦两人掩盖住,也遮住了佛殿内被殃及的无辜百姓的绝望惨叫。 赫连钦与许以晋快步往前走,待穿过几道拱门后,四周尘埃才完全消散。 许以晋望向佛殿,那里不复辉煌光耀,变为了一片废墟,将元若寺近千年来的鼎盛尽数埋进了废墟之中。 昨日还热闹非凡、受天下供奉的元若寺就这样倒了下去。 许以晋视线回转,不敢看赫连钦,目光落到赫连钦下巴处,“殿下,此行也算圆满。” 他不知道赫连钦跟静生大师在石室中说了什么,以及这石室与佛殿为何会轰然倒塌。 可许以晋明白,元若寺残害数名婴孩的深恶罪孽被赫连钦公之于众,元若寺就再无挽回的可能。 即使静生大师欲逃走,另选时机复起,赫连钦也不会放过这绝佳机会,并将彻底摧毁元若寺。 毕竟,以眼前大败东盟、北英的年轻太子之能,毁掉一个元若寺,丝毫不在话下,只需多费些时间罢了。 “嗯。”赫连钦点了点头。 这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响,有百姓的凄喊声,亦有官兵的呵斥声。 赫连钦明白,容至已经将官兵带了过来,而庄和王及数万士兵,亦在童声山山下驻守。 元若寺彻底倒了,受天下百姓供奉敬仰的“佛”将受到万人唾骂,并遗臭万年。 赫连钦在下山的路上,细细琢磨起静生大师临死前紧紧抓着的那张纸条。 前世佛道本就从外面引进来,非华国本土兴起,只有道教才是华国的。 且佛道的起源、发展皆有明确的历史记载,而这个世界的佛却来得莫名。 元若寺中的佛像似弥勒,却又不像。 赫连钦想起静历大师的佛像来,为开寺祖师爷铸造佛像…… 实在解释不通。 还有,什么叫本为道,何来佛? 难道是说…… 这个世界本没有佛,只有道? 赫连钦似抓住了真相,又好像依旧模糊不清。 但赫连钦可以肯定的是,那所谓的佛,不过是元若寺僧人掩藏住内心丑恶,伪装出来的善心,以佛法的形式展现给世人看。 也许元若寺中真有悲天悯人的僧人,可元若寺早已里外烂透发臭,不过是濒临挣扎,没什么用。 道教…… 赫连钦在心中轻哂,他还是比较倾向于这个世界的“道”,从始至终都没有存在过。 若勉强把纸条上的话理解为,元若寺的兴起依存在道教的基础上,那么“道”不如从未有过。 有元若寺这个轻易便能召集数万百姓的前车之鉴,赫连钦绝不会任其出现发展,重蹈覆辙! 就让“道”隐没下去吧。 元若寺所做的孽在赫连钦的操控下,迅速传开。 元若寺中剩余的僧人,被庄和王的人斩杀,未留一个活口。 另元若寺底下大大小小的寺庙,被官兵搜查到数名惨死的幼婴,并迅雷不及掩耳,捣毁所有寺庙。 僧人们则或自行了断,或死于官兵手中。 天下百姓破口大骂,痛恨自己竟信了这等卑鄙无耻的“佛”! 当然,也有没亲眼见到死状凄惨婴儿尸体的信徒们,他们抵死维护元若寺,发疯似的对着上天诅咒。 然这些都是徒劳。 元若寺已然倾覆! 在这一场波及天下的浩荡中,赫连钦坐上马车离开了泠熙关。 山间野路中,几辆马车快速驶过,前后俱跟了些精悍冷脸的侍卫,眼睛时刻注意着四周,做警惕状。 杜知一轻轻撩开帷裳,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又抬头看向前方,待确定马车驶去的方向时,他眉间露出一丝惊讶,低声道,“这是…去庆安州的方向。” 数日后,杜知一的猜测被证实。 赫连钦没有事先知会秦淮,所以他们下马落脚时,无人出来迎接。 赫连钦也未去州长府,而是在州中一家酒楼住了下来。 同行之人,除了许以晋、杜知一外,还有隗木。 元若寺一事后,隗木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向赫连钦提出了,愿随赫连钦一道来庆安州的要求。 要说隗木,没有因为赫连钦身份的变化,就改变昔日待赫连钦的态度,但隗木极其遵从赫连钦,于外人面前,亦会做足功夫,恭敬有加。 赫连钦听隗木说完后,凝视了隗木几秒,复淡笑答应。 赫连钦此行目的地,没有与任何人说,可隗木却明晃晃道出“庆安州”来,令赫连钦不得不思起阴阳隗氏的阴阳之术。 隗氏阴阳术,与元若寺观天象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隗木是否看出了什么来? 杜知一到庆安州后,就被赫连钦赶走,言道,“知一许久未归,家中长辈应十分想念。” 杜知一出身庆安杜氏,庆安州便是杜知一自幼生长的地方。 杜氏与当日聚众算计赫连钦的豪门世族乔氏、姜氏不同,杜氏为寒门,即庶族,寒微门第。 不被庆安州豪门世族放在眼里,遂没有参与“讨伐”的混乱中。 “是,殿下。”杜知一心下疑惑,却想不出原由来,太子殿下好像格外关心他,对庆安州亦十分熟悉。 第462章 十分奇妙 杜知一不知道赫连钦曾到往庆安州,在此处停留了两个月。 他只知,庆安州隶属于赫连钦,赫连钦来庆安州,或许有意暗中巡视一番。 杜知一依言回了杜氏,赫连钦则继续留在酒楼。 赫连钦坐在厢房内,探眼外瞧,神色淡淡,目中平静,叫人看不出他此刻心情。 隗木见到这一幕,只摇头舒气,遂坐到赫连钦对面,“太子殿下。” “隗兄?”赫连钦扭头,看见隗木,嘴角便溢出三分笑。 赫连钦唤隗木为“隗兄”,与先前无异,隗木却知,赫连钦之所以待他如此客气,大抵是猜出了自己心中想法。 隗木心绪复杂,出发去元若寺的前一夜,他的祖父,也就是阴阳隗氏现任家主,窥出了天象一角,得知元若寺即将覆灭,便让隗木前去打探究竟。 临走时,隗氏家主叮咛隗木,“此行或去往庆安州,好生照料自己。” 庆安州。 隗木知祖父窥到的天象,才会道出要与赫连钦来庆安州的话。 他越与赫连钦相处,就越看不透赫连钦,只觉赫连钦给他一种遗世独立之感,与他们这些人处于同一方,无任何差别,可不经意之间,又会感受到赫连钦身上透着些无法言喻的东西。 隗木说不出那是什么,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 他能够窥见元若寺覆灭之状,但看不懂赫连钦,也不曾算出赫连钦就是西林太子。 “熙熙攘攘,民居于此,饱腹暖衣,阖家一欢 。”隗木看着下方来来往往,皆满脸笑容的百姓们,感叹出声。 赫连钦淡笑,“安居乐业,昌盛新繁,便是如此。” 庆安州并没有因为陆鸣之死而改变,在秦淮的勤勤恳恳治理下,庆安州恢复欢乐满足景象,甚至相比之前,更上一层楼。 街道上来往吆喝的百姓,笑容始终没有落下,小贩揣着兜,与身旁之人说笑,有客人来时,便笑容满满耐心介绍起摊子上的精美饰品,客人听后,心甘情愿买下,高高兴兴离去。 对面的酒楼生意极好,进出百姓不断,小厮殷勤迎着客人,掌柜忙得不可开交,一派欣荣。 隗木跟着露出笑容,道,“待皇上的策令下来,相信天下皆会呈现此象。” 这“皇上”自然指的是楚杨帝。 而策令便是针对于收复的东盟、北英领地所要颁布的。 待元若寺事了,楚杨帝必然开始着手处理这些领地的管辖问题。 赫连钦淡笑不语。 隗木低头,就瞧见了赫连钦手中捏着的书本,“这是陈君的书?” “嗯,《寻魂记》。”赫连钦将书放到桌上,给隗木看上方的三个字。 隗木恰巧读过这本书,说道,“陈君的众多志怪书籍中,属《寻魂记》最为奇妙。” 赫连钦点头,算是认同。 陈君生前,所撰书籍极多,除了被读书人追捧的圣贤礼教书外,便是以《寻魂记》为代表的志怪小说了。 隗木言《寻魂记》极其奇妙,是因为里面的故事翻转寻回,次次惊险,每每猜测之处会给人意外的结局。 而书中的主人公为寻得最真切最原始的灵魂,亦费尽心思,经历无数次波折,终寻得了心中认可的那属于自己的灵魂。 “太子殿下以为,“灵魂”二字当如何解释?”隗木为《寻魂记》写到的灵魂感到惊讶。 民间有“魂”一说,多为夜间鬼魂,孩童闻之哭泣。 隗木出身阴阳隗氏,自是与这些古怪骇人的东西有所接触,心中毫无惧意,甚至相当感兴趣,对《寻魂记》中的“灵魂”亦有颇多想法。 他认为,聪慧过人的赫连钦,定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赫连钦眉心舒展,化开一道轻快的笑,“魂自是心中的魂。” 隗木点头,灵魂不就是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自己吗? 心中的魂。 也可以这样理解。 赫连钦目光落到桌上书籍上方的三个大字上。 寻魂。 究竟是寻找属于心灵深处的魂,还是盼着自己的灵魂回归到本然呢? 隔日,赫连钦就提议,去陈君生前所居之地看一看。 许以晋、隗木皆无异议。 寒门陈氏起于庆安,落座于庆安州的东部,自陈君逝世后,陈氏一族就蜷缩于祖宅,越发没落了,陈氏族人也不考科举走仕途,从此避世。 ————— 说是祖宅,却只是比寻常村庄大些的村子。 赫连钦来前,着了一身低调玄袍,可踏入陈家村时,却仍旧突兀惹眼,与这里格格不入。 许以晋、隗木二人亦是如此。 三人一走进陈家村,就获得了所有陈家村人的注目,拿着装满衣服的木盆,似要往河边走的妇人们频频回头,皆好奇地打量起他们来,农田里撒欢奔跑的孩童瞧了,飞快跑过来,盯着赫连钦三人,眼睛一眨不眨的。 “三位公子,可是要找谁啊?”终于有妇人忍不住上前问道。 妇人看着赫连钦,素来大胆喜好嚷嚷的她,在对上赫连钦目光时,却瞬间低下了头,心底涌现一阵惊慌,双腿忍不住颤抖起来,实在害怕啊。 赫连钦仿佛没有看见妇人的畏惧,好脾气回答,“我们三人到庆安州,慕名前来拜见陈君碑的。” 陈君生前,为父母官,事事为百姓着想,每每与百姓同耕,与百姓同食,数次提出造福百姓的策令。 他逝世后,百姓心中感念,自发为陈君建起石碑,以此来纪念陈君,每逢节庆就会来拜一拜。 而陈君碑,就建在了陈家君。 妇人脸上浮现了然表情,来陈家村拜陈君碑的人数不胜数,陈家君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 妇人又不禁朝赫连钦三人看去,不敢抬头,只看着他们的脚。 像这般好看又贵气逼人的公子,却是少见的。 尤其是刚刚与她说话的公子,那浑身气度,可不得了啊。 “这位夫人,不知陈君碑在何处?”许以晋凑了过来。 “哎,哎。”被许以晋称呼为“夫人”,妇人受宠若惊。 第463章 陈君碑 “小、小人带三位公子去。”妇人惊慌下,不自觉变得卑恭,语气也十分恭敬。 许以晋冲那妇人笑了笑,“有劳。” 被这般贵气不凡的公子客气对待,妇人越加惶恐,将手中木盆递给另一名绾发妇人,领赫连钦三人往陈君碑的方向走。 赫连钦等人只带了几个侍卫出来,马车停在了陈家村外,侍卫们亦守候于马车旁。 陈家村的孩童们,懵懂天真的眼睛中含是好奇,离开了广阔的农田,跟在赫连钦三人后面,一路走到陈君碑前。 妇人带着赫连钦三人,沿村中小路,拐了好几个弯,待小路慢慢变宽,一个宽广的平地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三位公子,这便是陈君碑了。” 平地最前方,有一座高大屹立的肃穆石碑,碑中刻有密密麻麻的字,而最中间则是“陈君碑”三个豪迈飞舞的大字,与陈君豪爽洒脱相映衬。 庄严凛然的石碑后面,则建了一间庙宇,缕缕白烟飘出,烛火闪烁,庄重肃穆,里头就是百姓拜礼的地方了。 赫连钦缓步,在陈君碑前驻足,眼眸扫去。 这才发现碑上密密麻麻写着的,是一些人名,他们皆以陈姓开头,规整排列于“陈君碑”三个大字下,隐有以陈君为首的意思。 “下方的都是陈氏族人?”隗木问那妇人。 应是相较于赫连钦、许以晋两人,隗木周身气息平和,与妇人说话时亦态度如常,妇人心底的畏惧稍稍散了去。 妇人看向陈君碑下的人名,点了点头,“是啊,都是陈氏族人。” 陈家村最初住着的皆为陈氏族人,后来,陈君名声传扬开,有慕名陈君的,便举家迁到陈家村。 渐渐的,陈家村地域越发宽广,村中人亦多了几倍。 当时的陈氏族长不得不站出来发话,劝阻外来人员搬迁,并出面亲自调和。 想要迁来的百姓,皆对陈君怀有敬仰与感激之情,否则也不会离开故土,愿意迁往陈家村。 陈氏族长出面调解劝阻后,这场搬迁才慢慢停了下来。 不过,陈家村仍迁来了众多外姓人。 所以,如今的陈家村并不只有陈氏族人。 而这妇人就非陈氏族人。 想到这,妇人脸上浮现遗憾之色,他家里头到了现在,都没能在陈君碑上留一个名儿。 “这些名儿,都是陈氏中出色的姑娘、儿郎的。”妇人解释道。 赫连钦颔首,自古以来,能在碑上留下名字的,皆有一番大作为,其本人也十分出色。 不过┉┉ 陈氏的姑娘、儿郎? 姑娘,女子也能留名? 赫连钦绝非贬低女子,他从来都不认为女子只能在家中相夫教子,而不能同男子一般读书识字,凭本事生存。 且她前世便是一名女子。 只是这个世界讲究男尊女卑、三纲五常,极看重礼教,等级制度森严恐怖,女子地位微薄,寻常石碑、祖堂中,都看不到女子的名字、牌位。 即使有,该女子定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为外人所推崇,可就算如此,她们的牌位、名讳亦会居于男子后面。 赫连钦朝陈君碑看去,碑上明显为女子的名讳排在了最上方,其后有数名男子名讳。 “不只是前面有名儿,陈君碑后面也有,不过后面的名儿就不只是陈氏族人了,凡是对陈家村有大作为的,都能在上面刻名儿。”妇人继续说道。 即石碑正面皆为陈氏族人名讳,背面同样刻了名字,其中就有外姓人的名儿。 许以晋跟隗木也发现了石碑中刻有的数名女子名讳,在妇人道出陈氏女子亦可以刻字留名时,皆流露出了惊讶神色。 见赫连钦三人看得差不多了,妇人又领着他们往后方的庙宇去。 赫连钦走进庙宇,忽一抬头,就望见了庙宇正中间的那石像,脸色瞬变。 封存已久的记忆开始复苏。 身旁响起妇人怅然的声音,“受过陈君恩惠的大人们,来到陈家村,添补银钱,号召大家,为陈君建了这石像。” 许以晋、隗木同时看向面前石像,待见到恰值壮年的陈君石像时,不由一怔。 暗暗思忖道,“陈君原来长得这般俊美。” 石像男子鼻梁挺拔,眉目端正,轮廓分明,明明是极气宇轩昂的五官,可他们组合在一起,却无端端给人一种俊逸之感,令人视之叹息,世间竟有这般俊美的男子。 眼前的石像,分明为陈君年过三旬后的面孔,然即便如此,仍叫人注视良久。 “这便是陈君生前的样子?”赫连钦轻声问。 “是啊,陈君可是陈家村最俊的儿郎。”妇人不住点头,似乎尤其自豪。 以妇人的年龄来看,她没有见过陈君,但看这石像,就知道陈君生前有多招人稀罕。 陈君本清风明月,心怀百姓,其胸襟与抱负远远比他的面貌来的惹眼。 这也是世人少有提及陈君俊美外表的原因之一。 陈君之能,就足以使人忘却这张脸,天下人记得的,也只是陈君为民造福的无私大爱。 赫连钦凝视面前的石像,紧闭唇瓣,没再开口,似陷入了沉思,久久没有移开眼睛。 许以晋隗木两人察觉到了赫连钦的异样,摸不准赫连钦的心思,便缄口不言,想了想,执起几根香线,对着石像拜了一拜。 忽的,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二嫂来了。”妇人听见外面脚步声,转过身,见到来人,忙唤了声。 陈林氏三十五六的年纪,眼下显出些细微皱纹来,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透着股稳重,她稳步走了进来,先是回了妇人的话,“哎,张弟妹,我这刚从州城回来,听见几个小子说村里来了三位贵人,就寻了过来。” 说着,陈林氏看向庙宇中的赫连钦三人,目光最终停留在了赫连钦那。 “是了,这些小子,整日没个正经,到处晃悠。”妇人看了看躲在庙宇外,探出脑袋,好奇看着这边的孩童们。 见妇人看了过来,孩童们立时一惊,忙将头缩了回去。 妇人很是无奈。 第464章 一模一样 “三位公子,可是从京城而来?”陈林氏见赫连钦三人样貌不俗,气质出众,浑身的贵气中又透着股凛冽,便猜测他们为豪门世族中人。 陈氏虽逐渐没落,屈居于此处,可庆安州中出众的豪门世族公子,陈林氏大都有所了解。 但眼前三人,却极其陌生,陈林氏根本无法将他们同庆安州州中的哪位豪门世族公子对上号。 再有,来庙宇的路上,外面的孩童七嘴八舌的,跟陈林氏说了,这三位公子不是庆安州人。 陈林氏斗胆猜了一猜。 赫连钦侧身,看向陈林氏。 陈林氏倏然对上赫连钦双目,立刻逃离开,万分心惊,感受着赫连钦的目光依旧落在自己身上,头皮开始发麻,四肢仿佛僵硬住,无法移动分毫,如同被危险强大的野兽盯上,动也不敢动一下,手开始沁出冷汗。 不对,不应该用野兽来形容,更像是上位者的一种藐视,凝睇着她的心灵。 “陈二夫人,我们确实自京城来。”赫连钦听见了妇人对陈二嫂的称呼,自然就猜出了陈林氏的身份。 来陈家村之前,赫连钦差容至打听了一番陈家村。 陈林氏,陈氏现任族长的夫人。 即陈家村村长夫人。 赫连钦开口的瞬间,围绕于陈林氏四周的恐怖气息慢慢消散,陈林氏得以缓了口气,“三位公子远道而来,路途多有劳累,不如到寒舍一坐?” 她适才被赫连钦震慑住,又见许以晋、隗木隐有以赫连钦马首是瞻的态度,知赫连钦身份比许以晋两人尊贵。 许以晋为庄和王世子,隗木又是阴阳隗氏年轻一辈最出色的子弟,本身气度不凡,引人注目。 陈林氏看得出两人身份地位定不低。 可他们甘愿屈居于冠玉男子身后,那么他该是何等尊贵? 陈林氏猜不透,但不妨碍她邀赫连钦三人到家中一坐,让陈氏族长瞧上一瞧。 闻言,许以晋和隗木扭头看赫连钦。 只见冠玉男子微弯唇,道,“如此,就叨扰陈二老爷、陈二夫人了。” 赫连钦走出庙宇时,没有回头,可庙宇中的陈君石像却深深映入了赫连钦的脑海之中,如何也挥之不去。 陈氏族长陈习见到赫连钦,亦是浑身一震,当下跪了下来,“小人见过大人。” “小人见过大人。”陈林氏见状,忙跟着跪下。 屋内的陈氏子弟们面露惊讶,疑惑于陈习会突然向这个气势凛冽的男子行此大礼,但他们都被教导得极好,没有犹豫,俱跪下。 赫连钦定定看着陈习,良久轻笑,“快请起,本宫偶路过此地,便想着进来拜一拜陈君。” 陈习为陈氏族长,蜷缩于陈家村,却能在见到赫连钦那一刻,惶恐下跪,便说明他将赫连钦认了出来。 应该见过赫连钦的画像。 “是。”陈习应是,扶起陈林氏,两人一道站了起来。 其余陈氏子弟亦起身。 陈习确实见过赫连钦的画像。 赫连钦接连灭了东盟、北英两国,不久前举行了册封大典,各大书肆、茶馆对此津津乐道,其画像亦被广为传颂,书肆虽不敢贩卖赫连钦的画像,却可以在书肆一观,陈习就是因此认出赫连钦的。 陈林氏早已被陈习的惶恐态度,及赫连钦的自称惊到,只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冲其余陈氏子弟摆手,让他们先出去。 陈氏子弟们不敢多问,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寒舍简陋,让太子殿下见笑了。”陈习忙请赫连钦上坐,满脸惭愧。 赫连钦抬眼打量陈习。 陈习今四旬,留了短短的胡子,却没有因此消减他儒雅气质,从他方才的话语中,可以瞧出陈习为人谦和好相处。 不过,赫连钦并未因此认定陈习,能成为陈氏族长,带领一众陈氏族人盘旋于陈家村,甚至能够一眼认出他,陈习绝对不像表面那么谦和近人。 陈习十分聪明,没有问赫连钦来陈家村的原因,只当赫连钦就是来拜陈君碑的。 “陈二老爷,可还有陈君生前的画像?”赫连钦蓦地出言。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亲笔书亦可。” 陈习眼睛一闪,看向赫连钦的眼神泛起疑惑,遂摇头,“并无。” “陈君生前不喜描画,未曾有过画像,至于亲笔书籍,都一并带了去。” 带进了棺材里,同陈君一起被时间封存了。 赫连钦心下失望,只好作罢。 许以晋跟隗木坐在一旁,始终没有开口。 期间,隗木一直注视着赫连钦,当赫连钦问起陈君画像,眼中奇异一闪而过。 太子殿下,好像对陈君颇为感兴趣。 隗木喜好陈君所撰书籍,尤其是那本《寻魂记》,得知赫连钦读过不少陈君的书,心中升起寻得知己的喜意。 可就在刚刚,隗木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太子殿下素来谨慎,情绪从不外露,没有人能够察觉到他内心的想法。 太子殿下即使要做什么,亦不会当着他与许以晋的面,问起陈君的事来。 太子殿下,今日有些奇怪。 隗木不知道他是否猜错了,也许赫连钦当真只是极喜好陈君所撰书籍呢? 他收回目光,低眉看地。 是他多想了吧。 陈君去的时候,太子尚未出世。 太子殿下能与逝世已久的陈君有何交集? 在陈习盛情款待下,赫连钦、许以晋还有隗木,顺利留了下来。 村中孩童闻有贵人来临,皆相伴来看,只还未踏入陈家的门,就被陈氏子弟,以及一众奴仆拦截在外。 无奈,孩童们无功而返。 这一夜,赫连钦辗转难眠,闭眼之时,脑海中就会浮现起庙宇中的陈君石像。 那张几乎要模糊到彻底忘记的脸。 原本赫连钦以为已然忘却的记忆,再次变得清晰,也让赫连钦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那石像赫然与他前世的父亲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纵使年轻了十余岁,赫连钦仍旧一眼就认了出来。 陈君…… 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465章 与他有缘 寻常清晨,男人们下地干活,女人就去河边洗衣服,孩童则背着书袋到陈氏私塾读书识字。 陈氏到底为寒门,家中仍有奴仆,那些个琐事皆由下面的人去做,不需要主子亲力亲为。 陈林氏领着一众陈氏姑娘,绕过前头的院子,就往东侧的学堂去了。 这是为女子专门设立的学堂,由女夫子亲自教导她们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同男子学着一样的东西。 陈家村中凡是有意让闺女读书的,皆能送来陈氏学堂,每月交一吊钱即可,学堂亦会包揽她们的午饭。 陈氏子弟不需要考科举,只需了解通读四书五经,识得为人准则,做品行端正之人。 赫连钦听陈习说陈氏有专门为女子提供的学堂,便问道,“这是自陈君后延续下来的规矩?” “是,陈君认为,女子可读书习字,与男人并无差别。”陈习点头,思及陈君昔日叮嘱下来的话,不免思绪飞远。 世间女子多有无才便是德的美称,可事实上,皇室公主、豪门世族闺秀哪一个不识字,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这为天下所知的“妄语”,不过是骗骗普通百姓的。 然而就是这样,天下读书人以此传颂,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谬论,世人又对书生颇为尊敬,认为他们识字,懂的道理多,便也这般想了。 说到底,还是根源于男尊女卑的理念制度。 陈君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公然开办女子学堂,教女子读书识字,属实大胆,又挑战了天下书生口中的仁义礼教、三纲五常。 赫连钦扫了眼陈习,见陈习对这女子学堂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满,眉间透着赞同,就知他极认可陈君的做法。 也是,能当上陈氏族长之人,如何能迂腐守旧。 赫连钦三人在陈家村待得越久,便越能感受到陈家村与外面的差别。 这里的所有村民悠闲自在,男人们早耕早归,妇人在家绣帕子,等待男子的归来,孩童嬉戏打闹,童叟相安,一派欢乐满足。 不愁吃穿,也没有考取功名的远大志向,就窝在陈家村,安安稳稳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无忧无虑的。 陈氏族人延承着陈氏优良品行,每日读书识字,与村民们一道下地,体会农耕的快乐与艰辛,知道钱财来之不易。 几日后,杜氏来了人,到往陈家拜访陈习。 来的正是杜氏族长,以及被赫连钦打发走的杜知一。 杜知一见到赫连钦三人,先是一愣,遂恭敬行礼,“太子殿下、世子、隗公子。” 见状,杜氏族长立马反应过来,赶忙跟着行礼。 赫连钦抬手,示意他们起来,之后并未出言。 杜氏族长会意,没敢打搅赫连钦,而是与陈习说起了他的来意。 “时年经久,再过些日子,就是我曾祖父的祭日,想着来陈家村拜一拜陈君。”杜氏族长言辞恳切。 陈习缓缓点了下头,“是该到日子了。” 赫连钦听了半晌,明白两人说的是什么。 杜氏族长的曾祖父杜荇提跟陈君为至交,与陈君感情甚笃,陈君英年早逝后,杜荇提一度萎靡,每逢陈君祭日便会来陈家村看望陈君。 后来杜荇提过世,杜氏子弟就会代杜荇提到陈家村拜陈君。 今日也是因着杜荇提祭日即将来临,杜氏族长来到陈家村,邀陈习去杜氏,亦欲拜一拜陈君的。 杜氏族长与陈习细说杜荇提的祭拜礼,要陈习一定到场。 陈习满口应下,又忆起陈君与杜荇提生前甚笃的感情来。 赫连钦沉默听着,忽的想起了几年前,他在西华宫读过的一本书。 里面讲述了陈君幼时轶事,其中就有一篇写着陈君与友人误入了破败诡异寺庙的故事,两人还碰见寺庙中佛祖手中的人参,一棵会动的长在手掌心的人参。 这里的友人便是杜荇提吧。 有关陈君的书籍中,曾提到过不少与友人的趣事,就如当初跃马会时,任遇炫讲述的“陈君戏蝉”的故事,里面也提到了陈君的友人。 任遇炫并未讲完,两人就投入了激烈的比赛中,事后赫连钦也没有去查阅,所以仍不知道这“陈君戏蝉”究竟讲的是什么。 正陷入思考,杜氏族长与陈习就说起了红白两族。 矮人王国里的红白两族,就是陈君戏蝉中,陈君与友人到往的地方。 “幼时我也曾好奇过‘矮人王国’是何样的,后来父亲才告诉我,那‘陈君戏蝉’不过是陈君一时兴起写下的。”陈习哈哈笑了起来,为幼时的懵懂而感慨。 杜氏族长连声应道,“是啊,想想那时候,我们可都靠着这些轶事解闷呢,夫子也不会说我们顽劣。” 赫连钦心下微动,随性下笔的? “陈君戏蝉”非他人撰写,而是陈君本人所写。 陈君已故,实情究竟为何,没有人能够解答。 赫连钦只能将疑惑放了下来。 赫连钦在陈家村没有找到答案,反而等来了云夜的密函,上面只有四个字:殿下速回! 没有过多的话,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表明了云夜心中的急切。 云夜性子稳妥,若非京中发生了十分危急的事,不会快马加鞭让人送来密函。 赫连钦来庆安州一事,无人知晓,许以晋、隗木俱乖觉地掩口不语,未与他人道过,庄和王亦不知。 京中众人绝不会知晓赫连钦的行踪,可云夜却在此时催促赫连钦回京。 京城定发生了大事! 赫连钦在陈家村滞留数日,却迟迟寻不到答案,无奈只好就此返京。 临走前,陈习将一物交到了赫连钦手中,未言其他,只道,“这是陈君生前留下的,并不贵重,于陈氏而言却意义非同一般。” “相信,太子殿下见了,也会这般想。” 陈习最后低头,声音传入赫连钦耳边,“太子殿下瞧着与陈氏有缘┉┉” 赫连钦坐上回京的马车,打开木制匣子,里面的碧蓝透亮物件就呈现在了他面前。 这是一朵雕刻精美的玉制蓝色蔷薇花。 第466章 大结局(上) 步入新的一年春日,春风和气,万物复苏,鸟语花香,惬意明媚,天下百姓融为一体,共赏美景。 卯时一刻,城门大开,一行快马飞速冲了进来,最前方的玄袍男子面色冰冷,眉宇覆寒,星驰电走,踪影消失不见。 “哎!”城门守卫见状,伸手拦截,气恼想着究竟是谁,敢在京城如此猖狂。 守卫话还未说完,后方一名男子就看了过来,声音冷酷,“太子殿下回京复命。” 守卫脸色煞白,忙跪下请罪,“小人不知太子殿下回京,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一众守卫皆跟着跪了下来,颤抖着身体,胆战心惊,胁肩累足。 容至小腿拍打马肚,疾速奔走,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城门口。 另一边着副统领甲胄的男子走了过来,定定望着赫连钦消失的方向,眼中含有复杂深意。 太子殿下应该收到消息了。 “罗统领,太子殿下今日回京了。”有守卫走到罗谷风身旁,这般说道。 罗谷风冷着脸“嗯”了声,“上面的事,咱们不用管,只需做好分内事。” “是。”守卫收起好奇心,严肃起来,重新站回了城门口。 明应脸色焦急,在乾清殿外来回踱步,不敢叹气,只闷声忍着,发现赫连钦的身影,立时大喜,“太子殿下。” “父皇如何了?”赫连钦语气急促。 明应眼睛一闪,低声道,“皇上身子一直不爽利,怕是┉┉” 赫连钦面露惊色,就要入殿,却又被明应拦下。 “太子殿下,您……”明应踌躇着,犹豫再三,索性直接道,“朝禧宫那边……” 明应剩下的话还未道出,殿门一下子被人从里面打开。 是方清走了出来。 方清低着头,急声催促,“太子殿下终于回来了,皇上在里头等着您呢。” 赫连钦蹙眉,看了看明应,遂大步走了进去。 待赫连钦进去,方清将殿门关上,守在殿外,他斜视了明应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皇上还没驾崩呢,就赶着给太子殿下通风报信,这条贱命是不想要了? 明应神色如常,看不出半点心虚,恭敬候着,没有与方清搭话。 心里却无奈叹息起来。 皇上的命令,没有人能改变。 殿内,楚杨帝面无人色,嘴唇泛白干巴,瘫软无力躺在龙床上,脸朝外看着殿门的方向,保持一个姿势许久,脑袋完全动不了了。 赫连筠、赫连格,还有任芷兰、沈淑静站在一旁,脸上俱含着忧色,仿佛极为担忧楚杨帝。 另一边则是后宫诸妃,皆忧心忡忡,生怕楚杨帝就这样去了。 “太子殿下,您来了。”海忠一转头,看到赫连钦,忙惊喜行礼。 赫连钦疾步来到龙床前,毫不犹豫跪了下去,看着他离京前还气色缓和,现下却一脸将死之象的楚杨帝,声音发颤,“父皇,儿臣回来了。” “好。”楚杨帝睁开了那双浑浊暮老的眼睛,布满皱纹的手艰难抬起。 赫连钦立刻握住楚杨帝的手,瑞凤眼微微发红,素日的平静淡漠消失,反而因为楚杨帝大不好之象而踯躅不安。 楚杨帝端视赫连钦良久,才道,“你们都下去,朕要同太子单独说话。” “是。”妃嫔们心中万分不愿,却不得不应声,幽怨离去。 赫连格与沈淑静跟着退了出去,赫连筠则看了眼赫连钦,父皇该是有事要交代给五皇弟的,与他们这些人没有任何干系。 任芷兰心中不甘,却也知大势所趋,这天下终究会属于谁,已然明了,再挣扎也无用,只得与怅然失落的赫连筠出了乾清殿。 殿内安静下来,楚杨帝缓缓放下手,“元若寺那边,可处理好了?” 赫连钦揭发元若寺罪状,公布天下,各地官员派出官兵搜查拆毁元若寺,到现在已解决的差不多了。 “静生圆寂了。”赫连钦道。 闻言,楚杨帝僵硬松垮的脸上浮现一抹满意,复说道,“都跟你说了?” 楚杨帝问的自然是静生大师算出赫连钦紫微星命格、为天命之子一事。 “是,都说了。”赫连钦没有迟疑,干脆承认。 楚杨帝双眸没有了以往的威严摄人,此刻黯淡无光,整个人虚弱至极,猛地干咳了一声,语气放缓,“你自幼聪慧,朕放心。” 他只说了一句话,就将这近二十年来的栽培与用心囊括了进去。 一如既往的,帝王惜字如金,从不阐明心思。 赫连钦注视着眼前一夜之间就多了许多白发的楚杨帝,知道楚杨帝现在只是回光返照,又硬生生撑到他回来,心底最终涌现出一丝真切不舍。 自幼楚杨帝就极看重赫连钦,几乎事事关心,时常教导赫连钦仁义礼智信,不经意展露帝王行事风格,让赫连钦瞧了个十足十。 赫连钦大了些,楚杨帝待他的宠爱不减,可那时赫连烈在楚杨帝跟前受的宠,与赫连钦毫无差别,楚杨帝放任着后宫的明争暗斗,几位皇子变得针锋相对,叫人猜不准他的心思。 以至于后来,瑾贵妃险些被刺杀,赫连钦本就凉薄的心,越发冷硬了,对楚杨帝这个父皇亦没了半点真情。 那日静生大师告诉赫连钦,楚杨帝在赫连钦极可能弑父夺位,取代他这个父皇,同悉心教导赫连钦成为一代骁勇明君之间,选择了后者。 赫连钦心神俱震,细细回想起了往日种种。 当年楚杨帝独宠宁妃,导致宁妃胆大妄为,竟敢驱赶众皇子出宫,而楚杨帝似被蒙了心,轻信宁妃谗言,当真放几位皇子出了宫。 可现在思来,赫连钦有平江温氏做后盾,根本不可能出事,楚杨帝事后还“顺理成章”将易虎关给了赫连钦。 再然后,有庆安州、长星州、清意州等大州,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皆归属到了赫连钦这,赫连钦羽翼丰满,势力越发庞大。 岭南一行中,赫连钦其实有猜测楚杨帝是否发现了无临山,但时至今日,无临山都安然无恙,楚杨帝好似真的没有发现他暗中培养势力。 第467章 大结局(中) 楚杨帝教导他一步步成长,成为一名优秀的储君,将这天下交到赫连钦手中。 爱之深,责之切。 这六个字多么的沉重,重到楚杨帝临到死时,都不肯与赫连钦言一句——父亲对孩子的殷切。 先帝子嗣众多,个个骁勇善战,大智大勇,谁也不输于谁,先帝又欲夺天下,带领西林众将南征北战,死于战场上的皇子亦不少。 而活下来的便是众皇子中的佼佼者,楚杨帝母家妻族皆不显,却能成为最终的赢家,可见其心思之深沉,手段之狠辣。 楚杨帝同先帝一样,想要统一天下,将天下收入西林,遂在静生大师算出赫连钦有紫微星命格时,就决心培养赫连钦。 他自知自己不再壮年,少时剧毒缠身,东盟、北英依旧强悍,恐怕等不到率军进攻东盟、北英,身体就要垮下去,于是希望寄托于赫连钦,只愿统一天下。 在此期间,楚杨帝扮演了一位心思缜密,将众皇子玩弄于鼓掌的角色,让赫连钦与赫连烈、赫连筠、赫连迟相斗,极为精准的算出赫连钦坠崖并未死,进而利用瑾贵妃、左丞相等人稳住赫连迟。 又重振朝廷,把控朝政,继续引着赫连钦重创东盟、北英,然后解决元若寺。 赫连钦曾数次猜疑过楚杨帝,每个可能都被他想了遍,却独独没有猜到,楚杨帝这是在磨练他,教导他成为一代骁勇储君,成为这天下的主。 楚杨帝眼中没有遗憾,天下大统,便是他一生的志愿,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了。 “父皇……”赫连钦再次抓住楚杨帝的手,哽咽了起来。 赫连钦一脸木然,走出乾清殿,声音飘渺,似下一刻就要随风飞散,“父皇驾崩了。” 立时,殿外跪倒一片,哭喊响起,“皇上,您怎么走了,臣妾、臣妾……” “父皇,儿臣不孝……” 海忠脸色惨白,乾清殿总管太监的气势顷刻没了,悲戚涌上心头,凄声高喊, “皇上驭龙宾天。” 太监们的喊声一个接一个,传到候在殿外的皇室宗亲,以及朝廷大臣耳中。 所有人头贴地,恭送一朝天子的离世。 赫连钦目光扫过一众嫔妃,没有看到瑾贵妃,心中大骇,想起明应欲脱口,却被方清打断的话,猛地往朝禧宫狂奔。 庄严肃穆的皇宫中,一道玄色身影快速划过,伴着帝王驾崩的丧钟声,踏入朝禧宫宫门。 赫连钦微喘气,对太监宫女们的行礼仿若未闻,可刚来到瑾贵妃殿门前,颜清瑜就从里面出来了。 看到赫连钦,颜清瑜没有露出欣喜,反而悲色尽显,声音无比沉重,“殿下,母妃去了。” “轰隆隆”一道惊雷在赫连钦脑海中炸开,赫连钦愣在了原地。 颜清瑜看着瞬间失色的赫连钦,心里很不是滋味,殿下这才刚刚收复东盟、北英,解决元若寺这一大患,眼看着就要迎来昌盛新繁,娘娘却又去了…… 男子冠玉脸庞上血色尽失,适才就红了的瑞凤眼,此刻迸发出震惊,听闻了足以摧毁他心神的消息,紧抿着唇,站立于原地,久久没有说一个字。 “殿下,母妃走的极安心。”颜清瑜扶住赫连钦,缓声说道。 瑾贵妃到死都没有见到赫连钦最后一面啊。 赫连钦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好。” 除了眼中的震惊,以及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赫连钦没有再表现出丝毫慌乱,只低声点头,思绪极快运转。 赫连钦离京前,瑾贵妃的身子还好好的,不可能突然薨逝,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要瑾贵妃死。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不就是乾清宫那至高无上的帝王? 瑾贵妃为平江温氏贵女,太子赫连钦的母妃,荣耀万千,无人敢逼迫她。 然正因如此,瑾贵妃就必须死。 只有瑾贵妃死了,平江温氏才能收起日益膨大的心,赫连钦登基后,才能稳坐天下。 赫连钦为太子时,平江温氏就是赫连钦强有力的后盾,待他登基,却将成为权势滔天的外戚。 楚杨帝心知,瑾贵妃为赫连钦的软肋,念在瑾贵妃的份上,赫连钦或许会对温氏留有一丝余地,他便先一步下手,斩掉赫连钦最后的真心。 如此,才能成为一位不被任何人左右的无情帝王。 方清拿着圣旨来到朝禧宫,将薛皇后废除,赐瑾贵妃以皇贵妃规格,与楚杨帝同穴而葬的旨意宣读。 “儿臣遵旨。”赫连钦沉着脸,接过圣旨,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谢恩。 方清见赫连钦脸色难看,心中摇头的同时,担心起自己今后的去处。 早在乾清殿前,方清打断明应,阻止明应告知赫连钦瑾贵妃这边的情况,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 一直侍奉的帝王驾崩,伺候于跟前的太监,要么陪葬,要么去守皇陵。 而方清得罪了赫连钦,得罪了即将登基的未来帝王,焉能好过。 赫连钦转身,对着瑾贵妃的宫殿,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最后埋首许久。 他明白,以瑾贵妃对他深切的爱,她是自愿走的,瑾贵妃十分聪颖,为平江温氏悉心培养,送进宫的贵女,岂能不清楚楚杨帝的意思。 只有她死了,才没有人能够威胁到赫连钦。 遂瑾贵妃没有挣扎,喝了毒酒,就睡了过去。 颜清瑜跟着跪了下来,与赫连钦一道磕头埋首。 悲戚逝去,便是万分考量了。 凤眸垂落,静静凝视地面,最终变得冰冷漠然。 瑾贵妃的薨逝,不仅在警告平江温氏,还起到了震慑寒水颜氏的作用。 事实证明,楚杨帝容不下平江温氏,提前出手遏制温氏。 那么赫连钦是否会容得下颜氏? 颜清瑜不敢赌,也不会赌。 她不会让梦境中的种种再次发生。 绝不会重蹈覆辙! 颜清瑜深刻明白,帝王的心凉薄至极。 终有一日,会对准寒水颜氏。 她必须劝说父亲,寒水颜氏将甘愿臣服皇室,为皇室效力。 第468章 大结局(下) 楚杨帝停柩不葬,七日后同瑾贵妃下葬皇陵。 方清和一众乾清宫太监宫女陪葬,永封于皇陵。 海忠与徒弟明应自请前往皇陵,余生守在皇陵。 楚杨帝下葬第二日,左丞相带着左实年来到赫连钦的宫殿。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左丞相、左实年伏跪,向着如今西林最尊贵之人行礼。 男子背着手,转过身,面对楚杨帝生前最器重的大臣,露出了微笑,亲自扶起左丞相。 左丞相一生追随楚杨帝,现下楚杨帝驾崩,他亦老了,双鬓发白,陡然变得苍老,只脸上的风轻云淡依旧,一朝丞相风范不减。 赫连钦打量起眼前稳坐丞相之位数年的男人,他幼时就听楚杨帝夸赞过数次左丞相,亦时常在屏风后,看到左丞相为楚杨帝出谋划策,誓死效忠楚杨帝。 因此,他深知左丞相的本事,绝不会因为楚杨帝驾崩,就轻易去动左丞相。 不过…… 赫连钦目光掠过微微垂首的左实年。 今日左丞相带左实年,来他宫里所为何事? “微臣,是来恳请太子殿下,准许微臣告老还乡的。”左丞相的话令赫连钦稍稍侧目。 赫连钦道,“丞相,何出此言?本宫还需你在一旁督导。” 左丞相笑着摇了摇头,“微臣老了,身子骨不好,走一步就要散架。” “督导”二字,不过是说辞罢了,左丞相即使再能干,也是楚杨帝的近臣,而非赫连钦的人。 再者,赫连钦幕僚谋士众多,绝不缺人才,此时不过象征意义的挽留一下左丞相。 纵使左丞相不自请告老,以后也会被赫连钦赶下马,重新挑选丞相。 与其被赫连钦弄下来,不如自个儿先表明意向,这样也能留下体面,让赫连钦念上他左府几分旧情。 赫连钦又挽留了几句,见左丞相坚持,才悠悠叹道,“父皇驾崩,丞相就急着走,本宫心难安啊。” “太子殿下聪颖过人,心怀天下,有勇有谋,西林定能越发昌盛。”左丞相脸上挂着笑,口中的赞扬发自内心,他确实极看好赫连钦。 曾多次与楚杨帝感叹,太子殿下之能,为其他皇子所不能比拟的。 楚杨帝亦欣然点头。 “实年。”左丞相点了点安静垂首的左实年。 左实年当即又跪了下去,头伏地,摆出最恭敬的姿态。 “这是……”赫连钦状似不解。 左丞相视线从左实年身上移开,冲赫连钦作揖,“实年卑微,只有一技之长,得皇上看重,着令实年辅助太子殿下,望太子殿下怜悯实年。” 得皇上看重? 赫连钦挑眉,定定凝睇跪着的左实年。 当年左实年受楚杨帝青睐,被钦点为赫连钦伴读,可自赫连钦离京去往长星州回来,那伴读情谊就变得若有似无了。 左实年与赫连钦生疏许多,后来赫连钦接连离京,两人便甚少接触。 左实年则奉楚杨帝之命出京做官,几个月前才回京。 当然,左实年受楚杨帝看重并非没有原由,左实年才华横溢,治理有度,在地方数次立下大功,回京时已是三品官,其能力如何显而易见。 “实年愿誓死追随太子殿下,忠于太子,至死无悔。”左实年语含坚毅,与赫连钦承诺绝无二心。 赫连钦看了左实年良久,嘴角溢着笑,“既是父皇的命令,本宫自当遵守。” “起来吧。” 左丞相言明楚杨帝生前下了令,将左实年归到赫连钦麾下,赫连钦自然不会拒绝。 不管左丞相之言真假与否,赫连钦应下便是没有违抗楚杨帝命令,若过后左实年生出异心,赫连钦也有的是法子解决左实年。 不过看样子,现在的左府的确忠心耿耿。 “谢太子殿下。”左实年应声而起。 赫连钦今日应了左丞相,次日左丞相就上奏告老还乡,几日后当真离了京。 朝中依附于左丞相的官员猝不及防,化为一盘散沙,而左实年又放出消息,他为孤臣,誓死为赫连钦效劳,从此赫连钦登基后面临的最大问题没了。 另一边,寒水颜氏家主颜路上奏,经赫连钦准许后,入京参加新皇登基大典。 当夜,一本写满颜氏矿场位置,利润数字,以及所铸兵器运往何处的明细册子,送到了赫连钦殿内,将整个寒水颜氏根基,完完全全暴露给赫连钦。 以示他们归复的诚心。 而那一晚,一袭精美华贵凤袍也被人呈到了颜清瑜面前。 新皇登基这一日,朝臣叩拜于青云台,俱恭敬埋首,青云台下聚集万民,驻足迎接新帝。 “皇上驾到!”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喊,鼓声鸣起。 “咚,咚,咚!” 年轻帝王龙袍加身,冕旒微晃,神情平静,执凤袍女子的手,一步步踏上青云台顶峰。 赫连筠、赫连格及皇室宗亲站于最前方,温雅尔、欧阳衿沐等为另一侧,其后则是温初燕、颜怀宁、左实年等人,皆恭敬低头,迎接帝后。 而青云台上,则放了一青铜大香炉,三根粗大香线燃得起劲,白烟袅袅,随风飘散。 “皇上。”云夜将香线递给赫连钦,神色崇重。 颜清瑜则接过云升递来的香线。 赫连钦面色肃然,与颜清瑜一道祭拜,以示受天命。 云夜一脸肃穆,高喊,“跪!” “跪!” 太监们的喊声陆陆续续响起,青云台上顷刻跪了黑压压一片,所有人肃立伏地。 云升铺开圣旨,高声宣告,“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承天命,受先帝遗诏,诚恳践祚,改年号为昭宣,慎思谨行,一统天下,遂随万民同乐,往昌盛繁荣,大赦天下,钦此!” 话音一落,震耳欲聋叩拜声响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钦执起颜清瑜的手,微笑接受万民跪首。 待声音落下,云升展开另一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太子妃颜氏贤良淑德,蕙心兰质,襟度恢宏,今着封为皇后,母仪天下。”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叩拜声再次响起。 接着便是数道册封妃嫔的圣旨。 “侧妃温氏志洁行芳,钟灵毓秀,朕甚慰之,册封为贵妃………” 欧阳成风之女欧阳衿沐为静妃,吕不斯之女吕莲儿为贤贵嫔,庶女凡倾为云贵人……… 云夜跪在地上,恭敬垂首,头贴着地面,静听宣旨。 云升宣告圣旨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云夜心浮激动,为身旁的年轻帝王欢喜。 只听年轻帝王轻声道,“这天下终究是朕的。” 第469章 番外?血气方刚 1 “殿下,您来了。” 挽荷刚从殿内出来,就瞧见了不远处的清隽少年郎,立时满脸笑容迎了上去。 赫连钦点头,问,“母妃叫本王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这些日子,应酬极多,赫连钦会受邀参宴,与左实年等人共续伴读情义,亦有不少朝中官员,想要恭维赫连钦的,赫连钦便会适当挑选一些宴会参宴,为他开府入朝为官后做些准备。 挽荷没有回答赫连钦,反而笑得有些神秘,“殿下进去不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赫连钦挑眉,阔步入了殿。 挽荷看着从长星州回来,已然是十六岁少年郎的殿下,不禁摇了摇头,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久,殿下刚刚出生那会儿,好似还在昨日呢。 心里感叹着,脚下却不停,挽荷出了朝禧宫,就朝御膳房的方向去了。 殿内,宫装女子侧躺于金丝楠木美人榻上,凝指玉手撑着光洁的下巴,微微阖眼,似半昏半醒,姿态慵懒从容。 青色芙蓉香炉溢出淡淡龙延香,给殿内覆上一层平静安宁,美好得令人沉醉。 赫连钦轻步走到瑾贵妃面前,“儿臣见过母妃。” 少年清越微亮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平静,继而换上了轻快的气氛,美人榻上的女子也缓缓睁开了眼。 “阿钦来了,快过来。”瑾贵妃脸上化开笑容,冲赫连钦伸出了手。 赫连钦依言起身。 贵公公搬来黄花梨雕花扶手椅,赫连钦便顺势坐到了瑾贵妃身侧。 瑾贵妃坐了起来,挽心马上就拿来一薄毯替瑾贵妃盖上。 瑾贵妃眸光流动,仔仔细细打量起面前清隽疏淡的儿子,越看便越骄傲。 这是她的儿啊。 十六岁就封了王的皇子,纵观西林千秋,如此年轻就封王的皇子可没有几个。 赫连钦微弯了弯嘴角,任由瑾贵妃打量,接过刘嬷嬷递来的茶,抿了口。 一旁恭敬垂首的云升,待赫连钦停下动作,就极有眼色的接过茶杯,放在了小桌上。 龙延香慢慢飘散,沁入赫连钦鼻尖,立时就清爽了些许。 瑾贵妃看了好一会儿,莞尔开口,“阿钦今岁十六了。” “是,母妃。”赫连钦点头。 对于眼前这个生他养他,事事以他为先的雍容女子,他极为尊敬,从来都是假以辞色。 “一晃十余载,阿钦都长这么大了。”瑾贵妃面露怅然,似在回忆这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她入宫多年,如今儿女双全,阿钦也该到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赫连钦淡淡笑了笑,“母妃荣光依旧,阿钦亦还是从前的那个阿钦。” 他十分清楚,不论再过多久,瑾贵妃都会待他如初,永远不会变,甚至于比今时更加挚爱他。 那么他作为受益者,亦会将面前全心全意待自己的母妃,放在心上,始终尊崇这一位无私无畏的母妃。 “好,母妃都知道,阿钦一向孝顺。”瑾贵妃没料到赫连钦会说这话,当下极其欣慰。 言罢,瑾贵妃看了眼挽青。 挽青眨了下眼睛,笑了起来,梨涡显露出来,只听她冲金莲嵌象牙花屏风后喊道,“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三位妙龄少女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少女皆十五六岁的年纪,左侧那位少女妩媚多姿,春色满园,衣着单薄,身前一片雪白,丰腴撩人,一颦一笑尽显妩媚妖娆。 右边的圆眼睛少女,娇小可爱,面若桃花,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娇羞玉立,见到矜贵疏淡的毓王殿下,羞涩中带着好奇懵懂,俏皮又腼腆。 而最中间的少女则盈盈含笑,端正优雅,大方得体,静静站在那里,不似左侧少女的婀娜,又没有圆眼睛少女的羞赧,只淡定笑着,接受当朝贵妃和毓王的审视。 “阿钦,她们都是母妃精挑细选出来的,你大了,也该知晓床笫之事。”瑾贵妃看向赫连钦。 早前,她就问过云夜了,阿钦在长星州时,身边可没一个可心的。 瑾贵妃自然不知道云夜思虑后,就将吕莲儿的事隐了过去,毕竟,吕莲儿不在京中,又确实至今没有与赫连钦发生什么关系。 这可怎么行,寻常皇子十三四岁就通晓男女之事,亦有专门的暖床宫女,教男女床笫间的东西。 眼看着阿钦就到了娶妻的年纪,房里的事儿却还一窍不通,成婚时可不得受些苦,旁人自不敢笑话阿钦的,可心里怎么想的她也管不着啊。 恰逢前些日子怜妃与瑾贵妃嘀咕,要挑个好时机,求楚杨帝给赫连钦赐婚,瑾贵妃后知后觉就想起来,赫连钦房内如今一个人也没有。 赫连钦身体一顿,不知怎的,一闻到三位少女身上隐隐传来的淡淡清香,下面就僵硬了起来。 他状似平常,无奈说道,“母妃,儿臣诸事繁忙,时常不得空闲……” 他还未说完,就被瑾贵妃打断了,瑾贵妃故作不霁,语气略含伤心,“母妃的话阿钦都不听了?原来刚刚阿钦都是骗母妃的。” 瑾贵妃好看的双指交叠在一起,又缓声道,“三皇子在你这个年纪,府中早有两个可心人,房里的事得交给她们来做。” 意思就是赫连钦从未经男女之事,须有人引导他,届时成婚自然得心应手了。 说到底,瑾贵妃还是担心赫连钦遭不住,十六岁的儿郎,真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啊。 赫连钦明白瑾贵妃话中深意,强忍着麻意,终于控制住身体的异样,才道,“母妃无需担忧,阿钦自有成算。” “好,母妃就不勉强阿钦了。”瑾贵妃见赫连钦坚持,也不再为难,只能摇了摇头,拿赫连钦很是没办法。 恭敬垂首的绮丽少女们闻言,心中一阵失落,不甘心地往赫连钦那看去,却没有得少年郎一个眼神,登时满心挫败。 待赫连钦离了朝禧宫,屏退其他人,刘嬷嬷开口劝瑾贵妃,“娘娘放心,殿下打小就有主见,这等事也不需要您操心的。” “本宫哪里不知道。”瑾贵妃闭上眼,由着刘嬷嬷给她捏肩。 第470章 番外?血气方刚 2 (文中有部分用了谐音,过不了审核)?? 瑾贵妃就是总忍不住操心,阿钦太懂事了,十三岁就离了京,她这个做母妃的如何能不心疼。 现在回京了,便想着多关心关心,心里才觉得稍微舒坦些。 赫连钦这厢拒绝了瑾贵妃,回去后就问了云夜。 云夜当即跪下,“前几日,娘娘把奴才叫了过去,就问了这三年殿下房里的事,奴本要与殿下说的,可那会儿忙着处理底下的琐事,就忘了告知殿下。” 看着面前惶恐不安的云夜,赫连钦抚了抚眉心。 云夜忠心耿耿,性子稳重,事无巨细,从不会出纰漏。 几日前,底下的庄园出了点事儿,云夜就出宫去处理了,今早才回宫的,云夜没有及时告诉赫连钦,并不怪他。 不过,错了还是要罚的。 “下去领五板子。”赫连钦道。 云夜得了罚,忙磕头领命,“是。” 心底升起万分肃然,即便他被底下的事拦住了,也该留个信儿,让殿下知晓的,莫要因为娘娘是殿下的母妃,就这般大意,该愈加谨慎才是。 垂首噤声的云升亦想到了一块儿,只头埋得越下了。 这事不大不小,赫连钦稍微罚了一下云夜,便揭了过去。 夜里早早睡下,却一直燥热难耐,莫名的口干舌燥,浑身难受。 第二日醒来,下面一片世热,赫连钦登时黑了脸,睨着那物件,白皙脸上慢慢溢上粉色旖旎,又一阵气恼。 云升将换下来的亵裤拿走时,就差捂嘴偷笑了,眼里满是揶揄。 他们殿下真的长大了呦。 夜里,云升就把几本书呈到赫连钦案几前。 赫连钦疑惑,用眼神询问。 云升却挤眉弄眼,闭口不言。 赫连钦只好拿起翻开。 却“啪”的一声又关上了。 这…这分明是…… ! “殿下,奴才知道您洁身自好,就寻了几本小册子,给殿下解解闷。”云升嘿嘿笑着。 赫连钦定定凝视云升。 云升立时闭了嘴。 见赫连钦脸色越发不好,心里一咯噔,抓起那几本书,就仓惶逃走。 接连几日的躁动,让赫连钦心绪不稳,整日黑着个脸,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气压极低。 偏殿上下都知他们殿下近来心情不好,就连一向得眼的云夜公公都挨了板子,云升公公亦让殿下训诫了。 太监们都缩着脑袋,不敢往赫连钦跟前凑,虽然他们殿下看起来脾性好,但他们知道,殿下是几位皇子中最不能惹的,尤其是这几日。 赫连钦去给瑾贵妃请安,已是几日后了。 “阿钦还同母妃闹别扭?”瑾贵妃一看到赫连钦,就觉好笑。 “并没有。”赫连钦目光平静,同往常一样待瑾贵妃,仿佛这几日身体的异样不复存在。 瑾贵妃端详了赫连钦片刻,连连点头,“是,阿钦从不生母妃的气。” 赫连钦就住在西华宫,还未出宫开府,来朝禧宫给瑾贵妃请安不过是极容易的事儿,可这几日赫连钦一反常态,整整五日没来朝禧宫。 瑾贵妃在心里笑,到底才十六岁,还未尝人事,心里别扭呢。 赫连钦见状,就知瑾贵妃心中所想,不禁紧闭了唇,又是一阵烦躁。 他如何知道,男子每日会辰伯! 好在,瑾贵妃没有再提这件事,反倒叫赫连钦去偏殿看看赫连星醒了没,有意增进一下他们兄妹俩感情。 赫连钦起身,往偏殿走。 偏殿静悄悄的,奶娘和几个嬷嬷在里面守着,见赫连钦来了,忙起身行礼,“殿……” 赫连钦抬手制止了她们,几人便缄口不言,悄悄退了出去。 紫檀荷花圆形架子床中睡着一位玉雪可爱的女孩,女孩闭着眼睛,安然沉浸于睡梦中,小巧的鼻子动了动,身子往左边一侧,便背对着赫连钦了。 赫连钦轻步走了过去,替赫连星掩了掩被褥的边角儿,扫了眼女孩精致雪白的小脸,将薄薄帷幔放下,就出了偏殿。 只刚踏出偏殿,一名宫女就撞了上来。 赫连钦后退一步,避开那宫女。 落脚时思及里头还沉睡着的赫连星,皱着眉,伸手拉了宫女一把,宫女这才没有摔到地上,发出痛呼声,以至于吵醒赫连星。 赫连钦收回手,宫女身上清香便一瞬一瞬地萦绕在他鼻尖,赫连钦立时身体一僵。 这个年纪的少年本就血气方刚,躁动难忍。 这是男子与生俱来的本能,欲望涌动,席卷全身,几乎要侵占赫连钦所有的理智。 非他能控制的。 “殿下。”宫女娇艳欲滴的细语响起,那声音柔情而诱惑。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媚态横生的脸,长长的睫毛微微晃动,带着无限魅惑。 竟是那日险些入赫连钦殿的妩媚少女。 幽幽体香还在源源不断传来,而赫连钦只需一低头,就能瞧见少女傲人丰腴的身躯。 赫连钦瞬间冷了脸。 声音冰冷无情,“滚。” “殿下?”赫连钦突如其来的呵斥,叫少女惊慌失措,不敢置信地望着赫连钦。 她自认容貌不俗,又有一身“本领”,那日赫连钦会拒绝瑾贵妃,不过是没仔细瞧她,今日赫连钦与她单独相处,定能领她回西华宫。 岂料,赫连钦满目寒霜,竟直接让她滚。 “拖下去。”赫连钦吩咐,他耐着心神,又补充了一句,“交给母妃处理。” “是。”青禾陡然出现,强行拽拖少女。 被青禾大力拖起,妩媚少女害怕得颤抖了起来,此刻后悔万分,她不该去惹毓王的,她不该这般大胆。 “殿……”妩媚少女欲开口求饶,下一秒就被青禾捂住了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事情发生的极快,只片刻少女就消失在了赫连钦眼前,殿内的赫连星亦呼吸平稳,仍安然睡着。 赫连钦眉宇紧蹙,手握成拳,适才被妩媚少女体香牵动的心神,现下终于慢慢平复。 许久,他才离开此处。 瑾贵妃得知此事,大发雷霆,在朝禧宫发了好一顿火,事后那少女便再未出现在人前。 瑾贵妃亦未再提此事。 第471章 番外?前世今生 1 酷暑炎热,地面滚烫,皇宫来往之人大汗淋漓,脚底灼烧,手心汗水不止。 几个太监心里骂骂咧咧,赶紧跑到廊下躲避炽热,一触到阴影,顿时呼出一口气,算是得救了。 大口喘息着,似要将方才吸进去的热气全部散出来,只刚刚放松须臾,后背猛地一凉。 太监们相互看了一眼,眼里升起惧意,转过身,“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奴才见过四皇子殿下。” 黑色长袍男子目光从远处收回,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径直往前走。 太监们纷纷让开,头死死贴着地面,身体瑟缩,两股颤颤。 一直到黑袍男子与他身后的太监消失在回廊深处,太监们才抬起头,却不敢停留,惊慌失措往另一边狂走,好似身后有恶鬼撕咬,再晚一刻就要死在那恶鬼手里。 那可是四皇子啊,前些日子将大皇子生生虐杀死的四皇子殿下,是如今这皇宫中,除了皇上,最可怕的存在。 宫中谁人不闻之变色,谁不是看到四皇子就害怕躲避。 云林、云息紧紧跟在赫连迟身后,不敢慢半步,心一直提着,时刻注意赫连迟的动向,一旦赫连迟有任何吩咐,他们便要走上前,为赫连迟效劳。 云林不动声色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如同浸泡到水里,浑身都湿透,只心里那股畏惧驱使着他前行。 抹下汗,云林再次抬头时,就见赫连迟朝雍和宫的方向去了。 心中诧异,不敢出一言,紧随其后。 雍和宫的太监宫女们瞧见赫连迟来了,登时跪倒一片,“见过四皇子殿下。” 赫连迟目不斜视,直接入了雍和宫。 薛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植妙正迎着长公主赫连雪,见到赫连迟,脚步一滞,复笑着向赫连迟行礼,“奴婢见过四皇子殿下。” “嗯?大皇姐?”赫连迟驻足,看向赫连雪,桃花眼中泛起冰冷的笑,盯着赫连雪,面无表情的脸上挂上一丝兴然。 赫连雪被赫连迟盯得毛骨悚然,前些日子赫连烈被虐杀的情形仍旧历历在目,她不禁哆嗦了下,咽着口水强装镇定,“四皇弟今日怎么来雍和宫了?” “母后生辰,本皇子岂能缺席?”赫连迟面露疑惑,似乎很奇怪为何薛皇后生辰宴,都没人来请他。 闻言,植妙险些踉跄倒下去。 今儿是薛皇后的生辰没错,可也不是什么大寿,就请了些嫔妃皇子公主,京中贵夫人和闺秀来,听一听戏。 赫连迟近来受楚杨帝看重,击退东盟大军,一回来就杀了大皇子赫连烈,狂妄嚣张,偏偏楚杨帝还任由赫连迟这般,事后不过轻轻训斥了几句。 前朝后宫闻之失色,这样的情形下,薛皇后哪敢要求赫连迟来参加她的生辰宴。 赫连雪笑得极为难看,“母后想着,四皇弟刚从易虎关回来,周途劳累,生辰宴就没想打搅四皇弟你了。” 赫连雪停顿了会儿,又赶忙补充,“不曾想,四皇弟竟有如此孝心,不顾疲乏,还是来参宴了,待会儿母后见了四皇弟,定然十分欣慰。” 云林与云息同时深深垂首,眼中俱含上惊色。 要知道,赫连雪可是中宫皇后薛氏所出,为西林唯一的嫡出公主,金枝玉叶,集帝后宠爱于一身,向来都是旁人恭维阿谀的主儿,哪里会主动与人好声好气说话,甚至于像现在这样顾及害怕着赫连迟。 当真连长公主都不敢惹殿下了。 云林在心里叹道。 “四皇子殿下,公主,宴会马上开始,请随奴婢一道入殿吧。” 植妙下意识将赫连迟的名字排在赫连雪面前,更加说明了赫连迟今时不同往日,早已不是那个被众人遗忘于西华宫偏殿的默默无闻小皇子。 赫连迟嗤了声,大步入了主殿。 赫连雪与植妙等人脸越发僵硬,敢怒不敢言,不得不跟着赫连迟进去。 原本热闹非凡,一片欢乐的主殿内,因为赫连迟的出现,马上安静了下来。 殿中央的舞姬们仓惶离去,琴师乐师也停下了手。 薛皇后在看到赫连迟的那一刹那,面色一变,又笑着开口,“四皇子今日可是来参加本宫的生辰宴?” “四皇子能来,本宫心里真是慰帖欢喜得很。” 她自知没有邀赫连迟来,理亏在先。 赫连迟又陡然出现在雍和宫,不管原由如何,她都要先发制人,夸赞赫连迟孝心可嘉,让赫连迟抓不到她的错处。 在这一点上,薛皇后可比赫连雪这个女儿要聪明得多。 “正是。”赫连迟冷着脸,冲薛皇后拱手。 随即,他露出歉色,音量微微拔高,正正好让殿内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儿臣来时匆忙,未准备寿礼,还请母后莫要责怪儿臣。” 言罢,赫连迟又满不在乎地放下了手,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简直嚣张狂妄极了。 殿内众人皆噤声,看着前方四皇子殿下的身影,心里暗暗揣测起来,这四皇子前段时间把大皇子杀了,现在就要轮到薛皇后了? 想到这,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移到薛皇后右侧,那里往日坐着的可是大皇子的母妃欣妃,今儿却换成了怜妃。 众人一齐在心里摇头,然没有半点同情之心,要说这欣妃与大皇子,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昔日四皇子不受皇上待见,就上赶着去欺负。 听说四皇子打小就被大皇子当成奴才来打骂呢,偏殿里的宫嬷嬷受了大皇子的指使,都可劲虐待四皇子,四皇子还时常连口饭都吃不上。 这些虽然是后来传出来的,实情如何,他们也不知,但并不妨碍众人暗中腹诽。 总归有几分真的。 他们这些人不是出自豪门世族,就是新兴贵族,后宅里的腌臜事儿,哪个不心如明镜。 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就更不用说了。 薛皇后到底比赫连雪道行深,依旧笑着点头,“人来了就成,人来了就成。” 说完,给一旁的植文使了个眼色。 植文会意,立刻叫人搬来了椅子。 赫连迟没再言其他,坐了下去。 第472章 番外?前世今生 2 舞姬刚刚那一舞叫赫连迟打断了,薛皇后也没了兴致,便挥手让人唱起戏来。 花旦咿咿呀呀的声音响起,缓缓细长流水嗓音环绕在殿内,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薛皇后顿时暗自长舒口气。 再看赫连迟没有要再闹的意思,心下稍稍松懈。 大抵还是顾及着呢,她为中宫皇后,若无大错,皇上不会轻易罚她。 再者,倘若赫连迟胆敢公然对她不敬,为了颜面,皇上亦会重重训斥赫连迟的。 “四皇弟。”二皇子赫连筠坐在赫连迟左侧,他作为二皇兄,率先了开口。 赫连筠话落,另一边的三皇子赫连格、五皇子赫连风亦朝这边拱了拱手。 “二皇兄、三皇兄、五皇弟。”赫连迟面无表情拱手,算作回应。 赫连筠克己复礼,自诩君子,从未欺凌过赫连迟,左不过是袖手旁观。 面对赫连迟的冷淡态度,笑了笑就移开了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知礼。 至于赫连格与赫连风,一个不羁随性,毫不在意瞥开眼,低头喝闷酒,另一个则天生体弱多病,靠药续命,一身药味,便是刚刚那拱手的举动就要了他半条命,实在没力气再说话了。 赫连风的奶娘看着自家殿下这般,心疼得说个不停,“哎呦,我们五殿下,奴婢都说了您今儿就不要出来了,这不,才过了多久就难受成这样……” “闭嘴!”赫连风不耐烦,恶狠狠瞪向奶娘,只下一瞬,便剧烈咳嗽了起来。 奶娘又惊又惧,忙轻拍赫连风的背。 赫连格就坐在旁边,瞧见了冷哼一声,嘀咕道,“才几岁气性就如此大,身体不好就不该出来……” “殿下,您尝尝这葡萄吧,甜着呢。”赤德眼皮直跳,忙塞了一个葡萄进赫连格嘴里。 宴前怜妃娘娘就叮嘱过他了,可得管住殿下这“洒脱桀骜”的性子。 葡萄进了赫连格嘴里,彻底堵住了赫连格没说完的话。 赫连格看也不看旁边瞪着眼睛的赫连风,自顾自让赤德还有胡喜继续给他喂葡萄,整一个混不吝。 表面上看赫连格随性洒脱,什么也不怕的样子,可长在深宫中的皇子,有哪一个是单纯的。 还不是因为五皇子赫连风的母妃,只是一个贵人,母家又不显赫,无论赫连格怎么说,余贵人跟赫连风也奈何不了赫连格。 况且,赫连格就是嘴里嘀咕了几句,压根没对赫连风动手,余贵人告到楚杨帝那,赫连格顶多挨顿训。 挨训嘛,赫连格可擅长了。 赫连迟就坐在旁边,将赫连格与赫连风的动静都听了去,但他根本不关心这两人。 赫连风暂且不说,娘胎里就带病,与赫连迟没有任何交集,加上这次薛皇后生辰,总共就见了那么一两次面,欺凌赫连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 而赫连格,看似桀骜,却事事办得恰到好处,在上书房时,就与大皇子赫连烈虚与委蛇,没让大皇子讨到一点儿好处。 对于受尽赫连烈冷嘲热讽的赫连迟,有过那么一丝同情,但仅仅如此,时常看看就行了,没同赫连迟说上几句话。 现如今,只要赫连格跟赫连风不来招惹赫连迟,赫连迟也懒得理会他们。 赫连迟一直闷头喝酒,渐渐的,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泛起红来,他视线移动,忽的就瞧见了薛皇后左侧的雍容华贵女子。 手中酒杯抬起,敬了敬女子。 瑾贵妃对上赫连迟投来的目光,手一顿,复举起酒杯,回了过去。 待赫连迟收回视线,瑾贵妃神色自然的看向另一侧。 那里坐着她的女儿——四公主赫连星。 年仅三岁的赫连星,被奶娘护着坐在赫连雪身旁,闪亮亮的星眸时不时眨动,安安静静坐着,身子小小的,没有半点失礼之态。 不贪食,不急躁,被瑾贵妃教导得极好。 见瑾贵妃看了过来,赫连星雪白小脸上绽开笑容,笑得可开心了。 瑾贵妃含笑点头,眸中满是爱意。 心里对此生没有生下皇子的遗憾,很快就消散了许多。 罢了,罢了,有阿星亦足矣,不该求的便不要奢望了。 如此,皇子之争,与她、与平江温氏也无任何干系,隐于一旁观望就是了。 赫连迟没再出声,之后的宴会就顺利结束。 赫连雪与薛皇后一道离去,殿内众人跟着散了开来。 赫连迟踏出主殿时,其余人纷纷动了起来,欲出宫回府。 只赫连迟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后方传来少女娇娇的欢声,“姑母,雅尔留在宫中陪姑母好不好?” 他顿住身体,待其余人走远,便见到了不远处的淡粉色长裙少女。 少女正拉着瑾贵妃的手,嘟囔起小嘴,有一下没一下撒着娇,“姑母,好不好嘛?” 瑾贵妃拍了拍少女的手,“雅尔愿意陪姑母,姑母当然高兴。” “雅尔就知道姑母最好了。”温雅尔立时笑得尤其开心。 等赫连星出来后,瑾贵妃与温雅尔就朝着雍和宫宫门的方向走,见赫连迟一人站在这边,皆浮现疑惑。 瑾贵妃缓声道,“四皇子,一同走?” 她不过客气询问了一下,怎料,赫连迟竟答应了下来。 瑾贵妃一怔,又嘴角带笑,领着赫连迟、温雅尔,还有赫连星一道出雍和宫。 适才薛皇后生辰宴上,赫连迟敬瑾贵妃酒,瑾贵妃先是惊讶,后细细想来。 许是当年偶然撞见宫嬷嬷们打骂赫连迟,训了她们一句,被赫连迟记在了心上。 瑾贵妃没有见到赫连迟虐杀赫连烈的场景,只听人说起,就觉血腥残酷,觉着赫连迟心性怕难以控制,现下看着却又不像那般。 不过,究竟如何,瑾贵妃不会随意定论,面上待赫连迟客气便是。 温雅尔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赫连迟,也想到了那时同瑾贵妃一道救下赫连迟的情形,不免生几分同情来。 这个四皇子殿下,也是因为被欺负得惨了,才会变成这样的吧。 第473章 番外?前世今生 3 自四皇子赫连迟大败东盟归来,气焰熏天,昔日备受楚杨帝宠爱的大皇子赫连烈死在了赫连迟手里,楚杨帝非但没有责怪他,反倒越加器重赫连迟。 赫连迟时年十六,楚杨帝欲给赫连迟赐婚,命薛皇后负责相看。 炎热夏日过去,秋日缓缓来临,燥热散去,京城迎来秋高气爽,各府瞬间活了过来,纷纷设宴来往,走动起来。 而受薛皇后命的薛氏,特意在府中设宴,宴请京中各府闺秀,为赫连迟相看皇子妃。 赫连雪心中对赫连迟极度不满,知惹了赫连迟,定吃不了兜着走,还是乖乖去了薛府。 除了各府闺秀外,京中豪门世族公子亦会到场。 站在薛府外迎客的薛大公子,面上带笑,与各府夫人闺秀作揖,见了京中豪门世族公子,就上前好生海涵几句。 薛氏为落魄贵族,全靠着薛皇后还有赫连雪,在京中立足,往日豪门世族看不上薛氏,不愿同薛氏子弟来往。 楚杨帝要薛皇后为赫连迟相看皇子妃,薛皇后便将其交给了薛氏来办,有意给薛氏抬脸面。 京中众人来参宴,对薛大公子也有了好脸色。 面上不远不近寒暄着。 薛大公子越发殷勤,抓住这次机会,势要挤入豪门世族公子中。 赫连迟的马车缓缓停在薛府外,薛大公子见了,心里一紧,又堆满笑迎上去。 “见过四皇子殿下。”薛大公子躬身,朝赫连迟一礼。 赫连迟素来冷脸少语,面对薛皇后的亲侄子,更加不耐烦了,眉心皱起,随意点了点头。 薛大公子脸上的笑顿时僵住,适才还游刃有余,现下竟僵在了原地,嘴巴微微蠕动,想说什么,临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余光注意到有不少人往这边看,心里越发焦急,绞尽脑汁,想赶紧解了这困境,可一对上赫连迟那冰冷的桃花眼,薛大公子就一阵心悸。 最后还是云林站了出来,“薛大公子,宴会怕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现在就进去?” 这是催薛大公子领路,带他们入府的意思。 薛大公子尴尬回神,一个劲点头,就领着赫连迟进了薛府。 今日的主角本就是赫连迟,薛大公子只需招呼好赫连迟,把赫连迟伺候好了,这宴会就能顺利进行。 赫连迟早前势微无人在意,楚杨帝没有给赫连迟选伴读,后赫连迟自请出宫,击退东盟再回来,也与京中各豪门世族公子不相熟,竟无一位好友。 所以薛大公子领着赫连迟来到皇子这桌前,四周的豪门世族公子皆持观望态度,目光落到赫连迟身上,却没有人上前打招呼。 “呦,四皇弟来的比本皇子早呢。”一道戏谑随性的声音打破了暂时的僵持。 随即,赫连迟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两下。 赫连迟转过头,不用想这人就是三皇子赫连格。 “三皇兄。”赫连迟脸黑如墨,显然对赫连格的贸然亲近极为不适,也很不喜。 赫连格移开手,耸了耸肩,坐到了一旁的位置上。 随赫连格一道来的赫连筠,露出温和表情,“四皇弟来的确实比二皇兄和三皇弟早。” 他贯来如此,时常在几位皇子中充当“老好人”,还喜欢维持兄弟和睦的假象,端的一副君子姿态。 让人瞧了,不禁感叹二皇子赫连筠性情好,克己复礼,是位翩翩君子,都乐于同赫连筠往来。 不论昔日大皇子,三皇子赫连格随性不羁的性子亦讨人喜欢。 故,赫连筠也没那么显眼就是了。 五皇子赫连风常年待在宫中不出来。 现下赫连迟冒了出来,高下立见分晓。 皇子中性情最差的便是四皇子赫连迟了。 不过,看四皇子的样子,好像也不在乎这些。 待赫连迟点头,赫连筠才笑着坐到了赫连格身旁。 赫连格眼皮都没抬一下,看不出情绪,指使着赤德给他满上酒。 胡喜见了,不由在心里摇头,感叹道,“别人看不出,他这个做奴才的还不知道吗?他们殿下啊,不管是二皇子,还是四皇子、五皇子都看不上,不乐与他们说话呢。” 这几位皇子中,就没有同殿下性情相投的。 赫连筠、赫连格两人坐下后,立时有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沈星舟,出自三大豪门之一的沈氏,在家中为长,作为赫连筠的伴读,与赫连筠兴致意趣相同,交情也极深。 “二殿下,近来少有出来玩?”沈星舟道。 面对好友,赫连筠脸上浮现笑意,和沈星舟畅快交谈了起来。 另一边,跟赫连格交好的四大家族之一的平江温氏温二公子温初时,以及怜妃兄长礼部尚书的儿子李宇佑,即赫连格的表哥,俱与赫连格相谈甚欢起来。 如此,显得赫连迟孤零零一人,坐在那冷脸干看着面前酒杯。 云林与云息瞧了,心里着急起来,他们虽惧赫连迟,可终究为赫连迟的人,哪里不盼着赫连迟能与豪门世族公子交好,往后就不用一人站在前方。 毕竟,若想坐上那个位置,只靠赫连迟一人,难如登天,缺不了豪门世族的支持。 “四皇子殿下,允笙敬您一杯。”一只青色璃纹杯出现在赫连迟面前。 而酒杯的主人正垂首,摆出恭敬姿态。 赫连迟抬眸,看向来人。 云林见状,马上凑近,在赫连迟耳旁说道,“这是苏六公子苏云笙。” 赫连迟眼底异色一闪而过,重新看向苏云笙,略微停顿,便与苏允笙碰了杯。 三大豪门之一的苏氏嫡出六公子苏允笙,来敬赫连迟酒,其意思显而易见。 赫连迟非蠢人,当下收了苏允笙的善意。 正如云林、云息两人所想,赫连迟有战功,要立足亦缺不了外援。 而出身苏氏的苏允笙,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思及此,赫连迟态度转变,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可语气却舒缓不少,苏允笙说的话,皆会接上一两句。 没多久,苏允笙就同赫连迟侃侃而谈了。 第474章 番外?前世今生 4 女客与男客以屏风相隔,欢声笑语隐隐传过来,令一众豪门世族公子不由得停顿下来,仔细听了一听。 其中最为突出的便是“颜姐姐”三字,世家公子们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看,都明白这“颜姐姐”为寒水颜氏这一辈中唯一的嫡女颜清瑜。 颜清瑜明艳夺目,才名远扬,落落大方,端庄得体,时常被京中贵夫人挂在嘴边,为最满意的当家主母人选。 他们这些人,皆耳闻已久,颜大小姐为当之无愧的京中贵女第一人啊。 这时,薛大公子走了过来,冲赫连迟三位皇子拱手,“三位殿下,宴席已开,还望三位殿下玩得开心。” 这宴会本就为了给赫连迟挑选皇子妃所设,桌上美食摆上,尝个几分饱即可,最重要的还是让赫连迟与其他贵女见一见。 薛大公子言下之意,为赫连迟三人与在场的豪门世族公子可自由离席,到薛府四处逛,女客那边亦然。 这样,两方就会碰上面。 听此,众人俱拱手,分散了开来。 赫连格、赫连筠与自己的好友离去,赫连迟则和苏允笙一道。 除此之外,亦有其他豪门族公子,至于薛大公子,自然跟赫连迟等人走在一起。 薛府不大不小,胜在景色美,正值爽朗秋日,几人走在回廊下,颇有一番风趣。 苏允笙不时开口与赫连迟说笑,赫连迟面色缓和,偶尔接几句,一旁的世家公子插上两嘴,气氛还算融洽。 有苏允笙在场,薛大公子后背冷汗止住,渐渐能搭上话,也没那么畏惧赫连迟了。 一行人走了没多久,进入一片翠绿的小竹林,少女嬉笑打趣的声音接着就传入他们耳中。 然后,赫连雪的身影出现在了面前,而赫连雪身后跟着的少女们,则是京中各府闺秀。 赫连雪见到赫连迟,手悄然握紧,又露出笑,领着闺秀们走了过来。 “四皇弟,表哥。”赫连雪说完,朝苏允笙和其他世家公子点了点头。 赫连迟神情冷淡,看了赫连雪一眼,薛大公子和苏允笙拱手回礼。 其余世家公子露出受宠若惊之色,连连作揖。 赫连雪为长公主,向来自持甚高,从不假以辞色,对于他们这些人也只是点头而过,从来没有这般客气。 他们自然觉着惊讶与欣喜。 赫连迟的态度,叫赫连雪铁青了脸,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又硬生生压下去。 扭头为赫连迟介绍起身后闺秀来。 她指着其中一名青衣少女道,“这位是寒水颜氏二小姐。” 闻言,众人立时脸色微变。 少女娇嫩妩媚,双颊生晕,腰如约素,福身时一股怡人气息传来。 美是极美,可问题就在于少女的身份。 少女出自寒水颜氏没错,但她为庶出的二小姐颜清蓉,不是嫡出大小姐颜清瑜啊。 长公主此举…… 下一刻,着紫色沁珠条纹长裙的少女站了出来,隐隐将颜清蓉护在身后,凤眸平淡,眉间傲然之气显露出来,“见过四皇子殿下。” 这位,便是寒水颜氏嫡出大小姐颜清瑜本人了。 “四皇弟,颜大小姐与颜二小姐,可是京中难得的美人。”颜清瑜的突然出声,让赫连雪愣了一下。 又看赫连迟依旧面无表情的脸,心里一慌,赫连迟的“丰功伟绩”,当即浮现于脑海中。 她适才不过想恶心恶心赫连迟,现下害怕起赫连迟发怒,赶忙打圆场。 只是这话,仍旧不讨喜。 什么叫京中难得的美人? 颜清瑜冷下脸,语含利刺,“公主谬赞了,不敢当。” 话语一转,明艳脸庞上流露出淡淡笑意,却笑不达眼底,“公主未出嫁时,便多次听说公主的美名,公主艳冠京城,引无数世族公子纷争,令人艳羡。” “你!”赫连雪铁青脸,死死瞪着颜清瑜,气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赫连雪的性子,已不能用刁蛮任性来形容。 未嫁人前,其盛气凌人的骂名就传遍了全京城,她长得确实美,可那嚣张跋扈、颐指气使的脾性,却比她的美貌更使人侧目。 颜清瑜这话暗讽赫连雪性情恶劣,让人闻之皱眉,连她这个那时尚在家中,还未到出府参宴年纪的,都有所耳闻。 可见,遗臭千里。 颜清瑜凤眸一片冷意,丝毫不惧赫连雪,就连当今天子都要顾及寒水颜氏几分,一个赫连雪,又怎能驱使贬低她。 说到底,一个公主罢了,封了长公主,就自以为了不起? 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公主殿下,颜姐姐所言极是,公主的美名我们大家可都知晓呢。”苏洛桃站了出来,和颜清瑜同仇敌忾。 她与颜清瑜为闺中密友,又同出自三大豪门四大家族,休戚相关,自是帮着颜清瑜说话,压根不怕赫连雪。 苏允笙见了自家五姐的神情,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三大豪门四大家族,确实向皇室低了头,可严格来说,皇室仍需顾忌三大豪门四大家族,维持表面稳定局势。 身为帝王的楚杨帝,若要动豪门世族,都需再三斟酌,更何况只是一个公主的赫连雪。 颜清瑜、苏洛桃皆为豪门世族中人,又是年轻一辈最受宠的贵女,岂是赫连雪能招惹的。 平日里看赫连雪为公主,言语客气恭敬些,亦属正常,可倘使赫连雪要蹬鼻子上脸,公然将她们称为一介“美人”,似与秦楼楚馆女子相论,便大错特错了。 赫连迟白皙脸上一片冰冷,从始至终都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对赫连雪这个蠢货相当看不上。 “四皇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赫连雪哪能不明白,颜清瑜与苏洛桃为何有恃无恐,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表面无论如何也只能作罢。 赫连迟紧皱眉,楚杨帝要给他指婚,特意让薛皇后办了宴会,他心知肚明,也知道必须娶皇子妃。 心下烦躁,视线扫过一众贵女,随手一指,“就她了。” “她?”赫连雪吃惊,看向被赫连迟指到的素色长裙少女。 这是…… 谢太傅的孙女儿谢盈牵。 第475章 番外?前世今生 5 黑夜降临,百姓们纷纷归家锁门,进入梦乡,黑色笼罩住整个西林,带给人无限沉闷与恐惧,似乎昭示着今夜会发生大事。 “啊!” 乾清宫洒扫的太监干了一天活儿,浑身酸痛,要绕过乾清殿回太监的住所,只是刚刚走到乾清殿前,就听到里头传来惊呼声。 太监一个激灵,颤抖着走过去,想看个究竟。 “吱呀”。 殿门被人打开。 是帝王身边的总管太监海忠。 见到鬼鬼祟祟的太监,海忠脸色极难看,却顾不上呵斥太监,只道,“快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他黑着脸,手里抓着一凤灯,微弱灯光自下而上,打在脸上,显得诡异可怖,那语气也叫人害怕不已。 “是,奴才这就去。”太监应声,撒腿就跑了。 太监请来太医时,乾清殿内已灯火通明,里头站满了人。 即薛皇后和瑾贵妃等位分较高的妃嫔,还有一众皇子皇子妃,除此之外,便是皇室宗亲了。 这阵仗…… 太监不敢多待,没有留在殿内,悄悄溜了出去,逃得远远的。 他一个低贱的太监,怕多待一会儿就要掉脑袋了。 里头的情况,可不是他能瞧的。 龙床上,年近六旬的楚杨帝疲色覆面,眉须发白,眼皮耷拉,竟有大势已去之象。 薛皇后和瑾贵妃等人看了,心惊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为何、为何会吐血……”薛皇后一脸惊骇。 随着薛皇后声音的响起,众人视线落到地上那滩发黑的血水上。 早上楚杨帝还中气十足,接受百官朝拜,现在却吐血倒地,在龙床上瘫软无力。 实在令人震惊啊。 太医院院使诚惶诚恐,上前给楚杨帝把脉,眯着眼仔细瞧了瞧楚杨帝的面色,猛地跪下,头伏地,“皇上、皇上这是中了剧毒。” “什么?!”几道惊呼声响起。 所有人眼中俱含着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龙床上的楚杨帝,心一点点悬了起来。 是谁胆大包天给楚杨帝下了毒? 众人心思各异,余光不时打量殿内其他人,互相揣测着对方。 楚杨帝艰难睁开了眼睛,扫过一众皇子皇子妃,最后锁定微微垂首的赫连迟,“老四留下,其余人都出去。” “皇上?”薛皇后对于楚杨帝的决定极为吃惊,看向赫连迟眼神中的充斥着不满。 赫连筠、赫连格等人目光移到赫连迟身上,烛光下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看楚杨帝的神情,似乎对自己中毒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反而十分平静。 就好像…… 就好像早就知道了,而今夜的情形,也在楚杨帝的意料之中。 皇上\/父皇是故意将中毒一事暴露出来的? 想到这,众人眸色齐齐一暗。 重新看向始终面无表情的赫连迟。 皇上\/父皇究竟有什么话,要屏退他们,单独与赫连迟说? “皇后娘娘,瑾贵妃娘娘………”海忠上前请薛皇后及一众嫔妃回避。 赫连筠等皇子亦被海忠请出乾清殿。 沈淑静脚步微顿,拉了拉正看着赫连迟愣神的谢盈牵,“走吧,四皇弟妹,父皇有话与四皇弟说。” “嗯。”谢盈牵轻轻嗯了声,性子恬静乖巧,知道分寸,被沈淑静唤了一声,就顺从地退出了乾清殿。 待所有人都出去,赫连迟走到龙床前,直直跪了下去。 只他嘴唇紧闭,垂着头不做声,阴影遮住他半张脸,叫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海忠同样跪了下来,头趴在地上,久久不敢抬起。 半晌,上方才传来楚杨帝沙哑痛苦的声音,“老四,你太心急了。” 立时,海忠浑身一震,冷汗不住冒出。 皇上中毒已久,他是知道的,可下毒之人是谁,却一直查不到,此时皇上又说四皇子…… 难道,下毒的就是四皇子? 赫连迟垂着头,背微微弓起,语气森冷,“父皇坐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了。” 他当着帝王的面,直言不讳,神色镇定,直接就承认了。 海忠暗自咽了咽口水,只觉胸口有一团火在四处乱窜,对赫连迟的愤怒浮上心头,再想到楚杨帝如今毫无生气的脸色,一股无奈陡然释放,几番交杂搅动,最终化为一滩死水。 楚杨帝轻笑了下,那双布着浑浊的眼眸睁大,仔仔细细凝视赫连迟,最后掀起几分遗憾,语气苍然落寞,“太年轻气盛了,你坐不稳这个位置的。” 他一生追随统一天下,少时跟着先帝南征北战,看过尸横遍野,望见血流成河,窥到百姓欣乐,暗自决心登上帝位,将这天下囊括到西林,名留千古。 可到底身体受损,力不从心,不再像年轻时有一身强悍魄力。 继而把希望寄托于几位皇子中。 奈何子嗣稀少,想要挑选一位合适的继承人极难。 自大皇子赫连烈,到五皇子赫连风,皆非他心中满意人选。 挑来挑去,只挑中了个后来居上的赫连迟。 然而,在赫连迟肆意虐杀赫连烈的一刻,楚杨帝就顿感失望,他已然预见了此子今后的下场。 楚杨帝曾数次想另寻其他可担任太子的人选,却无疾而终。 二皇子赫连筠性情温和,若继位不失为一名贤明君王,可他太优柔寡断了,恐怕位置还没坐热,便要被豪门世族、朝中大臣挟持住。 三皇子赫连格桀骜不驯,事事随心所欲,志不在权势。 而五皇子赫连风体弱多病,尚不满十岁,焉能担当大任? 楚杨帝叹了又叹,遗憾不甘侵占全身,实在难解郁气。 发现赫连迟给他下毒,楚杨帝莫名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时至今日,楚杨帝遗憾万分。 不能得一位果决又不失贤明的太子,是他此生之憾。 良久,楚杨帝缓缓闭上了眼。 海忠察觉到不对劲,赶忙探到楚杨帝的鼻息,又“扑通”跪倒,声音发颤,“皇上驾崩了!” 赫连迟眼睛向下,眸中倒映出这位轻易死去的帝王。 第476章 番外?前世今生 6 眸中缓缓流淌出一丝奇异。 他曾敬仰、崇拜过这位威严的天子,无数次躲在角落偷看,心里既惶恐又期待,害怕被发现,又希望能够被楚杨帝看到。 可每一次,都没有人注意到赫连迟,楚杨帝眼中亦没有他这个儿子的存在。 苟活于深宫中,被宫嬷嬷一次次的贬低,被赫连烈一回回的欺凌,终究叫他消了对楚杨帝的期盼。 他变得心冷,变得无情,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就连当初楚杨帝要给他指婚,最终选中的皇子妃谢盈牵,都只是他随手一指而来的。 这世间没有半点值得他留恋,整日犹如一具行尸走肉,匍匐卑鄙苟活着。 最后,他也亲手杀了这位他少时就一直仰慕的父皇。 ————— 楚杨帝驾崩,四皇子赫连迟受命登基,一个月后于青云台祭天行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过后,寒水颜氏倏然撤离京城,寒水颜氏嫡女颜清瑜削发为尼,终日祷告祈福。 同一时间,一名自称阴阳隗氏子弟的阴阳卦袍男子到往京城,被新帝迎入皇宫。 乾清殿外。 凤袍加身的谢盈牵领着几个宫女,来到乾清殿,想见一见新帝。 刚走到殿前,就被云林拦了下来,“皇后娘娘,皇上正与隗公子商榷要事。” 谢盈牵微蹙起眉,看着堆满笑的云林,又看了看紧闭着的殿门,“本宫接连来了三日,皇上都在与隗公子谈正事。” 她眼中出现狐疑,“莫不是你在骗本宫?” 谢盈牵性子极好,纵使做了皇后,也鲜少发怒,可接连几次碰壁,就是性子再好,也不能这么忍啊。 她嫁给赫连迟几年,知道赫连迟身边的太监就属云林最机巧,惯会油嘴滑舌,当下就以为云林如今也敢糊弄起她来了。 “哎,奴才冤枉啊。”云林毫不犹豫,冲着自己的脸就打了几个巴掌。 “啪啪啪!”极为响亮。 末了,云林一脸谄媚,“娘娘,您是知道奴才的,奴才忠心耿耿,从来不敢说假话,皇上呐,就是与隗公子在里头说话呢。” 面对这般能说会道的云林,谢盈牵脸上怀疑缓缓褪去。 转头朝紧闭的殿门望去,心中开始不安与忐忑起来。 那隗公子听说是北英世族阴阳隗氏中人,名唤隗木,擅阴阳之术,可窥天象,一来京城,就被皇上请入宫中,盛礼相待。 时常与皇上在乾清殿内详谈要事。 这期间,皇上都会屏退所有太监,云林这个备受器重的也不例外。 皇上究竟在跟隗公子谈什么? 谢盈牵不知怎的,心里特别慌,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马上就要发生了,这种感觉一直萦绕在她胸口,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待隗公子离去,就命人来告知本宫一声。”谢盈牵道。 她今儿必须见到皇上。 “是,皇后娘娘。”云林低头应是。 谢盈牵再次看了一眼紧闭的乾清殿,才带着宫女离开。 谢盈牵没走多久,殿门就打开了。 阴阳卦袍男子大步出来,直接朝乾清宫宫门而去。 云林与云息赶忙进殿,瞧见龙椅上面色一如既往阴冷的帝王,全身一寒,毕恭毕敬上前伺候。 谢盈牵再一次来到乾清殿时,依旧吃了个闭门羹,伫立良久,黯然离去。 新帝一登基,大肆清算朝纲,矛头直指豪门世族。 一时间之间,腥风血雨,翻天覆地,以左丞相为首的先帝旧臣砰然瓦解,豪门世族亦剑拔弩张,隐有反抗之意。 除了窥见先机,全部撤离京城、退避寒水城的寒水颜氏外,其余三大豪门三大家族皆受到巨大影响。 心中警惕的同时,不免猜疑起新帝的用意。 刚刚登基,尚未稳住朝堂,另有东盟、北英虎视眈眈,新帝却迫不及待对他们这些豪门世族出手,当真不怕他们反了吗? 有此忧患的,不仅前朝,后宫亦然。 赫连迟不喜女色,偌大后宫就独谢盈牵一人。 只谢盈牵没有感到欢喜,反倒生起莫大恐慌。 她觉得,赫连迟这段日子的异常举动,很不对劲,像是…… 想到这,谢盈牵手一抖,靛青琉璃瓷杯就掉落下去,“啪”的一声碎了。 惊得谢盈牵花容失色,亦叫殿内太监宫女惶恐跪地。 “娘娘,您的衣裳!”谢盈牵身边的大宫女惊呼,忙要用手帕来擦谢盈牵衣裳上沾的茶水。 茶水并不烫,洒了些到身上,谢盈牵没有任何感觉。 她一改往日娴静,倏地起身,“本宫要去见皇上。” “娘娘,见皇上也要先……”大宫女看着谢盈牵脚步慌乱,很快就出了殿,把没有说完的话咽下,忙跟了上去。 谢盈牵来到乾清宫,如往日般没有见到赫连迟,反倒与隗木撞了个正着。 隗木一见到谢盈牵,就露出若有所思神情,随即化为怜悯。 “隗公子?”谢盈牵不悦。 她纵使性情再好,亦是中宫皇后,被外男用这样的眼神看,自然极为不高兴。 隗木摇了摇头,欲言又止,脑海中想起西林新帝那冰冷的话,终究没忍住,劝了谢盈牵一句,“娘娘,凡事须看开,您的一生并非必须寄托于一人身上。” “大胆。”谢盈牵愠怒,那双素来知礼安静的眸子表现出极大愤怒。 她嫁给了皇上,就当一心一意待皇上,岂能…… 此时的谢盈牵不明白隗木话中深意,只认为隗木胆大妄为,劝说她将心放到他人身上。 当战火蔓延到西林皇宫时,谢盈牵瞧见赫连迟一人坐在龙椅上,闭上那双冰冷孤寂的桃花眼。 她跌跌撞撞靠近,明明离得极近,却已然天人两隔。 “砰!”殿门被人从外面粗鲁踹开,甲胄男子携着一身血气,侵入乾清殿。 此人,正是大破西林皇宫的北英太子楚钰放。 见到龙椅上了无生气的赫连迟,眼底划过一丝惊讶,遂利剑重重挥下。 凤袍女子轰然倒地。 京城的青云台上,隗木依旧着卦袍,伫立良久,将西林京城血腥情形完完全全收入眼底,神情飘忽,“这就是西林新帝期望的吗?” 被北英踏平的西林,再不复存在了…… 第477章 番外?前世今生 7 又是一年的花灯时分,皇城中早早热闹起来,四处挂满喜庆花灯,所到之处,五彩缤纷,艳丽非凡。 太监宫女们在总管和宫嬷嬷的指使下,有条不紊洒扫皇宫上下,扫去一片白雪,细心呵护孤芳梅花。 这一日,京中十分热闹,待到夜晚,百姓欢欢喜喜上街游玩,猜灯谜,对诗词,赢花灯,喜迎元宵的到来。 宫里的主子是出不去的,皇后薛氏早前命人摆了宴席,得帝王青眼的大臣会带着家眷入宫参宴,各豪门世族中人同样会到场。 开宴之时,天子驾到,与百官共欢元宵。 薛皇后稳坐于楚杨帝身旁,始终含着笑,皇后气势尤在,眼睛一一掠过底下的妃嫔、皇子公主,端庄贤惠。 座无虚席,众宾欢颜,一派喜庆欢乐。 满座皆堂,有人到场,自然也有人不能够参宴了。 位于西华宫东边的一座偏殿,落败孤寂,漆黑一片,和中正殿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雪花飘扬,缓缓落下,与大地融为一体,冽冽寒风簌簌,便显得这落败偏殿越发寂寥苍凉了。 “阿嚏!” 寂静的偏殿中响起喷嚏声。 睁眼仔细瞧去,漆黑的夜幕中隐隐有什么动了动,再看一眼。 这偏殿下竟蜷缩了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长得极瘦小,颚骨深深凹陷,使得额头极为突出,偏一双桃花眼又大又好看,就越发古怪了。 若非正值黑夜,就要瞧见小男孩蜡黄肌肤,以及瘦如竹竿的胳膊。 很显然,小男孩常年吃不饱,营养跟不上,比同年龄的瘦小难看一倍。 小男孩紧咬着下唇,桃花眼瞪得圆溜溜,耳朵动着,用了十分大的力气,要去听清中正殿传来的乐声琴声。 只隔的实在太远了,那声音可以隐隐传一传过来,叫小男孩知道已属难得了。 “唉。”小男孩沮丧垂头,满眼的失望,过了会儿,又低低出声,“嬷嬷们都去看热闹了,偏殿就阿迟一个人了。” 又是一个人。 好像从他出生开始,就一直被人遗忘,总是一个人待着。 今日的花灯节,亦是这般。 小男孩重新抬起了头,看着光亮透过来的方向,眼底流淌着向往与羡慕。 他再次咬了咬唇,抓着柱子,缓缓站了起来,鼓起勇气踏出偏殿。 蒙蒙微光撒下,同雪白的地面相照应,小男孩走过之处,留下的小脚印就暴露出来,似乎感觉到了小脚印的害怕与孤独,雪花覆上,不消片刻就遮住了他们。 小男孩很忐忑很害怕。 嬷嬷们素来不待见他,总叫他不要乱跑,免得给她们添麻烦,所以这是他第一次走出偏殿。 他漫无目的走着,朝着前面直走。 这时的他,还十分懵懂,什么也不知道,只看到前面有光,就想要去追寻。 慢慢的,他来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偏殿。 与小男孩破败荒凉的偏殿不同,这座偏殿华丽贵气,到处挂着各种各样的花灯,花灯五颜六色,伴着寒风,轻轻摇曳,简直美极了。 挽心撑着伞,送五皇子和温三小姐回偏殿,恰巧撞见孤零零站在偏殿外的小男孩,登时“啊”了声。 “怎么了?”男孩平静微凉的声音响起。 原本就安静忐忑的小男孩,听见他的声音,一下子摔坐在了地上,桃花眼中满是惊慌失措。 一抬眸,就看到了面前衣着华贵的男孩,跟男孩身旁的粉裙女孩儿。 挽心惊讶过后,目光在小男孩那单薄陈旧的衣服上划过,复上前扶起小男孩。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小男孩攥紧衣袖,尤其窘迫,嘴巴紧闭,没有回答挽心。 视线不自觉往另一名男孩那瞧去,触及男孩冠玉脸庞以及浑身矜贵气度,不免露出羡慕之色。 他好久都没有新衣服穿了。 嬷嬷说,他不受父皇待见,没有人会给他添置新衣裳。 “你是谁?”赫连钦神情冷淡,问了一句。 小男孩心下一颤,情不自禁回道,“我、我叫阿迟。” 阿迟? 赫连钦与挽心同时皱眉。 现下外面寒冷,挽心奉瑾贵妃的命,送赫连钦和温雅尔回偏殿,不敢让赫连钦两人着了凉,便道,“殿下,三小姐,我们先进去吧。” “嗯。”赫连钦点头。 略一犹豫,便拉起温雅尔的手,一道入了偏殿。 赫连迟见赫连钦温雅尔两人直接走了进去,没有再看自己一眼,脸上浮现尴尬与沮丧。 落后一步的挽心见了,思索了下,道,“四皇子殿下,请随奴婢入殿。” 与殿下同岁,瞧着却像四五岁的年纪,衣着单薄,在花灯节这样喜庆的日子,一个人待在这儿,又自称阿迟的,只能是住在西华宫东边的四皇子赫连迟了。 赫连迟愣住,随即欣喜起来,只是他极少与人交谈,又自尊心极强,心里高兴也强忍着,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进入暖烘烘的宫殿,周身寒气顿扫,赫连迟微微舒展了肩膀,被冻得僵硬的脸也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真的好暖和啊。 挽心看着赫连迟瘦得不成样的小脸,不禁在心里感叹了句,但什么也没问,挥手让人端来热茶点心。 “殿下,三小姐。”挽心拿过赫连钦、温雅尔手中的暖壶,重新换上热乎的,递给赫连钦两人。 赫连钦接过,看了眼踌躇于殿内的赫连迟,嘴角微弯,语气平缓,“四皇兄,快过来坐。” 这是他今夜第一次唤赫连迟。 听到“阿迟”二字时,赫连钦立即猜出了赫连迟的身份,现下露出适宜的笑,邀赫连迟坐到他对面。 “四皇子殿下,殿下是皇上的第五子。”挽心见赫连迟不动,上前轻轻拉过赫连迟,使赫连迟坐到了赫连钦对面。 “五、五皇弟吗?”赫连迟有些紧张。 看着向自己释放善意的赫连钦,受宠若惊。 他听嬷嬷们说过,瑾母妃所生的五皇弟最受父皇喜爱了,五皇弟也最聪明,长得还极好看,年前刚刚从宫外回来呢。 还有…五皇弟身边的女孩儿,就是平江温氏三小姐了吧。 第478章 番外?前世今生 8 这是赫连迟第一次见到赫连钦。 就将赫连钦脸上那极淡的笑,深深记在了心中。 两人再次有交集,却是几年后了。 赫连钦踏入偏殿,从几个宫嬷嬷手中救下赫连迟,看向赫连迟的眼神,平淡又带着关心,一如既往的泛着凉意。 却使赫连迟沉寂的心重新波动起来。 他知道,五皇弟已经忘了雪夜中的相遇,可即便如此,五皇弟仍旧会向他伸出援手。 是这短暂一生中,唯一一个对他好的,无关乎钱财、利益。 之后,他利用薛皇后和赫连雪,出宫开府,入朝为官,与从长星州归来的五皇弟有了更多的交集,也越发靠近五皇弟。 当他得知嫁给五皇弟之人,不是当年娇俏可爱的粉裙女孩儿时,心中有过怔然。 他以为五皇弟会娶温三小姐的,那时五皇弟看温三小姐的眼神,与旁人不一样,是有温度的。 以至于后来去毓王府,见到颜清瑜,赫连迟心下只有冷漠,不欲同她多言。 他自幼孤苦无依,受尽欺凌,长大些偶得薛皇后恩典,能够入上书房读书识字,渐渐知晓一些道理,也明白为何那些奴才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生母不要脸,趁父皇酒醉爬上龙床。 赫连烈被欣妃和白氏捧得极高,瞧不上他这个生母卑贱的皇子,又知他身后无所依靠,便肆意欺辱于他。 这时的他,已经明白很多事情,清楚自己的处境,深刻领会到,若一直这般沉溺,将一生活在赫连烈的阴影下。 跃马会前,赫连迟悄悄给赫连烈下了药。 一种能够使人血液涌动,冲动易怒的药。 他很谨慎,掐着量让赫连烈服下,下药时也避开了所有人。 果然,跃马会当日,赫连烈判断失误,丢了先机,让东盟那边占了庞大优势。 好在,五皇弟聪颖过人,最终带着西林取得了胜利。 而赫连烈,也如他预想,得了个鲁莽无用之名。 权力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最想要的,就是同五皇弟在一起。 能够时常见到五皇弟脸上那抹淡笑,如此就满足了。 可越靠近五皇弟,赫连迟就越发现,五皇弟身边有许多人,多到他有时都插不上嘴,被赫连格挤开,也只能默默退远些,看着五皇弟与赫连格肆意大笑说趣。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嫉妒得发狂,恨那个站在五皇弟身边的人,不是自己。 久而久之,他就明白了权力的重要性。 倘若他有足够的权力,五皇弟身边终究只会有他一人。 赫连迟开始极力揽权,在刑部接连破了几个大案,受到刑部尚书代大人的青睐,从代大人手中接过数支忠心侍卫,也使楚杨帝看到他这个儿子。 自小被人忽视的他,极度敏感、多疑,自尊心强,迫切想要得到赫连钦的肯定。 可他每每受到楚杨帝夸赞,就会敏锐察觉到赫连钦隐藏得极好的疏离。 他很清楚的感觉到了。 只他一直压在心底,刻意不去理会。 纵使如此,仍旧埋下了种子,所以齐原程一次又一次告知赫连迟,赫连钦不可能真心待他,他是赫连钦最大的绊脚石啊。 赫连迟每次都会严厉呵斥齐原程。 然而,齐原程每回都能安然无恙从皇子府离去,赫连迟没有对齐原程下过手。 最终激发赫连迟那颗种子的,是在毓王府中看到的芳云。 与他有着一样的桃花眼,一样的处境,一样被赫连钦救下…… 赫连迟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杀了芳云,但终究,他还是忍了下来。 却也因此,轻信齐原程谗言,通过射杀五皇弟,来试探五皇弟对他真心与否,从而害得五皇弟坠崖失踪。 赫连迟重伤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处理了齐原程,将赫连雪、薛氏一并打压到死。 为了寻找赫连钦,赫连迟起了大逆不道之心,对楚杨帝动手,在不知晓楚杨帝故意昏迷的情况下,控制朝政,派人去岭南搜寻赫连钦。 待察觉到丰塬郡郡长不对劲,顺藤摸瓜发现楚钰放曾到往岭南的踪迹,猜测赫连钦被楚钰放挟持,遂出使北英,参加北英皇帝的寿宴。 令赫连迟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行会叫他彻底心碎。 那夜极黑,赫连迟却看得十分清楚,赫连钦将他脚筋挑断,利剑毫不犹豫挥了下来。 于是赫连迟逃了。 逃到荒郊野岭,沉沉陷入痛苦之中。 能成功活下来,遇到传闻中的神机妙算许弈星,在赫连迟的意料之外。 同时心底升起一股诡异的兴奋,他想知道,五皇弟看到他没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终究,临到最后,赫连迟不敢看赫连钦了,一切皆变为徒劳,竟乖乖卸甲投降,甘愿赴死。 他觉得,能死在五皇弟手里,或许也是一件极好的事…… 再次醒来时,身边只有一位娴静乖巧女子,还有一个名叫吴柱子的小男孩。 女子自称为他的皇子妃,与他相敬如宾,情谊深厚。 但他不记得这些了。 赫连迟只知道,他跟五皇弟的感情才是极好的。 那时他病重卧床,五皇弟每日都会来皇子府看他,同他说话,一起品茶下棋,相处得十分融洽。 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五皇弟,是他最重要的人。 听到这话,女子就会露出苦笑,连连摇头否认,“不是的,殿下,不是这样的。” 赫连迟变得非常的愤怒,他跟五皇弟感情当然极好,女子怎么能否认呢? 赫连迟脸色剧变,猛地推开女子,想要从床上站起来,忽然发现他的腿动不了了! “哥哥,你不要这样。”吴柱子跑过来抱住赫连迟,想阻止赫连迟发疯,却被赫连迟大力甩开。 赫连迟发了疯,凡是能触碰到的东西,都被他摔在了地上。 赫连迟哭了又笑,笑了又哭,俨然陷入癫狂。 “小柱子,殿下疯了。”谢盈牵双目含泪,道出这么一句话。 吴柱子立时哭出声,为赫连迟难过,又为许弈星的离世而伤心。 过了许久,赫连迟才安静下来,他虚弱无力躺在床上,嘴里不住呢喃,“五皇弟怎么没来看我?” 第479章 平行篇?黄粱一梦 1 昭宣一年。 新帝赫连钦颁布均民制,推翻农商阶级,行均民令,万民皆可从商。 阶级制度被弱化,激起豪门世族恐慌,天下读书人纷纷下场,对此做出评判。 其中以弊大于利为主要。 然而,他们没有等来新帝的回应,反而是开办女子学堂的消息席卷天下。 一时之间,轰动全天下。 开办女子学堂? 新帝这是要干什么? 处于炙热中心的新帝赫连钦,不仅没有受到众说纷纭的影响,反而一派平静,坐在乾清宫将奏折一一批改。 云升走进大殿,恭敬说道,“皇上,左大人来了。” 赫连钦没抬头,“让他进来。” “是。” 自左丞相告老还乡,其长子左实年左侍郎,一心辅佐赫连钦,不拉帮结派,不阿谀逢迎,休沐闭门不出,拒绝一切应酬,是为新帝的孤臣。 而赫连钦,也表示出了对左实年的信任,时常召见左实年。 左实年出入乾清宫,亦属常事。 今儿同样如此,乾清宫的太监们都见怪不怪了。 “微臣见过皇上。”左实年紫色散花官服加身,姿态恭敬,手高举过头,朝面前新帝深深行礼。 赫连钦从奏折中抬起眸,冠玉脸上露出极淡的笑,与昔日为太子时的笑不同,此时带着无上的威严,是帝王恩赐般的笑。 “免礼。” 左实年这才敢放下手,目光仍旧落在地面,声音恭敬有度,“皇上,开办女子学堂一事,不知该交由谁去办?” 他早已表明立场,为赫连钦的人,虽疑惑赫连钦为何要开办女子学堂,却没有任何质疑,从来都是奉命行事,只听赫连钦一人的。 所以无论是均民制还是开办女子学堂,左实年会做的,皆是全力去办。 “儒学院有欧阳先生坐镇,那这女子学堂也该如此。”赫连钦似笑非笑,点出其中关窍。 儒学院的创办,受天下读书人追捧,短短两年时间,就落座十几个大州,儒学院亦多了数十所。 即便有先帝指令的缘故,也离不开欧阳成风在儒学界的地位与影响力。 如今赫连钦要开办女子学堂,势必与儒学院各学子相对,理念也会相撞。 要想女子学堂顺利创办,必须挑选一位能够与欧阳成风对上之人,并且此人必须为女子。 左实年沉思片刻,颔首道,“皇上属意的可是皇后娘娘?” 普天之下,可压过欧阳成风的女子,便是皇后娘娘莫属了。 皇后颜氏,端庄贤淑,处事得体,佳名远扬,坐上后位,管理六宫上下,从未出过纰漏,且其背靠寒水颜氏。 两相比较下,欧阳成风就显得弱了许多。 故,由颜清瑜一手创办女子学堂,最好不过了。 令左实年讶异的是,上首新帝脸上的笑变得耐人寻味,没有应左实年的话,反倒提起了另一个人。 “爱卿以为,静妃如何?” “静妃娘娘?”左实年面露疑惑。 静妃欧阳氏,正是欧阳成风之女欧阳衿沐。 皇上这是…… 有意拿静妃娘娘与欧阳成风打擂台? 还是赌欧阳成风会不会因为静妃娘娘,默许女子学堂的创办? 不管如何,若由静妃娘娘来创办女子学堂,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左实年正色拱手,“皇上英明。” 赫连钦点了点头,一直留左实年到夜间,才准他离去。 云升送左实年出了殿,再回来,就见赫连钦正抚着眉心,似乎有些乏了。 云升忙上前替赫连钦捶腿。 “皇上,可要歇了?” 赫连钦任由云升捶腿,须臾后闭上眼睛,问道,“云夜还没回来?” 云升探头,张望外面的夜色,回道,“应该快了。” “嗯。”赫连钦应了声,便没再说话。 乾清殿内其他太监都被屏退了下去,无赫连钦的传召,不敢靠近,如此大殿就显得十分安静了。 云升一边小心伺候赫连钦,一边思起白日赫连钦与左实年的谈话。 想起雍和宫的皇后娘娘,心下一片了然。 皇后娘娘事事办得妥当,让皇上极满意,可正因为如此,皇上就越不能将开办女子学堂一事交给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坐稳这个位置就行,其他的便不是皇后娘娘能碰的。 正想着,殿外响起云夜的声音,“皇上,奴才回来了。” “进。” 赫连钦阖着的眼眸,微微动了动,复睁开。 得到准许,云夜推门入殿。 他弓着背,低头看地面,小心翼翼跪到赫连钦跟前,“奴才见过皇上。” “起来吧。” “是。”云夜依言,站了起来。 仍旧垂首,自宽大太监服中掏出一本册子,躬身递给赫连钦。 “奴才已将陈君生前的所有事迹记录于册。” 赫连钦瑞凤眼微闪,翻开册子,快速看了起来。 云夜待赫连钦翻完整本册子,说道,“陈君自幼聪颖,与寻常稚儿不同,陈君年仅三岁就能出口成章,习得诗词,被当时的陈氏族长发觉,悉心培养,年纪轻轻成为了一名秀才。” “与民间俗称的神童相应,只是相比于其他神童,陈君总能冒出一些稀奇的想法。” 一开始,旁人都当陈君胡言乱语,后来陈家村暴雨倾盆,发生水灾,无奈之下,陈氏族长听取陈君建议,带领所有陈氏族人逃过这一劫。 自此, 陈君被陈氏族人视为天人转世,来到人间,造福陈氏的。 这种说法极难令人信服,陈君后来也站出来否决,故鲜少人听闻过。 云夜也是盘旋陈家村许久,问过无数年长之人,才知晓的。 “神童转世?”赫连钦轻笑一声。 前世那个父亲确实极为聪慧,读书很厉害,可那个人也相当凉薄,就连他这个亲生的,都甚少见到他。 于那个人而言,不过是事后留下的一个累赘,有用才能入他的眼。 可惜,最后自己死了。 那个人怕早忘记有这么个女儿了吧。 他又何必纠结陈君与那个人有何关系? 赫连钦将册子丢回案几上,语气平静,“不用查了。” “是。”云夜没有半点异议,直接应声。 第480章 平行篇?黄粱一梦 2 华国四十一年,秋。 位于帝都郊外的一座巍峨别墅中,鲜花绽放,青绿树丛,水池波波溢光,大理石喷泉不住洒射,激起片片花纹,几名修剪工停留在后方,安静做着自己的工作。 别墅里面静悄悄的,无一人言语。 只因里面站了个西装男人,一脸肃穆,似在等候着什么人,不时低头看手中腕表,才得以看出男人内心的焦急。 “咚!” “咚!” 二楼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即就是女人小心翼翼的呼喊,“小姐,小姐,您醒了吗?” 约莫三十余岁的女人,头发用蓝色布圈包住,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保姆衣服,脸上满是焦急。 她一面害怕被里头的七小姐责怪,一面担心下面的男人等急了。 “昨夜老爷子打电话过来,叫您一定回祖宅。”保姆再次喊出声。 里头久久没有回应,咬了咬牙,手用力拍在沉闷肃穆的门上。 “咚咚咚!” 声音清晰传入白色大床上的女人耳中。 女人二十左右,肤如凝脂,鼻梁高挺,长长睫毛微微动了动,头向一边歪去,显出分明棱角来,眉间的英气便隐隐透出,一头墨色秀发随意披散,流落到雪白颈间,抚摸着漂亮好看的锁骨,唇瓣微张,似有醒来的征兆。 下一刻,女人睁开了眼,迸发出极大威压。 眼神锐利,快速扫过这高雅又低调的房间,一股愕然自心底涌现。 使得从不喜形于色的他,面上流露出了讶异。 “小姐,小姐您醒了吗?老爷子派人来接小姐了……” 门外,保姆的声音还在不停响着。 女人掀开蓝色细绸被褥,动作生疏,穿上鞋子,打开房门。 入目的,是变得陌生无比的保姆。 “小……”李嫂的手落了空,见七小姐终于醒了,惊喜浮现。 赶忙道,“七小姐,晚上要去祖宅吃饭,老爷子已经让人来接您了。” 说完,李嫂刻意压低了声音,“就在下面等着呢。” 想到这,李嫂脸上出现尴尬与害怕。 她知道七小姐素来冷漠,不喜热闹,他们这些人都不得在别墅里大喊大叫,免得打扰到七小姐。 刚刚她实在太急了,心里又害怕又恐慌,担心七小姐睡过头,使下面的人等太久,赶不到祖宅。 现在虽是午时,可老爷子亲自让人来接七小姐,七小姐就得现在去,不能叫老爷子对七小姐生了厌啊。 希望七小姐不要怪罪于她。 李嫂在心里祈祷着。 而女人确实没有怪她,盯了李嫂几秒,道,“去祖宅用晚膳?” 晚膳这个词太过正规了,李嫂不禁愣了愣,又忙应道,“是,是去祖宅用饭。” “等着。” 女人眼睛一闪,丢下两个字,就将门重新关上了。 李嫂不敢离开,站在门边候着,就这会儿功夫,想起刚刚女人的眼神,心里一阵发虚,恐惧后知后觉涌了出来。 “奇怪,怎么感觉七小姐刚刚的眼神……” 太可怕了,让她不敢直视,便只是感觉到七小姐在看她,就觉着害怕呢。 那眼神真的摄人。 女人再次打开门时,身上已换了一条白色鱼尾纱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相较于从前,这一身白色鱼尾纱裙相当简单,身上亦无任何配饰,手中提的包同样简单低调。 李嫂没有发现这一改变,低着头随女人一道下了楼。 等在下面的西装男人见到女人,立刻低下头,“七小姐,老爷子让我来接您。” “司集?”女人唇瓣轻启。 “是。”女人语气中的疑惑,没被男人察觉到。 得到肯定的回答,女人神色微敛,越过男人,往外面走。 男人依旧一脸严肃,恭敬跟在女人身后,等出了别墅,往前小跑了几步,替女人打开黑色轿车的后座门。 他低着头,没有看女人,也就没发现女人动作中极细微的别扭。 李嫂站在别墅外,看着黑色轿车缓缓驶远,猛地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庆幸万分,“幸好,幸好。” 老爷子亲自让人来接,肯定要慎重对待,况且,来的人还是老爷子身边的亲卫司集,便更不能懈怠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往日七小姐严谨得很,从不在这种小事上出差错,怎地今日醒得这般晚。 昨夜没睡好? 李嫂摇着头回了别墅。 黑色轿车步入大道,保持适宜速度,向目的地驶去。 女人坐在后面,眼睛向下,瞥过前面的司集,又看向外面匆匆划过的绿化,眼底异色尽显。 白皙手指不自觉捏紧手提包,感受到脚下传来的丝丝凉意,以及许久未着衣裙的陌生,女人终于皱起了眉。 他,回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入睡前,还是沁着龙涎香的乾清殿,以及云升、云夜恭敬退出去的背影。 再睁开眼,却是模糊到几乎消失的记忆中的兰霁别墅。 兰霁别墅,是陈氏按照分例划给赫连钦的。 陈氏家业庞大,子弟众多,囊括到了各行各业,几乎随处可见陈氏子弟,自新华国成立后,陈氏开始自主从军蔓延到政商领域,并取得了极大的成就。 陈氏子弟聪明易变通,靠着异于他人的智商,学习各种知识,快速在各行业占领主导地位,将其收归陈氏,一步步扩大现有规模。 另一面,与门第相当的家族联姻,筛选高智商配偶,维系高贵血缘,传承高质量基因。 而他赫连钦,即现在的陈慕七,就是这样来的。 纯粹的利益联姻,为了沿袭嫡出血脉,从而出生的孩子。 自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 陈慕七的一生,都是寡淡无味的。 等到了成年,就会被家族丢到孤岛,与其他陈氏子弟进行厮杀,继而决出优胜者。 被选中的人,会进入军营,为陈氏开辟新的界线,而失败的人,要么永远留在孤岛,要么被投放到其他领域,继续为陈氏效劳。 为了延续与扩大陈氏,不论正室所生的子嗣,还是私生子,只要你能力足够,便有机会得到认可,进入孤岛为自己搏得权势地位。 第481章 平行篇?黄粱一梦 3 陈氏祖宅,位于帝都中心的华殇小区。 里面住着的人非富即贵,皆为底蕴深厚的豪门大族,而陈氏,则是其中最为鼎盛的家族。 穿着黑白制服的保姆,见到有陈氏标志的黑色轿车,忙打开小区门,站立于一旁,鞠躬迎接。 黑色轿车进入小区,迈过宽大道路,约莫走了二十几分钟,才停在一座庄严凛然的大宅院前。 大宅院偏复古风,从外观上看,大气磅礴,门楣肃然,精美花纹雕刻其间,两边伫立着同样风格的宅院,隐以大宅院为首,上方红木匾额映出“陈府”二字。 很快,敞开的大门里走出来两人,是祖宅里做事的仆人,即陈老爷子的人。 她们低着头,候在大宅院外,迎接赫连钦的到来。 司集打开车门,请赫连钦下车,“七小姐。” 赫连钦面色不变,不疾不徐下了轿车,白皙手指自然垂落,轻轻压住白色鱼尾纱裙一角,步子不动声色变小,与寻常女人走路相符,并无半点异样。 “七小姐。”陈老爷子的人迎着赫连钦入宅院。 一路恭敬低头,领赫连钦去往客厅。 一进去,客厅中坐着的十几名陈氏子弟,纷纷看了过来。 有瞬间露出笑容的,“小七,你可算来了。” 亦有扯动嘴角,态度冷淡的,“司集去了这么久,现在才回来?” 他们穿着不一,神态各式,西装男人稳坐红木琉纹沙发,红唇微扬、眼睛下撇的女人缓缓站了起来,穿着甜美的高中生,以及自信张扬、不可一世的少年,各种各样的皆有,聚集了陈氏年轻一辈出色的子弟。 陈氏子弟,本就出身不凡,自视甚高,又确实智商极高,各有各的本事。 自然,就看彼此不顺眼,恨不得立刻干掉对方。 陈氏家业大,涉及领域广,可掌管核心区域与边缘地带,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所去到的陈氏产业,从某一方面来说,意味着你在陈老爷子心中的印象,也就代表着今后谁更有机会成为陈氏的掌权人。 赫连钦前世一直处于中间位置,说颓废萎靡为纨绔,只知挥霍,却又能得陈老爷子一句夸赞,叫人忽视不了他。 可真同那些极出众的子弟论起来,又显得有些无能,没有一项拿得出手的。 偏偏赫连钦,就是能像今日这般,到祖宅与面前这些人聚在一起,被陈老爷子记下。 “小七,快过来坐。” 一道温润清月的声音响起。 引得赫连钦侧目,寻声望去。 说话之人二十出头,气质温润,眉梢微扬,脸上露出几分笑,修长双腿随意搭放,看起来极好相处,对赫连钦的态度也十分温和。 赫连钦当下认出了他。 陈慕哲,行四。 此人素以温润示人,不管面对谁,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然而,能坐在这里,岂是等闲之辈。 要知道陈慕哲为陈二老爷的私生子,十岁时才被接回陈氏,却成为了陈老爷子最器重的孙子之一。 一个私生子,能够登堂入室,入陈氏当权者的眼,其手段自不简单。 赫连钦神色淡淡,唤了陈慕哲一声,“四哥。” 随即抬手让人搬来椅子,坐到了另一处。 见状,陈慕哲也没有生气,摇了摇头,继续与身旁之人交谈。 赫连钦的到来,没有激起任何波浪。 在场的人都了解赫连钦性情,从不假以辞色,面对他们偶尔释放的虚假好意,只会冷脸应一句,连装都不想装一下。 今日赫连钦的表现,众人已经习以为常,除了感觉到赫连钦周身气势,变得越发危险了,其余什么也没注意。 赫连钦按着手提包,慢慢坐下。 直到此时,才强迫自己适应了身上的裙子,尽力感受女子的身份。 只是过了这么久,赫连钦到底别扭,不再从容,无法忽视这女子的身体。 “各位少爷、小姐,请移步餐桌。”过了一个时辰,祖宅的仆人走过来,弯腰对众人说道。 祖宅的人统一着漆紫色帮工衣服,脖子处配以领带或丝巾,遵循着旧时礼节,不比旧时卑微,一言一行中又尽显恭敬,没有一点失礼之态。 这名仆人亦是如此,走到客厅时,眼睛一直垂下,没有抬头打量客厅内的陈氏子弟,规矩极好。 陈慕哲率先起身,理了理衣领,道,“看来老爷子垂钓回来了。” “应该是了。”有人应声。 赫连钦走在其中,四周人的言语皆落到他耳畔。 之前的记忆便也渐渐复苏,想起陈老爷子每隔几日,就会同好友一起垂钓。 华殇小区为高档小区,寸金寸土,里面住的人皆有权有势,一应设备齐全,也专门设立了垂钓园。 祖宅极大,采用了古色古香装饰,四处桌椅以红木雕花为主,青瓷古董摆放其间,真迹字画挂于上方,高雅而志趣。 十几人来到餐桌前,没有贸然入座,而是朝最前方的白须老人深深一礼。 “老爷子。” 白须老人已年近七旬,眉宇肃立,透着威严气息,一双眼睛锐利有神,轻易不敢与之对视,坐在那里,一丝不苟的模样,气势相当逼人。 “坐。”声音中气十足。 听此,众人才慢慢入座。 赫连钦站在原地,等他们都坐下了,才走到唯一的空位前。 “小七昨晚没睡好?” 刚坐好,陈老爷子浑厚的声音就响起,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赫连钦面色不改,朝陈老爷子看去,“老爷子看起来精神头不错,比慕七好得多。” 他声音微亮,坦然自若接话,与陈老爷子对视时,不躲不闪,眼中平静无波,说出的话也叫人恍若平常,没什么不对的。 只是当即,所有人眼中都浮现出了吃惊之色,敏锐察觉出赫连钦语气中的异常。 他说的话,并无错处。 可问题就在于,他用的是平语,无丝毫恭敬,却也非不敬,而是实实在在将自己与陈老爷子放在了同一面上,仿佛他们身份地位相当。 陈慕七,今日是怎么回事? 如此大胆。 第482章 平行篇?黄粱一梦4 众人看赫连钦目光十分微妙,只觉赫连钦胆大妄为,竟敢挑衅陈老爷子的威严。 是昨晚喝多了? 陈老爷子表情变得危险,眯起眼盯着赫连钦。 适才赫连钦隐在陈氏子弟中,没有那么显眼。 现下,赫连钦成了众矢之的。 陈老爷子也发觉出了七孙女今日的不同。 上次见赫连钦,还是半个月前。 可就半个月,陈老爷子发现这个七孙女变了很多。 不单单是那眼中暗藏的危险意味,还有浑身散发出来的迫人气势,都叫他吃惊不已。 陈老爷子处于现在这个位置,许久没有过惊讶了,也很少碰到令他心里发慌之人。 这个七孙女,好像还真不一样了。 陈老爷子盯的赫连钦久了,餐桌旁的十几名陈氏子弟满心疑惑,由开始以为赫连钦会受到陈老爷子斥责的幸灾乐祸,转变为困惑不解。 陈慕哲脸上的笑隐去,看向后方平静淡漠的赫连钦,同样发现了赫连钦的不对劲。 小七似乎哪里变了。 可仔细看,却还是那个性子冷淡的陈慕七…… “父亲,在聊什么?”陈大老爷的出现,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赫连钦扭头,就瞧见了陈大老爷身后的俊美男人。 男人五官端正,鼻梁挺拔,长得十分气宇轩昂,只眉宇间的俊美之气,掩盖了其他东西,一眼望去,就只留下俊美的印象。 见赫连钦看了过来,俊美男人随意点了下头,就坐到了陈大老爷身旁。 陈老爷子蓦地呵呵笑了起来,眯起的眼睛放开,溢着皱纹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小七几日不见,出落的越发好看了。” 他语气自然,犹如一位长辈在真心赞扬自己的孙女儿,并为此感到高兴自豪。 只是在场的人都是人精,怎会当真。 当下陈大老爷就往后看了过去,陈老爷子其他儿子也跟着瞧去。 已逝的陈老夫人共有三子,分别为陈大老爷、陈二老爷以及陈十老爷。 其余的皆为外室所生,即陈老爷子的情人,没有名分、不被承认的女人生下的子嗣,皆为私生子。 而能够坐在陈老爷子身旁的除了陈大老爷、陈二老爷、陈十老爷外,只有陈六老爷为庶出。 “能得父亲一句夸赞,小七确实出息了。”俊美男子面上浮现一丝笑意,随意看了眼赫连钦,就收回了目光。 赫连钦冷冷注视俊美男子,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反倒陈老爷子虎了下脸,“老十,整日就知道花天酒地,就小七这么一个闺女,也不关心关心。” 陈訾当即摆手,一口应下,“知道了,父亲。” 然他脸上神色没有变化一下,甚至没再看赫连钦,仿佛赫连钦不是他的亲女儿。 赫连钦同样没有再看陈訾,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 见陈訾还是如此不着调,陈老爷子懒得看了,转头问起了陈大老爷,“慕歌快回来了吧?” “是,父亲,米国那边的事儿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想必过几日,慕歌就要回来见您了。”陈大老爷道。 陈慕歌,陈大老爷的嫡出嫡长子,在家族中亦为长,并且是年轻一辈中最受陈老爷子看重的孙儿。 一面闲聊,仆人们一面端上鲜口佳肴,美酒瓜果,小心伺候餐桌旁的陈氏当权者及一众陈氏子弟。 赫连钦垂首,盯着眼前佳肴,慢条斯理吃了口,注意力停留在陈老爷子那边。 不光是赫连钦,其余陈氏子弟亦聚精会神关注着陈老爷子与陈大老爷的对话。 素来爱出风头,张扬不羁的陈慕汐插了嘴,“大哥出国这么久,总算舍得回来了,难得啊。” 陈慕汐为陈二老爷的正室所生,与陈慕哲私生子的身份不同,她自幼被陈二老爷宠着,性情乖张、跋扈。 只不过,陈二老爷几个嫡出子嗣中,属陈慕汐这个女儿,能力最强,也最得陈老爷子脸。 可以说,陈慕歌、陈慕汐和陈慕哲,是年轻一辈中最出众的三个,极有可能被陈老爷子选中,成为陈氏的继承人。 陈大老爷语气不变,“米国的事确实需要多花费些时日处理。” 当初陈慕歌,就是得了陈老爷子的许可,飞往米国开拓市场。 如今两年过去了,陈慕歌在那边取得惊人的成就,陈氏产业落地米国,开启新篇章,给陈氏带来了巨大的收益。 但陈氏根基在华国,陈慕歌要想继承陈氏,绝不可能一直留在米国。 所以,众人都知道陈慕歌回来意味着什么,只是俱聪明的没有做声。 陈慕汐的性子一贯如此,即使她开了口,将众人的心思道出,陈老爷子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毕竟陈慕汐的能力摆在那里,多说几句醋话,也无妨。 果然,下一秒,陈老爷子说道,“都三十了,该回来了。” 只是这句话,却令所有人为之一震。 老爷子的意思是…… 三十了,也到了结婚的年纪。 陈慕歌这次回来,陈老爷子打算给他挑选媳妇? 以陈慕歌的出身能力,其妻子定然精挑细选,不是豪门大族千金,就是高官之女。 如此一来,陈慕歌将会得一位强有力的岳丈,便越发难对付了。 陈慕汐、陈慕哲眼神悄然一暗,又很快恢复如常,笑着同陈老爷子说话。 吃过饭后,天还未暗下去,陈老爷子没有在下面待多久,就上了楼。 留下客厅内的一众陈氏子弟。 “回吧。”陈訾轻飘飘瞥了眼赫连钦,丢下两个字就要转身走。 赫连钦眼中冷意倾泄,大步越过陈訾,将其撇在后方,第一个出了陈氏祖宅。 陈大老爷跟陈二老爷还没走,见到这一幕,都哈哈笑了起来。 陈二老爷拍了拍陈訾的肩,“老十,叫你平日不着边际,现在好了,小七都不爱搭理你了。” “大哥、二哥,我要走了。”陈訾被调侃,也没有生气,看了看赫连钦消失的方向,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 “行行行。”陈大老爷挥手赶陈訾。 陈慕汐、陈慕哲站在陈二老爷身边,待陈訾离开,才看向陈大老爷。 第483章 平行篇?黄粱一梦 5 “大哥要是回来了,大伯可得为大哥挑一位好大嫂。”陈慕汐道。 陈大老爷看向面前这个乖张的侄女,“还要看老爷子怎么安排了。” 闻言,陈二老爷和陈慕汐、陈慕哲三人俱是一顿。 果然,老爷子打算亲自安排陈慕歌的婚事。 那么陈慕歌势必会娶一位家世背景强悍的大家千金。 陈大老爷不欲多说,冲陈二老爷点头,就出了陈氏祖宅。 “你们把手底下的事,都做好就行。”陈二老爷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女,眼中划过满意。 在老爷子跟前得脸的三个陈氏子弟中,就有两个是他的儿女。 只要斗败陈慕歌,无论最终是陈慕汐还是陈慕哲被老爷子选中,他都能高枕无忧。 “是,父亲。”陈慕汐、陈慕哲一齐点头。 自然明白陈二老爷言下之意,陈慕歌要回来了,他们该早做打算。 ———— 赫连钦一回到兰霁别墅,就把身上的白色鱼尾纱裙换了,看了眼衣柜中的女子衣裙。 “啪”的一下将其关上。 思及西林种种,嘴角溢出冷笑。 难道都是假的? 不过是黄粱一梦。 “真是荒唐!”他怒骂一声。 想到今日在祖宅看到的陈訾,赫连钦眼中冷意更甚。 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这是坐上皇位后,第一次被人这般戏弄,令他极度不爽,迫切想要找到发泄口。 西林国的陈君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根本不想管! 几日后,陈慕歌回国,陈老爷子特意给陈慕歌接风洗尘,在帝都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帝都各豪门大族听闻,心思浮动,猜测起这场宴会的目的。 到了宴会那日,便来了许多大家千金。 赫连钦准时抵达,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入了宴会。 陈氏子弟见到赫连钦,面露诧异。 “小七,今日怎么穿了一身西装?”陈慕汐上下打量赫连钦,语气傲慢,颇有嘲意。 赫连钦今日没有穿礼服,而是一身黑色西装,正式严谨,偏他本就长得高挑,竟无丝毫违和感。 适才走过来,步子稳当自然,让一众陈氏子弟看了,直愣了愣,觉着若非他们认得赫连钦,就要当真以为赫连钦是一个男人了。 那浑身气度,确与男人无异。 赫连钦淡声,“二姐连这都要管?” 陈慕汐没想到赫连钦会反问她,立时微张大眼睛,再次打量赫连钦。 触及赫连钦那双平静却含着无尽压迫的眼睛时,猛地避开,心砰砰跳了起来。 不是喜悦的跳,而是极大恐惧引起的。 即便她快速抽离,心底仍旧残留着那股强大的威压。 这种威压,陈慕汐只在陈老爷子那里感受过。 陈慕汐眼神变了又变,向来大胆、不将一众陈氏子弟放在眼里的她,头一回没有发怒,说道,“小七今日火气很大嘛,连我都被波及了。” 不待赫连钦出声,陈慕汐就转过身,留给赫连钦一个窈窕的背影,直接走了。 赫连钦根本没有在意陈慕汐,也没有冲其余陈氏子弟打招呼,直接寻了个位置坐下。 陈氏子弟们见了,对赫连钦越发不满,但更多的,还是惊讶于赫连钦竟会驳了陈慕汐的面子。 加上上回在陈氏祖宅,陈慕七与陈老爷子说话间的坦然,心中一阵咋舌。 真不知道陈慕七是突然傻了,还是脑子拎不清,连老爷子都敢挑衅。 众人不禁摇头。 可转念一想,陈慕七是陈十老爷唯一的嫡出子嗣,再怎么样,也能得陈老爷子一句问话,顿时又酸了起来。 陈慕七这般嚣张,也不是没有道理…… 宴会很快就开始了,陈老爷子上去说了几句话,为大家介绍了一番归国的陈慕歌。 陈慕歌今日三十,看起来风流倜傥,风度有加,将米国那一套学得透彻,俨然为一位绅士。 只不过,在陈老爷子面前,陈慕歌仍旧表现出了华国子孙的气度,一应礼节皆遵从华国。 倘若赫连钦没有一直注视着陈慕歌,都极难发现陈慕歌细微动作中的不同。 赫连钦穿到西林国前,陈慕歌都没有回来。 这次,陈慕歌倒是回来得十分积极。 赫连钦视线移动,扫了眼人群的陈慕汐与陈慕哲,明白陈慕歌这一回来,陈氏怕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只是最终谁会赢,尚且看不出来。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轻歌曼舞,乐声缭绕,觥筹交错。 各界大佬面带微笑,与同样身份不凡的高官、商人结交,为家族拉拢合作对象,侃侃而谈拉来下一个项目的启动资金。 陈慕歌由陈老爷子带着,被介绍给高官之女、豪门千金,对方顺势打量起陈慕歌,几番权衡斟酌,开始进一步的了解。 陈慕汐、陈慕哲二人不甘示弱,跟在陈老爷子身边。 又被陈二老爷领着,与其他豪门世族中人结交。 陈氏子弟们游刃有余,行走在宴会之中,四处可闲谈一二,看起来尤其从容。 当然,除了赫连钦这一个另类。 之前,赫连钦未到往西林,还能虚与委蛇几番,如今重来一世,赫连钦再无那等闲情雅致,懒得去说一些废话。 可不管如何,从始至终,赫连钦都没有一个交好的大族千金,纵是有意与他结交的,都被赫连钦冷漠拒绝了。 而今日,也一如既往的,那些想过来跟赫连钦攀谈的豪门大族千金,都被赫连钦脸上的冷漠劝退。 赫连钦从服务员手中拿过红酒,喝了口,看向陈訾的方向,眼眸微抬,走了过去。 “父亲?” 听到赫连钦的声音,陈訾诧异转身,随即可有可无的问,“何事?” 何事? 一个父亲,在亲生女儿过来后,问的却是有什么事。 还是一贯的凉薄淡漠,从来没有履行一个父亲的职责,仿佛赫连钦不是他的女儿。 “七姐。”围在陈訾身边的人开口叫了声赫连钦。 他们当中,有男有女,都是陈訾的私生子。 陈訾对他们,与对赫连钦,并无不同。 只是他们自知出身低微,都卯足劲讨好陈訾。 第484章 平行篇?黄粱一梦6 要想得到资源,可不得巴结陈訾。 谁让他们是私生子,又没陈慕哲那讨老爷子欢心的能力,能靠着陈訾已算不错了。 对于赫连钦这个正室所出,他们又嫉又羡,不敢惹赫连钦一分。 陈訾忽视赫连钦是一回事,他们捧着赫连钦又是另一回事。 要知道,他们的母亲,可远远比不上陈訾的正牌夫人。 从一开始,赫连钦就比他们尊贵。 赫连钦随口应了声,眼中无一丝感情,看着陈訾,讥讽道,“父亲不将慕七介绍给几位叔伯?” 赫连钦口中的叔伯,指的便是陈訾的朋友。 陈訾为陈老爷子最小的嫡子,平日花天酒地,不管正事,但陈老爷子还是会记得陈訾的几分。 陈大老爷和陈二老爷见陈訾不争不抢,没什么欲望,都纵容陈訾,如此陈訾在陈氏过得极为舒坦。 因着这几点,旁人也敬陈訾一二。 同样的,陈訾身为陈氏当权者最小的嫡子,有的是人捧,来往之人皆非庸才。 虽比不上陈大老爷和陈二老爷的好友,却也有相应的地位与权力。 陈訾一愣,看了看与往日大有不同的赫连钦,应了下来,“你有心,我自不会亏了你。” 昔日的陈慕七,同陈訾一般,生性淡薄,对什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无欲无求。 陈氏家大业大,养她一个嫡出小姐,完全不在话下,再有陈訾这个父亲在前头做“榜样”,便无人管赫连钦。 赫连钦甚少见到陈訾,也从不开口问陈訾要什么,所以陈訾才会为赫连钦的一反常态,而感到诧异。 “臭鱼烂虾,就不用拿到我面前了。”赫连钦道。 没有用的人,见了也是浪费时间。 陈訾忽得笑了笑,没有问赫连钦,为何会突然想结交其他大族中人,但于他而言,不过是顺手的事。 在陈訾心里,赫连钦是他的女儿,为其引荐一下并没有任何损失。 自然,引荐之人,必须有实权,而非陈訾这样的纨绔。 对于赫连钦话中的隐射,陈訾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发怒。 “好。”他轻声道。 立时,周围的私生子们脸上嫉恨一闪而过,看着赫连钦的眼神中,充斥了嫉妒。 他们讨好陈訾许久,不过从边角得些施舍,赫连钦一来,毫不客气提出要求,陈訾就一口答应。 实在令人愤恨。 陈訾仿若没有察觉到他们的不忿,叫着赫连钦,走到了另一边。 几个西装男人见是陈訾,都露出调侃神情,“陈老十,这么久没见,都去哪潇洒了?” 他们语气熟络,极为自然地唤陈訾为“陈老十”,也就表明了他们与陈訾,关系还不错,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亲近。 陈訾俊美脸庞上浮现笑容,整个人都看起来风流许多,是现在小姑娘最喜欢的风格,“还能去哪,到处玩。” 男人之间的调侃,可不就那几样。 几个西装男人当即揶揄了起来,只是在看清赫连钦时,那几抹有些轻佻的笑,瞬间收了起来。 赫连钦今日穿着一身西装,后背挺直,举止大方,无半点女儿家的娇羞,头发用一简单巾带扎起,若不仔细瞧去,当真要以为是一个男人。 “这是慕七。”陈訾道。 听他这么一说,几个西装男人都反应了过来,原来是陈老十的女儿陈慕七。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赫连钦,只是赫连钦身上的气势一下子变化如此之大,便没有立刻认出来。 宴会中的女伴,或豪门大族千金,都穿着漂亮华丽的礼服,赫连钦却同男人一般,一身沉闷西装,属实令人不解。 但几个男人瞬间就明白了陈訾的意思,重新看了看赫连钦,举起酒杯,“陈七小姐。” 陈訾非蠢人,也不会做没用的事,陡然将赫连钦带过来,自然有意介绍赫连钦与他们。 素闻陈七小姐陈慕七,同陈老十一样,不慕权势,无意于陈氏。 可今日看着…… 是改变了主意? 赫连钦脸上浮现浅笑,与面前的几个男人碰了杯,在陈訾的介绍后,一一唤了他们一声。 成为太子后,赫连钦便没有放下过姿态,去同他人攀谈,如今身份转变,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回来的。 赫连钦言语稍稍客气,却将他与对方放在同一水平面上。 不过,既然有意结识,赫连钦自不会再冷脸,挑了些对方感兴趣的,细细交谈起来。 不消片刻,几个男人就对赫连钦另眼相看了,问道,“陈七小姐,属意原垅那块地?” 近来,帝都各豪门大族,为了拿下东边的原垅开发区,四处走动,而负责原垅这块地的高官,也被无数人打听,想通过高官,拿下原垅。 “正是。”赫连钦道。 原垅开发区被无数人争抢,可见其价值之大。 作为大族中底蕴最深厚的陈氏,亦不例外。 恰巧陈慕歌回国,就碰上了原垅这个项目,在这样的时刻,原垅象征性的成为了陈慕歌、陈慕汐和陈慕哲之间的博弈。 若赫连钦拿下原垅,斗败他们三人,便可让陈老爷子高看,陈老爷子也会看到陈慕七这个孙女儿。 在陈氏,无论男女,无论嫡庶,皆有继承权。 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 “这样啊。”其中一名男人眼中透出深意,说道,“陈七小姐想要拿下原垅,须凭自己的本事,旁人是帮不了的。” 话音一转,男人又笑了,“不过,吕某倒是能为陈七小姐引荐引荐。” 言罢,男人拍了一下陈訾的肩,“陈老十,可要记下我的好。” 陈訾依旧神情淡淡,俊美脸上流露出无奈,“我何时诓骗过你。” 吕鹤不再开玩笑,引着陈訾、赫连钦到前头。 那里站满了热络交谈的西装男人,其中不乏有帝都青年才俊,而人群中心则是一名大腹便便的男人。 赫连钦、陈訾两人走近,吕鹤引着他们走到里面。 “顾部长,许久不见。”吕鹤笑容满面,朝大腹便便的男人伸出了手。 第485章 平行篇?黄粱一梦 7 顾荐伸手,与吕鹤交握,“许久不见。” 吕鹤能够认识顾荐这样的高官,当然有些本事,极懂说话的艺术,三言两语就说得对方笑眯了眼,脸上肥肉不住抖动,透出几分别扭夸张来。 见顾荐心情不错,吕鹤便引荐赫连钦、陈訾于顾荐。 “陈老爷子第十子,还有陈七小姐。” 听到“陈老爷子”四个字,顾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先是看了眼陈訾,遂将目光停留在了赫连钦身上。 就是一眼,顾荐挤在一起的瞳孔微微一缩,立刻停顿住,暗暗吃惊。 这陈七小姐,瞧着非池中之物,比陈氏那陈慕歌、陈慕汐、陈慕哲三人,还要灼眼。 素闻陈老爷子最看重的便是陈慕歌三人,顾荐刚刚见了他们,觉着的确不是庸才,可现下一看赫连钦,那点儿想法全没了。 他们根本不能与陈七小姐相比。 尤其是这浑身气度…… 这是顾荐看到赫连钦的第一个念头。 “顾部长。”赫连钦微笑,白皙修长的手抬了起来。 顾荐眯着的眼渐渐松开,与赫连钦握手。 陈訾看着不着边际,一众朋友却都不乏有实力,他本身亦不差,看顾荐认真打量起赫连钦,没有开口,俊美脸庞始终带着笑,视线移到赫连钦那。 眼中掀起一丝波澜,他许久没有见他的嫡出女儿了,只知道赫连钦同他一样,不争不抢,没什么大欲望。 可这几日,他却发现看走了眼,或许慕七与她那个母亲相像,喜好权势,一生都只追求权力地位。 特别是这一身气度,与那个女人很像。 凌厉逼人,不可一世。 “陈七……”顾荐的话还没说完,身边就冒出了一位淡粉色玫瑰礼服少女。 “父亲,云珩想回去了。”少女挽着顾荐的手,嗓音如黄莺般悦耳,落入赫连钦耳中,激起片片涟漪,心下震动。 看到少女,顾荐又笑眯了眼,“这就乏了?” “太无聊了。”少女粉唇微微下撇,百无聊赖,只觉这宴会甚是无趣。 一进来,周围就挤满了人,净说些好话,想从她这里打听原垅开发区的事,还想通过她来干扰父亲的决策。 脑子里都被塞满了那些话,真是烦躁。 赫连钦定定看着少女,嘴角化开一抹优雅的弧度,“顾部长,不知这位是……” 他声音清越,不似女人般婉转温情,反倒含着丝丝凉意,音色低沉,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 若非赫连钦就站在这,就要叫人以为这声音出自男人之口。 少女往赫连钦看来,小鹿般的眼睛忽闪忽闪,显出好奇之色,心里突如其来地升起一股亲切感。 顾荐道,“我女儿顾云珩。” 说完,顾荐又给少女介绍赫连钦,“陈老爷子的七孙女陈慕七。” 少女立时恍然大悟,随即笑得欢快,“原来是陈七姐姐。” 少女自然而然的表现出亲近,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不同于宴会中其他女人的假笑,异常的真切,从内心深处真心实意发出来的。 看得赫连钦和顾荐两人同时一愣。 赫连钦望着眼前熟悉的少女,还有熟悉的笑容,慢慢扩大了笑,心底疑惑有,喜意也有。 顾荐则略有些困惑,他与妻子相濡以沫,就生了顾云珩一个女儿,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美好都捧到顾云珩面前。 也就极为了解顾云珩,别看他这个女儿对谁都是一副笑脸,可从来都只有应付,没有像现在这样笑得如此开心,并主动表示出亲切。 顾荐重新看向赫连钦,难道是一见如故? “云珩小姐。”赫连钦微微颔首。 没有唤少女“顾小姐”,也没有表现得过于亲切,取了一个中间值。 这样的称呼,却令顾云珩越发欢喜了,不知怎的,就是越看赫连钦,就越高兴。 是一种见到自己喜欢之人的兴奋与喜悦。 见此,顾荐眼睛一闪,忽然摆出郑重的态度,跟赫连钦说道,“陈七小姐有空可到府上一坐,云珩很喜欢陈七小姐。” “是,父亲说的对。”顾云珩应声,圆眼睛骨碌碌转着,极为可爱。 “荣幸至极。”赫连钦道。 有了顾云珩这一插曲,顾荐变得十分好说话,赫连钦提出想要了解原垅开发区后,并未搪塞,挑了些重要又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说。 不过,顾荐提了一句,陈老爷子已经把陈氏对于原垅开发区的主管权,给了陈慕歌。 也就意味着,今日过后陈慕歌将全权负责原垅这一块儿。 赫连钦微讶,没想到陈老爷子根本没考虑给陈慕汐和陈慕哲,同陈慕歌公平竞争的机会。 如此,陈慕汐和陈慕哲要拿下原垅开发区,就变得异常困难,必须寻找外援。 顾荐虽因为顾云珩,对赫连钦的态度稍有所改变,但依旧没有在原垅开发区的考虑名单上,加上赫连钦。 意思很明显,赫连钦想要拿下原垅,只能靠他自己。 “多谢顾部长的好意。”赫连钦淡笑。 赫连钦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顾荐没再说其他的话。 “陈七姐姐,我们去那边坐吧。” 顾云珩趁机走到赫连钦面前,双手交握,置于身后,抬起那张粉嫩可爱的小脸,一眨不眨地望着赫连钦。 陈訾身形挺拔,赫连钦的母亲又非华国人,十分高挑,赫连钦自然矮不了。 顾云珩约莫一米六八的样子,站在赫连钦面前,依然衬得她娇小可爱。 赫连钦顺着顾云珩的目光看去,就见她指的方向,正是美食饮品旁的沙发,便点了下头,“嗯。” “那我们走吧。”顾云珩喜笑颜开,伸手挽住赫连钦。 赫连钦没有感觉不适,依顾云珩往沙发那边去。 顾荐看了眼赫连钦和顾云珩两人离去的身影,就收回视线,与陈訾、吕鹤闲聊了起来。 “云珩小姐刚从米国回来?”坐下后,赫连钦问道。 宴会前几日,赫连钦就得知了陈慕歌与陈慕汐、陈慕哲有意竞争原垅开发区的事。 第486章 平行篇?黄粱一梦 8 从而了解了负责原垅开发区的高官,即顾荐。 资料上提及顾荐唯一的女儿,刚从米国回来,这些年也一直在米国念书。 但并没有看过顾云珩的照片,自然不知道顾云珩长得跟温雅尔一模一样。 “嗯,米国那边结业了,父亲就让云珩回来。”顾云珩重重点了下头,眼睛一直盯着赫连钦,满脸的好奇。 结业了? 赫连钦蓦地笑了下。 顾云珩瞧着与他差不多大,只是十八九岁的年龄,就结了业,看来在课业上并无困难。 适才赫连钦见了顾荐,知道顾荐老谋深算,那么他的女儿自不会差,想必读的大学,也不是什么名不经传的。 也就说明顾云珩智商挺高。 思起温雅尔那看会儿书就要头疼的模样,赫连钦顿觉荒唐。 长得一样,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正当赫连钦想抽身离去,就听顾云珩说道,“陈七姐姐,云珩不知为何,一见到你,就觉得非常亲切,就好像我们曾经十分亲近,对彼此都很熟悉。” 赫连钦怔然,再次看向顾云珩,仔细凝视顾云珩脸上的疑惑之色。 这困惑不解的模样,当真同温雅尔苦恼的时候一模一样。 赫连钦周身放松开来,有了丝耐心,与顾云珩多聊了几句。 陈老爷子把原垅开发区的事交到陈慕歌手上,第二日就传了开,陈慕汐脾气火爆,当天便跑到陈氏祖宅,闹了一通。 只不过,最后的结果就是——陈慕汐一脸气愤的出了祖宅。 无功而返。 一旁观望的陈慕哲,心绪繁杂,即便早就明白陈老爷子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改变,仍旧握紧了拳头。 “果然,嫡长孙的身份不是谁都能比的。”他贯来温润的脸上,出现一道裂痕,整个人阴沉可怕。 叫面前的助手赶忙低下头,不敢去看陈慕哲。 过了许久,陈慕哲才恢复平静,温润谦和感犹存。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陈慕哲深知,陈慕歌是挡在他前面最大的一座山。 只要陈慕歌在一日,陈老爷子就会优先考虑陈慕歌。 在陈老爷子心里,面对能力相当的三个孙辈,会优先紧着嫡出的陈慕歌。 所以…… 必须先解决陈慕歌。 陈慕哲眼眸被层层阴郁覆盖,配上温润的外表,形成诡异的冲击感,浑身带着戾气,让他看起来异常恐怖。 赫连钦是在几日后,得知陈慕歌出事的消息。 “大哥被送进了军区医院?”赫连钦扬眉,笑着问眼前的司集。 “是。”司集应声。 赫连钦昔日不过问陈氏任何事,身边也没有可用之人,便从陈老爷子手里要了司集过来。 司集出身军营,退伍后就为陈老爷子办事,能力很不错。 对于赫连钦的要求,陈老爷子先是讶然,后爽快地答应了赫连钦。 如今司集在赫连钦这里做事,赫连钦用的也十分称手,不管他忠于谁,暂且用着便是。 司集又补充说道,“据说,大少爷的右腿怕是……” 保不住了。 剩下的话,司集没有再说,“七小姐,现在可要去医院?二小姐和四少爷都去了。” 陈慕汐行二,陈慕哲行四。 赫连钦笑意化去,声音平静,“既然都去了,也不缺我一个。” 司集一愣,复低头,“是,七小姐。” 赫连钦一直隐于人后,没有陈老爷子发话,不会在一众陈氏子弟面前露面。 再者,陈慕歌的右腿到底有没有断,最终都会有人告诉他。 真断了,陈慕歌就成了一个废人,被陈老爷子放弃,便对赫连钦构不成威胁了,赫连钦也没必要去做样子。 至于陈慕歌为什么会出车祸…… 赫连钦嗤了声,“倒是下手挺快。” 不是陈慕汐,就是陈慕哲。 毫无悬疑。 他确实猜出陈慕汐、陈慕哲两人会对陈慕歌动手,只是未料到会如此之快,陈慕歌还这么轻易就栽了下来。 司集始终低着头,对赫连钦的话仿若未闻。 赫连钦也不怕司集会告诉陈老爷子。 毕竟,陈慕歌已经废了,不是吗? 陈慕歌遭遇车祸,断了右腿的消息很快传开,帝都豪门大族纷纷发来慰问。 陈老爷子大发雷霆,要彻查此事。 可最后事情还是不了了之。 人都废了,再查有什么用呢? 在知晓陈慕歌断腿那一瞬间,陈老爷子心里就已经有了权衡。 此事,陈慕汐和陈慕哲没有受到半点波及,甚至于在陈慕歌断腿后,原垅开发区的主管权落到了他们两人手中。 没错,是两个人一起负责原垅开发区。 为了避免陈慕歌的事件再次发生,陈老爷子直接将其交给了他们两个人。 陈慕歌废了,原垅开发区又由陈慕汐、陈慕哲两人共同负责,陈慕汐跟陈慕哲没再做妖,专心盯着原垅开发区。 两人俱为陈氏年轻一辈极出色的子弟,一起合作拿下原垅开发区,虽难了些,却不是没有可能。 其余想竞争原垅开发区的豪门大族青年才俊,都被陈慕汐、陈慕哲一一干倒。 很快,顾荐那边就透露出了,会把原垅开发区交给陈氏的意思。 陈慕汐、陈慕哲满心欢喜,等到了竞标的那日,却给了他们一个惊天噩耗。 “陈慕七!”陈慕汐、陈慕哲盯着台上与顾荐握手的赫连钦,牙齿几乎被咬碎。 怎么会是她?! 赫连钦坦然自若,面上平静无波,接受记者与下面的商界大佬注视。 陈老爷子就坐在下面,今日不苟言笑脸上有了松动,顾荐宣布将原垅开发区交给赫连钦时,交握的手移开,眼中出现异色。 陈慕汐、陈慕哲怒气冲冲跑回陈氏祖宅,而赫连钦已经坐在祖宅了。 “陈慕七,你什么意思?”陈慕汐双目充火,胸口上下起伏,手紧紧握着,马上就要压抑不住怒火了。 陈慕哲同样来到赫连钦面前,一双阴沉沉的眼睛盯着赫连钦,不复往日虚伪面孔的温润。 很明显,他跟陈慕汐一样愤怒。 不仅仅是对原垅开发区的竞标,还有发现陈慕七竟藏得如此之深的缘故在。 第487章 平行篇?黄粱一梦9 “二姐,难道我表现得不明显?”赫连钦站起身,眼中泛起戏谑。 陈慕汐噎住,直到此时才发现,她竟比赫连钦矮了半个头,需抬起下巴,才能与赫连钦对视。 只是一旦触及那双平静又淡漠的眼眸,便会被灼得连连后退,心底掀起巨大恐惧。 陈慕哲察觉到陈慕汐气势变弱,迅速看向赫连钦。 然而,他跟陈慕汐一样,俱生起惶恐不安来。 这眼神…… 太熟悉了。 陈慕哲自踏入陈氏祖宅的第一天起,就将这种眼神深深记在了心里。 整个陈氏,就只有陈老爷子能给他带来这般无尽的恐惧。 可现如今,却在赫连钦身上出现了…… 陈慕哲心神晃动,直觉告诉他,赫连钦比陈慕歌还要难对付,甚至陈慕歌远远比不上赫连钦。 陈慕哲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但他无比肯定,赫连钦绝非昔日看起来那样无欲无求。 或许,赫连钦要的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很多。 “二小姐、四少爷、七小姐,老爷子请您三位去书房。”祖宅的仆人低眉走入客厅,朝赫连钦三人弯腰说道。 赫连钦侧目,优越白皙轮廓分明,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越发高挑,将旁边的陈慕汐生生比了下去,高下立见。 他闲庭信步,往二楼走去。 陈慕汐紧紧盯着赫连钦的背影,眼中尽显愤恨,不情不愿跟着上了二楼。 三人先后走进书房,里头陈设映入眼帘,浮躁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陈老爷子坐在红木戏龙案几前,听到声音,便抬起了头,浑浊眼眸锐利摄人,直击三人的心灵。 陈慕汐、陈慕哲同时一震,用尽全力强迫自己不要低头回避,摆出镇定模样。 “老爷子。”赫连钦微微点了下头,以示敬意。 他登上皇位后,便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更别说这般客气。 纵使仍旧摸不清西林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段记忆也抹不掉。 赫连钦主动表现出对陈老爷子的尊敬,可以算是莫大施舍了。 他深知陈老爷子为陈氏当权者,该稍微低头的时候,赫连钦会适当改变心态的。 现在的他,还需装装样子。 赫连钦的改变,让陈老爷子倍感诧异,当然赫连钦会拿下原垅开发区,就已经叫陈老爷子意外了。 现在仔细打量起这个七孙女,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从来没有人这般大胆地直视他,而这个人还是他的七孙女。 他一生纵横陈氏,经历腥风血雨,带着陈氏渡过万难,最终成就陈氏辉煌地位,于是就有了如今的陈氏。 陈老爷子不缺子嗣,儿孙也众多。 儿子辈没有让他满意的,孙辈中便是陈慕歌、陈慕汐还有陈慕哲了。 虽然陈老爷子不看重嫡庶,但在情况相当的前提下,他会优先选择陈慕歌。 令他失望的是,陈慕歌如此草率地败给了陈慕哲。 对于下面的动作,陈老爷子一清二楚,可他不会因为陈慕歌去责罚陈慕哲。 到底是陈慕歌技不如人。 在米国昏了头。 原先的陈慕七,于陈老爷子而言,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孙辈,亦比不上陈訾跟他的亲近。 一个正室所出的嫡女,陈氏会养她到死就是了。 现在嘛…… 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陈老爷子目光收回,打开雕花木柜,从中拿出来一精美芙蓉四角盒子。 轻轻放在桌上,用一块白帕细细擦拭盒子外表,动作十分小心,仿佛那盒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贵重之物,贵重到连陈老爷子都如此珍重。 做完这一切,陈老爷子捏住盒子两角,使其面向赫连钦三人,然后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的玉佩,便呈现在了赫连钦三人面前。 白玉雕琢而成的玉佩,饰以两只凤凰图纹,分别盘旋于一侧,古老传神之感扑面而来,异常的尊贵非凡。 “这是凤宓佩。” 赫连钦的默念声与陈老爷子的声音同步。 赫连钦瞳孔微缩,很快又恢复平静,等待陈老爷子的下文。 陈老爷子目光在赫连钦三人身上徘徊,把三人的神色收入眼底,语气还是一贯的独断专行。 “凤宓佩乃陈氏历代流传下来的宝物,此物灵性十足,冥冥之中已定下缘由。” 外头白光打进来,映入凤宓佩中,霎时透彻玉凝,引人注目。 陈老爷子每说一句,陈慕汐和陈慕哲心中喜意越大。 “凤宓佩只有我陈氏继承人才有资格拥有。” 接下来的这句话,更是肯定了他们心中的猜测。 今日陈老爷子将他们叫过来,原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 老爷子打算从他们三人之中挑选陈氏继承人。 陈慕汐、陈慕哲极不情愿地把赫连钦加上了,扭头看了眼凝视凤宓佩的赫连钦,又愤愤然抽回目光。 “老二、老四、小七,想要得到此玉佩,就拿出你们的本事来。”陈老爷子定定看着三人。 陈慕汐、陈慕哲有一瞬间露出了喜色,极快隐了下去,万分郑重道,“慕汐\/慕哲明白。” 陈老爷子脸上浮现满意,随后看向没有开口的赫连钦,“小七,你呢?” 前几日陈訾特意来了祖宅一趟,求陈老爷子给赫连钦一次机会。 陈老爷子念在陈訾的面上有了丝动容。 但陈老爷子执掌陈氏多年,决不可能因为陈訾就轻易下决定,真正促使陈老爷子的,还是原垅开发区竞标一事。 拿下原垅开发区不易,赫连钦能够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竞标成功,陈老爷子切切实实感到了惊讶。 也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不过,只要发现赫连钦无用,陈老爷子还是会立刻把他从继承人考虑范围之内踢出去。 “慕七并无异议。”赫连钦淡声。 不待陈老爷子说话,赫连钦话音一转,面露诚心,“老爷子,慕七甘愿将原垅开发区让给二姐和四哥。” “这是何意?”陈老爷子不解。 赫连钦没有陈氏的帮扶,拿下原垅开发区实难,怎地现在又不想要了? 陈慕汐两人一齐看向赫连钦,搞不懂他要打什么鬼主意。 第488章 平行篇?黄粱一梦10 赫连钦垂首,“慕七想要进军营。” 进军营? 陈慕汐、陈慕哲俱是一愣,随即脸色骤变,双手悄然握紧,死死瞪着赫连钦。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尽管开国后,陈氏开始转战商政领域,可陈氏的根基仍在军营。 军中不乏有陈氏子弟,陈老爷子从军中退了出来后,陈大老爷迅速顶了上去,而军中陈老爷子的部下众多,且忠心不二,遂陈氏在军中的影响力犹存。 陈氏子弟十八岁,就会被丢入孤岛,进行生死决斗,能够从孤岛出来的陈氏子弟大多会进入军营。 陈慕汐、陈慕哲本来也要入军营的,可中途发生了些事。 再加上陈慕歌在米国,尚未回来,他们入军营就相当于拥有了先机,陈大老爷怎么可能会任由陈慕汐、陈慕哲进去,从而得到军中的势力。 所以,陈慕汐和陈慕哲一直拖到了现在。 至于陈慕七,之前对陈氏没有丝毫兴趣,那军营自然也没进了。 此时赫连钦提出要用原垅开发区,来换取入军营的机会…… 陈慕汐陈慕哲两人恨得咬牙切齿,他们不仅输了原垅开发区的竞标,还被赫连钦抢先一步,向陈老爷子表明了要入军营的想法。 倘若陈老爷子答应了,那么从军营出来后的赫连钦,便将羽翼丰满…… 军营这块大肥肉,只要拿下了,就再无人挡在赫连钦面前。 陈氏的根基就在军营啊。 陈慕哲猛地跪下,温润脸庞浮现坚韧之色,“老爷子,慕哲也想入军营,为国家效力!” 一改素日的温润,他表现出极大的坚毅,态度尤其坚决,脸上没有一丝虚假,仿佛真的想入军营。 面对这样的情形,陈慕汐顿时呆住了,当即就要开口请命,一同入军营。 就听陈慕哲说道,“原垅开发区一事相当重要,既然小七愿意把主管权让出来,那就交由二姐来办吧。” “二姐的能力,老爷子也知道,定能办得妥妥当当。”陈慕哲对上陈老爷子深邃的目光,全身绷紧,强行撑着,才没在陈老爷子面前露怯。 “ 陈慕哲!”陈慕汐大叫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陈慕哲,未料到陈慕哲会把她踢开。 他们的父亲都是陈二老爷,而赫连钦却是陈十老爷的女儿,要拉也要先把赫连钦拉下来,而不是把她弄走! 陈慕汐炸了毛,脸部肌肉扭曲,走过去就要推陈慕哲。 该死的,不过是一个私生子,也敢跟她叫板,简直反了天了。 “够了!”陈老爷子低声怒吼。 犀利的眼睛射向陈慕汐和陈慕哲,两人登时如芒在背,纷纷放下了手。 只陈慕汐仍旧愤怒,不情愿唤着陈老爷子,“老爷子,慕汐也想进军营。” 然而,经过刚刚的观察,陈老爷子心里已然有了考量,对陈慕汐也很失望。 陈老爷子视线移到始终淡然处之的赫连钦,心中幽幽一叹。 今日才发现最像他的……竟是小七。 而后道,“小七和老四入军营,原垅开发区就交给老二。” “老爷子!”陈慕汐一脸的不甘心。 “多谢老爷子。”赫连钦道,视线下移,停驻于透彻清莹的凤宓佩上,眼中深意一点点消失。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或许是吧。 赫连钦要入军营的消息,比他拿下原垅开发区更让人惊讶,一众陈氏子弟闻讯皆张大嘴巴,满脸吃惊。 陈訾听说后,简单点了下头,算是夸赞。 赫连钦自不在意陈訾的态度,只是次日看到面前风尘仆仆却依旧高贵优雅的的女人时,赫连钦不禁愣了愣。 “慕七,这次你做的很对。”女人浓妆艳抹,一袭大红色长裙,眉宇深邃张扬,是一位独特的西方美人。 这个女人是国外某强大组织老大的女儿,由于利益关系嫁给了陈訾,婚后就离开了华国,与组织中其他势力争权,势要吞下整个组织。 女人说的很随意,看向赫连钦的眼神中头一次带上了肯定。 赫连钦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会再见到她——陈慕七人生中的母亲。 不过,从始至终,这个女人都没有变,一直追求权力地位,视婚姻、子嗣为浮云,招之则来,挥之则去,从来都不在乎陈慕七这个女儿。 当然,陈訾也一样。 真是绝配。 赫连钦面无表情。 女人没有在意赫连钦的态度,把一部手机递到赫连钦面前,红唇扬起,笑得妩媚又凛冽,“好好干,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言罢,女人拉起陈訾的手,上了二楼。 “啪!”是卧室门被关上的声音。 赫连钦打开手机,通讯录中出现了两个号码,一个备注为“母亲”,另一个则是英文名字。 赫连钦拨通,另一头立刻传来了声音,说的英语,意思大概就是女人把一支强悍的佣兵送给了他,赫连钦可任意差遣。 “呵。”赫连钦极淡的笑了下,未置一词。 三年后。 一身军装的赫连钦从机场出来,瞧见笑靥如花的女人,略微加快步伐,走到女人面前。 顾云珩喜上眉梢,扑入赫连钦怀中,欢声道,“欢迎陈七姐姐回来!” 又赶忙问,“这回,陈七姐姐不会走了吧?” 赫连钦失笑,轻声应道,“嗯,不会走了。” 三年的时间,足够赫连钦解决陈慕哲,在军中迅速占领主导地位,并将军中陈氏部下,尽数收入囊中。 今日回到陈氏祖宅,陈老爷子就会把凤宓佩交给他。 顾云珩立时欢快地跳了起来,却不肯离开赫连钦的怀抱。 赫连钦被那欢声感染,不由露出浅笑。 下一秒,脑袋传来剧痛。 再次睁开眼睛时,入目的是一片明黄,耳畔萦绕着少女低低的哭声。 见赫连钦醒了,少女惊喜不已,睁开那双哭得红肿的圆眼睛,“表哥,你终于醒了。” 赫连钦只觉浑身酸痛,稍一动,手触碰到一圆形状物件。 一看,握着的竟是凤宓佩。 云夜与云升跪在龙床前,满脸喜色,声音还发着颤,“皇上,您可算醒了,这都昏迷三日了……” 昏迷三日了? 赫连钦重新看向少女,“雅尔? “嗯,表哥。”温雅尔泪眼朦胧,泪水突然又止不住了,头轻轻靠在了赫连钦胸口,小手紧紧抓着赫连钦的衣服。 赫连钦还未完全清醒,只下意识抱住了温雅尔。 他回来了。 第489章 番外?石谷晓 本章很久以前就说要写的,现在补上(石谷晓的经历) “奴家捡到你的时候,纸条上就写着‘石谷晓’这名儿。” 石谷晓长大些,能够记得事儿了,这句话就刻入了他的骨髓。 他自小待的地方,就是日石城巷子里的一处烟花楼,给他口饭的是沉溺于烟花之地的女子。 女子眉间时常带着忧愁,每每抹上胭脂的唇角,都会向下弯,似乎在昭示着她一生的悲戚与无奈。 “等阿晓再长大些,能同阿大他们一起出去干活,就有工钱可以领了。”女子轻轻摸了摸石谷晓的头,声音温柔又疲惫。 阿大是花楼中最强壮的大汉,总被老鸨指派出去干活,每次回来都能得好几吊钱。 年仅六岁的石谷晓看着女子脖子处的殷红,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乖乖点头,“嗯,阿晓给姑娘买药,这样姑娘就不会总想抓痒了。” 他力气大,什么活都能干的。 “好,奴家等着阿晓的药。”女子愣了下神,复温柔地笑了起来。 这时的石谷晓只知道,要快点长大,长到能够干活得工钱,来给女子买药。 只是等到他十二岁,终于可以随阿大一起出去时,看到的却是阿大和其他大汉,把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女,从少女那佝偻无力的老父身边强行掳走。 石谷晓当场呆立在原地,眼中倒映着少女和老汉绝望的神情,浑身僵硬住。 回花楼的路上,阿大扇了他一巴掌。 石谷晓的脸,迅速红肿,嘴角溢血,脑袋嗡嗡作响。 他跑到女子的房间,想告诉女子这件事,然而推门看到的,却是女子赤裸躺在地上的身影。 女子身上布满鞭痕,血凝结成块,异常恐怖。 在石谷晓回到花楼前,女子就没了气息,到现在,她已经浑身冰凉,再也睁不开那双总是含着愁意的眼睛。 石谷晓当即大叫,把被褥盖到女子身上,大声哭泣起来,发疯似的乱砸东西。 而石谷晓发疯的结果,却是客人们的谩骂,以及阿大的拳打脚踢。 后来,石谷晓才知道,女子是被人生生玩死的,老鸨接了五两银子,就草草了结此事,临走前嘀咕了句,“皮松了,不好伺候人了。” 隔一天,石谷晓又听说,那被阿大绑来的少女,签了卖身契,当日就接了客。 石谷晓变得麻木,看着一个个清白少女坠入地狱,学起迎合男人的媚笑,手脚一片冰冷。 不久之后,自称为日松城石家的人,找到石谷晓,说他们找了石谷晓十几年。 石谷晓的父亲,就是如今的石家家主。 面对庞大的石家,老鸨头都要低到地上,吓得花容失色,拼命摇头,表示她不知道石谷晓的身份。 石家人什么没见过,这花楼里的腌臜事多得很,无意搭理,欲带石谷晓回石家。 只石谷晓念着女子死去时的惨状,不肯就此罢休,指着老鸨身后的花楼,少年脸色阴沉无比,“我要把它砸了。” “哎哟,石小公子,你可不能怎么做,楼里的姑娘都靠着这吃饭呢。”老鸨一个激灵,立马哀求起来。 来的十几个石家人,见石谷晓态度坚决,思索了下。 以石家的地位,砸一个花楼完全不在话下,也无人敢置喙石家。 石家奴仆们直接闯进花楼,将其砸了个稀碎。 里头客人慌忙跑出来,发现砸花楼的都穿着石家奴仆衣服,缩起脖子,火气顿灭,心里骂骂咧咧走了。 老鸨尖叫,从地上起来,要去阻拦石家奴仆。 却被粗鲁甩开,跌坐下去大喊大叫。 后续的事,石谷晓没有再去管,他被带回了石家,并见到了那个所谓的父亲。 男子与石谷晓有三分像,看见石谷晓时,眼中闪过厌恶,没有跟他说话,直接让人把石谷晓带了下去。 石谷晓心底升起的期待,被一盆冷水泼得荡然无存。 有父亲跟没有父亲好像差别不大。 再次与男子见面,已是在城主府了。 此时的日石城城主名叫上野迹,有七个儿子。 石谷晓被带到城主府,与众多年龄相仿的少年站在一起,被上野迹和他七个儿子肆意打量。 也就在今日,石谷晓才知道,男子把他找回来的目的,竟是要他与其他大族子弟,一同参加比试——为上野府七位公子挑选亲卫的比试。 容不得石谷晓反抗,次日他就被丢入了狩猎场,而一起被丢进去的,还有以边家为首的大族子弟。 一进去,所有少年皆露出了狰狞之色,对着彼此伸出爪牙,不管不顾厮杀起来。 为了活下去,石谷晓只能加入他们。 凭借天生神力,石谷晓顺利活了下来,得了男子一个赏识的眼神,就见到了给予他一生恩惠的少年——上野卜。 自此,石谷晓跟在上野卜身边,随上野卜识字学武,上战场杀敌人,直到上野卜坐上城主之位。 石谷晓亦成为了名响日松族的猛将,跟着上野卜驰骋沙场。 那个男子渐渐老去,石家开始依仗石谷晓,最终彻底落入石谷晓的手中。 他想,“石谷晓”这个名字,也许并不是男子取的,而是出自他那个素未谋面的生母之手。 石谷晓多次派人去长星州打听,得到的却是生母难产已去的消息。 寂寥遗憾。 便是石谷晓心中所想。 一生中感受到的温暖,除了花楼女子,就只有上野卜了。 上野卜对他恩重如山,一手提拔他到如今的地位,遂石谷晓甘愿追随上野卜,在上野卜身边待了数十载,最终死在赫连钦手里。 猝不及防的,石谷晓就被赫连钦刺中心脏,当场没了生气。 弥留之际,石谷晓想到了外面人胡编乱造,传他厌恶为长星州人的生母,连带着看长星州不爽的众多谣言。 无声否认,“不是,他从来没有讨厌过她。” 他只是感到很遗憾,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的母亲。 还有……从前没有能力,让女子惨死在花楼。 第490章 番外?阴差阳错 1 清意州。 初春向阳,生机烂漫,迎春花勃勃生长,树木绿芽冒头,街道上行人的脸上也挂着笑容,包子馄饨的香气溢满整条街,油铺打开门,开始一日的忙碌。 百姓们睁大眼睛,朝四周油铺看去,见董卫两氏的油铺开了,脚步加快,就钻进了董氏和卫氏的油铺。 把声音留在了外面,“董家跟卫家的油最划算又最新鲜了,天天都得买些回去。” 清意州乃西林第一产油大州,州中人皆以买油、食油、送油为乐,并将其融入平常生活中,所到之处皆可听到谈论油的声音。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人群涌动,俱往同一个方向去。 有疑惑的,跟着走了过去,挤到里面,就听人发出极大的惊讶,“什么?开办女子学堂?” 百姓们一阵抽气,震惊地看着说话之人。 “看错了吧,还有开办女子学堂这种事,怎么可能啊。” “不是,你再看看,是不是男子学堂。”不识字的催促起来,根本不相信会开办女子学堂。 公告上写的应当是“男子学堂”才对吧。 适才说话之人也觉得自己看错了,定睛重新看去,却发现这公告上,写着明晃晃的四个大字——女子学堂。 “没看错,就是女子学堂!”他大声说道。 “皇上要开办女子学堂,还是由静妃娘娘来操办的。” 立时,百姓们张开嘴巴,议论了起来。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哪有女子读书识字的道理?” “对啊,女子就该待在家中,安心料理家中事,学什么四书五经。” “静妃娘娘?不就是欧阳先生的女儿吗?” 众人止不住嘴,一个接一个抛出疑惑与愤怒来。 只这到底是新帝颁布下来的告示,不敢表现得太过激动。 可触及到读书人地位的事儿,他们还是无法忽视,都猜测不已,不知道新帝究竟要做什么。 站在人群后方的青绿色素锦长裙女子,眼中浮现笑意,原本灵动的眸子越发好看,肌肤胜雪,映着阳光,似乎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别样又绚丽的色彩,让人移不开眼睛。 女子轻声说道,“女子学堂?确实像那个人会做出的决定。” 她一直都知道,那个人从不认为“女子就该相夫教子、三从四德”,女子也可以读书识字,走出后宅,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谁说女子不如男呢? 韦知芙始终记得初见时,赫连钦对她说的这句话。 不对,应该是第一次在清意州相遇之时。 那个时候,她忘记了汝雾山上见到的矜贵少年,就是赫连钦,也不知道赫连钦就是毓王殿下。 思及此,韦知芙灵动的眸子微微黯淡下来,心中浮现忧伤,慢慢颤动摇摆,带给她一阵一阵的难过。 那个人,已经是皇上了。 现在的自己,怕是连见他一面都难了。 韦知芙低下头,看着腰间的药布袋子,手缓缓收紧。 而她,只是一个民间大夫。 他们之间,本就相隔甚远啊。 “知知姑娘。”一道惊喜的男声响起,打断了韦知芙的思绪。 韦知芙抬起头,看向来人,发现男子正是如今的翰林院卫大人卫寅生。 “卫大人?”韦知芙疑惑。 卫寅生怎么会出现在清意州,不是在京中任职吗? 卫寅生已及冠,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可此时却仍同初识一样,表现出富家公子的懒散来。 他挠了挠头,笑呵呵道,“我回清意州办点事。” 语气一如往常,并没有因为身份的转变,就改变对韦知芙的态度。 “原是这样。”韦知芙点了点头。 卫寅生扭头张望围满了人的告示,说道,“你也知道了?皇上打算开办女子学堂,静妃娘娘一手操办呢。” 他脸色不变,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好像并不反对创办女子学堂。 韦知芙不禁问道,“你不觉得女子入学堂,不合礼数吗?” 闻言,卫寅生一愣,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为什么创办女子学堂会不合礼数?” 卫况就生了卫寅生这么一个儿子,后院也只有卫母一人,夫妻二人感情甚笃,把卫况养的得无法无天。 能够容忍卫况不学无术,却严厉打击卫况去逛青楼等一系列坏习性,卫况也甚少受到男尊女卑思想的倾注,并不太在意这些。 再加上,他本就是个混不吝的,哪里喜欢读书人那套“女子无才便是德”。 韦知芙忽得笑了起来,倒是她看低了卫寅生,“对,女子也可以上学堂读书识字。” 女子眸光浮动,溢着点点流光,异常灵动,看得卫寅生失了神。 “卫大人可是有事?”韦知芙看了看卫寅生身后的三子和四子。 “哦……”卫寅生回过神,先是点头,又快速摇了摇头,“没有,就……就出来逛逛。” 他演技拙劣,说谎时总是表现得很慌张,尤其现在身处清意州,而非京城,不需要把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做回卫家公子就可以了。 便愈加让韦知芙瞧了,想笑又不得不忍着。 “噗。” 韦知芙没笑,倒是三子和四子破了功,一脸无奈地看着卫寅生。 那表情仿佛是在说,“公子你就不能装得像一点吗?” 三子和四子都知道韦知芙为赫连钦的人,曾随赫连钦去往东盟、北英,绝无异心。 这才当着韦知芙的面,表现出他们与卫寅生主仆之间的“亲近”。 “好,你、你们……”卫寅生黑了脸,回头瞪了三子、四子一眼。 三子跟四子忙低下头,眼里却没有惧色,他们十分清楚自家大人的性子,也知卫寅生不会生气,才敢这般大胆地拆穿卫寅生。 韦知芙笑出声,笑声清脆悦耳,卫寅生听了,脸上瞬间蔓上红晕,竟不好意思起来。 韦知芙笑容一点点放大,心情变得轻快,道,“既然卫大人无事,不如就去医馆一坐?” “好。”她刚说完,卫寅生就应了下来。 快得让韦知芙又笑出了声。 第491章 番外?阴差阳错 2 天下大和,俱归西林,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百姓兴荣,福泽雨露。 韦知芙抓住契机,扩大“望闻问切”医馆,陆续落地隆安州、永川州,开门看诊,受益百姓,欣欣向荣。 清晨,“望闻问切”医馆前聚集了许多百姓,他们表情痛苦,眼睛不时低下,不时抬头看看医馆有没有开,等待着大夫为他们把脉。 “吱呀。” 医馆的门同往常一样开启,里面走出来两个十四五岁的药童。 他们先是把各道门打开,然后走到百姓们,弯腰鞠了一躬,“让各位等久,实在失礼。” 这般客气的态度,使得一众百姓心底焦急退却了些,感受到医馆对他们的尊敬,都不由心情愉悦了几分,病痛的折磨似乎也轻了不少。 很快就有人摆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咱们都知道医馆开门的时辰,这才等在外面的。” 百姓们纷纷表示不在意,痛苦的脸上勉强露出了笑,也跟着弯了弯腰,说道,“知知姑娘医者仁心,咱们感激还来不及。” 两名药童面露微笑,邀百姓们入医馆。 亦有药童、学徒从里面搬出小桌与凳子,年近半百的老大夫和能够自主看诊的学徒出来,为百姓们看病。 有情况紧急的,则由药童领着,去找知知姑娘处理。 医馆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大夫们言辞舒缓,给病人“望闻问切”,嘱咐病人吃药,病人依言入医馆开药,脸色稍缓,得到医嘱,打道回府。 韦知芙一上午就做了两次手术,从手术室里出来时,腰隐隐发酸,活动了下四肢,看了看少了许多人的医馆,明白已到了午时,该用午饭了。 她环顾医馆,“把医馆打扫干净,就都去吃饭吧。” 一开口,那份端然沉静的气息就散了开来,配上灵动秋波的眼眸,显得越发亮眼,视之不禁弯起唇角。 “是,知知姑娘。”药童、学堂们露出喜色,一下有了精神,没有半句怨言。 在知知姑娘这干活学医术,不仅工钱比其他医馆多,午饭跟晚饭也不用他们出钱呢,有时知知姑娘还会带他们去酒楼吃好的。 药童学徒们并不知道韦知芙深悟“团建”的意义,以此来留住他们的心,只觉着“望闻问切”医馆就是比外面的医馆好。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韦知芙医术高明,能学到东西,且“望闻问切”的工钱确实不错。 淋琪走到韦知芙身边,问道,“姑娘,咱们午饭去哪吃?” 回西林后,淋月跟着凡倾入了宫,淋琪则随韦知芙回了清意州。 “嗯,让我想想……”韦知芙沉吟。 韦知芙是没有闲心在医馆开灶房的,所以韦知芙和医馆的大夫药童们都是去外面吃的。 “知知姑娘,我就知道你还没走!” 韦知芙还未想好,欢快的男声就传了进来,紧接着卫寅生出现在她面前。 “卫大人?”韦知芙先是诧异,后浮现微笑。 卫寅生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眼睛到处转悠,打量起医馆来。 今日他穿了一件蓝色长袍,头发绑一蓝色发带,随着卫寅生的动作,微微晃动,笑眯眯地看着韦知芙,俨然一位富家风流公子,而非朝廷官员。 “知知姑娘,可要一起去用午饭?”卫寅生直接说道。 他贯来直率,有卫家公子的傲气,又有纨绔子弟的脾性,纵使入朝为官,对于相熟的韦知芙,仍旧展现出他的随性与直接。 跟韦知芙之间没有任何难言之语,一向都可以自然相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而韦知芙也是如此认为,她没有这个世界男女大防的思想,觉得这不过是朋友间正常的来往,没什么不对的。 当即应了下来,“好啊,去哪吃?” “就去……那家新开的酒楼,我听说那里的招牌菜……”卫寅生兴致勃勃说了起来。 卫寅生身后的三子和四子暗中摇头,看着自家大人的模样,心中很是无奈。 韦知芙看不出来卫寅生的心思,他们两个却看得一清二楚。 三子跟四子自小伺候卫寅生,哪能不知道卫寅生初初看来极其好相处,实际上从来都是昂着头不屑,挑剔着呢。 以前,卫寅生跟那些个纨绔耍,也是会挑人的,不是谁都能让卫寅生搭理的,且极少在卫寅生这讨到什么好处。 细细算来,卫寅生真正愿意来往的,也就只有当今天子和温二公子他们了。 韦知芙虽然为赫连钦的人,医术也高,跟董卫两氏有往来,可这皆不足以叫卫寅生一起床,就跑过来找韦知芙,积极邀请韦知芙品尝美食。 还不是心里惦记着知知姑娘。 三子和四子悄悄对视,俱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促狭与着急。 大人这样的表现,跟以前有什么两样,知知姑娘哪里能察觉到。 真是让他们看着着急。 卫寅生不知三子和四子的腹诽,韦知芙答应下来,他就说了一路的话,止都止不住,话茬子接连不断蹦出。 韦知芙只觉卫寅生比平日多了很多话,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因为在她眼里,卫寅生就是这样的性子,待任何人都热情,直爽干脆,又有些小孩子的别扭,过了这么久,也与初见时一样,尤其爱说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特别有意思。 淋琪跟着去了酒楼,默默抬头看了看满脸笑容的卫寅生,又朝脸上同样挂着笑的韦知芙看去,最后又默默低下了头。 两人吃得很愉快,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客气难为,就是很自然地相处,平平常常,又轻松开心,十分融洽。 出了酒楼,在卫寅生的坚持下,韦知芙被他送回了医馆。 卫寅生不想就这样离去,可也知道韦知芙须歇息,午后还要看诊呢。 不应该打搅韦知芙。 遂不情愿地向韦知芙道别。 目送卫寅生离开,韦知芙就进了她暂时歇息的屋子。 医馆午时会有大夫轮流守着,所以韦知芙不需要担心。 第492章 番外?阴差阳错 3 到了下午,医馆又来了许多百姓,韦知芙忙碌起来。 没想到的是,卫寅生再次出现在了医馆,还叫韦知芙不要管他。 他就看看,顺便给韦知芙打打下手。 韦知芙拒绝不了,实在太忙,就由着卫寅生去了。 自卫况发家后,卫寅生就没干过什么活,医馆忙起来,他也跟着手忙脚乱,会出些小差错,却是真心实意地给韦知芙打下手。 知道手术很重要,不能分心,没有提出要进去帮忙的不合理要求,就站在外面与学徒们一道,透过小窗,往里面看。 只不过,学徒们看的是韦知芙的刀法,卫寅生则看的是韦知芙。 淋琪同样没有进手术室,站在外面,观察了会儿卫寅生的神色,就去了外面忙活。 一整天下来,韦知芙脸上显出惫色,只是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忙碌,并没有觉得太累,能够笑着让大夫们家去。 卫寅生等着韦知芙,邀请韦知芙到外面的酒楼用了晚饭,送韦知芙回去,如此才往卫家去。 韦知芙有时会留在医馆过夜,有时便回她的宅子。 今夜,就回了宅子。 宅子不大不小,不是特别气派,却也是三进三出的宅院,住的惯即可。 淋琪伺候韦知沐浴更衣,没有像往日般退出去,犹豫着站在原地。 韦知芙见了,动作一顿,问道,“还有何事?莫要憋着了。” 韦知芙非好糊弄之人,早就看出了淋琪心里藏着事,不过没有问出口,现下看淋琪的表情,知她要说出来了,就等着自己问呢。 “小姐。” 淋琪走近韦知芙,期期艾艾。 韦知芙坐到床边,青葱手指慢慢理着发丝,等淋琪开口。 淋琪一咬牙,低下头,“奴婢看那个卫大人,好似对小姐有意……” “小姐如今已过出嫁的年纪,该寻个良缘了,小姐总这么独自一人不是法子,卫大人为朝堂命官,嫁了卫大人,小姐也能有个依靠……” 既然说了,淋琪就索性将心里头的想法全部说与韦知芙听,不藏着了。 然而,过了许久,淋琪都没有听到韦知芙的声音。 心下突然一紧,立刻跪了下去,“奴婢不该多嘴,奴婢不该多嘴,还请小姐责罚。” 韦知芙素日待淋琪不错,甚少罚淋琪,淋琪却不敢以下犯上。 淋琪性子机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清楚韦知芙不会任意打骂下人,但眼里容不得沙子,韦知芙不愿意的,没有人能够勉强她。 可淋琪到底不甘心,不甘心韦知芙就这样只做一位民间大夫,跟着韦知芙一辈子待在医馆里。 而淋月却随凡倾入了宫,做了那宫里的上等人。 “再有下次,就不必待在我身边了。”韦知芙眼神冰冷。 冷得淋琪犹如坠入冰窖。 若淋琪再犯,韦知芙便会将其发卖出去。 于韦知芙来说,淋琪不过是赫连钦找来的人,用着还算可以,就留了下来,并非不可替代的。 有些小心思可以,但不该对她指手画脚。 淋琪又顿感庆幸,庆幸韦知芙能饶了她,再给她一次机会,而不是直接发卖了。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不敢多言。” “出去吧。”韦知芙道。 “是。”淋琪出了一身冷汗,嘴巴紧闭,诚惶诚恐退了出去。 屋里头变得安静,蜡烛都灭了,只余床边那盏凤灯。 韦知芙躺在床上,眼睛闭着,翻了翻身,又睁开,灯光映入她眼中,时不时闪动。 忙碌了一日,此刻却无半点睡意。 淋琪的心思,她岂会不知。 当初在都梁城,淋琪就盼着韦知芙能够跟着赫连钦。 只是韦知芙不想与人共侍一夫,便不了了之,也从未向赫连钦表达自己的心意。 淋琪与淋月一同被买进来,伺候之人也同为赫连钦身边的大夫。 凡倾成了赫连钦的女人,连带着淋月也水涨船高,随凡倾入了皇宫。 淋琪心中不忿,却无可奈何,只能随韦知芙回清意州。 只心底仍旧不甘,不愿韦知芙一辈子就这样忙碌医馆,就赚些银钱。 到底,还是觉着这医馆的伙计,比不上在皇宫和官宦府里做事。 阶级意识,深入人心,淋琪为一介奴才,亦是如此。 见卫寅生对韦知芙有意,就想着劝说韦知芙嫁给卫寅生,如此韦知芙就不再非平民,而是大宅里的贵夫人。 淋琪自认,以韦知芙的神医名声,以及卫寅生对韦知芙的态度,卫家绝对会以正室之礼迎娶韦知芙的。 可她却没想过,韦知芙是怎么想的。 更令韦知芙惊讶的,却是卫寅生对她有情? 在韦知芙心里,卫寅生便是吊儿郎当的败家子,脾性还不错,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纨绔。 顽劣些,人并不坏。 总喜欢耍小聪明,来偷懒,绝不做苦差事,不愿意的事想尽办法摆脱。 真论起来,卫寅生这人,其实不蠢,就是不务正经,认真后也能干一番事业。 就拿卫寅生考科举来说,就知道了。 韦知芙听卫寅生说起过,赫连钦曾帮卫寅生找历年科举试题一事。 即便如此,卫寅生要没点真本事,也不可能高中。 天下读书人一齐过独木桥啊,哪里容易。 从卫寅生的言行举止中,可以看出,他没有男尊女卑的思想,也不认为韦知芙一个女子开医馆有什么不对。 白日帮韦知芙打下手,还乐在其中。 然韦知芙对卫寅生没有那种意思啊。 韦知芙心中涌起一阵躁意,猛地把被褥拉上,盖住脑袋,强迫自己睡觉。 第二次,卫寅生又来了医馆,韦知芙欲言又止,终究没有与卫寅生说清楚。 晚上,卫寅生却道,“知知姑娘不想去京城看看吗?知知姑娘应当没有去过京城吧。” 韦知芙错愕,去京城? 她从京城逃出来,就没想过回去。 崧蓝韦氏已然没落,韦知瑶削发为尼,又曾与如今的天子站在对立面,韦氏早就不敢大张旗鼓出现在人前了。 而楚杨帝驾崩后,欣妃亦吊死冷宫,再无人会追杀韦知芙。 第493章 番外?阴差阳错 4 赫连钦当初也问过韦知芙同样的问题。 要不要去京城? 韦知芙心念繁杂,看向蛾眉蕴含柔意的凡倾,最终拒绝了。 可此时,再次听到这个问题,韦知芙竟没有立刻回绝,犹豫了起来。 卫寅生偷偷观察韦知芙神情,见韦知芙不语,忙哈哈笑了起来,双手交叠于背后,悄然摩挲,掩饰住尴尬。 “卫大人……”韦知芙抬眸,一双灵动眸子定定看着卫寅生。 卫寅生当即紧绷,呼吸变缓变轻,怕韦知芙会拒绝自己,又懊恼贸然问了这个问题。 许是看出卫寅生的紧张,韦知芙笑了起来。 屋檐下的灯火倾洒在雪白脸庞上,毅然绝美,卫寅生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卫大人,我们一道去京城吧。”女子清脆嗓音响起。 卫寅生眼睛骤亮,随即浮现惊喜,还有些不敢置信,“知知姑娘答应了?” “嗯。”韦知芙道。 “太好了!”卫寅生满脸兴奋。 情绪表露于脸上,丝毫不遮掩,从一开始认识韦知芙起,就将他的性格完完全全展示在她面前。 韦知芙轻轻笑着,没有打断卫寅生的兴奋。 三子与四子瞧了瞧韦知芙的脸色,又见卫寅生那没有压抑的高兴,放心垂下了头。 知知姑娘没有讨厌他们大人就好,大人也非那等真正混不吝之人。 韦知芙会答应卫寅生,并准备启程去京城,让淋琪很是惊讶。 有了韦知芙上回的警告,淋琪没再多嘴,应声为韦知芙收拾行李,默默跟着韦知芙去京城。 说要去京城,待卫寅生办好差事,却拖到了夏日。 韦知芙嘱咐了老大夫和药童学徒们,顾好医馆,便与卫寅生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路上,卫寅生整个人都表现得异常兴奋,那份男子初显情怀的心,直白表达在韦知芙面前,根本没有掩藏。 韦知芙心下复杂,落到卫寅生身上的目光不知不觉多了许多。 一个多月后,两人抵达京城。 卫寅生把韦知芙安顿于府中,叫韦知芙安心住下,没有人会来打搅她的。 韦知芙没有说其他的,只点了点头。 卫寅生从清意州回来,第二次就进宫述职了,回来时,与韦知芙说道,“我到乾清宫的时候,正巧看见了温贵妃娘娘。” “温贵妃娘娘?”韦知芙念了一遍。 “是啊,听说皇上前些日子,不知怎的昏迷了三日,温贵妃娘娘担心得紧,整日守在乾清宫呢。”卫寅生没有察觉到韦知芙的异样,自顾自地说道。 三子上前,为两人倒茶。 韦知芙心揪起,见卫寅生神色如常,外面又未传出赫连钦身体有恙,便知赫连钦无大碍。 眼眸微敛,挡住里头的复杂,“皇上怎么会昏迷?” “不应该是云贵人在一旁伺候吗?” 云贵人便是凡倾。 凡倾医术极高,赫连钦昏迷,应当凡倾照料才是。 “皇上身体一切如常,怎么会昏迷,这就不知道了。”卫寅生摇了摇头。 随后补充说道,“温贵妃是皇上的嫡亲表妹,自小一同长大,感情深厚,听闻皇上昏迷,当时就慌了,守在乾清宫不肯离去。” “是吗?”韦知芙眼中出现迷茫。 卫寅生贴着茶杯的手放开,眼神中附上迟疑,小心翼翼注视着韦知芙,问道,“知知姑娘,还喜欢皇上吗?” “我……” 韦知芙没想到,卫寅生会直接问她,更没有想到,卫寅生竟然知道她喜欢赫连钦。 立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卫寅生第一次见韦知芙,就看出了赫连钦与韦知芙之间的不对劲。 但那时赫连钦表明,他已经有了妻子,与韦知芙划清界限。 卫寅生弄懵了。 他分明看韦知芙对赫连钦有意,赫连钦却说没有男女之情。 难道是知知姑娘单恋小五? 他想不通,索性没再想,彼时他也不知道,后来会喜欢上韦知芙。 卫家就在清意州,这几年,由于董卫两氏油产买卖,时常回去,便与韦知芙碰了多次面。 看着韦知芙忙碌医馆,为百姓看诊,脸上没有一丝不耐,跟以往见到的后宅贤惠温柔女子截然不同。 医者仁心,医治好不少百姓。 韦知芙与他说话时,眼中没有半点闪躲,大大方方,一派沉静。 渐渐的,卫寅生被韦知芙吸引住。 天下一统后,韦知芙回到清意州,卫寅生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他想与这位女子在一起。 这是卫寅生第一次产生成婚的想法。 卫况和卫母不是没有给卫寅生说亲的意图,都被卫寅生严词拒绝了。 有同僚想与卫寅生结亲的,卫寅生也含糊过去。 他就是觉着成婚要事事依着别人,被人管着,肯定不自由。 可一碰到韦知芙,就改变了想法。 被这样的女子管着,似乎也不错。 卫寅生知道韦知芙喜欢赫连钦,没有遮遮掩掩,没有暗中试探,反而直接问了出来。 他不欲对韦知芙耍小心思。 韦知芙迟迟没有回答,卫寅生的心坠入谷底,肩膀耷拉下去,表情略显委屈,犹如一只受伤的小狗,心里委屈也不敢说出来。 “我…卫大人……”韦知芙贯来巧舌如簧,此刻却再度失语,实在说不出别的话来。 还是三子站出来,打破僵硬气氛,“大人,您与知知姑娘说说,过几日的乞巧节,要去哪玩?” 卫寅生这才振了振精神,想把话题带过,“知知姑娘,可愿同我一道过乞巧节?” “乞巧节……”韦知芙念道。 三子嘴角抽搐,既欣慰卫寅生听懂了他的话,把话茬接到乞巧节,又羞愧于卫寅生竟然直接问了出来。 大人呐,刚刚知知姑娘就沉默不语,拒绝了您,您下一秒又邀请人家一起过乞巧节,让知知姑娘怎么回啊。 也不委婉点。 韦知芙确实很纠结,斟酌着要怎么回答。 乞巧节,不就是七夕节嘛,只有对彼此有意的男女才会一起过吧。 第494章 番外?阴差阳错 5 跟卫寅生一起过乞巧节? 韦知芙当下就要拒绝,可看见卫寅生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嘴唇挪动,又开不了口了。 三子抬头,跟着看了过来,眼中同样带着期盼,想恳求韦知芙答应卫寅生。 “好了。”韦知芙略有些气恼。 说道,“可以是可以,但这只是朋友之间的往来。” 卫寅生虽难过,仍旧乖乖点了点头,“嗯,朋友之间。” 朋友也好啊,能一起过乞巧就行。 卫寅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韦知芙一答应他,就笑了起来。 笑眯眯的,适才的尴尬扫去,又恢复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 在韦知芙面前,卫寅生会稍加收敛,但骨子里的随性仍在。 卫寅生又非大奸大恶之人,就是喜欢玩,不务正经。 不说卫寅生做没做官,就是一辈子懒散在家中,都有人伺候,底下的活也有人去做,卫寅生压根不用操心,凡事有卫况兜着。 且面对韦知芙这个心上人,卫寅生极其尊重,没有半点逾矩,更不是大男子主义。 讲真的,同卫寅生相处,其实很自在。 韦知芙是如此感觉的。 卫寅生为了乞巧节,早早就准备了起来,整日都挂着笑脸,每日上朝都不觉着烦了。 乞巧节那日,华灯初上,万民共欢。 街上热闹非凡,小贩笑容满面,欢声吆喝,女子以薄纱遮面,与男子共度乞巧。 韦知芙来到这个世界,还是头一次过乞巧节,之前不是在医馆忙碌,就是闭门歇息,从未见到这般热闹的场景。 不免被传染了,心情轻快,忧思抛却,与卫寅生走入人群,欣欣然观赏起街边杂耍。 “知知姑娘,我们去那里看看吧。”卫寅生东张西望,然后瞄准一小摊。 韦知芙收回目光,点头道好。 三子、四子和淋琪跟在二人身后。 除此之外,还有卫寅生带出来的几个小厮。 两人来到小摊前,朝摊子看去。 明亮火光自灯盏中映出,照亮摊上的丝巾绸布。 各种花纹的巾帕皆有,颜色各异,精美好看,靓丽吸人,让人看移不开眼。 小贩见两人穿着不俗,脸上的笑越发夸张,眼睛都挤成一条缝了。 拿起一个同样精美的荷包,把别着银针的布袋显露出来,“二位可要挑一块巾帕回去?” 说着,银针往前递了递。 韦知芙面露疑惑,猜不准小贩这是何意。 卫寅生发觉韦知芙竟不知道小贩的意思,虽有些奇怪,还是解释说道,“这是乞巧针。” “知知姑娘可用乞巧针为挑中的巾帕绣上一针,如此就寓意着美好。” 韦知芙缓缓点头,目光重新移到银针上,“乞巧针?” 原来这是西林乞巧节的习俗? “对,正是乞巧针。”小贩大声应着,笑着劝说韦知芙挑巾帕。 卫寅生一边看着韦知芙,一边催促她。 韦知芙顿住,感受到男子炽热的目光,以及周身萦绕的男子独有气息,不禁抿了抿唇。 须臾,接过小贩递来的银针,挑了一块淡紫色巾帕。 后方的淋琪见状,想提醒韦知芙,又不敢开口,怕扰了两人的兴致。 这确实是乞巧节的习俗,女子须为巾帕绣上一针,便能得到美好的祝福,可巾帕应当男子送与女子的,也就意味着男子向女子表明心意,女子欢喜接受了。 卫寅生付下银子后,淋琪又把头埋下。 果然是卫大人在跟小姐表明心意。 只是……小姐好像全然不知。 韦知芙收起巾帕,没有看到卫寅生脸上与方才有些不同的笑,只继续往前走,想看看还有什么好玩的。 蓦地,韦知芙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表情瞬间凝固。 卫寅生见韦知芙停下脚步,一脸怔然的看着前方。 不由顺着韦知芙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那对相视一笑的璧人。 “皇…公子和温夫人怎么会在这里?” 这对璧人正是赫连钦和温雅尔。 “温夫人?”韦知芙呢喃。 原来那就是赫连钦的青梅竹马表妹。 韦知芙眸光黯淡,看着娇美女子洋溢笑脸,扑入男子宽厚的怀中,被男子紧紧抱着。 周边百姓似乎被隔绝开,只余两人的美好。 温雅尔这个名字,她听过无数回。 明白此人就是如今帝王最宠爱的妃子——温贵妃。 不论是皇后颜氏,还是云贵人凡倾,都比不上。 青梅竹马,亲密无间的表妹。 韦知芙嘴角溢着苦涩,苦意久久盘旋,叫她全身疲乏无力。 即便当初眼睁睁看着凡倾被赫连钦抱入屋中,都没有这般苦涩难过。 因为韦知芙知道,眼前的女子,是真真正正被他爱护在手心的。 人群缓缓移动,赫连钦和温雅尔的身影消失在韦知芙面前,连带着韦知芙最后一丝寄托也带走了。 这一刻,韦知芙清晰感受到了。 她与赫连钦相隔千里,不可能有任何牵连了。 或许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可能。 泪水缓缓滴落,悲伤翻涌,心底的悸动彻底流失…… “知知姑娘,你不要哭,公子…公子总要顾权大局的,不可能只牵挂着一人……”卫寅生慌不择路,拿出白帕想为韦知芙擦拭,又不敢逾越。 他是想说,赫连钦会同很多人在一起,不仅仅宠温雅尔一人。 笨拙地想告诉韦知芙,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着想,不要再伤心了。 韦知芙流着泪,脸上却扬起笑,“你说的对,那样的身份,不可能只有一人……” 是啊,就算赫连钦待温雅尔有真情,也不可能一心一意。 为了坐稳龙椅,稳住豪门世族,雨露均沾,是为大局。 更何况,那个人天性淡漠,或许连那点真情,都是刻意表现出来的。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为真。 韦知芙心里空落落的,却像没了那块大石压着,感到无比的轻松。 她本不该动心的。 “知知姑娘,我爹就娶了我娘一人。”卫寅生倏然郑重其事,没了嬉皮笑脸,极其认真。 韦知芙愣住,对上卫寅生那双真挚无比的眼睛。 “我也只会娶一位妻子。”他承诺。 韦知芙摇了摇头,不想说这些,“卫大人,我现在……” “知知姑娘,我说的是真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可以给你,我能做到。”男子眼神中满是坚定,无比认真许下诺言,手还举了起来,要跟韦知芙发誓。 韦知芙失了神。 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495章 番外?舐犊情深 1 大雪纷飞,零落铺地,皇宫尽染,霜雪冰寒,冷风呼啸,宫中娘娘的心提起,奴才们躲入殿内,小心伺候。 “啊!”随着一道惨叫。 永秋宫上下一松,稳婆满脸喜色,从产阁内走出来,连声道喜,“生了生了,常在生了,是位小皇子。” 外头候着的乾清宫太监道,“奴才此番恭贺常在了。” 说的为恭贺,表情却淡淡。 知道余常在生的是皇子,太监也就回去禀报了。 翌日,永秋宫偏殿的余常在生下六皇子,六宫皆知。 楚杨帝当夜未去永秋宫,得了六皇子,也只让人传了句口谕过去,就再没有过问余常在,各宫俱心如明镜。 这六皇子生下来身子就不大好,怕从娘胎就带了病吧。 早前余常在遭人算计,日益虚弱,就有胎死腹中之象。 如今生下来,不见得能平安活着。 宫中早夭的皇子公主还少吗? 外面如何想的,都与朝禧宫的主儿扯不上干系。 瑾贵妃温连凝就只管顾好她的儿子,全身心放在五皇子赫连钦身上。 赫连钦今年七岁,刚从宫外回来,初显小少年风范,一举一动贵气景然。 尤其孝顺,每日都会来朝禧宫,同温连凝说话。 温连凝欢喜欣慰,日日盼着赫连钦的到来。 今儿,亦是如此。 “可是刚从你父皇那出来?”温连凝接过温热巾帕,敷到赫连钦冰冷手上。 大年三十,楚杨帝封了笔,几位皇子也不用去上书房了。 早上赫连钦与其他几位皇子去给薛皇后请完安,便被楚杨帝叫去了乾清宫。 赫连钦握紧巾帕,自个儿擦了擦手,道,“嗯,父皇考我们功课。” “答的如何?”温连凝含笑,使赫连钦坐到她对面。 赫连钦依言,他面对母妃时,面上总忍不住露出笑,“父皇夸了儿臣和大皇兄。” “好,母妃就知道,阿钦从来都是最棒的。”温连凝自动略过赫连烈,唇边带笑,开口便肯定赫连钦。 眼眸凝落面前的小少年,细细打量,又欣慰又心疼。 “这出宫一趟,阿钦越发清瘦了。”温连凝思及赫连钦被逼出宫,就一阵心悸。 当初宁妃胆大妄为,把所有皇子赶出宫,赫连钦被温老夫人带去了平江,温连凝已是许久未见到赫连钦。 为母忧思,万语难言。 即便知晓,有温氏在,赫连钦必定毫发无损。 如今赫连钦回来,长成小少年,气度矜贵,未有半分不好。 温连凝瞧了,只看赫连钦受了大苦。 殊不知心里作祟,觉着亏欠赫连钦罢了。 赫连钦正襟危坐,即便才七岁,亦不曾失过礼,仪态优雅。 “母妃,儿臣长大了。”他无奈道。 赫连钦只是长大了,并非真的受磨难,清瘦下去。 温连凝轻摇头,自觉亏欠,便想尽办法补偿赫连钦,每每都要过问赫连钦一应起居。 自然,她不会贸然打扰赫连钦,留有适当空间,在合适范围内关心赫连钦这个儿子。 赫连钦微笑,知道温连凝为他好,关心他爱护他,从不扰了温连凝的兴。 问起别的事,“母妃,听闻儿臣有六皇弟了。” “你父皇还没传旨下来,是不是六皇子还说不定呢。”温连凝微靠软垫,慵懒从容,声音轻缓。 “是,儿臣知道了。”赫连钦道。 余常在怀孕遭了大罪,拼命生下来的六皇子自娘胎带病。 据说昨夜永秋宫没有哭声,怕不是六皇子连哭都哭不出来,有早夭之象。 或许明儿就去了,也说不定。 这“六皇弟”说得太早了。 六宫主子观望永秋宫,见楚杨帝始终没有去看余常在,不禁揣测,皇帝是否也在等六皇子稳定下来,再做决定。 太医们频繁出入永秋宫,急得焦头烂额,想尽法子要保住六皇子。 虽说楚杨帝没有表态,他们却不敢直接放弃六皇子,仍须尽全力保下六皇子。 余常在经历生产,得此噩耗,躺在床上啼哭不止,喊着要见楚杨帝。 但楚杨帝迟迟没有出现。 过了十多日,原本垂危的六皇子,竟有了好转的迹象,让宫中众人大失所望。 余常在欣喜若狂,她仗着怀有龙嗣,走到哪都趾高气扬,除了薛皇后和温连凝等人外,哪个妃嫔没被她刁难过。 现今拨开云雾,愈发张扬,出了月子就赶着求楚杨帝,要楚杨帝抓到那下毒之人。 楚杨帝口中答应,第二日就将此事交给薛皇后全权处理了。 余常在不甘,也只能认了,去薛皇后那奉承了几句,把事儿讨了过来,打算亲自调查。 刚过完大年,薛皇后也不想掺和进去,余常在想要,索性就给了。 六宫都看着余常在,想看看余常在会查出个什么来,心里清白的也不在乎,等着观好戏。 然而这查着查着,不知为何,就与温连凝扯上了关系。 余常在一听,就闹了起来,跑到楚杨帝跟前哭,状告温连凝容不下她,要置她跟六皇子于死地。 登时,皇宫上下一惊,不敢相信下毒之人,会是温连凝。 这瑾贵妃平日总与人平和往来,从不发生口角,其中有瑾贵妃出身平江温氏,无人敢冒犯她的缘故,可瑾贵妃到底没有与人生恶过。 旁人如何,都不会往瑾贵妃这想。 那余常在怎么会说,她中毒早产是瑾贵妃所为? “皇上,瑾贵妃见臣妾怀孕了,担心会夺了您对五皇子的宠爱,便下毒害臣妾啊。”余常在说的有理有据,抱住楚杨帝的脚,哭声戚戚。 楚杨帝冷着脸,看向温连凝,“爱妃,你怎么看?” 他神色冷淡,依旧唤温连凝为“爱妃”,并未立刻认定温连凝罪责,反倒要听听温连凝怎么说。 余常在脸一僵,听出楚杨帝话中之意,暗恨温连凝背后有温氏,让楚杨帝这般看重,事到如今,还肯给温连凝解释的机会。 温连凝端坐于黄花梨扶手椅,面色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姿态雍容,自若无忧,未有半点波动。 第496章 番外?舐犊情深 2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依旧端庄大方,坦然处之。 她素来这般,平江温氏给足底气,不需要同月妃那样做一朵解语花,也不用像余常在歇斯底里,恳求楚杨帝的恩赐。 就静静坐在那里,从容淡定,等着旁人恭维阿谀,等着楚杨帝宠幸她。 平江温氏的贵女,从来不用刻意去邀宠,也不缺天子的宠爱。 此时依然,她根本不需要解释什么,淡淡的一句“不是她所为”,就能打消大部分人的猜疑。 “余常在,你也听到了,爱妃从未害过你。”温连凝这样说,楚杨帝便点头,直接信了温连凝。 温连凝身旁的怜妃,轻轻拍了拍温连凝,“瑾姐姐的为人,大家都知道的。” 薛皇后和一众妃嫔的表情,与怜妃说的话相应。 温连凝入宫多年,自不像表面这般好相处,温氏贵女也不可能单纯无知,心机手段皆有。 可要说温连凝下毒害余常在和六皇子,她们是不信的。 一来,赫连钦已经七岁了,身体康健,聪颖受宠。 二来,赫连钦有平江温氏,而余常在只是一个小官之女,她生的皇子,无论如何也越不过赫连钦去。 再者,余常在就是一个常在,岂能与一朝贵妃相提并论。 可以说全盘碾压余常在。 从哪个角度想,瑾贵妃都没有下毒的可能。 这样的情形,让余常在看傻眼了。 她瞪着地面,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不敢直视温连凝,紧紧抱着楚杨帝。 “皇上,您……您都还没看过六皇子呢,六皇子整日整日的难受,嫔妾实在心痛,想着一定要找到害六皇子的凶手。” 余常在险些要说出那等楚杨帝受蒙蔽的话来,临到嘴边,死死咽下,又意有所指,咬牙切齿说道。 楚杨帝被余常在弄得心烦,揉了揉眉,冲薛皇后说道,“这事,还是你来办,朕信你。” “是,皇上。”薛皇后当即起身领命。 心中忐忑不安,先前楚杨帝就命她调查下毒凶手,余常在到雍和宫千求万求,薛皇后就将此事推了,叫余常在自己看着办,明面上则仍是薛皇后一手着办。 楚杨帝现在这样说,便是在警告薛皇后。 薛皇后与楚杨帝多年夫妻,哪能不知道楚杨帝言下之意,自知有错,万不敢再多说。 心里想着,务必要妥当处理这糟心事。 岂料,楚杨帝一走,温连凝就开了口,“皇后娘娘,您管理后宫,凡事劳累,这事就让臣妾在旁辅助一二吧。” “瑾贵妃?”薛皇后皱眉。 温连凝含着笑,仍旧一片从容,语气中带着坚持,势要让薛皇后把此事交由她来处理。 “皇后娘娘,臣妾定当尽力。”她笑的平常,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却无端端给薛皇后一种压力,仿佛薛皇后不答应,往后就再难安然,宫中有什么事,薛皇后也叫不动她了。 “好,有你在一旁,本宫也放心。”薛皇后脸色不霁,终归答应了下来。 事情转变得极快,快到余常在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事就落到了温连凝手中。 余常在脸色惨白,要说适才愤怒冲昏了头,或者有私心想借此搞温连凝,那么此刻心凉得透彻。 下毒一事肯定不是温连凝所为,然温连凝负责调查此事,必定不可能给余常在一个满意的结果。 如她所想,没几日,永秋宫就发现了一个被吊死的太监,此人身上带有一封认罪状。 这事就此草草了结。 余常在不仅没能抓到真凶,还被楚杨帝斥了一顿。 连带着六皇子受到牵连,百日后才被赐名——赫连风。 当然,最关键的是,她彻底得罪了温连凝。 宫中之人皆趋炎附势,瞧见动向的转变,权衡之下,立马拉踩起余常在。 有敏锐些的,觉出楚杨帝恼了余常在,所以余常在生了六皇子后,仍旧只是一个常在。 没有母凭子贵,反倒母子一齐被厌恶。 也是,皇上子嗣虽少,却也有几位皇子。 瑾贵妃所生的五皇子更是极受宠爱,哪里会姑息一个小小的余常在,还有病魔缠身,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夭折的六皇子。 不需要温连凝吩咐,底下的人自会传达她的意思,都可劲为难余常在呢。 且余常在从前就树敌众多,这回得罪了温连凝,那些妃嫔便趁机踩上两脚,处处奚落。 雍和宫的薛皇后旁观不理,根本没有掺和的意思。 这不,余常在到雍和宫来请安,又被人刁难了。 “余常在,六皇子今日可好些了?”怜妃问道。 话中关切,脸上亦露出担忧,可在场的人谁不知道,怜妃与瑾贵妃交好,这是在暗讽六皇子体弱多病,一辈子都要靠药吊着。 余常在跪在地上,铁青着脸,哪里能允许别人这般说六皇子。 六皇子是余常在拼了命生下来的,是她今后的依靠,倘若六皇子去了,那她也活不成了。 当下语气僵硬,“不用怜妃娘娘关心,六皇子很好。” 殿内抽气声不止,没想到余常在还能如此硬气,当众呛怜妃。 怜妃没有生气,笑而不语。 温连凝自然接话,“余常在这话就不中听了,怜妃妹妹也是担心六皇子,你可得领情。” “刚出生的孩子,必须好生顾着,莫说六皇子病怏怏的,就是寻常孩童,都该时刻紧张,万一哪日……” 说着,温连凝止了声,笑意吟吟,一双好看的眼眸凝视余常在。 余常在脸白如雪,近来被折腾得憔悴不堪,整个人颓然。 被温连凝看着,害怕得发起抖来,再没有先前污蔑温连凝的胆子。 她怎么忘了,眼前的雍容女子,不仅为平江温氏贵女,还是在宫中待了多年,平安生下五皇子的贵妃。 孤身一人在后宫,光靠温氏,绝不可能这般顺遂,本身拥有心机手段亦十分重要。 若没有这些,即便背靠温氏,也不可能压欣妃一头。 欣妃同样出自三大豪门之一的白氏,同为大族贵女。 可欣妃却只是四妃之一,温连凝便居于贵妃之位。 第497章 番外?舐犊情深 3 殿内俱噤声,无一人敢言,默然低头。 要说后宫除了薛皇后,属瑾贵妃最不能惹,便是历来气焰大的欣妃,都比不得瑾贵妃。 瑾贵妃不与人交恶,可谁也不敢小瞧了她。 余常在这回,真是撞到铁板上了。 四下安静,余常在跪在地上,膝盖发软发痛,本就中了毒,拼命生下六皇子,经历好一番磨难,此刻跪了没多久就受不住了。 然而,上方的薛皇后,依然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接过植文递来的温热茶水,细细品茗,缓缓闭上眼睛,轻嗅茶香,似乎未察觉到余常在难看的脸色。 怜妃与温连凝耳语,月妃同欣妃亦轻声闲聊,其余妃嫔眼观鼻,鼻观心,竟彻底无视了余常在。 余常在额头冒着细汗,凝聚成团,“啪嗒”滴落,没有引起一人注意,身体颤巍,摇摇欲坠之象。 过了两刻钟,上首的薛皇后终于开了口,道,“余常在,你也入宫三年了,该知道,有些话当讲还是不当讲。” “是,嫔妾明白。”余常在强撑着,没了先前的硬气。 “好了,都散了吧。”薛皇后点了点头,让众人都回去。 “是,皇后娘娘。”众人福身应是。 温连凝瞥了眼余常在,与怜妃一道出了雍和宫。 余常在恨意翻涌,踉跄走在后头,如此生下六皇子,不但没有获得圣宠,还落得这么个下场。 心里再恨,也不得不缩在永秋宫,不敢再出来惹事了。 温连凝知余常在有了六皇子,只要六皇子还活一日,楚杨帝就会留有一丝余地,余常在这个六皇子的生母,便能在宫中占有一席之地。 不过,这一席之地却不好定论范围。 六皇子注定只能成为一位病弱无权的王爷。 根本无法与她的阿钦等量齐观。 余常在的事,赫连钦听闻过,但他不觉得余常在能掀起什么风浪。 压根不用他担心,母妃就能处理好。 只他作为温连凝的儿子,当宽慰温连凝,叫温连凝不要为这等小事烦心。 每日下学,按时去朝禧宫,陪温连凝用膳,将上书房发生的趣事,用诙谐幽默的方式,说与温连凝听,逗温连凝开心。 温连凝自不在意余常在,她入宫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可赫连钦这般,她就倍感欣慰,日日都挂着笑颜。 温连凝既非后宫之主,又不是当今帝王最宠爱的妃子,平日与怜妃往来,一同解闷,又有赫连钦这个儿子陪伴,可谓无甚忧愁。 作为温氏培养的贵女,被送入皇宫,维系皇室与温氏之间的稳定局面,这就是温连凝的使命。 她如今有了赫连钦,子嗣不愁,只需将重心放到赫连钦身上即可。 皇子当中,赫连钦最受楚杨帝喜欢。 虽皇长子赫连烈同样受宠,可依温连凝看,赫连烈心性不稳,冲动易怒,怕是被欣妃给宠坏了。 而几年后,赫连烈死在边境,也证实了温连凝的想法。 温连凝尚待字闺中时,就明白自己的使命,知她要入宫,稳固皇恩。 入宫后,生下流有她温氏血脉的赫连钦,才得以松口气。 至此,她的目光皆落在赫连钦那。 于皇帝,无丝毫真情。 楚杨帝今日宠哪位妃子,明日又纳了谁,她都不关心,也从不拈酸吃醋,主动邀宠。 楚杨帝来朝禧宫,她便欢喜迎接,不来她也不觉得落寞。 她很清楚,身为温氏嫡女所要做的是什么。 可以说,自赫连钦出生,温连凝再未害怕过,全心抚育赫连钦就是了。 赫连星的到来,出乎温连凝的意料,她本以为今生只有赫连钦这一个孩子,不想竟能够儿女双全。 当得知自己再次怀孕,温连凝没有欣喜,反而心情尤其复杂。 看着赫连钦那张担忧的脸,温连凝开始犹豫权衡,要不要生下腹中孩子。 她是真的爱赫连钦,也是真的怕生下的又是一位皇子。 旁人都当有两个皇子,高枕无忧。 可到了温连凝这,却心思难安。 她不敢保证,有了第二个儿子,会待赫连钦始终如一,怕的就是难以公平对待,以至于兄弟阋墙,反目成仇。 所以她选择了赫连钦,想借他人之手,流掉这不该来的孩子。 只是后来赫连钦一遍遍问起腹中的孩子,满眼的关心,表明对皇弟到来的期待。 温连凝知道,赫连钦自小聪慧,一点就通,什么都看得透彻,自猜出了她心中忧思。 便告诉她,自己是盼着皇弟出生的。 刘嬷嬷心疼温连凝,瞧着这个自己奶大的孩子,忍不住劝了劝,“娘娘,殿下如何,您最清楚了,为了您,殿下定不会与小殿下反目的。” 她劝温连凝,该是赫连钦的还是会属于赫连钦,不会因为小殿下的到来就改变。 温连凝便怀着复杂,最终没有亲自杀了这不该来的孩子。 好在,最后生的是一位公主,而非皇子。 温连凝看到赫连星雪白小脸的那一刻,只觉无比放松,心底喜悦怅然皆有,但更多的是一种释怀。 她想,这样她就没有对不起阿钦了。 阿钦会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会始终将阿钦放在第一位。 这样的信念,一直到楚杨帝让人送来毒酒与白绫,都不曾动摇过。 温连凝脸白如雪,瞬间失了色。 刘嬷嬷和挽荷等人跌坐大殿,纵使是一向脸黑、不苟言笑的宋妈妈,眼中都含了泪。 “母妃。”颜清瑜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跪着的太监。 想说什么,却被温连凝制止了。 “这一日,本宫终究等来了。” 或许,早在她入宫时,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她的阿钦要继承大统,皇上不可能任由外戚专权,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发生,她必须随皇上一道去。 她也早预料到了。 温连凝含笑轻叹,“只是遗憾,没能见阿钦最后一面。” 言罢,温连凝毫不犹豫喝下了毒酒,含着遗憾,闭上了眼。 殿内立时发出阵阵哀泣。 颜清瑜抱着温连凝,久久跪坐。 第498章 番外?舐犊情深 4 “表哥,怎么会昏迷这么久?”温雅尔撑着脑袋,歪头看赫连钦。 赫连钦放下玉碗,摇头,“朕也不知。” 云夜上前,将还残留着药味的玉碗拿走。 云升则守在一旁,一脸担忧。 皇上毫无征兆就昏迷了三日,太医却什么也看不出来,醒来后又身体犹健,实在奇怪。 温雅尔起身,走到赫连钦身后,小手搭上赫连钦的肩,十分郁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雅尔可担心了。” 一听到赫连钦昏迷,温雅尔就立马来了乾清宫,太医把脉后,坚持留在乾清宫,守着赫连钦,要等赫连钦醒来。 赫连钦昏迷了三日,温雅尔就守了三日,期间遭不住,昏了一次,醒来便又守着赫连钦。 云升和云夜两人见了,心中感叹,阻止不了,再没有开口。 “没事。”赫连钦拉住温雅尔,使温雅尔站到自己面前,望见温雅尔那哭得红肿的眼睛,不免说道,“许是累着了,以后不会了。” 他在华国待了三年,这里就过了三日,其中没有干系,赫连钦是不相信的。 但赫连钦心底有一种感觉,他不会回去了。 那里真正成为了过去,再也不会有任何牵扯。 温雅尔唇瓣微翘,一双圆圆的眼睛满是担忧,听赫连钦这么说,才稍许消退,“那说好了,表哥保证不会再这样了。” 云升云夜,还有果心环心听闻,俱把头埋下,没有出一声。 如今后宫之中,不对,应该是普天之下,敢这般对皇上说话的,就只有贵妃温氏了吧。 偏偏皇上还从不发怒,只点头答应。 就连西越宫中皇上的嫡亲皇妹四公主,都没有这个待遇。 几人刚想到四公主,殿外就传来太监的禀报。 四公主赫连星来了。 “进。”赫连钦放开温雅尔。 年仅七岁的赫连星,穿了一件精美百褶妆花裙,仪态优雅,缓步走道赫连钦面前,星眸含忧,尽管极担心赫连钦,仍先行礼。 “阿星见过皇兄。” 又看向赫连钦身旁的温雅尔,“温表姐。” “平身。”赫连钦道。 赫连星抬起雪白的小脸,匆忙走到赫连钦跟前,扯住赫连钦的袖子,脸皱在一起,满腹委屈,“皇兄,阿星担心你。” 瑾贵妃去了后,赫连星就整日担惊受怕,如同没了母亲的幼崽,谁也不肯搭理,只愿同赫连钦亲近,将赫连钦视为唯一的依靠。 赫连钦昏迷的三日,赫连星没有去上书房,每日除了来看赫连钦,就是一个人待在偏殿,不要任何人伺候。 “无碍。”赫连钦声音放轻。 只仅仅两个字,赫连星全身放松下来,手依旧抓着赫连钦的龙袍,仿佛寻到了浮木,终于能够安定下来。 温雅尔见赫连星这般害怕,不禁紧抿唇,姑母才走没多久,表哥又莫名昏迷,阿星定心急,这三日都哭丧着一张脸。 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呢。 温雅尔在心里说道。 全然忘了赫连星没来前,自己是怎么与赫连钦央求哭泣的。 云升与云夜一直垂着首,他们从小伺候赫连钦,还是了解赫连钦几分,只听刚刚赫连钦安慰温雅尔与赫连星的话,就知二人在赫连钦心中轻重程度。 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赫连星是赫连钦的皇妹,与温雅尔这个贵妃不同,二者有差别又何妨? “皇兄,阿星好害怕,阿星不想一个人待在西越宫。”赫连星那双以往总是含着星辰大海的眼眸,此刻无比黯淡,透着丝丝忧伤,“阿星想母妃了。” 赫连钦顿住,终于低下头看赫连星,似乎极为无奈,“阿星莫怕,有皇兄在。” 思及那位为了自己喝下毒酒的女子,赫连钦耐下心,同这世间唯一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嫡亲皇妹道,“阿星想母妃了,就去朝禧宫看看,挽荷她们应当还在。” 赫连钦登基后,朝禧宫依旧空着,没有人住进去。 刘嬷嬷和宋妈妈回了温氏,挽荷、挽青以及挽心暂时留在了朝禧宫。 但过些日子,也会回到温氏。 “那皇兄跟阿星一起去,母妃见到皇兄,一定会高兴的,皇兄不在皇宫的日子,母妃总和阿星念叨皇兄。” 赫连星脑袋晃了晃,语气仍不安,连带着说出的话也叫人一愣,似还当瑾贵妃在朝禧宫呢。 赫连钦动了动唇,艰难应着,“好,皇兄跟阿星一起去。” 颜清瑜闻讯赫连钦醒了,赶到乾清宫,却被告知,赫连钦带着赫连星,还有温雅尔去了朝禧宫。 “皇后娘娘,您先回去吧,皇上晚些会去您宫中的。”云升低眉道。 颜清瑜明艳脸庞紧绷了一瞬,很快露出淡笑,“好,本宫在宫中等着皇上。” 话落,稳步离去。 云升一直待颜清瑜走远,看不到身影,才退回殿内。 ————— 这是瑾贵妃走后,赫连钦第一次踏入朝禧宫。 挽荷等人看到赫连钦,连忙下跪,遂退至一旁。 看着赫连钦坐到昔日瑾贵妃常待的地儿,以及赫连星委屈极了的小脸,眼睛发酸,一下子就红了。 瑾贵妃生前,温雅尔就常进宫陪瑾贵妃,与瑾贵妃有着很深的感情,也登时红了眼眶。 赫连星不顾公主仪态,紧紧抓着赫连钦的龙袍,放声大哭。 从前瑾贵妃教她的礼仪,都顾不着了,只满心的委屈与伤心。 “莫哭。”赫连钦拍了拍赫连星的背。 心中自嘲道,“阿星到现在都不知道,母妃是因为朕死的。” 只为了让他没有顾忌,提前打消温氏越发膨大的野心。 让他稳坐龙椅,就心甘情愿服毒,随楚杨帝去。 前世的母亲,追求权力地位,从未给过赫连钦温暖,在那三年中,也只是因为赫连钦想得到陈氏,才见上了一面。 可也仅仅如此,再无其他。 而瑾贵妃,却给足了他从未拥有过的母爱,让他体会到了亲情的滋味。 直到最后,还是为了他,结束生命,无怨无悔。 赫连钦脸上依旧平静,只眼中泛上无尽的痛苦与愧疚。 他都不曾,与她说过一句直白慰贴话。 第499章 番外?帝王心思 1 “让开,本宫要见父皇!” 赫连雪狠狠瞪向方清,怒火燃烧,不断冲击她的腹腔,根本无法熄灭。 方清与一众太监齐齐下跪,“长公主殿下,皇上还未醒来。” 宫中谁人不知四皇子赫连迟,把楚杨帝气昏了过去,以至于躺在龙床上,昏迷不醒,已有近两月之久。 长公主赫连雪来看过楚杨帝两次,皆无果而终,扫兴归去。 今日不知抽了什么风,竟闯入乾清宫,扬言要见楚杨帝。 楚杨帝卧床昏迷,不便见人,乾清宫上下皆不敢大声喧哗。 方清欲拦赫连雪。 怎知,赫连雪一反常态,怒气冲冲,一副今日见不到楚杨帝,就不肯罢休的模样。 “狗奴才!” 赫连雪此刻哪里冷静得了,直接一脚踢到方清肩上,全无公主仪态。 赫连雪嚣张跋扈,张扬肆意,从来没有人敢惹她。 楚杨帝虽厌了她,赫连雪依旧是几位公主中最得脸的。 哦,除了朝禧宫那位生下的四公主。 赫连雪收敛了些性子,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会任由他人践踏,受尽欺辱! 天还微微亮时,长公主府的门被人敲响,守卫不耐烦打开大门。 外面却无一人,只有地上放着的那只鼓鼓的麻袋。 守卫骂骂咧咧,上前打开,想看看里面装了什么,究竟是谁胆大妄为,敢来长公主府撒野。 岂料,麻袋一开。 竟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男人手中握着的则是长公主府的令牌。 这人,分明就是他们驸马爷——齐原程。 守卫们吓得当场失禁,屁滚尿流跑去禀报赫连雪。 赫连雪一看到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齐原程,登时疯了,趴到齐原程身旁,又是哀哭又是怒骂。 齐原程失踪数日,再次出现,却已然没了性命,还被人折磨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简直欺人太甚! 齐原程消失的前几日,除了四皇子府哪也没去过。 “赫连迟!” 赫连雪牙齿都要咬碎了,往日的傲慢与跋扈,尽数褪却,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屈辱和愤恨。 赫连雪想也没有想,就直接冲进了宫,要见楚杨帝。 这一回,香琴和平嬷嬷没有阻止赫连雪。 赫连迟胆敢抓走她们的驸马爷,堂而皇之送回驸马爷的尸身,不就是仗着如今皇上昏迷不醒,皇后被禁足,朝堂被他赫连迟把控吗? 驸马爷丧命,明晃晃打公主的脸面,焉能忍受? “嗯!”方清被踹到地上,发出痛苦的闷哼声,手摩擦地面,作为身体的支柱,瞬间破了皮,流出鲜血。 火辣辣的疼。 只是他必须再拦赫连雪,就算拦不住,也要付诸行动。 方清猛地抱住赫连雪的脚,阻挡赫连雪的去路,“长公主殿下,皇上昏迷未醒,您请回吧!” “该死!” 回应方清的,是赫连雪越发庞大的怒火。 再次被踹到地上,磕到台阶,方清整个人一抖,就昏了过去。 “长公主殿下。”其余太监见状,又一次跪了下去,却不敢拦赫连雪了。 赫连雪眼中充斥狠辣,就要闯入殿内。 这时,殿门终于开了。 伴随帝王多年,已然白发的海忠走了出来。 冲赫连雪一礼,“奴才见过长公主殿下。” “海忠,本宫要见父皇。”赫连雪态度强硬,从前对海忠这个太监总管的客气,此刻消失殆尽。 赫连雪既然敢闯进乾清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当然什么都不怕,完全豁出去了。 海忠脸上露出笑,弯腰请赫连雪进去,“长公主,请。” “哼。”赫连雪冷哼一声,没有迟疑,直接走了进去。 殿内,龙涎香淡淡,萦绕整座宫殿,精致肃然的窗棂微微敞开,渡入新鲜空气于殿内,扫去一片沉闷。 只龙床上的威严天子,始终没有睁开双眼,对进来的赫连雪毫无所觉。 赫连雪“扑通”一声,跪到了龙床前,大声哭泣起来,“父皇,您要给儿臣做主!” 海忠候守一边,静静听赫连雪哭诉,表情没有变一分。 “赫连迟胆大包天,执掌朝纲,企图夺位啊!”赫连雪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这句话。 下一秒,轰然撑地,“他竟然、竟然残忍杀害了原程,原程的舌头被割下,浑身上下都带着烙印,赫连迟用火钳生生折磨死了原程。” 赫连雪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些吼了出来,试图唤醒沉睡中的楚杨帝。 可不管赫连雪说得多么凄厉,龙床之中的楚杨帝,依旧紧闭双眼,没有动一下。 海忠与明应沉默站立,看着赫连雪发疯,没有上前打断赫连雪。 因为他们知道,楚杨帝不可能会醒来,赫连雪这一行不仅得不到她想要的,还会背上不孝的骂名。 嚣张跋扈,不足以形容赫连雪了。 楚杨帝昏迷多日,为前朝后宫皆知的,在这样的关头,赫连雪为了一个相比于楚杨帝而言,极其微小的齐原程,闯入乾清宫,打搅楚杨帝休息。 实在大逆不道! 自古以来,以“孝”为先,赫连雪此番既是对楚杨帝的不孝,又公然挑衅了当今天子的威严。 可想而知,今后赫连雪会有什么下场。 倘若楚杨帝醒了,赫连雪终生不得入宫都是小事,就怕再也无法立足京城! “父皇,儿臣恳请您下旨,惩戒赫连迟!”赫连雪眼神冰冷,重重落下一言。 立时,海忠瞳孔一震。 请皇上下旨? 皇上现在仍昏迷着啊,如何能下旨? 难道……长公主打算伪造圣旨?! 思及此,海忠不再沉默,开口道,“长公主殿下,您该回了。” 语含警告,要赫连雪清楚伪造圣旨可是死罪,即便她为楚杨帝的嫡长公主,也不会姑息的! “海忠,父皇一向疼本宫,自然会答应本宫的。”赫连雪起身,握紧的手松开,脸上的疯狂越演越烈。 她高高抬起下巴,“既然如此,圣旨是谁写的,又有什么区别?父皇终归要下这道圣旨。” “如今父皇无法动弹,就由本宫来代笔!” 第500章 番外?帝王心思 2 “长公主,胆大包天之人,是你吧。” 一道高扬的女声自殿外传来,透着十足的冷冽。 赫连雪猛然一惊,朝殿外看去。 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走入殿,鹅蛋脸挂着满满的讥讽,斜睨赫连雪,嘴角笑意仿佛嘲笑着赫连雪的愚蠢。 “鱼亲!”赫连雪死死瞪着鹅蛋脸女子。 此人正是被楚杨帝封为惠心公主的鱼亲。 赫连雪想过她闯入乾清宫,必会惊动宫中众人,也极有可能引来赫连迟。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的,会是鱼亲。 在赫连雪看来,鱼亲不过一介奴才出身,低贱卑微,根本不配与她站在一块儿。 偏偏楚杨帝封了鱼亲为公主。 后来她遭楚杨帝厌弃,鱼亲却日益讨楚杨帝欢心,时常入宫。 将她衬托得极其凄凉,这比杀了赫连雪还要难受。 本就不对付,现今被鱼亲听到那番话,便更不能容忍鱼亲了。 赫连雪四处张望,目光注意到小桌上的临月粉彩瓷,快步走过去,抓起临月粉彩瓷就要朝鱼亲砸去。 失去理智的赫连雪,忘记身处何处,也忘记会落得何种下场。 她只知道,没了齐原程,活不下去了! 谁也不能阻止她! 鱼亲冷笑一声,“长公主擅闯乾清宫,企图伪造圣旨,胆大包天。” “给本公主拿下她。” “是。” 随鱼亲一道来的粗使嬷嬷们应声,上前一把拽住赫连雪。 她们个个膀大腰圆,常年干着下等活,赫连雪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连反抗一下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擒住。 香琴和平嬷嬷原本还担心,赫连雪冲动之下,会做出不可挽救的事,现在陷入桎梏,眼睁睁看着她们公主被粗使嬷嬷打昏,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不消片刻,一场还没来得及掀起的混乱,就被鱼亲强行制止了。 海忠见闹剧终于停止,没有看赫连雪一眼,只望向鱼亲。 长公主,是彻底废了。 “惠心公主,今儿怎么进宫了?” 还带了这么多人来。 鱼亲脸上冷意化去,浮现浅笑,“本宫担心父皇,在府中待着难受,索性就进了宫,不想……” 鱼亲视线移到晕过去的赫连雪身上,未言之语不言而喻。 “公主有心了。”海忠躬身。 无论鱼亲为何会出现在乾清宫,又恰到好处的听见赫连雪那番大胆妄言,都不是他一个奴才可以管的。 长公主今后的结局已注定。 而眼前这位……同样与皇上有血缘关系的惠心公主,才能让他恭敬相待。 鱼亲招了招手,那几个粗使嬷嬷就将赫连雪拖了出去。 海忠未出声制止,只命人收拾好大殿。 鱼亲跪坐龙床前,温声道,“父皇不必忧心,长公主不会再来打搅您的。” 一旁的贴身婢女,递过温热巾帕。 鱼亲动作缓慢,轻柔擦了擦楚杨帝的额头,又将头伏到龙床边,以示对楚杨帝的敬畏与仰慕。 她的所有动作,都被海忠和明应看在眼里。 直到明应送鱼亲离去,海忠都没有说一句越界的话,待鱼亲恭敬有度。 从前鱼亲在乾清宫伺候楚杨帝,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海忠受鱼亲多番讨好,对鱼亲印象极为不错。 之后,鱼亲成了惠心公主,亦像为宫女时,称海忠一句“公公”。 可以说,几位公主中,除了四公主赫连星,海忠最喜欢的就是鱼亲了。 故,楚杨帝悠悠转醒时,海忠捡着鱼亲的好话说与楚杨帝听。 至于赫连雪那,就是实事求是了。 被外人看作一直昏迷不醒的天子,淡淡扫了眼海忠。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眼,就让海忠的心骤然下降,突突跳个不停,暗自悔恨是否说过头了。 幸好,帝王没有发怒,允了海忠给鱼亲说的好话。 或许有愧对当年抛下鱼亲母亲,无情回宫的原因,遂纵容鱼亲几分。 “长公主任性妄为,不知悔改,就让她随驸马去吧。”帝王语气极淡。 谈到赫连雪这个皇长女,楚杨帝有一丝感叹,但更多的,却是帝王威严被挑衅的愤怒。 一个公主,大摇大摆闯入帝王的寝殿,妄图伪造圣旨,当着帝王的面,要对惠心公主动手。 岂是俯瞰天下的皇帝能够容忍的? “是,皇上。”海忠领命。 伴君多年,海忠已猜到赫连雪的结局。 数月后,传来东盟皇帝头颅被赫连钦拿下的消息,位于碧华街区的长公主府,也悄然挂上了白布。 乾清殿内的楚杨帝,再次陷入沉睡时,迎来了把持朝纲的四皇子赫连迟。 赫连迟面无表情,打量着面前的帝王,“父皇,西林不能没有您,快些醒来吧。” 海忠、明应和方清,跪在地上,恭敬伏地,听闻这话,没有丝毫反应。 赫连迟得知赫连雪被鱼亲打昏,送回了长公主府,于是匆忙赶来乾清宫做戏,掩面含伤,失魂落魄又出了乾清宫。 只以为楚杨帝仍旧昏迷不醒。 赫连雪那一番闹腾,传得人尽皆知。 世人皆指责唾骂长公主赫连雪,京中各府默默远离赫连雪及薛氏,皇宫里禁足中的薛皇后,亦冬日无炭,寒冷难眠。 反观惠心公主鱼亲,广为赞许,受百姓推崇,在京中混得如鱼得水,压根没有受到赫连迟一手遮天的影响。 极为聪明地躲着赫连迟,即使碰见,也笑容满面,奉承恭维。 以往鱼亲与赫连迟没有交集,也未生恶,赫连迟自然懒得去找鱼亲的麻烦。 鱼亲隔三差五入宫,除了拜见楚杨帝,便是去朝禧宫,同瑾贵妃说话,聊表担忧楚杨帝的心。 瑾贵妃先前就从赫连钦那,知晓鱼亲的身世,明白为何当初鱼亲处处针对欣妃,也知道楚杨帝看重鱼亲的缘由。 所以每回鱼亲来朝禧宫,瑾贵妃都含着笑,挑些简单的话语,与鱼亲聊上几句。 态度不亲近,也不冷淡,极为适宜。 鱼亲见了,心下轻松,越发同瑾贵妃聊得来了。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瑾贵妃如今手握凤印。 第501章 番外?帝王心思 3 瑾贵妃出身于四大家族之一的平江温氏,气度从容,与鱼亲交谈,态度客气。 鱼亲心中略有惶恐,越加谨慎,言语中不敢有一丝冒犯。 她为楚杨帝流落在外的女儿,即便现今成了公主,其身世也不被外人所知。 鱼亲曾言,不愿向世人告知身世,主动免去楚杨帝忧顾。 楚杨帝大概怀有愧疚,多处时候会考虑到鱼亲。 因此,尽管鱼亲生母出身卑微,依然能够在楚杨帝那占有一席之地,与京中各府贵夫人、闺秀融洽相处。 当初赫连钦见到鱼亲的第一眼,就认定鱼亲跟他是同一类人。 只不过两人走的路和起点大不相同,造就鱼亲挣扎深宫,得了公主封号的结果。 赫连钦最后,则成了天下之主。 稳坐龙椅多年的楚杨帝,不可能看不出鱼亲的心思,可鱼亲要的不多,不谋权势,只求一世荣华。 这些,楚杨帝都能轻易给予。 鱼亲审时度势,看过赫连烈身死、欣妃坠入冷宫,望见韦知瑶削发为尼,等到赫连雪殓服加身。 熬过数位与她作对之人,并继续如鱼得水,混迹皇宫,讨好帝王。 鱼亲一度警惕赫连钦,知晓此人为几位皇子中,最有可能坐上太子之位的,没有轻易靠近,而在赫连钦失踪那段日子,与瑾贵妃交好。 从瑾贵妃那入手,释放投诚之意。 使她失算的,却是瑾贵妃随楚杨帝去了。 鱼亲震惊之余,庆幸早前,她就求楚杨帝赐婚,然后嫁给了威远大将军之子俞景,也算变相的,成了赫连钦这一方的人。 话又说回来,楚杨帝昏迷期间,鱼亲数次怀疑过真假,不敢妄下定论,遂扮演一位忧心父皇的女儿,每隔几日,就要入宫,去看楚杨帝。 海忠、方清和明应瞧在眼里,楚杨帝自然什么都知道。 为鱼亲跟俞景赐婚,也是楚杨帝给鱼亲找的归属。 “皇上,您的时日不多了。”年迈颤巍的老太医起身,诚惶诚恐说道。 一瞬间,海忠三人跪了下去,殿内安静异常,炭火燃烧声响起,显得尤其清晰。 彼时,楚杨帝年近六旬,赫连钦十八岁,于前两日赴岭南处理奴隶暴乱。 老太医姓杜,为楚杨帝的御用太医,资历深,年事虽高,却对楚杨帝十分忠心,深受楚杨帝信任。 由杜太医把脉,楚杨帝没有怀疑真假。 只坐在龙床之上,双眼紧闭,神色冷酷,半晌未有动作。 杜太医拱手,动作间带着艰难,显然侍奉楚杨帝多年,如今楚杨帝老了,他便也跟着行动艰难了。 “皇上,微臣……” 他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朕还有多长时间?” 帝王声音沉沉,看不出半点情绪。 没有当场发怒,冷静思索起天下局势。 他还未见到一统天下的局面,如何能长久眠去? 杜太医又是一哆嗦,说道,“只余一年的时间。” 说出这几个字,几乎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言罢,落地伏跪。 楚杨帝蓦地睁开双眼,迸发出强大威压,周身气息低沉可怕。 杜太医与海忠三人立时震动,冷汗直流,手死死撑着地面,透出凉意,汗水黏连。 “还没到时候。”帝王声音平淡而摄人。 他还没有看到西林一统天下的情景,元若寺依旧专横顽固,怎能甘心。 一年的时间,还不够。 “是。”杜太医大声应是。 天子说没到时候,那他便务必将其延长,尽最大的能力,延续天子的寿命。 杜太医退下后,方清、明应自觉关门避开。 海忠扶楚杨帝坐到龙椅上,给楚杨帝披上外袍,而后跪坐于楚杨帝脚边。 这个时候,无人敢来打扰楚杨帝,也没有人发现杜太医曾来过乾清宫。 “海忠,老四那边,即刻去办。” 良久,安然稳坐的楚杨帝,道出一句话。 几乎匍匐在地的海忠,神情一紧,知晓楚杨帝等不及了,恭敬应声。 楚杨帝目光触及案前的奏折,无法静心批阅,眼睛忽感酸痛,猛地一闭。 再次睁开时,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凛然,随意打开一本,快速批阅。 次日,从长公主府出来,欲往四皇子府的齐原程,利刀迎面,惊马避开,一张小纸条便落入了齐原程手中。 齐原程一诧,打开一看。 脸色微变,随即一脸古怪。 待他来到四皇子府时,已下定决心,要向四皇子赫连迟进言了。 毓王赫连钦不除,焉能有他齐原程的好日子? 紧接着,传来毓王赫连钦坠崖失踪的消息,而原本该在京城的赫连迟受了重伤,被人从岭南送回来。 满城哗然,天子震怒,挖地三尺要找到赫连钦。 赫连迟醒来后,于一个月后足以下地行走。 然而此时,天子重病昏迷再度将紧张气氛拉到顶峰。 据闻,楚杨帝昏迷前,赫连迟去过乾清宫,京中对此议论纷纷。 皆认为楚杨帝,是被赫连迟气昏的。 朝臣怒而斥骂。 波澜未起,就被赫连迟强势镇压,至此彻底掌控朝堂。 后赫连迟前往岭南,搜寻赫连钦无果,出发北英,参加北英皇帝的寿宴,再也没有回来了。 重新使京城涌现生气的,是赫连钦于长星州,擒拿下北英太子楚钰放的消息。 楚杨帝也在不久之后,醒了过来,以雷霆之力重整朝纲,威慑豪门世族。 太子册封大典举行没几日,楚杨帝已然垂危,再也支撑不住,卧病龙床。 他寄托希望于赫连钦,命赫连钦参加元若寺观礼,务必摧毁元若寺。 楚杨帝已经看到了东盟、北英的覆灭,欣慰的同时,目光聚焦到元若寺,盼着赫连钦能够一举拿下元若寺。 而赫连钦不负所望,带回静生大师圆寂的消息。 然而,这个时候,楚杨帝的生命渐渐流失,强行撑到赫连钦回来。 临死之前,浑浊老态尽显,道了一声“好”,放心地把江山交到赫连钦手中,了无遗憾。 为了赫连钦今后稳坐帝位,瑾贵妃被他无情带走。 第502章 平行篇?重来一世1 入梦端着冒热气的彩瓷盆,轻轻打开门扉,在寒气涌入前,快速溜进去,阻挡下大部分的寒冷。 她轻脚上前,置彩瓷盆于雕花木架,抬眼望向金丝楠木拔步床。 薄薄轻纱摇曳,光晕隐射,显出被褥下的娇小身躯。 轻轻撩开薄纱,少女姣好容颜显露,明珠生晕,冰肌莹彻,嫰唇泛白,嘴角微下,眉间蕴含傲然之气,初显风华。 入梦眼中划过一丝忧色,洁白巾帕没入热水,片片雾气缭绕,带起温热适宜的湿帕。 巾帕轻轻附上少女白皙饱满额头,化去那份苍白,明艳脸庞才终于有了红润。 忽得,少女长长睫毛微微颤动,掩在被褥下的手指悄然卷曲。 “小姐……”入梦轻声唤道。 捏紧巾帕,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嘴巴,压抑住激动情绪。 待少女凤目睁开,看这明亮的世界,入梦已然放下巾帕,小心翼翼扶起少女。 “小姐,您终于醒了?”入梦惊喜说道。 颜清瑜眸中出现片刻迷茫,眨了眨眼,看清四周陈设,以及入梦的脸时,脸上错愕一闪而过,“入梦?” “嗯,小姐。”还只有十四岁的入梦,沉稳中带着这个年纪应有的脾性,重重点了点头,脸上是止不住的欣喜。 “我这是怎么了?”颜清瑜轻声呢喃。 入梦扶颜清瑜靠坐在床头,道,“小姐您不记得了吗?前几日您在假山那的廊前小池落了水。” “被救上来时,您就呛了水,当晚发热,在床上躺了四日呢。” 入梦说着,眼中心疼越浓,他们小姐从小金尊玉贵,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都是她的错,没有跟在小姐身边,才让小姐落水的…… 落水? 颜清瑜敛眉,记忆苏醒,触及周围古色古香的摆设,明白过来。 这是她的闺房没错。 难道她回到了十一岁? 十一岁那年,她被人推入水池中,着了凉,在床上躺了许久,才得以缓过神来。 母亲夜不能寐,心疼得不行,日日要在她屋中待上许久,直到她风寒痊愈。 “小姐,您醒了!”入画惊喜万分的声音响起。 然后,入画就出现在了颜清瑜面前,她脸上满满的活力生气,为十四岁少女所拥有的。 入画趴到床边,仔细打量颜清瑜,眼中同样含着担忧,“小姐,您可算醒了,奴婢们都要担心死了。” “呸,什么死不死的。”入梦没好气地拍了下入画。 入画赶忙掩嘴,十分懊恼,“错了错了,都怪奴婢嘴贱。” 颜清瑜眸光流动,目淡如水,轻轻点了点入画的额,“还是这般嘴贫。” 这时的入画与入梦,没有随她一同削发,在庵堂里日渐沉默的模样。 还是鲜活如花啊。 “小姐,感觉难受吗?”入画歪头直笑,未听出颜清瑜话中异样,只关心颜清瑜的身子。 闻言,入梦也投来紧张的目光。 颜清瑜唇微扬,缓缓摇头,“好多了。” 一向恭敬忠心的入梦与入画,这一次没有信颜清瑜,依旧用忧心忡忡的眼神看着颜清瑜。 “小姐,奴婢去请夫人过来。”入画似乎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 颜清瑜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入画便又匆匆离去,入梦则看了看彩瓷盆中已微凉的水,唤来小丫鬟,使她重新端一盆热水进来。 小丫鬟弯身,端着彩瓷盆出去了。 入画这才转身,替颜清瑜提了提被褥。 就这么几日,屋里放了好几盆银丝炭,暖烘烘的。 颜清瑜刚落水发热,入梦生怕颜清瑜风寒加重,不敢叫颜清瑜受一点儿罪。 “入梦,可是入冬了?”颜清瑜侧目,望向只留一角的窗棂。 入梦回道,“是啊,入冬了呢,估计再过些日子,就要下雪了。” 她心里疑惑颜清瑜的问题,入冬有几日了,小姐不知道吗? 还是小姐仍旧难受,脑袋昏沉,忘记了? 想着,入梦将手贴到颜清瑜额间,探了一探。 又稍稍松气,“今儿府医来瞧了瞧,小姐确实退热了。” “只是,奴婢想待会儿夫人肯定跟府医一道来的。” 夫人最担心小姐了,这几日都守着小姐,莫不是要去处理那二房的,也不会离开。 颜清瑜目中浮现怅然,心下一片苦涩。 母亲…… 自她削发为尼,步入庵堂,便许久没见母亲了。 “阿喻,娘的阿喻。”焦急温声传来,一道身影来到颜清瑜面前。 入画把颜清瑜醒来的消息告知颜大夫人,颜大夫人就急忙过来了。 见颜清瑜真的醒了,满眼欢喜,“阿喻,娘的阿喻舍得睁眼看看娘了。” 颜清瑜冰凉的手落入温暖掌心,将她失落沉寂的心包裹住,源源不断的暖意侵袭全身。 使颜清瑜感受到重来一世的真切。 “母亲。”她低声唤颜大夫人。 “哎。”颜大夫人应了颜清瑜。 眼睛注意着颜清瑜的气色,见颜清瑜面白失色,是大病初愈之状。 如今醒了,就是安全渡过了病危,彻底退热,只风寒犹在罢了。 颜大夫人思及那心思歹毒,推颜清瑜落水的二房庶女,眼中厉色尽显,复心疼的哄道,“阿喻莫怕,娘在这。” “嗯。”颜清瑜微微垂下首。 暖流贯彻心底,缓缓流淌。 她现在都十一了,娘还当她是三岁小孩呢,总哄着自己,依着自己。 “府医,快给阿喻看看。”颜大夫人道。 一直恭敬沉默的四旬府医作揖,待被褥掩住少女身躯,薄纱落下,遂上前替颜清瑜把脉。 府医脸上神情不变,过了会儿,起身道,“大夫人放心,大小姐已退热,没有大碍,再喝几日药即可。” “好。”颜大夫人放下心来。 府医被颜大夫人的贴身婢女笑着送了出去,入画与入梦才再次撩起薄纱。 颜大夫人握紧颜清瑜的小手,又理了理她的碎发,“阿喻这次遭的罪,娘都会替你讨回来的。” 她出身威远大将军府,为将门之女,入了寒水颜氏,亦不减浑身凛厉气势,将府里上下管制得服服帖帖,无人敢到面前造次。 第503章 平行篇?重来一世 2 “母亲。”颜清瑜将头埋进颜大夫人怀中,轻轻触摸着失而复得的温暖。 颜清瑜被二房的庶女推入池中,遭了如此大罪,不需要颜清瑜诉说,颜大夫人自会处罚那庶女。 入画和入梦揪着心,想起那庶女,便心中恼火。 区区庶女,也敢欺到他们大小姐头上?! 也不怕夫人一气之下,随意配了郎君,草草嫁了出去。 两人这般想着,脸上就浮现了怒意,只再看埋在颜大夫人怀中的少女,不免褪却了去。 小姐自小被严苛教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亦未短缺,小小年纪便冷静自若,贯来处事得体,叫人看了忍不住点头。 长大了些,已许久没有如同现在这样乖顺,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对着颜大夫人撒娇了。 颜大夫人轻抚颜清瑜柔软的脑袋,温声哄着,“娘在,娘在。” 困意席卷,身体乏力,颜清瑜喝了药很快又睡了过去。 颜大夫人又守了颜清瑜一会儿,才离去。 颜清瑜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清晨,只是这次醒来,脑袋已清醒不少,也有了些力气。 她自来懂规矩,既然醒了,已退了热,就该起身去颜老夫人的院子请安。 入画、入梦心疼颜清瑜,却没有开口阻止。 生在这后宅之中,尤其是寒水颜氏,富贵有,荣华亦有,谨慎守礼亦是必要。 万不可叫人说了一句闲话去。 尽管颜清瑜落了水,这礼她仍旧要做足。 旁人瞧了,只会道大小姐极为守礼,不会因着颜氏嫡长女的身份,就轻易坏了规矩。 裹着韵紫繁花小袄,颜清瑜就朝颜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天儿转冷变寒,下人们鲜少出来,都窝在屋里头伺候主子。 路上只瞧见几个匆匆走过的下人,行了礼后,弓着背,又匆匆离去。 入了院子,正巧碰上颜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大丫鬟见到颜清瑜,先是惊讶,后满脸笑容迎上来。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这刚刚退热,可得紧着身子呢。” 颜清瑜为大房唯一的嫡女,又是颜氏家主的嫡长女,在颜老夫人这,极为得脸。 年轻一辈中,颜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颜清瑜这个孙女儿了。 大丫鬟见了颜清瑜,自是笑脸相迎,不敢怠慢半分。 颜清瑜小脸被寒风吹得通红,唇瓣愈发苍白,凤眸沉静,说道,“既是好了,应该来给祖母请安。” “是是是,大小姐贯来孝顺。”大丫鬟瞧了颜清瑜的脸色,不敢再耽搁,忙请颜清瑜进屋。 屋里头坐着的众人,都听见了声响,在颜清瑜入屋后,纷纷投来视线。 颜老夫人坐在最上首,头发花白,云苏镶金抹额盘额,贵气又低调的比甲着身,脸上带着笑。 见颜清瑜进来,伸出了手,“阿瑜,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颜清瑜小步上前,福身道,“见过祖母。” 复看向颜老夫人左侧的颜大夫人,“母亲。” 随后一一唤了声屋内众人。 如此,依偎到颜老夫人膝下。 “可还难受?”颜老夫人轻拍了拍颜清瑜,脸上挂着慈爱的笑。 颜清瑜摇头,“不难受。” “那就好。”颜老夫人放心点头,又细细问了几句颜清瑜,末了嘱咐入画和入梦,“照顾好你们小姐,若再发生类似的事,老身却不轻饶!” “是。”入画、入梦低头应声。 听到这话,坐在颜老夫人右侧的颜二夫人脸色一僵,又露出歉意的笑,“是,都记着呢。” 推颜清瑜落水之人,为二房的庶女,颜二夫人不喜庶出,注意力皆放在了她的儿女身上,时常忽视了庶出的。 可二房的人害了颜清瑜,颜二夫人免不了被颜老夫人责怪,遭颜大夫人冷眼。 “清瑜啊,都是二叔母没有管教好清薇,二叔母已经罚了清薇,她也不敢再做这等事了。”颜二夫人不得不低下头,与颜清瑜说软话。 颜老夫人没有说话,板着一张脸,而颜大夫人则气定神闲,抿了口茶水。 显然先前已经向颜二夫人施压了。 颜清瑜扫了眼屋中众人,没有看到那推自己落水的二房庶女,苍白脸庞抬起,笑得极淡,“二叔母罚了便好,我颜氏子弟素来敢作敢当,知错就改” 颜二夫人僵着脸,接连点了两下头。 在场的其他颜氏子弟,默默低头。 深宅之中,哪里少的了阴私,庞大的颜氏水更为深。 颜清瑜之言,既警告颜二夫人,也提醒了他们,若要做就做的干净利索,而非二房庶女愚蠢至极,将妒忌大喇喇摆在明面上,推颜清瑜落水。 颜清瑜为他们当中,身份最尊贵,最受颜老夫人看重的嫡长女,自然招人嫉恨,可像二房庶女胆敢伤害颜清瑜的,少之又少。 心思流转,众人悄然看向颜二夫人。 颜二夫人不喜庶出,如今又因为庶女被颜老夫人斥责,那庶女今后的日子怕不好过了。 “好了。”颜老夫人出声打破安静,慈目落到她最疼爱的孙女儿身上,“阿瑜就好好养病,等身子爽利了,也能出府参宴了。” 颜清瑜遭此大病,必得将养好身体。 来年开春,颜清瑜有了十二,各府开门设宴,便能同颜老夫人、颜大夫人出门做客,与京中各府闺秀往来。 “是,祖母。”颜清瑜依言点头,尚未长开的脸庞上一片明媚,纵是大病后的苍白,也无法掩盖耀眼容颜,更别提那出众气度。 一瞬间,屋内颜氏女孩们黯然失色,俱垂首。 颜大夫人露出欣慰与骄傲之色。 她的女儿,自该出众夺目。 颜老夫人想着颜清瑜刚刚退热,让颜清瑜快些回去。 颜清瑜没有拒绝,应声出了颜老夫人的院子。 只刚走几步,身后就传来少女的喏喏喊声,“姐姐,等等清蓉。” 颜清瑜顿足原地。 少女容颜媚然,身形娇小柔弱,一举一动透着股媚意,只脸上怯怯地表情将那魅惑削弱,平添了几分可爱。 “姐姐可是不舒服了?”她问。 第504章 平行篇?重来一世 3 颜清瑜轻轻摇了摇头。 “姐姐,清蓉陪你回院子,可好?”颜清蓉又道。 颜清瑜目光触及颜清蓉眼底的胆怯,嘴角扬起淡笑,“好。” 颜清瑜的父亲颜氏家主,一生就娶了一妻一妾。 与颜大夫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曾立下誓言今生只娶颜大夫人一人。 后来一婢女趁颜氏家主中了媚药,爬上床,两个月后有了身孕,颜氏家主才不得不将其纳为妾。 而颜清蓉便是那妾侍所生的女儿。 妾侍自知有错,得了妾侍身份,不再为奴,心满意足,常年待在院子里,不到颜大夫人面前作妖。 颜大夫人眼不见心不烦,也就任由她去了。 颜清蓉长得像那妾侍,不足十一,浑身就透着媚意,颜大夫人瞧了,极为不喜。 只颜清蓉被妾侍教着,要讨颜大夫人欢心,不可惹颜清瑜生气,总是跟在颜清瑜身后。 颜清瑜发热这几日,亦来看过几回。 颜清瑜收回目光,与颜清蓉一道朝她院子的方向走。 前一世,颜清瑜为了颜氏,削发为尼,孤苦老死庵堂。 颜清蓉则与颜氏其他子弟,一起回了寒水城,颜清瑜再没听到过她的消息。 颜清瑜心知,颜清蓉伏低做小,讨好她,为的就是今后能嫁个好夫婿,有一个家世不错的夫家。 前世颜清瑜入了庵堂,帮不了颜清蓉了,颜清蓉未送一封信来,亦是情有可原。 可到底,颜清瑜的心境不同了。 此生,颜清蓉想要什么,尽管去争取。 只她不会再牵引了。 寒水颜氏有几百年的底蕴,药材应有尽有,府医亦倾尽所能,调养颜清瑜的身体,使其恢复如初,甚至越发红润康健。 开春后,颜清瑜就随颜老夫人出府做客,结交京中各府闺秀。 四大家族之一的温氏迎来温老夫人大寿,颜氏与其他豪门世族自到场贺寿,而颜清瑜自然也出府参宴。 寿宴那一日,深明街区来往马车无数,十分热闹,行走到温府前,从马车内走下来衣着华丽的贵夫人、闺秀,亦有翩翩少年郎驱马赶来,递上请柬,由温府小厮领着,入了宅院。 颜清瑜与颜氏几位适龄的女孩儿下了马车,望见面前巍峨气派的温氏大宅,面上从容淡定。 颜清蓉未到年龄,遂没有一道出来。 颜清瑜等人跟在颜老夫人身后,便欲入温府。 临门一步,停在温府前,身后传来少年们爽朗的呼声。 “喂,小五,等等皇兄。”少年语含兴奋,驱马飞来。 接着,便是另一人平淡的声音,“皇兄,到了。” 颜清瑜略有些好奇,扭头往回看。 便闯入一双平静无波的瑞凤眼中,立时被吸引住,久久无法抽身。 瑞凤眼的主人却很快移开视线,跳下马,与蓝袍少年走到温府门前。 “奴才见过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温府小厮见了两人,忙行礼道。 不待两位少年开口,温府中快速窜出一道身影,停在两人面前,扬起笑脸,“表哥,三皇子。” “阿时。”少年面如冠玉,笑若清风。 赫连格托着下巴,上下打量温初时,随即猛地一拍温初时的肩,“这么久没见,长高了。” “那是!”温初时应得响亮,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 赫连钦嘴角微弯,化开一抹优越的弧度,冠玉脸庞愈加灼眼。 一身青色长袍的温初燕走出来,先是向赫连钦、赫连格两人拱手,“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 然后看向颜老夫人,“颜老夫人。” 温初时见状,跟着朝颜老夫人拱手。 颜老夫人面目慈祥,受了温初燕这个晚辈的礼。 又看向赫连钦与赫连格,“老身见过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 “原是颜老夫人。”赫连钦、赫连格同时颔首。 见过礼,温初燕就邀着赫连钦、赫连格入府,颜老夫人等人则由温初时陪同。 颜清瑜垂首沉思,随着颜老夫人入温府,眼底深处藏着十足讶异。 “想必过几日,皇上就要给殿下挑选伴读了。”温初燕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冠玉少年点头,声音清越好听,“嗯,应该是。” 接着,便是赫连格的声音响起,“父皇打算给我们一人挑选两位伴读。” “是吗?” 后面的话,颜清瑜没再听,身体紧绷,手心沁出细汗,手帕一角便紧贴在了一起。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五皇子? 她记得,现今的五皇子仍为稚儿,亦不是面前冠玉少年的模样。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颜清瑜心绪骤乱,疑惑萦绕于脑海之中,挥之不去,怔然入座,看着众宾欢颜的一幕,只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切。 “颜姐姐。” 手蓦地被人挽起,淡黄色水云锦襦裙少女靠近颜清瑜,满脸笑容。 颜清瑜回过神,看向少女,“洛桃?” “嗯。”苏洛桃笑得开心,又捧着颜清瑜的脸,仔仔细细瞧了起来。 颜清瑜这才回转心神。 是还未出嫁、情窦未开的洛桃,三大豪门之一的苏氏嫡五小姐苏洛桃。 “颜姐姐,果然瘦了。”苏洛桃嘀咕着,面上流淌出心疼,“听姨母说颜姐姐落水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呢,真真遭罪。” 颜大夫人与苏洛桃的母亲同出自威远大将军府,为嫡亲姐妹,故苏洛桃唤颜大夫人一声姨母。 “本想着去看颜姐姐的,偏祖母拘着洛桃,没能瞧上一回颜姐姐。”苏洛桃一脸懊恼,语气中含着愧疚。 颜清瑜拉过苏洛桃的手,说道,“这不是没事吗,你我二人今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苏洛桃性子有些急躁,眼看着就要出府参宴了,哪能行啊。 苏老夫人便管得严了些,拘着苏洛桃在府中静心练字。 现在颜清瑜和苏洛桃两人都到了可以出府的年纪,往后宴会自会碰上面,一道游玩。 苏洛桃仍旧盯着颜清瑜,满脸的心疼。 颜清瑜不说那二房庶女,她便不提,只一个劲瞧着颜清瑜。 “洛桃,你可知五皇子……”颜清瑜忽然问道。 第505章 平行篇?重来一世 4 “嗯?”苏洛桃不解地看了过来。 盯了颜清瑜几秒,换上促狭表情,凑近颜清瑜,“颜姐姐,怎么突然问起五皇子了?” 颜清瑜知苏洛桃想岔了,只道,“适才入温府,正巧撞见了五皇子和三皇子。” “这样啊。”苏洛桃不再揶揄。 苏洛桃与颜清瑜自小相识,情同亲姐妹,了解颜清瑜的性子,知道她不会对只见过一面的五皇子产生其他情愫。 于是与颜清瑜说起了当今天子第五子——赫连钦。 “五皇子殿下今岁十二,与颜姐姐一样大呢……” 颜清瑜面色沉静,凤目平淡,认真聆听,姿态端庄,与苏洛桃耳语。 旁人瞧来,只会觉着颜清瑜不愧为寒水颜氏嫡长女,气质出众,大方得体。 苏洛桃说完,颜清瑜朱唇微张,悄然吐出一口气,“五皇子殿下今年也十二了。” “嗯。”苏洛桃点头。 颜清瑜被苏洛桃挽着手,两人亲昵坐在一块儿,俱露出浅笑,看起来气氛十分轻快。 只是颜清瑜的心却蒙上了一层雾,惊骇与不可置信来回荡漾,许久无法消化下去。 前世,瑾贵妃分明只生了一位公主,并未有皇子。 按照时间来算,此时四公主赫连星还未出生,与这一世也没有改变,轨迹是一样的。 可,原本的五皇子赫连风成了六皇子,而今的五皇子名唤赫连钦。 跟桀骜不羁的三皇子十分交好,连带着三皇子也表现出了对平江温氏的亲近。 入温府前,赫连格感叹温初时长高了,以及赫连钦那抹淡笑,深深留在了颜清瑜脑中。 五皇子赫连钦吗? 难道是她重生所带来的变数? 颜清瑜心下一紧,明艳夺目的脸庞却不显一分,仍旧坦然自若,与苏洛桃轻声说笑。 很快,京中各府闺秀们都到了场。 颜清瑜一一见了她们。 性子高傲的红衣少女为崧蓝韦氏二小姐韦知瑶,圆滑讨巧、举止大方的则为夏侯任氏二小姐任芷兰,以及娴静淡雅的沈氏七小姐沈淑静。 之后便是左丞相府二小姐左琳琅。 她们要么出身豪门世族,要么高官门第,与颜清瑜、苏洛桃身份地位相当,自然就被安排在了一桌。 刚入座,韦知瑶就道,“任妹妹瞧着,比前些日子清瘦了些。” 一开口,就是十足的敌意,直接冲着任芷兰去。 众人目光皆移落到韦知瑶、任芷兰身上,淡笑不语,静观好戏。 “多谢韦姐姐关心。”任芷兰笑意吟吟,大胆直视韦知瑶,丝毫不惧韦知瑶的敌意,“偶感风寒,早几日好全,才得以与诸位姐妹在此一聚。” 她忽略过韦知瑶的敌意,大大方方向众人微微一笑,言语中表达出一丝荣幸,非但没有让人觉着卑微,而是听得人心情舒畅,不禁展颜。 左琳琅瞧了瞧众人的脸色,复抿唇笑,“任姐姐素来会说话,总叫人无法抗拒。” 任芷兰为夏侯任氏贵女,有着夏侯任氏一贯的圆滑,说话滴水不漏,端庄得体,瞬间衬得韦知瑶难以相处。 皇长子赫连烈即将年满十六,出宫开府,欣妃欲为其挑选一位皇子妃。 众多人选中,属韦知瑶与任芷兰最为合适,两人便看彼此不顺眼,针锋相对。 苏洛桃在颜清瑜耳畔轻声低语,颜清瑜了然点头。 上一世,韦知瑶、任芷兰确实因为大皇子妃之位,明争暗斗,起了争执。 只是最终成为大皇子妃之人为韦知瑶,任芷兰则嫁给了二皇子赫连筠。 颜清瑜淡淡撇下眼,与苏洛桃一道旁观,聪明地没有插进去。 韦知瑶和任芷兰同出自豪门世族,闹得再厉害,届时依然会笑脸相视,左不过“利益”二字,她们这些人不掺和才是最好的。 温老夫人露面,出现在席面上,颜清瑜等人便起身,往前方走,给温老夫人祝寿。 “这便是清瑜吧。” 温老夫人见到颜清瑜,点了点头,看向身旁的颜老夫人,“早就听说你的孙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处事大方,又长得标致,今儿见了,果真不假。” 与温老夫人同一桌面的,俱为豪门世族中身份高的老夫人,依颜老夫人的身份,自坐在温老夫人身侧。 颜清瑜凤目清明,嘴角带笑,眉间傲然跃然而出,欣然接受温老夫人的打量,优雅站立,浑身上下透着从容贵气,颇有颜氏贵女风范。 “你这三孙女娇俏可人,性子极活泼,让人瞧了,都忍不住开怀。”颜老夫人缓缓说道。 闻言,颜清瑜不由自主看向温老夫人身边的桃夭百蝶裙衫少女,触及少女圆圆笑眸时,怔了一怔。 这位就是平江温氏三小姐温雅尔了吧。 “小辈们,个个都出落得极好啊。”苏老夫人接话,目光点了点苏洛桃。 苏洛桃立时露出笑脸,“谢祖母夸赞。” 温老夫人、颜老夫人以及苏老夫人互相看了看,随即为苏洛桃爽快性子一笑。 “好了,雅尔就随你颜姐姐和苏姐姐去玩吧。”温老夫人拍了拍温雅尔,这般说道。 温雅尔歪头,看向颜清瑜、苏洛桃,眼中满是好奇,然后应声,“是,祖母。” 温雅尔还未到出门做客的年纪,今日与颜清瑜、苏洛桃等闺秀是第一次见面,温雅尔感到好奇也不奇怪。 “颜姐姐,苏姐姐。”温雅尔走到颜清瑜两人面前,粉颊微翘,圆圆的眼睛荡起一片水波,欢喜地唤了声。 颜清瑜浮现浅笑,微微颔首,“温妹妹。” 前世她见过面前少女几回,交情甚浅,只知道少女有些娇气,却非韦知瑶那般的尖锐,让人看了不免心生喜爱。 而少女又得瑾贵妃看重,便时常进宫做伴。 “温妹妹。”苏洛桃亦唤了唤温雅尔。 “嗯嗯。”温雅尔连连点头,笑得开心,娇意天然,视之不觉厌烦,而是好感倍增。 温雅尔随颜清瑜、苏洛桃回到桌面后,其余人皆表现出友好善意,与同为世族贵女的温雅尔和睦相处,并迅速欢声笑语起来。 第506章 平行篇?重来一世 5 看着温雅尔很快就与沈淑静熟络,颜清瑜心中没有意外,反倒浮现出一种本该如此的念头。 这样娇气可爱的女孩儿,自该讨人喜欢。 就连她都生不出一丝厌恶,看了少女笑颜,就觉着明媚舒适。 倏尔,桃夭少女站起身,看向男客那边,眸中点雾欣喜,粉唇扬起,整个人激动起来,似乎看到了她最喜爱之人。 一度叫颜清瑜以为,温雅尔要欢喜得跳起来。 颜清瑜跟着扭头,朝男客们的方向望去。 男女分席,以一方碧绿小池相隔,左侧为男客席面,颜清瑜等人则在右侧。 相距略远,又有青绿树木遮挡一二,从颜清瑜这看去,只能隐约见到几抹身影。 窥到玄色衣袍,颜清瑜手一顿。 忽然就想起了先前见过的赫连钦。 那人就是一袭玄色如意纹锦长袍。 “温妹妹,看什么呢?看得如此起劲?”任芷兰的调笑声响起。 桃夭少女立刻回道,“雅尔的表哥!” 温雅尔回答的很快,语气中含着喜悦,丝毫不在意的向众人道出赫连钦,甚至极为自豪。 “五皇子殿下啊。”任芷兰恍然大悟,冲温雅尔眨了眨眼。 听任芷兰这么一说,众人都反应了过来。 五皇子殿下赫连钦为当今瑾贵妃唯一的儿子,瑾贵妃为温氏女,赫连钦便要唤温老夫人一声外祖母。 那么温雅尔就是赫连钦的表妹。 素闻温雅尔同赫连钦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温氏与瑾贵妃又有结亲之意,今后温雅尔十有八九会嫁给赫连钦的。 沈淑静拉了拉温雅尔的裙摆,无奈说道,“温妹妹快些坐下。” “是啊,你的表哥还能跑了不成?”韦知瑶开口道。 她也听过温雅尔会嫁与赫连钦的传闻,现下见了温雅尔的高兴劲,自然而然就认为温雅尔会是未来的五皇子妃,便直接说赫连钦是温雅尔的。 温雅尔却忽然害羞了,慢慢坐下,脸颊轻蹭沈淑静的肩膀,竟是羞赧得不再开口。 这一幕被颜清瑜看在眼里,她视线从男客那边收回,脸上笑意不知不觉淡了些,连她自个儿都没有发现。 苏洛桃未察觉到颜清瑜的变化,先前颜清瑜向她问起赫连钦后,就表明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她信以为真。 遂跟着其他人一起逗温雅尔,直把温雅尔说得脸通红。 一直到散席,颜清瑜再没见到赫连钦。 不想,几日之后,会在颜府遇见赫连钦,并且撞了个正着。 此时赫连钦、赫连格在颜怀宁的陪同下,在颜府闲逛,与刚从颜老夫人院子出来,欲随处走走,散散心的颜清瑜碰上。 “阿瑜,这是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颜怀宁为颜清瑜介绍赫连钦、赫连格。 “见过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颜清瑜福身。 赫连钦看向眼前身材高挑的少女,瞧见颜清瑜那张明艳夺目的脸,愣了一瞬,复颔首。 “三殿下、五殿下,阿瑜是怀宁的妹妹。”颜怀宁道。 赫连钦、赫连格会意,颜怀宁只道妹妹,唤作“阿瑜”,没有提其他,即颜怀宁唯一的嫡亲妹妹颜清瑜了。 “阿瑜,我带三殿下、五殿下去书房。”颜怀宁简单说了一声,就要离去。 赫连钦、赫连格是外男,颜清瑜为未出阁闺秀,不便与两人多待。 颜清瑜侧身让开,微微点头。 三人离了颜清瑜眼睛,穿过长长回廊,不见踪影。 颜清瑜这才抬起头,望了眼前方,说道,“回吧。” “是。”入画、入梦应是。 几日后,颜清瑜才知道赫连钦、赫连格出现在颜府的原因。 当今天子要为几位皇子挑选伴读,京中豪门世族子弟纷纷表露意向,想要入宫做伴读。 颜氏大房这一辈,没有合适的人选。 但颜怀宁不欲放过这般好的机会,就将二房的四公子颜怀元引荐给了赫连钦、赫连格。 只二房不比大房,颜二夫人出自末流贵族,颜二老爷不在京中任职,颜怀元鲜少能够与赫连钦等皇子说上话。 故,颜怀宁邀赫连钦、赫连格到颜府一聚。 颜清瑜却觉着,颜怀元成为皇子伴读的可能性不大,先不说其他豪门世族子弟身份比颜怀元高,就是颜怀元本身那只知道埋头读书的书呆子性子,根本无法入皇子的眼。 没几日,伴读圣旨下来,果然没有颜怀元的名字。 颜二夫人原本的喜形于色,立刻荡然无存,接连两日告病,没有去颜老夫人的院子请安。 颜二夫人不掌家,出身比颜大夫人差,在颜府中没什么实权,她这般懈怠,不去给颜老夫人请安,颜老夫人便也只是斥了几句,就随她一去。 当然,颜二夫人不敢做的太过,第三日又早早去给颜老夫人请安了。 这些入画都一五一十说与颜清瑜。 颜清瑜摇头的同时,不禁关注起赫连钦。 五皇子赫连钦,在上一世,是不存在之人。 重来一世,却成了楚杨帝最宠爱、最能与大皇子赫连烈争锋的皇子。 不仅天资聪敏,面如冠玉,而且深受一众豪门世族子弟喜欢,与三皇子赫连格关系极好。 赫连钦的伴读分别为温氏二公子温初时、左丞相府大公子左实年。 温初时并不让人意外,本就是温氏子弟,当赫连钦的伴读情理之中。 至于左实年嘛,其父为楚杨帝最器重的亲臣,让左实年做赫连钦的伴读,其意味显而易见,明晃晃彰显了帝王对赫连钦的宠爱。 这样的天之骄子,定能与暗处的四皇子赫连迟争锋对决。 要知道,前世登上帝位的,不是身为皇长子的赫连烈,也不是温润谦和的二皇子赫连筠,亦非桀骜不驯的赫连格,而是生母卑贱,被人遗忘十几年的赫连迟。 一想到前世种种,颜清瑜凤目冷硬,那孤苦庵堂的寂寥,似乎还环顾着她,将她圈在无尽的悲凉之中。 颜清瑜攥紧衣袖,紧咬牙关。 这一次,坐上那个位置之人,绝不能是赫连迟! 第507章 平行篇?重来一世 6 重来一世,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变化,但好似该有的,仍旧会有。 正如颜清瑜初次与赫连钦相见的枫树林,依然把他们牵引到一起。 “见过五皇子殿下。”颜清瑜福身,向面前的少年郎行礼。 入画和入梦眼中带着惊讶,忙跟着行礼。 少年清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讶然,显然也感到诧异,会在此处碰见颜清瑜。 此时的颜清瑜,不像当初那样不识赫连钦身份,只心中好奇仍存。 少年淡淡笑了笑,瑞凤眼清澈见底,“颜大小姐。” “我同苏姐姐走散了,不想闯入此林间,打搅了五殿下。”颜清瑜微微抬起头,对上少年的目光。 今儿由长公主赫连雪设宴,邀京中各府公子、闺秀到玉荷山庄观赏名花,意在为赫连烈挑选皇子妃。 颜清瑜、苏洛桃虽不在大皇子妃的考虑人选之中,却也被邀请,颜清瑜便与苏洛桃一道来玉荷山庄赴宴。 适才众闺秀分散开来,观赏美景,颜清瑜不知不觉就跟苏洛桃走散了,误打误撞闯入这片红色的枫树林。 赫连钦摇头,薄唇微启,“既是美景,自当与人共赏。” 他声音微亮,似含着几分笑意,犹如清泉流响,抚入颜清瑜心底,顷刻洗去燥意与不快。 五殿下邀她共赏美景? 颜清瑜睫毛微颤,交叠莹润小手缓缓动了动,再次直视少年清澈眼眸,“殿下不觉清瑜冒犯,便是极好。” 听闻,赫连钦嘴角噙起笑,“这话该让本皇子来说才是。” 语气中含有丝丝歉意,表达少年的愧对,若冒犯,也该是他冒犯的,怎能让颜清瑜一位女子来说这话。 “五殿下……”加上前世年岁,颜清瑜活了极久,然看到少年脸上的笑意,竟产生了羞赧之情,使她微微蹙眉。 很快,又舒展开来。 前世今生,接触过的男子屈指可数,且皆为颜清瑜的父亲兄长们。 像这般,与外男单独相处,却是头一回。 入画、入梦埋头,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尽管疑惑颜清瑜答应赫连钦观赏美景的邀请,但她们素知颜清瑜懂分寸、识大体,这么做定有她的道理。 赫连钦侧了侧头,视线微微向下,捕捉到少女纯白无瑕脸颊上的淡淡红晕,眸中复杂一闪而过。 不知为何,前世没有的人,与颜清瑜有了交集,并频繁出现在颜清瑜面前。 两人由初识的陌生,到如今的心灵触碰、互相欣赏,皆让颜清瑜感到不可思议。 随着日子的延续,传来东盟国使者出使西林的消息。 颜清瑜犹记,这次的跃马会,西林会败得极惨烈,叫楚杨帝发了好一顿火。 也从这时开始,楚杨帝对赫连烈生起不满,赫连迟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可…… 捏着白色宣纸,颜清瑜又不确定了。 多了五皇子赫连钦,会重蹈覆辙吗? 入画见颜清瑜久久未下笔,待墨水滴落下去,化开一朵烟墨花晕,试着唤了声,“小姐?” 颜清瑜骤然回神,目光掠过宣纸上的墨色,“拿下去吧。” “是。”入画依言,拿着废了的宣纸走出书房。 颜清瑜无心下笔,手搭上案几,头轻轻靠着,视线穿过窗棂缝隙,遥望外面雪白天地,声音极轻,“又是一年。” 回来已有一年之久了。 待过了年,她便十三了。 闭上眼睛,少年清隽淡漠的脸庞浮现,颜清瑜不禁紧抿朱唇,手指微微蜷缩。 既然是变数,那就让他变得再大些吧。 那样的人,不该也不会,成为碌碌无为的闲散王爷。 除夕夜,颜清瑜随颜老夫人、颜大夫人入宫参加晚宴。 颜清蓉亦一同入宫。 入中正殿后,颜清瑜同苏洛桃等一众豪门世族贵女互相打了招呼,便安静入座。 “三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到。”太监的喊声响起。 颜清瑜目光后移,随即看到了玄袍少年。 两位少年大步入殿,走到殿中央,向前方的薛皇后、瑾贵妃等人行礼。 “儿臣见过母后。” 瑾贵妃、怜妃俱含笑望来。 受了赫连钦、赫连格两人的礼,脸上的笑意加深,互相看了眼,又点了点头。 “给三皇子、五皇子看座。”薛皇后说道。 “是。” 立刻有太监走出来,领着赫连钦、赫连格往皇子那边走去。 见赫连钦同赫连烈、赫连筠拱手,随后坐了下来,颜清瑜才收回了目光。 她位于赫连钦的斜下方,只要稍一侧目,就能看到对方。 “姐姐,那就是五皇子殿下吗?”颜清蓉凑近颜清瑜,朝着赫连钦的方向看去。 颜清瑜神色淡淡,“嗯”了声。 颜清蓉娇媚小脸怯色覆盖,见颜清瑜不欲多谈,便住了口。 心中有些委屈,又有些疑惑。 姐姐落水醒来后,好像对她冷淡了许多。 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高呼声,“皇上驾到!” 所有人起身垂首,恭迎帝王。 “参见皇上。” 帝王气势磅礴,肃目威严,越过众人,坐到上首龙椅之上,“平身。” “谢皇上。”众人谢恩,再次落座。 颜清瑜跟着坐下,悄悄朝上首看去,瞧见此时仍旧中气十足的楚杨帝,心中一凛,赶紧移开视线,不敢看太久。 现在的楚杨帝,纵横朝野,执掌西林,无人能够撼动,并非几年后卧床垂危、受赫连迟桎梏的帝王。 宴会进行得十分顺利,气氛和乐,热闹欢庆,百官与君共饮,同僚对饮,一派融洽。 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只是颜清瑜注意到,中途赫连钦就离了殿,不知去了何处,一直到宴会结束都未回来。 颜清蓉第一次入宫,窥见这等大场面,本就性子怯懦的她,越发诚惶诚恐,缩在颜清瑜身旁,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唯恐闹出笑话。 她自来敏感,即便整场宴会下来,颜清瑜就往赫连钦座位的方向看了两次,也被她察觉到了。 散宴后,颜清蓉匆忙看了过去,发现赫连钦早已不在。 心中更加疑惑。 方才,姐姐是在看五皇子殿下吗? 第508章 平行篇?重来一世 7 跃马会到来的那一日,颜清瑜、颜清蓉坐上马车,随颜大夫人、颜怀宁去往汝雾山。 入汝雾苑时,天才微微亮,数辆马车停在外面,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颜清瑜、颜清蓉被安排在了同一个厢房,颜大夫人使人过来传话,道可以先歇息会儿,跃马会要过些时候才举行。 “清蓉,你先睡会儿。”颜清瑜道。 颜清蓉不解看来,“姐姐,那你呢?” “出去透透气。”颜清瑜摇了摇头。 接过入画递来的温热巾帕,附上脸颊,脸颊立时被温暖包裹住,带来舒适柔软之感。 颜清蓉看着颜清瑜,乖乖点了下头。 稍微理了理衣襟,穿戴整齐,颜清瑜便往外走了。 入画、入梦跟着颜清瑜,走过一间间厢房,路上碰见沈淑静,微笑言谈几句,又往前走,直至汝雾苑后方的小院。 这里有几棵柳树,枝条轻轻飘荡,如同一条条绿色丝带,明目入胜,清香扑鼻,近看绿叶招摇,活力满园。 颜清瑜静静站着,伸手接受柳枝的摩挲,心情跟着安宁,一片沉静。 “是五皇子殿下和大公子。”入梦忽然轻呼。 颜清瑜转过身,“怎么了?” “小姐,你看上面。”入梦指着右上方,跟颜清瑜说道。 颜清瑜抬头看去,就见那里伫立着一座亭台,而亭台中则站了两人。 正是赫连钦与颜怀宁。 颜怀宁了望下方态势,微微躬身,显出恭敬态度,同身旁的清隽少年说话。 少年神情平静,待颜怀宁止语,便开了口。 两人于汝雾苑中的梨花亭中,俯瞰整个汝雾苑,将底下情形尽收眼底,挥斥方遒,谈今论古,好不恣意! “大公子,这些日子似乎跟五皇子殿下走得极近。”入画说道。 颜清瑜望着梨花亭中的两人,凤眸熠熠,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入画看了眼颜清瑜,然后低下头,又小声说道,“奴婢觉着,那温三小姐未必会嫁给五皇子殿下。” 入梦跟着点头,显然想的跟入画一样。 四下无人,入画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除了颜清瑜和入梦,无人听得见。 颜清瑜思绪回落,明白入画说出这话的原因。 自玉荷山庄见过赫连钦后,两人见面的次数频繁起来,很快相熟相知,在未离经叛道之下,互通了几次书信。 信中赫连钦未有暧昧之语,仿若一位知己,同颜清瑜谈论诗词歌赋,解析书中谜语,极度尊重颜清瑜的看法。 颜清瑜只是提了一句的东西,赫连钦便会牢牢记在心中,从没有忘却之时。 当灵魂相撞,默契共存,便会打开心扉,与之坦露心底思想,产生共鸣。 这一切入画、入梦都知道,不由自主地将赫连钦看作颜清瑜喜欢的人。 她们在颜清瑜幼时,就来到了颜清瑜身边,伴着颜清瑜长大。 尽管落水后,颜清瑜性情发生了一些变化,但颜清瑜始终是她们的主子。 颜清瑜怎么想的,她们能够猜到一二。 入画、入梦不知道颜清瑜到底是怎样一个想法,但有一点她们可以肯定:颜清瑜对五皇子殿下是有意的。 至于五皇子殿下那边,既能与颜清瑜通信,就说明他并不属意温雅尔,也不会娶温雅尔做皇子妃。 毕竟,颜清瑜为寒水颜氏贵女,纵使赫连钦贵为皇子,顾忌着寒水颜氏,也不敢将颜清瑜玩弄于股掌之中。 颜清瑜此刻很混乱,她一面清楚明白与赫连钦的心意,又有些幽怨赫连钦从未向自己表露心意,也没有解释过他和温雅尔的关系。 在没有立场的情况下,颜清瑜无法要求赫连钦做任何事,可她就是陷入了纠结,害怕自己插入赫连钦与温雅尔之间,害怕那娇气可爱的桃夭少女失了笑容,怨怼自己。 另一面,颜清瑜生起了气,气赫连钦的模棱两可,气她竟如此轻易就对一位男子生了情愫。 颜清瑜确实重生了,但这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情窦初开,想要跟一位男子在一起,时时刻刻念着那人,掉进情爱陷阱之中。 “不知道大公子跟五皇子殿下说了什么?”入梦见颜清瑜许久不言,便岔开话题。 入画也接过话,“大公子和五皇子相差几岁,看起来却有许多话要谈。” 颜清瑜重新抬眸,正巧看见颜怀宁冲赫连钦拱手,那不驯又礼数有加的姿态,与平日里的颜怀宁没什么不一样。 可颜清瑜是颜怀宁的嫡亲妹妹,哪能看不出颜怀宁的异常。 大哥极少放下姿态去讨好人,就是面对皇长子赫连烈,也非这般侃侃而谈。 怕是看出她的心思了吧。 颜清瑜今岁十三,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待与夫家定下亲事,走完三书六礼,及笄后便要出嫁。 以颜清瑜的出身,不是嫁入皇家,便是家世相当的豪门世族。 大抵了解颜清瑜,又觉着赫连钦年轻有为,为一位极好的夫婿人选,便殷勤了些,主动与赫连钦攀谈。 “姐姐,怎的在此处?”颜清蓉的出现,打断了颜清瑜的思绪。 颜清瑜微蹙眉,转身就见颜清蓉带着贴身婢女走近。 她脸红娇媚,身形妩媚动人,全然不像一名十二岁的少女。 颜清瑜秀眉舒展,淡声道,“此处静谧清幽,不免心静。” 确实,来到这里,外头马车辘辘声响被隔绝掉,仿佛进入另一片天地,悠然自得,安静怡人,与前边的狩猎场极为不符。 “姐姐……”颜清蓉还想说什么,颜清瑜却抬脚绕过她。 “时候不早了,你我去寻母亲吧。” “是,姐姐。”颜清蓉表情僵硬,十分清晰地确定了颜清瑜的冷淡,手悄然握紧。 待颜清瑜走远了几步,颜清蓉才慌慌张张跟上去,生怕颜清瑜丢下自己。 走了几步,颜清蓉又停顿下来,回头看向上方的梨花亭。 触及清隽少年时,嘴巴微微张开。 那是五皇子殿下和大哥? 姐姐刚刚是在看五皇子殿下吗? 第509章 平行篇?重来一世8 “咚!咚!咚!” 击鼓声响彻云霄,传遍狩猎场,聚焦所有人的目光,西林、东盟双方参赛者各驻守一方。 楚杨帝于看台之上,傲视底下,手一落,明应立时高声大喊,“比试开始!” 随着声毕,击鼓声更加响亮,回荡在狩猎场上,众人澎湃,心中激动,纷纷眺望狩猎场中的两方身影。 颜清瑜坐在颜大夫人身边,视野开阔,抬眼望去,可纵观整个狩猎场,局势尽显。 捕捉到赫连钦的身影,颜清瑜微微一愣。 赫连钦与任遇炫留守入口处,手握令牌,作为西林后盾,是阻挡东盟国勇士的最后一道防线。 赫连钦会留在入口处,而非前往东盟方位,定然是赫连烈的主意。 颜清瑜神色收敛,视线移动,望向很快便遇到东盟国勇士的赫连烈等人。 已然预料到了结果。 赫连烈必定会败,败于东盟国勇士手中,并让西林蒙羞。 如此,赫连钦才能大放光彩。 颜清瑜不傻,也知道赫连钦同样不傻。 以赫连钦之能,扭转局面虽难,但必定可以! 想到这,颜清瑜嘴角露出一抹笑。 大皇子将五殿下撇在入口处,倒是给五殿下做嫁衣了。 比试开始没多久,场面快速变化,由赫连烈带领的西林国参赛者被淘汰,整个狩猎场上,只余赫连钦、赫连烈以及任遇炫三人。 而赫连烈亦被东盟挟持住了。 如此惨烈,如此迅速,赫连烈就落入了东盟手中,叫场外众人一阵气恼,握紧拳头,瞪大眼睛,愤怒地想要冲进去,与东盟国人打一场。 颜清瑜看着赫连钦与东盟国勇士慢慢周旋,一步步越过多道障碍物,躲过几次东盟国勇士的袭击。 心情惊心动魄、跌宕起伏,为赫连钦的成功躲避而感到庆幸,为赫连钦被夹击捏紧手指,惴惴不安,又因为赫连钦淘汰东盟国勇士而欢喜。 一直到比赛结束,西林获胜,颜清瑜的心才松懈,回归平静。 然她的心下一刻又提了起来。 只听高台之上,楚杨帝大声宣布,“朕命阿钦月底前往长星州,保护我西林百姓。” 一时之间,气氛凝固,所有人都不敢置信望向台上的帝王,对自己听到的话产生怀疑。 命五皇子殿下去长星州? “五皇子殿下赢了比赛,为何皇上要指派五皇子殿下到长星州去?”颜清蓉疑惑,说出所有人的心声。 颜清瑜也觉着奇怪,在看到赫连钦冲瑾贵妃点头后,又稍稍收起困惑。 他定有成算的。 尽管心里这么想,颜清瑜还是不免忧心,想着一定要亲自问问赫连钦。 事情已成定局,颜清瑜说再多,也改变不了赫连钦要去长星州的事实,可她就是想听听赫连钦的想法。 原本思索着怎样才能找到机会,不想离开汝雾苑前,会见到赫连钦。 是赫连钦主动找过来的。 “五皇子殿下!” 第一个看见赫连钦的,是颜清蓉。 她刚踏出厢房,就瞧见了立在外面的少年。 少年眉目清隽,身形挺拔,双手背着,似想什么想得入了神。 听到动静,赫连钦转过身,见是颜清蓉,随意点了下头,“颜大小姐可在里面?” “我……姐姐……”颜清蓉一时语塞,她没想到赫连钦是来找颜清瑜的。 难道五皇子殿下跟姐姐之间…… “姐姐……” 不待颜清蓉回答,入梦突然从厢房出来,冲赫连钦行礼,“奴婢见过五皇子殿下。” 又立即说道,“我们小姐就在厢房内。” 赫连钦朝厢房里面看了看,声音清越好听,“可否与你们小姐单独说说话?” “奴婢们在一旁候着便是。” 入梦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道会在远处等着,叫人挑不出错处,抓不到把柄。 有她们这些奴婢在,便是颜清蓉也无法指责颜清瑜与外男独处。 “好。”赫连钦言罢,又转回身。 入梦看向颜清蓉,语气中似乎带有针刺,“三小姐,请您先去夫人那,小姐收整好,还需一会儿。” 颜清蓉表情喏喏,听出入梦在赶人,心底委屈极了。 妩媚眼眸附上水光,眼眶微红,嘴角下弯,媚意尽显,一副楚楚可怜之象。 若男子瞧了,定要心生怜惜,可站在颜清蓉面前的是入梦,早就看颜清蓉不顺眼的入梦。 “三小姐,先去找夫人吧。”入梦面无表情说道。 颜清蓉三番五次问起赫连钦,恰巧撞见颜清瑜于柳树下,遥望梨花亭中的赫连钦,不得不让入梦产生怀疑。 只觉颜清蓉到底为那妾侍所生,妩媚脾性,尽想着那当子勾人事儿,连她们小姐的心上人也敢肖想。 “姐姐,那清蓉就先去找母亲了。”颜清蓉满腹委屈,微微拔高音量,朝厢房内一直没出来的颜清瑜道。 这声音,听在入梦耳中,却分外恼人。 厢房内许久没有传来回应,颜清蓉脸上委屈神情更甚,向赫连钦福身,“五殿下,清蓉先告退了。” 赫连钦背对着颜清蓉,未看过来,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颜清蓉纤弱身姿晃动,仿佛要倒下去,眸中水光浸满,惹人怜惜,媚意横生,只可惜面前的少年依然不为所动。 她不甘心地抬头看少年。 入梦却突然挡住视线,叫她无法看到少年的脸庞。 颜清蓉只得黯然离去。 见颜清蓉终于走了,入梦撇了撇嘴,真是厌烦。 对赫连钦弯了弯腰,就入了厢房。 片刻,颜清瑜走了出来。 “殿下。”她含着笑,唤赫连钦。 没有问适才发生了何事,也没有怀疑赫连钦是否怜惜了颜清蓉,并误会她这个嫡姐,故意挤兑庶妹。 只是站在赫连钦面前,朝他笑,扬起一抹明艳笑容,与心上人展开容颜。 赫连钦目光落到颜清瑜脸上,瑞凤眼中渐渐浮现笑意,走近一步,随口问道,“阿瑜刚刚可有看比赛?” 阿瑜…… 颜清瑜浑身一震,心开始变得柔软酥麻,蔓延、占据全身,为少年的亲近而心动。 第510章 平行篇?重来一世 9 “殿下英勇,一举拿下东盟,夺得令牌,阿瑜心慕。”颜清瑜轻声道。 她微抬凤眸,映入赫连钦身影,细语轻声,平淡道出,让赫连钦深刻感受到少女话中的夸赞。 赫连钦笑了笑,不甚在意。 凝视着颜清瑜,眼中似乎激起波澜,想说什么,但又压了下去。 颜清瑜等了又等,终于开口问,“殿下,当真要去长星州?” “嗯。”赫连钦点头。 他依旧看着颜清瑜,清隽面庞神色淡淡,没有丝毫激动之色。 楚杨帝宣布此令时,亦无一丝惊讶,只垂首领命。 颜清瑜当下明白,赫连钦怕早就有了打算,要离京去往长星州。 可是…… 颜清瑜莫名觉得委屈,要去长星州为何不先与她说,叫她这般吃惊失落。 放在往日,颜清瑜不会这样想,只有冷静分析利弊,于现在的赫连钦而言,去长星州拿下战功,是最好的打算。 赫连钦选择去长星州,再正常不过。 楚杨帝没有下达旨意前,赫连钦不与人道出,亦属正常。 即便是身为赫连钦母妃的瑾贵妃,也不知道,更别提颜清瑜了。 可这些,颜清瑜都不清楚,她只是不舍赫连钦。 颜清瑜依旧用那双傲淡凤目望着赫连钦,不甘示弱,不肯低下头,想要赫连钦跟她解释,就是一句话,也足矣。 赫连钦忽然俯身,平视颜清瑜,压低嗓音,“阿瑜,等我回来,可好?” 热气喷洒在颜清瑜雪白脸颊上,顿觉轻氧,十分挠人。 被少年气息包围,颜清瑜心麻酥软,不禁眨了下眼睛,几乎完全陷进去,根本逃不掉! 胸口蔓入欣喜,薄肩微弯,露出躲避姿态,玉肌柔指交缠,又紧张又欢喜。 少年近在咫尺,大胆靠近,直白恳求,坦露心思,想要获得少女的允许。 颜清瑜的心情,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激动欣喜,这是一年多以来,赫连钦第一次明确表达心意。 凝望着的眼眸中,似乎含有期待,迫切想要她的回应。 少年让她等他…… 入画、入梦站在不远处,不经意回头,就看见了这对久久相视的璧人。 少年发起攻势,主动靠近,引得少女睫毛颤动,有些站不稳,羞赧得难以自我。 “可以吗?”见颜清瑜不言,赫连钦又问了一遍。 颜清瑜后退一步,抬头与赫连钦视线对撞,反问,“殿下的话,阿瑜不是很明白,殿下贵为皇子,阿瑜为颜氏女,如何能向您许下诺言。” 尽管心神动摇,心软难耐,可颜清瑜仍迅速冷静,要赫连钦给个准话。 这一年多来,赫连钦和颜清瑜相互熟知,恍若知己,又比知己更加亲近。 可从始至终,赫连钦没有说过一句情话,做出任何承诺。 今日楚杨帝宣告旨意,要赫连钦前往长星州。 过后,赫连钦便立马来找颜清瑜,想要颜清瑜答应等他。 直白暧昧的话,世间男子皆会说,可他们却甚少向女子许诺,总叫女子伤心不安。 颜清瑜要的,是赫连钦的诺言,要确定两人的关系,给自己一个身份,而不是一直站在模糊不清立场之上。 赫连钦微讶,复重新注视这位明艳夺目的少女。 年仅十三岁的颜清瑜,美玉荧光,冰清玉润,凤目淡然,眉宇蕴含着与生俱来的傲然气魄,拥有寒水颜氏贵女的不凡气度,大胆直视着他,举手投足尽显贵女优雅潋滟。 一旦对上那双眸子,便会心神震动,迷失其中,可以见得,几年后会是何等绝代,引无数人争锋。 这样一位女子,不仅仅风华耀人,还极有主见,不会轻易受人迷惑,陷入他的蜜语中,只坚定自己的诉求。 赫连钦蓦然勾唇一笑,清隽疏淡的脸变得柔和,他低头,语气珍重,“待我凯旋,阿瑜可愿嫁我为妻?” 从适才起,赫连钦不再自称为“本皇子”,而是以“我”表达心意,放下了皇子姿态,与颜清瑜平等相谈。 颜清瑜紧紧抿唇,眸中化开万千涟漪,手无意识贴近胸口,发颤发热,激动欣喜交杂融合,闯入赫连钦清澈瑞凤眼里,最终变为一个“好”字。 “多谢阿瑜。”赫连钦道。 他笑意浅浅,没有再靠近,没有做出失礼逾越的举动,从一开始就保持了恰当又叫少女难以自拔的距离,只是轻轻两语,就得到了少女情窦初开的心。 赫连钦扫过少女粉色双颊,暗藏于眼底的复杂逝去,换为一丝真切。 说道,“我会信守诺言的。” 既许下诺言,便不会负你。 半个月后,赫连钦离京去往长星州。 那日,颜清瑜没有去送赫连钦,只是待在闺房内,难得懈怠未练一幅字帖。 “小姐,小姐。” 隔日,入梦气喘吁吁跑了进来,连呼出两口气,才得以缓过来。 “怎么了?”颜清瑜坐于窗棂前,观赏外头绿芽新意,缓缓扭头问道 入画皱眉,“到底何事如此激动,在小姐身边伺候,这般行事可不行。” “奴婢明白,只是…只是瑾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挽荷来府里了,要见小姐呢。”入梦勉强使自己看起来沉稳些,将消息传达给颜清瑜。 相较于入画的沉稳,入梦偏活泼机灵,素日也非鲁莽之人,只是挽荷的到来,叫她激动了些,才会像现下这样。 得了入画斥责,入梦并未生气,自知做错了,一脸惭愧的低下头,暗暗提醒自己,切不可再如此激动,当万分小心,不能丢了小姐的脸,给小姐惹麻烦。 “瑾贵妃娘娘?”颜清瑜道。 “是啊,指明要小姐过去。”入梦又说。 颜清瑜起身,不再迟疑,换了身衣裳,就往前院去了。 见到颜清瑜,颜老夫人和颜大夫人点了点头,让她到前面来。 此时,这里聚集了所有颜氏族人,见颜清瑜出现,或好奇或艳羡地望了过来。 “祖母,母亲。”颜清瑜唤了声,随即走到最前方。 挽荷在颜清瑜出现后,就一直看着颜清瑜。 第511章 平行篇?重来一世 10 “素闻颜氏之女清喻,蕙质兰心,饱读诗书,才情横溢,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挽荷笑着说道。 颜清瑜微福身,“谢姑姑夸赞。” 挽荷上前,拉起颜清瑜的手,仔细瞧了会儿颜清瑜,然后点头,“殿下去了长星州,娘娘一人在宫中,甚觉乏味,便让奴婢来了颜府,想见一见您呢。” 此言一出,颜老夫人、颜大夫人俱是面露讶然,颜二夫人及一众颜氏族人眼中闪过嫉恨。 颜清瑜何时入了瑾贵妃娘娘的青眼? 竟能让瑾贵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挽荷来传召。 “颜大小姐,可愿随挽荷入宫?”挽荷问道。 此时天大明,暖阳刚刚升起,入了宫正巧能同瑾贵妃用午膳。 可见挽荷特意挑了个好时候,就为着能叫瑾贵妃好好看看颜清瑜。 “清瑜恭敬不如从命。”颜清瑜淡笑福身。 “好。”挽荷笑意加深。 要入宫见瑾贵妃,颜清瑜便道需回去换一身衣裳。 挽荷笑着答应,没有半点不耐,一直等颜清瑜回来,才出了颜府。 众人见状,皆惊讶愤恨,惊讶于瑾贵妃会传召颜清瑜,挽荷还相当客气,愤恨的则是颜清瑜悄无声息,就在瑾贵妃那混了个眼熟,为瑾贵妃另眼相看。 “好了,清瑜是我颜氏嫡长女,你们该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颜老夫人眼神锐利,扫视一众儿媳子孙。 话中带着警告,直指那些艳羡颜清瑜的,告诫他们颜清瑜为颜氏嫡长女,受瑾贵妃青睐,便是整个颜氏的荣光,他们也会跟着得利,是一体的。 “是,祖母。”众人掩面惭愧,低头应是。 颜大夫人看着众人,目中冷冽。 她的清瑜,自万般好,能让瑾贵妃眼熟,亦是清瑜的本事,旁人再如何眼热,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颜清蓉站在一众颜氏族人之中,紧咬下唇,妩媚眸子划过一丝不甘。 想到汝雾苑中立着的少年郎,以及少年直言要见颜清瑜,心底终究浮现不忿与妒意。 ————— 见到软榻上的雍容华贵宫装女子,颜清瑜福身,恭敬行礼。 “清瑜见过瑾贵妃娘娘。” 瑾贵妃阖着双眸,闻言睁了开,凝落到优雅端庄的少女身上。 掠过少女明艳夺目的脸庞,不由暗自感叹,“这容颜,确为世间少有。” 还有,这浑身气度。 第一眼看到颜清瑜,首先注意到的,非她那张明艳耀眼的脸,而是周身沉稳傲然气魄。 那份气势,是那么的浑然天成,逼人夺魄,以至于人们常常忘记少女姣好容颜,只被傲然气势吸引。 “坐到本宫这来。”瑾贵妃含笑招手。 颜清瑜又是一福身,顺从地来到瑾贵妃身旁。 待入座,颜清瑜才微抬头,余光认真打量起瑾贵妃。 生下赫连钦的瑾贵妃,年华依旧,肌肤细腻润滑,姿态从容,时常含着笑,许是出自温氏,从骨子里透出贵女气度,叫颜清瑜心生亲近之意。 又或者,赫连钦离京前,与瑾贵妃说了什么,才使得瑾贵妃待颜清瑜态度亲切,并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 “是个好孩子。”瑾贵妃满意点头。 听到这句话,颜清瑜莫名有些羞赧。 瑾贵妃不可能无缘无故召见颜清瑜,她在宴会中见过颜清瑜几回,却未像今日这般坐在一起,仔细瞧颜清瑜,甚至于没有说过一句话。 突然说出此言,定有赫连钦的缘故在。 不知道殿下,跟娘娘说了些什么。 颜清瑜心中十分好奇。 瑾贵妃入宫多年,贯会察言观色,便是颜清瑜重活一世,亦能觉出几分情绪。 当下猜到颜清瑜心里所想,开口道,“阿钦确与本宫说起过清瑜。” “娘娘……”颜清瑜脸颊发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颜清瑜今日算是见未来的婆母了。 面对瑾贵妃略有些揶揄的话,颜清瑜只能低头掩下羞涩。 “好孩子,阿钦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还要连累你,陪本宫一起等了。”瑾贵妃长叹一声,语含惆怅,思儿之情绵延道出。 颜清瑜抬起头,主动握住瑾贵妃的手,“娘娘,殿下志在天下,离京亦是必然,只盼殿下能带着长星州百姓脱离苦海,还百姓们平安日子。” “娘娘不必忧心,殿下天资聪颖,纵是上了战场,也能保护好自己,率领长星州众将,击退日松族。” 她轻声安慰,细语安然,直接说入瑾贵妃心底,阐明此去长星州,赫连钦的责任与益处,叫瑾贵妃莫要担心,她的儿子定能光耀凯旋! “娘娘,清瑜相信殿下。”颜清瑜微微一笑,模样明艳动人。 瑾贵妃岂会不清楚这些,只仍旧为少女看得深远而惊诧,忍不住重新看了看少女。 对上少女那双淡然凤目,瑾贵妃忽得紧握颜清瑜的手。 “清瑜都这样说了,本宫又有什么理由放心不下?” 直到此时,瑾贵妃才悟出赫连钦提出要娶颜清瑜的缘由。 赫连钦贵为皇子,母妃为当朝贵妃,外家为四大家族之一的平江温氏,尊贵无比,何愁没有贵女争着抢着要嫁,根本无需这般着急。 可赫连钦偏偏离京前,要瑾贵妃为他定下亲事,想要娶这位明艳夺目的少女,好似生怕少女被人抢走。 颜清瑜的确是寒水颜氏这一辈中,最为尊贵耀眼的嫡出小姐,可再如何,颜氏也不可能轻易将颜清瑜许配出去,必要好生考量。 听了颜清瑜这一番话,瑾贵妃终究明白了过来。 一来,赫连钦想娶颜清瑜,不想让他们之间出现任何意外,二来嘛,即是想给颜清瑜足够的安全,让颜清瑜不再焦灼心慌。 只要两人定下婚约,便是赫连钦向颜清瑜做出承诺,颜清瑜今后不必胡思乱想,猜测赫连钦的心了。 瑾贵妃顿觉好笑,她的儿长大了,知道疼心爱之人了,也知道怎样才能给面前少女绝对的安全。 “清瑜,阿钦都跟本宫说了。”瑾贵妃看着少女。 第512章 平行篇?重来一世 11 “阿钦想娶你为妻。” 颜清瑜心砰砰跳了起来,平静小脸终于有了其他情绪,朱唇微张,胸腔激动起伏起来。 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淡定。 见此,瑾贵妃再次点了点头,对颜清瑜的满意更甚,“只要清瑜答应,本宫会跟你祖母、母亲说的。” 言下之意,就是瑾贵妃本可以直接掠过颜老夫人、颜大夫人,央楚杨帝下旨赐婚。 瑾贵妃却选择先告知颜清瑜一声,并传颜老夫人、颜大夫人进宫,问问她们二人的意见,再下旨赐婚。 颜清瑜眸光微动,她素来聪敏,明白瑾贵妃之所以这般看重自己,全因那远赴长星州的少年郎。 是他请瑾贵妃召自己入宫,想要征求自己的意见,再来行事的。 还是一如既往的尊重自己。 颜清瑜心下欢喜,从认识那人开始,那人就待自己极其珍重,关于她的事,皆记在心上,每每考虑周到,从不叫她为难。 “嗯。”颜清瑜低低应了声。 瑾贵妃见颜清瑜羞涩模样,又笑了笑,手轻轻抚上肚子,“那今后,清瑜可要多入宫陪陪本宫,还有本宫肚子里的孩子。” “清瑜会的。”颜清瑜应道。 顺着瑾贵妃目光,看向瑾贵妃那已经微微显怀的肚子。 孩子如期到来,几个月后便会出世,若生的为女孩,那就是上一世瑾贵妃唯一的公主赫连星了。 应该不会发生变数的。 颜清瑜在心中说道。 在朝禧宫用了午膳,瑾贵妃才放颜清瑜走。 挽青奉命送颜清瑜出宫,刚刚走出朝禧宫,就迎面而来一人。 挽青先是愣了愣,复弯身行礼,“奴婢见过四皇子殿下。” 颜清瑜脚步一顿,朝面前之人看去。 只见少年白净脸上慌张一闪而过,似乎为自己突然出现在朝禧宫前,而感到不好意思,尴尬过后,又扬起无害的笑。 “挽青姑姑,本皇子是来找瑾母妃的。” “娘娘就在里头。”不同于挽荷和挽心,挽青性子活泼开朗,总是笑脸迎人,面对赫连迟时,亦摇头直笑。 十三岁的赫连迟,瞧着羸弱无害,由于常年的营养不良,头发枯燥,颚骨凹陷,下巴显得有些尖锐,但那双桃花眼十分透彻无辜,脸白白净净的,看起来无害极了。 知晓瑾贵妃就在朝禧宫宫内,立时迸发出惊喜,抬脚想要进去,又退回来,冲挽青说道,“挽青姑姑,本皇子可以进去吗?” 他没有直接闯入,反而带着顾虑,先征得同意,才敢入朝禧宫。 “自然可以。”挽青答应道。 赫连迟又笑了起来,欣喜的表情占据整张脸,匆匆点头,就入了朝禧宫。 颜清瑜微微低头,侧过身来,待赫连迟的身影消失,才好奇地问,“挽青姑姑,那就是四皇子殿下吗?” “是的。”挽青应声,领着颜清瑜朝宫门的方向走。 想到赫连钦欲娶颜清瑜,以及瑾贵妃待颜清瑜的态度,挽青又解释说道,“四皇子殿下生母难产去了,宫中又多是趋炎附势之人,便自幼遭人苛责,被那些狗奴才欺到头上。” “殿下正巧撞见,救下四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感激殿下,在殿下离京后,就时常来朝禧宫看望娘娘。” 颜清瑜听着,面上不显,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回想刚刚赫连迟的一举一动,交叠双手缓缓收紧。 赫连迟生母卑贱不假,受人欺凌亦是事实,其中三番五次凌辱赫连迟的,便是大皇子赫连烈了,只是后来赫连烈被赫连迟残忍虐杀而死。 尽管事出有因,到底可以看出赫连迟的心性,此人暴虐无常,天生冷血,后来做了皇帝,每日都有太监的尸体,从乾清殿拖下出去。 一回想到,刚刚赫连迟那小心翼翼的神情,颜清瑜目光一滞。 现在的赫连迟,还末微卑贱,无人可依仗,就连进朝禧宫,都要求得挽青的答应,实在卑微。 那张脸依然单纯无害,但颜清瑜又怎能忘记,赫连迟就是顶着那张脸,杀了她的嫡兄——颜怀宁。 上一世,颜怀宁觐见楚杨帝,阴差阳错撞见赫连迟给楚杨帝下药。 事后赫连迟威胁颜怀宁,强硬封住颜怀宁的口。 颜怀宁出于多方面考虑,未揭发赫连迟,一直到楚杨帝驾崩,世人都不知晓此事。 就在楚杨帝驾崩当夜,赫连迟突然出现在颜府,一剑刺杀颜怀宁。 满府皆泣,悲凉尽渲。 然而楚杨帝驾崩,赫连迟为即将登基的君王,寒水颜氏难道要为了颜怀宁造反吗? 颜氏家主闻讯,长长叹息,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颜氏族人全部撤离京城,底下铺子庄园尽数卖出,退回寒水城。 颜清瑜也在几日后,削发为尼,从此孤老庵堂。 如此,才躲避了赫连迟另一番暴怒。 寒水颜氏屹立世间几百年,如何能忍下这口恶气。 所以在北英国太子楚钰放向颜氏购买兵器时,颜氏没有丝毫犹豫,为北英提供充足的兵器,助楚钰放拿下西林。 最终,楚钰放也夺得了西林。 虽然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赫连迟会在兵破皇城那日,先一步自尽。 但西林终归灭了。 西林覆灭后,为了颜氏,自愿削发为尼的颜清瑜,由原本的无私无畏、人人称赞,变为了颜氏族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一个入了庵堂,成了尼姑的嫡亲大小姐,再不能为颜氏带来利益,没有任何价值了。 有必要接回颜氏吗? 答案自然是没有的。 颜氏不可能为了一个尼姑,受世人辱骂,让颜氏蒙羞。 颜清瑜能做的,便只有老死庵堂,为颜氏赢得一个忠贞虔诚的美名。 在这场利益搏斗中,颜清瑜成为了牺牲品,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牺牲品。 颜怀宁已死,颜清瑜又入了庵堂,颜氏大房算是彻底垮了下去,任凭颜大夫人如何闹,也挽救不回来。 而颜氏家主,颜清瑜的父亲,为了地位、子嗣,娶了平妻,以此延续嫡脉香火。 第513章 平行篇?重来一世12 而这一切,都是赫连迟造成的! 见到少年时卑微弱小的赫连迟,颜清瑜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斩杀赫连迟于此,进而阻止后面发生的事。 但她忍住了。 坐上马车后,颜清瑜闭上眼睛,细思挽青的话。 赫连迟被殿下救了?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其中却蕴含了无数深意。 赫连钦在深宫中长大,又是瑾贵妃的儿子,不可能单纯无知,离京前救下赫连迟,绝非偶然。 颜清瑜嘴角溢出笑,微微往后靠了靠,触及柔软的毛垫,整个人放松下来,双手自然搭在膝上,形态优雅端庄。 殿下应该察觉到了赫连迟的不对劲。 以殿下的聪颖,发觉赫连迟暗藏着歹毒心思,并非难事,所以才在出发前,有所举动。 心情由沉重转变为轻快,事情清晰明了。 或许先前颜清瑜还会觉得赫连迟很棘手,那么此刻,颜清瑜万分放心。 赫连钦要想坐上那个位置,必要除掉赫连迟,也就是说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借助赫连钦之手,来对付赫连迟,亦轻松许多。 一个月后,楚杨帝下旨,给赫连钦、颜清瑜赐婚。 这道圣旨犹如惊天之雷,炸响京城,将原本因为白氏私自操练士兵而轰动的京城,添上更加浓厚的激荡。 众人抽空把目光移到颜氏,暗自揣测议论。 只是赫连钦不在京中,他们再怎样猜,也未能掀起任何波浪,慢慢地回归了平静。 任芷兰等闺秀多次试探颜清瑜,颜清瑜皆滴水不漏挡了回去。 便只得败兴离去。 苏洛桃疑惑的同时,真正为颜清瑜感到欢喜,来颜府寻颜清瑜,见面便是一副笑脸。 三年后。 庆功宴上,楚杨帝封赫连钦为毓王,满座皆哗,众人唏嘘艳羡。 有人投以目光至冠玉男子身上,有人悄悄打量稳坐大殿的颜清瑜。 两位主人公始终面不改色,仿若未见,状似平常与人对饮、低语。 庆功宴这样的场合,颜氏就来了颜清瑜一位嫡小姐,由颜老夫人领着,入中正殿为赫连钦庆贺。 宴席上,颜清瑜匆匆与赫连钦对视,无其他相处机会。 颜清瑜为赫连钦的未婚妻子,却也不好当众走过去找赫连钦。 自然,也应当赫连钦寻来。 只是赫连钦被许多官员围着,直到散宴都不得空,便没与颜清瑜说上一句话。 颜清瑜心中失落,遗憾出宫。 本想着赫连钦刚刚回京,诸事繁忙,定抽不开身,两人又定了亲,成婚前再难见面,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怎料,过了几日,便收到了赫连钦的信。 信中,赫连钦将他在长星州的情况,事无巨细说与颜清瑜,每写下一笔,就添上一句,“甚思,总念。” 颜清瑜看到这时,不禁捏紧了手指,强迫自己平静,得以不叫入画、入梦瞧见,避免了一场揶揄。 “小姐,您什么时候去见殿下啊。”入梦盯着颜清瑜,有些好奇,不知道信中写了些什么。 颜清瑜羞恼,轻嗔道,“谁说我要去见殿下。” 入梦一脸无辜,摆了摆手,又换上兴奋神情,“殿下来信,可不就是想见小姐吗?” 入画站在一旁,也看着颜清瑜,脸上的表情与入梦一般无二,也想知道赫连钦什么时候来找颜清瑜。 “殿下邀我踏春。”颜清瑜轻声喃喃,白皙指尖划过信纸,留下浅浅印痕,光晕透过,瞬间消失。 入画、入梦互相看了眼,浮现笑容,“小姐可得好生准备,殿下自长星州回来,三年未见小姐,定然要瞧上小姐许久。” 楚杨帝下旨赐婚,颜清瑜是未来的毓王妃,众人皆知,入画、入梦大胆直言,谈起赫连钦,再没有丝毫顾忌。 本就是未婚夫妻,便是说起赫连钦与颜清瑜的情意,亦是轻松、正常,无人可以置喙一句。 赫连钦邀颜清瑜踏春,去往元明寺拜佛,颜老夫人、颜大夫人听闻后,只言,“让怀宁跟你一块去吧。” 颜清瑜点头答应。 在没有长辈陪同的情况下,颜清瑜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出城,确有些不妥,而由颜怀宁陪同,便不一样了,行事亦会方便许多。 颜怀宁自没有意见,一早就来了颜清瑜院子,见到颜清瑜,左右看了看,“阿瑜今儿似乎与往日大有不同。” 颜清瑜一袭流云散花细锦长裙,头上简单别了一支簪子,没有过多的装饰,简单却不失韵味,叫人看了移不开眼。 “大哥。”颜清瑜瞪了眼颜怀宁,想让颜怀宁正经些。 颜怀宁察觉到颜清瑜眼中的警告之色,不在意的笑了声,躬身邀颜清瑜,“阿瑜,现在可能出府了?” “走吧。”颜清瑜轻哼了声。 “好。”颜怀宁摇头,万般宠溺。 他一向疼这个嫡亲妹妹,颜清瑜想要的,他都能躬身为她取来。 得知颜清瑜对赫连钦有情,便主动接近赫连钦,更在了解赫连钦为人后,放任赫连钦、颜清瑜两人互通书信。 所以抵达元明寺,见到如今已是毓王的赫连钦时,颜怀宁拱手退避,让赫连钦两人独处。 赫连钦冲颜怀宁微微颔首,然后看向颜清瑜。 此时的颜清瑜,五官长开,容颜清艳明媚,凤眸微光熠熠,肌若凝脂,朱唇略扬,镇定自若对上赫连钦视线,眼中凝聚喜悦,又定定回视赫连钦。 身形高挑,长裙恰到好处勾勒出女子藏在披风下的姣好身躯,修长纤细手指自然垂落,仪态万千,静静站立,等待着男子。 赫连钦上前一步,凝视颜清瑜,忽得轻笑一声,“阿瑜还是这般美。” 并未含蓄掩盖心思,也没有繁杂的修饰词,直白坦然称赞,对眼前这位属于自己的女子,释放出十足的欣赏。 赫连钦看颜清瑜之时,颜清瑜同样在看赫连钦。 听他轻语,雪白脸颊“唰”的一下就红了,羞涩又实在大胆,仍旧与近在咫尺的男子对视,“殿下也越发好看了。” 第514章 平行篇?重来一世 13 赫连钦低低笑了,男子特有的音调,冲入颜清瑜内心,瞬间击溃她的防线。 颜清瑜凝望男子。 从长星州归来,褪去少年稚气,多了几分肃杀凛然,比之三年前越加让她着迷,更重要的是,这样一位顶天立地、贵气泯然的男子,为她的未婚夫。 即将八抬大轿,迎娶她。 重来一世,颜清瑜除了再次回到颜大夫人、颜怀宁身边,还获得了赫连钦的心。 作为第一个被封王的皇子,赫连钦备受瞩目,耀眼灼人,京中各府咬牙暗恨,被颜清瑜抢了先,未能与赫连钦定上亲事。 众人盯颜氏盯得眼睛都要穿了,暗道颜氏看得远,能够抢占先机,夺得毓王妃之位。 颜老夫人和颜大夫人只觉心情舒畅极了,这婚事可不是他们要来的,是人家毓王殿下主动求的。 毓王殿下啊,就是要求娶他们清瑜呢。 面上仍旧不动声色,挡下众多贵夫人的明里暗里试探,一关起门,就乐呵得不行。 “一别三年,殿下可还能待清瑜如初?”颜清瑜蓦地弯了弯唇,面对心上人,露出女儿家的娇羞与俏皮。 难得见颜清瑜放下端庄仪态,同自己撒娇,赫连钦莞尔,“若不能,阿瑜又待如何?” 颜清瑜讶然,还以为赫连钦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呢。 不免走近了些,大胆拉住赫连钦的衣袖,扬起雪白下巴,“殿下难道还能喜欢上了别人不成?” “自不会。” 颜清瑜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了,在赫连钦心中的优雅潋滟形象,给赫连钦带来更多惊喜。 有那么一刻,赫连钦都要喜欢上这位明艳又有主见的女子。 不过,除了这一点,他皆能给她。 赫连钦从善如流握住颜清瑜的手,轻轻揉捏,“不敢不敢,有阿瑜一人,就足够了。” 手心传来酥麻细痒,颜清瑜顿觉无奈,全身的力气都要被抽光了,仿佛要瘫软倒入赫连钦怀中,静静聆听男子的温言。 但她到底不会这么做,马上从中清醒,恢复端庄大方姿态。 “殿下这一回来,可是给京中带来巨大影响。”颜清瑜低头,状似不经意说道。 赫连钦眼中异色掠过,自然接话,“许久未归,倒叫他们吃了一惊。” 当初,赫连钦离京,鲜少有人看好,俱抱着赫连钦仓皇落败而归,或者被日松族打得不敢回京的想法,连带着颜清瑜这个未婚妻也被人奚落过好几次。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年仅十三岁的赫连钦,会率领长星州众将,击退日松族,并取了上野卜的性命,带着一身荣耀归来。 京中众人咋舌的同时,重新打量起赫连钦,再无法把赫连钦看作那个只有“聪颖过人”美名加身的五皇子了,能做的只有抬头仰望。 赫连钦荣光凯旋,被封为“毓王”,随之而来的,还有他逼近太子之位的传言。 论现今情形,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便是赫连钦了。 皇长子赫连烈早被赫连钦撂在后方。 “殿下,他们的话不必在意,但最危险之人需盯紧。”颜清瑜抬眸,一字一顿说道。 赫连钦越发惊奇,在他看来,两人已是板上钉钉的夫妻,之间说些私语甜言,谈及京中动向实属正常。 可颜清瑜这般谨慎明理的女子,该知晓有的话可以说,有的话却只能成婚后说的,怎地现在就指出暗处匍匐的恶狼? 若他没猜错,颜清瑜口中最危险之人,是西华宫偏殿中的赫连迟。 颜清瑜为何会突然提醒他,要小心赫连迟? 颜清瑜也知自己太过冒然了,但她心里提防着赫连迟,一想到前世赫连迟坐上了皇位,就一阵心悸,真的怕前世悲剧重演。 “殿下,阿瑜待你的心,无半分虚假,也绝不会骗你。”颜清瑜摇头,凤眸被忧心侵占,肩膀微微向下,露出无助之感。 如此风华女子主动表露脆弱,任谁也无法拒绝。 不论颜清瑜真情流露,还是故意引着赫连钦心软,赫连钦都顺从地揽住颜清瑜,低声问道,“阿瑜,到底发生了何事?” “殿下离京后,阿瑜便时常入宫陪娘娘说话,有一次正巧撞见……四皇子从朝禧宫出来,嘴里说着一些……” 颜清瑜顿了顿,露出难以启齿神色,又道,“殿下救了四皇子,却如此诋毁殿下,把娘娘对他的好,全都当成理所当然,有一点不如意,就要变脸……” 她语气慢慢平静,一五一十说给赫连钦听,煞有其事的,又真情实意。 若非云林一直待在赫连迟身边,三年来赫连迟的一举一动,都在赫连钦的监视中,赫连钦就要信以为真。 “当真?”赫连钦冷下脸,素来孝顺的他,自不会容许任何人对瑾贵妃不敬。 颜清瑜轻“嗯”了一声,脸上流淌着不满,好像同样在为赫连迟冒犯瑾贵妃,而生气。 当然,这份不满,是真真切切的了。 赫连钦深呼一口气,认真看着女子,“我知道了。” “往日看四皇兄处境尴尬,顺手拉了一把,不想他竟是这般无耻之人,收了母妃的好,还反过来怨母妃。” 赫连钦紧锁双眉,仿若真的信了颜清瑜,话中满含怒火。 “殿下,那个位置人人渴望,无人能够拒绝,难免会有人行大逆不道之事,需得时刻警惕啊。”颜清瑜反握赫连钦的手,没了羞赧,心中只有十足的决然。 她虽诓骗了殿下,但赫连迟必须除掉。 为了母亲和兄长,为了颜氏,还有殿下未来能够稳坐太子之位,该早做打算,万不能叫赫连迟有可趁之机。 赫连钦点头,瑞凤眼被感动与柔情点雾住,尤其郑重,“多谢阿瑜提醒,我会小心的。” “阿瑜与殿下为一体啊。”颜清瑜浅浅笑了,掩下阴霾,安心靠入赫连钦怀中。 赫连钦下巴抵住颜清瑜脑袋,眸光冰冷,悠悠一叹,“是啊,阿瑜全心全意待我的。” 两人依偎在一起,心思不一,任由斜阳给他们沐上暖光,恬静美好。 许是有了颜清瑜今日这一番话,赫连迟最后死在了赫连钦剑下,避免了许多事情的发生,也加速了天下大统局面的形成。 第515章 平行篇?青梅竹马 1 “小五,山庄好大啊。” 卫寅生看着面前用围墙围起来、望不到边际的山庄,发出长长感叹。 赫连格坐于马上,肆意张扬说道,“那是,莜夏山庄可是小五手底下最大的山庄。” 赫连钦点头,眉目如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莜夏山庄为瑾贵妃陪嫁之物,早前瑾贵妃就将其划给了赫连钦。 “小五,你对我也太好了!”卫寅生热泪盈眶。 小五不仅帮他高中,成为一名进士,还为了嘉奖他,带他来莜夏山庄玩。 赫连钦挑了挑眉,“这几日,卫兄就尽情地玩,庶吉士考核可一定得过。” 庶吉士考核由于礼部迟迟未出公告,拖到至今。 卫寅生入围二甲,成了进士,但要进翰林院,还需参加考核,才能为真正的庶吉士,进而入朝为官。 “一定,一定。”卫寅生哪管得了那么多,拍着胸脯满口答应。 看得赫连格摇头大笑。 一身利落衫子的管事打开莜夏山庄大门,领着一众农户上前,“小的见过殿下,见过三皇子殿下。” “嗯。” 赫连钦点头,看向卫寅生,“这是卫兄。” 管事立即又道,“见过卫公子。” 管事为温氏家生子,跟着姓温,能当上莜夏山庄的管事,自会察言观色,能说会道,认真思索后,没想出京中有哪位大人姓“卫”。 但赫连钦既带卫寅生来此,便说明卫寅生为赫连钦的好友,温管事不敢有任何失礼之处,态度十分恭敬。 卫寅生冲温管事随意点了点头。 他出身商户,家中奴仆亦不少,与赫连钦、赫连格相处时,不甚在意身份地位,对于温管事,便更加随意了。 见状,温管事头低得更下了。 “殿下、三殿下、卫公子,请随小的入山庄。”温管事弯腰做礼。 赫连钦、赫连格跳下马,抬脚入了这座庞大而别有一番风味的山庄。 卫寅生则走在前头,时不时张望。 温管事脸上带笑,同赫连格、卫寅生介绍莜夏山庄,但凡两人看了一眼的地方,皆会细细道来。 莜夏山庄跟玉荷山庄不同,玉荷山庄以怡人风景、名花众多扬名。 莜夏山庄则各式皆有,不仅风景优美,鲜花烂漫,树林清幽,果香四溢,应有尽有,而且莜夏山庄每间院子,皆设有温泉池,冬暖夏凉,闲暇可入其间,舒筋润骨,一享快意人生。 听到这些,卫寅生来回走了走,扬声道,“小五,李兄,今儿周途劳累,就先泡温泉吧!” 赫连格耸了耸肩,没有意见。 他们骑马飞奔来,花了两个时辰左右,确有些疲乏。 来莜夏山庄游玩,本就抱着休憩心态,回去也要几日后,想怎样玩就怎样玩。 温管事见赫连钦未反对,出言,“殿下、三殿下、卫公子,奴才已备好吃食,不如先用完膳,歇息片刻,再入院泡温泉?” 赫连钦用眼神询问赫连格、卫寅生,待两人点头,便道,“就这样办吧。” “是,殿下。” 莜夏山庄菜肴所用之物,皆刚刚从地里摘取出来,由专门的大厨烘炒。 不比皇宫,胜在味道鲜美,回味无穷。 用过膳后,天渐渐暗了下来,温管事带着赫连格、卫寅生去了东边的院子。 赫连钦悠然漫步,来到西边的主院。 今儿随赫连钦出来的是云夜,他提着凤灯,安静往前。 月色朦胧,隐射出前方道路,赫连钦径直入了院。 屋子已被人整理好,烛光从里头溜出来,与廊下的灯光相接。 “殿下,可要去泡温泉?”云夜服侍赫连钦脱下外袍,一面挂到雕花木架上,一面问道。 赫连钦神色平静,“不了。” “是。”云夜应道。 这是沐浴更衣,直接歇息的意思。 赫连钦伸手,取下爵弁,墨发立时倾散。 云夜见此,要出去叫人送热水过来,只刚踏出屋一脚,就听赫连钦道,“算了。” “殿下?” 云夜回身,眼中带着疑问。 男子揉了揉眉心,略感疲惫,看向云夜,“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歇息吧。” “是,殿下。”云夜垂首,知赫连钦改变了主意,不再多问,恭敬退出去,并将院子里其余人一应屏退。 云夜走后,赫连钦看了眼夜色,然后出了屋,往另一边去。 莜夏山庄中,属主院的温泉池最大,置于屋子一侧,坦露于天地之间,故云夜会屏退主院所有仆从,以免有人打搅到赫连钦。 赫连钦走近泉池,窥见一角,欣然前行。 踏上大理石,凉意自脚底传入,不觉冰冷,而是清爽凉快。 夏日炎炎,来此山庄,避暑闲暇,沐浴温泉,再好不过。 温热适宜泉水蔓上肌肤,赫连钦跟着埋了下去,漆黑夜色与波波水花掩住他的身体,挡住宽厚的肩膀。 赫连钦眼眸渐渐弥漫水雾,眉宇舒展,整个人被温暖包围,感受着泉水带来的舒畅轻松,不禁缓缓闭上了眼睛。 夜色撩人,朦胧月光洒落,微风轻拂,水波粼粼,廊下灯光被景物遮挡住,除了明月外,再无其他光亮能够触及泉池中的男子。 男子闭目,任由泉水轻抚,安然处之。 恍然间,响起入水声响,似真似假。 男子一俯身,就钻入了泉水之中。 好半晌,才再次浮出水面。 赫连钦倏然睁开双眼,眸色瞬变,呼吸稍一停顿,清晰水声传入耳畔。 泉池中,不止他一人! 赫连钦眉心紧皱,没有他的允许,无人敢闯进主院,更不可能跑到这泉池中沐浴。 那么,泉池另一方之人,究竟是谁? 赫连钦眼神冰冷,缓缓移动,往另一边游去。 他动作极轻,激起片片涟漪,瞬息便平复,未叫另一方的人发觉。 泉池极大,周围景物遮挡一二,那人隐在另一边,赫连钦适才入了水,遂没有立即发现。 只觉大意,更加警惕,眼中杀意尽显。 他游到那头,靠着池壁,一面继续游动,一面投去目光。 下一瞬,赫连钦捏紧拳头,讶然流入心底。 只见水雾缭绕的泉池中,出现了一名不着寸缕的少女。 第516章 平行篇?青梅竹马2 少女背对着赫连钦,白皙削肩凝聚透明水珠,秀发披泄,青丝飞动,娇媚身躯浮荡在泉水中,视之魂牵梦绕,情动痴迷! 赫连钦只觉一股气血自下身袭来,心神震动,手紧紧握着。 少女身体微微抖动,似在掩泪,低低抽泣,叫人听见,心软爱怜。 下面的异动,令赫连钦极度不爽,面色冷酷,思绪极快转动起来。 不等赫连钦有所举动,少女蓦地转过身。 少女凹凸有致的身躯一览无遗,赫连钦瞳孔剧震,气血牵引,彻底动不了了。 少女发现突然冒出来的男子,立时惊叫,羞恼愤恨,看清赫连钦的脸,愤恨逝去,化为无尽的羞意。 “表、表哥!” 温雅尔那双圆圆眸子睁得极大,脸上泪痕顷刻被雾气冲散。 见赫连钦未着衣裳,宽厚胸膛直接显露在自己面前,温雅尔赶忙捂上双眼。 又觉不对,去捂身体,惊慌羞恼不已,“表哥,不准看!” 赫连钦快速转身,声音低沉沙哑,“雅、雅尔,你怎么会在这?” 赫连钦没想到,泉池另一边之人,会是一位女子。 这位女子还是温雅尔。 温雅尔羞愤难耐,入水前的伤心一扫而空,气恼回道,“这话应该雅尔问表哥,雅尔在此处沐浴,表哥为何会闯进来?!” “我……”赫连钦语塞。 说他不知道雅尔来了莜夏山庄,还是说自己先入这泉池的?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话在嘴巴绕了又绕,都要打结了,也吐不出半个字。 面对温雅尔时,他总是这般无奈,“雅尔,你先上去穿好衣服。” 又补充说道,“表哥不会看的。” 温雅尔脸颊红霞化开,若非正值夜间,看不出什么,当真要羞恼得钻进水里。 “哼!” 温雅尔一想起在朝禧宫里,赫连钦说的那些绝情之语,就一阵气恼,撇开脸不愿看赫连钦。 慢慢游到泉池池壁,上了台阶,想要上去将衣裳穿好。 赫连钦听到水流动的声音,深深呼吸,压制心中火意,强行忍着。 “啊!”只是未等到温雅尔上去,就传来了她踩空后的惊呼声。 赫连钦一惊,迅速转身,一把抱住滑落下来的温雅尔。 两人坦诚相见,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热气喷洒,气血喷涌,放肆暧昧。 少女抓着男子的手,感受到从男子身上传来的热气,不禁颤栗,羞愤难耐。 嗓音娇滴滴的,惹人怜惜抚爱,“表哥,刚刚……” 她想解释自己踩空了,才会掉下来的。 “没事。”赫连钦打断她。 音调低沉的吓人,带着惑人意味,却没有逾矩的行为,“先上去吧。” “好。”少女乖乖点头,从赫连钦怀中离开,在男子的注视下离了泉池,用衣裳包裹住身体。 见温雅尔没再出意外,赫连钦放下心,欲回另一边穿衣服,又停下来,叮咛温雅尔,“在这等我。” “嗯嗯。”温雅尔直点头,乖极了。 赫连钦快速穿好衣服,绕过假山,回来找温雅尔。 “表哥。”温雅尔上前,圆圆水眸望着赫连钦,里面满是依赖与羞怯。 赫连钦紧绷着脸,盯着温雅尔,一想到今夜发生的事,就有许多话要说,气恼他看了温雅尔的身子,又忍不住想问,为何温雅尔会出现在此处。 温雅尔与赫连钦一块儿长大,很快就发现赫连钦生气了,见赫连钦绷着脸,一点儿都不温柔,顿时紧抿住唇。 发出一声娇哼,又语含委屈,“表哥是在怪雅尔吗?” 赫连钦脸上的冷意瞬间消失,面对温雅尔,根本维持不了多久,也生不起气,“没有。” 心里不禁冒出念头来: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娇气。 “明明就有!”温雅尔攥紧赫连钦的衣袖,粉唇嘟起,赌气道。 少女秀发尽湿,黏连于凝玉肌肤,单薄衣裳裹住娇小柔弱身躯,水珠沁入,勾勒出少女玲珑有致的身姿。 借着月色,赫连钦将少女曲线看得一清二楚,口干舌燥,喉结滚动,周身气息越发低沉。 赫连钦拉起温雅尔的手,“先回去换身衣服。” 温雅尔哪里晓得,赫连钦此刻难以控制着的欲望,她只认为,赫连钦是在故意回避她,不想要她了。 所以才会在朝禧宫偏殿,说出那样的话来。 “雅尔不要。”温雅尔用力挣扎,站在原地不肯移动。 赫连钦一时不察,就叫温雅尔挣脱开,顿时愣住了。 放缓语气,温声哄,“衣服都湿了,先换下来,可好?” “不要你管。”温雅尔瞪着赫连钦,水眸盈满了委屈,“表哥不是说,不会娶雅尔吗?为什么还要来关心雅尔,雅尔怎么样,跟表哥一点关系都没有。” 殿试结果出来后,温雅尔随温老夫人入宫,拜见瑾贵妃。 温雅尔心心念念着,想要见赫连钦。 她三年未见到表哥了。 瑾贵妃让人去叫赫连钦,赫连钦却迟迟不出现,直到温雅尔希望快破灭,赫连钦才肯露面。 好不容易见到赫连钦,温雅尔迎来的,不是温声笑颜,而是冷酷无情拒绝自己的赫连钦。 温雅尔失魂落魄出宫,整日哭得泣不成声,温老夫人和温大夫人劝也劝不住,实在头疼,就想着送温雅尔到莜夏山庄散散心,也正好避避暑。 温雅尔昨日刚到莜夏山庄,温管事恰巧不在,底下人一时疏忽,没来得及告知赫连钦,才有了今夜的大乌龙。 温雅尔低声抽泣,始终瞪着赫连钦,强装镇定。 但赫连钦与温雅尔从小一起长大,一眼就看出了温雅尔内心的脆弱与无助,当下竟不知所措了。 赫连钦明白说出那些话,会伤害到温雅尔,可世事无常,骗得了温雅尔一时,骗不了她一世,温雅尔总要面对的。 他哄着温雅尔离去,推了与温雅尔的亲事,欲娶颜氏女,将一切规划得完美无缺。 却独独未料到今夜之事。 他、他们…… 不仅有了肌肤之亲,赫连钦还冒犯了温雅尔…… 第517章 平行篇?青梅竹马 3 “雅尔,先跟表哥回屋。”一向妙语连珠的赫连钦,再说不出哄骗的话。 可他越是躲避,温雅尔就越发心碎,晶莹泪水连成线,不住往下落,削肩颤抖,雪肤锁骨若隐若现,胸腔上下浮动,伤心得不能自已。 赫连钦走近,想为温雅尔拂去泪水,不想落了个空。 少女竟不愿赫连钦靠近,“表哥不是说,不想要雅尔了,干嘛还要这样。” 薄薄单衣紧贴玲珑身躯,沾了水,凹凸线条展露于男子面前,泪水嘀嗒落下,使少女越发娇美诱人。 赫连钦却没了适才的欲望,只看得到少女圆圆水眸中的忧伤。 温雅尔很娇气,生来就要人宠着的,赫连钦很清楚这一点。 古灵精怪的,总爱耍些小脾气,温氏上下皆头疼不已,可真论起来,无人不喜欢温雅尔,面上叫苦,背地里都瞧着温雅尔,满眼欢喜呢。 温氏家主为瑾贵妃的兄长,但瑾贵妃不单单只有温氏家主一位嫡亲兄长,亦有不少嫡亲侄子侄女。 可瑾贵妃就独独喜欢温雅尔,温氏中被频繁召进宫的,就只有温雅尔一人。 温雅尔娇气极了,脾气亦有,平日对着下人放些狠话,扬言要跟温老夫人告状,狐假虎威,真真责罚却没有的。 到底善良纯净。 赫连钦与温雅尔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比任何人都了解温雅尔。 少女的感情真挚纯粹,较之白玉透彻清亮,不带一丝杂质,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也不会去伤害,就是这般单纯可爱。 对他更是用情至深,整颗心完完全全交付给了他,看不到其他人,扑到他身上,便从未想过离开。 纵使他说了那样绝情之言,也始终没有忘记他的打算。 温雅尔口中说着不要赫连钦管,不肯让他靠近,可脚没有动一下,任由赫连钦凑过来。 用那双圆圆的、盈满水雾的眸子望着赫连钦,就是想等着赫连钦哄她,想听听赫连钦的声音。 赫连钦最终败下阵,弯下腰扶住温雅尔,低声轻语,“表哥什么时候说了不要雅尔,雅尔这么好,表哥可舍不得丢掉。” 男子凑得极近,不足半尺,差一点就要触碰到温雅尔脸颊,热气呼出,洒在温雅尔脸上,痒痒的,又甜甜的,是她熟悉的味道。 “表哥。”温雅尔止了哭泣,唇瓣微张,嗫嚅唤着。 “真的吗?表哥不会不要雅尔?” 小手攥住赫连钦,不肯放开,连问了两声,迫切想要赫连钦的肯定答复。 从少女身上传来淡淡清香,萦绕鼻尖,勾人夺魄,让男子倍感熟悉亲近。 赫连钦不禁点头,“嗯,不会的。” “那说好了,不准反悔,不然……”温雅尔破涕为笑,眸子亮晶晶,忽闪忽闪,溢着星辰耀日,是这夜间最美的风景。 笑容烂漫,也最令男子沉醉。 “不然雅尔就再也不理表哥了。”少女用最娇气的嗓音,说着她自认为最霸道的话。 男子发出一声悠悠叹息,似无奈极了,拿少女没有办法,妥协应着,“好,表哥真的怕雅尔不理人。” 温雅尔微微昂起下巴,眼中满是狡黠,得意洋洋的模样。 “现在可以去换衣服了吧?”赫连钦伸手,轻轻拭去温雅尔脸上的泪痕。 温雅尔撇撇嘴,“可以。” 赫连钦见温雅尔还有些气,当真无法说一句强硬的话,温言哄道,“衣服都湿透了,雅尔随表哥回屋。” 主屋离泉池不远,赫连钦带着温雅尔,借着廊下灯光,就回了去。 一入屋,烛火四溢,眼前一片明亮,使温雅尔看清了身旁的男子。 男子只着一袭单薄长衫,松松垮垮耷拉着,沾上些许泉水,紧贴身体,露出大片雪白肌肤,腹肌隐现,宽厚有力胸膛坦露在她面前,顿时脸红心跳起来。 心慕之人始终紧紧握着她的手,清澈瑞凤眼不见往日淡漠,总能对她展现宠溺,男子气息将温雅尔死死包围,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如痴如醉,甚是倾心。 温雅尔脸颊娇嫩泛红,一片红霞,圆圆水眸附一层薄薄的雾气,手指不禁缠绕住男子,羞怯地低下了头。 赫连钦没有发现温雅尔的羞意,牵着温雅尔,寻找干净的衣服。 此处没有温雅尔的衣服,红木雕花立柜中尽是云夜收拾出来的赫连钦的长袍、中衫,还有亵衣。 想了想,赫连钦拿了一件玄色外袍,“先换上这个。” “啊。”温雅尔看着赫连钦递过来的玄色外袍,愣了神。 这是表哥的衣服。 她要穿表哥的衣服吗? 温雅尔脸更红了,接过玄色外袍时,手指颤了颤,如梦如幻,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 赫连钦不知温雅尔心中所想。 今夜的事,叫他心绪彻底乱了。 但清楚的是,他看了温雅尔的身子,与温雅尔有了肌肤之亲,就必须对温雅尔负责。 既在泉池中发生了那样的事,温雅尔穿他的衣服,又有何妨? 目光凝落到温雅尔姣好身躯,赫连钦干咳一声,又赶紧移开,“雅尔快换上吧。” “可是……”温雅尔抓着赫连钦的袍衣,圆眸中含着疑惑,“这是外面的袍子……” 赫连钦立时怔住,重新看向温雅尔。 温雅尔为温氏嫡女,身份尊贵,吃穿用度皆为最好的,素日穿的衣服俱用上等的料子,由专门的裁缝制成的。 肌肤粉嫩,一不小心就会摩擦泛红,如何能直接穿赫连钦的外袍。 赫连钦的衣服料子,自然也是极好的,可终归是外袍,不能做里衣穿。 赫连钦纠结了起来,难道要让雅尔穿他的亵衣? “可有带衣服来?”赫连钦正了正色,问道。 温雅尔点头,又摇头,“带了,环心给雅尔带着呢,就是、就是在主屋后面那间屋子里。” 来到莜夏山庄,遇到同样沐浴的赫连钦,惊慌又欣喜,得了赫连钦承诺,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被赫连钦带着来主屋,根本想不到要回她所住的屋子拿衣服。 第518章 平行篇?青梅竹马 4 赫连钦点头。 就在后面啊。 “先披上。”赫连钦展开外袍,给温雅尔披上。 温雅尔盯着赫连钦,糯糯要求,“表哥跟雅尔一起去取衣服。” “嗯。”赫连钦勾唇,好笑地凝视温雅尔,“雅尔还在怕表哥丢下你不成?” “既然答应了雅尔,表哥会信守诺言的。” 男子轻笑出声,眼中倒映着温雅尔的身影,此刻满心满眼都只有温雅尔一人。 温雅尔眉梢微弯,笑得灿烂,“嗯,表哥永远不会弄丢雅尔的。” 自始至终,温雅尔就没有想过喜欢上别人,一颗心都在赫连钦这,就算赫连钦在朝禧宫说了那些话,也只会独自伤感,从未想过不再喜欢赫连钦。 以至于,今夜于泉池中与赫连钦坦诚相见,只有羞恼,没有愤恨,潜意识把全身心交给赫连钦。 赫连钦略一犹豫,便揽过温雅尔的肩,带着温雅尔往另一处屋子去。 “小姐……殿下……” “奴婢见过殿下。”环心、果心见到赫连钦,十分惊讶。 再看赫连钦和温雅尔举止亲密,以及温雅尔身上的外袍,环心、果心立刻猜出一二。 刚刚小姐一人在泉池中…… 来到莜夏山庄,温雅尔眉目忧愁不减,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叫环心、果心看了直难受。 两人便劝着温雅尔去泉池中沐浴,散散心中郁气。 果心陪温雅尔去了泉池,又折回来取东西,所以赫连钦看到温雅尔时,只有她一个人。 “你们小姐衣裳湿了,取身干净的来。”赫连钦冷声吩咐。 这莜夏山庄都是温氏的人,忠心耿耿,不敢放肆,但难保有人生出歹心。 把温雅尔一人留在泉池中,实在危险。 若今夜入泉池的不是他,后果不堪设想! “是。”环心、果心浑身一震,感受到赫连钦身上极低极冷的气压,俱埋头自责。 果心更是满心愧疚,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她怎么能留小姐一个人在那里! 平日总小心谨慎的,怎么今夜偏偏抽了风呢?! 环心与果心自责不已,又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好在,是殿下,不是别人。 赫连钦跟温雅尔青梅竹马,感情极好,无论是赫连钦身边的云升、云夜,还是环心跟果心,都是这般认为的,又同时将对方看做自己的半个主子,根本分不开。 因此,环心、果心才会觉得庆幸。 温雅尔缩在赫连钦身边,看了看环心和果心,又看了看赫连钦,眼睛转了转,没有开口说话。 她素来听赫连钦的,不管赫连钦说什么,做什么,都觉得对。 再有,今夜环心、果心确实疏于职守,差点让温雅尔陷入万难境地。 环心取来衣裳,果心替温雅尔打理湿发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赫连钦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温雅尔,未有半点不耐。 温雅尔由着果心为她擦拭头发,透过铜镜看赫连钦,知道赫连钦还在,就笑得甜蜜,眉眼都弯了。 待头发彻底干了,温雅尔又拉着赫连钦,不许赫连钦走。 赫连钦便留下来,陪温雅尔说了许久的话,一直到温雅尔沉沉睡去。 离开时,赫连钦扫视环心、果心,语带警告,“再有下次,便不用待在温氏了。” “是,殿下。” 环心、果心跪了下去,惴惴不安应是,身体发抖,绝不敢再有任何闪失。 否则,赫连钦当真会把她们发卖出去。 两人为温氏家生子,爹跟娘都在温氏当了个管事,从小来到温雅尔身边伺候,离不开温氏。 只要赫连钦想,一句话就能将她们发卖了,无人可以阻扰。 翌日,赫连格跟卫寅生发现,突然从赫连钦身后冒出来的温雅尔,俱是一愣。 赫连钦牵着温雅尔的手,说道,“外祖母的三孙女,我的表妹。” 能让赫连钦唤外祖母的,就只有平江温氏的老夫人了,又行三,即为温氏嫡三小姐温雅尔。 赫连格立时会意,拱手道,“温三小姐。” “温三小姐。”卫寅生跟着拱手。 相比于赫连格,他不是很清楚豪门世族中有哪些人,但他来到京城后,隐约听闻过,赫连钦有一位青梅竹马的表妹。 看了好几眼赫连钦与温雅尔交握的手,便知眼前的娇媚少女,就是赫连钦的青梅竹马表妹。 “卫兄,今日有何安排?”赫连钦神态自若,并未掩饰与温雅尔的亲密。 卫寅生挠了挠头,收回目光,面露沉思。 昨儿的温泉实在舒爽,本计划着今日要跟小五、李兄一起泡温泉的,可现在多了温三小姐…… 温管事恭敬站着,被赫连钦锐利眼眸扫视多次,头皮发麻,两股颤颤,后背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恐惧万分。 心里骂了一万遍底下的人,他压根不知晓温雅尔来了,才叫赫连钦、温雅尔同处一个院子。 殿下跟三小姐的确不会发生什么事,但他没有禀报,就让未出阁的温雅尔跟赫连钦待在主院,就是大错特错。 再看两人交握的手,温管事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跟老夫人院子里的管事有些交情,听闻殿下不会娶三小姐的,可现在…… 不娶也得娶了。 温管事不晓得主子们怎么想的,但看样子,此次他绝对毁了殿下的计划。 心里一紧,脸上挤满笑容,恭恭敬敬道,“殿下,山庄的蜜桃正巧熟了,不如移步桃园,尝尝鲜?” 赫连钦瞥了眼温管事,没有做声。 温管事身体紧绷,依旧堆满笑。 “倒是个极好的主意!”卫寅生一拍巴掌,称好道。 虽觉温管事笑得古怪,但去桃园摘新鲜的桃子吃,想想就很不错。 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桃子,肯定特别好吃! 卫寅生答应完,又看向赫连钦与温雅尔,“小五、温三小姐,你们觉得怎么样?” “是啊,皇兄还没亲手摘过桃子呢。”赫连格同样看了过去,颇有兴致。 长在深宫,想吃什么,都有人送来,无需他们动手,自没见过树上的桃子,更别提亲手摘了。 赫连钦则低头问温雅尔,“雅尔,想吃桃子吗?” 第519章 平行篇?青梅竹马 5 “想,跟表哥一起。”温雅尔眸中化开欢喜,摇了摇赫连钦的手,娇娇应道。 赫连钦不由也露出笑,“那就去桃园摘桃子吧。” 赫连格跟卫寅生看着两人,不禁抖了抖身体,怎么感觉有点不自在。 赫连格盯了赫连钦脸上笑容几秒,随即移开视线,朗声冲温管事说,“带路,去桃园。” 早就知道小五与温三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时常见小五跟温三小姐一起出现,只是像今日这般亲密,却是头一次。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赫连格没再猜下去,赫连钦没有同他讲,他便不会去探究。 因着昨晚的事儿,温管事极其惶恐不安,更加殷勤伺候了,低头为赫连钦等人领路。 桃园位于莜夏山庄后方,几人沿着小石子路,看过周遭鲜艳名花,穿过清幽林间,来到了桃园外。 桃园用木栅栏围了起来,越过栅栏,可看到园中的数棵桃树,正值夏日,树上结满了蜜桃,桃子已然成熟,又大又圆,看起来粉嫩嫩的,很好吃的样子,桃香四溢,飘香千里。 几人未见过此景,嗅着果香,浮现笑容。 里头摘果子的农妇看见他们,连忙停下,上前行礼,“小的见过殿下、三殿下、小姐、卫公子。” 赫连钦等人来山庄的消息,农妇们早已得知,见了赫连钦,不敢怠慢,诚惶诚恐行礼。 赫连钦点头后,温管事才开口,“都去忙吧。” “是。” “殿下,桃子都熟了,特别甜。”温管事躬身,引着赫连钦等人入桃园。 卫寅生见到此情此景,快步入了桃园,就凑到农妇那去,嘴巴忒甜,要农妇们给他指指,哪个桃子最大又最甜。 赫连格知赫连钦要跟温雅尔一块儿,于是快步跟了去。 赫连钦始终牵着温雅尔的手,来到桃树下,“雅尔,喜欢哪个,表哥给你摘。” 桃树中挂满了大桃子,下面的桃子都被农妇们摘了,剩下的则需借助工具才可摘取。 两人未直接看向被农妇们摘到竹篓子里的桃子,而是放眼树梢上的蜜桃。 来桃园,不就是要亲手摘桃子,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雅尔看看。”温雅尔扬起小脸,寻找着最甜的桃子。 赫连钦站在温雅尔身边,看着温雅尔笑,目光始终没从温雅尔身上移开。 昨夜之事仍旧历历在目,不停浮现在赫连钦脑海中,逃也逃不开,瞧见少女欢喜的小脸,便顿了顿。 终归是他对不起雅尔,只怕娶了,也不能给雅尔最好的。 就是不知道雅尔往后,是否会后悔。 前路漫长艰辛,就连自己都无法保证不会有迷失之时,更何况这般纯真可爱的雅尔。 “表哥,那个,那个。”温雅尔指着树梢最上方那只卖相极好的大桃子,欢快地笑着,要赫连钦给她摘下来。 赫连钦抬眸,见那桃子落于边缘处,四周无遮挡的枝干。 借力一跃,便摘了下来,“给。” 温雅尔看着眨眼之间,就从树上跑到自己面前的桃子,张大嘴巴,圆眼惊奇,发出大大的感叹。 捧过桃子,温雅尔新奇的抬起来,注视这颗被赫连钦轻松摘下来,泛着白色毛须的大桃子,心被喜悦填满,幸福极了。 “表哥,好大呀。”温雅尔激动地跳了跳,圆眸都笑弯了。 空出手想要继续抓着赫连钦的衣袍,却发现手心沾上点点桃毛,一脸无辜地望向赫连钦,“表哥……” 赫连钦浅笑,捉住温雅尔的手,道,“不想抓衣服,就得牵着表哥,不然就要换成雅尔弄丢表哥了。” 他语气淡淡,与以往并无不同,待温雅尔亲近自然。 只是跟着过来的云夜,听了这话,不动声色瞧了眼,笑得俏皮可爱的少女,又默默垂首。 三小姐如今不仅仅是表妹了,还是殿下要迎娶之人。 被男子宽大温暖的手握着,少女笑颜展开,凑近了些,靠在男子宽厚肩膀上,抬眸盯着男子。 “嗯?”赫连钦低头,看着少女。 岂料,少女竟将桃子塞到他另一只手中,不等他反应过来,脸就被少女捏住。 赫连钦错愕,“雅尔?” 少女踮着脚尖,整个身子靠着赫连钦,勉强能够抓到赫连钦的脸。 柔软小手轻轻捏住赫连钦的脸,做了个笑脸,不肯松开,粉唇扬起,圆眸中满是狡黠,霸道又娇纵。 仗着这会儿赫连钦宠着她,不会凶她,就顺着竿子爬,要“欺负”赫连钦。 “表哥。”温雅尔扑上来,手始终没有移开,却要赫连钦抱她。 云夜极有眼色的拿过桃子,与环心、果心,以及温管事离远了些。 卫寅生和赫连格不经意看来,连忙转头,往另一边走,好让赫连钦、温雅尔二人独处。 但赫连钦耳聪目明,自幼习武,卫寅生调侃的声音清晰入耳,“没想到小五跟温三小姐感情这么好,摘个桃子都要抱在一起。” 赫连钦嘴角抽了抽,再看少女歪着头,宛如偷了腥的猫,十分得意忘形,挂在自己身上,不愿下去。 “雅尔。”赫连钦无奈,只好环住温雅尔,不让温雅尔掉下去。 温雅尔更加兴奋,松开赫连钦的脸,又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感觉很新奇。 她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赫连钦,更不用说戳赫连钦的脸。 温雅尔很轻很娇弱,但该有的地方,一样不缺,压在赫连钦胸膛处,清晰直观,属于少女特有的淡淡体香与男子融为一体,仿若世间最亲密之人。 赫连钦轻轻松松抱着温雅尔,一点都不吃力,许是因着昨夜之事,纵容着温雅尔的“胡作非为”,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 溢满果香的桃园中,男子环抱少女,动作小心又轻柔,被少女捏了脸,也不恼,神情淡淡,眼中满含宠溺。 忽而,少女不小心擦过男子唇瓣,留下一抹清香。 少女羞涩后,便痴痴笑了起来。 而男子,始终凝视着少女。 第520章 平行篇?有来无回 “四皇嫂,不知四皇兄身体如何了?”淡漠中夹杂着一丝关切的声音传入赫连迟耳畔。 心神动了动,想要睁开眼,眼皮沉甸甸的,让他无法看到说话之人。 赫连迟记得,他没有听过这人的声音。 “殿下还是跟昨日一样。”女子话语中含着无限愁绪。 这回赫连迟听出来了,是皇后谢盈牵。 “小五,既然四皇弟还没醒,我们就先回去吧。”另一名男子开口说道。 “好。”赫连钦看了眼床上面色暗沉、嘴唇苍白的赫连迟,向谢盈牵道别,“四皇嫂,本王跟皇兄改日再来看四皇兄。” 谢盈牵点点头,素净脸庞上依旧布满忧伤,起身要送赫连钦、赫连格。 赫连格摆手,“四皇弟妹,就留在这照顾四皇弟吧。” 说完,他指了指昏迷着的赫连迟。 心里不免嘀咕,赫连迟倒了大霉,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世事无常呐。 “嗯。”谢盈牵心思全在赫连迟那,当下点头,没有坚持要送。 赫连钦和赫连格离开后,屋里重归平静,谢盈牵坐在床边,注视着赫连迟,眼含忧伤。 殿下在岭南生了大病,一到京城,就昏倒过去,五皇弟都从寒水城回来了,殿下却还未醒。 太医来把了脉,说不出所以然来,也看不出殿下的病因,就这样一直拖着,根本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会醒。 谢盈牵想着想着,满目悲戚,小声抽泣起来,发觉眼泪打湿了赫连迟衣襟,慌忙抹去眼泪,又要去擦拭湿了一小块儿的衣襟。 手刚伸过去,就被人大力抓住。 “啊。”谢盈牵惊呼,手被抓得生疼,对上赫连钦阴鸷眼眸时,浑身颤抖。 又惊又喜,“殿下,您醒了?” 赫连迟皱眉,看着似乎年轻了几岁的谢盈牵,冷声问,“你在干什么?” “妾身、妾身……”莫名地,谢盈牵心底升起巨大恐惧,不敢直视赫连迟,话也说不利索。 赫连迟松开谢盈牵,想要坐起来,发觉身体虚弱无力,无法动弹,刚刚抓住谢盈牵,已用尽全部力气,额头细汗直冒。 “朕这是怎么了?”赫连迟大怒,自他登上皇位,无人敢忤逆他,满朝文武皆惧怕,更不敢害他至此。 究竟是谁,竟让他陷入这般境地。 该死! “大胆……” 谢盈牵瞪大了眼睛,赶忙捂住赫连迟的嘴,连连摇头,一脸的恐惧,“殿下,您、您……父皇还在呢!” 听到赫连迟自称“朕”,她魂都要吓没了。 殿下难道癔症了? 赫连迟不悦甩开谢盈牵,强行坐起,要去收拾那些胆大包天的逆贼。 然而在看到屋内陈设后,大为震惊。 这不是他的寝殿,是……他为皇子时的屋子。 “殿下,妾身去叫府医过来。”谢盈牵跌坐到地上,顾不上疼痛,仓惶出了屋,要寻府医来为赫连迟把脉。 赫连迟紧皱眉头,愣坐在床上,片刻后虚弱昏了过去。 赫连钦回到王府当晚,就听闻赫连迟醒了。 不禁诧异,第二日又和赫连格去了四皇子府。 “你是五皇弟?”赫连迟盯着面前浑身透着贵气的冠玉男子,问道。 赫连钦挑眉,不明白赫连迟意欲何为,但还是点头,“嗯,是五皇弟。” “诶,四皇弟,怎么大病了一场,连小五都不认识了?”赫连格走上前,狐疑地打量起赫连迟。 心里很是不爽,装模作样。 赫连迟冷冷斜睨赫连格,面无表情。 登基后,赫连格就去了封地,一直到他自尽都没有回来。 他亲手结束了寂寥无趣的一生,回到了为皇子的时候,识得谢盈牵、赫连格,却对突然冒出来的赫连钦倍感意外。 五皇弟不是那个病怏怏的赫连风吗? 怎么成了赫连钦? 赫连迟见赫连钦依旧用关切的目光看着自己,莫名其妙地,不觉被冒犯,反倒涌现出欣喜。 这份欣喜,是他从未有过的。 但心底对赫连钦的熟悉与亲近,竟是如此的清晰强烈。 “四皇兄,不认识皇弟了?”赫连钦微笑,接过赫连格的话。 赫连迟皱着的眉,不由自主舒展,下意识道,“没有,怎么可能会不认识五皇弟。” 言罢,赫连迟惊骇不已,这话竟是从他口中说出的。 太不可思议了! 他如何会对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赫连钦这般客气? “没有就好。”赫连钦松了口气,又细问谢盈牵,赫连迟的病是否有所好转。 得知赫连迟病情确有好转,脸上凝重消散,嘴角露出一抹笑,“那皇弟就放心了。” 赫连迟一直盯视赫连钦,眼睛没有移开一下。 谢盈牵、赫连格除了觉得赫连迟眼神有些古怪外,并无其他感觉。 往日赫连迟见到赫连钦,不就是这般吗? 只看得到赫连钦,压根不顾旁人死活。 赫连格受不了赫连迟的冷脸,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赫连钦则又待了会儿,才被云林送出府。 临走前,赫连钦问了句,“四皇兄昨日醒的?” “是,殿下醒了后,皇子妃似乎很激动。”云林回道。 赫连迟醒了,谢盈牵激动些很正常,但云林特意点了出来,显然不寻常。 云林深深弯腰,压低声音,“奴才隐约听见,皇子妃说了一句‘父皇还在呢’。” “是吗?”赫连钦勾唇,表情似笑非笑,遂扬长而去。 赫连迟醒来后,病情奇迹般地迅速好转,令谢盈牵欣喜异常。 赫连钦陆陆续续去看了赫连迟几次,每回看到赫连迟脸上的强颜欢笑,赫连钦不动声色,让云林盯紧赫连迟。 暗中观察过一段时间,云林才递来确切的消息。 “朕?”赫连钦将手中纸条揉碎,只觉荒谬至极。 想起颜清瑜的梦魇,脸上笑意一点点消失。 轻声喃喃,“梦中的那个赫连迟穿过来了?” 赫连钦坐在案几前,烛光昏暗,忽得刮起一阵风,窗台被猛烈吹打,屋内烛火熄灭,陷入一片漆黑。 “有意思。” 黑暗中,响起男子森冷带着杀意的声音,“既然来了,就别想回去!” 完结啦! 感谢各位看官的一路陪伴,一起走过漫长的几个月。 行文至此,落笔为终! 后会有期! 《昭宣史册》见啦(预计明年七月左右与大家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