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乐农农 卷一》


 第1章

    【正文开始】

    九月雨后的山林，草木葱茏，繁花盛开，湿润的空气中满是清新的泥土味和野花的芳香，让人心旷神怡。

    只是这场细雨，没有将热气褪去多少，却让后山到村里的小路变得泥泞不堪。

    吴伊背着背筐从山上下来，小心躲避着地上的水洼，却仍是溅了满脚泥。

    她无奈地跷起脚看了看，认命般叹口气：「回去又要被奶奶骂了。」

    吴伊今年12岁了，却瘦弱矮小，看着只有8，9岁的模样，装满柴火的大背筐像座小山，压得她直不起腰来。

    她稍事停顿，努力直起身，将背绳理了理，又锤了锤酸痛的肩膀，便弓下身子，继续往家走。

    快到家时，就见村长家的小儿媳提着大包小裹地从村口走过来，吴伊立刻脆声招呼：「翠婶子！」

    翠婶子才嫁进来不久，身材娇小模样俊俏，为人热情爽快，对吴伊特别好，吴伊很喜欢她。

    「小伊捡柴火啊！」翠婶子忙笑着回应。

    她见吴伊背着沉重的大背筐，一步步走得艰难。裤腿上还溅了些泥点，稀疏枯黄的头发乱蓬蓬披散着，衬得苍白的小脸没有巴掌大，一双眼睛却又黑又亮，更显清秀俏丽，楚楚可怜。

    翠婶子看得心酸，上前替吴伊理了理额前乱发，微嗔道：「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怎么还背这么大的筐，这满头的汗！」又解开小包袱，拿了个小面饼递给她，「给，我娘家做的甜饼，你拿着吃。」

    吴伊眼更亮了，她吞了口口水，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接过饼子诚心道谢：「谢谢翠婶子！」

    「不用不用，快回家吃饭吧。」

    吴伊高兴地点点头，加快脚步朝家里走去。

    看着手里酥脆的白面饼子，吴伊忍不住放在鼻尖前闻了闻，又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小麦特有的清香立刻溢满口腔，她眯起眼：「真好吃！」

    吴家家贫，很少能吃白面，就算有，也只能长辈和两个堂兄弟吃，她和娘亲连玉米糊糊都吃不饱，早忘了白面是什么味。

    她想把面饼带回家跟娘亲分着吃，便用两只小手合起来遮住面饼，加快了脚步。

    今天早上她们被奶奶骂了一通，连早饭都没能吃上。饿得不行的她在山上找了点野果子吃，可是并不顶事，现在肚子饿得发疼，更别提娘亲在家干了一上午的活，什么都吃不了，肯定更难熬。

    正走着，一个人影从右侧闪了过来，挡在她的面前，叉腰厉声责问：「臭丫头，你手里拿的啥？」

    吴伊闻言，脚步一顿，怯生生地抬头，原来是大伯的儿子，她的堂弟小宝。

    小宝虽然只有八岁，却因为是吴家唯二的男孙，深得奶奶的宠爱，家里有好吃的都紧着他吃，长得高胖壮实，肉墩墩的，足足比吴伊高了一个头。

    他和一群孩子正在家门口玩耍，看见吴伊鬼鬼祟祟地，觉得她肯定藏了好东西，立刻冲上来抓 她现行。

    吴伊见小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知道这个饼子藏不住了，她低下头悄悄叹口气，把面饼拿出来掰成两半：「是甜面饼，翠婶子给我的，我分一半给你。」

    小宝接过来一把将饼子扔进嘴里，边大口咀嚼边又朝她伸手：「我还要！」

    饼子太香了，又酥又甜，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子，就是太小了不够吃，两三口就没了。

    吴伊不肯，把饼子藏在身后，摇头小声拒绝：「我只有一点点了。」

    说完侧身想从小宝身旁绕过去。

    小宝急了，脚步一挪，堵住吴伊的去路，厉声威胁她：「贪吃的贱丫头！快给我！不然我让奶奶打死你！」

    吴伊不愿再同他掰扯，低头往屋里冲。

    小宝见吴伊不理他，顿时火起，一把抓住吴伊的头发就往后扯，嘴里咬牙切齿地骂：「作死的赔钱货，有好吃的就藏起来，只晓得吃独食，烂了心肝，看我不撕了你！」

    这些恶毒的话都是奶奶田氏平常挂在嘴边骂她们母女的，小宝听多了，张口就来。

    吴伊不吭声，眼里含着泪，反过手用力争夺自己的头发。

    已经给了一半，凭什么还要给你！ 我要留着给娘吃！

 第2章

    小宝被田氏和他娘宠得无法无天，在家霸道惯了，见平时懦弱好欺的吴伊竟敢反抗自己，气得直跳脚，按住她的头拼命往前一推，嘴里还嚷：「贱丫头，去死吧！」

    吴伊正在全神和他争夺没有防备，被这大力一推站立不住，踉跄了几步扑倒在地，脑袋正好撞在一块突起的尖石上，坚锐的疼痛立刻从额头传来，痛得她头晕目胀。

    吴伊双手撑住地面，想要爬起来，却四肢无力，背筐也重重地压在背上，根本爬不起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额头上的痛处有什么正在向外奔涌，心也「咚咚」直跳，一阵阵地发慌。

    「小伊脑袋流好多血，小伊要死了！」

    「小宝把小伊打死了！小宝把小伊打死了！」

    旁边的小孩看吴伊倒下，马上围了过来，见她头上往外直冒鲜血，殷红刺目，都吓坏了，立刻乱糟糟地吵嚷起来。

    小宝跑到吴伊身边，见她闭眼俯卧在地上，脑袋边的血渍慢慢变大，也慌了神，忙伸手推吴伊：「你起来啊！你起来啊！」

    吴伊一动不动。

    小宝以为吴伊真的死了，吓得腿发软跌坐在地，哇地一声哭喊起来：「不是我打的，是她自己摔的！奶奶，娘，小伊死了，她自己摔死的！」一边哭着，一边连滚带爬地往家里跑。

    吴伊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想：「我死了吗？这就是死吗？」

    死掉也挺好，以后不会被打骂，不会挨饿了吧。

    她撑起全身的力气，抓紧手中打算拿给娘亲的面饼。

    「可惜没把饼子拿给娘亲尝尝。」她这样想着，难过地闭上眼。

    热度一点点从身体里流失，意识一寸寸抽离，周围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 渐渐地她失去了知觉。

    刚吃过晚饭，天色还很亮，只是比白天凉爽了许多，吴家后院低矮狭小的柴屋里却光线昏暗，又闷又热，霉臭扑鼻。

    都市小白领林伊被一阵哀哀的哭声惊醒，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床上，一个衣着破旧的古装妇人正伏在床边哭泣。

    怎么回事？她不是下楼梯的时候一脚踏空摔下楼了吗？怎么到了这里？难道死了？这是到了阴曹地府？

    也太破了吧！她忍不住吐槽。

    可是额前突突的疼痛和昏沉的脑袋提醒她，她不仅活着，状态还非常糟糕。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重新闭上眼睛，试图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有一段段奇怪的画面和陌生的记忆奔涌而来，把脑袋冲撞得更加的昏沉胀痛，她不由低吟出声。

    声音虽然细微，却惊动了痛哭的妇人。

    她狂喜抬头，扑上前紧紧搂住林伊，红肿着眼睛看向她：「小伊，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娘了！」

    林伊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欣喜若狂的妇人，强扯出一个笑。

    不知为何，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她，林伊却觉得特别的亲切和熟悉，打心眼里想和她亲近。

    「太好了，老天保佑，你终于醒了，郎中说你醒过来就没事了！你头还痛不痛？想不想吐？」妇人紧张地问。

    林伊轻轻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你没事就好。」妇人抱着林伊高兴得手足无措，又哭又笑好一阵，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轻呼一声，「唉呀，药我都熬好了，你等会啊，我去端过来，你好好躺着啊。」语无伦次地说完，不等林伊回答，便轻轻放开她，跌跌撞撞跑出门去。

    林伊看着她的背影长出口气，慢慢起身靠坐在床头，闭上眼将脑海里杂乱的信息慢慢理顺。

    这是属于农家小女孩吴伊的记忆，短短的十二年人生悲惨无比。

    她的亲爹排行老二，是个会对妻女实施家庭暴力的大渣男。兄弟三人没有分家，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吴伊亲娘林氏，也就是刚才那个妇人，性格老实懦弱，因为没有给吴老二生儿子，只生了个让他嫌弃无比的女儿，娘家又不得力，不能给她撑腰，吴老二就肆无忌惮地欺负她们，动不动恶言相向，拳打脚踢，娘俩身上经常被他打的青一块紫一块。

    而奶奶田氏是最令吴伊胆寒的存在。她尖酸刻薄，阴毒凶恶，偏在外人面前最会做出和善的模样，几个孙辈除了吴老大的两个儿子是她的心肝宝贝外，三个孙女全是赔钱货，贱丫头，林氏和吴伊更是被她呼来唤去，任意欺辱，是她随时叱骂的对象。母女俩在吴家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第3章

    林氏忍气吞声，吃得最少最差，做得最多最累，每天侍候一家老小，见人就赔笑脸，只为了能让吴伊少受欺负，可惜事与愿违，她越是低声下气，别人越是 不把她们放在眼里，谁都可以在她们身上踩上几脚。

    这不是种田文的标准配置吗？极品奶奶包子娘，只是书里的亲爹虽然愚孝，却憨厚老实，疼爱妻儿，而小吴伊非常不幸地摊到个渣男爹！

    林伊再次睁开眼，已经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穿越成了小吴伊，她心里痛骂不已，我怎么这么倒霉，死了竟然要到这种人家来受罪，被这些极品虐待！

    还有林氏，太可怜了，她怎么忍得了？要是在现代社会早就带着孩子离婚走人了吧？

    可脑海里那些关于林氏的温馨回忆，让林伊心里不由生出浓浓的孺沫之情。

    林伊的亲娘在她三岁时就去世了，继母对她向来没有好脸色，从小到大根本没有体会到过母爱，现在她穿越到了这具身体里面，一来就感受到了林氏发自内心的关爱和温暖的怀抱，这让她倍感亲切和依恋。

    好吧，就让她来享受这份母爱，也代替小吴伊好好孝顺林氏，好好保护她，林伊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

    至于渣爹恶奶，她可是在职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见识过不少超级大极品，很有点斗争经验和致胜法宝，要斗败他们，想必不是难事。

    只是不知道现在身处哪朝哪代，皇帝是谁？小吴伊的记忆中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这样的家庭地位在哪个朝代重要吗？又不可能造反起义当皇帝，就算是太平盛世也只能受罪好吧？

    正在思量，就听到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问林氏：「那个死丫头醒了？」

    这个声音熟悉无比，林伊的身子下意识地轻颤一下，她知道这正是小吴伊的奶奶田氏。

    林伊立刻压下心里的恐惧，低声怒骂：「你才是死老太婆！恶毒的死老太婆！竟然这么称呼自己的亲孙女！」

    「刚醒过来，我去端药给她！」这是林氏怯怯的声音。

    「这副药吃完就不要去抓了。」

    林氏低声争取：「娘，郎中说小伊身子太弱，还要再吃几幅药调调！」

    「调啥调？我们家哪有钱给她调？还身子弱，她是大家小姐啊！可惜她没有那个命！」田氏的声音一下尖锐起来。

    林氏语带哭腔：「娘……」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男声恶狠狠打断：「娘说啥你就听啥，哪那么多屁话，小丫头片子，多金贵，真死了往山上一抬大家省心！」

    这是小吴伊亲爹吴老二不耐烦的声音。

    林伊瞠目结舌，这是一个当爹该说的话吗？自己的女儿受了重伤不来看一眼，却口出恶言，这要是让小吴伊听了该多心寒。

    她气愤难当，这样的渣爹绝不能忍，她不顾尚有些疼痛的脑袋，翻身下床就要冲出屋去和他理论。

    出门一看，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他们在哪里说话？

    这时林氏的辩解声又轻轻响起，林伊仔细聆听，原来声音是从前院的堂屋里传来。

    不对啊，他们的声音不大，隔了这么 远，咋这么清楚，就像在耳边，她甚至还听到了吴老二往地下吐唾沫的声音。

    她确定以前在后院根本不可能听到！

    这怎么回事？难道是穿越的福利？老天爷补偿她附赠的顺风耳？林伊暗暗琢磨。

    正想着，就听见大伯娘杨氏在前面院子里闹嚷起来。

    在小吴伊记忆里，大伯娘杨氏是个粗俗愚笨、做事完全没有章法的无知村妇。

    她仗着是田氏的娘家侄女，又为吴家生了两个儿子，自觉劳苦功高，根本不把林氏放在眼里，帮着田氏欺负母女俩。两个儿子更被她教得粗鲁莽撞，蛮横无礼。

    此刻她站在院子里扯着破锣嗓又哭又骂，声音大得整个村子都能听见：「呸！那个死丫头自己没站稳摔了要怪我家小宝，吓得他发高热，怎么没人管他，怎么没人给他请郎中，我可怜的儿呐！就这么被个丫头欺负哦！」

    院里紧接着响起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是林氏跑到她面前跟她低低分辩，同时还有一个邻居大娘在旁边好言劝解，只是这些声音完全被她的高声哭嚎压住。

    杨氏在干啥？怕今天的事对小宝名声不好，故意大声哭闹想把邻居引家里来挽回名声？

 第4章

    以她的汹汹气势和超大音量，林氏哪里能和她抗衡，搞不好说着说着就真变成小吴伊自己摔的。

    杨氏边哭还边冲林氏发狠：「我告诉你姓林的，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了！大家都不要活！」

    奶奶田氏也走到院子里来了，她无奈地打个唉声，语气真诚地为杨氏作证：「唉，你们不知道，那丫头心眼坏得很，惯会装假，我们拿她没办法，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教不过来，这次又来害弟弟了。」

    两人一唱一和越说越来劲，林氏却只知道嘤嘤地哭，旁边有几个村民在嗡嗡议论。

    这是公然歪曲事实啊！林伊气得想打人，她不再耽搁，急匆匆地朝前院奔去。

    不过，这么活蹦乱跳地跑过去可不行。

    临近前院时，她放慢脚步，手扶着额头，眼里逼出两行泪水，摇摇欲坠地走了进去。

    此时院里竟已聚集了一堆人，只是前院宽大，并不觉得拥挤，院门更是大开，门外也站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有人眼尖，看见林伊出来立刻大叫：「小伊，你咋出来了？」

    众人转过头来，只见林伊头上缠着一圈白布，上面有星星点点的血渍浸出，巴掌大的小脸上一丝血色没有，比头上的白布还要惨淡，头发乱糟糟蓬着，眼睛微肿，眼眶四周还有一圈青紫，纤瘦的身体微弓着，一步步走得艰难，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在地上。

    几个妇人忍不住冲她惊呼：「慢点慢点，别再摔了。」

    在众人同情的眼光中她跌跌撞撞走近林氏，倚在林氏身上，气息奄奄地对田氏哭诉：「奶奶，是我不好！我该把饼子全给小宝，不该说要留一半给 您，他就不会急得推我！」

    她的声音嘶哑低沉，几句话说得一字一喘，声声带泪，听得众人都忍不住难受。

    田氏五十多岁年纪，身材矮小，干扁枯瘦，一双绿豆眼闪着精光，看着就不好糊弄。

    她冷冷地盯着林伊，没有吭声，心里却在暗骂，这丫头疯魔了？平时在我面前只有哭的份，这会却跑出来说是小宝推她，还说把饼子给我留着，这是在骂小宝不孝啊，这歹毒的死丫头，学会坑人了！

    邻居们没想那么多，听到林伊这么说，都很感动，纷纷出声表扬：

    「小伊多乖啊，有好吃的想着奶奶，自己不吃都要带回来。」

    「小宝就是没教好，只顾着自己吃，老人都不管，太不孝！」

    杨氏气得一蹦三丈高，咬牙切齿痛骂林伊：「你个贱丫头胡说啥，满口谎话，小宝哪里推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摔的，竟敢冤枉他！」

    她三十多岁模样，皱皱巴巴的粗布衫褂上沾了不少菜渍，身材肥实，宽头大脸，一张厚唇张张合合，噼哩叭啦冲着林伊恶狠狠地骂，「你不是要摔死了吗，怎么自己走出来了，惯会作假的贱丫头，怎么不摔死你！」

    林伊捂着脸哭得伤心：「大伯娘，你不要骂我，真的是小宝推的我，我没乱说……」声音清楚毫不含糊。

    杨氏又气又急，这丫头胆肥了啊，竟敢反驳她，以前自己骂她她可是只有发抖的份。

    她对着林伊啐了一口就要冲上去：「还敢乱说，看我撕了你的嘴！」

    一个大嫂听不过去，站出来拦住她指责：「你凶啥，当时一地的人呢，你以为没人看到吗，我儿子看得真真的，就是小宝推的。」

    还有人给她作证：「我儿子也看到了，推的那叫狠哦，还说叫小伊去死，才多大的小孩就这么坏，往死里下手！」

    有人则同情小吴伊：「多好的孩子，又懂事又听话，天天看她忙上忙下没个歇的时候，你还是大伯娘，心也太毒了，竟然咒她！」

    「难怪小宝那么恶，看来是有样学样！」

    「对啊，歹竹怎么可能出好笋，不止小宝恶，她家大宝也不是好的。」

    「就是，自以为读点书了不起，天天鼻孔朝天，我看啊，这心坏了读再多的书也白搭。」

    平时大家就看不惯大宝自以为读了几天书就不得了，仰着脑袋出出进进，看不上这个嫌弃那个，今天正好一起出气。

    林伊心头大爽，杨氏不是要造势挽回名声吗，现在如她所愿了。

    她不说话，抱着林氏，娘俩哭成一团，惹得几个妇人也跟着流泪，过来劝她们。

 第5章

    这就是林伊的目的，她准备大打悲情牌，用自己悲惨的处境引起周围邻居的同情，以便有朝一日离开时会为她们说话。

    是的，在理清楚小吴伊的处境和吴家的状况后，林伊已经打定主意要跳出这个火坑，而且要带着林氏一起走，吴家她一天也不想多呆， 受不了这个气！

    杨氏听着众人的议论和指责恨得呼哧呼哧直喘，她快被气疯了。

    她原想趁着晚饭后邻居都在外面遛达的时机闹嚷起来，引他们过来，当着他们的面把小宝的名声扳过来，谁想不仅没有成功，还把大宝牵连进来，这可不得了！大宝上学堂可是要做大官的！

    这时，吴老二阴沉着脸从堂屋走出来，她立刻冲上去告状：「老二，你也不管管这死丫头，让她在这里胡说八道，败坏你侄儿的名声！」

    林伊从林氏身旁直起身，她想看吴老二会是什么反应。

    吴老二和田氏长得很像，皮肤白净，身材高挑，看着还算清秀，只是此刻眼睛里闪着凶光，恶狠狠地瞪向林伊。

    他不答话，蹬蹬蹬走过来，毫无预兆地挥起手朝林伊就是一巴掌：「妈的死丫头，长能耐了，闹得家里不得安生！」

    林伊见他脸色不对，一直防备着他，眼见他挥手立刻「啊！」地一声惨叫，顺着他的手风倒在地上，捂住脸嘶声大哭，看着凄惨可怜无比。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声情并茂，根本没人发现她是假摔。

    林氏尖叫一声扑在她的身上，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吴老二见她们这样，怀疑地看着自己的手，好象没有打到她啊，怎么这丫头就倒下去了，还这么大动静？

    旁边的邻居可不这么看，他们亲眼见到吴老二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受伤的小吴伊打倒在地，立刻大声鼓噪起来。

    一直知道小吴伊在家处境不好，经常挨打受骂，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情况。

    「这还是亲爹吗？这是仇人吧？」

    「伤成这样了还提手就打，这是想要小伊的命啊！」

    「太毒了吧，这一家人心都这么毒吗？」

    这一幕被村长老婆韩氏和她儿媳翠婶子看个正着。

    翠婶子听说她给的饼子竟然害小吴伊摔伤，心里很过意不去，婆媳两便商量着吃了晚饭来看看她。

    没想到走到门前就发现吴家围了一堆人，进院正好看到吴老二在打小吴伊。

    韩氏是个急脾气，见状马上冲到吴老二面前厉声责骂他：「吴老二，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你女儿伤成这样了，你还打她，那么小小个人儿，你怎么下得去手！」

    吴家所处的村子叫吴家村，村里一大半都是吴氏族人，村长既是一村之长，又是吴氏族长，而韩氏作为族长夫人，是个正直泼辣敢说话的，所以大家对她又敬又怕，现在她一开口吴家人就老实了，杨氏更是作鹌鹑状缩到一旁。

    吴老二被韩氏一骂，立刻软下来，他呵呵笑了两声，面露委屈：「婶子，这丫头惯会装怪，是她自己倒下去的，我都没挨着她！」

    韩氏听了他的辩解，气得脸通红，大声呵斥：「大家伙都看着呢，你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诬蔑小伊坏她名声。小伊命太苦了，摊上你这么个爹！

    田氏见势不对，立刻也板 起脸，跟着韩氏一起责骂吴老二，她心里并不觉得儿子做错了，也不想骂他，可是这二傻子太不会为人，要打要骂不会关着门来吗，竟然跑到邻居面前打女儿。

    她最宝贝的小儿子还没有娶媳妇，眼下正在相看人家的节骨眼上，如果自己家虐待孙女的名声传出去，谁还敢把女儿嫁进来？她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有了现在的好名声！

    吴老二被骂得低下头，无措地搓着手，不敢再说话。

    翠婶子早就跑到林伊面前，和林氏还有几个邻居一起把林伊扶起来，韩氏不再理吴老二，转过身关切地问林伊：「小伊，怎么样，难受吗？」

    林伊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哭道：「韩奶奶，没事，我没事。」

    韩氏对着哭得一塌糊涂的林氏恨铁不成钢：「你哭有什么用，快把小伊扶回房里躺着啊！瞧瞧这小脸白的，我看着都难受。」

    林氏听了，连忙抹了把泪，和翠嫂子一起把林伊扶回后院，田氏怕林氏母女告她黑状，也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第6章

    翠婶子和韩氏一进到柴屋，差点被屋里的闷热和霉臭味道熏得退出去。

    再一看小屋又破又烂，靠墙放着一张小床，也不是正规的床，就是四根板凳上放张木板，床头一张小桌，床尾一个衣箱，床边一个凳子，除此以外啥都没有。

    韩氏用手左右扇着面前的空气，皱紧眉头问田氏：「小伊就住这屋？那可不行，你得给她换间屋！」

    田氏听了尴尬地冲韩氏笑笑：「嫂子，这可不是我克扣她，这丫头和我一样，喜欢清静想一个人住，家里房屋不够，她就看中了这里，非要住进来，我们劝她也没用。」说完，带着警告意味地看了眼林伊。

    韩氏和翠婶子对视一眼，根本不相信田氏的鬼话，谁会愿意住这种屋子，又不是傻子。

    韩氏板起脸反驳她：「就这屋里的味，没有病的人都受不了，更不用说小伊如今受了伤。你带我去前院看看，我就不信挪不出一间屋来。」

    林伊马上阻止，田氏这次说对了，她真觉得住在这里清静自在，后院除了林氏和吴家小姐妹会过来晒点东西，平时少有人来，躲在这里想做点啥也比较方便，才不想和那家人住在前院，随时看到他们的可憎嘴脸。

    不过，屋子不用换，屋里的条件还是需要改善。

    想到这，她拉住韩氏的手眼泪汪汪地说：「韩奶奶，没事的，我住这里就行，别让奶奶为难了，这屋子挺好的。」又怯生生地看了田氏一眼，好象很害怕的样子。

    想飙演技？那就来啊，谁怕谁！而且扮成柔弱小白花的效果很好，她准备演到底。

    翠婶子拉住她，真心实意地劝道：「小伊，这屋又闷又臭，根本没法住，你别管了，我娘帮你想法子。」

    林伊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眼床铺，不好意思地冲她笑：「屋子不臭，可能是床下的草和被子 有味。」

    那稻草不晓得铺了多久，又板又碎，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林伊怀疑里面不知道长了多少小虫子，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躺上去。

    其实换稻草不是件难事，才收完稻子不久，前院的草棚里就堆着几垛稻草，小吴伊曾向田氏提过，却被骂了回来，说她穷讲究，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今天能借此机会换掉倒是不错。

    韩氏走上前把被子和稻草掀起来看了看，嫌弃地捂住鼻子倒退几步：「是有味，又不是啥值钱的东西，马上就换。」说着转向田氏，「我家晒得有，我回家抱点过来。」

    田氏怎么敢让韩氏去抱，自己家那几大垛就在院子里明晃晃地立着，韩氏这么做她的老脸往哪搁，是要村里人都知道她连稻草都舍不得给孙女用吗？

    她赶紧表态：「唉唉，嫂子，哪能麻烦你，我家有，我马上让老二抱过来。」

    韩氏也不坚持，看了眼小床又叮嘱她：「把被单一起换了，看看破成啥样了，连我家抹布都不如，哪里就穷到这个地步。」

    转头温声对林伊说：「我们先出屋等着，等换好了你再进来。」

    林伊点头答应，谁知道刚迈步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勉强稳住身子，虚弱地向过来扶她的翠婶子解释：「刚才头晕了下。」

    嗯，需要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补。

    韩氏仔细打量着林伊的脸色直皱眉：「可能失血太多，得补补！」她不客气地吩咐田氏，「拿两个鸡蛋蒸蛋羹给小伊吃，瞧瞧这小身板，哪经得住流那么多血！你是当奶奶的，也不知道心疼吗？」

    不就摔个跤吗，又是请郎中又是吃鸡蛋，田氏心疼不已，连忙转开话题：「先喝药吧，早就熬好了。」 说着瞪向林氏，「还不快去端来！」

    林氏已经被闹晕了头，恍然想起厨房里还有药，忙不迭答应，飞快跑向前院。

    眼见林氏急匆匆地跑远，韩氏却不肯罢休，继续吩咐田氏：「药要喝，蛋羹也要，你这就去弄，等喝了药吃刚好，动作快点。」

    田氏很是不愿，她怨毒地看了韩氏一眼，瘪瘪嘴心里暗骂：「手伸那么长干嘛，管到我家里来了，族长夫人又咋样，了不起啊！」却又不敢违抗韩氏，只得悻悻地朝前院走去

    林伊心里大喜，韩氏太给力了，自己运气真好，遇到了这么个善良耿直泼辣又肯为她说话的族长夫人，关键还能压住吴家人，这根大腿她抱定了。

    吴老二垂头丧气地抱着一堆稻草刚要进屋，他被叫来做事正一肚子气，听到林伊竟然还要吃鸡蛋，更是火大，张口就骂：「死丫头，作啥妖，把一家人指使得团团转。」 说着就要上去踢林伊。

 第7章

    韩氏身材不高，却非常壮实，一步挡在林伊面前把吴老二用力推开：「干嘛，是我叫她吃的，你在我面前嚷啥，是想打我的脸吗？」

    吴老二被她推 得踉跄几步才站稳，态度一下变了，嘿嘿笑着：「婶子，看你说的，我哪能喃，你不知道这丫头最奸滑，我是怕你被她骗了。」

    韩氏厉声喝斥：「挥拳头打自己妻儿算啥男人，这么能耐下次村里争水去打头阵，以前每次都看不到你的影子，就知道往边上躲！」

    吴老二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和外村争水他可不敢上，那些人都是提锄头砍人的！

    他拧拧眉，转脸狠狠瞪了林伊一眼才进屋去。

    林伊恨不得上前回踢他一脚，你个死渣男，就会窝里横算什么本事？行，再给你上点眼药。

    她眼珠一转，在手臂上使劲抓挠起来。

    翠婶子见了，马上关切问道：「怎么了，有虫子吗？」

    林伊边挠边点头：「可能被咬了，好痒。」说着就把袖子捋起来查看。

    「你这手咋这样？」翠婶子拉过林伊的手倒吸口凉气。

    只见林伊又白又细的手臂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青紫伤痕，看着甚是可怖，翠婶子的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她在家里爹娘疼宠，嫁过来公婆和气，夫妻恩爱，从来没有被打骂过，哪里想到会有人受这样的折磨。

    韩氏也忍不住低骂一声：「造孽哦！」

    吴伊身上的伤痕有些是吴老二摔打她在硬物上磕碰到的，有些则是田氏掐的，不止手上，身上还有很多。

    以前的小吴伊都是忍着，从不敢也不好意思跟外人说，现在林伊来了，她可不会忍，她不止今天要拿给韩氏婆媳看，她还要给村里其他有同情心的人看，要让大家知道吴家人有多狠毒。

    田氏和林氏正好走过来，田氏眼神闪了闪，嗔怪地看了林氏一眼向韩氏解释：「唉，小伊娘性子急，有时候难免就会动起手来，都是小伤，不碍着啥。」又凶巴巴地看向林氏。

    林氏惊恐抬头，想要分辩，可见了田氏的眼神又不敢说话，泪珠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终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林伊才不管那么多，她轻声辩解：「我娘不会打我，是爹……」

    声音虽小却清晰异常，似乎话犹未尽，还抬起头眼神畏缩地看了田氏一眼。

    田氏差点被口水呛住，这丫头撞鬼了？今天一而再再而三打她的脸，现在又在韩氏面前告状，她是不想活了吗？

    她恶狠狠地瞪向林伊，几乎用眼神把她大卸了八块，可惜林伊已经低下了头，根本不看她，感受不到她的愤怒。

    韩氏和田氏相处了几十年，对她的为人非常了解，现在听了林伊的话还有什么不明白，她懒得和田氏掰扯，直接问她：「蛋羹喃？」

    「已经让小云蒸上了，马上就好，小伊先喝药吧！」田氏满脸是笑地回答。

    小云是大伯的女儿，比吴伊大两岁，还有个比吴伊小一岁的妹妹小琴，姐妹两在家里的待遇不比小吴伊好多少，好在吴老大不会打骂她们。

    林氏端着药走到林伊面前，用汤勺舀了一勺药 要喂她喝，林伊闻到那又苦又臭的味道马上皱紧了眉，不由自主地打个哆嗦。但她明白今天这药必须要喝，根本躲不过去，那就长痛不如短痛，一口闷吧。

    她冲林氏笑道：「娘，我自己来，我还从来没有喝过药呢，都不知道是啥味。」说着接过碗一饮而尽。

    药喝完后小脸立刻皱成一团，还不住吐着舌头：「啊，好苦啊，药就是这个味啊！」

    翠婶子忙从包里掏出一小块糖给她：「来，压压味儿！」心里却酸涩得不行，小伊太可怜了，连药都没有喝过，生了病不知道是怎么扛过来的。

    林伊也不推辞，放进嘴里咯嘣咯嘣嚼起来，香甜的味道立刻弥散在唇齿之间，将药味压了下去，她咂咂嘴，对着翠婶子笑眯了眼：「谢谢婶子，真好吃！」

    翠婶子怜惜地抚着她的头，凑近她的耳朵悄声说：「婶子还有，一会给你。」

    没多久，房间弄好了，小云把蛋羹也端来了，她满面同情地看了一眼林伊就匆匆跑回了前院。

    田氏把蛋羹递给林伊，慈详地说：「快来吃，专门给你做的。」

    林伊一看，碗倒挺大，一碗的水，带了点黄色勉强可以称做蛋水，真不错，这是蒸水还是蒸蛋？

 第8章

    她接过来响亮地道谢：「好大一碗啊，谢谢奶奶！」

    正在查看床铺的韩氏听了转过来看了一眼蛋碗，脸立刻拉了下来，冲着田氏训斥：「你一个鸡蛋要蒸五十碗蛋羹吗？这是在糊弄谁？小伊是你孙女，不是外人，有必要这么刻薄吗？」

    田氏嫁过来后从没有被人这么训过，还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脸上立时窘得青红交加，半天说不出话。心里暗恨，这死丫头，又给我挖坑，她刚才不说那一句，端着就吃怎么会被韩氏发现？

    她稳了稳心神，强笑着向韩氏解释：「我亲自拿的两个蛋交给小云让她蒸成一碗，肯定是那个丫头自作主张克扣了，我这就去收拾她。」说罢转身就要走。

    其实是她把鸡蛋拿出来大小宝兄弟俩看见了闹着也要吃，而她内心里根本不想给小吴伊，觉得她吃了是糟蹋东西，便吩咐小云把蛋搅散后舀一勺蛋液拿大碗蒸上，等熟了端到后院，余下的因为那两兄弟不爱吃蒸蛋要吃煎蛋，她就让小云煎给他们吃。

    韩氏知道她这是把黑锅甩给孙女了，非常地看不上眼，见她想躲，厉声喝住她，不客气地训斥：「你是啥人我不知道吗？少在我面前耍花枪！我告诉你，我们吴氏家族待人从来都宽和有礼，惜贫怜弱，爱护幼小，外面的人一说起来谁不连声称赞，这都是多年行善积攒下来的好名声，如果有哪个手毒心狠的坏了名声，族里决不会轻饶！你给我听清楚了，」

    田氏吓了一跳，立刻诺诺答应，连称不敢，开玩笑，要真被族里惩罚，她们一家不要出门见人，她的小儿子也别想讨到好媳妇 ，搞不好正在相看的这两家都要黄。

    「我马上再去蒸。」说完不等韩氏回答，一阵风似地冲走了。

    林伊看着田氏仓惶的背影暗哼一声：「原来她也有怕的人，也有在意的事，看来打掉她的威风，把她收拾服帖不是难事。」

    对这种刀子嘴刀子心的恶毒老太婆，林伊可不会手软，至于怎么收拾吴老二，得慢慢再观察了。

    思量间，翠婶子已经过来挽着她随韩氏走进小屋。

    小屋不敢说焕然一新，却也大变模样。

    因为铺了新鲜干燥的稻草，屋里的霉臭味淡了很多，空气中弥散着稻草的清香，床上换了崭新的淡蓝色粗布床单被子，映衬得整个屋子亮堂了不少，看着整洁干净，竟有了点温馨的感觉。

    林氏还找了一把干艾草条点燃挂在门口：「熏一熏，就不会有虫子了。」

    微苦的艾草香气瞬间充满小屋，仅有的一点霉臭味也完全消散。

    林伊抿着嘴笑得开心，现在这环境还凑和，不过还是有点闷热，得再想点办法改善下。

    韩氏也挺满意，她轻抚着林伊的肩：「去床上坐吧，别累着了。」又关切地问她，「伤口还痛吗？」

    林伊满脸依赖地望着她，轻轻摇头：「不痛了。」

    韩氏见她这副乖巧的模样叹口气，正准备再说点啥，就见田氏再次端着蒸蛋匆匆跑来。

    见田氏将蛋端来，韩氏亲自接过来看了眼问：「是两个蛋吗？」

    田氏咬牙答应：「是！」

    韩氏这才把碗递给林伊：「来，小伊，先吃蛋！」

    林伊接过还冒着热气的蛋羹没有吃，而是递给田氏，望着她一脸甜笑：「奶奶吃！」

    田氏牙都要咬碎了还得笑容和蔼：「奶奶吃过晚饭了，小伊自己吃，小心烫啊。」

    死丫头又作假！

    林伊这才缩回手，满心欢喜地应道：「谢谢奶奶！」

    她舀起一勺蛋羹，小口小口地吃起来，边吃还边惊叹：「太好吃了，鸡蛋这么好吃啊，好香哦！」吃完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眯着眼满脸幸福，「肚子好饱哦，我还从来没有吃得这么饱过。」

    林伊能确定小吴伊以前经常饿肚子，却不能确定她有没有吃过鸡蛋，不过管它呢，博同情嘛，怎么可怜怎么来！

    韩氏婆媳看她这副无限回味的模样不住心酸，小伊在这家里到底过的是啥日子！

    田氏气得差点昏死过去，贱丫头又坑她，句句话都在说她这个当奶奶的刻薄，连个鸡蛋都不给她吃！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她恨不得冲上去扇林伊两巴掌，掐烂她那张假惺惺的小脸，却见韩氏一个冷眼扫来，她不由向后缩了下身子，马上换上慈爱的表情，脱口说道：「没事小伊，只要你喜欢，奶奶以后天天煮给你吃。」

 第9章

    林伊立刻高兴地弯起眼：「谢谢奶奶！」又快活地对林氏道，「娘，太好了，以后我每天都能吃鸡蛋了！奶奶待我真好！」

    韩氏看着 林伊开心的模样把这件事定了下来：「行，那就照弟妹说的，每天给小伊煮个鸡蛋。」又嘱咐林伊，「要是家里没有就到我家来拿，韩奶奶家随时都有。」

    林伊重重点头：「谢谢韩奶奶。」

    田氏大睁着绿豆眼茫然四顾，脑袋有点懵：「咋就照我说的？我说啥了？」

    煮鸡蛋！田氏一下反应过来，她顿时后悔得不行，我是找不到话说了吗，多那句嘴干嘛！真要每天给死丫头煮鸡蛋？不！我不乐意！

    一时间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等林伊躺到床上，韩氏婆媳又到处检查了一遍才告辞离开。

    临走前韩氏对林伊说：「小伊，以后在家里有啥不方便的事就来跟我或者你翠婶子说，我们帮你想办法。」

    林伊大喜过望，连声答应。

    韩氏这是当着田氏的面表态了啊，以后就是她罩着自己，田氏再想要欺负自己得好好想想了。

    田氏用眼神对着林伊放刀子了，林伊不理，你再瞪又能怎么着，眼光又不能杀人，最多让你瞪得眼睛痛！

    出门时翠婶子走在最后，趁人不注意塞了个小纸包给林伊：「小伊，好好歇着，我改天再来看你。」说着对她眨了眨眼。

    林伊接过不动声色地用被子遮好，轻声感谢。

    待她们走远，林伊掀开被子一看，小纸包里包着三个甜饼两个小糖块。

    翠婶子可能怕明着给自己，等她们走后会被田氏拿走，才这么遮遮掩掩吧。

    林伊对这善良又耿直的两婆媳满心感激，以后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报答她们的这份情意，只有记在心里了。

    住宿条件改善了，肚子里也有了蒸蛋垫底，林伊顿感疲倦，脑袋也阵阵发晕，今天受了重伤，又倾情演出一晚上，流了那么多眼泪，非常费体力。

    她强打起精神，竖起耳朵想探听前院动静，却听见韩氏把林氏叫到一边训斥：「你也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连小伊都不如，小伊伤成那样了还要为你出头，你就知道哭，一点不能护住小伊，你自己多想想，应该怎么当娘！」

    韩氏的话说得有点重，林伊却觉得非常有道理，只是林氏忍让惯了，一时半会想要改变不太容易，必须不断地刺激她打醒她，争取让她这只软弱的兔子能早点跳起来咬人，这件事只有自己来做了。

    送走韩氏婆媳后林氏不理会田氏的恶言恶语，跑到厨房兑了盆温水急匆匆地端到林伊房里，刚才小伊悄悄跟她说一身都是汗难受得很，想擦擦身子。

    进了屋，就见林伊闭着眼靠在床头上等她，她把水放在凳子上轻声唤她：「小伊，睡着了吗，娘给你端水来了。」

    林伊这会正半梦半醒，她很想直接倒下去睡到明天早上，可是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而且她还有个大刺激要送给林氏。

    林氏转身关好房门，过来帮着林伊脱衣服。

    从小吴伊懂事起，就没有在林氏面前赤身裸体过，因 为她怕林氏看了会伤心难过。

    可林伊不一样，她要让林氏好好看看，她的女儿到底受到了怎么样的虐待。

    待衣服脱完，林氏看着面前的女儿傻了眼，小吴伊瘦得皮包骨头的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两边大腿根部更是青紫一片，没有一块好肉。

    林氏捂住嘴，呆呆地问她：「这，这是怎么弄的？」

    林伊两手擦着眼泪，伤心地哭起来：「奶奶掐的，奶奶每次打我都掐这里，好痛好痛，我又不好意思跟你说。」

    林氏自己身上的伤大都是吴老二发脾气打的，田氏虽然经常叱责她，骂的话也很毒，可对她动手的时候不多，只有急了才会掐她，这是田氏的老毛病，惹急了就会动手掐人，林氏知道得很清楚，所以只要她在家里看到田氏冲小伊发脾气，总会第一时间跑上去替小伊求情，她一点都不知道田氏背地里把小伊掐得这么狠，还专挑这不好拿出来给人看的地方掐。

    她冲上去把林伊小小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心疼地放声大哭：「小伊，是娘不好，是娘没有护住你。」

    林伊叹口气，她就知道林氏会哭。让她看这身伤可不是光让她哭的，得让她有所触动。

 第10章

    她搂住林氏的脖子，呜呜咽咽地问她：「娘，每次奶奶和爹爹打我骂我我都好怕，晚上睡觉都会做恶梦，为什么他们要对我这么凶，栀子的爹爹奶奶就从来不打她，为什么啊娘！」

    以前小吴伊从来不会对林氏说这些，都是自己忍着瞒下来，林伊不会，她只会夸大其辞。

    「怎么才能让他们不讨厌我，不打我啊娘？我哪里做得不对啊？」她继续哭着问。

    「小伊没有不对，小伊很好！娘疼你！」林氏抱着林伊满怀愧疚，心里疼得像有刀子在扎，韩婶子说得对，是自己没用，是自己不配当娘！

    「今天我以为我死了，再也看不到你了，我好怕啊！」她又急切地对林氏恳求道：「娘，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不想死，不想离开娘。」

    「离开这里？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能去哪里？」林氏愣住了，她放开林伊，看着她喃喃问。

    她今天也被吓坏了，看着小伊毫无生气地躺在血泊中，她魂飞魄散，肝胆俱裂，顿时不想再活在这个世上，她已经决定了，如果小伊真的去了，她就一头撞死陪她。

    「哪里都好，只要不再被打，娘，我也不想再挨饿了！每次看到大宝小宝吃鸡蛋吃饼子，我都好想吃啊，我有做事，我有干活啊，我比他们做的活都多，为什么我不能吃啊？娘，我们离开这，找个地方，自己做事养活自己，自己挣了钱买好吃的，可以吗？」

    「你姓吴，是吴家人，你爹不会让你走的，乖，我们再忍忍，再等两年，你嫁人就好了，啊？」

    「会好吗，爹爹奶奶那么不喜欢我会给我找好人家吗？会不会再找个像爹这样要打人 的？」林伊瑟缩了下，心有余悸地问。

    这句话象重锤一般敲得林氏眼前一黑。

    吴家的活计再苦，吃食再差她都可以咬牙忍耐，只要小伊能健康长大，能嫁户好人家脱离吴家，能过上好日子，她就心满意足。却完全没有想过，他们很有可能为了钱财把小伊随便许配人家，让她继续受苦，真到了那一天，可怎么办？

    「这……娘会盯着的，不会让你胡乱嫁人。」林氏纠结了半天，像是下了决心。

    林伊不信任地看着她：「你说的话有用吗？」

    林氏一下顿住，是啊，我说的话有用吗？没有用！

    在这家里，她的话一点都没用！没人会听她的，没人会在乎她的想法，连养的猪都不如，猪哼哼两声，田氏还会让她马上看看是不是有啥问题。

    她低下头，捂着眼，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想到小伊象自己这样嫁给打老婆的男人，甚至会被他们卖掉，她的心就痛得要死，如果是这样，她这么多年的忍耐有什么意义，还真不如带着小伊离开这里。

    「娘，你那么能干，能做那么多事，我也能上山挖野菜打柴火，我们不用吃多好穿多好，根本花不了多少钱，日子肯定比现在过得好。」林伊越说越激动，「只要和你在一起，没人打我骂我，就算再穷再苦我也高兴。娘，会有这么一天吗？」她满怀期盼地看着林氏。

    林氏抚着她的头，看着她闪亮的双眼，不由自主地点头：「会的，只是这件事不容易，容娘想想法子。」

    林伊立刻开心地笑起来：「好！娘，帮我擦擦背吧，娘好久都没帮我擦背了。」

    这次的效果还不错，林氏看来有点动摇了，虽然不太坚定，不过不要紧，慢慢来吧。

    林氏连连答应，从盆里拧了棉布，给林伊擦拭起来。

    擦到她高耸突出的肩胛骨，看着她身上纵横的青紫，她又落泪了，咬牙决定，绝对不能让田氏和吴老二把小伊随便许人家，绝不能让小伊走自己的老路。这次她就算拼了命不要也要护住她。

    简单擦拭完身体，林伊换上干净的衣服，顿时感觉清爽不少。

    这时林氏的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林伊猛然醒觉，因为守着自己，林氏很有可能事发到现在都没吃饭。

    「娘，你没有吃晚饭吗？」

    「今天乱糟糟的，没顾得上。」林氏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

    小伊生死不知，她哪有心思吃饭。

    林伊忙从枕头边拿出纸包，拿了一个饼子给林氏：「娘，这是翠婶子给我的，我们分了吃，谁都不给。」

    林氏本想拒绝，转念想了想，笑着接了过来：「好，我们一起吃，谁都不给。」

 第11章

    母女两就着桌上的白水，无比珍惜地将甜饼子小口小口地吃完，两人对视一笑，满脸的幸福。

    林伊看着林氏满怀期待：「娘，要是我们离开这里了，肯定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饼子，还不用躲在小屋里 偷偷吃，就坐在饭桌上，光明正大地吃，再烧个青菜煎蛋汤，再拌个凉菜，嗯，再炒个肉片，今天吃面饼，明天吃白面馒头，还有大米饭，每天都吃好吃的，吃得饱饱的，再不会挨饿了！」

    林氏两眼亮闪闪地，嘴角噙着笑，心里也无比期盼，她不由轻声对林伊说道：「真有那么一天就好了！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啊。」

    林伊却不在乎，不管接下来怎么样，至少现在有了梦想，朝着这个梦想努力，一定会想到行之可效的办法，一定会有好的结果！她信心十足。

    通往村长家的路上，韩氏和翠婶子边走边聊，两人心情都很沉重。

    特别是翠婶子，以前听说过有人家会虐待子女，她还觉得不可想像，自己的孩子爱都爱不过来，怎么可能会舍得下毒手，没想到这样的事竟然就在身边发生了。

    她不解地问韩氏：「娘，小伊模样长得那么好，又懂事听话，她爹怎么狠得下心打她。那手上的伤看得我心里直抽抽，身上肯定也不少。」

    「不就因为小伊是女儿嘛。他们家一直都稀罕儿子，看不上女儿，你田婶生了三个儿子，得意得很，在村里耀武扬威地，哪家要是生个女儿她都要去讽刺几句，说人家上辈子德行不修。」 韩氏一脸不屑，「我最看不上她这样，她自己不就是女的吗，都不晓得有啥可炫耀的？」

    她回想着当年的情景，一脸无奈：「你林嫂子怀小伊的时候，那肚子又尖又实，人也变丑了，看的人谁不说是儿子，连我都这么以为，还替你林嫂子高兴，终于熬出头了。你田婶对这事看重得很，专门到神婆家卜算，神婆算的也是儿子，哪晓得生下来却是个女儿。这本就是隔着口袋买猫的事，哪有个定准，你田婶却怪上了神婆，说她算不准，只会骗人钱财，跑到她家闹，要烧了她家屋子，要她赔钱，那神婆就说瞎话，说啥本来是个儿子，是你林嫂子从水边过被个女鬼抢了先，占了他家儿子的位置。还说这个女鬼霸道得很，以后你吴二哥都不会再有子女了。」

    「还有这个说法？我怎么没有听说过？」翠婶子大为吃惊。「林嫂子真的从水边过了吗？」

    「咋可能不过？她天天都要去河边洗衣服，生产前一天还在洗。」

    「可她也说对了，林嫂子确实没有再生了孩子了啊。」

    「她那算啥对，村里人哪个不知道你林嫂子是个苦命人。在家被后娘虐待，嫁过来被婆家磋磨，身子受了损，这一胎本来怀得艰难，洗衣服的时候又动了胎气，没足月就生了小伊，生产的时候更是凶险，差点一尸两命，产婆费老大的劲才救过来，当时就说了以后再想怀胎怕是不容易，得好好调养才行，可他们家把她当牛使，怎么可能让她调养。」

    「那吴二哥信没信神婆的话？」

    「怎么 没信，回来就要把小伊弄死，还要把你林嫂子休回家，当时你爹特地上门去训斥了他才消停下来，还保证要善待她们母女，没想到他们关起门来竟然这么毒，下手这么狠，看来得让你爹再去敲打敲打。」

    翠婶子挽紧了韩氏的手，一脸庆幸：「我幸好嫁了个好人家，有个待我如亲娘的好婆婆！」

    韩氏亲昵地拍拍她的头：「那是你命好，有真心疼你一心为你打算的爹娘。」她长长叹口气，「唉，没娘的孩子可怜啊！」

    「娘，吴家这次会不会又怪罪林嫂子和小伊，把他们赶出家去？」翠婶子担心地问。

    「那倒不会，真赶出去了你以为吴老二能再找到媳妇？你不知道，你田婶子以前可是村里有名的恶鸡婆，谁惹到了她，她能端上凳子坐人家门口骂上三天三夜。村里面除了我们这几家人她不敢惹，哪家没被她骂过？到吴老大要娶媳妇，都没有媒婆敢上门，就怕不如她的意，会被她堵家里骂。方圆十里八村，没人愿意把女儿嫁进她家，最后不得已才娶了她娘家侄女，到了吴老二，那是个不成材的，人又奸滑，还眼光高，要找模样好的，更娶不到媳妇，所以才寻到你林嫂子村里去。」

    韩氏叹口气接着说：「她们那村子离得远，吴老二聘礼给得高，是林嫂子后娘贪财才让她嫁过来。不过你田婶子明白过来名声重要，后来就很少在村里骂人，跟谁都和和气气地，名声也慢慢好起来，谁晓得暗地里还是那么恶，现在小伊长得那么招人爱，他们家更不可能把她赶出去，以后肯定指着她挣彩礼呢，就怕到时候悄悄胡乱定户人家，或者把她卖了大家都不知道。唉，还真不如离了这家人自己过呢。」

 第12章

    韩氏一直特别反感田氏，从来不相信她会转性变好，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自己眼光没有错！

    「娘，以后我们多帮着点她们，太可怜了！」翠婶子听得心里难受。

    「只能尽力而为，关了门有些事我们不知道，管不过来，有些事也不方便管，最好是你林嫂子自己能立起来。」

    不过这有点难，想起今天林氏哭哭啼啼毫无主见的样子，韩氏摇摇头。

    第二天清晨，林氏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药汁把林伊唤醒。

    又要喝药？

    林伊的脸皱成一团，睡了一晚上，她自觉已经休息过来，伤口完全不疼，脑袋也不昏沉，就像没受伤一样，根本没必要再喝药。

    可是对上林氏殷殷的目光，想到她一大早起床熬药，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只得咬咬牙，拿出视死如归的气势接过碗一口气喝完。

    林氏欣慰地点点头：「小伊乖，喝了药头就不痛了，我去给你端早饭。」

    林伊连忙拉住她：「娘，这碗喝了就不喝了吧，奶奶不乐意又要骂人。」想到田氏昨天的话，林伊劝说道，她实在不想喝药了，林氏因为这 个被骂没必要。

    林氏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你不用管，娘来想办法。」拿着空药碗毅然转身离开。

    林伊望着她的背影怅然不已，娘，是我不想喝药啊！

    不一会从前院堂屋里传来田氏阴阳怪气的声音：「娇小姐醒了啊，伺候完她喝药还要伺候她吃饭，你对我咋没这么孝顺？」

    杨氏在旁边接嘴：「弟妹眼里哪有您老人家，饭弄好扔一边就躲后院偷懒，现在我刚摆桌上她就出来了。」

    堂屋里林氏没有答腔，只有一阵碗勺碰撞的清脆声响。

    田氏刺耳的声音又响起：「你耳朵聋了，跟你说话也不理，你摆脸色给谁看，喂喂，边说你还边走，长本事了你！」

    林氏仍没出声，林伊听到她急匆匆的脚步声朝后院过来。

    很快林氏端着一碗玉米糊糊笑盈盈地走进屋来，丝毫看不出刚才被田氏婆媳刁难过，看来她已经在外面调整好了情绪。

    不错，知道无声反抗，有进步！林伊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赞。

    不过依田氏的脾气，只怕不肯善罢甘休。

    林氏端着碗招呼林伊：「快来喝糊糊，稠着呢。」

    林伊接过来刚放桌上，就听见田氏气急败坏的骂声响起，边骂还边朝着后院走来：「你们娘俩要翻天啊，现在有人给你们撑腰了，不得了了，不把我放在眼里，有本事就麻溜地滚出去，赖在我家白吃白喝，还要给我脸色看，想把我气死谋我家财？丧良心的害人精！」

    很快田氏就冲到了小屋门口，也不进屋，就在门口站着骂。

    「惯会作戏的小贱蹄子，你那么会演赶明儿把你卖戏班子去，让你演个够！」她恶狠狠地冲着林伊骂，把门拍得啪啪响。

    林氏脸都白了，林伊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田氏的话，笑嘻嘻地问她：「你给我拿鸡蛋来了吗？」

    田氏正准备接着往下骂，听到她的问话一愣：「鸡蛋？」她一下想起昨天丢人的场面，恼羞成怒，竖起眉毛，手指着林伊数落，「你个贱丫头，真以为自己是啥金贵人，还想……」

    林伊脆生生地打断她：「没煮吗？还是家里没有？」

    田氏正在激情辱骂，猛地被她打岔，一句话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瞪起眼睛就要动手，林伊却眯着眼笑得甜：「没事，我去找韩奶奶，她说家里没有就去找她。」

    她边说边往外跑，田氏一下急了，把门堵住，伸手去拧林伊：「你敢，死丫头你敢！」

    林伊灵巧地躲过，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问她：「为啥？韩奶奶昨天不是说，有啥事都可以去找她，你放心，她人可好了，不会生气的。」

    没错，我就是要用韩氏威胁你，怎么着吧？林伊心里的小人叉起了腰。

    田氏拧了个空，想要追上去继续拧，林伊一边躲一边大声嚷道：「韩奶奶，我奶奶又打我了！」

    林氏跑上来挡在林伊面前，哭着恳求：「娘，小伊伤还 没好，你不要打小伊，要打就打我吧。」

    田氏被林伊的大声嚷嚷吓了一跳，害怕有邻居经过听到，立刻停手制止林伊：「你个死丫头，瞎叫唤啥，快闭嘴！」又呵斥林氏，「你嚎啥嚎，我哪里打她了，要是让外人听到我撕了你的嘴！」

 第13章

    林氏被她吼得一抖，畏缩地低下头。

    林伊才不怕她，趁她不注意冲到后院就要往外跑，其实林伊并不是真要跑出去，她有自己的计划，要按部就班地来，她就是故意气田氏。

    田氏不知道啊，见她冲到院子心里慌得不行，深恐她跑到村里闹嚷，自己面上不好看，急得追上去想要抓住林伊。只是每次眼看将要抓到，手都碰到她的衣服了，林伊总能一侧身躲开，让她非常不甘，边嘴里发狠：「死丫头！抓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边追上去继续抓。

    林氏看得胆战心惊，想制止田氏不敢，想拉住林伊又不愿，还要担心林伊的伤口，只得跟在她们身边跑上跑下，嘴里不住跟田氏说好话，三人你追我逃，后院一时热闹无比。

    杨氏在前院听到动静跑了过来，她是个唯恐天不乱的人，看到这混乱场面很是兴奋，呵呵笑着问田氏：「娘，你们这是干嘛，小伊又惹你生气了？我来帮你逮她！」

    话说得好听，却站着不动，只在旁边指挥田氏：「娘，那边那边，哎呀，差一点，你跑快点嘛，就差那么一点点！哎哎！又跑了又跑了，娘快追啊，马上逮住了！」又冲林伊吼，「小伊，停下，想累死你奶奶啊！」

    田氏已经跑不动了，停下脚，双手扶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恨恨地瞪了眼看热闹叫得欢的杨氏，指着林伊气喘吁吁地说：「死丫头，你给我站住，老老实实回屋里呆着，要是敢跑出去我打断你的腿！」

    林氏也着急地上前拉住林伊：「小伊，别跑了，小心你的伤口，快回屋歇着。」

    「我要去找韩奶奶要鸡蛋，她说家里没有就去找她的。」林伊虽被林氏拉着往屋里去，嘴上却不肯松口。

    田氏听得怒极又要破口大骂，可是一想到韩氏昨晚临走时说的话还有那冷冷的眼神，就泄了气，在吴家村，她谁都不怕，就怕韩氏，这位族长夫人可是啥都敢说，一点不会给她留情面，要是被她知道自己追打小伊……田氏不敢继续想下去。

    她往地下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也不看看自己是啥贱命，还想着天天吃鸡蛋，你咋不吃龙肉咧，呸！」

    杨氏狐假虎威地冲着林伊威胁道：「不孝的贱丫头，看把你奶奶气成啥样，等你爹回来让他打死你。」说完屁颠颠跟在田氏身后跑回了前院。

    待田氏杨氏走远，林伊冲林氏一笑：「走了。」

    林氏悄声问：「真走了？」她有点不敢相信，以前田氏骂人，谁要是敢回一句嘴，她不骂个狗血 淋头不肯罢休，何况小伊今天还跟她撒着欢地跑。

    「可不，娘，她怕韩奶奶，韩奶奶现在给咱们撑腰呢，你不要怕她。」林伊鼓励她。

    两人回到屋里，林氏担心地问林伊：「累着没有，伤口怎么样，痛不痛胀不胀？」

    「没有，一点事没有，我真好了。」林伊轻松笑着说，这不是宽慰林氏，而是跑这么一会她毫无异状，伤口也没觉得痛。

    她把最后一个小甜饼拿出来，分了一半给林氏：「娘，我们一起吃。」

    林氏不肯：「你吃，我一会去前面吃。」

    就这一个饼子了，她可舍不得再吃。

    林伊把饼子硬递给她：「我刚喝了药不饿，天气热饼子也不能久放，坏了太可惜。」

    林氏还在犹豫，林伊直接明说：「你到前面去肯定吃不上，奶奶不会给你留，你可不能再饿着肚子做事。娘，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子，我们可有好日子在前面等着呢。」

    林氏听了，眼里又涌上了泪，她接过饼子低声应道：「好，娘听你的。」

    娘俩就着糊糊两三下把饼子吃完，刚在收拾，田氏的喊声又响起来：「老二家的，你躲后院生蛆啊，这一堆碗摆桌上你不来收拾，等着我八抬大轿请你啊！」

    林氏答应一声端着碗就要出去，林伊拉住她：「娘，别去，大伯娘不能做吗？」

    林氏笑着安慰她：「没事，几个碗，一下就洗完了，你再躺着休息会，收拾完了我用冷水给你敷敷脸。」

    过了一夜，林伊的脸明显肿涨起来，眼眶四周更是又肿又紫，甚是可怖，林氏看着心疼得不行。

    林伊摸了摸，脸上确实紧绷绷的很难受，可惜没有镜子，看不到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很像传说中的猪头？她忍不住笑起来。

 第14章

    林氏看到她轻快的笑容，心情也放松起来。

    林氏走后，林伊在小屋转悠，想研究下能不能再开个窗户。

    屋里没窗，只在高处开了个小洞，空气不流通才会这么闷热，她得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这一研究就发现了奥妙。

    原来小屋有窗，就正对屋门，只是被几块木板封起来了，因为墙面本就凹凸不平，木板又年代久远，几乎和墙一个颜色，不细看发现不了。

    如果把窗打开，和门形成对流，屋里就不会闷了。

    想到这她伸手去掰木板，钉得还挺结实，纹丝不动，她不死心，又用力一掰。

    咦？竟被她掰下来了！

    她立即上手将另外几个木板也掰下来扔到一边，把窗子打开用窗棍撑住，微凉的晨风卷起一阵细尘扑面而来，屋里空气顿时清爽不少。

    她举起双手打量，心里颇感疑惑，我力气变大了？竟然能徒手把钉好的木板扯下来？还是这是豆腐渣工程，中看不中用？

    为了证实自己的疑惑，她走到桌子前，两手抬起桌子，轻飘飘地，毫不费力，跟拿片树叶没啥区别。

    如此看来，力气真的变大了？她一下来了兴趣， 还得找个什么验证一下。

    后院墙角边有个大石头，可以去试试看能不能举起来。

    她兴冲冲地跑出小屋，直奔墙角而去。

    一出门林伊就发现有异，此刻的她只觉身轻如燕，脚下象踩了弹簧，似乎一跳就能飞起来。

    刚才和田氏追逃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身子跟平时比灵巧了许多，只是当时精神太过集中，没有仔细研究，现在看来真的有变化啊。

    她往院墙处跑了一步，竟然比往常远了一大截，她稳住脚，心里暗喜：「这难道也是老天爷附赠的异能？」

    她决定先试试能不能跳上院墙。

    吴家后院不大，院墙也不高，后院正对的是片竹林，平时少有人去，林伊后退几步猛跑向前，纵身一跃，竟然轻松地跃了上去。

    自己这是有了轻功吗？林伊简直不敢相信。

    为了怕人发现，她赶快跳下地，落地时又轻又稳，一点声响也没有。

    这下林伊乐开了怀，这个异能实用！以后想要翻墙做点啥事易如反掌啊，真不错！

    她乐滋滋地跑到墙角的大石头前打量，这个石头不知道放在这里多少年了，经过长时间雨水冲涮，表面光滑平整，看着得有好几百斤。

    林伊微蹲下身，张开双臂抱住石头，憋口气用力往上一抬，石头应声而起，她毫不觉得费力，甚至还能往上抛扔两下。

    「太牛了！我变大力士了！」她放下石头，欣喜若狂，又忍不住遗憾，「要是我以前有这么大力气就好了，可以当举重运动员拿奥运金牌，可惜了。」

    她对两个异能满意极了，老天爷还挺厚道，这是敲了她一大棒再给一捧糖？

    她两手叉腰，仰头悄声狂笑，穿越到这里的郁闷委屈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生活的昂扬斗志。

    吴老二，臭田氏！你们以后再敢动手，我保证打得你们满地找牙！林伊举拳庄严发誓。

    正想得高兴，突然听到有脚步声轻轻悄悄往后院来，这是林氏特有的步伐，像是怕惊动谁似的。

    林伊赶快过去迎接她，林氏手里端着一盆清水，见她跑过来，立刻担心地轻嚷：「慢点慢点，别跑，怎么出来了，快进屋躺着，娘给你冷敷！」

    林伊挽住她的手笑嘻嘻地说：「娘，我全好了，头一点都不痛了，不信你看！」

    说着左右晃动脑袋：「我全好了，怎么晃都没事。」

    林氏马上制止：「别乱晃，就算没伤也别乱晃头！」这里有个说法，脑袋晃厉害了会把脑浆晃散，变成傻子！小伊一点不知道轻重。

    进到屋里，她一眼发现了洞开的窗户，惊奇地问林伊：「这里有窗户？以前都不知道。」

    林伊弯着眼笑得开心：「娘，你看，是不是不闷了？我住这里完全没问题。」

    林氏感觉了下，也觉得不错。

    只是……

    「天冷了怎么办，会不会漏风？」林氏有了新的担忧。

    「到时候再说吧。」

 第15章

    林伊完全没有想过 这个问题，天冷之前她肯定已经离开这里投奔幸福生活了。

    林氏从兜里摸出个鸡蛋招呼林伊：「小伊，先吃鸡蛋。」

    林伊诧异地接过来，鸡蛋个头不大，还有点烫手，显然是才煮出来不久，她怀疑地问：「你偷偷给我煮的？」

    林氏轻声笑起来：「哪能啊，我们家的鸡蛋都是你奶奶收着，是她让我煮给你吃。」

    「她有这么好心？」林伊根本不信。

    林氏笑得越发畅快：「肯定不能啊，她是没法子。」

    说着她皱起眉头，瘪起嘴，学着田氏气不顺的样子：「拿去给那丫头煮，让她小心吃，多喝点水，别噎死了！」

    林伊看她学得惟妙惟肖的样子噗嗤一声乐出来，田氏这次肯定郁闷坏了。

    林氏想到田氏的神情也呵呵直乐，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田氏吃瘜，不由心情大好。

    平时林氏总是低着头愁眉不展，神情悲苦，很少能见到她开心的模样，偶尔露出的笑容也带着股涩意，这会这么一笑眉眼全舒展开来，眼睛亮滢滢的，竟然特别好看。

    她身材修长，长着一张秀丽的瓜子脸，两道乌黑细长的柳叶眉，一双大眼睛水润润的好象会说话，纤挺高直的鼻梁下，苍白的双唇向上弯成好看的形状，看着温柔可亲。只是暗黄粗糙的皮肤和眼角的细纹让她的容颜失色不少。

    林伊看着她生动的笑颜，心里痛骂吴老二，这么好的女人怎么舍得下手打她，让她憔悴至此，更是暗下决心要早日和她离开吴家，让她每天都能开怀大笑。

    她把鸡蛋皮两三下剥开，光洁白嫩的蛋白呈现在眼前，林伊轻轻一掰，分成两半，递了一半给林氏：「娘，我们一人一半。」

    林氏煮鸡蛋的火候拿捏得不错，蛋黄中间没有完全凝固，是最好吃的糖心蛋，黄澄澄的蛋黄像极了今天早上升起的太阳，还在冒着热气，微微带点腥味的蛋香直往林氏的鼻子里钻，她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把头转过一边，不肯接：「给你补身子的，你吃吧，不用管娘。」

    林伊固执地递给她：「娘，我昨天才吃了两个，今天我们一起吃，以后我们有好吃的都一起吃！」

    林氏拗不过她，无奈地接过鸡蛋，小心地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眼泪又扑簌簌掉了下来：「真香！真好吃！」

    她已经记不得上次吃鸡蛋是什么时候了，嫁进吴家后除了怀小伊的时候吃过几个，后来就再也没吃过，家里的鸡蛋都被田氏锁着，连坐月子都没有给她。

    她小口小口无比珍惜地慢慢吃着，像是在品尝世间最美味的佳肴。

    林伊看得心里伤感不已，轻轻环住她：「娘，我们离开吴家以后挣了钱天天吃，至少一人两个！你相信我！」

    怎么离开吴家，这是林伊这两天想得最多的问题。

    在这个时代，女子活着离开夫家只有被休和主动和离两个方法。她肯定选择让林氏和吴 老二和离。

    和离说起来是双方有错，但现实状况都是男方犯错，女方提出离开，因此名声不会受损，还可以带走嫁妆，以后再想往前走一步另嫁他人，不会受太大影响。

    不过这得林氏自己愿意，毕竟林氏和吴老二在一起生活了10多年，万一说得热闹，真要走就舍不得喃？

    说到离开，林氏当然愿意。

    刚嫁进来时，吴老二对她还算和气，没过多久就变得不耐烦，经常吼她骂她，等生了小伊对她就完全没有了好脸色，两句话不对就动手打她，拿啥打啥，手上从来没有轻重，她整天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做错了惹他生气。婆婆田氏更是想骂就骂，说的话怎么恶毒怎么来，根本不会顾虑她的感受。

    这样没有尊严的生活每天都度日如年，如果没有小伊她一天也熬不下去，不如死了干净。

    可是她知道，要想离开太难了，吴家肯定不会答应和离，这会对他们家的名声不利，而且她还想带走小伊，更是难上加难。

    「先想办法让他们答应和离，至于我嘛，到时候我就装病，或者哪天爹打我，我假装受伤，一副要死了的样子，他们肯定不肯给我请郎中，你这时候提出带我走他们肯定乐意。」

    林氏摇头断然拒绝：「不行，我不能让你用自己的身体去冒险，小伊，今天这样的场面娘不想再经历一次，就算是假的也不想，我太害怕了。」

 第16章

    林氏说着说着眼里又涌上了泪，她把冰凉的棉布轻轻覆在林伊脸上，悄悄擦去眼角的泪。

    「好好好，娘，咱们再想别的法子。」林伊赶紧宽慰她，又叮嘱道，「这事咱们得保密，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有这个打算，要不然他们有了防备事情就不好办了。」

    林氏今天确实是吓坏了，林伊也不忍心看她再受煎熬，那只有小心筹谋，等待时机了。

    既然需要等待机会，一时半会不能离开，就得想办法改变在家里的地位，她得好好跟林氏说说，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劳任怨，当牛作马还得不了好。

    「娘，以后奶奶和大伯娘叫你做事你别应，大家住在一起凭什么你一个人做？大伯娘怎么就不能做？」

    「我不想计较，不想和她吵，有那吵嘴的功夫，我都做完了。你奶奶骂得那些话，让人头都抬不起来，我可不想听。」

    「你做了以后呢，她不骂了吗？她不是照样骂，还变本加厉！你不计较，她们就会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昨天不过是为了块饼子，你的女儿就差点丢掉性命！」

    林伊越说越气愤，干脆坐起身，手按着脸上的棉布，给她讲道理：「娘，你不能怕他们骂，他们骂你就和他们对骂，谁怕谁！要是敢打你，你就拿棒子打他，他要是拿棒子，你就拿刀子，大不了就是一死，与其这么屈辱地活，还不如轰轰烈烈地死，把欺负你 的人全部灭掉。你真要狠起来，他们反而会怕，这就叫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现在他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任意打骂，就是因为你不争不反抗。娘，你不能低头，你自己都把头低下来了，人家怎么会不踩。」

    林氏听得直点头，半晌又说道：「小伊，你说的有道理，只是真要闹起来，家里的名声会不好，你三叔正在相看媳妇，万一影响到他怎么办？」

    林伊无语望天，娘，你也太善良了吧，自己还处在水生火热之中，却要替别人操心。

    不过三叔的确算是吴家几个男人中唯一不极品的正常人。

    吴家四个成年男人中，吴老二就不说了，死渣男一个。吴老头和吴老大也好不到哪去，都是自私冷漠的人，只要自己有吃有喝，家里闹死闹活他们不会管，对于吴伊母女更是视若无物，好在不会打骂她们。

    吴老三是田氏的老来子，今年刚好18岁，足足比吴老二小了十二岁，不仅在吴家三兄弟中模样长得最好，就是在整个吴家村也数一数二，是田氏的心肝宝贝，大小宝和他比都要往后靠。

    吴老三人虽得宠，却并不骄纵，为人老实忠厚，平时寡言少语，却不缺少正义感。吴伊母女被欺负过分了会站出来帮她们说话，这让母女两对他心存感激。

    可是再怎么样那也是田氏的宝贝儿子，用得着林氏去操心吗，她首先考虑的不该是自己被欺负得快活不下去的女儿吗？

    她取下脸上已经变得温热的棉布，激动地反驳道：「娘，你能为别人设想是你心好，可是也要先把我们顾好啊，三叔不是小孩子，家里的情况他都知道，我们为了自己争取，改善恶劣的处境，他肯定能够理解，你看他不是就经常为我们说话吗？说明他也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而且如果吴家真的是与人为善的厚道人家，家里的名声是我们能破坏的吗？」

    林氏看着林伊瘦弱的身子和青紫肿涨的小脸，想到自己连她都没有护住，却还想维护别人，不由满脸羞愧 ：「你说得有道理，是娘想岔了，竟不如你想得透。」又看着她欣慰地说，「小伊，娘发现你变了，以前你可不会说这些。」

    林伊抱着她的臂轻声说：「娘，我也觉得，这次摔倒我就好象打开了身上的机关，头脑变得特别清楚，想事情也一下就想透了，而且啊……」林伊一脸神秘地凑近她，「我还有惊喜告诉你。」

    「什么惊喜？」林氏边接过林伊手上的棉布，放进盆中浸泡，边好奇地问。

    林伊也不答话，翻身下床，不顾林氏的制止走到桌边，单手抬起桌子，得意地对她说：「娘，你看到了吗？」

    「你的力气变大了？能举起桌子了？」林氏走到她面前打量着她的手臂问道。

    林伊把桌子随意一放，一扬头：「还不止呢，走，我出去给你看。」

    林伊 把林氏拉到院里的大石前，给她表演轻松举大石。

    林氏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又担心她的伤口，着急地轻声嚷嚷：「快放下快放下，别乱用力气，小心震到头。」

 第17章

    林伊「呯」地一声把石头扔地上，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娘，怎么样，我厉害吧？」

    林氏连连点头，忙不迭地检查林伊的额头，见伤口没有异样，才又拉着她回屋给她继续敷脸。

    林氏叮嘱林伊：「娘知道你的厉害了，伤口没好你之前不要再使力，听到了吗？」

    林伊让她放心：「娘，不晓得为啥，我的伤口也好得快，现在除了脸有点涨，头真的不痛也不昏，基本上全好了，你不用再给我抓药了。现在我有了这把力气，以后奶奶和爹再想打我就打回去！」说着挥了挥拳头。

    林氏眼泪又流出来了：「这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帮你啊！」

    「就是，老天爷都想要我们离开，给我们找活路呢。」林伊马上接口，既然这个时代的人信这个，那就好好利用起来。

    她跟林氏分析离开后的最坏结果：「如果出去找不到地方住，咱们就找个大山，寻个山洞好好打理出来，你在山洞里做饭，开垦荒地种点小菜，我力气大可以去打猎，打了野物拿去卖钱，等攒够钱了就下山买田买屋做地主婆，没有人骂我们没有人管我们，想吃啥吃啥想干啥干啥，随我们高兴！」林伊越说越高兴，忍不住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地向林氏描画起未来的美好生活。

    林氏听得神往不已，心思完全被她说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跟着林伊住山洞了。

    敷完脸，林伊拉着林氏清扫小屋，自己要在这住一段时间，得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弄舒服点。

    林氏对林伊的想法完全附和，她打来清水，两人把屋里的桌子凳子床擦干净，又把小窗擦了一遍，因为长期没有使用，窗框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连换了几盆水才擦出本来面目。

    林氏又拿来扫帚，把小屋的边边角角扫了个遍，还真扫出一堆灰尘杂物。

    「以前屋里黑，都没发现藏了这么多脏东西。」林氏边撮渣滓边感叹。

    经过这么一收拾，小屋变得窗明几净，清清爽爽，特别是窗子打开后光线透了进来，照得房里亮堂堂的，不臭也不闷了。

    林伊环视一圈很满意，她美滋滋地规划：「下次上山摘把野花回来插上，就摆在小桌上。」

    林氏想了想那个画面觉得不错，主动担起了这个任务：「你想要啥花？吃了午饭我就去给你摘。」

    林伊摇头拒绝：「不用，我自己去，我的伤全好了，不想在家里呆着。」

    林氏一听急了，她拉住林伊的手坚决反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你看看你的脸，怎么能出门？你别逞强，再休息下。」

    林伊冲她意味深长地一笑：「娘，我就是要顶着这张脸出去，还要背着大背筐 出去，还要装上满筐的柴火回来！」

    林氏沉思地看着她的脸，突然明白了她的想法，知道她是别有用意，心里却止不住地难受，都是自己没用，要让女儿来操心谋划。

    林伊见她情绪不高，忙拉着她打开衣箱，把里面的衣服全抱出来摊在床上，重新整理分类。

    衣服不多，小小的箱子一半都没有装满，不晓得是谁淘汰下来给她的，已经败得看不出来本来颜色，全都打了补丁，最好的是身上这件，只有三个补丁。

    夏衣有三套，除了身上的和昨天穿的，箱子里还有一套。

    冬衣只有一套，枣红底碎白花的对襟小棉袄和藏蓝色的棉裤，面料已经有点朽破，夹层里的棉花薄薄一片，还板结成块，也不知道是哪年做的。

    虽然营养不良，但十一二岁正是女孩长身体的时候，和去年相比，小吴伊长高了一头，这身冬衣明显小了。

    她把棉裤提起来在身上比了比，短了一截，裤腿只到脚裸上，勉强能算九分裤！

    棉袄的钮扣都扣不上，下摆快到肚脐了。

    这能挡住冬天的严寒？她怀疑地看向林氏。

    林氏拉了拉她的衣摆叹口气：「到时候娘想办法给你做一身吧。」

    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却没有底，身上一文钱没有，微薄的嫁妆也早就变卖干净，找吴老二要钱？想起他的冷脸和朝她挥过来的拳头，不由打个寒战。不过她马上坚定起来，不怕，为了小伊，我不能怕他，大不了和他对打，我这次绝不会再忍让！

    林伊点点头，不再言语，说不定到时候她们已经离开了，没必要因为这个让林氏为难。

 第18章

    今天太阳挺大，她决定把这套冬衣拿出去晾上，去去霉气，以后也许改造下还能用。

    林氏收拾东西准备去厨房做午饭，林伊没有拦她，杨氏做的饭太难吃，比猪食还不如，林伊实在没有勇气品尝她的黑暗料理。

    不过她跟林氏说好，做了午饭不能再洗碗，就让杨氏洗，娘俩为此还计划了一番。

    林伊想和林氏一起去做饭，林氏坚决不同意：「厨房太热了，你别去受这个罪了，娘一个人就行。」

    林伊偎在她身上，拉住她的手撒娇：「娘，就让我一起吧，我想陪着你。」

    有娘的感觉真好！被娘宠的感觉真好！

    见到女儿如此依赖自己，林氏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终于点头答应，两人说说笑笑手挽手朝前院走去。

    吴家前院的格局和村里大部分人家相同，三间土坯房正对院门，中间是堂屋，左边是老两口的卧室，右边是厨房，厨房连着个小杂物间，杂物间拐过去就是猪圈鸡圈和家里的厕所，有一道小门通向后院。

    东西厢房各有三间，吴家大房住东厢，二房和三房住西厢。

    以前小吴伊就住在西厢，几个孩子渐渐长大，大伯的大儿子大宝被送去旁边村子的学堂上学， 杨氏提出来要单独给他一间房，好让他专心学习。于是独住一间屋的小吴伊被勒令搬了出来让给大宝，她则住到了后院的柴屋里。

    林氏当时提出过反对意见，可惜她的声音太微弱，没有人理会她。

    照林伊看来，前院的房屋并不比柴屋好上多少，因为实在太破。

    据她目测，至少得是吴老头的爷爷辈修的，外墙都在往下掉渣土，根本没有人想着翻修下。屋顶虽是青砖瓦，可也残旧不堪，整个屋子给人一种穷困破败的感觉，没有精气神，幸好林氏收拾得很干净，还不邋遢。

    其实吴家村紧挨着的长丰县是个大县，规模仅次于府城，从村里到县城走路都用不上一个小时，靠着这个地理优势村里大多数人家的日子过得很是宽裕。

    而吴家的人长得很不错，家传的白皙皮肤高挑身材，人模狗样的，走出去很能哄哄人，但却是村里最穷的几户人家之一，究其原因就是他们太懒，那么多壮劳力，家里只有五亩田，农活轻轻松松就能做完，却根本没想着再去租田来种，也不去县城找活干或者弄点别的营生，都在家里耗着，只要有口饭吃就不愿意动弹。

    吴老头和吴老大最大的爱好就是和村里的人打纸牌，只要不是农忙时节，一天两场雷打不动。吴老二不晓得忙啥，整天不着家，只有吴老三偶尔会跟村人去县城打点零工或者编点筐和篮拿到县城卖，也挣不到几个钱。

    地里的收成除去赋税根本不够一家人的吃喝，全靠着林氏和几个女孩子上山挖点野菜混着粮食吃，才能勉强度日。

    幸好这几年风调雨顺，日子才能勉强过下去，要是遇上年景不好……

    林伊甩甩头，快步走进厨房，不敢往下想。

    今天中午的饭菜很简单，一锅野菜稀粥，菜多米少，一笼玉米面馍馍，和她巴掌差不多大，卖相倒是不错，林伊觉得她一顿至少能吃三个。菜是凉拌黄瓜，清炒土豆丝，还有一盘咸菜。

    林氏在灶上忙碌，林伊就在灶下烧火，这个天，厨房里做饭是个苦差事，不一会两个人就满头大汗，燥热难当。

    林氏担心汗水浸湿林伊的伤口，苦劝她离开：「小伊，你出去坐着凉快吧，别把伤口弄脏了，娘很快就能弄好！」

    林伊正要拒绝就见杨氏拖拖沓沓地走到厨房门口，递了两个鸡蛋给林氏：「娘说的做葱花炒蛋。」

    她一想起昨天的事气就不顺，斜着眼阴阳怪气地问林氏：「我还以为你们住后院不出来了，还是要出来啊，不等着娘来磕头请你吗？」

    再看到林伊好好地坐在灶下更是火大，张口就骂：「昨天不是要死了吗，今天就这么精神了，你骗谁呢，没人性的贱胚子，就会在人前做戏害人！」

    林氏听她骂林伊心里生气想反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急得本就红通通的脸更红了，只会重复：「大嫂， 你怎么这么说，你怎么这么说？」

    林伊抬头冷冷地看了杨氏一眼，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不理会她。

    杨氏还想再骂，看见林伊这冷得冒寒气的眼神和额头上带着血渍的棉布，青紫交加的恐怖面容，下面的话突然就出不了口。

 第19章

    「搞快点弄，耽误了爹回来吃饭，小心娘撕了你的皮。」她顿了顿，撇撇厚唇，撂下句话就摇摇摆摆地走了。

    林氏小心地觑着林伊神情，怕她不高兴低声劝她：「她那张嘴就那样，不瞎叨叨几句不舒服，你别和她见识，和她生气没必要。」

    林伊冲林氏摇摇头：「她还不值得我生气。娘你放心，我没事。」这不是宽慰林氏，是她的真实想法。

    她才不跟那个无知泼妇针尖对麦芒的斗嘴，降低自己的格调。而且真要一句一句对吵，时间长了变成她那样的碎嘴子可不得了。

    她的做事原则是要么不动，动就要打痛！

    林氏是做惯了的，饭菜很快就好了。

    吴家虽穷，臭规矩却多，其中一个就是男人女人要分桌吃饭。

    林氏把菜分成两份，男人那桌菜的分量要多些，那碗加了葱花的炒蛋没有分，只放在男人的桌上，这是田氏特别交待的。

    林伊看得心头火起，这个老太婆真的是自轻自贱，凭什么这几个懒汉就要吃得又好又多，做事的女子却要低他们一头！

    她捏紧了拳头，又放松，算了，忍不了多久了，没必要为了这个再怄气，气着了不划算。

    林氏想让林伊回房去。昨天闹了那么一场，今天早上又让田氏吃了瘪，以田氏的脾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在饭桌上说些难听的话为难小伊，她不想看着小伊受委屈。

    她跟林伊商量：「小伊，你回屋去吧，一会娘把饭给你端过来，免得听你奶奶的那些闲话。」

    林伊当然不肯，凭什么要躲在小屋里避让她，她就是要在田氏面前晃，碍她的眼让她心里难受，最好怄得她饭都吃不下！

    她帮着林氏把饭菜往桌上摆，吴家大房的两个女儿正好背着背筐回来了。

    两人年纪和小吴伊差不多，可是因为比她待遇好点，吃食上克扣得没那么厉害，身体看着都比她好，特别是大堂姐小云，虽然眉目清秀，但因为继承了吴家的高挑和杨氏的壮实，长得又高又壮，和成年人体格差不多了。

    姐俩和小吴伊一样，吃完早饭就要开始一天的劳作，上山采野菜打猪草砍柴火，回家了要洗大房的衣服，农忙时还要下地做活，没个停的时候。

    两个女孩子不是懒的，放下东西洗了手就来帮着林氏做事。

    吴家堂屋挺宽敞，摆上两张饭桌也不觉得拥挤，几人很快就把饭菜桌凳摆好。

    这时吴家的男人们陆陆续续出现在了家门口。

    吴老头和吴老大早上吃了饭都会去田里看看，再各处转悠遛达，要到午饭时间才会回来。

    今天吴老头情绪不好，背 着手一脸阴沉地进了屋。他和吴老二长得不太像，宽额凹眼的，颌下一把山羊胡，板起脸来很有点威严。虽然不到六十，可是因为人瘦，一张脸就像晒干的桔子皮，皱皱巴巴很显老相，看着起码得有六十多岁。

    林伊见吴老头进来，笑着上前招呼他，没想到他却冷着脸嫌弃地瞪她一眼，骂了句：「晦气！」就甩甩手径直坐到了饭桌前。

    昨天晚上吴家闹嚷的时候吴老头在村头打牌，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一切，回来时战斗已经结束，田氏觉得丢了脸面也没有向他汇报战况。

    今天出门村里人都对吴老头指指点点，还有人干脆当面跟他说要对孙女厚道点，不要太刻薄，搞得他莫名其妙。

    待弄明白情况，他心里非常生气，一边恨田氏把家里的事闹到了族人面前，更恨小伊不懂事，揭了家里的短，怎么就不能说是自己摔的，怎么就非要争个输赢，丢了吴家的脸面！这会他看到林伊自然没有好脸色，对家里叽叽喳喳的女人们也觉得厌烦。

    林伊本来还想和他拉近爷孙关系，见他这样立刻收起笑容，心里气愤不已，自己的亲孙女受了伤，一脸青肿额头还缠着白布，就算外人看了也要关心两句，吴老头做为爷爷问都不问，竟还口出恶语，真够冷酷无情。看来吴老二那么渣也是有渊源的。

    吴老大神情淡漠地跟在吴老头身后，谁都不看，眼里只有饭桌上的炒蛋：「才这么一点，够吃啥，怎么不多炒点？」

    「拿个碗给娘分点吧。」吴老三过来坐下，见女人这桌没有炒蛋便跟吴老头商量。

    林伊点点头，这个家的男人就他还懂点礼仪孝道，刚才他看到林伊还主动和她打招呼，关切地询问她头上的伤。

 第20章

    「我不，我不！我们都不够。」小宝着急了，站起身一筷子就夹了半边走。

    吴老大也跟着夹了一大筷子，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不用管我，你们吃！」田氏笑咪咪地看着他们口里不住推让。

    她今天不得已给了林伊一个鸡蛋，觉得特别不舒坦，便赌气又拿两个让炒了给男人们吃，她这才好受了点。现在她听了吴老三的话心里甜得很，还是小儿子贴心，不枉心疼他一场，哪里还会舍得分他们的炒蛋，直后悔没有多炒一个。

    因为吴老三的关心让田氏很受用，所以看到林伊坐在桌前只狠狠瞪了她两眼，并没有发作。不过林伊还是没有掉以轻心，打起精神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接受她的发难。

    按照吴家的规矩，女人这桌的粥和馍由田氏分配。

    林伊发现田氏舀到她和林氏碗里的菜粥明显比其他人的清很多，她都在碗里看见了自己的脸，能当镜子用了，她忍了忍，算了，玉米馍馍吃着挺哽人，正好可以配着吃。

    吴家的玉米馍馍是按人头做的，男的一人三个 ，女的一人一个。

    田氏把男人那桌的馍馍捡给他们，就开始给女人这桌分发，发到林氏和林伊时她停了手，把装馍馍的小笸笸「呯」地放到桌上，冷冷地扫了林伊母女一眼：「你们现在是金贵人，要吃精细粮，肯定看不上这粗食劣物，我可不敢拿来糟贱你们。」

    一想到昨天小伊敢在韩氏面前告她的状，还要每天吃鸡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恨恨地想，你有本事住到韩氏家去，只要在这个家，我就不信收拾不了这个死丫头！

    林伊根本不在意，你不给我我不会自己拿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笑盈盈地站起身：「奶奶怎么能这么说喃，这咋能算粗食劣物，爷爷奶奶都能吃我们怎么敢嫌弃。」 说着弯腰把那两个馍馍抓起来，脸上的笑容更甜，「奶奶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

    她坐下身递了一个给林氏，冲她眨眨眼，转头故意对着田氏大大咬了一口，嘴里还在夸奖：「我娘做得太好吃了，真香，这一个不够吃啊，奶奶要是嫌弃就给我吧。」

    田氏一直就是这个德性，只要家里吃点好的，端上桌她就开始骂人，小吴伊和林氏经常被她骂得抬不起头，菜都不敢夹，等她骂完菜也没有了，现在林伊可不吃她这套。

    林氏本来以为今天只有稀粥喝，没想到小伊居然会自己动手，她当然要给女儿撑场子，虽然心里忐忑，还是跟着咬了一口。

    田氏张着嘴，呆愣愣地看着林伊的动作，半天没反应过来，这丫头竟敢动手抢？想要反天吗？这是仗着有韩氏撑腰，完全不把她放眼里啊。

    她「啪」地一声将筷子摔到桌上，大声咒骂：「作死的丫头，还有没有规矩，竟敢来抢了，你眼里还有没有老人……」

    她话还没说完，那边吴老头咆哮起来：「闹啥闹，都给我闭嘴，不吃就滚！」这群败家娘们，吃个饭都吃不清静，就知道吵吵闹闹，这个家都要被她们闹垮了。

    田氏立刻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不敢再吭声，一来吴老头是一家之主，她得给他面子。二来吴老头平时不怎么说话，发起怒来却会下狠手，她年轻时候没少被他打过，已经被他打服了。虽然现在年纪大了很少动手，但是余威仍在。

    林伊不管他们，自顾自地一口馍一口粥地吃得欢，还不时给林氏夹点菜，看得田氏和杨氏又气又不敢吭声。而吴家大房的两个女儿全程隐形，只默默地吃饭。

    男人那桌吴老大最先吃完饭，女人这桌才开始吃，他已经吃完三个馍馍两碗粥了，林伊不由怀疑他是不是直接倒进嘴里的。

    吃完他抹了把嘴把碗一推就起身催吴老头：「爹，快点，晚了没位置，要不馍馍拿手上吃吧！」

    他和吴老头要赶到村头玩纸牌，因为要凑桌子，必须早点去占位置，去晚了别人凑齐桌子开打，他们多余的凑不了一 桌，这一下午就只有在旁边干站着看别人玩，那种抓心挠肺的心慌滋味太难受。

    吴老头被他催得心急火燎，两三口喝完粥，拿着还剩一半的馍馍急匆匆地跟着他跑了。

    小宝见状也坐不住，大声叫着等等我追了上去。

    今天吴老二没回家吃饭，大宝中午不在家吃，男人那桌瞬间只剩了吴老三，桌上的菜却已是吃得干干净净，菜汤都没有剩一滴。

 第21章

    田氏看着心疼，端了自己这桌的菜要夹给他吃，吴老三连连拒绝：「娘，不用了，我已经吃好了。」说完也起身走了。

    男人们一走，杨氏立刻活跃起来，刚才田氏不给林氏和小伊馍馍她很高兴，以为田氏肯定会分给她，哪想到小伊竟敢自己动手，这让她遗憾不已，而且吴老头发脾气她被吓坏了，大气都不敢出，小伊居然完全不放在心上吃得还挺欢，现在她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她边吃边质问林氏：「弟妹你怎么教小伊的，竟敢扫娘的脸面，要不是她，爹也不会发脾气，饭都没有吃好就气走了！」

    林伊想仰天大笑，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吴老头那是气走的吗，那是急走的吧！

    林氏可不敢担这个罪名，一脸惶恐地辩解：「不是的，小伊 ……」

    杨氏不悦地打断她，大声呵斥：「什么不是，我们都看着的，你看看我家小云小琴象不象她那样没规矩，就是你没有教好！」

    田氏翻翻眼皮没有说什么，显然对她的话很赞同。

    杨氏马上把头转向她继续告状，「娘，你可得好好管教，小小年纪不学好，谎话连篇，不敬长辈，这样下去……」巴拉巴拉越说越激动。

    林伊最烦吃饭时喋喋不休的人，她很怕桌上的菜会被她喷到，连忙给自己和林氏夹了两筷子，端着碗远离饭桌以免被误伤。

    杨氏见了更是生气，大声抱怨：「娘，你看看你看看，看她那副饿鬼样，这是八辈子没吃过饭吗……」

    林伊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大嘴，实在脑袋疼，要是每次吃饭都得听她的长篇大论，她可受不了，得想个法子让她闭上嘴。

    林伊灵机一动，好心提醒杨氏：「大伯娘，刚才你嘴里的饭喷到奶奶碗里了！」

    杨氏正说得高兴，林伊的话让她一惊，抱怨声戛然而止。

    她张着嘴，无措地看了眼刚喝了口粥脸色大变的田氏，立刻指责林伊：「你个死丫头，坏透了，瞎说啥，我怎么可能……」

    林伊认真地大声辩解：「是真的，我没有瞎说！我亲眼看见的！」

    田氏端着碗看看绿白相间的菜粥，又抬头看看坐在对面，嘴里还包着饭的杨氏，自己这位置正处在她的最佳喷射范围之内啊！她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她其实不算多讲究的人，但是一想到杨氏的黄板牙还有臭哄哄的嘴……哎呀！不能想了！

    她冷着脸「呯」地把碗用力放在桌上，气狠狠地骂林伊：「你嘴被缝住了 ，怎么不早说！」早说我就不喝这一口了。

    林伊畏缩地低下头：「我想说的，可是大伯娘一直在说话，我插不进嘴。」

    田氏越想越恶心，冲杨氏吼道：「饭都塞不住你的嘴，一直叨叨叨，以后吃饭不准说话。」

    杨氏委屈地看着她：「娘，那丫头冤枉我，我真的没有……」

    「你闭嘴！」田氏气得把面前的碗往前一推，「不吃了，气死我了！」

    她瞟了眼粥盆，里面一粒米一根菜叶也没有，只有盆底还剩了点汤渍。

    杨氏见状连忙把自己那碗粥递过去：「娘，你吃我的吧，我这碗干净。」

    田氏恨恨地剜她一眼，唰地站起身，拿着剩下的馍馍回了屋，边走边气哼哼地吩咐：「吃了饭各人摸到事做，不要等我来请！」

    杨氏看着她的背影撇撇嘴，小声嘟囔：「不吃算了。」

    她忙不迭地把田氏剩下的菜粥倒进自己碗里，喜笑颜开地说：「我不嫌弃，你最好每天都不吃！」

    边吃边碎碎念，无非是在这个家里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还要受气，婆婆不疼相公不理，弟妹也不贤，现在还要被个小丫头欺负，说着瞪了林伊一眼又瞪女儿：「还有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闷蛋！养你们有啥用，改明儿都拉去卖了！」

    两个女孩不敢回话，连忙几口吃完放下碗就下了桌，杨氏把桌上的菜汤往自己碗里倒边继续念叨：「等我的两个儿子出息了当了大官，我一顿要吃五个白面馍馍，粥里面一根菜叶也不加……」

    林伊和林氏两三下把最后的稀粥喝完，也准备离开，杨氏见了鼓起眼睛制止：「弟妹，干啥，把碗洗了走。」

    林伊示意林氏不用管她直接走，自己回头和她理论：「我娘做的饭，这碗就该你洗，而且有句话你没听过吗，先吃完不管，后吃完洗碗，你最后吃完，就该你洗！」

 第22章

    杨氏「呯」得把碗一放，气乎乎地骂：「你个屁丫头瞎说啥呢。洗碗是你娘的活，少他娘的指派我！」

    现在堂屋里就她们两个人，林伊可不怕她，她压低声音回杨氏：「你自己也吃了，凭什么就不能洗？你又蠢又笨，啥都做不好，就先把碗洗干净吧。」

    杨氏没想到林伊竟敢这样说，她勃然大怒，腾地站起来就要伸手抓林伊：「你个贱丫头，胆肥啊，敢骂老娘，你是不想活了！」

    林伊把桌上自己的饭碗拿起来退后一步，冷冷地盯着她：「既然不想洗那就不要了，弄碎扔了，下顿用新的。」说着两手用力一掰，饭碗应声裂成两半。

    吴家的饭碗全是粗陶制的，碗壁很厚，虽然不美观但却很结实，不用力摔都不会碎，林伊貌似轻轻一掰就把碗掰裂了，把杨氏吓了一跳，她收回手，诧异地看看林伊又看看她手上的碗片，嘀咕一句，把旁边的碗拿起来也用力一掰，碗纹丝不动完好无损。

    她更惊了，指着林伊话都说不 清楚：「你这是咋弄的，你咋把碗弄烂的？」

    林伊笑笑，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她丢了一半碗片在地上，双手举起另一半拿到她面前一掰，碗片又应声裂成两半：「看嘛，就这样弄的。」

    杨氏看得直发晕，这是啥本事，咋比掰黄瓜还容易？

    林伊见她那傻愣愣的呆蠢样子，忍不住坏心眼地想吓吓她。她特别烦杨氏，杨氏虽然没有动手打过小吴伊，但一贯欺软怕恶，狐假虎威，平时没少挤兑欺负林氏，对小吴伊也是赔钱货贱丫头挂在嘴边骂，又爱翻是非，一张嘴聒噪得很，如果真的把她唬住了，以后少在自己面前晃悠倒是一件美事。

    于是她斜着眼，冷下脸，做出一副阴狠的表情探身去抓杨氏的手，「把手掰断更容易，要不要试试？」

    杨氏被林伊吓得蠢笨的身子都变灵巧了，她「嗷」地怪叫一声，把手一背往后弹开好几步远，心里惊恐不已，这手要是被死丫头抓住一掰，那还不得断成两截，这可不得了！

    再一看林伊凑过来的那张青紫交加阴森恐怖的脸，她顿时浑身直冒冷气，这还是平时那个柔弱单薄任她辱骂的死丫头吗，不对！

    她忍不住尖声高叫：「妈呀！你个妖怪，你不是小伊，你是那个女鬼！」她两三步跑到田氏房门口扯着嗓门大嚷：「娘，娘，不得了，小伊被鬼上身了！」

    此时田氏正在房里伤怀呢。

    今天吃饭时吴老三的举动让她心生感触，一方面欣慰最疼爱的小儿子懂事孝顺，有点好吃的都想着自己，不枉心痛他一场，另一方面又对吴老大和小宝寒心，自己平时那么偏心小宝，啥好的都紧着他，他却连点鸡蛋都舍不得给，以后还能指望他啥，吴老大更可恶，小宝那么做他一句话没有，还跟着夹，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我是想吃那口蛋吗？他真要给我我肯定不能吃，我就是要他一句话，一颗心。」她越想越难受，决定以后更要努力营造好名声，给老三寻个好媳妇，「看来老了也只有我的老三能指望上了。」

    思前想后间，她听到杨氏在外面咋咋乎乎地闹嚷，心里烦燥不已，低声暗骂：「蠢婆娘！不晓得又在闹啥。」

    这个娘家侄女田氏原本看不上，模样长得寒碜不说，人还又懒又馋，奈何大儿子娶媳妇不顺利，不得已才娶进门，开始也受了田氏不少磋磨，好在杨氏肚子争气，连看生了两个儿子，田氏才稍为看她顺眼点。

    此刻见杨氏竟然还跑到自己门口鬼呀怪的大吼，她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冲出门对着杨氏怒骂：「青天白日的瞎叫唤啥，啥鬼啊鬼啊的，我看你才是鬼，懒鬼！」 农家对这些最是忌讳，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招到家里来，杨氏张着嘴大吼她怎么能忍。

    杨氏满脸惊恐 地指着林伊跟田氏告状：「娘，真的，我不骗你，小伊把碗掰碎了，样子好吓人，根本和以前不一样了。」

    听到杨氏吼叫的林氏端着衣盆跑了进来，着急地制止她：「大嫂，你可不要乱说，小伊好好的在这里，哪里有什么鬼，你不要坏她名声。」

    真要是有人相信小伊被鬼上了身那可不得了，她必须把这事辩明白了。

    林伊眼泪汪汪地望着田氏，满腹的委屈：「大伯娘冤枉我。我娘吃了饭要去洗我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和床单，想辛苦大伯娘帮着洗碗，她不肯就骂我，还把碗摔了说是我弄的，又说我是鬼，大伯娘，你不想洗就好好说嘛，干嘛这么冤枉我。」

 第23章

    杨氏转头惊惧地看着林伊，这丫头也太不要脸了吧，碗明明是她弄坏的，竟然赖在我身上，她指着林伊气得直打嗝：「嗝……你你……嗝……」

    田氏看见她这副模样不由想起刚才在饭桌的一幕，心里直犯恶心，她嫌弃地瞪了杨氏一眼，又教训林氏：「你越来越长本事了，还会躲懒分派人做事，碗洗了再去，我看看累得死你不！」

    林氏低下头就想要答应，林伊赶在她面前答话：「我娘洗了衣服还要弄菜园子喂鸡喂猪，要是耽误了做晚饭爷爷会不高兴。」说着把林氏的衣盆往她面前一送：「奶奶你看，这么大一盆呢。」

    她故意把昨天那套染了血的衣服堆在衣盆上面，一天过去那一大滩血已经发乌发黑，看着有点渗人，田氏眼神闪了闪又要说话，林伊满脸是笑地抢着说：「奶奶，我也不闲着，我这就去山上砍柴火。」

    这两天小伊一直跟田氏犯拧，似乎想要挑战她的权威，让她感觉很是不爽，现在见小伊主动去做活，好象有意向自己服软，田氏心里颇为得意，再有人撑腰又怎么样，这个家还是得听我的！

    她猛然想起自己要营造好名声，得态度温和点，于是她扬起下巴，微微点头：「去吧，就是要勤快，我们家可不养闲人。」

    「哎！」林伊高高兴兴地答应一声，拉着林氏快步出了堂屋。

    田氏满意地看着她们的背影，转头对杨氏吩咐：「把碗洗了，你享福享够了，也该动动了。」

    「娘，嗝……你就真听她们的啊？」杨氏看着两张桌子上散乱的碗盆，心里一万个不想洗，她拖长声音想让田氏改变主意，「那死丫头真的有问题，嗝……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你不知道刚才她像是要吃人……」

    田氏一个眼刀甩过去：「你少给我说些有的没的，不就让你洗个碗，是要你的命吗？瞎编派些啥？你给我好好洗，洗不干净看我怎么收拾你！不许再说那乱七八糟的！」说着就往房里走，像是想起什么又叮嘱她，「要是像上次那样洗完了，下顿拿出来菜叶子还原封不动地在碗上，你就给我舔干净！」

    杨氏眨巴眨巴眼，嘟起 厚嘴唇，冲田氏摆出一副「娘！你怎么这样，你不爱我了吗」的委屈表情。

    田氏浑身一哆嗦，直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搓了搓手臂，大声吼道：「搞快点，少磨蹭！」

    这蠢模样，你就没法和她好好说话！

    转过身就要回房里，走到门口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那死丫头顶着那张脸去砍柴火，村里人看到了会怎么想？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大家自己恶毒，孙女伤成这样还要她干活吗？这可不行，得拦住她！

    她急忙扭头就往院门跑，边跑边喊：「小伊，你等下！你别去！」

    等她「噔噔」几步冲到大门口一看，门外空荡荡的，只有几只鸡在悠闲漫步，见她出来还咯咯地打招呼，林氏和林伊却早没了踪影。

    她气得直跺脚，这死丫头，又坑我，我的名声又要被她坏了。

    杨氏正看着两桌碗筷发愁，见田氏叫小伊回来，以为她改变主意要让林氏洗碗，乐颠颠地跟在田氏后面跑到院门，见门口没人，又冲出去左右探头找了找，还是没看到人影。

    她扁着嘴气愤地向田氏告状：「娘，你看看你看看，为了躲懒跑飞快，生怕你让她做事了！」

    田氏正满肚子郁闷，见她那傻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怒骂：「有你啥事，给我去洗，快点，懒货！」

    杨氏被她骂得一哆嗦，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心里却在嘀咕：「骂我干啥，我又没有躲懒。」

    田氏厌烦地看她一眼转身往堂屋走去，边走边念叨，希望有人问起小伊，她别说是我让她出去的。

    田氏的愿望注定要落空，林伊带伤出门就是要打造田氏恶毒心狠的刻薄形象，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继续坏她名声的好机会。

    人都是善忘的，昨天的事情大家虽然同情她，觉得吴氏一家做法过分，但过段时间就会慢慢淡忘，她要趁大家记忆犹新的时候不断用自己的惨状刺激他们，让他们印象深刻，最好变成根深蒂固的观念，吴家刻薄小伊，小伊太可怜，不帮她不行。

    上山砍柴是出门左拐，去河边洗衣服则是右拐，为了让大家都能看到自己顶着伤做活，林伊决定先陪林氏去河边转悠下，再去砍柴，这样差不多能走遍大半个村子。

 第24章

    吴家村不算大，有100多户人家，吴姓占了70多户，罗姓有30多户，是吴家村的第二大姓。

    吴罗两家表面相处和谐，但暗地里却有点互别苗头的趋势。因为罗家族长15岁的大孙子去年考中了秀才，这可是吴家村这么多年出的第一个秀才，罗家人很是骄傲，觉得自家从此就是书香人家，甚至颇有点看不上吴家，人多有啥用，连个童生都没有，拿啥和我们家比？

    可惜吴家人并不服气，暗自嘀咕：不过是缺牙巴咬虱子，运气而已，有啥得意的？

    因此两家某些嘴碎的人时不时就要斗几句，虽然闹大了族长会出面 呵斥制止自家人，可是心里却都不太舒服。所以现在两家的态势很微妙。

    剩下的就是零散的杂姓，多是迁移过来不久的人家。

    走在村中小道上，林伊不由左看右看，她是在大城市长大的，从没有在农村生活过，感觉很是新奇。

    吴村长把吴家村管理得很好，家家户户房前种着绿树，屋后栽着青竹，房舍井然，村道整齐，时不时有缕缕炊烟从屋舍中升起，伴着几声狗叫鸡鸣，让人感觉安宁温馨。

    这时有个大娘正站在家门口张望，看到两人眼睛立刻瞪得溜溜圆，大声惊呼：「小伊，你脸咋肿成这样，咋不在家歇着？」又面色难看地责问林氏，「小伊娘，这是让小伊干啥去？」

    林伊垂着眼，做出副可怜兮兮的受气样，小声答话：「奶奶让我上山砍柴呢，我脸不舒服，想先去河边用水敷敷。」

    大娘心疼地打量着林伊的脸，两步过来伸手就要拉她：「走，跟大娘回家，我去跟你奶奶说，你这样不能做活得歇着，要敷脸你家有井水，哪里用得着去河边！」

    林伊闪身躲过，带着哭音说：「大娘不用了，我奶奶说家里不养闲人，我得赶快走了。」说完拉着林氏快步跑开。

    大娘看着她们仓皇的背影直摇头：「多好的孩子，田婶心咋这么狠，往死里糟蹋！」

    林伊对自己的表演很满意，她这两天演技大涨，情绪转换毫无困难，想哭眼泪自己就能流下来，以前她可是没有这个本事，看来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只是没逼到那步。

    说起来现在并不是她表演苦情戏的最佳时间，大部分人吃了午饭都还在家收拾，出来走动的并不多，不过她为了不让林氏洗碗，也只能勉强为之了。

    就这么着，林氏还在那操心：「也不知道你大伯娘洗得干净不，会不会把灶台收拾了。」

    林伊翻个白眼，娘亲你也太贤惠了吧，操那么多心！

    吴家村旁的这条河不宽，蜿蜒着从村边流过，河水清亮通透，河边粗细不一的柳树低垂着细长的枝条，随着河风飘来荡去，树下一片荫凉。

    河边人更少，荫凉处只有两个吴姓家族的小媳妇在洗衣服，都是和她们相熟的，看到她俩大呼小叫：「小伊，你咋就出来了，背着背筐是要去哪？」

    林伊和她们打了招呼，跟着林氏在旁边找个石头蹲下，把袖子撩到手肘处，从盆里拿了棉布往河里放：「我奶奶让我上山砍柴，我脸不舒服，先用凉水敷敷。」

    两人不出意外的又看到林伊手上的伤痕，其中一个圆脸大眼的小媳妇停下搓洗，上前拉住她的手，吃惊地问：「小伊，你手上咋的，哪个打的，咋那么吓人。」

    林伊低着头，两滴眼泪就落在了水里：「我奶奶和爹爹打的，我身上还有。」

    小媳妇手指轻轻地抚着林伊的伤痕，又气愤又心疼：「 咋这么心狠，下这么毒的手，就是打小子也不能这么打啊，还是小闺女呢。」

    正好吴家的几个大娘结伴走过来，两人立刻招呼她们过来看：「大娘，快来看看小伊这手上的伤哦，这当爹当奶的也太舍得下手了，这是打仇人啊。」

    林伊弱弱地加了一句：「他们还打我娘，我娘身上也有。」

    一个大娘过来把洗衣盆一放，挽起林氏的袖子查看，果然青青紫紫新旧参杂，看得人心惊。大家都是当媳妇的，哪里忍得了这个，都义愤填膺地为她鸣不平，又问她怎么从来不出来说，大家竟不知道田氏母子会打她。

    两口子打架斗嘴是常事，可把媳妇打成这样的还是不多见，更不要说下狠手打小闺女。大家围着母女两人议论纷纷，又是可怜她们又是骂田氏母子。

 第25章

    平时林氏洗衣服都是躲在一边避着人，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的伤痕，现在被大家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

    大家不知道她的心思，对她关切询问，又七嘴八舌给她出主意，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

    林伊觉得展示的目的达到了，便背起背筐和她们打了招呼就上山砍柴，几人看着她瘦弱的身体背着大背筐慢慢远去又是唏嘘不已。

    圆脸小媳妇气哼哼地说：「要是我就和离，带着小伊离开吴家，再怎么着也比被他们欺负强。看看小伊这个样子还要被赶出来干活，心黑透了！」

    有人马上立场坚定地支持她：「就是，这打顺手了还得了，哪个不是娘生的，凭什么要被他们这么打，小宝也被她们宠得无法天，为点吃的差点就要了小伊的命，你不知道，村里的人都在说这件事，还以为怎么着小伊都要好好躺着休养一段时间，哪晓得这就让她起来了，这还是人吗？」又跟林氏保证，「你要是离开吴家我们都站在你这边，绝对帮你说话。」

    有个大娘知道林氏娘家的事，悄悄看了林氏一眼担心地说：「娘家靠不住和离了能到哪去？」

    圆脸小媳妇扬着头一脸倔强：「管它呢，先和离再说，反正这火坑不能呆。」

    大家边洗边衣服边痛骂打媳妇的男人不是东西，一个媳妇突然想起件八卦，一脸神秘地问她们：「你们知道吗隔壁村那个打媳妇的邱老三吗？」

    另一个人接嘴：「知道啊，他老婆被打得受不了上吊了，他咋了？」

    小媳妇撇撇嘴，一脸不屑地说：「他现在在托媒人说亲呢！这老婆才死了多久，他倒好，没事人一样，又要找媳妇了，还指明了要找大姑娘，成过亲的不要。」

    「谁敢嫁他啊，嫌命长啊！」大家听了，对这件事都不看好。

    「那不一定，他家有钱，给的聘礼高，10两银子呢，有哪户人家能给这么高，五两就顶天了，保不准就有贪财的人家愿意把闺女嫁给她。」

    「我们族里肯定不会有人愿意，族长绝对不能答应。」

    「 不一定哦，如果家里硬要嫁，人家姑娘也愿意，族长能说什么呢？」

    「而且听说他娘得病要死了，他的亲事他娘一直放不下，这是为了让他娘安心才急着说亲，一旦说定了马上就要成亲。」那人继续向大家传播她的八卦消息。

    「这不是挺孝顺的嘛，咋会打媳妇呢？」有人觉得不理解。

    「对老娘好不一定就会对媳妇好啊，这都不明白。」旁边立刻有人回应。

    「那人个子也不高，瘦得跟个猴子似的，浑身没有二两肉，也不知道他是咋打的媳妇，要是我就拿着棍子和他对打，死的还不晓得是谁呢。」

    「所以啊，咱们女人就是不能太老实了，男人欺负你，你就等着被他欺负啊，得和他打，受不了寻死了还不晓得还手，那也太没出息了。」

    「没错，咱们女人不能没志气，天天活不少干还要为他们生儿育女，哪里就比男人低一等，凭什么要被他们呼来喝去，咱们就得自己立起来。」 有人总结道。

    那个小媳妇继续说道：「邱老三狡猾得很，说他媳妇气性大心眼小，被他寡母骂了两句想不开寻的死，她媳妇被打也是从来不出来诉苦，要不是邻居大娘把她放下来看到她满身是伤，说不定就真被他骗了。所以，林嫂子，你以后再被欺负千万别忍着，你不说我们都不知道你过的是啥样日子，大家都是族人，有委屈就要说出来，该找谁找谁！」她转头看着林氏叮嘱道。

    林氏喃喃点头，心里很羡慕她们，大家都活得这么有骨气有尊严，而自己却只知道忍气吞生，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

    小媳妇跟大家分享她知道的事情真相：「邱老三的那个寡母也不是好人，据说那媳妇身上有好多针孔，都是那恶婆娘扎的。」

    「我的娘哎，这是坏到一窝去了，这个老太婆就该病死，还要安她的心，她有心吗？」有人惊呼道。

    「媳妇娘家人怎么没有找他们讨说法，要是我的闺女受这个罪，我得去把他家烧了！」一个大娘拿着洗衣捶重重敲打，像是在打那两个人渣。

    「怎么没有，不过后来不晓得邱老三给了他们什么好处，他们很快就不闹了，别人问他家是不是自己闺女想不开上的吊，他们也闷不吭声。」

 第26章

    「真是替他媳妇不值，受了这么多罪还要被诬蔑，要是我变鬼都要回来抓他们一把。」有人愤愤不平。

    「要是你也不能被他们这么欺负啊，所以这事还是得看各人。」

    众人都在叹息，总而言之一句话，女人就是不能太软弱，该强的时候就得强起来，要不然谁都能踩你一脚。

    林氏听了全程，虽然没有参与议论，却暗自担心，这家人会不会到吴家来提亲，以吴家人的脾气，那么高的聘礼肯定乐意把小伊嫁出去。她咬紧牙下了狠心，如果他们敢答应，我就和他们拼了，大不了豁出去这条命不 要。不过想了会又觉得不可能，这人已经25岁了，定了亲马上就要成亲，小伊才12岁，年龄太小，肯定不符合他的条件。想到这，她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林伊从河边离开，绕着村道往山里走，一路上又遇到了不少村里人，同族相熟的都吃惊地拉着她问长问短，她一概低着头不回应，问急了就带着哭腔说我要快去砍柴了，晚了奶奶要骂，让族人又是怜惜又是指责田氏不慈，外姓人则远远地一脸同情看着她，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林伊相信，很快，整个村里的人都会知道她重伤未愈就被田氏赶出家门干活了。

    呵呵，不晓得这样的结果田氏满意吗？反正林伊自己很满意。

    后山不高，坡度也很缓，不到20分钟就能到顶，山上杂乱地种着樟树，松树，杉树和一些林伊叫不出名的树，树木大多高大粗壮，挨挨挤挤长得很是繁茂，枝叶密密交织着，火热的阳光艰难地从缝隙中洒下点点光亮，照耀着树下杂乱的野草藤蔓，不时有小鸟扑棱棱从树枝中惊起，朝着阳光的方向飞去。

    林伊很喜欢这座山，虽然没有溪水也没有好风景，却非常凉爽，是躲避盛夏酷暑的好地方，也是村里人的大柴火堆，野菜篮子。可惜清静了点，野兔野鸡都没有一只，让她的新本事没有机会施展。

    从山脚到山顶没有修建专门的山路，只有一条被村民长年走动踩出来的羊肠小道，不过大部分的孩子并不会走那条路，而是满山乱钻，好在山里没有野物，倒是很安全。

    上了山林伊没有顺着小道走，转身拐向了左边，村里的孩子在山上都有自己的小地盘，会和要好的伙伴聚在一起采摘砍柴。吴家的另外两个女孩经常呆在右边的坡地上，小吴伊并不和她们一起，她有自己的小伙伴。

    她边走边抬头往树上看，地上没有猎物可以往天上发展啊，上树摸点鸟蛋也是很不错的。

    村里调皮的小子们会摸鸟蛋，小吴伊以前只能干看着，今天她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一试身手，中午的那点吃食根本不经饿，她得给自己找点营养品补充，山上飞鸟数量繁多，完全可以满足她的需求。

    离山顶不远处有个小平坡，坡上被翠绿的野草覆盖，四周是参天的大树和茂密的灌木，将这个小坡包围起来，甚是隐蔽，这里就是她和小伙伴栀子的小地盘。

    林伊从灌木丛中穿进去停住脚步，找了块平时常坐的石头坐下，等着看栀子会不会来，以前两人如果在山上没有遇到，就会在这里碰面。

    她把背筐从背上取下，一路上枯枝挺多，她边走边拿着柴刀砍，背筐已经半满，呆会再砍一点，今天的份量就差不多了。

    不一会，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很快一个小巧的身影蹦跳着出现在眼前。

    来人 正是小吴伊的好朋友栀子，她也是十二岁的年纪，眉目清俊，一双大眼睛澄澈清透，小脸蛋白里透红，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身上淡蓝衫裤虽然半旧，但是没有一个补丁，一看就是在家里关爱下长大，是个身心健康的好孩子。

    「小伊！」她看见林伊，立刻停住脚，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望着她，「你咋出来了，我爹不是让你多歇息吗？」

    栀子的爹爹是给小吴伊看诊的徐郎中。

    林伊站起身，沉默地看着她。

    栀子两步跑过来，凑到林伊面前小心打量着她的脸，想用手摸摸，又忍住了，一迭声地追问：「你来砍柴火吗，你奶奶不让你歇着吗？」

    林伊低下头，一脸的难过。

    栀子看了心里不好受，拉着她的手，眼泪汪汪地道：「没事，我让我爹去跟你奶奶说说，别叫你上山，就在家里歇着。」

    林伊马上抬头，满脸惊恐地拒绝：「不用不用，我伤好了不用歇了。」

 第27章

    在村里小吴伊只对栀子说过她爹爹和奶奶对她不好，会经常打她，所以栀子对她的处境比较清楚。

    栀子见她这样心里明白，爹爹就算去说了，小伊奶奶面上答应得好，转过身对小伊更凶恶怎么办，她叹口气，把林伊拉到石上坐下，轻声宽慰她：「你就坐着别动，我来帮你砍柴。」

    林伊当然不肯，欺骗这么个纯洁善良的小姑娘，她已经挺惭愧了，怎么好意思再劳烦人家。

    可是栀子态度很坚决，两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石头上不准她动：「我们是好朋友，不许和我客气，你以前也经常帮我的，」

    她蹲下身把自己的柴火放在林伊背筐里，刚好装满，她满意地点点头，拿上自己的空背筐在周围砍起柴火来。

    林伊看着她忙碌的小身影，心里百感交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到她这是血亲都不如近邻。

    说起来，小吴伊和栀子交好是她刻意为之。

    徐郎中虽然只是乡村大夫，可医术非常好，不比县城的大夫差，不仅村里的人就连外村人病了都会找他，草药的需求量很大。栀子经常帮她爹上山采药，小吴伊知道了，便主动接近栀子和她一起采，两人年纪差不多，性情都很温和，很快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日子一久，栀子家里人过意不去，提出要付药钱给她，她坚决不肯，只是央求栀子的爹爹徐郎中，如果有天自己的娘亲病了，家里不肯付药费，徐郎中能去给她诊治。

    徐郎中从她口里了解到母女两人的大致情况，非常同情，欣然答应。对她的孝顺懂事大为赞赏，很支持女儿和她一起，还把她帮着采的药都折算成钱存放起来，这么长时间已经有了500多文铜钱。

    徐家也曾问过小吴伊要不要把钱拿回家，都被她拒绝，拿回家干啥，要是被奶奶和爹爹发现就变成家里的了，她就存在徐家，需 要的时候再取出来。

    林伊在心里给小吴伊点了个赞，真是个有成算会计划的好女孩，有了这笔钱，她和林氏离开心里也有点底了。

    周围枯枝很多，栀子的背筐很快就装满了，她蹦跳着跑过来，擦了把头上的汗，放下背筐坐在林伊身边。

    她伸手摸了摸林伊头上的白布，皱紧眉头：「都弄脏了，一会去我家重新包扎一下，还有你的脸，让我爹给你开点活血化瘀的药吃，老这么着可不行。」

    林伊今天就是到山上来找栀子的，徐郎中懂的东西多，她想向他打听这个时代关于和离的具体事宜，好早做准备。

    于是她点点头，接受了她的建议：「好，我正想问你爹一些事情，不过，不用再给我开药，我娘给我冷敷了的，我的脸很快就会好。」

    她实在不想再喝中药，而且这张脸就是活招牌，随时提醒大家吴家人的恶行，晚点消肿也挺好。

    栀子向她打听昨晚吴家发生的事。

    吴家村有个约定成俗的规矩，吴氏家族内部起了冲突别姓人不会去围观，同样罗姓家族的有了矛盾别族人也不会去掺和，所以昨天吴家闹得那么厉害，栀子都没有去看，今天早上听村人议论才知道。

    栀子听到村长夫人愿意为小吴伊出头，一下就放了心，她拍着胸口高兴地对林伊道：「小伊，有韩奶奶帮你那就没问题，你奶奶肯定不敢惹她。」

    林伊抿着嘴笑了，你说得没错！

    林伊脸上虽然青紫浮肿，却不掩其秀丽俊雅，笑起来一双大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状，让人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栀子难过地看着林伊，心里就搞不明白，小伊这么好，吴家人怎么舍得打骂她，想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些多休息，伤口不要沾到水之类的话。

    稍坐了下，栀子在附近采了点草药装在背筐里，两人就结伴朝山下走去。

    在吴家村，吴姓族人住在村中心，罗姓住在村头，杂姓人家住在村尾，而栀子家则单独住在山脚下，离其他人家有段距离。

    快到回村的小路时，两人朝右拐上另一条小道，往下走一段就看见了栀子家。

    栀子家搬过来不过十几年，房子还比较新，修得也宽敞高大，在村里算是比较好的，加上徐郎中医术好，能挣到钱，日子过得很宽裕。

    今天林伊运气好，徐郎中没有出诊，正在院子里整理草药。他三十多岁的年纪，面白无须，长相清秀斯文，虽然穿着粗布短褐挽着袖子做事，但看着就是很有学问的模样，气质和普通村民不太一样。

 第28章

    徐郎中见到林伊唬了一跳，待栀子给他解释后，他叹了口气，把林伊带到屋里检查伤口。

    出乎他的意料，林伊的伤口恢复得很好，让他啧啧称奇：「真想不到，也不知道是我这药太见效还是你的复原能力太好，那么大的伤口竟然都愈合得 差不多了，我再给你上次药，以后就不用上药了。」

    这次的换药费林伊让徐郎中从她寄放的草药钱中扣除，徐郎中笑着摇头：「不用，你奶奶给的钱还够给你换次药。」

    田氏居然肯多付药钱？这可不像她的为人，是转性了还是暂时良心发现？林伊大为好奇。

    待收拾完毕，林伊打听起了和离的事情，并告诉他林氏想和吴老二和离：「徐大叔，我们不能再忍了，我爹和我奶奶动不动就打我和我娘，我娘在家做最多的事，连饭都吃不饱，要是再这么下去，不是被他们打死就是受不了去寻死！」她越说越伤心，呜呜地哭起来。

    徐郎中连忙制止：「别哭别哭，小心扯到伤口。」

    这几年林伊经常到徐家来，和栀子相处得很好，徐郎中很喜欢这个聪慧勤快的小姑娘，昨天见她满脸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待了解真相后更是痛心，对她的怜惜更增了几分。

    栀子坚决支持林伊，她拉着徐郎中的手撒娇：「爹，你知道怎么和离吗，你告诉小伊吧，小伊太可怜了，你告诉她吧，好不好？」

    小伊和栀子都是12岁，小伊却比栀子瘦弱得多，一张小脸不到五指宽，下巴尖得能戳人，徐郎中看着她沉默半晌，终于点点头，跟林伊说起了这个时代对于和离的要求。

    和离跟现代的协议离婚差不多，双方协商后和平分手，女方可以带走自己的嫁妆，也可以经男方同意带走孩子。

    和离后女方能自立女户，是在娘家村子落户还是婆家村子落户随她选择，落户后村里还会分给她一块宅基地，从此以后就是自由身，再嫁也由自己选择，不用听从别人的安排。

    这个政策对和离的女子很不错啊，只要能成功，她和林氏的前途一片光明！

    林伊脸上刚露出喜色，徐郎中一盆冷水就泼了下来：「政策虽好，却不容易成功，因为能让男方同意和离的原因不多，除了作奸犯科就是与人苟合，你算算你爹爹符合哪一条？」

    林伊瞠目结舌，和离的标准这么高？

    从徐家出来后，林伊满腹心事地往山上走，此时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她不想回吴家，徐郎中告诉她的信息得再理理。

    她决定回到小地盘，那里清静，去的人不多，正适合思考。

    现在她力气大，满筐柴火背着跟玩似的毫不费力。她迈开双腿，飞速朝山顶奔去，很快回到了小坡地。

    放下背筐，她坐在刚才的那块石头上对着满目翠绿凝神思考。

    徐郎中说和离的难度很大，因为这对男方的家庭名声甚至家族名声影响都很不好，一般来说，就算男方犯了事，只要情节不是特别严重，性质不是特别恶劣，家族都会劝合不劝离，女方实在要离开，男方也会扣住孩子不放，女方最后为了孩子大多会选择妥协。十里八乡没有几起女子成功和离的案 例，更多的是被男子休弃。

    而且田氏为了让吴老三娶媳妇，一直在努力营造好名声，要让她答应和离肯定更难！惹急了她寻死觅活地威胁林氏，林氏还真不敢说啥，要不然就是不孝！

    刚才徐郎中给林伊分析：「要不是这次的事闹出来村里人都不知道你们家这样刻薄你，大家都还以为你奶奶和气，只是你爹脾气不好爱打人，现在正是给你三叔说媳妇的节骨眼上，你奶奶肯定拼了命都不会答应。」他最后建议， 「如果实在过不下去，就让你爹写下休书，这也是一个办法。」

    林伊当然不干，凭什么！林氏又没有犯错，错的是吴家人，为什么要让林氏承担恶果？被休对女子的名声伤害太大，很多女子因此一生抬不起头，只能郁郁而终，更别说再寻找幸福了，她绝不答应！

    必须和离！可是怎么做呢？怎么才能让吴家答应和离？

    回去痛打田氏和吴老二，只要不答应就三天两头打着玩，直到把他们打服，不得不答应？可是有吴氏家族在呢，他们肯定不会看着自己的族人被欺负，真要硬来名声坏了事情还很可能办不成，毕竟依靠暴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手段。

 第29章

    那只有吴老二犯错了，若他犯了错，凭借林伊不遗余力地揭露吴家恶毒的真面目，博取大家同情，占据了舆论和道德的制高点，和离应该不难。

    她发愁地抬起头长吁一口气，吴老二天天在外面晃荡，就算犯了事只要没被抓住，没有闹出来，自己也不知道啊，这可怎么办？

    她烦恼地揉揉脸，算了，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把今天的营养品解决了再说。

    想到这，她站起身，从地上捡起一把碎石，往面前的树顶用力掷去，几只鸟儿被石子惊起，叽叽叫着争先恐后地飞出林去。

    她选了一棵攀爬难度相对不那么大的树，「噌噌噌」爬了上去，离树顶不远处果然有一个鸟窝，窝里静静躺着五只淡褐色的蛋，个头还不小，比鸽子蛋略大点。

    林伊喜出望外，哈哈！我运气真好，想啥有啥。

    她本打算把五只蛋全部收入囊中，忍了忍，还是只捡了两个，她可不能因为肚子饿就把这林子里的鸟赶尽杀绝，得给鸟妈妈留点，免得它回来看到宝宝一个都没有了太伤心。

    把鸟蛋小心地放到衣兜里，她快速滑下地，背起满筐的柴火下山回家。

    一走上小道，她便弓下腰，摆出一副摇摇晃晃很是艰难的模样，果然收获了无数同情的目光。

    刚到村口，一个面目和善的大娘出声叫住她，林伊一看，是吴老头的寡嫂，她虚弱地招呼：「大奶奶！」

    大奶奶和田氏素来不和，两人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又看不惯吴老头的作派，两家大吵过几次，基本没了来往。她家没有闺女，全是儿子，所以对小吴伊三姐妹非常喜爱，常常偷着给她们好吃的 。

    见到林伊头上的白布和青紫的小脸，她又是疼又是气，忍不住淌眼抹泪：「死老太婆不做人，咋这么毒啊，可怜的小伊哦，大奶奶看得心里难受啊！这家的男人都死绝了吗？也不怕遭报应！」

    林伊两眼带泪地看了她一眼，可怜巴巴地回应：「大奶奶！」

    另一位大娘往这边过来，见到她们，她诧异地张张嘴，几步走到大奶奶身边，低声向她询问，两人在林伊旁边嘀嘀咕咕，一直把她送到吴家门口才离开。

    进到家门，屋里静悄悄地，除了林氏在厨房里忙着做饭，似乎并没有其他人。

    林伊把柴火堆到杂物间里，柴火旁有两个背筐放在地上，小云姐妹已经回来了，这会应该去洗衣服了。想想她们也是辛苦，一家六口人穿的衣服，却要她们洗，杨氏天天赔钱货贱丫头的挂在嘴边，根本看不起她们，现在却已在享她们的福。

    林伊把背筐放在那两个旁边，拍拍手，回到厨房帮林氏做饭。

    今天的晚饭是红薯饭，大米没有几粒，基本都是薯块，好在量管够，不像午饭，女的只能吃一个馍，这是因为家里红薯还挺多，足够吃到下个月收红薯。菜则是清水煮白菜丝，素炒豆荚，照例还有一盘咸菜。

    林氏正在切白菜，见她头上换了干净的白布不由好奇地问：「你去换药了？」

    林伊边查看边点头：「是啊，没想到这次奶奶很大方，连换药的钱都先付了。」

    林氏转头看了眼外面，见没人才小声道：「哪能呀，是你三叔拿钱付的药费，你奶奶没拦住心疼得很，所以气不顺。」

    「我就说嘛，咋铁公鸡掉渣了，原来是这样！」林伊恍然大悟，枉她还抠了一路的脑袋，以为昨天田氏见她情况严重，良心发现了一会呢，看来真是高估了她。

    林氏一个劲地赶她去歇息：「你上山跑了半天，去躺会吧，晚上菜不多，不用你在这。」

    「没事，我不累。」林伊不肯，她还有事情要做呢。

    她把那两个鸟蛋埋在尚有温度的柴灰里，端上装着豆荚的小萝站在林氏旁边，边摘边和林氏聊天。

    「今天大伯娘碗洗得咋样，干净吗？」

    「咋可能干净，碗里的水都没有倒干，就这么叠起来撂在案板上，灶台也不抹，锅铲筷子摆了一灶台，地也没扫，我回来全部重新洗过。小伊，以后别让她洗了，她洗完了我还要再做一次。」林氏边把菜板切得梆梆响边轻声抱怨，很快菜板上堆起了雪白的一片菜丝。

    「她那是事情做少了，做得不好就不让她做，那她永远都做不好！懒人就是惯出来的。」林伊很不以为然，杨氏肯定是故意的，这个懒婆娘就没想过要把事情做好。

 第30章

    「算了算了，她洗的碗我可不敢拿来盛饭，碗里的水都是浑的。」林氏一想起今天回来看到厨房一片狼藉的混乱样就 头疼。

    这倒也是，就她那邋遢样，搞不好越洗越脏。

    「那我们洗碗，让她喂鸡喂猪打扫鸡圈猪圈。」林伊建议道。

    「让她喂只怕越喂越瘦。」林氏摇头表示不看好，「她肯定也不愿意，到时候又是一场闹腾。」

    「瘦就瘦吧，反正我们也吃不上。」林伊无所谓，猪要到过年才杀，她那会肯定已经离开了。

    只是得计划下如何让田氏答应这个提议，杨氏不乐意？那可由不得她，只要田氏分派了她敢不做？至于做得好不好，那就不该她们操心了。

    摘完豆荚，林伊用细枝把柴灰里的两个鸟蛋拨出来用凉水冲干净，两三下剥干净蛋壳，半透明的蛋白地便颤微微地呈现在眼前，林伊觉得有点像果冻，小巧玲珑，还挺可爱的，她走到林氏身旁，悄悄地把鸟蛋塞进林氏口中，林氏不防，唬了一跳，含糊不清地问她：「什么东西？」

    「我抓的鸟蛋，你尝尝好吃不？」

    这个时间，中午的吃食早就消化完了，肚子正饿得不行，这个鸟蛋又香又嫩，比鸡蛋还好吃，两三下就进了肚。

    「好吃！你爬树了？」林氏担心地问她，「太危险了，下次别去了，摔下来可不得了。」

    「没事，娘，我现在身手好得很，爬树嗖嗖地，快得很，以后我每天都给你抓。」

    林氏还要说什么，林伊听到外面有了动静，是小云姐妹回来了，她一口把鸟蛋吃进嘴里，悄声说：「别说了，小云她们回来了。」

    说完意犹未尽地舒口气，这鸟蛋大小合适，正好一口一个，她觉得再来10个都能吃完，明天争取多抓点回来。

    晚饭时桌上的菜虽然清淡得不能再清淡，但胜在新鲜，林伊吃着也觉得香甜。

    只是小宝和大宝很不满意，特别是大宝，听说中午有蛋自己没吃到，噘着嘴生气不肯吃饭，田氏不得已拿了两个蛋让林氏现炒了端上桌才破涕为笑，并且把那碗炒蛋一个人抱着吃谁都不给，连小宝找他要也不肯，两人又哭又叫好一番闹腾，吴老三在旁边好生好气地相劝根本没有用，最后还是田氏承诺明天晚上做肉吃，大宝才勉强分了点给小宝。

    林伊看着大宝那蛮横自私不讲理的傻样直撇嘴，这小子是家里最大的孩子，眼看就16岁了，比吴老三小不了多少，却这副德行，杨氏指望他做官？下辈子都别想！

    吴老头和吴老大要赶晚上的牌局，也不管他们是牛打死马还是马打死牛，匆匆吃完一抹嘴就跑了。

    今天吴老二也回来吃饭了，他捧着碗慢腾腾地吃着，对桌上的吵闹视而不见，可能是嫌弃饭菜不好，没有吃几口就下了桌，很快男人那桌就没人了。

    因为中午的事，田氏不许杨氏坐她对面，也不许她吃饭时说话，饭桌非常安静，只有碗筷碰撞声，如果不是杨氏吃饭的叭叽地声太大，简直堪称完美。

    可能林伊说了 最后吃完的洗碗，杨氏是女人这桌吃得最快的，她稀里呼噜吃完，碗一推，用手一抹嘴就下了桌，边往门口走边跟田氏说：「娘，我去帮人做针线了。」不等田氏答话一溜烟跑出了门。

    田氏看着她慌里慌张的背影气笑了，忍不住啐道：「狗撵起来了吗？跑那么快！就她那针线活，也好意思拿出来说，哪个不长眼的会让她帮忙，就是躲洗碗！」

    待小云两姐妹下了桌，田氏放下碗装作不经意地问林伊：「今天上山有没有人问你啥？」

    林伊心里暗笑，真是难为她老人家，居然忍了这么久，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她想了想，老实回答：「有，问我怎么不歇着出来做活了。」

    田氏脸一变，睁大眼急切地问：「你怎么说的？」

    「我啥都没说，直接上山了。」林伊睁着眼说瞎话，要是让田氏知道她不仅说了，还转悠了大半个村子去传播，肯定得气死，就让她保持好心情吧。

    田氏长舒口气，悬了一下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赞赏地对林伊点点头：「嗯，就这样，以后不晓得咋说就啥都不说。」

    那些长舌妇一天天就想探听别人家的家事，小伊做得对，啥都不说，让她们去猜，急死她们！

 第31章

    她难得好脸色地吩咐林氏：「碗洗了猪喂了就歇着吧，」说罢站起身走到门口冲着院子喊，「小云，把鸡赶回来。」

    安排完任务，她回屋收拾了下，心情颇好地出去遛达了，只是她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吃完饭，林伊帮着林氏把碗收到厨房里去洗，林氏已经不拦着她做事，反正拦也拦不住。

    今天看吴老二的状态，林伊觉得他和林氏跟陌生人一般，两人完全没有眼神和语言交流，她小声问林氏：「爹怎么不理你？」

    林氏淡淡一笑：「他有好长一段时间这样了，看都不看我一眼，晚上也不在家住，不晓得去哪了，正好，我也乐得清静。」

    林伊认真地看着林氏的神情，确实不是强颜欢笑，而是满脸的庆幸，看来她对吴老二是真的没有感情了。

    不过情况有点不对，吴老二晚上不在家住去哪了？难道真干啥坏事去了？有没有必要跟踪一下？林伊边收拾边陷入了沉思。

    两人刚洗完碗，突然听到大门「呯」地一声被踹了一脚，有人「咚咚咚」地从门口冲进来，林伊和林氏对视一眼，这是谁来了，这么大动静？

    林伊跑到窗口朝外看，竟然是田氏，她阴沉着脸耷拉着嘴，怒气冲冲地往屋里走，林伊觉得奇怪，这才出去没一会，咋就回来了，还气呼呼地，难道……

    正好吴老二手里拿个包裹从屋里出来，看样子准备出门，见她这样，停住脚诧异地问道：「娘，咋了，啥事气成这样？」

    「你屋里两个宝货干的好事，把我的脸都丢光了！」田氏咬牙切齿地回他 。

    「干啥了？你给我说，我来收拾她们！」吴老二连忙把包裹扔回屋里，跟在田氏身后进了堂屋。

    林伊退到林氏身边，在她耳边悄声说：「是奶奶，好象很生气。」

    林氏瞪大眼，惊恐地看着林伊，正想询问，就听到吴老二在堂屋大吼：「死婆浪，给我滚出来！」

    林氏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想出去，林伊一把拉住她，冲她摇头：「别理他，你又不叫死婆娘。」

    「那他……」林氏犹豫地指着屋外。

    「他等不了就进来呗。」林伊完全不把吴老二放心上，他今天敢动手就给他好看！这把好力气一直没用上她正在遗憾呢。

    林氏看到林伊平静的样子，心也安定下来，以前自己总是想护着她，可不知不觉地，她已经把林伊当成了主心骨，只要有她在，就不再觉得害怕，自己反而变成了被她保护的人。

    见里面半天没动静，田氏不耐烦了，垮着脸冲吴老二抱怨：」你媳妇能耐了，你都叫不动了。」

    吴老二只觉面上无光，又大吼道：「林玉芝，给老子出来！」

    林玉芝是林氏的闺名，林伊点点头，这还差不多，知道叫人的名字，虽然态度不好，还是出去会他一会。

    今天吴家除了小云姐妹呆在屋里，其他人都不在，她们两个胆子小，除非火烧屋子，否则外面随便怎么样她们都不会出来看热闹，正是林伊扬威立万的好机会。

    林伊拉着林氏慢慢走进堂屋，田氏正急得在屋里走来走去，看见她们火腾地就起来了，两人还没站稳她就迫不及待地质问：「作死的害人精，今天下午到底出去编排了我啥？啊？我欠了你们？你们要坏我名声？」

    吴老二不明所以地问田氏：「她们说你啥了？」

    田氏气哼哼地一指林伊：「问你的好闺女！」

    不等吴老二问话就忍不住继续说道：」我刚出门就遇到你大伯娘，二话不说指着我就骂，说我心黑，说我刻薄，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围了一堆人上来，都说我心黑，我心黑啥了，我没给你吃没给你穿了，我打你了骂你了，啊？啊？你个死丫头，你说啊！」

    她直冲到林伊跟前，口水都要溅到她脸上了，又伸手想要拧林伊，林伊一把拂开她的手，嫌弃地别开头：「你别乱喷口水，我没说啥。」

    「没说啥她们会这么骂我？你这个黑心烂肺的死丫头，少跟我耍心眼，肯定是你背地里嚼我舌根。」田氏被她拂得退了两步，心里又气又恨，对她说的话一点不信。

    「别人骂你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他们骂的，人家要说啥我可管不了。」林伊脸上带着淡笑，不急不躁地回看她。

 第32章

    你越气我越不着急，气死你！

    「是不是你跟他们说我不让你在家，非要你出去砍柴？」田氏缓口气，继续质问。

    「本来就是这样啊，你说的我们家不养闲人，要我勤快点。」林伊眨 巴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刚才你还说啥都没说，你个撒谎精！」她想起吃饭时林伊的回答，气不打一处来，这死丫头太坏了，嘴里就听不到一句真话。而且明明是她自己要跑出去，我拉都没拉住！

    「我上山的时候是没有说啊，我是在河边跟他们说的。」林伊一本正经地分辩。

    「河边？你还跑去河边！」田氏尖叫出声，脑袋嗡地一下，几乎要晕过去，「你砍柴跑河边去干啥？」她都快没力气说话了。

    河边就是长舌妇聚集地，一天天地就爱传八卦，但凡在那说点啥，很快就会传遍十里八乡，小伊跑那去说，跟拿着大喇叭挨个村宣扬有啥区别！

    林伊看她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大爽，我还能干啥，当然是说你坏话，嘴上却很耐心地解释给她听：「我脸不舒服，用河水敷一下。」

    「你娘早上不是给你敷了？」田氏嘶声大叫。

    「早上敷了，吃了午饭又不舒服了啊！」林伊态度很好，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也没不耐烦。

    「你……你……」田氏气得暴跳如雷，指着林伊说不出话来。

    一想到林伊下午满村子转悠说她坏话，还专门跑到河边败坏她的名声，田氏杀了林伊的心都有，如果刻薄媳妇孙女的名声被传出去，她的小儿子亲事黄了怎么办？她眼睛瞪得都要脱出眼眶，眼刀一把一把射向林伊。

    吴老二站到林伊面前，眼神阴狠地问：「让你做点事，你就跑外面跟人说你奶奶刻薄你？」

    林伊也不再装傻，沉下脸冷冷地盯着他：「我没说，不过大家眼睛没瞎，我今天顶着这张脸出去，大家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不是所有的人都冷血无情。」

    嗯，我没说我奶奶刻薄我，我说的是我奶奶打我！

    吴老二像是不认识林伊似的上下打量她，突然笑了，歪着嘴说：「本事了，啊，敢跟我这么说话了，我看你是皮子痒了，死丫头欠揍！」扬起手用力朝林伊扇去。

    一直在旁不敢吭声的林氏见了冲上前想挡住林伊，林伊比她动作更快，她一手拦住林氏，一手抓住吴老二的手臂使劲一拖一甩，吴老二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一股大力带着他猛地后退几步，还没回过神就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冲力之大，连带着压垮了一根木凳。

    他双手撑地一脸懵逼，怎么回事？我被这死丫头打了？反了天！

    他晃晃头，怒向胆边生，猛地挺身从地上站起，提了根压坏的凳子腿，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往林伊面前扑。

    林伊略退几步，面上带笑，好心问他：「爹，你怎么摔了，慢点啊，别伤着了！」

    脚上却不留情，右脚一抬直踢在他胸前，不仅止住了他的冲力，还把他踢得连退几步，吴老二站立不稳再次重重摔在地上，从尾椎骨传来的刺疼和两只手掌火辣辣的疼，让他不由得呲着嘴吸口冷气。

    「爹， 你晚上没有喝酒啊，怎么站都站不住，小心点嘛。」林伊走上前去就要拉他，「我扶你起来。」

    吴老二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吓得连连往后退缩，他觉得事情不对，今天这丫头有点邪乎。

    「你你你……」他哆嗦着想质问，舌头却像是被绊住了，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见吴老二被踢倒在地，田氏有点蒙，这死丫头疯魔了？竟敢动手！

    她扑到吴老二身旁，着急地查看他的伤势：「老二，咋样了，有没有伤到哪？」

    吴老二不好对她说自己屁股痛，只哼哼唧唧地抱怨：「死丫头力气太大，摔得我起不来了！娘，你看，手全破了！」他把渗着血丝的手举给田氏看。

    田氏又心痛又气愤，转头看到林伊悠闲地站在旁边，脸上还挂着无所谓的笑，她心头轰地升起一腔怒火，冲到林伊面前劈头盖脸地骂：「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没人性的贱胚子，竟敢踢你老子。」

    林伊扬起头懒懒地看着她：「我就踢了，你能怎么着？我告诉你，只要他再敢打我和我娘，我还踢！」又冲她扬了扬拳头，「还有你和你的宝贝孙子，谁再敢对我动手我就揍谁，不信可以试试看！」

 第33章

    田氏见她这样嚣张，话里话外对自己没有一丝尊重之意，气得直跳脚，嘴里发狠：「行，你行，你就给我站着别动，我这就去请族长来，请你的韩奶奶来，请族里的老老幼幼都来，让他们看看是哪个恶毒！」

    林伊瞥她一眼，毫不在意：「去吧去吧，你去请吧，看有没有人相信你。」她抬起右腿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嫌弃地看了眼吴老二，「脏了我的脚。」

    吴老二鼻子都气歪了，却不敢说啥，只坐在地上低着头暗暗发狠，他就是个怂货，平时阴冷凶狠，只要遇到个强势的，立刻哑了火。

    田氏想到昨天闹的那一场和今天村里人的指责，有点明白了，她张口结舌：「你，你是故意的？故意坏我名声？」

    「笑话，你的名声很好吗？用得着我来坏？」林伊闲闲地伸展着自己的手指，脸上仍是挂着淡笑。

    你们凭借地位体力的优势任意欺负林氏母女，毫无良善之心，现在让你们也尝尝这滋味，还要让你们有苦无处诉！

    吴老二觑着眼偷偷观察林伊，只觉得她的作为和平时完全不一样，脸上的笑也古怪异常，再配上青紫肿涨的面孔和矮小柔弱的身体，怎么看怎么诡异，面前这个小丫头真是他那默不作声的闺女？他一下联想到了神婆曾经提到过的女鬼。一股凉气从他脚底直串到脑门，心也咚咚狂跳，他不由偷偷咽了口口水，把身子悄悄往门口挪，准备一个不对起身就跑。

    林伊才不管他咋想，慢慢走到吴老二甩脱的凳腿处，捡起来提到田氏母子面前，晃悠着给他们看：「看到没有？」

    两 人一脸莫名，看啥看，不就是根凳子腿吗？有啥好看？

    林伊双手握住凳腿两端向他们强调：「看好了哦！」

    说完轻轻一掰，「喀嚓」，凳腿应声断成两截：「看到没有？断了！以后打人前动脑子想想，你们的腿有这么结实吗？」

    田氏傻了眼，指着林伊惊恐地说：「你力气咋这么大，你大伯娘说的是真的，你就是……你就是……」田氏对鬼神之事实在忌讳，女鬼两字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林伊不耐地打断她：「是啥是，我以前就这么大力气，只是你们打我我一直忍着没还手，想着你们慢慢会对我好点，结果你们越来越过分。现在我不忍了，再忍就被打死了！」 林伊反问田氏，「你没有发现我每次背的柴火都比别人多吗？」

    小吴伊为了讨好田氏，每次都努力多装点柴火，希望能得到田氏夸奖，可惜换来的只有打骂和责怪，现在她这么问，田氏一回想，好象还真是，小伊的背筐比别人的要大些，她每次背回来的柴火都是冒尖尖的一筐，确实比别人的都要多。

    一想清楚，田氏那颗扑腾乱跳的心瞬间回到了肚子里，不由暗自庆幸，还好还好，要是小伊真那啥了，才更可怕。

    吴老二平时和吴伊接触不多，每次只要看见她，就会想到是她抢了自己儿子的位置，虽然他知道这是神婆胡说八道，还是忍不住想发脾气想动手打她，小吴伊从来都只缩成一团，连哭都不敢哭。刚才小吴伊的反常他还猜测是不是被脏东西附上了，现在见田氏的神情他明白自己误会了，原来这丫头是不服管教想造反！

    吴老二松了口气，心里的寒意退了下去，再怎么样也比女鬼附身好啊！

    他感觉手脚的力气回复了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恨恨瞪着林氏：「你教的好女儿，敢打老子。」

    这次林氏没有回避他的眼神，漠然地看着他。

    他又看了眼林伊，张了张嘴却不敢吼她，到底还是气不过，扔下一句：「你能耐，我看你能耐到几时。」也不招呼田氏，一瘸一拐地走了。

    堂屋里只剩田氏和林氏母女，田氏觉得浑身不自在，止不住地心慌气短。

    她不敢看林伊，低着头就要回屋，林伊出声叫住她：「奶奶，你等等，我还有事和你商量。」

    「你这么能耐，还用得着和我商量！」田氏没好气地回她，却停住了脚。

    「你是长辈，当然要听你的意见。」林伊笑嘻嘻地，好象刚才的事没有发生，「家里那么多事，只让我娘一个人做不合适，大房也要承担一点吧。」

    「就这事？」不晓得为啥，田氏竟然松了口气。

    「是啊，我想了想，大伯娘碗都洗不干净，菜园子也侍弄不好，就让她喂猪喂鸡吧，你看看怎么样？」林伊倒笑不笑地看着她，诚心征求田氏的意见。

 第34章

    田氏下意识地就答应下来：「行，一会我 就去跟她说。」

    「那太好了，奶奶安排下来大伯娘肯定不敢反对。」林伊笑着拍手，一脸天真地对林氏说，「娘，你看，我就说奶奶是讲道理的。」

    田氏看着她这模样有点怔忡，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吗？她的目光扫到断掉的凳子腿，立刻打个寒战，当然是真实的！

    「你们把凳子收拾下。」她说完匆匆地回了屋子。

    小意思，没问题。林伊心情很好地收拾起来。

    田氏坐在屋里，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小伊怎么像变了个人，难道真的有女鬼？要不要请神婆来做个法？可是请神婆做法要花一大笔钱，她又舍不得。

    「应该不会是女鬼，有人说鬼门关前走一遭都会性情大变，难道是这个原因？」她蹙着眉头思量。

    不过田氏没来得及细想，杨氏就串门回来了，她给田氏带来个天大的好消息。

    杨氏比平时回来得早很多，一进到堂屋就在田氏门口大呼小叫，急着让她出来。

    田氏的屋除了吴老三，家里的小辈不能随便进，就连大小宝都不例外，杨氏急得在门外直跺脚却不敢进去。

    田氏心情不好，早早上了床坐着想事，根本不愿理会杨氏，原以为她叫一会没人应就会离开，哪晓得她很执着，「娘啊！娘啊！」高一声低一声叫个没完。

    田氏被她烦得不行，只得低低咒骂一声，掀开被子走出来，狠狠地瞪着杨氏：「你叫魂啊，我还没死呢！」

    杨氏见了她立刻喜笑颜开，也不管她比锅底还黑的脸，喜滋滋地凑到她耳边，故意压低声音说：「娘，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田氏被她口中呼出的热气熏得难受，嫌弃地把她推开：「离我远点，你那嘴里能听到啥好消息。」

    杨氏委屈地扁扁嘴，一脸受伤表情：「娘你咋不信人呢，这次真是好消息。」

    不待田氏回话，她乐颠颠地把田氏扶到椅子上坐下：「娘，你听我慢慢说完，再看是不是好消息。」

    杨氏带来的这个消息跟今天下午大家在河边谈论的邱老三有关。

    「娘，你知道邻村的邱老三吧？」

    「知道，就是把老婆打得上吊的那个。」

    这件事流传很广，基本上有点八卦之心的人都知道。

    「娘，你咋这么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杨氏着急了，马上辩解，「是那个小媳妇气性大，邱老三的娘说了她两句她就想不开，根本没人打她。」

    「打不打跟我们没关系，你到底要说啥消息，有屁快点放，别说些乱七八糟的。」田氏不耐烦了，这个蠢货，听她说个话急死你，半天说不到重点。

    杨氏不再卖关子直接把她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我听人说那个邱老三托了媒婆在说亲呢。聘礼银子给了10两。」她举起两个大巴掌，张开十根手指在田氏面前晃，「这个数啊！」

    「谁敢嫁他，皮痒了啊？」田氏不以 为然，名声这么坏，正经人家谁敢应这婚事。

    「娘，跟你说了不是他打人，是跟他不对付的人冤枉他，你看看如果真打了，他媳妇娘家怎么没去告他也没找他闹？」杨氏耐心地田氏解释。

    田氏有点明白过味了，她往后倾了点身子，审视地看着杨氏：「怎么？你想应这门婚？」

    「把小伊嫁过去怎么样，这丫头这两天不听话得很，越来越难管教，干脆把她嫁出去，还能挣一笔银子，跟老二说他肯定没意见。」

    杨氏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就打了这个主意，在她看来这桩亲事简直是为小伊量身打造，她得想尽办法把这件事办成了，千万不能错过。这死丫头跟中了邪似的，尽和她对着干，现在可得好好收拾她。

    如果是以前田氏肯定乐意，把小伊嫁过去就能得10两银子，10两啊，够家里花几年了，还不说男方的其他聘礼，到时候出嫁了随便给她准备几样嫁妆，林氏那个怂货也不敢说啥。

    可是想到今天晚上的这一出，她不由得浑身一哆嗦，小腿骨也似乎在隐隐作痛，而且小伊要是不愿意跑去找韩氏撑腰，韩氏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她可不想惹这个麻烦。

    她摇头拒绝：「不行，小伊太小了，这个男的都快30岁了，差太远，他家名声这么差，真结了亲坏了名声，你三弟说媳妇怎么办？现在媒婆说的这两家我满意得很，你要是敢弄黄了我撕了你。」

 第35章

    「哎呀娘，是名声实在还是银子实在，人家说了，到时候各处宣扬下是那个小媳妇的错，再花钱打点打点，名声很快就能挽回。他家有的是钱，日子过得好着呢，田地就有好多亩，都雇着人种，小伊嫁过去就是享福，只要她好好的，没上吊没跳河，那些嚼舌根的自然没话说。有了这笔钱三弟娶媳妇也用得上，等你选好了媳妇，咱们把三弟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那多好！」

    反正小伊在家常挨打，早就打惯了，身子也皮实，嫁过去正合适，她倒没说男方年纪大会疼人之类的话，主要是她自己都说不出口。

    她见田氏还低头沉思不语，不由得大急，上前就去扯田氏的衣袖：「娘，这还有啥可多想的，您得快拿主意啊，只要答应了我明天就去回话，免得被别人抢了先，惦记这门亲事的人可不少。」

    田氏「啪」地拍开她的手，冷着脸叱责：「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地干啥？」从昨天中午开始，她就特别腻烦杨氏，一见她邋里邋遢的样子就没好气。

    她想了想，有了决定：「小伊不行，你如果实在想结这门亲就让小云去吧。年纪也正合适，到时候聘礼你都收着，我不要你的。」她盯着杨氏的脸叮嘱道，「你应的时候千万记得告诉人家我不肯，是你自己偷摸着硬要答应，听清楚了？」

    虽然钱很重要，但是她现在更看重名声，以后 如果有人议论起来，就说是老大家背着她应的亲事，她完全不知道，反正大家都知道杨氏是个棒锤不靠谱，至于钱嘛，先让老大家收着，事情过了随便找个由头要过来就是，现在没有分家，他们敢不给？就算是分了家，她也有的是办法叫她吐出来！

    杨氏没想到田氏竟然拿的是这个主意，她一下傻了，呆愣愣地张大嘴：「啊？」

    「啊啥啊，你要应就让小云去，不应就拉倒！」田氏不耐地站起身，「你自己想好了去找老大商量，不要再来烦我。」说完不再理她转身回屋了。

    杨氏看着田氏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要把小伊说给邱老三她是十二万分愿意，现在让小云去她却犹豫了。

    虽说平时看不上眼，整天挂在嘴上骂，可毕竟是自己的亲闺女，是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或多或少都有点感情。在吴家看着吴老二整天把林氏打着玩似的，挨打的顿数比吃饭的顿数还多，想想小云以后要过这样的日子，她有点不忍心。

    「可是礼金有10两银子啊！聘礼也不会薄，加起来可是很大的一笔。」一想到这，她的心又动了。

    她慢慢坐在田氏刚才的位置上，认真思索。

    有了这笔钱大宝可以继续读书，小宝也能去，读出来家里就有两个当大官的，那挣的银子数都数不过来，拿去砸都能把邱老三砸死，小云成了大官的姐妹，邱老三只怕见着小云就哆嗦，哪里还敢欺负她。

    至于现在嘛，邱老三真要动手就让小云忍着点，只要熬过去，后面的日子就好了，做人媳妇的，哪个不是这么熬的，自己刚来这个家不也是受气挨骂过来的，受婆婆的磋磨还少了吗？到时候再生个儿子，那更是一点问题没有，邱家只怕把她当成宝供起来，他家那么有钱，让小云经常拿些回来贴补自家，家里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对，就这么着！

    收到礼金先去扯两件衣服，她很久没有做过衣服了，连一件拜客衫都拿不出来，现在有了这么个好女婿，她做丈母娘的也不能太邋遢，还要买点肉，家里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她记不得了，现在馋得不行。嗯，再去县城的全鸭店买只烤鸭，前几天族人嫁女，每桌摆了半只，饶是她手快，也只抢到一块，那香酥甜嫩的味道哟，让她做梦都在想，这次她要去买一整只，好好的吃个够。

    等以后小云在邱家站稳了脚，老三肯定也成亲了，到时候闹着把家分了，小云拿回来的钱就全是她的了，以后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日子不要过得太滋润哦！

    想到这她大大地吞了口口水，暗自庆幸：「我怎么鬼迷心窍竟想让小伊去，幸好娘没有同意，还是小云妥当！娘可答应了，钱全都让我收着！二房收了钱能给我多少？以后嫁过去会拿钱给我用？想都不要想！吴老大嘛，根本不用 和他商量，他百事不管，拿点钱给他打牌，他包管一点意见没有，至于小云乐不乐意，这事轮得到她说话？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我答应了，她就是不乐意也得乐意！」她的心里乐开了花，「这才是天大的好事哟，居然落到了我的身上！」

 第36章

    她眉开眼笑地站起身，看看外面的天色，可惜天已经暗下来，现在再去应承显得太急切，明天吧，明天一早就去！

    第二天的早饭吴老头和吴老大吃得不快，他们要和吴老三一起去照料油菜田。

    稻子收完后翻了地，吴家在田里种上了油菜，现在长势正好，要做的事情也不多，只需要把长得密的苗挖出来补在长得空的地方，再浇水施肥，三个大男人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做完。

    杨氏倒是吃得飞快，田氏见她这样敲敲碗：「大宝娘，吃完饭把猪喂了鸡喂了，猪圈鸡圈扫干净。」

    杨氏听到田氏的话大惊失色，一个不防被糊糊呛住，立刻拉心扯肺地咳嗽起来，同桌人很有默契地端起碗捂住碗口，身体朝后一倒远离饭桌，以免悲剧发生。

    田氏大怒，用力把筷子朝她扔去：「你个邋遢婆，不晓得把头转向外面咳？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杨氏反应很敏捷，她头一偏躲开田氏射来的暗器，用手捂着嘴对田氏抗议：「娘，怎么让我喂猪啊？我弄不好。我今天还有要紧事要赶着办呢。」

    「弄不好也得弄，少啰嗦！」田氏紧绷着脸，态度坚决。

    「娘，以前不是弟妹弄吗，咋今天要让我弄？我真做不好啊，到时候猪吃不饱怎么办？」杨氏眼泪都要下来了，侍弄猪和鸡可是个苦差事，又脏又累又臭，做完大半天就过去，她急着去应承邱老三的亲事呢。

    田氏翻个白眼，她还满肚子的苦水找不到人说呢，她根本不想让杨氏做，就杨氏做事拖泥带水、懒眉懒眼的样，把猪喂瘦都是好的，搞不好能让她喂死！

    可她能怎么说？说昨天小伊拿着凳子腿威胁她，她不得不这么安排？那肯定不行啊，她的面子往哪搁？

    她心里烦得不行，把碗一推，冲杨氏瞪眼：「是不是我喊不动你？让你做事还要问我为啥，你说为啥？」

    杨氏抖了三抖，不敢再说，她看了眼小云，小云马上要出嫁，不能做，得在家养得细皮嫩肉的，她又看了眼小琴，小琴要打猪草捡柴火，也不能做。她转眼看向林氏，嗯，还是得找她，一会说几句好话，求求她，让她帮我做，自己是她大嫂，她敢不给自己面子，对，就这样！

    于是她冲着田氏嘿嘿一笑：「娘，别气了，我做就是了，你放心吧，我保证做得妥妥的。」

    田氏见她态度转换得快，一脸怀疑：「你给我好好侍弄，少糊弄我！」

    「弟妹要洗碗，能不能让我先把事办了再做，我办完了马上回来。」 杨氏赔着小心低声下气地和田氏商量。

    田氏想了想点点头：「快去快回，要是一出去大半天，你别回来吃饭！」

    杨氏连声答应，两口喝完糊糊，欢蹦乱跳地冲出屋去。

    林伊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到底是啥重要的事情，让杨氏这么急着去办，看她脸上的神情应该是好事。

    她转头看向林氏以目询问，林氏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林伊更是好奇，只有等等看了。

    饭后，林伊正在收碗，田氏走到林伊面前，一脸和善：「小伊，今天在家歇着，别出去了，待会我拿个鸡蛋给你煮上，瞧你瘦的，得好好补补。」又皱紧眉头打量了下林伊的脸，对正在抹桌子的林氏说，「小伊的脸还得再敷敷，你帮她弄下。」

    林伊一哂，你今天才发现小吴伊瘦吗？瞧这态度变的，看来用武力对付这个老太婆还是有用。

    其实又过了一晚，她的脸已经消肿了，只是眼眶四周还略有些青紫，不过田氏这么说，她还是笑着应承下来：「好，听奶奶的。」

    田氏一哽，你真有这么听话就好了。她捏了捏拳，想一巴掌扇在面前这张口是心非的笑脸上，到底还是忍住了，转身气哼哼地走了，现在对这娘俩不能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真是让人憋闷。

    今天洗完碗没啥事，林伊想和林氏研究下，能不能找个什么法子赚点钱，以便两人离开吴家后经济能更宽裕。

    正想着就见杨氏欢天喜地回来了，拉着田氏叽叽咕咕，没说几句两人就进了田氏的屋子，可能是商量好事。

    林伊冲林氏一笑：「看来大伯娘的好事成了。」

    「成就成吧，和我们无关。」林氏专心洗碗，对吴家其他人的事毫不感兴趣。

    不一会，杨氏满脸喜色地走进了厨房，挽住林氏胳膊亲热地打招呼：「弟妹，辛苦你了。」

    林伊惊恐地抬头，一瞬间她有点怀疑杨氏是不是也被人魂穿了。

 第37章

    林氏的吃惊程度不亚于林伊，她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胳膊从杨氏的手中抽出来：「大嫂说的啥话，家里的事有啥辛苦。」

    杨氏笑容更加谄媚，象个跟屁虫般，跟在林氏身后走来走去寻求她的帮助：「弟妹，我很久没做过这些了，你能不能带着做下，弟妹，你帮帮我吧！」

    杨氏做出这副模样，林氏不知如何是好，她抬头看向林伊寻求她的意见，林伊轻轻向她摇头，这个女人真拉得下脸，搞不好多说几句又变成林氏做了。

    林氏很为难，她担心家里的猪和鸡，虽然是不会说话的牲畜，可是喂养这么久，还是有了感情，一想到要被杨氏祸害，她心里就不好受。

    杨氏见她犹豫，继续趁热打铁：「弟妹啊，我不是不想做，我是怕做不好饿着它们了，你今天做一遍给我看，我保证好好学。」

    林伊知道话说到这个分上林氏肯定得帮了，她对杨氏道：「这样吧，我娘在旁边说 ，你照着我娘说的做。」

    杨氏不乐意，张嘴要反对，林伊抢在她前面说：「行就行，不行我们就走了，你一个人慢慢想，又不是啥难事，还要人教！」

    杨氏无法，只得嘟着嘴照着林氏说的做，心里直抱怨：「也不晓得养这些废物干啥，等我儿子当了大官，把猪啊鸡啊全推出去卖了，一头不剩，想吃肉就去买，我就不受这个累！」

    好在林氏已经把猪圈鸡圈打扫干净了，杨氏只需要喂食，倒是不算麻烦。

    回到后院林氏冲林伊诉苦：「唉，比我自己做还累，跟她说话咋这么费劲，一件事要给你做出几件事来。」

    自己做事最多费体力，教她做事费精神！

    林伊想起杨氏笨手笨脚的模样，不是汤洒了就是瓢掉了也颇感头疼，她严肃地给林氏打预防针：「娘，以后不管她做成怎么样你都别管，做不好自然有奶奶收拾她。」

    林氏蹙着眉叹口气：「必须得让她学会，要不然我们走了可怎么办？还有菜园子她也得学着打理，那么大一园子菜，弄死了太可惜。」

    吴家的菜园子就在屋后竹林旁，林氏嫁来时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只种点葱葱蒜苗，自从她打理后照顾得很精心，一天拓宽一点，十多年下来已经开成了颇为可观的一大片，完全足够吴家一年四季的蔬菜需求。林氏对这片菜园感情非常深厚，每天在菜园劳作对她来说是最大的享受。

    我们都走了还管它们死不死，林伊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的八卦之火正熊熊燃烧，非常好奇杨氏到底有啥好事，刚才她假装不经意地刺探了一番，结果杨氏还保密，只笑咪咪回答她，不要急，很快大家就会知道。这更让林伊心痒难耐。

    林伊的好奇心没有维持多久，答案中午就揭晓了。

    午饭时，吴老头说油菜叶子长了虫，让田氏安排两个媳妇带着孙女去捉，再把地里的草拔了，一起弄回来喂鸡。

    田氏应了，跟吴老头汇报：「小云不去了，她明天要相看人家，相中了就得把亲事定下来，以后不出去都在家里做事。」

    杨氏的好事就是这个？啥样的男人让杨氏如此满意？林伊看着嘿嘿直乐的杨氏有了新的疑问。

    吴老头「唔」了一声表示知道，忙忙地坐上桌等着开饭，吴老大对于田氏的话恍若未闻，急着吃午饭赶牌局，没有问一句定下的男方是谁，家里怎么样，性情怎么样之类的问题。

    林伊心里很不是滋味，女儿的终身大事竟比不上他的一桌牌局，吴老大论渣的程度和吴老二简直不相上下啊，在他的世界里可能只有打牌吃饭睡觉三件事了吧。

    倒是吴老三问了句定的是谁，哪个村的？

    杨氏故做神秘，笑嘻嘻地低声道：「和媒婆约好了明天去县城相看，还不一定能相看上，到时候有了准话再告诉你。」

    话虽这么说， 可看她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显然在她心里这件事十拿九稳了。

    林伊看向对面坐着的小云，只见小云仰着头，一脸的惊恐与茫然，完全没有一般女孩听到这种消息的羞涩，看来杨氏一点口风没有漏给小云，要不然她也不会是这个态度。

    小云呆了片刻，蓦地低下头，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她太了解自己的娘，能让她这么满意的亲事男方给的礼钱肯定很丰厚，而这种情况下男方大多都有问题，她想到村里这两天传说的那件事，从心里往外发冷，她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是那个人啊！」

 第38章

    小琴坐在小云身旁轻轻握住她的手臂，担心地望着她，她也感觉到事情不太妙，可是能怎么样呢，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林伊见她们这种表现，突然灵光一闪，难道相亲的男人是虐妻渣男邱老三？

    饭后，男人们照例飞奔着出了屋，林氏洗完碗带着小琴去捉虫，田氏和杨氏为小云准备明天相亲的衣服，她们在小云的衣箱里翻了半天，没有找到一件完好无损没打补丁的，两人商量了下，决定带着小云去找关系亲近的族人相借。

    从知道相亲的事后，小云便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木木地站在那，杨氏叫她干啥就干啥，像是没有生气的木偶。

    这个女孩的婚姻就这么被决定了？，不知道对方是谁，不了解对方性情爱好，不征求她的意愿，就凭家里人一句话她的一生就被定下来，关键家里的这个人还不靠谱！

    「不，我绝不会这样！」林伊咬着牙捏紧拳，「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也绝不要这样的婚姻！」

    她匆匆回到后院，坐在角落的那块大石上望向蓝盈盈的天空，努力让愤怒的情绪慢慢平静，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细细思考有没有啥挣钱的法子，能让她离开前赚上一笔钱。

    她思前想后，也没有想到好的法子，毕竟她要装可怜，就得是朵苦菜花，黄莲果，必须表现得穷苦无依，可她目前想到的赚钱方法动静都太大，挣了钱肯定瞒不住人，田氏和吴老二很有理由找她索要，不给就是不孝，而族里的人知道她有了钱，同情心会大大减弱，说不定还会倒戈偏向田氏。

    林伊叹口气，只能继续采药了，虽然钱不多，却能悄无声息不被人发现。

    她下了决心，今天在家休息一天，明天说什么也得上山，她的时间浪费不起。

    第二天，林伊脸上青肿消得差不多了。在她再三央求下，林氏替她拆下了额头上的白色棉布，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个略显狰狞的红色疤痕。这让她惊叹不已，非常佩服自己的复原能力，正常情况下，她这伤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好个大概。

    林氏将她乱蓬蓬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又剪了点留海遮住疤痕，整个人看着精神了不少，再加上一双眼睛清亮有神，灵活生动 ，完全不再是以前那个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小吴伊，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林伊跑到田氏面前主动要求上山，田氏犹疑地看着她，这丫头又在耍啥鬼心眼？又想坑我？

    可现在小云不能上山，光靠小琴一个人，家里的三头猪五只鸡根本不够吃，柴火也不够烧，这丫头的伤又的确好了，谁也不能再说啥了吧？

    于是她点头应了，还和气地叮嘱：「去吧，小心点！」

    看着林伊背起背筐大步出门，她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倒越摔越精神了。」

    上山后，林伊很快和栀子汇合，根据栀子的八卦消息，两人猜测小云的相亲对象就是邱老三。

    「他们家只有邱老三和他娘，他娘是个老寡妇，恶毒得很，听说邱老三欺负他媳妇都是这个老妖婆在背后使坏。」栀子边和林伊采草药，边把听到的消息说给林伊听，「他们家的钱都是卖了两个姐姐得来的。」

    「现在他的姐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这娘俩倒是靠着卖身钱买了地享清福，真是狼心狗肺！」栀子愤愤不平地从土里挖出一大颗草药，用力摔掉上面的泥土，「小云怎么被她娘说到这户人家，太可怜了，要是我绝不答应！」

    「族人由着他姐姐被卖都不管？」林伊有点好奇，她现在已经明白了家族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每个家族都有族规，会约束族人的行动，像太平年景卖儿卖女的行为是绝对不允许的。

    「他们家族没有在这边，在村里只有一家亲戚，关系不好，平时不走动。」

    「真是舍得啊，自己的亲闺女，就这么没了，再也见不到，也不晓得她会不会挂念。」这女人的狠毒程度跟田氏杨氏相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小云真惨，才出火坑又入苦海，「不是说她生病要死了吗，邱老三就是为了她的心愿才到处提亲的？要是她真死了说不定情况会好点。」

    「死啥啊，是想骗个媳妇生孩子。你都不知道以前那个小媳妇有多惨，我昨天才听他们讲的。」

    栀子找了个石头坐下，一五一十地向林伊讲述她昨天听到的悲惨故事：「这是他家邻居传出来，可不是谁乱说，那个小媳妇脾气好人又勤快，就是不爱说话，邻居经常听到这个老太婆教训小媳妇，都是只有她骂人的声音，听不到那个媳妇哭叫，老太婆还动不动就把小媳妇关起来不给她饭吃，他们家和隔壁院墙不高，邻居大娘看到过那个小媳妇饿得偷鸡食吃，被发现又是一顿打，小媳妇也不晓得是不是傻，就是不吭声，后来她出来洗衣服，人家问她她也不说，问急了就哭，大家就不好问了，那个大娘可怜她经常递点吃的给她，那个老太婆知道了还追着人家骂，说是妨碍了她管教媳妇。」

 第39章

    「没人管吗，任由他们这样？」林伊听得气死了。

    「怎么管啊，小媳妇不出来求救，她娘家又 靠不住，每次来就找她要钱要东西，她肯定没有念想了才走的绝路，她死的时候瘦得只有一把骨头了，身上没有一块好肉，还有被针戳被火烧的印迹。他家还好意思说是这个媳妇气性大，被骂两句就想不开，哪个会相信他们的鬼话。」栀子越说越气愤，拿着手里的小药锄用力锄着地上的藤蔓，就像是在锄那两人的脑袋。

    林伊叹口气，对小媳妇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你自己都不想着反抗，谁又能帮得了你，不过小云也是沉默不说话的性情，娘家同样不靠谱，万一真说的这户人家，会不会步上这个小媳妇的后尘？林伊有点担心。

    「只有等相看回来才能知道，如果不行，就让小云去找族长，说不定还能有点用。」林伊沉吟着说。

    邱家人恶名在外，只要小云拼死不应，找到族长哭诉，族长为了名声应该不会置之不理，就看小云有没有这个魄力，这种事必须她自己强硬，光靠别人可不行。

    去县城相亲的只有杨氏和小云，她们吃了午饭才回到村子，一到家小云就躲回房里，林伊从山上回来没有见到她。

    杨氏正在堂屋向众人口沫横飞地讲述今天相亲的过程，从她的话中林伊确定了相亲的对象就是邱老三。

    「你们不知道啊，他对我们家小云满意得很，一看到小云脸上的笑就没有断过，马上请了算命先生来合八字，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合得不得了，当场就定下了亲事，又请我们去县城最好的饭铺吃饭，那一桌的菜哦，有肉有鱼，摆得满满的，把我的眼都看花了，根本吃不完，没吃完的我都带回来了，一会你们也尝尝，开开眼。我是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菜！」她抹了把嘴角的口水，指着摆在桌上的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继续显摆，「吃完了又带我们去布店，给我和小云买了布，大方得很，看到没有，还给小云爷奶和她爹买了礼物，连大宝小宝都有，这可都是他亲自挑选的，是人家的一片心。」

    吴老二忍不住走上去满脸艳羡地翻看，只恨这等好事没有落到他头上。

    吴老三倒是有了疑问：」大嫂，这人名声不好，听说打媳妇打得狠。」

    吴老二手一顿，不自在地瞥他一眼，心里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打媳妇咋了，这也值得拿出来说！」

    杨氏大手一摆，满不在乎地道：「老三，这话可信不得，那是有人嫉恨他，故意坏他名声，人家邱家有钱有地，邱姑父人又长得斯斯文文，说话客客气气，对人大方舍得花钱，哪个男人比得上？我上下左右地看了又看，没看出来他是会打媳妇的人，这就是有人瞎说，以后谁要是敢在我面前提这个话，我把口水吐到她脸上去。」 最后，她双手用力一拍，总结道，「这门亲事，这个姑爷，我满意 ！」

    准备晚饭时，林伊看到了杨氏带回来的菜，确实挺多，而且邱老三会做人，除了剩菜，还专门给吴家人买了两包新鲜卤肉。

    吴家很久没有吃肉了，见到这汤汤水水香气四溢的一大包，林伊本能地开始吞口水，剩菜她不会去吃，卤肉倒是可以吃点。

    林伊正在查看，杨氏风风火火地冲进厨房，挽起袖子亲自安排今天的饭菜，和往常一样，男人那边的菜肉要多些，她边分菜边嘴里念叨：「老爷子和小宝爹肯定没有吃过这么好的菜，他们辛苦了一天，多装点让他们好好尝尝！」

    吴家男人对今天的晚饭异常满意，吴老头和吴老大破天荒地没有急着去赶牌局，看完了邱老三给他们的礼物，又兴致勃勃地议论桌上的菜品，边吃边点评，不住说这个好那个香，吴老大甚至对杨氏投去了赞赏的目光。大小宝更是吃得高兴，嚷嚷着天天都要这么吃。

    只是小云没有出现在饭桌上，小琴去叫她她也不肯来，杨氏了然地一笑：「没事，她害躁呢，大家吃，不用管她。」又招呼小琴，「拿碗夹点菜去房里陪她吃，你姐姐在家里呆不了几天了。」

    田氏诧异地问她：「啥意思，啥叫呆不了几天？」

    「娘，你不知道啊，人家邱姑爷是个孝顺人，他娘现在病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他成亲，所以相好了人家马上就得办亲事，他回去立马请人算吉时，定下来小云就嫁过去，十来天后有好几个日子不错，就那几天。」

 第40章

    「太赶了，说出去可不好听！」田氏不满意，哪有这样办亲事的，到时候又会惹起一通议论，伤的可都是吴家的名声。

    「娘，姑爷有孝心，咱们得全了他的心意啊，这就是拿到县太爷面前说都是要被称赞的，怎么会不好听！」杨氏给田氏夹了一片卤肉耐心解释，她现在觉得这桩婚事简直十全十美，哪个要说句不好就是在眼红她。

    男人那桌的肉菜消得很快，小宝端着碗跑过来在女人这桌挑肉，听了杨氏的话抬起头高兴地问：「娘，姐姐成亲我们又能吃好吃的？」

    杨氏满脸宠爱地往他碗里拨去一半肉菜：「那是自然，比今天的好吃多了。」

    小宝大声叫道：「那就明天成亲！让姐姐明天就嫁出去！」

    杨氏呵呵笑出声：「我的宝贝儿，真聪明，放心，你姐姐很快就能嫁出去，到时候让你吃个够！」

    林伊看着桌上难得丰富的菜品，想到这是用一个姑娘的未来换来的，就食不下咽。她一边为小云难受，一边又暗自庆幸，虽然没有遇到好爹，没有兄弟姐妹，可有个疼爱她愿意为她付出为她拼命的好娘亲，她比小云幸福太多。

    吃完饭，杨氏前所未有地勤快，竟主动帮林氏收拾，又陪着林氏在厨房洗碗，嘴里不歇气，一直滔滔不绝地炫耀，林伊被她吵得脑袋疼，跟林氏说了一句 就躲回房去。

    她坐在房里，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在猜测邱老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小云嫁过去会面临什么样的生活，小云能坚持下来吗？

    正想着，就听到有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往后院过来，她凝神一听，是小云和小琴，好像有个人要过来，另一个在拼命阻拦，她不由得大为好奇，这两姐妹干嘛？平时形影不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这会咋拉扯上了？

    脚步声离后院越来越近，阻拦的人显然没有想过来的人力气大，没有拦住她，急得追在后面低低劝解，这两姐妹不仅模样长得像，声音也像，林伊听了半晌竟然没分辨出来谁是谁。

    这是怎么回事，倒像是冲我来的，林伊站起身，准备出去看看，刚走到门口，有人快步冲了过来，看见林伊定住脚步，胸脯急促地起伏，两眼又红又肿，目露凶光地瞪着林伊，竟像要把她撕碎一般。

    林伊一看，竟是小云！

    林伊莫名其妙地望着她，这是闹哪出？我惹到你了吗？

    小琴趔趄着冲过来，拉住小云的胳膊往外拽，边拽边向林伊陪笑脸：「二姐，我姐有点迷糊了，我这就带她走。」又低低劝说小云，「根本不关二姐的事啊，你别听娘瞎说。」

    小云用力甩开小琴的手，对着林伊恶狠狠地低声咒骂：「死丫头，贱胚子，你不乐意嫁那男的为啥推给我，你怎么这么坏这么毒，你现在有本事，能找到人给你撑腰就来祸害我，我跟你拼了！我得不到好你也别想得到！」冲上来就要撕打林伊。

    小云身材高壮，气势太凶，小琴想要拉她根本拉不住，林伊见状沉下脸来，怎么着，我真的那么好欺负？随便哪个气不顺都要来踩我一脚骂我几句？

    林伊只站着不动，冷眼看姐妹两推搡，待小云甩脱小琴冲到她面前，扬手打自己时猛地抓住她的手，小云立刻动弹不得，连挣几下都没有挣脱，眉毛一竖就想发作，林伊轻轻一推，瞬间一股大力袭来，小云被推得「噔噔噔」连退几步，要不是小琴扶住，险险就要跌坐在地。

    小云抓住小琴的肩膀尽力稳住身体，愕然地看向林伊，她根本没有想到小伊小小的个子竟有如此大的力气，自己比她高大这么多，她随便一推自己竟然站都站不住，看来今天在她这得不到好了。

    她满腔的怒气梗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最终化作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脸庞扑簌簌往下落。小琴搂着她的手臂也呜呜咽咽哭起来。

    这个转变太快，林伊有点适应不来。

    「你们这是干嘛？」她狐疑地问道。

    小云突然跑到后院来闹腾，林伊非常奇怪，她可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今天这是为啥？

    「都是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我不会嫁给那个男人！你不想嫁为什么要推给我？我哪里对不起你了？」小云痛 哭着质问林伊。

    「关我什么事？难不成你以为这门亲事最先提的是我？」林伊明白过来了，她若有所思地问道。

 第41章

    「不是这样吗？是你听说那个男人不好才把他推给我，枉我还一直为你提心吊胆，生怕你爹和奶奶把你嫁给不好的人家，还想着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给你提前报信，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对我！你不是人！」小云紧握拳头，怒视林伊，声音哽咽地诉说自己的委屈。

    「行，我现在就把话给你说清楚，你听着。」林伊也生气了，她回瞪着小云一字一句地说道，「首先，根本没有人向我提过这门亲事，然后，就算有人向我提了，我也会明明白白地拒绝，如果有人敢勉强我非要逼我嫁，我就敢和她拼命，而不是把婚事推给你，你听清楚了吗？」她把脸凑到小云面前，逼视着她的眼睛，「我敢这么做，你敢吗？」她直起身，嘲笑她，「你不敢，你只敢到我这里撒泼，可惜啊，你在我这撒泼也讨不到好！」

    小云没想到平时软弱可欺的小伊会说这种话，她连连后退几步，睁大眼，愣愣地看着林伊：「你……你……」

    「你不愿意嫁那个男的对吗？」林伊问她。

    小云身体软了下来，拼命点头，两行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不愿意，我不想嫁给他，我不想被他打，我不想死。」

    「那你去找你娘啊，你找我闹啥，就算你把我骂了把我打了，消了你的心头气，这门亲事就能改变吗？」

    「没有用，根本没有用，我求了她，我跟她说，我以后不要新衣服，只吃很少的饭，啥活我都干，只求她不要答应，可她不肯，骂我不知好歹，说这是天大的好姻缘，她已经等不得了，巴不得我明天就嫁出去，容不得我不愿意。」

    「去找你爹还有爷爷奶奶！他们如果不同意，你娘肯定不敢硬要你嫁。」

    「我找过奶奶，她说不管我们大房的事，都听我娘的，至于我爹我爷，他们平时正眼都不会看我一眼，连我几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帮我为我出头。」小云越说越悲，也越来越灰心。

    「那你就来找我出气？你可真有出息，这么凶的气势只会欺负比你弱小的人，你有本事把你这恶狠狠的模样对着你爹娘来，或者对着那个男人，你今天相亲的时候就该对他说，我不嫁！我看不上你，谁敢让我嫁我就杀了谁，就算嫁过来也把你们家搅得天翻地覆，搞不好就能把这门亲事搅黄。你对着我凶一点用处没有。」林伊一脸不屑地看着她。

    「还可以这样？」小云傻了，她怎么没有想到？

    对啊，当时就该闹起来，而不是满心不愿地躲着哭，小云在心里思忖。

    「是你娘说的这门亲事先说的是我？」林伊气不顺，这个死婆娘竟然敢背地里胡说八道。

    「是的，她说你不肯奶奶才让我嫁过去，你现 在有韩奶奶撑腰，她们不敢惹你，又说幸好你不肯，要不然我们也捞不着这么好的事。」小云一想到回来路上杨氏庆幸不已的模样就气愤难平。

    「你娘的话你也信？她做啥事靠过谱？你自己不动脑筋想想吗？你不知道邱老三想要早点成亲吗？你看看我的年纪再看看你的年纪，你说我们两哪个更合适？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你娘说的都是骗人的，只是气不过想拿我出气吧？」林伊斜视着她，一脸看不起她的表情。

    「我，我……」小云想辩解，却不知道说什么，从内心来说，她还真有点这种想法。

    二婶和小伊在这个家最受气，她原以为这种倒霉的事只会落到小伊身上，哪晓得倒霉的竟是自己，一时间她完全无法接受，心里郁忿难平，只能把满腹的怨气都撒到小伊身上，把她当成出气筒，谁成想这个出气筒长本事了，变成了实心木棒，打得她晕头转向。

    「如果你只知道哭，只会软弱顺从，你这辈子就这样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但要是你敢逞凶斗狠，能豁得出去为自己争取，这件事倒不是没有转机，就看你敢不敢了。」林伊眯起眼，上下打量着小云。

    虽然小云对林伊态度不好，但想想是杨氏给她拉的仇恨，她就能理解。而且她真心想帮助这个沉默寡言，善良可怜的女孩子，如果大家一起想办法，能改变她的命运，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什么转机，要怎么做？能告诉我吗？」小云黯淡的眼神一下有了神彩，她上前两步看着林伊急切地问道。她已经六神无主了，只要有点希望就想牢牢抓住。

    林伊把姐妹俩叫到房里，排排坐在她的小床上。

 第42章

    小云沉不住气，目光灼灼地望着林伊：「小伊，你能跟我说说吗？能有什么转机？」

    林伊理了理思路，把自己的想法分析给小云听：「很明显，你现在只有两条路，你看看想走哪条，第一条，不答应这门亲事，这就要你去找你娘闹找奶奶闹，如果没用就去找族里找族长，大不了一根绳子吊死在祠堂门口，只要你下定决心，宁死都不嫁，我相信没有人能勉强你。第二条，你答应这门亲事，嫁过去，这又有两条路走，一条是忍着气被他打，说不定打着打着就习惯了，慢慢也就熬出来了，另一条是你强硬起来，他敢打你你就打回去，我听说那个邱老三个子不高，人瘦得跟个猴子差不多，全身没有二两肉，你这体格力气，真要动起手来，还不晓得挨打的是谁呢。当然这需要好好计议。」

    「动手打邱老三？这怎么可以？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小琴在旁边插嘴道。

    林伊嗤之以鼻：「嘁！名声？名声拿来能干啥，你姐被打进棺材盖在身上？再说了，不还手就有好名声了吗？你看看他以前的媳妇，他还说是人家气性大自己想不开呢 。你们知道那些晓得实情的人怎么说那个小媳妇吗？」

    「说她胆小怕事，为啥不敢还手，为啥不出来跟大家伙说，死都不怕为啥不和他对打。」小云低下头，小声说道。

    这两天因为邱老三的亲事，村里的人都议论纷纷，小云和小琴也听了不少，除了谴责邱老三不是人，更多的是痛心小媳妇的软弱。

    「你看看，她得到好名声了吗？除了被人叹一声软弱还要被邱老三诬蔑。再说了，邱老三名声好吗？他现在已经恶名在外了，只要操作得当，关上门在家打了他，出去一样可以装可怜。」

    「就象你一样，你那天在韩奶奶面前那么弱，没想到你竟然力气这么大！」小云恍然大悟地说道。

    林伊无语望天，姐姐，我是在帮你，你有必要把我的真相暴露出来吗？

    小云见她这样，马上醒悟过来，她捂着嘴小声保证：「我和小琴绝对不会说出去，我们可以发誓！」接着虚心请教，「小伊，你往下说。」

    「也没啥了，就这么两条路，反正离成亲还有段日子，你得自己拿定主意好好想想怎么选，选好了要怎么实施。只要你不自轻自贱，自认为低人一等，拿出你刚才的凶狠劲，我觉得你的日子不会过得太差，就怕你只敢对我凶，对上别的人就怂了。」她认真对着小云道，「迁怒于人是最没有出息的行为，根本不能改变什么，要想过上好的日子，就得自己去争取，靠的是你自己！」

    小云连连点头：「我明白，我刚才做得太不对了，我太慌太怕昏了头。」她不好意思地拉着林伊，诚心道歉，「对不起小伊，你不要怪我。」

    「没事，话说开了就行，谁让我们是姐妹呢。」林伊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她们在吴家都是受冷落被虐待的命运，谁也不比谁好点。

    三个同病相怜的小可怜对视一笑，彼此间亲近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么淡漠客气，倒有了姐妹情深的感觉。

    林伊想到杨氏对邱老三的夸赞，好奇地问小云：「你娘不是说那个男的斯斯文文，对人客客气气的，她满意得很，你既然见了真人，怎么还是不乐意？」

    小云不屑地哼了一声：「哼，我娘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只要给她点好处，她就找不到东南西北，再给她点钱，她巴不得人家马上把我牵走，才不管我乐意不乐意，那个人人品怎么样。邱老三倒真是个子不高，人也瘦精精的，就是眼神看着让人渗得慌，就是……」她思索着，想找个合适的词来描述她的感受，却一时又觉得说不清楚。

    「很凶？」林伊接口问。

    「也不是，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特别不舒服，对了，是冷嗖嗖的，笑起来也是这样，不像平时大家笑起来都很开心的样子，他笑起来都是冷嗖嗖的，大夏天的都觉得凉，我现在想想还害怕。」小云一下找到了 那个感觉，忍不住一哆嗦。

    「别怕，你不想嫁咱们就想办法搞黄这件事！」林伊见她这样，赶忙宽慰她。

    「我娘肯定不乐意，就算这次没有把我卖出去，下次肯定也要想法把我卖了。」小云哭丧着脸，打不起精神。

    「那就只有和她斗到底了，只要你拼命反抗，她肯定不能如愿！」林伊心里也没底，摊上个贪财无知又没有良心的亲妈可真是大不幸。

 第43章

    「我回去再想想吧，谢谢你小伊，不管最后怎么样，我都会感激你一辈子。」小云站起来，拉着林伊的手泪眼汪汪。

    林伊心里不好受，她点点头：「行，这是你的大事，是得好好想想，只要做了决定，咱们再一起商量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强硬起来，不能软弱任人欺负，想想那个小媳妇，她就是你的教训。」

    把小云姐妹送出屋，林伊看到林氏站在院子里，显然她已经来了一会，一直等在门口没有进来打扰姐妹三人。

    她跟着林伊进屋，担心地问：「这亲事能退掉吗？」她和小云平时相处不错，她不愿意小云未来的生活和她一样。

    「事在人为，只要大姐下了决心，肯定能成。」林伊握紧了拳头，给自己也给小云打气。

    第二天早上，小云仍然没有出现在饭桌，杨氏一副很懂的样子跟大家解释：「不用管她，要出嫁了都这样，小姑娘嘛，脸皮薄，得害羞好长一段时间呢。」

    小琴扫了她一眼，眼神冰冷毫无感情，看来她对这个亲娘也是死了心。

    吃完饭小琴帮着林氏和林伊收拾桌子，林氏怕小琴有话要和林伊说，忙赶她们走：「没几个碗，你们快上山去吧，我一个人收拾得过来。」

    林伊叮嘱她：「洗完了就别管，让大伯娘喂猪，要不然咱们白闹那一场了。」

    林氏看着院外有点头疼：「碗一撂就跑了，也不晓得跑哪去了，等她回来猪都要饿死了。」

    「那也不要管，让奶奶收拾她，反正你别做，洗完碗把衣服抱出去洗，做午饭的时候再回来。

    「

    林伊猜测杨氏肯定跑到村里大肆宣扬她的好姑爷去了，就她那性子，这会说不定在挨家挨户地炫耀呢。

    不过她以为结了门好亲就可以不做事了吗？门都没有！

    林伊拿上背筐走出屋门，小琴一脸忧愁地站在门外，看她出来立刻小跑过来：「二姐，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山吗？」

    小琴从小和小云呆在一起，两人形影不离，从来没分开过，她非常依赖小云，就象孩子依赖母亲那样，现在小云有可能要离开她，她心里非常惶恐与不舍，很想跟林伊诉说一番。

    林伊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点点头，正好问问她小云想得怎么样了。

    两人结伴向山上走去，小琴边走边向林伊道谢：「二姐，谢谢你，要不是你昨天跟我姐说了那些话，我都不知 道她会怎么样。」说着眼圈就红了起来，「我真不想她嫁人，更不想她嫁给那个坏男人，一想到她会被那个男人打我就好害怕。」

    从昨天小琴的表现来看，林伊觉得她虽然年纪小，但是脑袋很清楚，遇事也很冷静，是个不错的小姑娘，一想到以后她也有可能被杨氏祸害，心里不好受起来。

    「二姐，你不知道，从我娘说起这门亲事开始我姐就一直哭，饭也没心思吃，觉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做恶梦，我好怕她会想不开。」小琴心有余悸地对林伊说。

    「她决定怎么做了吗？」林伊有点着急想知道答案。

    小琴摇头：「昨天晚上回去她就睡了，说要把觉睡够了，脑袋完全清醒了再想这件事，只要决定了她就会拼命去做。我早上起来时她还在睡。」

    林伊放心了，看来小云已经豁出去，不再是那个温顺软弱不知道反抗的小包子了。

    「要是你你会怎么选？」林伊有点好奇地问小琴。

    「我也不晓得。」小琴坦白地说，「昨天晚上我就想过了，但是我真不晓得应该怎么选。我不愿意嫁那个男的，又不想继续呆在家里，我爹娘爷奶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也没指望过他们。其实我和姐姐都羡慕你，至少二婶真的对你好。」小琴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哽咽着道，「这次姐姐是这样，下次到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光景，说不定连邱老三都不如，说不定给的钱多，我娘就会把我随便卖掉。」

    小琴的长相和俏丽明艳的小吴伊不同，虽然都有吴家家传的白皙皮肤，但她的眼睛是细长上挑的单眼皮，鼻子挺秀双唇小巧，配上容长的鹅蛋脸，看着眉清目秀，温柔可亲，这种长相在这个时代非常受欢迎，搞不好真会有人牙子见了愿意高价买了她去卖给大户人家。

    林伊沉默了，如果真的杨氏贪财把她带出去卖了，过一段时间就算族人知道也晚了。

 第44章

    她只能安慰她：「你娘可能没那么大胆子，奶奶还要顾忌家里的名声，不会允许她这么做。不过你自己小心着点，她要是单独带你出门你就躲开。」

    小琴抹去脸上的泪水，苦笑着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她满腹疑问：为什么我和姐姐的日子要过得这么战战兢兢，为什么爹娘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难道真像奶奶说的，是上辈子没有积福才托生成女人来受苦？这都是我们该受的？可是她心里很不甘。

    刚上山，就见栀子在路边采草药，她对小云的事同情得很，见到小琴对她也有了怜惜之心。

    林伊和栀子决定先采草药，小琴也很乐意。只是她不认识草药，栀子便耐心地指给她看，告诉她这个能治啥，那个能治啥。小琴没想到，很多常见的不起眼的野草竟然就是草药，可以用来治病，这让她非常感兴趣，学得很认真，三 人边聊天边做事，相处得很融洽，很快小琴皱紧的眉头就舒展开来，脸上有了笑模样。

    待背筐装满后，三人回了趟栀子家，把药草放到她家。

    因为栀子家没有养猪，新采下来的草药需要即时处理，栀子没有再出门，姐妹两和她告辞后继续上山打猪草。猪草遍山都是，很快就装了满背筐。

    昨天晚上下了场夜雨，今天山上发出了很多山菌，村里的孩子们散落在山上各处埋头采摘，两人也采摘了不少。

    抚摸着那一朵朵褐色的菌子，林伊心里暗想，要是能弄点五花肉切成丁，再切几颗大蒜一起炒香了烧着吃肯定鲜嫩无比，她仿佛已经闻到了那浓浓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不过也只能想想，在吴家，真做好了，自己也捞不到多少吃。她叹口气，把菌子放进背筐里，这样的鬼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她简直一天都不能忍了。

    走在回家的山路上，迎面过来一个年轻小媳妇，手上挽了个篮子，一摇一摆地往山上走，见了她们主动打招呼。

    她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修眉凤眼，一说话就抿嘴眯眼冲人笑，看着颇为温柔俏丽，穿着虽素净，却把腰掐得细细的，将丰满苗条的身材勾勒得更加玲珑有致，只是肤色较黑，正是罗氏家族的小寡妇刘素兰，人送外号：「黑里俏」。

    「小琴，恭喜你姐姐啊，嫁到个好人家，我可听说他们村里一半的田地都是他家的，以后你姐姐就只管等着享福了。」她满脸带笑地要上前拉小琴的手。

    小琴本来还笑着和她招呼，听她这么说立刻沉下脸，闪身躲过她的拉扯，低下头就要走。

    刘寡妇还不肯放过她：「小琴，你姐姐嫁了人你也该做两件新衣服了，瞧你这俊模样，不好好打扮下太可惜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以后也找个这样的好女婿。」

    她全程对着小琴温柔甜笑，轻言细语，却对旁边的林伊不时甩个冷脸翻个白眼，嫌弃得不行，这让林伊非常诧异，这个刘寡妇很会做人，平时都笑咪咪地，待人很和气，村里对她风评也还行，咋对自己这么不友善，我什么时候得罪她了吗？不过她也就略略想了想，这种不重要的路人甲对自己的生活没啥影响，她的态度根本不重要。

    她快步追上匆匆前行的小琴，用小声却足以让刘寡妇听到的声音劝她：「别理她，有的人就是不会看人脸色，为她们难受不值得。」

    刘寡妇听了气得直冒烟，以前这死丫头不是个闷葫芦吗，咋现在说话这么讨人厌！

    午饭小琴仍是夹了菜躲到房里和小云吃，饭桌上只有田氏杨氏和林伊母女。

    今天林氏洗了碗果然躲了出去，没有帮杨氏做事，这让杨氏非常生气，一直狠狠瞪着林氏，嘴里小声嘀嘀咕咕，但不敢放出声音来。

    林伊和林氏自是默不 吭声专心吃饭，根本不理会她。

    田氏却心神恍惚，端着碗数碗里的米粒，连馍馍都没心思吃，杨氏见她这样，悄悄把她的馍馍掰了一半她都没有发现。

    前两天小伊受伤的事还是传扬了出去，今天媒婆上门告诉田氏，那户她最看好的人家提出婚事做罢，尽管她百般辩解发誓，媒婆却不肯松口，说那户人家表示不能保证自己的女儿只生儿子，万一生个女儿被她嫌弃，他们可不忍心，在他们眼里，女儿更是宝贝。

    田氏现在后悔不已，早知道那天就不该让杨氏出来闹，坏了自家名声，毁了小儿子的好姻缘。幸好还有一户人家没有说话，千万不能再黄了。

 第45章

    想到这她又担心起小云和邱老三的亲事，想要杨氏让亲事作罢，可又舍不得邱老三许下的礼金，心里烦躁得很，一会恨杨氏搞出这桩事让她纠结，一会恨林伊在族人面前告她黑状，以至于看谁都不顺眼，又没精神多说，只时不时瞪众人一眼，弄得林伊母女莫名其妙，杨氏胆战心惊，以为自己偷她馍馍被发现了。

    唯一没有变化的只有吴家男人，该干啥干啥，完全不受影响。

    饭后林伊拿着背筐准备上山打柴，杨氏在院子里追上了她，昂着头斜着眼吩咐林伊：「你姐现在每天晚上要泡澡，你多砍点柴回来。」

    林伊并不答话，冷面以对，她也不在意，继续冲林伊嚷：「瞪我干啥，你那么大力气别浪费了，多给家里做点事，又累不死你。」

    这死婆娘，有了好姑爷的加持越来越嚣张，不仅敢偷田氏的馍，还敢对着自己大呼小叫，那天给她露了一手，她可是走路都躲着自己，现在居然不怕了，这会还安排她做事，是想找回场子吗？休想！

    「叫小宝去，我只能打这么多。」林伊不和她多说，转身要走。

    杨氏急了，一把抓住林伊的背筐，噼哩叭啦指责她：「小宝才多大点，你这个当姐姐的咋这么心狠，竟然指使你弟弟，还有没有点当姐姐的样子！」

    林伊打开她的手冷冰冰地看着她：「他个子比我还高呢，咋就不能做事，整天到处玩，到处欺负人，你自己上山看看，比小宝年纪小的多了。」

    杨氏得意地一扬头：「他们咋能和小宝比，小宝可是要进学堂以后当大官的。」

    林伊气笑了，她甩开杨氏，不客气地嘲笑：「天还没黑呢，你咋站着就在说梦话了。想多要柴火自己去打，少指派我，我爱打多少打多少。」

    说完不理她转身走了，气得杨氏直跳脚，死丫头贱骨头地骂个不停。

    一出门见小琴在院墙外等着，看她出来一脸羞愧地向她道歉：「二姐，对不起，我娘就那样，你不要生气啊。」

    林伊无所谓地笑笑：「没事，她是啥人我不知道吗，和她生气就是和自己过不去。」又心痒难耐地问她：「你姐还没有想好？」

    小琴不 好意思地说：「她还在想呢，不过我看她精神好多了，可能快想好了吧。」小琴也很好奇，可是小云不说她也没办法。

    「这是终身大事，是得好好想。」林伊虽然着急，但还是很支持小云深思熟虑多想想。

    得利于杨氏的大肆传播，村里的人基本都知道吴家应下了邱老三的婚事，一路上遇到的吴家小媳妇大娘们都叫住小琴想问个清楚，因为杨氏只顾着吹嘘邱老三有多么多么好，大家还没有弄明白是咋回事她又忙忙地跑到下一个地方炫耀了，弄得大家有点茫然不敢相信。

    对于她们的问题，林伊和小琴的态度就是一脸难受，沉默无语，大家也知道这两个是不爱说话的，晓得问不出啥，便放过她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都觉得脸上无光。

    有个大娘看着姐妹两的背影感叹道：「真没想到竟然是我们族里的人家应了这门亲事，唉，外面的人问起来，我都不好意思说。」

    另一个大娘倒是觉得正常，她理智分析给大家听：「还真是他们家才最可能，咱们村就那几家穷，别的人家穷，不是家里有病人，就是孩子多负担重，没有壮劳力，只有他们家，除了几个女的做点事，男的是一窝懒人，又想有钱用，又不愿做活，那可不是得搞点旁门左道。」

    一个媳妇担心地说：「下面还有两个小姑娘呢，这次是小云，下次说不定就轮到她们了，咱们得跟族长说说，让他管管。可不能随便就把我们吴家的姑娘给祸害了。」

    大家都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几人商量着朝族长家走去，想让族长出来主持正义。

    林伊和小琴不知道族人已经去帮助她们寻求支持了，两人继续往山上走，路上的旁姓人都用同情探究的眼神地看着她俩，对于这样的目光，小琴很不自在，林伊倒无所谓，自家做出这种事就要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今天山上人不多，林伊和小琴边砍着枯枝边走到小地盘，等了半天，栀子也没有出现，林伊估计她今天不会出来了，于是两人把背筐装满后，林伊给小琴表演飞身上高树，把小琴看得惊呼不断：「二姐，你太厉害了，咋爬树爬得这么快，比那些小子强多了。」

 第46章

    林伊忍住得意的笑，把手上的两颗鸟蛋交给小琴，故作谦虚地说：「这不算啥，你先拿着，我再掏两颗。」

    说完又「噌噌噌」爬上了另一棵高树，掏了两颗鸟蛋下来：「拿回去煮了跟你姐我娘分着吃。」

    小琴仰头看看那两棵高树，咋咋舌，羡慕地说：「要是我也有这本事就好了，你咋练成的啊？」

    「我没有练啊，天生的！」林伊毫无负担地吹牛，又叮嘱小琴，「保密啊，可不能说出去，以后我们每天都来掏。」

    小琴吸口口水，重重点头：「好，我绝不会说。」

    有了鸟蛋垫底，再加上林氏晚饭用林伊姐妹采的菌 子加上猪油烧了个汤，虽然没有肉，却也鲜香无比，让林伊觉得非常满意。

    杨氏也很满意，她在饭桌上向大家高声宣布，下午媒婆到家里说好了三天后要送聘礼来，婚期也定在了十二天后：「那可是好得不能再好的黄道吉日，诸事皆宜，最宜嫁娶，那天成亲的新人会一辈子和和美美，还会发财富贵。错过了这个日子，得等好几年才能遇上。」

    杨氏虽然情绪高涨，可惜众人都不太捧场，各自想着心事，只有大小宝大声欢呼：「太好了，有好吃的了！」

    吃完饭林伊还没从饭桌下来，小琴就不住呲牙咧嘴地冲她使眼色，林氏悄悄推林伊：「快去吧，小琴找你有事呢。」

    林伊估计是小云想好了，她立刻沉不住气，冲林氏微微点头，跟在小琴后面匆匆跑到东厢姐妹两的房间。

    房间不大，东西也不多，收拾得很干净，看着清清爽爽。

    小云坐在靠墙的床上，正举着一块红布仔细查看。见林伊来了，连忙放下红布起身，把她让到床上坐，于是三姐妹又排排坐在了一起。

    林伊看着她欲言又止，想问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小云倒是一点不含糊，直截了当地告诉林伊她的决定：「我想好了，应了这门亲，嫁给邱老三。」

    林伊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瞪着小云。

    这完全出乎林伊的意料，她满以为小云会拒绝这门亲事，为此她还想好了要怎么帮她谋划，拼尽全力搅黄，没想到小云冷静思考一天一夜竟会是这个结果。

    小琴显然已经知道了，她低着头，一点没觉得意外。

    「你想好了？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林伊再次向小云确认。

    小云态度很坚决：「是！」

    「可是你完全可以找族长帮忙拒了这门亲，再慢慢寻个厚道勤快人品好的后生，肯定比嫁给这个人强。」林伊还想劝她。

    「呵呵！」小云苦笑，眼泪无声无息地滴落下来，「在我娘这里，能让她满意肯点头的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有钱，有钱人品又好，你觉得这样的人轮得到我吗？这次如果闹黄了，我娘只会不甘心，只会可惜，下次更会比着这次的条件来，在我们这里，能许出这么多银钱的能是啥好人家，肯定有问题，既然这样，我还不如嫁给邱老三。」

    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接着说：「我想得很清楚，邱老三不就是爱打人吗，他那么点鸡仔身材，我真和他对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而且他家里人丁单薄，就他和他老娘，要是遇上那种家里一堆人，名声还不错，却关着门坏的才更可怕。」她定定看着林伊，眼神决绝，「我对我爹娘已经死了心，一刻都不想在这个家里呆，一刻也不想再看见他们，我巴不得赶快成亲，赶快离开这个家，就是真死在外面也愿意。」

    最后， 她泣不成声地捂住脸：「小伊，就算再坏，能坏过我们现在的光景吗？永远有做不完的事，永远有挨不完的骂，吃得比猪食好不到哪里去，还要担惊受怕被我娘卖掉，我嫁出去拼命搏一搏或许还能有出路，可是在家里，一点盼头也没有。我再也不想忍下去了！」

    林伊心里酸涊难当，眼里的泪也止不住流了出来，她环住小云安慰道：「行，只要你想清楚就行，我们好好打算打算，一定不能让你受苦。」

    待小云痛哭一场平静下来，三人围在一起讨论以后具体要怎么操作。

    林伊先向两人分析这桩亲事的优劣：「我们先说说优势，邱家有钱，人少，名声很坏，邱老三个子不高身材很瘦，战斗力不强，他娘虽然恶毒，可是年纪大身体不好，劣势嘛，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是，就算你把他降服了，以后都有可能在算计和争斗中生活，这样的日子你能过下去吗？不是一天两天，很有可能是一辈子，还很有可能被他们算计了，你死得很惨。」林伊认真地看着小云，她还想争取一下，希望小云再考虑考虑。

 第47章

    小云点点头，眼里闪着光芒：「我明白，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这是我选的路，不管怎么着我都会走下去，如果斗输了，我认！」

    「行吧，那我们现在想想看，邱老三要是动手，你肯定得和他对打，但是怎么个打法呢？」林伊问小云。

    「就对打呗，还能怎么打？」小云有点迷糊。

    「首先，你得保证自己的安全，做好这一点才能做其他的。毕竟邱老三是男人，天生力气就比女人大，而且我们只看到他瘦，万一他暗地里有肉呢？说不定你和他打，他一巴掌就能把你甩一边去。」林伊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必须要考虑进去。

    「那怎么办？」小琴听得直哆嗦，不知不觉抓紧了小云的衣袖，她已经在替小云担心了。

    「实在打不过就跑呗，不管怎么样，安全最重要。如果你觉得可以和他一战，就先得在气势上压住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你拿横拼命，他说不定反而怂了，就跟我爹一样。对付这种人，必须豁得出去！」林伊虽然在给小云出主意，心里却不住问自己，这真的是要成亲吗，真的是要成为一家人过一辈子吗，真的必须这样吗？

    在现代社会，她是个对感情要求很高的人，想要寻找的是志同道合，心灵契合的爱人，秉持着宁缺勿滥的原则，可是在这里，却只能选择对自己伤害最小的婚姻对象，还要费尽心机保护自己，实在是太可悲了。

    小云却觉得林伊说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林伊整理了思绪继续说：「最好能找个称手的兵器，可以随身携带又不被他发现，他敢动手你就直接给他一下，第一时间把他打蒙，接下来就好办了。要是能在这段时间 学点近身搏斗之类的更好，可惜我不会拳脚，要不然还能教教你。」

    小琴眼睛一亮，轻声嚷道：「族长的大孙子小海哥会啊，他不是在县上的武馆学艺，打架很厉害吗，我们可不可以找他教？」

    「应该可以吧，翠婶子不是针线好吗？你跟你娘说找她学针线，再求她帮忙让小海哥教你肯定没问题，翠婶子人很好，一定愿意帮忙！」

    小云也觉得可行，怎么收拾邱老三有了计划，现在就得想好怎么收拾了他而不被外面的人发现。

    「这就得你自己想了，毕竟你要和他一起生活，不能全都让人替你谋划，接下来的路得你自己走，事情是变化的，需要你根据具体情况来做出对策。」

    「我知道，反正不管关上门在家里怎么打，出来我就装可怜，邱老三恶名在外，他说啥人家都不会信他，只会同情我。」

    「对，在外人面前要给足他面子，做出什么都听他的受气小媳妇样子。」林伊补充道。

    林伊又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得让杨氏把礼钱吐出来！

    杨氏把小云嫁到那样的人家受苦，自己却在家里笑着数钱，哪有那么好的事，得让她把礼钱吐出来！

    林伊对小云道：「还有你的嫁妆！让你娘把礼钱拿出来给你置办嫁妆。」

    「这怕是难了，想从我娘手里要出钱来，比要她命都难。」小云摇摇头，觉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咱们好好谋划下。」林伊给小云打气，要是让杨氏尝到了甜头，卖女儿卖顺手了那可不得了。

    「要怎么做？」对上她娘那种滚刀肉，小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还说这笔钱她有大用处，要给小宝大宝读书，等他们出息了做大官我就是大官的姐妹，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切，她在说啥梦话呢！」林伊轻蔑地冷哼一声，这女的才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

    林伊突然想到自己正在谋划的事情，小云说不定能用上：「对了，还有一条路。我打听过，只要男方犯错，女方可以申请和离，和离后能自立女户，村里会划宅基地给你，以后婚嫁都凭自己意愿，不用再听你爹娘的，如果实在搞不定邱老三，你就要求和离，他的名声那么差，大家肯定偏向你，和离绝对没问题，只要把嫁妆拿到手，不管在邱家还是自己过日子就要容易很多。」

    小云拿到钱日子会过得好点，是她的保障，给这两个宝，连扔进水里都不如，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声呢。先不说他们能不能当上大官，就算当上了，他们会关照小云吗？

    看看两人抢鸡蛋抢肉吃的蛮横样，没有一点关爱礼让之心，对常玩在一起的自家兄弟和家中父老尚且如此，还能指望其他？

 第48章

    林伊表示完全不信，她问小云；「你信吗？信你两个兄弟能当上？信他 们当上了会对你好为你出头吗？」

    小云毫不犹豫坚决摇头：「不信！大宝读了这么久的书，就没背出段完整的句子，他天天念叨的那几句，我在旁边听都听会了，他还不会背。就只知道吃和睡，动不动用鼻孔看人，他要能当上官，只要上了学堂的都能当。至于小宝，对着我们就会贱丫头懒骨头的骂，急了还用脚踹我，就算他当上了我也不指望他对我好。」

    「你看得明白就好，咱们得想个法子，非得把银子从你娘手里抠出来。你最了解她，想想看她最怕什么，咱们就从这方面入手。」

    「我娘怕我爹和我爷奶，还怕我不肯答应婚事，让她钱财落空……」小云无意识地绞动手指，沉思着说，「那就要从我爷爷奶奶这里想办法。」

    她猛地抬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林伊：「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到办法了。小伊，你放心，我这次绝对不会软弱，一定把我该得的都争过来。」

    林伊正想问她想到了什么办法，却听到有纷乱的脚步声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从吴家院外传来，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一群妇人走进了前院。

    林伊忙向小云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凝神细听。

    她认真分辨了半晌，在杂乱的人声中听出了翠婶子和韩氏的声音，她高兴地对小云说：「韩奶奶来了，肯定是来替你做主的。你要不再想想，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小云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想清楚，不想改变主意。」

    既然这样，林伊不再多说，今天就借韩奶奶的势为小云多争取点利益吧。

    「一会肯定要叫你过去，到时候你当着你娘的面说要跟翠婶子学针线，把事情定下来。」

    小云觉得可行，只是嫁妆的事不方便说，毕竟就算是族长也不能干涉人家嫁女儿陪多少嫁妆，只能靠自己争取。

    林伊听到那群人走到院中停下来，似乎在商量什么，接着就分成两拨，一拨只有两个人，朝小云的房间走来，余下的人朝堂屋走去，林伊还听到杨氏和田氏急忙忙出来迎接的声音。

    很快，小云的房门就被敲响，一个温柔的女声轻轻唤道：「小云，我是翠婶子，开开门！」

    小琴跑上去把门打开，翠婶子和那天在水边的圆脸大眼的小媳妇站在门外。

    林伊和小云忙起身，把她们迎了进来。

    翠婶子还没有说话，那个小媳妇就对着小云大声嚷嚷开了：「呀，小云，你咋眼睛都哭肿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乐意这事，放心，我们就是来替你出头的，只要你不愿意，闹翻了天也要把这事扯黄了，绝不能让你娘就把这么卖掉。」

    翠婶子扯扯她：「小声点，你想全村人都听到吗？」扭头拉着小云的手温声说，「小云，我娘今天过来就是来处理这桩事的，我们族里都商量了，这事必须得你自个愿意，谁都不能勉强你，我娘担心一会叫 你过去，你娘在你不敢说实话，专门让我先过来问问，你别怕，咋想的就咋对我说，我娘替你做主。」

    小云刚擦干净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呜咽着对翠婶子说：「谢谢韩奶奶，谢谢两位婶子，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自己愿意嫁过去。」

    翠婶子和那个小媳妇大吃一惊，两人疑惑地对望一眼，显然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小媳妇着急地劝小云：「你这丫头糊涂啊，咋会愿意这门婚事，你不知道邱老三不是个好东西吗，你可不能犯傻啊，是不是你娘逼你了？」

    小云摇摇头，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们，当听到她说拒绝了这门婚事，下次她娘再为了钱财把她嫁给恶毒人家怎么办时，两人沉默了，以杨氏为人，发生这种事情简直太正常，族里不可能她的每桩婚事都来指手划脚，到时候小云嫁过去了，才是哭都哭不出来。

    小媳妇咬牙切齿地咒骂：「你娘这样的也配当人母，当初怎么没让她嫁到这种人家，让她也受受这种罪。」

    林伊暗暗撇嘴，吴家也好不到哪去，不就属于关上门恶的那种吗？林氏在这家里受尽了折磨屈辱，杨氏也吃了不少苦，在吴家毫无尊严地位可言，她自己就是受害者，却自轻自贱，现在还要把这种伤害延续到女儿身上，让女儿陷入到痛苦的生活中。后面还有个小琴，到时候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第49章

    林伊把三人的打算跟翠婶子说了，翠婶子听得很认真，眼里满是赞赏，未了她抿着嘴乐了：「这个法子不错。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去跟小海说，让他帮着想点最实用最好学的拳脚，那个男的只要敢动手就把他打成猪头。」她看向小云，给她出主意，「实在不行就和离归家，族里肯定接纳你，你放心，我娘说了，我们吴氏家族不是那等无情无义的人家。」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小云以后面对邱家要怎么做。

    圆脸小媳妇性格泼辣敢想敢说，很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味道，眼珠一转就是一个主意，翠婶子在旁边补充细节，两人噼哩叭啦地提出了一堆办法，虽然有些法子太过于异想天开，可有的却很有用，是林伊和小云从来没有考虑到的，让姐妹三人佩服不已。

    正讨论得热烈，一个小媳妇来请她们过去说话。众人簇拥着小云朝堂屋走去。

    堂屋里，韩氏一脸肃穆地坐在正中的座位上，面色冰冷声音严厉地训斥杨氏，看着很是威严。田氏和几个大娘坐在她旁边，身边围着几个小媳妇，杨氏呆立在几人面前，一脸惴惴地看着韩氏，不住地点头应是。

    原来韩氏正在警告杨氏，不能为了钱财卖女儿，坏了家族的名声。

    见到小云进来，杨氏像是回了神，两眼死死瞪着她，冲她不住咧嘴，拼命暗示小云不要瞎说。

    小云眼角都不瞄她一眼，朝着 韩氏盈盈下拜，感谢族里为她作主为她出头：「谢谢族里各位大娘婶子，我已经想好了，应下这门亲事，嫁到邱家。」

    此话一出，众人皆满脸惊诧，互相交换疑惑的眼神，都不敢相信。

    韩氏表现得倒不是特别意外，她扫了眼杨氏转脸对小云说：「不用管你娘怎么想，你只管说你的想法，只要你不愿意谁都不能勉强你。」

    小云虽眼中含泪，态度却很坚决：「是我自己愿意，没人勉强我。」

    众人立刻哗然，聚在一起小声议论，表示不能理解她的想法，杨氏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韩氏沉思着打量了小云几眼，又把目光投向翠婶子，翠婶子轻轻点了头。

    韩氏叹口气：「好孩子，你自己想清楚就好，只是你要记得，就算你嫁出去了，也是我们吴家的女儿，如果在外面受了委屈被苛待了，尽管回来说，族里一定替你出头，不会没人管你。你现在还需要族里的大娘婶子帮啥忙，也尽管说。」

    小云望着韩奶奶不住点头，嘴里喃喃地说着感激的话，有了家族做后盾，还给她留了退路，她的心里安稳下来，对未来的日子也更有了信心。

    还不等她开口。翠婶子抢先把小云想跟着她做针线的想法提了出来，韩氏满口答应，看向一旁的田氏：「让小云每天早上过来学针线，你们没意见吧？」

    田氏怎么敢说有意见，而且婚期太紧，小云女红方面确实不太行，有了翠婶子帮助，嫁衣也不至于太难看。

    她满脸堆笑：「没意见没意见，就是太麻烦你们了。」

    韩氏不和她客气，板着脸对她道：「小云是你们的亲骨肉，从小养到大也有这么多年，现在要嫁出去，行事不要太刻薄，能给她多准备点就多准备点，让她在夫家能抬得起头，你们也是女人，多体谅下她的难处。」

    田氏两人点头哈腰地连声称是。

    话已说完，韩氏不想多呆，带着一众媳妇大娘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人一走，杨氏便跌坐在凳子上，抚着胸口大呼：「我的娘哟！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韩婶子把脸板起来太吓人了。」

    田氏白她一眼：「就那点出息，你没有做亏心事怕她板脸？」想到今天的阵势，也是一阵后怕，她担心地自言自语，「希望不要影响到老三的婚事。」

    有时候真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她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

    第二天吃完午饭不久，杨氏端着鸡食在喂鸡。

    昨天晚上的那一出把她吓到了，今天没敢往外跑，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认真做事，看得田氏不住纳罕：「今天日头从西边出来了，咋像变了个人，这是平时吓少了？」

    正嘀咕着，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快一个打扮得光鲜亮丽，脸上擦得红红白白的大娘撑着把小花伞，迈着碎步走了进来，看 到田氏亲热地招呼：「田婶子，吃了啊！」

 第50章

    她虽然春风满面笑容可亲，田氏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原来此人正是十里八乡名声最好的方媒婆，手里撮合成功过无数对新人，日子都过得美美满满，吴老三的亲事就是托她在张罗。

    田氏强自镇定，不住对自己说：「没事，肯定是那家姑娘回话了，这是要约定相看的时间。」

    虽然心里慌张，她却面上不显，挽住方媒婆往屋里让，又叫杨氏洗了手赶快给媒婆泡一杯糖水来：「方婶，快坐快坐，这么大的日头难为你专门跑一趟。」

    媒婆笑咪咪地止住她：「哎哟田婶，你别忙合了，我就两句话，说完就走。」

    「那怎么行，老远来一趟怎么也得多坐会。」田氏态度非常诚恳，又对停住脚的杨氏呵斥，「站着干嘛，快去泡水。」

    方媒婆把手搭在田氏手上，语气很坚决：「真不用了，田婶你知道我的，事情多得很，真没功夫多坐，我就是来传个话。」

    田氏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紧张地问：」那边是要约相看时间？」

    方媒婆见她这副神情，心里一哂，这么紧张早干啥了，要去应那桩婚事坏自家名声，邱家对我许下那么高的谢媒钱，我凭着良心做事，怕祸害人家姑娘不肯答应，你们倒好，为点钱就卖亲身骨肉。可惜老三这么好的人材！

    面上却笑意不减：「哎呀，田婶，你不知道啊，人家姑娘找个大师算了算，说是不宜和姓吴的人家结亲，若硬要结亲，对自家和婆家都会不利，这个大师准得很，从来就没有算错过，人家听了深怕连累到你们，马上让我过来说一声，这门婚事做罢！」

    方媒婆的话如一记闷雷打得田氏呆立当场，半天反应不过来，这是啥意思？不止是自己家，连吴姓人都怪上了？一时间她干张着嘴，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话已带到，方媒婆不肯耽搁起身要走，田氏紧紧拽着她的衣襟不放，她哆哆嗦嗦，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方婶，我家老三是个好孩子啊，这你可是知道的。」

    方媒婆叹口气，瞅了瞅在旁边听傻了的杨氏，轻轻拍拍田氏：「我知道我知道，这次真不行了，下次吧，我再给你多寻寻。」又推心置腹地对田氏道，「婶子，不是我多嘴，有些事你们还是得多想想，得有点顾忌，不能做得太过，只要待人处事心肠仁厚，以你们家老三的人才，自然有好姑娘愿意嫁过来。」说完不顾田氏的再三挽留，飞快地跑走了。

    田氏看着方媒婆的背影越想越悲，两行老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揪着发疼的胸口不断地问自己，这到底是咋回事啊？这才几天，咋两门亲事都黄了？我家老三这么好的孩子啊，咋还会有人看不上，这些人眼瞎了吗？

    杨氏见她面色难看，深恐会迁怒于自己，蹑手蹑脚地躲出门去。其实她想多 了，田氏真要收拾她，她跑出去就能躲得掉吗？

    田氏在堂屋里呆立半晌，长叹一声，颓然地回到屋里，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身上一阵阵发冷，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仅是自己好不容易维护的名声被破坏，小儿子的婚事变得艰难，而且很有可能还连累到了族里。

    想到族人的冷眼和韩氏的责怪，田氏心里惶恐，嘴里却发狠：「杨氏你个死婆娘，搅事精，给我搞出这么大一摊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这时候早已忘记，如果没有她的同意，杨氏怎么可能会答应这门亲事。

    第二天，田氏就病了，连床都起不来，吴老三特意请了徐郎中来给她看病，几个和她要好的大娘听说了也相约着来看她，很快外面就传出话来，说田氏不同意小云的婚事，是杨氏一意孤行，瞒着她应下的，于是她就被杨氏气病了。

    林伊听了心下暗想，田氏这是发现情况不对想撇清自己，把责任都推在杨氏身上？

    不过她觉得这个法子作用不大，毕竟吴家没有分家，外面的人才不管你是大房还是三房，出点事都得算在吴家身上。

    林伊估计田氏这会心里后悔难受得不行，在痛骂杨氏吧，也难怪杨氏一改前几日的得意猖狂，低眉耷眼地走进走出侍候田氏。

    是的，自从田氏躺下后，杨氏就被叫到她床前侍疾。

    于是屋里经常传出田氏的骂声，抑扬顿挫，中气十足，一点不像起不了床的病人，责骂的内容更是花样百出，从走路的姿势到说话语气，再到端来水的温度，没有一样不能被她拿来骂。那恶毒刻薄的语言，就连杨氏那般皮厚的人也招架不住，林伊有次竟看到她抹着眼泪出来了。

 第51章

    不过就算这样杨氏也不敢出门找要好的媳妇诉苦，因为这桩婚事影响到了吴家村的声誉，她怕一出去被族人指责。

    这两天，很多外村人都来打听是怎么回事，不明白最注重名声的吴氏族人怎么了？怎么允许名声那么坏的人做自家女婿，怎么允许这种类似卖女儿的事情发生，好在大家都只是探听消息，还没有出现族人婚事被拒，生意破裂的严重后果。

    有几户族人专门请韩氏出面说明情况，这让她颇为费神，只得跟人家解释，是这两个年轻人自己看对了眼，非要在一起，族里也不能拆散人家有情人啊！

    说这些话时韩氏是又心虚又恼怒，可是不这么说她又能怎么说？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她恨恨地想。

    经此一事，在吴家村，除了对小云姐妹的处境深为同情怜惜外，对吴家人的印象也变得更加恶劣。

    小云却没有受这些影响，她一点不浪费时间，第二天一大早就到村长家找小海学拳脚。

    昨天晚上韩氏和翠婶子回到家，跟家人说了这件事，翠婶子还把小云的苦衷解释给大家听，大家很理解小云，都愿意帮她。小海 当天晚上就为小云想出了一套适合她学习，简单方便实用见效的近身搏斗拳法。

    虽然小云平时一直在做体力活，但是跟着小海练习半天下来，全身每块肌肉还是酸疼无比，连走路都歪歪斜斜的，这倒在林伊的意料之中，初次锻炼后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明天还会更严重，只要多休息按摩下，多练几次情况就会缓解。

    不过小云没有歇着。晚饭后和小琴一起来到后院，把今天学到的拳脚演示给林伊看。

    林伊发现这套拳脚和现代的女子防身术很相似。她回忆了下，又补充了几个招数，仔细讲解给小云听。

    由此她想到了防狼喷雾，这可是自我防卫的最佳工具，虽然现在没有这玩意，但是有辣椒面啊，她建议小云准备一包，如果邱老三敢动手，先摸出来撒在他脸上，迷了他的双眼，再迎头给他一棍，敲得他晕头转向，然后就是拳打脚踢，把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整套流程下来，搞定邱老三绝对万无一失。

    小云兴奋得连连点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这法子好，小伊，我就照你说的做。」她按着胸口不好意思地笑道，「怎么办，我都有点期待了呢。」

    林伊和小琴想像着邱老三眨巴着小眼睛被小云暴打的画面，笑成一团，这几日笼罩在她们头上的愁云惨雾终于消散开去。

    小云比划了下林伊说的招数流程，拉着两人一起练习，学会这些招数，若以后遇到歹人也能与之一搏，就算不能打败对方，也能争取到呼救的机会，总比坐以待毙好。

    林伊马上跳起来跟着比划，她现在有把好力气，如果再会点拳脚岂不是如虎添翼？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亲事的流程也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让杨氏很不满意的是，邱老三送来的聘礼虽然品种齐全，礼饼，三牲、米茶、布匹等等在聘礼单子上长长的列了一串，实物却非常敷衍，和村子里一般人家没啥区别，完全不符合杨氏的期盼，好在礼金倒是实打实的十两银子，一文没有少给。

    她把银子捧在手里，用贪婪的目光一遍遍仔细打量，只恨不能看一眼长一堆出来。

    要知道，活了几十年，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银子，现在居然还能实打实地捧在手里，心里得意骄傲得不行，恨不能让所有人来看看，这些银子都是我的！

    她根本不想拿出来用，就想搁屋里放着，没事拿出来抱着看。

    只是她没高兴多久，银子还没在身上揣热乎，小云就来找她讨要嫁妆了。

    照林伊的想法，小云讨要嫁妆时，自己和小琴要在旁边陪着，以便在必要时帮她说话。

    小云不同意，这是她自己的事，得靠自己解决。

    如果面对熟悉的亲人都不能成功，以后对上陌生的邱家人又怎么斗得赢，她现在就用这件事练练手，增强信心。

    于是第 二天早上，小云对家里长辈说有要事相商时，林伊便和小琴拿着背筐避了开去。

    两人没有心思做事，随便砍了点枯枝，便漫无目的地满山乱晃，好不容易熬到午饭时间，就急匆匆地奔回吴家。

    吴家静悄悄地，厨房里仍然只有林氏在忙碌，其余诸人皆不见踪影，仿佛没有事情发生。

 第52章

    林伊按捺不住，几步冲到厨房里，着急地问林氏：「咋样？战况如何？」

    「赢了！」林氏满脸是笑，两个字先宽了林伊的心。

    「怎么赢的？小云能得到多少嫁妆？」林伊松口气，好奇地追问。小琴也眉眼带笑地等着林氏答话。

    林氏抿嘴一笑，也不卖关子，给她们来了个实况转播。

    小云的法子简单粗暴。

    她上来就哭诉邱老三恶名在外，这桩婚事她受了委屈，家里必须给她丰厚的嫁妆，要不然嫁过去受罪，早晚都会被打死，还不如现在吊死在祠堂前，死之前定要在族人面前，把她娘是怎么逼迫她，让她不得不答应的经过说出来。

    「村里人都在说，他媳妇被他和他娘打得身上一块好肉没有，实在受不了才上吊，我娘明明知道，却骗我说人家小媳妇气性大想不开，硬逼我答应。大家伙还说了，若真要嫁过去，只有我的嫁妆丰厚，邱家才会高看我一眼，日子才会好过，要不然下场和那小媳妇一样，真要那样，我还不如这会就吊死在祠堂门口，还能少受点罪，保个清白之身！」小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伤心。

    吴老头田氏吓坏了，连忙制止，这么多年还没有哪家敢到祠堂去闹，小云真要这么做了，一家人的脊梁骨都要被戳穿，也没法在吴家村呆下去。

    只有杨氏不吃小云这套，凶巴巴地吼她：「你个死丫头吓唬谁呢，有本事你就去，祠堂在哪你认路不，要不要我带你？」冲上去要拧小云。

    小云转身就跑，嘴里还发狠：「去就去，不就是死嘛！」说着又捂脸痛哭，「我不怕死，就怕死了会连累三叔，连累爷爷爹爹出去不能见人。也怕大哥小宝以后有出息了，担了姐姐被逼死的名声不能做官！」她越说越伤心，哭得话都说不出来。

    林伊暗暗点头：「这是在威逼！」

    「你爷爷气得脸都紫了，指着你大伯娘话都说不出来，又要踹你奶奶，说她们干得好事，让他在外面抬不起头。」林氏接着转播。

    从吴老头的怒骂中，大家才知道他这几天的日子不好过。

    村里的牌友虽然和他们一样热爱纸牌，但是也会关心村里的大情小事，吴家连着爆出刻薄吴伊和小云嫁人的事，让他们很不以为然。

    而且吴老头为人很严谨，在牌桌上一厘一毫计算得清清楚楚，一点亏不能吃，难免和人起争执，有人就借着这个机会打击报复，恶语相对。

    有个老头就一直瘪着嘴唠叨：「我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把自家孙女 当牛使，养大了就提去卖，还好意思拿着卖孙女的钱来打牌。」

    还有人附和：」那是，有钱就打，没钱就在家里呆着，卖孙女打牌还心安理得，这种人少见。」

    老头嘴碎起来一点不比老太婆差，一上桌子就叽叽咕咕地念，又不指名点姓，只是吴老头摸张牌他要念，胡了牌也要念，偏偏语言又不丰富，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搞得吴老头都会背了，他说上句吴老头能接下句。

    吴老头实在气不过，辩解说他不知情，都是家里女人搞出来的事，结果人家翻个白眼：「又不是说你，心虚啥。」旁边的人也帮他说话，弄得吴老头烦闷不已。

    如果是吴老大倒无所谓，他是个做事很专心的人，热爱玩牌眼里就没有妻子儿女，坐在牌桌上只看得到手里的纸牌，别人说什么他完全不进耳。

    可吴老头一把年纪的人了，他要脸啊，老头念叨的那些话让他无比难堪，连着几次，他就不好意思再去打牌，但对纸牌又爱得深沉，一天见不到心里难受，只得每天到了玩牌的时间，远远找个能看到牌局的地方，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这本就让人憋屈，偏昨天晚上族长还特意让人带话给他，让他对待孙子孙女要一视同仁，都是自家骨肉，不能太过无情，这让他更觉没脸。

    他早就憋着一肚子火，听了小云的话越发怒不可遏，在他看来，家里的女人做事不靠谱，蒙骗了他，却要他来承担后果，而且这个后果太过严重，他承受不来！

    他迫切希望能快点妥善解决此事，收到的聘礼全让小云带走都可以。只要没人再来烦他指责他，能让他重新理直气壮地坐在牌桌前，让局面回到这件事发生前，那个时候他是多么快乐啊，现在……他越想越气。

    田氏开始对小云的说法是嗤之以鼻的，因为这桩婚事她失去了那么多，为了什么？不就冲着聘礼吗？如果全让小云带走，那怎么可以？小儿子的亲事不是白白牺牲？可是一想到韩氏和方媒婆的话她犹豫了。

 第53章

    这时候小云又说话了：「我不是要全部带走，我没那么贪，我还想着要拿一部分出来孝敬爷爷奶奶呢。可也不能像我娘说的那样，因为邱家有钱就随便装几匹布，做几个盆子就行了。至少面上要过得去，让他家看看，我是有娘家撑着，不能随便欺负。等我在邱家站稳脚跟日子好过了，想办法拿到邱家的掌家权，到时候肯定不会忘了家里的好，毕竟你们才是我的亲骨肉，是我的底气。以后大哥小宝的读书束修都是小意思，三叔成亲的费用也没有问题，还能经常拿点东西回来孝敬爷奶爹娘。帮着家里修建房屋买田买地也不是不可以。你们想想看，是不是只有我好了，才是长长久久的好？」

    林伊暗赞：「这是利诱！」

    小丫头不错啊，懂得用策略了，先来 硬的再来软的，一根棒子一颗糖，如果再有个人帮着她说下话，那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吴老三及时表态：「小云的聘礼都带走我没有意见，如果那家人确实恶毒没法过，小云你就带着嫁妆归家，嫁妆多些日子会好过些，至于我的婚事，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心里有数。」他转向吴老头和田氏，「爹，娘，小云是我们家孙子辈第一个成亲的，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正好让这段时间村里对我们家有意见的人看看，我们家不是贪图钱财卖女儿的人。把嫁妆摆出来，比我们出去解释一百遍都强。」

    田氏一听猛然惊醒，对啊，这个方法好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到时候大家看到小云丰厚的嫁妆，自然就明白冤枉我们了，那我们的名声是不是就能挽回，说不定那家姑娘还会后悔错怪我们，主动要和我们结亲呢！而且现在就算银钱让小云带走，她感念我们的好，以后能拿更多的银钱回来，岂不是更美！

    于是大家很快就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当然不包括杨氏，她撅着嘴气鼓鼓地站着那不说话，不过没人理她。

    最后的方案是，邱老三送来的聘礼全让小云带走，反正值不了多少钱，但胜在数量多，品种杂，还是很能唬人。

    10两礼金拿出6两给小云做压箱钱，再拿2两置办箱笼杂物，另外2两小云主动表示要给家里留下，一部分用来招待参加喜宴的亲朋好友，另一部分则让爷爷打牌喝酒，给田氏买布做新衣裳，这让吴老头和田氏欣慰不已，直夸小云懂事孝顺。

    说实话，小云原本以为能争取到5两银子就很不错了，没想到竟然拿到了8两，这样的结果简直让她喜出望外，心满意足。

    关于谁来置办嫁妆这个问题，小云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我们请翠婶子吧，她的娘家在县城开杂货铺，咱们正好可以照顾她家生意，也让大家看看我们是实打实的拿了银子出来，免得花了钱还有人以为我们又在骗人做面子活，还可以趁机和韩奶奶搞好关系，只要韩奶奶对我们家的印象改变，村里的人肯定也会跟着改变，相信你们是真心疼爱我。」

    田氏大力支持小云的说法：「没错，就让那些嚼舌根的看看，我们家是不是她们说的那样贪图钱财不顾孩子死活的人家。」

    既然花了钱，当然要花在明处，让大家看到。而且如果这事是由族长家亲自证明，那就更没有人能质疑了。

    「就这么定下来了？」林伊心里乐开了花，真是大获全胜啊。

    「是啊，你爷奶还夸小云想得周到。」林氏也替小云高兴。

    「那家里的其他人去哪了？咋一个都没见到？」

    「你爷爷和你大伯三叔去田里了，你奶奶带着小云去你韩奶奶家了，你大伯娘嘛，可能在屋里哭吧。」林氏难得地幸灾乐祸了一回。

    杨氏心里在滴血吧， 费心谋划半天，恶名也担了，骂也挨了，最后啥都没落下，不过这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不值得人同情。

    「我娘没有闹腾吗？」小琴担心地问。

    「闹腾啥，你爷爷发怒说她把家里搅得乱七八糟，要把她休回家，她吓得直求饶，大气都不敢出，叫她把银子拿出来，跑得飞快。」

    林伊不屑，这个吴老头也是没担待，出点事就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他可能忘了当初相看回来，他吃着杨氏带回来的肉菜那副高兴样，恨不得再有个孙女可以拿去换。

    不过，吴老二昨晚又没在家，今天也没回来，连这么重要的家庭会议都没有参加，他到底在做什么？会不会真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如果抓住了他的把柄，是不是就能提出和离？

 第54章

    田氏自认为解决了困扰她多日的难题，难得开恩摸了六个鸡蛋出来，让林氏都做成大家最爱吃的葱花炒鸡蛋，还特别说明，女人这桌也要分点，这让林伊差点惊掉下巴，她还从没见过田氏这么大手笔，看来田氏今天确实心情大好啊。

    很快葱香蛋香和着油香从厨房中传到了院子里，让玩耍回来的小宝垂涎三尺，冲进厨房又跳又闹，硬是守着炒蛋起锅让林氏夹了一大块给他吃才肯罢休。

    不一会家里的人都回来了，大家心情都很好，脸上笑呵呵地，特别是吴老头，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连声叫着快开饭，等不及要重上牌桌一雪前耻。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那个死老头再嚼舌根，就骂到他脸上去：「说人前先看看自己嫁孙女陪嫁了多少，有本事把嫁妆拿出来比，看哪个在卖孙女！」放眼整个吴家村，他敢说，就没有哪家敢跟他家比。对孙女好可不是光靠嘴巴说，得拿出真东西来！

    小云跟田氏一起回来的，她的精神面貌和以前大为不同，就像是有束光打在了她的身上，瞬间闪亮了不少，整个人神采奕奕地，林伊甚至有种错觉，她似乎长高了点。

    小云见到林伊和小琴，笑着向她们点点头，便帮着摆桌子盛饭。

    林伊心痒难忍，很想采访下小云获胜后的心得感想，可惜现在忙着吃饭，不太方便。

    最让林伊不敢相信的是饭菜刚摆好，杨氏居然喜笑颜开地出来了，看着桌上的炒蛋不住咽口水：「嗬，我说这么香嘞，原来有这么大一碗炒蛋！」

    说完坐下拿起筷子，一筷子就夹了一大块，边吃边不住点头：「真好吃，弟妹就是会做。」又嘿嘿看向田氏，「娘，以后每天都炒点就好了。」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才遭受了巨大打击，这心态调整能力惊人啊，比林伊伤口的复原能力都强。

    田氏只是瞪了她一眼，并没有骂人，她现在正志得意满呢。

    今天去族长家，韩氏知道吴家要为小云准备丰厚嫁妆，对她大为赞赏，并答应婚 礼那天会亲自前来观礼，这叫田氏喜出望外，韩氏如果愿意来，村里好多人家都会跟着来，婚礼就不会冷清，场面不会太难看。

    要知道送聘礼那天凄凉得不行，只有几个小孩来看热闹，族人都没有来，连和她要好的几家也没有出现，大家都怕和这件事扯上关系，让田氏颇觉没有脸面，好几天不敢出门。这次她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操办起来，借这桩婚事洗洗家里的衰气。

    于是她向大家宣布了她的安排，从今天开始，小琴上午上山，下午留在家里，帮小云做针线，赶嫁衣，林氏也只用上午做事，午饭后不仅要帮着小云做针线，还要教她做饭做菜，小云以前很少上灶台做菜，现在要嫁到人家去了，厨艺一窍不通可不行。

    杨氏也要做活，以前林氏做的事被她接管了。

    「小伊娘要帮小云，以后你洗碗，我守着你做，一个碗没洗干净你都给我舔了！」田氏警告杨氏。

    杨氏一点没有意见，笑嘻嘻地保证：「那不能，我保证洗得干干净净，娘你放心。」

    林伊诧异，杨氏咋变这么乖了，温顺得不像话，难道真的是挫折能让人成长？

    田氏又安排林伊：「小伊，小琴不能上山打柴，家里柴火怕不够用，你多打点柴回来。」

    林伊暗自腹诽，柴火不够用为啥家里的男人不能去，为啥不能叫小宝去，小宝壮得跟头小牛犊似的，快赶上两个小吴伊了，却啥事不做，就拿来供起，看看以后能养出啥样的宝贝吧。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一点不露，甜笑着答应：「好的！」

    田氏以为被婚事破坏的名声挽回了吗？行，那就在刻薄孙女上给她加把火，到时候艰难地背着满筐柴火在村里晃一圈，让大家看看，吴家身强力壮的男人不干活，却逼瘦弱的小孙女来做。

    林伊有种强烈的预感，她马上就要抓住吴老二的把柄了，成功和离跟娘亲一起离开吴家的日子不远了，现在博取大家的同情对她来说犹为重要，田氏主动送来的这个机会她要好好把握住。

    一吃完饭，田氏就让林伊几人赶快离开，各做各事，她则留下盯着杨氏。

    林伊跟着小云姐妹跑到她们房里，关上房门后，她迫不及待地问小云：「小云，今天感觉怎么样，紧张不？怕不怕？」

 第55章

    小云摇头：「最开始有点紧张，可话一说出来就不紧张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再差又能差到哪去，能争取多少是多少，就象你说的，只要豁得出去，就没啥可怕的。」

    此时的她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双颊染着红晕，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林伊：「谢谢你小伊，如果不是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不敢也想不到这么做。我今天有了经验，下次对上邱家也不会怕了！」

    她从裤腰上解下一根白色的细绳给林伊看，绳子略长，能在小云腰上缠两圈，虽然很细，但是拿着却 很坠手，林伊接过来时没有防备，差点没拿住。

    林伊挥了挥，不由惊叹：「还挺沉啊！打在身上肯定很疼。」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山上寻找适合小云用的棍子，可惜没有找到，没想到小云居然自己找了根鞭子。

    她把鞭子握在手上细细查看，原来鞭子本身并不是白色，白色是缠在棍上的非丝非麻的一种线。

    小琴也很好奇，她拿过去上下打量，对着空气猛抽几下，屋里顿时响起了「咻咻」的破空声，她问小云：「这是啥？」

    小云接过来给她们解释：「是小海哥专门托人帮我找的，他说用这个打人特别疼，不会留下痕迹，也不会伤人性命，正适合我用。」她抿着嘴笑得开心，又缠在裤腰上撩起衣襟给她们看，「你们看，看不出来是鞭子吧。」

    林伊和小琴仔细看了下，确实不太容易发现，还能当裤腰带使，不过话说回来，谁会没事扒着人家姑娘的裤腰带看喃？

    「就是你还得弄条裤腰带，要不然你解下来裤子就要落了。」小琴研究半天后下了结论。

    小云嗔她一眼：「这是抽人的兵器，怎么会真拿当它裤腰带。」

    「太神了，这个很贵吧？」小琴也不在意，摸着鞭子喃喃自语。

    「应该吧，小海哥不肯说，只说他在武行有个好朋友特别喜欢做些不一样的小玩意，这是他才做出来的，小海哥觉得我用很合适，跟他说了我的情况，他那个朋友才肯拿出来。」

    「小玩意？这小玩意也太猛了吧。」林伊简直觉得每个女孩都应该配备一根，这样就不怕那些使用暴力的渣男了。

    小云得意地挥动着鞭子：「有了这个，邱老三随便啥时候动手我都能抽得他起不了身。」

    看着小云自信的模样，林伊也替她高兴，经此一役，小云的精神面貌有了质的飞跃，不再是以前那个低着头畏畏缩缩，唯唯诺诺的小女孩了，相信以后的生活也能掌控在她的手中。

    「小海哥说，现在我要多花时间练习怎么使好这根鞭子，要练到一伸手就能从腰上解下来握住，抬手就能抽人，要不然没弄好被邱老三抢过去就麻烦了。」

    林伊有了新的想法：「我们可以这么做，把你成亲后可能遇到的状况列出来，我和小琴扮演邱老三母子刁难你，你自己想法子应付，我们再一起研究下哪句话不够强硬，哪里应该更加干脆，怎么做会更好，你看怎么样？」

    小云完全没有意见：「行行，我都没有想到呢，这些场面我都练熟心里有了底，他们真要为难我我也不怕了。小伊，还有什么，你再想想。」

    林伊摸着下巴苦苦思索，还有什么呢？

    她眼睛一亮，抬起头甩了个响指：「对了，我们还应该想想如果邱老三动手，首先会用什么动作，比如是扇巴掌还是用脚踢，这段时间正好练习怎么应付，争取他一动手就把他制伏，让 他翻不了身，辣椒面暂时别用，万一被邱老三学去哪天撒你一脸就麻烦了，留着最后关头要脱身的时候再用。」

    小云小琴非常同意林伊的说法，小云佩服地望着林伊：「小伊，以前你都是低着头不吭声，奶奶和你爹打你骂你也不会反抗，没想到你竟这么有本事，主意这么多，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是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的？」

    林伊不自在地抿抿唇，反将了她一军：「你以前还不吭声呢，没想到撒起泼来那么凶，吓得我差点拔腿就跑。」

    小云不好意思地笑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林伊又幽幽地说：「你知道差点死掉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吗？那天我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时候就想，如果还能活过来，绝不自轻自贱自以为低人一等，忍气吞生地让人欺负，以后谁敢欺负我，我一定斗到底，绝不放过他，反正死过一回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第56章

    小云难过地搂住林伊的肩膀，用温暖的拥抱安慰她：「还好都过去了。以后我们都会过得很好。」

    林伊忙转移话题：「我没事了，现在你的事情最重要，想想怎么收拾邱老三吧。」

    三人讨论半天，最后扇巴掌高票当选邱老三最有可能动手的第一个动作，接下来是卡脖子踢肚子和扯头发，她们把化解的招数演练了一遍，小云接下来得练熟这些动作。

    「你要练的东西太多了，这两天会很辛苦。」林伊同情地看着小云。

    小云不在意地摆摆手，完全没放在心上，现在辛苦点有啥，只要以后的日子不苦就行。

    除了这些她还要绣嫁妆练厨艺，日程安排得非常紧密，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不止是她，吴家女人也忙得不可开交。

    婚礼前田氏也忙了起来。虽说置办嫁妆的事交给了翠婶子，但翠婶子为了表示对田氏的尊重，经常都要过来征求她的意见，这让田氏很有面子，越发觉得让翠婶子置办嫁妆的主意非常不错。

    不仅如此，她还要忙着收拾杨氏。

    杨氏这个懒婆娘做事情简直不能让田氏放心，她眼不错地盯着，杨氏都能闯出祸来。

    让杨氏喂猪，她能把猪食洒一地，猪还没喂先得去拿扫帚扫地，洗个碗，不是摔盆就是摔碗，要不就是把水倒地上，害田氏不小心踩上摔一大跤，幸好没有扭到腰。

    总而言之，人家做事是一件一件往下做，杨氏却是事情越做越多，就没有理顺过，弄得田氏头疼不已。

    田氏可不是个有耐心好脾气的人，于是厨房里经常响起她的咆哮：

    「你手长倒刺了，碗放那惹你了，你非要拐下来。」

    「你给我小心点，唉呀，我的锅，你个蠢货，我看你把锅摔了吃啥！」

    「筷子咋越洗越少？你边洗边嚼着吃了？你今天别用筷子了，就给我用手抓！」

    「喂喂！洗碗 水往哪倒，你眼瞎了，我这么大一人站这你看不到，倒我这一身。不对，我才是眼瞎了，当初怎么把你这笨得伤心的蠢货娶进门！」

    「给你说了几百遍，洗完了要把灶台抹干净，你是耳朵里长茧子了听不进去还是要留到我给你做？我教猪都教会了，咋就是教不会你！」

    杨氏快哭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些事了，以前每天吃完饭碗一丢，就跑出去找人溜达聊天，享福得很。可那天吴老头威胁要把她休回家，她被吓坏了，战战兢兢地，生怕惹公婆生气。田氏叫她做啥就做啥，忙得晕头转向，却得不到一句好，还动不动被田氏骂。

    田氏越骂她越害怕，越害怕就越做不好，越做不好就更要被骂，田氏声音又大，震得她耳朵痛，整个人被骂得晕晕乎乎地，不晓得该咋办才好。

    如果田氏光是动嘴，杨氏还能承受，毕竟她皮厚，把脸面往兜里一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当田氏在放屁。

    可田氏还动手啊，两句话不对就往身上招呼，拧得她吱哇乱叫，这才多久，杨氏身上手上已经是青一片紫一片，看着狰狞可怖，现在的她只觉得这活计咋这么难做，日子咋这么难熬。

    至于吴家的男人，吴家三兄弟改变不大，该干嘛干嘛。那一老两小却忙得很，吴老头忙着和那死老头斗嘴，还要到处显摆孙女嫁妆，两个宝则花式炫耀未来姐夫家里多有钱，姐姐相看那天吃了多少好吃的，成亲那天还会有更多，你们想都想不到，哼！说得小伙伴们口水滴嗒响，回家也找爹娘闹着要吃。

    眼看婚期一天天临近，林氏和小琴开始烦恼了，她们的问题相同，想给小云添箱，却没有钱。

    小琴的问题好解决，这段时间她每天早上都帮栀子采药，数量也不少，栀子跟林伊说了要给小琴算钱的。只是最初林伊不太了解她，没有让栀子告诉小琴这件事，毕竟这是林伊的秘密，是林伊目前唯一的生财之道，她得小心又小心。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完全相信小琴的人品。

    林伊告诉小琴，她存在栀子那的草药钱已经有8文了，如果她要用可以直接拿走。

    小琴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真的吗？帮忙采点草药还有钱拿？」

    栀子看她那满脸震惊的样子特别可爱，忍不住笑着对她说：「是真的，只是这些草药不太值钱，所以钱不多。本来想着多存点再跟你说，现在既然你有用，就先拿去用吧。」说着数了钱要递给小琴。

 第57章

    小琴坚决不肯收药钱，她红着脸把栀子的手推开：「不用不用，我只是顺手做的，哪能收钱。」

    栀子不跟她拉扯，直接把铜板硬塞在她手中：「你只管拿着，你不采我爹也要花钱去收，麻烦得很，有你帮忙，我们家也要轻松些。」

    林伊也向她证明：「是真的，徐郎中也给我了的， 不过我都没动，全存在他们家里，等以后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又叮嘱小琴，「这是我们的秘密，你可千万不能跟人说。」

    小琴这才接过钱，捧着手里的铜板两眼放光地傻笑：「我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钱，还挺沉呢！这铜钱的声音脆崩崩的，真好听！谢谢栀子和徐郎中，我保证不会说出去。」她忐忑地问栀子，「我以后还能帮你们采吗？」

    「当然能，我就想你们一直帮我们呢，只是钱太少，看你愿意不？」

    「我愿意我愿意！」小琴忙不迭地点头，「这次的钱我先拿去送给姐姐，以后也不拿了，就放你那。」

    解决了小琴的难题，现在该解决林氏的。

    林伊本想从自己存在栀子这里的钱中拿出100文，让林氏用来做添箱礼。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第一，这是吴家二房送给小云的，怎么能用自己的私房钱，第二，大家都知道林氏身上一文钱没有，现在林氏突然拿出钱来，吴家那些极品会怎么想，搞不好被她们发现了自己的小金库，硬逼着交出那才糟糕。

    「就得让爹拿钱出来。」林伊对一筹莫展的林氏说。

    「可是他会拿吗？」林氏一点信心没有。

    「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果他不拿你就嚷出来，让大家都知道他连自己的堂侄女出嫁都不肯给钱，看看是谁没脸。」她给林氏出主意，「你到时候端一碗辣椒水进去，如果他敢动手你就泼他脸上，泼完了马上跑出来，我在屋外守着，他敢追出来动手我就收拾他。事后问起来就说是他动手打你，你被吓到手滑了，不是故意要泼他。」

    林伊觉得必须锻炼下林氏的胆量，要不然真到了需要她站出来提出和离的时候，她胆怯退缩可就完蛋了。

    林氏沉思片刻摇摇头，她看着林伊眼神坚定：「不用辣椒水，我就这么去找他，这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他不能动手，要真动手我就跟他对打，我不怕他。」

    林伊大乐，挽着林氏的手赞道：「娘，你现在真厉害，就是要这样，你占着理，有啥可怕的。」

    林氏抿着嘴笑，看到小云都能豁得出去，努力争取自己的利益，她也有了勇气。

    快吃晚饭时吴老二回了家，不晓得是不是家里要办喜事的原因，他心情还不错，一改平时的阴郁模样，人也温和了许多。林氏看他这样打算吃了晚饭就去找他要钱。

    这几天家里的菜品丰富了不少，今天桌上有一盘林伊很喜欢吃的清炒空心菜，看着翠绿鲜嫩，让林伊一下怀念起那咯吱咯吱的清脆口感，她忍不住夹了一大筷子放进嘴里开心地吃起来，连嚼几下发现不对，味道倒是很好，就是没有摘掉空心菜的老藤老叶，嚼都嚼不动，她的感叹不由脱口而出：「啊，好老！」

    田氏听了翻个白眼冲她连声训斥：「有好老有好老？有没的你老？你给它 庆了几个生嘛？有吃的就不错了，叫化子还嫌稀饭馊！」

    林伊被她抢白得差点呛住，这个老太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状态回升又开始疯狂骂人了，前两天可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连话都不想多说。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啥，那桌的吴老三听到了立刻替她解围：「娘，是有点老，嚼都嚼不动。」

    小宝也包了满口的菜叶抱怨：「奶奶，嚼不动！」

    田氏一听，紧张地对小宝说：「快吐出来快吐出来，嚼不动就不要嚼了，可别噎住了。」又嘱咐那桌的男人们，「老的掐掉别吃，就吃下面的嫩叶子。」

    她面对那桌男人满脸慈爱，转过来就变得凶神恶煞，对着杨氏吼：「你咋做事的，老叶子都不晓得摘？你连摘菜都不会吗？笨得伤心！」原来今天的菜是杨氏摘的。

    杨氏嘴里包着饭，眼睛瞪得溜圆，惊恐地看着她，心里直嘀咕：「是你不让摘的啊，我要摘你还骂我山猪还想吃细糠，现在咋又是我的错了？」想归想却没有胆子辩解。

    田氏还气不过，继续吼她：「你眼睛瞪那么大干啥，我说不得你吗，下次再不好好做看我咋收拾你！」

 第58章

    杨氏连连点头，咽下口中的饭保证：「我一定好好做，娘你放心吧。」

    吴老头在另一桌看得满意极了，乐呵呵地想，家里就是要这么闹闹热热，和和睦睦地，这才是旺家之相啊。

    一吃完饭，吴家父子就赶赴战场，吴老二独自回了西厢房，林氏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林伊呆在院子里，严密关注房里的动静，只要吴老二闹起来就冲进去解救林氏。

    出乎意料的是，屋里很安静，只听到林氏的低声细语，吴老二全程没怎么吭声，不一会，林氏推开门走了出来。

    林伊连忙迎上前去，轻轻问她：「怎么样？」

    林氏笑吟吟地一举手上的钱袋：「拿到了！」

    拿到了？这么容易？这完全不符合吴老二平时的为人嘛，林伊简直不敢相信。难道他转性了？

    林伊盯着钱袋吃惊地问：「他咋这么好说话了？」

    林氏看了眼正在堂屋里忙碌的田氏婆媳，悄声说：「这里不方便说话，回你屋里去。」

    两人匆匆回到后院，一进屋，林伊迫不及待地问林氏：「娘，爹给了你多少钱？」

    林氏把钱袋打开看了看：「200文。我都没想到，我以为最多能给100文就不错了。」

    「怎么回事？你一说他就给你了？一点没发脾气？」林伊觉得有点悬乎。

    「是啊，脸上笑呵呵地，挺高兴的样子，还连说应该的，直接就把钱袋给我了。」林氏回忆起刚才的情景，猜测着说，「可能是遇到啥大好事了，我很少见到他这个样子。」

    吴老二遇到的会是啥大好事？林伊心里直犯嘀咕。

    吴老二会有啥大好事？

    林伊想了想，觉得肯定和小云的婚事没关系，吴老二连 自己的女儿都不关注，对侄女更是毫不在意，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心情变好，出手大方。

    要知道，吴老二虽然常在外面晃荡，却不会拿钱回来，是个非常抠门的家伙。搞得田氏对他很有意见，抱怨说连糖都没有吃到他一个。

    肯定是他自己有啥好事，让他乐成这样，会是啥喃？

    林氏猜测了半天也猜不出来，吴老二什么都不会跟她说，这段时间更是经常连家都不回，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林伊不想再为这个大渣男费脑筋，他就算有天大的好事林伊母女也得不到啥好。

    「管他呢，只要拿出来就行。娘，你打算给小云姐啥礼。」林伊数着铜钱眯着眼听响声，这铜钱撞击的声音真好听啊！

    要照林伊来说，直接把钱给小云最实用，她拿着想买啥就买啥，想咋用就咋用。她和小琴就商量着一人送了12文给小云，取个月月红的兆头。小琴钱不够，林伊还借了4文钱给她。

    林氏摇摇头表示不能这么做，她代表的是吴家二房，200文铜钱说起来没多少，拿出来也不打眼，可要是买成布匹啥的就显眼多了，摆出来才有面子。

    「我想请你翠婶子帮着买几尺布，再请她买点布头，我给小云赶几张手帕，做双鞋。」林氏心里早有打算，现在钱富余了，布可以买好点买多点。

    林氏做事特别细致，针线活很不错，绣工跟着她亲娘也学过一点，虽然后来没有机会做，技术很一般，不过绣在鞋面上和绣点小花在手帕上还是看得过去。现在时间紧迫，她得赶着做出来了。

    在大家的忙碌中，婚礼终于如期而至。

    成亲这天，吴家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窗上墙上贴着大红喜字，屋檐下挂了几盏小红灯笼，门楣上也悬着红纸扎的花球，偌大的院子被小云的嫁妆摆了个半满，披红挂彩的，看着很是喜庆，一扫往日的颓废之气。

    一大早田氏和杨氏娘家那边的亲戚就来了。杨氏的亲娘大田氏，也就是田氏的堂姐，带着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和七个孙子孙女来得最早，这堆人一进院子就把吴家闹翻了天。

    乱哄哄地道了喜后，男人们和吴老大凑在一起讨论打牌的心得，说说笑笑气氛很是祥和，大田氏和三个媳妇则把杨氏揪到院子里，七嘴八舌向她询问小云的嫁妆。

    看着院里的那一堆东西，她们有点不敢相信，嫁个闺女咋陪送这么多，这是发财了吗？

    杨氏的大嫂酸溜溜地问她：「你们家这不挺有钱吗？平时咋对着我们哭穷，是怕找你借钱？」

 第59章

    二嫂干脆得多，直接指责：「你太不厚道了，有钱藏着掖着，也不说帮扶我们一把，我们境况好了，你的腰杆才硬得起来，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三嫂则自怨自艾，叹口气：「别人家的小姑子有点啥好东西都往娘家搬，哪像我们家的这位，唉，只怪我 们命不好，没遇到！」

    三人围着杨氏你一言我一语地声讨，一个比一个尖酸刻薄，杨氏木着一张脸，随便你们说，就是不吭声。这种场面她经历得太多，早就放弃了抵抗。

    大田氏像是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一直在打量嫁妆，两眼放光在上面扫射，就像是要把箱子戳个洞，好看清楚里面都有些啥。

    几个小孩在院子里东窜西跳，见屋子就进，进去就翻东西，大小宝屋里的东西他们最感兴趣，不少小玩意都被他们翻了出来，拿在手上玩，小宝大哭着追在后面要他们还，院子里不时响起刺耳的尖叫和震耳的哭嚎。

    林伊听着只觉得脑袋都炸了，她从来不知道一堆小孩在一起会这么可怕。这家人一天天是怎么过的。不过看着人家爹娘恍若未闻的样子，好象又明白了。

    没多久，村里的人陆续来了，其中就有翠婶子和家里的几个媳妇孙子，韩氏稍后也会过来。

    因为她们的出现，村里又跟着来了不少人，比送聘礼那天热闹多了，吵吵嚷嚷人来人往的，到处都是嘻嘻哈哈的说笑声，再加上小孩子们跑上跑下地大呼小叫，院子里喧闹无比，很有办喜事的气氛。

    看到院子里满满当当的嫁妆，大家瞪大双眼感到意外，围在一起指指点点，惊诧羡慕之声此起彼伏。

    一个妇人不解地问她旁边的人：「这嫁妆不薄啊，看着也不像刻薄女儿的人家，找个忠厚老实的小伙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干嘛把小云嫁给那种恶毒人家，让她去受苦。」

    那人也一脸茫然： 「谁晓得他们咋想的，前两天在外面说要陪嫁多少多少，我们还以为是吹牛皮，没想到真有这么多，就凭这份嫁妆，嫁哪家不好，非要嫁给邱老三。」

    另一个人知道点内情接过话来小声说：「他家也是没法子。你们不知道，因为这门亲事，吴老三正在相看的媳妇都跑了，知道这事的人哪个不在骂他们家卖女儿，现在只有靠多准备嫁妆挽回点名声了。」

    旁人恍然大悟：「噢！我就说，这段时间天天看到小伊背着大筐一个人捡柴，这种对女儿不好的人家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转性嘛。」

    「是啊，外面倒是做得好看，关上门不晓得要咋样刻薄，反正我有女儿是怎么也不能嫁给这种人家。」

    大家纷纷附和表示同意。

    也有人奉承站在旁边笑得开怀的吴老头：「大爷豪气啊，嫁个孙女都这么舍得，陪嫁这么多，不错不错！」

    吴老头喜得脸上千朵万朵菊花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里不住谦虚：「哪里哪里，这不算啥这不算啥。」

    心里却很遗憾，可惜族长有要事在身不能参加，要不然村里来的人会更多，场面会更热闹，自己也更有面子，花了大把的银子准备的丰厚嫁妆，还办了这么丰盛的宴席，却只有这点人来看，他觉得远远不够，根本没 达到他最初的预期，连那个天天和他做对的死老头都没有出现，让他很不舒服。

    田氏这会也在难受，她站在堂屋门口看着小云那一地的嫁妆，再想想她压箱底的六两银子，心里直滴血。

    当初嘴上说要多准备嫁妆时她还很淡定，觉得只要名声能挽回花多少钱她能接受，可现在眼看东西就要一件件被抬走，她却后悔了，心里懊恼得不行。

    她愤愤地想，要是这些东西都给三儿子多好，拿去当彩礼该多有面子，只要彩礼单子一拿出来，那些好人家的闺女肯定争着抢着嫁给她的宝贝儿子。

    她越想越难受，只觉一颗心被千百把利刃使劲乱戳，痛得她快喘不过气来，她甚至想去找小云哭闹，让她主动提出不要这么多陪嫁，都留在家里。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如果这么做了，这么多天的努力就白费了，她苦心挽回的名声也全毁了。

    「名声要紧，只要有了好名声三儿肯定能找到好媳妇，到时候等这死丫头在邱家掌了权，多的钱都让她吐出来，要是敢说个不字我就打上门去，让她在婆家过不下去！」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偏偏有个人完全不体谅她的心情，叽叽咕咕在她耳边埋怨个不停：「你咋这么糊涂，不过是个赔钱货，你竟然舍得陪嫁这么多东西，这得要多少钱？这些钱留着给你的两个大孙子不好吗，你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被牛踩了？」

 第60章

    这人正是大田氏。她和田氏长得很像，也是瘦条脸绿豆眼，说起话来眼白一翻一翻，看着就是搬弄是非的模样。

    田氏正有气没处撒，恨恨地转过头瞪她：「我想陪嫁多少就陪嫁多少，你以为都像你嫁女儿，几块破布几个烂盆子就打发了。」

    大田氏被她吼得哽了下，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你倒有脸说我，不看看你家给的是啥聘礼，提着两块臭肉就来了，茶叶都没舍得买一包，害得村里人都在看我家笑话，我没拿棒子把你家打跑，还肯给你陪嫁东西已经很不错了，你竟然嫌弃。」又气哼哼地说，「人家嫁女儿，多多少少都能得点钱财，我倒好，这女儿纯粹白送！」

    「你那草包女儿白送都没人要，又懒又馋又蠢，才叫她做了几次事，就打烂了我多少东西，再这么下去我的家都要被她败光了。我这是迎了个活祖宗只能供着，可惜长得太寒碜！要不是我家肯娶她，只怕现在都在你家没人要！」田氏也不示弱，她和这位堂姐从小斗到大，不吵说不了话。

    「她再怎么没用也给你生了两个孙子，那可是你嫡嫡亲的大孙子！」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大田氏也没办法辩解，立马放出了杀手锏。

    提到孙子，田氏语气软了下来：「要不是看在大宝小宝份上，我早把她赶回家了。」

    大田氏见她态度松动忙问：「能不能想个法子把嫁妆挪点 下来？」

    听到大田氏让自己挪点嫁妆下来，田氏翻个白眼不理她，你是猪吗？脑袋里也不晓得在想啥，都写上嫁妆单子了，怎么挪？要是能挪自己早挪了，轮得到你在这说东说西，指手划脚？

    大田氏看她不说话以为还没有想通，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你怎么着也得给两个孙子留点啊，你小儿子不是没说亲，这些东西给他做聘礼也行嘛。咋能把钱都花在个贱丫头身上，这抬出去可都成人家的了，你快点拿个主意啊。」

    田氏再次被她触到痛处，想到没成亲的小儿子，心又开始滴血，她顿时暴燥起来，猛地冲大田氏吼道：「关你屁事，老娘乐意！」

    大田氏根本不怕她，瞪大眼吼回去：「你凶啥凶？这么有钱咋还一天到晚对着我哭穷，大老远来你家一趟，不是给我们吃老菜帮子就是野菜叶子，肉都舍不得割一斤，鸡蛋也不愿意炒一个。小气巴拉的样！」

    田氏指着热气蒸腾油烟直冒的厨房：「今天又有肉又有蛋，你去给我吃个够！」

    「那是，我今天肯定要吃个够，再想吃你家的肉怕要等到你家下次办喜事了，我都痨死了！」

    田氏气得把手举到她面前：「我的肉你吃不吃？我给你留着，你要吃我就割给你！」

    大田氏「啪」地打开她的手，不屑地扁扁嘴：「你以为你那是神仙肉，谁稀罕！请我吃我都不吃，又老又干，我怕嗑掉我的牙！」

    不等田氏答话快步朝厨房走去，田氏的话提醒了她，她倒要去瞅瞅今天到底有啥好吃的。

    田氏瞪着她的背影气个倒仰，嘴里直发狠：「你个死老太婆，敢骂我老，看我怎么收拾你闺女！」转头瞥见满脸红光，正被几个老头围着夸赞的吴老头，更是气不顺：「死老头子，一点正事不做，啥忙帮不上，就知道张着嘴说，现在倒成了他的功劳了。」

    不同于院里的喧嚣，此时小云房里静悄悄地，林伊小琴还有翠婶子和两个媳妇在陪小云说话。

    小云已经收拾停当，穿上了大红嫁衣，头上戴着红色绢花和一根银簪子，脸上被细细描画过，两颊抹上了桃红胭脂，淡白的双嘴也抿得红红的，为她清纯素淡的容颜增添了几分艳色，看着青春娇美，让人舍不得挪眼。

    翠婶子忍不住赞叹：「小云你真好看！」

    「是啊，平时灰扑扑地，这一打扮倒显出十分人材了。」

    「以后也要多拾掇拾掇，打扮下人都看着精神多了。」

    小云羞涩地垂下头，抿着嘴不说话。

    对着这样光彩照人的小云，想到她即将面对的不是甜蜜幸福的新婚生活，而是充满了算计防备、看不到尽头的日子，林伊心里难受得很，眼泪涌了上来，她拉着小云的手，再一次叮嘱她：「大姐，你一定要记得，如果打不过那家人，就赶快出来求救，不要过多纠缠，保 护好自己最重要。」

    小琴也拉着小云哭：「姐，你一定要小心啊，千万不要被那个人欺负了。」

 第61章

    小云泪眼婆娑，哽咽着使劲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不是各种情况都想到都练熟了吗，你们放心吧，我没问题。」

    其实她也忐忑不安，虽然做了充足的准备，可事到临头她还是害怕。

    翠婶子见她们这样，忙搂住林伊肩膀宽大家的心：「没事，这次送嫁我娘和我嫂子都要去，到时候我娘会在邱家放话，让他们看清楚你有吴氏家族这几百号人在撑腰，保管他们不敢胡乱动手。」

    依这里的婚嫁习俗，娘家要选八个儿女双全、夫妻和睦、家庭富足的媳妇大娘和新娘的叔伯兄弟一起组成送嫁队伍，以后新娘如果被欺负了，这些人就是替她讨公道要说法的主力军。

    林伊给小云出主意请韩氏加入进来，本来不抱希望只是一提，没想到韩氏竟满口答应，还叫上她的几个儿媳妇一起，这在族里还是第 一回，不仅让吴家人非常得意，觉得很有面子，更让小云心里有了底气。

    大家纷纷说着安慰鼓劲的话，小琴依依不舍地看着小云：「姐，我舍不得你，你不出嫁就在家里多好啊！」

    小云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直地往下落。

    翠婶子连忙把手帕递给小云：「快擦擦，你可得忍住了，千万别再掉泪。」又轻嗔小琴，「小琴乖，别去招你姐姐，她今天要漂漂亮亮地出嫁，不能把妆弄花了。」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大叫：「摆席了！大家请入席！」

    林伊凑到窗前一看，小云的嫁妆被归拢到院子一角，院里摆了六张大圆桌，院外还有两桌，桌上用大斗碗装着一碗碗的鱼肉蔬菜，看着很是丰盛。

    媒婆在院子里穿梭，扯着嗓门招呼众人落座，除了主桌几个长辈在互相推让主位，其他桌子很快坐满了，还有几个人没有位置，于是又挪位置又加凳子，这个要挨着那个，那个又喊另一个，伴随着媒婆「大家不要讲礼，随便吃，夹不到手伸长点！」的叫声，院里嗡声四起，热闹无比。

    林伊赶忙叫翠婶子和两个媳妇去吃饭，翠婶子摇头：「不用管我，我吃不下，就陪着小云多坐坐。」这段时间小云跟着她学绣花，两人相处颇好，现在小云出嫁她心里还真舍不得。

    那两个媳妇家境富裕不缺吃穿，不愿意凑外面的热闹，也表示在屋里坐着就好。

    不一会房门被敲响，林氏和一个媳妇用托盘端来饭菜，招呼几人吃东西。

    这次吴老头颇舍得花钱，特意请了专做酒席的族人来帮忙，林氏和几个关系亲近的小媳妇只用打打下手就可以了。

    那位厨子做惯了宴席，成亲用的桌凳碗盘都由他带来，不用吴家费心去借。还因为族人的关系，收费很便宜，只象征性地收了点辛苦费。

    不仅如此，他还专门为小云做 了几个比铜钱大点的小点心，用纸袋装了，让林氏拿给小云揣在身上，饿了就拿个出来吃，考虑得非常周到。

    草草吃过饭，翠婶子和两个媳妇继续给小云讲她们成亲时发生的一些趣事和糗事，顺便告诉她有哪些地方需要注意，逗得几人不时轻笑出声，倒是将离别的悲苦冲淡了不少。

    不知不觉间，吉时已到，外面响起了震天锣鼓声和噼哩叭啦的鞭炮声。媒婆匆匆敲开房门报信：「快盖上盖头，新郎倌来迎亲了。」

    小琴顿时慌了，一把抓住小云的手不肯撒开，嘴里一迭声地叫着：「姐！姐！咱不嫁了，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小云的手上。

    林伊赶紧拉她：「小琴别这样，大姐会难过的。」

    小琴放开小云，转身抱住林伊，哭得呜呜咽咽：「二姐，二姐，我不想我姐去受苦。」

    小云眼里含着泪，脊背挺得笔直，柔润光洁的下巴微微扬起，轻声但坚决地保证：「小琴，你放心，我绝不会受苦。」说完拍了拍腰，那里藏着她的鞭子。

    翠婶子上前用手帕替小云按了按眼角的泪，轻轻地把盖头盖在了她的头上。

    盖头刚盖好，新郎就到了门外，慑于他的威名，吴家根本没有人为难他，所以这一路畅通无阻，来得很快。林伊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虐妻渣男邱老三。

    他个子不高，林伊目测也就165左右，确如大家所说瘦得跟猴子似的，一身新郎礼服穿在身上空空荡荡，模样倒是不丑，细眉细目的，可能因为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他的脸上乐呵呵地带着笑，眼神也不像小云说的看着让人发冷，光从这初印象看，倒不象是心肠恶毒之人。

 第62章

    他手里拿着一叠红包，笑嘻嘻地发给远远站着看他的孩子们，可惜没有几个人敢上去接，有胆大的冲上去一把抓过马上一溜烟地跑了。他也不尴尬，对着堆在院子里的嫁妆愣了愣，心下寻思：「还以为是贪财卖女儿的人家，看着咋不像？」

    转头看到盖着盖头被媒婆扶出来的小云，他重展笑颜赶紧迎上前。

    此时灿烂的阳光照射在小云的红嫁衣上，似反射出了一圈光晕，将她玲珑的身躯包裹起来，竟有种神圣的感觉，她身姿挺拔，缓缓走在邱老三的身旁，一步步迈向光线昏暗的堂屋，他们要在这里奉茶拜别家中父老。

    行礼完毕，在喧天的锣鼓声和欢快的唢呐声中，大宝把小云背上了大红花轿，在整个过程中，小云没有看一眼家里的这几位长辈，除了行礼必须要说的话，再无更多的言语，她就这样离开了生活了十四年的家，没有一丝不舍。

    小琴追出门去，看着花轿哭得抬不起头，杨氏厉声呵斥她：「哭啥哭，你姐这是去享福，以后过的都是好日子，哪像我们还得吃糠咽菜，你还是哭你自己吧，看以后有没有这 么好命。」

    大田氏也咂巴着嘴啧啧出声：「那是，光那些嫁妆就够她吃好几年了，你们也真舍得。」她还在对小云的嫁妆念念不忘。

    栀子站到了林伊身边，对这两人的表现目瞪口呆，她同情地看着小琴，轻轻挽起她的手静静地陪她。

    一直到送亲的队伍从眼前消失，鼓乐声也听不见了，林伊几人才从回到院里。

    和村里贺喜的众人道别后，吴家女人开始收拾清扫院子。

    林伊见小琴的眼睛都哭肿了，精神也很不好，收拾完便让她回屋里躺着休息，自己跟着林氏回厨房洗碗整理。

    一进厨房就见田氏阴沉着脸在碗盘里翻翻拣拣，今天的宴席可是准备了不少的菜，田氏以为怎么着也会剩点，晚上还能再吃一顿，哪晓得每桌都是盘干碗尽，连点菜汤都没有留下，让她很是不爽：「这些人八辈子没吃过饱饭吗，就奔着这顿饭来了，咋吃得这么干净？」

    大田氏也在旁边抱怨：「还说能带点菜回去呢，咋一点没留，你们也是，有那么多钱给小云陪嫁，就舍不得多做点菜，小气巴拉的，抠门到家了。」

    田氏不理她，只看着碗盘默默计算今天这顿花了多少钱，越算心就越痛，要知道，这花的都是小云给他们老两口的那二两银子，是她的私房钱，吴老头硬是让她全拿出来做了这场喜宴。

    「还要请厨子，还要有鱼有肉，咋不要龙肉呢。你倒是吃饱喝足去睡大觉了，最后收拾的还不得是我！死老头，咋不撑死你！」她咬牙切齿地咒骂，一不留神把一个碗碰到地上摔得粉碎。

    「哎呀呀不得了啊娘，这是大厨的碗，摔坏了要赔的，他的碗可不便宜。」杨氏在旁边见了立刻大声嚷起来，今天做饭的时候大厨就一再提醒她们帮忙的小心，他的碗是专门烧制的，比平常人家的要贵点。

    「这又是钱啊，这钱还不如拿给我买肉吃！」大田氏帮着田氏心疼。

    田氏看着碎片心直抽抽，她恶狠狠地瞪了杨氏一眼，想骂她几句又觉得和她说话浪费口水，转身气哼哼地就要出厨房，大田氏追在她身后，让她不管咋样也要弄点东西给自己带回去。

    田氏毫不留情地呛她：「就拿了块烂布，一家十几口人扛着嘴来吃，还好意思要提东西回去。」

    大田氏也不恼，笑嘻嘻地回道：「你家那么有钱还在乎这个，给小云陪嫁都舍得，给你姐就舍不得了。」她算是和小云的嫁妆杠上了，随时挂在嘴上刺田氏。

    田氏果然又急了，大声叱骂，两人争辩着走出门去。

    杨氏看着她们的背影咧着嘴直乐呵，她这会心情好得很。

    大厨一到吴家，杨氏就借帮忙之名躲在厨房里偷吃，喜宴开了，她更是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今天的她就一直处于疯狂进食中，都这会了还撑得难受。

    可是她觉得她还能 吃，一是饭菜味道太好，她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二是这些花的都是自家的钱，当然要拼命吃，尽量吃回本，不仅是她自己，她还叮嘱大宝小宝也要使劲吃，不吃到喉咙口不罢手，特别是晚上在邱家那顿，不止是吃，如果能顺点回来最好！

    「不晓得小云回门的时候会不会也有这么多好吃的？」她眯起眼，开始盼望着小云的回门宴了。

 第63章

    林伊和小琴也在焦急盼着小云回门的日子，她们迫切想知道她的新婚生活怎么样，有没有被邱家母子为难，邱老三有没有动手打她，她又是怎么应对的。

    她们对邱家毫不了解，据送亲回来的吴老三说，这家人确实有钱，住的是里外两进的院落，后院还栽了花花草草，不像普通庄户人家都种的是菜蔬。因为成亲特意翻修了屋子，青砖红瓦的，很有气势，家具摆设也是新置办的，看着就很值钱。特别是院墙修得又高又厚，从外面根本看不到屋里情形。林伊严重怀疑是上次邻居大娘翻墙而入给他们提了醒。

    「院墙那么高，要是真被邱老三打了邻居都不知道，也不晓得能不能跑出来求救。」小云忧心忡忡地说。

    林伊倒不担心，那天小云和邱老三并肩走在一起时，个子几乎差不多高，小云看着比邱老三还壮实，真打起来就算没有武器小云也不一定会落下风。

    「你别多想了，大姐肯定没事，咱们做了那么多准备，方方面面都想到了，以有心算无心，邱老三绝对讨不了好，你要对大姐有信心嘛。」

    小云叹口气，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菩萨保佑我姐一定要好好的啊。」

    不过杨氏却有点不好了。

    她因为平时少见油荤，成亲那天吃得太油太猛，把肠胃伤了，吃完喜宴不久就上吐下泻，经常是刚从茅厕捧着肚子唉哟唉哟地出来，还没有走到屋里又慌慌张张地跑回去，都快住在里面了。

    杨氏这种霸占茅厕的行为给吴家诸人带来了极大不便，让大家非常不满，抱怨不休。却根本没人管她的死活，问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吃点药。就连以前会关心她的小琴因为小云的婚事对她寒了心，见她受苦，竟有种莫名的快意，连水都没有给她端一杯。

    很快杨氏的脸色就灰败下来，人也变得无精打采，走路偏偏倒倒地直晃晃。

    她实在受不住，向田氏提出请郎中来看看，却被田氏毫不留情地骂了回去：「你还有脸请郎中，十里八村去访访，有哪个当娘的在自己闺女的喜宴上吃得撑坏肚子，你好意思说我还不好意思听呢。吴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杨氏被她骂得灰头土脸，不敢再吭声，只得继续茅厕屋里两头跑。

    还是林氏看不过去，给她兑了淡盐水让她喝，她才稍为好受点。喝完了还哼哼唧唧地冲林氏发狠：「你说养女儿是干啥用的，我这么难 受，那个死丫头都没过来看我一眼，问也不问一句。个赔钱货，狼心狗肺的东西，等我好了就把她提去卖了！」

    林氏并不接她的话，回到屋里对林伊发牢骚：「她平时万般看不上女儿，天天挂在嘴上骂，现在生病就想起来了，她男人和两个宝贝儿子也没管她她咋不说。」

    林伊听得直乐呵，娘亲不错啊，敢发表自己的意见了，以前可都是闷在心里啥话不说，得点个大大的赞！

    不过杨氏倒下了，她的事只有林氏接过来做，加上还要为小云的回门做准备，就算有林伊帮着，也忙得团团转。于是回门前一天，田氏让小琴下午不要上山，留在家里帮林氏，砍柴火的活又都交给了林伊。

    午饭后，林伊一个人背着大背筐往山上走。刚上山就见栀子和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少年立在通往山顶的小路旁朝山下张望，见到林伊立刻向她招手：「小伊！小伊！」又探头往后看，「小琴没来？」

    「她留在家里帮我娘做事。」林伊回答栀子，又好奇地问那个少年，「小虎，你今天也和我们上山？」

    这个少年名叫罗小虎，正是上次林伊遇到的刘寡妇婆家大哥罗老大的儿子。

    罗小虎比小吴伊大一岁，长得圆脸大眼的，收拾得整整齐齐，看着很是精神。

    几年前小吴伊被村里的几个顽童欺负，是小虎替她出头打跑了那几个小子，从那以后，两人玩在了一起，相处很是愉快，后来小吴伊和栀子交好，三人就成了好朋友，经常相约着一起上山，只是随着年岁渐大，那些碎嘴的丫头小子只要看见他们在一起就起哄，说小虎一人带两个媳妇，搞得他们很不好意思，便慢慢疏远了，林伊到这里以后，还从来没和小虎碰过面。这次他居然出现了，林伊觉得很是意外。

    小虎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回答：「是啊，我们一起去砍柴吧。」说完当先朝山上走去。

    林伊怀疑地看向栀子，悄悄指着小虎的背影问她：「他咋来了？」

 第64章

    栀子也莫名其妙，她压低声音说：「不知道，一早就在这等着，我来了他说要等着你一起。」

    「有点奇怪啊，他是有什么事吗？」林伊觉得这事有点不简单。

    栀子摇头耸肩，表示她毫不知情。

    一路上小虎都心事重重，皱着眉头撅着嘴，砍柴也有一搭没一搭，让林伊非常担心他会砍到自己的手。

    这小子到底咋了？感觉像是装了满肚子的话，不过他不肯说，林伊也不好追着问，毕竟这么久没有在一起相处，说话不像以前随意了。

    三人边砍着枯枝边朝她们的小地盘走去，在小虎又一次差点砍到手后，林伊忍不住了，一把拉住他追问：「你在干啥啊？是有什么为难事吗？」

    小虎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又低下头挥着柴刀乱舞。栀子在旁边看不下去，抢过他的柴刀白了他一眼：「别砍了， 手都要被你当成柴火砍掉了。你就捡我们砍下来的吧。」

    小虎不吭声，跟在两人身后默默地捡着枯枝，到了她们的小地盘，他取下背筐，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托着腮陷入了沉思。

    林伊栀子不理他，自顾自把背筐装满柴火，坐到他旁边休息。

    栀子向林伊打听明天小云回门的事情，两人说得热闹，小虎却在旁边苦着脸一言不发。林伊不由心生怀疑，难道他暗恋小云，今天是专门来向自己询问小云的事？只是13岁的小子想这些也太早了点吧！以前也没有发现他有这方面的想法呢。

    她边和栀子说话边注意观察小虎的神情，却发现他两眼定定地看着一片叶子，似乎神游天外，并不关注两人谈论的话题。

    这不像对小云感兴趣啊，真要对小云有意，肯定应该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吧。这小子事事处处都透着古怪。林伊想不明白就不再管他，只专心回答栀子的问题。

    聊了一会，栀子和林伊准备下山了，问小虎要不要一起走，小虎像是猛地惊醒，霍地站起身，犹豫了下对栀子说：「栀子，你先走吧，我有事想和小伊说。」

    「和我？」林伊吃惊地看着他，和着这么半天他是想和自己说事情，到底是啥事让他为难至此，林伊暗自猜疑。

    栀子是个很体贴的女孩，听到小虎这么说，也不多问立刻跟林伊道别：「小伊，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说。」

    待栀子走后，两人重新坐回了大石上。

    林伊好奇了这么久也不耽搁，转头直接问小虎：「你有啥事要单独跟我说？」

    小虎咬着牙憋着气说不出话，只拿着片树叶乱扯，林伊看他这纠结的模样，心里更是大奇：「是很为难的事？和我有关？」

    她心痒难耐，却又不敢使劲催他，万一把他催着急了一扭头跑了那才是麻烦。

    小虎垮下肩膀，将树叶的碎渣扔在地上，又耷拉着脑袋思考了半天，抬起眼可怜巴巴对她说：「小伊，怎么办，我不晓得该不该跟你说。」

    林伊扶额，你不是想了半天吗？还没有拿定主意？这到底是啥天大的为难事啊？

    她坐直身体，端正神色鼓励他：「如果和我有关你就应该跟我说，不管好的坏的，你都告诉我，我自己来决定怎么做。」

    小虎低下头，艰难地回答：「不是你，是你爹的事。」

    「我爹？我爹啥事？你更得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林伊这下是真着急了，说话的音量都大了几分。

    这两天忙着小云的亲事她都没空关注吴老二的动静，小虎专门跑来找她，神情还这么为难，说不定真知道吴老二啥不好的事。

    小虎还在纠结，他苦恼地抓了把头发，又抬起头吐出一口长气，终于下了决定，他凑到林伊耳边小声说道：「我看到你爹晚上进到我三婶家了。」说完像怕林伊不信 似地又用力朝她点头强调，「真的，我不骗你，是我亲眼看到的。」

    「你三婶？刘寡妇？」林伊脱口而出，她瞬间就知道了小虎说的是谁，但还是下意识地向他确认。

    小虎面色一窘，有点难堪地回答：「就是她，前两天我和族里几个兄弟约着晚上抓鳝鱼，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你爹朝我三婶家走，刚到门口我三婶就打开门把你爹拉进去了。」

    小虎家就住在刘寡妇家旁边，两家人只隔了道院墙。

    林伊恍然，这段时间她不止一次遇到过刘寡妇，她的态度都很古怪，有时候像寒冬似的冰冷无情，有时候又像春天般温暖和煦，搞得林伊莫名其妙，严重怀疑这人是不是有神经病，原来有这么段故事啊，看来她面对自己也很纠结吧。

 第65章

    「开始你爹走在我前面，我还直纳闷，他咋朝我们家这边来了，是不是喝了酒走错道，后来才知道是这么回事，当时我被吓坏了，站那半天不敢回家，生怕被他们发现，这段时间晚上也不敢出门，怕再遇到。」他忧伤地叹口气，「我这两天心里憋得难受，不晓得要不要告诉家里人，就想和你商量下。」

    林伊看着小虎紧锁的眉头，非常明白他的烦恼，这些孩子平时虽然调皮捣蛋，但心思单纯，遇到自己亲人的这种囧事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就先别说，你只遇到过一次，万一屋里不只他们两人，还有别的人，他们只是在里面打牌啥的，这可是关系两人名声的大事，千万错不得，要不你再多观察下，如果真有这么回事，再告诉家里人不迟。」林伊心在狂跳，血在沸腾，身子都在微微颤抖，面上却一派淡定地出着主意。

    她猜测这两人就是有私情，吴老二天天晚上不回家就是去了刘寡妇家。她要好好谋划下，怎么利用这件事情，小虎如果贸然告诉家里人打草惊蛇了可不好，得让他先稳稳。

    小虎有点迟疑，他觉得这两人不对头，肯定在做不好的事，可又觉得林伊说的话有道理，这是关系到名声的大事，得慎重又慎重，要是弄错了自己以后怎么有脸见三婶，三婶又怎么在村里生活？他决定接受林伊的意见，再看看。

    把困扰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小虎就像卸下了个大包袱，心情好了很多，脸上也有了笑容。

    他细细回答了林伊提出的问题后，红着脸看向林伊，眼里满是关切：「小伊，你的伤好了吗？我听到你摔了想来看你，又不好意思，你现在没事了吧？」

    林伊把留海撩起来给他看：「没事了，你看，伤口都结疤了。」

    小虎凑近查看，确实不红不肿，只有条淡淡的疤痕，只是横在林伊白暂光滑的额头上还是略显狰狞，他心悸了下，难过地问林伊：「当时肯定很疼吧？这么长一条疤呢。」

    林伊见他眼圈都红了，便放下留海，轻松地笑道 ：「都过去好久了，记不得痛不痛了，应该不是很痛吧。」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别让这个善良的小少年伤心了。

    小虎却很不开心，他皱着一张小脸，咬牙发狠：「我已经叫我们族里的兄弟不跟小宝玩了，他再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使劲揍他，保证把他揍得满地爬。」

    林伊笑着答应：「行，他要再对我凶，我就跟他说我要告诉你，他肯定就不敢了。」她必须给这个小少年面子啊。

    小虎满意地点点头，从兜里拿出一包芝麻杆糖递给林伊，「给你，这是我爹给我买的，太甜了，我吃不惯，都给你吃。」

    林伊看着那包糖，再看着小虎亮晶晶的大眼睛，心里很是温暖，不管怎么样，在这个村子里，真正关心小吴伊的人还是有那么几个。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糖放进嘴里，把其他的推回给他：「我要一个就好，拿回去被家里人看见了又是一场麻烦。」

    这个糖真好吃，小细杆上沾满了芝麻，嚼着又香脆又清甜，这种糖只有县城卖，价格还不便宜，普通人家的小孩过年才能吃到，是最受孩子们欢迎的零食之一，以前栀子给她吃过一个，那味道让她回味了好久，小虎怎么可能不爱吃，他是故意这么说想让她收下。

    小虎犹豫了下，又拿了两个给林伊：「你再吃两个。」待林伊接过他才开心地把小包揣回去，「这个糖可香可好吃了，我最爱吃了，可惜我爹很少给我买。」

    林伊虽然心里乱糟糟的却忍不住暗笑，这小子说漏嘴了。

    小虎却没发现，眼看时间不早，便背起背筐，要和林伊一起下山。

    林伊并不想下山，她想一个人呆会。

    她一直想抓吴老二的错处，为此还做了种种设想和应对之法，现在把柄突然送到眼前，她又忐忑不安，怕规划不好错过了这次难得的良机。她要好好理理，看看下一步怎么做。

    她对小虎说：「小虎，你先走吧，我在这坐会，好好想想这件事。」

    小虎完全理解她的心情，当初他看到这个事情整个人都蒙了，关在家里瞎想了好几天，这还只是他的三婶，现在关系到小伊的亲爹，她受的打击肯定更大，是得一个人呆着多想想。

    他轻轻地对林伊说：「那好，我先走了。你有啥要我帮忙的跟我说。」

 第66章

    待小虎的身影消失不见，林伊找了两片树叶擦拭干净，把芝麻糖分别包起来，放进兜里，打算拿回去分给林氏和小琴吃，她们吃到这种糖的机会更少。

    她重新坐回山石上，双手交握，不断地做着深呼吸，努力将激动纷乱的心情平复下来，她看着一片树叶凝神思索，很快便理出了头绪。

    徐郎中上次和她说过，已婚男女私通，在当朝是触犯律法的行为，只是很少有人会报官，基本都是私下解决，尽量将事情遮掩下来。林伊也不打算报官，她只想尽快离开吴家， 不愿多生枝节，不过可以充分加以利用，达到目的。

    只要这两人私通被抓住，林氏咬定要告上衙门，这不仅对吴家，对整个吴家村都有威慑力，因为涉事男女吴罗两家各有名额，事情传出去，村里的名声就坏了，两个家族一个都跑不脱，吴家村的未婚男女谈婚论嫁都会受到牵连，到时候村长一定会极力劝说林氏不要报官，林氏就可以趁机提出，不报官就带着自己和离，吴家人和村长权衡利弊，肯定会同意。

    林伊目前要做的是，确认吴老二和刘寡妇的私情，虽然她觉得是真的，但还是要亲眼看到了才放心，然后吴老二是什么时间段去。据小虎回想他们那天抓完鳝鱼又去河里洗了澡，回家时天色很晚，村里的人基本上都入睡了，具体时间他不确定。

    林伊决定等小云回门后就到刘寡妇家门口蹲守，把这件事弄清楚了再做进一步打算。

    计议已定，林伊站起身，背上背筐朝山下冲去。她现在心情激荡，梦想已久的幸福生活就要触手可得，让她有种想大声呼喊的冲动，又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林氏，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跑上那条山间小路时，林伊稳住身形，一再提醒自己，冷静冷静，眼下这活蹦乱跳，兴高采烈的状态可不符合自己苦菜花的人设，得沉住气。

    于是，她放慢脚步，低下头，缓缓朝山下走，边走边寻思，暂时还是不要告诉林氏吧，等自己打探清楚有了具体计划再和她仔细商量，免得出了意外白高兴一场。

    正想得入神，突然听到前面有人亲切招呼她：「小伊，你咋还在山上啊，你姐不是明天回门吗？」

    林伊抬起头望向来人，心里不由冷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人还真经不住念叨！

    来人正是刘寡妇，看她手上提着的篮子，估计是来采野菜山菌。

    今天刘寡妇是属春天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态度很亲切。

    她穿了身水色的衫裤，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在脑后挽了个髻，鬓边簪着朵淡黄绢花，耳上的银坠子垂在脸旁晃晃悠悠地，衬得精心描画过的脸蛋很是精致俏丽，即便在这山间小路上也走得一步一摇，颇有风情，确实比只知劳作，不善打扮的普通村妇有魅力得多。

    林伊心里烦她，根本不想搭理，瞄了她一眼便继续往山下走。

    刘寡妇却不肯放过她，错身而过时一把抓住林伊的手臂亲亲热热地说道：「小伊，真是越长越俊俏了，快让婶子看看，哎呀，瞧这小身板，哪里能做这苦活计，我看着都心疼，赶明儿婶子给你寻个富贵人家去享福，保管比小云的瘦猴子男人强。」

    林伊被她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用力甩开她的手径直往前走去。心里却在奇怪，这人真的疯了吗，咋莫名其妙地说这些话，难不成想让吴老二也给我找个有钱 的变态？

    林伊力气多大啊，她这一甩，毫无防备的刘寡妇踉跄几步，差点坐到地上。她没想到林伊如此不给她面子，恼羞成怒脱口骂道：「你个贱丫头，冲啥冲，赶着去投胎啊！」

    林伊停下脚步，她可不想惯着这女的，既然她想找骂，那就成全她。反正她现在是个小孩，就用小学生骂架的方式攻击她。

    她转头淡笑地回望刘寡妇：「我干嘛要赶着去投胎。我看你倒是应该去重新投个胎，把你这身黑皮换一下，要不然天黑出来站在那，人家打着灯笼都看不到你，一不小心撞到你了还要乱怪人。」又嫌弃地打量着她，「说真的，我家母猪都比你长得白。你还是跑快点去吧，要不慢了白皮被人抢完了，你再投生一次还是黑皮！」

    刘寡妇最恨别人说她黑，吴家村的人都知道，林伊自然要猛戳她的痛脚。

    其实刘寡妇认真来说并不算多黑，放在现代就是最受欢迎的小麦色，而且乡间的女子常在阳光下劳作，大部分都是她这样的肤色，还有很多人比她还黑，只有她特别在意。

 第67章

    刘寡妇自认有十分人材，略黑的肤色是她的锥心之痛，生平大忌。她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让自己变白，为此下了不少功夫花了不少钱，可惜收效甚微，这让她愤恨不已。因此对于肤色问题非常敏感，要是谁在她面前不小心提到乌鸦黑猪之类，她都会怀疑在影射她，村人给她起的「黑里俏」的外号更是让她气得跳脚，谁敢提起她就会大失常态追着人骂。

    现在这小丫头片子竟敢肆无忌惮地嘲笑她黑，这简直是拿着一把尖刀，狠戳她的心窝！

    刘寡妇勃然大怒，熊熊怒火将她的理智烧了个干干净净。

    她一把扔掉手上的篮子，蹬蹬朝林伊冲过来，抬手就要扇她巴掌，嘴里咬牙切齿地大骂：「你个死丫头，敢骂老娘，我打死你！」

    林伊哪会怕她，嘴角含笑地睨着她，待她冲到面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往前一拖一放，右脚快速踢在她的膝盖上，刘寡妇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两手撑地跪在了林伊面前。

    小道上满是碎石烂泥，因为下跪力量太猛，她的膝盖被尖锐的石头咯得钻心的疼，手掌也磨破了，糊了一手的草泥。

    林伊往后连退几步，嘴里继续嘲笑：「唉哟，这还没过年呢，刘婶你咋就给我跪上了，不过你跪也白跪，我可没红包给你。」

    刘寡妇是个脾气猛的，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摔倒的，立马爬起来又张牙舞爪地朝林伊扑过去：「敢踢老娘，老娘撕了你！」

    林伊正要上手收拾她，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声传来，她后退几步躲开刘寡妇的进攻，凝神细听，好象是翠婶子和那个圆脸媳妇，还有个人她不是太熟悉，依稀是刘寡妇的大嫂，罗小虎的亲娘罗大婶。

    刘寡妇见她闪避，以为她怕了，精神大振，两步冲上 来就要撕打，林伊左躲右闪，待人声近了，突然倒在地上，大声哭喊起来：「不要打我！刘婶子不要打我！」

    刘寡妇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愣了愣随即心头大喜，好啊，你个死丫头自己摔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弯下身抓住林伊的衣襟就要冲着她的脸呼巴掌，你竟然敢骂我黑，竟敢骂我连母猪都不如，老娘不狠狠打你一顿出不了这口气！

    林伊抬起手臂死死挡住她的进攻，刘寡妇连打几下都没有得逞，更加怒不可遏，两眼通红状似疯魔，恨不得用牙咬碎地上的林伊。

    正纠缠间就听一声怒吼从前面传来：「住手！刘素兰你在干啥！」

    这声怒吼象一道霹雳蓦地将刘寡妇从震怒中唤醒，她呆了呆，停住手，直起身朝前望去，只见三个媳妇快步朝她们跑来，除了吴家的两个小媳妇，另一个正是她的婆家大嫂。

    她望着愤怒的三人，再看看躺在地上哭得伤心的林伊，联想到之前林伊的表现，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

    她一下慌了，这下被吴家人逮个正着啊，自己这么大一人欺负吴家小姑娘，真要闹起来可不得了，这可是两个家族的事了。

    她赶忙松开手站起来，语无伦次地辩解：「我没有打她，是她打我，她自己躺地上的。」

    她说的全是大实话，可惜没人相信。

    翠婶子没理她，径直朝林伊跑去。

    林伊斜躺在地上，眼睛惊恐地大睁着，身上的背筐杵在地上，柴火洒了一地，衣服上也沾染了草泥，见她过去带着哭音唤她：「翠婶子！」

    翠婶子看得心疼，连忙把背筐取下来放在地上，又小心地扶起她，仔细查看她的伤情。

    圆脸媳妇冲到刘寡妇面前，噼哩叭啦大声呵斥她：「你在说啥鬼话，这么多人看到你把小伊按在地上打，你好意思说小伊打你？你当我们眼瞎还是人傻？幸好有你们家的人在这，要不然还真说不清楚。」

    翠婶子冲罗大婶道，「嫂子，这事你得给我们个说法，你们家大人咋打我家小孩的，你可是亲眼看到了。」

    罗大婶走到刘寡妇面前，皱着眉打量她，只见她头发散乱，两颊绯红，一身衣服皱皱巴巴，两个膝盖上沾满了泥土，两只手也是脏兮兮地，和平时的光鲜干净判若两人。

    她诧异地问刘寡妇：「你这是在干啥，到底咋回事？」

    罗大婶看着刘寡妇这副模样，吃惊不已，弟妹这是撞邪了？咋把人家小姑娘按在地上打？

    要知道她虽然爱打扮讲吃穿，却从不惹事生非，待谁都和和气气，温柔可亲，要不是她亲眼所见，任谁说她都不能相信。

 第68章

    难道真是这丫头说了啥气人的话把她惹急了？可就算这样也不能打人啊！

    再说了，村里人谁不知道这丫头最老实不过，平时只晓得埋头做事，不多言不多语，话都没有几句，要说她 惹到刘寡妇根本没人信。

    刘寡妇委屈得不得了，眼里顿时泛起了泪光：「她骂我、她骂我……」支吾半天，那个「黑」字在她舌尖打转就是说不出来。

    罗大婶急得跺脚，连声追问：「她骂你啥，你倒是说啊？」

    刘寡妇心念电转，瞬间明白无论如何自己都讨不到好，说破天大人打小孩总是不对，而且因为人家说她黑她就打人，传出去更会惹人耻笑。

    至于说被这丫头打，不要说别人，就是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丫头这么瘦弱，看着就不是打人的样！她现在都有点迷糊，刚才莫非是我自己摔的？再加上她心里有鬼，就算占理，也不敢十分地闹腾。

    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一想清楚立刻端正态度，低下头小声对罗大婶承认错误：「没啥说的，我自己没看路摔了，以为是小伊绊的我，她向我解释我以为她耍赖就急得动了手，是我猪油糊了心，是我不对！」

    罗大婶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用力拍打着她的手臂责骂：「你咋这样，你咋这样啊！小伊这么好个小闺女你咋下得去手，我不管，你自己去跟人家赔礼。」

    刘寡妇一咬牙，几步走到小伊和两个媳妇前，低下头诚恳道歉：「小伊，对不住了，刚才是婶子误会，一时昏头对你动手，是婶子不对，你不要怪婶子好不好？」

    说完脸上流下了两行热泪，是气的！

    林伊不答话，转眼看向翠婶子，翠婶子小声问她：「小伊怎么样？你哪里被打到了？」

    林伊摇摇头，微微颤抖着道：「没事，我没事。」

    她往翠婶子身旁靠了靠，一副很害怕的样子，那副柔弱无助的样子看得刘寡妇牙痒痒。

    翠婶子叹口气，摸摸她的头发，转头对刘寡妇说道：「你光说对不住就算了？小伊身上有没有伤现在也不方便查看，呆会得带她到郎中那瞧瞧。」

    罗大婶走过来，脸上带着笑跟翠婶子商量：「你也知道我这弟妹，平时不是这样的性子，今天不晓得冲撞了啥昏了头了，她现在赔了不是，就饶了她这次吧，她寡妇失业的，日子也不好过，就算行行好，可以吗？」想了想又说，「我再叫她拿点钱出来，小伊收着买点好吃的补补，这事咱们就别闹大了行不？给嫂子个面子吧。」

    她心里很怕，先不说吴氏族人追不追究，光是传出罗家媳妇把别家小孩按地上打就够让自家没脸了，她无论如何要把这件事压下来，千万不能传扬出去。

    翠婶子听了罗大婶的话看向林伊，林伊想着要给翠婶子面子，反正今天她没吃亏，打了刘寡妇让她说不出话来还有钱拿，挺不错。

    她乖巧地对翠婶子说道：「我听婶子的。」

    翠婶子和罗大婶关系处得不错，加上吴伊看起来没有大碍，罗大婶态度又很诚恳，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不好态度太过强硬把局面弄得太僵。

    翠婶子 心里拿定主意便对罗大婶说道：「我们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家，今天确实是你弟妹做得太过分，既然她诚心道歉了我就卖这个人情给你，你们自己商量下怎么办吧。下次可没这么好的事了，只能找族长来说道说道。」

    罗大婶连声答应，拉了木着一张脸的刘寡妇走到一边，叽叽咕咕商量了一会，两人各从兜里掏了钱出来数了数，重新回到林伊面前。

    刘寡妇把手帕包着的铜钱递给翠婶子：「这里是50文，小伊拿去买药吃吧！」「买药吃」三个字被她咬金金金金着牙关说得重重地，罗大婶瞪她一眼，她连忙又赔上笑，「再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压压惊，你就别怪婶子了。」

    翠婶子接过掂了掂，便将铜钱递给了林伊，林伊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心里直乐呵：「不错啊，出了气还有钱拿，要是每天都有这等好事就好了。」

    圆脸媳妇还不肯罢休，对着刘寡妇又是讽刺又是挖苦，刘寡妇也不辩白，扭过头一瘸一拐地冲下山，连她的篮子都没有拿。

    罗大婶无奈地摇摇头，将她扔在一边的篮子捡起来，一再地向林伊道歉，林伊见她这样诚恳，倒有点过意不去，毕竟这根本不关她的事。

 第69章

    翠婶子和圆脸媳妇把散落在地上的柴火装进了林伊的背筐里，对林伊道：「走，小伊，婶子送你回家。」

    林伊感动不已，翠婶子人真好，又温柔又肯为她出面，自己怎么好意思再麻烦她，她忙去接背筐，口里推辞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就行，你们还有事要做呢。」

    圆脸媳妇上前挽住她：」没事，我和你翠婶子就是没事上来瞎逛，走吧，我们送你回去。」

    罗大婶也要和她们一起回村，这件事情给她的冲击太大，没有心思再上山。

    翠婶子一直将林伊送到家门口才离开，临走时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发：「以后别砍那么多柴了，瞧这重的，小心压狠了长不高。」

    林伊点头答应，快步走进了吴家。

    一进院子就闻到酸苦的草药味中混着叶子烟呛人的烟味，她抬头朝堂屋门口望去，顿时吓了一跳，平时这个时间应该在外面转悠的吴老头居然坐在房檐下举着烟竿，吧哒吧哒地抽旱烟。

    他阴沉着脸，山羊胡子一翘一翘地，不知道想啥想得入神，林伊进来都没抬头看她一眼。

    林伊狐疑地盯着他，突然眼尖地发现吴老头手上脸上有几道红色抓痕，深深浅浅地，右手背上那道特别明显，看着还挺吓人。

    「这是咋了，吴老头和人打架了？咋脸都被抓烂了？难怪这么早回来。」林伊边暗自思忖边轻手轻脚地从他身旁飘过。

    刚进堂屋就听到田氏屋里隐约有哭声传来，好象还挺伤心，呜呜咽咽地，边哭还边在念叨，她细听了下，是田氏在哭，嘴里含含糊糊地，听不清在说啥。她吃了一惊，难道和吴老头打 架的是田氏？

    从吴老头披红挂彩的状态来看战况肯定很激烈，田氏应该也好不到哪去，说不定更惨。想想当时的画面，林伊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正在厨房里摘菜的小琴听到动静从门口探出头来，见是林伊急忙冲她招手，示意她快点过去。

    林伊乐颠颠地跑到杂物间，把背筐放下，柴火都来不及捡出来就冲到小琴面前小声问她：「我娘呢？爷爷奶奶怎么回事？」

    小琴边摘菜边回答：「二婶把菜摘回来就去村里买肉和鱼了，还没回来。」

    这是为明天回门宴采购的，一般这种涉及到金钱的事都是田氏亲自出面，可她今天有要紧事办，就把钱交给林氏让她去买，反正都是族里相熟的人家，不怕林氏贪了钱财。

    自从田氏打心里厌恶了杨氏后，看林氏顺眼了许多，也愿意交待她办些事了。

    林伊把芝麻杆拿出来，悄悄递到小琴嘴边，小琴低头一看，眼睛顿时亮了：「芝麻杆！」也不及再说别的张开口就咬了一口，含糊说道：「好香，二姐，你也吃吧。」

    林伊把剩下的全塞进她嘴里：「你吃吧，我已经吃了一个了，还有一个给我娘留着。」

    小琴点点头，咯滋咯滋吃完，满脸是笑：「真好吃啊，我以后有钱了天天买来吃。」说完又凑到林伊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告诉她：「爷爷奶奶打起来了！」

    听小琴这么说，林伊睁大眼睛，下意识地反问：「真的？为了什么？」

    虽然和她的想像差不多，但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要知道，吴老头平时虽然不理事，可田氏却很怕他，凡事只要他开了口，田氏基本不会反对，今天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和吴老头对打。

    「因为我姐的亲事，两人没说几句就吵起来，然后就动手了。」

    「你没有上去劝劝？」林伊看着笑嘻嘻的小琴问。

    小琴往后缩了缩脖子：「我可不敢，他们都忘了我在家，打得可厉害了，我就躲在厨房窗口偷看。二姐，你不知道，奶奶的样子好吓人，跟疯了一样，跳起来乱抓爷爷的脸，把爷爷抓得嗷嗷叫，不过奶奶也没讨到好，爷爷揪着她的头发扇她巴掌，叭叭叭地，声音可响了，听得我脸都痛了。」

    听了小琴绘声绘色的讲述，林伊深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回来，错过了这场夫妻大战，不过要是早回来就遇不到刘寡妇，不能坑她一大把，这么想想，心里也就平衡了。

    可是给小云陪嫁了那么多东西，喜宴虽说准备得仓促，也办得有模有样，不是已经把名声挽回来了吗，咋吴老头还在说他没脸，难道这场喜宴并没有得到村里人的认可？

 第70章

    林伊没有猜错，村里人对小云的亲事有自己的看法，并不是陪点嫁妆办场喜宴就能改变。

    吴老头也是完全没有想到。

    吴老头这两天心情非常好，小云喜宴 上众人的夸赞奉承让他飘飘然，以为自家的做法已经扭转了局面，自己堪称整个吴家村最疼爱孙女的爷爷，走到外面都趾高气扬地。

    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打牌时那个死老头见要和他一桌，竟然扭头就走，放话宁愿不打牌也不和没良心的人坐一起。

    吴老头正沾沾自喜，岂会怕他，当即把准备好的说辞回敬过去，那老头却质问他：「你说你为你孙女置办了多少多少嫁妆，那里面有你一文钱吗？」

    吴老头顿时愣了神，这次的亲事真没花他一文钱，从小云的嫁妆到办喜宴所花的钱都是用的邱家礼金，而且成亲宾客送的礼金还是自己家收着，这会儿他兜里就揣着几十文呢。

    「我孙女嫁妆是没你家多，可那是从她小时候就一点点攒起来的，每一样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能说出来你孙女的嫁妆有哪些吗？拿人家的钱给自己充面子，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我家是没钱，可我有良心！」那老头抬头挺胸，一脸的义正严辞，惹得旁边的人不断为他的话叫好。

    吴老头被问得哑口无语，心里却恼怒不已：「没钱就没钱，找这些借口。」

    而且给小辈准备嫁妆这种事，难道不是该家里的女人们操心吗，他一天到晚这么忙，哪里有时间想这些。

    死老头话说得好听，还不就是自家喜宴办得好堵了他的嘴，让他没脸了。

    至于旁边这一个个附和他指责自己的人，就是看不得自己孙女嫁了好人家，没见族长家的人都夸赞我们吗，韩嫂子和她媳妇还亲自把小云送到邱家去，她们不比这些人有眼光？

    没错！这些人就是眼红自己，瞧这穷酸样，你们不乐意和我呆在一起，我还看不上你们！

    想到这里，他霍地起身，招呼呆坐在一旁的吴老大：「走，不打了，我看我不打牌会不会死！」

    这会牌局还没有开始，吴老大没有摸到牌，周围人说的话他还能听到，老头的指责让他觉得不太自在，可随即他就理直气壮起来，关我啥事？这桩亲事定下来之前没人问过我，置办嫁妆喜宴也没人和我商量，我一点好处没捞到，谁有意见可别找我。

    再说他这桌人已经凑够了，有两个牌臭瘾大，从来没有赢过他，另一个对上他也是输多赢少，这样的牌搭子他才舍不得离开。

    吴老大把牌抓到手上开始发牌，嘴上答应吴老头：「爹，我们这桌人够了，我走了不是就拆台子了，你先走吧。」说着两下发好牌，把自己的牌翻开认真查看起来，不再管站在旁边的吴老头。

    吴老头遥遥看他抓了一副好牌，想骂他把他扯走，又觉得这么好的牌丢了可惜，这要是打好了可是个大番，他有心凑上去看看，转眼瞥见旁边众人不屑地盯着他，想想才说的话，脸上顿时挂不住，气得一跺脚 ，骂骂咧咧地冲走了。

    他不愿意回家，想 找个人诉诉苦说说自己的委屈，眼见前面走着两个人，正是在喜宴上奉承自己的，他想上前打招呼，却听到他们正在谈论自己家的亲事，他忙放轻脚步，想再听听他们的夸赞，好安抚下他那颗受伤的心。

    只听其中一个说道：「田婆子可是得意了，到处吹嘘小云嫁得好，以后大把大把的银子拿回来，她们家就等着享福了。」

    另一个恍然道：「难怪这么舍得，原来是想着放长线钓大鱼。邱老三家那样，能活出来就不错了，还想这些，太不把孙女当人了。」又疑惑道，「族长家咋这么支持他们，还亲自送亲。」

    「那是支持他们吗？那是给小云撑腰！让邱老三看清楚，小云是有族人支持的，动手前得多想想。要不是为了这个，你看族长家会不会理他们。」

    另一个取笑他：「那你昨天还一个劲地吹捧吴老头，我还以为你羡慕他。」

    「要不然咋样？我在他家喜宴上骂他卖孙女不是人？没这个道理嘛。你不是也在夸他？」

    「我和你一样，既然去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当面打脸我可做不出来。不过以后还是离远点吧，卖孙女的人心肠能好到哪去。」

    「就是这么说的，你瞧瞧他家那几个男的，不是到处晃荡就是坐着打牌，小伊那么个小丫头天天上山砍柴，那背筐压得我看了都心疼，这家男人也好意思，用着这些柴火不亏心吗？」

 第71章

    「是啊，都是心毒的人，吴老头还好意思说他爱孙女，简直笑死人！」

    两人达成了一致意见，以后少和这家人打交道。

    吴老头在后面听了气得手脚冰凉。老子下了这么大本钱，花了这么多心血，这些人来了吃得满嘴流油，背后却这么说我！死老婆子，你应得好亲事，把老子的脸都丢光了，还敢跟人说小云要拿钱回来！

    他停住脚，听着两人继续说着他家坏话越走越远，几乎站立不住，呆立半晌，再没心思找人倾诉，颤颤微微地往家去了。

    一进院子，他就大叫田氏，想痛骂她几句出出气，结果没人答应。

    「这死婆子果然又出去显摆了，她的脑袋里都装得是屎吗，这种事能满世界嚷嚷吗？我花了那么多钱好不容易挽回点名声，全让她败完了！」

    他越想越气，只觉得满腔愤恨整间屋子都装不下，便端了椅子坐到屋檐下恶狠狠地对着院门口运气，准备田氏一回来就冲上去收拾她。

    他没等多久田氏就回来了。只是脸色不太好，见了他也不在意，招呼一声就想进屋。

    吴老头站起来大喝一声：「你个死老婆子干的好事，把老子坑苦了！」

    他把自己在外面遭受的不公正待遇痛诉一遍，越说越怒，挥起拳头就要揍田氏。

    田氏开始吓了一跳，待弄清楚是咋回事后也来了气，冲吴老头大吼：「事情好了都是你的功劳，不好了就是别人的错，你做啥梦呢 ！这件亲事你是亲自点头的，休想把责任推给我！就是你想邱家的银子！就是你卖的孙女！」

    若是平常田氏断不敢对抗吴老头，偏她今天的事办得不顺，满肚子的火没处发，再加上吴老头很久没有对她动过手，她心里的怕字淡了许多。

    现在吴老头蛮不讲理冲上来要动手，她立刻火冒三丈，高声叫嚷：「你打！有种你打死我！」

    见吴老头真的挥起了拳头，田氏毫不示弱，祭出抓挠大法，扑身朝吴老头脸上手上拼命抓去，一时间呯呯叭叭，两人纠缠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幸好三叔回来了，要不然都不知道咋收场。」小琴把整个战况详细说给林伊听后，一脸庆幸地感叹。

    「三叔看见了？那他哪去了？」林伊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吴老三，以他的脾气，不可能放着才打了架的爹娘不管，自己跑出去遛达。

    「三叔把他们拉开的，我听到他惨叫了几声，可能也被打到了。他把奶奶劝进屋就跑出去了，说是找徐郎中要治伤的药。」

    「希望我姐也能这么痛打邱老三，把他打服帖了，可别被他打了。」她的声音低沉下来，满是担心和不安。

    这两天小琴天天念叨这件事，不管说什么她都能拐到这上面来，林伊对她的心情很能理解，只能不厌其烦地宽慰她。

    她又一次给小琴鼓气：「大姐绝对没事，你看奶奶比爷爷瘦小那么多，还不是把爷爷划成了大花脸，大姐比邱老三壮实多了，又经常和我们做体力活，力气大着喃，邱老三肯定不是她对手，肯定被大姐打得满地找牙。」

    小琴闷闷地叹口气：「希望是这样。」

    林伊劝她：「等明天回来就知道了，你就放宽心吧。」

    明天，明天就知道小云的新婚生活到底怎么样了。

    吴老三一回来就进到田氏屋里查看她的伤势。

    田氏已经止住了哭声，眼睛定定地望着屋顶一处出神。

    她现在的形象非常糟糕，花白的头发被吴老头扯得七零八乱，乱糟糟的蓬在头上，干瘦的脸红通通的，上面印着几个隐约可见的掌印，右眼眶边还有块青紫的印迹，想必是吴老头的拳头留下的。

    这场战争他们可算是两败俱伤，谁也没比谁好上多少。

    见吴老三进来，田氏眼里的泪又涌了上来，我的三儿哟，多好的孩子哟，亲事咋就这么不顺呢？

    原来她今天去找方媒婆了。

    她也以为小云的婚事办得很体面，名声已经挽回了。以自己三儿的人才，再说门好媳妇根本没有问题，她想越觉得有道理，吃完午饭便急急地去了方媒婆家。

    她运气不错，方媒婆竟然没有出门，听了她的来意态度很敷衍，答应会替她留意。

    田氏很不满，要知道，方媒婆手里有不少好姑娘，怎么就不能让她当场挑几个？

 第72章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方媒婆状似无意地道： 「我这的姑娘都是家里爹娘捧在手里宠大的，定要说给真心疼爱闺女的人家，可不能让她们嫁到那些只会做面子活，实际上却刻薄心狠的人家受苦，真要这么做了，我觉都睡不着，门都不敢出，怕被人骂！」

    田氏顿时心头不安，严重怀疑方媒婆在内涵自己，却又没有证据，想辩解几句，又觉得有点做贼心虚的嫌疑，只得随声附和，和她一起声讨。

    两人随便地聊了几句，方媒婆就下了逐客令：「对不住了田婶子，我和人约了时间，现在得出去，不方便留你。」

    田氏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起身告辞，临出门前听到方媒婆在背后嘀咕：「那么看不上闺女，还找什么媳妇，就让儿子一个人过呗！」

    这是明晃晃地在说这自己啊！田氏又惊又怒，却不敢回头和她争执，这媒婆万万得罪不起，要是惹急了她，到处传扬自己儿子不好，三儿这辈子都难找到好媳妇了。

    她只能装没听见，愤愤地出了门。

    走在回家的路上，田氏越想越气，深恨杨氏这个死婆娘，要不是她招来这场亲事，怎么会害得她赔了钱折了名声，还搭上了三儿的好姻缘。又怪吴老头只顾面子好看花了那许多钱，却丝毫没有讨到好，这银子可不就打了水漂！

    她心里本就怨恨难平，胸腔的怒火快要爆炸，恨不得拉个人过来「噗噗噗」狂喷出气。结果吴老头竟敢来惹她，真当她是孬种不敢还手怎么的？老娘还真就不怕了！

    而且这次打斗下来，她发现吴老头的力道比以前差远了，不像年轻时候完全占据上风，两人势均力敌，很能战上一战：「哼，他以后再敢和我啰里八嗦，我就给他打回去，看看谁怕谁！」

    现在看到三儿一脸关切地查看自己的伤势，她心里又痛起来，忍不住呜咽出声：「我的三儿哟，你的亲事咋办哟！」

    吴老三赶忙劝她：「娘，你别担心我，我年纪还小，还不想成亲，你不要再去找媒婆了。」

    这是吴老三的真心话，他曾经设想过以后的婚姻生活，发现将会是一团糟。

    如果娶个脾气硬的，肯定天天和她娘打来斗去没个消停，娶个脾气软的，又会像二嫂似的被他娘辱骂，随时都有干不完的活。

    有了孩子，如果生的是儿子，照他娘的宠法，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大小宝，生的是女儿则会像家里的三个侄女，小时候受欺负长大了随便嫁户人家，这在他看来都不能忍受。

    如果不能护住媳妇好好教导孩子，让他们吃苦受气，还不如不成亲。

    唉，怎么才能让娘亲明白自己根本不想成亲！

    如果实在没办法避免，能不能想点别的办法，比如说做上门女婿？要真能这样，一切问题不是都能解决了吗？

    田氏并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听了他的话心里更难受，她向吴老三保证：「你放心，娘一定给娶个好媳 妇，绝不会输给别人。」

    吴老三叹口气，不再分辨，只温声劝她：「娘，你别多想了，好好歇会，等会我让二嫂把晚饭给你端屋里来吃，再让二嫂帮你敷敷脸。」说完便收拾东西出了屋。

    田氏望着他的背影老怀甚慰：「还是我的三儿靠得住，瞧瞧为我想得多周到！」

    正感叹间，她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今天方媒婆和她聊起手里的亲事时，告诉她县城有户人家要招上门女婿，因为家境富裕，姑娘长得又好，对男方的人品人材要求很高，还说她以前就说成过几对这样的亲事，人家的日子都过得好得很。当时自己很不以为然，没有接她的话头，难道就得罪了她？所以她后面才有那样的态度？

    可自己能怎么说，总不能说不错不错，让我的三儿去试试吧，那可绝对不行，想都不要想。

    田氏很清楚，她的大儿和二儿一个比一个靠不住，以后的日子就全靠三儿了。而且做人家上门女婿，和卖儿子有啥区别？就算吴家穷困到要卖儿卖女，那不是还有两个孙女，怎么也轮不到卖她的三儿！何况她家还没沦落到这个地步呢。

    不过得罪了方媒婆总是不好，反正自己还要求她说亲，等自己脸上的伤不那么吓人了，还是提点礼去解释下吧。想清楚后，她的心放了下来，今天生气了一下午，又和吴老头殊死搏斗一场，她颇觉疲倦，靠着床头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73章

    第二天吃早饭时，林伊以为田氏还是会在屋里吃，没想到田氏竟出来了。

    过了一晚上，田氏的脸明显肿起来了，上面有几道清晰的印子，右眼眶边的青紫更加明显，嘴里像是含了一包东西，鼓鼓的。和她呼应的是吴老头脸上那左一道右一道的红色抓痕，深深浅浅交错着，看得林伊倒吸一口凉气。

    林伊在心里替他们担忧，这个形象怎么出席回门宴啊，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吗？

    不过老两口的心理素质倒挺好，该干嘛干嘛，完全像是没事发生，只是吃饭的速度比平常慢了很多，田氏边吃边不住呼气，只敢夹点豆酱下饭，不敢夹别的菜，因为她的牙全松了，一咬东西就痛得很。

    不过让田氏颇感欣慰的是，没人问她的脸是怎么回事，就连最不识相的杨氏也只愣愣看了她一眼便将头埋进了碗里一言不发，避免了她的尴尬。

    差不多十点钟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吴家门口，小云和邱老三回来了。

    等林伊小琴在厨房里听到动静跑出来，他们已经被小宝蹦跳着迎进了院子。

    一看到小云，林伊的心就放了下来。

    小云满面春风，甩手甩脚地走在前面，见到林伊和小琴，调皮地冲她们眨了眨眼睛。

    她今天的状态比出嫁时好多了，一身大红衫裙，上面绣满了各式花鸟，比嫁衣还要漂亮，微黄的头发整齐地盘成了髻，上面插着枝黄灿灿的 金钗，鬓边还簪了朵样式繁复的红色绢花，映衬得娇美的脸蛋红艳艳的，益发光彩照人。

    邱老三低眉耷眼，缩头缩脑地跟在她身后，两手提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说起来，邱老三要比小云高一点，只是男人不显个子，粗粗看去两人差不多高，可今天这么走来，竟是小云比邱老三高上一头，气势更是把他碾成了渣渣。

    看来小云出师大捷，把邱老三一举拿下了啊，林伊暗自欢喜。

    邱老三见林伊姐妹朝他望来，嘴角扯出个笑，不自在地偏了偏头，这倒让林伊蓦然发现他的左眼眶下有一团可疑的青紫，位置和田氏脸上的很对称，正好一边一个。

    林伊猛地反应过来，这也是被人打的？难道是小云？她忙捏了捏小琴的手，努嘴让她看。小琴吃了一惊，两人对了对眼神，忍不住捂嘴低头偷笑。

    除了吴老头和田氏，吴家的其他人都从堂屋里走了出来，杨氏一马当先，冲小云招呼了一句就扑向后面的邱老三，拉着他嘘寒问暖，问长问短。

    可能她今日份的善解人意在早上用完了，看到邱老三眼下的青紫，立刻惊天动地地嚷嚷起来：「唉哟我的好姑爷，你脸上咋了，瞧这又青又紫的一大片，我看着都心疼，这是咋搞的？」

    邱老三大窘，下意识地望了眼前面的小云，轻言细语跟杨氏解释：「没啥大碍，成亲那天太高兴，多喝了几杯，摔地上碰着了。」

    杨氏毫不怀疑，马上厉声呵斥小云：「小云，你这死丫头咋当人媳妇的，怎么不看着点姑爷，怎么能让姑爷受伤？」

    邱老三听了着急忙慌地制止杨氏：「不关小云的事，别怪她，是我不小心，是我的错！」

    小云回过头冲他们两甜甜一笑：「娘，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会看好相公，不会再让他受伤。」

    邱老三一哆嗦，不住冲小云赔笑脸：「不用不用，我自己会小心。」

    杨氏见这两人恩爱和睦的样子，满意极了，一迭声地叫过小宝：「傻站着干啥，快帮你姐夫提东西，咋一点眼力劲没有？」

    打从邱老三下车，小宝的眼睛就粘在了他提着的包裹上，听了杨氏的话，欢呼一声冲上去就要接过来，邱老三推脱了下，最后只递了两个小的给他，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堂屋。

    进到屋里，只见吴老头和田氏正襟端坐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脸上虽五颜六色，却神情肃穆，威严庄重。

    两人眼神闪了闪，知趣地没有多问，恭敬地和他们见过礼后，把礼物奉上。

    小两口准备得挺周全，每人都有份，一个没落空，这让吴家诸人很是欢喜。

    简单问了几句他们婚后相处得如何，吴老头便让两个孙女带着小云去她房里说话，男人们陪着邱老三聊天。

    一进屋，林伊就迫不及待地问小云：「怎么样？邱老三被你打服了？」

 第74章

    小云很嚣张地仰头一笑：「 那是！」

    林伊心痒难耐，着急地拍着她的手：「你怎么做的？快讲讲！」

    小云也不卖关子，喝了口小琴端来的糖水，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

    其实小云和邱老三的新婚之夜很正常，和普通的小夫妻没啥两样，邱老三对小云态度也好，表现得非常体贴，这让小云怀疑大家是不是误会了邱老三，冤枉了他。她甚至把鞭子收了起来，想着以后要和他好好过日子。不过她最终还是保持了点清醒，决定再看看，不要太快下结论。

    照这里的习俗，第二天早上新娘子要为婆家人做早饭。小云虽然晚上没有休息好，还是一大早就起来了。

    邱家家境殷实，早上要吃大米干饭，而不像一般农家吃糊糊或者稀粥。

    小云照邱老三的交待蒸上饭，炒了青笋肉片，又煮了个白菜煎蛋汤，再把头天酒席剩的菜热了，只等给邱老三的亲娘冯寡妇敬了媳妇茶就可以吃饭。

    邱家屋多人少，专门拿了一间屋做饭厅，就在厨房旁边，端饭端菜很方便。小云把桌椅碗筷摆好后，就和邱老三一起朝正房走去。

    早上天气不错，阳光温柔地照着大地，不似前两日那般耀眼热烈，还时不时娇羞地躲进云层里，掩去自己的光芒，让人感到凉爽舒适，小云轻嗅着晨风中淡淡的茉莉花香，心情很是雀跃。

    昨天冯寡妇就拄着拐棍下床了，据说因为儿子成亲心里高兴，病好了大半。今天更是一大早在正房里坐着等小两口来敬茶。

    因为生活富足，吃穿不愁，冯寡妇年纪虽然跟田氏差不多大，瞧着却比她年轻得多，身上穿金戴银的，坐在主位上端着一张冷脸，很是威严。看到小云和邱老三笑嘻嘻地进来，她的脸色更加阴沉，仿佛能拧出水来。

    小云心里一咯噔，想到传说中这个老太婆的威名，立刻敛了笑容小心应对，以防她出什么妖蛾子。

    不过还好，冯寡妇虽然对着小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倒没为难她，敬茶仪式很顺利地完成了，让小云大大地松了口气。

    敬完茶，小云搀着冯寡妇来到饭厅，扶她坐到主位，盛好饭后便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吃饭。

    冯寡妇大怒，她「啪」地一声，把筷子用力往桌上一拍，冷着脸质问小云：「我让你坐了吗？你咋自己坐下了，你不知道要给婆婆布菜伺候婆婆吃饭吗？一点规矩不懂！」

    小云眨巴着眼睛，懵懂地看着她，想了想像是明白了：「布菜？啥意思？哦，是夹菜吧。娘想要我给你夹菜啊，容易！我这就给你夹。」 她马上夹了一筷子菜到冯寡妇碗里，继续问她，「娘，你还要吃啥，跟我说，我再给你夹！」

    冯寡妇见她这副无知的模样，更恼了，厉声喝斥小云：「蠢妇！长辈面前哪有你坐的份！还不给我起来，站我后面伺候我和你相公吃饭。 」

    小云完全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捧着饭碗吃得欢，边吃边认真地跟她说：「我长这么大，从没听说过这个规矩，我家事情多，要这样吃饭，活计都没时间做了。」又像哄小孩似的劝冯寡妇，「多大点事，别气了，要不吃一肚子气进去，脖子上要长气包的。一边吊一个，多难看。」说完不再管她，自顾自地大口吃饭夹菜。

    这个场面当初姐妹三人已设想到了，林伊还分析说这是冯寡妇在试探她的底线，一旦她露出怯意让了步，就会被她拿捏住，以后会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应对的方法就是装傻不理。

    冯寡妇看着小云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样子，气个倒仰，却拿她毫无办法。

    她转头狠狠看向邱老三，想让他说句话。邱老三只皱了皱眉，并没有吭声。

    他知道老娘是想调教媳妇，杀她的威风给她立规矩，只是他感觉这个媳妇不太好对付，不像头一个媳妇那么听话，而且娘也着急了点，这个理由找得太勉强，又不是大户人家，在乡下哪家会让媳妇站着伺候婆婆吃饭，说出去会被人骂死。

    他温声对冯寡妇说：「娘，先吃饭吧。」

    日子长着呢，还怕抓不到她的错处？抓到了再狠狠收拾她，自己可不是个会惯媳妇的人，这会急什么？

    冯寡妇没有得到邱老三的支持，心里很是不快，她愤愤地把小云夹过来的菜吃进嘴里，没嚼几下，就啐啐两口吐了出来，高声大骂：「你这是把卖盐的打死了吗，想咸死我啊？你个败家娘们，我家盐不要钱啊，你不要命的放！」

 第75章

    小云夹了一筷子菜仔细品尝，未了狐疑地看着冯寡妇：「不咸啊！」

    她确定这老太婆又在故意挑刺，自己这段时间跟着二婶用心学做菜，虽然不敢说厨艺精良，但也很能入口，而且二婶特别提醒她，拿不准放多少盐时，就尽量少放，淡得咸不得，因为淡了可以再加盐，可是咸了再想把味调淡就很麻烦。

    今天是在邱家做的第一顿饭，小云打起十二分精神，一点点加盐，就怕咸了。她敢保证，她调的这味，就算冯寡妇吃的口味非常非常地淡，最多也只能算略咸，哪里就到了打死卖盐人，要咸死她的地步。

    冯寡妇见小云竟敢顶嘴，更加怒不可遏，竖起眉毛瞪大眼就要发作，小云马上安抚她：「娘，你别气也别急，昨天的菜不咸，你吃这个，我做的菜就让我吃吧。」昨天冯寡妇在喜宴上吃得挺欢的，那味儿可比自己做的菜咸多了。

    小云说完站起身，把两碗色香味美的新鲜菜从她面前端开，把那一盆混和着各种剩菜的大杂烩放到她面前，自己坐下香香甜甜地吃了起来。

    冯寡妇看了看烂糟糟的剩菜碗，又看了看小云面前清爽脆绿的炒菜和白菜蛋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邱老三一顿痛骂：「这歹毒 的死婆娘你管不管，你就看着她欺负我？啊，你个窝囊废，才娶进门来就让她踩我脸上，你到底是不是男的？」

    邱老三沉下脸来，放下碗对小云斥道：「你咋当人媳妇的？大清早就惹娘生气，快给娘赔不是。」

    小云心头烦燥，想好好地吃个饭都不行，不晓得在闹腾啥。

    她两口吃完饭起身要走，口里还跟他们客气：「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去拾掇我的东西。」

    邱老三见她根本不理自己，把自己的话当做放屁，觉得很没面子，他腾地起身，挡在小云面前，眼神阴狠地瞪着她：」你要干啥，我的话没听见吗？想反天是不是，老老实实去给娘赔不是，不然看我咋收拾你！」

    这就是昨晚和自己亲密相处的人？这就是以后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明明是冯寡妇刻意刁难，他不仅不替自己辩解一句，却恶言相向，大声训斥。而自己竟然还对这个男人抱有希望，想和他好好过日子，小云又委屈又难受，暗恨自己太傻。

    小云脸上仅有的笑全都消失不见，目光森然地盯着邱老三，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邱老三勃然大怒，死婆娘胆肥啊，敢跟我叫板，今天不把你收拾服帖了我就不姓邱！

    他鼓起一双细眯眼，暴喝道：「贱妇，皮痒了？敢跟老子这样说话！老子打死你！」抡起胳膊朝小云脸上用力扇去。

    邱寡妇在旁边跳着脚叫嚣：「打！给我往死里打！娘家不教我来教！打死了我给她赔命！」

    昨晚两人贴身肉搏过，小云对邱老三的身体有了大致了解，就身高体型力量来说，邱老三毫不占据上风，甚至还有些弱，小云怎会怕他。

    而且当初姐妹三人讨论他动手最可能用哪个动作时，扇巴掌高票当选排名第一，为此，怎么破解小云练得滚瓜乱熟。

    现在一见邱老三的右手挥来，小云的身体比脑袋还先反应，她迈前一步举起左手挡住邱老三的手掌，顺势缠住他的胳膊用力往前一带，邱老三人瘦体轻又没有防备，被她的大力带得一个趔趄，小云身子一侧，右手屈肘，肘尖狠狠撞向他的胸口。

    「啊！」

    邱老三痛呼一声捂住胸口踉踉跄跄退后几步，抬起头咬牙切齿地怒视小云：「死婆娘，敢打老子？老子和你拼了！」

    他站直身子就要扑向小云，却见小云手上拿着一根白色细鞭，恶狠狠地朝他抽来，他脑袋一下蒙了，这鞭子从哪里钻出来的，刚才咋没看见，这是在变戏法？

    还没等他想清楚，小云的鞭子已经劈头盖脸打了过来。

    反了反！ 他暴跳如雷，伸出手就想抢鞭子。

    小云岂能让他得逞，鞭子带着破空的尖啸，毫不留情地抽向他的手掌，邱老三只觉得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从手上直串到脑门，疼得他浑身直打颤，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手指肯定被抽断了，想弯曲都 做不到。

    他鼻子一酸，眼泪不由分说流了下来，他忙缩回手捂着手指大声惨叫：「啊啊，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邱老三活了快三十年，还没有被人这么打过，现在看到双眼泛红，柳眉倒竖的小云，他吓坏了，只希望自己的惨叫能让小云停手。

 第76章

    没想到小云恍若未闻，一鞭接一鞭、毫不留情地向他身上猛抽，那鞭子像织了一张密密的网，无论他怎么闪躲，总是能把他网住，精准地落到他身上，那铺天盖地，钻心刺骨的疼痛快让他站不住了。

    这疼痛突然让他脑袋清明了一下，他意识到，再这样躲下去，自己很快就会被小云打翻在地，他一个大男人怎能被个无情的婆娘踩在脚下，他咬牙发狠，决定忍住痛，趁小云不防备撞上去，只要把她撞倒，就可以压住她，他定要掰断她的手脚，把他受的痛全还回去！

    邱老三拿定主意要进行反击，他一边抱着脑袋大声嚎叫吸引小云注意，一边紧张地盯着小云，眼见她身体后仰高举右手扬起鞭子，身前门户大开，顿觉机会来了，弓起身像颗炮弹朝小云猛撞过去，务求一撞奏效。

    小云冷哼一声，她一直全神提防邱老三，就怕他突然暴起，见他身形有异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待邱老三到了身前，微微一让，屈起双肘猛地击向他的后背，邱老三只觉背心一阵剧痛，下意识地挺起身想去摸背，小云趁机抬起右腿狠狠踢在他的胸口，把他踢得飞出去老远。

    邱老三胸背受创，顿时气都喘不过来，他趴在地上忍不住大声咳嗽，喉咙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了出来，这下他是真的吓坏了，缩成一团抱着头不敢再动，嘴里只顾啊啊惨叫。

    小云手上不停，又是一鞭接一鞭狠狠甩过去。

    冯寡妇在旁边看得大惊失色，心脏嘭嘭乱跳似要冲出胸腔。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撑着饭桌，嘶声尖叫：「住手，给我住手！你个死婆娘，贱妇！竟敢打相公！我要去告官，我要休了你！救命啊，杀人啦！来人啊！」

    她已经乱套了，嘴里胡乱喊着，只盼能吓得小云停下手来，也希望周围邻居听到她的喊叫过来解救他们母子。

    邻居们确实察觉到了她家里的动静，只是因为战场在饭厅，处于邱家院子的中心，房屋的隔音效果颇好，声音传出去得不够，大家只听到她的大声叫喊，叫的是啥却听不清楚。再加上围墙又高又厚，想在墙头看看是怎么回事都不行。

    有几户人家踱出门围在一起，望着邱家院墙分析起他家现在的状况。

    隔壁那位大娘首先发言，她斜眼望着邱家院墙，不屑地撇嘴：「又开始折腾了，这才成亲呢，就这么等不得吗，没见过这么坏的人！」

    「也不怕有报应，害了一个又一个，这小媳妇可怜哦。」

    「要不要去找村长 说说，别又闹出人命来。」有人担心了。

    「再看看吧，成亲第一天应该不会闹得太过，估计是想立威。等小媳妇出来了打听下，只希望别像上个小媳妇那样是个软的，要不还真没办法替她出头。」

    众人觉得有道理，抄着手一脸担忧地看着邱家，心里都在痛骂这没有人性的两母子。

    要是冯寡妇知道了邻居们的所想，肯定气得要撞墙，是我恶吗？是我在折腾吗？是这个恶婆娘好不好？没想到自家花了那么多礼钱，竟然迎了尊活阎罗，母夜叉回来！

    小云被冯寡妇刺耳的尖叫吵得头疼，她停住手转过头看向她，邱寡妇心中大喜，哈，被我吓住了，她正准备再接再厉痛斥小云，就听小云低喝一声：「闭嘴，再嚎我连你一块打！」

    冯寡妇完全没有防备，被她脸上的冷意惊得一哆嗦，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邱老三见状大叫：「我娘晕倒了，快看看我娘，快把她扶起来，快给她请郎中。」

    小云毫不理会，回身挥动鞭子继续朝他身上抽打，嘴里发狠：「倒就倒吧，死了最好，免得她作妖！」

    邱寡妇脸色红润，骂人中气十足，根本不像轻易会晕倒的样子，肯定是耍的诡计想骗她过去查看，好让邱老三趁机反击。林伊帮小云设想到了这一点，叮嘱她千万不能上当。她必须乘胜追击，首战就要把邱老三打服打怕，接下来才好办。

    邱老三见小云如此毒辣，老娘倒下了都毫不在意，心里一阵阵发寒，这婆娘是个狠角色，自己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

    他左躲右闪抱头鼠窜，那鞭子却一鞭狠似一鞭地落在他身上，痛得他死去活来，肝肠寸断。

    眼见实在躲不过，他干脆跪在地上涕泪交零地哀声求饶：「好媳妇，好媳妇，求求你别打了，别打了啊！再打要出人命了，你饶了我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第77章

    不要怪他没有骨气，实在是那鞭子抽在身上太疼了，全身的每一寸皮肤仿佛都被撕裂成了碎片，痛得他快说不出话来。

    小云停住手，微微喘着气问他：「你错哪了？不敢做啥？」

    邱老三一迭声地回答：「我再也不敢吼你骂你了，再也不敢对你动手了！求你别打了。」说着竟嚎啕大哭起来。

    邱寡妇见儿子这么窝囊，竟向恶妇求饶，再也装不下去，翻身就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叫着：「老娘不怕你，老娘跟你拼了！」直直地朝小云撞来。

    她已经想好了，冲上去就咬住小云的手臂，不咬块肉下来决不松口，她实在是太恨了。

    邱寡妇设想得很美好，现实却没能让她如意。

    她的个子还没田氏高，人又长得精瘦，虽然气势汹汹，小云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待她冲到身旁，右手肘一扫，把邱寡妇扫倒在地，脑袋重重磕到了桌子腿上，顿时痛得她眼冒金星，摸着后脑勺 直叫唤。

    邱老三见了更怕，对着小云苦苦哀求，又指天画地发誓，以后全听小云的，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昨天成亲小云又紧张又忐忑，饭没吃好，晚上也没休息好，一大早就起来做饭敬茶，这会跟邱家母子缠斗半天，她也累坏了，看着邱老三跪在地上一副吓破胆的模样，她感觉战绩还不错，可以收手休息下。

    于是她用鞭子指着邱老三威胁：「我老实告诉你，别说你打不过我，就算能打过我你也讨不到好。我们吴氏家族几百号人，你敢伤我一根毫毛，我们家族的人能过来把你家踩平，一人一口唾沫能把你两淹死！」又反手指着自己，「你给我看清楚，我是你能随便欺负的吗？」

    她的鞭子指一下，邱老三哆嗦一下，嘴里喃喃说着不敢。小云见他这副怂样只觉心中畅快，让他把饭桌收拾了就准备离开。

    邱老三哀求她：「我娘平时身子就不好，这下又摔着了，能不能给她请个郎中？」

    小云瞄了眼躺在地上的冯寡妇，只见她脸色煞白，嘴里哼哼唧唧地，似乎伤到哪了。想到她再怎么凶悍也年纪一大把了，于是点头答应：「行，把她扶到床上再把饭碗洗了你就去请吧！」

    冯寡妇先是大喜，等郎中来了她就要向郎中揭穿这个恶妇的真面目，让大家都知道她竟敢打相公打婆母，她要休了这个恶婆娘，还要告她不孝！

    待听到要邱老三做了家事才能去请，她的火噌地又起来了，恶声咒骂：「你个毒妇没安好心，等他做完事我都死这了，还用请啥郎中，你就是想害死我！」

    小云嗤笑一声：「瞧你那精神劲，他死了你都不会死，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吗，你还有得活，就躺那等着吧。」

    小云现在心情好得很，嘴皮子也利索了许多，能说几句狠话噎下他们也挺不错。

    其实要打嘴仗她也不得怕，要知道，她家里有个嘴毒心狠的老太婆，她就是被她骂大的，那些恶言恶语会的不要太多，只是看她愿不愿意说。

    她对邱老三交待：「我累了，得去歇会，你把屋里收拾干净！」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邱老三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才敢起身去扶冯寡妇，冯寡妇气得用拳头使劲捶他：「你个孬种，就这么被她打，你不晓得还手啊，还跪在地上求她，看看她那个得意劲，你以后可咋在她手下活！」

    邱老三刚被小云收拾了，现在又被老娘打骂，心里苦不堪言，我咋和她对打啊，话谁不会说，那也要打得过嘛，你又没被鞭子打，根本不晓得有多痛！

    他闷不吭声，用力把冯寡妇扶起来，冯寡妇又心疼地把他的衣服撩起来看他手上的伤痕：「你出去就找村长，把你身上的伤给他看，让他给你做主！咦？你的伤呢，刚才没打到你吗，咋一点伤疤没有，那你叫那么欢干啥，做给我看的？」

    冯寡妇看着邱老三光光生生的手臂，想到儿子儿媳竟然做戏哄她，顿时又气又急，眼前一黑，险些真的晕倒过去。

    邱老三声泪俱下地跟她解释：「不是的娘，是真的打到了真的痛啊，我也不晓得为啥没有伤疤，可是你看看，这里鼓起一块一块的，会不会就是伤疤？我真的没有骗你啊！我现在觉得皮下面的肉都碎成渣了，火烧火燎，痛得钻心啊！娘，我真的好痛啊！」他呜呜地哭出声来。

    冯寡妇伸手去摸他手上的肿块，想看看是怎么回事，邱老三一哆嗦把手拿开：「不能摸，一摸就痛得很，你刚才打我的地方现在像有针在扎，我都忍着没吭声。」邱老三委屈得不得了。

 第78章

    冯寡妇发愁了：「这咋办，你这伤拿出去给人看也没人相信是你媳妇打的啊，这连起来一片片地，就不像伤，倒像是你身上发的啥肿块，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呢！」

    邱老三对他老娘的话非常赞同。而且他根本不愿意出去跟人求救，说新媳妇把自己打得满身是伤跪地求饶？他真的说不出口，要是传出去了肯定会被人笑死，以后哪里还有脸面在外面走动。

    还有……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他媳妇刚才那满面绯红，横眉立目的小模样真好看，比她笑嘻嘻的时候好看多了。

    特别是吼他娘的那个狠劲：「闭嘴！」

    啊呀，太威风了！

    邱老三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女的有这么威风，十里八村就没人能比得上她！简直爱死个人！可是一想到她手上那呼呼作响的鞭子，他又焉了。

    冯寡妇见他傻愣愣的样子以为他真被吓坏了，心里难受不已，这儿子被她宝贝着长大，哪里吃过这个苦，不行，我一定要讨回公道！

    她招呼邱老三回神：「发啥呆，快扶我回房，我腰闪了，一动就痛得很，你小心着点。」边走边抱怨，「不晓得你是眼瞎了还是脑袋坏了，瞧瞧找回来的啥？这还是媳妇吗？这是收我命的阎王！」

    邱老三不敢吭声，把冯寡妇扶上床躺下后飞速洗了碗，就跑出去找郎中来替她看伤。

    小云知道冯寡妇肯定要借机找郎中告状，告就告吧，让她看看有没有用！

    小云倚在床上闭目养神，待听到大门再一次被打开，有说话声传来才整整衣裙迎了出去。

    只见邱老三正点头哈腰请人进屋。这是位60岁左右，身材清瘦的老人，他背上背了个药箱，颌下飘着几缕胡须，板着张脸，神情略显严肃，看到小云出来弯起嘴角，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邱老三跟小云介绍：「这是何大爷，我们村的郎中，医术好得很。」

    何大爷她知道，因为要嫁到邱家来，林伊帮她向栀子将这个村子的情况打探得很清楚，又因为同为郎中，关于这位何大爷的事栀子更是说得很详细。

    何大爷因为医术不错，人也耿直，再 加上是这个村为数不多会识字的，所以名望很高，非常受人尊敬，他说的话大家都会认同。

    今天他到家里来，小云必须认真对待，要给他留下好的印象。

    她忙上前恭敬地招呼：「何大爷，辛苦你这跑一趟。」又张罗着给他倒水。

    何大爷手一挥：「别忙和了，我去给你婆婆看看，看完就走，不用倒茶水。」抬脚就往冯寡妇的屋里走。

    何大爷常来给邱寡妇看病，对她家很熟悉，而且她家头一个小媳妇上吊他还来救治了，只可惜没救过来。

    小云轻声唤住何大爷，对着他委屈垂泪：「何大爷，我娘刚才不小心滑倒了，不晓得伤到哪了，她这会正在屋里发脾气，骂我没长眼，没给她看着点，我都不敢进去，要是呆会她态度不好，请你千万不要生气。」

    看着这小媳妇低着头，胆战心惊的样子，何大爷很不忍，别又是个不晓得反抗的软性子吧，一想到她以后可能要受的罪，忍不住叹口气，轻声安抚她：「别怕，有劲骂人那就没啥问题。」

    小云抿嘴勉强扯出个笑，不再说话，只冷冷地瞥了眼邱老三，就跟在何大爷身后进了屋，邱老三被她看得抖了抖也连忙跟了上去。

    正躺在床上唉哟唉哟直叫唤的冯寡妇一见到何大爷，立刻扯起嗓门大声哭嚎起来：「何大爷哟，快救命啊，我要被这天杀的狠毒婆娘打死了啊，我这伤就是被她打的啊，还有我的儿子哟，也要被她打死了，你救救我们啊！」

    何大爷皱皱眉，烦燥地看她一眼，很想转头就走，冯婶子也太不惜福，多好个小丫头，脾气好又懂礼，咋就想着折腾人家，就不能好好地过日子吗？

    不过他是郎中，医者父母心。还是得看看她到底哪里伤着了。

    他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上前取下药箱问她：「冯婶，你哪里不舒服？摔着哪了？我给你看看。」

    「不把这个恶婆娘弄死我哪都不舒服，我都要死她手上了还看啥啊！大爷啊，你救救我们家啊，我们快要活不下去了！」冯寡妇还是扯着嗓门嚎。

    何大爷终于忍不住了，提起药箱就要走：「你到底看不看，不看我就走了。」

 第79章

    冯寡妇还没来得及说话，小云就赶快上前拦住何大爷哀求：「大爷你不要生气，我娘身子不舒服，心里烦，你不要怪她啊，求你给她看看吧。」说着低下头不停抹泪。

    何大爷怕自己就这么走了冯寡妇会迁怒于她，长叹一声：「行吧，乖孩子，看你面子上就看看吧。」

    邱寡妇还想闹，可是又怕何大爷转身就走，她的腰真伤了，转着筋地疼，动都不敢动。

    「等瞧完了病再说，怎么着也不能放过这个恶妇。」她忍住怒气暗自盘算。

    她的毛病不严重，就是扭了腰，何大爷向小云交待要怎么照顾冯寡妇，又拿出几副膏药，起身就要离开。

    冯寡妇急了，举着双手又吼 又叫不让他走，非要他给自己讨个公道：「大爷啊，你不能走啊，你不能不管我们母子啊，我们快要活不下去了，你不知道，这就是个毒妇啊，我们要被她打死了啊！」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越说越悲。

    何大爷不买她的帐，见她这番做作，心里的火腾地串了起来，不客气地斥道：「你消停点吧，以后你这伤就要靠你媳妇伺候，你把人得罪了看谁管你。」

    冯寡妇傻了，她来伺候我？那不是往死里伺候？这可不得行，我要揭穿她的真面目！

    可惜何大爷转过身不肯再听她说话，提着药箱就走了，她恨不得立刻起身拉住他，可是一动腰就钻心地疼，根本坐不起来。

    冯寡妇泪如雨下，真的是这恶妇打我们啊，我的伤真的是她打的啊，你咋就是不相信呢？又恨邱老三，你是个死人吗？站那一句话不说，但凡帮我说一句也不至于这样！

    小云和邱老三把何大爷让进正屋，小云接过何大爷递来的草药去厨房熬药，邱老三送何大爷出门。

    临走时，何大爷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几句。

    他语重心长地劝邱老三：「本来我不想说的，说了你可能也听不进去，可我还是想劝劝你，你看看，这姑娘多好啊，模样好性子又温顺，你娘那么骂她，她还替你娘说话，你们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就想着欺负她，昨天她娘家人的话你没听到吗？是想让人家打过来讨公道吗？」

    邱老三低头不说话，眼泪都要下来了，我敢不珍惜吗？我敢欺负她吗？我不敢啊！

    何大爷还说呢：「你娘要闹腾你就多劝劝吧，她糊涂你不能再糊涂了，这是你媳妇，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你多心疼点吧。真闹出事来，她娘家人可饶不过你们。」

    邱老三不住应承，向他保证以后定会好好待自己的新媳妇，绝不苛待她。

    何大爷怀疑地看了看他便告辞离开，边走还边想，我得跟村里人说说，要是这两母子出来乱说话可不能相信，也不知道咋想的，竟然说人家小姑娘打他们！

    刚出门，时刻关注邱家动向的邻居们马上从各处钻出来把他团团围住，向他打听邱家到底出了啥事，咋到了要请郎中上门的地步。

    「是把新媳妇打伤了？」有个人一脸担心地问，这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

    「那倒没有，是冯婶不小心摔着了。」何大爷阴沉着脸，心情不太好。

    「那肯定是打新媳妇摔的，也不晓得那么凶干啥。」有人立刻下了结论。

    何大爷叹口气：「唉！就这么着还说是新媳妇打她，真当我这么多年白活的，看不懂是咋回事？明明是她自己扭了腰！」

    邻居们立刻炸了，七嘴八舌地感叹起来：「说新媳妇打她？这是疯了吧，怎么说得出这种话，还要不要脸？」

    「就是，就她们家那横样，哪个敢打她们啊。」

    「真敢想啊，竟然来这么一招 ，是想坏人家小媳妇的名声？」

    「会不会哪天还要出来告人家不孝？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没他家做不出来的事」不管在哪，永远有眼光远想得多的人民群众存在。

    「当我们不晓得她家啥样，真说出来也要人信啊，我们真是倒霉，咋跟这样的人做邻居！」

    「得给村长透透信，免得哪天真跑去找村长告状，就她家又不要脸又不要命的德性，还真得防着点！」

    「走走走，正好大爷在这，我们一起去做个证！」

    几人义愤填膺，议论着朝村长家走去，路上遇到不了解情况的人问，又把事情说一遍，又惹得大家激愤，于是去村长家的人越来越多。

 第80章

    小云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何大爷站在她这边。

    「何大爷临走前还悄悄跟我说不要怕，被欺负了一定要说出来，村里人会帮我出头。」小云笑着对林伊和小云说道。

    「太好了，这才是打了他们还让他们没地哭。」林伊听得大为解恨，邱老三母子那样的恶人就是要这么收拾。

    不过她还有个疑问：「就那么一场就把邱老三打服了吗？他也太孬了，我看他怕你得很。」

    「没呢，后来又想跟我较劲，还嘟囔说敢不敢不拿鞭子和他打，我肯定打不过他。就他那小身板，我哪会怕他，小海哥教我的招式还没用上呢。我就把鞭子收起来直接上手揍他，把他揍得满地乱爬，站都站不起来，他脸上的伤就是那会失手打的。这下就真把他打服了，我叫他干啥他就干啥，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而且我还跟他说，在家他听我的，出门我给他面子。他没有意见，答应得挺爽快。」

    要是邱老三听到她的话肯定又得哭，我能不答应吗？我有得选吗？

    「动手的时候你怕不怕？」林伊继续采访小云。

    「怕，怎么不怕，整个人都在哆嗦，心跳得飞快，手还直冒汗，差点抓不住鞭子，不过我忍住了，我不能让他们看出来。你说的我必须在气势上压住他们，小伊，我做到了！」小云激动地说。

    正所谓相由心生，现在的小云自信而大方，看着光鲜亮丽容光焕发，和以前的那个沉默寡言一身破烂的小云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如果不是看着她一点点地变强，林伊都要怀疑她要不然重生了要不然被人魂穿了。

    只是林伊心里还是很难受，从小云的话里看得出她对邱老三已毫无感情，甚至颇为厌恶，可就算这样，两个人还是要天天相处，共度一生，甚至生儿育女。林伊想想就觉得可怕。

    在这个时代像这样生活的女子不少，她们在家里操持家务，照顾老人，抚养儿女，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挨打受骂就像是家常便饭。小云还算好的，至少通过自己的努力掌握了主动权，更多的是像林氏这样，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却不知道反抗，更有些像杨氏那般，自己受了苦，还要 把这苦难延续到下一代身上。

    林伊越想越坐不住，决定要加快步伐，尽快搞定吴老二，和林氏一块离开吴家，她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了。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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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和乐农农》卷一 作者：舒奕

    02、《和乐农农》卷二 作者：舒奕

    03、《和乐农农》卷三 作者：舒奕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