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权谋妃》 第二章 贱名十五 “我的货丢了,自然要抓回来。”那人没好气回。 温玉言瞥了一眼她,又问,“不知要多少钱,能替那位姑娘赎身?” “你要替那贱人赎身?行啊,我也不收你多的,二十文钱。” “我若替她赎了身,阁下应该就不会再寻她麻烦了吧?” “这是自然,你买了,谁还要管那贱人,废话少说,到底买不买?”那人不耐烦的催到,又言,“不过人现在是跑了,你要买的话,得自己去抓。” “无妨。”温玉言对阿卓道,“给钱。” “哦。”阿卓拿出了二十文给了那人。 “多谢公子。”那人拿了钱,高兴的抗刀离去。 温玉言回眸看向了她,说,“这位姑娘,你可以下车了,他不会再对你如何。” 她低着头爬了出去。 可看着他的马车远去,她又悄悄跟在了后面。 阿卓瞧见,对马车里的温玉言,道,“王爷,那人追过来了。” 闭着眼睛的温玉言睁开了眼,沉默了下,说,“停下。” 阿卓立刻停下了马车。 身后跟着的她,也忙停下了脚步。 温玉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步步来到了她跟前。 “姑娘,为何要跟着在下?”温玉言不解。 她低着头,怯怯的回,“公子买下了贱婢,贱婢自然是要跟着公子的。” “你不用跟着我。”温玉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身上是伤痕累累,于是他又扭头同阿卓说,“把钱袋给我。” “啊?”阿卓有点懵,但还是把钱袋从身上扯下,递给了他。 温玉言把钱袋放在了她的手心,说,“钱不多,但足够姑娘寻个栖身之所了。” 旁边的阿卓先是一惊,然后欲言又止,一副很舍不得的样子。 “姑娘,你多保重。”温玉言对她微微一笑。 她呆了,痴痴的望着他。 每天,都会有无数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可他们却都生得一副嘴脸,面对她,无一不是嗤之以鼻就是凶神恶煞。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会对她展开笑颜。 她攥紧了手中的钱袋,目送那逐渐,离去了的白色身影,温柔如璞玉细雨,旭暖若明灯碧水,那一袭白衣皎若云间明月。 她情不自禁感叹,这天盛竟还有此等男子…… 几天后,尚亭局前门庭若市,不断有女子前往,陈列长队仔细理衣。 “这是在做甚啊?”她好奇,向排在她前面的,一姑娘打听起。 那姑娘回头一看,当即被她的容貌吓得了下。 “对,对不起。”她赶紧遮面致歉。 那姑娘缓了下回,“你莫不知?这乃是宫里,择选宫女。” “选宫女?倘若入选,便能去伺候陛下?” 姑娘当即笑话她,说,“陛下是何许人也,岂是一般人可伺候的?宫女也分三六九等,貌美体好的为一等,只有一等的才能有资格,去伺候陛下和宫里的娘娘们。” “那其他等的呢?她们又会去往何处?”她满眼的懵懂。 姑娘回,“旁的,看命,命若是好,要么留宫,要么送往太子府,最不好的,便是被丢入永安王府了。” 永安王府,永安王…… 她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钱袋若有所思,然后又看向前方,只见一个个女子将手中的什么东西,递给了宫里择人的老嬷嬷。 “你手中这是何物?”她又问到。 前面的姑娘有点不耐烦的回,“自然是良籍。” 良籍…… 她猛然想起,宫里择人,确实是需要良籍,但她并无此物,可又非需此物不可。 她思索了片刻,离开了队伍走到一边,从钱袋中拿出一定银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踢到了,那老嬷嬷的脚边,然后暗中观察。 只见那老嬷嬷瞥了一眼,面上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继续看籍填名,可脚却悄悄踩住了银子,然后趁人不注意快速的,从地上把银子捡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袖子中。 对此,她很满意…… 她从自己破旧的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挡住了容貌,然后又排回了队,经过漫长的挪动,终于轮到了她。 老嬷嬷上下瞟了一眼她,见她一动不动,不耐烦的催到,“良籍看看。” “姑姑。”她走近她,坦白道,“我是从黑市出来的,并无良籍。” “没有良籍,你来作甚?快走快走!”老嬷嬷更加不耐烦的驱她。 她求言,“姑姑,我本是良民,奈何家破人亡被抓至黑市。” 说着她将钱袋,塞入了她手中说,“这个荷包,就当是我答谢姑姑的救命之恩了,求姑姑可怜可怜,给我个活路可否?” 老嬷嬷掂了掂手,很快领会到了她的意思,看了眼四周,一边将银子塞怀里一边说,“也罢也罢,倒也是个可怜人,今日我便与你行个方便,不过老婆子可不保证,能让你去往何处。” “无妨,只要能有个活路,何处都可,多谢姑姑怜爱。”她向她拱手行礼。 就这样,她的名字被写入了宫女册中,二次择选中,她摘下了脸上的布,嬷嬷一见脸色顿时不好。 “这张嬷嬷是老眼昏花了吗?怎么这种货色也能送到我跟前来……”二选的嬷嬷嫌弃至极,拿了个破旧的木牌丢给她说,“你就去永安府当差吧。” “是。”她拿着木牌半蹲了下,行礼。 随后她便跟着嬷嬷,派的一位公公前往永安府,与她同行的还有位,样貌还算标致的姑娘,唤作阿园。 一路上阿园就愤愤不平的嘟囔着,“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竟被分到永安府!” “永安府不好吗?”她不解的问到,说,“姐姐莫气,虽比不得宫里,但好歹也是王府。” “王府怎么了?”阿园不屑,鄙弃又气愤道,“天盛上下谁都知,永安王温玉言乃是陛下最不喜之人,其生母更是心肠歹毒被打入冷宫,他的王府连宫里的净事房都比不上,真真是灾星临了头晦气的狠。” “姐姐快别说了,光天议论皇戚,乃是重罪。”她忙低声提醒。 阿园却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 跟着公公一路而行至城边,她们终于来到了王府前,府门陈旧也无守卫,屋檐下悬挂的纸灯,积满了灰尘,就连上方的牌匾都被蛀虫,侵蚀了一大块。 说实话,虽为王府,可其排面甚至比不上,城里一般的商户府邸。 眼前此景,就连公公都忍不住露出几分嫌弃之色,他上去敲了敲大门。 过了会儿,府门打开,从里走出了个人,她一眼便认出,是那日伴在他身侧的小斯。 “见过曹公公。”阿卓拱手行礼。 公公回礼言,“阿卓大人安好,不知王爷近来可还康健?” “王爷近来一切顺遂,多谢曹公公心关。”阿卓笑道。 曹公公向他介绍言,“这二位是今年新入宫的人,何姑姑特遣来伺候王爷。” “有劳曹公公和姑姑费心。”阿卓再次拱了下手,又道,“只是还望曹公公回时,为姑姑捎句话,王爷喜静不喜生人叨扰,府中下人已足往后不必再遣了。” “阿卓大人放心,此话小人一定带到。”公公卖笑回到,虽言语得体客气,可她从他的眼中却瞧出了几分鄙夷。 带她们前往住处时,就小声嘟囔了句,“什么东西,给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洒家还不愿跑呢。” 来到女婢的住处后,公公随便对她们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阿园烦躁的铺着床铺,对四周是满脸的嫌弃和不悦。 她看了眼窗外,心情愉悦笑言,“这院子真雅致。” “雅致?”阿园翻了个白眼,鄙弃道,“你若是见了太子府的,就知什么叫天差地别了。” “姐姐,去过太子府?”她收回目光,好奇问。 “并无,只是听人说起,太子府富丽堂皇,连女婢的房,都是一人一间,哪里像我们现在,这么多人挤一处。”阿园望着其他床铺,叹气,说,“以后啊,你我二人的日子,可就难过咯。” 她笑了笑,并不为此忧愁。 阿园见她眼中含笑,不禁疑惑费解言,“奇也怪哉,你为何,一点也不忧虑?” “为何忧虑?”她笑说,“于我而言,金屋玉房也好,茅屋稻室也罢,若能安身,便是个好去处,太子府很好,王府也很好。” “真真儿,是个怪人哉。”阿园不能理解,摇着头有些无语…… 傍晚,温玉言从外而归,用完膳后,他喜欢去往书房阅简。 阿卓端来了杯茶水,放在了他手边。 他看了会儿,抬手端起茶杯,茶盖才微开,一缕白烟就外溢,袅袅升起,拂过鼻前,满腔茶香。 温玉言顿了下,然后用茶盖缓缓拨开了,上面漂浮着的几片茶叶,于唇前轻吹了吹,低头抿了一口,唇齿间甘甜浓醇。 “此茶,是何人所沏?”温玉言扭头,看向身边的阿卓,忽开口询问。 阿卓惊奇,言,“王爷怎知此茶不是我所沏?” “汤色清透润口回甘,与茶汤完美融合,香似有若无,气在喉咙深处久久不散,余韵悠长,喝时像在闻,闻时像在喝。”温玉言再度嗅了下茶香,说,“只怕连宫中都极少有人,能有此等技艺。” “王爷英明。”阿卓回,“此茶乃是新来的一女婢所沏。” “女婢?”温玉言倒有些意外,能有此技艺在宫中至少也能坐个大宫女一职,可居然只是个女婢还入了他府。 阿卓见他似乎有些感兴趣,便问,“王爷可需召传?” “嗯。”温玉言吹了吹茶,再度抿了一口。 他倒要看看,是个怎样的女婢…… 不一会儿,阿卓就带着她,来到他的面前。 她低着头不敢直视于他,一来到他跟前就马上跪下行礼,道,“奴婢拜见王爷。” “抬起头来。”温玉言放下茶,命道。 她像是有些忐忑,缓缓的抬起了头,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温玉言对眼前这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忍不住惊讶的道了句,“是你?” “王爷,你见过此女?”阿卓迷惑。 温玉言回,“她是前些日入马车的姑娘。” 阿卓顿时恍然大悟,说,“原来是你啊!你就是前些天那个长得特别丑的……” 温玉言忽然咳了一声,打断了阿卓的话,道,“是你对吧?” “王爷好眼力,正是奴婢。”她自知瞒不过,便索性承认,其实她也知道,瞒不了多久,只是没想会如此之快,他竟一眼便认出了遮面的自己。 “你为何要入府?”温玉言盘问。 她回,“奴是宫里遣来的。” 温玉言摇了摇头,质问,“黑市之人怎会有良籍,你如此处心积虑入我王府,意欲何为?” “王爷勿疑!”她知他误解了自己,赶忙解释道,“奴的确是有意入王府,可奴并无恶意,仅想报答王爷,当日的救命之恩,如此而已。” “当日相救不过是,顺手一事,不必挂心。”温玉言轻描淡写道。 一旁的阿卓只想说,那日给她的银子,是王爷自己这些月省吃俭用省下的,结果一下子就全给了她,他可是替王爷心疼了好久来着。 她言,“王爷,奴虽出身贫贱,可家父自小教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温玉言又道,“你可想清楚,王府萧条,给不了你任何东西。” “除了留在王府,奴别无所求,还望王爷收下奴,不要赶奴走。”她向他再度叩首一拜,祈求。 温玉言沉默了片刻,语气缓和了些,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愣了下,有点木讷的回,“贱名十五,无姓。” “十五……”温玉言复念了一下她的名字,说,“既然你如此执意,那我便留你在王府罢了。” 她一听心里顷刻大喜,忙开心又激动的说,“多谢王爷!奴一定恪尽职守,尽心尽力伺候王爷!” “行了,退下吧。”温玉言扬了下手。 “是。”她笑容满面的起身,向后小心后退出书房,开开心心的往回而去。 阿卓笑道,“我就说第一眼瞧见她,就觉得她眼熟,原来是那个丑姑娘啊,话说她怎么长那么丑,怪吓人的。” “阿卓。”温玉言认真教到,“不可以这样说女孩子。” “哦,是,阿卓记住了。”阿卓识相的闭上了嘴…… 第三章 庭院深深 她满心欢喜的往回走,可还没到门口,就听到房处传来了极其聒噪的声音,走去一看,阿园正与另一名女子在房中大打出手。 两人被旁人拉开后,还在喋喋不休的互骂着对方。 “这是……发生了何事?”她茫然的问了句。 一身形娇小的女子说,“阿园姐姐和乔姐姐,两人都不愿睡窗边,而起了争执。” “原来如此。”她笑言,“要不,我来睡吧。” 说着她便前去将自己,已经铺好的被褥抱开,给她们腾了位置。 那二人这才就此罢休。 “姐姐。”刚刚回她话的女子跑来她身边,一边帮她铺床一边好奇问,“本来又不关你事,你为何要趟这浑水?” “既是同一屋檐下,怎会不关我事,屋子里不和气,殃及的可不单单只是她二人。”她轻声解释。 女子想想,点了点头,“说来也是,只是睡窗边,会潮会冷的。” “无妨。”她无所谓言,“总归会有法子应对。” 女子笑了笑,又问,“我叫糖豆,姐姐如何称呼?” “十五。” 糖豆凑近了她,压低声音窃语说,“十五姐姐,我觉得你与她人不一样。” “有何不同?”她不懂她之意。 糖豆笑道,“寻常来府之人,都是愁眉苦脸,就算是府中的老人,也都是心不甘情不愿,我第一次见像姐姐,这般笑容满面入府的人!” “大抵是因为,我本来就想来此吧……” “啊?旁人对此可是退避三舍,姐姐为何还巴着要来此?”糖豆表示不能理解,虽然她也不厌弃这里,可是如果她能选择,也是万万不会来此处的。 她语重心长言,“为了一个人。” “一个人?谁啊?”糖豆满眼好奇。 她只是别有深意的对她笑了笑,并未再回答…… 清晨入门府,初日照高林,微阳初至日光舒,半欲天明半未明,空气中夹杂些雨露,弥漫着一股干净而清冽的味道。 麻衣倩影穿过竹径,走过草木茂盛的长廊。 温玉言打开门,便见她立于门前。 “王爷晨安。”她冲他笑着行了一礼,端着一盆还微微冒着热气的水,说,“奴已备好水,王爷请梳洗。” “嗯。”温玉言转身往里走,许她进房。 她端着水走了进去,将盆等物放置于面架至上,然后拿着脸帕沾了水转身欲给他擦脸。 “你,你这是做什么?”温玉言像是被吓了下,后退了步避开她的手,连忙道。 她不懂,木讷回,“奴伺候王爷梳洗啊。” “不,不必了。”温玉言当即摆手,说,“我不喜欢与外人触碰,自己来便好。” “是,奴知。”听此,她微蹲身子,双手向他恭敬奉上脸帕。 温玉言拿过,自己去面架洗漱了起来。 她便在一旁递东西。 水温刚刚好,不烫也不凉,就算是阿卓也控不得这样适宜的温度,不过被一个不熟悉的人伺候着,温玉言行为,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洗漱完后,她叠好他用过的脸帕,端着水离开了房间。 温玉言用过早膳就出了门。 她来到庭院中,见偌大个院子杂草丛生,便主动清扫了起来,后来糖豆也过来帮她的忙。 “挺好一院子,为何会变成这样?”她一边除草一边不解的嘀咕了句。 糖豆言,“没人打理,自然如此。” “王爷不管吗?” 糖豆叹气,说,“我们王爷可是出了名的性子柔,就算这些人懒散到他眼皮子底下,他也不会管的。” 永安王府的婢女大多是宫里所弃,带着不甘和气愤来到此处,加上温玉言从不管束于她们,于是乎她们做什么都是敷衍了事,温玉言也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阿卓偶尔会说几句,可她们也不在怕的继续如此…… 凤乾宫前,温玉言和阿卓在外候着,头上艳阳高照,今是盛夏光年,一股股热潮叫人几乎窒息,一颗颗汗从他鬓边悄然滑下,里头的衣服也早已湿透,唇上因为干渴而起了一层皮。 “王爷,要不咱别等了?”被晒的感觉头皮都要着火了的阿卓忍不住对他说到,而且此时温玉言的脸色也很不好。 温玉言却摇了摇头,艰难的吞咽了下干涩的喉,路过的宫女议论纷纷的窃窃私语着。 过了会儿,一位老嬷嬷从宫里走了出来,看到外头的阳光,不由皱了下眉,抬手挡着来到他面前,说,“王爷,皇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不便于见外人,还请王爷体谅。” “可是我们已经等了好久了,还请姑姑……”阿卓有些打抱不平的欲说什么。 可温玉言制止了他,对老嬷嬷道,“多谢姑姑告知,愿母后早些康健,兰君改日再来拜访。” 老嬷嬷点了下头。 温玉言带着阿卓离开,阿卓边走边气愤的小声嘟囔着,“这算什么事儿,不便见人,也不早点告知,害得我们在外候了两三个时辰。” 拐角后,温玉言又忽然听到那老嬷嬷说了句,“见过太子殿下。” 温玉言停下脚步,转身只见老嬷嬷恭敬的,带着太子温慎言进去了。 “姑姑不是说,皇后娘娘不是身体不适,不便见外人吗?为何太子殿下便能入得了?难道姑姑说错了?”阿卓一头雾水。 温玉言轻道了句,“姑姑没错,确实不能见外人。” 皇兄怎么可能是外人…… 他收回了目光,继续朝前而去,走过一条岔道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左边的那条道。 同是一处之道,但左右两边却天差地别,右之道繁花绵延,干净无尘,左之道却杂草丛生,炎炎夏日,竟还生出了几分清冷,而此道的尽头是他那见不到几次面的生母所在之地。 温玉言情不自禁向其走了几步,阿卓忙拦住他,提醒道,“王爷,陛下下令,未经允许,谁也不能私自见贵妃娘娘的,王爷,三思……” 眼中逐渐泛起悲意,温玉言低垂了眼眸,转了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踏上右道,背影落寞。 回到府中,温玉言却忽然看到,自己那杂乱的院子居然焕然一新,环顾四周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还在,专心致志清扫地面的十五的身上。 阿卓轻咳了一声,她手一顿回首才知,温玉言已经回来了,还正瞧着自己。 她冲他当即笑了起来,笑盈盈的向他行礼,声音喜悦的道,“王爷安好!” 温玉言冲她微点了下头,然后便入了书房。 晚间阿卓言,“王爷,我问过了,这院子确实是那丫头一手打理的。” “这丫头还算有心。”阿卓不由赞道,“比之前送来的那些个人可强太多了,为人勤快又机灵,除去容貌我还挺喜欢这丫头的。” 温玉言一面写着字,一面提醒道,“阿卓,不可如此称呼人家,人家有名字,唤作十五。” 阿卓无所谓言,“无妨,反正一个婢女而已,名字什么的不重要。” “为何不重要?”温玉言停笔,抬眼看向他,说,“人有名而与畜不同,婢女也是人,也有家人兄弟,既有名怎可不唤,唤名乃尊人是也。” “王爷说的对,是阿卓愚钝。”刚刚还满不在乎的阿卓,被这么一说赶紧识相的闭上了嘴。 温玉言看向窗外,原本杂乱的院子,经过打理虽比不得宫里的精致,但也顿时雅致了不少,明月皎皎,晴丝袅袅,夏风悄入闲庭院,鲜红的石榴花,微微摇曳。 来此居住数十年,他竟不知眼前这庭院,也有如此静美的时候,原本他的心情是不好的,可眼下却被抚平了不少。 温玉言笑了笑,又对阿卓说,“听人言,你母亲病了?” “是。”阿卓点头。 “那你为何不回去照看?” 阿卓为难道,“我也想,只是我若是走了,就无人来照料王爷你,小的实在不放心……” “有何不放心,本王也不是三岁孩童,何况府中还有那么多下人,无需你来担忧。”温玉言沾了沾墨,持笔边写边说,“早些回去照顾你母亲,这边的事宜本王自己便可打理。” “是,多谢王爷体恤。”阿卓拱手行了一礼道,“那小的就退下了。” “嗯,去吧。” 阿卓转身离开了书房。 温玉言停笔抬眼看向他离去的身影,眼里多了几分羡慕。 对他而言,阿卓母亲在侧是何其可幸,乃是他的求之不得,于他,连见一面都是一种奢望…… 阿卓离府,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温玉言,思来想去便吩咐十五前去照料。 夜间,她仔细沏好了茶,端到了他的手边。 手边忽多了盏茶,温玉言的目光从书上挪开,向身侧看去,拿着茶托的她入了他的眼中。 “十五?”温玉言有些意外,问,“你来此作甚?” 她缓缓回道,“阿卓大人命奴,暂代照料王爷的饮食起居,王爷放心,奴必当尽心尽力。” 看到是十五,温玉言也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许了,甚至觉得阿卓此次倒是会选人,的确,府中的婢女都是宫里遣来的,她们看不起他,他也自然不喜她们,也就唯有这个十五,叫他稍微舒心点。 只是…… 温玉言看向手边的茶,说,“三伏炎热,不宜饮茶,阿卓未同你交代吗?” 她道,“王爷,此茶非平日茶。” “哦?”这倒叫温玉言感到好奇,他抬手端茶,刚触碰到杯身便感觉指尖丝丝凉意,入口更是一片清爽,他看了看杯中茶,才发现手中的茶,除了他熟悉的茶叶,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加在里面。 温玉言忍不住问,“这是何茶?” “回王爷,其实就是您平日里,喜欢的竹叶青。”她说,“只不过奴在里面加了金银花、莲子等,阿卓大人说,王爷几日因燥热,而食欲减退,这几味就可为王爷清热解毒。” 加了金银花,难怪茶中苦涩,又带了几分甘甜之味,温玉言想着,又问,“你是如何用凉水冲泡茶叶的?” 虽然凉水也能泡开茶叶,但其味道便会大大的损坏,失去原本应有的精华,可她的茶却完全保留了下来,这叫温玉言费解。 她回,“奴采清晨荷露,先将其烧开沏好,待它温了之后,又将它置于冰凉的井水中,等到要给王爷奉上时,才从井中取出。” 深井终日不见阳光,冰清水冷难怪如此,温玉明白了,又不由惊叹,自己在这之前居然都没想到用此法。 “王爷。”她在旁看着他书写字,不忍忽言,“有句话,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温玉言停笔,道,“你说。” “这个字,有误……”她点了点纸上他写下的一字说。 温玉言看了眼,确实是错了。 不过他很意外,道,“你识字?” 她点头,回,“奴的家父也曾是位秀才,教过奴几个大字。” “你父亲即是秀才,你又为何会流落黑市?”温玉言疑惑。 她叹了气,有些伤感,言,“村里遭了瘟,各家各户都死的差不多了,我葬好了家人后,便想在别处找个活路,可不曾想误信了贼人,不仅被骗光了所有盘缠,还被卖入了黑市。” 原来如此…… 温玉言见她眉眼哀伤,也不再继续问了,家破人亡,想起初见时,她一身伤痕,他心中对眼前人便不由多了几分同情与怜悯。 到了深夜,温玉言还在抄写着,旁边掌灯的她,却不由犯起了困,脑袋靠在案桌边打瞌睡。 温玉言见此,敲了下桌面,她被惊醒,急忙跪下,紧张的说,“王爷恕罪!” 见她的手都颤了起来,温玉言笑了笑,语气平和的说,“你这么害怕做什么?王府没那么多规矩,夏日沉闷爱犯困顿,乃是人之常情,你去歇息吧。” “啊?这只怕不太妥,王爷你都还未歇下,我就……”她犹豫。 温玉言放下笔,又笑道,“本王也要歇息了。” 说着他起了身,言,“桌上之物,你收拾完后,就去歇着吧。” 温玉言负手离开了书房。 第四章 流萤 阿卓不在的时日,十五一丝不苟的,侍奉着温玉言,每刻都不敢有丝毫懈怠,这叫温玉反倒有些不自在,因为从未有人如此重视过他,但他心里并不排斥,甚至还有几分欢喜。 温玉言每日的事也并不多,他很少会友出门,大多数都在书房之中,每当他觉得渴了的时候,十五就会刚好奉上了茶水,她虽然入府伺候他不久,但慧心巧思很会察言观色,与常年侍奉自己的阿卓已不相上下,有些地方甚至还能,比阿卓做的更好。 烈日当空,树阴匝地,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书房之中。 她见温玉言在书架上似乎寻着什么,于是便斗胆问,“王爷可是在寻什么?” “一本书。”温玉言一边翻找一边回了句。 她又问,“不知是何书?也许奴可帮王爷寻来。” “你?”温玉言半信半疑道,“本王要寻《礼记》。” 她上前还就真的很快给他寻出了书。 温玉言有些难以置信,道,“你怎知它在此处?” “王爷,实不相瞒,奴不仅知《礼记》在此处,奴还知其他书的位置,昨日为王爷收拾书房时,奴便已将这些书的位置记下了。”她笑道。 “哦?我这里可是有三千九百多本书,你全部记下了?” 她不畏道,“王爷若是不信,可以现在考奴。” “既然如此那我便考考你。”温玉言问,“《中庸》在何处?” 她跑到另一个书架前,指着第三格的一本书言,“回王爷,在这里。” 温玉言上前抽出,果真是《中庸》。 他还是不太相信,又问,“《孝经》” 她垫脚从头顶的书阁里,拿出一本书奉给他,自信的递给他,他低眸看了眼,书的封面写着“孝经”二字。 于是乎,他又接二连三的提出问,她全部都快速而准确的给他寻了出来,没有一丝差池。 “想不到,你记性如此之好。”温玉言不由赞到,这是连他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在此书房已待了四五年之久,而她不过是短短数日罢了。 她挠了挠头,忽然不好意思的言,“王爷缪赞了。” “这可不是缪赞。”温玉言微微一笑,这是连他都无法完全做到的事情,他在此处书房已待了五六年之久,别说位置他都记不得自己有那些书,而她仅仅几日便记清了位置,是真的了不得,他由衷佩服……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院子里蝉鸣蛙叫一片热闹,书房安静的只是偶然,响起温玉言翻书的声音,窗外是深深的夜,窗里是淡淡的烛光。 “王爷。”一旁拿蒲扇为温玉言扇着风的她,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说,“奴斗胆想向王爷讨样东西。” “什么?”温玉言看向她,倒是好奇。 她有些犹豫的回,“奴想向王爷,借一支笔和墨,不知王爷可允?” 原来只是这些,温玉言笑了笑。 “允了。”他将面前的笔和墨直接借给了她。 她很高兴,磕头笑言,“多谢王爷,待奴用过,定当归还!” “起身吧。”温玉言对她道,“十五,王府没那么多规矩,往后你不用对我行这跪拜大礼,平常礼便可。” “可……”她心中一颤,望着那双温柔的双眼,有那么一股暖意,势不可挡的涌入心间,使整颗心都变得炙热了起来,“是,奴遵命。” 她拱手道,低头会心笑了起来…… 之后,她砍了些竹子,糖豆见她把竹子都劈成了一块一块的,忍不住好奇问,“十五,你这是在做甚?” “后面你就知晓了……”她故意卖关子,满面笑意。 糖豆就看到她,又拿小刀给竹片钻孔,然后将根根红线穿了过去,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干嘛,糖豆看得一脸懵懂。 花弄影,月流辉,水晶宫殿五云飞,雕梁画栋,红墙琉瓦,在这五步一栋,十步一殿的深宫之中,凤乾宫是仅此于昭阳大殿的存在,里面那位更是身份显赫的一国之母。 三伏之天,就算至深夜,温玉言也会常常被热的汗流浃背而醒来,外头烈日当空,可他步入殿中时,却感到了丝丝凉意。 原来宫殿四处都布满了冰块,宫中每年寒冬都会存下冰块,用于来年陛下消暑备用,可以说在这种时候,谁的宫中能够有冰,那必定是极具圣宠。 对此温玉言也习以为常,人人都知皇后自入宫起,便是长达十多年的长宠不休,从一个小小的妃嫔做到了一国之母。 “儿臣见过母后。”温玉言弯腰低头,在胸前抱手,轻于抱拳,重于拱手,作揖道。 戴凤冠坐玉椅的贤仁皇后,对他笑了起来,和蔼可亲的说,“兰君无需多礼,上前来让母后瞧瞧。” 温玉拘谨的走到了她身边,贤仁拉起来他的手,在手背上轻拍了下,慈爱的说,“兰君数日不见又高了些,近来可还安好?” “劳母后挂心,兰君一切安好。”温玉言谨言慎行的回到。 贤仁叹气言,“母后这些日,是想你想的紧,奈何抱恙在身,恐将染上你,这才不得相见。” 此番话,让温玉言心里有所动容,他说,“母后的良苦用心,儿臣明白,母后贵为一国之母,诸事繁多之际也要多加注意身体。” 贤仁点头,又对常姑姑招手道,“去把东西拿来。” “是。”常姑姑从屏风后拿出了一套衣裳。 贤仁将衣裳递给温玉言,说,“前些日,我给你做了件衣裳,你拿回去看合不合适,针线粗糙若合适就将就一番吧。” “母后……”温玉言意外,郑重的接过了衣裳,见她指尖还缠着布带,似乎一时间明白了什么,眼中逐渐湿润。 “兰君为何红了眼眶?”贤仁不明所以的问到。 一滴泪从温玉言眼中滴落,他感激涕零的说,“母后本就操劳不已,还为兰君费心做衣,兰君谢母后之礼。” “你啊。”贤仁真诚道,“母子之间何谈谢字,快快收了方才的话,不然母后可要恼了。” “嗯,是。”温玉言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视若珍宝的拿着手中的衣裳。 离开时,他又偶然听到,贤仁皇后训常嬷嬷,说,“上次的事情本宫不想再发生第二次,兰君虽非我亲生,却是本宫一手带大,在本宫心中他与慎言毫无二般,若再敢自作主张,必将严惩。” “是,老奴知错了,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常嬷嬷战战兢兢连连磕头回着。 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温玉言心中想到,看了看手中的衣裳,满怀感激。 “王爷安好!” 回到府上,十五就迎上来,笑容满面的热情行礼。 自从她来后,府中就多了几分生机。 温玉言点了点头,回房将衣服好好放置,稍作休整后,便又照旧前往了书房。 入书房后,他发现自己这万年不变的书房,似乎发生了些变化,角落的花瓶中多了几支插花,这种小姑娘家的心思,却给他这单调又沉默的书房,增添了不少新色。 而最重要的是,他看到自己所有的书上,都挂上了一个小竹片,竹片上写着字。 “这是?”温玉言不解的看向她。 她解释道,“王爷的书都是一本叠着一本放的,奴见王爷每次寻书,都要一本本抽出来看,于是奴便将这些书名写在了竹片上,这样王爷再寻书时,只需翻阅竹片便知是何书了。” 这样确实可以方便很多,温玉言再一次被她的才智所惊。 “王爷,奴自作主张,您不会生气吧?”解释完,她又有些惴惴不安的看他。 温玉言微微一笑,说,“方法不错,十五,你很聪明。” “谢王爷夸奖。”她开心的沾沾自喜。 温玉言看着竹片上的字,又言,“真是没想到,你识字已经很叫我意外了,竟还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粗鄙之字,王爷缪赞了。”她被夸的不好意思,腼腆低头一笑,又忽想到什么,把笔和墨拿了过来,说,“王爷,笔墨已用,物归原主。” “十五,你可喜欢笔墨?”温玉言忽问。 她不假思索的点头。 “送你了。”温玉言道。 她开始还没有明白他这话之意,后知后觉才知他指的是自己手中笔墨。 “真,真的吗?”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温玉言微点了下头。 只见她立刻受宠若惊的跪在了地上,喜不自胜的说,“谢王爷!” 温玉言摇了摇头,道,“十五你怎又跪下了,那日的话你可忘了?” 她又忙摇头,马上从地上站了起来,样子有些憨傻。 温玉言好笑。 深夜,窗外的弯月挂于苍穹,繁星点点洒于四周,她趴在床上,借着皎洁的月光,不断翻看着手中的笔,眼角的笑意久久不散…… 次日夜里她打扫庭院的时候,草丛里飞起了许多萤火虫,一时间她玩心大起忍不住去捉了起来。 温玉言从房中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十五欢快的跑着,月色下少女襻膊,裙摆微起,银铃笑声,是道不尽的灵动与活泼。 十五回首看到了他,捧着手开心的向他跑来。 “王爷,你看,是萤火虫!”她打开掌心,一只只萤火虫飞了出来,“很漂亮是不是!” 温玉言仰头看了看飞向空中的萤火虫,温柔似水言,“萤火虫,也叫流萤。” 她缓缓看向于对面的他,只见他眼含笑意的,望着那些萤火虫,温玉言的眼睛很美,凤凰一般的眼型,琥珀般干净的眼瞳,笑着看物的时候,目光中似乎满是柔情…… 几日后,天色暗沉似有雨却迟未下,屋内闷热的厉害。 “十五,随我出去走走。”被热的不行的温玉言,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对旁边研磨的她说到。 她点头。 拿了伞十五便陪着温玉言离了府,二人一前一后,慢走在溪边,凉爽的风撩拨起了他们的衣摆,也带走了胸口的热燥。 就在一切都处于平静安宁时,不知从何处忽然冒出一黄杉女子,顿时撞在了温玉言的身上。 “抱歉抱歉!”女子忙向温玉言道歉,但她抬头于温玉言四目相对时,一下愣了,而温玉言也是一怔。 很快,温玉言又忽然笑了起来,很开心的道,“流萤!” “小哭包!”流萤惊喜笑言,“害,我以为是谁呢,吓我一跳,原来是你啊。” “流萤你为何,如此神色慌张?”温玉言不解又关心问到。 流萤刚欲回答,却又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睛都不由瞪了下,一下子就躲到了温玉言身后蹲下。 温玉言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救急救急!”流萤扯着他的广袖,挡住了自己的脸。 随后一波人从他们面前搜搜寻寻的路过,待他们走远后,流萤才从温玉言身后出来,长舒一气。 “小哭包,谢谢你仗义相助啊,你们可用膳了?”流萤拍了拍身上的灰,问温玉言。 温玉言摇了摇头。 流萤笑言,“那我请你去满香楼吧,就当是谢方才的救命之恩啦。” “这……”温玉言有些犹豫。 流萤却是个干脆的主,直接扯起他的袖子说,“哎呀,走了走了。” 温玉言便半推半就的跟着她去了满香楼,二楼坐下流萤就点了一大桌子菜。 她瞟了一眼温玉言身旁立着的十五,对其笑道,“这位姐姐坐下一起用膳吧。” “奴身份卑微,怎可与二位同席,多谢小姐好意。”她忙推拒道。 “没事。”流萤洒脱道,“小哭包性子最好了,他不会在意这些的,我也不习惯吃饭时,被人瞧着。” “十五,坐吧。”温玉言扭头对她微微一笑示意。 她这才犹犹豫豫的小心坐了下来。 “这位姐姐,瞧着有些眼生啊。”流萤对温玉言笑道。 温玉言回,“她是我府中新入的婢女,名十五。” “十五。”他又向她介绍,“这位乃是我的同窗友人,也是通政司参议,司徒大人的爱女。” 听此,她又赶紧起身,跪下行礼道,“奴婢十五见过司徒小姐。” “无妨无妨,快些起身。”流萤豁达的扬了下手。 “谢司徒小姐。”她缓缓坐回了长椅上,拘谨的看着他们。 第五章 价值连城 “流萤,方才那些人,是你府上的吧。”温玉言对流萤说到。 流萤皱眉,有些烦躁言,“别提了,我那父亲不知怎的,居然要我去学针织女工?你也知我压根儿就不是那块料,可我父亲非要我学,还把我关在房里,所以我就……” “你就钻狗洞,溜了出来。”温玉言料到。 流萤惊奇,“咦?你怎知?” 温玉言无奈笑言,“当初在私塾念书,你不也常从私塾墙边狗洞,溜到大街上吗?” “对啊,我想起来了,那时还是你,常替我望的风呢。” “我还记得有年,你吃的太多,卡在了洞里。” “这不是我吃的太多,是那个洞本来就变小了,不赖我啊。”流萤啃着鸡腿说到。 她默默打量着眼前这位叫流萤的姑娘,说实话从她现在的行为举止,完全无法将她与达官贵人家中的大家闺秀所联系,但正是这洒脱的性子,又叫她同那些闺秀变得与众不同,她生得一双杏眼,黑白分明灵动至极,是个叫人心往的倾城美人。 “好,不赖你。”温玉言抬手擦掉了流萤嘴角粘上的油,笑意深深的注视着她。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起了吗,你居然也会出门,还破天荒带了个美人儿。”流萤嗦着手中的鸡骨头打趣温玉言。 温玉言忙解释,“出门是因为屋中太闷,带她是阿卓母病,我暂遣他回家侍奉去了。” “哦,这样啊。”流萤喝了口汤,忽然她又瞧见了自己府中的人,头疼的拍了下额头,扭头对温玉言说,“小哭包,我就不能陪你了,你们慢些吃。” “流萤……”温玉言抬手似想拉住她,可指尖碰到她的衣角,却又放了下去,欲言又止。 这些十五静静看在眼中,而流萤并没有发觉,她直接朝一边楼梯跑去,急匆匆的下楼,却又不慎与另一上楼的公子相撞。 “谁呀,不长眼的吗!”那公子气愤的破口大骂。 她跟着温玉言赶紧起身走了过去。 流萤抬头一瞧,意外道,“是你!” “司徒流萤?”那公子又忽然笑了起来,说,“我当是那个不长眼的呢。” 流萤懒得跟他废话,想从他身边走过,可他却摇着折扇挡住了她的路,她从另一边,他便也移了一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楚潇然!”流萤终是按捺不住怒了,气急败坏言,“你这是何意!” 楚潇然,天盛楚丞相之子,因是独子和流萤一样,在家族中备受宠爱,花街柳巷的常客,整日游手好闲挥金如土,是皇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曾同流萤和温玉言做过四年的同窗,那时他就坐于司徒流萤的身旁,楚潇然厌烦流萤的刁蛮,流萤不喜楚潇然的纨绔,二人是常常针锋相对,互相向夫子检举对方。 司徒流萤检举楚潇然堂上看小人书,楚潇然就检举她堂上偷吃花生米,气司徒流萤下堂就薅他头发一顿揍,还在他手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疼的楚潇然哭的鼻涕泡,都从鼻孔冒了出来。 二人是他们私塾赫赫有名的死对头。 “司徒大小姐,这撞了人,不应聊表歉意吗?”楚潇然对她道。 流萤翻了个白眼,心里想,要是别人她自然是要道歉的,但是他,她还觉得刚刚撞轻了,应撞他个人仰马翻! 几日前,她看中一钗子,刚要买时,这厮仗着自己财大气粗,生给她截胡了,还故意在她面前炫耀,这事儿她还气着呢。 “人?人在何处,为何我未瞧见?”流萤故意嘲弄于他。 楚潇然合扇指向自己,问,“难道小爷不是?” “楚小公子,真真是个聪慧之人。”司徒流萤噗嗤一笑。 “你!”楚潇然猛然反应过来,顿时语塞。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她心中不由想到,旁边的温玉言嘴角微扬,眼神宠溺的注视着司徒流萤,目光中透着温柔,虽然他的目光一直都很温柔,但他看司徒流萤的温柔似乎与往常不同,她隐约中觉察到了什么,却又没有直面的证据。 司徒流萤见自己府中人已走近,盘算着不能再与楚潇然再胡搅蛮缠下去了。 “让开。”司徒流萤将他往旁边一推。 楚潇然后背猛的撞上了楼梯的扶手,他又快速拽住了流萤的手,道,“司徒小姐如此慌忙作甚?” “要你管,放手!”司徒流萤没好气道,心里很是烦躁。 “司徒流萤,你到底再躲什么?”她越是这样紧张兮兮的,楚潇然就越看出了些门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忽然就明白了,“原来你在躲他们啊。” 说着,他就贱兮兮的冲那边大喊了一声,“喂!你们家小姐在这里!” “楚潇然,你个王八蛋!”司徒流萤顿时一脚就踹了过去,甩开他的手掉头就跑。 “这女人。”楚潇然揉着被她踹的发疼的膝盖,同身边的酒友言,“以后谁娶她谁倒霉!” “楚兄啊楚兄。”酒友笑道,“你好端端招惹她作甚,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谁叫我一见那丫头就不顺眼,我可没招惹她,只是就想跟她过不去,她的不开心就是我的开心。”楚潇然吊儿郎当的上楼,在楼口又见温玉言二人。 “哟,这不是王爷嘛,王爷安好。”楚潇然粗略的作揖行了一礼。 “楚小公子安好。”温玉言回了一礼。 楚潇然开扇轻摇,说,“王爷我等还有要事相谈,就不叨扰王爷了,告辞。” 然后未等温玉言发话,他们一行人直接从温玉言身边走过,一路嬉笑的往前而去。 “他们怎可如此?”她替温玉言愤愤不平,哪有王爷未走,他们倒先行的,这压根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温玉言轻描淡写了句,“无妨,走吧。” 看着他的背影,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可是他是真的不在意吗? 一朝王爷,皇室血脉,却落得个人人可轻之地,她也不知道…… 回府后温玉言入房稍作休息,他休息时不喜欢有人在旁伺候,便遣她先回房去,她也就回了自己房。 只是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阿园一行人拿着温玉言赏她的那支笔,在墙面和地上乱涂乱画嬉戏打闹,笔头的毛都已经凌乱张开,毛还掉落了不少。 “阿园姐姐。”她急忙上前询问,“此笔可是我的?” “对啊,就是你的,反正你也不常用,给我们玩玩儿啊。”阿园笑道。 她心里生了气,说,“姐姐们取我之物,难道不应知会我一声,经我之允否?而且笔怎能如此对待!” “不是……”阿园不以为然,言,“同在一个屋檐下,就不必如此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吧,更况且不就一支笔嘛,十五你如此大惊小怪,未免也太过小家子气了?” “就是。”旁边的人附和的说着。 她知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干脆向伸手直道,“还请姐姐将笔还于我。” 阿园冷笑了一声,说,“不就一支几文钱的破笔嘛,还你就是,我还不稀罕!” 说着,阿园就朝她丢了过去,笔砸了一下她的脸,掉落于地。 她缓缓蹲下,伸手捡笔。 阿园嘲讽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下贱胚子,这笔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在我家是一抓一大把,也就你还宝贝的不行,这人啊还是得见见世面,不然这穷酸气可真够臭的。” 四周响起了一片嘲笑之声,她蹲着沉默不语,暗自握紧了手中的笔,听着头顶上那些刺耳的笑声,然而房中的人并不知,这一切都被温玉言悄悄看在了眼中。 夜里,她独自在院中,靠着微弱的烛光,一遍遍的抚着,那被糟践一塌糊涂的毛笔头,可怎么捋也捋不顺那些炸开的毛。 看着笔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心里是非常的难受。 有一道阴影投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居然是温玉言! “王…王爷?”她赶紧起身行礼。 温玉言问,“夜已深,为何不休息?” “奴……”她欲言又止,低头看向手中的笔。 温玉言伸手将笔拿了过去,说,“她们说的没错,一支不值钱的笔,坏了就坏了,你也无需太在意。” “不。”她难过的说,“也许此笔对她们而言分文不值,可对于十五而言却是价值连城。” “此话怎讲?”温玉言倒是好奇,明明是支几文钱的笔,怎到她哪就价值连城了? “因为这是王爷赏的……” 温玉言心里顿时猛的一颤。 她抬头对他说,“世间万物本身就无价值可言,它们的价值皆由人而定,对于十五而言,王爷给的就是这世上,最最珍贵的东西。” 因为是他,所以价值连城…… 看着十五真挚的目光,温玉言的内心被触动,自懂事起,他早就习惯了轻视和忽略,眼下忽然被人如此看重,他竟感到手足无措。 温玉言看着手中的笔,坏成这样已然是修不好,面前的十五愁容满面,他不喜欢看到这般的十五。 “十五,随我来。”温玉言说到,拿着她的笔,往书房而去。 她不明白他好端端要她去书房作甚,但也乖乖的跟着去了。 到了书房后,温玉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长形木盒,盒上还雕刻着精致的红梅。 “打开它。”温玉言将木盒递给了她。 她顺从的将木盒小心打开,里面装着一支崭新的笔。 “是白玉紫毫笔!”她惊喜道。 温玉言有些意外,笑言,“皇家御笔都识,十五你见地不小啊。” “奴只是偶然曾听家父讲述过。”她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回。 温玉言又说,“能够一眼认出,也是很不错了。” “谢王爷夸奖。” “现在就谢了,等会儿你是否又得谢一遍?” 不懂他此言是何意,她一头雾水。 温玉言又不紧不慢笑言,“这笔以后就是你的了。” 什么! 她顿时大吃一惊,忙言,“王爷这不可!” “为何不可?你不喜?”温玉言不解。 她直摇头,说,“这样的笔奴怎会不喜,只是正因为此笔太过于贵重,奴只是贱民之身,此笔落于奴手,只怕是糟践了。” “我用不惯此笔,府中只有你会写字,反正闲置也是闲置,倒不如给了你,这样才算不得糟践,你就拿着吧,她们不是嘲笑你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那本王就给你个值钱的,不要再推辞了。”温玉言执意给她。 她拿着笔心里万分激动,欲跪,但又想起他之前的话,便郑重鞠躬行礼,言,“奴多谢王爷抬爱。” 看着盒中的笔,她情不自禁的,开心笑了起来,眼中满是喜悦和欢喜。 “回去休息吧,我也要歇了。”温玉言道。 “嗯,那王爷好生休息。”她直点了点头,视若珍宝的抱着笔盒,提着裙子欢快的小跑了出去。 温玉言想,她怎么跟小孩儿似的,说难过便难过,但也很容易满足,给一点糖就会乐不可支,喜怒哀乐全于面。 不过,这样也很好,他轻轻一笑…… 司徒流萤将竹梯靠墙立好,然后熟练的爬上了墙头,刚转身打算把身后的竹梯放到墙里好下去时,她竟发现自己梯子不见了! “喂!”楚潇然满面笑意的立在墙下叫了她一声。 流萤这才发现自己的梯子在他身后。 “怎么又是你?” 楚潇然仰头对她笑道,“司徒大小姐真是个怪人哉,好好的大门不走,日日翻墙而入,我竟不知您还有如此癖好。” “要你管!快把梯子还我!”司徒流萤甚是气愤。 楚潇然故意言,“梯子?何处有梯子?” “楚小公子,年纪轻轻怎就瞎了眼呢?”流萤反嘲他。 楚潇然笑而不语,也不把梯子给她搬回来。 流萤下又下不去,叫人又不敢叫,毕竟她是偷溜出来的,可不能让家里人发觉。 “楚潇然!”两难的司徒流萤逐渐暴怒,直言,“识相的快把梯子还来,否则老娘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司徒大小姐还是下来了,再说此话吧。”楚潇然打定司徒流萤不敢叫人,故意刁难戏弄于她,给她气的是火冒三丈。 看着他悠哉悠哉的模样,司徒流萤气的破口大骂着,“楚潇然,你个龟儿子,王八蛋!” 第六章暗起风波 “啧啧。”楚潇然嫌弃言,“司徒流萤,你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眼下却出口成脏,如此粗鄙,以后只怕无人会娶你了。” 司徒流萤气冲冲反驳,“那也不需要潇小公子来操心!” “也是,那在下就先行一步了,司徒大小姐您请自便。”楚潇然摇着折扇,悠闲的欲离去。 “喂!”见他要走,司徒流萤顿时又慌了,她可不想被困在这么高的地方,压着声音直喊着,“楚潇然,你给我回来!” 慌乱之中司徒流萤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就从墙上摔了下来。 见此,本来要走的楚潇然,下意识跑去伸手一接,二人齐齐倒在了地上。 楚潇然只感觉掌心一片柔软,司徒流萤低头只见那厮双手抵在她的胸口处。 “好,好大……”楚潇然脑子一热看着她,木讷的说出了这几个字。 顷刻,一阵清脆的耳光声,响彻了云霄,楚潇然回府,虽然一路遮遮掩掩,但婢女们还是看见他脸上有个清晰的五指红印…… 几日后,阿卓的母亲康愈,他便又回到了府中。 一日深夜,忽有一女子跑到王府前,王府大门并无守卫,那女子直接推门而入,急匆匆跑到了王府庭院中,正巧撞见了刚从书房离开的十五。 “你们王爷在何处?”那女子问到,表情很着急。 她见眼前女子穿的竟还是宫中女婢服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指了指书房。 那女子便又脚步急切的往书房而去,直觉敏锐的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又打道回府。 走到门口就听到哪女子说,“王爷,清秋娘娘病的很重,您快去瞧瞧吧!” 清秋娘娘…… 她觉得此词很耳熟,思索片刻想起阿卓大人,曾同她说过,王爷的生母就是清秋娘娘,只不过在王爷五六岁时,便被打入冷宫,陛下还下了死令,没有他的特许,任何人都不可私自见清秋娘娘,否则杀无赦。 “我马上去!”温玉言一听心里顿时就急了,放下笔就往外走。 她在门口拦住了他的路,看了眼他身边的女子,说,“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温玉言迟疑了下,对身边的女子道,“孙姑姑,劳您先在外候一候。” 那女子点头先行了一步。 “说吧,你想说什么?”温玉言问向于她。 她直言,“王爷此事太过突然,我怕这当中会有什么蹊跷,还请王爷三思止步。” “不可,母妃病重,为人子,我怎可置之不理?”温玉言摇头,道,“孙姑姑是母妃身边的老人,她不会害我的,十五你多虑了。” “可是王爷……” 温玉言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带着阿卓执意前去。 她又追了上来,忽问向孙姑姑道,“姑姑怎无马车?莫非姑姑是从宫中跑来的?” “是。”孙姑姑回。 “姑姑从皇宫到王府不知用了多久?” “半个时辰,怎么了?”孙姑姑反问。 “无事。”她道,“奴只是想早些为王爷点好灯,免叫王爷归来时道黑。” “你倒是有心。”孙姑姑上下打量了一番她。 待温玉言和孙姑姑上马车后,她又对阿卓在车外说了几句话。 阿卓驾车而去,她忧心忡忡的立于府大门前,目送马车消失在了夜幕中。 温玉言赶到了皇宫,进入了一直不敢涉足的梧桐院。 破旧的房屋中,只亮着一丝微弱的光芒,偶尔响起几声咳嗽。 “母妃!”温玉言推门而入。 清秋娘娘穿着单薄的中衣坐在桌前,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惊讶又不可思议。 “兰,兰君?”清秋娘娘瞧着他,难以置信。 “母妃……”温玉言走上前蹲在了她身边,伸手颤抖的抚了下她的发丝,眼眶逐渐泛红,说,“您老了……” 还记得上次见她时,她都还没有白发。 清秋娘娘笑了笑温柔说,“傻孩子,兰君都长这么大了,母妃自然也会老。” “身为人子,一不能助母妃脱离困境,二不能侍奉左右,兰君枉为人子,是兰君无用。”温玉言见她双手都布满了茧,整颗心愧疚不已,眼泪一颗颗掉了出来。 “人各有命,母妃的命数如此,兰君何须自责,只是兰君为何会忽来此,可是得了你父皇允诺?”清秋娘娘不解相问。 温玉言摇头,说,“听闻母妃重病,儿心焦虑,这才无允而来。” “无允而来!”清秋娘娘顿时紧张,道,“兰君你糊涂,若是被人发现,你父皇岂会放过于你?我是病了,但还不至于病重,只是感了些风寒罢了,你快些离去吧,莫要被人发觉了!” 哪成想清秋娘娘话音刚落,阿卓就着急忙慌而来说,“王爷,大事不好!我,我瞧见好像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朝此处而来了!” 温玉言心中一惊。 “眼下出门,只怕会迎面撞上,你二人快些在房中躲起来。”清秋娘娘跑去关上了门,将他二人推到了屏风后。 皇上和皇后前来,宫女们手提灯笼,纷纷站到了两边并排,整个昏暗的梧桐院,忽然间变得明亮。 海公公本着尖细的嗓子朝屋里喊着。 清秋娘娘确定他们躲好后,开门走了出去,跪下行礼道,“罪妾参见陛下、娘娘。” “姐姐快请起。”贤仁上前扶她。 清秋避开了她的手,低头顺眉的说,“妾乃是罪人之身,娘娘一声姐姐,当真是折煞妾了。” “姐姐先于贤仁侍奉陛下,如若没有当年之事,无论姐姐眼下如何,这一声姐姐您都是担的起的。”她将清秋从地上拉了起来。 陛下瞥了一眼清秋,直径走入了她房中。 “姐姐,外头风大,我们进去吧。”贤仁又拉着她进了屋子。 清秋问,“娘娘和陛下为何突然造访寒舍?” “贤仁说你病得厉害,求着朕同她一起过来,瞧瞧你。”陛下语气冰冷的说了句。 “原来如此。”清秋失落,苦涩的回,“劳娘娘和陛下费心,罪妾一切安好。” 他们说时,贤仁环顾四周忽然注意到,屏风后有个衣角。 陛下鄙夷一笑,似乎连瞧,都不愿瞧清秋。 “呀!”贤仁忽道,“姐姐这屏风后,似有人啊!” “有人?”陛下当即看去,清秋也才发现暴露的衣角。 陛下顿时疾言厉色命道,“是何人,还不快滚出来!” 但屏风后并无动静。 陛下一步步朝屏风走去,清秋暗自捏紧了袖角,连呼吸都变得紧促了起来。 脚部越来越近,映在屏风上的黑影,也逐渐扩大。 突然,陛下一把掀翻了屏风,清秋被吓的叫了一声。 但屏风后居然空无一人,只是一件衣服罢了。 贤仁惊了下,缓步上前拾起了衣裳,又笑道,“原来是虚惊一场,好在不是什么贼人而入。” “只是这衣裳,似乎是男子的衣裳,姐姐的房中怎会有……”贤仁欲言又止看向身边的陛下。 陛下横眉立目,愤怒的将衣服丢在了清秋身上,质问,“你个娼妇!” “陛下息怒。”贤仁见他发怒,同其他婢女忙跪了下去,说,“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听听姐姐一言。” 陛下语气温柔了些,对贤仁说,“你起身。” “谢陛下。”贤仁起身朝清秋赶紧道,“姐姐,您快些向陛下解释。” 清秋按照阿卓教她的说,“回陛下,此衣确实是男子的不错,但它并非寻常之人,而是兰君的,妾念兰君成疾,故睹物思人罢了。” “你有何资格思念兰君?兰君有你这样的母妃,才是他一生的耻辱!”陛下厌恶至极,又恨之入骨的斥言,“你的儿子同你一样,都是不成器的东西!” 说完陛下甩袖离开,片刻也不想停留,贤仁跟了过去,梧桐院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和昏暗。 清秋默默无语收拾地上的残局,可泪却一颗颗滑至鼻梁,从鼻尖滴落,砸在了地面上…… 她蹲在府门外心神不宁的等待着他们归来,千等万等终于见着了马车使了回来,心中这才稍松一口气。 “事情如何?” 温玉言和阿卓刚下马车,她便迫不及待迎上来询问。 “回房再说。”温玉言道了句往里走。 进了书房后,阿卓这次放松警惕,庆幸的对她道,“真是太惊险了!我等差点就要与陛下迎面撞上,还好走前十五你给我支招,这要是被陛下看到,后果不堪设想啊。” “没被陛下看见就好。”她松了口气。 温玉言走近她,好奇问,“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 “回王爷,奴是觉得那位姑姑有些奇怪。” “何处怪?” 她解释,“娘娘病重按理说,应先寻太医才是,为何要先来寻王爷。” “你不懂,我和我娘在宫中谨小慎微,只怕她请不动太医,故来寻我。”温玉言失落道。 她摇头,“倘若这不算疑点,那孙姑姑只用了半个时辰而来,这难道不可疑吗?据奴所知,皇宫到王府,王爷坐马车都至少需一个时辰,而且白日里下了雨,府前的必经之路是有泥水的,可奴见孙姑姑鞋上并无泥泞,但孙姑姑却言她是跑着来的,孙姑姑是宫中之人,说话做事必是严谨,眼下却漏洞百出,十五觉得实在可疑。” “所以,你便告诉阿卓,让他躲在院外观察,后又借外衣为我们争取离开的时间?”温玉温玉道。 “是。”她点头回,又言,“王爷,明日宫中想必会传召,届时若盘问起今夜您为何要入宫中,还请王爷如实回答。” “这不行!如实回答,可是要被杀头的!”阿卓顿时反驳。 她笑了笑说,“阿卓大人稍安勿躁,此如实非彼如实,王爷届时只说自己听闻宫中传言,说清秋娘娘病重,您忧心难眠故想前去探望,但半道又想起陛下的命令,故而打道回府,如此便可。” “直接说没去不就行了。”阿卓道。 温玉言也这般想。 她摇头,解释,“王爷入宫已然被宫门侍卫所见,倘若王爷说未去,这深夜入宫又无传召,难免叫人起疑。” 宫门侍卫,他倒是忘了这点。 “谎言可能会被揭穿,但真话永远不会,王爷只需巧妙避开要点,说实话便可。” 阿卓看着十五,有些崇拜道,“十五,我之前怎么瞧出,你这么聪明,都快赶上我了啊!” 她笑了笑。 “今日之事,多谢相助。”温玉言谢到。 她忙言,“王爷言重,保护王爷,乃是奴份内之事,只是……” 她顿了下,说,“只是今日之事实在蹊跷,奴想斗胆问,除了陛下可还有什么人前往了梧桐院?” “还有皇后娘娘。”阿卓回。 “皇后娘娘……”她看着温玉言提醒道,“王爷,宫中有人想要加害于您,而这个人有可能是皇后娘娘。” “大胆!”温玉言忽然很严肃,斥道,“皇后娘娘你也敢议论,若是在皇宫早就身首异处了。” “奴婢知错!”她忙跪了下去,可又忍不住对温玉言说,“但孙姑姑之事实在可疑,一个冷宫宫女怎可能轻易离开皇宫,这背后定是有人相助,而且此人身份必定不凡,王爷,我们应早早查出此人,多加防范。” “不可能是皇后娘娘。”温玉言笃定,“皇后娘娘待我有教养之恩,与我母妃又情同姐妹,也许这一切只是个巧合。” “可是王爷……” “夜深了。”温玉言打断了她的话,不是很想再听,直言,“都歇息去吧。” 说完,他离开了书房。 阿卓拍了下她的肩,道,“十五你怎么能议论皇后娘娘呢?刚刚的话在外头可别乱说,否则是要引杀生之祸的,况且王爷是最敬重皇后娘娘的人,幸得他性子软不然你就惨了,往后可别再说了。” “是……”她识相的点了头,但心里依旧觉得此事并不简单,背后定有一条大鱼。 十五缓步走到了院中。 看来这寂静王府,也并非我所想的,那般与世无争。 她心中腹诽,仰头看向夜幕中的星空。 第七章 杀机 回到房中,其他人像避瘟神一样躲着她,这样的情况其实在前些日就已经开始出现了,热闹是她们的,而她总是会被故意晾在一边,甚至不与她同席,不给她留饭菜。 但这些她并不在意,于她而言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戏码罢了。 只是打水时,她忽然发现糖豆的额头,出现了个伤口,还不小。 “糖豆,你这额头怎受伤了?”她好奇的问到。 糖豆抬手遮掩,支支吾吾的回,“没,没事儿,就不小心摔的。” “糖豆,没有这么简单对吗?”她一眼识破了糖豆的谎言,直勾勾的盯着她。 盯的她心猿意马,糖豆没法在十五的面前撒谎,只好和盘托出说,“是阿园姐姐,她故意绊我脚,让我摔了。” “很疼吧。”她吹了吹糖豆的伤口。 糖豆摇头,说,“初时疼,现在好些了,只是十五,你往后可得小心了,这个阿园姐姐是个厉害的,来这也没多久,府中人大部分都被她笼络过去了,我听说她想对付你。” “没事,我们不怕她。”她平静的对糖豆说了句。 岂料话刚说完,阿园就一盆洗脚水泼了过来,好在糖豆被她推了把,只沾了一点水,但她却浑身都湿透了。 “哎呀,你们怎么在此处啊。”阿园故作无辜的说,“真真是对不住,我没瞧见你二人,十五妹妹你还好吧?” 她起身缓步走到阿园跟前,阿园虽嘴上道着歉,但眼中全是有恃无恐和得意。 水珠从她湿漉漉的发丝滴下,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只怕都要大发雷霆,但令糖豆和阿园没想到的是,十五并没有。 她只是对阿园语气温柔的说,“无妨,都是一个屋檐下的,不需要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对吧。” 阿园冷哼一声,洋洋得意道,“十五妹妹倒是温和。” “是阿园姐姐教的好。”十五不仅没有丝毫愤怒,反而冲她微微笑了起来,整个人态度谦和。 可是不知为何,阿园总觉得她的笑怪怪的,内心居然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慌了起来…… 隔天温玉言从朝堂上下来。 “王爷留步。” 身后忽然传来呼声,温玉言转身看去,原是常嬷嬷。 常嬷嬷迎上来言,“王爷安好,皇后娘娘想邀您一叙,还请移步后花庭。” “是。”温玉言跟着她前去。 步入庭院便见到了贤仁,温玉言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兰君来了啊。”贤仁欢喜的说,“快快入座。” 她慈眉善目的拉着他坐于桌前,桌上摆满了各色菜式佳肴。 “你一人在宫外,母后甚是想念,趁得今日偷闲,邀你来相聚,未叨扰兰君吧?”贤仁有些担忧道。 温玉言摇头回,“兰君本是闲人,何来叨扰。” “那就好。”贤仁和善一笑,拿起筷子,往他面前的碗中一面夹菜,一面说,“母后记得每到夏季,兰君你便胃口不佳,于是母后今日吩咐小厨房,做了夏季你爱吃的菜品,快尝尝。” 这偌大的皇宫中,也只有皇后娘娘和母妃,会记得他的喜好吧,温玉言感动的看着贤仁。 贤仁见他目不转睛瞧着自己,不解言,“兰君吃啊?瞧母后作甚,还是你不喜欢这些菜品了?母后叫小厨房重做吧。” “不必了母后。”温玉言收回目光,忙说,“儿臣喜欢。” 说着他低头吃了起来,可鼻腔却忍不住泛起酸意。 贤仁叹气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有些难过的说,“兰君,你在外头受苦了。” “母后,兰君过得很好,母后不必忧心。”温玉言宽慰道。 贤仁点了点头,又言,“昨日我见了你母妃,她病了,不过你也无需担心,我已差太医前去。” “谢母后。”温玉言感激到。 贤仁笑了笑言,“你母妃与我情同姐妹,这些都是我应做的,无需言谢,对了……” 贤仁忽然又问,“听闻你昨夜来了宫中?可是来寻母后的,但为何母后未曾见着你?” 温玉言一顿,心中一下子思绪万千,片刻回,“儿臣也是听闻母妃病了,心中一时担心便想去瞧瞧,但途中想起了父皇的命令,于是又打道回府了……” “原来如此,幸得你未去,昨夜你父皇与我同行。”贤仁松了口气。 见她为自己而庆幸,温玉言心里有些动容,想着该不该把真相告诉她,皇后娘娘一片真心待自己,可自己却对她有所隐瞒,是不是不太妥当? 温玉言心里惭愧,刚欲启唇时,贤仁先说,“兰君你先吃着,母后回避一下,稍等片刻。” “是。”温玉言点头,起身恭送她离开。 贤仁来到了庭院的另一面,圣上正负手而立于池边。 “陛下,你也听见了,昨晚兰君并未前去,都是误会。”贤仁对其道。 圣上转身对她言,“你对他们母子总是很上心,若清秋能有你一半贤德就好了。” “陛下,姐姐当年也不是有意为之。” 圣上冷笑,“是不是有意,只有她自己知道,罢了不提也罢,你好生歇息,朕去养心殿了。” “是,臣妾恭送陛下。”贤仁行礼。 待他走远后,贤仁那柔和的目光中,也逐渐泛起了冷意。 她回首看向了温玉言所在的方向,带着些疑惑自言,“本来还想将他一军,没想到他竟未着道,这个温玉言似乎变得有所不同了。……” “那娘娘,咱还回去吗?”常嬷嬷问。 “不了。”贤仁抬手扶了下头上的步摇,说,“你遣人去告诉温玉言,本宫身子忽然不适,让他自便。” “是。”常嬷嬷马上转身吩咐了宫女。 然后扶着贤仁回了寝宫。 孙姑姑跪在中央,见她而来发抖的身子,颤的更加厉害了起来。 贤仁坐在了正前方的凤椅上,看向脚下额头冒冷汗的孙姑姑,启唇问,“昨夜为何温玉言不在梧桐院?莫非是你在戏耍本宫?” “奴婢不敢!”孙姑姑着急忙慌的说,“就算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戏耍娘娘,昨夜奴婢确确实实是看见王爷进了房,这才去通知娘娘的,奴婢真的不知为何他又不在宫中了。” 贤仁沉默片刻,忽然想到什么,道“真是好一招调虎离山,想不到温玉言也会有长脑子的时候,只是……” 她微微的笑了起来,眼中却又暗含危险,言,“你将此事办的很糟糕啊,本宫该如何处置你呢?” 孙姑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霏霏。”贤仁问向旁边坐着的女子,道,“你说该当如何?” 那女子头上倭堕警斜插碧玉莲钗,容虽算不得绝色,但也貌比芙蓉,柳叶眸如春水清波流盼,清冷中又透着一丝妩媚,身旁还立着一位剑眉星目的黑衣男子。 她莞尔一笑,喝了口茶水,不紧不慢言,“霏霏认为,这没有价值的人,留着也是无用。” 孙姑姑当即面露惊恐,向贤仁直磕头说,“求皇后娘娘开恩,求皇后娘娘开恩!” “行吧,本宫乏了,人就交给你。”贤仁抬手搭在了常嬷嬷手背上,半眯着眼睛由她搀扶着往里走。 女子起身单膝跪地行礼道,“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皇后娘娘!”孙姑姑焦灼的喊着,但都无济于事,贤仁丝毫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意思。 “卖主求荣,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吧。”女子走到孙姑姑面前,语气平淡的问,“说吧,是我动手,还是你自己来?” “长孙霏霏,你好狠的心!”孙姑姑破口大骂,“你骗我,你说会给我荣华富贵,我竟信了你的花言巧语!” “孙姑姑,我并未欺你,明是你自己办事不力,这可不能栽到我的头上。”长孙霏霏说着,嘲讽般的笑了起来。 孙姑姑怒火中烧,拔下头上的发簪,咬牙切齿道,“长孙霏霏我要你跟我一起陪葬!” 说着她便疯了般朝长孙霏霏刺了过来。 长孙霏霏却十分淡定,顷刻一阵剑光闪过,发簪掉落在地,立于她身边的男人的长剑,已穿过孙姑姑的咽喉。 黑衣男子拔出剑,孙姑姑僵直的倒在了地上。 “赤林,传言下去,孙姑姑意图行刺本郡主,已就地伏诛。”长孙霏霏命到,冷眼瞥了下地上的尸体,一笑置之…… 醉仙阁天盛第一花楼,香名远扬,每日是门庭若市歌舞不绝,哪怕隔着三四条街,也都能闻到醉仙阁姑娘们身上的胭脂味儿,楼头小妇鸣筝坐,觥筹交错间,青楼美人颜如花,笑揭珠帘邀客入。 司徒流萤穿着一身男装溜进了醉仙阁中,她穿梭在楼道间似乎在寻着什么,却不知有一双眼,落在了她的身上。 “殿下在瞧什么呢?” 温慎言指了指司徒流萤,饶有趣味又可惜的说,“你看那男子,怎生的跟个姑娘似的,若是个姑娘,倒是水灵。” “殿下要水灵的,这里可是一抓一大把。” 温慎言笑了笑,问,“安排好了?” “回殿下,一切妥当。”下属别有深意的说道。 温慎言笑了笑,随他而去。 司徒流萤一路花钱打听,终于找到了楚潇然的住处。 见有人正端着酒水,欲往他房中去,司徒流萤立马将其截胡。 “这位小兄弟,东西给我,我帮你送。”司徒流萤将银子塞入了他手中,那人也是个上道的主,拿了银子就把酒水给了她。 司徒流萤端着酒水走进了房中。 屋里七八个姑娘,楚潇然衣衫不整的躺在佳人白皙的腿上,领口半敞双眼迷离脸颊微红,他醉醺醺的拿着酒杯,对司徒流萤道,“美人,快给爷满上!” 司徒流萤扯下腰间的钱袋,对四周的姑娘道,“这袋中有五百两,谁抢到就归谁。” 说着她朝外丢了出去,那些姑娘顿时一窝蜂的,争先恐后跑出了房间。 “欸?”楚潇然坐在地上,迷糊的喃喃,“怎么都走了啊?” 司徒流萤走上前,在他面前缓缓蹲下。 看到司徒流萤楚潇然不解问,“美人为何身着男装?”。 司徒流萤没回答。 “哦,我知道了,新花样。”楚潇然又似乎懂了什么,挑眉贼笑了起来说,“很好,本公子喜欢。” 说着他伸手就搂住了她的肩,凑到她脸侧,酒气四溢的将酒杯放在她嘴边,道,“美人,来陪本公子,共饮一杯如何?” “楚潇然。”司徒流萤拿开他的酒杯,揪着他的衣襟笑道,“落我手上,你死定了。” 隔天楚潇然脚步轻浮,蹒跚的从醉仙阁中出来,昨天喝的多了些,整个头又涨又痛,眼前也是想蒙上了一层雾气,模糊不清。 说来奇怪,今日沿路居然有很多人,窃窃私语的回首看他。 “美人晨安呀。”楚潇然拖腔带调的,同路边的女子笑言,两名女子赶紧拉着手跑开了。 “脸皮真薄,还是醉仙阁的姐姐有趣儿。”楚潇然醉醺醺的自言自语,踉踉跄跄的回家。 刚跨进大门,就碰上了他下朝的爹。 楚潇然上前,嬉皮笑脸的抱拳行礼道,“孩儿见过父亲,父亲晨安。” 楚丞相看到他,脸顿时红一阵青一阵,指着他的手都抖了起来,怒不可遏道,“楚潇然!你…你……,你这个逆子!平日里花天酒地就算了,竟穿成这幅样子丢人现眼,你是想要气死老夫吗!!” “啊?”楚潇然迷惑,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穿着一件露骨的襦裙! 楚潇然现在明白刚刚为何那么多人回首见自己了,他居然穿成这样一路从醉仙阁走了回来? “父亲,这……这是个误会,我也不知怎会这样。”楚潇然忙解释到。 但楚丞相早已是火冒三丈,夺过旁边正在扫地的下人手中扫把,就往楚潇然身上打。 “唉唉!爹!您冷静一点!” “你这个逆子,我非打死你不可,省得你在外丢我们老楚家的人!” 楚潇然提着裙子,被追的满院子跑。 后来幸得楚老夫人解救,楚丞相才不甘心的放过了他。 “嘶~”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楚潇然皱眉道,“你轻一点,想疼死小爷吗!” “是是。”给他上药的小厮忙点头,又费解问,“少爷,你说是谁要这么整你啊?” 楚潇然冷哼一声,说,“在这个皇城,敢这么会这么待我的,就只有司徒流萤那个臭丫头了。” 第八章 身后 “司徒流萤!”楚潇然猛拍了下桌面,气愤言,“你给爷等着!” 小厮好笑道,“少爷,我真不明白,您不是喜欢美人嘛,司徒小姐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为何您老和她作对呢?其实我觉得司徒小姐挺好的,活泼开朗,许多世家公子都想求娶呢。” “跟个母夜叉似的,谁眼那么瞎,看上她。”楚潇然翻了个白眼,嫌弃道。 美人,应是温柔贤淑,是才情横溢,或千娇百媚,哪像她成日里咋咋呼呼,上蹿下跳…… 夏日里的风总是带着燥热,刮的树叶沙沙作响,温玉言立于窗前,无神的盯着前方,脑中总是回想起那日母妃的模样。 如果母妃能够出来,哪怕终身不得出入皇宫,他也是愿意的,怎奈他一直找不到,可以让母亲出来的机会,父皇对当年之事也始终耿耿于怀,漫漫长路他不知还有多久,才能与母妃正真意义上的团聚…… 温玉言想着,落寞的垂下了眼眸,在燥风中轻叹。 远处的她,将他的一举一动全都收入眼中,他很温柔也很和善,从来都不轻易发怒或烦躁,但他也不爽朗,在原本意气风发的年纪,眉宇间更多的却是黯然,仿佛历经沧桑的老者,可他是个少年。 “王爷!” 十五忽然出现在他目光中,两人隔着窗,一人在里一人在外。 她歪着头问,“王爷怎心事重重的,可是有何烦心事?” “没什么。”他心中却有事,但他下意识的不想说出。 她也没再紧追不问,说,“其实十五知道,王爷有心事,只是您不愿同奴诉说而已。” “十五……”想法被看穿,温玉言有些歉意言,“对不住。” “没事儿。”十五善解人意道,“不想说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王爷,人在烦闷不已的时候,一个人是无法解困的,与人诉说或能解惑,虽不是上上之策,但也算得良药一方,所以王爷心中实在苦闷至极,不妨与友人倾诉一番,如果某天王爷实在无人可寻,那就请您回首,十五,永远在您身后。” 温玉言轻点了下头,可眼中依旧是,郁郁寡欢。 十五又道,“王爷,十五给你讲个笑话吧。” 她清了下嗓子,做出一派说书先生之态,言,“这话说,皇帝准备让穆桂英挂帅,大臣们纷纷表示反对,‘对女人来说,挂帅是非常不合适的,请陛下三思。’皇帝想了想觉得在理,于是亲自给穆桂英一面大旗,上面写着:漂亮二字。” 温玉言笑了笑,但她看得出,这只是他客气的笑容,并不是因为她的笑话而真的感到开心。 她想了想,举起双手说,“王爷,你看奴手上,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温玉言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附和的点了点头。 “当当!” 只见她忽然挥手,就“变”出了一束花来。 “王爷,送给您!”她将花伸到他的面前,花瓣轻触到了他的鼻尖,一阵馨香,眼前是艳丽动人的太阳花,花后是少女眉眼弯弯。 温玉言缓缓接过花。 “小哭包!” 这时从院子处传来了司徒流萤的声音。 “是流萤……”温玉言放下了手中的花,迫不及待的往院子处跑了去。 花从窗台滚落在了地面,她弯腰将花捡了起来,缓步也往院子走了过去,在远处她看到,温玉言笑容满面的跑到司徒流萤的面前。 他不知道他的那双眼会说话,真的开心与假的开心她一眼就能识破,真正开心的他,眸中似有繁星,就像现在一般,而这种笑容,才是她费尽心思想要看见的。 原来让他高兴其实也很简单……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花,转身默默离去。 “流萤,你今日怎么会来此处?”温玉言很惊喜,喜不自胜的问到。 司徒流萤将手中提的东西递给他说,“我新发现一家红豆酥特别好吃,就想着你最喜红豆酥了,于是来给你带一份,顺道来看看你。” “哪,里面坐。”温玉言视若珍宝的接过她递的东西。 司徒流萤在客堂坐下,十五端来两盏茶水奉上。 “小哭包,我跟你说,我昨日将楚潇然那厮,可好生教训了一顿。”司徒流萤开心的同温玉言说到。 温玉言有些担心的说,“那楚潇然,不会报复你吧?” “报复就报复呗,我才不怕他,看到他沦为笑柄别提多解气了。”司徒流萤不以为然,喜眉笑眼悠哉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 淡淡的茶味中唇齿间,又弥漫着一股果香,司徒流萤眼睛睁的大了些,意外言,“小哭包,你家茶可真好喝,我感觉比宫里的都好。” “是十五沏的好。”温玉言笑道。 司徒流萤看向站着的十五,赞许言,“你一个小小女婢,茶艺竟如此精湛,真真是了不得。” 她莞尔一笑自谦的说,“司徒小姐缪赞了,粗笨手艺小姐欢喜,是奴之幸。”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主。”司徒流萤笑言,又道,“行了,你下去歇息吧,我和你家王爷说说话。” 她看向温玉言想见他的态度,于是温玉言就冲她点了下头。 “是。”她行了一礼转身缓缓往外走。 司徒流萤拆开油纸,说,“小哭包,我跟说这个红豆酥十分可口,你快尝尝。” 她回首看了眼,只见司徒流萤拿着一块糕,送到了他嘴边,他便顺势张口咬下了一小块。 “怎么样,好不好吃?”司徒流萤期待的问。 温玉言点点头,那幸福的样子溢于言表。 她记得,他曾说过他不喜欢与旁人接触。 是啊,他确实不喜欢与旁人接触,但司徒小姐不是旁人…… 离开客堂后,她也一时间想不到自己要做什么,王府的事情也不多,该做的她都已经做完了,她低着头,盯着脚尖漫无目的在院中乱走,下意识的等着温玉言的召唤。 “十五!”这时阿园忽然跑来,她拉着她一边小跑一边说,“你快帮帮我。” 她被阿园带到了水池旁。 “发生了何事?”她不明所以的问向阿园。 阿园焦急的往池里看,说,“我镯子掉水里了,你快些帮我找找。”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弯腰去帮她,找池里的镯子。 水面波光粼粼,水底里无鱼,只有一些枯枝兰败叶沉积,偶有水草随波微摇,淡磨明镜照檐楹,十五再怎么细看,也丝毫没看到镯子的踪迹。 “姐姐是在何处落的水?”她一边找一边询问。 “额……你往左边走走,就那边吧。”阿园回到,人却往后退,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她的身后。 十五专心低着头为她寻东西,殊不知身后的阿园却向她伸出了双手,可就在她使劲准备推她下水时,她竟忽然蹲了下去。 阿园猛的扑空,整个身子前倾好在她站稳了脚,可她又忽然感觉被什么给绊了下,于是乎下一秒便跌入了水中,顿时水花四溅。 大量的水涌入口鼻,呛得她无法呼吸,阿园在水中慌乱的扑腾着,艰难的仰头呼救。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十五,负手站在岸边无动于衷的瞧着自己,面带三分笑,眼含七分冷,似观闹剧的旁观者,也像大局在握的掌控者。 可是下一刻,她又看到十五正朝自己伸手,面色焦急的喊着,“阿园姐,快拉住我的手!” 她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拉住了十五的手,十五将她从池水中拽了起来。 “阿园姐,你怎么样,没事吧?”十五担心的问向她,还殷勤的拿出手帕给她擦水。 “没事,算了,镯子别找了,我回去换身衣裳去。”阿园推人不成只能哑巴吃黄连,她嫌弃的打开了十五的手,心里憋着一肚子的不悦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十五。 十五眼神懵懂的站在原处,跟方才她所见的判若两人。 难不成是方才看恍了眼? 阿园心里犯嘀咕,收回目光,往前离去。 背后的十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悄然勾唇一笑…… 夜里,忽下了雨,淅淅沥沥,漫无边际地飘,缀着珠宝的帘子,正随意悬挂在小小银钩之上,雨过一蝉噪,水珠一滴滴从屋檐坠下。 十五替正在写字的温玉言小心的研磨,窗外“嘀嗒”的雨滴声,和她手下研磨之声,揉杂在一处,似一曲抚慰人心的江南小调,舒缓悠长,柔柔凉风拂过,撩拨起持笔人额前两缕龙须碎发。 广袖角沾到了些纸上未来得及干的墨,温玉言下意识往上拉了拉。 十五却惊讶的看到他手背上,不知何时起了好些红色的疹子。 “王爷,你的手!”她紧张了起来,一时间也忘了什么礼节,顺手将他袖子往上一拉,只见藕白色的手臂上也爬满了疹子。 温玉言对此并不惊讶,生疏的避开她的手,将袖子往下拉好,平风静浪的说,“无妨,已服过药,不日便可。” “好端端的为何会起疹子?”且她认得这种疹子,是吃不得什么东西而起的,所以温玉言也是不能吃某种东西吗?可是他一日三餐未变,也从未见他起过,除了白日里他吃了司徒小姐的…… 十五忽然明白了什么,吃惊的问,“王爷是不能食红豆吗?” 温玉言不言,默认。 十五不明白,又问,“王爷既不可食红豆,为何还要吃?” “她满心欢喜带给我,我总不能叫她失望吧。”温玉言抬手,指尖缓落于刚写的“萤”字之上,轻抚,眼神温柔嘴角含笑,宛如流萤就在他面前一样。 一旁的她默默垂下了眼眸…… 大暑渐过,斜阳照处转烘明,碧树潇潇凉气回,立秋悄然而至,院中几颗桂树枝头已花团锦簇,满院的桂香。 十五为阿卓送物,却见阿卓在房中愁容满面。 “阿卓大人,您是有何心事吗?”她轻声相问。 阿卓叹气,揉着眉心说,“府中银两又快不足了,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已经足够节俭,为何总是月月亏空?再这般下去莫说我们,就连王爷都不够了……” “阿卓大人,可否让十五看看账簿?” 阿卓手一顿,看向她,有些意外言,“你还会看账?” “曾学过一些。”十五道。 阿卓迟疑了下,随便拿了本递给她,说,“诺,看吧。” “是。”十五接过,翻看了起来。 她将账本页页都不能都去瞧了一遍,后又往回翻。 “阿卓大人。”半响她忽对阿卓说,“奴觉得此账有出入。” “哦?有何出入?”阿卓好奇询问,他倒要看看她能瞧出个什么门道来。 十五指着本上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几处根本对不上。” 阿卓仔细瞧了瞧,后知后觉的发现确实对不上,莫名其妙少了几文钱。 “无妨,几文罢了,许是敖姑姑没注意到。”阿卓轻描淡写道,府中的账一直都是交由敖姑姑打理,他只是偶尔瞧瞧。 十五语重心长言,“那阿卓大人可想过,一两银子也是几文钱凑换来的,几文钱自然无伤大雅,可若每本都缺个几文呢?” 阿卓细细想来倒也是,真所谓积少成多,轻如鸿毛的雪也能压断坚韧的树枝。 “那你快看看这些。”阿卓将剩下的账本都给十五看。 就这样十五一闲暇下来,就看府中的账本,足足看了三日,将府中往年和今年的全都一道看了,竟查出府中有几百两的银子而不知所踪。 而作为主管的敖姑姑却一问三不知,气的阿卓将此事禀告给了温玉言。 “王爷,我想那些银两定是被敖姑姑等给私吞了,还请王爷将她逐出府去!”阿卓要求到。 温玉言默了下,说,“罢了,也许敖姑姑有何难处不得已为之,她毕竟是府中的老人了,小惩罚就了了吧。” “是。”阿卓有些不甘心。 离开书房,他就不忍同十五道,“咱们王爷啥都好,就是性子太软,跟清秋娘娘一般,不争不抢,可惜了便宜那腌臜婆!” “王爷说了,可以小惩的,那我们当众训诫敖姑姑,且罚她日后的俸禄补入亏损中,一来可以以儆效尤,二来也为王府省了一笔钱财。”十五提议到。 “这样可以。”阿卓赞许道,“十五,还是你聪明,点子多。” “小聪明罢了。”十五谦虚的回言。 后来阿卓便按照十五所言,将所有人都召在了一起,给了敖姑姑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第九章 往日 敖姑姑脸色十分的难堪,虽眼中有怒却也只能点头哈腰赔礼谢罪。 只是到了夜里,敖姑姑就在十五脸上,甩了一耳光,把糖豆都吓了一大跳,目瞪口呆。 “敖姑姑这是何意?”她摸了下开始发烫的脸问向她。 “你个小贱蹄子!”敖姑姑气愤填膺的骂到,“我自问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害我!” 阿园在一边笑着看戏。 她语气有些委屈的问,“姑姑此话怎讲?我何时害过您?” “账本的事情不是你搞出来的吗!”敖姑姑怒不可遏。 她不满反驳,“账本是我看的不错,但那也是奉阿卓大人之命,姑姑若是身正,又何惧影子斜,说到底还是姑姑咎由自取,怎就赖在了十五头上?” “你!”敖姑姑一时语塞,半响抱胸冷笑道,“十五,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想巴结王爷,所以才这般鞍前马后献殷勤,但你也是鼠目寸光,王爷是众所周知的皇宫弃子,就算你巴结上他也是风光不起来的,你以为他那种人能给你多少体面?你……” 敖姑姑话还没说完,十五忽然就端起了旁边的一盆水,朝敖姑姑毫不客气的泼了过去。 “贱人你想反了天吗!”敖姑姑顿时是大发雷霆,“你们几个给我把这个贱人按住!” 敖姑姑的人点头,马上将她控制住,逼她跪在了地上。 但纵使跪在地上,十五还是倔强的仰着头,直言,“你折辱我可以,但你不能这么说王爷!王爷就算再怎么不受宫廷待见,他也是一朝永安王,不是你这种奴籍之人,可以忽视怠慢的!” 门外的温玉言心尖一颤,他没想到屋里的那个小婢女,到这种时候还想着维护于他。 从出世起,母妃就告诉他,要不争不抢不显不露,奶娘也告诉他,他不像其他人,生母有显赫的家世,他也没有无尽的圣宠,遇事应当宽容忍让,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第一次有人说他是尊贵的,不能被忽视的,就算是流萤也没有说过…… “小贱人!”敖姑姑抬手又要打她,但这时温玉言忽然出现。 敖姑姑等人松开了十五,向他行礼道了句,“见过王爷。” 温玉言瞥了眼角落的她,脖子上还有被掐过的红晕。 面对温玉言敖姑姑心里终究做贼心虚了起来,眼睛也不太敢直视于他。 他也没看旁人,只对十五道,“你,过来。” 她缓缓走到他面前。 温玉言也不拐弯抹角,直言,“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随身侍女,今后同阿卓一同打理府中大小事宜,明日就搬离此处,住我院耳房去。” 众人皆惊。 敖姑姑羡慕又嫉妒道,“王爷,十五一届卑贱之身,而且她年纪小,资历尚轻,怎能管家呢?” “敖姑姑一把年纪,资历深,但管的家月月亏空,十五虽年纪尚轻,却能识字断文算得了账簿,本王瞧着她尚可一试。”温玉言肯定的说到,并拿走了敖姑姑身上的管家牌。 他递给了十五,十五未接,看着他发愣。 “怎么。”温玉言不解,问,“你不愿吗?” 十五摇头,说,“能得王爷赏识是十五之福,只是敖姑姑所言在理,十五资历不足只怕难担重任。” “本王说你担的起,你便担的起。”温玉言不假思索道。 十五还是迟疑了下,又说,“那十五可否带着糖豆共住耳房?” 糖豆顿时满心期待。 温玉言道,“我说过,今后府中大小事宜皆由你来打理,糖豆的去处你随意。” “多谢王爷。”十五马上笑了起来。 温玉言将手中的管家牌再递了过来。 她小心翼翼接过,福了个身说,“十五定不辜负王爷所托。” 糖豆心里开心坏了,但屋子里其他人脸色就不见得好,尤其是敖姑姑和阿园,脸色又黑又臭。 隔天十五和糖豆便搬入了耳房。 “想不到有天我还能住上这样的房间。”糖豆喜不自胜的说,“十五你好厉害啊,以后王府除了王爷和阿卓大人,你就是老大了耶!” 她铺着摇头床笑了笑。 “十五,以后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糖豆眉开眼笑的憧憬。 她一面叠着被褥,一面不紧不慢道,“那可不一定,以后只怕会更难了。” “啊?为何?”糖豆不解。 她轻描淡写的回,“夺人之食,树大招风,你觉得某些人咽的下这口气?” 糖豆细想也是,敖姑姑又岂会是善罢甘休之人。 “那我们该当如何啊?”糖豆顿时又忧愁了起来,方才还欢天喜地眼下当即眉头紧锁。 十五噗嗤一笑,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心态平和的笑言,“没事,有我。” 翌日,晨曦徐徐拉开帷幕,东边的地平线泛起丝丝亮光,宿鸟动前林,晨光上东屋,铜炉添了早香,纱笼灭残烛。 府中上下所有下人都被十五,忽召于后院之中。 “十五,你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被早早叫起的阿园,十分不满的对前方的十五道。 她笑了笑说,“今日召诸位而来,是为了府中事,想必诸位也都知道,从今日起便是由我来打理内院大小事宜,因而王府从即日起要一改往常。” “一改往常?” 众人纷纷迷惑的看向她。 她拿过旁边的账本,对他们说,“从今往后王府的采办,都得列单向我和阿卓大人告知,且得需经我与阿卓大人应许,才能凭据去银库取银两,银库那边从此只看据不看人,无我和阿卓大人或王爷的据者,皆不可取出,还有王府的每分钱去向,都得给我记得清楚明白,一分不少,月底我会亲自查看审阅。” “这样未免也太麻烦了吧?” “就是。” 底下人纷纷反驳了起来,糖豆紧张的看着十五。 “麻烦?”她淡然一笑,不慌不忙的将手中账本丢给他们,他们互传着看了几页,一个个脸色当即大变,原来里面竟记了这些年他们暗自私吞下的银两,可怕的是每一笔钱都清清楚楚。 她缓缓说,“诸位都是聪明人,我想各位心里都清楚,更麻烦的事在这里面,倘若我将这些猫腻,告知官府,你们觉得如何?” 一时间底下的人顿时息了声。 看到他们的态度,她满意一笑,又言,“其实我也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过往的一切我们就将它翻个篇,不论曾经各位做过什么全部都既往不咎重新开始。” “你说的……可当真?”人群中一人试探的问到。 于是她拿回了账本,当着他们的面,将它给烧了。 “十五!”糖豆吃惊,说,“这可是你不眠不休好几天才查来的证据,都还没给王爷瞧呢,你怎么就这么烧了啊!” “既说了要重新开始,那曾经的一切,自然是过往云烟。”十五面上风轻云淡,语气又肯定的说到,可能那些人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继而问,“可还有谁对我有异议?” 刚刚还众志成城反对的人,眼下一个个低下头沉默了下来。 “你们即不语,那我就当各位默认了。”她继续道,“此外除了以上那些,我将府中分为了不同的区域,每人前往糖豆手中领取自己的区域,从此区域的一切皆由负责的人打理,且每月的俸禄也不因等级高低而发放多少,各位做了多少活儿就能得多少俸禄。” 人群中的敖姑姑,抱着双臂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都说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十五,你这官威可真不小啊。” “我让你说话了吗?”她看向于敖姑姑,眼神冰冷严肃,语气更是不给任何情面的说,“敖姑姑也是府中的老人了,应该知晓这连外街乞丐都知的小规矩。” “十五,你什么意思!” 她笑了笑,语气又忽然温和,说,“十五没旁的意思,只是尚且记得刚入府时,姑姑就教导我们训话时,无掌事者示意,一概不许插话,此言十五还日日铭刻于心,想必是姑姑年事已高,有些忘了,十五这才提醒一番,免得让人觉着咱们府中最懂礼的敖姑姑,乃是个不懂礼的粗鄙老妇。” “你!……”敖姑姑顿时语塞,心中是怒火中烧,却又被十五说的哑口无言,无话反驳。 旁边窃笑的糖豆,心里对十五佩服极了,敖姑姑在府中作威作福多年,甚至连阿卓大人也不放眼中,阿卓常被她气的恼火,却又无法拿她如何,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敖姑姑吃瘪,口中明明无半个粗字,甚至看起来像是奉承或赞扬,但却是在句句骂她,实在是高。 后来十五又为王府立下了一套新的规矩下去,府中下人虽皆已看,但照做的还是少之又少。 “十五,我觉得你的法子,效果不太好啊。”糖豆替她忧心道。 她却不急不躁,一面悠闲的晾晒着茶叶,一面说,“不急。” “这还不急?他们都不听你的。”糖豆打抱不平。 “敖姑姑把持后院多年,到底还是有些权威的。” “那我们得想过法子,让那些人听从我们的啊,不然你这个掌事不就成了个虚名?” 十五扭头看向她,糖豆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明所以道,“你,你瞧我作甚?” “没事。”十五笑言,“只是觉得平日里你呆呆傻傻的,有时也有聪明的时候。” 糖豆憨憨的笑了笑,说,“我才不傻,我只是胆子小了些,有些事情我还是懂的,所以十五,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她一边坐下拿过桌上的桂枝,将上面橙黄色的小花朵一摘下,放入膝盖上的竹篮中,一边不紧不慢的说,“要想使人听从,就需得笼络人心,而笼络人心最上乘之法,是利益。” “这样啊。”糖豆似懂非懂的点头。 她闻了闻枝头的桂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公子,这样不妥吧?”楚潇然的小书童担忧的说到。 楚潇然躲在小巷的墙后,探头观察着外面说,“臭丫头上次让爷丢那么大人,这口气说什么爷也咽不下去。” 这对冤家…… 书童无奈摇了摇头。 不久,司徒流萤骑着自己的小马驹走了过来,悠闲的在集市逛着。 “机会来了!”楚潇然从衣中掏出了一个弹弓,弯腰随便捡了几块石子,竖起弹弓对准她说,“臭丫头,看我不把你摔得个人仰马翻。” 说着只见他手一松,石子便以破竹之势,瞬间飞逝而去击中了小马驹的脖子。 小马驹顿时嘶鸣,甩头抬起了前蹄,司徒流萤不知自己马驹究竟是咋了,慌乱的拽紧缰绳。 可马却似疯了般乱跳甩头,剧烈的颠簸之下她只能紧抱住了马脖子。 “她怎么还不摔下来?”楚潇然看着她还在马背上,都有些着急了,他还等着她摔下去,然后自己跑去一顿嘲讽呢,但他没想到司徒流萤居然倔强成这样,甩成这样还不肯撒手。 马驹发了狂,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司徒流萤担心伤到路上行人,尽可能的控制马朝集市外而去。 楚潇然没想到这个司徒流萤,平日里嚣张跋扈,但这时都自顾不暇了,还顾忌到了旁人…… “真是欠了她的。”楚潇然朝她的方向追了过去。 留下一头雾水的小书童在巷子里,茫然的扣脑袋。 “司徒流萤,快从马上跳下来,前面是悬崖!”楚潇然骑着马追了上来,在背后对司徒流萤焦急的喊着。 可司徒流萤什么都听不到,耳边只有狂风的呼啸声。 眼看她就要往悬崖而去,虽然他讨厌司徒流萤,但还没有到要她性命的地步。 情急之下,楚潇然只好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将司徒流萤扑下了马,两人从山坡滚下,他抱着她,连续滚了好几圈才得以停下来。 司徒流萤满头杂草的从地上狼狈坐起,扭头一瞧才发现救下自己的人竟是楚潇然。 “怎么是你啊?”她吃惊道,心里还想着是哪位见义勇为的侠士呢。 第十章 糖糕 “不是我还能有谁。”楚潇然拍着身上的泥土说,“你说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前面有悬崖都不知道跳马?” “我哪知道前方有没有悬崖,你脑子才被驴踢了呢!”说着司徒流萤就没好气的打了他一拳。 “不是,我救了你,你还打我?真是好心没好报。”楚潇然起身想走,可刚动了一下脚,就感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楚潇然是疼的龇牙咧嘴。 “你怎么了?”司徒流萤见他面色痛苦捂着脚,才发现他的脚踝又红又肿。 “你的脚定是崴了,之前我也崴过就是这般,得找郎中看看。”司徒流萤起身向她伸手说,“我扶你吧。” “不需要。”楚潇然打开了她的手,心想自己七尺男儿要她一个女人扶,传出去得多丢人。 他固执的自己攀附着旁边的树站起来,忍着剧烈的疼痛一瘸一拐的往前挪,结果没挪几步就倒在了地上。 司徒流萤摇了摇头,看不下去上前将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以自己瘦小的身体支撑起他那高大的身躯。 “你一个女儿家,与一个男人勾肩搭背,成何体统?”楚潇然向收回手。 司徒流萤却将其按住,说,“难道区区面子,会比你的性命重要吗?走了,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 楚潇然一时竟无言以对。 司徒流萤扶着他,艰难的往前走,可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没走多少路,便开始大汗淋漓体力不支了。 楚潇然见此,说,“这天快黑了,要不你把我放这,先赶紧回去吧,我一个人慢慢回去。” 毕竟一个女子,夜里在外,太不安全了,现在他这副样子,若是遇到个歹徒,他根本不是对手。 “不行。”司徒流萤气喘吁吁又坚定的说,“就是因为快黑了,我才更要赶紧带你离开这里,听闻这片有许多野狼,我不能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你毕竟是为了救我才会如此,若你有什么好歹,我的罪过就大了。” 看着她咬牙前行的样子,楚潇然心里不由生出了些异样的情愫,其实自己变成这样也算是咎由自取吧,只是没想到这丫头这么死脑筋。 楚潇然悄无声息的浅浅笑了一笑。 临近黄昏的时候,司徒流萤终于将楚潇然带到了城门口。 “行了,就到此处吧。”楚潇然对司徒流萤道。 司徒流萤言,“还没进城呢,我得把你扶进城去。” “城中人多眼杂,你闺誉还要不要了?”楚潇然捡过旁边的棍子,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说,“我的脚现在好了些,走进城还是没问题的,你早些回去。” 司徒流萤看着他依仗着棍子,一瘸一拐的往城里而去。 她倒是没想到,楚潇然有时候,也还蛮心细的,还考虑到了自己的闺誉,其实细想他除了风流浪荡了些,倒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到了月底,敖姑姑像往常一般,在房中一面嗑瓜子,一面等库房的人给自己送俸禄来,可左等右等都不见半个人。 逐渐坐不住的人,将门外路过的一婢女叫到跟前,问,“库房的人怎还没来送银两?” “姑姑,府中有规,俸禄得需自己,前往库房领取。”婢女回。 敖姑姑不可置信,说,“连我都要?” “回姑姑,十五掌事说了,府中婢女不分高低,皆为一体。” “这个十五!”敖姑姑愤怒拍了一下桌面,但她又舍不下自己的俸禄,只好起身前往。 库房中领俸禄的人已排上了队,敖姑姑也没管这些,直接走到人群最前头,清咳了一声。 人群前的人赶紧识趣的往后一退,给她让出位置。 “哟,敖姑姑啊,稀客。”账房先生笑言。 敖姑姑心高气傲道,“我此月的俸禄,快些给我吧。” “姑姑您忘了?十五掌事说过,您的以后俸禄都要扣入库房,以填补之前因为您而造成亏空。”账房先生回。 敖姑姑顿时感到尴尬,她原本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那个十五还真敢于自己撕破了脸面。 “那我的呢?”阿园走来道,“我的俸禄给我。” 账房先生翻看了一下,说,“阿园姑娘,您此月没有俸禄。” “不可能!为何我没有?”阿园吃惊,直言,“是不是那个十五私吞了我的!” “阿园姑娘此言差矣,十五掌事早间便已说,府中规矩已改,做多少活儿就得多少银两,且月末做的最差的人,还要罚银两,阿园姑娘您此月做的活儿并不多,也不好,扣来扣去自然就没有了。”账房先生同她解释,“这些都是十五掌事的意思,十五掌事说了,若二位有何异议,大可寻她理论。” 阿园同敖姑姑是一同被气的火冒三丈,众所周知这二人是府中下人群里的霸王,四周的人还真没想到十五真敢动她们。 “阿园姑娘借过。”身后排队等着领俸禄的周老伯轻声说了句。 阿园气愤的走到一边。 账房先生打了下算盘,同周老伯说,“周老,您此月的俸禄是四十文钱。” 说着便将已包好的钱递给他。 周老接过,诧异的说,“先生莫不是算错了?为何老身会得四十文,按理不是二十文吗,怎多出了二十文?” 账房先生解释,“十五掌事说,有罚则有赏,月末干活最多且好的人,便多奖励二十文钱。” “真的吗?那太好了。”周老勤勤恳恳在府中,干最累最脏的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整个人是眉开眼笑,直言,“先前还以为十五掌事只是说说而已,未想竟是真的,十五掌事还真是言出必行啊。” “那往后,我们也会有奖赏吗?”其他人看了纷纷羡慕了起来,一个个迫不及待问向账房先生。 而这时十五恰巧也走了进来,她道,“只要你们能够把活做好,自然人人都有得到奖赏的机会。” “是,掌事,我们一定好好干活!”人们不约而同的开始簇拥起了十五,一个个斗志昂扬的都想成为下一个周老。 于是乎,温玉言发现自己府中,开始发生了巨大变化,那些总是懒散的仆人,竟开始勤恳的干起了活儿,也不再对他敷衍了事,原本杂乱的王府开始变得井然有序,宛如获得新生。 向来不喜欢夸人的阿卓,都忍不住一个劲的夸赞十五,说,“这丫头可真是了不起,王爷您瞧账本做的多漂亮!” 温玉言看了看,确实很漂亮,账目清楚明了干净整洁,可以说是毫无错处。 “十五这丫头虽其貌不扬,但没想到,却是一管家的好手,短短时日就把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不错不错,王爷还真是慧眼识珠。”阿卓竖起大拇指。 温玉言笑了笑,说,“你还好意思说。” “我毕竟是男子嘛,能把王府管成那般,已经很不错了,以后有了十五我可就轻松啦。”阿卓想到自己,再也不用同那些女人打交道,就心里美滋滋。 温玉言合上账本,又言,“十五虽聪慧,但毕竟年纪尚轻,你还是要多帮衬些。” “好,小的明白。”阿卓点头。 夜里,十五在烛光下仔细的绣着荷包,绣花的手法并不是很熟练,总是反复拆扯。 “十五,你绣荷包是要给自己的心上人吗?”糖豆凑过来好奇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在昏黄的的烛光下,笑了笑…… 隔天,十五端着刚出炉的糕点,步入书房送到温玉言的面前,说,“王爷,这是奴用院中桂花做的糖糕,您尝尝?” “你做的?”温玉言问。 十五点头,期待的看着他。 他放下笔,拿了一块尝了尝。 “王爷,味道如何?”十五期许的相问。 温玉言点头,言,“很好吃,我还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糕点。” “那就好,王爷。”她笑言,“院中这么多桂花落于泥里未免太过浪费,奴想将它们都做成桂花糖糕,然后拿出去变卖为府中挣些银两,您觉得如何?” “眼下府中皆由你打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嗯。”十五开心一笑,低眸又瞧见,他的纸上写着一首小诗——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脸上的笑意又逐渐淡去,她犹豫了下,问,“王爷,可是想司徒小姐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温玉言抚着文字叹言。 十五小心试探地说,“王爷,奴有句话,不知当问不问……” “何问,你说便是。”温玉言随意道。 她迟疑再三,终忍不住问,“司徒小姐是王爷的心上人吗?” 温玉言不否认,笑着默认了此言,又反过来问十五,“十五,你觉得流萤好吗?” 他果然是喜欢的…… “当,当然好啊。”她语气有些生硬的回,“司徒小姐,花颜月貌活泼开朗,只怕在天盛无人不为之倾倒吧,她若能与王爷喜结连理,自是佳偶天成。” 温玉言微微笑,言,“流萤是真的很好,我自幼人微言轻,在翰林院时也不受同窗待见,母妃被打入冷宫后,他们对我更是避而远之,只有流萤她不在意任何非议的眼光,来到我的身边与我交好。” 还记得第一次与流萤相遇的时候,她就在他的纸上写下了这句诗,笑盈盈的指着上面的“流萤”二字,说,“这个就是我的闺名,往后你我便是友人啦。” “流萤是我在翰林院,感受到的第一缕温暖,我想娶她,想用一辈子去感激她。”温玉言真心实意的说,看向十五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见她低垂着眼眸,似有些落寞,他不解,好奇的问,“十五,你怎么了?为何我觉得,你脸色似不太好……” “啊?没有啊。”十五当即抬起了眼眸,冲他笑道,又拿过桌上的茶杯说,“王爷,茶凉了,奴为您换一壶去。” “好。” 十五福了个身,端着茶杯离开了书房,脚步有些沉重, 茶壶“咕咕”作响,白烟从壶嘴飘出,十五在虚无缥缈的烟雾中,看着手中已经绣好了的荷包发了呆…… 温玉言从朝堂上回来,十五和糖豆正在搬东西。 “十五,你这是要做甚啊?”阿桌不解问到。 她抱着一大坛子桂花,回,“去集市卖桂花糖糕。” “可是,你这都没做,买什么?”阿桌看着她一堆零零散散的东西,一头雾水。 温玉言也不懂,按理说卖糕点,因是需提前做好,然后再去卖,可十五的桂花糖糕都是个半成品,蒸都没蒸。 她忽然卖起了关子,说,“倘若你们想知道,不妨随奴去瞧瞧?” 温玉言起了兴致,道,“好。” 他倒要看看,这个十五的罐中,又会卖什么药。 于是温玉言换下朝服,便随着十五前往集市。 集市中早已车水马龙,此起披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十五来到了早就选好的地方,那处还摆好了两张桌椅,每张桌边还插着两根竹竿,上绑着油纸伞。 “十五,你卖个糕点,怎么还摆上桌子了?”阿桌好笑道,“你又不是卖混沌抄手的。” “稍后便知。”十五依旧先不做解释,搬下桌上的长椅擦了擦,对温玉言说,“王爷,阿桌大人,请落座。” 温玉言点头坐了下去。 “糖豆生火。”只见她吩咐了句糖豆,然后又招呼其他几个家仆提水倒入锅中,将蒸笼一个个架上,随后便将做好的桂花糕放入蒸笼中。 阿卓看她忙来忙去,摇着头嘟囔着,“也不知道这个十五怎么想的,您看旁人都是在家做好了,再拿来开卖,她倒好非要搁这来蒸,现在这么辛苦等会还哪里的力气再吆喝啊?” 温玉言不语,拭目以待着。 片刻,锅中的水开始沸腾,蒸笼里冒出一阵阵白烟,过了会儿,一股股香甜的味道,便从蒸笼中飘了出来。 “王爷,好戏要开始咯。”十五笑言,从担子中又拿出一把大蒲扇,她打开了一屉蒸笼,对着它慢慢扇动了起来。 “什么东西,好香啊!” 温玉言只见路上的行人,纷纷被这浓郁的香甜气,逐渐吸引了过来。 第十一章 改观 十五端了几屉桂花糖糕,放于另一个桌面上,然后又从担子中拿出铜锣,只见她敲了敲,像模像样的说,“各位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香甜可口的桂花糖糕,老少皆宜,不买不要紧,可以先尝尝啊,不要钱。” “什么?不要钱?这不是让人白吃吗?”阿卓当即惊讶。 温玉言也很诧异。 一位老人家问向十五,“这,真不要钱啊?” “婆婆真的不要钱。”十五给她递了块说,“您尝尝,要是觉得好吃呢,就买,不好吃,咱们也绝不收一分钱,而且各位也可以带走一些。” 说着她又拿起一碟糖糕,给了旁边几个眼巴巴看着的孩童。 见此,其他人也就放心大胆的吃了起来,吃完后那些人便散了,也没几个人买。 阿卓摇头,对温玉言说,“十五到底是个女子,哪里会做得生意。” 只是叫阿卓没想到的是,他话还没落多久,方才那帮人又回来了,并且还带来了更多的人。 “我跟你说,这糖糕我刚尝过了,特别好吃,你也快买一点回去。” “娘亲,我要这个!” 人们七嘴八舌的向十五买了起来,渐渐的她的小摊前人群越来越多,糖豆等人是忙的不可开交。 而这时,阳光从云层而出,她绑的伞恰巧挡住了这烈阳。 “十五,你这也太厉害了吧?”从开始到现在她就叫卖过一次,但却弄来了这么多人,方才还觉得她不行的阿卓,眼下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十五笑言,“卖吃食,它的色香味,往往比叫卖更能吸引人。” 所以她故意到这才来开始蒸,就是因为糖糕刚出锅时,其香味是最浓烈的时候。 “原来如此……” 温玉言恍然大悟的笑了笑。 “小哭包?” 身后忽然传来了流萤的声音,温玉言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转身一看还真是她。 “流萤!”温玉言顿时喜出望外。 司徒流萤上前,笑道,“原来是你们在卖东西啊,卖的什么好香啊!” “是十五做的桂花糖糕。”温玉言扭头就对她吩咐,“快些给流萤小姐拿一份来。” “是。”十五很快便给她拿来了一份。 温玉言道,“流萤,你尝尝,十五的手艺挺好的。” “这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司徒流萤伸手想拿,但却又不甘的收了回去,说,“还是算了吧,我下次来你们府上吃好了,今日我怕是吃不了。” “为何?”温玉言不解。 司徒流萤叹气,有些小气愤说,“还不是都赖那该死的楚潇然!前些日我的小马驹忽失控跑向了悬崖。” “什么!”温玉米当即紧张,上下打量她说,“那你可有伤着?” 司徒流萤摇头,言,“没有,我被楚潇然那厮恰巧给救下了,但是他却因我折了腿,我心中过意不去,就登门道谢,没想到那厮竟得寸进尺,要我照顾他。” “那你同意了?” 流萤点头,“没办法,我也不愿,可他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管的话又觉得自己太无情,就当我倒霉吧,姑且先伺候他一阵。” “要不,让我来替你伺候他去吧。”温玉言道。 流萤拒绝,说,“不必了,毕竟是我欠他的,我自己还。”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东西,又言,“小哭包,我要去给那厮送东西去,先不跟你说了,改日再叙。” 司徒流萤一边说,一边朝前跑了去…… 楚潇然坐在床榻上,吐着葡萄皮,缠着布条的腿,搁在凳子上左右悠闲的摇晃着。 “楚潇然。” 司徒流萤的声音传来,他摇晃的腿赶紧一停,方才还悠哉的嘴里当即面露痛苦。 她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说,“诺,你要的荷叶叫花鸡!” 看到这叫花鸡她就来气,好好鱼汤不喝偏要吃叫花鸡,害得她几乎跑了大半个皇城才买来。 看着她递来的叫花鸡,楚潇然却没有接的意思,只是象征性抬了下又无力垂下去,语气故意很虚弱的说,“我手没力,要不你帮我弄个腿儿呗。” “你是腿伤了,又不是手伤了,为何手会无力?”司徒流萤质疑。 楚潇然咳了几声,说,“大小姐,我已经一天未入食了,哪里还来的力气,罢了,你若不愿,我也不勉强你,就让我这个救命恩人饿死吧。” 看着他腿上的伤,司徒流萤又不忍。 “真是欠你的……”司徒流萤自怨自艾的将叫花鸡放桌上,给他扯下一只鸡腿放入他手中。 楚潇然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 “你要吃吗?”楚潇然一面吃,一面问她。 “我不要。”司徒流萤吐槽,“你真是个怪人,好好的家不住,住客栈。” “家里,哪有外头逍遥。”楚潇然吊笑道。 看着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司徒流萤翻了个白眼。 懒得看他,她转身走到窗边,看向窗外的风光。 今日的天气还算不错,楼下车水马龙,看着路边那些衣衫褴褛,端着破碗跪地讨钱的人,司徒流萤不解有些奇怪,说了句,“近日,为何城中多了好些乞丐?” “那可不是乞丐是流民。”楚潇然拿过床边的拐杖,撑着走到司徒流萤身边,说,“听说漠北又将丽遂城献给了九洲,而这些便是漠北丽遂无家可归的百姓。” “献城的是国家,受苦的却是百姓,还好我并未生在漠北。”司徒流萤庆幸。 楚潇然笑了一声,转身靠在了窗户边,对司徒流萤说,“你以为我们的国,又能好在哪里去?” “我天盛是唯一,让九洲有所忌惮的国,漠北百姓颠沛流离,在他国脚下苟且偷生,而我国百姓却能够衣食无忧,安居乐业,自然是好的。”司徒流萤不服反驳。 楚潇然看向街上,说,“如果天盛真如你口中这般,那为何还会有朝不保夕的乞丐?为何还会有衔草卖子的景象?” “这个……”司徒流萤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楚潇然意味深长言,“你觉得百姓衣食无忧,那是因为你身处衣食无忧之境罢了,人的目光是有限的,眼前的光明并不代表天底下处处光明,天盛并不只有皇城。” “楚潇然。”司徒流萤忽然好奇,问,“你为何迟迟不愿入朝为官?” 其实楚潇然一直都是文武双全,在世家公子中,是很出类拔萃的,就是老爱干出格的事,说话吊儿郎当浪子做派,所以叫人总觉得他像烂泥。 “我不愿被拘着束着。”楚潇然扭头看向她,“我心向自由,更重要的是,如今陛下昏盲,官场腐败,朝堂上你看着都是人,到了晚上,可就不一定了。” “你别看天盛如今欣欣向荣,实则不过是为天子编排的一幕幕好戏,天子乐在其中,可长此以往,终有一日,我们也会变成漠北吧。”楚潇然望向天空,语气忽然严肃,凛冽的丹凤双眸中,满是惆怅。 看着他的样子,司徒流萤忽然觉得,楚潇然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以前她只知他是整日饮酒作乐的纨绔子弟,可眼下这个人似乎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甚至比她还要懂得更多。 楚潇然回眸,发现她痴痴的看着自己,于是好笑道,“你看着我作甚?” “啊?我……”司徒流萤回了神,有些语无伦次的说,“我在想,等你腿好了,我们也就两清,这个……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府了,告辞。” 她有些慌乱的离开了房间。 两清吗? 楚潇然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不知为何他似乎并不想与她,这么快就两清了…… 雨后的长柳街,总是心旷神怡,屋檐残雨颗颗坠下,有的砸在了青石台阶,有的落于嫩草,压弯了叶片,袅袅炊烟从屋顶升起,飘然随风而去。 温玉言闲步于前,十五静静跟随其后,脚步轻细,有时他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可只要他回首,便能看到一双眼,对他弯成了月牙,她一直都在,不近不远,半米间距…… 前方一老人,在担前敲着铁块,温玉言见此轻笑了一下。 “王爷,喜欢叮叮糖?”十五总是很快觉察到他的欢悦。 温玉言摇头,说,“不是很喜欢。” “那王爷为何要笑?” 温玉言笑回,“只是偶然想起,流萤以前很喜欢,后来还粘掉了牙。” 粘掉的还是门齿,笑起来就会有个黑洞,堂上人总嘲笑她,楚萧然还总嘲她讲话漏风,但他却觉得可爱极了。 这也许就是爱慕一个人吧,仅仅只是念起,都能叫他如此开心。 十五笑着,却垂了目光。 忽然远处一阵骚动,温玉言和她一同看去,只见一男子拽着一女子的衣裳,说着,“娘子,孩子病的快不行了,你就快随我回去,别与我置气了可否?” 那女子甩着他的手,满脸疑惑又着急的回,“你是何人啊?我根本不认识你!” 可那男子硬是把那女子强行拽走了。 “去看看。”温玉言觉得事出有疑,带着十五悄悄跟了上去。 女子被带到了巷子,又来了两名壮汉围住了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女子害怕的质问于他们。 其中一男子奸笑的回道,“小娘子别怕,是你的福气到了,咱们薛大人看上了你,邀你前往将军府一叙。” “不要。”女子直摇着头说,“我不去,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她跪了下去磕头哀求道,“各位大人,我家相公还卧病在床,等着奴家回去照料,还请各位大人行行好,放过奴家。” “相公?”几个大汉笑了起来,一个抬起了她的下颌,说,“小娘子,被薛将军看上的人,哪里还会有相公,你不走也得走。” 说着他们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用麻袋将其套上。 “可恶!”温玉言捶了下墙,捏着拳头就要冲上前。 十五赶紧拉住了他的手臂,紧张的说,“王爷,不可!” “为何不可?他们这是在强抢民女!”温玉言愤愤不平。 十五拽紧了他,说,“可他们是大将军薛罡的人!” “薛罡的人又如何?薛罡的人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谁在哪!” 就在他们争论不休时,忽然其中一人,冲他们的方向质问了起来。 十五赶紧抬手就捂住了温玉言的嘴,将他整个人按在了墙上。 她向来遵纪守礼,对他从未有半分逾越,如此行为倒叫温玉言意想不到,他呆呆的看着她的眼,也忘了将她推开。 那人一步步走了过来,听到越发靠近的脚步声,她不由屏住了呼吸,整个身子往温玉言身上贴近了些,尽量隐藏住二人的身形。 温玉言还从未与女子的身体,靠的如此近过,就算是同流萤也从未如此…… 眼看那人越来越近,情急之下十五学了几声猫叫。 那人脚步一停,身后的人直催促着,“猫而已,大惊小怪,快走吧,再磨蹭下去,将军怪罪起来,你担当的起吗?” “行了知道了。”那人转了身。 十五探头,看着他们将人塞入了一辆马车,驾车远去。 她总算得以松了一口气,扭回头无意与他的目光对上,这才想起自己还死捂着他的嘴,掌心下是他温软的唇,他眨了眨清澈的眼睛,像只小兔子,莫名透着无辜。 意识到自己的僭越,十五赶紧收了手,松开了温玉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刚刚捂的太重了,温玉言满脸通红。 “方才情势所逼,还望王爷勿怪。”十五低头向他致歉。 温玉言不语,跑出巷子,可是那些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上茶楼俯视街道,也再寻不到。 “你方才为何要阻我!”温玉言有些生气道,“我虽人微言轻,但对付那几人,还是有些权威的,十五,你不该阻我。” “王爷以为你对付的只是他们吗?他们不过是些奉命办事的喽啰,要救那位姑娘,你真正要对付的,是薛罡,是整个将军府,是他的千军万马。”十五低下头,道,“恕奴直言,您救不了,不但救不了,还会因此而引火烧身。” 第十二章 弹劾 温玉言语塞,他不得不承认,十五说的对,他确实没有能力去对付薛罡,更何况是他的万千兵马,他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王爷罢了,可是…… “那姑娘太可怜了。”温玉言惋惜,语气沉重。 “王爷您往楼下看看。” 温玉言顺言低头看去。 十五语重心长道,“路边跪地乞讨的乞丐不可怜吗?卖身葬父的孩子不可怜吗?跛脚还要拉车的不可怜吗?这世道可怜之人何其多,就连王爷你,何尝不是个可怜人?” “难道就因为多,所以便一个,都不保护了吗?”温玉言反问。 十五言,“王爷,保护一词,看似轻如鸿毛,实则重于泰山,不是任何人都能抗起的,保护只属于强者,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谈保护,而我们要谈的是自保,如果连自家性命都无法保全,您又如何保全它人的性命?” “倘若王爷真想保全这些人,那就去成为强者。” “强者……”温玉言苦笑了一声,沮丧的说,“我一无权,二无势,又如何成为强者?” 他有的不过是,父皇的厌恶,和一个被困冷宫的母妃。 “那我们就谋权夺势。”她看向于他,抱拳朝他掷地有声的说,“只要王爷愿意,十五愿助王爷,在朝堂闯出一番天地!” 温玉言心中一怔,很难想象这竟是一个女子敢说出的话,眼前的十五昔日还稍带唯诺,可现在却目光坚毅果敢,毫无怯意,可惜他怯了……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谋权夺势稍有不慎,必将粉身碎骨血流成河,牵连数人。” “那又如何?成大事者,必将有所牺牲。” 温玉言摇了摇头,说,“不,我不要牺牲,我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那王爷就会一直是被伤害的人啊?王爷不想改变现状吗?王爷就甘心被人处处轻视吗?” 温玉言迟疑了下,想起了一些母妃的话,母妃告诉过他,要多记得旁人的好,以德报怨心存善念,不要去争强好胜,凡事多包容…… “我虽受人轻视,可也远离了朝堂不少纷争,我这一生所求不多,只愿母妃康健,愿能与心上人,安稳度余生,岁岁常相见。” “倘若终有一日,他们要伤害于您呢?” “不会的。”温玉言道,“我挡不了他们的道,只要我多加忍让,他们就不会拿我如何。” 其实现在静下来想想,他还有些感激方才,十五拉住了自己,她说的对,世上可怜之人何其多,连他自己都是个可怜人,又何谈帮助之资,差点因为一时冲动,而辜负了母妃的教诲。 温玉言看了眼底下趴在地上,食剩菜剩饭的老乞丐,无奈叹了声,道“走吧,天色不早了,回府。” “王爷……”十五欲言又止的垂下了头。 楚潇然翘着个二郎腿躺在竹椅上,一面磕着花生,一面忍不住同身后给他锤肩的寒暄,“小凳子,我忽然觉得,司徒流萤似乎没那么讨厌了。” “公子,你终于这么这么觉得了。”小凳子手一停,直言,“小的早就觉着,司徒小姐招人欢喜的狠,我要是能娶得像司徒小姐这么貌美的姑娘,只怕做梦都要乐醒。” “有,有那么好吗?”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司徒流萤确实貌美,而且也不知从何时起,他竟越瞧她越觉得她好看,搞得他现在看花楼的那些女子,都感觉索然无味了起来。 “不好,那为何您还要半夜念司徒小姐的名字,小的细细数了昨日你就说了八次!”小凳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好奇问,“公子,您不会是真被我一语成箴,喜欢上司徒小姐了吧?” 楚潇然笑了笑,扭过头对他抬手,就是一记爆栗,道,“胡说八道,小爷才不会看上,那母夜叉的。” “那您为啥,明明腿都好了,还装作没好,让人家照顾你。”小凳子揉着脑袋嘀咕。 “我……”其实他也一时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干嘛,按理说他应是恨不得离她远远的,最好这辈子别再见,可现在他竟希望日日见得她,哪怕同她拌嘴他也乐在其中。 所以,我究竟是怎么了? 楚潇然不禁陷入沉思…… 温玉言上朝时,见到薛罡正与其他大臣交谈甚欢,其实单这般看,根本看不出薛罡会强抢民女。 薛罡笑着回过头,刚好撞上温玉言的目光,温玉言赶紧低头避开。 几日后,温玉言与十五闲步于街,过桥时恰巧遇上了,从乔另一面上来的司徒流萤和楚潇然。 “流萤!”温玉言一见她,便笑了起来。 司徒流萤也很开心,拍了下他的肩,笑道,“小哭包,你也出来游玩啊?” 温玉言摇了下头,回,“出来散散罢了。” 旁边的楚潇然瞥着聊的热火朝天的二人,尤其流萤对温玉言那喜笑颜开的模样,看得他心中竟生出了好些不爽快,眉心紧促,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可就在这时,远处忽传来了一声尖叫。 “怎么了?”司徒流萤不解。 几人好奇,便朝尖叫声而去,他们挤过人群凑到最前面,结果却叫他们大吃一惊。 地上竟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 那女子闭着双眼,显然已经没气了。 温玉言和楚潇然赶紧闭上了眼,但温玉言又觉得这女子怎么有些眼熟,于是再三思量悄悄的又看了眼她的脸,这才猛然想起,这女子居然就是,上次被薛罡掳走的那位姑娘。 女子表情狰狞扭曲,司徒流萤看着害怕,不由自主往楚潇然和温玉言,二人身后躲了躲。 她拽紧了温玉言的袖角,温玉言觉察到了她的不安,便回头同她温柔的说,“没事,流萤,别怕。” “不是吧,这个都怕?司徒流萤你好娘啊。”楚潇然痞笑着调侃道。 司徒流萤抬腿就踹了他一脚。 四周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十五缓步走近,在尸体边单膝蹲下。 其他恨不得退避三舍的人,对于她此举又惊又诧异。 温玉言只见她,一言不发神色严肃,他想十五应该也认出来了。 她目光扫过尸体,只见女子身体上,有多处伤痕,有的是似鞭类所致,有的似棍类所致,无法想象在生前这位姑娘究竟遭遇了,怎样可怕的事情。 她也没想到,堂堂兵马大将军,居然禽兽成这般。 “官府办案,其他人,通通闪开!” 一大帮官兵蜂拥而至,围观百姓赶紧退到两边。 温玉言看去,只见顺天府姚宗海,同他的公子姚顾川,骑着马缓缓走来。 “姚大人,别来无恙啊。”楚潇然冲马上到人喊了句。 姚宗海下了马,向楚潇然和温玉言,行礼道,“下官,见过楚公子,王爷。” “姚大人,姚公子,安好。”温玉言作揖向二人回礼。 他有撇向十五,只见扯开了自己的衣带,将外衣脱了下来,盖在了尸体上。 这一举动让姚顾川眼前一亮,他只见那个遮面的姑娘起身走到了他们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姑娘为何要为一具尸体盖衣?你与此人乃是旧识?”姚顾川好奇问。 十五摇了摇头,回,“奴只是觉得,死者为大,应当敬之。” “姑娘所言甚是。”姚顾川对眼前女子,不由倒是生了几分钦佩…… 回府的路上,温玉言一直沉默不语,晚膳也只食了一点点。 夜间他辗转反侧迟迟不得入眠,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出现白日里那姑娘的惨死的模样。 末了,他终是躺不下去,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目光无神沉寂在黑幕中。 “十五,今日你靠那尸首如此近,你不惧吗?” 耳边响起傍晚他问十五的话,十五同他说,“人死了,不过一具僵硬的皮囊,又能对你做什么?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人,你不知他是黑是白,是明是暗,不知道他会不会随时在背后捅来一刀。” 温玉言轻叹了一气,掀开被褥下了榻,点燃了案桌上的蜡烛,持笔开始低头写了起来…… 朝堂之上,百官文武齐聚,天子坐明堂,有些疲倦的静听各司上报的大小事宜,待底下无声后,他看了眼旁边立着的海公公。 海公公领意,抬头声音不大不小的,同朝下喊了句,“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温政良刚欲起身,就听朝堂之下,忽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父皇,儿臣有本启奏。” 众人顺声望去,竟不成想是温玉言! 温政良意外,坐了回去,道,“哦?准。” 温玉言握紧了手中的奏折,忐忑不安的从他那个常不被注意的角落走了出来,穿过人群缓缓来到了正中央。 这是他首次能够立于这样的位置,整个腿都不禁有些虚浮。 “儿,儿臣要奏……”他双手托举着奏折,朝上之人凛若冰霜,浑身透着不可言喻的赫斯之威,文武百官也齐看他,无形的压迫使得他不由喉间发紧,声音也开始微颤,但他知道,此刻他已不能回头,于是乎,他深吸一气,咬牙抬眸对上那个他从不敢,对上的威严目光,道,“儿臣要奏威武将军薛罡,强抢民女杀人抛尸!” 朝堂上立刻引起一阵哗然。 薛罡眼神一惊,但面色倒是镇定。 “薛罡?”温政良看向于他。 他出列走到了温玉言身边,对龙椅上的人样子茫然的回,“陛下,臣不知,臣冤枉!” “永安王,你为何要奏他,强抢民女杀人抛尸?”温政良质问于温玉言。 温玉言没想这薛罡胆量如此之大,朝堂之上也敢欺瞒陛下,丝毫不惧这欺君之罪。 他回,“儿臣亲眼所见,威武将军的人将一良家女子,强行拖入马车,几日后那女子尸首便出现在了风雨桥长街。” “启禀陛下。”姚宗海出列,言,“昨日风雨桥长街的确发生了一起命案,” 温玉言看向薛罡,他依旧镇定自若,反而还反问于他,道,“王爷口口声声说,臣强抢民女杀人抛尸,可有何证据?” “风雨桥命案,而且是我亲眼所见,那女子被带入的是将军府的马车。”温玉言回。 “王爷有所不知,臣向来洒脱,连府中下人都会借于马车,倘若有人栽赃陷害也并无可能吧,至于风雨桥的命案……”薛罡又问向姚宗海,“敢问姚大人可查出什么?” 温政良示意姚宗海说,姚宗海回,“启禀陛下,经微臣查验,死者为城南村张氏新媳,尸首上有多达六十处大小不等的伤口,为鞭伤与棍伤,死前已被人折断三根肋骨,且经受过多番凌辱,死因为颈椎骨断裂而亡。” 温玉言听着姚宗海的这些话,心惊的暗自捏紧了拳心。 薛罡不慌不忙又问,“姚大人可说完了?” 姚宗海点头,言,“目前是臣所查所有。” “那可有确凿的物证?” “死者,全身不着寸缕,无物证。” 薛罡对温政良道,“陛下,官府办案,向来人证物证俱在,连物证都没有,仅凭王爷的片面之词,又如何能证明是微臣所为?” “我没有撒谎!”温玉言没想到他竟如此善辩,着急了起来。 薛罡言,“王爷,微臣没有道你撒谎,你如此紧张作甚?” “我……”温玉言一时语塞,薛罡的目光暗含杀气,在无声的警告与威胁着他,如此凌冽的目光使得他不由生了惧,下意识的低头避开。 薛罡继续道,“风雨桥案更是不能证明是微臣所为,它只能证明有人杀人罢了,若要将这二者非要并在一处,栽在微臣头上,恕微臣不能接受!” “陛下。”长孙太保站出言,“薛将军忠肝义胆,为人廉洁自律,是断不可能作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的。” “是啊,薛将军为我天盛立下汗马功劳,如此领人发指之事,绝不能是他所为。” “薛将军的夫人乃是天盛一大才女,薛将军与其夫人相濡以沫,是天盛家喻户晓的一段佳话,他又怎可能看上一村妇,简直慌缪至极,还请陛下明鉴!” 其余官员,纷纷站出来,同为薛罡辩明。 而温玉言则孤立无援。 第十三章 倾诉 薛罡又故作痛心疾首的说,“微臣为天盛鞍前马后,如今却还要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陛下,微臣甚感心寒。” “薛爱卿见谅。”温政良安抚,转而怒气冲冲的责骂向温玉言道,“永安王,你不经查证随意奏本,你当朝堂是可随意言谈之地吗!” “父皇息怒。”旁边的太子温慎言忙道,“二弟顾事不周,但还望父皇看在二弟是心系百姓的份上,饶他一次。” 温政良似是压了压怒气,指着温玉言疾言厉色言,“罢了,念在太子为你求情,朕姑且饶你一次,还不快向薛将军赔礼道歉!” 眼前人分明就是杀人凶手,而他竟还要向他赔礼道歉,温玉言心中不甘。 温慎言见他迟迟不为所动,便走到他身边,悄悄轻言了句,“二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些致歉。” 温玉言紧捏的拳头,松了开来,带着满腔怒气,忍这内心的那份屈辱,向薛罩缓缓作揖赔礼。 好在薛罡并没有纠缠不休为难于他。 “行了,退朝。”温政良厌恶的看了眼温玉言,起身有些恼火的愤然离去。 温玉言失意的转身欲走,薛罡叫住了他,道,“王爷向来沉默寡言,未想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温玉言回头看他,薛罡笑了起来,满脸的得意…… “二弟!”温慎言追了出来。 “皇兄。”已离开朝堂的温玉言停下了脚步,转身向已经来的自己面前的温慎言,行了一礼。 温慎言拍了怕他的肩,道,“二弟,我信你。” 温玉言原本失落的目光,出现了一丝光芒,有些不确定的问,“皇兄真信我?” 温慎言点头,说,“你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我信你说的一切,只是你太冲动了。” 温玉言心中一暖。 “皇兄教训的是,方才多亏皇兄为我说情,臣弟感激不尽。”温玉言抱拳欲鞠躬。 温慎言赶紧抬住他的手,说,“二弟言重了,你我血浓于水宛如手足,区区此事不值一提。” “真没想到薛罡竟做出此等事情。”温慎言愤愤不平,又问,“二弟当真没有物证?” “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来得及。”温玉言回,现在想想他当时就因好好寻一下,如今是后悔莫及。 温慎言只好叹了一气,又问,“那当日仅有你瞧见了吗?可还有旁人,多个人证也是好的。” 温玉言想了想,说,“有,我的侍女十五,她那日同我一道。” “如此甚好,二弟可否带我去见她?兴许我能从她口中得到什么新的线索,本太子绝不允许这样的人逍遥法外!”温慎言义愤填膺。 温玉言点头,于是便带着他回了府。 “阿卓,把十五叫来。”温玉言吩咐了句。 阿卓麻利的跑到后院,十五还在院中的池边喂小鱼。 “十五!”阿卓急匆匆跑来,说,“你快太子殿下要见你!” “太子殿下?”一边扫地的阿园,当即丢了扫帚,跑来兴奋的说,“阿卓大人,我也想去!” “你去作甚,太子又没传召你。”阿卓无语道,“太子殿下只召了十五,你还是好好扫你的地吧。” “十五,你快些随我去。”阿卓拉过她急切道。 十五脚步却没动,定在原处,只问,“阿卓大人可知,殿下为何要召见奴?” “我不知道,王爷就说,要我带你去见太子殿下。” 她默了下,言,“阿卓可否允许奴回房,稍加梳洗一番?奴现在这副样子,只怕要殿前失仪。” 阿卓见她一身泥,确实不适合,只好点头道,“那你快些。” “是。”十五福了个身。 阿园冷笑,“就你这种容貌,怎么打扮也是无济于事,面纱可得遮好了,可别吓着殿下连累了我们。” “多谢阿园姐姐提醒。”她没恼,面带笑意的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见她离去的背影,阿园心里不是滋味,气愤的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子,以此泄愤。 过了会儿,阿卓带着十五前来。 “永安府掌事十五,见过太子殿下。”她跪下,朝拜了一礼。 “你就是十五?”温慎言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于她。 “是。” 温慎言打量了她一番,问,“为何以面纱示人?” 她回,“奴面容丑陋,恐惊着殿下。” “原来如此”温慎言抬了下手,道了句“平身吧。” “是,多谢殿下。” 她缓缓起了身,双手合身前低着头。 温慎言道,“本太子有事要问你。” “太子殿下且说,奴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温慎言满意道,“本太子且问你,你是否同王爷见过将军府的人,将一女子强行带入了马车?”温慎言盘问。 十五回,“是。” “你如何确定是将军府的人?” “其实奴婢也不是很确定,就是依稀听见他们自称是将军府的人,而且马车也好像是将军府的。” “就这些?再无其他?” 她一下又跪了下去,紧张的言,“殿下恕罪,当日事出突然,奴婢惶恐至极,实在是记不清了。” 温慎言瞥见她的手微微发着颤,勾唇一笑问,“你很怕我?” 十五手抖的更厉害了,直言,“殿下威震四方,奴不得不惧。” 温慎言轻笑了一声,转头对温玉言道,“二弟你这掌事,胆量还需再练练。” 温玉言微微笑了笑。 “行了,你退下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明白。”温慎言话中有话的对她交代到。 “奴明白。”十五拜了拜,起身离去。 刚回后院,就传来那尖酸刻薄的声音,说,“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殿下仁爱,不忍奴一直站着,便吩咐奴先退下了。”她转身对阿园道。 阿园嘲讽,“我看是某人太碍眼了吧,殿下看不下去了故才遣之。” 说着,她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十五眼珠一转,话锋一转对阿园说,“阿园姐姐应该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吧?阿园姐姐也不必难过,十五可以同姐姐讲讲殿下的风姿。” “你说什么呢!”阿园笑容一顿,当即怒道,“不就是见了太子殿下一面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十五表情真诚的说,“至少,我见过殿下,而姐姐这种身份,只怕一辈子也很难得以相见,十五也是好心。” “谁要你的好心!”阿园挥手就是一耳光打在了十五的脸上,怒不可遏的将她推倒在地,揪住了她的衣襟。 “阿园姐姐,你这是做甚?”十五在地上胡乱挣扎。 阿园一边扯她头发,一边破口大骂着,“不过是个掌事还真以为高人一等吗?见过殿下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耀武扬威到我的面前,我认识殿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两人扭打在一团,十五处于下风被阿园连扇了好几个耳光,幸得后来了人,这才将她二人拉开。 阿园抓花了十五的脸,糖豆为她抹药的时候,越抹越气,愤愤不平道,“这个阿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嚣张气焰,你好歹也是一府掌事,她怎么能打你呢?” 十五笑了笑。 糖豆诧异,不能理解的说,“你还笑得出来,看看你自己都被她打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笑的。” “我不笑,难道哭吗?这样岂不是让她更开心?”十五笑言。 糖豆想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 “而且……”十五抚上自己被打的脸庞,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意味深长的说,“我这一巴掌值了。” “值?”糖豆都被十五说懵了,她可没见十五捞到什么好,倒是浑身是伤。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十五轻描淡写的说到,又倾身朝铜镜靠近了些,看了看额头的伤口,说,“糖豆,明日陪我去采购些,金创药吧。” “嗯。”糖豆点头…… 次日,十五便带着糖豆去药铺买金创药。 “十五。”糖豆抱着一堆药,不解道,“为何你忽要买如此多的金创药啊?” 起初她还以为十五是给自己买的,可怀中这一包袱,她一人用显然不会。 十五拿过她怀中的金创药,抱着回,“经过昨日的事,我忽然想到,受伤之事不可避免,府中多备些金创药总归是好的。” “哦哦,我明白了,这叫以备不时之需!对不对啊十五?”糖豆恍然大悟。 十五戳了下她的小脑袋,笑言,“嗯,糖豆真聪明。” 糖豆嘿嘿一笑,又伸手说,“给我拿吧。” “不用,我拿得动。”十五将包袱抗在肩上,说,“走吧,回府。” “嗯。”糖豆跟着她离开药铺。 走在街上时,忽然来了一大帮官兵,他们将路上行人全都推到一旁,嘴里还不断呵斥着,“闪开闪开!” “这是怎么了?”被赶到一边的糖豆不解,看向身边的十五。 十五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但很快,她便看到太子殿下骑着马缓缓过来,而他的身后则是一辆囚车,囚车用八根铁链关押着一名囚犯,囚犯蓬头垢面浑身血迹,一看便是被用过刑。 “此人是谁啊?怎么这么惨?”糖豆好奇的问向旁边的一位大伯。 大伯回道,“你不知?此人乃是漠北的镇国将军,要说咱这太子,那可真是年轻有为,漠北将军精通兵法,出战以来从无败绩,是漠北的长胜将军,两国交战这么些来,朝廷大官就无人与之匹敌,结果就在前些月竟败在了太子殿下手中,这漠北的长胜将军看来也是徒有虚名啊。” “哦,原来如此,太子殿下可真是威武!只不过……”糖豆叹息了一声,扭头又对十五说,“这个人倒是有点可怜,身上的伤我看着都痛。”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战俘历来都是这般下场,不足为奇。”十五看着囚车中的人,平静的说,然后收回了目光同糖豆道,“走了。” “啊?哦。”糖豆忙跟上她的脚步离开了人群。 明月高照,晚风吹拂,十五在烛光下,盯着手中的一小块布料发了呆,指面若有所思的摩挲着布块,最终她起了身…… 书房还点着烛,十五走了进去,房中只有温玉言一人,他站在窗边无声无息,背影如竹,袍服雪白衣决飘飘,像是从天边而来的一缕月光,柔和又清冷,不染凡尘。 十五不由看痴了眼,过了许久才回过神,然后轻言细语唤了声,“王爷。” 温玉言回首看向她,缓缓问,“夜已深为何未歇?” “那王爷为何也未眠?”十五缓缓走到了他身边,“是又在思念司徒小姐了吗?” 温玉言摇头,语气沮丧的说,“我在想,那日朝堂弹劾之事,究竟是对是错。” 他好像做对了,但又好像错了,他想不明白,心中苦闷…… “世道纷乱,孰对孰错,孰黑孰白,谁又说的清楚道的明白,也许唯有经历一番,才能领悟吧。”她娓娓道来,“十五觉得,不论如何,顺心而为尽人之力便可。” 他看向她。 这些年来,他从未向人倾诉过烦闷,儿时他也只向流萤倾诉过一次,但流萤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他没说几句她就已经困的睡下了,后来他便觉得自己的心事,是自己的,没必要去扰其他人,今日见着她,竟不知为何,情不自禁的吐露了出来。 而十五也是这些年,唯一会认真听完他所有话的人,她简简单单的话术,有种无法言喻的力量,叫他烦闷了几日的心情,忽然就释然了不少。 “原来倾诉,真的可以解除不少烦闷。”温玉言不由感叹。 十五浅笑,言,“奴曾说过,王爷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同奴婢说,奴婢愿为王爷排忧解难。” “十五,你好像总是能够,懂得很多事情。”温玉言心中佩服到。 她看向窗外的明月,说,“奴婢命运多舛,一路翻山越岭颠沛流离,从风雨而来,沿途得见无数世态炎凉,人心险恶,自然便懂得多了些。” 温玉言注视着她的侧颜,眼前人,发间只是戴着一支普通的木簪,穿着婢女的粗麻服饰,一张脸还整日以黑布遮面,平庸的不能再平庸,如果非要说她特别的地方,大抵是那双眼睛吧。 说实话,初见时,温玉言便觉得,十五的眼睛在她的这张脸上,很突兀。 第十四章 变天 因为太美了,十五的眼睛,长睫如开扇生于眼皮,随着眨动微颤,似翩蝶之翅,飞鸟之羽,眸子清亮的像一眼见地的池水,可你却又看不清,顾盼生辉,叫人见之难忘。 “王爷,为何要这般瞧着奴?”十五回眸见温玉言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由紧张了起来。 温玉言眼神疑惑,直言,“十五的眼睛好特别,我从未见过有天盛的女子,生得你这双眼睛。” 她的长睫垂下又抬起,说,“实不相瞒,其实奴的生母是位楼兰人,她曾是一位楼兰商贩的奴隶,后来偶然被家父救下,从此与家父喜结连理,定居天盛。” 二十年前确实有一批楼兰人前来中原做生意,后来听人说因为不好交流,便再无人前来。 “原来如此。”温玉言点了点头,心中明了。 “王爷……”她似乎在迟疑着什么,启唇又无声。 “嗯。”温玉言觉察,问,“怎么了?” 十五犹豫了下,从袖中拿出了件东西,温玉言只见她,将一布块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是何物?”温玉言不解其意。 那布块上还沾着些褐色的东西。 十五道,“这是奴那日,从那位姑娘手中取出的。” “你是说那位惨死的姑娘,手心中攥着此物?”温玉言一惊,拿过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上面褐色的是已经干了的血。 可是…… 温玉言沮丧道,“一块碎布,又能说明什么。” 十五逻辑清晰的同他解释,“王爷您细瞧,这碎片虽小,但上面有一个图案。” “图案?”温玉言赶紧走到蜡烛下,仔细看了看,原来上面绣着一只白鹤。 可他还是不太明白十五的用意,十五便同他继续解释,“王爷,奴查过了,这布料乃是上好的莲花缎,而此缎天盛只有皇亲国戚,朝中重臣方可有。” “王爷。”十五忽问“这天盛还有谁,能够在衣面绣上白鹤的?” 对啊! 温玉言顿时恍然大悟,天盛王法,朝中每位官员的朝服图案,皆是由陛下挑选恩赐,他人衣着皆不可出现此图,私绣者将会处以杖刑,而陛下赐给薛罡的正是白鹤,所以整个天盛衣上唯一能绣白鹤的只有薛罡。 “想不到一块碎片,竟能得到这么多线索!”有了这块碎片,也就代表他有了物证,温玉言内心激动,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十五说,“越是无奇的东西,越是暗藏玄机,这世道便如同九连环,只需窥见一环,便能得知全貌。” “太好了!”温玉言高兴道,“明日我就将此物交于皇兄,然后同他一道再次弹劾薛罡去。” “王爷……”十五又忽然语重心长问,“太子殿下是值得信任之人吗?” “那是自然。”温玉言回,“在皇宫中除了母后,就是皇兄待我最好,他从未同他人轻视于我,而且皇兄为人真正,刚正不阿,自然是值得信任的。” “怎么了?为何你要问这样的话?”温玉言不解。 她摇了摇头,说,“奴只是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皇兄值得信任,上次还是他为我解的围。”温玉言笃定道。 十五点了点头。 温玉言看了看外头,说,“夜深了,你去歇着吧。” “是。”十五福了个身,转身往外而去,走到拐角时,她停下了脚步,回首又看向书房处,若有所思…… 次日,温玉言就迫不及待的将物证,交给了温慎言。 “你说,这是你的那个掌事发现的?”温慎言拿着物证相问。 温玉言点头。 温慎言皱了下眉心,费解道,“既然如此,为何她上次不交于我?” “这个……”温玉言想了想,说,“应是她太过紧张故而忘了,皇兄可还记得她在你面前发抖的事情吗?您还嘲她胆小来着。” “也是,罢了。”温慎言收起物证认真同温玉言道,“此物是个好物,这次你我兄弟联手在父皇面前,将那薛罡绳之以法!” “皇兄所言极是,臣弟也有此意。”温玉言道。 于是到了朝堂上,等其他大臣陆续上奏完毕后。 温慎言看向于温玉言向他使了个眼色,温玉言会意点了下头。 “父皇!”温玉言鼓起勇气,再次走到了中间,对着上面陌生又充满威慑之人道,“儿臣有本启奏。” “你又有何事?说。”温政良有些不耐烦道。 温玉言道,“儿臣要二奏薛罡,强抢民女!” 一时间朝堂之上议论纷纷。 “王爷向来与世无争,眼下却三番四次要泼脏水于老臣,着实奇怪,莫非是有人指使为之?”薛罡质疑向他。 温玉言道,“本王并未受任何人指使,皆因将军做事实在是大逆不道泯灭人性,身为朝廷命官,却滥用职权鱼肉百姓,叫人为之发愤。” “王爷口口声声说臣强抢民女,那臣且问你,可有物证?难道又要凭那虚无缥缈的东西吗?”薛罡有恃无恐道。 “自然不是。”温玉言同温政良道,“父皇,儿臣此次已寻到,可以证明薛将军强抢民女之事。” 温政良默了下,招手言,“承上来。” “是。”温玉言胸有成竹的看向温慎言。 可是温慎言却忽然站在那无动于衷。 “皇兄?”温玉言以为他走了神,轻声叫唤了他一声,提醒道,“劳烦皇兄,将臣弟之前交于您的物证,承给父皇。” 温政良却一脸费解,扭头对他问,“二弟,你何时交于物证给我?” 温玉言顿时一愣,像是被人忽然打了一记闷棍,脑中一片混乱和吃惊。 “皇兄,臣弟上朝前,不是亲自交于您了吗?”温玉言不解其意,上朝前明是皇兄交代,让自己先上奏,随后他便将物证承上,可眼下皇兄怎么一副,什么都不知的茫然神态,这叫他是措手不及。 温慎言道,“二弟,这是朝堂,不是你的永安王府,朝堂之上你怎可胡言乱语?你若是交于我,我怎会不知?” 温玉言难以置信,眼神里满是震惊,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陛下……”薛罡站出,欲言。 但堂上的温政良,像是忍无可忍,怒不可遏的吼了句,“温玉言!” 朝堂众臣被震,当即齐齐跪下。 温政良起身,指着温玉言,勃然大怒道,“来人,将永安王给朕拖下去,杖责五十,三日内不得医治!” “父皇!儿臣是真的找到了物证,父皇!”温玉言跪下对他说到,可温政良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了,甩袖就愤然离去。 薛罡走到了温慎言的身边,二人齐齐朝跪在地上的温玉言笑了起来。 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原来他们居然才是一道的! “十五,你在看什么啊?”糖豆见她一直仰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好奇的问到。 十五收回目光,轻笑了声,说,“没什么,糖豆,去把衣服收了吧,要变天了。” 说着她从糖豆身边走过,往房里而去。 “变天?”糖豆抬头看了看,天上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她疑惑喃喃,“不应吧……” 谁知下一刻,天就忽然阴成了下来,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大雨。 糖豆一边吃惊,一边赶紧跑去收衣服。 温玉言受完刑后,人已经是晕过去了,最后还是被人抬回府的。 阿卓解开他的朝服,后背已经是皮开肉绽,衣服被血染的鲜红。 “这可怎么办呐!”阿卓看着这些心惊的伤口,焦灼的说,“陛下下令不得请郎中,可这样下去,王爷怎么可能撑的住!” “阿卓大人不必担忧。”十五看了看那些伤口,道,“王爷身上的伤虽看着吓人,但也未伤筋动骨,只是些皮外伤罢了,擦些金创药便好。” “糖豆。”十五吩咐,“你去库房多拿些金创药过来。” “是。”糖豆赶紧跑去拿。 “十五,你还懂医术?”阿卓惊讶道。 十五摇了摇头,说,“非也,只是平日里常受伤,所以对一些伤口比较熟悉,奴曾流落黑市时,他们就经常用这样的手法打奴,一来可以教训我们,二来也不会因为打残打死,而影响买卖。” 阿卓明了,看着床榻上还昏迷着的温玉言,满是愁容。 十五见他的手,还紧捏着拳头。 很快糖豆取来了金创药,阿卓赶紧为温玉言擦上。 温玉言有阿卓在,屋中暂时不需要糖豆和十五,二人便暂时回了屋。 “十五,你今日真神,说下雨就下雨。”糖豆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啊?莫非你还会什么奇门相术?” “不是什么奇门相术,只是瞧见东南方黑云密布,恰巧今日刮的也是东南风,所以猜的。”十五站在窗口回到,外头依旧下着雨,雨水打在树叶嗒嗒作响。 “那你是怎知它一定会来?” “在家时,我常晒谷,久而久之就有了经验。”她看着外头的雨,自言自语的轻言,“也许,有些事只有自己经历了才会记得,有些人只有大难临头才能分辨。” 糖豆听不懂,看向她,只见她负手而立,青丝在风中胡乱的飞舞着…… 一夜风雨过后,雨珠顺着叶尖落下,蓝空碧如洗,淡淡的鸟叫声,源源不绝,街道上,熙熙攘攘。 十五端着刚煮好的粥步入温玉言的寝房,他已经醒了过来,抱膝坐在床头,未束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显得很落寞。 “王爷。”她上前轻唤了一声。 温玉言埋头不为所动。 她端着粥靠近了些,细语询问,“奴煮了些粥,王爷要吃吗?” 温玉言闷声言,“在这深宫之中,除了母后,皇兄是我最敬重的人,十五,你说,为何他要这般待我?” 他想不明白,皇兄明明是那么好的人,儿时还为他上树摘果子吃,带他放风筝玩,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何他明知真相却依旧助纣为虐。 “王爷,世有二物不可直视,一为烈阳,二为人心,没有人能够同曾经一成不变。” 温玉言渐渐攥紧了膝盖上的布料,他曾那样敬重的人,却如此算计于他,什么手足情深原来不过是场戏言,他很愤怒也很难受。 十五叹言,“人总是要前行,迎接新人,告别故人……” 攥紧的手逐渐松开,温玉言缓缓抬起了头,脸色苍白眼眶红润。 “王爷喝点粥吧。”十五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嘴边试图喂给他。 温玉言迟疑,又问,“阿卓呢?” “回王爷,阿卓大人昨日守了您一夜未休,奴便让阿卓大人先歇歇去了。”十五回。 “嗯。”温玉言忍着背后火辣的疼痛,抬手拿过她手中的碗勺,“我自己来。” 他慢慢的低头吃了起来。 “小哭包!”这时司徒流萤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看到床榻上的温玉言就担忧道,“你怎么样了?” “流萤,我无碍,你怎么会来此?”温玉言惊喜道。 司徒流萤道,“我听我爹说,你弹劾薛罡失败,被罚了五十杖还不许医治,心里就一直放下不下,所以特来看看。” “流萤,你往后还是少与我往来吧,我现在只怕成了薛罡的眼中钉,莫要连累了你。”温玉言忧心告知到。 司徒流萤无所谓道,“我才不怕他!我不信他还能只手遮天了不成!” “而且,我和你是何等关系,谈何连累一说?” 温玉言会心一笑,又同旁边静待着的十五,吩咐,“十五,你先下去吧。” “是。”十五看了眼司徒流萤,有些不舍的走出了房间。 “小哭包,你都受伤了还是不要乱动为好,来,我喂你吧。” 司徒流萤拿过了温玉言手中的碗勺,一勺勺的喂给他。 十五走到窗边停下,从微开的窗缝中,看着温玉言,他满眼欢悦的喝着司徒流萤喂来的粥,眼前的画面道不尽的小意柔情。 是啊,王爷不愿与任何女子触碰,除了司徒小姐。 十五,你早知道,该懂的。 她垂下了眼帘…… 夜里,十五坐在桌边,看着面前时而微晃的红烛火苗发了呆。 “十五,你怎么了?”糖豆凑过来好奇问,“为何你心事重重的?” 十五回了神,轻轻一笑说,“我没事,你多虑了。” “撒谎。”糖豆在她身边坐下,直言,“每次司徒小姐一来,你就会是这副样子。” 糖豆压低了声音,问,“十五,你之前说,你来此是为了一人,不会就是王爷吧?你不会是喜欢王爷吧?” 第十五章 风雨 她没有回答,似默认了此事。 “我就知道。”糖豆叹了一气,又劝她,“十五,你不能喜欢王爷。” “为何?”十五反问。 糖豆认真解释道,“古往今来,嫁娶都是讲究门当户对的,你觉得以我们的身份,够的上王爷吗?王爷虽不得陛下赏识,但像你说过的,他是皇亲国戚,像我们这种出身,做妾都难,况且王爷身边有司徒小姐这般的人,哪里还会看得上我们。” “确实。”她苦笑了声,羡慕的说,“司徒小姐有倾城之资,又出身名门家境殷实,怎会是我能够相提并论的……” 糖豆见她很失落,拍了拍她放在桌面的手背,安慰道,“没事的十五,你如此聪慧,将来也一定能够嫁个好儿郎的,我觉得天天给我们送柴火的那柳三郎就不错。” “原来你喜欢那柳三郎啊?”十五忽然话锋一转,调侃起了糖豆来。 糖豆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害羞的结结巴巴道,“什么嘛,我没有。” “真的?”十五一副不信的样子,打趣笑言,“你方才还说人家不错的,若是无意,府中那么多男子,好儿郎也不少,为何你就觉得他好?” “哎呀十五。”糖豆起身娇哼了声道,“我不跟你讲了!” 说着,害臊的就钻进了被窝里。 十五笑了笑,随后吹灭了蜡烛,也歇下了。 过了会儿,糖豆慢慢翻过身来,看向对面已经睡着了的十五。 她是因为喜欢王爷。 糖豆眼中沉思片刻,闭上了眼睛入了眠。 而此时十五却睁开了双眼,看着糖豆的睡颜……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天盛历来四季多雨,墙头青玉旆,洗铅霜都尽,嫩梢相触,皇城大道上空丝雨纷纷,青白屋檐雨珠成帘。 “能给点吃的吗?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一位衣衫褴褛的白发老人,端着破碗颤颤巍巍的走到面瘫旁边,乞讨道。 “这个给你。”摊主将客人吃剩下的面汤倒入了他碗中,神色不耐烦的说,“快走快走。” “谢谢谢谢。”老人感激不已,跛着脚往路边走去,可那成想就在这时,忽然一官兵骑马呼啸而过,将他狠狠撞倒在了地上,碗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汤洒一地。 官兵回头看了眼,一看老人穿着的是漠北服饰,便事不关己的潇洒驰马而去。 “我的汤!我的汤!” 老人急不可耐的朝那碎片中,剩下的一点点汤爬去。 刚爬到时,碎片前忽出现了一双布鞋,然后一只手又递来了,几个白花花的包子。 他仰头一看,十五正半蹲在他跟前,同他说,“老人家,吃这个吧。” 老人颤抖着双手缓缓接过,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缓缓起了身,撑着油纸伞,转身向前慢步而去。 雨声潺潺,嗒嗒砸在伞面,抬眸望之朱楼绮户,穿着绫罗绸缎的人们,煮茗听雨把酒言欢,丝竹管乐连绵不绝。 低眸慢慢往下看去,屋檐下有人趴在地上喝水,有人蜷缩在角落发抖,有人吃着泥土,妇人怀中抱着面黄肌瘦的孩童,他们不停哭闹着,而他们的父母,却似早已习以为常,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连眼瞳,都不曾转动一瞬。 你看他们明明睁着眼,可光却无法在他们的眼中,倒影一丝亮来,他们明明还活着,目光却比死人还凉…… 忽然楼上有人故意丢下一根骨头,立刻便有许多人上前争先恐后的争夺起来,楼上人依靠着木栏,看着底下滑稽的一幕,乐不可支的哈哈大笑。 楼上又有人往下丢骨头,更多漠北流民跑去,从她的身边一一经过,她撑着伞逆着人群往前走着,踏过水洼,路面的积水,沾湿了鞋袜。 楼上一道士注视着人群中的十五,身边的小道士见自家师傅目不转睛看着人家,好奇的问,“师傅,您为何要一直瞧那位女施主?她是何许人也,从何而来?” 道士笑了笑,看着外面瓢泼大雨,言,“风雨中……” 乌云散去,风雨初停,返照湖边暖复明,红墙瓦檐上挂起雨水珠帘,地面积水中倒映出屋角飞檐,城池依旧,江水空流陈,后主的宫殿春色依然如故。 长孙霏霏缓步向凤乾宫而去,还未到门口时偶然正面遇见了温慎言。 “见过太子殿下。”长孙霏霏福了个身。 温慎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言,“原是长孙姑娘,多日未见,你怎么又生得动人看些?” 说着,他不怀好意的伸手欲碰她的脸。 一旁撑伞的赤林伸手给挡了下来。 “放肆!”温慎言顿时恼怒,呵斥着,“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碰本太子,来人给我拖下去打他个七十大棍!” “不劳殿下费心。”谁知温慎言话音刚落,长孙霏霏便道,“此人是我的下属,如何责罚理应由我来决,殿下放心,今日他冒犯了殿下,回去我必将重重责罚。” “你!”温慎言知道她有意包庇,但没想到竟这么明显,完全不将他放在眼中一般。 他捏紧了拳头,嘲讽道,“长孙霏霏,你不就是占了点我母后的势吗?天盛郡主又如何,不过是我母后养的条狗罢了,表明风光无限,其实暗地里不知干了多少龌龊勾当,跟我又在这装什么清高?” “殿下同我又有何区别?不过也是皇后手中的提线木偶罢了,既然如此你我本自同根生,相煎又何太急?而且就算我是狗,那也是皇后娘娘的狗。” 温慎言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气愤的恨不得当即杀了眼前这嚣张之人,可他忌惮着皇后确实不能动她,只能撂下狠话甩袖而去。 “赤林。”长孙霏霏回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苦笑了一声,情不自禁喃喃了句,“他是提线木偶,而我是被拴着的狗。” “郡主……”面如寒霜的赤林,眉眼中竟生了几分忧心和心疼。 “我没事。”长孙霏霏对他浅浅一笑了之,继续提着裙往前而去…… 凤乾宫中,香炉升起缭缭轻烟,小弦切切如私语,琵琶琴音舒缓如绵绵细雨萦绕于耳,贤仁半躺在美人榻上轻扶着怀中的狸奴,玉手微微抬了一下,殿中的琵琶音立刻停止。 她睁眼看向跪在跟前的阿园,慵懒的问到,“近日那永安王府,可有何动静?” 阿园回,“回禀娘娘,自那日王爷吃了几十棍后,一直在家中老实养伤并无何异样。” “我听闻,他府中来了个新掌事,据说很是厉害。”一旁的长孙霏霏放下手中的茶盏道。 阿园不以为然说,“不过是个会卖弄些小聪明的奴婢罢了,娘娘和郡主无需费心。” “皇后娘娘。”阿园求道,“那永安王就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娘娘何时能够让奴婢重新回到太子府去?” 贤仁言,“等时机到了,我自会让你回去,眼下你就安心待在王府做好本宫的线,你放心,本宫承诺你的,皆时定会做到。” 一个草包,也不知道有何好盯的…… 阿园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忤逆皇后,只能点了头,心中安慰自己,再忍耐些时日,自己就能成为太子的良娣,福气都在后头。 待阿园走后,贤仁不禁冷笑一声,同长孙霏霏鄙夷道,“这小贱人,一天到晚就知道勾引慎言,慎言因为她如今是荒唐了不少,要不是看她还有点用,本宫岂会留她到现在,等到无用时,霏儿你知道该如何办。” “是。”长孙霏霏领意…… 阿园鬼鬼祟祟的从王府后门溜进,她小心关上门,理了理衣服装作若无其事的往院里走,可刚走几步就听到背后有人道, “阿园姐姐这是去了何处?” 阿园脚步一顿,回头一看原是十五。 “我,我出去买些东西。”阿园故作镇定的回到。 十五走近,笑道,“阿园姐姐既是出门采买,为何却两手空空?” “这……”阿园赶紧又道,“我后来又不喜欢了,怎么,我们连采买些自己的东西,都要向你请示不成?” “自然不用。”十五微微一笑,抬手碰了下她的头发。 阿园赶紧警惕的往后一退,不悦到,“你干嘛啊!” “没什么,姐姐发间沾了些东西,十五帮你取下来罢了。” “才不用你假惺惺。”阿园没好气的转身而去。 十五笑了笑,低头看向手心,掌心中是一片红色的树叶…… 温玉言手中拿着书简,可眼神却呈呆滞模样,半响他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同整理书简的十五道,“十五,我虽无物证,可你可以来帮我做人证!十五你能否同我去大殿做人证?” 看着他渴望的目光,她点了点头,笑言,“自然可以。” 但温玉言还没来得及笑时,她又不紧不慢的说,“只是王爷,如果届时他们质问,我与您是和关系时,您会如何回答?是回答我是王府的掌事吗?那么言简之,十五便是王爷的人,您觉得这一来我的话又几分可信?” “但是你又没撒谎。” “那王爷句句又何曾是假?他们又可曾信服过?”十五走到他面前,“王爷,其实世间万物的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如何去证明你想给他们看的样子,如何让他们相信你说言的结果。” “难道就真没办法对付薛罡了吗?”温玉言沮丧。 十五在他对面坐下,忽问,“王爷就只想对付薛罡吗?太子殿下呢?” “虽然我不知,皇兄为何会同薛罡一道,但害人的是薛罡,同皇兄无关。” “可太子殿下包庇罪犯,害得你险些丧命,王爷就这么算了?” “那我能如何……”温玉言放下书简,颓废的说,“我连一个薛罡都无可奈何,何况是整个东宫。” 而且他也不想把整个事情闹的太大,能忍则忍些吧。 “王爷……”十五看出他又有了妥协之意,口中的话压在心头也难说出。 温玉言看向窗外,星星点灯的夜空中,已经挂上了一轮明月。 “今夜的明月,倒是挺圆的。”他欣赏道。 十五笑了笑,说,“王爷,你想不想看,更好看的明月?” “明月不就是这一轮,还有更好看的?”温玉言质疑费解。 “有啊,王爷随我来。”她起身拉过他的袖角,待着他出了书房,随后搬来一个梯子麻溜的爬上了屋顶,转身又同底下的人说,“王爷快上来。” “这……未免有损斯文了些,不妥不妥。”温玉言摆着手拒绝到。 十五眼珠一转,忽笑到,“王爷莫不是怕了?流萤小姐说您是胆小鬼,奴起初还不信,但现在吧……” “她,她当真是如此说我的?”温玉言一听便急了。 十五点了点头,又故意说,“也罢,既然如此,那奴就撤了这梯子,独自赏这明月吧。” “我才不是胆小鬼!”温玉言咬了咬下唇,有点气呼呼的撸起袖子就往上爬了过来。 上去后,他才发现,这比他想的还要高些,看着地面,不由腿脚就有些发软了起来。 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背,他回头只见十五对他笑着,并言,“别怕,奴在。” 不知为何,只要十五在,他确实能够安心不少,她的身上总有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仿佛只要有她在,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 “王爷,坐下吧。”十五拉着他在屋顶上坐了下来。 坐下后温玉言安了下来,仰头一看,那明月还真同他在地面观看的不一样了起来,更清晰更近,仿佛触手便能可及。 “我从不知,原来明月,还能这般赏。”温玉言感叹。 十五笑言,“世间万物,从不同的角度看,便能获得不同的惊喜。” “这大抵是我见过最美的明月了。”温玉言又好奇的问,“十五也是如此吗?” 她摇了摇头,说,“奴见过比眼前更美的明月。” “哦?还有比这更美的,在何处?” “奴的故乡。”十五忽然反问,“王爷可见过杏花吗?” 温玉言摇头,莫说见过,他都从未听过,还有这种花。 “很好看吗?有比皇宫的花,还好看吗?” 第十六章 玉佩 “论艳丽它自是比不过宫中的花,它只是一朵白色且很小的野花,在旁人眼中平平无奇,但奴却欢喜的紧。”十五望着明月,说,“每到阳春三月,遍地杏花争相开放,皎洁的月光下,晚风一吹,洁白如雪的花瓣洋洋洒洒的满天而飘,那样的光景奴永生难忘。” 温玉言看向于她,认识她这么久来,他还从未见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如此幸福和开心的目光,就好像她的故乡就在眼前一般。 “十五,可是思念故乡了?”温玉言相问。 十五一怔,垂下了眼眸,失落的言,“有些吧,可惜终究是回不去了。” “你别难过。”温玉言安慰到,“也许过些年,朝廷会平了那些山匪,届时我陪你回乡,正巧我也见见你口中,哪洁白如雪的杏花,究竟是何物。” 十五顿了下,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最后笑了笑道,“那奴就先谢过王爷了。” 温玉言同她相视而笑,又不忍感叹,“这么美的月,改日我要带流萤一道看看,流萤一定会很开心的。” 十五方才还在脸上的笑意,因为此言又渐渐消失在了眼尾…… 看了会儿月后,温玉言觉得有些冷了,便起身要下去。 十五便也打算一同下去,哪成想坐得太久,她的腿不知何时就麻了,起身迈出一步才知,整个人差点头朝下摔了下去,好在温玉言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往后一拉,她瞬间又扑入了他的怀中。 高挺的鼻梁磕到了他坚实的胸膛,惹得她鼻腔一阵发酸。 温玉言低眸,只见她也刚好仰头看向自己,因为发酸的鼻腔不由生出了些泪光,让她那双涔涔的眸字,晶莹剔透的像一颗琉璃玉珠。 忽想起来自己现在与她靠的太近,温玉言赶紧松开了她,有些结巴和羞怯的提醒道,“你,你小心些。” “是,方才多谢王爷搭救。”十五也红着脸道谢,有些匆忙的欲先下去,结果还没走一步,就无意间踩到瓦片上的青苔,又一屁股摔坐在了屋顶上。 她向来聪慧机灵,眼下如此呆傻的模样倒是难得一见,叫温玉言当即忍不住噗嗤一笑。 十五羞愧的连脖子都红了过去…… 敖姑姑黑着脸烦躁的扫着地上的落叶,正所谓树倒猢狲散,自从敖姑姑失了势,跟着她的人一个个都逐渐投向了十五,而她在犟了几月没收到分文后,只好顺了十五开始干活,但心中却依旧是不服气的。 “姑姑啊。”阿园从旁边走了过来,阴阳怪气的说,“想您也是自打王爷分府就伺候的老人了,如今却还要跟我们一般干这种粗笨活。” “你到底想说什么?”敖姑姑语气很横的质问。 “我只是为姑姑感到不平而已,您掌管王府这么多年,却被一来不到半年的黄毛丫头给压了一头,您难道不憋屈吗?” 是何止是憋屈,她是整日整日的怄气,可是…… “我又能如何,她现在势头正盛,我还能扳倒她不成?”敖姑姑心有不甘道。 阿园胸有成竹的说,“我还当真有一计能够扳倒十五,叫她永不翻身。” “哦?何计?”敖姑姑感兴趣问到。 只见她从身上缓缓拿出一块玉佩。 敖姑姑顿时吃惊到,“你竟敢偷拿王爷的玉佩!” “我可没偷拿王爷的玉佩,姑姑,偷拿玉佩的是十五。”阿园意味深长笑了起来。 敖姑姑愣了下,又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知道,此玉乃是王爷的母妃送的生辰礼物,王爷对此很是看重,之前丢过一次王爷愣是不眠不休找了三天三夜才寻回,若是他得知十五盗取此物,定不会放过她,不得不说此计的确很妙。 但…… 敖姑姑有些迟疑,顾虑的问,“你为何要帮我?如此好的计谋,为何你不去做?” “因为我不喜十五,我同她一道入府,凭什么她长成那样,还能得王爷青睐,成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讨厌她!”阿园想了想,直言,“我承认把此计交给姑姑,我的确藏了点私心,我知道如果十五出事必定会被罢免掌事一职,而姑姑资历最深定是要重新回位的,所以我想卖姑姑一个人情,希望姑姑日后对我能够多加关照一些。” “你倒是个聪明的主,可我如何信你?倘若你将我作除去十五的棋子,届时发生了什么意外将我推出去当替罪羔羊,我又当如何?阿园,我可没那么傻。” 阿园默了下,心中想,这老婆子心眼还挺多的。 的确,她确实打算想借她的手除去十五,可眼下似乎是不行了,老姜终究是老姜。 “姑姑要是不信的话,那我去放此玉如何?”没法,阿园只能走下策之路,同敖姑姑道。 敖姑姑这才满意道,“好啊,那老身就静候阿园姑娘佳音了,放心,若此事促成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阿园皮笑肉不笑点了下头,虽然心有不甘,但她现在需要一位,愿和自己一起对付十五的人,所以她必须拿出点诚意,让敖姑姑同自己握在一条绳上。 只是她当如何将玉佩,神不知鬼不觉的栽赃给十五呢? 阿园边走边琢磨着,正巧遇上了十五。 她原本只是想着,表面福个身,从她身边走过。 哪成想十五忽然主动叫住了她,并吩咐道,“我的屋子有些乱了,你去给我打理一番。” “凭什么!”阿园不服气道。 十五笑了笑,对她趾高气扬的说,“就凭我现在是掌事,而你不过是个低等的女婢罢了,自然是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你!”阿园欲反驳,却又忽然想到,眼下不正好是放玉佩的绝佳机会吗?于是她生咽下这口气,假笑着道,“是,我这就去。” 她扭头正要走。 十五又道,“慢着!” 阿园一愣,心中有些慌乱,想难道是自己的计谋败露了? 十五再后不紧不慢又道,“往后在我面前,要自称奴婢,怎么刚教的规矩就忘了不成?” 阿园捏紧拳头,转身拱手言,“是奴婢疏忽,还望掌事大人不计小人过。” “罢了这次就姑且饶你一次,若有下次掌嘴伺候,记住你现在只是个低等的婢女。” 看着十五那得意的样子。 阿园怒火中烧,咬牙心中腹诽,你别得意,我会要你加倍奉还! 待阿园走后,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糖豆,才开口同她说,“十五,我觉得你今日有些不一样。” “我不就是这般吗?”十五不明所以。 糖豆摇头,“哪里一般,之前阿园打你,你都没把她如何,连训斥都未曾有,怎么眼下忽然就……” “十五你莫不是生病了吧?”糖豆担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 她好笑道,“没有,以前不拿她如何,是因为我在府中还未立稳脚跟,所以不想多生事端,咱们王爷也是个喜息事宁人的主,我不想王爷觉得我是个争强好胜的人,所以才一直忍着,但现在不同了,现在我已得王爷信任,自然不会让这些人再在我的头上为虎作伥。” 她说着,却殊不知此番言论,凑巧被在府中闲逛的司徒流萤所闻,她看向得意的十五,有些鄙夷的摇了摇头。 阿园趁替她打扫屋子时,将玉佩塞入了十五的被褥下…… “十五!”夜间温玉言忽然着急忙慌的跑到她跟前问,“你可见到我常戴的那枚玉佩了吗?” “王爷的玉佩不是在平日所放的锦盒中吗?”十五诧异道。 温玉言道,“它不见了。” “王爷您先别急,奴替您寻寻。”十五安抚着焦急的他,然后带着糖豆和阿卓在书房和卧房中仔细寻找,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于是她便叫上了府中的上下人一起找。 看着十五那焦头烂额的样子,阿园和敖姑姑对视而笑,她们一面假意寻,一面掐算着时辰,到差不多时阿园示意了下敖姑姑。 敖姑姑当即直起腰板,同焦灼的温玉言道,“王爷这府中上下都翻遍了,若是能找到怕早就寻到了,老奴想该不是府中有人偷拿了那玉佩私藏了吧,历来家仆偷拿主人家财物也不是没有。” “那我们所有人都得查查?”阿园开口道。 敖姑姑摇头,言,“那倒也不是,毕竟卧房和书房,不是谁都能随意进出的,要查自然得先查能够随意进出的人,因为只有他们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盗出此物。” “你是说我们拿了王爷的玉佩?”阿卓有些恼火。 敖姑姑言,“老奴不是这个意思,仅仅是猜测罢了,而且老奴相信阿卓大人和糖豆姑娘,定不会做出此事,毕竟您二位都是府中老人了,而且糖豆姑娘之前还为王爷寻回过一次玉佩,若你们想盗取玉佩早就盗取了。” 阿园又道,“能够进出这两处的,只有三人,糖豆和阿卓大人是老人,不会做出此事,那么就只有……”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十五的身上。 “不可能!十五绝不可能盗取玉佩!她不是那样的人!”糖豆见此连忙为十五辩解道。 “谁知道她是不是这样的人。”敖姑姑道,“她也不过是来府中半年而已,话说她还未能自由出入王爷卧房时,王爷的玉佩一直都相安无事,她这才多久王爷的玉佩就不见了,而且糖豆姑娘我们还没说什么,你如此激动做什么,倒是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了。” “你……我……”糖豆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摇着十五道,“十五,你快解释啊!” 温玉言看着她,也在等她的回答。 她缓缓道,“我没有盗取王爷的玉佩。” “口说无凭,贼人从来都不会说自己是贼人的。” “那姑姑觉得,我该如何证明?” “你敢让我搜房间吗?倘若你房中没有玉佩,你自然就算清白的。”敖姑姑说着欲去。 十五像是知道了什么,赶紧拦住她说,“你们不可以搜!” “掌事如此慌张作甚?莫非还真有何猫腻不成?”敖姑姑一把推开了十五,带着一堆人就往十五屋子里冲。 十五一把拽住了阿园,恍然大悟道,“你们想陷害我!” “十五话可不能乱说啊,我们是在为王爷办事。”阿园故作无辜的说到,有得意的小声对她窃语了句,“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十五你就等死吧!” “你!”十五欲再去阻止,却被阿园死死拉住。 敖姑姑走到床边,装模作样的伸手在床单上抚过,在一突起硬物上停下,然后提高声音故作惊讶的大喊,“天呐,这床单下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所有人当即围了过来,敖姑姑将被褥一掀开,众人皆惊,床单下还真藏着块。 “十五,你的死期到了。”阿园得意道,可奇怪的是,方才还紧张不已的十五,眼下却忽然镇静。 而且前方的人表情也有些奇怪。 怎么回事? 阿园松开十五,上前一看,才知床上放着的居然不是玉佩,而是一块扁平的石头!? 不可能! 阿园难以置信,她明明就是把玉佩亲手放入这床单之下的,怎么变成了一块石头? “怎么会是石头!”敖姑姑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说,“这明明应该是块……” “玉”字卡在了她的喉间。 十五缓缓走上前,脸上没了方才半分慌张之色,仿佛还很得趣的问,“是块什么?” “你为何要放块石头在床下?”敖姑姑当即又反问。 “个人癖好罢了。”十五笑了笑说,“怎么,我放块石头,姑姑也要定我个盗窃之罪吗?” “这不可能……” 阿园发了疯一样,在她房中翻箱倒柜的一通找,十五这下倒也不阻止了,悠闲的看她二人忙前忙后。 后来,她们几乎拆了她房间,但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怎么,敖姑姑忙了大半天,可寻到了王爷的玉佩?”十五问到。 敖姑姑脸色难堪至极,又赔笑道,“十五姑娘,老奴也是想早点为王爷寻到玉佩,一时考虑不周还望姑娘莫气。” “替王爷办事,敖姑姑之心,十五明白,又怎会生气。”十五和善的说到。 敖姑姑心中松了口气,想好在她不会当着王爷的面,与自己过不去。 那成想十五又对温玉言道,“王爷,十五觉得姑姑方才说的很有道理,但也不全对,奴觉着要查就应府中上下一道查,虽然这两处只有我们可以随意进出,但府中并未设防卫,所以从某处来看,其实大家都能进出卧房和书房。” 第十七章 赌石 “十五说的对。”温玉言赞同,道,“那就所有人都一道查,十五你负责。” “是。”十五叫了几个人,开始挨个房间搜查。 敖姑姑走到阿园身边,气愤的问,“你怎么回事儿?” “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是亲手,将玉佩放在哪出。”阿园也很纳闷。 敖姑姑白了她一眼,低声咒骂了句,“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口口声声说人家只有小聪明,你呢,你连小聪明都没有,这辈子都别想扳倒十五了!” 阿园怒目圆睁的瞪了一眼敖姑姑。 敖姑姑冷笑了一声,道,“瞪什么瞪,没用的东西。” 一路搜查下来,都一无所获,最终她们搜到了敖姑姑房中。 敖姑姑有些疲惫的打了个哈欠,说,“好了,我这屋真没啥好搜的,我不可能会拿王爷的玉佩。” 谁知话音刚落,一婢女就从她的被褥里,竟拿出了已经碎成了两半的玉佩。 “王爷!”婢女忙把玉佩拿到温玉言跟前。 敖姑姑顿时困意全无,震惊的说,“不可能!我没有拿玉佩!” “那姑姑如何解释,玉佩在您被褥里?难不成是王爷故意,塞你被褥里要栽赃你不成?”十五质问。 “不,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 “够了!”温玉言声音忽然变得严厉,看着碎了的玉佩,他气的连手都开始发起了抖来,怒言,“敖姑姑当真是上演了,好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不是的,王爷,老奴当真没拿玉佩,王爷,老奴是冤枉的!”敖姑姑跪在地上,辩解道。 温玉言冷哼,怒不可遏命道,“十五,把此人逐出府去,我不想再看见她。” “是。”十五下令,“来人,将敖姑姑拖出去,永不得回府。” “王爷!王爷!”敖姑姑跪爬到温玉言脚边,扯着他的衣角道,“老奴当真不知这玉佩为何会出现在此,老奴是冤枉的,是……是阿园,是她盗走了玉佩,意图栽赃嫁祸给十五掌事,跟我没关系啊王爷!” “敖姑姑你这就不厚道了,明是你犯了错,就因为我与你有些过节,你就要拖我下水吗?”阿园赶紧辩解道,又跪下同温玉言说,“王爷,事已至此,我也就不瞒王爷了,其实白日里我见过敖姑姑,鬼鬼祟祟出入过您的卧房,还亲眼目睹她摔碎了您的玉佩!” “那你为何之前不说?”十五质问。 “我……我……”阿园飞快的想了想,道,“因为敖姑姑她威胁我,说我要是向外透露半个字,就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我胆小便一直不敢言,可现在她竟卑鄙的当着我的面栽我头上,奴婢冤枉啊!” “好你个阿园,竟倒打一耙!我要杀了你这个贱人!”敖姑姑暴跳如雷的掐住了阿园的脖子,二人在地上扭打一团。 旁人费了好大力,才将二人拉开。 阿园那张如花的脸上,被敖姑姑抓的满是伤痕,地上也满是二人的头发。 “王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阿园委屈的哭诉到。 温玉言心里烦躁至极,冷言,“把敖姑姑拖出去。” “放开我!”敖姑姑一面挣扎一面嘶声喊着,“王爷,我是冤枉的!老奴是冤枉的!” 温玉言拿着玉佩愤然转身离去,也懒得管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阿园。 “好了,既然玉佩已寻到,大家今夜也累了,就早些休息吧。”十五交代了句,又走到阿园面前,缓缓蹲下贴心的擦了擦她脸上的泪,安慰道,“敖姑姑已被逐府,不会再伤害到阿园姐姐的,阿园姐姐不必担忧。”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方脸帕,方入她手中,又凑近到它耳畔,轻声道了句,“就你这不入流的小计谋,玩着真没意思,下次换个好一点的。” 阿园一惊,扭头看向她,她眉眼弯弯的笑着,明明很温柔灿烂,却叫人觉得不寒而栗。 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 温玉言看着桌上,已经碎了的玉佩很难过。 “王爷……”十五从外走了进来。 温玉言失落的喃喃道,“玉佩是我母妃曾我的第一份生辰礼,如今却变成了这样,父皇说的不错,我就是个废物,什么事都做不好,什么都护不住。” “奴不知大英雄是何样,但从王爷救下奴的那一刻起,奴就觉得大英雄应是王爷这般。”十五走近他,不容置疑的说,“在奴的心里,您是这世间最最好的人!” 温玉言垂眸一笑,十五总是能够,在不知不觉中让他心宽不少,她真挚的目光和坚定的话语,是慰藉也是救赎。 “王爷,其实奴有法子修好此玉。” 温玉言意外,“碎玉还能修好?” “能的,只是需要些时辰。” “只要能修好,多久都可以!”温玉言开心道。 十五拿过玉,说,“哪此玉奴婢就先收着了,待修好了就归还给王爷。” 温玉言点头,在她要离开时,他又忽叫住了她。 “十五!” 十五脚步一顿,在门口回首,看向于温玉言。 “谢谢你。”他对她说到,满是感激。 十五微微一笑,福了个身,道,“王爷言重了。” 回了房后,一直焦急等待的糖豆忙迎上来,紧张兮兮的问,“怎么样,王爷没看出什么吧?” “倘若看出些什么,你觉得我还能站在这吗?”十五好笑的反问。 糖豆想想也是,又不忍佩服道,“十五,你胆子真的也太大了,居然把……” 她语气一顿,谨慎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居然把王爷的玉佩摔碎了,来栽赃给敖姑姑。” “王爷性子软。”十五于桌边坐下,拿过茶盏,单手提起茶壶一面往里倒水,一面说,“若不是气极,他又怎么可能,会将敖姑姑逐出府去。” “说来也是。”糖豆也顺道坐了下去,又一副求表扬的样子问十五,“你看我方才照你说的演的还不错吧。” “嗯,哪里是不错,是非常的不错,所有的一切都恰到好处,真实又不做作。”十五笑道,打趣的说,“我觉得你在这里做奴婢都屈才了,你应该去南曲戏班子里去,绝对是一角儿。” 糖豆沾沾自喜,又说,“十五,我真的太佩服你了,如果此事发生在我身上,我绝对只会傻乎乎的把事情去告诉王爷,还是你厉害,直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她永远逐出府去,再无害你的可能了,话说,你是怎么想到的?” “你读过《三十六计》吗?” 糖豆挠了挠头,憨傻的说,“我大字都不识得,怎么可能还读书啊?不过我听人说过,这好像是男人看的书吧。” “书为死物,无男女之别,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三十六计中,我最喜那反间计。”她吹了吹茶盏中的热水,嘴角微扬含笑道,“没有什么,比看狗咬狗更精彩的了……” “可是十五,有件事我不明白。” “何事?” 糖豆道,“你明知是阿园挑唆的敖姑姑对付你,为何你不直接将玉放她哪?比起敖姑姑我觉得她才是最可恨的。” “阿园是个重要的人,留着她会有大作用。”十五摸了摸她的头,笑到,“我知你不喜她,但再忍忍吧,放心,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一个也逃不掉。” 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糖豆忍不住道,“十五,我觉得你不该生在这后院,比起这勾心斗角的后院,你更适合哪卧虎藏龙的朝堂,你的对手也不该是我们这些女人,而是哪群男人。” “好啦,你别打趣我了,快些去休息吧。”十五好笑道。 糖豆歇下后,十五从怀中拿出那碎玉,看着手中两块碎玉,她想,她一定是疯了,才会允诺这不可能的事,明明有替死鬼,她大可完全撇开,可是见他伤心难过的时候,她竟一时不忍,揽了这烫手山芋。 想到他方才那泪眼汪汪的模样,她只能自怨自艾,无可奈何的喃喃了句,“罢了,真真是拿你没办法……” 隔天一早,十五正欲出门,温玉言跑来问,“十五,你是要去修我的玉吗?” “是的,王爷。”十五回。 “那我同你一道去吧。” “不必了王爷,你在家便好,奴修好了会亲自送来的。” 温玉言摇头,说,“我还是想同你去,反正我也无事了。” “那……”她犹豫了下,点头道,“好。” “十五,你打算如何修我的玉?”温玉言走在她身边问。 她回,“奴打算先找一块,同王爷的玉佩,一样的原料玉来。” “可我的玉,非寻常玉,只怕现在玉石坊,都很难寻到。”温玉言担忧。 “谁说奴要去玉石坊,有一处地方的玉,比玉石坊还要多。” “还有比玉石坊还多的地方?” “有啊,王爷随奴来。” 十五带着他绕过各种小巷,来到一所酒楼前,酒楼关着门看起来还挺冷清。 可当她推开那扇破旧的门,温玉言才知里面竟别有洞天。 密密麻麻的人聚集了一堆,犹如集市一般热闹非凡,不同的是商贩的桌上摆的不是吃食胭脂或饰品,而是各种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石头。 温玉言只见许多人,在哪犹如挑菜一般,对着那些石头挑来挑去,然后竟还掏银子去买。 “十五,这是何处?”温玉言在此地生活这么久,从不知皇城之下还有个这么个地方。 “相当于黑市吧。” “黑市?!”温玉言心里一惊,十五竟将自己带到了黑市。 十五笑言,“不过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赌石场。” “石头也能赌?”温玉言前所未闻。 “当然,对于一个赌徒,世间万物皆能赌。” 温玉言呆了。 十五噗嗤一笑,解释,“其实这些不是石头,而是玉石,王爷平日里见的,其实都是已经经过旁人打磨过的,而这些才是玉石真正的模样,这里的玉石最多,而且二十文钱就能买到。” “这里的玉,竟如此便宜!?”温玉言目瞪口呆。 “对啊,管它是什么玉,通通二十,不过得自己从这些石头中开出来,所以也不是所有的石头都能开出玉来,有些还真就是货真价实的石头。” 她指了指前方的人,言,“您看到的那些走来走去的人了吗,大部分都是做玉石生意的商人,王爷可别小看了这赌石场,有的人在此一夜暴富,也有的倾家荡产。” “翡翠!是翡翠!” 这时又处摊处忽然有人兴高采烈的喊道。 紧接着又有个人从哪开出了个鸡血石。 “十五,我去哪开吧,感觉哪摊上的石头,机会会多一点!”温玉言有些兴奋的对她说。 但十五却摇了摇头,小声说,“王爷,别去,那三人是一伙的。” “一伙的?应该不是吧。”温玉言半信半疑。 十五见此便道,“那王爷去买吧,就买他左手边的那块石头,奴断定他不会卖给你。” 温玉言不信,跑去买,没想到还真如十五所言那般,摊主说什么也不肯卖给他。 “果然无奸不商。”温玉言回来,有些尴尬的说到,又好奇,“这些石头都差不多,你又如何知道那些是我们需要的玉石?” “随我来。”十五带着他来到了旁边摊子上,随便拿起一块石头,指给他看说,“王爷您瞧,这些虽然从外表看没什么区别,但若仔细看,你就会发现它门各有各的纹路,有的还能透过阳光去看。” 温玉言细细一看,还真如此。 “十五,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她边挑边回,“奴有一故友,他最喜这些玉石器具,跟着他便学了些。” “好了,就它吧。”她拿起一块递给了摊主,说,“帮我把它切开。” 摊主提醒道,“这位姑娘,您可得想好,这切了,概不退还。” 温玉言有些担忧,但十五却信心十足的说,“我知道,切吧。” 摊主点头,拿着手头,就走向刀边。 一些人过来围观。 只见摊主手起刀落,玉石被劈开,如天一般的蓝色映入眼帘。 “哟!上好的蓝田玉!”摊主都不由惊讶,直言,“我在此卖石多年,开出蓝田玉的人少之又少,姑娘可真是好眼光啊。” 周边人不禁投来一阵羡慕的目光。 温玉言看向十五,心中佩服不已。 第十八章 疑心 “十五,你看石如此厉害,为何不靠这个发家致富?”温玉言不解,有这能力成为一个富商也绰绰有余了,哪里还需要屈人之下做个婢女。 十五垫脚凑到他耳边,说,“王爷知道我为何要说此处跟黑市一般吗?树大招风太过显眼就走不出去这里了,这上面啊有很多看不见的眼睛正盯着你呢。” “啊?”温玉言当即心生怯意,“这里居然这么黑暗呀。”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多着呢。”十五笑言,又忽然一喜,目光落在了远处一摊上。 “王爷,奴还想买个。”十五激动的跑了过去。 温玉言不明所以跟上。 “老伯。”她指着那垫桌脚的椭圆形石头问,“这个可以卖给我吗?” 老伯好笑道,“一个垫桌脚的石头,我送你便是。” 说着他弯腰取了出来送给了她,但十五还是坚持给了老伯二十文钱。 后来二人离开赌石场。 十五不断把玩着那椭圆形的石头,似乎喜欢的紧。 一旁的温玉言不能理解,问,“十五,你为何坚持要买下,这垫桌脚的石头?又不是玉石,二十文岂不是太亏?” 她笑盈盈的说,“不,我们赚了。” 赚了? 要说那蓝玉石赚了,他倒还信,但这石头,他怎么看也看不出它有何特别的,河边随便捡一块都能比这好看。 不过,见她如此喜欢,他想,也有她的道理吧。 离开赌石场,温玉言又跟着十五,来到了玉石坊,十五给了那老板一些银两,借了他们的工具,又前往了铁匠铺。 她回忆着以古书上看过的方法,尽力谨慎的去修复手中的玉佩。 十五一面修,一面瞥了一眼温玉言,只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手,安安静静的蹲在自己前方,如此修长的身形,蹲下来却是小小一团。 这模样,让她不由联想到,爰爰儿时弄坏了竹蜻蜓,要自己帮她修的场面,她就像这样蹲在旁边,满眼期待,眼神就像是看一位救世主一般。 眼下,温玉言也是这般。 她不禁好笑道,“王爷,可有人说过,您很像一种小动物。” 温玉言摇了摇头,眨着他那双惹人怜爱的瑞凤眼,呆呆地问,“何物?” 十五一字一句轻声道,“小,兔,子。” “那你也像一种小动物。”温玉言不甘示弱反驳。 “哦?何物?”十五饶有趣味。 “狐狸。”温玉言怕她不理解,又补充道,“狡猾的狐狸。” 十五被他逗的忍不住噗嗤一笑。 过了许久,她还真摸索着把玉给修好了,虽然有条小裂纹,但对于温玉言已经足够好了。 他拿着玉佩,一副失而复得的模样。 “十五,你好厉害!”温玉言开心至极的说到。 她单手撑着头,看着他那高兴的笑容,见过的男子无数,可没有人能够像他这般,在经历那么多委屈和岁月蹉跎后,依旧可以笑的宛若孩童一般可爱甜美。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跟楚潇然一般,是在家备受宠爱的恣意少年,或是在蜜罐中长大的孩子。 “好了,王爷,我们回府吧。”十五起身。 温玉言点头,小心翼翼将玉佩,放入怀中收好。 夜里,温玉言在书房练字,十五从外端着茶走了进来。 放下茶水后,她忽道,“王爷,奴有件礼,想要献给王爷。” “何物?”温玉言停笔看她,眼中意外。 她并没有立刻拿出来,而是说,“献此礼时,奴可否先灭了这房中烛光。” “什么礼,还得灭光?”温玉言无法理解,但又不由好奇,便点头道,“行,你灭吧。” “谢王爷。”她上去将房中的灯灭了个干净。 房中很快便陷入了一片昏暗。 “灯也灭了,所以你的礼,究竟是何物?”温玉言问,语气中透着些期待。 十五缓缓从袖中拿出了个荷包,荷包居然发着微弱的蓝色荧光。 温玉言明白了,笑言,“你是捉了萤火虫放这里面了吧。” 未想,她却摇了头,然后松开了荷包上的绳子,将其打开,一束比方才强的荧光照了出来,只见她从里面拿出了一颗珠子。 温玉言吃惊,发光的原来不是萤火虫,而是这颗珠子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夜……明珠?”温玉言迟疑的说到。 十五点头,笃定,“就是夜明珠。” 温玉言难以置信,要知道夜明珠何其珍贵,连皇室不过也就两颗。 “你从何而来的夜明珠?” 十五笑回,“赌石场啊,王爷不是瞧见,我用二十文买来的嘛。” 赌石场,他就记得,她一共买了两样,一个是蓝田玉石,一个是…… “你,你是说,这夜明珠,就是那块垫桌脚的石头?!”温玉言瞪大了眼睛,更加吃惊和不可置信。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块看起来那么普通的石头,竟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你确定要将它赠我?”温玉言怀疑的问。 十五不假思索道,“是的,王爷。” “不可不可。”温玉言忙摇头拒道,“夜明珠何其珍贵,怎能轻易赠我呢?” “为何不能赠王爷?”十五不解。 温玉言垂下眼眸,说,“我……配不上。” 整个天盛拥有夜明珠的,也只有父皇和母后,连太子温慎言都未曾拥有,他这般人怎可配之? “十五不管什么配不配的上。”她捧着夜明珠对他说,“十五只想将珍贵的东西,送给珍贵的人。” 珍贵的……人…… 温玉言顿时心中一颤,抬起眼皮看向她,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说同他说过,他是珍贵的,父皇总说他无能,母妃说他出身平庸,流萤说他虽愚钝…… “王爷,奴之所以想把这颗夜明珠赠予您,是觉得它很像您。” 温玉言苦笑,言,“它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而我不过是个不受重视的王爷,怎会相像,十五你说笑了。” “可它在未受打磨前,也不过是块垫桌脚的石头罢了,赌石场那么多人,又有谁在意过它?”十五真情实感的说,“奴觉得王爷就是这颗夜明珠,在平平无奇的外表下,藏着的是能够照亮黑暗的璀璨。” 听闻十五言语,温玉言眼眶逐渐湿润,眼中不由泛起泪光,却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十五。”他心中一片温暖,感激的说,“谢谢你。” 谢谢她,一直都在肯定他,因为她的肯定,他竟开始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的不堪了起来。 看着他这喜极而泣的模样,十五有些没料想到自己的话,竟让对方有这么大反应。 这究竟是受过多少否定,才会因为几句话就感动成这般? 十五心中不由为他心疼了些。 隔天,司徒流萤前来看望温玉言,可是不巧的是温玉言去上早朝了。 于是司徒流萤便在府中等他回来。 十五为她端来了些热茶和糕点,随后再府门侯着。 待温玉言一归来,她便将此事告知了他,他一听高兴的急忙朝院内跑去。 十五想着,他回来定也会口渴,便重新沏了茶,给他端过去。 不成想走到门口时,却忽然听到温玉言和流萤正讨论着自己。 她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静静的倾听了起来。 只听流萤道,“你的意思是说,十五其实是黑市的人?” “嗯,怎么了?”温玉言见她皱眉,心中不解。 “黑市的人向来是来路不明的。”流萤担忧道,“小哭包,你心也太大了,怎么能够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放在身边呢?” 温玉言无所谓,真诚的说,“无妨啊,十五人很好的。” 流萤摇头,言,“黑市的人哪里来的良籍,她定是用来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才入了你这府,小哭包,你太单纯了,据我所见我觉得,十五是个心机很重的人,你还是小心些吧,不要傻乎乎的全身心相信别人,不然那天被她卖了都不知道。” “可是……十五,真的很好……” 流萤有些生气,说,“小哭包,你这是在质疑我吗?你以前不这样的。” “没有没有!”见她生了气,温玉言赶紧道,“我相信你,流萤你放心吧,你刚刚的话,我会记在心里,不会完全去相信她的。” “这才是我认识的小哭包嘛。”流萤这才消了气,笑了起来。 屋中的女子,总是能够轻易的获得,她使劲浑身解数都换不来的他的笑容,或摧毁她费尽心思得来的信任…… 门外的十五,手不由抓紧了承盘,但最终又逐渐松开,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步入房中。 二人见她来,立刻闭上了嘴,看着她含笑的将茶盏,小心放在自己面前。 “王爷,司徒姑娘,请喝茶。”十五恭敬的同他们说到。 “嗯。”温玉言点头,又说,“十五,你先下去吧。” “是。”她福了个身,缓缓退了下去。 夜里,温玉言一边写字,一边想着白日里流萤的话。 他想,虽然十五人好,但流萤说得也不错,十五确实来路不明,认识她这么久,他都还不知她家在何方,而且他也从未听人说过,天盛有哪里会有“杏花”这种花。 他瞥了眼旁边安安静静研磨的十五,犹豫片刻忽问,“十五,你说你的故乡在天盛边界,那你的故乡叫何名?” 十五研磨的手一停,自嘲般的笑了一声,对温玉言说,“王爷是因为白日里,司徒小姐的话才会如此问吧?” “不是,我……” 被戳中心思,温玉言有些措手不及。 “王爷大可不必如此。”十五打断了他的话,直言,“若王爷对奴心有芥蒂,大可将奴驱之院外。” 说着,她取下了腰间的掌事令牌,放在了他的面前,说,“奴是个来路不明的人,想来也无法胜任掌事一职,此事还是交还给阿卓大人为好,若因奴而让王爷整日处于猜忌和担忧之间,倒是奴婢的罪过了。” “十五,我,我不是这个样意思……”温玉言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等他想好,她又道,“王爷,奴婢这就让阿卓大人前来侍奉您,明日奴便搬离重回奴婢房去,奴婢就且告退。” 她向他一拜,然后转身便离开了书房。 “不是的,十五!”温玉言叫她,可她却没有停下脚步。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的话,竟叫她有如此大的反应,以及这般的决绝。 不一会儿阿卓便睡眼惺忪的赶了过来。 一来他就不解的问,“王爷,这是怎么了?是十五犯了什么错吗?” 温玉言摇了摇头,起身自顾自的前往她的住处。 可是房中只剩下糖豆了。 “十五呢?”温玉言问到。 糖豆回,“十五一回来就收拾东西,抱着被褥就往婢女房去了。” 这个十五…… 温玉言又转身走出了房间,直往婢女房去,但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心中想,自己问的话也没有错,她确实来路不明,问一下她的来历,也没错吧,明是她过激了些,为何自己还要像做错了事一样,跟着她追,难不成还要同她道歉不成? 他甩了甩头,自己又没做错,为何要道歉,才不要道歉。 思及此,温玉言转身又走了回去。 “王爷,你不去寻十五了吗?”阿卓追上他的脚步问。 “我为何要寻她?她爱住何处,就住何处罢,我又没问错。”温玉言赌气道。 十五回到婢女房后,其他人有些诧异,几个胆大的上前问她。 她在桌边坐下,轻描淡写的回了句,“王爷不喜我了,收了我的掌事,往后我便同大家一般了。” 听到此话的阿园当即笑出来了声,走到她身边,幸灾乐祸的说,“哎呀,这某些人前些日不是还挺嚣张的嘛,怎么转眼就被打下来了,说到底啊,山鸡就是山鸡,怎么也飞不上枝头的。” 谁知话音刚落,十五便起身甩了她一耳光。 “啪”的一声,阿园那白皙发脸上,立刻红了一片。 她捂着发烫的脸,吃惊又愤怒的说,“你敢打我?!” “打你还要给你挑个黄道吉日吗?”十五靠在桌边冷冷一笑。 第十九章 置气 “你!”气急败坏的阿园上前挥手欲打她。 可十五抬起一脚,便重重的踹在了她的腹部。 阿园当即被踹倒在地,吃痛的眼含泪水,她捂着疼痛不已的肚子,愤怒的说着,“好你个十五,你竟敢随意打人,我把此事告诉王爷去,让王爷看看你这恶毒的嘴脸!” “打人?”十五捂嘴笑了笑,无辜的问向周边的人,说,“你们看到我打人了吗?” 其他人赶紧纷纷摇头。 “十五姐。”几个女人走到十五身边,主动请缨道,“阿园如此诬陷于您,要不我们替您教训教训她?” “如此不懂规矩,确实该教训一番。”十五许了她们。 阿园心中一惊,道,“好你个十五,你敢动用私刑,我把此事禀告给王爷去!” 她起身朝外跑,才刚跑去出,又被忽然冒出的两人,一把推回了房中。 “你你,你们要干什么!” 阿园慌了,往后退,身后撞上了一人,她一把又将推倒在地。 其余人摩拳擦掌的缓缓围了过来,她扭头看向桌边,惬意喝茶的十五。 这一刻她才明白,不知何时,这个王府已经都在十五的掌控中了。 房门被关上,那些人扯着她的头发,堵着她的嘴,数十记耳光抽在了她的脸上。 之前阿园没少欺负人,所以这些女子手下自然不会留情,一个个多少带着些私仇,十五心里明白,但也并未出手阻止,而是在一旁冷漠的观戏。 过了片刻,十五才慢悠悠开口道,“行了,就到此为止吧。” 那些人这才停下了手,而阿园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都流出了一点血。 “阿园姐姐,我本不想这般待你的,可是你真的太不乖了。”十五语气温和的说,“所以日后,你能乖乖听话吗?” 阿园藏怒宿怨,迫于十五的势力,咬牙点了点头。 十五满意的笑了笑,给了其余人一个眼神,那些人便松开了阿园。 她转身坐了回去,敲了一下茶盏边的桌面。 “还不快去给十五姐倒茶!” 身后的人推搡了一把阿园,疾言厉色训斥。 阿园忍气吞声的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忍着身上的疼痛走到她身边,提起茶壶给她倒。 十五对她笑着,眼中满是得意和嘲讽…… 隔天,她提着竹篮出来了府门,照旧顺道来到王府附近的一条小巷,将篮中的一些剩菜剩饭放在了地面,很快便有几只犬跑了过来,摇着尾低头吃,这些狗都是别家不要的,常年在皇城中搜寻残羹剩饭。 吃饱后流犬们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围在十五的身边,蹭她舔她或在她身边打滚翻肚皮,她蹲下温柔的抚摸着它们的头,顺着它们的毛。 与它们玩了会儿,她才起身去集市上。 “姑娘,要胭脂吗?”摊主热情问到。 她走了过去,拿起一面员面的手持铜镜看了看,抬手对镜整理着自己的发髻,表面上似乎在梳妆打扮,可实则她在暗中观察,自己身后的那个人。 从一开始她就感觉,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果然…… 她放下了铜镜,故意朝错综复杂的小巷而去。 那人便也跟着她入了小巷,可走了几圈后,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么大个人忽然就不见。 “人呢?” 那人四处寻找,结果一转身,却发现她竟在自己的身后! 十五不紧不慢的问到,“你是何人?为何要跟着我?” 但其实她已经猜到眼前人是何人了,果然那人摘下帷帽正是姚顾川。 “姚小公子?”十五故作意外。 姚顾川解释,“十五姑娘莫怕,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有事想找姑娘相谈。” “不知所谓何事?” 姚顾川看了看四周,言,“此处谈事不妥,若姑娘愿意,可否随在下移步茶楼?” “是。”十五福了个身。 她随着姚顾川来到了茶楼,待他人走后仅剩他们二人之时,姚顾川才道,“近来城中频繁出现新妇失踪案,作案手法如出一辙,其实我们一早就怀疑薛罡,但奈何没有确凿的证据……” “姚公子是想暗地与我们家王爷联手?”十五直接开门见山道。 姚顾川一愣,意外言,“姑娘怎知我意?” 十五道,“公子既向奴说明您也所疑薛罡,代表您相信我们家王爷,但您又不亲自寻他,而是主动找到了奴,所以奴猜测,您是害怕会惊扰到薛罡的眼睛,而打草惊蛇。” “十五姑娘果真是个聪明人。”姚顾川颇为欣赏的说,“姑娘所言正是在下所想,原本还担忧在下嘴笨,不能让姑娘明白所意,现在看来是在下小看姑娘了。” “姚小公子放心,奴会将公子之意,带给王爷的。” “多谢姑娘。”姚顾川又不免叹了声气,说,“真希望能够早日手刃凶手,还皇城一个太平。” 十五眼皮垂了垂,思索片刻又抬起眼眸,问,“姚小公子,不知奴可否见一见,近来的尸首?” 阿卓端着茶放在了温玉言手边,温玉言放下笔端起喝了一口,当即皱起了眉头,纳闷道,“十五的茶怎么这么难喝了?” “王爷。”阿卓在一旁解释,指了指自己,道,“这茶,是我沏的。” “十五呢?她为何不给我沏茶?”温玉温玉不解。 阿卓言,“十五说,她是黑市的人,王爷喝了来路不明的人沏的茶,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她担待不起。” 他以前只觉得十五成熟稳重,没想到她这气性还不小,现在还在跟自己置气。 “罢了。”温玉言放下茶盏,道了句,“给我研墨。” “是。”阿卓拿起墨锭开始研。 只是那犹如夹门一般的嘈杂之声,扰得温玉言是提笔写不出任何来,他看向阿卓无奈道,“小声些,十五研磨从来没有你这么吵。” “王爷,你以为谁都能是十五啊?”阿卓不忍吐槽,“您以前可没这么挑剔,真是被十五惯的越发娇气。” “你!”温玉言瞪向他。 阿卓赶忙缩头认怂道,“王爷息怒,我错了。” 温玉言无奈叹了声气。 半响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难道是十五回来了?”阿卓激动看向温玉言问,“要开吗?” “还不快去。”温玉言催到。 阿卓点头高兴的忙跑去开门,温玉言期待的探头一看,但走进来的人并不是十五,而是糖豆。 两人显然有那么一刻的失望。 “糖豆,你来作甚?”阿卓问到。 糖豆言,“方才府外来了一人,说要将此物交给王爷。” 说着她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他面前的案桌上。 是一封信。 温玉言拆开看了看,脸上立刻浮现笑容,开心的说,“是流萤,她邀我前往湖心亭一聚。” 他连忙起身,拿过旁边挂着的披风,往外走。 阿卓欲跟上他,他扭头道,“你不必去了,流萤说要我一人前往。” “啊?那好吧。”阿卓只好停下脚步。 温玉言翻身上马,兴高采烈的御马而去。 刚去没多久,十五便从外头回来了。 “十五?”阿卓有些诧异,“你这是去哪了?天黑了才回来。” “去外头办了些事,王爷在书房吧。”她往书房走去。 阿卓追了上去,说,“十五,王爷不在书房,他刚去和司徒小姐相聚去了。” 十五脚步一顿,“这么晚了?” “对啊,但司徒小姐来信了,让他去,喏,你看。”阿卓把信交给了她。 十五看了看,脸色一变,道,“不对!” 阿卓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转身就朝外飞奔而去,信纸飘飘然然落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阿卓懵了,缓缓看向糖豆,糖豆眼神比他更迷茫,两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十五急不可耐的朝湖心亭狂奔而去。 温玉言来到了湖心亭,可是却并未得见流萤的身影。 他疑惑的环顾四周。 “王爷,闪开!” 突然,从远处传来了十五的声音。 温玉言下意识一个侧身,一把刀明晃晃的劈了下来,砍在了湖心亭的围栏上。 带着帷帽的黑衣人拔出刀,又朝他砍去。 温玉言捏紧拳头欲抬手,但脑中又不由想起母妃的嘱咐,只能再度躲闪开了。 但那人挥刀极快,他的手臂不由中了一刀。 “王爷快走!”十五跑上前,拉过他的手,就往外逃。 黑衣人立马追杀了上来,飞身一脚就踹在了温玉的后背上。 温玉言顿时向前摔在了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那人便提着刀,没有丝毫犹豫的挥刀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十五竟徒手接了刀。 血从她掌心流出,她紧握着刀刃,道,“薛罡,残害皇室,你可知是何罪!” 薛罡? 温玉言震惊。 那人开口竟真是薛罡,他无所顾忌的言,“杀了你们,谁会知道是我所为,王爷你可别怨我,你说你好好当个草包王爷不成吗?非要来自寻死路!” 薛罡也不废话,挣开了十五的束缚,又朝温玉言砍了下来。 十五忙往温玉言身上一趴,就在这时忽天降一人,一脚踢在了薛罡肩上将其踹开。 薛罡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利剑便向他攻来。 而这利剑的主人,正是楚潇然。 薛罡没想到那楚潇然平日里吊儿郎当,可剑术却不耐,但终究还是薛罡站了上风。 十五见楚潇然打得有些吃力了起来,便从怀中拿出一个弹弓,从地上随便捡起一块石头,对准薛罡打了过去,一下子打掉了他的帷帽。 薛罡赶紧挡脸,为避免被楚潇然认出,他只好心虚的转身逃了。 十五松了口气,忙扶地上的温玉言,担心的问,“王爷,你可还好?” “我没事。”温玉言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楚潇然走了过来,笑道,“小丫头,你准头可以啊。” “多谢楚公子出手相救。”温玉言向其抱拳致谢。 “王爷言重了。”楚潇然轻描淡写道。 温玉言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言,“这薛罡实在是太目无王法了,我一定要将此事上奏给父皇,届时还请楚公子为我做个人证!” “那个王爷,实在对不住,楚某对朝堂之事并不感兴趣,更不想参与其中,请恕在下爱莫能助。”楚潇然持剑行了一礼拒之,他看了下四周又提醒,“此地不宜久留,王爷还是早些回府吧,在下就先告辞了。” 说完,楚潇然抱着剑,转身离去,高高的马尾甩在脑后…… “王爷,回府再议。” 温玉言点头了。 受伤的二人回府可把阿卓吓了个半死,忙去叫来了郎中。 处理好伤口后,阿卓和糖豆送郎中离府。 温玉言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王爷……”十五急忙起身。 温玉言目光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上,想起刚刚她拼死挡刀的情景。 “你手受伤了,这些天,不要做什么活。”温玉言道。 十五点头,笑言,“多谢王爷体恤。” 温玉言叹气在旁坐下,看着她好奇问,“十五,刀下来的时候,你都不怕吗?” 她摇了摇头,言,“生死有何惧。” “你竟连生死也不惧,难怪你胆子如此之大。”温玉言笑了笑,“看来这世间你已无所畏惧了。” “不,奴有所惧。” 温玉言一愣,不解问,“何惧?” 还有什么比生死更可怕的吗? 他不懂。 “奴……”十五咬了下唇,说,“奴怕王爷的不信任。” 温玉言一怔,难以置信道,“我信任就那么重要?” 竟比生死还重要? “王爷的一切,对奴而言,都是重要的。”她的眼神一片赤诚。 叫他瞧的心中发颤,他没想到十五竟将自己,看得如此之重。 温玉言不由沉思,十五那么聪明,她若有害人之心,只怕自己早就遇害了,况且自己一无财二无权,十五就算居心不轨,她又能从自己身上图到什么呢? 回想之前,她从来没有像旁人哪般轻视过自己,反而每一次都是在竭尽全力的帮自己,对自己毕恭毕敬言无不尽,总是为自己设身处地的着想。 反观自己,却因她来路不明,对她猜忌怀疑,他忽然明白了,那日为何稳重的她如此过激了,倘若自己如此真心待一人,而被如此对待,只怕自己也会生气和难受吧。 第二十章 和解 终究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十五……”温玉言忽愧疚的对她说,“那日之言是我的错,我向你致歉,我不该猜忌于你的,你可否别在生我的气了?” 十五浅笑,道,“王爷,奴从来都没有生过气,其实那日奴还挺开心的。” “开心?”温玉言歪头疑惑。 十五言,“看到王爷终于不再是一味的相信别人,而是开始有了自己的判断,奴自然开心。” 那个时候,她竟还在为自己着想…… 温玉言心中更加惭愧,说,“十五,我不该疑你对我另有所图。” “其实王爷疑的不错,奴确实另有所图。”十五朝他缓缓跪下,推心置腹的说,“奴图王爷的信任,奴想要成为王爷信任的人,奴希望王爷能够像,信任司徒小姐或阿卓大人那样信任奴婢。” 她的声音总是这般温和,像秋日的晚风不急不躁,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从来都是赤诚无比。 温玉言起身将掌事令牌拿了过来递给她,说,“永安王府的掌事,只有你能胜任,因为我信你……” 十五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掌事令牌,两人看着对方心有灵犀的相视而笑。 门外偷瞧的糖豆和阿卓,见他俩终于重归于好,也开心的合不拢嘴…… “十五,你是怎知我会有危险?”温玉言忽问。 坐于对面的十五回,“信上的字迹虽很像,但他们却忽略了,司徒小姐是个大大咧咧之人,而信中却有诸多考虑,而且白日里司徒小姐都已经见过您了,为何还要晚上会面且是在那般孤僻的湖心亭,虽说是为了避开耳目,但以司徒小姐的性子,她不会想的如此精细的,所以奴觉得可疑。” “确实,是我大意了。”温玉言觉得十五言之有理。 十五提醒,“王爷,薛罡已将你视为眼中钉,这次没得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王爷往后要多加小心。” “嗯。”温玉言点头,放在桌面的手,有些轻微的发起了抖来。 十五得见,冲他浅浅一笑,说,“王爷,别怕,有奴在。” 温玉言心定了些,言,“十五,日后,在我面前,你不必再自称奴。” “是,奴……”十五顿了下,改口言,“我知道了,多谢王爷。” 温玉言会心一笑。 “对了王爷,顺天府的姚小公子,有意与我们私下同盟,这是他的信。”十五从腰封中取出放在桌面推到他的面前。 温玉言拿过打开看了看,惊喜道,“如此甚好!有了顺天府对付薛罡想必便容易些了。” “那太子呢?王爷不想对付太子吗?”放在膝上的食腹摩挲着指下布料。 温玉言将信折好,说,“母后待我不薄,我不想与皇兄为敌。” “薛罡是太子的人,王爷不想与之为敌,焉知他人是否同王爷所想?”十五拿过他手中的信,走到烛台下,伸手将信纸放于火苗之上,信纸一角燃起渐渐蔓延开来,直至吞噬所有,变成黑灰飘出窗外。 她转身看向温玉言,语重心长道,“朝堂上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根线,那些线因为不同的利益和目的而交横绸缪,最终形成一张铺天大网,只要动了一根线,那么必会牵连其他……” 温玉言低眸陷入了沉思。 她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他的动摇,她不明白太子害他如此,他却是始终不肯与其为敌,曾经的那些感情就那么重要吗? 不,书上说,感情会成为强者的软肋和绊脚石,它只会让人变得懦弱和盲目。 对于她来说,强者只需要权利,至高无上的权利,让所有人都畏惧的权利…… 清晨,秋高气爽,屋檐的风铃清脆悦耳,温玉言见十五又拿着些剩饭剩菜出了后门,其实他早就好奇她这此举了,于是便情不自禁的跟了过去。 前往一看,才知原来她在喂游犬,她蹲在游犬堆中,眼神是那般的宠溺和温柔,斑驳的晨晖落在她身上。 “原来,十五你喜欢犬?”温玉言缓步走到她身边笑道。 看到突如其来的他,十五愣了下,然后笑了笑,抚摸着犬头,说,“倒也不是喜欢,只是觉得我与它们很像,不由的感同身受罢了。” “十五何处会与犬像?”温玉言不明所以其意。 “身处异乡,四处飘零,不正如同我吗?不过……”十五欣慰的看向温玉言,道,“我比它们幸运,遇到了王爷。” “那它们也是可幸的,因为遇到了十五,被你一直照拂着。”温玉言笑言。 十五却摇了头,喃喃了句,“可惜我不可能永远照拂它们。” “为何?”温玉言不解。 十五看向他,说,“我怕,有朝一日会离开王府。” 温玉言轻笑了一声,笃定的说,“不会的,只要你愿意,就永远可以留在王府。” “那我可以一直留在王爷身边吗?”十五起身仰着头期待的问他。 “当然可以啊。”温玉言点头,微低头对她道,“只要你情愿,你可以一直,待在我身边。” 风经过长廊,撩拨起他的白色发带,和她遮面的黑纱。 在湛蓝的天空下,和娴静的时光里,公子朗月的笑意与明丽的新曦,映入了姑娘清沁眼眸,再不能忘,一笑如故,倾了满城烟土…… 温玉言和十五一同缓步回府,才刚走到中院时,司徒流萤便兴致冲冲的跑了过来。 看见他身边的十五,司徒流萤愣了一下,又高兴的对温玉言道,“小哭包,你去哪了啊?你快些帮个忙吧!” 说着她便拉走了温玉言,温玉言也欣然前往。 “小哭包。”司徒流萤趴在案桌上同帮她抄写的温玉言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十五是黑市的人,你怎么还把她放在身边?” 温玉言手一停,抬眸对她道,“流萤,十五她不是黑市的人,她是我永安王府的人。” 司徒流萤见他一脸认真,也知道他想说的意思了,只好道,“好吧好吧,其实只要她是个好人,从何处来似乎也不是很重要。” “十五,她人很好的。”温玉言坦言。 司徒流萤无奈笑言,“好啦,我知道了,你的这个婢女,她最好了。” 温玉言浅笑,继续低眸写。 司徒流萤双手撑着下颚,感叹,“幸好有你,我爹爹也真是的,我不就出去玩了一小会儿嘛,他居然罚我抄三十遍女戒,简直令人发指!” “司徒大人,也是为你着想。”温玉言开解道。 “得了吧,可怜我还得想个什么法子,去哄哄他老人家。”司徒流萤思索,“想个什么法子呢?” 这时十五端着茶和点心步入房中,她安静的将茶水和点心一一放在桌面。 看着十五,司徒流萤杏眼一转,起身声就道,“有了!” 只见她一下子就窜到了十五跟前,十五似被吓了一下,整个人僵硬在了她面前。 司徒流萤道,“十五,我觉得你上次做的桂花糖糕特别好吃,你可以教教我吗?” 十五看了眼温玉言,对其说,“自然可以,只是现以过了金桂时节,只怕城中已无桂花了。” “那该如何是好啊。”司徒流萤有些沮丧。 十五又道,“不过奴记得在牡丹湖边有几颗晚桂,想必现在应是开了,择选桂花,是桂花糖糕至关重要的一环节,不可借他人之手,明日若司徒小姐愿意,可否随奴前往一道采集?” “好啊,那明日我过来寻你,多谢了。”司徒流萤答应,向她致谢。 十五福了个身,微笑言,“司徒小姐言重了,司徒小姐喜奴的桂花糖糕,乃是奴的荣幸。” 晚间,厨房中婢女们恭敬的立于长桌旁,待十五踏入房门,她们便立刻殷勤的围了上去。 “十五姐,想吃什么,我来为你夹。” “十五姐,这菜是我特意为您烧的。” 十五客气的笑着,目光落在了一边不为所动的阿园身上,只听她直呼其名道,“阿园,去打水,我要净手。” 阿园心中不愿,但想起那晚的事情,她只好跑去给她打来了一盆水。 “十五姐,水来了。”阿园勉为其难的说到。 “果然还是阿园做事麻利。”她伸手指尖碰了碰水面,忽然她温和的脸色一变,将盆一掀,一盆的水瞬间“哗啦”一声,泼在了阿园的身上。 旁人同糖豆一样,都是目瞪口呆。 阿园也同样表情震惊的看向十五。 十五疾言厉色斥道,“水这么凉,我怎么净手?你就不会热一下吗?是该说你单纯,还是蠢呢?你爹妈怎么不生半个脑子在你头上!” 此刻湿漉漉的阿园,内心是怒火中烧,脸上被气的红一阵白一阵,眼角的肌肤拉得就像要裂开似的,两颗圆圆的眼珠子好像要迸出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十五推了她一把,十分挑衅。 阿园双手捏紧,咬牙道,“是。” 说着她忍着一腔怒火,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水盆,狼狈的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她回头再度看了眼十五。 她正得意的在人群中笑着。 十五,你给我等着,今日你这般待我,它日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阿园的牙咬着唇,扭曲的嘴似乎要啐什么人或者咒骂什么人,冰冷的眼神带着怨入骨髓的光芒。 糖豆无意间看到了阿园的眼神,心里顿时一咯噔,害怕的躲到了十五身边…… “十五,你是不知道,刚刚用膳时,阿园看你的眼神有多可怕!”要歇下时,糖豆铺好被褥坐在床边,又同案桌前的十五说,“十五我觉得,你近来好像特别针对阿园,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十五一面徐徐写着字,一面言,“以前无权无势,可现在她连爪牙都没有了,自然不必再顾忌她,我说过,逃不掉的,一个也别想逃。” “可我怕阿园会报复我们,上次她能想出那样的计谋陷害你,可见心肠之歹毒,你现在这么针对她,我怕她怀恨在心,对你不利啊。”糖豆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以她现在的情形,根本没胆对我如何,成不了气候。”十五轻蔑一笑无所谓,提笔蘸了些墨,在纸上缓缓写下一个“谋”字,看着此字,自言自语的喃喃了句,“这就对了……” 翌日,司徒流萤如约再次来寻十五,温玉言本想同她们一道前去,可司徒流萤却故意将温玉言撇开。 走在路上,司徒流萤对身边的十五言,“我在天盛这么久,都还不知道牡丹花,还有晚桂呢,难过小哭包老夸你厉害,果然天资聪颖。” “小姐缪赞了,奴儿时常迷路,于是便习惯去记路过的事与物,并非什么天资聪颖。”十五谦逊道。 司徒流萤心中盘算了下,无意又是有意的说,“十五,你觉得你眉宇间,似乎不像我们天盛人啊。” “奴的母亲乃是楼兰人,因而奴有几分楼兰样貌。”十五耐心解释,又笑言,“之前王爷也这般好奇过。” “原来如此啊。”司徒流萤故作随意的往别处看,心中却细细琢磨着十五的话。 “司徒小姐。”十五忽而开口好奇的问,“为何你总叫王爷小哭包?” 司徒流萤噗嗤一笑,说,“因为他小时候老爱掉眼泪,难过的时候掉眼泪,害怕的时候掉眼泪,就连高兴的时候都掉眼泪,所以我就忍不住这般叫他了。” 想起儿时,司徒流萤就情不自禁同十五唠道,“你们家王爷儿时,特像个小姑娘,还记得我初遇他时,他双眼含泪着泪光,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娇小姐呢。” 她叹了声气颇为惋惜的言,“太可惜了,小哭包为何就偏是个男儿身,若是个姑娘该是何等的楚楚动人。” 十五浅笑,像是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然后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火星,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 可就在这时,忽然从远方传来了一声声,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司徒流萤身体前倾细细而听,“怎么好像有人在哭?” 十五也听不出是何,满脸的疑惑。 “过去看看。”司徒流萤好奇的顺声而去。 十五和流萤跟着声音一路前往,没过多久便看到了一所水榭,水榭中有三位男子和一位女子,其中二人便是温慎言和薛罡! 第二十一章 落水 十五和流萤躲在树后,只听坐着的温慎言不紧不慢的,对那跪在脚边的女子吩咐道,“叫两声听听。” 女子低着头嘴里发出了一声声狗叫。 “叫得还挺不错。”薛罡满意的点头笑道,又从桌上拿起一块糕点丢在地上,然后踩了几下,对那女子言,“看到了吗?爬过来,赏你的,舔干净。” 女子缓缓站了起来。 “谁命你起身的?”温慎言抬起脚就踹在那女子身上,“聋了吗?薛大人叫你,爬过去。” 女子被他踹的单膝跪在了地上,她咬着下唇又缓缓跪下另一膝盖,双手撑地向前匍匐爬行。 “那不是贾商家的大小姐吗?太过分了!”司徒流萤义愤填膺,捏着拳头就欲上前。 十五赶忙拉住她,说,“司徒小姐不可!前面可是太子殿下和薛将军啊。” “哎呀!你让开!”司徒流萤烦躁的推开了拦住的十五,愤愤不平的冲上了前。 她一把将欲低头舔的贾家小姐拉了起来,对温慎言开门见山道,“太子殿下,你这般,是不是太过欺负人了?” 对于这个突然闯来的流萤,几个男子愣了下神。 “你是何人?”温慎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食指摩挲起了下颚,眼神炙热的盯着她的脸。 薛罡咽了下口水,赶紧同温慎言说,“回殿下,臣认识她,她是通政司参议的独女,司徒流萤。” “原来你就是那个拥有倾城之貌的司徒流萤啊,司徒大人可真真是好福气,不仅有貌美如花的夫人,更有这亭亭玉立的女儿。”温慎言笑言。 不知为何,司徒流萤觉得,这几人的目光极其奇怪,看自己就像是看上了猎物一般,尤其是那薛罡甚是猥琐。 温慎言起身一面不动声色的走近她,一面说,“我们并非是欺负人,只是这女子冲撞了本殿下,小惩一番罢了,司徒小姐可莫要误会。” 说着他抬手欲碰司徒流萤,十五赶紧过来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同温慎言道,“殿下息怒,司徒小姐在王府吃了些酒,眼下醉话连篇,若是冲撞了殿下和将军,还请勿怪,奴这就带她立刻离开。” 十五马上又福了个身,强行将司徒流萤给拽跑了。 “你干什么!”司徒流萤在半道,没好气的甩开了十五的手道,“你为什么要说我吃酒了?我才没醉呢!” “小姐勿怪,这只是奴的脱身之策。”十五同她解释。 “我们脱身,那那位姑娘呢?她该如何?”司徒流萤眉心紧锁。 十五道,“那是太子和将军,小姐我们惹不起。” “那就不管她了吗?让她就这样被百般凌辱?太子和将军又如何,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司徒流萤失望的眼神看着十五,嫌弃的说,“十五,你很聪明,但却有谋无勇,也太过自私,什么都只顾着自己,而不顾他人的死活。” 十五不语低下了头,手指不自觉的合在身前,揪着自己的衣裙。 司徒流萤见此叹了一气,无奈道,“罢了,你也只是个出身寒微的婢女,自小又没多大见识,面对太子和将军这种人,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不怨你了。” “谢司徒小姐体恤。”十五沉闷的的回到。 发生这种事,司徒流萤也没心情,摘什么桂花了,转身打道回府。 回府,司徒流萤就将此事告诉了温玉言,十五过了一会儿才回府,还把司徒流萤没去摘的桂花,给她摘了回来。 司徒流萤看到她,本来心里还有些气,但见她如此有心的举动,也就彻底消了,开口道了声谢。 夜里,十五秉烛查账本,糖豆在床榻上早已呼呼大睡,一个翻身被褥便掉落在了地上。 她回头看了眼,无奈起身拾起,轻轻给她盖了回去。 这时,缕缕琴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悠悠扬扬,一种情韵令人回肠荡气,琴声如诉,所有最静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霜,而或最初的模样,都缓缓流淌起来。 十五循着悦耳的琴音,情不自禁缓步出了房间,拐出长廊,脚步一停,原来琴音是温玉言弹出的。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弹琴。 琉璃般的月光笼罩在他周身,纤纤玉指轻缓的拨动琴弦,额边垂下的缕缕青丝,被晚风带着拂过他的嘴角,眼前此景是那么的,柔美恬静,舒软安逸。 她抬起一只手缓缓按在了跟前的树上,沉迷的驻足痴望,不由自主的自言自语了句,“王爷,原来会琴。” “咱们王爷当然会琴,他的琴艺还是天盛数一数二的。”阿卓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十五被他猛的吓了一下,拍着心口直道,“阿卓大人,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阿卓无语,言,“我一直杵在此处的,是你自己看王爷入了痴,这可不怪我。” “哦……”十五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随便回了句,又看向温玉言。 阿卓叹气,感叹说,“咱们王爷其实会很多,可他总是藏着掖着,才会导致那么多人,觉得王爷是个一事无成的草包,王爷啊就是太无欲无求了,跟清秋娘娘一样。” 清秋娘娘…… 十五心中忽感好奇,问阿卓,“阿卓大人,清秋娘娘为何会被打入冷宫?” “说起来都是冤孽。”阿卓惋惜的回,“娘娘虽自幼双亲亡故,靠着卖绣品胭脂过活,但其容貌却是天盛一绝,陛下在石桥上,对擦肩而过的娘娘一见倾心,哪怕忤逆父母也娶了娘娘,与陛下乃是年少夫妻,曾经陛下为太子时常征战在外,得知娘娘身体不适,不惜连夜横跨半洲相见,一直以来都是如胶似漆。” 清秋娘娘是天盛一绝。 难怪王爷生的如此好看,初遇他时她就这般觉着。 其实她早就发现,出门时总会有女子的目光,落于他的身上,只是他从不自知。 “可惜陛下继位后,二人便开始争吵不断,后来贵妃娘娘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娘娘入宫后,二人更是生分了不少,娘娘自幼喜犬,身边一直养着一条黑犬,那黑犬向来温顺亲人,可某天却不知为何,疯了似的扑咬向了怀了三皇子的贵妃娘娘,导致三皇子不幸夭折,朝廷和宫里的人都说是娘娘放犬故意为之,因此陛下盛怒就废了娘娘的皇后之位,将其打入冷宫永生不得再出,也不能得见王爷。” “娘娘的犬,之前扑咬皇后娘娘吗?”十五忽问。 阿卓摇头,“我不知道,这些事儿,我都是从别人哪听来的。” 十五收回靠在树上的左手,手背垫在右手的手肘处,咬着右手大拇指若有所思,再度看向温玉言,她想,如果没有当年的事,现在东宫里坐着的就应该是他了…… 第二日,天空是湛蓝的,纤云不染,远山载天,和风暖,温玉言和十五信步于外。 阳光有点晒,可是现在回府,温玉言又有些不愿,正在内心纠结时,十五恰到时机的撑来一把油纸伞,挡去了烈阳。 温玉言回眸,身后撑伞的人儿,对自己浅浅一笑,岁月明眸善睐,得见青山如黛。 没走多远,他们又遇见了司徒流萤。 “你们来的刚好!”流萤喜出望外的对温玉言说,“我想买个东西却拿不定主意,十五你眼光好快帮我去挑挑,小哭包,借你婢女一用啊。” 温玉言很干脆的点了头,吩咐十五说,“去吧,我在此处待你们归来。” “是。”十五将伞转交给了他。 “哎呀,快走啦。”司徒流萤是个急性子,等不了,拉着十五就往桥上走。 但是没想到却不小心与一女子相撞。 “司徒流萤?”那女子气急败坏道,“又是你这个乡野村妇!” 司徒流萤定睛一看,原来竟是曹家小姐。 曹家与司徒家势力相当,二人也曾是同窗,曹家小姐一直爱慕着楚潇然,也正是因为于此,便同司徒流萤常年不和。 “曹茹,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是乡野村妇了?我若是乡野村妇,那你便是那骂街泼妇!”司徒流萤本还想给她道个歉,谁知这人开口就骂,她也毫不客气的骂着,“泼妇!你就是个泼妇!” “你!!”曹茹挥手就打了司徒流萤。 司徒流萤哪里会吃这亏,当即就回了手,二人便由此在桥上打了起来。 不远处的温玉言见此,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旁边的十五慌乱的劝说着。 “司徒流萤,你给我滚开!” 曹茹猛的一推司徒流萤,司徒流萤的后腰一下撞上了桥边石栏,整个人就朝后倒栽摔去。 “司徒小姐!” 十五当即抓住了她的手想拉住她,可是她不但没能拉住,还被司徒流萤带了下去,二人齐齐落入桥下湖水中,顿时水花四溅。 “救命!救命!” 司徒流萤不会游泳,在水里胡乱扑腾,而十五也不会游泳,两人在水中仰着头慌乱的喊着。 桥上的曹茹看傻了眼。 温玉言当即丢下手中的油纸伞,一头扎进了水里,游向了司徒流萤,他手臂上的伤还未好,眼下是火辣辣的疼,他咬牙忍着,将司徒流萤从水中救出。 被温玉言抱回岸上的司徒流萤已经昏迷,温玉言拍着她的脸着急的喊着她,可司徒流萤就是不醒。 这时楚潇然刚好路过,见温玉言怀中的司徒流萤,赶紧跑过来紧张的问,“这是怎么了?” “流萤不慎落了水,到现在还没醒!”温玉言手足无措的说到,急的焦头烂额。 “人给我!”楚潇然一把将司徒流萤从温玉言怀中捞了过去,只见他在司徒流萤背后按了几下,司徒流萤当即咳嗽了起来。 见此,温玉言松了一口气,但又顿时想起,这水中好像还有一人。 十五! 他扭头本欲去救,可是十五已经,自己爬上了岸。 她不知方才是怎样的情形,只知自己嘶声喊着救命,可是好像没有人来救她,一口接一口的水呛入她的口鼻,她无法呼吸,慌乱的试图寻到一丝可以攀附的东西,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逐渐四肢开始变得无力,身体如落石一般往下沉去,眼前的缕缕阳光越来越远,她伸着手指尖怎么也触不到。 她真的好累,真的想这样沉下去罢了,可是脑中又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它说,她不能这般,她还有许多的事情还没有做。 是啊,她还有许多事没做完,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理智又叫她在水中清醒了过来,拼了命的挣扎,好在水流将她冲到了桥墩处,她抱着桥墩将头浮出水面,大口艰难的呼吸。 这时,她只见远处,司徒流萤躺在他的怀里,他和楚潇然皆忧心焦急注视着流萤。 原来,真的没有人救她…… 方才他入水的时候,她看到了的,她看着他游了过来,她没有奢望过他只救自己一人,也知道叫他这般的也不是自己,她只是希望他在救司徒流萤的时候,也能顺便救一下自己。 可是,终究,这也是奢望。 十五从地上站了起来,整个人狼狈至极。 温玉言看着她,不由心生愧疚,欲说什么,她却忽然跑了过来,紧张的说,“王爷,你的手!” 温玉言一看才知,自己手臂上的衣物,已经被血染红,血水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王爷,肯定是你的伤口裂开了。”十五心急如焚的说,“得赶紧找郎中看看!” “可是……”温玉言担忧的看向司徒流萤。 楚潇然道,“你赶紧去看伤吧,流萤我送她回家。” 温玉言迟疑,他很担心流萤,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若是被流萤瞧见只怕会叫她担心,考虑再三他终是点了头,起身不舍的同十五离开。 他远走没多久,司徒流萤终于彻底醒了过来,她睁开沉重的双眸,楚潇然那忧心忡忡的模样落入眼帘。 原来是你…… 方才她真的害怕极了,以自己要丧命,就在她绝望时,忽然有一双手给了她无限希望。 只是她没想到,这双手竟然是楚潇然的。 第二十二章 权术 “你,你这样瞧着我作甚?还好吧可有何处不适?”楚潇然见她醒来,变天话也不说,就目不转睛的盯自己,感到不解。 听着他关心的话语,司徒流萤嘴一扁,一下子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怀中顿时哭了起来,抽泣的说,“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死了!” “这不是好好的嘛。”楚潇然哭笑不得,宠溺的抚着她的后背说,“别怕,我在的。” 司徒流萤第一次见他对自己如此温柔,好像温柔的楚潇然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温玉言湿漉的袖子被褪下,伤口果然裂开,肉里还粘上了许多水草屑,郎中用银针将水草屑一点点挑出。 他疼的脸色发白,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膝盖上的布料,手背青筋暴起。 “郎中,您轻些。”一边看着的十五心疼又担忧般的提醒着。 郎中言,“姑娘,老身已经很轻了。” “这伤口可别在碰生水了,否则这辈子都别想好。”郎中一边为温玉言缠上布带,一边嘱咐于他们。 包好伤口后,阿卓送郎中出了房。 温玉言看向浑身湿透,衣衫还滴着水的十五,对她说,“十五,你不用守着我,去换身干衣衫,莫要着凉了。” “是。”十五福了个身迟疑的往外走。 要出门时,身后的温玉言又忽然叫了她一声,她停下脚步回首看向他,他勉强的站了起来,愧疚的说了句,“今日,我很抱歉,我太担心流萤了,不小心忘了你……” “王爷言重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十五擦了擦脸上的水豁达的笑了起来,只要不死,这些又能算得了什么。 “你不怨我?” 十五摇头,说,“我为何要怨王爷?如果今日是王爷和别人坠于水中,我想我肯定也只会光想着救王爷了,事出突然关心则乱,司徒小姐是王爷心中最重要的人,王爷一时想不起我来,也是人之常情,十五明白的……” 她明白,在这里,她只是一个异乡人,她的生死没人在意,自然是人之常情,所以她不怨任何人。 她说的轻描淡写,却叫温玉言心里歉意,更重了起来,他亏欠般的说了声,“谢谢。” 谢谢她的善解人意。 “没事,那个王爷,你也赶紧换身干净的衣裳吧。”十五提醒。 温玉言点了头。 夜里,十五趴在窗边,仰头静静注视着天边的皓月。 “十五,你怎么了?”糖豆觉得她心情似乎很消沉。 “没事,就是有点想家了。”十五收回目光,低眸有些迷茫言,“也不知,我还能不能回去……” “当然能回去啊,你若是特别念的话,就去王爷说说,王爷人好,他肯定会准的。” 十五轻笑一声,再度看向明月,喃喃像是对糖豆说,也像是对自己般的说,“也是,我能回去的,我一定能回去的……” 温玉言需要些金创药,但府中的金创药已无,十五便出府前往药铺卖些。 药铺伙计为其拿药的空挡,十五在前堂侯着,偶然一女子从她身边走过。 十五回头看了看,眼尖的她一眼便瞧出,那女子穿的是将军府的衣裳。 “十五姑娘,这是您要的药。”药铺伙计将包好了的金创药送到她面前。 “谢谢。”十五接过,又看着那女子是身影,问药铺伙计,“那位姐姐是何许人也啊?” 药铺伙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回,“那个呀,是将军夫人的贴身侍女,日日来买药。” “那她可都买些什么药?”十五机警的打听了起来。 没多想的药铺伙计随口回,“各种都有,不过最多的是些跌打损伤的。” 跌打损伤…… 十五若有所思。 回府后她便将此事告知了温玉言。 “你是说薛夫人常谴自己的婢女,去买跌打损伤的药?”温玉言不懂,“可是人难免会受伤,这似乎也没什么稀奇的。” “砍柴烧水的人,也不需要日日来买药,她身为夫人的贴身侍女,又有什么粗笨活需要她来做呢?” 说来也是,不过,温玉言又言,“也许她是替旁人买呢。” “夫人身边的侍女,又有何人需她日日亲力亲为?” 是啊,温玉言明白了一点,那是个贴身婢女,将军府能差遣她的,便只有夫人或者薛罡。 “而且我仔细询问过药铺伙计,她买的伤药都是治疗很重的外伤或内伤的。”十五疑惑,“一个位高权重的官僚夫人,出门都是护卫侍女在侧,能受什么伤?” “也许,药是给薛罡买的呢?薛罡习武,受伤再寻常不过。” “话是这么说,但……”十五总觉得事情有蹊跷,但又一时间想不到,不过直觉告诉她,“王爷,我想薛夫人,也许是我们扳倒薛罡的突破口。” 温玉言坐下陷入沉思,其实他心中有所顾忌和犹豫,十五说过朝堂就是一张巨网,每个人都错综复杂的交织着,他想对付薛罡,但他不想与温慎言为敌。 而这点,十五自然也看出了…… 隔天下了朝堂后,贤仁邀温玉言和温慎言,一道去宫中用膳。 “日子真快啊,转眼本宫面前小孩儿,都成了少年郎。”贤仁对着他们感叹着。 离开宫殿后,温玉言忽然同温慎言道,“皇兄,不要再与薛罡牵扯不清,我不想与你为敌。” 尽管他之前如此,他的心中依旧将他视为自己敬重的大哥。 “皇兄,薛罡不是个好人。”温玉言苦口婆心劝道。 可温慎言只是冷笑了一声,言,“好人又如何,恶人又如何?谁能效忠于孤,为孤巩固权势,谁便是孤的挚友。” “所以,为了薛罡你可以弃我于不顾?皇兄,我可是你一脉相承的兄弟!” 温慎言不屑笑出两声,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自古以来,帝王家就没有亲情可言。” 他拍了下他的肩,嘲讽的说,“温玉言,你知道你为何习不得帝王权术吗?因为你太重这些虚无缥缈的感情,权术曰,情乃强之命门,生懦与怯,使之盲,阻之路,当避舍之,故,你这一辈子都成不了强者,只能躲在你那破旧的王府中了却残生。” 一样的地方,一样的菜式,一样的人,一切似乎都没变,可一切又似乎都变了。 眼前的皇兄再也不是那个,在自己被罚不许用膳时,会偷偷私藏糕点塞给自己的大哥了,从他的身上温玉言隐约瞧见了父皇的影子,其实不光他有,先皇有,皇叔也有,也许他们有的不是父皇的影子,而是那只有皇室之人才能习得的,帝王权术的影子。 可是,没有了感情的人,跟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 夜悄然来临,窗外弦月如钩,天色似浓稠的墨砚,深沉的化不开,秋风和煦轻柔,窗内红烛摇曳。 “十五,你说,流萤她知道我的心意吗?”温玉言持笔茫然的问向她。 收拾书卷的十五顿时愣了下,但很快又继续理书,并问他,“那王爷告知司徒小姐了吗?” “没有。”温玉言回。 十五将手中的书塞入书架上,扭头同他说,“王爷既未说,司徒小姐又岂会知?王爷啊,喜欢一人,是要说出来的。” 温玉言垂眸,纠结道,“可我不知该在何时告诉她。” 十五想了想,又问,“王爷,过些日,宫里是不是有场秋日宴?” “你怎知?”温玉言意外。 十五一面拿抹布擦着书架,一面说,“司徒小姐说的啊,她说今年秋日宴的马球赛彩头是玉髓簪,她特别想要。还跟我抱怨,说奈何她只是女儿身,不然她一定上场抢呢。” 虽然没能亲眼所见,但听十五这般说,他也能想到当时的流萤该是怎样的表情了,温玉言会心一笑,又了解道,“流萤想要那玉髓簪?” “嗯,非常想要。”十五想到什么,提议,“王爷要不你去替司徒小姐拿簪子吧,便也趁此告知她,您的心意!” “可是,要拿到此簪,就得赢了马球赛,这未免太招摇了些。”温玉言思前想后,犹豫不决。 十五直言,“难道您就忍心,让别人赢了这簪子送给别家姑娘?或者眼睁睁瞧着别家公子送给司徒小姐?王爷,喜欢一个人是要去争取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原本就该属于你的。” 所以,我该去争吗? 温玉言沉默了下来…… 几天后,宴会如期而至。 温玉言上了马车,片刻十五掀开了车帘匆匆坐了进来。 他有些意外。 十五解释,“阿卓大人昨日吃坏了肚子,眼下疼痛难忍,故命我来随王爷进宫。” “嗯。”温玉言点了头,“走吧。” 马车缓缓向皇宫的方向驶去。 车内空间有些狭小,身体不由自主的随着车身轻微摇晃着,十五和他在如此狭小的环境下独处,眼神东瞧西看就是不敢落在温玉言的身上,有些无处安放。 相比之下温玉言倒是淡定,或许是因为他脑子里想的都是昨日里的话,而无暇顾忌其他吧。 过了很久,马车停了下来,十五小心翼翼的跟在温玉言身后,步入了偌大的皇宫之中。 在湛蓝的天空下,皇宫那金黄的琉璃瓦闪耀着璀璨的光芒,走过一条条庄严的大道,终于来到了宴会上。 宾之初筵,左右秩秩,笾豆有楚,肴核维旅,云衫侍女,频倾寿酒,加意动笙簧,酒既和旨,饮酒孔偕,人人心在玉炉香,钟鼓既设,举酬逸逸。 温玉言落座,十五略显拘谨的立于身后,垂首不敢乱看。 这时司徒流萤跟随其母缓步而来,一入席间几乎所有男子目光,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可她却只主动对温玉言,小小的打了个招呼,温玉言冲她微微一笑,眼神温柔。 待所有人都落座后,温政良和贤仁才由人,搀扶着珊珊而来。 众人齐齐起身行跪拜之礼。 “众爱卿,今日秋日宴,就当是场家宴,无需拘谨。”温政良挥袖示意他们落座。 “谢皇上,皇后娘娘。” 众人又一齐缓缓坐了下去。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歌舞升平不假,却是宫中数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了。 司徒流萤打了个哈欠,安分了不到半刻,便悄无声息跑到了温玉言身边。 她见十五时时偷瞄着,高堂之上的皇上和皇后,手指还轻微发着颤。 “十五。”司徒流萤笑言,“你应是生平第一次见如此盛大场面吧,别慌没你想的那么可怕,放轻松些。” 十五点了点头,手指没再抖了,对她道,“谢司徒小姐。” 谁知话音刚落,堂上忽然响起温政良的声音,只听他道,“你,上前来。” 十五抬眸看去,只见他正指着自己,心中顿时一紧。 而温玉言也是不由忐忑了起来。 十五战战兢兢的走到了温政良的面前。 温玉言的席位并不显眼,而她在他身后更是容易叫人忽略,可眼下她走到了堂中央,席上男子才一个个惊讶发现,宴席上竟还有个眉眼如此惊艳的女子。 “你是何人?”温政良语气压迫般的查问。 十五跪下,毕恭毕敬道,“回陛下,奴才是永安王府的掌事,贱名十五。” “看你这眉眼,似乎不是我天盛人。”温政良质疑了起来。 十五不由攥紧了手心。 “父皇!”温玉言上前道,“十五是我天盛人,只因生母是楼兰人氏,故而随了母相。” 温政良眼神微眯,命,“面纱摘下。” 十五抬手缓缓拉开脑后的面纱系带,席上其他男子期待着,可当面纱落下,那张蜡黄带着绿瘢的脸出现时,叫他们不由是大为失望。 那样的眉眼下,他们还以为,这面纱下应是张绝色容颜,没想到竟是这般丑陋可憎。 温政良看了一眼,似乎也有些失望,扬了手道,“行了,回坐。” “是。”十五攥着手心,磕了个头。 第二十三章 秋宴 “皇上为何,会对一婢女感兴趣?”待他二人回席后,贤仁好奇相问。 温政良喝了口酒,道,“无事,只是忽觉那婢女有些眼熟,像是在何处见过。” “大抵是因为玥贵人吧,玥贵人出生楼兰,臣妾觉得眉眼与这婢女,倒是有几分相似。”贤仁笑言。 “应该。”温政良又鄙夷了句,“可惜这么好的眉眼,配上了如此的容颜,暴殄天物……” 到了日中,万众所期的马球会终于开始,所有人都移步到了宽阔的校场。 晚秋底澄清的天,像一望无际的平静的碧海;强烈的白光在空中跳动着,宛如海面泛起的微波,凉风习习场边旗帜飘扬。 校场旁有一座微高的台面,台面上挂着一面铜锣,那是公公计数裁决的地方。 很快便有人端着彩头登上了那台面。 红布上的玉髓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夺目至极。 “好漂亮啊!”司徒流萤眼巴巴望着,不禁感叹,心中只恨自己不是个男子。 这时楚潇然忽来到她身边,问,“你喜欢?” “关你屁事,你又不会帮我拿。”司徒流萤扇了扇小团扇,没好气道。 谁知他却言,“等着,爷给你拿去。” 司徒流萤只见他走上了校场,熟练的翻身上了马。 他坐于马上对她笑着,那一袭红衣,当真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楚潇然朝着司徒流萤的方向挑眉,惹得那一方的女子都不由害羞了起来,而司徒流萤竟也生了些羞怯,情不自禁拿扇遮了面。 正当楚潇然风头正盛时,忽有一碧蓝色身影来到了他身边,而马上之人居然是温玉言! 温玉言一改常态,那总是低调半披的发髻,眼下却束成了高高的马尾,他比楚潇然要高上几分,且腰板如竹,气势上完全不输楚潇然。 一下,更多女子的目光,都被温玉言吸引了过去,她们扶着围栏痴望着,惊叹着,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各家公子哥儿们也是新奇不已,他们还从未见过温玉言有如此一面。 一红一蓝的二人,引去了所有目光。 如果说楚潇然艳如烈阳,那么温玉言便是这蔚蓝的天空。 “二弟,你确定你也要来吗?”对面马背上的温慎言嘲讽道,“待会儿刀剑无眼,你可别吓得哭了鼻子啊。” 四周立刻因此嘲笑声一片。 温玉言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望向流萤,流萤一脸担忧,于是心中不由生出了些怯意。 可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王爷加油!王爷最棒!” 温玉言顺声看去,只见十五站在人堆中,兴奋的挥着手,不断的蹦跳着,一个头在人堆中忽隐忽现。 她仰着头高喊,“我们王爷,一定能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看着她那灿若明霞的笑容,温玉言心中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拾起退缩的想法,去直面那些不屑和嘲讽。 身边的其他婢女见十五如此模样是满脸嫌弃,十五才不管旁若无人的为她家王爷呐喊助威,倒是马球会上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听着十五鼓励的话,温玉言心不再虚整个人信心十足。 场子的三面有矮墙半包围,一面是敞开的,鼓声阵阵,红旗飘飘,气氛极其热烈。 公公铜锣一敲。 一声“驾!”直冲云霄,数十匹骏马立刻蹦腾而起,地上的马球顿时被打的飞起,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眼前的场面宛如一场小型的战场,战马嘶鸣人声鼎沸。 温玉言骑着马飞逝而去,他微偏身轻松抄起一旁放着的球杖。 温慎言见马球向自己飞来,刚欲扬起球杖接,没想到竟半路被温玉言给截胡了! 只见他胯下骏马像疾风一般的快,而他骑的极其稳当,控球更是行云流水,旁人想抢根本没机会,温慎言好几次碰到球了,但又被他轻松夺去,那球就像是跟着他的球杖跑一样。 把原想出风头的温慎言,气的是怒火中烧。 在校场的两段,悬挂这一块中间有洞的木板,只要马球穿过那个洞边算赢得一筹,总共十筹。 温玉言长杖一挥,马球从温慎言等人的头顶飞过,精准而完美的入了洞中。 裁决台上的公公声音洪亮的喊着,“永安王一筹!” 观席上顿时一片沸扬惊呼,他们认为今日马球会上,第一球不是楚潇然就是温慎言,却没想到开场第一筹居然是,被他们一直视若草包的文弱王爷温玉言! “王爷平日里藏的可真够深的啊。”楚潇然御马驰骋在他身边,笑道,“看来今日这场马球,我是要认真来了。” “幸会。”温玉言两腿一夹马骑的更快。 争夺间楚潇然反手将球打进了洞。 “楚家公子,一筹!” 楚潇然扭头对身后温玉言抱了下拳道,“承让。” 温玉言回了一礼含笑。 随着时间推移,战况愈发激烈,而众人远远小看了温玉言的骑术,起初温慎言还能碰到他的球,可到了后面连球都碰不到了。 他灵巧的穿梭其中,矫若游龙,精湛的球技叫人眼花缭乱,唯一能阻他的只有楚潇然,众所周知楚潇然的骑术,在天盛是数一数二的,但就连他竟都稍逊于温玉言。 很快二人便打了个平手,对于这关键一球,两个人都势在必得。 温玉言身体伏在马背,紧抓缰绳,如脱弦的利剑,目光前所未有的坚毅,楚潇然使出了看家本领紧随其侧。 席上的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眉头紧皱目不转睛的死盯场上,生怕不留神就错过了。 眼看球就在眼前,温玉言扬手欲击,但楚潇然眼疾手快别住了他手中的长杖,僵持争夺间,楚潇然一下打掉了温玉言的长杖。 观席上的十五,注意到温慎言同她对面一女子对视了一眼,虽然时间很短只是一瞬,但她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蹊跷。 十五悄悄挪到了个更加不起眼的地方,盯着那女子。 果然,只见女子从袖中拿出了一根绣花针,然后用兰花指将那绣花针,向温玉言弹了过去。 不好! 十五拿起弹弓迅速射出一颗石子,千钧一发间石子打开了那飞逝而去的绣花针。 但石子却又无可避免的,打在了楚潇然的马上,楚潇然的马顿时受了惊吓,前脚抬起头猛的一甩,楚潇然猝不及防的,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楚潇然! 司徒流萤心中顿时一紧,方才她眼尖的看到了一块石子飞向了楚潇然的马,她循那方向看去,只见十五将弹弓快速收了起来。 而温玉言见此立刻身子一侧,转动臂膀,转眼他已低到马肚子以下,快速捞起了掉在地上的长杖。 楚潇然从地上狼狈站起来的那一刻,温玉言已经挥杖进了球。 “十筹,永安王胜!” 公公敲了下铜锣,仰头高声说到。 观席上再次一片沸腾,情不自禁的发出了雷鸣般的喝彩。 温玉言一骑绝尘,人们不由纷纷投来了钦佩的目光,他生平还从未沐浴在这种目光下,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但却并不排斥。 他一手持着长杖,一手攥着缰绳,笔直的坐立于马背,脑后发丝在风中,张狂的飞舞,他像持着长枪的少年将军,有着道不尽的意气风发和英姿飒爽。 今日的温玉言仿佛是一个全新的温玉言。 十五开心的看着他,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司徒流萤的身上,对她灿烂而明媚的含着笑。 她不由垂下了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没再看温玉言后,十五才感觉到有一束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而且并不是很友善。 十五抬起头,与正对面的长孙霏霏目光相撞,她轻摇着手中团扇,看着十五的眼神是饶有趣味,额前碎发被吹起,撩拨着十五的鼻尖,二人静静隔着校场望之。 或许是来自女人的直觉,十五虽不认得眼前女子,但已经预感到,此女子非等闲之辈,以后她也许将会是个棘手的劲敌…… 马球会结束后,司徒流萤不想再待在无聊的宴席上,便借散心先离开了。 那成想没走多远,便遇上了温慎言。 “见过太子殿下。” 司徒流萤单膝跪下行礼。 “司徒小姐快请起。”温慎言伸手欲拉她。 “谢殿下。”司徒流萤赶紧自己起来,并悄无声息往后退了步,拉开于他的距离。 温慎言手停在空中,有些尴尬的收了回来,道,“为何总觉得司徒小姐对孤有所防备呢?还是因为上次之事,叫司徒小姐耿耿于怀?” “上次那事,姑娘误会孤了。”温慎言解释。 “殿下多虑了,那日之事流萤早已明白,臣女并未如殿下所言,对您有所防备。”司徒流萤昧着心说到。 温慎言笑了起来,说,“流萤姑娘明白就好,孤还一直担心姑娘会误会孤,觉得孤是个恶人。” “殿下光明磊落,仁慈之心,天下皆知。”司徒流萤附和的说着,心里却盘算着该如何赶紧脱身,甩掉这个伪君子。 可她刚想好措辞,还没来得及说,就听温慎言道,“孤听闻流萤姑娘喜秋菊,正好东宫的秋菊开的甚好,要不流萤姑娘便随孤去看看吧?” “谢殿下好意,只是流萤有要事在身,怕是不能前往。”司徒流萤委婉的拒绝道。 可温慎言却不依不饶的说,“你一个女子能有何要事?莫非是不想同孤前去,所以才说这些措辞?想清楚,这可是欺君之罪!” 他走近了些,语气暗含危险。 司徒流萤咬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是太子,顾着家里她不敢同他,在这宫中撕破脸皮。 而且,温慎言此刻的眼神很可怕,就像深山老林中禽兽所生的目光,嗜血又危险,纵使她胆大,现在也是不由生了惧意。 就在她万般为难时,楚潇然却忽然出现,司徒流萤顿时宛如看到了救星,但转念又想他来了又怎样,他会帮自己吗? 她期待的看着他。 楚潇然向温慎言行了一礼,好奇道,“二位这是要去哪啊?” 温慎言不想回答,司徒流萤开口言,“殿下说东宫的秋菊开的甚好,邀我一同前往观赏。” “是嘛。”楚潇然对温慎言直言,“实不相瞒在下也很细这秋菊,殿下不知在下可有福份一同前往,这三人行也多乐趣嘛,我想太子殿下也不好介意的,对吗?” 温慎言听之脸色甚不好,说,“方才孤想起还有些国事未办,改日吧。” “国事啊!那我们就不叨扰殿下了,殿下还是赶紧去办要紧事吧。”楚潇然拱手道,“恭送殿下。” 司徒流萤憋着笑,紧随行了一礼。 温慎言黑了脸,心情不悦的甩袖,闷气离开。 “喂。”司徒流萤看向了身边的楚潇然窃喜道,“方才,多谢你帮我解围。” “举手之劳。”楚潇然轻描淡写的笑了笑。 司徒流萤低眸转着手中的团扇,小声的说了句,“忽然发现,你也不是那么讨厌嘛。” 楚潇然心里暗爽,敛着欲扬起的嘴角,卖关子的说,“我也忽然发现一件事情。” “嗯?什么事情?”司徒流萤抬眸,好奇。 楚潇然的目光从她的脸一直移到了脚,附身靠近了她些,说,“你好像真是个美人儿。” 楚潇然的话像团火一样,烫红了司徒流萤的耳朵,看着近在咫尺的楚潇然,她竟感觉羞的不行,眼神当即避开,随意看向一处,故作镇定的说,“我本来就是个美儿嘛。” 说完,她又忍不住偷偷开心起来,其实夸她是美人儿的人数不胜数,可不知为何,楚潇然同样的话,却能叫她甚是愉悦。 看着她红红的耳坠,楚潇然意外,这个整天神经大条的女孩儿,居然也会有女儿家家的一面,还特别可爱。 于是楚潇然欲继续逗逗她,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忽感觉胸口一阵刺痛。 “楚潇然你怎么了?!”司徒流萤只见他好端端的忽然就单手,揪住了自己的衣服,神情痛苦甚至差点倒下去。 楚潇然摆了摆手,说,“只是今日从马背上摔下,害得我旧伤犯了。” “那要不要紧啊,我给你去找太医吧!”司徒流萤着急忙慌。 “流萤!”楚潇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说,“我无妨,家里有药,回去服用便可,你眼下早些回宴,万一太子再纠缠过来,就难办了。” “嗯,我知道了。” “我走了,你当心。”楚潇然松开了她的手腕,捂着胸口转身离开。 司徒流萤忧心忡忡的目送于他。 第二十四章 误解 回宴的路上,司徒流萤眉头紧锁,刚刚楚潇然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很痛,也不知道现在归家里了没,服药了没,好些了没。 她整个心里都闷闷的很沮丧。 “流萤!”温玉言忽然出现,兴致冲冲的跑了过来,好奇的问,“你这是去了何处?” “无聊,随便逛逛。”司徒流萤随意的回了句,心里还在为楚潇然担忧着,以至于她都没有去注意到,此刻温玉言神色中的紧张。 温玉言不敢去正视司徒流萤的眼睛,手中紧攥着那支玉髓簪。 要说吗? 可是他现在脑子里很乱,他不知道该从何来告诉她,他的心意,那些话涌上心头,却难以从嘴中说出。 他回头看了看躲在远处的十五,十五说了什么,太远他听不到,但是他读出她在说,“王爷,加油。” 温玉言收回目光,心中一下便多了些勇气和镇定,终于敢正视于司徒流萤,递出簪子说,“流萤,这支玉髓簪,赠予你。” 看着他手中的簪子,司徒流萤想起刚刚在校场的事情。 “我不要。”她直接回绝到。 温玉言不解,“啊?为何?你不是喜欢此簪吗?” “我之前是喜欢,可现在不喜欢了,因为它是你用阴谋诡计得来的!我才不需要这种脏物!”司徒流萤冷言。 温玉言意外,不得其解,说,“什么阴谋诡计?” 司徒流萤道,“你还装,我亲眼所见,你那个婢女用弹弓打潇然的马,导致他从马上摔下,你以为你赢了很光荣很厉害吗?你知不知道他有旧伤!” 司徒流萤越说越气愤,鄙夷的说,“温玉言,我从来没有瞧不上你,但这次我是真心瞧不上你!” “流萤,我没有……”温玉言迷茫,他对此事一无所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辩说,神色慌乱,因为他看出流萤好像很生气,这是认识她这么久来,第一次她冲他发脾气。 “别说了!”司徒流萤吼了句,疾言厉色的骂到,“卑鄙小人!恶心至极!” 说着,她气冲冲的从他身边走过,无意撞掉了他手中的玉髓簪,簪子掉落在地顷刻断裂成了几节,司徒流萤却头都未回的走了。 温玉言回首望着她,既失落也委屈,他缓缓蹲下,一点点将那些碎片捡起来。 看到二人不欢而散,十五不解,跑上来问,“王爷,这是怎么了?” “流萤说,我为了赢,故意叫你设计于楚潇然,她很生气……”温玉言难受的回到。 “什么?”十五当即明白,道,“流萤小姐误会了,我之所以用弹弓是因为有人要伤王爷你,情急之下才会如此的。” 伤我? 温玉言拾东西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她,本来想问是何人要伤自己。 可十五却焦急的说,“王爷,你别急,十五定会同流萤小姐解释清楚的。” 说着,她急匆匆的追了过去。 “流萤小姐!”十五追了过来喊着她。 司徒流萤本就满心怒气,一见到十五更是火冒三丈,气急之下当即就挥手,打了十五一个耳光。 “你是什么东西,敢如此称呼于我,一个下贱婢女,如此没规没距,当真是王爷太纵你了!”司徒流萤艴然不悦的厉声训斥。 “是,奴婢知错。”十五跪于她面前颔首。 司徒流萤冷言,“早看出你不是什么好人,阴险狡诈,到底是世井小户,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你就不能光明磊落一点吗?就知道背后算计人!” “司徒小姐,您误会了,潇小公子坠马,的确是奴之过,但此事同王爷并无关系,且奴也并非有心为之,是有人要暗中伤王爷,奴护主心切,却不想而误伤了潇小公子,奴知道错了。”十五磕着头求到,“要打要罚悉听尊便,但请司徒小姐不要从而迁怒于我家王爷,王爷当真是毫不知情,他只是听闻您喜哪玉髓簪,一心想要为您赢取罢了。” “你说的,可当真?”司徒流萤半信半疑。 十五诚恳的说,“奴句句属实!” 书房中,温玉言坐在烛下,看着桌上断裂的玉髓簪,失了神。 片刻,十五从外跑了进来,她挺高兴的来到他面前,说,“王爷,我已向流萤姑娘说明了,她没有再气你了。” 温玉言抬眸看向她,只见她没有绿瘢的那边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红色手掌印。 “流萤……她打你了?”温玉言开口问到。 十五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面纱,何时被吹落。 她赶紧抬手捂住,一笑了之言,“无妨。” 温玉言起身,亏欠的说,“流萤是个急性子,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 “不用不用!”见他要向自己鞠躬赔礼,十五忙惶恐的说,“王爷身份尊贵,如此便是折煞奴婢了,本就是奴婢不对在先,司徒小姐这一掌,奴婢当受,而且司徒小姐待我挺好的,她说不会见此事告知楚小公子,奴婢心中感激又何须王爷赔礼。” “你也是为了帮我,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温玉言垂眸,心中自责。 “如果真要怪,那也只能怪那个,想要伤害王爷的人,又怎么能够怪王爷呢?”十五宽慰他。 温玉言,一个总是喜欢把一切错误,往自己身上揽的人…… 十五道,“王爷,过去的都不重要了,眼下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将你的心意告知司徒小姐。” “可是玉髓簪已经断了。”温玉言懊恼。 十五想了想,说,“那我们再找个别的机会,要不你想想平日里司徒小姐最爱吃些什么?” 流萤喜欢吃什么…… 温玉言回,“流萤喜欢豌豆酥。” “那王爷就亲自为流萤小姐,做些豌豆酥吧。” 温玉言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 他忧心道,“我不会做豌豆酥。” “没事,我会,我来教王爷。” “但我很笨的……”温玉言畏缩,因为他的厨艺向来很烂,做的吃食大多难以下咽,之前他还把自己吃的上吐下泻,至此便再也没下厨了。 “王爷,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你都有为司徒小姐打马球的勇气,难道还怕这个吗?” 温玉言想了想,点头言,“十五,我觉得你说的对,那明日你就教我吧。” “嗯,而且王爷,我信你。”十五信心满满对他说。 隔天,十五事先准备好了,做豌豆酥的一切东西,然后开始一步步教温玉言。 温玉言太久没下过厨,做什么都显得生疏而笨手笨脚,但十五一点也不急躁,一步步慢慢鼓励慢慢教。 “十五,是不是要把那盆麦粉拿过来?”温玉言问。 十五一面刷锅,一面点头。 温玉言便转身去拿麦粉,结果往回走时,脚下不慎踢到了木块,整个人猝不及防朝前摔了下去,一头扎进了盆中。 待他抬起头,已经是满脸的麦粉,鼻孔还猛的喷出了些粉末。 十五顿时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温玉言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走的她身边哀怨的说,“十五,你别笑了……” 十五当即收回了笑容,但一看他那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爷,你还是去洗洗吧,不然我一见你就忍不住想笑。”说着十五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温玉言耳根子通红,赶紧跑去洗。 后来,他们换了新的麦粉,十五便开始教他和面。 麦粉在她手中很快便成了个软润的面团,而旁边温玉言的麦粉却似烂泥,还通通糊在了他的手指上,使他的手指活似十根大粗萝卜。 “十五……”温玉言着急求助于她。 经过十五的改善,温玉言终于勉强,揉出了个面团。 揉好面团后,就要去用面杖赶面皮。 “十五,你为何会做这么多东西?”温玉言好奇的问到。 十五回,“跟着母亲学的,我爹爹是个嘴刁的人,只有我娘亲做的菜肴,他才吃的最有味,所以我娘就常下厨。” “说起来,我也已经好久没有,尝过母妃的手艺了……”思及此温玉言有些失意。 见他想起了些不高兴的事情,十五便忙打岔,说,“王爷赶皮,要力度适中,你这力气太大。” “啊?哦。”温玉言回了神,全神贯注的赶皮。 待皮赶后便开始煮豌豆,十五将劈好的柴塞入灶台中,扭头偶然瞧见一旁的温玉言脸上不知何时,竟沾上了一块黑灰。 “王爷,你的脸……”十五再度噗嗤一笑,下意识用手欲替他擦掉。 温玉言见此赶紧避开,问,“我的脸怎么了?” 十五这才想起,他不喜欢与旁人触碰。 她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说,“你脸上脏了。” “哦。”温玉言擦了擦。 豌豆煮好后就要开始炸,可烧热了的油,一沾水就噼里啪啦的往外溅。 “王爷,我来吧。”十五觉得太危险了,同温玉言说。 温玉言却固执的摇了摇头,说,“既然是为流萤做的,自当应亲力亲为。” 他忐忑的将豌豆倒入锅中,锅中的油往外溅的更厉害,虽然温玉言已经拿着锅盖挡着,可还是有些溅到了他的身上,尤其是手腕手背,已经有了好多被油烫出的红点和泡。 温玉言忍着刺痛,翻炒着锅中的豌豆,十五只能心疼的看着。 待豌豆炒好后,便将其研磨成粉,最后包裹在赶好的麦皮中,在灶火上烘烤。 可惜当烤好的豌豆酥拿出来时,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 温玉言气馁,说,“我还是太笨了,什么都做不好……” “王爷,没事的,这次没好,那我们就再来一次,一定会成功的!”十五安慰鼓励到。 温玉言看着面前斗志昂扬的十五,忍不住笑言,“十五,你为何总是那么相信我?” 他自己都不信自己。 “因为你是王爷啊。”十五道,“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信,黑暗中待久了的人,是不会不信光的。” 光?十五竟将自己视为光,他在某一天竟也成了别人的光? 温玉言意外,似他这种人,居然也是别人的光。 “嗯,我也信你,那我们再试试。”温玉言笑了起来,重拾信心。 于是他们又开始重新来做豌豆糕,一轮又一轮一次又一次,不断尝试,失败,进步。 到了傍晚,灶膛里还烧的啪啦作响,十五掐着时间也快差不多了,回头刚想叫温玉言,却已见他趴在桌面睡着了。 忙碌了一日,睡的格外沉。 过了会儿,温玉言恍惚中听到十五的声音,他缓缓醒了过来揉了揉双眼,迷糊的问了句,“十五,现在什么时辰了?” “王爷,酉时了。”十五回到。 什么!酉时! 温玉言顿时清醒,马上跑到灶台,可灶火都已经熄灭了,豌豆酥也不翼而飞。 “我的豌豆酥呢?”温玉言着急问。 十五从身后提出来,说,“王爷别急,我都已经给你包好了,方才我尝了个,豌豆酥非常好吃,快去拿给司徒小姐吧。” “谢谢你十五,那我先走了。”温玉言拿过开心的朝外奔去。 “王……”十五原还有话未说完,可他却已迫不及待的离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白日里,十五写信替温玉言约好了司徒流萤,司徒流萤前往浣溪亭半道路过茶楼时,偶然听到了一阵爽朗而熟悉的声音,抬头望去还真是楚潇然。 自上次一别,她就没再见过他,一直都很担心他的旧伤,如今见到他,司徒流萤当即开心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伤好些了没,上去看看吧。 司徒流萤入了茶楼,提着裙子上了二楼,来到了楚潇然阁间,阁间门口处又个屏风,对于她的到来楚潇然并未察觉。 她刚要打算走过屏风时,却听到了一女子笑声,流萤这才知原来还有个女子在,而且那女子的声音很耳熟,脑子想了下,不就是皇后的义女,郡主长孙霏霏嘛。 他们二人怎会在一处? 司徒流萤心中有些不悦,转身欲离开,可刚迈出一步,就听长孙霏霏问,“楚公子为何今日未同流萤姑娘一处?” “我为何要同她一处?”楚潇然反问。 司徒流萤情不自禁停下脚步。 只听长孙霏霏继续言,“前些日,我见二人似乎来往密切,更有人传言,楚公子爱慕流萤姑娘呢。” 第二十五章 告白 司徒流萤转过身,看着屏风上楚潇然的影子,心中竟不由紧张却又期待。 楚潇然笑了一声,说,“我,爱慕她?怎么可能,像司徒流萤那样的刁蛮大小姐,完全不是我所喜,什么交往密切不过是传言罢了,就算是真的,那也不过是我耍着她玩儿。” 原来他竟是这般看自己的…… 司徒流萤满心期许被击的粉碎,难过气愤的甩袖打算离去,却在门口不慎撞到了进来添水的店小二。 听到屏风后的异响,楚潇然忙起身绕过屏风一看。 “流萤?”楚潇然诧异。 司徒流萤看着他和她,捏紧了拳头,湿润了眼眶,难过气愤的对楚潇然说,“我以为你和认识的不一样,看来是我错看你了!” 她气的下意识想拿什么东西打他,可身边什么都没有,于是气急之下她干脆脱掉了自己的一只鞋,朝楚潇然砸了过去。 “楚潇然,你就是个混蛋!”司徒流萤气急败坏的夺门而出,跑下了楼。 楚潇然想,方才的话定是被她听去了。 “流萤!”楚潇然来不及思考当即捡起地上的鞋子,直接撇下长孙霏霏着急忙慌的追上去。 十五收拾着厨房,糖豆走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怎么了?”她不解的看着糖豆。 糖豆言,“我看看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觉得我生病了?”十五莫名其妙。 糖豆道,“你没生病,怎么还帮着自己喜欢的人,向别的女子表明心迹呢?难道你心里都不难受的吗?” “难受又如何。”十五擦着桌面,语重心长言,“就像你说的,王爷这种身份,岂是我能够妄想的,既然如此,我总不能阻止他奔向比我更好的人吧……” “十五。”糖豆拍了拍她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 十五笑了笑,勉强表示自己没事。 司徒流萤一路跑到了浣溪亭,而楚潇然也追了上来,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别碰我!”司徒流萤愤怒的甩开了他的手,转身同他说,“楚公子,你要寻欢,请找别人,本姑娘没时间陪你消遣!” “流萤,你听我解释。”楚潇然道,“方才的话只是戏言,是我骗长孙霏霏的。” “为什么要骗长孙霏霏?承认和我交好,就让你这般难以启齿吗!”司徒流萤激动的质问。 楚潇然再解释,“骗她是为了保护你啊傻子,长孙霏霏不是善茬,我怕她对你会有什么不利,才这样说的。” “当真?”司徒流萤逐渐冷静了下来,将信将疑,问,“你没有耍我玩儿?没有厌恶我?” “我怎么可能厌恶你呢,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楚潇然脱口而出,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脑子里顿时混乱。 而司徒流萤也刹那呆在了哪里目瞪口呆,半响司徒流萤才回过神,道了句,“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什么?胡言乱语?”楚潇然不服气,辩道,“我可没有胡言乱语,我就是喜欢你!” 反正说都说了,楚潇然干脆破罐破摔。 “我承认,我身边女子是多,但我从未同她们说过喜欢你三字,因为我知道,这三字是不能随便乱说的,说了就要负责。”楚潇然真诚看着她,言,“流萤,我喜欢你,很早之前我就喜欢你。” 其实,儿时,他就喜欢过她,可那时她总是对他敌意满满,而且还和温玉言走的很近,这也是他儿时老针对温玉言的主要原因之一。 儿时的行为总是很幼稚,以为这样就能引得心慕的女孩子的目光,结果弄巧成拙让她一日比一日的讨厌自己。 “不对。”楚潇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她那双红了的双眼,道,“你为何那么在意我对你看法,还是说,你也喜欢我?” “没有。”司徒流萤嘴硬道,“我才不喜欢你这纨绔子弟,少往脸上贴金。” 说着她背对了他,但却忍不住嘴角上扬。 突然,她双脚离了地,楚潇然竟将她横抱了起来。 “楚潇然!你干嘛!”司徒流萤在他怀中扑腾着。 楚潇然笑着将她轻柔的放在了长椅上,然后单膝蹲下将手中一直拿着的鞋给她穿了回去。 “流萤,做我娘子吧。”楚潇然仰头同她认真的说到。 “你想的美!”司徒流萤扭过头傲娇的说到,但很快又补上了句,“谁要做你便宜娘子,怎么着也得三媒六娉吧。” “也对,是我考虑不周。”楚潇然低头笑了笑,又抬起头保证言,“过些日,我便告知母亲,让他们上门向通政大人提亲,定风光大娶!” 司徒流萤扭回头对上他的目光,平日里看他吊儿郎当惯了,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真挚认真的一面。 她低头羞怯的笑了起来。 楚潇然起身,一手撑在了她身后的围栏上,弯腰缓缓俯下身,抬起她的下颚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慢慢消失,只剩下了眼前人。 司徒流萤微红的脸颊,看起来如此娇憨可人。 过往种种涌上心头,曾经的打打闹闹,现下想起竟也开始变得甜蜜起来…… 温玉言一路朝浣溪亭赶,可半道天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纵然雨洗刷的他都快睁不开眼睛,全身都已经湿透,他也努力护着怀中的豌豆酥,生怕沾湿一点点。 路上的行人都在纷纷避雨,只有他还在雨中狂奔。 快了,就快到了。 温玉言看着前方的路,心中想到,眼看越来越近,他的心就越来越开心,但也愈发的紧张。 脑中不断想着,等会儿见着流萤,该说些什么。 可当他满心欢喜跑到浣溪亭时,却见司徒流萤和楚潇然,正深情的拥吻着彼此,忘我缠绵。 温玉言顿时犹如晴天霹雳,难以置信的远远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不知该进该退。 来的时候,他试想过很多幕,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一幕。 本是他约她来此的,而眼下他却成了局外人。 温玉言失落的站在大雨中,默默看着的亭中的风光,看着二人的亲密,手中的豌豆酥沉重的像一块巨石。 他甚至开始无措了起来,眼前的一幕如此刺痛。 这时,忽然出现一只手,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木讷扭头向身侧看去,十五撑着伞出现在他身边。 “王爷。”十五眼神心疼的说,“下雨了,我们回家吧……” 温玉言迈着沉重的步伐,落寞的跟着十五往回走。 回府后,他穿着湿漉的衣裳,呆坐在桌边,看着桌面上都已经在滴水的豌豆酥。 “王爷,换身衣裳去吧,你这样会生病的。”十五劝着他。 可他依旧无动于衷。 “王爷,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也别拿你的身子出气。”十五难过的说到,语气哽咽。 温玉言抬眸看向她,说,“你为何要这么难受?” “因为王爷你难受,我就忍不住……”十五低下了头。 温玉言叹了一气,说,“去给我沏杯热茶来。” “嗯嗯!”十五一听忙跑去给他沏茶。 当她端茶来时,他已经换好了衣裳,站在窗口目光哀伤藏着点点泪光…… 深夜,逐渐要入眠的温玉言,忽然听到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他面上闭着眼假装不知。 潜入房间的人,对他似乎并无恶意,只是来到了他身边,然后小心翼翼将他放在身上的手拿了过去。 温玉言微微睁开了眼,原来是十五。 一看是她,温玉言警惕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只是三更半夜,她做甚? 温玉言不动声色,静瞧着她。 只见她从怀中拿出了一盒什么东西,然后轻轻将盒中的膏状物抹在了,他被热油烫伤的手背和手臂上。 鼻前飘来了阵阵药草味,她跪在床榻边的地上,仔细又认真。 待所有伤口都上了药,十五才起身替他掖好被褥,然后转身悄悄离去,正如她悄悄的来。 温玉言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手,被油烫过的地方一直很热痛,但现在凉了很多…… 与楚潇然互诉心意后,司徒流萤心情极佳,楚潇然也是整日春风满面。 然而温玉言就不好了,整日里惆怅抑郁,十五为了能让他心情好点,陪着他去茶楼散心。 “王爷,你不要气馁,事情还未成定局,我们任有机会。”十五鼓励道,“也许司徒小姐只是一时蒙了心,着了楚公子的道。” “你是说,楚潇然骗了流萤?” “楚公子常年流连花丛,花言巧语最会哄骗女子,这样的人又怎能值得托付终身?王爷,喜欢的东西,一定要争取,哪怕使点手段,做出牺牲,也在所不辞!” 看着她坚决的表情,温玉言不语,对于十五的言论,他也既不赞成也不反驳,垂眸沉思。 “王爷。” 温玉言回过神,视线中忽出现一荷包,十五递着,说,“这个荷包,赠你。” “多谢。”温玉言接过,手中的荷包,上绣着青竹,里面装着些干花,散发着一阵阵清新淡雅的香味。 见他收了荷包,十五颔首会心一笑。 而这一画面,却意外落入了对面楼上,长孙霏霏的眼中……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的刻意为之,温玉言和十五刚离开茶楼打算回府,却不巧就遇见了司徒流萤和楚潇然。 “小哭包?”司徒流萤意外,又好奇的问,“好久没见着你了,那日你说要与我在浣溪亭一见,怎么没来啊?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吗?” 那天,楚潇然陪着她,在浣溪亭等了许久,都未见他人影,后来她也想过登门去问问,但总是因为楚潇然而忘记了,眼下看到他,她又想起来了。 温玉言看了眼她身边的楚潇然,同司徒流萤说,“流萤,能否借一步说话?” 司徒流萤不解,看了看楚潇然,点了头,说,“好吧。” “小哭包你怎么了?为何说个话还要躲躲藏藏的?”司徒流萤同他走到一边,费解道。 温玉言说,“那日,我去了浣溪亭,而且,也看到了楚潇然……” 司徒流萤顿时明白了温玉言的言外之意,一下子就红了耳根,她害羞的摸了摸耳朵,尴尬的冲他笑了起来。 “流萤,你当真……”温玉言叹了一气,“当真喜欢楚潇然吗?” “嗯。”司徒流萤见他已知,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喜欢他。” “那你可知他是花楼的常客,整日里放荡不羁,是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温玉言一脸担忧。 司徒流萤不以为然,且反驳,“他不是这样的!这只是他的表现罢了,其实楚潇然人很好,是你们不够了解他。” “小哭包。”司徒流萤言,“我知道,儿时他总欺负你,但那会儿我们不过是个孩子,眼下过去了那么久,就放下吧,我希望你能够放下对潇然的成见,去好好认识他这个人,他真的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样。” 看着她如此维护他的样子,温玉言看清了确定了,她是真的喜欢他,真的选择了他。 温玉言沉默了下来。 楚潇然见他二人孤男寡女,在那边待了许久也不见回来,想上前看看,其实内心也是想偷偷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楚公子,还是耐心在此等待吧。”十五看出了他的意图,伸手拦住了他。 楚潇然对她说,“你还真沉得住气,自己爱慕的人正在同别的女子在一处,而且那女子还是他喜欢的人,你却还想着替他拦我。” “我,我不知您此言何意。”十五眼神闪躲了起来。 楚潇然好笑道,“你不会自认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吧,你那点小心思,也就温玉言那个呆瓜看不出。” “楚小公子,请你对我家王爷,放尊重点。”十五义正言辞的警告。 楚潇然无奈道,“好好,就当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半响,温玉言点了头,同流萤说了句,“好……” 不管曾经的事情,对他而言有多难堪,有多屈辱,但如果流萤想要他放下,那他就放下,因为他已经别无选择,他无法去怨恨流萤喜欢的人,也不想叫她为难。 第二十六章 上元 “你觉得你拦得了我吗?”楚潇然打开了她的手,不屑一笑,执意要去。 但正巧司徒流萤和温玉言走了回来。 司徒流萤提议,“反正大家都闲来无事,一起散散心吧。” “可以吗?”她歪头问向楚潇然。 楚潇然摊手言,“我无所谓。” 若是这般,王爷会很难受吧。 十五本欲替他拒绝,可他却开口言,“恭敬不如从命。” 几人在街上走着,司徒流萤和楚潇然走在前面,打打闹闹互掐互踢互说笑,十五陪着温玉言则再其后,安安静静的默默看着,她见他目光从未离开过司徒小姐的身影。 十五心中叹气,亲眼瞧着自己心慕多年的女子,与他人亲密执手相伴,心中该是何等滋味,何苦如此。 温玉言注视着司徒流萤明媚的笑容,现在才忽然发现这份笑意从来都不属于他,她对他会这样笑,但对别人也会这么笑。 她在他身边会开心,在楚潇然身边也会开心。 他不是那个特别,更不是那个唯一,可他却曾一直以为,自己会是那个特别,那个唯一。 “算卦咯,阴阳五行,十褂九灵。” 前方一道士举着旗走到流萤面前,笑盈盈问,“姑娘算卦吗?不灵不要钱的。” 司徒流萤想了想,觉得还挺有趣的,便道,“好啊,那你给我算算。” “姑娘想算何卦?”老道士问到。 司徒流萤瞥了眼身边的楚潇然,说,“姻缘。” “这还用算嘛?你的姻缘不就我啊?”楚潇然好笑道。 司徒流萤娇哼了一声,说,“走开,谁知道是不是你。” “姑娘,能否看下手相?”老道士道。 司徒流萤向他伸出了手。 老道士看了看,说,“老夫观姑娘手相,姑娘的姻缘极佳,身边男子皆是人中翘楚,只是姑娘的姻缘线多波折,他日只怕不会一帆风顺,但若能度过难关,便能同心上之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那就是算好的咯。”司徒流萤又指了指楚潇然,说,“那你给他算是呗。” “我一个男子算什么姻缘,我不算。”楚潇然拒绝。 老道士和蔼笑言,“不算姻缘,也可算仕途。” “仕途好啊!”司徒流萤想到什么,转身把后面的温玉言推到前面,同道士说,“你给他们两个一起算算仕途吧。” 老道士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叠纸,同温玉言和楚潇然说,“请二位公子从中抽出一签,签中的图案越大,则代表二位的仕途越好越广。” “行吧。”楚潇然半推半就,随手抽了个,打开一看,签上画着的一楼屋。 老道士捋着胡子,说,“此签代表着这位公子,有前人相助,往后官运亨通,他日必处高位。” “官运亨通?”楚潇然笑了笑,不以为然,对司徒流萤小声嘀咕,“这老头子算的不太准啊,我这辈子只怕都不会踏入官场。” “切。”司徒流萤又催温玉言,“小哭包,你快抽啊?” 温玉言伸手抽了支,双手递还给道士,言,“麻烦了。” 道士缓缓打开纸签,可是叫人意外的是,纸上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张白纸。 “这是什么意思?”司徒流萤不解。 温玉言却好似明白了,苦笑着说,“估计是因为我无仕途,所以才是白纸吧。” 老道士忽然不语,看着温玉言似乎,赞同了他的说法,然后又主动问向十五,道,“这位姑娘,要算算姻缘吗?” “好。”十五上前伸了手。 老道士端详了一番她的掌心,却摇起了头惋惜道,“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司徒流萤好奇。 十五也好奇,说,“劳烦大师明释。” 老道士言,“姑娘的姻缘线颇多,且都是非富即贵之人。” “非富即贵,那不是挺好得嘛。”司徒流萤费解。 老道士回,“是很好,可惜是个女儿身,姑娘的姻缘线很奇怪,大多数为红颜线,若是男儿自当颇招女子欢喜,可惜了……实不相瞒,老夫看手相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特别的姻缘线。” “多谢大师。”十五虽没怎么听明白,但还是致了谢。 给了钱后,四人便道别了道士,继续往前行。 “小哭包,这个也不一定是准的,就像他算楚潇然,你觉得他是个当官儿的料吗?也就算着玩玩儿,你可别往心里去。”司徒流萤宽慰到温玉言。 温玉言轻轻笑了笑。 看着四人离开的背影,老道士叹气自言自语道,“可惜是个女儿身,若是个男子,只怕这天下要有共主了……” “师傅。”一边的小徒弟看了看温玉言抽的那张白签,说,“您是不是忘给这纸上画了啊?” “不是为师没画,冰山一角罢了。”老道士缓缓道。 可小徒弟还是不明白,左看右看纸上就是什么都没有,琢磨半天,他挠着迷糊的脑袋,往上举了起来仰头一瞧,这一下他顿时明白,表情当即震惊的看向自家师傅。 老道士捋着长胡,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后来楚潇然向父母表明了,想要求娶流萤的心意。 见自家整天只知道出去鬼混的儿子,终于要收心成家,且还是通政司府的嫡女,两老欣然同意。 隔天就带着楚潇然登门提亲,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通政夫人自然是高兴的,但通政大人倒是有些犹豫。 躲在屏风后偷听的司徒流萤,不由心中担忧了起来,毕竟婚事能不能成,最后还是要看自家爹爹点不点头。 通政司大人同楚潇然道,“婚事,老夫可以允,但老夫希望楚小公子能向老夫起个誓。” “不知是何誓?”楚潇然问。 通政司大人说,“老夫知楚小公子红颜知己颇多,我家流萤虽算不得惊才绝艳,金枝玉叶,但也是老夫唯一的女儿,老夫一直将其视为掌上明珠,老夫希望楚小公子能同小女相濡以沫,待到他日小女人老珠黄之时,也莫要宠妾灭妻。” 司徒流萤心中一暖,爹爹平日里待她虽严,可却也是实打实的宠爱于她,甚至到现在都在为自己计深远。 “楚小公子可否做到?”通政司大人相问。 楚潇然不假思索道,“我楚潇然今日对天起誓,此生只会有司徒流萤一妻,此世永不纳妾,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通政司大人,就连楚夫人都被他此言,给惊到了。 都知道楚潇然****,而他现在却愿为司徒流萤永不纳妾,发下如此毒誓,可见其心之城。 “呸呸!”司徒流萤终于忍不住,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对楚潇然道,“你乱说些什么呢,都快过节了,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看着二人,双方亲长也明白了什么,通政司大人只能感叹,女大不中留啊。 天越发的凉了,温玉言双手拿着暖炉,十五在一旁烧着碳。 “十五,你可有何心愿?”温玉言忽问。 十五看向他,笑言,“若十五有,王爷会为我应愿吗?” “若我能做到,必应。”温玉言认真道。 十五加碳的手一顿,原本只是随口说说,未想他竟是认真的。 她想了想,有些踌躇的说,“如果王爷真能为十五应愿的话,十五想与王爷同游上元佳节。” “就这个?”温玉言没想到,她的心愿竟这般简单。 十五确定的点头,“除此之外,别无他求,不知王爷可允?” “你可得想清楚。”温玉言提醒,怕她没想好。 可她却笃定的说,“王爷,我想好了。” 温玉言笑了笑,点头道,“如你所愿。” “谢王爷。”十五开心的福了个身。 三天后,上元佳节,这天,在皇城的树上要挂满灯笼,夜晚的星空下,月光和灯光融合在一起,绚丽多彩,街道上人声鼎沸,万家灯火通明,百徐尺高的大棚,张灯结彩供人游观。 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花光铺满道路,不阻止任何百姓乘兴夜游。 充街塞陌,聚戏朋游,鸣鼓聒天,燎炬照地,人戴兽面,倡优杂技,诡状异形,千乘宝莲珠箔卷,万条银烛碧纱笼,可谓是热闹非凡,盛极一时。 “王爷。” 身后传来十五的声音,温玉言下意识回头看去,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猛然出现在了视线中。 温玉言当即被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几步,面具后又出现一双眼,眉眼弯弯笑的如月牙。 十五歪头笑呵呵道,“王爷,你胆子好小啊。” “你忽然出现,是人都会被吓着,怎能怪我?”温玉言偏头嘴硬道。 “哦,这样啊,也是。”十五看破不说破,又递上面具说,“王爷,这面具赠你。” “不,不用了。”温玉言看着这渗人的面具,往她面前推了回去,说,“你自己拿着。” “那好吧。”十五知道他害怕,但也没拆穿,偷偷憋笑。 “王爷,往年皇城的上元节,也是这般热闹吗?”十五走在他身边相问。 温玉言边走边回,“不知。” “王爷往年上元都不出来夜游吗?” “嗯。”温玉言点头。 “为何?”十五继续追问。 温玉言垂了下眸,说,“太吵了,我不喜欢。” “不,不是太吵了。”十五看向温玉言,“而是因为王爷看到这些人和谐美满,而自己却几乎形单影只,王爷不是不喜欢吵闹,而是不喜欢心中生出的那份忧伤和落寞。” 温玉言脚步猛的一顿,不得不承认,十五的话的确一击即中,他内心试图藏匿的最深处。 他缓缓看向十五。 十五仰头望着他说,“其实十五明白,王爷是喜欢热闹的,可是热闹总叫你感到难过,所以你才会总说自己不喜热闹,但是王爷,往后不管是什么节,你都可以出来看看,因为你不会再形单影只,因为十五,会永远陪伴在王爷身边。” 有人说,最好的感觉,是有人懂你的欲言又止…… “王爷,我们去前方再看看吧!”十五兴高采烈的跑入人群,在人群中蹦蹦跳跳的转过身来,朝他喊着向他招手。 温玉言含笑走向她,和她一起挤在人堆中看人卖艺,一起在摊前玩套圈子和猜灯谜的游戏。 他之前没有玩过套圈子游戏,但却学的很快,十五只是略微教了一下,他便能次次套中。 “王爷,你好厉害啊!”十五钦佩的说到,“我玩了那么多次,也不能保证次次都中。” 温玉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也是现在才知原来自己准头还挺好。 随后他们又听到一阵阵,很有规矩的竹竿声音,走近一看,原来是有许多人在跳竹竿舞。 跳竹竿舞,顾名思议,就是把两根粗一些的竹竿横向放在两边,由六个人拿着竹竿,纵向放在粗的上面,随着开开合合的节奏敲起来,其余人便可以跟随曲调从上面跳过去,若是跟不上则会被夹住脚踝。 十五开心的跑上去融入其中,只见人群中的她双手提着裙子,宛如林中飞鸟,脚步轻盈灵动,熟练的在竹竿之间来回蹦跳,晚风偶尔撩起她的面纱,时现那灿若明霞的笑容。 温玉言注视着她,十五稳重成熟,总是叫人容易忘记,她也不过才到及笄之年。 “王爷,你也过来试试吧,很好玩的!”十五跑过来兴致冲冲道。 温玉言摇头直拒绝,有些慌乱的说,“我,我就算了……” “哎呀,王爷,试试嘛。”十五直接推着他前往。 温玉言一上去,就接连被夹脚,想走都走不出去,整个人手足无措。 “王爷,你要跳起来,细细听他们的节奏,像我一样。”十五一面笑,一面教他,然后还敏捷的往上一跳,在空中转了一圈,稳稳落地。 温玉言按她说的,进退两难笨拙的摸索,但很快他就找到了门道,也得了趣,下意识的逐渐放开了拘谨的自己,开始和十五一起兴致勃勃的跳了起来,融入在这一片欢笑声中。 以前,他总觉得,热闹是他们的,可现在,他忽然发现,原来热闹也可以属于他温玉言…… 第二十七章 同游 十五看他展笑,嫩嫩白白的小脸上,一双瑞凤眼溢满了愉快,他最好看的时候,就是他笑的时候,两颗洁白的兔牙露出,甜的人心发软。 可惜,他很少笑…… 玩累了后,十五和温玉言又缓步走到了河边,今夜的河边聚集了许多的人,他们纷纷将手中各式各样的水灯放入河中,传说这样就能够祈福祈愿。 十五也买了两个,和温玉言一起在河边蹲下,将灯放了上去。 她起身,目送自己的那盏灯,和温玉言的那一盏,顺着流水缓缓远去,许许多多的河灯在一起,远远的看,像天上的银河。 她合起了双手闭眼小声喃喃,“诸神在上,请佑我家王爷,能够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温玉言听此心中一怔,缓缓扭头看向于十五。 她是那么的虔诚,那么的认真。 十五祈的入迷,没有注意到,此刻温玉言正在悄无声息的,注视着她。 忽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两个小孩儿,打闹间一下撞到了十五。 十五猝不及防往前摔了过去,但下一刻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一抓,天旋地转间她就落入了温玉言的怀中,整张脸撞在了他的肩上,唇隔衣压过他的胸膛。 她仰头,他也恰巧低头,两人四目相对,她一手抓着他的衣衫,一只手被他握住了手腕,举在空中。 “这位姐姐,撞着你了,对不起。” 小孩儿道歉的声音,将发愣的两人收回了神。 温玉言忙放开了她的手腕,她也忙松开了他的衣衫。 “没,没事。”十五急忙尴尬转身,对小孩儿说了句。 温玉言僵硬的干咳了声。 气氛有些尴尬,十五快速眨了几下眼,主动打破局面,指着后方一摊子说,“王爷,糖画耶,我们去看看吧?” “嗯嗯。”温玉言顺势点头。 两人来到了摊贩前。 摊贩的糖画老伯笑眯眯的说,“二位,要糖画吗?什么图案都能画,两文钱一个。” 十五看了眼温玉言,对老伯说,“请帮我画个兔子吧。” “好。”老伯麻利的热糖浆,然后熟练的画了起来,不一会儿一个兔子就画好了。 老伯放上竹签,待它干了些,便将其递给十五。 “多谢。”十五接过,爱不释手的看了看,转身举到身后的温玉言面前笑言,“王爷,你瞧,小兔兔,像王爷一样的小兔兔。” 温玉言浅笑,唇角的笑意荡漾开来,犹如蝴蝶在花间轻舞,将馨香的芬芳丝缕倾落,投进十五的眸底。 “王爷,也来画一个吧。”十五让开了些,兴致勃勃问,“王爷想画什么?” “狸猫。”温玉言不假思索道。 十五笑问,“王爷喜欢狸猫?” 温玉言摇头,说,“我不喜欢,但流萤很喜欢,她每次画糖画,必画狸猫。” 十五的笑一下僵了起来,纵然她努力保持着,可眼中的笑意却悄然流失,蒙上了一层落寞。 也许,这就是心慕一人吧,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想起那个人来,时时想着,刻刻念着,就算她费尽心思使他愉悦,他也从未一时忘记过…… 拿到糖画,两人继续前行,路过歌舞升平的酒楼,热火朝天的集市,闲步走上了青砖石桥。 随着一声声剧烈的爆炸之声,一朵朵天花在整个皇城上方绽开,如姹紫嫣红的百花园,色彩斑斓的焰火,好似彩绸绚丽多姿。 路上所有行人不约而同的驻足仰望,十五和温玉言停在桥上望着,漆黑的眼眸犹如夜空,闪烁着点点星光。 十五悄悄看向他。 可惜温玉言眼中的光,并没有多久就暗淡了,他仰长叹,颓靡地说道“不知流萤现在如何,很快她就要成为别人的娘子了……” 十五暗自攥紧了手中糖画的竹签,踞促的喊了句,“王爷。” 温玉言回神看向她,只见她转身,面向了自己,咬了咬下唇,似乎做了什么很重大的决定,连声音都发了颤的同他说,“您能不能不要,再喜欢司徒小姐了?” “十五?”温玉言困惑。 “王爷!”十五深吸了一气,仰头对上他的目光,几乎鼓起了所有的勇气,紧张地说,“十五,喜,喜欢您……十五喜欢王爷!” 一霎间,他惊愕地睁大了双睛,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僵住了,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天边炸开了一朵烟火。 若不是亲耳听到,他怎可能想到,对自己一直恪尽职守的十五,竟藏着这样的心思。 她满心期许的等着他的回答,没人知道说出短短几字,几乎用尽了她全部勇气。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严肃的提醒言,“十五,莫要胡言乱语。” “可是……” “天色已晚,回府吧。”温玉言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似乎不想过多言语什么,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自顾自的离开,留她一人独在桥上。 周边依旧热闹,形形色色的人谈笑风生的路过,她落寞的立在桥上,心像天边的烟火,热烈过后只剩下死寂般的陨落。 聪明如她,怎会不懂他的意思,他什么都没说,可却也什么都说了。 十五低下了头,仿佛自嘲般的轻笑了起来。 手垂下,指尖微松,小兔子糖画掉落在了地面,顷刻碎的四分五裂…… 回府后,两人都没有再提及那夜的事情,循规蹈矩的做着各自的事情,要说唯一变的,就温玉言不再与十五独处,十五主动上前研磨,他也会叫糖豆或者阿卓,然后叫她退下。 糖豆和阿卓不知她二人上元节究竟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又是闹什么别扭了,只是这次别扭比他们想象中好像更久点。 楚潇然提亲声势浩大,通政府和臣相府两家亲事,很快便是整个皇城家喻户晓的事了。 此婚事上达天听,无数官家女子,因此而黯然神伤。 贤仁拿着金剪一面理着面前的花卉,一面道,“想必通政和丞相府的婚事,你也是知晓了。” 她转身看向身后的长孙霏霏,长孙霏霏会意,上前来一手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金剪,一手扶着她回到凤椅。 “司徒这个老东西,向来与本宫不对付,若是搭上了丞相府这高枝儿,只怕日后会养虎为患。”贤仁慢条斯理的将一个个錾花金驱戴上,抚上了身边长孙霏霏的手,浅浅笑着同她和顺的说,“司徒与楚家婚事绝不能成,楚家的大娘子只能是你,本宫在丞相府需要一双眼睛。” 长孙霏霏沉默片刻,缓缓说,“娘娘需要一双眼盯着丞相府,也并非定要霏霏嫁去不可。” 一边的赤林眼神当即涌起紧张之色,果然贤仁也敛去了方才的笑意,顿时道,“放肆!” 长孙霏霏马上跪了下去,赤林也跟随一道跪下。 戴着錾花金驱的手抬起了长孙霏霏的下颚,尖锐冰冷的金驱搁得她肌肤生疼,但她并无表情,只是目光下垂着,不直视于她。 贤仁语气暗含危险,言,“霏霏你是本宫手里最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本宫最讨厌忤逆者,你别忘了,你们长孙家,还有你,能够在朝堂上,在天盛中,拥有这样的地位,都是谁给的?” 想当初,曾经的长孙家也可谓是盛极一时,可后来改朝换代长孙一族便没落,父亲仅仅是当了名县令小官儿,直到贤仁偶然看中了长孙霏霏的才貌,将她收为义女,并一路提携长孙家,才让长孙老爷子坐到了太保的位置。 眼前人给的一切,她自然不会忘记,她也不敢忘记。 “娘娘息怒,霏霏知错。”长孙霏霏对贤仁磕了个头。 “霏霏啊,你是个乖孩子,本宫亲自悉心教导你多年,在你身上投的心血比在慎言身上还多,像这种错误可别再犯了,知道吗?”贤仁语气平和,眼神却满是警告。 长孙霏霏回,“知道。” 贤仁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言,“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情去。” 该做的事情? 她自嘲,什么是该做的事情? 这些年来她做的所有事情,干的所有勾当,见得人的,见不得人的,都不过是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的意愿。 “是……”长孙霏霏福了个身离开了宫殿。 回到府中后,她一直在梳妆镜前沉默着。 半响她缓缓看向身边,一直安静立着的赤林,开口问,“赤林,你觉得我嫁入丞相府如何?” 赤林愣了下,说,“自然是好的,楚公子玉树临风,同郡主很是相配,郡主日后能有这样的夫家,对长孙家也是百利无害。” “别说了!”长孙霏霏突然的打断了他的话,放在桌面的手捏成了拳头,怒气冲冲的斥,“滚出去!” “是。”赤林听命往门口走去。 长孙霏霏回头瞧见,心中更是恼火,将桌面的愤怒的往地上摔。 “站住!” 赤林在门口骤然停步,转身看向她。 他永远是那样,没有多余的动作,更没有多余表情,像块朽木。 她抄起桌面的一盒胭脂,就怒不可遏的超他砸去。 陶瓷做的胭脂盒砸在了他的额头上,顿时便砸出了血来,可他下意识的却不是触伤口,而是接住了将要坠地的胭脂。 血从他眉梢落下,长孙霏霏诧异,起身又紧张的跑到他面前,气急败坏道,“你杵在这作甚,躲都不会了吗!” 而他却只是抬手,将胭脂盒递到她眼前,说,“这是郡主最喜的胭脂。” “你……”长孙霏霏心中猛然一颤,神色说不出的复杂,口中欲言又止…… 干完一天活儿的阿园捶着肩往房里走,谁知后脚还没迈过门槛,就被什么绊了下,直接朝前猛的摔了下去,下颌磕在地上摔破了皮。 她趴在地上回头,只见十五站在门外。 “哎呀。”十五怪声怪气道,“阿园姐姐对不住了,方才走的急了些,害你摔了,没事儿吧?” 阿园自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但想到那日也只有憋住心头怒火,从地上爬起来说,“没事儿,劳您关心了。” “没事就好,下次可得注意点昂。”十五揶揄着她,轩轩甚得的走了进来,与她擦肩而过,在桌边坐下,手又敲了敲桌面,对她吩咐,“既然没事儿,那就给我烧壶水来吧,我太乏了。” “是……”阿园攥着手心退出了房。 烧水的时候,阿园趁人不注意,故意往壶里吐了两口吐沫,以泄心头之愤。 过了会儿,她提着已经烧好的热水回来。 待她将水添好,十五便道,“行了,你退下吧。” “是。”阿园拎着口了的水壶走了出去,但却并未立刻,而是马上躲在了门口,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十五。”糖豆惴惴不安言,“我觉得现在那个阿园也挺惨的了,要不我们就别再针对她了吧?” “怎么,你心疼了?”十五反问。 糖豆言,“也不是心疼,就是觉得现在的她,在府中是处处遭人白眼,挺可怜的。” “傻糖豆,你可怜她,但她欺负你的时候,可没觉得你可怜。”十五语气冷漠道,“善良和仁慈在这世道一文不值,懦弱无能的人才会需要这些。” “其实,我就是害怕把阿园逼紧了,她会对你不利,要知道,她那种人可是很记仇的。”糖豆担忧。 十五不以为然,轻蔑一笑说,“以她现在的样子,根本就无法也不敢与我抗衡,一条丧家犬罢了,何足为惧。” 门外将话听得一清二楚的阿园,整个人脸色铁青,手攥的拳头青筋暴起,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里面的人只怕早已被碎尸万段! “好吧。”糖豆拎起茶壶,倒了杯水欲喝。 十五伸手从她手中拿过茶杯,放在一边说,“别喝了,走,陪我查账去。” “啊?”糖豆还没反应过来,十五已经把她从凳子上拉起来了。 见二人要出门,门外偷听的阿园赶紧离开…… 隔天,温玉言从书房出来,便听到一声声笑音。 这熟悉的笑声,就算不用走近,他也能知晓是谁的。 府中能够笑的如此开怀的,除了十五别无他人。 说起来,自从十五入府后,府中就多了好些欢快之声,叫这大多数都寂静的府邸有了烟火味。 第二十八章 入狱 温玉言缓缓走近,拨开低垂的竹叶枝条,只见十五正笑容满面的踢着毽子,她身轻如燕,一会儿用左脚踢,一会儿用右脚踢,一会儿两只脚轮换着踢,毽子忽而高,忽而低,忽而在前,忽而在后,不管毽子落在哪,她都能准确地接住。 微风拂来,枝头的竹叶被吹落,飘飘扬扬落下,那甩在空中的高马尾,如同此刻的笑容,恣意洒脱。 “唉!十五小心!”糖豆突然提醒,可为时已晚,跳得入了迷的十五,光顾着仰头看毽子,不慎后脚跟踢到块石头,整个人猝不及防急急后退了几步。 后背顿时撞上了什么,她以为是竹子,没成想回头一看,竟是温玉言。 毽子落在了地上,十五也呆在了哪。 温玉言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摔来,一只手还下意识的扶着她的肩。 二人都傻傻的看着对方。 倒是糖豆率先反应过来,忙上前来行礼道,“见过王爷。” 十五也才回神,赶紧行礼。 温玉言倒也没恼,反而捡起了地上的毽子递给十五,说,“毽子踢的不错。” “谢,谢王爷夸赞。”十五接过毽子,心里偷偷开心着。 “王爷!” 就在这时阿卓忽然急匆匆而来,道,“可算找到你了!” “何事如此匆忙?”温玉言不解。 阿卓喘着气,说,“太,太子殿下来了!” 温玉言和十五顿时不约而同的一起皱了下眉。 “我知道了。”温玉言叹了一气,朝前而去。 十五把手中毽子抛给了糖豆,紧随其后。 二人一同来到了温慎言面前。 “臣弟见过皇兄。”温玉言拱手行礼道。 温慎言盘着手中光滑的桃胡,说,“今日路过府邸,想着许久未见二弟,特来走一遭,二弟可莫要嫌啊。” 温玉言看着眼前人,前些日还同自己针锋相对,眼下却又亲和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果真是人心难测。 见温玉言无动于衷,十五主动开口道,“殿下说笑了,您能劳驾于此,王爷自是欣喜不已,又怎谈嫌弃一说?” “你这奴婢,倒是能说会道。”温慎言看了眼十五道。 十五谦逊谨慎的说,“殿下缪赞,奴婢只是替王爷说出肺腑之言罢了,殿下想必一路舟车劳顿,还请移步正堂,十五速速为殿下准备些茶水来。” “皇兄,请。”温玉言侧身抬手,做出了个请人的动作。 十五退下,去为他们准备茶水。 “喂!你过来!”十五冲着正干活的阿园招呼了一声,将手中的水壶递给她吩咐,“快些打些井水来,记住打水时搅一搅,只要第二桶的水。” “是。”阿园接过去打水。 十五在厨房等着她,过了会儿阿园提着水回来。 十五鄙夷的埋三怨四说,“打个水磨磨蹭蹭,也不知道一***什么吃的。” 阿园垂首不说话。 “愣着作甚!”十五斥道,“还不快去劈柴烧水,难道事事都要我来吩咐吗?” “是……”阿园来到角落开始劈柴,耳边十五还在喋喋不休的骂着,“蠢东西,不长半个脑子在身上。” 阿园暗自握紧了手中是斧头,狠狠的朝柴劈去。 十五似是说累了,打了个哈欠,然后又同她说,“柴劈好了,就给我把水烧上,我去隔壁歇会儿,等水一响便过来唤我。” “是。”阿园点头。 十五不放心的嘱咐道,“响了一定要马上唤我来,仔细点,这可是为太子殿下准备的,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是,奴知道了。”阿园乖顺的说道。 十五这才离开了厨房,在隔壁小憩一会儿。 过了片刻,水已经烧上,阿园蹑手蹑脚的来到隔壁房,十五已经趴在桌面上睡了。 “掌事?”阿园试探性的叫了她几声,十五睡的沉并没有什么反应。 见此,她又走出了房间,跑回到厨房,快速的将门关上,仔细检查四周,在确定绝对没有任何人后,她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小包东西,拆开那四四方方的纸,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粉沫。 原本这些是她要用给十五的,但现在她觉得老天,给了她一个更好的机会。 阿园左顾右盼的掀开了壶盖,可一时间她又生了些犹豫,但一想到这些日十五是怎么狗仗人势的欺辱谩骂于自己,心中便是怒火中烧,踌躇再三,她微颤的将粉末往里加了一半,然后赶紧收好,盖上壶盖。 等水响了,她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唤来了十五。 十五沏茶时,见她杵在一边,便鄙夷道,“愣在哪做什么?还不干活去!” 她又挑眉得意言,“莫非你还想给太子殿下奉茶吗?你觉得以你身份够资格吗?” “自然没有,掌事训的是,奴这就去。”阿园卑躬屈膝般的回道,然后往外走,在门口时又回首看了眼她。 十五正在全神贯注的沏茶。 阿园心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说旁人,一个黑市不知名的野货,仗着王爷的势整日兴风作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现在就尽情的乐吧,反正时日不多了。 想到她等会儿将要面临什么,阿园这心中便已经开始有了快意,嘴角微扬得意而去,静等一场好戏…… 十五对此却毫不知情,端着沏好的茶便送到了温慎言面前。 “殿下请用。”十五为他添好茶水放到他手边。 温慎言端起,吹了吹水面上漂浮的茶叶,缓缓喝了一口。 “你这丫头虽容貌丑陋,但茶倒是不错。”温慎言一面喝一面赞了句,又对温玉言笑道,“那日二弟的马球打的一骑绝尘,叫孤是大为观止,二弟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皇兄缪赞了。”温玉言回到,心中揣测着他此行究竟何意,莫非是为了打探自己,是否还在查薛罡的事? 他看懂不懂温慎言葫芦里的药,只能谨慎的应对他的话。 温玉言端起茶盏准备喝点茶,结果竟从杯中看到了一只虫子。 所以这虫子是杯中原有的?还是茶壶中倒出来的? 但是不管如何,温玉言知道,不能让眼前人知晓,否则他要是因此大做文章,十五难逃一劫。 他故作若无其事,装模作样的抿了下,但其实只是唇碰了碰,滴水未喝,然后缓缓放下茶盏。 温慎言继续道,“这可不是缪赞,二弟的实力,那日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改日孤还想再同你讨教一番呢!” 十五站在角落,默默听着二人的谈话。 大约一炷香后,温慎言终于起身要走,温玉言出门送他,待他们离开后,十五便收拾桌面。 “二弟,就这么说好了,你可一定要来。”温慎言走到府门口,转身对身后的温玉言道。 温玉言点头,说,“皇兄盛情难却,臣弟自然赴之。” 温慎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离去。 温玉言回到书房练着字,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心中却泛起波澜,薛罡的事情还未解决,可他却再无筹码,但放弃又觉着不甘心。 书写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他烦躁的将笔一丢,双手撑着案桌垂头,胸膛起伏不定。 就在这时,忽然一大队人马,闯入了永安王府,温玉言和阿卓闻声出门,就见姚宗海的人把守住了府中各个出口。 “今日,是何人为太子殿下沏的茶?”姚宗海直接开门见山的质问。 十五迟疑片刻,缓缓出列,拘谨言,“回,回大人,是奴婢。” “拿下!” 姚宗海忽道。 十五还没搞懂什么情况,便被两名侍卫当即扣押。 “姚大人,您这是何意?”温玉言赶紧询问。 姚宗海回,“今日太子殿下,在王爷这饮茶后,回去便吐血不止,经太医验查,殿下是中了毒。” “中毒?!” 温玉言更加不解,他看向十五,十五也是一脸茫然。 这时姚顾川又将太子今日用过的茶盏,以及还没来得及倒掉的残渣,奉到了姚宗海面前。 姚宗海示意身边跟随的太医,太医便上前将银针放入,银针很快就变成了黑色。 温玉言震惊。 “不可能!”十五一面挣扎他们束缚,一边激动的说,“大人!就算给奴天大的胆子,奴也不敢毒害太子殿下啊!” “姚大人。”温玉言焦急的同他说,“我清楚十五的为人,她断然不会做出此等事的,这其中定另有隐情!” “王爷,这些话您还是留给陛下说吧,臣只是奉命行事。”姚宗海不留情面的命道,“陛下有令,沏茶者押入天牢听候发落,其余者不得离开王府半步!” 天牢…… 温玉言心当即悬于一线,虽然他没去过,但也常听人说起,一旦进了天牢哪怕是无罪也难逃皮肉之苦,活着出来更是少之又少。 “奴没有下毒!大人!奴真的没有下毒!”十五慌乱的为自己辩解着,却还是被人半拖半拽的往府外押去。 温玉言上前试图阻止,可却被姚宗海拦住。 “十五一个女子,她怎能入天牢!”温玉言焦急又激动的说到。 姚宗海道,“王爷,这是陛下的命令,臣不过是奉命行事,还请不要为难老臣。” “十五绝不可能会毒害皇兄的!”温玉言笃定。 姚宗海面不改色言,“是不是审了便之,恕臣直言,谋害太子乃是重罪,眼下对王爷已然是最好的情况,臣希望王爷与此事无关,否则那将会是杀头之罪,王爷此刻还是莫要惹火上身,别忘了清秋娘娘还在宫中……” 温玉言捏紧了拳头,只能眼睁睁看着十五,被他们给带离了王府。 人群中默默看着这一切都阿园,心中那叫一个畅快。 十五一路被押入了天牢,狱卒打开牢房将她推了进去。 她跪在地上拉住了狱卒的衣角,慌乱无措的说着,“大人,奴是冤枉的!奴没有下毒,奴是冤枉的!” 狱卒冷言,“来着的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你啊还是老实点吧!” 说着他踢开了她,锁上了牢房门。 “大人!大人!” 十五跪爬到门口,抓着铁笼杆,焦心无助喊着,但狱卒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 “大人,我冤枉啊,大人!” 十五哭了起来,一声声呼喊中,充满了害怕。 不过狱卒哪里会管她,轻蔑笑着扬长而去。 但就在狱卒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刚刚还满是恐惧的十五,却顿时变了脸色,眼里本欲涌出的泪光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毫无波澜的平静。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沾的草屑,缓缓环顾起四周,走到墙前细细观察,发现这里每一面墙,居然都不是用砖块砌成,而是一块完完整整的金刚石。 每四面金刚石打造成一间牢房,紧密的连缝隙都难寻。 她早就听闻,天盛的天牢,乃是天下第一牢,乃是铜墙铁壁,且道路复杂,变幻莫测,暗藏机关就算是在此待了十几年的老狱卒,都有可能在这其中迷了方向,迄今为止还未曾有一人,从这里逃出去过。 据说有位赫赫有名的轻功大师,逃出了牢房,却寻不到出口,最后被活活饿死在了此处。 十五来到门口,抬脚从后跟的鞋底中,抽出来了一根铁针。 她将铁针戳入了门外的锁孔中,拧了几下,锁顿时就开了。 刚走出去,忽然便传来了个声音,那声音有些苍老,直言,“喲,你这小娃娃倒有几把刷子。” 十五顺声看去,原来她对面牢房中关着个人,那人坐在昏暗的角落中看的并不是很清楚,但从声音上她判断对方年纪应该不小。 “雕虫小技。”十五道,“阁下见笑了。” 那人笑言,“你就这么慢条斯理的杵在这,不怕待会来人瞧见?” “在这个连苍蝇都飞不出都牢狱,是我也会只着力看守出口吧。”十五坦言。 而事实确也如此,历来从房中走出的自然也有,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走到出口去,大多数人都死在了寻找出口的路上。 第二十九章 同罪 “既然你如此了解,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从牢房里出来?”那人笑问。 十五回,“难得进一次这天下第一狱,自然要好好看看。” “我劝你还是不要乱走动,这里机关重重,小心好奇心害死猫……”那人提醒语气中带有几分恐吓的意味。 “多谢前辈好意。” 十五却依旧神色淡定,说着走向了别处。 温玉言在府中焦灼不已,躁动不安的来回走着,他实在不知眼下的自己该如何是好。 心中时刻为十五担心着,想着现在的她是何处境?有没有受刑?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 温玉言忽然就往外走去,蹲在地上的阿卓也忙起来跟上。 他走到门口,看守的侍卫便伸手拦道,“王爷,陛下有令,如何人不得离开王府!” 温玉言瞬间拔出他们手持的剑,架在了侍卫的脖子上,疾言厉色道,“让开!否则本王就杀了你!” 侍卫们一个个张目结舌,阿卓也震惊,跟了温玉言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家王爷,说出这样的狠话。 而且看他的样子,真的就好像下一刻,要杀人一样。 侍卫们被震慑,只得让开了路,温玉言翻身上马,就直奔皇宫而去。 “陛下!”宦官急匆匆而来,道,“启禀陛下,永安王求见。” 温政良皱眉,道,“让他进来。” 温玉言随着宦官来到了他的面前。 “温玉言你如今真是越发乖张,朕的命令都敢违抗!”温政良怒言。 温玉言跪下,说,“父皇,儿臣不是有意要抗令,而是此事有诸多蹊跷,十五是儿臣的人,儿臣了解她的为人,她断然不会加害于皇兄的!” 温政良冷笑一声,道,“你眼下自身难保,竟还想着为一个奴婢开脱。” “儿臣不是为她开脱,而是不想那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温玉言拱着手对他着急的说,“父皇是明君,儿臣自幼以父皇为首,玉言想父皇也不想枉死无辜之人,而且只有寻到真正的凶手,才能真正为皇兄主持公道啊父皇!” “朕凭什么信你?”温政良质疑。 温玉言握紧了手心,决然道,“倘若十五真是凶手,玉言愿与其同罪!” “为了一卑贱的奴婢,竟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朕怎么会有你这般愚蠢的儿子!”温政良鄙弃的训斥。 温玉言重重磕下头,“还请父皇成全!” 温政良默了会儿,开口道,“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朕便给你三日,若三日你查不出真正的凶手,便定你个谋害太子之罪!且此次你违朕之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多谢父皇。”温玉言内心欣喜,叩首谢恩。 待温玉言走后,贤仁便入了殿。 “陛下。”贤仁直言,“姚大人都已查到了毒物,可谓是人物惧在,这还不能断定那婢女给慎儿下毒吗?” “区区一个婢女竟敢毒害太子,又为何毒害太子?”温政良反问。 贤仁道,“可能是受什么人指使吧。” “我要温玉言去查正是如此。” “那婢女就是温玉言的人!” “怎么?莫非皇后是怀疑是温玉言,指使那婢女毒害太子?” 贤仁一愣,嘴角抽了下,说,“自,自然不是。” “朕也同皇后想的一般,温玉言一无是处懦弱无能,定不会想到要毒害太子,还是这下毒如此阴毒的法子,皇后啊……”温政良牵起了贤仁的手,说,“朕知你心疼慎儿,但温玉言有句话也说的并无道理,只有查到了真正的凶手也就是这背后之人,才能为太子主持公道。” 贤仁靠入温政良的怀中,笑得有些牵强,说,“陛下英明……” 十五从别处回来,路过那人的牢房时,那人便笑道,“哟,还能回来?” 说着那人走到了铁栏处,果真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看起来很是潦草。 不过牢狱中的人,好像不潦草才奇怪。 他的目光落在十五的手臂上,言,“都跟你说了不要乱跑,这不受伤了吧,但有命回来,你也算是有本事。” “多谢前辈夸奖。”十五欲走。 老人又言,“小娃娃,看到前面那东西没。” 十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有个小球。 她点头。 老人笑言,“帮我捡来行不?” 十五上前将东西给他捡了回来,就在她伸出手给他递时,他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猛的一拽,顿时她便撞上了那铁栏。 而那老人掐着她手腕上的脉搏,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喃喃,“难得这么聪明的娃,但资质平平,可惜咯。” 他松开了十五,又向她丢了个东西。 十五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是个小瓷瓶,打开里面是什么膏,她拿于鼻前轻嗅了一下才知是药。 “多谢前辈赐药。”她抱拳向他谢到。 老人上下看了看她,说,“你这姑娘看着也不大,是犯了啥罪?” “毒害太子。”十五直言。 “不得了,难怪你会被关到这儿来。”老人意外道,“看不出来,小娃娃挺勇的啊。” “那您呢,您又是犯了何事?”十五反问。 老人摆弄着手中的球,球是有几块木头组合而成可以来回推动,他轻描淡写的说,“老朽没你勇,只是前些年对弈赢了皇帝,那小子脸皮薄不认账,就将我关在了此处。”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十五打量着他。 他推动木块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十五,说,“小娃娃,我不问你来历,你也问我姓名。” 他笑了几声,转身往角落而去,慵懒的躺下。 十五知趣礼貌一笑,行了一礼后,回到了自己的牢房中。 她靠在墙上,将老人给的药膏抹在了自己的伤口上,一直在留着血的伤口,顿时竟就止住了。 她回头看了眼,又扭回来,对着瓶子笑了笑。 十五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块碎布,缠住了自己的伤口…… “十五!” 在她闭目养神时,忽然听到了温玉言的声音,睁眼一看竟还真是他。 这叫她很意外,呆了片刻,才起身走近。 温玉言在牢房外,她在牢房里,隔着一排冰冷的铁栏杆。 “你怎么样?他们有对你用刑吗?”温玉言关切的问着她。 她只见眼前的温玉言,白衣上血迹斑斑,脖子手背上有很明显,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 天盛国法,违皇令者,轻则鞭刑四十。 “王爷,你怎么能违抗皇令呢?”十五猜到了什么,难受的说到。 温玉言却憨憨笑了起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十五,告诉你个好消息,父皇答应给我三日彻查此事了!” 十五听此似乎并不是很高兴,反而眼神中满是难受,问,“那么……赌注是什么?” 温玉言不解。 十五换了个方式问,“救我的条件,或者说,如果王爷无法证明我的清白,你会面临什么?” “就……就与你同罪而已。” 十五心一颤,低下了头,声音有些闷,说,“王爷,我只是个奴婢,命如草屑,死了就死了……” “不!你不会死!”温玉言顿时紧张,双手握住那冰冷的铁围栏杆,说,“十五,你那么聪明,你快教教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 十五不过随口一言,却不想他竟这般激动,像是他要去赴死一般。 “王爷,你怎么……那么傻?” 换谁都知道明哲保身吧,可他却偏将他的命和自己栓在了一处。 “流萤说我傻,父皇说我傻,你也说我傻,可是我觉得这次,我不傻,所有人都觉得我无用时,只有你在肯定我,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我不该救你,但我想做当初的那个你!” 温玉言,一个犹豫不决惯了的人,这次眼中竟却透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十五,你别怕,我一定会想法子救你的!” “王爷……”十五眼波流动,就像平如镜的湖泊泛起层层的微波,半响,都是感激和喜悦,脚步情不自禁走近了些,手缓缓抬起,指尖发着颤的,欲碰他握着铁杆的手。 可就在这时,薛罡竟带着一帮人而来,只差毫厘之间的手,最终收了回去。 看到薛罡,温玉言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原来王爷在此啊,老臣见过王爷。”薛罡假惺惺的向他行礼。 “你,你们来此作甚?”温玉言有些慌乱的问到。 薛罡笑里藏刀言,“臣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提审犯人。” “你当真是奉母后之命?”温玉言质疑,如果真是,那他倒是不太担心,毕竟母后宅心仁厚,应该不会太为难十五,但如果是薛罡,虽然他暂时动不了十五,但十五也定会被其折磨。 “怎么,王爷还信不过老臣吗?”薛罡反问。 “自,自然不是……”温玉言不敢直视薛罡,袖中的手直发抖,他故作镇定的说,“可这件事,父皇已交我查办了。” “臣知,但陛下也未说,全权交由您来查办,因此我们便有权带走这个犯人,况且还是皇后娘娘之命。” 好像是…… 温玉言又被说的哑口无言,他紧咬自己的下唇,气自己怎么这么不中用,怎么就忘了这点! 更气自己每每见到薛罡,心里就会生出惧意。 “薛大人!”十五忽然开了口,说,“您说的极是,但王爷他也是有权查的,这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吧,王爷先于你们,那是不是得由王爷审完了,您再审?” “说的不错。”薛罡无法反驳,只能假笑的对温玉言说,“王爷您先审,我们在此候着,待您审完再提人。” 说完,他不甘的带着一帮人,暂且走到了一边。 “王爷,你过来点。”十五冲他道。 温玉言低下头,十五通过牢房铁栏杆的缝隙,唇凑到他的耳边,轻言,“去查阿园和十三街药铺。” 温玉言不假思索点了头。 “可是十五。”他又担心不已的说,“那你现在怎么办?薛罡心狠手辣,你入了他的手,只怕……” 十五并不畏惧,平静的言,“王爷,你信我吗?信我能安然无恙的,走出这里。” “这不可能,这里可是天牢啊!”且不说天牢,光薛罡就不会放过她,想起之前那些惨死的女子,温玉言心里便替十五更加担心。 可十五笃定的说,“王爷,信我,快回去吧。” “十五……”温玉言犹犹豫豫的往出口而去,走几步便忍不住回头看向她,牢房中的她隔着铁栏杆,脸上扬起了浅浅的笑容,就像平日回首见她一般,眼神依旧温柔而坚毅。 他怀着担忧的沉重心情渐渐离开。 薛罡命人将十五拷了起来,押送至贤仁的面前。 长孙霏霏一见是十五,眼前倒是一亮,坐在旁边,颇有兴致的静观。 “大胆贱婢,说,是何人指使你谋害太子!”贤仁历声质问,常跟着她的宫女们都被吓得,狠狠的低着头。 十五不紧不慢回,“皇后娘娘,奴从未谋害过太子,又何谈指使一言?” 见她未着自己的道,贤仁意外,寻常女子被她刚刚那样一问,早已是语无伦次,而眼前人却异常镇定。 “皇后娘娘何必同这贱婢多言,直接交给老臣,等老臣拔了她的指甲抽得她血肉模糊,届时,看她还不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有些人呐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一旁的薛罡提议道。 跪在地上的十五顿时噗嗤一笑。 “你为何要笑?”长孙霏霏坐直了身子,饶有趣味的问到。 十五看了眼薛罡,语气不屑的嘲讽言,“薛大人好歹也是个一国将军,想不到竟还用这样的手法审讯犯人,真是卑劣下乘。” “贱人!你胡言乱语些什么?信不信老子弄死你!”薛罡感觉自己被嘲笑,上前一把揪住十五的衣领,凶神恶煞的警告到。 清瘦的十五在人高马大的薛罡面前,宛如一只蔫了的狐狸,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可十五并不畏惧,反而有恃无恐的说,“大人若是能够要了奴婢的命,奴婢哪里还有机会,出现在皇后娘娘面前?虽然奴婢不保证,以后会不会成为大人的刀下亡魂,但这三日您还真不能取了奴的性命。” 第三十章 审问 看着她的目光,薛罡有些错愕,若是换做寻常女子,只怕早就被吓的魂飞魄散,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眼前这女子,其眼神有些似曾相识。 薛罡冷笑松开了她,说,“你说我的手法下乘,那你倒是说说,何为上乘之法?” “皇后娘娘不是正在做嘛。” 贤仁静听她说,“比起屈打成招,自愿招供,才更能叫人信服。” 薛罡冷哼,不屑道,“反正最后结果都是招,又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后者……”十五对贤仁勾唇一笑,缓缓言,“可撼动圣心。” 贤仁目光瞬间死定在了十五的身上,她轻笑了一声说,“慌缪!本宫为何要撼动圣心?” “因为您想要除掉永安王,和清秋娘娘啊。”十五直言,“可惜陛下保着他们,您动不了。” “十五姑娘真是说笑了。”长孙霏霏道,“整个天盛都知,陛下是最厌弃永安王,和清秋娘娘。” “若是真的厌弃,为何永安王三番四次,鲁莽弹劾大臣,却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若是真的厌弃,清秋娘娘残害皇子是何等大罪,轻则株连九族重则凌迟处死,而她却仅仅是被削为位份打入冷宫?若是真的厌弃,为何太子在永安府中出事,被抓的却仅仅是奴一人,而永安王只是被禁足,眼下还能审查案子,这就是所谓的厌弃吗?” 十五的一语,使得周边人,当即不由陷入了沉思,细细想来似乎还真是如此。 十五看向贤仁,“娘娘是聪明人,自然看得出,皇上虽对您宠爱有加,但对清秋娘娘,心中还是余情未了的,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娘娘定是深知此道理。” “奴知道,对于娘娘而言,眼下谁才是真正的幕后者,或者有没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必须是温玉言,这样哪怕皇上再有心护着,也绝再护不住温玉言母子。” 贤仁不认,反驳道,“一派胡言!本宫待玉言如亲子,岂会加害于他!” “是吗?那您为何还要派遣园子姐姐,入王府做内应?”十五反问。 贤仁冷哼一声,说,“本宫可从未认识什么阿园。” 十五低头哈哈笑了起来。 贤仁不解,问,“你为何要笑?” 十五抬起头重新看向她,带着笑意言,“娘娘,奴方才说的是圆子,不是阿园啊……” 贤仁一愣,这才反应中了她的道! 贤仁心中有气,但也并未大怒,反而对眼前人有了几分兴趣,不由说,“想不到,永安王府,竟还有个有脑子的,你既然知道这些,就应知道怎样才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娘娘,您可能不知,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皮肉之苦对奴而言犹如家常便饭,实在没有任何震慑而言。但……”十五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薛罡当即呵斥。 但十五并未理他,只是同贤仁说,“奴愿助娘娘除去永安王,借此作为条件,娘娘得保奴性命,让奴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 贤仁倒是很意外,心里也顿时高兴了起来。 她原以为这个奴婢是个执拗刻板的,未想到竟是个上道人。 贤仁笑言,“本宫是个惜才之人,若你真能如本宫所愿,本宫不仅可保你性命,更能给你荣华富贵。” “十五姑娘就这么背叛了自家的王爷?”长孙霏霏质疑,起身走到她身边,直视于她说,“之前我见你们主仆二人可好的狠,薛大人还说过,你对你家王爷是忠心耿耿,此次他为了你更是违抗皇令,受鞭刑也要为你申冤呐。” “对对,皇后娘娘,之前这臭丫头还替温玉言挡过刀,如果不是她阻挠,那夜温玉言早就身首异处了!” 薛罡附和着长孙霏霏。 十五扭头对视上长孙霏霏,不紧不慢笑言,“哪里有什么忠心耿耿,在这个世道,良禽择木而栖,才是上上之策,之前种种,正如郡主所言,他是主,奴是仆,样子嘛总要装装的,不然奴怎能上掌事一职?他为奴所行之事,奴心里感激,但奴并不认为就他哪般无用之人可以救下奴,在性命攸关面前,感激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在荣华富贵面前,温玉言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人。” “好一句良禽择木而栖!”贤仁高兴的坐回到了凤椅上,满意发对十五言,“本宫就喜欢同你们这些识时务者而谈,” 贤仁笑言,“在此之前且先委屈你暂留牢中,放心虽在牢中但本宫不会亏待于你。” “那奴,就先拜谢皇后娘娘。”十五鞠躬朝她一拜。 待十五走后,贤仁心情愉悦道,“如此便可事半功倍了。” 长孙霏霏沉默了片刻,说,“皇后娘娘,霏霏认为这个十五投诚的未免太快了些,此人不可全信,当心有诈。” “霏霏,你多虑了,她能做到如此已实属不易,况且她也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投靠谁,所得到利益会更多,可不要小看人的贪婪,尤其是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贤仁喝了口茶,说,“而且本宫也不打算留她,你当真以为本宫会保她?” 长孙霏霏读顿时领会了她意思…… 温玉言回府后,便吩咐阿卓将府中上下,所有人召集。 “你们当中,谁是阿园?”温玉言问到。 人群中开始嘀咕,纷纷悄悄议论着,“王爷这时找阿园做什么?不会是因为十五没了,掌事一职就给她吧?” 阿园听此,急忙上前道,“回王爷,奴婢正是阿园。” 哪知她心中还没开心片刻,就听到温玉言一声令下,“拿下!” 几名家仆顿时上前将她按住。 “王爷,您……您这是何意啊?”阿园无措看向他。 其他人也是看得一脸茫然。 只是见向来儒雅的温玉言,眼下脸色冰冷,他并未向她多解释什么,直接将人暂扣于柴房之中。 转眼两日已过,寂静的牢狱中,十五盘腿坐在矮桌前,闭着双眼,那本漆黑的眼前,逐渐明亮起来,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巷道逐渐浮现。 原来,从她踏入这里的第一步开始,便一直留意着周遭一切,途径的一草一木甚至一石,全都清晰的印在脑中。 她记得,先生曾曰,世间万物,透象看本,方为至上。 脑海中,那巷道两边的石墙消散,只剩下了一条条道。 沾了水的食指在桌面徐徐移动。 顿时她忽睁开了眼睛,看向桌面,手指下竟呈现出了一幅太极八卦图! 原来如此…… 十五恍然大悟像是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这时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她顺手就抹掉了桌面上的图,平静的看向外面,很快几名侍卫便走来。 他们打开了牢房,从手上的盒中拿出了各种美味佳肴,一一摆放在了十五面前。 “十五姑娘,您请用膳。”前些天还对她冷言冷语的侍卫,眼下却很是恭敬的说到。 十五点了下头,对侍卫笑言,“替我多谢皇后娘娘。” 那些人暂且先退了下去,边走还边纳闷,“真奇怪,谋害太子的人,居然还被娘娘如此善待?” 十五听到他们的话,满意的笑了笑。 “啧啧啧。”老人从角落走了出来,扒拉着铁杆,头都要挤出去,眼巴巴盯着她桌上的菜,羡慕不已的说,“哇,这么多好吃的!” 十五拿起一碟烤鸡起身,将它放在铁栏杆外的地上,然后一推,碟子便滑到了老人的脚下。 老人一愣,不确定的询问,“给我的?” 十五点头。 老人赶紧蹲下拿起,开心的啃了起来,一面吃一面眉开眼笑道,“你这小娃娃倒真是大方。” 十五轻笑,说,“哪里有前辈大方,连黑玉膏这种极品皇家疗伤药,随手便给了我。” 老人撕下鸡腿,笑言,“小娃娃还挺识货,话说,为什么他们给你送这么多好吃的?老夫在此处多年,还没见他们给我送过这么丰盛的来。” “断头饭,自然丰盛些。”十五说起了笑。 老人摇头,言,“小娃娃,你别以为我年纪大了,就好骗,你都能毫发无损的从薛罡手中回来,看你这面相,命还硬着呢。” 十五笑说,“是吗?那我就多谢前辈吉言。” “唉,这么好的肉,就差一壶好酒了。”老人吃着,忽然看着手中的鸡肉叹言。 十五笑问,“前辈懂酒?” “那是自然。”老人想到什么,对十五说,“小娃娃,我看你挺聪明的,要不做我徒儿如何?” “多谢前辈好意,但我不能拜您为师。”十五婉拒。 “哦?你可想清楚,我可不轻易收徒。”老人提醒。 十五言,“若早些我定拜前辈为师,但现我已有师,先生待我极好,我岂能再拜二师,多谢前辈厚爱。” “这样啊,那挺可惜的,难得遇到个投缘的,还想着续个师徒之缘,终究是缘分不够啊。”老人有些遗憾。 十五道,“做不得师徒,做个忘年之交也不错。” “忘年之交?”老人后知后觉,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三日期限转眼即到,老人靠着栏杆,照旧玩着手中的木球。 十五看着他的背影,说,“前辈,有空你应多走走,对身体好。” 老人笑道,“这里密不透风的,我想走又能走到哪里去?” 这时几名侍卫前来提人。 十五跟着他们走出了牢房,但她并不急着随他们而去,而是走到了老人的身后,弯腰从他手中拿走了木球。 老人不解的扭头看向她。 十五笑言,“人既能在此处存活,又怎算是密不透风?此处确实变幻莫测玄妙无比,但也并非无迹可寻,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既有死便有生。” 她说着将木球又递还给他,老人伸手接,木球落于掌心的那一瞬间,却顿时散落成了几块。 这个仅被几人解开过的孔明锁,在这一朝分崩离析。 老人眼中满是惊讶,他从地上站了起来,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十五道,“前辈,您说过,我不问您姓名,你也不过问我来历。” “说来也是。”老人笑了笑,言,“在这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隐晦与皎洁。” 十五微微一笑。 “我走了,前辈,您保重,有缘再见。”十五抱拳向他作揖,随后转身同侍卫离去。 “有缘再见?”老人笑着,又忽一怔,好似反应过来了什么,看着手中的孔明锁,自言,“小娃娃,太狡猾了……” 大理寺公堂之中,姚宗海与皇后等人,早已入了座。 不一会儿门外忽然通报,“皇上驾到!” 堂中人都有些意外,赶紧起身跪下行礼。 “陛下,您怎么来了?”贤仁上前询问。 温政良道,“事关太子,朕自然要亲自前来。” 姚宗海欲给他让席,温政良制止,说,“姚爱卿,你审便是,朕在旁看看。” “是。”姚宗海令命。 待各自都落席后,姚宗海才谨慎坐下,然后堂木一拍,道,“传犯人!” 十五走了进来,叫温政良感到意外的是,一个奴婢在这种场面之下,竟神情平静从容不迫,没有半点慌乱和惧意,尽管戴着手铐脚链,身后押送她的侍卫,看起来却更像她的随侍。 她在他们的注视下跪在了地上。 “犯人十五,前些日你下毒谋害太子一罪,你可认!”姚宗海严肃查问到。 十五缓缓看了眼皇后娘娘,贤仁不动声色的向她轻微点了个头。 十五又看了看旁边的温玉言,温玉言的脸色有些差,似乎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她默默收回了目光,直视于姚宗海,缓缓开口道,“奴……不认。” 贤仁心中当即一惊。 “太子殿下的毒,不是奴下的。”十五道。 一旁的薛罡朝外使了个眼色,很快太子的随侍和一名宫女走了进来。 宫女端着茶盏走到十五面前,薛罡上前便问,“这茶可是出自你之手?” “是。”十五不假思索回。 心中原有些紧张的贤仁松了口气,然后一副要看好戏的盯着十五。 随后太子的随侍被带到,薛罡又问那人,“这个可是那日想殿下奉茶之人?” 第三十一章 对峙 那人看了看十五,直点头说,“是她,回大人是她!那日殿下就是饮了此人的茶,回宫便吐血不止的!” “你确定?”姚宗海质问。 那人笃定无比的说,“小的确定!小的十分确定!” 薛罡当即声如洪钟般道,“犯人十五,你还敢说你未谋害太子!” “这也不能断定,我的婢女谋害太子!”沉默的温玉言,终于按捺不住,突然急急开口,又道,“我倒是有三问,想问问薛大人。” “哦?”薛罡疑惑,言,“那不知王爷有何问?” 温玉言平了平心,使得自己冷静些,鼓起勇气直视薛罡,道,“一问,十五一介婢女之身,连见过太子殿下的面数都是屈指可数,与殿下无冤无仇为何要毒害太子?二问,倘若真是她谋害太子,为何还要亲自奉茶,并且在太子走后,还不赶紧处理掉剩余的茶水,或者逃走?三问……” 他捏紧了拳心,走到了薛罡面前,冷言,“现在究竟是谁来查办案子?” “自,自然姚大人……”薛罡没想到他突如其来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些措手不及。 温玉言又道,“可我怎么总觉得,是薛大人在查?倘若不是薛大人,那么劳请薛大人,暂且在一旁静听,好好交由姚大人,莫要乱了主次之分,要知道父皇是最不喜主次不分的人,薛大人应该不会忘了父皇的话吧?” “我……”薛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被温玉言说得哑口无言的时候,他怒瞪着温玉言,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胀,似乎想要恐吓他。 可今日的温玉言却大不相同,一点也不惧怕于他。 贤仁想说话,却也不知说什么,温玉言的话实在难接,她只能瞄了眼身边的温政良,温政良并无多大反应,静静的观察着。 薛罡憋着一肚子气,说,“臣自然不会忘了陛下的话。” “那劳请薛大人回席。”温玉言做了请的动作。 薛罡冷哼,甩袖坐了回去。 温玉言转身想姚宗海作了一揖。 姚宗海点了下头,开口问向十五,“堂下犯人,对方才所言可有异议?” “茶为奴所沏,亦为奴所奉,奴无异议,但沏茶时并非全权由奴一人。”十五回。 姚宗海继续追问,“此话怎讲?” 温玉言道,“姚大人,十五沏茶时途中,曾交由府中另一名婢女阿园,照看过。” 听到“阿园”二字,贤仁的心更加无法淡定了下来,微皱起了眉头,手心也不由自主攥紧了身下的衣裙。 “那为何你当日不说?”姚宗海质问十五。 十五道,“大人,奴只是个出生寒微的婢女,那日大人来势汹汹,事出突然,婢女哪里见过这么大的世面,自然就慌了神乱了心。” 姚宗海觉得她说的似乎也并无道理。 “姚大人,我已将阿园缉拿,是否可传堂审案?”温玉言道。 姚宗海当即言,“传!” 很快阿园就被押送了过来,只见她面色憔悴,双眼布满了红血丝,眼底漆黑一片,是长期未入眠的神情,步态虚浮若不是有人搀着,怕早倒在了地上。 她一见十五和其他人,整个人便开始慌乱,但还是勉强镇定了下来,惶恐的跪在十五身边。 “犯人阿园,你可参与了沏茶之事?”姚宗海盘问。 “是,但!”阿园忙解释,“奴只是帮忙照看了片刻,其余都是她亲自来的,大人,奴没有下毒,奴婢是清白的,还望大人明查!” 十五冷笑一声,言,“下毒又需多久?不过是倒碗水的功夫,况且你所谓的片刻,那可是整整半柱香,在我们村,一个屠夫杀猪都绰绰有余。” 阿园心虚又忙解释,“不会的,我断然不会毒害太子的,你少在此血口喷人!” “你说我污蔑你,你我皆为永安王府的人,亲如姊妹,我又为何要如此?”十五问。 阿园怒言,“谁同你亲如姊妹!” “大人!”阿园哭诉道,“实不相瞒,十五在府中仗着自己是掌事,对奴婢是百般欺凌,大人您看!” 阿园挽起袖子,手臂上有许许多多的伤痕。 “大人若是不信,可传永安王府任何下人,皆能为奴婢证词!”阿园言辞凿凿。 姚宗海便传来了几名府中的下人,他们虽平日里向着十五,但在姚宗海和圣上面前,也不敢为其打掩护,如实说出,证明了阿园的词。 “大人,您看,奴婢没有撒谎!”阿园趁热打铁的说。 “所以……”十五看向阿园反问,“这就是你谋害太子的动机?” “啊?”阿园一时不解其意。 温玉言反应了过来,忙说,“对啊,姚大人,阿园长期受气,所以对十五怀恨在心,因而下毒谋害太子栽赃,如此可见这阿圆的嫌疑更大!” 阿园这才想过来,瞬间犹如醍醐灌顶。 “不是的,大人不是这样的!”阿园心急如焚的辩解,“奴绝对不会谋害太子的!” “如此明显的杀人动机,你说你不会又能有几分信服?除非你能有别的证据证明你不会谋害太子。”十五不紧不慢说到。 阿园扭头见她一副笃定自己没有的样子,心中焦灼脱口而出道:“我有!” “何证据?”姚宗海询问。 阿园直言,“奴曾是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女,太子待奴向来极好,奴又怎会恩将仇报!大人您若不信,可查东宫宫女册,定会有奴婢的名字!” 姚宗海有些迟疑。 未想温政良倒开了口,命,“去东宫。” 这个蠢东西! 贤仁暗自咒骂了一句,急开口言,“陛下,不必了,此女的确是慎儿身边的人。” 温玉言吃惊,他也才知阿园居然曾是东宫的人。 “你即是东宫之人,为何又会在永安王府?”温政良疑问向阿园。 “因为……”阿园偷看向贤仁,只见她目露凶光,吓得阿园垂眸,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又办坏了事,说出实情必死无疑,可一时间她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说辞,由于接连几日的未眠,现在的清醒都是在强行维持。 阿园支支吾吾了半天,而温政良却似乎很感兴趣,一旁的贤仁心中不安。 长孙霏霏上前俯身,在贤仁耳边说了些什么,贤仁的神态忽然就放松了些。 随后只见贤仁起身,半跪在了温政良面前,说,“回陛下,阿园是臣妾安排到兰君身边的,兰君常年在外臣妾着实放心不下,便想挑个可心的人去照料兰君,臣妾见这阿园聪明心细,便向慎儿讨要了过来,送到了兰君府中,陛下若要怪罪,皆是臣妾之错。” “皇后言重了,朕只是好奇,并非要怪罪于谁,快些起身。”温政良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又同温玉雨道了句,“还不过来,谢过你母后!” 温玉言赶紧行礼说,“兰君谢母后如此费心。” 阿园暗自松了口气,又冲姚宗海道,“大人,奴婢不会加害于殿下,那么十五必定就是这下毒之人,因为途中只有奴婢和她!” 十五原本平静的神色有些凝重了起来,她看向远处的长孙霏霏,正巧对上她的目光,见十五看着自己,长孙霏霏浅浅一笑。 “姚大人,我有一人想带来见见您。”温玉言又忽道。 姚宗海准了他。 于是一名男子便被带了上来,阿园一见那人整个人又开始乱了起来。 “堂下所跪何人?”姚宗海审问道。 男子毕恭毕敬回,“回大人,草民是十三街药铺的伙计小庄。” “小庄你可认识此人?”温玉言指向阿园。 阿园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手心开始淌汗,腿也开始发起了抖来,努力强装镇定。 小庄看了看不假思索道,“认得认得!她前些日在我们药铺买过砒霜。” “药铺每日如此多的人,你又如何确定是她?”姚宗海质疑。 小庄言,“回大人,药铺的人是多,但来药铺买砒霜的姑娘,却仅为她一人,当时我就奇怪,一个姑娘家买砒霜做什么?还问了她,她说是因为家中耗子猖獗,要来毒耗子,后来也就没再多问,但心中还是留意了些。” “你胡说!”阿园顿时情绪激动。 “如果他是胡说的,那为何你房中会有此物?”温玉言从袖中拿出了一件东西,并交给了姚宗海说,“姚大人,这是我们从阿园的床榻中搜查出来的。” 姚宗海示意旁边的仵作过来看,仵作上前查看一番道,“启禀大人,此袋中粉末,乃是砒霜。” “不……”阿园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难以置信的说,“这不可能,假的,一定是假的!” “为何是假的?”温玉雨逼问。 阿园气急败坏的说,“明明我已经把剩下的埋进土里,你怎么可能会从我的床榻中搜出,这是假的,是你陷害我!” “原来如此啊……”温玉言顿时如释重负,说,“的确这砒霜不是从你床榻下搜出的,是我自己今日重新买的一包。” “那你方才还说……”阿园猛然反应过来,温玉言竟诈了自己! 阿园整个人彻底惊慌失措,嚷嚷着,“不是的,奴婢说错了,大人您听奴婢解释!” 姚宗海心中明了,当即命到,“来人,将此人,拿下!” “是。”旁边的侍卫,立马上前按住了失控的阿园。 阿园不甘心,又顿时想到了什么,火急火燎的说,“大人!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承认,奴婢确实因为对十五怀恨在心,而在太子殿下的茶水中掺了东西,想栽赃给十五,但是大人奴婢掺的只是普通的巴豆粉,并非是什么砒霜,奴婢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 姚宗海醒木一拍,震耳欲聋,厉声道,“大胆奴才!事到如今,还敢出言狡辩!” “大人奴婢句句属实啊大人!”阿园见姚宗海不为所动,只能疯了似的又冲贤仁喊了起来,“皇后娘娘救我,皇后娘娘,我可是为……” “陛下。”贤仁当即打断了她的话,对温政良说,“此人毒害太子,罪无可赦,还请殿下为慎儿主持公道。” 温政良冰冷的开口言,“来人,将这毒妇拖出去立即杖毙,株连九族!” 阿园顷刻犹如晴天霹雳 “皇上,皇后娘娘!”阿园一面挣扎痛哭,一面撕心裂肺的喊着,“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是冤枉的!!” 可不管她如何挣扎,还是被侍卫粗鲁的拖了出去。 温玉言看向跪在地上的十五,又同温政良说,“父皇,既然下毒之人不是十五,那是不是可以放了她?” “陛下。”贤仁道,“虽然下毒之人不是此女,但茶水也是在她手中出了事,看管不利,臣妾觉得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温政良言,“皇后似乎言之有理……” 温玉言心中又紧张了起来。 正在他心焦时,想着该如何,只听十五缓缓道,“皇上,奴婢记得前些日,您为庆皇后娘娘生辰,曾下令要大赦天下七日,活罪一切可免,今日正好第七日。” 贤仁一愣,她不提,温政良和她倒还真忘了此事。 “既然如此,那便当堂释放,只是以后谨以此事,可不是每次都有如此好运。”温政良道。 贤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不甘的沉默了下来。 “是,奴婢谨记教诲,叩谢皇上皇后娘娘大恩!”十五磕下了头行拜礼。 温政良扭头对贤仁道,“既然凶手已归案,便随朕再去瞧瞧太子吧。” “是。”贤仁随着温政良起了身。 其余人齐齐跪下异口同声道了句,“恭送陛下,皇后娘娘。” 温政良看了眼温玉言,转身便缓缓离开了大理寺…… 待离开大理寺后,温玉言一直紧绷着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下来,他看向身边的十五,问,“你还好吗?可有受伤?” 十五张开双手,在他眼前缓缓转上了一圈,孩子般地笑言,“王爷您看我像受伤的样子吗?” “薛罡竟然没有为难你?”温玉言意外,要知道薛罡心狠手辣,在他手上怎么着也得脱一层皮,他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十五调皮的卖关子,说,“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 第三十二章 真相 温玉言笑着摇了摇头,又问,“十五,你为何要我在抓到阿园后,不让她歇息?” 原来那日,十五还交代过温玉言,在抓捕阿园后,不能有一刻让她合上眼睛,于是温玉言便派人时时盯着,她一旦入眠,便用水泼醒她,或拿锣鼓在其耳边敲打。 十五言,“我爹爹曾说过,人不管在何种绝境,都要想方设法的去睡个好觉,因为在极度困乏之时,脑子也不会灵光起来,也是最会出事的时候。” “原来如此。”温玉言恍然大悟,道,“我想十五的爹爹,一定是个厉害的人吧,才能够将你教的如此颖悟绝伦。” “一个固执的老头子罢了。”十五轻描淡写笑过,又言,“不过王爷今日倒是厉害,随便一诈就让那阿园自己招了,叫十五真真是刮目相看!” “我这雕虫小技,哪能同你相比,你可别笑话我了。”温玉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王爷就是厉害,王爷是这世上最最厉害的人!”十五说到。 看着她的样子,那固执的样子,倒有几分可爱的意味,温玉言笑了起来,又言,“说起来,我今日觉得,那个薛罡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当然,对付恐惧,最好的法子,就是直面恐惧。”十五鼓舞般的说,“王爷,不要总觉得自己无用,您看若不是您,十五只怕早已被冤死。” 是啊,他竟然护住了一个人,原来他也是可以保护别人的,用自己的力量…… 温玉言内心有些欣喜。 回府后,糖豆一下便冲到了十五怀中,泪眼婆娑的说,“十五,你终于回来了,我吓死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十五,你终于回来了,你是不知道,这些天糖豆天天哭,哭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阿卓诉苦。 糖豆吸着发酸的鼻子,抱怨,“我还不是担心十五,哪里像阿卓大人不闻不问。” “糖豆你这就可是冤枉我了,这些日为了帮十五查证,我也是费了很大力气的,只是我在暗中你没瞧见罢了。”阿卓解释。 温玉言点头说,“是的,我可以证明,阿卓确实出了很大的力,我担心那个小庄会出什么差错,便叫他时时盯着。” “哎呀,其实还好咯,这里面最苦的,是王爷你。”阿卓对十五说,“十五你可知,王爷为了救你,那可是绞尽脑汁,茶饭不思啊。” 十五扭头看向温玉言,感激涕零的说,“谢谢你们,若不是你们,也许我早就死了,大恩大德,十五没齿难忘,说到底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若我平日里对阿园多加隐忍,也许就不会埋下此等祸事。” 说起来,十五面露愧疚。 温玉言怔了怔,然后粲然一笑道,“阿园向来恃强凌弱,我也是看在眼中的,此次如此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十五,你无需自责,我觉得之前你做的是对的。” “不早了,大家累了这么久,都去好好歇歇。”温玉言看了看天色。 十五点头欣慰一笑。 “混账东西!” 贤仁在宫中大发雷霆,她攥紧拳头,怒目切齿地说,“这个贱婢竟敢摆了本宫一道,哄得本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本宫倒真是小瞧了她,在那种时候还想着如何算计本宫,可恶!” 周围人不做声,大病初愈脸色还稍带苍白的温慎言却忍不住问,“母后,儿臣在生命垂危时,您想的是怎么利用这件事除掉温玉言吗?” “母后也是为你好,你父皇明面上厌恶他们母子,可心里却还是为他们留了位置,当初他们母子有多得势,你也应是知道的,母后不允许任何人一人,对你的太子之位有一点点威胁!”贤仁伸手拉住了他。 温慎言却撤回了手,不再言语,神色复杂的勉强笑了笑…… 赤林跟随着长孙霏霏,往宫外而去离宫时,长孙霏霏特意选了条,途径阿园刑场的路。 杖毙与杖刑不同,杖毙是将人活活的打死,所以死者往往是面目狰狞,五脏俱碎肋骨全断,便如眼前的阿园,她已经没了气息睁着双眼,宛如死鱼一般被绑在长椅上,源源不断的血从身上往下滴,长椅下早已是一摊血水,不用掀开她的衣物,也能想到她的身后,会是怎样的可怖光景。 长孙霏霏微眯了双眼,忽然明白了什么喃喃道,“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入了她的局……” 一片树叶从书中掉落,糖豆赶紧蹲下捡了起来,树叶虽然已经干枯,但其颜色依旧艳如红霞。 “好漂亮的树叶啊!”糖豆惊奇,跑到什么面前,问,“十五,这是什么树的叶子?也太漂亮了吧!” “红枫树的树叶,整个天盛唯有凤乾宫独有,自然漂亮。”十五回。 糖豆惊奇言,“原来这个就是红枫树啊,这还是我第一下见着呢!” 红枫,是云秦独有,乃是云秦国树,叶形如爪,每至秋季,云秦被红叶覆盖,灿若明霞,宛如淋不灭的火焰,在晚霞之下,远远望去便入了横天。 人们常言,天下有四绝,九州的长夜灯,漠北的三月雪,天盛的空中花,还有云秦的连绵火,这火便是指红枫。 几年前,云秦使者拜访天盛,带来的礼物就是红枫树,圣上见皇后娘娘甚喜,便种在了她的凤乾宫。 糖豆又想到了什么,吃惊的说,“十五,你之前还去过凤乾宫吗?” 十五摇头。 “那你是怎么捡到这叶子的?”糖豆纳闷,如果是被风吹的,也吹不到永安王府吧。 十五言,“从阿园的发间。” “发间?”糖豆更加懵了。 十五笑而不语…… 几天后,阿卓跑到温玉言身边,温玉言正在书房独自阅书。 “王爷,您看看,这是何物?”阿卓将一带了泥的油纸包,放在了他手边好奇的问。 温玉言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忽然意外的反问,“此物你从何处而来?” “就是从府中墙角边。”他本来是想种个瓜,没想到挖着挖着就挖出了此物,阿卓觉他神色不对,询问,“怎么了王爷?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温玉言没有回答,拿起那东西起了身,取过披风。 “王爷,您这是要出去?”阿卓准备跟他。 温玉言却道,“我一人走走去,你不用跟过来,还有……” 温玉言特意嘱咐,“关于此物的事情,任何人也不得说。” “啊?”虽然阿卓不明白为何要如此,但还是点了头,言,“嗯,好。” 温玉言离开了书房。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王爷看起很紧张的样子?”阿卓心里犯嘀咕。 温玉言拿着那东西,随便进入了一药铺。 “这位公子,想要些什么?”店中人问到。 温玉言将东西在他面前打开,说,“我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那人看了看,闻了闻,回,“公子,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巴豆粉而已。” 巴豆粉,果然是巴豆粉…… 其实一开始看到时,他心中便有了八九分答案,因为儿时,楚潇然就曾诓骗他吃过此物,他还因此病了一场,后来就被人嘲笑是文弱病夫。 但他下意识的不想,不希望这是巴豆粉,因为有件很可怕的想法,忽然在他心头现出。 阿园被拖走时,说的那些话,那些他原没怎么在意过的话,却再次在其脑海中回响了起来。 难道真的如阿园所言吗? 温玉言难以置信,可眼前这半包巴豆粉,又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他脑中一片混乱,心事重重的离开了药铺,但在半道他忽然看到了十五! 温玉言当即躲了起来,只见十五一直往前走,似乎要出城,便悄然跟了上去, 他知十五聪明,怕她察觉,所以跟的很远。 好在一路,十五并未发觉他。 离开城后,十五来到了城外,一孤僻的凉亭中。 而凉亭中早已候了一位男子,而那男子竟然是十三街药铺的小庄! “姑娘,你来了啊。”小庄说到。 十五从身上拿出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递给他说,“这是答应了给你的报酬,多谢那日相助。” “唉呀,姑娘客气了。”小庄一面说着,一面眉开眼笑的拿过了钱袋,恭维道,“能为姑娘办事,是小的荣幸。” 这下温玉言彻底明白了。 原来阿园并没有撒谎,她是被冤枉的,正如她所言,下给太子的只是巴豆粉,而他一直坚信的人,却真的是凶手! 温玉言震惊,不想来相信。 “你觉得这里风光好吗?”十五走到小庄身后,仰头看天,感慨道。 小庄哪有心思还看什么风光,敷衍的回了句,低头激动的数着袋中的银子,却全然不知身后的十五,那原本和善的目光,泛起了杀机。 刹那,温玉言只见十五,从袖中拔出一把匕首,一刀刺入了小庄的后背,又快速抽出。 小庄下意识转身,十五的刀又顷刻,直接扎入了他的心口,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小庄指着她,一脸不可思议,启唇想说什么,却已说不出,直直的向后倒在了地上,没了气。 十五收回了匕首,弯腰冷漠的从他手中,拿回了钱袋。 温玉言整个人是惊心怵目,他都不敢相信眼前人,竟是他所熟悉的那个聪慧,却很温暖的十五,现在的她冰冷的,如同一把没有人味的利器。 他难以置信的缓缓从树后走了出去,脸上还带着血迹的十五看到他,一怔。 温玉言慢慢走到了她的跟前,语气微颤地问,“他都帮你做事了,你为何还要取他性命?” “自保。”十五也不作过多的辩解了,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他定是都看到了。 “他又没伤你?” “今日没伤,他日谁又说得准,今日他为了一百两,肯为我上堂作伪证,那么他日也定会因为一百两供出我来。” 温玉言道,“你怎知他会背叛你?就因为这个猜想,你就要一条命?或许他是个牢靠的人呢。” “也许吧,但死人更加牢靠。”十五直言,毫不动摇。 “你是不是……”温玉言顿了一下,“早就知道,阿园在茶中掺入巴豆之事?” “是。”十五不否认。 或许其实用“是她让阿园下毒”才更加准确,之前的委曲求全到后面的欺压凌辱,都是为了一步步诱导阿园,在极度的嫉妒和怨恨中犯下滔天大罪。 那日是她故意叫阿园烧水,并假意立刻让她有机会,其实那会儿她根本就没有离开,而是躲在暗处,看着她将巴豆粉倒入了水中。 但这远远达不到十五想要的,于是趁阿园不在,她换掉了茶水,在后来的水中,倒入了事先准备好的砒霜。 温玉言又问,“那日我杯中的虫,其实是你故意放进去的,对吗?” “是。”十五不可否认,机器般的回答他所有的问题。 所以他这是变相的被她利用了?在他为她焦急担心不已时,却只是她的一步棋罢了,他质问,“你为何要做这些?你步步算计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王爷……” 温玉言一怔,诧异,“为了我?” 十五沉默,她想说只有这样才能除掉皇后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可她知道他不会信皇后娘娘会这样待他。 片刻,她低下头,愤愤不平的说,“王爷那么信任太子殿下,可他却勾结薛罡害您受杖刑,整日里在您面前耀武扬威,我气,便想让他尝尝苦头,为王爷出口气!” 温玉言想了很多原因,却没想到竟是因为自己。 他长叹一气,说,“我早就习惯了,你又何必如此,为了这口气,让无辜人为此丧命,这不是我想要的。” “下不下药,都在阿园的一念之间,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我的谋划,那么现在被杖毙的那人就会是我,这个人好赌成性,卖假药害人性命,如此一来,王爷还觉得他二人无辜吗?”十五抬眸看向他,指着地上的小庄驳到。 “我说的不是他们。”温玉言道,“我指的是阿园的家人,我知道你定还有其他的法子报复阿园,可你却偏选了最狠的,阿园被杖毙算是咎由自取,但她的家人并没有欺辱过你啊。” 第三十三章 人心 “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十五冷言。 温玉言没想到十五,对其他人的性命,会淡漠到如此程度,不由生出了些失望,他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但她所做的这一切,却都是因为自己…… 温玉言沉默了下来,不再言语,转身独自离开,将十五丢在了身后。 后来,十五总在府衙前,看到一位年迈的婆婆,日日在府外坐着,一待就是一天,风雨无阻。 打听后才知这婆婆竟然是小庄的娘,原来小庄爹走的早,家中就他们娘两相依为命,小庄虽然好赌成性,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但对他的娘还算是孝顺的。 这些天儿子不见了,老人家日日以泪洗面,忧心忡忡,岁暮天寒中天天在府衙,等着儿子消息。 可她不会知道,她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看着凄风苦雨中萧瑟老人,十五的内心开心莫名有些难受了起来。 她欲上前,却见温玉言忽然出现,他来到了老人的面前,说了些什么随后又给了她一大袋银两。 老人一直在向其鞠躬致谢。 杀小庄的时候,十五只是想着,世上之人何其多,少他一个又何妨,却没有去想过,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个可有可无的人,是不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人。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十五生平第一次开始,质疑起自己所做的事情。 但片刻,她摇了头,老师不会错的,书也不会错的,她没有错,在乎旁人的生死永远成不了事,怀着慈悲的心肠登不上强者的宝座…… 夜间,糖豆和阿卓在厨房火炉边,烤着番薯。 “十五。”糖豆双手撑着下颚,看着忙碌的十五,问,“你是不是又和王爷吵架了?” “这还用问嘛,看他们这几天互不搭理的的样子,就猜得到了。”阿卓搭话,言,“说实话十五,我还真佩服你,能让王爷这么一个好脾气的人,都能被你气的耍起脾气来。”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们。”十五打趣道。 阿卓无语,说,“我说你们就不能像糖豆和我一样吗?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你看我俩多相亲相爱,那像你们三天两头的冷战。” 十五话锋一转,意外又好笑的逗道,“我这才离开多久,你二人怎就到了相亲相爱的地步了?” 阿卓和糖豆两人顿时,不约而同的面红耳赤。 阿卓偷偷看了看糖豆,扭头尴尬的咳了几声,同十五结结巴巴道,“十五,你,你,瞎说什么呢!” “就是,我们在说你的事,你怎么就说到了我们身上。”糖豆低下头噘嘴吐槽,试图把比烤的番薯还红的脸藏起来。 十五打量着眼前这不自然的两人,隐约似猜到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好了,我知道你们是好意。”十五也不逗这二人了,端起身边的糕点,说,“这不做了糕点去求和嘛,你们不用担心啦。” 说着,她识相离开了厨房。 糖豆和阿卓坐在同一张长椅上,二人都低着头不说话,十五走后整个厨房变的异常安静。 半响,阿卓从身上拿出一包东西,在手中踌躇了下,缓缓递给了身边的糖豆,语气紧张的说,“给,给你买的。” “什什么?”糖豆接过,打开外面的油纸一看,原来是一包蜜饯。 “蜜饯?” “嗯,你最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蜜饯?”糖豆记得,自己应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吧。 阿卓低头含笑,轻言了句,“早知道了……” 十五端着糕点来到了温玉言身边。 “王爷,我做了些吃食,你要尝尝吗?”十五将糕点放在了桌面。 温玉言写字的手一顿,自那天后他不再同十五说话,而十五也同样不与他说,其实他心里还是挺别扭的,也曾想过是不是该缓和一下,但他就是低不下这个头。 只是叫他没想到,十五倒主动找台阶了,他也不想再同十五冷战下去,便也就顺着她的意,放下笔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味道如何?”十五问。 温玉言点头,回,“挺好吃的,你做的东西,向来不会差。” 十五会心一笑。 “十五。”温玉言又道,“我想喝茶。” “好,我去沏。”十五含笑离开了书房,去给他沏茶。 温玉言又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嘴角扬起了许久未显的笑意。 过了会儿十五便端来了香气四溢的热茶来,在这个越发冷的冬季她的茶,比炭火还要叫人暖。 温玉言一直觉得,十五的糕点配上十五的茶,胜过宫中一切山珍海味。 “王爷。” 他吃的开心之际,沉默了许久的十五,忽开了口。 “嗯?” 温玉言扭头看向她,嘴里咀着,手里还拿着半块糕点。 “今年的冬季,会要比往年的冷些,王爷若要出门,记得多穿些,别惹了风寒。” 温玉言点点头,说,“嗯嗯,我知道了,你也一样啊。” 十五笑了笑,又语重心长的言,“王爷,你还要记得,人心异变,有些人今日或许能为你尽忠,他日也能为了利益反手出卖,您一定要多加提防猜忌,不要去相信身边任何一人。” “那十五呢?”温玉言忽反问,“十五也不值得相信吗?” “当然。”十五不假思索,说,“我肯定是不值得相信的。” 温玉言放下手中的糕点,垂眸却言,“可我觉得值得……” 十五心头猛的一怔。 “王爷,我利用过您。”十五提醒他。 温玉言看向她,说,“但你也是为了我不是吗?” 十五不语。 温玉言又道,“我觉得有时候,你很矛盾,曾经你要我信你,现在却又告诉我,不要去相信身边的人。十五,我知道不论如何,你都是为了我着想,但是十五,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如果有人愿对你真心相待,我觉得我们也应如此,倘若一直去猜忌提防,这一生也只怕被困这其中了。” 一个人,如果连个信任的人都没有,他觉得这个人,是失败的。 “十五,人心或许没有那么美好,但它也没那么糟糕,天下不全都是很坏很坏的人。”温玉言道。 是……这样的吗? 十五自问,这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同她说,这样的言论。 她所习的,所见的,都是人心的险与恶,眼下却有人告诉她,人心也有善与好,所以是这样吗? 十五的心里,忽有些乱。 末了,她叹了一气,又语重心长的对温玉言说,“王爷,不论你认不认可我的话,提不提防身边的人,您也一定要提防皇后娘娘,她没有你所想的哪般好。” “十五……”温玉言蹙眉,眼神异样的看着她,道,“我觉得你今日有些奇怪……”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从一开始她说的所有话,都像是在同他诀别前的嘱咐,好像她就要离开这里,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一样。 “王爷,你多虑了。”十五说,“只是好久未同王爷说话,忍不住说多了些。” 说着,她便岔开话题,端起他手边的茶盏,道,“茶凉了,我去给您换一盏吧。” “可是……”温玉言一时看不懂她,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好吧。” 十五福身,往外走去。 “王爷。”她走到门口又转身,回首同他说,“不管你方才的话,是对是错,我还是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十五受教了。” 温玉言一愣,后,二人相视一笑…… 倒了深夜,窗外寒风阵阵,糖豆缩在被窝中呼呼大睡,枕边还放着阿卓买的蜜饯。 而对面的十五却起了床,在朦胧的月光下,从床头下摸出了一把匕首,她握紧了刀把缓缓拔出了鞘,凌冽的刀光照亮了那一双冰冷的双目…… 夜中的林中一片静寂,树木交错,月光穿过缝隙撒下点点星光,偶有几声夜啼在林中回荡。 忽然一大片山雀从林中飞起,十五戴着可怖的面具,穿着一袭男装,在林中穿梭脚步极快,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很快后面就有一人影飞逝而来,一脚踩过十五的肩,十五顿时被踢的急急后退了几步。 那人落地,抬眸看向她,不是别人,而是赤林。 赤林拔出了长剑,语气简练地质问起,“你是何人。” 十五站直了身,不回答。 赤林便持剑攻了过来,剑剑狠毒招招致命,十五不断闪躲想反攻,却被他连拆数招。 他一剑挥来,十五下腰一躲,后面的一排竹子,齐齐被削断。 十五一个滑铲到他身后,掌中匕首一转,直冲他后颈扎去,可赤林却反手一掌,击中了她的心口,后背重重的撞在了树干上,引得树一阵巨颤,落叶纷纷。 “束手就擒吧,你不是我的对手。”赤林冷言。 十五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眼中透着不甘和倔强。 赤林再次攻了过来,直冲她眉心,千钧一发之时,忽出现了一黑衣人,而且似乎还是位姑娘。 她持剑攻向赤林,赤林忙一个转身,横剑格挡,双剑相交,她又当即变招回剑,逼得他节节败退。 十五见此也来不及细想这人是谁,赶紧趁机逃离,赤林本欲追,却被那黑衣人阻挡,黑衣人的武功同赤林不相上下,让赤林分身乏术,只能眼见着十五消失在了黑夜中。 十五迎着寒风狂跑,逃入了一间破茅庐中,她撑着桌面勉强摘下了面具,可下一刻便感觉心头一阵悸痛,一口血猛的吐了出来。 想不到,这个赤林武功这么高…… 十五用手背擦了下嘴上的血,说实话她后悔了,早知如此,就该向爹爹多学学武功,也不至于眼下如此狼狈。 她忍着身上的疼痛,从一堆杂草中,找出了藏在其中的衣服,然后换上,快速离开了这危险之地…… “十五。”次日,糖豆忽问,“昨夜我偶然醒来,却未见你人影,你去哪了啊?” 十五一怔,回,“我,身子不适,去了茅房。” “难怪你今天脸色这么差。”糖豆凑近伸手戳了戳她略显苍白的脸。 十五摸了摸,问,“很差吗?” 糖豆点头,担心的说,“要不要我给去请个郎中看看啊?” “不用了,我自己去。”十五道。 糖豆点头,“好吧,那你把活儿放着,我替你做。” “嗯,多谢。”十五道了声谢。 “哎呀,你快些去吧。”糖豆催促。 十五便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活。 等她离开不久后,温玉言忽来寻她。 “你说十五不舒服?”温玉言复问。 糖豆点头。 温玉言关心的问,“很不舒服吗?” “反正脸色很不好。”糖豆说。 温玉言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十五提着药从药铺中出来,却见王府的马车停在门前。 阿卓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她面前问,“十五,你看完郎中了吗?” “您,怎么在此处?”十五意外。 阿卓回,“是王爷,他听糖豆说你身子不适,就特意让我驾车来接你的。” “原来是这样……”十五明了,看着面前的马车,心中复杂。 夜间,绛蓝色的天空像是泼墨后的大肆渲染,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个天空,待阵阵清风拂过,引的枝叶瑟瑟发抖,晦涩的压抑着。 十五在闪烁的烛光下,一动不动的坐在桌边,目光不知道盯在何处,看不到一丝波澜。 糖豆走到她身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十五这才回过神,看向她。 “怎么了?”十五问到。 糖豆关心的说,“十五,你在想什么呢?想这么入神。” 她轻叹,然后愁眉不展地说道:“我在想究竟何为强者?道是什么,我的道是什么……” 她想寻一条道,但却不知道是一条,怎样的道。 “想不通就别想了吧。”糖豆宽慰的说,“把它交给时机,等时机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也是……”十五笑了笑,可是眼中却没有笑意。 糖豆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说,“好了,别想那么多,你还生着病了,早些歇息吧。” “嗯。”十五点了点头。 到了深夜,白雪随寒风而来,洋洋洒洒的飘落于地。 温玉言觉得有些冷,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没有关窗,于是便下榻走到窗边准备关,却意外看到对面,十五的房门被缓缓打开,她从中走出,来到了屋檐之下,未束的长发在风中凌乱的飞舞。 乌云遮蔽天空,在茫茫大雪中,独站屋檐仰首,似乎在想着什么。 她的脸色很差,唇色苍白,眼神既疲惫又憔悴。 第三十四章 遇刺 十五看着那满天飘洒的雪花,眼中逐渐泛起泪光,凝聚成珠,在低头的一瞬间,颗颗滴落,她伸手一把擦掉,神情满是倔强。 那一滴滴泪忽然像砸在他心中一样,温玉雨皱起了眉心,不知为何看到她难过,他竟也开始难过了起来。 十五,到底怎么了? 温玉言回想着这些天,她也没什么异常的事情,可为何她会这么难过,难过到跑到房外偷偷的哭,记得初遇十五时,她浑身是伤的缩在他马车中,那时她没有哭,后来她为他徒手接薛罡的刀,手掌被划破流了那么多血,她也没哭,所以到底是什么叫她如此难过? 他合上了窗,纠结着要不要去问问她,但又顾忌着上元节的事情,倘若自己的关心,让她生了误会该如何是好。 想了半天,踌躇了半天,温玉言还是跑去开门,可十五却不知何时已经回了房…… 后来,温玉雨发现十五变得与往日有些不同,未戴过任何饰品的发间,忽然戴上了一朵白色的纸花,腰带也换成了一条白色的粗麻布。 厨房里,炉灶上砂锅“咕噜”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草味,十五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旁边。 她想起那个人,生平最爱听琴曲,可她却学的半斤八两,以至于从未好好为那个人完整的弹过一曲,若早知是这结果,她应该要好好的学的…… 思及此,十五的视线逐渐模糊,她仰头将泪收了回去,然后起身将煎好的药,倒入碗中。 药太烫,需要静置,十五呆滞的凝视药水中,自己的倒影。 所以,你的道,究竟是什么?我又该走怎样的道? 十五不由想着。 这时温玉雨忽然步入了厨房,来到了她的身边,唤了句,“十五?” 十五回了神,看向他。 “你……身子好些了吗?”温玉言问。 “嗯。”十五浅笑了下,“好多了,多谢王爷挂怀。” 温玉言迟疑了下,又问,“十五,你近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前些日我看到你……可以跟我说说吗?” 十五沉默。 温玉言道,“是你说的,难过的时候,可以与人倾诉,所以你到底这些天怎么了?” 十五的长睫耷拉了下去,遮住了那双眼眸,放在桌面的手,不由自主蜷缩了起来,她嗫嚅了半天,才缓缓说出口,“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在前些天去世了……” 温玉言一怔,这才明白原来是这样,他想安慰她,却发现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懊恼, 看着面前的十五,他想这个人对她而言一定非常重要,才会让那么要强的她,憔悴成了这样。 “王爷。”十五忽然拽住了他的衣角,犹豫的说,“你……能不能教我奏琴?我不要学多少,一曲便好,那个人生前最想我能弹首曲子给他听,可是我总是敷衍他,现在我想……” 看着她略带祈求的目光,温玉言很为难,抱歉的同她说道,“对不起,十五,我,不能教你,我曾许诺过流萤,这辈子只会教她,所以……对不起。” 拽着他衣角的手,逐渐放了下去,十五勉强的笑了笑,眼珠分明在泪眶中打转,却还要故作轻声的说,“这样啊,那还是不必了,没事的王爷,本就是我在求你,你不用为此而感到歉意。” “我我药凉了。”十五转身慌乱的端起桌面的药,可刚喝一口就不小心被呛了下,咳嗽了几声。 温玉言从袖中拿出一盒酥糖递给她,说,“这药应该很苦吧,你喝完了,吃块这个会好些。” 十五没有接,只言,“多谢王爷,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它的味道……” 说完,她仰头将碗中药一饮而尽,药水苦得舌面都发了麻。 “你那个重要的人,后事办的如何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温玉言想了想说。 “嗯。”十五点头。 温玉言又言,“这些天,你也不要做什么活和侍奉我了,好好养病。” “多谢王爷体恤。”十五谢到。 温玉言看了看手中的糖,纠结了下,还是将它放在了桌上,同她说,“这个你还是拿着吧,毕竟……毕竟是阿卓特意给你买的。” 他转身离开了厨房,生怕十五看出他这拙劣的谎言。 但十五还是看出了,伸手亲抚着盒子,自言自语了一句,“傻王爷,要推开一个人,就应不给一毫一分的好,你这样,是推不开那个人的。”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十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力的疲惫一笑。 夜里,温玉言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白日里,自己拒绝十五教琴,她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失落,心里像是被堵了什么。 我是不是太过分啊? 温玉言反思自己,但他确实是答应过流萤,此生只会教她一人琴曲,他怎能去违背呢? 可是十五…… 温玉言从床上坐了起来,长长的叹了一气。 隔天,府中忽然来了名琴师,他主动找到了十五,告诉她会教她琴曲。 虽然他没有说是受谁所托,但十五又怎可能会不知。 那只兔子,总是喜欢做一些掩耳盗铃的事。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高兴他如此为自己着想,难过他如此怕她对他的帮助误会…… “那么大个人,你居然跟丢了?”温慎言嘲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赤林,道,“都说你武功高强,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没用的东西!” “太子殿下,事出有因,那人虽武功不强,却极为狡猾,而且……” 长孙霏霏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慎言打断,只听他冷嘲热讽言,“事到如今你还想着为这狗奴才开罪,倒真是位好主子,难怪这条狗这么跟着你,也不知母后交代你的事情,可有如此上心?” “母后。”温慎言对贤仁道,“赤林此次失败,儿臣觉得不能就此化了。” “慎儿说的对,赤林你此次失手,就罚你七十二鞭,你可认?”贤仁问到。 长孙霏霏欲求情,却被赤林抢了话,只听他斩钉截铁的说,“是,小人领命。” 她知道,赤林这是不想因为自己,让她和皇后娘娘产生不合,所以宁愿受罚。 牢狱中,狱卒一鞭鞭抽在赤林的身上,赤林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里衣,此刻早已被鲜血染红。 “等等。”温慎言上前从狱卒手中拿过鞭子。 “你想干什么?”长孙霏霏顿时紧张。 温慎言得意的笑回,“自然是替母后好好教训一下失败的东西,否则这条狗这么会记得住呢,郡主还是站远些,伤着您可就不好了。” 说着他挥鞭就狠狠抽在了赤林的身上,赤林死咬着牙就算疼的青筋暴起,也不肯发出一句声音。 一旁的长孙霏霏看得心如刀绞,紧紧的攥着拳心,那一鞭鞭宛如抽在了她的身上一般。 她一鞭鞭仔细数着,每一鞭都是煎熬,总算是到了七十二鞭,长孙霏霏连忙上前制止,愤然的说着,“够了!已经七十二鞭了!” “哦,这么快啊。”温慎言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狱卒上前解开了赤林的枷锁,长孙霏霏伸手想要扶他,可他却后退了步避开了她的手,声音嘶哑的说,“小人一身污血,恐将脏了郡主的衣裙。” 长孙霏霏收回了手,忍着心疼,道,“回府。” “是。”赤林鞠躬抱拳。 长孙霏霏转身走在了前面,他在其后默默跟随。 温慎言冷笑了一声,丢下了手中鞭子,随后回到了贤仁身边。 “母后,儿臣觉得那个长孙霏霏,对她那个奴才,似乎不简单啊。”温慎言说到。 贤仁平静的说,“那又如何。” “儿臣只是担心,若她真对那个奴才有情,会不会违背母后的命令,不嫁入丞相府?”温慎言看了对方一眼,脸上露出伪善的神色,说道。 贤仁吹了吹杯中的茶,不以为然道,“不会的,她不敢。” “就算本宫身边所有人都背叛于本宫,她长孙霏霏也绝不敢有此心,她可是本宫花数十年精心养出的利器,整个天盛就没有比她更完美的女人,他日哪怕本宫死了也要将她带入棺材。” 她十分的笃定…… “明明是有人搅局,你才会失了手,你为何要制止我同皇后娘娘说!” 回府后长孙霏霏气恼的对赤林说。 赤林言,“不论如何,败了就是败了,此罚我甘受。” 而且这样还能让太子出气,以后会少为难一点她,对他而言是件好事。 长孙霏霏叹了一气,拿起旁边的药,说,“我来给你上药吧。” “郡主不可!”赤林当即慌忙拒绝。 “坐下,背过去,这是命令!”长孙霏霏却不容置疑的说到。 赤林只好转过了身去。 长孙霏霏在他身后坐下,伸手小心翼翼的脱下他满是血的衣衫,一道道瘆人的伤口映入眼帘,赤林僵硬的坐着,想回首看她却又不敢。 身后的她却早已湿润了眼眶,心疼无比的谨慎为他慢慢上药…… 转眼冬宴将至,树木都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万里江山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青石瓦片间挂上了一排排冰锥,正如十五所言,今年的冬日异常的冷。 十五跟随温玉言进宫赴宴,入宫前正巧遇见了刚车的司徒流萤,司徒流萤兴致冲冲的跑来。 她却意外看到,司徒流萤的腰间,竟挂着她曾送给温玉言的那个香包。 “这个香包……”十五忍不住道。 “香包?”司徒流萤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回,“这个啊,是我之前向小哭包讨要来的,怎么样好看吧。” “好看。”十五言,“但做工未免太过粗糙了些,有些配不上司徒小姐。” “没有啊,做工挺好的。”司徒流萤爱不释手的说,“主要是我很喜欢它的味道。” 这时楚萧然走了过来,好笑道,“要寒暄怎么不去殿里,你三人不嫌冷吗?” “也对,我们赶紧进去吧!”司徒流萤跟着楚萧然高兴的进入了宫中。 温玉言和十五随后也走了进去。 “十五。”温玉言忽问,“那个香包,你应该……不会介意我送给流萤吧?” “当然不介意啊,一个香包罢了,司徒小姐喜欢,是我的荣幸。”十五轻描淡写道,扭头对他笑着,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勉强,她并不擅长女红的,熬夜做了那么久,最后却挂在了别人的身上,可她又能如何,总不能大闹一场吧,她连所有的失落都得小心的藏起来…… 宴会上歌舞升平,比上一次更加热闹。 梅园的冬梅开了,温政良带着众人前去赏梅,今年的雪很大,红梅也更加娇艳,在寒风中傲然挺立,人们赞扬着这场大雪。 可望着这美不胜收的盛景,十五的心中却联想到的是,街上那些被冻死的漠北流民,对于他们而言这场大雪,便不是所谓的瑞雪了吧。 正当人们对梅花津津乐道之时,突然间冲出了一女子,手持匕首直攻向了司徒流萤,辛得十五眼疾手快,瞬间将司徒流萤推开,而司徒流萤却吓的昏了过去,楚萧然本欲接住司徒流萤,却被温玉言强行了一步。 侍卫上前将那人给缉拿住。 “流萤!”楚萧然将司徒流萤从温玉言怀中抢过,焦急的唤着她。 可司徒流萤却没有半点反应。 因为这件事,宫宴提前散了,温政良大发雷霆,将宫中侍卫好生整治了一顿。 回去的路上温玉言一直忧心忡忡,挂念着还未苏醒的司徒流萤,思来想去他扭头对十五说,“十五,你先回府,我去看看流萤,马车留给你。” “不用了王爷,您还是驾车去吧,这样会快些,我自己慢慢走回去便好,反正我正好也想去采办些东西。”十五言。 温玉言一心牵挂着司徒流萤,也懒得细想,直接点了头,说,“那好吧。” “嗯。”十五叫马夫停了车,然后掀开帘子,自己从车上走了下去。 目送温玉言离开后,她缓缓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左手,从袖中落下了一滴滴的血。 第三十五章 受伤 她一步步的往回走,每一步迈的越来越吃力,额头上布满了汗水,滴在地上的血,也越来越多。 温玉言一直等到司徒流萤苏醒过来,确定她只是受了些惊吓无大碍后,才打道回府,那时已经到了日映。 前行的马车忽然停下,温玉言不解掀开车帘,问马夫,“怎么了?” “王爷,前面躺了个人。”马夫回。 温玉言望去,确实躺了个人,只是那人十分的眼熟,他心中一惊,匆忙下车跑近一看,还真是十五! 她也不知道在这地上躺了多久,身上落满了雪,全身冰凉嘴唇都发了紫。 “十五!”温玉言唤她,她没有反应,便伸手将她扶坐了起来,却感觉掌心下很粘稠,一看,居然都是血! 原来,推开司徒流萤后,她并没有及时躲开,那一刀刺入了她的肩。 可是那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紧张的落在司徒流萤和刺客身上,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奴婢有没有受伤。 就连和她同乘马车时,他都没发现身边的那个人受伤了,其实如果他正眼看看她,那怕一眼,这伤口并不难发现。 可惜…… 温玉言自责又懊悔,赶紧把人从雪地里抱了起来,催着马夫赶紧回府,随后又马上请来郎中。 “十五流了那么多血,她会不会死啊?”糖豆害怕的哭了起来。 阿卓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说,“不会的,十五是谁,她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这么短命,而且郎中不是说了嘛,不是要命的地方,只是看起来吓人罢了。” 温玉言站在床边,眉头紧锁的凝视床榻上的她,她的手那么冷,就算没有触碰,他都已经感觉到了凉意。 他一言不发,神情凝重,内心愧悔无比,不停的谴责自己,怎么这么大意都没发现她受了伤,还把她一个人丢在冰天雪地。 忽然,十五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十五!?” 温玉言顿时大喜过望,坐在了她身边激动的喊着她。 可十五只是闭着眼睛,自言自语的喃喃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老是惹您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我会好好学功夫,好好学琴,我给您弹您最喜欢的那首曲子,你回来好不好?” 她的表情很痛苦,泪一颗颗从眼角落下,声音也哽咽着,像是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转而她又抓住了他的手腕,温玉言被迫俯下了身,一手撑在她的枕边。 十五忽然又翻身,将他的手压到了脸下。 掌心是她冰冷的脸和滚烫的泪水。 温玉言想收回手,却被她紧抓着,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动了几下,温玉言最后放弃,在她床边坐了下去,静静看着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十五觉得喉中干渴无比,费力睁开了疲倦的眼眸,撑着床榻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她才发现自己竟在房中,可是她却只记得,自己不是还在往回走吗? “十五,你醒了!”温玉言跑了过来,激动的说到。 十五有些懵,茫然的问,“我为何会在此处?” “你晕在了雪地里,是我把你带了回来。”温玉言道,又言,“你受伤了为什么都不跟我说呢?” “小伤而已,我没觉得疼,况且流萤小姐的事情比较重要嘛。”十五风轻云淡的说到。 那么深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他虽然爱犯糊涂,却也不傻。 温玉言惭愧的说,“对不起。” “王爷,你怎么又道上歉了,跟你又没关系。”十五憔悴的脸,笑了笑。 温玉言关切的问,“你饿不饿?” 十五摇头,“我不想吃东西,我想喝水。” 说着,她掀开被子,想下床。 温玉言赶忙阻止,说,“我去给你倒。” “不行不行!”十五直拒绝,惶恐道,“王爷怎么能给我一个奴婢端茶倒水,我自己来便好。” 可是温玉言却已经端来了水,送到了她面前。 十五只好接过,道了声谢,低头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温玉言一直在旁边看着她,这叫她有些不自在,便问,“那个,司徒小姐如何了?” “她早就醒了,你现在还是好好顾着自己吧,郎中说你这伤虽然不致命,但还是需要好好静养歇息。”温玉言嘱咐着。 十五乖巧的点了下头。 待他走后,糖豆来到了她身边,红着双眼说,“十五,你知不知道,昨夜你吓死我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大惊小怪,不过还是谢谢你,昨夜守着我,你肯定很辛苦吧。”十五谢言。 糖豆摇了摇头,说,“不是的,不是我守着你,是王爷守着的。” “王爷?”十五意外。 “嗯,昨夜你一直拉着王爷的手不放,王爷就在你床头坐了一宿。”糖豆说。 难怪他双眼下那么黑。 十五心想着,但昨天她真不知自己拽着他,她只是觉得很冷,然后拉住了什么温暖的东西,她还以为是手炉什么的,现在才知原来那是温玉言的手。 后来,十五休养了三四日后,便出门陪着糖豆去采办东西。 街道上多了好些官兵,许多的漠北流民,都被官兵,粗暴的一一驱逐出了皇城。 “为什么要把这些人赶走?”十五不解。 身边的糖豆也不清楚。 阿卓说,“还不是因为上次的宴会,那个刺客是漠北的人,陛下大怒便将这些人驱逐了。” 看着那些衣衫褴褛,还要被推搡呵斥的人,十五眉心紧锁,宴会的那个刺客,其口音明显是九洲的人,她知道,这是因为皇朝忌惮九洲,温政良又怕面上过不去,便把气撒在了这些漠北流民身上。 这些流民在皇城中生存尚且艰难,离开了这里谁又敢收留他们,而他们的家却早已被践踏在了九洲的铁骑之下。 十五闭了闭眼,不再看那些人,她想,都是些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人,他们过的怎样同自己又有何干系,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杞人忧天的好。 “走吧,去下个地方。”十五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可是心里却还是沉重的像块石头…… 傍晚楚潇然回到府中,欣喜的跑去给楚夫人请安,却意外的看到长孙霏霏。 楚潇然顿时一愣。 长孙霏霏起身福了个身同他道,“见过楚公子,楚公子安好。” “郡主安好。”楚潇然回了个礼,好奇的问,“郡主为何会在此?” 楚夫人解释,“母亲今日去上香,却不小心崴了脚,好在遇到了郡主。” “母亲,不是总让你上香,乘马车前去吗?您怎又步行而去?”楚潇然叹了一气,无奈道。 长孙霏霏笑言,“夫人定是觉得,步行才能更显心城吧。” “对对,就是如此。”楚夫人脸上露出眉花眼笑的神色说道。 长孙霏霏看了看外头,起身行礼言,“夫人,天色不早,未免家中担忧,霏霏就先告辞了。” “天色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子,身边也没带什么护卫,万一出事可就是我的罪过了,要不我遣车让我们家萧然送你回去吧。”楚夫人急忙对楚潇然说,“郡主帮了母亲这么大忙,你替母亲快去送送人家郡主。” 楚潇然内心不愿,但又不好拒绝,只能点头同意。 “那,霏霏就在此谢过夫人,楚公子了。”长孙霏霏福了个身。 长孙霏霏和楚潇然走后,楚夫人不由感叹,“这霏霏郡主知书达理,琴棋书画皆通,是大家闺秀的典范,要不是萧然一心挂念着司徒家那小丫头,我倒是觉得这霏霏郡主同我家萧然更相配。” “但既然是公子娶亲,自然要公子喜欢才是最好。”身边的老嬷嬷递来了杯热茶。 楚夫人接过,抿了一口,笑言,“也是,萧然肯收心,便是最好的事情,也不知道司徒家那小丫头,给他下了什么药,最近越发收敛了。” 楚夫人满意的笑着。 “楚公子待会在品香阁可否稍停?”长孙霏霏对坐在自己对面的楚潇然忽道。 楚潇然点头,言,“自然可以。” 品香阁中,司徒流萤的丫头小萝,正开心的同司徒流萤挑选香料。 “小姐,这个好闻。” “嗯,待会儿把这个也包起来。” “好嘞。” 主仆二人正谈的高兴,小萝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前方言,“小姐,您看,那不是未来姑爷吗?” 司徒流萤扭头看去,果然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也看到了他身边的长孙霏霏。 “郡主?小姐,郡主?”小萝有些语无伦次。 司徒流萤烦躁道,“别吵,看见了。” “小姐,要不我们回去吧?”小萝见她有些生气,试探性的问到。 司徒流萤叉腰,言,“回去做什么,我倒要看看,这个楚潇然为什么要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长孙霏霏和楚潇然上了二楼,看着面前的香盒,楚潇然想着要不顺道给流萤买一个? 长孙霏霏见他一直盯着香盒,马上明白了什么,笑问,“楚公子是在想,给司徒小姐买怎样的香粉吗?” “是啊,也不知,她喜欢怎样的……”楚潇然有些为难,虽然他曾常流连于花丛,可是司徒流萤的喜好与寻常女子不同,一时间他难以抉择。 长孙霏霏环顾四周,精准的看见了一楼的司徒流萤,但她却并未说,装作未见,同楚潇然说,“要不,我帮楚公子寻寻吧,我是女儿家,女儿家自然懂女儿家一些。” 楚潇然想了想,好像也是这样,便言,“那就麻烦郡主了。” “楚公子客气。”长孙霏霏温柔的说。 然后便开始帮他挑选了起来,长孙霏霏拿起一盒香粉,从当中取出了一点,忽抹在了楚潇然的手背上,在拉起他的手到鼻前一闻,笑言,“楚公子,要不就这个吧?此香虽不浓郁,但清新淡雅,司徒小姐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我想她定不会喜欢太过繁琐的香味,这个正好。” 楚潇然收回手自己闻闻,确实很好闻,而且那竹盒做工也精致。 “那就这个吧。”楚潇然赞同道。 楼下的司徒流萤看到他二人,交谈甚欢相视而笑的画面,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出了品香阁后,楚潇然向长孙霏霏致谢,说,“多谢郡主,不仅送回了我母亲,还替我选礼。” “只是一句谢谢而已吗?”长孙霏霏意味深长道。 楚潇然一时愣了,不解她意。 长孙霏霏笑道,“我可以要一些,实际性的感谢吗?” 实际性的? 楚潇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确实口头上的感谢,自然是比不过实际性的,他问,“比如……” “比如,我想要那个!”长孙霏霏指向了对面。 楚潇然看去,原来对面正在办一场投壶赛,彩头是一只白玉镯子。 “楚公子。”长孙霏霏语气有些撒娇的意味,说,“我不会投壶,但我听闻楚公子投壶技艺高超,你可否替我把它赢过来?” 楚潇然想,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对方帮助了自己几次,理应要答应她,也正好还完人情,日后也就不用再多交流了。 “好,自然可以。”楚潇然欣然答应,然后跑去挤入人群,去为她赢那只玉镯。 长孙霏霏在一边开心又紧张的观看着。 楚萧然上去便投中了一个双耳,引的场上一阵沸腾,长孙霏霏兴高采烈的拍着手,激动说着,“好棒!楚公子,你真厉害!” 楚潇然尴尬一笑。 长孙霏霏一面笑着,一面瞥了眼,隐藏在人群中,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了的司徒流萤。 司徒流萤看到楚潇然赢了这场比赛,然后穿过人群走到长孙霏霏跟前将玉镯送给了她。 “谢谢楚公子。”长孙霏霏对着楚潇然笑靥如花。 司徒流萤攥紧了拳头,气急败坏的转头跑开了。 “小姐!”小萝只好赶紧跟了上去…… 司徒流萤跑的很急,一不小心便撞到了人,抬头一看竟是温玉言。 “流萤?”温玉言见她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关心的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司徒流萤不太想说。 温玉言见此也就不再问了。 第三十六章 相约 “奴婢陪着王爷正在散心,司徒小姐可否一起?”十五盛情相邀。 司徒流萤想了想,点头道,“嗯,好吧。” 正好她的心情烦闷。 温玉言心中却很喜悦,开心的走在她的身边,十五放慢了脚步落在后面默默跟随。 一路走来,司徒流萤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温玉言了解她,如果她忽然变得话少,肯定是心里不高兴,虽然他并不知为何如此,但他想自己得想个法子,让流萤开心些。 于是他忽然抓过一把雪,砸到了司徒流萤的身上。 “好啊你,居然敢偷袭我!”司徒流萤当即蹲下抓了把雪朝温玉言丢去。 两个人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忽然闹了起来,十五在旁边静静的注视,听着他们欢快的笑声。 温玉言突然不慎在地上摔了一跤,惹得司徒流萤乐不可支。 但十五知道,他是故意这样的,故意装傻充愣,去逗他心里的那个人开心。 玩了好一阵,司徒流萤的心情才好了起来,也才感觉到肚子饿了。 温玉言便问她,“你想吃什么?” 司徒流萤想了想,说,“抄手!我想去吃城门口的那家抄手!” “好。”温玉言宠溺的点头。 于是他们便一道去了城门口。 抄手的味道还是曾经的味道,司徒流萤回忆起了以前,不由说,“小哭包,你还记得上学堂的时候,我带着你一翘课,就来这里吃抄手吗?” “自然记得。”温玉言笑回,那可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想不到转眼,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司徒流萤感慨,又忽然想到什么,说,“小哭包,我听说城外平春湖湖面结冰了,要不明日我们去看看吧,那边的雪景我还没去看过呢!” 温玉言不假思索的欣然同意。 司徒流萤想,还是跟小哭包在一起,更开心。 那些破事,破人,都滚开吧! 她想都不想再去想了。 温玉言把司徒流萤送回后,心情便一直很不错。 看着他愉悦的样子,她也不由笑了起来,为他而开心,但又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逐渐转为了失落,因为她明白,他的喜悦全都是因为另一个人,与她无关…… 隔天,司徒流萤开心的去赴约,却在半道遇到了楚潇然。 “流萤!”楚潇然一见到她,便喜笑颜开的跑了过来,他笑着说,“我还正想着来寻你呢,最近有没有想我啊?” “不想。”司徒流萤一见他就来气,冷淡的说了句,超前走。 “流萤,你怎么了?”楚潇然不解,又小跑上来拦住她,他想是不是因为这些天没找她,所以她不高兴了,于是他忙拿出上次选好的香盒,哄她,说,“这个赠你。” 司徒流萤看到那香盒,心里就更气了,直言,“我不要!” “为什么?这是我特意为你挑的。”楚潇然更加困惑了,怎么他的流萤前些还对自己亲密无间,现在态度却来了个大转弯。 “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司徒流萤疾言厉色道,一把打掉了他非要递给自己香盒。 香盒落在地上,盒中的粉撒了一地。 司徒流萤烦躁的转身又走,楚潇然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问,“司徒流萤,你到底怎么了?” 他想着,自己这些天也没惹这大小姐啊,怎么这么大火气?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司徒流萤没好气道。 那成想下一刻,楚潇然突然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楚潇然你干什么!放开我!”司徒流萤挣扎着,却被那人抱的跟紧。 “小,小姐。” “不许跟来。” 楚潇然对小萝命到,小萝不敢得罪未来姑爷,只好定在了原地,看着司徒流萤被楚潇然,强行抱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楚潇然放下了司徒流萤,她刚想走,却又被拦腰捞回,抵在了墙上。 “你不跟我说,你还能跟谁说?嗯?”楚萧然故意吹了下她的耳畔。 司徒流萤耳尖一下便红了,推着他的胸膛,恼羞成怒道“走开!” “你今日吃火药了吗?”楚潇然实在不解。 “怪你屁事!”司徒流萤气愤道,又怪声怪气的说,“楚公子还真是出手阔绰,昨日同郡主游玩那么久,今日还有精神来寻我开心,前脚送人家玉镯,现在又来给我送什么粉盒。” 这下,楚潇然顿时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忙解释,“什么游玩,我那是迫不得已,送她回家而已。” 楚潇然把昨日的事情,一一讲给了司徒流萤听。 司徒流萤虽然没说话,但脸色明显逐渐好转。 “我说呢,你怎么对我这么大火气。”楚潇然掐住了她的脸,开心的逗她说,“原来某人吃的不是火药,而是醋啊。” “少来,走开,别碰我。”司徒流萤打开了他的手,一副娇嗔的模样。 “别碰?”楚潇然反而还靠近了些,痞里痞气的说,“等你嫁入我楚府,我要碰的可不止这里哦……” 说着他眼神就往下看去。 “流氓!”司徒流萤赶紧抱住了自己,又推他说,“你让开啊!” “让开可以啊。”楚潇然凑到她耳畔,魅惑般的轻言,“那你让我亲一口。” 说着,楚潇然便精准的吻上了司徒流萤的唇。 司徒流萤开口想骂他,却给了他乘虚而入的机会,不仅话没说出,还被攻城略地。 空气被掠夺,身子发软的司徒流萤,只好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大雪纷飞,北风呼啸,风吹平春远远望去,像天空席卷着如玉雕的浪花,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温玉言早早到了湖心亭中,等待着司徒流萤的到来。 时辰一点一点的而过,可却一直瞧不见司徒流萤的身影。 十五不由道,“王爷,都这个时辰了,司徒小姐还没来,是不是她不会来了……” “不会的。”温玉言笃定的说,“流萤是个言出必行的人,雪这么大可能是路上耽搁了吧。” 十五点了点头,沉默了下去。 又过了许久,司徒流萤还是没有来,寒风也越发的大,十五担心他的身体,忍不住再次言,“王爷,司徒小姐可能真的不会来了,要不我们先回府吧?” 温玉言却固执的摇了摇头,说,“是流萤邀我的,她就一定回来的,我不能失约,十五,你大病初愈,可以先回府去。” “王爷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 十五在一旁坐下。 他固执的等一个珊珊不来的人,她固执的等一个迟迟不走的人。 两人没再说话,四周唯有北风还乱着耳畔,十五坐在后面,单手撑着下颌,默默痴望着温玉言的背影,干净又修长,衣决飘飘,是月色和雪色之间的第三种绝色。 风雪一直未停,厚厚的积雪压断了枝梢,明亮的天色逐渐转暗,温玉言掌心中的手炉,早就没了温度,冷的跟冰块一般。 “王爷,回去吧?”十五走到他身边,劝他。 温玉言终于点了头。 早已麻木的脚,迈出的那一步,差点摔倒,好在十五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温玉言看向正挽着自己手臂的手,十五赶紧松开,将手藏在了身后。 “多谢。”温玉言道了声谢,缓缓往前继续走。 为什么流萤没来?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要不要去看看她呢? 温玉言反复的想着,可忽然他的脚步,戛然而止。 只见前方,司徒流萤和楚潇然正手拉着手,开心的闲逛着。 “我不去,真的没事啊?”司徒流萤还是有些犹豫道。 楚潇然笑言,“温玉言又不是傻子,这天如此冷,你迟迟未去,他肯定也猜到你不会去了,肯定早早就回了府。” “也是哦。”司徒流萤笑着,靠在了楚潇然身上,蹭着他的手臂。 温玉言看着他二人互喂着吃食,流萤笑得那样的开心,比和他在一起还要开心。 原来,他现在所能给予她的,远远不及楚潇然了。 原来就算混沌的味道没变,卖混沌的人也悄然变了…… “王爷。”一旁撑着伞的十五,心疼又担心的看向他。 温玉言垂眸,沉闷的说,“走吧,回府。” 她走在他身边,看着他满身落寞。 那次后,温玉言就感了风寒,在床榻上躺了三天。 十五端着药进入房门,温玉言穿着单薄的衣物,立在窗前。 她赶紧放下药,扯过架上的披风,一面为他披上,一面说,“王爷,你这病才刚好一点,怎么就下床了?” “躺累了,想站站。”温玉言转身走到桌边坐下。 十五把药推到他面前,言,“王爷,快把药喝了吧。” 温玉言点头,喝下了药,苦涩的味道让他不由皱了眉头。 “王爷服了药,再好好歇歇。”十五起身收回药碗。 温玉言却意外,看到她手背红了很大一块。 “十五,你手怎么了?”温玉言问。 “啊?”十五赶紧把手藏到身后,生硬的说,“没,没怎么,就痒,挠的……” 温玉言盯着她不语,显然他不信。 十五只好坦白,“是我不小心打翻了药,烫的。” “我就知道。”温玉言起身,一边咳嗽一边从房里拿出了一瓶药膏,他递给了她,说,“这个对烫伤效果很好,你赶紧擦一点吧。” “谢王爷。”十五接过,开心不已。 “十五。”温玉言忽然想到了什么,重新坐回桌边,问她,“小舟是何人?” 十五顿时一怔。 “王爷为何这般问?”十五反问。 温玉言道,“那日你昏迷之际,一直念着此名,小舟可是你那个重要的人?” “嗯。”十五点头。 “他,是为何而故?” 十五低头,闷声道,“上山劈柴,被一群野狗咬死的。” “城外还有野狗的吗?”温玉言还是第一次听说。 十五语重心长道,“有的,很多,而且有些还混入了城中,所以王爷在外可得小心些。” “嗯,那你也是。”温玉言点头。 夜幕降临,府中陷入一片宁静,微弱的烛光下,糖豆翻了个身安然睡着,十五坐在床榻上,被靠着后面的墙,拿着匕首的手放在了屈着的腿的膝盖上,另一只手握着刀把缓缓拔出了匕首。 看着刀面中自己的倒影,十五心中愤然腹诽: 不知道您的道是什么,但那些伤害背叛过的杂碎,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他们粉身碎骨血债血偿! 十五握紧了手中的刀,憎恨和杀意汹涌的从眼底升起…… 隔天,温玉言从床榻上起身,走出房门的那一刻,院子里两个可爱的雪人,当即映入了眼帘。 正在堆十五扭头看到他,脸上灿烂一笑,忙行礼说,“王爷,晨安!” 看着眼前的那两个憨态可掬的雪人,温玉言竟觉得心中很暖。 “你弄的?”温玉言指着那两个雪人问。 十五点点头,问,“怎么样,好看吗,王爷?” “好看。”这还是来此第一次,他的王府在冬季也充满了生机,他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眼有着柔光。 几日后,司徒流萤忽来府上造访。 “十五,怎么近来都没看到小哭包出门啊?我听我爹说他这几天连早朝都没上。”司徒流萤走到院中,看到了正在扫雪的十五,上前好奇的问到。 十五停下了手中的活,向他规矩的先行了一礼,然后道,“王爷如此,难道您不清楚吗?” “清楚什么?”司徒流萤不解。 十五冷笑,说,“那日平春湖之约,为何您没前来?您可知王爷他在哪处,等了您一日!” “啊?”司徒流萤意外,言,“你们没回去吗?哎呀,你们是不是傻啊,我没来就赶紧回去啊。” “司徒小姐,您当真就看不出,王爷的心意吗?” “心意?什么心意?” 司徒流萤还真不知,被她说得一头雾水。 十五替温玉言感到不平,直言,“难道这些年,您就未曾有一分感觉到,王爷他对您……” “十五!” 正当她要说时,温玉言忽然出现,制止了她。 “小哭包?” 温玉言对司徒流萤笑了笑,又斜眼看十五,对她说,“你退下吧。” “王爷……”十五不愿。 温玉言顿时换了命令的口吻道,“退下。” 十五只能不甘的颔首离开。 第三十七章 失踪 “小哭包,你真的在平春,等了一日吗?”司徒流萤紧张的问。 温玉言摇了摇头,柔和的说,“没有,十五同你说笑的,我只是等了一会儿,见你没来,就走了。” “那就好,不然我罪过大了。”司徒流萤顿时松了口气。 温玉言笑了笑。 十五坐在石阶上,双手撑着下颚,发着呆,心中忿忿不平。 视线中忽然出现了温玉言的衣角,她缓缓抬头看去,他走到了她的面前。 温玉言低头看她,说,“十五,往后,不要在流萤面前乱语。”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十五起身对他忿然作色地说道:“难道王爷的爱意也是乱语吗?她来不来,不该都要只会你一声吗?王爷口口声声说司徒小姐将您作挚友,可挚友之间连尊重都不需了吗?” “我看您在司徒小姐心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挚友,只是一个打发消遣的人罢了,每次都是无事楚潇然,有事温玉言……” “够了!”温玉言有些生气,说,“十五,你越说越过分。” 旁边的阿卓忙缓和,小声提醒十五,“别说了。” 十五看着他那严肃的样子,嘴角向下瘪了瘪,缓缓从石阶上起了身,朝他躬下腰,道,“王爷教训的对,是十五冒犯了,十五这就去反思。” 说着她委屈的从他身边跑过,离开了温玉言的跟前。 我又没叫她去反省…… 温玉言扭头,看她离开的背影,蹙眉叹了声气。 “王爷,十五也是关心你,才一时失了分寸。”阿卓替十五说起了话。 温玉言无奈道,“我明白,可她现在的脾气,越发的大。” “可王爷你还不是如此。”阿卓不忍吐槽。 温玉言难以置信,说,“我?脾气大?” “对啊,不过你好像也只对十五发,话说王爷,你这就不厚道了,十五可是府上最心疼你的人,可你却总是凶人家,我都说了好多次了。”阿卓替十五抱着不平。 温玉言沉默了下来,细细想来,好像确实如此,但每每面对十五,他就是控制不住的,忘了去拘束自己,忘了母妃交代的那些话,忘了去压抑和遮掩那些不堪的情绪…… 十五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落日余晖,日薄西山,千家万户炊烟袅袅,人们走街串巷的互相拜访,赠予节礼。 看着这合家欢乐的景象,十五的眼中不由生了些羡慕,她忽然想起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种景象了。 忽然,十五感到一阵杀气,转身瞬间,一支箭朝自己飞逝而来,但又迅速飞来一把飞刀,打开了那支箭。 十五顺势看去,只见屋顶上,站着一黑衣人。 是她! 见那黑衣人离去,十五赶紧追了上去。 “喂!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十五在底下仰头问她,“为何要一次次救我?” 那人没有说话,几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底是何人? 此人轻功了得,她所认识的女子中,并没有这号人物,就算有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是熟人,那为何她要三番四次的帮自己? 十五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知道,那帮人终于要对她出手了…… 赤林飞回到了府中,从窗中一跃而进,落在长孙霏霏跟前。 长孙霏霏并不意外,只平静的问,“如何?” 赤林摇了摇头,说,“那婢女的身边,有个人在保护她,此人无论是剑术还是轻功,都与属下旗鼓相当,而且好像就是那晚的人。” “果然。”长孙霏霏浅笑,“她是个聪明的人,可惜啊保护她的那个人,却不聪明。” 到了深夜,永安王府的人基本都已歇下。 可这时楚潇然带了一大批人突然造访。 “这是……”温玉言出门不解。 只听楚潇然着急的问,“你今日有没有见过流萤?” “见过。”温玉言道,但又想到这样说,会不会让楚潇然多想,便又补充,“但她没待多久,便归去了,怎么了?” 楚潇然心急如焚言,“流萤不见了。” “什么!”温玉言顿时大惊,“怎么会不见了?” 一旁的小萝哭着说,“离开王府后,小姐忽然说肚子饿了,我们便去了酒楼用膳,途中小姐让奴婢去买些糕点回去,但等奴婢买完回来,小姐就不见了,奴婢找了一日也没找到,还以为她先行回府了,可是回府后才发现,小姐也没在。” “她常去的地方,你可都寻了?”温玉言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楚潇然说,“寻了,能寻的地方,全都寻过了。” “怎么会这样……”温玉言忙扭头对阿卓说,“快去召集府上所有人,全力寻找司徒小姐!” “是!”阿卓忙去。 于是司徒家,永安府,以及丞相府的人,打着火把找了整整一夜,几乎把整个皇城翻了个面,可却始终一无所获。 “流萤到底去哪了?”温玉言急的来回走动。 十五言,“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司徒小姐可能是遭遇什么不测了。” 然而这正是温玉言所担心的,薛罡还未绳之以法,倘若流萤落在了他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 温玉言担心的再次跑出去寻人,纵然他已经极度疲乏了,但流萤不见一刻,他的心就急上一刻,不安一刻。 楚潇然更是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恨不得掘地三尺的寻人。 “小萝姑娘。”十五找到了司徒流萤的婢女,询问,“你能带我去看看司徒小姐,失踪的地方吗?” 眼睛都红肿了的小萝点了点头,麻利的带着十五前往酒楼。 “十五姑娘,当时我们就是在此处用膳的。”小萝带着她来到了桌边。 十五环顾四周,心中分析,一个人失踪只有两种情况,走失和绑架。 司徒流萤生于此地,长于此地,也不是什么足不出户的深闺女子,皇城每个地方只怕她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家,所以走失不太可能,她也没有理由自己躲藏起来,那么只有绑架了。 但用膳地在一楼且正对大门,来往人员密集,绑架似乎不太可行,还是说在别处? 十五走出了酒楼,在四周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 “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就不活了。”小萝焦心的蹲在地上又哭了起来。 十五叹了声气,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说,“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应保持冷静,哭和着急是最无用的东西。” “嗯嗯。”小萝抽泣的擦了擦眼泪,偶然瞥见她的裙角,说,“十五姑娘,你鞋袜湿了。” 十五低头看了看确实湿了,昨夜在雪地中走了一夜,不湿也难。 等等…… 十五顿时忽然想到了什么,马上跑到酒楼门前,弯腰仔细的在地上寻着什么。 “十五姑娘,您在寻什么啊?”小萝不解。 “脚印。”十五回,“你家小姐的脚印。” “可是这么多脚印,你怎么知道,那个是我家小姐的?”小萝看着地上无数个鞋印疑问。 十五边找边说,“你家小姐,是不是喜欢给自己的物品上弄标记?” “是。”小萝点头,她家小姐儿时常喜欢认错,自己和别人的东西,于是便有留下标记的习惯,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说,“对呀!小姐的鞋底有个狸猫的图案!” “可是……”小萝又担忧,“都过去这么久了,脚印还会在吗?也许都被人踩坏了。” “有希望总比没有的好。”十五道。 “你说的对,有总比没有强。”小萝赶紧垫脚也帮忙找。 忽然,十五脚下一滑,不慎摔在了地上。 “十五姑娘!”小萝忙去扶她。 谁知十五却忽道,“等下!” 只见她翻了个身,爬在地上,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 小萝凑近一看,一个脚印,虽然只有半个,但依稀还是可以看见,上面印着狸猫的图案。 “是小姐的脚印!”小萝激动道。 十五还是波澜不惊,她顺着脚印的方向,往前在走了些,果然再次发现一个,而且比方才是要完整。 她顺着脚印脚尖所指,继续往前前行,慢慢走入了一条孤僻的道,而脚印便也越多越清楚。 她一路跟踪到了一个破屋前,十五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后才知,原来是一间无人居住的旧房。 忽然她眼前一亮,上前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东西,而那东西正是她所绣的香包,很快她又在附近找到了一方手帕。 小萝拿鼻前闻了闻,立刻皱眉说,“什么味道,好奇怪。” “是迷香。”十五道,“看来,你家小姐真的被绑架了,而且很可能是黑市的人,这个香是黑市人惯用的手段。” “黑市的人绑我家小姐做什么?”小萝费解。 十五言,“他们不是要绑你家小姐,而是那些貌美的单纯女子,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 十五没做解释,把手帕塞入了腰间,说,“再去别处看看。” “好。”小萝赶紧跟上她。 十五在附近搜罗了一圈,除了证明刚才的那些猜测是真的,还是没有法子找出他们现在人在哪。 她沉思了一会儿,又道,“去城门看看。” “去城门作什么?”小萝一边紧跟一边问。 十五脚步飞快,回,“昨日闹了那么大动静,倘若你家小姐真是被黑市人绑架的,那么他们定会着急出城。” 小萝似懂非懂的点头。 等她们赶到城门,刚好有一列商队要出城。 侍卫拦下了它们,要求他们开箱查看,他们便纷纷打开了托运的几口大箱子,都是些药材。 “走吧走吧。”侍卫看了看,便催促到。 商贩点头哈腰殷勤的说着,“谢谢官爷,官爷辛苦了。” 然后车队慢慢驶出了城门。 十五看了看地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忽然,她想到了,是车轮! 箱里的药材都是干货,车轮压下去的痕迹,不可能会这么深。 “马上拦住前面的车队!”十五赶紧同侍卫说到。 侍卫却言,“姑娘,你是何人啊?” “我是永安王府的人!你们快些拦住那个车队!”十五催促道。 可侍卫依旧不为所动,还轻蔑一笑说,“这位姑娘,别说你是永安王府的人,就算你是永安王,没有令牌和将军口谕,我们也不可能听你的差遣,要拦你自己去拦。” “你!”十五气的甩手,无奈又只能回头对小萝说,“我去跟着那个车队,沿途会留下标记,你赶紧去告知楚公子和王爷!” “好好!”小萝赶紧跑去。 十五也忙朝车队追去。 侍卫还不屑的笑着摇了摇头。 车队在临近黄昏之时,才停下歇息。 十五放轻脚步走到房边,刚路过窗户,便有人将窗户打开了,好在她闪在了一边,贴墙躲过。 只听里面有人道,“那女的可是官宦之女,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另一个人笑言,“二弟别慌,上面有人罩着呢,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敢动的手。” “原来如此。” 屋里独眼男人言,“也不知道这小美人儿是得罪了何人,居然花黄金百两要取她性命。” “上面的人,要杀了她?” “可不是嘛,但是这司徒流萤,可是倾城美人,杀了未免太可惜,我想将她带出来,玩几天再弄死。” “那……不知小弟可有这个福份?” 独眼男人拍了拍对面人的肩,笑言,“放心,大哥什么时候,少了你的好。” 对面人开心忙道,“多谢大哥!” 十五缓缓蹲下,从窗户下面滚了过去,然后起身贴墙往别处而去。 司徒流萤被一阵阵哭哭啼啼的声音吵醒,下意识想揉揉眼睛,却发现手无法动弹。 她睁眼一看,才知道自己竟被绑着! 怎么会这样? 她愣了片刻,才想起了,白日里用膳的时候,忽前门外一婆婆摔倒了,她跑去扶,然后婆婆说她腿可能断了,希望她能送她回家。 她听婆婆说家不远,于是便送了她,但说一进门,就忽然有只手捂住了她的嘴,禁锢住了她的身体,她拼命挣扎,最后眼前一黑…… 第三十八章 营救 司徒流萤看向四周,自己被关在一个小房间中,身边还有很多女子,她们同她一样被绑着。 她扭动着手腕,想要摆脱束缚,可是无济于事。 看着外面的人影,司徒流萤喊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快放开我!” 房门被粗暴的踹开,一个粗犷的***在门口骂道,“嚷嚷什么,想挨揍了吗!” “狗东西,你知道我是谁吗?还不快放开我!”司徒流萤也没再怕,疾言厉色命到。 男人不屑一笑,“老子管你是谁,臭娘们儿,识相的赶紧闭嘴,否则老子要你好看!” “砰”的一声,男人狠狠的关上门。 “姑娘,你快别说了,他们真的会打人的。”人群中一个女子劝着司徒流萤。 司徒流萤问,“他们是什么人?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他们是黑市的,要把我们卖到各个妓院去。”那女子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司徒流萤一听也慌了,害怕的拼命想挣脱,可纵使她磨破了手腕,也解不开束缚自己的绳子。 在房中角落,她看见一个女子,她睁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衣物成了碎片,腿上全是血,显然是被人凌辱而致。 司徒流萤看得更加恐惧,泪水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脸色也是吓的惨白。 楚潇然,你在哪,快来救救我。 司徒流萤极度害怕的祈求着,眼里全是无助。 这时,忽然一阵异响,司徒流萤朝门口一看,只见一道血溅在了门上的纸上。 司徒流萤瞪大了眼睛,内心惶恐不安,但下一刻她又欣喜不已。 推门而入的是十五! “十……” 她刚想叫她,十五当即做出了噤声的动作,然后一笑。 司徒流萤马上闭上了嘴,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十五来到她面前,小声说,“小姐恕罪,我来晚了。” “没事,十五,你快带我走吧,我好害怕。”司徒流萤急不可耐的说到。 十五点头,用匕首划开了绳子,那匕首上还有血。 “好了,走吧。”十五拉着她准备走。 房中的那些女子,忙苦苦哀求道,“救救我们吧,求求你们了,救救我们。” 司徒流萤回头看了看她们,扭头对十五说,“你快给她们也松绑吧!” “人太多了,那边很快就要有人过来,现在我们先逃要紧。”十五道。 司徒流萤于心不忍,说,“那她们怎么办?” “司徒小姐,现在是你命更重要,管她们做什么?快随奴婢离开这里,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十五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可司徒流萤却甩开了她的手,跑回去给那些人解绳子。 十五无奈,也只好上前,去救这些人。 那些被松了绑,一个个向司徒流萤跪下直磕头,说,“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不,不用了,你们起来吧,我也只是举手之劳。”司徒流萤忙摇着手,不好意思的说到。 门口的十五心急如焚,语气有些冲的直催着,“有什么话,先离开这里再说不行吗!” 那些人这才想起,赶紧跟着十五离开,可惜还没走多远,就同那帮人的头目正面相遇。 面面相觑,双方都愣了下。 十五最先反应过来,直言,“逃!” 说着她便拽着还发着愣的司徒流萤,往别处跑去。 其他人也四散而逃。 “其他人先别管,给我把那个女的追回来!”黑市头目厉声命到。 于是黑市所有人便朝十五二人追击而去。 十五带着司徒流萤跑入了茂密的树林,可后者骑着马仍是紧追不舍。 一支支箭朝她们飞逝而来,突然司徒流萤一声痛呼,十五扭头一看,她的左肩中了一箭。 十五只能带着她先在一灌木丛中躲了起来。 “给我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黑市头目骑在马上施令。 其余人翻身下面,道,“是!” 十五看向身边受伤的司徒流萤,想着眼下这种情况要逃走实在太难,就算有夜色的掩护,也依旧难比登天。 她沉默了会儿,便伸手去扒司徒流萤的衣服。 “十五,你这是做什么?”司徒流萤不解。 十五脱下她的外衣,说,“司徒小姐,你听好了,待会儿我把这些人引开,你就一直往前走,相信很快就能与王爷和楚公子会和。” “不行!”司徒流萤顿时明白,她要做什么了,忙道,“那你怎么办!” “等你与王爷他们会和,记得叫他来救我便好。” “可是……” “司徒小姐不要在犹豫了!”十五道,“我们已经错过了一次逃走的机会,眼下这是最后一次了,两个人中总要有个活下来!” 而司徒小姐一定是王爷所希望的那一个…… 十五披着衣服就跑了出去。 “在哪!”搜罗的人马上就发现了,立刻一窝蜂的就朝她追杀而去。 司徒流萤担心的看着那些人远去,然后从草丛中爬出来,跌跌撞撞的按照十五所言,捂着伤口往前放跑去。 跑了没多远,果真遇上了温玉言等人。 温玉言见前方有一女子,脚步一顿,仔细一瞧才发现是司徒流萤。 “流萤!”温玉言急步跑到她面前,看到她身上还插着一支箭,当即紧张万分。 司徒流萤撑着树,满头大汗,虚弱的说,“快……快去……” 但是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忽然晕厥了过去。 “流萤!”温玉言赶紧将人接住。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抱着昏迷的司徒流萤,就往回赶。 十五选择朝山上跑去,骑马的人只好下马去追。 “大哥!别追了!”黑市二当家忽然在一石碑前止住脚步,说,“前面可是二十八寨的地界!” 二十八寨和开山寨是天盛有名的龙头匪窝,这些人从来都不顺从于朝廷管辖,在江湖上我行我素,尤其是二十八寨,是朝廷一直头疼的问题,历来三代帝王都没能降服二十八寨。 “那那个女人怎么办?”头目不甘心,咬牙切齿道。 黑市二当家言,“大哥放心,那女的入了这里,肯定也活不了,况且她还中了我的箭,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二十八寨杀人不眨眼,老大我们还是赶紧撤吧!”其余人惴惴不安的劝到。 于是那一帮人便放弃了追逐,迅速的离开了此处。 十五一路向前跑,忽然一张大网从脚下而起,顿时她就被罩住吊在了树杆上,手上的匕首也掉落在地。 她挣扎着,试图压断树干,可是却无济于事。 最终她暂时放弃,先生教过,越是无助之际,越应保存体力,这样才能有力气去思考。 十五靠在网上,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以及纷乱的心情。 司徒流萤被送回府中,虽然箭已拔除,可却一直不醒,请了无数郎中都没用,最后楚潇然直接去宫里请了太医来,但太医也诊断不出个所以然。 温玉言忧心忡忡的在外,看着床榻上那个面色苍白的司徒流萤。 黎明而来,十五被生生冻醒,长睫上都带着白霜。 “哪里来的臭小子,竟敢擅闯二十八寨!” 十五听到声音看去,只见一腰挂长鞭的女子,正站在地上叉着腰,仰头对她质问着。 小子? 十五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穿的是男装,所以她这是在同自己说话。 “这位姑娘。”十五笑言,“在下不知此处不可入,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了在下如何?” “放了你?想的倒是美。”那女子使唤着身后跟着的人,说,“你们几个,先把他带回寨子去。” “是!” 几人上前将十五从树上放了下来,只是还没自由一刻,又被绑住了手。 那女子像牵狗一样,牵着捆着她双手的绳子,往前走,十五被迫跟着,一路仔细留意着四周。 “唉,你走快点,行不行?”女子回头嫌她走的慢,催促道。 于是后面的人便推了几把十五。 十五被她一路牵进了寨中,寨子比她想象中的要来的大,但是叫人意外的是,这个传闻中恶人云集的地方,却是一派和谐,孩童们嬉笑打闹,大人们各自劳作,宛如一个普通的小镇。 “哥!”女子牵着十五,蹦蹦跳跳的进入了一营帐,喜笑颜开的说,“你看,我捉到了个人!” 十五肩上被人一压,整个人跪在了地上,她抬眼看去,只见一身形魁梧的男子,坐在前方,手边还放着把屠刀。 男人身边的另一个男子道,“眼下局势紧张,大当家,此人行迹可疑,很有可能是对方派来的探子,还是赶紧除之为好。” “何军师说的对,乔乔把此人,拖出去立刻砍了。”二十八寨寨主石鸿啸,抬眼看了下堂下跪着的人,冷面道。 十五忙解释,“各位大哥,在下当真只是路过,并不是谁的探子,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石鸿啸起身走到她面前,魁梧的身形带着无形的压迫。 “我二十八寨早就对江湖说过,凡擅闯者格杀勿论后果自负!” “可是我并非什么江湖中人,只是一个书生罢了,我又怎知这江湖规矩?” “与我何干?你没听闻,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拖下去!”石鸿啸一声令下。 迅速便来了两个下属,将十五从地上拽起来,往外押走。 可刚押送到门前,就有人急匆匆的跑过来,心急如焚的说,“大当家不好了,开山寨的人攻上来了!” 传闻开山寨一直想要吞并二十八寨,两寨之间积怨已久,常年战争不断。 看来传言非虚…… “先把人搁了,乔乔你看好他,其他人跟我走!”石鸿啸一听带着一帮人就冲了出去。 十五暂时躲过一劫,但却被石乔乔死盯着。 “你别想耍什么花招。”石乔乔警告到。 “在下哪敢。”十五言,又好奇问,“唉,你们那个军师,是不是很厉害啊?” “何军师当然厉害,他还是我哥的救命恩人呢,不对……”石乔乔反应了过来,道,“这些关你屁事,都快变截身子入土的人,还有心情打听这些,老老实实给老娘待着!” 十五无奈笑了笑。 “你笑什么笑!”石乔乔凶巴巴的问。 十五不由吊儿郎当打趣道,“如你所言,我都快死了,笑一下不行吗?小美人儿,怎如此霸道?” 她一声带着疑问的“嗯?”,竟叫石乔乔不由红了耳尖。 “你你叫谁美人呢,再乱叫我,我……我撕烂你的嘴!”石乔乔恼羞成怒的凶道。 石鸿啸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等的石乔乔心里越发着急,她从未见自家哥哥这么久没回来过。 “乔乔。”这时从账外又忽进一女子,她神色担忧的问,“你大哥呢?” “嫂嫂,开山寨忽然来犯,哥哥抗敌去了。”石乔乔解释。 那女子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眉头紧锁的说,“这么久都没回来,我要去看看。” “嫂嫂你不能去!”石乔乔赶紧拦她,道,“你忘了哥哥之前说的吗?你在他会分心的,我们还是安安分分,在这里等哥哥回来吧。” “可是你哥哥这么久没归,我这心里总是不安,你哥哥会不会出事了?”女子愁容满面。 十五大抵猜到,此人应是这寨中的夫人。 只是叫她意外的是,像石鸿啸这种粗枝大叶,面相凶恶之人,却有个声轻体柔,温婉贤淑的夫人。 “不会的嫂嫂,哥哥他武功高强,那个开山寨三天两头的过来,哪次不是被哥哥打跑了,不用怕,你有孕在身,快些坐下当心身体。”石乔乔扶着她坐到了石鸿啸的椅子上。 还没坐多久,石鸿啸终于回来了,只可惜是深受重伤,被人扶着回来的。 “这是怎么了?”石乔乔震惊道。 下属解释,“开山寨的人避过了我们所有的陷阱,两面包抄大当家,好在大当家发现及时,这才带着我们死里逃生。” “怎么会这样?那些陷阱他们是怎么避开的?”石乔乔难以置信,一个两个避开也属常事,但全都避开那就太蹊跷了! 第三十九章 献计 “鸿啸……”石夫人担忧的来到石鸿啸身边,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石鸿啸忍着身上的剧痛,虚弱的伸手抹掉了她面颊上的泪,轻声细语道,“我没事,你别哭嘛。” 何军师一把揪住了十五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一定是这小子!” “把他拖出去砍了。”石鸿啸又语气冰冷的说到。 十五笑了笑,道,“我若真是探子,这人都到你们手中了,还如何传递消息?二十八寨的人,都是这般头脑简单的吗?” “好像也是。”石乔乔有些赞同。 石鸿啸冷笑道,“就算你不是,也难逃一死。” “那如果我说我可以帮您化解,此次开山寨的危机呢?是不是这样大当家就能放我一马?”十五道。 石鸿啸沉思,石乔乔忍不住就问,“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化解!” 十五打开何军师的手,走到石鸿啸面前说,“叫寨中所有人都藏起来,然后大开寨门。” “笑话!”何军师当即言,“这不是将寨子拱手送人吗?你到底是按的什么心!” 十五慢慢解释,“虽然我对那开山寨寨主不是很了解,但我听闻此人心思缜密疑心颇重,他若见你如此反常,势必不敢再轻举妄动。” “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听,你这来路不明的人的话。”何军师不屑道。 “我当然不认为你们会听。”十五浅笑,“但眼下前有狼后有虎,横竖都是一死,大当家为何不去赌一把?” “何军师,你说该当如何?”石鸿啸一时难以抉择,且不说眼前人是否可信,谁也不能保证那开山寨会不会中计,万一他看破计谋,那就是引狼入室。 何军师想了想,说,“眼下我也没有其他法子,要不我们就赌一赌此法?” 石鸿啸犹豫片刻,最终道,“好,传令下去,就这么办。” “你最好不要耍花招,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石鸿啸警告着十五。 何军师道,“为以防万一,我亲自去办。” 石鸿啸点了头。 很快开山寨的人便杀了过来,见寨门大开着,他们果然停住了脚步。 开山寨寨主看了看,轻蔑一笑,号令,“所有人跟我进去!” 其他人皆是意外。 旁边马背上的人当即迟疑道,“要不,留些人在外吧,这太蹊跷了。” “糊弄人的雕虫小技罢了,石鸿啸受伤,他们又失去最有力的地形,之所以这般,不过是觉得老子谨慎,搁这唱空城计呢,可惜啊他还是太小看老子了,看老子不杀他个措手不及。”开山寨主不屑一笑,扬着刀高呼,“兄弟们都给我冲进去,女的带走男的一个不留!” “是!”看到自家老大如此笃定,其他人也逐渐放弃了顾虑,气势高涨的也挥舞起了手中的刀,朝里面冲。 石鸿啸被人扶着躲在一边,看到他们大摇大摆进来,心中顿时就急。 何师长气急败坏道,“可恶!就知道那小子靠不住!” 石鸿啸心急如火的要起身去阻止,可刚站起来,便忽见敞开大门被关闭了,随后四周的楼上出现了许多兄弟,他们一个个点燃了手中的爆竹朝下面丢去,开山寨的马匹顿时受惊,摔得那些人是人仰马翻,一些人还被马踩了无数脚。 开山寨主这才反应过来,数支箭朝他们飞逝而来,他们想要攻下楼上的人,低下大门却早已被封死。 而且楼上射箭的人神出鬼没,活似一种阵法,这种阵法变幻莫测,一排的人射完后,后面早已备好的人,再次射出利箭,打的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十五负手立在远处的楼上,平静的俯视着那些乱做一团的人。 “你看,他们一个个惊慌失措的。”石乔乔大快人心的笑了起来。 十五勾唇一笑,说,“那个开山寨主若是中了箭,他们会更乱。” “可是那么多人护着他,只怕是不好击中。”石乔乔可惜道。 十五不语,伸手从旁边人的手中拿过弓箭。 “你不会是要……这也太远了吧?”石乔乔意外道,莫说在哪乱箭肆飞的环境下,此处更是远的看人,样貌都是虚的,射不射得到哪里去都还是回事。 可是十五却已经拉开了弓,微微眯起了眼睛,箭头对向了人群中的开山寨主,刹那一支箭脱弦,如破竹之势飞逝而去,顿时就中了开山寨主的持刀的右肩。 “我靠!这他妈也行!”石乔乔和身边的人大吃一惊。 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羸弱的,感觉一拳就能抡死的少年,居然这么厉害,既能排兵布阵,又能百步穿杨。 “有诈!快撤!” 如十五所言,开山寨主中箭后,其他人是方寸大乱,最后开山寨主是拼死,带着剩下的四五个残兵,逃离了二十八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待一切平息后,石鸿啸马上询问起了石乔乔。 石乔乔指向十五道,“都是他教我这么做的。” 原来等他们走后,十五又主动问石乔乔,“你们寨中可擅箭术的人?越多越好。” “有啊?你要做什么?”石乔乔疑问。 十五言,“自然是有用,还有此事只能你我知。” “为什么?”石乔乔费解。 十五朝她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她凑近点,石乔乔迟疑了下,缓缓凑近。 “不可能!”石乔乔听同她一言后当即反驳。 十五似笑非笑道,“你若不信,就自己去瞧瞧,不过记得当心。” “哼,瞧就瞧,要不是你所言,我一定把你刚刚的话告诉哥哥。让他把你剥皮抽筋!”石乔乔气呼呼往外走。 十五又提醒她,“喂,别忘了我要的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石乔乔站在门口反问。 十五不紧不慢道,“大当家都信了我一次,你为何不信我二次呢,而且我要的都是你们二十八寨的人,怎么,怕我策反他们啊?” “我二十八寨的弟兄各个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他们永不会背叛二十八寨!”石乔乔十分笃定。 十五笑言,“就是咯,既然如此,借我又何妨。” 最终石乔乔思来想去,还给她把人秘密的召集了过来。 “所以空城计是假。”何军师恍然大悟,“诱敌深入才是真!” 十五解释,“二十八寨不敌开山,无非是失去了有利的地形,我想开山寨主定也是对此深知,可惜他不知道这寨子里,也是个绝佳的有利地形,而且我断定他们会驰马而入。” “你哪里来的爆竹?”何军师不解。 十五言,“这不刚过完上元嘛,挨家挨户总会剩点吧。” “那你又如何得知,马匹会受到爆竹的惊吓?”像这种战马一般是不会受到影响的,石鸿啸想不通,询问。 十五道,“听说那开山寨主不喜爆竹之声,所以开山寨就算是上元节,也不会有人用爆竹。” 石鸿啸恍然大悟。 何军师冷笑一声,含沙射影的说,“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个书生,你这书生懂的倒是挺多啊。” “何军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书生也得晓天下大事啊,在下可不愿只做个不闻窗外事的朽木书生,况且……”十五话中有话道,“再了解也没您了解,也不知您与那开山寨主把酒言欢时,可有告诉过您,他不喜爆竹的由头啊?” “胡说八道!你休得胡言乱语!”何军师顿时大怒。 石鸿啸和其他人不解其意。 石乔乔却说,“何伯伯,我都看见了……” “乔乔,你看见了什么?”石鸿啸急切的问到。 石乔乔有些难过的说,“这小子说,何伯伯是叛徒,我不信,他让我在何伯伯办事时,暗中观察,然后……然后我就看到何伯伯悄悄与开山寨的人暗自来往。” 石鸿啸难以置信的看向何军师。 “原来,他娘的空城计,是用来诓我的!然后你又利用我,去诈开山主!”何军师后知后觉,顿时醍醐灌顶。 这看似是两个计谋,却环环相扣,因果循环,但分又互不影响,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她胜! 何军师没想到,眼前少年,看起来年纪轻轻,却如此善谋略。 “既然如此……那我就!”何军师忽然拔出袖中匕首,想要挟持一边的石乔乔。 十五当即将石乔乔往自己怀里一拉,飞起回旋一脚便踹开了何军师,旁边下属赶紧将其拿下。 “没事吧?”十五问向怀中的石乔乔。 石乔乔目瞪口呆,因为没有十五高挑,只能仰头望着她,其表情很是呆傻。 石鸿啸干咳了一声,石乔乔才回过神来,忙从她怀中离开,语无伦次的说,“没,没事。” “没事便好。”十五放心道。 石乔乔低头,脸颊微烫。 石鸿啸气愤的质问何军师,“为什么要背叛我?” “还不是你逼的!”何军师直言,“君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跟着你出生入死那么多年,一个子儿都没捞着,整日里省吃俭用,这么大个寨子,官财不抢,村庄不抢,劫来的钱财,还都拿去救济他人,像你这种蠢货,老子辅佐够了!” “原来这些年,你都是这般看我的,罢了……”石鸿啸叹了一气,下令,“把他带出寨,放了他。” “放了他?”十五意外,这可是差点害他丧命之人,居然要放过他? “石鸿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在此假仁假义!”何军师不屑道。 石乔乔当即怒言,“想死是吧,老娘成全你!” “乔乔!”石鸿啸出言制止,对何军师道,“你曾救我一命,现我放你一马,至此你我,两不相欠形同陌路。” 说着他割断了衣袍愤然丢给了何军师…… 待何军师被带走后,石鸿啸看向十五,对其道,“今日多谢这位兄台献出良计,解了我二十八寨的大危机,先前多有冒犯,还请兄台见谅。” “是在下擅闯在先,不怪大当家。”十五也没有再斤斤计较,豁达的说到。 石乔乔跑到石鸿啸跟前,语气中带着崇拜的说,“哥哥,你是是不知道,他有多厉害?隔那么远都能一箭击中开山主!” “能在那么短时辰内行兵布阵,石某佩服。”石鸿啸心服口服道。 十五抱拳行礼,说,“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让大当家见笑了。” “欸,兄台过于谦虚了。”石鸿啸笑道,他甚少却佩服一个人,但眼前此少年倒真叫他刮目相看。 石鸿啸又想到什么,问,“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十五。”十五回。 “哥,这次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我们一定要好好谢谢他。”石乔乔提议到。 石鸿啸当即赞同,说,“乔乔说的对,从此十五小兄弟,便是我二十八寨的贵人,今夜一定要大摆宴席谢十五小兄弟相助之恩!” 十五见外天色已晚,而何军师又才刚放走,眼下离开似乎不太安全,于是便笑言,“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去叫人准备!”石乔乔异常开心的朝外跑去。 石鸿啸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妹子,对款待客人一事如此积极主动。 “娘子,劳烦娘子为十五小兄弟,备个房间。”石鸿啸转身同石夫人说的。 石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同十五道,“十五兄弟请随我来。” “多谢。”十五跟着她前去。 路上她一直打量着身边的人,忽开口问,“传闻太府县的千金被山匪劫入二十八寨,莫非夫人就是太府县千金?” 石夫人停下脚步看向她。 十五又忙道,“是在下失言,还请夫人勿怪。” 石夫人莞尔一笑,温柔的说,“无妨,我爹的确是太府县县令,但我不是被劫上来的,是我自愿跟着大当家的。” 原来,当初石夫人被开山寨人为难,是石鸿啸出面相救,只是那一面,石夫人便对其一见钟情,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的前往二十八寨,石鸿啸被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子所深深吸引,二人后来便喜结连理私定终身。 这些年来,太府县令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山匪,便四处造谣说是被劫持入寨的。 对此石夫人也是很焦心,但石鸿啸却并不在乎,对他而言老丈人爱说啥说啥,只要能与娘子携手,便是万事大吉。 第四十章 坦白 “十五小兄弟,这是你的房间。”石夫人为她推开了门道。 十五谢言,“多谢夫人。” “那十五小兄弟稍作休整一番,待宴席摆好,我再遣人知会你。” “谢夫人。” 石夫人福了个身,转身离去。 十五合上房门,在桌边坐下,她想自己暂时还是不要离开此处为好,重要的是要找回那把匕首。 夜晚,寨子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聚集一堂,热闹不已。 “各位。”石鸿啸忽起身,一手搭在了旁边坐着的十五肩上,对着底下众人道,“今日二十八寨大难临头,对亏了这位十五小兄弟才能化险为夷,十五小兄弟我先敬你一杯,感谢你相助之恩。” 紧接着许许多多的人站了起来,举杯向十五表示谢意。 十五微微一笑。 看着这些人,说实话这跟她所想的不一样,她曾一度认为山匪皆是凶神恶煞,成日里烧杀淫掠,可这二十八寨却大不相同,里面的人都和蔼可亲,热情似火,宛如一个大家族一般,她甚至觉得这里的人,要比外头的人更加善良淳朴。 “十五小兄弟,你怎么都不喝酒啊?”几个人端着酒碗过来就要给她敬酒。 十五解释道,“说来惭愧,在下不善饮酒。” “唉,堂堂男子汉,怎么能不饮酒呢?来,干了这碗酒,不然你就是不拿我们当兄弟!”一个一手揽住了她的肩,非往她手里塞酒碗。 “啊,这……”十五顿时有些窘迫。 好在这时石乔乔一手夺过了酒碗,道,“你们耳朵聋了吗?他都说他不能喝酒了,你们逼他干嘛,想喝是吧,老娘陪你们!”石乔乔撸起袖子,仰头将碗里的酒干的一干二净。 “这这算了。”那些人见此,当即就怂了,说,“谁不知道您是千杯不醉啊,我们不敢不敢。” 说着那几人便溜之大吉。 “这几个臭小子,就喜欢挑软柿子捏。”石乔乔对十五道,“你可别放心上啊。” 十五笑了笑,说,“石姑娘,当真是女中豪杰。” “是嘛。”石乔乔内心欢喜,她顺势坐在了十五的身边,又好奇的问,“十五哥哥,你是不是看过很多的书啊?” “算是吧。”十五道。 石乔乔叹了一气,说,“我也想看书,但他们说女子不用看那么多书,说男子不会喜欢看太多书的女子,因为看太多书的女子都是无德的,可是我想识字,最起码会写自己名字吧,我都不知道我名字怎么写。” “他们当然会这么说,女子若是有了才华,有了见识,见过孙武的玄妙,见过论衡的是非明辨,见过群书治要的理念,以及离骚的丘壑苍茫,谁又甘心屈居于深宅大院,做他们附属品?”十五鄙夷一笑,又认真的同石乔乔说,“在我看来,女子更应博览群书,因为在力上,始终会输于男子一筹,因而在智上,为自己博出一番天地。” 石乔乔哪里听过这样的言论,整个人被惊艳的呆在了哪里。 十五以为她没听懂,话锋一转说,“你知道你的乔是那个乔吗?” 石乔乔摇头,说,“好像是一颗树的意思。” “乔木?” “对对,就是这个!我出生的时候,我爹爹说出门看到什么,就给我取啥名,然后他一出门,就看到颗乔木树,现在想想还好是乔木,万一看到的是棒槌什么的,那我岂不是要叫石棒槌?”石乔乔万幸道。 十五扑哧一笑,然后在指尖沾了些酒水,在桌面缓缓写下了“乔乔”二字。 “这就是你的名字。”十五指着桌上的字,说。 石乔乔凑近,欣喜道,“原来我的名字长这样,好漂亮啊。” “它还有个典故,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真的!”石乔乔扭头,这才发现自己离她十分的近。 看着她的目光,石乔乔明显感觉自己的心,顿时快速的跳动了起来。 “我我我,去那边喝酒了!”石乔乔赶紧起身匆忙往远处跑去。 十五笑着摇了摇头。 石乔乔背对向十五,按住了自己快要跳出胸膛的心。 “大当家,我之前在此丢了一把匕首,虽不是什么值钱物件,但对我而言有着特殊意义,不知可否请寨中兄弟帮忙寻?”十五对石鸿啸说到。 石鸿啸不假思索的一口答应,拍着胸脯保证道,“自然可以,明日你弄张画像,我让寨中兄弟们看看,一定帮你寻到。” “那就多谢大当家了。”十五抱拳。 石鸿啸拍着她的肩说,“十五小兄弟,客气了,你是我的大恩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就是我二十八寨的事,往后不要再说这般话了。” 十五点头笑笑。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石乔乔趴在窗沿边感叹,“这念书的人,讲话就是不一样。” “大刀。”石乔乔扭头忽对丫头说,“你觉得,他做我的压寨夫婿怎么样?” “这个……”大刀有些嫌弃,迟疑道,“他太丑吧,长得一点都不周正,身子骨也弱,我觉得我们寨子里的男儿郎,个个都比他好。” “放屁!”石乔乔反驳,“丑怎么了,人家有才华,文能排兵布阵,武能百步穿杨,比我们寨子里那些只会耍刀弄枪的呆子强太多了,没眼光。” “哟。”大刀好笑道,“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护上了啊?” “哼。”石乔乔扭回头,看着窗外的夜,又回想起方才的事情,想起他救下自己的那一刻,目光崇拜的自言自语,“他真的好厉害啊,跟我所见的男子,都不一样。” 次日,十五一醒来,石乔乔就出现在门前,还让人给她弄来了好些吃的。 “其实,不用这么多的。”十五看着满桌子的菜,不好意思的说到。 石乔乔道,“我这不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嘛,所以就叫人多做了些。” “好吧,那你用膳了吗?”十五问。 石乔乔摇了摇头。 十五试图邀请,“那你,要不要同我一道……” “好啊!”他话还没说完,石乔乔迫不及待就在桌边坐了下去。 十五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石乔乔托腮痴痴看着她。 “你不吃?”十五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纳闷道。 “哦哦。”石乔乔赶紧端起碗来,开始往嘴里扒饭。 “对了乔乔。”十五想到什么,好奇的问,“为什么这寨子,要叫二十八寨?” 石乔乔咽下嘴里的饭,说,“因为当初创立这山寨的是二十八个人。” “说实话,二十八寨同所识的二十八寨,大不相同。” 石乔乔笑言,“你之前所识的二十八寨,是不是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差不多吧。” “那都是官府故意抹黑我们的。”石乔乔道,“我们二十八寨所有的东西,都是自给自足,偶尔虽然也会抢,但我们抢的都是些不义之财,而且那些钱财我们都拿去,救济山下疾苦的百姓了,说实话,如果这世道,当官的好一点,哪里还会有二十八寨呢。” “此话怎讲?”十五询问。 石乔乔说,“创立二十八寨的几位前辈,其实曾经也只是普通的农夫,是被当官的剥削的走投无路,才上山做土匪的,后来投靠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就成立了二十八寨。” 谁能想到,这些所谓的“匪徒”,都曾是良民呢。 石鸿啸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内心却存着一副侠肝义胆,而那些看似正派的官府,才是真正的刽子手,真正的“山匪”…… “乔乔,你的嘴角。”十五忽道。 石乔乔不解其意。 十五笑了笑,伸手拿掉了,她嘴角上沾的饭粒。 石乔乔顿时愣在了哪里,心中犹如繁花开尽。 “我我,吃饱了,你慢慢吃吧。”半响,她放下筷子,微红着脸颊跑了出去。 石乔乔捧着自己发烫的脸,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想着,他刚刚碰了她的脸,他刚刚叫她“乔乔”。 虽然大家都这么叫,但是从十五口中唤出,石乔乔却觉得异常好听。 傍晚,石乔乔又去找十五,可是十五却不在房中。 他不会离开二十八寨了吧? 石乔乔心中顿时一急,刚要出门找她,却看到她被人搀扶着回来。 “十五!”石乔乔赶紧跑去,迎面就闻到了一股酒味。 看着他的样子,石乔乔不用想,肯定是这两货,忽悠他喝酒了。 “谁让你们给他灌酒的!”石乔乔生气道。 那两人满脸堆笑道,“我们这不是怕他一人无聊嘛,就带他去喝几杯,没想到十五小兄弟酒量这么差……” “滚滚滚!”石乔乔打开了他们,自己扶着十五。 那两人知道自己坏了事,赶紧溜之大吉。 石乔乔将烂醉如泥的十五扶入了房间,把她放在了床榻上。 但她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在床边蹲下,端详起了她的模样。 忽然间,她倒是有些感谢那两货了,不然她还没这机会,这么近的去看他呢。 石乔乔伸手戳了戳她的睫毛,自言自语着,“一个男人,居然长这么长的睫毛……” 她想,以后他们的小孩,会不会也会有这样长的睫毛? 想到这里,石乔乔不好意思的,捂了捂脸。 石乔乔注视着她,注视了很久,怎么看都看不够,越看越喜欢。 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凑近,在她的脸上悄悄的亲上了一口…… 十五算着日子,觉得自己不能再在此处待下去了,哪怕刀未寻到还是得走。 于是,她前去找石鸿啸,打算就此道个别。 刚到石鸿啸面前时,石鸿啸就道,“十五小兄弟?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寻你呢?” 十五一怔,问,“大当家寻我作甚?” “你先坐。” 十五点头,入了坐。 石鸿啸在他旁边坐下,二人中间隔着张桌子。 他从袖中拿出一把刀放在桌面,问,“这可是你一直寻的那把?” “正是。”十五一眼便识出,开心道,“多谢大当家。” “都说了,不用谢。”石鸿啸递给她一杯茶,又问,“不知十五小兄弟可娶亲了?” 十五下意识回,“并未。” “如此正好。”石鸿啸高兴道,“说实话我一直非常的欣赏你,你若不嫌弃,不如就留在我二十八寨做二当家如何?在下还愿将舍妹下嫁于你!” 正喝着茶的十五,顿时被呛到,嘴里的水差点喷了出来。 她忙放下茶盏,起身道,“大当家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石鸿啸不解,说,“你既未娶妻,为何不能娶我家妹子?还是说,你瞧不上二十八寨二当家的位置?” “当然不是。”十五言,“能够得到大当家赏识,是在下的福气,又何谈嫌弃。” “那你为何不愿?” “因为……因为,我实在是不能娶乔乔。”十五一脸为难。 石鸿啸还是不解,问,“为何不能娶乔乔?你是觉得乔乔何处不好吗?” “不是不是。”十五忙否认,说,“乔乔单纯坦率,能够和她相识我很开心。” “那你为什么不能娶我!”石乔乔还是沉不住气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石鸿啸赶紧道,“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我不要。”石乔乔质问向十五,“你为什么不能娶我?” 石乔乔低下了头,道,“我知道,我脾气有时候是暴了点,但是我会改的……” “十五。”石乔乔抬起头再度看她,开门见山直言,“我喜欢你,我想要嫁给你,我一定会努力做个好妻子的!” 十五语重心长的说,“你很好,不用改,但我真的不能娶你。” “为……为什么?”石乔乔眼眶微微湿润了起来。 十五摸了摸她的头,言,“因为,我也是女子啊。” “什……什么?!” 石乔乔和石鸿啸当即震惊。 十五赔礼道,“对不起,我骗了你们,其实我是个女子,我也不是什么误入二十八寨,而是因为被仇家追杀,不得已才故意跑进了二十八寨的地界。” “你,你怎么可能是个女子……”石乔乔难以置信。 是啊,谁能想到,这个有胆识有谋略的人,居然是个女子。 石鸿啸想,何军师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败给了一名女子。” 第四十一章 抄手 十五离开二十八寨时,石鸿啸夫妇亲自,将她送到寨前。 “十五小兄弟……” 一旁的石夫人赶紧暗自戳了下石鸿啸。 石鸿啸这才想起,忙又改口言,“不对,是十五姑娘,你当真要离开二十八寨?万一你的仇家再来寻你怎么办?其实倘若你愿意,就算是你是女子,也可以留在我二十八寨,成为二当家。” “二十八寨名声在外,他们估计早就以为,我死了。”十五并不担心,轻松的说,“况且,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多谢大当家好意。” “也罢,人各有志,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留了。”石鸿啸看着面前的十五,还是难以相信的说,“你当真女子吗?不会是框我的吧?” “嘶~”石夫人赶紧拍了他一下,示意他这样不礼貌。 十五笑了笑,说,“男子又如何,女子又如何,不都是我嘛,大当家愿同我交好,起初也不是看我是个男子才会如此的吧。” “说的也是,十五你虽为女儿身,却有着寻常男子都不及的胆识,不论十五是男儿郎,还是女娇娥,都是我石鸿啸认的好友。还有啊……”石鸿啸不满道,“你别总是大当家大当家的叫我,听着怪生疏的。” “那……”十五想了想,说,“我唤大当家,石大哥可好?” “这个好,我喜欢这个。”石鸿啸点头同意,又从身上又取下一柄小飞刀,递给十五说,“这个,是我二十八寨的信物,你是我二十八寨的恩人,它日你若有什么难事,便可拿着它来寻我二十八寨,我二十八寨定鼎力相助。” 十五没想到,他竟送出如此贵重的礼物,一时间受宠若惊,双手小心接过,感激道,“多谢石大哥。” “都是自家人,不必言谢。”石鸿啸豪爽的说到。 十五笑了笑,看向立在远处,想过来又不过的石乔乔。 她缓缓向她走了过去,来到了她的面前。 石乔乔别过头去,不想于她对视,心里却乱做一团。 “乔乔。”十五温和的说,“这世间好男儿千千万,你一定会找到真正属于你的如意郎君。” “嗯。”石乔乔点了点头,看向她,说,“那你要多保重,万一你的仇家又找你麻烦,你就回我们二十八寨来,我们二十八寨永远欢迎你……” “好。”十五温柔一笑,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十五走到马匹边,抱拳行礼道,“各位就不必再相送了,就此别过,告辞。” “一路保重,告辞。”石鸿啸道。 十五转身抓住马鞍,翻身上了马,一声“驾”,御马而去。 石乔乔急忙跑上了瞭望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马上的她,无畏的穿过崎岖山林,束发的发带在风中肆意撒野,如此的意气风发桀骜不驯,谁会相信这是个女子? 她眼中满是不舍,失落的垂下头,难过的自言,“就算天下好男儿千千万,但天下却也只有一个十五啊。” 再次看去,那不羁的“少年”,早已消失在了连绵不绝的群山之间,或许山之外才是更适合她的地方。 石乔乔想,就算十五不是女子,也不会留在二十八寨吧,蛟龙怎么可能会屈居于井池之中…… 十五行了一段路,忽然停了下来,原来前方竟趴着个人。 她下马,上前将那人翻过来一看,居然是何军师,已经被人割了咽喉,断了气,而且像是已经死很久了。 果然…… 十五对此并不惊讶,漠然起身回到马背上,从他身上跨越了过去,继续向前而去。 司徒流萤依旧没有醒来,躺在床榻上气若游丝,原本苍白的脸色也逐渐发黑。 温玉言在府万分苦恼。 这时阿卓忽然跑过来,激动的说,“王爷,十,十五回来了!” 温玉言连忙起身走出房门,十五站在院子里看着他。 “十五,你……还好吗?”温玉言来到她面前问到,看到她安然无恙心中松了口气。 “该怎么说呢。”十五苦笑,“如果不是我自己想办法,或许早就身首异处了。” “此话怎讲?”温玉言有些紧张。 十五垂眸言,“我被黑市的人追杀至二十八寨,又被二十八寨的人所擒住……” 温玉言吃惊,他没想到,短短几日她竟经历了这么多,处境这么的危险。 “王爷,我一直……在等你来救我……”她等了一日又一日,可惜却连他搜寻自己的消息,都没有听到。 “我,我不知道,你去引开黑市的人了,更不知道你被抓到了二十八寨。”温玉言忙解释,他以为流萤是一个人逃出来的,他以为她在外办什么事,他觉得十五那么聪明,就算迟迟未归,在外不会吃什么亏…… 十五又问,“那王爷为何现在不问问,二十八寨的人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司徒小姐失踪才不够几个时辰,你便急的让全府的人去寻她……” 而她,整整三日未归,他却毫无作为,甚至在知道,她被抓到了山寨里,也不是很担心。 “十五,我……”温玉言欲道。 十五却打断了他的话,说,“其实我明白,您是因为你觉得我很厉害,在外不会有人能够欺负到我,是吗?” 温玉言不可否认的点着头。 “那王爷,可还记得,你我初次相见,我是何模样?” 温玉言一愣,初次见十五时,她遍体鳞伤,缩在马车角落,瑟瑟发抖。 “我……”温玉言顿时语塞。 十五没有笑意的,微微笑了起来,说,“其实您不担心,还有另一个原因对吧,因为我貌丑,所以不论落入何地,都不会出太大问题,倘若是司徒小姐落入山寨,您定会是心急如焚吧……” “不是,十五,我没有这么想过。”温玉言着急的说到。 “王爷,你不用再解释了,我明白的。”十五苦涩的勉强笑着,转身的瞬间,眼眶中的泪,却再也忍不住的掉落了下来,她朝上看了看,咬住下唇深吸一气,努力不让自己带着哭腔,又问,“王爷,我一路舟车劳顿,有些累了,可否去歇歇?” “十五……”温玉言羞愧,低下头道,“好吧。” 十五擦掉眼泪,转身快速的向他行了一礼,然后疾步回了房中。 温玉言走到门边,听到房中细微的抽泣声。 他抬手想敲门,却又不敢,默默的放了下去。 傍晚,温玉言想去找十五谈谈,正好糖豆给十五拿了吃的。 “十五,你过来吃点东西吧?”糖豆把吃食放在了桌面上问她。 十五摇了摇头,说,“我不太想吃,没胃口。” “糖豆。”十五叹了一气,说,“我觉得白日里,我好像太过矫情了。” 她垂下头,后悔的说,“我只是一个命贱婢女,竟妄想得到司徒小姐哪般的待遇,还没有自知之明的去责怪王爷,我真是可笑至极……” 十五自嘲般的笑了笑。 “好了,十五,别想那么多事情了,过来吃点东西吧?”糖豆劝到。 十五盯着桌上的吃食发起了呆,自言自语的喃喃了句,“有点想吃城头的抄手了……” 温玉言听此,看了看外面的鹅毛大雪,随后转身离开了。 到了夜里,十五刚要歇下,房门却被敲响。 糖豆跑去开门,一看居然是温玉言! 十五赶紧从床榻上下来。 “十五。”他唤了一声。 十五犹犹豫豫的走了过去。 “这个给你。”温玉言将手中提的食盒给她。 十五不解,接过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碗抄手。 十五猛然想起刚刚的随口一说,她看着他,脸被寒风吹的泛红,肩头都还落着白雪。 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她还是想起了有句话——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没热水了,我……我去烧个水去。”糖豆编了个蹩脚的理由,赶紧溜之大吉。 瞬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风亦未止。 “对不起。” 两人忽然异口同声的说到,顿时又一起愣住。 半响,温玉言说,“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 “不,我也有错。”十五言,“我明明知道,王爷你因为司徒小姐的事,已经焦头烂额,却还在为你添堵……” “不是的,都是我的错,你没有错的十五。”温玉言有些着急道。 十五扑哧一笑,说,“好了王爷,那这次就当是您错了,不过看在您为我买了抄手的份儿上,我斗胆原谅你了。” 温玉言唇角勾起,目光含着柔光,十五才注意到,他的眼中有很多血丝,看起来甚是疲惫,像是几日没有合过眼了。 “对了王爷,司徒小姐,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吗?”十五问到。 温玉言垂眸,说,“自那日,我将受伤的流萤送回府后,她就一直昏迷不醒,太医郎中都看过,却一个也说不个所以然来。” 是啊,那日,司徒小姐好像中箭了。 十五想起来了。 “不说这些了,你把抄手吃了,凉了不好。”温玉言提醒,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转身离去。 真是个傻子…… 十五看着桌上的抄手,微微一笑,淡淡的,轻云一样,揉在惆怅里。 隔天,十五陪着温玉言,再次去看望司徒流萤,她躺在床榻上,脸色黑的吓人,楚潇然也是一脸的疲惫。 离开府中后,温玉言心力交瘁的蹲在了地上,捂着头难受的说,“我该怎么办,能想的法子都想了……” 十五弯腰拍了拍他的肩,道,“王爷,起来,或许有个人能救司徒小姐。” 温玉言顿时抬头看向她,说,“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十五微微一笑,说,“走吧,我们去找他。” 十五隔着衣物抓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前方奔去。 温玉言跟着她小跑,穿过人群,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冬日的暖阳照在她的身上,发间那一朵小白花,熠熠生辉。 十五带着温玉言一路小跑,来到了一家酒肆前。 “就是这里了。”十五望着酒肆的牌匾笑到。 温玉言有些懵,问,“你是说,能救流萤的人,在这里面?” 十五点头,说,“走吧,我们进去找他。” 说着,她便走了进去,温玉言赶紧跟上。 酒肆中宾客如云,人声鼎沸,划的划拳,吟诗的吟诗,吵的不可开交。 “这,谁才是那个人啊?”温玉言茫然。 十五环顾四周,又跑上二楼,寻了一大圈后,终于目光落在了角落,一老人身上,而那个老人竟然就是天牢中的那人。 “前辈!”十五跑上去叫道。 老人一看到她,赶紧背过身去。 十五又绕到面前,不依不饶的喊着,“前辈?” “什么前辈啊,姑娘你,你认错人了。”老人遮住了脸,回避着她。 十五一下拿开了他的手,使他躲无可躲。 “唉呀。”老人甩开十五的手,尴尬道,“你要干嘛。” 十五道,“前辈,我真不是有意要打扰你,只是眼下有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想请前辈相助,通政司参议的女儿,深受重伤到如今还昏迷不醒,我想请前辈帮我去瞧瞧。” “不帮不帮,我要喝酒。”老人直拒绝着。 “那好吧。”十五叹了一气,起身走到了一边,忽然提高了声音,说,“各位,你们可这位,是何许人也吗?他可是……” “喂!”老人顿时站了起来,一手捂住了她嘴,说,“好好,我帮我帮!你这小娃娃一肚子坏水!” 十五拿下他的手,咧嘴一笑。 温玉言也终于能够开心了一点起来,虽然他不知道这位老人究竟是何来历,但既然十五说他能,那他一定就能。 “劳烦前辈了。”温玉言上前鞠躬行礼道。 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温玉言,捋着胡子点头笑了笑。 温玉言带着他们再次进入了司徒府,可是却遭到了楚潇然的质疑。 “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事情,这个来路不明的怪老头子,能行吗?” 楚潇然不信。 “是是,我确实不行,所以啊,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老人一听就要走。 温玉言赶紧拦住他致歉,“前辈,楚公子也是关心则乱,还请前辈多多海涵。” 说着他又赶紧同楚潇然道,“楚公子,人不可貌相,你不能这么说前辈,如果你想救流萤,就过来道个歉。” 楚潇然看了看身后还昏迷着的流萤,上前向老人诚恳的道了个歉。 第四十二章 剑师 好在老人并不是很计较,说了句让楚潇然走开些,便上前搭手把脉。 “怎么样了?”楚潇然看他把了半天脉,也不说话,心里有些急,一个劲的追问,“你到底行不行?” 老人蹙眉,表情烦躁。 “楚公子,你先在外候着吧。”温玉言见此试图拉开他。 楚潇然甩开了他的手,恼怒道,“我为何要在外候着?流萤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要论我比你更有资格站在这里吧?”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然选择相信前辈,就不应一直干扰前辈。”温玉言说。 楚潇然冷笑一声,道,“什么前辈,我看不过是装模作样的,江湖骗子罢了!” 说着,他便要拽开那老人,却不想竟被老人,反手一掌从房里打了出去。 摔在地上的楚潇然原想起身,但却发现自己居然忽然间无法动弹! “把门关上,吵死了。”老人烦躁道。 温玉言跑去关上了门。 老人继续诊脉,温玉言发现,在这过程中,司徒流萤的脸色,似乎比之前变得好些了。 过了许久,她的发黑的脸色,更是恢复了正常。 难道他诊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治了? 难怪十五说他能够救流萤,果真是个厉害的人…… 看到司徒流萤逐渐变好,温玉言内心激动万分。 半响,终于老人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将司徒流萤的手放了回去。 “前辈,她究竟这是怎么了?”温玉言见此,才谨慎的问向他。 老人道,“没事儿,中毒了而已,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再开些药给她服下,即可痊愈。” “如此甚好。”温玉言终于松了口气,但是还没来得及高兴。 就听老人又说,“不过,我这药,有些麻烦。” “此话怎讲?”温玉言赶紧问。 老人言,“其它副药都是可以在这城中药铺抓的,但是这其中的主药玉清草,倒是很棘手。虽算不得什么珍贵药材,但此草生长之地极为刁钻,喜生于荆棘丛生之中。” 所以,正是因为这种草,不名贵还难得到,所以很少有人会去采,市面上很难可以买到。 “我倒是在这附近的开疾山上,见到过两三株,你们可以去哪寻寻。” 温玉言抱拳行礼,说,“多谢前辈提醒,我即刻前去寻找,只是在我还未归来时,还请前辈定要保住流萤。” “放心吧,吊口气我还是行的,但切记不要太晚,否则届时毒气攻心,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都救不了她了。”老人叮嘱。 温玉言点头,转身就走出了屋外。 “王爷!”十五也赶紧追随而去。 等到了开疾山,十五很意外,这个叫做开疾山的地方,居然连颗树都没有,全部都是纵横交错的棘刺藤条,连地面都荆棘。 “王爷,莫非你要进去?”十五惊愕失色道。 温玉言点头,说,“前辈说了,这里面有玉清草。” “可是这里的荆棘如此茂密,你进去必定会受伤的!”莫说一个人了,就连兔子狗要穿过这些荆棘,更何况雪还那么深,只怕也是难上加难。 温玉言却不在意,轻描淡写道,“无妨。” “不行,您不能进去!”十五赶紧拦在他面前,说,“这么多荆棘,你还要在里面不断搜寻。” 难以想象那得多疼…… “为了几株草,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值得吗?” 温玉言回,“不是为了草,是为了流萤。” “我不要。”十五不肯让开,直言,“您为司徒小姐做这么多,可她又不喜欢你!” “我知道,我没有要她因为这些,而喜欢我。”温玉言苦笑,又执意道,“十五,我心意已决,你且退下。” 十五摇着头,倔强的说,“我不。” “退下!” 温玉言疾言厉色的呵斥了句。 十五这才低下头,不甘的慢慢让开了路。 温玉言从她身边走过,她回首看去,只见他缓缓步入了荆棘丛中,尽管他已经很小心,但那些荆棘,却还是划破了他的衣衫,锋利的刺,刺入他的指尖身躯,衣衫上的血色,越来越多。 可他没有后退,继续往前行。 十五红润了眼眶,她就这样看着她喜欢的人,为了另一个女子将自己弄的伤痕累累,弄得满目疮痍。 可是她能怨恨他吗? 不,她不能。 因为温玉言没有错,他只是太爱那名女子,而那名女子刚好不是她罢了…… 老人走到楚潇然面前,楚潇然还是不死心的挣扎试图站起来,嘴里还不停骂着,“老东西,你对我做了什么,还不快放开我!” 老人摇了摇头,说,“你虽然骨骼尚可,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可惜啊,就是跟你师傅一样,太急,所以总是差一点。” “就凭你也敢议论我师傅,你知道我师傅是何人吗!”楚潇然气愤道。 老人笑了笑,在他身上点了下,楚潇然瞬间就能动了,随后他又丢了张纸给他,一面往屋里走,一面说,“你若想救屋里这小丫头,就赶紧把纸上这些药抓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楚潇然纳闷,思来想去还是流萤的事情比较重要,管他是何人能救流萤便好,他起身虽心有气,但是拿着药方跑去四处抓药。 温玉言徒手扒开眼前的那些棘刺,手上已经满是,被荆棘划出的道道伤痕。 经过千辛万苦的搜寻,他终于找到了几株,随后马上给司徒流萤带了回去。 司徒流萤服下药后,逐渐苏醒了过来。 “流萤!”楚潇然上去握住了她的手,激动万分。 司徒流萤扑入了他怀中,哭着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害怕。” “不怕,我在呢。”楚潇然心疼的搂着她。 门外遍体鳞伤的温玉言,静静的看着,低头苦笑一番,随后默默的转身离开。 “王爷,不同司徒小姐告个别吗?”十五问到。 温玉言摇了摇头。 “那王爷不想告诉司徒小姐,您做的这些吗?”十五不解。 “不想。”温玉言道,“只要她能好,那便是最好的了。” “走吧,十五,我们回家。”温玉言如释重负的说到。 十五却停下脚步,看着他落寞前行的背影,她湿润了双目,看着他的眼中尽是心疼…… “郡主,那位被救活了。”赤林向长孙霏霏禀告到道,“而且那个婢女也回来了。” “这都能救?”长孙霏霏有些意外,但也不是很难以置信,只笑道,“这命倒是挺大的。” “那我们的计划,是不是失败了?”赤林问。 “算是吧。”长孙霏霏闻着粉盒中的香,悠哉悠哉的说,“不过,倒也不是一败涂地,把吴嬷嬷叫来。” “是。”赤林领命,很快就将吴嬷嬷,带到了长孙霏霏面前。 面对长孙霏霏,吴嬷嬷显得很急张拘诸,手指发抖。 长孙霏霏抬眼看她,吩咐道,“你将司徒小姐被黑市,绑架之事的消息传出去,明日之前我要整个天盛的人都知道,如果不能做到,你知道该是什么后果。” “是是,老奴一定办好!”吴嬷嬷赶紧说到。 “行了,下去吧。”长孙霏霏扶着额头撑在了桌面。 吴嬷嬷急忙退下。 “进了二十八寨都不死。”长孙霏霏喃喃自语,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说,“不愧是耍过皇后的人,我越来越感兴趣了……” 夜间,温玉言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起,一边整理书册的十五,道,“十五,那位前辈究竟是何许人也?” 十五停下手头上的活,说,“王爷可听说过天下四师?” “你说的可是刀师、弓师、枪师和剑师?” 十五点头,说,“这四位大师在武术造诣上乃是登峰造极,这其中最为杰出的当是弓师与剑师,弓师白羽尘,博览群书可揣摩人心,擅帝王权术,剑师蓝玄机,擅机关玄术,医术更是一绝,当今这天牢就是出自他之手。” “你是说,那位前辈,就是传闻中的剑师蓝玄机!”温玉言大吃一惊,但是他不懂,“十五是怎么认识蓝大师的?” “之前入天牢的时候,他在我对面关着。”十五笑回。 “他被关着?”温玉言更加迷惑,之前听人说过,朝廷很看重蓝大师,甚至给予他高官厚禄,可是蓝大师都一一拒绝,后来蓝大师就忽然间人间蒸发了,难道是因为被关入天牢了吗? “十五,又怎知他就是蓝大师,是他亲口同你说的?” “倒也不是,是我自己猜的。”十五言,“初遇蓝大师时,我就闻到他的身上,有一股李子酒的味道,而这种酒却是近月望江楼新做的,而且他的鞋上有新泥,天牢地面为石壁所砌,连灰都很少何况是泥,这种种迹象表面,他可以自由出入天牢,而能够自由出入天牢的,这世上除了蓝前辈,我无法再想到第二人。” 而且在给他递东西的时候,她还发现他的掌心上有很厚的茧,那是常年习剑的人才会独有的茧。 “原来如此。”温玉言不由感叹,“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谁能想到,那个看起来甚至有些邋遢的老人,竟是各国抢着也想要的一代宗师。 十五看了看天色,说,“王爷,时辰不早了,我去备些水供王爷梳洗吧?” “好。”温玉言同意。 十五往房门走去,手刚放在门上要拉开。 忽然只听温玉言道了句,“十五!闪开!” 十五还没反应过来,温玉言一个箭步上前,搂过她的肩闪到一边,而一把利刀刚好插入了房门中,持刀的是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快速拔出刀,又朝他们攻去,而他的目标好像只是十五,刀刀致命。 房中烛光剧烈闪烁,凌冽的刀气肆意,十五搬起旁边的凳子朝那人砸去,然后想趁机从房门逃出。 可是飞去的凳子顿时四分五裂,其中一块被那人一脚踢向十五,十五的后背被猛的一击,瞬间扑摔在了地上。 那人不带丝毫犹豫,上前持刀就朝她劈下。 温玉言已经来不及思考,一下从书架中拔出了一把利剑,一步上去横剑一挡。 然后抵着他的刀,逼着他急急后退了几步。 温玉言剑锋一转,向那人下路横向挥剑,那人踩过后面的墙,从他头顶越过。 可刚落地,温玉言的剑也随之而来,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 那人左右抵挡,却还是被剑光晃了眼,温玉言一剑刺中了腹部,他赶紧捂住,破窗而出,逃之夭夭。 见那人逃走,温玉言也没打算追,只是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疑惑究竟是何人要对十五下手。 但十五心中已然明了,不过有件事倒是叫她感到意外。 “原来,王爷会武!”十五惊喜道,她是真没看出,温玉言的剑术如此好,自从入府来,她就从未见他练过。 其实刚刚他的招式,仔细想也算不得精妙上乘,可偏在他手中,却厉害上了几分。 十五好奇问,“不知王爷师从何处?我怎么从未听您说起过?” “我没拜过什么师傅。”温玉言道。 十五不解,“那方才的那些招式……” 温玉言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自小有个怪事,只要见别人使过一次武,那些招式就会莫名其妙的记住,并且永不会遗忘。” 难怪看他方才的招式那么乱,其中有几招还特别眼熟,但是他却又连贯的那么顺畅。 看一遍就会。 “王爷。”十五激动的眼中冒光,直言,“也许,您将是个练武奇才!” “十五,你惯会说笑。”像他那么平庸的人,怎么会跟“奇才”二字搭上边,况且…… 温玉言叹气,“况且,母妃并不让我习武。” “为何?”十五疑惑,有这种天赋,做父母的,应该巴着孩子去学吧。 温玉言说,“母妃讨厌习武之人,而且她不希望我冒尖露头,她只希望我能够淡云流水的,度过此生。” 十五低眸陷入了沉思…… 第四十三章 教习 黑衣人捂着伤口一路跑进了凤乾宫中。 “你说什么?刺杀失败了?”贤仁顿时将手中杯盏砸在了地上,愤怒的斥道,“废物!” “属下本来就要得手的,可是却被永安王给阻止了,他还伤了属下。”黑衣人捂着伤口忍着疼痛说到。 贤仁诧异,质疑,“温玉言那废物能伤了你?” “永安王确实是伤了属下,他会武,而且剑术不在属下之下,娘娘,属下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分毫!” 贤仁意外,冷笑一声,言,“想不到,温玉言那东西,倒真是深藏不露,竟瞒得如此只深,我竟一点也不知。” 说着她又瞥了眼地上的人,动了动身子往后轻靠在了椅背上,不紧不慢的说,“你已经连续败了三次,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 跪在地上的人,一怔,然后颤抖的拔出了腰间的刀,顷刻便刺穿了自己的身体,倒在了地上,血从嘴里溢出。 旁边看着的赤林,看着地上人的模样,不由暗自蜷缩起了手指。 这,就是凤乾宫的生存法则,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堂上这位,被世人称为活佛女菩的走狗,不能忤逆不能反抗,命如草芥…… 他缓缓看向身边的长孙霏霏,皇后贤仁很早前就暗自培养了一批死侍,还是薛罡一手操办,这些死侍都是在很小的时候,以各种原因入了薛罡的手,但他们都有个共同点,不会再有家,不会再有亲人,甚至连曾经的姓名,也不再拥有。 开始初选的人有很多,大抵百十来名,可后来经过严酷和极端的非人折磨后,真正送到贤仁面前的仅仅二十名,其余的人要么早就死在了折磨中,要么后来被一起屠杀。 初遇长孙霏霏的时候,他已经连续失败了三次任务,即将要被处死,而那天刚好皇后娘娘许诺长孙霏霏,可以给她一个死侍,于是她便选了他,才让他没有沦落到眼前这种下场。 那时,他十九,她八岁,站在他面前时,头才到他的腰处。 她指着他,带着稚嫩的口吻,说,“你,跟我走吧,从此往后,守护我!” “赤林,领命。” 他带着浑身的伤,单膝跪于她的面前,抱拳郑重的说到,抬头仰望于她。 她负手而立,微微含笑,比盛夏的阳光,更加耀眼和炙热…… 司徒流萤被绑架的事,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们对此是议论纷纷。 “你听说没,司徒府的大小姐,被拐到过黑市。” 几个大婶坐在一起说叨着。 其中一个立刻嫌弃的说,“哎呦,那黑市是个什么地方,女子进去能完好的出来吗?” “不管能不能完好的出来,是我入过那种地方,干脆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是我,我都不敢要那种儿媳,简直是侮辱门楣。” “我做什么了?”司徒流萤忽然出现,怒不可遏的说,“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我怎么就侮辱门楣了!” 几个大婶赶紧起身,嘟嘟囔囔的走了,眼中还带着深深的鄙夷。 而这些言论,司徒流萤已经,听到不下二十多次。 她心中又气又难受,恨不得撕烂她们的嘴,可是悠悠众口又如何堵住。 “小姐,我们回去吧。”小萝劝着她。 司徒流萤回府后不久,宫中忽然来人,皇后娘娘竟召她入宫。 虽然她不想去,可却难推脱,只能不情不愿的登上了皇宫的马车。 凤乾宫中。 “你的事情,本宫都听人说了。”贤仁和蔼的宽慰她说,“本宫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所以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你不必挂在心上。” 司徒流萤点了点头。 这时一直候在旁边的嬷嬷走到了她跟前,贤仁又道,“这位,是宫中最好的教习嬷嬷,你呢就暂时不要回府,留在凤乾宫学学规矩吧。” “学规矩?”司徒流萤不解。 贤仁含沙射影般的说,“之前本宫对你的言行举止略有耳闻,这丞相府不是什么一般人家,它代表的也是皇家的颜面,本宫也是为了皇家颜面着想,所以委屈你好好学几天。” “娘娘放心,老奴定好好教导司徒小姐。”周嬷嬷笑言。 司徒流萤生硬一笑,说,“此事我想知会一声家中人。” “小姐不必了,老奴早已遣人去告知了大人和夫人,想必现在他们也是知道了的,还请姑娘现随老奴,前往住处安顿片刻吧。” 司徒流萤无话可说,只是起身行礼,不甘心的说,“谢娘娘。” 出门时,正巧遇上了长孙霏霏,两人互行了个礼,然后长孙霏霏便走了进去,只是在此前她的笑容,却叫司徒流萤感觉像是在得意什么,满是挑衅…… 到了住处后,周嬷嬷便道,“这些日就由老奴来教姑娘各种礼仪,老奴定会竭尽全力让姑娘改掉过往的陋习,成为真正的大家闺秀。” 司徒流萤不语,心中想,曾经的那些怎么就成陋习了?难道非要拘着束着,对人唯命是从,没有任何自己的想法,那样才算是大家闺秀吗?可这样,她倒觉得像个木头。 “请姑娘佩戴好这些首饰。”周嬷嬷指了指桌面。 司徒流萤看了眼,桌面上摆着各种步摇头簪。 “我不喜欢佩戴这些东西。”司徒流萤道,“规矩跟这些东西也搭不上边吧,况且也不是要参与什么重要的宴席,见什么重要的人,何必要如此盛装?” “皇后娘娘难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周嬷嬷冷笑一声,道,“你在凤乾宫不仅要见皇后娘娘,更是可能要面圣的,难道姑娘觉得陛下也是不重要的?” “我没有!”司徒流萤当即否决。 周嬷嬷那起桌上的一支步摇,说,“而且姑娘不会是认为,这些簪花步摇仅仅只是为了装饰吗?” 难道不是吗? 司徒流萤心中腹诽,这些东西不就是女子用来打扮自己,使得自己变得更好看的吗? 周嬷嬷把步摇插入了她的发间,又说,“劳请姑娘在这房中走上一圈。” 司徒流萤照她说的走了走,然后回到她面前。 周嬷嬷又言,“请姑娘摘下步摇。” 司徒流萤有些不耐烦的去摘,却发现步摇缠在头发上了,怎么弄都弄不下来,扯的她头皮生痛。 “我就说我不戴这东西了!”司徒流萤气愤道。 “姑娘可知,为何步摇会缠于发间吗?”周嬷嬷道,“因为您走的太快,步调太急,步摇剧烈摇晃,因此缠了青丝。” 说着她拿起另一支步摇插入了自己的发间,然后便走边说,“女子步行,应慢且缓,不可急行,发间步摇微晃,这般才不会缠于发丝,也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端庄模样。” 周嬷嬷轻轻松松的取下了头上步摇,放回了桌面上。 原来步摇竟还有这样的作用,司徒流萤还真的单纯以为,那只是取悦女子的物品,可现在看来,这不过是对于女子的另一种约束罢了。 “还请姑娘照着奴,方才的样子走一遍。”周嬷嬷将步摇插入她的发间。 司徒流萤走了几步,结果周嬷嬷忽然就拿竹条抽在了她的身上,并骂到,“步子要小!” “大胆!”小萝当即护着司徒流萤呵斥,“你居然敢打我家小姐!” 周嬷嬷冷笑一声,道,“你算什么东西?姑娘还没说话,你一个贱婢还敢插嘴?” “姑娘。”周嬷嬷对司徒流萤有恃无恐道,“实不相瞒,老奴乃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姑姑,当朝从二品巡抚,乃是老奴的长子,今日就算是司徒大人在此,也得给老奴三分薄面。” “来人啊!”周嬷嬷命到,“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以下犯上的贱婢,拖出去张嘴五十!” “嬷嬷不要!”司徒流萤赶紧抱住小萝,向周嬷嬷求情。 周嬷嬷冷言,“姑娘,这奴才就得有奴才的样子,您就是因为太宠这奴才,才叫她如此胆大妄为!” “嬷嬷,她只是一时护我心切,还请嬷嬷高抬贵手,饶了她这一次,我定好好学礼仪。”司徒流萤求着她。 周嬷嬷叹了一气,言,“也罢,就念这见必须护主心切,但也请姑娘好好遵守诺言,学好礼仪。” “是。”司徒流萤不甘的屈服。 街上流言四起,久而久之也就传入了温玉言的耳中。 “到底是谁将此事说出去的?”温玉言百思不得其解,流萤病重时司徒家都没有张贴告示寻医,就担心她闺誉受损,这些事也是封过口的,可惜怎么还是传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是谁。”十五分析,“但我们至少知道,这次的绑架并非是寻常的绑架,或许是有人刻意为之。” “你是说,有人要对付流萤?”温玉言想不明白,“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多半是为了楚公子。”十五的心中多多少少已经猜到了是何人,那个人果然非等闲之辈…… 司徒流萤大病初愈不久,却每日都在习繁琐的礼仪,连休息时周嬷嬷都是极为苛刻,她已是身心疲惫。 她垂头丧气的走在院中,却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走近声音一看果真是楚潇然! 此刻的楚潇然正同长孙霏霏一处,二人在凉亭中有说有笑。 司徒流萤看的刺眼无比,她在这里受尽委屈,可是她的未婚夫婿却在同别的女子谈笑风生,对她不闻不问。 “小姐,是姑,姑爷……”小萝诧异,紧张的看向司徒流萤。 司徒流萤攥着拳心,扭头就走了,小萝赶紧跟上。 长孙霏霏瞥见远处,那离开的身影,满意一笑。 “郡主,这次,多谢你带我入凤乾宫,否则我真不知该怎样才能进来。”楚潇然致谢。 长孙霏霏温柔的笑言,“楚公子客气了,相识一场这些忙,何足挂齿,趁皇后娘娘歇息了,您快些去寻司徒姑娘吧,我在此处等您。” “好,多谢。”楚潇然再次感谢,然后赶紧前去找司徒流萤。 “姑娘!”小萝忽开心的跑来,但一见周嬷嬷赶紧收敛笑容,规矩的福了个身,说,“姑,楚公子来了……” 司徒流萤一听他的名字,就想起刚刚到事情。 “去告诉他,我没空见。”司徒流萤不悦的说到。 “啊?这……” 周嬷嬷笑了笑言,“姑娘做的很对,虽然你二人已有婚约,但未过门前,确实还是少见为妙。” “听不懂姑娘话吗?还不快去复命!”周嬷嬷呵斥道。 小萝只好回去回绝楚潇然。 “她不愿见我?”楚潇然诧异,想着这丫头又怎么了? 他叹了声气,又担心的问,“她现在如何了?还好吗?” 小萝不敢说,只能对他摇了摇头。 楚潇然见此也是心照不宣了,其实就算不问他也知道,她定过的不好,一个自由洒脱惯了的人,在这满是繁文缛节的深宫中,能够好到哪里去。 可是他却无能为力,总不能忤逆皇后娘娘,将她强行带走,若皇后娘娘将此事大做文章,连累的怕是两家人的性命。 “替我照顾好她。”楚潇然难受道。 小萝点了点头。 后来,司徒流萤被困了好些日,皇后娘娘才放她回府,还没来得及去歇息,楚夫人便来看望她。 两人客套的说了几句后,楚夫人就忽然试探性的问,“你被抓入黑市,那些人没对你做什么吧?” 司徒流萤怔了下,回,“没有。” “那可否让我瞧瞧你的手臂?” 司徒流萤缓缓拉起了袖角,楚夫人看到她手臂上,那颗鲜艳的守宫砂,像是松了口气,又话外有话的说,“往后还是不要乱出门了,女子尤其是即将要许人家的女子,应好好待在闺阁之中,莫要再出去招惹是非。” “嗯。”司徒流萤沉闷的回了句。 等楚夫人走后,司徒流萤起身走到铜镜的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眶逐渐湿润,一滴滴泪从脸颊滑落。 “为什么……”她委屈又气愤的自言,“为什么,明明被绑架的是我,明明受伤的是我,可最后所有人都要来责怪我,而不是去谴责那些绑架的人?” 她做错了什么?司徒流萤想不到,所有人都说她做错了,可是她当时只是可怜那个老人,想要送她回家而已啊…… 第四十四章 泪痣 温玉言下朝后,照旧同他人无话可说,自顾自的入了马车,然后打道回府。 行到街道时,他忽然听到一声嘈杂之声,掀开车帘一瞧,竟看到了蓝玄机。 只见他蹲在路边,苦大仇深的看着面前,酒坛的碎片。 温玉言下了马车,走到他身边,高兴的唤了句,“前辈!” 蓝玄机抬头一瞧,眼前人周身竟发着光芒,耀眼的他无法直视。 他眯着眼前站了起来,才明白哪里有什么光芒,只是他逆光而立罢了。 “前辈还记得我吗?上次求您帮忙的那一个。”温玉言见他瞧着自己一言不发,还以为人家把他忘了,介绍到。 蓝玄机笑了笑说,“你,我当然记得,永安王嘛。” “你找我作甚?”蓝玄机问,又担心谨慎的说,“不会又要找我帮忙吧!” 温玉言摇了摇头,说,“我只想就之前的事情向您道声谢。” 之前,他走到很早,以至于他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此事温玉言一直耿耿于怀,也曾托十五寻过他。 可是前辈高深莫测,踪迹难寻。 “你要谢我啊?”蓝玄机神神秘秘的说,“那我托你办件事,你办不办?”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兰君义不容辞。”温玉言一口答应。 蓝玄机一手勾住了他的肩,伸手到脸前,大拇指搓着食指,直问,“带银两了没?” 温玉言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走!喝酒去!”蓝玄机高兴的大笑几声。 “啊?” 温玉言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蓝玄机拽上了酒楼。 “小二,来几坛烈酒来!” 蓝玄机直呼着,很快几坛酒便被搬了过来,温玉言很识趣的主动付银子。 “小娃娃,让你破费了。”蓝玄机笑道。 温玉言说,“前辈哪里话,您帮了我如此大忙,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蓝玄机迫不及待开封了一坛酒,然后给温玉言倒上一碗,示意他喝。 温玉言看他如此兴致勃勃,未免扫了他的兴致,便端起一饮而尽。 “好酒量,你这小娃娃,看着弱不禁风,倒真是深藏不露啊!”蓝玄机眉开眼笑夸着他。 温玉言谦逊一笑。 十五发现,今日的温玉言回来的,似乎比寻常要晚很多,都已经是傍晚,天暗沉了下来,也不见他归来。 心中不由有些担心起来,于是她便出门打算看看,未想才走到府门的门口,就看到阿卓扶着温玉言从外走了进来。 “王爷?”十五上前,迎面便闻到了一股酒味,“王爷这是饮酒了?” 十五纳闷,温玉言平日里都不饮酒的,怎么眼下居然喝的酩酊大醉。 阿卓解释,“都是那个什么前辈,非拉着王爷喝酒,喝了好几坛。” “好几坛!”十五吃惊,心中想,难怪他喝成这样了。 “十五十五,快帮我扶住王爷。”阿卓将烂醉如泥的温玉言,丢给了十五。 阿卓气喘吁吁的说,“十五,你把王爷送到房中去吧,我太渴先去喝个水去!” 说着,阿卓揉着拔干的嗓子,就往厨房跑去。 “唉!阿卓大人!”十五支撑着温玉言,有些欲哭无泪,别看温玉言清瘦,可重量倒是一点也不轻,阿卓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温玉言皱起了眉头,呢喃着,“头好痛。” “王爷,我送你回房歇息吧。”十五见他难受的模样,于心不忍,艰难的扶着他往房中走。 两个人跌跌撞撞的终于走入了房中,眼看就要走到床边放下他时,哪成想温玉言的脚忽然绊住了十五的脚,天旋地转间两人齐齐摔在了床榻上。 后脑勺磕在了被褥上,温玉言修长的身躯压着她,而他的唇在那一瞬间,撞上了十五的脸,虽然隔着面纱,但那温热的触感,叫十五顿时一愣。 半醉半醒的温玉言,看着自己身下呆滞的十五,温柔的勾唇一笑,让人忽有种深在浮世,却有皓月当空,清风徐徐之感。 他的眼神很迷离,像是蒙上了一层镜前水雾,常抚琴的指尖轻轻的,落在了她的眼角下,醉醺醺的说,“十五的眼角有颗痣,我听人说这好像,叫泪痣……” 说着他的脸又离她更近了些,十五呼吸一滞,心飞速的狂跳着,手不由攥紧了自己的衣裙。 那张如玉般白净无瑕的脸,眼下是如此的近在咫尺,近的她都不敢呼吸。 温玉言浑然不知身下人,此刻是何种心境,只是专心致志的用指腹描绘着她的双眸,含笑着喃喃,“十五的眼睛,真的好好看,是天盛任何女子,都无法媲美的。” “王爷……”十五避开他的手,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推着他的肩,说,“你先让让。” 结果,她推了半天,不仅没推开他,他的整个身体,还彻底压在了她的身上。 “王爷?”十五叫唤他,他没有丝毫反应。 扭头一看,只见他闭着双眼,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怎样。 而这时阿卓终于回来,看到这一幕是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说,“你,你们……” “阿卓大人,你别误会,快帮我把王爷挪开。”十五仿佛看到救星一般。 “哦。”阿卓上前想搬开温玉言。 那晓得温玉言竟然搂着十五不撒手,力气还挺大任凭阿卓掰了半天,都没能掰开。 费力好些力,阿卓无奈叹了一气,对十五道,“那个,十五啊,我看要不,你就……先这么将就一晚?” “阿卓大人,你开什么玩笑!”十五错愕。 阿卓嬉皮笑脸言,“这,王爷力气太大了,根本弄不动他,你看天色也晚了,你好好歇息,我也去歇息了啊。” “喂!阿卓大人!你别走啊!”看到他要溜,十五急忙着急的喊道,可是阿卓却溜的那叫一个快,还顺手关了门。 这个阿卓,每次出卖她,比谁都快。 十五内心欲哭无泪,她又试着挣扎了几下,结果温玉言抱的更紧了,他的脸埋在她的脖子里,温热的气息洒在皮肤上,痒的她缩脖子,用手推他的脸,结果他的唇便碰到了她的掌心。 十五又如烫手一般,当即收回了手。 看来一时间是真脱不了身了,十五无望的看着床榻顶。 她只能静静的等着,等着他睡熟看能不能拿开他的手。 可她等了好久好久,等到床头蜡烛燃尽,他依旧紧搂着,而她越发觉得眼皮沉重,眼睛一开一合,动作越来越缓慢,最后便再也没睁开了…… 袅袅的夜雾渐渐升腾而起,外面大雪纷飞,在树木花草间悠然飘荡,舒卷间,早已悄然弥漫一方庭院,房内一片幽静,香炉紫烟宛如飘絮,徐徐萦绕。 一夜过后,外头的雪又厚了一层,整个世间更加静寂无声,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 十五被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粉黄色的帐幔。 楞了片刻,她才想起,现在自己是在温玉言的床榻上! 十五扭头一看,他还深深睡着,但是手已经松开了她,她心中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没醒,否则四目相对,那得多尴尬。 她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但还是惊着了温玉言,十五赶紧做贼似的紧张看向他,好在他并没有醒,只是抬腿搭在了十五的身上。 十五将他的腿搬开,爬下了床榻,然后轻手轻脚的溜出了房间。 走出去不远,她便遇上了阿卓。 阿卓看她衣衫不整的样子,贼眉鼠眼的问,“十五,昨夜歇的好吗?” “你说呢!”十五白了他一眼,气呼呼道,“阿卓大人,你能不能少出卖我一点!” “哎呀,对不起,下次不会了。”阿卓见她生了气,忙嬉皮笑脸的赔礼道歉。 “你上次也是这般说的!”十五抡起拳头就要揍阿卓。 阿卓忙四处躲,喊着,“十五十五,你冷静点啊!” 二人的闹声,把床榻上的温玉言给吵醒了,他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单手撑着额头,感觉头是又昏又沉。 十五一把薅住了阿卓,刚要掐他脖子,温玉言忽然打开了房门。 “王爷?”十五赶紧转身看向他。 阿卓忙跑到温玉言身边告状,“王爷救命,十五她要杀我。” “没有没有。”十五立刻摇手,皮笑肉不笑的解释,“我就是跟阿卓大人,闹着玩儿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温玉言开口问。 十五回,“巳时了王爷。” 巳时…… 温玉言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好在今日不用上朝。 “王爷,您昨夜歇的好吗?”阿卓又不怕事大的问到。 “昨夜?”温玉言揉了揉眉心,说,“昨日喝的有些多,后面的事都不太记得了。” “怎么,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温玉言觉得他话中有话,疑惑的问。 阿卓坏笑道,“昨夜您一直……” “阿卓大人!”十五忽然出声喊了他一声。 把温玉言都吓的一激灵。 她上前一把捂住了阿卓的嘴,勒住他的脖子一面往别处拖行,一边笑盈盈对温玉言说,“王爷你刚起,我和阿卓大人,去为您备水洗漱吧。” “唔唔唔!” 阿卓朝温玉言招手求救,可惜温玉不懂他的意思,还以为他们还是在闹,无奈的摇头一笑…… 转眼到了太子生辰,温慎言在东宫,办了宴席,盛请各家公子。 温玉言没想到自己,竟破天荒收到了请柬,他本不喜这宴,却又推脱不了,只因赠帖之人特意嘱咐,他必须要前去。 于是他只能带着十五前去赴宴,到了宴席跟想象中的一样,云衫侍女,频倾寿酒,加意动笙簧,人人相互吹捧,明里暗里攀比炫耀。 温玉言安静的坐在宴席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宴席中有人忽然建议,想要观摩一番太子的书房。 温慎言同意,带着他们前往书房,观看各种稀有的字帖书画。 他还向众人展示了一把他的书法,观看的各家公子连连赞扬着,“太子殿下的字,可真是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叫我等是大为观止,自叹不如啊。” 一旁看着的十五,心中不屑一笑,想着他们是没见过温玉言的字,观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夸,笔迹流水行云,有骨力而字画微瘦,若霜林无叶,瀑水进飞,那才当一个绝字。 温玉言默默看着,忽然一阵风拂过鼻前,他忽然皱了下眉,看了看四周…… “二弟。”温慎言忽然叫他,笑言,“那次宴上,与二弟的马球赛,打的那叫一个意犹未尽,只可惜眼下校场积雪,否则还真想与二弟再来比一次。” 其中一人忽然会意,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比不了马球,我们也可比其他的啊。” “对对。”其他人附议,“要不比一场箭术如何?” “二弟,觉得意下如何?”温慎言相问。 温玉言启唇欲说,可人群就有人言,“今日是殿下生辰,王爷肯定不会扫了您的兴致的,对吧王爷?” 一句话,直接被温玉言想要回绝的话,堵死在了喉间。 可是他一点也不会箭,如何去比? 温玉言为难。 十五福了个身,开口道,“王爷自然不会,只是前些日我家王爷,受了风寒身子乏力,恐不能让殿下尽兴,殿下若不嫌弃,就由奴婢代王爷同你比一场如何?” “你?”温慎言不屑一笑,道,“你确定?” 皇城人都知道,在世家公子中,温慎言的箭术乃是第一。 “我确定。”十五点头。 “要不这样如何。”齐家公子提议,“我们加点赌注,这样会更有趣些,这输的人,就去扫马厩如何?” 温慎言当即同意,“可以。” “所以,二弟,你要她替你吗?”温慎言问向温玉言。 温玉言看了眼十五,不假思索点头。 于是所有人都离开了书房,往东宫靶场而去。 靶场虽无积雪,可寒风阵阵,吹得树枝摇曳。 “这次我打赌,永安王要去扫马厩了。” “居然敢派一个丫头去和太子比,皇城谁不知道太子殿下的箭术,连男子都不敢轻易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围观的人一个个议论纷纷,嘲讽满满。 温慎言一次那了五支箭,全都架在了弓上,他看了眼十五不屑一笑,松弦瞬间箭飞逝而去,五支箭全都齐齐中了靶心。 “好!”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赞呼。 第四十五章 对弈 温慎言看向十五和温玉言,得意的挑衅一笑。 围观的人纷纷说道: “这不用比了吧,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吗?” “就是,直接去扫吧,不然只怕会更丢人。” 温玉言不语,十五也不理会,走到了中间,同样取出五支箭。 齐家公子连连夸赞着,“太子殿下不亏是我朝第一神箭手,难怪漠北那叱咤风云的镇国将军,都成了您的手下败将,某些人啊,怎么事到如今,还要自取其辱呢?” 十五转身看向了那齐公子,原本还笑容满面的齐公子,不知不觉就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因为不知为何,他感觉那个婢女的眼神,盯的他心中直发毛。 而此时十五更是做出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竟然徒手折了箭头,五个箭头掉落在地。 “你这是何意?”温慎言诧异到。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说,“这婢女怕不是被吓疯了吧?” 十五依旧未语,将那只剩下箭身的五支箭,缓缓搁在了弓上。 “你要这样射箭?!”温慎言大吃一惊。 齐家公子嘲讽笑道,“就你这样,怕是连靶都上不去吧。” 然而不巧的是,这时又刮起了大风,明眼人都看出得出,这下更加劣势。 但温玉言倒是平静,因为对他而言,就算败了,去扫马厩也无妨,最重要的是,他信她。 “太子殿下。”十五瞄准了五个靶,缓缓拉开弓,寒风吹着她的面纱,像湖面一般泛起波浪,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勾唇一笑,掷地有声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嗖”的一声五箭齐发,顷刻间,箭发如超电掣风驰般,飞逝而去,砰砰中了靶心。 一干人等顿时震惊,一个个目瞪口呆。 齐家公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但它真的就是插在靶心处的。 “这……这怎么可能?”没有箭头,而且靶心还被占着,怎么就能…… 齐家公子跑上前一看,才发现她的箭居然把温慎言之前的箭,直接给击碎了! 众人走近一瞧,发现就算十五的箭没有箭头,入靶也入了箭身的三分之一。 谁也想不到,如此叫人叹为观止的箭术,竟是一个样貌丑陋,年纪轻轻的女子所为。 温慎言觉得自己颜面扫地。 偏还有不知死活的人问出,“这,该算谁赢?” 温慎言眼神危险的看向齐家公子,齐家公子僵硬的笑着,额头却直冒汗。 “按理说,应该是永安王胜了吧……”其他人议论着。 十五笑言,“射箭比的是准头,奴婢同太子殿下,都中了靶心,因而这场对弈依奴婢之见,应算平局,谁都未赢,谁也未输。” “对对,平局平局。”齐家公子赶紧搭话,又忙转移注意力说,“风大了风大了,这赛也比完,我们还是赶紧回堂,稍作歇息吧,想必太子殿下也累了。” “不错,孤累了,尔等自便吧。”温慎言愤怒的将手中弓一丢,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齐家公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十五回头看向温玉言,方才那直击人心的戾气,却顿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光。 温玉言立在风中,白色的发带拍打着他的脸颊,他注视着她,栗色的长发被吹起,在脸庞前飘动,然后她踏过天盛的风雪,缓缓向他而来…… 马车中温玉言和十五面面坐着,十五见他自离开东宫,便一直眉头紧锁,忍不住开口问,“王爷,你……是有何心事吗?为何一直愁眉不展?” “没事。”温玉言回过神,笑了笑,说,“想不到,你的箭术如此出神入化,如果弓师不是男子,我都要认为你就是那传闻中的弓师。” “王爷可别这样说,若是被旁人听去,只怕奴婢要遭人嘲笑了,奴婢如此拙劣的箭术岂可与弓师相论,不过……”十五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俏皮的悄悄说,“你可以偷偷夸我。” 温玉言顿时被她逗笑。 十五看了看窗外的雪,不由说,“司徒小姐的婚期好像要近了。” “嗯。”温玉言眼中失落。 十五沉默了片刻,又试探性的问,“王爷,您甘心就这样把司徒小姐,让给楚公子吗?” “没有什么让与不让,流萤本就不属于我。”温玉言垂眸盯,着自己手中的暖炉,黯然的说,“楚潇然能说会道,又有武艺傍身,是皇城公子中的佼佼者,流萤选择他,情理之中。” “可王爷也不差,为何您总是要妄自菲薄?而且您从来都不会,去争取自己的所爱,总是将它们拱手相让。”十五长叹了一气,十分认真又真诚的告诉他,“王爷,一味的忍让,是不会让你过得更好,它只会让你失去的更多,你应该去追寻自己所要的,君子理应以自强不息!” 温玉言眼色复杂的对上十五真挚的目光。 忽然间,马车朝温玉言哪边偏了下,十五猝不及防摔了过去,顿时扑入了温玉言的怀里。 温玉言下意识一手扶住了她的腰肢,一手搂住了她的肩。 而十五差一点就亲上了温玉言,好在她眼疾手快的双手撑在了他肩上。 温玉言仰着头,十五低着头,呆呆的注视彼此。 这一刻,好像世间万物都停了下来,连马车外,熙熙攘攘的嘈杂之声也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不知是谁的兵荒马乱…… “王爷!” 马夫的一声呼唤,让十五犹如醍醐灌顶,赶紧往后一退,后脑勺又撞上了车身,疼的她直揉。 “方才轮子滚到坑里去了,您二位没事吧?”马夫掀开车帘,询问到。 十五干咳了一声,说,“无妨。” 马夫点点头,放下车帘,放心的继续赶车。 车中一片静寂,气氛不由尴尬了起来,十五眼神飘忽了半天,才敢偷偷去看温玉言,想不到却正好,又同他目光相撞。 十五急忙用手,装模作样的扇了扇风,结结巴巴道,“有,有点热啊,我,我出去,吹吹。” 说着,她逃跑似的掀开车帘,坐在了外面。 车帘上倒映着她的背影,温玉言的目光往下,落在了倒影上的腰上,手指微微动了动,又马上蜷缩了起来,然后他当即挪开目光,耳尖却悄然泛起了一抹桃色…… 夜幕降临,温玉言躺在床榻上,盯着榻顶发了呆,十五一席话仍然萦绕于心头,一个字一个字的敲打着他的每一缕思绪。 自己所要的…… 温玉言内心被十五之言所撼动。 母亲要他做个无欲无求的人,可是他是个男子,而且还正处于意气风发的年纪,他怎么可能无所求,他也渴望被人重视,渴望建功立业,至少能够像楚潇然或温慎言哪般,昂首阔步的行走在这皇城。 或许母妃说的是对的,可是比起那碌碌无为的淡云流水,其实他的内心更加向往风光无限。 可是没有人觉得,他能够拥有这样的人生,也没有人告诉他,他可以拥有这样的人生。 除了十五…… 不过话说回来,温玉言觉得今日的十五,有些反常,平日里在外她都是装傻充愣,可今日却一反常态的大显身手,有点不像她的作风,莫非是齐家公子嘲讽之言惹怒了她? 应该是这般,可如此沉不住气,也不像十五,不过十五虽然平日里沉稳老成,但终究是年纪尚轻总会有压不住气性的时候,如此他倒觉得这样的十五更加真实了些。 温玉言有些困了,扯过被褥盖在身上打算入眠,只是抓着被褥他想起了那日的醉酒,忽然依稀想起夜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又软又香,还暖暖的。 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被褥,只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会是什么? 温玉言纳了闷儿。 白日里,温玉言坐于桌边阅书,十五拿着鸡毛掸子在房中打扫着,整理书架时,她忽然发现了两个青白色的陶瓷罐子,上面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十五将罐子拿出,打开一看,原来是两罐棋子。 “王爷,会棋?”十五意外的问向温玉言。 温玉言看向她,言,“学过一些。” “那为何平日里,我都未见王爷下?” 温玉言叹气,道,“一个人的棋局,难免单调了些。” “王爷,我可以陪你下啊!” 温玉言惊喜,“你也会棋?” “我七岁习棋,虽算不得精湛,但与人对弈还尚可。”十五有些小骄傲的说到,又跑到他跟前,言,“要不我们来一局?” “好啊。”温玉言欣然同意,其实他很喜欢棋,只是这么些年没有人陪他下过,会的不肯陪,肯陪的不会,如今有人相伴,自然是再好不过。 他兴致勃勃的取出了棋盘,十五在他对面坐了下去。 然后十五让温玉言先选棋,温玉言抬手选了白子,十五便拿了黑子,刚好她平日里也惯用黑子。 十五用食指和中指夹出一子,放在了最有利的位置,温玉言紧随其后落子。 温玉言的棋术比十五想象中的要高,而十五的实力也同样叫温玉言感到吃力,然后便败给了十五。 “王爷,承让了。”十五笑言。 温玉言看着眼前此局,她先用虚棋一步步引诱他深入,最后打的他措手不及,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钦佩。 “十五此局甚好!”温玉言心悦诚服,又意犹未尽的说,“再来再来!” 于是二人开始了第二局,两人全神贯注比之前更加认真。 落棋间,十五忽言,“我偶想起,儿时承蒙先生教导,落子无悔,人生如棋,覆水难收,人生关键的选择上,一定要谋定而后行。” “是啊,名利似纸张张轻,世事如棋局局新。”温玉言也不由感叹。 两人互相见招拆招,不知不觉棋都落满了整个棋盘,十五一时大意,中了温玉言的计,于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再来吧。”温玉言兴致勃勃道,已经很久没有人,同他如此畅快淋漓的对弈了。 十五点头,于是便又开始了第三局。 期间,十五好奇问,“王爷为何不喜选黑子?黑子可是有抢占先机之优势。” “白棋进可先观黑棋之走向,退可多一子以绝地反击。”温玉言道。 十五一愣,觉得言之有理,这点她倒是从未想过。 “看来王爷真的很懂棋。”十五赞言。 温玉言笑了笑,说,“倒也不是我懂,是前些日同蓝前辈对弈时,前辈所言,我不过是活学活用罢了。” 那也很厉害了,十五心中想到,大抵是因为,温玉言是除了先生外,第一个在棋术上赢了她的男子。 十五想,温玉言绝非池中之物,或许在将来某一天,他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二人也不知道下了多少局,只觉得越下越得趣,一面对决一面互相交流着棋术,温玉言和十五共同的话语,也愈发的多。 可就在十五心中喜悦之时,阿卓忽然过来说,“王爷,流,流萤姑娘来了……” “流萤来了?!”温玉言顿时大喜过望,刚起身却不慎碰倒了桌面,棋子纷纷洒落在地,他也来不及顾忌,直接跑出了房外,留下那一地的棋子和一个她。 十五见他远去的背影,眼中喜悦渐失,涌起失落,她缓缓蹲下,将地上的棋子一颗颗的捡起来,每一颗都捡的沉重无比。 岁月如棋盘,光阴是棋子,明日如空山烟雨,不可预知,最终的结果,要涉过千江水月,方能抵达,她以为守住棋子,就可以看清人间黑白,能掌握住世事命运,却不知,山高水长,走过的每一条路,叫不归。 对他而言,自己或许便如同这棋一般,再怎么让他开心,也终究比不过那个总叫他难过的司徒流萤…… 待温玉言再次回到书房时,十五却不知所踪,只剩下两罐已经装好的棋子在桌面。 温玉言想,十五应该是去忙别的事去了,也没太在意。 直到傍晚温玉言才后知后觉,十五好像没有在府中。 “阿卓,你可见过十五?”温玉言问到。 阿卓回,“十五好像出门了。” “这样啊。”温玉言点头,便向阿卓扬了下手,说“那你下去吧。” 她果然是去忙别的事去了。 温玉言心中想到,然后继续阅书,可他又不由想到,白日里的流萤似乎并不是很开心。 第四十六章 君臣 正出神时,房门忽然打开,只见十五倒了进来,躺在了地上。 “十五?”温玉言放下书,疾步上前,在她身边蹲下,紧张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王爷……”十五看向他,有些憨傻的笑了笑,然后抓着门从地上爬起来,另一只手里还拎着酒坛,一身的浓烈酒味。 温玉言也站了起来,诧异道,“你出府这么久,是去喝酒了?” 虽然这也没什么,但十五是向来滴酒不沾的人,这次居然自己跑出去喝酒,叫他很意外。 十五步态不稳的向他走近,可刚迈出一步就又要摔下去,好在温玉言当即拉住了她。 “王爷。”十五摇摇晃晃的站着,对他说,“你能不能,不要再心悦流萤姑娘了啊?” “她总是让你那么难过。”十五心疼无比的说到,又拍着自己的胸膛道,“心悦我吧?我不会让你难过的,我会让王爷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我知道十五没有流萤姑娘漂亮,可是我会心悦你,我会非常非常的心悦你。” 她扑入了他的怀中,抱住了他,真诚的直言,“王爷,换个人心悦吧,心悦十五吧,十五真的特别特别的心悦你,我从第一眼见到王爷,就很心悦王爷,那个司徒流萤她根本就,不值得你为她所做的那一切!” 温玉言抬手将她推开,声色俱厉道,“十五,你怎么能,这么说流萤?” “我又没说错,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伤你!明明自己已经是个有未婚夫婿的人了,却还是隔三差五的来寻你,不知道保持距离,简直就是不知廉耻!”十五酒意上头,什么也不管不顾了,直接口无遮拦的说了起来,把那些一直压抑在心里的话,通通的往外说。 温玉言当即呵斥,“够了!” 十五当即语塞。 温玉言疾言厉色训斥道,“看来是我平日里太纵你了,才让你现在如此不知分寸。” “十五,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温玉言态度坚决,毫不留情直言,“君为君,臣为臣,君臣之间永不可僭越!收起你那些无用的心思,做好你臣子的本分!” “我的心意,对王爷而言,只是无用的东西?” 她皱了皱眉,微歪头表情像孩童般,疑惑的看他,眼底逐渐泛起水光,然后泪珠,从眼眶中宛若露珠般,直直的掉落下来,一颗接着一颗,滴在了冰冷的地面。 “原来……那个我视若珍宝的心意,曾试图小心翼翼捧到您面前的心意,却是您哪般嗤之以鼻的东西……” 她自嘲的笑了起来,凄楚又苦涩,然后红着眼眶,缓缓转身,跌跌撞撞的往外走,落寞的融入外面静寂的夜色。 温玉言见此,又于心不忍,方才一时气急,现在他冷静了下来,心里却又渐生难受。 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温玉言心中担心,出门跟了过去,好在十五踉踉跄跄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失魂落魄的坐在了桌边,眼泪还是不止的往下掉,落在衣裙和手背上。 “十五你这是怎么了啊?”糖豆第一次见她哭的这么难过,手足无措的询问到。 十五哽咽,“王爷……王爷说我的心意,是无用的……” 说着她泪如雨下,语气中满是难过和委屈,啜泣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 糖豆擦着她的泪,气愤道,“王爷真是冷酷无情,就算他不喜你,也不能这般说啊!” 十五埋头在膝间,双手攥紧了手臂上的衣物,泣不成声。 门外的温玉言欲前往,可却又转而想,长痛不如短痛,也许这样才能叫她好死心。 他轻叹一气,转身拂袖而去…… 流萤婚期将至,看着府中人为此忙碌的身影,原本应喜悦的她此刻,却一点开心不起来,楚潇然和长孙霏霏谈笑风生的画面,以及楚夫人的话,像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娘,我有点……不想嫁了。”司徒流萤忍不住同司徒夫人说到。 还正开心为她准备嫁妆的司徒夫人,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愣,慌张的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你在胡说什么?这是婚姻不是儿戏,可是上达天听了的,岂是你愿也不愿,方才的话可莫要再说了!” 司徒流萤低下了头。 随后,她闷闷不乐的离开了府中,来到了城头,买了碗抄手吃。 口中熟悉的味道,不由勾起那一些熟悉的回忆,仿佛只要她一扭头,就能看到温玉言的傻笑。 那个时候,他们多开心,她多开心。 世人常说,这世间最幸之事,便是嫁给了心中所爱。 可是,为何她却心里那么难受。 当时一腔热血,恨不得马上嫁给那个人,可现在想想,他真的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吗? 曾经的那些风流韵事,她可以不管,但是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喜那长孙霏霏,却依旧与她交好。 司徒流萤想到这些,心里就气就难受。 “流萤?” 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扭头看去果然是温玉言。 “小哭包!”司徒流萤意外,开心道,“你怎么在此处?要吃抄手吗?” 温玉言点头。 于是司徒流萤便也给他点了碗,又好气的问,“今日,怎么就你一人,你平日常带在身边的十五呢?” “她……在府中歇息。”温玉言欲言又止。 那次事情后,他与十五已经两日,没再说过一句话。 司徒流萤言,“你对下人可真好。” “你不是也一人吗?”温玉言笑道,说,“小萝呢,怎么没带在身边?” “她话太多了,我觉得有点吵,就让她别跟来,算了,不说这些了。”司徒流萤叹气,又说,“我还以为就我一直惦记这家抄手呢,原来你也一样。” 温玉言笑了笑,但他其实惦记的并不是这家的抄手,而是以前的事,以前的人。 “小哭包,你手头上,还有事吗?” 温玉言摇了摇头。 司徒流萤道,“那你能陪我走走吗?” “好啊。”温玉言欣然同意。 于是吃完抄手后,两个人便在城边,人烟稀少的地方漫步。 “流萤,你是不是有心事?”温玉言见她愁眉不展,问到。 其实之前见面,他就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忧虑。 司徒流萤脚步一顿,身边的人也只有温玉言,能够看透她的心境。 她转身面相他,湿润了眼眶,说,“小哭包,我想离开这里,我不想再见到楚潇然,他就是个王八蛋!” “我想离开皇城,去哪里都好。”司徒流萤难过的说到。 离开,那母妃,王府…… 温玉言内心挣扎许久,攥着手心鼓起勇气开口问,“那你可愿随我离开?流萤,我带你走,带你离开那个人!” 想到楚潇然和长孙霏霏在一处的画面,以及他母亲尖酸刻薄的模样,司徒流萤满腔愤意,一气之下道,“好,我跟你走!” “那我们今夜就走,我在城外口等你。”温玉言道。 “要,这么快吗?”司徒流萤有些犹豫。 温玉言点头,“要的。” 他怕,再迟疑,就会因为那些牵绊,而再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了。 “还是,你舍不得?”温玉言见她迟疑,问。 “没有。”司徒流萤赌气道,“好,就今夜走,我这就回家收拾东西去!” 说着便往回跑去。 温玉言也回府开始收拾东西,他也没多少必须要带走的,所以只拿了些衣物和银两,然后跑去书房取剑。 却不想十五竟在书房中,温玉言顿时愣住。 “我,我就过来打扫打扫。”十五局促的说到,低着头打算往外走,可走的他身边时,却看到他背后的包袱。 十五不解,忍不住问,“王爷,这是要出远门?” 温玉言也没打算瞒他,直言,“流萤说她不想再见楚潇然,所以我打算带她离开皇城。” 十五心中一紧,道,“那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我自知,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温玉言打定主意。 十五低下头,语气发颤的问,“所以,你什么都不要了?” 不要王府,不要阿卓,不要娘娘,不要她…… “我已经决定了。”温玉言没有迟疑,拿过剑,便跑出了书房,没有停下来,看过她,哪怕一眼。 不都是这样吗? 他甚少会回头来看她,永远都是她在追逐着他…… 到了傍晚,司徒流萤从家里出来,步行前往城外,结果半道看到楚潇然,又和那长孙霏霏在一处。 “反正我要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司徒流萤心中想到,可她却怎么也挪不开脚步了。 挣扎半天,还是忍不住上了茶楼,走到了他们附近。 长孙霏霏直言,“其实,我一直觉得,司徒小姐配不上楚公子你。” 楚潇然道,“我自小就看上的姑娘,怎么就配不上我了?” “你难道不觉得,司徒小姐太过任性了吗?”长孙霏霏嘲讽道。 楚潇然不以为然,道,“任性也好,贤淑也罢,我若不中意,任凭那女子有千万好,我也不会娶,我若中意,就算她有万般不是,那也是我所喜的。人世间有百媚千红,唯独流萤,是我情之所钟。我不喜任性的女子,但我喜任性的司徒流萤。” “可她被黑市之人抓去过。”长孙霏霏暗里内涵。 楚潇然没听懂她之意,只是顺心而道,“我知道,所以,我要对她更好些。” “那公子有没有想过,也许司徒姑娘已然失贞,就算没有你娶了她也会遭人非议,对丞相府颜面怕是有损。”长孙霏霏也不绕来绕去了,直接开门见山说。 楚潇然无所谓的道,“我之前流连花街柳巷,早就落人口舌了,这些年丞相府的面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我在乎这做什么?而且郡主,恕在下直言……” 楚潇然认真告知她,“这是我们的家事,我很感激郡主之前的援助,但还请郡主分清主次。” 一旁的赤林握紧了手中的剑,长孙霏霏皮笑肉不笑的说,“多谢公子提醒。” 偷听的流萤心中又开心了起来,以至于她没忍住笑出了几声。 楚潇然一听,顿时来到了她面前。 “流萤?”他很意外。 司徒流萤赶紧尴尬的跑了,楚潇然便追了上去。 赤林看着楚潇然的背影,眼中泛起杀意,怒言,“他竟敢如此折辱您!” “预料之中。”长孙霏霏无所谓的坐了下去,身子斜靠在墙上,玉指端起一杯茶盏,勾人慑魄的看着赤林,问,“你为何如此在意?” “属……属下,不想郡主受辱。”赤林忙躬下身子,慌乱的说到。 “只是如此?”长孙霏霏似乎期待着什么。 赤林道,“是。” 失落在眼中转瞬即逝,长孙霏霏放下茶盏,苦涩一笑,喃喃,“我受的辱还少吗?这又算得了什么……” 为了帮贤仁笼络朝中大臣,被他们搂腰摸手时的辱都受过了,这又算得了什么? 天色暗了下来,温玉言孤零零的站在城外,再寒风大雪中等着,始终不见人影的司徒流萤。 城外的寒风比城内的更加凶狠,吹得温玉言面色通红,口唇发紫,他冻的开始瑟瑟发抖,可还是痴痴望着城门。 眼前的景物逐渐有些模糊,温玉言踉跄了几下,一下倒在了雪地里。 “王爷!”十五撑着伞跑了过来,原来在什么时候,她就在附近默默的注视着他,油纸伞上都落了一层白雪。 而这时小萝也匆匆而来,看到温玉言的样子愣了下,然后说,“那个王爷,我家小姐让我跟您传话,说白日里都是她的气话,还请王爷不要在此等候了,早些回府吧。” “又是这样……”十五又气又替温玉言难受。 可温玉言却还是只道,“好,我知道了。” “王爷,我们回家吧?”十五心疼的说。 温玉言点头,拖着早就冻僵了的双腿,靠着十五的搀扶往回走。 至此,温玉言又大病了一场,比上一次还要严重,十五在房外煮着药,温玉言在房内剧烈的咳嗽。 阿卓走来,悄悄对十五说,“流萤姑娘来了,这事需要告诉王爷吗?” “别告诉他,你。去同她说,王爷病了,不方便见客。”十五道,心里忿忿不平。 阿卓点头。 第四十七章 伤极 十五将煎好的药,送到温玉言手中。 温玉言将苦涩的药一饮而尽,然后将碗还给十五,又虚弱的问,“刚刚阿卓来说了什么?” “就,一些府中的事情,王爷你还是好好歇息,不要为那些事情操心了,有我在。”十五心虚的说了句。 温玉言点头,重新躺回到了榻上。 十五替他掖好被角。 后来司徒流萤是日日来,十五便次次用这个借口将她拒之门外,只是某日还是被温玉言发现了。 “流萤来了,为何不告诉我?”温玉言质问。 十五哑口无言,羞愧的低下头,她承认,她藏了私心。 温玉言有些生气,拖着才大病初愈的身体,就去见司徒流萤。 司徒流萤本来就要走了,刚好温玉言赶来叫住了她。 “小哭包?”司徒流萤走到他面前,“你不是还生着病吗,怎么就出来了?” 小萝回去告诉她,温玉言等她等的倒在雪地,她的心里就一只愧疚不已,她真不知道那日城外的风雪会那么大,也都怪楚潇然一时乱了她的思绪。 “我已经好多了。”温玉言有气无力的说,努力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不适,问,“我们什么时候再走?” “小哭包,我不走了。”司徒流萤抱歉道,“那日之言,其实都是我的气话,我气楚潇然老和长孙霏霏在一起,但后来他都跟我解释清楚了。” 原来,那次楚潇然之所以和长孙霏霏在一起,是因为楚潇然要借着为长孙霏霏看画的名义,进入后宫来看望她的,可惜他费尽心思,却被她给误会了。 楚夫人去看望她,也是楚潇然求着去的,因为担心她落人口舌,他不方便私自去见她,便只能托自己的母亲。 他不说,她都不知道,为了娶自己,楚潇然默默做了那么的努力,可自己却猜忌不信任他,思及此,司徒流萤就感觉内疚,但现在她面对温玉言,更加惭愧。 她又一次失约了…… “对不起,小哭包,是我太不稳重,太幼稚了。”司徒流萤道歉。 十五走来冷笑,“所以,这就是您,一次次失约的理由吗?将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很好玩儿吗?” “十五,闭嘴。”温玉言没想到,她忽然出现,出现制止。 可十五不管不顾的说,“您知道王爷为了您,都已经打算放弃了所有吗?您怎么能够这么对待他的一片真心!” “十五,你退下。”温玉言冷言。 十五不肯走,犟道,“王爷。” “退下!!” 温玉言厉声呵斥。 十五闭上了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甚少会对她训斥,细细数来,每一次训斥,好像都是因为司徒流萤。 就算那个人如此的伤他,可他却还是毫不犹豫的维护她。 她原以为经历了上次太子中毒一事,在他的心里她是重要的,或许她的确是重要的,可远不及司徒流萤。 就像那一次落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司徒流萤,而不是她。 或许,她早该明白的。 温玉言缓缓看向她,她的眼神满是难过,最后变成了深深的失望。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落寞的离开。 “一,一片真心?”司徒流萤后知后觉,难以置信。 温玉言不再相瞒,坦言,“流萤,我,我喜欢你。” “怎,怎么可能?”司徒流萤震惊。 温玉言道,“流萤,不要嫁给楚潇然好不好?他就是个纨绔子弟,只会让你难过,我不想看到你难过。” “跟我走吧,离开这里,我愿意和你在一起的。”温玉言推心置腹的说。 司徒流萤摇了摇头,忽问,“小哭包,你确定你对我的感情,是喜欢?你要明白,愿意和想要,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意义。” 我愿意同你在一起。 我想要同你在一起。 不都是同一个意思吗?都是要和她在一起啊? 温玉言一时间忽然迷惑。 司徒流萤又说,“喜欢和爱,更是不同的感觉。” “有何不同?”温玉言更加迷茫,喜欢和爱自古不都是同一种意思吗,为何又不一样? 司徒流萤解释,“就像我对你,是喜欢,而我对楚潇然,是爱。” 温玉言还是不明白。 “爱和喜欢,是世间最难懂的东西,但有时候它又很简单,当你的心之所爱出现时,你就会明白了。”司徒流萤语重心长道,又宽慰温玉言,“小哭包,谢谢的你喜欢,以及你所做的一切,但我一直只是将你看作,我此生最重要的挚友,楚潇然有时候确实叫我很难过,但他也是这世上唯一能够叫最开心的人。也只有他才能给我幸福的感觉,所以我这样说,你能够明白吗?” 原来,她是不喜欢他的,他还以为她心中会有他。 流萤很好,她从来都不会轻视自己,但也不会看重自己,她是个善良的人,所以他错把她的怜悯当成了喜欢…… 温玉言沉默了片刻,诚心诚意的缓缓同她说,“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如果楚潇然能够带给你幸福,让你开心快乐,我想我愿意……祝福你们。” “那我们还继续做,彼此的挚友好吗?不掺杂任何的儿女情长,只是像儿时那样的挚友。” 司徒流萤像小时候一样,伸出小拇指,要与他拉钩。 看着她豁达潇洒的样子,温玉言也忽然觉得,自己何必再揪着过往不放,很快她就会有自己全新的人生。 人的一生,不就是迎接新人,告别故人吗? 温玉言笑了笑,拉上了她的“勾”,道,“好。” “希望你能早日明白喜欢和爱,想要和愿意的区别,早日遇到那个真正的心之所爱。”司徒流萤竭诚道。 温玉言点头…… 流萤走后,温玉言回到房中,却难以入眠,方才十五的眼神历历在目,他从未从她的眼中,见过那样的目光,他不由有些担心了起来。 温玉言又前往了她的房间,可这次她没有在房间中。 他看了下她的东西,发现在他赠予他的那支笔下,压着本用废纸做成的草纸。 温玉言取出,缓缓打开,上面竟写的都是关于他的喜恶。 王爷喜欢安静,喜欢流萤姑娘。 王爷不喜欢脏,也不喜欢十五。 本中还夹了张小纸,打开一看,原是幅他的小像,旁边用簪花小楷写着: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温玉言叹了一气,将东西好好的放了回去,又在府中其他地方寻人,可依旧没有寻到。 不会是又跑出去喝酒了吧? 温玉言担心她会像上次一样,喝的人事不省,于是便出府去找人。 好在没走多远,便看到了十五,她目光呆滞,黯然神伤的走在街上,身边发生了什么全然不顾,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温玉言打算叫住她,可她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原来,是长孙霏霏出现在了前方。 赤林一手为长孙霏霏撑着伞,一手持着剑。 长孙霏霏穿着一袭紫衣,手中拿着暖炉,暖炉外套着布袋,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两边手伸进去的地方,还带着白色的绒毛,看起来很暖和,同她冻的青紫的手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立于赤林伞下,对十五浅浅一笑,说,“十五姑娘,好久不见。” 十五福了个身,道“奴婢见过郡主。” “不知十五姑娘,可愿随我前往雨竹轩,一坐?”长孙霏霏邀请于她。 十五心生警惕,委婉回绝,“谢郡主好意,只是奴婢还有要事在身后,恕不能奉陪。” 说着,她打算走,可路过赤林时,赤林忽伸手,十五目光缓缓朝下看去,小腹处一把剑横于前。 赤林没有看,但却依旧看得到,他眼神中凌厉,他语气冰冷的似警告般,对十五说,“郡主相邀,还请姑娘识相些。” 他大拇指抵着剑柄,慢慢向上推,危险的剑光乍泄,如同北风的肃杀。 “既然郡主盛情难却,那奴婢恭敬不如从命。”十五改口,看向长孙霏霏假笑道。 长孙霏霏更是笑里藏刀,向她言,“请。” 十五跟着她前去。 温玉言瞧出事态不对,选择先暗中跟去查看。 长孙霏霏带着十五上了楼,然后她倒了杯茶推到对面的十五面前,说,“听闻十五姑娘善茶,也不知此茶入不入得姑娘的眼。” “郡主说笑了。”十五端起茶,喝了一口,放下谦逊的说。 长孙霏霏看着她,不紧不慢言,“姑娘的脸色不太好啊,像是刚哭过似的,很难想象,究竟是何事,叫一个在皇后娘娘和薛罡大人的双重威慑下,都能镇定自若巧舌如簧的人为之落泪。” 母后? 窗外窃听的温玉言,脑中纷乱,心中起疑,难道在开堂对峙前,母后还私见过十五? “人有七情六欲,奴婢不过也是个普通女子,自然也会有难过惆怅之时。”十五岔开话题,反问,“不知郡主邀奴婢前来所为何事?不会仅仅是为了让奴婢品一杯茶水吧?” “如果我说,是呢?”长孙霏霏轻笑,言,“我长孙霏霏在这皇城中,还从未对旁的女子有过钦佩,她们要么比我聪明却没我貌美,要么比我貌美却无我聪明,而你是唯一,一个。” “我很钦佩你,也很替你感到惋惜。”长孙霏霏眼神中,透着对她的同情,仿佛真的很诚心的说,“以姑娘的才智,屈居于永安王府那种地方,实在是太过大材小用,倘若姑娘愿随我,我会给你意想不到的名利与地位。” 温玉言算是听明白了,长孙霏霏弯弯绕绕说了那么多,其实是想要招纳十五入她麾下。 不知为何想到十五要离开王府,他的心里竟一时感到焦急。 温玉言手放在了门上,本欲推门而入,却又听闻长孙霏霏说,“你可别说,你无欲无求。” “为何不能?”十五道。 她含着笑,语气慵懒,言,“无欲无求,不过是有些人,为自己的无能所找的说辞罢了,而有些是已经得到了自己所要的,才会说什么无欲无求。这世间有能力者,没有一个是无欲无求的,自然也包括你。” 温玉言一愣,他不得不承认,如果十五跟着长孙霏霏,确实要比跟着自己更有前程,自己能够给她的,不过只是个不入流的掌事。 放在门上的手,渐渐滑了下去…… “郡主所言极是,我的确有所求,但并非名利与地位,以及我从未觉得在王府,是屈居。”十五开口明确的谢言,“奴婢很荣幸能够得到郡主的赏识,可王府是奴婢的选择,在居于何处这点上,奴婢向来随心,不随他意。” “你的所求是什么?”长孙霏霏意味深长道,“永安王吗?” 看到十五明显一怔。 长孙霏霏轻笑一声,故意说,“也不知道自己千辛万苦,为心上人做的香包,最后却挂在了另一个女子身上是何感觉,我想哪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香包? 温玉言想起,这才后知后觉,原来那个香包存是这个意思,…… 十五垂下眸,放在腿上的手,慢慢回缩,攥成了一个拳头。 见她沉默,长孙霏霏知道自己,终于戳中了她的心。 “十五姑娘。”长孙霏霏乘胜追击说,“你既然不愿随我,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不过,我们可以联手。” “联手?”十五不解其意。 长孙霏霏凑近她,说,“我们可以联手,一起除掉司徒流萤,这样你得你的永安王,我得我的楚萧然。” 温玉言一惊,顿时恍然大悟,之前十五说过,有人因为楚潇然在对付流萤,所以那个居然是长孙霏霏! “多谢郡主好意,但恕奴婢不能苟同。”十五迟疑了一下,毅然拒绝道。 “你确定要拒绝我?”长孙霏霏不解,又笃定言,“十五,你会后悔的,有她在一日,你的永安王就永远不会多看你一眼。” 冬日的风从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两缕发丝时时飘在十五的脸上,她苦涩一笑,说,“奴婢幼时承蒙母亲教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世间最不可勉强的便是情,它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产生,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而消失。” 第四十八章 放弃 “郡主方才有句话说错了。”十五看向她,道,“永安王是永安王,他是天盛的永安王,是司徒小姐的永安王,但永远不会,是我的永安王……” “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慧的人。”长孙霏霏见她如此固执,有些失望道,“未想在情字上,你竟如此愚钝。” “或许吧,我不想司徒姑娘受伤,因为如果受伤的话,他会难过的。”十五喃喃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随后又警告起了长孙霏霏,“奴婢也奉劝郡主,既然大局已定,就不要再动不该有的心思,害人终害己。” 十五起身。 长孙霏霏顿时一掌拍在了桌面,怒不可遏骂到,“愚蠢至极!” “今日多谢郡主款待,但奴婢实在是有事在身,就先行告退了。”十五没管她,自顾自的说。 长孙霏霏眼神锋利的瞪着她,直言,“你觉得,你走得了吗?” 谁知伺候刚落,门便忽被推开,三人扭头看去,只见温玉言走了进来。 长孙霏霏意外,目光下移,他手中还提着把剑。 “郡主,你邀我的婢女交谈已久,眼下天色渐暗,不知我可否带她回府了?”温玉言冷漠的掷地有声道。 赤林默默将手移到了剑柄上,长孙霏霏见此,暗中扯了一下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赤林又慢慢放下了手。 长孙霏霏起身卖笑道,“自然可以,王爷自便。” “告辞。”温玉言礼貌行礼,看向十五,语气又变得温和,说,“走吧,回家。” 十五正欲同他走时。 突然,原本还好好的长孙霏霏,毫无征兆的倒在了地上,只见她揪着自己的心口的衣物,表情痛苦甚至有些狰狞了起来,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痛苦。 “郡主?”十五茫然,欲上前看看。 赤林却强先一步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十五好奇问到。 赤林没有回她,只是神情紧张的将她抱离了房间,着急的往楼下而去…… “十五。”温玉言唤她。 十五这才反应过来,眼下房中只剩下自己和他了。 “王爷,在外待多久?”她问到。 温玉言坦言,“从你们入门开始。” “十五,其实郡主说的没错,你跟着她会更有前程。”温玉言叹了一气,道。 “我说过,我随我心,不随他意。”十五忽反问,“王爷,是希望我走吗?” “非也!”温玉言当即一口道。 “那就好。”十五心中得了些安慰,又解释道,“王爷您放心,我不走,不仅仅是因为您,更多的是我舍不得糖豆和阿卓大人,他们就像我的家人一般,我已习惯了同他们共处。” “王爷,对不起。”十五道歉,“您说的对,之前是我自己没有摆清自己的位置,说了僭越的话。” “你……你也不用道歉。”温玉言本想说,自己也有错,自己不该那样凶她。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十五又言,“要的,这样才能让你知道,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王爷。”十五非常认真的说到,“我保证,从今往后决不会再对王爷,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会好好服侍王爷,做一个奴婢该做的本分。” 一切就到此为止吧…… 温玉言只见她,红润了眼眸,含着泪光,表情却异常庄重,左手缓缓压上了右手,举过头顶伸向自己,然后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这一刻,他的心中,竟忽然间空落落的…… 赤林将长孙霏霏抱回了房间,长孙霏霏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痛得连脸都剧烈颤抖,嘴唇更是直接咬出了血。 “郡主,药在何处!”赤林焦急万分的问到。 长孙霏霏咬着牙,伸手颤抖的指向了梳妆桌。 赤林赶紧跑去,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个玉瓶,他又跑回到长孙霏霏身边,把瓶中一粒红色的药丸倒出,赶紧喂给了她。 长孙霏霏服下要后,这才逐渐安静了下来,紧攥心口的手缓缓放松,她急促的呼吸着,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一般。 “郡主,可好些了?”赤林担心又心疼的问她。 她捏紧了拳头,悲愤交加的自言,“这样的日子究竟还有多久,难道我长孙霏霏这一生都要受人牵制摆布吗?” 赤林单膝跪在她的床榻边,看着她生不如死的模样,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剑…… 回府后,夜间十五为温玉言打来了水,并说着,“王爷,水来了。” 所有的一切都很照常,似乎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嗯。”温玉言点头,走到了水盆边。 他洗着时,十五又言,“那王爷且先洗着,奴婢就先告退了。” 温玉言一愣,她以前从来不会主动说,“告退”一词的,以前就算他让她先退下,她都是找递脸帕等各种理由留着。 等他回过神来,十五却早就已经走了,房中只剩下了他,和一旁不明所以的阿卓。 深夜,温玉言坐在榻边发呆,然后缓缓看向了,桌上瓶中的梅花,他起身走了过去,抬手食指碰了碰花瓣。 梅花是十五放的,她总是喜欢在他的房中,放各种花枝。 倒是叫他原本沉闷单调的房间,多了几分生机和雅致。 看着梅花,他仿佛又看到了十五,她拿着花枝蹦蹦跳跳的来到他房中,眉眼含笑的将梅花一枝枝放入瓶中,还兴致勃勃的问他,“王爷,您看,这样好看吗?” 可那个时候,他从来没有认真的,好好看看,甚至都不会回应她。 现在看来…… “好看。”温玉言情不自禁,自言自语了句。 这时,他忽听到,十五房门打开的声音。 温玉言微微推开了些窗户,只见十五拿着什么东西,往厨房走去。 他皱了下眉心,于是也出了门,前往厨房。 温玉言在一扇没关的窗户处停下了脚步,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十五。 只见她将手中一摞纸,一张张往火堆里丢去。 温玉言认出,那是他白日里,看到的哪本记着他喜恶的草纸。 火红的光照在她的脸上,一颗颗泪如溢出荷叶的露珠从眼中掉落,一张张写满了字的纸,渐渐被火焰吞噬,正如她的感情,从静寂无声到熯天炽地,最后化为乌有,随风而去…… 阳春三月,冰雪初融,拂吹着挺秀细长的凤尾竹,汇聚成珠,顺着幽雅别致的叶尾滑落而下,水晶断线一般,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迎春开于枝头,风柳怀春寻两岸,青黄堤上醉华纱。 “不知不觉,这春日就来了。”糖豆不由感叹到。 “是啊。”十五仰望于头上的迎春,语重心长言,“可惜,有些人却被留在那个冬日……” 她轻轻叹了一气,伸手想折枝花,可惜花太高,就算她垫起了脚也碰不到。 十五放弃,垂下了手,可在放下的那一刻,忽来了一只手,折下了花。 她扭头一看,原来是温玉言。 温玉言看了看手中的花,然后缓缓向她递去。 “谢,谢王爷。”十五一愣,又快速反应过来,赶紧双手接过。 温玉言负手,也仰头观花,对十五说,“这花,倒是挺好看的。” 十五点了点头,又道,“王爷慢赏,十五且先去打扫书房了。” 她福了个身,转身离开。 温玉言回首,看着她远去。 转眼便到了司徒流萤和楚潇然的好日,一大早司徒流萤便要沐浴更衣,等到了黄昏时楚潇然的迎亲队伍便浩浩荡荡而来。 司徒流萤身穿嫁衣,手持团扇遮面,缓缓走出了闺阁,来到楚潇然的面前。 楚潇然歪头想看看扇面后的她,旁边的人忙阻止,有人调笑道,“楚大公子,娶回家再看啊,这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顿时四周响起一片笑声。 楚潇然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司徒流萤无语又觉得好笑。 “走吧,娘子。”楚潇然柔声对她说到。 司徒流萤点头,跟着他一起前往正堂,拜别父母双亲。 “你以后要恪守妇道,温婉贤淑,何事与夫家有商有量,琴瑟和鸣,永结同心。”司徒夫人取下一支镯子,放入了司徒流萤的掌心中,嘱咐道。 司徒流萤点头,回,“是,女儿知道了。” 随后她缓缓跪了下去,而这时楚潇然也同她一道跪下,行了叩拜之礼。 “大姑娘出门了!” 门外的老嬷嬷高声喊道,爆竹声起。 楚潇然拉着司徒流萤缓缓朝府外走去,在走到府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远远相送的二老。 司徒夫人一面抹着泪,一面示意她走。 司徒流萤眼中不由泛起了泪光,又开心的对他们微微一笑。 等到了丞相府,已经入了黑。 温玉言站在人群中,注视着司徒流萤和楚潇然,行叩拜之礼。 他看到她嘴角含笑,眼中全然是从未在,自己面前表现过的喜悦。 阿卓还以为温玉言会有多难过,结果看向他时,他仅仅只是风淡云轻的微微一笑。 后来司徒流萤先被送入了房间,楚潇然要在外面招待宾客。 温玉言将自己准备的贺礼,亲手交给了楚潇然。 “祝贺楚公子大喜,鸿毛小礼还请笑纳。”温玉言道。 楚潇然笑言,“王爷哪里话,正所谓礼轻情意重,何况您能前来,便已是王府之幸。” 见他如此坦然,楚潇然倒很意外,温玉言对司徒流萤的心思,他向来都是知道的,甚至还曾动过把他赶走的想法,但顾忌着流萤便也就作罢。 毕竟拈酸吃醋,是小妇人作风,重要的是他知道,流萤喜欢的人是自己,不是温玉言,虽然也曾忌惮过温玉言。 赠完礼后,温玉言便就离开了。 路上阿卓好奇的问,“王爷,你不难过吗?自己喜欢的姑娘,都成别人家媳妇了。” 难过? 温玉言自觉好像并没有难过,反而他很开心,因为流萤终于寻到了她幸福。 他忽然发现,原来只要她幸福,嫁给谁对他而言,似乎并不重要。 所以,喜爱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吗? 新房被推开,楚潇然走了进来,房中婢女自觉的退了下去。 楚潇然上前,将她手中遮面的团扇,缓缓拿开。 然后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佳人一袭红色嫁衣映着她桃花般的容颜,盈盈双眸透着七分娇俏,如同那句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你,盯着我做什么?”司徒流萤不自在道。 楚潇然吊儿郎当道,“怎么,我家娘子好看,我还不能多看看啊,都怪这劳什子,让我现在才看到美人儿。” 说着,他把团扇一丢。 “切。”司徒流萤又忍不住叹了一气。 楚潇然不解,在她身边坐下,问,“这大喜的日子,你叹气作甚?” 司徒流萤感叹,“以前总想着逃离家,现在终于可以离开家,竟然开始不舍了。” “谁说你离开家了?”楚潇然笑言“你不过是从一个家,到了另一个家而已,你若是想那个家,可以随时回去啊。” “真的!”司徒流萤当即开心了起来,扭头看向他,说,“楚潇然,你真好!” “我是你相公,自然要好,不过既然我待你这么好,那你是不是也该待我好?”说着楚潇然手撑在了她身边,缓缓向她凑近,然后吻了上去。 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感受到了他的呼吸,慢慢闭上了眼睛,任由楚潇然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 楚潇然一面深情吻着她,一面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然后将她朝后放倒在床榻上,司徒流萤想搂住他脖子,楚潇然却将她的手压在了耳边,然后十指相扣。 耳边是彼此凌乱的呼吸,楚潇然亲过她几次,可这一次却最久最深,司徒流萤感觉他像是要吃了自己一样。 不过,若是搁在以前,她大概永远不会想到,这个曾经讨厌的要死的人,后来变成了自己的夫君,自己还那么那么的喜欢他。 红烛摇曳,鸳语轻传,香风急促,顾不得鬓乱钗横,红绫被翻波滚浪,屋外是一片花好月圆…… 第四十九章 阜城 三日后,楚潇然陪同司徒流萤回了门,排面很是盛大,羡煞了不知多少人。 夜里,温玉言在案桌前练着字,只是他似乎写的并不是很专心,总是不知不觉看向了十五。 十五规矩的站在远处,低着头安安静静的不语。 “十五。”温玉言忽开口道,“你过来替我研磨。” “是。”十五福了个身,缓缓走到他的身边,慢慢研起了磨。 温玉言继续写字,不过总用余光看她,还鬼使神差的故意写错一个字。 往日,十五定会提醒。 可是此刻,她却并没有,也不知是她没有发现,还是她不想说话。 自从那日,十五整个人就变得安静了不少,至少在他面前是这般,同他说的话大不如前。 “十五。”温玉言停笔,忽问,“你是不是还在为那日,我凶你之事而恼我?” 十五否认,“王爷多虑了,我并无此意。” “那你为何不……” 后面几字温玉言没能说出口,改了言说,“那便好。” 十五颔首,继续研磨。 “王爷,府外有人找你!”阿卓跑进来说到。 温玉言看向他,回,“知道了。” 他放下了笔,走到门口,又顿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一动不动的十五。 “走吧,随我过去看看。”温玉言同她说到。 这还是温玉言第一次,主动叫她跟上他的步伐。 以前都是她殷勤的跟在他后面跑。 “是。”十五依旧规矩的福了个身,然后走了过来,但却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又停下脚步。 温玉言无动于衷的等着她过来。 可她却没在挪动一步,只是同他示意,“王爷,请。” 温玉言迈脚往外走,余光看着身后的人,她静静跟了上来,但却始终谨慎地,隔着一米开外的距离。 十五还以为寻找温玉言的会是司徒流萤,可是这次居然另有其人,那人身形远看像是个男子,披着个大大的黑色斗篷。 温玉言和十五走到了他身后。 “阁下是……”温玉言开口问到。 对他们背对而立的人,缓缓转过了身来。 温玉言眼神从迷惑顿时变为了震惊。 因为来者,竟是温政良! “儿臣拜见父皇!”温玉言赶紧跪下行礼,十五等人也顷刻齐齐跪下。 “过来。”温政良言简意赅的说了句,直径往他的书房而去。 温玉言麻利的跟了上去,心中也十分疑惑,想着,父皇怎么会来此处?这么些年,他从未涉足过此地,此次竟轻装前来。 到了房间后,温政良又命十五等人出去,并关上房门。 待房中只剩下温玉言后,他才开口同他说,“上次太子中毒一案,你办的很好,让父皇很是欣慰。” “父皇缪赞了。”温玉言拱手自谦道。 温政良转身甩袍,顺着坐了下去,十分严肃的说,“父皇想交付你一项绝密差事。” 温玉言顿时感到受宠若惊,这是他第一下交付他差事,还竟然是一项需要他亲自前来相告的差事。 “不是……是何事?”温玉言问到,内心忐忑。 温政良道,“前些日漠北向我朝进供了一批珍宝,途径同阜关城时,忽然不知所踪,此事到现在还下落不明,朕不信那些东西会无故消失,朕要你去暗中调查同阜关城县令梁丘彦,看他是否从中作梗私自扣押。最好是寻回那批珍宝,旁的倒是无关紧要,主要是给朕寻回,那其中的一轴金丝木画卷。” 温玉言跪下,拱手道,“儿臣接旨。” 温政良又拿出一块令牌,放在了桌面,起身对温玉言说,“查访中你可以凭借此令,施令于任何一官员,若有违抗者可就地斩之!”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温玉言郑重其辞。 待温政良走后,温玉言便将此事仅告知了阿卓,让他准备东西明日启程。 但却被十五偶然听到,她当即推门而入,问,“陛下要让王爷您去查案?” 温玉言见她已知,便只好点头。 十五不由佩服圣上是真的很会选人,温玉言从未离过皇城,所以远方官员对他甚少了解,而且他也是朝中唯一一个出现在何地,都不会让人引起警觉的人,如此他便是这绝佳人选。 只是这也未免太过于危险。 “王爷,让我也去吧!”十五坚持道,“如果王爷不让我去,我偷偷跟也会跟去的!” 温玉言之所以没有告诉她,就是不希望她去,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会很危险,稍有不慎恐会有性命之忧,他不想让十五一个女子,去身处险境。 可现在怕是不行了,十五的秉性他也是知道的。 “罢了,那你也快去收拾,明日一早出发。”温玉言看着她那祈求的目光,心中忽软只好妥协道。 十五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忙言,“是。” 说着她便赶紧去收拾包袱。 阜关城坐落于天盛境界的西北方,是一座相对古老的城镇,红石铺就的长巷,飘散着古城淡淡烟火,在四周苍翠青山的紧紧环抱中,古城的瓦屋错落有致、鳞次栉比,不同于皇城的喧嚣,阜关古城是静谧,柔和的,甚是惬意。 温玉言等人花了数十天,终于来到了阜关城。 “来者何人!” 刚到梁府大门,其家仆便盛气凌人的质问道。 阿卓上前解释,“这位乃是永安王,要见你们家大人,还不快速速通报。” “永安王?”家仆嘀嘀咕咕言,“这天盛,还有个永安王吗?而且一个王爷身边,就这点人?” “你!”阿卓听及气的半死,刚要训斥于那人。 十五疾言厉色道,“放肆!梁县令手下之人,竟如此没规没矩吗?怠慢王爷,你可知是何罪!” 家仆见她板着脸,眼神如冰,冷若冰霜,心里不由忌惮了起来,又忙赔笑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王爷勿怪,这就去通报我家大人。” “还不快去?”十五语气急躁,颇有几分威慑。 那人赶紧跑了进去。 “大人!”家仆跑到房前谨慎的喊了一声。 可回答他的只是一声声男女的嬉戏声。 家仆只好提高音量,再度喊了一嘴。 “谁啊,滚进来!” 房中的男人不耐烦的命了句。 家仆这才谨小慎微的推门而入,房中四五个衣着寸缕的女子,依靠在梁丘彦的身上,看着他。 梁丘彦满脸都是女人留下的胭脂唇印,慵懒的依靠在椅背上,一面揉捏着身边女子珠圆玉润的尻部,一面不紧不慢的问,“何事快说,不知道本官在忙吗?” “大人。”家仆拱手道,“府外来了位永安王。” “永安王?”梁丘彦揉捏的手一顿,想了想说,“朝中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人,不过似乎并不受皇上重视,他怎么到这来了?” “不知,而且他要见大人。” 梁丘彦坐直了身子,稍微认真了起来,问“除了他可还有谁来?” “没人。”家仆回,“就他一人,和一个马夫以及一个伴读和一个婢女,马夫和伴读挺憨傻的,不过那个婢女倒是有些厉害,训斥起人来,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里的娘娘或者什么公主郡主呢。” 梁丘彦不悦,但还是不得不起身,一边擦脸一边往外走。 温玉言等了片刻,梁丘彦姗姗来迟,一见到他便满脸堆笑的行礼道,“不知王爷前来,下官有失远迎。” “梁大人请起。”温玉言抬手的道。 梁丘彦从地上站了起来,又引他们进了正堂。 温玉言转身坐在了正堂之上,府中婢女端来茶水放于他手边。 “不知王爷千里迢迢,来我阜城所为何事?不会还是为了那批珍宝一事吧?”梁丘彦试探性的问到。 温玉言笑言,“非也,本王心中烦闷,听闻阜城风景如画,便想着过来看看,梁大人不会介意吧?” “怎敢。”梁丘彦忙恭维的说,“王爷能来我鄙城,乃是我城之幸,小人这就去准备厢房,为大人接风洗尘。” “如此甚好。”温玉言满意的笑了笑。 待温玉言等人走后,王捕快便同梁丘彦私语,“他们不会是来查那件事的吧?” “朝廷不会派一个废物王爷来的,而且就算是……”梁丘彦有恃无恐,“也不足为惧,连姚顾川那小子来,都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王爷,又能怎样,表面功夫做做就行了。” “是。”王捕快点了头,可心中还是有些顾虑…… 十五合上了房门,温玉言坐在桌边,说,“这梁丘彦长得倒是像个正人君子,但却应是风月场所的常客。” “王爷怎知?”十五好奇的问。 温玉言回,“他身上有股女儿家的脂粉味,而且很杂。” “想不到王爷的嗅觉如此灵敏。”十五惊喜。 阿卓得意洋洋言,“那可不,王爷可是自幼能闻香辩料的人。” 温玉言笑了笑,看向十五,刚好对上她的视线。 目光相撞,十五忙扭头,说,“那个……王爷,时辰不早了,十五可否去歇息?” “可以。”温玉言同意。 十五言,“那十五先退下了。” 她福了个身,便离开了房间。 待她走后,温玉言忽问阿卓,“那日我醉酒,后面发生了些什么?” 阿卓一激灵,支支吾吾道,“这个……我,我不知道,忘,忘了……” 温玉言盯着他,满眼不信。 “王爷,您就别逼我了,十五会杀了我的。”阿卓求到。 温玉言故意冷言,“你现在倒是事事听从十五了,那往后看来也不必再跟着我。” “别别别!”阿卓一听果然忙老老实实和盘托出,说,“后面也没啥,就是十五把您送入房间后,您就一直抱着她,于是十五就只能,暂且在您房中歇息咯。” “我,我抱着十五?!” 温玉言大吃一惊,也恍然大悟,难怪恍惚间的那个味道,和十五身上的味道很像。 “可不是嘛,抱的可紧了,阿卓掰你的手,死掰都掰不开。”阿卓药铺忍不住调笑温玉言,“王爷,十五是不是很好抱啊?” 温玉言冷漠的说了句,“出去。” “哦,是。”阿卓忙开溜,因为此刻温玉言的眼神,非常的“和善”。 温玉言喝了口茶,脑中又回忆起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耳尖不由微微泛了红…… 隔天温玉言借着游玩,将梁丘彦支出了府,十五则留在府中暗中查探。 她悄悄在府中查了个遍,并无发现任何异常,而唯一没去的就是梁丘彦的书房。 十五来到窗边,本欲开窗看看,但所有窗户居然都是锁死的,这就更加可疑了。 “谁在哪!”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质问。 十五一惊,缓缓转过身来一看,原来是个婢女。 “你不是那个永安王的侍女吗?”那婢女问到。 十五笑脸相迎的说,“是的,姐姐。” “你怎么在这儿啊?” 十五顺口道,“我上茅房迷了路,不知该往何处走了。” “原来如此,你快过来吧,别站在哪了。”那婢女招手道。 十五点了点头,向她走去,并收起了袖中的刀。 “以后啊,你可千万走近那间屋子了。”那婢女提醒道。 十五不解,问,“为何?” 婢女解释,“这是大人的命令,只有他准许的人才能靠近那书房,否则会被乱棍打死的。” “这样啊,那还得多谢姐姐提醒。”十五故作一副,很庆幸感激的样子。 “不用谢啦。”婢女笑了笑,又同她八卦道,“你们家王爷长得可真英俊,说话也温柔,他娶妻了吗?” 十五摇了摇头。 “长这么好看,还没娶妻啊!”婢女很意外,又激动的问,“那你们家王爷,喜欢怎样的姑娘啊?” “大概是像司徒小姐那样的吧……” “司徒小姐?不会是那个倾国美人,司徒流萤吧?” 十五点点头。 婢女一下便泄了气,羡慕嫉妒道,“果然天下男子皆肤浅。” 十五笑笑。 那婢女忽然发觉自己失言了,赶紧对十五又惴惴不安的说,“我刚刚的话,你可别放在心上,我不是说王爷肤浅的意思,你千万不要告诉王爷了啊?” “放心吧,您帮了我这么大忙,方才的话早忘了。”十五友善的说到。 那婢女松了口气,对十五笑着。 第五十章 同眠 “梁大人在这任职多久了?”温玉言问向身边同行的梁丘彦。 梁丘彦回,“十多年了吧。” “这城中倒是挺清净的。”温玉言看着街道上寥寥数人道。 梁丘彦笑言,“阜关城不过是个偏远小城,自然是比不得皇城的繁华。” 这时忽然一小孩跌倒在地,梁丘彦忙去扶人,并关切的问,“孩子没事吧?” 孩童摆了摆手,直说,“没事没事。” “梁大人,可真是亲民如子。”温玉言道。 王捕快说,“我们大人,最是爱民,城中人都亲切的唤他父母官呢。” 温玉言笑了一下,却注意到,看着那孩童脸上虽笑着,但手在剧烈的颤抖,他不语,若有所思。 十五脱身后,并未将白日里的事情,全部告诉温玉言。 她想静着夜晚的来临,然后去亲自查探一番。 静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夜幕来临,待府中逐渐陷入寂静后。 十五咬着刀随手扎了个高马尾,然后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小心谨慎的避开耳目,再次来到了书房。 书房的大门也是被锁着的,十五并不选择开锁,因为这样会引起路过人的注意。 她走到窗边,将刀刃插入了两扇窗的缝隙中,好在窗户没有被钉死,只是用一块木栓栓着。 十五熟练的用刀刃,慢慢将木栓往旁边挪动,在木栓快要坠地时,一下翻了进去伸手迅速接住。 然后缓缓起身合上了窗,整个行动悄无声息。 她立在漆黑一片的房中,闭眼心中默念了三个数,在睁眼瞬间夜空中乌云恰好散去,皎洁的月光逐渐照亮了书房。 时辰刚刚好…… 十五环顾四周,房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很普通书房。 但一个普通的书房,为何要如此严加看管,这点实在是太奇怪了。 看来定是自己遗漏了什么,可是是什么呢? “你要记住,越是不起眼的细节,越是暗藏玄机。” 脑中不由想起先生的话,十五再仔细看了一遍,忽然注意到角落的一盆仙客来,微微摇曳着枝条。 这就很奇怪了,四周封闭,它也不处于可以被风吹到的位置。 她走近那盆仙客来,伸手还真感觉到了一阵阵轻风,而风的来源竟是从后面的石墙。 十五本想走近石墙,却忽然不慎踩断了什么,蹲下一看居然是一根丝线,房中顷刻响起了噪杂的铃铛声。 “不好!” 王捕快带着一帮人顿时冲了进来,十五急忙跳窗逃走。 “有贼,快追!” 王捕快一声令下,拔剑就追赶十五。 十五暂不想跟他们硬面打,但是围捕的人却愈发多,想回到自己房间,实在太危险。 于是她只能就近一头扎入了温玉言的房间。 “十五?”还在琢磨着,接下来要如何查时的温玉言,对忽然闯入的十五很意外又诧异。 十五快速的合上了房门。 温玉言还想问她,为何要这身装扮时,便听到外面梁丘彦喊着,“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方才那贼人抓到。” 温玉言顿时明白。 十五快速的脱下了自己的夜行衣,对温玉言说,“王爷,他们肯定要查到这里来的,等会儿你就说,与我在相谈事情。” “不,这不妥。”温玉言说,“现在已是三更半夜,你又这副装扮,若说是在相谈事情,未免也太可疑了。” 十五看了看自己的装扮,确实那个说辞行不通,因为她现在只穿着件中衣。 她后悔,自己应该穿个外衫的,终是她低估了梁丘彦。 正当她还在寻着一个更合理的说法时,温玉言已经感觉到人搜查的越发近了。 于是他忽然拉过十五的手。 十五还没搞懂他要干嘛,就被他一下拽到了床榻上。 温玉言拿过她手中的夜行衣,将其藏进了被褥。 然后十五看到他竟然低头开始脱起了衣物。 “王爷,你……你这是做什么?”十五疑惑。 脱的只剩下里衣的温玉言,答非所问的说了句,“情况紧急,且得罪了。” “啊??” 十五还没弄明白,他便扯掉了她头上的发带,丝绸般的长发倾泻而下,妩媚的眼透着懵懂的眼神,让十五此刻看起来,又纯又欲。 温玉言不由愣了下,听到外面的声音,又赶紧将她推倒在了床榻上,把她的衣襟扯开,顿时露出了一大片肌肤。 十五心中震惊,忙要将衣襟拉回来。 可温玉言却抓过她的手腕,压在了脑袋两侧的枕上。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十五扭动着手腕,想挣脱。 温玉言却握的更紧,凑到她耳边,说,“别动,我在救你,等会儿,你什么也别说。” 话音刚落,梁丘彦就带着人,推门贸然而入。 温玉言和十五一道扭头看去。 梁丘彦一愣,他只看到,衣衫不整的温玉言,正压着衣衫不整的十五,地上落了一地的衣衫。 温玉言松开了十五的手腕,起身走下床榻,满脸不悦的对梁丘彦道,“梁大人这是何意?” “她……不是您那个婢女吗?”梁丘彦诧异的指向十五。 十五拉回敞开的衣襟,侧身背对向了他们,暗暗的将被褥下的夜行衣,往里再推了推。 温玉言镇静的说,“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嗷,没什么问题。”梁丘彦忙赔笑道,“家中忽遭窃贼,下官担心会对王爷不利。” “窃贼?”温玉言表情不爽,语气不善的说,“本王没见过什么窃贼,倒是好好的风月之事,被某些不长眼的饶了兴致,还不快滚!” “王爷恕罪,下官这就退下。”梁丘彦忙道,然后带着人马上离开了房间。 见他们离开,温玉言紧锁的眉心顿时舒展,同时松了口气。 “王爷……”十五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刚开口叫他。 他却做了噤声的动作,然后故意提高声音,说,“好了,人都走了,继续吧。” 随后,他便在床边躺了下来,又拍了拍床榻,示意她也躺下。 十五小心翼翼的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见她一脸茫然,想问却又不敢问的样子。 温玉言不自觉笑了下,伸手又拉过她的一只手,摊开她的掌心,在上面缓缓写起了字。 “门外有人。” 十五看向门外,确实有个人影。 “看来梁丘彦并未完全,相信我们方才的言辞。” 十五反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缓缓写到。 温玉言点头,又在她掌心写,“安全起见,今夜你就暂再次将就一晚吧,若是被梁丘彦看出破绽,便不好了。” “我无所谓,倒是委屈王爷了。” 温玉言莞尔一笑,慢慢写到,“我也无所谓。” “对不起王爷,是十五办事不利,害得王爷还要为我如此费心。”十五眨着满是歉意的眼睛。 温玉言在她掌心写到,“此事本就是我的事,十五无需自揽全责,十五已经很厉害了。” “十五可查出了什么?”温玉言问到。 十五回写,“梁丘彦的书房中有暗格,或许失踪的珍宝就在其中。” “十五怎知,这其中有暗格?” 十五将白日事以及刚才发生的慢慢写给温玉言,温玉言起初认真的看着,可到后来视线却不由只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在抓着自己手,很小,很暖,很软,食指划过掌心的皮肤,引起痒意,流过四肢百骸,最后涌入心中,转为一阵阵酥麻。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写着,最后十五不由开始感到困倦,便渐渐睡了过去。 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在温玉言身边她总能安稳入眠。 温玉言扭头看向她,不由自主凝视起她的睡颜,听着她冗长的呼吸声,而她的手此刻还放在他的掌心中,他微微动了动手指,欲握不握。 目光从她的眉眼,一路往下落在了她的颈间。 很奇怪,十五的脸色暗黄如蜡,可她颈肩极以下的皮肤,居然却如同美玉,白皙娇嫩仿佛吹弹可破。 是因为脸常暴露于外,才会如此大相径庭吗? 可是十五的手,却也是白滑细腻的。 温玉言想不通,目光又无意从微敞的衣襟中,瞥见了一抹绛色。 他还在想那是什么东西时,一缕头发飘在了十五的脸上,十五觉得痒,抓了抓,又随手一伸,手背好巧不巧落在了温玉言的唇上。 忽如其来滑嫩的触感,叫温玉言顿时一怔,又当即转过了身去,背对了十五。 脖子开始泛红渐渐蔓延至耳尖,他又恍然明白,方才那绛色是何物,整张脸也顷刻火红。 而十五却全然不知,在一旁呼呼大睡…… 晨辉时分,枝头上的山雀,梳理着羽毛,叽喳的叫唤。 十五皱了皱眉心,手下意识感觉摸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睁眼一看,原来是温玉言的脸。 她顿时从迷糊中清醒,收回了自己的手。 好在温玉言还睡着。 十五缓缓坐了起来,她想下榻,可温玉言睡在外侧挡着,她只好屏住呼吸,轻手轻脚的想从他身上爬过去。 结果刚好整个身子撑在他上方时,他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吓的十五手一软,整个人砸在了他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皆猛然一愣。 “晨安。”半响温玉言,鬼使神差的说了句。 十五一怔,傻乎乎顺势也说,“晨,晨安。” “你要……下去?”温玉言僵硬的问,像极了没话找话聊。 十五木讷的点头,从他身上赶紧离开,心中尴尬的,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一面慌忙的找自己的鞋和夜行衣,一面同温玉言说着,“昨日多谢王爷相助,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我就先退下了,王爷好好歇息。” 十五快速的穿好鞋子,就要往外走。 “等等。”温玉言忽到。 刚走到门口的十五顿时一愣,转身不解的看向他。 温玉言从床榻上下来,扯过旁边的披风,走到她面前。 在十五还在琢磨他要干嘛时,忽然被他拉至身前,然后温玉言便把披风给她裹上了,还顺手给她系了绳子。 “多,多谢王爷。”十五福了身,局促的说到,然后将夜行衣藏于披风中,慌忙的开门走了出去。 我有那么可怕吗? 温玉言无奈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床榻上,发现十五忘记把她的匕首拿走了。 他拿过在手中观摩,这匕首是十五的贴身之物,他见她日日都随身携带,匕首从外观上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细看会发现匕首要比一般的短刀轻,但是丝毫不影响它的锋利程度,做工看似粗糙实则每一处都设计的恰当好处。 剑柄的下面还刻着“小舟”二字。 小舟不是那人她梦中呢喃的吗? 十五这刀,莫非是哪位叫小舟的人送的? 看来那个叫小舟的,对十五而言真的非常重要。 温玉言心中琢磨着…… “禀告大人,我亲眼见到那女婢,是在晨时走的。”下属向梁丘彦回报到。 梁丘彦鄙夷吐槽道,“想不到这个永安王,看起来正经,也是个风流主,不过这眼光真真是差到了极点,那么丑的女人也下得去手。” “如此的话,昨日那个黑衣人,是怎么凭空不见的。”王捕快百思不得其解,“那人武功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却能在如此多的追捕下,消失不见,莫非她有遁地之术不成?” “大人,属下觉得,这永安王还是有些问题。”王捕快道,“要不派人密切盯梢几日?” “嗯。”梁丘彦应允,盘着手中的核桃。 十五和温玉言在街道上漫步,虽然表面悠闲自在,但实则二人皆已觉察到后面人的跟踪。 “看来,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十五自责言,“都怪我办事不利。” “我说过,不怪你。”温玉言无所谓,说,“眼下既已如此,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今夜再去书房一次。”十五道。 温玉言当即说,“不可,眼下他们已经多加防范,太危险了,等这风头过去再另作打算吧。” “王爷,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你这样想,他们定也会想到此处,所以我想反其道而行之。” 温玉言停步,看向她,半响言,“你可以去,但需得我同行。” 见他态度坚决,十五只好道,“好。” 第五十一章 香阁 温玉言顺便将她落下的匕首还给了她。 待到夜间,温玉言和十五,再次靠近了书房。 果真如十五所言,梁丘彦对此并没有严加看管。 温玉言和十五潜入,小心避开上次的机关,走近墙面。 十五敲了敲墙上的砖块,听到有块声音不一样,便用了些力按了下,对面的书架顿时缓缓挪开,出现了一道暗门。 “果真有暗阁!” 温玉言和十五上前,可惜暗门上有锁。 十五试图开锁,但这锁居然比上次天牢的锁要难开,她费了好些力也不行。 “看来必须需要钥匙了。”十五取出都已经弯了的发簪,对温玉言无奈道。 温玉言说,“先走吧,从长再议。” 十五点头,两人迅速离开了书房。 白日里,温玉言忽然提及,“听说阜城有一处上好的汤浴,不知梁大人可愿为本王引路?” “自然可以,下官这就去叫人备车。”梁丘彦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他。 泡汤浴时,温玉言并没有发现,梁丘彦身上带有钥匙类的东西。 “王爷待会儿要一同前往醉香阁吗?”梁丘彦忽然邀请他说,“醉香阁的姑娘们,虽不及皇城,但也还是各有滋味的。” 温玉言迟疑片刻,欣然答应笑言,“好啊,那本王便却之不恭了。” “王爷放心,下官定叫阁中最可心的人,来伺候您。”梁丘彦恭维的说到。 温玉言假笑着说,“多谢大人好意。” 后来他们便来了醉仙阁,梁丘彦是常客,老鸨一见他就赶紧迎上来。 许多女主看见温玉言,不由忍不住驻足痴望。 “这位是永安王,速把你们这儿最好的姑娘叫过来,好好伺候伺候王爷。”梁丘彦吩咐到。 老鸨殷勤的说,“好勒,这就去,王爷放心,老身定叫她们把您给伺候舒服了咯。” “多谢。”温玉言浅笑。 见多了男人的老鸨,都忍不住心中一阵悸动,若不是自己已经年老色衰,她都想自己伺候温玉言了。 见老鸨一直盯着温玉言,梁丘彦咳嗽了一声。 老鸨这才回过神,尴尬一笑,然后去叫姑娘。 温玉言同梁丘彦上楼,不一会儿,几个貌美的姑娘被带来。 她们热情的为他们添酒抚琴助兴,不少女子向温玉言暗送秋波,几盅酒下肚后,温玉言便道,“梁大人,本王有些乏了,可否去歇息?” 梁丘彦一副懂了的眼神,说,“自然可以,王爷挑个伺候的人吧。” 温玉言看向周围的女子,她们一个个都期待着选中。 温玉言指了位方才一直对自己献媚,名叫叫喜儿的女子,说,“就她吧。” “过来。”梁丘彦勾了勾手,嘱咐道,“你可要好好伺候王爷。” 喜儿满心欢喜的点头。 “那,本王就先告辞了。”温玉言起身往外走去,喜儿在一片羡慕中跟着温玉言而去。 二人来到了隔壁房间,温玉言忽然在门口停下,转身对身后的十五说,“你且先回府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是。”十五福了个身,转身离开。 她都没有迟疑的吗? 温玉言见她如此之快的离去,心中竟有些说出的失落感…… 十五回了府中,想着温玉言说,梁丘彦身上没有钥匙,但她观察王捕快身上也没有,她心中盘算,眼下梁丘彦不在,可以趁机去他房中找找。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潜入了梁丘彦的房间,只是刚进去没找多久,又有个人忽然进来。 十五刚准备拔刀,结果定睛一看居然是温玉言。 “王爷?”十五吃惊意外,“您怎么会来这儿?” 温玉言道,“你当真觉得,我会与那女子发生什么吗?” 原来,进入房间后,温玉言就负手不语。 喜儿合上房门,主动上前,说,“王爷,奴家为您宽衣吧?” 可她手还没碰到他的腰带,温玉言就后退了一步。 “王爷,这是何意?”喜儿不解,她是此处的头牌,每次男人都会迫不及待同她欢愉。 这还是她难得的主动,却不想眼前男子,竟反避开了自己。 温玉言开门见山到,“喜儿姑娘,我想与你做笔交易。” “交易?” 温玉言说,“知道我为何选择你吗?” 喜儿摇头,心中想,难道不是因为自容颜和才情比其他人好? “因为我看出,你是那一众姑娘中,最聪慧的。”温玉言话中有话的说,“所以,你应该知道该如何,在本王不在的情况下,让隔壁的人误以为本王在。” “如果……如果我不愿呢?”喜儿不甘心道,温玉言选她,居然只是为了逢场作戏? 温玉言冷漠道,“这是命令,你没得选。” 喜儿只好点了头,可内心却很挫败。 “快些寻吧。”温玉言对十五道。 十五点头,两人在房中翻找,温玉言跑到床边翻找,从床头翻出了个盒子,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十五看看这个!”温玉言叫到。 十五忙跑上去,然后试着撬锁,还好盒子的锁很简单,十五没几下就撬开了。 里面真的有串钥匙,十五看看确定是,可以开暗格的钥匙。 十五拿走了钥匙,温玉言又放进了一串假的,这样也行能多拖延点时间。 可就在他刚把盒子放回时,门外忽然想起婢女的声音,她们齐声说了句,“大人。” 原来是梁丘彦居然回来了! 而且已经走到了门口,眼看他就要推门而入,情急之下温玉言赶紧和十五滚到了床底下,并排平躺着。 “美人儿,可想死爷了” 梁丘彦进门就把搂着的女子,压倒在桌上。 十五偏头,只见两人跌跌撞撞的往床榻边来,一件件衣物掉落在地。 “大人,再快些。” 床榻剧烈的摇晃吱呀作响,混着女人的声吟和男人急促的喘息。 十五听的是面红耳赤,虽然她对这方面也不是很懂,但还是多少从一些杂书上,了解过一点点,尤其是温玉言还躺在她身边,她就更加感觉到尴尬了,恨不得赶紧逃离这里。 可对比,温玉言倒是显得镇定的多,听着女人娇媚的吟音,心里毫无波澜,他只担心床会不会塌。 过了许久,上头的人才安静下来,温玉言和十五,小心谨慎的离开了房中。 “终于出来了。”十五扯下面纱,长舒一气。 “十五……”温玉言忽唤。 十五扭头看向,他走近了些俯身,盯着她的脸,不解的问,“你的脸为何会这么红?” 说着,他还上手碰了碰她的脸,甚是烫手,跟他上次生病一样。 “你是感染风寒了吗?”温玉言有些担忧。 十五赶紧摇头,心中却嘀咕,温玉言好歹也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怎么对这种事都没什么反应? 弄的她怪不好意思的。 “我们赶紧去暗阁吧。”十五岔开话题道。 温玉言摇头,“不急,我还有些事,需要安派,改日再去。” “好。”十五虽不解,但还是选择听从温玉言的。 隔天,温玉言收到了醉香阁,喜儿姑娘的相邀。 “王爷,去吗?”十五问到。 温玉言忽问她,“十五觉得应去,还是不去?” 十五权衡利弊了一下,认真地说,“我觉得应该去,毕竟昨日她助了您,在我们还不打算揭发梁丘彦时,应先稳住她。” “的确,十五分析的有道理,那便如你所言吧。”温玉言起身,却莫名叹了声气,又吩咐,“帮我拿身外衣来。” “是。”十五很快给他拿了身干净的外衣,习惯性的递给他。 但温玉言却没接,反而说,“你要我自己穿?” 十五一愣,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平日里都是他自己穿的啊,怎么现在反倒要旁人来穿了。 她欲给他穿,又想起他之前说过,不喜旁人的触碰,便道,“我这就叫阿卓大人,为为您来更衣。” “不必了,赴约要紧,你来。”温玉言道。 “啊?哦。”十五只好抖开衣服,拎着袖子往他手上套。 十五笑道,“好了王爷。” 温玉言低眸看了看自己还未系上的衣带。 十五这才想起来,伸手帮他系。 温玉言低眸看着她的脑袋,眼中升起一片笑意。 “可以了王爷,您去赴约吧。”十五系好衣带,往后退了些,对温玉言道。 温玉言问,“我去?你呢?” “我自然是在府中,待王爷归来啊。”十五道。 “一起去。” 温玉言一面说着,一面往外走了。 啊? 十五纳闷,赶紧跟了上去,她低头走在他的身后,想着以前王爷去赴约司徒小姐的时候,也没让她跟过啊。不过转念又想,那是赴司徒小姐约,这旁的女子自然是不能比的,他可能是希望自己到时候,帮忙应付一下这个喜儿姑娘吧,可是她也不怎么会应付女子,所以等会儿该说些什么呢? 她想的出神,结果走到了大门前都不知道,跨门时一脚踢到了门槛,整个人猝不及防朝前扑去。 好在温玉言一个转身,单手拦腰将她接住。 “王,王爷恕罪!”十五赶紧站好,向他致歉。 温玉言轻笑一声,问,“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没什么。”十五尴尬的回。 温玉言理了理乱了的袖子,道,“走吧。” 十五点头,赶紧又跟上。 上了马车后,温玉言看向对面的十五,又说,“我对那个喜儿姑娘无意,去赴约全是你要我去稳住她的。” “哦哦。”十五木讷的点点头,心中腹诽,这些他其实也没必要说,反正她也知道。 温玉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忍不住想说这些,只是觉得她好像还挺在意赴约的事,虽然表面上冷静无事,但方才都在意到摔跤,他就觉得应该要说一下…… 到了赴约点后,温玉言才知,是在一舟上。 登船时,十五忽然停下了脚步。 温玉言觉察,扭头不解问,“怎么了?” “王爷,要不,我在岸上等您吧?”十五道,看着那湖面她承认不会水的她怯了,不敢去走那块并不算太宽的登船板子。 “没事。”温玉言似乎看出她的惧意,竟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牵着她走过了板子。 “这不好了吗?”温玉言道。 “多,多谢王爷。”十五尴尬一笑,又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中抽出。 温玉言负起了手,往船里走去。 早已等候多时的喜儿姑娘,一见温玉言立刻展颜,上前行礼道,“奴家见过王爷。” “喜儿姑娘请起。”温玉言上前坐了下去,对喜儿说,“昨日,多谢姑娘相助。” “王爷言重了,能助王爷,是喜儿的福份。”喜儿莞尔一笑,她又有些迟疑的说,“王爷,喜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且说。”温玉言道。 喜儿小心谨慎的问,“王爷来阜城其实并非游玩,而是为了梁大人吧?” “是。”温玉言早知她会猜到,也不做隐瞒。 喜儿说,“王爷,奴家或许能够,助王爷一臂之力。” “当真?”温玉言意外。 喜儿言,“当真,还请王爷随奴家,再去个地方。” 温玉言看了眼十五,点头道,“好。” 于是喜儿带着他们离开了城,来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只见那处有许多衣衫褴褛的男子,有的拿着石镐凿石壁,有的责背着石块艰难前行,而几个衙役拿着鞭子,还不满的在后不断的谩骂斥责,人人浑身都是伤痕累累。 “王爷,你所见的这些人,其实都是阜城的良民,他们被梁丘彦抓去充当苦力,谁若不服则会累及一家,这些年梁丘彦一直在阜城作威作福,欺压百姓,阜城之所以这么冷淡,就是因为大部分百姓都被抓到这儿来了。”喜儿向温玉言说到。 温玉言没想到这个梁丘彦不仅敢私吞朝廷贡品,还暗自开矿采石苛责百姓,心中便是满腔怒火。 “多谢喜儿姑娘告知。”温玉言感谢到。 十五想,这个喜儿姑娘,对温玉言看来是真的动了情,在没确定任何的情况下的,敢把这么一个可能会惹来杀生之祸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喜儿满眼欢喜,嫣然一笑。 第五十二章 缉拿 回去后,温玉言就决定,当夜动手。 可是这次十五发现窗被封死了,而且门口也派了大量人手,无法像上次那么好进入了。 “王爷,你在这儿等我。”十五想到什么,对温玉言说。 温玉言提醒,“你小心些。” 十五点头,暂且离开。 片刻后,静寂的府中忽然有人喊道:“走水啦!走水啦!” 温玉言看去,只见梁丘彦的院子,燃起了熊熊烈火。 原来十五是烧梁丘彦的院子去了。 果然,见那边起火,看门的人匆匆赶去,只剩下了一两个守着。 “王爷。”十五回到了他的身边。 见她平安回来,温玉言松了口气。 随后,十五又掏出弹弓,向远处射出了两颗石子。 那两人警惕的跑去查看,十五便和温玉言赶紧溜进了房间。 时间紧迫,十五没有任何犹豫的跑去开锁,很快他们便打开了门。 门后另有个房间,他们走过一条过道,入了最里面,里面果真摆放了四五口大箱子。 温玉言用剑撬开了其中一箱,里面满是金银珠宝。 “看来这就是漠北,献给我天盛的贡品了。”温玉言道。 十五拿出一件看了看,点头。 “先出去吧,既然确定,所有的事情便都好办了。”温玉言说。 十五跟着他一起又离开了暗格,可是刚出去就有一大波人忽然将他们给围住。 原来什么时候,梁丘彦竟在外埋伏了许久! “温玉言我还真没想到,朝廷居然也会叫你出来办事。”梁丘彦从外走了进来,面露杀意的说到。 温玉言走到了十五的前面,说,“梁丘彦你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本王劝你最好束手就擒!” “该束手就擒的人是你吧,温玉言你说你好好的皇城不待,非要来趟这档子浑水,到时候下了地府,可别怪我。”梁丘彦勾唇一笑。 温玉言握紧了手中的剑,从身上拿出了令牌对四周的官兵命到,“绞杀令在此,尔等还不速速将犯人就擒!” 可惜四周的官兵却不为所动。 梁丘彦猖狂的笑言,“温玉言,你真的太天真了,这朝廷内怎会有你这蠢笨之人。” “哈哈哈!” 其他人也跟着嘲笑了起来。 原来这里所有人,已经不会再听从朝廷的命令了,他们都对梁丘彦的话唯命是从。 梁丘彦收起笑容,眼神中顿时凶气满满,直言,“来人,将这二人,给我杀了!” 顷刻,刀光剑影立刻闪现,打斗声不绝于耳,房中剑气乱溢。 “十五!走!”温玉言杀出了一条路,抓着十五的手腕,就带着她往外逃。 后面的人紧追不舍,十五回头看了看,又看向温玉言,他的手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其实如果他放开,选择自己一个人逃,才是上上之策。 可惜一路上,他从未松开过一刻。 前方有人前来拦截,温玉言又当即拽着十五,随便躲进了一间房的门后。 门后很狭窄,使得十五整张脸,都只能紧贴着温玉言的胸膛,她都能听到温玉言快速的心跳声,而温玉言则感觉到了她脸上的温度,很烫很烫。 不知是不是跑了的缘故,温玉言闻到,十五身上的那股淡香味,此刻似乎比往常浓了些,温玉言的喉结,不由上下滑动了下。 “人呢?” “去那边看看!” 官兵举着火把从他们旁边经过。 待人走远后,他们才出来,然后跑到了马厩,温玉言挥剑砍断了,拴马的绳子,十五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一把将她举到了马背上。 十五呆滞看着他,温玉言将手中剑递给她说,“帮我拿着。” 十五懵懂的接过,随后他就翻身坐在了她身后,双手环过她的身体,拽起前头的缰绳就往外冲。 马飞快的跑着,耳边的风呼呼作响,追兵在后紧追不舍。 梁丘彦想要关闭城门,阻止温玉言和十五出城。 但就在门要关上时,居然出现了一些百姓,他们拿着锄头和棍子阻挠着官兵,于是温玉言在最后一刻,从一众官兵头上飞过,跑出了城门。 “可恶!”梁丘彦暴怒道,“给我追,一定要杀了他们,绝不能让他们逃走!” 一支支箭飞逝而来,温玉言用他高超的御马术,在箭雨中一一避开,可惜的是箭实在太多,马的后腿不幸中箭,摔出去的瞬间,温玉言迅速掉转了体位,使得落地时是他的身体先着地,而十五则落在了他怀中。 “王爷!”十五赶紧从他身上起开,扶着他站立。 梁丘彦一行人,在马上居高临下的说,“温玉言,你走不掉的。” “梁丘彦事到如今,你还在执迷不悟?”温玉言质问。 梁丘彦不屑一笑,直言,“你一个将死之人,还是好好担忧一下自己吧!” “给我杀了他们。”梁丘彦一声令下。 突然,一支支箭从温玉言和十五的身后飞逝而来,梁丘彦的人没反应过来,迅速中箭倒地,反应过来的人,赶紧避让或抵挡。 十五回头,只见阿卓竟然骑着马飞奔而来,身后还跟了一大批官兵。 “终于来了。”温玉言对此并不惊讶,对梁丘彦淡淡一笑。 阿卓下马跑到温玉言身边,道,“王爷。” 温玉言直言,“拿下他们。” “是!” 官兵领命,向梁丘彦攻去,很快梁丘彦的人,便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十五见梁丘彦想逃,便拿过箭,拉弓瞄向他。 王捕快见此,也拉弓瞄向了十五,并先于她松开了弦。 就在千钧一发之刻,温玉言察觉,一个转身绕到了十五身后,抓住她拉着弓和弦的手,迅速掉转方向。 顷刻间,两箭相撞,温玉言的放出的箭,击破了王捕快的箭,并当即射中他的右肩。 随后他又从旁边人身后箭筒中,抽出一支放在了弓上,就这么把着十五的手,向人群中挥剑的梁丘彦射去,瞬间中了他的左腿,疼得他不得不跪在了地上,很快官兵的刀便架在了他脖子上。 十五呆呆的扭头看着温玉言,方才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导致她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而且叫她吃惊的是,刚刚他的手法同自己的箭术如出一辙! 可射箭的时候她懵住了,完全没有用过力,都是温玉言把持着她。 十五又忽然想起,温玉言好像说过,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难道仅仅是上次她展现过,所以他竟都学会了吗? 她用整整七八年的时间,才练的炉火纯青的箭术,温玉言竟然数月便成,先生说过,这套箭术他用了二十年练成,她是目前为止用时最少的,可温玉言现在告诉她,努力在天赋面前,是多么不值一提。 思及此,她不由感叹,上天的不公,以及有些挫败,毕竟那是她引以为傲多年的箭术。 不过,她是替温玉言高兴的…… 梁丘彦一干人等,全部被捉拿归案。 “温玉言,想不到,就连你也玩阴的!”梁丘彦怒不可遏道。 十五也才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温玉言之前说要安排事,就是让阿卓去临城搬兵,难怪阿卓不见了几日,温玉言早就知道,城中的官兵已经掌握在梁丘彦手中了,手中的令牌也是假的,真正的早就给了阿卓。 梁丘彦本来就对他不太重视,对阿卓便更加不会重视,所以阿卓就顺利的离开了城中。 后来温玉言就推算时间,他料到他们潜入暗格会被发现,因为他是故意为之,好让他们一路追杀他们出城,城外梁丘彦的人会少,所以这是他缉拿梁丘彦的最好时机。 梁丘彦万万没想到,传闻中懦弱无能的废物王爷,竟有如此城府,被他狠狠的摆了一道! “梁丘彦。”温玉言走到他面前,说,“本王给过你机会,可惜你让本王甚是失望。” 梁丘彦冷笑,“你以为你们能好到哪里去,你们朝廷的人不过是群,披着正义的伪君子罢了!” “我曾立志成为一个好官,报效朝廷,可我十年寒窗苦读,却比不上几两碎银,我一个新科状元,被搪塞在如此寒酸之地,我变成今日这副样子,还不都是你们这些朝廷中人逼的!” 梁丘彦悲愤的怒吼着,控诉着,“欺压百姓怎么了?在这天盛难道还少吗?这天盛最大的欺压者不就是你们温家吗!” 他疯了似的笑了起来,随后猛然自己撞上刀刃。 温玉言大吃一惊,刚想阻止,可惜为时已晚…… 后来王捕快被押回阜城,这时街道上才出现许多百姓,他们怒不可遏的用菜叶等砸着囚车中的王捕快,而梁丘彦的一干党羽也束手就擒。 审判王捕快的那日,百姓自发结群,个个感激涕零的跪在衙门前向温玉言致谢。 看着眼前人,温玉言内心大受震撼,他曾以为自己的日子已然是举步艰难,可与他们相比却是天上地下,他见的可怜人,无非是街边乞丐,可原来竟还有比这更可怜的,可怜到他们连死都不敢。 王捕快等人收监后,温玉言便去清点贡品。 “你说这漠北,也是奇怪,前些年不还在同我们打仗,为何现在又送那么多东西?”阿卓纳闷。 温玉言道,“大抵是想换回他们的常胜将军吧,听闻再过些日漠北使臣还会来此。” 温玉言从中将那轴画卷拿起。 “这是何物啊?”阿卓好奇的问。 温玉言回,“我也不知,但这是父皇特意嘱咐,要带回的东西,很重要。” “我们打开看看吧?”阿卓笑道。 “不可。”温玉言当即拒绝,言,“私窥贡品书画,可是重罪,你想株连九族吗?” “不了不了。”阿卓忙收回手。 温玉言吩咐,“你们好好清点一下,没差就封箱命人抬出去,这个我贴身拿着。” 说着他离开了暗格。 等十五和阿卓清点完毕后,十五走到院中,见温玉言似乎有心事。 “王爷,您怎么了?”十五上前询问。 温玉言叹气,说,“也不知,梁丘彦死了其实挺可惜的,曾经我见过他的状文,也有过一面之缘,他的文字里行间壮志凌云,他曾视贪如鄙为人刚正不阿,可惜却没想到,最后却走向这样结局。” “或许这世间最大的悲哀,就是我们最终,都活成了曾经讨厌的样子吧。” “是朝廷把他逼成了这样。”温玉言有些负罪的垂下了眼眸。 十五宽慰开导,“朝廷是一方面,但他自己也并非全然无辜,他没能抵住世间的蛊惑,去坚守自己心中的道,所以,王爷无需自责。” “你说的对。”温玉言心中开朗了些。 十五笑了笑,又说,“我觉得王爷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我不想再做个碌碌无为的人了。”温玉言对十五坦言,“我颓废了半生一事无成,我不要再过这样的人生,我要建功立业兴国安邦!至少,我能够去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而不是像太子中毒那日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十五被带走。 以前人们总是告诉他,他无用、懦弱、卑微,可是现在他发现,他不是这样的,他也能同他们一般优秀,他也能昂首去看天盛的苍穹。 从今往后,他要走自己想走的人生! “那便预祝王爷,如日方升,前程无量。”十五抱拳欣慰的说到。 温玉言看着十五微微一笑。 这时阿卓走来,说,“王爷,外头有位叫喜儿的姑娘,要求见王爷。” 温玉言迟疑了下,道,“让她过来吧。” “是。”阿卓前去叫人。 十五见此便拱手道,“王爷,那我就先退下了。” “为何要退下?”温玉言反问。 十五一愣,这种时候,留在这里似乎不太妥当,不应该退下吗? 这时喜儿姑娘已经走了过来。 “喜儿见过王爷。”喜儿福下身,向温玉言行礼道。, 温玉言言,“喜儿姑娘免礼,还得多谢喜儿姑娘,那夜叫上百姓鼎力相助。” “能够为王爷排忧解难,是喜儿之幸。”喜儿开心的同温玉言说,但似乎还有什么想要告诉温玉言,但却顾忌到了十五和阿卓。 她看了看阿卓和十五,阿卓领会忙道,“小的告退。” 十五也赶紧再次说,“十五也告退了。” “你不用了。”温玉言扭头同十五道。 第五十三章 温柔 “啊?”十五看了眼喜儿,人家明显不想让自己留在这儿。 果然喜儿便道,“王爷,喜儿有些话想借一步说。” 温玉言却还是说,“不必了,十五不是外人,喜儿姑娘有什么话,大可直言。” 喜儿见他如此坚持,只好放弃,然后缓缓问,“王爷明日便要离开阜城了吗?” 温玉言点头。 喜儿忽然就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喜儿姑娘,这是何意?”温玉温玉对她此举甚是不解。 喜儿祈求道,“王爷能带喜儿去皇城吗?” 温玉言笑了笑,说,“喜儿姑娘,若想去皇城,自然是可以的。” 人家想去的不是皇城啊。 十五在一旁想着,却又不好说。 喜儿也瞧出温玉言并未懂自己的言下之意,便更加直白的说,“王爷,喜儿不是想去皇城,喜儿是想跟随王爷你。” 温玉言顿时一怔,诧异的哑口无言。 喜儿真诚的说,“自从那日,喜儿便对王爷一见倾心,见之不忘,喜儿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求能嫁于王爷为妻,只求做个贱妾,只要能够侍奉王爷左右,这就足够了。” “王爷,求您将喜儿带在身边吧!”喜儿磕着头祈求着。 佳人含泪,楚楚动人的,叫人不由心软。 可是温玉言却平平淡淡的说,“喜儿姑娘,恕我不能带你走,我不需要妾室。” “那,那我可以做您的奴婢。”喜儿退而求次,不甘心期盼的说,“王爷,您就带上喜儿吧,您就十五一个贴身奴婢,她难免也有侍奉不好的地方。” “不必了。”温玉言这次不假思索回绝,并看向十五说,“十五她做的很好,有她足以。” 喜儿顿时深感挫败,她好歹也是阜城的头牌,可是居然比不过一个样貌如此丑陋的婢女,她难以置信,她看着十五,从她的身上,她实在找不出她比自己强的地方。 十五感觉到了喜儿忿忿不平的眼光,浑身很是不适,尴尬的杵在哪,心中不由想,王爷此事做的真心不厚道,想拒绝人家,居然拿自己来当幌子。 “喜儿姑娘,多谢你之前的相助,作为回报,我可以为你赎身,给你一个自由身。”温玉言扭头又对喜儿道。 喜儿苦笑一声,说,“若不能侍奉王爷,自由身又有何用……” 说着喜儿从地上站了起来,失魂落魄的慢慢伤心离去。 她心中渴望温玉言此刻能够挽留,可惜背后始终没有想起温玉言的声音。 十五见她落寞的身影,不由对温玉言说,“其实,王爷可以收了她,喜儿姑娘是真心喜欢王爷你的。” 温玉言听此,缓缓走近她。 “怎,这么了?”见温玉言一步步逼来,十五下意识慌乱的,一步步后退,然后就撞上了后面的树上。 好在温玉言停了脚步,凝视了她片刻,低声说,“真心?” 十五直点头,笃定道,“我我看得出,喜儿姑娘,真的是真心的!” 温玉言叹了声气,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他转身往房里走了过去。 十五一脸疑惑,想着,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她发现,现在的温玉言越来越复杂,已经没有之前的温玉言那样,一眼就能看透了。 不过,他的心里最终,还是只有司徒流萤。 隔天,温玉言等人准时启程,走前他遣了阿卓替喜儿赎了身,不管她需不需要,离不离开,至少他兑现了承诺,给了她自由身,算是报答了她的人情。 出城时百姓自觉前来送行,这是温玉言第一次被那么多人看重,而十五也才知,原来除了手握权力,也能得到旁人的簇拥。 可书上,好像并不是这样写的…… 临近黄昏,他们在一镇上暂时歇息,温玉言十五和阿卓一道在楼下用膳。 阿卓只见小二端上了几碗白净寡淡的面,不由立刻皱起了眉头,说,“这面怎如此,一点油水都没有。” 十五笑言,“阿卓大人,这是猪油拌面,需要自己加料拌的。” 说着她拿过阿卓面前的碗,熟练的往里加料,用筷子搅拌了几下,然后将拌好的递给他。 “谢谢啊。”对面的阿卓笑眯眯的,刚准备接。 结果温玉言忽然冷不防伸手拿了过去,对阿卓说,“这碗我要了,你自己拌。” 十五一愣,同阿卓大眼瞪小眼,然后又笑说,“额……阿卓大人,我再重新,给你拌一碗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自己来。”阿卓赶紧自给自足。 十五见此,只好自己继续低头吃。 之前温玉言也吃过这面,却不知为何今日的格外好吃一些。 温玉言不由边吃边笑了下。 他看向十五,十五还在埋头吃,发间的白色纸花,依旧在。 算起来,十五戴这似乎已经很久了。 那个叫小舟的人…… 十五感觉温玉言一直看自己,心里不由发虚,不敢抬头一直嗦面,结果一不小心给呛到了。 她咳嗽的想喝水,刚准备拿杯子,温玉言已经倒好了一杯,放在了她面前,轻声细语的说,“慢些吃,别着急。” “多,多谢王爷。”十五捧着杯子,尴尬笑着。 待温玉言吃完离开后,阿卓偷偷小声对十五说,“十五,你有没有觉得,王爷现在对你好温柔。” “王爷不是一直这样吗?”十五习以为常,他一直都很温柔,对谁都是一样的。 阿卓摇了摇头,道,“我感觉得王爷对你,好像更温柔。” “没有吧。”十五实在没感觉到,温玉言待自己有何不同…… 天色入暗后,温玉言低头看着书,偶尔也会抬眸看向,在另一边忙碌的十五。 她熟练的为他铺床,整理物品,看着她,温玉言不由出了神。 “王爷。”十五忽然转身。 温玉言当即回神,说,“嗯,怎么了?” 十五道,“这房间有些闷,我帮您开扇窗吧?这样夜间凉风吹着,会舒服点。” “好。”温玉言点头。 十五过去将窗户开了一点。 夜入深,人已寐,静寂中却有一道人影,溜进了温玉言的房中,那人在房中小心翼翼的搜寻了一圈,最后来到了温玉言身边。 温玉言依旧处于熟睡之中,他伸手轻轻将床头的那轴画卷拿起。 忽然,温玉言睁开了眼睛,一下子抓住了画卷另一半,他坐了起来,质问,“阁下是何人,为何要盗此画?” 那人没有回答,直接一掌朝他打去,温玉言侧身避开,两人都紧抓着画卷,在房中打斗了起来。 那人飞起一脚踹在了温玉言的胸口,温玉言猛然后退了几步,又当即拔出床头剑朝那人刺去。 那人当即替起一旁的凳子一挡,温玉言的剑卡在了凳子中,他剑锋一横,凳子四分五裂。 那人拿着画卷想从窗口逃走,温玉言上前欲阻拦,未想那人竟反手洒出了一把白色粉末。 温玉言顿时无法睁眼,他揉了几下视线才逐渐清晰。 “王爷!”这时隔壁的十五冲了进来,问,“我方才听到了打斗声,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温玉言指着窗口说,“画卷被人抢了。” “我去追!”十五想都没想,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 温玉言担心十五一人不敌,也赶紧追随而去。 可惜很快,他就失去了十五的方向,他找了许久也未见她人影。 突然,他听到前方有打斗声,赶紧跑去,却只见十五靠墙躺在地上。 “十五!”温玉言急忙上前,只见她左手捂着右臂,指缝间不断有血流出。 “十五,你受伤了?” 十五艰难的说,“王爷恕罪,十五办事不利,让那人给逃了。” “先别说这些了!”温玉言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料,替十五缠上了伤口。 十五本想站起来,没想到温玉言手臂绕到了她膝盖后,忽然的从地上把她给抱了起来。 “王,王爷,我,我自己可以走……”十五慌忙的说到。 温玉言脸色一沉,皱起了眉心,低声道,“别乱动了,我带你回去。” 十五安静了下来,眼神无处安放。 温玉言抱着她回到了客栈了,踢开了房门,走进去将十五轻放在了床榻上。 “我去给你找个郎中看看。”温玉言道。 “不用了不用了!”十五赶紧道,“这点小伤,上点药就好了。” “不行。”温玉言不容置疑言,“你老实等我回来。” “欸!王爷!真的不用了!” 十五叫着他,可他却已经固执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女郎中就被他给带了回来。 “大夫,有劳您替她好好看看。”温玉言交代道,然后自己出门回避。 郎中替十五看了看,说,“伤口还挺深的,难怪你相公急成这样。” “额……”十五尴尬道,“他不是我相公。” 郎中诧异,一面给十五上药,一面说,“原来你们不是夫妻啊,那刚外面那位公子怎么这么急?家中有人生产都没他急。” 温玉言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人的对话,那郎中说,“我觉得就算你们不是夫妻,外头那公子也八成心悦你。” “不会的。”里头的十五笃定的说,“他心中已经有爱慕的姑娘了,是个金枝玉叶的贵人,善良又貌美,他甚是喜欢。” 虽然十五说的明明没有错,可温玉言却不知为何,心中像是堵住了什么…… 郎中走后,温玉言来到了她面前。 十五忧心忡忡道,“王爷,画卷丢了怎么办?” “无妨,先回去复命。”温玉言道,又说,“十五,你今夜太鲁莽了。” 幸好只是伤了手臂,如果那个人心再狠点,如果她…… 温玉言不敢想象。 “画卷太重要了,我想快点追回,所以就……” “那也没有你重要!” 温玉言忍不住开口说到。 被打断的十五,哑口愣在了原处。 温玉言觉察到自己的失言,又赶紧话锋一转,说,“你好好歇息,别再想这些了,我自己会解决。” 说着他扭头快步走出了房间…… 次日,十五打算上马时,马车上的温玉言,就朝她喊道,“十五,你过来同我一道乘车。” 十五想,他大概是担心受伤的自己,骑马会慢,影响整个队伍的进程吧。 于是她点头,走到了马车边,抬脚刚踩上板子,想着抓哪里好上去时,马车里的温玉言掀开车帘,单膝蹲着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十五愣在了哪里。 “拉我手,上来吧。”温玉言道。 十五回过神,缓缓向他伸出了手,可就在指尖碰到的那一刻,十五又像是忽然间清醒了什么,赶紧错开落在了别处,爬上了马车。 “没事儿的王爷,这样我也能上来。”十五生硬的笑着。 温玉言收回手,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转而又笑了笑说,“嗯,进来吧。” “是。”十五准备往里,结果在门口猛然一呆,她还以为马车里会像之前一样,有两排长位,没想到这辆里面只有一个。 “愣着做什么,过来。”坐着的温玉言看着她道。 十五僵硬的点头,在他身边坐下,然后身体尽量往旁边坐,紧贴着车身,十分拘谨。 马车不比骑马,就这么干坐着难免会犯困,再加上昨日一夜未眠,十五很快就生了浓浓的倦意,不停的打起了哈欠,感觉脑袋也越发沉重,再加上这摇摇晃晃的感觉,让她的眼上皮愈发沉重。 她揉了揉,试图保持清醒,但最终还是不知不觉,后脑勺靠在了车身,陷入了沉睡。 温玉言扭头看向她,只见她摇摇晃晃,突然间没有任何征兆的,倒在了他的腿上,长发落在了他的手背,有些痒意。 一瞬间他整个人身体都僵硬了,但也没有要推开她的意思,反而伸出一只手拦在她身前,防止她滚落下去。 十五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儿时,她趴在母亲的腿上,母亲一面拿着团扇为她扇风,一面同她哼唱着柔和的小曲儿。 温玉言低头凝视着十五的睡颜,说实话,她的睡颜一点儿也不好看,糙黄的皮肤,可怖的绿瘢,可是他却莫名挪不开眼,总觉得这样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心里会有难得的种宁静和满足。 第五十四章 忤逆 马车忽然颠了下,十五迷糊的揉眼睛,见她要醒,温玉言赶紧闭上了眼睛。 她逐渐醒来,扭头看到温玉言的手在自己的肩上,而自己的脑袋在他腿上,吓得她赶紧坐直,缩回到角落。 见他似乎是睡着了,心中松了口气,庆幸还好他睡着了。 温玉言悠悠睁开,装模作样的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问,“十五,到哪了?” “啊?”十五回神,赶紧掀开旁边窗帘,看了看外面回,“应该快到沥县了。” “嗯。”温玉言斜看她,浅浅一笑。 等到了沥县时,已经是临近黄昏,他们找了家客栈住下。 温玉言端着一些饭菜,走上了二楼,然后在门前停下,冲着里面说,“十五,我可以进来吗?” “等,等一下!”屋子里的十五,声音略带了些慌乱。 温玉言安安静静的在外侯着,片刻十五跑来开门。 见他端着饭菜,十五不解其意。 “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温玉言问到。 十五木讷的点了点头。 温玉言端着东西便走了进去,然后将饭菜摆在桌面,随后坐下看向十五,她还呆呆杵在门口。 “过来吃饭。”温玉言对她说到。 十五这才明白,那些饭菜,居然是给她端来的?! “王爷,你不用做这些的。”十五走过来说,“我只是个奴婢,您如此可真是折煞奴婢了,我可以自己下去吃……” “坐下,吃饭。”温玉言避开她的那些话,显然不是很喜欢方才她所言。 十五拘谨的坐了下去。 “王爷……” 十五欲说什么,温玉言宛如命令一般,道,“吃饭。” “是。”见他态度坚决,十五想那就吃完了再说吧,她抬起右手想拿筷子,可是一抬就牵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引起一阵疼痛,于是她换左手拿筷子。 温玉言只见她,像个拿筷的初学者一般,艰难的夹菜往嘴里送,可怜的同时又有几分可爱。 他无奈一笑,伸手从十五手中,把筷子拿了过来。 十五不解其意,茫然的看着他,心想他该不是嫌弃自己吃相难看,不让自己吃了吧?可自己也没办法啊,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用左手吃饭。 就在她脑中还在飞快的想时,温玉言把她的饭也拿走了。 我现在确定,他不让我吃饭了。 十五心中腹诽,但刚想完,温玉言却端着饭碗,夹起了一块肉,伸到了十五嘴边。 十五震惊,他不会是要喂我吃饭吧! 见十五目瞪口呆的样子,温玉言好笑道,“愣着做什么,张口吃菜。” “不不不不行!不行!”十五紧张的直拒绝,说,“怎么能让王爷喂我呢,这这不妥当!” “快吃,我好去歇息。”温玉言自顾自的的说。 “这真的不妥。”十五摇着头,伸手想拿回筷子,可温玉言就是不松手。 他紧紧拿着筷子,固执且认真的说,“你不吃,我就一直这样举着。” “我……”十五无言以对,她了解温玉言,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 无奈十五只好缓缓张嘴,咬下了筷子上的那块肉。 温玉言满意一笑,又夹了一口饭,递到她嘴边,十五只能乖乖吃下。 “来,吃口这个。”温玉言声音软语的说到,像哄小孩儿一般,眼眸中满是温柔。 十五吃着,忽然不由鼻腔一酸。 温玉言见她眼眶逐渐湿润,赶紧问,“怎么了?是不是菜太辣了?” 十五摇了摇头,对他破涕为笑,有些难为情的说,“虽然这样说不太好,但此情此景,让我不由想起我的父亲。” “他以前也经常给你喂饭吗?”温玉言好奇的问。 十五再次摇头,说,“没有,但他想,可惜儿时的我,开智的早,总觉得这样很愚蠢,现在想想,那时的我,虽然得到了同年孩童,所不及的才智,却也同时失去了,同年孩童所拥有的回忆……” 别的孩童回忆中,大多数是母亲的拥抱,父亲的逗趣,朋友的嬉戏,而她是一卷卷书籍,一场场棋局。 或许那个时候,她应该放下一些骄傲,做些那个年纪应该做的事情,缠一缠父亲或者撒撒娇,而不是一次次故作高冷的,将他所有好意拒之门外,曾经他的那些她觉得无比幼稚的行为,现在看来只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深沉的疼爱罢了。 可惜,往事不可追,岁月不可回,她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十五?” 十五回了神,紧攥着膝盖上衣物的手心,也顿时松开。 “对不起,我走神了。”十五道歉到。 温玉言柔语道,“想念自己的亲人,又不是什么错事,十五无需致歉。” 十五点了点头,莞尔一笑。 温玉言又夹起了菜,送到她嘴边。 十五张口默默吃着。 于是一菜一饭的,不知不觉十五就吃了大半,温玉言却像是喂上瘾了一般,一直给她喂。 “王,王爷,我吃不下了……”十五撑得不行,实在忍不住道。 “嗯。”温玉言这才放下筷子。 十五起身想收拾碗筷,温玉言却抢先一步,将碗筷收拾去。 “你好好歇着。”温玉言道。 十五只好点了点头。 温玉言又抬手拿掉了她嘴上,什么时候沾的饭粒,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十五整个人呆了…… 回到皇城后,温玉婷言带着贡品,前去复命。 “兰君,这次做的很不错,没叫朕失望。”温政良对前面的温玉言道。 或许是习惯了他的谴责和嫌弃,忽然间被这样夸赞,温玉言十分不适应,但他也没想到此生还会被自己的父皇看重。 “多谢父皇夸赞。”温玉言心里高兴到,有很遗憾的说,“可惜儿臣还是没能将那幅画卷追回。” “罢了,至少证明我天盛真的,混入了他国奸细。”温政良道。 温玉言不解,谨慎的问,“那画上究竟是何物,为何会同奸细有所牵连?” “画上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温政良回,“朕得漠北暗探告知,此人已潜入我天盛,一经发现,当即刻除之。” “行了,你先退下吧。”温政良挥了挥手。 温玉言拱手作揖,回,“是。” 然后慢慢退出了殿堂。 后来温玉言得了不少赏赐,朝堂上的人这才知道,温玉言居然办了这么棘手的事情,更多的人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永安王府中上下个个是兴高采烈,看着一批批赏赐物被抬入府中,老一辈的下人这辈子都没想过,也会有如此风光的一天。 而宫里的贤仁倒是十分不悦,再加上司徒家接连几日驳她家面子,让她更是心中不快,在殿里大发脾气,被打的伤痕累累的小宫女,只能跪在地上忍气吞声,连哭都不敢哭,若是哭出一声,换来的则会是更加严重的鞭子。 “霏霏呢?把霏霏给本宫叫来!”贤仁勃然大怒道。 旁边的嬷嬷点头哈腰,赶紧遣人去叫唤。 过了许久,长孙霏霏姗姗来迟。 “本宫让你阻止司徒和楚府两家联姻,可是你却失败了,叫本宫甚是失望。”贤仁黑沉着脸冷言。 长孙霏霏垂眸道,“楚潇然和司徒流萤是真的两情相悦,就算霏霏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让二人产生隔阂。” 贤仁鄙弃的看了眼她,以命令的口吻说,“长孙霏霏,我限你在半月内,不论用什么手段,给本宫嫁入丞相府,为你的失败将功折罪!” 长孙霏霏攥紧了拳头,咬牙缓缓道,“我不愿。” 赤林心头一惊,担忧的看向她。 “你敢忤逆本宫?”贤仁眼含危险。 长孙霏霏直视于她,笃定的说,“我不会嫁给楚潇然!” “放肆!”贤仁暴怒的吼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同本宫说话?你忘了,你现在所拥有的名利地位,都是谁给你的,若不是本宫,你现在还只是个乡野丫头!” 长孙霏霏嗤笑,“我自然知道是谁给的,但我更知道拥有现在的一切,我又付出了多少为您做了多少恶心的事!我受够了,什么名利,什么地位,我不要!” 说着长孙霏霏转身跑出了宫殿,赤林赶紧跟上。 “娘娘,可要将她抓回来?”旁边的下属问到。 贤仁不慌不忙的说,“不必,这只狗,她会回来的。” “郡主!”赤林在后面叫她。 可长孙霏霏全然不顾,疯了似的往宫外跑,一边跑一边抬手将头上,繁琐沉重的发饰一一扯下,一支一支掉落在地。 仿佛只要她丢掉这些,就能长达半生的,叫她痛苦不堪的束缚中逃离。 她翻身上马,向城外疾驰而去,赤林一路追随。 不知跑了多远,长孙霏霏终于停下了脚步,她下马缓缓朝前方的悬崖走去。 “郡主!”赤林惊恐无比。 好在长孙霏霏在悬崖边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他。 “郡主,你不要做傻事。”赤林惴惴不安的说到,小心翼翼的靠近她。 她立在悬崖边,风吹动着她紫色的襦裙,披帛在空中凌乱的飞扬。 赤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见过无数血腥生死的他,在这一刻也是害怕忐忑不已。 因为此时的长孙霏霏,宛如在狂风摇摇欲坠的纸鸢。 长孙霏霏扭回头,仰头看向天边的夕阳,霞辉映红了她的脸,她颤抖的伸出手,感受清风从指尖拂过。 “你说,我要是阵风,就好了……”长孙霏霏渴望道,“这样我就能去看看西北的风雪,无垠的碧海,不绝的青山,不用像只金丝雀一般,困于那三寸牢笼。” “我此生最后悔的,就是曾自作聪明的,在贤仁面前跳了霓裳羽衣舞,倘若我那日我不曾出现在她面前,也许就不会被带入皇城,不用活的像个傀儡。” 比起郡主,她更向往于,曾经的生活,那时的她,多么的无忧无虑。 现在的她,看似拥有了很多,但其实她失去的更多,失去了父亲和母亲,曾经的他们随遇而安,而现在的他们,有的只是永远也满足不了的贪婪,她更是失去了曾经的自己。 “你带我走吧……”长孙霏霏扯住了赤林的衣角,祈求的说到,“赤林哥哥,带我走,天涯海角,哪里都成……” 什么名利,什么地位,她不要,她要的只是一个自由,一个他。 长孙霏霏看着他,一滴滴眼泪,从眼眶中滴落,她是那么的渴望,那么的期望。 一声赤林哥哥,将他的记忆瞬间拉回到了以前,曾经,她还小的时候,就老是喜欢,追在自己身后,喊着赤林哥哥。 “赤林哥哥,为什么月亮今晚是圆的?” “回郡主,因为今夜是十六。” “他们不是说,月亮是十五圆吗?” “回郡主,话是说十五圆,但其实真正圆的时候,是十六。” 她每天都会有很多小问题,而他总是不厌其烦的耐心解释。 那时的她很喜欢听戏本子,一有空闲,便会拉着他的袖角,一边往外跑一边说,“赤林哥哥,你快些,不然说书的都要走了!” 那时的她也很调皮,总是喜欢爬到树上,不管多高她都敢爬,还总带着他上山捉蝴蝶捉蝉。 赤林也没想过,自己拿刀的手,在某一天会成为一个小姑娘的枕头,而自己杀人的刀,被她拿去切瓜果,烤山鸡。 赤林想起来,儿时的她,也是个爱笑的姑娘,但随着她的长大,她就再也从未真正的笑过,她的笑逐渐变得虚伪,变得疏离,说得每一句关心的话语,都是带着无尽的算计。 他见过她站在人群中翩翩起舞的风光,更也见过她在泥潭里挣扎求生的痛苦。 “好,我带你走。”赤林深吸一气,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到。 长孙霏霏含泪笑了起来,说,“听闻东边的青海,风光无限好,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我们去看海,看大漠孤阳,看西北风雪,你可愿随我,看遍天下佳景?” “我尊贵的郡主大人。”赤林单膝缓缓向她跪下,仰头拱手坚定不移的说,“您所过之地,便是属下心之所向……” 第五十五章 襦裙 “十五十五。”糖豆在小摊边拿起一支发簪,转身对身后的十五说,“你看这个好看吗?” “好看。”十五提着东西,笑言。 这时,远方忽然转来一阵喧嚣,街道上的人被官兵驱赶在了两边,一支庞大的队伍浩浩汤汤的从城门慢慢走了过来,铁骑之声震耳欲聋,让人感到无比的压迫和窒息,仿佛死寂中缓缓压过来的乌云,连光辉都被其遮蔽。 万千铁骑战马中,一辆由六匹汗血宝马而驾的金根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眼无比,车上随便一处配饰,皆是价值连城的绝世珍宝,极尽奢靡。 从被敞开的车帘中,十五看到马车中坐着位曙色衣段的男子,身子倾斜的靠在车身,指尖还拎着镶满了宝石的酒壶,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周围,眼神傲睨一切不屑一顾。 从衣着上来看,十五猜测,似乎是九洲的人。 “九洲人果然财大气粗,我朝怕是连陛下出行,都没有这么奢华铺张……”糖豆小声嘀咕道。 早就听闻,九洲财力与国力,都凌驾在其他三国之上,只是眼前的奢靡景象,完全超出了十五的想象。 只是九洲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糖豆,你先回去。”十五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糖豆手中,然后跟随队伍而去。 糖豆一脸茫然。 队伍在宫门前停下,车中的男子向迎接的,其中一个官员勾了勾手指。 “你,过来。”男子开口带着些慵懒的语气说到。 被点中的官员走到了车边。 男子又言,“蹲下。” 官员不解,但还是缓缓蹲了下去,没想到那男子,竟然踩着他下了车。 其他官员见此敢怒不敢言。 十五转身往回走。 温玉言在朝堂上正安静的旁听着,各个大臣上报的奏折,此时一人匆匆而来道,“报!启禀陛下,九洲使臣求见!” “让他们进来。”温政良命到。 朝堂上的官员立刻警觉了起来。 片刻,温玉言只见三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朝堂,中间那男子表情满是不屑,一副毫不遮掩的不可一世做派。 “下官拜见陛下。”另一位男子向温政良拱手作揖,又介绍中间的男子道,“这位乃是我朝太子殿下。” 原来那男子是九洲的太子龙承胤。 “想不到太子殿下,竟亲自前往我天盛,幸会。”温政良和善的说到。 龙承胤傲慢无礼的说,“本太子愿意前来,尔等确实该感到幸会,还不速速为孤备好寝宫,这就是天盛的待客之礼吗?” 温政良忍气假笑道,“寝宫早已备好,还请殿下移步。” “不!”龙承胤傲慢的说,“孤不住你们所安排的,孤要住东宫!” 温政良虽心中有千万气,但还是选择忍了下来,答应了他这无理的要求。 温玉言从朝堂上下来。 “王爷!”十五跑过去,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又好奇的问,“我今日看到了九洲的人,他们怎么会在天盛啊?” 温玉言回,“九洲曾占了我朝磐平城,这些年我朝一直,试图想要通过协商拿回磐平城,好在前些日终于谈妥,眼下他们过来是为了商谈细节。” “原来如此。”十五明了,又感叹,“可我见他们盛气凌人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来归地的,出使如此之多的兵马还脚踩我朝官员,完全是在打我朝的脸面。” “何止,他今日上来,便要住东宫,但为了能拿回重城要塞,我们只能先忍着。”温玉言无奈道。 十五没想到,九洲目中无人,竟到了如此地步。 不过,这本就是个强权遮天的世道,她倒是挺佩服九洲的,可以让三国为此臣服数年,强者该有的姿态莫过于此…… “十五。”温玉言又忽然同她说,“夜间宫中会办宴席为那九洲太子接风洗尘,也是为了商谈归地之事,需带一名女眷,你随我去吧。” “嗯,好。”十五点头。 温玉言盯着她看了会儿。 十五不解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王爷,我脸上是沾了什么吗?” 温玉言摇头,随后进了书房。 十五在收拾自己的房间时,糖豆忽然兴致勃勃的跑了过来,手中还端着什么东西。 “十五,你看看,这个好看吗?”糖豆来到十五身边问到。 十五扭头,只见她手中拿着一套,湖蓝齐胸襦裙。 “好看。”十五笑道。 糖豆递给她,迫不及待的说,“那你快穿上试试吧!” “你自己的衣物,你自己试啊。”十五好笑道。 糖豆却言,“这不是我的,这是给你买的。” “给我?”十五无奈,言,“你给我买什么衣物啊。” 她伸手摸了摸,笑言,“这料子一看就很金贵,我一个做粗活的人,穿这个不是暴殄天物嘛,你还不如给我多买几件粗麻衣物呢,下次别这样了,你的银子,还是留给你自己吧,存个嫁妆。” “讨厌,你放心,花的不是我的银子,是王爷的。”糖豆也不卖关子了坦言,“是王爷吩咐我给你买衣裳的,王爷说此次宴会兹事体大,未免对方借机生事,你呢还是要稍微盛装一点,不能像之前那样了。” 似乎也是,十五想,若自己还是像之前那样,穿着粗鄙的衣物,万一九洲以服饰不尊人,而借题发挥也不是不可能。 “那谢谢啦。”十五接过。 糖豆催着她说,“你快穿上看合不合身,我还为你挑了几支发饰呢!” 十五点头。 傍晚,温玉言在府门口等着十五。 “王爷!” 片刻,身后响起了十五声音。 温玉言回首,只见十五提着襦裙,正朝自己跑过来。 这是还是温玉言第一次,看到十五穿着正儿八经女儿家的衣裳。 那一身襦裙仿佛为她量身裁制一般,她虽盘着简单发髻,只有一两支简单的步摇为饰,却刚好同她的襦裙相得益彰,额间还锦上添花的点缀了一朵小巧精致的花钿,似乎是飞燕花。 虽然她戴着白色的面纱,看不见全脸,可眉下是睛若秋波的美眸,仅仅一侧便叫人感到,何为艳色绝世,何为空谷幽兰。 “王爷恕罪,十五来晚了。”十五致歉道,都是糖豆非要给她梳妆,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是她一个劲的说,自己戴面纱别人看不到脸,所以糖豆才放弃给她弄妆面,但是坚持要给她画个花钿。 “无妨。”温玉言打量着穿襦裙的她,温柔含笑的说,“刚刚好。” 十五知道,他这是宽慰自己,自己都迟了这么久,哪里还是刚刚好。 “走吧。”温玉言道。 十五点头。 在马车边,温玉言伸出手,欲扶她。 可十五以为,他是要自己先行,于是说了句,“多谢王爷。” 然后自己提着襦裙进入了马车。 温玉言有些失意的只好垂下手。 马车里,不知为何,十五只要一看温玉言,就能同他视线相撞。 搞得她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扭着头不敢乱看。 “你今日,很好看。”温玉言忽然说到。 十五一愣,些许腼腆的自嘲道,“想不到,此生我还能同好看二字挂上勾,还得多谢王爷,王爷果然想的周到些。” 温玉言听着她客套的话,微微一笑暗中叹气。 片刻后,马车便到了宫门前,随后十五跟着温玉言进入了宴席。 “十五,你过来坐下。”温玉言扭头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十五无奈道,“我带的是女眷,不是奴婢。” 十五这才知道,原来女眷和婢女是不一样的。 她还以为女眷就是女的奴才。 十五拘谨的坐了过来。 “你是十五姑娘?”旁边桌的姚顾川,不确信的忽然问到。 十五没想到这次,姚顾川都来参宴了。 她颔首行礼言,“十五见过姚公子,姚公子安好。” “十五姑娘安好。”姚顾川目不转睛的看着十五,有些木讷的说到。 坐在中间的温玉言,扭头看向他,视线相撞,姚顾川才从失神中回神,忙也拱手道,“王爷安好。” “安好。”温玉言回了一礼。 姚顾川还在痴痴看着十五,他听闻些许人说,十五样貌丑陋,可现在看来,明明是倾国倾城,天盛有双绝,一绝碧玉司徒流萤,二绝艳丽长孙霏霏,但这二人似乎都比不过眼前人的眉眼。 其实第一次见到十五,姚顾川便觉得她眉眼甚美,如今看来更是无与伦比,一侧足以惊艳。 温玉言忽然往前坐了些,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挡住了姚顾川的视线。 姚顾川只好收回了视线。 片刻后,温政良和贤仁前来,十五和其他人起身,拱手弯腰行礼,她悄悄抬眼刚好看到贤仁,正瞧着自己,眼神凶恶不过转瞬即逝。 等他们入座后,温政良看了看使节空旷的位置,不悦的问,“九洲使者呢?” “回陛下,已经派人再去请了。”宦官战战兢兢的回到。 上一刻还和合美满的气氛,下一刻便是暗潮汹涌。 过了许久龙承胤等人才姗姗来迟,也不向温政良行礼致歉,而是大摇大摆的直接入了座。 温政良已经气的说不出任何话了,一旁的贤仁只能假笑着说,“不知太子殿下,对此次宴会,可还满意否?” “凑合。”龙承胤不屑道。 楚丞相起身向龙承胤敬了一杯酒,然后说,“贵国之前曾答应,归还我朝磐平城,不知何时可兑现承诺?” “本殿下此次前来,正为此事。”龙承胤道。 温政良这才平了些气,高兴了些许,说,“既然如此,那我朝便即刻派人,前往磐平臣交接。” “不急,本殿下还有话未说完。”龙承胤高傲的说,“本殿下记得,在商谈归城时,你们也曾答应过我朝,会答应我朝一个条件。” “朕自然记得。” “既然如此,那还是请天盛先兑现此条件,再说归城一事如何?” 温政良沉默片刻,说,“好,不知贵国是何条件?朕也记得,曾明确规定过,条件不能违背仁义道德。” “本殿下想与天盛皇子,比一场棋艺,这个条件没有违背仁义道德吧,不过……”龙承胤起身负手而立言,“若我朝得胜,那么磐平城将不再归还。” 温玉言早预感到,九洲人不会如此轻易归还城池,只是未想到竟拿磐平城来做赌注。 “贵国明明事先已说好,且收了我朝重礼,眼下不是在出尔反尔吗!”楚丞相愤怒道。 “出尔反尔?”龙承胤嘲笑道,“是你们答应我朝,会兑现一个条件,如今这便是我们的条件,怎算得上是出尔反尔呢?” 另外两个跟着龙承胤的大臣,也纷纷嘲讽道,“听闻天盛乃棋之大都,怎么,是不敢与我们殿下对弈不成?想不到泱泱大国竟如此懦弱。” 说着又是一阵嘲笑。 楚丞相气的捏紧了拳头,却被说得哑口无言。 十五想起他带的那么兵马,看来是有备而来,人人皆知龙承胤乃是棋师的关门弟子,四国世家公子中,只怕无人能够与之匹敌。 “怎么,不敢比吗?若是不敢,那么本殿下,就只能回去复命,说天盛并不想要回城池了。”龙承胤咄咄逼人道。 温政良口蜜腹剑道,“殿下说笑了,既然殿下如此盛情,我朝自然应约。” “那么,请。”龙承胤向对面的温慎言道。 温慎言看了看温政良和贤仁,硬着头皮忐忑的向龙承胤拱了拱手。 很快宫女们便搬来了棋桌和棋子,温慎言和龙承胤两两对坐,其余人在一边紧张的围观。 此刻的温慎言面对眼前,强劲又傲慢的龙承胤,心里更是焦灼的急张拘诸。 一想到整个皇室的颜面都压在了他一人身上,温慎言的拿棋子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龙承渊冷嘲热讽道,“太子持棋手法,可真是新奇。” 温慎言连忙按住自己颤抖的手,僵硬的微微含笑。 贤仁扭头看向温政良,只见他眉头紧锁脸色铁青。 随着棋一颗颗落子,局势也越发的紧张起来。 温慎言不停的擦着汗,而龙承胤却悠然自得,一面落子一面品茶。 第五十六章 博弈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温慎言满盘皆输。 龙承胤嘲笑道,“您这棋局,连我朝六七孩童,都能与之博弈,简直无聊透顶。” 他将指尖的棋子一丢,身子向后一靠,眼中满是轻蔑与不屑。 九洲其他大臣得意的说,“我看天盛还是不要再比下去了,就这种棋艺简直就是在浪费时辰,倒不如干脆认个输吧?” “天盛,棋之大都,还以为有多厉害,真叫本殿下甚是失望。”龙承胤趾高气昂对温慎言冷笑道。 天盛其他官员,虽心中有气,可又无可奈何。 温政良的脸色更加的难看,温慎言都不敢去看了。 就在天盛众人处境极度窘迫之时,向来沉默寡言的温玉言忽然起身,对那龙承胤道,“天盛虽为棋之大国,但人人各有所长,并非所有人都善棋,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善的是骑射与文略,不过说好的三局两胜,这才一局您又急什么?若您不弃,我可与您对弈几局。” 其他人都震惊无比,甚至有人觉得温玉言,愚蠢到了极点。 但其实温玉言又何尝不知,这是个巨大的烫手山芋,可是他无法忍受皇室被如此欺辱,更重要的是他要证明他自己,要为自己所想要的东西为之一搏! “你是何人?”龙承胤语气闲散的问到。 温玉言拱手认真回,“在下乃是天盛永安王。” “永安王?天盛还有个永安王?”龙承胤看着远处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很是陌生。 旁边的九洲大臣,俯身在其耳边,小声道,“天盛确实有位永安王,只是懦弱无能,长年不得圣宠。” “原来如此。”龙承胤冷言,“你一个落魄王爷,也敢和我比?” “方才您说过想要与我朝皇室中人博弈,我想我也是够资格的,还请殿下赐教。”温玉言拱了拱手微微一笑。 “不自量力……”龙承胤冷哼一声,轻蔑的说,“既然如此,请上座。” “在此之前,我想附加一个条件。”温玉言语出惊人说,“倘若我败了,不仅应您之前所言,还奉上拢阳关,但若我险胜,那么九洲不但要归还磐平城,更要归还我朝定如城,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永安王!”薛罡忙出声谴责道,“这里虽为宴席,但也不是你畅所欲言之地,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居心何在!” 其他臣子也纷纷议论。 “永安王这是得失心疯了吗?” “拢阳关可是边塞要地之一,我朝失去磐平城已是大伤,若再失去拢阳关,那岂不边塞基本无守可望!” 温政良开口道,“永安王吃了些酒,怕是有些醉了,来人啊将永安王带去歇息,还望殿下莫要介意。” 并用眼神警告温玉言,赶紧顺着台阶下。 但温玉言却铁了心,说,“父皇,儿臣并没有醉意,还望父皇准许儿臣讨教一二。”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温政良语气危险又带着怒气的说到。 若是曾经,温玉言应早就会吓得,语无伦次。 可这次温玉言不仅没有,反而直视于他,一字一句清晰明了的说,“儿臣明白。” 贤仁不语,心中是意外之喜,原本担心温慎言,若是他肯揽下这烫手山芋再好不过了。 果然是愚蠢至极,前些日她还觉得,温玉言聪明了不少,现在看来他还是哪般,终究是她高看了他。 “你确定要与本殿下比?”龙承胤道。 温玉言笃定点头,又言,“难道殿下不敢?” “我不敢?”龙承胤仰头大笑了几声,满是不屑和嘲讽,末了,他犀利的看向温玉言,道,“如你所愿。” 于是温慎言赶紧给温玉言让了位置,温玉言在其对面缓缓坐下,宫女重新清理好了棋局。 温玉言让龙承胤先选子,龙承胤抬手便择了黑子。 旁边议论纷纷,温玉言自然知道,倘若失败,他将面临的不仅仅是对方的嘲笑,更是一场无妄之灾。 龙承胤依旧悠闲的落着子,每一颗看似漫不经心,却处处都是玄机,才片刻温玉言已被吃去多子。 围观的大多数人都不再想,再看这实力巨大悬殊的对弈。 若是温慎言那他们还有抱一丝希望,可温玉言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毫无悬念。 “永安王此次实在太鲁莽了,怎么能加上拢阳关。”姚顾川忧心忡忡对十五道。 十五喝了一口茶,缓缓放下,不急不躁地说,“不加拢阳,对方又怎会加定如,只有把筹码拉到最大,获取的利益也才会是最大。” “可是,这失败了,我朝一下失的可是两座要塞。”姚顾川叹气言。 十五言,“莫看江面平如镜,要看水底万丈深。” “但现在看来,似乎王爷非常的劣势。”姚顾川道。 十五沉默片刻,忽然起身,对温玉言道,“王爷,夫围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 温玉言和龙承胤齐齐看向十五。 温玉言扭回头,想着十五的话,心中慢慢平定,耳边的议论也自动开始忽视。 十五知道他能明白,缓缓坐了回去,回答方才姚顾川的话,“凡棋有益之而损者,有损之而益者。有侵而利者,有侵而害者。有宜左投者,有宜右投者。有先著者,有后著者。有紧避者,有慢行者。” “十五姑娘,竟还懂棋?”姚顾川十分意外。 十五笑言,“略懂一二。” 温玉言看着眼前的棋局,重新开始调整,他想,博弈之道,贵乎谨严。高者在腹,下者在边,中者占角,此棋家之常然。法曰﹕宁输数子,勿失一先。有先而后,有后而先。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两生勿断,皆活勿连。阔不可太疏,密不可太促。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子而取势,与其无事而强行,不若因之而自补。彼众我寡,先谋其生。我众彼寡,务张其势。 于是刚刚还悠闲自得,满脸自负的龙承胤,脸色逐渐有了些变化,人们也惊奇的发现,温玉言竟逐渐扭转了局面。 龙承胤缓缓坐直了些身子,落子的速度变得有些缓慢了起来。 夫弈棋布势,务相接连。自始至终,着着求先。临局离争,雌雄未决,毫厘不可以差焉。局势已赢,专精求生。局势已弱,锐意侵绰。 温玉言转守为攻,打的龙承胤措手不及,当他要挽回局面时,却已是为时已晚。 “永安王……胜,胜了?”旁边看着的宦官后知后觉,急忙高兴的同上面的温政良道,“陛下,永安王胜了!” 温政良震惊,亲自跑下来,一看究竟,居然是真的胜了! 贤仁难以置信,温玉言居然胜了龙承胤,她都怀疑是不是龙承胤故意为之,温玉言那草包怎么可能赢了棋师的徒弟! “别高兴的太早,还有一局。”龙承胤十分不悦的黑脸说到。 温政良的心中终于开始有了些快意。 “兰君啊。”温政良别有深意笑言,“既然殿下如此诚心向我天盛讨教,下一局你可得要全力以赴。” “是。”温玉言拱手。 龙承胤冷笑一声。 随后棋子归位,龙承胤彻底坐直了身子,拿出了之前从未有过的认真。 全力以赴的龙承胤确实是可怕无比,温玉言明显感觉比上一局更加吃力,他总是能够快速准确的断了他的气,好在温玉言也总能快速杀出重围,并偶尔会反将一军。 优劣在二人之间来回切换,剑拔弩张互不退让,场上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围了过来,个个屏气敛息,到后面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龙承胤不得不承认,这个永安王确实超乎了他的想象,他除了师傅外,已经很久同人对弈没有如此吃力的感觉了。 人群中的十五,忽又开口轻蔑的说到,“不是说九洲太子乃是棋师的关门弟子吗?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看来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对弈到如今也是个平局,不知是我朝愚笨的永安王忽然聪慧,还是他太蠢了。” “闭嘴!”龙承胤朝人群中怒吼一声,想找出说此话的人,可是十五在人群中,龙承胤搜寻无果。 但他心里的怒气,却因刚才的话,彻底燃起。 于是向温玉言进攻的更加凶猛了起来,以至于在后面完全只攻不守。 温玉言想起之前同蓝玄机对弈时,他曾说过,“人生而静,其情难见;感物而动,然后可辨。推之于棋,胜败可得而先验。持重而廉者多得,轻易而贪者多丧。不争而自保者多胜,务杀而不顾者多败。因败而思者,其势进;战胜而骄者,其势退。求己弊不求人之弊者,益;攻其敌而不知敌之攻己者,损。” 于是温玉言当机立断,攻入后部后又一路乘胜追击,最后大获全胜,龙承胤顷刻间满盘皆输。 “你输了。”温玉言对龙承胤说到。 “这……”龙承胤猛然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棋盘边,看着身下的棋局难以置信的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们再下一局!”龙承胤癫狂了似的说到。 温玉言思虑片刻,说,“我可以再下一局,但您得保证是最后一局,若我胜了请殿下兑现之前的承诺,磐平和拢阳还于我朝,且即刻立下字据。” “拿笔墨来!”龙承胤朝自家官员吼到。 于是立在字据后,二人又开始了第三局,龙承胤努力平复自己的心境,可最后却还是棋差一招,败给了温玉言。 龙承胤捏紧了拳头,直问,“你到底师承何方,是谁教你这些的!” “我并未拜师……”温玉言坦言,又告诉龙承胤,“殿下,夫弈棋,应绪多则势分,势分则难救。投棋勿逼,逼则使彼实而我虚。虚则易攻,实则难破。临时变通,宜勿执一……” 龙承渊胤一下子向后瘫坐在了凳子上,只觉得喉间一阵腥咸,一口血便猝不及防吐了出来。 谁能想到,被一直视作草包的温玉言,居然将棋师的关门弟子,九州的太子殿下,活生生对弈对吐了血! 无数赞许的目光纷纷投向了温玉言,他们围着温玉言不停夸赞,温玉言谦逊的假笑着,只有在回眸看向人群外的十五,那一刻的笑容才是真正由心底升起。 十五含笑的凝视着人群中的他,但她没有上前去赞扬,因为她知道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他得到的赞扬将会是数不胜数。 温玉言一战成名,不仅赢回了天盛的颜面,更是不费一兵一卒,拿回了失去的两个要塞,被人是津津乐道。 “兰君,你这次为我朝,立下大功,朕可以无条件,应你一个心愿,说吧,你想要什么?”温政良龙心大悦高兴的说到。 温玉言跪下,谨慎又祈求的说,“父皇,儿臣不求功名利禄,只求能够日后,常见我母妃,还请父皇成全。” “你母妃是个戴罪之身。”温政良迟疑片刻,说,“但介于你此次立下如此大功,朕准了,日后你和你府中人,皆可随意进出冷宫。” “多谢父皇!”温玉言开心至极,赶忙谢恩。 回府后,温玉言就激动的同十五说,“十五你快些准备身干净的衣裳来,我可以去见我母妃了!” “好。”十五赶紧去拿。 洗漱完后,温玉言上了马车,又回头对十五说,“你随我一道去吧。” “啊?”十五愣了下,木讷的点了点头,然后麻溜的上去。 温玉言看着对面的十五,笑说,“那日,还得多谢你,替我扰乱九洲太子的心神。” “这些都是些雕虫小技罢了,还是王爷实力过人。”十五悦言。 温玉言又问起,“那日你说的话,可是棋经里的,你看过棋经?” “嗯。”十五不否认。 温玉言笑了笑,说,“十五,当真是博览群书。” “闲时随便看了些,倒还不至于博览群书,王爷说笑了。” 谈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宫门前,下了马车后,温玉言带着十五走进了冷宫。 第五十七章 月饮 “母妃!”温玉言一入院子,便如同孩童一般,兴高采烈的喊着。 清秋从房中走了出来,依靠着门甚是吃惊。 十五打量着这个听说过很多次的女人,果真如描绘般,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就算已生了不少白发,穿着粗糙的衣裳,脸上有一丝丝岁月的痕迹,可若站在司徒流萤身边,也毫不逊色的。 “母妃,您还好吗?儿臣来看您了。”温玉言看到她,心里既高兴又难受。 清秋紧张道,“你怎么又偷跑来了?快快走!” “母妃您放心,儿臣这次不是偷来的,是父皇准许儿臣来的,而且往后只要儿臣相见母妃,就能常来。”温玉言解释道,并将她拉回房中,把十五手中提的东西放桌上,说,“这些都是儿臣给母妃的。” “这位看着有些面生……”清秋指着十五道。 温玉言欲介绍,十五主动上前,福了个身说,“娘娘安好,奴婢乃是永安王府的掌事,十五。” “母妃,十五她很聪明,把我的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些日多亏有她的帮衬。”温玉言回头看了眼十五,对清秋笑言。 清秋点头,说,“看得出来,是个机灵的孩子。” “多谢娘娘,王爷夸奖。”十五行了一礼。 “母妃,您快坐。”温玉言扶着她缓缓坐下,又心疼的说,“母妃,您受苦了。” “母妃不苦,母妃喜欢清净,这里最好不过了。”清秋慈眉善目道。 温玉言环顾四周,又疑惑,“怎么就您一人,不是还有个婢女吗?” “那孩子据说是出宫了,不过啊她也确实到了出宫的年纪,能够出宫自然是极好的。”清秋庆幸,又嘱托温玉言,“只可惜母妃还没来得及同她好好道别,你若有空可否替我去看看?那孩子一直都很照顾我,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 “嗯,母妃放心,我会的。”温玉言点头答应。 “不对。”清秋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说,“你父皇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让你见我,而且还是随时可见?” “兰君,你告诉我,你是做了什么?”清秋询问。 温玉言不想回答。 “回娘娘,王爷是因为……” “十五。” 十五本欲替他回答,可是却被他制止。 温玉言岔开话题,说,“母妃,儿臣给您带了好些东西,您看您喜不喜欢?” “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母妃最讨厌欺瞒。”清秋冷下了脸,咄咄逼问。 温玉言还是不肯说。 于是她又看向十五,质问,“你来说。” “因为……”十五看向温玉言,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温玉言瞧出了,十五的为难,只好开口道,“前日九洲太子龙承胤,用博弈试图折辱我天盛,并毁约,太子不敌,于是儿臣便上去与之一战,得了胜。父皇大喜,便准了儿臣这请求。” “胡闹!”清秋听之顿时大怒,“兰君,你忘了母妃那些年,对你的嘱咐了吗?” “兰君没忘,母妃说过,要兰君何时何地,都不能露出自己一丝丝的长处……”温玉言忍不住道,“可是母妃,如果儿臣不这般做,只怕此生你我母子都难相见。” “如果母妃知道,你是因为冒尖露头才来的,那母妃宁可你我永不相见!”清秋愤然起身气愤失望的说,“你为何不听母妃教诲,非要去争强好胜!” “母妃儿臣不是要去争强好胜,是我厌倦这碌碌无为的生活!”温玉言反驳,这是他第一次反驳自己的母妃。 清秋气言,“碌碌无为又如何,至少它能让你此生平静的度过,你可知这世道有多少追名逐利的人,最终都无一善终。”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温玉言争论,“母妃,您知道这些年,我是如何过来的吗?我堂堂一个皇子,头比宦官还要低,所过之处不是讥讽就嘲弄,倘若我真是他们口中的蠢材草包,我可以继续过这样的人生,可是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我不是!我可以比他们更好更出彩更优秀,那我凭什么要去过草包的人生!” 温玉言顿了下,垂头难过的说,“而且母妃,儿臣不是要追名逐利,不是要冒尖露头,儿臣只是希望通过这些,能够获得得他人对我一点点的尊重,我不想被他们踩在脚底下践踏。” 不想,像儿时那样,被一群人强行骑在身下,做他们的胯下丧犬。 他,是一个皇子啊,是一个王爷啊,是一个入过学堂的人啊,他也有自己的自尊心,也知道什么叫屈辱。 “母后,儿臣改日再来看您。”温玉言不想再说下去,直接从房中疾步离开了,原本的满心欢喜逐渐变为了深深的失落。 “王爷!”十五向前跑了两步,又转身对清秋说“不作为,并不代表可以与世无争,娘娘也是在宫中待过数年的人了,难道您还不明白,宫中就连草木都无法安定,何况是拥有着皇室血脉的王爷。” “奴婢知道您是为了王爷好,但生处乱世谁又能独善其身,您无法陪他走一辈子,他的往后的道,仍需他自行……” 说完十五福了个身退出了房间。 清秋在桌边坐下,默默掉起了眼泪。 回府途中,温玉言一直垂眸,沉默不语,马车中笼罩着一层说不出的沉闷。 回到府中后,温玉言得知,司徒流萤竟来看望他了。 “小哭包!”司徒流萤兴高采烈的,向他跑来。 温玉言微微一笑,说,“流萤,你怎么来了?” “我来向你贺喜的啊。”司徒流萤喜悦的说,“你的事情我都听说啦,恭喜啊,你现在可是我们天盛了不得的功臣,我就知道,我司徒流萤的朋友不会差!” “缪赞了。”温玉言谦逊一笑。 “王爷。”身后的十五福了个身说,“奴婢就先退下了。” 看着她转身离去,温玉言欲说什么,可司徒流萤却拉着他袖角,兴致勃勃的说,“你快快把那日的趣事同我说说吧,让我好好高兴高兴!” “好吧……”温玉言一面跟着她进房,一面回首看着十五的身影,消失在了长廊之中。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 今夜的温玉言忽然不知所踪,十五在卧房和书房都未能寻到。 最终她在偏院的池边看到了温玉言,他坐在地上仰头喝着酒,皎洁的月光笼罩在他的周身,宛若虚无缥缈的谪仙,那一双眼眸,比池水更含月光。 十五立在远处,犹豫要不要走近。 温玉言似感觉到了什么,扭头往十五的方向一看,只见她立在树下呆呆的看着自己。 “十五。”温玉言开口言,“过来。” 十五缓缓来到了他身边,为了不居高临下的看他,她选择跪坐在了他身边。 “十五,你说今日,我是不是不太妥当。”温玉言有些后悔的说,“好不容易见母妃一面,却惹她生了气,我真是不孝子。” “可是我真的不想去过,母妃要我过得人生。”温玉言难受的道,“你知道吗,儿时在学堂的时候,学堂里的那些王孙公子,骗我去爬到树上给他们摘果子,说只要我摘到了,就同我玩儿,我像个傻子一样还真以为是真的,结果他们在我上树后,搬走了梯子一哄而散,把我撂在树上一天一夜,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后来他从树上摔了下来,摔折了腿,夫子也不闻不问,反倒谴责他不务正业,私逃学堂。 “儿时的我,对于旁人来说,仅仅只是出气和逗趣的玩物,或许他们现在想起,只是觉得那些不过是儿时的玩笑,可对于我来说,是一道道永不磨灭的伤痕。” “我要是早点出现在王爷身边就好了。”十五心疼又气愤的说,“如果我早点出现,我一定要那些人好看!” 温玉言一怔,不由幻想,如果十五出现在他的幼年,或许他真的能少受一点折辱吧,她一定不会嫌弃自己的,因为她是从始至终都在肯定自己的人。 “是啊……”温玉言语重心长道,“如果你早一点出现,该多好……” 也许,让他心动的人,便不会是流萤,而是…… 温玉言抬手指尖缓缓,落在了十五眼角下的泪痣上。 “他们说,有泪痣的人,会很喜欢哭,可是十五甚少落泪……”温玉言喃喃。 从跟在他身边起,她也就落过几次泪,其中好几次还是因为他。 温玉言恍惚间,又见她眼眸含泪的模样,掌心不由抚上她的脸庞。 十五忙避开,说,“王爷,走自己的道吧,我想,清秋娘娘总有天会明白你的。” 温玉言收了回手。 “十五。”半响温玉言又道,“陪我喝一杯吧。” “王爷恕罪,十五不胜酒力。”十五尴尬道。 温玉言笑言,“就一杯而已。” 看着他盛情难却,十五只好接过他手中的酒杯,道,“那十五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王爷赐酒。” 温玉言拿过酒壶碰了碰她手中的杯子。 十五仰头一饮而尽。 “怎么样,感觉如何?”温玉言好奇的问到。 十五笑回,“还好,没什么感觉。” 结果刚说完,温玉言就见她,一头后栽在了地上。 “十五!”温玉言当即紧张了起来,起身看了看她,发现她居然真的是醉了,蜡黄的脸颊居然都浮现了两抹红晕。 温玉言听人说过,这世上有一种人,叫一杯倒。 莫非十五就是传闻中的一杯倒? “十五?”温玉言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但十五毫无反应,像是睡着了一样。 难怪她从来滴酒不沾。 温玉言无奈笑了笑,本来还指望着她能够陪自己喝酒解忧的,眼下这模样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这模样,倒是挺可爱的。 温玉言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往她房间走去。 他边走边看着怀中的十五,虽然是一杯倒但好在,酒品不错,醉了也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睡觉。 糖豆听到温玉言的声音,赶紧跑去开门。 结果就看到,温玉言抱着十五,整个目瞪口呆。 “十五这是……” “醉了。”温玉言好笑到,“都赖我,非要她喝酒,然后她就醉了,你去给她备碗醒酒汤吧。” “好好。”糖豆忙跑去。 温玉言将十五轻轻放在了床榻上,替她脱去鞋子盖上被褥,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小会儿,便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房间。 司徒流萤双手托腮坐在烛下,脸色显得有些郁闷,她觉得温玉言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以前他见自己都是用跑的,这次居然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处。 思及此,虽然这样不对,但她的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了些落差,好像他们之间的距离,渐行渐远了…… “卖发簪咯!”商贩高声喊着。 赤林不由在摊前停下了脚步,回首目光落在了琳琅满目的发簪上。 “小郎君,为自家夫人买支发簪吧。”商贩笑盈盈的殷勤说到。 赤林沉默。 过了很久,赤林回到了客栈,忘楼上走去,手中多了一支紫玉桔梗花簪。 他来到了长孙霏霏门前,伸手想敲门,可是却又犹豫不决,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 就在他踌躇时,房中忽然发出一阵强响声。 赤林心中一惊,赶紧推门而入,只见长孙霏霏裹着,自己的衣衫坐在地上,不着寸缕的双腿裸露在外,还带着点点水渍。 原来她方才正在沐浴,出浴时不慎跌倒了。 赤林赶紧慌忙单膝跪下,低着头说,“属下罪该万死,还请郡主责罚!” “你要我这个样子责罚你?”长孙霏霏好笑道。 赤林又赶紧起身,背过她说,“属下这就在门外待罚。” 说着,他就要往外跑。 “等等!”长孙霏霏叫住了他,说,“我脚好像折了,动弹不得,你要我爬到床榻上去吗?还不快将我抱过去。” “属,属下,请人前来……”赤林结结巴巴道。 “啊切!”长孙霏霏打了个喷嚏,有些委屈的说,“我冷,你要我一直,坐在这地上吗?”而且万一你走了,有人前来,我如何是好?快,抱我过去。” 第五十八章 桃夭 赤林依旧迟疑,长孙霏霏又打了个喷嚏。 “郡主,失礼了……”赤林脱下身上的外衣,盖在了长孙霏霏的腿上,让后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长孙霏霏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 赤林不敢看怀中的人,直径走向床榻,这短短的距离,却叫他感觉的异常的累。 并不是长孙霏霏很重,而是他,抱紧了怕弄疼她,松了又担心摔着她。 怀中抱着的仿佛是这世间,最最珍贵且易碎的宝物,至少对于赤林而言是如此。 好不容易来到了床边,他的手早就已经很是酸。 他小心将人轻轻放下,欲离开,可长孙霏霏却依旧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郡,郡主……”赤林想拿开她的手,却又不敢碰,眼神更是不敢与之对视。 看出他的局促,但长孙霏霏依旧不松手,反而靠近了他些,肆无忌惮的看着他的眉眼,说,“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心中想的是什么吗?” “属下,不知。”赤林紧张的四处乱看。 长孙霏霏微微一笑,道,“我在想,这个哥哥生的可真好看。” 赤林一怔,缓缓对视了她的目光,呆滞。 长孙霏霏忽然将他往自己面前一拽,赤林猝不及防向她倒了过来,顷刻,二人便倒在了床榻上。 赤林慌张的向起身,可是长孙霏霏拽着他的衣襟。 “郡,郡主……这样不妥……”赤林惶恐的说到。 “我不想做你的郡主。”长孙霏霏又搂上了他的脖子,认真的说,“我想做赤林哥哥的妻子。” “赤林哥哥,你娶我可好?”长孙霏霏期待的问到。 赤林内心汹涌澎湃,可眼神却又那么自卑,半响缓缓道,“郡主金枝玉叶,属下不配,属下,太脏了……” 在皇后手下存活的人,没有一个是可以干干净净的,连他也以是如此,没遇到她之前,他一直以色侍人。 “属下,有过别的女人。”那些女人叫他感到恶心,所以他觉得自己也很恶心。 长孙霏霏却忽然抬头,吻上了他的唇。 赤林顿时愣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长孙霏霏慢慢与他分开,心疼的说,“我帮你亲干净,现在你的唇不脏了。” 她的纤纤玉指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郡主……”赤林看着身下的长孙霏霏,这是他心属了数年的人儿,他的眼神逐渐迷离,低头缓缓覆含住了她的双唇,身体瞬间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他温柔地绕住她的舌尖,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 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是本能的想抱住他,紧些,再紧些。 赤林这些年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被皆数瓦解,他只想用尽所有力气,抱紧怀中这个娇软的身体。 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紫凤放娇衔楚佩,赤鳞狂舞拨湘弦。 她轻颤着承受他的爱意,睫毛已不自觉地潮湿。 青纱帐在细风中飘动,一件件纱衣自床榻边掉落在地…… 清晨,十五被阳光晃醒,坐起来时才发觉已经是日上三竿。 完了! 十五赶紧穿鞋,匆匆忙忙的跑到温玉言面前。 温玉言手赤竹简,只见她跪在自己跟前,惶恐的说,“王爷恕罪,奴婢睡过时辰了。” 温玉言笑了笑,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十五从地上拉了起来,说,“不怪你,是我昨日非拉着你喝酒,才会这样的。” “你头痛吗?醉酒后似乎都会头痛。”温玉言关心的问到 十五回,“不痛。” “不痛便好。”温玉言抬手将她掉落在额前的一缕发丝,别在了她耳后。 十五抬眸,正巧与之四目相对,温玉言嘴角轻扬,眸中含水,清风柔的也不过如此。 十五又赶紧低头,后退了一步,他的目光总如一江春水,但她再也不会再沉溺其中了。 及时止损,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长孙霏霏躺在赤林的臂弯里,把玩着手中的发簪,笑盈盈的问一直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赤林,“这是给我的嘛?” “嗯。”赤林点头。 “赤林最好了,我很喜欢。”长孙霏霏仰头,就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如果不是顾忌到她的身体,赤林都想把昨夜的事情,再来一遍。 他不是初经人事,但只有这一次才叫他体会到,什么叫做蚀骨销魂,什么叫做极乐人间,曾经的一切只叫他作呕。 赤林凝视着她,那常凌厉的双眸,竟也会升起万般柔情,那是只属于长孙霏霏的目光。 “赤林哥哥,我饿了……”长孙霏霏娇嗲的说到。 赤林摸了摸她的头,说,“我去给你弄。” “嗯。”长孙霏霏开心一笑。 赤林起身穿好衣物,出门去给她拿吃的。 长孙霏霏看着手中的发簪,心里满是许久没有感觉到的幸福。 赤林拿了好些她喜欢的吃食。 “赤林哥哥。”长孙霏霏夹了口菜,喂到他嘴边。 赤林宠溺一笑,张口咬了过去。 “赤林哥哥,接下来我们要往,那边走啊?”长孙霏霏托腮问到。 赤林笑言,“西边,你不是要去看海吗?” “嗯,我们去看海!”长孙霏霏眉开眼笑。 一时间赤林仿佛看到了,儿时的长孙霏霏。 用完膳后,长孙霏霏收拾好东西,便同赤林离开了客栈,二人同乘一匹马。 途中,他们偶然入了一片桃林,桃花瓣满天纷飞,洋洋洒洒的落下,美不胜收。 长孙霏霏伸手接过一片,不由自主的感叹,“好美啊。” 赤林注视着怀中人,桃花再好看,对他而言,也不及她。 比起桃花,他更喜欢看,看桃花的她。 第五十九章 抗旨 “琳琅,怎么没规没矩的。”云秦太子假意制止,对温政良他们笑言,“我这皇妹,在宫里被宠坏了,口无遮拦,还望贵国勿怪。” “什么叫口无遮拦,本来就跳的不好。”琳琅起身跑到中间,回头对那一众舞姬道,“看好了,本公子今日教教你们,什么叫真正的舞。” 说着她向自家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吹响了手中的长笛。 琳琅随着悠扬笛声婉转起舞,一袭墨蓝接参针蜜蜂缠枝花缎单罗纱和暗兰绣料无袖重莲绫襜褕,下衣微微摆动是一件暗兰拗参针双鹤双桃缂丝棉裙,耳上是点翠干青种耳环。 白皙如青葱的手上戴着烧蓝独山玉手镯,腰间系着粉玫红双环四合如意腰封,轻挂着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荷包,一双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无一不透着灵动和曼妙。 笛声渐急,她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不得不说,她的舞的的确确,在那一众舞姬之上,就连十五都看痴了眼,曾经她还以为舞就是动来动去,其实都差不多,但现在看来,原来还真有高低之分。 不过她总觉得,这个琳琅公主舞时,总是看向自己。 不对,十五顺着她的目光,发现,她看的,是温玉言。 场上几乎大部分男子都被她的舞姿吸引,就连楚潇然都不由失了神,气的旁边的司徒流萤一直掐他大腿,才叫他回神,尴尬赔礼笑着。 但温玉言除外,他垂眸拎起前面的玉壶,慢慢给自己倒了杯酒,似乎并不感兴趣。 十五想,如果现在舞的人不是琳琅公主,而是司徒流萤,大概就是他挪不开眼了吧…… 琳琅公主一个转身,裙摆如花一般展开,她顺势来到了温玉言面前,把温玉言准备喝的酒,给拿走了,纤纤玉指在温玉言手臂滑过,她仰头将温玉言的酒一饮而尽,又转着圈放回到了他面前,嘴角含笑眼神勾人,一阵馨香扑面而来,连十五都闻到了。 但温玉言并不是很喜欢这股香味,他只觉得很刺鼻,但出于礼貌他没有露出任何不喜之色。 一曲舞尽,琳琅完美收尾,高傲的说,“你们天盛还有女子,能跳出这样的舞吗?” “要不,你来看看?”琳琅对司徒流萤道,“听闻天盛女子,皆才貌双全,我想这皇朝家眷更为上佳吧。” “我,我不善舞……”司徒流萤尴尬回道。 本来她今日就不想参宴,但楚老夫人一直要求她来,她才迫不得已随楚潇然而来。 “这位姑娘就莫要谦虚了,早就听闻你是天盛的倾国美人,我想必定是内外兼修吧。”说着她把司徒流萤从席位上拉了起来,拽到了中间,看似在与她共舞,实则不断的暗自刁难于她。 司徒流萤不知所措,猛然间摔在了地上,出尽洋相。 楚潇然气愤欲起,却被旁边的楚夫人按住,并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原来这就是天盛女子啊,看来不过是虚有其表的绣花枕头。”琳琅公主嘲笑到。 “公子怎能一概而论。”这时长孙霏霏姗姗来迟,缓缓走到琳琅面前。 琳琅问,“你是何人?” “天盛郡主,长孙霏霏。”长孙霏霏向其行了一礼,说,“公子方才的舞资确实翩若惊鸿,霏霏不才也想来献丑一番。” “好啊,我倒要看看,天盛郡主的舞姿,又是如何。”琳琅轻蔑的说到。 二人给长孙霏霏让了位置,琴声悠悠响起,只见她缓缓退后几步,脚步微顿,抬手一拱以示舞始转瞬身形已转步履轻盈,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舞风轻抚仙袂翩翩若轻云出岫,倏尔秀足轻点几下,展臂挽袖顿身一笑复又仰身疾舞,腰肢袅娜似弱柳,仰抚云髻,俯弄芳荣一舞终了碎步定身。 忽然间,紫色披帛一甩,顿时缠住了旁边一侍卫腰中的剑,顷刻剑被抽出落在了长孙霏霏手中,舞式衔接着剑花柔中带刚,刚中有柔,所有的一切都完美到恰当好处,男儿之剑不似女儿家的柔婉,即使是舞剑也带着震敌的煞气,颇高的曲调使得不由拨快了步伐,剑气破风身形随着招式游走于庭中,时轻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雷落叶纷崩。 琳琅震惊,她跳的居然是,剑羽霓裳舞! 剑羽霓裳,是世间最难的舞,据她所知,四国能完整跳出此舞的,不足四人,她的师傅便是其中之一,她虽也学过,但不论如何她也无法顺畅的跳完整。 而长孙霏霏的舞,竟似乎都超过了师傅…… “公主殿下,臣女献丑了。”长孙霏霏向其颔首行礼。 琳琅自知技不如人,羞愧的坐了回去老实了下来。 赢回面子的温政良心中甚是愉悦。 “皇妹年幼无知,让各位见笑了。”云秦太子只得尴尬赔笑。 温慎言笑道,“琳琅公主是个性情中人,完全不失云秦风范啊。” 云秦太子僵硬的笑着,过不了多久,他便以身子不适,带着琳琅离开了宴席。 待他们走后,温政良高兴的同长孙霏霏道,“霏霏,朕知你舞艺精湛,想不到竟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今日你立下大功,朕要重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长孙霏霏单膝跪下,看了眼原处的赤林,道,“霏霏想要陛下赐婚。” “赐婚?”温政良想了想,点头说,“你也到了适婚年龄,也确实要寻一位夫婿了,那朕便要皇后,为你寻一门好的亲事如何?” “陛下,霏霏已心悦一人。”长孙霏霏道,“霏霏想嫁给楚公子。” 此言一处,场上一片错愕,唯有十五淡定。 “陛下不可!”楚潇然忙上前跪下道,“小人已有妻室。” “是啊,霏霏,楚潇然已有妻。”温政良道。 长孙霏霏表现的非常固执的说,“可是霏霏,只心悦楚公子,除了他霏霏谁也不嫁。” “郡主,在下多谢你的厚爱。”楚潇然对她说,“可我真不能娶你,我已有妻室。” “楚公子,我并不介意,只要能够嫁于你,陪在你身边,霏霏哪怕做个妾室,也心甘情愿。”长孙霏霏向温政良磕着头说,“望陛下成全。” “看来,郡主对楚公子,当真是情根深种,陛下,其实除了妾室,也可以做平妻,正所谓三妻四妾,楚潇然也仅只有一妻而已。”皇后娘娘替长孙霏霏向温政良提议道,“这样既不会委屈了我天盛郡主,也不会委屈了司徒姑娘。” “不!我不同意!”忍耐了许久的司徒流萤不顾身旁楚夫人的劝阻,愤然起身走到皇后和温政良面前,直言,“我不可能,与长孙郡主,共侍一夫!” “怎么,同我朝郡主共侍一夫,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贤仁语气危险的说,“天下就没有男子只有一妻的道理,就算今日你拒了郡主入门,他日也会有其他女子踏入楚府。” “你们说的这些道理,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他曾许诺过我,此生只有我一妻,天下也没用皇室逼手下大臣之子二娶的道理!”司徒流萤气愤控诉,“皇后娘娘你不能只与心爱之人携手白头,也不能让所有人都同你一般吧?难道皇后娘娘看到陛下同别的女子在一处时,心中就真的一点也不难受吗?” “放肆!”温政良怒言,“司徒流萤你当真是越发娇纵,方才你殿前失仪,朕还没怪罪于你,你现在竟如此大言不惭!” “陛下息怒。”楚夫人和司徒一家,赶紧上前跪下磕头。 司徒流萤委屈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落。 楚夫人道,“流萤殿前失仪,臣妇定回去好生教诲,能够迎娶郡主乃是丞相府之幸事,臣妇回府定好生准备,挑个良辰吉日赢郡主进门。” “既然如此,那么朕就赐婚……”温政良还未说完。 楚潇然忽然拔刀,猛的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萧然!”司徒流萤震惊,赶紧扶住他。 楚夫人也赶紧过去,手足无措的哭到,“然儿啊,你这是何意!” 楚潇然艰难的同温政良道,“下人曾许下过誓言,若陛下非要逼迫小人失约,那么小人唯有以死明志。” 说着,他便一口血吐了出来,晕厥了过去。 “快传太医!”温政良赶忙说到,毕竟这逼死大臣之子,还是丞相的独子,他也不想的。 温玉言也没想到,楚潇然为了司徒流萤,竟愿以死抗旨。 一盆盆血水从楚潇然房中端出,太医正为他拔刀止血,楚夫人和楚丞相急的焦头烂额。 看着床榻的楚潇然,司徒流萤泪如雨下。 第六十章 香草 “这琴的主人,想必是身份不凡吧?”温玉言将修好的琴递给十五。 十五接过抱在怀中点头,说,“这是琳琅公主的琴。” 温玉言一怔。 十五又才想起琳琅公主昨日哪般羞辱司徒流萤,只怕温玉言应是厌极了她。 她赶紧解释,“王爷,我没有和琳琅公主交好,只是觉得她的那个婢女太可怜了,婢女说,倘若修不好琴就把她丢在这里,一个女子异国他乡,我实在不忍心……” “嗯,我知道。” 好在温玉言并未动怒,只是温和的说,“把琴给人还去吧。” “好。”十五小心退出了书房。 十五来到了那婢女身边,把琴给她说,“琴修好了,你拿回去复命吧。” “怎么,这么快?”婢女惊讶。 十五言,“王爷修的,自然快。” “想不到,永安王居然还会修琴,那就替我谢过王爷了。”婢女感激道。 十五点头,“放心吧,我会跟他说的。” “那我就暂且回去复命了,告辞。”婢女福了个身,抱着琴渐渐离开了王府。 “琳琅公主……” 看着婢女离开的背影,十五回首看向温玉言书房方向,呢喃着,“但愿不负此举。” 琳琅公主看到琴被修的完好如初,而且之前有几根音稍有偏差的琴弦,都给她矫正了过来,她心中大悦。 “修琴的是何人?本公主要重赏他!”琳琅公主喜出望外道。 婢女回,“是天盛的永安王。” “永安王?”琳琅公主脑中一下便浮现出那日宴席上,坐在自己右前方温润如玉的偏偏少年,“是那个在不久前,对弈把九洲太子气到吐血了的永安王,温玉言吗?” “是的,公主。”婢女回。 这时门外有走来一婢女,她福了个身说,“回公主,天盛太子殿下,又遣人给您送东西来了。” “他怎么天天来。”琳琅公主鄙夷心烦道。 一旁的婢女说,“公主,奴婢想,是不是天盛太子,对您心生爱慕?” “我们公主乃是云秦第一美人,又舞艺超群,天盛太子心生会爱慕也是情理之中,话说回来这天盛太子,也算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啊。”另一个婢女笑言。 琳琅公主冷哼一声,不屑道,“一表人才又如何,不过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罢了。” “看来,这世间是没男子,能入得公主的眼了。”婢女感叹。 “谁说的。”琳琅公主抚了抚怀中的琴,莞尔含笑言,“这个永安王倒是不错。” 那日从进入殿中,她一共注意到了三个人,一个是温慎言,一个是楚潇然,一个便是温玉言。 温玉言同前两个截然不同,或者说他同席位上,任何一位公子都不同,他很安静,谦逊有礼却也疏离,像云边的皓月,温柔又清冷。 面对她刻意的撩拨,也是不嗔不喜,坦然自若。 如此男子,倒真是难得一见…… 午后,十五忙完了府中的事,便和糖豆上了山。 “十五,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啊?”糖豆好奇的问到。 十五回,“这夏日快到了,我想做几个驱蚊的香包。” “做香包,你是要香料嘛,那为何不去商铺买?”糖豆迷惑。 十五言,“去了啊,但有几味铺子里没有。” “怎么,是耽误你和阿卓大人了吗?”十五说笑道。 糖豆当即耳红面赤,拿着手中的树枝轻打了一下十五,说,“哎呀十五,你再说我就不陪你了。” “好好,我不说了。”十五好笑,又忽然看到了自己要采的香料,便上前开始采摘。 糖豆上前帮忙,一边摘一边好奇询问,“十五,你除了王爷,就没有别的心仪男子吗?” 十五摇了摇头。 “你啊,还真是一棵树上,吊的死死的。”糖豆感慨,“从某一处来看,你和王爷倒还挺像的,不过十五你有没有觉得,王爷待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你说,他不会对你有些心动了吧?” “我现在,已经不会再做,那样的妄想了……”十五释然一笑。 采完需要的香料后,十五和糖豆便往山下走,打算回府。 行走中,十五忽然被藤蔓绊住了脚,猝不及防摔在了地上。 “十五,你没事吧!”前面的糖豆赶紧跑回来问到。 “无妨无妨。”十五回。 糖豆伸手要扶她,她却忽道,“等等!” “怎么了?”糖豆只见她像犬一样,趴在地上在草丛中闻着什么。 十五说,“有什么东西好香。” 糖豆迷惑,十五搜寻,然后扒开草丛,从里面拔出了一颗草。 “就是这个,好香啊。”十五道。 糖豆凑上去闻了闻,惊奇,“是真的香耶,而且我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味道,这是什么啊?” “不知道,先带回去说吧。”十五把这株特别的香草放入了怀中,从地上站了起来,捡起背篼,把掉出去的香料放回去,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继续前行。 十五和糖豆说说笑笑间,便已走到了王府的附近,刚要走过一条巷子时,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只黑犬,对着她们凶狠的狂吠。 看着那黑犬龇牙咧嘴,糖豆害怕的说,“十,十五,我们快走吧。” 哪成想话音刚落,那黑犬便朝她们扑了过过来。 而且只攻击十五,像疯了一样咬她。 “十五!”糖豆在一旁焦头烂额,把背篼朝黑犬砸了过去,甚至捡地上的石头,打的那黑犬头破血流,但那黑犬依旧凶猛的攻击着十五。 它张口就咬在了十五的手臂上,就在这十万火急时,温玉言忽然出现飞起一脚踹开了黑犬。 那黑犬重重的砸在了墙上顿时就死了。 “王爷?”十五讶异,刚想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时。 温玉言却拉起她的手,掀开了她的袖子,白皙的手臂上,深深的几个牙印正流着血。 “糖豆,快去叫郎中。”温玉言语气有些发急的说到。 糖豆赶紧跑去。 十五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回,把袖子拉下遮住伤口,不自然的笑着说,“小伤而已,上点金创药就好了,不用请郎中。” 温玉言皱眉,盯着她看了几刻,叹气道,“先回府。” “是。”感受到他似乎有些不悦,十五识相顺从的说到,虽然她并不知道,他为何忽然不高兴了。 回府后不久,糖豆便带着郎中过来,郎中为十五洗了伤口,上完药后便用干净的白布将其包扎好。 “王爷,伤口不是很深,只需按时上药,便可。”郎中扭头对温玉言说到。 温玉言点头,拱手言,“多谢大夫。” “糖豆,带大夫去库房领银子,然后送他出府。”温玉言吩咐。 “是。”糖豆带着郎中离开了房间。 十五全程一直没怎么敢说话,在没明确他为何生气之前,她怕自己会惹得他更不高兴。 寂静了片刻,温玉言开口道,“方才大夫的话,可都记住了?” “嗯嗯。”十五赶紧点头,又言,“多谢王爷费心了。” 温玉言叹了一气,在她身边坐下,说,“你若肯爱惜自己一些,我也无需如此费心……” 所以。 十五忽然明白了些,心想,原来他生气是因为,自己害他费心了啊,想来也是,他现在手头上都还挺忙的,自从那次后,陛下便开始有些器重于他,每日公务一堆,本来就叫人心烦了,自己还给他添乱。 若是别人,这倒没什么,可他是温玉言,就算一个婢女受伤,他也会担心,所以生气也应是在所难免。 “十五?”温玉言喊着她。 十五顷刻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回了句,“啊?” 温玉言见她呆呆的样子,猜测她是不是走神了,问,“方才我所说的那些,你可有听见?” 十五赶紧在他跟前跪下,惶恐的说,“王爷恕罪!”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温玉言看她这么慌张的模样,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太凶了,把人家吓成这样,忙软了些声音说到,伸手又将她拉回来坐好,轻言细语的重复刚刚到话,说,“我只是想问你,为何那黑犬扑向你时,你不躲不跑?” “我很吃惊。”十五解释,“那黑犬我认识,它是我喂养的游犬中,最是温顺的一只,平日里谁都亲,孩童拽它尾巴,它都不会凶,今日不知为何,忽然成了这样,我一时愣了神,就……” 她想不通,那黑犬怎么忽然成了这样,简直像是换了条犬一样。 温玉言忽然凑了过来,十五吓的忙往后一仰。 “王,王爷?!”十五缩着脖子,愕然不已。 温玉言却还凑近了些,在她身上嗅了嗅,迷惑的问,“十五,今日你身上,怎么多了一种不一样的味道?” “不一样的味道?” 十五忽然想起怀中的哪株草,便拿了出来,说,“您是说这个味道吗?” 温玉言拿过,在鼻前闻了闻,“嗯,就是这个味道,这是什么草?” 十五摇头,“我也是偶然间采得的,觉得日后说不定,能做什么香料,便带了回来。” 温玉言又拿到鼻前闻了闻,眉心紧锁。 “王爷,怎么了?这草有什么问题吗?”十五见他表情有异,询问。 温玉言闻着香味,说,“不知为何,此味我似乎在哪闻过,很是熟悉。” 他努力的回忆着,终于他突然想了起来,同十五说,“我儿时在母后身上闻到过一次,不过也是在那日我母妃的狗,忽然扑向她,害得她丢失了腹中的胎儿。” “那您之后,可在皇后娘娘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十五警觉的问到。 温玉言摇头,“就那一日,闻到过一次,后来便再也没闻到过了。” “怎么了?”温玉言见她神态忽然严肃,问到。 十五笑了笑,说,“没事,好奇问问。” “如此看来,犬真的是害人不浅。”温玉言气愤到。 “犬往往比人更忠诚。”十五忽然意味深长道,“也许害人的不是犬,而是……” 十五缓缓低眸看向手中的草。 次日,十五用几块旧布和稻草做了两个布娃娃,一个里面放着普通的香包,另一个十五摘了几片那颗草的叶子放入其中。 她拿着食物去经常喂游犬的地方,那些游犬一见十五,便习惯性的摇尾围了过来,十五给了它们一些吃的,让后将只装着普通香包的布娃娃丢在了地上。 游犬粗略的看了眼,有几只凑上去闻了闻,便也纷纷散开继续吃东西。 而后十五又折回,将另一个布娃娃拿了过来,谁知不到片刻那些游犬,便都向十五狂吠了起来。 十五赶紧将布娃娃丢出,游犬们一个个上前,对那布娃娃疯狂撕咬,只是一会儿功夫,布娃娃四分五裂,体内的稻草扬的满地都是,游犬们这才逐渐又安静下来。 难道哪草真有问题? 十五后来便拿着哪草,四处询问,可惜问遍皇城的人药师或香师,都没有人认识此草。 正当她有些愁心时,忽然间想起蓝玄机来,于是便去酒馆儿找他,果然一寻就寻到了他。 “前辈。”十五笑盈盈上前。 “又是你这小娃娃。”蓝玄机直言,“老朽今日太忙没空。” “好吧。”十五故作惋惜道,“本来还想请前辈喝酒的,看来这番心意只能下次再请了。” “哎哎!”蓝玄机一听赶紧拉住她说,“说吧,这次你又有什么想要老朽帮忙的?” “还是别了。”十五故意说,“您那么忙,十五还是不麻烦前辈了。” “别呀,老朽生平最爱相助他人,方才只是跟你这小娃娃开个玩笑,你怎就当真了呢?快快说来。”蓝玄机拉着她坐下,说到。 十五也不卖关子了,从怀中拿出了剩下的草,放到他面前,问,“十五想请前辈,帮我看看,这是何物?” “你不识的此物?”蓝玄机拿起草看了看,反问。 十五言,“晚辈哪有前辈见多识广。” “是嘛,可老朽觉得,你这小娃娃可比一般人,见的多,连世家子弟怕都没你广。”蓝玄机道。 十五笑道,“多谢前辈言赞。” “你倒是一点也不谦虚。”蓝玄机抚着胡须无奈道,然后向她解释,“此草你在何处寻的?” “不远处的后山。” “那你这运气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此话怎讲?”十五疑惑。 蓝玄机言,“此草,在天盛极为罕见,” 第六十一章 真相 “它有何作用?”十五迫切追问。 蓝玄机悠悠回到,“活血化瘀,清热解毒,不过它还有种,极少数人才知道的功效。” “何效?” 蓝玄机忽然不语。 十五明白了他什么意思,将腰间钱袋放在了桌上,说,“前辈若能告知,今日你的酒水,我全包下。” “我最喜欢跟你这小娃娃讲话,因为不累人。”蓝玄机喜笑颜开的,将桌上的钱袋拿走,同她说,“此草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味,其香可使犬类闻之产生极其强烈的攻击欲,因而它还有个极其通俗易懂的名字,叫疯狗草,民间一些猎户,会将此草研磨成粉,用陶瓷瓶装入,捕猎时若遇到狼群便丢出,使它们互相残杀,从而获得逃生的机会。” “多谢前辈,那前辈慢慢享用,十五还有要事在身,就暂不奉陪了。”十五明了,便起身行了一礼,拿回疯狗草放入怀中朝外走。 走到门口时,蓝玄机又忽然叫住了她。 十五转身不解看去。 蓝玄机掂了掂手中的钱袋,说,“看在你请老朽喝这么多酒的份儿上,老朽给你指条明路,傅太医出生于香料世家,其父曾一度将他作为承袭人教养,只可惜他这小子意不在香,最后更是弃香从医了。” “十五明白,多谢前辈相告。”她再度向他行了个谢礼。 拜别蓝玄机后,十五便去傅府打探,得知原来当初贤仁受惊后,就是请傅太医为其保的胎,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保住。 正想着,傅太医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十五稍微躲避了一下。 傅太医才刚下马车,府中就跑出来一六七孩童,身后又来了位衣着端庄的女子。 傅太医一手抱起孩童,一手牵过那女子的手,眉欢眼笑的往里走。 十五想,那应该就是傅夫人,傅小公子。 既然有妻儿,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十五打定了什么主意一笑,转身离开回府。 夜间,傅夫人正欲给傅太医宽衣,打算入寝时。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随后门外的嬷嬷就焦急的说着,“老爷夫人不好了,小公子不见了!” “什么?”傅夫人忙去开了门,嬷嬷手足无措的说,“老奴在哄小公子入睡时,忽然有人打晕了老奴,等老奴醒来,公子就不见了!” “然后床上,就只剩下了这个。”嬷嬷拿出纸条和一片叶子给傅太医他们看。 “怎么会这样,谁如此大胆!”傅夫人顿时急的焦头烂额。 傅太医看了字条和那片叶子,顿时明白了什么,拿过披风就要出屋。 “老爷,你去哪啊?”傅夫人恐慌的问到。 “别跟过来,我去救海儿。”傅太医撂下一句话匆匆离去,傅夫人担忧不已的目送他离开的身影。 十五穿着一袭黑衣,戴着帷帽站在树下,旁边的一小男孩边哭边哽咽的问,“你是妖怪吗?” 十五低头对那小不点笑道,“是的,我是妖怪,所以你最好听话一点,否则像你这种小孩子,我一口一个。” 傅小公子一听,哭的更凶了,眼泪鼻涕一起流。 “再哭,我现在就吃了你。”十五吓唬道。 傅小公子连忙闭了嘴,怯怯的说,“姐姐,别吃我,我把这个给你。” 只见他从身上掏出包糖,怯生生的递给她。 小孩子的天真让十五不由一笑,她无奈蹲下语气温柔了下来,说,“等会儿你乖一点,我就让你爹爹,把你接回去。” “真的吗?”傅小公子瘪着嘴,含着泪花问到。 “放心吧,姐姐不骗小孩儿。”十五起身,揉了揉他的脑袋。 “那姐姐吃糖。”十五语气温柔后,傅小公子的害怕也缓和了不少。 “不用。”十五笑道,“糖,是给小孩儿吃的,大人不吃糖。” “那大人岂不是很苦?”傅小公子单纯又好奇的问到。 十五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仰头看向天边,喃喃着,“是啊,大人,都很苦……” 这时,她听到了一些响动,立刻警觉了起来。 傅太医来到了约定地点,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他开口道,“阁下既然相邀,为何迟迟不献身?” “傅大人。”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傅太医当即转身,只见十五拿着刀抵在傅小公子的脖子上,挟持着他站在远处。 “爹……”傅小公子喊道。 “海儿!”傅太医着急的往前走了几步。 十五语气又变得冰冷的说,“傅太医,你再往前近一点,我这把刀便在你儿子脖子上深几分。” 傅太医只见刀下渐渐流下了血来。 “别别!”傅太医顿时停住脚步,慌张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劫持犬子!”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答案如何,傅太医你应该明白,我所说何意。”十五直言。 傅太医犹豫不决。 十五道,“看来那个人的性命,比您的犬子还要重要些啊。” “你别伤害我孩子!”傅太医焦急的说,“当年之事我真不清楚,但我确实是在娘娘的香包中,发现了此味药。” “香包?” 傅太医从袖中拿了出来,原来当初皇后娘娘见血后,他诊治时便发现了此蹊跷,于是趁人不注意悄悄顺走了香包。 “我知道你要对付谁,我用这个香包,换我儿命。”傅太医恳求道,“求您放了我儿。” 十五道,“丢过来。” 傅太医将香包向她丢去,十五顺势将傅小公子朝他推了过去,反手接住了香包。 “傅太医,你放心,他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绝不会将你供出,但我也希望今夜之事您权当从未发生,其实这样对你也好,若是那个人知道,你居然偷藏香包,你应该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希望大人谨言慎行。”十五拿着香包转身而去。 傅太医蹲下紧张的问,“怎么样,海儿,疼吗?” 傅小公子摇摇头,说,“不疼爹爹。” 都出血了,怎么可能不疼呢?傅太医疑惑,往脖子上一看,才发现血是真的,但他脖子上并没有伤痕。 原来刚刚十五是用自己的手指抵着刀锋的。 傅太医心中松了一气,想,那个人看来并没有什么恶意,或许只是想对付皇后,罢了,她说的不无道理,还是息事宁人的好,倘若把事情闹大,届时吃不了兜着走的人,会是他。 十五回到府中,刚好遇到温玉言。 温玉言上前来,看她这副装扮有些诧异,问,“十五,你怎么穿成这样?” 十五严肃的说,“王爷,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借一步说话。” 温玉言点头,二人步入书房。 “究竟是何事?”温玉言问到。 十五回,“王爷,清秋娘娘之前养的那条犬,温顺吗?” “说来奇怪,那条犬之前都是很温顺的,我儿时还常牵着它同宫里的人到处游玩。”温玉言回。 十五又问,“那它之前可有同皇后娘娘亲近过?” 温玉言不假思索回,“有,而且还经常,那犬之前还特别亲我母后,也就是因为如此,我母妃那日才没有用绳牵它。” “所以,王爷不觉得很奇怪吗?”十五说,“一只常亲人的犬,为何会突然变得凶猛,而且王爷没发现,那日的情景,同十五那日被犬突袭时,很像吗?” 温玉言回想,似乎确实很像,犬都始终攻击一个人,而其他人相安无事。 “十五,你想说什么?”温玉言问。 十五言,“或许那日,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人为,并且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皇后娘娘。” “不会的。”温玉言当即否决,说,“母后她为何要陷害我母妃?而且若按你的话来说,她岂不是拿自己腹中的孩儿作棋子,她为人母怎么可能做的出来这种事,五毒都都尚且不食子,何况是人?” “当时清秋娘娘和您,都是陛下的挚爱,盛宠一时,当人面对名誉和地位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了,民间都尚且有弑兄杀父之人,女人的嫉妒心起来,便犹如毒蛇猛兽,您根本就无法想象。”十五道。 温玉言摇着头,依旧不肯信,道,“你说母后陷害我母妃,那她又是如何陷害的,难不成她还能操纵犬不成?” “她就是操纵了犬。”十五问,“王爷您不觉得同那日的画面很相似?” 温玉言再度一愣。 十五从他表情,猜到应如她所言了。 “可果如果母后用香便更不可能了。”温玉言道。 “为何?” 温玉言解释,“我母妃精通香道,可闻香辩料,认识的香料不下上前种,如果香有异,她怎会不知?可那日她什么都没有说,连解释和求情都没有……” 这倒是叫十五意外和不解。 温玉言眼神忽然落在了她的手上,只见她指尖上似乎有血。 “你手怎么了?”温玉言问到。 十五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她的手,拉了起来。 温玉言只见,她指腹上有几个刀口,血已经干在了上面。 “额……”十五离开他的手说,“不小心被刀划到了,没事儿小伤,回头抹点药,就好了。” “过来。”温玉言将她拉到桌边坐下。 十五迷惑,只见他从架上拿出了一个瓷瓶,然后又拿了块沾湿了的脸帕,坐在了她对面。 “手伸过来。”温玉言道。 十五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为自己抹药,赶紧伸手拿连帕说,“我,我自己来,不劳王爷费心。” 温玉言反手握住了,她受伤的那只手的手腕,然后用脸帕一点点去擦拭她指尖的血。 “王爷,真不用了。”十五扭动着手腕,试图挣脱。 温玉言带着些命令的口吻道,“别动。” 十五只好老实了下来,看着他将自己指尖的血一点点擦干净。 其实细细想来,好像从来没有人,来擦过她手上的血…… 隔天,十五借着温玉言的名义,自作主张的前往皇宫看望清秋。 “你这丫头倒是手巧。”清秋吃着她做的酸枣糕,不由夸道。 十五莞尔一笑,说,“多谢娘娘夸奖。” “今日,怎么就你一人前来?”清秋相问。 十五坦言,“因为有些话,奴婢想单独同娘娘说说,所以,并未告知王爷的道来。” “你能有什么话,需同我单独说?”清秋娘娘好奇。 十五拿出了那个香包,放在了她面前。 清秋明显一怔。 十五道,“奴婢想娘娘,对此物并不陌生吧,其实当年的事奴婢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了,但奴婢不懂,为何娘娘你不为自己辩解分毫,任凭他人将您送入这冷宫?” 清秋轻笑一声,说,“冷宫虽凄凉,但于我而言,却并不乏是个好去处。我无权无势,在宫中能够过那些锦衣玉食的日子,靠的不过是陛下的宠爱,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今日我不入,他日也会入,我厌倦了那些尔虞我诈,也厌倦了他不信任的目光,倒不如来此图个清静。” “可您这般对王爷,未免太不公了些,为了图这个清静,王爷自幼便要寄人篱下,忍辱负重。”十五道。 清秋顿时沉默了下来,她不得不承认,起初的她的确存了几分私心,因为不想见那个人,所以连他的儿子,她也不想见。 这时,温慎言忽然前来,十五暂且起身回避。 “罪妾见过陛下。”清秋跪下行礼道。 “平身。”今日的温政良忽然温和了些,甚至伸手欲扶她起身。 可清秋却避开了他的手,冰冷的道了声谢,自己站了起来。 温政良叹了一气,说,“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怪朕?当年朕也不想杀他,是他要谋权篡位,朕才迫不得已。” “人都已经死了,陛下自然说什么,便是什么。”清秋冷言。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是朕,诬陷他不成?” “当年殿中,只有他和您,谁又知道呢?陛下贵为九五之尊,自然金口玉言。” 温政良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同南阳王没有私情,可你却因为他一次又一次的不信朕!” 第六十二章 陷害 “那陛下,又何曾一如既往的,信任过罪妾?”清秋苦笑言,“其实罪妾一直都知道,自从那日我被山匪掳去,南阳王不顾一切拼死相救,我和他在山洞中困了一天一夜后,坊间就传闻我与南阳王有染,您虽然口口声声说,您不信,可后来还是暗中,对兰君来了场滴血认亲。” “朕同你成亲多年,你却一直未有身孕,就和南阳王待了一夜,你不久便有了,朕起疑难道有错吗?”温政良气势汹汹的质疑。 “陛下没有错,陛下是天子,怎么可能会有错呢。”清秋自言自语般的说,“错的,是罪妾,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她,当年没有看清局势,抱着曾经他的爱意,自以为清者自清,直到南阳王死的那一刻,她才幡然醒悟,原来过往种种,早已不负当初,明堂上那把冰冷的长椅,早已逐渐凉了少年的赤子之心。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开始不可收拾的生根发芽,潜滋暗长,最后将他完全吞噬,夺了他的心遮了他的双目。 如果,她能早日明白,决绝同南阳王一干二净,或许他就不会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都是她,害了那个一直默默,守候自己的人…… 清秋泪目,一颗颗泪珠,从眼眶中滑出。 温政良走近她,双手放在了她肩上,说,“小秋,其实朕的心里,一直都有你位置,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只要你向我许诺忘了南阳王,朕还是可以像曾经那样疼爱你的。”温政良倾身想要拥住她。 清秋抬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冷漠疏离的说,“还记得陛下求娶时,您曾说会疼爱罪妾一辈子,可后来您带给我的,却只有疼。您说过此生身边只会有我一人,可后来您卧榻边酣睡的女子,越来越多。” “朕是皇帝,一国天子,有些事朕不得不做,有些人朕不得不娶,你为何就不能大度一点呢?”温政良不能理解的说到。 清秋眼含泪珠,问,“那陛下娶罪妾时,是因为看中了,罪妾的大度吗?罪妾记得起初嫁给陛下时,您也不是天子……” 温政良一怔,过往种种涌上心头,他有些愧疚的说,“小秋,我们重新开始吧,把过去的都忘了,重新开始。” “破碎的瓷器,怎么修都会有裂痕,忘掉过去,又如何重新开始?”如果过去都忘记了,那么她对他便只剩下怨恨和失望了。 温政良愤怒,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忘掉南阳王,你口口声声说朕失约,那你又何尝不是只心属朕一人,如果不是因为如此,朕也不会去杀他,所以你根本没有资格怨朕,是你害死他的!” “我知道……” 温政良抓着她的肩,摇着她说,“不,你不知道!你若知道,为何还要怨朕如此多年!” “陛下当真全是因为罪妾,才要至南阳王于死地的吗?”清秋冷笑推开了他的手,“我知道,是我害了他,但我更知道,或许我在陛下心里很重要,但远远没有重要到能让您,为我弑兄。罪妾不过是您为了粉饰自己的嫉妒,所找的借口罢了,您嫉妒南阳王得民拥,您忌惮他会危及到您的位置,所以您非要除掉他不可,就算没有我,您也会杀了他。” “放肆!南阳王是朕最亲近的人,朕同他一母所生,朕怎会是那样的人!”温政良反驳。 清秋苍凉的笑着,说,“陛下难道没有发现,自从您开始习权术起,您就开始变了,您看这世间,永远都只剩下了利益,人世间的温情,对你而言便如洪水猛兽,让你嗤之以鼻……” “一派胡言!”温政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他不愿承认,恼羞成怒的愤然甩袖离开。 房间又恢复了以往的死寂,清秋看着他离去的身影。 以前的温政良真的很好,他可以跨越千里来寻她,可以半夜三更为她跑遍大街买糖糕,可以为她升起三千明灯,为她采遍天盛繁花…… 可是,这么好的他,怎么就变了呢? 那一个冰冷的长椅,怎么就把他变得暴躁易怒,变得疑心重重,变得会开始打她,骂她,羞辱她,变得宛如陌人。 十五才屏风后缓缓走出,她不知自己会看到听到这样的局面,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清秋开口苦涩的言,“你说,曾经那么相爱的人,怎就走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权利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都说权术成就帝王,可我怎么觉得,权术成就的不是帝王,只是一个个被操纵了的傀儡罢了。” 十五若有所思的走在回去的路上,脑中一直想着刚刚清秋娘娘的话。 她想,真的会有帝王,因为嫉妒,而不惜除掉自己手下的忠臣吗? 而自己一直视为神巅的权术,当真会将一个人变成傀儡吗? 十五想不通,一边走,一边抬头望向了天,试图从当中寻得一丝答案…… 转眼,到了孟盂节,各家官员的女眷,要随着贤仁前去烧香拜佛,为天盛祈福。 司徒流萤最讨厌这个节日,孟盂节实在是太无聊又太漫长,听主持讲佛经时,她总是忍不住打瞌睡。 好不容易才挨到了用斋饭的时辰,司徒流萤迫不及待的就跑出了佛堂。 用完斋饭后,闷了一天的司徒流萤,在后院散心透气。 “好累啊。”司徒流萤揉着发酸的脖子,这一天待的她是腰酸背痛。 旁边的婢女,说,“幸而也就一日,少夫人再忍忍吧。” 司徒流萤无奈的叹了声气。 然而,不凑巧的是,她遇上了长孙霏霏。 “多日不见,别来无恙,霏霏这厢有礼了。”长孙霏霏向她福了个身。 司徒流萤不想与她有多么交流,敷衍的回了个礼,转身便要走。 未想长孙霏霏笑道,“此处如此良辰美景,姐姐不多看看吗?” 司徒流萤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她,疑惑,“姐姐?” “反正我都是要嫁入丞相府的,你早日习惯些也好。”长孙霏霏走上前,言。 司徒流萤不爽道,“陛下并没有答应你那日的请求,所以谁是你姐姐?佛门重地,还请郡主莫要胡言乱语。” “陛下是没答应,但我也不会放弃萧然,我长孙霏霏喜欢的东西,向来得不到誓不罢休。”长孙霏霏开门见山的说,“其实我也不想唤你姐姐,你若是能够自行离开,那便是最好不过了,说实话你除了好看,其余的同萧然那是一点也不相配。” “闭嘴!萧然也是你叫的吗?长孙霏霏你怎么那么不知廉耻!”司徒流萤火冒三丈。 “廉耻?”长孙霏霏掩面一笑,阴阳怪气的说,“那您可知这二字吗?说起来司徒姑娘,当真是好手段,一面同永安王暧昧不清,转身又嫁给了萧然哥哥,我呀当真是自叹不如。” “贱人!”司徒流萤大发雷霆,上前就打了长孙霏霏一耳光,指着她怒骂着,“我才没有同永安王暧昧不清,我们清清白白,长孙霏霏你少在那血口喷人!” 长孙霏霏并没有还手,反而还意味不明的笑着,然后上前瞬间抽走了她发髻上的发簪。 “你干什么,把东西还给我!”司徒流萤怒斥道。 长孙霏霏指尖转着发簪,说,“这发簪,是萧然哥哥赠予你的吧?我偏不。” “不要脸!”司徒流萤暴跳如雷,上前就跟她抢,两人顿时扭打在了一块,婢女上前分都分不开。 司徒流萤费了好大的劲,终于从长孙霏霏手中夺走了发簪,可叫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拿到发簪的那一刻,长孙霏霏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向她方向一拽。 顷刻间,发簪刺入了,长孙霏霏的心窝处。 司徒流萤顿时就愣,目瞪口呆的看着长孙霏霏,长孙霏霏居然还朝她笑了笑。 而这时,贤仁带着其他官眷刚好看到这一幕,司徒流萤看到那些人,心里慌作一片,手忙脚乱的想要收回手。 可她的手却被长孙霏霏死拽着,最后长孙霏霏忽然又松了手,向后倾倒在了地上。 “司徒流萤,佛门重地,你竟敢行凶!”贤仁当即质问。 司徒流萤看着手上的血,疯狂的摇着头,说,“我没有,是她抓着我的手,我没有要伤她。” “来人,将她给本宫拿下!”贤仁语气愤怒的命道。 司徒流萤被当场按住,紧接着在场的楚夫人和司徒夫人,也双双被擒。 第六十三章 中计 十五一怔,其实温玉言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个很纠结的人,过往所学所识,让她一边觉得自己应要权衡利弊弃卒保车,可那些情感却又推着她,往另一条明知是错误的路上而行。 尤其是现在温玉言的这些话,竟让她觉得似乎是正确的,可书上这明明是最最错误的行为。 “王爷,以现在的情况,想要将司徒小姐,从牢中救出是万万不能的,我们连整个局面都未看清,贸然行动只怕会适得其反,不如待十五去打探些消息,随后再回来同王爷从长计议如何?”十五迟疑半响,劝到。 温玉言觉得她言之有理,便也同意了,又嘱咐她,“那你,定要小心。” “放心吧,十五有分寸。”十五点头。 余后十五花了两日,将此事彻底搞了个清楚。 “司徒小姐请用膳。” 司徒流萤抬眼看去,只见十五正在牢房外。 “十……” 司徒流萤欲喊她,十五做了噤声的动作,然后看了看四周,趁人不注意,悄悄给她手中塞了瓶药膏,说,“小姐,这是上好的药膏,你先用着,大人和夫人我已经给过了。” “十五,谢谢你。”司徒流萤热泪盈眶。 十五道,“您是王爷的朋友,这都是十五应该做的。” “司徒小姐,你记住,不管后面你经历了什么,绝对不要认罪。”十五小声叮嘱。 司徒流萤点头,说,“我没有害过人,我自然不会认罪,可是他们就是不相信我。” “大抵是因为皇宫,是个不需要真相的地方吧。”十五无奈道。 司徒流萤委屈又气愤,抓紧了牢房的栏杆,咬牙切齿的说,“想不到这个看起来,灯火辉煌的皇宫,竟是这般黑暗肮脏,我不懂,就算是我害了她,为什么连我的父亲母亲都要被抓进来,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您不仅仅是司徒流萤,更是司徒府的大小姐。”十五言,“司徒小姐,您倒现在还不明白吗?从你出生起你的命运,就同司徒家一脉相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其实恕奴婢直言,长孙郡主的这招并不高明,可您却偏偏就中了她的计,但凡您心思缜密一些,遇事冷静些,她也不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栽赃于您。您从来都是特立独行,我行我素,可这世间没有人,能够真正的独行……” 司徒流萤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从一开始,都是长孙霏霏故意为之,她料定自己冲动易怒,所以不断的用言语刺激自己。 之前她以为长孙霏霏要对付的只是自己而已,现在看来原来她真正要对付的是整个司徒家,她将自己变成了她手中的利刃,然后去伤害自己的亲近之人。 是自己害了父亲和母亲,害了司徒家。 司徒流萤内疚的痛哭了起来,以前她总觉得那些瞻前顾后,过得极其拘束的人,非常的愚蠢懦弱,可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亲人,约束他们的不是繁琐的规矩,而是亲人的身家性命,最愚蠢的人其实是她,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 十五回去后将这些事情告知了温玉言,并提议,“以现在的局势来看,司徒小姐那个婢女,是现在唯一能够帮司徒小姐翻供的人。” “那我们赶紧去寻她!”温玉言迫不及待往外走。 十五紧随其后,通过其他人,他们得知自那日后,那个婢女就回了老家,好在她老家并不远。 “十五,你骑马太慢了,与我同乘吧。”温玉言翻身上马同十五说到,并伸出了手。 十五承认,她的马术的确不精,温玉言一日便能达的路程,她只怕需得两日。 但司徒流萤已经没时间在等了。 十五不想拖后腿,便暂时抛开了些顾虑,握上温玉言的手,翻身上马坐在了他身后。 可马上她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难题,她没有可以抓的地方,等会儿马飞奔起来若她不抓个什么,只怕会被当即甩出去。 “王,王爷,我可以,暂时抓住您的衣物吗?”十五小心翼翼问到。 温玉言不假思索言,“可以。” 十五犹犹豫豫的伸手扯住了他的衣服,但只抓了一点点。 温玉言低眸看了看她的手,于是便直接拉过她的手,往自己腰身上一放,说,“这样才不会摔,抱紧了。” 说着他一声“架”,马朝前疾驰而去。 十五身子一倾,猝不及防贴上了他的后背,双手下意识的搂住了他。 鼻前全是温玉言身上的味道,像雨过晴天林中弥漫的清香。 发丝飘在她的脸上,温玉言的青丝,同女子的一般,又细又软,扫在脸上痒痒的…… 临近傍晚,他们终于赶到了那婢女所住之处,但还没走近时温玉言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温玉言心中顿感不好,跑上前直接推门而入,只见房中五个人躺在地上,桌上还有散着热气的饭菜。 十五上前查看,发现所有人都已经没气了,是被人割喉而亡。 “看来凶手的武功很高,都是一招毙命。”十五眉心紧锁道,尸体都还有余温,说明有人在他们前一脚把人给杀了,其实她有想到这样的事情,只是她没料到动作会那么快。 她缓缓起身,心里不甘心。 “十五小心!” 温玉言一声惊呼,一个箭步上去,搂过她的腰,十五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头就被按到了他的胸膛上,然后跟着他转到了一边,一把飞刀与她擦肩而过。 十五和温玉言顺着飞刀而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黑衣人站在窗口然后转身而逃。 温玉言和十五当即翻窗追人,他们一路追到林中。 眼看快要追上时,突然间脚下的土忽然下陷,瞬间温玉言和十五纷纷掉落了下去。 原来他们中了计,这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天坑。 好在天坑底下有一方水潭,而他们刚好落入了水潭之中。 但十五不会游泳,只能在水中胡乱扑腾,经历过上次溺水后,十五更加怕水,所以在这种时候,纵使她平日能够遇事快速冷静,但现在却完全无法淡定,她想呼吸可一开口,水就涌入她的口鼻。 十五挣扎几下,失去了意识,身子慢慢往下沉去。 好在忽然有只手抓住了她的手,将她从水中捞了出来。 “十五!”温玉言将她抱到岸边放下,拍着她的脸唤她。 可是十五却没有任何反应。 温玉言顿时慌乱无措,又忽想起好像可以渡气救人。 看着十五发紫的唇,温玉言迟疑了下,又想到十五现在危在旦夕,那些礼节算得了什么,于是他抛开那些杂念顾忌,快速抬起她的下颌,张口吸了一气向她的唇而去。 就在快要碰到她唇的时候,十五忽然间一口水吐了出来,然后剧烈的咳嗽。 “十五?”温玉言大喜过望,赶紧扶她坐着,拍着她的后背。 越来越多的水被吐了出来,十五逐渐清醒。 她扭头看向身边忧心忡忡的温玉言,有些迷糊的问,“怎么王爷,也下地狱了?” “什么地狱,我们都还没死呢。”温玉言好笑道。 “没死?”十五看了看四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才确定自己是真的没死。 她又扭头看向温玉言,担心的问,“王爷,你还好吗?” “我没事。”温玉言回到,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洞口,以及四周光滑的石壁,莫说他,就算是轻功高强之人,也未必飞的上去,他叹了一气言,“看来我们被人给算计了。” “王爷不必太担心。”十五安慰道,“方才追人时,我看到了一些猎人放的陷阱,也许明日会有猎户前来,届时我们就有救了。” 温玉言点头,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好在坑里有些干柴,十五还找到了几个野番薯,生起火后两人就在火堆边烤。 “王爷,那个黑衣人,似乎就是长孙郡主,一直带在身边的赤林。”十五同温玉言说。 温玉言道,“想不到这个长孙郡主,竟是个如此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之人,母后如此疼爱她,若是让她知道,一定会很失望吧。” 十五不语,他始终都信着他那位母后,可她却觉得那个看起来面慈心善的人,才是最狠最可怕的。 “王爷,人不可貌相,在这世间越是看起来美丽,无害的,越是暗藏杀机。”十五语重心长的同温玉言说。 温玉言自然觉察到话中有话,但他不知道她除了在说长孙郡主,还有暗指着谁。 “王爷,烤好了,您勉强吃吃吧。”十五将番薯递给他。 “多谢。”温玉言接过,吃了一口,惊喜的对十五说,“十五,好吃!” 十五见他吃的如此香甜,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也吃。”温玉言掰断了番薯,把没咬过的给她。 十五摆了摆手,说,“不用啦,王爷吃吧,十五这还有呢。” “那好吧。”温玉言只好收回,继续吃的津津有味。 夜色降临,坑里的柴火也烧的差不多了,温玉言和十五分别靠着石壁入了眠。 “不行,我一定要带您走!” 迷迷糊糊中,温玉言听到十五在旁呢喃着什么,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她蜷缩着脸上全是汗珠。 “十五?”温玉言走上前,轻唤她,可她没有醒过来,只是眉头紧皱身子微颤。 温玉言抬手用手背碰了下她的额头,才发现她的额头滚烫如火。 莫不是因为掉入水中而受了凉? 温玉言赶紧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可眼下他们被困于此,请不到郎中也没有药,这可如何是好? 温玉言心中焦灼。 “冷,好冷。” 十五一边呢喃,一边下意识,蜷缩的更紧了些。 冷? 温玉言赶紧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盖在了她的身上,可她依旧发着抖。 他思来想去,于是便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感受到丝丝温暖的十五,仿佛忽然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神志不清的拼命往温玉言怀里钻,手搂着他的腰身。 他静静凝视着她,十五每次柔弱憔悴的样子,都会叫他不由感到心疼。 他明白,别看十五总是很厉害的样子,好像不需要旁人的照顾,但其实她最需要照顾,因为她从来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温玉言将怀中的人儿搂紧了些,他心中后悔,心想早知会这样,他就不让她跟来了…… 他抱着她抱了很久,以至于就这样搂着她,靠着石壁渐渐睡了过去。 可入睡没多久,他有感觉怀中安静下来的人儿,又开始躁动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看向她,本想看看她脸色好些了没,但没想到顿时就愣了。 因为他此刻居然抱着个,像十五又不像十五的人! 眼睛是熟悉的眼睛,可脸却是一张极为陌生的脸,脸上那一大块绿瘢荡然无存,蜡黄的皮肤,也变得如和田玉石一般,白皙干净。 温玉言看呆了眼,怀中的女子,未施粉黛甚至发髻凌乱,可却也美的让人无法言喻,是司徒流萤和长孙霏霏,加起来都不可及的美貌。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大抵永远也想象不出,这样的容颜,就连画卷上的九天仙子在这样的容颜下,也能顿时黯然失色。 曾闻“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时并未有多大感触,觉得作诗人写的太过夸张,但现在看来原来这世间竟真有这般的女子,可以让扬州十里佳人都无法媲美。 突然,他又感觉后颈一痛,眼前顿时一黑,待他费了好大劲再次能够,看清眼前一切时,十五还是在他怀中睡着,但脸又变成了他熟悉的十五,蜡黄的皮肤和占了半张脸的绿瘢。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脸,整个人诧异无比。 十五动了动,见她要醒转过来,温玉言赶紧松开了她,让她靠着石壁,而自己则在一边等着她睁开眼。 十五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温玉言,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的衣物,迷惑的说,“王爷?” “十五,你好些了吗?”温玉言紧张又关切的问到。 十五不解的问,“我这是,怎么了?” “你着了凉,昨日一直在发热,所以我就……”温玉言欲言又止。 “原来如此。”十五把衣物还给他,说,“多谢王爷赠衣,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温玉言松了口气。 第六十四章 妥协 温玉言看着她的脸,很费解很疑惑,心想难道那只是一场梦不成,可是也未免太过真实,可转念一想,他本就是抱着十五的,那些触感或许就是迷迷糊糊被带入了梦里,才会如此真实吧。 “王爷。”十五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的问,“您为何老,老看我?”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还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什么。 “没,没什么。”温玉言赶紧撇开目光,仰头看向了洞口,才发现原来已经天明了,他忧愁道,“也不知会不会有人来,而且就算有人来,他们又怎会知这坑中有人呢?” “我有办法。”十五从旁边灌木丛上扯下一片叶子,然后一阵阵清脆悠扬的声音响了起来。 温玉言第一次知道,原来树叶居然能够吹出曲子。 一束阳光从洞口照入,刚好落在了十五的身上,不知是什么花洋洋洒洒飘下,这一刻的她,宛若不沾风雪在暖阳中向上而生的谪仙。 温玉言失神痴望,半响不由缓缓问,“这是什么曲子,我好像从未听过。” “家乡的一首散曲儿罢了。”十五回到,“儿时常听父亲吹过,耳濡目染学了些。” 只可惜,她没有来得及学完…… “很好听。”温玉言赞到。 十五撵着叶柄在指尖打转儿,颔首浅浅一笑。 “哎!有人!” 这时,他们头顶忽然响起了人声,二人抬头看去,只见有两三个背着箭的猎户,正蹲在洞口低头看他们。 十五喜出望外,急忙招手说,“上头的几位大哥,我们不慎掉落在此处了,还请几位搭把手助我们上去可好?” 猎户答应了他们,不一会儿便有绳子放了下来,十五和温玉言顺利的通过绳子爬了上去。 而后,温玉言重金酬谢了他们几个,证人已死凶手又错失,温玉言只能带着十五重回了皇城。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回府后,温玉言同十五商讨着,翻供这条路,现在是不行了。 “看来,这次能够救司徒小姐的,只有楚公子了。”十五同温玉言说,“王爷,您有法子带我见见楚公子吗?” 温玉言点头,见楚萧然倒是不难。 很快,十五就同温玉言进入了楚府,见到了楚萧然。 “楚公子,前些日我偷偷潜入天牢,见到了司徒小姐,她现在很不好,牢中的人一直在对她用刑。”十五走到他面前直接开门见山的说。 楚潇然一拳捶在了桌面,又急又恨,急不能立刻见到司徒流萤,恨自己无法去救她于水火。 想到她一个从来没吃过什么苦的人,现在在牢中要受进折磨,他便是心如刀绞煎熬至极。 尤其是现在听到十五的描述。 “我该怎么办……”楚潇然撑在桌面,痛苦不已。 十五说,“现在能够救司徒小姐的人,只能是您了。” “救?”楚潇然苦笑,“现在这种局面,我该怎么救?我连翻供的机会都没有了,我还能如何?” 所有的言语罪证全部都,通通指着司徒流萤,纵然他巧舌如簧也无法将她洗脱。 “解铃还须系铃人,眼下唯一办法,就是您去找长孙霏霏,让她改口帮忙救司徒小姐。”十五提议。 “这怎么可能。”楚潇然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言,“就是这毒妇不择手段害流萤,她怎么可能还会帮我救流萤?” “不试试怎么知道?眼下这是唯一的机会,若是我能,我断然不会放弃,一线生机也是生机。”十五劝说着。 楚潇然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听从了十五的话,主动前去见长孙霏霏,虽然他心里非常不甘,但所有的一切同流萤的性命比起来,都已经不重要了。 “想不到楚公子,也会有主动来寻霏霏的一天。”长孙霏霏含笑看着面前的楚潇然缓缓说到。 楚潇然言,“流萤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相信流萤,她不会有害人之心的,定是她性子太过莽撞才会如此。” “我还以为楚公子来此是为了霏霏,想不到终究是为了司徒流萤。”长孙霏霏表情失望。 “郡主,流萤犯下如此大错,是她的不对,但她是我的妻子,若有什么惩罚,我愿意代她承受,还请郡主高抬贵手放她一马。”楚潇然放下尊严,平身第一次祈求别人。 长孙霏霏冷笑说,“放了她,凭什么?她不但伤了我,还对我千般辱骂,真是刀没扎在您身上,您不知道有多疼啊。” “我……”楚潇然不知该如何说,他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局,可是没有证据他无法证明,无法与她撕破脸面。 他倒是真佩服眼前人的做戏,活生生真像个受尽委屈之人。 “不过,你要我救她,到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个条件。”长孙霏霏又忽然道。 楚潇然燃起一丝希望,看向她。 长孙霏霏不紧不慢言,“我要你娶我。” “郡主,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楚潇然直言。 长孙霏霏走近他,食指顺着他的衣襟滑到心口,仰头语气暧昧的说,“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就足够了,而且这是眼下能够最快,救出司徒小姐的方法哦。” “至于你想不想救,一切随你……”长孙霏霏垫脚在他耳边轻言,然后向后退了一步,坐在了后面的椅子上,饶有趣味的看着他,眼神勾人又魅惑。 楚潇然沉默了许久,袖中的手慢慢攥成了个拳头,末了又缓缓松开,沉闷的说,“好,我答应你,但你要想清楚,除了名份,我什么都不会给你。” “名份,足以。”长孙霏霏付之一笑…… 三日过后,司徒流萤终于见到了楚潇然,可笑意还没有来得及展开,却也看到了他身边的长孙霏霏。 “流萤!”楚潇然跑上来,看到她一脸憔悴的样子,心里难受至极。 司徒流萤泪目,握住了他的手,“萧然……” “愣着做什么,开门!”楚潇然气愤的怒斥着狱卒。 狱卒赶紧给他开了门。 他冲进去一下子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我来晚了。”楚潇然心疼自责的说到。 司徒流萤心里也委屈至极,她想告诉楚潇然,可是当看到长孙霏霏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她推开了楚潇然,目不转睛的看着长孙霏霏。 楚潇然顺着她视线看去。 见他二人看着自己,长孙霏霏缓缓也走进了牢房,像司徒流萤福了个身说,“霏霏见过姐姐,今日是特来接姐姐回府的。” “姐姐?”司徒流萤看向,没有任何反驳的楚潇然,皱眉不解。 一旁的嬷嬷告诉了她,昨日楚潇然已向长孙家提了亲,长孙霏霏特意向皇后娘娘和陛下替她求了情,陛下和皇后娘娘见长孙霏霏都已经和解了此事,便言若她能够接受长孙霏霏的茶,也就不再追究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长孙霏霏从身后的婢女手中端起茶,恭恭敬敬的向她递去,面带微笑的说,“虽然你我都是平妻,但终究是你先入的丞相府,所以我还是会唤你一声姐姐的,姐姐请喝茶。” 司徒流萤看向楚潇然,楚潇然羞愧的低下了头,他不知该如何同流萤说,心里也十分紧张,因为皇后和陛下正在不远处看着,流萤又是个火爆脾气。 可是他没想到,这次流萤却没有大吵大闹,而是安静的轻颤着手缓缓接过了,长孙霏霏手中的茶。 那个原本满身锋芒的女子,终究还是向这皇权低了头妥了协。 她仰头喝下了茶,将所有的委屈与不甘,同茶水皆数强咽下,茶不苦,可她心间却极苦…… 两日后是大婚,天盛众多男子,都无比羡慕楚潇然,只有楚潇然自己知道,此刻的他有多痛苦,流萤自归来后,便将自己一直困于房中,谁也不见尤其是他。 而他又要被母亲逼着办大婚的事情,每日他只能坐在流萤门口,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白日里,长孙霏霏已梳洗沐浴,穿戴好了嫁衣。 房中喜气洋洋,除了长孙霏霏,她心中只有一片死寂。 长孙霏霏看着面前的铜镜,赤林站在自己的身后。 “你今日去别处吧。”长孙霏霏内心煎熬的说,“我不要你送我出嫁。” “是。”赤林转身离开了房中。 长孙霏霏闭上了眼眸,一滴泪悄然从脸庞滑落。 晚上,锣鼓喧天,楚潇然的迎亲队伍前来。 他没有一丝笑意的接长孙霏霏入了花轿。 赤林站在远处的屋檐上,目送着队伍缓缓远去。 司徒流萤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同另一个女子拜堂成亲,而她连哭都不能哭,纵然心里千般难受,却还要强颜欢笑,说着吉祥的话,祝他们多子多福琴瑟和鸣。 看着四周热闹的场面,她在此处仿佛一个局外人,一个笑话。 楚潇然不想入洞房,可是皇后娘娘派人盯着,楚夫人甚至以死相逼,他不得不进入了长孙霏霏的房间。 楚潇然一进房间,就倒头大睡,长孙霏霏怎会看不出,他心里是什么盘算,不过,这也正好随了她的心意。 他不想碰她,她也不想让他碰,但戏总要做完。 她上前吹灭了蜡烛,站在黑夜之中,沉默不语。 窗外传来了阵阵笛声,长孙霏霏听出,那是赤林的笛声。 看到新房灯灭,司徒流萤失魂落魄的离开府,婢女紧张的跟在后面。 “夫人,我们还是回去吧。”婢女劝着她。 司徒流萤不语,自顾自的走进了一家酒楼,叫了许多烈酒便埋头喝了起来,想到他曾对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会再对长孙霏霏做一遍,她的心便犹如刀割一般的疼。 可她什么也不能做,任何人也不能怪,还要装作大度。 “为什么,我们女人,非要是这样的命运?”司徒流萤一面给自己灌酒,一面痛不欲生的喃喃着。 “夫人,您快别喝了。”婢女担忧的劝着。 “为什么不能喝?”司徒流萤道,“今天可是我夫君大喜的日子,人人都能喝酒,为什么我不能喝?我要好好庆祝庆祝他……” 司徒流萤一面落泪,一面笑了起来,她以为只要两人相爱,携手白头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却没想到原来就算相爱,在这世道走到白头也是那么的坎坷。 也不知道,流萤怎么样了。 躺在床上的楚潇然,心中担忧不已。 这一夜,是四人的无眠,赤林在屋檐中立一夜,长孙霏霏在烛台前坐了一宿…… 清晨,温玉言刚准备用膳,楚潇然火急火燎的跑来,连昨日的喜服都没有换下,十分焦灼的问,“流萤在不在你这儿?!” “我昨日,从未见过流萤,她不应该在你府上吗?”温玉言疑惑道。 而后,温玉言才得知,流萤昨日跑出去独自喝闷酒,跟随她的婢女被人忽然打晕,等婢女醒来时流萤便不见了,于是她只能急匆匆跑回府,将此事告知楚潇然。 “长孙霏霏,一定是她!”楚潇然又掉头回了府,二话不说的冲入了长孙霏霏房中。 长孙霏霏才刚换下喜服,转身楚潇然就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姑爷,您这是做什么!”婢女吓得赶紧上前拉人。 楚潇然一脚踹开了长孙霏霏的婢女,怒不可遏的质问,“流萤呢?流萤在哪!” “她不见了与我何干?”长孙霏霏被他按在墙上,呼吸困难的说到。 “你一直都在陷害流萤,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又是你的什么阴招,我都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楚潇然怒吼,手上的力气加大,“告诉我,她在哪!!” 长孙霏霏无法说话,就在她几乎要昏厥时,楚潇然被一掌打开。 赤林将她护在身后,对楚潇然道,“她被太子殿下的人抓走了。” “你说什么?”楚潇然震惊,言,“我凭什么信你!” “你可以不信,但后果自负。”赤林斩钉截铁冷言。 楚萧然不敢再耽搁,如果真落在太子手上,后果将不堪设想,他转身就跑出了房间。 第六十五章 东宫 楚潇然刚出府,便遇上了前来的温玉言。 “可寻到流萤了吗?”温玉言问到。 楚潇然回,“长孙郡主身边的那个侍卫说,流萤被太子的人给带走了。” “怎么可能。”温玉言惊愕,难以置信道,“皇兄为何要带走流萤?长孙郡主和那侍卫绝非善类,此言怕是不可信。” “不,他说的,可能是真的。”十五从身上拿出一块腰牌,说,“这是我在流萤小姐,失踪的地方找到的。” 温玉言拿过一看,居然是东宫侍卫的腰牌。 “王爷,我早说过,太子殿下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十五言。 “我要去救流萤!”楚潇然欲走。 温玉言一手拽住了他,沉思了片刻,说,“东宫戒备森严,你只身一人只怕还没接近东宫,便被定了擅闯东宫之罪,而且单凭这腰牌,也不能十分确定,流萤的所在之处,在一切没有明了的时候,你的轻举妄动只会害了流萤,害了楚司徒两家。” 楚潇然冷静了些,一拳砸在了身边的墙上,苦恼的说,“那现在怎么办?” “明的不行,我便来暗的。”温玉言提议。 楚萧然领会,“你是说夜探?” 温玉言点头。 “王爷说的不错,我们得先确定司徒小姐,现在身在何处,毕竟东宫那么大,若真是太子抓走了人,他又怎么可能轻易交出,等到夜深我们三人想办法混入东宫。”十五赞同。 “不。”温玉言扭头对十五说,“你不用去。” “为何王爷?”十五不解。 温玉言解释,“三个人目标太大,你且在王府中等着。” “是……”十五只得听从温玉言的命令。 见她答应,温玉言心中松了口气,夜探东宫何其危险,其实带着十五会更好,她足智多谋危机时刻兴许还能出谋划策,但不知为何他还是不想让十五和自己一起来冒这个险。 夜幕降临,温玉言和楚潇然换了身夜行衣,前往东宫。 东宫昼警暮巡风语不透,若想要进入除非有高超的轻功,但温玉言和楚潇然的轻功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 温玉言打探一圈,发现起后门看守,稍微薄弱。 “我上前将他们几个撂倒。”楚潇然道。 温玉言制止,“不行,这样会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楚潇然现在心里急的根本无法思考。 温玉言想了片刻,言,“不要轻举妄动,等我。” 说着他转身离开了巷子中。 没过一会儿,楚潇然只见他,穿了一身下人的衣物,提着食盒走到了那几人面前。 “各位官爷,这是你们的饭菜。”温玉言低眉顺眼的同他们说到。 “今日怎么放饭,比往日要早?”那几人疑惑。 温玉言假笑着说,“这小人也不知,小人只管放饭。” 那几人接过他手中的食盒,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几盘肉包子。 楚潇然想,他定是往里面下了药。 “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什么?脸?”温玉言明知故问,用手摸了摸,自己漆黑的脸,憨厚笑的说,“这是锅灰,定是做饭的时候蹭的。” “官爷,快吃吧,不然肉包凉了就不好吃了。”温玉言假意好意的说到。 但那些人觉得温玉言有些面生,心中起疑,其中一人从中拿出了一个递给他说,道,“你吃一个。” “这个……”温玉言一下愣了。 糟糕! 楚潇然紧张了起来。 “这不太好吧,小人怎么能够配吃此物?”温玉言犹犹豫豫万般推脱。 那人不耐烦的说,“叫你吃你就吃!” 温玉言缓缓接过,小小的咬了一口。 “整个吃完。”那人命令。 温玉言只好将整个肉包吃进去。 见他没什么事,便挥手道,“行了,你走吧。” “谢官爷。”温玉言卑躬屈膝的转身离开,但没走几步他就直起了身子,身后的门外两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楚潇然赶紧跑出来,惊讶道,“你怎么没事?” “我事先把解药藏在舌底下了。”温玉言回,吃包子的时候,他就一同随肉包吞了下去。 “先别说这些,赶紧换衣服。”温玉言催道。 两人将昏迷的那两个,先行拖到别处绑了起来,再换上他们的衣物守在门口。 等到换班时,二人低着头,顺利进入了东宫。 但宫里处处有人巡逻,他们只能小心谨慎的趁着夜色,在宫里四处搜寻,但最终一无所获,东宫安静如常,似乎并没有什么有出入的地方。 “可恶,流萤究竟在哪里!”楚潇然心急如焚。 温玉言沉默片刻,偶然想起之前,觉得异常的事情。 “去书房!”温玉言当即前往。 书房亮着烛火,从窗户上可见温慎言的身影。 “看来书房暂时是不能进去了。”楚潇然道。 温玉言看了看,言,“这个温慎言,有些奇怪。” 楚潇然没瞧出哪里奇怪。 温玉言接近窗边,用刀将窗上的纸划开了一点点,悄悄看去里面的人果然不是温慎言,只是一个穿着温慎言衣物,身形和温玉言差不多的人。 温玉言向楚潇然使了个眼色,楚潇然当即明白何意,点了下头。 于是他们一起翻窗闯入,楚潇然一个箭步上前,再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出声时,便一下扑倒了那人。 “殿下,是发生了何事吗?”门外的侍卫听到房中有些响动,询问道。 楚潇然的剑抵在那人脖子上,示意他回答。 那人只好说,“没,没事,书不小心掉落了。” 温玉言才知,这个人不仅身形像,连声音都极其相似。 门外人听此,没有起意,转身继续看守。 “告诉我,温慎言在何处!”楚潇然质问。 那人不肯说话。 温玉言直接强行给他喂了颗药。 那人赶紧惊恐的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从现在开始,我奉劝你好好听从我们的,否则四个时辰之内,你吃不到解药,便会慢慢肠穿肚烂而亡。你不用想着抓住我们获得解药,因为我没有带在身上,你只是个替身,应该知道自己的性命,何其轻贱,除非你敢赌,太子会帮你寻解药。”温玉言威胁利诱。 那人心中被动摇,抬手缓缓指向了,他们对面书架。 “接下怎么做,你应该知道。”温玉言说。 那人点头,起身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扮温慎言,拿着书的手却不自觉的颤抖。 温玉言和楚潇然走到书架后,只看到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卷,他认识此画乃是父皇在温慎言十岁生辰时,赠予他的,那日前来书房,温慎言也给他们看过,但毕竟是圣上赏赐之物,只能远观。 一切看起来并无异常。 但他却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温玉言走近血腥味便越重。 温玉言当即明白了什么,他掀开画卷,果然看到了一处暗门。 楚潇然惊愕,温玉言也十分意外,这叫他不由想起了梁丘彦,但他心中还是希望这个自己一直敬重皇兄,不是哪般。 他们谨慎的进入了暗道,越走越深,周边的风越来越凉。 不知走了多远,他们隐隐约约听到了女子的哀嚎声,随着声音越来越大,温玉言和楚潇然将脚步声尽可能压的最轻。 走近一看,温玉言从未见过这般可怖的场景,随处可见的刑具,虽然温玉言只认识几个,但他知道似乎都是针对女子的。 而薛罡正同其他七八名男子,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什么。 那七八名男子,还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几个都还是朝中大臣。 另一女子,满脸是血的,爬到温慎言脚边,苦苦哀求着,“殿下,求您放了我,我家里还有个刚出世的孩子,求求您了。” 温慎言勾唇一笑,伸手慢悠悠的从火炉中,拿出一烧红的烙铁,说,“怎么伺候本太子我不好吗?” 那女子意识到了什么,彻底绝望,起身就想跑。 却被薛罡一手抓回,其他人按住了拼命反抗的女子,温慎言不紧不慢的朝她走去。 女人尖锐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暗格,听的叫温玉言和楚潇然,两个大男人都觉得毛骨悚然,简直令人发指恐怖至极。 但那些人却十分愉悦的笑了起来。 温慎言乏味道,“没劲,死这么快。” 听着他们的言论,温玉言大为震惊,他原以为温慎言包庇薛罡,只是为了拉拢他,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早已同流合污,而且这其中的主谋似乎还是温慎言。 眼前的温慎言彻底叫温玉言感到陌生,这哪里是他心中那位和煦的皇兄,而是一位比刽子手还要叫人毛骨悚然的恶鬼! 温慎言笑了笑,丢掉了手中烙铁,说,“无趣的紧,孤要去会会那司徒流萤。” “殿下届时也让我们试试这倾城美人如何?”旁边一人十分猥琐的说到。 薛罡道,“只怕殿下会舍不得,毕竟这可是倾城美人呐。” “女人对孤而言,不过是个玩物罢了。”温慎言满不在乎道,“届时丢给你们便是。” “多谢殿下!”其他人赶紧高兴的笑言,又提议,“殿下,需不需要我们帮您,那女子脾气可是出了名的火爆。” 温慎言轻蔑一笑,道,“说来也是,那便将人带来。” 于是司徒流萤便被人给押了过来,见到眼前的一幕幕,她已经被吓的哑口无言,脸色苍白如纸。 “司徒流萤,你终究还是落我手里了。”温慎言上前掐住了她的脸,见她半天都不吱声,眼神无比恐惧,他好笑道,“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司徒小姐,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啊?” “你,你不是人!”司徒流萤声颤的骂到。 温慎言大笑,说,“对我不是人,我是神,你们这些女人,只配做我的玩物!” “禽兽,猪狗不如的禽兽!”司徒流萤低头一口咬在了他手上。 温慎言挥手就给了她一耳光,舔去了手上的血,言,“不愧是我朝第一美人,本太子喜欢,等会儿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这么烈吗?” 一声令下,那些人便将司徒流萤,强行按倒在了后面的石桌上,司徒流萤拼命疯狂挣扎,可终究摆脱不了他们。 “温慎言你这个畜生,我夫君不会放过你的!”司徒流萤嘶吼着。 温慎言笑说,“楚潇然只怕正在和新娶的二夫人你侬我侬呢,你居然还期盼着他会管你?” 说着,他嘲笑了起来。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潜伏已久的楚潇然再也按耐不住,拔剑就冲了过去,温玉言也赶紧上去相助。 温慎言没反应过来,被刺了一剑。 他捂着伤口,错愕道,“何人竟敢擅闯东宫!” 温玉言和楚潇然没有回答,楚潇然上去将司徒抱了起来。 薛罡等人围攻上来,好在在此之前,十五曾给了他一袋东西,说危机时刻就丢出去。 温玉言提示楚潇然屏住呼吸,然后便将那一袋东西抛向空中,又挥剑斩开。 打量白色的粉末,薛罡及时避开,但其他人被撒了一脸,顿时感觉身子无力,原来袋子里装的是可快速起效的软筋散,但持续时辰并不长。 温玉言和楚潇然借此,赶紧离开了暗道,但跑出书房后还是被围困住了。 “想跑?”温慎言鸷狠狼戾道,“你们谁也别想走!来人!给孤杀了他们!” 温玉言靠在楚潇然身后,轻声道,“你先带流萤撤,我来断后。” “可是……”楚潇然犹豫。 可温玉言已经拼命为他们,厮杀出了一个出口,催到,“快!” 楚潇然看了看怀中的流萤,只能狠心先行一步。 没了楚潇然,温玉言纵使武功再高,也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受了伤,被人扣押在地。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闯我东宫!”温慎言上前,就要掀掉温玉言脸上的面罩。 但就在这时,一支支带着火的箭从天而降,所落之处顿时燃起熊熊烈火。 “快!保护太子!” 薛罡等人赶紧替温慎言抵挡那些箭。 温玉言趁此机会,挣脱了他们的束缚,向另一面跑去,可没跑多久前后便围堵了过来。 就在他不知该往何处时,一只手忽然拉住了他,他扭头一看竟是十五! 第六十六章 喂食 “十五,你怎么在这儿?”温玉言惊讶。 十五回,“此事说来话长,王爷先随我来。” 温玉言点头,反手牵住了她的手,跟着一路往别处跑。 他们跑入了厨房,十五将他推入了一个空大米缸先躲起来,正要帮他盖上木盖时,他们追查了过来,温玉言当机立断,伸手拦腰将十五一把也搂了进来,迅速合上了木盖。 米缸本就不是很大,一个人都尚且困难,需得半躺着,两个人更是拥挤不堪,十五整个人都是坐在温玉言的腿上的,后背也紧贴着他的胸膛。 十五双手紧紧抱在身前,生怕乱动会碰到他。 木盖有个缝隙,光从缝隙而入,使得里面并不是漆黑一片。 她听力向来敏锐,很快便听到了一个脚步声,朝这边靠近。 但温玉言没听到,刚开口轻声说了句,“十五……” 十五心中一惊,赶紧翻身过来,一手捂住了他的嘴,顷刻间四目相对,她和他近的仅仅只是一手之隔,连彼此小心翼翼的呼吸声,都听的那么清晰。 她掌心压着他的唇,温玉言感受到了,唇上传来的暖意,心不由自主竟跳的,比方才逃命时,还要快,一下一下的撞击着他的胸膛。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缓缓抬手握住了,她正捂着自己嘴的手的手腕,从唇上拿开,一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然后闭眼隔着面纱欺上了她的唇瓣…… 不对! 温玉言赶紧回了神,心中大骇,这才反应过来,就在刚刚他居然产生了,一个生平从来没有产生过的,龌龊想法! 他着实被自己吓了一大跳,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生出这样的想法,简直无耻,妄为君子! 十五不知此刻温玉言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只是自顾自的向上指了指,示意他有人过来。 温玉言木讷的点了点头。 也不知是她的掌心热,还是温玉言的嘴热,十五觉得甚是烫手,于是赶紧收回了手,低下头不敢与他直视。 温玉言下意识舔了下干涩的唇瓣,也不敢去再去看十五,他怕再看一眼,自己又要生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等外头的脚步声远去后,十五和温玉言赶紧从米缸中站了起来。 十五见他整个人面红耳赤,还以为是他在缸中憋久了的缘故,本来他脸就白净,一红便尤为明显。 “呃……”温玉言见十五看着自己,心里慌乱紧张,说,“刚刚情势所逼,所以我才……失礼了。” “没,没事。”十五想起刚刚自己坐他身上的事情,自己也不由红了脸,又赶紧岔开话题说,“王爷,趁现在我们赶紧逃吧?” 温玉言点头,跟着十五离开了厨房,十五带着他绕过七七八八的拐角,最后偷了两件东宫下人的衣服,换上后成功趁乱逃出了东宫。 “十五,想不到你竟如此熟悉东宫。”温玉言意外到,就连他来东宫五六次,都不知道东宫还有这样一个门和偏僻的道。 十五回,“上次同王爷来时,特意留意一番。” 正说着,石乔乔忽然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 “十五!”她一把抱住了十五,高兴又得意的说,“怎么样,我带的人还不赖吧。” “很好,这次多亏你帮忙了。”十五赞道。 石乔乔拍着胸脯豪迈的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你有事相求,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给你办到!” 十五好笑,又想起身边的温玉言,赶紧向温玉言介绍,“王爷,这位是二十八寨的大小姐,也是我的朋友乔乔,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温玉言知道十五的言下之意。 “乔乔,这位是永安王,快行礼。”十五同她道。 石乔乔本不向官场之人行礼,但看着十五的面子上,还是抱拳说,“在下石乔乔,见过王爷。” 十五有些尴尬一笑,解释道,“乔乔是江湖儿女,礼数不周还望王爷见谅。” “无妨,见过石姑娘。”温玉言也向她客气的回了一礼。 这王爷,长得还挺好看的。 石乔乔打量着温玉言,她没用真正见过官场中的人,只是听大哥说,官场中的人诡计多端老谋深算,个个都是肥头大耳贼眉鼠眼。 但眼前这位,却大不相同,他若朝霞举谈吐得礼,通身自成一派贤良方正之气。 不过,还是没有十五好。 “你们,是怎么带着燃烧的箭,靠近东宫的?”温玉言好奇的问到,一支箭最远的射程也大约只有两百多米左右,就算再远些也能射入东宫,那剑术的火把只怕也都已经熄灭了。 石乔乔倾慕的说,“因为我们家十五聪明啊。” 十五好笑,有同温玉言解释,“我在箭上抹了磷粉。” 温玉言恍然大悟,他不得不佩服十五,居然想到用磷粉来制造火灾,引起混乱和骚动。 “乔乔,此地不宜久留,你赶紧带着弟兄们,换上我给你们的衣物,立即离开城中。”十五同她说到。 石乔乔点头,又有些不舍问,“那我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啊?” “改些日,我会登门拜谢。”十五摸了摸她的头,像哄小孩儿一样说,“快走吧。” “嗯嗯,我在寨中等你!”石乔乔听到她以后会来看自己,高高兴兴的带着人走了。 温玉言觉得石乔乔对十五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王爷,我们也赶紧回去吧,你的伤得快点处理。”十五看了看他身上的伤,担忧的说。 温玉言点头。 楚潇然抱着司徒流萤,进入了一早就买好的客栈房间中。 “你是什么人,放开我!”司徒流萤打着他的头。 楚潇然扯下了面具,无奈道,“是我啊。” 司徒流萤顿时一愣,又顷刻搂住了他的脖子,哭了起来,哽咽的说,“我差点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怎么才来啊。” 她委屈又难过的哭着。 楚潇然抱紧了她,愧疚的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司徒流萤在他怀里强烈的抽泣着,楚潇然想起刚刚太子对她所作所为,眼中泛起了深深的杀意。 如果不是着急救流萤,他真想当即结果了他! “流萤,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以后我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一边了。”楚潇然擦着她的泪,疼惜不已。 司徒流萤倒在他的怀中,紧紧的依偎着楚潇然。 温玉言回府处理好了伤口,待郎中走后他失望道,“原来,皇兄真的是那样的人,十五你说的对,是我把他想的太好了。” “王爷,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十五安慰他。 温玉言叹言,“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以前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他隐藏的太好,您没发觉罢了。”十五说。 “不。”温玉言道,“他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他以前连鹿都不敢杀,谁能想到现在他却敢杀人,自从他开始习权术入东宫,整个人便渐渐变得冰冷。” “东宫的位置本就冰冷,如果不比它更冷,怎么能坐得长久呢。”十五言。 温玉言沉默了下来…… 隔天,楚潇然带着司徒流萤回了府,谁知刚见到楚夫人,楚夫人便对司徒流萤冷言了句,“跪下!” 司徒流萤只好缓缓跪了下去。 楚夫人谴责,“婚前你就因为在外抛头露面,而被黑市人劫走差点失贞,让我们家同你一起丢人现眼,我原以为经此你会有所长进,没想到你居然还不引以为戒,从今日你长跪祠堂,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身,不给你点教训你永远都不会记住!” “母亲如果要罚流萤的话。”楚潇然也跪下说,“那么我愿同流萤一道受罚。” “然儿,事到如今,你为何还要对她百般偏袒?”楚夫人恨铁不成钢的说到。 楚潇然拉起司徒流萤的手,说,“夫妻应当荣辱与共,流萤是我的结发妻子,她若受罚,我这个做夫君的自然要一道。” 他故意将“结发夫妻”说得很重,一旁坐着的长孙霏霏自然知道,他这是不但说给司徒流萤听,更是说与自己听的。 由于楚潇然极力护着司徒流萤,楚夫人爱子心切最终还是将此罚做罢,只罚司徒流萤在房中禁闭几日,司徒流萤虽然心中觉得委屈,但她不想再让楚潇然为难,欣然接受了惩罚。 长孙霏霏看着窗外枝头栖息的鸟雀,情不自禁的说了句,“其实,我还挺羡慕司徒流萤的。” 她不羡慕司徒流萤其他的,更不羡慕她有人护,她只羡慕她可以嫁给自己心爱之人,在这规矩繁多的皇城中,她的父母给了她最大的自由。 而同为女儿身的她,却只是父母往上爬的垫脚石。 看着她落寞的身影,赤林启唇欲说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沉默的低下了头…… 司徒流萤想吃府外的烧鸡,楚潇然麻利的出府给她去买。 十五也刚好在哪一楼,正巧遇见了坐窗边等菜的楚潇然。 “见过楚公子。”十五主动上前行礼。 楚潇然回了一礼,言,“那日还得多谢十五姑娘相助。” “那奴婢可向公子讨杯茶喝吗?”十五询问。 楚潇然自然同意了她,叫人给她换上了新茶。 “十五姑娘,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吗?”楚潇然看出了她的意图,开门见山的问到。 十五也不遮掩,直言,“奴婢很好奇,为何楚公子不愿入朝为官?” “官场腐败,未得我喜,不入也罢。”楚潇然回。 “那楚公子没有想过去改变它吗?”十五道。 喝茶的楚潇然一怔。 只听十五言,“您不喜这腐败官场,为何不去尝试着改变它,将它变成您所喜的官场?而且难道您真的可以忍受,那些伤害过司徒小姐的人,日日逍遥法外作威作福吗?” 他自然不能忍受,一想到那日他们如此对待流萤,他就恨不得持剑杀入东宫,将温慎言剥皮抽筋。 楚潇然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面前的十五…… 十五回府后,便将方才的事情,告诉了温玉言。 “你为何要劝楚潇然入朝为官?”温玉言不解。 十五道,“我知道王爷要对付薛罡,但凭您和姚府是万万不够的,您还需要一位强势的盟友,而楚公子则是这不二人选,倘若他愿入您麾下,您更是如虎添翼,退一步来说,即便是他不入您麾下,但他若能够入朝为官,就凭他对司徒小姐的喜欢,对您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温玉言没想到十五,竟然已经将事想的如此长远,他才看一步,而她却已经看了三步。 “对了。”十五想起什么,又说,“我帮您问了,司徒小姐现在一切尚可,您无需太过担忧。” 温玉言笑了一笑,道,“其实,你不用替我问这些,有楚潇然陪着她,我不担心……” 十五点了点头,又问,“那王爷眼下可要用膳?” “可以。” 十五会意,退下为他准备膳食。 过了会儿,温玉言在桌边坐下,十五将干净的碗筷放于他面前。 他抬手想拿筷子,但右臂上的伤,一动便疼痛。 温玉言看向了十五,十五见他盯着自己,不解其意。 他开口道,“上次你受了伤,是我喂的你,眼下你是不是该还一下那日的恩情?” 十五这才明白,他这是要自己给他喂饭。 “呃……要不,我叫阿卓大人来吧?”十五犹豫道。 温玉言反问,“一个男子给另一个男子喂饭,你觉得这样妥当吗?” 十五想了想那个画面,好像确实不太好。 “那,我叫糖豆侍奉您可好?” 对,糖豆可以! 十五想。 温玉言却道,“你难道忘了,我不喜旁人的触碰。” “可十五不也是旁人嘛……”十五不由自主小声嘟囔了句。 她还以为他会听不到,没想到他不但听到了,还回了句,“你不是。” 十五顿时愣住。 “快点,我饿了。”温玉言耳尖微红,轻咳了一声,假装镇定的催到。 十五只好上前,拿起了筷子,像他之前那样,一菜一饭的慢慢喂给他。 第六十七章 并肩 温玉言一面张口,一面直勾勾盯着她,显然他心情很愉悦。 “王爷!”阿卓兴致勃勃跑来,看到这一幕顿时愣住了。 “阿卓大人,王爷他手受伤了,然后不太方便。”十五怕他乱想,赶紧解释,却反倒有种此物银三百两的感觉。 温玉言干咳一声,故作镇定的问,“毛毛躁躁的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阿卓这才想起来的目的,赶紧说,“司徒小姐来了!” “嗯,我知道了。”温玉言道。 阿卓却一脸疑惑的看他。 “看着我作甚,还不快去让人进来。”温玉言无奈道。 阿卓点头,一面疑惑一面往外走,他不懂,怎么现在王爷得知司徒小姐来了如此淡定,以前只要一听他都会连忙起身飞奔而去,比他还要先行到司徒小姐面前,真是奇也怪哉。 司徒流萤被阿卓带入府后,温玉言才来迎接,看到她,他也才知原来来的不单单是她,还有楚潇然。 “小哭包!”司徒流萤上前来,同他说,“上次多谢你相助,今日我同潇然,是特意前来感谢你的。” 楚潇然将手中的谢礼,递给温玉言。 温玉言示意了下阿卓,阿卓领会伸手接过。 “流萤,你是我的挚友,其实本无需多礼,但既然你拿都拿来了,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温玉言笑言。 十五道,“楚公子,司徒小姐,请移步,奴婢这就为你们沏茶。” “嗯。”司徒流萤和楚潇然点了点头。 十五福了个身退去。 温玉言带着他们入了客室。 没过多久,十五便端着茶而来,一杯杯放在了他们面前。 司徒流萤喝了一口,感叹,“十五的茶,当真是皇城一绝,要是我能沏出这种茶就好了,十分之一也行啊。” 她忽然想到什么,问十五,“十五你有没有比较简单的茶,教教我可否?” “就你这手艺,别为难人家了。”楚潇然说笑到。 司徒流萤暗自踢了一脚楚潇然。 “司徒小姐若想学,自然是可以的。”十五点头同意。 司徒流萤起身迫不及待的说,“那你这就去教教我吧!” 说着便拉着她出了房间。 一时间房中只剩下了楚潇然和温玉言,两两对视。 楚潇然端起茶浅喝了一口,看向窗外略显阴沉的天色,问起,“王爷是朝堂中人,您觉得如今朝堂如何?” “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温玉言坦言。 “王爷可喜这样的朝堂?”楚潇然继续问。 温玉言回,“不喜。” “那王爷喜怎样的朝堂?” 温玉言想了想,只吐露出了二字,“清正。” 楚潇然一笑,说,“不巧,我也是。” “其实你之前弹劾薛罡一事,在下心中一直都很钦佩。”他持起茶杯对他直接开门见山郑重道,“王爷,既然你我志趣相投,你可愿与我一同,开创这清正朝野?” 温玉言端起茶杯,轻轻一撞他的杯口,言,“却之不恭。” 二人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同时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愿你我之后,朝堂上再无,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是真正的清廉盛世。” 温玉言缓缓道。 楚潇然与之相视一笑。 “司徒小姐,为何忽然想学沏茶?”十五好奇的问到司徒流萤。 司徒流萤蹲在火炉前,一面拿着扇子煽风,一面无奈的说,“我想沏杯好茶,奉给我婆母,让她老人家开心开心。” “司徒小姐,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十五道,以前的她娇纵任性,连自家父母都很少花心思,眼下竟想着要讨好别人了。 “嫁了人总归是要不一样的,人不可能当一辈子小孩儿,虽然我是想的,但终究是天不遂人愿。”司徒流萤叹了一气说,“楚潇然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想我应该也要为他做一些事,至少我不想让他在我和他母亲之间,左右为难。” 是啊,人总是会改变的,没有人能顺风顺水,就连司徒流萤也亦是如此。 “十五,你在想什么?”司徒流萤见她出了神,问到。 十五回了神,回,“没什么。” “十五。”司徒流萤迟疑片刻,还是决心说,“对不起,我脾气不好,之前还打过你,我向你道歉。经此劫难,我才知曾经的我,性子是多么不堪……” “司徒小姐的性子,也并不是全都不堪,这虚伪的世间,像司徒小姐这般率真,敢爱敢恨的性子已然不多了,其实有时候奴婢觉得,您很像奴婢的妹妹。”十五笑言。 “十五有妹妹?” “嗯。”十五满脸喜爱之情分说,“奴婢有个妹妹,唤作爰爰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性子同您一般。”虽然她时常嫌弃她的冒失,总是数落她的莽撞,看不惯父母对她的娇纵,但她还是很爱这个妹妹。 “你的妹妹叫爰爰?”司徒流萤觉得有些耳熟,想了想说,“我前阵子听人说,漠北太子纳了个侧妃,也叫爰爰。” 十五猛然一怔。 “不过,肯定不是你妹妹,我早听小哭包说过,好像十五你一家人,只剩下你了吧?” 十五苦涩的笑了一笑。 司徒流萤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又赶紧话锋一转问,“水开了,可以放茶叶了是吧?” 十五点头,心中却思虑了起来。 司徒流萤和楚潇然在府中用过晚膳后,便离开了王府。 夜幕降临,温玉言见十五似乎在想着什么,想的格外出神,连研墨的手都逐渐停了下来。 “十五。”温玉言叫了她一声问,“你在想什么?” 十五回过神,忙回,“没,没什么。” 她继续低头研磨了起来。 温玉言告诉她,“今日楚潇然说愿同我联手。” “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十五顿时高兴道,又忽顾忌到什么,迟疑的说,“那太子……” 温玉言叹言,“他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皇兄了,我敬的是那个博施济众的皇兄,而不是这个凶狠暴戾丧尽天良的天盛太子,就算往后母后会怪我,我也不想再让那日的惨案继续发生下去,我既然身为了天盛的王爷,就不能再坐视不理。” 温玉言起身,肃穆的对她说,“准备好同我并肩作战了吗?” 十五知道,这次他是认真的了。 “随时待命。”十五坚没有丝毫犹豫的回到。 温玉言看着她,十五温柔的眼神中,总是透着他所不及的坚毅和果断。 晚风习习,繁星点点,十五立于屋檐之下,仰望着天边的明月。 温慎言,我们的棋局,正式开始…… 十五负在身后的双手,手指微微动着,像街边的算命先生,慢慢盘算着什么。 楚潇然想要入朝为官,并不是什么难事,原本温政良就有意,再加上其父楚丞相的位置,他不日便正式以户部侍郎正式入朝。 “这楚潇然,为何忽要入朝为官了?”贤仁疑惑,问向面前的长孙霏霏。 长孙霏霏回,“尚未可知,但他近来倒是,同永安王来往密切。” 贤仁问向薛罡,“薛爱卿如何看?” 薛罡不以为然道,“永安王那废物,交往密切又如何,量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霏霏,你怎么看?”贤仁不语又转而问向长孙霏霏。 长孙霏霏回,“近来永安王行事判若两人,自上次他追回贡品以及赢了棋局后,陛下待他同之前器重的多,霏霏觉得还是要多加提防为好,之前他弹劾大人您之事,不论他口中是真是假,霏霏还是觉得薛大人最好不要轻敌,好自为之。” “多谢郡主提醒。”薛罡虽嘴上这般说,但心中却是对长孙霏霏这种妇人之见,不屑一顾。 长孙霏霏心中自然是明了,但薛罡的信与不信,同她而言并不重要。 “霏霏你继续盯着丞相府。”贤仁吩咐。 长孙霏霏领命。 十五在街上时,偶然见到了薛府的马车驶过,她跟了上去,马车在之前薛夫人婢女时常买药的药铺前停下,没过多久一位郎中提着药箱便上了马车。 十五步入药铺,假意买药打听,“方才那位郎中,经常给薛夫人看病吗?” “你是说游郎中啊?他是薛大人的故友,所以薛夫人一有什么病痛,都会找他老人家。”卖药的小学徒说到。 十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暮夜而来,游郎中正欲解衣入眠,一把刀突然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想扭头去看,十五一字一句冷言,“别动。” “你,你们要,要做什么,别,别杀我,钱,钱都在后边柜子里。”游郎中恐慌的说到。 温玉言在桌边坐下,不紧不慢的言,“游大夫,我们不图钱,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什,什么问题?”游郎中胆战心惊的询问。 温玉言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面喝一面说,“薛夫人似乎常寻您看病,我们想知道她到底是何病,需得您三天两头的往里跑?” “就一些寻常病……”游郎中回到,但却无比心虚。 十五勒紧了刀,警告道,“游大夫,我奉劝您,想好了再说,我这把刀上已经过过七八条人命,我不建议在再多一条,我知您医术高超,那不知能不能快过我的刀。” “我再给您三个数,重新回答方才的问题。”温玉言缓缓数道,“一。” 十五的刀慢慢逼近,游郎中都已经感觉到,刀锋刺入皮肉之感。 “二。” 当温玉言要数三时,游郎中赶紧道,“我说,我说!” 十五的刀松开了一些。 游郎中心惊肉跳的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每每见夫人,她都是遍体鳞伤,有时候甚至昏迷不醒。” “具体是什么伤?”温玉言问到。 游郎中战战兢兢回,“有很多,大部分是踢伤,也有鞭伤和刀伤。”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只知道这些了。”游郎中哀求道。 十五回头看了眼温玉言,温玉言轻点了下头。 十五对游郎中道,“今夜之事,还望游大夫,不要告知任何人,否则我保证,在我没动手之前,薛府的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她用剑柄狠狠击在了游郎中耳后,游郎中顿时昏迷倒地。 “走吧。”温玉言道。 十五同他迅速离开了游郎中的家。 回府后,二人扯下了面具,在书房商议。 “看来薛罡连他夫人都没有放过。”温玉言道。 十五说,“若我们能拉拢薛夫人,将会是往后扳倒薛罡的重要利器。” 温玉言也赞同。 忽然,他们听到了一些异响,温玉言和十五顿时警觉了起来。 他们走出了房间,异响是从房外一处假山后传来,十五见地上是个人影。 她握紧了手中的刀欲上前,温玉言却将她拽至身后,拔剑对假山方向说,“什么人,竟在此处装神弄鬼!” “别杀我,别杀我!”那人赶紧从假山后跑出,跪在温玉言和十五面前直磕头。 眼前人,是一名蓬头垢面的男子,面黄肌瘦还浑身是伤。 “你是何人?”温玉言持剑指向他质问。 那人急急忙忙回,“草民名唤铁石,乃是枣庄村的一名村民。” “枣庄村是何地?”十五疑惑。 温玉言解释,“天盛一个边陲村落,隶属于南靖城。” “王爷,此人在王府鬼鬼祟祟,先抓了再说吧?”十五提议。 温玉言同意,便叫人先将这个人绑了起来,随后押到了正堂之上。 “你身为枣庄人,为何会出现在皇城,还潜入我永安王府,究竟是何居心!”温玉言坐在高堂之上质问到。 那人名叫铁石的人赶紧言,“回大人,草民是从南靖城逃出来的。” “为何要逃?”温玉言疑惑。 铁石回,“草民的村落遭了瘟,可是朝廷却不管不顾,村民们病的病死,饿的饿死,地官员还不让我们出城,所以……” “所以,你便逃了出来,弄成这副样子,也是因为逃亡所致?”十五明白了什么。 铁石连连点头,又祈求道,“大人,其实还有几人随我一道逃了出来,可跟另外几人,皆都死在了官兵之下,草民并非有意擅闯王府,是真的被逼无路,才不得已而为之,求大人网开一面,放了草民一马!” 第六十八章 暗访 “枣庄村遭了瘟,此事朝廷早已知晓,难道这些年,枣庄村就没接受过朝廷一分粮吗?”温玉言疑惑询问。 铁石十分肯定的说,“当真没有,而且我们都是自己请郎中看病,近来村里的病情越发严重,连城中的大夫都不愿前来,王爷,草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欺瞒啊!” 温玉言心中还是起疑,他依稀记得朝廷每年好像都给枣庄拨了赈灾款,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见他难以抉择,十五便道,“王爷,要不先讲此人关押起来,待事情明了再放也不迟。” “王爷,草民说的都是真的,草民真的没撒谎!”铁石一听自己要被关,急的语无伦次。 十五言,“你别激动,关押你不见得什么坏事,至少我们现在不会要了你的性命,待到查明你所言非虚,我们自然会放了你。” 铁石细想,似乎也没错,关在王府,总比出门被继续追杀的强,他渐渐平静了下来,老实的听从了他们的话。 隔天,温玉言寻到了楚潇然,他统管仓部,最是知道那些拨款的去向。 经过楚潇然查明,朝廷的确年年都会向枣庄村拨去赈灾粮,光今年就已经拨了三次。 “看来那个人,欺骗了你们。”楚潇然道。 温玉言思索片刻,说,“不见得,这些也只能说明,朝廷的确是拨了赈灾粮,但至于是不是真的落在了百姓手中,也尚未可知。” “说来也是,毕竟枣庄村,路途遥远,终是要经过几个官员之手。”楚潇然觉得温玉言言之有理。 温玉言起身道,“我决定去枣庄村看看。” “要不,还是我去吧?”楚潇然道。 “不行。”温玉言说,“你是户部侍郎,太过显眼,枣庄路途遥远,一去应是十天半个月,这么久不在,必定会叫人起疑,还是我去较为妥当。” 楚潇然想来也确实如此,自从自己入朝后,他就已经感觉到,有众多眼睛正紧盯着自己,家中还有个巨大隐患,因此的确不妥。 “那就拜托王爷了。”楚潇然感谢到,毕竟这原应是他的职责。 温玉言拱手言,“楚大人客气了。” “那臣便祝王爷此行一帆风顺,早日凯旋而归。” 温玉言付之一笑。 而后,温玉言回府便收拾东西,隔天告了病,随后带着十五和那名叫铁石的男子,轻装出行。 为了不引人瞩目,这次温玉言不再乘坐马车,而是选择驭马而去。 铁石有些犯难,对十五说,“那个,十五姑娘,我,你能捎我一程吗?我不会骑马……” 十五想温玉言不喜旁人的触碰,于是便欣然点头同意说,“好。” “多谢姑娘。”铁石高兴的致谢。 十五翻身上马,对底下的铁石说,“上来吧。” “好好。”铁石往上爬,但笨手笨脚的总是爬不上来。 十五便向他伸出了手,说,“拉着我。” 铁石点头,拉住了十五的手,在十五的帮助下终于爬上了马。 铁石往地上看了看,有些胆怯的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骑马,有,有点高哈。” “没事,你抓紧我就好了。”十五安抚他。 “走了。”马上的温玉言对十五说了句,然后朝前骑去。 十五赶紧跟上,不知为何,她怎么感觉,方才他好像有点不悦,是怎么回事? “王爷。”十五追上他,好奇的问,“您是不是,有什么不悦的事情啊?” 温玉言看了眼她身后的铁石,说,“没有。” “哦。”十五见他不愿说,也不再追问,好好骑马前行。 温玉言却渐渐放慢了速度,稍微落后一点点十五。 他的目光落在了十五的腰上,铁石的手正放在上面。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他的心里居然十分不适,竟有种想要把铁石手拿开的想法。 其实刚刚十五将铁石拉上马,他就已经感觉心里堵的慌。 可是他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异样的感觉。 温玉言甩了甩头,让自己不再去看。 但目光还是有意无意的,落在了铁石的手上。 突然,十五猛然停住了马,铁石下意识一把抱住了十五,又赶紧松开她说,“对,对不起。” “无妨,接下来,我们要怎么走啊?”十五扭头问他。 铁石红着脸,给她指了指。 “嗯,好。”十五正欲走。 温玉言忽道,“等一下。” 他从后面骑到了十五身边。 “怎么了王爷?”十五问起。 温玉言看向铁石,铁石莫名忽感一阵凉意。 “你,来跟我同乘。”温玉言不由分说的对铁石道。 铁石有些不舍十五,又忌惮温玉言的身份,说,“那个,草民一介卑贱之身,怎能同王爷共乘,还是跟着十五姑娘比较妥当,多谢王爷好意。” 十五想温玉言大抵是照顾着自己,所以就算他抵触旁人的接触,也硬着头皮要想帮自己捎一程吧。 “王爷我捎着他无碍的。”十五自认为非常善解人意的说到。 温玉言心里更不是滋味,又冠冕堂皇的解释,“我骑马比你快,让他同我好指路。” 呃…… 十五这才明白,原来是嫌弃自己骑马慢啊,自己还自作多情的想了那么多。 “那个……”铁石欲说什么,结果被温玉言的一记眼神,当即冷的说不出来了,赶紧麻溜的下马,又麻溜爬到了他身后坐好。 铁石不敢抓温玉言,只能死拽着身后的鞍,整个身体僵硬的像块木头。 在后面的十五看到这场面,感觉很是滑稽,忍不住偷笑了一番。 把铁石弄过来了,虽然温玉言也是浑身不自在,但心里却舒坦了不少。 铁石就没那么好过了……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选择了更偏僻的路线前往枣庄,但也造成他们大部分时间只能露宿野外,无处可住。 天色渐暗,他们寻了个相对安全的林子,暂且歇脚。 “十五姑娘,我帮你生火吧。”铁石殷勤的过来说到。 十五盛情难却,便将手中的干柴给了他。 铁石一面生火,一面又好奇的问,“十五姑娘为何,总是以面纱示人?” “我面目可怖,戴着面纱,就不会吓到别人了。”十五回道。 铁石不信,说,“怎么可能,我见十五姑娘的眉眼,一看就是个大美人。” 十五笑了笑。 火生好后,十五将带的土豆用竹棍串了起来,然后放在火上烤。 铁石闻着土豆飘出的香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馋道,“十五姑娘,你手也太巧了吧,什么都没放,但还是烤的这么香。” 十五拿起一串,一旁的温玉言以为她要递给自己,刚伸手准备接,结果她居然递给了铁石,还同他载笑载言,“这个给你,尝尝吧。” “多谢多谢。”铁石擦了擦手,欢喜接过。 十五又拿起另一串烤好了的,转头递向温玉言,“王爷,给。” 温玉言看了眼铁石手中的,说,“我不吃,你吃。” “我自己有一串。”十五回到。 “那就吃两个。”温玉言起身,自顾自的的走到了远处,独自坐在了一边。 他都不饿的吗? 十五看着手中的土豆,有点疑惑。 铁石惴惴不安道,“十五姑娘,是不是因为,您先把吃食递给了我,让王爷心中不快了?” “怎会。”十五当即笃定的回,“王爷他心胸宽广,才不会如此小气,在意这些没用的细枝末节。” 她想,可能是因为他吃不惯这些东西,或者不喜这些东西吧。 过了会儿,铁石是吃饱喝足,满足的一面揉着肚子,一面打嗝。 “王爷。”十五来到了温玉言身边,向他递来了什么东西。 温玉言看了眼,干净的手绢上,放着两个热腾腾的包子。 “这是……”温玉言不解。 十五言,“我怕王爷吃不惯那些东西,特意经过后面镇子的时候,买了几个包子,虽然比不上刚出炉的,但十五保证烤包子也会别有一番风味,王爷您勉强吃一点吧?” “那个人也吃过了?”温玉言问起。 那个人? 十五意识到他指的是铁石。 “没有。”十五回,“我怕他吃了,王爷你就吃不饱了,所以没给他。” “所以,这是你特意,给我一个人烤的?”温玉言问。 十五点头,说,“王爷快吃吧,这还是您,最喜欢的豆腐馅的。” 温玉言那张板着的脸,终于露出了笑意,他伸手拿过,准备吃时又迟疑了下,将另一个递给她,言,“你也吃个。” “不用了。”十五为难的说,“刚刚我吃了太多土豆,现在还撑着呢,实在吃不下了……” “好吧。”温玉言不勉强她,低头咬了一口包子,果然是他最爱的豆腐馅,而且好像还是他说过好吃的那一家的。 所以她是因为听到自己说这家好吃,因而特意买了些吗? 不管是不是,温玉言觉得此刻心情,甚为愉悦。 看到他吃的如此津津有味,十五想,他果然是因为吃不惯土豆类的,还好自己买了几个包子带身上。 不过,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温玉言居然还有挑食的毛病呢? 十五蹲在他身边,手撑着脑袋,歪头看着他。 温玉言扭头看向十五,忽然扑哧一笑。 “王爷,笑什么?”十五不解其意。 “你的额头……” 额头?额头怎么了? 十五迷惑。 温玉言伸手往她头上一擦,然后摊手在她面前,无奈一笑。 十五一看,这才发现,什么时候,自己额头蹭上了黑灰。 “呃……多谢王爷……”十五尴尬笑着,又下意识拿起手绢,给他擦脏了的指尖。 温玉言情不自禁隔着手绢握住了她的手。 十五顿时一愣,温玉言看着她的眼,目光中流露着,不明所以的情愫。 “十五……”温玉言启唇欲说什么,但话在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半响道了句,“有点噎……” “奥,我去给王爷拿水来。”十五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赶紧起身跑去给他拿水。 温玉言看了看手中的手绢,冁然而笑…… 困意而来,歇脚的地方有两处草地,温玉言睡一处,铁石不敢和温玉言睡一处,便去十五睡一块儿,十五见草地很宽阔,便也就同意了,两人各睡一边,中间隔着一米半的距离,席地而眠。 午夜的时候,铁石鼾声此起彼伏,而且还睡的非常不老实,左右翻滚滚来滚去,虽然草地很大,但他还是不知不觉就,滚到了十五身边,一手搭在了十五的身上。 十五睡的很沉,并未发觉。 温玉言坐了起来,看到眼前此幕,脸色一黑。 他上前拿开了铁石的手,并将他一把推开。 铁石滚到了另一边,继续呼呼大睡。 温玉言担心他睡着又回滚过来,于是便轻手轻脚的,将十五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放在了自己的睡处。 他侧着身在十五身边躺下,手撑着头静静凝视着她,她抱着自己的包袱,手中还攥着那把匕首…… 第二日,十五被一束阳光照醒,这才发现身边的温玉言。 她赶紧坐了起来,想着,自己怎么睡这来了?! 难道是昨日迷迷糊糊自己跑这儿来的? 可以前她也没发现,自己有梦游的毛病啊? 还是王爷将自己…… 十五看向还熟睡着的温玉言,又赶紧打消了这种念头。 王爷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她蹑手蹑脚的抱着包袱起了身,走到了远处的小溪边。 明媚的阳光照耀在溪面,溪水波光粼粼潺潺而流,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两岸点缀着各色碎花,在晨风中微微摇曳。 十五蹲下摘下面纱,双手捧起水,给自己洗了个脸。 溪水清凉,洗过后便神清气爽。 她擦干了脸上的水,把面纱重新戴好。 望着清凉的溪水,十五的脚有些难受,她环顾四周,想反正他们还在睡,四周也没什么人,干脆洗个脚,等会儿好舒舒服服的继续赶路。 思及此,她坐下,迫不及待的脱下了鞋袜,让后将双足放入溪水之中,凉凉的溪水顿时缓解了十五不少疲劳和困倦。 温玉言醒来,见身边的空空如也,于是起身寻十五,然后便看到了坐在溪边的十五。 她双手撑在身后,仰头闭着双眼,沐浴着晨阳,一双如玉般白皙且小巧的脚,微微在水中荡着。 十五不光脚白,小腿也白,而且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修长且匀称。 第六十九章 春眠 温玉言不由看呆了眼,一时间连回避礼仪什么的,全然忘了。 “王爷?”铁石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喊了一声。 温玉言这才回过神来。 十五顿时惊觉,才知他们已经醒了,赶紧起身捡起地上的鞋袜,仓促往旁边灌木丛里一躲。 “您在这作甚?”铁石好奇问到。 温玉言转身回,“我,我来寻十五……” “那您看到她人了吗?”铁石瞻前顾后的问。 温玉言眼神向后瞥了一眼,慌言,“没,没有。” “哦哦。”铁石点头,欲往前走。 温玉言马上伸手将他拦住,问,“你要作甚?” “回王爷,草民想去洗个脸。”铁石不明所以的回到。 “火灭了,把火生了再洗。”温玉言道。 但铁石想先洗脸,而且他也不懂,这大白天的生什么火啊,天儿也不冷反而还很热。 但他是王爷,铁石也不敢多言,只好老老实实的去生火了。 温玉言见他走远,心中松了口气。 十五心里也松了口气,赶紧低头穿鞋袜。 温玉言回头看去,透过灌木丛的枝叶,看到了她略显慌乱的模样。 他收回了目光,往回走,一面走一面又自我检讨,想所谓君子非礼勿视,方才自己应当马上回避才对,怎么还堂而皇之的盯着看,真是妄为先生悉心教导。 温玉言暗自骂了句自己,甩头迫使自己,赶紧忘了刚刚的所见…… “十五姑娘,你的马术是何人所教?”温玉言身后的铁石问向十五。 马背上的十五,回,“家父。” “我觉得会骑马的姑娘,真的都非常厉害,我向来很是欣赏你这样的姑娘。”铁石冲十五嬉皮笑脸的赞誉着。 “静声。”温玉言回头看向他直言,“聒噪。” 铁石赶紧闭上了嘴。 温玉言突然加快速度,差点给铁石从马上,甩了出去。 好在铁石快速抓牢了后鞍,他心里很委屈,却又不敢抱怨。 十五疑惑,温玉言向来是个好脾气的,怎么感觉他好像不怎么喜欢铁石呢?铁石好像也没哪里得罪他吧? 十五想不通。 行了一天路,好在临近傍晚时,他们忽然看到了一家客栈,不用再露宿野外,而且刚好客栈还有剩的房间。 三人在楼下一道用膳。 “还要多久,才能到达?”温玉言问向铁石。 铁石一面狼吞虎咽,一面回,“应该最快还要四五日吧。” 温玉言扭头看向十五,发现她拿着筷子,却迟迟没有什么动作,而是看着桌面发呆。 “十五,怎么了?”温玉言问起。 十五回过神,笑言,“没事。” “别发呆,好好吃饭。”温玉言夹了一筷子菜,放入了她碗里说到。 “多谢王爷。”十五赶紧端起碗,认真吃起了饭。 温玉言见此无奈又满意一笑…… 黑云翻墨未遮山,潇潇暮雨轻打芭蕉,滴水声声响庭院,屋内香炉紫烟缭缭,窗未闭,风随雨进,床幔飘动,芙蓉帐内,十五伏卧榻上,轻翻着枕上书卷,长发倾泻于腰间,轻纱白衣下,玲珑有致的曲线,若隐若现,修长玉腿轻轻后踢,在空中交替前后微晃。 此时,雾也绵绵,雨也绵绵,连心也绵绵。 她缓缓看了过来,莞尔一笑,眼神明媚单纯,声音娇滴的唤了声,“王爷……” 温玉言顿时被惊醒,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屋内一片昏暗,他喘着气,一颗心跳的七上八下。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做梦会梦到十五,而且梦中的十五居然还是哪般模样。 温玉言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怎么能做这样的梦呢?简直是有辱斯文,那些年的圣贤书真真是白读了! 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难道自己变得和温慎言一样,成了好色之徒了吗? 温玉言非常后怕了起来,毕竟自己曾经那么喜欢流萤,他都没有做过这样龌龊的梦,更没有这么失礼过,他不想自己变得同温慎言一样。 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掀开被褥下了榻,走到桌边提起茶壶准备倒水时,却觉得头格外的昏沉,他扶着额头,眼前景物居然也开始旋转倾斜了起来。 温玉言想回床榻上坐下,结果踉跄了几步,顿时倒在了地上,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王爷?” 耳边想起了十五熟悉的声音。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吗? 可是十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 温玉费力睁开了眼,觉得明亮的烛火很是晃眼,刚想抬手挡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被反绑在了身后,脚也被用绳子绑着。 他瞬间清醒了不少,环顾四周,自己在柴房之中。 温玉言扭头一看,十五也被这样绑着。 “这……这怎么回事?”温玉言想挣脱绳子,可惜绑的太紧无济于事。 十五道,“我们估计是进了家黑店了。” 她就说这荒山野岭,居然还有人肯在这开店,而且桌面上到处都是刀砍过的印子。 只可惜他们的动作,比她想象中的要快了步。 十五看向同样被绑着的铁石,他还靠着墙呼呼大睡。 “铁石!”十五叫他,他没任何反应,依旧鼾声如雷。 温玉言道,“估计药还没醒。” “十五,我们该如何是好?”温玉言询问。 十五言,“王爷,你能尝试着站起来吗?” “我试试。”温玉言靠着墙艰难的从地上站了一起来。 十五道,“转过去一下。” “好。”温玉言虽然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听从的转了过去。 十五挪到他身后,张口就去咬他手腕上的绳子。 感受到了十五温热的气息,落在了的手上,温玉言心中当即一惊,扭头看向她错愕的问,“十,十五,你这是做什么?” “王爷,我帮你把绳子咬开,您快些转过去。”十五道。 “这,这不妥……” “王爷,局势紧张,现在就别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了,保命要紧啊。”十五解释到。 可对于温玉言来说,他不是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而是…… 他只好重新转了回去。 十五继续用牙撕扯着他手腕上的绳子,但由于她自身也被束缚着,有些地方便控制的不是很好,以至于有时候她的唇,会擦过他的手背或腕上,像狸奴的轻蹭,引起一片酥痒之意。 温玉言身子僵硬如木,手也不由紧攥成拳,有一抹绯色从脖子悄悄爬上了脸庞,他努力调整着自己渐渐纷乱的气息,生怕露出一丝马脚。 十五吐掉嘴里的绳子,对温玉言道,“王爷,好了。” 温玉言回过神,双手已经被解开,他赶紧解了脚上的绳子,然后转身给十五解。 十五猛然一愣,她还以为温玉言,会绕到自己身后来解绳子,没想到他就这样面对面的给她解。 若是让人看到,只怕还要误以为,温玉言在拥抱十五。 他圈着十五,肩贴上了十五的鼻尖,气息扑面而来,十五不敢动弹。 很快温玉言就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绳子,十五低头准备自己去解脚上的,但是她没想到温玉言,居然单膝向自己跪下,替她解起了绳子。 “好了。”温玉言抬眼看向十五,正巧同十五的目光相遇。 十五一触即离,挪开了目光,说,“多,多谢王爷。” 随后她又赶紧跑去替铁石解绳子,拍他的脸试图唤醒他,但铁石还是睡的死死的。 温玉言在房中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角落的水缸上,他上前拿过水瓢,舀了一瓢水走过来。 十五被他拉开,就在她还不解其意时,就看到他,一瓢水果断的泼在了铁石脸上。 铁石顿时被泼醒。 “这,这咋回事儿啊?”铁石醒来,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以及温玉言和十五,整个人不知所措。 十五长话短说的同他解释了句。 “王爷,我们赶紧离开此地吧?”十五道。 温玉言同意。 “你们谁也走不了!” 谁知门忽然被踹开,客栈的老板娘和店小走了进来。 “后院儿的猪近来瘦了很多,待会儿把这两人剁成块喂了。”老板娘手持着菜刀指了指十五和铁石说到。 店小二问,“那他呢?” 老板娘上下看了看温玉言,舔了舔唇角,说,“这个嘛,留几天,毕竟这种小郎君,可不好遇啊。” 十五想,这黑店劫财就算了,居然还要劫色。 “痴人说梦。”温玉言冷言。 店小二笑道,“老大,看来这小郎君,不会从了您啊。” “等会儿待老娘挑了他的手脚筋,届时还不是任由老娘摆布。”老板娘笑里藏刀到。 温玉言捏紧了拳头,嫉恶如仇道,“朗朗乾坤,尔等竟如此滥杀无辜,就不怕官府吗!” “官府?”老板娘不屑一笑,嘲讽道,“官府的人关顾着数钱呢,哪有功夫管你们这些人的生死。” 十五忽然谄笑胁肩的同她道,“这位女侠,奴婢有一计,可以让您赚得更多的钱财。” “哦?”老板娘感兴趣问,“何计?” 铁石不可思议的看着十五。 十五回,“您可以让我家公子写封书信回去,我家公子家中乃是富商,他们定会花大量价钱前来赎人的!”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老板娘质疑。 十五卑躬屈膝的说,“奴婢想要恳求女侠放我一条生路。” “听着似乎是一条不错的法子。”老板娘笑了几声,却又不紧不慢言,“可惜啊,你太小看老娘了,老娘好歹也是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的人,你以为老娘看不出,你就是想借此向家中求援是也不是?” 十五脸上笑意顿失,眼前人看起来粗鄙,但她没料到竟也是个睿智之徒。 “愣着做什么,杀了他们。”老板娘冰冷的一声令下。 店小二挥刀就朝十五他们砍来,智取不行他们只能迎面打了。 然而叫十五更没想到的是,那老板娘也是会武功的,而且还不低。 带着不会武的铁石,温玉言和十五打的有些吃力。 十五一个翻身跳到温玉言身后,靠着他的背说,“王爷,不能久战,得速战速决,帮我拖住他们。” “嗯。”温玉言领会,一人上前同时牵制他们两个。 十五则一个滑铲,从桌下穿过,来到了灶台边,抓了很大一把灶灰。 她踩过桌面,又落在了那二人身后,喊了声,“喂!” 那二人下意识回头,十五一把灶灰就撒了过去,顿时就迷了他们的眼。 十五和温玉言见此,赶紧带着铁石跑出柴房,翻身上马逃离了客栈。 但半道十五却忽然发现,腰上别着的那把匕首不见了,她想定是掉落在了后面的路上,但现在若是回头寻,定会凶险万分。 十五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先行逃离。 他们跑了很远,十五才停下,回头刚想同温玉言说什么,却发现温玉言不知所踪。 他一直在自己身后,她还以为温玉言一直跟着的。 “王爷呢?”十五吃惊。 身后载着的铁石说,“方才,我看到他掉转马头,往回跑了。” “往回?!” 十五不能理解,后面危机四伏,好不容易摆脱那些人,她想不通温玉言怎么还往回骑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 十五心里忍不住有些烦躁和气愤,她让铁石下了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自己则回去找温玉言。 往后行了一大段路程后,她猛然勒绳停马。 只见温玉言跪在地上,而刚刚还嚷着要杀他们的老板娘和店小二,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大量的血流从身体下淌了出来。 十五翻身下马,来到了温玉言面前,她缓缓单膝蹲下,唤了句,“王爷……” 温玉言回过了神,抬头看向她,白净的脸上全是血。 他颤抖着被鲜血染红的手,说,“十五,我……我杀人了……” 方才打斗之时,他本不想杀他们的,可是他们一直在咄咄逼人,急的他把蓝前辈之前教他强身健体的剑法给使了出来,但他没想到那剑法运用在战斗中,竟然如此厉害和霸道。 他一直以来下过最狠的手,也只是将人重伤,却不殃及性命,这是他第一次杀了人,手上沾了人命。 心中一片惶恐和不安。 “没事的王爷。”温玉言安抚他,说,“从这二人的武功路数来看,他们应该就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双刀鬼头,这二人作恶多端杀人无数,本就该死,您杀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温玉言听此,恢复了些理智,颤抖的手,逐渐平复了下来。 第七十章 枣庄 待了冷静了些后,温玉言才想起什么,急忙从怀中拿出十五的那把匕首,递给她说,“十五你看,我给你拿回来了。” 十五震惊,才知原来他不顾危险的回来,是为了替自己捡刀。 “一把刀而已,王爷何须冒如此大的风险。”十五道。 温玉言说,“可我觉得这把刀,好像对于十五你来说很重要,我曾经丢过母妃的玉佩,那种难受的心情,我知道,所以我想帮你把它拿回来。” 十五心中触动,缓缓接过了匕首。 “王爷,谢谢你。”十五真情实意的感激道,理智明明告诉她,他这是个愚蠢的行为,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被感动。 温玉言笑了笑,说,“无妨。” “王爷爱干净,十五给王爷擦擦。”十五用自己的袖角,把温玉言手上和脸上的血,一点点的擦掉。 温玉言呆呆的凝视着她,任凭她略微粗糙的布料,擦过自己的脸庞…… 后来温玉言和十五把铁石又接了回来,几人重回客栈拿回了自己的东西,还格外得了大量双刀鬼头夺来的不义之财。 本来十五想着把双刀鬼头的尸体,和这家客栈一并烧了。 但温玉言阻止了她,说客栈没有错,错的只是客栈中的人而已,所以没必要连客栈一道烧了,留着可以让往后,赶这条路的人歇脚。 而后客栈便留在了哪处,温玉言等人继续赶路…… 剩下的路途中,总有不少女子,会留意到温玉言。 确实相对去年,今年的温玉言更加好看,引的青睐也就更加多了些。 为了避免这些麻烦,温玉言戴上了帷帽。 十五见他帷帽有些歪了,上前下意识想给他理一下,结果刚伸手温玉言马上后退了几步。 “不必了,我自己来。”温玉言局促道。 十五发现,这几日温玉言不知怎的,似乎在刻意与自己疏远,连吃饭都不跟自己同桌了,也不让自己碰他任何东西。 她细想,自己似乎也没有所错什么事,惹他不高兴吧? “十五姑娘,你和王爷这是怎么了?”铁石也瞧出来了,说,“前段时间,他们关系还好的不行,看起来完全不像主仆,怎么现在王爷对你疏远了这么多?王爷对你未免也太冷漠了些吧……” “挺好的。”十五却如释重负般喃喃,“冷漠很好,我就怕他待我太好了,这样……” 她倒是喜欢温玉言待自己,能够这样一直冷漠下去。 温玉言在楼上,偷偷看着楼下,坐在铁石对面十五的模样,那日的梦境一直都是现在他心中的一个结,他担心自己会变成那样的登徒浪子,于是便刻意同十五疏离,或许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法子,但至少现在最好的。 感觉有一束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十五抬头看去撞上了温玉言的目光。 温玉言当即收回目光,转身回了房间。 三日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枣庄村,枣庄虽然名为村,但其实人口却相当于一个镇。 刚到村口,满目凄凉便当即,入了十五和温玉言的眼,地上满是冥纸,随风纷飞在村庄的上空,有些家门口都毫不避讳的,摆放着几口棺材。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和尸体腐败的味道,温玉言闻的当即作呕,极其难受。 “王爷,把这个含舌下。”十五给他掌心中倒了一粒药丸。 温玉言含下,那些难闻的味道,这才消减了许多。 “这是什么?”温玉言惊奇。 十五回,“我向蓝前辈求来的药。” 原来,十五早想到眼前可能是这样的场面,顾忌到温玉言嗅觉上佳可能会受不了,于是求来了这凝香丸。 “王爷,难受的时候,就服一颗。”十五将装着凝香丸的小瓷瓶放入他手中。 温玉言迟疑道,“那你呢?” “我不用,我习惯了。”十五笑言说,“在黑市的时候,他们把我和一名姑娘关在一起,后来那名姑娘生了很重的病,我跟他们说,他们却不闻不问,后来那位姑娘就病死在牢笼中了,他们也不带她走更不管我,于是我便看着那具尸体,发臭发烂最后生蛆,之后像这种味道,对我而言真是不算什么了……” 温玉言握紧了手中药瓶,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她却轻描淡写的说着,叫他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如果可以他真想现在抱一抱她。 不对! 温玉言再次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躲避着十五的眼神,心虚又紧张的说,“那,那你若是难受了,就,就告诉我。” “嗯。”十五点头。 为了安全起见,温玉言和十五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以铁石好友的理由,住进了铁石的家中。 “你们家就你一人?”十五看着破旧的房屋,问到。 铁石叹言,“本来有六口的,但他们都陆续病死了,所以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人。” “节哀顺变。”十五安慰到。 铁石暂时收起低落的心情,问,“你们渴吗,我给你们弄点水来吧。” 说着他离开了房间。 “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官府的赈灾粮,的确没有落到百姓手中。”温玉言又不解,“既然如此,为何此城官员,年年申请赈灾粮?他们拿着这些赈灾粮又有何用?” “变卖。”十五说,“我在黑市的时候,就看到一些小地方的官员,在征收民税时,会多收一份粮,而后他们会找黑市的人,去他国变卖出去,这也是黑市作恶多端,却至今相安无事的主要原因。” “所以,此城官员,是打着赈灾的幌子,发朝廷的财?”温玉言意外,叫他更意外的是黑市居然还和朝廷都有牵扯。 “可恶至极!”温玉言气的拍案,嫉恶如仇。 过了会儿,铁石提着水壶走了进来。 “小地简陋,还望王爷见谅。”铁石拿过两个茶杯,给他们倒水。 可十五却见那水,浑浊不堪犹如坑洼中的泥水一般,叫人无从下口。 “这水……”十五欲言又止。 铁石难为的说,“枣庄村方水井的水都是这般,我打来的都是村中最干净的水了,十五姑娘王爷还请勿怪。” “你是说你们喝这种水,喝了好多年?”十五询问。 铁石摇头,说,“也不算很多年吧,也就近几年,其实之前我们这儿的水,都是很清澈的,只是不知为何近几年,水便成了这样。” “你们不能另换水井吗?”温玉言问。 “回王爷,换了,可是枣庄方圆十里的水,都变成了这样,城中倒是有清澈的,但路途遥远,运的水常常半路就没了,而且我们这边也甚少有雨,我们只能将就着这样用了。”铁石无可奈何道。 温玉言看着眼前的水,以前他觉得自己活的很是艰辛,如今看来有些人连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他心里很沉重,起身走出了房门,街道上静寂无声西风残照。 这时远处一房门缓缓打开,一名男子走了出来,身后还背着一老妇人,那老妇人瘦骨嶙峋,一副将死未死之态。 男子慢慢朝村外走着,神色非常凝重。 “你们是要去求医吗?”温玉言上前询问。 那男子脚步一顿,冲他摇了摇头,说,“我们是要去平灵山。” “爹爹!”这时一个同温玉言差不多大的姑娘,从后面跑了过来,哭着说,“不要把奶奶送到平灵山好不好!” “你以为爹爹想吗?”男子也十分难受的说,“可是不送到平灵山,我们能如何!” 背后的老人咳嗽了几声,虚弱的说了句,“岳儿,先把为娘放下来。” 男子小心将身后的老人放了下去,让她靠着后面的墙。 “娘,是孩儿没用,孩儿不孝。”男子跪在了老人面前,自责内疚的忏道。 “岳儿,不怪你……”老人扭头同身边抽抽搭搭的姑娘,气息奄奄的说,“小荷不要怪你爹爹,是奶奶气数已尽,平灵山挺好的。” “平灵山是何处?”温玉言不解。 铁石走到他身边回,“在这里每日死的人太多了,有点钱的就买口棺材葬了,没钱的就送到平灵山去,就是哪座山。” “可她还活着,这样送去岂不是,在山上等死?”温玉言愕惊。 “没办法,这就是穷人家的命,放在家里一样等死,为了能少一口粮,只能将人送走。”铁石无力言。 “时辰不早了,小荷你赶紧回去。”男子说着欲将老人又重新抱了起来。 “不要,不要。”那名叫小荷的姑娘,紧紧搂着老人的脖子,哭的撕心裂肺。 “小荷,你能不能懂点事!”男子训斥到。 小荷无法回答,只能紧抱着奶奶,痛哭着。 这时又跑来一妇人,她拉扯着小荷,不然她继续抱着老人。 小荷一面哭一面挣扎,手紧紧的抓着老人的手。 温玉言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道,“住手!” 他走近,言,“怎么能够将活人丢在深山,让人自生自灭呢?我来出钱给这位老人家治病!” 男子一怔,不可思议的问,“当,当真?” “自然是当真。”温玉言笃定道。 小荷忙跪在了温玉言脚步,感激涕零的磕着头说,“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男子和妇人也忙朝他跪下磕头感激。 “行了,快些起身。”温玉言回头对铁石和十五说,“十五,你将他们带回去,铁石,你带路引我去城中。” “是。”铁石和十五点头。 于是十五便帮忙搀扶着老人,送他们先行回家候着,温玉言则跟着铁石前往城中。 城中一片喧嚣热火朝天,谁能想到这同枣庄村的景象,是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王爷您瞧!”铁石悄悄指向花楼同他说,“那位便是我们的县令。” 温玉言看去,只见那县令坐在高楼之上,身边四五个姑娘伺候着。 百姓尚且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身位一朝官员居然在此饮酒作乐,拿着民脂民膏挥金如土。 “尊罍溢九酝,水陆罗八珍。果擘洞庭橘,脍切天池鳞。食饱心自若,酒酣气益振。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曾经,他以为这只是说说而已,但现在看来,并非是空穴来风。 温玉言捏紧了拳头,想拔剑冲上去,但又想着还有位老人,等着自己找郎中救,而且眼下并非是最好的时机,他只能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温玉言前去四处寻找郎中,可郎中每每一听是要给枣庄村的人治病,都纷纷摇头拒绝 “只要你去医,这些银两都是你的。”温玉言将一大袋银两放在了一郎中面前。 郎中道,“这位公子,不是我不医,而是枣庄村的病奇怪的狠,非常的难以医治,就算是侥幸医好了,还是会反复重发,就算你给再多的银两都是无济于事的,还请另就高明吧。” 温玉言最后是一无所获,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到枣庄。 刚入村,十五便跑了过来,说,“王爷,你回来了。” “十五,我没有寻到郎中,他们都不愿来……”温玉言沮丧道。 十五言,“没事的王爷,我已经寻到位,比城中任何一位郎中,都要厉害的高人了。” “当真?”温玉言意外。 十五笑言,“随我来。” 温玉言跟了过去,来到小荷姑娘家,这才知原来那个高人,居然是蓝玄机。 “蓝前辈!”温玉言惊喜道,“您为何会在此处?” 蓝玄机指着十五无奈道,“还不是她,诓我说这枣庄有绝世好酒,害得我马不停蹄的往这赶。” 原来在出发前,十五曾写过信给蓝玄机。 温玉言不由佩服十五,想的真的是很万全。 十五笑道,“前辈见多识广阅人无数,若不是自己想来,晚辈三言两语又怎骗得过,如此精明的前辈呢?” “你这娃娃说话,我这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蓝玄机好笑到,“小丫头片子,鬼机灵。” 温玉言展颜,又问,“那前辈,这位老人家,是何情况,还能医好吗?” “医当然是医的好。”蓝玄机轻松说到,但话又一转言,“不过那也无济于事,只怕过不了几天,她就会同这村中其他人一样,再次染病。” 第七十一章 腰带 “是因为这些人,即使病好了,身上还是带着病气吗?”小荷父亲询问。 蓝玄机点头,“可以这么说,此病一人染起,致死都会染人,所以你们的埋葬并不是最好的法子,它还是会四处扩散。” 十五言,“我们村遭瘟的时候,是将染病的人和尸首一齐烧掉。也许这次也可以这么办……” “不可!”温玉言一听当即否决,“那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能烧掉呢!” “可是如果这些人不处理掉,那么没有染病的人会跟着染病,王爷,必要时候我们必须学会弃卒保车,这才是上上之策。”十五劝到。 温玉言摇着头说,“那我们来此的意义是什么,我们不就是为民而来吗?结果我们还要将百姓活活烧死,不,这不是我来此的目的。” “王爷,我知你仁慈,但有些人真的非死不可,反正他们都是要死的!”十五冷言。 温玉言看向她,忍不住道,“十五,有时候,我觉得你对生命很淡漠,就像……” 温慎言,有的时候他觉得十五身上,有那么一丝温慎言的影子。 十五一怔,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自己对生命淡漠一事,但书上所言难道不是正确之事吗? “十五,虽然你说的不错。”温玉言道,“但,倘若今日你的亲人朋友染了病,你能把他们送去烧死吗?你有没有想过,你要除去的人,都是别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十五沉默了下来,温玉言所言她觉得似乎也不是错误的,那些人对于她而言确实只是染病的人,可是对于旁人来说却是亲人和朋友…… “这究竟是什么病,竟如此难医?”小荷的父亲瘫坐在了地上绝望的说,“难道真是我们触怒了天神,是天神要罚我们受此磨难吗?” “我不信鬼不信神,我只信事在人为,哪有什么天神不天神的,若有人想要取我的性命,哪怕是天神我也会为之放手一搏。”十五启唇,目光刚毅的说到。 温玉言道,“我想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蓝玄机点着头赞同,“说的不错,其实啊,村里这病没那么恐怖,也没那么难以医治,只是比较难根除罢了,除非……” “除非什么?”温玉言问到。 蓝玄机摆了摆手,言,“算了,算了,你们肯定办不到。” “前辈求您告诉我们,不管是什么药,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村里的人,也都给您寻来。”铁石十分迫切的说。 小荷等人也纷纷点头跪求他告知。 “这不是药的问题。”蓝玄机叹言,“是水的问题,我需要干净的水。” “我们这就召集人,去城中为前辈取来干净水。”铁石激动的说。 蓝玄机还是摇了摇头,言,“没用,你们能取多少?一桶?两桶?我要的水可是要够你们一辈子喝的……” 十五恍然大悟,说,“前辈的意思是说,他们这病是因为引用了不净的水,才导致如此?” “老夫看了这妇人之脉,以及村中其他人之脉,皆为下利之脉,宜微小,不宜浮洪;宜滑大,不宜弦急;宜身凉,不宜身热。”蓝玄机抚着胡须,言,“古文云热毒下黑血,五内搅痛,日夜百行,赤白相杂,重者状如脓涕,而血杂之,轻者白脓上有赤脉薄血,状如鱼脂脑,外候有身热,烦躁、唇焦、口渴、肚痛、窘迫、里急后重,舌上黄苔,六脉洪数,证候既急,治者亦急,轻则疏利之,重则寒下之,乃肠澼是也。” “这些跟我们生的病一模一样,所以前辈我们得的这怪病,其实就是肠澼吗?可这跟干净的水有何关系?”铁石不解。 蓝玄机言,“食饮不洁,起居不时者,阴受之,阴受之则入五脏,脏则膜满闭塞……” “原来如此。”铁石等人明白了蓝玄机的意思,可是如果要日日饮用干净的水,对于他们而言,的确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罢了。”蓝玄机言,“来都来了,老夫总不能空手而归,你们且暂时弄些干净的水来,先把病定下来,再从长计议如何?” “可以,至少能让他们少受点苦楚。”十五道,虽然书上说的不错,但十五是选择了温玉言的选择。 蓝玄机写下了一份药方,对十五言,“小娃娃,你去帮老夫把这些药买来。” “我同你一道。”温玉言说。 “不。”蓝玄机抬手阻止了他,说,“你,老夫还有重要的要交给你,你同他们一起,得给老夫集齐二十多个药罐,以及将村中所有人都召集在一处。” “王爷,买药而已我能应付。”十五言。 铁石主动说,“王爷您放心吧,我随十五姑娘去。” 温玉言点了头,嘱咐,“小心为上。” “嗯。”十五微微一笑。 随后按照蓝玄机是吩咐,温玉言和小荷等人,挨家挨户的将病人带到了较为空旷的地方,小荷的父亲联合村里的村长,叫上了村里还有体力的人,一道支起了避雨棚。 十五和铁石跑遍了城中,将药方上的所有药都买了回来,然后蓝玄机便开始亲自煎药。 村里的人服下三贴后,明显好转了很多,小荷的奶奶,脸色也逐渐恢复。 但人们也只能短暂的高兴一下,水这件事依旧是个大难题。 温玉言愁眉不展,看着一井的泥水,发着呆。 忽然有什么滴在了他额间,温玉言抬头一看,原来是从叶间滑落下的水珠,昨日下了一点点小雨,只是地面都还没湿,雨便停了。 他目光偶然落在了前方的山上,他想或许他能在山上寻到什么法子。 于是温玉言便前往了前方的山间。 他本抱着一点点的期许,希望能找到一股清泉也好,但最终是失望告终。 想来也是,此山也就那么大点,若有泉水,只怕也早就被寻到了。 温玉言只好下山,走到山脚时,不慎给摔了一跤,他从地上正欲爬起时,却偶然间看到了一处小水洼。 水洼倒是普通的水洼,但里面的水居然是干净的,他蹲下往上看,只见岩壁上一滴滴水珠往下掉…… “没水了啊。”蓝玄机同铁石他们道。 铁石等人为难言,“再等等吧,水还在往回运的路上。” 这些天运水的人也是累的够呛,有几个甚至都累的趴下了。 “不必等了。”温玉言忽然走来。 这些天他总是神出鬼没的,十五也不知他做什么。 “不等?难道我用那泥水?”蓝玄机好笑道。 温玉言说,“你们随我来。” 几人不解,跟着温玉言而去,结果他们居然看到了,好几缸清澈的水! “王爷,你何时去运的水?”十五意外的问。 温玉言回,“我没去运水,这些都是井里的水。” “不可能!”铁石坚决不信道,“井里的水哪里会如此干净!?” 温玉言笑而不语,众人又跟着他,来到了病区。 他拿出了个桶,但水桶很奇怪,在它的底部插着个竹筒。 随后他又叫铁石从井中提桶水来。 村里的人不知他要做什么,一个个好奇的围观了过来。 随后温玉言又吩咐铁石,将泥水倒入了那个奇怪的桶中。 他又在竹筒的下方放了个没有水的桶,然后拔出了竹筒上的木塞,很快人们便看到清澈的水从竹筒中慢慢流出。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这,这怎么可能……”铁石看了看桶里,里面还是泥水,怎么从下面出来的却是干净的了?他难以置信,直言,“这是什么桶,莫不是传闻中的什么法器吗?” 其他人求知若渴的齐齐盯着温玉言。 温玉言不紧不慢解释,“村里的水,之所以成泥水,是因为水里含了大量泥沙等杂质,而我在这个桶里放了碎石干木炭等,便可以将这些杂质层层过滤掉,流出来的自然就是清澈的水了。” “等会我便将这个法子仔细的教你们,从今往后你们便不用千里迢迢去城中,也能喝上干净的水了。”温玉言道。 “太好了!太好了!”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欢呼,许多人更是高兴的喜极而泣,那些原本满是绝望的眼神,逐渐泛起了焕然生机。 人群外的十五,看着欣喜若狂的百姓,以及被簇拥的温玉言,她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的选择是对的,它所带来的结果胜过了书上所带来的结果,将无可奈何变为了皆大欢喜。 温玉言回首看向十五,十五对上了他的目光,欣然的赞许一笑。 “王爷是怎么想到这法子的?”十五好奇问到。 温玉言回,“我在石壁上看到有干净的水珠滴下,我就想明明石壁上方是那么多的泥土,为何雨落下到石壁处,却能这么干净了。” 于是他仿造石壁上的环境,经过不断的尝试,得出了这个法子。 “十五……”温玉言欲言又止。 十五扭头看向他,等待他的话语。 温玉言歉意道,“那日我的话说重了,我不是说你这个人很淡漠,只是对这件事上……” 温玉言不知该怎么说了,有些语无伦次。 那日他说完这句话后,便见她低垂了目光一言不发,想必是让她心中难受了,这些天他夜不能寐,一方面是水的事情,一方面则是她的,担心自己的话会让她想的过多,担心会让她很难过。 十五却淡然一笑,说,“王爷,我知道,其实您那日的话,点拨了我很多,所以我还想谢谢你。也幸好有你,否则或许枣庄就不是这种结局了。” 两人没再过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对方笑了笑,然后一同遥望夜空。 村头老树下,是两个试图遥看未来的人…… 有了干净的水后,村里得病的人,好的更加快了,几乎已经痊愈而且在无复发。 蓝玄机将余后的事情交给了十五,自己便不告而别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十五隐约觉得,他们还会再相见。 “十五姑娘,你家中可有婚配?”小荷忽问起一同煎药的十五。 十五坦言,“我家中并未有婚配。” “那你可有心仪之人?”小荷又追问。 门口欲进门的温玉言脚步猛然一顿。 他居然不由自主的想听十五的回答。 十五摇了摇头,说,“没有……” 小荷颔首开心一笑,十五见此立刻明白了什么。 你真的没有了?还是假的没有? 温玉言心中不由问起,不知为何听到她此番回答,他居然不是很高兴。 夜间,十五为温玉言送来饭菜,走前又忽然想起什么,折回来从怀中拿出了一条腰带,递给了温玉言说,“王爷,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温玉言很意外,要知道在天盛,女子送腰带给男子,那便是心悦于他。 一时间,他不知自己是接,还是不接,按理说自己应该是当即拒绝,他是个爱犹豫不决的人,但在感情上倒是唯一的例外。 可现在他居然纠结了起来,理智告诉他不接,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叫嚣着他接下。 于是温玉言在两种声音争吵间,缓缓接过了她手中的腰带。 看着手中的腰带,温玉言浅笑言,“手倒是挺巧。” “我也这般觉得,小荷姑娘的手,确实挺巧的。”十五言。 温玉言笑容一僵,“你,你方才说什么?小荷姑娘?这,这腰带是小荷姑娘做的?” 十五点头,“是小荷姑娘,托我带给王爷的。” “这不是……”温玉言欲言又止,十五不解的等他回答。 他叹了一气,“你可知女子赠腰带给男子是何意?” “知道的。”十五坦言。 温玉言稍惊,说,“知道你还替她送我?” “正是知道小荷姑娘,对王爷的一片心意,才更要送呀。” 温玉言看着她理所当然的表情,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心口像压了块巨石闷的慌。 温玉言攥紧了手中腰带,说,“往后,再有旁的女子要你送东西,你就替我拒了她,拒不掉的让她亲自来我跟前……” 第七十二章 退还 十五叹了一气,好心劝言,“王爷,司徒小姐已为人妻,难道为了她您真的要终生不娶吗?我觉得您应该要尝试,去喜欢一下旁的女子。” “不需要。”温玉言直截了当的回到。 说着他便起身,拿着腰带出了门,连饭都没有吃。 十五见他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担心他在外出什么事,思索片刻还是追了出去,在村中寻了一圈未果后,她只好往回走,结果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她定睛一瞧,才知原来是小荷姑娘。 她本想笑脸相迎,但却见她泪眼婆娑。“小荷姑娘你这是……”十五疑惑。 小荷没有回答,哭着从她身边跑。 十五扭头看她的背影,瞧见她手中拿着那条腰带,顿时大概明白了什么,扭回头时看到温玉言站在自己的前方。 果然,不管是喜儿还是小荷,除了司徒流萤,谁也走不进他的心,司徒流萤嫁了,他的心也就从此封了起来。 十五怅惘。 村里染病的人,全部已好,十五和温玉言打算离开枣庄,走前的一夜,全村人为了感谢他二人,在村里一起办了个晚宴。 谁能想到这里之前还死气沉沉,而眼下却是载歌载舞。 温玉言看着村民精心为自己准备的表演,虽不及宫中的精彩,但对于他而言却比宫中的有趣的多。 他伸手拿过桌面上的茶杯饮了一口水。 “王!”身边的十五忽然惊叫了一声。 温玉言扭过头看向她,疑惑的问,“怎么了?” “那个……”十五指了指他手中杯子,犹犹豫豫言,“是我用过了的……” 温玉言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刚刚,一时大意错把十五茶杯当自己的拿了。 “抱,抱歉。”温玉言赶紧放了回去。 “无妨。”十五低下头。 温玉言生硬的看向别处,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蜷缩,攥成了一个拳头。 小荷看向温玉言,只见他脸色绯红,可眼角却透露着丝丝笑意,是她从未见过的笑意…… 突然,一大批官兵涌入,铁骑的马蹄之声,当即淹没了方才欢声笑语,击破了所有和谐喜悦。 官兵们将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后面的官兵纷纷让出一条道,一位身着官服的人,缓缓骑马而来。 十五一看便知,这就是此处的县令,岑正平。 岑正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缓缓开口问,“人都齐了吗?” 一个官兵跑去跪于马前回,“启禀大人齐了!” “很好。”岑正平一笑,一声令下道“将这里所有人通通处死!” 此言当即引起一片哗然。 枣庄村村长,杵着拐杖上前几步,问,“大人,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良民,为何要将我们处死?” “本王要你死,哪来那么多废话!”岑正平手中缰绳一勒,马立刻向前扬起了前蹄,一脚踢在了枣庄村村长的心口上。 枣庄村村长当即被踢的急急后退,倒在了后面人的身上口吐鲜血。 “你们这不是要滥杀无辜吗!”枣庄村民当即愤怒不已。 “滥杀无辜?”岑正平笑了几声,阴狠的说,“本官告诫过你们,不要出城,可你们却无视本官之令,既然如此就休怪本官,不近人情了!” “你杀我们,当如何同朝廷交代?”十五开口道。 岑正平嘲言,“朝廷才懒得管你们这些个贱民,就算届时追查下来,他们也只会知道,这是天灾。” 话语刚落,忽然一支箭飞逝而来,直接将岑正平的乌纱帽,钉在了后面的树干上。 “有刺客!”周围的马上到官兵,赶紧拔剑将岑正平保护了起来。 岑正平被吓的差点从马上掉下去,捂着头缩着脖子怒言,“什么人,居然敢刺杀本官,还不快速速现身!” “我。”人群中缓缓响起了一个声音,人们纷纷让开。 手持弓箭的温玉言,逐渐出现在了岑正平的眼前。 温玉言朝他不紧不慢的走来,问,“怎么,岑大人连本王也要一道杀了不成?” “本王?”岑正平诧异的看着他。 十五亮出腰牌,行峻言厉道,“永安王在此,尔等还不快速速行礼参拜!” “什么?永安王?!” 村民们纷纷震惊。 岑正平的幕僚下马看了眼腰牌,又跑回去跟岑正平说,“好像是真的。” “永安王怎么可能会在此处,一块腰牌又能证明什么,冒充朝廷官员罪加一等,将此人给本官即刻处死!”岑正平无所畏惧的命到。 村民纷纷赶紧站在了温玉言前面护着他。 “怎么,你们这些个贱民,想造反吗!”岑正平怒斥道。 村民不约而同言,“反正官府要我们命,造反又如何,想要伤害这位公子是万万不能的!” “对,我们不会让你们这些狗官,伤害公子的!” 村民们不畏生死维护着温玉言和十五。 “一群不自量力的喽啰。”岑正平鸷狠狼戾道“把他们全部杀了!” 一声令下,官兵抽刀,一步步逼近他们。 就在他们挥刀要砍下去时,几支飞箭从后而来,当即射中了他们的手。 岑正平吓的赶紧趴下。 另一波官兵迅速围了上来,为首的将军下马,跑到温玉言面前,单膝跪下行礼道,“属下卫树青,奉楚大人之命前来救驾!” 原来温玉言自从看到岑正平在花楼饮酒作乐,就没想着空手回归,他早就看到了岑正平派来的暗探,也早知他今夜会来此,于是很早便传书给了楚潇然。 “卫将军辛苦你了。”温玉言慰问了句。 其他官兵见此,这才敢相信眼前此人,真的就是永安王。 纷纷丢下武器跪地行礼,四周村民也赶紧一道跪了下去。 温玉言抬了下也行礼的十五,同周围人道了句,“都起身。” “谢王爷。”人们这才从地上小心翼翼站了起来。 岑正平见此,骑马就想跑。 十五抄过旁边的一根棍子就掷去,棍子在空中一阵旋转,最后重重的击在了岑正平的后背,岑正平一声惨护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 随后温玉言等人前往了城中,抄了岑正平府,这也才知岑正平贪的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温玉言将他的所有家当,分发给了周边一直被他压迫的穷苦百姓。 唯一可惜的是,朝廷拨了赈灾款,已经被岑正平变卖了。 “岑正平,你幕后的主事人是谁?”温玉言质问起岑正平。 岑正平有恃无恐道,“什么幕后主事人,我不知道。” “岑正平你欺压百姓,变卖赈灾粮,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岑正平轻蔑一笑,反问,“王爷,欺压百姓我认,但您说臣变卖赈灾粮,那您可有凭证?” “你!”温玉言未想这岑正平,成了阶下囚还能如此嚣张。 看温玉言被气的不行,十五俯身轻言,“王爷别气,我来会会他。” 说着她走上前,对岑正平缓缓问,“岑正平,说,你幕后主事人到底是何人?”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什么幕后主事人,我没有。”岑正平不耐烦回到。 十五走到了他身边,不紧不慢言,“你一个芝麻小官儿,敢动朝廷的东西,说全是你一人所为,恕我直言,您似乎并没有此等胆量,我猜您如此淡定,这背后的人,定是位高或者权重之人吧,你等着他将你从我们手中救走,是也不是?” 岑正平没有回答,但表情却比刚刚低调了些。 忽然十五将岑正平的手按在了桌面,拔刀就斩下了他一根手指。 温玉言目瞪口呆,铁石更是吓的直接颤了一下。 岑正平一片惨叫,他想收回手,十五抬脚便踩了上去。 “你们居然想屈打成招,届时我定要上报朝廷!”岑正平五官扭曲痛苦不堪的说到。 十五微微一笑,手肘撑着桌上腿的膝盖上,把玩着手中沾了血的刀,悠闲的言,“岑大人意图行刺王爷,断几根手指应该不过分吧?” 岑正平一愣。 她拿着刀背拍了拍岑正平的脸,眼含危险的说,“岑大人,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你的命现在不是攥在你自己手里的,而是我们的手中。” “你们这些人,自诩正义,却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逼供!”岑正平咆哮到。 十五冷笑,“我这人,向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是什么货色我便是什么手段,我们王爷宽厚仁慈,但我不一样,我长于黑市,耳濡目染折磨人的法子上千,岑大人可以试一试。” 说着她再次砍断了他一根手指,岑正平的惨叫声震耳欲聋。 铁石一身冷汗,僵硬的同温玉言笑道,“想不到十五姑娘,这么狠的啊。” 他一直以为十五,是个平易近人,温柔随和的人,没想到这狠的程度不亚于一个屠夫。 十五的刀尖触着桌面,慢慢滑向他第三根手指,桌面缓缓的划声,宛如一个刽子手的磨刀声。 就在她要切下他第三根手指时,岑正平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我说!别切我的手指了,我招,我都招!” “说。”十五收回了脚。 岑正平颤抖的收回那鲜血直流的手,脸色苍白声音无力的回,“是薛罡,是薛罡指使我这么办的。” “所以你赈灾粮变卖的钱财,大部分都给了薛罡?”温玉言赶紧追问。 岑正平点头回,“是。” “岑正平你可愿同我回朝,作证揭发薛罡?”温玉言上前问到。 可是还没等岑正平回答,十五忽然惊呼,“王爷小心!” 她瞬间扑向了温玉言,温玉言没站稳,肩撞在了墙上,他只见角落岑正平那个原本应被捆着的幕僚不知何时挣脱了绳子,身上还藏了把刀,他持刀顿时捅进了岑正平腹中。 “你……”岑正平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那个幕僚。 十五道,“你以为杀了他,你就能得救吗?” 岑正平的幕僚笑言,“至少,他会放过我的妻儿。” 说着他自己也挥刀自尽了。 十五本想阻止,可惜为时已晚。 温玉言看向已经死了岑正平,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可恶!” 十五想岑正平,可能也没想到,薛罡竟在自己身边,按了一个眼线。 “好不容易寻到的证人就这么付诸东流……”温玉言十分不甘心。 十五冷静一想,赶紧道,“不,王爷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什么?”温玉言不解。 “妻儿。”十五道,“方才那个幕僚说到了妻儿。” 温玉言恍然大悟,当即吩咐卫树青,“速速查出这个幕僚家住何处。” “是!”卫树青领命离开了牢房。 很快卫树青便找到了幕僚的妻儿,温玉言将幕僚之死告知了他们。 幕僚的妻子当场差点昏死过去。 “夫人,他死是为了保全你们,我想你们定是受到了薛罡长期的威胁,才会让他不惜以死而为吧?”十五劝到,“之前他同岑正平做过什么孽,既然他已死我们也不会牵连到你们,但希望你们能够同我们一道对付薛罡,不知你可愿否?” “民妇愿意。”幕僚的妻子一边落泪,一边答应了他们。 随后温玉言带着幕僚的妻儿,一道往皇城而去。 临行前,枣庄村的人前来送行,纷纷跪下言“枣庄上下在此跪谢王爷救命之恩!” “快些请起。”温玉言赶忙拉起了老村长。 小荷恋恋不舍的目送温玉言的队伍远去…… 十五在途中负责照料幕僚的妻儿,给他们送完饭菜后,她回到了自己房间,一进门便发现桌上放着个什么东西。 她上前拆开外面的纸,才发现是一包蜜饯。 十五没有过多的想,便已猜到应是温玉言。 她神色复杂,并没有因为这包蜜饯而感到开心,反而内心沉重了起来。 十五将蜜饯重新包好,然后出门来到了温玉言门前,她抬手敲响了他的门。 “谁?”房里,温玉言问起。 十五回,“王爷,是我。” 屋里没了回应,但很快房门就打开了。 “十五?” 十向他微微一笑,说,“多谢王爷所赠,但此礼十五不能收。” “为何?”温玉言不明,问,“是因为你不喜欢蜜饯吗?” 十五摇头,言,“王爷,不要对我这么好,十五不值得的……” “怎么会不值得?”温玉言反驳,“我待十五好,是因为十五也待我好,十五比任何人都要值得。” “王爷,你现在是不会明白的。”十五语重心长的说,“等到时机到了,你就会明白,我今日所言……” 说着她将蜜饯放在了他手上转身离去。 温玉言皱起眉心大惑不解,低头看向了手中被退还的蜜饯。 第七十三章 天时 回皇城后,温玉言将幕僚的妻儿,先暂且交由姚顾川看护。 薛夫人前往老地方看病,只是在她和贴身侍女步入房中时,身后的门就突然被关闭。 她们这才发现,门后居然站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 而她的侍女被身后,又冒出的一戴斗笠的人,给击晕放倒在了地上。 “你,你们是何人?”薛夫人慌张的看向他们。 “夫人不必惊慌,我们并无恶意。”男子微微抬起了头,薛夫人震惊的发现,竟是温玉言! “永安王?”薛夫人诧异。 温玉言行了一礼,“因为有要事相商,故而唐突拜访,还请夫人见谅。” “我一个妇道人家,王爷能有何事与我相谈?”薛夫人言。 十五道,“我们想谈谈您与薛大人的事。” “永安王府眼下管辖之地,连夫妻之事都包括在内的吗?”薛夫人反问。 十五笑言,“夫人说夫妻二字时,心里可是真心?” “你此言何意?”薛夫人问到,但眼神开始飘忽。 “夫人,为何要隔三差五的来此?” “我身子向来不好,来此看病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可据我所知,您大多数是因为外伤加内伤而来,像您所言,您是个妇道人家,为何会频频受伤,就连村中常常做粗笨活儿的人,也没您这么多伤。”十五言,“我猜您现在手臂上,肯定到处都是伤痕吧?” 薛夫人情不自禁拉了下自己的袖角。 “薛夫人。”温玉言道,“外人常言薛大人对您疼爱有加,其实不然,我们早就知道,他有虐待女子的癖好,而您也定是长年如此对吗?” 薛夫的手开始颤抖,但她努力想保持镇定。 “薛夫人你可想过脱离苦海吗?”十五开门见山坦言,“实不相瞒我们希望薛夫人,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你们与薛罡的恩怨,你们自己去解决,我不会帮你们的。”薛夫人道。 十五疑问,“难道您就甘愿,被薛罡一直所欺吗?” “薛罡是何人,他的背后是万千兵马和整个东宫,就连楚丞相都有所忌惮,就凭你们也想动他?”薛夫人直言,“恕我不能同你们一道,你们想死我想活着。” 回去后,温玉言一直想着,薛夫人的话。 “十五。”温玉言忽然开口道,“你去吧府中上下的人全叫过来。” “是。”十五退下,很快便将府中上下的人,全都叫到了他跟前。 温玉言对他们坦言,“今日叫你们过来,不为别的,本王不想瞒你们,往后府中可能会面临一次大劫,甚至恐会有性命之忧,我不强留你们,今日你们想走的便可以即刻离开,奴籍文书会给你们,此外你们还能拿走三十两银子,想走的来十五这写名。” 底下人顿时议论纷纷,然后陆陆续续有人站出来表示要离开,温玉言说到做到的还了他们的奴籍,给了他们银两。 很快府中走了大半,只剩下了一小部分人没走。 “你们不走?”温玉言疑问。 那些人笑言,“王爷待我们一直很好,离开了王府我们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在遇上像王爷这么好的主子,所以我们不想走。” “对,我们不走。”糖豆和阿卓道。 温玉言欣慰的笑了笑。 夜间,十五为他整理着书卷,温玉言走到她身边,说,“你为何还不走?” “王爷,我不会走的。”十五转过身来同他言。 温玉言道,“在这府中最该离开的其实应该是你,我若败了薛罡他们第一个要伤定会是你。” “但我也是最应留下的不是吗?”十五坚定的说,“不论结局如何,十五愿与王爷与永安王府,同生共死!” 温玉言注视着她,其实他虽嘴上说着想她离开,但实则内心深处却不想她走,倒不是希望她能助自己什么,而是很简单的不想她走。 “你可想好了,一旦失败必定是挫骨扬灰,我母妃有法子护住自己,但你……我不希望你后悔。”温玉言再三提醒。 十五却没有一丝的犹豫和踌躇,无所畏惧的说,“我从来不会去做,自己后悔的事情,而且我觉得此次我们胜率会很大。” “薛罡是我天盛重将,只怕没那么好扳倒。”温玉言顾忌到,薛罡害了那么多人,他是想要他偿命的,但只怕无法做到如此,他眼下只求能够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让他有个牢狱之灾这样或许他便能收敛些。 十五沉默思索着。 隔天,温玉言来到了花楼前,迟疑了片刻,走了进去。 老鸨前来迎他,他跟着她来到了一间房中。 温玉言推门而入,屋里的楚潇然和姚顾川一同看了过来。 他走了进去,楚潇然和姚顾川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温玉言回礼,在桌边坐下,无奈道,“商谈为何偏要选此处?” “王爷你这就不懂了吧。”楚潇然一面给他倒了杯茶,一面说,“鱼龙混杂的地方才更安全,况且旁人也不会起疑,只会当我们是来寻欢作乐罢了。” 正说着,十五姗姗来迟。 “十五姑娘。”姚顾川当即起了身,开心的看向她。 温玉言看了眼姚顾川。 “奴婢见过楚公子,姚公子。”十五向他们一一行了个礼。 随后,十五被他们叫去一道坐下,然后开始互相商谈对付薛罡的事情。 “十五,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温玉言见十五一直没说话,问到。 十五回,“在兵法上,能够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能够大大提高战争的胜率,我们已经有了人证,这是人和,几位大人皆是能在朝堂上之人,这是地利。” “所以这天时,是需要我们找一个,十分合适契机。”温玉言道。 “不。”十五却言,“我们天时,不是契机,而是一个人。” “人?何人?”楚潇然不解。 十五道,“陛下。” “你是说父皇是我们的天时?” “这怎么可能。”楚潇然道,“陛下可是很看重薛罡的……” 楚潇然顾忌着温玉言,没把后面的说出来,其实他觉得陛下届时能够,秉公处理薛罡都是万幸了。 “所以我得必须动摇陛下,对薛罡的信任。”十五提议。 温玉言摇头,“这不可能,父皇向来信任薛罡,我两次弹劾都未见父皇对其有所猜忌。” “那是因为事不关己……”十五意味不明的说了句,又言,“这件事就交由我吧。” 于是次日,皇城中发生了件大事,薛罡的府外墙面爬满了蚂蚁,而这些蚂蚁从远处看,居然像一条巨龙攀附在墙面。 一时间关于“薛罡可能是天选帝王”的谣言四起。 薛罡听此只是偶尔查收一下,一是觉得温政良长居深宫不会听到此番言论,二是他其实心中还是十分受用的。 可他太低估了流言的传播,纵然温政良不出宫,那些话终究是传入了他耳中。 “天选帝王。”温政良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奏折言,“薛罡这大将军,当的可真是越发的好了……” 一旁的宦官顿时跪在了地上。 “十五,听说薛罡府墙上出现了龙图。”温玉言吃惊的将此事告知于她。 十五很淡定的笑了笑,说,“我知道,因为是我弄的。” “什么?是你?”温玉言更震惊。 十五解释,“我趁着夜色,用蜂蜜在她墙上画下了龙图,蚂蚁喜甜,自然会爬到上面吃。” “你为何要这般?”温玉言相问。 十五言,“动摇圣心,陛下一旦对薛罡有一丝的不满,那么对我们而言则是最好的天机。” “你又怎知,父皇会因此对自己,重用的大将军而不满?” 十五坚信,“没有人会对危机到自己利益的人或物,而选择包容,尤其是皇室中人。” “这棋局终于要下到最后一步了。”温玉言看着自己面前的棋盘,将手中的一颗子落在了最后一格上。 他起身走到了窗边陷入沉思。 十五收回目光,将桌面上的棋子,一颗颗捡回到棋盒中,然后又拿起一颗黑子轻轻放在了棋盘上…… 隔天上朝前,温玉言遇见了温慎言和薛罡,薛罡脸上挂着不屑轻蔑的笑意。 温玉言权当未见。 温政良坐下后,温玉言不同于以往,这一次他先开了口道,“父皇,儿臣有本启奏。” “说。”温政良道。 温玉言从人群中站出,言,“二臣有二奏,一奏薛罡联合县令岑正平,私卖朝廷赈灾粮。” “什么岑正平,本官根本就不认识,既然王爷说臣联合于他,那你倒是将人给带来我等来个当面对质!”薛罡还是像之前哪般不紧不慢的说到。 温玉言道,“我本是想将人带来,可惜途中他已被其幕僚刺死。” 温政良问,“那幕僚身在何处。” “幕僚也死了。”温玉言回。 薛罡嘲讽一笑,眼中尽是得意,更是含沙射影的说,“人都死了,自然是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父皇,虽然儿臣带不回幕僚和岑正平,但儿臣带来了其幕僚的妻子,枣庄村的村民铁石。”温玉言没管薛罡的冷嘲热讽,继续道。 虽然他现在看到薛罡这得意忘形的模样,心里很是气愤,但他想起了十五的忠告,不能轻易被薛罡激怒,怒者定会自乱阵脚。 薛罡一听此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传人。”温政良命到。 于是幕僚的妻子便被带到了大堂之上。 温政良质问,“朕问你们,永安王此言可确有其事?” 铁石按照十五的吩咐,如实回答,“回陛下,草民不知薛罡和岑大人是否私下又和关系,但我们枣庄村的确连续数年,没有受到过朝廷的一丝相助。如果不是王爷,岑大人甚至还想活活将我们烧死!” “陛下,民妇也不知他二人是否有此事,但民妇的确是见过这位大人。”幕僚的妻子指着薛罡道,“他曾登门同我家相公相谈过事宜,而且民妇还在其花楼,见过这位大人同岑大人饮酒。” “你这村妇,休得在此胡言乱语!”薛罡厉声斥责。 “我没用胡言乱语。”幕僚的妻子悲愤的说,“我知道了,是威胁我家相公,做你的眼线盯着岑正平,所以我家相公冒失也要杀了他,不让他供出你!” “一派胡言!”之前淡定的薛罡,有那么一丝慌乱了起来,同温政良言,“陛下,臣从未见过这些人。” “陛下。”另一位官员站出说,“陛下,臣在月前倒是见过这名男子,曾出入过永安王府,可见关系不一般,而永安王向来同薛大人不合,曾更是三番四次无凭无据的冤枉其薛大人,片面之词还望陛下深思。” “陛下,可询问看守城门之人。”其中一个官员提议。 于是温政良便准了,又盘问那幕僚的妻子,“你是何时见过他?” 幕僚的妻子回,“前年五月中旬。” “臣五月时一直待在皇城之中,你是如何能见到本官的?”薛罡眼含杀气逼问。 而这时一直看守城门的侍卫前来,并证明了薛罡的确没有离开过皇城。 幕僚的妻子当时就慌了,磕头说,“陛下,草民没有撒谎,草民句句属实!” 薛罡的眼神中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 温玉言自然是相信幕僚的妻子,他想出现这种情况,要么就是此侍卫已是薛罡的爪牙,要么就是他用了什么别的法子瞒天过海。 但不管如何,现在的局势对他来说,逐渐不利了起来。 随后卫树青又被带了过来,他言,“回陛下,县令岑正平确实搜刮民财,欺压百姓。” “可这也不能证明本官同他有何勾结。”薛罡道。 的确,这只能证明温玉言的一半话,是真的。 就在温玉言举步艰难时,门外忽有人道,“陛下,薛夫人非要求见!” “传。”温政良到。 薛罡对此倒是完全没想到,整个人不由大吃一惊,而且他发觉今日的温政良,比往日要多了几分耐心。 薛夫人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十五。 看到十五,薛罡整个人顿时不好。 “臣妇参加陛下。”薛夫人跪下向温政良行叩拜之礼。 第七十四章 对证 温政良问,“你硬入朝堂究竟所谓何事?” “臣妇要替永安王作证。”薛夫人义正言辞道,“薛罡的确私自勾结县令岑正平,私吞赈灾粮!” “父皇,儿臣还要奏……”温玉言看了眼温慎言。 温慎言顿时明了什么,果然他开口道,“太子和薛罡多次奸污民女。” 朝堂之上当即一片哗然。 “不可能,太子宅心仁厚,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之事!” “永安王你多次,污蔑太子和朝中重臣,究竟居心何在!” 温慎言的人赶紧纷纷站出维护于他。 温政良忽然拍案。 朝堂上当即鸦雀无声,战战兢兢看向温政良。 温政良开口问,“你是薛罡的夫人,为何要替永安王说话,你二人是何关系?” “父皇说的不错。”温慎言顺势道,“薛大人可是城中出了名的痴情人士,待夫人也是向来极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为何夫人却还要偏向永安王,这关系定是匪浅吧?” “极好?”薛夫人冷笑了一声,缓缓站了起来,她做了个叫周围都不敢相信的举动,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挽起了自己的长袖,露出了一双手臂。 人们在惊讶她此举时,也同看到了那伤痕累累的疤痕,每一处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这就是你们这些男子所谓的好吗?”薛夫人苦笑了起来,如疯了一般含泪控诉,“你们只看到他待我的好,却瞧不见午夜时,他打在我身上的拳头,抽在我身上的鞭子,踢在我身上的脚,你们尝过被活活踢掉肚子里的孩子,是什么感觉吗?二十年,我过了整整二十年,猪狗一般的生活!” “皇上,都是假的。”薛罡彻底慌了,赶紧跪下同温政良道,“他们在陷害臣,他们在联合起来陷害臣!” “陛下若是不信,可即刻派人前往将军府,在我们房中的墙上有一处暗格,里面挂满了折磨女子的刑具。”薛夫人如同豁出了一般说到。 温玉言也赶紧道,“父皇,东宫书房中的山水图后也有一道暗格,儿臣亲眼所见,太子将多名女子关于此地,折磨至死,儿臣曾以为城中新妇失踪案,只是薛罡一人所为,直到那日儿臣才知,原来皇兄也参与其中。” “父皇……”温慎言欲说什么。 “姚宗海!”温政良怒不可遏命到,“给朕去查!” 姚宗海领命带着人去搜查。 温政良看向温慎言,温慎言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很快姚宗海回来复命,道,“回陛下,薛夫人所言非虚,薛大人的家中,确实有东西。” 他命人将东西一一拿了过来。 温政良见此大发雷霆,怒斥到,“薛罡,你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薛罡一时无言以对,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养了那么多年乖顺的狗,居然反咬了他一口。 “太子呢?东宫可如永安王所言?”温政良问。 姚宗海看了眼,温玉言回,“东宫……臣并未所见书房中,有什么暗格。” 温慎言攥紧的手,逐渐松了些。 “姚大人,你可看过山水图后了,那日我是真真见过那暗格,怎么可能会没有?”温玉言诧异。 楚潇然出列道,“回禀陛下,臣可以作证,那山水图后的确有一处暗格,是臣同永安王一道所见。” “你同永安王?”温政良审问。 楚潇然便将流萤之事说出了出来,后来司徒流萤也前来此作证,姚顾川也联合他二人力奏,太子勾结薛罡勾结伤民一事。 “父皇。”温慎言坚决不认道,“姚大人没有查出他们所说的什么暗格,仅仅凭这几人片面之词怎可全信,其实儿臣同他们一直有过节,这次他们就是想要联手陷害儿臣,儿臣冤枉!” “那太子如何解释此物?”一直沉默的十五忽然开口说到,人们只见她从身上拿出了个一指长的长形物件,定睛一看居然是太子印玺! 温政良看了眼旁边的宦官,宦官赶紧跑下去来到十五的面前,拿走了她手中的物件呈到温政良面前。 温政良看着手中的物件,问十五,“你从何所得?” 十五回,“从前年发现的那具女尸的,下腹之中。” 温慎言瞠目结舌,摇着头魔怔的说到,“不是的,不是我的,父皇这不是我的!” 温政良握紧了手中的印玺,说,“这印玺是朕亲自赠与你的,你是觉得朕年纪大了,便不认得了是吗?” 温慎言赶紧摇头,又改口道,“我,我想起来了,这印玺确实是我的,但是儿臣前些天不慎弄丢了……” “混账!”温政良暴怒,手中的印玺狠狠的朝他砸去,破口大骂,“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 “父皇。”温慎言跪地,连连磕头道,“儿臣,儿臣不是有意为之,都是薛罡他成日里撺掇儿臣,才导致儿臣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如此大错,求父皇恕罪!” “温慎言,明是你先提的此事,你竟想把全罪都腿到我的身上?”薛罡见他不仁,心神大乱,破罐子破摔直接说,“皇上这所有的一切,包括同岑正平勾结之事,其实都是太子所为,是他命令我们如此行事的!” “薛罡你不要含血喷人!”温慎言激动的斥责道,“明明是你先怂恿的我,所有事情都是你主谋的!” 二人疯狂向对方推脱责任。 堂上方才还百般维护温慎言和薛罡的人,眼下一个个避而远之选择了沉默。 “混账!”温政良起身指向温慎言大怒,“来人,将这两个畜生不如的东西,给朕拖下去斩了!” 薛罡一掌打开了前来缉拿的人,忿忿不平的谴责向温慎言,“狗皇帝,老子征战沙场多年,替你打了那么场胜仗,玩几个女人怎么了,不是老子你能做得这么久的皇帝吗!” “薛罡,你总算是把你长久以来的话,说出来了。”温政良冷笑。 薛罡失智不管不顾的说,“难道老子说错了吗?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我是天选帝王你杀我,就是违抗天意!” “温政良江山该换主了,去死吧你!”他忽然夺过旁边侍卫剑,朝温政良刺去。 “父皇,小心!” 温慎言赶紧上前一挡,利剑深深刺入了他肩。 其他人赶紧前去护驾,但薛罡武功高强,根本无法近身。 他一把挟持住了薛夫人,癫狂地喊着,“来,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这贱人!” 一时间侍卫们无从下手。 薛夫人却很淡定,不紧不慢的说,“那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说着,瞬间她从袖中拔出一把长剑,朝自己的腹部猛扎了过去,长剑刺穿了她的身体,同时也刺穿了薛罡的身体。 “你这个……贱人……”薛罡口吐鲜血。 薛夫人扭头看向他,满口是血的笑了起来,既惊悚又悲凉。 四周的人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谁也没想到薛夫人竟不惜同薛罡同归于尽,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最后却死在了枕边人的手上,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也是薛罡也从来都不会想的。 十五上前,拔出了剑,将薛夫人抱到了一边。 她向温政良言,“陛下,薛夫人生前受尽薛罡折磨,离开薛氏是她最大的夙愿,奴婢想替她向陛下求个情,赐他们合离将她从薛氏除名,给她一个自由身……” 温政良同意了十五的请求。 “父皇。”温慎言捂着流血的伤口,跪在地上恳求道,“儿臣真的知道错了,求父皇网开一面饶了儿臣这一次吧!” 见温政良眼神有些动摇。 温玉言道,“皇兄,当那些女子这般求你时,你可有想过网开一面放过她们?” “陛下,自古以来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楚潇然紧接着也开口说,而后楚丞相也出列,直言,“陛下,我们楚家,虽然没有似薛将军哪般一身功勋,但我们为护帝王家也是呕心沥血,此等羞辱还请陛下能够还我楚家一个公道,否则老臣只怕往后将无言面圣……” “楚爱卿,是朕不好,是朕教出了,这么个畜生儿子,朕定会给你个公道。”温政良看向温慎言说,“你身为太子,不好好为国为民,却做出如此伤天害理惨无人道的事情,简直叫我皇室蒙羞,但念在你方才护驾有功,朕便饶你一命。” “谢父皇,谢父皇!”温慎言一听赶紧谢恩,但心里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又听到温慎言道,“不过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起暂收太子之位,于戒律宫思过三年不得离开半步,日日抄写佛经以慰亡灵。” “不,不……”温慎言接受不了这样的处罚,跪爬到温政良脚边,哀求着,“父皇我求您别这样对我,儿臣只是被薛罡一时蒙蔽了。” “拖下去。”温政良对他的哀求,不为所动,冷冷的命了句。 后来温政良又大赏了楚潇然,和温玉言以及姚顾川等人,还赐了温玉言一套新的府邸,但由于温玉言已经习惯了原来的府邸,于是那一套府邸便暂时搁置在了哪处。 十五从此也立下了大功,温政良奖赏了她众多财宝,但十五用这些财宝,向温慎言换了一个愿,得到了薛夫人的尸首。 她将薛夫人的尸首葬在了一片林中。 “十五,你为何要将夫人葬在此处?”陪同她的温玉言疑惑的问到。 “和喜欢的人葬在一处,她应该会很开心吧。”十五回。 “喜欢的人?” 温玉言这才发现,远看旁边的土堆,居然也是一座坟。 原来薛夫人在年少时,曾与一位书生相爱,可是薛夫人的父亲嫌贫爱富,不许她们来往,后来薛罡又逼她下嫁,出嫁前夕二人从皇城逃出,可惜半道还是被薛罡的人追上,他们抓了书生,薛夫人为保护情郎,只能乖乖嫁给了薛罡。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薛夫人尽管被如此折磨,却还是为薛罡守口如瓶的原因?”温玉言恍然大悟。 十五点头说,“我一直都很奇怪,薛夫人为何要维护于薛罡,起初我以为她是为了家中人,而不敢得罪薛罡,后来我打听到,夫人的娘家,其实对夫人向来不好,他们家宠妾灭妻,对其母女很是苛刻。” 所以,她放弃了这个想法,后来她又想,会不会是是因为喜欢,但她很快否决了这个猜测,因为没有人会爱上一个施暴者的,加上她得知他们要揭发薛罡,虽然她没有同意帮他们作证,但也没有阻止他们,说明她并不爱薛罡。 于是她进行了更深的探访,最终从其府上小妾口中,得知她曾同一书生私奔的消息。 十五坦言,“可惜,她没有想到,自己委曲求全半生,去护的心上人,却早已在他们大婚那日被薛罡五马分尸。” 好在,书生有个好友,从乱葬岗,悄悄捡回了他的尸首,将他偷偷葬在了此处。 所以,后来她便说服了书生的好友,将这个真相告诉了薛薛夫人,薛夫人当时听闻时,怎么也不信,于是他们便带着她来此,她疯了似的扒土堆,最后扒出一截白骨,骨上戴着个银环。 银环是当初他们的定情之物,那一刻薛夫人终于崩溃,趴在土堆上泣不可仰。 后来,薛夫人为了报仇,便同意了十五的提议,可是十五真的没想到,这一次她去不仅仅是想要作证,让薛罡身名俱裂,更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一个看起来那么纤弱的女子,她的内心却如此坚毅果敢…… 十五蹲下,从怀中将陛下给的和离书拿了出来,丢进了燃烧着的纸钱中,喃喃,“夫人,这是陛下赐的和离书,从今往后你就自由人,可以和你的心中所爱永远的在一起了。” 十五为他们立上了碑,并在薛夫人的碑上写上了——余宜人之妻。 刚立好后,温玉言见一对蝴蝶翩翩非来,分别在两块墓碑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一起向远处款款飞去…… 第七十五章 笑意 凤乾宫中已跪了满地的人,宫女们额头贴着地面,一个个瑟瑟发抖,地上也满是瓷器碎片一片狼藉。 贤仁放在桌面的手,紧紧攥成了一个拳头,咬牙愤恨的说,“本宫真没想到,那个草包居然有这等能耐了,楚家姚家竟都成了他的走狗!” “你是怎么做的事,为何没有发现,楚潇然和温玉言二人勾结!”贤仁愤怒的谴责向长孙霏霏。 长孙霏霏言,“楚潇然一直以,玩世不恭的模样在我的面前,霏霏一时大意。” “你是一时大意,还是有意为之?”贤仁目露凶光,质疑了起来。 “娘娘。”赤林跪下道,“楚潇然的确是如此,郡主对您一直都是忠心耿耿。” 贤仁看了看长孙霏霏,冷笑了一声,说,“量你也没这胆子,你记好了本宫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你若再敢生出忤逆之心,本宫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霏霏明白。”长孙霏霏垂下眼眸抱拳道。 贤仁将心中气焰往下压了压,稍许冷静后言,“看来本宫是不能再留那草包了,早知如此前些年就该送他上黄泉,当真是养虎为患。” 她慢慢松开了拳头,大拇指摸索着食指指腹,开始筹谋思索着什么。 “娘娘。”赤林忽然主动开口言,“属下倒是有一计,或许可以除去永安王。” “你倒是说说。”贤仁看向他,起了兴趣…… 离开凤乾宫后,长孙霏霏便生气同他道,“谁让你自作主张,为皇后娘娘献计的?” “这是属下的事情。”赤林言。 长孙霏霏说,“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郡主是郡主,属下是属下。”赤林冷言。 长孙霏霏走近了他一步,盯着他的眼,“你为何现在对我都这么冷淡了?难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还不足以拉近你我的关系吗?” “不过是黄粱一梦,郡主何须耿耿入怀,您现在已为人妇,属下劝郡主三思而行。”赤林看向地面,盯着她的脚尖,语气冷漠的说。 “黄粱……一梦?”长孙霏霏苦笑了起来,“好一个,黄粱一梦!” 她仰了一下头,将涌出眼眶的泪,困于双眼。 赤林扭头看向别处,眼神疏离又冷漠…… 后来温政良出宫微服私访,偶遇一位肤若凝脂,天姿国色的女子,他对其甚是欢喜,不仅将人带入宫中,更是封其为娴妃,对其百般宠爱,像极了当初他宠爱清秋娘娘一般。 娴妃寿辰时,更要是为她一人,在宫中大办宴席,盛邀群臣相聚。 “十五,你听说了吗?陛下宠娴妃,都宠到不上早朝的地步了!”糖豆同十五惊奇的说到。 “知道。”十五言,“我听王爷说过了。” “这娴妃,得长得多美啊,让君王连早朝都不上了,皇后娘娘都没这面。”糖豆满心好奇,又不由议论,“说实话,之前我还以为,陛下最爱的可能就是皇后娘娘了,没想到现在又出来一个娴妃。” “帝王之家皆博爱,一心一意连寻常人家,姑且都做不到,何况是至高无上的帝王,古往今来没有那位君王,从始至终身边都只有一位女子的,你可知在帝王家最奢侈的事,是何事吗?”十五忽问起。 糖豆摇头,“什么?” “一生一世一双人,在帝王家谈这个,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那怕再痴情的人坐上那帝位,都会渐渐改变。”十五言。 “这样啊……”糖豆又感兴趣的问,“十五,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能嫁入皇室,你会吗?” “会。”十五不假思索道。 “即使是同旁人共侍一夫,你也愿意嫁吗?” “那你能保证,往后嫁的普通人,不会再纳妾?”十五反问。 “好像也是。”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选择皇室,至少能得到权利和地位。”十五直言,“书上说,感情是这世上,最轻贱和转瞬即逝的东西,唯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永恒和高贵,有了权利,你便可以得到所有想要的一切。” “那感情呢?感情也能得到?” “自然可以,你看陛下有多少人,心喜于他。” “可那些喜欢,又有多少是真的呢?假的感情也算是感情吗……” 假的感情不算感情吗? 十五一直觉得自己无所不知,可现在她发现竟被问住了,努力回想书上的所有内容,却发现没有一行字,来告诉她假的感情算不算感情。 这时,她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之中。 糖豆就看到她,顿时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朝人群快速跑去。 “欸!十五,你去哪啊!”糖豆问道。 但十五没有回答,只是疯了似的跑去。 她将挡在面前的人不管不顾的一一推开,身后是骂声一片,但她丝毫不顾,急切的像快点找到那个人。 可是她跑了很远,却再也没看到方才那个身影了。 十五环顾四周,都是些陌生的面孔。 你果然还在这儿! 她抬手放在了腰上的匕首上,紧紧握住了刀柄,心中想着。 忽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她当即拔刀回身刺去,定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温玉言,好在温玉言快速后仰躲开了她的剑。 “王,王爷?”十五赶紧收回刀。 “十五,你怎么了?”温玉言问到,方才她的眼神满是凶意,手中杀气十足,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十五摇头,回,“没,没事,可能是因为之前种种事情,所以我现在多了些许警惕,王爷请恕罪。” “无妨。”温玉言笑了笑,又问,“你在这儿做什么?是在找什么吗?” “方才,看见位故人,但后来又不见了,我想应是我看错了吧。”十五回。 “故人?你的故人叫什么,也许我能帮你找找。” 十五谢拒,“不用了王爷,遇见是缘,遇不见我也不想,主动去打扰人家,多谢王爷好意。” “好吧。”温玉言只好点了下头。 “咦?” 这时一位老人忽走到他们面前,他绕着他们转了一圈看了看温玉言说,“你不是上次那个要买抄手的公子吗?” 十五想起,这位老人是城头,卖抄手的那个。 “你买的抄手,你哪位朋友吃了吗?”老人笑盈盈问到。 温玉言看了眼十五,莫名紧张的点头说,“吃,吃了。” “那就好,也不枉你一番苦心呐。”老人笑着同十五言,“你是不知道这位公子多有心,去年三更半夜寒冬腊月的,跑来我家给他朋友买抄手。” 去年…… 难道是那一次? 她就说这么晚了,怎么还有抄手卖,原来他都亲自,找到人家家里去了。 温玉言见十五看向了自己,难以为颜的干笑着。 “王爷。”回去到了路上,十五忍不住感激的开口道,“谢谢你的抄手。” “你当时就已经谢过了。”温玉言道。 “不,这不一样。”那时她不知道,他竟然费心到如此之地。 温玉言停下脚步,面对她道,“那好吧,我收下你的谢意。” 他笑着,冬温夏清,沁人心脾,将她的身影,映在温柔的目光之中…… 娴妃娘娘宴席将至,温玉言照旧,带十五前去赴宴。 可出发前,十五却迟迟不见人影,温玉言等了片刻,十五才姗姗来迟。 “王爷……”十五有气无力的来到他的面前。 温玉言见她唇色苍白,额上还布满了细细的汗珠,担忧的问,“十五,你这是怎么了?” “王爷,我可能是不慎染上风寒了。”十五回到,又忍不住捂住嘴,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温玉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无比,赶紧说,“你别去赴宴了,在府中歇息吧。” “王爷实在对不住。”十五歉疚的说到。 “世事难料,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生无灾无痛。”温玉言宽慰着十五,“一场宴会而已,我带阿卓也是一样的,你就安心在家中歇息,不要顾忌和胡思乱想别的东西。” 说着,他又吩咐糖豆,去给她请郎中。 “我走了,记住我的话,好好歇息。”温玉言不放心的再三嘱咐十五。 十五点了点头,又忽然喊到,“王爷!” 出了府门的温玉言脚步一停,转身回头看向她,她站在门里。 “怎么了?”温玉言见她叫住自己,又迟迟不说话,问到。 十五咬了下唇,说,“早些回来……” 温玉言一笑,点了点头,笑言,“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温玉言又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好像有些不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心里的话,给直接讲出来了。 感觉耳尖又开始发烫了起来,温玉言赶紧转身上了马车。 十五忧心忡忡的目送马车远去。 旁边的糖豆好笑道,“十五,你怎么这个表情啊?王爷是去赴宴,又不是去上战场。” 另一面的阿卓也不由调侃,“王爷,刚刚您和十五,看起来可真像一对少年夫妻。” “你再说,我就把你从马车上,丢出去。”温玉言红着耳根子没好气道。 阿卓赶紧识相的闭上了嘴。 一抹笑意在温玉言嘴角转瞬即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入宫后,温玉言本想直接去赴宴,但半道却遇见了凤乾宫的嬷嬷。 嬷嬷上前来向温玉言行了个礼,言,“王爷,皇后娘娘请你暂且移步凤乾宫。” “母后,要寻我?” 嬷嬷点头。 温玉言想,自揭露温慎言欺压民女后,他还从未见过母后,主要是面对她自己不知该如何自处,虽然他问心无愧但温玉言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歉意在里面。 毕竟皇后娘娘待自己一直视如己出,而自己却让她的亲子,失了太子之位被困戒律阁…… 温玉言最终还是跟着嬷嬷前往凤乾宫,毕竟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一天总该要面对的。 然而让他没想到,去了之后,他面对的并非想象中埋怨的目光,而是满满一桌子菜肴,而且都是他所喜。 “兰君,你来了。”贤仁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 温玉言赶紧行礼。 贤仁忙让他起身,慈眉善目的说,“兰君,眼下又无旁人在场,你我母子之前,不必如此拘谨。” “谢母后。”温玉言道。 贤仁又将他拉道桌边坐下,喜不自胜的说,“你现在每日诸事繁多,母后想见你都找不着理由,好在今日宴席,母后知你会有些空闲时间,便特意为你做了几道小菜等你来尝。” “母后……”温玉言见她待自己如此用心,一时间心中的歉意更深,言,“皇兄的事情我很抱歉。” 贤仁叹道,“兰君这不怪你,都是他自己做的孽,反而母后还要多谢你,倘若不是你,他只怕还会犯下更大的错误,那样我便更加无颜面对天盛子民了。” “母后,我以为,母后会怪儿臣……”温玉言欲言又止。 贤仁慈爱的说,“母后怎么会怪你呢?你和慎言都是母后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现在得你父皇器重,母后高兴还来不及,至于你皇兄他该为自己的孽事赎罪。” “算了。”贤仁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母后见你一次不容易,快来尝尝母后做的这些菜。” “谢母后。”温玉言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贤仁一面为他夹菜,一面又问,“怎么样,味道如何?” 温玉言点头,“母后的手艺,一直都很好。” “可惜。”贤仁失落的说,“你父皇有了那位娴妃后,现在都不来吃了。” “父皇也许只是一时兴起,母后这么好,假以时日会回到母后身边的。”温玉言宽慰她。 贤仁笑言,“其实我也不是必须要他回来,他宠爱谁对母后而言都不重要,母后只是现在有些不习惯罢了……” 母后真的很好,既宽容又大度。 温玉言心中想到,于是他便吃的更多了些,想让她开心一点。 用完饭后,温玉言觉得时辰也不早了,便说,“母后,我得去赴宴了。” “也是,你瞧,我都忘了。”贤仁起身道,“那你赶紧去吧。” “儿臣且先告辞了。”温玉言起身行了一礼,欲走却发现自己的头竟然昏沉无比,眼前的景物也开始在天旋地转…… 第七十六章 陷害 怎么会这样? 温玉言不解,试图迈出一步,结果差点摔倒,好在一旁的宫女及时扶住了他。 他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捂住额头,温玉言想不明白,自己酒量并不差,而且自从和蓝前辈待久了后,酒量更是比以前更好,方才自己只是小酌了一杯而已,怎么就有种醉态了。 “兰君,你这是怎么了?”贤仁关切的问到。 温玉言回,“不知为何,头很晕。” “肯定是你方才吃了我这酒,瞧我这记性忘了告诉你,这酒很醉人,要不母后给你找间房,休息一下再去赴宴吧?”贤仁提议。 温玉言想,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只能如此了,免得届时殿前失仪。 “那,就有劳母后了。”温玉言感谢到。 “快去歇着吧。”贤仁叫来两名宫女搀扶着他,走出凤乾宫,而她那关切的表情在温玉言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立刻消失,眼中泛起杀意,意味不明的勾唇一笑。 在外等了许久的阿卓,见温玉言被人扶了出来,想上前跟去,却被两名侍卫拦下。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凤乾宫!”侍卫们质问。 阿卓很诧异,说,“我是王爷身边的,你们不是认识我吗?” “可有何凭证?”质问伸手要。 阿卓无语,准备拿腰牌,却发现自己腰牌不见了。 他想,该不是刚刚被一宫女撞到,给遗失在了地上吧? “那个,我腰牌掉了,可否去让我去找找?”阿卓道。 侍卫冷言,“没有腰牌,一律得先去牢中审问。” 说着他们便抓住了阿卓。 “我真的是王爷身边的人!不信你去问问凤乾宫里的嬷嬷,皇后娘娘也行啊!”阿卓反抗着,拼命解释,可那两人还是硬生生将他带走,仿佛是不想给他什么证明的机会。 两名侍虽说要带他去审问,但最后却又将阿卓丢入了一间柴房中,阿卓从地上爬起来想去开门,却发现那二人竟将门给锁住了。 “喂!开门!我要见皇后娘娘!”阿卓使劲摇晃着门,喊着,但始终无人应答,一种不好的预感逐渐从他心中升起。 温玉言被带到了很远的地方,他心中有些疑惑,又想也许是为了避嫌吧。 “王爷,请进。”宫女打开了房门,站在了门外。 “多谢。”温玉言走了进去,跌跌撞撞的来到了床榻边。 他的头实在是太过昏沉了,仿佛又块巨石压在头顶,眼前景物不断旋转倾斜,他在床榻上合衣,倒头就睡去。 由于惦记着宴席的事情,温玉言没敢睡多久便醒了过来,额头还是很痛,他抬手想扶额,却震惊的看到,自己的手上满是鲜血。 温玉言当即坐了起来,自己的另一只手居然也全是血,身上满是血迹的衣物也敞开着,但他记得自己并没有解开过衣服。 他垂下手,手掌碰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扭头看去是一把在血中的匕首,而匕首的旁边竟躺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脖子上还有着一道可怖的伤口,血源源不断的流出。 温玉言还没从一重接一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门忽然就被踹开,一大波人闯了进来,其中就包括贤仁和温政良。 几名宫女见到眼前的一幕,当即发出了一声声尖叫。 “温玉言!?”温政良不可思议的看着温玉言。 温玉言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床边,手中拿着匕首,而身边躺着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父皇现在最疼爱的娴妃! “温玉言,你这个畜生,她可是你后母!”温政良大发雷霆破口大骂道。 “父皇,不是这样的……”温玉言赶紧从床榻上下来,手足无措的即解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醒来就成这样了。” “那你又怎会在此处!”温政良质问。 温玉言道,“是母后邀我去凤乾宫吃了些酒,过后儿臣便觉得头痛欲裂,于是便在此处歇息片刻。” 温政良质问向贤仁。 贤仁言,“陛下,臣妾的确是邀兰君吃了些酒,然后他不胜酒力,便吩咐人将他送至此处稍作歇息。” “谁将他送来的?” “回陛下。”两名宫女站了出来,说,“是,是奴婢们。” 其中一个宫女又言,“但我们送到门口,王爷便遣我们回宫了,说是不喜人打扰,于是我们替王爷关了门,就走了。” “所以这段时间,你是一人独处,没有人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玉言回,“是,但儿臣只是在歇息,至于娴妃娘娘为何在此处,儿臣真的不知道啊父皇!” “娘娘!”这时人们才发现,原来在房间的角落处,竟还躺着位宫女,她直径跑向娴妃,跪在床榻边痛哭,又回头瞧见温政良等人,急忙跪爬到其脚边,哽咽的说,“陛下,求陛下为我家娘娘做主啊!” “你先别哭,是发生了什么事?”贤仁温柔的同她说到。 宫女声泪俱下道,“我和娘娘准备去赴宴,结果永安王忽然出现醉醺醺的,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娘娘向他行礼,那成想永安王不但不回礼,还对娘娘出言调戏,动手动脚要将她拉走,娘娘呵斥于他,说自己是他的后母,请永安王放尊重些,可是永安王不但不就此而止,反而还……” “还怎么?”温政良铁青着一张脸,问到。 宫女低下头,战战兢兢说,“还说娴妃娘娘只是皇室的玩物,自己的父皇能玩,他便也能玩。” “于是他便不顾娘娘的反抗,强行将她带到了此地,奴婢冲进来阻止,却被永安王击晕,我在昏迷之际,就看到永安王捂住了娘娘的嘴,将她推到在床榻上,撕扯她的衣物,然后……”宫女连连磕起了头,求着,“陛下,您一定要为娘娘做主啊陛下!” “不可能……”温玉言摇着头,“为什么你说的这些,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吃醉了酒的人,不记得不是常事吗?”一位大臣开口到。 “不对!”温玉言反驳,“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只是在这里歇息,我没有出去过!” “那您又如何解释,娴妃娘娘会衣衫不整的,死在您的身边?”大臣质问。 温玉温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言,“我确定我没杀人,这一定是个陷阱!” “陷阱?”大臣含沙射影道,“那又是谁要陷害您?难道是娴妃娘娘吗?老臣还真不知,您与娴妃娘娘有何深仇大恨,让她不惜自毁名节赴死也要来陷害于您?” 温玉言看向床榻上已死了的娴妃,他确实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证明是娴妃要陷害自己,自己同她不过才见过一两次面,连话都不超过三句,可以说是无冤无仇,可这明显是有人要陷害自己,那又会是谁呢? 温玉言忽然想起十五曾经同他说过的话,扭头看向了贤仁。 只见她的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来人!”心中已是怒火中烧的温政良,冲冠眦裂的咆哮到,“传朕口谕,永安王品行不端,残害后宫,罪无可恕,押入天牢,听候问斩!” “父皇,儿臣是冤枉的!”温玉言百般解释,但温政良已经全然不听,一心想要他偿命。 温玉言被强行带入了天牢之中,很快此事便传遍了整个皇城,一时间温玉言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几乎每个人都要骂上一两句。 他靠墙坐在地上,不断的回想着那日的事情,他确定自己没有杀人,可惜不会有人再信他,人赃并获哪怕他有三寸不烂之舌也只怕难辞其咎。 这时有人缓缓来到了他牢房前,温玉言抬眼看去原来是贤仁。 贤仁居高临下的冷言看着他。 “是你,陷害我……”温玉言起身问向她。 贤仁笑到,“你知道本宫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是本宫没有早一点送你去下地狱!” “我有件事,想问你,当年我母妃一事,可是你一手筹划?”温玉言已经不在乎,她为何要害自己,他只想将十五的话证明。 贤仁走近,轻言,“是又如何?你啊,和你那个贱人母妃一样,都是些愚蠢之辈,本宫动一动手指头,便能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原来真的是这样,真的如十五所言。 “那你为何之前,要待我这般好?”温玉言疑惑。 贤仁言,“如果不如此,我又怎能成为天盛人人眼中的贤后呢?” 所以,之前所有的好,都只是为了获得这些虚荣,都只是为了父皇的宠爱。 温玉言此刻,才算真正看清了贤仁,这个他一直敬爱了多年的人,一直觉得最善良最仁慈的人,没想到其内心居然如此诡计多端,心狠手辣。 原来十五说的都是对的,只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他这一生敬爱的两个人,结果都只是将自己视作玩物,获取利益的棋子,何其可悲可笑。 温玉言自嘲的仰头笑了起来,又缓缓坐了回去不再看贤仁。 贤仁得意又咬牙切齿道,“温玉言,你就慢慢等死吧。” 说着她高兴的拂袖离去。 “十五,这可怎么办啊?”糖豆在房中走来走去,焦灼的问向她,府中上下得知此事,早已乱做了一团。 十五沉思片刻,起身将府中各自的奴籍,都拿了出来。 “糖豆,你跟着她们暂时,离开王府避避风头吧。”十五将奴籍给了他们。 “十五姑娘,我们不想走。” “对十五,眼下大难当头,我们怎么能够离开呢?”糖豆同他们一起道。 十五言,“不是叫你们走,是叫你们出去避避风头,王爷的性子你们也知道,如果他得知因为自己而害了你们,他会心里不好受的,所以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听此糖豆和他们只能接过了奴籍。 “十五姑娘,那我们就暂且去避避头头,他日若有需要,我们定即刻回来,我们此生此世都是永安王府的奴隶!”其他嬷嬷说到。 十五欣慰的说,“我替王爷谢谢你们。” “那你呢?十五,你不走吗?”糖豆问到。 十五言,“王爷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走,我走了就没有人能够救王爷了,这样他必死无疑。” “你的意思是说,你有法子救王爷?”糖豆擦掉脸上的泪,惊奇的说。 十五点头,说,“但我需要一些时间,所以你们得先走,这样没有后顾之忧,我才能更好的营救王爷。” “嗯嗯,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也一定要小心。”糖豆不放心道。 十五笑言,“发心吧,我想做的事情,没有人会阻止。” 因为阻止的人,已经都死了。 “楚潇然,你快想法子救救小哭包吧,我了解他,他不会是这样的人!”司徒流萤着急道。 楚潇然为难的说,“你以为我不想救吗?我也不信他会如此,但是现在人赃并获,除非娴妃能活过来,否则没有人能够证明他的清白!” “你的意思是说,小哭包没救了?” 楚潇然点了点头,说,“陛下这次暴怒,温玉言必死无疑。” 司徒流萤一下瘫坐在了椅子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有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楚潇然上前将她拥入了怀中…… 羿日,温玉言被押送到了刑场上,温政良和贤仁在高台之上冷言俯视着。 他们将温玉言的头按在了木桩上,刽子手印下一口烈酒,喷在了手中的刀锋之上。 “午时已到,行刑!”宦官高声喊起。 刽子手缓缓举起了屠刀,温玉言没有丝毫反抗,只是觉得内心十分不甘,可是他又无能为力。 脑海中出现了母妃的模样,出现了十五的模样,他不曾想昨日的分别,竟是此生最后一面。 他好像还有什么话,没有来得及告诉她。 十五,我死了,你会难过吗?会像那个人死了,那么难过吗?也会为我戴上一朵白花吗? 十五,下辈子,我们还能再见吗,会的吧,如果会,他希望早一些,至少比流萤早一些…… 温玉言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 可就在屠刀要挥下的那一刻,身后忽然有人喊,“住手!” 人们齐齐看去,只见清秋娘娘飞奔而来。 原来十五设法潜入了皇宫,找到了被困的阿卓,然而二人又跑去了冷宫,同毫不知情的清秋说明了此事,并由十五和阿卓引开人,协助她离开了冷宫。 第七十七章 流放 “母妃……”温玉言意外的看着她。 清秋来到了温玉言身边。 “母妃,你不要管这件事情。”温玉言害怕她受到自己的牵连,忙同高台之上的温慎言说,“父皇,母妃只是爱子心切,才会擅离冷宫,求父皇不要降罪于她!” “清秋,朕给你一次机会,回到你的冷宫去。”温政良冷声呵斥。 清秋却不为所动,她缓缓朝温政良跪了下去,说,“陛下,罪妾请您饶恕兰君。” “他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朕留他个全尸已然是最大的仁慈了!”温政良愤言。 “母妃,您走吧,不要管我。”温玉言忧心忡忡对她道。 清秋看向他,摸了摸他的脸,喊泪说,“兰君,是母妃对不起你,因为自己的私心,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这次就让娘保护你一次吧。” 她从身上拿出了一块玉佩,贤仁见此脸色大变。 “陛下。”清秋对温政良说,“这是当年您赐给罪妾的,您说过往后会无条件,应允罪妾一件事,正所谓君无戏言,今日罪妾希望用这一块玉佩,换兰君一命。” “你当年差点被处死,也未动用此牌,眼下为了这逆子,你真愿动用于它?”温政良意外道。 清秋看向温玉言笑言,“虽然我未教养过兰君,但他终究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而且我自己的孩儿,是什么样的性子我自己知道……” 贤仁攥紧了拳头,开口说,“所谓杀人偿命,倘若就这般放过他,我皇室只怕要颜面尽扫,届时又当如何面对天下百姓,陛下,还请三思。” “不就是杀人偿命吗?”清秋浅笑了一下,说,“子债母偿,我来替他偿了这一命。” “母妃!不要!” 温玉言打开身边押他的人,想上前去阻止,可惜清秋却已经自己撞上了,刽子手手中的利刀。 刽子手吓的赶紧拔出刺入清秋身体里的刀,血飞溅在了空中,清秋朝后倾倒而去。 温玉言跑上前,在她身子快要接触到地面的最后一瞬,接住了她。 场上之人纷纷瞪愕,谁也没想到清秋居然选择自行了断,来替温玉言赎罪。 “母妃……”温玉言紧紧抱着清秋,手捂着她的伤口,可怎么也捂不住那些流出的血。 “母妃,母妃,你不要离开我。”温玉言恐慌的哭着说,“是兰君不好,兰君往后都听您的话,我再也不忤逆您的话了,我求您别走。” 清秋满是鲜血的手,缓缓抬起捧住了他的脸,奄奄一息的笑了笑,说,“我的兰君,过去是母妃不对,母妃把这后宫看得太简单了,以为只要不争不抢,就能安然度过此生,可惜我低估了人心的可怖,往后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 “不,我什么都不做了,我要陪在母妃身边,母妃你坚持住,我找人来救你!”温玉言手足无措的朝身边的人喊着,“来人!叫太医!快叫太医!救救我母妃,来个人救救我母妃啊!” 可惜尽管他喊的撕心裂肺,旁边的那些人,却都只是冷眼旁观着。 清秋的手垂落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母妃?”他一怔,然后颤抖着手缓缓探向她的鼻尖,那一刻心顿时跌落在了谷底,他落着泪,抱紧了清秋的身子,哽咽失声了半天,悲痛欲绝的喊了句,“母妃!!” 他哭的泣不可仰,呕心抽肠,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周遭狂风大起,地面飞沙走石,温玉言强行扼制住自己的悲痛,发丝和发带在狂风中乱舞,他扭过头缓缓看向了高台之上的贤仁。 脸上满是泪痕,那平日里素来温柔和煦的目光,此刻却布满了血丝,充满了叫人毛骨悚然的愤怒和痛恨,他死盯着贤仁像一匹嗜血的狼,仿佛下一刻便要冲上去,将贤仁撕成碎片。 后来,温玉言虽逃过一死,但却被查封了府邸,贬为了庶人,发配至蛮疆,终身不得回皇城。 温玉言心中有那么些庆幸,还好被发配的只是他,这样至少十五他们不会有什么事。 铁链束缚着他的手脚,温玉言坐在囚车之中,静听着路边行人的谩骂和议论,而无动于衷。 “王爷!” 温玉言心中一惊,看去只见十五忽从人群中跑出,来到了囚车边。 “你来做什么?快些离开。”温玉言轻声呵斥,他已经害了母妃,他不想再把十五牵扯进来。 “王爷,您去哪,十五也要去哪。”十五一边跟着囚车跑一边说。 “胡闹。”温玉言道,“你知道蛮疆是何地吗?” 那是各国丢弃罪徒的地方,虽然也不算是十恶不赦之人,但也绝非是善类,而且那边常年无雨人烟罕至,不是戈壁就是沙漠,所以有人说,如果你没有见过地狱是何样,那便去蛮疆瞧瞧,哪里就是人间炼狱。 “我不知道,但是我是王爷的奴隶,我必须跟着王爷。”十五坚持道。 温玉言冷言,“我已经不是什么王爷了,你也不再是我的奴隶,自求多福吧。” “顾将军,劳烦你,将此人驱走。”温玉言同旁边押送他的人说到。 于是几名侍卫便上前来阻拦十五。 “不,我不走,我要跟着王爷!”十五紧紧抓住了囚车,但还是生生被拽开。 身后十五的呼喊声,不断传入耳中,温玉言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攥成了一个拳头,他闭上了眼睛。 他想,十五那么聪明,离开自己一定会活的更好,而自己前途渺茫无望可期,所以耽误人家做什么呢? 十五,我们就此别过,愿你往后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多喜乐,长安宁…… 温玉言心中默默的想着。 半月后,温玉言几经辗转,终于被押送到了传闻中的蛮疆,眼前的景象,比传闻中的更为可怕,风沙漫天白骨如山。 “王爷,保重。”顾将军向他行了一礼,便随其他人离去。 温玉言看着广阔无垠的四周,天地之大他却无处可去,手脚上的铁链,被烈日晒得滚烫。 忽然,一根绳索从天而降,直接套住了温玉言的脖子,温玉言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背后一股力量拽来,他顷刻倒在了地上,然后被极速的拖行。 也不知道被拖了多远,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马蹄与数人的高呼声,脖子上的绳子几乎要勒断他的脖子,他费力的双手扯着,想要得到一丝空隙呼吸,后背被碎石划的伤痕累累,细沙涌入伤口,一路上是一道长长的血痕。 终于他们停了下来,温玉言想从地上爬起来,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肩上,将他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温慎言。 “皇弟,好久不见。”温慎言得意洋洋的居高临下对他说到。 温玉言问,“你怎么会在此处,你不是应在戒律阁思过吗?” 温慎言一顿嘲笑,说,“你以为,单凭那个戒律阁,能困住本太子?”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无能的。”说着温慎言一脚踹了上去,温玉言后背狠狠撞上了巨石之上。 一口血从嘴中吐出,他撑着地面手臂剧烈的颤抖,想要站起来,可惜很快又受了一脚,又被踹回到了温慎言脚边。 “温玉言,你说你,好好当个废物王爷,不好吗?非要逞能,同本太子作对,不自量力。”温慎言嗤笑的看着地上的他,“听说你母妃死了啊,如果不是你非要同我作对,你母妃就不会死,害死你母妃那个人其实就是你!” 温玉言的手指死死扣进了地面,一条条青筋从手背暴起。 “雷辛。”温慎言叫了一声。 一个人忙卑躬屈膝的跑来,嬉皮笑脸的说,“殿下,小的在。” 温慎言俯视着温玉言,别有深意的说,“这个是本太子的好皇弟,往后你可得给我好生关照着,可别让他死了,好好教教他,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小的一定好好教。”雷辛奉承到,又扭头看向温玉言,满眼恶毒。 温慎言一笑,拍了拍雷辛的肩,“教好了,本太子自然会设法,让你回皇城。” “多谢太子,多谢太子!”雷辛连连致谢。 雷辛,温玉言想起来了,十年前有个官员,因为残杀了其岳父岳母一家,又强占民女,而被削去官职贬于此地。 没想到他在此地,竟私自组建军队,同温慎言勾结,占领了这大半个蛮疆。 温玉言被囚于雷辛的军营,同其他被雷辛抓来的人,一起成为了日日被呼来喝去的奴隶,他们被逼着干军营中最脏最累的活,若稍有一丝忤逆和差错,便会赢来其他士兵的殴打。 蛮疆白日和夜晚相差极大,白日里热如灶炉,黑夜里却冷入寒冬。 温玉言靠着石头,坐在地上,刺骨的寒风吹着他身上伤口,犹如利刀在他身上一片片的刮。 他低着头,眼神盯着地面,脑海中一遍遍的回忆母妃惨死的画面,一遍遍响起温慎言的话。 他不禁质疑,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如果自己没有去同温慎言他们作对,是不是母妃就不会死? 是他害死了母妃,如果他听母妃的话,如果他再多信一点十五,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母妃不会死。 都是他,刚愎自负,身为蝼蚁却想与天上的雄鹰斗,结果一败涂地满盘皆输…… “欸?他怎么了?” “不知道,从那天把他带来,他就一言不发,跟傻了一样。” 两名官兵在一边议论着温玉言,其中一个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他。 温玉言不为所动。 “不会真傻了吧。”官兵嘲笑了起来。 另一个官兵也捡起石头砸向他,温玉言依旧默默承受了下来,像坏掉的木偶,像濒临死亡的游鱼。 白日里,温玉言又被他们,使唤去遥远的地方取水。 烈日当空,汗如雨一般,从温玉言脸上落下,嘴唇干裂到出血,他想饮水,可手中提的水,他一滴都不能碰。 脚上的鞋子早已破烂不堪,前些日还不慎踩到块白骨,直接扎进了他的脚底,他虽将骨头拔了出来,但伤口到现在都还没有愈合。 “快点!”一道鞭子狠狠的抽在了温玉言身上,官兵嫌他一瘸一拐走的太慢,急躁的催促到。 另一个更是抬起脚,直接踹在了他身上。 温玉言早已虚弱不堪身子,哪里承受的住这样的力量,顿时摔在了地上,水撒了一地。 “混蛋,废物!”两个官兵大怒,拿着手中的鞭子,一齐抽打地上的温玉言。 忽然一块石子,狠狠打在了一个官兵的头上。 那官兵回头,另一块石子,再次袭来,砸在了他额头。 “谁!谁在哪装神弄鬼,偷袭老子!”官兵怒斥到。 但四周无人回应,只有陆陆续续的石子,向他们砸来。 “不,不会是罗征的人吧?”另一个官兵环顾四周,惴惴不安。 很快更多的石子砸来,吓的两名官兵赶紧撇下温玉言,仓皇而逃。 温玉言向最后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十五从山丘后站了起来。 “王爷!” 十五朝他飞奔而来,由于地上的泥沙,还接连摔了几跤,但她每次都很快的爬起来,来到了他的面前。 “王爷……”十五心疼至极的看着他,眼前人浑身上下处处伤痕,那张原如璞玉一般的面容,眼下却面黄肌瘦起了厚厚一层干皮,唇上全是血,哪里还有当初在皇城的模样。 “你来这里做什么?”温玉言没想到上次推开了她,她竟然还找到了这里来。 十五回,“我来找王爷啊,我说过,王爷在哪十五就在哪。” “这里没有什么王爷,只有一个苟延残喘的奴隶罢了。”温玉言自嘲道。 他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同十五冷言,“你赶紧离开这里,往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王爷,您别赶我走好不好?为了来这里,我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我求求您,让我留在您身边。”十五泛起泪光,扯住他的袖角,哽咽的哀求。 温玉言看着她,眼中明明一片感动和怜意,可语气却还是冷酷的说,“我不需要你,别跟着我!” 他甩开了十五的手。 第七十八章 抗命 他怎么敢把她留在身边,自己现在已经是真正的一无所有,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有了今天没有明日,或许在某一瞬间,他就会永远长眠。 她看着他拖着沉重的枷锁,一步步往远处走去,初遇他时,虽然他不似楚潇然哪般意气风发,但也没有像如今这般孤寂,周身笼罩着一层毫无生机的绝望,狂风无情的攻击着他残破的身体,蛮疆的烈沙试图将他吞噬,仿佛下一刻他便会支离破碎。 十五抬脚跟了上去,他走一步,她跟一步,不靠近,也不远离。 温玉言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去,十五依旧在他的身后。 “为何要跟着我?”温玉言道。 十五言,“王爷,我曾说过,我会永远在你身后,只要你回头,便看到我……” 温玉言心头一颤,垂下眼皮,叹言,“十五,你这是何苦?” 他苦笑道,“现在的我,是随时没有明日的人,在这里苟延残喘,可你不一样,你懂兵法善谋略,就连皇城中许多男子都要逊色于你,其实我一直知道,你不适合待在我小小的永安王府,是我自私的将你耽搁着,现在我放你走,你向来是个理智,取舍分明的人,也应该知道如何才是最好的选择。” “王爷,我自然知道如何取,如何舍,所以王爷您,一直都是我最好的选择,不论何时不论何地,王爷永远都不会在我舍之中,您是十五哪怕舍掉性命,也要取的人。”十五说到,泪珠一颗颗从眼眶中滴落下,浸湿了蛮疆沙石。 也砸在了温玉言的心头之上,它是那么的滚烫,烫的他不知所措,就算他用层层寒冰抵挡,也挡不住那一滴滴泪带来的炙热,直击他内心的最深之处。 这时,忽传来嘈杂的马蹄之声,很快十几个官兵便下马,将十五和温玉言包围住。 “不是说有罗征的人吗?” “看来是这个臭丫头在装神弄鬼!” “他娘的,敢骗老子。”刚刚仓皇而逃的士兵怒不可遏到,“臭娘们,看老子不弄死你!” 十五警惕的看着他们,手悄无声息的放在了匕首上,紧紧握住了刀柄,准备好了战斗。 温玉言道,“我跟你们回去,你们别伤害她。”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们谈条件?” 四周顷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嘲笑之声。 “我算什么东西?”温玉言自言自语,苍凉的笑了一声。 嚷着要杀十五的官兵,不能理解温玉言怎么还笑起来了,讥讽道,“他娘的,这狗疯。” “是啊,我是疯了,但是……”温玉言目光呆滞,缓缓说。 谁知话音刚落,温玉言忽拔出十五腰间的匕首,一个箭步上前一刀便捅进了那官兵的腹部,那官兵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瞠目结舌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温玉言。 他拔出了刀,看着那官兵难以置信,口吐鲜血的倒在了自己面前。 “到你们了。”温玉言冷漠的看向其他人。 下一刻他又向别人攻去,他们一直不知道原来温玉言也会武,而且就算手脚被束缚速度也很快,有几个刀都还没拔出来,就被活生生捅死。 曾经招招留情的温玉言,眼下却每一刀直夺人性命。 官兵持刀向他砍来,他伸手反借助其刀,砍断了束缚着双手的铁链,又顺势夺过了其中一个人的剑,直接斩下了攻来之人的头颅。 血溅在了他的脸上,刺痛着他的眼睛,他没有眨一下,眼眶红的如血一般。 不到片刻地上躺满了尸体,血染红了大片的沙地。 最后一个官兵想上马逃走,但由于太过紧张害怕,脚一滑不但没蹬上马背,反而摔在了地上。 而温玉言已经走到了他跟前,他赶紧翻身想爬走,温玉言一剑刺入了他的大腿上,疼的那人当即惨叫连连,他双手合一如拜佛一般,忙向温玉言苦苦哀求,“大人饶命!别杀我,我知道错了,别杀我!都是雷辛指使我们这么做的,求求您别杀我!” “不要小看一只疯狗,因为疯狗也会咬人。”温玉言一脚踩上了那人的肩。 十五以为他会像曾经那样放过那人,因为他向来如此,听不得别人的哀求,不管旁人如何伤害过他,只要肯低头认错道歉求他,他总是会心软,可这次他却举起剑直接刺穿了那人的咽喉,没有半分留情和迟疑。 温玉言拔出剑,缓缓转身看向十五,青丝凌乱的在狂风中撒野,此刻的他提着剑,浑身上下全是旁人的血,手上的还顺着剑尖滴落在地,一双眼如豺狼虎豹般冷漠又满是危险,通身一派杀戮之气,仿佛一个久经杀场的刽子手,叫人心生怯意,望而却步。 十五却踏过血沙,丝毫没有犹豫的朝他飞奔而来,却又在快要靠近时止步,她低头从自己身上拿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给了他,说,“王爷,擦擦吧。” 温玉言没有接,只是瞬间倒在了地上。 “王爷!”十五大吃一惊,赶紧去扶他,但刚将他扶坐起来,他便当即吐了两口黑血。 十五顿时就慌了,着急的问,“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温玉言苦笑,说,“雷辛逼我服下了五毒丹。” 五毒丹? 十五听说过此丹,是用天盛最毒的五种毒草炼制而成,是江湖上专门对付会武之人,服丹者一旦动武,便会毒发,它不会立刻要人性命,而是慢慢侵入心间,导致整颗心在内腐烂,最后而亡。 “我去找雷辛给你拿解药!”十五愤怒道。 温玉言拉住了她,有气无力的说,“别去,雷辛人数众多,你势单力薄,斗不过他的,而且他也没有解药。” “那……”十五飞速的想了想,道,“那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找蓝前辈,他一定有法子能救你的!” “不可。”温玉言拒绝说,“我是被贬于此的,你若带我离开,便是抗旨,会被斩首的。” “那便让他们来好了!”十五无所畏惧,同他道,“王爷,我既然来寻您,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何必呢,十五,这就是我的命,我命该如此……”温玉言绝望的说到。 “我信命,但我不认命。”十五捏紧了拳心,言,“先生授我以诗书,教我,命不能争,运可以造,弱者认命,强者抗命,能者求命,智者造命,王爷就没有想过复仇吗?” “我眼下无权无势,又该如何复仇?”温玉言无望的说。 “只要想,就一定有办法,王爷……”十五泪如雨下,哽咽的说,“我求您不要放弃自己,就算是为了报仇也要活下来。” 报仇?对啊,他还有个血海深仇没有报,自己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十五的话,敲醒了温玉言,他暗骂自己糊涂,自己的这条命是母亲赴死换来的,怎么就那么不去爱惜呢? 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他要活下来,去找贤仁母子报仇,让他们血债血偿! 还有…… 温玉言看向面前都哭成了泪人的十五。 “好了,别哭了。”温玉言抬手想擦掉她的眼泪,可又见自己满手血而不敢碰她,只能放柔了声音安慰道,又目光郑重的言,“十五,扶我起来吧……” 他要起来,他要求命,造命,抗命! 十五一愣,又反应了过来,赶紧破涕为笑,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于是温玉言靠着十五的搀扶,一步一步艰难往前挪步。 两人互相搀扶,走过沙土,走过碎石,一起对抗狂风,对抗烈日…… 黑夜降临,温玉言坐在地上,仰头看向天空,蛮疆的夜从来都没有过星辰,总是一层又一层的乌云,仿佛要压下来。 温玉言又收回目光,看向四周,目光所及一片昏暗。 这时,忽然出现一束火光,逐渐照亮了温玉言的四周,他看去,只见十五在火堆旁,笑盈盈的说,“王爷,您看火燃了!” “嗯。”温玉言笑了笑。 “王爷,您看我发现什么。”后来十五又神神秘秘从背后拿出了个馒头,喜笑颜开道,“我才想起了,我身上还有个馒头,王爷我烤给你吃吧?” “嗯。”温玉言点头。 十五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在身上擦了擦,然后串起馒头烤了起来。 馒头很快就烤热了,十五赶紧递给他。 “你呢?”温玉言问向她。 “我,我不饿……”十五悄悄咽了下口水,慌称到。 温玉言道,“既然你不饿,那我也不饿。” “怎么可能,您今日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 “那你何尝不是一样。”温玉言问,“十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十五赶紧摇头,解释,“我只是觉得王爷现在身体虚弱,应该要多吃些东西,我身体还好,撑一个晚上没关系的。” “可我觉得有关系。”温玉言拉过她的手,将热腾腾的馒头放在了她手中,说,“你吃。” 十五不愿,迟迟无动于衷。 温玉言叹了一气,拿过馒头,将它一分为二,将多一点的那一半再度放入她手中,说,“我们一人一半,一起走出这里,不许再不吃了。” 十五只好点了头,张口咬了一块吃,结果发现馒头硬的跟土块一样。 “王爷,很难吃,对吧。”十五担心的看向温玉言,毕竟他之前那么挑食,怎么可能习惯这个。 温玉言摇头,笑言,“不难吃,很好吃,比之前他们喂给我的腐肉,要强太多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十五心中却大为吃惊,可想而知在她没看见的时候,他究竟受到了多少折辱,十五的眼中满是心疼。 “王爷……”十五看着面前燃烧的火堆,喃喃,“您听说过,有句话吗?即使深处黑暗,也有人心向光明……” 一个小小的火堆,照亮不了整个蛮疆,但是它能够照亮,某些人的四周。 深夜,十五走到熟睡了的温玉言身边,她怕他冷,便从包袱中拿出了件厚披风。 好在她来此前,打听过这里的环境,特意带了个披风御寒。 她将披风轻轻盖在了温玉言的身上,然后起身打算回到自己的那边,谁知温玉言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拽,她整个人便跌入了他的怀中。 她想起来,温玉言却将她紧拥住。 十五扭头看向他,他还闭着眼睛。 “王爷?”十五小心翼翼叫了他一声,他没应熟睡着。 难不成他是有抱东西入眠的习惯吗? 十五心想,应该是这样的。 她抬手想掰开他的手,没想到他拥的更紧了,吓得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第七十九章 化药 (初吻) 她也不知道背着温玉言在沙石中走了多久,她只知道她不能停下也不敢停下,因为一旦停下她早已麻木的双腿,便会再也无法迈开一步。 可她终究是个女子的身体,最终还是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对不起王爷。”十五忙爬到他身边,将摔在地上的他扶起来,内疚的擦着他脸上的沙。 可他依旧闭着眼睛,十五伸手探了探他的气息,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 她看向四周,无边无际的仿佛没有尽头,要是有匹马也好,可惜什么都没有,敌人的马早就跑回了自己的军营,这一次她真的慌了,乱了。 “温玉言……”十五握住了他的手,声音微颤恳求般的说,“你不要死。” 她从来没有这般,渴望一个人能够活下来,也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她不想皇城的明月,最后却陨落在蛮疆的风沙之中。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声声驼铃声,抬头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入眼中。 十五不可置信,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看错了,但远处那骑在骆驼上的人,真的是蓝玄机! “蓝前辈!”十五忙跑了过去,含着泪光,又喜又焦急道,“您快去瞧瞧王爷,他快不行了!” “什么?” 蓝玄机一听急忙从骆驼上下来,跟着十五来到了温玉言身边。 “五毒丹?”蓝玄机一看温玉言的脸色当即诊出。 十五直点头,焦灼的说,“蓝前辈,您可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救救他吗?” “你这小娃娃,可真会为我出难题。”蓝玄机叹了一气道,“先把他弄到骆驼上去,不管能不能解毒,总不能在这里治吧。” 十五听从他的,和他一起将温玉言抬上了骆驼。 “离开这里,还来得及吗?”十五担忧问着。 蓝玄机言,“谁说要离开这里,前方就是我老朋友的营地了,咱们便先去哪借住几日。” 老朋友? 前辈居然还有朋友,会在这种地方? 十五带着疑惑,跟着他前行,果然没行多久,便看到了一圈很大的篱笆,篱笆里是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帐篷。 “站住,来者何人!”篱笆外,拿着刀的人拦住了他们,开口质问。 蓝玄机不紧不慢道,“把罗征叫出来,就说他老朋友来看他了。” “老朋友?”那人迟疑了下,说,“行,你们等着,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你们,看住他们。”走前那人还不忘吩咐了句旁边的人。 十五才知,原来此地是罗征的营地,而罗征还是蓝玄机的朋友。 对于罗征,十五了解的不是很多,只知道他曾经是前朝的旧将,后来温氏统领天盛,因不愿归降,于是便被温氏抄了家,被贬于此地。 温家大概不会想到,纵然被贬于此,罗征还是能够,建立属于自己的地盘。 不一会儿罗征走了过来,眼神刚毅,身形高大,嘴边还留着些小胡渣,守门的人赶紧单膝跪下行礼,十五也赶紧跟他们一道向罗征行礼。 “那人是谁?”罗征看了眼温玉言,问起蓝玄机。 十五不由心里警惕了起来,也不知道罗征会不会对温玉言不利。 蓝玄机更是毫不掩饰的说,“天盛的那个小王爷,不过现在不是了,罗将军不会介意吧?” “我若介意,蓝先生就不会,将他带入吗?”罗征好笑言,一只手负于身后,侧身向里伸手道,“请。” 十五心里松了口气,看来罗征并没有什么恶意。 军营的人给了十五他们几个帐篷,过了蓝玄机端了碗药过来,递给十五说,“把这个喂给他。” “好。”十五接过,回到床榻边给他喂,但药水根本喂不进去,全都从嘴角流了出来。 十五一边擦,一边回头跟蓝玄机说,“前辈,喂不进去。” “那不关我的事,你自己想法子,不管用什么法子,这药是定要给他喂进去的,否则他今晚都撑不过。”蓝玄机道。 “这……”十五又尝试给他喂,但还是无济于事。 蓝玄机见她为难的样子,提议,“要不,你用嘴喂吧。” “不行不行,男女有别,我,我怎么能用嘴喂。”十五看向蓝玄机说,“要不前辈,您用嘴给他喂?” “绝对不可能!”蓝玄机当即拒绝。 十五道,“前辈您是男子,又有何妨?而且医者仁心啊,您就稍微牺牲一点点吧。” “小娃娃,这可不是一点点呐。”蓝玄机坚决道,“你想要老夫晚节不保,那是万万不能的,这药呢喂不进去他今晚就得嗝屁,你自己掂量掂量,反正又不是我很想救他。” 说着,他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溜之大吉,把这个窘迫的局面,彻底丢给了十五。 十五愁容满面的看着床榻上的温玉言,偏偏这个地方又没有勺子之类的东西,不然用勺子肯定能喂进去。 她伸手捏住了温玉言的脸,迫使他张开了嘴,刚准备就这样给他喂。 门外又响起蓝玄机的声音,“你这小娃娃可真够犟的,法子还挺多,不过你这样躺着给他喂,药不但进不去,还会直接呛死他。” “啊?”十五赶紧停手,回头问,“那怎么办?” “扶起来喂。”蓝玄机回到,又笑着溜走。 “蓝前辈,你别走啊!”十五喊着,但他却早没人影了。 十五只好放下药,先将温玉言扶起来,靠着床头坐好。 但如此方才想的法子,便又无法使用了,反而比刚刚喂跟难了些。 十五犹豫不决的看了看手中的药,又瞧向温玉言,他眼下已经是脸色惨白,命若悬丝。 罢了,本就是我欠你的…… 她叹了声气,端起碗喝了一口,心一横,便靠近覆上了他的唇,将嘴里的苦涩的药水,一点点的往他嘴里渡。 十五紧闭着眼睛,不敢去看温玉言的脸,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给他喂药。 温玉言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唇上一片温软,有水一点点涌入自己的嘴里,虽然很苦,但对于干渴的他,却如甘霖一般,他下意识的咽了下去,然后意识一点点清醒了过来。 指尖微微动了动,温玉言费力的睁开了双眸,瞳孔却又在这瞬间顿时放大,十五的脸近在咫尺。 她竟然在…… 温玉言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见她要离开自己的唇,温玉言又赶紧闭上了眼睛,装作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十五全然不知,将自己垂落在肩前的长发,往后一甩,仰头喝下碗里最后一口药水,再给温玉言喂了过去。 温软的触感再次覆盖上来,源源不断的水往自己嘴里而来,鼻前全是她的味道混合着一股浓烈的药草味,他才反应过来十五这是在给自己喂药。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首先想到的不是推开她,阻止她这样的行为,而是不敢睁眼,指尖悄然回缩,攥紧了掌心。 十五喂完药,看向温玉言,只见他的脸红了一片,呼吸虽然比之前强了很多,但却纷乱急促。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毒又加深了? “蓝前辈!”十五放下碗,赶紧去叫他。 温玉言睁开眼睛,看到她跑出去的急切身影,抬起手颤抖的抚了下自己的唇,但很快他又觉得喉间一阵腥咸,一口血咳了出来,眼前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十五拽着蓝玄机跑回来,只见温玉言倒在床榻上,嘴角还流着血。 “前辈你快看!”十五心急如火。 蓝玄机不紧不慢道,“看见了,急什么,中了五毒丹是这症状,已经算是轻的了,我还见过旁的人,七窍流血的都有,待老夫给他施针一番。” 他摊开针包,又看向身边的十五,十五不解其意的看他。 “啧。”蓝玄机无奈道,“你楞着做什么,快给他衣物扒了去。” “啊?全,全扒吗?” “那倒不必。” 十五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听他慢悠悠说,“裤衩子还是可以留的。” “上衣要全脱?” “当然,我要给他背部施针,不脱难道隔着衣服吗?” “我,我脱?”十五不确信的问。 蓝玄机无语道,“那不然你来施针?” 十五赶紧摇了摇头,她要有这能耐,也不至于如此了。 可是…… 蓝玄机见她扭扭捏捏,好笑道,“不是吧,你都用嘴给他喂药了,还在羞?” “要不,我出去找个男子来帮忙吧。”十五道。 “不行,来不及了,时间紧迫,现在是施针的最好时机,让方才的药在针的相助下,贯通全身同他血中的毒对抗。”蓝玄机提醒道,“我可告诉你,你再拖延下去,方才的药可就要白喂了。” “什么?!” 算了,不管了! 反正她都已经豁出去了。 十五转身就跑到温玉言身边,解开了他的腰带,三下五除二的把温玉言的上衣,全脱了下来。 “扶住他,让他背朝老夫。”蓝玄机走到床边道。 十五伸手犹犹豫豫的,触碰上了他的身体,将他扶了起来,让他在自己的怀中靠着。 “抱好了,等会儿会很痛,可别让他乱动,否则之前的一切,可就要前功尽弃了。”蓝玄机坐在了温玉言身后,同十五嘱咐。 十五点头。 蓝玄机抽出一根针,就往他后背扎去,昏迷的温玉言当即一颤。 十五忙紧紧抱住了他,不让他乱动。 温玉言睁不开眼,只觉得后背犹如凌迟,痛的他连眼角都青筋都暴了起来。 恍然间,他听到十五,不断的说,“没事的王爷,您别动,再忍忍,很快就会好的。” “十五……”温玉言下颌磕在她的肩上,启唇微乎其微的浅唤了句,他偏头脸埋在她的颈间,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虽然背后剧痛无比,可他却甚是心安…… 蓝玄机将针一根根收回针包中,十五将温玉言扶着躺下,问他,“蓝前辈,王爷的毒,这算是解了吗?” “十五小娃娃,你未免太小看中五毒丹了吧,若是这么容易解,怎么可能还会有那么多人,为此丧命?”蓝玄机道,“老夫只是替他暂时稳住毒罢了。” “那就没有可解之法了吗?”十五心焦到。 蓝玄机迟疑了下,说,“有倒是有,但需要一个人牺牲。” “牺牲?您的意思是说,需要一个人去死?”十五迷惑。 蓝玄机笑了笑,道,“死,那倒不至于,只是需要一个人化药。” “化药?”十五不解其意,她还从未听说过此说法。 蓝玄机从自己的药箱中,拿出了一个蓝色瓷瓶,同十五说,“我这药,就能解他体内的五毒丹,但此药若是直接给他服用,不仅解不了毒还会加快毒的蔓延,所以我需要另一个人服下此药,再用服药人的血配上其他药材,给他服用这才能解其毒,一共需四日。” “原来如此。”十五看向他手中的药,又问“那服下这药的人,会有性命之忧吗?” “不会,但服下此药的人,在一段时间全身会出现,犹如针扎般的刺痛。”蓝玄机道。 十五看了看温玉言,伸手从他手中拿过了药,说,“那我来吧,只是方才的事,以及化药之事,还望前辈只字都不要,向王爷提及可好?” 蓝玄机不语,十五便当他默认了此事。 “多谢前辈。”十五向其道了声谢,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蓝玄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摇头笑言,“这世道,有的人付出了一点,便恨不得当事人立刻知道,而有的人就算为之付出性命,都不愿让人知晓半分,怪哉怪哉。” 十五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中,她将腰间的匕首,放在了桌面上,然后从药瓶中倒出了一颗,放入嘴中毫不犹豫仰头吞了下去。 很快疼痛的感觉便袭来,逐渐加重远比她想象中还要痛苦。 过了会儿,十五便将半杯血,送到了蓝玄机面前。 蓝玄机看她满脸是汗,手都在颤,言,“小娃娃,你这般为他可值得?要知道此药虽不会危及你的性命,但也极为伤身体。” “只要能救他,我做什么都行。”十五回,她不在乎值不值得,她只在乎他能不能够活下来。 第八十章 疑惑 “楚潇然,你到底找到小哭包了没有?”司徒流萤急躁的走来问到。 楚潇然摇头,说,“没办法,蛮疆太大了,而且我发现还有批人,也似乎在寻温玉言的下落。” “不会是皇后的人吧。”司徒流萤顿时紧张,着急的推搡着他,“你快点想办法啊。” “好好,我尽快。”楚潇然起身扶着她坐下,言,“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温玉言,但在此之前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要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司徒流萤低头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点头,又担忧的说,“那你一定要快些,我听说那边环境很是恶劣,处处白骨成堆,我担心小哭包他……” “放心吧,我会的。”楚潇然向她保证道。 十五拿着沾了水的帕子,擦着温玉言额头的汗,又擦了擦他的手,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入毯子里。 看着依旧昏迷的温玉言,十五觉得自己越发不像自己了,她向来追求付出和回报等同,从来都不会做太过吃亏的事情,及时止损是她一直以来的惯用。 可这一次,她发现自己出格了很多。 一直以来她试图改变身边的这个人,然而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好像也正在被身边这个人所改变…… 耳边响起了母妃的遗言,他好像又回到了被处决的那日,母妃躺在自己的怀中,他拼命的捂着她的伤口,可怎么也堵不住那源源不断的鲜血。 母妃,不要…… “不要走!” 温玉言顷刻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他喘着粗气低头坐了很久,待呼吸渐渐平复才抬头,缓缓环顾四周。 他扶额,才知方才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可却也是真的梦,他多希望此刻才是梦,待自己醒来,自己还是那个被人人唾弃的王爷,住在自己破旧的王府,至少母妃还在。 那人人都不想过的前半生,却是他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 可惜终究是回不去了。 温玉言看向昏暗的四周,他的人生总是这样,与孤寂为伴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天边的乌云散去,温玉言的帐篷些许明亮了些,一束阳光穿过帐篷的破洞落入了帐篷里。 温玉言起身走下了榻,缓缓来到了其前,抬手阳光落在他的掌心。 生逢乱世,即使命运如蝼蚁,但仍有人心想光明…… 这时,十五从外走来,掀开了帐篷的帘子,一大片阳光扑面而来,照亮了温玉言的脸庞。 面对忽然醒过来的温玉言,十五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门处。 “十五……”温玉言轻唤了声,在阳光下对十五微微一笑。 “王爷!”十五回过了神来,赶紧跑到他面前,激动的说,“你,您终于醒了!” 她一时手足无措的连问,“王爷,你眼下可有何处不适?有没有哪里疼?有没有哪里很难受?” “我没事,都很好。”温玉言含笑柔声回。 十五放心了些,又关切的说,“王爷,您大病初愈,还是赶紧歇着吧,别一直站着。” “好,你扶我回去。”温玉言道。 十五点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搀扶着他回到了床榻上。 “十五,这里是何处?”温玉言相问。 十五回,“回王爷,这里是罗征的营地。” 她将遇到蓝玄机的事情,就轻避重的大概同温玉言说了一遍。 “想不到罗征居然肯收下我。”温玉言有些意外。 十五言,“大概是因为看在,蓝前辈的面子上吧。” “我可没这么大面子。”这时蓝玄机忽然走了进来,笑道,“罗征这个人,脾气就入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他若自己不愿收下你,他都能把你当我面,从这里丢出去。” 十五见他手中拿着针包,想着他该不是又要给温玉言施针吧? 之前他昏迷着,倒还好,但现在他清醒了,褪下衣物别说自己不好意思,恐怕就连温玉言自己也会尴尬。 于是避免这种尴尬,十五随便找了个理由,先溜走了。 而她也猜对了,蓝玄机确实要给温玉言施针。 蓝玄机将他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拔出,道,“好了。” “多谢前辈。”温玉言穿回衣物,同他道,“这些日,有劳前辈为在下费心了。” 蓝玄机一边将针包卷好一边笑回,“你啊,最该谢的不是我,而是十五那个小娃娃,她可真不是一般的厉害,用一个女子的身体,愣是背着你在沙地走了三天三夜,还……” 蓝玄机忽然想起十五的交代,赶紧闭上了嘴。 温玉言觉得他话好像没说完,问,“还什么?” “没,没什么,现在你呢,毒还没有清除完,需要好好的歇息。”蓝玄机转移话题说到。 温玉言又问,“前辈,我的事,您应该也知道了,所以您为何愿帮我?” “在老朽的眼里,从来没有什么好人与坏人,只有活人和死人。”蓝玄机意味深长的笑回,起身离开了房间。 随后蓝玄机进了罗征的营长,坐在了他对面,顺手便给自己倒了碗酒。 “这么多年了,先生还在找那个人吗?”罗征笑言。 蓝玄机咽下了口中的酒,摇头说,“不找了。” “也好。”罗征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先生应该早些放弃,毕竟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人。” “放弃?”蓝玄机笑了几声,说,“老朽说不找了,并非是放弃。” “不是放弃?莫非先生还真,寻到了武学奇才?”罗征意外,忙问,“是何人?” 罗征笑道,“这不带来给你瞧了嘛。” “你是说那个婢女?” 蓝玄机言,“那女娃娃确实天资聪颖,可惜她在武上,却是资质平平。” “不会是……”罗征难以置信,“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但他一个人,在身中五毒丹的情况下,还能屠杀十多个雷辛士兵,老朽的眼光向来不会错的,他就是老朽要寻的那武学奇才,而且也是你我等待多时的,那一颗万中无一的紫薇星。”蓝玄机愉悦的说着,语气十分肯定。 罗征却质疑,说,“我才不信,那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会是我等的紫薇星。” 蓝玄机低头倒酒,笑而不语…… 凤乾宫中,贤仁听着小曲儿,心情甚是欢悦。 她看向赤林笑道,“你的计很好,一下为本宫除去了心头的两根刺,立了大功,本宫要赏赐你,你可有所求?” 赤林跪下言,“属下想从今往后,跟随娘娘。” 一旁的长孙霏霏目光错愕的看向他。 “你要跟着本宫,那你的长孙主子,可如何是好?”贤仁饶有兴趣的说到。 赤林冷言,“一直失败的人,不配为我赤林的主子。” 贤仁一笑,说,“你上前来。” 赤林没有犹豫的在贤仁的美人榻边跪下。 贤仁挑起他的下颌,靠近他的脸,从他的眉眼看到嘴唇,勾唇一笑,语气轻佻的说,“长得倒是越发俊了,既然你如此诚心,那本宫便如你所愿。” 她凑到赤林耳畔,言,“这般你可欢喜?” “荣幸之至。”赤林回。 贤仁一笑,看向长孙霏霏,得意的说,“霏霏,本宫知你向来偏爱此人,但你也瞧见了,是他执意要侍奉本宫,所以你可莫要怨本宫抢了你心头所爱啊。” 长孙霏霏看着他们亲呢暧昧的举动,面上风平浪静,可心中却犹如刀绞般的疼痛。 隔天,她寻赤林,找到个独处的机会。 “赤林,你到底想做什么?”长孙霏霏开口质问。 赤林道,“郡主不是见了吗?又何须再问,属下想找个往上爬的机会罢了。”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长孙霏霏不信他是为了地位,而会不择手段献媚之人,她扯住了他的袖角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我为何不是这般人?”赤林反问。 “因为你说过,你爱我!” “是啊,我爱你……”赤林握上了她扯着自己袖角的手,对她微微一笑,又说,“你们女子不就爱此言吗?即使我已经说倦了,但为了讨主子开心,也要装作无比真诚的模样,不过现在,我终于不必再对你,逢场作戏了。” 他扯下她的手,干脆甩开。 “逢场?做戏?”长孙霏霏宛如当头一棒,曾经的那些风花雪月,她视作此生最快乐粉时光,倒头来居然只是一句逢场作戏? “我一直觉赤林哥哥你又呆又傻,原来最傻的那个人其实是我自己……”长孙霏霏看着他冷如寒冰的目光,自嘲的笑了起来,是啊,像自己这种女子,谁会爱呢? 她曾庆幸,即使自己跌落泥潭,破败又肮脏,还有赤林哥哥会一如既往的爱自己。 可现在看来,原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人们都向往美好,尤其还是像他们这种,在黑暗中挣扎求生的人,哪里还会爱上黑暗? “很好。”长孙霏霏对赤林笑言,“那我祝你,在新主子手下,能够飞黄腾达,官运亨通。” 她看着他后退,缓缓转过了身,不再看他,往前而行,一步,一泪…… 荒野倾覆山川,人间降落霜海,温玉言负手立在沙丘上,注视着皎皎月光下的横荒,青发飘动在萧萧夜风之中。 十五走到他身边,相问,“王爷想好,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了吗?” “我想复仇。”温玉言捏紧了拳头,愤恨的说,“我想让贤仁等人血债血偿!” “那便这般做吧。”十五没有迟疑的赞同到。 温玉言却有些犹豫,反问她,“十五,你当真想好,要继续跟着我?” “从十五第一次见到王爷起,十五便做好了一辈子跟着王爷的决定。”十五转身面向他,“王爷……” 温玉言只见她,缓缓跪在了自己脚前,右手掌心,压在了左手手背上,抬起,目光坚毅,语气郑重道,“十五,愿效忠王爷,追随一生,至死不悔!” 蛮疆的风沙吹不倒屹立的白杨,就像皇城的权野毁不掉十五的坚定。 温玉言震撼,他从未想过,这世间会有一人,在自己困于淤泥,爬都爬不起来的时候,也依旧毅然决然的选择自己…… 他俯身将十五从地上拉了起来,看着她温玉言的心里,总是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情愫,是他从来都没有体会到的感觉。 “十五。”温玉言启唇想说什么。 十五却忽然道,“哎呀!都这个时候了,我得给您煎药去了。” “王爷,外头风大,你赶紧回帐吧,我就先走了。”十五一面往回跑,一面叮嘱温玉言。 温玉言无奈摇头,又颇为宠溺的笑了起来。 他听从十五的,回到了帐中,开始慢慢筹谋起,往后要做的事情。 过了会儿,十五端着药,走了进来。 “王爷,药好了,您赶紧喝了吧。”十五将药递给他。 他接过,看了眼她的右手,问起,“十五,你的手怎么回事?” 从他醒来,便看到她的右手,总缠着块步。 “这是防烫的,这样端药的时候,就不会烫手了。”十五解释。 温玉言说,“往后我自己来煎药吧。” “这怎么能行,王爷您余毒未清,不可操劳,煎药而已又不累,十五来做便好了,而且蓝前辈说此药,乃是秘方,不可让第三人知道的,所以王爷……”十五一脸为难。 温玉言知道她言下之意,便道,“那就有劳你操劳了。” “无妨,这是十五分内之事。”十五又提醒,“王爷赶紧把药喝了吧。” “嗯。”温玉言仰头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见他喝完,十五便拿过他手上的空碗,说,“天色不早了,王爷早些歇息吧。” 她转身欲走,可温玉言忽然,拽住了她的手。 “王爷,怎么了?”十五不明所以。 温玉言疑惑,“十五,我怎么觉得,你的脸色越发的差?” “近来夜间有些难眠,不过蓝前辈已经为我开过药了,过些天我的脸色便会好,王爷您不必为我担心。”十五笑回,又再叮嘱,“您赶紧歇息吧,十五就先退下了。” 她从他的手中挣脱,走出了营帐。 第八十一章 拜师 蓝玄机正要歇下,帐外忽然响起了温玉言的声音。 “前辈,我能进来吗?”温玉言问到。 蓝玄机披了件衣,说,“进吧。” 温玉言走了进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蓝玄机好奇问到。 “前辈。”温玉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您和十五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十五她脸色那么差,是不是同我有关?” “没有没有。”蓝玄机一听马上,下起了逐客令道,“时候不早,我要歇了,你你赶紧走吧。” “前辈,劳您告知。”温玉言迫切的看着他。 “我真是服了你们了,一个让我别说,一个非要我说,唉!”蓝玄机叹了一气,在温玉言坚持不懈的逼问下,最终还是和盘托出。 “多谢前辈告知。”温玉言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帐中。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蓝玄机心想,十五小丫头,你可别怨我,不是老朽没有信守诺言,而是老朽没有同意你啊。 他笑了一笑,回榻上睡起了大觉。 温玉言来到了十五的帐边,小心的掀开了一点窗帘,只见十五坐在桌前,拆掉了手上的布。 她服下了瓶中最后一颗药,那熟悉的疼痛又再度袭来,只是这一次比之前似乎更痛了些。 十五艰难的回到了床榻上躺下,想以此来缓解些许,可根本无济于事,疼痛致使她翻来覆去,她不想呼出声,紧咬着牙关,手死攥着被褥。 而后,她又从床榻上起来,想回到桌边,可踉跄了两步,便摔在了地上。 “十五!”温玉言忍不住一下冲了进去,跑到了她身边。 看到温玉言十五一惊,赶紧扭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 “王爷,我没事,只是肚子有点痛。”十五词钝意虚的说。 “十五。”温玉言道,“前辈都跟我说了……” 他说,十五为了给自己化药,每日要经历一次针刺之苦,原来都是真的。 温玉言拉过她缠着布的手,手臂上都是伤口。 “十五,你真的没有必要,为我付出这么多。”温玉言心疼的同她说。 十五收回手,勉强笑着说,“没事的王爷,只是看起来可怕,但其实一点儿也不疼。” 说着她再次起身,却又在最后一步,摔在了地上,她攀附着桌脚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用桌上早已准备好的刀,重新割开了一道伤口,将血滴入杯中。 “十五。”温玉言想阻止。 十五满头大汗的祈求道,“王爷,这已是最后一步,不要让我之前的一切,功亏一篑。” 温玉言只能收回手,心如刀割的看着她疼痛不已,却还在强行忍受的样子。 好不容易滴满了一杯血,十五早已精疲力尽,但看到旁边一脸内疚和担忧的温玉言,撑着桌面虚弱的宽慰他,“王爷,别担心,就这一次了,您的毒就可以彻底解,而我也不用再服这药了,其实也没多疼,真的。” 温玉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从自己身上撕下了一块布,小心翼翼的为她缠上手臂包好伤口。 “王爷,我真的不疼……”十五怕他不信,又强调到,歪头打量他的表情。 温玉言却骤然将她拥入了怀中,十五心中大骇离开想远离,后脑勺却被按住,迫使她的下颌磕在了他的肩上,脚微微的垫了起来。 “以后,不许,在做这样的傻事。” 温玉言闷闷的说到,尾音带着些哭腔,眼眶又湿又红。 都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会不疼呢? 温玉言怎么可能不会知道,她只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他紧紧的抱着她。 她抬着自己的手,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要知道他可是最讲礼数的人,眼下却全然不顾男女之别,这叫十五很是出乎意料…… 温玉言服下最后一贴药后,体内的毒也算是彻底解了。 可是十五脸色,却一直不是很好。 “她失了那么多血,自然会脸色不好。”蓝玄机回答温玉言。 温玉言又追问,“那如何能让她,身子好些?” “我给她开的药,便能生血养神,但若是再配上鱼汤,那就再好不过了。” “鱼?可这里哪里会有鱼……”温玉言想着外头的荒漠,莫说鱼就算是是水都难见。 蓝玄机言,“我倒是知在有一处,倒还真有鱼,就是那地方太过危险了。” “在何处?”温玉言一听赶紧追问。 “我说了,很危险。”蓝玄机怕他没听清,又着重的说了一遍。 但温玉言还是迫不及待的问,“多谢前辈提醒,但我还是很想知道,劳烦前辈相告。” “好吧。”蓝玄机把地方告诉了他。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蓝玄机端起面前的碗,喝了一口酒,笑着自语,“情这一字,当真是妙不可言呐……” 温玉言来到了蓝玄机说的地方,这才知他为何说太危险,原来有鱼的小潭在峭壁的下方,若有不慎跌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他见此便转身打道回去,随后又拿着一捆绳子回来,他将绳子的一端系在了巨石上,然后顺着绳子慢慢往下爬。 突然,他落脚的一块石头骤然滑掉,好在他手快的攥紧了绳子,但身体还是重重撞上了石壁。 温玉言平复了下,继续往下爬,手上出了很多的汗,为了不手滑他只能往死的攥绳子,手上勒出了一道道青紫的印子,上去时更是被麻绳磨破了掌心,染红了绳子。 朝晨,十五被一阵香味引醒,在床榻上翻身一看,发现桌上放着什么还冒着热气,她下榻走近一看,居然是一锅鱼汤。 这里,居然还有鱼? 而且为何在我帐中? 十五诧异,拿一根银针试了试,确定没有毒后,她小尝了一口,太久没沾过荤腥,纵使这鱼汤什么也没放,她也觉得鲜美无比。 “不管了,放我帐中,那就是我的了。”十五坐下准备吃,但又想到什么,又起身端着碗走了出来。 她跑到了温玉言帐中,开心的同温玉言说,“王爷你看,也不知是谁,给我们送了碗鱼汤,您快吃吃吧!” 温玉言一愣,心中感叹,果然,有什么好的事,十五总是先想着自己,明明方才他都瞧见,她那么想吃,可是她还是端给了自己。 他摇了摇头,说,“我不爱吃这个。” “我记得王爷您,不是喜欢吃鱼的吗?”十五不解。 温玉言道,“我喜欢,但我不喜欢蛮疆的鱼,太腥了,你吃。” “这样啊。”十五想温玉言怎么这个时候还挑,果然是个讲究人,“那我便去吃了啊?” “嗯。” 十五端着鱼汤,开心的又回到了自己的营帐,美滋滋的喝了起来,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后来又下人陆续给她端鱼汤,她以为营帐中人人都会有,也没太多想。 只到为温玉言整理营帐的时候,她发现了那根血迹斑斑的绳子,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鱼,不是人人都有的。 她将绳子放回了原处,也没有去问温玉言,她想他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的。 十五坐在沙丘上,双手撑着下颌,看着天叹了声气。 因为温玉言的好,她的心里很沉重…… 隔天,温玉言又见她端着鱼汤而来。 “我说了,我不喝鱼汤。”温玉言同她道。 十五语气带着祈求的意味,说,“王爷你帮帮我吧,这些天日日有鱼汤,我都要喝吐了,但又不好意思拒绝旁人的好意,偷偷丢掉又太暴殄天物了,所以……” “你不想再喝鱼汤了?”温玉言问。 十五点头。 “好吧……”温玉言见她脸色也恢复了,点了头,拿过她手中的碗,帮她吃了起来。 十五低头一笑,但笑中有包含了许多,未明的东西,仰望着他的眼神,透着丝丝歉意。 她不想再吃鱼了,温玉言也就不去抓了。 几日后,温玉言拿着一根干树枝,练着剑法。 十五在一旁静静看着。 忽然,温玉言感一阵杀气袭来,他一个侧身当即,躲过了而来的剑锋。 他顺着剑看去,发现攻来的人,居然是蓝玄机。 “蓝前辈?”温玉言错愕。 蓝玄机没有说话,又一招向他攻去,温玉言赶紧闪躲。 “前辈您这是做什么?”温玉言一边躲,一边迷惑的问,他不明白好端端的,蓝前辈为何要攻击自己。 而蓝玄机则一面攻他一面说,“一直躲作甚,向我攻来,让我看看你是如何,杀了那些雷辛士兵的。” 温玉言听此,只好向他攻了过去。 可惜没过几招,温玉言手中的棍子便被他斩断,剑尖直指着他的咽喉。 “你败了。”蓝玄机道。 温玉言心中有些不服,说,“前辈的是剑,而晚辈手中,不过是根弱不禁风的干枝罢了。” “是吗?那我们交换。”蓝玄机将手中的剑忽然抛向了温玉言,从地上踢起了一根干枝接住,又向他攻去。 温玉言拿剑赶紧抵挡,然后朝他刺去,蓝玄机先守,又很快转守为攻,打的温玉言节节败退。 顷刻,只见温玉言手中的利剑,竟然被蓝玄机手中的干枝,给打断了! 干枝的头,再次抵上了温玉言咽喉,温玉言震惊的看着手中的断剑。 “怎么会……”温玉言不可思议。 蓝玄机放下了手中的干枝,同温玉言说,“手中有力,干枝亦折铁,心中有力,烂泥可上墙,当你自身已登峰造极时,就会发现,世间万物都能成你,最无敌的武器。” 心中有力…… “原来如此。”温玉言抱拳致谢,“多谢前辈提点。” 蓝玄机又忽问起十五,“十五小丫头,你说,剑,是用来做什么的?” “解除威胁,剿灭敌人。”十五不假思索回。 蓝玄机点了点头,没有什么表情,又看向温玉言道,“那不知王爷觉得,剑的意义,在何处?” 温玉言想了想,回,“护。” “护?” “嗯。”温玉言道,“护,护亲,护友,护己。” 蓝玄机展颜一笑,高兴的说,“好一个护字!” “温玉言。”蓝玄机忽然很严肃的问他,“若我说我愿收你为徒,你可愿拜老夫为师?” 温玉言顿时一怔,内心吃惊无比,要知道蓝玄机从未收徒,当年连父皇都有意拜他,软硬兼施,他都不肯收下,现在却说要收自己为徒? 他觉得自己,也许是听错了,这怎么可能! “前辈,这是在说笑吧,在下一无所有,只是个被朝廷遗弃的人,怎配得上做前辈的徒弟。”温玉言不自信道。 “老夫收徒,向来只看人。”蓝玄机抚着自己的胡子笑道。 “那为何前辈要选择我?”温玉言不明。 蓝玄机回,“曾经,老夫的先生,也曾问过方才的问题,你可知我是如何作答的?” 温玉言摇头。 蓝玄机笑言,“你所答便是我所答。” 温玉言惊讶,自己居然是和前辈,回答的一样的! “所以,你可愿?”蓝玄机再次复问。 温玉言直言,“我当然愿意!” “那,还不拜师?” 温玉言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向其跪下,抱歉郑重道,“弟子温玉言叩拜师傅。” 说着,他重重磕了下去。 蓝玄机满意的点了点,对他说,“从今日起,你温玉言便是我蓝玄机的徒弟,你记住,老夫无法像其他师傅一样,给予自己的徒弟,权利地位和财富,但老夫能给予的,也是他人所不能的,往后待你学成,也定不要忘了今日之言,要时刻想清楚,你手中之剑,是应指着前方的敌人,还是身后的弱者。” “是,弟子谨遵,师父教诲!”温玉言凝重又庄严的回到。 十五替温玉言高兴笑了起来。 后来蓝玄机便开始授于温玉言,剑术和其他东西,温玉言也没有辜负蓝玄机,学的很快,让蓝玄机心中甚是满意。 温玉言练着剑术,十五为一旁看着的蓝玄机添茶水。 “十五小娃娃,要不你也拜老夫为师好了。”蓝玄机同十五笑道,“虽然你习不得剑术,但老夫的医术,你倒是可以学上一二。” “多谢前辈好意,但十五说过,十五已有先生,不能再拜二师。”十五婉拒。 蓝玄机遗憾的叹了口气,又言,“老夫倒是挺好奇,你师傅究竟是何许人也,让你如此死心塌地。” “家师,是个普通的,固执的老人。”十五笑道。 第八十二章 信仰 夜里,温玉言依旧练着剑。 十五提着饭菜走来,同他喊道,“王爷,歇一会儿吧,至少把饭吃了再练。” 温玉言停了下来,走到她对面坐下,十五将菜和饭,一一摆放在中间的石头上。 “王爷,给。”十五将筷子双手递给他。 温玉言接过筷子,对她说,“十五,辛苦你了。” “能够为王爷效力,十五不觉得辛苦。”十五笑言,又说,“王爷,我觉得您的剑术,已经练的很好了。” “可是跟师父,比起来却差远了。”温玉言感言,“曾经我以为剑术,就是把那些招式练好,就成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如此,这其中变幻莫测,甚是深奥,我想练的再好一些,这样复仇时,我便会多一份胜算。” “王爷说的对。”十五赞同,想了想又说,“王爷,要对付皇后,但凭你我和楚公子他们,是万万不够的,我们需要更多人手。”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需要招兵买马?” 十五点头,“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来一起对抗贤仁等,我觉得罗征将军便很好,若他愿助我们,定是如虎添翼!” “可他又凭什么,会同我们反抗贤仁?”温玉言顾虑。 十五言,“所有需要我们先说服他,王爷此事就交给我吧。” “嗯,不过若是他不愿,你也不要强人所难。”温玉言嘱咐到。 十五同意,说,“放心,我有分寸。” 温玉言夹起一筷子菜,放入了十五的碗中。 十五一愣,道,“多谢王爷。” 温玉言莞尔一笑,看着她的眼眸,如含着一江春水般的温柔…… 隔天,罗征在空地上练着枪法,红缨长枪挥动带起一阵飞沙,一招一式间刚柔并进,一拦一拿都呼呼生风,枪前段大圈小圈捉摸不定,枪身宛如游龙,扎枪则如箭脱弦,疾走一线,瞬间吞吐,力似奔雷闪电,快捷而迅猛。 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十五,罗征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她。 十五一面上前,一面赞道,“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国境绝,罗将军的枪法当真是举世无双。” “枪法鄙陋,十五姑娘缪赞了。”罗征道。 罗征的话总是很少,他们在这住了这么久,他也很少主动寻他们,每每遇见也只是客套,简短的行礼。 “听闻罗将军曾是天盛名将。”十五言。 罗征轻描淡写说,“虚名而已,已然过去。” “可罗将军不觉得,您一身武艺在此,很屈才吗?”十五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同他说。 罗征也听出她话中有话,便直言,“十五姑娘,想同我说什么?” 十五见他已明,也不再拐弯抹角,坦言,“罗将军有没有想过重回朝廷?换句话来说,我们想请罗将军,助我们一臂之力。” “十五姑娘的意思,无非是要我归降于你家王爷之下。”罗征直率的说。 “是。” “多谢好意,但恕在下,无法如此。”罗征坚决相拒。 “为何不愿?”十五道,“与其在此悄无声息的过一生,罗将军一身武艺,为何不愿离开这里,回到朝堂?” 她看得出,罗征不比薛罡差,甚至要高于他。 可一代枭雄,却愿在此地屈居,恕她不能理解。 “为何要回到朝堂?回到朝堂我又能,得到什么?”罗征问。 十五回,“至高的名誉地位,和权利。” “名誉,地位,权利?”罗征一笑,说,“十五姑娘,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这三样而活。” “如果不是为了这些,那还能为了什么?”十五不懂。 罗征缓缓吐露出了两个字,“信仰。” “信仰……是何物?”十五大惑不解,茫然相问。 罗征回,“信仰,是念,是道,是心之所向,其实追名逐利也是一种信仰,但很可惜我的信仰不是它。” “那您的信仰是何物?”十五问。 罗征言,“你往后看。” 往后? 十五扭头看去,说,“我什么都没看到啊?我只见好多帐篷,还有很多人,他们纷纷做着各自的事情……” “这就是,我的信仰。”罗征笑言。 十五疑惑,回头又问,“你的这个信仰,能带给你什么?” “它什么也给不了,但它可以拯救我,让我在黑暗中,有着明确且坚定的方向。”罗征回。 “十五姑娘。”罗征又反问,“你可有信仰?你的信仰又是什么?” 十五一愣,一时间,她竟然无法答出。 见她答不上来,罗征也没有为难她,而是语重心长的说,“十五姑娘,人生最重要的事,不在于财色名食睡,而是在于觉醒,在深渊中醒来,见到真正的自己……” 十五心头一颤,父亲临终前,也曾这样对她说过。 “虽然不能完全认同,但十五受教了。”她抱拳向他规矩的鞠了一躬,内心却因为他的言论而惊涛骇浪。 十五独自一步步,走上了附近的一座沙丘,蛮疆的风乱了她的长发,她俯瞰丘下怔怔的看着一个方向。 先生曾言,迷茫之际,便去寻一处高地,在俯视大局之上时,或许便能寻到那开解之法。 可惜她没有看到想要的方法,只有无边无际的黄沙。 世间道法千万条,各路乱花迷人眼,而你要冲破这世俗,去找回真正的自己。 耳边响起父亲临终关怀前的叮嘱。 “真正的我……” 那么,怎样才算是,真正的我? 十五自问,在喧嚣的风中,试图寻到一份答案。 她一直待在沙丘,一个人静静站了许久,直到回神时,才发现什么时候,天已入黑。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让她举步艰难。 十五觉得,眼下的处境,正如自己,无数条道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她却不知自己该走怎样的道。 但是她忽然看到了一丝光亮,那光亮并且正缓缓朝自己而来,越来越近,直到在她面前停下。 十五只见温玉言提着灯笼。 “你在这做什么?”温玉言问到。 十五仰头看向他,说,“太黑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那我带你回家吧。”温玉言笑言。 十五点头,跟着他一起往丘下走。 他提着灯笼,照亮了她前方的路。 “王爷,我没能说服罗将军。”十五扭头对他说。 温玉言平静的点了头,说,“嗯,我知道了,意料之中,罗将军向来有自己的道,他不愿,我们便也尊重其选择。” “王爷,您有信仰吗?”十五忽然好奇的问起。 温玉言道,“今日,师傅也问过我此番问题,可惜我答不上来,我不知我的信仰是什么,那么你呢?十五的信仰是什么?” 十五垂头丧气,回,“我也不知道……” “信仰也不是生来便有,有人说信仰造就了人,但我觉得是人造就了信仰,没事,我们可以慢慢找,十五……”温玉言停下了脚步,面向她认真的问,“你愿意,同我一起,寻我们的信仰吗?” 一起吗? “好。”十五有些迟疑的点头答应。 温玉言低头一笑,又抬头看向她,或许是烛光映入了他的眼眸,以至于十五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点点星光…… 翌日,温玉言练剑时,来了一位士兵,他告知他们,“罗将军请二位,现在立刻回到帐中。” “好,知道了。”十五回到。 待士兵走后,十五便质疑,“罗将军甚少管我们的衣食住行,为何忽然要如此?” “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去看看。”温玉言道。 于是二人便悄悄回到了营地,只见大门前站满了人,温玉言和十五走近一看,只见门前站着一大批雷辛的士兵。 雷辛的副官坐于马背上,对罗征笑言,“罗将军好久不见。” “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是何意?”罗征冷脸质问。 雷辛副官俯身对马前人,还算客气的言,“前些月我们将军丢了一个奴隶。” “一个奴隶,需要如此兴师动众?” 雷辛副官道,“那可不是一般的奴隶,他姓温,而且我听闻这个奴隶,眼下就在罗将军的营中,所以我希望罗将军,能够将刺奴隶还给在下。” 温玉言这才知,原来他们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十五也当即明白,为何罗征要他们回帐了,这是想要护他们。 “王爷,我们回帐吧。”十五小声提议。 温玉言却摇了头,他了解雷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他行为卑鄙,还不知道他等会儿会做什么,他想要再看看。 “什么奴隶,我的营地,没有什么奴隶。”罗征冷言,并警告,“我奉劝尔等速速离开,否则休怪罗某人不客气!” 雷辛副官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道,“看来罗将军,是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了。” “把人带上来!”雷辛副官一声令下。 只见几个罗征的士兵被绑了上来,而那几个真是前些天在外取水的,而无缘无故失踪了的人。 原来,他们不是失踪了,而是被雷辛的人给抓了。 “听闻罗将军,待手底下的兵,如兄弟一般,那不知我用这几位的性命,换一个奴隶可好?”雷辛副官一副小人得志的说到。 被迫跪在地上的士兵,连忙对罗征说,“将军,您不用管我们,直接杀了他!” “闭嘴!”雷辛副官长鞭一挥,抽的那人当即,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罗征握紧了手中的枪,怒视于雷辛副官,咬牙切齿的回,“我说过,没有什么奴隶!” “看来您兄弟的命,终究是比不过皇室的那条狗啊,既然如此那便将这些人杀了。”雷辛副官命到。 旁边的人便离开拔出了刀,要朝那几位士兵的头颅砍去。 “慢着!” 就在此时,温玉言不顾十五的阻拦,走出了人群,来到了雷辛副官副官的面前。 “你果然在这。”雷辛副官冷笑道。 温玉言负手,同雷辛副官直言,“我跟你走,放了他们!” “算你识相。”雷辛副官也不想彻底同罗征针锋相对,毕竟若真打起来他自己明白,自己是讨不到便宜的。 罗征担心的看向温玉言道,“为什么要出来?” 温玉言回,“我不能让无辜的人,为我而丧命。” 说着他走到了雷辛副官士兵的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士兵立刻拿绳子将其捆着。 随后,温玉言便被他们拽走,而那些人则在半道,才被放开。 温玉言被他们拖着回到了军营,数十个人一起围攻于他。 最后被打的浑身是伤的温玉言,被拖到了雷辛面前。 雷辛看着眼前半死不活的温玉言,放下了顾虑,同身边的副官道,“看看他这苟延残喘的模样,怎么可能但凭他一人,杀得了我哪些士兵,定是有罗征相助。” “温玉言。”雷辛起身欲行。 副官有些担心的说,“将军,此人危险,还是勿要靠近为好。” 雷辛不屑道,“一条丧家犬罢了,还能反了天不成?” 他大摇大摆的来到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温玉言身边,居高临下蔑视的言,“你这杂狗,胆子不小啊,敢私自逃走?不怕我要了你的命?” 温玉言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单膝跪在地上,抬手擦掉了嘴角的血,缓缓看向他,冷笑,“我的命,你要不起。” 突然!温玉言上去,就拔出了雷辛腰间的匕首,朝他刺去。 雷辛大惊,赶紧往后一躲,温玉言一个转身,杀掉了旁边一士兵,夺走了他手中的利剑。 “保护将军!”雷辛副官立刻喊道。 帐中其他人当即朝温玉言攻去,但都不敌温玉言。 温玉言持剑直攻雷辛,雷辛曾也同他交过手,知道他会一些武,但那时他的剑术杂乱无章,是敌不过自己的,可现在他的剑术却变幻莫测,打的他是节节败退。 雷辛还从未见过如此奇怪,却又厉害的剑法。 他持双斧朝他砍去,温玉言迅速从他头顶翻过,一剑从后刺了进去。 雷辛张目结舌,缓缓低头看去,剑锋明晃晃从自己咽喉而出。 斧头掉落在地,雷辛双膝跪倒,温玉言拔出,一脚将其踹开,提着带血的剑,直径走上了上面的座位,转身,傲睨四周,朝底下震惊的众人,掷地有声的冷言: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新主!” 第八十三章 搏鹰 “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听从于你!”雷辛副官不服,同身边的人直嚷着,“我们一起上,杀了他,为雷将军报仇!” 可是那些人拿着刀,却因为温玉言的眼神,而心生畏惧犹豫不决。 而这时外头又响起了一阵厮杀之声,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跑进来道,“报!不好了!罗征的军队,杀过来了!” 雷辛的副官震惊看向温玉言,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自愿束手就擒,全是一个计谋,他忍受旁人的殴打,做出一副软弱的模样,就是为了能够再次见到雷辛,并将他杀掉! 雷辛的副官转身想逃,温玉言随手将手中利剑一掷,副官刚跑到门口,剑便从他的后背直接穿过了身子,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 十五随罗征杀入军营后,只见温玉言提着雷辛的头颅,从主营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将雷辛的头颅抛于空中,又拿过弓箭快速拉弓射去,雷辛的头颅立刻被射到了瞭望塔上。 温玉言转身同还在反抗的雷辛士兵说,“再有逆者,这,便将是你们的下场!” 雷辛的士兵没想到之前还逆来顺受的温玉言,居然变得如此之狠,见雷辛大势已去,只能赶紧纷纷丢盔卸甲,朝温玉言叩拜了下去。 罗征望着瞭望塔上雷辛的头颅,他与雷辛早已互相制衡多年,虽然他一直很想除掉雷辛,可是却一直无法得已实现,然而此等心愿,竟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给实现了。 他不由心中由衷佩服起,这个有勇也有谋的少年。 十五只见罗征走上前,缓缓朝温玉言单膝跪了下去,道,“属下罗征,参见王爷!” “罗征将军快起。”温玉言诧异,赶紧去拉他,说,“您这是何意?” 罗征依旧跪在地上,抱着拳同温玉言道,“这些年人人都觉得,我不愿归顺温家,其实不然,我只是在等一个能够真正,让我心悦诚服的君王,王爷能够不畏艰险,舍己为人,我想您就是我,一直所等所求的贤君!” “今日起,罗征愿追随王爷,同王爷闯出一番天地,死而后已!”罗征铿锵有力的坚毅说到。 于是罗征的下属,也纷纷朝温玉言跪了下去,整整两千多人心甘情愿的,匍匐在了温玉言的脚下。 十五也朝他跪下,缓缓叩下了头,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温玉言彻底不再是,曾经的温玉言了,他将会是这两千将士的新主…… 朝堂之上,温政良正听着各臣的奏章,忽然旁边的宦官眼色不对,台下的群臣也有些躁动,温政良只觉得鼻前一股热流,他伸手一抹,低眼一看,指尖全是血。 “陛下勿忧,只是近来天气燥热,有些心火气旺,待老臣为陛下开几副清热解毒的药即可。”太医替他号完脉,恭敬的说到。 温政良点了头,让他退下。 待人走后,温政良又问起旁边的宦官,“人找到了吗?” 宦官道,“回陛下,并未。” “继续找。”温政良命到。 “是。” 温政良转着指上的扳指,心中想着,“兰君,你可还活着?” 当初事发突然,他气的无法思考,如今这大半年已过,他才后知后觉,这其中疑点重重,一月前他想寻到当初娴妃的那个婢女再次审问,可是却得知她病死的消息,这一切都太过巧合,越想越发觉得不对劲…… 凤乾宫内,方才为温政良诊脉的太医,跪于贤仁面前。 “娘娘放心,臣只同陛下道,他是心火所致。”太医对贤仁保证道。 贤仁满意一笑,说,“很好,往后若陛下,再出现什么别的,你应知道自己如何说,放心,届时好处少不了你的。” 一旁的嬷嬷拿了很大一袋银两给了那太医。 太医接过,掐媚的道,“臣定遵娘娘玉言。” “行了,下去吧。”贤仁挥了下手。 太医点头哈腰的退下。 贤仁转着手中的茶杯,说,“你是说陛下,再暗中寻温玉言?” “是。”温政良的贴身宦官回到。 贤仁冷哼一声,气愤的将茶杯猛的放在桌面,里面的茶水四溅,她怒不可遏的说,“都到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惦记着,那贱人的儿子,果然不死绝,他是不会死心!” “母后息怒。”温慎言走了进来,同他说,“前些日听雷辛的人来报,温玉言深中五毒丹之毒,现已毒发身亡。” “如此甚好。”贤仁心里稍微舒心了一点,她向那宦官勾了勾手。 宦官赶紧到跟前,她将一包药粉递给他,说,“继续点香,不要停。” “是,娘娘放心,当年若不是娘娘提携,奴才也不可能伺候到陛下跟前,奴才定会将此事办的妥当。”宦官奴颜婢膝的说到。 “母后。”温慎言有些迟疑,道,“我们真的要这样对父皇吗?” “傻孩子,你父皇心中从未有过我们,今日会有清秋母子,他日也会有别人,楚丞相和姚家对我们虎视眈眈,眼下是我们的最佳时机,我们必须要趁此将所有的权利,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贤仁反问,“难道你不想早日登上皇位吗?” 温慎言想了想,道,“我想!” 转眼,又是上元佳节,屋外大雪纷飞,檐上又堆积了厚厚一层白雪。 温政良步入了清秋住了多年的冷宫,窗上还贴着张破旧的窗花。 他上前轻轻抚上那窗花,他想起他们的相识便是由一张窗花而起。 那年,窗花从她袖中飘落,被他意外拾得,看着那窗花他不由惊叹,这世间竟还有人将窗花,剪的如此栩栩如生。 “这位公子。”清秋提着一盏明灯,走到他面前轻问,“可否将此花,还于小女子?” 看到清秋,他一眼便认出,那是曾在桥上,让自己一眼惊鸿,久久不能忘的女子。 他呆了,像个愣头青一样,将窗花还她。 “多谢。”清秋福了个神,转身翩然离去。 后来,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上元,屋里的窗花也是清秋剪的。 她说,“窗花,能够驱魔辟邪,接福纳祥,有了它才会更有家的感觉。” 家? 指尖一片冰凉,温政良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感受到何为家了。 自从登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后,他只感觉到高处的寒风,和无数人的阿谀奉承,所有人都对他低眉顺眼,恭敬从命。 过往的叮咛,嘱咐,唠叨,都已经在他没有发觉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似乎拥有了一切,可现在他才觉,他没有家人了,有的只是君与臣,主与奴。 眼下的他,就连想找个说心里话的人,似乎都想不起一个。 温政良坐在了清秋,曾常坐的旧椅上,沉默了下来。 “你说什么?温玉言死了!”楚潇然震惊。 探子回,“被贬的雷辛,已是太子的爪牙,而王爷被他们所擒,属下听闻雷辛的士兵所言,说是王爷服下五毒丹后,又动武,最后毒发身亡,头颅还被高挂于瞭望塔上,虽然那头颅已面目全非,但属下从他头上所系的发带,不难看出正是永安王。” 楚潇然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道,“下去吧,此事不要跟任何人将起,尤其是少夫人。” “是。”探子退了下去。 “王爷,终究是没逃过温慎言,等人的毒手。”对面坐着的姚顾川悲痛道。 楚潇然心中难受至极,为温玉言的死难受,为不知该如何同流萤说难受,那个傻丫头大着肚子,还天天在家等着温玉言的喜报,如果她知道他已经被人害死了,该会有多难过。 “岂有此理!”楚潇然愤怒的一掌,拍在了桌面,“难道就真的奈何不了,皇后等人了吗!” “楚公子。”姚顾川道,“我知你很悲愤,我也一样,但我们需要冷静,眼下朝局你也见了,皇后等人的势力越发庞大,而且你不觉得陛下的身体是越发不济了吗?” “嗯,这件事很可疑。” 姚顾川提议,“我们现在就静观其变,寻找最合适的时机,再出手。”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楚潇然无可奈何道…… 营帐中十五同温玉言说,“王爷,你要我散发出去的流言,我已经传出去了,相信皇城那边应该多多少少已经知晓。” “嗯。”温玉言点头。 罗征不解,问,“王爷,您为何,要传自己已故的消息?” “贤仁那边的人,一直对我虎视眈眈,及时我虎落平阳,也依旧想置我于死地,我想便如了他们的意,这样我们能更好的养精蓄锐,而且打着雷辛的幌子,也能方便很多事情。”温玉言同罗征细细解释。 “还是王爷想的周到。”罗征佩服。 温玉言又提议,“罗将军,我觉得两军相合之事,暂时还不必,罗将军您就且先率领您的兵马回到原来的营地,而我则继续扮演雷辛于此,以便迷惑住皇城的那些人。” “是。”罗征听命,但又言,“王爷,臣觉得,我们面上不是一军,但私下可以为我们的军,且先取个军名,以便日后之需,也防止自家人伤了自家人。” “军名……”温玉言看向身边的十五,同她道,“十五,你觉得应该取个什么好?” 十五思索片刻,言,“要不便取鹤吧?” “鹤师?这未免有些弱了些。”罗征质疑。 十五笑回,“鹤为猛禽,亦可搏鹰。” 温玉言记得,温慎言的军队,便称为鹰师。 “那便就取鹤吧,我很喜欢。”温玉言看着十五,微微一笑。 鹤为猛禽,亦可搏鹰,君子应如白鹤,可以坚韧高雅,也可与鹰争辉…… 上元过后,转眼便入了春,司徒流萤扶着腰,挺着大肚子,准备要出门。 却不想半道遇上了长孙霏霏。 婢女见此,赶紧要扶着她走。 长孙霏霏却直接走到了她面前,同她虚情假意的笑了笑,说,“姐姐这是又要,去上香祈福?” “是。”司徒流萤不想与她多言,简略的回了句,便想走。 可长孙霏霏却道,“姐姐身怀六甲,还是好好在家歇着吧,总是为一个死人祈福,又有何意义?” 司徒流萤脚步猛然一停,回头质问她,“你说什么?” “姐姐难道不知,永安王已故的事情吗?”长孙霏霏装作吃惊道,“姐姐不会真不知吧,难道萧然没有告诉过你吗?” “不,不可能,不会的。”司徒流萤心中大惊,自言自语的说到,她想去找楚潇然问个清楚,但还没走几步,便觉得腹部剧烈的疼痛了起来。 婢女只见司徒流萤,身下流出了许许多多水,于是吓的赶紧将人扶回房间。 楚潇然从朝堂刚回来,婢女就着急忙慌的跑来,说,“公子不好了,夫人要生了!” “怎么会?”楚潇然吃惊,产婆子明明告诉过他,流萤还需得两月才会生产,怎么今日就要生了! 婢女只能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楚潇然。 楚潇然跑到流萤房前,想进去看看她,可惜却被人拦住。 “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楚潇然着急的问到。 产婆子出门,回,“公子,夫人由于早产血亏,只怕大人孩子难以两全,还请公子早些抉择……” 楚潇然捏紧了拳头,对产婆不假思索命到,“我要你们尽量保住大人和孩子,倘若实在是万不得已,给我保夫人!” “慢着!”这时楚老夫人前来,对楚萧然呵斥,“你说的什么混账话,这种情况,应当是保孩子才对!” “母亲说此话,无非是因流萤不是你所生,可是母亲,流萤她不仅,是我楚家的少夫人,更是司徒夫妇的孩子,他们把掌上明珠交给了我们楚家,我们又怎能如此相待!”楚潇然不服气反驳。 “萧然说的没错。”楚丞相也走了过来,同楚夫人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楚家香火着想。” “母亲,孩子可以有很多,但流萤只有一个!”楚萧然不容置疑的说到。 楚夫人听闻,心里自知理亏,便也就不再阻拦,妥协的同产婆说,“那还是保大人吧。” 司徒流萤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痛呼,从屋里传出,楚萧然在外焦急万分心如刀绞。 他想进去,楚夫人忙拉住他,说,“你干什么?” “我,我想进去看看流萤。”楚萧然心焦的说。 “女人生孩子,男子进去不适合,晦气!”楚夫人道。 “我的夫人,正为我生孩子,为何会晦气,我才不信这些无稽之谈!”说着楚潇然不顾众人劝阻,直接冲了进去。 他跑到了司徒流萤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楚萧然……”司徒流萤虚弱的唤他。 “我在。”楚萧然握紧了她的手,心疼的说,“流萤你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一盆一盆的血从房中端出,司徒流萤声嘶力竭。 楚萧然见流萤如此痛苦的样子,心里万分懊悔,恨自己没有早点回来,恨自己让她承受这样的苦,早知如此他宁愿一生无子,也不愿见她这般痛苦。 好在经过漫长又煎熬的等待,楚萧然的手,都被司徒流萤攥的青紫,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房间。 “生了生了,公子是位小姐!”产婆抱着孩子有些遗憾的说。 楚萧然却高兴的看了看孩子,同司徒流萤说,“流萤,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孩子,是小姑娘,跟你一样漂亮!” “刚出生的孩子,都是皱皱巴巴的,你少骗我。”司徒流萤精疲力尽道了句,握着他的手垂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流萤!” 楚萧然顿时紧张万分,郎中过来诊脉,说,“公子莫急,夫人只是太虚,晕过去了,不过好在并无性命之忧。” 楚萧然的心松了口气。 门外的楚夫人听闻是个女儿,顿时心里不悦,但当产婆将孩子抱来时,还是又高兴了起来,伸手接过,同楚丞相道,“老爷,快来看看我们的小孙女。” 待司徒流萤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守了她一夜的楚萧然见此,赶紧来到她身边。 “孩子呢?”司徒流萤问到。 楚萧然回,“抱去给奶妈喂养了。” 司徒流萤又迟疑的问,“楚萧然,你告诉我,小,小哭包是不是已经……” 楚萧然无奈的点了头。 司徒流萤心中一颤,泪顷刻模糊了双眸。 楚萧然将她搂入怀中,司徒流萤难过的痛哭了起来。 “为什么这世间,就容不下一个温玉言,他什么人都没有害过,没有做一件坏事,可为什么非要逼死他不可。”司徒流萤攥着楚萧然,哽咽不已。 楚萧然抚着她的头,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枉死的,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给温玉言报仇!” 安抚好司徒流萤后,楚萧然提着剑,便一脚踹开了长孙霏霏的房门。 “长孙霏霏。”楚萧然持剑指向她,咬牙切齿的说,“我已经对你一再忍让,可你却还是学不会安分,差点害死流萤和我的孩子,今日就算是冒着大不韪,我也要杀了你!” “求之不得。”长孙霏霏不慌,像是早就会猜到如此,反倒走近了他,一脸平静的仰起了头,露出了自己的脖颈,苦涩的笑着,对她而言,也许活着比死更可怕。 她已经厌倦了这样暗无天日,被人操控的日子,可是她不能寻死,若是寻死会害了自己整个长孙家族,但她可以让别人杀了自己…… 第八十四章 军师 长孙霏霏一步步走近,楚萧然剑尖一点点刺入她的咽喉,血慢慢流出,可她却一点表情也没有,一双眼如同死人一般无光。 就在楚萧然分神之际,一个人影忽然闯入,他手中的剑瞬间被打开,剑气迎面袭来,他赶紧往后一躲,定睛一看原来是许久不见的赤林。 “楚萧然。”赤林将长孙霏霏护于身后,同他道,“郡主所做的这一切,都是被皇后胁迫,真正要杀司徒小姐的,是贤仁不是她,你若要恨,就该持剑去杀了贤仁,你以为你杀了郡主,司徒小姐便能相安无事了吗?” 说完,赤林突然倒在了地上,他撑着剑想站起来,可终究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赤林!” 长孙霏霏赶紧蹲下扶他,才发现他浑身是伤,方才她以为只是衣服破烂了些,现在才知每一个破口下,都是一道深深的伤口,而他心口还插着一支被斩去尾的断箭。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长孙霏霏跪在了地上,抱着他的身子惊慌失措。 赤林启唇,话还未道出,一股股鲜血便从嘴里流了出来。 “郡主,我想属下往后,不能再继续护着你了,但……”赤林一边流血一边说,他从怀中颤抖的拿出了一个药瓶,开心的笑了笑,言,“以后,你就自由了。” 看着他掌心中的药瓶,长孙霏霏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之前都是假意投诚皇后,然后为自己暗中寻找解药。 长孙霏霏努力的想扶他站起来,说,“赤林,你别怕,我去找人救你!” “没用了。”赤林气息奄奄道,“我的心脉皆被震碎,已经不会再有救了……” “有的,一定有的!”长孙霏霏慌张的向楚萧然哀求道,“你帮我去叫郎中,楚萧然我求求你去帮我叫个郎中来,只要你能救他,我做什么都可以,做狗都行,我求求你!” “郡主。”赤林握住了她的手,言,“不要为我求任何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我根本就不值得你这般为我。”长孙霏霏潸然泪下,心中即着急又害怕,史无前例的惶恐。 “值得。”赤林缓缓抬手扶上了那张,数年想碰却不能碰的脸庞,一点点拭去她脸上的泪珠,苍白一笑,轻言,“我尊贵的郡主大人,为您战死,是我从第一次遇见您,便已最好的决定,从今往后,你的命就是你自己的了……” 那沾满了血的手,从抹去了她脸上最后一滴泪后,重重的垂落在了地面。 原来,之前的种种,都是为了她,而她却误会他,不理解他。 她自由了,可他却始终,没有走出这皇城…… 长孙霏霏将她最爱的赤林哥哥,紧紧的拥入了怀里。 楚萧然明明看见她在哭,可是她张着的嘴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有泪在不断掉落,整个身体在剧烈的颤抖,仿佛不能呼吸。 就算有天大的怒气,楚萧然也下不去手了,而且他也才知原来她是被牵制的,正如赤林所言,就算他杀了长孙霏霏,真正的主谋不死,往后还会有别的长孙霏霏。 楚萧然转身离开了房间。 长孙霏霏抱着赤林逐渐冷却的身体,悲恸欲绝。 “赤林哥哥,你说,我的命若是自己的该多好,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郡主,会的,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的赤林哥哥走了,没有人会陪她去看海了,没有人给她买最爱吃的糕点了,也没有人会在她从高处跳下来,总是及时出现接住她了。 世间再无赤林,也无人爱她长孙霏霏…… 赤林的尸体被摆放在了柴火上,长孙霏霏点燃火把放在了上面。 火慢慢燃起,熊熊烈火逐渐将他包围,一重比一重高的火焰,逐渐遮挡住了长孙霏霏的视线。 “你为什么不把他埋了?”楚萧然问到。 长孙霏霏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红着眼眶嘶哑着声音,说,“赤林哥哥说过,他这一生都被所困,不想死后还要被困于泥土之中,被虫子老鼠一点点啃噬……” 火光照红了她的脸,这一刻她从未感受到过,前方如此明亮。 她好像忽然明白,为何赤林要自己在他死后将他火化,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他便已经开始谋划了这一切,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甚至连死后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她的赤林哥哥,燃尽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想要给她留下一丝光,一末温暖…… 大火过后只剩下了一堆白灰,长孙霏霏上前跪在地上,将那滚烫炙热的灰,一点点捧入木盒之中。 楚萧然上前蹲下欲帮忙,长孙霏霏当即冷言,“你别碰他!” 她抬眼看向他,一双眼早已满是泪光,她语气像是命令,可眼神却尽是哀求。 楚萧然只好起身,在旁看着。 长孙霏霏双手颤抖,纤纤玉指上,被烫起了许许多多的水泡。 地上的白灰全部被捧入后,她轻轻盖上了盒盖,看着地上着四四方方的盒子,她歪了下头,泪从眼角掉落而出。 赤林哥哥很高,抬手就能摘到,自己爬树才能得的果子,站在他的身后烈阳和狂风都不会有一丝落在她的身上,可他又很小,小的连这么小的盒子就将他容纳了? 长孙霏霏起身,将他的骨灰盒视若珍宝的抱在怀中,从楚萧然面前走过。 “长孙霏霏!”楚萧然道,“既然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不如我们合作吧?” 长孙霏霏脚步一顿,但却并没有回答他,她低眸看了看怀中的盒子,又自顾自万念俱灰的往前离去…… 十五伸手拿过一个馒头,将其掰开一个口子,让将桌上其他榨菜之类的通通塞了进去,塞到鼓鼓当当后,便放下筷子一口咬了下去,很满足的嚼了起来。 “十五小丫头,我忘拿酒了,你去我帐中替老朽拿来可好?”右手边的蓝玄机同她笑道。 “嗯,好。”十五点头答应,放下手中的馒头,麻利的擦了擦嘴,起身去给他拿。 待她拿酒回来后,温玉言什么时候,也过来用膳了。 只是他坐了她方才的位置,而她碗中那被啃过一口的馒头,居然跑到温玉言手上了,而且他还正在吃! “十五小丫头你来了啊,愣在门口做什么,快过来呀。”蓝玄机招呼到,迫不及待想喝他的酒。 十五把酒放在了蓝玄机面前,在温玉言左手边坐下。 温玉言扭头对她一笑。 “王爷,这个馒头……”十五欲言又止。 温玉言一怔,有些不自然的解释道,“我见你一直没来,这馒头都要凉了,吃了对身体不好,丢了又浪费,所以我就吃了,十五你不会介意吧?” “不不不。”十五赶紧回,她怎么可能介意,只是可是但是,那是她咬过了的啊! 难道他不介意吗?她记得他最不喜别人触碰他,更不喜欢触碰别人触碰过的。 “不介意就好,你重新再弄个吧。”温玉言笑言,咬了一口包子对她道,然后又转身同蓝玄机,探讨起了剑术的事情,一切动作是那么的自然。 看来蛮疆的日子真的太艰苦了,让那么讲究的温玉言,现在都过的越发简约粗糙了,连别人咬过的东西都不介意吃了。 “对了王爷。”十五忽然想起什么同温玉言道,“我觉得军队需要整改,眼下的实在太过散漫,届若同太子真正的军队正面交锋,会很难。” “十五小丫头说的不错,我也正有此想法。”蓝玄机笑道。 温玉言说,“其实前些日,罗将军也传信说过这件事,但我一时间找不到,可以训军的人。” “王爷,或许我可以试一试。”十五主动请缨。 温玉言思索一刻,点头言,“好,那你就试试。” “嗯,十五定不负所托。”十五承诺。 温玉言会心一笑。 隔天,十五召集了所有人马,在台前言,“正所谓人无规矩不成方圆,从今日起将由我来,教你们军中的规矩。” “哼。”台下小将霍启走出,趾高气扬的说,“就凭你一个女子,凭什么来教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回去伺候人吧。” 说完,当场响起一片不屑和嘲笑之声。 “女子又如何?”十五胸有成竹反驳道,“女子也能建功立业,兴国安邦!” 顿时场上又响起一阵讥笑。 霍启边笑边道,“我还长这么大,还从未听闻有女子,去建功立业的。” “那只能证明你的孤陋寡闻。”十五笃定道,“就算现在没有,那么将来我会让你们看到,就算是女子也决不逊于儿郎!” “那就往后再说,反正我们是决不会,听你一个娘们儿的话。”霍启轻蔑道,“我们这里任何一人,都要比你这娘们强!” “是吗?那我们不如,比试一场如何?”十五负手同他言,“你可以挑百人来对付我这一人。” “你想以一敌百?”霍启诧异,要知放眼营中,都没用一人敢放这样的狠话,眼前这个看起来瘦不拉几的女人,竟敢放如此豪言。 十五反问,“有何不可?” “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霍启回头同身后的人说,“这娘们想要以一敌百,兄弟们你们比不比?” “倘若这样你们都不敢,那我可真是要瞧不起你们了。”十五故意嘲道。 “比,当然比。”台下人一听当即道,“既然她如此坚持,我们就给她长长见识!” “好,我们比,说吧比什么?”霍启问到。 十五言,“在军营,自然是比行军打仗,但刀剑无眼,我们毕竟还是自家人,为避免伤了对方,我们就简单比个追捕。你既然不服我,那么待会儿就由你来统领那一百人,我们在一炷香时间内,不论任何方法只要将对方擒住,便算获胜。” “你确定?”霍启再次问她。 十五十分笃定的说,“确定。” “好,那我便要你心服口服,让你看清楚,女人只配去服侍男人!”霍启亢心憍气指着十五的鼻子道。 于是霍启随便挑了些人,同十五一道翻身上马。 香慢慢被点燃。 霍启骑于马上,对十五道,“小娘们儿,看在你个女人是份儿上,我们先让你个二十刻,赶紧走吧,只是待会儿输了可别哭鼻子。” 身边的又想起一阵嘲笑。 十五无所谓一笑,说,“多谢。” 然后她策马而去。 “你不担心?”蓝玄机问向身边的温玉言。 温玉言道,“他们太不了解十五了。” 他笑了起来,说,“师父,等会儿会有一场,好戏看。” “拭目以待。”蓝玄机仰头饮酒,饶有趣味道。 二十刻到了后,霍启便率领那百人,开始朝十五离开的方向追去,一个个士气高涨,宛如追逐猎物一般,嚎叫着。 但很快霍启他们就发现,怎么找不到十五的人了,霍启本想通过脚印找十五,但地上全是马蹄印。 “还挺会躲啊。”霍启不屑一笑。 “老大!”一人喊道,“您看,这是不是那女人的踪迹?” 霍启下马上前查看,点了头。 “那我们赶紧追去!”众人提议。 霍启却示意停下,说,“你们看这脚印,和后面的脚印,明显要浅了些,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其他人想了想,回,“难道是她下马了?” “不错。”霍启道,“她想来个调虎离山,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 “真是不入流的雕虫小技。”霍启嘲讽到。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 霍启想了想,说,“虽然我们大概已知她的奸计,但为了保全起见,我们兵分两路,一波人继续朝这个脚印追去,另一波人随我,向这脚印的方向反其道而行!” 其他人听从霍启的。 果然霍启在向反的方向而行不远,便看到了十五。 十五扭头看到他们来了,赶紧拔腿狂跑。 霍启等人一边笑一边追。 十五一鼓作气向峡谷跑去,但峡谷的前方却是一面石壁。 霍启的人已经堵死了她后方的路,十五彻底无路可走,他们下马慢慢走向她。 霍启满脸讥讽,嘲笑十五道,“小娘们,你已经没路了,束手就擒吧,我早就说过,你们女人不是这块料,没有我们男人,你们连活命都难。” 方才还略显慌张的十五,却忽然表情镇静,勾唇一笑说,“哦?是吗?” 霍启不解,而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脚怎么走不动了,低头一看竟然在慢慢下陷。 他才猛然想起,这里他娘的是流沙谷! 刚刚光顾着追她,一不小心竟忘了此事,难怪她方才如此快速的跑了过去,还是从旁边绕着跑的。 霍启拼命想从泥沙中走出来,可是却都是寸步难移。 “不要挣扎,你们越挣扎,便会越深,到时候救都救不了。”十五慢条斯理的说到。 其他人一听赶紧停下,只是霍启还是胡乱挣扎。 “老大,性命要紧啊。” 旁边人赶紧劝说他。 这时霍启的另一队人马赶来,见此只好先救人,好在十五早就备好了许多绳子。 霍启同其他人被拽出,十分狼狈的趴在地上。 十五走到他面前,垂眼看着趴在地上的他,说,“霍启,你败了,我先抓到你。” “我不服!”霍启起身直嚷着,“你使诈!” “正所谓,兵法诡道也,两军对敌,没有奸只有更奸,打仗不是擂台赛,没有给你主持公正的裁决,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会有人管你,是不是光明正大。” 十五对霍启一本正经的说,“你知你败在哪了吗?你有三败,一败,太过轻敌,你见我是女子,就让我二十刻,倘若我是你,就算敌人再弱,我也断然不会相让,因为能够在战场上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危害。二败,太过好胜,对于此地你比我应更了解,可是你求胜心切,全然不顾四周如何,不想为何我要跑入此地,以至于将自身和军队全布入险境。三败,太过自负,你仗着自己是男子,便对我毫无防备,可你不知我虽不敌你,可并不代表我其余地方都不敌你。” “怎么样。”十五笑道,“我这个女人,叫你们服气吗?” “十五姑娘,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是我等眼拙,之前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勿怪。”其余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纷纷抬手抱拳异口同声道,“我等心悦诚服!” 十五满意一笑,看向霍启,问,“你呢?你服吗?” “我,我不服!” “何处不服?” “我……”霍启找不到理由,他不得不承认,十五方才的话是对的,但他还是固执己见的说,“我就是不服,没有什么理由,凭什么让你一个娘们儿管着老子!” 谁知话音刚落地,霍启就忽感觉膝盖后什么猛的一击,顿时他就直接猝不及防,跪在了十五的身前。 十五一怔,向方才飞来的石子方向看去,只见温玉言缓缓走了过来。 他来到了霍启的身边,同他也同所有人掷地有声道,“十五是我营的军师,你们若有何不服,可同我来详谈。” 温玉言杀雷辛的那股狠劲,还在霍启脑子里挥之不去,方才还死拧的他,此刻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而其他人也赶紧单膝跪了下去,道,“我等拜见王爷,拜见军师!” 温玉言收起冷厉的目光,侧身看向十五,浅浅的笑了笑…… 第八十五章 风起 夜里,十五在微弱的烛光下,绘着训兵的草图。 看着面前的图,她有些迟疑,将有些地方改掉,但想了想又改了回来。 她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罢了,是我的欠你的,等将你扶上太子之位,我们就两清了……” 温玉言掀开帐帘,本来想叫她,却发现她已经,趴在桌面睡着了。 于是他环顾房中,拿过旁边的衣服,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温玉言在旁边坐下,昏黄的烛光下是她恬静的睡颜,他手肘磕在桌面撑着头,静静注视起了她,眼神温柔如水,专注的像是在看一幅画卷…… 温政良的身子越发不济,整日浑浑噩噩胃口不佳,还时时的咳嗽不断,有时候甚至咳出了血来,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瘦。 他找太医诊治,可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有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直接昏倒在了龙椅之上。 夜里,一声声嬉笑声,将他吵醒。 然而他却看到了大为震惊的一幕,他的皇后居然衣衫不整的,坐在羽林军都督腿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温慎言勉强从床榻上爬起来,怒气冲冲道,他本想下榻,结果刚迈出一步,就倒在了地上,他才发现自己眼下四肢无力,双腿更是无法动弹。 贤仁见他醒来,不慌不忙的从羽林军都督的腿上起身,拉了拉敞开的衣襟,缓缓朝他走去,悠闲的说,“在做什么,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你们这对奸夫**!”温政良破口大骂。 贤仁走到他跟前,拽着他的衣襟,凶恶而毫不客气的言,“你这个老不死的,给本宫嘴放干净点!” “你们,早就有了奸情,是也不是!”温政良质问,其实他早就看出了疑点,但她装的贤良温顺,让他逐渐打消了这种想法,可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是又如何?”贤仁无所顾忌道,“怎么陛下身边的新欢,换了一个又一个,臣妾就不能换几个男人玩玩儿吗?” “你这个荡妇!”温政良推开了他,直喊着,“来人!来人!!” “陛下别喊了。”贤仁慢条斯理的说,“眼下皇宫内,里三层全是臣妾的人,你就算是从这里爬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也不会有人管你。” 这时门被推开,他看到自己的贴身宦官走了进来,于是忙命令他要将贤仁和羽林军都督处死。 可宦官根本对他不予理会,从袖中拿出了道圣旨,奉给贤仁说,“回娘娘,以全部拟好了。” 贤仁接过看了看,又张开在温政良面前,笑道,“陛下您看这字,是不是跟您的,一模一样?” “你想要做什么?”温政良慌张的问到。 贤仁言,“陛下近来身子极为欠佳,太医说您不得再劳累了,不过您放心臣妾会替您掌管好朝廷的。” “放肆!”温政良伸手就想抢。 贤仁后退了一步,将圣旨递给了羽林军都督,说,“拿去盖印吧。” 温政良只见羽林军都督,直接走到了案桌边,拿起了他的玉玺。 “住手!你们这群乱臣贼子!给朕住手!”温政良想阻止,可惜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能焦灼的往前爬。 垂眼看着地上的他,嘲笑道,“陛下,看看您现在这副样子,跟条可怜虫似的。” “朕迟早有一天,会将你们这些人,全部处死!”温政良暴怒到,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再度晕死了过去。 贤仁赶紧嫌弃的避开。 羽林军都督上前,从身后搂住了贤仁,问,“娘娘,为何不现在就将他,置于死地?” “死的太早,会引起怀疑,还是再等等,待我们掌管了整个朝堂,到时候就是他的死期!”贤仁目露凶光的说到。 隔天,由贤仁暂掌朝堂的圣旨便降了下来,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有赞成也有强烈反对的。 其中反对最为明显的便楚姚两家。 贤仁坐着凤鸾车回到了殿中,只见长孙霏霏跪于宫内。 “是你?”贤仁有些意外。 长孙霏霏像她行了一个叩拜之礼,道,“霏霏前来恭贺娘娘掌政。” 贤仁踩过她的裙角,在她面前坐下,言,“本宫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娘娘是霏霏的衣食父母,没有娘娘就不会有霏霏今日的地位,霏霏又能去往何处?”长孙霏霏回。 贤仁又笑道,“你这样说,岂不是让赤林那条狗要伤心至极?他可是为了你不惜欺骗本宫,好在本宫及时发现将他的脉一一震碎,只可惜还是让他逃了,他应该过来寻你了吧?” “是。”长孙霏霏没有否认,语气冷漠的说,“但我从未让他如此为我,都是他一厢情愿,而且他已经死了,至于这解药。” 长孙霏霏从怀中拿出,起身便直接丢入了旁边的炉火之中。 贤仁错愕,提醒,“你可想好,这解药,天底下仅仅只有这么一颗。” “解药对霏霏而言,已经无关紧要,每月能拿到一颗缓解之药,便已经足够。”长孙霏霏十分真诚同她说到。 贤仁言,“那你岂不是要一直听命于本宫?本宫不是记得你想要逃离吗?” “那是霏霏的年少无知,自那次后霏霏便早已明白,跟着皇后娘娘才是我的生路。”长孙霏霏再次跪下同贤仁道。 贤仁走到她面前,蹲下抬起她的下颚,冁然而笑,说,“你能想明白,本宫很是欣慰,正巧本宫正有件要事需要你,我记得中书令大人似乎对你很是中意,今夜你就去陪陪他吧,让他成为本宫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的,记住这个人性子很拧,他要做什么,你都去顺着。” “是。”长孙霏霏语气麻木的回到,向贤仁行了一礼起身退下。 羽林军都督道,“您让郡主,去侍奉那六旬老头?” “怎么,你舍不得?”贤仁转身反问。 “怎么可能,臣的心,娘娘应是最清楚的。”羽林军都督伸手将贤仁拥入怀中。 夜里,长孙霏霏来到了中书令的面前,中书令痴迷长孙霏霏许久,一见到她眼中便是毫不掩饰的渴望。 “霏霏郡主,真的是你?”他难以置信道,他只是向皇后提了句她,没想到皇后真把长孙霏霏给他送过来了。 长孙霏霏上前,伸手轻轻扶着他的脸庞,说,“大人愿意为了霏霏相助皇后娘娘吗?倘若大人愿意,那么霏霏愿意侍奉大人。” “愿意,我愿意。”中书令咽着口水直点头。 长孙霏霏含笑,低头缓缓拉开了自己的衣带,一件件的衣物掉落在地,媚态十足。 中书令看的是垂涎欲滴,立刻上前将她抱上了榻。 其实长孙霏霏对于床笫之事,比许多男子都要懂,十岁时贤仁就为她,请来了城中的第一花魁,亲自示范教导。 曾经她一度被恶心到无法用膳,但也是如此她也知道该怎样,能够让一个男人为你醉生梦死。 随后贤仁为了试探她的忠诚度,又让她陆陆续续侍奉了不少人,而长孙霏霏全都欣然接受,而且将事情都办的十分的好…… “蓁蓁,来看爹爹。”楚萧然轻摇着摇篮中的小婴儿的手,问着对面的司徒流萤,“你说,她怎么还不叫爹爹?” 司徒流萤拿着拨浪鼓,无语的对楚萧然说,“她这么小,肯定不会叫爹爹啊,谁家孩子生来就会叫爹爹。” “也是,还是我家媳妇儿聪明。”楚萧然捏了捏司徒流萤的小圆脸,宠溺笑道。 这时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阵喧闹。 司徒流萤诧异的看向楚萧然。 楚萧然道,“你好好看孩子,我出去瞧瞧。” “嗯。”司徒流萤点头。 楚萧然离开了房间,刚到院子,一大波官兵便上前,将他缉拿。 “你们这是何意!”楚丞相质问到。 羽林军都督直言,“我等奉皇后娘娘之命,彻查户部侍郎贪污一事!” “我楚萧然行的正坐的直,账本上毫无纰漏何来贪污!”楚萧然不服气道。 羽林军都督转身对他说,“侍郎大人,我等也是奉命办事,您若没贪污为何会有官员参本?既然您说您并未贪污,那我等可否在府上搜上一搜?” “要搜便搜。”楚萧然毫不畏惧道,又警告,“但你们若是惊了我的妻儿,我定不会放过你们!” “您放心我们定小心些!”羽林军都督假笑到,于是官兵就在俯上搜查了起来。 结果居然在楚萧然的书房中,搜出了一个价值连城的夜光杯! “不可能!我没有拿这个!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楚萧然震惊,忙解释道。 羽林军都督笑言,“有什么问题,咋们牢里再说也不迟。” “来人,将罪人楚萧然带走!”羽林军都督命到。 就算楚丞相出面阻止,他们都不给丝毫面子。 楚萧然想不通这夜光杯究竟从何而来,他十分确定自己是将此物放入了库房,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书房之中。 难道是她…… 楚萧然看向别处,果然在一阴暗的角落,看到了长孙霏霏。 楚萧然被强行押走,侍女跑回来将此事告知司徒流萤,她心大骇起身就想去,可侍女拦住了她,说,“少夫人,眼下您可千万别出去!” “我的夫君都要被人抓走了,你让我怎么安心于此!”司徒流萤着急万分的说到,她已经失去了此生最好的朋友,她不想再失去此生最爱的人! 但侍女还是百般阻拦,这时摇篮中的孩子啼哭了起来,司徒流萤脚步一顿。 “少夫人眼下局势不安,您现在要撑住楚家,要为小姐着想啊。”侍女哽咽的跪在地上求她。 司徒流萤只好回到房中,将摇篮中的孩子抱了出来,一面哄着她一面自己落泪。 她日日祈祷着楚萧然能够平安归来,楚丞相也是想尽办法。 可惜最后朝廷还是定了楚萧然贪污之罪,连同楚丞相都被抓入了牢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萧然滥用私权,贪污朝中珍宝,楚涵轩养儿不教,罪无可恕,三日后流放蛮疆七年,不得回城,钦此!”宦官将手中的圣旨递向了司徒流萤道,“夫人请接旨吧。” 楚夫人一听,直接晕倒在了地上,侍女们各个慌做一团。 司徒流萤上前跪下,伸手咬牙道,“臣妾接旨。” 宦官将圣旨放于司徒流萤手中,冷笑道,“娘娘对你们已算是仁至义尽了,都没有处罚你们这些女眷,往后安生些吧,可莫要再生事端。” “多谢皇后娘娘大恩!”司徒流萤攥紧了手中的圣旨,“恭送公公。” 宦官趾高气扬的率人离开了楚府。 看着地上昏迷的楚夫人,司徒流萤知道,以前都是楚萧然处处维护自己,而现在她必须出来保护他了,至少要为他撑住楚家! 楚萧然坐在地上,一个人走到了过来。 他抬眼看去,原来是长孙霏霏。 “是你对吗?”楚萧然满眼愤怒的看向她,质问,“是不是你和贤仁一起陷害我!” “是。”长孙霏霏坦言。 他攥紧了拳头,瞋目切齿道,“过去你做恶,是受贤仁牵制,那现在呢?你明明已经有了解药,赤林更是为你而死,为何还要替贤仁卖命!” “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和赤林都太天真了,眼下贤仁权倾朝野,爪牙遍布天下,羽林军和二十七骑都是她的人,何况她现在更是掌控住了陛下,就凭你们也想抗衡?我只是个女人,我想活命。”长孙霏霏冷笑,“楚萧然我对你已经够好了,若不是我,你的女人和孩子,都要去蛮疆,你就感恩戴德吧,不过她们日后如何,我可不保证。” 她拂袖而去。 “长孙霏霏,你若敢动她们,我死后化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楚萧然起身扒着铁栏杆,怒吼。 长孙霏霏充耳不闻,带着得意的笑意,往前而行。 司徒流萤花重金得见了楚萧然最后一面。 “流萤,我对不起。”楚萧然内疚到。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司徒流萤一面落泪一面说,“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他,说,“我给你做了些吃的,你和爹爹在路上吃吧。” “慢着!”旁边的官兵忽然道,“拿过来给我看看。” 司徒流萤只好给他拿过去,官兵将食盒打开,里面放着一盘盘包子。 他一层层仔细查看后,还给了她,说,“动作快点,我们还要赶路!” “知道了。”司徒流萤忍着满腔怒火,逼自己恭顺的说。 然后她将食盒交给了楚萧然。 “楚萧然,到了蛮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楚萧然抚上了她的脸,含泪道,“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 “嗯,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孩子,和母亲的。” 楚萧然犹豫再三,还是将一块布给了司徒流萤。 司徒流萤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份血休书! 她错愕的看着他。 楚萧然忍痛道,“倘若我真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再找个好人家吧……” 第八十六章 悔恨 “好。”司徒流萤故作轻松的说,“但我会等你七年,七年后你若再不回来,我就嫁给别人去了。” “嗯。”听到她这样回答,楚萧然心中虽难受,但也轻松了不少,至少他不会毁了她的一生。 “时辰到了!”官兵上前驱赶司徒流萤。 司徒流萤赶紧抓住了他的手,嘱咐,“包子是我,亲手做了好久的,你一定要吃!” “说完了没有!快走!”官兵上前将司徒流萤往外拉。 掌中的手渐渐离去,楚萧然想握却不能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司徒流萤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府中,看着摇篮中熟睡的孩子,眼中终于决堤,泪如雨下,她颤抖的从怀中拿出那血休书,喃喃着,“蓁蓁,你看,你爹爹好傻,竟然想着让娘亲,另嫁他人,可是啊他不知道,娘这一生只嫁一人。” 说着,她伸手到烛光的上方,火焰逐渐点燃了休书的一角,看着它渐渐被火吞噬,她笑道,“楚萧然,想甩开我,没那么容易,我司徒流萤,一辈子都是你的妻!” 楚萧然和楚涵轩被关押在一辆囚车之中。 他打开了食盒,拿出一个递给楚涵轩,道,“爹,流萤做的包子,吃个吧。” 楚涵轩叹了一声气,接过。 楚萧然低头默默的吃着,一个接一个,和着泪一道吞入腹中。 突然,他一怔,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的人,看他们没有注意自己,便悄悄从嘴里吐出了个东西。 楚萧然定睛一看,居然是把钥匙! 他抬头看向楚涵轩,二人立马会意。 到了蛮疆后,楚萧然和楚涵轩下了车。 “楚大人,前方的路,我们就不陪你们走了,祈尔吉运。”押送的官兵说到。 楚萧然和楚涵轩互相看了眼,缓缓朝前走去。 突然,他只感背后一阵杀气袭来,楚萧然一个侧身,凌厉的刀从面部顷刻划过。 “你们这是何意!”楚萧然质问。 “楚大人。”官兵们纷纷拔出了刀,同他冷言,“不要怪我们,要怪就怪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说着他们便攻了上来,楚萧然和楚涵轩赶紧,挣脱了手上的枷锁抵挡。 官兵显然没想到,二人居然早就解开了锁。 趁他们失神之际,楚萧然和楚涵轩赶紧,抢了他们的马匹逃窜。 可是没跑多远,他们便追了上来。 楚萧然被飞箭射落,楚涵轩赶紧下马,去扶他。 而此时敌人也而至,楚涵轩赤手空拳的和他们打了起来,楚萧然拔出肩上的箭,冲上去扎在了一人的手上,夺了他的刀。 可楚萧然不善用刀,而这些人还都不是一般的官兵,武功皆在上乘。 楚萧然和楚涵轩很快不敌,二人狠狠摔在了地面。 “想不到贤仁如此赶尽杀绝,非要至你我父子二人于死地不可!”楚涵轩局地吁天,愤愤不平言。 楚萧然伸手想捡回掉落的刀,官兵的脚却踩到了他的手上,冷眼相待道,“别挣扎了,老老实实去赴死吧。” 说着,他挥刀就向楚萧然的头颅砍去。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戴着黑布帷帽的男子,持剑从天而降,逼的那人赶紧撤步闪身。 “什么人,朝廷的事,也敢管?!”官兵怒斥到。 但那人似乎并不在意,持剑就朝他们攻去。 楚萧然只见那人剑术极其精妙,剑速快速,剑势迅猛,一挽流星,狠毒异常,脚下云步一旋,翻身一刺,招招毙命,就连一直以剑为傲的他,都自愧不如。 长剑脱手而飞,人影一晃,只是顷刻又回到了他手中,而四个人却直挺的倒在了地上,剑尖犹在滴血。 剩下那个官兵见此,赶紧弃刀仓皇而逃。 大风而起,吹动着他的帽帘,他收回了剑,走到他们跟前。 楚萧然忙抱拳,感激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好久不见,楚萧然。”那人缓缓笑言。 楚萧然听到这如此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顿时一愣。 只见他抬手摘下了帷帽。 楚萧然震惊,居然真的是温玉言! “永安王?!” 楚涵轩整个人震悚,在他心里温玉言早就是个死人了,可是他没想到他居然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不是已经……”楚萧然难以置信,整个人瞠目结舌。 温玉言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们先随我来吧,等到了安全之地,我再同你们徐徐道来。” “王爷所言极是。”楚涵轩从惊讶中回过了神,不管温玉言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此刻最终的是必须脱离眼下的险境。 他上前扶起地上的楚萧然,二人跟着温玉言而去。 走到不远,楚萧然便看到了十五和几名男子,脚边还躺着方才那逃走的官兵。 “王爷。”十五跑过来,看见楚萧然惊喜,又忙行礼道,“见过楚公子楚丞相!” “这位是……”楚涵轩一时间想不起十五是谁了,只觉得眼熟。 楚萧然介绍,“这是王爷府上的侍女。” “不,她不是我的侍女。”温玉言浅笑说,“她现在是我的幕僚,我营的军师。” “王爷,我把那人打昏了。”十五扭头同温玉言道。 温玉言点头说,“很好,先把他带回去。” 回营后,十五叫来了蓝玄机,为楚萧然诊治。 见到他,楚萧然又是一阵意外,从温玉言口中,他才得知,之前捉弄自己的这个老头子,居然是闻名天下的剑师,一个让他师傅都要敬让七分的人。 “把衣服脱了。”蓝玄机同楚萧然道。 楚萧然单手慢慢解起了衣带。 温玉言看了眼身边的十五,见她还不为所动站在原地,他假咳了一声,故作很自然的吩咐到,“十五,你去将那官兵弄醒,后面怎么做,我想你是知道的。” “是。”十五领命转身走出了营帐。 温玉言摇了摇头,但又低头觉得好笑…… 后来温玉言将自己被贬后的遭遇,一一讲给了楚萧然他们听。 “王爷,你作事可真不厚道。”楚萧然不由打趣到,“竟一点消息也不透露给我们,你可知流萤因此难过了多久吗。” “那时也是情势所迫,不让你们知道,对我们大家都好。”温玉言解释,又询问起,“你和丞相,会在此地?” 楚萧然捏紧了拳头,气愤的说,“我被贤仁等人诬陷贪污,连累我父被削去官职贬于此地七年,只是贤仁心太狠毒,贬了我们还不够,非要赶尽杀绝。” “好在流萤他们暂时无恙,我也托了姚顾川照拂。”楚萧然虽嘴上说着,但其实内心依旧担心煎熬。 楚涵轩道,“王爷,眼下朝中已被贤仁太子等人全权掌握。” “而且我从长孙霏霏口中套出,陛下只怕已经被贤仁给软禁了,情况十分严峻恐有性命之忧。”楚萧然言。 “嗯,我知道了。”温玉言并未有太大的触动,很冷静的说,“眼下你二人暂在此处修养,等到时机成熟再从长计议。” 楚萧然虽然心里恨不得马上回去,但此时他有伤在身,只能听从温玉言的建议如此了。 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沙漠的棱线,大地被衬得暗沉,黄沙滑落热潮翻滚吹起温玉言的衣摆。 十五缓步来到了他身边。 温玉言知道是她,启唇道,“十五,我想我该回皇城了,但不是为了救那个人,而是为了报仇!” “十五,我最后很认真的问你一次。”温玉言面向她严肃的说,“你真的要和我一起?” 十五瞬间单膝跪下,抱拳说,“十五,誓死追随王爷。” 她目光如炬,坚定不移。 对于温玉言来说,十五就是那春风,百花闻尽,一掠山河万木逢春,她在自己面前,连蛮疆的风,都变得格外温柔…… 贤仁来到了温政良的床榻边,假惺惺的问到,“陛下,您好些了吗?” 温政良不回答,只是满眼愤怒的看着她。 贤仁不以为然,春风满面的说,“陛下,您放心,现在本宫替您将朝堂打理的井然有序。” 温政良眼中迸射着仇恨的火花,眉毛狰狞的扭在一起,虚弱的凛声言,“朕一直待你不薄,为何要如此对待朕,你对朕过往的那一切,都是虚情假意不成!” 贤仁敛去了笑容,“我曾经对陛下你,也有过真心,容下清秋已经是我最大退让,可是我没想到陛下你,除了有清秋以外还有那么女子,一个接一个,臣妾对陛下的那点真心,便是这么被慢慢消耗殆尽……” 她又嘲笑了起来,说,“陛下,您也要真心的吗?难道您不知道,再深宫就没有真心二字!” “不对。”贤仁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更加嘲讽的说,“清秋倒是对陛下一片真心,但最终还不是被您丢在冷宫十多年,世人皆以花比美人,一朵花能够盛开多久?一个女子又有多少个十年?好在我不像她,我没那么蠢!把所有的一切都给陛下你,最后以自刎了却残生。” 贤仁凑近了他一些,笑道,“此外,我不妨告诉您,其实慎言根本就不是您的孩子,您的孩子早就被我,用来换这皇后之位了!” 温政良震惊,声音发颤的问,“兰君的事,是不是你一手策划?” “是!我原以为清秋已经很蠢了,没想到您那个娴妃更蠢,三言两语就被我骗的团团转,还敢觊觎我的皇后之位,我只能叫侍卫把她玩死在床榻上了”贤仁很惋惜的说,“只可惜啊,陛下没见看到,她想呼救却呼不出的样子,那真真是精彩至极。” “清秋待你如至亲,你的怎么下得去手,去害死她!歹毒至极!”温政良恨极发指的说到。 “我歹毒?我做的这些可都是跟您学的啊陛下!”贤仁横眉立目阴鸷的一面大笑,一面说,“清秋只是待我如至亲,可陛下您呢?您连至亲都杀!其实害死清秋的人是陛下您啊,我只是略施小计三言两语,就让您觉得她和南阳王有私情,是您的猜忌和绝情害死了她!这个皇宫真正歹毒的人,是你!” 陛下没有错,陛下是天子,怎么可能会有错呢。 耳边响起来清秋那日的话,脑中也逐渐浮现她挥剑自刎的画面,那一刻她是望向自己的,眼中满是不舍,他以为是她对这世间的不舍,眼下他才明白,那是对他的不舍。 她还爱着他,一直都爱着他,哪怕被伤的遍体鳞伤,她的心中从始至终都是他。 一直觉得她不解释和南阳王的事情,现在才发现原来她一直都有解释,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好好听过她的一句话,没有去相信过她的一个字。 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人,就被他这么活生生的逼死了…… 悔与恨顷刻如刀一般,凌迟着他的整颗心,眼眶通红,整张脸都扭曲异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甚至都感觉难以呼吸,顿时一口血从温政良嘴中直接喷了出来…… 待楚萧然好了之后,温玉言召集两军会师,便向皇城而去。 为了不打草惊蛇,温玉言将军队,分散成了几个队,他只带着一小部分先行,而其他人则后行,且在城外静等号令。 傍晚十五等人暂留客栈,他们一起围坐在桌前用膳,温玉言姗姗来迟,然后绕过一圈,在十五的身边坐下。 “明日就要入城,大家都谨慎些。”温玉言提醒到。 楚萧然和楚涵轩点头。 用完膳后,十五端着水推门进入了温玉言的房间,结果没想到他居然在更衣。 十五猝不及防看到了大片裸露的胸膛,赶紧背过去了身去,慌张的道歉,“王爷,抱歉,是十五唐突了!” 她心里责怪自己,怎么刚刚进来不不知道敲下门。 温玉言一笑,一面慢条斯理的穿衣,一面说,“无妨。” “那个,您的水,我放这儿了,没什么事,十五就先退下了。”十五放下水,就想溜。 结果还没迈出门槛,温玉言就道,“十五,你等一下。” 十五一停,不情不愿的转身看向他,问,“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温玉言道,“来帮我看看这个图,可有什么修改之处。” “好……”十五硬着头皮上前,走到案桌前细看他绘的皇城地形图。 “王爷,我觉得这里需要改一下。” “哪里?” “这里。”十五指了指。 温玉言走近她,一股清新的皂荚香,袭来,闻的十五不由慌神。 “嗯,待会儿改。”温玉言扭头同她说到。 两人四目相对,肩靠着肩。 很近,近到他伸手就能将人搂入怀中。 温玉言当即回过神,又看向图,故作镇静的再问,“还有别处吗?” “没,没有了。”十五道。 “好,那你去歇息吧。” “嗯。”十五赶紧小跑出了房间,在外长舒了一气。 温玉言低头,抚上了自己的心口,他的心又在剧烈的狂跳。 为什么会这样? 温玉言疑惑自问…… 进入皇城后,他们暗中传信给来姚顾川,姚顾川见信,立刻激动不已,他前往了花楼,进入房间后,便和同自己身形相仿的随从换了衣,就这样顺利避开贤仁安插的眼线,前往了真正的约定地点。 他来到了门前,敲响了房门。 “来者何人?”里面的人问到。 姚顾川回,“送信的。” “请进。” 姚顾川推门而入,又赶紧转身关上房门,随后看去,温玉言和楚萧然等人从椅上,站了起来。 姚顾川最后的目光落在了十五身上。 他欲上前,温玉言开口道,“姚公子,别来无恙。” 姚顾川清醒了点,想着眼下还是先谈正事为妙。 “王爷,楚公子,臣相,别来无恙。”姚顾川行了一礼。 温玉言回礼,言,“请坐。” 几人坐下后,姚顾川庆幸道,“幸好,你们都没事,尤其是王爷你,当我们得知你还活着,我和家父是激动万分。” “多谢挂念,眼下朝堂如何?”温玉言问到。 姚顾川嗟叹,“皆已掌握在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手中,朝中凡有忤逆者便会已各种名义处决,已经有好几位大臣,被莫名遇害,尤其是谏议大夫只因提出圣旨异议,隔天便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满门被害,我和家父只能借病暂避。” 第八十七章 云涌 “王爷,我想去夜探皇宫。”十五同温玉言提议。 温玉言一听,当即言,“不可,这太危险了!” “但是王爷,我们必须得了解,皇宫眼下究竟是何样,这样才能更好的,为之后的事情铺路。”十五道。 温玉言沉默了一下,说,“那我同你一道。” “不行。”十五道,“就像王爷说的,这太危险了,万一你若有个三长两短,那这两千多士兵怎么办?而且两个人太显眼了,您又是个男子,所以让我一人去吧。” 看着她祈求的目光,温玉言无法拒绝,只好妥协说,“那你定要小心,记住不论如何,两炷香内必须归来!” “是。”十五宽慰他,“王爷,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嗯。”温玉言点头。 到了隔天夜里,十五便在姚顾川的协助下,潜入了皇宫之中。 她打昏了一名宫女,换了她的衣物,然后悄悄混入夜行的队伍,避开巡逻的羽林军,靠近了温政良的行宫,可外却包围了三层的人,若要进去难比登天。 十五理了理衣衫,低着头想要混进去,但很快被侍卫拦下。 “站住,你是做什么的?”侍卫盘问道。 十五低眉顺眼的回,“启禀大人,奴婢是负责打扫宫殿的。” “打扫宫殿?你有点眼生啊,戴着面纱做什么?”侍卫质疑。 十五解释,“奴婢是新来的,戴面纱,是因为奴婢脸上生了烂疮,见不得风。” “那你把腰牌拿来看看。”侍卫伸手到。 “这……” “这什么?娘娘说了,只有腰牌者,才能自由出入,没有想要进入的,直接格杀勿论!”说着侍卫便要拔刀。 “大人勿怒。”十五赶紧从怀中拿出了一块腰牌。 侍卫看了看,丢还给了她,言,“好了,进去吧,有腰牌还磨磨蹭蹭个什么,快点!” “是是。”十五点头哈腰的往里走。 进去后,她假意拿着鸡毛掸子,同其他人打扫,一面扫一面往里屋靠近,绕过屏风她看到了床榻上的温政良。 此刻的温政良,脸色暗沉眼窝凹陷,像是一位濒死的老人,哪里还有一年前那威风凛凛的模样。 想起他的所作所为,十五一时间不由握紧了袖中的刀,但最终还是松开,走到他身边轻轻换了句,“陛下?” 温政良睁开了眼睛,满眼血丝的看向她。 十五在他床边蹲下,靠近他的耳畔,小心翼翼的轻言,“奴婢是十五。” 温政良对十五有些印象,张口想要说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全身已经无法自由动弹。 十五见此,便言,“陛下,奴婢说什么,如果您觉得是是,就眨一下眼睛,可否?” 温政良当即眨了一下眼睛。 十五问,“您现在这副样子,可是贤仁所致?” 温政良眨眼。 “之前的那些圣旨,其实都不是您所意,对吗?” 温政良再次眨眼。 十五已然明白,对他说,“陛下,原谅眼下奴婢无法将您救出,但是您放心王爷正在集结兵马前来救驾。” 温政良眼睛顿时瞪大,十五看出他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她点头,说,“是的,王爷他没有死,而且眼下他手中,已经有了两千多兵马,还有罗征将军相助!” 温政良连连眨了两下眼睛。 “陛下,奴婢不能久留,便先撤了,您一定要珍重,等我们过来救驾……” 十五起身欲走,却感觉衣角被什么给勾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温政良,死死抓住了她的衣角。 “陛下,是有何事还要交代吗?”十五又蹲下复问。 温政良眨眼。 然后拼尽全力,咬牙颤颤巍巍的抬起了一根手指,指向床榻顶。 “陛下的意思是,这上面有东西?” 温政良眨眼。 十五向上看了看,可什么也没看到。 “陛下,请恕奴婢冒犯了。”她拿过一旁的蜡烛,提起裙子,直接站上了床榻去看,很快她便发现了一个不到一指长的暗格。 她将其打开,里面果真有东西,拿出一看,是一块老虎形状的玉石。 十五下榻,问,“您是要奴婢,将此物交给王爷吗?” 温政良再次眨眼。 “好,陛下您放心,奴婢一定将此物交给王爷。”十五拿着东西欲往外走,却未想贤仁此刻却来了! 她只好赶紧躲到了床榻后面。 贤仁来到温政良身边,冷眼看着他。 十五却通过缝隙,发现自己不小心在床榻边缘,留下了半个脚印! 正在她忐忑之际,好在长孙霏霏上前坐在了床榻边,刚好是在那半个脚印上。 长孙霏霏将手中的药,递给在床头的贤仁。 “陛下啊。”贤仁舀起一勺药送到温政良嘴边,假仁假义的说,“这可是臣妾,特意为你熬的汤,您快喝喝看。” 温政良紧闭双唇剧烈的抗拒。 贤仁试图用勺子撬开他的嘴,他竭尽全力偏过头去,甩掉了她勺中的药。 “老东西!”贤仁气愤怒砸勺子,直接命令到,“控制住他!” 于是几名侍卫上前,按住了温政良的手脚,长孙霏霏控制住了他的头,贤仁强行掰开了他的嘴,拿着碗就给他嘴里猛灌,温政良剧烈的呛咳,在床榻无力的挣扎。 贤仁一面灌药,一面凶暴戾的说,“老东西,我奉劝你给本宫老实点,否则本宫要你提前见阎王!” 待贤仁离开后,十五赶紧逃离皇宫。 刚出去,就遇上了姚顾川。 “姚大人?”十五意外,“您还未走?” 姚顾川回,“我担心你不能顺利出宫,所以特意在此看着,以防万一。” “多谢姚大人。”十五致谢。 而后姚顾川又执意护送十五回去,十五出于礼貌只好默许。 走到一条深巷时,忽然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将他们团团围住。 “终于找到你了。”其中一个人看着十五道,“主子有令,见此女者格杀勿论!” 说着,他们便攻了过来。 姚顾川和十五赶紧出手自卫,可对方武功都很高,而姚顾川和十五武功皆稀松平常,根本不是对手。 眼看就要败阵时,好在温玉言突然出现,他拔剑立刻为他们扭转了局势。 温玉言忽见两支飞镖朝十五攻去,他赶紧脚下步子一转,将十五拉至了自己身后,一剑挡开了其中一个,可另一支却插入了他的锁骨上。 “公子!”十五紧张的看着他的伤势。 温玉言没说什么,直接飞身而去,将最后一个斩杀。 姚顾川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温玉言如今,有如此高深的武功,当真是叫人惊叹。 温玉言走了回来,同姚顾川说,“这些是贤仁的死侍,姚公子你还是先行回去为好,十五,我自会相护。” “好,好吧。”姚顾川看了眼十五,只好无奈的先走了。 “王爷,你没事吧?”十五赶紧上前,忧心的问到。 温玉言道,“先赶紧离开此处。” “嗯嗯。”十五伸手扶住他。 回到住处后,十五手放在了飞镖上,同温玉言说,“王爷,您忍着点。” “没事,你拔吧。”温玉言平静的说到。 十五心一狠,快速的将飞镖拔了出来。 温玉言当即闷哼可一声,额头很快出现了,细细密密的汗。 “很疼吗?”十五担心的询问。 温玉言勉强一笑,说,“还好,不疼。” 十五拿过旁边的脸帕给他擦血,却发现帕上的血居然是黑的。 “这镖上有毒!”十五惊愕当即跑出了房间,去找蓝玄机。 她推门而入,蓝玄机正坐在床榻上喝着酒。 “前辈,您快别喝了!”十五焦灼道。 蓝玄机睁眼看她,做了噤声的动作,说,“是不是我那好徒儿中毒了?” “前辈怎么知道?”十五出乎意料。 蓝玄机笑道,“你手上哪血,走到门口我就闻到了。” 他指了指自己桌上的包袱,说,“里面有个红色瓶,可解他这毒。” 十五赶紧上去从里拿了出来。 蓝玄机又提醒,“记住,上药前,得把毒血吸出来。” 吸?! 十五心中一惊,说,“那前辈能帮忙吗?” 蓝玄机点了点头,缓缓站了起来,结果下一刻就倒在了床上。 “前辈!前辈你醒醒!”十五上前摇他,他却呼呼大睡了。 这是什么老师,自己的徒儿都命在旦夕了,居然还睡了? 十五叫不醒他,又只好去找楚潇然,可是才发现楚潇然并不在房中。 眼下再去叫其他人,十五又担心来不及了。 于是只好自己跑了回去。 “王爷……”十五垂头丧气的来到了他身边。 温玉言见只她一人,便问,“师傅呢?” “别提他了。”十五叹气道,然后在他手边坐下,语重心长的同他说,“王爷,我这是迫不得已,并不是故意要冒犯您,您可莫要怪我……” “什么意思?”温玉言没听懂十五的话。 然而十五也不打算再解释了,直接上手扒开了他的衣服。 “十五你这是做什么吗?”温玉言被吓了一跳,慌张的说。 十五难为情的道,“前辈说,要我把你的毒血吸出来。” “不,不用了!”温玉言一听当即紧张的拒绝。 “哎呀,王爷,性命要紧。”十五凑上去就覆上了他的伤口,一吸,血腥味立刻弥漫了整个口中,她吐了出去,然后继续替他把血吸出来。 他偏着头不敢看,手指渐渐回缩攥紧了掌心,柔软的唇覆盖在他锁骨上,又疼又痒,温玉言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得煎熬无比却又甘之如始,喉结不停上下滑动,呼吸由浅渐深,甚至有些轻喘了起来…… 十五将最后一口血吐出,抬头看向他说,“好了王爷,毒血已经全部出来了。” 温玉言看向她,只见她的唇瓣殷红,嘴角还带着血。 他情不自禁抬手,指腹蹭过她的唇,抹掉了嘴角的血,掌心又抚上了她的脸庞。 温玉言的眼神有些迷离,有什么东西,正在他心中疯狂生长。 十五不明所以,低头拿出药粉,身子微前倾,撒在了他的伤口上,然后专心致志的替他抹匀一些。 温玉言凝视她的侧颜,却没想到她忽然转过了头来,一下,他的唇擦过了她的额头。 两人皆一愣。 十五先回过神来,赶紧起身站远了些,慌张的说,“那,那个,药,药上好了。” “嗯。”温玉言低头,全身通红。 “我,我先退下了。”十五也懒得问心中的那些疑虑,只想赶紧离开这尴尬的境地。 只是走到门口,她又猛然停住,从怀中取出了那块玉石。 十五不得不又硬着头皮回到了他身边,说,“王爷,陛下有件东西要我交于你。” 她将玉石递给了他。 温玉言接过。 “王爷,这是何物?”十五好奇的询问。 温玉言回,“可以调动天盛任何军队的虎符。” “我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贤仁虽然掌控了城中大军,但并不代表天盛所有军队皆归期所有,他这是将其他军队交由了您,这样我们的胜算又多了几分!”十五恍然大悟,高兴道。 十五又同他说,“王爷,陛下眼下情况不容乐观,贤仁用药将他变得不能言语不能动弹……” “他怎么样,其实我并不在意。”温玉言握紧了手中的虎符,冷漠的说,“我要的,是贤仁的命!” 只要一提到贤仁,温玉言整个人便是杀气腾腾。 十五岔开话题,问,“王爷,今夜您为何会,出现在那条巷子中?” “我……出来查访,路过听闻打斗,便来看看。”温玉言回到。 可事实是如此吗? 自然不是,十五走后,他一直心神不宁,盯着香看,等的越久,他就控制不住的越心焦,于是他干脆拿着香,在她必经的巷子等待。 好不容易看到她,本来他欲现身的,结果却看到她和姚顾川在一处,他也不知为何就止住了脚步,静静的走在他们身后。 但这些他是不会同十五说的…… 几日后,十五在街上探查,见温慎言的马车招摇过市,她赶紧跟随人群站到了一边,低头前行。 突然一人不慎撞到了十五,导致十五篮中的果子滚落,那人一面道歉一面帮十五拾。 “无妨无妨。”十五抓紧捡地上的东西。 温慎言被外头的动静吸引,掀开了窗帘一角,刚好看到了十五,而且正巧同十五四目相对。 十五也不管那些还未拾起的水果,直接起身走了。 “姑娘,你东西还没捡完!”那人喊着,十五并未回头。 温慎言赶紧向马车外的人,指着十五命到,“你们几个,去抓那个女人!” 十五脚步急促,可还是在拐角处,被人堵截。 她后退想往回走,可一转身才发现,后面也来人了。 他们顿时朝十五攻来,十五从篮中拿出匕首同他斗。 只见一人手中剑一转,顷刻别掉了十五手中的刀,十五瞬间被人摁倒在地上。 一双黑靴来到了自己面前,十五往上看,正如她所想,真的是温慎言! 温慎言一把扯下了她脸上的面纱,笑道,“果真是你这个贱婢!” “想不到,温玉言倒了,你还敢在皇城之中,是说你胆量过人,还是说你蠢呢?”温慎言得意道。 十五言,“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被困戒律阁吗!” “就凭你们也想扳倒本太子,不自量力。”温慎言嘲讽一笑,命,“将这个女人带回东宫。” “是。” 他们将十五粗鲁的从地上拽了起来,十五反抗挣扎,他们便直接抬手将她击昏。 “皆时我们兵分三路。” 温玉言正同罗征和楚潇然他们善谈救驾路线。 姚顾川糊忽然闯入,道,“王爷,我觉得十五姑娘,可能出事了!” 他将自己从地上捡的匕首给温玉言看。 温玉言心子当即大骇,转身就冲出了房间,但迎面又来了一人,他将一封信递给了他,说,“王爷,这是十五姑娘早间,吩咐要我交给您的,说您收到信请立即看。” 温玉言拆开信封,打开了里面的信,顿时明白。 “这个傻瓜!”温玉言手攥紧了,旁边的围栏…… 也不知过了多久,十五只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她一睁眼便有大量的水涌入眼中,很快又涌入口鼻,她奋力的挣扎,双手摸到了桶的边缘,她撑着想抬起头,才感觉有一双手强硬的,按着她的脖子。 过了好一会儿,那双手才松开,她立刻抬起了头,朝后摔在了地上,剧烈的咳嗽着,水从脸上和口中不断流出。 “你这个贱婢。”温慎言掐住了她的脖子,阴狠的言,“你说,本太子应该用何种方式,弄死你呢?” “太子殿下难道不该想想,自己应怎么活命吗?”十五笑道。 “我活命?”温慎言好笑的言,“我是天盛太子,再过几日我就是天盛皇帝,天盛谁敢动我!” “你确定,你坐的上皇帝的宝座?”十五质疑。 “为何坐不上?”温慎言胸有成竹的说,“母后说了,待局势稳定,便将玉玺和皇位,一并交于本太子。” “局势稳定?”十五冷笑了一声,带着嘲讽的口吻道,“眼下陛下被控,永安王已死,楚家被贬,姚家不足为惧,整个朝堂都在拥护你们,所以您觉得,眼下朝局还不算稳定吗?” 第八十八章 政变 “你想说什么!”温慎言恼羞成怒。 十五知道他心中在意了,不慌不忙道,“奴婢只是想告诉殿下,没有人会将权利拱手相让而且也不要太早做梦,就算您坐上了帝位,那也将会是一个傀儡皇帝罢了,就像现在一样,生杀大权从未掌握在你自己手中过。” 温慎言加重了手中的力度,掐的十五无法呼吸,他怒目圆睁道,“臭女人,你诡计多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挑拨我和母后的关系,可是你忘了,我是她的亲子,她不可能会如此待我!” “亲子又如何。”十五被迫仰着头,艰难的说,“皇后娘娘可是不惜拿腹中子做赌注,只为陷害清秋娘娘,今日她能拿子换皇后之位,它日她就能换帝位!” “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温慎言暴戾的死掐着她。 十五唇色渐紫,言,“你……若不信……就去查查当年……清秋娘娘之死……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温慎言手背青筋暴起,他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听这个女人的话,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但最终他还是松开了她,十五大口喘着气。 温慎言气愤的甩袖离去。 而十五则被锁进了房中。 温玉言将虎符交给了楚潇然,让他前往北方调遣兵马。 “王爷,你不去找找十五姑娘吗?”姚顾川忧心忡忡道。 温玉言说,“我知道她在哪。” “您知道她在哪?”姚顾川吃惊。 温玉言看着面前的图,语重心长道,“我们必须尽快扳倒贤仁与太子,只有这样才能够救十五。” “您的意思是说,十五在太子和贤仁手中?您确定吗?”姚顾川质疑。 温玉言笃定道,“她留信给了我……” 原来,被温慎言抓住,其实都是十五设计好的,就算有兵符和两千人,但他们的胜算也不是太大,所以她需要一个反间计! “她一个人可以对付温慎言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姚顾川得知心里更急。 温玉言心中也担忧,但他明白,眼下自己更要冷静,因为十五再等着自己去支援! 他垂头,语重心长的说,“十五不会出事的,她一定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温慎言前往了凤乾宫,贤仁忙叫他一道用膳。 “母后,当年您腹中的孩子,是如何没的?”温慎言忽然问起贤仁。 贤仁道,“你不是知道嘛,被清秋那贱人的狗,给害死的。” 温慎言若有所思,又同她说,“母后,现在父皇就快要不行了,反正我不日便要登基,不如您先把玉玺给我可否?” 贤仁夹菜的手停顿了一下,才夹起菜放他碗中,语气和蔼的说,“慎言啊,母后不是说了嘛,眼下朝局还不稳,等稳了就把玉玺和帝位一并给你。” “眼下朝局还有何处不稳?威胁我们的人,死的死,贬的贬,眼下我们权倾朝野,为何还不算稳?在母后的眼中,究竟怎样才算是?”温慎言带着质问。 贤仁起疑,说,“慎言,你今日的话,似乎不太像平日里的话,是不是有人跟你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没有,儿臣就……随口说说。”温慎言低头默默吃起了饭,可心中却有些开始,相信了十五的话。 后来他找到了长孙霏霏。 “长孙郡主,别来无恙啊?”温慎言抬手轻佻的欲摸她的脸。 长孙霏霏直接将其手打开,说,“太子殿下,请自重!” “自重?你居然说自重?”温慎言轻蔑的说,“长孙霏霏,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吗?你不过就是个万人相尝的娼妓,这身子脏了就是脏了,别以为穿上衣服,你就是干干净净的郡主!” “所以你跟本太子,在这装什么矜持?”温慎言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拽到了跟前,“要不今夜就来伺候伺候本太子吧。” 长孙霏霏冷言,“我只听候皇后娘娘的,娘娘要我伺候太子,我自会伺候,但现在没有,所以恕不奉陪!” “长孙霏霏你别不识好歹!”温慎言将她一下按到了身后的树干上,“将来我才是这天盛之主!” 长孙霏霏不屑一笑,将他推开,理了理自己的衣物,说,“那就等您成了天盛之主,再说吧。” 她从他身边走过,温慎言又拽住了她的手腕,质问,“长孙霏霏,告诉我,当年清秋娘娘残害皇子一事,是不是我母后一手策划?” “怎么,太子殿下怕布小皇子的后尘吗?放心,您现在是她唯一的孩子,她不会把你如何,但至于后面是怎样的帝王,就不得而知了。”长孙霏霏意味不明的一笑,甩开了他的手,有恃无恐的离开。 原来真的如那臭女人所言…… 他知道母后狠,但是没想到这么狠,连自己的亲子都不放过,这叫他不由想起过往种种。 温慎言攥紧了拳头,心中开始忧虑。 七年前,温慎言曾十分心悦,贤仁身边的一位宫女,为了那宫女曾多次忤逆贤仁,于是贤仁为了惩罚他,逼着他亲手杀死了那名宫女,从此温慎言性情大变,变得冷漠暴戾。 这就是十五想要策反温慎言的主要原因,她不信此事还不能,在温慎言心中埋下一根刺,也许这根刺很小,但对于十五而言,足以攻心。 房门被推开,一缕光照在了十五的脸上,她闭着双眼不为所动。 “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睡觉?”温慎言走到她面前,冷言。 十五平淡的说,“我现在是殿下的阶下囚,性命全掌握在殿下手中,除了睡觉我又能做什么呢?” “那你不怕从此长眠不醒?” 十五顿时睁开了眼睛,看向他,眼神流露着些畏惧之色。 温慎言见此,问,“女人,你想不想活命?” “那太子殿下,会给我活命的机会吗?”十五反问。 “你若愿助我,脱离眼下困境,本太子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温慎言在她对面坐下,问,“说,本太子眼下该如何,才能不成为傀儡皇帝?” “如果我是殿下,那么我会选择,先发制人。”十五道,“趁皇后娘娘对您,还没有什么防提防,先攻其不备,不过在此之前,您必须得有自己的心腹之人,夺回玉玺,但我猜殿下身边的这些侍卫,都是娘娘给你的吧?” “这些美名其曰是在保护您,听从您的差遣,可实则也是在监视您。” 温慎言不可否认,她说的很对,自从和薛罡的事情败露后,母后就将他手中所有人都换了。 “那我眼下该如何是好?”温慎言追问。 十五道,“眼下官场中处处都是皇后娘娘的人,所以您不能再找官场中人。” “不寻官场,那寻何处?” “江湖。”十五说,“江湖中人,” “说的轻巧,江湖中人从来都不会参与朝堂之事,那些人又臭又硬完全不懂的变通。” “那不过是大部分江湖中人罢了,也有些人他们是想要升官发财的,比如我曾经的主子贾老六,他手下的兄弟至少后七八百,且个个都是武艺高强的练家子。” 温慎言疑惑,“你除了温玉言,还有别的主子?” “我来自黑市,是后来才入的王府。”十五起身一面清闲的走动,一面说,“贾老六这个人贪财好色,利欲熏心,跟一般的江湖中人截然不同,殿下若能说服他为您效劳,必定事半功倍。” “他人在何处?” “东门十三巷。” “所以殿下现在能放了我吗?”十五走回到他身边,倚靠着桌边问。 温慎言起身,道,“不急,待我取得玉玺,成为天盛帝王后,我自会放了你。” “温慎言,你言而无信!”十五着急了起来,“你方才明明说过,会放了我!” “可我并未允诺何时放你,所以你就安心在此等待吧。”他十分得意走出了房门。 十五恼怒的表情顿时消失,她坐下心中想着: 温玉言,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 温慎言在寻贾老六前,特意查了十五的身世,发现她的确是出自黑市,并非什么清白身家。 消除了心中顾虑后,他便支开了身边的人,独自前往十三巷。 “王爷,外头有位男子,自称要寻贾老六。”士兵进来通报到。 温玉言走到窗边,从这里他刚好可以看的门口,果真看到了一个男子,他一眼便认出了温慎言。 “看来,十五的计划奏效了。”温玉言转身同蓝玄机道,“师傅。” 蓝玄机晓得他要说什么,直言,“知道了,知道了。” 随后他就拿出了一颗药丸,并叮嘱,“记住,这药只能维持半柱香时间。” “足够了。”温玉言服下药,转而戴上了早已备好的人皮面具。 温慎言被带入房中,直接桌边坐着个中年男子。 “阁下就是贾老六?”温慎言问。 温玉言回,“是,不知阁下是何人?” 药丸改变了他的声音,使他的声音苍老了些。 温慎言在他面前坐下,道,“吾乃是东宫太子温慎言。” “我怎么信你是东宫太子?”温玉言故意质疑。 温慎言亮出了自己的太子玉佩。 “你当真是太子!”温玉言假意惊讶,又故做镇静,说,“太子殿下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我知你们江湖人不爱拐弯抹角,本太子就直说了,听闻你手上有百十来个兄弟,不知你可愿带着他们为本太子效力?”温慎言开门见山到。 温玉言问,“那殿下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温慎言反问。 “骠骑大将军。”温玉言开口到。 温慎言冷笑,“贾老六,你野心不小啊,你可知这是何官职吗?” “自然知道。” 温慎言想了一下,道,“好!若你能助我夺得玉玺,本太子便如你所愿!” 温玉言起身向其抱拳,“那么我贾老六从今往后,便听从殿下任何差遣,鞠躬尽卒,万死不辞!” 说着,他俯身向温慎言鞠躬。 “你暂且在此候命,届时我自会传信给你们。”温慎言道。 “是。” 他起身离开了房中。 温玉言恭维的再次抱歉言,“小人恭送太子殿下。” 待他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温玉言脸上的笑意,顷刻荡然无存,眼中满是杀气。 贤仁近来春风得意,悠闲的在御花园中赏花,这时温慎言走了过来。 “儿臣见过母后。”温慎言行礼道。 贤仁转过身看向他,忽想起什么,说,“再过几日便是慎言的生辰的吧?” “是。” 贤仁笑道,“来母后宫中过吧,母后为你多多备些你爱吃的菜,我们母子好好聚聚。” “好。”温慎言点头同意,假意笑着。 待他走后,贤仁同身边的长孙霏霏说,“你看,这母子之间,何来的隔夜仇。” 长孙霏霏笑了笑。 夜间,温玉言收到了温慎言的。 温玉言将信烧掉,走回到桌边,桌上还有这一局没有下完的棋局,他从盒中取出一子,喃喃,“终于要收尾了。” 棋子落下,窗外枝头传出几声鸦叫…… 七日后,贤仁为温慎言设宴,温慎言也很快前来赴约。 贤仁敏锐的发现,他身边跟了个陌生的男子。 “慎言,这是你新招的手下?”贤仁问起。 “是。”温慎言又反问,“母后,我应该是可以自己收属下的吧?” “当然可以,你是太子,你想做什么都行。”贤仁听出温慎言语气中丝丝不悦,为了不想打破这精心准备的相聚气氛,她哄到。 温慎言沉默半响,终究还是问了那句话,“母后,你什么时候把玉玺给我?” 贤仁一怔,笑着说,“母后不是同你说了很多次,时机成熟了就给你吗?眼下整个天盛都掌握在母后手中,你还怕帝位和玉玺跑了不成。” “我是怕母后。”温慎言冷言。 贤仁不解,“你怕母后作甚?” “我怕母后,会像杀了那个孩子一样,杀了我而换取自己的地位。”温慎言看向她。 “放肆!”贤仁一拍桌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放肆是你!”温慎言起身怒言,“你只是个妇道人家,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 “温慎言,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怎么出来的,若不是本宫,你还被困戒律阁!”贤仁怒斥。 温慎言冷哼,一声令下,“动手!” 贤仁只听屋外一阵打斗之声,血飞溅而来染红了窗纸,侍卫赶紧进来护住了贤仁。 但温慎言的人也杀了进来。 “母后。”温慎言道,“您可知,这桌上没有一道菜是我爱吃的,我之所以说爱吃,是因为母后您希望我爱吃,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对母后阿谀奉承。” 温慎言威胁说,“还请母后,将玉玺交还给我,这样至少您还会是天盛的皇太后。” “我处处为你铺路着想,你竟是这么报答母后的吗!”贤仁痛心疾首。 “还不是被您逼的!”温慎言厌恶至极的说,“从小到大,不管我喜不喜,你觉得我需要的东西,就非逼着我做,我已经受够了这种被掌控的日子!” “我不要再听任何人的话,我要自己做主,我才是天盛真正的主宰者!”温慎言拔出了剑指向她,“把玉玺交出来!” “慎言,你太让母后失望了……”贤仁想不到有一天,居然会被自己的亲儿子背叛。 温慎言见贤仁那难过的样子,心中已经不为所动,“看来,您还是不肯交出玉玺,那就不要怪儿臣了,来人,将他们拿下!” 可是叫温慎言没想到的是,身边的人却忽然对自己出了手,温慎言来不及防备腿上立刻中了一刀,一下跪在了温玉言身边。 “贾老六,你这是什么意思!”温慎言震惊又愤怒道。 贤仁觉察到不对劲,追问,“你究竟是何人?” 温玉言手抓住了脸颊一侧,转身的瞬间扯下了人皮面具,看向她,目光冷若冰霜。 “温玉言!!” 贤仁大吃一惊,温慎言张着嘴,却说不出来话。 “你居然还活着?!”贤仁难以置信道。 温玉言冷笑,“让您很失望吧,皇后娘娘。” “给我杀了他们!”贤仁忙有些慌张的命到,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温玉言眼下对她来说,有着史无前例的威胁,尤其是他的目光,冷的她心里发毛。 温慎言在双方厮杀中,朝贤仁直喊着,“母后,母后救我!” 可贤仁已经无暇顾忌,她在死侍的掩护下,逃出了凤乾宫,一支红色的烟火,在皇宫上空炸开。 温玉言带人追了出来,而贤仁身边却已经有了上千羽林军。 贤仁恢复了镇定,轻蔑一笑说,“温玉言,就算你有上百人又如何,难道抵得过本宫的这些羽林军吗?而且本宫的铁骑大军也快来了,你就等着去死吧!” “是嘛?”温玉言一笑,说,“我想您等不到他们了……” “你什么意思?”贤仁皱眉。 这时从四面八方涌入了大量的人,数以万计的人纷纷站在了温玉言身后,拔刀对着他们。 其中一人还是楚潇然! 温慎言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温玉言他们的计谋,为的就是让自己助他们部分人进入皇宫,然后夺其大门守卫,让这大批的支援军进入。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成为了那个他一直瞧不起的人的手中棋! “你,你从哪里搬来的这些人!”贤仁震惊。 “你无需知道。”温玉言缓缓拔出了剑,杀气四溢的说,“贤仁,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着他便带着人杀了过去,而她的铁骑兵,早就被罗征带着的人围堵在了宫门外。 第八十九章 册封 “娘娘,对方人太多了,我们撤吧!”羽林军都督跑到她身边艰难的说到。 “没用的东西!”贤仁捏紧了拳头,一面骂羽林军都督,一面怒目而视于温玉言,无奈道,“撤!” 于是贤仁在羽林军的掩护下再次逃窜。 温玉言对此并不慌,因为皇宫外层各个出口,他早就安排了人驻守,这一次贤仁插翅难逃。 “王爷!” 这时耳边想起了十五的声音。 他扭头看去,十五同姚顾川站在远处,她拔腿向自己跑来,温玉言也顿时朝她跑去。 两人在快要撞在一起时,骤然停住脚步。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一时间也说不出来话,眼中全是对方的倒影。 温玉言发现十五的脖子,上有好几道淤青,像是被人掐的,至于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十五,你受伤了?”温玉言皱眉,心疼的看着她脖子上的伤口。 十五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照旧说,“没事,小伤。” 他本还想小责一下她此次,自作主张的冲动之举,可看着眼前的十五,他哪里还责怪的起来,只恨不得将人拥入怀中,如果不是他要主持大局,他不会叫姚顾川去,更不会在这个时候,才去救她,他早就提着剑去东宫要人了…… “王爷,贤仁呢?”十五问到。 温玉言盯着她的伤口,说,“跑了。” “跑了?那我们快追吧!”十五赶紧道。 “嗯。”温玉言点头,率领人去追踪。 贤仁等人机会找了皇宫所有出口,都发现已经被温玉言的人侵占,但贤仁却也给自己留了一手,她潜回了凤乾宫。 原来她早在凤乾宫中修建了一条密道,密道可直通外界。 就在她要打开密道时,她忽感一阵杀气袭来。 贤仁赶紧避开,剑劈在了石头上,盯睛一看朝自己攻来的,居然是长孙霏霏! “想不到,连你也背叛我!” 贤仁震惊又暴怒的说到。 长孙霏霏冷哼,言,“贤仁,你从来都不值得,被人效忠。” “既然如此那你也去死吧,杀了她!”贤仁命向羽林军都督。 他朝长孙霏霏攻去,长孙霏霏虽剑剑狠厉,但终究是不敌羽林军都督,手中的剑被打掉。 贤仁从地上捡了起来,趁她在躲羽林军都督时,冲上去一剑刺入来长孙霏霏的腹部。 长孙霏霏握住了剑身。 “长孙霏霏,你去死吧!”贤仁怒目圆睁的往前推,逼的她急急后退,狠狠撞上了身后的树干,而剑彻底刺穿了她的身体。 她却突然将剑身再往自己深刺了一些,直接将贤仁拽到了自己跟前,双手握上了剑柄一拧,突然剑柄的另一端既然伸出了长剑,顷刻也刺穿了贤仁的身体。 羽林军都督大吃一惊,赶紧上前将贤仁拉开。 贤仁捂着自己的伤口,难以置信的看着长孙霏霏。 长孙霏霏靠着树,张口,大量鲜红的血从嘴里涌出,她说,“皇后娘娘,您忘了吗?您给霏霏赐的这把剑,是一把双刃剑啊。” “你这个贱人,居然敢背叛我,我可是你主子!”贤仁咬牙切齿,她从来没有想过,此生自己居然会死在自己的剑上! 她血红的双眼含着泪光,说,“我没有主子,长孙霏霏是一个自由的人……” 纵然腹部已经忍痛入骨,可她却反倒大笑了起来,只是笑的畅快又悲凉,声声叫人凄入骨髓,天地同泣。 “你……你……”一口血从贤仁嘴里喷出,贤仁终究倒在了地上。 十五等人匆匆而来,只见贤仁淌在血泊中,瞪着双眼已没了气息,而羽林军都督整个人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温玉言和楚萧然他们没想到,长孙霏霏居然会杀了贤仁…… 十五走到长孙霏霏身边蹲下,说,“你为什么不等我来?” “原来你也有算不到的,所以这局应是我略胜一筹。”长孙霏霏苍白一笑,又咽下喉中的血,带着恳求的语气说,“我能不能托你件事?” “你说。”十五道。 长孙霏霏紧紧握住了十五的手,言,“我死后,将我烧掉,在我房中床头,有个盒子,把我的骨灰一道装进去,然后劳烦你带我去海边吧,我这一生别无所求,就想看看海,可惜我没有机会自己走去了……” “好,我一定办到。”十五不假思索的点头同意。 她又看向了楚萧然,楚萧然见此便走近了些。 长孙霏霏奄奄一息的同他说,“楚萧然,我知你恨我,但请看在我救了你和你的家人份儿上,求你为我写份休书,自楚家族谱除名,可好?” “你救过我?”楚萧然质疑,明明是她将自己害的这么惨,为何又成了救他,他迟疑,不知该不该如她所愿,顺了她的心。 “楚萧然。”十五同他说,“你以为就凭司徒小姐,是那么容易拿到钥匙吗?” 楚萧然意外,从十五口中,他才知,原来钥匙居然是长孙霏霏给的,而且也是她教司徒流萤把钥匙藏进食物中! “好,我答应你。”楚萧然开口道。 长孙霏霏苍白一笑,再度看向十五,同她说,“十五,我长孙霏霏向来最厌旁的女子,可你除外,你是我唯一喜欢的女子,如果我们不是对立面,我想我们一定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 又一口血吐出,长孙霏霏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湛蓝天空,盯着那翱翔的飞鸟,不再言语。 十五低头,那刚刚一直,紧攥着自己手的手,已然松开。 她闭了下眼,叹气,然后将长孙霏霏搂入了自己怀中,抬手抚下了她的双眼…… 蓝玄机解了温政良的毒,虽然还是很羸弱,下肢也无法动弹,但好在上身能够活动自如,也能说话了。 温玉言上前,将虎符归还于温政良。 “兰君,见你安然无恙,朕心中甚喜。”温慎言心里自责,但始终放不下身为帝王的面子,纵使歉意已在嘴边,也依旧说不口。 后来,贤仁已死,羽林军都督和温慎言被捕,一干党羽群龙无首,投的投降,逃的逃窜,不过他们最后的结局,都难逃一死,被集体在皇城大道,斩首示众…… 温玉言将长孙霏霏的遗体,放在了柴架上。 十五将火把丢入,火渐渐燃了起来。 长孙霏霏躺在火焰中,那样安静祥和,就像是在睡觉一般。 然而这却是她从记事起,睡过的最长最安稳的觉,她再也不用费尽心思去谋划贤仁的命令,再也不用担心身体中的毒会什么时候发作。 她是天盛的紫薇,媚而不俗神秘难测。 晓迎秋露一枝新,不占园中最上春,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 这是天盛对她普遍的夸赞。 可惜,她大抵是花期中,最短的紫薇了…… “十五,你在难过吗?”温玉言见她一言不发,表情凝重。 十五却摇了摇头,说,“我不难过。” 她从来不会轻易为人难过,她也没什么好为长孙霏霏难过的,她对长孙霏霏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和怜惜,怜她这几乎被操控的一生,惜这个为数不多,可以同自己一争高下的女子,终究只换得个红颜薄命。 “十五,你是不是早知,长孙霏霏会背叛贤仁?”温玉言问起。 十五点头“是的,您还记得,有一日,我三更半夜出了门,还被您撞见吗?” “记得。” “就是那日,长孙霏霏找到了我。” 原来长孙霏霏不信温玉言会死,也猜到了十五失踪,八成是一起跟着去了蛮疆,于是她暗中寻找,后来从同押送楚萧然归来官兵口中,得知了他们的住处。 那夜十五还在烛下,琢磨着兵法,头却忽然被什么打了一下,当时的她并不知这是长孙霏霏所为,只是看到帐篷外一黑影闪过。 十五拿着匕首追了上去,一直到远处的沙丘上,那人才停下。 “阁下是何人?”十五握紧了手中的刀,警惕的盘问。 长孙霏霏拿下了帷帽,转身看向了十五。 “是你!?”十五错愕。 长孙霏霏道,“好久不见,十五姑娘。” 那时的十五,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要杀了她,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和温玉言在此处,她必须要灭口。 可长孙霏霏却同她说,“你不用这么提防我,你们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贤仁。” “为何?”十五疑惑。 长孙霏霏走近了她,十五只见她的脖子上,处处都是咬痕和淤青,她的眼神看起来疲惫又冷漠。 她说,“因为我恨贤仁!我千里迢迢来此,不为别的,只是想同十五姑娘你联手,我知道你们也想要杀贤仁,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于是在那一夜,十五和长孙霏霏达成了共识,在回城中,长孙霏霏一直在暗中为他们掩护,包括关于温慎言的事情,都是长孙霏霏告诉她的,以及潜入皇宫和从皇宫顺利脱身,都有着她的相助…… 十五将长孙霏霏的骨灰先用布袋装了起来,然后按照她的遗言来到了楚府,前往了她的住处。 她推门进入了她房间,在床头找到了她口中的盒子,不过盒子上却摆放着一轴画卷。 十五疑惑,将画卷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个女子的人像。 她想起长孙霏霏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十五惊讶,她居然那么早就知道了,而且在死后还为自己下了最后一局棋。 如果自己没有按照她的遗言来,估计眼下这副画卷,迟早要落入楚萧然和司徒流萤手中。 这就是长孙霏霏对她不守诺的报复,也是对她守诺的谢礼。 十五收起画卷,低头看向腰上的布袋,喃喃,“长孙霏霏,你真的很厉害,连胜了我两局……” 她不得不承认,长孙霏霏是个可敬的对手。 十五将长孙霏霏的骨灰倒了进去,随后带着盒子走出了门。 楚萧然也遵守承诺,写了长孙霏霏要的休书,也替她在楚家族谱上除了名。 看着她曾经住过的院子,那个他仅仅只踏入过两次的地方,楚萧然心中对这个女人终于不由可怜了起来,其实曾经他对她倒是有过一些钦佩。 虽然她对人总是九分假一分真,但无意流露的见解,还是叫他觉得此女不凡,只可惜他们的相遇尚佳,相识却太过不堪,不然或许他们也能成为朋友…… 温政良修养了几日后,便重回了朝堂,册封了一批新的官员,其中罗征成为了奋武将军,统领六军,姚顾川晋封大理寺少卿,其父则成为了刑部尚书,楚涵轩恢复官职,楚萧然则封为太子少保,而蓝玄机便成为了太尉以及太子少师。 随后新的总管乔公公,从袖中拿出了圣旨,当真文武百官的面正声念道: “自朕奉太上皇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太上皇子温玉言,护驾有功,解我天盛之乱,实乃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朕疾患固久,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子持玺升文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皇太子决之,钦此!” 众人皆惊,唯有温玉言,没有任何表情。 一些官员还以为温玉言会惶恐,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镇定,在他们过往的印象中,温玉言唯唯诺诺软弱可欺,可眼下的他宛如脱胎换骨,目光寒厉坚毅,浑身透着不可靠近的孤傲。 他出列,步伐从容沉稳的,在万众瞩目中,朝正前方缓步走去。 殿外的十五静静的注视着,目睹那个少年是如何褪去了温润,携满身锋芒,一步步走向帝位。 温玉言,在正前方停住,缓缓跪下,道,“儿臣,接旨……” 乔公公将圣旨和太子玉玺,端到了温玉言面前。 温玉言低头伸出双手接住,随后缓缓起身,看向温政良。 温政良同他欣慰一笑。 “陛下。”温玉言忽道,“此次救驾,还有一人,功不可没,那人,便是儿臣的幕僚,十五。” 温政良想起了那个冒着危险,来的自己身边的婢女,道,“兰君所言甚是,传十五。” 十五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被封赏,毕竟自己只是个女流之辈,可她没想到温玉言竟为自己讨封。 十五跟随宦官来到了温政良面前。 “奴婢十五,叩见陛下。”十五行礼道。 温政良道,“婢女十五,有勇有谋,协太子解我天盛之难,即日起则封为太子御侍,打理东宫大小事宜。” “奴婢,叩谢陛下。”十五右手压左手上,向温政良磕下了一个头。 满朝文武纷纷跪下,齐齐向温玉言行叩拜之礼。 他转身,只见那些曾经取笑他的,轻视他的,甚至戏弄过他的,皆一匍匐在了自己脚下,俯首称臣。 十五跪在地上,她微微抬起了一点头,仰望着他的背影…… 第九十章 乘风 “放,放开我!”温慎言几乎窒息,艰难的同温玉言说到。 温玉言却加重了力度,卡的他整张脸涨红,似乎下一刻便要爆掉。 “温慎言,被人扼住脖子的感觉,好受吗?”温玉言冰冷一笑。 他始终没有停手,直到温慎言口吐白沫,这才抬起了脚来。 温慎言赶紧丢开凳子,翻身爬在地上艰难大口呼吸。 他想站起来,可却又被温玉言踩住了头,死死压在了地面。 “温慎言,你可有想过,昔日你踩在脚底的人,有一日会踩上你的头颅?”温玉言嘲讽,一脚又将他踢开,温慎言后背狠狠撞上了墙,口吐鲜血。 温玉言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对他冷笑道,“温慎言,陛下已将你的生杀大权,全权交由了本太子,本太子念着往日的情分不杀你,你就去蛮疆好好赎你的罪。” “十五,走了。”温玉言转身走出了牢房,十五紧随其后。 温慎言朝前爬着,奔溃又愤怒的嘶喊着,“我才是太子,我才是太子!” “为何不杀他?”十五不解的问向温玉言。 温玉言看向她,道,“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痛苦的活着。” 他的复仇,从来不是仅仅要几条命,他要的,是把过去所有的屈辱,痛苦,绝望,通通的还给温慎言。 后来温玉言将贤仁和温慎言,所做所有之事昭告了天下,还命人将贤仁的头颅,直接高挂城墙,以儆效尤。 而清秋被追封为静和皇后,厚葬于黄陵之中。 温慎言被流放当日,路过集市时,无数百姓便将手中的东西,一一砸向了他,甚至向他泼狗血和马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谁也不不会想到,曾经在皇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尽无尽奉承和尊贵的温慎言,眼下一落千丈只是过街老鼠,人人鄙弃。 十五抱着盒子上马,按照承诺,她也要暂且踏上去海的道路。 只是还没独行多远,温玉言骑着马追了上来。 “王……”十五一顿,想到什么,改口道,“殿下?你这是……” “我想了下,还是不放心你独行,所以我同你一道去吧。”温玉言道。 十五言,“不必了殿下,此行也不是很远,如今您贵为太子,日理万机,还是不要如此操劳了。” “无妨,眼下一些事,师傅和楚萧然他们可以帮我,而且我也同陛下说了。”温玉言执意道,“走吧,你若担心,那我们便早日去,早日归。” 十五见此只好不再说什么了。 两人一同策马,踏上了海的路途。 一路上他们偶尔会从百姓口中,听到关于温玉言救驾的事迹。 “你们是不知道,咱们现在这个太子,有多厉害,手一挥便可召千军万马。” 十五和温玉言在客栈吃饭,一旁桌的一堆书生说的风生水起。 其中一人,忽道,“若是这位太子,能够整整那些个,贪官污吏就好了……” “是啊,就算换了太子又如何,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苦的还是我们这些百姓,我们又没机会,同这些个官斗。”另一个忿忿不平道。 十五看了看温玉言。 温玉言一笑,出声道,“倘若给你们这个机会,你们敢斗吗?” 那人起身走到温玉言身边,说,“我若有这个机会,我自然敢斗,只可惜朝廷永远都只会同银子打交道。” “你怎么肯定,朝廷只会如此?”温玉言看向他,问。 那人气愤的说,“明明我的文章比他们的都优秀,可就是没有银两贿赂考官,所以年年落榜!” “你说你文章好,那可否与我瞧上一瞧,看看你是名副其实,还在自吹自擂?” 那人道,“此处无纸无墨,我怎么给你看?不过若是可以口述,我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可以。”温玉言同意。 “那不知阁下,要出何题?” “你想出何题?”温玉言反问。 那人道,“阁下随意。” 十五想,眼前人,倒是对自己还挺自信的。 于是温玉言便以“民”让他辩证。 那人滔滔不绝的便说了起来,十五静静听着,觉得眼前人倒真是有些实力在身上的,说的都是有理有据,也很有见解和远识。 不过他的话,还是被温玉言指出了,几个很大的问题。 他道,“你说百姓不必护国,护国是君王将领之责,我不认同,一个完整的国,不仅只有君王和官将,更有千万百姓,国不只是君王的国,亦是百姓的国,人人都应有护它爱它之责。” 那人想了想,找不到一丝理由反驳,虽然很丢面,但他还是向温玉言鞠躬,作揖心服口服的说,“公子所言极是,是在下受教了。” 温玉言起身面向他,问,“你叫什么?” “小生柳文彦。”那人回到,又反问他,“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姓尹名口。”温玉言随便说到。 一旁的十五顿时被呛了一下,低着头有点想笑。 尹口?好生奇怪的名字。 柳文彦心中想到,但出于礼貌没说。 温玉言看了看十五,又看向柳文彦,问,“既然柳兄说到贪官污吏,为何又不去检举他们?” “官官相护,我能上哪检举……”柳文彦无奈道。 温玉言回,“你可以上东宫,去寻太子。” 柳文彦笑了笑,说,“这怎么可能,太子是何人,岂能是我这般人所能见的。” 温玉言随手拿了支竹筷递给他,道,“你若敢,便拿着此物前往皇城东宫,我保证你能见到太子。” “什么?”柳文彦难以置信,甚至有些想笑,说,“就凭这筷子,就能见到处尊居显的,太子殿下?” “对,你们也是。”温玉言对柳文彦身后的那群同窗言,“你们也可持竹筷,去东宫寻太子。” 那些人笑而不语,心中觉得甚是荒诞。 柳文彦迟疑,但还是伸手接过。 待十五和温玉言离开后,那群同窗便笑话柳文彦,说,“柳兄,你不会真信吧,那人明显就是在匡你!” 柳文彦也不是很相信,但他又觉得那位公子,气宇轩昂非比寻常,像是位金枝玉叶的贵人,所以才鬼使神差的接下了这竹筷…… 行了七八日,他们终于来到了海边。 说实话这也是温玉言和十五,生平第一次见海。 看着身前此景,温玉言才知什么叫“容纳百川”什么叫“横风吹雨入楼斜,壮观应须好句夸。雨过潮平江海碧,电光时掣紫金蛇。” 只有见过这世间的广阔,才会知自己何其渺小,你以为高坐明堂便能且看天下,实则只是窥见了冰山一角罢了。 天下何其大,没有人能够一览无余。 十五走到海岸边,低头对着盒子喃喃道,“长孙霏霏,我带你们来海边了。” 她缓缓打开了盒子,而在这一瞬间,四周忽起了大风,盒中的骨灰被皆数吹起,随风向海面而去。 十五仰头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赤林和长孙霏霏的身影,他正拉着他最爱的姑娘,欢乐的在风中奔跑。 你看,连风都想要成全他们…… “十五,走吧,我们该回去了。”温玉言走到她身边,同她说。 十五点头,松开了手中的盒子,盒子坠落于海面,被浪花带向了远方…… 回去后,温玉言就正式入住了东宫,并将东宫好好改善了一番,阿卓和糖豆他们也回来了,温玉言将阿卓封为了詹事。 而且十五也才得知,原来阿卓和糖豆已经成了亲。 “十五,太好了,我以后又能天天见到你了,你不知道阿卓有时候真的很烦。”糖豆抱着十五兴高采烈的说到。 十五调笑道,“这样啊,那我改日,就把阿卓赶出东宫吧,这样他就不能烦你了。” “哎呀,十五。”糖豆娇嗲用头撞了撞十五的肩,嘀咕道,“人家跟你说笑呢。” 十五好笑。 晨曦而来,温玉言起了身,一名宫女殷勤的上去,要为温玉言穿衣。 温玉言抬了下手,拒绝了她,回头同立在一旁的十五道,“十五,你过来。” 十五欠身,来到了他面前。 温玉言向她张开了手臂,十五这才明白,他这是要自己给他穿。 “殿下,十五御侍,刚来东宫不久,应还不会如何伺候太子,还是让奴婢来吧。”被拒绝的那宫女,不甘心的上前到。 温玉言见十五不开口说话,便自己开口道,“十五是我身边的老人了,论资历她比你更久,也更懂本太子。” 那宫女吃了瘪,低下了头。 但十五心中却倒是希望,那宫女来为温玉言穿衣。 “我还要上朝。”温玉言提醒十五。 十五回过神来,从旁边宫女手中拿过衣裳为他穿上,但她确实因为没有给人,穿过太子的衣裳,所以频频出错,给他系衣带的时候,因为没控制好手劲,还把带子直接扯断。 其他宫女见此,纷纷不由小声嘲笑了起来。 “殿下恕罪!”十五知道自己犯错了,赶紧跪下认错。 通常犯了这样的错误,铁定是要受罚的,就在其他宫女,兴致勃勃准备看戏时。 却只见温玉言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笑了笑温和的说,“无妨,毕竟我也第一次,来当太子。” 此言一出,其他宫女当即不敢再笑了,一个个惴惴不安,开始后怕了起来。 宫女拿了件新的衣裳,十五再次给温玉言穿上,这一次比刚刚明显熟练多了,随后她拿过腰带给他系。 温玉言垂眸,默默注视着她认真的模样,嘴角含着笑意。 穿戴完毕后,温玉言便要出门,十五和其他宫女跪下,齐齐道,“恭送太子殿下。” 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才发觉其实温玉言真的适合锦衣华服,或许他本就该是生于高堂之上,不沾风雪。 “十五,我跟你讲,今日那个抢着要侍奉殿下的人,叫阿茵,是这个东宫的老人,曾经还是前太子御侍。”糖豆提醒,“我觉得你要小心她,毕竟她以前可是这里的老大,眼下你来了她只能做回普宫女,心里对你肯定是不满的。” 十五持笔沾了沾墨,低头写着东西。 见她没什么反应,糖豆跑过来,着急道,“十五你听道没有?” 十五停笔,无奈一笑,回,“好啦,听到啦。” 糖豆这才放心,又不忍嘀咕,“十五你呀,总是这样,在对于自己的事情,总是那么漠不关心,你什么时候也为自己考虑考虑吧,王爷现在都当太子了。” “是啊,他都当太子了……”十五怔怔的看着手下的字,像是同糖豆说,又像是同自己说。 温玉言归来时,十五及时在他手边,放下了一盏茶。 十五总是能够准确的知道,他会何时归来。 温玉言看着手边的茶和她,时过境迁许多都已经物是人非,但好在茶在她在,就好像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时,门外忽报,“殿下,宫外有位持竹筷的书生,说要寻您。” 温玉言看了眼十五,说,“看来,他来了。” “带他过来。”温玉言朝外吩咐。 柳文彦不一会儿,便被带到了温玉言面前。 看到温玉言的那一刻,他有些诧异,“尹兄?你怎也在此处?” “大胆!”侍卫疾言厉色道,“这位乃是太子殿下,还不快速速行礼!” 柳文彦心中大惊,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人居然就是当朝太子殿下?! 完了,之前还那么议论过他,他也才恍然大悟,尹口尹口,尹字下面加口就是一个君字! 看来他专门将自己骗到此地,然后给自己治罪,真真是自投罗网啊。 柳文彦懊悔不已肠子都悔青了,但却又只能赶紧跪下,道,“小,小生叩见太子殿下!” “平身。”温玉言说到。 他的随和,又叫柳文彦一愣,他沾了起来,呆呆的问,“殿下,不怪我们之前的冒犯之语?” “为何要怪?真所谓忠言逆耳,本太子喜欢你这样,这般敢说敢做之人。”温玉言笑言,“你之前说自己没机会,那么本太子就给你个机会,从明天起你便是巡按御史,替本太子好好查查哪些个贪官污吏,还我百姓一个太平天盛。” 柳文彦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十五提醒,“还不快谢恩。” 柳文彦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跪在谢恩道,“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温玉言和十五相视笑了笑…… 后来柳文彦也十分得力,一路替温玉言查不出了不少贪官,温玉言和楚萧然等人,将这些人好好清理了一番,曾经乌烟瘴气的朝堂眼下,清明了不少。 温政良也才知,原来自己被那些个贪官,蒙蔽了那么久,对温玉言是又遗憾又庆幸,遗憾当初自己被毒妇所骗,没能早早封温玉言做太子,若是早些,或许清秋便不会…… 思及此,温政良不由黯然神伤,内心悔恨。 现在的他,要么独自在自己的宫殿中入眠,要么就在清秋曾经住过的宫中呆坐,有时一坐便是大半天。 他来到了黄陵,想看看清秋的墓,走近才发现原来温玉言也在。 “你也来看你母后了。”温政良说到。 温玉言点头,向温政良行了一礼,打算离开。 “兰君!”温政良忽叫住了他。 温玉言脚步一顿,转身看向他。 温政良愧疚道,“朕对不起你们母子,朕亏欠你们母子太多了。” 温玉言对他微微一笑,说,“陛下,过去的便要它过去吧,人总是要往前而行,毕竟一切都回不去了。” 温政良看着他转身离开,虽然他对之前的所有事,好像都已经释然,但温政良却已经发现,曾经那个仅仅会因为自己随口一句夸赞,而高兴许久的温玉言,已经同他渐行渐远,或者早就被他自己亲手,杀死在了那日…… 或许是为了弥补,后来的温玉言享受到了,历代太子都没有享受到的尊贵。 下朝回去的路上忽下起了雨,楚萧然清早是骑马而来,眼下为了避雨便蹭上了他的马车。 “流萤近来可好?”温玉言问到。 楚萧然笑道,“她啊,好的狠,整天活蹦乱跳的。” “对了殿下,待会儿麻烦前方路口,停下马车。”楚萧然恳请言。 温玉好奇问,“为何?” “前方路口处,开了家新的糕点铺子,他家的唐果子色味极佳,近来好多人都去买,流萤听府中下人说了一嘴,今早出门千叮万嘱的要一定买回去。”楚萧然解释,无奈叹气。 温玉言若有所思。 到了地点后,温玉言掀开车帘,铺外还真是人山人海。 “我去买了。”楚萧然见外头雨也停了,又转头同他说,“殿下不必再等臣了,反正这离臣府已不远,臣步行归家,多谢殿下一载之恩。” 说着,他下了马车,急步前去。 他买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骤然安静,回头一见才发现,温玉言居然也来了。 其他人赶紧行礼。 “殿下,难道也想要一份?”楚萧然晃了晃手中的糕点。 温玉言点头。 于是店家赶紧也给温玉言包好了一份。 同楚萧然道别后,温玉言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中,他将还热着的唐果子放在怀中,心中想,“也不知道十五会不会喜欢……” 回到府中后,茶准时奉上,但奉茶的人,却不是十五,而是糖豆。 “十五呢?”温玉言问起。 糖豆回,“十五前去赴姚大人之约了。” “嗯,知道了。”温玉言回了句,看向了桌上的唐果子。 糖豆退了下去。 温玉言提着唐果子,入了书房,一边办公一边等她回来。 “没想到十五姑娘,真的会来此。”姚顾川欣喜的看着对面的十五。 十五言,“姚大人的救命之恩,十五一直铭记于心。” “十五姑娘,其实你不用唤我什么大人的,你叫我顾川便好,那我也可以叫你十五吗?”姚顾川期待的相问。 十五迟疑片刻,点了头,说,“好。” “十五,这里的菜色都很不错,你来尝尝。”姚顾川将筷子递给她。 “多谢。”十五接过,夹了一点尝了尝,说,“确实很不错,你经常来此?” “差不多吧。”姚顾川看向窗外,说,“这里机会可以看见整个皇城,所以我便会常来此。” 十五也看去,确实如此,整个皇城尽在眼底。 “对了十五,你……可听闻了一件事?” “何事?” 姚顾川说,“温慎言死了,死相极惨,是被仇家大卸八块而亡,死前还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 “说实话,我没想到,殿下会这么狠……”姚顾川感叹。 之前十五就一直不明,为何温玉言要把流放温慎言的事公之于众。 原来是要起这个作用,她还以为他不杀温慎言,是因为再次动了恻隐之心,所以用那样的话为自己曾经的伤害开脱,现在看来他是真的,要让温慎言在生不如死中死去。 “狠点,挺好的。”十五语重心长道。 第九十一章 嫁人 十五还是平静的说了句,“不必了。” 晚膳期间,阿茵又主动过来侍奉温玉言,而她今日穿的异常明艳,她本就生的不差,打扮起来便更是出众,一来便让周边所有女子都变得平平无奇。 但温玉言的目光,却始终只落在了一旁,安静的十五身上。 入了东宫后,她便是穿的襦裙,虽然她已经习惯了粗布衣,但为了不失东宫的颜面,她还是换上了襦裙。 “殿下,奴婢为您夹菜吧?”阿茵殷勤的同他说。 温玉言冷言相拒,对十五道,“十五,你过来替我夹菜。” 十五看了眼脸色已差的阿茵,福了个身说,“是。” 她缓缓走来。 阿茵只好给她让地方。 看着她认真为自己择菜的样子,温玉言心想,一盒糕点而已,也不能代表什么,自己何时竟变得如此小肚鸡肠,如此小事还要耿耿于怀,让自己心神不宁,真是可笑。 他抛开那些纷乱的思绪,低头吃起了饭。 可是心里虽是这样想的,但到了夜间,还是有些难以入眠,他起身走到门口,原想出去散散。 却听到门外糖豆对十五说,“我之前还以为阿茵对殿下那么殷勤,是为了你的御侍之位,现在才知道人家想当的,不是什么御侍而是太子妃!” “嗯。”十五淡淡的回了句。 “十五,你也太平静了些吧。”糖豆诧异,说,“你不怕,她真的当上太子妃吗?” “不怕,她当不上太子妃的。”十五笃定到。 糖豆言,“也是,殿下才不会看上,她那种庸脂俗粉呢。” 十五笑道,“我说她不会,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太子妃不是想当便当的,那可是天盛未来的皇后,身份家世纵然不显赫,也一定得是书香世家,否则就算殿下同意,朝中那些大臣和陛下,必然也不会同意。” “不过,若殿下喜欢,她倒也是可以做良娣,届时我们尽心伺候便好。”十五慢条斯理的说着。 糖豆疑惑,“那十五,你不会难受吗?” “我为何要难受?”十五不解,又笑言,“殿下,是定要娶妻的,就算现在没有,他日也一定会,所以是谁对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只要做好分内之事便好。” “那你,都不在意的吗?你之前……”糖豆欲言又止,想说又怕她难过。 十五笑了笑,道,“不在意。” 虽然他没有看到她现在是何表情,但从她的声音中,他已经感受到了那种风轻云淡。 不在意,是件很好的事情,也是他之前所希望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却高兴不起来,反而很想出去问,“你当真一点,也不在意了吗?” 他坐在床榻边,沉默了下来。 隔天清晨,温玉言起了身,他的模样有些疲倦。 十五上前打算为他穿衣。 他却道,“让阿茵来。” “是。”十五转身同阿茵道,“你来吧。” 阿茵错愕,但又很快反应了过来,福身道,“是。” 她赶紧来到了温玉言身边,仔仔细细的为他穿,井然有序未出一丝的差错。 而温玉言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十五,想从她的脸上看到什么,可惜他什么都没看到,只有平静。 “想不到你做的如此之好。”温玉言夸到阿茵。 阿茵高兴的说,“多谢殿下夸奖。” “那么往后便日日,由你来伺候。”温玉言道。 阿茵大喜过望,忙跪下道,“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嗯。”温玉言依旧看着十五,也依旧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任何表情,任何情绪。 他心里很不舒服,于是他也忘了让阿茵起身,直接甩袖走了。 阿茵自己起来,嘚瑟的看了眼十五,无声的炫耀。 夜里,温玉言也不让十五来为他研墨了,而是叫阿茵来。 十五见眼前,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便主动说,“殿下,十五且先退下了。” 温玉言漫不经心道,“嗯。” 可当她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又抬起了头看去。 十五走后,他也无心练字,写了几笔便不写了,坐在椅上发呆。 “殿下,奴婢替您按按肩吧。”阿茵走到他身后,柔软的手这才刚放在了他的肩上。 温玉言瞬间起了身,道了句,“不必了。” 说着自顾自的离开了书房。 “十五,你说殿下,不会真看上阿茵了吧?”糖豆忧心忡忡道。 十五言,“看上也不奇怪呀,毕竟她也是有貌有才,家世虽算不得好,但好歹也是个清白人家。” 她笑着宽慰糖豆,“我们做奴才的,好好做自己分内的事情便足够了,主子自己的家事,就不用我们多操心了,既来之则安之。” 然而这一切全被温玉言听去了。 原来,你心里是这样想的。 虽然十五说的也没错,但是他的心却像有根刺,掉了进去…… 后来,温玉言三天两头的,看到姚顾川遣人来给十五赠礼,而十五居然都一一收下了,并且还常常出宫同姚顾川相见。 温玉言觉得自己不应该在意这些,可他的心里却恰恰相反,它恨不得关了宫门,或者给十五下个禁足令,让她不能出去。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可是如此他便很烦。 “十五,近来风和日丽,明日随我出宫走走吧。”温玉言忽对她说。 十五言,“殿下,十五身子不适,只怕不能随您出行了,不过您可以唤阿茵随侍。” “你身子不适?”温玉言担心道,“那可看过太医?” “已经看过了,服些药便好。”十五回。 温玉言道,“那你早些去歇息。” “谢殿下。”十五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然而次日,温玉言也没叫阿茵随侍,而是自己出来了宫,来到了茶楼同楚萧然相谈一些要事,司徒流萤相见温玉言,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小哭包现在贵为太子,想见您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司徒流萤调侃到,在得知他没有死后,那日她真的是欣喜若狂,现在确定他是真的安然无恙,司徒流萤也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温玉言说,“流萤,你若想见我,随时可以入东宫,楚萧然也是,我们还是和当初在王府一般便好。” “既然殿下都这样说了,那往后臣就不客气了啊。”楚萧然笑道。 然而就在这时,从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 他起身走到窗边,只见十五正和姚顾川在一摊贩前,姚顾川拿着个面具逗十五,十五则对姚顾川笑着,一双眼都弯成了月牙。 温玉言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十五,如此开怀的笑声了,可这样的欢乐却是因姚顾川而起。 “这姚公子和十五走的很近啊,我经常看到这二人同行,他俩不会是有什么情况吧?但我肯定姚顾川铁定心悦十五,之前我就瞧出来了,不过流萤你说,十五她喜欢姚顾川吗?”楚萧然趴在窗边,问向一旁也看着的司徒流萤。 司徒流萤摸着下颌,歪头分析的说,“看不出,但肯定不讨厌,因为女子是不会在讨厌的人面前,笑的这么开心的,只要不讨厌就会有喜欢的可能,毕竟这姚公子,也是皇城一等一的世家公子,若我没嫁给你,若他能这般待我,我想我不心动都难啊。” 温玉言看着眼前画面,袖中的手不由攥成了拳头,他觉得很是扎眼,烦闷的说了句,“流萤,萧然,我还有要事,就先走了。” 他转身拂袖离去。 司徒流萤转头对楚萧然议论,“你看刚刚小哭包的表情,好奇怪啊,就像是吃醋了一样。” “吃醋,吃谁的醋?”楚萧然懵懂。 司徒流萤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了楼下的十五,若有所思。 同姚顾川道别后,已是夜幕,她拎着一盏小莲灯,满脸笑意的往自己房间走。 但刚到门口,她骤然愣住了。 温玉言居然在她的房中! 他连灯都没用点,就这么坐在黑暗的桌边。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很不好。 “殿,殿下……”笑容消散,她小心的走了进去,拘谨的看着他。 “你去哪了?”温玉言沉默了会儿,开口问。 十五回,“去集市抓药了。” “那你的药呢?”温玉言质问。 “没抓到,药卖光了,所以我打算明日再去。”十五回。 温玉言冷笑一声,说,“然后,再和姚顾川,游玩到这个时辰归来?” 说着他一拍桌面,心里满腔怒火,她居然为了隐瞒和姚顾川在一起的事情,而来欺骗自己! 十五一惊,跪在了地上,低下了头。 温玉言斥到,“我知,你这几日,都和姚顾川在一处,这倒也没什么,但你身为御侍应当要知道自己是何身份,整日里只顾着风花雪月,而玩忽职守,这就是身为御侍应当做的事吗?” “我……”十五想解释,自己虽每日同姚顾川在一处,但该自己做的事情她一样也没落下,也没有犯下丝毫的错误,但这些话还是被他皆数吞入腹中,只言,“殿下教训的是,十五知错了,十五这就去领罚。” 她起身欲往外走。 温玉言又忙道,“站住!” 他走到了她身边,十五退了一步,颔首低眉的面向着他。 温玉言见此,心里跟是难受,不知为何,自从他当上太子后,十五对他便更加恭敬疏远了些。 “我没有要罚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见姚顾川了。” 说出此话,温玉言自己都意外,又赶紧自圆其说的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是东宫御侍,应当全心为东宫才是,不要再为不相干的人,而分了心思。” “是,十五,知道了……”她回到。 可是她的顺从,却没有叫温玉言半点开心,因为她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失落,因为见不到姚顾川而失落。 温玉言更烦,甩袖就怒气冲冲的走了。 他走远了后,糖豆这才敢从门后出来,小跑到十五面前,心有余悸的说,“十五,你总算回来了,你可知殿下一回来就在你这,脸色那叫一个吓人,你是做了什么事,让他这么不高兴啊?” “不知道。”十五想了想,说,“大概他现在有些厌恶我了吧,所以什么事都可以让他为之而怒。” 想到十五愿同姚顾川游玩,也不同他而行,还把自己推给别的女子,温玉言就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想到她在姚顾川面前的笑容,是那么明媚开朗,他就心烦意乱甚至有些慌,因为他从未见过十五,在除自己以外的男子跟前这样过。 他也不知自己在慌什么…… “御侍,您还好吧?”阿茵上前假意关怀的问,“听说昨日您让殿下甚是不快,您没受罚吧?” “多谢妹妹关怀,殿下宅心仁厚,并未责罚我。”十五假笑的回到。 阿茵尖酸刻薄挖苦道,“那就好,您啊日后可别在惹殿下不悦了,这攀高枝儿是好事,但也别忘了自己的本份,先不说了,奴婢得去伺候殿下了,告辞。” 她趾高气扬的从十五身边走过。 “十五,你看她那样!”糖豆气的牙痒痒。 十五并不在意。 后来姚顾川又派人前来相邀十五,但十五想到温玉言的话,便婉言相拒了。 没看到十五再同姚顾川来往,温玉言的心里这才稍微好受了些,于是他又叫十五来侍奉自己。 阿茵为此是气愤不已。 “殿下。”趁十五不在,阿卓悄悄议论,“那姚家隔三差五的给十五送东西,我觉得八成是那姚大人看上十五了,不过十五十七了吧,也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嫁人……”温玉言一怔,喃喃。 “对啊。”阿卓道,“十五是个姑娘家,总归是要嫁人的,您难道还要将她留在这里一辈子不成,那这对十五也太不公了,皇宫里的宫女到了一定年纪,都会放出去嫁人的。” 是啊,十五总归是要嫁人的。 以前他也想过,还想着待她成亲那日,自己一定为她备上最贵重的礼。 可现在却不知为何,心里异常沉重,他好像并不希望十五嫁人了。 温玉言发现,自己眼下怎么变得,如此自私…… 流萤的孩子满月在即,温玉言前往天盛最大珠宝楼,为其挑选一份满月礼,他选了长命锁,买好后正欲离开,却见众人在竞拍一只紫玉镯。 那紫玉镯色泽温润剔透,一看便是上乘之玉,而且小巧轻盈很适合女子佩戴。 于是温玉言将它竞拍了下来。 回去后,十五正在书房整理,他走上前。 “见过殿下。”十五向他福了个身。 “十五,那夜我心中烦闷,言语过重了些,是我的不对,这个送你。”温玉言将拿紫玉镯递向她说,“就当是我的赔礼吧。” 十五轻轻一笑,道,“殿下那日并无过错,的确是十五没能恪尽职守,而且十五也没有将那日的事情,太过放于心上,殿下不必如此,不过还是谢谢殿下的好意,只是这玉镯,我不能收。” 她伸手将玉镯推了回去,欠下身从书房离开。 姚顾川所赠的东西,她全都皆一的收下,而自己的她却一个也不肯要。 思及此,温玉言的手逐渐捏成了拳头,而掌心中的玉镯也顷刻断成几节…… 几日后,十五跟着温玉言前往楚府,去参加司徒流萤孩子的满月席。 其实她本是不想去,但奈何司徒流萤盛情相邀。 路上,温玉言没有和十五说过一句话,准确的说自那次她拒了他的礼后,他们就没怎么说过话了。 不过十五也习惯了,温玉言和自己闹别扭的时候,就会不说话冷着晾着自己,但过几天就好了,十五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这一次她做不到温玉言同自己置气的原因。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拒过温玉言的礼,但他也没有生过气,还是说他生的依旧是那次自己玩忽职守的事情? 出门的时候,她想着他正生着自己的气,大抵是不太想看见自己,便备了两辆马车,但被温玉言撤掉了一辆,于是她便打算坐在车外,可温玉言又非要她坐进来。 自己坐进来吧,他就一直扭着头,不瞧她一眼。 也不知道他脖子扭了一路,酸不酸,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十五想,现在的温玉言,真是越发难懂,不像以前,一眼就看透。 到了楚府后,温玉言和十五,都想着自己先下,结果一瞬间两人在马车门口,撞在了一起。 十五这才知,他要先下去,忙往后退,说,“殿下请。” 温玉言下了马车。 十五由于有些乱,下马车时不慎踩到了自己的裙角,差点从马车一头栽了下去。 好在问温玉言转身一把扶住了她。 “多,多谢殿下。”十五赶紧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致谢。 温玉言没说什么,转身就大步往里走。 十五提着裙子赶紧跟上。 “殿下,十五,你们终于来了。”司徒流萤高兴的迎上来。 温玉言献上了自己的礼,十五刚准备也献上自己早备好的礼时,却发现自己忘记拿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尴尬了时,温玉言再次拿出了一份,说,“这是十五给你们的。” 原来他备了两份礼。 “殿下,多谢。”十五感激的同为自己解围的温玉言说道。 “无妨。”温玉言语气平静的回来了句,可嘴角却不由,扬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不久,姚顾川也来了。 他一见到十五,便走了过来,但看见温玉言也在,只好先向他行了一礼。 “十五,见过少卿大人。”她福了个身,向姚顾川回了礼。 温玉言心中不悦,但并未表现出来…… 楚萧然抱着孩子,在司徒流萤身边,一道招呼着来宾,司徒流萤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十五见温玉言看着,心中想,他的内心应该挺难受的吧,毕竟眼前人也是他的心上人,如今却为他人之妻,还为其生儿育女。 是谁,心中大抵都不会好过,她忽然明白了,温玉言近些日喜怒无常,也许就是因为司徒流萤吧。 尤其是楚萧然还告诉过他们,司徒流萤在得知他死后,难过到差点早产而亡,十五想,温玉言一定更加的爱司徒流萤了吧。 只可惜,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所以他只能默默在后守护着。 在孩子抓周的时候,十五不想温玉言那么难受,便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问,“殿下,你百日时,可知自己抓的是何物?” “我抓了两样,一个棋,一个琴,就是我那把清弦流光琴。”温玉言看向她回。 十五才知,原来他常用的那把琴,是他抓周抓来的。 “那十五你呢?”温玉言反问向她,好奇到。 十五笑言,“我不知,我的父母,没有告诉过我。” 正说着时,只见流萤的孩子,抓了豆沙包往嘴里塞,逗的旁人开怀大笑。 十五和温玉言也不由被孩子的可爱给逗笑了。 姚顾川笑着看向了十五,却也看到温玉言也在看十五,那样温柔的目光,叫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楚萧然正好有些事要同温玉言单独说,姚顾川便趁此机会,忽然拉走了十五。 他将她拉到了一个无人之地。 “姚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十五挣脱了他的手,不解的问到。 “十五,是不是之前,我做错了什么?”姚顾川问起。 十五疑惑,“公子何出此言?” “那你为何不见我了?”姚顾川道,这些天他非常难受。 十五解释,“因为近来奴婢诸事繁多,而且这些日流言四起……” “什么流言?”姚顾川不知。 十五有些迟疑的道,“他们都在议论,说……说您日日邀我相见,是因为……因为喜……喜欢上了奴婢……” “奴婢不想因此,而乱了公子的名声。”十五低下了头。 “那不是流言。”姚顾川忽言,“十五,我,是真的喜欢你。” 十五当即看向了他,目光惊讶不已。 姚顾川走近了她,诚恳的说,“十五,其实我很早,就喜欢你,经过这些日的相处,我更加坚定了想要娶你为妻的决定,所以你可愿?” 他期待的看着她,等着她的答复。 与此同时,在石山后的,温玉言也等待着。 原来他发现十五不在后,便到处寻她,最后在此处寻到了二人,原想走近,却听到了二人的谈话,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听了起来…… 第九十二章 不甘 “我……”十五迟疑。 姚顾川握住了她的手,急切的说“十五,答应我吧?” 十五慌乱的抽出了手,结结巴巴的说,“这……这太突然了,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想想?” “好。”姚顾川答应了她,又从袖中拿出了一只玉镯,说,“这个我想送给你,其实很早就想送你了,可一直没机会,我给你戴上吧?” 十五犹豫了下,缓缓伸出了手。 姚顾川欣喜的拉过她的手,将玉镯给她戴了上去。 她没有拒绝姚顾川的求娶,也没有拒绝他的礼…… 温玉言难以置信,心口像是顷刻压了一块巨石,他苦笑了起来,失意的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盯着十五手腕上的手镯,沉默不语。 他想问她,为什么要收姚顾川的礼。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 到了宫里,十五询问温玉言,“殿下,晚膳您要用些什么呢?” “我不饿。”温玉言冷漠的回了句,自顾自的走入了房中,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十五纳闷,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又生气了? 十五垂头,转身离开。 温玉言心中烦躁,不停的想,她为什么不当即拒绝姚顾川,为什么还要去想! 他气的想砸门,抬起双手捏紧了拳头,但又忍住了,只能无奈的甩了下来。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失态。 但此时他的心里,却真的十分焦虑抓狂。 温玉言靠在了门上,垂着头甚是落寞。 后来几日,他心神不宁,总是想着,十五最终的答案会是什么。 于是本着散心,结果还是不知不觉,走到了十五房前。 他正欲走,却听到里面传出糖豆的声音,只听她问,“十五你当真想好了?” “嗯。”十五的声音也传入了,温玉言的耳中。 温玉言骤然停住了脚步。 十五说,“姚公子待我一往情深,我不想辜负他的好意,明日我便去答复他。” 于是第二日,她一早便去见了姚顾川,然而她不知道,温玉言一直在后面跟着。 “姚公子。”十五同姚顾川说,“我想好了,我愿意嫁给公子为妻。” “当,当真!”姚顾川瞬间大喜过望,一下抱住了十五,高兴的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爱你!” 十五笑了笑。 “顾川。” 姚顾川一愣,开心的问,“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顾川。”十五再次叫了一遍。 姚顾川欢喜的说,“再叫一次。” “顾~川。”十五颇为宠溺的,再次叫了他一次。 姚顾川喜不自胜。 十五道,“顾川,你陪我去逛逛吧。” “嗯。”姚顾川点头。 温玉言看着他们手拉手,一起往远方走去。 她好像很开心,笑的是那么灿烂。 她终究还是答应了姚顾川,虽然他早已感觉到,但还是抱着那么一丝的幻想,如今幻想彻底破灭。 以前,他总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十五都会永远在自己身边,现在他才发觉,原来她也会离开。 可是…… “你不是说过,会永远在我身边的吗?”温玉言额蹙心痛的自言自语,“那现在又算什么……” 温玉言怅然若失,痴痴站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 其实十五能够自己的幸福,按理说他应该要祝福她,替她感到高兴,可是现在的他根本没办法做到。 他一点也不想祝福她…… “等过些日,我便同我父母说,让他们前来东宫,向殿下提亲。”姚顾川同十五说。 十五点头,笑言,“都听你的。” 姚顾川现在心里已经高兴的不能言喻。 “唉。”十五又忽叹了一气。 “怎么了?”姚顾川关切问到。 十五百无聊赖的说,“这皇城内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了,走来走去也就这些个地方。” “确实。”姚顾川赞同。 十五想到什么,说,“我听闻大理寺卷宗里,有许多曲折离奇的案子,特别精彩绝伦,要是我能去看看就好了。” “这还不简单,我带你去。”姚顾川笑道。 十五迟疑,担心道,“我一个外人,能进去吗?” 姚顾川言,“谁说你是外人,再过些日,你可就是大理寺少卿夫人了,所以你当然能去。” 十五羞怯一笑,跟着他前往。 姚顾川带她进了卷宗。 “去看吧。”姚顾川见她很拘谨,笑着同她说,“不用怕,随便看,只是里面的东西,可别对外头的人说。” “嗯嗯。”十五上前,从架子上,取下了一卷,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有时候还会同姚顾川一起分析。 看了会儿,十五同姚顾川,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有点口渴了……” “那我去给你弄点水来,你在这里慢慢看?”姚顾川道。 十五乖巧的点了点头。 姚顾川便去给十五弄水,只剩下十五一个人待在了宗里。 傍晚姚顾川将十五送回了东宫,十五刚进宫不久,糖豆就急匆匆跑来说,“十五!你可算回来了,殿下他知道你又出去的事情了!” “嗯。”十五没什么反应,从容的回了句,往前走。 “十五你去哪啊?”糖豆追问。 十五回,“去见殿下。” “什么!”糖豆大吃一惊,赶忙拉住了她说,“十五殿下现在心情可不是很好,我觉得你要不还是缓缓再去吧,等殿下气消些再去,你现在去,不就是往他剑锋上撞吗?” “没事。”十五拍了拍她的手,心平气和的笑了一笑,然后无畏的往大殿而去。 而温玉言也正在大殿中,坐在那高堂之上,阴沉着一张脸默默不语。 十五步入,来到了他的面前,温玉言没有任何反应,但他知道她来了。 “十五,见过殿下。”她向他福了个身,出声打破了殿中的沉寂。 温玉言缓缓看向了她,今日他整整一日未能看见她,整整一日她都在那个人身边。 “你……又去见他了?”温玉言启唇问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问,明明他本就知道了答案,但他还是想听她的回答。 十五坦言,“是。” “你不是那日,答应过我,不会再见他吗?”温玉言质问。 十五道,“殿下,我从未答应过你,不会见顾川,那日我只是觉得您说的很对,但这不是我的应答……” 顾川? 简单的两个人字,为什么从她嘴里而出,却像是一把刀向他攻来,他避闪不及被顷刻刺入了心口,痛彻心扉。 “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温玉言努力扼制着,自己内心的几乎爆裂的情愫,让自己尽可能的冷静平稳。 可是十五并没有立刻退下,而是同他说,“殿下,我有件事想同你说。” 温玉言似乎已经知道十五将要说什么,内心当即莫名慌乱,甚至眼神闪躲的说,“我累了,有何事,明日再说吧。” 十五见他整个人确实很疲惫,想必是这些日朝中事太过忙碌所致,而自己的不过是些私事,还是改日再说为好。 “是。”十五欠了个身,退了下去。 温玉言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目光落在了她手上的玉镯上,神情黯然。 十五打算等到了明日,再找个机会说,但是她等了一日,也没能找到机会,因为温玉言自上朝后,便没再回来。 原来是温政良近来身体抱恙,便让温玉言暂批阅奏折,虽然温政良他让温玉言,可以命人搬回东宫。 但温玉言以怕路上出什么差错的理由而婉拒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不回去,是因为怕见到十五…… “兰君。”温政良忽道,“你也到了适婚年龄,近来朝中大臣也不断提及过此事,为了皇室的血脉,你也该上心了。” “是。”温玉言回。 温政良善意的提醒,“趁现在局势还未那样紧迫,平时便多留意些,若是碰到了自己钟爱的女子,便同父皇说,否则拖的越久,你可能就无法娶到心爱的女子了,只能迎娶他们所推荐的,你这孩子我知道,这并非你所愿。” “多谢陛下提醒,儿臣会多留意。”温玉言说着,可其实听到内心已然有了一个回答。不知是不是因为,近来总是被十五的事情搞得心浮气躁,所以当他说“钟爱的女子”,他的心里第一个想到居然不是流萤,而是十五! 整整五日,温玉言这才回到东宫。 温玉言在阅书,十五奉来了一杯清茶。 通常此时,她便会自觉退下,但此刻她没有。 “殿下,那个我有事,想同您说。”十五开口又道。 温玉言放下书,言,“我倦了,有什么事……” 他话还未说完,十五便抢着说,“我要嫁人了!” 温玉言一怔,她还是把那件告诉了他,迫不及待的告诉了他。 “嫁给谁?姚顾川吗?”温玉言明知故问。 十五点头,“是。” “为什么……要嫁给他?”温玉言将那想问了许久的问题,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他想知道,她为什么选择了姚顾川! 十五回,“我是个女人,我也想有个家,有个疼爱自己的丈夫,有个可爱漂亮的孩子。” “那我呢?”温玉言语气微颤的问,“我怎么办……” 十五没想到温玉言会猝不及防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一时间不懂他这是何意。 “你不是说,会一直追随我的吗?” 难道那些话都不作数了吗? 温玉言神情悲悯,看着她的眼神,像一个即将要被丢掉的孩子。 十五道,“我是会一直追随殿下,就算我嫁了人,也一直都会是殿下的人,就算不能时时常伴殿下,但只要殿下需要十五,十五定当万死不辞!” 是吗? 可他想说,她嫁了人,就不会是他的人了,她就是姚顾川的人了。 可是她明明是自己的人,怎么转眼就要变成别人的了? “我不同意你们的婚事。”温玉言气愤道。 十五一下在他跟前跪了下去,说,“殿下,求您成全……” 她恳求自己的样子,深深伤着温玉言,此刻的他就好像是,一个非要拆散情人的恶人。 可是,她明明,最开始喜欢的人,是他啊? 他怎么现在就成了一个恶人? 温玉言沉默了许久,最后缓缓出声问,“你……爱他吗?” 他看向她,眼中存着一丝期望。 十五不假思索道,“爱!” 期望彻底泯灭在了温玉言的眼底,他苦笑了起来,试图掩盖内心的难受,说,“既然你们情投意合,那我便如你们所愿,你是我最得力的下属,待到那日我定为你备上厚礼,送你风光出嫁。” “多谢殿下。”十五向他郑重叩下头。 “好了,你下去吧。”温玉言闭上了眼睛,说。 十五福了个身,颔首退了下去。 他睁开了双眼,十五已不在房中,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看向手中的茶,以前希望她离开的时候,她怎么也不走,哪怕在蛮荒那样艰苦,也不曾离开,现在一切都开始走向了好的方向,为什么她却要离开了,为什么他们只能同苦,而不能同甘? 想着她以后要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想着十五若嫁给姚顾川,姚顾川就会抱她,会亲她,只是这般想想他便无法忍受。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狭隘,甚至想要把姚顾川赶出皇城,让他们永远不能再见面,让十五身边的男子,只有他温玉言,恨不得十五目光所及之处,都只有他。 她说她想有个家,有个爱她的丈夫,有个孩子,可这些并非只有姚顾川可以给她,他也可以给她。 所以,他不甘心,对,他不甘心! 手中的茶杯顷刻被捏碎,血合着水从手中流出,一滴滴落在了桌面。 于是后来,他私下在茶楼约见了姚顾川。 “你和十五的事情,十五已经同我说过了。”温玉言同姚顾川道。 姚顾川开心一笑,又期待的问,“那殿下的意思是……” “姚公子德才兼备,把十五交给你,我很放心。”温玉言假意说到。 姚顾川信以为真,高兴的同他保证,“您放心,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待十五,决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那便好。”温玉言又有些迟疑的问,“只是,你了解十五吗?知道她过往的事吗?” “知道,十五都同我说过了,她的家人都死于瘟疫,自己还在黑市流落过一段时间,后来幸得殿下相救,说实话我还得多谢殿下,若不能您,我想我可能就遇不到十五了。” 温玉言勉强一笑,他没想到,十五已经同他说了那么多,这才多少日…… 第九十三章 难过 其实姚顾川又怎会察觉不到温玉言,两人不过是虚情假意的同对方唱着戏罢了。 姚顾川故意说,“其实我也许比殿下,更懂十五。” 更懂十五? 温玉言心中冷笑。 他和她才多少日,他又和她有过多少日。 温玉言道,“姚大人此话,似乎有些不妥,本太子认识十五的时候,你还只是个点头之交,别忘了你是后面才认识十五的。” “那殿下可听过一句话,叫后来者居上?”姚顾川话中有话道。 温玉言不自觉攥紧了茶盏。 姚顾川有些优越的说,“可以说,除了十五容颜,关于她的一切我什么都知道,虽然殿下同十五先识,但我比您更先关注她。” “你说,你没有看过十五的模样?”温玉言忽抬起眼皮问。 姚顾川回,“是,不过我想在那样的双眸下,其容颜虽不能倾国倾城,那必定也会是上佳吧。” “在你心中,十五是这般?” “难道十五不是这般吗?” 温玉言不语,端起茶盏,吹了吹,小酌了一口,心中开始盘算。 想起来,姚顾川好像确实从,未见过十五的样貌。 他看着姚顾川,想着,倘若姚顾川见了十五真正的容颜,还要娶她的话,那么他就放手,真正的成全他们,倘若他介意,但凡有那么一丝,那么这辈子也别想将十五从自己身边带走,而且这样的人也不值得一嫁。 于是两日后,他特邀了姚顾川前往东宫喝茶,能够见到十五姚顾川自然是欣然前往。 十五为他们端来了茶水放上。 她刚要走时,温玉言便道,“十五,姚公子都来了,你也在此坐坐吧。” “是。”十五在姚顾川对面坐下,同姚顾川相视一笑。 看着他们眉目传情的样子,温玉言假装不在意,但内心却不是滋味,像是打破了什么东西,五味杂陈。 “姚大人,今日邀你来,除了你二人的婚事,其实我也有一桩烦心事。”温玉言同姚顾川道。 姚顾川放下茶盏,问,“不知是何事?或许臣能替殿下,出谋划策一番。” “陛下,希望我能早日择出一位太子妃,可皇城女子颇多,我又不甚熟悉,择来择去,只择中了一位,不知姚大人,可否帮我看看这女子如何?”温玉言道。 姚顾川爽快的说,“自然可以。” 温玉言吩咐十五,道,“你去书房,将案桌上的画卷,给姚公子拿来。” “是。” 很快十五便拿来了画卷,递给了姚顾川。 姚顾川缓缓将其展开,那一刻十五惊了下,画卷中的人居然是自己! 她看向了温玉言,不知他这是何意,案桌上就这一副画卷,按理说她绝对没有拿错的。 温玉言问,“姚大人,您觉得此女如何?” “还行,就是……”姚顾川有些嫌弃的说,“这女子的容貌,有些不尽人意,臣觉的殿下当慎重。” 温玉言道,“娶妻不应是娶贤吗?这与样貌又有何关系?” “话虽如此,但谁不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够貌美如花呢,倘若娶个丑妻,只怕要遭人笑话。”姚顾川笑言。 十五在一旁不言。 温玉言又道,“前些日,听闻姚大人说,你还从未见过十五的样貌,既然你二人都要成亲了,何不见见?” 姚顾川看向了十五,眼里满是期待,问,“十五,可以吗?” 十五这才明白,原来温玉言费了那么大劲,是为了把自己的真面目给姚顾川看。 她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面纱。 姚顾川脸上的笑容,明显一僵,他有想过万一十五不好看怎么办,但他没想到居然这么的…… “你,你当真是十五?”姚顾川难以置信,痴痴问了句,但又很快反应过来,眼前不是十五还能是谁,他尴尬的笑了笑,对她的脸看了又看,可他真的没有十五的模样会是这般。 后半个时辰姚顾川明显有些按耐不住,最后找了个理由暂时离开了。 至此,之前还殷勤不已的姚顾川,忽然就没了任何消息,约定好的提亲时间,也迟迟不见姚家人。 后来,十五得知,姚顾川自请去了遥远的西洲巡抚。 “十五。”温玉言走到她身边,说,“你看到了,你要嫁的这个人,他喜欢的不是眼前的你,而是那个他不断自己美化的你。” “还真是多谢殿下,为十五如此费心……”十五看向他,眼中噙着泪珠。 温玉言一怔,知道她心中一定很难过,但他真没想到姚顾川,会逃避的如此彻底,完全不顾及了十五的感受。 “十五,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过的。”温玉言愧疚的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姚顾川他虽其他地方都很好,但他不值得托付终身。” “我不怪他,他只是做了一个正常男子,会做的事情,其实我早该同他坦诚相见的,也许就不会闹下这么大乌龙了。”她笑着说着,但温玉言却看到了她眼中,深深的失落。 她又同温玉言说,“殿下,其实多亏了你此番,不然,我差点就耽误人家了。” “十五……”温玉言眼中疼惜,向她缓缓伸去手,似乎想要牵她。 但十五却后退了一步。 “殿下,让我自己静一静吧。” 十五低头,落寞的转身离开。 温玉言皱眉,看向自己停顿在空中的手…… 夜里,糖豆去安慰了一番十五。 但离开十五房间后,糖豆却没回家,而是前往了温玉言的住处。 “她好些了吗?”温玉言关切的问向糖豆。 原来,糖豆是受他所托。 糖豆点头,说,“殿下,其实十五也没有那么难过,而且我看的出,其实十五虽然嘴上说着喜欢姚大人,但她心里只是有点好感而已,更多的是感激。” “你的意思是说,十五其实是不爱姚顾川的?”温玉言问。 糖豆肯定的说,“我敢保证,十五不爱姚大人,只是这些日姚大人为十五做了那么事,十五又觉得他二人之间挺适合,所以想搭伙过日子罢了,您也知道,十五是个很理智的人。” “而且,爱一个人时,他们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十五看姚大人的眼神,完全就是看朋友的那样眼神,虽然她有在尽量表现的很有情意,但假的终归是假的,这世间最无法掩盖的大抵便是情意。”糖豆同温玉言细细的说来。 他心中期望是像她所言哪般,但他忽然明白,原来感激只是感激,它算不得喜欢。 那,自己对流萤又算什么? 温玉言陷入了前所未见的困惑,他解不开这谜团,曾经他觉得自己是爱慕流萤的,后来才发现爱和慕不一样,他便觉得自己就算达不到爱,那慕也是有的,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人总是看不破镜花水月,心如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就这样十五和姚顾川的婚事,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奉茶的时候,温玉言瞥见十五的手腕上,没有再戴姚顾川的镯子,虽然他知道这样不好,但内心却还是忍不住,小小的开心了一下。 十五在清洗茶具的时候,阿茵慢慢走了过来,故意太高了几分音量说,“御侍,近来怎么未见姚大人前来给您送东西?坊间传言您和姚大人好事将近了呢,不知是否为真?” 十五将杯盏一个个放好,慢条斯理的擦干手上的水渍,才看向她说,“阿茵你也是做过御侍的人,应当知道做奴婢的人要少打听多做事,很多事情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小心……好奇心害死猫。” 她拍了下阿茵的肩,像是在威胁和警告。 十五走出了门,阿茵怒气冲冲,又开始尖酸刻薄的说,“神气什么,你因为长相丑陋,而把爱慕者吓跑了的事情,藏着掖着,还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吗,整个人皇城都传遍了,不知有多少人在后面笑话。” 十五对此并不惊讶,所有的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所以阿茵的话她毫不在意。 近来几日,十五一直都在教阿卓如何沏茶,教的非常仔细和勤奋。 阿卓有些不解,问她,“十五,你为何非要我学会沏茶啊?” “这样,即使我不在了,殿下也能喝到他喜爱的茶了。”十五同他解释。 “你不在?”阿卓迷惑,“你不在,那你能在何处?” 十五一愣,又继续一面摆放茶盏,一面说,“我总归要嫁人的啊,纵然不嫁给姚大人,他日也会要嫁给别人的,虽然我貌丑,但我还是渴望,有一位男子可以娶我为妻,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东宫。” “说来也是。”阿卓安慰她,说,“十五你也别难过,天底下男子那么多,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会抛下所有偏见,娶你为妻的。” “那就承你吉言。”十五笑道。 夜间,十五替温玉言研墨时,温玉言看向了她,忽问,“十五,你觉得,我日后该娶一位,怎样的太子妃?” “回殿下,臣觉得,太子妃是国之未后,应知书达理,惊才绝艳,这样才能做好,未来的一国之母。”十五认真的分析道。 “知书达理,惊才绝艳?”温玉言复问。 十五点头,回,“是的。” 他低头一笑,十五却看不懂,他为何要笑,还是说莫非他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不成? 不过她没有打算问,因为她明白等时机到了,她自然会知道。 “十五,你曾说,人的一生就是在,新接新人,告别故人……” “是的,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那你最终,也会离开我吗?”温玉言忽又问起。 “我不知道。”十五回。 温玉言心中瞬间失落。 曾经她可是信誓旦旦的同自己说过,会追随自己一生,怎么眼下她又不确定了? 难道,她还是想着姚顾川吗? 十五又问起了他,“如果我要离开,那么殿下会挽留臣吗?” “不会。”温玉言赌气般的回到。 十五想,也是,曾经他就不止一次希望自己离开,是自己死皮赖脸的非要留在他身边,眼下自己若要走,他又会挽留什么呢? 对他而言,过去她是奴婢,现在她是臣子,仅此而已。 能让他去挽留的,大抵只有司徒流萤了吧。 十五微微笑了一笑。 夜深后,温玉言让她先下去歇息。 她福了个身,缓缓退了下去。 十五走在院中,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来时的方向。 现在的温玉言已经是太子了,再也不是那个单纯,容易遭人欺骗,欺辱的温玉言了,他现在是人人畏之,尊贵的太子殿下。 想来她在此处已留了两年之久,所以,她也该开始去盘算,离开这里的事情了…… 几日后,温玉言在蓝玄机府上学习,歇息时两人一同在庭院中饮酒。 “师傅。”温玉言忽道,“我有件事,想请师傅相助。” “哦?”蓝玄机有些意外,他甚少有事会劳烦他,于是他放下酒杯,好奇的问,“何事?你倒是说说。” 温玉言回,“十五在这世间已无亲无故,我想请师傅收她为义女。” “十五这小娃娃冰雪聪明,老朽第一次见她就喜欢的狠,倘若她愿意,我自然是欢喜。”蓝玄机欣然同意。 温玉言道,“那就劳请师傅,亲自去同世十五说说。” “好。”蓝玄机回。 温玉言高兴一笑。 后来,十五还没来得及,彻底教会阿卓沏茶,温玉言就忽同十五说,“十五,你收拾一下东西,往后就去师傅府上吧,宫中事宜便交由阿卓。” “什么?”阿卓吃惊,费解的问,“殿下,您为何要把十五弄到太尉府上去?” 温玉言同他解释,却看着十五说,“师傅年事已高,又嗜酒如命,我希望能有个信任的人,前去照料他。” “可是……”阿卓不太想。 但十五却欣然接受,毫无怨言的她,福了个身说,“殿下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蓝太尉的。” “嗯。”温玉言点头。 十五将腰牌给了阿卓,阿卓只好不情不愿的接下。 “十五!” 夜里她收拾东西时,糖豆急匆匆跑来,着急的说,“我听说殿下收了你腰牌,把你派到太尉府上去了?” 第九十四章 赐婚 十五点头。 看她一副快要哭的样子,十五好笑道,“我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太尉府也不差的,蓝大人同殿下一样,都是很好的人。” “话虽如此,但我舍不得你啊。”糖豆难过的说,“好不容易与你重逢了,眼下却又要分别……” “太尉府同东宫也没多远,你不用像生离死别了一样,若是想我了大可前来寻我便是,你是东宫的人,太尉府会让你见我的。”十五宽慰她。 糖豆点了点头。 这时门外却传来了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十五看去只见阿茵和一些宫女在外。 阿茵笑容满面的说,“这说的好听,是去太尉府伺候,其实吧我们明白,就是被赶出了东宫呗。” “御侍,哦不,您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御侍了。”阿茵走了进来,挖苦的说,“十五啊,我觉得你太可怜了,这次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往后在太尉府上,可莫要如此了。” “滚滚,都给我滚!”糖豆起身,将那些人都轰了出去,直骂着,“一群落井下石的小人!” 十五噗嗤一笑。 “你怎么还笑的出来,她们那么取笑你。”糖豆满肚子火。 “我都要走了,取笑也就这这一阵,无妨,反正又笑不死人。”十五欣慰的说,“我笑呢,是笑我们的糖豆,自从嫁人了后,这脾气可真是渐涨了不少呢。” 糖豆跺脚道,“十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拿我寻开心……” 十五马上收起了笑容,故作严肃的样子给糖豆看。 隔天,阿卓等人将十五的东西,搬上了马车,十五同他们二人道别。 温玉言未来。 十五也料到了。 其实温玉言将她派去太尉,也正合她的心意,这样她就不用去想该用什么理由,离开东宫了。 但上马车后,她还是不由自主,掀开了车帘,回头看了眼东宫。 再见了,温玉言…… 十五心中默默说到,随后她缓缓放下了车帘,安心的前往了太尉府。 来到太尉府后,府中的掌事便派人,替她拿东西,还引她前去自己的住处。 十五推开门,是一件很大的厢房,虽比不得东宫,但也是大小姐的待遇了,她都怀疑掌事是不是给自己带错了地方。 “十五小娃娃,你终于来了。”蓝玄机含笑的走来。 十五赶紧行礼道,“见过太尉大人。” “怎么样,老朽给你挑的房间,如何?”蓝玄机笑盈盈的问到。 十五言,“这未免也太好了吧,只是我来住的话,只怕有些不合适。” “不不不。”蓝玄机摇头,说,“我觉得你合适。” 十五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后来,十五便开始悉心照顾蓝玄机。 “十五小娃娃,来陪老朽下局棋。”蓝玄机朝她招手道。 十五点头,来到了他对面,坐下同他对弈。 “十五小娃娃,你在这世间,当真没有什么亲人了?”蓝玄机边落子,边问起。 十五回,“是。” 蓝玄机叹了一气,说,“那你岂不是跟老朽一样,说起来老朽也挺失败的,都一把年纪了,膝下却无儿无女的。” “不过,您现在有了位徒弟了,不是吗?” “徒弟终究只是徒弟啊,哪里能够有女儿贴心呢。”蓝玄机忽问道,“十五小娃娃,要不,你做老朽的女儿可好?” 十五顿时一愣,准备落子的手停在了空中,她带着疑惑的复问,“您,您方才说什么?” “老朽说,老朽想收你为义女,我希望在百年之后,至少能有个人给我烧柱香。”蓝玄机再次问了一遍,“十五小娃娃,你可愿?” 十五沉默了一会儿,想他之前三番四次的帮过自己,眼下老人家若这样的一个心愿,自己都拒绝的话,未免也太过绝情了些。 于是她起了身单膝向蓝玄机跪下,郑重的说,“承蒙大人不弃,十五愿意。” “很好,那你往后便是我,蓝玄机的义女了。”蓝玄机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心情愉悦的笑言…… 后来十五从蓝玄机口中得知,朝中已经开始注重起温玉言的婚事了,大臣们开始纷纷上奏让温玉言赶紧择出太子妃人选,甚至有些大臣已经开始引荐。 糖豆说,每日都会有大臣,带着自己的女儿,前往东宫拜见。 成为太子妃,而且太子又是温玉言,眼下皇城里,那些待字闺中的女子,没一个不想被温玉言看上的。 但纵然东宫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温玉言始终没有择中谁。 “小姐!”小玥忽然来到十五身边,气喘吁吁的说,“殿,殿下有请。” 小玥是十五偶然买来的丫头,就在前些月她还跪在街上卖身葬父。 看着她的父亲被裹在破旧的草席中,十五不由想起自己,她的父亲死的时候,连草席都没有,一时间她感同身受心生怜意,便出钱将小玥买回了太尉府。 小玥还从未见过温玉言,说起他时语气直打颤。 “知道了。”十五回到。 她起身前往,步入房中后,才发现房中只有温玉言一人,她还以为蓝玄机会在。 “见过殿下。”十五向他行了一礼,又问,“殿下,可是来寻义父的?” “不,我是来寻你的。”温玉言道。 十五疑惑,问,“不知殿下所为何事?” “他们在逼我选太子妃,但那些女子我一个也不想选。”温玉言愁眉道。 十五想了想,说,“殿下的意思是希望,我来替您择选吗?” “不。”温玉言道。 这叫十五更不懂他何意了。 但她没想到,下一刻他便说,“我希望你来做这个太子妃。” 十五震惊,眼神慌张的忙道,“殿下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温玉言很认真的同她说,“是你说,我的太子妃应知书达理,惊才绝艳,放眼天盛我找不到比你更适合的了,而且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不想再去熟悉一个陌生的女子。” 所以,他希望自己来当太子妃,仅仅是因为合适吗? 其实想想,除了这个原因,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他的心里的那个人是司徒流萤,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只会是,太子妃对他而言,不过是用来应对大臣们的,他要娶的不是妻,而是能够替他办事的臣。 因为在他心中,妻只有那个人。 相比之下,自己确实是不二人选,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 “殿下,能否让十五,考虑几日?”十五同他说到,此刻她的内心一团乱麻。 温玉言点头,说,“好,那你慢慢想,想好了给我答复。” “嗯。”十五福了个身,退了下去。 温玉言见她离开的背影,心中失落,想她为何不能立刻答应,她在犹豫顾虑什么呢? 还是因为,她放不下姚顾川…… 他回了东宫,静等着十五的答复。 可是过了一日又一日,十五却了无音讯,姚顾川问她的时候,她两日便答应了他,而眼下她却想了这么久。 嫁给自己,就那么叫她为难吗? 温玉言郁闷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终究还是坐不住了,起身前往了太尉府,但他不是想逼问她,只是想看看她。 温玉言悄悄来到了十五的院中,只见她在院中仰望着明月。 身边的小玥,见十五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小姐,您是在想太子殿下的事吗?” “小姐,太子殿下温润如玉,又才华横溢,您不如就答应了太子殿下吧?”小玥怕她拿不定主意,便主动好心提议道。 温玉言整个人期待了起来。 可是十五却摇了头,说,“不,我不能嫁给他。” “所以您的意思,是要回绝殿下?”小玥颇为遗憾的问。 十五点头。 远处的温玉言落寞无比,不由自主的缓缓攥紧了手心…… 两日过后,十五整理好了仪容,便打算出门前往东宫,给予温玉言答复。 但刚出门,就来了一批宫中的人,为首的居然是总管乔公公。 “太尉大人,十五小姐,请接旨。”乔公公道,从袖中拿出了圣旨。 十五和蓝玄机等人跪了下去。 乔公公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蓝十五,娴熟大方、温良敦厚、朕躬闻之甚悦。今皇子册封太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蓝十五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太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十五心里顿时一惊,此事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让她猝不及防,根本无策应对。 “十五小姐,接旨吧。”乔公公道。 看着他递来的圣旨,她不想接,可若不接,那就是抗旨! 迟疑片刻,十五不想害了蓝玄机,只能妥协,缓缓抬手接下了圣旨。 “太尉大人,十五小姐,恭喜了。”乔公公贺喜到。 蓝玄机喜笑颜开的回,“同喜同喜。” 待他们走后,十五立刻就问蓝玄机,“义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陛下,怎么突然就赐婚了呢? 蓝玄机便将前天的事情,细细同十五道来。 原来前日,众臣们又在朝堂上,说起了择选太子妃一事,逼着温玉言立刻做抉择。 于是温玉言就开口道,“启禀陛下,儿臣已则好了一人。” “是何人。”温政良问。 温玉言回,“太子御侍,十五。” “这怎么能行。”此话一出,当即有人出来反对,说,“她只不过是个侍女,怎能做我天盛的太子妃。” “兰君,十五的确是个聪慧的女子,但她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低下,着实同你不太相配。”温政良道。 温玉言说,“陛下,前不久太尉大人,已将她收为了义女,现在的她不是什么侍女,而是太尉府的千金,难道这个身份还不能配吗?” “哦?”温政良看向蓝玄机,问,“爱卿可有其事?” 蓝玄机道,“确有其事,十五已入了我蓝家宗堂,乃是我蓝玄机之女。” 此言一出,方才反对之人,便无话可说了,一个个沉默了下来。 “义父,怎么大的事情,您怎么不早告诉我?”十五扶额。 蓝玄机无辜的说,“我这不是忘了嘛,老人家记性不好,你又不是不知。” “哎呀没事,嫁给我徒儿挺好的,你就偷着乐吧。”蓝玄机偷笑到。 十五都觉得他是故意不说的了。 怎么可能没事,倘若他昨日告诉自己,她说不定还有挽回的法子,可现在圣旨下来已经成了铁板上的事情,让她毫无退路。 不久,温玉言又前来。 小玥识趣的从房中退下,只留他二人独处。 “十五。”温玉言一脸歉意的说,“我很抱歉,在你还没给我准确的答复时,擅自将此事告知了陛下,但今日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罢了。”十五无奈,眼下她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妥协道,“不怪殿下,既然木已成舟,十五唯有遵旨。” 温玉言叹了一气,但内心却在窃喜。 十五还不知,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温玉言部署好的,包括哪些逼温玉言早日择妃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温玉言在自导自演。 而十五毫无察觉的,慢慢走上了他铺好的路。 他知道这样很卑劣,她不想嫁给自己的,但他不想让十五离开自己,只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卑劣点又何妨? 皇室大婚,向来繁琐,余下几日,东宫的人,陆陆续续的送来了,不少的东西。 得知十五要成为了太子妃,阿茵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想不通十五为何命这么好,长成那个人样子先又姚大人求娶,而后又成为了太尉千金,眼下还能再回到东宫,还成为了太子妃? 但糖豆和阿卓则高兴的无法言喻。 “父皇。”温玉言忽唤了一声温政良。 温政良顿时一愣,自从他归来后,便再未唤过他一声父皇。 温政良喜不自胜的赶紧回应了一声。 “父皇,儿臣有事相求。” “何事?” 温玉言道,“儿臣想请父皇亲自,写下一份聘书,儿臣想以民间之礼迎娶十五。” 第九十五章 红妆 “好,明日,朕便叫人给你送来。”温政良答应了他。 温玉言开心谢道,“多谢父皇。” 婚期将至,府中上下都在忙碌,红色的绸缎,也渐渐挂满了每间屋子。 十五暗自叹了一气,原本不想与温玉言再有任何牵扯,本欲渐渐脱离关系各自安好,眼下兜兜转转却又回到了他身边。 这,并非她所想,可是又不得不如此。 “这都快成亲了,怎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蓝玄机走来笑言,“莫不是舍不得义父?” “是的。”十五道,“我还没能好好尽孝,却又要离开了,要不义父您去同陛下说说,让我再多尽几年孝道吧。” “那还是算了。”蓝玄机直摇头,说,“你啊就知道成天管我,我巴不得你嫁的,远远的。” “义父……”十五无奈。 蓝玄机笑言,“好了,义父同你说笑的,不过话说我那徒儿对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好,你看给你送什么来了。” 身后的侍女将东西端了上来,十五拿起聘书一看,立刻认出了那是温政良的笔迹。 “陛下亲笔聘书,历代皇后,可都没你这待遇。”蓝玄机道。 十五笑了笑,说,“都是沾了义父的光。” “不不。”蓝玄机摇了摇食指,道,“我可没这么大光。” 十五回到房中,房中堆了一屋子聘礼,原本她的房间是很宽阔的,但现在都被这些聘礼占的狭窄不堪。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整个东宫,都搬来送给十五了。 “小姐,您看这合欢扇,可真好看!” 小玥看着桌面红布上放着的团扇说到。 此扇,是成亲那日,用来却扇的。 按理说应是她们自己准备,但温玉言却为她送来了一把,同聘书一道。 小玥细细观摩说,“而且小姐,这扇面上的花纹也好不一样啊,奴婢第一次见合欢扇面,绣着的是一只小兔子和小狐狸,只不过这绣工略微粗糙了些。” 十五拿起来看了看,确实不是很精细,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 她明白,温玉言已经把能给自己的,都给了自己,尊贵的身份风光的排面,没有一处委屈了自己,让她成为了所有女子所羡慕的人。 除了那颗心…… “小姐,为何奴婢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开心呢?”小玥见她面上略带一丝愁容。 “没有。”十五强颜一笑。 这时一侍女走了过来,向十五福了个身道,“小姐,外头有位自称是姚大人,说是想要见您。” “你去告诉她,我现在是待嫁之身,不能见外男,让他离开。”十五言。 “是。”侍女往外走。 十五又忽叫住了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玉镯,交给了她,嘱咐,“把这个也给它。” “是。”侍女接过,走出了房间,前去复命。 当姚顾川看到换回来的镯子时,便明白了十五想要说的一切。 他悔不当初,他还是喜欢十五的,可是却被自己的肤浅蒙蔽了双眼,等到自己冷静下来后,他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却得知陛下赐婚的消息。 姚顾川失魂落魄的往回走,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哪般,眼下十五便已是自己的妻子了,可惜一切都晚了,他松开了十五的手,把她推向了温玉言…… 六礼完毕,婚期已至,皇城大街小巷挨家挨户,皆挂上了贴着“囍”字的红灯,为太子大婚庆祝。 十五褪下了衣物,踏入浴池沐浴,随后换上已做好的嫁衣,又来到镜前梳妆。 一旁的嬷嬷和侍女不停的夸赞着她,但她心中明白,那些不过是些阿谀奉承的话,镜中的自己,不论怎样装扮,都同“貌美”挂不上一丝的关系。 暮色降临,外头爆竹声起,锣鼓喧天。 小玥急匆匆跑进来说,“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嗯。”已经梳妆完毕的十五起了身,从身边的侍女手中,拿起了那把合欢扇。 温玉言身着一袭降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雅致竹叶的镂空花纹,腰系金丝玉带,身如青竹一般凌驾于马上,平时半披的长发,皆束于银冠,冠上红色的流苏垂落于两边耳畔,洁净明朗,却又不失皇室威严。 迎亲队在太尉府上停下,温玉言翻身下马,朝里走去,来到了庭院中。 他心中忽然有些紧张,听到开门的声音后,温玉言转身看去。 十五手持罗扇遮面,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而来。 看她,足抵红莲,素手红衣,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凤冠玉步摇随步在空中微晃,颈套项圈天官锁,肩披霞帔,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庄严尊贵中,又带了几分灵动和淘气,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襦裙的袖边,尽绣鸳鸯石榴图案,寓意着多子多福。 温玉言第一次发现,原来十五竟如此适合这红色,纵然见不到脸也叫他觉得何为惊艳。 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不知为何,只要见到十五,他的心里就会涌起万般柔意,想要给予眼前人无尽的呵护。 温玉言走上前,向她伸出了手,十五只见他的指尖,有一些小小的伤口,像是被针之类的扎过。 她想,莫非是义父,拿他试针,或者他是哪里不舒服,让义父诊治过吗? 十五不愿细想,反正也同她无关。 她抬手放入了他掌心,温玉言慢慢握住了她的手,握前小心翼翼,握住后便攥在了手中,再也不想松开。 温玉言带着她,一同向蓝玄机拜别,随后十五便走出了太尉府门,进入了花轿。 蓝玄机看着迎亲队缓缓离去,脸上最笑着,眼眶却不由红润了起来,他想,自己这半生,妻未娶家未成,居然还体会了一次,嫁女儿的心情,倒也是不亏了。 途径的每棵树上都挂着红幔,无风时静静垂落,待到微风轻抚,树叶飒飒晃动,胭脂红的纱幔便飘扬舞动。 天暗了下来,一盏盏明灯亮起,整个皇城都被笼罩在了,一派喜气的红色之中,更有无数孔明灯徐徐升起,飘荡在皇城上空,每一盏上都画着兔子和狐狸,因为都是出自温玉言之手。 虽然这场婚事,在皇室中算不上有多奢靡,但却在皇城多少闺秀眼底,映上了难以忘怀的一幕,红色骏马,翩翩公子,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满城皆庆。 一朵朵绚丽的烟火,在天边炸开,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盛景。 十五微微掀开了轿帘,只见前往东宫的那条道,灯火通明,繁花似锦…… 下轿后,侍女将牵红的一端放入了她手中,十五看了下手,再顺着缓缓看去,另一端是温玉言,扇面遮着她的双眼,她看得并不是很清晰,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但她依旧心中有了些紧张。 十五被他牵着,跨过了东宫的门槛,踩上了地上的红布,红布一路铺到大殿,两旁侍女手提竹篮,将篮中各色花瓣抛于空中,洋洋洒洒的落在了二人的身上。 温玉言扭头悄悄看了眼,走在身边的十五,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好像每一下轻微的抖动,都微微地,如同羽毛。 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他不是不希望十五嫁人,而是不希望十五嫁给除他以外的人。 步入正殿,温政良高坐明堂之上。 乔公公拂尘一挥,高声道:“新人入殿,礼启,一拜天地!” 十五和温玉言缓缓转身,朝着殿外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十五暗暗攥紧了一下手中的牵红,然后同温玉言转回来,向温政良一拜。 “夫妻对拜!” 温玉言和十五面向了对方,缓缓向对方拜下,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模糊了,十五抬眼从扇面中看到温玉言,似乎在笑。 她想,怎么可能,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妻子,怎么可能会笑,就算是在笑,大抵也只是虚情假意的笑吧。 随后,侍女将她送入了新房,承恩宫。 “你们都先下去吧。”十五开口道。 “是。”侍女们福了个身,退了下去。 十五放下合欢扇,身后的床榻上,铺满了桂圆花生和莲子,以前听母亲说过,这叫早生贵子。 可惜,她和他永远都不会有孩子吧…… 十五起身走下了床榻,环顾四周,屋内点满了红烛,火光在微风中摇曳。 看着窗扇的“囍”字,十五便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梦中,周围这一切都是这样的缥缈虚幻。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穿上嫁衣,还嫁给了这天盛的太子。 这一切都在朝她最开始的期望走去,可眼下她却并没有,当初所想的那么高兴了。 她的心里很沉重,喜庆的大红,也只叫她感觉压抑。 突然,十五只觉心间一绞,急急后退了几步,转身双手撑在了桌面,一滴滴血坠落在了她的手背…… 宴散后,温玉言终于可以前往承恩宫。 “参见太子殿下。”门外候着的侍女,单膝跪下向温玉言行礼。 温玉言点了下头,手放在门上却没有推开,他有点紧张,想着,现在屋子里的人,是他的新娘,是他的妻,是十五。 待会儿面对十五,自己该说些什么呢? 明明自己和十五都已经是老相识了,可现在他却像是第一次见她一般,期待喜悦又忐忑。 他深吸了一气,鼓足勇气推开了房门。 却见十五躺在地上,嘴角还流着血。 “十五!” 温玉言一惊,急忙上前将她扶坐了起来,可她却已经昏厥,无论温玉言如何唤她,她始终未醒。 后来,蓝玄机为她施针,也未能将她唤醒。 “师傅,十五,她到底怎么了?”温玉言焦虑的问到。 蓝玄机皱眉说,“她之前应是受过一次重伤,一直以来都未能痊愈,眼下复发才会如此。” 重伤? 可是温玉言记得,十五好像没有受过什么重伤,难不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受过? 而且她也从未对自己说过,不过转念一想,十五总是处处为自己考虑,即便是命在旦夕,只怕也只会自己担着。 “师傅,十五不能有事。”温玉言焦灼担忧的说到。 蓝玄机起身,说,“放心,不致命,但什么时候醒来,我就不知了,你先喂几副药给她喝喝看吧。” 说着蓝玄机便写了张处方,小玥和糖豆忙去抓药。 他忽想起,之前她说过自己不舒服,去抓药。 原来那不是她的借口,从那时她就已经开始感觉不适。 可自己却没有去在意,只顾着她和姚顾川的事情。 温玉言在她身边坐下,眼中懊悔又愧疚,她日日待在自己身边,可自己却连她受过重伤都不知。 “殿下。”糖豆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过来。 温玉言起身给她让开。 糖豆舀了一勺,往十五嘴里送去,可药水却从她嘴角流了出来。 “我来。”温玉言见此道。 他上前,将十五从床榻上扶坐了起来,然后坐在了她身后,再慢慢放下她的身体,让她整个人依靠在了自己的怀中。 “你们先下去吧。”温玉言对糖豆和小玥吩咐了句。 小玥和糖豆福了个身,从房中退了下去。 温玉言抱着十五,如同给孩童喂药一般,一点点给她喂了进去,也毫不避讳的,用自己洁净的袖角,去擦拭她嘴角漏出来的一些药汁。 喂了很久,温玉言才将那碗药,给十五喂完。 但十五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他将碗放于床头的柜上,然后将她又小心翼翼的,放躺在床榻上,扯过一旁被褥仔细盖在了她身上。 红烛已燃过半支,屋内略微有些昏暗了下来。 温玉言握上了十五的手,她手很小也很凉,他将它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试图驱逐她的寒冷。 他静静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还记得她初入府时,脸上还有些小圆,眼下反而却消瘦了不少。 过往种种浮上温玉言心头,细细想来这一路,其实只有十五会奋不顾身的,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自己强也好,弱也罢,是万人之上,又或人人所唾,只有她,一直都在,毫无怨言。 可自己呢,却一次次伤她的心,让她难过。 她事事以自己为先,将自己看得比她的性命更加重要,但他却总是最后一个才想起她,把她丢在冰冷的池水中,丢在危机四伏的匪窝中。 过去,他从未回头看一眼,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傻姑娘,他不想辜负别人,却一直都在辜负这世间,最爱他的这个人。 第九十六章 独占 (二吻) 爱? 温玉言想着,忽然一怔。 以前他以为自己深爱着流萤,当知道她选择了楚潇然时,他的心里确实失落,但也只是失落。 可当他隐约觉得,十五可能要选择姚顾川时候,他开始害怕,开始慌乱,甚至嫉妒,看到他们交谈甚欢,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感到愤怒。 他心里明明知道,如果十五是真心要嫁给姚顾川,自己应该像成全流萤那样成全十五,只要有人可以护着她,让她幸福快乐便好,可是这一次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他不甘心的觉得为什么护着她的人不是自己,为什么让她幸福快乐的不是自己,他甚至可以比姚顾川做的更好。 他自小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什么占有欲,只要别人需要,哪怕自己很喜欢,都会分享或慷慨相让。 但十五除外,十五是他这么久来,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想要独占,任何人都不能相让,不能分享,不能沾染! 这一瞬间,他好像顿时明白了什么。 没了流萤他会落寞,会难过,但没了十五,他只想死。 喜欢有很多选择,可以是朋友的喜欢,可以是欣赏的喜欢,可爱不能,爱只能是唯一,只能是十五。 原来那一切不可自控的情感,就是爱,就是他对十五潜滋暗长的爱,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动了心,生了情。 而且现在的他,非常确定,他不仅仅爱十五,他的喜欢也是十五。 他喜欢流萤,但其实仅仅只是,感激和欣赏,可惜他之前太笨了,将这些感情当成了爱,结果伤了她一次又一次。 十五是云间的白月光,也亦是他心中的那一颗,鲜红的朱砂痣。 “十五,你醒过好吗?往后,我一定会待你很好很好,” 温玉言湿润了眼眶,眼尾微微泛红,对她喃喃着。 然后,他握紧了她的手,倾身闭眼,吻上了她干裂的唇瓣。 一滴热泪,落在了十五的脸颊上…… 十五昏迷了四五日,温玉言亲自照料着她,耐心的将汤药一点点给她喂进去。 到了第六日午夜中,趴在十五床榻边已经入睡了的温玉言,忽然感觉掌心中的手动了几下。 他顿时睁开了眼睛看去,只见十五满头大汗,紧紧皱着眉头看起来很痛苦,嘴里一直呢喃着,“跟我走!跟我走!” “十五?”温玉言轻轻叫着她。 十五下意识抓紧了温玉言的手,哭着不停的说,“跟我走!跟我走!” 突然,她睁开了双眼,一下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十五……”温玉言见她醒了过来,整个人大喜过望,瞬间将她拥入了怀中抱住了她,激动的说,“你终于醒了!” 十五愣下下,才发现自己在温玉言的怀中。 于是她伸手将他推开,环顾四周问,“殿下,我这是怎么了?” 温玉言回道,“你旧伤复发,昏迷不醒了五日。” “十五,你为何会受重伤?”温玉言又追问起,他要看看是谁伤了她! 可是十五却道,“殿下,我可以不说吗?” 见她不想说,温玉也不勉强,言,“可以。” “多谢殿下。”十五作揖谢道。 温玉言又关切的问,“那你饿否?要不我去叫膳房,给你做些吃的?” “我不饿。”十五回。 “那我,给你倒杯水来吧。”温玉言道。 十五点了下头。 温玉言便起身给她端了杯水来。 “来。”温玉言欲给她喂。 但十五抬手接过,道了声谢,自己小口喝了起来。 温玉言只好收回了手。 他坐回到床榻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十五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便道,“殿下,我已经好很多了,眼下夜已深,您回宫歇息吧?” 温玉言迟疑了下,点头道,“好,那你若有何处不适,就遣人来告知我。” “嗯。” 温玉言起身离开了承恩宫。 他走后,糖豆和小玥这才急匆匆跑进来。 “十五,你没事吧?”糖豆担心的问。 十五浅笑,回,“没事,已经好多了。” “小姐,你可担心死我了。”小玥喜极而泣道。 糖豆笑道,“什么小姐啊,要叫太子妃了。” “一高兴,给忘了。”小玥挠了挠脑袋。 太子妃…… 是啊,她已经嫁给温玉言了,从名义上,她已经是他的妻了。 “我晕了之后,是谁为我诊治的?”十五忽想到,问起。 小玥回,“是太尉大人。” 义父。 十五心中不由生起了一丝担忧…… 晨光出照屋梁明,十五从榻上起身,穿上红色的齐胸襦裙,走出了房门,阳光照在脸上,晃的天有些睁不开眼。 “参见太子妃,太子妃晨安。”途径的侍女见到十五,赶紧向其单膝跪下行礼。 阿茵见着十五如今这风光的模样,心中甚是不悦。 “阿茵,我们赶紧过去,给太子妃行礼吧。”一旁的侍女同她说到。 阿茵忿忿不平的说,“要去你去。” 说着她转身就走,换了条路,嘴里还嘟囔着,“神气什么。” “十五你看阿茵的态度。”糖豆见转身就走的阿茵,同十五道。 十五无所谓一笑,说,“无妨。” 温玉言下朝后,正要上马车之时,姚顾川忽然走来,向他问起,“殿下,听闻十五病了,眼下可好些?” 温玉言转身,同他回,“她已经好了一些。” “那便好。”姚顾川心里放心了点。 温玉言语气有些不悦道,“姚大人,你对十五还挺在意。” “我……”姚顾川一时语塞。 “我知你同十五向来交好,但……”温玉言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同他说,“十五已为我妻,你还是称她一声太子妃,为好。” 温玉言不等他回答,掀开车帘,坐了进去。 “太子妃……”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姚顾川低下了头,苦笑了一声。 温玉言回宫后,十五照旧给他奉茶。 “十五。”温玉言同她道,“你大病初愈,往后不必奉茶,好生修养。” “是。”十五回到。 “三日后,是个好日子,我带你回门吧?不过在此前,你得先随我去拜见我父皇。”温玉言道,虽然他并不是很想带十五入宫,毕竟她现在身体还弱着,如此奔波着实不妥,但这是宫中规矩无法避免。 十五也没有什么异言,乖顺的回了句,“好。” 几日后,十五微着盛装,和温玉言一道入宫。 温玉言先上了马车,但他很快便向十五伸出了手来。 十五想,现在他们已是夫妻,纵然他心里没有过自己,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于是她将手放入了他的掌心中,温玉言将她拉上了马车。 但坐入马车后,十五便迅速抽出了手,坐了下去,温玉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儿臣拜见父皇。” 温玉言和十五向温政良行礼。 “十五。”温政良向她嘱咐,“你现已贵为太子妃,往后要多多辅佐太子,让他无后顾之忧,也要为我皇室早日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是。”十五应承道。 离开皇宫后,温玉言便带十五回门见蓝玄机,顺便让蓝玄机再为十五复诊。 蓝玄机把着十五的脉。 见他迟迟不语,一旁的温玉言有些担心,问,“师傅,十五眼下如何?” 蓝玄机道,“脉象上已无大碍,但身体还是很虚,我会开几副益气补血的药,届时你们带回去,一日两服。” “嗯,好。”温玉言道。 蓝玄机又同十五嘱咐,“吃了我的药后,你以前大夫开的药,最好往后不要再服用,若是落下什么病根儿,可莫要追悔莫及。” 十五一愣,后只能僵硬一笑,说,“多谢义父。” 离开太尉府后,十五和温玉言便回了东宫。 “十五,我还有公事要办,你去歇息吧。”温玉言同她道。 “是。”十五福了个身,便回了承恩殿。 温玉言处理公文,等忙完才发现,已经到了亥时。 他来到了承恩宫前,守夜的侍女见到他,忙准备开口行礼。 温玉言做了噤声的动作,然后推开房门脚步轻缓的,走到了十五身边。 十五已经歇下,之前温玉言同蓝玄机说过,十五总爱做噩梦,于是蓝玄机便在开的药中,加了味安神的,所以她睡的很沉。 他上前,将她垂落在床边的手,小心翼翼放入被褥中。 温玉言坐在她床榻边,凝视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殿中歇下…… 转眼小半月已过,朝中近来事物繁多,温玉言常常是早出晚归。 “太子妃,水来了。”小玥将烧好的热水,递给十五。 十五抬眼只见眼眶微红,像是刚刚哭过了一样,她了解小玥,一般事情她都不会轻易掉眼泪,能让她哭的,就是受了委屈。 “小玥,是有人欺负你了吗?”十五问起。 小玥不敢欺骗十五,如实的回道,“方才,阿茵姑娘同姐妹打闹撞了奴婢,可她偏说是奴婢撞了她,骂奴婢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畜生……” “这些话根本不必在意。”十五宽慰她,并告诉她,“小玥,有些人,你越是在意什么,他们就会越用此点,来伤害你,我们只有装作什么都在意,才能让别人找不到伤害你的点。” 阿茵点了点头。 “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十五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 她向不会在意别人的冷嘲热讽,但她在意有人欺辱自己身边的人。 十五离开承恩宫,来到了侍女的住处。 只见阿茵悠闲的,在房中梳妆打扮,抹着脂粉。 “阿茵,方才你胆子也太大了吧,那可是太子妃身边的人,你都敢训斥。” 房中另一名侍女道。 阿茵一面欣赏着镜中自己的容貌,一面说,“那又如何。” “你不怕她回头告诉太子妃,太子妃来罚你吗?” 阿茵不屑一笑,说,“她才不敢,她现在啊忙着在殿下面前,树立恭顺温良的模样呢,若是罚了我,看她还怎么装。” 那侍女回头看了看阿茵,叹了一气说,“你怎么现在还每日,将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太子殿下都已经有太子妃了。” “那样又怎样。”阿茵不以为然道,“殿下此生又不是只会娶一个女子,有了太子妃,就会有侧妃,有良娣良媛等,多的是我的机会呢。” “那你又怎么确定,殿下会看上你?” 阿茵笑了笑说,“以前我倒是不确定,但自从殿下娶了咱这个太子妃后,我就确定了,他连十五如此丑陋的人,都瞧的上,我不信我这样容貌的女子,在他面前,他不会心动。” “其实啊,不管是太子妃好,侧妃也罢,这些都比不过殿下的宠爱。”阿茵画着眉语气中带着嘲讽的说,“咱们这个太子妃,那是半分宠爱都没有,若不是她的才能,我肯定殿下半分都瞧不上她,不然成亲这么久了,殿下和她还是分房而休。” 虽然阿茵的话叫人听着气愤,但十五又不由觉得,她有句话倒是对的,如果自己没有才能,只是一个平庸丑陋的侍女,就真的连入他眼的资格,也没有吧…… 傍晚,温玉言从宫中回来,两人一道用膳时,十五开口道,“殿下,阿茵她聪明伶俐,臣甚喜,便想要她来我宫中办事。” 温玉言猛然一怔,又想,算了,她喜欢如何自称,那便如此自称吧。 他同十五道,“你是这东宫的主母,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一切随心便好,无需向我请示。” 十五会心一笑,想,自成婚后,温玉言待自己真的很好,事事有求必应,有问必答,其实同他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倒也是并无不妥的…… 后来,阿茵不情不愿的,来到了十五宫中当差。 十五将桌上的一盘核桃递给她,语气温和的说,“阿茵,替我把这盒核桃剥了吧。” “是。”阿茵伸手接过,拿起桌上胡桃夹,准备剥。 十五却从她手中拿走了夹子,阿茵不解的看着她。 十五依旧温和的说,“阿茵,我喜欢吃手剥的核桃,你就不要用胡桃夹了,记得核桃也不要带皮。” “太子妃,这核桃如此硬,我手剥怎么可能剥的开?”阿茵气愤道。 十五笑言,“那这就是你们这些奴婢,该想的事情了,什么时候把核桃剥完,什么时候便能从这里出去。” 阿茵攥紧了手心,愤怒的看着她。 十五拿过一旁的书,清闲的品读了起来,对她的眼神视若无睹。 眼下自己落入她手,阿茵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咬牙用手去剥核桃,剥到后面核桃坚硬的壳都刺破了她的手指,血不停的往外流。 第九十七章 共眠 (三吻) “太子妃,剥好了。”阿茵将核桃仁奉到她面前。 十五瞥了她一眼,只见衣裙上,到处都是血迹。 “罢了,忽然又不想吃了,这些且都赏给你吧。”十五放下书,对她笑道,“听说核桃补脑,你定要多吃一些。” 阿茵气红了眼眶,心里委屈至极,十根手指如同,被火灼伤了一般的痛。 “还不快谢恩,怎么没规没矩的?”十五冷言。 阿茵只好低头道,“多谢太子妃。” “行了,下去吧,我也乏了。”十五疲倦的揉了揉一侧太阳穴。 阿茵起身退了下去。 “太子妃,这是不是太狠了?”小玥上前道,她知道十五这是帮自己报仇,可是她很担忧阿茵会为此报复十五。 十五无所畏惧道,“不狠点,她怎么能,消停几日。” 本来她没想过要对阿茵下手,像这种小喽啰根本入不了她的眼,而且她原是一心打算要离开的,眼下自己不得不暂留下来,就由不得阿茵在此作威作福了! 温玉言在书房批阅公文,阿茵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在他跟前跪下道,“殿下,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温玉言抬眼看向了她。 她伸出自己受伤的手,同温玉言道,“殿下您看,太子妃她太狠了,竟然叫奴婢用手去剥核桃,还打骂奴婢,殿下您宅心仁厚,求您救救奴婢,再这样下去,奴婢只怕命不久矣啊!” 温玉言开口道,“阿卓。” 一旁愣住的阿卓,赶紧回了神,言,“小的在。” 温玉言低下了头,一面批阅公文,一面说,“怎么什么人,都能舞到我跟前来。” 阿卓明白了温玉言的意思,忙将阿茵从书房拉了出去。 “殿下!殿下!”阿茵哭的梨花带雨,但温玉言不为所动,只是皱了皱眉心,觉得很烦。 又有人进来,温玉言看了一眼,紧皱的眉心瞬间展开。 原来是十五。 “殿下……” “你怎么来了?”温玉言凌厉的目光,很快便一片柔和,甚至带着几分喜悦。 十五道,“您,不问问阿茵的事吗?” “我说过,你在东宫,想做什么都行,而我也没必要去了解,一个奴婢的事情。”温玉言事不关己的说到。 十五会心一笑,上前了几步,看了看,问,“殿下还在批阅公文?” “嗯,今年的事情比较多,这些还都是温慎言遗留下来的。”温玉言疲惫的说。 十五见他眼中都是些红血丝。 “殿下歇会儿吧?”十五见他已经很疲劳了,建议道。 但温玉言却摇了摇头,说,“这些今日必须得阅完。” 十五想了想,又提议,“殿下若是信得过臣,要不臣将文书,读给殿下听吧?殿下这样,便能歇一会儿双目。” 温玉言迟疑了下,说,“好,但你若是累了,就别读了。” “嗯。”十五走到他手边,拿起一份文书,打开便同温玉言读了起来。 温玉言听着,若是没问题就放在一边,若是有他便从十五手中拿走,进行修改。 也不知读了多少本,十五没听到温玉言的声音了,一看,原来他什么时候,不由自主睡了过去。 待温玉言醒来时,十五已经不在了,自己身上盖着件披风。 温玉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了过去的,他赶紧打算继续去看公文,把剩下的阅完。 结果发现,都已经批阅完了,而且并无任何不妥,甚至比他的还要仔细些。 “得妻十五,夫复何求?” 温玉言自言自语了句,扭头看了眼椅上的披风,欢悦一笑…… 经过这次,阿茵后面几日,总算是老实了不少,看到小玥她们也恭敬了。 夜里,十五沐浴回房,却意外看到了温玉言。 十五顿时一愣,站在屏风处,疑惑的问起,“殿下,为何,会在此地?” 平日里,这个时候,温玉言要么在批阅公文,要么就已经在自己宫里歇下了。 “我今夜,在你这儿歇。”温玉言道。 十五木讷的问,“为,为何?” 温玉言却困惑的看她,反问,“难道我在太子妃这儿歇,不是理所当然吗?” 十五这才想起来,他们已经成亲了。 只是之前一直分房睡,她以为以后就是这样了。 没想到,他今日却忽然想着要来这儿睡,叫她意外又有些不知所措。 小玥和糖豆见此,识趣的默默退了下去,关上了房门。 “太子妃,夜深了,早些入眠吧。”温玉言同她说到,起身走到床榻边,低头慢条斯理的解起了腰带,脱下了外衣。 他将衣物挂在了一旁,回头见十五,她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温玉言问“你不歇?” “臣,臣,有点口渴。”十五走到桌边,提起茶壶倒了杯水,双手捧到嘴边,悄然转身背对向了他,小口一点点喝着。 等到杯中水,被的喝一干二净,她才不得已回头悄悄看了眼温玉言,他穿着件单薄的里衣,坐在床榻边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 一副她不过去,他也不歇的架势。 十五只好硬着头皮,慢吞吞的走了过去,爬上床僵硬的躺在床榻的最里面。 虽然之前也不是没和他同床共枕过,但那也是以前,现在虽然自己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但这气氛还是怪的狠,叫她心里不由的紧张。 身边躺了个男子,叫她不得不遐想非非,听人说世上男子皆好色,要是他等会儿对自己做什么,自己该如何是好? 十五忧心忡忡。 温玉言忽抬手,十五顿时警惕,但他却只是伸手将里面的被褥扯了过去,盖在了二人的身上。 “好眠。”温玉言同她说了句,吹灭的床头的烛光,躺了下去。 陷入昏暗后,十五心里更加忐忑了起来,随时警惕着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但过了许久,温玉言整个人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动作。 她悄悄扭头看向了他,他都已经背对着自己,睡着了。 看着身边入眠了的温玉言,十五一直悬着的心,逐渐放了下来。 她不由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温玉言是个什么人,他的心里只有司徒流萤,之前别的女子碰他一下都不行,他又怎么可能还会去碰别的女子。 而且就算男子好色又如何,那自己最起码得有色才行,自己这个样貌,哪怕是不着寸缕的躺在他身边,他都提不起丝毫兴致吧,说不定还会觉得恶心。 最近关于他们分房的议论,越来越大,他大概也是怕这些话,逐渐传入温政良耳中,或者一些有心人耳中,所以才迫不得已同自己来同床共枕吧。 十五自嘲般笑了笑,翻身也背对向了他,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后来几夜,温玉言都是在她宫里歇下,但也只是歇下,她所担心的事情从未发生过,没有半分逾越。 只不过,唯一奇怪的是,每每她醒来时,自己的手就会抓着温玉言的手。 吓得她赶紧收回。 她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今夜要是他再来歇,就得把自己的手绑上。 到来夜里,温玉言终究还是来了,或许是因为刚沐浴过的原因,他脸有些红润,像上了胭脂一样。 十五不由想起一句诗,叫“映面桃花别样红”,感觉用在温玉言的身上却十分切贴。 两人像往常一样,灭灯在床榻上躺下。 十五从袖中悄悄掏出来了根红细绳,将自己的双手手腕,灵巧的绑在了一起。 她想,这样晚上自己睡着了,就不会再去抓温玉言的手了。 思及此,她安心的闭眼,睡了过去。 但一边的温玉言,此时却无法入眠。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今夜,身体出奇的热。 他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刚沐浴过,才会如此。 于是他没有盖被褥,闭上了眼睛试图入眠,想着只会热一会儿,等下就会慢慢好了。 但是他发现自己错了,过了好一阵,他不仅没有感觉自己身上的热意缓解,反而更加热了起来,而且这热并不是像染了风寒那般的发热,它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燥热。 十五动了动,翻过了身去,继续睡。 被褥起伏间,她身上的香味,涌入了温玉言的鼻腔。 难受的温玉言,这才感觉自己,又些缓解。 但那也只是一瞬,缓解片刻换来的,却是更多的难受。 他看向了十五,伸手有些微颤的碰了碰,她身后柔软的发丝。 情难自禁的缓缓靠近了过去,鼻尖触上了她的后脑勺,沉醉的嗅着她发丝间的馨香,一路往下整张脸埋入了她的颈窝。 原本熟睡中的十五,渐渐感觉自己莫名有些热了起来,整个身体像是躺在了暖炉旁边一般,还有一股股热气烫着她脖间的肌肤。 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扭头一看温玉言的脸近在咫尺。 虽然四周有些暗,但十五还是能,看清他的模样。 他的脸比方才还要红,就连眼尾都微红了起来。 他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的后背。 “殿下?”十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温玉言呼吸杂乱,声音暗哑的说,“十五,我,我想……” 他话还没说完,十五便被忽然翻了过来。 温玉言压在了她身上,吻上了她的唇,一开始只是贴着,但他并未因此而感到满足,脑海中不由想起,之前无意撞见楚萧然亲流萤时的画面。 他学着楚萧然,张嘴去轻吮啃噬。 十五瞪圆了双眼,整个人诧异无措,愣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 她没想到,向来对自己以礼相待的温玉言,眼下居然正在亲自己! 他闭着眼睛,吻的很认真,很投入。 十五慌张的想要推开身上的人,可是又才想起,自己把自己的手给绑着的。 她费力的想要赶紧解开,可结果越弄越紧。 十五没法反抗,只能任由鱼肉。 这一刻,十五心里那是万般懊悔,想自己为什么要绑住自己的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赔了夫人又折兵! 温玉言心中猛然一惊,急忙松开了十五。 看着身下凌乱的十五,她急切的呼吸着,一双眼中满是无措和慌张。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居然在欺负十五。 温玉言顿时怨恨起了自己,十五现在身子尚弱,自己怎么能够这么欺负她呢? 还生出那些畜生不如的想法,真真是该死! “十五,对不起。” 温玉言赶紧从她身上下来,用被褥裹住了她,然后急匆匆的离开了房间,他的身体还在叫嚣着,可是他不能再欺负十五了。 所以,他像个逃兵一样,急不可耐的离开,跑到浴房给自己洗了个凉水澡。 而十五,还迟迟未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唇上还在隐隐作痛。 隔天,十五疲惫的起身,昨夜的事让她一夜无眠。 一闭上眼睛,脑中全是温玉言。 糖豆见她那模样,顿时明白了什么,但她并未说出。 只有小玥,傻乎乎的问,“太子妃,您的唇,怎么感觉有点肿啊?” “啧。”糖豆忙道,“小孩子家家,别瞎打听,还赶紧给太子妃打水来。” “哦。”小玥接过水盆,离开了房间。 十五尴尬的冲糖豆笑了笑。 晚间,两人一道用膳,都默默无语。 温玉言看向十五,犹豫许久,忍不住开口道,“那个,昨夜……” 十五一听,面上很镇定,心里却紧张了起来。 温玉言放下碗筷,自责的说,“十五,昨夜你一定吓坏了吧?但我真不是故意要欺负你的,是楚萧然昨日他邀我品酒,却未同我说,那酒乃是鹿血酒,所以……” “十五,我很抱歉。”温玉言愧疚不已,尤其是看到她红肿的唇,这才晓得自己昨夜,有多过分。 第九十八章 家妻 “原来如此……”十五语气有些失落,又努力笑了起来,豁达的说,“没事的,殿下也是无意之举,十五不怪殿下。” 温玉言笑了笑,伸手夹菜给十五,说,“这是我命厨房,特意为你做的,很补身子,你多吃些。” “嗯。”十五点头,低头静静的吃了起来。 温玉言又道,“今夜,我要处理公文,就不来歇了,你不必等我。” “好。”十五回。 夜里,十五扭头,看着身边空着的枕头,不由又想起了那夜的事情。 原来,他只是因为喝了鹿血酒才会如此,她还自作多情的觉得,是不是他对自己动了情,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了。 可事实并不是,就算有了鹿血酒,他都能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如果自己不是十五,如果自己是司徒流萤,他还会如此吗? 十五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抱住了自己的双膝,埋头…… 几天后,十五回到太尉府,去看望蓝玄机。 二人在庭院中下了好几局棋。 离开时,十五回头忽问向蓝玄机,“义父,你为何不问我那个问题?” 蓝玄机笑道,“我说过,这世上,各人下着各人的雪,都有自己的隐晦和皎洁……” “多谢义父。”十五行了一礼,回过头踏上了马车。 她掀开帘刚要进去时,蓝玄机又的说,“十五啊,其实有时选择当下,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十五对他笑了一笑,钻进了马车中。 蓝玄机笑盈盈的目送她的离开。 回宫后,温玉言来到了她的寝宫。 十五上前福了个身。 温玉言道,“十五,今夜你收拾下,明日随我前往归云山庄。” “为何突然要去归云山庄?”十五不解问起。 温玉言神秘的说,“待你去了,便就知晓了。” 他如此说,十五也就不再过问,乖巧的点了头。 十五和温玉言是秘密出行,所以并未带什么人,只是一辆马车和一名车夫。 傍晚他们找了个客栈暂时歇脚。 店主问到,“二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住店。”温玉言回。 店主又问,“那二位要几间房?” “两间!” 温玉言本欲回答,却被十五抢了先。 他看了看她,对店主道,“那就两间。” “好勒,二位楼上请。” 店主吩咐店小二带着他们往楼上走。 两人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温玉言进房后,在桌边沉默,自从成亲后,他总感觉十五对自己,有着那么一份疏离之感。 罢了,慢慢来吧。 温玉言倒了杯水,心中想着。 夜里,十五正要入睡,却忽见一人影出现在了自己床榻边。 她被吓的下意识差点惊呼,却被那人捂住了嘴。 十五定睛一看,原来是温玉言。 “嘘,外头有人。”温玉言警惕的同她说到。 十五看去,还真看到几个人影靠近,而且影中他们似乎还拿着刀。 外头的人撬开了十五的锁,潜入房中来到床榻边,他们挥刀就朝床榻砍去,却发现被褥里的却只是一个枕头。 扭头看去,窗户开着,他们跑到窗边,只见二人远去的身影。 他们也赶紧从窗口跳下,对他们进行追击。 “十五,这边!”温玉言拉过她的手,往林中跑去。 可是十五跑的太急,一时间没注意脚下的石头,猝不及防滑了一跤。 温玉言忙她拉起来。 “十五,没事吧?”温玉言担心的问到。 十五连连摇头,说,“没事。” 而这时那些人又追了上来。 温玉言本不想同这些人轻易动手,但眼下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只见他们挥刀攻了过来,温玉言当即拔剑攻去。 电光火石间敌人皆一倒下。 “这些是什么人?”温玉言不解。 十五蹲下查探了一番,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开山寨的。” “我听说过这个,只是他们为何要攻击我们?” 十五言,“他的目标不是我们,是臣。” 十五将之前在二十八寨发生的事情,同温玉言粗略的说了一遍。 前不久,她就已经感觉有人在查自己,但她没想到是开山寨的人。 过去了这么久,开山寨主居然还在,耿耿于怀着。 “殿下,对不起,这原是臣招惹的麻烦,却连累了您。”十五向温玉言致歉。 “你我之间,不必说连累二字。”温玉言道,“夫妻理应患难与共,你的麻烦,也就是我的麻烦。” 夫妻…… 十五觉得这二字,并不太适合自己和他,君臣才是最适的吧。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暂且,先离开此处,从长计议。”十五提议。 温玉言点头,二人也无法回到客栈,便只能往前方走。 好在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间破茅屋。 二人暂时住了进去。 清晨,他们梳洗一番后,便继续徒步赶路,好在他们离归云山庄已经不远。 走了一会儿,温玉言留意到,十五的脚好像有些不对劲。 “十五,你脚怎么了?”温玉言问到。 十五回,“没怎么。” 温玉言不信,说,“你在一旁坐下。” “殿下,臣的脚,真的没什么事,我们还是抓紧赶路吧。”十五跛着脚往前走。 温玉言两步上前,直接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殿下!”十五震惊。 温玉言转身将她放在了路边的石头上,也不顾她的阻止,单膝在她跟前跪下,脱了她的鞋袜。 这时他才看到,十五的脚踝又红又肿。 原来昨日那一摔,让她把脚给崴了,但是她怕拖温玉言后腿,就一直忍着没说。 “为何不告诉我?”温玉言皱眉,问到。 十五支支吾吾的回,“臣,臣觉得没多大事……” 温玉言看着她,她总是这般,说教别人总是一套又一套,但一到自己身上,却总是恰恰相反。 她要别人学会保护自己,可她从来都没有好好疼惜过自己。 苦和痛,永远都只会自己去默默忍受。 他不再言语,纵然他心里很气,气她从来不会照顾自己。 但他怎么舍得说她。 只能沉默的替她穿回鞋袜。 “我,我自己来吧。”十五道。 但温玉言并没有给她机会。 穿好后,他起身把自己的佩剑递给她说,“帮我拿着。” 十五不知他要做什么,听话的接过了他的剑。 然后他又拉过她的手臂,放在了自己肩上,将她整个人从石头上背了起来。 “殿下,不必如此,臣可以自己走的!”十五忙拒绝到,试图从他背上下来。 温玉言一面走,一面回头对她说,“你这脚都成这般了,再走下去只怕要废,我可不想要一个瘸腿的太子妃。” “好好在我背上待着,这是命令。”温玉言不容拒绝的说到。 十五只好老实了下来。 温玉言扭回头,满意一笑,往前而行。 他背着十五,想着,看来前些日自己为她备的补品,她又好好的吃,所以现在背起来感觉她的身子,比之前要重了些,虽然对他而言,依旧很轻,但也还是有些效果的。 十五看着温玉言的后背,她记得自己被人这样背,还是在很小的时候,温玉言的肩,跟父亲的一样,叫人莫名感到心安,感到可靠。 她第一次,忽然有了那么一丝,想要依靠一个人的现想法。 但很快,她又将这想法,扼杀。 她需要依靠人吗? 不,她从来都不需要,只有弱者才会需要依靠别人…… 不久,他们终于到了归云山庄,门口的下属拦住了他们。 温玉言小心放下十五,同那人说,“我们想要见庄主。” 那人便去通报。 不一会儿回来,让他们进去。 温玉言搀扶着十五,慢慢来到归云山庄庄主跟前。 “你们是什么?”庄主问起。 温玉言从怀中拿出一玉佩,说,“我是楚萧然,楚公子的朋友,前来想要借住几日。” “原来是楚兄的朋友,二位请坐。”庄主见玉,很快和颜悦色了起来。 温玉言和十五坐下。 庄主又问起,“那这位姑娘,同您是和关系?” 十五刚欲回答。 温玉言已经先说一步,道,“此乃家妻。” “二位千里迢迢而来,应该不只是在我这山庄借住吧?”庄主问到。 温玉言回,“家妻之前受过重伤,多日来久病不愈,听闻庄中有一浴池,有疗伤之奇效,此次前来便是想要借用几日。” 十五看向温玉言,这才明白,原来他大老远非要来这,只是单纯的为了自己。 庄主言,“本来我们此池,是不会对外借用,但你们既然是楚兄的友人,那我便破例借你们几日。” “多谢。”温玉言抱拳致谢。 随后,庄主为他们安排了间房,虽然十五更想要两间,但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她也不好说什么,免得叫人觉得奇怪。 毕竟,他们不知,自己和温玉言只是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进入房间后,温玉言没待多久,又出去了,然后很久都没有回来。 十五想,他大概是不太想,同自己在一个屋檐下,待太久吧。 到了夜间,温玉言才回来,手中还拿着瓶酒。 十五想问他去了何处,却又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去过问他的行踪。 于是到嘴边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但温玉言却同她说,“此处离陵川很近,方才我去暗访了一下民情。” 说着,他又从怀中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她。 “这是?”十五接过。 温玉言道,“槐枣糕,这里独有的小食,味道还不错,就给你带了些回来。” 手中的槐枣糕,还是热的,虽然这里离陵川的确不远,但还是有些路程的,如果他没放怀里,只怕也早凉了。 温玉言又忽然单膝跪下,拿过了她的脚。 “殿下!?”十五一惊,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温玉言脱下她的鞋袜,将瓶中的酒倒在了自己的掌心,然后轻轻按揉在她发红的脚踝上。 “大夫说,此药酒,对脚踝伤疗效很好。”温玉言一面,慢慢揉着她的脚踝,一面说。 掌心上传来的温热,让疼了许久的脚踝,缓解了不少。 温玉言看着她的脚,十五的脚踝很细,他一个手掌就能握住,可就是这样的一双脚,却从皇城一直走到了蛮疆。 “殿下,你为什么,要待臣这么好?” 十五情不自禁怔怔问到。 温玉言抬头看她,柔和一笑,回,“因为十五待我也很好。” 所以,只是因为自己待他好吗? 十五垂下了眼眸。 也是,他向来是个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人…… “殿下,我自己可以来。”十五俯身想拿开他的手。 温玉言却反手将她握住,语气不由分说却又带了几分哄人的意味,说,“都快好了,别乱动。” 他们的脸贴的很近,十五目光落在他水润的唇上,脸颊感觉有些烫了起来,赶紧坐直,看向了别处,老实了下来。 温玉言起身,将手中的药酒,放在了一旁的桌面。 十五还扭着头。 “十五为何你的脸这么红?”温玉言笑问。 脸,红吗? 十五不敢摸,生硬的回到,“没有吧……” 温玉言负手,又忽然弯腰凑近于她,盯着她的脸颊笑道,“你该不是,害羞了吧?” 十五将脸扭向了另一边,死鸭子嘴硬言,“臣,臣没有。” 温玉言笑了笑,走到一旁洗手。 十五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踝,要说着药酒效果还真是不错,只是这么揉一揉,就已经消了些红肿,也没之前那么疼了。 正想着,她忽然腾空了起来。 扭头一看,竟是温玉言将自己,从椅上抱了起来。 他将她抱到了床榻上。 温玉言扯过被褥盖在了她身上,轻言细语的同她说,“我还有些事,你先睡。” 然后他走到了案桌边,铺开纸持笔写起了什么。 十五缩进了被褥中,只留一双眼在外,扭头看向他。 烛光下的他,比平日里,还要更温润了些。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温玉言写完后,将纸折了起来,装入了信封。 然后看向床榻,十五已然入睡。 他将屋内烛火一一熄灭,走到床边脱了外衣,掀开被褥在十五身边躺下,然后将她的手拉了过来,握在掌心中轻轻摩挲着。 第九十九章 所属 隔天十五被带到了汤池,刚入水十五并未有什么感觉,但过了会儿还真感到浑身舒适了不少。 这天盛竟还有此等神奇之地。 十五想着,抬手垂腕,看着水珠顺着指尖,滴落于池中。 忽然,她听到一些奇怪的响声,循声看去,从草丛中居然出现了一条蛇。 在外等候的温玉言,忽听到十五短小的一声惊呼。 赶紧一个箭步跑了进去,十五仓皇的从水中跑上岸。 她一下撞入了温玉言怀中。 “怎么了?十五?”温玉言紧张问到。 十五抓紧了他的衣服,惊慌失措的指着后面道,“蛇!” 温玉言看去果然有条蛇。 他顺手扯过身边的一片树叶掷去,柔软的树叶在那一瞬间,如同飞刀一般直接斩断了那蛇。 “好了,没事了。”温玉言柔声安抚,扭头看向她,却又在这一瞬失了神。 十五本就是穿着单薄的里衣,眼下被水浸湿,紧紧的贴着她的身子,更凸显出了她婀娜曼妙的身姿。 发丝湿漉漉的贴在她的脸上,和白皙的脖子上,长睫上还挂着点点水珠。 温玉言当即知道应非礼勿视,但却始终挪不开眼。 这一刻他觉得十五,就像是妖册上的狐妖一般,好蛊…… 十五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何其透,而且自己和他又何其近,她当即松开了手,背对向了他。 温玉言也这才回过神来,问,“十五,你是,怕蛇吗?” “嗯。”十五下意识回到,但很快又悔恨了。 她生来就非常怕蛇,但她从来不会轻易,将这一点,告诉甚至表现出来,这对于她来说是个弱点,把弱点暴露出来是对她是非常不利的。 但是她不知为何,在温玉言面前,她居然轻易的说了出来。 “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十五,也会有害怕的东西。”温玉言笑了笑,又说,“没关系,等会儿要是还有蛇,你就叫我,我就在外头。” “那你,继续泡吧。”温玉言走了出去,在屏风后站着。 十五回到了池中,看着屏风上他的影子,心里一片暖意也很安定。 温玉言闭上了眼睛,试图抹去方才的记忆,让自己别再去回想。 泡了两个时辰后,十五从池中出来,回了房间歇息。 而温玉言则又去了陵川。 在陵川有座据说很灵验的道观,于是温玉言独自前往。 然后将祈福带系在了祈愿树上。 “这位公子!” 温玉言刚欲离开时,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他转身一看,是位看起来,还挺富裕的妇人。 妇人走到他面前,笑盈盈的说,“这位公子,我见你这穿着打扮,应不是本地人氏吧?” “是。”温玉言回。 妇人又问,“那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这位夫人,您是有何要事吗?”温玉言不想回答,反问。 妇人眉开眼笑道,“我就是见公子,丰神俊朗仪表堂堂,心中欢喜。” “这,是老身的小女,名唤姗姗。”妇人将身边的女子,推到他跟前。 姗姗看了眼温玉言,羞涩低头一笑。 妇人盛情的同温玉言说到,“我这小女啊,年芳十八,精通针织女红,如今还待字闺中,昨日小女就曾见过你一面,对你甚是喜欢。” 温玉言不记得何时自己见过眼前女子。 “你看我这小女,容貌也周正,公子若是愿意,老身愿将小女与君配之。”妇人眉开眼笑道,对温玉言的喜欢那是溢于言表。 周边人都投来了羡慕目光。 原来这妇人家乃是当地一富商,这姗姗姑娘更是这里数一数二的美人,许多人求之而不得。 但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昨日姗姗在布庄采购时,对仅仅只是从门前而过的温玉言,一见倾心,二见许心。 “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温玉言一本正经道“在下已有婚配,家妻温婉又贤淑,是位顶天立地的奇女子,吾甚喜之。” “你看起来年纪尚轻,竟这么早就成了家?”妇人意外又遗憾道。 温玉言回,“本不想如此早,奈何家妻求娶之人甚多,吾心忧之乱之,为求心安,便早早娶回了家。” “照你这意思,你的妻子,还是自己所选?” “是的。”温玉言欣然一笑,满是不可言喻的幸福,眼中仿佛有着光亮,开心的说,“家妻乃吾,心之所属。”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妇人遗憾,同自家女儿劝说到。 姗姗走到了母亲身后,垂头丧气失落无比…… 十五在山庄疗养了几日后,身子比之前好了很多。 回宫前,他们还要在陵川暂住几日。 温玉言雇了辆马车,过来将十五接入陵川。 马车驶到客栈前停下,温玉言下了马车。 而这时刚好被姗姗遇见,她顿时心花怒放,欲上前。 但却又看到他转身,扶十五下马车。 “小姐,那不会就是公子的夫人吧?”一旁的丫鬟道。 姗姗不语。 这时吹来一阵风,将十五的面纱掀开了一角,姗姗见到了十五脸上那骇人的绿斑,顿时惊讶不已。 她原以为他的夫人,一定是个貌若天仙,风姿卓越的女子,否则怎会叫他如此心悦。 可眼前女子,就连寻常女子的容貌,都比不了。 同他口中之人,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但就是这般,她心中更加爱慕温玉言了,她觉得如此糠糟之妻,他却能不弃不欺呵护备至,当真是难得一遇的男子。 安顿好十五后,温玉言便前往了官府,去取些东西。 十五忽然听到有人在敲门,上前将门打开。 门外的姗姗,一见十五,规矩的行了个礼。 温玉言归来时,房门紧闭,他刚要推门而入时,忽听到房中传出了陌生女子的声音。 姗姗同十五道,“夫人,我见您似乎,身子不适?” “前些年老下了病根儿,近来便在此处疗养。”十五回。 姗姗道,“所以公子此次前来陵川,是为了夫人的病而来?” 十五点头。 “夫人。”姗姗有些迟疑问起,“您以抱病之身,照顾公子定是很累吧?” 她话里有话言,“实不相瞒,其实我心悦公子已久,夫人若不介意,我也想和夫人您,一道照料公子。” 十五这才后知后觉,眼前女子原是温玉言的爱慕者。 她打量着眼前女子,模样倒是生的水灵,行为处事也算坦荡。 “其实前些日家母,便同公子说过,但公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我想他应是念着夫人您,所以并未同意……”姗姗真心实意道,“今日得见夫人,姗姗觉得夫人,是位心胸宽广之人,希望夫人能够成全姗姗一片痴心。” “姗姗姑娘的意思,是想要我,同他再说说?”十五算是把她的话听明白了。 姗姗点头一笑,并道,“我只想要侍奉公子左右,至于名分高低于我而言并不重要,对于夫人,往后我定会尊之敬之……” 十五明白,她这是在向自己表态,以后不管她受不受宠,都绝不会威胁自己正宫的位置。 “姗姗姑娘的意思,我知道了,放心吧,待他回来,我定同他说。”十五回到。 姗姗高兴的立刻又跪下行礼说,“那姗姗就多谢夫人了。” “不必客气。”十五笑颜。 第一百章 晓梦 她明明同自己说话,语气和笑容都是那般亲和明媚,可却又带着无尽的隔阂和疏离。 这是在他们成亲前,他便已感觉到了的,只是现在越发明显。 回宫后,十五便马上同温玉言说,“天色不早了,殿下早些歇息,愿您此夜安好,十五告退。” 说完,她福了个身,转身独自离开。 温玉言垂眸,身影落寞。 十五在桌边坐下,扭头看向旁边的兔子灯笼,神情凝重…… 隔天傍晚,下人来传话,说温玉言去楚府了,让她自己用膳不必等他。 “这些天,殿下怎么老是去楚府啊?”糖豆皱眉,又担心的同十五说,“殿下不会,不会还未对司徒小姐的感情,又死灰复燃了吧?” 十五不语,只是笑了笑。 死灰复燃?不,他怎么可能死灰复燃呢,他从来就没有对司徒流萤死过心,只是又转变成了昔日的暗慕。 “十五,要不,你找个理由也去楚府吧?”糖豆提议。 十五笑问,“我为何要去?” “你的夫君,天天见自己曾经爱慕的女子,你心里不着急不吃醋吗?” 夫君? 十五放下手中的兔子灯笼,风轻云淡的喃喃,“他只是我的君……” “殿下,近来可是有何心事不成?”楚萧然一面喝茶,一面同对面的温玉言问到。 温玉言看向他,“你怎知?” “您这一脸的郁闷,臣很难看不出。”楚萧然笑问,“所以到底是何事,让您如此忧心?不妨说说来看。” 温玉言叹了一气,凝重的说,“有没有一个人,她明明就在你身边,可你总觉得她会离开?” “您说的可是十五?”楚萧然道,“说起来,你两倒真不像是夫妻,反倒像是君与臣。” 他自然知道,他也在努力去改变这现状,可是他却发现,十五好像同自己越来越渐行渐远。 “放心吧,在这天盛,只怕唯有十五,是绝不会离开你的,她可是一路追随你至蛮疆的人,蛮疆那种地方,都没能让她离开,以后还有什么,可以成为她离开的理由呢?” 楚萧然宽慰于他。 “话虽如此,但我总觉得,十五同曾经不一样了。”温玉言语重心长。 楚萧然笑言,“女子成亲后,是会有些同曾经不一样的,你看我家流萤,之前咋咋呼呼,现在不也沉稳了不少嘛。” “我说的不一,并非性子。” 而是十五待他的眼神,还有态度。 以前的十五,眼眸中会不经意流露出,对他的欢喜和爱慕,而现在的十五却只有恭顺。 楚萧然想了想,说,“倘若殿下非惴惴不安,那你们可以要个孩子啊,话说你们都已成亲近一年,怎么十五还没什么动静?” 他想到什么,好奇问,“不会真同那些传言一般,你同十五至今还未行周公之礼吧?” 温玉言低头,吞吞吐吐道,“十五,十五之前身子不好,我想待她身子好些,而且,而且……” 而且他也不太懂那方面的事,怕贸然行事会吓到或伤到十五。 他想找人询问,却又觉得窘迫,难以开口。 所以此事,便只能一拖,再拖。 楚萧然很快明白了温玉言的难言之隐,想来也是,他想来是个正儿八经的人,之前更是连花楼柳巷都未涉足过,如此事不懂也不奇怪。 温玉言忽见楚萧然起身,从身后的书架里,拿出了一本书,然后回来递给了他,神秘的说,“殿下,臣可为您算是尽心尽力了啊,这压箱底的宝贝,都给了您。” “这是何物?”温玉言见那书上,也没写书名,打算翻开。 楚潇然赶紧一把按住,说,“这是好东西,只适合一人观看,殿下您还是拿回去,慢慢观赏吧。” “好吧。”温玉言见他如此紧张,点头同意道。 楚潇然还千叮咛万嘱咐,“此书的事,您可千万莫要同流萤讲起,否则臣只怕往后日子会很难过。” “嗯。”温玉言同意。 离开楚府后,温玉言坐在马车中,垂眸看向了手中的书。 想着眼下已无他人,便看看这究竟是何宝书,让楚萧然如此喜爱又紧张。 他将书缓缓打开,看了一眼后,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又当即合了回去。 白皙的脸瞬间通红,连脖子都仿佛被烫了一般。 他万万没想到楚萧然,居然给自己塞了本禁书! 有些人入了眼便会永远记得,有些画面一旦见之,则无法忘记。 比如十五,比如那禁书。 他做了一个十分难以启齿的梦。 在书房,十五坐在他的腿上,玉藕般的手臂环着他的脖子,他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仰头痴痴望着她。 十五衣衫凌乱,衣襟已垂落至手肘处,露出赤红色肚兜和圆润双肩,青丝散落发钗挂在发间,欲落未落,脸颊和鼻尖呈浅红之色,宛如被酒微醺了一般,眼神迷离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魅惑至极勾人无比……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十五的脸居然近在咫尺。 “十五?”温玉言下意识说了句,此刻的他已然分不清,眼下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十五也没想到,睡着了的温玉言,会忽然醒来。 赶紧站直了身子,松开了手中的披风,披风从温玉言肩上滑落到了他的腿上。 “殿下,岁暮天寒,还是回屋歇吧,当心着凉。”十五好心提醒。 温玉言回过神来,眼下不是梦,是真的。 “嗯。”他慌乱的起身,打算离开。 结果袖中的书籍滑落在地。 十五弯腰拾起,“殿下,您的书……” 温玉言赶紧伸手拿过,神态不自然,甚至脸泛红的说,“你也早些歇息。” 说着便急匆匆的离开了书房。 十五笑了一笑,低头整理起,他略微凌乱的书册…… 后来十五得知一事,在她不知的时候,温玉言居然带兵,仅用三日围剿了开山寨。 窗外白雪纷飞,炉中碳火烧的旺盛, “殿下,听说您围剿了开山寨?”十五惊讶道,“开山寨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您是如何做到仅两日便将其围剿?” 温玉言回,“开山寨看似固若金汤,但它也有它的命脉所在。” 他伸手拎起旁边的茶壶,往杯中倒了杯茶推到了十五的面前。 十五顿时明白,恍然大悟,“水!?” 温玉言点头。 是啊,开山寨四面都是峭壁,只要将其围困,切断水源,自然不攻自破。 第一百零一章 岁朝 她之前一直都没想到这一点。 “殿下现在对谋术,已经是越发游刃有余了。”十五不由感叹。 其实从很早之前,她就已经发现,温玉言是个很厉害的人,因为他有着叫所有人都羡慕和嫉妒的天赋。 在天赋面前,努力当真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看着现在的温玉言,她面上很高兴,但心里却有生起了担忧。 她希望温玉言能够变强,但不希望他变得这么强大…… “十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温玉言忽道。 十五点头,“殿下且说。” “你……”温玉言看向她,期许的问,“会永远在我身边吗?不要骗我,我想听你心里的话。” “殿下,臣现在不是在你身边吗?” “可只是现在,我要的,是明日,是将来。” 是往后的岁岁朝朝。 温玉言目光至诚,仿佛在告诉她,只要她说会,他就相信,绝对的相信,让人不忍去欺骗。 十五避开了他炽热的目光,看向窗外话锋一转说,“殿下,天色暗了。” “您早些回房歇息吧,十五就先退下了。”她起身向他欠身行礼,从他身边走过。 温玉言忽然拽住了她的手腕。 “殿,殿下?”十五不明所以的回身看向他。 他起身,同她说,“十五,你的身子眼下也好了,我们要个孩子吧?” 十五心中顿时一惊,目瞪口呆不可思议。 “殿下,您是在同十五说笑吗?我们不是只做有名无实的夫妻吗?”十五难以置信问。 温玉言走近她,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说,“夫妻就是夫妻,哪里还有什么,有名无实的夫妻……” 从娶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是真心想和十五过日子,想做她的夫君。 他闭眼轻轻吻在了她的额间,停留了许久才离开,又睁开眼气息凌乱的看向她,手臂搂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揽入自己的怀中。 面纱被解滑落在地,露出十五略显错愕的表情。 温玉言抬起她的下颌,盯着她微张的唇,渴求的吻了过来。 十五看着他越来越近,心整个跳的七上八下。 就在快要覆上时,她却立刻偏开了头,避过他的吻。 “为什么?”温玉言问向她。 十五怯怯的回,“殿下,我,我还没准备好……” 温玉言心中叹了一气,掌心将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上,将她整个人拥于自己怀中。 他抱的甚紧,迟迟不将她松开。 沉默了许久,温玉言开口道,“那我便给你些时日,等你准备好。” “多,多谢殿下。”十五想脱离他的怀抱。 可他不愿松开她。 她费力了好大劲,才从他怀中退出来,慌张的向他行了一礼,疾步走出了房间。 见她匆匆离开的身影,温玉言心里很是落空。 十五跑回自己的房中,痴痴在桌边坐下,抬手指尖抚上额间,被他吻过的地方,像是被火灼过一般滚烫,使她心猿意马。 他娶自己,不是做相敬如宾的夫妻,是真的夫妻……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喜欢吗?是因为喜欢,才娶的自己吗? 十五猜测,但又想起温玉言,曾经对自己的警告,她当即便又否决了这些猜测。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他心里只有司徒流萤,而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他动心。 她又想起之前温政良的话。 一时,她好像明白了,或许他想要个孩子,是因为迫切希望皇室能有个子嗣吧,毕竟皇室血脉太过单薄,以温政良现在的身体,已经不可能再会有皇子了,所以这件事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大抵也是走投无路了,所以才不得不同自己,去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他对自己所有的好,其实只是弥补罢了,弥补他只能给自己名分,而不能给心的亏欠。 对他而言,从司徒流萤嫁人那天起,他就不会再有情了吧,喜不喜欢对于他而言其实已经无所谓了,他只是需要一个太子妃,一个孩子。 所以,她觉得既然如此,孩子也并非定是自己所生。 也许是该给温玉言物色一下别家姑娘了…… 十五心中盘算着。 后来,温玉言和楚萧然受命,要前往边关办公。 边关路途遥远,仅一来一回都需得一月余,何况再加上要办事,起码没个三四月是无法归来了。 “殿下,所需之物,已备齐。”十五同温玉言汇报道。 温玉言点头,其实这些他并不担心,之所以让她准备,是希望能够同她说上几句话。 “十五,我不在的时日,你要好生照料自己,若皇宫里发生了什么,就且先按兵不动,等我归来。”温玉言不放心的嘱咐着十五。 十五点头。 温玉言看着她忽然沉默,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但过了许久,十五不为所动。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没什么要同我说的吗?” 随便什么都行,他只是想多听听她的声音。 可是十五却只是恭维的道了句,“预祝殿下,此行一帆风顺。” 温玉言不动,依旧期待她接下来的话,可惜并没有。 “仅此而已?”温玉言不甘心的问到。 十五疑惑,除了这句,自己还能说什么? 要他照顾好自己?她想,不用自己说,他也可以,况且还有那么多的随侍,阿卓也在他的身边,说不定在外还能遇上个什么红粉知己。 其实,他的身边从来都不缺爱慕者,眼下更多。 见她真的好像什么也说不出了,温玉言也不逼她,转身便上了马,带着军队前行而去,雪地上只留下一串串的马蹄印。 温玉言和楚萧然在城门口汇合,司徒流萤相送至城墙之上,依依不舍的看着他们出了城门远去。 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可惜那满墙的人海中,却没有他最希望看到的那个人。 连糖豆都追来了,她都没有来…… “怎么,殿下,是在找太子妃吗?”楚萧然见他回头望着,问起。 温玉言收回了目光,淡淡的回了句,“没有。” 其实不送也好,天这么冷,她本来身子就不好,罢了也就两三月而已…… 话是这样说的,但他的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感到失落。 第一百零二章 归来 糖豆从城门回来,十五正慢条斯理的整理着书卷。 “太子妃。”糖豆上前问,“你都不去送送殿下吗?” “我不是送了吗。”十五道。 “可那只是宫门啊,楚少夫人都送楚大人到城门口了,你就不会不舍得殿下吗?”糖豆嘟囔着,“现在我就已经开始想念,我家那死鬼了。” “舍不得又如何?”十五笑了一笑,低头目光黯然,语重心长言,“他是太子殿下,是天盛的太子殿下,是东宫的太子殿下,是百姓的太子殿下,独独,不是我的太子殿下……” 就像他的心,可以有东宫,可以有天盛,可以有百姓,也可以有司徒流萤,但不会有她。 她只是一个臣子罢了…… 不久,外头的风已停,冰雪开始消融,温玉言在边关度过了漫漫两月。 这两月阿卓和楚萧然家书不断,唯有他至今连十五的一封信也未曾收到。 后来他忍不住自己写信给十五,可每每提笔,纵使心中千言万语,却迟迟无法落笔。 如果非要写尽他的思念,只怕没个百张白纸也道不完,但这未免太过矫情了些。 于是最后他只是写了这边的近况,以及需要她转告给温政良的事情。 但在他在每一封书信的落款处,都写了一句,“十五安否?” 所有的思念,全都凝聚在了,这看似简单的四字之上,但她依旧从未回过信。 直到某天,他终于收到了,来自十五的回信。 温玉言赶紧拿过,回到自己房中,迫不及待的拆开。 信中只是写了皇城和东宫近来的事情,好在信的最后一处,有一个“安”字。 这简单的一字,却叫他足足,开心了半月余…… 转眼,温玉言他们即将班师回朝,糖豆看到阿卓的书信后,急忙跑到十五身边,高兴的说,“太子妃,阿卓来信,说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 “嗯。”十五平静的点了下头,其实她也算到了。 糖豆看她的那心如止水的神态,纳闷道,“你怎么都不激动啊?” “为何要激动?”十五不明,回来是迟早的事,只是时间的问题,也没什么好惊喜的…… 十日过后,也该到了温玉言他们归来的日子了,可是回来的却只有楚萧然和阿卓,以及一些兵,独独不见温玉言的身影。 十五这才得知,他们在回来的路上,被一群来路不明的杀手突袭了,温玉言为掩护他们逃走,引开了大部分黑衣杀手,至今下落不明。 朝中当即派人大力寻找温玉言,东宫十五也派出了不少。 但过了好些日,温玉言依旧不见任何消息。 “十五,你说小哭包现在到底如何了?”司徒流萤急的团团转。 自从得知温玉言落难后,她几乎每一日都会来东宫,询问温玉言的消息。 她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对他的处境是一无所知。 心里竟然也忍不住,担忧焦急了起来。 她明明知道这种时候,自己不该去乱。 可是却由不住的忧心,脑中也一时间无法,清晰的去思考。 放在桌面的手回缩攥紧了手心。 “殿,殿下?!” 糖豆突然张目结舌的指着十五后方道。 众人回头看去,还真的是温玉言! 只是他浑身是伤,手还不停的滴着血水。 十五起身。 “小哭包!”司徒流萤上前了几步,震惊的看着他的伤口,紧张的语无伦次道,“你怎么伤成这样了?得,得赶紧找太医!” 温玉言没有回答司徒流萤,只是怔怔的看着十五,然后忽然丢下了手中剑,朝十五跑了过去。 十五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瞬间拥入了怀中。 他紧紧的抱着她。 她的鼻前全是他身上那浓烈的血腥味。 很快她又感觉温玉言,整个身体都压在了自己身上,她没站稳两人缓缓倒在了地上。 其他人赶紧去扶。 十五这才发现,他已经晕厥了。 “快去叫太医!”十五命到,又吩咐人将温玉言抬回房。 太医前来,赶紧为温玉言,用药施针。 针入皮肉时,温玉言顿时皱了下眉心,下意识的,握住了一旁十五的手。 “陛下驾到!”屋外穿来了乔公公的声音。 十五本想去迎接,却发现他抓自己的手,抓的很紧,任凭自己怎么挣扎都没法挣脱。 好在温政良见此,并未怪罪十五,只叮嘱她好生照料温玉言,然后便离开了东宫。 “你们下去歇着吧。”十五看糖豆她们都已经,开始困的睁不开眼,同她们说到。 “谢太子妃。” 侍女们跟着糖豆退出了房间。 十五看向了床榻上的温玉言,以及自己依旧被他握在掌心的手。 “你会没事的……” 十五喃喃着,在地上坐下,头缓缓靠在了床边。 温玉言逐渐醒了过来,睁眼便看到了,靠在床边入睡了的十五。 自己的右手还被她双手握在手心之中。 他轻轻一笑,抬手摸了摸十五的头。 十五感觉有人在碰自己,抬头一看对上了,温玉言那双满是情柔的目光。 “殿下。”十五赶紧起身坐在了床上,喜不自胜的说,“您终于醒了!” “你这么担心我,是不是怕做小寡妇?”温玉言说笑道。 他伸手扶上了十五的脸庞,问起,“我要是死了,你也会我守节吗?像对你的朋友小舟那样……” “你才不会死!”十五当即斩钉截铁道,语气中略带着一丝生气,她不喜欢他说这样的咒他自己的话。 温玉言微微一笑,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又看到了曾经的十五,那个偶尔会对自己,有些小脾气的十五。 她还是在乎自己的。 他长臂一揽,将十五搂入了怀中,十五顿时愣住。 温玉言抱着她,说,“放心吧,我不会让十五当小寡妇的。” 他拼了命的往回走,几次倒在地上,也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就是想着,在这东宫还有一个人等着他回来。 他的妻子,还在等他归来…… 十五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从他怀中离开,尴尬的起身。 “殿下,您可知究竟是何人刺杀吗?”十五询问。 温玉言摇头,说,“那些人武功高强,比之前贤仁训的死侍,都要厉害上很多,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有细细盘查,不过他们的目标很明显,就是我和楚潇然。” 第一百零三章 纳妃 “不过,在打斗时,我发现,他们身上有白虎的刺青。”温玉言道。 十五言,“莫非是传闻中的白虎堂。” “白虎堂?” 十五解释,“臣在黑市的时候,听人说过,江湖上有一组织叫白虎堂,里面都是武功高强的杀手。” 十五想,白虎堂收单价格昂贵,连富商都不一定请的起。 看来这个要杀温玉言的人,其身份一定不凡。 “十五。”温玉言忽道,“我饿了……” 十五这才想起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那我去给您拿点东西来?您想吃什么?”十五问。 “什么都行。”温玉言回。 十五便去厨房给他端了碗粥来。 “殿下,给。”十五递给他。 但温玉言却并没有要接的意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 十五见都是伤,想他只怕也不方便。 于是便在床边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吹凉了些,喂到他嘴边。 温玉言张嘴吃了下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不一会儿一碗粥便见了底,十五问,“殿下,您还要吃吗?” 温玉言摇了摇头。 “小哭包!” 这时,司徒流萤跑了进来,惊喜万分的看着终于醒了的他。 “你现在好些了吗?你知不知道,你都昏迷了好些天!”司徒流萤走到他跟前有忧又喜。 “放心吧,我没事。”温玉言回到。 看着他二人,十五识趣的默默,拿着碗退了下去。 十五…… 温玉言一面回着司徒流萤的话,一面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十五在厨房为温玉言煎药。 糖豆见此拿过了她手中的扇子,说,“太子妃啊,这些我们来做就好了,您现在应该去多陪陪殿下才是。” “他有佳人相伴,何需我来相陪,越是这个时候,我越应该离开才对。”十五盯着火炉木讷的说。 以前每每司徒小姐来时,他都会让自己赶紧退下,那时她还不愿意,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真的很讨人嫌…… 司徒流萤走后,阿茵端着药走了进来。 “怎么是你?”温玉言疑惑。 阿茵回,“太子妃说她乏了,所以便吩咐奴婢前来。” “嗯。” 阿茵走到他身边,温言软语的说,“殿下,你这浑身是伤,要不,奴婢来喂您吧?” “不必了。”温玉言冷道了句。 伸手就拿过了阿茵手中的碗,将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他将碗丢回给了她,面无表情的说,“行了,这里没你何事,把阿卓叫来,你下去。” “殿下,阿卓大人是个男子,照顾这种事情,还是女子来较为稳妥。”阿茵不死心道。 温玉言不语,如冰锥一般的眼神,看向了她。 阿茵当即一惊,赶紧低头退了下去…… 得知温玉言已醒,几日后楚萧然便前来,探望于他。 “你让流萤带的话一到,我便派人前去查看,可惜等我们的人到达时,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楚萧然遗憾道。 温玉言说,“十五说,那帮人可能是江湖上的白虎堂,也许我们能从他们口中找到这幕后黑手。” “只怕很难。”楚萧然皱眉,“白虎堂有死令,绝不会透露半分雇主的消息,所以白虎堂的价也是极高的,一条命最低一百两金。” “能够如此大手笔的,极有可能是朝中之人,殿下你们要多多提防。”十五警戒道。 温玉言点头,说,“十五说的对,我们确实该多加提防。” 楚萧然也赞同,毕竟之前为了清理官场,自己同他得罪了不少人。 若是他国人指使,他们的目标也只会是温玉言,但这次是冲着自己和他的。 楚萧然待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东宫,临走前十五和温玉言还意外得知,司徒流萤又有了身孕的消息。 半月后,新皇后行册封大典,十五和温玉言前往。 看着温政良牵着新皇后一步步走上明堂,十五不由想起就在不久前,她还见过他为清秋娘娘而黯然神伤,这转眼便牵上了她人的手。 帝王家便是如此吧,他可以为你伤神,但也不妨碍,他同旁人持手偕老。 有爱都尚且如此,那么无爱呢? 十五的目光落在了身前的温玉言身上。 转眼又到了春日宴,皇室举行了围猎,而他们这些女眷,则和皇后娘娘在一处。 “听闻流萤已有了两月身孕了?”皇后娘娘忽问起。 司徒流萤道,“回娘娘,是的。” “如此当真是甚好,本宫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添人丁,更加值得让人高兴的了,你说是吧,十五?”皇后娘娘转头就同十五道。 十五自然明白她言外之意,但也只能尴尬一笑。 后来她又支开了其他官眷,独留下了十五同她说,“十五,本宫知你身子向来不好,但现在皇嗣单薄,你也不能怠慢了。太子一心为国操劳,对此事一时疏忽也情有可原,但你身为太子妃,对于皇嗣理应挂在心上才对。” “是,十五知道了。”十五回。 皇后娘娘道,“实在不行,不如就替太子纳几房册封或良媂吧,有她们这样你也能轻松些。” 她让人给十五拿了一堆画像,说,“这里面都是朝中各个还待字闺中的女眷,本宫同太子尚且缘分未深,不知他是何喜好,但你应该是知道的,你就替太子挑一些,拿去给他看看吧?” “是。”十五点头道。 “那本宫,等会便叫人,将这些画像,先送你府上去。”皇后娘娘微笑言,原以为十五听到这些,会有些不快,毕竟她也听说过,眼前这太子妃,曾经只是一名奴婢,但她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识大体。 后来娘娘有些乏了,就暂且去歇息,十五支开了糖豆她们,自己心事重重的漫步。 等她回过神,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居然走入了围猎林里。 听到一阵阵马蹄声,十五想自己还是赶紧离开为好,等会要是被当做猎物被误伤了就不好了。 她疾步而行,但在半道她忽闻一声异响,走近一看,原来是只老鹰和三只兔子。 那老鹰似乎是想要捉兔子吃,但三只兔子中有只大兔子,一直挡在两只,只有巴掌大的小兔子前,发出尖锐的声音龇牙,试图喝退那老鹰。 十五见那大兔子似乎是只雌兔,看来身后那两只小兔就是它所生。 老鹰和大兔子打成了一团,但兔子终归是兔子,及时装的再凶狠,还是被老鹰给咬死了。 第一百零四章 属于(四吻) 温玉言见她如此抗拒自己,心里不由觉得难受。 十五回神觉得自己方才太失礼了,于是又当即向他跪下,磕下头道,“殿下恕罪。” 温玉言虽然心里很气,但还是将她轻轻从地上拉起来。 “十五,你为何要如此抗拒我?”温玉言目光中流露着难过和失落。 十五心里,不由觉得愧疚。 “是不是我何处,做的不够好吗?”温玉言问起。 十五忙摇头,说,“不,殿下已经做到足够好了。” 她知道他把能给自己的已经都给了。 给不了的,她也不强求…… 十五叹了一气,说,“臣,臣抗拒,不,不是在抗拒殿下,是在抗拒自己。” 温玉言不懂。 十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语气很自卑的说,“臣,自知样貌丑陋,无颜面对殿下。” 温玉言想过很多原因,却未想是这样的一个原因,他不知十五在自己面前,竟将自己摆在那样一个卑微的位置上,他心头一疼,说,“我若在意你的容貌,又怎会娶你为妻?” “臣知殿下,不是肤浅之人,可是臣自己真的无法,用这样的一个容貌来面对您。”十五咬了下唇,说,“臣只要一想到,殿下看着臣这般可怖到脸,臣的心就会觉得很无地自容,很想要逃走……” 温玉言沉默了下来。 十五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半响,温玉言却又说,“那我们灭灯……” 十五不解其意,没反应过来。 温玉言说,“灭了灯,你便看不见我,我也见不到你了,如此,可好?” “这……”十五还以为自己方才说了那么多,他就会放弃了侍寝一事,毕竟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但她没想到这次温玉言这么固执。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复他时,他已经走来靠近了她。 十五不由后退一步,可温玉言却拉过她的手,往自己面前一拽。 十五一下再次撞入了他的怀中,抬头与他四目相对,他低着头瞧着她,眼神炙热无比。 温玉言紧握着十五的手,像是怕她挣脱一般,压抑又克制的说,“十五,不要再拒绝我,可好?” 他真的已经等很久了…… 他们是夫妻,这种事情是理所当然,也必须要做的。 若不是她顾忌着她的身子,现在或许他们已然有了一个自己孩子。 可现在他真的不想再等待下去了,他将她直接从地上横抱了起来,微微往上掂了下,抱的更稳了些,然后就朝着床榻大步而去。 十五这才明白,温玉言居然是要来真的…… 温玉言将她轻轻放在了床榻上,指尖理了理她额前凌乱的碎发,然后在她眉心浅浅落下一吻。 随后,他起身离开,将烛火一盏盏熄灭,房间内逐渐变暗,直到温玉言走回来灭掉了床头最后一盏,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昏暗。 见惯了大场面的十五,眼下却不由无措了起来,仿佛如临大敌,她要去赴一场全然未知的局。 窗外朦胧的月光,只能让他们,看到彼此模糊的身影。 温玉言的气息再次逼近,他解开了她脑后面纱的绳子,缓缓扯下了她的面纱。 纵然看不见温玉言的脸,可十五还是忍不住偏过了头去,手攥紧了自己的襦裙。 温玉言也不强求她一定要面对自己,只要她这样乖顺的躺着就很好了,他手臂撑在她耳边,将她圈在自己的身下,俯身吻在了她的泪痣上,然后唇一路往下滑,似触未触的擦过脸颊,停留在了嘴角处,放下身子,覆上了她的唇瓣。 相触的这一刻他停顿,整颗心狂跳而起,他不知道十五的心,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抓过她的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想让她感觉到,他的这颗心因为她,现在几近疯狂。 十五的耳边全是,无章又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她只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人好烫,隔着衣物都烫的她想收回手,但手却他被死死按在心口处。 十五感觉自己像是再一次溺水了一般,无法动弹也无法呼吸。 好在过了会儿,温玉言终于同她的唇分开,又将他一直按在自己心口处的手,放在了唇边吻了吻她指尖。 手挪到了她身前,那常抚琴的纤纤玉指,缓缓扯开了齐胸襦裙上的蝴蝶结,衣带渐宽,十五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轻颤了起来。 她只是十八九岁女儿家,没有人教过她这些事情,心里多多少少还是生起了怯意。 “十五,你很害怕吗?”温玉言感觉到了她在剧烈的发抖。 十五不知该如何作答,想了半天启唇刚要回,他的唇再此迫切的覆盖了上来,将她的话皆数淹没。 “不怕。”温玉言亲着她的脸,耐心的柔言软语的安抚她。 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伊人暗皱眉心。 “很疼吗?”温玉言声音暗哑的问到。 十五咬着唇,本想平静的回一句,“嗯。” 没想到开口竟就是哭腔,眼泪也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温玉言怜惜的吻去了她的泪,尽可能的倾尽所有的温柔,将她紧紧拥抱在自己的怀中。 十五,终于真正成为了他的十五,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十五。 他情动的唤着她的名字,纵使在看不见自己的情况下,他也下意识的想让她知道,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与她有着肌肤之亲的,是他。 朱红帐幔在晚风中徐徐飘动,床角上悬挂的流苏轻轻摇摆,上面串着的银铃不断响着,清脆悦耳,娓娓不绝…… 第一百零五章 唯要 (五吻) 天将明,屋内还未散去一室旖旎,温玉言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他凝视着十五恬静的睡颜。 温玉言伸手,食指顺着她的鼻梁往下滑,落在了她柔软红润的唇瓣上,而后又抚上了她脸上的那一块绿瘢。 丑吗? 他不觉得,他觉得他的十五,他的太子妃,越看越好看。 温玉言闭眼满是深情的吻在了,她脸上的那块绿瘢上…… 十五不知道自己是睡了多久,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自己的宫里,身上的衣物也穿戴整齐,一切都那么平静如水,自己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仿佛昨日所有的一切,仅仅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她掀开被褥走下床榻,门一开在门口打瞌睡的小玥,赶紧清醒了过来。 “太子妃。”小玥站好向她行礼。 十五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小玥回,“午时了。” “都午时了?”十五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言,“为何不唤我?” “回太子妃,殿下交代了,不能吵到太子妃。”小玥解释。 温玉言…… 一听到他,昨夜的一些画面当即涌入脑中,她原还试图将那一切当做一场梦,可现在她不得不认清,那不是一场梦。 自己同他真的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夫妻。 “小玥,给我打些水来吧,我想洗漱。”十五道。 小玥点头,忙去给她打水。 很快水便打来了,十五洗了个脸,小玥递来脸帕,十五一面擦一面又忍不住问起,“小玥,我是怎么回来的?” 她明明记得,昨日是在他的宫中的。 糖豆这时走进来,眼神透着几分暧昧,笑回,“当然是殿下抱您回来的。” “小玥太子妃刚醒还没用过膳,你去厨房叫些来吧。”糖豆同小玥道。 小玥点头,离开了房间。 糖豆见她走远,赶紧问,“十五,你是不是和殿下修成正果了?” “没,没有。”十五觉得害臊,难以启齿,不愿承认。 糖豆却一副我都知道的模样说,“少来,你在殿下哪待了一夜,今日他抱你回来时,你裹着的是他的衣裳,而且殿下还叫了水,亲自为你沐浴更衣。” “哎呀,早该这样的嘛。”糖豆高兴的说到。 她尴尬一笑,脸颊生起一阵烫意,但她真没想到温玉言会真的碰了自己,但她知道这些温存,只是因为他不想再娶别的女子…… 温玉言下朝后,主动前往了凤乾宫,皇后娘娘惊喜不已。 “你父皇是日日提及你。”皇后娘娘满眼欢喜的同温玉言道。 温玉言笑了笑,又说,“听闻母后一直都在,为儿臣的纳妃之事谋划?” “是啊,本宫想着,十五一人既要管着东宫,又要照料于你,难免会有疏忽,便想着再给你纳几个人。”皇后娘娘道。 温玉言说,“多谢娘娘为兰君如此费心,但十五她做的很好,从未有过任何疏漏,所以儿臣无需再娶,儿臣也没想过再娶他人。” “难道你想那东宫,就只有十五一人不成?”皇后诧异。 温玉言郑重道,“兰君此生唯要十五一人。” “这怎么可能。”皇后起身难以置信言,“你是我天盛太子,将来的天子,此生怎么可能就娶一妻,历朝从未有过这样的先列!” “那么儿臣便做这样的先列好了。”温玉言态度坚决,又说,“这些都是儿臣自己的决定,同十五没有任何关系,十五是位很好的太子妃,还望母后莫要再为难于她。” 皇后生来还从未听闻,皇室男子竟只要一妻的人,她心中既震惊又不由的羡慕,就连寻常人家的男子,都不会有男子觉得自己只要一妻便足够,何况还是这权倾朝野的东宫太子。 她想不明白,那十五也没有什么绝色容颜,怎么就让他们的天盛太子痴情至此。 后来,皇后将这件事告诉了温政良。 温政良摆了摆手,说,“罢了,随他去吧。” 他叹气苦笑言,“他就随了他母妃,外柔内刚痴情入骨,一生只认定一次,从此四下无人。” 这是好事,但可惜他是皇家的人,皇家不入爱河。 “你下去吧。”温政良命道。 皇后行了一礼,只好退了下去。 她刚走不久,温政良便剧烈咳嗽了起来,他放下捂着嘴的手,低眸一看掌心中满是血…… 虽然至此皇后也没再向十五提及侧妃一事,但朝中却有大臣向温玉言提了起来。 美名其曰是为了皇室血脉,实则温玉言知道他们只是想,将自家的势力安插在东宫罢了。 “有劳庆太师如此关心本太子的私事。”温玉言开口说。 为首的庆围恭维的笑道,“殿下此言差矣,皇家香火乃是大事,是国事,怎能算是一桩私事呢?” 温玉言语气略带了几分厌恶,反问,“九州对我朝一直虎视眈眈,边境已发现军队在不断向这边驻扎,一寸寸的吞噬我朝疆土,太师你可知此事?” 庆围一下子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温玉言掷地有声,丝毫没有给庆围半分颜面的冷斥,“在这多事之秋,周遭危机四伏,我朝虽眼下相安无事,各位大臣不去居安思危,心系民众疾苦,却在这对本太子的宫闱之事指手画脚,这就是你们为官之道吗!” 其他人闻之,一个个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下朝后温政良将他叫到了朝阳大殿。 “兰君,朕叫你来是件极其重要的事要告知你,并且要交给你。”温政良道。 温玉言问,“何事?” “漠北会有使者来接沈酬勤,朕点名要了,漠北宰相之子林远帆前来出使,正如你所言九州对我们向来虎视眈眈,我们必须要扩充国力。” 温玉言明白了什么,说,“陛下想拿下漠北?” “是。”温政良看向画卷上的漠北说,“漠北国这些年来在我朝与九州间摇摆不定,将来是敌是友还尚未可知,与其如此倒不如乘其不备,直接拿下,一劳永逸断绝后顾之忧!” 温玉言懂了。 “臣明白。”他抱拳向他道,“定不负所托。” 温政良自是对他放心,待温玉言要离开时,他又忽然提醒温玉言,“兰君,你的事,朕不会干涉,但朕不希望你对十五太过情深,自古情深则不寿。” 温玉言没有说话,温政良也只是提醒一番,也不想逼着他做到。 但在温玉言心中却否定了他的此番提醒,他想,爱一个人难道就不应该倾尽所有吗?为什么非要有所保留,就像他对母妃那样。 他才不要成为他,他和十五也绝对不能走上,他们的道路…… 他只是假意笑了笑,退下了大殿,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温政良心里明白,别看他对自己毕恭毕敬,但现在自己对他而言,早已不是什么父亲,只是一个需要他恭敬的君王罢了。 从清秋挥剑自刎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早已离了心。 温政良坐回到自己高位上,环顾四周,偌大一个宫殿,只有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宦官和宫女,以及冷冰冰的金壁玉柱。 他以为只要坐上这个位置,便可以拥有一切,但现在的他却什么都没有握住,落得个“妻离子散”…… 回到东宫后,温玉言便将此事,告知了十五一人。 “殿下想我们拿下林远帆?” 温玉言点头,说,“林远帆是漠北宰相的独子,漠北宰相手握重兵,只要拿了林远帆这颗棋,漠北便指日可待。” “可陛下又如何肯定,林远帆一定会来?”十五表情担忧。 温玉言笃定说,“会的,他们要接沈酬勤回漠北,且不说沈酬勤是漠北重将,而且我听闻林沈两家乃是世交,关系匪浅。” “那便好。”十五放心了些,又好心叮嘱,“那殿下届时定要当心。” 温玉言听到她的关心之言,微微点头欢悦一笑…… 夜里,一男子立于温政良面前,开口说,“我们主子说了,只要能够除掉林远帆,其他事宜一切好商量。” “很好,那就劳烦阁下回去告知,静候佳音。”温政良语气挺客气的同身前人道。 男子满意一笑。 隔天,十五出宫采办一些东西。 小玥道,“太子妃,其实您要买什么,我们来就好了,无需您亲自出宫。” “无妨,在宫里待太久了,我想出来透口气。”十五道,随后她走近了一间茶坊,挑了些茶叶。 掌柜的将其一个个用纸装好,小玥随他前去付钱。 而后两人正准备离开时,出门却看到了姚顾川。 十五打算避嫌,装作视而不见,但姚顾川却主动上前,道,“十五,我想跟你谈谈。” 十五叹了一气,想如果不随他愿,只怕他是不会罢休,便言,“那就请姚大人茶楼一坐吧。” 姚顾川点头,和她一起前往了茶楼。 他在十五面前坐下,低头惭愧的说,“十五,虽然现在说好像太迟了,但我还是想你道一句,对不起,是我意志不够坚定,被世俗蒙了双眼。” “姚大人,其实你不必如此,我从未怪过你。”十五微微一笑,说。 见她如此豁达,对之前的事情毫无怨言,姚顾川心里更加内疚。 “那你的心里还有我吗?”姚顾川看着她忍不住问。 十五回,“现在说这些作甚,又不重要了。” “当然重要!”姚顾川不停问,“你的心里还有我对吗?你嫁给殿下,全是因为被逼无奈对吗?” 十五不想回答他,岔开话题说,“姚大人,时辰不早,我得回宫了。” 说着她向他欠了个身打算离开,姚顾川却追了上来,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说,“十五,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姚大人。” 忽然一声极冷的声音传来,十五扭头看去温玉言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也不知他在那待了多久,只见他脸色铁青。 姚顾川见温玉言,只好先松开了十五的手。 温玉言走到姚顾川跟前,道,“想不到姚大人,也在此处品茶,太子妃我就先带走了,不打扰大人雅兴。” 他拉过十五的手,从姚顾川面前走过。 十五跟着他下了楼,他的步伐很快,抓着她的手也特别紧。 她几乎是被拽着上的马车。 上了马车后,他才松开了十五的手腕,然后坐在哪一言不发。 她看得出温玉言好像很生气,但她不明白他气什么,不过转念她又想明白了,他肯定是觉得自己身为他的太子妃,和别的男子私下见面不合礼,又丢了他的颜面,所以才会如此。 十五看着他,想自己要不要解释下,刚刚到事情? 但又觉得好像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如果他要罚自己,自己欣然接受便可。 于是她也就沉默着。 到了宫门,向来会等自己下马车的温玉言,这次却独自先走了,将她一个人远远丢在了身后。 一旁的宫女一眼便瞧出二人,这是闹起了矛盾。 回到殿里,小玥顿时跪下,说,“太子妃恕罪。” “没事。”十五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温柔的说到。 糖豆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问,“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小玥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糖豆。 糖豆忙催十五,“那你赶紧去跟殿下解释啊?” “不必了,我的解释,他未必会听。”十五风轻云淡的一笑,她知道这件事的确是自己有错,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就安心等着温玉言的责罚。 但温玉言却并未给她任何责罚,不过也不太见十五了,就算见到她也只是板着脸当即甩袖离开。 就这样僵持了大概四五日。 小玥见此,自责的说,“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拦住殿下,也许现在殿下就不会生太子妃的气了,都是我没用。” “好啦,这件事,谁也不想发生,也怪不了你,你别难过了。”糖豆安慰着她。 啊茵十五和温玉言闹矛盾,心里甚是愉悦。 三日后,在军营里待了一天的温玉言回到了东宫。 阿卓替他备了水,温玉言走入了浴房。 浴房很宽敞,中间更是有着一个,可容纳十几人的水池。 第一百零六章 责罚 (六吻) 由于池中满是热水,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朦胧的雾气。 温玉言试了下水温,觉得合适便宽衣下池,在池水中,小泡了一会儿才起来。 他刚穿完里衣,还没来得及系好衣带,就见一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定睛一看,居然是阿茵。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脸上还抹了水粉,看起来俏丽动人。 “殿下,奴婢伺候您更衣吧。”她自作主张拿过中衣,走近他说到。 温玉言却十分冰冷的道了句,“出去。” “殿下……”阿茵逐渐湿润了眼眶,看起来楚楚动人,她突然就扑入了温玉言怀中,说,“殿下,阿茵是真心爱慕殿下的,为了殿下阿茵什么都能做,求殿下让阿茵伺候殿下吧?” 面对佳人的投怀送抱,温玉言却只觉得烦躁,他反手就将她一掌打开。 阿茵摔在了地上,错愕的看着温玉言,她没想到自己都如此了,温玉言居然还是不为所动。 “谁让你进来的?”温玉言朝外大喊了声,“阿卓!” 门外的阿卓赶紧进来一看,整个人愣在了门口。 温玉言愤怒的说,“从此我不想在东宫,见到这个女人。” 阿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惹温玉言大怒了,赶紧跪下磕头求道,“殿下,我错了,阿茵不该自作主张,求殿下网开一面。” 但任凭她是磕破了头,温玉言还是命人将她赶出了东宫。 待人都出去了,十五才从阿卓口中,得知此事。 “这个阿茵,居然敢魅惑主上,简直活该啊。”糖豆整个人幸灾乐祸。 十五平静的练着自己的字,对于她来说,阿茵如何,勾不起她心中任何一悲一喜。 她从始至终对于十五而言,是比阿园还要不值得一提的人。 过了会儿,十五有些乏了,便到床榻上歇下,糖豆和小玥将屋子灯一一吹灭,退离了房中轻轻合上了房门。 十五闭眼很快便入了睡,但她睡着睡着,不由觉得自己怎么呼吸有些困难了起来,身上像是压了个什么重物。 她渐渐醒了过来,震惊的发现有个人,正压在自己的身上,自己身上的衣物也不知何时被解开,衣襟被褪至肩下。 十五急忙伸手想推开身上的人,却被那人擒住手腕,扣押在了枕边两侧,然后他欺上了她的唇,把她的话堵在了口中。 他纠缠了小半会儿才肯离开,转而又欺上了她的脖颈。 十五挣扎着。 那人轻咬了一口她,有些警告的意味,道,“别乱动。” 十五一怔,居然是温玉言! “殿,殿下?”十五不确信的小唤了声 温玉言气息不稳的回了句,“嗯。” 但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腕,还是继续埋头于她脖颈间辗转。 “殿下为何,为何会在此处?”十五问。 温玉言没有回答。 他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被十五气死了。 阿茵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却跟没事人一样。 那日姚顾川和她的话,他也全都听见了,他不理解让她回一句,“没有”有那么难吗?让她同自己解释几句,也很难吗? 还是说她心里,是真的有了姚顾川? 他现在真想报复性的咬她一口,发泄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但是他舍不得,她这样乖巧的样子,就算大的气,也被冲的一干二净。 温玉言不停的吻着她,将她一寸寸占有。 “十五,我是谁?”黑暗中,禁锢着她,声音暗哑的问着。 十五带着鼻音,意识迷离的下意识回,“殿下。” “不对,我的名字。” “温玉言……” 对了,温玉言。 他炙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心口处,无声的宣告这个位置,只能有他一个人。 十五觉得自己像是一片青叶,从枝头飘离落入水中,从此只能随波逐流…… 羿日,十五醒来时,身边照旧没有了人,自己的衣物也穿戴整齐。 只是在下榻时,才觉的双腿略微酸软,脚踝上还残留着点点未消退的指印。 她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颗药丸服了下去。 温玉言从朝堂上下来,同姚顾川正面遇上,楚萧然知道他两那微妙的关系,赶紧找了个理由溜之大吉。 姚顾川上前抱拳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姚大人,漠北使者不日便会抵达我天盛,还望大人皆时安排妥善。”温玉言提醒又带着几分警告,“至于那些不能想的人,可就莫要在想了。” 姚顾川攥紧了拳头,暗嘲道,“世人皆颂殿下为当世君子,想当初殿下对我和十五一口一个祝福,结果背地里转头就将人抢走了。” “姚顾川,我知不服,可你别忘了,是你先不要十五的,你将你们的事闹的人尽皆知,可结果你却因她的容貌而退避三舍,把她一个丢在皇城,受尽取笑,你自幼锦衣玉食,自然不会知,旁人的舆论会有重。”温玉言道,“之前我给过你机会,甚至都已备好了,十五的嫁妆和贺礼,是你放弃了那个机会,你给不了她的我都能给,所以你又有何资格,怪我抢走十五?” “十五现在是太子妃,还望姚大人好自为之,莫要叫她因你而落入口舌。”温玉言冷言,从他身边走过…… 十五叫了水,沐浴了一番,刚洗完,温玉言就从朝堂回来了。 这是他这些日第一下回来这么早,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他将食盒从的菜肴一一摆在了十五桌前,说,“怕你吃腻了东宫的饭菜,所以我从外给你带来了些。” “多谢殿下。”十五致谢。 温玉言浅笑,将碗筷推她面前,说,“快趁热吃吧。” “殿下不吃?”十五问。 温玉言回,“我吃过了。” 十五点了点头,拿起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温玉言注视着她吃饭的样子,想,什么解释,什么回答,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只要她还爱自己,便足以…… 这天十五和司徒流萤,前往东宫拜见皇后,离宫后二人同坐一辆马车。 马车在半道忽然停住了,外头的糖豆道,“太子妃,前面有好多人啊。” 十五掀开窗帘一瞧,只见前方客栈站了许多官兵,但其官服却并非天盛,而是漠北。 “这该不会就是漠北使者吧?他们怎么在客栈住宿啊?”旁边的司徒流萤好奇到。 十五解释,“估计是觉着太晚,想着明日再去面圣。” 正说着,前方马车中走下了位公子。 司徒流萤探头看了看,不由道,“想不到这漠北使者,长的还蛮俊俏的。” 十五笑了笑,开口又朝外说,“糖豆改道。” 同司徒流萤道别后,十五便回了东宫,她本来想找温玉言,前往书房时,见房门紧闭,但阿卓却在外。 “殿下可归来了?”十五上前询问。 阿卓回,“归了,在屋里呢,不过殿下正同楚大人谈事。” “嗯,我知道了,那我稍后再来。”十五转身又离开。 楚潇然道,“殿下的意思是,今夜我们就动手?” 温玉言点头,“今夜是捉拿林远帆的,最佳时机。” “好,臣这就去准备。”楚潇然起身向他道别。 温玉言转而来到了十五宫中,十五还蹲在地上喂着兔子。 “十五,你寻我?”温玉言走上前道。 十五赶紧起身,转身看向他,说,“漠北使者来了。” “我已知。”温玉言叮嘱,“今夜皇城内,可能会有些不太平,你切莫要出去,好好在宫里待着。” “嗯。”十五点头。 温玉言笑了笑,倾身温柔抱住了她。 到了夜里,温玉言等人事先遣散了客栈中的其他人,然后由楚潇然带人将客栈包围。 士兵们纷纷拉起了弓箭,对向了林远帆所住的房间。 “难道这就是天盛的待客之道吗?” 房中传除了林远帆的声音。 温玉言骑于马背上,仰头对二楼的阁窗喊道,“林远帆,你已无路可退,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屋里的人冷笑了一声。 忽然,阁窗被推开,可他看到的不是林远帆,而是十五! 温玉言震惊。 林远帆持刀架在十五的脖子上,对他道,“太子殿下,您看看,这位是何人?” 温玉言万万没想到,十五什么时候竟落在了林远帆的手上。 “殿下!”这时阿卓从远处着急忙慌的赶来焦急的说,“东宫有贼人闯入,他们抓走了太子妃!” “太子殿下。”楼上的林远帆冲他道,“听闻您与太子妃二人是伉俪情深,说实话我还真不想伤了她,可惜我手中这刀无眼。” “殿下,别管我!”十五同温玉言说道。 林远帆怒目圆睁的怒斥,“闭嘴!” “你想怎么样!”温玉言见他驾紧了刀,心中顿时一慌,着急的喊道。 林远帆一笑,说,“简单,让我们平安离开皇城!” “殿下,这不行,陛下若是知道了,必会大怒。”楚潇然提醒。 “如果你们非要我死,那么我就让这天盛太子妃,来于我陪葬!”林远帆威胁着温玉言。 温玉言攥紧了手中的缰绳,看着十五痛苦的模样,当即道,“好,我答应你!” 楚潇然无奈叹了声气。 那夜,十五看到温玉言,坐在马背上,扬言,“本太子放你们离开,但在此期间你们若伤了她分毫,我温玉言必踏平你漠北!” 这一刻,她竟觉得,温玉言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 林远帆得意一笑,挟持着十五下了楼,士兵们只好纷纷让道。 他挟持着十五谨慎的往外走着,温玉言下马带着士兵步步紧跟。 一直道城门口,他才停下。 “我已经按照约定做了,可以放人了吗!”温玉言怒斥。 林远帆言,“可以,不过,你得先交那些人把武器丢过来。” 为了十五,温玉言只好照做。 士兵们将弓箭放下纷纷朝前丢去。 林远帆的人牵来了马。 而后林远帆又说,“再叫你身后的那些人,后退十里!” 温玉言继续照做,然后耐着性子,咬牙切齿说,“放人!” “别急啊,他也一样,后退!”林远帆看着楚萧然说 温玉言命,“退下。” 楚潇然虽不甘,但也只能如此,不情愿的退了下去。 林远帆看了眼十五,又看向温玉言,不屑一笑。 温玉言的手悄悄挪到剑柄之上。 忽然,林远帆将十五朝温玉言,一掌打了过去。 温玉言本欲拔剑,可见十五朝自己摔来,还是下意识先伸手接住了她。 林远帆趁此,当即翻身上马,策马逃去。 楚潇然也赶紧上马,带着士兵上去追击。 “十五,你没事吧?”温玉言紧张的问到。 可十五却晕了过去。 温玉言赶紧将她抱起回东宫。 “殿下放心,太子妃只是中了,普通的软经散,睡一睡便好,并无大碍。”太医替十五诊完脉,回头同温玉言回道。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温玉言松了口气。 太医退下后,温玉言便在床榻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混账!”温政良指着温玉言怒斥,“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如此大好的机会!” “机会可以再有,但十五只有一个,臣不想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温玉言毫不避讳的说。 温政良一瞬想起了清秋,看着他固执的模样,恍然间他好似看到了曾经,以自己柔弱之躯还要保护自己的清秋。 一时间他的气荡然无存。 后来温政良没有罚温玉言,但温玉言为了给其他人一个交代,自行请了竹鞭之刑。 他没有把鞭刑的事情告诉十五,只同她说温政良骂过自己但并未罚自己。 十五也信了,直到夜间,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将此事,向他道个歉。 她前往了温玉言的寝宫,却见阿卓拿着满是血的里衣,从屋子里走出来的。 十五悄悄将身边的窗推开了一点点,只见温玉言背上,全是一道道可见血肉的鞭伤。 这才知,原来他受了罚,而这个罚,全是因她而起,是她害了他。 十五皱起了眉头,心里顿时愧疚了起来,很不好受。 她转身离开,步伐沉重无比,内心煎熬…… 温玉言有意瞒她,她也只能装作不知。 第一百零七章 结发(七吻) 温玉言在书房中批着文书,但却见一旁的十五闷闷不乐。 “十五,你是有什么心事吗?”温玉言忽问。 十五走到他身边,愧疚的说,“都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我,林远帆就不会逃走了。” “是我把事情给搞砸了……”十五自责的低下了头。 温玉言才知,原来她还在想着之前的事。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加强东宫戒备,才会让他们钻了空子。”温玉言安慰她。 可十五心里却还是很内疚。 温玉言放下了手中的文书,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突然,她被温玉言一下拽到了腿上。 “好啦,都说了错不在你。”温玉言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轻言细语的说到,仰头看着她,明媚一笑。 十五点了点头,想起身,温玉言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殿下,这,不合规矩……”十五微微红了脸,挣扎着想下去。 可温玉言的手臂却禁锢着她的纤腰。 他抬手扯下了她脸上的面纱,她赶紧扭过了头去。 可温玉言却又扣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扭过头来面向自己。 “十五。”温玉言眼神炙热,“其实你真的很漂亮。” 说着他便情不自禁的吻了上来,她向后躲着,温玉言便扣住了她的后颈,让她退无可退,他早已不再像当初那样青涩,而是游刃有余轻车熟路汲取他所渴望的。 十五用了好大劲才推开他,着急忙慌的说,“殿下不可,天色尚早,不能这样……” 而且这里可是书房啊,如此庄严肃穆的地方。 温玉言却抱紧了她,眼尾微微泛红,唇贴上了她的耳边,带着炙热的语气说,“你乖乖不乱动,我就不做别的。” 而后他顺着耳垂一路往下,衣襟被拉开,滚烫的吻落在了锁骨上,他微微睁开了眼,只见那白皙的肌肤,顿时就变成了桃粉色,甚是蛊惑勾人。 十五不敢乱动,整个人是坐如针毡,手攥紧了他的衣角。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他手中的琴弦,被他的纤纤玉指不断撩拨。 温玉言一面痴迷流连于脖颈,一面抬眼看向于她。 她闭着眼睛,咬着下唇,长睫微颤。 他真的很爱十五这乖巧的模样。 虽然,她从未给过自己任何回应,但只要她乖乖在他怀里,让他抱,让他亲,让他拥有这便足够了。 温玉言有点失控了,直接抱着她起身,向前一倾,将她压在了身后的案桌上,桌面的书卷掉落在地,十五下意识扭头看去,又被他掰过了头来,然后他再次欺上了她的唇,加深了吻…… 十五从书房出来,回到自己宫里,小玥见她开口道了句,“太子妃,您的发髻,怎么乱了?” “没,没有吧。”十五心虚的捋了捋头发,尴尬一笑,快步走入了房间。 她在梳妆柜前坐下,脑中全是刚刚到事情,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竟然纵着温玉言在这青天白日,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每次他吻自己时,她的思绪就会顷刻分崩离析,无法清醒的去思考一切,下意识的由着他顺从他。 难道自己对他动了心吗? 不。 十五赶紧否决,她不想犯这样的错误。 而且温玉言更是不爱自己的。 她曾听人说,男子做这种事情,从来都不需要建立在喜爱之上,那只是他们的本能。 他今日如此,大抵只是贪图那片刻的,鱼水之欢,并非是因为喜爱自己。 十五啊十五,你看清一些,不要再陷入了。 她心中警醒着自己,不想让自己去混乱…… 后来温玉言前往楚府,十五也跟着一道去了。 司徒流萤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她将十五的手放在了她肚子上,十五感到有什么踢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有些惊奇。 “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司徒流萤抹着自己肚子幸福的说,“十五,等你以后有了孩子,就会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十五一怔,温玉言凝视着她,微微一笑。 “殿下借一步说话。”楚萧然同温玉言道。 于是温玉言便随他去了书房。 楚萧然说,“上次我们没能抓到林远帆的人,但好在我们抓到林远帆的一个下属,臣已将他押入了慎刑司。” “一个下属,只怕也没什么用途。”温玉言道。 楚萧然言,“但臣始终觉得林远帆的那事很奇怪,我派的人明明时刻盯着他们那些人的动向,怎么就没发现他们有人离开客栈,并成功劫走了太子妃,还有您不觉得那人林远帆太过淡定了,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我们会有此行动一样。” “你是怀疑皇城有漠北细作?”温玉言警觉了起来。 楚潇然点头,说,“而且臣肯定,这细作要么身份显赫,要么就是你我亲近之人,这是臣最不希望的一点。” 温玉言沉默了下来。 “但愿能从那人嘴里,撬出些什么话吧。”楚萧然期盼道。 回去的路上,温玉言扭头看向了,身边坐着的十五。 “殿下为何要如此看臣?”十五不解其意。 温玉言道,“我觉得那日,林远帆就好像早知我们会抓捕他,但这件事我只同楚萧然和阿卓以及你说过,楚萧然说也许我们的身边会有天盛细作。”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我就是那个细作?”十五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温玉言道,“十五你别生气,我只是有一点点,并不是完全怀疑你,倘若我彻底怀疑你,我就不会跟你说。” “那殿下可知,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在心中生根发芽,就像陛下一直怀疑清秋娘娘的忠贞一样!”十五神情委屈,咬了下唇,难过又气愤的说,“臣以为跟了殿下这么多日,走了这么多路,殿下会信任臣,但看来是臣错了……” “十五。”温玉言意识到自己的话伤到了她,伸手欲握住她的手。 这时马车刚好停下,十五当即起身跑下了马车,冲回了自己的宫里。 她把自己关在了房中,任凭温玉言在外怎么敲门,也不回应他。 温玉言只好站在门口,他想,十五说的对,她是陪着他才风雨中走出来的,她怎么可能会是细作呢,一定别的地方流露了出去。 他懊悔,自己怎么能去怀疑十五呢? 到了夜里,十五才开门,而温玉言还站在原地。 “十五……” “殿下,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臣要去沐浴了。”十五冷言,从他身边走过。 待她沐浴完回来,温玉言就坐她房中。 “我今夜想在这歇息。”温玉言道。 十五没说什么,她也不能说什么,这里是东宫,他是东宫太子,宫中一草一木都是属于他,而她不过是借居在此的屋檐人。 她在床榻里侧躺下,背对向了温玉言。 温玉言自己解开了衣服,小心在床边躺下,然后看向她的背影。 “十五……” 十五装聋作哑,不想理他。 温玉言叹了一气,长臂一伸突然将她揽了过来,从背后将她整个人搂住。 十五一惊,当即挣扎不停。 温玉言抓住了她乱舞的手,将她完全禁锢在自己怀里。 “对不起。”温玉言开口道,“对不起,是我卑劣,我不该对你起疑心,我向你道歉。” 十五一怔,逐渐安静了下来。 温玉言继续道,“这次我真的做的很不对,十五你可以骂我打我,但别这样冷着我,可好?” 十五心里一悸,她感觉温玉言,怎么好像在哄自己一样? 但她很快在心中摇头,想着他怎么可能会哄自己。 “其实您怀疑的也没错,这三人中的确臣的嫌疑最大,就算再蠢笨的人,也会不自主怀疑到臣头上,是臣无理取闹了……”十五垂眸心情沉重道。 “怎么可能。”温玉言抱紧了些十五,愧疚又怜爱的说,“十五,永远都是对的,无理取闹的人是我。” 说着,他满是歉意的吻了吻她的脸。 十五扭头看向他,四目相对间,情愫在这一刹不断疯长。 “十五,给我生个孩子吧。”温玉言含情脉脉的抚上了她的脸庞,说,“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孩子会跟你一样聪慧,十五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娘亲,而我也定做个好爹爹。” 这样,他们就会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了。 他闭眼深情的吻了上来。 女孩,莹润小巧的脚趾缩起来,几次从朱红纱帐伸出,有些水渍湿意、指骨分明的大手随即握住其脚踝,放回帐里…… 次日十五醒来,温玉言破天荒的还在身边。 她想起身又想起自己不着寸缕,于是伸手越过温玉言身前,想捡床边的衣物。 但没想到温玉言这时却醒了。 他看着十五,微微一笑。 十五赶紧躺好,捂紧了被褥。 “太子妃醒这么早的吗?”温玉言好笑的问到。 十五呆呆的回,“不早了。” “殿下,今日怎没去早朝?”十五好奇问。 温玉言回,“因为我有娘子要陪。” 十五不知他究竟是说笑,还是认真的,但她不得不承认,听到“娘子”二字,平如静湖的心,有了那么一丝的波澜。 温玉言伸手帮她把衣物捡了起来递给她,她接过但却无法当着他的面穿。 温玉言知道她羞,也不为难她,自己起了身替她拉好纱帐。 十五这才敢坐起来赶紧把衣服往身上套,她扭头看去帐上倒映着温玉言的影子,他在帐外也正穿着衣。 她伸手想要触碰那道影子,可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十五,你不能被眼前的美好,所迷惑了,这些都不属于你,不要再犯傻了。 她心中默默对自己讲着…… “十五,你可好了?”温玉言问起。 十五掀开了纱幔,看向了他,他已穿戴整齐,轻云出岫,他只是静静站着,她却已觉仿佛感觉朗月出天山,春风过漠北,同夜里那个与自己缠绵悱恻的男子判若两人。 “过来。”十五将她拉到了梳妆柜前坐下。 “殿下您这是?”十五回头看他不解其意。 温玉言拿过了桌上的玉梳说,“我来替你梳发。” “不,不可。”十五一听赶紧站了起来,说,“您是天盛太子,怎能为臣梳发呢?” 温玉言将她按了回去,道,“我是天盛太子,也是十五的丈夫,旁人都能为自己的妻子描眉,我为何就不能为我的妻子梳发呢?” 十五沉默了下来,低下头不敢看他。 温玉言拿着玉梳,慢慢轻柔的梳理起了她的长发。 十五的长发,如绸缎一般柔顺,哪怕夜里如此颠鸾倒凤,也只是打了一点结,一梳便顺。 温玉言又拿起了旁边的剪刀,剪去了十五一缕发丝,然后又剪了自己的一缕。 “这是……”十五疑惑的看向他。 温玉言将两缕发丝一起,放入了她的掌心中,向她起誓,“十五,从今往后绝对不会再对你,起分毫的疑心。” 十五看向掌心中的两缕青丝,她偶然想起好像有那么一首诗,叫,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或许温玉言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吧,又或许是喜欢这鱼水之欢,所以从此他日日留宿于她的寝宫,夜夜与她亲近。 某天,她醒来发现手腕上多了个东西,一根银色的细绳,上面串着一个小兔子形状的小挂坠,挂坠是用白壁和田玉雕刻而成,看起来栩栩如生。 等温玉言回来,她看到他的手腕上也戴着个跟她类似的手链,只是他的挂坠是只小狐狸。 只是十五却不知,串着挂坠的那跟细绳,其实是两根琴弦。 温玉言将他最爱的那把琴的琴弦,取下给十五做成了手链。 琴弦做成手链,借以丈量思念…… 夜里,温玉言凝视着十五的睡颜,目光逐渐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转眼已过两月余,可十五的肚子,却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朝中有位大臣比他晚成亲,家中妻子现都已有了身孕。 他将手轻轻放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想着在不久的将来,他的孩子就会被孕育在这里。 虽然只是想想,但他还是觉得心里很开心。 第一百零八章 联姻 清晨,十五从床榻上下来,来到梳妆柜前,从抽屉中拿出了药瓶。 她看了眼温玉言,确定他还在熟睡中,才从里面到处一粒药,服下。 “你在吃什么?” 耳边忽然响起了温玉言的声音。 十五心里吓了一下,扭头看向他,他侧身手撑着头,眼神慵懒。 “护心丸。”十五装作镇定的说,“近来心口又有些疼,就找大夫开了些护心丸。” 温玉言叹了一气,走下床榻,将她搂入怀中。 后来他去找了蓝玄机。 “她心口又疼了?”蓝玄机有些纳闷,说,“不应该啊,上次老朽给她诊脉时,她的伤已然痊愈,不可能会再痛。” “可是十五说她近来几日又疼了。” 蓝玄机想了想,说,“罢了,那老朽再开些药,你给他抓回去吧。” 温玉言点头。 傍晚,他拎着药到十五宫里找她,可她却并不在房中。 他拉开了梳妆柜的抽屉将药放入,看着里面那个瓷瓶,他本想拿起来看看,结果一不小心手滑,瓷瓶掉落在了地上,里面的药丸撒了一地。 温玉言赶紧蹲下,将药丸和碎片捡起来,看着那一颗颗沾满了灰尘的药丸,他想,这样已经不能再服用了。 于是他又离开了东宫,去宫里的太医院找太医重新拿一瓶。 “我要一瓶护心丸。”温玉言同太医道。 太医恭敬的问,“回太子殿下,这护心丸有几种,不知殿下所要的是何种?” 温玉言也不知十五所服的是何种,又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于是他从身上拿出,打开手帕递给太医说,“就是这种。” 太医拿起一颗看了看,道,“殿下可真是说笑了,这哪是什么护心丸,这明明是避子丹。” 温玉言顿时一惊,难以置信言,“你确定这是避子丹?” 太医笃定的回,“下官从医多年,怎会连一颗区区的避子丹都不识。” “行了,是本太子拿错了。”温玉言道,转身离开了太医院。 十五从外头回来,只见温玉言坐在房中,脸色极其的差。 她想着,自己今日也没做什么,让他不悦的事情吧。 “殿下。”十五上前行了一礼。 温玉言看向了她,起身走近,说,“今日本太子不慎摔了太子妃的护心丸,于是特意从太医院拿了新的回来,太子妃可勿要怪。” 十五的心里猛然一惊,看着他递来的药瓶,迟迟未接。 “太子妃为何不接?是因为本太子的护心丸,同太子妃的护心丸不一样吗?那么本太子倒想知道,太子妃的护心丸是从何处而来,本太子再同你买来。” 十五低下了头,沉默了下来。 温玉言瞬间捏碎了手中的瓷瓶,一旁的小玥和糖豆她们见此,赶紧跪下磕头道,“太子息怒。” “你们下去!”温玉言同她们说到。 小玥和糖豆她们只好退了下去。 温玉言看着一言不发的十五,心里难受的问到,“为什么?” 他一直以为,她迟迟没有身孕,只是因为她身子不好,却没想到是她不想要! “殿下……”十五缓缓抬头,看向了他,说,“我们合离吧……” “你说什么?合离?”温玉言皱眉,不愿相信,他竟从她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话。 十五坚定的说,“对,合离,当初你我成亲就是因为陛下的一道圣旨,眼下我们已成亲有段时间了,而我迟迟未有身孕,现在合离,陛下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所以,这就是你私服避子丹的原因?”借着无子以便现在的合离。 原来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生下他的孩子,从来都没用想过要和他有更深的关系。 想要好好过日子的,从来都只是他一个而已。 对她而言,这场婚事,都只是她的迫不得已,在她的心里自己从来都不是她的夫君,她每日想着的都是如何离开。 是啊,他们的初次,都是他半哄半逼。 她又怎么会肯为他生下孩子呢。 可是她不是喜欢他的吗? 难道那日在桥上的那些话,都是假的都不做数了吗? “十五,你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我了?”温玉言沉默半响,深沉的缓缓开口问起。 “以前如何,臣早已忘却。”十五斩钉截铁的说,“臣只记得殿下曾经教导过臣,君为君臣为臣,君臣之间永不可僭越,臣也向殿下保证过,不会再对殿下有任何非分之想,臣一直铭记于心。” “殿下,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不用再去感受那种爱而不得的痛苦。”十五笑了一笑,风轻云淡的说。 原来,她真的不爱自己了。 其实他早就感觉到了,可是自己却一直不敢去承认。 不敢去相信,曾经那么爱自己的十五,对自己剩下了君臣之情。 温玉言心如刀绞,是他,亲手把那个满是自己的十五推开了。 那个时候他要是拉住她该多好,可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喜欢她,更不知道现在自己会那么的爱她。 “十五。”温玉言将她抱入了怀中,声音微颤的说,“你以后不会再爱而不得了。” 十五伸手推开了他,跪在了他跟前,没有任何动摇的说,“放我走吧,殿下。” “你是我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子,合离之事你想都不要想,今日之事我权当未发生过,还望太子妃好生思量!” 温玉言甩袖愤然从房中离去。 放了她? 他给过她机会离开,可是她没有走,现在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既然一朝为他之妻,便是这一世都是他的妻。 他绝对不会让她离开! 虽然之前温玉言和十五也吵过好几次架,但这是他们吵的最凶的一次。 至此二人再次分居而住,都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后来,云秦再来拜访天盛,琳琅公主再次出遣。 温玉言让她很惊讶,她没想到之前只是个王爷的他,如今摇身一变竟都成了天盛太子。 他的变化很大,差点叫她没认出来,但却也叫她更为心动。 这次琳琅公主比之前要谦和有礼了很多,浑身也没有那股子清高之气,平易近人看到温玉言时,还会不经意流露出女子矜持的娇羞一笑。 她的这些小小举动,全被一旁的云秦大臣看在了眼中。 温政良也看出了些苗头。 席上,琳琅公主跟是向温政良请求,想要暂住东宫几日。 温玉言有些错愕,心里自是不太愿的,但奈何温政良已经答应了人家,而他们又是客,他便只会点头答应了。 回宫后温玉言便吩咐阿卓备间客房出来。 但在阿卓准备要去办时,温玉言想了想又叫住了他,说,“算了,此事你不必。” 说着,他起身前往了十五的宫殿。 十五见他前来,有点意外,毕竟自从那日后,他已有好些日为踏入过这里。 “见过殿下。”十五上前欠身。 温玉言负手道,“琳琅公主很快就要入住此地,你给排个住处。” “是。” “你,你不问问她为何住在此处吗?” “琳琅公主住在这里,自有她的原因,十五无需过问。” “你不介意她入住?” “不介意。”十五轻描淡写的说。 温玉言冷笑一声,说,“很好。” 语毕便转身甩袖走了出去。 “太子妃,你这是做什么,殿下特意来,连我都看得出,他这是向给你们彼此一个台阶下,你怎么还非要同他作对呢?”糖豆恨铁不成钢的叹气。 十五如释重负道,“这样挺好的。” 门外的温玉言捏紧了手心,彻底的离开了院中。 他失落的走着,想,连糖豆都看出自己的心思了,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了,她只是不想再同自己和好如初,她一心只想着离开自己。 他明明已经放下了最低的姿态,尽心尽力的弥补她,已将她视为比自己性命还有重要的人,对她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求必应有问必答,可为什么却挽不回她的心了。 温玉言心里又气又难过。 她就真的不在乎自己了吗? 隔天,琳琅迫不及待的入住了东宫,一来宫里就给宫女们发各种小礼,引得宫里许多人都喜欢她,对她赞不绝口。 正巧温玉言归来,琳琅忙跑上前来,笑道,“太子殿下,这个送给你。” 琳琅将一块玉佩递给他。 温玉言看了眼她身后的十五,微微一笑接过道,“多谢琳琅公主。” 自从琳琅公主入住东宫后,就经常缠着温玉言,要同他一道用膳,要同他一道品茶,要他带着她在东宫中逛。 而这些事情,温玉言居然都一一应允了。 “你说,太子殿下,会喜欢我吗?”琳琅少女怀春的问向身边的贴身侍女。 侍女道,“公子国色天香,哪个男子都会心动吧。” “可惜,他已经有妻子了。”琳琅沮丧道,她真是没想到那个当初站在他身边的奴婢,居然成了这东宫太子妃。 “公主,那个太子妃,论身份没您尊贵,论样貌更是天差地别,怎么能够同您相提并论呢。”侍女嫌弃道。 琳琅点头赞同。 后来琳琅还向温玉言撒娇,要他带着自己去宫外游玩,说是她来此地还从未好好看看天盛。 温玉言也同意了,带着她来到了喧嚣的集市。 十五和糖豆刚从铺里出来,就看到许多人往同一个方向看。 她们看去,原来是温玉言和琳琅。 “殿下,您觉得那个好看呢?好多啊,我都不知道怎么选。”琳琅看着面前摊上的格式发簪发愁。 温玉言看见了人群中的十五,便伸手随便挑了一个拿起,对她说,“这个与你很相配。” “是嘛?那您能为我戴上吗?”琳琅期待道。 温玉言迟疑,再度看了眼十五,笑了笑,持着发簪插入了她的发间。 “当真是郎才女貌啊。” “真登对。” 旁边看的人不由感叹。 是啊,这才是温玉言适合的人。 十五心中想到,然后转身离开了。 看到她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温玉言的心里五味杂陈。 “十五,你可知现在外头都在说什么吗?她们说殿下看上了琳琅公主,她很快就要嫁入东宫了!”糖豆着急道。 十五轻轻一笑,说,“这不挺好嘛,他们那么相配,男人三妻四妾也再寻常不过了,况且我都是个将要离开的人,他娶谁娶多少都同我毫不相干了。” “离开?十五,你要离开!”糖豆大吃一惊,问,“你离开,你去哪啊?” 十五笑言,“天下之大,还怕没有容身之所嘛。” “你离开了东宫,你又能做什么呢?” 十五起身,走到了窗边,望着那湛蓝的长空,语重心长言,“去寻,我的道……” 温玉言和琳琅慢慢往回走,一路上温玉言寡言少语。 琳琅看出他心事重重,心里很是同情他,以他的此番样貌,却娶了一个如此丑陋的女子,整日朝夕相伴一定很难受吧…… 两天后,十五和温玉言被忽召进宫。 殿里除了公公和温政良以外,还有琳琅和云秦大臣。 十五和温玉言向他们行了一礼。 “不知父皇召臣前来,是有何要事?”温玉言问到。 温政良听他们道,“云秦使者说,为了能够更加巩固两国之间的关系,想要同我们天盛联姻,让琳琅公主嫁于你。” “可臣已经有十五了。”温玉言道。 “正是因为如此,朕才将十五一道召来。”温政良同十五说,“公主身份尊贵,若嫁过来做侧妃,实在不妥当。” “陛下是希望臣让出这太子妃之位?”十五会意了温政良的话。 温政良向十五保证道,“虽为侧妃,但朕绝不会亏待于你,朕保你会享受到比过往侧妃,都要尊贵的待遇,你觉得如何?” 温玉言看向十五。 十五笑了一笑,说,“那就如此吧,十五愿意,让出这太子妃之位。” “十五,你真的是个好孩子。”温政良满意的夸她。 琳琅愉悦一笑,但她却见温玉言,好像脸色怎么不太好。 在他们以为事情就这么定了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的温玉言开口道,“我不会娶谁,你我两国关系向来甚好,联姻之事不过是多此一举。” “可若联姻,我们两国关系,会更好,如此何乐而不为呢?”云秦使臣道。 “陛下,早在之前,我就已经说的很明了了。”温玉言同温政良态度坚决的说,“倘若你们非要太子再另娶,那么臣只怕难当此大任,还请陛下另寻新的太子。” 第一百零九章 细作(八吻) 说着,他不由分说的拽着十五就离开了皇宫。 温政良真没想到,他喜欢十五竟喜欢到了,连太子之位都可以不要。 温玉言把十五拉上了车,又从马车里拉出,走入东宫。 “殿下,放手,您弄疼我了。”十五想要把手从他的禁锢中挣脱。 温玉言却还是紧握,将她就近拽入了书房。 “你非要这般气我,你才甘心吗?”温玉言转身恼怒的说到。 十五不解,坦然的看着他,言,“臣没有要气殿下,臣只是在为殿下考虑,若殿下的太子妃是云秦公主,那么您将会得到更有力的后盾,这对您往后登基那是大大的好处。” “我不需要这些,我需要的……” 只是一个你罢了。 可是她却不明白。 看着十五,温玉言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汹涌爱意,强硬将她按在了后面书架上,欺上了她唇狠狠的吻了过了。 十五没想到他会如此,打他的肩推搡着他的胸膛,可怎么也推不开他。 琳琅不懂他为何不愿娶自己,气呼呼的想要找温玉言问个明白,结果在书房的窗边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在她眼里,温玉言向来是个端方雅正的谦谦君子,有时候甚至有些清冷,宛如三清道观的仙尊,亦或是夜色中只可远观的皓月。 可是她现在却看到这么一个人,将一个女子按在书架上,他是那么失控,那么的迫切,那么的痴迷。 原来他也会有欲望,原来他是真的喜欢这个人。 琳琅泪目,伤心的转身跑开了。 温玉言将十五抱起,走向书房里侧走去。 十五想逃,却被他死死压在了床榻上。 温玉言已经很了解十五的一切,轻而易举的就解开了她襦裙的衣带。 按着她的双手腕,在她脖颈间,落下一个个炙热的吻。 他从未想过自己对十五的渴望,如此的强烈,强烈到可以将他整个人的理智吞噬。 过往学的那些圣贤书,全都被燃烧殆尽,他只想同她再近一点,要近到毫无距离,近到几乎融入骨血。 “殿下,求您,放开臣。”十五泪流满面,哽咽的说到。 我不会放开你,永远都不会了。 温玉言吻上了她的唇,将她祈求和哭声全都堵住,紧抱着她身躯,一寸寸占尽。 十五在他一次比一次的强烈攻势下,最终只能无力反抗任他肆意索取。 她闭着眼,泪珠一颗颗从眼角滚落。 “十五,把你爱我的心找回来吧,你以前不是很爱我的吗?”温玉言祈求般的同她说,怜爱的吻掉了她眼角的泪。 他吻着她的脸颊,自言自语的呢喃着,“是你说过,会一直跟随我的,你不能食言。” “我们不合离,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我一定会待你好,会做一个很好的夫君,你现在不想要孩子,那我们就不要了。” 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就好了。 温玉言几乎是哀求般的同十五说着。 他真的很害怕会失去她,害怕以后见不到她。 如果他早知后来的自己会如此深爱于她,那时他一定不会将她推开,更不会说出那样决绝的话。 都是他太笨了,把曾经那样深爱自己的人,伤了一次又一次…… 后来联姻之事就此作罢,琳琅公主等人离开了天盛。 可从那次后,十五对温玉言便是避而不见。 十五一见到他,就想要逃离。 温玉言追了上来,说,“十五,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那日我不是有意,要那样欺负你的。” 他只是一时慌了这才昏了头,总以为这样她们之间就不会有那么多隔阂了。 十五解开了他的手想走。 “十五,你别这样。”温玉言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按在自己的心口处,说,“你这样,我很害怕。” “为何,要害怕?”十五不解。 温玉言湿润了眼眶,声音微颤道,“我怕,你会离开,十五不要离开行不行?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离开……” “殿下,为何非要我留在这里?” 温玉言按紧了她的手,言,“我想抬眼就能看到你,我不想以后的道路,没有你。” “殿下可知,爱而不得有多痛苦,我好不容易放下,我真的不想再去经历一遍。”十五难受的说到。 “不,不会了。”温玉言摇着头,泪往下掉,这是自从清秋娘娘死后,她第一次看到他落泪。 之前他被那样折磨,几次同死亡擦肩而过,皮开肉绽也没见他掉过一滴泪。 而现在,他却为自己,落泪了。 温玉言握住了她另外一只手,含着泪光自责又恳求的说,“对不起,之前我一直在伤你,但我现在看清了内心,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难过了,我一定会对十五很好很好,十五,我爱你!” 十五顿时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温玉言居然说爱? 那个眼里从来都只有司徒流萤的人,居然会爱上她吗? “殿下,您说笑了。”十五抽出了自己的手,想逃离。 温玉言上前从身后抱住了她,两滴清泪落在了她的肩上。 他哽咽的说,“我怎么可能说笑呢,难道这些日你真的一丝都没有感觉到吗?虽然我从未说过任何一句爱你之言,但我每日都在向你表达情意。你以为我常与你行事,是贪恋鱼水之欢吗?其实我并不喜云雨之事,但我喜欢同你亲近,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喜欢你身上的温度,喜欢你的呼吸声,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觉得你在我的身边,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觉得你近在咫尺。” “十五,再爱我一次,可好?”温玉言抱紧了她,哀求的说到。 沉默片刻,十五缓缓转身看向他,眼中含着泪光,逐渐凝聚成珠,从眼眶滴落滑过脸颊。 她有些胆怯和迟疑的的说,“那殿下,这一次,不要把我再推开了,因为心真的会很痛……” 温玉言低头覆上了她的唇,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将所有的深情和疼惜,都蕴在了这个吻中。 他怎么可能还会再推开她,他恨不得将她时时拴在自己的身边,恨不得刻刻都能拉着她的手,听到她的声音…… 糖豆看到二人拥吻在一起,便知道他们已经和好了。 她心里很高兴,蹦蹦跳跳的回到了自己院子里,阿卓坐在桌边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糖豆悄悄上去,一下子蒙住了他的双眼,故意压低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阿卓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言,“手这么嫩,肯定是我的娘子大人啦。” “讨厌,每次都猜出来。”糖豆娇嗔的打了一下他。 阿卓嬉皮笑脸道,“那我下次猜错。” “切。”糖豆好奇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看。”阿卓手里亮出了一支精美的木簪。 糖豆想起先前自己说过,很想要一支红木簪。 没想到阿卓居然亲手给她做了一支。 看到他指尖那些细小的伤口,糖豆心中感动,说,“阿卓,你对我真好。” “你是我娘子啊。”阿卓将她抱在了怀里,道,“我给你戴上吧。” 糖豆点头。 阿卓将红木簪戴入她的发间。 糖豆捧起他的脸,说,“阿卓你知道嘛,我这一生觉得最幸运的事,只有两件,一个是遇见了十五,她教会了我什么是勇气,第二个便是遇见了你,是你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可以被爱……” 阿卓眉欢眼笑,宠溺的看着她,揉了揉她的头。 温玉言和十五和好后,关系比之前近了很多,他每次想拉十五的手时,她再也不会避开了,这叫温玉言心里一片欢腾。 以至于后来十五同姚顾川再次相见时,他也不会觉得心里不舒服或者慌了。 因为他现在知道十五的心意,是和自己一样的,她心里还是爱他的。 所以,他不会在阻止她去同他见面,不过他还是会安排一个陪同她,他相信十五,但他不相信姚顾川。 “兰君,今日朕要给你,见一个人。”温政良同他说到。 温玉言点头。 只见一名陌生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看起同温政良一般年纪。 “这位是……”温玉言问起。 温政良道,“他是漠北国沈酬勤的副将赵境。” “见过太子殿下。”赵境向他们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温玉言不明白,一个他国将领,怎么会在天盛的皇宫中。 温政良言,“那次能够拿下沈酬勤,赵将军功不可没的。” 温玉言向赵境浅笑了一下。 回宫后,温玉言一边批阅文书,一边想起白日的事,便对十五道,“今日陛下让我见了一个人,那人是沈酬勤的副将赵境。” 一旁研磨的十五,手顿时一顿,她疑惑,“沈酬勤都死了,为何他的副将还活着。” “因为就是他,助我们打败沈酬勤的,父皇想重用他,但……”温玉言思虑道,“我并不想,跟了数十年的人都能背叛,这样的人若是重用了,只怕后患无穷。” “那赵境,现在身在何处,宫中?” 温玉言点头,“他身份特殊,现在暂被安排在了,尚义宫居住。” “我觉得殿下,还是可以用他的,有的时候奸人,也有奸人的用处,日后若有何危机之事,可派他去前往,这样若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无妨。”十五建议。 温玉言想,好像确实可以这样,他不由说,“十五,还是你聪明。” 两人相视一笑。 可就在这时温政良忽然造访,还带着一大批御林军。 “东宫上下,全都过来!”温政良命令到。 很快东宫所有人便都被带来了。 然后楚潇然又压着一个男子而来,那男子遍体鳞伤,显然是受过一系列的折磨。 “陛下,究竟发生什么事?”温玉言疑惑的问。 温政良道,“这个是林远帆身边的人,方才他说有细作在天盛,而现在就隐藏于东宫之中,这个人必须得查出来!” 东宫当真有细作? 温玉言心中一惊。 楚潇然将那人提上前,温政良居高临下命道,“给朕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究竟是谁隐藏于此处,倘若你不老实交代,朕便将你的脏腑一个个生挑出来!” 那人被吓的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剧烈的抖着,他战战兢兢的抬起了头,把东宫一个个的看了一遍。 突然,他眼瞳放大,哆哆嗦嗦的伸手指了出去,道,“是,是她!” 温玉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他指的居然是十五! 怎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十五? 温玉言和其他人都震惊无比。 而就在这时,一把飞刀忽袭来,当即刺穿了那人的头颅,而一把匕首也在刹那,架到了十五的脖子上。 从她的脑后,缓缓出来了个人,那个人竟是糖豆! 只是眼下的她,一点也不像平日里,那天真无邪憨态可掬的模样,她的眼神犀利而冰冷。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糖豆疾言厉色的威胁到。 十五错愕的看向她,她也从未想到糖豆会如此。 温玉言明白了,原来刚刚那人指的不是十五,而是十五身后的糖豆,糖豆才是漠北的细作! 阿卓难以置信,直说,“糖豆,你在做什么?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你赶紧把太子妃放了。” “你怎么还不明白,她是漠北的细作。”楚潇然道。 他当然明白,可是他不愿相信,自己可爱烂漫的糖豆,怎么会是漠北的细作! “糖豆,你放了十五!”温玉言警告道。 糖豆冷笑,说,“放了她?放了她,我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 说着,她忽然丢出五个铁球,那铁球一落地便炸开了,升起一阵白烟。 “是迷烟!”温玉言立刻发现,但为时已晚,整个人身体当即软绵无力。 其他人更是纷纷倒了下去。 糖豆带着十五直接飞到了房顶,将她挟持出了皇宫。 温玉言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隐藏了一位,功夫如此之深的人。 “糖豆,你若敢伤她,我必将你碎尸万段!”温玉言看着十五被带走,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愤怒的吼道。 第一百一十章 遇乐 好在迷药的药效并不是很长,很快温玉言便恢复了过来,他当即下令追捕糖豆。 糖豆将十五带到了一座废弃的高楼之上。 她用绳子将十五捆了起来。 十五并不慌乱,只是想问,“之前一直在暗中保护的人,是不是你?” “是。”糖豆坦然承认。 十五吃惊,她没想到,那位武功高强的前辈,原来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为何之前要护我?”十五好奇的问。 糖豆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钱袋,说,“你可还记得此物?” 十五低眸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这才想起自己十岁时,曾偶然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撞见一个偷包子被人按在地上打的女童。 她一时于心不忍,便将同她解了围,还给了她一袋银子。 “是你?”十五惊讶。 糖豆道,“之前多次保你,一来是你对我而言有利用价值,二来我想报你之前的恩。” 温玉言一路搜查,终究是带着一帮人查了过来。 糖豆便带着十五再次逃离,最后她被围堵在了悬崖处前。 “糖豆,你已经无路可走了,还不快放了十五!”温玉言持剑怒不可遏道。 糖豆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眼十五。 而后秦威又带着一大批人前来。 “放箭!”他当即一声令下。 温玉言震惊,忙道,“不可!十五还在她手上!” 可惜他还是为时已晚,一支支箭向她们飞逝而去。 但就在这时,糖豆却忽然推了一把十五,十五瞬间朝前摔在了地上,而那些箭却落在了糖豆的身上。 十五惊恐的回头望向她,又忙对那些人撕心裂肺的喊着,“不要射了,住手!” 温玉言也赶帮十五,直接拔剑架在了秦威的头上,怒斥,“叫你们住手,没听见吗!” 那些人见此这才停下了手。 而满身是剑的糖豆,单膝跪在了地上,抬头看向了十五,她启唇大量的血从嘴里流出,可她却笑了起来,渗人却又透着几分单纯。 糖豆单手撑着地,艰难的同她说,“愿太子妃,早日寻到那条道……” 说着,她倒在了地上。 “十五!”温玉言跑上前,看到她没受伤,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扭头满眼愤恨的看向了秦威。 秦威被温玉言的目光刺到,眼神看向了别处,下意识心虚的躲开了。 “十五,没事了,我们起来吧。”温玉言试图将她扶起来,可是她却看着已经死去的糖豆一动不动。 “糖豆!” 阿卓疾步跑了过去,手足无措的说着,“糖豆,你醒醒,对不起我来晚了,你快醒醒,你别吓我,这个一点也不好笑!” 糖豆再也不会回应他了,这一次她没有再同自己说笑了,阿卓将糖豆紧紧抱在了怀里,整个人剧烈的发抖,锥心刺骨失声痛哭。 后来,阿卓将糖豆尸首带回了皇城,安葬她时十五全程一句话,也没有说。 就好像,她还不相信,昔日还在同自己谈笑风生的人,今日却变成了一捧黄土。 她就这样目光无神的看着糖豆的坟墓。 “十五……”看着已经三四日都没有说过一句的她,温玉言甚是担忧,他知道十五一直视糖豆如同亲姐妹一样,就算她是漠北细作,就算她还挟持过她,但她死了,对十五也是十分大的伤害。 “她不想伤害我的。”十五终于开口,声音发颤的喃喃了句,泪珠顷刻落下砸在了衣裙上。 温玉言起身将她转过了面向了自己,然后将她拥入了怀中,低头看怀中的她,满眼心疼。 十五拽着他的衣角,内心的防线彻底崩溃,泣不成声的说,“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温玉言抚着她的头,自责的同她说,是他没能阻止那些士兵,才导致了糖豆的惨死。 十五心里不怪温玉言,但她现在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的抱着他。 后来温玉言上奏处罚秦威。 秦威不服道,“臣只是除去漠北细作,为的是天盛何错之有!” “倘若当时太子妃有任何闪失,你又担当的起吗?”温玉言反驳。 秦威自知理亏,也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于是他被杖责了二十,关府中思过三月。 温玉言也只能这般了。 自从糖豆过世后,阿卓便整日把自己关在房中。 十五步入,只见他蓬头垢面呆坐着,地上满是酒坛。 她走到他身边,他也没用任何反应。 十五才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他说,“阿卓,这是糖豆之前,托我交给你的。” 阿卓这才缓缓转过头来,一双眼里布满了血丝。 他盯着十五手中的信看了一下,伸手颤颤巍巍的接过。 看过信后,他才彻底明白,原来糖豆原名洛木瑶,是漠北至海城人,至海城给了九州后,她便家破人亡一路颠沛流离至漠北皇城,后被漠北太子所买,萧定谋花了长达十年的时间,将她精心培养成了一个天盛细作,她本是要前往皇宫之内,可阴差阳错来到了王府。 想起她之前跟自己说的话,或许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可惜他却没能发现。 阿卓低头紧紧的抱着糖豆的灵位,哭的呕心抽肠。 十五红了眼眶,转身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房中。 糖豆诀别之际的话,在耳边响起,她抬头将眼中的泪收回,看着从枝头飘落的枯叶,心中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回宫后,他见温玉言在自己的房中,他趴在桌面已经睡着了,这些日他确实极为疲惫。 十五拿来了见披风,盖在了他的身上,在身边坐下默默的看着他。 温玉言睡了一会儿醒来,便看到了身边的十五。 “十五,你回来了。”温玉言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很久之前。”十五回。 “那你应该唤醒我。” 十五摇头,说,“我让殿下多睡一些。” “殿下。”十五看了看窗外,道,“能不能陪我出宫走走?” “好。”温玉言当即答应,他向十五近来几日,心情都极为不好,出去散散也是好事。 于是两人便离开了东宫,慢慢走在皇城的大街上,这次他们任何下人都没有带,十五她不愿意带,温玉言自然顺从。 看着身边的温玉言,一瞬间十五感觉,又好像回到了他们还在王府的日子。 自从温玉言当上太子后,他们很少能够像这样单独漫步了。 十五拉住了他的手。 温玉言心中一喜,这是十五近来第一次主动,来拉自己的手。 他对她温柔一笑,回握住她的手。 “殿下,我想吃城头的抄手了。”十五同他道。 “好,我带你去。”温玉言牵着她往那边走。 “哟,又是你们二位啊,”老板一见十五他们,很快便认出了。 温玉言笑道,“老伯,两碗抄手。” “好嘞,你们先坐,抄手很快便来。”老板热气的招呼着。 十五和温玉言在一边的桌边坐下。 “殿下,我见你眉眼间,略带倦意,公务重要,但您的身体也更重要,一定要注意歇息。”十五叮咛嘱咐道。 温玉言握住了她放在桌面的手,说,“好,为夫遵命。” 十五会心一笑。 不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抄手便端了过来,两个人坐在老槐树下吃着。 温玉言忽然想到什么,同十五说,“十五你知道嘛,我之前做个一个梦,我梦见我不是皇室中人,只是个平民百姓,我在旁边揉面,你就在锅前煮抄手,其实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挺好的。” “是啊,要是你不是皇室中人就好了。”十五语重心长的说。 “不过也没关系。”温玉言满足的说,“只要我们能够一直在一起,什么身份在何处也无关紧要。” 十五点头一笑。 吃完抄手后,十五和温玉言又一起去看杂耍,十五还带温玉言一道去听戏曲。 “殿下,我曾经最爱听那《穆桂英挂帅》,我仰慕曲中的穆桂英,希望往后能够像她一样,驰骋疆场同男子一争高下。”十五不由同温玉言说。 温玉言笑了一笑,道,“那好啊,以后呢做穆桂英,我做杨宗保。” “不,我可以做穆桂英,但您不能做杨宗保。”十五言。 温玉言不懂,问,“为何?” “因为杨宗保短命。”十五真心的说,“我希望殿下能够有神人庇佑,往后余生长长久久,平安喜乐。” “我也希望十五,能够岁岁平安,岁岁长相见。”温玉言牵住了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 天色渐暗,他们也该回宫,十五走的很慢,她不想那么快,把这条路太早走完。 “殿下。”十五心中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同他说,“我知道,你心里一直绝对对我有愧,但我想说,你其实一点也不欠我的,之前是我自己要喜欢你的,不是你的过错,你不用一直试图补偿我,对我千依百顺。” “傻十五。”温玉言抱住了她,摸着她的头说,“我对你千依百顺,是因为我爱你。” 愧自然也有一些,但他更多的还是喜欢,因为喜欢,因为爱,所以她的任何要求,他都不忍拒绝…… 回宫后,温玉言还要处理一些事情,等他办完,十五也早就歇下了。 他小心翼翼的在她身边躺下,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她睡的很香甜,唇微张着,甚是招人欢喜,温玉言忍不住凑上去,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然后搂着她闭眼入睡。 过了片刻,十五却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熟睡的人,她抬手食指轻轻触了一触他的鼻尖,痴痴凝视着他…… 隔天,温玉言又蹑手蹑脚的起身,谨慎的穿好衣裳,生怕吵醒床榻上的人。 他替十五盖好被褥,便离开了房间,轻轻关上了房门。 十五却也在这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她走下榻,来到窗边,将窗户微微推开了一丝缝隙,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自言自语的喃喃了句,“再见了,温玉言……” 十五合上了窗户,走到了梳妆柜前,将抽屉中的匕首拿了出来,缓缓拔出了鞘,刀面的寒光照亮了她的双眼,铜镜中她眼神满是愤恨和杀意。 温玉言因为一些事,今夜不能回东宫,临走前他交代过小玥。 小玥见十五便也告知了十五。 “嗯,我知道了。”十五点头,又起身从柜中拿出了个盒子,给小玥说,“这里面是一些银两和你的卖身契,以后你想留在东宫便留着,若不想了就离开,拿着这些钱做些小生意买块地也是好的。” “不可不可。”小玥见此立刻跪了下去,说,“太子妃既然买下了小玥,那小玥便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一生一世都是您的奴才的。” “小玥。”十五蹲下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你记住,我们女子,要尽可能的,去为自己而活,男子可以有远大的抱负,我们也应有往上走的勇气,这才是我的人。” “你把这些收下,是我的一番心意。”十五讲木盒塞入她的怀中道。 小玥心中甚是感动,含着泪向十五,重重磕下了一个头,道,“多谢太子妃,小玥一定谨遵太子妃教导。” “嗯。”十五欣慰一笑,说,“好了,你且先下去吧,我有些乏了。” “是。”小玥抱着木盒起身,退出了房间。 十五从怀中拿出了一颗药,放入嘴中服了下去。 潇湘阁的老鸨今日赚了不少,开心的在自己房里数着银两。 突然,一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老鸨当即吓了一大跳,急忙惊恐的说,“少,少侠饶命,银子您随便取,不够我可以再拿,您别杀我!” “我不需要你的银子,只需要待会妈妈能配合我一下。”十五同她道。 老鸨想都没想赶紧答应了她。 不一会儿,秦威便来到了潇湘阁,不悦的斥着,“今日怎么还不见小柔姑娘前来,老鸨子你这生意是不是不想做了?” 老鸨为难的说,“那个,秦大人,小柔姑娘她病了,今日怕是不能侍奉大人您了,不过老奴可以安排其他姑娘侍奉您。” “其他姑娘,她们能同小柔比吗!”秦威怒道。 老鸨说,“大人您有所不知,其实前些日我阁中,来了位绝色佳人,连小柔都不及她十分之一。” “是嘛?那你还不叫她过来,若她没你所说的这般,你明日就关门歇业吧!”秦威坐下凶神恶煞的说到。 老鸨点头陪笑,直擦冷汗。 很快她便又回来,说,“大人,给您带来了。” 秦威看去,只见十五缓缓走来,秦威当即就看直了眼。 “秦大人,这位就是我们刚来的,翩翩姑娘。”老鸨同他介绍到。 秦威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十五,没有任何反应了。 十五低头一笑,他手中的茶杯,顿时掉落在地。 他起身走近十五,难以置信的说,“这世间,竟有如此美的女子!” 秦威原以为,司徒流萤和琳琅公主已经很美了,但在眼前女子面前,却根本不值得一提。 薄纱轻衣下身姿曼妙,双眸之中媚眼如丝,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大人。”十五轻唤了他一声。 秦威整个人都要飘飘然然了。 他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野兽,眼中满是贪婪和渴望。 “大人,奴家可以侍奉大人吗?”十五娇柔的问到。 秦威兴奋的说,“当然可以了美人儿!” 说着他便将十五一把横抱起,踹开门便往房中走去。 秦威将她丢到床榻上,便急不可耐的解自己的衣裳。 十五一下拉住了他的手,说,“大人,门没关,奴家羞涩。” “好好,我去关。”秦威赶紧跑去把门关上。 然后回来便猴急的却扯十五的衣裳,十五一翻身跨坐在了他身上。 她俯下身,双手撑在他两边,眼神妩媚的看着他。 纤纤玉指抚着他的脸,秦威如同被勾了魂一般。 “大人。”十五凑到他耳边,魅惑的唤着他,秦威闭眼听着全身热血沸腾。 她一笑,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边,他只听她温柔又蛊惑般的缓缓说,“大人可听闻一句话,叫色字头上一把刀?” 秦威突然脸色突变,睁眼一瞬间,十五一刀扎入了他的脖子。 他张口,十五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秦威使劲挣扎着,十五拔出血溅了她一脸,但她连眼都未眨一下,又一刀狠狠的捅了进去。 秦威看着那一双满是恨意的眼睛,恍然大悟的想起来了。 “你,你是太子妃?!”秦威指着她,震惊。 骤然,秦威的手垂了下去,十五走下了床榻,秦威还一脸惊恐的瞪着双眼。 她扯过旁边的脸帕,擦掉了手和脸上的血,看着已经死了秦威,她冷哼了一声,道了句,“本来不用杀你,可你偏要找死。” 她将沾满了血的脸帕丢在了秦威脸上,换了身衣裳翻窗扬长而去。 十五回宫,换回了自己的衣裳,然后坐着马车前往了皇宫。 她提着食盒走到了宫门前。 “站住!”门前的两名侍卫拦住了她。 十五刚欲说什么,当即有人过来斥道,“大胆,这位可是东宫太子妃,还不快行礼!” 两人这才赶紧向十五行礼。 那人解释,“这两个是刚调遣于此的,还请太子妃见谅。” “无妨。”十五和善的回到。 那人看了眼十五手中的食盒,说,“太子妃这是要去见太子殿下吧?” “是。” “太子妃请。”那人赶紧叫他们给十五让了路。 十五微微一笑,欠了下身,走了进去。 温玉言和温政良正在商谈事宜时,突然有位宦官急匆匆跑来。 “陛下!”宦官跪下道,“放才秦府的人前来通报,说秦大人在潇湘阁遇刺了……” 赵境正在自己房中喝着茶,突然一阵风袭过,当即吹灭了三根蜡烛,赵境抬眸。 十五拿着刀站在前方。 “您终于还是来了。”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了过去缓缓道,“别来无恙,遇乐郡主。” 第一百一十一章 轻舟 “赵境你的死期到了。”十五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 赵境浅浅一笑,并不慌张,只是平静的看了看她,像是老友寒暄一般的说,“几年未见,小舟,你长高了不少。” “住口!你这个叛徒,没有资格,如此唤本郡主!”十五攥紧了手中的刀,恨愤交加言,“今日我便替漠北,杀了你这天盛走狗,为我爹报仇!” “小舟,你手里的刀好像,还是我送的吧?”赵境不由陷入了回忆,喃喃着,“还记得你百日时,我们一堆人围看你抓周,你却反手把你爹的官印,从腰上扯了下来。后来你说你想入朝为官要做宰相,你爹笑话你说历朝就没有女人做宰相的,那知你更加高兴,说这样你就会是漠北第一女相了,时间可过的真快,转眼那个小女孩,居然都已经变成大姑娘了。” 他对她笑着,眼神还是像以前那样,和蔼可亲。 爹爹的兄弟有很多,可他最信任的就是赵境,而她最喜欢的伯伯也是赵伯伯。 因为只有赵伯伯知道,她不喜欢那些金银首饰,不喜欢那些胭脂水粉,她喜欢的是刀与剑,书与棋。 每次爹爹数落自己时,赵伯伯就会替自己解围,吸引爹爹的注意力,让自己开溜。 她很喜欢听各位伯伯行兵打仗的事迹,但他们总是说,她是个女儿家,女儿家不能听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只有赵伯伯会绘声绘色的讲给她听。 所以在枫歌城的那段时间,她总是黏着赵境,有人甚至说笑要沈酬勤,把她送给赵境做女儿算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她曾视为亲人的人,却害死了她的至亲! 如果不是他半道倒戈,在背后捅刀子,爹爹同温慎言那一战就不会败,爹爹也不会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地步! “闭嘴!”十五吼了一声,上前就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气到手发抖说,“你不配提我,不配提爹爹,爹爹视你为手足,几次舍身救你,可你呢?你却背叛了他,背叛了漠北,背叛了沈家军!!” 赵境却笑着说,“小舟,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心里倒是有几分高兴。” “高兴?”他居然说他高兴?十五怒极反笑,问,“你在高兴什么?” “我高兴,你还是那个小舟,你并没有被权术吞噬了本心,成为权术的傀儡。” “你什么意思?” 赵境道,“你知道,为什么你爹爹一度强烈反对你跟着陛下习权术吗?因为权术会潜移默化的淡掉人的情感,将他们变成一个自私冷漠的傀儡,就像陛下一样。” 十五冷笑一声,道,“赵境你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在污蔑陛下!” “小舟,我并没有污蔑陛下,他本就是个自私冷漠的人。” “住口!”十五的刀逼近,锋划破了皮肤,血一点点流了出来,她道,“陛下是一代明君,岂容得你这个叛徒来批判!” “那你可知真正要害你父亲的不是我,而是陛下呢?”赵境同她说,“小舟,不管你现在信不信我,你父亲是自愿被温慎言降的。” “不可能!你胡说!”十五一把揪起了赵境的衣裳,“我沈家满门忠烈,为陛下鞠躬尽瘁,立无数汗马之功,陛下他为何要害我沈家,你休得在此信口雌黄!” “满门忠烈又如何?你父亲功高震主,漠北百姓信沈酬勤不信陛下,那他就得死!”赵境道,“你应该知道,兵败的前一月,我只身回过皇城,那时陛下他就对我下令,要我除掉你父亲,而我后来也才知,原来陛下更狠的是,这一切他都同天盛串通好了,杀了你父亲让我来背祸,这样他就能够全身而退,继续做他那个道貌岸然的圣君!” 可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温政良想要攻打他,所以没有杀掉自己,反而把一切真相告诉了自己,还一直试图说服自己,想要借自己熟悉漠北这点,收服漠北。 “那你为什么说我父亲是自愿的?” “因为我把陛下的命令告诉了他,他便逼着我把这戏演完,就这样我把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亲手送到了敌人的刀下。”赵境低头笑了起来,眼里却满是苍凉和痛苦。 十五难以置信,“不,不可能,陛下他怎么会……” 陛下明明是那么喜欢沈家,待自己更是如同亲女儿一般,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害沈家! “你在骗我,一定是你在骗我。”十五不愿相信。 赵境道,“你若不信,待你杀了我之后,回漠北看看,那时你就会知道了。” “好,那我就先杀了你!”十五恨之入骨的举起了刀,对着他的脖子。 赵境没有任何反抗逃跑之意,反倒坦然的闭上了眼睛。 十五挥刀而下,可又顿时停住,此刻刀尖离他的脖子,只剩下不到一根发丝的距离。 她努力了这么久,千里迢迢来到漠北,受尽屈辱,卑躬屈膝,就是为了能够找到他,杀了他,现在她终于可以动手了,但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刀再往下。 她气自己的妇人之仁,但最终还是冲不破内心的那一道线。 十五一刀插入了他旁边的桌子上,握紧了刀柄低着头饮恨吞声道,“若我回去发现并非你所言,我定归来将你碎尸万段!” 她扭头,那满是血丝的眼,看向了他。 然后十五转身就要走。 可赵境却叫住了她。 十五脚步一顿,转身冷问,“你还有什么事?” 赵境起身走到墙边,将一副画取下,后面藏着一个盒子。 他抱着盒子来到十五的面前,说,“这是我悄悄取回的大哥的尸骨,你带他回家吧,记住,他的家在枫歌城。” 父亲…… 十五双手颤抖的接过木盒。 她的父亲,是那么的高大伟岸,这个盒子这么小,怎么就能把他装下了呢? 一颗颗泪珠,落在了盒子上。 十五赶紧擦掉,抱着盒子往外走,但还没走多远,一道剑气忽朝自己袭来,她一转避开,可惜脸上的面纱被挑掉。 定睛一看,居然是温玉言! 温玉言也是一惊,眼前人不就是自己,曾经所梦之人吗? “你是什么人?”温玉言质问。 十五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样貌,叫温玉言陌生中却又有几分熟悉之感。 十五不回答,只想要逃走。 温玉言却不放过她,招招阻碍并且杀气腾腾。 他已领命,只要是从赵境房中出来的人,不论是谁当即诛杀。 十五根本不是温玉言的对手,没过两招便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眼看他的利剑便要朝自己命门而来,她脱口道,“殿下!” 温玉言顷刻一顿,剑尖只差一毫便刺入了她的眉心,袭来的剑气拂额前青丝。 “殿下,你要杀我吗?”十五含着泪光问到。 温玉言整个人难以置信,眼前这个女人明明如此陌生,可是为什么她却同十五的声音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温玉言满脸疑惑。 她缓缓走近他,说,“殿下,我是十五。” 温玉言不可置信,眼前人怎么可能会是十五,他的十五不是这个样子。 “殿下,我真的是十五。”她的指尖慢慢抚上了他的手。 熟悉的触感,叫温玉言一愣。 就在他失神之际,十五眼神一变,突然趁机夺过了他手中的剑,快速一剑划上了他的腿。 温玉言骤然单膝跪倒在地,震惊的望着她,她提着剑对他道,“温玉言,以后不要再这么单纯了。” 十五转身朝远处逃离。 温玉言起身向追,可却站不起来,手指紧紧陷入了泥土之中,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了夜色。 但十五本欲出宫,可却发现宫门已关,温政良的羽林军也随之追捕而来。 “遇乐郡主,久仰。”温政良同她道。 “你知道我是谁?” “是。”温政良笑言,“不得不说,你的棋局真的很好,几次差点叫我深信不疑,只可惜你的眼睛太像沈酬勤,虽然你刻意改变了自己的谈吐举止,但可惜那刻在骨子里的皇室傲气,是你永远也无法改变的。” 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秦威杀糖豆,就是一个计。 温政良早就怀疑了她的身份,故意向温玉言透露赵境的行踪,就是为了能够引她入室。 并且特意先安排了温玉言拦截她,一是为了让他看清自己的真面目,二是为他来捉拿自己争取时间。 她终究还是小看了这天盛皇帝。 “听闻遇乐郡主文武双全,朕向来爱才如命,倘若你愿意归顺于朕,助朕收复漠北,朕可以将之前的事情全都既往不咎,你依旧是我天盛的太子妃。”温政良劝说到。 十五冷笑一声,言,“归顺?做梦!” “怎么你还想为了你的国尽忠不成,那你可知你的国,却一心想要你的命。”温政良道。 十五握紧了手中的剑,一字一句道,“那我也绝对不会,归顺于杀父仇人!” “既然如此,那朕便也留你不得了。”温政良收起了放下脸上温和的笑意,眼中顿时冰冷一片,杀气四溢。 顷刻十五同他们便打了起来。 但很快赵境也赶来相助,他拉着十五冲出了围捕,从一处暗道逃出了皇宫,只可惜温政良的还是很快追了上来。 赵境松开了十五的手,将她一下子丢到了马上,但他自己却未上来。 “赵伯伯?”十五疑惑的看着无动于衷的他。 赵境道,“你赶紧走,我去拖住后面的人。” “不行赵伯伯,我们一起走!”十五一下拽住了他的衣角,紧张的说到。 赵境握住了十五的手,郑重的道,“小舟,保重。” 说着他猛打了一下马,马顿时超前奔去,他也松开了十五的手。 十五回首,只见他只身奔入了敌人堆中,数十支长枪刺穿了他的身体,他握着那些抢身将官兵撂倒,转身一面口吐着大量鲜血,一面同十五拼尽最后一气,大声道,“小舟!记住你父亲的话,找到你自己的道!” 十五扭回头,眼泪一颗颗往下滚落,但她不能停下,更不能回头,攥紧了缰绳,忍着蚀骨般的悲痛,拼命的朝前飞奔而去…… 赵境死了,十五也逃走了,宫中也很快收拾好了乱局,一切就都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只有腿上的伤,时刻提醒着温玉言,那夜之事并非大梦一场。 他坐在书房,一言不发。 楚潇然走了进来,将一卷画轴房到了他面前,说“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查清楚了,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什么贱民十五,她真正的名字叫沈轻舟,乃是沈酬勤之女,漠北的遇乐郡主。” 楚潇然告诉他,遇乐郡主在漠北,深受漠北帝王的喜爱,从小又天赋异禀,因而她自幼便同别的女子不同,她习的是帝王权术和布阵兵法,更是一代弓师,白羽尘的学生。 可以说沈轻舟在漠北,就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无论是文涛还是武略,都叫漠北那一众皇子望尘莫及。 因此,沈轻舟很小就在皇子们的学堂听堂,是那里面唯一的女孩儿,漠北帝王更是有时会亲自为她专门提点,可以说,她活的比皇子还尊贵,过得比公主还体面。 温玉言缓缓打开了画轴,看着画上绝世佳人,他无法相信这就是他最爱的十五。 原来,所有一切都只是个骗局! 沈酬勤兵败,沈轻舟心中有疑,查出是赵境在背后使诈,为了营救沈酬勤她服下了,可以致使自己容貌丑陋的丹药,哪怕那丹药会损心神,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如此,随后便孤身前往了天盛。 她打探好了皇室的一切,为了能够获取一个既可以在皇城长久立足,又能不被人重视的身份,她将目标落在了当时最不受宠的温玉言身上。 黑市偶遇,再度相遇,一切都是她刻意为之,是她故意将自己卖入了黑市,又故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借着报恩之名留在他的身边。 让别人觉得,她只是个命运悲惨,却又懂得知恩图报的可怜女子。 所以就算她来路不明,也不会有人去细查于她,何况他那个时候自己都无人问津。 沈酬勤被押送入城那日,看着囚车中的人,她几次都想要动手,可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动了手不但会毁了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更救不了人,所以她忍了下来。 只能在人群中眼睁睁的看着沈酬勤被带走,双眼死死仇视着温慎言的背影。 她在入府的第一刻其实糖豆就认出了她,但她们各自为了各自的目的,隐瞒彼此,演绎着此时的身份。 她说她喜欢杏花,说她的家乡有满城的杏花,可他却没有想到过,杏花乃是漠北国花。 他一直以为她给温慎言下毒之事,只是意气用事的想为了替自己出气,只是为了将皇后她们一军,但其实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摸清天牢地势找到被关押的沈酬勤。 那日她找到了沈酬勤,想要带他离开,可是栓着沈酬勤的枷锁,复杂多变她费了半天劲也没法去打开,拿刀也砍不断。 “没用的,小舟。”沈酬勤笑了笑说,“你走吧,这里危险,赶紧离开。” “不!我千里迢迢而来,就是带您走的,在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想到法子救您出去的!”她拼命弄着枷锁,她知道如果这次带不走父亲,那么后来的机会将会更加渺茫,她心急如焚又尽量保持冷静,大颗的汗从额头滑落。 可是她还没解开,就听到了温慎言的声音而来。 “快走小舟!”沈酬勤顿时紧张了起来,将她推开。 “不,我不能走。”她慌乱了起来,胡乱的撕扯着枷锁,可就是解不开。 “小舟!”沈酬勤抓住了她的双肩,让她立刻冷静。 她看着沈酬勤,眼眶湿润泛起泪光。 “哭什么。”沈酬勤道,“你忘了我们的家规了吗?” 她低下头,努力憋会眼泪,哽咽的说,“沈家儿女,绝不轻易落泪!” “对了,这才是我沈酬勤的女儿,这才是我漠北国的郡主!”沈酬勤抓紧了她的肩,“小舟,你记住,往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摒弃本心,你一定要找到自己的道!” 沈酬勤松开了她,起身居高临下严肃的命到,“沈轻舟听令,本将命你现在速速撤离,不可再回!” 她双手颤抖的抱拳,缓缓单膝跪下,一字一句道,“轻舟,领命。” 温慎言走到了沈酬勤面前,沈酬勤依旧无视于他。 “漠北镇国大将,听闻你从无败绩,应该没想到会落在我的手上吧?”温慎言得意的笑了笑,说,“今日本太子遵父皇之令,取你性命,你若是肯向我跪地求饶,本太子能够死的痛快点。” 沈酬勤依旧不屈不挠。 温慎言恼怒,命人将他绑在了柱子上,然后一刀又一刀的捅进他的身体。 沈酬勤仰头放俯视着温慎言,一面吐着血一面铿锵有力的说“吾儿轻舟,生来聪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惟愿吾儿,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磨肌壮骨胸怀荡,风雨不息砥砺登……” 躲在暗处的她,听着这些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折磨致死,心如刀绞,全身发抖,手指更是在墙壁抓出了血痕。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决裂 她捏紧了拳头,血从指缝中滴落,那日她暗自发誓,一定要让温慎言付出代价,她要把这个天盛皇朝搅他个天翻地覆! 而她对温慎言报复,就是让那个他最瞧不起的人,日后将他死死踩在脚底,让他身败名裂失去至亲,永不得翻身。 她就这样暗藏锋芒,一人在异国他乡,忍辱负重开始了她的报复。 揭发温慎言的那日,他以为他们的棋局总算结束了,却不知那一刻她的棋局才正式开始。 人人都只觉得她是个身份卑贱的侍女,却不知自己却已是她的棋子。 她不断从中挑拨着温玉言和他们的矛盾,蛊惑温玉言憎恨他们,从而同他们作对。 又故意把司徒流萤引到太子他们的面前,从而激怒楚潇然让他站在他们的这一方。 那日盗取画轴的人,其实就是十五,她看到画中人是自己,便夜里将它盗走了,然后又故意弄伤自己,演给温玉言看。 她早就知道皇后会因为太子的事,而报复陷害温玉言,可是她却并没有告知温玉言,而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因为她明白,不把温玉言逼上绝路,温玉言的心里永远会对他们心存一丝仁心。 她不担心温玉言会有性命之忧,因为她早知道清秋的身上有块免死金牌,也算到清秋会为了温玉言以死谢罪。 她要让温政良,好好看看他的儿子们是如何斗的你死我活,他的好皇后是如何要他的命的,挚爱自刎,父子离心,亲人背叛,是她对温政良最大的报复! 她之所以答应姚顾川,也并非是真心要嫁与他,被他的行为所感动,而是她要借着姚顾川的名义,进入大理寺卷宗,调查赵境所在之处。 但她没想到温玉言居然要娶自己,在大理寺卷宗调查无果后,她改变了计划顺了温玉言的心,成为了太子妃,开始暗中在宫里调查。 那日她跑出去追人,就是看到了赵境的身影。 当她从温玉言口中得知,要抓捕林远帆威胁漠北时,于是她赶在了温玉言他们前一步找到林远帆。 “你是什么人?”面对改变了容貌的她,林远帆一时间并未认出。 她道,“林远帆,是我。” “小舟?”林远帆半信半疑。 “你们速速离开这里!”她急迫的说到。 林远帆确定了她的身份,说,“我要去救沈将军。” “我父亲早就被他们害死了,这就是一场骗局,他们的目标是你,是整个林府!” “什么?”林远帆大吃一惊,又赶紧拉着她的手道,“那你跟我一起离开!” “我会离开,但不是现在,我要留在这里,找到那个叛徒,替父亲报仇雪恨。”她挣脱了他的手决然回。 “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正说着他们听到了许多嘈杂的脚步之声,林远帆将窗户推开了一点点,往外一看无数官兵已将他所住的客栈团团围住。 “来不及了,你现在马上用我,来威胁温玉言!”他拿过桌上的刀塞入林远帆手中。 林远帆疑惑,“为什么要用你威胁?” “因为我现在是他的太子妃,他绝对不会伤害我,拿我威胁他是最好的方法。”她解释。 林远帆一怔,难以置信道,“你,你嫁给了他?小舟,你怎么能够把自己的婚事,如此作儿戏?” “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比报仇更加重要了,只要能够报仇,哪怕不择手段,我也在所不惜。”她拉起他持刀的手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先赶紧离开天盛!” 于是她便假意被他挟持,为林远帆赢取逃走的机会,她故意要他别管自己,但她知道温玉言向来重情重义,就算他没有对自己动心,也不会不管自己的。 所有人都在她精心策划的骗局中,每个人都在一步步走着她的部署。 曾经那些无比真挚的话语,原来都只是一场谎言。 温玉言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一有些质疑她时,她就会生气甚至扬言离开,因为她吃定了他,只要她如此,他就不会再去细查,扬言离开起身是在以退为进。 她一次次的为他出生入死,只是为了一步步获取他的信任。 她很成功,导致他后来对她,深信不疑,就连都旁人觉得,就算所有人背叛他离开他,她也一定会不离不弃永无叛意。 她说他单纯,他确实单纯,一个穷苦百姓的家里,怎么会培养出一个对皇宫规矩,是那样了如指掌的人,一个普通书生怎教的出那样棋箭精湛的女儿。 他终于知道,为何之前,他觉得十五同温慎言有些地方相似,他们都是***权术之人,而帝王权术又岂会是,一般平民百姓所能习得。 其实她也有破绽,可惜他却都信了,一点也不敢怀疑她半分。 她让他觉得,只要自己对她有一丝疑心,都是对不起她亏欠于她,而这就是她最高明之处。 以前他总觉得十五好傻,不顾一切的追随他到蛮疆,现在才明白最傻的那个人,其实是他自己。 温玉言攥紧了手中的画轴,内心悲愤无比,咬牙切齿道了句,“好一个遇乐郡主,好一个沈轻舟!” “我们所有人,都被她骗了。”楚潇然叹了一气,道,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真的很厉害,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布下这样大的一个局,一手改写了天盛朝堂。 夜里,温玉言依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走入了她的房间,梳妆柜上还放着,他送给她的那串兔子手链。 他拿起手链,而他手腕上的那串却突然断裂,坠落于地,狐狸挂坠顷刻四分五裂。 她就这样走了,来时带了一人一匕首,离时一人一骨盒…… 沈轻舟日夜兼程,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漠北。 可她一入城,便看到了满大街,关于她的悬赏通缉。 她嫁给温玉言的事不知何时已被朝堂知晓,他们竟定了她一个通敌叛国之罪! 她一路狂奔至府前,只见昔日还富贵的府前,眼下却一片萧条,大门紧闭贴着白字黑字的封条。 沈轻舟从另一面翻墙进入了府中,只见府里一片狼藉了无人迹,地上杂草丛生落叶满堂。 娘亲不在了,爰爰也不在了,那些熟悉的人,一个个都不知所踪,只剩下了这一座空荡荡的寨子,断了的秋千在风中微微晃动。 怎么会这样? 沈轻舟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明明走到时候府中,还是金玉满堂繁荣昌盛的模样,为什么短短几年就变成了这样?为什么她的家变成了这样? 她踉跄的来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个她生活了数年之地,如今却满眼陌生。 “小舟?” 身后传来一声不可置信的声音。 沈轻舟缓缓转身看去。 林远帆意外不已,走进来看着那熟悉的面容,道,“真,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为什么沈家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语气略微轻颤的问到。 林远帆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随我来。” 沈轻舟跟着他离开了沈府,来到了客栈之中。 “想必你也看到了外头的悬赏通缉。”林远帆告诉她,“萧定谋以你通敌叛国之名,夺其兵权贬其官位,而你们沈家其他人,也被断定为乱臣贼子,满门抄斩,好在你妹妹爰爰在此之前,因为误伤端妃娘娘之事,被关入掖廷邵狱两年而幸免于难,后来皇后娘娘念在往日你们情分,将她接了出来又赐给了萧定谋做侧妃。” 沈轻舟犹如五雷轰顶,差点没站稳脚,她捏紧了拳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转身就要离开。 林远帆赶紧拉住她,道,“小舟,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萧定谋,他明明知道,我去天盛是为了救我的父亲,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沈轻舟暴怒道,临行前她就已将自己的计划告诉过他,也是他鼓励自己前往,为何他现在却又全然不知一般! “小舟,你还不明白吗?”林远帆道,“他就是故意的,他们萧家想除掉沈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赵境反叛这些事全都是萧定谋一手安排,你现在若是去寻他,就是在自投罗网!” 沈轻舟努力的克制自己,咬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甩开了林远帆的手,说,“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我做事,我自有分寸,你就当从未见过我,我们就此别过。” “可我是你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身处险地,小舟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但这次让我保护你吧。” 从小到大,每次遇到什么危险,沈轻舟都会先把他们护在身后。 “我沈轻舟,从现在开始,不需要任何朋友,更不需要任何保护。” 沈轻舟不留余地冷言,戴上帷帽转身干脆的离开了房中。 林远帆回首看着她毅然决然离开的身影,其实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从小到大她要做的事情,没人能够阻止,但他也明白她之所以把话说得这么绝,是不想牵连他和林家…… 甘若寺前,一辆马车停下,从中缓缓走下来了一位妙龄女子,粉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贫道,参见公主。”主持向她欠了一个身。 萧婉兮回了一礼。 随后在侍女的搀扶下,步入了寺庙之中,上完香后她来到了一间房里,房中其他人退下,只剩下了她和主持。 婉兮缓缓在佛前跪下身子,虔诚的闭上眼睛祈祷着。 突然,她听闻一声异响,回头一看,直接沈轻舟忽现身于房中,并打晕了主持。 婉兮猛然一愣。 “公主,里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门外的侍卫听到房里的异响,心里好奇又不敢贸然闯入便问。 婉兮回过神来,忙道,“无妨。” 门外没了动静。 “轻舟……”婉兮难以置信的站了起来,然后迫不及待的扑入了她的怀中,静静抱着她,激动的说,“你终于回来了,轻舟,听说你去了天盛,我每日都在为你担心。” “呵,是吗?”沈轻舟冷言,“我还以为,你每日都在盼着我死呢。” “怎么可能。”婉兮看向她,眼中顿时泛起泪光,委屈的说,“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会盼着你死,我每月都会在这里为你祈福,希望你能够平安顺遂,我怎么可能会想让你死。” 沈轻舟推开了她,说,“可你的好哥哥好父亲,却盼着我尸骨无存。” 婉兮低下了头,一脸愧疚。 “今日,我就想问你,这一切是不是萧定谋,和陛下一手安排?”沈轻舟质问。 婉兮点了点头,泪珠从眼眶滴落,她哽咽的说,“对不起轻舟,是我没用,不管我怎么求,父皇,父皇他都不肯收回成命,但是轻舟,我相信你,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背叛漠北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父皇和皇兄,为什么一定要如此。” “轻舟。”婉兮泪如雨下,小心翼翼伸手,颤抖的想拉她,却被她避开了。 沈轻舟知道,这件事怪不得婉兮,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但凭她一人之力,怎么可能保得住沈家。 可是她现在却又控制不住的,想把怒气迁移到她的身上,因为她是萧家的人,她身上留着萧家的血! “你的家人,杀了我的家人,我没有家了。” 看着沈轻舟那冰冷的眼神,萧婉兮心如刀绞,她泪流满面上前再次抱住了她,在她怀中哽咽道,“对不起轻舟,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萧婉兮,以后,不要在做这样无用的事情了,从此我同你恩断义绝,各不相干。”沈轻舟扯下了她紧抱着自己的手,决绝的离开了房间。 萧婉兮一下瘫坐在了地上,痛之入骨泣不成声。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家 天上乌云密布,很快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路上行人纷纷跑回家避雨。 沈轻舟看着他们,她也想避雨,也想回家,可是她没有家了。 她生于此地,长于此地,可现在她却像一个外族人氏,被通缉,被驱逐。 夜里,她翻墙再次回到了沈府,在自己的房中坐下。 几日未合眼的她,已经是身心俱疲,于是她趴在桌面不由睡了过去。 还没睡多久,她突然听到一些响动,顿时惊醒,抱起沈酬勤的骨盒,躲到了一边的衣柜之中,警惕的听着外头的声音,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看着怀中的盒子,她想,沈家一心卫国,父亲长年征战沙场,一生颠沛难安,还记得,母亲生爰爰的时候,父亲都还在外领兵打仗,自己和爰爰大部分都是母亲一手带大,母亲操劳半生,最大的所求就是希望父亲能够早日脱下战甲,回来同她好好团聚,可结果夫妻致死连彼此最后一面都未见。 白日的时候,她前往过母亲的坟前,堂堂将军夫人,最后却被只被葬于荒郊野岭。 所以她徒手挖开了母亲的坟墓,将她的尸骨一起装入了怀着的盒里,生不能相见,死了总该可以让他们相聚吧。 想着自己眼下的处境,沈轻舟不忍自嘲,自己明明是在自己的家里,却要过得如同蛇鼠一般东躲西藏。 她自幼学的是忠君之道,父亲也常叮嘱她,身为臣子,一定要忠君爱国。 可结果呢,她忠的君一心要自己的命,为国筹谋半生,却换得个家破人亡。 爷爷战死沙场,大伯二伯和三伯也战死沙场,沈家军前后牺牲了那么多人,历代哪一个不是誓死守护萧家,守护漠北,结果却终究抵不过一句功高震主。 “爹爹,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您要我忠的君,爱的国……” 沈轻舟满目苍凉,无声的笑了起来,泪却一颗颗砸在了怀中的盒上。 她抱紧了木盒,心里暗道,“爹,娘,等我找到爰爰,就送你们回枫歌城,让你们安安静静的相聚,一起去看来年的三月杏花。” 等把爰爰和他们送回枫歌城后,她便要把这些血债一一向萧家讨回来! 黑暗中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目,仿佛要将所有的一切撕碎的粉碎…… 沈轻舟将骨盒暂时存放在了一处,然后带着帷帽来到了太**前。 宫前戒备森严,进去的每一个人都要细细排查。 她一时找不到可以进去的法子,只能先暂时离开。 她在一客栈吃饭时,她见有许多人围在一处,兴致冲冲的似乎在讨论什么。 她偶然从她们口中听到了“太子侧妃”一词。 “各位姐姐,你们放才再说太子侧妃?她怎么了?”沈轻舟上前笑脸询问。 一人道,“你还不晓嘛,听闻太子侧妃,近来胃口不佳,什么也不肯吃,太子甚是心忧,于是昭告天下,若有人能够让太子侧妃用膳,便赏黄金百两呢!” “唉,只可惜去了那么多人,就没一个成功的。”另一人叹言。 沈轻舟道了声谢,放下银子,便离开了客栈。 她掀下了墙上的告示前往了太**。 “你说,你有办法,让侧妃用膳?”萧定谋质疑。 “回殿下,是的,若殿下不信,小人可做一道菜,保管侧妃一定心喜。”沈轻舟压着内心满腔恨意,装恭顺的回到。 萧定谋笑了一声,说,“你倒是自信十足。” “小人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沈轻舟回。 萧定谋斜眼看向了她,又质疑,“为何戴着帷帽?掀了。” 沈轻舟缓缓摘下了帷帽。 他看了眼,收回了目光,说,“行了,本太子就给你一个机会,去吧。” “多谢殿下。”沈轻舟行了一礼,跟着侍女离开了房间。 为了不让萧定谋起疑,她故意驼着背而行。 等到走远了后,她才微微直起了身子,眼中满是仇恨,如果不是为了爰爰,方才她的刀应该就在他的胸膛了。 沈轻舟做了一道菜,然后端到萧定谋面前,萧定谋看了眼,冷笑嘲道,“这是什么东西?就凭这个,她会吃?” 之前来试的人,菜色虽比不得御厨的,但也算是色香双馨。 而她,居然只是做了个煎蛋,且还有一些小糊,上面摆了三条胡萝卜丝,看起来像个笑脸。 “殿下既然给了小人机会,为何不一给到底?”沈轻舟笃定的说。 萧定谋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便允许了这道菜,同其他人的一起端到了沈爰爰面前。 沈爰爰顿时被那一道,毫不起眼的煎鸡蛋吸引了目光。 “阿姐,我饿了。”才五岁的沈爰爰圆圆的脑袋磕在了沈轻舟的腿上,眨着一双圆眼可怜兮兮的说到。 沈轻舟放下了书卷,低头问她,“那我去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煎鸡蛋!”沈爰爰激动的回。 “好,这就去给你做。”沈轻舟掐了掐她的笑脸,起身往厨房而去。 她给沈爰爰做了个煎鸡蛋,顺便抄了一盘胡萝卜丝。 然后端上了饭桌,又将沈爰爰抱到了凳子上坐好。 沈爰爰看着自己面前的煎鸡蛋,有些小嫌弃的说,“阿姐,鸡蛋糊了。” “你懂什么,糊了的鸡蛋才香。” “可是这样一点也不好看耶。” “小鬼,吃个东西要求还那么多。”沈轻舟无奈一笑,从盘中夹了几根胡萝卜丝摆成了一个笑脸,宠溺的说,“你看,这样不就好看了嘛。” 萧定谋见沈爰爰半天不动筷,还以为她又要说自己不想吃,但他没想到她居然拿起了筷子,有些微颤的去夹放的有些远的那盘煎鸡蛋! 萧定谋赶紧拿到了她面前。 她夹起一小筷放入了嘴里,那熟悉的味道离开蔓延开来。 沈爰爰心中一颤,看向了萧定谋。 “你喜欢这个菜?”萧定谋惊喜的问。 沈爰爰点头,放下筷子打手势告诉他,“这个菜是谁做的?可以让我见见他吗?” “好,那你乖乖把饭吃完,吃完了我叫那个人见你。”萧定谋哄到。 沈爰爰点头,大口吃起了饭。 萧定谋内心欢喜,他好久没看到,她这么有胃口的时候了,虽然她只吃着这煎鸡蛋,但能吃东西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件值得他高兴的事了。 沈轻舟在外静静的等待着,过了会儿萧定谋身边的人,便回到了她面前说,“你很走运,侧妃很喜欢你的菜,想要见你,殿下说,你以后就专门为侧妃做膳食,跟我来吧。” “多谢大人。”沈轻舟行了一礼。 那人便带着她前往。 “太子妃。”左慧语身边的贴身侍女前来回话,说,“静和苑的那位,开始用膳了。” 左慧语抿了一口茶,道,“这些天瞧给她矫情的。” 她笑着突然便将手中的茶杯猛的摔在了地上。 侍女们赶紧齐齐跪了下去道,“太子妃息怒。” “她不就是不吃饭嘛,需要如此兴师动众,还张贴告示全城寻找?”左慧语冷笑了起来,带着嘲讽和气愤道,“我们的这位太子啊,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爱她,可他做的却全是爱她的事!” 她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喃喃着,“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沈轻舟被带到了沈爰爰的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沈爰爰却感觉到了强烈的熟悉之感。 她挥了下手,侍女们缓缓退了下去,只留下了她二人。 沈爰爰缓缓起身,沈轻舟打量着她,从面庞一直滑到她的小腹,只见她小腹隆起。 沈轻舟之前还不明白,为什么萧定谋要对爰爰如此费心,爰爰喜欢萧定谋,她是知道的,萧定谋自幼便喜同自己较劲,什么事都要同她一争高下,所以经常跑她府上以各种理由要与她对决,可不论是箭术还是权术,她永远技高一筹。 但爰爰也是在那个时候,逐渐的喜欢上了萧定谋。 还私下希望她能够给萧定谋放放水,说他每次输了都十分难过。 可她向来胜负欲强,不管对手是谁,从来不会相让半分。 而且她觉得自己没必要,是他非要找自己斗的,难受也是他自个找的。 但是她也知道,萧定谋不喜欢爰爰,甚至对爰爰是持厌恶的态度。 现在看到媛媛她明白了,原来萧定谋对她的好,只是因为她怀了他的骨肉。 “媛媛。”沈轻舟沙哑着嗓音轻唤了她一句,为了不被萧定谋发现自己,她故意喝了很烫的水,烫伤自己的嗓音。 虽然她的声音也很陌生,但沈爰爰还是马上到认出了她来,双目顿时泪眼婆娑。 “爰爰,是阿姐啊。”沈轻舟见她没有回叫自己,以为她没有认出,上前道,“阿姐回来了。” 沈爰爰起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沈轻舟察觉,心中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可她不想承认,一个劲的同沈爰爰道,“爰爰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跟阿姐说句话啊?” 沈爰爰努力的想要说出来,可是依旧半分声音也发不出,只能低下头泪一颗颗往下掉。 “你不说话,是因为,你……不能说了吗?”沈轻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到。 沈爰爰点了点头。 沈轻舟顿时心如刀割,她的爰爰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为什么要害端妃娘娘?”沈轻舟询问。 “我没有要害端妃娘娘,是左慧语陷害我,她说殿下喜欢会骑马的女子,要我暗中学习,在马球赛上大展身手。” 那时为了能讨萧定谋喜欢,她便学了她最不喜的马术,上场前左慧语亲自给了她一匹马,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左慧语是一个大好人,是真心要帮她同太子殿下在一起的。 可是她错了,上场没多久,马就突然发了疯,一味的朝赛场上的端妃娘娘撞去。 后来将端妃娘娘撞成了重伤,而左慧语却不承认马是她给的她,于是她百口莫辩便被罚到掖庭召狱。 沈爰爰朝她打着手势,好在她们儿时常玩,你比我猜的游戏,所以沈轻舟能够大概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能说话了?” 她说,“掖庭很可怕,他们骂我,打我,逼我干活,不给我东西吃,把我关进漆黑的房间里,里面有很多的老鼠,它们会不停的咬我。” 娘亲给她的衣服被褥,也都被掖庭里的人哄抢而尽,寒冷的冬天,她只能蜷缩在一堆杂草中,杂草有很多的小虫子,会爬到她的身上,吸她的血。 她每天都祈祷着,会有人来接她,期待着萧定谋会来带她走,她觉得萧定谋心里对自己,还是有多多少少的爱意的。 可是她等了一日又一日,从叶出等到叶落,等来的确实再加一年的牢狱,而这还是萧定谋强烈要求的。 于是那日,她终于撑不住,晕倒了过去,身体发着高烧,但没有人管她,偶尔只会有人过来踢她两脚,看看她还活着没。 还是婉兮公主前来看望她,才发现她已经奄奄一息。 后来尽管她被救了过来,可高热烧坏了她的嗓子,让她从此不能再说话了,也从此叫她死了心。 可惜命运弄人,出来后不久,皇后又将自己赐给了他做侧妃,原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回绝,还在她不情愿的情况下,强行占有了她…… 沈轻舟心痛又愤怒,爰爰一直都是沈家最宠爱的孩子,甚至曾经她也有过几次,小小的嫉妒了一下父母对她的宠爱。 沈家的掌上明珠,在掖庭居然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折磨。 她伸手擦掉了爰爰脸上的泪珠,自己却湿了双目,哽咽的说,“对不起,是阿姐不好,都是阿姐的错。” 如果她早点回来,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也许她就不会吃那么多的苦。 父亲没能救到,家也没能护住,她看似大获全胜,实则一败涂地。 “爰爰,跟阿姐走,我带你离开这里。”沈轻舟抓住了她的手说。 沈爰爰却摇了摇头,道,“阿姐,我走不了了。” 她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爰爰 她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因为她不能让孩子没有父亲。 “沈家满门抄斩,你还要为他生儿育女?”沈轻舟恨之入骨道,“就该把这个孽种杀了!” 沈爰爰赶紧摇头,哀求般的看着沈轻舟,说,“沈家的事全是陛下的主意,也不能全怪萧定谋,而且孩子是无辜的,阿姐不要伤害他。” “可是你怎么办?” 沈爰爰道,“萧定谋对我还算不错,我现在又有了他的孩子,他不会拿我怎么样,这日子还是能够过下去的,阿姐你不用担心我。” “你现在应该要好好保护你自己,现在朝廷上下都在找你,你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上一段时间吧。”爰爰告诉她,“等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也算是为皇室立下了大功,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再到圣上面前替你求情。” 求情?她没有通敌叛国,为何需要求情? 看着爰爰的样子,她猜到她现在肯定还是,不知道萧定谋真正的样子,可是她又不敢将如此残酷的真相告诉她。 “那你好好养胎,阿姐走了。”沈轻舟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松开了她的手,转身欲走。 可是爰爰又拉住了她,然后她从梳妆柜中拿出了自己所有的银两,放入了她的手中。 “这些钱,你自己拿着。”沈轻舟推拒道。 爰爰摇头,说,“我在宫里,出不去,这些银两对我来说,用不上,阿姐你拿着。” 看她如此固执,沈轻舟便从中取走了一半,另一半还给了她,道,“左慧语不是善茬,这些钱你拿着打点身边的人,多为自己培养几个心腹,好保护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爰爰点了点头,又比划告诉她,“阿姐,你在外面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照顾自己。” “放心吧,你阿姐我是谁,好歹我也是白羽尘的徒弟。”沈轻舟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珍重,然后缓缓松开,转身走出了房间。 爰爰不舍的看着她渐渐离去,如果可以她何尝不想把阿姐留在身边,又或者随她而去。 可是一切都晚了,她只能认了命。 沈轻舟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太**,她还是选择把这些血淋淋的真相独自承受,爰爰已经受了那么多苦,她不想再让她多一份折磨。 可是如此一来,她就无法去报复萧定谋,也无法去做别的事,否则会牵连到爰爰。 我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 她纠结茫然无比,望着湛蓝的天,却看不到一丝豁然…… 傍晚爰爰扶着腰身,走到庭院中散步,她有些渴了,贴身侍女便去给她取水。 就在这时,左慧语只身来到了她面前。 爰爰起身勉强的向她行了一礼。 “妹妹就别行礼了,伤着皇孙我可受不起。”左慧语阴阳怪气的说到。 爰爰不想同她多纠缠,说了一些客套的话,便想离开。 却不想背后的左慧语却忽道,“我可真是佩服妹妹,居然可以和自己的灭族仇人同床共枕,还为他生儿育女。” “这不能全怪他,他也是无可奈何。”爰爰回头同她说到。 左慧语嘲讽一笑,道,“哎呀我的傻妹妹啊,你可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呐,你不会还真以为灭沈家,是陛下一个人的意思吧?” “你什么意思?”爰爰疑惑。 左慧语道,“你还真不知啊,好吧,我见妹妹也是可怜人,就告诉你吧,陛下是有要除掉沈家的意思,但他一直想不到好的法子,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是太子殿下主动向陛下献计,利用天盛扳倒沈将军,诬陷你阿姐,以此灭掉沈家。” 爰爰一怔,不肯相信,说,“你又想骗我,我不会相信你的。” 她转身就要走。 左慧语拦住了她,道,“你不信我可以,那么连它你都不信了吗?” 她从身上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爰爰。 爰爰迟疑的接过,打开一看,居然是母亲的绝笔信。 她在牢狱中,咬破了手指,用血把事情的真相都写在了信上,然后交给了府里的管家五叔。 她记得前些月,她还见过五叔,可是五叔只是同她寒暄了几句,随后便在皇城销声匿迹。 难道他已经…… “五叔在哪?”爰爰赶紧问到。 左慧语道,“死了,本来还想救救他,可惜太子殿下的人,下手实在太重,等我的人过去,他已经死绝了,好在我的人从他嘴里发现了这个。” 沈爰爰看着手中的信,她绝对不会认错母亲的笔迹的。 左慧语继续道,“另外我还告诉你一件事情,其实当初也是他告诉我,该怎么陷害你的计谋的,不然你以为为何我能做太子妃,这是我和他的一场交易。” 所以呢,她只是这场交易的牺牲品吗? 她终于明白,为何左慧语当初,怎么想到那么好的一个计谋,原来都是他在背后一手策划。 可笑的是,她还一直以为他心里,多多少少是喜欢自己的。 原来,他是那样的讨厌他,厌到要让她去死。 那现在又算什么?大婚那日,他握着她的手,一遍遍承诺会对她好,会疼她,爱她。 可结果,他却转身,灭了她的族,杀了她的至亲。 她终于明白,为何阿姐要那么恨他了,自己居然还在为仇人解释,阿姐心里该是有多难过,父亲母亲在天之灵,看到现在的自己又该有多气。 爰爰心如刀刮,攥紧了母亲的血书,痛到几乎无法呼吸,痛到连泪都已落不出,而更痛的是她的腹部,一阵比一阵更强烈的绞痛袭来,疼的她脸色苍白表情扭曲。 左慧语见此,内心才觉得有一丝畅意。 见她的侍女要回来了,左慧语便抢走了她手中的血书,转身跑了。 而爰爰已经痛的倒在了地上,裙下渐渐流出了血。 萧定谋归来,就得知爰爰早产了。 于是他赶紧飞奔而去,刚到门前就看到满手是血的稳婆出来。 “侧妃现在如何了?”萧定谋紧张的质问。 稳婆叹气道,“殿下,孩子太大了,生不下来,怕是只能保一个,老奴依经验来看,好像是个皇孙。” “皇孙也好,皇女孙也好,都别管,给本太子保侧妃,要是侧妃出了什么事,本太子拿你们是问!”萧定谋当即命到。 吓得稳婆忙点头,又赶紧回去。 萧定谋在外焦灼的等待着,好几次他想进去,却被左慧语拦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中突然传出了一声,爰爰的惨叫,随后便是洪亮的婴儿啼哭声。 稳婆抱着孩子出来,高兴的说,“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是个皇孙,母子平安!” 萧定谋的心终于松了口气,再也忍不住冲进了房里。 而左慧语心中却顿感难受,她想不通为什么沈爰爰会那么命好,这样都能把孩子生下来,第一胎还是个男胎! 萧定谋来到了爰爰身边,爰爰整张脸惨白的可怕,床上也都是触目惊心的血,从榻上流淌于床下。 萧定谋很自责,他没想到女子生子,是如此痛苦和可怕,早知就不要她生了。 “爰爰,没事了。”萧定谋握住了她的手,心疼至极的说到。 爰爰看向了他,疲惫的眼中满是冰冷和仇恨,喃喃道,“不要在作孽了,小心报应在孩子身上。” 萧定谋一惊,她居然能够说话了! 但他疑惑,“爰爰,你在说什么?” 爰爰甩开了他的手,突然口吐鲜血不止,吓得萧定谋直喊太医。 她看向他,不断呛咳着血,含着最后一口气,绝望的同他道,“萧定谋,下辈子,我不要再遇到你了。” 她现在才明白,原来她爱的,只是那个,愿意帮自己,把鸟窝送回到树上的少年,可少年却再也不是那个少年了……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身上手也垂落在了床榻边。 “爰爰?”萧定谋颤抖的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这次她终于没有挣脱,但却永远闭上了眼睛。 “定谋哥哥,爰爰最喜欢吃栗子糕了,你给我做栗子糕吃好不好呀?” “笑话,我堂堂一国太子,给你做东西?痴心妄想愚不可及!” 萧定谋上前将爰爰逐渐冰凉的身体,紧紧拥入了怀中,慌乱无措,悲痛欲绝的哀求道,“爰爰,不要睡,我给你做栗子糕,定谋哥哥这就去给你做栗子糕!” 左慧语远远的看着,她从来没有看到萧定谋这个样子过,原来他居然也会为一个人落泪的吗? 次日,宫中传出噩耗,太子侧妃沈氏,已薨。 全城哀默三日。 出殡的那天,萧定谋身系白色的腰带,走在队伍之前,沈轻舟低着头,站在人群中,只能悄悄的目送爰爰的棺木,从自己面前而过。 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也没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昨日的见面,竟是此生最后一面。 帷帽下的她,早已泪流满面,待他们远去后,沈轻舟冲出人群,跑到一条僻静的小巷中,无力的依靠在了墙痛哭,可她不能哭出声来,只能将痛苦和声音拼命往下咽,呕心抽肠。 “殿下,怎么了?”楚潇然看温玉言脸色有些不对,问到。 温玉言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一阵绞痛,一种极其悲痛的感觉油然而生…… 沈轻舟看着手中已经空了的药瓶,她已经没有易容丹了,很快她的容貌就得恢复本来的样子,这个城中她待不了多久了。 她擦掉了脸上的泪痕,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了,愤怒和仇恨占据了所有思绪,她只想该如何才能让萧定谋,和狗皇帝生不如死! 后来城中发生了怪事,许多朝廷命官被人谋杀,而凶手会在死者的脸上,刻下一朵杏花的图案。 “城中的怪事你可知?”萧皇问向萧定谋。 萧定谋道,“死的都是我们的人,如果猜的每次,应该是沈轻舟,没想到温政良如此无用。” “这倒也不怪温政良,沈轻舟本就难对付。”萧皇盘着指尖的棋子,惋惜道,“她是朕和白先生一同培养出的怪物,说实话朕倒是挺喜欢她的。” 萧定谋暗自捏紧了拳头,他自然知道父皇偏爱沈轻舟,从小到大在他的心中,自己永远都比不过沈轻舟,他一直都不明白,老天既然生了自己,为何还要降生沈轻舟,还偏叫她为女儿身,使他这个太子,自幼便被处处嘲讽。 如果沈轻舟不是沈酬勤的女儿,如果她是一个皇子,也许这太子之位便不会有他的位置。 萧定谋来到了白羽尘的面前,自从沈家满门抄斩后,白羽尘便甚少出门。 “先生可知您的好学生沈轻舟回来了,而且她正在大肆屠杀国之忠良,先生不去管管吗?”萧定谋道。 白羽尘闭着双目,回,“老夫只负责教她,至于她要走怎样的道,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萧定谋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白羽尘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目…… 后来萧定谋居然捉拿了林远帆,并且全城相告说林远帆疑似勾结外奸,处以火刑。 林远帆被押到了菜市口的刑场之上,身边堆满了干柴。 “殿下,您确定,沈轻舟会来吗?”一人问到萧定谋。 萧定谋笃定道,“林远帆是沈轻舟最交好的朋友,她一定会来,都部署好了吗?” “回殿下,都部署好了,只要她出现,必死无疑!只是这林公子……” “不必管他。”萧定谋邪魅一笑,“只要她出现,林家就坐实了勾结一罪,他死了林老头也不敢说什么。” “殿下英明,这样既可以除了沈轻舟,也可以扳倒林家。”下人十分佩服到。 刑场上的人越来越多,林远帆的父亲被囚于家中,是焦灼万分。 他不断心中祈祷着,沈轻舟你若真的回来了,可千万别去劫法场啊! 萧定谋等人候了许久,也不见沈轻舟半分身影。 “点火。”萧定谋忽命。 身边的下人一惊,说,“殿下,当真点啊?万一沈轻舟没来,那人可就真是要烧死了,到时候只怕林大人哪里不会善罢甘休啊。” “她一定会来!”萧定谋笃定道,他不信,沈轻舟连自己都挚友都不管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盗取 侍卫持着火把犹犹豫豫的走向林远帆,林远帆一脸平静,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很淡定的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死亡。 干柴被点燃,烈火迅速燃起,炙烤着林远帆,眼看林远帆就真的要被活活烧死,最终萧定谋还是命人赶紧灭了火。 沈轻舟不出现,他若真烧死了林远帆,那么他便会落得个草菅人命,他只能如此。 萧定谋没想到沈轻舟,居然可以不管林远帆的死活。 他嘲讽林远帆,说,“你在她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嘛。” 萧定谋走近他,好言相劝,“你看,她都不管你的死活,你还是护着她做什么?告诉我她藏在何处?” “臣说过,臣不知。”林远帆依旧回着那句话。 萧定谋是满腔怒火。 夜里,窗外雷声阵阵,左慧语睡的有些不安稳,她被一声惊雷吵醒,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却看到一个人正站在床边。 吓得她当即要叫出声,可那人却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拼命挣扎都挣脱不了。 天边出现了一道闪电,同时也刹那照亮了那个人的脸,居然是沈轻舟! 可下一刻她便眼前一黑。 等到再醒过来时,自己却在一破屋当中,手被反绑着。 她看去只见沈轻舟坐在火堆边磨着刀。 左慧语整个人顿时毛骨悚然,一双眼里满是惊恐。 沈轻舟扭头看向她,笑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很害怕吗?” “别杀我,我求求你,别杀我……”左慧语的泪一直往下掉,整个人都怕的六神无主。 沈轻舟起身拿着刀缓缓走近,问,“爰爰要被打入召狱时,是不是也这样求过你?” 左慧语心虚的不敢回答,那日沈爰爰确实求过她,她趴在地上扯着她的衣角,一遍遍求自己替她作证。 “对不起,我错了。”左慧语急忙跪下,朝沈轻舟一直磕头,慌乱无措的说,“当年要害爰爰的不是我,我都是受了萧定谋的蛊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给我一下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以后一定日日为爰爰诵经超度,我求您别杀我!” 沈轻舟持刀挑起了她的下颚,道,“我可以不杀你,但你得替我做件事。” “什,什么事?”左慧语小心翼翼的问到。 沈轻舟言,“我要进宫,你带我进去。” 左慧语心中一颤。 沈轻舟微微一笑,语气温柔说,“放心,只要进了宫,你就可以走了,我保证不伤你。” “不,不行……”左慧语下意识想拒。 沈轻舟脸色一变,手中的刀尖直接抵住了她的咽喉,十分危险的说,“你见过有人杀鱼吗?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像杀鱼那样,把你开膛破肚,身体分成一块块的,挂到城墙上去!” 左慧语到底是深闺中的女子,顿时就被她渗人的语气和眼神,吓破了胆,抽泣的忙道,“别别,我带,带你进宫……” “很好。”沈轻舟满意一笑。 左慧语知道沈轻舟不是善茬,但她始终觉得她再厉害,也终究是个女子而已,但她没想到沈轻舟居然如此阴狠。 马车在宫前停下,沈轻舟看向坐在对面的左慧语,威胁道,“从现在开始,你最好老老实实带我进去,不要想耍什么花招,不然我保证我的刀会比你的声音更快。” 左慧语哆哆嗦嗦的直点头。 随后沈轻舟便随着左慧语下了马车,跟在她的后面缓缓走进了宫门。 守门的侍卫看了看远去的二人,纳闷的挠了挠头,嘀咕着,“怎么今儿,太子妃身边的侍女,有点脸生啊?” 另一个人道,“人家是太子妃,身边侍女无数,你能认得全嘛,快别看了,好好守你的门,要是出什么纰漏,又得被罚了。” 左慧语带着她来到了一处无人之地,战战兢兢的说,“我,我已经把你带进来了,你,你可以放了我了吗?” 她虽看起来十分恭顺,可心中却在算计,等脱离了沈轻舟的掌控,她就立刻禀告陛下,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可以。”沈轻舟回到,可下一秒就抬手,再次打晕了她,然后将她拖到了一处的灌木丛中。 随后离开,对于皇宫沈轻舟自然甚是熟悉,她很快便来到了文德殿,轻车熟路的溜了进去。 屋中有数百个书架,架上放满了各种宗卷书籍,她直接走进了最里面,找到了一个锦盒,锦盒有一把四开锁锁着,沈轻舟试了两下,轻松找到了四个机关,将其解开。 她刚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突感一阵剑气袭来,她转身一下没有来得及避开,剑锋刺入了她的肩。 而攻来的人,正是萧定谋。 “居然是你!”萧定谋只觉得殿中有异,却没想到阴差阳错是沈轻舟。 沈轻舟闪到了一边。 萧定谋高兴道,“沈轻舟你终于肯现身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着他持剑猛攻了上来。 短短几年,他到武力又精进了不少,沈轻舟有些不敌,便只能破窗而逃。 萧定谋立刻带人抓捕。 沈轻舟钻入一假山山洞里暂时躲藏了起来,而外头已经满是高举火把搜寻她的人,原本寂静的皇宫此刻顿时嘈杂不已。 沈轻舟捂着自己流血的伤口,想着自己必须得赶紧找到一条出去的路,否则迟早会被发现。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轻舟持刀就攻去,却发现原来是婉兮。 婉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她带离了山洞,拉着她跑入了自己的房中。 沈轻舟转身就要走,婉兮赶紧按住门,说,“轻舟,你现在绝不能出去,外面到处都是找你的人,就在我这儿躲躲吧!”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插手。”沈轻舟冷漠道。 萧定谋带人四处寻不到沈轻舟的身影,他不信她还真有飞天遁地的本事。 细想一下,他想了一人,于是便带着人来到婉兮住处。 “公主呢?”萧定谋质问院中的侍女。 侍女战战兢兢的回,“公主歇下了。” 他才不会管,直接走到门口,喊道,“婉兮,开门!” 可房中并无回应。 “你再不开门,别怪皇兄闯进去了。”萧定谋厉声道,刚准备推门,婉兮走了出来。 她规矩的向萧定谋行了一礼,“婉兮见过皇兄。” “为何这么久才出来接见?”萧定谋质问。 婉兮心中慌乱的说,“方才,方才臣妹已歇下了,听闻皇兄之声,这才匆匆起身,还望皇兄勿怪。” “是吗?”萧定谋质疑,直接走进了她的房中,在房里迅速的看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他只好转身又同她道,“沈轻舟她夜袭皇宫,她若是来寻你,你应该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是对的选择,别忘了,我们才是你的依靠,你身上流着的是萧家的血,切勿吃里扒外。” 萧定谋凶神恶煞的警告了她,气愤的甩袖离开了房间。 见他走远后,婉兮赶紧关上房门然后把衣柜打开,沈轻舟在里面居然已经昏迷了,手上全是血。 “糟糕,郡主这是受伤了。”一旁的侍女小谢忙道,“奴婢去太医院,拿些药来吧?” “不行。”婉兮言,现在拿药,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可是看着眼前的沈轻舟,若是不赶紧为她疗伤,只怕凶多吉少。 婉兮想了想,走到桌边,拿起了茶壶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然后捡起一片碎瓷,看着自己的手,她有些胆怯,但还是毅然决然咬牙划破了手掌。 血当即流了出来。 小谢大吃一惊,道,“公主,您这是做什么?” 婉兮忍着疼,说,“只有这样才不会叫人怀疑,待会你就随我去太医院,告诉他们我不慎摔碎了茶杯,伤了手。” 小谢点了点头,心疼的看着她的伤口,她记得公主是最怕疼的。 后来婉兮拿来了药,解开了沈轻舟的衣裳,一点点熟练的为她处理伤口。 “公主,我来吧。”小谢道。 婉兮摇头,说,“我想亲自照顾她,她以前受各种伤,都是我照顾她的。” 小谢才跟着婉兮没几年,她不懂好奇的问,“公主,你为何要对这个郡主如此上心?” “因为在过去,她是唯一对我好的人。”婉兮注视着沈轻舟憔悴的面容,喃喃回到。 父皇的妃子众多,子女更是无数,她和母妃都不是父皇喜欢的人,她的那些皇兄皇姐,要么比她身份高贵,要么比她漂亮,聪明伶俐,而她愚钝又胆小。 所以皇兄和皇姐他们总是喜欢戏弄于她,明明知道她怕黑,还把她关在地牢之中。 那日,他们更是把母妃给她绣的香包丢到了树上,任凭她求遍了宫里的人,也没人帮她拿下来。 好在轻舟路过,便用弹弓帮她拿了下来,这是她第一次见轻舟。 后来她经常帮她,处处为她解围,两人便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三哥四哥欺负她,轻舟就利用蜜蜂,把他俩蛰的鼻青脸肿。 他们知道是沈轻舟干的,可是他们没有证据,只能哑巴吃黄连。 那天她拍着自己的胸脯,同她说,“婉兮你别怕,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就回头告诉我,看我不整死他们。” 那是她第一次,尝到被人保护的感觉。 她这一生唯一羡慕的人,大抵就是沈爰爰了,她时常在想,如果自己也是她的妹妹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时时见到她,她宁愿不要做什么公主…… 等到沈轻舟缓缓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晌午,婉兮谁靠着床榻睡着,手还握着她的手。 沈轻舟收回手,也因此惊醒了婉兮。 “轻舟!”婉兮急忙站了起来,高兴的说,“你终于醒了。” 沈轻舟依旧很冷漠,下榻就想走。 “轻舟,你现在真的不能出去!”婉兮忙拦她,愧疚的说,“我知道,不论我现在做什么,你都已经恨透了我,但是我是真的为你好,皇兄的人已经封锁了整个皇宫下了死令,你一旦被发现将必死无疑!” “我现在是你们萧家的仇人,以后我会杀了你的父亲和兄长,甚至,是你……所以你还要帮我?”沈轻舟一下子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声色俱厉。 婉兮湿润了双目,泪光点点,说,“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人,也不管你以后要做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沈轻舟,是那个一直保护我的沈轻舟,如果加上我的命,才能消你心头之恨的话,婉兮愿意一死。” 她闭上了眼睛,泪也滚落而下。 沈轻舟顿时收回了刀,说,“我不出去,总待这里,总有一天会也被发现。” “不会的。”婉兮睁开眼同她解释,“再过些天,我就要嫁人了,届时你就扮作送嫁的侍女,混出宫便好。” “你要嫁人?嫁谁?”沈轻舟问起。 婉兮回,“李部尚书之子,李城李将军。” “你自愿的?” 婉兮苦笑了一下,失落的道,“婚姻之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还能由得我来选择,何况我还是皇室的人……” 沈轻舟的目光落在了她缠着白布的手上。 “你手怎么了?” 婉兮下意识往后藏了藏,说,“没事,不小心打碎了茶具,伤着了。” “轻舟,你别走,好吗?”婉兮小心翼翼拉住了她的衣角道。 沈轻舟垂眸,转身回到了床榻。 婉兮知道,她这是默许了,心中松了口气。 “还没抓到沈轻舟?”萧皇质问,“你不是说,抓了林远帆就一定能抓到沈轻舟吗?” “是儿臣算错了,而且沈轻舟她盗了布防图。”萧定谋低着头道。 “什么?!”萧皇顿时暴怒,“你居然让她连布防图都给盗走了!” “是儿臣办事不利,请父皇责罚。”萧定谋跪下主动请罪。 萧皇愤怒怒斥,“责罚?责罚你有用吗?责罚你,布防图就能拿回来吗!你可知布防图乃是我漠北命脉,若是落在了外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儿臣一定追回布防图。”萧定谋保证道。 “你最好追回来。”萧皇横眉怒目斥言,“否则你这个太子,也别当了!” 萧皇气的直接抄起手边的茶杯,砸向了萧定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将令 萧定谋离开了皇宫,坐在马车中脸色极其不好,他抬手摸了下额头,看向指尖,指尖上全是血。 回太**后,一侍卫前来在他面前跪下,道,“启禀太子,属下已查清,那日做菜的人,她的身份和姓名都是伪造的,应该是沈轻舟无疑了。” 潇定谋没想到沈轻舟居然如此大胆,混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断定一定是她同爰爰说了什么话,故意去刺激她,才会导致爰爰早产了两月,才会让她在临死前,都要向自己说出那样决绝的话。 一定是她利用爰爰来报复自己。 “沈轻舟,我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要把你挫骨扬灰!”萧定谋疾首蹙额,顿时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多年积攒在心中的不满和怨恨,使她他现在就恨不得把沈轻舟找出来,撕碎她。 沈轻舟听婉兮说,萧定谋查出带自己进入皇宫的人是左慧语,虽然左慧语的父亲全力保她,但左慧语依旧被废除了太子妃之位,押入掖庭召狱十年不得出。 而沈轻舟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一日后,婉兮的婚期而至,她沐浴换上了嫁衣。 “轻舟。”婉兮忽问她,“好看吗?” 沈轻舟看了看,却并没有说什么,依旧那般冷漠。 婉兮失落的垂了垂眼眸。 她走到梳妆柜前,其他人为她梳发。 婉兮伸手从锦盒中拿出了一支簪子。 这簪子还是轻舟赠给她的。 那年春日宴上,它是场上的彩头,她不过是多看了几眼此簪。 她就问,“怎么,你喜欢吗?等着,我去给你赢来。” 她看着沈轻舟信心十足的走上了赛场,拿起来弓箭,将身边那些自诩箭术一绝的世家公子们一一击败。 然后拿过簪子回头对她笑着,她穿着男装扎着高高的马尾,发带在风中飘扬。 那时的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子也能如此意气风发,光彩夺目。 “轻舟,你能帮我把它戴上吗?”婉兮回头同沈轻舟期许的说到。 沈轻舟迟疑了下,还是缓缓走了过来,拿过她手上的簪子,戴入了她的发间。 婉兮仰头看着她,忧伤又带着几分开心,轻轻一笑。 这一刻,她们好像又回到了曾经,可是曾经永远都只成为了曾经了…… 不久,李府的接亲队而来,沈轻舟跟着其他侍女,低头随婉兮出阁。 李城牵着婉兮的手,满眼温柔的注视她,但婉兮的目光,却未有一刻落在过他的身上,她只觉得脚步越来越沉重。 等到了李府已是深夜,拜完堂后婉兮便被扶回了新房中。 她让其他侍女先下去,只留下了沈轻舟。 “现在,他们都忙着敬酒,你可以走了。”婉兮放下手中的合欢扇,同沈轻舟道。 沈轻舟点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婉兮又不忍道,“轻舟。” 沈轻舟脚步一听。 只听到婉兮言,“离开皇城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沈轻舟回头看向她,只见她眼含泪光,目中明明满是不舍。 “婉兮。”很久没有同她说话的沈轻舟终于开了口,她同她道,“谢谢你帮我逃出来,还有我从未恨过你,我们就此别过……” 她拉开了门,果断的走了出去,看着她远去,婉兮情不自禁迈出了一步,但最终那一步又收了回来。 “轻舟……再见了……” 她摘下了发间的簪子,喃喃着,泪顺着脸颊滑于下颚,最终一滴滴落在了发簪之上…… “最近出个城真难,那些官爷连个粪桶都要仔细盘查,简直是丧心病狂。” 沈轻舟一面听着邻桌的抱怨,一面低着头吃着手中的面。 萧定谋发了疯似的搜寻皇城,几乎要将皇城翻了个底朝天,没了易容丹的沈轻舟如今已经寸步难行,她知道自己必须要立刻离开此地了。 “小二,结账。”她放下银子,起身离开面摊。 看着重兵把守的城门,沈轻舟只能去赌一把了。 正巧此时一商队,正要出城,她低着头紧跟其后,企图蒙混过关。 但很快她就被扣了下来。 “证呢?”官兵质问。 她拿出早已做好的伪证交给他。 官兵翻开看了眼,又道,把面纱摘了,给我们看看。 沈轻舟压低嗓音,说,“官爷,不是草民不给官爷看,是草民前些日染了天花,若是传给了官爷,这就不好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快点摘!”官兵不耐烦的催促道。 沈轻舟抬手缓缓扶上了面纱,刚要扯时,她突然眼神一变,抽出了袖中的匕首刺伤了眼前官兵,然后拔腿就往外套。 “不好,是沈轻舟!”其他赶紧奔来围堵。 可就在这时,又忽然跑来了许多猪鸭牛羊,在哪横冲直撞,而主人家和过路的人四处乱窜,一旁的养蜂人甚至直接掀翻了手中的蜂箱,无数只蜜蜂四处乱发,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沈轻舟突然感觉手臂被人一拽,下一刻自己便被拉入了一辆马车之中。 “不能让沈轻舟跑了!”萧定谋的人大喊着,可下一秒他就被一百姓压倒在了地上。 那百姓忙道歉道,“官爷对不住了官爷。” “那你还不快起来!”萧定谋的兵怒吼着。 也不知行了多远马车才停下来,等她出马车时,才发现方才架车的居然是一群官兵。 “郡主,太子的人,暂时被我们的人堵着,追不上来,您赶紧走吧。”其中一官兵同沈轻舟说到。 沈轻舟才明白,原来刚才的那些意外,都是他们故意的。 “为什么要帮我?”沈轻舟不明白。 他们回,“我们也不想做如此冒险的事情,但谁让您是沈将军的遗孤,其实我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些年漠北之所还能存在,都是沈将军的庇护,他守了我们这么多年,我们无法再眼睁睁的看着,沈将军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世了。” “你们不怕我,真的通敌卖国吗?” 他们笑了笑,豁达的说,“这个国,倘若没有沈将军,只怕早就覆灭了,倘若她的女儿真的送出了国,我们也毫无怨言。” “因为我们都清楚,没有沈将军,连这些年的安稳日子,都不会有。”赶车的马夫道,“沈将军义薄云天,在我们所有人心中,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真正的君王!” “那你们可愿随我一道推翻萧帝?”沈轻舟提议到。 几名士兵却摇了摇头,说,“我们是守城军,有自己的使命和职责,救您知是为了报答沈将军,于情我们不会阻止您推翻萧帝,但于理我们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君王。” “遇乐郡主,保重。”他们向沈轻舟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给她留下了马车。 虽然他们没有同意和她联手,但沈轻舟还是很规矩的回礼,抱拳道,“多谢。” 目送他们远去后,沈轻舟卸下了马车,骑着马前往了枫歌城。 “那么多人居然让人从眼皮子底下跑了,你们这群废物!”萧定谋怒拍桌面。 底下的人瑟瑟发抖道,“本来我们是要抓到她的,可是有人帮她掩护,就……” “谁,谁如此大胆,竟敢护着朝廷钦犯!”萧定谋火冒三丈。 下属回,“百姓。” “把他们通通给本太子抓起来砍了!”萧定谋没想到沈轻舟,都这样了居然还要人会帮她,他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帮她,让那些人知道,助沈轻舟就会是这个下场!” “殿下,不可啊,那些可百姓,人数颇多,我们也没有确凿证据,来证明他们是故意要掩护沈轻舟的,若杀了他们,只怕会遭人非议。” “殿下,请三思。” 一旁的太子少傅也同他说到。 萧定谋闭眼努力扼制自己的怒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能去哪? 萧定谋起身走到了地图前,看着漠北江山,他想,自己的人已经遍布各城,她没有单刀匹马的杀进来,还冒死出城。 凭他对沈轻舟的了解,她绝对不会放弃复仇,而且她若是要还手,是从来不会让敌人轻易的败下,以她的性子从来都是要十倍奉还。 她盗走了布防图,所以她的目的,已经不是自己和父皇的命那么简单了,她的目的极有可能是整个漠北江山。 如果是这样,那她必须要招兵买马,但各城都已在他掌控之下,是不会有人会像她借兵同她谋反的,除了一处。 萧定谋的目光落在了地图,最边缘的一块上,上面写着——枫歌城。 那是沈酬勤的故乡,也是沈家军的起源地。 “你是何人,为何要见本将军?”一男子从府门出来,问向沈轻舟。 沈轻舟抱着骨盒转身看向他,抬手摘下了帷帽,道了句,“常伯伯,别来无恙。” “郡主!”常义顿时惊喜万分,“原来是你啊,快请进!” 沈轻舟点头,跟随常义进了府。 “郡主,你,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常义不解道。 枫歌城是漠北最为偏远的一座城,常义等人又奉命驻守于此,他又一门心思想去天盛救沈酬勤,所以多皇城之事一概不知。 而这时一名穿着军服的女子,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 “小舟!”她甚是高兴的说,“真的是你,他们说你来了,老娘还以为是唬人的呢!” “胜男,要叫郡主,怎么没规没矩的。”常义训到。 “哎呀,小舟才不会在意这些的,我们是什么关系,您又不是不知道。” 常胜男是常义的大女儿,比沈轻舟长五岁,但同沈轻舟向来脚好,是她的挚友之一,二人儿时可没少闯祸,常被人笑言,说她俩是一对狐朋狗友。 常胜男的上头还有位哥哥,不过可惜在那次同天盛一战中,不幸落入敌圈被温慎言缉拿用以威胁常义,但其大公子宁死不屈,拔剑自刎在了两军之间,常义不惜失去右眼为代价,拼命才夺回了儿子的遗体。 沈轻舟低眸,看着怀中的骨盒,道,“常伯伯,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遇乐郡主了……” 她现在,只是一个通敌叛国,盗取布防图的朝廷钦犯。 “为何?”常义不解其意。 沈轻舟便将近来发生的所有事一一讲给了常义他们听。 “岂有此理!”常义听完顿时极其愤怒,又失望说,“我们沈家军,个个如尽忠竭力,却竟然落得个如此下场。” 常义自嘲的笑了起来,“可笑我,还一直觉得,朝廷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大哥救回来,可结果却是他们要他的命。” 他的儿子,到死都还在以为,自己是为国捐躯,到死都不愿出卖这个国,但这个国却负了他。 他恍然大悟,也许那次大哥非叫他,带领着兄弟们撤回枫歌城,也许他就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我要杀萧定谋他们去!”常胜男扛着斧头怒不可遏的就要去。 沈轻舟当即拉住了她,说,“萧定谋父子,是定要死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漠北大军都掌握在他们手中,若这样贸然前去,只会白白送死,我们死了,还有谁可以替我爹我娘,还有你大哥报仇呢?” “郡主说的对,胜男我们要冷静。”常义忍着心中的悲痛,说,“什么事,都先让你沈伯伯和沈伯母,下葬了再说。” 常胜男缓缓看向了沈轻舟怀中的骨盒。 后来常义将这些事告知了沈家军其他人,以及枫歌城的百姓。 全军和全城百姓得知此消息,都哀痛悲愤不已,他们一道陪着沈轻舟,将沈酬勤夫妇隆重下葬。 “郡主。”常义将军令交给了沈轻舟,说,“从今日起,就由你来率领沈家军吧。” “这不可!”沈轻舟忙拒到。 常义问,“有何不可?” 他言,“你是沈家长女,又师从白羽尘,一个军队必须得有一个好的将领,才能井然有序攻无不克,眼下沈将军和赵军师都没了,而我们只是一群会舞刀弄枪的粗人,对付萧定谋这种诡计多端之人,只能是你来。” “我等愿誓死追随遇乐郡主!” 其他士兵纷纷朝沈轻舟跪下道。 沈轻舟叹气,说,“可我已经不是什么郡主了。” “但在我们心中,您永远都是那个尊贵的,遇乐郡主。”周围的百姓也跪下向沈轻舟行参拜礼。 常义道,“轻舟,接下吧,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原来,在沈酬勤被抓前,他便告诉过常义,若有朝一日自己不幸身亡,就让沈轻舟来接替自己的位置。 沈轻舟一直以为,常说自己只是个女儿的父亲,对自己是个女子而抱有偏见,现在才知,原来他早就在心里肯定了自己,他其实一直都为有她这般的女儿,而感到骄傲。 第一百一十七章 自立 沈轻舟伸手接过将令,回头看向沈酬勤的墓地,眼眶湿润。 他把沈家军交给她,是为让她保好沈家军,也是为了让沈家军保好她。 曾经,她一度觉得,父亲没有母亲更爱自己,现在她才明白,父亲对自己的爱也同样深厚,它只是不像母亲的爱,是在言语和日常的照料之中,而是在未来深远的道路之上…… 夜间,婉兮低头看着手中的发簪,心中忧切,不知轻舟现在如何,又生处何处,是否安康。 正想时,李城走了进来,他挥手让屋中的侍女下去。 婉兮将发簪放回了盒中,起身心中胆怯的看着他。 李城从身上拿出了一玉镯,同她说,“白日里,觉得这镯子,同公主很相配,于是就买来赠予公主。” “多谢李大人。”婉兮向他福了身。 “公主。”李城走近拉过她的手,将镯子缓缓戴到了她的手腕上,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您其实可以叫我夫君的,大人二字听着怪生疏。” 他将婉兮拉入自己的怀中,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婉兮身子僵直,手逐渐攥紧了衣角。 温存过后,婉兮已经睡了过去,李城盯着她的睡颜,将被褥往上拉了拉,将她盖的严实点,心满意足的温柔一笑。 婉兮忽然皱起了眉心,好像在呢喃什么。 李城靠近一听,她的嘴里,不停的念着“轻舟”二字。 每每温存之时,婉兮总是会念这个名字,这叫李城心里不太舒坦…… 沈轻舟坐于桌前,小口吃着饭,其实她并无什么胃口,只是一一直强逼着自己食,这样自己的身体才能撑的住。 而对面常胜男吃相,则着实不太雅观,一手包子一手酒碗,脚还踩着椅子,不过沈轻舟早已习惯。 军营长大的女子,向来都是不拘小节,说话做事向来坦坦荡荡,吃饭自然也会狼吞虎咽,因为那是他们养成的习惯。 打仗瞬息万变,有时包子才刚入口,就要上阵杀敌,常胜男常常是叼着馒头就去战场上厮杀。 在漠北,常胜男是沈轻舟所钦佩之人,她本是可以好好待在家中,做个养尊处优的官小姐,可是她选择了从武,虽然目不识丁,但却武艺超群,十几岁便跟着父兄上阵杀敌,是沈家军的主力之一,手上也是握住一营的兵力。 比她哥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舟,我听人说,你做了人家天盛的太子妃,是不是真的啊?”常胜男啃着包子,直接问出了心中的好奇。 沈轻舟点头。 常胜男吃惊,“居然是真的啊!” “那你嫁给他,是喜欢人家吗?” 沈轻舟摇头,清楚明了的说,“我只是为了报仇。” “那你们可有夫妻之实了?”常胜男更加好奇。 沈轻舟端起茶杯,也不想做什么掩饰,坦言,“有过。” “啊?”常胜男有点同情温玉,说,“那,那个天盛太子不是挺惨的,失心有失身……” 沈轻舟一口茶差点喷出。 “你这话说的……” 听她的话,沈轻舟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郎了。 “那你以后,还会再见他吗?” 还会吗? 沈轻舟放下茶杯,说,“应该不会了吧。” 如果以后她还活着,再见他也许只会出现在战场上了,他此刻一定是恨极了自己。 从离开的那一刻,就注定此生此世,不复相见了。 温玉言对她而言,不过是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而已,而自己对他而言,只怕也只是个教训吧。 “主公!”这时突然有一人前来禀告,“城外忽然来了一支,大概有一万多人的队伍!” “看来,这萧定谋的人,比我想象中来的要快。”沈轻舟起身出门。 常义拦住了她,说,“主公,现在您还是不要前往,先让我去会会他吧?” 沈轻舟想,自己确实不能早点暴露自己,这样也好,便同意了常义的提议。 “常将军,一切小心。” “是。” 常义带着常胜男,一同登上了城墙之上。 萧定谋浩浩荡荡的队伍,乌泱泱的压在城前。 “常义,本太子命你,即刻开门!”萧定谋坐于马上,同常义疾言厉色的说到,“你别以为本太子不知,沈轻舟就藏于此地,窝藏朝廷钦犯,那可是株连九族的事情,本太子劝你不要趟着浑水,把沈轻舟交出来!” 常义道,“既然太子殿下,如此坦荡,那么末将也就不同您拐弯抹角了,我们老常家,长年征战沙场,如今就只剩下老朽和这姑娘了,还哪里来的九族,而且末将现只听遇乐郡主之命,没有她的命令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末将也绝不会打开城门。” “怎么,你们难道还想着自立为王,谋反不成!”萧定谋怒斥。 常义冷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沈家军忠军,但从不愚忠。” “常义,其实我一直觉得,以你的才智这些年却只是一个宁远大将,实在憋屈,如果你肯交出沈轻舟,本太子保你做个辅国如何?”萧定谋见硬的不行,便好言相劝。 常义不屑一笑,“太子殿下,这名誉和地位确实很重要,但还有比这更为重要的东西,这是你们萧家永远都不会懂的!” 萧定谋见他油盐不进,但他也不想真正的开战,于是便道,“常义,我给你三日期限,你好好考虑清楚,三日后你若还不交出沈轻舟,就别怪本太子踏平这枫歌城!” 说着他带着部下便转身嚣张离去。 常义归来,便将此事告知了沈轻舟。 “三日。”沈轻舟起身走到了地图前,看着图上的山河丘壑,陷入了沉思。 一日过后。 沈轻舟依旧钻研着地图。 这时一位士兵走来,道,“主公,府外有人说要寻您。” “寻我?”沈轻舟走了出去,原来是为年迈的老婆婆。 老婆婆问到,“您就是沈将军的女儿吗?” “是的,婆婆。”沈轻舟回。 老婆婆颤颤巍巍的将手中的篮子递给她。 沈轻舟接过,掀开上面的白布,里面是满满一篮子鸡蛋。 “这是……” 老婆婆说,“这个啊,是我给沈将军的,那日老婆子我啊,不小心摔断了腿,还好遇到沈将军,他不嫌弃老婆子,还背老婆子回家呢。老婆子我啊,无儿无女的,也没什么好东西,家中就只有这个是最好的,专门提来感谢你们。” 沈轻舟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 身边的士兵小声嘀咕,说,“这个婆婆住的挺远的,估计都不知道将军已经……” “婆婆,谢谢啦,我会把这个交给父亲的。”沈轻舟道,又说,“婆婆来府上坐一坐吧?” “不必了不必了,老婆子我啊还有事没做完,就先走了,你们一定要记得吃啊,蛋很香的。”老婆婆和蔼的笑道,然后慢慢离开了府中。 沈轻舟吩咐身边的士兵,“去送送这位老人吧。” “是。” 沈轻舟将篮子提回了府中。 她坐在桌边,看着手中的鸡蛋,发起了呆。 不久,常义走了进来。 “谁能想到一个堂堂大将,手握六十万大军的人,居然会背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回家……”沈轻舟不由道。 “这就是你父亲。”常义道,“这个城中的每一个人,都曾受到过他的恩惠,每次行军打仗,他都会冲到队伍的最前面,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尽可能的当下最凶猛的攻击,对我们来说,我们虽然是他的部下,但他却更像一位大哥一样,来照顾着我们每一个人。” 曾经的她,只知道父亲,是个常年不归家的大将军。 原来他还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只可惜曾经的她从未好好了解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围困 后来他们又向沈轻舟敬起了酒,但沈轻舟喝不得,只能以茶代酒。 但看着面前的酒碗,她不由想起温玉言来,之前每每有人向自己逼酒,他就会帮自己挡下。 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沈轻舟又赶紧回了神,想着,如今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去管他做什么,眼下她只有复仇二字。 这次让萧定谋跑了,但她知道他一定会再来,等到那时她定不会再放过他! 沈轻舟暗暗攥紧了手心,握成了一个拳头。 “废物!”萧帝大怒,指着萧定谋就斥,“你七千多人,却斗不过区区三千军,被人像丧家犬一样打了回来,简直丢尽了我皇家颜面!” 萧皇毫不留情的,当着身边一众大臣直骂着萧定谋,“朕就知道你永远,也比不过沈轻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陛下,此事也怪不得太子,是那沈轻舟,她诡计多端,殿下一时大意,这才中了她的奸计。”左随为他解释道,又言,“如果陛下非要惩罚殿下的话,臣愿意替殿下受罚。” “好,朕成全你。”萧皇道,“来人,将左随拖下去,重责五十大板!” “左随……”萧定谋欲说什么,可左随却暗示他不要再说。 他只能沉默了下来。 “父皇。”萧定谋求道,“请再给儿臣一次机会,这次儿臣一定拿下沈轻舟!” 萧皇起身道,“好,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倘若你还是拿不下沈轻舟,这个太子也就不要当了!朕不需要一个连女人都斗不过的太子!” 说完萧皇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萧定谋起身去看左随,他已经被打的无法起身,萧定谋便派人将他抬了回去。 而后萧定谋又去亲自看望他,问,“为何要替本太子受罚?” “殿下是金尊玉贵之身,而臣是个武夫,挨个揍也没什么。”左随道,“臣,原本只是一介草民出生,在军营中处处受人轻视,是殿下您一路提携,殿下的知遇之恩,臣一直铭记于心。” “好好养伤。”萧定谋语重心长道了句。 皇城都在传,沈轻舟已经在枫歌城改姓自立,要造反,天天在和太子打仗。 婉兮听闻,日日心忧。 她走到了窗边,看着天边的皎皎明月,不由闭眼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着,“神明在上,信女愿一生食素,只求轻舟祥瑞无灾。” “又是沈轻舟?” 背后突然响起了李城的声音。 婉兮被吓了一跳,赶紧转身看去。 李城满脸不悦,道,“你日日为沈轻舟祈福,那可有想过为我这个夫君祈过福?” 他逼近于她,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又不忍生起爱意,于是情不自禁的低头想要吻她。 可她却扭头避开了。 这下李城彻底被激怒,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很用力。 婉兮一面挣扎一面道,“李城,你放开我。” “你是在命令我吗?”李城冷笑,手上的力度更重,“萧婉兮,你别以为你是个公主,就能压我一头,我是你的夫君,出嫁从夫不知道吗?况且你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公主罢了!” 说着李城将她一把拽到了床榻上,撕扯她的衣物,道,“不让我碰,我就偏要碰你!” 突然有什么东西,狠狠的划了一下他的脸,他这才停下手中粗暴的动作,抬手一摸,居然都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他看去,婉兮缩在了角落,双手紧攥着簪子对着他,眼神满是警惕和恐惧。 李城认得她手中的簪子,那是沈轻舟对箭赛上赢的。 他冷笑了起来,凶狠的对她道,“萧婉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你最好死了这条心,你既然入了我李家的门,那么一生一世都是我李家的人!而且沈轻舟她得罪了朝廷,现在是朝廷钦犯,迟早要死无葬身之地,你别想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再见到她!” 李城吼着,暴怒的掀翻了桌子,愤然离开了房间。 “不会的,轻舟一定可以平平安安的……”婉兮终于忍不住委屈的哭了起来,她想起以前和沈轻舟的点滴,一面抹泪一面哽咽的说,“对不起轻舟,我还是不够勇敢。” 沈轻舟研究着面前的布防图,如果想要真正发动兵变,沈家军三千人还是远远不够的。 虽然她曾助温玉言起义成功,但自己现在的处境,比当初的他还要来得艰难,那时的他有兵符在手,已经长孙霏霏的相助。 而她,是真正意义上的孤立无援。 沈轻舟觉得心中烦闷,来到了墓前,发现许多孩童,自发在墓前放了好些花。 “爹娘。”沈轻舟蹲下指尖微颤的轻抚着冰冷的墓碑,承诺道,“等我扳倒了萧氏,就把爰爰接过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团聚。” 自那次不慎伤了李城,婉兮心中一直很愧疚,毕竟李城对她还是很好的,比宫里的父皇和哥哥都好。 可那次她真的被他吓到了。 婉兮亲自熬了李城喜欢的汤,端着本来是想要给李城送去。 却意外在门前听到了萧定谋的声音。 “殿下的意思是,叫我带着剩下兵后来?”李城问。 萧定谋言,“不错,本太子先带三四千而去,你就叫剩下的五千精兵,乔装成普通百姓或流民,分批靠近枫歌城。” “沈轻舟如此精明,会不会被她发现?”李城担忧。 萧定谋转着手中的酒杯,道,“沈轻舟现在一心想要我的命,再加上她胜了我一次,沈轻舟这个人,其实非常的心高气傲自以为是,所以她现在是不会发现你们的,皆时你带人设下一个包围圈,我便将她引入,必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是。”李城明白了萧定谋的意思,满眼杀气的一笑。 门外的婉兮听及,心中一片慌乱。 不久沈轻舟便收到汇报,再次发现了萧定谋的军队,正朝着枫歌城而来,但他们并没有攻打也没有到阵前喊话。 “主公,眼下我们该如何应对?”常义问到。 沈轻舟问,“此次,他们有多少人?” “大抵四千。”探子回到。 “四千……”沈轻舟疑惑,这次他怎么会带这么少的人来? 她想了想,吩咐道,“先不要有所行动,静观其变,看看他有什么花招。” “是。”常义领命。 几日后,常胜男拎着两个男子,一把丢在了沈轻舟面前,道,“主公,我看到这两个人,在城边鬼鬼祟祟,就把他们抓过来了!” 沈轻舟绕着跪在地上的他们走了一圈,最后来到他们的面前,单膝蹲下问,“你们是萧定谋的人?” “不,不是,官爷我们就是,普通的百姓而已。”两人战战兢兢的回到。 “哦?”沈轻舟又问,“那么你们是那个城的,叫什么?” “小人名叫田前,这是我的二弟田福,我们都是奉城人氏。”另一个人赶紧答到。 “是嘛。”沈轻舟道,“既然你们是奉城人氏,那怎么不知奉城就没有田姓呢?” “那个,官爷,我哥他记错了!” “记错自己的姓氏。”沈轻舟笑了一声,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说,“看来二位是不想同在下好好说话,既然如此,常胜男。” “末将在!”常胜男抱拳道。 沈轻舟言,“好好替我招待一下这二位远道而来客人。” “是。”常胜男走到两人面前,饶有趣味的说,“二位,你们说,我该怎么招待你们呢?要不先用刀,像片羊肉那天,在你们身上隔开一道道口子然后浇上辣椒水,挂到城上去如何?” 两人一听,顿时吓的脸色煞白,急忙磕头道,“郡主,郡主我们错了,我们说,我们的确是太子殿下的人,他命我们暗中查探枫歌城的薄弱点,然后夜袭枫歌城。” “这个萧定谋上次被你打的跟狗一样,现在倒是学聪明了几分,知道迎面相击讨不到好,想着来偷袭了。”常胜男嘲笑道。 沈轻舟琢磨了一下,从袖子中拿出了一瓶药,让他们二人吃下。 二人不愿,常胜男直接掰开了他们的嘴,给他们强行灌了进去。 沈轻舟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说枫歌城西边门哨位松懈,如果你们敢阳奉阴违,我保证三日后你们没有解药,必七窍流血而亡!” 两人这才知,刚刚给他们灌的,居然还真是毒药。 “还不快去,嫌三日时间太长了吗?”常胜男斥言。 两人这才回过神,摸爬滚打的赶紧逃离。 “主公,是有什么新计了吗?”常义问起。 沈轻舟反问,“常将军,明日便是枫歌城的灯会节了吧?” “是。”常义回,“有什么问题吗?” 沈轻舟摇头,含笑道,“没事,劳您去告诉城中百姓,叫她们明日夜里要盛办此节,怎么热闹怎么来,最好十里之外都能听到欢笑之声,而西边城门只留三四人便可,其余人撤走。” “是。”常义领命各自前去办事。 沈轻舟转身看向身后的地图,心中想,“萧定谋此次,我定叫你有来无回!” 到了明日夜里,城中按照沈轻舟的吩咐,张灯结彩歌舞升平。 而西边看似只有两三人,其实沈轻舟带着一大队人,埋伏在了四周。 过了一会儿,沈轻舟果然看到萧定谋带着一帮人,鬼鬼祟祟而来。 沈轻舟示意守城的哨兵,假意坐在地上打瞌睡。 萧定谋便率人扔勾子和搭云梯,悄悄往上攀爬。 待他们登上城头时,沈轻舟等人当即杀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萧定谋惊恐的看着她。 沈轻舟冷言,“好久不见,萧定谋。” “这都是你的计谋!”萧定谋恍然大悟道。 沈轻舟勾唇一笑,缓缓拔出了剑,说,“是啊,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活捉萧定谋!”沈轻舟一声令下,双方当即在城头厮杀了起来。 沈轻舟穿过人群一剑朝萧定谋刺去,萧定谋横剑一挡。 “你计谋好又如何,论武功你比不过我的。”萧定谋嘲讽道。 “是吗?那便试试!”沈轻舟看着他那嘲讽的脸,心中便是怒火中烧。 打斗间沈轻舟趁萧定谋一个不注意,一剑刺入了他的腿中。 萧定谋见自己的人打不过,忙下令,“撤!” 于是等人拽着绳子从城上飞了下去。 “追!别让他们跑了!”沈轻舟命到,也打算下城。 但常义突然拽住了她,说,“主公,穷寇莫追,当心有诈。” 沈轻舟看着受伤的萧定谋,心中的仇恨再也压制不住,她甩开了常义的手,说,“他一直都是我的手下败将,闹不出什么花样的,我自有主见,这次一定要抓到他!” 于是她不顾常义劝阻,执意带着常胜男等人追击而去。 可当他们追到一峡谷处,却发现萧定谋一干人等,突然消失不见了。 正在她纳闷时,突然传来一声,“轻舟!” 沈轻舟扭头看去,居然是婉兮。 她踉跄的跑了过来,着急忙慌的说,“轻舟快走,这就是个圈套!” 躲在暗处的李城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婉兮居然出现在此地,心里更是愤怒,为了沈轻舟她一个姑娘家,居然千里迢迢的跑来此处。 李城持箭对向了沈轻舟。 “婉兮,你怎会在此?”沈轻舟一时不解。 可就在这时一支箭飞逝而来,婉兮见此当即一把推开了她,刹那那支箭便飞入了婉兮的身体。 “婉兮!”沈轻舟当即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 射箭的李城没想到胆小的婉兮会挡箭,整个人愣在了哪里。 旁边的副官,见他发了愣,赶紧自己下令。 沈轻舟抬头只见无数个士兵突然出现。 她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快撤!”沈轻舟抱起婉兮赶紧下令。 可是萧定谋的人众多。 常胜男拼命杀出了一条道,同沈轻舟她说,“主公,你先走!” “胜男……”虽然沈轻舟不想,但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婉兮,她只能先独自撤了。 但回到城中,婉兮却也已经不行了。 “婉兮,你别怕,我会想办法救你的!”沈轻舟手足无措的说到,她浑身沾满了婉兮的血。 婉兮躺在沈轻舟的怀中,抬手攥住了她的衣裳,气若悬丝笑着喃喃道,“轻舟,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别难过,我最喜欢看你笑了……” 那日她为她赢下簪子,穿着一身男装,笑容满面的穿过人群,走向自己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世间不会再有男子,如她这般明媚耀眼了。 婉兮不由想起儿时,曾陪爰爰玩过家家,那时他扮作新郎,而自己则是她的新娘,那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其实她真的好希望,那是真的该有多好。 但她大概没有办法告诉轻舟,这个她守了数年的秘密了。 攥着沈轻舟衣裳的手,垂落了下去,婉兮像入睡了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安详的躺在她的怀中…… 沈轻舟骤然感觉像是有什么崩塌了一样,愣在了原地,视线却逐渐模糊,眼中的泪珠,一颗颗砸在了婉兮的脸上,她颤抖的将她拥入怀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想这样的,她痛恨萧家,可是她从未恨过她,以至于现在她都曾期盼过,她能够在夫家平安喜乐,想着如何才不会将她牵入其中,可是她终究还是害了她。 “婉兮!” 沈轻舟紧抱着婉兮的尸身,撕心裂肺的痛哭了起来。 后来萧定谋的人将常胜男等人的武器,丢在了城门前,威胁沈轻舟速速投降,倘若仍未降,便将常胜男等人诛杀于城前示众。 沈轻舟想去救人,可是常义却拦着她,说,“主公萧定谋如此,就是为了激怒于你让你前去,那边定是布满了天罗地网来抓你啊!” “那胜男怎么办?”沈轻舟焦灼道,之前萧定谋拿林远帆要挟自己,自己没有去是因为她知道林远帆还有林大人护着,萧定谋不能无缘无故杀人,但此次常胜男却全然不一样,他真的会杀了他们! 常义疼痛道,“成大事者必须有所牺牲,胜男他们在天之灵不会怪主公的。” 沈轻舟明白了常义话中的意思。 可是这是她造成的错误,是她一意孤行才会害胜男他们被擒,自己怎么还能够心安理得的躲在城中。 她一拳打在了桌面,心中不断咒骂自己,都是她轻了敌小看了萧定谋,被之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才会犯下如此致命又低级的错误! 然而叫他们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萧定谋命人包围了枫歌城,而枫歌城虽然有着丰富的矿藏,但其中的土地却是种不出一粒粮食的。 城中所有人的口粮都是从外城购得,先前不知道萧定谋会如此,各家各户也没存多少粮,很快城中的粮食就被吃的差不多了。 萧定谋并没有发起进攻,只是死守着各个出口,不让任何人出城。 沈轻舟知道,他这是要将他们,活活耗死于城中。 虽然沈轻舟想了很多法子,可却都被萧定谋一一阻断。 第一百一十九章 献降 起初沈轻舟还不知城中严重缺粮的事情,因为每日端到她面前的都同平常无异,直到她在街上看到一个孩子一直在哪喝水。 才知城中许多人,都已经连续几日没有吃过饭,只能喝水饱腹她这才知道。 可是士兵和百姓们都通通瞒着她,他们宁愿自己吃不饱穿不暖,也不愿让她知道。 看着他们悄悄一个个挖草根吃,嘴上抹油的骗她,沈轻舟心中不是滋味。 她爬上了曾经最喜欢上的瞭望塔,看着眼下的枫歌城,以及广阔无垠的苍茫,天地之大可是她却连半个援军都无从所寻。 国未破,家却无,忙碌半生,却只换得个乱臣贼子之名,造就自己的是他们,抛弃自己的也是他们,她拿命想要报效朝廷,可结果却被驱逐流放,她觉着曾经所有的信念和壮志,就像一个无比滑稽的笑话,她不得不承认,曾经她那奉为真谛的信仰,是错的…… 沈轻舟失魂落魄的,来到了沈酬勤的墓前,一个人痴痴立于墓前,吹了半夜的风,最后她似乎做下了什么决定。 她伸手放在了他的墓前,深深叹了一气,语重心长道,“爹娘,女儿不孝,可能没法替你们报仇了,我不能让全城的人同我陪葬,更不能让常伯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家已经为了我们失去一个儿子了……” 沈轻舟在墓前骤然跪下,重重的磕下了一个头,迟迟磕在地上不起身,她的内心自然是不甘的,明明自己还是有机会同仇家一决高下,可是这是她犯下的错。 自己的错,自己承担,她不需要任何人宽恕,这才是她…… 婉兮葬在沈家祖地中。 她在墓前立下了一块石块,然后跪坐于前,不眠不休的用匕首一刀一刀的在上面刻字。 “殿下,我觉得,您就应该斩断常胜男他们的手丢去,这样岂不更有威慑?”左随建议。 萧定谋却摇了头,有些不忍道,“那些人毕竟也还是我漠北子民,我只想要沈轻舟的命而已,能少伤一人便少一人吧。” “李城怎么样了?”萧定谋问起。 左随无奈道,“自那日后,就跟傻了一样,呆坐着饭也不吃。” “叫几个兵,把他先弄回去。”萧定谋吩咐了句。 左随点头领命。 “主公!”士兵跑到沈轻舟身后禀告,“萧定谋的人又来叫嚣,说若明日您再不出城投降,就于阵前斩杀常二将军等人,并进攻枫歌城。” 沈轻舟没有说话,继续刻着。 常义示意那人先退下。 到了第二日,萧定谋带着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常义从城上回到了沈轻舟身边。 沈轻舟忽开口,问,“萧定谋带人来了?” “是。”常义回。 “大概多少人?”沈轻舟面无表情的继续问。 常义回,“大抵一万。” “一万。”沈轻舟苦笑了一声,言,“这次,他可真是下了血本。” “主公放心,我等定誓死守护您和枫歌城。”常义视死如归道。 沈轻舟没有说话,只是吹走了石上的碎屑,上面出现了“萧婉兮之墓”五个大字,字上还沾着血迹。 她满意的苍白一笑。 然后转身看向一脸憔悴的常义,突然她朝他跪了下去。 “主公!”常义顿感惊讶,忙道,“您这是何意?快些请起!” 沈轻舟不愿起,仰头同他说,“常伯伯,我很感激您,在沈家军如此境地,还能不离不弃,往后我就把沈家军交给您了,劳您替我每年在父母墓前尽尽孝。” 说着她取下了腰间的令牌递给了他。 常义明白了她的意思,赶紧拒绝道,“不可,这绝对不可!主公,您这要是一去,必定凶多吉少啊!” “可若我不降,胜男和兄弟们,以及城中的百姓都得一死。”沈轻舟道,“我不想再让无辜之人,而为我丧命。” 赵伯伯死了,婉兮也死了,她实在不想看到,这世间还关心自己的人,一个个因为自己而离去,她已经很亏欠父母家人了,她不想再亏更多的性命。 她心中想着不要连累任何人,可其实她已经连累了无数人。 “常伯伯,我心意已决,让我去吧。”沈轻舟沉重而决然的说到。 常义握紧了剑柄,却又只能松开,颤着手接过了她手中的令牌。 他知道,轻舟决定的事情,谁也拦不了。 把沈家军和枫歌城交给常伯伯,她就放心了,日后父母也会有人扫墓,现在的她除了无法报的血仇,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和不舍的了。 沈轻舟起身,缓缓往城门走去,指尖的血一滴滴落在地面。 “主公!” 刚到城门前,城中百姓一个个跑了过来,全部跪在了沈轻舟脚下,他们苦苦哀求道,“主公,您不能去啊!” “是啊,主公,不要去,大不了一死。”士兵也上前,纷纷单膝跪下抱拳齐道,“我等愿与主公共存亡!” 沈轻舟看着脚下这些视死如归的士兵,以及哭的泣不成声的百姓。 这一刻,她好像隐约明白了,为什么父亲明明知道,那是一场计谋,却还是选择前往,而不是反抗到底。 她曾以为父亲如此,只是愚忠,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她曾以为,真正的强者,是让人畏惧害怕。 但现在她明白了,真正的强者,不是让人畏惧,而是敬畏。 叫人提及就感到恐慌的不是强者,真正的强者,是提及就会让人不由肃然起敬,叫人甘愿为他赴死,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强者不是用来压迫弱者的,而是用来守护弱者的,手中的剑指着的,是身前的敌人,并非身后的弱者。 成长就是无数次直视人性,三观崩塌,信仰挫败。 原来,这就是罗征的道,父亲的道,可大道如青天,她却不得出…… “多谢各位好意,但这城外有我想守护的人,我必须出去。”沈轻舟含着泪光,抱拳向他们郑重道,“各位,就此别过。” 她转身依旧坚定不移的走向城门,带着满腔不甘,去赴那一场必死的局。 “恭送主公!” 身后的人不约而同的说到,纷纷送她这最后一程。 见对面没有丝毫动作,萧定谋的耐心已然被磨尽,刚要下达绞杀令时,那沉重的红木门,缓缓被拉开。 只见沈轻舟手持剑,一步一步孤身走了出来。 虽然此刻的她脸色尽是倦意,毫无血色,但却依旧美的那样惊心动魄,叫萧定谋手下的人不由失神。 四周忽起大风,枝头杏花纷落,枫歌城好像知道她要离去,于是下了这一场漫天大雪,来为沈轻舟践行。 她缓缓来到了萧定谋的马前,长发飘扬在大风之中。 在她的身前,是千军万马,在她的身后则是高耸的城墙,和众多百姓。 而她在这二者只间,显得如此渺小,犹如一只毫不起眼的蝼蚁。 “沈轻舟,你终于肯出来了。”萧定谋顿时得意不已,嘲讽道,“我还以为,你要在里面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呢!怎么,不同我斗了?” 沈轻舟双手抬剑,奉于萧定谋马前,言,“小人沈轻舟,自知以蜉蝣之身,无法同殿下苍穹雄鹰相斗,愿领罪自戕以罪己之身,息殿下盛怒,望殿下高抬贵手,放过枫歌城百姓,以及其余将领。” 萧定谋大笑了几声,饶有趣味的说,“你要是肯向本太子跪下,本太子便如你所愿。” 沈轻舟抬眼看向他,手不由握紧了剑身。 “主公,不要跪!他可是你的杀父仇人!”常胜男喊道,“你不要管我们,赶紧回城去!” “是啊主公,别管我们,以后主公为我们报仇便可!”其他士兵也着急的说到。 “闭嘴,再嚷嚷,先割了你的舌头!”左随恶狠狠斥了一句常胜男。 常胜男也毫不客气的回,“来啊,姑奶奶我怕你啊,八百年后老娘还是一条好汉!” 沈轻舟看了眼常胜男他们,死死咬牙,她自然不想跪,眼前此人害得她家破人亡,是她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之人,可最终她还是低下了眼眸,忍着满腔不甘和屈辱,缓缓朝他跪了下去。 “轻舟……” 常胜男不由泪目。 她知道,对沈轻舟来说,最残忍的刑法,就是把她的傲骨,一点点踩在地上糟践。 “沈轻舟。”萧定谋居高临下,讥讽笑言,“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杀我吗?最后还不是要跪在地上,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萧定谋朝后伸手,左随会意,将马鞍上的东西,递给了他。 他将东西往沈轻舟面前一丢,道,“自己套上。” 沈轻舟犹豫的拿过,将那铁链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来人!”萧定谋很满意沈轻舟现在逆来顺受的样子,高兴的说,“放人,回城!” 他们将常胜男等人往前一推,常胜男欲上前救沈轻舟,可沈清舟却向她摇了头。 于是他们只能忍痛,眼睁睁的看着沈轻舟被抓走。 沈轻舟入狱后,萧皇总算是安心了一点。 门外有响动,沈轻舟睁开了眼睛,李城走了进来。 “沈轻舟。”李城质问,“婉兮呢?” “死了。”沈轻舟精疲力尽的同他说到。 “不可能!”李城不信。 沈轻舟苦笑了起来,悲凉的说,“你自己下的手,你自己不知道吗?那一箭直入心口,她流了很多很多的血,以至于我大夫还没有来,她就已经撒手人寰了……” “不可能!”李城还是不信,怒气冲冲的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襟,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目眦尽裂的吼道,“是你把婉兮藏起来了对不对?你把婉兮还给我!” “是,我把她藏起来,李城,这辈子你都见不到她了,你也不配见她。”沈轻舟讥讽的笑着。 “贱人!”李城朝着她一拳就打了下去,沈轻舟被打倒在地,他又上前双手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冲冠眦裂的咬牙言,“我要杀了你!” 沈轻舟无法说话,明明难受至极,却还是是朝他笑着。 气的李城更是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李城!”这时萧定谋突然出现,他一脚踹开了他,怒斥,“你这是做什么。” “我要杀了她,殿下,我求你让我杀了这个贱人!”李城病狂的说到。 萧定谋言,“杀她是迟早的事,但在此之前,得让她老实把布防图交出来,你就这样杀了她,本太子还从哪里寻?愚蠢至极,来人,把李大人带走!” 门外的侍卫赶紧拖走了李城。 萧定谋在她面前蹲下,抬起了沈轻舟的下颚,道,“你故意激怒李城,想死?沈轻舟,别妄想了,不交出布防图,本太子不会让你死的这么舒畅的!” 沈轻舟依旧吊儿郎当的笑着,嘴角却慢慢溢出了血来。 萧定谋赶紧收回了手,生怕有一点沾到自己。 他道,“沈轻舟,你害死了爰爰,我会把这笔账,跟你好好算清楚。” 萧定谋鄙弃的看了她一眼,甩袖走出了牢房。 沈轻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擦掉了嘴上的血,想着,就算死她也绝不会,把这布防图交出来,报不了仇,想要安安心心坐在那皇位上,没那么容易,她要他们一辈子担惊受怕。 她笑着,嘴里全是血,眼中一片苍凉…… 林远帆换了一身夜行衣,刚开门准备出去,只见其母立于门前。 “你要去哪?”其母质问。 林远帆嗫嚅道,“出,出去散散。” “散散,需要穿夜行衣?” “我……” 其母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要去救沈轻舟!自从你得知沈轻舟入狱后,你便日日焦躁不安神情恍惚。” “母亲,轻舟是我的好友,萧定谋一直以来,就视她入眼中钉,如果我不赶紧救她,她必死无疑啊!”林远帆道,“我必须要去救她!” “那你让我和你父亲如何是好?你让我们林家如何是好?”其母上前拉住了他,一字一泪的哭诉言,“儿啊,你也不想想,为什么那萧定谋非要把沈轻舟入狱的事情告诉你,他就是挖这坑等你去跳啊!” 第一百二十章 起誓 “你要是去了,林家必完,你爹必完,你也必完,难道你要压上所有的仕途,来换一个沈轻舟吗?” “我……”林远帆心中纠结无比,他想救沈家轻舟,可是他也明白,自己没有这十足的把握一定能将她救出,一旦失败必将惹来杀身之祸,他承认他确实心中胆怯了…… 次年,天盛帝王温政良,突然旧疾复发药石无医。 温玉言来到了他的身边,记忆中的那个威风凛凛的人,眼下却是白发苍苍气息奄奄,眼窝深深塌陷,四肢细如枯枝。 他将圣旨拿出,同温玉言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天盛帝王,但在此前,朕要你向朕保证一件事。” “何事?”温玉言相问。 温政良言,“朕要你永不得寻那遇乐郡主。” 他一面咳血一面艰难要求温玉言,“朕要你起誓,此生此世永不见她,若违此誓,往后生生世世为奴,不得善终!” 温玉言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在床边跪下,伸手起誓道,“我,温玉言,在此起誓,此生此世,永不见沈轻舟,若违此誓,生生世世为奴,不得善终。” 温政良将圣旨终于放心的,交到了他的手上,语重心长的说,“兰君,不要怪父皇狠心,你可以喜欢一个女子,但你绝不能去爱一个女子,只有绝情绝义之人,才能在这帝王之位坐的长久,才能不被其左右……” 建巳月,庚戌朔甲寅,上皇崩于太极殿殿,年七十,群臣发哀于太极殿,太子温玉言监国,赦天下。 次年,温玉言同楚萧然于宫中小叙。 “陛下……” 温玉言抬眸,看向对面欲言又止的楚潇然,道,“怎么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可不像你的作风。” “您可听说过十……不对,是沈轻舟的事吗?”楚潇然试探性的问到。 温玉言手一顿,又继续拿起一颗棋子,轻描淡写的回,“没有,朕对她的事,并不感兴趣,想必她在现在定是过得极好。” “那倒是没有。”楚萧然一面落子,一面笑道,“我的探子告知我,那漠北朝廷得知,沈轻舟做了您的太子妃,误以为她已通敌叛国,便将其沈府一家直接抄了,沈轻舟逃至枫歌城城,想要借助剩下的沈家军,同朝廷对抗,可惜她兵败了,现在被关押在皇城司狱。” “听起来,还是挺大快人心的,对吧?”楚萧然嬉皮笑脸的说到,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温玉言不语,只默默的下着棋。 楚潇然看他好像不愿听的样子,也就不说了…… 夜里,温玉言打开了锦盒,看着盒中已经破碎了小狐狸挂坠,他不由想起了楚潇然白日里的话。 沉默了许久,他关上了锦盒,突然开口道,“阿卓!” “陛下。”阿卓当即出现。 温玉言道,“去把楚大人叫来。” “是。”阿卓转身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楚萧然打着哈欠,一脸倦意的来到了他面前,直发着牢骚道,“我的陛下,这大半夜的把臣叫这来,您还真会挑时候。” “楚萧然,朕有事,需得秘密离朝几日。”温玉言懒得跟他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往后几日,你就替朕,监几天国。” “什么!”楚潇然顿时清醒,道,“不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您亲自前往?” “这是命令,再问,就把你拖下去砍了。”温玉言故意威胁。 楚潇然赶紧改口,狗腿的说到,“别别,臣遵旨,只是陛下您一定要快些回来啊,臣怕臣一人搞不定。” “朕对你的能力,向来放心,而且有我师傅在,无妨。”温玉言微微一笑。 于是第二日,温玉言便告知朝堂其他官员,以患病为由暂不上朝,所有的奏折在宫中批阅。 倒是苦了楚潇然,天天躲在他的宫里,替他批阅奏折。 漠北。 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了茗月轩,从上下来一位少女。 “那女子是何人,长的可真好看。”一旁驻足观望的人不由到。 另一个人小声回,“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徽音公主。” “她就是传闻中的徽音公主啊?” “是呀,不过……”那人道,“好是好看,可惜同遇乐郡主相比,就差远了,我漠北第一绝,还得是遇乐郡主。” 徽音脚步一顿,缓缓看向了放下说这话的人。 一旁的侍卫当即领意,上前就将那人押了过来。 “你方才说什么?”徽音缓缓问到。 那人赶紧磕头道,“公主恕罪,草民知道错了!” 徽音冷笑一声,命,“真是聒噪,拔了她的舌头。” “是!” 那人顿时慌乱,撕心裂肺的求饶着,但还是被拖到了远处。 其他人赶紧低下头,瑟瑟发抖不敢再言。 她在楼上坐下,忿忿不平的说,“她沈轻舟不过就是个乱臣贼子,凭什么同本公主相提并论。” “就是。”侍女忙恭维的说,“公主莫气,为了一个贱民,气坏了自己,不值得。” 说这又给她倒了杯热茶。 “一群无知的贱民!”徽音顺手将茶打翻,泼在了侍女的手上,其手背当即被烫红了一大片。 侍女当即不由尖叫了一声,又赶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行了行了,烦人的东西。”徽音厌恶的说了句,“还不快起来,做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侍女赶紧起身,将已经开始起泡的手背,忍痛小心藏于袖中。 “公主殿下。”这时一男子来到了她的身边。 徽音脸色忽变,温柔可亲的唤了句,“胡裕哥哥啊,你终于来了。” “殿下忽传在下商谈要是,故而晚来,还望公主恕罪。”胡裕赔礼道。 徽音善解人意的说,“无妨的,胡裕哥哥请坐。” “多谢公主。”胡裕在她对面坐下。 楼下正在热闹的举办字会,谁的字能够一举夺魁,便可获得那一对簪花。 徽音见那簪花做工精细,心中甚喜,不由道,“好漂亮的簪花。” 胡裕听极,“公主若是喜欢,在下愿为公主取来。” 说着他便殷勤的下了楼。 “胡公子的字,乃是漠北一绝,这簪花定非公主莫属了。”侍女笃定道。 徽音起身靠在栏边一脸春风的看着。 果真如侍女所言,胡裕一上去些,便赢得了一众赞赏。 就在他们要宣布胡裕为魁时,忽然有人道,“就这样的字,也能被称之为好字吗?” 人们纷纷朝异声看去,只见温玉言摇着折扇,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 徽音顿时看呆了眼,只见那人身着玄青衣,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她原以为太子皇兄,已是天人之资,却不想此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位公子何出此言?”胡裕不服,质问向温玉言。 温玉言含笑,有些轻蔑的说,“在下随手一字,便能抵你着数字。” “是吗?既然如此,公子便露一手如何?好叫我等看看,什么才叫好字。”胡裕怏怏不乐挑眉道。 温玉言穿过人群,从容的走上了台,来到了胡裕面前。 “胡公子,可是师从命门,乃是书法大家,这小子不是自取其辱嘛?”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 “请。”胡裕将地方让给了他,等着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何出尽洋相。 温玉言持笔,漫不经心的,写了个“君”字。 结果立刻惊艳众人。 就算徽音这种不识字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出了谁的字更好。 于是温玉言轻松夺魁,胡裕很是尴尬的站在一旁。 但他真没想到,什么时城中,居然出现了这一号人物。 温玉言拿过簪花,笑道,“这簪花,好是好看,但在下并无家室,也无红粉知己,拿着似乎并不合适,不如我便赠于此处最美的佳人吧。” 此话一出,场上女子一个个,当即心生期待,开始整理仪容。 徽音见他看向了自己,心中莫名紧张了起来。 温玉言对她微微一笑,突然纵身一下从台上,直接飞到了她的身边。 徽音被吓了一跳,整个目瞪口呆,她没想到,眼前此人,看似如同一个玉面书生,但却还有一身武艺。 “这位姑娘,簪花便赠予你。”温玉言将花递给了她。 她木讷的接过,又不由问,“为,为何要赠于我?” “因为自古簪花配美人。”温玉言回。 徽音听此,会心一笑,又问,“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姓时,单名一个午字,不打扰姑娘雅兴了,告辞。”温玉言行了一礼,又纵身飞跃而下,如同谪仙一般落地,回首再度看了徽音一眼,温柔一笑,开扇轻摇府步离去。 “时午。”徽音呆呆念着这个名字。 侍女言,“原来他就是时午啊。” “你认识他?”徽音赶紧问到。 侍女回,“不认识,但回公主,奴婢倒是听其他姑娘不少提起过,说是城中近来忽来了位富商公子,此人颜如冠玉目若朗星,在城中更是挥金如土,结交了不少好友。许多姑娘甚至官宦小姐都青睐不已,而那人正是名叫时午。” “颜如冠玉,目若朗星,倒是形容的很贴切。”徽音低眸看向手中的簪花,喜悦一笑,眼中满是欢喜…… 回宫后徽音就老是拿着簪花看。 侍女笑言,“公主,您已经看了这簪花好些日了,要不奴婢去帮您去看看,那位公子所居何处?” “要你管。”徽音没好气道。 侍女赶紧闭上了嘴,打算退下。 但徽音又道,“等等,你去查查吧。” “是。”侍女一笑,赶紧前去。 过了半天,侍女归来向她禀告道,“公主,奴婢已查清,时公子现居瑶水阁。” “瑶水阁。”徽音起身笑了笑,说,“那明日我们就去瑶水阁瞧瞧。” 于是第二日,她精心打扮了一番,便前往了瑶水阁。 她找了许久,终于在桥上,看到了温玉言。 徽音理了理仪容,便走了过去,然后故意在他身后绊倒。 温玉言一下扶住了她,四目相对,他笑言,“姑娘,是你啊。” “公子,还记得我?”徽音心中开心道。 温玉言说,“姑娘花容月貌,在下过目难忘。” 徽音一听更是心花怒放,又问起,“为何公子一人在此?” 温玉言叹气,无奈道,“在下初来乍到,对此地并不是很熟,也不知前往何处,便只能停留至此了。” “公子若是无处可去,我倒是愿带公子,在此城逛上一逛。” “这样不方便吧?” “方便的。” “那就有劳姑娘了。” “公子客气。” 徽音和温玉言一起走下了桥,两人漫步于街边,徽音也很热情的带他四处看看。 “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温玉言忽问起。 徽音回,“我叫徽音。” 温玉言脚步一停,惊讶道,“你是徽,徽音公主?!” 徽音点了下头。 “在下不知是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恕罪。”温玉言忙要跪下行礼。 徽音伸手一抬,说,“公子不必如此多礼。” 见自己碰着他的手,徽音又赶紧收回。 “那,在下多谢公主。” 两人一路上聊了很多,徽音也第一次发现,能有一个人同自己如此投缘。 这不知不觉,便天色渐晚,侍女提醒她要回宫了。 分别前,她恋恋不舍道,“时公子,往后,我们还能再见吗?” “可以,只要公主想见在下,在下随时恭候。”温玉言回到。 徽音娇羞一笑,转身上了马车。 含笑目送她远去后,温玉言脸上的笑意顿失,只剩下一片冷漠…… 后来徽音便常常邀他相见,两人几乎游遍了整个皇城。 徽音在镜前兴致勃勃的试着各种发饰。 侍女走来,说,“公主,胡公子求见。” 徽音一听,脸色顿时不好,烦躁的说,“他来做什么,你去告诉他,本公主忙着呢,没空。” “是。”侍女退下。 徽音又眉欢眼笑的,对身后梳头的侍女说,“今天要给我梳一个比昨日还要好看的发髻,最好可爱俏皮些,时公子说了,他喜欢可爱俏皮的女子。” 胡裕失魂落魄的往回走。 半道遇上别家公子,他们不由嘲讽道,“哟,这不是胡公子嘛,怎今日没同徽音公主一起呢?还是说,您失宠了啊?” “我听闻,公主最近同一个姓时的,走的很近,说实话,没他之前,我还真以为胡公子是未来驸马爷呢。” 胡裕不语,可心中却已是,满腔怒火。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遇 和温玉言游玩了一日,徽音兴高采烈的回到宫中。 结果没想到萧定谋却来到了他的宫里。 “见过皇兄。”徽音上前行礼。 萧定谋负手训道,“一天天就知道在外乱晃,你别忘了你是公主,代表的是皇家颜面。” 徽音就知道他要训自己,敷衍的回着,“是,臣妹知错了。” “我知你心里不服,要不是你我为同母所生,我才不屑管你。”萧定谋忽质问,“听说你最近,同一个外来人氏,走的很近?” “皇兄可以结交友人,我就不能了吗?”徽音反问。 萧定谋道,“我同你能相提并论吗?你只是个女子罢了,女子就该学好三从四德,老老实实待在闺中,就算要结交友人,也不应该去结交一个男子,还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他刚到城中就交朋结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徽音原想反驳,却又忽觉得萧定谋的话,好像也并不无道理。 她低下头,嘀咕道,“那为什么沈轻舟不用学三从四德,父皇曾经还教她识字学文……” 萧定谋冷笑一声,说,“所以,你想做第二个沈轻舟?” 徽音一听,赶紧摇头。 “不想最好,女子阅书,本就是有违常纲之事,就是当年父皇和白先生一时糊涂,才导致漠北现在出现如此之大的隐患。”萧定谋嘲道,“所以,她现在的下场,也是沈轻舟咎由自取,以为自己学了几个字读了本书,便可以叱咤风云同男子齐肩,笑话。” “你给我放谨慎点。”萧定谋警告于徽音,冷着一张脸离开了宫里。 徽音早就习惯了他这副面孔,从小到大萧定谋都是如此,要么冷漠要么寒气逼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要不是他曾对着沈爰爰笑过那么几次,她还以为他就这一副样子呢,不过自从沈爰爰死后,他的脸就更冷了…… 再与温玉言同游时,徽音忍不住问到,“时公子,我听闻你一来皇城,便结交朋友无数好友,为何如此啊?” “习惯吧,我不仅在皇城会如此,我在其他地方,也亦是如此,我是个生意人,在这江湖行走,不广结盛友,如何做的下去?”温玉言意识到了什么,反问,“为何公主忽问起此言,还是说公主觉得在下是外来人氏,所以觉得在下……” “没有没有,时公子,我就随口一问,你可别放在心上,我们去哪边看看吧。”徽音怕他不悦,忙岔开话题。 温玉言也不在过问,只是走了一段路后,不由叹了一气。 “时公子可是有何心事?还是觉得此处风光不够美?”徽音询问。 温玉言道,“皇城风光自然是美的,只可惜我最想看的地方,只怕永远也无法看吧。” “时公子想去的地方是何处?” 温玉言有些迟疑,犹豫的说,“我想去看看皇城司狱。” “司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听说哪里有脏又臭,有何好看的。”徽音不解。 温玉言笑道,“男子嘛,对这些神秘又危险的地方,总是会不由好奇些,而且实不相瞒我自幼对匠艺颇感兴趣,听闻司狱构造精巧,所以想看一看。” “只可惜,以我这种身份,只怕永远也见不到吧。”温玉言可惜道。 徽音笑了笑,并未作出什么回答。 夜里,她仔细想了想温玉言的回答,觉得他说的么没问题,做生意本来就要多些朋友。 于是她打消了心中的顾虑,次日又开心的去相邀温玉言。 但是却被他的下属告知,他病了,不便见她。 徽音只好失落的回宫。 过了些日,她觉得他也应该好了,于是又遣人去请,但他还是说他病着。 徽音想派个太医为他诊治,却被他相拒。 直到有一天,胡裕突然告诉她,说他知道温玉言在何处。 徽音跟着胡裕来到城外,便看到温玉言正同一女子,在田间漫步,两人有说有笑,温玉言看起来精神也好的狠,完全不像有重病在身的人。 虽然她不认得那女子是谁,但从那轻佻的穿着来看,徽音便知定个勾栏瓦肆中的女子。 “公主,您看到了,恕臣直言,他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是虚伪,公主往后还是不要同他来往的好。”胡裕同她说到。 徽音冷言了句,“滚开。” 说着她便直接朝温玉言走去。 “公主殿下?”温玉言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她。 徽音夹枪带棒的说,“时公子不是说身体抱恙,怎么还有力气走到城外闲散?时午,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公主你都敢欺骗,你可知欺瞒本公主的下场,会是什么吗!” “公主恕罪!”一旁的女子赶紧跪下,惊恐的说到。 温玉言却很从容的说,“就算公主怪罪,在下也还是会这么做,毕竟我不想让公主为难。” “我为难?”徽音不解。 温玉言道,“那日公主忽问我交友一事,其实是在怀疑我的身份吧,也是我是个从外来的商人,来路不明,可在在下真的只是喜欢结友,如果因此而让公主觉得,在下是别有用心,那么在下宁愿同公主疏远,让公主安心。” 徽音一怔,她没想到,他不惜冒着触怒自己的风险,也想要自己安心,心里就顿时生起一份愧意。 “对不起,我,我那日并非是这个意思……”徽音欲解释。 但温玉言却直接道,“公主无需多言,在下是什么身份,在下明白,往后你我还是不要再见了,倘若公主非要怪罪,那么在随时恭候公主责罚。” 说着温玉言当即就走了,没有给她丝毫解释的机会。 余后他对她更是避而不见。 若是换做旁人,徽音早就大发雷霆了,可对于温玉言,她怎么也恼不起来,他越是不想见她,她就越想见他。 想看他的样子,想听他的声音,一日不见,她便甚是思念。 徽音怅然若失的走在街上,身后跟着一群下人。 正当她想着,该如何还能再见到温玉言时,他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见他又要避开,徽音忙上前道,“时公子!上次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为了表示歉意,我,我带你去司狱吧,你上不是说想去司狱吗?” “还是不为难公主了。”温玉言拒道,转身欲走。 徽音忙拉住了他的手,道,“不麻烦,我可是公主,漠北就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区区一个司狱而已,只是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可好?” 一旁看着的侍女都惊了,这还是她们见徽音会低下头,去哄除了陛下和太子殿下以外的男子。 要是换做别人想温玉言这样,早就被她不耐烦的拉去砍了。 “那,就多谢公主了。”温玉言谢道。 见他终于肯对自己笑了,徽音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于是徽音让他们在一处侯着,然后带着温玉言前往司狱,顺利的走了进去。 司狱和徽音想的差不多,她心中很是嫌弃,但架不住温玉言喜欢,便硬着头皮陪他四处看。 “那是何处?”温玉言忽问,“那里面应该关着的是何人,为何有如此之多的重兵把守?” 徽音看去,回,“哪里面关着的是叛国贼沈轻舟。” “她不是郡主吗?” “你不知吗?她早就通敌叛国了,你是不知道她有多可恶。”徽音厌恶又委屈的说,“儿时,她就仗着我父皇的宠爱,欺负于我,我不过是训斥了几句我那婉兮妹妹,她居然半夜潜入我宫中,在我的脸上画了只大王八,还是用特殊的笔墨,害得我半年都未洗去,她还在父皇面前强词夺理,不肯承认是她所为。” “居然这么卑鄙?”温玉言故作惊讶。 “何止是卑鄙,仗着自己识了几个字,便到处卖弄,有次居然还乔装成男子,去参加科考,抢了别人的状元,简直丢尽了我们女子的脸面,这次更是干出通敌卖国,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徽音说起沈轻舟,便有许多话想要咒骂出来。 自小,沈轻舟便处处同自己对着干,更是一次次去维护婉兮那个小贱蹄子,那时父皇重用沈家,她也只能一忍再忍。 温玉言道,“你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想看看,这个卖国贼了。” “我带你去看。”徽音为了让他高兴,便都顺着他,而且她也想看看沈轻舟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看她还像不像以前那样春风得意。 于是她便带着温玉言前往,可却顿时被官兵拦住。 “我乃徽音公主,连我都敢拦,不想活了吗!”徽音怒斥。 官兵低头道,“回公主,不是我们想拦您,实在是殿下下过令,没有他的准许谁也不能私自探望沈轻舟。” “那还不简单,你不告诉他,我皇兄不就不知道了。”徽音推开那人,嚣张跋扈的命道,“谁敢再有异议,我让你们先见阎王。” 说着便带着温玉言朝里走了过去。 里面的环境比外头的跟恶劣,刺鼻的潮湿闷气叫人呼吸难受。 穿过阴暗的长道,温玉言和徽音,终于来到了沈轻舟牢前。 里头一片昏暗,只有外面两根残烛照着,微弱的烛光落在角落中,靠墙而坐的沈轻舟身上。 她的四肢都被承重的枷锁束着,衣裳褴褛每一道破口下,都是血肉模糊的伤口,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还在滴着血,显然刚受完刑不久。 如此惨状,叫徽音都不由看得,有些心惊肉跳。 温玉言看着前方的她,就好像一下回到了那日,她忽然闯入自己的马车,也是这般伤痕累累。 可惜那不过是一场骗局。 “喂!沈轻舟!”徽音叫了她两声,可她依旧闭着双目,头依靠着墙没有任何回应。 “不会是死了吧……”徽音嘀咕着,抬脚踹了几下铁门,说着,“你之前不是很得意吗?怎么现在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本公主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沈轻舟依旧没有回应,不知她是不想回,还是无力回,光影交错于她的脸上,满是血迹和疲倦。 她像秋蝉衰弱的残声,那疲惫的身躯,和冰冷的指尖,肆意敲打着狰狞嶙峋的人生,书写的是满腹的辛酸泪痕。 温玉言袖中的手,不由缓缓攥成了一个拳头。 “罢了,将死之人,晦气,我们走吧。”徽音拉过温玉言的手,往外走去。 温玉言便随她而去,却又忍不住回头再望了一眼沈轻舟,她就同这司狱一般,了无生机。 同徽音分别后,温玉言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住所。 看到她如今的惨状,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感到快意才对,可是他感觉不到,所感觉的只有难受,就好像那些伤是落在他的身上一般。 隔天,郊外突然出现了一具女尸,而是死者正是之前和温玉言,有过一次漫步的花楼女子。 “这次事情办的不错。”徽音满意的将一锭银子放在一黑衣人手上。 黑衣人退下后,徽音同侍女道,“我决定了,我的夫婿就是时午了,虽然他只是个商人配不上本公主,但我叫父皇给他封个官,就成了。” 可惜她还没有将这个决定告诉她心中的时午,便得知沈轻舟被劫狱,而劫狱之人正是时午。 她这才知,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商人,而是天盛新帝。 “他骗了我?为了沈轻舟?” 徽音一下瘫坐在了椅上,愤怒的将桌上的东西,掀落在地…… “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温玉言看着眼前的人,明明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是十五,还是沈轻舟?” 沈轻舟不语。 温玉言沉默了许久,又缓缓问,“过去你的爱我之言,可有一句是真的?” 他想知道,当初的那些话,难道都是骗他的吗? 她真的从来都没有爱过他吗? 沈轻舟直言,“没有。” “那些话,都只是为了欺骗你,人们对自己的爱慕者,会情不自禁的放下戒备,我故作对你一往情深,就是为了利用你,我从来没有对你动过一丝真情。” 她无比坦荡的说到,可每个字都化成了一把把刀,不断的凌迟着温玉言。 温玉言想起当初在桥头,都说人的眼睛是最不会骗人的,可是沈轻舟的不一样,她的眼睛会骗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久别 所以当她说那些话的时候,他真的以为她一定非常的爱自己,可笑他还为此内疚,挣扎,懊悔,觉得自己伤了一个满心都是自己的人。 现在才明白,满心的只是他而已。 “很好……”温玉言低头笑了起来,却只是面在笑,眼中满是苦涩。 他慢慢捏紧了拳头,又问,“皇后要陷害我,以及我母妃会自刎的事,你是不是其实都算到了?” “是。”沈轻舟干脆的坦言。 “为何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皇后要陷害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轻舟冷言,“如果不这样做,你又怎会恨极了皇后等人。” 所以,他只是她想锻造的一把刀,而他的母妃便是她这场复仇的牺牲品。 “如果我对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那你还会去蛮疆,还会舍命救我吗?” “不会。”沈轻舟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很是冷漠的说,“我从来都不会,在没有价值的人身上,多花一份心思,不过你很幸运,你一直都有价值,而且你的价值,超乎了我的预估。” 温玉言笑着,却心如刀绞。 曾经所有的感动,所有的好,原来都只是她的,权衡利弊。 她现在居然还能够如此平静,而坦荡的对自己说着这些话。 内心有悲凉逐渐变为了痛恨,他伸手突然掐住了她脖子,将她拽到自己面前,想这样掐死她,也许他就能解脱了。 门外的小玥见此,心中满是不解,明明前些天陛下把这美人抱回宫时,还一脸担忧日夜守在床榻边,怎么眼下二人又如此剑拔弩张? “沈轻舟,你真的……” 很恶心。 他本想这样骂她,可却说不出口,更控制不住那本应愤怒的内心,此刻却为她隐隐作痛。 温玉言看着她的眼,记忆中那不服不屈的目光,眼下却只剩下一片死寂和孤凉。 他愤然松开了她,沈轻舟顷刻倒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的人,温玉言冰冷的道了句,“沈轻舟,你好自为之。” 说着,他转身,气冲冲的离开房间,在门外吼了一声,“阿卓!回宫!” 待温玉言走远后,小玥才进去,扶着她起身,说,“小舟姑娘,奴婢扶你回榻上歇息吧。” “你方才,唤我什么?”沈轻舟问向小玥。 小玥回,“小舟姑娘,陛下说,姑娘闺名小舟,还是说奴婢唤错了?还请姑娘恕罪。” 小玥赶紧行礼致歉。 沈轻舟想起,小玥从未见过自己真正多么模样,现在的自己对她而言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你没错,起身吧。”沈轻舟疲惫的对她一笑。 面前的小玥,比自己离开时,要高了些,脸上也圆润了很多,看来这三年她跟着温玉言,过的还是很不错的。 但她也明白,温玉言不会因为自己,而苛待小玥,因为他的善是刻在骨子里的。 小玥看着她,总觉得眼前这位姑娘,她的身上有股莫名的熟悉感,而且她的声音也很像太子妃。 她想,陛下将此女带回,是不是也是因为,她的声音很像太子妃才会如此? 但她不得不承认,眼前此女,是真的很美,她的美不像司徒姑娘那样,娇蛮可爱,也不像霏霏郡主那般,清冷神秘,而是美的惊心动魄,山河失色,却又不落俗套。 可是小玥心里还是不喜欢此女,因为她住了太子妃的寝宫,用着太子妃的东西…… 从哪以后,温玉言便在没来过,还叫人封了她的窗户。 不过后来倒是来了为意外之客——琳琅公主。 “听闻陛下带回了位绝色佳人。”琳琅笑言,“姑娘莫怕,我是陛下的友人,一时好奇故才来看看,姑娘当真是生的花容月貌,不过看见你,倒是让我不由想起了一个人。” “何人?”沈轻舟开口问到。 琳琅一愣,说,“陛下那失踪了的太子妃。” “实不相瞒,我陪在陛下身边,也有一些时日了,我还从未见他带过别的女子回宫,心中甚是不解,但我现看到姑娘,我明白了。”琳琅话中有话的说,“姑娘某些地方,倒真相那失踪的太子妃,尤其是眼睛还有声音,我想看到你时,陛下肯定会想起太子妃吧。” “公主是想告诉我,我不过是太子妃的替身,对吧?”沈轻舟一语戳破。 “不不,我可没这意思。”琳琅别有用心的说,“我只是一时感慨罢了,要说陛下,那可当真是对太子妃情根深重,前些年太子妃的一只兔子丢了,陛下愣是不眠不休找了整整五日,结果还因此生了一场重病呢。” 沈轻舟不用垂下了眼帘。 见她似乎心中难受,琳琅误以为自己的目的已达到,便说,“这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听说姑娘身子欠安,早些歇息。” 然后她开心的离开了房中。 待她走后,小玥走了进来,说,“小舟姑娘不必在意琳琅公主的话。” “这琳琅公主,不是别国人氏吗,怎么会在天盛,好像还待了很久的样子?”沈轻舟好奇问到。 小玥回,“琳琅公主,两年前成为了龚少傅的门生,便住在了皇城之中。” “原来如此……” “不过,她说陛下深爱太子妃,这句话倒是不错。”小玥情不自禁言,“太子妃失踪第一年,陛下整日神情恍惚,废寝忘食,整个人都是万念俱灰的样子,以酒度日,那日为了寻太子妃的兔子,导致他旧伤复发,在榻上生了足足三四月的病。大臣们逼他另立太子妃,他也不肯,后来登基后,他们又要他立后选妃,可陛下宁愿荒置后宫,也不愿再娶一人,奴婢常常看到陛下,拿着太子妃曾经所戴的手链,而偷偷落泪……” 意识到自己好像说的太多了,小玥赶紧闭上了嘴,默默退出了房间。 沈轻舟心中吃惊,她没想到温玉言会对自己至此,第一次觉得利用他的这个决定,好像是错误的。 心里愧意泛起,她开始后悔那日,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无动于衷的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皇后的圈套,间接的造成他失去了至亲。 她逼着他走上自己所想的道路,可其实曾经的他,最想要的是母妃安康,从始至终他都没用害过自己,而自己却促成了他后面一系列的不幸…… 隔天,送饭的侍女将饭菜丢在桌面,没好气的同沈轻舟道,“喂,过来吃饭了。” 沈轻舟立于窗口,不予理睬。 “爱吃不吃。”侍女转身离开房中。 小玥见此,便跟入了厨房,同那侍女道,“你这是做什么?小舟可是陛下带来的人。” 侍女无奈言,“玥掌事,您还没看出来吗?陛下可厌恶她了,那日甚至都想杀了她,所以我们也没必要给她好脸色,凑合凑合得了。” “不管如何,她都是陛下带回的人,不能太怠慢了,何况人家还受着伤呢,我要去宫里一趟,你们好生照看着。”小玥叮嘱。 侍女敷衍的点头,糊弄着说,“玥掌事,您就放心吧,我们心中有分寸。” “嗯。”小玥听极便也就离开了厨房,前往了皇宫。 沈轻舟心中忧着枫歌城,也不知道自她离开后,萧定谋还有没有再为难常伯伯他们。 她走出了房间,门外空无一人,负责照看她的侍女们,都跑到别处嬉戏了。 东宫,还是像离开时那样,没有任何改变。 她一路往外走,途径的侍卫见到她,想着她是陛下带入的人,以为她是什么贵客,也没有多加阻拦。 沈轻舟离开了东宫,变卖了几支从房中捎走的钗子,然后给自己换了些银两,买了匹快马。 她翻身上马,忍着身上伤口撕裂带来的痛楚,御马离开了皇城之中。 沈轻舟日夜兼程风餐露宿,终于赶到了枫歌城,她混进了城中,先去往父母的墓地,而后又远远望了眼常府。 没了她的枫歌城倒是一片祥和,看着他们各司其职安安稳稳的,其实如果没有自己,他们之前也不会遭那一难。 他们愿意同自己一道受苦,可她当时却忘了他们本不用受此苦,她把他们的情分当成了理所当然,可其实血仇从来都只是她自己一人的,她不该把这些人牵连其中。 她曾天真的以为,凭借自己一人之力,便~能扳倒整个萧氏,可萧定谋却狠狠的打醒了她,扳倒皇室谈何容易,一旦兵败必将死伤无数。 沈轻舟戴着帷帽,默默地离开了枫歌城,她想通了,她不能再毁了枫歌城的宁静,只要它现在能够一直如此,就算自己孑然一身也知足了。 那些人,是父亲用命保护下来的,如果自己却让他们上了战场,那么父亲的死岂不毫无意义? 她不能再如此…… 离开枫歌城不远后,她便遇上了温玉言的军队。 温玉言坐于马背之上,带着命令般的口吻,同她道,“你要去哪?跟我回去!” 沈轻舟却摇了摇头,调转了马头朝别处奔去。 温玉言赶紧策马紧追。 沈轻舟一路逃到了海边,温玉言也追了过来,只见她站在海岸边。 “沈轻舟!”温玉言赶紧下马,怒斥,“你想做什么?立刻给我过来!” 他虽面上凶狠,但内心却恐慌至极,此刻的沈轻舟就这么站在涯边,海风肆虐着她骨瘦如柴的身体,身后汹涌的海浪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噬。 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可眼里却照不出一丝光亮,像一池死潭了无生机。 沈轻舟想着这半生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至亲所爱一个个离去,君屠国弃身败名裂,有家不能回,有仇不能报,她真的好累,每一口呼吸,都痛不欲生。 “温玉言。”沈轻舟精疲力尽的同他说,“我知你恨我,害死你母妃是我不对,今日我以性命相偿,从此往后,各不相欠……” “十五!!” 温玉言当即大骇,只见她张开双手,就向后仰了过去。 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天边的阳光是如此刺眼,可这一刻她却感到了史无前例的轻松。 她想一块落石,坠入汹涌的海水中,被瞬间吞没。 看着海面渐渐同自己远离,这一刻她好像回到了那次坠湖,熟悉的窒息感席卷而来,可这次她没有任何挣扎,她真的太累了,累到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就这样吧,她真的很想父亲和母亲,还有爰爰,她终于可以去见他们了。 她睁开眼,恍惚中好像看到了他们,他们正同自己笑着。 沈轻舟缓缓伸手想要触碰他们,可还没有触碰到,他们却又瞬间消失,眼前只看到温玉言正朝自己游来。 他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入了怀中,搂着她的身体拼命往上游。 游了很久,温玉言才游出水面,他拖着疲惫将她抱回到了岸上。 “陛下!”侍卫们着急忙慌的跑来,尤其是羽林军都督彦鸿轩,他跟着温玉言没多久,在他心中温玉言一直是个极其沉稳顾全大局的人,可刚刚他却看到他居然想都没想,就直接冲过去跳入了海水中。 “沈轻舟。”温玉言不停叫着她,可沈轻舟却一直闭着双眼,毫无反应。 他赶紧按她的胸膛,想把她喉间的水按出来,可是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他又马上捏住她的鼻子,张口吻上了她的唇,给她不断渡气。 “沈轻舟,你给我醒过来,我不许你死,你听到没有!”温玉言整个人都无比慌张,纵然自己已经精疲力尽,但还是努力的想要把她唤醒。 彦鸿轩见沈轻舟没有一丝会醒的迹象,抬手摸了摸她的脉搏,惊讶的同温玉言道,“陛下,小舟姑娘,她已经没有脉搏了,她,死了……” “不!都给我滚开!”温玉言怒吼了一声,像疯了一样的说,“她不会死的,她是沈轻舟,她怎么可能会死!” 虽然他是这般说,可见眼前依旧没有醒来的人,他满是恐惧和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让她醒过来,这一次她真的要彻彻底底的离开自己,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才能留住她。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忙对她说,“沈轻舟,你真的就这样走了吗?你的血仇不报了吗?你们沈家被他们害成那样,不管真的可以吗?” “沈轻舟,你别死。”温玉言跪在地上,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埋她的颈窝中,痛不欲生的颤言,“我求求你,别死,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 一滴滴泪珠,从温玉言眼眶滴落,落在了沈轻舟的肩头。 第一百二十三章 重逢 就在温玉言几乎绝望之际,沈轻舟突然咳嗽了一声。 温玉言赶紧看向她,她咳的更厉害了起来,一口口水随之吐出。 她缓缓睁开了眼,只见温玉言双眼通红的看着自己,脸上满是担忧和惊喜。 “殿下……”沈轻舟缓缓唤了一声。 温玉言当即又将她重新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她,似乎很是害怕下一刻又会失去她一般。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自己和家里人重逢了,爰爰和她正在院子里喝茶。 爰爰问她,“阿姐,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啊?” 她低眸,回,“大抵是我曾在天盛,骗了一只兔子吧。” “兔子也能被骗吗?”爰爰好笑道。 她言,“兔子当然会被骗,他那么单纯。” “那阿姐,你听到了吗?”爰爰说,“那只兔子,又在哭了……” 于是她就这样醒了过来。 “别哭。”沈轻舟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安慰。 温玉言一怔,又立刻松开了她,他起身,变为了之前的冷漠,命道,“来人,把她给朕,带回天盛!” 回到天盛后,温玉言直接带着她,进入了皇宫。 一路上他的手都抓的很紧,一刻也不松开。 他把她拽到了离他宫殿,最近的大明宫之中。 他甩开了她的手,冷语道,“从今往后,你就住这儿。” “你这是何苦?”沈轻舟不解。 “我何苦?”温玉言冷笑一声,走近她道,“沈轻舟,我真没想到,连你也会寻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很厉害?” “没有。”沈轻舟回,其实她现在也有些后悔,她的血债还没有向萧家讨回来,她怎么能够死呢? 只是那一刻,她的心里真的太重了,才会导致自己一时间,没有想开。 “沈轻舟。”温玉言警告道,“你给我记住,从现在起,你的命就是我的,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都是我说了算!” 他气愤的离开了宫殿,又对外头的宫女命令,“以后,没有我的准许,她不能离开此地半步,任何人也不得探望于她。” 宫女们赶紧点头领命。 后来她才小玥口中得知,自己私自离开的那日,温玉言发现后是大发雷霆,把没能好好照看自己的那几个侍女,一人赏了二十大板,然后全都罚到了浣衣局。 余下温玉言似乎不放心宫女对她的看管,直接派了兵把守了整个宫殿。 这天,温玉言又来到了她的殿中,他坐在一桌菜肴面前,黑着脸同她说,“过来吃饭。” 沈轻舟立在窗边沉默不语,她实在看不透,温玉言现在究竟想怎样。 不让她离开,也不让她死,说他想折磨自己,可他却又叫人给她医治。 “我叫你过来吃饭!”温玉言语气更冷了些。 沈轻舟叹了一气,说,“我不想吃。” “小玥说,你已经五日,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温玉言起身言,“怎么,你现在是换了个法子来寻死吗?” “我死了,不正和陛下心意吗?我死了,一定会有有很多人高兴吧,毕竟想要我死的人,真的太多了。”沈轻舟浅笑。 可她的苍白的笑容,却刺痛着温玉言的心。 他急步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说,“不想吃饭,那就做点别的。” 说着,他突然将她抗在肩上,然后将她摔在了床榻上。 沈轻舟想起来,却被他按住。 “温玉言,你想做什么!”沈轻舟有些慌,质问。 温玉言单手掐住了她的脸,迫使她正面看着自己,道,“漠北第一绝色,确实很美,太子妃总得,让朕好好适应一番,你这张新脸。” 他盯着她的眼,在她还没理解他此言何意时,他的唇便覆上了她的唇。 沈轻舟一惊,忙要推开他,他抓住了她推搡的手,吻的更深。 她从来都没有被他,这样深的吻过,所有的呼吸都被他夺取,唇瓣被辗压吮吸的生疼。 可纵使这样,温玉言也还是不够知足。 三年,整整三年,没有人会知道,他心里究竟有多想她,他也从来无法向任何人吐露。 他每天都会梦到她,可每每醒来,却发现一切都只是梦,他望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一坐就是一宿。 眼下他终于又能真真切切的触到她,原本只是想要吓唬她,可相触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内心那压制了三年的渴求,比了解的更加汹涌,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再抱她,亲她,拥有她。 他急不可耐的直接扯开了沈轻舟的衣襟,吻上了她的脖颈,滚烫的气息和炙热的唇,一一落在肌肤之上。 可当他在继续往下吻时,却看到她身前满是伤痕,就算是战场上的男子,也不会有她的多。 温玉言皱了下眉心,闭了闭双目像是克制什么,然后又睁眼抬眸看向她,声音暗沙的问,“是吃饭,还是继续?” “吃,吃饭。”沈轻舟心猿意马的说到。 “那就好好吃饭。”温玉言松开了她,从她身上离开。 沈轻舟赶紧坐了起来,将被他扯开的衣襟拉好。 温玉言盯着她,又向饭桌瞥了一眼。 沈轻舟会意,慢吞吞下了榻,走到桌边坐下,老实的端起了饭碗。 温玉言转身。 “那个。”沈轻舟见他好像要走,情不自禁问了句,“你不吃?” “看着你,倒胃口。”温玉言背对着她,冷语,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小玥等人跪下行礼。 温玉言对小玥命道,“看着她把饭菜吃完,她要是阳奉阴违耍别的花招糊弄,就来告知朕。” “是。”小玥点头。 温玉言回头看了眼沈轻舟,沈轻舟低头往嘴里扒饭。 温玉言回到了自己宫中,阿卓奉命备上了凉水,温玉言沐浴了一番后,便开始看大臣们的奏折。 次日沈轻舟醒来,就看到了屏风后,一个正襟危坐的身影。 她起身走过去一看,果然是温玉言。 温玉言看了眼她,道,“赶紧去洗漱,随后过来吃饭。” 沈轻舟担心他又想昨日哪般,赶紧乖乖去洗漱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温玉言把碗筷往她面前一放,然后低头吃自己的,一句也没再说,他吃完饭后,更是就直接走人了,整个脸黑的不行。 不知道还以为,他就是来这甩个脸子,给她看的。 但是往后几日,他还是会到她的宫里来用膳。 “听说陛下,近来带了个美人回宫,对齐很是宠幸,不知臣有幸可否一见?”楚潇然别有深意的笑说。 温玉言一面批阅奏折,一面道,“没有什么美人。” “怎会,漠北的遇乐郡主,乃是漠北一绝,有着倾国之貌,如此佳人,怎么可能称不上美人呢?” 温玉言持笔手一顿,道,“没有什么美人,不过是朕的阶下囚。” “做陛下的阶下囚,那可真好,都能住上大明宫,好吃好喝伺候着。”楚潇然打趣。 温玉言冷了他一眼。 楚潇然当即收起了笑容,恭维的说,“臣忽想起,还有要事在身,就先退一下了。” “嗯。”温玉言继续写。 楚潇然麻溜的离开了宫殿,回府后司徒流萤就忙跑上来,问,“怎么样啊,见到人了吗?” 楚潇然摇头,又道,“不过,就算见不到,我也确定那就是沈轻舟。” “为何?” 楚潇然揽过司徒流萤的肩,慢慢道,“这些年,你见过温玉言身边有不相干的女人吗?大臣们都催了多久,要他立后纳妃,你看他有所作为吗?” “没有。”司徒流萤想了想,道。 “而且我听人说,他那个美人丢过,他愣是追到海边,温玉言这个人冷静,严肃,理智,但是十五就是他的不冷静,不严肃,不理智。”楚潇然叹言,“他啊,就是要一棵树上吊的死死的。” 琳琅真的没想到,温玉言居然千里迢迢,把那个女子又给带了回来,而且叫她更加难以接受的是,几日后温玉言居然将那女子,封了妃。 她抛下一个公主所有的脸面跑来此处,追随了他整整三年,可是为什么同样是一直追随他的十五,他却能娶,现在这个女子,他也能娶,偏偏不能娶自己? 琳琅心中嫉妒到发狂。 “你,为什么要封我为妃?”用膳时,沈轻舟忍不住问到。 要不是小玥改了口叫自己,她可能还不知道此事。 “同你无关。”温玉言冷漠的说了句。 见他不想说,沈轻舟也不想自讨没趣,伸手想夹个芋头丸子吃,但是怎么也夹不上来,她只能放弃收回来筷子。 但温玉言却伸手夹了个丢倒了她的碗里。 “多,多谢。”沈轻舟尴尬笑了笑一笑。 温玉言依旧沉少言寡语…… 深夜,沈轻舟闭着眼,但她并没有入睡,长久的逃亡,让她已经养成了不再熟睡的习惯,以及在床头彻夜点一支蜡烛,不让整个四周都陷入一片黑暗。 突然,她感觉一阵杀意,当即往榻里一滚,一把刀顷刻插入了榻上。 沈轻舟一看,居然是琳琅公主! “是你?”沈轻舟不解,她为何要半夜来刺杀自己,还是说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就算如此,她也没理由杀自己。 正想着时,她再次攻来,而且叫沈轻舟没想到的是,琳琅什么时候也会点武了。 虽然只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可是她的武功已被萧定谋已废,如今连这三脚猫的功夫,她也是无法对付,只能避开。 但她高估了自己现在身体,没了功夫敏捷打不如前。 背后受了琳琅一脚,沈轻摔在了地上,回头她已经持刀走到了自己面前。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非要同我,抢温玉言!”说着她便刺了过来。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瞬间握住了刀,然后一拧将刀从琳琅的手中夺走,琳琅和沈轻舟看去,原来是温玉言。 从他身后迅速跑来侍卫,上前将琳琅当即控制。 沈轻舟看向他的手,他手中还紧攥着刀,血正在往下滴。 “你受伤了!”沈轻舟当即紧张的拉过他的手,心急的说,“你徒手接什么刀啊!”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温玉言忽问,又冷笑,“沈轻舟,收起你的虚情假意吧,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 他甩开了她的手,命,“将琳琅公主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侍卫领命,将琳琅往外带。 琳琅不服气的喊着,“放开我!我可是云秦的公主!” 随后他便也果断离开了,房中又恢复了一片宁静,地上还残留着温玉言的血…… 隔天,沈轻舟问起,“陛下还好吗?” 小玥回,“陛下对昨夜的事情,很生气,说要斩了琳琅公主。” “什么?”沈轻舟起身就要往外走。 宫里的侍女忙拦她,说,“娘娘使不得,陛下有令,您不得离开这里半步。” “我没去哪,我是去找他。”沈轻舟解释。 可侍女们还是齐齐跪在了她面前,一个劲的拦她。 沈轻舟无奈只能打消了出去的念头,她转身往里头,突然倒在了地上。 “娘娘!”小玥见此,忙上前,只见她双眼紧闭,像是晕厥了。 于是她只好赶紧去通知温玉言和太医。 温玉言得知,赶紧丢下了手中的奏折,飞奔来到了宫殿中。 “沈轻舟!”温玉言焦急的来到了床榻边,喊着她。 却没想到,她当即就睁开了眼,扭头看向他。 温玉言这才明白,原来她是在装昏。 得知自己又上当了的温玉言,很是气愤的说,“沈轻舟,你觉得这样戏弄朕,很好玩吗?” “我不是想戏弄你,我只是想见你。”沈轻舟道,而且她其实也只是试试,没想到他还真的来了。 温玉言猛然一怔,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你,你方才说想见我?” 沈轻舟点头,道,“你不让我出去,我见不到你,也没法告诉你,不要杀琳琅。” 温玉言心间顿时一阵失落。 他冷笑了一声,说,“你一个漠北人,凭什么干涉我天盛之事,你还以为我会像以前那样,对你言听计从吗?” “温玉言,这次,我是真的在为你好,琳琅公主若是死了,云秦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别忘了九洲一直对你们虎视眈眈。”沈轻舟解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柑橘 温玉言不愿看她,目光转向别处,嗤之以鼻的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安的好心,遇乐郡主唱戏一绝,朕真的看不出来。” 沈轻舟坐起来,突然将他没受伤的手,一下子按在了自己心口处。 她仰头同他真挚的说,“我撒谎时,心就会控制不住的,跳的很快,就算我面不改色,也无法控制。” 温玉言感觉她的心正不快不慢的,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掌心,使得连他的心也不由自主的,跳成了跟她一样的节律了…… 他赶忙收回了自己的手,顽固不化的冷言,“遇乐郡主的话,朕一个字也不信。” 温玉言转身气急败坏的离开了房中。 “陛下。”阿卓见他气冲冲的回到宫里。 他将手负于了身后,道,“阿卓,去告诉他们,别杀琳琅公主了,但她必须离开皇城,不得再入。” “是。”阿卓点头,退了下去。 温玉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仿佛还残存着方才那熟悉的软意。 沈轻舟,你当真是个祸害…… 温玉言独立于房中,深深叹了一气,缓缓闭上了双眼,显得疲惫又无奈。 沈轻舟每天在房中无所事事,她想出去可刚到门口就会被一群人拦。 她想,温玉言不会是要把自己,困在这一辈子吧。 沈轻舟打算回床继续去睡算了,但却意外发现床头对面的一扇窗,好像没有像其他的那样封住。 她赶紧把房门一关,跑到窗口边,小心翼翼的推了一下,发现还真没封。 沈轻舟顿感开心,心想着终究是百密一疏啊。 沈轻舟朝门口处看了看,确定他们不会发觉,轻轻的将窗户推的更开一些,那知刚想探头看看,这个窗边会不会有人守着时,额头就被人弹了一下。 她只见一锦衣华服,腰系玉带,抬头一看,温玉言板着一张脸,正看着自己。 “怎么,又想逃跑?”温玉言道。 “没有。”沈轻舟尴尬一笑,靠着窗边说,“我就想,瞅瞅这外头的风光,嘿嘿。” 看着她努力堆笑的样子,温玉言冷哼一声,伸手把她往里一推,无情的关上了窗户。 “温玉言怎么一天天哪都有他,帝王都这么闲吗?” 沈轻舟无奈叹了声气,只好回到床榻上睡大觉。 夜间,用晚膳后,他倒是没有像往常那样离开了,而是叫人搬了桌椅过来,然后一大堆的折子。 “你今夜,不会要在此处办公吧?”沈轻舟难以置信的问。 温玉言在桌前坐下,说,“遇乐郡主不是最会察言观色吗?朕想做什么你不知道?” 沈轻舟挤出了个笑容,心想这三年不见,温玉言这阴阳人的话,学的倒是一套一套的。 温玉言低眸看折子。 沈轻舟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到,“那个,陛下,要不您还是换个地方吧?” “为何要换?朕的地方,朕想在哪便在哪。”温玉言冷语。 沈轻舟好言劝道,“我这不是怕您累着嘛。” “你说的对,确实有点累。”温玉言合上了折子看向了她,忽然说,“你,过来。” 沈轻舟慢吞吞的走到了他对面。 他将手中的折子随手朝她一丢,沈轻舟赶紧下意识接住。 “您这是……”沈轻舟不解。 温玉言道,“朕不想看了,你读给朕听。” “这,这不妥。”沈轻舟一惊,忙道。 “为何不妥?” “因为……”沈轻舟为难道,“这后宫嫔妃不得干政啊。” 温玉言笑了一下,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很快他又冷着一张脸,有些嘲讽的说,“沈轻舟,你还真当自己是朕的妃子吗?你不过是我用来敷衍大臣们,好不立后纳妾的借口罢了。” “哦。”沈轻舟又不由嘀咕,“就算我不算您的妃子,这普通女子也不能干政啊……” “朕要你读你便读,哪来那么多废话。”温玉言指了指旁边,“把那椅子拉过来坐下。” 沈轻舟见他坚决,只好过去搬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读。”温玉言命道。 沈轻舟老实打开了折子,清了下嗓子,开口缓缓道,“臣陆士启……” 温玉言一边听着,一边却在悄悄看她。 读完后沈轻舟合上了折子,温玉伸手拿过在折子上,写了个“知道了”三字。 随后往后一靠,看着她,说,“继续。” 沈轻舟只好重新拿,一本本的读给他听。 有时也会忍不住说上两句,比如“这个人的文章很好耶。” “这楚萧然的字也太丑了吧,他是您的心腹,可得好好给他纠正一下。” 温玉言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声音,感觉仿佛什么事都没用发生过,他们只是一对正在唠家常的夫妻。 “沁江堰又发生水灾了啊?”沈轻舟看着奏折上的内容,同温玉言道,“其实几年前我没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替你想好了,只是走的太匆忙忘了告诉你,我觉得比起每年去派兵派粮的去救灾,还不如从根源斩断,我们可以在沁江两边挖渠,把水引到别区去,它的西北区那方,不是长年少雨缺水嘛,这样就能一举两得了。” 温玉言目不转睛看着她不语。 “那个,陛下,您……听到了吗?”沈轻舟见他没什么反应,以为他走神了。 温玉言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折子,没好气道,“我朝事,同你何干,朕更不需要你来出谋划策,搞得好像你是我天盛人一样,你只管读,旁的无需你来说,闭嘴。” “陛下,闭嘴,就读不了折子了。”沈轻舟很认真说。 温玉言“……” 温玉言拿起一份新的折子,一下呼在了她脸上。 沈轻舟只好安安分分的继续埋头读。 温玉言看了眼她,低头嘴角不由一扬,持笔缓缓在折子上写下:爱卿可于沁江挖建长渠,分水西北灌溉良田引之。 不知读了多久,沈轻舟抬眼看他时,却发现他撑着桌面,偏着头一动不动了。 “陛下?”沈轻舟小小的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回应。 她放下了手中的折子,双手撑着桌面,凑过去看他,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 看着他熟睡模样,沈轻舟情不自禁的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撑着下颌欣赏着他的睡颜。 他还是生的当年模样,一点也没有变。 还以为此生再不能见你一面了呢…… 沈轻舟心中想到,缓缓靠近,闭上双眼,唇轻轻落在了他的唇角上。 猛然,她一下睁开了双眼,瞬间从桌上滚了下去,她不可思议的抚上了自己的唇。 她刚刚,居然,居然在亲温玉言?! 一定是折子读多了,读得自己都傻了! 沈轻舟赶紧跑回了床榻上,慌张的放下了床幔,往后一躺双手覆在了自己羞臊的滚烫的脸颊上。 等到怦怦乱跳的心平静下来后,她这才敢坐起来,缓缓掀开了床幔一角,做贼似的朝温玉言看去。 他还是那个样子睡着。 算了,他都睡了,自己也睡吧。 沈轻舟脱下鞋子,往床榻上一躺,可翻来覆去她却睡不着。 在床榻挣扎了许久,她还是坐了起来,抱着被褥小心来到了他身边。 第二日,温玉言醒来时,发现对面早没了人,他一惊赶紧起身,身上的被褥掉落在了地上。 往床榻处一看,沈轻舟的手垂落在榻边。 温玉言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看到地上被褥,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从地上捡了起来,走到了床榻边。 他轻轻掀开了床幔,沈轻舟还睡着。 温玉言弯腰将被褥盖在了她的身上,还将她搭在床边外侧的手,放了回去。 看了她一小会儿,温玉言才放下床幔,离开了宫殿中。 而在他离开后,沈轻舟就睁开了双眼,她起身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被褥,微微笑了一笑…… 夜里,温玉言又叫她读折子。 “臣程盂启云芮城产柑橘,味酸甜,于陛下献之。”沈轻舟突然两眼放光道,“柑橘耶,他说他那有柑橘,问你要不要。” 温玉言拿过奏折写了句,“不必。” “你怎么拒绝了啊?”沈轻舟一副可惜的样子,说,“你不吃柑橘吗?” 温玉言无语道,“自他去往此处任职,便隔三差五的进贡柑橘,朕和宫里的人都快要吃吐了。” 沈轻舟郁闷道,“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我们漠北都吃不到柑橘呢,就连我总共也就吃过两三次……” 温玉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罢了,人各不同命啊。”沈轻舟感叹了句,继续读其他奏折。 读完奏折后,沈轻舟不由伸了个懒腰,看向对面的他,她又情不自禁问到,“温玉言,我是别国人,你把国家大事全给我看,你不怕我对你不策吗?” “你的国家都不要你了,你现在还能如何。”温玉言下意识的随便说了句,但语出又不由顿时一愣。 他目光有些紧张看向她,只见沈轻舟扬起一抹苦涩的微笑,喃喃,“是啊,我的国家,都不要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温玉言忙道了句,心里懊悔的缓缓说,“对不起。” 沈轻舟一惊,她没想到他居然向自己道歉。 温玉言也没想到,按理说他完全不必,他起了身,命人拿走了奏折,离开了宫殿之中。 几日过后,沈轻舟一觉醒来,惊讶的发现,桌面上摆了一箩筐的柑橘。 她上前,拿起一个,想起来那夜的随口一提。 真是个呆瓜…… 沈轻舟莞尔一笑,那颗被折磨的千疮百孔的心,再次感觉到了一股暖流。 “上次你的河道分渠法,十分管用,解决了我几年都头疼不已的问题,臣想此法应该出自沈轻舟吧?”楚潇然同温玉言道。 温玉言言,“你怎知?” 楚潇然笑了笑,说,“只有她才能想出这些怪僻的点子,话说您到底要打算怎么处置沈轻舟啊?封人家为妃,却又把人囚着。” “不知。”温玉言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夜里,沈轻舟看到小玥在烧什么,便好奇的问,“你在点什么?” 小玥转身同她说,“回娘娘,陛下说您晚间眠浅,便吩咐了奴婢点上这安神香。” 沈轻舟不解,想他怎么知道自己眠浅的。 不过有了安神香后,她确实睡的安稳了些。 深夜温玉言再次来到了她的床榻边,她侧睡着手里还拿着个柑橘。 温玉言伸手将她手中的柑橘拿走,在床榻边坐下静静看着。 小玥见温玉言依旧没从房里出来,心里很是难受。 她感觉他是真的喜欢小舟姑娘,可是如果这般那太子妃怎么办?虽然小舟姑娘也很好,但是她终究比不得太子妃。 她曾以为陛下是这世间,最不好注重外貌之人,可她没想到他也会喜欢貌美的女子,或许天底下男子都是这般吧,旧去新来…… 一月后,沈轻舟从温玉言口中偶然得知,萧帝遇刺身亡了,现在是萧定谋掌管整个漠北。 虽然得知此消息,沈轻舟却并不是很开心,因为她觉得就这样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了那个狗皇帝,可惜人已经死了,她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但她很疑惑,究竟是谁,会有如此大的能耐,去刺杀了萧帝。 从温玉言的语气中,她觉得应该不是温玉言派的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愿君 几日后漠北突然要来拜访天盛,漠北和天盛虽然一直在暗斗,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装一下的,所以他命了楚潇然等人前去接见。 此次前来的主要人,只有一名使臣和徽音公主。 “我听闻你在漠北,利用人家徽音公主去救沈轻舟。”楚潇然一面磕着花生米,一面道,“看来人家是为你而来呀。” 温玉言看向他,说,“楚爱卿这消息倒是灵通。” “臣这是关心陛下嘛。”楚潇然故作憨厚一笑。 他掸了掸袖口,言,“此次徽音公主前来,她的目的可不只是如此而已,这萧定谋即位刚不久,徽音公主便前来拜访,想必是奉了他之命,前来打探沈轻舟踪迹的。” “原来如此,不过有点奇怪。”楚潇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温玉言示意他说。 楚潇然疑惑,“这萧帝要灭沈家,是因为沈家功高震主,可是沈家现在已经垮了,枫歌城他也取得了胜利,沈轻舟孑然一身,无权无势,为何还要追着沈轻舟不放?而且这三年他居然都不杀她?” “莫非,沈轻舟的身上,有什么对于他来说,而至关重要的把柄?所以他都不惜派自己的妹妹,前来此地以身犯险?”楚潇然猜测。 温玉言皱起了眉心,其实早在之前,他也起了一丝疑心,虽然他也不是那么了解萧定谋,但他还是知道萧定谋并非心慈手软之人,他素来杀伐果断,可他却并没有要沈轻舟的命,而只是折磨她,似乎是想逼她交代什么,现在被楚潇然这么一说,他便觉得更加奇怪。 沈轻舟,你的身上,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温玉言沉思。 傍晚徽音公主等人抵达了皇宫之中。 他们暂且在殿前等候。 “陛下驾到!” 徽音回头,只见温玉言身着玄红色衣,衣上用金丝线绣着龙,头戴12玉珠冕旒缓步而来,他没有什么表情,威严而冷漠,同自己认识的那个人,截然相反。 温玉言来到了他们面前,说了一些客套的话,同她宛如素不相识一般。 徽音心中难受,讽刺道,“本公主还真不知,原来时公子还有这样的身份。” “这世间,公主不知的事情,还多着呢。”温玉言冷冷一笑。 徽音攥紧了手心,直言,“我想和你进一步说话!” 温玉言抬手示意他们先退下。 “各位使者,一路前来必定劳苦,我们已备好了佳肴,为你们接风洗尘,请随在下来。”楚潇然识趣的带走了使者等人。 徽音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温玉言,沈轻舟在哪?” “朕不认识什么沈轻舟。”温玉言回。 “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我,就是为了救走沈轻舟,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她!”徽音眼含泪光,委屈难过的说,“温玉言,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这般负我!” “负你?”温玉言嗤笑,“朕从未对你许下过任何诺言,何来负字一说?” 徽音想,似乎是这样,他从未同自己许过任何诺言,更没有说过半个爱字,可是她不信他对自己,没有一丝的情意。 “徽音公主,舟车劳顿,还是早些歇息吧,你们所赠之礼,天盛感激不尽。”温玉言客气的说着,让后命人将她送到宴席上去。 徽音心中不是滋味…… 温玉言在宴席上也没待多久,便起身离开了。 徽音起身想追,却被其侍女拦住。 温玉言换了身衣,然后来到了沈轻舟的宫里,走近殿中只见她趴在桌面,像是睡着了。 他走到她身边,冷冷唤了句,“沈轻舟。” 沈轻舟一动不动。 温玉言不悦,又喊了她一声。 沈轻舟这才抬起头,只见她双颊酡红,眯着双眼望着他,说,“温玉言,我今天头晕,读不了折子了,你叫别人吧……” 说着她又一头栽了回去。 “怎么回事?”温玉言问向旁边的小玥。 小玥低头回,“今日娘娘觉得宫里的米酒好吃,便吃了好些然后就这样了。” “酒量怎么这么差,米酒也能吃醉。”温玉言叹了一气,道,“你们下去吧。” “是。”小玥等人退了下去。 温玉言黑着脸,同她说,“沈轻舟,要睡,回榻上去。” 沈轻舟乖巧的点了下头,撑着桌面站了起来,可还没走几步就软绵绵的躺在了地上。 手还四处乱摸,嘴里嘀咕着,“我的被褥呢?被褥去哪了?” 温玉言没眼看,只好蹲下,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走向了床榻,把她轻轻放在了榻上。 就在他准备抽身离开时,沈轻舟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放手,沈轻舟。”温玉言想抽出。 沈轻舟直接用自己的脸压在了他手上,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迷迷糊糊的同他说,“别走好不好。” “沈轻舟,我是温玉言。”他同她提醒到。 沈轻舟抱紧了他的手臂,笑盈盈的说,“就是因为温玉言……” “什么?”温玉言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又想一个醉酒的人,自己也没必要弄清楚她这没有逻辑的话语。 “沈轻舟你压到我手了。”温玉言想把她脑袋放回枕上去。 沈轻舟眨着自己迷离的双眼,语气娇娇弱弱的同温玉言说,“你和我一起睡觉吧,我不想一个人睡,我害怕。” 温玉言一怔,又不由一声冷笑,道,“你沈轻舟,也会害怕吗?” “我当然会害怕。”她表情很委屈,难过的自言自语着,“我怕被关在漆黑的房子里,怕被人用鞭子抽打,用滚烫的热水泼醒,怕他们把我的指甲一个个拔掉,怕他们把铁钉一颗颗钉入我的手掌,因为真的很痛,很痛……” 一颗一颗的泪珠,掉落在了温玉言的掌心。 沈轻舟,居然哭了…… 温玉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忙道,“你,你别哭,我陪你就是。” 他在她身边躺了下去,沈轻舟顺势就钻入了他的怀里,抱着他。 “沈轻舟,你不要得寸进尺。”温玉言警告她。 沈轻舟瘪了瘪嘴,低眸收回了手,翻身背对了他。 “沈,沈轻舟?”温玉言见她突然如此,在后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沈轻舟带着哭腔说,“你走吧,我知道,你讨厌我,非常的讨厌我。” 温玉言伸手抓过她的肩,把她给翻了过来。 只见她红着眼眶泪光闪烁,瘪着嘴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 她不想面对温玉言,想继续背对他,但温玉言却按住了她的肩,语气微颤又着急的同她说,“我……从未……讨厌过你……” 虽然他应该要来讨厌她,可是他做不到,看到她,他生不出任何厌恶之意。 就算她欺骗自己,利用自己,可是他还是不可救药的好喜欢她,他故意对她说话冷漠,甚至膈应她恶语中伤她,其实只是他给自己的伪装罢了,他看她的眼从来都算不得清白。 “沈轻舟……” 温玉言缓缓吻住了身下的人,缠绵了许久才从她唇上离开,看向她。 醉酒了的沈轻舟并不知这是何意,只是眨着懵懂的双眼也盯着温玉言看。 可下一刻她的双眼,就被温玉言黑色的发带给遮住了。 沈轻舟抬手想扯下,却被温玉言握住手腕,她张口想问,话却又被他给堵住。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像条可怜虫一般,那渴求她的模样。 衣带被扯开,温玉言埋头在她脖颈间,喃喃着,“是你自己招惹我的。” 指腹抚上每一道伤疤,随即落下一个个轻吻。 起初沈轻舟有些抗拒,但渐渐却反倒下意识更想贴近他,压在身上的躯体虽然有些沉重,但却温暖又叫她感到心安…… 天还未明时,沈轻舟慢慢醒了过来,看到自己不着寸缕的躺在温玉言怀中,心里顿时一惊,昨日的大量记忆顷刻涌入了脑中。 我昨天到底干了多少荒唐事? 沈轻舟面红耳赤,她抬眼看向他,他还熟睡着,像一座观音玉像,平静,祥和,岁月静好。 她伸手翼翼小心的触上了他的眉心,现在的他总是动不动就皱眉,心里的事比以前在王府还多。 “温玉言,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沈轻舟启唇无声的喃喃到。 这个呆瓜,悄无声息的,竟钻入了她的心里。 她在天盛骗了只兔子,却也不小心丢了颗心。 可惜她不会告诉他这份心思了,她是个短命的人,同阎王抢命,谁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而且她想,他大概也不会再信这句话了。 沈轻舟收回了手,垂下了眼眸…… 天明时,温玉言才悠悠醒来,见怀中的人还睡着。 他起了身,轻手轻脚的给她把衣物穿好,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宫殿之中。 听到关门的声音,沈轻舟才睁开了眼,她坐了起来,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块玉佩,是昨夜她悄悄从温玉言衣服堆中拿走的…… 今日温玉言需得前往黄陵祭拜先帝,待一切都已完成后,都已经是午时。 回宫前,他特意命人去城头买了份抄手,好带给沈轻舟,他记得她之前喜欢这个。 可当他提着食盒来到她的宫殿时,只见小玥在自己面前跪下,直道,“陛下,请赐奴婢死罪!” “怎么了?”温玉言不解。 小玥战战兢兢回,“娘娘,娘娘她,不见了……” 温玉言脸色顿变,一下子冲入了宫殿中,四处寻她,可已是人去楼空。 桌上的茶盏下,压着一张纸。 温玉言松开了手中的食盒,食盒坠落在地,抄手撒了一地。 他拿起那张纸,纸上写着: 玉言,见字如面。 谢君相顾之举,奈何家仇未报,为安双亲在天之灵,吾必擅离,待到尘埃落定,吾定归来,届时生死杀刮,皆随君意,愿君终如月淡然落清辉。 轻舟谨启。 第一百二十六章 漠北 温玉言攥紧了手中的信,怒火冲天道,“传我旨领,立刻全城搜捕,绝地三尺,也要把沈轻舟找出来!” 沈轻舟原本要出城,却见城门已关,并有大量兵在排查什么。 她猜,应是温玉言发现自己,已经逃了的事情,他的动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些。 正当她躲在巷中,还在思考该如何出去时,突然有人拿着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她只闻到一股极香的味道,瞬间眼前一黑。 待她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在一间房中。 沈轻舟立刻从榻上下来,想打开门,却发现门已锁住,她又去推窗,窗子也被封。 虽然她不知现在究竟身处何地,但她料定这应该不是温玉言所为。 沈轻舟拿起桌上的杯盏,将其丢在地上杂碎,然后蹲下将其中最大的一块碎片拿了起来,其他的则踢到了床下。 她在桌边静候了许久,这才听到门外的响动,袖中的手悄悄将茶盏碎片攥紧了些,眼中满是警惕。 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居然是龙承胤! 沈轻舟心中暗自一惊。 “遇乐郡主,您醒了。”龙承胤还算礼貌的说,“在下九州太子龙承胤,见过遇乐郡主。” “殿下费尽心机,将我关于此地,究竟有何意图?”沈轻舟起身戒备的看着他。 “郡主莫怕。”龙承胤在她对面坐下道,“在下对郡主并无恶意,相反我很同情郡主。” “同情?”沈轻舟坐下,冷笑言,“我有什么好同情的。” 龙承胤道,“郡主的遭遇其实,我已听闻,令尊的事迹在下自幼便听人说起,说实话当世能够真正配上英雄二字的,唯沈酬勤沈将军,只可惜没想到义薄云天的沈将军,最后却是落得个如此境地,在下不由惋惜,也为郡主感到痛心,郡主生得如此花容,又柳絮才高,本应锦衣玉食,现在却要颠沛流离,沦为他国阶下囚,实在可惜。” “多谢殿下关心,但您还是没有告诉我,你将我困于此地,究竟意欲何为?”沈轻舟疑问。 “遇乐郡主,您误会了,在下并没有想要困你。” “这还不算困?” “非常时期,我只能这样,否则遇乐郡主又怎会肯,这样坐在我面前同我交谈呢?”龙承胤不紧不慢的说,“您的事我也有些耳闻,一个女子居然会排兵布阵,倒真叫在下刮目相看,在下将您带到此处,其实就是想同你交个朋友。” “只怕没有交朋友这么简单吧……”沈轻舟冷笑道。 龙承胤见她看破了自己,也就不在拐弯抹角,直言,“当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遇乐郡主啊,没错,我确实还有别的目的。” “是什么?”沈轻舟问。 “布防图。”龙承胤道,“我知,你的身上有漠北布防图,我更知,你想要复仇,但你没有兵马,如果郡主愿将布防图,献给九州,我们九州也愿助郡主一臂之力。” “所以,你想和我合作?” “是。”龙承胤劝说她,“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滋味不好受吧,其实我很欣赏郡主的才能,如果你愿献出布防图,我可以向你承诺,不仅助你报得血仇,以后也会给予你名誉和地位。” “我凭什么相信你,倘若我把布防图给你,你食言了怎么办?”沈轻舟质疑。 龙承胤从身上拿出一块带血的玉佩,推到她的面前,言,“这就是我们九州的诚意。” 沈轻舟认出,这是萧帝的配饰。 “萧帝,是你们的刺杀的?”沈轻舟问。 “是。”龙承胤道,“要不是那萧定谋太难对付,我想我们可能都已为你报了血仇。” “所以,郡主意下如何?”龙承胤身子微微前倾追问,“郡主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场合作,对你而言利究竟有多大。” 沈轻舟垂眸,沉思了起来,虽然九州是漠北的敌人,但萧定谋是她的敌人,权术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同他们合作,自己的确能够获得非常大的利益。 有了九州的兵马,她就不用让枫歌城的人涉险,对付萧定谋也将会变得轻而易举。 可是如果这样,那她就真的成为了,通敌叛国之人,成为了漠北的千古罪人。 但是她又不由想起往事种种,沈家上下忠心耿耿一片赤诚,可结果只因那莫须有的功高震主,而被萧家无情背叛和抛弃。 父亲惨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心间的那一道伤口,又被活生生的撕裂开来,怨与恨犹如洪水猛兽般吞噬其四肢百骸。 “好,我答应你!”沈轻舟抬眼,同他道。 是国先叛她弃她,那么她又去守着它做什么! “但是,我现在给不了你,布防图眼下并不在我身上,我需要去取。”沈轻舟道,“所以你得先帮我离开这里。” 龙承胤轻描淡写言,“此事便就交给在下吧。” “你有法子出去?”沈轻舟质疑。 龙承胤笑道,“当然,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你现在出门看看。” 沈轻舟起身,走出了房间,才发现自己竟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而且此地有些眼熟。 她蓦然想起,这不就是清关城吗! 清关城,曾经是漠北境地,儿时父亲曾带她来过此地,但是九年前漠北将此地给了九州,希望九州能够停止进攻漠北,但也只是息了余后三年的战火。 “遇乐郡主,这些日,你歇着,待你歇好了,我便派人护送你去取布防图。”龙承胤走到她身边道。 沈轻舟回过身点头。 “还是没有寻到人吗?”温玉言问向面前的官兵。 官兵跪下道,“属下无用。” “罢了,下去。”温玉言闭上了眼睛,忍着内心的怒火。 官兵赶紧识趣的退下。 走后,楚潇然便又走了过来,同他说,“陛下,我刚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温玉言问。 楚潇然走近他,谨慎的说,“原来萧定谋那么想抓到沈轻舟,是因为她盗取了漠北布防图。” 温玉言顿时睁开了双眼。 沈轻舟走下了楼,来到了外面,清关城同曾经已大不相同,处处都是九州的官兵,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座军事塞地,还记得曾经这里,也还是一处充满烟火的地方。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只见一处高架上,吊着几个人,那些人衣衫褴褛,全身血肉模糊,血顺着溃烂的脚尖往下滴。 可是她认出,这是漠北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沈轻舟问向旁边的一官兵。 官兵轻描淡写的说,“就是这几个奴隶,想逃跑而已,将军命我们把他们挂起来,以示惩戒罢了。” 沈轻舟知道,城一旦献出,那么人和物则会全归敌军所有,而那些没能来得及逃离的人,就只能沦为敌军的奴隶。 “其他奴隶都在何处?”沈轻舟问起。 士兵给她指了一下。 沈轻舟前往,还未走近便听到一声声凶狠的骂声,走近后,只见他们一个个瘦的皮包骨,却还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其中一个老人背着石块不慎摔倒,马上就又三四个官兵上去,对其一顿拳打脚踢,老人蜷缩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但是他们却丝毫不手软。 “住手!”沈轻舟实在看不下去,冲上前道,“她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能放她一马吗?” “哟,何处来的美人儿。”一个官兵见她,当即色眯眯想出手调戏。 好在另一个官兵拉住了他,说,“不可!这位是殿下的贵客。” 那人同沈轻舟道,“奴隶只有打了,才会更加听话。” “可你们把她打死了怎么办?”沈轻舟质问。 那些人不屑一笑,轻飘飘的说,“死了就死了呗,一个奴隶而已。” 这时,她又听到了一阵欢笑声,回头看去,只见几个衣衫不整的男子,走出营帐,随后他们从帐中拖出个不着寸缕的女子,那女子瞪着双眼,嘴角流着血。 沈轻舟悄悄跟了过去,只见他们将女子随手丢入了远处的一个坑中,然后有说有笑的离开。 待他们走远后,沈轻舟上前一瞧,顿时瘫坐在了地上。 里头居然是一坑尸体! 而且大部分,都是赤身裸体的女子,身上处处伤痕,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图案,好像是用铁器或者匕首刻出烫出的,生前都是受过极其残忍的凌虐,可怕的是其中一些尸体,看起来连八岁都不到。 沈轻舟原以为,那些流落于天盛的流民,已经很惨了,没想到那些没来得及离开的人,更惨…… 次日,沈轻舟动身去取来布防图,龙承胤派了几名高手护送她,但沈轻舟明白这些人与其说护送,倒不如说是监视。 经过几日的奔波,沈轻舟终于来到了,藏布防图的地方。 取了布防图后,沈轻舟便快马加鞭的赶回去。 沈轻舟来到了龙承胤的营帐,龙承胤笑道,“遇乐郡主办事果真神速,难怪萧定谋会那么容不下你。” “布防图在此。”沈轻舟举了起来。 龙承胤笑了笑,欲伸手拿,但沈轻舟却又一避。 龙承胤不解,问,“郡主,这是何意?” “我可以把布防图给你,但是我还想再加一个条件。”沈轻舟道。 龙承胤言,“什么条件?” “在此前,你先放了城中所有百姓,而且我要亲自看他们离开,这样我才会给你。”沈轻舟道。 龙承胤一笑,无所谓的说,“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只是这个,可以。” 于是他命了人,将所有子民都放出了城。 沈轻舟立于城墙之上,看着他们一行人缓缓走出了城门。 但他们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身都望向沈轻舟,然后齐齐朝她跪下叩首,这才逐渐离开。 看着眼前朝自己所叩首的人们,她的内心无比沉重。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都做了,郡主眼下是否可兑现承诺?”龙承胤负手而立同她道。 沈轻舟从袖中拿出了布防图交给了他。 龙承胤接过,打开一看,满意一笑。 “明日,你便随我回九州,面见我父皇,一同商讨日后的起兵一事。” 沈轻舟看着那些远处的人,点头淡淡道了句,“好。” 天色渐渐入夜,沈轻舟却孤身来到了尸坑边。 望着那些惨死的人们,她心中难受不已,战争明明是两国君王所发,可是为此牺牲的却是百姓,她们没有享受君王的无忧生活,却要替其君王承受苦难。 沈轻舟觉得自己活的已经很是艰难,但她没想到这些被别国侵占的城中人,活的更艰难。 在这些人眼中,他们就如同猪狗牲畜一般,只是他们获得胜利的战利品。 可他们也是人,他们也会痛,会难过,也有自己所爱,所亲之人,也有家…… 沈轻舟将手中的火把,抛入了尸坑之中,因为事先洒了酒的缘故,火瞬间就燃满了整个坑中。 明亮的大火,照亮了沈轻舟的脸,泪从眼眶直直的从面颊滑落。 明明火是烫的,可现在的她,只感觉无比冰冷,她盯着火中被燃烧的尸首,这一刻她才彻底明白,原来父亲一生所忠的,并非那朝堂之上的萧帝,而是山河无恙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火纷扰! 龙承胤打开布防图,本想好好再看看,结果却发现纸上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张空纸。 他不明白,明明白日里还有,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龙承胤怒气冲冲的闯入沈轻舟的房间,发现人早已没了影,军中还丢失了一匹快马。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沈轻舟给耍了。 “沈轻舟!!” 龙承胤顷刻怒火中烧,一拳打穿了身边的桌子。 沈轻舟将手中的真正的布防图,放入了怀中,然后翻身上马借着月色飞奔而去。 想起曾经百姓对自己的关照,她明白了,弃她的是萧家,不是漠北,她恨的也只是萧家,而不是漠北,萧家是萧家,漠北是漠北。 她依旧深爱于漠北,忠诚于她的国家。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明道 沿路沈轻舟发现漠北的流民少了很多,打听才知萧定谋开了皇城大门,建造了难民地来收留他们。 虽然她痛恨萧定谋,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萧定谋还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他的心中还是有百姓,他为太子时就暗中救济了不少人,甚至曾不惜花大量的钱财,去向九州赎回被俘虏的士兵。 正想时,她忽闻马蹄声,回首一看竟是龙承胤的人,追杀了过来。 沈轻舟急忙逃,可是却不慎被射中了肩,从马上摔了下去。 她从地上爬起,负伤朝林中逃去,躲在了草丛之中,好在他们没有发现她,待他们走远后,沈轻舟稍微松了一口,她咬牙将肩上的箭拔出。 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捂着伤口扶着树站了起来。 天下起了暴雨,在电闪雷鸣中,沈轻舟艰难前行,雨水洗刷着她的脸,淋湿了她的身体,突然,她脚下一滑,瞬间摔入了泥坑之中,伤口如同沾上了盐水一般的疼痛,她努力从地上又倔强的站了起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一户人家。 沈轻舟上前靠在墙上费力的敲了敲门。 门缓缓打开,走出来了位老妇人,可是沈轻舟却震惊,那老妇人居然是小庄的母亲! 小庄娘也没想到会忽然遇见沈轻舟。 她早就查到了当初杀害自己儿子的人是沈轻舟,她曾还潜入过漠北想杀她,但是却听到她被关入牢的消息,这些年她还以为沈轻舟早就死了,可是她没想到沈轻舟居然还活着! 沈轻舟侥幸的希望她不知,可是看到她那满是恨意的双目,她明白她已经知了。 沈轻舟想逃,却被对方一把拽住,拖入了房中。 要是换做平常她还能与之一斗,可现在的她虚弱的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小庄娘抄起了桌上的菜刀,看着地上的沈轻舟的眼神中满是杀气。 她想这也许老天爷开眼,把这个杀人凶手送到了自己跟前,眼下她深受重伤昏,正是杀死她最好的时机。 “沈轻舟,你还我儿命来!”小庄娘咬牙切齿的说到。 沈轻舟瘫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看着她一点点逼近自己。 小庄娘挥起菜刀就朝她砍去,沈轻舟双眼一闭,可是刀却穆然又停住了。 她睁开了眼睛看向对方,小庄娘恨之入骨的看着她,手里也紧紧握着刀,可半响她却丢下了刀,跑出了房子,而沈轻舟也顿时晕倒在了地上。 待自己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 布防图! 沈轻舟一慌,本欲下床,却又看到,布防图就放在自己的枕边。 而这时小庄娘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她来到了沈轻舟身边,把药往她面前一递。 沈轻舟不解其意,她不是要杀自己吗,怎么眼下…… 见她迟迟未接,小庄娘冷言,“放心不是毒药,我要杀你,就直接砍死你了。” 沈轻舟接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才知,原来方才她去处,是给自己找郎中去了。 “你,为什么不杀我?”沈轻舟不解,她可是她的杀子仇人。 小庄娘捏紧了拳头,说,“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可是,陛下对我有恩,若不是有他接济,老身早就饿死在了这世间,而你却又正好是他心间上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你早就身首异处了!” 沈轻舟没想到,阴差阳错她被温玉言又救了一命。 以前她总觉得温玉言的仁慈一无是处,现在她却因为他的仁慈而保住了性命,原来她真的大错特错。 “听好了,我只留你这一日,明日立刻滚出我家,我这辈子也不想见到你!”小庄娘横眉竖目的警告到,然后愤怒的转身而走。 “对不起!”沈轻舟当即道。 小庄娘在门口骤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她。 沈轻舟艰难的下了塌,朝她缓缓跪了下去,万分懊悔的说,“对于当年的事,我很抱歉,是我把人看的太过绝对,总觉得别人是绝对的坏人,所以现在的我遭了报应,如果能够消除您的心头之恨,我愿意以命相抵的。” 小庄娘眼中逐渐湿润,苦笑了起来,道,“罢了,就算你死了,我的儿也不会回来了……” “那您的仇,就这样放了吗?为什么?”沈轻舟疑惑。 小庄娘言,“这世间有比仇恨,更加重要的东西,比如报恩,我不杀你,就当是给陛下报恩了。” 她走出了房中。 比复仇还要重要的东西? 沈轻舟缓缓看向了枕边的布防图…… 次日她叠好了被褥,将身上所有银两放在桌面,打算主动离开。 可是开门,却见温玉言带着一队兵马,立于院中。 原来什么时候,小庄娘去向温玉言报了信。 温玉言本来满是愤怒,可是看到她那憔悴的模样,心里的气却又顿时熄灭。 他走上前,同她道,“回去。” 这次她倒是乖顺。 她原想抬手抓马鞍,可瞬间就扯痛了肩上的伤口,疼得她面露痛苦。 温玉言叹了一气,上前一下子将她抱上了马背,然后自己翻身坐在了她身后。 “不劳烦陛下,我自己可以的。”沈轻舟扭头同他说。 温玉言没说话,直接抢过了她手中的缰绳,御马而去。 沈轻舟沉默,她知道,此刻的他心里,定是十分愤怒。 见到温玉言把沈轻舟又带了回来,小玥心中大喜过望。 因为在此之前,温玉言告诉了她,沈轻舟就是十五! 虽然她不清楚,为什么太子妃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能够再次见到她,小玥甚喜,哪怕为了不暴露她的身份,不与她相认,她也觉得甚是开心。 温玉言把她带到宫殿后,就直接甩袖走人了。 小玥同她道,“娘娘,您别怪陛下,这天为了寻您,陛下已经几日未合过眼了。” “我知道。”她怎么可能会怪他呢,她这一生中最亏欠的人,大抵就是他了…… 几日后,他一直没有现身,沈轻舟主动过去找他,却发现他在喝闷酒。 他抬眼看了一下面前的沈轻舟,低头倒酒问,“你来做什么?” 沈轻舟上前拿走了他手中的酒壶,说,“别喝了,酒伤身。” 温玉言嗤笑,言,“遇乐郡主也会担心朕吗?” 酒再伤身,也永远不及她带给他的伤,要来的痛。 沈轻舟羞愧的垂眸。 “你的兔子死了。”温玉言喃喃着,“你走后,有只兔子就不见了,我找了许久也为寻到,另一只就开始不吃不喝,最后也死了……” 她当年走的是那样干脆,什么都没留,什么也没有带走,她不要手链了,不要兔子了,也不要他了。 温玉言苦笑了一下,收起那些复杂的心情,表情转为了严肃,他起身问向她,“你有身上有漠北布防图吧?” “是。”沈轻舟坦然回。 “沈轻舟。”温玉言道,“那我们谈个交易如何?我帮你复仇,你把布防图给我,我们之前的恩怨,也一笔勾销,如何?” 沈轻舟沉默。 “怎么,你不信我?”温玉言疑问。 “我信你。”沈轻舟肯定言,又说,“但我不能把布防图给你,那样就等于出卖了我的国。” 温玉言难以置信,嘲笑,“你的国都弃你了,你居然还要守它?” “弃我的,不是我的国,而是萧氏。”沈轻舟清晰的说到,“我恨萧氏,但我绝不会,因此叛国。” “沈轻舟,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沈轻舟浅浅一笑,“我一条烂命,你想要取走便是。” “为了这样的一个国,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沈轻舟,你觉得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他们知道吗?”温玉言嘲讽道。 “无妨,毕竟不是所有的英雄,都站在光里,我的国虽然很旧,很破,可是我还是很爱它。”沈轻舟坦然一笑,目光坚定的说,“我愿用吾之命,去换漠北生生不息,白杏常开不败。” “而且,如果是死在你手里,我觉得是件幸事。”沈轻舟真诚的道。 温玉言苦笑,言,“可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性命。” 他突然抱住了她,埋头于她肩里,声音微颤的说,“沈轻舟,你再说一次爱我可好?就算是骗我,也行……” 他口口声声说要报复她,要杀了她,可其实不过是想要再见到她,把她带回自己身边的借口罢了。 楚潇然说看不懂他想要什么,把人抓来囚着却又无所作为,他也不明白,直到她再次出逃,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从始至终,自己想要的,只是一个沈轻舟而已。 囚着她,只是为了保护她,纵使她欺他骗他,可是他其实从未真正恨过她,他只是在生气罢了,而且他气的也并非是她利用自己,而是当年她离开的那样干脆,而是她的心里从未有过自己。 沈轻舟心中一颤,她知道温玉言对自己的情,可是她不知竟然已经如此之深。 哪怕自己那样伤害过他,他还是一一都原谅了自己。 情深至此,何以为报。 她曾经觉得,自己不会对这世间,任何男子动心。 可是她错了,什么时候,一只兔子,闯入了她的心里。 沈轻舟缓缓推开了紧抱着自己的他,微微仰头对上了他的目光,有些哽咽的说,“我,我曾经在天盛骗了一只兔子,可却也丢了一颗心。” 温玉言皱眉,不解其意。 沈轻舟抬手,捧住了他的脸,微微垫脚便吻上了他的唇。 温玉言一怔,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半响才反应过来,她居然主动吻了自己。 沈轻舟离开了他的唇,眼含泪光,微微一笑,说,“傻兔子,我爱你,这一次,是真心的,你,会信吗?” 他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拽,将她紧紧搂入了怀中,低头深深的吻住了她。 还会信吗? 答案是。 会。 因为沈轻舟所有的话,他都信,即便是假的,他也信,因为她是沈轻舟,他的妻子。 沈轻舟,写这个名字可真难,倒也不是笔画繁琐,只是写时得蘸上四分春风,三分月色,才及她一分眉眼。 山不向他走来,他便向山走去…… “我听闻徽音在此地?”沈轻舟问向躺在身边的温玉言。 温玉言点头。 “我可以见见她吗?”沈轻舟试问。 温玉言迟疑了一刻,道,“可以,但你要记得,回来……” “好。”沈轻舟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温玉言指尖抚上,被她浅吻过的地方,开心一笑。 隔天,沈轻舟便出宫见到了徽音。 “沈轻舟,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徽音一见到她当即大怒,拔掉头上的发簪就朝她刺去,扬言,“你杀了我父皇,我要替父皇报仇!” 沈轻舟一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杀你父皇的不是我,而是九州的人。”沈轻舟道。 “不可能!”徽音怒斥。 沈轻舟不屑道,“我若要杀人,可不仅仅只是要一条命,那么简单,你不信那便不信。” 她甩开了徽音的手,从身上拿出了一份东西丢给了她。 徽音打开一看,居然布防图。 “你这是什么意思?”徽音不解。 沈轻舟言,“这个东西,对我来说,现在已经没有用了,你拿回去向萧定谋复命吧。” “你冒险盗取此物,不是想要报仇吗?”徽音迷惑。 “我是想要报仇。”沈轻舟舒了一气,语重心长道,“但现在,我发现了,有比报仇更加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做。” “更重要的事?是什么?跟温玉言在一起?你不报仇了,是为了安安心心的,去做他的妃子?”徽音嗤言。 沈轻舟不语,转身朝外走去。 “沈轻舟,你不能走,来人给我抓住她!”徽音当即下令。 但门外的侍卫当即冲了进来,拔剑指向了徽音和她的人。 徽音只能满腔怒火的眼看沈轻舟离开…… 沈轻舟登上了茶楼,立于窗边,回忆起这一路来所见的百姓疾苦惨状,虽然放弃报仇让她很不甘,但她更不能看到父亲所守的一切,在自己眼前破灭。 曾经的她,一直不知自己的道,就是何。 但现在,她找到了。 她要为漠北寻一条道! 一条不用一次次献城,舍弃掉自己的子民,才能换取片刻的宁静的道! 一条百姓不需要在别国的脚下苟且偷生的道! 就算万千星辰令她希望渺茫,就算她单枪匹马,她也愿匍匐前行,形如虫蚁。 “惟愿漠北广厦千万间,吾粉身碎骨也全不惜。” 沈轻舟仰望于那阴沉的天空,喃喃……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夫君 温玉言在宫殿里心神不宁的等了许久,虽然她身边有他的人在旁,可是他还是很害怕,沈轻舟又会一去不回。 他已经过够了那没有她的三年。 正想时,沈轻舟终于回来。 他急忙起身走到她面前。 “你这是,在等我?”沈轻舟问。 温玉言眼神闪烁,口是心非的说,“没有,恰巧路过,就在这歇息。” “哦,这样啊。”沈轻舟看破不说破,故意装作不知的样子,从他身边走过,说,“那陛下可歇好了?歇好了就回宫去吧。” 温玉言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下颌放在了她的肩上,有些抱怨的说,“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同她就有那么多话好说的吗?” 沈轻舟一笑,转过身来,捧住他的脸,打趣道,“怎么,女子的醋,你也吃?话说回来,我听闻你和徽音有段时间,那是走的相当近……” “那是为了救你,我对她没有半分别的想法!”温玉言赶紧解释。 沈轻舟扑哧一笑,掐着他软乎乎脸蛋,言,“好啦,我明白,我就有点小小的吃醋,也不知道那段时间,你和她有做过什么没有。” 温玉言认真道,“什么都没做过。” “那就好。”沈轻舟其实知道他不会做什么,就算他真的做了,她也不会怪他。 她张手抱住了他,语气软糯的说,“温玉言,我饿了,我还没用膳呢。” “那给你传膳吧。” 沈轻舟笑盈盈点头。 很快一桌子菜就端到了沈轻舟面前。 温玉言和她一起用膳,时不时加菜给她,日子就像回到东宫一样。 眼前人虽然已经不是那张脸,可是依旧是他最爱的十五。 她津津有味的吃着,鼓着腮帮子冲他眉欢眼笑,灿烂的笑容叫人觉得,她好像从未受过什么苦。 “对了,我得告诉你件事。”沈轻舟忽然认真的说,“我觉得,你的身边应该有九州的奸细,你知道我是怎么离开皇城的吗?” “我知道,被龙承胤带出去的。”温玉言回。 沈轻舟一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说的那个奸细,我已经抓出来了,而且她现在为我所用。”温玉言道。 “那就好。”沈轻舟放下了心。 用完膳后,温玉言要批改奏折,沈轻舟在一旁,托腮歪头看他。 “总盯着我做什么?”温玉言看向了她问,她一直这样眨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瞧着自己,瞧的他心猿意马。 “你的眼睛可真好看,里头有山川,有朝露,有飞鸟,可是我觉得我的眼睛更好看,因为……”沈轻舟凑近他笑嘻嘻的说,“我的眼里有你。” 温玉言放心了手中的奏折,将她一下子拽到了自己腿上。 “干嘛啊。”沈轻舟想离开。 温玉言按着她的膝盖,不许她起来。 然后从怀中拿出了那串手链,缓缓戴到了她的手腕上,郑重其事的说,“以后,再也不许摘下来了。” “不会了,以后就算把手砍了,我也绝不摘下!对了……”沈轻舟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身上拿出了一个东西,放入他的掌心中。 温玉言一看,是一个用红绳和青丝,编织成的同心结。 “在我们漠北,有个习俗,婚后女子会剪下几缕青丝,做成同心结赠予夫君,同心结不但能够让二人永结同心,还能护佑夫君顺遂平安。”沈轻舟握上了他的手说。 温玉言心中激动,“你,你方才说……夫君?” “是啊,夫君,我的好夫君。”沈轻舟搂住了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直喊着,“夫君夫君夫君夫君。” 温玉言抚上了她的脸,眼中满是款款深情。 沈轻舟抱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眉间落下一吻,低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情不自禁喃喃,“温玉言,我好喜欢你呀。” 曾经,有人对她万般好,她也不曾心动,可这个人,只是对她歪头一笑,她便能心花怒放…… 隔天,徽音再次要求见温玉言。 温玉言有些错愕,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应该启程离开才对。 但念在她是漠北公主的份儿上,加上他心里对徽音,还是有那么一丝的歉意,他答应了面见于她。 “温玉言。”徽音来到了他面前。 温玉言冷漠的提醒,“公主,你应唤朕一声,陛下,朕的名讳,你唤不得,而且公主来我朝,已有些日,应当早些回国,免叫萧帝忧心。” “可我想留在你身边。”徽音道,“让我留在你的身边吧,你可以让沈轻舟待在皇宫,为什么不能娶我?我承认沈轻舟确实有些价值,可我的价值比她更大!” “比如?”温玉言问。 徽音迟疑了下,从袖中拿出了东西,递于他。 温玉言打开一看,原来是漠北布防图。 “我知道,你们一直很想要漠北。”徽音言,“只要你愿娶我,我愿意把漠北给你!” “把漠北给我?那你皇兄该如何是好?”温玉言没想到,她居然把布防图都给了自己。 徽音道,“我和他虽为一母所生,但我们的感情却并不深厚,不然他也不会把我一个人派到这里来,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为他着想。” “玉言。”徽音直言,“我喜欢你,我爱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给你,真的!” 温玉言将布防图卷好,同她道,“徽音公主,只怕要辜负你的美意,我不能娶你。” “为何?”徽音不解,自己连国都给他了,不惜去当通敌叛国之人,为什么他还是不愿要自己? 徽音质问,“为什么你能娶沈轻舟,不能娶我?沈轻舟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婚姻本就是两情相悦之事,我娶她只是因为喜欢,而我不喜欢你,自然不能娶你。”温玉言干脆的说。 “为什么?”徽音还是不解,气愤的叱问,“沈轻舟哪里值得你那么喜欢她!” 喜欢到,不惜千里迢迢跑去漠北找她,喜欢到,封城掘地三尺也要寻到她。 “她不就是漂亮些,会识得几个字吗?可我也好看,我也能去学,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徽音落泪,悲愤交加。 温玉言不紧不慢道,“你可知,你和她的区别在何处吗?她绝对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把自己的国置于险地,大是大非她总是拎的很清楚,她的眼里有温柔阳光,更有清明大义。” “这布防图,我并不需要,想要得到漠北的,是先帝,不是我,我所求所要的,只是漠北的,那一个沈轻舟。”温玉言将图丢还给了她,不再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眼。 徽音只能失落的回到了漠北。 “你说,沈轻舟自己把布防图,拿给了你?”萧定谋问起。 徽音点头。 “行了,你下去吧。”萧定谋道。 徽音退了下去。 萧定谋看着手中的布防图,琢磨着沈轻舟为何要把布防图换回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是说她又有什么阴谋不成? 沈轻舟见温玉言批折子劳累了许久,便亲自为他沏了杯醒神茶。 刚到门口时,她听到了楚潇然的声音,两人似乎在相谈着什么,沈轻舟想,既然他们二人谈事,自己还是且先在外侯着便好。 谁知她却听到楚潇然言,“据九州那个被你策反的探子来报,说他们想以谈判为由去刺杀萧定谋。” 沈轻舟心头一紧,想着,九州终究还是不肯放过漠北,他终究还是要下手了。 楚潇然谈完事后便离开殿里,他出门不久就有一侍女主动进来,端着茶水同温玉言道,“陛下,这是娘娘吩咐婢子,同您奉的茶水,娘娘说陛下不要只顾着百姓,也要紧着自己的身子。” “你方才说,娘娘来过?” 侍女回,“是的,娘娘在门口候了会儿,兴许是累了,便吩咐婢子在外等着。” “不好!”温玉言心里顿时大骇,急忙跑去沈轻舟的宫殿,果真没有看到她的人。 “娘娘呢!”温玉言质问向小玥。 小玥红着眼眶,回,“娘娘说,她必须要去,虽然萧定谋是她的仇人,但他更是漠北的皇帝,她不能让漠北无主,最后落入贼人之手。” 第一百二十九章 释然 她果然还是去了。 就算天盛再安稳,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跑向了她那水深火热的国家,就算她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心却还是漠北的。 有时,他倒是希望沈轻舟,像徽音公主那样自私些,可是她永远都不会这样。 没有人比得过她的漠北,包括他,也包括她自己。 她像风来了又走,他的心满了又空…… 沈轻舟连日赶回了漠北,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萧定谋已然出发了,她只好先找林远帆。 “小舟?”林远帆看到突然出现的她,环顾了下四周,赶紧将她拉到角落,紧张的说,“你不是已经逃出了这里吗?怎么又回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我再慢慢同你道,眼下你快告诉我,萧定谋和九州的人约定了在何处谈判?”沈轻舟着急的问到。 林远帆犹犹豫豫的告诉了她。 “是何人陪同他一道的?”沈轻舟询问。 “白,白先生。”林远帆回,又问,“小舟,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沈轻舟道,“此次谈判只是九州的一个局,他们想要借此刺杀萧定谋。” “什么!”林远帆震惊。 “你速速集结兵马前去,我先去看看。” “小舟!”林远帆想叫住她。 可沈轻舟已经急匆匆的离开了,她翻身上马朝谈判之地狂奔而去。 为了避开耳目,在附近她先将马藏了起来,朝地点徒步跑去,但还没完全到达时,她却意外碰到了负伤的萧定谋。 萧定谋看到她大吃一惊,“沈轻舟?!” “怎么就你一人,我师傅呢?”沈轻舟质问。 萧定谋回,“白先生为了掩护朕逃离,在后面断路。” 正说时,一阵脚步声而来。 沈轻舟赶紧拉着萧定谋在一边先躲起来,待他们走后她刚想回头对他说些什么,却没想到萧定谋的匕首却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沈轻舟,你又在耍什么花招?”萧定谋斥问。 “我如果想要对付你,那么现在九州就不会对你设下此陷阱,而是直接派兵来打了,布防图更不会回到你的手中。”沈轻舟道。 萧定谋有了一丝迟疑,肩上的伤口痛意又再一次袭来,他面露痛苦只好垂下了手,却又倔强的说,“你别以为你做这些,朕就会原谅你害死先帝和爰爰的事。” “萧定谋我以为上次你赢了我,你已经同之前不一样了,想不到你还是这般愚蠢,我一直被困于天盛,如何能杀你父皇,这天下不仅仅是只有我想要他的狗命!至于爰爰,她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可能会去害她?”沈轻舟气愤道。 萧定谋言,“可自你见她后,她就早产了,太医说她是因为被什么给刺激才会于此,为了报复我,定是你同她说了什么!” 沈轻舟冷笑,道,“你以为我们沈家,像你萧家那样冷酷无情自私自利吗?我是想要报复你,但我不会拿我的妹妹做刀刃!至于她为什么会受刺激,你应该好好去问问你那位太子妃,你也不想想,她那么容不得爰爰,为什么爰爰有了身孕她便对她万般好,流水一般的补品顿顿往爰爰桌上送,你以为为什么爰爰会子大难产?萧定谋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的把所有罪责往别人身上推!” 此时,九州的人又再次搜查了过来,沈轻舟看看那些人,又看了看萧定谋的伤,他的伤口一直在流着血,如果再这么耗下去,沈轻舟怕他会血尽而亡。 “把你衣服脱给我。”沈轻舟伸手道。 “你想做什么?”萧定谋堤防。 沈轻舟懒得跟他再废话,直接上手硬抢了过来,然后穿在了自己身上,同他说,“待我出去后,你往山下八百米,绕过一荆棘丛会有一匹快马,赶紧走。” 她起身就要出去,萧定谋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下拽住了她的袖角,不可思议的问。“为什么要帮我?” 他觉得沈轻舟一定是疯了,自己可是让她身败名裂的人,她居然还要替他引开追兵以身犯险? “我帮的不是你,是漠北。”沈轻舟甩开了他的手,撂下一句话便跑了出去。 追兵很快发现了她,立刻朝她追捕而去。 萧定谋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会被沈轻舟相救,那个抢了他半辈子风头,压他半辈子的人…… 沈轻舟朝他们谈判的地点跑去,想着兴许能遇见师傅,但是当她跑到时,地上只有几俱双方士兵的尸首和血书,却不见白羽尘人。 师傅呢? 就在她打算离开时,可是九州的人已然将她围住。 “萧定谋,看你这下,往哪逃!”身后响起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沈轻舟回眸一看,原是龙承渊的副将。 副将一看是沈轻舟才发觉自己中计了,他很惊讶的说,“想不到你居然还帮自己的杀父仇人?” “那也没有你们的如意算盘打的好,白先生呢?”沈轻舟质问。 副将轻蔑一笑,“去阎王殿里问吧,今日既然杀不了萧定谋,提你的人头也还算能消陛下之怒,来人,杀了她!” 九州的人当即朝沈轻舟攻去。 就在刀剑要落于她身上时,突然来了名黑衣蒙面人从天而降,将她从他们的手下,将她救走了。 “别跑了,他们已经追不上了。”沈轻舟气喘吁吁说,“我实在跑不动了。” “这才多远。”黑衣人道。 沈轻舟无奈道,“我的夫君大人,您有轻功在身,自然同我这种普通人比不得。” 黑衣人冷哼一声,“你这女子,逢人就喊夫君?” “没有啊。”沈轻舟走近他,笑道,“我只喊温玉言。” “是吧,夫君?”她出其不意的扯掉了他的面纱。 温玉言一惊,又黑脸道,“沈轻舟,你怎么总是叫人不省心?” 他叹了一气,抓起她的手,说,“罢了,跟我回家。” 温玉言转身走,却发现沈轻舟没动,他回身看向她。 “对不起温玉言,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回天盛。”沈轻舟一脸歉意的说。 “为何?” “师傅现在下落不明,我必须得找到他,而且漠北现在需要我。”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很需要你。”温玉言握住了她的手,说,“轻舟,你只是个姑娘,国家的事情根本无需你来干涉,就算漠北真亡了也没有人会怪你。” 沈轻舟摇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山河破碎风飘絮,就算是女子,也无法置身事外,我不能看着外邦异族在我们的土地上作威作福!更不能看着漠北子民沦为别人的奴隶,万千白杏被人蹂躏践踏!” “温玉言。”沈轻舟坦言,“我的心里有你,但……对不起,我更爱我的国,如今国难当头,我不能为了你,停下我的脚步……” 沈轻舟缓缓将自己的手从他手心中抽离了出来,含着泪光笑着对他说,“回到你的国去吧,他们也需要你,你也不只是属于我。” 温玉言看着她转身离开,朝着前方那昏暗崎岖,满是荆棘的道路,义无反顾的前行…… 萧定谋骑马在半道终于遇上了林远帆的兵马。 “快去救沈轻舟和白先生。”萧定谋脸色苍白如纸的同林远帆说,下一刻他便晕厥了过去,从马背上摔落于地。 待他醒来,人已经到了皇宫,林远帆告诉他,白先生和沈轻舟眼下皆下落不明。 “继续派人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萧定谋下令,心中腹诽着,“沈轻舟你可别仇没报,就死在了别人手中。” 后来在他的严刑逼供下,才知原来沈轻舟说的都是真的,她没有害爰爰,是左慧语早知她腹中胎儿有些大,却暗中买通太医隐瞒,最后导致爰爰的惨死,他错怪沈轻舟了。 不久沈轻舟得知,白羽尘竟落入了龙承渊手中,龙承渊更是大肆放言,三日内会在清关城前斩杀白羽尘! 第一百三十章先生 沈轻舟自然知道他如此大张旗鼓,无非是想引自己或者萧定谋前往。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孤身前去,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她也想要救下师傅,她已经失去了太多亲人,她不能再失去师傅! 但当她赶到时,却发现城中已经多了不下两倍的军力,戒备极其森严她根本没有丝毫机会靠近白羽尘的关押地。 很快便到了行刑之时,白羽尘拖着深重的枷锁,缓缓被人从囚笼里押了出来,浑身遍体鳞伤,但纵使他被迫跪于地面,却依旧腰背直立傲骨凌然。 沈轻舟潜伏在远处看着,师傅素来偏爱整洁,可眼下却被他们折磨至此,见此沈轻舟不由愤恨的握紧了手中剑。 “听闻白先生博学多才,其实吧,我也不是很想杀你。”龙承胤上前缓缓蹲下同他道,“我一直不明白,以白先生的才智,为何只屈居于一个小小的漠北呢?” “不如你归降我九州如何?本太子可以向你保证,绝对比漠北给你的更多更好。”龙承胤提议。 白羽尘闭着双目,不屑道,“我白羽尘此生,生为漠北人,死为漠北臣。” “冥顽不灵。”龙承胤扫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又不解的问,“我真想不通,你怎么会收一个女人,来做你的亲授门生?” 白羽尘仰头,清风拂过他略显苍老的面颊,他道,“老夫曾也最是瞧不上女子,想老夫门徒无数,可这其中最为出色的,却是一位女子。” “那你说,你这个徒弟,她今日会来救你吗?”龙承胤嘲问。 白羽尘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笑。 龙承胤见他没有丝毫畏惧,心里难免不快,直言,“你就尽情笑吧,毕竟今日将会是你这老东西的最后一日。” 说着他便命人,拿来了五根绳索,分别套在了白羽尘的脖子和四肢上。 沈轻舟震惊,她没想到龙承胤会这么狠,竟然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去杀人! 她起身就要出去救人,可是却又被猛的拽了回来,回头一看原来是温玉言。 “放开我,我要去救我师傅!”沈轻舟甩着他的手,着急道。 温玉言压低声音说,“你没看到四周潜伏了这么多人吗?他们就是要这般引你出去,凭你一己之力怎么可能救得了他!” “可我不能看着我师傅去死。”沈轻舟坚决道。 温玉言才看出,她这是想用自己的命,去换白羽尘。 “不可以。”温玉言攥紧了她的手。 沈轻舟挣脱不了,又心急如焚,她已经不想再思考什么了,她只知道她已经失去了父母和妹妹,她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师傅,也死在自己的面前! 情急之下,沈轻舟朝那边开口喊了声,“师……!” 温玉言当即将她按在了地上,捂住了她的嘴。 龙承胤和士兵当即警觉了起来,但沈轻舟那一声实在太过短,以至于他们还是无法判断出现在的她,究竟藏匿于四周何处。 但龙承胤确定,刚刚那声音就是沈轻舟的。 “沈轻舟!我知道你来了,现身吧!既然想救人,就不要再畏首畏尾的了!”龙承胤环顾四周高声说到。 沈轻舟想说话,但却被温玉言死死的,捂住了嘴。 “沈轻舟!你再不出现,我可就要行刑了!”龙承胤再次大声同四周道。 沈轻舟拼尽全力才推开温玉言,她从地上起身刚想要出去,可却又被温玉言从背后抱住,嘴再次被捂。 “轻舟,你不能出去!”温玉言焦灼的贴着她的耳边劝着。 可是现在的沈轻舟已经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去救人根本就听不进去。 温玉言只能将她搂的更紧,龙承胤的士兵已经持箭以待,他们绝对不能再发出一丝声音,否是迎接他们的只会是万箭穿心。 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的龙承胤,最终耗尽了心里最后一丝耐心,他走上了城墙抬手厉声命到,“行刑!” 五个人翻身上了马。 “轻舟!”白羽尘睁开了双眼,怔怔的看着前方,开口道,“先生授你以文书,该教你的都已经教了,以后不论你走怎样的道,要记住,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己,不亦远乎!先生能收于你这般的门生,此生足矣!江湖道远,望徒珍重……” 顷刻,白羽尘被五马分尸,血飞溅于空中,洒于地面染红了黄土。 师傅!! 沈轻舟呼吸一滞,目眦尽裂,温玉言将她赶紧转过来,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按着她的头不想让她看。 为了安全起见,温玉言忍痛抬手在沈轻舟耳后一击,沈轻舟当即晕倒在了他的怀中…… 沈轻舟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七岁那年,她被特许进入皇子学堂听课。 那是她第一次见白羽尘,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古板又严肃叫人不由生畏。 她和其他人安静的听他授课,可是她却突然发现先生好像有一处说错了。 于是她便主动起身指出了他的错误。 白羽尘走到她面前,问,“你确定,是老夫有误?” “白先生德高望重,怎么可能会有错,沈轻舟别在哪里班门弄斧,小巫见大巫了。” “就是就是。” 萧定谋和其他人纷纷嘲讽了起来。 面对四周的质疑,以及面前高大有面如寒冰的白羽尘,年仅七岁的她确实还是有了那么一丝但却,但是她依旧坚持自己的,仰头同他道,“确定。” 白羽尘不屑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身朝前方走去,还不紧不慢的随口念了句诗,还颇有讽刺的意味,其他公子哥不由嘲笑起沈轻舟。 傍晚下堂后,其他人便纷纷离开了学堂,只有沈轻舟还未走。 不久,白羽尘走了过来,见到她,道,“遇乐郡主,为何还在此处,而不归家?” “先生,不是让我在此等候吗?”沈轻舟上前言。 白羽尘问,“我何时,让你在此等候?” “方才先生授课时,您念的那句诗,首字连起来,不就是末堂留候四字吗?” 白羽尘一怔,看着眼前的人,他没想到自己等了大半生的人,会是个小姑娘。 但也是从这一刻起,白羽尘就认定了她…… “先生……先生!”沈轻舟猛然惊醒,从床榻上跑下来,刚要出门便撞上了温玉言。 “轻舟,你要去哪?”温玉言抓住了她的手问到。 沈轻舟推着他,说,“我要去救我师傅。” “可是你师傅他已经死了!”温玉言转过她的身体,让她面对自己,道,“轻舟,你冷静道点,你现在去就是白白送死,你若死了谁给你师傅报仇?” 沈轻舟一怔哑口无言,只有大颗的泪珠,逐渐从发红的眼眶中滚落而出,她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温玉言单膝跪地,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 “我要杀了龙承胤!我要杀了龙承胤!!” 沈轻舟埋头于他的怀中哭的呕心抽肠,撕心裂肺的痛斥,手紧紧攥着温玉言的衣服青筋暴起。 温玉言心疼的抚着她的头,将怀中几近崩溃的人拥的更紧…… “你说什么,白先生遇害了?”萧定谋震惊。 “是,还是被五马分尸。”林远帆回。 萧定谋握紧了拳头,却又无奈松开,再问,“那沈轻舟呢?” 林远帆摇了摇头,“还是找不到她的踪影,不过应该并未落在九州的人手中。” 萧定谋情不自禁暗自松了口气。 林远帆刚从皇宫回来,侍女便送来了一封信,林远帆打开一看,原来是沈轻舟的信。 于是他赶紧欣然前往了信中的地点,果然见到了沈轻舟,但也看到了她身边那戴着帷帽的男子。 “这位是……”林远帆看向于温玉言疑问。 沈轻舟刚要回答。 温玉言便自己掀开了帷帽,林远帆顿时一惊,警惕道,“你怎么会在此处?” “别紧张,我只为轻舟而来。”温玉言缓缓道。 沈轻舟开口言,“林远帆,你能带我去明德书院吗?” 林远帆看了眼温玉言道,“可以。” 于是沈轻舟便同林远帆进入了明德书院,沈轻舟来到了白羽尘生前长待的宁轩,林远帆则和温玉言在外侯着。 沈轻舟看着眼前的一切,曾经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先生授课的模样还似乎就在昨日,可惜有的人却只能留在这些回忆中了。 她来到了那棵大李树下,十岁时白羽尘曾告诉过她,在她年满十九时会为她备上一份礼赠与,而礼则会埋于此树之下。 虽然她不知道,师傅是不是在说笑,但她还是跪下,徒手一点点挖了起来,挖了许久她还真挖出了一个长盒。 沈轻舟将长盒从泥土里拿出,缓缓将其打开,里面装着一把精致的长弓,弓上还刻着一个舟字。 此弓同沈轻舟所碰过的所有弓都不一样,它轻巧无比拿在手中宛如一个杯盏的重量,其弦也极意拉开只是一根手指便足以,她拿出盒中的箭架于弓上,朝前方的石墙射去,箭瞬间如雷霆之势,插入了墙上其箭身往里进了二分之一,并且同她目标点毫无误差。 沈轻舟看着手中的弓箭,原来这就是先生要赠她的礼,一把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绝世长弓。 “先生……”沈轻舟指尖微颤的抚上了弓上的那一个“舟”字,泪珠一颗颗砸在了上面。 林远帆看着身边的温玉言,警惕的说,“你一个天盛人,为何要来我漠北,你又耍什么花招?别以为我不知,你有多阴险狡诈。” “林公子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温玉言冷笑一声,道,“放心,朕虽然的确有想过拿下漠北,但漠北是轻舟钟爱之物,朕不会去毁掉轻舟所钟爱之物,毕竟朕是她的夫君。” “你凭什么做她夫君?”林远帆握紧了手中的见,咬牙切齿。 温玉言看向他,蔑视言,“就凭她被困三年,而你在漠北却毫无作为,可我将她救了出来。” 林远帆一怔,被温玉言的话一下戳中,顿时无法反驳…… 这时沈轻舟从宁轩走了出来。 “轻舟。”林远帆赶紧跑到了她身边。 沈轻舟道,“林远帆,你再带我入宫吧,我想见见萧定谋。” “见萧定谋?”林远帆忙道,“你疯了吗?萧定谋可是一心要你命的人,你去见他作甚?” “可有些事,我必须同他说,林远帆带我去吧。”沈轻舟言。 林远帆见她如此坚持,只好再次同意,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同意,她也会想方设法去的,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那还不如自己带她进入更加安全。 “我可以带你去,但他不行。”林远帆指着温玉言道,“他是天盛的人。” 沈轻舟看了看温玉言,同林远帆言,“无妨,他不会伤害漠北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对漠北不利?”林远帆质疑。 沈轻舟笃定的说,“因为,我信他。” 林远帆看着她看温玉言的目光,他还从未从她的眼中,看到过沈轻舟对别的男子有过这样的目光。 他一直觉得,这世间不会有男子,能够进入沈轻舟的心里,可是这一刻他发现,他错了…… 林远帆带着二人进入了皇宫之中,可不巧半道却撞见了徽音公主走来。 几人退到一边向其行礼,徽音公主瞥了一眼继续走。 而沈轻舟等人待她从自己面前走过后,也继续前行。 可徽音公主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她回头看向前方的沈轻舟,越看越觉得身形眼熟。 “站住!”徽音忽道。 三人顿时一怔,不得已停了下来。 徽音公主走到了沈轻舟面前,沈轻舟低头向她行礼。 “你是何人,怎么感觉,我们在何处见过?”徽音质疑。 沈轻舟没说话,徽音越觉得不对劲,便一手掀了她的帷帽。 “沈轻舟!”徽音吃惊,“果然是你,你居然还敢入宫?来人给本公主杀了她!” 徽音当即命到。 其侍卫立刻拔剑,而温玉言也马上拔剑,护在了沈轻舟身前。 “住手。” 就在这时,响起了萧定谋的声音。 “皇兄,那个通敌卖国的贼人回来了,你赶紧叫人杀了她!”徽音忙对萧定谋道。 温玉言冷笑一声,说,“通敌卖国?那上次公主将布防图交于在下,是否也是通敌卖国?” 说着他主动摘下了帷帽。 徽音再次大吃一惊。 萧定谋看向徽音,徽音赶忙心虚的解释,“皇兄,你别信他,他就想离间我兄妹二人,这个人他阴险惯了!” “行了。”萧定谋不耐烦的说,“赶紧回你的宫去,这里不需要你来插手。” “我……”徽音见萧定谋脸色很冷,只好低下了头,忧心忡忡的离开了。 萧定谋看向沈轻舟他们,让后将他们带入殿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反抗 “说吧,你不怕死的过来寻朕,所谓何事?”萧定谋转身问向沈轻舟。 沈轻舟道,“白先生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萧定谋点头。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沈轻舟问。 萧定谋言,“朕自会为白先生,立个衣冠冢,风光厚葬。” “仅此,而已?” 萧定谋道,“那还能怎么办?杀他的人是九州,难不成我们要同九州开战吗?” “为何不可?” “沈轻舟,人不要太自大,九州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你不知道吗?我们拿什么同人家斗?” “那这样坐以待毙,就是最好的选择吗?这些年来我们一忍再忍,舍了多少城池又给漠北换来了多少太平时日?眼下别人都已经打到了家门口,你却还在畏首畏尾!”沈轻舟捏紧了拳头,同他斥道,“萧定谋!我们不能再让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漠北终将覆灭,你是一个君王,心中无黎明,你何颜居高堂!” “你以为朕想如此吗?朕是没有办法!”萧定谋反驳。 “怎么没办法,反抗就是最好的办法!”沈轻舟走近他切齿言,“萧定谋,你还不明白吗?在这乱世,割地忍让是不会换得太平的,唯有国强盛,才能换得国泰民安,百姓无惧忧患!反抗才是漠北最好的出路,才是漠北的救国之道!” 萧定谋虽然心中很不想听从沈轻舟的,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此刻她的话是正确的。 眼下的漠北,只能走这条道,否则就只能任人鱼肉。 “可单凭小小漠北,其兵力远不及九州。”萧定谋犹豫着。 沈轻舟言,“我会去云秦,试图说服他们,同我们结盟。” 萧定谋想了下,道,“好,如果你真能说服云秦,朕便如你所言。” 沈轻舟转身离开了宫殿…… “皇兄!” 夜里徽音气冲冲的跑到了萧定谋面前,说,“你为什么不杀了沈轻舟他们!还让他们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皇宫?莫非皇兄也像那温玉言对沈轻舟动了心……” “放肆!”萧定谋顿时怒拍桌面。 徽音吓的立刻跪在了地上。 萧定谋起身怒斥,“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沈轻舟都知一心为国着想,你身为漠北的公主,却只想着儿女情长个人恩怨!” “皇兄,现在怎么连你都夸她了?她到底有什么药,把你们一个个迷的五迷三道的?你忘了她有多讨厌了吗?你忘了儿时,她是怎么欺负你的吗?你不恨她了吗!”徽音气愤又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身边的男人,一个个都会不由自主的偏袒向沈轻舟,她不就是生得副好皮囊吗? 恨?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明白,自己对沈轻舟的从来都不是恨,而是嫉妒罢了。 他嫉妒父皇教她,比教自己还要用心,他嫉妒她能够受到白先生的亲授,他嫉妒她从小到大,无论是文涛还是武略都胜于自己。 只是他一直以来都不想去承认,更不敢去面对,自己一个男子,去嫉妒一个女子。 虽然他口口声声对她都鄙弃,但其实他心中是羡慕她的,有时还想成为她。 “来人!从今日起,徽音不得出入殿门半步,带下去。”萧定谋命到。 “皇兄?你不能这么对我!皇兄!”徽音挣扎可还是被人带了下去关回了房中。 萧定谋叹了一气,他转身来到了房里,望着墙上爰爰的画像,他不由想起了她临终前的话,以及她那怨恨和失望的目光,此刻他才幡然醒悟,原来真正害了爰爰的人,是自己,是自己才造就了她不幸的一生。 一滴泪从他的眼中落下…… 次日,沈轻舟住的客栈忽然来了一批官员,为首的正是萧定谋的大总管。 他来到了沈轻舟面前,缓缓打开了一道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求治在亲民之吏端重循良,教忠励资,敬之忱聿,隆褒奨。尔沈轻舟乃沈大将军之女先帝亲封遇乐郡主,褆躬淳厚,垂训端严。业可开先式榖,乃宣猷之本,泽堪启後,贻谋裕作政之方。兹以覃恩封尔为“一品宰相”於戏!克承清白之风,嘉兹报政,用慰显扬之志,畀以殊荣,钦此!” 沈轻舟一怔,她没想到萧定不仅还了她的清白,还册封她为朝中宰相! 四周听到的人,一个个都震惊无比。 女子做宰相,沈轻舟倒是当世第一人! 她看向了温玉言,如果她接下了这道圣旨,那就代表她绝对不会,再同温玉言回天盛了。 温玉言看着她,也没有说什么,保持着沉默,沈轻舟最终还是接过了那道圣旨,而温玉言也明白她的答案了。 “云秦的事,我会自己解决,你回天盛吧,你是一国君王,离开的太久,不好。”夜里吃饭时,沈轻舟同他说到。 温玉言点了下头,淡淡的说了句,“好。” 他不会再问沈轻舟,为什么不能跟自己回天盛了…… 隔天,温玉言便启程离开了漠北。 沈轻舟站在窗口目送,温玉言回首刚好对上她的目光,此刻虽然他们都听不到彼此的声音,但是沈轻舟知道,温玉言在说: “沈轻舟,保重。” “保重,温玉言。”沈轻舟缓缓道。 温玉言收回目光,朝前继续前行。 他不怪沈轻舟,其实他可以选择留在她的身边,但是他不能这样做,因为他和沈轻舟一样,也有自己的国和子民需要守护。 如果非要怪,便只能怪,他同她生不一处,异国他乡却又相识相知…… 沈轻舟重回了沈府,萧定谋将府里重新给她修缮了一番,宛如一个新的府邸,并亲自送来了朝服。 晨晓,沈轻舟身着朝服,在其他文武百官的注视下,缓缓步入了大殿之中,随后百官抬手低下了身子向她行礼。 后来沈轻舟便带着一队人,前往了云秦拜见其帝王。 “对抗九州?”云秦帝王嗤笑,风轻云淡的说,“你是在同我等说笑吗?况且九州要攻的是你们,同我们云秦又有何干,我们为何要同你们联盟,去得罪九州?” 林远帆被气说不出来话。 沈轻舟抬手示意他先坐下,然后自己缓缓起了身,同他道,“陛下,你以为小小的漠北,就可以喂饱九州了吗?云秦和漠北虽为两国,但我们在同一片大地之上,漠北在云秦之前,从某些地方来说,漠北便相当于堤坝,如果堤坝毁了,您觉得堤坝后的村庄,还能相安无恙吗?” “漠北对九州而言,不过是道开胃之菜,或许能饱一时,但它终会有饿的那一天,等到那一天,陛下觉得,它是会吃只比自己稍逊一筹的天盛,还是您的云秦呢?”沈轻舟步步紧逼,说的云秦帝王毫无反驳之力,也骤然点醒了在座的其他人。 “陛下!”旁边的大臣起身道,“臣认为漠北使者说的在理。” “陛下,臣也附议。” 接着陆陆续续有大臣出来赞同沈轻舟的观点。 云秦帝王见此,只好对沈轻舟道,“这沈家还真是人才辈出,祖上共享太庙,长子为镇国大将,就连这长孙女,都是一国宰相。” 沈轻舟浅笑…… 两月后,云秦和漠北共同向九州发起了兵变,在沈轻舟的统率下,打的九州措手不及,漠北更是连夺回了两座军事要塞。 这天,沈轻舟忽然收到了,来自温玉言的信,信中写着想要约见她一面。 沈轻舟欣然前往。 “你来了。”温玉言打开客栈的门,看到沈轻舟高兴道。 “进来坐吧。”温玉言侧身,让她进来。 沈轻舟在桌边坐下,温玉言也在她对面落了座。 “许久不见,可还安好?”温玉言相问。 沈轻舟回,“一切尚好。” “这些日,你都一直在同九州作战,想着你肯定也没吃好,所以我点了些菜,也不知你喜不喜。”温玉言将筷子递给她。 沈轻舟接过,言,“我自幼就不挑嘴,这些我很喜,多谢。” “对了,你信中说,有要事详谈,不知是何事?”沈轻舟问起。 温玉言微微一笑,说,“先吃饭。” “嗯。”沈轻舟夹起了菜放入嘴中,慢慢吃了起来。 温玉言看着她,虽面笑着,可眼神却越发凝重。 沈轻舟没吃几口,突然便觉得心口一阵绞痛,一口黑血便从嘴里吐了出来。 “这菜……”她顿时发现了什么,震惊的看向他。 温玉言起身,同她言,“从前你欺我一次,现在我欺你一次,沈轻舟,我们扯平了。” 这时从里房里走出了几个人。 沈轻舟定睛一看,其中有个人居然是龙承胤! “沈轻舟,我原以为你有多厉害呢,想不到啊,你也会被人欺呀?”龙承胤看着痛苦的沈轻舟得意洋洋的嘲到。 “原来,你们……”沈轻舟再次吐出了血,一下子倒下了地上。 龙承胤示意了下身边的人,身边的下属上前看了看沈轻舟,回头道,“殿下,没气了。” 温玉言对龙承胤道,“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 “温玉言,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女人的吗?”龙承胤质疑也有些意外,他原本也只是说说,没想到温玉言居然还真替他,杀了这个心腹大患。 “我是喜欢过她。”温玉言冷言,“但她欺骗了我,还间接害死我我母妃,所以现在我对她,只有恨,就算你不提出这个条件,我也会要了她的命!” “很好,本太子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女人嘛,多的事,哪里会有权利更加重要,既然如此,你我便共享这天下。”龙承胤拍了拍他的肩。 温玉言勾唇一笑,又言,“这个女人的尸体,可以给我处置吗?” “自然可以,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龙承胤高兴的离开了客栈。 离开后,身边的大臣便问龙承胤,“殿下,您当真要同温玉言共享这天下?” “自然不是。”龙承胤狡诈一笑,“这天下只能是我们九州的,天盛算什么东西也配同我们共享?父皇的意思不过是,先借住他们的手,攻破漠北和云秦,让他们先斗个你死我活,随后我们就坐享渔翁之利。” “陛下英明。”大臣当即赞赏。 随后,龙承胤便派遣温玉言的兵,去同漠北斗,没了沈轻舟漠北果然又开始变得不堪一击,之前夺回的城池再一次落入了他们之手,甚至还多夺了两座。 龙承胤越发雄心万丈,于是他亲自带领着自己的一部分兵和天盛的兵,来势汹汹的杀入了枫歌城。 可刚入城,他突然发现城中的兵,怎么比方才在城外厮杀的兵要多了一倍,更叫他震惊的是手底下天盛的兵,居然朝自己的兵拔刀相向。 “你们怎么回事,想要造反吗!”龙承胤怒吼道。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龙承胤!” 龙承胤扭头看去,只见高楼之上,一女子正持箭对着自己。 而那女子,竟然是沈轻舟! 怎么回事?! 龙承胤顷刻惊愕失色,在他心里沈轻舟早就是个死人了,可为什么现在还好端端的出现在此处? 此刻,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被温玉言给耍了! 原来之前温玉言是假意要投诚他们,说什么想要同他们共享这天下,其实都是谎言,都是一场计! 他早就事先把假死毒药的解药,连同信一起交给了沈轻舟,并同沈轻舟一道演了这场戏给他看,就是为了引他进入此地,为了获取九州的信任。 想到温玉言和他的兵马,还有一部分在皇城,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立刻汹涌而来。 “不好!快撤,回宫救驾!”龙承胤大喊。 可下一刻,一支箭就射中了他的眼睛,龙承胤顿时从马上摔了下去。 “来人,歼灭敌军,活捉龙承胤!”沈轻舟举起令牌声势磅礴。 而此刻萧定谋和楚萧然以及云秦等人,已经收到了来自温玉言的密信,从三方率兵攻向九州,九州的奴隶得知自国兵马要攻来,也纷纷起身奋起反抗,要为友军打开城门。 九州帝王得知此事,派遣了大量兵马前去支援。 一直暗藏的温玉言也终于露出了锋芒,皇城之中也顷刻战争四起,得知皇城之事前去支援的兵马,又只好立刻急忙打道回府,可他们还没赶到,温玉言带人却早已杀入了皇宫之中。 最终温玉言一剑斩杀九州帝王,提着滴血的剑,一步步走上了九州的龙椅,傲视众臣。 随后温玉言又带兵从内出发,前去支援沈轻舟,剿灭剩余的敌军。 “轻舟!” 打斗中沈轻舟忽闻,回首一见,果然是温玉言。 两人顿时情不自禁朝对方飞奔而去,在战火硝烟之中抱住了,同样伤害累累的对方。 “对不起,来的有些晚了。”温玉言在她耳边轻轻说到。 “不晚,刚好。”沈轻舟抱紧了他。 温玉言永远都来的不晚,他总是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如果说沈轻舟是温玉言黑暗中的一缕阳光,那么温玉言又何尝不是,沈轻舟夜行之中那一轮明月,他们发着各自的光,温暖或照亮着彼此……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与君 (大结局) 九州大势已去,其余残兵败将,也只好丢盔弃甲跪地求饶。 而龙承胤则被沈轻舟废了双眼和双腿,驱逐在了蛮疆。 温玉言从此也不再只是天盛的帝王,而是九州的新帝。 萧定谋和云秦自知不是温玉言的对手,便也心甘情愿对其俯首称臣。 至此,温玉言,那个曾经被称为废物王爷的人,成为了天下共主。 但沈轻舟还是跟随萧定谋回了漠北,虽然温玉言想要挽留她,可是他没有这般做,因为他知道,他留不住,他不想让她两难,好在这一次她的离开,他可以看着她离去…… 沈轻舟离开后,温玉言心中失落无比,他拥有了历代天盛帝王都没有的权利,可是他却还是感觉自己无比孤寂。 “轻舟……” 温玉言苦笑,仰头将坛中的酒一饮而尽。 也不知喝了多少,直到地上满地空坛,他才摇摇晃晃去沐了个浴,然后回榻上休息。 这时他忽觉有人偷入了房中,并慢慢朝自己靠近。 温玉言猛然一出手,一下抓住了那人的手腕,一个翻身顷刻便将那人控制在了自己身下。 只是他定睛一看,居然是沈轻舟! “轻舟?!” 温玉言震惊,按理说她应该在漠北,怎么现在…… 沈轻舟趁他失神之际,瞬间又将他压到了自己身下。 “温玉言,可想我?”沈轻舟双手撑在他枕边,问到。 “想。”温玉言道,他怎么可能不想,他想到都快要发了疯,她才离开几日而已,他便觉得已是过了许久,只是,“只是为何……” 温玉言心里的话还没问出,沈轻舟便一笑,说,“我也想你。” 说着,便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温玉言的内心惊涛骇浪,整个人都感觉缥缈虚浮。 “我大概真的醉了吧……”温玉言望着她,呆呆的说到。 沈轻舟噗嗤一笑,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以前那个单纯的温玉言。 “呆瓜。” 沈轻舟爱不释手的说了句,然后再度吻上了他的唇,她没有温玉言那么熟练,生涩的学着他,辗转唇齿。 温玉言这才反应归来,自己没有醉,这也不是梦,眼前这个人是真的沈轻舟! 他闭上了双眼,抬手想要抱她,却又被她压住了手。 他不解看着她。 沈轻舟喘着气,道,“以前,都是你亲我,我一直觉得不公,今日换我来亲你,可好?” 虽是问,但沈轻舟的吻,却已经落在了他的脖间。 引得温玉言连指尖都不由再发颤。 以前觉得亲她时很难受,现在才知被亲更难受,心里像是被什么挠着,又痒又酥,不想躲却又无处宣泄。 她软软的吻落在胸膛时,温玉言顿时深吸一气,整个身子当即僵硬。 但她却戛然而止了,这叫温玉言更难受。 他不由唤了句,“轻舟?” 低头一看,只见她一脸尴尬,笑说着,“那个,接下来,要怎么做来着?” 原本还想着今夜她要做上面的那个人,但现在她突然间就想不起来了。 周围顿时沉默了下来,但下一刻,沈轻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又回到了他的身下,还没来得及回神,温玉言热烈的吻当即而来,像一团火要将她燃烧殆尽。 “沈轻舟,这一次,你再也不能离开我了。”温玉言将她紧紧禁锢于怀中。 一炷香后,沈轻舟才知道什么叫自讨苦吃。 她眼泪直掉,软糯哭唧的说,“温玉言,我们来日方长,差不多了我累了,能不能先让我睡觉啊?” 温玉言没有说话,咬着她脖子,修长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到了天将明时,温玉言才放过了她,而她已经累的瘫软在了温玉言的怀里。 “为什么回来了?”温玉言绕着她的青丝一面玩儿,一面问到。 沈轻舟慵懒的说,“我想你了,就回来了,其实我一早就决定要回来了……” 只是漠北还有些事,需要她去交代处理,所以她只能先回去,待那些事情都处理完后,她便将官印还给了萧定谋。 “你不做官了?”萧定谋意外,说,“成为宰相,不是你一直所求之事吗?为何你现在却要辞官?” “这确实是我所求,但我现在有更想要的东西,而且我也没法再继续对仇家俯首称臣。”沈轻舟道。 萧定谋言,“我还以为,你已经放下了仇恨。” “我从未放下过仇恨,我对你依旧恨之入骨,但我也不会再来取你的性命。”沈轻舟警告道,“萧定谋,你别以为恢复我的名誉,你就弥补了对我们的伤害,你永远欠我沈家,所以,好好抚养爰爰的孩子,好好做一个君王,来偿还你欠下的债,他日若我发现你没有做到,我一定会回来取你首级!” 她将官印丢在了他的桌面,转身往外走。 “沈轻舟!”萧定谋垂头低眸缓缓道,“对不起……” 沈轻舟微微抬头,将眼中的泪憋了回去,什么也没说,继续毫不犹豫的离开了皇宫。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萧定谋愧疚又自愧不如,也惋惜不已,如果他没有做那些事,也许他们能够成为最好的君臣,可惜被他一手毁掉了。 沈轻舟背上包袱,只带着白羽尘所赠的弓箭,骑着马,看到街道上热闹的人群,她欣慰一笑,悄无声息的独自离开了皇城。 前半生她已经交给了国,余下数十载她想为自己,想交给心爱之人。 漠北会永远在她的心里,不论她身在何方,也永远会记得它,倘若有朝一日深渊在侧,她也依旧会千里赴国难,万死不辞…… “你别跟我说话了,我真的想睡了。”沈轻舟喃喃着,深深的在温玉言的臂弯下睡了过去。 温玉言微微一笑,深情缱绻的在她额间,落下了一吻…… 两年后的四月,盛开的杏花璀璨夺目,阵阵香气弥漫枫歌,满城均沐浴在芳香的杏意中,树下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处处闻及笑语和孩童的欢笑。 沈轻舟立于茶楼的窗前,看着眼前这一切,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每父亲立于此地,都会满面笑意。 “娘亲,娘亲,我也要看。”一只小手扯着沈轻舟的袖角。 沈轻舟微微一笑,弯腰将身边的小男童抱了起来。 这时温玉言也走了过来,一面从她手中抱过孩子,一面递给她东西,说,“这是杏花糖吗?” “对。”沈轻舟打开看了看点头笑言,“谢谢夫君啦。” 说着她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说,“尝尝看,很好吃的。” “娘亲,我也要!你就知道给爹爹。”男童伸着稚嫩的小手,气呼呼道。 “好好,你们爷俩,一天到晚就知道斗来斗去。”沈轻舟宠溺也给往他小嘴里放了一小块,无奈的说到。 “我哪有。”温玉言不承认,朝窗外看去,情不自禁感叹,“真好看,果然这世间最美的地方叫枫歌城,因为这里有最美的杏花” 说着他又看向了沈轻舟,两人相视而笑。 沈轻舟注视着身边的人,她想这世间最幸之事,大抵是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吧。 杏花纷飞,千秋同俯仰,唯青山不老,如见故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