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的诞生:一段尘封的英雄传奇》 序章 战争学院的盛典 崔斯特从银色蔷薇旅馆走出来的时候,下了整整一天的春雨还没有停,整个城镇都弥漫着浓重的水汽,滑滑腻腻的潮湿,让人很不舒服。 “这该死的天气。”边咒骂着,边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飞溅到华丽披风上的泥点,那灵巧的手指反而让星星点点的泥水变成一团团土黄色的污渍。这是他最好的行头,穿在身上俨然就是个大人物,至少,看起来像个有钱人。 崔斯特非常喜欢银色蔷薇旅馆,那富丽堂皇的装饰堪比德玛西亚的皇宫,至少在他心目当中,皇宫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很难想象这种小地方还有这么豪华的旅馆。旅馆提供的金橘子酒也是崔斯特流连忘返的重要原因,当然旅馆里的女招待同样让他着迷,那热辣到让人血脉贲张的肚皮舞总是会让最斯文的绅士发出粗鲁如野兽般的嚎叫,还可以喊几个漂亮的女招待到卧室里,在那铺满天鹅绒的大床上度过销魂的一晚。 所有这些享受都有一个前提:钱! 不管是殷勤热情的旅馆老板还是火辣奔放的女招待,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衣兜里只剩下最后两枚铜角子的话,肯定会换上另外一副面孔--就象对待满身疥疮的野狗一样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把他赶走。对此,崔斯特毫不怀疑。 已经是后半夜了,没有星月,只有绵绵密密的雨点从黑漆漆的天空落下。 穿过城镇中心前面的广场,转过两条街,终于看到了“芙诺丝”赌场的招牌。 芙诺丝,传说中可以给人带来幸运的女神。崔斯特从不信奉任何一个神祇,从不。他只相信自己的手指,那才是真正可以带来财富的东西。 是的,崔斯特是一个赌徒,只赢不输的赌徒。 “恶棍”、“烂赌鬼”、“下流的骗子”,崔斯特拥有很多这样的绰号,不过他更喜欢另外一个称谓:卡牌大师。 赌博,自然是为了赢钱,崔斯特从不掩饰自己对金钱的渴望,正是凭着出神入化的牌技,他如今才能活的逍遥快活。但他更享受的是赌博的过程,让一张张卡牌在手指间跳跃、变换,操控整个赌局的快感让人迷醉,就算是有一百个最妖冶的女招待也无法带来那样的享受。 兜里的两个铜角子根本就不够买一整个让人果腹的黑面包,崔斯特却有绝对的信心凭着这两个铜角子继续住在奢华的银色蔷薇旅馆,继续享受那里的美酒和美女,一直到他厌烦为止。 作为一个吉普赛年轻人,流连于各地的赌场,然后漫无目标的随意游荡就是现在崔斯特生活的全部。 但是今天的心情好像有点不一样--也许是来自瓦洛兰南部的和煦暖风让他有些烦躁不安--卡牌大师提不起走进赌场搏杀的兴趣。 从怀里摸出一副纸牌,用吉普赛人特有的洗牌方法让纸牌在指尖上下翻飞--每当崔斯特在思考什么问题的时候,就会做出这个动作。 随意的捻出一张纸牌,轻轻一掷。 “嗤”的轻响声中,纸牌快如闪电,带着凄厉的尖啸,直接就把“芙诺丝”赌场的铁皮招牌切下一个角来,切口光滑平顺,如同被锋锐无匹的刀剑大力砍过。 “或许该到另一个地方开始未知的新生活了。” 成年以来,第一次和赌场擦肩而过,崔斯特漫无目的的走出了城镇,走向刮来温暖南风的旷野…… 南行数天,熟悉的旅馆、城镇和旧生活都被抛在了身后。这天早上,太阳把早上的第一缕光晕染在崔斯特的帽子上,整个帽子像镶了金边般耀眼。他上了大道继续赶路,大道上的行人渐渐增多,来自各地不同的口音喧嚣着。漫无目的的崔斯特被人流裹着一直向前。 当中午的阳光开始直射的时候,崔斯特望见了高耸的莫格罗恩关隘,也遥遥看见那个传说中高大的穹顶,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声:“战争学院?该死的,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是的,战争学院,英雄联盟裁决瓦洛兰政治纠纷之地,绝对中立的领地。 在联盟成立的这十几年时光当中,城邦间的大型战争几乎完全消失,符文战争带给瓦洛兰的创伤渐渐弥合。战争学院已经成为和平、宽容、共存的象征,又给无数心怀梦想的英雄们建造了无比宏大的舞台。这么多年以来,这个由黑曜石、贵金属建造起来宏伟建筑群已经成为了瓦洛兰大陆的神圣之地。 所有这一切,和一个赌徒没有任何关系。崔斯特想起了各地的旅客们最终在此汇聚的原因:今天好像是英雄联盟成立十五周年的大日子,照例有一个宏大的庆典活动,也许会有很多热闹可看,或许还可以靠他的牌技从祖安哪个愚笨的大商人身上赚点金币,也说不定靠自己的甜言蜜语能讨得德玛西亚某个贵族小姐的欢心。想到这些,吉普赛人兴奋异常。 挤在汹涌的人流当中,向战争学院阶前的高台前进。像城墙般宽阔的高台上站立着上百位英雄联盟治下的英雄。德玛西亚、诺克萨斯、艾欧尼亚、祖安、皮城等等城邦的徽章闪耀着光芒,旗帜随风飘扬。高台下的巨大广场聚集了数万人,各个城邦的英雄们向台下的同胞们挥手致意,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一次又一次响起。 十五声礼炮声过后,盛大的庆典正式开始。 “德玛西亚之力!”当高台上一个身穿全套战甲的武士举起双手大剑向人群致敬的时候,台下马上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千万个声音一起喊出这个英雄的名字: “盖伦!” “盖伦!” “诺克萨斯之手!”又一个隶属于联盟的战士迈步向前,朝着台下的人们挥手致意。 “德莱厄斯!” “德莱厄斯!” “皮城女警……” “凯特琳!” “凯特琳!” 每当台上站出一个身影,台下的人们就会同时喊出他的名字。送上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扔上去的鲜花几乎要把高台淹没。 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响彻天地,人们把最炽烈的热情和最虔诚的敬仰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送给每个人心目中的英雄。 英雄联盟的成员,来自五湖四海,各个城邦各个部落,不论属于哪一个阵营,都有数量庞大的崇拜者。 台下的崔斯特第一次体验到了热血沸腾的感觉,这是一种比美酒和美女更充实更畅快的美妙感受,被万千人发自真心的崇拜,似乎要比做个赌鬼要好上百倍千倍! 纸醉金迷的日子已经厌烦了,也许……如果我报名成为一名候选英雄的话,战争学院会不会接受?崔斯特被自己心底的这个念头吓住了,转瞬之间,却又无比坚定起来:我要成为吉普赛人的英雄,也要享受万众的欢呼,和烟雾缭绕的酒馆里的赌鬼对阵,肯定没有和这些瓦洛兰的强者们对决更刺激! 也许……是肯定,英雄联盟下一次庆典的时候,肯定也有一万个……不,两万个崇拜者呼喊出我的名字:卡牌大师崔斯特。 我的名字必将响彻整个大陆,和高台上的那些英雄一样响亮! 这个想法好像一团烈火,让崔斯特的鲜血沸腾,让他彻底融入到庆典现场越来越热烈的气氛当中了。 高台上联盟的英雄们已经全数登场完毕,当一个穿着浅灰色亚麻布长袍的中年人走上来的时候,现场的气氛陡然升到沸点,英雄们面向来人致以敬意,驻战争学院的城邦外交官也全部起立鼓掌,所有的观众都在喊着同一名字: “阿什拉姆!” “阿什拉姆!” “伟大的阿什拉姆!” 雷吉纳德?阿什拉姆,英雄联盟的缔造者,公正议会的最高议员之一,同时也是这片大陆上最伟大的魔法师。作为结束战乱带来和平的伟大人物,他完全有资格得到这样的欢呼声。 和身后的英雄们比起来,阿什拉姆显得普通又平凡,看起来和一位供职在魔法学院的教授没有太大区别--除了他胸前的熠熠生辉的英雄联盟徽章。 阿什拉姆的双手虚虚一按,鼎沸的人声渐渐平静,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仔细倾听着,高台上的英雄们和各个城邦的代表也同时把目光聚集在最高议员身上。 他的声音并不大,就好像是在静室之中的低声倾诉,奇怪的是每一个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回声在广场上反复激荡回响,阿什拉姆那略显消瘦的身体似乎渐渐变得高大起来,在他的映衬之下,就连巨大的中央山脉好像也温和了许多。 “亲爱的朋友们,联盟存在的意义就在于结束战争和杀戮,维护大陆的和平。” “战争学院是联盟力量的源泉,已被大家所熟知,我就不再多言。” 阿什拉姆的发言简短而又直接,却带着某种涤荡心灵的力量。 “从联盟成立至今,已经过去十五年,联盟本身的架构和模式,已经逐渐成熟,并且在泛大陆范围之内得到认可,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是时候离开了!” 离开?联盟的缔造者、伟大的阿什拉姆要离开联盟?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感觉到震惊。 “在我的挚友当中,我要离开的消息已不是什么秘密。那些当初和我一起建立英雄联盟的战友们,有人会随我离开,有人会留下继续引领联盟的发展,守护这个世界。不管他们是去还是留,我本人都会尊重他们的选择。” 疑惑开始弥漫在人们中间,每一处仿佛都在窃窃私语。 “至于我和伙伴们要去哪里,其实也不用隐瞒,”阿什拉姆的态度非常随和,他在高台上又向前走了几步,俯视着参加庆典的民众,说道:“符文大陆的同胞们,瓦洛兰所在的世界,只是这个宇宙中非常小的一部分。如果把宇宙比作瓦洛兰大陆,那我们的世界只是弗雷尔卓德的一片雪,铁脊山脉的一粒石子,征服者之海的一滴水。在这个行星之外,还有更加广阔的世界等着我们去探索,还有更强大的力量等着我们去发现……” 他顿了顿:“无论是德玛西亚、诺克萨斯、艾欧尼亚的魔法,还是南方大陆上的斗气,亦或皮城、祖安和班德尔城的科学技术,这些让我们完善和强大的东西,都有规则可循,它们来源于同一种力量,它叫做弦力!” 从城邦的英雄到广场上的观众,整个庆典现场鸦雀无声,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听懂他在说些什么,崔斯特心中也在疑惑:这个瓦洛兰最有权势的魔法师是不是喝了变质的金橘酒神经错乱了?! 阿什拉姆微微的昂着头,注视着遥远的天际,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我们的领路者来了,伙伴们。” 几个早已经决定和阿什拉姆一起离开的人迈步向前,站成整齐的一排。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天空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拉扯着,渐渐扭曲撕裂,湛蓝的天空竟然出现了一个有形的空洞,透过这个空洞可以看到漆黑如墨的太空和那些冰冷的闪光--那是只有在深夜里才会出现的璀璨星辰。 一个身影从这个扭曲的空间中缓缓飘落,如同一片轻羽落在战争学院的高台之上。 来人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袍,兜帽完全把面容遮掩起来。一层隐隐约约的光晕笼罩着他的全身,显得圣洁而纯净。 他的出现,让刚才还人山人海喧闹不已的庆典现场变得美好而又清新,每个人都仿佛置身于宁静的天国花园。 圣洁的光晕一点都不耀眼,是那么的柔和,兜帽中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阿什拉姆,如同云端的神祇俯视凡尘世间。 阿什拉姆和他的几位朋友单膝下跪,齐声说道:“以弦力之名,久违了,尊敬的乐者。” “阿什拉姆,我的朋友,当年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还记得么?” “是的,我从未忘记。我已经把当年您提及的虚拟战争引入到这个世界,英雄联盟的建立结束了战争带来了和平。现在,我和朋友们愿意和您一起在时空中遨游,探索弦力的奥义。” 被称为乐者的访客缓步向前,每走动一步,身上那层柔和的光辉就荡漾一下,随着他的步伐,洒落无数闪耀着金色的细小光斑,宛若纷纷落下的花瓣。 “这几位就是你帮我选择的人选吧?”乐者看向大家,“想必阿什拉姆已经告诉过你们我是谁了……” “您是尊敬的乐者,弦力的弹奏者。” “乐者是当年阿什拉姆对我的称呼,其实我更喜欢行星漫游者这个名字,随便怎么称呼好了。” “尊敬的行星漫游者,您是绝世强者还是……神?”一个人轻轻的问。 “如果按瓦洛兰的文化来理解,这对我没有区别,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 “那好,我们的旅行可以开始了吗?” “请稍等,”阿什拉姆转向稍远处的另一位联盟最高议员拉里瓦什和大发明家黑默丁格,眼中微微含泪,“最亲爱的朋友,感谢你们愿意留下来守护瓦洛兰的和平,虽然我们会消失在你们的记忆里,但深埋于心底的友谊永存!” 远处的两人努力挤出笑容,脸上却掩饰不住离别的忧伤,拉里瓦什挥了挥手:“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那时候,希望你已经足够强大到让我们记起你这个老朋友!”黑默丁格强忍住泪,跟着挥了挥拳头。 阿什拉姆重新转回头:“让我们启程吧。” 被阿什拉姆称为乐者、又自称行星漫游者的访客伸出一只手,握住了阿什拉姆的左手,其他几个准备的阿什拉姆一起离开的勇士纷纷伸出手去,几个人围成了一圈。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的身体渐渐漂浮起来,朝着空中的那片黑暗的“星空”飞去,片刻之间就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 庆典现场的观众和联盟的英雄们被这一幕惊呆了,过了很久人们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嘈杂的议论声顿时响起,千万个充满疑虑的声音,如同涨潮时的海水。 “那个从天而降的人是谁?是瓦洛兰的诸神之一吗?” “伟大的阿什拉姆去了什么地方?还会回来吗?” “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保留节目吗?” 或是焦虑或是好奇的议论声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高台上的那些花瓣似的光晕。 从行星漫游者身上散落的那些光晕没有消失,好似石板上的水银缓缓的流动着,渐渐汇聚起来,散发出越来越耀眼的光芒。 刹那间,好似一百个朝阳同时升起,光辉笼罩了整个庆典现场。 就像走出昏暗的屋子突然见到刺目的阳光一样,人们纷纷抬手遮蔽这团刺眼的强光。 与此同时,每个人都在耳边听到了一声细语,遥远又切近,模糊又清晰:忘记吧众生,以弦力之名。 一瞬间,那团比太阳更亮的白光突然毫无征兆的炸裂开来,呈放射状朝四面八方飞溅。如同阳光照射进水面,白色的光芒毫无阻碍的穿过每一个身体,片刻之间就又烟消云散。 那些焦虑和好奇的目光变得有些迷茫,似乎已经记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纯白色的光辉迅速蔓延,在一瞬间席卷整个符文世界,如同一场光之风暴涤荡着这颗星球。 人们不知道,亮光消失的同时,一些事情也被悄悄抹掉了。 英雄联盟纪元十五年,联盟创始人、公正议会最高议员阿什拉姆和他的几个伙伴神秘失踪,这件事轰动了整个瓦洛兰大陆。事后虽然各个城邦耗费了无数心血察访,却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伟大的阿什拉姆成为一个淹没在历史中的传说,最高议员的职位由阿什拉姆的挚友拉里瓦什继任。 同在这一年,一个随身带着纸牌的家伙进入战争学院,凭借卓然的战斗力和机敏的反应,顺利成为英雄联盟的正式成员。 伟大的阿什拉姆离开了联盟,没有人知道他去往何方,但是他缔造英雄联盟的传说却成为游吟诗人最喜欢演唱的故事,成为瓦洛兰大陆史中的最璀璨的传奇…… 第一章 恕瑞玛的迷宫 东方刚刚出现一抹亮色,太阳还没有升起来,远方的沙丘在青蒙蒙的天光中现出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朦朦胧胧的白色雾气缠绕在低空,轻柔的如同从少女口中呼出的呵气。地面上的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最后一丝余温和满地灰白色的余烬。拂晓时分的恕瑞玛沙漠如死一般宁静,这种宁静总是让阿什拉姆感觉到一种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征兆。 “喂,那个法师,我要喝水。” 侧卧在篝火余烬旁的女孩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清脆。 刚刚还沉浸在回忆里的阿什拉姆,思绪被声音打断。他合上空空如也的米色符文书,从身上掀开一件缀满德玛西亚风格流苏的陈旧法师袍,坐了起来看着对方。如同阳光一般闪耀着的金色长发披散在柔美的身体上,少女枕着自己的手臂,两条纤细的小腿从白色的碎花长裙中露出来,这个诱人的侧卧姿势带着一种魅惑人心的天然柔弱,让阿什拉姆想起故乡旧居中的那只小鸽子。 “我知道你的水壶是满的,”少女的声音很轻,就好像缠绕在身体四周那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绵软柔弱到了极致。娇弱无依的少女提出的每一个要求,都让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无法拒绝。阿什拉姆从别人的讲述中得知,在四天之前,一个部落领主大人的儿子因为无法拒绝这个美丽的少女,在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偷跑出来和她约会,然后就神秘失踪了。直到昨天才找到这位部落酋长大人的儿子--准确的说,是找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随后看着他在很短时间内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酋长大人的儿子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骨骼都被捏断,整个身体软的如同煮熟了的面条。当阿什拉姆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象一件被随手丢弃的破旧衣袍那样挂在一棵沙柳树上。 凶手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力的少女。 直到现在,酋长儿子那柔软的如同面条一般的诡异身影还在眼前晃动。足以让年轻的阿什拉姆清醒的认识到眼前的少女绝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柔弱。 这个少女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少女,至少,她不能算是一个纯正的人类。她那突出到金色长发之外的尖耳朵,似乎证明她是一个在瓦洛兰大陆消失已久的精灵族,或者带有人类血统的半精灵。然而此刻阿什拉姆并不在意少女是什么种族,他只知道少女是杀害酋长儿子的凶手,一个很可怕的凶手,这就足够了。 “我真的口渴,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不希望我渴死。”少女的嘴唇已经开始干裂,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阿什拉姆腰里的水壶,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象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儿:“喂我喝点水,快点儿!” 之所以需要阿什拉姆喂水,就是因为金发少女根本无法动弹。在青蒙蒙的晨曦当中,可以清楚的看到有些乳白色的淡淡光晕正从她体内透出。光晕的映照之下,少女那白皙的皮肤如同透明的水晶,皮下的血管也隐约可见。尤其是在她的胸口位置上,星星点点的光晕更加明显,隐隐约约汇集成一个太阳的图案。 这是圣光驱魔符的效果。 在圣光驱魔符的封印之下,还能开口讲话,说明少女体内的邪恶力量非常强大。 金发少女确实已经有多半天没有喝过一滴水了,稍微犹豫了一下,阿什拉姆解下腰里的水壶,将壶嘴凑到少女的唇边…… “年轻人,最好不要那么做。”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旁边的沙丘上传来。 端坐在沙丘上的那个身影背朝着阿什拉姆,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不用回头也可以知道阿什拉姆在做什么。 “我们的水已经不多了,等到太阳出来,这片沙漠会变成灼热的熔炉,到时候你会后悔现在的举动。” “我不后悔。”任由金发少女喝了个饱,阿什拉姆才小心翼翼的把水壶的塞子塞紧,重新挂回到腰间。 沙丘上的身影终于回过身来,看了阿什拉姆一眼,锋锐如刃的目光一闪而逝,旋即归于平静。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继续用一方雪白的手帕擦拭着那柄双手大剑。 阿什拉姆和这个剑士并不熟悉,完全是因为部落酋长悬赏丰厚的赏金,才和这个剑士临时组成队伍,一起出来寻找酋长大人的宝贝儿子。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阿什拉姆和他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冀。 和绝大多数来自艾欧尼亚的剑士一样,冀剑士同样精通古老的无极剑术,而且最擅长以精神力感知周围的环境和识别敌我。 冀剑士大约有四十岁,或者更老一点也说不定,穿着一身沾满了风沙的短袍,头发也乱蓬蓬的不知道几个月没有洗过,整个人看起来和乞丐没有什么分别,只有抱在怀里的那柄双手大剑被他擦拭的一尘不染。 在阿什拉姆的印象当中,那柄大剑仿佛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从来都是人不离剑剑不离手。 东方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青蒙蒙的天光慢慢的变成微微的紫色,那是一种非常诱人的颜色。早霞最先从右边升起--也就是沙丘那个方向。如同一块发亮的红铜,沿着地平线铺开,那些丝丝缕缕的雾气瞬间就变得破碎起来,好像贵妇人的碎花手帕,充满了瑰丽的美感。 仿佛只是一瞬间,那明亮而又可爱的光芒就变得火辣起来,如同淬炼过的白银,地面上的一切都在白闪闪的阳光中蠢动,蒸腾而起的热气顿时笼罩了整个恕瑞玛沙漠。 夜间冰冷如冬,太阳一出来就又灼热的如同地狱熔炉,这是恕瑞玛沙漠最典型的气候特征。 “这该死的沙漠,这见鬼的太阳。”咒骂声中,一个矮小的身影从沙丘后面出现。 身高最多只有一米,或者更矮一些也说不定,这是一个约德尔人。 约德尔人的佣兵在泛大陆上很少见,这个身影把自己完全包裹在样式青铜色的古朴甲胄当中,叮当作响的甲胄让他看起来好像一个可以移动的铁皮罐子-低矮而又粗重。 掀开青铜色的钢铁面罩,露出一副沧桑的约德尔人脸孔,长满了络腮胡子的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仿佛这个约德尔人已经和他身上的甲胄彻底融为一体,变得和钢铁一样冰冷、僵硬。 这个约德尔人叫赫伦莱克,或者是叫赫伦莱特,名字并不重要,因为他和阿什拉姆一样,都是因为酋长大人的高额赏金而临时加入这个小小队伍,任务完成之后就会各奔东西,鬼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面,大家不会在意临时的伙伴叫什么名字。 “吱--嘎”的金属摩擦声中,约德尔人赫伦莱克按动身上的按钮,胸前的甲胄受到机械力的牵引,自动弹出一个小小的匣子--如同抽屉一样。从匣子里取出水囊,拔下木塞鼓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劈手就把空空当当的水囊丢弃在松软的沙地上,继续用如同机械一般僵硬的声音抱怨着:“真该死,要是今天咱们还找不到回去的路,就有大麻烦了。” 抱怨声中,约德尔人赫伦莱克在盔甲的碰撞声中爬上低矮的沙丘,遥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金字塔尖:“明明可以看到远方的金字塔,就是走不过去,真是见鬼!” 自从前几天深入恕瑞玛沙漠以后,阿什拉姆和几个临时的伙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捉住杀害酋长儿子的精灵少女,原本还以为马上就可以拿到那笔丰厚的赏金,却惊讶的发现他们回不去了。 这片沙漠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一个可怕的迷宫,无论怎么走,都始终在原地转圈。明明可以看到远处的金字塔,偏偏就是走不过去。 陷在灼热的沙漠当中,如果没有足够的饮水和食物,用不了多久,滚烫的沙子和烈焰一般的阳光就会所有生命烤成肉干。 刚刚喝了一点水之后,躺在地上的精灵少女似乎恢复了一些生气,竟然可以在圣光驱魔术的封印之下优雅的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嘴角挂着一丝微笑,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几个把自己捉住的人,就好像是一个淘气的孩子兴致勃勃的看着几只跌进玻璃杯中的小虫:“我感觉得到,这里有一个迷宫符阵,可能是你们在无意中触发了某个可以启动魔法大阵的东西。你们虽然捉住了我并且封印了我的力量,但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要是今天还走不出这片迷宫的话,咱们就一起被晒成肉干好了,想想就觉得有趣……”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还死了很多人,好不容易才捉住这个杀害酋长儿子的凶手,马上就可以拿到赏金了,却陷入迷宫当中……猎人们和他们的猎物一起葬身茫茫沙海,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讽刺。 沙丘上那个怀抱双手大剑的冀剑士冷冷的看了少女一眼,目光锋锐,仿佛一柄利剑剐过少女那娇嫩的肌肤,这种感觉让凶手少女很不舒服。好在冀剑士只是扫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不动声色的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似乎是在沉思。也许,他是想到了家乡艾欧尼亚那带着咸味的海岸微风,或者是想起了岛屿中部山脉里小溪边带着花香水汽的芳草地,谁知道呢? 当太阳升起到两个沙丘那么高的时候,努内斯终于回来了。 燥热的阳光照耀之下,努内斯那黝黑的皮肤在渐渐燥热的阳光照耀之下,渗出一层细细的汗水,细小的汗珠子汇集起来,顺着他那高大裸露的身躯滴滴答答的落在干燥的沙地上。 努内斯的归来,让所有人都有了一丝希望,一丝走出茫茫沙海的希望。 这个健壮如牛的黑人是当地的土著,不仅身手矫健力大无穷,而且非常熟悉这一带的地形,既然他还能走回来,就还有走出去的希望。 就在昨天,刚刚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捉住少女凶手的时候,阿什拉姆他们站在沙丘的顶部,眺望着远方的金字塔尖。 众人知道,只要走过那座巨大的金字塔,就可以见到那个部落的酋长,然后拿走赏金各奔东西。愿望当然是好的,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掉落进一个迷宫般的陷阱当中,不管怎么走,都始终在原地兜兜转转,顶着沙漠里白昼的酷热和夜晚的阴寒走了整整一天,满眼都是滚滚黄沙,那座巨大的金字塔始终可望而不可及。 直到昨天后半夜,大家才决定暂时休息,让身为本地土著的努内斯去寻找道路,现在他终于回来了。 当努内斯摇头的时候,所有的希望顿时破灭。 连最熟悉当地地形的努内斯都找不到回去的路,麻烦比想象当中更大。 凶手少女那句“一起晒成肉干”的话语,似乎带着某种诅咒的力量,如同一道阴影袭上心头。 第二章 见鬼!水不多了 “该死的,”约德尔人赫伦莱克晃动着矮小粗壮的身子,带动身上的铠甲发出一连串让人牙齿发酸的金属碰撞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传说这里藏着一个巨大的魔法迷阵。现在看起来,这个传说也许是真的。”努内斯说道。 在瓦洛兰中央山脉南部的恕瑞玛沙漠里,星星点点的绿洲分布着很多土著部落,几乎所有的部落都流传着一个神秘而又虚无的传说:在上一次符文战争之前,沙漠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深夜里发出一阵强光。那道光芒比一千个太阳同时升起还要耀眼夺目。有人说是天神降临,也有人说恶魔从深渊地狱中钻出。为了探寻真相,来自各个城邦的战士和技艺高深的魔法师纷纷前往,有人是希望得到天神的力量,有人一心要铲除传说中的恶魔;到最后甚至德玛西亚的光盾家族和诺克萨斯的最高统帅部都参与其中。总之,很多实力强悍的剑圣、法师和声名赫赫的战士深入到了大漠腹心。 结果……结果就是所有这些强大的战士和法师全部杳无音信,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神秘失踪的人们再也无人关心和寻找,所有的这一切都变成了酒馆里的谈资和游吟诗人琴声里的传说。 阿什拉姆现在知道,这个传说不是空穴来风。 作为一个魔法师,感知能力通常比普通人更加敏锐一些,早在和白衣少女战斗之前,他就已经有所察觉了:这一带确实存在一股异常古怪和神秘的力量,陈旧、庞大、精密到了极限,却又毫无生气可言。作为魔法师,阿什拉姆的位阶并不算顶尖,但他还是从这股力量中感受到了强大魔法的气息。最让他奇怪的是,这股带着魔法力量的气息就好像天上的星辰一样,浩瀚无边深邃无限却冰冷沉寂,仿佛早已经湮灭了千万年的宇宙。 这是一股早已经死去没有半点生机的磅礴之力。 瓦洛兰的魔法师都相信,魔法本身其实是有生命的。不论这股力量何等强大,只要是“死”了就没有什么危险可言,所以阿什拉姆只是单纯的把这股魔力当作是上古时期残留下来的力量,并没有太在意。 但是从昨天夜晚开始,这股力量竟然出现了活动的迹象,开始慢慢的变化慢慢的运转起来。 这股力量好像沉睡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巨熊,开始苏醒了,带着慵懒的气息醒过来了。 虽然只是刚刚开始缓慢的运转,发挥出的力量也许不足百分之一,但阿什拉姆穷尽全部感知能力,也只能看到非常微小的一部分。就好像在漆黑的夜色中可以看到远处从窗户里透出来的亮光,却无法知道屋内的情形。 以阿什拉姆对魔法的理解能力,只知道这是一个阵法,庞大到无限的魔法迷阵。 察觉到魔法迷阵已经启动之后,阿什拉姆曾经试图去探查迷阵的出口,但他那点曾经让他骄傲的感知能力和迷阵本身比起来,就好像是一只小小的蝼蚁面对一辆庞大的战车。一旦战车开始运转,阿什拉姆这只小蝼蚁就会被碾压成沙尘一般细微的粉末。 很明智的放弃了徒劳的探查,希望土著人努内斯可以找到迷阵的出口。 可惜的是,努内斯同样徒劳无功。 把自己包裹在金属甲胄中的约德尔人还在没完没了的抱怨着,来自艾欧尼亚的冀剑士好像丝毫也不在意灼热的阳光,仍然怀抱双手大剑端坐在沙丘上,凝望着那座可以看到却永远也无法到达的金字塔。因为出汗的缘故,土著努内斯黝黑的肌肤闪闪发亮,低头粗喘着。 在灼热的阳光照耀之下,圣光驱魔符的封印能力得到了加强,少女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体,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眨了眨明亮的眼睛,看着阿什拉姆,忽然笑了。 少女的笑容总是让人想起百花盛开的春天,连她说话的语气中都带着一丝芬芳:“真是太热了,能不能帮我遮一下阳光?阳光让我很不舒服。” 阿什拉姆脱下长袍,抖了抖沾在上面的沙粒子,把长袍支撑起来作为遮阳伞使用。 些许荫凉让阿什拉姆和少女同时觉得好受了一些,少女发出一声舒适的呻吟,笑嘻嘻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样才能走出沙漠。” “你走不去的,谁也走不出去。我想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这个迷宫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魔法大阵,凭你们的力量根本就走不出去。” “我们的力量确实很小,但我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合力,总能够想出办法。” “嘻嘻,”少女笑了,笑的好像一个孩子,一个端坐在戏台前准备看一场精彩大戏的孩子:“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撒谎。你明明知道你的同伴已经开始算计如何杀掉你,取得你仅剩下的那点水,却还在和我说什么齐心合力,真是好笑。” 身陷熔炉一般的茫茫沙海当中,在无法走出去的情况下,这个临时组成的小队当中四个素不相识的人在想些什么,其实已经非常明显了。 杀死队友,得到他们的食物和饮水,才有更大的机会走出这片灼热的死亡沙海,才能独吞那份丰厚的赏金。就算最终走不出去,至少也能比其他人活的稍微长久一点。 生死面前,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人性当中最丑陋的那一面也会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作为一个游荡四方足迹遍布整个瓦洛兰南方大陆的流浪法师,阿什拉姆很清楚眼前的处境。 干掉所有人才有一点活下去的机会,这当然是个不错的选择,但阿什拉姆总是觉得那么做了就算是可以活下去,也会活在愧疚当中,和死了没有什么分别。 “你不要试图挑拨我和队友的关系,如果你再说这样的话,我想我会马上杀了你。” “你才不会杀我呢,”被圣光驱魔符死死封印住的少女笑容依旧如同春花一般灿烂:“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我可以看到你的内心。嗯,真的,我愈发确定了,你是个善良的人。不过呢,善良的人总是会死的比较早,如果我是你的话,就先下手为强,把其他人都杀了。” “闭嘴,你这个杀人凶手。” “不,我不是凶手,我只是杀了一个想要侮辱我的坏人,这有什么错吗?只有那些心中始终存着杀人念头的人,那些贪婪而又不择手段的家伙,才是凶手,比如说……” “闭嘴。”阿什拉姆大吼着。 “杀人凶手过来了,我看到了他内心中的暴戾、杀戮和欲望,你要小心哦。” 在少女的笑语声中,土著人努内斯踩着沉重的脚步声走了过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阿什拉姆腰里的牛皮水壶,仿佛一只锁死了猎物的巨熊,面孔中带着非常明显的狰狞:“法师,把你的水给我喝几口。” “你自己的水囊中好像还有点水吧?” “我还要给你们带路,得省下我自己的水,要是我先渴死了,谁也走不出去。”努内斯那黝黑发亮的脸庞已经开始扭曲了,瞪着通红的眼睛,又短又粗的眉毛已经竖立起来,额头上的青筋如同蜿蜒的蚯蚓,一张嘴就露出满口的大板牙,似乎随时都可能把身材瘦小很多的阿什拉姆撕咬成为碎片。 “昨天的战斗中,我受伤了,你应该把水给我,”裸露的黑色胸口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正在涔涔的渗出鲜血,那是在昨日的战斗中凶手少女留给他的纪念,看起来非常触目惊心。阿什拉姆已经注意到了,努内斯的手脚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渐渐拉长,光滑的黑色肌肤上已经变得粗糙,如同穿上了一层坚韧的皮甲,黑色的鬃毛正从肌肤里边生长出来。就连他那通红的眼睛也变得狭长了,瞳孔变成了黄褐色,双唇开始突出,如同一头保持着人型姿态的巨熊。 变形术! 变身成为一头巨熊,拥有强大的力量和野兽的体魄,可以让努内斯的战斗力呈几何级增长,恕瑞玛沙漠中一些战士拥有这样的能力。在和少女战斗的过程中,阿什拉姆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巨熊在阿什拉姆的耳边咆哮着:“该死的,别废话,快把你的水给我。” 在昨天的战斗中,巨熊努内斯也曾经这样咆哮过。 是的,昨天的战斗,让阿什拉姆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一场战斗! 第三章 致命的少女 追踪术,是当地的土著最擅长的技能之一。 循着着被沙土掩埋的脚印,嗅着渐渐消散在灼热空气的气味,哪怕是最微小的一撮绒毛或者是风干的粪便,都可以成为重要的线索。正是因为精湛的追踪技能,才能让当地的土著民获取猎物,在贫瘠荒凉环境残酷的恕瑞玛沙漠中生存下来,这是他们流传了千百年的绝技。 在好几个追踪能手的共同努力下,部落里的战士和阿什拉姆等人终于找到了酋长大人失踪的儿子--他正挂在一棵不算高大的沙柳树上,好像晒衣服那样挂着。一个金色长发的少女站在树下,正用一根细小的沙柳纸条轻轻的抽打着领主儿子的身体。 少女抽打的力度一点都不大,甚至可以算做是轻柔,但每抽打一下,领主儿子就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 阿什拉姆看的清清楚楚,酋长儿子的身体好像热锅上的奶酪一样松软,随着少女的轻柔抽打,如同风中的破布条一样抖动着。 他全身的骨骼已经被少女捏碎了,所以才会以那么诡异而又扭曲的姿势挂在树上。 能够把人的骨骼全部捏碎,还能让这个人活着,是一种非常残忍而又精湛的技艺,至少阿什拉姆做不到这一点。 在被缚者的惨叫声中,少女的脸上没有半点和残忍或是暴戾有关的表情,只是笑嘻嘻的,就好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在玩弄一直刚刚捉住的小飞虫。 “叔叔!” 见到救兵,酋长儿子发出更加凄厉的叫喊。因为剧痛,这个和阿什拉姆年岁差不多的纨绔子弟脸上的肌肉已经扭曲的不成人型,豆大的汗珠子顺着下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的沙子上。 “我可怜的孩子!”怒吼声中,那个带领着阿什拉姆等人找到这里、被成为叔叔的人发出一声怒吼,拔出长长的弯刀冲了上去。 在当地的土著语言中,叔叔和舅舅是同一个词,所以阿什拉姆根本不知道这个部落长老到底是酋长儿子的叔叔还是舅舅,从他们酷似的脸庞来看,或许这个中年长老就是他的叔叔吧。 在恕瑞玛沙漠生存的人类,弱肉强食是唯一通行的法则,部族间争夺绿洲的残酷战斗并不少见。在常年的战斗生涯中,每一个健康的男性土著居民都已经成为战斗力卓然的战士,这位部落长老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怒吼声中,部落长老已经象一支离弦的箭矢般怒射而出,身子还在半空中,手中的武器就已经抖出一团刀光。刀光凌厉无匹,搅动着四周的空气发出阵阵轻微的爆鸣声。在刀光的带动之下,部落长老已经和手中的弯刀完美融合,眨眼之间就冲到了少女的面前。 十几步的距离瞬间即至,铺面而来的刀风吹动少女的金色长发。 不过是一个中等规模的沙漠部落,竟然有这样的用刀高手,确实出乎阿什拉姆的预料。从那隆隆的轰鸣和宏大的气势当中已经可以看出,这个看似普通的部落长老拥有非常强悍的战斗力和精湛无比的刀术。没有几十年的勤学苦练和聪明绝顶的天赋,不可能有这么威猛的刀风。这样的战斗力,连诺克萨斯最彪悍的重装步兵方队也要忌惮几分。 轰然而至的刀光隐隐仿佛远处的闷雷,带着隆隆的声响,好无悬念的刺中了少女的前胸,澎湃磅礴的力量以最酣畅淋漓的方式倾泻出来,瞬间就将那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小小身影搅动、斩杀的支离破碎。 “小心身后!” 阿什拉姆大声的提醒当中,部落长老只来得及感觉到眼前的视线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精神稍一恍惚,跃起在半空中的身体就如同沉重的石头一样落在地上。 他是硬生生被按下来的,按住他的是一只白皙而又娇嫩的小手。这只手纤细而又柔弱,如同早春的花蕾一般娇嫩。 几十年的战斗经验化为最直接的反应,顺势一刀斜斜斩下,从少女的左肩一直到右肋,再一次毫无悬念的完美攻击。 少女的身体好像倒映在平静湖面上的影子,稍微扭曲了一下,猛然幻化成为两个。 一左一右,分别站立在部落长老的两旁,一样的白色衣裙一样的如花容颜。 左边的那个少女笑嘻嘻的说道:“你喜欢用刀吗?” 右边的那个少女却是一脸认真的表情,就好像是一个严肃的老师在给一个很顽劣的学生传授课本上最基本的知识:“刀应该是这么用的,你看仔细了哦,我只演示一遍。” 左右两个外表完全一样神态各有不同的白衣少女同时横起娇嫩的手掌,比划出一个刀的形状,轻描淡写的如同拂去新衣上的灰尘一般,轻轻一挥,虚虚的斩出一个交叉的十字。 搅动起来的弯刀顿时戛然而止,部落长老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你看清楚了没有?” 在少女的笑语声中,部落长老的上半身好像吃饱了水的松软土壤,猛然从腰部滑落。切口整齐而又平滑,如同最严谨的工匠用最锋锐的利刃斩过。 部落长老的整个上半身已经被少女的手刀切成了好几个部分,大小均等整齐划一的几个部分。 鲜血喷薄而出,在白闪闪的阳光下撒过一蓬艳红色的血雨。掉落在干燥了千百年的沙地上,迅速渗透,染红了滚烫的黄沙。 血腥的味道弥漫开来,部落的勇士们的脸上全都愕然和愤怒的神态,在常见的厮杀和战争中见过太多的血腥场面,遭遇过太多强悍的敌人,已经把他们的战斗意志锻炼的比钢铁更加坚硬。猛然爆发出一声整齐的呐喊,二十多个部落勇士汹涌而上。 少女的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就好像遭遇了一件非常难以理解的事情,微微歪着脑袋看着这些疯狂的部落勇士,用很奇怪的语气问道:“我没有想过要杀你们,可你们为什么都想着要把杀死呢?” “这么多年以来,我没有做过坏事,你们为什么还要找到我想要杀了我呢?” 一柄单刃斧和一只重头锤猛然砸落,阿什拉姆觉得自己的视线又扭曲了一下,两个满脸疑问表情的少女已经变成了四个。 勇士们挥舞着刀枪,朝着金发少女疯狂砍杀,四个少女在瞬间又变成八个、十六个…… 金发少女脸上的表情已经渐渐的从疑问转为恼怒,象个发怒的孩子一样大叫着:“是你们逼我的,可不能怪我哦。” 十几个完全一样的少女,如同一小群飞舞在花丛中的蝴蝶,以让人眼花缭乱的体态轻盈的穿梭在几十个部落勇士的身旁。惨叫声顿时响的此起彼伏,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气势汹涌的勇士们就化为满地的碎肉和还在抽搐着的尸体。 就好像是赶走了一群讨厌的蚊虫,十六个少女一起伸出如同花蕾一般娇嫩的手指,指着全身绵软的酋长之子,很生气的问他:“都怪你,都怪你这个坏人,你看看,你好好的看看,这么多人都是因为你才死的,你说你是不是该死?” “恶魔!” 一声怒吼如同炸雷般响起,来自艾欧尼亚的冀剑士缓缓举起那柄和他身高相差无几的双手巨剑。 他的这个动作很古怪也很缓慢,好像手里不是一把剑,而是在举起一块几百斤重的大石头,迟缓而又凝重的把巨剑高举过头顶,猛然顺势挥出一个新月型的弧度:“破邪斩!” 剑光远远谈不上凌厉,看起来甚至还不如刚才那位部落长老的弯刀,也没有多大的声势,古朴而又笨拙,就好像是一个蹩脚的农夫举起斧头劈砍木柴。 随着那道暗哑的剑光挥出,十几个金发少女的身影突然幻灭,就好像是水面上的气泡一样“噗”“噗”的响了几声,就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唯一的那个真身站立在满是碎肉和血污的沙地上。 少女很不高兴,如同一个被别人弄坏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娇嫩的小脸儿红扑扑的,很生气的看着冀剑士:“我又没有惹你,为什么破了我的分身化影术?” 清脆的嗓音和绝美的容颜,让少女如同一朵盛开在窗前的蔷薇花--白色的蔷薇,美丽而又娇艳。 第四章 一场脆败 努内斯那黝黑的皮肤上已经生出浓密的鬃毛,坚硬如同钢刷一般的鬃毛根根炸起,手掌已经变大了一倍多,每一片指甲都尖利的如同匕首。他的五官已经扭曲变形,双唇突出吻裂加深,双臂拉长的幅度超过了双腿,看起来好像是一头巨大的黑熊和大猩猩的综合体。 恕瑞玛沙漠有些部落的战士会把自己变身成为猛兽,或者豺狼或者猛虎,但阿什拉姆却没有想到,这个黑大个努内斯竟然可以同时具备黑熊和大猩猩两种形态,看来他是一个非常强悍的战士……或者说是非常可怕的猛兽。 努内斯的叫喊更多象是野兽的咆哮:“这个女恶魔很厉害,大家小心,一起上吧,把她撕碎,嗷……” 把自己隐藏在层层铠甲中的约德尔人赫伦莱克已经放下了头盔上的面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嘎--嘎”的钢铁碰撞声中,他身上的铠甲在齿轮的转动声中纷纷裂开,然后重新组合,瞬间就成为一个高达三米的钢铁机械巨人。隐藏在其中的赫伦莱克操控着机械巨人,迈着沉重的步伐挺起一柄硕大的骑枪。 约德尔人都是摆弄机械和火器的疯子,可以把最精密的机械构装结构做到极致,可以把技术发挥到最淋漓尽致的地步,所以阿什拉姆对眼前的这个钢铁巨人并不感觉到奇怪,只是默默的给自己加持了一个迅捷术。 在瓦洛兰大陆上,魔法师的数量有很多,阿什拉姆的法师等级很难说是顶尖,更多是因为他的祖上的战功,让他有机会成为德玛西亚光盾家族直属部队中的随军法师。不过这一切,都随着他离开德玛西亚而成为过眼云烟。几年以来,作为一个没有加入魔法师工会也没有太多金钱的流浪法师,阿什拉姆能够在经历了许多次险恶的战斗之后还活蹦乱跳并且活的很好,就是因为他深信一个原则:从来就没有蹩脚的魔法,只有蹩脚的魔法师。 因为少有机会练习和使用到那种威力绝伦的大型魔法,也买不起昂贵的符文材料,所以他只能运用最简单的低级魔法。大型魔法看起来绚烂威猛,但若是能够把握好时机,把那些魔法学徒用来练手的低级魔法运用的恰到好处,同样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迅捷术是最基本的入门级魔法,任何一个魔法学徒,甚至魔法天赋不高的人,都可以熟练运用。这种只能把自身的速度提高少许的低级货被很多魔法师看不起,可在经历了无数次实战之后,阿什拉姆早已经深知这个魔法的精髓。 几个和阿什拉姆一样的赏金猎手剑拔弩张,剩余的那些部落勇士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呈一个半圆形的包围之态,朝着金发少女迫近。 金发少女似乎很不喜欢这种紧张的气氛,微微皱起眉头:“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杀人了,真的不想……” 满地尸体,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道,金发少女的声音却如初夏早晨黄鹂鸟的鸣叫,清脆、鲜丽,纯净,充满了无尽的生机,就好像是心爱的情人在耳边撒娇。难以想象,地面上那些破碎的尸体会是出自她的手笔。 金发少女的身体微微晃动,周围马上又多出了十几个完全一样的白色身影。每一个身影都以无比轻盈的姿态跳了起来,朝着四面八发奔跑。谁也分不出哪个是幻影哪个是真身! 后面的冀剑士再次高举手中巨剑,以最笨拙最古朴的方式又一次挥出,同时高声大喊:“恶魔,显形!” 和清脆如同黄鹂鸟的少女之声比起来,冀剑士的呐喊声异常沉闷,如同暴雨时节在远方响起的闷雷。轰然中带着如同山岳一般的沉稳和威严,如同奔流的大江大河一般连绵。 冀剑士的呐喊声中,巨剑的剑光一闪,十几个白衣少女再次如同泡沫一般破裂开来,只剩下唯一的一个真身。 少女笑嘻嘻的看着两度击破自己幻影的冀剑士,忽然展颜一笑:“喂,拿大剑的那个人,你不累吗?” 冀剑士那似乎永远也没有任何喜怒表情的脸庞已经浮现出一抹潮红,那是用力过度之后的自然反应。 用呐喊声和剑气击破金发少女的幻象,看似简简单单,其实蕴含着非常强力的攻击。他已经把自己的精神、意志和凌厉的杀气蕴含其中,喊这两声比战斗一个早晨还要耗费心血,冀剑士确实很累了,累的已经很难再一次发出威力强大的“破邪斩”。 猛然泼洒出一道剑光,冀剑士大叫着:“大家上!” 剑光如练,顷刻间就将金发少女笼罩其中。 轰然的巨响声中,少女身后的那棵沙柳树猛然拦腰折断,硕大的树冠在被剑光绞成漫天飞舞的木屑,如同纷纷落下的暴雨。 谁也没有看清楚少女是怎么避开这凌厉无匹的一击,只是看到少女的身体一晃,居然站立到那截树桩之上。 笑嘻嘻的表情中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恼怒,少女很不高兴:“你们别再纠缠我了,我真的要生气了哦……” “嗷~嗷~” 变身成为猛兽的黑人努内斯已经开始奔跑,他奔跑的姿势非常古怪,俯下上半身,用比双腿还要长的手臂支撑着,手脚并用,看起来好像是一头硕大的长臂猿或者是一头四脚着地的巨熊。 咆哮声中,黑色怪物猛然扬起巨大的手掌,朝着少女轰然拍下。 就好像是一个只足足有千斤重的巨大黑熊挥舞着熊掌想要砸扁一只白色的小兔子。在下一个瞬间,这只小白兔肯定会被巨熊拍成血肉模糊的一摊碎肉。 奇怪的是,这只金发“小白兔”一点害怕或者是惊恐的表情都没有,甚至没有想过要闪避,而是笑嘻嘻的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掌,用同样的姿势迎上努内斯硕大的熊掌。 努内斯变身成为巨熊和大猩猩的混合体之后,不仅拥有了熊的力量还有猿类的敏捷,全力一掌下去,就算是坚硬的花岗岩也能拍的裂开。但是当的那只生满了黑色鬃毛的巨掌接触到少女娇嫩的小手之后,就好像是拍在一座山上。 不论巨熊的力量有多大,终究不能拍碎一座高山。 熊掌已经被金发少女的小手“揪住”了,那只小手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无力,但不管巨熊怎样奋力挣扎,不管努内斯怎么用力,就是无法抽回。 全身的肌肉已经高高隆起,拼命抽回手掌,却徒劳无功,反而被少女慢慢的拉了过去。 这幅情形非常诡异,就好像一只巨熊在和一只小白兔拔河,反而被小白兔拽过去一样。 “我不想和你玩儿了!”少女的小手轻轻一甩。 “轰!” 拼尽全力的巨熊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如同猛烈拍打在礁石上的怒潮猛然回卷,瞬间就凌空倒飞出去。 “砰”的一声,巨熊努内斯重重的摔在沙地上,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少女掩着嘴巴轻笑不止,很得意的看着正在吐血的巨熊:“看起来你好像很有力气,其实你还没有我的力气大呢。乖乖的小熊,别再冲过来了,要不然你还会吃苦头的……” “嘎--嘎”的沉重声响当中,约德尔人赫伦莱克操控着由他身上的铠甲变形组合起来的钢铁巨人冲了过来,好像一架巨大的金属战车带着隆隆的轰鸣冲了过来。 钢铁的居然步伐很大,一步就迈出数米,眨眼间就到了金发少女的面前。 突然之间,钢铁居然的身后猛然喷出一股火焰,在火焰的推动下,巨人速度猛然成倍提升。 和制造精妙的机械一样,对于火药最灵活的运用也是约德尔的技能之一。现在,约德尔人赫伦莱克启动了钢铁巨人身后的火药喷射装置,以闪电般的速度挺着身长三倍的巨大骑枪冲向少女。 就在距离少女还有三两米的时候,骑枪的尖端猛然炸响,一股带着浓重硫磺味道的火焰射向金发少女。 奋力冲锋那是野蛮人的做法,把机械装置的精巧发挥到极致,这才是约德尔人的风格。 原来赫伦莱克把骑枪改造成了一把大型的火枪。 机会来了。 阿什拉姆的战斗力或许不是最强的,他对战斗的敏感和对于时机恰到好处的把握,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挥手打出一枚魔法火球。 火球术,很低等的魔法。 阿什拉姆清楚的知道,火球的威力根本就不足以给金发少女造成太大的伤害,却能够起到骚扰的作用,迟滞她的速度,干扰她的判断,给自己的队友创造出更加合适的机会,这就足够了。 火药和魔法制造出来一大一小两个火球,从两个完全相反的反向攻向金发少女。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场的众多战士马上就敏锐的感觉到了,顿时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来。 或者是高高跃起,或者是迎面冲击,从四面八发将少女团团围困,十几种样式不一样的武器以同样致命的方式发起总攻。 无懈可击的配合,精妙绝伦的角度,强悍无匹的攻击,在十几个高手齐心合力之下,就算是一头巨大的猛犸,也会被砍的轰然倒下了。 少女不是猛犸,而是一道闪电,白色的闪电。 视野当中,少女的身体稍微扭曲了一下,如同一道闪电在人群中闪现,闪电蜿蜒着纵横穿插,瞬间又恢复平静。 漫天的血雨在灼热的沙漠上空映射着灼热的阳光,竟然出现了一道隐隐约约的彩虹,血色的彩虹。 空气中的血腥味道已经浓厚的如同固体,干燥的沙地上满是破碎的尸体和温温热热的人体脏器。殷红赤艳的鲜血如同盛开在沙地上的鲜花,正慢慢的深入干涸了千百年的地面上…… 方圆数十米范围之内,细小的碎肉和红艳艳的血滴正在纷纷扬扬落下,落在阿什拉姆的身上和脸上…… 金发少女依旧站立在沙柳的树桩之上,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满地破碎的尸体和鲜血,她身上的衣裙依旧洁白无瑕,没有染上哪怕一丁点的血污,轻轻撩动被微风吹散了是金色长发,用很轻柔的声音说道:“能在我的闪电击当中全身而退,真的让我有些意外呢。你们四个的反应很快,速度也很快,应该是这群人当中的高手了,一起上吧。” 热热闹闹的战场已经安静下来,蹿高伏低纷乱晃动的场面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五个身影:站立在树桩上的金发少女,剩余的那四个已经紧紧凑在一起。 战斗现场已是一片死寂,死一般的沉寂。 一滴冷汗从额头划过,顺着阿什拉姆的脸颊流到下巴上,稍微停留了片刻才终于掉落,打湿了几粒沙子就被灼热的阳光炙烤的无影无踪了…… 第五章 最后的希望—圣光驱魔符 刚才电光火石间的合击,看似迅捷如电一合即分,其实已数度交锋。 巨熊一般的黑人努内斯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块,至少断了两根肋骨。约德尔人赫伦莱克那架巨大的钢铁机械上出现一道深深的抓痕,露出机械内部正在运转的齿轮。冀剑士依旧保持着横剑的姿势,面无表情的站立着,鲜血却顺着他的手腕滴滴答答的掉落在沙地上。 只有阿什拉姆毫发无损,至少看起来是,其实只有他自己心中最清楚:刚才他的经历远比其他人更加凶险。 阿什拉姆忘不了刚刚少女的手掌扫过自己面颊之时的那种惊悚感受,如果不是战斗经验足够丰富反应足够的快,如果不是事先给自己加持了迅捷术,那么被少女手刀切下来的绝对不是额前的一缕头发,而是自己的半个脑袋。 现在只剩下已经很难说清楚到底是人还是野兽的努内斯、横剑当胸的冀剑士、身材矮小却操控着巨大金属机械人的约德尔人赫伦莱克,还有阿什拉姆。至于其他人,包括部落酋长重金雇佣来的其他赏金猎手和部落里的勇士们,全都变成了散落在地面上的碎肉。 这个金发少女看似柔弱,却是四个人平生遭遇的第一强敌。单打独斗的话,谁也不是少女的对手,只有齐心合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你们怎么还不上来和我打呢?”少女轻笑着,踩着轻盈的步伐走过来,刚刚踏出一步,身边就多了一个幻影。又靠前一步,两个少女变成了四个…… 一变二,二遍四,四变八,当她走过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的白衣少女已经有三十二个之多。 “喂,拿大剑的人,你要不要再试试弄破我的幻影?”一个少女得意洋洋的朝着冀剑士笑着。 “还有那个把自己藏在钢铁中的小矮人,你的这个大玩具很有意思,让我拆开看看里边是什么样子吧。”另外一个少女很好奇的看着约德尔爱人那架巨大的金属人型构装机械。 “大黑熊别看我,我不喜欢你,因为你身上的味道很臭,比大便还要臭。”少女捂着鼻子,做出一副很讨厌的样子。 “年轻的法师,你别害怕,因为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对付你呢,嘻嘻……”还有一个少女干脆坐在地上,上下打量着阿什拉姆,双手托腮冥思苦想,似乎是在想对付他的办法。 三十二个分不出彼此的金发少女把四个人团团围住,偏偏每一个少女都有各自的表情和动作,或是欢喜,或是忧愁,或是好奇,或是厌恶,每一个都活灵活现有血有肉,早已难辨真伪。 冀剑士的破邪斩确实可以击破少女的幻影,但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精神和意志再次使用威力强大的破邪斩了。 “你们别指望我,破邪斩再也发不出了。大家还有什么绝招,尽快使出来吧,要不然都得死在这里。”这是冀剑士说过的话语当中字眼儿最多的一句,他那似乎永远都不喜不悲的语气终于出现了一丝焦急。 “我还有一个圣光驱魔符文,不知道能不能封印住她,不过我想试试。”阿什拉姆的嗓子有点干,声音异常沙哑,从贴身的暗兜里拿出自己的符文书,打开后,上面只嵌着一个精致的金色符文,雕刻成发光太阳的样子。 这个精华符文是阿什拉姆贴身珍藏的宝贝,平时绝对舍不得拿出来使用,因为这是他那位为德玛西亚立下战功的祖辈的遗产,据说是嘉文一世赠与的珍贵礼物。但现在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再怎么舍不得也舍得了。 圣光驱魔,在数次符文战争中都非常罕见的符文,传说对于恶魔有着非常强大的封印作用。 其他的三个人没有再多说哪怕一个字,只是微微后退了几步,呈一个紧密的三角形,死死的把阿什拉姆护在正中。 太阳高高的悬在头顶,人们的影子只剩下脚底那小小的一团,正是阳光最炙烈的时刻,圣光驱魔术的效果最强。 围拢在四面八方的三十多个金发少女同时注意到了被阿什拉姆捏在手里的卷轴,表情各异的三十多个面孔上出现了完全一样的表情,有些紧张,有些忧虑,全都皱起眉头:“你拿的是什么?我很不喜欢这个东西,我要毁了它。” “千万保护好魔法师,能不能打败这个恶魔全靠他了,大家小心。”约德尔人赫伦莱克大吼着。 临时结成一个三角形的小小战阵,三个人肩并肩背靠背,把手持圣光驱魔卷轴的阿什拉姆置于最严密的保护之下。 三十二个金发少女,如同纷纷落下的花瓣,从所有能够想象到的角度猛然发起攻击。 双手巨剑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质朴、笨拙的沉重感,如同闪电一般刺出,卷动起周围的空气形成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气旋,带着微微的爆鸣声在身前形成一道纵横交错的剑网。 如同暴怒的野兽一般,努内斯咆哮着,一层淡淡的红色光芒笼罩全身,把尖牙和利爪全都派上了用场。狂野、粗犷,疯狂的撕咬不顾一切的拍打。 “去死吧。”约德尔人赫伦莱克的大叫声中,机械巨人的腹部猛然裂开,伸出两根青铜色的金属管子,两股火焰在浓烈的硫磺味道中喷射出来。 金属管中肯定添加了火硝油之类的助燃物,气味非常呛人,火焰熊熊烈烈。 升腾而起的火光当中,连太阳似乎都显得逊色了许多。这种只有约德尔人才能制造出来的火焰落在地上,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燃烧的更加剧烈。在火焰之中,地面上的沙粒好像被浓稠黏连的东西附着住了,竟然凝结成了一团。 约德尔人秘制的烈火温度极高,可以轻易融化钢铁,片刻之间,金属管子的喷头部位就已经象承受不住如此剧烈的高温,如同被太阳炙烤过的蜡烛一样开始渐渐变形、扭曲、融化。 “嘎--嘎”的轻响声中,上百个细小的飞刃激射而出,在火光中飞速旋转,如同一群雀跃飞翔的火鸟。 看似威猛霸道的烈焰,只不过是为了迷惑敌人,漫天飞舞的旋刃才是真正致命的杀招! 地面上的沙粒根本就无法承受这样的高温,渐渐的凝结起来,闪耀着亮闪闪的颜色。 约德尔人的秘制烈焰果然霸烈,竟然把沙子烧的玻璃化了!赫伦莱克不仅在约德尔人佣兵的群体中是翘楚,即使把这个范围扩大到整个泛大陆,他对战争武器的研究也足以让人折服。 在眼前缤纷飞舞的那几个白色身影顿时一空,就是赫伦莱克稍稍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金发少女的身影猛然出现在眼前。 这个发现让赫伦莱克毛骨悚然。 少女就站在熊熊烈烈的火焰当中,手里还拿着一大把亮银色的星形旋刃,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你喜欢玩儿这些小东西,那我就送给你好了。” 随手一甩,几十枚星形旋刃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朝着赫伦莱克飞来。 悚然而惊的赫伦莱克赶紧操控着钢铁构装机械巨人,把那对厚实无比的钢铁臂膀横在最要紧的部位。 “咄”、“咄”的密集声响如同暴雨敲打在瓦片上,细小的旋刃竟然洞穿了钢铁居然的双臂,直接钉在胸前非常厚实的护板上。如果约德尔的人型机械再稍微薄那么一丁点,赫伦莱克就会毫无悬念的死在自己的旋刃之下。 金发少女一伸手,就抓住了那柄已经被高温烧红了的铁管,顺手一扯就把这根喷吐烈焰的铁管硬生生的拽了下来,随同一起散落的还有几十个或大或小的齿轮和发条之类的东西。 就好像发怒的孩子撕扯毛绒玩具那样,少女胡乱抓了几把,就把约德尔人引以为骄傲的钢铁巨人撕扯的遍体鳞伤,无数细小的零件纷纷掉落。就在赫伦莱克准备启动最后的绝招之时,少女的小手猛然穿破层层铁板,抓住了这个机械巨人构装内部的那根主轴。只用一只手就把庞大的构装体连同隐藏在内部的赫伦莱克拎了起来。 好像丢弃已经发霉变质的面包,随手一丢,就把沉重的钢铁怪物头下脚上的戳进松软的沙土当中,举重若轻的架势,让人想起年轻的贵族小姐在宴会上泼洒花瓣之时的轻盈。 三角阵型中最薄弱的一环已经被金发少女攻破了。 第六章 被封印吧!恶之灵 一只白皙而又纤弱的小手陡然从三角形防御阵势的缺口中伸出,拇指和中指微微弯曲,如同要去采摘一朵盛开的鲜花。这只姿态优雅的手已经伸到了阿什拉姆的额前…… 阿什拉姆从来就不是魔法高深的法师,附着在圣光驱魔符文上的力量太强大,需要他付出全部的精神和意志,以最心无旁骛的专注状态才能够激活。因为精神力过于集中的缘故,阿什拉姆已是满头热汗,凝立不动的他似乎比全力拼搏的同伴更加艰苦。全部的意志和信念都输送到手中的符文之上,一团隐隐约约的金色光晕慢慢的在手中闪现出来。 正是激活符文、释放魔法最关键的时刻,虽然已经看到了那只伸到面前的致命之手,却还是忍住了要躲避或者是格挡的冲动。 只有激活蕴含在符文当中的力量,才有一线生机,若是做不到,葬身茫茫沙海就是唯一的结果。哪怕是对面金发少女最凌厉最快速的攻击,他也只能选择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队友。 冀剑士非常清楚阿什拉姆才是获胜的唯一希望,千钧一发之际已来不及做出劈砍之类的大动作,完全是出于条件反射一般的本能反应,用剑柄朝着身侧猛烈撞击上去。 冀剑士的全力一击是何等的凌厉,就算是一头发怒的公牛也会他的剑柄撞的头骨开裂。可惜的是,他的对手不是公牛,而是看起来比公牛要柔弱十倍实际上比恶魔还要可怕一百倍的金发少女。 攻击虽然凶狠,却暴露出了太多的破绽。只来得及感觉到精神稍微恍惚了一下,那只伸向阿什拉姆的小手已经改变了方向。 两根手指,是的,只用了两根手指,就夹住了冀剑士的双手巨剑,轻松的好像是捏着一朵刚刚盛开的鲜花--锋锐的剑花! 丢弃自己的武器,是每一个剑士的耻辱,从来剑不离手的冀剑士却非常清楚生命和耻辱哪个更加珍贵一些,没有半点犹豫,果断的松开双手:弃剑。 失去巨剑的剑士,就好像被拔掉牙齿砍断爪子的老虎,已经没有任何威胁。 少女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剑尖,直接把这柄超过她身高的巨剑当作棍棒类的长武器使用,顺手横扫。剑柄的力量磅礴如同巨大的攻城锤,带着汹涌的冲击力,重重的撞在冀剑士的胸腹之间…… 如同折断了双翼的知更鸟,冀剑士的身体在低空中划过一个陡峭的弧度,“砰”的一声重重的跌落在松软的沙地上。强悍的冀剑士似乎还想挣扎着爬起来,刚刚抬起头,猛然呕出一口鲜血…… 三个高手构建起来的防御三角,已经被金发少女在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内破掉了两个,只剩下最后那一个了:黑色的猛兽努内斯。 努内斯已经完全兽化了,双臂已经长的垂到了地上,仿佛一头巨大的黑猩猩,吻裂延伸到了耳根的位置上,张着血盆大口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 从来没有那种野兽发出过这么可怕的吼声,这个汇合了巨熊和猿类动物的综合体,发出的声音如同一万头远古时代的洪荒巨兽在齐声怒吼。 嘴角的白沫滴滴答答的掉落在沙地上,双眼通红的盯着不远处的金发少女,趁着她想要彻底把冀剑士结果掉的机会,猛然间把长长的双臂一撑双足一蹬,好像平地跃起的花猫一般敏捷,比从高空俯冲向猎物的雄鹰更加矫健,恍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猛扑向金发少女。 兽类的动作和敏捷绝对超过人类,生死关头努内斯的全力一击完全是一次超常发挥。在金发少女回过头的瞬间,努内斯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金发少女抬脚一踹,本以为努内斯会躲闪,至少他也应该格挡一下。但是这头已经分不清楚的人还是野兽的怪物已经彻底狂化了。丝毫不顾自己有可能受到的重创,猛然伸出两条长长的手臂,保住了金发少女那条纤细的左腿。 被一头发狂的猛兽抓住小腿,这绝对是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但金发少女的脸上没有半点惊恐或者是慌乱之类的表情。以右腿为轴左腿为轮,轻轻一甩划过一个美妙的弧度。 这个动作是那么的优雅,那么的从容,看起来更象是宫廷舞蹈当中最优美的动作。 就是这个轻柔优美如同舞蹈一般的动作,让那头满身黑毛的野兽直接飞了出去。 金发少女的身体还在半空中,却突然再次前蹿,在努内斯落地之前就追上了他(它),左手如刀,轻描淡写的一划,右手如同抓起一朵鲜花般轻盈。 凄厉的惨叫如同负伤野兽的嚎叫,巨大的野兽形身躯轰然落地。 强悍如同野兽的努内斯在翻滚中猛然站起,继续朝着金发少女咆哮,他的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而又触目惊心的伤痕,汹涌而出的鲜血打湿了黑色的毛片。 朝着这头野兽微微一笑,扬手右手:那是一块带着黑色鬃毛和红色鲜血的皮肉,是她从努内斯的胸口硬生生抓下来的。 只要她再多用一分力气,就能轻而易举的转破努内斯的胸膛,直接把这头野兽的心脏从胸腔中掏出来。 野兽还在歇斯底里的嚎叫着,似乎还想冲上来,身体却不争气的打着踉跄,刚刚走了两步,脚下一软,无力的跌倒下去。 少女的好奇心很重,她真的很想看看这个满身黑毛的家伙体内的心脏到底是什么样子,究竟是人心还是兽心? 当她迈着轻盈如同舞蹈一般的步伐走向黑毛怪物努内斯的时候,突然又停住了脚步。 就如同把巢穴建在堤坝上的小老鼠总是可以在堤坝崩溃之前感觉到危险,少女也同样嗅到了一丝带着危险气息的味道。 回过头去…… 激烈的战斗就在身边发生,所有的队友已经被全部击败,阿什拉姆却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只是不顾一切的把蕴藏在每一滴血液每一根肌肉纤维中的力量全部凝聚起来,顺着自己的双手灌输到那枚符文当中。 小小的符文开始散发出无比柔和的乳白色光辉,在这团光芒的正中,一个金色的小型盾牌正隐隐若现,那分明就是光盾家族徽章一样的形状…… 汗水淋漓而下,被汗水打湿的法师袍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那个璀璨的光之盾牌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清晰,和天空中的烈日交相辉映。拿在手中的好像不是一个轻巧的精华符文,而是一块几百斤重的大石头,需要阿什拉姆付出全部的力量才能摇摇晃晃的勉强举起。 金发少女的眉头皱的更紧,脸上微笑的表情在一瞬间消失,第一次浮现出一抹慌乱和畏惧的神态,因为她已经知道了阿什拉姆手里的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 清脆如同黄鹂鸟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云淡风清的动作也不再那么轻描淡写,比离弦之箭更快,比闪电更加直接,猛然冲向凝立不动的阿什拉姆。 启动圣光驱魔术需要非常繁琐的过程,精准的手势作为引导,长达七十多句的咒语若是念错一个音节也会功亏一篑。 阿什拉姆的嘴唇微微的动着,终于把这漫长的咒语吟唱到了结尾的部分: “在漠然的无尽孤寂中停留的瓦洛兰诸神,” “在永恒的空虚中穿梭的末日之灵,” “掌控真实与虚无的至高存在,” “请聆听我的祈求。” “让光明和黑暗交错,” “让光之盾牌保护受难的众生,” “让封印的深渊显现,尘封吧……” 当金发少女那快如闪电般的身影猛然袭向阿什拉姆之时,她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阿什拉姆的肌肤,与此同时,符文消失了,那团亮金色的光盾猛然迸射出无比璀璨的光芒。 似乎是一种错觉,或者是强烈的光芒导致了视觉偏差,天上的太阳好像突然间黯淡了一下,盾牌幻化成圆盘状的光芒猛然升起,象太阳一样照耀在金发少女的身上。 势如闪电的金发少女带着巨大的惯性和不可阻挡的冲击力,当金色的光辉播洒下来的时候,所有的动作突然一滞,如同一只跌进浓稠松脂中的小虫子,虽然奋力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 金发少女发出尖锐的叫喊声,极力蜷缩、舒展着身躯,那团金色的光辉也跟随她的动作扩大或者是缩小,好像黏糊糊的金色液体一样把少女包裹的密密实实。 少女发出了高亢到了极限的呐喊,猛然撑开四肢,那团光辉随之被她撑的膨胀起来,很不稳定的闪烁着,好像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破裂的水泡。 竟然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强行撑开圣光驱魔术的禁制,如此强大的力量已经可以媲美传说中的远古魔王了。 若是少女真的把那团包裹着她的金色光辉撑破,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住她了。 阿什拉姆猛然咬破手指,丝毫不顾指尖上淋漓而下的鲜血,虚虚的划出几个符号,声嘶力竭的大吼着:“以瓦洛兰诸神之名……” 随着阿什拉姆的大吼,他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颤动,周围的空间中突然响起细微而又密集的嘶嘶声,好处是什么东西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在慢慢的凹陷。 “太阳之力……” 随着阿什拉姆的大声吟唱,那些古怪的嘶嘶声变得清脆起来,却又是那么的虚幻,仿佛这个声音并不是真实存在,而是完全从人的内心深处冒出来的幻觉。 符文战争中消失已久的秘术再次出现于世--这是阿什拉姆继承自家族的禁之魔法! 他用滴血的手指虚画出来的那个神秘的符号却变得无比真实,闪耀着鲜血一样的殷红光芒,越变越大也越来越多。这些从上古时期传承下来的神秘符号密密麻麻,围绕着把少女包裹起来的那团金色光混翻腾起伏旋转运行。 “被封印吧!恶之灵!” 用手指朝着那个“小太阳”重重一点,金色的光辉陡然间变得更加璀璨炫丽,如同少女本身就是一个引力漩涡一般朝着她降落下去。 耀的人眼睛都无法睁开的金光猛然一收,已经全部没入少女的身体之内。 金发少女的表情已经凝固在脸上,好像一个被割断了提线的木偶,突然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在她的胸口位置上,一轮如同太阳形状的金色轮廓若隐若现…… 依靠圣光驱魔符文的强大力量,阿什拉姆又在释放魔法的过程中倾注了自己的全部精神和意志,才勉强封印了金发少女,让她动弹不得。魔法师本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屁股跌坐在滚烫的沙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淋漓似雨,剧烈的喘息着,如同一头刚刚磨了几百斤燕麦的病牛,连说出的话都含糊不清了: “终于把她封印住了,大家还好吗?” 第七章 绝望的内讧 “该死的,把水给我。”努内斯脸上的表情已经极度狰狞,准确的说那根本就不是表情,只是兽性最直接的表现形式。长长的指甲闪耀着比匕首还要锋锐的寒光,刚刚开始结痂的伤口因为肌肉快速隆起而再次撕裂开来,鲜血顺着黝黑的鬃毛慢慢滴落。 阿什拉姆犹豫了好半天,最终还是用左手解下挂在腰间的水壶,慢慢的交到那只长满了黑毛的巨掌当中。 努内斯拿着水壶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躺在地上的金发少女却突然睁开眼睛,用很赞赏的语气说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能把我封印住完全是运气的缘故,现在看来我还真的低估你了。” “什么意思?” 少女嫣然一笑,眨巴了一下眼睛,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别以为我没有看到,刚才你的右手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攻击?” 在这熔炉一般灼热的茫茫沙海当中,水是活下去的保证。当已经完全兽化的努内斯威胁着索要水壶的时候,阿什拉姆当然不会轻而易举的给他。就是用左手交出水壶的时候,他的右手确实有所动作,那是一个火球术的起手式! 只要手臂一扬,马上就可以让火球在努内斯的脸上或者伤口上炸开。就算不能给皮糙肉厚的努内斯造成致命的伤害,至少也能保住水壶。 奇怪的是,阿什拉姆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乖乖的把水壶交了出去。 “如果不把水壶给他,必然会起争斗。真要打起来,胜负难料……” “那个臭黑熊看起来很威猛,却是你们四个当中最弱的。相信我,它才是最弱的那个一样。”金发少女曾经在每一个人都交锋过,深知这几人之间的战斗力排行:“它的力气大,速度也不慢。但没有你的坚忍,没有你的专注,至于说起对机会的把握能力,连我都有些佩服你。我敢用眼珠和你打赌,你们俩要是打一场的话,你肯定会胜出。” 一连说了这么多话,被圣光驱魔术封印住的少女已经显得有些虚弱了,无力的蜷缩着身子,仿佛一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朝不保夕的小猫一样可怜。 “我不会和它打,不会。”在大陆通用语中,“他”和“它”的发音完全不同,不知不觉当中,连阿什拉姆也象金发少女一样用“它”来称呼努内斯了。 “所以我才佩服你,”少女的脸色显得非常苍白,那是圣光驱魔符的效果,也是被封印之后的自然反应:“你要是和臭黑熊动手的话,就算是能胜出,肯定也会因为损耗太大,没有机会对付另外两个家伙了。那个可以延续生命的水壶其实已经成了烫手的山芋,不管在谁的手中都会成为其他三个人的目标,所以你就很明智的把水壶给了它。这个臭黑熊可真笨……” 面对强悍无敌的金发少女,小队中仅剩下的四个人齐心协力并肩战斗。当这个共同的敌人被制服之后,又陷入沙海迷宫当中,新的危机促使小队成员各怀心思。 阿什拉姆的水壶里还有仅剩下的一点水,即使得到了,也未必能走出这片灼热的沙漠迷宫,但是却能够保证能够多活一天。对于面临死亡威胁的生命而言,哪怕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也足以让人性当中最丑恶的那一面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在被毒辣的太阳和灼热的高温烤成肉干之前,这壶水必然成为争夺的目标,阿什拉姆早就想到了。 “不,我没有想那么多。”当昔日的队友已经显露出明显的敌意之后,眼前这个被封印住的少女反而让阿什拉姆觉得安全,至少她不会算计自己。 好像是在对少女倾诉,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阿什拉姆喃喃的说道:“把水壶给了努内斯,并不是希望他成为别人攻击的目标。我只想尽力拖延,想用这壶水先把他稳住,让我们之间为了一壶水的内斗可以晚一点爆发。” “这有意义吗?” “只要我和努内斯还没有因为这壶水斗个两败俱伤,其他的人就会有所顾忌,就不敢贸然动手。哪怕只是能够争取到半个下午的时间……或者是一个小时的时间也好。” 为了争夺饮水的斗争必然会在四个人之间爆发,阿什拉姆只是单纯的希望爆发来的晚一点,只要能够尽可能的争取时间,哪怕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时间,就有希望,就有找到迷宫出口的希望。虽然这个希望比大海捞针还要虚无缥缈,总比内斗马上爆发的毫无希望要好一些吧。 少女稍微愣了一下,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阿什拉姆,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一个长着三个脑袋六条尾巴的怪物。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很无奈的说道:“真不知道你这样的想法是叫做善良,还是叫做纠结。我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你是一个好人。也许你是对的,但你根本就无法阻止,你什么都做不了,我已经嗅到了渐渐凝聚起来的杀气和疯狂,他们马上就要动手了……” 努内斯拿着水壶,嘴巴里喷出呼呼的热气,稍微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应该马上把水一口气喝光还是等到实在渴的难以忍耐的时候再喝。犹豫的时间非常短暂,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反正水壶已经在自己的手中,还是马上就喝光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当他伸出毛绒绒的巨掌准备拔下水壶的木塞之时,一直都在专心整理铠甲的约德尔人赫伦莱克站立起来。 “野兽,那壶水是属于我们大家所有人的。” “矮子,滚开,我讨厌你身上的金属味道。”黑毛野兽怒吼着,扬起巨掌发出充满威胁的咆哮。 “任何人想要喝水必须取得我们所有人的同意。”铁皮罐头一般的约德尔人赫伦莱克在叮当作响的铠甲碰撞声中走了过来。 “是你自己想独占这壶水吧。”野兽努内斯瞪这通红的眼睛,如图一只正要享受肥美猎物的黑熊发现了在身边转悠的豺狗。 “我只是提醒你……” 不等赫伦莱克把话说完,震天的咆哮声响起,身形巨大的努内斯已经猛冲过来,扬起巨大的熊掌,恶狠狠的拍在他的胸口。 凄厉的惨叫声中,就好像是一个被木棒大力打飞的铁球,赫伦莱克顿时倒飞出去,哼哼唧唧了老半天也没有站立起来。 仿佛一头顺利保护了猎物和领地的野兽那样仰天狂啸,示威一般环视四周,打开了水壶上软木塞…… 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骤然升起,怀抱巨剑沉默不语的冀剑士好像一道闪电,那柄和他身高相差无几的巨剑猛然刺向努内斯那鲜血淋漓的胸口。 一直以来,冀剑士都端坐在沙丘上,好像一尊雕塑。眨眼之间,就从极静中爆发转换为电光火石般的当胸一刺,杀气凌厉果断狠辣,俨然已是一副宗师气概。 努内斯似乎早就料到冀剑士会有这样的举动,“嗷”的怒吼声中,一掌拍象那柄巨剑。 剑光一闪而收,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的剑光根本就不存在。 疯狂汹涌的鲜血猛然迸射出来,片刻之后努内斯才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在用畏惧的目光看着冀剑士的同时,洒下大片大片的鲜血不住后退,好像一只被毒蛇咬伤的大山猪。 滚烫的沙地上,赫然是一只带着黑毛的巨大手掌。 一剑就斩下了努内斯的手掌和半截臂膀,快的让人眼花缭乱。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那个水壶已经到了冀剑士的手中。 稳稳的捏着水壶,连一滴水都没有洒落出来。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锋锐,斩下野兽努内斯的手臂,同时接住水壶,这一连串的动作酣畅淋漓无懈可击。 直到这个时候,阿什拉姆才明白过来,冀剑士的实力比努内斯至少要两个等级。昨天在和金发少女战斗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用出全力。 为什么会是这样?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虽然当时还没有察觉到这个沙漠迷宫的存在,冀剑士也许早就有了隐藏实力的打算,为的就是在捉住少女之后干掉其他队友,独吞那份丰厚的赏金。 人心的险恶,永远比刀剑的锋利更加可怕。 失去一只手掌之后,巨熊努内斯知道自己必然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丝毫不顾喷涌着鲜血的伤口,猛然俯下身体,张开猩红的大嘴,发出一连串古怪的音节…… 这是一种早已掩埋在黄沙之下的古老沙漠帝国的语言,作为学识驳杂的魔法师,阿什拉姆只能听懂其中的大致内容: “在黑暗中潜伏的远古兽神,” “在冥河中哭泣的先祖。” “……把我的愤怒和鲜血化为无可匹敌的力量。” “让我撕碎所有愚不可及的罪恶灵魂……” 当最后一个沙哑的音节从努内斯的喉咙里吼出的时候,他身上突然响起一阵阵密密麻麻的爆裂声,鲜血顿时喷涌如泉。 他全身的血管都已经爆开了,殷红如火的血液四下喷溅,在染红了脚下地面的同时,也把努内斯那完全兽化的身体染的通红,仿佛一头刚刚从地狱血河中钻出的怪物,血腥而又狰狞。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虚影在努内斯的头顶上升起: 通身红艳如血,熊身、蛇尾,六条长臂猿的手臂、三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头。 地狱魔兽! 第八章 约德尔人笑到了最后? 努内斯自知已经活不久了,以自己的鲜血和灵魂为祭品,幻化出恐怖而又血腥的地狱魔兽。 这当然不是魔法,而是一种非常邪恶的献祭。在付出巨大的代价之后,可以暂时拥有地狱魔兽的力量。 冀剑士似乎也没有想到努内斯还有这么厉害的保留大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猛然抛出手中那柄巨剑,用震耳欲聋的声音高声呐喊:“丰碑剑灵,斩!” 抛上半空的双手大剑猛然闪过一团耀眼的光辉,在一瞬间涨大了十倍,仿佛一座从天而降的巨型丰碑,以雷霆万钧之势斩向魔化的努内斯。 因为下落的速度太快,丰碑大小的巨剑引燃了沿途的空气,如同一颗剑形的陨石,在轰然中落下。剑身已经变得通体透明,晶莹剔透的好像玻璃一样又薄又脆,比门板还要宽大的剑身中出现了一张隐隐约约面孔:五官和神情完全就是冀剑士的翻版,只是被放大了无数倍而已。 阿什拉姆已经惊讶的目瞪口呆。 原来冀剑士和努内斯都保留着这么厉害的杀招,在和金发少女战斗的时候谁也没有使用,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两个家伙都想着独吞丰厚的赏金,如此威力绝伦的终极招数根本就是准备用来对付战友的。 如果不是因为发现陷入沙海迷宫当中,他们早就把这些厉害的招数使出来对付其他的同伴了。 人心险恶,以至于此。 最让阿什拉姆瞠目结舌的绝不仅仅只是冀剑士和努内斯都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而是那个刚刚被努内斯打飞的约德尔人。 赫伦莱克! 吃了巨熊之掌的重重一击之后,他分明已经受到重创。毕竟约德尔的体魄不是特别强健,他们主要还是依靠精巧绝伦的机械装置和威力强大的火药类爆裂物。自从昨天他的机械构装巨人被金发少女拆散之后,就只剩下了贴身的那一层青铜色铠甲,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了。 但是现在,赫伦莱克的表现让阿什拉姆对他的实力有了颠覆性的认识。 趴在沙地里呻吟,一直都没有爬起来的赫伦莱克以闪电般的速度跃起,背后猛然弹出一对巨大的羽翼。 由金属构成的双翼,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耀着银色的光泽。 羽翼极快的扇动,赫伦莱克已经腾空而起,好似扑向野兔的雄鹰,朝着冀剑士俯冲下来。 一直以来,他矮小身体上的沉重盔甲似乎都是一种负担,不仅让他失去了灵活和机动,哪怕是最细小的动作也会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但是这一次,无论是金属羽翼的弹出,还是凌空扑击,都做的无声无息如同鬼魅一般迅捷飘忽,甚至没有带动出一丁点的破空声。 他也一直都是隐藏自己的真正实力! “小心身……” 那个“后”字还停留在阿什拉姆的嘴巴里,赫伦莱克就已经出手了。 一柄细小的短剑猛然从冀剑士的背心戳入,轻松的好像是餐刀切进肥美的烤肉当中。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中,从天而降的丰碑巨剑准确无比的落在努内斯的头上,顿时腾起一片血雾。 冀剑士惊讶的看着从背后穿透到前胸的短剑,回头看了看已经折飞到远处的赫伦莱克,猛然发出一声怒吼。 “不要再试图攻击我了,你这个笨蛋。”赫伦莱克震动着背后的双翼,悬浮在低空中,很警惕的和冀剑士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你剩下的时间刚好够交代遗言,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实力很强悍,至少是我们几个当中最强的那个,所以我才故意激怒这头愚蠢而又鲁莽的野兽,做出一副被他打的失去战斗力的样子,为的就是让你这个笨蛋和愚蠢的野兽发出终极大招,为的就是让你们火并,要不然我真的没有把握干掉你。” 冀剑士用力的捂住胸前那巨大的伤口,但这个动作是完全徒劳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下来。 他似乎还要想说点什么,踉踉跄跄的走向赫伦莱克。 赫伦莱克已经懒得理他了,因为他知道冀剑士死定了。 双翼一振,猛然飞向阿什拉姆。 都说离开族群太久的约德尔人的内心会变得无比黑暗,眼前的情形显然验证了传闻。这个心机深沉的约德尔人已经干掉其他所有的同伴,只剩下最后一个,就算是用小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要做什么。 阿什拉姆已经准备好了一个简单的火球术,这个魔法的威力或许真的很一般,但是却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激发出来。 俯冲而下的赫伦莱克速度极快,瞬间就已经进入了火球术的威力范围之内,就在阿什拉姆准备把火球术砸在他的身上之时,赫伦莱克猛然扬手,又是一柄短剑飞掷而出。 短剑的目标不是阿什拉姆,而是无法动弹的金发少女。 完全是出于本能,没有任何考虑,直接就用准备好的火球术迎向了带着尖锐破空声的短剑。 没有任何悬念,轰然的炸响声中,火球把短剑打偏了。 还不等短剑落地,阿什拉姆就已经反应过来:这是赫伦莱克的诡计。 当他试图再准备一个魔法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在一团亮闪闪的光芒当中,一张渔网从天而将,准确无比的把阿什拉姆笼罩其中。 银色渔网接触到阿什拉姆的瞬间,迅速剧烈收缩,一下子就把他捆成一团。 顺利的干掉了两个对手,同时把阿什拉姆困在渔网当中,可怕的金发少女已经被死死的封印住了,连动弹一下都很困难,赫伦莱克终于可以放心了。 就好像背负着几百斤的重担走过漫长路途的旅人,赫伦莱克收拢双翼降落下来,一只脚踩着阿什拉姆的脑袋,顺手捡起沙地上的短剑,抬起头盔上的面罩,呼吸着灼热的空气长长嘘一口气,如同做完了一件繁琐的工作的工匠那样轻松的说道:“终于都收拾下来了,再也没有人和我争抢什么,该死的,很久没有这么累过了。比上次我和其他人伏击德莱厄斯那个疯子的辎重队还要惊险一点。不过我喜欢你现在的表情,让我很有成就感。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这张渔网是用征服者之海的蛟丝掺和了银丝织成的,你不可能挣脱,还是省省力气吧。” 他说的很对,阿什拉姆挣扎的越厉害,渔网就收的越紧,那些锋锐如刃的丝线已经深深的吃进他皮肉,把肌肤割出许许多多细小的伤痕。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笨蛋,这还用说吗?如果我不杀你们,你们也会杀我的。”看着阿什拉姆的表情,就好像是工匠看着自己制造出来的艺术品,赫伦莱克得意的大笑着:“弱肉强食,力强者胜,我的手段更加高明,当然是我取得最后的胜利,这很难理解吗?”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你,也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人。” “别说这种没有用的废话了,你自己会相信吗?哈哈……” “就算是你杀了我,就可以走出沙海迷宫吗?” “我不确实自己可以走出去,但是那壶水却真的归我了,我省着点喝,或许还能多支撑三五天,就算最后我还是困死在这茫茫沙海当中,至少比你们多活了几天。生命何其宝贵,为了生命的延续,哪怕只延续三五天,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是可以的。” “你的生命宝贵,难道其他人的生命就不宝贵了?” “我的生命当然比别人的生命宝贵一千倍……哦,不,是一万倍!” 都说独处太久的约德尔人会变得疯狂,阿什拉姆终于见到了。 金发少女艰难的抬起头来,用那双洁净如水的眼睛看着哈哈狂笑的赫伦莱克,不屑的说道:“就算你自己喝那一壶水……哦,是半壶水,因为这个法师已经给我喝过半壶了。你也最多只能多坚持一天而已,一天之后还是会渴死,还是会被太阳晒成肉干……” “你这个恶魔真是太笨了,太愚蠢了。你的鲜血足够我喝两天,把你的血吸干之后,我才舍得喝这半壶水。虽然你喝了这宝贵的半壶水,这么算起来其实也没有浪费掉,哈哈……” “喝我的血维持你的生命,你才是恶魔。” “或许吧,已经无所谓了,只有胜利者才有权利说别人是恶魔。”已经把金发少女当作了另外一种形势存在的水壶,她的鲜血就是解渴的甘泉。赫伦莱克用力的把阿什拉姆的脑袋往下踩了踩,将他的半张脸踩进滚烫的沙子里,慢慢的举起手中的短剑,面孔已经变得狰狞起来:“我原本还想留着你的命,因为你要死了我就等于是失去了一个储存鲜血的水壶。但是把一个法师留在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不会给你反击的机会。你们这些法师和剑士,总是瞧不起我们约德尔人,连那个浑身恶臭的野兽也看不起我。你们自以为强大,其实你们一直都没有明白,最犀利的武器绝对不是绚烂的魔法,更不是锋锐的刀尖,当然也不是强健如同野兽的体魄,而是人心。只有最精密的计算,如同工匠一般无情的计算机会的降临,并且准确的把握住机会,才是最犀利的武器。你能在临死之前明白这些道理,也不算冤枉了。别挣扎了,没有用的……” 虽然明明知道挣扎的越厉害,渔网就收的越紧,自己的痛苦也就越大,但阿什拉姆还是奋力的扭动着身体,任凭渔网上的丝线深深的吃进肌肤也毫不在意。 渔网已经把他困成一团,他也只是艰难的把身体挪动了几寸而已。 当阿什拉姆的手指触摸到一片柔软的肌肤之时,马上用沙哑而又低沉的声音默默吟唱起来:“……解除心灵的束缚,放弃无谓的仇视,让生命在风中恢复自由……” “你又在耍什么花招?”赫伦莱克似乎已经察觉到了点什么,不过他已经不准备再弄清楚这个问题了。手中的短剑猛然刺了下去! 解决问题的终极手段就是杀死对方,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在短剑落下的瞬间,阿什拉姆的双眼猛然睁开,大喝一声:“解!” 眼前的视线似乎微微恍惚了一下,短剑就已经落不下去了。 一只白皙娇嫩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赫伦莱克心中一紧,猛然回头,刚好看到一副绝美的容颜:金色的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白皙的脸上带着微微的潮红,圣洁美丽仿佛一朵让人沉醉的花朵。 好像花瓣一样娇嫩艳丽的嘴唇说出的话语带着明显的怒意:“恶魔!” 第九章 剑士嘱托 “封印我的人是你,解除封印把我放出来的那个人还是你。”少女蹲下身子,她的表情就象是一个调皮的孩子观察鱼缸里的金鱼,满是好奇的看着渔网中的阿什拉姆:“我现在已经有些迷糊了,不知道应该把你放出来呢,还是一刀把你杀了。你自己希望是那一种?” “随便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你,现在被这该死的渔网困住,就更加的拿你没有办法了。” “你这个人真没有意思,不过你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感觉得出来。”少女扬起短剑,呼呼虚劈了几下。 阿什拉姆的身上一松,紧绷绷的束缚感顿时消失,扯开已经断裂的渔网,一翻身爬起来,正要说点什么,冀剑士的声音已经传来:“喂,法师,帮我一个忙,好吗?” 被短剑刺了个对穿,失血过多让强悍的冀剑士脸色灰白--刚刚断气没有多久的尸体才会有这样的颜色。 冀剑士的语气依旧平稳,一点都不象是垂死之人,但阿什拉姆知道他已经活不久了,他的生命如狂风中的烛火,已到了最后关头。 对于即将降临的死亡,冀剑士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畏惧的表情,在被鲜血染红的黄沙中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体,费力的从颈项间摘下一条项链:“在艾欧尼亚我还有一个弟弟,我曾答应过弟弟,一定会回去指导他的剑术,帮助他成为最伟大的剑圣。看来这个愿望已经无法实现,如果你还能走出大漠的话,我希望你把这个项链交给我的弟弟……” 滚滚热浪当中,冀剑士的手已开始变冷。 所谓的项链,不过是一条用细麻绳串着的黑色木牌,木牌上雕琢着云纹,正中央是一柄利剑,看样子这应该是一个家族的徽记。 把项链带给弟弟,是冀剑士的遗愿,阿什拉姆不忍心让这个将死之人失望,伸手接过这条带血的项链。 冀剑士挣扎着坐起来,这个动作牵动伤口,流淌出更多鲜血。在自己的血泊当中端坐着,冀剑士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遥望东南方向,他的目光深邃而又悠远,似乎可以穿过重重阻隔看到万里之外的家乡,可以看到满是鸟语花香的艾欧尼亚,可以看到自己最牵挂的亲人…… “你的弟弟叫什么名字……” 话未说完,阿什拉姆就已经闭嘴了,因为冀剑士已经停止了呼吸,再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好吧,来自遥远东方的勇士,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办到,希望你的灵魂已经进入没有争斗没有厮杀的天国!”阿什拉姆轻轻帮助剑士阖上了双眼。 灼热的空气让血腥的味道更加浓烈,阿什拉姆的心中好像堵了一团乱麻,吐不出也咽不下,那种沉闷而又压抑的滞塞感受让他非常难过。 茫茫沙海当中,一柄巨大的双手剑深深的插入松软的沙土当中,旁边散落着一大片鲜红的碎肉和带着黑色鬃毛的肌肤。那个身材矮小的约德尔已经找不到了,只看见满地带着鲜血的机械零件…… 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过的队友已经全部葬身于此,他们不是渴死的,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喂,魔法师,你在想什么?” 身形晃动,金发少女已经站立在阿什拉姆的面前。 这个美艳如花纯洁的少女,让阿什拉姆忍不住的后退了两步,下意识的做出一个战斗的准备动作。 “你很怕我?” “是的。” “怕我把你杀了?” “是的。” “其实应该是我怕你们才对。”少女指着漫漫黄沙中的片片殷红,深有感触的说道:“那个要喝我的血的恶魔说的很对,最可怕的不是魔法也不是刀剑,而是人心。” 是啊,虽然赫伦莱克已经被金发少女杀死,但他的话却很有道理,仿佛是一个恶毒而又现实的诅咒。 在发现无法走出沙海迷宫之后,这个临时组建起来的团队马上就爆发了内讧,每一个成员都在算计其他人。所展现出来的恶毒、凶狠、狡诈和疯狂,已经足以让恶魔相形见绌了。 最可怕的恶魔从来就没有狰狞的外表,而是深深的隐藏在人们的心中。 “人们心里的恶魔太可怕了,”即便是战斗力卓然的金发少女,一想起刚才的争斗,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态,不过她很快就又高兴起来,象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样扯着赫伦莱克的袍子角:“好在你的心里没有恶魔,虽然有时候你总是纠结一些很无聊的念头,但总的说出来,你还算是一个好人,我看人从来都没有错过。我喜欢和好人在一起,只不过现在的好人已经很少见了呢……” 虽然阿什拉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好在哪里,但是能被这个美丽的少女视为难得一见的好人,终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被她杀死。 “那些心中有恶魔的人都已经死了,你是不是应该撤去这个迷宫把我放出去了呢?” “你以为迷宫是我弄出来的?”少女满脸疑惑的望着阿什拉姆。 “不是你还能是谁?我感觉的这个迷阵和你的气息有些相似之处。” “相似吗?我怎么不觉得?”少女很坦率的说道:“我也很清楚的感觉到了这个迷阵的存在,这个迷阵似乎已经死了,又被什么东西激活。但这真的和我无关,因为我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布置出这样的迷阵。” 金发少女虽然神秘,她的战斗力虽然强悍,但是和这个迷阵本身比起来,两者根本比小溪和江河之间的差距还要悬殊。 “我相信你了,相信这个迷阵不是你弄出来的。” 金发少女嘟着嘴巴,很不满意的埋怨着:“当然不是我弄出来的,我很奇怪你居然现在才看出来。” “那你……你知道怎样走出去吗?”阿什拉姆问。 “我要是知道的话,早就走出去了,你以为我很喜欢变成烤肉干吗?” “我们还有一壶……最后的半壶水,如果到明天的这个时候还找不到迷阵的出口,就真的要变成一片……哦,不,是两片肉干了!” 阿什拉姆和金发少女一起,继续在沙海中行走,一直到了夜晚,才终于无奈的接受了一个残酷的现实:这个迷阵根本就没有出口,或者是有,但他们根本就找不到。走的双腿都软了,还是始终在原地打转儿! 和白昼的酷热完全相反,夜晚的恕瑞玛沙漠非常寒冷,宛若凛冬。 抱着膝盖坐在篝火旁边,遥望漫天星辰,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弱无助,这个姿势仿佛悬浮在子宫中的婴儿。 白天的汗水出了一层又一层,法师长袍上已经浸出盐渍,那是太多的汗水留下的印记。喉咙里又干又痒,阿什拉姆把腰里的水壶接下来,却没有喝,而是默默的放在冰冷的沙地上,轻轻的朝着金发少女那边推了推。 “我知道你已经很渴了,嘴唇都干裂的起了皮,喝一口吧。” 阿什拉姆苦笑着:“反正我也不可能走出这茫茫沙海了,也许等到明天……最多后天,我就会被毒辣的太阳晒成肉干。还不如把水省下来,毕竟你的实力比我要强悍的多,把水留给你,或许还有走出去的机会。你喝吧,一口气都喝光,免得我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偷喝。” 金发少女看了看那个水壶,拿起来摇晃了一下,又轻轻的放下了,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我也没有把握走出去,还是算了吧。最多象你说的那样被晒成肉干……” 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出一个很亲密的动作:“就算真的被晒成肉干,也没有什么好怕的。至少还有另外一个肉干在陪着我,两个肉干,想想就觉得有趣。” 这当然不是一个有趣的话题,阿什拉姆不愿意在说起任何和“肉干”有关的事情,故意岔开话题:“你一直生活在恕瑞玛沙漠当中?” “我不知道。”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一个精灵族,至少也有精灵的血统,应该生活在生机盎然的森林里,或者是开满鲜花的林间圣地,为什么会出现在茫茫沙海当中?” 少女摇摇头,接着说:“我不知道。” “你来到沙漠多久了?” “我来这里很久了……也许久到我都淡忘了时间。” “那你平时是怎么生活的?” “我可以看到人心中的善恶,人们的心里大多都是一些邪恶而又可怕的念头。我很害怕见到他们,所以尽可能的躲在沙漠里不出去。” 和沙漠的残酷生存环境相比,人心的险恶无疑更加凶险。 “我经常到沙漠绿洲中的部落去偷一些食物和饮水,”说到这里,金发少女得意的笑了,笑的好像一个刚刚偷窃了一只老母鸡的小狐狸,眼角弯曲成一个可爱的弧度:“连这条裙子,都是我偷来的,当时看到它挂在晾衣杆上,实在喜欢的很,就给偷来了,嘻嘻……” “我偷东西的时候,偶尔也会被人发现,我就扮出一副可怕的样子吓唬他们。”金发少女挤眉弄眼的做出一个鬼脸,却没有半点狰狞可怖,反而增添了几分俏皮。 “前几天我去偷东西吃的时候,被那个坏蛋看到了,他说可以养我一辈子,让我永远都不缺吃穿。但我看到了他肮脏而又邪恶的内心,知道他想让我做他的女奴,所以我就跑,他就在后面追……后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金发少女说的那个“他”,就是部落酋长的儿子,那个好色的纨绔子弟。 “如果不是因为我……不是因为我们,就不会出发迷阵。现在我已经走不出去了,也连累了你,你恨我吗?” 金发少女微微的昂着头,遥望着天空那轮皎洁的满月,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却没有丝毫仇恨或者愤怒,依旧清澈如水,连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春风般的轻柔:“不恨你,也不恨任何人,因为仇恨是恶魔!真冷啊……” 月光如水如银,无私的照耀着苍茫大漠,照耀着篝火旁的男女,四周一片安宁。金发少女蜷缩着身子,往阿什拉姆身边挪了挪,两个人靠的很近,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喂,法师,你的身手很不错,以前是做什么的?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真正的赏金猎手吧。” “我以前是德玛西亚的一个小贵族,在光盾家族的军中服役。” 第十章 身世的秘密 月光轻柔,照耀着阿什拉姆棱角分明的脸庞,附近的沙丘在这宁静而又寒冷的夜色中变得有些模糊了,仿佛一连串光怪陆离的图案。 阿什拉姆微微昂着头,遥望着天际的明月。 温柔的月光总是让阿什拉姆想起自己的家乡--德玛西亚。 外出游历已经两年多了,但只要静下心来,作为德玛西亚标志物的雄鹰雕塑和雕塑下的剑盾徽记,依旧会清晰的出现在脑海当中。在德玛西亚二十年的生活,是阿什拉姆生命中最坚实的记忆。尤其是在城邦军队服役的那些日子,更让他刻骨铭心。 时至今日,关于家乡德玛西亚,关于从前的军人身份,都已经成为过往的回忆。在嘉文四世麾下服役的日子,还有后来的分别,又每每让他忧伤。 “哇,你是军官啊,”少女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被困沙海当中的烦恼,很好奇的追问着:“是不是那种带领千军万马奋战厮杀的大将军?” “不,我不是什么大将军,而是一个随军法师,只是因为我的贵族出身,所以职位比较高。” “打仗一定很有意思吧?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打仗的事情?” “不,战争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正是因为厌倦了战争,我才选择离开战友,自我放逐,游历四方就是为了找到一个避免战争的方法。” “你找到避免战争的办法了吗?” “还没有,希望我能尽快找到吧。哎……”结束战争冲突,让世界上没有流血和牺牲,这个目标实在太过于宏大,也太虚无缥缈,总是会让阿什拉姆生出太多的无力感。一声长叹如同宏大的歌剧中最后的收尾音节一样绵长,像是在缅怀又好像是在哀叹。 “你这个人真的很有意思,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却依然愿意为之努力,”金发少女娇笑着:“不知道你到底是个傻子还是个英雄了。” 阿什拉姆的经历和梦想实在太过于沉重,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提起,看着少女娇嫩柔美的脸庞,阿什拉姆赶紧把目光移开,很及时的转移了话题:“别总是说我了,说说你自己吧。你的能力从何而来?还能记起来吗?” 快捷如电的速度,近乎于无穷的力量,还有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分身化影术,所有的这些,都是非常强大的战斗力,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我的战斗力是别人给的。” 别人给的?金发少女的实力已经强悍无比,赋予她能力的那个人又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据阿什拉姆所知,泛大陆范围之内,拥有这种能力的顶级强者绝对不超过五个,但每一个都不可能出现在恕瑞玛沙漠当中。 “让你拥有强悍战斗力的那个人是谁?” “是他,”金发少女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塞到阿什拉姆的手中:“是这个人给了我全部的能力。” 这是一个五色石雕琢出来的人像,约莫三寸大小,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借着皎洁的月光,可以把这个小小的石头雕塑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一个人物雕塑,有一头金色的短发,穿着红底流金的铠甲,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分明就是一个高贵的百花骑士。 “这是谁?” “我不知道他是谁。”金发少女抱着自己的膝盖,遥望着天上的月亮,仿佛是回忆,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甚至记不起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好像非常久远,又好像就是在昨天。那也是在一个晚上,天上的月亮和现在一样明亮,我正在家里的花园中游玩,忽然来了一个闪着金色的光球,他就是光球里边。我记得他当时很虚弱。我把他藏在花园里,还给了他一点水和蓝莓馅饼,他说我是个内心单纯的人,就亲手雕刻了这个东西送给我……” “后来又来了很多人,和他打了起来,当时我很害怕……” 想起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金发少女依旧心有余悸:“很多五颜六色的光芒照亮了夜空,那一道道光线比太阳还要耀眼,一声声轰鸣比雷声还要可怕。然后我在耳边听到了一句很细微的话-以弦力之名,就昏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沙漠当中……” 金发少女已经记不大清楚当时的情形,只能断断续续的说出一些破碎的细节,却让阿什拉姆迷惑:从金发少女的描述来看,那场战斗造不仅让她的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似乎也扭曲了时间和空间,把金发少女从自家的花园传送到了恕瑞玛的茫茫大漠。 在瓦洛兰的上古传说当中,只有最顶级的大魔导师联手施放禁咒级的大型魔法,才有可能扭曲时空。金发少女口中的“他”到底是多么强大的存在,竟然可以对抗数量众多的大魔导师? “后来呢?”阿什拉姆平复心神,接着问。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很害怕,也不知道应该怎样生存下去。后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强大,生存根本就不是问题……” “后来你说的那个人,他有没有再出现过?” 金发少女轻轻的摇着头,非常肯定的说道:“没有,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很可能是死了。” 被众多的大魔导师联手攻击,承受了扭曲时空的力量,存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 但金发少女的回答,却让阿什拉姆感觉到意外:“他没有死啊。” “你根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为什么可以确定没有死?” “我从这个雕像里依旧能感受到他活着的信息,”少女的目光无比温柔,好像看着多年的老朋友那样看着这尊小小的石头雕塑:“你用心的感受一下,应该可以察觉到他的存在,在这个世界的某处。” 经金发少女提醒,阿什拉姆才感觉到这尊小小的石头雕塑确实很玄妙,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蕴含其中。 “这个东西好像有些古怪……” “仅仅只是那个人送给我的纪念品,有没有古怪我也不知道,既然你喜欢,送给你吧。”石像被递了过来。 阿什拉姆紧紧握住石头雕塑,把精神力灌输进去,这种感觉就愈发的清晰了:蕴含在雕塑中的气息冰冷、庞大,浩瀚宽广,仿佛头顶的星空一般无边无际。沉寂的表面下蕴含着无比繁杂的变化,仿佛漆黑无垠的宇宙。 就如同一只微小的蚂蚁仰望苍穹之时的眩晕感受,当阿什拉姆的感知能力刚刚接触的瞬间,他的神识便接近崩溃。 “这好像是一个……一个宇宙级别的魔法迷阵….” 当这个念头刚刚在阿什拉姆心头升腾而起的时候,这股沉寂的气息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本身那股感知能力就好像海滩上的沙堡,被澎湃而来的滔天巨浪碾压成为无数细小的沙粒…… 关键时刻,一股清亮的光芒顿时在他心头升腾而起,仿佛划破深邃黑暗的一颗流星,准确无比的击打在开始缓慢运转的魔法迷阵当中,就好像钥匙开锁那样轻松,俄顷之间,迷阵戛然而止,又恢复到冰冷沉寂的状态。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接触,却已经抽干了阿什拉姆全部的精神力,好像被抛上陆地的鱼儿那样大口的喘着粗气,他面色苍白的看着金发少女,结结巴巴的说道:“迷阵……就在雕塑里边!” 怪不得一直都走不出去,原来迷阵就被金发少女带在身上。 金发少女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好像……好像所有的表情都已经凝固了。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你怎么……” 话未说完,阿什拉姆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之处:那是一种未曾经历过的安静。 头顶的星辰已挺直了闪烁,仿佛一副虽栩栩如生却毫无生机可言的浓墨重彩油画,耳边的风声已完全停止,连眼前升腾雀跃的篝火都固化不动了。 一切的一切,都进入到了绝对静止的状态。 “这……这是怎么回事?” “请别介意,我只是暂时停止了时间的流动。”这个声音低沉又柔和,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好似在耳边低语,具有某种涤荡心灵的威严,却没有半点风火霸道的气息。 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篝火旁,距离阿什拉姆只有几步的距离。 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身旁,连阿什拉姆那敏锐的感知能力都没有半点察觉,这对于战斗经验丰富的阿什拉姆而言,是一件绝对危险的事情。 本能挡在金发少女身前,双手摆出了一个发动魔法的前置动作。 “不,人类法师,不必如此,我完全没有恶意。”这个白色的身影慢慢的波动着,如同倒影在平静湖面上的影子。 “你是谁?”对于突然出现在身边的白衣人……准确的说,是这个白色的虚影,阿什拉姆保持着高度戒备的姿态,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威力强大的魔法,只要心念一动,马上就可以激发出来,希望如此。 “你还是太紧张了,看来我应该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就好像所有仁慈的父亲面对固执的孩子,白衣人放下兜帽,露出自己的脸。黑色的直发,棱角分明的面庞,谦逊的眼神,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温和的艾欧尼亚修行者:“我的名字叫……算了,我的名字太长也太拗口,连我自己都觉得麻烦。你还是叫我k吧,或者叫我行星漫游者也可以,因为前者是我名字的简称,后者是我的职业。” 眼前的白色虚影看起来确实平凡,但是拥有能够让时间停止的力量之后,还能平凡的起来吗? 把自己的影像呈现在别人的面前,这绝对不是幻术之类的障眼法,那种可笑的小把戏瞒不过魔法师阿什拉姆的眼睛。 星界投射!阿什拉姆想起了在古旧的魔法典籍中存在的这样一个法术的名字。 在古老的魔法记载中,星界投射被誉为神之术,只存在于久远的传说中。那是凡人的禁区,只专属于神祇的领域。 能够让时间静止,能够使用星界投射传送音容影像,这个白色身影的能力超越了规则进入另外一个更高的境界,达到了阿什拉姆的认知范畴和想象能力的边界。 阿什拉姆的心中猛然升腾起一个的字眼儿:“您是……您是……我想问的是,您是神吗?” 第十一章 弦力之渊 “按照瓦洛兰文明的思维方式,实力强大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就可以称之为神,如果这么说的话,你也可以把我当作是神祇。其实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拥有意识和智慧的生命体,简单的说,我也是血肉之躯。”和这些高深的言语相比,自称行星漫游者的白色身影更像是一个随和宽容的人,他随意“坐”下来,又指了指身旁的沙地,示意阿什拉姆坐到他的身旁。 如此强大的存在,让阿什拉姆万分紧张,犹豫了好半天才慢慢的坐到他的旁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您真的不是神?” “随便你怎么理解,因为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我不是你理解中的那种神祇。我只是一个拥有更高文明程度的天外智慧生命,现在之所以保持人类的形态,仅仅只是为了便于和你交流。” “您从哪里来?” “我从一个比你想象中的遥远更加遥远的地方来。” “那您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这里是为了解除出现在恕瑞玛沙漠的弦力之渊,也就是你理解当中的魔法迷阵,仅仅只是称呼上的不同,其实是一个意思,这不难理解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阿什拉姆点点头。 “刚才我察觉到了弦力之渊的波动,所以才将自己的意识投射过来。”行星漫游者k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们的族群本不应该介入行星文明的历史演变,但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的一个同伴把弦力之渊留在这个世界上,而这个弦力之渊又给你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您的同伴?”阿什拉姆看了看那尊小小的石头雕塑:“您的同伴的音容相貌应该和这尊石像很像吧?” “是的,这座石像刻画的惟妙惟肖,他的名字叫做……你们可以称他为行星漫游者l。至于这个小姑娘……”面带笑容的k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一个慈祥而又睿智的长者,但他的脸庞又是那么的年轻,根本就无法从外表看出他的实际年龄,“看的出来,这个小姑娘被l的能力所影响,似乎知道了我们种族拥有力量的秘密,只不过理解的非常肤浅非常笼统,略略的知道一些皮毛。而且她的记忆出现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问题,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怪不得金发少女的战斗力那么强悍,原来是了解到了天外“神族”力量的秘密。又一个疑问出现在阿什拉姆心中:“神族”力量的秘密是什么?是一种非常高级的魔法或者修炼方式吗? “弦力不仅是魔法,魔法来源于弦力。”行星漫游者k开始讲述起这个秘密,“弦力是构建宇宙、推动宇宙运行的最基本的力。天地万物、日月星辰,隆起的高山、奔涌的河流,包括你我这样的智慧生命的存在,都是弦力作用的结果。” 面对阿什拉姆迷惑的眼神,漫游者k轻轻微笑,他伸出左手,一阵光芒之后,一把银色的小提琴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右手轻轻拨动琴弦,一阵天籁之音充盈了阿什拉姆的脑海,仿佛站在海边,看着海浪拍打着无尽的海岸线;忽然节奏一转,弦律急促起来,阿什拉姆仿佛看到滔天巨浪猛的像自己扑来,汹涌的乌云好像千钧压顶;随后音乐骤然听了下来,一切回归平静。 “这个宇宙的所有存在,物质和精神,都是几种最简单的开弦和闭合弦构成的。就好比这把在瓦洛兰城邦宫廷里常见的小提琴,只有有限的几根琴弦,却通过琴弓与琴弦接触的位置、力度、速度,演奏出无数首不同的乐曲。正是通过开弦和闭合弦的无数构成方式,神祇造出了宇宙万物。而世间的每个文明种族,在其诞生后都受到了掌管我们所在时空的神祇的祝福。你们并不知道,无论是人类还是约德尔人,都在出生时天然的与神祇签订了契约。你们把它叫做灵魂。” 行星漫游者k顿了顿,小提琴消失了,他的右手出现了火球-这是德玛西亚法师的火球术:“这个凭空而生的火球,作为魔法师的你,只知道是因为念动咒语所得。其实这来源于你出生时与神祇所签订的契约。他赋予了你改变组成物质的”弦“的运动规律的力量,将空间中隐藏的暗能量变成了你所需要的火焰-这就是弦力的体现!” 火球消失,漫游者k接着说:“弦力可以让你变得更加强大,可以让你拥有永驻的青春,可以让你在冰冷无情的时间长河里拥有自己的一弦小舟。”行星漫游者伸出一只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笑呵呵的看着阿什拉姆:“有没有兴趣跟随我一起漫游,去别的世界探寻弦力的奥义?” 不老的身体和长久的青春,还有强大的力量,所有的这一切都足以让王权、霸业、绝色等等这些世俗世界中最具诱惑力的东西变成一钱不值的粪土。能被神祇一般强大的乐者选为一起探寻弦力奥义的同行者,按照世俗的说法,阿什拉姆已经可以算做是“神选之人”了。 但阿什拉姆却拒绝了这个充满诱惑的邀请:“尊敬的漫游者,我还不能和你同行,至少现在不能……” k轻轻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我已经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理解你的感受。” “您真的知道我的想法?” “当然,我感受到了你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和牵挂。在所有的智慧生命当中,故乡都是一个永远无法绕过去的心结。你希望这个世界不再被战火蹂躏,你希望这个世界可以享受长久的和平。” 阿什拉姆轻轻的低下头:“是的,虽然我期望更加强大,虽然我万分期待和您一起去探寻弦力的奥义,但我更希望在离开这个世界前,瓦洛兰大陆上的人们能享受久违的平静生活,让大规模的战争远离这片土地……” “战争是任何一个文明都无法回避的痛苦,同时战争本身也是文明的一部分。完全消灭战争是一件非常难以做到事情……” “以您神祇一般的能力,也不能消除大规模的战争吗?” “不介入文明的发展,是我的种族的基本原则。因为外部力量的干扰,通常会出现很多难以预料的后果。你的优柔寡断确实是个问题,但我可以把你的这种性情理解为高尚的悲悯情怀。考虑到另一位漫游者还在这颗行星上被封印而沉睡,也许你等一等再离开也不错。好吧,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请您指教。” “我曾经到过一个星球,那是一个文明高度发达的世界,那里拥挤生存的智慧生命拥有非常高的战斗力。他们之间的战争比瓦洛兰大陆上的符文战争要惨烈百倍。文明在破坏-重建-再破坏-再重建的循环中裹足不前。在经历了无数次行星级别的战争之后。那个世界的战士们终于找到了一个解决纷争的办法:各方势力各个国家,都选出一些精锐的战士,制定出各方共同认可的规则,在公平的前提之下来进行对战。他们把绵延万里死伤亿兆的战争转化成为一种虚拟竞技的模式,让战斗发生在魔法生成的空间里。这样不会对真实世界产生太大的影响,连深入其中的战士,都可以在对战结束后快速恢复,甚至死而复生。或许这个办法不是消除战争的最好方案,却是最实用的办法,被符文战争折磨的瓦洛兰可以参考。当这个世界的战争逐渐被可控的竞技取代的时候,也许就是你离开的合适时间了。” 将战争虚拟化,以竞技的方式来进行,让冲突和流血局限在魔法制造空间里,阿什拉姆顿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通透感,仿佛在四面黑暗的屋子里开了一扇窗,终于看到了外面灿烂的阳光。 第十二章 就叫它英雄联盟吧 行星漫游者的目光平静如水,却有某种天然的洞察力,似乎已经看透了阿什拉姆的内心,他微笑着的指了指那个小小的石头雕塑:“这个弦力之渊……也就是你说的迷阵,就是我那在这颗行星某处被封印的同伴弄出来的作品,虽然弦力之渊的力量已经在岁月的长河近乎枯竭,还是给你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现在是时候收回了。” 好像是在和老朋友打招呼那样,行星漫游者轻轻的朝着天空招了招手。 在苍穹中的星辰很整齐的闪烁了一下,刹那间千百道星光投射在他的手上,那些璀璨的星光在一瞬间固化,凝聚成为一张竖琴。 竖琴晶莹闪耀,每一根琴弦上带着数不清的光点,仿佛琴弦上穿连着无数的星辰。 伸手拨动琴弦,悠悠的琴声若有若无,阿什拉姆看到好像水面上的波纹在苍茫的夜空中蔓延。 这是一支非常独特的乐曲,刚刚开始时甚至谈不上什么旋律,只是一连串很轻巧的音节,却穿透了广袤无垠的星空,在每一颗沙粒之间飘飞流转逐渐浸润。阿什拉姆从心里觉得,这神秘的曲调本就是这个世界的背景音,他似乎看到整个世界在曲子里慢慢的摇曳着、交融着,一丝丝一缕缕的渗透到灵魂的最深处…… 焦虑、犹豫和烦躁,还有那些隐藏在心底的肆意和期待,甚至包括肉体上最真实的疲惫,都变成了一片片细小的雪花,融化在乐曲的汪洋大海当中。 周围的世界宁静而安详,连微微响起的风声和沙粒缓慢流动的摩擦声,都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和这个世界完全浑然融合的乐声,让人再也无法区分乐曲的本来面目…… 悠扬的乐曲声中,满天星辰又开始随之闪烁,苍茫的夜空中竟然泛起大片大片五颜六色的光彩。在天际飘忽变幻,如同极地漫长冬夜的极光,静静的扫过天空。 过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瑰丽如同极光一般的色彩渐渐变成了纯白,在一次分外耀眼的闪烁过后,阿什拉姆眼前的光影渐渐破碎开来。 千千万万细微的银白色光晕纷纷扬扬,如同飘落的雪花。 “好了,弦力之渊……也就是你们说的迷宫正在开始裂解,等到弦力光雪落尽的时候,迷宫将不复存在,不会再给你们,给这个世界造成任何困扰了。” 仅仅只用了一支曲子,就破开了重重迷阵,这就是弦力的威能。 “行星漫游者……从您刚才弹奏竖琴来看,我觉得乐者这个称呼更适合你。”阿什拉姆说,“等我用在魔法幻境中的竞技战斗来取代城邦间的战争、为瓦洛兰大陆带来和平之后,我很愿意和尊敬的您同行,到时候我该怎么寻找您呢?” “用这个东西召唤我。”一团如同丝线般轻柔的白色光芒缠绕在阿什拉姆的手指上,渐渐化为一个指环。 指环暗淡无光,质朴无华,非常接近肤色,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指环上有三颗星辰般的暗淡斑点,或许这就是行星漫游者的个人标记。指环套在食指上没有那种紧绷的束缚感受,好像完全没有质量的纯能量物品。 “戒指?这是附着了充沛魔力的魔法物品吗?” “不,这只是一个可以穿越无垠时空、召唤我在这个世界投下自己的影子,也许可以在你的历险中帮上微不足道的一点忙。阿什拉姆我的朋友,很期待和你下一次的见面……”乐者的身体已经开始变淡,渐渐变的透明起来,如同清晨的雾气一般渐渐消散。 忽然阿什拉姆想到一个问题,他急切的问:“如果我真的能有一天在瓦洛兰之上建立起虚拟战争的模式,能在这里请您先为它命名吗?” 一阵若有若无的笑声在恕瑞玛沙漠的上空飘荡,“符文世界需要英雄,我想你和你的朋友连起手来也许能成为这片土地创造奇迹,那就把它叫做‘英雄联盟’吧。还有,我再送你一个建议,这个小小的石像里蕴藏着巨大的魔法能量,也许它能够支撑你的梦想,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在漫游者的身影消失的最后一刻,阿什拉姆耳中传来低低而温和的声音:“我的朋友,希望你能帮我找到更多的合适人选,加入到寻找弦力奥义的远征。还有,你身边的那个小女孩似乎和我的那位沉睡的同伴有难以割舍的羁绊,她或许可以……” 乐者的声音消失于无,停止的时间开始再次运行起来。大漠依旧宁静,好似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除了还在纷纷扬扬飘落的光芒碎片之外。 “咦?怎么下雪了?这好像是雪啊?怎么回事?”金发少女清清脆脆的声音在阿什拉姆的耳边响起。 阿什拉姆回过头:“迷宫已经消失,我们可以走出这片沙海了。” “迷宫消失了?真的消失了?我们可以走出了吗?迷宫真的不见了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后我会慢慢和你说清楚,现在还是先考虑一下去哪里吧。” 迷宫虽然已经消除,对于没有食物和饮水的二人而言,茫茫沙漠本身依旧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等到明天的太阳升起来之后,又要忍受酷热的煎熬。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夜色的掩护下回到部落当中,偷取一点补给,然后离开恕瑞玛沙漠。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金发少女吃惊的看着阿什拉姆。 阿什拉姆苦笑:“黑色猛兽努内斯临死之前,变身成为地狱魔兽,这是圣灵派独有的招数。咱们要是不尽快离开这里,马上就会被圣灵教派的高手追杀了。” 上一次符文战争过后,很多人相信是一位英雄从恶神的手中拯救了这个世界,他们把杀死恶神的英雄当作圣灵来供奉,对外自称“圣灵教派”。掌握着精神信仰的圣灵教派和世俗的部落领主一起,共同守护着着恕瑞玛沙漠周边的庞大区域。 在这个叫做苍狼部落的不远处就是圣灵教派的圣地,不仅有战斗力卓然的护教骑士团,还有很多高级魔法师,要是被他们追杀的话,确实非常非常的麻烦。 “圣灵教派?以前我去部落里偷东西吃的时候,好像听人们说起过这个名字。可他们为什么会追杀我们两个人呢?黑色猛兽努内斯又不是咱们杀的……” “所有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下咱们两个,你还杀了受到圣灵教派保护的领主儿子,除了你我二人之外,谁还能证明努内斯不是咱们杀的?” 金发少女微微歪着脑袋,摸着下巴想了好半天,才终于想通了这些:“好像确实很麻烦呢,我这个人最怕麻烦了,算了算了,我还是听你的吧。” “好,咱们这就回到部落去找一些食物和水,趁着天还没有亮赶紧离开……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金发少女回答的很干脆。 “有个名字终究比没有名字要方便的多。” “那你帮我取一个名字吧。” 仰望苍茫夜空,阿什拉姆若有所思的说道:“梅萨,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既然你已经说名字不重要了,那就是它了。”金发少女回答。 “那好,以后你就叫梅萨了。” 梅萨,在大陆通用语中,是月光的意思。 “这个雕像非常特别,你一定要收藏好……” 梅萨的声音纯净的好像天上的月光:“我都已经说过送给你了,你自己收好吧。” 第十三章 圣灵教派 恕瑞玛沙漠地带的建筑极具特色,为了抵御风沙,房屋大多低矮坚固,出于同样的原因,部落里的建筑相互依托连绵成排,每排建筑之间只保留非常狭窄的通道。 与低矮的民居相比,那几座代表着沙漠文明巅峰时期的金字塔显得更加高大,但是在恕瑞玛沙漠地带,最恢宏的建筑绝对不是已经存在了千万年的金字塔,而是圣灵大教堂。 几乎所有的沙漠部族都是圣灵教派的信徒,这个在上一次符文战争之后崛起的教派已经成为恕瑞玛沙漠居民的精神图腾。 圣灵大教堂塔尖高耸,圆底尖拱的建筑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庄严神圣。在圣灵大教堂的正殿当中,是一个用整块巨大黑色水晶雕琢而成的平台,光滑如镜黝黑发亮的平台上矗立着“弑神者”的雕塑,这是圣灵教派供奉的圣徒。圣徒雕塑全身布满了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魔法纹路,一直延伸到整个正殿的地面、穹顶和墙壁之上,构成一个自我闭合自我循环的魔法回路,无数肉眼可见的细细闪光在这些纹路之间流动运转时聚时散,仿佛一个完全独立的魔法空间。 在圣神雕塑的四周,均匀排列着十二个同样材质的小型灯台。十二个灯台样式各异,有的扭曲如蛇,有的飞翔似鸟,每一座灯台上都燃烧着熊熊的青白色火焰,只有一座例外。 熊身、猿臂,肌肉隆起的人形雕塑灯台,面貌之间依稀就是黑色猛兽努内斯的模样,只不过灯台顶端的灯火已经熄灭了。 “努内斯的灵魂之火已经熄灭,我们失去了一位勇猛的战士。”穿着一身灰褐色软皮甲的中年人说道,他就是护教骑士团首领勒维。就好像身上的皮甲一样,他本人也给人一种灰蒙蒙的模糊感:“十二位护教圣徒从来都是归我直接指挥,除非有大主教阁下的命令,否则绝对不会踏出圣地一步,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勒维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还带着一种中年人特有的沉稳,却在空旷的正殿中产生了回音,仿佛具有某种天然的威压,让在场的十几个主教全都忍不住的低下了头。 “因为……苍狼部落酋长的儿子失踪了,勒维阁下您也知道,苍狼部落每年的供奉都很多,部落领主求我们帮忙寻找,所以我才……”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派努内斯是帮苍狼部落酋长去寻找他的儿子?” “是……”当这个主教看到勒维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寒芒之时,立刻就讲不下去了。 “就是为了那个贪婪好色的酋长之子,让我们失去了一位勇猛的护教圣徒。”勒维讲话的声音依然不大,却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当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腰间的佩刀之时,那个主教顿时冷汗淋漓,抖的如同在暴风雪中迷途的羊羔。 “我这就去告诉大主教阁下……” “不用了,我全都知道了,咳……咳……” 伴随着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一个声音在众人心头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穿着黑袍的瘦小老人出现在高大的“弑神者”雕塑之下。 黑袍老人实在是太瘦了,仿佛只要一阵微风就能把他吹倒,枯槁的肌肤紧紧贴在头上,灰蒙蒙的眼睛似乎早已昏花。不住的咳嗽着颤颤巍巍走过来,好像稍有不慎就会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但所有人都双手抚胸,对着这个风烛残年的瘦小老人躬身行礼:“盖德阁下。” “大主教阁下。”护教骑士团首领勒维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同样的礼节:“我已经派人去查努内斯的事情了……” “有没有查出什么?” 作为曾经的德玛西亚的将军,勒维团长始终保留着多做事少说话的军人作风。从身后的箱子里取出几样东西,一一摆放在大主教阁下面前。 “尊敬的大主教阁下,当我带着人赶到的时候,酋长儿子早已经死了,他全身的骨骼都已经被人用很精妙的手法捏碎,不知道是什么人杀了他。我只找到这些东西……” 那是一柄大的不像话的双手巨剑,几个带血鲜血的金属齿轮和一块长满了黑色鬃毛的肉块。 “艾欧尼亚双手剑,约德尔人的机械零件,还有努内斯的碎肉,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战士的尸体,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已经足够了。”大主教阁下咳的更加厉害,这句话好似消耗完了大主教盖德阁下全部的力气,让他胸口剧烈起伏,喘息了好大一会,又是一连串让人揪心的咳嗽之后,才终于恢复过来:“能够杀死努内斯,必然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盖德大主教朝着那块带着黑色鬃毛的肉块遥遥一指,一道紫黑色的光线顿时激射而出。 在一连串“滋”、“滋”的声响当中,努内斯的碎肉好像置于炉火之上,原本已经凝固的黑褐色血迹开始慢慢溶解。在高温的炙烤下,浓稠的血污飞速蒸发,在半空中形成一大团深红的血色雾气。在这团满是血腥味道的雾气当中,几个若隐若隐的身影逐渐浮现,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首先是一个怀抱双手大剑的剑士,紧接着就是一个把全身笼罩在金属铠甲当中的矮小身影,样貌虽然已经模糊,却可以分辨的出正是来自艾欧尼亚的冀剑士和约德尔人赫伦莱克。 紧接着,血雾中又出现了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个穿着破旧法师长袍的年轻人。 根据部落酋长的描述,就是这三人和护教圣徒努内斯一起深入沙漠去寻找他那个失踪的儿子。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血色雾气中浮现出来,这是一个样貌清秀容颜俏丽的金发少女。 金发少女赤着双足,一头长发披肩散落,虽没有精美衣衫和华贵手势的装扮,却美丽又圣洁,仿佛来自天堂的圣女。 充满了血腥味道的雾气渐渐蒸发干净,那块带着黑色鬃毛的碎肉也被紫黑色的魔法火焰烧灼成为一块漆黑的焦炭。 “努内斯的怨念和残存的灵魂已大多消散,我也只能用魔法还原到这种程度……” “尊敬的大主教阁下,这已经足够了。” 深入沙海寻找酋长儿子的队伍已经全军覆没,就连强大的努内斯都葬身沙海,只有那个年轻的魔法师和金发少女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活下来的人就是杀死努内斯的凶手,这是一个简单到不需要使用大脑也可以得出的答案。 杀害圣灵教派的护教圣徒,不管这个年轻的魔法师和金发少女躲到哪里,勒维团长都绝对的把握找到他们,然后杀死他们。 “我想勒维团长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是的,大主教阁下。” “去吧,用挑衅之人的鲜血洗刷努内斯带给教派的耻辱,”在一连串可怕的咳嗽声中,盖德大主教慢慢的坐了下去,将自己的身影完全隐没在黑色水晶祭坛的阴影当中。这个时候的勒维团长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大主教阁下那瘦小疲弱的身躯,似乎比他身后的弑神者雕塑更加高大坚固也更加神圣……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又一次照耀着广袤无垠的恕瑞玛沙漠之时,“南方绿洲”酒馆的老板正在狭窄的街口以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该死的,是谁偷走了我整整六块烤肉和四个水壶?我还丢了两头骆驼!可耻的小偷儿,若是被我抓住了,一定把他大卸八块……” 在酒馆老板的咒骂声中,一个把自己紧紧裹在土黄色斗篷中的身影于他擦肩而过,根本就没有人认出这个身影就是护教骑士团的团长,素有护教战神之称的勒维大人! 第十四章 金鹅酒馆 在大陆通用语当中,贝伦具有要塞和堡垒双重含义。贝伦城的修建,最早是当地人为了防御西北恕瑞玛沙漠部族的入侵。当然这已经是几百年前的陈年旧事,岁月让惨烈的战争变成了遥远的回忆和游吟诗人传唱的诗篇,贝伦城的军事价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消除,成为费罗尼平原西北一座非常普通的城市。然而,由于远离征战不休的瓦洛兰北方大陆,所以安享了几个世纪的和平。正是这份诱惑,吸引了大陆各处的人来到这里定居。贫瘠的费罗尼平原居然也孕育出了这样一座繁荣的大城市。 绵绵密密的细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千万道雨丝浸润着斑驳的高大城墙,轻柔细腻如同情人的抚摸。湿漉漉的石板路反射着片片水光,潮湿而又闪亮。 细雨中的贝伦城如同一个慵懒的女子,宁静中透着一点点的惬意。 “喂,法师,我又饿了。” “我叫阿什拉姆。” “好吧,阿什拉姆,我又饿了。”金色长发已经被细雨打湿,紧紧的贴在额前,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的神态。梅萨看了看金鹅酒馆的招牌,使劲抽动着鼻子,笑嘻嘻的说道:“真香啊……” “你才刚刚吃过。” “我只不过吃了很少的一点东西,根本就没有吃饱。”梅萨用很委屈的声音抱怨着。 阿什拉姆非常清楚梅萨说的“一点东西”到底有多少:三份洋葱饼、两个蓝莓馅饼、两个加了小牛肉香肠的细粉面包和整整一条烤羊腿,那碗加了柠檬汁的甜汤还没有计算在内。除了这些之外,梅萨还刚刚吃了两包蜜饯无花果和一大包葡萄干。 真的很难想象,她那娇小玲珑的身体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食物? “你真的没有吃饱?” “以众神之名起誓,绝对没有吃饱。” “好吧,咱们可以再去吃一点。还有,我知道你从不信仰任何神祇,就算是精灵之神,你也没有真正的信仰过吧。” 在瓦洛兰的民间传说中,柯瑞隆是精灵族的创造者,也是精灵族唯一信奉的神祇,是每一个精灵或者半精灵心目当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至高存在。奇怪的是,梅萨这个拥有典型精灵体貌特征的少女,却从不把那位披着蓝色披风的圣洁父神当一回事,准确的说她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仰过任何神祇,反而动辄就拿精灵之神开玩笑,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不过精灵族建立的国家似乎在符文战争开始前就消失了,据说皮城真理协会的探险队曾在南部的森林深处发现过精灵村落。但显然精灵族已经退出了瓦洛兰争霸的舞台。今天还在某些隐秘之地活着的精灵们,和传说中强大的精灵族早就不可同日而语。阿什拉姆心里想,笑着摇摇头。 如同所有酒馆一样,傍晚时候的金鹅酒馆正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 因为季节的缘故,已经很少有商队会选择在最近这两个月横穿死亡之海的茫茫大漠,那些精力旺盛而又粗野的本地人也就暂时失去了作为向导赚钱的机会,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待这个没有生意做的季节慢慢过去。穷极无聊的人们除了在自家的小屋里枯坐发呆或者是殴打老婆之外,最好的去处就是这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金鹅酒馆了。 傍晚时分的金饿酒馆热闹的好像清晨的菜市场,找不到任务的佣兵、刚刚在赌场赢了几枚金币的赌徒,还有一些衣着华丽明显就是暴发户的家伙们,早已经把宽敞的金鹅酒馆堵的如墙似壁,一个个扯着喉咙大呼小叫: “三杯黑麦啤酒。” “该死的,我的烤鱼呢?” “香肠和烤火腿,快点,我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给我来一只烤鹅,最大的那一只。”当梅萨那清清脆脆的声音从喉咙里喊出来的时候,比菜市场还要热闹的金鹅尽管顿时安静下来。 酒馆从来就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场所,虽然所有喝的半醉的男人都喜欢在酒桌上吹嘘昨天晚上刚刚征服了几个妓女或者是刚刚和某个贵族小姐约会过,但这里从来就不属于女人,也没有哪个女人会来这种地方。女人就应该老老实实的留在家里擦拭男人的靴子,或者是穿的尽可能少的等着喝醉的男人回家-只有那个红头发的老板娘除外。 这个比公牛还要健壮肥硕的酒馆老板娘满面炭灰,一只手就能拎起酒桶,嗓门大的好像是厨房里的大风箱,除了金鹅酒馆的老板之外,哪怕在最饥不择食的色鬼也不会把老板娘当作是一个女人。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会有女人到来? 已经喝醉的赌鬼和半醉的壮汉们纷纷把目光投向门口。 酒馆昏黄的灯光给梅萨披上了一层隐隐约约的光晕,在身后雨夜背景的映衬之下,仿佛从天堂山走下来的圣女,纯净的让人心碎,美丽的让人窒息。 很难用语言来描述梅萨那种摄人心魄的美丽,除了美丽本身之外,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 因为梅萨的出现,金鹅酒馆瞬间就从混乱转入到了绝对的安静。喧嚣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微微的喘息和发自心底的惊叹:这才美,纯粹的美,不加任何修饰的美,任何的喧嚣对于这份美丽都是一种不可饶恕的亵渎。 不同职业不同种族不同信仰的人们全都目光呆滞,傻傻的看着门口的这个少女。 “我要一只烤鹅,整只的烤鹅,”梅萨一点都不在意众人的目光,或者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种目光的意义,反而用有些不满意的口吻抱怨着:“你们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烤鹅。” 当梅萨走进酒馆用挑剔的目光挑选烤鹅的时候,酒馆之内死一般的寂静空气才稍微松动,那些粗野的家伙在座位上不安的扭动着身子,站在过道上的醉汉下意识的给梅萨让开道路,唯恐自己身上的污垢沾染在少女身上,因为那是对美丽的亵渎。 刚刚还在吹嘘昨晚和一个贵妇约会过的暴发户再也不提“好像星星一样美丽的眼睛”和“如玫瑰花一样丰润诱人的嘴唇”等等这些话语,因为那个曾经让他引以为骄傲的贵妇人和这个少女比起来,简直是丑陋的洗衣妇和纯洁无暇的公主。 刚刚还在纵声谈论下流淫秽小调并且以此为乐的色鬼们,无意识的把已经到了嘴边儿的话语由咽了回去,仿佛被这个金发少女听到那些下流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罪恶,他们宁可被几个流氓暴打一顿,也不希望在梅萨的心目中留下好色之徒的印象。 几个有名的老色鬼全都紧紧闭上嘴巴,做出一副盯着桌面的样子,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的瞥向梅萨,如果此刻这个少女愿意坐到他们的面前,他们不介意这辈子都不再看任何女人和所有的雌性生物。 虽然梅萨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她的美丽,阅历丰富的阿什拉姆却非常清楚,梅萨实在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威力不大却足以把任何一个试图对梅萨做出无礼举动的壮汉轰的满脸开花的火球术。 很显然,在男女之情上有点木讷的阿什拉姆还是低估了梅萨的美丽。 这种由内而外的纯净和圣洁,足以让每一个想入非非的男人暂时放弃任何亵渎的举动,足以让最粗野最蛮不讲理的狂徒生出保护之心。 “美丽的花朵,你从哪里来?”酒馆当中唯一一个表现还算正常的人走过来了。 这是一个红发年轻男子,年纪应该和阿什拉姆差不多,或者更年轻一点也说不定。身材匀称面目清秀,行动之间颇有几分贵族的雍和气质。 这个年轻的男子走在贝伦的大街上,应该会吸引很多青春少女和贵妇的目光。 梅萨既不是一般的青春少女,也不是对花样美男有着浓厚兴趣的贵妇人,她甚至懒得看这个年轻男子一眼:“你是酒馆老板?” “哦,不,我是一名在大路上游历的贵族,请允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 “既然你不是卖烤鹅的老板,那就不用介绍了,我根本就不想认识你。” 梅萨从来就不擅于和生人打交道,直接和坦率也可以理解成无礼。 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态度没有让年轻而又帅气的贵族男子退却,反而更进了一步,随手把几枚金币扔在柜台上,看都没有看过酒馆老板一眼,只是很有风度的朝着梅萨行了一个贵族礼:“这位小姐的账我付了。” “奥乔亚老爷,用不了这么多金币……” 被酒馆老板称为奥乔亚老爷的年轻贵族男子微微一笑,眼眸中似乎闪过一抹金色的光芒,又好像没有,酒馆老板就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再也不敢看他一眼。 梅萨却很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你叫奥乔亚?” “我的名字能从小姐的嘴唇中吐出,实在是我的荣幸。” “半龙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收起你那龙族的小把戏吧,那对我没用。” 半龙人?这个叫做奥乔亚的人身上竟然拥有龙族的血统! 在瓦洛兰大陆上,存在着一个极为罕见的群体。即人类和人形化的天龙之龙种族的后代-半龙人。千百年来,这一群体都在隐秘的生活着在人类中间,保守着自己族群的秘密。但当需要时,他们又可以随时唤醒自己的龙族血统,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 刚才奥乔亚看向酒馆老板之时,连旁边的阿什拉姆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这应该不是魔法,而是纯粹的精神压制。除了凛凛神威之外,也只有龙族的龙威能有这样的效果了。 不管是充满幻想的无知少女,还是贪恋欢愉的贵妇人,奥乔亚从来都可以从容应对,轻而易举就能让他喜欢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这一次却失利了,被这个不知名的少女一言道破真实身份,心底甚至升起了一丝自卑感。 想要继续搭讪,却不知应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自认为对女人很有吸引力的奥乔亚第一次被女人无视掉,虽然极力掩饰,还是流露出一丝微微的懊恼和不甘,却又不知道能做点什么,只是象被梦中情人严辞拒绝的懵懂少年那样呆呆的看着,看着梅萨拎起那只最肥美的烤鹅,拉起阿什拉姆的手就往外走。除了不停的把酒杯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第十五章 小偷、半龙人与魔法师 当阿什拉姆的一只脚刚刚迈出金鹅酒馆的时候,昏暗的夜色中猛然跳出一个矮小的身影,速度快的让人难以想象。 就如同凶猛的猎犬不会被野兔撞上一样,作为一个战斗经验丰富的近战法师,阿什拉姆下意识的拧腰、滑步,早就准备好的火球术马上就要激发出去的时候,却又硬生生的收回了。 借着酒馆里透出的灯光,看到眼前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确实是个小女孩,约莫十来岁的年纪。身材消瘦个头矮小,就算是戴着高高的尖顶魔法帽,最多也只到阿什拉姆的肩膀位置。 虽然阿什拉姆很灵巧的闪避动作避免了撞击的发生,但小女孩跑的太急了,湿漉漉滑腻腻的地面很难让她根本收不住身子,重心前倾猛然栽倒。 伸手扶了她一把,那小女孩连个谢字都没有说,就慌慌张张的跑开了,过分肥大的魔法袍让她好像是一只被猎狗追赶的小斑鸠。 “站住!” 暴喝声中,刚刚和梅萨搭讪失败的红发贵族男子跳了出来,是奥乔亚。他展开双臂拦在小女孩面前,眼睛却在看着阿什拉姆:“魔法师,你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尤其是金币类的贵重物品,我怀疑她是个小偷,刚才我看到她在你身上摸了一把。” 小偷?这个小女孩是小偷? 阿什拉姆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里,那个仅仅只剩下最后两枚金币和几个铜角子的黑布囊还在,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会引起小偷兴趣的贵重物品了。 “我好像没丢什么东西。” 小女孩双手叉腰,仿佛求偶期间的知更鸟一般,昂首挺胸的怒道:“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偷东西了?你总是偷偷摸摸的看这位漂亮的姐姐,我看你才象是盗贼呢。这位姐姐,你可得小心一点,别往这个小贼偷了你的东西。” 梅萨笑道:“我没钱,不怕偷。” “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最讨厌了,明明自己就是一副贼眉贼眼的样子,还说别人是贼……” “你胡说。”奥乔亚身形俊朗风流倜傥,加上他龙族的血统,平日里最是自命不凡,居然被这个小女孩反咬一口说成是小偷小摸的盗贼,顿时大怒。 “我哪里胡说了?刚才你都偷偷看了这为漂亮的姐姐好几眼了,你敢说没有吗?” “我……” 奥乔亚确实因为梅萨的美丽而倾倒,总是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她,想不到却被小女孩一语道破,羞愧、难堪、恼怒,种种情感涌上心头,交织在了一起,气的呼呼直喘,忍不住的前踏了一步。 “怎么?你还想打我?”小女孩顿时就变成了一只好斗的小兽,朝着奥乔亚扬了扬小小的拳头,示威般大叫着:“我新学了几手魔法,正愁找不到陪练呢,用一头半龙做靶子也不错。” “你……你也知道我是龙族?” 奥乔亚的身份非常隐秘,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先是被美丽的梅萨识破身份,紧接着又被一个更加年轻的小女孩看破了。 “咦?天上有头龙在飞……”小女孩左手指着天空,,右手猛然一扬,一道魔法光芒顿时激射而出。 阿什拉姆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从小女孩的右手可以看出她已经准备好了一个魔法,趁着奥乔亚注意力分散的机会猛然激发出来,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 魔法光芒打在奥乔亚脚下的石板路上,顿时浮现出一层腻腻的油光。 油腻术,非常简单的魔法。 这个魔法可以让敌人脚下变得滑滑腻腻,稍不留神就会摔倒。 可惜的是,小女孩面对的是奥乔亚,拥有纯正龙族血脉的奥乔亚。试图用一招简单到了极致的油腻术滑倒奥乔亚,简直就如同用一根火柴棒打倒一头大象那么困难。 “可笑的孩子把戏。”不屑的嘲弄着小女孩幼稚的魔法,奥乔亚稳稳的站在原地,气定神闲的整了整飘散到额前的红色长发。 “……以炽热为墓,以火焰为碑,我为你送葬……”小女孩的手中变魔术般的出现一枚红色符文,她以极快的语速吟唱着咒语,接着双手做火焰飞腾状,猛然一拍手:“烧!” 符文瞬间消失,一个圆形的魔法阵猛然出现在奥乔亚脚下,熊熊火焰突然毫无征兆的燃烧起来。 烈焰熊熊,瞬间就把奥乔亚吞没。 火光中的奥乔亚哇哇大叫着,似乎想跳出火圈的包围,却好像一头扎进渔网的沙丁鱼,不管怎么挣扎都始终陷在其中。 “这是……埃米尔的烈焰送葬啊!” 瓦洛兰大陆是剑于魔法的世界,种类繁多的魔法如漫天星辰,归纳起来有七种魔法类型九个魔法级别,五花八门的魔法层出不穷。 如同所有学科一样,如果在魔法之前用一个人名来做前缀的话,那就说明这个人曾经对魔法做出过重大贡献,足以在魔法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女孩使用的这个魔法,书面上的名字叫做:环焰送葬,因为创造出这个魔法的人就是瓦洛兰大陆有名的魔导士埃米尔,所以又被人们成为埃米尔的烈焰送葬。 送葬之焰的威力很一般,既比不上可以融金炼铁的爆炎术那么霸道,也没有幽冥之火的恐怖。这个魔法的可怕之处不在火焰本身,而在于那个微缩的环形阵。 只要被火焰笼罩,根本就无法脱身,只能乖乖的等着火焰烧完,要不然根本就出不来。 因为这个魔法需要非常高明的操控手段,所以早已成为各魔法学院高级课本中的必修课程。 想不到的是,这个小女孩居然能够如此熟练的运用。 阿什拉姆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小女孩会这么狠辣,居然一出手就使用了埃米尔的烈焰送葬这么可怕的魔法,正准备想办法灭火之时,梅萨却笑了:“不要担心,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满身都是火焰气息,我估计他是火之龙族的后裔。” 火龙? 要是普通人被烈焰焚烧了这么久,就算没有被烧成焦炭,也早就气息奄奄了。环形火焰中的奥乔亚虽然出不了火圈儿,却依然又叫又跳,不象是被火焰伤害到的样子。 火龙本身就精通火焰系的魔法,对于火焰的抵抗能力也非常高,看这个样子,他应该没事,只是暂时出不来而已。 小女孩歪着脑袋,满脸都是好奇的表情,笑嘻嘻的看着浑身是火的奥乔亚:“我的魔法老师说,龙族对于火焰的抗力都很高,原来我老师说的是真的,看样子你就再烧半个小时也不会有事……” 就在小女孩很认真的观察着火焰中的奥乔亚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安妮特,你又在惹祸……” 这个声音似乎很远,却又好像很近,仿佛群山中的回音在耳边响起,让人很难分辨得出声源的具体方位。 “糟糕,老师来了,我得溜了……” 带着高高尖顶魔法帽的小女孩拔腿就跑,眨眼之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一个灰色的身影由远而近,,移动的速度却高的吓人,仿佛是在水面上滑行,瞬间就从街角到了金鹅酒馆门口。 这是一位须发皓白的老人,高高瘦瘦腰背微驼,穿着一件非常普通的灰色布袍,带着四角的便帽,腋下还夹着一本本厚厚的生牛皮封面的书籍,看起来好像是刚刚从课堂中走出来的老教师。 老人朝着那个火圈遥遥一指,火焰顿时熄灭,只余下丝丝缕缕的白色烟气。 灰袍老人的态度非常谦和:“真是抱歉,我的学生又给我惹祸了,好在安妮特的魔法水准很低,应该不会伤害到火属性的龙族,不过我还是愿意替她向你表示歉意。如果您有什么贵重物品被烧毁的话,可以到公爵府去申请赔偿……” 被一把大火烧了这么久,绝对不是简简单单一句“抱歉”就能解决的,但是奥乔亚已没有心情再和这个老人说什么,因为他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烧光了。 红龙一族体质特殊,不惧烈焰焚烧,但这并不表示奥乔亚身上的衣物同样无惧火焰。 华贵的衣物在烈焰中化为灰烬,风度翩翩的奥乔亚并不比挂在金鹅酒馆橱窗里的烤鹅好多少,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前胸和后背处的红色龙鳞在夜色中闪耀着暗哑的金属光泽-体表覆鳞是半龙人一族的典型体貌特征。 在他最喜爱的少女面前赤身裸体,所有的风度顿时荡然无存,让奥乔亚无比难堪。双手紧紧捂住胯下的重要部位,尽可能的蜷缩着身子,朝着这位态度谦和的老人大叫:“埃米尔,你教出来的好学生侮辱了高贵的龙族,我……不会放过她的……” “安妮特确实太胡闹了,但我相信尊贵的龙族血脉者应该不会和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为难吧,我再次奉上真诚的歉意……” 在光溜溜的状态下,就算是龙族也高傲不起来了,奥乔亚象一个被恶棍扒光了衣服的少女那样,,面色尴尬的极力遮掩着不着寸缕的身体,慢慢退到暗影当中转身就跑,片刻之间就消失在视野当中。 “来自远方的旅人,你们有没有看到安妮特往哪个方向去了?” “安妮特?” “带着尖顶法帽,十来岁年纪,大概……大概有这么高吧。”老人比划出刚才那个小女孩的身高。 原来刚刚那个放火烧龙族的小女孩叫安妮特。 “她往东边去了。” “谢谢,我的这个学生实在是太调皮了,总是惹祸,我得赶紧把她找回来……” 第十六章 同榻而眠 窗外的细雨如丝般绵软,继续滋润着历经沧桑的贝伦城。 冥思是每一个魔法师的必修课。 睡前冥思,是阿什拉姆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但今天的冥想,阿什拉姆却很难平静下来:沙漠里的追索,神秘的少女梅萨,来自异界的漫游者,神奇无比的弦力,还有自己建立“英雄联盟”的意愿……各种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碰撞交汇。 冥思中的阿什拉姆拥有比平时更敏锐的感知能力,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门轴转动的声音,完全不必用眼睛去看,也能感觉到梅萨已经走了进来并且以轻盈如猫的动作坐在自己身边,正在卖力的啃着那只肥大的烤鹅。 当阿什拉姆结束冥思之时,梅萨已把那只烤鹅啃的只剩下一堆细小的碎骨,正在擦拭油腻腻的双手…… “梅萨,你听说过弦力这种力量吗?”阿什拉姆问到。 乐者曾经说过,梅萨已经接触到了弦力的奥义,虽然仅仅只是皮毛,却足以给阿什拉姆做出一些最基本的指导。 “弦力?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我知道魔法和分身术法以及体能的爆发都是是一回事。那个大剑师的丰碑巨剑,和黑人猛兽的变身术,看起来虽然千差万别,其实都存在同样的力量波动……” “那也许就是弦力了。” “叫什么名字无所谓,总之那种力量是所有能力的基础,如果没有那种力量作为支撑,一切繁杂的术法就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梅萨早已经对弦力有了基本的了解,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因为她还不能用准确的语句表达出自己心中所想。 在梅萨看来,对于弦力的理解和运用纯粹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解释。 就好像鱼儿看不到水一样,梅萨虽然已经可以使用弦力,却很难解释的更加透彻。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远行,都休息吧。” “好啊,好啊,我已经吃饱了,正想呼呼大睡呢。” 白色的身影一晃,梅萨已跳上床,轻盈的如同一只跃上枝头的云雀。 “你……” “我怎么了?” “你不能睡在这里?” “为什么?”梅萨歪着脑袋看着阿什拉姆,脸上的全都是奇怪的神情:“我为什么不能睡在这儿?” “你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睡。” “为什么?” “你是女的,我的男的。” “我知道你是男的呀,可是这有什么区别吗?”梅萨好奇的看着阿什拉姆,就好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问父母自己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男人和女人不能睡在同一个房间……” “为什么不能?” “因为……”看到梅萨那清澈如泉的眼睛,阿什拉姆忽然察觉这是一个很难解释清楚的问题。 在梅萨的心目当中,根本就不存在世俗的观念,睡觉就是睡觉,除了休息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含义。 “好吧,你可以睡在这里,但我要到你的房间去睡了。” “为什么?” 如同单纯而又好奇的孩子,梅萨问出一连串的为什么,偏偏每一个为什么都让阿什拉姆难以解释。 “在恕瑞玛沙漠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白天是一个人,晚上也是一个人,就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我最后一个,真的好难受好难受,我真的好想和别人在一起……”说起在茫茫大漠的那些时光,梅萨翻身坐起,微微低着头抱着自己的膝盖,如同一个可怜的孩子:“有一次,我曾经找到一只黄羊,我很想和那只黄羊做朋友,但它还是跑了,再也找不到了,我伤心了好几天……” 独自一人生活在茫茫沙海当中,孤独和寂寥远比生存环境的恶劣更加可怕,真的很难想象梅萨是怎么度过那段时光的。 “好吧,我们可以在一起休息……” “你会不会象那只黄羊一样,趁我睡着的时候跑掉?” “不会。” 梅萨笑了,笑的象个刚刚穿上新衣服的小孩子…… 梅萨蜷缩着身子,枕着自己的手臂,仿佛一只小鸽子,片刻之间就进入了梦乡。 倾听着她那细密绵长的呼吸,阿什拉姆知道她已经熟睡。没有半点提防和戒备之心,睡的安稳而又踏实。 明天雇一辆马车继续往西走两天,就可以到达格里芬河的河口,到时候就可以扬帆出海,跨过烟波浩渺的征服者之海,经过一个多月的航程之后,就可以到达艾欧尼亚。找到冀剑士的弟弟,将项链交给他,完成冀剑士的遗愿,同时还可以顺便去探望一位身处艾欧尼亚尼普顿岛的忘年交。 一想起那位远在艾欧尼亚的朋友,阿什拉姆就忍不住的想笑-他是一个具有孩童般天性的顽皮老者。 突然之间,阿什拉姆的感知当中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波动,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是生物在危险来临之时最本能的直接反应,很难用语言解释清楚。 窗外的细雨还在淅淅沥沥的落着,除了那一条条反射着水光的雨线之外什么都看不到,天和地仿佛已经被潮湿的水汽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那些个密密麻麻的细微雨点布满了从天空到大地的每一个交接处。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细细的雨水,让整个贝伦城完全进入到沉寂当中,仿佛沉睡的婴儿,沉寂而又安然,但阿什拉姆总有一种坐立难安的紧迫感,仿佛有什么危险正在徐徐靠近。 在战场上曾无数次和死亡擦肩而过,历练出来的本能让阿什拉姆对于危险有着非常敏锐的洞察力。这种感觉不是来自感官,而是一种奇怪的心灵波动。 一阵细微难辨的奇异声响从窗外传来,那是一种柔软的摩擦声,细微到了极致,却又有着轮番交替的节奏,仿佛脚下有肉垫的猫科动物正潜伏在黑暗中小心的接近猎物。 虽然看不到什么,但阿什拉姆知道正有一个身手非常灵敏的敌人攀援在窗外的墙壁上,如壁虎般徐徐靠近。 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床前,本想提醒梅萨一下,却发现她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幽幽的亮光,虽然依旧保持着侧卧的姿势,全身却已经如一张蓄满了力的弓。 “有人来了,我感觉得到。” 阿什拉姆退到了床脚,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双手交叉,早已准备好了一个最合适的魔法。 两个人凝神戒备,每一根最细小的肌肉纤维和每一滴血液都充满斗志,精神、意志和肌肉、骨骼以最流畅的方式协调联动,确保可以在一瞬间爆发出最强大的战斗力。 这是一种近乎于完美的状态,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力量在身体内部的流动。 三两个呼吸的时间过后,窗外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这个身影已完全融入到漆黑雨夜当中,仿佛本身就是夜色的一部分,微微一震,就用暗力震断了窗销,轻轻一推跳进了房间。 这个黑影显然穿了非常柔软的靴子,行动之时不会产生任何声响。每迈出一步,都是用足尖先着地,然后才慢慢的放下脚掌,最大限度的将足弓上的韧性发挥出来,把自身的重量均匀的散布开来,每一个动作都准确无误。 身材娇小的身影把重心压的很低,也很稳,如同漂浮在水面上,绝不会因为脚底和地面的摩擦发出丝毫声响。 阿什拉姆和梅萨都屏住了呼吸,等待最合适的出手机会。 黑影如同潜行在暗夜中的小老鼠,慢慢的靠近床头。 阿什拉姆猛然挥出左手,一蓬闪光陡然出现。白炽炽的光芒陡然照亮了漆黑的斗室,同时也照亮了那个黑色的身影。 第十七章 雨夜杀手 阿什拉姆放出的强光术,是通过凝聚精神力爆发出强烈的闪光,很简单的魔法,却非常实用。 就在同时,侧卧在床上的梅萨猛然弹起,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扑向敌人。 “啊--”清脆的尖叫声传来,接着一瞬间的闪光,阿什拉姆看清楚了破窗而入的身影。 矮小的身材,带着一顶尖尖的魔法帽,魔法帽边缘露出几缕略显散乱的长发--是安妮特。 在金鹅酒馆门口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儿。 安妮特显然是被那强烈的闪光给耀花了眼睛,当飞扑过来的梅萨在半空中化为四个同样的白色身影之时,显然被吓住了,正用双手捂住眼睛,发出恐怖的尖叫声。 阿什拉姆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深夜破窗而入的盗贼竟然会是这个小女孩儿,右手早已经准备好的一个火球术也赶紧收了回去。 梅萨也没有想到所谓的敌人竟然是安妮特,在半空中已来不及收手,只能在仓促之间把伸向安妮特咽喉的那只手略略的改变方向,抓住她的肩膀,将身材娇小的安妮特丢在松软的床上。 一点小小的光芒出现在阿什拉姆的指尖,随着手指轻晃,那点烛火一般的光芒飘动起来,如同灵动的鸟雀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 漆黑的房间一下子就变得光亮起来。 被梅萨扔在床上的安妮特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惊吓中清醒过来,目光空洞的看着阿什拉姆,又看了看出现在身边是四个梅萨,稍微呆了一呆,旋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泣之声:“我不是坏人,你们……你们……你们俩至于这样吗?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的从窗户里进来,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坏人? 面对这个被吓的嚎啕大哭的“盗贼”,阿什拉姆真的很难生出愤怒之类的情感:“你不是坏人,为什么还要象盗贼一样进入我的……我们的房间?” 幸亏阿什拉姆最先使用的是强光术,若是直接使用火球术把一大团火焰砸在她的脸上,估计她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我……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你的东西?这里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你的? 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安妮特很委屈的指着阿什拉姆:“我的东西就在你的身上。” 我的身上?阿什拉姆愣住了。 “在你的袖子下面。” 满腹狐疑的抬起手臂看了看,终于发现了一点小小的异样:在袖口的下面,黏着一块椰枣大小的布块儿。 布块和袖子的颜色几乎完全相同,若不是安妮特提醒,几乎不可能发现。 阿什拉姆扯下这块小小的布块,问到:“这个魔法物品是做什么用的?” 这确实一件魔法物品,而且很有可能是用做召唤用的类卷轴物品。 布块的正中用墨鱼汁描绘着一个小小的兽头图案,若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布块上勾勒着纵横交错繁杂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魔法纹路,还能感觉到被固化在布块当中的澎湃力量。 卷轴,其实就是魔法或者其他力量的一种储存形式,通常情况下,卷轴的原材料都是很罕见的宝石或者其他和魔法有着强烈亲和力的物品,但这并非绝对。很多技艺高超的魔法大师,可以把魔法的力量储存在纸张、布帛或者随意什么材质上。 “当然是召唤战斗伙伴用的,”安妮特得意的笑着:“这是我从老师那里偷出来的,当时老师追的太紧,我只好把它先放在你的身上,找机会再拿回来。这个办法是不是很完美?” 阿什拉姆终于想起来了。 在金鹅酒馆门口的时候,他曾经搀了安妮特一把。当时那个龙族曾经指责安妮特的小偷,怀疑她偷走了阿什拉姆的财物。这当然是一个错误的观点,因为安妮特并没有从阿什拉姆身上拿走任何东西,反而是把这个看起来毫不显眼的魔法物品暂时“寄存”在他的身上。 通常情况下,人的思维总是会陷入一个固定的模式:只会在意自己身上不是少了什么,却不大注意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 安妮特知道自己逃不过老师的“搜寻”,在被老师追赶之时,把这个东西藏在阿什拉姆的身上。破窗而入,就是想取回来。 安妮特一把大火把奥乔亚烧成了赤身裸体,完全就是一副调皮顽童的做派。现在又偷了老师的东西,还异想天开的藏在阿什拉姆的身上,她的老师一定非常头疼这个学生吧! 把描绘着兽头图案的小布块交给安妮特:“既然是你的东西,你就拿回去吧,不过……不过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轻易再这么做,太危险了!” 魔法物品本身就蕴藏着非常强大的力量,若是掌握在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手中,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在玩火。 “你这个人怎么和我的老师一样?总是喜欢唠叨个没完!”安妮特抱怨着,随手把偷来的东西装进衣袋,从床上跳下来,看了看梅萨,笑嘻嘻的说道:“这个姐姐真的好漂亮,还会分身术,可惜了,真的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却和一个笨手笨脚的魔法师睡在一起啊。” “他很笨吗?” “他笨不笨根本就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和他睡在一个房间里。” “我不能和他睡在一个房间里?” “和漂亮的女人睡在一起的男人,都很笨。我那个除了喝酒之外没有任何值得称道之处的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我父亲经常和漂亮的女人睡在一起,生下很多乱七八糟的私生子,真是麻烦的很。不过我知道那些漂亮女人是喜欢我父亲的金币,你和这个笨笨的魔法师睡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呀。” “那你吃亏了。”年纪有效的安妮特象个小大人一样摇着头:“你吃大亏了呀。” 安妮特的老师曾经说过“公爵府”这样的字眼,看来安妮特的贝伦城中某个公爵的女儿。虽然年纪幼小,人情世故却远远超过单纯的梅萨。 梅萨根本就不知道安妮特说的“吃亏”是什么意思,正要追问几句,安妮特却做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摆了摆手:“我才懒得管你们,我很忙的,再见了啊。” 这个破窗而入的“小盗贼”大摇大摆的走到门口,一只手按住了门把手,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叮嘱道:“要是你们遇到我的老师,千万别说见过我,更不要说是我偷了他的东西,千万不要说啊。要是说出去,会很麻烦的。” “天亮之后我们就会离开贝伦城,应该不会遇到你的老师。” “那我就放心了。”象得到新玩具的孩子那样,安妮特又把那个小布块儿从衣袋里取出来,得意洋洋的把玩着:“不打搅你们休息了,再见!”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安妮特并没有离去,而是后退了几步。 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约莫三四十岁,高大的身材将房门堵的严严实实。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安妮特,似乎是在询问,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多出一个人?你和他们两个是一起的吗?” “一起?差不多算是吧。你是谁?” “我叫勒维。” “随便你叫什么名字,我才不在乎呢。”安妮特大大咧咧说着,“你挡在门口做什么?” “杀了你们。”中年男子勒维的回答简单而又直接,脸上带着波澜不惊的表情慢慢拔出一把刀。昏暗的烛光映照之下,刀身闪耀着暗哑的金属光泽,仿佛隐藏在草丛中猛兽的獠牙。 第十八章 护教战神的猎杀 杀气蓬勃而出,在狭小的空间中反复激荡,比刀锋更加锋锐。 勒维慢慢的举起刀子轻轻一划,这个时候,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反而不那么明显,那是过份凝聚的自然反应。 杀气内敛,这绝对是一个高手。 “闪开。”低低的怒吼声中,一支“魔法气动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勒维的胸口。与此同时,梅萨弹身而起,后发而先至,抢在魔法箭之前,猛扑了过去。 “我又不认识你。”半空中的梅萨已经变成了两个。 “为什么要杀我们?”一瞬间,第三个梅萨已经出现,紧接着就是第四个、第五个……当梅萨扑倒维勒面前之时,四面八方已满是她的身影。 相同的模样,一样俏丽的容颜,却有不同的表情,有的惊讶莫名,有的满脸疑问,有的面带怒容,仿佛缤纷的雪莲花瓣在半空中飘舞。 短刀顺势斜劈,又是一声“哧”的轻微响动,十来个一模一样的梅萨顿时如同重锤砸击下的水泡,一瞬间烟消云散。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用那柄毫不起眼的短刀随意一格,白色的魔法箭就在“哧”的轻响当中化为一团若有若无的雾气。 维勒依旧站在门口,甚至没有挪动过一下脚步,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姿势,一只手背在身后,好像老师在称赞一个学习成绩很好的学生那样随口说道:“很不错的分身术,和法师的配合也很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配合了。” 梅萨和阿什拉姆并肩站立,仿佛一朵盛开的雪莲,左手还拉着脸色苍白的安妮特。 如果不是梅萨的动作足够快速,安妮特的小脑袋最多只能剩下半个。 维勒单手持刀,站立在门口,但阿什拉姆却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头来自远古的洪荒猛兽,那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中,隐藏着比刀剑更加锋锐比雷霆更加威猛的气势,好像随时都可以在举手投足间爆发出可怕的力量把这间小屋里的三个人撕扯成无数带着鲜血的碎片。 维勒看着眼前的三个年轻人,那种眼神就好像是一只已经吃饱了的狮子正看着三只毫无危险的小鸡雏:“以你们这种程度的攻击,不可能杀得了努内斯,拿出全部的实力吧,否则你们会后悔。” 努内斯?那个黑人猛兽? 努内斯临死之时通过献祭变身成为地狱魔兽,那是圣灵教派的经典招数,阿什拉姆已经知道了维勒的身份:“你是圣灵教派的人?” “以弑神勇士之名。” 这句话等于是承认了阿什拉姆的猜测。 “努内斯不是我们杀的。” “年轻的法师,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我既然能够从茫茫大漠追到这里来,就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们就是杀死努内斯的凶手。” 虽然没有直接下手杀死努内斯,但努内斯之死却与阿什拉姆和梅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他的人都已经葬身沙海,他们是唯一的生还者,确实嫌疑最大。 “努内斯?你是说那个黑色野兽吗?”梅萨毫不掩饰对努内斯的厌恶:“那个比野兽还要凶残的家伙,内心满是杀戮的念头,当时的我确实很想杀了他。” 在很多时候,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的战斗结果。胜利者总是拥有最后的解释权! 维勒慢慢的举起短刀,刀身后摆,刀剑微微上扬,这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劈砍前置动作。 战斗已不可避免。 阿什拉姆微微伏下身子,左腿微微后退小半步,身体前倾,摆出一个前冲的姿势。全身每一处肌肉都已经绷紧,仿佛已经张到了极限的弓弩,随时都会爆发出最犀利的攻击。 视线似乎微微恍惚了一下,梅萨猛然挑起,十几个白色的化身好像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瞬间涌向门口的维勒。 “呼”的砸出一枚饭碗大小的火球,阿什拉姆的身体仿佛离弦之箭,紧紧跟随在火球之后冲了过去。 作为一个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前任德玛西亚近战法师,五花八门的魔法并非是阿什拉姆全部,近身肉搏同样是必不可少的制胜方式。施加了“钢拳术”的拳头,全力一击,足以击破普通的盾牌,足以打碎公牛的头骨。 借助梅萨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分身术,以魔法火球为先导,将全部的力量都凝聚在右拳之上。无论是力量的瞬间爆发,还是对于攻击时机的把握,都已无可挑剔。 这已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力量爆发,还凝聚了阿什拉姆全部的精神和意志。面对强大敌人之时的生死相搏,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融入其中,这是阿什拉姆的全力一击。 呼啸而至的火球已经变得脸盘大小,维勒却毫不在意,甚至懒得去看一眼。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阿什拉姆那只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右拳,因为那才是真正的攻击。 钢铁之拳绝非多少繁杂的魔法,甚至没有多少技巧可言。正是因为简单,所以才能够在刹那间凝聚起全部的力量和意志完全凝聚在拳头上,然后以最猛烈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爆发出来。很显然,阿什拉姆不仅把钢铁之拳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而且出手的机会拿捏的恰到好处,和梅萨的配合也无懈可击。 能够杀死努内斯,就应该有这样的实力。 维勒的瞳孔陡然收缩,似乎有一股狂野奔流的力量在双眸中闪现。 四四方方如同雕塑一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情感波动,略显厚实的嘴唇微微上调,他在微笑。 浓重的杀气陡然蓬勃而出,瞬间弥漫开来,似乎有一头沉睡了千年的猛兽在刹那间被唤醒,在他的身体里发出恐怖的咆哮。 冰冷的短刀仿佛在一瞬间被斗志点燃,以最狂野的姿态划破一个可怕的弧度,带着如同猛兽咆哮般的破空声呼啸而过,将越来越大的火球和无数个让人眼花缭乱的白色身影全部斩碎,轻松的如同熟练的铁匠用大锤砸碎一堆薄薄脆脆的瓷器。 一抹乳白色的光晕在紧握成拳的左手凝聚起来,迎上了阿什拉姆的“钢铁之拳”。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狭小的空间中反复激荡,一蓬带着金属光泽的魔法光辉被击的粉粉碎碎,一阵阵仿佛陡然闪现的龙卷风暴般的空气嘶鸣中隐隐夹杂着野兽般的嗥叫。 凝聚着阿什拉姆全部力量和意志的“钢铁之拳”竟然被维勒一拳打碎。 好像喝醉了一样,阿什拉姆接连后退了六七步,脸上满是病态的潮红,胸膛剧烈起伏,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口鼻之间正有少量鲜血缓缓渗出! 在阿什拉姆的感觉当中,笼罩在维勒拳头上的那抹白色光晕绝对不是魔法,而是另外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凝聚的力量。这股力量沉稳如同山岳,厚实如同大地,已经完全超越了生物所能够达到的极限,虽不是魔法却和魔法的力量有着某种共通,仿佛两条流向平行互不相交的河流终究会奔流进同一个海洋。 这个勒维的强悍,为平生所仅见。 随着一阵魔法的嗡鸣,青白色的光芒在阿什拉姆的指尖渐渐凝聚,无数细小的闪电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 “雷炎术”! 阿什拉姆掌握的魔法当中最具威力的一种。 凝聚在指尖的雷电之光在渐渐收缩,却变得更加耀眼也更加凝聚。 阿什拉姆没有贸然使用最后的保命招数,他还在等机会。 纷繁错乱的光影中,梅萨已经再次团身扑上,分身术的变化之繁已经到了极致,几十个样貌相同动作各异的金发白裙少女从不同的角度扑向勒维…… 短刀又是一划,似乎没有什么力量,却让梅萨变化出来的分散陡然破碎。 就是现在,这是最合适的机会。 当阿什拉姆大吼着把指尖上那团已经凝聚到了极限马上就要爆裂开来的雷炎砸向勒维的时候,他的精神力在一瞬间被抽空,甚至产生了短暂的虚弱。 鸽卵大小的雷炎仿佛划破漆黑天际的流星,带着无以伦比的威势和无数条紫红色的电光,朝着勒维的头部陡然砸落。 这是凝聚了阿什拉姆全部力量和所有意志的致命一击。 勒维的短刀在抵挡从四面八方扑上来的梅萨,他只能用左手来防御,阿什拉姆对于机会的把握已经到了完美的境地。 雷炎之丸比强弩射出的箭矢更快,两人之间只有几步之遥,绝对没有人可以在这么近的距离上躲避雷炎的攻击,阿什拉姆很有自信。 勒维确实已经躲避不开了,准确的说,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躲闪。只是象个笨拙的农夫举起锄头那样,随意的挥出一拳。 拳头上那抹乳白色的光晕已经凝聚起来,仿佛有形有质的一层水银--乳白色的水银。 勒维的拳头以肉眼难以辨识的速度迎上了雷炎之球。 雷炎之球,通过魔法的力量形成的能量体,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球体,因为内部高速运转的能量极不稳定,稍加触碰就会瞬间爆裂,展现出无以伦比的威力,绝对可以把一头彪悍的公牛炸成血肉模糊的碎肉。但这个以纯能量形式存在的球体却被勒维用一只手给“托”住了,无数青白色的细小闪电劈啪作响,似乎想要挣脱束缚继续前冲,却始终无法穿越勒维手上的那层白光。仿佛一头充满了狂暴之力的史前怪兽被神祇之手牢牢的按住。 闪烁不定的电光照耀之下,勒维的脸庞仿佛石质雕塑一般沉稳。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没有丝毫喜怒之类的情感,仿佛沉寂了千年的无底深潭。 那只被白色光芒包裹的左手微微一屈,三指翘起,状若花朵,优雅而从容,只用拇指和食指就捏住了狂暴的雷炎之球。 两根手指微一用力,轰然巨响声中,凝聚了阿什拉姆全部精神和意志的雷炎之球顿时爆裂。 一道耀眼的强光闪过,千万条细小的闪电四下飞溅,旅馆本不怎么结实的屋顶突然毫无征兆的化为七零八落的碎片,明亮的电光直冲天际照亮了几个街区。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将从容和稳定演绎到了极限。 在纷纷落下的屋顶碎片当中,劈啪作响的电光渐渐归于平静,一切狂暴的声音和耀眼的闪光全都消失不见。 勒维只用一只手,就粉碎了阿什拉姆最强大的全力一击。 “快逃!” 低低的怒吼声中,阿什拉姆已经扑了上去。 勒维的强大超出了他的想象,实力上的悬殊差距让战斗力变得毫无意义。阿什拉姆只想缠住他,哪怕仅仅只是争取几秒钟的时间,也要给梅萨创造逃跑的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那个带着尖顶魔法帽的小女孩猛然把一个东西重重的丢在地上。 第十九章 魔兽现身,或者小狗? 被扔到地上的这个东西约莫有椰枣大小,轻飘飘的落在地上,看似毫无威胁。 那是安妮特从老师那里偷来的小布块儿。 轻巧的布块刚一落地,旅馆的地板顿时起了一圈紫黑色的波澜,仿佛湖面上的水纹一样荡漾着…… 水纹一般的能量急速波动,脚下的地板和四周的墙壁,甚至连漆黑的夜空,都变成了诡异而又可怕的紫黑色。 一瞬间,四周猛然响起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怒吼,仿佛一万头来自远古洪荒时代的狰狞巨兽在嘶吼,在咆哮。大地在摇晃,天空在颤抖…… 阿什拉姆和勒维都意识到:这是虚空召唤,禁忌的召唤系魔法。 利用最澎湃的魔法之力,在虚无宇宙和真实世界之间打开一扇门,召唤出可怕的魔兽,这是一个早已失传了千百年的魔法。阿什拉姆也仅仅只是一些古来的魔法年鉴中见到过关于这个魔法只鳞片爪的记载。 勒维显然也意识到了虚空召唤的可怕,知道下一个瞬间就会有恐怖的魔兽降临在这里。微微后退了半步,短刀在前摆出一个凝神戒备的姿势,笼罩在左拳上的光芒已经完全固化,仿佛一轮在晨曦中升起的太阳。 安妮特不顾一切的尖叫着:“不管你是什么,出来吧--” 随着安妮特的尖叫,笼罩在她头顶的紫黑色“水纹”猛然裂开,“砰”的一声闷响,有东西从头顶上的“虚空裂缝”中掉落下来。 传说中,从虚无空间召唤出来的魔兽全都是可怕而又恐怖的怪物,或者是炽炎兽,或者是蛇魔,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轻而易举的摧毁一座小型城市。 但是落在安妮特脚下的这个小东西似乎没有那么可怕,因为它太小了。 黑乎乎的皮毛,肉滚滚的身子,黑亮的眼睛,只有巴掌大小,这分明是一只还没有断奶的小狗崽儿! 这只小狗崽儿摇着尾巴,呜呜的撒着欢儿,在安妮特的小腿上不住磨蹭着,还卖力的舔着她的靴子。 本是想召唤出战斗力强悍的可怕魔兽来对付勒维,想不到却召唤出了这么一个小东西。 从虚无空间召唤出来的魔兽,或许没有狰狞可怕的外形,但它一定拥有非常强大的战斗力。至少,安妮特是这么想的。 勒维也感觉到了召唤之物的黑暗气息。 之所以摆开凝神戒备全力防御的姿态,就是担心安妮特召唤出的魔兽太过于强大,所以才不敢贸然进攻。 哪怕仅仅只是一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小狗崽儿,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安妮特指着勒维,声嘶力竭的大叫着:“去,咬死他,快去……” 小狗崽儿似乎领会了安妮特的命令,转过头去朝向勒维,刚刚发出两声奶声奶气的“汪汪”声,似乎被勒维强大如山的气势给吓住了,马上就又转过身来,躲在安妮特的背后瑟瑟发抖。 地动山摇的召唤场面,怎么会弄出这么一只弱小的小狗崽儿来?是不是安妮特弄错了? 勒维稍微愣了一下,马上就想明白问题的关键:“召唤者实在太过于弱小,根本就无法和强大的魔兽建立精神连接,只能召唤这样的小东西了,哈哈……” 这只小狗崽儿确实太小也太弱了,除了躲在安妮特身后发抖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想方设法从老师那里偷来的“宝贝”,竟然只召唤出一只小狗崽儿!恼怒的安妮特冲着小狗发出了一个腾空术。 小狗崽儿被安妮特的腾空术推出去老远,摔在地上,发出“汪”、“汪”的叫声。它爬起来后,怯怯的看着把它召唤出来的主人,似乎想要靠过来,又怕再次被“扔”远,只能缩在角落里呜呜的哀鸣着…… “闹剧该结束了。” 勒维的话语声并不怎么洪亮,却在夜空中激荡起阵阵回声,持刀迈步走向阿什拉姆。 他的脚步轻盈,给人的感觉却无比沉厚,仿佛面对一座移动的高山,让人惊叹绝望…… “勒维团长,好久不见了。” 这个声音好像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好像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涤荡之后的沧桑。 不知什么时候,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出现在门口。 老者身材高瘦,肩背微微佝偻着。穿了一件最常见灰色布袍,带着四角帽,臂弯里还夹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好像是刚刚走出课堂的老教师。 见到这个老者,就好像是见到救星,安妮特指着勒维大叫起来:“埃米尔老师,你终于来了,这个坏人要杀我,你快帮我杀了他。” 埃米尔老师的脸庞清瘦,眼睛半睁半闭,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丝疲惫:“安妮特你不要乱说,勒维团长是圣灵派的护教战神,山岳斗气精纯到了极限,连我这把老骨头,都不见得能经受住他的一拳。如果他要杀你的话,你至少已经死过十次了。而且我深信,强大的勒维团长不会和你这样的小孩子为难。勒维团长,您说是不是?” 勒维团长凝立不动,蓬勃的战意和浓烈的杀气汹涌而出,仿佛一座矗立在天地之间的高山……准确的说,他就是高高耸立的山岳。 勒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面无表情的问出一个问题:“我们圣灵派的一个护教圣徒在恕瑞玛沙漠被杀了,你的学生有很大的嫌疑……” “不,我的老朋友,我的学生虽然很调皮,而且经常给我添麻烦,但我可以保证,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贝伦城,更不会深入茫茫大漠。安妮特,你应该没有杀过什么护教圣徒吧?” “我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护教圣徒,这个坏人胡说八道,埃米尔老师你不要相信他。”安妮特大叫着。 “看,我的学生没有杀过你们的人,我想你一定是弄错了。”埃米尔老师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那股如同有形的杀气,面不改色的徐徐说道:“贝伦城欢迎所有远道而来的朋友……” “我们好像从来都不是朋友。”勒维依旧面无表情,透体而出的杀气愈发浓烈。 “虽然贝伦城和沙漠部落曾经爆发过战争,不过那已经是陈年往事。如果勒维团长来到贝伦城是为了欣赏这里的美景,我会表示欢迎,并且愿意给勒维团长充当导游。不过我相信勒维团长很忙,应该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来游山玩水。所以,您还是尽快回到恕瑞玛沙漠中的圣地去吧……” “虽然您所在的均衡教派和我们圣灵派的关系一直都谈不上融洽,但我相信海之魔导应该不会撒谎。我可以相信你的学生没有参与到杀死护教圣徒的事件当中,但是这一男一女……”勒维团长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埃米尔老师:“我必须得把他们带回去,或者把他们的脑袋带回去,这是盖德阁下的命令。” “我的老朋友,你应该知道我对政治和纷争毫无兴趣。作为贝伦城的荣誉公民,我有责任保护任何来到贝伦的客人不受伤害。如果维勒团长在贝伦遇到什么麻烦,我同样很乐于为您排忧解难。” 勒维团长依旧面无表情,凝聚在左拳上的那抹白色光辉却更加耀眼也更加纯粹。仿佛矗立了千万年的悬崖绝壁,沉默、冷峻、巍然! 埃米尔老师的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的微笑,身不动,却自有一股汹涌如潮澎湃似浪的威势蓬勃而出。深邃宽广,无边无际! 二人相对而立,如山海相峙! 凝重面对宽广,沉寂之崖遇上了无边汪洋。 巍然不动的气势和广袤无垠的宽广,这是天地之间最自然的两种力量。 山的坚实,海的博大,在勒维团长和埃米尔老师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虽只是一瞬间,如山似海的两种力量已几度交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勒维团长的双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情感的波动,直率的说:“我没有胜过海之魔导的把握,但我相信,这一男一女终究会离开贝伦城。” “大海虽然宽广,终究不是真的无边无际,贝伦城就是我的边际。” “能够再次领教海之魔导的澎湃和汹涌,这一趟也不算是毫无收获。”仿佛一个刚刚接受主人盛情款待的贵族,维勒后退了一步,倏然转身,大踏步离去。 埃米尔老师如所有殷勤好客的主人那样朝着维勒团长的背影招了招手:“带我向盖德阁下问好,愿他身体康健……” 随着维勒的离去,那股如山似岳的威压感渐渐消失,绷紧的神经也终于松懈下来。 “这人好厉害,”梅萨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阿什拉姆,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一个刚刚摆脱了猎犬追赶的小兔子:“正面对敌的话,咱们俩肯定打不过他,幸亏埃米尔老师来的及时……” 强敌维勒的离去和埃米尔老师的到来,让安妮特立刻就变得活跃起来,仿佛刚刚欣赏了一幕精彩绝伦的歌剧,兴奋的大叫着:“埃米尔老师才是最厉害的,根本就没有出手,就把那个凶恶的家伙给吓走了。” “不,他不是被我吓走的,只是没有胜过我的把握而已,其实我也同样没有信心一定能够击败他。以后若是遇到他,你们最好要小心一点。” “嘻嘻,我看那个凶恶的家伙也很一般,最多只是他的拳头有点门道而已,要是我有足够的准备,一定能打的他哇哇乱叫。” 埃米尔老师非常清楚自己的学生是什么样子,同时也很清楚的知道维勒的强大实力。凭着安妮特那些五花八门繁杂不精的魔法,和维勒正面对敌的话,她至少已经死过好几次了。 有些爱怜又有些无奈的苦笑着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转过头去对阿什拉姆说道:“能够抵挡住山岳斗气,以你的年纪已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看得出来,你已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提供一些有益的帮助,当作是你们救了我的学生的回报。希望你和你的朋友能够接受……” 不等埃米尔老师把话说完,安妮特就拽住了梅萨的衣袖,如所有喜欢炫耀的孩子那样大叫起来:“埃米尔老师的治疗术天下第一,还有很多神奇的药剂,一定可以治好你朋友的伤痛……” “若是身边有一个小盗贼的话,不管我有多少家底,迟早会被偷个精光。” 被老师一语道破自己的“偷盗”之事,安妮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尴尬或者是难堪,反而理直气壮的挺起小小的胸膛:“既然老师早就知道是我偷了……拿了那个东西,就不算是偷……” “你偷了……拿了我的东西,我并不在意。但那个东西非常危险,连我都不能完全掌控,若是随便使用,很可能会召唤出具有毁灭力量的魔兽……” 毁灭力量的魔兽?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狗崽儿,满不在乎的说道:“好的,好的,我知道啦。老师不是说还要帮这个笨笨的魔法师治伤吗?我看他伤的很重,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四人快速离开支离破碎的旅馆,那只肉滚滚的小狗崽儿从凌乱的家具碎片中钻出,循着已经渐渐消散到空气中的气味儿,在雨夜中摇摇摆摆的跟了上来…… 第二十章 三大教派 作为费罗尼平原西北的城市,贝伦没有秀丽的美景,却有一座让所有贝伦民众都为之骄傲的雕塑--拓荒者金像。 金像矗立在贝伦城正中心,高约一百码,宽大的基座占据了一整条街区的位置。在地势平坦的费罗尼平原上,天气好的时候,来往的商旅甚至在十几里外就可以看到这座仿佛矗立在天地之间的庞大雕塑。 作为贝伦城的地标,拓荒者金像是瓦洛兰大陆上最气势恢宏的建筑物之一,哪怕是恕瑞玛沙漠中的金字塔,都没有这座雕塑更加雄伟壮观。所以在很多时候,贝伦又被成为金像之城。 这座由黄铜和金箔装饰的雕塑,其形象是一个满脸短须体态健壮的男子。根据史书《贝伦志》的记载,金像的原型就是贝伦城的第一任城主,那位曾经带着逃避战乱的大家,在这片荒原上建立了贝伦城的伟人。 为了纪念伟大拓荒者的功绩,民众修建了这座雕塑,并且将拓荒者的子孙奉为城主,历任城主都天然拥有贝伦公爵的称号。 后世子孙早已没有了先祖们在荒原上开辟出一座城市的气魄和能力,现任的贝伦公爵,除了他那大的吓死人的饭量和酒量之外,唯一值得称道之处就是数量众多的情妇。没完没了的宴会和舞会,通宵达旦的娱乐,几乎成为贝伦公爵生活的全部。 也恰恰因为公爵大人是个只知道纵情享乐的酒色之徒,才没有时间和精力干涉市政厅的种种举措。在贝伦城市议会的治理之下,贝伦城虽然没有成为影响瓦洛兰局势的举足轻重的力量,却能始终保持着和平安宁的现状。 雨后的早晨清爽而又美丽,太阳从蓝缎般的天空中升起,柔和的阳光仿佛温柔女子的呵气那样可爱,总是让人想到很多和美好有关的事物。 “真是难得的好天气,和年轻人在一起享受阳光,真是人生的一大乐事。”白须白发的埃米尔老师换了一件白色的袍子,和阿什拉姆打了招呼。 阿什拉姆起身行礼:“非常感谢您的药剂,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 “你的气色确实不错,看来我的治疗对你很有效果。” “尊敬的埃米尔老师,昨天晚上,我好像听到那个勒维称呼您为海之魔导。恕我冒昧,您是不是那个用大海啸术保护了贝伦城的伟大贤者?” 在上一次和沙漠部族的战争中,千军万马围困贝伦城,关键时刻一位伟大的魔法师挺身而出,当众施展威力惊人的大海啸术,吓退了敌军,让承平日久的贝伦城免遭战火的蹂躏,被世人称为伟大的海之贤者。 埃米尔是一个很常见的姓氏,直到昨天晚上强敌勒维说出“海之魔导”这个称呼,埃米尔老师又自称是贝伦城的荣誉公民,阿什拉姆才联想到他的身份。 对于曾经的往事,埃米尔老师只是淡淡一笑,就好像是在说起今天早晨的天气:“多年前的陈旧往事,连我自己都记不大清楚了。我只是被贝伦公爵请来传授他女儿魔法的老师……” 作为一个年轻的魔法师,阿什拉姆非常清楚眼前这个谦和的老者到底拥有多么崇高的地位,就好像最虔诚的狂热信徒知道神祇的所有荣光一样。 拯救贝伦城的壮举,绝对可以媲美当世的名将,但埃米尔老师的功绩绝对不仅仅只是局限于贝伦这座城市。 埃米尔创造出的很多魔法都被选录如魔法学院的课本当中,他对于魔法理论和应用方面的著作阿什拉姆早就拜读过。 “尊敬的埃米尔老师,您在《魔法概论》一书当中,曾经提起过,魔法属于精神力的范畴,却不仅仅只局限于精神力。以前我对这段论述还不是很理解,但是昨天晚上,我对您的观点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哦?”埃米尔老师的目光中充满了鼓励的意味:“说下去,希望我可以分享你的心得。” “昨天晚上的那个维勒,他战斗力最主要的部分,是来自他左手的那抹白光……” “那是圣灵教派擅长的斗气。” “和瓦洛兰北方常见的魔法比起来,勒维的斗气似乎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力量,但我始终感觉您所说的斗气和魔法之间存在某种共同之处。” 从昨天晚上开始,阿什拉姆就一直在回味和维勒之间的战斗,就好像最精细的美食家在品尝宴席上每一道精致的菜肴,把每一个战斗细节都仔细咀嚼再次消化,才终于得出以上结论。 斗气的形式主要表现为单纯的物力破坏,魔法却是以纯精神纯能量的形式存在,将斗气和魔法做比较,似乎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 埃米尔老师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微微摇晃着,片刻之间,水杯中就传来冰块和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 这是冰冻术,很简单的低级魔法。 仿佛只是一眨眼,杯中清水就凝结成冰,和杯子冻结在一起,仿佛本就是杯子的一部分。 将彻底冻实的水杯放在桌上,发出咚的声响。曙光照耀之下,冰块晶莹剔透,比瓷器杯子更加坚硬。 埃米尔老师的手掌抚摸着杯子边缘,用魔法给杯中冰块加热。 俄顷,冰块渐渐溶解,再次化为一杯清水。 继续加热,清水渐渐变的滚烫,竟然沸腾起来。 蒸腾的水汽让埃米尔老师的面孔显得有些模糊,但他的声音却如深夜的钟声一样清晰:“不管是坚冰,还是流水,或者是蒸腾之汽,不论是以固体、液体还是气体的形式存在,其实本质没有变化,都是水。” “透过事物的表象直接看透本质,年轻人,你的眼光和理解力让人欣赏。以你的年纪,能够看出斗气和魔法之间的关系,实在难得。在我和你一样年轻的时候,始终认为斗气和魔法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直到经过多年的历练后,才发现那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认识。” “其实……这也不完全是我个人的理解,有一个朋友……姑且算做是朋友吧,他曾经提起过,他说世界上所有的力量,包括物质、信息和能量,包括构成这个世界的一切,其实都在遵循同一种规则同一种力量。我那个朋友把这种力量称为弦力!” 弦力? 这个名字让埃米尔老师稍微呆了一下,旋即抚掌大笑:“你那个朋友对世界本身的理解很深邃啊,想必一定是个非常有见解的人,我能知道你那个朋友的名字吗?” “我称他为乐者。” “我真的很希望能够见到你说的这位乐者朋友。”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介绍你们认识。”阿什拉姆笑着说:“埃米尔老师是均衡教派的人?昨天晚上我好像听勒维说起过。” “严格的说,均衡教派不是一个等级分明、组织严密的教派……” 圣灵、虚空、均衡三大教派崛起于最近两次符文战争之间,以“弑神者”为神祇的圣灵派组织严密架构齐全,在恕瑞玛沙漠各部族当中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圣灵派奉行驱逐恶神,铲除一切邪恶的宗旨。拥有十二位战斗力卓然的圣徒,圣骑士团长勒维更有护教战神之称。至于大主教盖德阁下,则很少参与到世俗事务当中,到底有什么样的实力,外人其实很难知道。 和圣灵派相比,虚空派则显得非常神秘。 从未公开露面,甚至从未承认过“虚空派”这个名号。加上这个教派又主要活跃于充斥着死亡气息的艾卡西亚故地。这个教派到底有多少信徒,内部的组织是什么样子外人根本无从得知。但他们的主张和观点则比嫉恶如仇的圣灵派更加偏执:虚空派坚定的认为这个世界的灾难、战争等一切不幸和痛苦,都来源于人的内心。瓦洛兰大陆上所有的种族都在为了自已的利益而争斗,最终的结果必然会毁灭整个瓦洛兰大陆,各个种族必然会走向最终的毁灭。为了挽救这个世界,同时也是为了挽救各个种族,需要外部势力的介入。通过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清洗,淘汰绝大部分种族。根据某些难辨真伪的传言,他们正在制定一个非常庞大的献祭计划,准备在瓦洛兰大陆上打开一个连接虚空世界的通道,迎接虚空之神的降临。通过虚空之神的强力清洗,将瓦洛兰大陆的旧秩序推翻,建立一个崭新的世界。 至于均衡派,其实是一个兼具松散和紧密双重特征的团体。在艾欧尼亚,均衡教派有着严密的组织结构和执行惩罚行动的暗影战士。而在瓦洛兰,均衡教派则松散的多。散落在大陆各处的信众,除了奉行调和均衡和睦相处的宗旨之外,根本就谈不上什么组织,更像是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凑到一起而已。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和圣灵教派结仇,但我奉劝你最好小心一点,因为圣灵教派的人似乎都有些偏执,那个勒维的偏执更甚。” 阿什拉姆点点头。这几年来,他游历四方,对于圣灵教派有些粗浅的认识。 圣灵教派的人都自认是维护公理和正义的使者,所以在很多时候,会显得非常刻板甚至偏执。 “圣灵派信徒的固执我已经领教过了,勒维团长就是最好的说明。您对活跃在艾卡西亚的虚空派有什么样的看法?” 高耸入云的拓荒者雕塑仿佛一座历史的丰碑,投下的阴影笼罩了大半个公爵府,连埃米尔老师的脸色都显得有些晦暗了:“虚空派很少公开活动,但是有很多迹象表明……如果说圣灵派是偏执狂的话,虚空派则是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恍惚之间,脚下的地面似乎突然抖了一下,紧接着就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在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一股灰白色的烟雾冲天而起,爆炸来自公爵府后小花园的一座小石屋。 埃米尔老师的脸色瞬间煞白:“糟糕,安妮特又去我的魔法实验室捣蛋了,我得赶紧去看看……” 来到后花园,安妮特刚刚从蒸腾而起的烟雾中钻了出来。 尖顶魔法帽已经早不知飞到了哪里,银色的头发也烧掉了几缕,娇嫩的脸蛋儿被烟雾熏的又黑又紫,满身都是五颜六色的魔法药剂。 埃米尔老师的身形一晃,一把拉住这个心爱的学生,焦切的询问:“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埃米尔老师,你的魔法实验室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什么会突然爆炸?一点都不好玩儿……” 安妮特的样子虽然狼狈,却底气十足,一点都不象是受伤的样子,埃米尔老师终于宽心了,忍不住的抱怨着:“你又准备从我的魔法实验室偷走什么东西?” “我怎么会偷埃米尔老师的东西呢?只是想去看看老师有没有制造出什么新鲜好玩的药剂而已。” “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可不是拿来玩儿的,那些东西非常危险。看来很有必要再给实验室加一道魔法禁制……” “埃米尔老师,你真的不用那么麻烦,反正实验室里你的那些瓶瓶罐罐已经全都炸烂了,我再也不会进去,就不用加什么魔法禁制了吧?” 实验室中的物品和药剂,都是埃米尔老师的研究成果,无一不是心血的结晶,却被安妮特毁的一点都不剩。埃米尔老师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心痛或者惋惜,满脸都是慈祥和爱怜:“我不是怕你毁了辛苦制造出来的魔法物品和药剂,只是怕伤害到你。魔法是一门很精确同时也很危险的课程,你千万不要……”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如果埃米尔老师能够不这么唠叨的话,就真的完美了,”安妮特从不认为魔法有多么精确和危险,只是很好玩而已。 “安妮特,魔法是一个系统化的……” “知道了,知道了,”安妮特满不在乎的随口敷衍着:“以后我会很小心的。” 埃米尔老师无奈的苦笑着,象个仁慈父母在客人面前说起自己的孩子那样,虽然有对安妮特有诸多不满意之处,更多的还是自豪和骄傲:“我这个学生的魔法天赋非常高,只是还不够严谨,但我始终相信,她的成就一定会超过我。” “勒维的山岳斗气拥有非常强大的破坏力,建议你多修养一段时间。对了,今天晚上有个外交性质的欢迎宴会,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出席。” “多谢埃米尔老师的邀请,我一定会准时出席宴会。” 埃米尔老师说完,便去查看受损情况。指挥男佣收拾狼藉的现场。 看到埃米尔老师走开,安妮特问:“喂,笨笨的魔法师,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阿什拉姆。” “真是个拗口的名字,我听埃米尔老师说,你几乎走遍了整个大陆,一定遇到过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吧?” 作为游历四方的魔法师,阿什拉姆的见识和经验远超从未走出过贝伦城的安妮特。尤其是那些有趣而又刺激的冒险经历,以及各地的奇闻异事,对于安妮特来说充满了新鲜感。 “你和那个漂亮的姐姐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贝伦继续游历四方了?” “是的,也许明天我们就会离开。” “好啊,好啊。”安妮特兴奋的又叫又跳:“我马上去准备一下。” “你准备什么?” “我要和你们一起游历四方,一起去冒险,一起去经历所有好玩有趣的事情。” 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把阿什拉姆吓了一跳。 游历绝不是游山玩水,充满了辛苦和艰难,甚至还有很多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如安妮特这样的小孩儿,一时心血来潮就要和阿什拉姆结伴远行,实在不是一件值得提倡的事情。 “游历其实一点都不好玩儿,你还是别……”阿什拉姆拒绝到。 “我已经决定要和你们一起去玩儿了,这就去做准备,明天咱们一起启程……”安妮特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象所有要出瞒着长辈出去做坏事的小孩子那样,压低了嗓音用很神秘的语气说道:“这事得瞒着埃米尔老师,若是被他知道了,我肯定走不了。就这么说定了!” 阿什拉姆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同意了要和安妮特一起结伴远行,其实心中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肯定要把安妮特这个小秘密告诉埃米尔老师。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胖乎乎的小狗从花园的草木中钻了出来,远远的看到安妮特,立刻发出欢快的“呜呜”声,奔跑过来在她的小腿上磨蹭着,不时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着她的靴子。 “走开,快走开!”安妮特张牙舞爪的做出一副很恐怖的样子吓唬那只小狗:“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你很讨厌知道吗?不要再跟着我了,要不然我真的会把你踢死,我不开玩笑,真的会把你踢死哦!” 小狗似乎被吓住了,想要再次凑过来,却又怕安妮特真的发怒,缩在远处满是委屈的“呜呜”着…… 第二十二章 宴会上的屠杀 他的话音刚落,马上就有十几个提着刀剑的士兵闯了进来。 所有的士兵全都迈着机械而又僵硬的步伐,双眼虽然睁的很大,目光却无比空洞,仿佛行尸走肉。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每一个士兵的颈项之间都有几个深深的齿痕。 这些已经完全化为僵尸的士兵挥舞着刀剑,面无表情的砍杀着这些惊慌失措的宾客,热闹的宴会大厅当中顿时飘散出浓重的血腥味道。 穿着贵族长袍的尼古拉十三世的笑容依旧那么迷人,只是那几颗突出唇外的带血獠牙显得有些诡异。如同毒蛇吐信一样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用最优雅的姿势行了一个贵族躬身礼,以最从容不迫的语气说道:“也许有些人还不认识我,所以有必要做一个自我介绍。鄙人是血族伯爵,尼古拉十三世。虽然家族的城堡已经湮没于瘟疫丛林的深处。但尼古拉家族的历史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贵族更悠久也更荣耀。……” 血族?吸血鬼! 宴会大厅已经成了洪水之下的蚂蚁巢穴,仆役和贵族,主人和宾客全都魂飞魄散,互相拥挤着、踩踏着、尖叫着,不顾一切的四下奔逃。 尼古拉十三世的双手虚虚比划了几下,凭空画出一个暗色的魔法符号,象个最有风度最有修养的贵族呵斥不懂事的仆人那样:“安静,一定要安静,我不喜欢看到你们的这幅样子。” 随着那个魔法符号的扩散,宴会大厅中的所有人全都猛然顿住,有些人已经忍不住的栽倒在地。 僵直术并不是多么高明的魔法,但一下子让所有人都进入僵直状态的群体僵直术显示出这个血族非常高深的魔法造诣。 “这个样子就很好嘛,其实你们完全不必害怕,因为我没有丝毫恶意。只是接到了欢宴的邀请,想填饱我已经干瘪了几百年的肚皮而已。”就好似是在和至交好友随意的闲聊,尼古拉十三世随手扯过一个早已经吓的面色如土的宾客,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咂咂”的吸吮声好像是在喝汤。 又吸干了一个人的鲜血之后,尼古拉十三世那白皙的脸颊更加的红润,看起来也更年轻了。很潇洒的打了一个响指,意犹未尽的说道:“欢宴开始了,希望诸位能和我一样享受这场盛宴!” 十几个已经化为僵尸的士兵把众人围在正中,尼古拉十三世随机挑选着“食物”,片刻之间,宴会大厅中就又多了几具鲜血被吸了个精光的干尸。 极度的惊恐当中,人们象发疯一样发出恐怖的尖叫声,惊惧使得身份尊贵的城邦贵族和外交人员成了虎口下的兔子,全都不由自主的哆嗦着,拼命挪动着脚步后退着,渐渐拥挤成一团…… “亵渎神灵的怪物,去死吧。”来自德玛西亚的外交官猛然抽出佩剑,趁着尼古拉十三世背对自己的机会,猛然从他的背后把佩剑刺进了这个吸血鬼的胸膛。 在贝伦的外交场合,使节有权利佩戴武器,虽然在绝大多数情况这样的细剑都没有多少杀伤力,也可以算做是武器了。 尼古拉十三世低头看了看从背后刺穿到了前胸的剑尖,就好像是美丽的少女看着落在身上的花瓣一样从容。 转过身去,只用一只手就把德玛西亚的外交官凌空提起,面带微笑的看着这位外交官,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赞赏,用非常明显的嘲弄语气说道:“德玛西亚人的勇气还真的让人钦佩,不过你真的认为我会被这样的废铜烂铁伤害到吗?” 被吸血鬼一只手提到了半空,外交官徒劳的踢蹬着双脚,用惊恐到了极点的目光看着尼古拉十三世毫不在意的抽出胸前的细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嘴巴张的很大,似乎想要用高声叫喊宣泄内心的绝望,但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因为细剑已经刺穿了人的胸膛! 一剑把外交官刺了个对穿之后,尼古拉十三世有些厌恶的掩住鼻子:“你的血已经被权势和金钱污染了,臭不可闻,还不如烂泥中的狗屎。” 用细细的佩剑挑着外交官,任凭他徒劳而又无助的挣扎,微一甩手,就连人带剑的将这个倒霉的德玛西亚人钉在地上。 “咔”的闷响声中,吸血鬼抬脚踏碎了他的脑袋,把沾满了鲜血和脑浆的靴子在尸体上蹭了蹭,就懒得再看一眼了。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一发爆裂魔法弹准确无误的在吸血鬼的脑袋上炸响,在把他那俊美的脸庞轰的稀巴烂的同时,连他的半个肩膀都被炸飞了。 “怪物,我可不怕你!”安妮特的指尖上还闪耀着魔法的余焰,不仅面无惧色,脸上还带着几分兴奋的表情。 作为城主的女儿,安妮特出现在宴会当中实在是太正常了。毕竟是正式的场合,这个小女孩已经换下了魔法袍,穿着一条百褶的公主长裙,佩带着华贵的首饰,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坯子。 “不错,很不错,”气定神闲的称赞声中,尼古拉十三世的脑袋在慢慢复原,最多只用了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完好如初。这个吸血鬼伯爵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女孩,目光当中不仅没有敌意,反而充满了惊叹和赞赏:“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的勇气,还能挣脱我的僵直术,看来你的魔法天赋真的很高……” “呼” 又是一记爆裂魔法弹。 在一蓬强烈的闪光当中,尼古拉十三世只是微微晃了晃脑袋,勾魂夺魄的目光笼罩着安妮特“你不仅魔法天赋很高,而且很漂亮,我决定让你做我的血族新娘。” “轰” 第三发爆裂魔法弹。 “你知道血族新娘是什么吗?那意味着长久的生命和不变的青春,你永远都不会老去,你将永远年轻。你将和我一起见证历史,时间在我们的生命面前变得毫无意义……” 安妮特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只是不断的把一发又一发爆裂魔法弹砸在这个吸血鬼的脸上和身上。 “你的坚持和倔强让我更加喜欢了。不过我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提醒你一下,这种水准的爆裂弹最多只能用来狩猎野兔。而且你对出手机会的把握实在不够完美。不过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拿出一百年、一千年的时光来慢慢的教会你如何去战斗。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我最完美的伴侣和最忠诚的战友。” 迎着持续不断的魔法爆裂弹一步一步接近了安妮特,英俊清秀的脸颊始终带着迷人的微笑,当他终于把安妮特逼到了墙角的时候,一伸手就抓住了她。轻易的如同一条章鱼捉住了一只笨拙的小螃蟹。 安妮特的手中猛然闪过一抹青白色的光芒,一条四尺多长的冰矛已凝聚成形。 凝冰为矛! “去死吧。” 尖锐的童声当中,奋力举起冰矛,直接将吸血鬼洞穿了。 吸血鬼身上顿时浮现出一层雪白的霜花,他的动作稍微一缓,微微抖动了一下肩膀,马上就又恢复如初,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了:“刚才的爆裂弹只是障眼法,这才是你真正的杀招吧?很有心计的小美女,我喜欢你这样的。如果是一个低级的血族,全身的血液都会被你的冰矛冻结,但是用这种手法来对付一个血族伯爵,确实太幼稚了……” 吸血鬼伸出双臂,以最温柔的动作把安妮特搂在怀里,象是献上热吻的情人那样将嘴巴凑近了安妮特的颈部…… 就在这个时候,宴会大厅角落里的一个身影猛然冲了过来,抄起桌子上的餐刀猛力刺进尼古拉十三世的后脑。 阿什拉姆一直都停留在大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表现的像所有被吸血鬼吓傻的人那样瑟瑟发抖,如同一只等待死亡降临的待宰羔羊。却又在关键时刻动如雷霆,发出最凶猛的攻击。 真正的高手从不轻易显露自己的实力,更不会随随便便用出一大堆看起来威力很猛烈的招数。而是像隐藏在灌木丛中的黑豹,时时刻刻等待着最合适的机会。 对于吸血鬼的攻击,最重要的绝对不是威猛的力量,而是对于时机的精准把握和一击致命的狠辣。 这次攻击毫无征兆,迅捷如电,而且狠辣到了极点。 那柄看起来有些可笑的餐刀,确实比不过死鬼外交官的细剑,更比不过安妮特的冰矛,但这绝对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因为那是一柄纯银打造的餐刀。 第二十一章 吸血鬼夜访 也许是因为紧挨着恕瑞玛沙漠的缘故,贝伦公爵府宴会大厅的样式带着浓重的沙漠游牧部落风格。高高的尖顶之下是一个巨大的半球体,四边用黑曜石的巨形柱子作为支撑,上圆下方的门窗,又在穹顶上开了几个透气的小天窗,仿佛是一个扩大了无数倍的巨型帐篷,只是比帐篷奢华了千百倍。穹顶上描绘着精美的壁画,一大溜璀璨的水晶吊灯经过很多镜面的投射,美轮美奂富丽堂皇 历任贝伦公爵几乎都是贪图享乐的有钱人,这样的建筑风格不仅可以舒舒服服的在室内开怀畅饮,还能体会到野外的新鲜感。几十个厨娘正把刚刚烹制好的美味佳肴送上来,让公爵大人和贵宾来客好好的享受一番。 现任城主克利斯九世公爵大人正端坐在宴会大厅正中,他那肥硕的身体简直就是一座肉山,肥肉挤满了宽大座椅,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 公爵大人从不为贝伦城的军民政事操心,所有那些让人烦恼的事情都交给议员们去打理,作为贝伦的城主,除了大的吓死人的饭量和体重之外,公爵大人实在应该算一个非常好客的主人。所以,没完没了的宴会就是公爵府最主要的日常事务。 坐在公爵旁边的是一位来自德玛西亚的外交官,在阿什拉姆的印象当中,这位外交官好像是姓赖特,或者是姓莱特,以前做随军魔法师的时候,曾经见过几次,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德玛西亚的外交官显然没有认出宾客中的阿什拉姆,阿什拉姆也没有和他打招呼,只是和带了兜帽的梅萨一起坐在宴会大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在这种外交性质的宴会当中,一个流浪四方的魔法师实在没有必要多说什么。 来自德玛西亚的外交官似乎也不想多说什么,但肥胖如肉山的公爵大人的兴致却很高,居然很高兴的问起了这次宴会的主题:“德玛西亚的贵宾,请问你们为何而来?” 外交性质的宴会都已经开始了,身为主人的公爵大人却不知道客人的来意,实在滑稽。但这种事情发生在公爵大人身上,却一点都不可笑。 贝伦公爵仅仅只是名义上城主,其实就是一个“吉祥物”,军事、外交、政务等等重要事宜都是贝伦的议员们做主,出席这场宴会也仅仅是出于礼貌--因为礼仪本就是外交的重要组成部分。 明明知道公爵大人没有什么实权,德玛西亚的外交官脸上还是挂着最得体的微笑:“尊贵的公爵大人,鄙人代表德玛西亚来到贝伦,是为了商议借粮事宜。” “借粮?你们德玛西亚的粮食不够吃了吗?” “尊贵的公爵大人,我们德玛西亚本不缺少粮食,但是该死的诺克萨斯人随时准备挑起战争,我们必须储备更多的粮食来应对战争。所以,德玛西亚的有些农村已经出现了饥荒,有些农民在挨饿了。” “挨饿?”公爵大人对这个字眼儿有些陌生:“德玛西亚的农民没有面包吃吗?” “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的世仇是瓦洛兰文明数百年来的一条主线,双方的战争旷日持久,眼前的所谓和平仅仅只是战争的间隙而已。双方都在厉兵秣马,紧锣密鼓的为下一次战争做着准备。因为军费的一再增加使得城邦的府库空虚,所以灾荒一来农民便首当其冲,接下来就是盗匪四起。若不是因为德玛西亚的统治者果断决绝的派兵镇压,恐怕早已经乱起来了。 “如果真的没有面包吃,那真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公爵大人满是忧虑的思考了一会,不过笑容很快就回到他的脸上:“坏运气后面就是好运气。来,还是让我们为明年德玛西亚的风调雨顺干杯吧!” 宴会开始了。 开胃甜汤过后,淋了番茄汁的烤羊排就着洋葱饼,小牛肉香肠和蓝莓酱,都是贝伦的特产美味,鹅肝搭配鱼子酱也是新近开始流行起来的贵族吃法。 梅萨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仪态,仿佛饿了半个月的老鼠突然跌进米缸中,抄起一整只蜜饯火腿,一只手还抓着几块杏仁饼……多日的奔波也让阿什拉姆胃口大开。 “我吃饱了,咱们回去吧。”这是梅萨在宴会中说的第一句话。 出席这场宴会,其实是不想拒绝埃米尔老师的好意。看着那些端着水晶酒杯的贵族,听着那些正在为战争做准备的外交官说着“为了和平干杯”的外交辞令,阿什拉姆很难对这场宴会的美食之外的任何内容产生丝毫兴趣。 “好吧,如果你已经吃饱了,那咱们就回去休息吧。在回去之前,我得先和埃米尔老师告别,要不然就太失礼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男子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到了宴会大厅的门口。 男子身上绣着金丝的华丽长袍和他那白皙的面容,分明就是一位优雅的贵族,但却给人以难以形容的陌生感。门口的卫兵拦住了来客。 “喂,你是谁?有宴会的邀请函吗?如果没有的话,请尽快离开这里。” 贵族男子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踏着皎洁的月光款款而行,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对不起,如果您没有邀请函的话……”尽忠职守的卫兵伸手拦住了贵族男子。 “邀请函?”男子朝着卫兵摆了摆手,示意他靠过来:“难道你不认识我吗?” 贵族男子长着一张英俊的面庞,黑色的直长发显得非常飘逸。他的肌肤非常白皙,而且非常细腻,仿佛精致的瓷器,举手投足之间满是贵族特有的优雅从容。 “连尼古拉十三世都不认识,真是个可怜的人。”贵族男子继续微笑着,露出四颗突出唇的尖锐獠牙…… 守卫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尼古拉十三世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巾,擦掉挂在嘴角的几滴鲜血,抬头看了看如水如银的月光,脸色已不似刚才那么苍白,多出几分红润。 把刚刚擦过嘴角的丝巾轻轻的放在卫兵那圆睁的脸上,丝巾上的殷红如同盛开在冰雪中的花朵,美丽而又妖冶。 “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欢宴的邀请了,真让人激动啊。” 当尼古拉十三世从身边走过的时候,梅萨的目光突然变得很奇怪,就好像突然看到一大群绵羊当中看到了一只野豺,扯了扯阿什拉姆的袖子,小声说道:“这个人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这里所有的人都让我有这种感觉,可能是因为你和我一样,都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吧。” 殷勤的侍女走到这位刚刚走进宴会大厅的年轻贵族面前:“您需要点什么?奶酪还是烤肉?我帮您去拿……” “我想吃任何食物都会自己去取,不必劳烦你了,不过还是谢谢。”尼古拉十三世看着侍女那纤细的脖子,很有风度很有礼貌的微笑着。 这个年轻的贵族似乎有某种神秘的美丽,让地位卑微的侍女稍微呆了一下,尤其是他那迷人的微笑,好像有着勾魂夺魄的能力,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年轻的尼古拉十三世微微躬身,行了一个贵族礼:“美丽的小姐,不知道我能不能邀请您共舞一曲?” 这实在是一位年轻而又优雅的贵族,如果能和他发生点什么,侍女应该非常乐意。尼古拉十三世的邀请让侍女仿佛看到了一个充满诱惑的机会,但现在显然还不是跳舞的时候:“现在?不,舞会等一会儿才会开始,您还是先吃点什么吧。” 尼古拉十三世对宴会大厅中琳琅满目的食物没有半点兴趣,目光依旧盯着侍女纤细白皙的颈项,一伸手就揽住了侍女柔软的腰肢,把嘴巴凑到了她的脖子上。 优雅的动作如同情人的热吻,马上就让侍女沉醉其中。 在这充满了甜蜜和拥抱中,侍女的脸色红艳无比,羞涩、期待、陶醉…… 奇怪的是,侍女面颊上的红晕正飞速消散,渐渐变得苍白。从尼古拉十三世的嘴角流淌而出的鲜血,顺着侍女洁白的颈部渐渐滴落…… 尼古拉十三世轻轻的放开双手,如同多情的少年依依不舍的离开温柔的恋人,用呻吟一般的声音轻轻的呢喃着:“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比处女的血更加美味,在漫长的黑暗当中,这是唯一让我眷恋的东西,实在是太美妙了。” 年轻的侍女已经仰面朝天的躺倒在他的脚下,灰白色的脸上满是迷茫和沉醉的表情。因为没有了鲜血的滋润,曾经娇嫩的肌肤已经干瘪的如同风干了几百年的老树皮,诡异而又恐怖! 直到这个时候,宴会大厅中的宾客和贵族们在终于醒悟过来,在一片慌乱的尖叫声中,不住的大叫着:“士兵,士兵,快杀了这个怪物……” 尼古拉十三世看着慌乱的人群,就好像是一个优雅而又高贵的贵族看着一群叫花子:“你们在喊士兵吗?好吧,士兵们,进来吧。” 第二十三章 神之血 一刀刺进尼古拉的后脑之后,阿什拉姆并没有停手,而是猛然抖动洁白的桌布,将餐桌上十几把同样材质的餐刀抖到空中。 以最迅捷的速度接住餐刀,如同杂耍艺人一般将所有的餐刀全都戳进吸血鬼的身体。 白银对血族的恢复能力有天然的抑制作用,银质餐刀戳进尼古拉的身体之后,他那白皙娇嫩如同少年的肌肤顿时就成了烧红的铁板上的薄肉片,冒起阵阵黑色的烟雾,在一连串滋滋的声响中卷曲、干瘪下去…… 尼古拉的脸上全都是万分痛苦的表情,发出恐怖的尖啸声,清秀年轻的面容迅速衰老,黑色的直长发也变得花白、干枯。疯狂的扭动着身体,如同被穿在渔叉上的大马哈鱼。 在敌人死透之前,阿什拉姆绝对不会罢手。 飞起一脚踢翻了身边的水晶灯,捡起两根粗大的银质烛台,用烛台的尖端对准了尼古拉的身体猛刺进去。 长且尖的烛台洞穿了吸血鬼的胸膛,直接将他钉在墙壁上。 此时此刻的尼古拉十三世,再也没有优雅从容的贵族仪态,而是象一个风干了很久的丑陋标本,以非常扭曲的姿态挂在墙上。 转瞬之间,就以闪电般的速度把吸血鬼当场格杀,终于让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 这一连串攻击动作只用了非常短暂的时间,却爆发出恐怖的杀伤力,阿什拉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梅萨走过来扶住安妮特,关切的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还好,这个怪物没有伤到我……”安妮特脸色苍白,身体还微微发抖。 “对付强大的敌人,不能只靠魔法和力量,还要找准对方的弱点,血族最怕银器,你不知道吗?” “嘿嘿,”很难想象,这个时候的安妮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我当然知道血族怕银器,只是刚才一时粗心大意,没有想起来而已。下次我绝对不会忘记……” “啪”、“啪”,清脆而又有节奏的掌声响起,所有人都扭过头去看着声音的来源--挂在墙壁上的吸血鬼“标本”,他正在微笑着鼓掌! 吸血鬼的身上插着十几把亮闪闪的银质餐刀,还被两根粗大的银烛台贯穿了,身体呈现出一个极度扭曲的姿态,仿佛风干的咸鱼,但所有的这一切都不妨碍他继续鼓掌,并且发出由衷的赞叹:“我一直都以为魔法师是个很无聊的职业,看来我真的错了,而且错的很厉害。出手狠辣,一击毙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近战魔法师吧?” 尼古拉伸手拔掉把自己钉在墙壁上的烛台,把胸口、腹部、脑袋上的那几十把银质餐刀一个拔出,轻易的如同有洁癖的人拂掉刚刚落在身上的灰尘。 血族不惧银器?而且还可以死而复活?这不可能! “是守护圣光,吸血鬼非常强大,大家快逃!”阿什拉姆冲众人喊道。 确实是守护圣光,笼罩在吸血鬼身体上的那一抹淡淡的白色光辉,纯净而又圣洁,充满了勃勃生机,这只能是最纯正的守护圣光。 随着银器的去除,焦黑、干枯如同风干标本一般的肌肤马上就有变得娇嫩白皙。血族这样的不死邪恶物种,笼罩在一团生机勃勃的守护圣光当中,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毁灭和守护,神圣和邪恶,所有这些无法调和的属性居然如此协调的出现在尼古拉身上。 如果尼古拉脸上的表情不是那么魅惑,一定会被人当作是从天而降的圣洁男神。 阿什拉姆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很快将安妮特护到自己身后,指尖已经闪耀起魔法的光辉。 尼古拉丝毫不惧对面这个魔法师的魔法,继续鼓掌赞叹着:“如果没有这层守护圣光,就算我是伯爵级的血族,肯定也早就灰飞烟灭了。一个法师能够象刺客一样把握一击必杀的机会,能够象狂战士一样凶猛攻击,最重要还能找准我的弱点,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如果不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我很愿意和你成为朋友。但是现在……我必须先杀了你,因为你让我感受到了强大的威胁。” “我掩护,大家快逃……” 在阿什拉姆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中,一股熊熊烈烈的火焰猛然从指尖射出,灼烈的热浪和汹涌的火焰顿时笼罩了尼古拉。 圣光的守护让尼古拉丝毫不在意烈焰的焚烧,顶着魔法火焰迈着一成不变的步伐继续前进。、 一道白色的光影猛然跃起,扑向了尼古拉。 是梅萨。 伸手抓向吸血鬼的同时,十几个分身顿时幻化而出。 “完美的分身术。” 如同收藏家鉴赏最精美的瓷器,尼古拉看着十几个一模一样的金发少女,俊美而又妖冶的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猛然一伸手就抓住了其中的一个分身,仿佛美食家遇到了世间最精致的美味,一口咬向梅萨的手臂。 尖锐的獠牙带着麻痹、撕裂、僵直等等多种负面影响,在被很多个梅萨抓的遍体鳞伤的同时,也咬住了她的真身。 梅萨的手臂上顿时出现了几个齿痕,殷红如同玫瑰的鲜血顺着雪白雪白的肌肤涌出…… “嗷--” 惨绝人寰的嘶吼声回响在宴会厅里,尼古拉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 发出惨叫声的正是刚才还优雅万分的吸血鬼,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古怪,他的面容是那么的狰狞,正在不顾一切的吐出刚刚吸到口中的鲜血,甚至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嘴唇和舌头…… 阿什拉姆惊愕的看着莫名其妙发狂的吸血鬼,因为他的表现实在匪夷所思。就好像是一个在沙漠中马上就要渴死的旅人突然得到了一杯清水,不做任何犹豫就喝了下去之后才发现清水不过是幻象,手里握着的是一杯滚烫的开水……或者说是沸腾的铁水。 沾染到梅萨鲜血的地方,不管是嘴唇还是脸颊,全都在冒出青烟,若同岩浆掉落在松软的奶酪上。 所有沾染到梅萨鲜血的肌体都在融化,很快就变成焦炭一般的漆黑颜色。吸血鬼疯狂的撕扯下自己的脸皮和嘴唇,还有颈下的大片肌肤,裸露出肌肤下面的筋络和骨骼。 优雅从容的吸血鬼已经成了落入滚烫铁水的虫子,全身都在发出“滋”“滋”的声音。 疯狂的撕扯已经让尼古拉千疮百孔遍体鳞伤,摇摇晃晃的根本都已经站立不稳了。 猛然扑倒一个贵族,如同疯狗一样咬住这个贵族的屁股,贪婪的吸收着贵族的血液,仿佛一下就要把贵族全身的血液都吸就精光。 一连吸光了四个倒霉鬼的鲜血之后,尼古拉才终于恢复了一些。 “神血,是神之血!”尼古拉看着梅萨,如同一只丑陋的老鼠看着一头狮子,面目全非的脸上全都畏惧的表情。 猛然拎起一个宾客朝着梅萨丢了过来,趁她躲闪之时,凌空跳起,仿佛巨大的黑色蝙蝠,带着悠长而又可怕的尖啸声跃窗而出…… 吸血鬼遁逃的速度太快,已来不及准备威力强大的魔法,默颂咒语朝着那个已渐渐远去的身影遥遥一指。 看着不受任何影响的吸血鬼飞快的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安妮特忍不住的抱怨起来:“我还以为你能把他打下来呢,结果还是让这个怪物跑了……” “我已经在他身上做下了一个标记,他跑不掉的!”阿什拉姆结束了一个魔法手势,轻轻的说到。 第二十四章 神女湖畔 加洛基山,费罗尼平原上的一条不算绵长的山脉,却将平坦的北部原野一分为二。山顶的冰雪融水汇集奔流,在贝伦城西南形成一个清澈美丽的湖泊。 在南方先民的传说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位神族女子爱上了凡间的男子,但这段美丽的姻缘受到了恶魔的诅咒。男子被邪恶的魔法化为一块石头,神女终日落泪,泪水汇集成湖,所以这片美丽的湖水就有一个美丽的名字:神女湖。 这个时节的神女湖鸟语花香,和平安宁,比起瓦洛兰北方那种战争阴云密布的情形,这里简直可以称作人间仙境了。 在神女湖畔,正在举行一个精美的小型宴会。几个衣衫华贵的人围坐在一起,欣赏着美丽的夜景,享用着美酒佳肴。 泥泞不堪的湖边空地用洁白的细沙填平,铺上了华贵的驼绒地毯。中央一张精美的胡桃木餐桌和蒙着天鹅绒的椅子,名贵的熏香驱走了恼人的蚊虫,带着高顶白帽的大厨正在烤架旁边忙碌,十来个穿着得体的仆从静静的站立在外围,等候着主人和宾客的召唤。 “神女湖虹鱼搭配鲜莓酱确实是难得的美味,但这道烤鱼的火候才是关键,若是火候不够,则难以去除鱼腥味;一旦过火,就会失去了鲜美的口味。整个费罗尼平原,恐怕也只有乐芙兰女士调教出来的大厨才能做好这道菜。” 发出感叹之语的是一位衣着非常考究的老人,如雪的白发梳理的纹丝不乱,整洁的丝质长袍看不到一丝褶皱。单片的水晶眼镜挂在耳边,显得优雅而又得体:“就算是最顶级的宫廷御厨,也没有这样的水准,吾主在上,我已经整整十年没有吃到这样的美味了。” “十年?上一次聚会是在十年前吗?”坐在白发老者对面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士,也是宴会的主人--乐芙兰女士。 至少在贝伦城,乐芙兰女士是公认的第一美女。 乐芙兰女士的面容和身材,绝对是造物主最杰出的作品,可以让任何一个见过他的男人都为之神魂颠倒,足以让所有的女人羞愧的无地自容。 成为城主大人的情妇,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很多贝伦女人的梦想,但乐芙兰女士却对此毫无兴趣。 虽然那个肥胖的贝伦城主总是想方设法的讨好她,甚至不止一次的明确表示,只要乐芙兰女士愿意,就可以让她成为第四任公爵夫人。但乐芙兰女士总是冰冷而又明确的拒绝了城主大人的求爱 在整个费罗尼平原,不管是腰缠万贯的富商,还是权势滔天的贵族,都把乐芙兰女士视为梦中情人。但乐芙兰女士却对那些色迷迷的男人不屑一顾,从来都是一副冰冷的神态,所以人们又称她为“贝伦的冰雪玫瑰”。而此刻明灭的烛火和皎洁的月光,愈发衬托出乐芙兰的清新脱俗。 一身墨色长裙的乐芙兰女士仿佛黑色的火焰在烈烈燃烧,冰俊冷傲的面容让人不敢窥视,却偏偏又能把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铭刻心间。乐芙兰女士的魔鬼身材充满诱惑,修长的腿、纤细的腰,还有丰盈的臀,以及胸前惊心动魄的弧度,都足以让最彬彬有礼的绅士欲火中烧。甚至连对面的白发老者都忍不住的发出赞叹之声:“上次在诺克萨斯的分别后,到现在已经十年,你看起来更加年轻了,真让人妒忌。” “吾主给了乐芙兰永不消褪的青春和永不衰老的容颜,时间在她的面前毫无意义。”左手边的中年男子站立起来:“我们已经十年没有相聚过了,诸如美味和美色这样无聊的话题应该适可而止,还是说点更重要的事情吧。” 即便是用最挑剔的目光,这个中年男子也可以用“完美”这样的字眼儿来形容。他约莫有四十岁左右,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阶段。如刀削一般轮廓分明的面部,高挺的鼻梁,修剪的得体而又精致的短须凸显出他充沛的精力和简介的风格。深邃的黑眼睛非常灵动,充满了咄咄逼人的锋芒,仿佛二十年的年轻人。眉宇之间岁月的痕迹又略略的带着一点沧桑感,让他显得孔武有力精力旺盛的同时,丝毫也不缺少岁月的深度和智慧。 这是一个非常迷人的男子,同时也是一位位高权重的将军,罩在长袍里边的金属鳞甲足以证明这一点。 “自从吾主被封印之后,虚空派的信徒们就成了生活在黑暗里的丧家之犬。但我坚信吾主不会抛弃我们,吾主一定会再次降临这个世界。前几天我已经感受到了吾主的气息,虽然微弱,却依旧强大……”中年男子的脸上露出和他的年龄绝不相符的激动神色,双目之中已现出隐隐水光:“我已经感觉到了吾主的召唤,吾主永存!” “吾主永存。” 乐芙兰女士和宾客面色凝重的站立起来,面色庄重的低声呼喊着同一个口号。 乐芙兰女士冰冷的语气根本就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激动,仿佛最虔诚的狂信徒在面对真神祈祷一般喃喃的念叨着:“德玛西亚的外交使团会统统死在贝伦城,北方的战火即将重新点燃,吾主会在这场新的符文大战中降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如同巨型蝙蝠一般的身影在皎洁的月光中飞速到来。 白发老者厌恶的看了看尼古拉,好像是看到一团令人作呕的垃圾:“血族伯爵?尊贵的乐芙兰女士竟然用这种肮脏而又血腥的东西去执行任务?看样子任务好像完成的不是很好。这东西既然是你的奴仆,我就不过问了。” 面目全非的尼古拉让乐芙兰女士感觉很不舒服:“我记得曾经给过你守护圣光,就算是致命的银器也伤害不到你。为什么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神血,是神血……”这个字眼儿(在大陆通用语当中,神血是一个专用字)让尼古拉不寒而栗,仿佛刚刚被恶棍侮辱过的小姑娘一样心有余悸的瑟瑟发抖。 “神血?” 这个字眼儿似乎有某种神秘的魔力,宴会中的所有人都面色凝重起来。 白发老者随手一挥,面前顿时出现一面带着弧度的镜子。 镜面微微抖动,仿佛水纹的波动,在这片亦真亦幻的镜面当中,出现了宴会大厅的景象。 吸血鬼尼古拉闯入,杀死德玛西亚的外交使者,被阿什拉姆用银质物品钉死再复活…… 刚刚发生在宴会大厅的一切,完全呈现在魔法镜面当中。 时光回眸,九级预言术的直接表现形式,魔法文明创造出的最高结晶之一。 “原来真的是神血,怪不得你会弄成这幅模样,看来我们遇到麻烦了。”坐在乐芙兰右首之人穿着一身灰蒙蒙的长袍,软塌塌的兜帽遮住了面容,看不到他的脸。说话的声音好像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如同光滑的玻璃在粗糙的砂纸上摩擦的那种声音。 “真的没有想到,这个金发少女居然身具神血。”乐芙兰女士看着镜面当中的梅萨,用一成不变的自言自语口吻说道:“当虚空祭坛开启之后,吾主就会降临这个世界,谁也不能阻止,就算是瓦洛兰的旧神,也不能。” 就在这个时候,面目已毁的吸血鬼身上忽然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辉。 那是一抹若有若无的白色光芒,仿佛沐浴在皎洁的月光当中。 “是圣光徽记!”白发老者吃惊的看着吸血鬼:“这个肮脏的笨蛋已经被人打上了魔法徽记,老埃米尔马上会带着人找到这里来,我们全都会暴露。” 圣光徽记,很普通也很低级的魔法,没有任何杀伤力,也不会出现任何正面或者是负面的影响,仅仅只是一个标记而已。这一抹淡淡的白光虽然很不起眼,但是在魔法师的眼中,却如漆黑夜晚中的灯塔一样显眼。只要被打上圣光徽记,在一定的时间之内,不管跑到哪里都会被追踪到。 “笨蛋,蠢货!”乐芙兰女士冰冷如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怒容,目光如锥,死死的盯着面目全非的吸血鬼:“行动失败之后,你本应该象老鼠一样躲藏在阴暗的角落,却跑到了这里,害的我们全都暴露,是我重新赋予了你生命,作为惩罚,现在我要收回你的一切……” “不,不要,请您听我解释……”血族伯爵尼古拉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声嘶力竭大叫着:“我还有用,我还能为您效力……” “你的存在,已不是一种必要,而且我相信你这肮脏而又血腥的生命是对吾主的亵渎……” 伏拜在地的尼古拉猛然跳起,仿佛一道闪电,朝着湖面扑去,似乎想要逃走。 乐芙兰女士抬手一指,没有任何声势,甚至看不到一丁点魔法的光芒,血族伯爵的身体突然毫无征兆的裂解开来。 纯粹而又绝对的裂开,每一块碎片每一滴鲜血,都化为最细小的分子,仿佛轻尘消散在微风当中,瞬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这个强大的血族伯爵从来都不曾存在过。 “是不是销毁这个血族,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在白发老者的心目中,强悍的血族根本就是一个只无所谓的蝼蚁,他的死活甚至不值得去关心一下,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周围一眼:“这些仆役都可靠吗?” 如同一个有洁癖的人拂去肩头的尘埃,乐芙兰女士随意的抬手挥了几下,那几个为眼前的情景搞的目瞪口呆的仆役和大厨就软软的倒了下去:“好了,左右再无乱耳之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我们已经暴露了,老埃米尔等人马上就会循着圣光徽记赶到这里,就算我们可以逃走,却无法带走祭坛。为了防止祭坛被老埃米尔破坏,我建议提前开启祭坛唤醒吾主!” 提前开始祭坛?乐芙兰女士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考虑,又好像是在权衡着什么。满地尸体丝毫也没有影响到乐芙兰女士的思绪,如同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那样,气定神闲的坐在铺着天鹅绒垫子的椅子上。 终于,思考有了结果。精致的刀叉又在夜色中闪耀着亮闪闪的银光,如同刚刚打磨出来的化妆镜,她把一小片烤鳟鱼送到口中,精巧的餐盘又细又薄,和刀叉碰撞之时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如同乐器的音质。 当地上的尸体渐渐变冷之时,乐芙兰终于长身而起:“好,我同意提前开启祭坛,其他人的意见呢?” 身形魁梧的男子和瘦弱的灰袍人默默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阿什拉姆等人终于循着“圣光徽记”的指引来到这里的时候。 “乐芙兰?怎么会是你?”埃米尔老师呆住了。 第二十五章 虚空驾临 “是的,我回到贝伦城有段时间了。和多年未见的您同在贝伦,却一直诸事缠身未能去拜访。今天能够看到老师依旧健康如昔,学生由衷的感到欣慰。”乐芙兰女士非常优雅的行了一个淑女礼,“我本应该早探望老师,却还要老师步履劳累来到这里,真是太失礼了。” 看着满地冰冷的尸体,埃米尔老师皱起了眉头:“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是的,埃米尔老师,这些人都是我杀的。”乐芙兰毕恭毕敬的回答,“我保证他们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全都是在平静中死去。” 乐芙兰看了看安妮特,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微笑:“早就听说埃米尔老师又有一个魔法天赋很高的学生,应该就是她了吧?小师妹你好。” “那个吸血鬼是你这个女人弄出来的吗?”安妮特气愤的尖叫着。 “是的,我不会否认这一点。因为我知道那个血族肮脏而又血腥的气息肯定瞒不过埃米尔老师智慧的双眼。”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战争,德玛西亚的外交使团死在贝伦,也许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改变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脆弱的和平。只有经历血与火的洗礼,这个世界才能在浴火中重获新生,才能建立一个地上神国一般的人间天堂。” “凭你的能力,你认为你可以做到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埃米尔老师的教诲,知道什么叫做谦逊。我当然没有能力推翻这个尔虞我诈战火频仍的旧世界,也没有能力建造一个新世界。但有人可以,当我们唤醒了长眠在虚空中的吾主,当吾主降临这个世界……” “你已经委身虚空派?” “虚空派?”乐芙兰女士笑了:“世俗中人总是喜欢称呼我们为虚空派,对于这个强加在我们头上的称谓,其实我是无所谓的。” “你应该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那是灾难,是流血……”埃米尔老师似乎不想多说什么,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不择手段的挑起战争,唤醒封印在虚空中的恶神,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埃米尔老师教训的是,其实我和您一样,都对战争深恶痛绝。但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瓦洛兰的历史本就是一部战争史。不论有没有我们虚空派的这些人存在,战争从未停止。”乐芙兰的语速在明显加快,可以看出她渐渐激动:“为了避免这个世界在战争中一步步走向毁灭,有绝对的必要引入外部强大力量,只有经历一场真正的毁灭之战,才能让世人重新认识世界,才有机会迎来和平的曙光……” “你已经疯了……” “尊敬的埃米尔老师……” “不要叫我老师,”埃米尔老师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我确实曾经有过一个名叫乐芙兰的学生。她象神女湖的湖水一样纯净,她是一个善良的小女孩,但她早已经死了,至少在我心目中,她的灵魂已经投入了瓦洛兰诸神的怀抱。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仅仅是一个滥杀无辜的恶魔。” “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老师您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一点!” 刚刚经历了一瞬间的激动,乐芙兰就又恢复到冰冷肃然的状态,静静的站立在众人面前,仿佛一尊没有呼吸没有情感的雕塑。 过了好一会,乐芙兰才又恢复彬彬有礼的态度,恭敬的鞠躬为礼:“真的很抱歉,学生一时激动冒犯了老师,请老师原谅。您可以不承认我这个学生,但我不能忘记您是我的老师。是您指引我打开魔法世界的大门,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魔法师。您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记。请允许我为尊敬的老师介绍几位志同道合的伙伴……” “不用介绍了,虚空派都是不可理喻之人,我没有兴趣知道几个疯子的姓名。” 乐芙兰一躬到底,埃米尔老师却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抬起手,指尖已经闪耀出魔法的光辉。 “尊敬的埃米尔老师,您准备杀死我吗?” “我不会杀死任何人,我只是要把你们带回去,让你们接受应有的惩罚。我不能决定你的生死,但贝伦城的大法官可以。” 尼古拉血洗了外交宴会之后,阿什拉姆和闻讯而来的埃米尔老师循着那股邪恶的气息一路追赶到了这里。原以为会遇到穷凶极恶的对手,想不到站立在眼前的却是一位风姿绰约仪态万方的美女,而这个美女又是埃米尔老师曾经的学生。 连埃米尔老师也没有想到,昔日的学生竟然加入了虚空派,还要挑起新一次的符文战争。 “不要和这个臭女人废话了!”安妮特挥手打出一蓬魔法箭。 魔法箭上白闪闪的光辉如同湖面上的反光,带着魔法的嗡鸣声快如闪电。 所有的魔法箭全部准确无误的打在乐芙兰的胸口,却没有半点反应,如同几滴微不足道的雨点落进深邃冰冷的神女湖,连一丝涟漪都看不到。 “瞬发魔法箭雨,虽然只是小孩子的把戏,也可以看出小师妹的魔法天赋,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做不到呢。”面对严阵以待的对手,乐芙兰就如同是在和几个旧友闲聊:“这个世界正在被愚蠢的人们拖入毁灭的深渊,任何修补、改良都无济于事。只有经历一场狂风暴雨般的战争,把迂腐的德玛西亚、信奉强权的诺克萨斯、不思进取的艾欧尼亚等等全部抹平,才能重塑这个世界。在很多愚昧之人的心目中,我们是在毁灭,其实埃米尔老师应该可以看的出来,我们是在试图拯救这个世界。包括我在内被称为虚空派的人才是引导这个世界走向光明的真正英雄。只有我们才甘愿付出巨大的牺牲为这个世界换来一丝浴火重生的机会。” “或许,战争的代价确实有点沉重,但是和美好的未来比起来,这点代价绝对值得付出……” 世上所有的魔法都需要精心的准备,哪怕是最简单的火球术,也同样需要准确的引导动作和一字不差的咒语。所谓的瞬发,只不过是把所有的前置准备工作压缩到了极限而已。魔法的威力越大,需要积蓄的能量也就越多,引导动作和咒语的吟唱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也就越多。 埃米尔老师对于魔法的研究和精深程度远远胜过阿什拉姆,但他终究只是擅长理论研究,在对敌经验方面和身经百战的阿什拉姆还要略有差距。冷眼旁观的阿什拉姆一直都在密切注视着乐芙兰,当她的手指刚刚勾勒出一个魔法引导手势的时候,阿什拉姆马上大声提醒:“这个女人要施放魔法了,大家小心!” 魔法的嗡鸣声中,一道青白色的闪电从阿什拉姆的指尖蜿蜒而出。 “震颤电击术!” 作为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随军法师,阿什拉姆从不追求一击必杀的致命效果。直接杀死强大的敌人是一件非常困难的工作,尤其是在面对魔法免疫程度相当高的对手之时,追求杀伤远远不如骚扰更有实际意义。 打断敌人的魔法施放过程,给队友争取时间和更好的出手机会,这才是随军法师的本职工作。 震颤电击术只是一个常见的魔法,普通的魔法师勤加练习就可以熟练掌握。这个魔法的杀伤力也一般,最多只能把几个普通人击倒而已。 乐芙兰连魔法箭雨都可以完全免疫,如此低等的魔法当然不会给她造成实质意义上的伤害。 阿什拉姆不追求伤害,只要能够让这个女人出现麻痹、眩晕之类的负面效果就已经达到效果,至少也要打断她的魔法施放过程。 为了避免受到伤害,乐芙兰必须躲闪或者是防御,必须中断正在准备的魔法。不能在防御的同时进行攻击,不能同时施放一个以上的魔法,这是最基本的规则,谁也无法违背,就算是达到化境的魔法大师,也不能! 乐芙兰女士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躲避,因为那会让她的魔法引导动作变形走样,以至于无法顺利施放早已准备好的魔法。 她也同样没有想过要防御,而是以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承受了。 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电光当中,乐芙兰依旧直挺挺的凝立不动!和刚刚参加宴会的其他几个人手拉手站成一个圆环,仿佛祈祷仪式上最虔诚的信徒,面色凝重庄严,用整齐的腔调颂唱着只有他们才懂的赞歌: “沉睡于纷扰时空中的虚空之王,依循着您的碎片之缘,请聆听您最忠诚之仆的心声。” “吾主啊,请暂时放下您骄傲的身份和无限的威能,屈尊于这个不可救药的世界,绽放出您最辉耀的荣光,没有什么可以禁锢您一分一秒……” “愿忠仆的祈祷化为众星的召唤,应虚空之邀,张开您最宽广胸怀。” “愿吾等卑微的残躯和谨守的誓约,能够承受您最伟大的意志和权柄,愿这个世界在您的荣光中重新塑造……” 低沉的吟唱声越来越高亢,好像这不是一个大型联合魔法的咒语,而是一首神的赞美诗。 “请将您的慷慨照耀在忠仆的身上,赐予我无穷的力量,打开深邃的空间之门。”四个人的双臂全都高举向天,,好像是在拥抱什么,猛然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以吾主之名,显现吧!” 此时此刻的乐芙兰女士,仿佛殉道的圣徒,满脸都是肃穆庄严的表情。 身后的神女湖突然出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异状。 一道两拳粗细的金色光芒冲天而起,湖水仿佛在一瞬间沸腾,汹涌着,翻滚着,以飞快的速度蒸腾咆哮。 一座高大的祭台渐渐浮出水面。 祭台是由巨大的整块五色石雕琢而成,古朴而又庄严,矗立在波涛汹涌的沸腾湖面上。从祭台正中激射而出的那道金色光柱直冲苍穹,显得分外耀眼夺目。 那道金色的光芒带着凛凛神威,让漫天星月都黯然失色。越来越高亢的颂唱声在天地间回响,在群山中反复激荡,仿佛一曲恢宏壮阔的圣歌。 湖水已经沸腾,圣歌声在湖光山色之间回响激荡。周围的环境已经被直贯天地的金光所浸染,仿佛这里并非是荒郊野外,而是肃穆庄严的大礼拜堂。金光中飘舞旋转的枯枝败叶,如同翩翩起舞的天使圣徒。 听着神圣庄严的歌声,看着冲天而起的金色光柱,梅萨的目光中满是迷茫,似乎是在极力的回忆着什么,想了想却终于没有能够想起来,只是单纯的感觉眼前这幅景象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 闭目吟唱的乐芙兰女士猛然睁开双眼,昂起头仰视苍穹,及腰长发根根炸起,呈放射状展开,仿佛带上一了顶样式夸张的金色王冠:“虚空之主啊,请您垂怜最卑微的仆人,降下您最伟大的权柄和意志吧。” 直冲苍穹的金色光柱陡然转向,在半空中折射出一个巨大的锐角,完全照耀在乐芙兰女士身上。 波涛汹涌的沸腾湖面为背景,乐芙兰那娇艳的面容沐浴在金光之中,她的身体正渐渐的漂离地面,宛若降临凡间的女神。 第二十六章 尸龙复苏 乐芙兰静静的悬浮在半空中,圣洁的金光笼罩全身,一切黑暗、丑恶仿佛都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美好起来。连那浑浊翻腾的湖水都成了充满鸟语花香的清清溪流,夹杂着青草和鲜花的方向,仿佛最纯最美的天国花园。 乐芙兰身上的黑色长裙在半空中飘舞,因为金光的浸染而变得透明起来,柔顺的长发闪耀着圣洁的光辉,如同在云端俯视芸芸众生的神祇,遥遥望着不远处的埃米尔老师。 “神临术!大家小心!”埃米尔老师那苍老的嗓音已经响起。 女神悬浮在低空,她的声音是那么的神圣,是那么的谦和,却又带着永恒的威能:“尊敬的老师,您完全不必担心。只要您没有干扰到我,我绝不会伤害到您。不要伤及无辜,这是您曾经的教诲,学生依旧铭记于心。” “神临术虽然是最顶级的魔法,但却需要付出全部的生命力才能换来片刻的强大。你应该知道使用神临术的后果。” “学生很清楚后果是什么样子,但我不在乎,我的同伴也和我一样不在乎。为了让吾主降临,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付出。”刚毅果断和语气已经完全淹没在宏大的神语当中。 付出全部的生命力,燃烧所有的精神力,用几个人的生命和灵魂为代价,换来一瞬间的强大如神,用来召唤虚空之神,这样的牺牲这样的代价,只能用疯狂来形容。 “我最烦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把她射下来。”安妮特打个了手势,随着众人一起跟来的数百名贝伦卫戍部队的士兵纷纷拽开弓弦。 随着一声整齐的嗡鸣,弓弦颤动,几百支羽箭汇集成密集的箭雨,瞬间笼罩了神女湖畔。 “律令守护。” 这不是咒语,而是命令,神的命令。 半空中茫茫如同密雨的箭矢纷纷掉落。 “神说,应许之地充满光明,黑暗混沌永在光明之下。”随着女神乐芙兰的自言自语,一道更加宽广也更加耀眼的光柱从天而降,将神女湖照耀的熠熠生辉。 “神说,一切阻碍都将化为坦途。”喃喃的低语声中,神女湖水猛然朝两侧分开,仿佛两道高耸的波涛墙壁,展露出平坦的湖面。 如同女神一般庄严神圣的乐芙兰漫步在干燥平坦的“水廊”中间,慢慢的走向神女湖中央的高大祭坛。 神语即现实。 恢宏的景象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人们全都沉浸在如梦如幻的神迹当中。 “这个女人不是神,射死她。” 充满了童音的尖叫声把士兵们从迷幻般的崇敬中拉回到了现实。 乐芙兰根本就没有回头,就如同高贵的甚至不屑于看一眼脚下的蝼蚁:“神说,一切渎神的灵魂必将毁灭,神谕昭示了一切卑微者的命运。” 金色的火焰从她脚下蔓延,这是焚毁一切生命和灵魂的神罚之火。璀璨雀跃却没有丝毫温度,无法阻挡也无法熄灭。随着神罚之火的蔓延,四周的贝伦士兵全都在哀嚎中燃烧起来,如同沸腾的铁水中的蜡烛一样迅速扭曲、融化,片刻之间就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地焦炭一般的尸体。 只因为乐芙兰的一句话,贝伦几百名精锐士兵就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全军覆没! 阿什拉姆非常清楚神罚之火的可怕,毫不犹豫的挥手打出一道风刃,同时跃起以最快的速度后退着。 风刃旋转着、尖啸着,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在乐芙兰的脸上切开一道巨大的伤口。 金色神光笼罩之下,乐芙兰那娇嫩白皙的肌肤刚刚被划破,马上就以更快的速度恢复如初,看不出丝毫曾经受到伤害的痕迹。 完美无暇的神躯,风刃所造成的伤害还没有自我愈合的速度更快。 乐芙兰缓慢前行,身上的金光微微荡漾,洒落的金色光晕布满沿途。随着她坚定的步伐,两侧的湖水自动分开一条更加宽广平然的道路。 悬浮在地空中的乐芙兰如同真正的神祇一般缓缓升高,降落在高大的祭坛之上。仰面向天高举双手,宏大无极的声音充满天地之间:“黑暗狭隘的世界无法容纳吾主最伟大的意志和权柄,让光芒荡涤瓦洛兰的无尽罪恶吧……” 激荡回响的神语声中,仿佛一百个太阳同时升起,在一片金灿灿的光芒笼罩之下,神女湖水仿佛烘炉中的铁水,沸腾翻滚闪耀着金属光泽。漫天星月全都被璀璨耀眼的金光所掩盖,天空中金色的云团迅速堆砌。 大地在颤抖,天空在裂开。 凭空出现在天际的裂缝越来越大,透过这道裂缝可以看到漆黑深邃的太空。 神临术,燃烧自己所有的生命、精神、意志,抽干所有的魔力,变得强大如神。但这种强大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能够持续三两个呼吸的时间已经是理论上的极限。 很明显,乐芙兰女士的神临术已经完全超越了理论上的极限值,她不仅象神祇一样无敌,而且不惧任何伤害,甚至还打开了时空裂缝,这完全颠覆了阿什拉姆的想象。 就算是联合几个顶级魔导师,也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这绝对是反常的。 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上,很快就发现了隐藏在耀眼金光之下的蛛丝马迹:那座高大的祭坛正散发出几条细如纤丝的金色光线,缠绕在乐芙兰女士等人的身上。 是那几条细细的金色光线给了乐芙兰女士等人无比强大的力量,让她可以把本就应该失效的神临术维持到了现在。 “她的力量来自那座祭坛。” 埃米尔老师猛然扬起右手,一个黝黑的石质符文出现在手中,他以非常快的语速高声吟唱着深奥艰涩的咒语,发动了威力强大的“陨石术”--原来他手中的精华符文是由罕见的陨石打造! 符文消失了,随即众人耳边传来隐隐的轰鸣声中,如同小山一般的陨石从天而降。 陨石从高空坠落,极高的速度带来了吓人的温度,点燃了沿途的空气,带着一条红色的尾迹,仿佛天外流星,重重的砸在祭台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碎石在飞溅,地面在颤抖,仿佛世界末日! 威猛绝伦的陨石把巨大的祭台砸塌了大半,那道金色光柱只是闪烁了几下,依旧直冲天际。 祭台之上的乐芙兰依旧庄严如神,继续用响彻天地的声音高声颂唱,同唱诗班中最虔诚的信徒在吟唱神的赞美诗: “吾主降临之时,可以操控天地万物,风和水会顺从吾主的意志,大地会为吾主隆起,人们只能看到吾主想要他们看到的事务,只会思考吾主想要他们思考的问题。哪怕是最耀眼的皇冠,在吾主的意志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以阿什拉姆的魔法水准,不能象埃米尔老师那样召唤威猛凌厉的陨石,拼尽全力打出一个“雷炎术”。 在隐隐的闷雷声中,夹杂着闪电的雷炎再一次准确的打中了祭坛。 早已经崩塌大半的祭坛微微摇晃了几下,直冲云霄的金色光柱频频闪烁,如同狂风暴雨中即将熄灭的蜡烛。 “沉睡于幽暗囚牢的吾主,请聆听您最忠诚仆役的祈求,为了让您降临世界,我愿献出一切。”恍若女神一般圣洁庄严的声音已不那么宏大了,反而更象是女人声嘶力竭的尖叫。 随着乐芙兰的尖叫声,她那及腰的长发渐渐变为花白,娇嫩绝美的脸庞布满皱纹,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三十岁。 为了维持越来越不稳定的金色光柱,她在加速燃烧自己的生命。 双方争斗的焦点开始围绕那座摇摇欲坠的祭坛展开。 在阿什拉姆和埃米尔老师纷纷使用大威力魔法“轰炸”祭坛之时,湖畔的灰袍老者双手交叉高高举起,以艰涩而又缓慢的速度唱颂着咒语,一团暗红色的光芒在他双手之间升腾而起:“沉睡于地底深处的亡灵啊,请你从远古的记忆中苏醒,我以黑暗和重生的力量召唤你,让你在这个世界彰显力量……” 随着灰袍老者的咒语吟唱声,湖畔那些被神罚之火烧成焦炭的尸体开始慢慢蠕动,一个接着一个一群接着一群的站立起来,迈着僵直、机械的步伐渐渐聚集。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尸体的动作非常缓慢,随着灰袍老者的吟唱,他们的动作越来越灵活,也越来越协调,行动自如如同生前一样,仿佛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复活的尸体聚集在一起,层层叠叠如同汹涌的蚁群。 随着越来越多的尸体堆砌成型,后面的死尸动作也愈发的灵敏,如同矫健的羚羊跳跃攀登,纷纷爬上如山一般的“尸堆”,主动和更多的尸体融合起来。 随着尸体的不断累积,灰袍老者高举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咒语的吟唱声也越来越慢越来越吃力。 把已经死亡的尸体“复活”,是并不少见的死灵系黑暗魔法,就算是从地底召唤出一个活蹦乱跳的骷髅,对于瓦洛兰的魔法师来说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活化一个尸体和操控几百个尸体,这绝不仅仅只是数量上的差异,而是本质的不同。 瓦洛兰大陆上的死灵法师本就屈指可数,能够拥有如此精湛细致的魔力,可以操控几百个尸体,足以说明灰袍法师的实力了。 “是纳瑞尔,死亡塔主纳瑞尔。”埃米尔惊叹道。 纳瑞尔,大陆上最著名的死灵法师。和绝大多数臭名昭著的死灵法师不同,纳瑞尔几没有什么明显的恶举。据说,他一直隐居在自己建造的坐落于恕瑞玛沙漠和风暴平原相邻之地的死亡塔当中,除了整天和尸体、骷髅之类的东西打交道之外,很少听说他走出那座被死灵气息笼罩的高塔。 想不到的是,死灵法师纳瑞尔居然出现在神女湖,而且和乐芙兰女士一样都是虚空派的信徒。 尸体已经堆砌的如山丘大小,一个紫红色的幻象在空中凝聚,在祭坛金光的映照之下,仿佛那是一个真实的存在。 身穿灰袍的纳瑞尔双手抖动的更加剧烈,嘴角的鲜血顺着如同死尸一般苍白的下巴流淌下来。他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被狂风撕裂的窗户纸,用抖的已经很难听清楚的声音尖声大喊:“我已经控制不住了,主教,快帮忙!” “伟大的光辉之神啊,请您用那赋予了万物生命的仁慈之手抚摸这个期待生机的垂死之物,往消散在风中的灵魂重聚……” 只见纳瑞尔身旁的白发老者从自己的符文书中取出一枚璀璨的水晶十字符文,念动咒语之后,符文消失不见,天际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十字架。 十字架色泽纯白,庄严神圣,仿佛从天而降的光幕垂直洒落在巨大如山的尸堆之上。 “光耀生命!” 光辉教廷最神圣的顶级魔法,可以把生命赋予任何有生命气息的生物。只有教皇本人和四名枢机大主教才有资格学习、使用! 这位白发老者一定是享有崇高地位的枢机大主教。 光辉教廷,影响力遍及瓦洛兰中央山脉两侧的宗教势力。虽然已经不复当年盛况,但在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南部地区的下层民众、恕瑞玛沙漠和费罗尼平原的北部居民中,仍旧拥有巨大的影响力和信众。而来自标榜光明神圣的光辉教廷的高级神官,居然和死灵法师一起加入了虚空派,将生命和死亡两种截然相反的魔法完美糅合,共同创造出一个巨大的怪物。 几百具尸体堆砌在一起,在圣光的照耀下闪耀着幽幽的白色光辉,渐渐扭曲、变形……。 完全用尸体堆砌、融合,再用光辉圣洁的生命魔法活化之后,已经呈现出巨龙的形象。 阿什拉姆陡然想起一个传说中的禁忌魔法:尸龙复苏! 在尸龙站立起来的瞬间,四周的群山都矮了下去。 如死神一般恐怖的巨龙晃动着身体,好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真实存在。 这个已经拥有独立生命的魔物高昂着硕大而又古怪的头部,如同婴儿用第一声响亮的啼哭来庆贺新生命的诞生,发出一声足以让任何生命都毛骨悚然的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