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宠假千金轰动全京城》 二 落难上京 江南三月的细雨,丝丝如发,润物无声。 月牙似的船头,绿女趴伏在一本手札上,睡得很是香甜。 一阵微风吹拂而来,被她梦中拨至船沿的纸页哗哗翻动。 手札掉入河水之前,身后为她撑着油纸伞的秋霞,抢救中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名为《神经初语录》的手札,竟是神奇的漂浮在水面上。 “小姐,醒醒,快醒醒…手札掉进了河里!”秋霞着急的声音,唤醒了睡中的绿女。 绿女一个激灵坐起身,迷糊着一双纯净的眸子,擦着口水咕咕,“秋霞,嚷嚷个啥?…好好的一个美梦…就这样被你破坏了。” “别做梦了,小姐。快,快救手札!救宝贝要紧。”秋霞急得不行,搓着手背六神无主。 绿女一听宝贝这两字,又是一个浑身抖动,顺着秋霞手指的方向,终于看见了河里的那本手札。 “哎呦喂,我的宝贝!”绿女一拍大腿,叫出了声。 她俯撑向船的最前沿,努力伸出一只手去捞。 秋霞神经紧张,赶紧用力抱住她,担心道,“小姐,小心着点儿。” 绿女倒是不听,反而挪动身子,更往前了一点。伸出去的那只手,总算是费力够着了手札。 望着打湿了的手札,呈模糊不清的字迹,她心疼的皱眉,宝贝似的将手札捧在怀里。仰头向飘雨的天空,“爹,别怪女儿。” 静静的坐在船舱中,她的思绪开始飘忽。 此去为秦生治病,生为一个实习生,医术几斤几两,她心中有数。 救死扶伤,自古流传的美德。亲爹呕心沥血手札在手,底气增了不少。无论如何,硬着头皮上吧。 依稀的记忆尚存,手中的这本手札,是原主唯一的出生信物。 养父石老爷亲口告知,她爹娘早逝。沦为街头弃婴的她,襁褓中有生父的亲拟纸笺,故知她还有个孪生姐姐。 爹娘遗留家当,各执两女。手札随身绿女,琵琶随身姐姐。 同生不同命,一个成了石府的养女,一个下落不明。 绿女想着素味谋面的姐姐,萌生了今生今世相见的念头。 ”小姐…”…这时,一个粗犷的男音传入耳,喊声里还带着嘶哑,由远至近。 绿女听声,连忙起身出了船舱,她循声望去。 只见石府的下人小石子,风一样的速度,抱着旧包袱在河岸上沿途追赶。 ”小姐,是小石子追来了。”身后的秋霞低语,声音带着哭腔。 绿女心下感动,石府生活了多年,小石子和秋霞忠心耿耿,算是没白疼他俩人。 她缓缓侧身转头,对撑船桨的船夫轻声道,“船家,麻烦靠岸。” “小,小姐,带奴才走吧…小石子这辈子,做牛做马侍候小姐…呜呜呜…” 小石子哭喊着,气喘吁吁跑至船停处,’扑通’一声跪在了河岸边。 望着跪地而哭,依依不舍的小石子,绿女心中感慨万千。 她知晓,一个下人在石家,连猪狗都不如。小石子弃府跟来,石府亦是不在乎。 “小石子,今后有一口吃的,绝不饿着你。”绿女思忖片刻,终是点头答应。 回避着船夫,绿女将替代一事,悄悄对俩人作了细交待。假身份可隐藏好,以免日后惹出了麻烦。 长路漫漫,心有余安。多添加了一个人,船上倒是不寂寞了。小石子和秋霞俩人,叽叽喳喳话不停。 一艘载着三人的小船,顺着碧绿莹莹的河水,一路朝京城方向行去。 渐入晚夕,雨后的天边,一轮半弯绚烂虹桥,映得河面波光粼粼。 “小姐,快看!后面一艘大画舫好是气派!”秋霞新奇的一声惊呼,惊得绿女和小石子同回头。 眼帘之中,一艘大几倍的画舫,油漆泛亮的色彩闪目,红灯笼在船檐摇晃,正缓缓向前驶来。 船头正中立着一位少女。她一袭华丽粉襦裙,外披亮片镶嵌的白纱衣。 青丝高挽,玉簪斜插。纤瘦高身,瓜子面庞,薄片红唇。那双凤眼流转,目光傲慢无礼。 大船不费吹灰之力追上来,与小船并驾齐驱时,少女侧目一瞥。 那瞥的一眼,是不屑的冰冷。绿女毫不示弱,淡然漠视。 少女端着身架子,身旁两侧的丫鬟,一个轻轻为她摇扇,另一个手端着果盘。 看这养尊处优的范儿,应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小姐,这小船上的女子,看着模样不赖,衣着也不赖。可坐这小破船,是掉了价了。”那摇扇的丫头,牙利嘴尖的嘲讽。 声音不大,传的清晰。绿女所在的小船两人,听的些许不舒心。 秋霞平日性温,虽是气不打一处,但却咬不出半字。 “你这丫头!笑话谁呢?!”小石子首当其冲,忍不住呛声道,“咱就爱坐小船,不爱看别看!” 大船上的丫头撇撇嘴角,朝小石子狠狠翻了个白眼,手上摇扇的动作,故意摇的更起劲。 富家小姐嘴巴鼓鼓,咀嚼着一金钱蜜枣。“呸”的一声,她居高临下的神情,歪起嘴朝小船吐出枣核。 “欺人太甚!拳头可不认人!”小石子攥起拳头,作势扬了扬。 少女正眼都懒瞧他,昂起白皙的颈项,那戴着玉镯的手腕抬起,拿了一颗金钱蜜枣,往鲜艳薄唇里轻放。 “来呀,打呀…有本事别汪汪!敢碰我家小姐一根指头,别想活命!”摇扇的丫头仗着主子气势,狗仗人势张狂挑衅。 秋霞见此情景,不知对面来头,只觉着来者似惹不起,悄悄扯了扯小石子的衣角。 绿女平静面色,在一旁观半晌,站立起身有理有据道,“不管你家主子是谁,平白欺人,无理取闹,上哪说去都不占理。” “一张嘴不饶人,看来并非善者。”少女见绿女理论,斜视的眼含锐利。 绿女直视着她,冷对道,“谁为善?谁为恶?心自知。” 少女听言柳眉倒竖,欲想发泄心中怒火。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突然在这时,从河岸上传来喊声。 三 落水人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熄灭了欲爆发的纷争。大船上本怒色的少女,瞬间被吸引了目光。 绿女几人仰起脖颈,也寻望向落水出处。 前方的河水中,有个黑影在水中扑腾着,两只手臂拚命挥舞,沉沉浮浮… 看得出,应是意外落水。这落水人求生欲强,挣扎着冒出水面呼救,声音沙哑,“救我,救…” 只是他呛了水入口,又扑腾的精疲力竭,却是叫喊了两声,再也发不出声来,眼见就要淹没… “船家,麻烦您划快一些,人命关天。”绿女沉着冷静,对船夫吩咐道。 船夫无奈摇头,心有余而力不足。手上动作加快,依是杯水车薪。 此时,无论小船如何费力,那艘大船早已超越小船,经过落水人身边时,竟是见死不救。 瞧热闹的少女及丫鬟,望着水中苦苦挣扎的人,毫无同情之心,一副幸灾乐祸拍手笑,“哈哈哈…倒霉鬼,倒霉鬼。” 小船上秋霞早己吓傻,心惊胆落紧张关注。小石子急得抓耳挠腮,想要往河里跳了救人,被秋霞双手死死的拽住了。 快要接近落水人时,绿女早有准备似的,拾起船上一根竹篙子,努力向那人递了过去。大喊道,”快,抓住这根竹篙。” 遂异常冷静回头,对秋霞和小石子道,”别傻愣着,帮忙稳住。” 水里的人绝望中见了这救命稻草,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竹篙子。 绿女三人鼓足劲,使劲往回拽。一点一点的,那人被拖行着靠近小船。 小石子男儿身,身强力壮一些。他趴在船沿边,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小心翼翼用力助他上了船。 男子上船后大口喘气,落汤鸡似的躺在船上,早已虚脱无力。 绿女和秋霞身为女子,羞红着脸面,不敢张眼去看那水浸的湿身,两人侧身而坐避嫌。 小石子打开包袱,将自已的衣衫拿出,待男子恢复了精神,让他舱中换了干净衣。 男子梭角分明的脸,黝黑的肤色显刚毅,肤色与夜似融为一体。此人精气复原,抱拳致谢,“在下柳相,多谢各位相救!” 有礼有节的样子,分明不同一般人。一身束身黑衣,透出干练精致。不知其何身份。 “你咋想不开跳了河?”小石子好奇之心,忍不住问原由。 柳相低头片刻,摇了摇头自笑,”说来惭愧…不过是自饮了几盞,在河边散散心…却不想失足落了河。” 真的如他所说,他身上的酒气浓度刺鼻,还未全散尽。 “听各位口音,不像京城人?”熟络之后,柳相笑问。 ”对对对,小姐和我俩人,不是京城人,实是江南人。”小石子听问,小鸡啄米般点头。 柳相一直含笑,他的目光落在绿女身上,欣赏的神情道,”姑娘遇事不慌,又有过人头脑,真令人心服啊!” 此意指绿女救他一事。绿女年岁不大,能有从容应对之态,当是让他刮目相看。 “过奖过奖!”学着古人的腔调,绿女眨巴儿眼,谦虚笑了。 一路饮茶相论欢,不知觉到了京城。柳相别过绿女三人,消失在繁华的街头。 京城某刑部。雄霸石狮各一方,门前两端官差二人。 一位束身黑衣男子,无人拦挡擅自入内。疾风闯入后,直奔刑部正堂内屋。 但屋中空无一人。他走近案台,砚墨散发的香味,在空间萦绕。 看着未干透的墨迹,应不超半柱香的功夫。可见他后脚进,屋中人前脚出。 “柳书吏,大人出门不久,说是有个案子要查。”身后一个捕快模样的人,站在门前告知他。 柳相沉思片刻,轻点头,“知道了。” 京城这些日子,案子接二连三。刑部人手欠缺,忙的够呛。刑部大人辛劳,未曾睡个好觉。 作为刑部大人的得力助手,柳相好比左右护臂。各项案卷的整理,少不了他的功劳。 这几日因私事外出,苦闷自饮河边散心,心不在焉竟落了水。好在遇了绿女几人,救了他一命。 撇开繁琐案子,一个美丽倩影,在脑海眼前,挥之不散… 四 西厢院待主 绿女三人奔赴秦府之时,秦府里彼时因她的到来,三个女人凑成了一台戏。 富贵奢华的会客厅,壁面中规中矩。家什为上好的红檀木,几案两侧摆设一对花瓶,意寓平安的福音。 三位夫人约在大厅里,品着清香的茶水话叙。 大房谷氏上座,依次二房莫氏,三房蒋氏。三位夫人着装华丽,但容颜却各不相同。 谷氏端庄大气,莫氏秀丽可人,蒋氏庸脂俗粉。秦老爷赏美能力独特,人间各颜争相占尽。 三位夫人中,莫氏来自江南水乡,无论容貌话音,侬侬本多柔,最是出彩的一个。但偏偏秦安瞎了心,把个蒋氏宠上天。 这府中,谷氏正房,又生一儿。除了谷氏有话语权,蒋氏得夫心,能平分秋色。至于莫氏,且靠一边。 谷氏凝望着厅门外,似看向了很远很远,幽幽道,“又是一年的阳春三月…秦家要迎来新人了。” “盘算日子,这石小姐,今时应要到了。西厢院留了空房,安排两人正合适。”莫氏望着谷氏,轻声细语开腔。 按石安府的报数,只算了绿女和丫鬟秋霞。谁也算不到,半路杀出了个小石子。 谷氏呷了口茶水,慢悠悠道,“西厢院两间房足够,算是受用了。” 秦府地大家大。住宿分别为,东厢院,秦老爷和谷氏住,南厢院,蒋氏母女住,北厢院,莫氏母女住。疯颠公子秦生,则独居竹轩院。 东南北三方,当是按规格大小排住的。而唯一留下西厢院,院落小不说,且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谷氏望着远处几许,轻叹息,”唉,也不知那石府丫头懂疗法,到底真假…还未正式过门,只暂作医女用。但愿,能治好我儿。” “姐姐多虑。听说,石小姐有本珍贵手札,专治神经这方。宝物在手,勿需犯愁。”莫氏知谷氏心病,善解人意宽她心。 一旁的蒋氏斜着眼,嗤之以鼻笑话,”一个黄毛丫头,能有啥能耐?大公子的病,整整三年无人能医。区区江南首富千金,指不定求秦府的荣华富贵来了。” 蒋氏实属小心眼。秦老爷朝廷官要,论身家确实高人一等。石府虽不可与之相提并论,但还不至如她讽的不堪。 ”妹妹,石小姐愿治好大公子嫁人,已是好福运了…”莫氏轻声搭理。 蒋氏看向莫氏,不留情面反驳,“还未过门,姐姐就胳膊肘往外拐了。这日后,可还了得。” 谷氏撇一眼蒋氏,神色不太好。平日蒋氏最闹心,凡事都要对立,天下乱事,她最开心。 “大夫人,公子此时闹牌气,非要上街市。”这时候,侍候秦生的下人,慌慌张张进门来禀报。 谷氏一听,微蹙眉头立起身,烦心道,“我去看看。” 竹轩院。屋子里伴随着摔茶杯的声,只听得吵闹声此起彼伏,”要上街市,要上街市…不放我出去,屋里东西砸光光…” 又听丫鬟紫檀好言哄着,“公子听话,大夫人吩咐过,只能在府内呆着…奴婢放了公子出门,是要受罚的。” “咣当”一声,谷氏不待下人开门,面色忧郁,一手推开了房门。 “生儿又胡闹了?”… 望着满地瓷碎片,一片狼藉的局面,谷氏伸手捂住胸口,话语泛出有气无力。 紫檀向谷氏行礼,垂头默默后退站立,不敢吭大气。 紫檀从小入秦府,是服侍秦生的丫头。吃穿用行皆由她亲为,这十五岁的嫩丫委实不易。 临窗名贵杉木桌旁,立着一位韶华十九,锦衣华服身材轩宇的俊公子。 绸缎黑发如瀑,肤白皎若星辰,浓眉大眼似锦。只可惜,目光呆滞无神。 这俊美疯傻的公子,并是秦生。 三年前,秦生如常人,之后因事疯傻,起因府内守口如瓶。京城私下议论纷纷,说词各不一。 “娘亲…我要上街市,我要上街市…”秦生见了他娘,跑上去牵住谷氏衣角摇晃,如同三岁顽童。 谷氏望他好一会儿,不由叹口气。丫鬟扶着她慢慢落坐。 “大夫人,公子早茶未吃,闹着出门,饿了半会了…”紫檀小心的眼色,声音极低。 “生儿,乖乖听话,咱不上街…街市车水马龙,怕你绊着了。”秦生娘谎编理由,伸手轻抚他的面。 这张秀逸白面,跟他爹秦安一个模子。当初谷氏爱上秦安时,未曾想之后,他接二连三的纳妾。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更何况跟了秦安吃穿不愁。又有何不满意? 秦生嘟起嘴,不开心坐在了地面上撒泼,“我就要上街市。” 谷氏无奈,郁色慢慢垂下头去,单手支起疼痛的额头。 半晌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温言温语对秦生道,”今儿有位漂亮医女要来。生儿,你陪她府中转转,可好?” 秦生听此言,顿时安静乖巧。府中好久未来新人,这消息令他忘了惦记事。 “医女?她是做什么的?”秦生好奇心勾起,认真的样歪头问。 谷氏想了想,敷衍答道,“她,来府中陪生儿。” 五 策马闹市 京城街市上,一匹高大骏马狂奔,横冲直撞惊了一街人。 马背上的华服秦素,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扬起马鞭挥舞,一节节拍在马屁股上,“驾。” 那清亮的女音,在街中骤起。秦素织花纱裙傲慢飞扬,身后一众小厮,追赶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气势掀得众行人避让不及,更有甚者,水果摊上的水果滚落满地。 “哎哟,我滴个天!秦府三姑娘又闹京城了!”…有人嫌弃样道。 秦素娇生惯养,生成的刁蛮牌性。年芳二八,正是少不更事的年纪。无事总要上街市闹玩,京城人早见怪不怪了。 此时绿女三人,一路寻问,正往秦府方向而行。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踢哒的马蹄声,还来不及反应,啃着馒头的小石子撤脚后退,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小石子手中的馒头脱手,肩上的布包袱随惯性抛了半米,咧着嘴躺在地上直哼唧。 绿女转头惊鸿一瞥,马影当前,骏马高仰起前蹄,朝天长长嘶鸣了一声。 “大胆!竟敢阻了姑娘的去路!”马背上的秦素怒目圆睁,拿马鞭的手指向绿女。 秦素云髻束绕,珠花钗头凤。一张大脸盘扁平,一双细长缝儿眼,外加朝天椒的鼻子,与其母蒋氏似一个模子刻出。 她绷着脸面,目光如炬,好似一头发怒的小狮子,手上的鞭子顺势上扬。 眼见鞭子要落上绿女身,身旁的秋霞护主心切,毫不犹豫上前伸臂遮挡。 绿女倒未惊慌,情急之下握住秋霞手臂,向一旁快速躲开。 “啪”的一声脆响,长长的马鞭敲打在砖面上,震得众人目瞪口呆。 秦素见打了个空,恼羞成怒的样,银牙一咬,对身后的小厮挥动鞭子,命令道,“捉了她!” 一声令下,众小厮听命拥上来,行人们恐秧及鱼池,慌忙退避三舍。 ”秦府的人,看谁敢动?!”绿女急中生智,朝欲动手的小厮喝道。 这一妙招管用,小厮们面面相觑,竟停步在了原地,望向马背上的秦素。 小石子在绿女身旁,抚摸着摔疼了的屁股。看着怔住的众人,得意劲瞬间上来了,“怕了吧?咱家小姐,可是秦府请来的呢。” 围观的行人们听言,不禁纷纷交头接耳,“秦府请来的人?是啥来头?"…"看样子,口气不小,来头不小…“…… 秦素愣了有半晌,上下细细打量绿女。 哦,是了。听娘说过,秦府请了江南石安府的小姐来,专为疯傻兄长治病。莫不是指的此女? 秦素思量片刻,不由恍然大悟。骄傲放纵不羁的她,怎能在京城人面前丢面儿,说什么也得找个台阶下。 “你是秦府请来的,我可是秦府的小姐。倒是说说,谁为大?”秦素昂起头颈,趾高气扬问道。 “当是秦小姐为大啊。”突然人群中传来男音,声色沉稳磁性。 大伙一见来人,纷纷恭敬避让。有人高声道,“傅大人来了。” 但见眼前青年男子,年约二十出头,一张方形脸盘,大眼锐气十足,只是黑眼圈重抹,似熬夜伤神所致。 他一身轻薄长衫,腰间束镶边宽带,宽带上悬挂令牌。正义凛然的模样。 青年男子名傅博,乃是京城兵部尚书傅将之子。傅将一生断案英名,名声在外响当当。其子子承父业,办案有声有色,父子深受民众爱戴。 “傅大人此言中听。”秦素一见傅博,声音柔软极了。 傅博年少有为,才华横溢。秦素早暗恋傅博在心。此时见了心慕人,不觉娇羞了几分。 “秦小姐过奖。”傅博笑着道谢,轻摇折扇,气度风采依然。 绿女倒未注意傅博,反被那把扇面吸引。扇贝形扇面上描绘一朵海棠花,花意蕴涵离别。 喜欢海棠花的人,他的心中是否藏了隐了不为人知的心事? 和绿女截然相反,秦素暗观的是傅博,众目睽睽之下,桃花粉面向他告辞,“傅大人,来日再见。” 娇滴滴音落,她策马奔腾,一骑绝尘,彩衣飘飘。 从扇面转向秦素,望着渐渐消失的身影,绿女回神向傅博道谢,”多谢大人相助。” 傅博凝望绿女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色,“世间,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呆然片刻,他不禁脱口而出。似感略有失态,暗自掩去眼里的失落,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傅博不着边际一言,绿女未听得仔细,眼里泛迷茫,莫名其妙的样问,“大人方才说什么?什么相像?” “无事,随口一说而己。”略微迟疑,傅博勉强笑答。 见绿女等外乡人,想来人生地不熟。遂关切嘱咐,“京城里,小姐有何事,报傅博名即可。” 绿女含笑点头间,傅博已大步流星离开。那高大的背影,显出山高水长。 秦素策马回了秦府,在府中敲锣打鼓般,将路遇绿女几人的事告知。 谷夫人听闻后,对上上下下作了安排。 绿女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总得与府里人见个面,相熟相熟脸面。谷夫人做事向来严谨,凡事自是考虑周到。 秦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六 初入秦府 北厢院。阳光甚好,斑驳光色透过镂空细花窗棂,洒落在一个纤美身上,柔和感极配。 秦楚低着头端坐在窗前桌面,手上穿针引线的仔细,正绣着一把精美女用团扇。 她年芳二九模样,一张江南女子的柔美面庞,素净白纸肤色似少见阳光,是一种病态的美。 “二小姐,那石府小姐马上要入府。二夫人要你这会子同去会客厅。”丫鬟冬儿步入屋内,行礼对秦楚道。 冬儿是秦楚的贴身丫头,饮食起居皆由她打理。她的性格与秦楚相合,同是那种牌性好,顺从听话的。 秦楚放下手头的活,面上始终温色,莺声燕语低回,”好。” 秦府会客厅,此时秦老爷和谷夫人早到了。俩夫妻堂中上座,闲来无事边品茶边静候着。 不一会儿,莫氏母女匆匆而来。秦楚循规蹈举随着莫氏,依次向秦老爷谷夫人行礼后,并本份安座了。 “蒋氏母女,怎还未见来?”秦老爷望着门外,又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秦老爷朝中事后回府,并得知绿女几人已到京的消息。他此时口中念叼的,不是新来客绿女,反是娇贵心尖母女。 “蒋妹妹和女儿素素,什么时候准时过?”谷氏听言不悦,放下手中的茶具,酸溜溜道一句,“还不来。这不都是被宠坏了么。” 说曹操曹操到。风卷残云似的,蒋氏携女儿秦素,满面春风进屋。 ”见过老爷,见过两位姐姐。”蒋氏如往常,在秦老爷面前,好的一塌糊涂。连见礼腔调异常顺心顺耳。 秦素站立在蒋氏身边,被她娘偷偷拿手轻杆一下,她赶紧一一行礼,“爹安好,大姨娘安好,二姨娘安好,二姐姐好。” “好好好。素素经母调教,懂事了不少啊。”秦老爷宠溺眼色,笑着轻抚下颌白须夸道。 这天壤之别的待见,莫氏母女只笑未语,不敢有半分的不满。倒是谷氏斜了秦老爷一眼,以示心头意见。 秦老爷见此象,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对谷氏道,”我生儿,此时怎不见人影?” 总算还记得疯傻儿。谷氏这下高兴了,笑着回道,“我先去瞧了,生儿在房中睡得正好,未惊扰他。” “老爷,夫人,石府小姐已到。”这时,府中木管事匆忙进来,恭恭敬敬通报,并上前递交一纸信笺,“石小姐带到石老爷亲信,老爷夫人过目。” 秦老爷接过那信笺,龙飞凤舞的信笺上,传达了因家事不能亲来。望秦府好好待女,愿女儿能医好秦公子,喜结良缘之类的意愿。 落笔石老爷大名,并盖上了象征石府的章戳。白纸黑字,真实至极。 这一纸家书,未令秦老爷生疑。秦家上下未曾见过石花榴小姐,也不知长得啥样。当是深信不疑。 “传石小姐入府。”秦老爷一家之主,对木管事发了话。 木管事领命出门,当会客厅在座所有人翘首以盼之时,只听得木管事传声,”石小姐到。” 绿女和秋霞及小石子三人,被木管事领进门。全员的目光,齐刷刷投向绿女的身上。 毕竟在石府长大,大场面多少见过。绿女丝毫不乱,不卑不亢的站立堂中。 绿女与秦素同岁,正当十六花季。白皙嫩肤,明目皓齿,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宛如天上清辉的月。 她一身石花榴送的贵重绿裳,显出了小家碧玉应有的身份。无论容貌气质,怎么看怎么量,都是一千金小姐。 唯独谷夫人见绿女的那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却不知为何,又暗自若无其事淡抹去。 木管事向绿女介绍在座人,逐一领见。绿女识大体,随着木管事礼节到家见过。 当走至蒋氏母女面前时,蒋氏精明眼好好盯了她一番。换作旁人,这眼光定让人不自在。 秦素当街与绿女对峙过,好似天生不合,眼神与她娘合拍,怀着一丝远意又藏了本心。 “石府千金,生得美丽,又略懂医术…我儿有福了。”谷夫人细观着绿女,露出满意笑色,转头对秦老爷道。 秦老爷习惯性挼着胡须,满意笑道,“夫人所言极是。石小姐难得,我儿有福哇。” “石小姐一路舟车劳顿。依我看,还是早早安顿至西厢院歇息。”谷夫人见绿女三人疲色,对秦老爷提醒道。 一旁的蒋氏听言,斜着绿女身后的小石子,插了话头道,“不是只报了两人么?怎还多出一下人来?” “回三夫人,这小石子石府多年,舍不得,半路跟了来。烦劳安顿安顿。”绿女听问,淡定回道。 打量小石子几眼,谷夫人沉吟片刻,终是有了主意,“看这机灵样,把他安至竹轩院侍候公子未尝不可。” “夫人考虑有方,就这么定了。”秦老爷顺谷夫人心意,赞同道。 秦府大小事,秦老爷和谷夫人说了算。除了蒋氏有想法能发个腔,其余人只做个背景参与并好。 “医女来了么?我要见见…我要见见…”门外边嚷嚷声传来,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绿女听着悦耳之声,不禁好奇回头。这一转目相看,正遇上一双繁星满天的眼眸。 七 撞了个满怀 天下,居然有如此绝色天骄?… 绿女眼中的秦生,现身的一刹那,仿佛万丈光芒,令人眼前一亮。 一袭锦绣罗服着身,玉簪高束乌发,光滑白皙面庞,不掺杂质的清眸,无可挑剔的完美轮廓,身如琼枝倚在门处。 四目相对间,时光似停歇。一汪浅溪的水质眼中,泛出了无限无尽的柔光。 前一秒,似常人。后一秒,露了形。 “啊啊啊…这是那位美医女么?我好好瞧瞧。”秦生对视了半晌后,嘻嘻哈哈笑着步入。 步子是无章法颠着走的,不倒翁似的。明明儒雅一个美男子,言谈举止可叹! 不待绿女反应,秦生己走近她面前,再一次认真的凝视她。好久好久,疯言疯语道,“我,好似见过你。” 见过我?绿女怔然,不会是在梦中见过吧?… 看他游离的目光,及那不同寻常的举止。可以肯定的是,传闻中的疯傻名符其实。 绿女不觉退后一步,离开他过度靠近的身体。只因那纯净无邪的眼眸,仿佛一个不小心,并要让人深陷进去。 秦生痴痴带飘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周身的一切于他而言,如同空气一般。 唉,果然是个疯傻公子! 秦素见秦生犯痴,看不过眼似的上前,对秦生道,“长兄,你又说疯话。这石小姐才初来,你怎可能见过?” 秦生的嘴不由撅起,大眼忽闪忽闪,自言道,“真的见过…见过啊…岁月似久远…我已忘记了是何时……” 谷夫人听此言,不住的叹气摇头。秦老爷见她难受,贴心拍了拍她的手背以表安慰。 ”娘,留下她吧。孩儿喜欢她…”静呆了许久,秦生突然转过身,奔至谷氏身旁半蹲着求道。 谷氏疼爱样,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道,“生儿不用求。爹娘已留下了她。” “石小姐远道而来,需去住处歇脚。从今日起,她留下再不走了。”谷夫人手上动作未止,像在抚摸一只小宠猫般,目光永远停留在秦生身上。 西厢院迎来了新主。绿女和丫头秋霞自此而居,小石子则被安排到了竹轩院。 听引领的丫头说,竹轩院离西厢院,稍稍有些距离。谁叫秦府土方物广,府中连走个路,外人都要迷失其中。 秋霞经府中丫头引领着,将陌生的地方熟悉起来。 绿女一路上奔波早已饿极,吃了些好东西填饱肚子,她并躺在软绵的床塌上歇息。 荷藕系帐幔,一袭同色流苏,随风轻摇。绿女望着梦一般的处境,疲倦感似也消散了许多。 “石小姐呢?石小姐…”秦生的声音从外响起,清晰传进屋来。 居然改了称胃,不叫医女了。想来是丫头教他的。绿女心想,不管叫什么,他高兴就好。 绿女迎向门前时,秦生风风火火的,一马当先冲进门来,两人恰好撞个满怀。 秦生眼望绿女后仰下去,他及时伸手一揽,抄了她纤细腰身入怀。一缕体香似伴着清雅花果香,瞬间扑鼻而来。 ”你…”绿女面色绯红,呆怔片刻,赶快从他怀中脱离出来,双手捧住发烫的面颊。 姑娘我才十六,近男身还是头一遭。照理说不适应感有之,可竟然不反感? 正胡思乱想间,小石子笑嘻嘻的,提着一个装满早季桃的竹篮子,跟随秦生身后进了屋。 不用说,那尴尬至极的一幕,尽收眼底。小石子掩饰单手捂住双眼,从手缝间隙张看,故意轻咳两声,“咳,咳…” “小姐,公子和奴才去了趟桃园,专挑了大又红的桃送来。那桃园,真叫一个大。比之石府的果园,大了不知多少倍…”小石子将竹篮放上桌,兴致勃勃谈起桃园。 秋霞从外走进屋,正好听了这句,她食指轻放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他住嘴。 小丫头敏感,怕小石子言多必失,不小心泄了嘴。小石子听话闭上嘴,挠挠头傻笑。 不会小石子受秦公子感染,也变得傻了吧? “府后有一片美不胜收的桃园,带你去赏桃,可好?”秦生死皮赖脸粘着绿女,一个劲摇晃她的手臂。 早季桃,是一种新品种,三四月就成熟了。而此水果的价格不菲,除了富贵人家享用得起外,平民百姓只有干瞪眼的份。秦府达官世家,有这稀罕物,也不足为奇。 秦生挑了个大些的桃,讨好的递给绿女哀求着,“给,一个大大的桃给你。陪我去赏桃嘛……陪我……” 去赏桃?只听过,女人赏百花的,哪有女人爱赏桃的? 绿女无兴趣的样,不太愿陪同。想了想,哄骗他道,“今儿太累了。明早早膳过后,陪你去桃园。” “说话算数。”谁知,秦生孩子般稚气,伸出一只手来,翘起小拇指要起誓。 绿女哭笑不得,却只能配合他,勉为其难伸出小拇指与他拉勾。 看着秦生乐开花的面容,秋霞和小石子相视一眼,不禁捂嘴偷笑。 自家小姐,这是被秦公子缠上了? 八 桃园不速之客 翌日,日晒三竿。太阳光透过精美雕花窗子,折射至睡梦中绿女的身上。 她慢慢睁开惺松的睡眼,环视着不真实的一切。 一转眼,自己竟躺在秦府华丽的床榻上。昨日关于石府的记忆,早已像是久远的事儿了。 抬眼看向桌面,琳琅满目的美食令人垂涎欲滴。秋霞熟门熟路,为她精心备好了早膳自已没了影。 “这丫头,一大早上的,上哪去了?”绿女嘀咕一声,伸了个慵懒的懒腰,从床上不急不徐爬起身。 她走至桌边坐下,拿起一块撒了坚果的枣糕往嘴里塞。香香糯糯的枣糕酥软香口,不觉味口大开一饱口福。 独自一人吃饱喝足,坐在那里发起了呆。 忽而想起昨日秦生的约定,今早相约去桃园赏桃的。到此时,秦生自己连个鬼影也不见。 秋霞不见人影,秦生同不见人影。这一大早上,人都去了哪? 绿女心中无比纳闷。但又想着,这秦生定是忘了那档子事,心情瞬间又愉悦了。 不一会儿,秋霞笑盈盈从外进了屋,二话不说,手脚麻利为她梳妆起来。 “小姐还记得,昨日和秦公子的约定么?”…… 绿女听问点了点头,手端茶盏抿了口茶水,疑惑的样看着她道,“那秦公子,不会是一夜睡后忘了此事吧?…若是如此,倒是省了心了。” “哪能忘。”三个字从秋霞嘴里嘣出来,绿女后又抿入的一口茶水随之喷出,狼狈的抹了把脸面,半时说不出话来。 秋霞仔细为她梳好头,又端来温凉的洗脸水。 看着她净洁了脸面,这才回复她的疑惑,“小姐你不知,那秦公子十分的守时,晨时就来了。见小姐睡的很是香甜,一直坐等在西厢院拱门外的石墩子上。” “他,此时就在门外候我?”绿女惊弓之鸟一般,从圆凳上‘蹭’的一下站起身来。 看来,冲着他这份傻傻的执着,不陪同他去桃园是说不过去了。绿女望望窗外明媚的阳光,又头大不已。 磨磨叽叽好半会,思想斗争做了许久,这才在秋霞的遮阳伞下,慢慢吞吞的出了门。 当秦生看见她的那一眼,从石墩子上蹦了起来,孩童般兴奋的手舞足蹈。小石子跟着憨笑个不停。 绿女一脸无语,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看在他是个不同常人的份上,姑且忽略不计。 迎着灿灿光色,吹着暧暧和风。四人弯绕了不多时,来到了秦府后方的桃园。 当到了秦府的宝地,绿女和秋霞傻了眼。 小石子描述的桃园,名不虚传,一点不带掺假的。果然大到离谱。穷人家的来见识了,估摸是要晕撅过去。 放眼望去,似一望无垠的桃园,红绿相间,煞时好看。鲜红的桃子散发诱人的幽香,在绿叶丛中绽放出夺目光彩。 秦生开心领着呆了的绿女,穿梭在缤纷绚烂的桃园中。秋霞和小石子紧跟着,桃园里四影闪来晃去。 突然前方一棵桃树上,有个人影晃动着,像灵活敏捷的小猴子,在树上攀爬摘桃。 "什么人啊?”小石子大声问着,眼尖腿快的,几下子蹿了过去。 那人听问,也不理睬,依然沉浸在摘桃的乐趣中。衣兜里兜着的满满的红桃,有一个桃从他身上往下掉落。 先到的小石子仰着头望树上,眼见落下一个桃的当儿,转身赶紧拦挡身后三人近前。 秦生在此关键时刻,做出一个微小的举止,令绿女惊讶万分。他未顾及自己安危,而是伸手护住了绿女。 绿女感动望向秦生,一股暧流流过心田。说他傻,但他善。这好品质的美男,打着灯笼难寻啊。 可惜,是个傻子…… 树上的男子终停手摘桃,大大咧咧的坐在树央,旁若无人啃起了红桃,桃汁四处飞溅。 他一身粗布旧衫,看着似平常家的。面黄肌瘦菜叶色,瘦成竹竿的身骨,可见没吃过饱饭,一副营养不良的样。 “你这偷儿,竟敢偷到秦府来了?看守桃园的家丁没逮着你?”小石子看看秦生,秦生似对此男子无反应,他并打了腔调问话了。 男子不慌不忙的吃了桃,拿手背擦了擦嘴上的桃汁,依是不言不语,满不在乎的冲几人笑了。 正当绿女几人困惑之时,身后传来了一熟透女声,冲着树上的男子没好气道,“你闲来无事,又来搜刮我秦家的桃了。” 九 眼神怪怪的妇人 这尖酸刻薄的话音一现,秦素艳丽衣裳随之闪现眼前。她一脸嫌弃之色,瞪着桃树上的男子。 在她的身后,丫鬟初夏撑着一把女儿红的油纸伞,面相随主子一般,脸色不那么好看。 "素素妹妹,我不过是来弄些桃而已,来桃园也不是一两次了。犯得着大呼小叫么?”男子无皮无脸一开腔,笑得一口大黄牙露了出来。 原以为是个哑巴,原来不是。绿女几人看着对话的两人,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坐在树上明目张胆吃拿的男子,是谷氏亲姐的儿,名万贵。两姐妹家境不同,天壤之别。秦家富得冒油,而万贵家是穷得叮当响。 穷也就罢了。偏偏这万贵游手好闲,好博好色。平日里不是博戏,并是逛青楼。谷氏姐是伤了老心了。 谷氏看在亲系的面上,也帮衬了不少,供给些银两贴补万贵家家用。可这万贵败家,再多的银两也不够花的。这三天两头的,跑来秦府桃园摘些早季桃去街市上卖,弄点小钱花花。 他是桃园的常客了,看园子的家丁都认识他,也知他是秦家的亲系。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秦素见他赖皮狗似的,眼白恨不能翻上天。又瞟见旁边一棵桃树下放着半米高的粗麻袋,鼓鼓囊囊的桃子装了一麻袋。她走了过去,顺势踹上了两脚,道“看来,收获颇丰啊。” “嘻嘻,小意思。这点儿东西,还不够我塞牙缝的。”万贵嘻嘻笑着,将装桃的衣兜打了个死结,抱着树干‘哧溜’滑了下来。 看这不凡的身手,已是熟练至极。 万贵下了树走到秦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可惜的样道,"秦弟啊,你说你这副样儿,秦家的家业你都继承不了…是不是白瞎了?” "唉,我万贵,咋就没生在秦家呢?"他仰头叹了口气,感叹命运的不公。 秦素听言,一声冷笑,“你才是白瞎了心!我长兄受用不起秦家的家业,怎么说也会轮到我的头上。就凭你一个外人,做梦也轮不到你头上!” 绿女几人听了半会,多少明白了一些。这叫万贵的男子跟秦家有亲,只不过是不入眼的穷亲罢了。 万贵沉着脸未再多言,而是走到那棵桃树下,弯下身将那沉重的麻袋扛上了肩。慢慢走了几步,又转头道,“过几日,我再来光顾。” 望着万贵吃力的背着麻袋走远。秦素转头看了看秦生,又看了看绿女,面上好似不那么开心。 “你一入府来,我这长兄,也不宠我这个妹妹了…尽是陪着你玩儿了。”秦素醋坛子打翻,酸味十足对绿女。 绿女觉察她的酸,并未搭理。旁侧站的几下人,更不敢吱声。 秦生傻傻的立在桃树之下,那一袭华衫随风轻轻飘逸。 女人的心思,千变万化。想来,他这异人的天地里,是读不懂这些的吧。 秦素和丫头初夏先行回了府。绿女几人采摘了好些个桃,这才满载而归折返回去。 秦生和小石子回了竹轩院,绿女和秋霞回往西厢院。 秋霞拎着装满桃的美观布袋,兴致紧跟着绿女的步伐。对绿女道,“今儿摘的桃,够吃几日的了。” 两人走在青石径上,途经东厢院的地盘,眼帘之中,迎面走来一个着花裳的妇人。 她年约四五十,面庞较肉实。肩上挎着一个碎花布包袱。好似出府而归,风尘扑扑的样。 当三人走近了面对面,妇人向绿女投过来一个眼神,步子稍打住,接着又再看了一眼,这才与绿女两人擦身而过。 绿女等她走过身,不知不觉回了一下头。 却与那妇人回头正合。妇人精光的眼里划过一丝不明,又平静转过头朝东厢院而去。 “小姐,你在看什么?”秋霞见此,不明所以问她。 绿女收回了视线,轻轻摇了摇头,迷然道,“我也不知…只是觉着这人,有点怪怪的。” 十 贵重见面礼 桃园游玩回了西厢院,绿女累瘫在床榻上。秋霞暧心削了一个红桃,让她解解口乏。 “那妇人,到底是谁……”绿女还想着奇怪的妇人,边咬着桃边自言自语。 秋霞怔了半会,不知她胡言乱语什么。只摸了摸她的额面,关心道,“小姐,你可别吓奴婢。不会是去桃园受了热,中了暑?” 绿女听她乱猜,不禁笑着道,"瞎操心。我哪有中暑…不过是,想些事而已。”…… 正好好的歇着,吃着脆甜爽口的红桃。突然,门外传来了一老妈子的声,“石小姐可在屋里?” 话音刚落,只见那打过照面的陌生妇人,与先前判若两人,面上呈和颜悦色,手上拿着精致饰物盒走了进来。 绿女和秋霞皆愣然。待缓了神后,绿女从床上起了身,秋霞站立在她身后。 两人如堕云雾,呆望着那妇人。 妇人见此笑了,对绿女解释道,“石小姐不识老奴,初次是自然。老奴锦娘,是侍候大夫人多年的奴婢。” 眼前笑面的锦娘,仔细观着,有一缕无法言说的老沉。许是在秦府多年,练就了沉淀岁月的世故。 绿女想起见她时看不透的眼神,已荡然无存。她此时倒是和府中的人无二,是友善的好。 定是自己想多了… 绿女笑了笑,对锦娘道,“您此来,可是为了何事?” 锦娘打开手中的饰物盒,展示给她看一根玉镯子,嘴里不住的道,“瞧瞧,大夫人多贴心。给石小姐带了见面礼。这上好的玉镯,色泽品质,都是独一份…石小姐与大夫人有缘,多招大夫人的喜欢啊。” “秦府多年,老奴看过大夫人对待来来往往的人,对石小姐是最上心的了。”……。 绿女小心接过玉镯,在手上细品了一番。 玉镯碧绿纯正,晶莹剔透。套上纤细手腕,显出典雅格调。越看越让人爱不释手。 石府未给过一件好东西自己,这才来秦府,并收了一生中最贵重的礼物。内心对大夫人增了一份好感。 “多谢锦娘。请转告大夫人,花榴感恩不尽!”…… 绿女时刻记得清楚,自己可是个假千金。在秦府的言行举止,不敢出半分的差池。 “石小姐喜欢就好。不过……”锦娘见她喜爱不已,话锋突一转,“大夫人说了,石小姐有心为公子治病,送个小礼物理所应当。只是告知石小姐,花无百日红。等着公子的病好,不知待何日……” 绿女一听,话中有音。开门见山道,“此话怎讲?锦娘但说无防。” “大夫人说了,石小姐多多费心医治。半载过后,不管公子的病有否转机…这出生就定下的婚约,不可当作玩笑而过。” 锦娘见绿女话的爽快,终是道出此来真正目的,但这秦家的要求,怎么说都不为过。 绿女认真听完,镇重点了点头,道“在花榴看来,大夫人爱护公子,自是希望他一生好。半载之后,无论怎样,当是履行婚约。” “那好。石小姐的话,老奴定向大夫人带到。”锦娘完成任务,松了一口气,转身笑眯眯出了门。 锦娘出门才不久,二夫人的贴身丫头凑热闹似的,也来到了西厢院。 丫头手端着一精美瓷盘,盘中折叠一件上好衣品。 “石小姐,二夫人的见面礼送到。”……。 大夫人送了好物,提了高要求下了命令。这二夫人送佳衣,不会也有何要求吧? 绿女望着那丫头,等着她下一句话…… “……”……? 丫头见她默然不语,莫名其妙的呆在那里,静侯着她有所回应。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都等着对方先开口。结果是一片沉静。 “哦”绿女好久才有所反应,尴尬笑道,“捎话给二夫人,多谢二夫人美意。” 待一切都归于静,绿女做了一场梦似的。轻抚着手腕上的珍贵玉镯,又摸了摸那件丝柔的美裳。嘴里道一句,“公子的病…我要尽力了。”……。 秋霞观着整个过程,是一副呆呆的样。这丫头,被整懵了。 十一 秘密议事 南厢院。少女气息环绕的闺房,花纹雕刻的檀香床榻,淡粉系纱幔风中轻舞…… 临靠窗棂花梨木的桌下,有个青竹精编的小小猫窝。 “乖乖,吃点,吃点好东西。”秦素独自蹲在猫窝旁,将一小把猫粮洒进了笼子里,逗趣着一只家养的小黑猫。 竹笼里机灵的小黑猫,绿莹莹的大眼睛,瞳孔忽大忽小闪动。它伸出小爪子调皮试探,触了触秦素沾着猫粮的手。 秦素拍了拍手,笑着夸它道,“小东西,真够厉害的!” 秦素正与黑猫玩得不亦乐乎,初夏端着一碗燕窝粥走进来。 “小姐,燕窝粥趁热吃了吧。”初夏对秦素轻声轻语的,将燕窝粥小心放上了桌面。 秦素站立起身来,走至桌边坐下了。 她拿起小勺舀了一点儿,轻吹着放入嘴里咀嚼,皱了眉头道,“今儿的燕窝粥,没了往日的味道。” 这话一道,初夏吓着了。俯首弯身凑近,壮了胆小声问,“小姐觉着,是味儿淡了,还是浓了?…奴婢这就去换。” 其实,哪里是燕窝粥不好,是她忽然心情不好了。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刁蛮骄纵,并是她平日一惯的习性。 做她的贴身丫头,每日都心惊胆颤。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可伴这刁蛮小姐,有如伴豺狼。 “算了,不吃了!”秦素硬生生丢下一句,站起身来并往门外走。 初夏见状,惶惶不安的样,取了一件外衣,赶紧追了出门。 秦素走进了她娘的屋,初夏呆在门外边候着。 母女俩的房相连在一起,三步两步的不出院子。院子里种了些花花草草,进了这南厢院是赏心悦目。 蒋氏母女住的南厢院,本应是莫氏母女的。无论按排位大小或年纪,都是莫氏拿下这片地的。但秦老爷最宠爱蒋氏母女,并将北厢院换给了莫氏母女。 莫氏无端拿了小一点的地,连个屁也不敢放。她同样不受宠的老实女儿秦楚,好似哑巴了似的。 母女俩做人唯唯诺诺,活该受这份窝囊气。 秦素找她娘,本想聊聊天。一进屋里,见她娘正翻箱倒柜的,不知忙着寻什么东西。身边丫头不见一个人影。 “娘,您在找什么?不叫丫头找,自已忙活?”秦素围绕着她娘,好奇的问。 蒋氏头也未抬,手上不停活回着,“我将丫头们支出去了。听说,大夫人二夫人都为石小姐送了见面礼。大夫人送的贵重玉镯,二夫人送的佳衣…我这三夫人面子是要的,总得送点拿得出手的东西才好。” 蒋氏在秦府里,看秦老爷的面,装也得装面儿。当然了,也有与二位夫人的攀比之心,不能输了在外厚重的颜面。 秦素一听是这事,不在意的神情道,“一个未过门的医女,何需凑趣?” “不管她治不治好那傻儿。早晚一日是你的嫂嫂…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爹就一个宝贝儿,还不得跟着宠她?”… 蒋氏听言抬起头来,温言说教了秦素一番。不得不说,她考虑得长远,精明人多心思。 “娘啊,您就没想过……”秦素脑子一个念头忽闪,话出了一半又及时打住。 她鬼头鬼脑走近房门处,对门外本离了半米远的初夏,板着脸挥了挥手,示意她马上离开。 初夏抱着那件外衣,听话的快速离开了。 秦素探头四周看了看,这才关上了房门。她娘帕绢拭着汗,盯看着她这怪异举动。 “素素,你这是要,跟娘说悄悄话么?”…… 秦素狡黠的一笑,压低了声道,“娘,先前女儿没想太多。但,方才脑子里出了个想法。如果那石小姐治不好长兄,秦家的家业…是不是会落在女儿头上呢?” 蒋氏如雷灌耳般惊了。未曾想自已的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 “素素,你如何想到这些?娘都不敢信…"……… 秦素轻声的笑,笑得一丝得意,“昨日去桃园,大姨娘的侄儿万贵,无心一句…女儿放在了心里。他说梦想秦家的家业。我说了,秦家的家业,轮不到他。但我秦素却有可能!” “那穷鬼白日做梦,痴心妄想,怕是烧坏了脑子。”…… 有其女必有其母,秦素打开了新思路。蒋氏期望女儿幸福,当然是一百个赞成。 “好是好。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蒋氏母女关紧了房门,磋商起这重要议事来。 十二 压箱底的珠花 窗外一缕清风吹拂而入,合着纸墨舒心的淡香,弥漫在整个寂静的屋中。 绿女安静端坐在窗前,双手打开的一本手札上,被水湿透过模糊不清的字迹,好似是胡乱涂画的山水景。 重要的部分,被自己生生毁了。 还好当初手札掉入河中时,因它轻便的体积未沉河。但失了核心精华的医术心得,也像是无头绪的不完整载体。让人一丝的头疼。 入得秦府来,吃喝玩乐忘了形。让这本亲爹的手札躺在桌面,差点儿落得尘烟障目。 整部手札,才看了三分之一。古代的手笔虽是繁琐,头脑够聪明就不难懂。 只需自己跳过打湿的那块,好好的看完全部章节。再对失缺的部分,假以做合理的推敲,还原完整的手札记事。 “好难。”绿女一大清早,坐得腰酸背痛。合上手札,不由仰头叹两字。 这本手札,不仅细述了药草的析解,还有除药物以外各因素的深析。其中甚至提到,精神的治疗,需配合病因的开启,打开错乱之症结。 这是亲爹自己的见解,却又显得无比珍贵。 绿女怀着希望,在心中不住的打气,“我一定可以治好秦公子的!一定可以!”…… 筹踌满志,精神抖擞,想起手札中的一个解,突然有了想法。她对着门外道,“秋霞,陪我府中去转转。” 秋霞怕打扰她安心看书,一直静候在门外。因无聊过久,竟是靠着墙面打了个盹。 这一声吓得秋霞惊醒过来,连忙跑进屋问道,“小姐,发生了何事?上哪去?…不看书了?……” 绿女将手札收入衣袖,神秘的样不发一言出门。秋霞浑浑然然,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秦府过大,下人也多。走到哪,都能遇上一个人。 见府中洒扫的几个丫头,仔细的清扫着每个角落。绿女径直走了过去,对几个丫头开口道,“先停个手。问一问,你们可知,秦公子是因何而疯傻?” 一听这敏感的话题,几个丫头都愣了神。继而有点惧怕的样子,个个脑瓜摇得像拨浪鼓。 “奴婢们不知,不知……” 绿女见问不出结果,转头看见一个路过的家丁,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同样的问题抛给他,“公子因何而疯傻?” 家丁怔住止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回着,“石小姐,奴才不清楚,啥也不清楚。” 下人们慌张的神情,令绿女一脸惑然。 她身后的秋霞从出门起就没清醒过,一直张大着一双眼睛,对眼前事处于一种昏头昏脑的状态。 都不知情况?那好,寻找下一个目标。 绿女张眼四处寻望,哪知听了水响的下人们,比兔子跑得快早就没影了。 “我是老虎么?一个个吓成这般?”绿女不解的样,咕嘟一句。 秋霞原地整了整脑子,慢慢清醒了些许。开了窃似的,猜测着,“小姐,莫不是秦府交待过,不能揭秦公子伤疤?想想啊,好好的一个富贵公子,成了这副模样,不要面子的么?” "好似有道理!"绿女一拍自已的脑门,笑道,“我这会子倒是糊涂了。” 她想了想,对秋霞道,“先回西厢院。之后再想法子,找那伺候秦公子的丫头,私下好好的问问。” 回了西厢院,蒋氏近身的丫头上门来了。 丫头将蒋氏压箱底的宝贝,一枝京城独一无二的珠花,大大方方的送给了绿女。 珍贵白珠镶嵌的珠花,看在眼里精美富贵。据说,这枝珠花,是蒋氏在京城专门寻的宝,掌柜的千挑万淘出来的好货,京城里再也寻不出第二枝。 这蒋氏是疯了么?送绿女这么难得的好物?…当然不是了。 精明的三夫人,打着如意算盘。先拢络套近乎,才能把控计划中的局势,有下一步的棋局可下。 人心隔肚皮,蒋氏母女的坏心思,绿女哪里知晓。收下了这吸睛的好东西,对蒋氏自是少了防备之心。 至此。三位夫人的见面礼都已送,绿女算是正式被秦府接纳。 而之后府中的生活,像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潭,绿女在其间雾中看花,越看越花…… 十三 尘封的过往 绿女一心想要弄清秦生疯傻的来龙去脉。可这府里的人出奇一致,再三缄口,无人透一点的风声。 过往的尘封,谨言慎行的哑口,勾起了绿女无穷的探索欲。苦学手札心得的同时,未忘探寻秦公子的病因。 找出秦生的病因,是至关重要的一环。精神上有效疏导,结合药草的配治,对症下药,许能真正解开他多年的症结。 亲爹一世神医名号,亲女必然肩负重责。 绿女经秦生陪同府中游赏,早已对楼阁路径轻车熟路。她独自前往竹轩院,欲找秦生的丫鬟紫檀,一问究竟。 竹轩院的得名,顾名思义,当是绿竹成林,风景如画。 可见喜欢竹的人,多么清雅脱俗,淡泊宁静。想来,秦生公子,并是如此这般。 只可惜…… 绿女不由概叹…但愿能发挥已所能及,再现从前的秦生,当初真实的模样。 那个如常的翩翩公子,是否并是自己的意中人?…… “石小姐,公子和小石子方才去西厢院了。”紫檀见了绿女,快言快语道。 小丫头误认绿女来找秦生,忙报出秦生俩人的行踪。 从绿女踏入秦府起,秦生已是形影不离。别说紫檀明白,府里人都心知肚明,自家公子不知为何着了魔,似一见如故缠上了石小姐。 绿女慢慢的走近她,笑道,“我可不是来找公子的。” 紫檀一呆,眨巴眨巴黑葡萄似的眼睛,诧异道,“石小姐不找公子…那还能找谁?” 绿女笑看她,认真样道,“趁公子不在的当儿,问你个事。” 紫檀纯纯的眼中,仍是一丝的问号,“石小姐能找奴婢有什么事…但,只要奴婢知晓得事儿,定是告知石小姐。” 绿女听她这么一说,直言不讳,却又含了一丝柔和,“一切有因必有果。秦公子…到底是因何事而疯傻?” “这……”紫檀听问,警惕的四下望了望,见四下无人,这才低声对绿女道,”石小姐,烦劳屋里说。” 绿女随着她进了屋,在窗前的桌旁坐下了。 紫檀沏了一杯清茶,轻放在了桌面上。茶水里的几片绿叶,在水中飘来荡去…… 紫檀先是叹了口气,而后神色现一丝忧郁,轻启唇齿道,“石小姐,如实说…公子因何成这副模样,府里的人不全明白。老爷夫人有交待,家丑不可外扬。” 这话音里,可听出,紫檀应是知晓点什么,但知晓的许是不全。 “你可望着公子好?你可希望,公子如常人般幸福?”绿女见她纠结,轻声动之以情。 紫檀咬了咬唇,双手不停的拧巴着衣角,好久,才轻声道,“奴婢当是希望公子好。” 绿女充满了希望,对紫檀道,“既是如此,那并告知我。” 紫檀鼓足了勇气,声如蝇蚋,“奴婢说过了,奴婢知晓得不多…这事……” 绿女认真竖了耳,正待聆听往昔事。可就在这时,不凑巧的事来了。 “石小姐…别藏了…石小姐…”秦生一连串的喊,人影晃现在了眼前。 这关键时刻,紫檀赶紧住了嘴。仿佛刚才的一切,未曾发生过。 当秦生见了绿女,开心得像孩子。上前并拉住了她的手,孩子气笑道,“哈哈,你可不许再跑了。” 他紧握她的手,手心里湿热。浓浓化不开的笑意,温暖如阳。春暧花开执念追随,似水流年。 "奴才陪公子去了西厢院,小姐你却来了竹轩院。”小石子看着此景,乐呵呵笑道,“公子啊,一路上都在念叨小姐呢。” 起初还嫌他粘着自己,这会儿听小石子一说,不知为何,柔软心起。 “竹叶青青,绿叶灼见。一起赏竹啊……”秦生不知有多爱竹,从骨子里透出的爱。每日里赏,他也不厌。 可此时,听着他道竹,看着他天真犹怜的笑容。绿女忽而眼眶润湿,差点掉下泪来。 十四 夜中奇事 “那丫头,手札不离手,无计可施啊。”一丝光色冲破暗夜入屋,斜印在蒋氏阴沉的面上,现出阴暗两面。 秦素不以为然,冷然一笑,“娘,她那手札作宝物,当是随身。设法损了,万事无忧。” 南厢院屋中,这一心窥视秦家家业的母女,夜深人静时,正为如何毁掉绿女的手札犯愁。 只要绿女无手札,并是失了医治之能。这秦家的长子继承不了家业,得宠的秦素,毫无疑问将是最好的获利人。 墙面因灯光拉长的两影,透出一股子沉闷的气氛。蒋氏烦躁踱来踱去,陷入一片苦思冥想中…… 思虑了有半晌,秦素面色轻松起来,笑得一丝邪恶,对蒋氏道,“娘莫愁。女儿想了好主意。” 秦素凑近蒋氏身边,附耳低语了一番。蒋氏听后,不住的点头。 月影朦胧,树影婆娑。 西厢院屋中,挑灯夜读,绿女看书多时,不禁犯了困,哈欠连连打起。 她将手札放在了枕边,上下眼皮开始打起了架,倦意躺上床倒头入睡。 秋霞细心为她挟好被角,轻口吹熄了桌面上的盏灯,轻手轻脚而出,并顺手掩好了门。 夜风阵阵的吹起,纱幔飘摇的凌乱。而绿女却睡得恬静,安稳。 “喵。”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的一声猫叫,打破了籁寂,却未惊醒梦中人。 窗子在风声中,‘吱呀’一声半敞开来。一团小小的黑影闪电般跃入,轻轻的落在了桌面上。 屋子中,唯有窗外的淡月洒了星点。黑漆漆中只可见,两道绿光闪闪,放射出寒意的光芒。 此活物一个神速飞跃,轻落在了绿女的床边。那本触手可得的手札,已然要成它的囊中之物。 可谁知,活物不小心踩翻了地上的鞋。有如静中掉落何物般刺耳。 熟睡中的绿女,翻动了一下身子,猛然一个恍神醒过来,那活物转头灵活跳出了窗外。 “谁?”绿女蓦然发现那活影,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摸索着点亮了灯,四顾一遭。屋子里依然整洁,无何变化。 说是贼吧,看似不像。小小的一只,倒像是动物。 绿女睡意全消,披了外衣出门。 摸瞎暗色夜里的秦府,绿女无目地的四处寻找。这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竹轩院。 她呆在那里秒数,本想折返而回。可看着秦生屋中未熄的灯,竟鬼使神差的慢慢靠近。 夜已深,他还未睡?…… 绿女站立在院落里,怀了一丝关切呆望。不想半夜扰了他,抬足正准备离开。 只耳听,"叭”的一声轻响,黑暗里一个不明物体,从屋檐突然掉落下来。 突来其物,魂不附体。绿女吓得打了个冷战,足下像钉住了一般,一时处于半痴半呆之中。 更让她愕然的是,渐渐缓神后,借光低头细瞧那物,原来,是一只女人绣花鞋静静无辜的躺在青砖上。 而那粉系鞋面,一朵艳丽的海棠花,花开似锦现入眼帘,好似在哪里见过。 绿女的脑子缓慢转动,一把海棠花的扇面,在眼前不停交迭…… 傅大人手中的折扇,此时地面上的绣花鞋,海棠花不谋而合,而花的形状无别。 难道,世人喜好相同,同爱海棠花么?…… 当她还在研磨海棠花时,又听得“嘿嘿”两声傻笑。惊吓不已顺声而望,抬眼竟望上了屋顶。 “啊”的一声叫唤,绿女腿脚一软,跌坐在了地面上。 十五 惊魂暗夜 夜中琉璃泛青屋顶之上,盘腿端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 他的一头傲人青丝,在夜风中凌乱飞舞…无人的暗色里,透出了一丝的惊悚。 因乱发遮了他大半脸面,又是在黑乎乎的上方。绿女辨认不出这人是谁,只觉着有那么一丝的熟悉。 她惊吓坐在地面上,两眼发直的呆望着他…… “公子,公子,发生了何事?”这时,听见外面叫唤声的紫檀,从屋中惊慌失措跑了出来。 第一眼发现了门前跌坐地上的绿女,紫檀先是愣了一下,又赶紧走过来慢慢的扶起了她。 “石小姐,你没吓着吧?”…… 都吓成这副鬼样子了,还要问吓没吓着……这丫头怕是也被整糊涂了。 绿女未回复紫檀,因此时已说不出话来,仍是心有余悸的看向屋顶。 那人倒是未理身外人和事,正顺着屋旁靠墙的梯子,若无其事的样,扶着梯手一步一步的爬了下来。 他下来之后,颠着步子急跑了过来,连看也未看一眼面前的绿女,而是一把拾起地上那只绣海棠花的女鞋,宝贝似的紧紧搂在了怀里。 直到这时,仔细的反复观着他,又听先前紫檀嘴里的那声公子,可以确定,这是秦生无疑了。 平日里的秦生,经紫檀的巧手捣饬,衣冠整洁,发际束起,是像模像样的一个人。而此时的他,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看着倒像是一个鬼一样。 可是,他为何对一只绣花女鞋如此宝贝?…… 绿女呆在原处,正在心中揣测。 只见紫檀上前去,伸手为秦生细心整衣,轻拍着他衣上沾的灰尘,心疼道,“公子,奴婢才忙别的事,你并又溜出来吹夜风了…若是受凉了,可怎么办?” 听这句话,秦生应是经常性如此。紫檀早习已为常了。 紫檀转过头,见绿女还在原处一动未动,问她道,“石小姐,夜里来此,可是找公子有事儿?” 绿女经过一番惊吓,魂儿慢慢的终附体,总算是平静下来,回紫檀道,“我倒不是来找公子,只是无事转至了此处。” 她可不好直说,是因一个小活物扰了她好梦,夜里出来寻找那罪魁祸手。毕竟屋里未丢何东西,不便随意张扬。 想来秦府有头有脸的,不可能是遭了贼。若是大惊小怪,小题大作的,怕是要被人暗自笑话。 绿女看看秦生,他不像平日粘着她了,看见她如视空气一般,行举令人一丝的不解。 她本想问问紫檀,秦生的奇异举止是何因,但碍着他在眼跟前,只得另换个时候来问了。 “你好好照顾公子,我先回了。”绿女对紫檀说完,往外慢慢的走去。 当她再次回头,清清楚楚的看见,秦生不放手的抱着那只女绣花鞋,被紫檀扶着进了屋。 一路上,绿女回味着发生的一切,感觉像是蒙了迷雾般,看不清,也摸不透…… 而此时,她离开后的西厢院,闹的是鸡犬不宁。 快近西厢院之时,绿女老远就瞧见听见,西厢院里灯火通明,嘈杂声不绝于耳。 绿女莫名心下一紧,不觉加快了步子。 “我真的,真的看见有个黑影出现,小姐的寝房敞开着,怕是真有贼来过了…看了看屋里,东西倒是未见少。但小姐,却不知上哪去了?…真是急死个人…”秋霞着急的声,在院子里响起。 ”石小姐不见了,可是大事!还不分头找石小姐去,都呆在这里做什么?…”…… “石小姐一个大活人,还能被劫了?许是不能……”…… 秋霞和几个闻风声的丫头,正聚在院子里咋咋乎乎。另几个府里的家丁,站在一旁认真听事发。 几个丫头咋乎的让人没法插嘴,一个家丁实在奈不住性子,抢着道一句,“你几个先听我说…这事,可需报老爷夫人知晓?” 还未有人回应他。其中一小丫头眼尖,望见了走来的绿女,高兴的样对大家道,“不用去找了,石小姐回来了!” 十六 告密人是谁 秋霞见绿女毫发未伤回来,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她激动的迎上前“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奴婢都担心死了。” 自家的丫头,果然是疼自家的小姐。看秋霞快急哭的样,此时见了她才露笑,不免令人欣慰。 “石小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府里的几个丫头受了感染,一个劲的开心道。 方才那发问的家丁,再一次开口道,“石小姐,秋霞看过了,屋中未丢一件东西。石小姐你看…这发生事,是否要通报老爷夫人?” 绿女站立在下人面前,小姐大架的风范尽显。她略微沉吟后,道,“未失何物,人也无损。此时已夜半,无需为此等小事惊扰了老爷夫人。大家早些的歇了吧。” “还有,这事今夜为止,勿需多言。”绿女不放心,又叮嘱一言。 丫头家丁们听言点头,言听计从的都散了去。 绿女和秋霞进了屋。她将屋子环视一遭,明亮柔和的屋中,一切井然有序,如平常一般。 “小姐,奴婢听了响动起床,并直奔这屋。好似看见一个黑影跳窗逃了…本以为眼花,但感觉很真实。”秋霞站在她身后,也再次看了看环境,回忆前一刻的事。 绿女听她这一说,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慢慢走至靠窗的桌前,朝桌面窗台上细观。这才发现,有小小浅浅的爪印,留在了这入口的两处。 可这乱糟糟的爪印,来来回回,弯弯绕绕的,不像是只一次入内。 听秋霞一言,她应是在自己离开之后,听到了响动声,进了屋里查看。那么,这小物入内,并是有两次。 秋霞跟随她的视线,当然也发现了留下的痕迹。她想了想道,“这不是人留下的,分明是小动物才有的。” “嗯。”绿女赞同的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道,“是一只猫。” 她的记忆里,小小一团的黑影逃离出窗时,当时只觉着是小动物,还未看清是一只猫。 而此时,可以十分的肯定,就是一只猫! “这府里,除了三小姐有一只猫,也没别的人有了。难道是…三小姐的猫,无意间调皮闯了进来?…”秋霞歪着头分析,一脸迷茫的样道。 绿女也不明了,但却谨慎。交待秋霞道,“不管是三小姐的猫,还是外面的野猫。未弄清的事,别到处传就是了。” “是,小姐。”秋霞似懂非懂,却点头应声。 她手脚勤快的拿了抹布,擦起桌面和窗台上的猫爪印。收拾停当后,自觉出了门。 绿女疲倦的样,缓缓走至床边。折腾了大半夜,困累的不行。 当她躺上床榻,一眼瞟到了枕边的那本手札,顺手拿起来翻看。却发现手札上,有被猫爪抓破。 好好的宝贝被弄坏了,她不由的心疼不已。亲爹的心血之作啊…这猫真可憎! 她收拾了心情,想了想,将手札揣入心口处。这才放心的入睡。 清晨里睡得正好,却被人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因昨夜睡得较晚,今晨头是晕晕沉沉的。 “秋霞,外面发生了何事?”绿女睁眼的第一句,关心着外面发生事。 秋霞敲门入内,对绿女道,“也不知是哪个多嘴的,把昨夜事透了大夫人…大夫人这会子派人来问,此时就在门外。” 昨夜里,除了自己和秋霞,就几个洒扫的丫头,还有府里看门,巡逻的家丁。并未看到其他人。 这其中,难不成有不听话的,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吹到了大夫人那里?…… 看那几个下人,平日里老实听话,不像是多嘴多舌的。若不是这几人中的一个? 那,这告密人究竟是谁?…… 既是大夫人的人来了,又是清早上来。让人在门外等着多少不妥。 绿女很快起了床,随意让秋霞梳洗后,连早膳也未入口,并让大夫人的人进了屋。 这进门的是锦娘,还有一个丫头,白荷。 锦娘是大夫人身边的红人,这白荷也不是吃素的。是大夫人信得过的贴身丫头。 方才绿女睡中被吵醒,并是这两人正和秋霞说话。只不过是,锦娘声洪嗓大的,无意吵着了她而已。 “石小姐,听说昨夜这里闹了贼?大夫人不放心,让我俩人来瞧瞧,问个情况,关心关心。”锦娘将来意道出,显得关怀备至。 一旁的白荷等她话落,填补了一句,道“秦府这许多年,未有过贼光顾。大夫人问明白了,好跟老爷说说,加强加强这府里的管理。” 大夫人身边的丫头,千锤百炼果然不普通,几句话道出来,比一般的下人有层次。 这大夫人可真够操心的。府里的大事归老爷管。府里方方面面的小事,全由她亲自过手,实是劳心劳神不容易。 这样一看一想,反是同情起大夫人来。 绿女斟酌了几许,慢慢开口道,"多谢大夫人关心。昨儿,许是外面的小物入了府,调皮耍了又溜了。未受什么损失,也不是什么大事。烦劳您二位,向大夫人回复,让她好安心。” 绿女这话道得好。只说是外面的,不道三小姐猫的嫌疑。这样,面子上都过得去,也省了得罪人。 “无事的话,那便好。我俩人这就回大夫人。”锦娘听了,笑着道。 锦娘二人出门,秋霞乖乖跟着出门,送这二人出了西厢院才回屋。 她进门来,松了一口气,夸赞绿女道,“小姐说得对。这事不宜闹大,息事宁人为好。” 十七 受伤的小怡 昨夜频频突发事,绿女一夜未歇息好。送走锦娘白荷后,又补了一个回笼觉。等至一觉睡醒,已是快午时了。 清静吃了些美味点心,细品了一盏沁心清茶,她并和秋霞出了西厢院。 入寝两次的猫,抱着女鞋的秦生,背后的告密人……这一切的一切,似一个未知的谜,令她莫名沉沦其间…… 绿女府中四处转悠,瞧见不远处的花木旁,一小丫头跪伏在地面上,将头深埋在臂腕里,似伤心的嘤嘤而泣。 秦素怀抱她的宠物小黑猫,冷冰冰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丫头,面上难看,似训斥着什么。 身后的初夏看着主子训人,是低眉垂眼,惶恐不安的样。 当秦素无意间侧目,看见向这方行来的绿女,她温柔轻抚怀中的小宠物,脸面上是看不懂的表情,一摇三摆的迎面而来。 两人狭道相逢,空气骤然冷却。 绿女下意识看向她怀中的小黑猫,回想着昨夜入屋的小黑影,但不知是否就是秦素的这只?…… 这只懒洋洋的猫蜷在秦素怀中,微眯着似一条缝隙的眼睛,很是温驯听话。但在绿女的眼中,不是那么的讨喜。 小黑猫舔了舔秦素的手背,发着绿光的眼移向绿女的身上,闪动的眸子里给人一丝畏光。 秦素望着绿女,停下了脚步。摩沙着小黑猫光滑的毛发,不怀好意道,“今儿天色晴朗,我那长兄,怎未陪你?” 绿女知她心术不正,不动声色回道,“三小姐的长兄陪不陪我,都不会离得太远。” 秦素听了这反击之言,红唇边勾起了一抹冷笑,“你这是倚了府里人宠着,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好歹我秦素,也是秦府的三小姐。” 绿女淡然神色,不愿多说一字。 秦素斜视走过她身边,慢行了几步,转头意味深长的笑,“秦府的日子,可没你想得安逸…” 待秦素和丫头初夏渐渐走远,秋霞盯着那背影,恨不能盯出个花来。她生气道,“小姐,看这三小姐,就不是个好人。连带她那只猫,也叫人生厌!” “别管了,去看看前面那丫头怎么了。” 绿女将秦素抛之脑后,关心起那哭泣的丫头。 等至两人匆匆走近,才发现伤心而泣的丫头,是府里做洒扫的小怡。 看向她瘦细的小手臂上,几道猫抓过的细长血痕,浸出着鲜血,令人触目惊心,。 地面上留下了点点的红,好似一片鲜红绽开的花瓣。 秦素的猫伤了人,她反是不管不顾,冷血无情,还倒说下人的不是。又怎能得人心?…… 幸而绿女懂点医术,让秋霞速回西厢院,取来了杀菌消毒的药包。 绿女仔细为她清洗伤口,并杀菌消毒包扎。 小怡感激涕零道谢,“多谢石小姐!多谢石小姐!石小姐真是个大好人!”… 南厢院蒋氏屋中。秦素小宠物不离手,仰靠在舒适的躺椅上,失落的神情对她娘道,“昨夜两次未得手,可惜了…” 她低下头来佯装生气,拍了拍怀中的小黑猫,轻声怪责道,“你这笨蛋,办事不牢。” 此时房门紧闭,屋中只母女两人私谈昨夜事。 蒋氏阴沉着个脸,半倚在华贵的床榻上,烦心道,“不知怎的,这事还惊动了大夫人…好在那石小姐聪明,三言两语说词,这事也就过去了。” “娘啊,您说,这石小姐聪明…她是否有所察觉?”秦素突然担心不已,从椅子上坐起身问。 蒋氏宠爱的眼神,看向自已的宝气女儿,宽心道“她再聪明,哪有我的素素聪明?” “娘这话说得对。”秦素听母夸,不禁得意笑。 蒋氏看向不知何处,似思索着什么。对秦素道,“不管怎么说,日后,我母女二人行事,可得再缜密些才是。” 十八 一银两的来路 秦府发月钱的日子,是下人们辛劳一个月,眼巴巴盼望一个月,欢喜数辛苦钱的好日子。 月钱的发放,就是主子的零销钱和下人们的辛苦钱。依照身份地位的不同,其数目是有差别的。 就拿下人们来说。老爷和几位夫人身边的下人,或是有能力,听话的,一月有个二银两。而公子小姐身边的下人,至少有一银两。其他的下人们,能有几吊钱就不错了。 府里发月钱的木管事,每月例日是最忙碌的人了。 木管事在秦府可是一把好手。除了月钱的发放,府里大小杂事皆由他一手操持。 看看只领了几吊钱,都能笑开花的下人们,可知有多辛酸。 小怡做完了活,是最后一个去领月钱的。 她领了月钱之后,未像往常一样拿在手板心反复的数来数去。这一次是反常态的未吱声。 “小怡,你领的月钱呢?怎未像往日那般开心数数?”几个跟她同做洒扫的丫头,拿她逗趣。 小怡遮遮掩掩的行举,支支吾吾的,低声回着,“不数了,不数了,干活去了。” 可话才刚说完,只听“咚”的一声,她衣袖里的月钱掉落在了地上。 白晃晃实沉的一两银子,惊得洒扫的丫头们,呆若木鸡。 丫头们羡慕忌妒恨的眼光,看着小怡将那一两银拾起。 “小怡,你哪来这一两银?”小怡低着头正欲离开,却被其中一丫头拽住了。 几个丫头审视的目光,像看贼一般死死的盯着她,盯得小怡浑身不自在。 要知道,做洒扫的下人,是不可能拿这许多的月钱。来路不明的银两,自是引人疑心。 “不说?那便是偷来的?是不是?”那问话的丫头,咄咄逼人道。 小怡往后缩了缩脖颈,眼里现出委曲,嘴里连声道,“不是偷来的,不是偷来的…是木管事发的。” “哼,偷就算了,竟还骗人?!”那丫头不相信的神情,冷哼了一声。 绿女和丫头秋霞正好路过此处,看着这片闹哄哄的,俩人不由奇怪着走了过来。 “发生了何事?”绿女看两人拉拉扯扯,开口问原由。 不待小怡开口,那丫头先告状道,“回石小姐,小怡身上有一两银子,定是偷来的。” “是啊,偷了还不算,还撒谎。说是木管事发的月钱。”另一丫头白了小怡一眼,接着道。 绿女听了整个过程,看了看低着头不吭声的小怡,见她可怜兮兮的样,轻声问道,“真是木管事发的月钱么?” 小怡点了点头,对绿女道,“石小姐,奴婢不敢撒谎。” 绿女微微一笑,有条有理道,“这好办。我这会子并去问木管事,若真是发的,那可还你一个清白。” 又对几人交待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小怡这一两银是什么情况,我去问了并知。” 绿女话完,和秋霞往账房而去。几个丫头老实在原地,耐心等着寻问的结果。 秦府账房。已有五旬的木管事,一头灰白相间的头发,戴了副暗漆木框老花镜,认真的样坐在木桌前,噼里啪啦拨着算盘珠子。 一抬眼,看见了绿女俩人,连忙站起身来,笑道,"石小姐怎亲自来了?给石小姐的花销钱,奴才正准备送去西厢院呢。” “我倒不是专为花销钱来的。”…… 绿女笑看着他,直言道,“府里的洒扫小怡手上有一两银,她说是您发的。可另几个下人不信,偏要说她是贼。我就来过问一下,她说的可属实?” “属实,属实。”木管事一听这事,连连点头。 又对绿女道一句,“这是大夫人吩咐过的。具体情况,奴才也不知。” 大夫人因何事,竟给一个洒扫丫头大钱?…… 这事有点令人费解。绿女倒也不管是何因。哪有去问大夫人的理? “是实情并好。还小怡一个清白,是很重要的事。”绿女笑着道。 木管事拿着包好的花销钱奉上,秋霞道谢着接了过来。绿女俩人出了账房,直接往几个丫头在的地方去。 “好了,我已问过木管事了,小怡未撒谎。你几个别乱猜了,好好的做活去吧。”…… 绿女终还了小怡清白,小怡感激的眼里,含着亮晶晶的泪花。 十九 玫瑰花的执念 “玫瑰花香沁心,味甘微苦性温,镇静安抚理气,可作花茶日饮…”绿女在窗前捧着那本手札,摇头晃脑的朗朗上口。 每日晨时的第一件事,重要的是读手札心得。今早刚读到玫瑰的功效,对精神紊乱者的帮助。 绿女认真的阅完这章,慢慢合上了手札,自言道,“爹,您这自研的有用么?玫瑰花不就是赏的么?怎还可食用?”…… “您老人家的心得,女儿我,还是照办吧…许是有用呢。”过了片刻后,她又自言自语。 慢慢站立起身,顺着敞开来的窗子一眼望去,西厢院的院落里,除了墙角几棵绿荫荫的柳树,显得空落落的。 几位夫人的院子里,不是种的花花草草,就是假山泉流。看看自己的院子,光秃秃的荒无。 “种点玫瑰花倒是不错,到时给那傻公子尝尝玫瑰茶。”绿女遐想翩翩,不禁笑出了声。 秋霞在外听她笑,进了屋问她道,“小姐笑什么?这么高兴?…小石子来了,一个人来的。” “嗯,让他进来吧。”收了纷飞的心思,绿女应道。 小石子一进来,笑着对绿女道,“小姐,花匠们今日上了许多花卉。公子这会儿在花园等小姐,约着一起赏新上的花色。” 哦,竟是这般巧?…… 自己也正准备去花园瞧瞧,秦公子真得是心有灵犀啊。 不知上了哪些花卉?是否有自己想要的玫瑰呢?.... “赏赏赏…”一连串的赞成声出口,绿女笑得如沐春风。 她兴致焕然拔腿出门,秋霞忙拿了遮阳的油纸伞,和小石子紧跟其后。 三人一到万紫千红的花园,只见花匠们汗流夹背,忙的是热火朝天,在园中来来往往,正搬运新的各色花架子。 绿女一眼望见,秦生衣冠楚楚,玉树临风,站立在花园中央的石亭之中。 他白日里形象大改,一点不像那夜披头散发的鬼样子。 还未近秦生之前,绿女悄声问小石子,“你和公子日日见,可有发现他不同之处?” 小石子听这一问,话匣子瞬间打开来,小声腔道“小姐,奴才一直想跟小姐说呢,公子白日里还算好,有时到了夜里,老吓人了…时常做些奇怪的举止,上上屋顶啊,怀抱个女鞋啊……” “但这些,紫檀交待过,不许多嘴外漏。否则,要挨板子的。”…小石子认真的样,后怕着抱紧了自已。 看他那神情,好像板子已挨上了身一般,疼痛的感觉不觉涌了上来。 听小石子这番话,紫檀躲着自己,不肯说出秦生的病结,是老爷夫人令行禁止所致。 秦生望见了绿女,又和平日无别,开心得乐乎所以。 他跑上前来拉住她,朗声笑道,“快看啊,花好多,好美……。” 花是好多,也好美。可玫瑰花没影…… 绿女张望了好几圈,失望的嘟起了小嘴。 “小姐不开心么?”秋霞见此,止不住问一句。 秦生听了,转头看向绿女,跟随着同声同调道,“小姐不开心么?” 这一句,差点没让人笑喷。这是什么神仙公子?…… 绿女‘噗跐’一声,笑了出来。连秋霞和小石子,也没绷住。 陪着秦生逛了半会花园,秦生才尽兴而归。绿女和秋霞回了西厢院。 种玫瑰花的执念一直在脑中。绿女想着,秦府的内景早已滚瓜烂熟。不如…… 京城还未好好的逛过,正好借着采买玫瑰种,趁机出府好好儿溜溜。 三,四月正是种植的好气候,发牙生长率更高,避免了夏日的高温,冬日的低温。 想到这里,绿女兴奋不已,对秋霞道,“明日跟大夫人报备,我要去市集采玫瑰种。” “小姐,玫瑰花可好看了。这花若种上,西厢院再也不空了。”秋霞一听,高兴的拍手笑。 女人嘛,谁不爱花?给这丫头高兴坏了。 "玫瑰花不止可赏,还可饮用呢。”绿女活学活用,一语道出。 秋霞不解其意,呆头呆脑愣然。食花?…… 二十 书生和贵公子 秦府规矩大,家规严。无论府里的任何人,出府做何事,是需向大夫人报备的。 这府里头,三小姐秦素外出的最为频繁。 因秦老爷对她独爱,三夫人又不是个省油的灯,故而大夫人也不敢多管教。 秦素一旦出府,声势浩大,一众小厮前呼后拥的,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 既算京城百姓心里有想法,也只敢背地里有一丝怨言。谁叫秦老爷官帽一级大,在朝廷中占据一份话语权。 秦老爷为人倒没什么不好,只是太骄惯三小姐秦素了。 府中的二小姐秦楚,是个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这大门不出,小门不迈的,像是一只笼中之鸟。 秦老爷没把这个女儿太当数,跟她母女不争不抢,太过听话有关。而个性强又会撒娇的秦素母女,自是成了秦老爷的掌中珠。 至于说秦公子,他特殊的情况不允许,府门三年没有踏出过,被保护得好好的。 绿女和二位小姐又略不同,她的性格处于两者之间。 她有点可爱个性,但又明事理。分寸拿捏有度,为人处事善良稳重。 也难怪她一入秦府,府里的人除了蒋氏母女,没一个不喜欢她的。当然了,还有那个疯傻秦公子,更是与她形影相随。 “石小姐要出府,去京城市集采玫瑰种子,大夫人许否?”锦娘收到绿女的求请,传报给谷氏。 谷氏连想也未想,并大开其口道,“许了。” 这金口一开,绿女如愿以偿。带着丫头秋霞,兴高采烈出了府门。 秦府的内景看得腻歪了,街市上的一切都是新奇。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无一不吸引目光。 撇开了跟脚跟手的秦公子,绿女自由得像是一缕风。 一路东瞧西看的玩儿,往着花种的市集行。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个面相清秀的书生,穿着朴素的长衫,背着一竹篓书卷,与绿女擦肩而过。 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却是与旁人碰了碰,连带着不小心误撞了绿女。 绿女身子摇晃了一下,被身后的秋霞扶住了。而书生竹篓里的书卷,因这惯性蹦了两卷落地。 “小姐,小生莽撞了,多有得罪。”书生礼貌的道然,开口文绉绉的。 绿女看他难堪的样,不觉微笑回,“无事。” 书生弯身拾起地上的书卷,绿女无意中瞥见是古诗。 看得出,这书生是个博学多才之人。 一段小插曲,转过身并忘了。绿女记着玫瑰种子的事,一心往目的地而去。 在眼花缭乱的市集,千挑万选了许久,终是买了满意的玫瑰种。因闲逛过久,又马不停蹄回秦府。 当绿女俩人路经街市清静处,一家古色古香的小茶馆。 突然这时,从茶馆的二楼落下一把折扇,打落在了绿女的肩处,又掉落下地。 地面上的那把折扇,画面花花俏俏的,令人一丝不太喜欢。 绿女恼色抬头,不由呆怔住。 临窗千叶卷帘处坐着的男子,一张不亚于秦生的美面,侧目俯视的眸子,透出淡淡的邪气。 他着一身白色衣袍,羊脂玉簪束发,姿态闲雅贵气。可见其,定是富家贵公子。 呆看了有半晌,在心中拿此男子与秦生作了一番比较。天秤还是偏向了秦生。 不喜欢此人什么,倒也说不上来。也许是,那过于邪气的双眼,徒添了反感。 还不待绿女和秋霞回神的当儿,白衣贵公子不知何时现了眼前。 他似笑非笑的样,拱手作揖道歉,“在下花无痕,冒犯了小姐,多有得罪。” 二十一 亲送有情卷简 花无痕立于眼前诚心道歉,绿女大气未将小事放上心。 他风流倜傥的外表,眉宇间透着一股玩世不恭,让绿女无形中远离了些。 花无痕弯身拾起地面上的折扇,再次关心道,“小姐,真的无事么?” 绿女对他摇了摇头,并默然抬足离开了。 而在离开一段路程,回头望的那一眼。 身后闹中有静,柳树成荫的茶馆,仿佛远离了喧嚣的尘世。远远传来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茶香,和门前站立的花无痕,竟是生出了一丝和谐。 绿女和丫头秋霞回到秦府时,看见府门前,家丁正无情驱赶一书生模样的人。他的手上拿着系红丝结的卷简。 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书生是在街市中遇见过的。 绿女俩人走近了些,只听他苦苦的求道,“小生绯常,只求将这卷简带给二小姐。烦劳通融通融……” 这位苦苦哀求的书生,名绯常。 京城普通百姓家,家境不算好。但绯常勤奋苦学,一心上进求科举,这已是两个年头了。 他为何来秦府,要将手中的卷简给秦家二小姐? 只因这两人一眼定情,心心相恋。无奈背景不同,天差地别。两人无法如常相爱。 绿女寻问其原由,心下同情。接过绯常手中的卷简,答应亲手将物件交至秦楚手上。 绯常感动的无以复加,再三致谢。 北厢院一如往常的静。秦楚正眺望着窗外发呆。 私下与绯常相爱,相见却遥遥无期。她只盼着绯常,一日高举中榜。到那时,并可理直气壮跟爹开口提婚事。 正在她忧愁思念时,绿女像暧风吹了来。 “小姐,石小姐来了。”这时,冬儿走了进来,细声通禀。 绿女从入秦府,只与秦楚见过一面,并是在会客厅初见时。 因秦楚深居简出的性格,俩人连在府中打个照面的机会也难得。 秦楚微笑着将绿女迎进门,口中道,“石小姐真是稀客,快请坐。” 俩人靠窗桌前坐下来,冬儿上了茶水并退下了,而秋霞候在门外。好让这两人私下畅聊。 绿女环视房中,秦楚的闺房,有秦府的贵气在,又一丝的简洁温馨。 只是她好似喜欢刺绣,柜面上摆了一排的团扇。看这生成的精美团扇,就知是一位心灵手巧之人。 “石小姐今儿来此,有何事么?”秦楚一开腔,江南软绵的口音飘出。 绿女听了这家乡话音,感觉一丝的亲切。 原主也是在江南长大的,只不过不同的是,没有秦楚的软语浓烈。 ”实不相瞒,二小姐的事,方才已略知一二。我此来,是为二小姐带了好消息。"绿女一笑,坦言相告。 “先前在府门口,遇着了一位书生,他名绯常。给小姐带了这个。”…… 绿女说着,将手中的卷简递给秦楚。见她的眼眶忽而泛红,那与生俱来的伤感,随之显现而来。 多愁善感的秦楚,让人一丝的怜惜。 “多谢石小姐,石小姐有心了。”好久好久,秦楚才平息波动的心绪,轻声道出,“我与绯常,差不多有两月未见了…上回见着他,借故出府,好不容易相见了一面。” 绿女心疼着她,知她苦情太多,安慰道,“二小姐无需忧愁。相信,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秦楚与绿女话别时,将她送至北厢院门外,直到看不见绿女的身影,这才返回屋中。 当她独自展开绯常的亲笔,看着满满当当,情意绵绵的文字。不由情不自己,止不住落下了泪来………… 二十二 心有郁结恨绵绵 京城花府。正宗朱漆门顶端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两个字“花府”。周身红墙绿柳环绕,显得独具一格。 花府在京城里赫赫有名。有名在花家老爷花正,他那亲妹妹在宫中贵为宠妃。算得上是沾了皇亲国戚的光,自是风光无限。 一白衣贵公子飘然进花府,门前的家丁俯首相向道,“公子回来了。” 花无痕面上淡色,潇洒轻摇手中的折扇,一路招摇进了府中。 他进府并得知,亲妹花无叶江南游玩回府。这还未及歇息,立马去探望这一脉血亲的妹妹。 花无叶周游回来,虽是清闲享乐几日,人倒像是累散架了似的,躺在床榻上歇息起来。 她单手支撑着额面,另一手拿着新鲜的水果,食用得是有滋有味。 “贤妹可在?”花无痕在门外,轻轻的一亮嗓。 花无叶放下水果,从容的抬眼而望,只见花无痕笑呵呵进来,他的宝扇不离手的摇着。 “长兄在茶馆听曲品茶好好的,怎就回都回了?”…… 花无叶回府不问也知,她这游手好闲的哥哥,不用说如往常,喜逗留在京城一家小茶馆。 没想到,自己才一躺下身,他就回了。 以花家的荣光背景,以花无痕贵公子的身份。照理说,怎么也不能上小茶馆。这是多掉价的事儿啊。 但京城里的这家小茶馆,可别小瞧了。 茶馆有一位哑女琴师,弹得一手高山流水似的琴音。令人如醉仙境,乐而忘忧。 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爱听曲的都往这小茶馆上捧,每日里是座无虚席。 这几年,花无痕是小茶馆的常客。一日都不带空着的。亲妹妹对他,那是了如指掌。 “我这回来的不正当时?恰逢妹妹你回来嘛。”花无痕笑着,逗起亲妹。 他慢慢走近床前,看着床头茶几上的一盘水果,拎起了一颗葡萄放入口中。 “在外玩耍的可好?”花无痕关心问。 花无叶缓缓坐起身,不太兴致的样道,“起初还可。快至京城时,遇上了一小船上的几人,起了点不愉快,扰了本小姐的雅兴。” “只坐小船的人,应是平民百姓。哪里用妹妹理会这俗人?”花无痕见她不开心,连忙宽慰道。 花无叶轻哼了一声,还未消下那缕气般,“长兄可别说,那小船上的一绿衣女子,嘴也是厉害的。但我花无叶,也不是好惹得主。” “不过,看那绿衣女子,着装可不平常,不像是平民百姓人家的。”花无叶思然着,又道。 花无痕男子心大,不由笑道,“这事都已过了。管她哪家的?妹妹你就当她似空气,忽视而过就好。” 他走至桌旁坐下来,叹了口气道,“唉,烦忧的是我啊。我看上了秦家二小姐,可她不理不睬的,让人郁闷不已。” “长兄烦。难道妹妹我不烦?…我也暗恋秦家公子多年…三年前,他因事而变疯傻。可我这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人……”花无叶一声叹息,道起伤心事来。 俩兄妹彼此你看我,我看你,一脸的苦闷相。 她苦着脸,又接着道,“我这才回府,秦家那边的消息就传了来。秦公子与江南首富石小姐有婚约。这石小姐前段日子被秦家请进了门,专来医治秦公子。不管医不医得好,仍是要履行婚约的。” “我可不就是望月空叹,望水自怜了…”…… 花无痕听言,同病相怜道,“我兄妹爱了不该爱的人。可叹啊……” “我花家和秦家,父母关系甚好,历来有交情,却连这亲家也结不上。说是疯了的人不要为好。可我只对他在意,奈何?…”花无叶抱怨着,怪爹娘未尽力。 沉吟片刻,又恨恨样道,“我嫁不了秦公子,不尽甘心……” 花无痕看着她,同样不甘道,“娶不了秦家二小姐,我花无痕一辈子不娶。” 俩兄妹在屋中,心有郁结,恨意绵绵…… 二十三 恼人的亲事 玫瑰花的种子买回后,西厢院开始大张旗鼓,由绿女亲自指点,花匠们撸起袖子在空地处播撒。 秦生听说了此事,也跑来西厢院凑热闹。他跟随在绿女身旁,满眼新奇的东瞅西瞧。 “等至五月时季,是玫瑰花盛开之日…到那时,秦生并有清香的玫瑰茶可品了。”绿女望着玫瑰种落地,憧憬神色道。 秦生迷然的神情,那双清澈见底的秀目,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那眼里是开心的笑色。 他怎知她为了医治他,苦修亲爹手札心得,想方没法寻找解法。为了还原一个正常的秦生,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思。 “小姐费了心,公子日后会明白的。”秋霞理解她的苦心,在身后言道。 绿女看向秦生,与他的目光相遇,轻声道,“但愿一日,你能明白。” 玫瑰花种的事完序后,绿女和秋霞府中闲散。 远远望见假山鱼池旁,秦楚端坐平滑的大石墩上。冬儿静静的站立在她身后。 阳光之下,那亭亭玉立纤细背身,柔弱的背影在落寞中拉长。看她垂头凝视池中鱼的神态,能感受那份忧伤的情怀。 这二小姐,怕是又想起了她的心上人绯常。 绿女慢慢的走过去,站立在清池边上。 碧绿的池水呈透明,青色影子漾开一圈圈波纹。清晰可见,鱼儿在水中自由的游来游去… 调皮的小金鱼,时而跳出水面,时而潜入水中,激起了好看的水珠。在此小憩观赏,可足足半个时辰不厌。 绿女初入秦府时,也常来这里玩耍,之后偶尔过来赏赏。 “二小姐独自在此,看这样子,是有不开心事?”绿女关切看着她,问道。 秦楚缓缓抬起眼来,那双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分明是刚刚才哭过。 “唉。”一声长叹,秦楚又低下头,望着池中的鱼儿,伤心道,“石小姐有所不知。今儿花府让媒婆来府中提亲了,说是要与秦府亲上加喜。” 绿女不解其意,问一句,“亲上加喜,是何意?” “秦家与花家,京城皆知,一个为朝中官居,一个是皇亲国戚。两家历来密切,关系犹在。若我应了花家的亲事,并是亲上加喜了。”秦楚见她问,原本的道来。 冬儿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对绿女道,“石小姐不知,花家的公子花无痕,品性不敢恭维。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我家小姐哪能看得上。更何况…” 她本想提绯常,看了一眼秦楚后,又赶紧将那名字咽了回去。 听冬儿口中的名字,花无痕这名一丝的耳熟。好似在哪听过? 绿女回忆了半晌,想起在一小茶馆遇见的白袍贵公子,自称花无痕。但不知此人是否就是花家公子?…… 绿女见秦楚伤心样,想了想道,"这门亲事,秦老爷和二夫人是何意见?” 秦楚慢慢站立起身,抽了抽鼻子,吸下了那缕幽幽之气,道,“我爹自是高兴,想要我应了这门亲事。我娘,平日就没说话的份儿,全听我爹安排。” 古代讲究门当户对,现代也依然有此现象。可见世俗的牵绊,无时无刻不在。 绿女感慨不已!对此事,不知如何说词。但内心又希望,尽心尽力帮她。 “二小姐,不如这样,我去大夫人那想法说说,看能不能借助大夫人,改变老爷的想法。”绿女思索了片刻,对秦楚道。 秦楚听言,看向绿女,眼眸放光道,“真的么?如此,秦楚有望了。” 绿女轻点头,接着又道,“若能拖长一年光景。如此一来,绯常在这年能高榜,是最好不过的了。” 秦楚一听,那双绝望的眼,升腾起了一丝希望,感激不尽道,“多谢石小姐。秦楚遇上了石小姐,真是三生有幸啊!” 绿女心中并无把握,不知能否说动大夫人。但为了可怜的秦二小姐,下了决心解决此事。 二十四 错乱奇怪的小怡 绿女给了秦楚希望,决意帮她解眼下燃眉之急。可大夫人这头,以何理由说服为好? 处心积虑一晚,绿女终是想出了好对策。她私下去了趟北厢院。 待她离开,秦楚病秧秧躺在了床榻上,不间歇的,发出了令人揪心的咳嗽声…… 秦府里只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东厢院的谷氏是最快得知的。 “大夫人,北厢院传来的消息,二小姐不知怎的,犯起了咳嗽,还咳得厉害。”白荷出了个门,将听来的传于谷氏。 谷氏正在屋里好好的歇着,听了这消息,有些意外,“这是突发了病么?可有传医师看过?” “听二小姐的丫头说,看过医师了。只说是,二小姐身子骨弱,受了风吹发了病。以这个样子,怕是要拖个一年半载才好。”白荷将听来的,更细的道出。 一旁的锦娘听了,不由道一句,“那花府的亲事,不得要往后延一延了?” 正在说这个事,绿女像采点而来。 绿女以礼见过谷氏,不待谷氏开问,直言而道,"大夫人,花榴此来,不为别的事。是专为二小姐来的。” 谷氏听此言,不由疑问更深,“为二小姐?石小姐此话怎讲?” “听说,花家来提亲,老爷有心应下此事。可这二小姐早不病晚不病,偏在这节骨眼上犯了病。这事,二小姐也无奈…花家那头,只能先婉言推一推了。”绿女将早就想好的词,一五一拾道出来。 见谷氏听得认真,她又继续道,“想必大夫人也知,这二小姐母女平日话少,有什么事都不敢轻易开口。花榴没别的用处,做个传话人尚可。” 谷氏历经世事,阅人无数,是个精明人。看了绿女很久,道,“看不出,石小姐远比我想像得懂事。” “大夫人过奖。”绿女有备而来,并不慌乱。而是一如往常镇定。 锦娘听了半时,明白了绿女的来意,看向大夫人道,“大夫人,您看这事……” 谷氏坐在那里,沉默了半晌,这才开口道,"事已至此,那我跟老爷说说。花家那头先往后延了。" 绿女出了东厢院,不由长长舒了口气。 她和在外等候她的秋霞,回到西厢院时,发现自家门前蹲着一个人,小小的缩成了一团。 小怡抬头看见了绿女俩人,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裳,慌忙站起身来。 “石小姐。”当绿女走至跟前,她缩头缩脑的样,眼里有一丝闪躲。 绿女奇怪她的表现,温声温语问,“小怡,你来是有事么?” 小怡低着头,似在纠结什么。犹豫了一下,转身往墙角跑去。 绿女和秋霞惊讶的样,一直牢盯着她的举动。 只见,小怡背靠在墙面上,一双惶恐的眼,瞪着一个方向。 “小怡,你怎么啦?”发现小怡不对劲,绿女担忧急步过去,秋霞也一脸不安。 小怡突然坐在了地面上,轻扯着绿女的裙摆,一个劲道,“石小姐别怪奴婢,别怪…如果奴婢做错了,别怪,别怪……” 秋霞见此,惊得张大着嘴,过了半晌,对绿女道,“小姐,小怡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我没疯。我很清醒,很清醒…但,奴婢不能对小姐说。”小怡连连摇着头,否认自己的错乱举止不正常。 绿女双手紧握着她,怕吓着她似的,很轻很轻的声问,“是什么事?你告诉我,我绝不怪你。” “猫。”在绿女的鼓励之下,很久很久,漫长的一个时长。小怡发出了这个字眼。 小怡艰难说出这个字后,突然从地上爬起了身,跑出了西厢院。只留下了在风中凌乱的绿女和秋霞,傻了眼。 二十五 投石问路 “她疯了,她疯了…”呆望着小怡人影不见,秋霞不禁喃喃自语着。 绿女在原地陷入沉思…从小怡的举止来看,好像是显不正常。但从她的言语来看,并不存在问题。 她的每句话,都是清清楚楚的。应是有难言之隐,无法启齿。 绿女回到屋内,静坐在桌前好好的回想。小怡口中最后提到‘猫’这字眼,有可能她想传达的是,关于与猫相关的事情。 而唯一连系到猫的事情,只有那夜黑猫入过自己房内。可见,这并不是当初猜想的,只是小物无意闯入这么简单。 绿女脑子蓦然开动,从怀中掏出那本随身手札,再一次翻看了起来。 当中有一页被猫爪抓过的痕迹,有一种似要毁坏却未成功之嫌。 可是,这猫为何要损手札呢?…… 若是野猫所为,似不可能。未经调教,难有高端行径。 听府里人说过,秦素的猫可是训练有素的。自己入府来还一次未见识过。 “秋霞。”绿女似想到了什么,朝着门外唤了一声。 秋霞应声进来,好似还未从小怡的事中走出来,神情阴影密布。 “你陪着我,这会子去府中转转。”绿女对秋霞说着,站起身来出了门。 秋霞一脸疑惑,但未多问,陪她一起出了门。 太阳渐渐西落,天边依泛淡淡的色泽。轻风徐来,在这风景如画的府中闲游,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 绿女漫步着,来到了花园。此时因天空的色彩笼罩,花园里的百花艳丽夺目。 秦素正独自在花园的白亭中,与她的小宠物黑猫玩得尽兴。 初夏手拿着件秦素的外衣,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 绿女和秋霞藏身在一簇繁茂花色中,近处暗观着那只灵气的猫,在秦素的指挥下,活跃的上蹿下跳。 秦素将手中一个毛绒绒的小球,故意抛向了一个地方。 那只猫如射出的利箭,‘蹭’的一下消失在花丛中。 不一会儿,它嘴里叼着那小球神速出现。摇着灵活的小尾巴,听话的将小球送至秦素手中。 “果然是一只不一般的猫。”绿女注视着那个方向,低声自语。 秋霞听她此言,更是迷然不解。因站立的久了,稍稍动了动身子。 却不曾想,那只猫不知是见了花动,还是发现了俩人的身影。它目光锋锐无比,呼啸着狂风一般,朝这个方向跳将而来。 眼见猫要扑上前来,绿女反应神速,手拉着秋霞躲闪。 而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手中长长的柳枝拦挡住了它。 “不许伤了石小姐!回去!”秦生威严的脸面,柳枝在猫眼前晃动,喝止道。 秦生俊美的面上,是护她的霸道。绿女看着他,心里洒入清甜。 那黑猫悚了秦生,乖乖听话往回撤。 秦素见了此景,面上无动于衷,但眼里现讶色,不紧不慢走了过来。 那猫跳入她的怀中,瞬间收了那份锋芒,变得温顺乖巧。 秦素站立在面前,明显一丝不悦,开口道,“石小姐何时来了?我竟是不知。我这长兄,整日里都能护着石小姐,做妹妹的,好生羡慕啊。” 绿女投石问路,有所指向道,“三小姐的猫,无论做何事,已是出神入化了。” 秦素一听,立时变了脸色,恼然盯她道,“石小姐,你这话是何意?!” “三小姐聪明,不需我点明。”绿女步步为营,点到为止。 秦素像是做了坏事被抓现,她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嘴硬道,“不知你说的什么!天要黑了,本小姐回了!” 她话完后离开,又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绿女。走路的姿势都是带着风的,看得出火气足够大。 绿女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不觉眼里含了一丝笑意。 方才两方对垒,绿女已大概知道了答案。 那夜入内的小黑猫,确定是这只无疑。 二十六 玫瑰花遭残 虽不知秦素背后真正的目的,但绿女却怀了一颗防备之心。手札在身,越发的宝贝。 绿女再次遇到洒扫的小怡时,她已恢复了先前的样子,仿佛昨日那一幕未曾发生过。 而秦素母女遇上了聪明的绿女,一时竟无计可施。只好暗中等待着更好的时机。 五月玫瑰花开时季,西厢院一片火红的灼目。瓣瓣艳红的玫瑰花,如同火焰一般。 风吹拂过,满目花色,层层叠叠的玫瑰花,在风中轻轻的摇曳。 秦生拉着绿女的手,在花丛之间欢绕。 “小姐,西厢院里有了最美的景色。”秋霞望着满园花色,开心对绿女道。 绿女望着自己的成果,难掩发自内心的欢愉。 终是可用玫瑰花泡茶给秦生喝了。虽不知对他的疗效有多大,但她觉得为他泡茶,忽然成了最快乐的事。 玫瑰花泡茶有讲究。不能使一般的器具,更不能用金属类的泡茶,会减弱玫瑰花茶本身的功效。最好是选用瓷器类的茶具。 绿女精心选了好的瓷器,是非常美观的青花瓷盏。 泡玫瑰花茶的水温不宜过高,很好的控制在了适度范围。添入了一点蜂蜜,花茶香味更浓了。 西厢院里,秦生安静的样坐在靠窗的桌前,手端着绿女用心制作的玫瑰花茶。细细的品了几口后,对绿女笑道,“好喝,好喝啊。” 那笑容绽放的如花,洒进了绿女的心田。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自此后,不是秦生跑来西厢院品茶,就是绿女亲自送去竹轩院。两个人来来往往的身影,成了府内最常见的风景。 “我家公子本就粘石小姐,这以后,更是依赖了。”紫檀看着俩人,掩了嘴吃吃的笑。 绿女的玫瑰种得好,又可制花茶喝。秦素听说后,怀抱着她那只小黑猫,专程去西厢院瞧了瞧。 秦素站立在玫瑰花前,阴阳怪气道,“真没想到,石小姐的想法千奇百怪,点子倒是多。连个玫瑰花,也能变出花样来。” “秦府花园里有百花,还不敌这玫瑰花么?我看,不过如此。”……。 秦楚不喜出门的人,却也闻声而动。兴致到西厢院来赏玫瑰花。 听了秦素之言,并未回应她,而是夸赞绿女道,"石小姐是个能人,连普通的花,也能做成好茶品。真的令人赞赏!” “秦楚,你这是在跟我唱反调么?”秦素本在损绿女,而秦楚的夸赞,让她火从心中起。 秦素虽比秦楚小,她应尊称一声姐姐。这时候气头上,直呼其名以示不满。 秦楚向来温柔,秦素向来蛮横。俩个不同性格的人,自是无法电光火石,激不起一层浪来。 秦素见秦楚不回应,又抢白了一句,“秦楚,你前些日子咳嗽的厉害。这会子赏了玫瑰花,病也好了么?” 绿女倒是看不过眼,帮秦楚反驳道,“二小姐是咳嗽未好,但也不至时时咳。若是如此,怕是受不住。做妹妹的,哪有不盼着好的?“ ”对于花色,每个人欣赏不同。三小姐若是不喜欢,可以不来西厢院。”……。 这话说得恰当,秦素瞪了半天的眼,只气鼓鼓丢了一句,"不来并不来!本小姐才不稀罕!" 绿女在秦府,对公子好,为人好,又能干。府里上上下下,是一片赞美声。 一夜过后,次日的清晨,西厢院小小的玫瑰花园,半数玫瑰花竟遭了摧残。 秋霞发现这景象,不由大呼小叫着,“天呐,玫瑰花怎成了这副模样?”…… 绿女听闻后,到院落里察看,放眼一望,惨不忍睹。 玫瑰花的花茎上,有明显的手掐痕迹,看得出,是人为造成的结果。 想起昨日得罪了秦素,最大嫌疑就是她了。绿女心中一丝气,又伴着心疼。 她心里想,“好个秦素!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作对。做你的嫂嫂,我可做定了!” 二十七 海棠花的秘密 入夜。朦胧的半月轻纱薄绡,银色的光辉洒向屋顶。 淡光星星点点,落在屋顶上盘坐的人身上,他怀里紧搂着一双女鞋。两眼死死盯着天空,目光呆滞。 “公子,你下来吧。”秋霞仰头望着屋顶,对那人轻声轻语唤。 秦生不理不睬,仿佛坐成了冬日的冰片,一动未动。风吹的那头乱发,飘向脑后。 秋霞无奈摇了摇头,只好耐心等他下来。 竹轩院外,一墙之隔,一个身影缓慢的移动。 她的绿裳在夜里,色彩越发的柔和。 秋霞见来了人,仔细辨了辨,口中道,"石小姐,这么晚了,来看公子的么?” 绿女进来院中,看向屋顶上的秦生。回她道,“正是。” 秋霞见绿女走近她,不自觉抢先道,"石小姐别再问奴婢什么,奴婢什么也不知…老爷夫人有交待,不可说。" “不为难你。”绿女知她害怕,对她笑了笑道,“你回屋里歇歇,我陪公子坐会儿。” 秋霞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入屋。 绿女转身走至墙角处,那靠着墙面的扶梯直达屋顶。 她将裙摆撩起系好,又将双袖挽得老高,踩着扶梯慢慢爬了上去。 上来了后,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一点一点的靠近,不声不响坐在他身边。 侧头瞟了一眼他怀中的女鞋,他生怕被人抢了似的警惕。 这双绣海棠花的女鞋,看着小巧玲珑的。想来这双鞋的主人,有着秀气的玉足。 仔细再看了看,这双鞋好似有点泛旧,不是一双新鞋。说明年代已久…… 秦生疯傻了三年。那这双鞋,一定陪伴了他三年。而这双鞋,一定有深沉的故事。 绿女自顾自想了很久,又转看向秦生的面部。 风吹得他的乱发遮了脸面。只能看见,乱发之间,一双忧郁的眼睛显得空洞,呆呆的望着天。 一个大活人,坐在他身边,他竟是无动于衷。 绿女一丝的心酸,柔声对他道,“秦生,我是石小姐,你看看我啊。” 没有反应,寂静依然。 绿女努力尝试,再次唤他,“秦生,海棠花,是不是比玫瑰还要美?” 也许是海棠花三个字,唤起了他的什么意识。他浑身微颤动,突然转过了头。 “海棠…”他喃喃着,声腔哽咽。 绿女看见了希望似的,为了找出心中的答案,顺着他的话意道,“对,海棠是指的花,还是指的谁?” “海棠,是你的心上人么?”…绿女大胆揣测,直言道。 他忽而埋下头去,低低的呜咽起来。 许是方才那句,触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情不能自己,泣声的肝肠寸断。 绿女呆在了那里,被他哭得乱了心。 自己太着急了,不应问得太直接,也不应追他不放。一切需顺其自然。 “好了,好了,秦生,是我不对…不该问你,原谅我……”绿女内疚不已,轻轻拍着他的背身安慰。 这时候,秋霞出现在屋下。望着上面,关心问,“石小姐,公子…怎哭了?” “啊,没什么…我只是跟他聊聊,但不知为何而哭了……”绿女并未实言,扯了个谎子回。 自是不能告知秋霞,不然,又怎么打开谜底呢? 安抚秦生许久,待他平静下来,又陪着他坐许久,俩人这才一前一后,顺着扶梯下来了。 秋霞打着哈欠,睡意连连道,“多谢石小姐来陪公子,石小姐早些回了歇吧。” 绿女点点头,看了一眼秦生,他却是并未看她。心中不知为何,莫名一丝的失落,转身离开了竹轩院。 二十八 坦然的夜 绿女夜半回了西厢院。可她才一进屋,发现小怡竟然在屋中。秋霞正默默的陪着她。 小怡安静站在那里,杂草般的乱发,半掩着深黑的眼睛。那望向绿女的眼里,闪烁着怯怯的光色。 “石小姐,原谅奴婢。”小怡突然扑过来,正要下跪时,被绿女双手扶住了。 绿女伸手轻轻为她理着乱发,将她扶到圆凳那里坐下了,好言道,“小怡,不管有何事,你只管说出来,我定为你守密。” 小怡满脸的泪水,不停的往下淌。她站起身来呜声,“奴,奴婢不配坐着…石小姐你请坐。” 绿女见此,知自己不坐下,她也不会心安,只好按她的意愿坐下了。 秋霞在一旁上了茶水,对绿女道,“小姐出门不久,小怡就来了。她来了,也不说话,只一个劲的哭…说是要等小姐你回来。” 小怡准备开口,但看了一眼秋霞,欲言又止。 见小怡的神情,绿女明白的对她道,“秋霞是我多年的贴身丫头。这里无外人,你大可放心的说。” “石小姐,奴婢没听你的话…当夜西厢院入贼,奴婢也在。石小姐交待我几人,此事不需声张。但奴婢……”小怡愧疚抹着眼泪,话一半又止。 绿女回想起来,那夜小黑猫入西厢院。当时有洒扫的几个丫头,小怡确实也在其中。 但究竟是什么事,令她如此的难受呢?…… 莫不是,那个向大夫人告密的人,就是小怡?…… 绿女脑中思着,为她轻拭着脸上的泪水,道“慢慢的说,不着急。哪怕你做错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小怡听了这句,心里多少安定下来,又接着道下去,“那个夜里,奴婢经过南厢院…虽是夜色暗淡,但奴婢的眼睛是亮的。发现三小姐的小黑猫,从一个方向蹿进了南厢院。后奴婢听闻西厢院出事,并又过去瞧。听秋霞说,看见过一个小小的黑影…奴婢就在想,所谓的贼,应是三小姐的猫。” 秋霞听得入迷,接口问道,“当时我见逃掉的,确是小小的一团黑影。但小怡你见到的,真是三小姐的猫?” “小怡可以肯定,绝没有看错!”小怡看着秋霞,斩钉截铁道。 绿女听了,陷入深思。这三小姐的猫,两次入内。定是有所意图。手札上的划痕,是蓄意而为。 应是自己被调虎离山,好在秋霞发现及时,小黑猫在主人的指使下,还来不及将手札偷走。 自己对此事不愿声张,多数也是考虑到,若真是三小姐所为,东西还未遗失,声张了反而骑虎难下。这才交待那几个下人,此事就止打住。 绿女正在沉思,只听小怡又道,“石小姐来秦府不久,当是不知这府里的复杂…” 她话到这里,担心着往窗外瞅了瞅,似不敢再往下说。 “秋霞,你到拱门外守着,以防外人听了去。”绿女对秋霞吩咐道。 秋霞应声出了房门,并细心掩好了门。 屋中,绿女示意小怡,鼓励道,“这下无虑了,你可大胆接着往下说。” “石小姐,这府里头。三位夫人看似和睦,实则不然。二夫人最是淡泊,不争不抢。而大夫人和三夫人,面和心不和。大夫人在府中严厉,但对下人还可。而三夫人最是自私,对下人们没好脸色。三小姐随了三夫人,一模一样的。”小怡一五一拾,娓娓道来。 她说的口干舌躁,吞咽了一下口水。绿女将桌上的茶水,递到了她手中。 “谢谢石小姐。”小怡接过茶水,猛灌了几口下肚,这才又道,“正因为石小姐为人好,对小怡有过帮助,小怡一直记在心里。这事埋在心里也难受……今儿全倒出来,反是舒服。” “实言告知石小姐,是奴婢向大夫人告了密。”……… 小怡这话出口,绿女一点不意外。从小怡那日来西厢院,做出不正常的举止,她就有往这方想过。 “奴婢从小入了秦府,府里的人和事见得多了。自是知一些的。大夫人和三夫人不和,彼此总想着揪对方的尾巴。小怡觉着,大夫人比三夫人好。故而偷将事件告了大夫人。”…… 难怪那日晨时,锦娘和白荷按大夫人意思,来西厢院过问此事。明摆着是为了找点什么,让三夫人和三小姐难堪。 只是自己息事宁人的态度,擦去了一切印迹。大夫人未能如愿以偿。 事情明朗。绿女从小怡口中,知晓了秦府的复杂。她安抚了小怡一番,“此事已过去,我也未受何损失,你也不用内疚。” “我知晓,三夫人和三小姐不好惹,下人们更是惧怕。这事,定为你守口如瓶。”……。 小怡感恩不已,连声道,“多谢石小姐,多谢石小姐……” 绿女忽然想起一事,问小怡道,“你在秦府多年,对秦公子的事,是否多少知点?…能否告知一二?” 小怡听这一问,先是愣了一下。犹豫了片刻,道,“奴婢,知是知一点。但知得不多…看在石小姐对小怡恩情的份上,小怡冒了犯府规……” 绿女知她道出很难,再次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道“放心,你说出来,此事,只你我知。绝不会有第二人知。” 小怡见绿女说得真切,似下了决心一般,点了点头道,“好,奴婢把知晓得,全告知石小姐。” “公子的事,老爷和大夫人有下过死令,不许乱言。实则,府里人也并不全知何因。只知,三年前…公子好似恋上了一卖唱女,门不当户不对的,老爷大夫人不允,捧打鸢鸯。那卖唱女无望,绝意中投河自尽…公子疯了似的寻至河边时,只找回了一只绣花鞋。”…… “可怜公子,失了心上人…从此,疯傻…”…… 原来,有这么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绿女认真听完,沉浸在那段不明的过往之中…… 好久好久,绿女才轻声道,“明白了。” 二十九 婚事临近 这夜小怡的到来,如一潭平静水落下了石子,荡起了一丝涟漪…… 听说了背后事,不难解释,小怡的一银两月钱来处。大夫人赏她这一银两,她拿得也未免心安。 终是受不住煎熬,来向绿女道实情。 女人们争风吃醋,为得利蒙蔽双眼。秦老爷的金山银山,两位夫人虎视眈眈。大夫人是为了秦生,而三夫人则是为了秦素。 自己本一个外来人,却因此无意间,莫名被卷入纷争的旋涡。 不过,若是秦生病好,自己又嫁了他,就另当别论了。 手札已基本上近尾声,可失缺的部分,还久久未悟透出来。 而许下的半年时限,为时已不多…… 嫁给一个疯公子,也许是从未想过的。但经过一些时日相处,倒是对他多了一份情感…… 临近半载承诺之前,大夫人召见了绿女。 大夫人端坐在桌旁,看她的眼神,含一丝的犀利,“石小姐可还记得,许下的诺言?” 绿女早已心知,大夫人这块心病,总得有个人接手。这接手人,并是儿媳。 虽说很遗憾,未在规定时日治好秦生,但她已尽力了。自己许下的,当是一诺千金。 私下也好好的想过,既算是婚后,也依然为之而努力,不放弃对秦生的医治。 “大夫人,花榴嫁秦公子,绝无戏言。”绿女淡然的笑,心中一片明净。 大夫人首肯点头,看她的目光一丝的不一样,笑道,“说到做到,是我心中的儿媳。” 绿女即将嫁秦生的消息,不径而走,满城皆知。团宠女嫁疯公子万分轰动。 花府这方,花无叶坐不住了。在府里哀怨不断,“这石小姐就要嫁秦生了?怎消息来得如此之快?…还不待我好好缓缓……” 花无叶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是团团转。她与秦家三小姐秦素交情好,这时想着求助秦素来。 两位千金大小姐,约在花府里细谈。 花府亭台楼阁,环水独立其间。近身垂柳依依,水中鱼儿畅游。 而花无叶在亭中,无心赏景。焦灼的踱来踱去,静不下心来。 秦素见此,不由开口道,“恕妹妹直言,姐姐愁也无用。秦府与石府,打从长兄生时起,就许下了一纸婚约。我爹好面子之人,想要毁婚是说不通的。” 花无叶哭丧着个脸,失望道,“姐姐我,不要这面儿实言,只看上了妹妹的长兄。心中再也容不下他人…这可如何是好?” 秦素听言,沉默了一会儿,对她道,“姐姐,既然木已成舟,倒不如冷静下来。看看日后,能不能有所法子。” “如今都无法,日后,你长兄娶了她,那不是更无法了?”花无叶只差哭天抢地了,声腔带着难过。 秦素笑着摇头,一副不赞同,“姐姐此话差矣!现时想不出对策,时长可就不一定了。” “不知这石小姐,可有小辫抓。我倒是觉着,从她入秦府以来,她娘家人,一次也未过问,更无人来看过她…这事,好生的奇怪…”秦素一直在琢磨这事,心里有个结未解。 花无叶一听,立时不沮丧了,想了想道,“她一个千金,石府应珍贵不已的。怎还无个人来探?可是有何问题?” “这,妹妹我也不知,只是奇怪而已。”秦素迷然的样,望着池中游的鱼。 花无叶看着她,脑瓜灵光乍现,忽而有了主意,“不如,下江南,上石府设法打听打听?” “我长兄的大婚,还有三日成行。姐姐派人跑一趟石府,耗时几日不说,还不定能打听到什么。”秦素对此不置可否,只觉着意义不大。 花无叶又阴了脸面,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泄气道,“那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石小姐与你长兄,你情我爱了。” 秦素听言,不禁笑了,“姐姐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切需慢慢的等待。” 三十 传家之宝 秦素见花无叶着急,经深思熟虑,作了两手安排。一方派人下江南上石府打听消息,另一方在京城寻问有无从石府那方来的人。 秦生成婚的事属重中之重,秦府里这几日是一片忙碌。大夫人操心一手安排,一切行进得井井有条。 竹轩院环境优美且静,最主要是空房大又多。 婚房精心选定在了竹轩院,因是秦生早已熟悉的地方,不会因此有何陌生不适感。 府里的丫头进进出出的,欢欢喜喜布置着喜房。 红双喜贴上门窗,锦绣鸢鸯大红被垒成小山高,红帐轻纱,红烛相映。 府里忙中行往的人,遇上了都不及一言。 西厢院里热闹不已,来往的人踏破了门槛。 秦楚和丫头冬儿,带着上好的贺喜物品,来了西厢院与绿女欢言。 “妹妹大喜之日即时,我娘寻了京城最好的衣裳,当作给你的贺礼。”…… 秦楚含笑,让冬儿展开手上盘中的几件衣,看得出件件是上佳的好衣。衣裳的红,也极配喜日。 又让冬儿现出几把团扇,将亲手制作的好物送上,她笑对绿女道,“这几把团扇,是姐姐我的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妹妹笑纳。” 绿女笑着,一一收纳,道着感谢,“多谢二夫人和姐姐的一片心意。” 大夫人那头也来了人,锦娘和白荷来了西厢院,丫头们上了好些贵重东西。 绿女得了话,去了东厢院。谷氏好好的与她私话,细细交待了许多女儿事。更是将婚事细节,苦口婆心道了道。 谷氏这么做,也是为了婚事如常落成。秦生疯傻不着调,做娘的自是费了心思。 “这是我秦家的传家之宝,上乘翡翠如意。如今你嫁我儿,并是秦家的人了…这传家宝就交于你了。”… 谷氏打开精美的宝箱盒,一块翡翠如意玉雕中的制品,通体绿色泛亮,灵芝形首,浮雕一大两小灵芝,寓意万事顺之意。珍贵至极。 绿女郑重的神情,双手接过这宝物。秦生的一生,并是交予她了。 秦生此时正在竹轩院,看着喜气洋洋的婚房,一脸的新奇。 “公子明日大喜,可别不听话。一定要守规矩哟。”紫檀认真的叮嘱,哄孩子般哄着他。 一切如期进行之时,南厢院里却不平静。 “娘,这石小姐明日大婚,石府怎还无动静?”秦素在她娘房中,左思右想着问道。 蒋氏在屋中转着圈,正在想送点什么贺礼好。经女儿这一问,也有点讶然道,“是啊,不知石府那边什么个情况?宝贝女儿婚嫁事,可是大事。” “娘啊,您不觉是奇怪么?”秦素看着她娘,存心问了一句。 蒋氏看了她半晌,想了又想,道,“你这一说,为娘的,是觉着有点不对劲。” “三夫人,奴婢方才遇着大夫人那边的丫头了。她说是秦府早传信至石府了。石府夫人身体抱恙,不能亲来。但石老爷当日可到。”蒋氏的丫头进门来,将半路听来的通报。 秦素朝她使了个眼色,那丫头又乖乖退下了。 屋中只剩下母女。秦素自言着,“难道,是我想错了?” 蒋氏听得一知半解,不明白的问,“乖女儿,你什么想错了?” 秦素嘟起小嘴,有点郁闷道,“原以为,石家不会有个人来…这石老爷能来,说明没什么问题。” 她将与花无叶的约见,所谈内容,毫无保留的告知了蒋氏。 蒋氏半信半疑着,定定的看着秦素,“难道,这石府,有何瞒着秦府的事?” “所以说啊,女儿纳闷不已在于,这石小姐从入秦府时,没石家人亲送,只一个丫头和一下人跟了来。来了秦府后,石府好似忘了有这么个女儿,从来无人来探看。这不是说不过去么?……”秦素分析得头头是道,蒋氏听得直点头。 见蒋氏认同,秦素又继续道,“只是不明白,如果真不对的话,那婚日石府就不会来人。可这石老爷能来…女儿就犯了糊涂了…”…… “不过,女儿已派人去石府打听,京城里也在四处打听了…之后,希望有所收获吧。”…… 三十一 婚喜之夜 秦府公子大喜日,门庭若市。京城达官显贵,纷沓而至。 缤斓贺礼院中堆成了一条长龙,其中最显目的,当是石府大老远送来的嫁妆了。 只要是嫁女必备之品,石府老爷是礼数尽全。 石府老爷着一身贵气长袍,与秦府老爷夫人见过后,红光满面被安置在一处品茶。 因婚前新人不相面,绿女和秦生呆两处。西厢院和竹轩院两头,婆子丫头们忙前忙后。 绿女端坐在精美梳妆台前,面前琳琅满目的头饰,数不胜数。为她细心梳妆的婆子,将那头乌髻错落有致穿插上珠花钗头,相配凤冠霞帔喜庆和谐。 望着明亮梳妆镜中的美人,绿女恍然如梦。前身现代场景,今朝竟体验起古代的婚礼。 竹轩院里,紫檀为秦生着上了红喜衣袍,红色衬得他光洁白面更是冠玉。腰间宽带挂了一块极佳墨玉,透出与生俱来的高贵雅感。 秦府大堂里,人满为患,热闹不同往日。 秦老爷与谷氏早已就坐。堂中挂满了红色绸彩,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在司仪的唱声下,两对新人入堂。绿女红盖头罩着,由两个丫头挽扶。秦生则由紫檀引领。 站在大堂之中,看不到公公婆婆的样。想来,这大喜之日,应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耳边只听得,喧嚣声灌耳。不用说,除了几位夫人和几位小姐,亲朋好友也来了好些个。 石老爷先前来时,俩人已见过面。为把这假父女的身份扮好,石老爷和绿女未露何马脚。 堂中如常推进,司仪口齿清楚,高声而道,“一拜天地。” 绿女和秦生由人引着,面向堂外悠悠天空,跪地头嗑。 “二拜高堂。”两人又顺转回身,面向高堂之上的秦老爷和谷氏,孝顺叩拜。 “夫妻对拜。”又是一声唱和,两人面对面,弯身相拜。 绿女晕晕行了三大礼,盼着繁琐的规矩结束。终是听到最后礼声,“送入洞房。” 她不由身心放松,由着丫头搀进了竹轩院的婚房。 不知秦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也许,一个疯了的人,像是玩过家家吧。 当一切都静下来,夜色也渐渐来临。 红盖头下的绿女,安静端坐在床沿,心情是忐忑不安。毕竟人生大事,是从未有过的。 她看不见何物,却闻得一缕淡淡的清香。好好的嗅了嗅,辨出了玫瑰花芬芳的香味。 等了许久,也不见秦生来掀盖头,不知是何情况。 秦生应是有人教了这些礼数,只是他一个疯傻之人,哪里记得住,又哪里管这些? 漫长的等待后,绿女顾不上许多,亲自一手掀开了红盖头。 却看见秦生瘫成烂泥一般,趴伏在桌面上睡着了。婆子丫头们早已散去。 与疯癫公子成婚,注定了不平常。 绿女出门唤来了紫檀和小石子,这两人七手八脚的,把秦生费力扶至床榻上,又细心为他盖好了丝被,这才默不作声出了门。 梳妆铜镜台面,散落着点点玫瑰花。好看的花色,在红烛的照映之下,令人不禁赏心悦目。 绿女正在欣赏花色。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响,她惊得猛然回头。 秦生呼呼大睡着,舒服的翻了一个身。他怀中宝贝的绣花鞋,掉落在了地面上。 刺目的那双女鞋,令她的心莫名疼了一下。不知是为了他心上的人,还是为了自己。 绿女慢慢的走过去,弯身拾起了绣花鞋。在手中反复翻看着,海棠花的艳丽,在烛光下更耀眼了。 抬头望向窗外,天上的月儿娇羞钻入云层,朦胧的夜景带着神秘色彩。 绿女寂静夜中,独自的思然着。 他口中的海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三十二 夜遇花贼 秦府头等大喜事,花府自是登门恭贺。花无叶躲在闺房里,哭得是昏天黑地。 而秦素这边的人,江南石府辛苦跑了一趟,带回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无人之地,探消息的人告知秦素,石府江南一带财大气粗,独霸一方。从未与外界有何瓜连。 石府里有一小姐,还有一养女。这养女从捡入石府,从未出现在众人视野。石小姐也只出门几次,之后再未见出府过。 就在石老爷上京城时日,石府里头出了事。说是府里服侍石小姐的贴身丫头玉莲,犯了个错受了重罚。她心灰意凉,连夜逃离了石府。 据有人说,看着那玉莲,好似往京城方向逃了。 “这玉莲既是石小姐的丫头,怎未见跟来秦府呢?…石小姐到底几个丫头?”秦素听言后,越发的迷糊。 报信的人回着,“这个,奴才不清楚。” 秦素又问,“可打听过玉莲的相貌?” 报信的心知要问这类,早打探得一清二楚,认真回道,“玉莲长得虽是平常,但有个好认的记号,她的眉心有颗小黑痣。” 秦素听后,细细思了又思,交待报信人道,“从今日起,全京城仔细的寻她。找着了之后,把她带到我面前来。” “是,小姐。”报信人弓着身,嘴里应声道。 话说石府老爷回府后,听闻府里逃了一丫头,且又说是好像往京城逃了,不由心乱如麻。 要知道,这玉莲是石小姐身边的丫头,对绿女假替石小姐入秦府的事,那是全数尽知。 若是秦府知了这隐瞒事,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府里凡知晓情况的,都再三紧了口。唯独这漏网之鱼,上哪里逮去? 石老爷气急败坏,在府里大发雷廷,“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京城沿路上,一瘦小不起眼的姑娘,着破烂的素色粗布衣裳,孤身一人靠着乞讨,走僻径往京城而去。 她长途拔涉太久,人已是疲劳不堪。 行走了几日,又顺路坐了驴车,离京城已是不远。眼看天黑,她独自坐在大树下歇息。 路人施舍的馒头,已被风吹得坚硬如石,为了充饥,也只能硬着头皮往肚里咽。 这逃难般狼狈的姑娘,并是从石府逃出的玉莲。 只因嘴馋,偷吃了石小姐的桂花糕,被石小姐发现后,吃了一顿狠狠的鞭子。玉莲实在受不住,不想呆在这坑人的石府,摸黑连夜逃了出来。 她啃完了馒头,抚摸着胳膊上的鞭痕,那青紫相交的血伤,仍是带着疼痛。眼泪不知觉间,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这一路上,吃尽了苦头。但也阻止不了她上京。她要去秦府,将石府的天大秘密告知。 不知秦府得了这消息,是否会把绿女赶出秦府?…… 虽说这么做对绿女不公,但她也是走投无路了。 玉莲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无可厚非的。 一个弱女子,孤身夜里,只能风餐露宿,等着明日的太阳升起。 夜风吹得萧萧响,害怕感随之袭来。正当她睡意来时,一个人影晃了过来。 “小姑娘,一个人?不害怕?”青年男子一丝狞笑,慢慢的向她靠拢。 玉莲打了个战栗,赶紧站起身靠在树干上,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身体,颤声的牙齿直打架,“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男子几步跨至前,上手抓住了她的衣裳,嘻笑道,“干什么?还能干什么?乐乐呗。” 玉莲吓得浑身直抖,僵硬着身子转头四顾,空旷僻静的树林,不见一个人影。 “没人看见,别想跑。”男子奸笑一声,顺势搂抱着她,一张大嘴凑了上来。 酒气熏得玉莲差点作呕,她后仰着摆头躲闪,不让他臭烘烘的嘴贴上。 玉莲拚了命反抗,也逃不出他的魔爪。在她绝望之时,只听传来男子的怒喝声,“狗东西!放开这姑娘!” 三十三 女子的哭声 青竹茶馆的店小二任武,驾着驴车夜中从家返回。巧遇玉莲被男子调戏,路见不平挺身而出。 这一声怒喝,震得那男子丢了玉莲,撒腿转身要跑路。 "万贵,你跑哪去?”任武身手矫健跳下驴车,冲着男子大声问。 这要逃的男子,正是好色好博的万贵。 他在京城一郊外博输了,夜中四处游荡起来。见了孤身一人的玉莲,心里有点抓心挠肝。老毛病又犯了,嘻戏起玉莲。 万贵见被他认出,干脆不走了。在原地对任武道,“我能上哪去,不过是四海为家。” “你连家也不回,空闲并缠着九桂姐。这会儿,见色起心,又调戏起良家妇女。难怪九桂姐不喜欢你。”任武听言,讽刺起万贵。 万贵被捏了软肋,口气软了几分道,“你可别说给九桂知晓,若不然,她真要不理我了。” 两人口中的九桂,是青竹茶馆的洗衣女。九桂也是个苦命人,前几年才来青竹茶馆,靠洗衣赚点生计。 万贵一次偶然上茶馆,自见了九桂后,一直念念不忘。常借口茶馆听曲品茶,专去纠缠九桂。 “不提这茬了。”…… 任武撇下万贵,走近玉莲身边。见她一副受惊的样,温和道,“姑娘莫怕,我是青竹茶馆的小二,任武。姑娘可是上京城?” 玉莲看他一脸憨厚样,渐渐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小声道,“是上京城的。” 任武打量了她一下,见她衣裳破烂,头发乱糟糟,又无包袱在身,应是身无分文。好心道,“如果信得过,你可坐我的驴车上京城。” 又看了看天色,补了一句,“这会儿上京城仍是夜里。看你这样,应是住不起店…不如,随我到青竹茶馆歇一晚。” 玉莲见遇了大好人,不需出半文钱,并能有个歇脚的地。心下高兴,连忙点头道,“多谢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万贵,不禁往后挪了挪脚,似怕他也跟着去,怀了一丝的戒备。 “姑娘别担心,他不跟着咱。”任武见此,不由笑了。 万贵笑着挠挠头,明白人似的道,“我这会是想去来着。但九桂正好在休息,夜里吵了她,怕是要骂死我!” “你并是九桂姐的出气筒。”任武笑着调侃一句,走到驴车那坐在前位。 玉莲又看了一眼万贵,像避害虫似的,迈腿跑着坐上了驴车。 任武见她坐好,挥动驴鞭子,夜中赶起路来。 经过一路不停歇的奔波,两人终是到了青竹茶馆。 青竹茶馆,处在京城偏地。坐北朝南,清风爽人。它的周身是柳树,而屋后三米远,是一片青青竹林。 风稍稍一呵气,枝叶就飒然作响。若一人呆在这里,倒是有点不安感。 玉莲站立在门前,好好的观了观。 茶馆不大,共有两楼。但庭院不算小,有好几间住房。此时夜深人静,一点灯光不见。 任武熟门熟路,引领着她进了庭院。两人摸黑站在一间房门口,他伸手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只听‘咯吱’一声响,木门在静声中被推开,门开的声音令人恍恍。 任武走至桌前,点亮了草芯灯。一时间,玉莲感觉眼前一亮。 狭小的木屋中,只有一张木床,一面木桌,一把竹椅。家什简陋至极。 “还未问姑娘名姓?”任武好似才想起,笑问她。 玉莲迟疑一下,谎口道,“叫我小玉并可。” “好。小玉姑娘,茶馆的房一模样,姑且委曲息身一晚。”任武笑着说完,并出了门。 玉莲等他离开了,这才疲累的样躺上了床。两眼望着木质的顶,陷入了长久的思绪中…… 当她昏昏欲睡时,耳边忽远忽近的,传来了一女子的哭声…声音似幽似泣…… “啊。”玉莲听见哭声轻叫,猛然从睡梦中醒来。 三十四 河边的黑影 玉莲诚惶诚恐醒来,远远传来的女子哭声,渐渐的熄弱…… 她不敢再睡下去,从床上爬起身来,提着那微弱灯光的小盏灯,轻轻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站在庭院中,暗淡的月色之下,斑斑光点洒落枝叶间。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一切寂静又阴森。 茶馆的几间房,相隔并不远,只几步之遥。但不知,那店小二任武住哪间? 玉莲并未去找任武,反是怀着那份好奇心,壮着胆一人往竹林方向而去。 她每向前一步,害怕感更添一分。心里直发慌,但脚下却不停步。 夜里的一片青青竹林,郁郁苍苍,重重叠叠的似看不着边。幽深的林中,唯有风声,还有她足下踩着竹叶的声。 走了不知多久,好似望到前面有条河。河边有一处,好像有个黑乎乎的影子。 玉莲心惊肉跳着,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使劲咽了咽口水,虚声问其道,“谁?是谁?” 她这一问,那个黑影突然立起了身,朝着一方向慌不择路逃了。 “鬼,鬼……”玉莲呆了足足半数,腿软着跌坐在了地面上,口齿不清着,“见,见鬼了…” 还不待她回神,一只有力的大手从身后伸出,抓住了她的胳膊道,“小玉姑娘,你怎么了?” 玉莲一时魂飞魄散,小盏灯丢在了一边,拚命想甩开那只大手,嘴里不停道,“鬼,鬼…放,放开我。” “小玉姑娘,是我,我是任武。”…… 任武用力扯她起了身,又拾起了地上的盏灯,轻声对她道,“怕你睡不习惯,半夜里起来瞧瞧,没见着你人,并寻到这里来了。” 玉莲借着光仔细看了看他,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好久好久,才对他道一句,“吓死我了。” “姑娘怎半夜跑到这里来了?”任武扶着她往回走,奇怪问道。 玉莲又想起了梦中女子的哭声,及方才看见的黑影。她仍有些不清醒状态,道,“我听见有人哭…哭的好伤心…顺着声来的。河边方才好似有个人影…没看清。跑,跑了。” 任武听后,不禁好笑道,“姑娘别是在说梦话。我怎没听见,也没看着。” 两人回了玉莲睡的那屋。玉莲坐在桌旁,平复了之后,对任武道,“这天快要亮了,我害怕…你留下陪着。我一早并离开这里。” “姑娘上哪去?这一身…上京城大街不太好。”任武看着她的破衣裳,贴心道,“我去给借件好衣裳来。” 他说着出了门。不一会儿,为她拿了件粗布衣来,递到她手上,“我先上外边,你换上这件衣裳。” 玉莲等他出去了,看了看那件衣裳,虽是素色粗麻旧裳,总好比过自己的一身破衣。她并在屋中换上了。 她换好了衣拉开房门,对站在外边的任武道,“你可以进屋里了。” 两人对桌而坐,玉莲问他道,“这衣裳是找谁借的?日后,我好还回来。” 任武对她道,“这件衣是找九桂姐借的。她说不是好衣裳,不用还了。” 看着天色渐渐的泛亮,鸟儿清亮声至耳划过。 玉莲看着墙角地上的斗笠,好像是女子用的那种天热时戴的。对任武道,“非常感谢你,留我在此。天亮了,我也要走了…这斗笠能否借用一下。之后,再还回来。” “不用还了,衣裳斗笠都是九桂姐的,你拿去用就行了。”任武笑着道。 玉莲拿起斗笠戴好,帽沿往下压低了些。 这下放心了,没人看得清面相。既是石老爷的人来寻,应是也看不出是谁人了。 她出门前,想了想回头对任武道,“等我办完事,我会再回来这里…好好的感谢那位九桂姐。” 说完之后,踏着清晨还蒙蒙的雾色,她瘦小的身影,消失在任武的视线之中。 三十五 街中追逐 京城的街市依是繁华,食铺酒馆店肆林立。川流不息的人马,现出了一片热闹。 玉莲行走在大街上,连着好几日的辛劳,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 街道旁的一家小酒馆,飘着浓浓的酒香,弥漫出食物的香味。店里人满为患。 “客官,是吃酒,还是食用?这小店里什么都有,进来瞧瞧。”…… 店小二肩上搭着一块桌巾,笑容满面站在门前揽客。 玉莲舔舔唇口,不自觉摸了摸身上,无意间发现衣裳一块硬梆梆的。 她奇怪着低了头翻看,发现借穿的衣袋里,居然装有两绽碎银。 原来,这任武细心,知她处境窘迫,偷偷在口袋里塞了点碎银,以供她急需之用。 “是个好人啊。”玉莲心里一股暧流,嘴里自语道。 有了钱是大爷。这下子,玉莲挺胸昂头,迈开步子,大摇大摆走进了酒馆。 她上二楼选了一处靠窗的座。这里可俯览眼皮底下的街市。 店小二麻利的手脚,拿桌巾将桌面上细细擦了一遍。不一会儿,按她的要求上了一壶茶,一盘肉包子。 玉莲待店小二离开,帽檐下扫视了一下周围。 酒客们喝得相尽欢,嘈杂声不离耳。倒是没人注意到她。 她放心的吃起肉包,喝起了清茶。吃饱喝足后,打了个大大的响嗝。这随意间,往这楼下街市一瞟。 哎呀!不好! 人流中有两个人眼熟,是石府的家丁追来了。 没想到,速度之快,超出了玉莲的想像。她心里明白,自己知道的太多,这石老爷定要抓她回去。 一个猫身躲藏在墙角,等着这两个家丁离开后,再出这家酒馆。 可谁料,她一抬眼,竟然看见两家丁上了二楼。心里发虚着,又故作镇定坐回原位。 那两家丁四下看了看,坐在离她一桌之隔的座上。叫店小二上了一壶酒,一盘肉食。 玉莲头低得更低了,好在戴了一顶斗笠,能避开他们的视钱。 看那两人吃得开心,她不声不响慢慢站起身,正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客官要结帐?”店小二一声问,吓得她赶忙掏出那两碎银,放在桌子上就走。 “等等。”那两人看过来,突然出声唤她。 完了!定是有所察觉。玉莲的心’咚咚咚’的狂跳。她可不想停留,拿腿飞快往楼下跑。 “追!别让她跑了!”在她的身后传来叫嚣声。 玉莲跑下楼,出了酒馆。回头看一眼,见两家丁奋起直追。而身后店小二也追了出来,大声道,“两位客官,东西叫了,还没付银两呢!客官…” 趁着两人付银两的空档,她快速转了个拐角,却被迎面出现的一人,紧紧握住了手臂拉起就跑,"快,跟我来! 玉莲被他带动跑时,路上瞄了这人一眼,没想到竟然是任武。 她跑得气喘吁吁的,最终被他带着东转西拐的,进入了一条无人的巷子。 “这,这里没人。先呆一会儿,你再走。”任武喘了口气,低声对她道。 玉莲看着他,那望着她的眼里,满含关心之色。额上渗出了汗珠,他拿手背擦拭着。 “你…怎么跟来了?”玉莲睁着好奇的眼,问他。 任武一改硬汉气,忽而腼腆的笑了,“我…我一直跟着你。” “跟着我?为什么?”…… “因见你是外来人,行举与人不同。一个姑娘家的…又怕你再遇上坏人…未曾想,还真是。”任武自觉英明,笑回着。 玉莲听了,心下感动不已。连声道谢,“多谢,多谢任武兄!” 三十六 送上门的知情人 玉莲在任武的帮助之下,躲开了石府家丁的追拿。一路的寻问,历了千辛万苦,终是来到了秦府。 她在秦府不远的大树下,内心纠结着不住的徘徊…… 一旦坦露了一切,绿女的命运堪忧。 可想想石府的冷血,自己如今落泊京城,又恨不能看石府的笑话,更希望能获丰厚的赏银,在这无依之地生活下去。 绿女只是个替代品,这也许就是她的命吧!…… 玉莲心中轻叹一声,鼓足勇气正欲上前。 偏偏在这时候,从府门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并是绿女。她的身后跟着一丫头。 玉莲心里有愧,就此停住脚步,躲藏在了树后。 望着身着广袖长裙,身披翠烟薄纱的绿女,带着灿灿的笑与丫头一起,从自己的眼尖无知觉的划过。 想起石府柴房里的那个夜,绿女湿冷旧裳躺在地面,落难的场景仍历历在目。 亲见一切的自己,还隐了一丝的同情。 当初的寒酸对比今朝的贵气,玉莲心中一时涌出无限感慨。慨叹人生无常! 而如今,她不得不抛了同情心。为了自己…… 直到望着绿女远去。玉莲迈着沉重如铅灌的步子,朝着秦府的大门缓缓走去。 才近大门处,看着一华服少女手拿马鞭,威风八面的大步走了出来。身后跟了一众毕恭毕敬的小厮。 玉莲从未来过京城,更对秦府一无所知,当是不认得眼前少女。 这风光出府门的是秦素,她领着小厮们例行上街,顺带着看能否遇着玉莲。谁知这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秦素与停在原处的玉莲,一个带着疑问的目光直视,一个垂头似要低至了尘埃。 “门前是何人?”秦素不改小姐的风头,大口大气质问。 玉莲心想,看这样子,听这口气,这少女许是府里的小姐。 其中一小厮肃面上前,手指着她道,“我家三小姐问你话呢!” 玉莲听问,连忙上前行礼,“民女玉莲求见。” 秦素大模大样盯着,盯了有半晌,神情不似满意的样儿。 她霸道上前,一手掀掉了玉莲头上的斗笠,讽言道,“既是求见本小姐,怎还遮着不见人?!” 玉莲一听,坏了!这三小姐好似要发脾气。赶紧下跪道,“民女有要事求见,怕被追来的人认出,故而作了乔装。” 秦素听说有追的人,又盯着她那张脸发了呆,口中自言道,“眉心有颗小黑痣…难道你就是,石府逃出的丫头玉莲?” “正是民女。”玉莲虽有丝诧异,但回得神速。 秦素一听,喜上眉稍。这要寻的重要人,得来全不费功夫。 南厢院里。秦素惊喜欲狂坐在桌旁,玉莲老老实实站在面前。 秦素细问想得知的信息,玉莲将前因后果全盘托出。石府的惊天秘密,就此水落石出。 “三小姐,民女所言,句句属实。”玉莲恐秦素不信,发誓道。 秦素一脸震惊,在屋中来回转悠,口中气乎乎道,“好啊,这石府胆够大,竟敢蒙骗秦府!” 沉吟了片刻后,又咬牙道,“这绿女,也藏得够深!” 说实在的,事情尽知,倒不想拿石府说事,重要的是拿捏绿女。不想让绿女治好秦生,以免秦家家业落空。 若能借此,将绿女赶出秦府,不失为一好计策。 秦素鬼心眼一闪,对玉莲假惺惺道,“难得你亲来告知这些事。你如此有心,若是愿意的话,可留在秦府做我的丫头。” 玉莲一听留下她,不用再流离失所了。感恩戴德跪地谢道,“奴婢当是愿意!多谢三小姐恩情!” 秦素阴阴一笑,对她又道,”不过,你所言的一切,可否在老爷和大夫人面前,亲口再述一次?” “奴婢愿再亲述一次。”玉莲毫不犹豫答。 三十七 街市救人 绿女和丫头秋霞出了府门,往京城最好一家药铺而去。 婚喜当夜夫妻未圆房且不说,秦生这病未治愈终是大问题。亲爹手札已全阅看,经绿女细磨缺失部分,好似能以滚痰丸安神定心。 虽不知这效用多少,但她愿尝试看看。 俩人临近药铺百米之时,前面人群拥挤不堪,闹哄哄一片。好似发生了何事。 当有人看见了绿女,仿佛见了希望一般,高声道,“大伙儿都闪开!秦少夫人来了。” 一时间,围观的人群安静下来,有序的分散开来。 绿女俩人快步走近,顺着空旷之地而望。 只见,地面上一青年面部扭曲,双手乱抓自己的衣衫,嘴里不知胡言乱语着什么。眼见就要将已乱条的衣衫撕扯下来。 姑娘们羞红了脸面,都不觉双手遮目,不好意思再看男子。 “秦少夫人,这男子走得好好的,不知为何,突发起病来…”…人群中,有人告知绿女事发。 又一人接了话头道,“听说,秦少夫人专治神精这方。看这男子,症状好似精神错乱的样…为他看看吧……”… 绿女慢慢蹲下身来,细观着地面上痛苦的男子。此男子面色唇口泛白,嘴角流淌出了唾液。 她观了有半晌,抬起头来对秋霞道,“快去买那味滚痰丸。” 又对围观的人道,”烦劳哪位帮忙按着他,好为他服用药丸。” 一壮汉听言蹲下身来,双手牢牢的按住那男子。 秋霞的滚痰丸送到。绿女不慌不忙的样,将药丸小心放入男子嘴里,拿清水为他送服了下去。 等至过了一时刻,男子的面部终渐渐的平缓,没有了那份难受的表情。他缓缓睁开双眸,望着绿女道谢,“多谢了。” “秦少夫人好医术啊…好医术……”大伙见此,个个舒了口气,纷纷夸赞绿女。 这滚痰丸对此男子有用,但不知对秦生有无用处?…绿女见救治一人,也感欣慰。 她站起身来,无意间看向人群时,发现一位约七八十岁的白发老人,精神奕奕双手负背,默默朝着她晗首微笑,那笑里是摸不透的神情。即而,转身悄悄的离开了。 当人群逐一散尽。一药童模样十岁少年,走至绿女面前笑道,“秦少夫人,我家先生方才见过你的好医术。天资有之,处事不惊。是位难得的好苗子。让我转告您,如日后有心学医,先生愿破例收女学子。” 绿女听此言,不禁一呆,“你家先生是?…” 药童听问,咧嘴一笑,“我家先生是京城闻名的高人。只是年岁已大,多年隐退。今日与秦少夫人遇见,是不可多得的缘份。” “那先生现居何处?又怎称大名呢?”绿女听了,饶有兴趣问道。 药童笑着细回道,“京城郊外,三铺里地,并是我家先生住所。我家先生姓诸,姑且尊称诸先生好了。” 绿女喜悦点头,对药童道,“请转告你家先生,待有时日,定去登门拜访!” 望着药童走远,绿女久久未回神。秋霞在身后新奇道,“少夫人好机缘,竟能遇着隐退高人。” 绿女有感而发,笑道,“有我爹的手札在手,有我半吊子的医术,又有高人指点。想来,秦生的病,不难治好了。” 三十八 凄凄离秦府 绿女还未知,此时的秦府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秦府大堂内,秦老爷和三位夫人,一脸严肃端坐在堂中。气氛不同以往,格外的压抑阴沉…… 秦素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坐在那里,对惴惴不安站立堂中的玉莲道,“你把向本小姐口述的那些事,原原本本再次道来。” 玉莲从未见过这场面,头低至胸前,眼睛不知看向哪里,咬紧着的嘴唇似要咬破般。 “民,民女玉莲,是,是服侍石府小姐的丫头。”…… 漫长的煎熬,玉莲终是艰难开了口,道,“石府只此一位小姐,名石花榴…石小姐听说秦公子疯傻,不想嫁来秦府。先前想毁婚约,又觉失了秦府颜面,不好开腔提及。后…后来想出了一法子,并是让石府收留的养女绿女替代,替代石小姐嫁给秦公子。” “石府老爷在府中立规,此事严禁外泄。否则…必定受苦罚。玉莲冒险来告知…已是无退路。”玉莲越说声越低,总算是全数道尽。 秦老爷听完后,脸面不禁拉垮了下来,嘴里气哼哼道,"这个石府,胆大包天!连我秦府也敢欺瞒!岂有此理!” 谷氏同面上难看,心里是说不清的滋味,在一旁安抚道,“老爷别气坏了身子。这石府做出这事来,是让人难以接受。但如今,想一想,这假儿媳作何安排?” 蒋氏在一旁暗笑,不阴不阳道,“还能怎么着?公子已成婚这事,满城尽知。但假千金一平民身份,怎能与公子相配?既算让满城笑话,当是以休了为好。” 莫氏心中向着绿女,壮起胆小声道,“老爷,绿女身份虽是假,但她医治公子的心是真。若是她身怀有喜,有了秦家血脉,妾身觉着,留下为好。” 提到有无喜身,戳中了谷氏的心思,她微蹙眉道,“这事,还得问问那绿女。真要是有了身孕…” 蒋氏瘪了瘪嘴,讥笑道,“这才刚婚配,哪有如此之快?” 谷氏听言,不禁横扫了她一眼,蒋氏看向别处,不再开口。 秦老爷垂头沉默许久,还未从打击中走出,仍是恼色样道,“石府那头,派人严辞告诫此事,秦府从此与石府不相往来!” 正在秦老爷气头上时,绿女回府来了。并被速召见至大堂中。 一场风暴由此拉开。绿女一进堂中,这压制人的气氛,令人似要窒息。 当她与堂中的玉莲一对视,玉莲的眼里含着畏缩,躲避开了绿女的视线,慌忙低下头去。 看见玉莲来了,绿女心中好似明白了几分。不用说,假千金的身份,纸包不住火,终是明昭天下了。 她反而坦然许多。面对秦老爷的问话,如实作了回复。 假身份经这一认实,秦老爷和大夫人都叹了气,是难以表述的心情。 谷氏关心问了有否喜身,绿女依是实言告知,与秦公子还未圆房。 良久,谷氏悠悠道,“既是如此,你与我儿无缘…以你平民的身世,不配秦家的高位。秦府…不留你了。” “姐姐,万万不可。看在绿女入府来,对公子用心医治的份上,看在公子对她喜欢的份上,还是留下她吧。”莫氏听这决定,着急出面劝止。 秦老爷理了理心口,唉声叹气道,“你不用再多言,一切依大夫人并是。” 尘埃落定,缘尽至此。绿女嘴角浮笑,笑得一丝伤感,“我与秦公子有缘无份,甘愿接受这结果。” 西厢院里,一片凉意。 秋霞收拾了心情,在屋中整理行囊。绿女站立在满园玫瑰花中,呆望着风中红耀的玫瑰…… 一纸休书送上手,应是骗了秦生。她就此离开秦府,自是无人告知秦生。走也走得悄无声息。 小石子如当初,哭着来了西厢院。绿女对他细心交待道,“公子有病在身,你好好的服侍。跟公子相处有了感情,就一直陪伴着他吧。就当…我陪在他身边一样。” “嗯嗯。”小石子泪流满面,已是说不出一字,只是拚命点着头。 秋霞抹着眼泪,背着简单的大包袱,从房内慢吞吞走了出来。望着小石子道,“小姐说了,我俩留在京城歇脚,离公子近。等找着了住处,并来告知…你可常常去看我们。” 小石子又是连连点头,泪水像河流,奔涌而出。 “妹妹。”一声轻唤,秦楚出现在了眼前。她眼含热泪对绿女道,“我娘要我来送你…她不便来,更无力留下你。只愿你好好的…” 秦楚情真意切,姐妹情深的道别,不禁潸然泪下…… 送了一些银两和衣物,她对绿女道,“姐妹一场,这点东西,代表我和娘的心意。你无论无何也得收下。” 绿女感谢着,让秋霞收下了。一步三回头,走出了西厢院。 小怡追至府门前,哭着对绿女道,“小姐对奴婢的恩情,奴婢一辈子也不忘!”…… 绿女回眸一望,秦府依是从前的秦府,而现时已物是人非。心中凄凄着不舍,只为未见秦生一面。 若发现自己不见,他是否会有心伤?…… 绿女在几人的注视下,和秋霞慢慢的走远。风吹起的绿裙裳,现出了一抹荒无…… 在送别的人都不在,在绿女行走得不见时,一个身影追赶了出来,她望着那方而泣声…… 这个偷偷哭泣的人,是心怀愧疚的玉莲。 三十九 安家破旧小屋 “小姐,咱们上哪去?”…… 离开了秦府,站在京城人来人往的街头,秋霞茫然望着绿女问。 绿女虽是心情低落,却是未乱阵脚。望着街头很久很久,清醒道,“先找个客栈栖身,再看有无更好的容身之处。” “秦少夫人,冒昧问一下,这是要去哪?”一个男声在身后响起,绿女和秋霞不禁回头。 身后的问话人,竟是绿女街市救过的青年。他应是听了半音,忍不住关心起来。 绿女看看周身的行人,对他道,“借一步说话。” 三人到了人稀之地,无言片刻,绿女这才回他道,“不用再称秦少夫人了…我已没了这名衔。因发生一些事,被扫地出了秦府,现无处可去…正要到客栈暂歇。” 青年男子听后,有些吃惊的样子,知不便多过问。 他低下头思索了片刻,又抬头道,“小可凡铁,是青竹茶馆后厨的一名烧水人。生来有点小毛病,感怀小姐的救治之恩。今儿小姐有难,凡铁愿尽小小的薄力。” “青竹茶馆附近不远,有一处旧房,是我家掌柜先前的居所。几年前因发生了伤心事,荒弃无人使用…不如,我跟寒掌柜说说,小姐屈身暂住。日后有了更好的,再搬离不迟。”…… 绿女见有了去处,心下安定了些许,默默点头同意。 俩人跟随着凡铁,一路来到了青竹茶馆。凡铁进门找掌柜的说道,绿女和秋霞门外静静等候。 这一处绿意焕然,清静闲雅之中,空间里飘荡着悠扬动听的琴声…如轻风洗涤了世俗的喧嚣及浮躁…… 懂曲的人听得出,这是琵琶如落玉盘之声。停留在了这里,并是挪不动步子了。 难怪这里,进进出出的茶客,络绎不绝。 过了好些时候,凡铁才独自出门来。原以为掌柜的不允,谁知竟是爽快应了。 凡铁领着绿女俩人,行入一片青茂幽静的竹林。走在竹林间,这儿的空气和景色,令人一时忘了许多的烦忧。 越过了爽心的竹林,一条不清不浊的小河现在眼前。河面不算大,而河中飘满了绿色的浮萍… “通往那小屋的路径,除了这片竹林,还有另一条大道。只是这会儿来了青竹茶馆,才走这小路。平日里,大多是走那条大道。”凡铁在前引路,小心拿手拔开节外生枝的竹,向绿女介绍着。 走了不多久,道路果然如他所说,宽广了起来。但较之京城大道,那是差得远了。 长草萋萋,树木成荫。一间独门独户的老旧破瓦屋,在眼前似已萧条遗忘了多年。 三人来到了屋前,木门上的把柄早已磨损坏掉。凡铁伸手轻推开门时,门沿顶上的灰尘扑落了下来,像是入了迷眼的浓雾一般。 “呸,呸。”凡铁在前不小心呛了一口灰,不由得边朝地上吐着,边轻轻的拍打起身上的灰尘。 绿女和秋霞连忙后退几步,等至灰尘飘散开了后,这才随着凡铁走了进去。 屋子大小适中,共有两间内房。原本白的墙面发黑,暗绿斑驳的苔藓大块大块点缀,看着令人头皮发麻。 以前的旧木桌椅还在,只是桌面上铺了厚厚的灰尘。蛛丝网结了多个角,一只死了的蜘蛛尸身现惨状。可见在这地,无法的生存。 绿女俩人进房间看了看,里间被子垫絮枕头全无,只有空空如也的木床板。灰尘如同堂屋呈出厚重。 “小姐缺什么,凡铁去为小姐借来。”凡铁领着俩人看完,细心问道。 绿女俩人出府时,除带了换洗的衣物外,幸而用品也带齐全了。再加之自己身上的饰品及秦楚给的银两。生活上短时间内不缺了。 “好似少了一样东西。灯盏未带。”秋霞想了想,对凡铁道。 凡铁听了,立马走了出门。应是就地取材,上青竹茶馆借去了。 绿女站在屋子中央,放眼望了一圈后,对秋霞道,“收拾收拾吧。” 秋霞放下身背的大包袱,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和绿女一起挽起衣袖,拿起了地上的旧扫帚,满屋子打扫了起来。 凡铁折回来之时,屋子里已收整得干干净净,木床上也铺好了睡的用品,一切焕然一新。 “又像个家了。”凡铁呆望着,叹了一句。 从他这话里,好似听出了心酸。不知是为过往,还是为此时。 这掌柜家有故事,究竟从前发生过什么?凡铁没有说,绿女也没有问。 凡铁手中拿来了灯盏,还有一壶茶水,一盘小吃食。茶馆里吃喝俱有,他算是想了个周全。 “小姐,凡铁就住在青竹茶馆的庭院里。还有何需求,尽管开口。”…… 绿女疲累的样子,拭了拭额头的汗珠,向他致谢道,“暂且不需要,你费心了!” 凡铁别过离开。秋霞泪眼濛濛望着屋中,对绿女感慨万千道,“小姐,总算安了家了。” 四十 瘸腿中年男人 桌面上凡铁送来的小吃食,是供茶客们听曲时享用的。纯京城风味的小糕点,味道浓厚香软入口即化。 绿女和秋霞早已饿坏,拿这糕点填饱了肚子。她并躺在一间房的木床上,望着乌黑的板花两眼放空…… 此时,她的脑里眼前,不觉闪现出秦生的影子。 朝夕相处一段时日,情感似比山还坚,比海还深。相信秦生如她这般,虽然他只是个疯傻之人。 绿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实难入睡。心中装着人和事,怎睡得着? 她起了床走出屋外,独自站在风吹草动的门前,望着地面上五颜六色的野花,又想起了西厢院里的玫瑰。 “小姐,是想公子和玫瑰花了?”秋霞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关心问道。 绿女轻点头,凝望向秦府的方向,落寞的神色道,“不知公子知晓后,会是怎样……” “住处已落实,奴婢明日去告知小石子。公子不能出门来看小姐,但小石子可代公子两方传意。”秋霞懂事的样,为她分忧着。 绿女又是点了点头,没有言语。她只是走至长草处,弯下腰采起地面上的小花。 秋霞见此,也跟着她一起摘小花。日落西山,天色渐渐的暗淡下去。 俩人手中握了好大把小花。当绿女和秋霞直立起身子,不约而同看向了一个方向。 屋子的附近那片树林里,有个人跛着脚走了出来。 此人好似朝这方而来,看着年岁约五十左右。面相平平,无笑色。 他瘦精的身骨,撑不起那件富贵的宽衣衫,若是在黑夜里,总以为是什么东西飘了来。 这中年男子腿脚不便,一瘸一拐的走近了些,却又莫名停在了那里。 他一直盯着绿女看,看得身旁的秋霞吓着了,一手牵住绿女的衣裳,悄悄附在她耳边道,“小,小姐,这人看着好怪异,快快回屋里。” 绿女看看四周,这一片好似较荒凉,察观地势情形,平时应无什么人来。 眼前这人出现在这里,确实令人费解。因他的穿着不平常。既算不是达官显贵,也是富家有钱之人。 只是这有钱人,生得瘦骨精细的,看着一丝的吓人。他那双弯曲的粗糙手,结疤的手背上青筋突暴,更是令人浑身汗毛竖起。 绿女倒是未退缩,与这人对视半晌。 中年男子在眼光中败下阵去,忽而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待中年男子走远,秋霞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喘了口大气道,“吓死奴婢了。” 绿女两人回到屋中,将采摘来的小花插入桌上的茶盏里,屋子顿时变得温馨了许多。 “小姐,你说,那人为何死死的盯着小姐看?”秋霞放心不下,猜测问其。 绿女摇了摇头,倒像是放下了方才的事。对秋霞道,“他未有何伤害举止,并是不用管他。” 夜幕降临,周遭一片死寂。 绿女躺在木床上,透过狭小的旧木窗子,望着窗外的天空。 想念着秦生,想着西厢院里的玫瑰…不知不觉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啊,啊啊……”突然,一连串的尖叫声,把她从梦中叫醒。 绿女睁开双眼猛然坐直起身,一把掀开了身上盖的丝被。坐在床头,侧耳细听。 听着是相邻房里秋霞的声音,她连鞋子也未及套上,打着一双赤脚快速跑了过去。 一进秋霞的房间,只见,秋霞双手支撑着下颌,整个人缩在了墙角处,眼眸直愣愣的盯着床上。 床上一只类似爬虫的东西,正不时的跳跃爬动,在被子枕头上肆意横行。 它的外表呈褐色,头小小的,有长长的触角。绿女定睛细看后,发现这是只蟑螂。 她出了房门,在堂中拿了把旧扫帚,又进了房里。抡起扫帚朝着蟑螂一通拍打。 经过几番拍打,蟑螂死跷跷了。绿女也折腾累了,坐在床边直喘气。 “小姐,累了吧?”秋霞将死蟑螂包好,丢出了窗子。站在绿女身边,为她揉捏起肩膀。 绿女慢慢恢复了气息,站立起身对秋霞道,“夜深了,早点儿歇着吧。” 四十一 秦生发疯了 秦府南厢院。 “本小姐说话算数,留了你在这秦府里。一些个银两奖赏予你…日后,好好听本小姐的话。”秦素开心之色,对面前的玉莲甜中带咸道。 玉莲捧着银两和衣裳,只觉着沉甸甸的…这可是出卖了石府得来的。最对不起的怕是绿女了。 但她又怎知?这秦素比之石花榴,也好不到哪去。这是出了狼窝,又入了虎口。 竹轩院一角落里,小石子愁惨了的样,对紫檀道,“小姐被逐出了秦府,还不知上哪落脚去了?公子这一觉醒来,我俩人可咋说啊?” 紫檀也一脸愁眉苦脸,“大夫人说了,想尽一切办法瞒着公子…可这,咋瞒?公子像是小姐的跟屁虫。不见了人,准要闹脾气。” 这秦府里最了解秦生的,只有紫檀了。当然了,小石子经过一些时日,也知秦生心有所属。锁得就是自家小姐绿女。 “是啊,瞒得了今时,瞒不了明时。这不是自欺欺人么?”…… 小石子不经大脑这话一出,紫檀不禁跳将起来,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斥道,“你找死!大夫人听着这话,你定是有皮无毛!” 俩人躲藏在角落里,还在为此事而烦恼。 “娘子人呢?…是上西厢院赏玫瑰花了么?…我要去西厢院了…小石子…”秦生的喊声传来,小石子是心惊肉跳。 小石子急得团团转,低声自言自语着,“完了,完了,公子要上西厢院找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紫檀用手推了他一把,道,"是死是活,也得出现在公子眼前。” 俩人飞快的速度,出现在秦生眼前。 “公子,少,少夫人她…她有点不舒服,在西厢院好好儿的歇息…一个人静一静,公子别去打扰了。”小石子编了个谎口,却被紫檀在身后偷踢了一脚。 这是什么理由?公子一听小姐不舒服,那不得比马儿还跑得快? 果然,秦生一听绿女身体抱恙,他早已冲出了竹轩院的拱门。 “哎哟哟,瞧我这张嘴!”小石子懊恼不已,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秦生在前面疯了似的跑,后面跟跑着个小石子,再后面,还跟着一个不放心的紫檀。 三人来到了西厢院,除了满园还开的玫瑰花,哪还有绿女的影子。 秦生西厢院里足迹踏遍,见不到绿女,情绪逐渐失控…… “小石子,你说少夫人在这里歇息。人呢…你,你给找出来…”秦生揪着小石子的衣领,不停的摇晃着叫唤。 紫檀见此,知秦生又要犯病。她不由慌了神,上前对秦生细声哄着,“公子,少夫人先前说是去买药,许是出门还未回…等等就回了啊。” 小石子听了紫檀这句,突然咧开嘴伤心哭了,漏了嘴道“公子,少夫人她…呜呜…她出了秦府大门…” "小石子…”紫檀心一敛,忙阻止他道出。 小石子看一眼紫檀,终究是心一横,狠了狠心,向秦生实话道,“少夫人怕是,怕是再不回秦府了。” 秦生一听,不觉松开了小石子,连连倒退了几步。紫檀连忙伸手去扶他。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少夫人她,不回来了?…”如五雷轰顶般,秦生呆怔了半晌。好久好久,才道一句。 不一刻,他双手弄乱了自己的发际,在西厢园里抓狂起来,不停的大叫道,“快,来人,快把少夫人找回来…找回来…”…… 这一大闹,惊动了谷氏。 谷氏心痛着,让家丁把秦生关在了竹轩院。小石子因实言出口,被责罚鞭打得是皮开肉绽。 紫檀流着泪,一屁股坐在竹轩院的地面上,听着秦生的喊叫及小石子的哀嚎,她的心都碎了…… 四十二 突降瓢泼大雨 秦府的竹轩院里,传来秦生日夜痛不欲生嘶哑了的唤声,"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少夫人…放我出去…” 他声声的呼唤,唤来了一场瓢泼大雨。铺天盖地的倾盆大雨,如瀑注下。 阴云密布,惊雷接连的响起,闪电在天空眨眼间划过,狂风吹得树枝东倒西歪。天,仿佛暗了…… 郊外的破屋里,稀松的瓦顶漏了雨。 “漏了,漏了…小姐,这天,怎突然下起了暴雨来…屋顶,窗子,风不遮雨不挡的…”… 秋霞咕哝个不停,慌乱的四处抢补着,她冒雨湿身上了屋顶,用一块捡来的硬纸盒,将漏雨处填充了起来。 她上房填补漏处时,绿女在屋中遮挡破窗子。一阵手忙脚乱的忙碌,屋里终是勉强不漏了。 俩人呆坐在屋中,大眼瞪小眼的盼着天晴,等着跟小石子报信,告知现今所在的居所。 绿女安静的坐在桌前,将从秦府带来的手饰和银两,一一摊在了桌面上观着。 自己存攒下的,还有秦楚给的银两,共计几十银两。 大夫人给了一只玉镯和传家宝翡翠如意,三夫人的见面礼是独宝珠花,这三件贵物倒是值得不少。 只是这几件太过珍贵,不到万不得已,暂不会拿出去典当。 看了看,也只有现钱银两可用了。虽是衣物够用,有自己的衣裳,也有二夫人送的衣裳,不用再花费买。但吃喝倒是要用一些的。 过日子,不像在秦府,只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如今,柴米油盐酱醋茶,可是要花一笔的。 再者,她想起了那日遇见的药童,老先生收学子这花销是要的。怎么也不能白学了医术。 算来算去的,所剩无几了。 “这点家当,估摸是渡不了多长时日。”她扒拉着这些东西,自语着。 秋霞不知她在算什么,只知她舍不得动贵重物。 心中也是明白,定是要过紧日子了。但自从离开石府跟随那日起,她可就没后悔过。 “没事,小姐。总有法子渡过去的。”秋霞安慰着绿女。 绿女笑一笑,反是轻松道,“我倒不愁。等跟老先生学了医术,可在这方开个药铺子。” 想想自己有点医术,又学了亲爹的手札心得,再把老先生的都学了来。那岂不是高手在民间了么? 从今往后,打起正儿八经旗号,重振亲爹当年神医风采。 她已好好看了这块地,到时可在门前搭个草蓬子,专为需要的人看病。连带着秦生的病,她也要设法治好他。 秋霞听了她的主意,笑夸道,“小姐真能!这下子,生活无忧了。” 正当两人说笑间,凡铁冒着大雨来了。 他着蓑衣头戴雨蓬子,脚上是一双木屐。因雨势太过猛烈,身上还是免不了打湿了些。 一进门来,他并关心问,“这屋里可还漏雨?不放心,过来瞧瞧。” 秋霞听问,抢着笑答,“我和小姐勤快,早补好了。” 绿女感激不已,站起身来道,“这么大的雨,你也来瞧,给你添麻烦了。” “小姐客气了,只要能帮上的,凡铁定尽心尽力!”凡铁爽朗笑道。 秋霞似想起了什么,问凡铁道,“这破屋附近,可还有人户?” “这一带啊,从这条大道行至五十来米,并是青竹茶馆…倒是没有别的人户了。这屋子前面只一片树林。有时我会上林子里弄些木柴,烧茶水用用。”凡铁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细细回道。 秋霞回忆着那中年男子,对凡铁道,”那…我和小姐看见过一人。生相可是不中看,又吓人。不知是哪来的。” “他是何面相?可还记得?”凡铁追问道。 “当是记得。”秋霞边歪着头想,边将那人相貌细述了一遍。 哪料凡铁听了,却是笑了起来。 “莫怕。这位啊,是我家掌柜,寒掌柜。青竹茶馆的掌柜,为人还算义气。”凡铁笑着为她解了惑。 原来如此。秋霞望着他,不禁也笑了。 四十三 茶馆门前的事儿 凡铁在破屋里坐了些时候,可这雨下个没完。他要冲向雨林,却被绿女制止了。 “这应是及时雨,过一阵就好了。等雨小些了再出门。”… 秋霞站在窗子旁,向外看了又看道,"天色本好好的,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场…也不知是谁哭了…有人说,当有人伤心的时候,天,就会下雨…“”… 凡铁听了,不由浅笑,“姑娘这话听着,怎么有丝儿的伤感?” 秋霞看向凡铁,回道,“许是受了雨天的影响。” 绿女坐在桌旁,未参与话聊,只是将桌面上摊得家当收起。“哗啦“”叮当”的银器声,在寂静的屋中格外入耳。 凡铁看着那堆东西,好心的提醒道,“小姐这些值钱的东西,可别现了眼。京城里有见财起心的,需小心着点儿。” 绿女收好了后,对凡铁道,“这些我俩随身而携,应是无碍。多谢关心了。” 确实,从秦府出来时,贵重的东西都在她身上,其它用品由秋霞随身。俩人分工得细致小心。 雨,终是渐渐的停了。 凡铁告别离开。绿女对秋霞道,“路面好走些了,你并去秦府一趟,向小石子告知我俩人的住处。” 秋霞知她口中提小石子,而实则心里惦着秦生。 “放心吧,小姐。这点儿事,奴婢还是办得好。”秋霞嘻嘻笑。 绿女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上后柴房去瞧了一遍。 凡铁给的点口粮早空了,调味品之类的厨用,也快见底了。 她对秋霞又道,“你给小石子捎了信,回来之时,买点粮食和味料回来。花点小钱,请脚夫搬运回来。” 秋霞一个小女子,力量活当是干不了的,只能破费点小钱了。绿女给了她预算的银两,透支出去了一笔钱。 雨过天晴,天空如洗净了般明亮,屋外的空气清新爽人。 绿女在屋中盘算着一些事,构架日后为百姓看病的大事。 秋霞则依绿女吩咐的事,怀着激动的心情往秦府而去。想着要与小石子会合,心里当然是开心的了。 走出破屋,一路上倒是遇不上一个人。这一处不知为何杳无人烟。 沿着凡铁说的走大道,她行走了大约五十来米的样,真如凡铁说的,一眼看见了他口中的青竹茶馆。 京城里的茶客们,有的衣着光鲜亮丽,有人穿着普通平常,在茶馆里自如的来去。 这应是家不挑剔的茶馆,什么档次的客人都有。 那日在此,听着好听的琵琶声,绿女和秋霞都好是沉迷。更何况是喜爱小曲的听客们,那更是醉在其中不能自拔了。 秋霞站在茶馆门前,不花费的听了好一会。想起了自已身带重事,只得动了步子离开。 她只是一个转身,却不小心与一人相撞。 “小姑娘,看着点,尽往大爷怀里钻干啥?”… 万贵闲来无事,来茶馆找九桂,这才到门前,并与秋霞来了个满怀。 他本嘻皮哈脸的调言,待看清了秋霞后,脸上立时变了样嘲笑道,“是你?…听说,你和你家小姐,被秦府赶出来了…现如今,跟我万贵没啥两样了。” 想起秦府桃园时,万贵舔着脸面摘秦府的桃。当时和绿女算是初次见他。看这无赖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秋霞听他嘲笑之言,厌恶的脸色瞪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费口舌,转身并走。 “万贵,你欺一小姑娘干啥?”这时,一女子清亮的声传来。 秋霞转头一看,茶馆的侧门走出来一位姑娘。 她一手拿着褪了色的棒缒,腋窝下夹着洗衣的旧木盆,盆里装了满满要洗的衣裳。 这姑娘生得眉清目秀,眼儿灵动,小嘴红润。肤色在农家女中算是白的了。一身的素色粗旧布裳,挡不住那份独有的美。 万贵一见此女,谄眉笑眼的凑了上前,对她道,“九桂,我是来看你的。哪能和一小姑娘瞎掰?” “缠我干啥?我可没功夫和你闲话。”九桂见他凑了上来,嫌弃的样儿,侧了身子躲开他。 茶馆里又出来一人,对着万贵竖了眼道,“又来缠我九桂姐,真的是狗改不了吃屎!” “啧啧啧…任武,你是看九桂在这,就不把我万贵放眼里了?”万贵马下脸来,盯了任武道。 任武听言一笑,更是调侃,“你万贵算哪根葱?不管九桂姐在不在眼前,我哪时都戏言你。” ”哪根葱?我,我万贵可是沾了大名鼎鼎秦府的光,带着亲系身段的!”万贵被激怒,双脚跳起老高大声道。 他这一说,一跳将。门前往来的客人,纷纷驻足瞧热闹。 九桂见此,白了万贵一眼,道“甭管你哪根葱!别挡了茶馆的好生意!去去去,一边儿去!” 万贵见九桂发了话,嘴巴闭得好好的。 他见九桂往后院里走,赶紧也跟了去。九桂是上小河边洗衣的,他这是跟了去玩。 茶馆里忙得不可开交,店小二任武不敢多耽搁,又忙着去招呼客人了。 秋霞站在那里瞧了半天,差点儿忘了正事。 这么久还不回,怕绿女担心,她又匆匆往秦府赶。 四十四 脚夫口中的往事 秋霞来了秦府门前,看着门处熟悉的守门家丁。拉下了脸面,欲上前求人唤小石子出来。 赶巧的是,正遇上紫檀出了府门。 紫檀未歇息好的样,面色无光,一双眼像是被人打肿了似的,肿得老高老高。哭过的痕迹很明显。 两人一对视,打了个照面。紫檀像是见了亲人般,那样子似要哭出来,她快步上前,拉着秋霞的手道,“你可算是来了…” 话了一半,又转头看向守门的家丁,为了避眼,将秋霞拉至一转角无人处。 “紫檀,你怎这副模样?出了什么事?”秋霞看着她,心急着问。 紫檀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却是低了头,辛酸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公子和小石子…受苦了…”……… 秋霞听了这话,更是急了道,“快说说,公子和小石子,怎么了?” 紫檀吸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对她道,“自从你和小姐离开,真的是乱了…公子找不着小姐的人,小石子实言相告,却惹了祸事…公子知小姐离了秦府,又犯了老毛病…小石子也因这事,挨了鞭子。” “一个关在屋里躺在床上,一个在屋里爬不起床…我这心里,乱糟糟的……” 秋霞听她断断续续的说完,心里也十分的难受。问她道,“你这会子出门,是上哪去?” “小石子身上打得不成样了…想给他买跌打损伤的药…这,又怕大夫人不允,只好找了借口,说是自己不舒服…出这个门真的是难…”…… 紫檀诉苦完,平复了心情,又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何事?…小姐她,可还好?” “小姐看似平静,实则心中也是想着公子。这不,要我来找小石子,告知他住所。”秋霞搓着手心手背,犯了愁,“小石子成这样,我今时进不了秦府…不能去看他了。” “如此看来,只能这样,我把住址告知你,你转告小石子。日后…若是公子和小姐能见上一面,许就好了。”…… 俩人达成约定,一起离开了秦府。 紫檀上街市去买药,秋霞则去买生活所需。两人只得分道扬镳。 京城街市。一家米店门前,台阶上坐了一溜的脚夫。 这些面黄饥瘦的苦力,为了挣点生计,每日里都坐等着需要他们的人。风里雨里,皆是如此。 秋霞在门口处,往里张望了一下,店里的人不少。这家米店大,生意当是好。想来价格也是贵的。 如今手头上紧,一钱恨不能掰成两半用。哪里能进这好的店。 秋霞又走了几步路,离那家不远的米店,小小的无人光顾。她并走了进门。 “掌柜的,这米怎么个价?”看着一缸缸的米,大小粗细不一。她转看了好几圈,终是停在一处问。 掌柜的见来了生意,笑容满面迎上前,牛皮吹上天,“姑娘,我家的米,在京城里头是好的。我这可是上农工那里收了来,品质放心…瞧瞧,颗粒饱满,色泽光鲜…准保买了不上当。” 秋霞下手在缸里捞了捞,抓出一把细长的大米,在手心里看了又看,觉着米质还是不错。 “多少价格算?”这可是最关心的事,要知道,手头上没多少钱,秋霞的心里没底数。 掌柜低头思着,抬了头笑道,“按市上的价,不亏,米斗十五钱。” 未曾买过,也不知贵否。但看这掌柜一脸诚心样,应是不会骗人。 秋霞买了一斗米,花费了十五钱。先存放在掌柜这里,又去买了些味料。 她请脚夫来搬物时,竟是费了半时口舌。 不知何因,几个脚夫连连摆头,不嫌路远不嫌货重,价格上也没说词,反正就是百般不情愿。 秋霞对此疑惑不解。另一人看不过去,将她叫至无人处。 “姑娘,你是外乡人吧?怕是不知这京城里的事…三年前,你住的这地,具体原因不知,只知那青竹茶馆掌柜的养女,为情投河自尽了…这块地说是晦气,从此再无人踏足。”…这脚夫神秘的样,将情况道了出来。 秋霞不觉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好似听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没想到,自己和小姐住的地,是这么个特殊情况。难怪脚夫们听了住址,个个是一脸的回避。 这时才明白,为什么那一带,好似孤地无人了。 脚夫见她半晌不吱声,又道,“你选了这地住,也是不知情。现知晓了,趁早搬走吧。” “我家小姐从小胆大,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更不在意这些忌讳…我是害怕,但得跟着我家小姐…我一小姑娘家的,运不动这些物品,多出市面一倍的钱请您搬,可行?”秋霞尽力说服这脚夫。 出口多出一倍的价钱,心里可是肉疼了起来。回去了,可是要将事因告知小姐。 这价格上动了心,脚夫终是妥协了。 脚夫随她到了那家米店,将地上所有物件往两个竹筐里匀,均衡放好了之后,他挑起了沉重的担子,与秋霞一起往住地而去。 四十五 人说相思苦 秋霞和脚夫一路往住处行,在茶馆门前又遇上了万贵。 “哟,这买了好些个用物,可是找着了安家的地?”…… 万贵站在茶馆的门前,拿一根小小的竹签剔着大黄牙,眼盯着脚夫竹筐里的东西,嘴里溜出了一句。 秋霞反感的盯视他一眼,依然不回应的往前行去。 万贵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样儿,一直望着俩人远去的背影。 途经那片茂盛的树林时,可眼望到住的破屋了。 秋霞想起脚夫提及这块的发生事,她的心里开始莫名的寒颤。一双含害怕的眼睛,将这周围观了又观。 “我…我想问问,那,那投河自尽的少女,是,是在哪条河轻生的?”她的舌头似打了结,有点吐字不清。 脚夫侧耳听了好半会儿,总算是弄明白了,回她道,“那条河?听说是在一片竹林后。姑娘可是见过那条河了?” 竹林?…秋霞想起来了,凡铁引她和绿女到破屋那段,走的就是一片青青深寂竹林。 对了,有河!她还依稀记得,河水不算清澈,但也不显混浊。至于水深,目测不出。 秋霞想着曾路过那地,浑身不禁紧张了起来。这住的屋离那条河,貌似不过三十几米地。 “姑娘是害怕了?害怕了就早些搬离这里吧…哪里找不着个住处,偏要住这晦气之地。”脚夫看她一眼,嘴里叽叽歪歪道。 可秋霞沉浸在那其间,根本听不进他说什么。 走向破屋的路程,一下子,仿佛遥远了起来。心里如乱鼓狂敲,步子越走越飘了。 脚夫见她不出声,转头看向她。 秋霞的脸面煞白,应是吓得不轻。 “姑娘…姑娘…”脚夫像是唤魂一般,连声的唤着她。 秋霞嘴里“嗯”了一声,直到望见屋前绿女的身影,她那颗起起落落的心,终是慢慢的落了下来。 绿女见她好久未回,心里有丝担心,并走出来站在门前张望。 “你面色怎不好看,怎额上出了许多的汗?”…… 绿女见到秋霞的样子,比挑重担的脚夫出的汗还要多,不由关心的问。 秋霞撩起衣裳,往脸面上胡乱擦了一通。回绿女道,“小姐,没,没事。” 三人进了屋里,那脚夫慢慢蹲下腰身,卸下了肩上的担子,对绿女道,“小姐,这丫头,怕是吓坏了…你俩人,赶紧的搬走吧。” 这无头无脑一句,绿女听得糊涂,不由问道,“大叔,为何要我俩人搬离?” 脚夫指了指秋霞道,“我都说与她听了,由她告知小姐吧。” 秋霞出门前,还兴高采烈的样,这出了个门,回来就变了个样。绿女完全懵了。 ”我可不想在这儿呆太久,结了账,我好快些离开。”脚夫一副慌着离开的样,好似来了不该来的地。 秋霞听脚夫催结账,这才想起还未付辛劳费,忙不迭的付清了账。 待那脚夫急急离开后,在绿女的一再追问下,秋霞将脚夫说的旧事,噼哩叭拉的全倒了出来。 “小姐,不如再找个地搬了…住在这里,心里不踏实啊。”秋霞仍是处在害怕中,一心想搬离。 绿女听后坐了下来,面上倒未有何波动,过了许久,平静道,"以目前的处境,没有更好的选择…住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毕竟,那已是多年前的旧事…你若害怕,不上那河边去并可。” 秋霞见她镇定,心头随之静心了许多。想想小姐同是一小女子,她都不怕,自己怕什么?更何况,说好了一直陪着她。抛是抛不下的。 这样一想,倒是安下心来。 秋霞又想起了另事,还在心中想着怎么开口。绿女倒先问了,“我要你去秦府办的事,可有办好?” “小姐…秦府那头……”秋霞低头半抬眼,小心眼色望绿女,不知如何启齿。 绿女从未有过的严肃,看向她道,“说吧,不管什么事,我都受得住。” “公子和小石子,受苦了……”秋霞将紫檀的原话,重又复述了一遍。眼里噙了泪花。 绿女此时,面色才有了丝变化。她沉默着,凝望着屋门外许久… 静中只听得屋外鸟鸣声,她终是忧忧的道一言,“我早就知晓…会是今日情形。” 秋霞站立在一旁,望着她道,“小姐,我和紫檀说好,待公子和小石子好些了…并是安排小姐和公子,见上一面。” 绿女神色伤伤,她缓缓站了起身,一步步行向窗前。 “人说相思苦,我说苦中思;君思不见我,我思不见君。"绿女忍泪轻吟,道出心中所念。 寂静的空间中,字字催人泪下…… 四十六 珍贵物失窃 绿女呆在房间里静思,秋霞在后柴房做晚饭。炊烟升起,一丝烟火飘袅…… 这白草黄云之处,终是有了烟火气息。 天色渐暗,又是死寂。 绿女正在思念中,突然听见门外似在不远处,有忽强忽弱的打斗声传来…… 她的心中紧缩,似觉外边事态严重,来不及细思,连忙奔出屋子去瞧。 冲出屋门一看,树林那块,两个身影正在缠斗,林间灌木丛中跳来蹿去,激烈至极。 她大着胆子,又行前了些。 借着暗淡光色,只见一着破烂长衫的乞丐,手中拿着打狗棍,与一黑衣蒙面人恶斗。树林里,眼花缭乱,唯见两影。 那蒙面黑衣人赤手空拳,身手倒是灵活,乞丐的棍棒出手,依是近不了他的身。 这江湖险恶,不知是哪家和哪家的仇怨?…… 绿女心中正在思着,秋霞大呼小叫着跑出了门,在她身后声音都带了颤,“小,小姐,前前…前方发生了什么?…” 前面树林里,仍是无休无止。 绿女未回应她,只认真观着前方的状况。不一会儿,那两个身影,没入了林间暗夜之中…… “小,小姐…快快…回…”秋霞虚弱之声,话都说不利嗦了。 绿女回头一看,这才发现秋霞如一摊烂泥瘫坐在地面上,脸色惨白惨白。 这丫头,哪里见过这大的场面?她已快吓成病来。 绿女快步上前,将她慢慢从地上扶起,俩人朝着破屋走去。 等至一进门,秋霞手指向桌面,手抖得厉害,惊讶颤声道,“这,这桌面上…有,有人动过了。” 绿女往她手指方向看,发现桌面上的吃食撒得到处是,碗里经袭卷过,一片残局的景象。分明是有人来过了。 糟了!她心中暗道一声,丢下秋霞往房里跑。 她一直将银两和贵物好好的随身,只有睡时才拿出放在枕边。方才在房中,想着吃了晚饭早歇。并将怀中的值钱物全拿出放在了枕头下。 这一时大意,果然遭了窃。 绿女掀开的枕头下,家当全失。这贼人倒是手脚快。不过是出门一会子的事。 秋霞震惊样倚在房门栏上,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绿女心想,方才这片,只出现了一乞丐和蒙面黑衣人。难道是两人中的一个?又或是另有其人?…… 银两失了倒没什么,可秦府的传家宝翡翠如意,那是价值不菲。虽是自身不再是秦府少夫人,但这贵重之物还是寻着为好。 迫不得已,只得报官。京城刑部的人,立时赶了来。 柳相带着一班捕快,夜色里,火急火燎旋风而来。 捕快们着清一色素衣便装,腰身上挂着腰牌,手携着铁尺,绳索之类的兵器用具,不苟言笑的跟随在柳相的身后。 “原来是…小姐?” 站立在破屋中,柳相看着绿女和秋霞,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日河中救他的两人。只是未见着小石子。 秋霞望着柳相一身刑部人手的装扮,诧异道,“是,是你?” 柳相见此,这才将自己的身份告知。 他环视了屋子一遭,对绿女道,“刑部大人傅大人,因有事在身。由我先行查一查,再回去禀报大人,” “辛苦傅大人和柳书吏了。” 京城只此一位刑部大人,并是他口中的傅大人。傅大人曾在街市相助过绿女,绿女此时并一同道谢了。 一帮人在屋中四处查看,每个角落都未放过。柳相应是多次查案,很有经验的行头,走至窗台仔细寻起蛛丝马迹。 他有所发现,窗台上有显浅的鞋印,可惜那印迹不甚清晰。来人应是轻功高强。 屋中地面上找鞋印,好似踏雪无痕般。窗台上能留下的,应是慌乱中不小心造就。 取了证后,在屋中搜了又搜,几经验查。 柳相又细问了丢失何物,以及物件数目。连带着绿女和秋霞曾见过何人,也逐一过问的严谨仔细。 他回复绿女道,“物品珍贵,事情重大,我定向傅大人祥告。自当尽最大的努力,帮小姐将重物找回。” 绿女微笑对他道,“多谢了! 四十七 京城事多 京城刑部。刑书房中一人桌旁正襟危坐。屋中光线不明,一丝阳光不屈不挠透射入了窗。 光影打照在他的身上,那硬实背身显得刚毅。 “大人,京城郊外昨夜发生大事。那间荒弃的破屋,现今住了一位小姐和丫头。这位小姐曾是秦府少夫人,她身有的秦府传家物翡翠如意失窃,连带着失了一只玉镯,一枚珠花,银两少许。”柳相站立在一旁,向傅博禀报昨夜事。 傅博正在翻阅案卷,听了他报的发生事。手中停了翻阅的动作,蹙眉沉思了起来。 昨日未去亲查此案,是因家中有事在身,他并派了柳相去查,这可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京城郊外的这处破屋,三年前发生了事件。从此再无人临近此地。而现今居然住了小姐丫头,倒是让人不甚理解。 半晌之后,他慢慢抬起了眼帘,平静色道,“查现情况如何?” 柳相认真回道,“屋中各角落查看过…这贼人艺高胆大。地面上无留印迹,倒是窗台上留了不明显的鞋印…很难查出贼人是谁。” “那屋主,可有见过谁人?”傅博神色自诺,再次问其。 ”屋主和丫头当夜见过林间两人打斗。据屋主告知,是一着破衫的乞丐,还有一蒙面黑衣人。”…… 傅博听后,陷入沉默…… “京城里,有两大派系。丐帮一派,山林青石一派。丐帮向来在民间口碑佳,而青石一霸,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丐帮青石本是冤家对头,蒙面黑衣人许是青石派的人。但现时下结论,为时尚早。”…傅博在脑中分析着,对柳相道。 柳相赞同点头,又道,“那丫鬟说起一些与之接触的人。这小屋是茶馆里的烧水工凡铁介绍来的,凡铁两次来过小屋。当日丫鬟出门,有一脚夫随她送货来过小屋。往返曾经过了青竹茶馆。茶馆门前,遇到过茶馆里的几个人,还有茶客万贵。万贵是与秦府沾亲带故的亲系。” “我又问了那丫鬟,在这之前,可还有遇过谁。她说和小姐看见过茶馆里的掌柜。除此之外,再也想不起有谁人了。这并是屋主和丫头提供的线索。”…… 柳相将细节报明,一直静静望着傅博。 过了许久,傅博轻声道,“知道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之,要全力找出贼人,给报案的屋主一个交待。” 这话不假。京城这许多年,各类案子他遇过不少。像这类窃案多如牛毛,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但既算如此,办案从不轻慢,凡是过他手的案子,必然是果断拿下。 京城郊外的乞丐屋。一间低矮破败的危房,在高枝中无声被包实。 屋中狭小阴暗,几个面色腊黄的乞丐衣衫褴褛,歪七竖八的躺在潮湿的地面上。 在屋中正中央的上方,一位约六七十的老乞丐盘腿闭眼端坐在地面上。他的乱白发遮了大半边脸,看不清他真实的样子。 “帮主,您昨日出门一趟,回来之后,这打坐一动未动的。口粮总得吃一口吧?”一年轻的乞丐坐在近身,一直盯着老乞丐,不由开了口关心。 他的面前摆了一个缺了边的破碗,装了几个干枯了的馒头,另一碗里有几散钱子儿。看这样儿,穷酸的扎眼。 “帮主打坐歇会,你瞎操心干啥?”另一乞丐抓了他碗里一个枯馒头,往嘴里三口两口塞了进去。噎哽得他直翻白眼。 老乞丐听着俩人叽咕,不觉皱了眉睁开了眼。 “你俩每日里不住嘴,吵吵得人烦不烦?…我昨夜遇了对家,打了个昏天黑地。那家伙功力不相上下,损了我一些气力…回来复元气,就只听着你俩像八哥,嘴不停。”…… 两乞丐一听,一脸兴趣的样子,往前凑了凑道,“帮主,是哪家的仇人?可有打败他?”…… “有意思。帮主和人打,那还不是四两拨千斤,怎可能不相上下?您说是不是?”…… 老乞丐听那乞丐戏言,不禁吹胡子瞪眼道,“青石派的人,可别小瞧了。十八班武艺,门派里头样样精通。那小子蒙了面,我也认得出是青石派的人…看他打出的独门暗器并知。” “帮主咋就遇上了对家?小的们只四处讨生计,没赶上这档子事。若要是在场,丐帮人多势众,定打他个落花流水。”…… “你又吹起牛皮来了。讲人多,青石派人可不少。看看占得山头,又大又舒适。哪像我丐帮,住个老旧破屋子,还得四处流浪……”…… “我咋吹牛了?你敢说丐帮的人不行?…”…… 两乞丐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的不可开交。 老乞丐见两人没完,又瞪了一眼道,“行了行了,我耳根需清静清静。你俩人没事干,出门给我乞讨去!” 听这一训斥,两乞丐终是安静了。屋子里一片死静。 四十八 河边忆事 绿女俩人住的小破屋,发生了这闹心事,生活处于捉襟见肘。 秋霞坐在屋中,愁眉不展对绿女道,“小姐,值钱的家当全丢失,连想上个当铺都没东西可拿出的…这几日,口粮用品已见干…可怎么办?” 绿女遇了大事,仍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她在屋中静下心来,好好的作了一番思考。 凡铁接济生活用食好几次,不能再麻烦他了。医术还未去向老先生求教,药铺尚未如期开张。生活费用暂无着落。 她想起了秦生,眼下只能先求助他了。这是她唯一可依靠的人。 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不知他现今怎样了?…正好借此,与他见一面。 打定主意,绿女对秋霞道,“你随我一起,上秦府一趟。” 绿女俩人才踏出屋门,却见一位身材伟岸,锦衣束腰长袍的男子,姿态平缓的朝这方行来。 他的眉宇间充斥着英气,威武慑力十足。而那手中的折扇轻摇,又给人一种超脱世俗之感。 待此人一走近,绿女和秋霞认出了,这乃是刑部大人傅博。 “小姐,自从上回街市一别,多日未见了。这是要去何处?”傅博站定在面前,微笑而问。 绿女听问,如实回道,“回大人,小女准备去秦府。” 她在回话时,眼睛不自觉瞟向了傅博手中的折扇,他手中拿的,依旧是那把绘了艳丽海棠花的折扇。 傅博倒不关心她去秦府何意,反是道其它,“小姐的珍贵物失窃,傅某来迟,实在抱歉。” "大人独自来此,是需再查验一遍么?只是未作保护,痕迹应已全消,怕是看不出什么了。”绿女头脑清楚,认真回道。 傅博淡然一笑,欣赏她的这份聪明,回着道,“小姐倒是懂得多。手下柳相已来查过,并已道明了情况。今日傅某此来,只是来转转,顺便看看周围的环境。” “不过,有一事傅某不明,还望告知。小姐怎不住它处,反是住到了这里?”…傅博将疑问道出。 绿女还未开口答,秋霞在一旁小声嘀咕,“大人,小姐和奴婢我哪里要住这里…只不过是无处可去,经青竹茶馆的凡铁介绍来此。来了这里…又怎知,是这么个情况。” 原来是不知情,才暂栖身此处。 傅博明白的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钱袋,对绿女道,“小姐现今身无分文,去哪里皆是寸步难行。若小姐不介意的话,这里有些银两,可先拿去用用。” 绿女见此,婉言回绝道,“多谢大人!小女虽是困难时,但还有可相助的人。无需麻烦大人。” 傅博再次点头,对绿女道,“既是如此,那并不勉强了。小姐失了的珍贵物,傅某定尽全力找回。” 绿女谢过别后,与秋霞离开了。 傅博独自一人站立在破屋前,敏锐洞彻的眼眸看了看四周,这才步态坚定的朝竹林而去。 竹林依然静,静得怡人,却又带了神秘。绿无瑕如翡翠的竹,似一道绿色的屏障。 一条平流似静止的河水,看不出任何的波动。那绿色的浮萍,在水中结成了网。这里无人,且静到虚。 沿着河水慢慢的散步着,傅博眼中现出了黯然神伤。 一个人来回走了许久,他站定在那里望河水,低低自语道,“若是你今日还在,年芳应有十六七了…只可惜,红颜薄命。” “但你的音容相貌,我从未忘记过…只是不明白,那位小姐,怎会与你如此相像?…看见了她,我仿佛见了你。”…… 傅博望着河水的眼迷离起来,河中好似现出了一张面,与绿女那张面极为相似。他呆望似一世,伤怀了有半许。 “唉,你终是不在了……”…… 一声叹息,道不尽伤痛。 傅博正欲离开时,转身望见一女子走了来。她手端着洗衣盆,应是来河边洗衣。 “大人…怎在此?”九桂低着头出了竹林,抬头时正好与傅博目光相接,她讶色而道。 傅博因办各类案子,整个京城早转得熟透。青竹茶馆的人,也是都认识的。 “莫非是…为了破屋发生的失窃案?”九桂不待回答,猜测而问。 破屋发生了大事件,这事不径而走。 茶馆里,凡铁是最先知的。九桂和茶馆的人知晓此事,皆从他口中获知。 凡铁为这事,破屋门槛都快踏破了。谁让他好心给绿女俩人找了这地?他心里过意不去,生活所需拿去了不少。 但绿女先是推却不过,接受了他的好意。后来凡铁再拿东西去,说什么也不答应了。 傅博看着她,办案人生来的觉悟性,不由问她道,“姑娘在破屋失窃当夜,可有发现何可疑人来过这方?” 因青竹茶馆离破屋近,来来往往的人经过时,茶馆里的人应是看得到。 九桂听问,低了头回想,想了许久,只是摇着头道,“大人,茶馆每日人山人海,鱼目混杂。看不出谁人可疑。而民女也只是在茶馆做洗衣的活,少有接触到什么人…至于说当夜有无人往破屋那里去…民女真的没看着。” 傅博认真听完,知也问不出名堂,并转身离开了河边。 四十九 茶馆插曲 傅博离开了河边,闲庭信步穿过竹林,来到了青竹茶馆的后院。 他立在院中,四顾一遭,后庭院异常的安静。此时歇身在这里的人,应是正在茶馆里各负其责。 青竹茶馆除了寒掌柜外,做活计的人不少。有方才遇见的洗衣女九桂,有店小二任武,后厨里还有烧水工凡铁,外带做膳食的两位师傅。 之所以雇这许多做工的,只因青竹茶馆在京城生意兴隆。而茶馆的风生水起,与一个人是分不开的。 茶馆里有位琴师,名海棠。她虽是面相丑陋,且又是个哑巴。可她弹得一手好琴。 一首琵琶语,只应天上有。 她的琴声一经出手,令人听了后心动神移。出神入化的琵琶造诣,全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人。 故而青竹茶馆因有此琴师,自然而然成了京城茶客首选。 傅博出了这院门,并来到了青竹茶馆门前。 奇的是,今时竟无琴声飘出楼来,倒是有吵嚷声传了入耳。 “今日来得不凑巧,碰上琴师身体不适…无曲可赏啊。”…… “看来,只好明日再来了。”…… “也难怪花家公子发脾气,扫了来时的兴致,当是不会高兴。”…… 两个茶客垂头丧气,谈论着从茶馆而出。 傅博听音,伸手拦下两人问道,“二位方才说是…茶馆有何事?” “哎哟,是傅大人。” 两人抬眼一见,忙行了个礼回道,“大人,茶馆里正闹着呢。今日琴师因身体不适歇工,茶客们都散了去。只花家公子不爽快,在厅堂里生起闷气来。” “这事,谁人也不敢劝。这可是花府大公子,哪敢得罪啊。”…… 傅博听后,未言语,只一手撩起长袍迈了进门。 古朴典雅的厅堂,桌椅皆是悦目的暗红系。宽敞柔和的光线,从圆形雕花拱窗折入。 最亮眼的,当是前面演绎的圆台。抬眼可见串串红灯笼,在头顶上绚目摇晃。台面上茶客送的花篮,缤纷点缀台沿半圈。 厅堂里,因无琴声可赏,茶客早已走光。只最前台一张桌面仰坐的花无痕,跷脚搁腿赖着不走。 “公子我今日有兴致,这倒好,竟是赶起客来了…今儿不管她身体如何,也要出来为公子我弹上一曲…”…… 那寒掌柜在他跟前恭敬样,赔着笑脸道,“花公子,海棠受了风寒,实在起不了床…您明日再来听曲,可好?” 花无痕手中折扇‘啪’的一声,猛然一收。 他坐直了身子,斜视着寒掌柜怒道,“让你去叫她,你当公子我的话放狗屁?!” “行行行,花公子,小的,小的这就去叫海棠出来。”寒掌柜被他的气势震住,只得无奈答应。 “且慢。”一声腔突然出口,威力四射扑面来。寒掌柜停了脚步,花无痕也转了头。 傅博的身影闪至眼前,他风度潇洒轻摇折扇,含笑对花无痕道,“花公子,看在傅某的薄面上,还是让海棠姑娘今日一歇。” “原来是傅大人来了。” 花无痕站立起身来,将胸前一络发往后背轻轻一顺,和颜悦色道,“既是傅大人开了口,花某我当是给面子。” 他话完后,盯了寒掌柜一眼,大摇大摆朝门外而去。 待花无痕离开。寒掌柜放下心来,向傅博拱手道谢,“多谢傅大人解围!” 傅博未忘正事,询问起寒掌柜破屋失窃当夜,他本人可曾去过此处,见过何人途经青竹茶馆。 寒掌柜回忆后,一一作了回复。 回复结果是,他当夜未曾去过破屋附近,更未见过谁人去往事发点。 傅博点滴不漏,将茶馆里的人全员盘问。最后只剩下凡铁,未见其影。 寒掌柜对傅博道,“傅大人,凡铁这会子,许是上那片树林弄木材去了。您看,是不是换个时候再来?” 傅博沉吟片刻,道,“也好。” 五十 红烛为谁燃 青竹茶馆的后庭院,夜里周遭万籁俱寂。 一间透着暗光的屋子里,床上斜躺一位面上蒙着红纱,身着红罗衣的姑娘。 她虚弱无力的模样,好似生了一场大病。 那露出来的月牙儿似的眼,凝视着梳妆镜台上的红烛。 夜风无声的掠入,烛光风中跳跃着。 她久久的凝视着烛光,似想起了何人何事,不觉默默流下了两行清泪…… “咳,咳…”风吹过之后,她不禁轻咳起来。 这时候,半掩的房门被人慢慢推开。九桂出现在眼前。 “海棠妹妹,你怎样了?”九桂一进门,听着她的咳嗽声,不由担心奔至床前。 这青竹茶馆只两个女子,平日里彼此照顾。九桂年芳十八,海棠约有十六七岁。称呼上九桂为姐,海棠为妹。 三年前,海棠被青竹茶馆的掌柜收留,认作了干女儿。而九桂只是个洗衣女。两者身份上虽是不同,但两人胜似亲姐妹。 掌柜的先前有个养女,取名海棠。后不知什么原因,好似为情投河自尽了。掌柜的为了怀念那养女,故为后来收留的这姑娘,取了同样的名。 因这海棠是哑巴,从不与人交流。谁也不知她的身世家境。又因她破了相不能示人,一切就像是一个谜。 掌柜的开这茶馆起,海棠并跟随在他身边。九桂和茶馆里来做活的,皆是茶馆开张后才来。 京城里过活,难是难。好在茶馆开得有声有色,养活了茶馆里所有的人。 茶馆里的人,亲如一家人。 九桂白日洗了衣,依照掌柜的吩咐,给海棠熬了汤药,一日三顿喂她吃药。 这整日的劳累本要歇息,可宿在隔壁不远的她,隐隐听见海棠的咳嗽声,怎么也睡不着觉,披了衣裳并过来瞧。 海棠趴伏在床沿边,咳得直不起腰身来。那病秧秧的样,甚是惹人怜爱。 九桂上前蹲在床旁,伸出一只手来轻拍她的背,像是一位照料孩子的老妈妈。 她看着海棠,那眉头拧成了麻花状,焦心的样道,“你这样子,明儿怎能上台弹曲?” “不如,你明儿歇工,待好些了再上台。”…九桂也是心疼她,不想她过于辛苦。 海棠顺了顺气,只冲着九桂连连摇头。那双眼睛看着无神,但仿佛会说话。 九桂望着她那双好看的眸子,读懂了她的话意。 这青竹茶馆只她一位琴师,全靠她一人撑门面。若是好几日不出现,茶馆的生意并是要泡汤了。 想想吧,京城里的茶馆有好几家。要是只喝个茶,还不如上别家去,哪还轮得着青竹茶馆。不都是因她醉人的琴音,吸引来了这许多的茶客么。 “好吧,我知你不愿大伙儿没饭吃…可你不顾惜自己的身子,大伙也心疼啊。”九桂怜惜叹道。 海棠朝她挥了挥手,意思是让她早点歇。 九桂点了点头,为她细心挟好了被角,温声道,“妹妹好好的歇着。” 待九桂出门后,海棠慢慢的转过头,望向桌面上的那把琵琶,久久的出神。 柳叶形的竖琴,木质本色淡雅。只是弹得时日久了,琴上泛起了年旧色。 她又摸了摸怀中,掏出来一块花帕子,小心又珍爱的打开后,一支不同寻常的步摇现眼帘。 步摇不同一般,只因它垂落的珠帘,是白泽珍珠镶嵌。比之普通的步摇,贵了有多倍。 细细的抚摸了多遍,又捧在了自己的怀中。她眼中的一滴泪,悄悄的滑落下来…… 如那支红烛,不知为谁燃。?这夜里,轻风凉,人自伤…… 而一切,唯她知。 五十一 夜中爬墙入秦府 绿女和丫头秋霞来了秦府门前,今昔不比往昔,没有了秦少夫人的尊贵头衔,守门人也不认。 站在一墙之隔的秦府门外,绿女望着深院高墙磋叹。满目忧伤,写不尽恍然隔世的相思。 “这秦府的看门狗,狗眼看人低!”被无情拒之门外,秋霞不禁生气骂。 绿女听她骂,劝止说教道,“家丁们要吃这碗饭,为秦府办事尽心尽职,也是情有可原。” “我看啊,定是三夫人和三小姐的意思,不让小姐与公子相见。真是坏心眼!”秋霞仍是不解气,又怨起蒋氏母女。 绿女未再回应她,只是围着墙院观了起来。 约有两米高的院墙,令人一丝的望而生畏。但有一处转角,紧挨院墙的一棵粗枝大叶的柳树,枝叶延伸进了府内。 绿女仰望着那棵树,好似看到了希望般。 “哟,这不是落泊离秦府的小姐和丫头么?怎么着,舍不得秦府山珍海味的好日子,来这门外忆思来了?”…… 秦素的声腔从俩人身后响起,冷嘲热讽的话语,分外的刺耳刺心。 绿女俩人一转头,只见秦素手拿马鞭,在手中不停的轻拍,昂首傲慢的走了过来。 “瞧瞧,离开了秦府过苦日子,这面色是差了许多,全无从前的白嫩红润。”秦素一脸嘲讽的样,围着绿女俩人转看了半圈,损言道。 秦素的这副嘴脸,在眼中显得丑陋至极。绿女面不改色看着她,回敬了一言,“过什么样的日子,也与三小姐无关。” “呵,依是改不了自带的臭脾性!连本小姐说句话,都要还个一字半句。” 秦素冷哼一声,蔑视眼盯绿女道,“如今你什么也不是,不配跟本小姐搭腔!” 她话完扭头并走。在小厮的小心扶持下,坐上了那匹高大的骏马。 秦素对绿女俩人视而不见,扬起马鞭拍打着马屁股,绝尘而去。 一众小厮跟随在身后,浩浩荡荡往街市追。 “这三小姐,依是嚣张自大!”秋霞盯着远去的身影,嘴里愤言。 她又看向绿女问,“小姐,这家丁不传话,怎么才能见公子?” 绿女抬头望向天空,天色离夜晚还尚早。 “你先去买些吃喝的东西,我俩人守在外边,等至夜色来时,可借助那棵树偷进府去。”绿女沉着面色,有条不紊话道。 曾经堂堂的秦少夫人,如今只落得个要爬墙。命运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秋霞拿着手头仅有的余钱去买东西,绿女则寻了一处隐藏地安心坐下了。 天色渐暗。秦府门檐上的红灯笼,在夜里散发淡淡的光。 绿女俩人辛苦守了一日,终是等来了进府的机会。 她站立在墙面的柳树下,摩拳擦掌着准备上树。四处警慎的瞧了瞧,对秋霞交待道,“你在外候着,我一人进府。” 秋霞边扶着她,边关心道,“小姐,你慢点儿上树,可别摔了。” 绿女将衣裳系了个结头,双手抱着碗口那么大的树干,两腿盘圈在树身干上,一点一点的往上爬。 秋霞紧张的看看秦府大门口,还好此时未见一个人影。她用双手托着绿女往上推。 在秋霞的帮助之下,绿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是骑坐在了墙头之上。 坐在高处,一览无疑。 秦府的内景观得清楚,昏昏暗暗的院里,光影闪闪烁烁的。除了不停巡视的家丁外,再看不到任何人。 只要能躲开巡视的家丁,她并可安全到达竹轩院。 幸而墙内也有一棵树可供使用。天助我也!绿女心中暗道。 她小心又看了看,确认无人之后,这才又顺着那棵树,灵敏的滑了下去。 秦府里的一切,早已滚瓜烂熟。 她在暗中摸索顺着记忆,直奔心心念念的竹轩院。 秦生,我来了! 五十二 与君相会 偷入了秦府,绿女怀着激动的心情,在秦府的游廊间穿梭。 这激动中又带了一丝复杂。已有好长时日未见秦生了,自从秋霞捎口信告知,秦生为她茶饭不思。她并一日未曾放下过。 竹轩院里很静,灯光依然亮着。 窗子印出的一个剪影,斜拉的长长。她不用看清,也知这是秦生的身影。 绿女望着那影,心‘咚咚咚’的狂跳。心中所想所思之人,咫尺天涯,近在眼前。 她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朝门前奔去。 “啊,谁,是谁?!”…… 这时,紫檀从另一间房走出,望着突然出现暗夜中的人,失声惊叫。 绿女见此情形,上前赶紧捂住她的嘴,低声道,“紫檀,别出声。是我。” 紫檀吓得花容失色,听着声熟,好好的借光瞧了瞧她,惊讶道“原来是小姐?” 绿女看了看四周,好似未招来家丁。这才又小声道,“我是来见公子的。” 紫檀一听这话,眼泪并是要出,欣喜之色道,“小姐来得是时候。自从小姐离开后,公子发病得厉害,大夫人只好将公子关了起来,还派了专人守着。这几日,撤了那外守的人,只由奴婢和小石子照顾着。” “公子日夜念着小姐,没想到,小姐真来了……太好了。”…… 紫檀开心的说着,伸手轻轻推开未上锁的房门,对绿女道,“小姐和公子好好话叙,奴婢在外边把守着。” 房门在绿女的身后轻合。她进门来之时,并望见秦生披头散发的样,独自坐在窗子前,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他念的人,到底是自己,还是那位多年前的海棠姑娘?…许是都有吧。 绿女在他身后,望了有许久。忽而垂下头来,眼泪掉下来…… 不知是否心心相知,秦生竟然回过头来。 绿女抬起泪眼之时,恰好与他目光相视。 “啊,啊……”他望着她好久好久,嘴里终是发出了啊声。那深陷的眼窝里,惊喜从笑容中显现。 他开心的笑了,笑得如一个孩子。 绿女慢慢的朝他走去,他也喜笑着迎面而来。 两人面对相向,他的笑里含了泪,忽然一把搂她入怀,嘴里喃喃道,“不许再离开我,不许再离开我…你要知道,我等了你一世了…一世好漫长,好漫长…”…… 绿女听着他痴人说梦,望着他泪水滚落的一瞬,两人不禁抱头泪中相对。 “有你,有绣花鞋,我才安心…这两样都重要…不能丢了。丢了,并是再找不回来了…”秦生自话着,似忘了一切。 收拾好了心情,为他轻轻拭干了眼泪。绿女扶他躺在了床榻上,哄着他入睡。 毕竟是偷入的秦府,总有离别时。 望着渐渐入睡的秦生,他憔悴恬静的面上,带着一丝难得的笑容。绿女含泪而笑。 “我要治好你,一定要治好你!”她心中有个愿望,并是让他如常人。 绿女望向窗外,想起门外还有等候她的秋霞,而此地,也不宜久留。 她出门之前,回头再望了一眼。留恋的眼神,如云彩带了去。 “小姐,奴婢送你出门。” 紫檀在前,绿女在后,俩人向秦府大门行去。 两个身影,夜中急行。 当俩人快至大门处时,不巧遇上了巡视的家丁。 其中有一人提着盏灯,高举在半空。在不远处大声质问,“前面是何人?!” 五十三 送来银两 绿女俩人与家丁夜中狭路相逢,紫檀紧张的直咽口水,一时呆在那里竟不知如何是好。 因离府门还有小段距离,再走近些并有了灯光。而俩人站定的方位,处在不太明亮的地。 绿女躲藏在紫檀身后,寻找最佳脱身的机会。 “前方是谁人?问你呢?再是不吱声,可是要捉拿你了!”那问话的家丁,见不回应,恼了道。 暗夜之中,绿女半蹲着身子,机智拾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扬手抛落在两个巡视家丁的足下。 “谁?” “什么东西?”…两个家丁被石子吸引,不约而同往地面上看。 趁着绝好的时机,绿女借着遮掩物,飞快往大门处跑去。 紫檀深吸了一口气,为给绿女时间逃脱,快步上前整个身体挡了两家丁的视线,假意往别处看道,"是不是猫儿调皮,弄出了声响来?” 这府里秦素的小黑猫,经常在夜里出来瞎跑。两个家丁听了这话,打消了警戒的防心。 绿女出了秦府的大门,直接与秋霞会合。借着暗淡的月色,俩人往破屋匆匆而回。 翌日,小石子独自寻来了破屋,一见绿女并泪水琏琏,“小姐,小石子来晚…小姐受苦了。” 一个堂堂大男人,眼泪好似不值钱。小石子哭得是稀里哗啦,收也收不住。 看小姐和秋霞住这么个破地方,随身的家当也全无。他心里这个难受啊,三天两夜也不能消停。 “小石子,我还没跟你说,也未告知紫檀,你怎知东西全失了?”待小石子收了眼泪,秋霞不解问他。 小石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对她道,“这事,别说我知,秦府里的人都知了…大夫人说,这宝物当初给了小姐,离开时她未拿回,失了当是心痛。” 可不是嘛,秦府的传家宝,留下来不容易。这说没就没了,谷氏又怎不心痛? 小石子拿出一个钱袋来,对绿女道,“小姐,这是紫檀将公子的花销拿了些来,应可撑一段时日。日后不够用了,再为小姐拿些来。” 秋霞接过他给的银两,拎在手中沉甸甸的。 秦生每月的花销数目不小,全都掌握在紫檀的手中。 怎么分配用这些钱,紫檀可为秦生作主。从这其中拿了钱出来,秦府里自是无人知晓。 “目前来看,是够用了。日后,待学精了医术,在这里摆了药铺起来,生计是不用愁了。”绿女未忘宏图,憧憬着道。 小石子听了放下心,又道,“小姐昨夜去见了公子…晨时起床,公子吵着要见小姐…我溜出门来时,紫檀一直在哄着公子。” “何日,小姐和公子才能在一起啊?…”…小石子低着头,感叹道。 绿女听言,心中一丝的伤感,悠悠自语道,"何日与君在一起...待至拨开云雾时。” 小石子和秋霞望着她,眼里是满满的心疼。 秦府竹轩院。 “我要见少夫人,我要见少夫人…把少夫人藏哪去了…快给我找出来…” 秦生一觉醒来,不见绿女的人,又是吵闹不休。 他好似昨夜做了个美梦,今早又梦失了般的失落。 紫檀为哄他,是头疼不已。这些日子她也未歇息好,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绿女给的药丸,秦生吃了好些日子,但病情仍不见好转,反是越来越严重。紫檀一筹莫展。 好在秦生未出这房门,未到外面闹去。只是呆在房里,伤心欲绝的念着绿女。 “小姐,快快回来吧…公子需要你。”望着痴痴的秦生,望向很远的地方,紫檀在心里呼喊着。 五十四 山头相谈 秦府少夫人假身份被扫地出门,秦府的传家宝翡翠如意失窃,这一连串的消息,在京城炸开了锅。 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将假千金身份及破屋失窃事,宣染至了各个角落。 “石府的养女替代真千金入嫁秦府,这事儿做得令秦府面上也难堪…”…… “可不是。这秦少夫人当初可是团宠,又有医术在身,在京城里头,那可是出了名的…这如今,是一言难尽啊…”…… “秦府真是多事之秋…”……京城里头,私下是议论纷纷。 京城郊外,再走个一里地。有座小小的山头。 这山头不大不小,举目顾盼,可见嵯峨黛绿。缥缈的云无形中流动,构成了一副淡墨画卷。 青石派占山为王,在这地盘已多年。 “老大,你那夜遇了丐帮老头儿,可有打他个措手不及?”大堂之中,一壮年男子问堂上之人。 大堂之上,一中年男子痞痞的样儿,斜躺在那里,手中拿着小酒壶,往嘴里灌着酒水。 看他精气神充沛,一身结实健硕的身材,并知是习武之人。 此人是青石派的领头。名伍邪。 自打习了一身好武艺,并收罗了一班虾兵虾将。占据着这好山好地,过起了逍遥自在的日子。 只不过,青石派在京城里,没个好名声,偷鸡摸狗的勾当没少干。无论是富家显贵,还是平民百姓,对这青石派,那是如临大敌。 青石派因一惯的作风,进衙门自是家常便饭。 伍邪听手下问那夜局势,将头高扬了起来,神气活现道,“那老头儿,怎是我的对手?只是当夜不想恋斗,放了老头儿一马。” 要说这青石派和丐帮的恩怨,无非是一邪一正,势不两立。打打斗斗多年,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但丐帮之主年岁已大,从体能上来说,自是略逊一筹了。 “老大,这京城里头出了事儿…可有听说?正是老大与老头恶斗之地,也是当夜发生地。”那壮年男子想起一事,话题跳跃至另一事上。 伍邪听言,不觉坐直起了身子,望着堂外道,“我只是路过那地,后是听说了这事…不过是跟老头儿过招,打去了那树林子。” “秦府的宝贝,怎就没落到咱们手里?”壮年男子可惜的神色。 伍邪冷眸朝他一扫,不无遗憾道,“我若知宝贝在那小姐手上,还能等他人夺了去…秦府戒备森严,先前想下手,可没这个胆。谁知,好事竟不知落到哪个混小子头上了。” “老大,山头那处,有人求见。”这时,一小喽喽跑进来,向伍邪报情。 山尖之上,一头戴斗笠神秘人,紧身黑衣立在山头。 他束腰的黑衣,衬得那身材像一根细竹竿。看着令人一丝可笑。 “你怎么来了?”伍邪不紧不慢的走过去,站在了那人身后,冷冷一言。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低低的帽檐挡了脸面,看不清真实的面相。 “师兄,多日不见了,可还好?”…… 这一句问候,令伍邪轻轻一笑,老道的样子道,“无事不登门。师弟此来,定是有何事。” “师兄,师傅教你的独门技能,你何时才肯教师弟我?”…… 原来是,为了学功而来。 伍邪又是一笑,笑得一丝得意。 要知两人的师傅早仙逝,生前将独门功教了为长的伍邪。这师弟对此执着不已,常来此纠缠。 伍邪盯他一眼,不满道,“师弟你功力不行,但轻功了得。还不知足么?” “师兄你也知,对学武这事,师弟我有执念,更是迷之。哪有知足一说?”那人轻哼了一声,同是不满。 伍邪沉默半晌,一个歪念头闪现,阴笑着对他道,“白教可不是我伍邪的风格,不如替我办事。近日,秦府的宝贝失窃,你只要打听到是谁人得了宝物。我并教你功夫。” “师兄,你当我是办案的?这事可没法帮你…听说,那刑部大人傅博,为此事亲力亲为。我倒要看看那傅博,是否有能耐找出贼人。若是他能,倒是佩服了!”…… 伍邪听了这话,迷然道,“你这话怎听着,一丝的不对味?” 那人听他质声,身体忽然略转了个度,一丝儿的破绽露出来。 此人好似有何隐情,只是伍邪并未察觉到。 "既然师兄不愿意,那来日再谈。” 两人不欢而散。伍邪望着那黑影越来越小,单手托着腮帮子,一副不可理喻的样思索着…… 五十五 一双大脚 日落黄昏,一片嫣红。破屋不远的小树林,厚重辉光散落的林间,一道身影在林中捡拾木柴。 这一片少有人来,显得极为寂静。 男子将捆好的木柴背上身,拖着步子慢慢走出了树林。 离他不远处的地方,站立着守株待兔的傅博。 傅博肃目摇扇,一直盯着从林中出来的男子。 “呃,傅大人怎在此?”男子一抬头,见了傅博,惊愕道。 傅博淡然一笑,回他道,“凡铁,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这背着木柴的男子,正是青竹茶馆的凡铁。 这片树林虽少有人来,但他是常客。因后厨需用到烧火的木柴,这体力活由他揽下了,时不时的并来这林里。 “大人可是有事找小的?”凡铁听傅博一言,心下有丝莫名的不安。 傅博望了望四周,又看向他,审视的眼神道“你常来这树林,离这破屋倒是近。听茶馆里的人说,破屋失窃事,你是最先知晓的。” 见凡铁默不作声,傅博接着又道,“破屋是你介绍给小姐俩人,而破屋你曾去多次。大雨时日,你也去了一次破屋…小姐的珍贵家当现了你的眼。”…… 凡铁听了这话,分明是影射他有嫌疑。 知傅博是为破屋失窃案而来,面上不由起了丝变化。本就出了一身汗的他,紧张的不停擦拭起额头的汗水。 从小至大,还从未与何案子牵扯在一起。现今,却因好心帮人,无端卷进破屋失窃案。他心里此时是一团乱。 “大人,小的是常来这林子,破屋也去过多次,小姐的家当是现了小的眼。但小的不曾有胆窃取…”凡铁极力为自己辨白。 “最先知晓失窃案,是因小的去过破屋,从那丫头口中得知。知晓了后,在茶馆里说了说。大人…小的与此案无关呐。…诉说这一切时,凡铁几欲崩溃。 傅博盯视他许久,又对他道,“抬起你的鞋子来。” 凡铁听了一愣,怎又要看鞋子?…… 虽是不明白,但还是老实配合,抬起了一只脚来。 傅博低下头,朝那只旧布鞋观了半数,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柳相当夜查案取证,当场留下不明显的鞋印是寻查的出口。从鞋子的外圈初步分析,那贼人的脚是一双大脚。 凡铁的这双脚,也是一双大脚。与证印不谋而合。 傅博看着凡铁良久,陷入沉思…… 贼人除了脚大,轻功极高。但不知面前的凡铁,是否隐了会功的实力。 傅博再次向他发问,“你可有学过功力?” “回大人,小的不曾学过。”凡铁认真回着。 因凡铁与破屋频密,又有特征相似。哪怕他在刑部无前科,但暂时脱不了嫌疑。 “大人,小的真不是…望大人明察!”凡铁见傅博表情严肃,又皱了眉头。心里越发的七上八下。 傅博并未多言,只放了他离开。 望着凡铁走远,他又朝另一方向而行。 京城乞丐之地,因这片脏乱不堪,从无人光顾此处。 傅博站立在老旧破屋门前,环视着这一带的环境。 这里除了一间泛着臭味的破屋子,周身百米处不见人户。 一乞丐蓬头垢面,拿着破碗正要出门乞讨,见了傅博一怔,跑进屋嘴里大声道,“帮主,帮主,傅大人来了…” 论起京城刑部傅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说傅博在他爹之后,才接手管辖各类案件。但说是后起秀,当之无愧。 京城丐帮里的乞丐,当是认得熟知他。 那乞丐进门通报后,不一会儿,他口中的帮主出门来。 “大人亲临寒舍,不胜荣幸!” 容光焕发的老头亲迎,习武之人的风派犹在。 五十六 失窃之谜 这出门相迎的老头,并是丐帮的帮主,樊帮主。也是青石派历来的冤家。 京城这一块,打抱不平的事,皆是丐帮出手。 傅博此来,只是为多探些线索。因绿女和丫头秋霞告知,失窃当夜,见过乞丐与蒙面黑衣人在小树林打斗。 樊帮主知傅博亲来,定是为了案子而来。 不待傅博开问,樊帮主开门见山道,“大人此来,可是为了破屋失窃案而来?” 他有此一问,也并不稀奇。破屋失窃案早已在京城传开,这事像冬日飘雪覆盖了整个京城。 傅博见他问,坦然回道,“正是。” 丐帮屋居脏乱无处下脚,俩人并在僻静处话聊。 “樊帮主当夜打斗,到底是何情况?”傅博单刀直入道。 樊帮主望向一处,捻着白须忆道,”当夜,老朽与那蒙面黑衣人撞上,觉着是青石派的人,并追至小树林那方。那人打出的暗器,是青石派的独门暗器,更是笃定了他的身份。恶斗了几个回合,不知为何,那人逃之夭夭。” 傅博听言,不禁又问道,“可有见过,蒙面黑衣人或是他人接近过破屋?” 樊帮主在脑中寻思着,半晌才回道,“不曾见过。从遇上那人起,直至离开,他逃离的方向是另一方。其他人,倒也未见过。” “樊帮主京城熟知,若是有发现轻功高强,有一双大脚之人,烦劳通告一声。” 京城虽是失窃案多,但像此类涉及秦府传家宝的案子,事关重大。哪怕秦府未严加追问,但这价值连城的宝物,自是要物归原主。 傅博深知以已之力,势单力薄。丐帮有强大的势力,他需借助这股力量,与那贼人斗智斗勇。 樊帮主听此言,自是拍着胸脯,夸下海口,“傅大人为人正直,在京城受民众爱戴。我这老头子,甘愿为傅大人效劳!助大人一臂之力,早日找出原手!” “多谢多谢!”傅博拱手相谢。 夜深人静时分,刑部房内灯光依旧。 傅博独自坐在案桌旁,昏灯下伏案苦思冥想。 他想不通,为何这贼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并轻易得了手。且无一人发现踪迹。 这许是不同于往常的案子,此案遇上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京城办案几年,没有一个案子,让人毫无头绪。 破解了一个又一个的案件,可不想栽在这贼人手里。否则,一世英名,毁之一旦。 “大人,还未回府歇息?” 柳相一脚跨进门来,为他贴心披上了外衣。 傅博看向他,劳心苦思道,“京城里轻功高人,好似廖廖无几,排查似并不难。但,外来的或隐藏的高手,却是很难查出。此案,许是需耗一些时日了…” 柳相不解,问道,“大人不是说,以两可疑点排查么?轻功高,大脚两大特征,贼人总会露出马脚。大人愁什么呢?” “大脚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就拿青竹茶馆的凡铁来说,也有嫌疑,因他有一双大脚,且多次与破屋有过交集…若是贼人狡诈,隐了自身的功力,岂不是难?”傅博不禁反问。 一句看似轻飘飘的驳词,哽得柳相是哑口无言。 傅博说得没错。入破屋的人轻功高,只要他深藏不露,寻他是难上难啊。 “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半晌后,柳相失了主张问。 傅博面色渐趋于平缓,似顺其自然之态道,“那就得看机缘巧合了。” 五十七 赴约登门拜访 小石子雪中送碳,银两如数送来。绿女手头上宽裕,有了活钱可用。 她打算如约赴三铺里地,拜见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 那日街市只听药童说起,三铺里地在京城的郊外,医术高超的老先生姓诸。 绿女怀着满心期待,意气飞扬带着丫头秋霞,一路沿街寻问找去。 听路人说,三铺里地自成一圈,附近住了十几户贫民百姓,邻里乡亲相隔不算远。 而诸先生居所,走过贫民住地并可到。那处离闹市偏远,环境相当的宁静悠闲。 绿女俩人为显诚意,不辞辛劳徒步跋涉。顺着路人热心的指引,来到了京城以南的郊外。 这一片绿意田园风光无限,给人一种舒适安稳的感觉。 听路人介绍,这一带的百姓,以农作为主。种菜喂家禽,以此过生活。 绿女俩人走得累了,正在路边停下歇息。 只望见前方老旧的一家小屋,从围着篱笆的院子里跳出来一只鸡,‘咕咕咕’的叫着到处扑腾。 “哎哟,这调皮的家伙,怎又出了院子…谁帮我捉住它…”…… 一位年岁已大的老婆婆,嘴里叽叽歪歪的,从屋里小跑着追了出来。 她因年岁大了,东转西绕追了一会儿,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弯着腰身在那里‘呼哧呼哧’的喘气。 绿女和秋霞热心着帮忙。一位妇人出自家屋门,正好瞧见了,一起帮着围堵乱跑的鸡。 三人将那鸡堵在了角落里,那妇人手到擒来,双手一把紧紧捉住了它。 她手中的鸡拚命挣扎,但妇人的双手如同男人的手,钳子般强有力紧控。那只鸡筋皮力尽着,最后只剩下了哀鸣。 “黄婶儿,你说你这…好好的亲系不攀,非得过苦日子…我要是有个达官显贵的亲戚,说什么也得过上好日子…你说你这,折腾个啥哟…” 妇人将手中的鸡给了黄婶儿,嘴上却是不留情面的说开了。 黄婶儿听了这数落,心里一丝的不舒坦,尴尬笑回着,“亲系已帮衬了不少…哪好意思常开口。” 妇人吊起的三角眼,白眼翻上了天,道,“哎哟哟,脸皮不厚没粮吃,你这是自找得哟。” 黄婶儿倒未再理会她,反是对呆愣着的绿女俩人,笑着道谢,“谢谢俩位了,帮了大忙了!” 妇人听言拉下了脸面,抢白道,“黄婶儿,这你就不对了!好歹我方才也费了力气。只谢这两位姑娘,是啥意思?…既算是老相邻了,也不是这个理啊。” 绿女俩人在一旁听这两人对话,大概听了个一知半解。从这妇人口中得知,这黄婶儿有达官显贵的亲系。 不知怎的,这两人说着说着,就变了味,起了反调了。 “大姐,您别生气。这婶儿许是太相熟,无意间忽略了…”绿女见状,打起了圆场。 黄婶儿见绿女帮和,吞下了方才的不快,对妇人笑道,“好长时日未吃馒头了,我今儿蒸了些白馒头,心想着送给你吃呢…” 又转头对绿女俩人,热情笑道,”两位姑娘不嫌弃,一人拿一个吃了再走吧。” ”来,两位姑娘进黄婶儿屋里,今儿算是有口福啦。”一听有馒头可吃,妇人顿时笑眯眯的样,帮着黄婶儿招呼起来。 四人一前一后,进了黄婶儿的屋。 绿女打量起这窄小的空间。房子十分简陋破旧,陈设只一张矮旧桌子,两张旧木椅。墙面已发黄发黑,手指轻轻一碰,墙粉沫并哗哗的剥落。 “来来来,馒头你呆会拿仨…两位姑娘一人一个。刚出的锅,等会儿再吃。” 黄婶儿笑着,从后柴房端出热气腾腾的馒头,放在了旧木桌子上。 那妇人迫不及待拿了一个,啃上了一口,却不小心烫了嘴和手。 她在手心里翻来倒去的散热,嘴里呵呵乐了,“心急了,心急了…说真个的,黄婶儿手艺不错,馒头真好吃。” 这话是真心道出的。因绿女咬上了一口,白馒头带着香甜,吃在嘴里如饮甘露。 “黄婶儿,谢谢你的馒头,我先回了,两位姑娘坐会儿哈。”那妇人拿了仨个馒头,心满意足笑着离开。 绿女俩人盛情难却,吃了香甜的馒头,又喝了一小碗茶水。 “婶儿,不能白吃白喝您的。”绿女觉着过意不去,让秋霞拿出了一锭银,往黄婶儿手上塞。 黄婶儿往后连退带躲,说什么也不接受。嘴里连声道,“姑娘,这点儿东西,算不得啥,算不得啥…别客气了。” 最后几番推脱,绿女只得依了黄婶儿。 “姑娘,你俩人这去的方向,好像是诸先生的家?”黄婶儿心直嘴快道。 绿女点了点头,回道,“正是要上诸先生的家。” “诸先生年事已高,退隐江湖好多年,不再给人看病了。你这是…上他家有何事?”黄婶儿一脸奇怪道。 绿女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诸先生,早已不再出面了。之所以收她为徒,应是想她宏扬医业。 可就收不了一位男徒么?为何意向是她?…… “老先生曾在江湖,可是医界风云人物。现虽是不再给人看病,但这三铺里地的人,哪个身体不适或是病了,他可是看不过眼,仍是要大发善心的…乡里乡亲的,老先生都熟络了…”黄婶儿说起诸先生,那是道个没完没了。 听着赞美诸先生的话,绿女相信自己找对了人。 向黄婶儿道了谢,望着前方小山坡上的木屋,绿女俩人朝着目的地而去。 五十八 看不透的棋局 三铺里地的贫民屋走过后,沿路直上小山坡,有一独居与大自然成色的木屋。 茂密树木环绕其中,是与世相远的宁静。 绿女俩人费了脚力上了山坡,堤埂上站立四望,可见木屋后面有一条小河。 木屋周围搭了篱笆墙,透过篱笆墙望进去,里面的一切尽收眼底。除了满院的树木,并是那间屋子了。 绿女俩人站立在门前,里面的药童在院里见来了人,连忙小跑出来开门。 “是小姐来了。”药童是那日街市中见过的,他稚气的脸面上带着微笑。 绿女开口并问,“老先生可在家?” 药童听问,笑得一丝令人费解,回道,“我家先生在是在家…不过,先生这会子正在下棋。” “老先生今日有客?那我并明日再来。” 绿女听说在下棋,那一定是有陪着下棋的人,正欲转身离开,却被药童唤住,“小姐留步。先生虽是在下棋,但家中并未来客人。” 这话听得绿女俩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头的雾水。 怎么下棋无人对持,难道一个人也可? 药童见俩人一脸困惑,不由笑了,“小姐,先生常常一个人下棋。一人持黑白两子,细琢盘中局。” 听了药童解惑,绿女心道,这老先生,倒是与众不同。 “那麻烦你,向老先生通报一声。”这大老远徒步而来,可不想无用返回。 药童听言,又是一笑,对绿女道,“小姐,先生下棋需静。” 需静?意思是不能打扰?那好吧,既来之,则安之。 绿女干脆坐在了院里的石墩子上,一副不见着老先生誓不罢休的样。 这已是入了中夏,天气闷人又躁热。树木再是密集,仍是有阳光洒上身。 秋霞站立在一旁,为她轻摇着蒲扇。这大大的蒲扇是药童给的,自已带来的扇面小,无多大用处。 这一路行来,俩人后背早已汗湿。在这有阳光的院里,好似在洗浴一般。 可为了有所收获,绿女已顾不了太多。只耐心的等待着。 听着夏日里断断续续的蝉鸣声,不免让人心烦意乱。绿女整理着自己混乱的思绪,在院中稳坐如山。 药童只给了一把蒲扇,连一杯茶水也未上。只是木桩般站在小屋门口,乖乖的静候。 “小姐,这天好热。那老先生下棋,谁知下到何时?不如明日再来吧。”秋霞热得受不住,拭着面上的汗水对绿女建言。 偶尔有蚊虫‘嗡嗡’着绕来绕去,叮咬俩人的细皮嫩肉。秋霞又要摇扇,还得不停的为绿女驱讨厌的蚊虫。 绿女看了看天色,阳光已渐渐偏离向别处,安心样道,“凡事得有耐心,再等等吧。” “这老先生,下个棋如此着迷,看这样子,估摸要下到明日了。”秋霞自言自语着,只差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眼见天快要黑,屋中仍无动静,而药童一直站在门处,未曾动过一步。 想着俩个女子,摸夜路回返不安全,更不可能留宿在此。绿女冲药童招了招手,那药童并跑过来了。 绿女对药童道,“看来,老先生下棋,不是一会半会的。我今日先回,明日再来登门拜访。” “小姐请慢行。” 药童引领着俩人出了门,直望着绿女俩人走远。 五十九 奇特的钓鱼法 夏日天太热,次日,绿女和秋霞早起,直奔三铺里地。 清晨的光色柔和,令人一丝的清爽。 当绿女俩人再次来到小屋时,药童笑面相迎道,“小姐,先生一早去河边钓鱼了。” 一大早上的钓鱼?这老先生真怪。 不论怎样,总算是能见上老先生的面了。绿女俩人又往河边而去。 屋后走了约几米地,并可见一条小河。 河边树木成荫,一位白发老人着灰旧长衫,头戴遮阳的大草帽,手上拿着一根长长的钓鱼杆,腰身挺直稳如泰山坐在河边。 老人的白发,在风中飞扬,像是一副生动而又静止的画面,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绿女俩人轻手轻脚的,慢慢走近老人身旁。 老人自始自终,未转头看俩人,也未只言片语。只专注着河面上的动静。 侧面可见老先生的精瘦,一张经过岁月风霜的脸面,显出得是一副波澜不惊。 河面平静无波纹,水质还算是清绿,无任何的杂物。但也看不见鱼儿出现。 老先生不搭腔,绿女不好先发声,只耐心等老先生开口。 又到了午晌,热浪袭来。老先生竟是一动未动,仿佛坐成了冰雕。 一大早上至午时,老先生不觉口渴,拿了身边足下的水壶打开来,不拘小节仰头猛灌了几口。 老先生喝了茶水,又拿起自备的干粮,自顾自津津有味的食用起来。身边的俩人,他竟是未理。 绿女俩人此时肚子咕咕的叫,也拿出备好的茶水干粮,在一旁吃饱喝足,陪着老先生钓鱼。 难道是这老先生,不钓着一条鱼,就不开口说话了么? 等至太阳下山,河面已阴凉。老先生一无所获,终是不急不徐收起了鱼杆。 绿女和秋霞望着那鱼杆,不禁目瞪口呆。 老先生的鱼杆只是个摆设,连鱼勾和鱼饵都没有,又怎么能钓得上鱼儿呢? 这可是奇事!绿女和秋霞,啧啧称奇。 敢情在这里陪了老先生一天,不过是在陪着老先生闹眼子? “老先生,您这不是在钓鱼,全是钓得雅兴吧?”绿女不禁想笑,又尽力忍住了。 老先生也不应她,径直往小屋中回。 绿女俩人一路跟随到了门前,原以为这下可逮着老先生了,不料在门前吃了一记闭门羮。 老先生一脚迈进门槛,绿女半只脚才抬起,却被药童拦在了门外。 “小姐,我家先生今日劳累,请明日再来吧。” 药童这理由没法反驳,确实累了有一整天了。 绿女俩人望着老先生进了屋,又望着药童在眼前将门合上,莫名其秒着,只得折返而归。 “小姐,你说这老生怎么一回事?自己要小姐来的,却又将人拒之门外。”秋霞不可理喻的样,嘴里嚅嗫着。 绿女也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想明日再来看看。 没见着老先生不说,下山坡时,绿女不小心扭了脚。眼见天渐黑,看来是走不回破屋了。 “拜师学艺,这么难的吗?”绿女坐在山坡上,望着坡下自言。 秋霞看着天色,心里着了急道,“小姐,看这情形,是回不了破屋了。天已黑了,这可咋整?” 山坡下稀稀拉拉的几家人户,点起了昏昏暗暗的油芯灯。 秋霞在一旁蹲着身子,帮她轻轻揉捏受伤的脚踝。绿女倒是望着夜中的灯影,欣赏起这方的美景。 待疼痛感好转些,秋霞搀扶着她往坡下行。绿女跛着一只脚,走到了黄婶儿家门前。 看来,只能求助黄婶儿了。绿女站在门前想。 还不待她俩人走近,黄婶儿的身影闪了出来,一盆子水朝着门前泼了出来。 秋霞护着绿女,侧了身子躲开。 “呀,这差点儿脏了你俩人的衣裳。我这粗心大意的,二位姑娘莫怪呵。” 黄婶儿拿着空木盆子,站在自家门前,一脸惊讶望着绿女俩人道,“二位姑娘,这黑灯瞎火的,是往哪去?” 绿女对黄婶儿道,”婶儿,我俩人又是来找诸先生的。下山坡时,不小心扭伤了脚,回不了家了…可否在您这,借宿一晚?” “行啊。来,进屋里吧。”黄婶儿满口答应。 仨人进了屋子里,绿女坐在了桌旁。 黄婶儿拿出治扭伤的精油,蹲下身来为绿女脚处上了精油,轻手有手法的推捏了起来。 经过黄婶儿的推拿,绿女的疼感渐消减。 看这黄婶儿贤惠能干,家中不知为何无男人? “婶儿是一个人么?”绿女看看屋里,不禁问起。 黄婶儿听问,不由面色灰暗下来,叹了口气,道,“唉,老伴去的早,留下了我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我那不孝之子,成日里,不是沾花惹草,并是好博游玩…一年时日,不见几次归家。” 原来这黄婶儿,只母子俩人。她口中的不孝子,少有回家中。黄婶儿靠种菜喂鸡,辛辛苦苦赚点生计。 绿女想起那妇人曾说过,黄婶儿家有达官显贵亲系,但不好开口问是哪个名门。 一个女人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的拉扯大孩子,是多么的不容易,又是多么的令人心疼。 绿女不经意问了黄婶儿的痛处,心里有点儿内疚,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她。 “我这苦心苦力的,不孝子不帮着点,还恨不能从我这拿钱用…连温饱都困难,又哪有闲钱供他花销的…唉,只怪老头去的早…若不然,还可管教管教这不孝子。”…… 黄婶儿辛酸诉说着,背转过身子,偷偷拿旧衣裳抹起了眼泪。 月上树梢,夜已深沉。 绿女躺在狭小的木床上,秋霞睡在铺了床垫的地面上。 因这两日劳累,秋霞很快进入了梦乡,而绿女却难以入睡。 两次登门求师,这老先生竟是不理。不是一人下棋,并是无勾钓鱼。古里古怪的作法,令人一丝的不解。 想来高深莫测之人,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厉害。这老先生曾在江湖医界,叱咤风云。若能学得他的好医术,日后也可为民造福。 她心想,无论怎样,一定要以诚意,感动老先生。 正当她准备入睡之时,耳边响起大门开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极微,是一点一点的渗透入耳。 听说三铺里地,仅此十几户人家,零散分落在这块。一直以来,相安无事。 不可能是有贼吧…绿女心中不放心,因未点灯,只得摸黑行往堂屋…… 伸手不见五指的堂屋内,只听得见夜风吹的声。 绿女探索的脚步,一直往前直达堂屋大门处。伸手摸了摸门栓,竟是打开来了。 咦,几人入房睡之前,她亲眼见黄婶儿上了门栓的,怎这会子变了个样? 她的背脊梁一股凉风四飕飕,似身后站了个人般的悚人。冷汗瞬间不觉湿了衣裳… 六十 拜师了 绿女僵硬着身子,警惕站在堂屋大门一侧,听着身后似有蟋蟋窣窣的细微声,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毛病。 她转身顺着声音摸过去,双手半空乱抓之中,好似抓到了一个人的衣衫,那衣衫往回轻扯了一下,从她的手中像泥鳅又滑溜走。 “谁?”绿女心惊着,暗黑中大喝一声壮胆。 “姑娘,你在叫谁?”黄婶儿的声音传来。 这一声质问,惊醒了黄婶儿。她在内房点了灯,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从绿女身后钻过,猛然拉开大门,夺门而出。 黄婶儿的灯光还未照清那人,那人以百米的速度消失不见。 “小姐,小姐,咋啦?…有,有贼?”秋霞揉着还迷糊的眼,张皇失措紧接着跑来了堂屋。 黄婶儿高举着油灯出门,在门外往四处走动张望。夜里一片漆黑,什么也没看着。 “婶儿,您看看这家里,是否有丢了什么东西?”待黄婶儿回了屋,绿女提醒道。 黄婶儿将油灯放在木桌上,在椅子那坐下了,对绿女道,“姑娘,不用看了,没啥东西可拿的。别说我家穷得一无所有,这三铺里地,都是不见几个钱子儿的。” 油芯灯照着的四面,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真的如黄婶儿说的,没啥好捎走的东西。 “方才那人跑得是快,没看清面相。”黄婶儿低头回想,寻思着道,“三铺里地,从无贼人光顾。这人是跑错了门,还是咋的?…可也不对。既算是跑错了门,倒是不需逃吧?…怪事。” 绿女和秋霞俩人,更是迷惑。 黄婶儿左思右想着,使劲一拍大腿,脑子似开了窃,道,“不会是我那糟心儿,半夜回家。见他房里睡了你俩人,又偷跑了吧?” “这个不孝子!这个败家子!…总是身上没钱用了,回家来看看有无可搜刮的…气死为娘了!”… 听着黄婶儿怨声载道,绿女俩人唯沉默无语。 而此时,黑夜里拚命逃跑的人影,在一处无人的角落坐下。 他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副有惊无险的样,自语道,“好险!差点让娘逮着了。” “只是家中好似来了客人…从无人来这破家,怎今日还来了客人?…屋里太黑,没看清是谁…甭管了,先离开这里。”他嘴里叨叨着,歇了一会儿,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衣上的灰尘,独自往夜色里行去。 天蒙蒙亮之时,绿女和秋霞俩人,又往坡上的小屋而去。 这一次离得较近,很快就到了小屋。 当那药童再次拉开木门,正要张开口时,绿女抢先对他道,“我知晓,你家先生今日又有事。无防,我可在此耐心等候,直到老先生答应入门为止。” 药童半张开的嘴,惊讶得合不拢,正要道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 “不,不是…小姐,我家先生有请。”过了好半会,药童才挤出了憋回的那句话。 绿女这下愣了,被自己的反应惹笑了。秋霞在她身后忍笑。 药童欢快的步子在前面带路,绿女俩人到了木屋门前。她对秋霞道,“你在外等候。” 怀着尊敬的心态,绿女在药童的手势指引之下,一人轻迈入了屋内。 屋中陈设古朴简洁。正中央一张长形矮桌,干净的地面上摆放着蒲垫。诸先生正襟端坐,面向正门方位。 桌面上摆放一瓷茶壶,两个同款茶盏。茶盏里早已沏好了清茶。 “见过诸先生。”绿女恭敬立在门内,朝诸先生行了礼。 诸先生微微一笑,单手轻捊下颌的白胡须,另一手指向席位,邀请她坐下了。 老先生的气场强大,绿女只坐在对面,亦能深切感受到,这气场是经历了世事,千铸万储而来的脱俗。 只听,诸先生亮开嗓音,慢慢悠悠道,“学医多年,看人无数,老朽只等一人…而今,终是等到了。” 这番话语一出,绿女心中一喜。 这老先生不正是在意寓,她是老先生等待多年的徒儿么?…… “老朽退隐江湖多年。那日街市一见,小姐的才能初显。虽只是一小女子,但不逊真男儿。” 绿女听此言,不禁汗颜。这夸赞,未免太高了吧? 老先生哎,您可知,我这现代医学神经科的实习生,比这古人先进了多少倍呢。又借了原主的身体,学了她亲爹的手札心得,多少有点内货了。 又只听,老先生大气风范道,“老朽破例收女学子,这是开了先河了。”…… “你可知,老朽为何要再三难为你?”片刻之后,诸先生望着她,提问道。 这问题问得好,问得妙! 绿女看着老先生意味深长的笑,忽而自行领悟,道“老先生这是在考验小女呢。这学医,除了吃苦耐劳,还得有足够的耐心。耐心不足,又怎能学医?” 绿女胸有成足的应对,对答如流。惹得诸先生频频点头,乐开了花。 “这里有一本老朽多年的心得。你先拿去认真的研磨,若有不懂之处,可来此问老朽。”诸先生拿出一本书来,郑重其事交给了她。 绿女双手接过那本书,心中喜不自胜,口中连声道,“多谢师傅!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小女一定不负师傅的期望!” 六十一 京城女医师 绿女银两没花一个子儿,登门拜师如愿以偿,兴奋拿着那本书回了破屋。 自此每日里苦学医术,隔三岔五的,并往三铺里地找诸先生请教。日积月累时长,学识日渐增长。 诸先生见她聪明好学,吸了各方医术精华,自身已有了学识底蕴,不觉感到由衷的欣慰。 “徒儿你想为民治病,这是应备的医德。有此女徒,今生无憾!”…… 得到师傅的认可,她见时机成熟,开始大展宏图。 破屋的门前有块空地,杂草丛生,荒凉生景,还滋长了一些野花。 她雇人来清理了这块荒地,搭起了一间厚实的草棚子,像是一个简易的小药铺。 草棚子里摆设了一张木桌,几把木椅,开药方的单子垒了一摞摞。甚至连烧茶水的炉子,也相匹配的备用在一旁。 绿女在做简易药铺过程中,凡铁依然抽空来帮忙。虽是因帮助绿女俩人,摆脱不了破屋失窃案的嫌疑,但他听从自己的本心,仍是热心不改。 其间,再无人来过问,更无人关心这片荒地,要被整成个啥样。 绿女规划好了一切。自己主要负责看病,开药方子。病人自己上药铺去抓药。秋霞负责收看病的问诊费。 “小姐,这价格上怎收取?”秋霞对收费毫无概念,摸头不是脑问绿女。 绿女心中有数,一五一拾的告知,安排得明明白白。 “凡是来的病人,按家境分一分。拿不出钱来的穷人不收,普通的百姓,少收取一点,而有钱人家的,可按市值上的价收。公平合理,无人有异议。” 当所有的设想好,构建好。望着这无人之地,秋霞不无担心道,“小姐,这,这地方无人愿意来。怕是,等不着人来……” 绿女很有信心的样道,“最初可能没人来,日子长了,医术的名声打出去了,许就有人来了。哪怕是等来一个人,我也要不负神圣的职责。” “你上京城的街市,四处去宣一宣。”…… 秋霞见她信心满满,自是无话可说了。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走到大街上推广起来,“我家小姐医术在身,拜了三铺里地的诸先生为师,在破屋那块可给大伙儿看病。没钱的不要钱,有钱的收个市价。本着就医,绝对良心!” 谁知她每走一处,行人们有的摇头摆手,脸面上是嫌弃的样,有的持观望的态度,举棋不定的样。 人人谈破屋色变,心中有所忌讳。 因提及名医诸先生,有人内心蠢蠢欲动,私下交头接耳道,”不知诸先生收的女徒,是否能承传这好医术。”…… “是啊,诸先生怎不是收男徒,而是收了个女徒呢?但听说,秦少夫人,不对…绿女小姐当初在秦府时,并是被作医女看待的…只可惜,出了那乱心事…”…… ”如今她能重振,善意为民,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见大伙儿摇摆不定,反是议论起小姐的过往,秋霞心里一丝的难受。 她不辞辛苦,口干舌躁竭力劝说,“我知晓,大伙都不愿上那方…但我家小姐一颗善心,真心实意为生病的人排忧解难。大伙儿考虑考虑吧…” 秋霞在京城大街上,奔走相告了一番,回到破屋时,嗓子都哑了。 绿女静坐在草棚里,接连等了好几日,无一人上门来看病,草棚子这方门可罗雀。 直到一日的黄昏时分,有个长相丑陋的年长乞丐,拖着一根长木棍,拿着破碗,抚着腰身‘哼哼’着来了这里。 “小姐,听说你这里给人看病…我这腰疼了好些年,可怜无钱看病。近日,听说小姐可为穷人免费看病,我并来试一试。” 绿女祥问了病情,根据所学的心得,酌情为他开了药方。 秋霞在一旁,将早烧好的茶水递给乞丐。乞丐享受了免费问诊,又喝上了清凉的茶水。一时竟感动的热泪盈眶。 乞丐离开时,绿女再三叮嘱道,“您主要是受不了寒,注意保暖,结合药疗,应会有所改善。”…… 那乞丐离开之后,过了些日子又来了。 而这次是来当面感谢的,他激动的心情对绿女道,“小姐好医术!我这多年的病疾,经小姐治疗,果然好了许多…” ”我一定要在京城,好好的宣扬起来。”…… 经乞丐这一传,陆陆续续的,有人怀着试试的心态而来。随着治好一个个病人,好名声就此名扬四海。 “京城里,唯一的女医师,乃是万民之大幸!”… 京城传佳话,这恐怕是最高的赞赏了。 六十二 欺小女孩的下场 绿女医术日见精湛,来求医的济济一堂。曾经被遗弃的境地,如今成了受人追捧之地。 每日来往的病人数不胜数,绿女和秋霞忙得晕头转向。连小石子也三两趟的来帮工。 排队来看病的人,排成了一条长龙。 正当大家有序的往前移动时,来了一位大腹便便,衣着光鲜的有钱人。 此人约莫五六十岁。身着绸段长袍,手上挽着长玉珠子。外貌粗犷,面色带黄。一种病态相,不宜久看。 来的这人是京城一霸,布行铺的老板,陆掌柜。 打从出生起,他爹为他金山银山堆起。京城里的行铺,全都是他爹打下的江山。他爹年岁已大,将这殷实家业给了他。京城里头玩五玩六的,当要属这陆掌柜了。 只是老天公平。给了他用之不尽的钱财,却让他得了难治的病。看那面黄的秧样,并知肝上有毛病。 这陆掌柜喜上青竹茶馆听曲,正好听说这块有高手女医师。故而兴致勃勃慕名而来。 看着人群排得似望不着边,他目空一切摇晃着往前挤,横冲直撞的越过了长长的排队人群。 “让开,让开,大爷我先来…一帮子穷鬼!不要银两的好事,全都跑来凑热闹了。”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挥动着手臂,恶声呼来喝去。 先来的病人排了许久,被他这一傲慢行为,惹得是敢怒不敢言。 小石子见此情形,实在义难平,跑上前去拦住那陆掌柜,讲起礼道,“您这就无礼了。这些病人先来的,排了有好久。您还是守守这的规矩,往后排队去。” “规矩?”陆掌柜一听,顿时脸红脖子粗起来,眯眯眼斜着小石子,道,“大爷我就是规矩!” 他话完,一只手粗鲁的推开小石子,怒气冲冲道,“给大爷我闪开!” 小石子被他这使劲一推,瘁不及防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脚根。 他气鼓鼓的盯着陆掌柜,拳头在手心里暗自攥了攥。 绿女在草棚子里给病人问诊,不知外面发生事。秋霞正好出棚给病人倒茶水,看见了这一幕。 先前还在秦府时,她和绿女逛街市时,这陆掌柜的布行铺也曾去过。当是认得此人。 她急步上前,对陆掌柜好言好语道,“掌柜的,您不着急。今儿再多的人,也给看。” “还是你这丫头说话好听,那混小子……” 陆掌柜肉嘟的脸上对秋霞绽了笑,又转头狠狠瞪了一眼小石子。小石子回敬他一个鬼脸。 排队的人群中,一衣着满是补丁,脸面脏兮兮四五岁的小女孩,慢慢随人流往前移行时,不小心撞在了往前走的陆掌柜身上。 “没长眼,穷丫,走路看着点…你爹娘生了头蠢猪,走路都不长眼?!”陆掌柜对小女孩怒目而视,骂骂咧咧着。 小女孩那双水灵灵的大眼显露害怕,委曲巴巴的样望着陆掌柜,呆站在那里连一声都不敢吭。 这时候,大伙实在看不下去了,纷纷对陆掌柜指指点点,小声指责了起来,“陆掌柜仗着有钱,欺人家一小女孩,京城一霸名不虚传。”…… “俗话说得好,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骂人难听,又窝心…实难入耳…这插了队,反还有理了?”…… 许是没见过这场景,小女孩不禁浑身发起抖来,秋霞上前搂着发抖的小女孩,大声劝着大伙安静。 小石子瞪着一双急红的眼,再次拦在了陆掌柜跟前,怒道“今儿就冲你欺这小女孩,就不给你看病!” 外面闹得不可开交,终是惊动了草棚里的绿女,她奇怪着走出了草棚。 大伙儿见绿女出现,立时鸦雀无声。小石子跑上前,向她祥细说明情况。 绿女锁眉听完后,面上十分的严肃,慢慢行向陆掌柜。 她站立在陆掌柜面前,腰板儿挺得直直的,一脸正色道,“掌柜的,我这里虽是问诊费分贫富,但给病人看病,是不分贫富的。您在京城里有头有脸的,恶言伤人,还伤的是一个小孩,必将是受人唾弃。” “若是您在此闹事…那,我也只好请您离开了。”绿女这言义正严词,毫无商量的口吻。 大伙儿一听这言,默契互相望一眼,纷纷笑赞道,“小姐说得好,说得好啊……” 小石子在一旁带头鼓起了掌。人群一片沸腾,势气瞬间高涨。 那陆掌柜被说教了一番,脸面上不禁红白相接,恨不能找个地洞钻。 在大伙一片的‘嘘’声中,陆掌柜的脸红得像猴子屁股,双手拔拉开人群落荒而逃。 绿女转头看向秋霞搂在怀里的小女孩,小女孩的眼里泛着亮晶晶的泪花。 六十三 绝美佳人惊艳叹 绿女望着那小女孩,眼里含了疼惜之色。这个小女孩虽小,但却美人胚子一个。 小女孩额面的乱发之下,那双眼一直看着绿女,灵气的眼中,忽而掉下泪来。 绿女走至小女孩面前,轻轻拉着她的手,关心问,“你是哪里不舒服么?告诉我,我帮你。” 小女孩听她问,伤心的样摇了摇头,低声答,“不是我…是我娘。” 绿女听这话并知,定是小女孩的娘病得厉害,不能亲来这里求医,才让小女孩来草棚子请她。 停顿了片刻,绿女问她道,“你叫什么?…你娘在哪里?告诉我住的地方,等我忙完,并去给你娘看病。” 小女孩不敢置信的样,拿小脏手擦了擦眼泪,脸上擦成了小花猫,开心笑问,“真的吗?” 大伙儿目不转睛看着俩人,小女孩天真无邪的模样,惹得周围的人都笑了。 “真的。不信,拉钩钩啊。”绿女笑着对她道。 说完这句话,她脑子里忽然想起了秦生。与他拉钩起誓的童趣场景,依是留在心中。 那是她初入秦府时,他像孩子般的约定。 此时想起秦生,她心中不由叹了口气。忙着为民治病,与他相隔了又有些时日。 “小姐,我小名朵儿…我和我娘…住在贫民坊。”朵儿自卑低下头,声腔带着怯生生。 听到贫民坊这名,看着朵儿的神情,并能猜出几分,这定是京城最穷的地。 “好,我一定去。”绿女向她保证道。 傍晚时分,绿女虽是已精疲力竭,但不忘对朵儿的承诺,与秋霞一路打听寻觅,不费功夫到了朵儿口中的贫民坊。 其实,这无人问津的地,京城人大多都知晓。 一条只能容身一人行的小巷口,幽深又窄长。铺着碎石坑坑洼洼的路,似经历了岁月的磨损。 秋霞在前探路,绿女紧跟其后。这么窄的巷子,胖些的人是难入的。好在俩女身材苗条,过这窄巷轻而易举。 “小姐,你说…这贫民之地,人人缺的是钱财…会否,有野蛮人突然跳出来拦截?” 秋霞打头阵,走在无人的巷口。因四面较为封闭,走着走着,心里不免担忧。 绿女生来胆大人,且足智又多谋,为她打气道,“有我在,没什么可怕的!” 却未想,担心是多余的,行进的异常顺利,未出现什么乱来的莽夫。 走了大段路程,前面终是视野开阔起来。眼前出现了一间小破屋,和绿女俩人住的同样破旧。 屋门前,只见朵儿的小身影蹦来跳去,时不时的张望着巷口。 当望到绿女俩人时,她高兴的往屋里跑,嘴里大声报喜,“娘,娘,女医师来了…全京城最最最…最好的女医师。” 没想到,贫民坊之中,还有更贫民的地。这家的屋子,是贫民坊最难寻的了。隐藏个人,倒是难找。 绿女俩人走到屋门口,报喜出来的朵儿,这回少了初见的怯生感,拉着绿女的手焦急道,“快帮我娘看病…我娘,难受。” 绿女被朵儿拉着进了破屋,秋霞步步紧跟在她身后。 一间小小阴暗潮湿的屋子里,只有盆口那么大的小窗旁,黑旧的小木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这屋应是常年不见阳光,床头旧柜上点了小油灯。渐暗的夜,光线暗黑,只能照到女人的上半身,现一圈昏昏浅浅的光线。 她虚弱无力的背向着屋门口,那看着纤细如纸片般单薄的身子,令人一丝的怜悯。 “我朵儿好厉害…居然真的请来了京城最好的女医师…我这病,相信很快就好了…好了,再也不用朵儿出门去乞讨了,再也不用朵儿给娘洗脸,端茶送水…”她的声腔一开,沙哑得无力。 而她的话,让人听入耳,却是想流泪…… 原来,看着小小瘦瘦的朵儿,看着怕生人的朵儿,除了照顾她娘生活起居,还独自上街市四处乞讨,回这破屋孝敬她的娘。 真懂事的娃娃!绿女和秋霞望此情此景,不禁眼含了泪。 那女人艰难的翻转着身子,绿女欲伸手去扶之时,才发现女人的那双手,如枯鸡爪似的心惊涩目。 可再当她面容相对时,绿女不禁惊艳一叹:绝美佳人,天下少有! 六十四 令人泪崩的朵儿 女人转过来的那张脸面,说是惊艳绝美不为过。 一张瘦削如白玉的瓜子脸,虽是显得些许苍白,但容貌秀丽至极。 黛眉弯弯,鼻翼挺拔,唇口微翘,那双灵动的眼睛,朵儿是她的翻版。整个观下来,如画中人般。 她看向绿女的眼含着笑,却也带着希望之色。许是盼医师来已盼了很久。 “终是有医师肯来这贫民地。听说小姐医术高超,京城的病人真是有福啊。”她每说个字,好似费力。透着几日未进食的状态。 绿女从进门起,那颗酸涩的感觉未消尽。看向日久的床头柜,一只破旧的小碗里,还有半碗未吃完的米粥。 那照得出影子的稀米粥,连根菜叶子也不见。无营养的吃食,又怎能给她带来力气? 绿女心中感慨着,在床头一张破旧凳子上坐下来,轻握住她的手,安抚宽慰道,“我来了,姐姐的病就有望了。一定尽我所能,帮姐姐康复。” “我在这病床上躺了好几年了…从朵儿出生起,就落下了病根,一直未曾出门看过外面的样子…”女人酸楚的神色,望向外面黑漆的夜,那目光里是无尽的渴望。 绿女问起她的病因及状况,女人将身体的症状细述了一遍。 原来是她生朵儿时,未注意月子里的细节。冷水用多又受了风寒,且体质较弱。无钱医治久拖,才成了今天这般病模样。 “朵儿的爹呢?他不管么?什么事都是姐姐亲力亲为么?”绿女心疼着她,不由问起男主人。 一听提及朵儿的爹,女人面色激动起来,那腔怨气似积压了许久,恨意骂道,“那不成气的东西!我…我娘俩,全当他早死了!” “咳,咳咳……”激怒使她情绪失控,不禁猛烈得咳嗽了起来。 见她伤心愤色,绿女一边轻抚她的薄背身,一边劝说道,“姐姐身子不好,别为何人何事动怒…气平心和,才有助身体复原。” 朵儿小小年纪,却很乖巧,心疼着跑至床边,轻轻拍她娘的背。 “我和我娘不喜欢我爹,朵儿没有爹!”朵儿眼里喷着火焰,望着窗外咬牙道。 这句话从朵儿的口中说出,绿女不禁震惊。不知这家的男主做了什么,为何如此遭母女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家事,绿女不并再多过问。 她沉默一会儿,只对女人道,“姐姐莫生气,多注意休息。我已想好了药方子,应是可助姐姐过难关。” “小姐有心了…给了我药方子,无钱抓药,也是无用啊……”女人听言,不禁苦笑。 绿女知她困难,心中早有安排,对她道,“这个,姐姐就不用操心了。我要丫头秋霞明日抓了药送来这里。姐姐只管按药量药时服用并可。” “小姐,你为我看病,还为我花药钱…这,我娘俩,还不起这份情义啊。”女人听了这些,感动的泪水漫漫,抓着绿女的手哭道。 朵儿听得真切,在一旁对她娘道,“娘,朵儿去乞讨!积攒下来的钱,还给这位好心的女医师…娘放心,有朵儿。” 朵儿这话一出,声音带着力量飘满空间。屋子里的几人,同时忍不住泪崩…… “呜…”女人这时终爆发了,心酸一把搂过朵儿,紧紧的搂着她呜声起来。 绿女和秋霞在一旁拭着泪,待女人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绿女对她道,“既是情义,并不用还。我俩今日以姐妹相称,从此以后,照料你的事,有朵儿,还有我和丫头。” “是啊,有什么事,告诉我和小姐,秋霞随时可来。”秋霞使劲点头,对女人道。 女人望着绿女俩人,感激的说不出话来。 次日秋霞按照绿女的吩咐,上药铺去抓了治病的药,又急急为住在贫民坊生病的女人送来。 女人手捧着药包,含着笑色,对秋霞道,“请转告小姐,我定不忘小姐的恩情!” 六十五 没你这个爹 暗淡狭小的屋子里,一道小小的身影忙碌着。油芯灯照在她瘦小的身上,仍是昏淡模糊不清。 朵儿站在床头柜前,倒上了一碗温热的水,将药包里的药按量放入碗中,拿汤羮细心的搅伴均匀。 “娘,吃药了。”她拿口轻吹了几下,将药碗递到歪着身子躺在床上女人的嘴边。 女人困难的半抬起身,在朵儿的帮扶下,喝下了那碗汤药。 朵儿放下药碗,拿了湿巾给她娘擦嘴角残留的药汁,又扶着女人慢慢的躺下。 女人才刚躺下身,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瘦猴似的男人,进门并对她嘻皮哈脸道,“晚芬,我回来了。” “你,你还有脸回?…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给我滚!”晚芬一见他,拚了一丝力气坐起了半身,冲他吼道。 她面上恼怒着,抽出身下破絮般的枕头,用力朝那男人扔掷了过去。 男人条件反射抬起手臂来挡,可晚芬根本使不上劲,枕头空落在了近身床的地面上。 “娘,我帮你。”朵儿在一旁恨恨盯着男人,从地面上捡起了枕头,朝着男人使劲迎面扔去。 这下子,倒是打了个正着。男人却是没生气,反是带着一丝愧疚,对母女俩道,“我知晓…欠你俩人太多…可我这,不回来看你们了嘛…别整得跟个仇人似的。” “你这个没良心的,还好意思回来?!…我生朵儿时,你到处寻花问柳,上博坊博钱,对我母女不管不顾…我病了,你从不过问…偶然来了,只看一眼并走…你,你还回来做什么!”晚芬想起过往,越说越伤心,眼泪吧哒吧哒的往下掉。 男人耸拉着个脑袋,不吭声听着她诉苦,像是打了霜的蔫茄子。 “这病中的日子,都是朵儿在照料我。她才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啊…你的良知呢?!你不配为爹!”晚芬怒不可遏瞪着他,声色带了颤质问。 “我,我对不起你母女…但我一个穷酸人,有啥法?要钱没钱,要啥没啥…给不了你们什么,怪不了我。”好久,男人才吭声为自己挽面子。 晚芬听这话更来气了,继续又哭诉道,“你是给不了啥,我一黄花大闺女,被你平白睡了。当初你骗我说,将来定跟我成家。直到今日,我都没个名份…” “你个前世的冤家!外面倒是玩得快活!”晚芬紧咬着唇,冷笑一声自嘲道,“我晚芬当年看上你,真是瞎了眼!” 一阵沉寂后,男人慢慢抬起了头来,走至床边,从怀中掏出一包钱袋放在了床上,道,“我来给你送看病的药钱。这点儿,药钱加生活所需,应是够用一些时日的。” “你居然有钱了?是上博坊赢来的吧?这胺脏的钱,我不稀罕!”晚芬冷眼盯着他,顺手将钱袋狠狠抛在了地上。 只听稀里哗啦的声响,钱袋的袋口散开来后,白花花晃眼的银子,无章法的滚落了满地。 “你,你这…跟银子过不去干啥?连吃都吃不饱,穿也穿不暖,药钱也没,竟是不想要…我可是白费了心。”男人惜财如命,嘴里嘟囔个不停,连忙蹲下身四处捡拾起来。 朵儿从他进门起,小脸儿绷得通红,眼里闪烁着恨光。 男人捡拾起了银子,重又装入钱袋里。 他看着朵儿好半会,上前伸手想摸摸朵儿的小脑瓜,朵儿却不让他摸,怒视着朝一旁闪躲开了。 “唉,你和你娘一样,恨爹是不是?”男人叹着气,问她道。 朵儿盯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朵儿没有爹!” 男人望着朵儿,很久很久…低声道了一句,"那,我走。" 他失落的缓缓转过身,拿着那包钱袋,走出了破屋没入夜色,消失在母女俩的眼中。 “万贵,你这个糟心的!滚了就别再回来!” 在他的身后,传来晚芬凄凄的发狠声。 六十六 暗查可疑人 身后晚芬那微弱的凄声传入耳,万贵心里竟是刺痛了一下,他萎靡不振的样离开了贫民坊。 京城一家酒馆里,热闹的酒客们吆五喝六的,喝着醉酒划着花拳。 一靠里间的角落,独自喝着闷酒的万贵,心里是烦闷不已。 回了趟贫民坊,被晚芬一顿臭骂,遭受了朵儿的仇视,他心里万分不好受。 这些年来,自己确实未曾管过母女俩,只一个人在外快活。 当初和晚芬亲密时,他可没真心想过要娶她,但谁知有了朵儿。这孽情已犯下,自己种下的果得吞下。 眼看着万贵喝得酩酊大醉,店小二上前来对他道,“万贵,你先前佘欠的账还未还,这今儿是又欠下了?打算啥时候结清账钱?” 这家酒馆的老板和万贵有共同爱好,并是上博坊博钱。一来二去的相熟后,万贵与他称兄道弟,掌柜的并允他先欠着酒钱,待日后博赢了再还。 万贵因喝太多,眯着的眼睛半睁半闭,他摇摇晃晃的在身上一通乱摸索,掏出了怀中那包钱袋,往店小二眼前直晃动。 “看看,这,这是啥?钱?大爷我,有,有的是…”…… 他吐字虽不清,但神情却是一副硬派样,将钱袋在店小二面前晃来晃去,银子的清脆声令店小二笑眯了眼。 “万贵,你这是博钱来的吧?一时竟成了有钱人了。”店小二弓着身子,笑着问他。 万贵头昏脑涨着,迷迷然未搭腔。只是趴伏在桌面上打起呼噜,他一手紧紧捏着钱袋,另一手不放酒盏。 邻桌靠窗坐着一位戴斗笠的酒客,一直默默盯着万贵这方。他手中的酒盏端在手中好好的,却是一口也未见下嘴。 万贵在桌上呼呼睡了一觉,不知过了有多久,等至店小二将他唤醒,他结了酒钱摇晃着出了酒馆。 这一路他直朝博坊而去。等万贵入了博坊,身后一道影子随之闪现。 那位戴斗笠的酒客,站立在原地,单手不停的摸着下颌,似在思绪着什么。 “大人,依照您的吩咐,这几日酒馆,博坊,青楼…我都已一一查看是否有行为可疑人。今日在京城一家酒馆里,好博的万贵一改平日穷酸样,竟是手头有了活钱。”刑书房内,柳相向傅博道亲眼所见。 “我私下问过博坊主,他告知,万贵这一直以来,未曾赢过钱。依此看来,他这钱,有点来路不明啊…”…… 傅博认真听完,放下手中的案卷,望着门外沉思。 自从破屋发生失窃案,他为此头疼不已。但聪明人自有聪明法,傅博想到了寻迹的办法。并是安排柳相京城各处暗查。看有否平日手头紧凑,而突然之间出手阔绰之人。 因破屋失窃的贵重物,贼人断不敢拿出现眼,更不敢拿去典当换现钱。许是有怪异嗜好,珍藏珍藏。而失窃的银两,贼人是可大大方方的拿出用之。 只要发现了这行为可疑人,顺藤摸瓜应能水落石出。 傅博眉心微展,对柳相道,“嗯,这万贵已在视线范围内,你追随着他,许是能发现什么。不管他是否是破屋失窃案的真正原手,不可放过每个嫌疑之人。” 柳相点头应声,又道,“大人,青石派,我也亲去寻问过。那山头帮主,一口咬定,他与破屋失窃案无关。并将他当夜来去行踪细述过…听了细述之后,倒是找不出何破绽来。” "好,有你暗查,有丐帮协助…相信,贼人逃不脱捉拿。”傅博信心倍增,自信一言道。 六十七 种各类药草 绿女接连一段时日的劳累,疲惫感浸入皮肉骨子里。这一日待天渐暗,她头重足轻步出草棚子。 眼望见离草棚不远,一位衣着破破烂烂的穷人,蹲在一处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这人眼熟,似刚找她看过病。看这样子,应是遇了难处。 她不由走上前,弯下身问这人道,“您有什么烦心事么?告诉我,看能否为您解决。” 这人抬起头来,眼里布满了愁结,回着道,“小姐是给免费看了病。素不知,这药钱好些人花费不起,看了病问了诊,又如何?” 这人说出的问题,是个棘手之事。确有病人问了诊,无钱抓药吃。 但绿女能力有限,无金矿银矿救济,此事爱莫能助啊。 她抬眼望着眼前的一切,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之中…… 破屋这一方,屋前的荒地搭了草棚子,再往前一点,仍有一片小荒地废弃着。 这里阳光照得到,土壤也足够肥沃。若不是因几年前这里发生了事件,这方无论居住养种不失为好地方。 愁思百结中,她忽然有了想法。 既然是病人们无钱抓药,自己又无能力解囊相助。那在这块地种上药草,是解决了大问题了。 像是种一些如葛根豆科类的植物,效用非常之大。有生津止渴,解肌退热,升阳止泻之功。 而这种药草对土壤要求不算严格。这个季节保证水源,光照资源充足就可。只是这种药草要二至三年光景才有收获,等待得时日过久了。 绿女心想,这个可先种上慢慢自然生长,再种些其它短期内用得上的,以供急需。 主意一经打定,说干就干。不远的荒地,立马杂草除尽。 绿女带着秋霞四处寻药草种,经过走南闯北,千挑万选的辛苦寻找。弄来了大量的各类药草种,精心的播撒在这方土地。 因超负荷的劳心劳力,绿女病倒了。京城凡找她就医过的人,纷纷来探望她。 她做这医事,最大的收获并是得了民心。 这日傍晚时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在破屋门前探头探脑。 “朵儿?” 秋霞给绿女服了药,正准备进柴房做晚饭。却瞧见门处有个小脑袋,冒出了一点儿尖尖来。 朵儿听她唤出声,只好露出小脸,在门口往里间张望。 秋霞笑着冲她招手,“进来,朵儿。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朵儿在门前犹豫着,食指放在嘴里吮吸,像是几日没吃饭了的样。 秋霞见她不吱声,也不进来。并走过去拉着她的小手,将她牵进了屋里。 朵儿站在堂屋中,将背后那只手伸了出来,手心里可怜巴巴的几吊钱,现在秋霞的眼前。 “小姐生病了…朵儿讨了点钱,来送给小姐…只是,好少好少…”过了许久,朵儿才嗡嗡声说明来意。 秋霞看着懂事的朵儿,心里一时疼爱不已,拉着她进了绿女的房间。 “小姐,朵儿来了…她将讨来的几钱送来,说是要给小姐。” 绿女斜躺在小木床上,见了朵儿,又听了这话,苍白的面上露出笑道,“来,朵儿,到我身边来。” 朵儿走过去站在床前,那双灵动的眼睛望着她,将手里的几钱又伸了出来。 绿女却未接过她手里的钱,而是一把将她揽在胸前,欣慰之色道,“朵儿有心就好,把这钱给你娘用。等我好些了,再去看望你娘。” 朵儿听了,乖乖点了点头。 六十八 公子被偷运出府 “我上了趟破屋,小姐日夜操劳生了病…自从为民看病以来,小姐未曾好好的歇息过…”竹轩院里,小石子向紫檀告知绿女生病的事。 紫檀是一脸的关切之色,望了望秦生的寝屋,道,“这小姐生了病,公子还不知,只日日不忘…自从上回小姐偷入府与公子见上了一面,这又有好些时日了。” “公子和小姐,有情有义。我俩是不是,得做点啥?”小石子拧着眉头,对紫檀道,“依我说,得设法让他俩人再见一面。” “嗯,有道理。”紫檀听了,嘴里赞同着,脚下却往拱门外走。 小石子在身后迷迷然然的样,问道,“你上哪去?” “我去转转,想法子。”紫檀头也不回道。 她在府里绕着约两米高的院墙,走了一圈又一圈,脚板心都磨得恨不能起泡。 一棵粗柳树吸停了她的脚步。外面一棵柳树延伸进了枝叶,里面的一棵与之遥相呼应。 这一处,正是绿女那夜入府的好位置。 紫檀托着腮帮子,正在细细的思着。 无意中转头一看,看见府里的运水工大壮,肉脸上渗着豆大的汗珠,一脸难以表述的着急样,他的双手紧捂着肚子,似往茅厕的方向跑。 “大壮,你咋啦?”紫檀看着他关心问。 大壮在她面前,双脚不停的来回跳动,急急道,“我,我拉肚子…可今儿个还要上泉山拉水去…先去解决个人问题…呆会再跟你聊…我我我…” 他话还没说尽兴,人已跑得没了影。 紫檀听了这话,好似打开了新思路,似想到了出府的好法子,她朝着后厨走去。 来到了后厨的墙角,一眼望见,一个三轮轱辘的木制板车放在那里。 板车上一个显目的大木水桶,拿粗绳在桶身捆绑了好几道。这是为防止水桶从车身滑落,刻意做了加强固定。 秦府里有好几口水井,但只用作洗衣啥的。吃用的水,谷氏有讲究,非得用泉山清质甘甜的自然山水。这府里过一些时日,并是要往泉山去一趟。 望着大水桶好久,紫檀突发奇想,把公子装在这水桶里运出去,是不是比爬墙要好? 她掀起桶盖子,拿在手上看了又看。桶盖上有一条细细的缝隙,想来不会把公子给闷着。 这想法一过脑,她疯了似的往竹轩院跑。 紫檀将想法告知小石子。小石子一听这法,不觉拍了拍紫檀夸道,“嘿嘿,还是你比我聪明!” “哎,不行啊…大夫人偶尔会派人来竹轩院看公子的情况。若是公子不在…我俩人准完蛋!”小石子笑着的脸立时又僵住,想起了可怕的鞭罚。 紫檀鬼精的一笑,附在他耳边轻语。小石子听得不住的点头,脸上又泛了笑。 这俩人一经合计,主意是打定了,但紫檀还得给秦生灌输计划,她对秦生道,“公子,想出府见少夫人吗?” 之所以还如此称绿女,是因秦生并不知,他和绿女早已不是夫妻。下人们担心他发病,只得瞒着他做做样子。 “想见少夫人啊…我要去见她,去见她……”秦生听了这话,不禁激动道。 “嘘,公子小声点,别让人听见。让人听着了,可是见不到少夫人了。” 紫檀做出嘘声手势,对秦生小声道,“公子乖乖听紫檀的话,就能见到少夫人。好吗?” 秦生见她神秘样,也跟着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同样低低道,“好。” 后厨附近的一角,此时无一人在,那大壮又去上茅厕了。而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趁机悄悄来到了此处。 在紫檀和小石子的帮助下,秦生缩进了那空空的大水桶里。 紫檀盖好了桶盖子。四下小心看看,拿手轻敲着桶身,压低嗓子道,“公子,千万别出声啊。” 小石子见一切万无一失,这才独自放心的回竹轩院。 大壮拉肚子从茅厕飘着步子回来,见紫檀像个卫士站在桶身旁。不由问道,“你怎在这里?” “我啊?我呆会要出府办点事。见你今儿不舒服,定是没精神。先陪你推车走一段。” 这理由找得好,大壮听了还挺高兴,对她道,“紫檀心细,人又好。难怪大夫人安排你照顾公子…那你就陪我出府吧。” 大壮走到板车前,如以往弯身上手就推车。一个力大如牛的壮汉,费了些力气,在紫檀帮助下才推起。 “这,真的如你所说,我拉了肚子没劲儿,这水桶都变得重了起来。”大壮看向紫檀,憨憨的样笑。 紫檀心里偷笑,嘴上却附和道,“可不是嘛,我说得没错。” 俩人推着板车往府门而去。门前守门的家丁,连问也不问就放了行。 有啥好问的,大壮常常出门运水,紫檀也偶尔有事出街,且已跟大夫人报备过了。出个门,自是畅通无阻。 轻松出了府门,紫檀陪着大壮往泉山方向走。走了好一会儿,没机会放秦生出桶。 紫檀不由有点着急,见大壮竟也不喊肚子疼了,她灵机一动,对大壮道,“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吗?这时又好了?” “你别问,你一说拉肚子这事,我并又想起来了…先再去方便一下。”大壮中了她的招术,往小树林里跑去。 紫檀见他跑远,赶紧打开了水桶,将秦生从桶里扶了出来。 秦生在桶里憋了许久,憋出了满头的大汗。他为了见绿女,可是受了苦了。 “快,公子,咱快走!” 紫檀拉着秦生,亡命一般往另一方向逃去。 六十九 熟睡的那个人 大壮从树林里钻出来,回到停放运水车的地方时,不见了紫檀的人,顿时傻愣在了那里。 “这丫头,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大壮嘴里嘟囔着,一个人推起了板车继续前行。 这一上手推,居然感觉轻松了许多,他不由奇怪道,“怎这桶还会变轻变重?没有了紫檀帮工,反而是轻便了起来?真是怪。”…… 再说紫檀拉着懵头懵脑的秦生,顺着小石子口述的方位而行。她从未去过破屋,只凭着瞎摸索的劲,绕行了许多的弯路。 路途之中,遇上了一个卖草帽的农夫,她给秦生买了遮人耳目的用具,乔装打扮沿路寻问向破屋。 有路人见紫檀搀扶着秦生,而他的脸面用草帽遮得严实,随口问道,“姑娘,你俩人上破屋,可是去找绿女小姐看病的?” 紫檀心不在焉,随口答,“对,看病。” 她心想,不管是看什么病,反正是得了一种病。只不过,是找小姐给公子看相思病。 俩人七找八寻的,路经青竹茶馆之时,里间长绵回旋的琴声,从窗子处飘荡了出来。 秦生竟是停下脚步,不肯轻易的离开了。 “公子,快走,这里没有少夫人…回府晚了,若是被发现了,奴婢可是要倒了大霉了。”紫檀见他听琴音入了神,不禁火急拉起他并走。 秦生被她拉得步子踉跄不稳,像是一个两三岁蹒跚学步的孩童,惹得茶馆门前的人盯看着。 紫檀怕露了馅,步子更是快了。 听说有许多病人找绿女看病,可这一路行向破屋,路上倒是未见什么人。想来绿女生病了休整,病人们不想多加打扰。 紫檀和秦生到了破屋门前,秦生不由自主取下了头上戴的草帽。 “少夫人呢?人在哪儿?”…他往屋里张望着,问紫檀。 紫檀站在门前四周看了看,又趴在门框上,朝着屋里轻声唤,“小姐,小姐……” “是谁?”秋霞正在后柴房烧火做饭,隐约听着门外有唤声,双手在围裙上擦着手小跑出来。 “紫檀…啊…公子也来了?” 秋霞先是见了紫檀愣住,没想到她会来,更没想到,她的身后竟跟来了秦生。 “好些日子不见了啊。”俩丫头相对而笑,不约而同开口。 紫檀拉着秦生进门,直面问秋霞道,“小姐呢?” 秦生一踏入屋门,一双眼睛满屋子找绿女。他太渴望见到她了! “小姐人已好些了,今日还歇工一天,明日再给病人们看病…这会子,上附近的河边洗药罐子去了。我说我去,小姐说自己躺在床上都躺厌了…没想到,你和公子这会子来了…”秋霞叭拉叭拉不停,要道的话收不住。 紫檀不想耽搁时辰,打断秋霞的话问,“小姐上哪条河去了?” “你应也听说了吧,青竹茶馆后边的那条河不净…我可从不敢去…只去这附近另一条河…小姐应是上另条河去了。”秋霞引着俩人出门,手指一个方向道,“经过前面的小树林子,走个二十来米并可到。” 紫檀与秋霞简单话别,和秦生俩人匆匆往那条河寻去。 竹轩院,秦生的屋子里,异常的安静。 谷氏的丫头白荷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站在了秦生寝屋的窗子旁,一双如鹰的眼望向屋子里。 她这是奉谷氏之命,不限时候的来这里,察看秦生在屋中的状况。 谷氏就这么一个宝贝儿,让她一刻也无法省心。这些日子秦生发了病,吵得人是日夜烦躁。她心里时时担忧,并让白荷来瞧瞧。 白荷的视线范围内,床榻上背向躺着似熟睡的秦生。他依然是那身衣衫未换下,一眼并能看出是他。 见一切平静无波,白荷些许满意。但没瞧见紫檀和小石子,她心道,“这两个贪玩的人,来日再好好的说说。” 这样一想,不及去找两人,白荷怕谷氏等得不耐,只得赶回东厢院回话。 待白荷刚一离开,屋子里床榻上的人,一把掀开身上盖的丝被,坐起身来喘了口大气,道,“哎,我滴个天!快要呼吸不了了…” 小石子坐在床榻上,一身的冷汗。他拿手抹着满脸的汗水,自言道,“紫檀,你这法子有用…总算把大夫人的人给骗过了。” 七十 依依不舍相别 午晌的阳光,当头照。清澈的河水绢绢细流,一个纤纤身影蹲在河岸边。 淡绿的衣裳投映在河面上,一张如月的脸面衬得更美了。 绿女独自一人在河岸边,认真清洗着手中的药罐。 因青竹茶馆后面的小河,水质不够清,且浮萍满面。绿女并来了小树林附近的这条河。 她洗好了药罐子,抬头望向天空时。 一把熟悉的男用油纸伞高举在她的头顶。油漆光洁的伞面上,一朵艳丽的海棠花,美仑美奂。 “秦生?”绿女心中惊喜,不觉唤出了声。 她迎着他那脉脉含情的目光,缓缓的站立起身来面对面。 “我找你的好苦…”……… 秦生望着她含了泪,这是欢喜的泪。 俩人相视而笑,不觉泪水漫漫……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紫檀望着此情此景,也不禁湿了眼眶。 “你怎来了?是谁带你来了这里?”…… 俩人相拥许久…绿女问着他,顺他的手指看见了紫檀。 秦生为她撑着遮阳的伞,俩人朝着破屋而回。阳光下的男女,透出了一世深情。 沿路满地的野草野花,在夏风中为俩人轻舞着…… 秦生和绿女并肩而行,身后跟随着紫檀。 临到分别时,秦生依依不舍,不肯就此离开。 “你可常来这里看我…先回去吧,不然大夫人发觉了,紫檀可是要受皮肉之苦。”绿女伸手为他轻拨额面的发丝,温柔劝说道。 紫檀看看天色,心里急得不行,对秦生道,“是啊,公子,日后,奴婢想法帮你再逃出来,来这里见小姐。快回府吧!” “不是小姐,是少夫人。紫檀口误要掌嘴!”秦生认真纠正着,满脸不高兴。 紫檀看一眼秦生,无可奈何认错,“公子说得是,奴婢错了。” 秦生拉着绿女的那只手,终是在不舍中放了手。他走走停停,回眸几许。 回到秦府时,天都已暗了。 紫檀和小石子早商量好,他时时守在门处,等着给俩人开门。 “布谷,布谷…”紫檀在大门前,学着鸟儿的鸣叫声,给府内的小石子发信号。 可等了好久,里面没回应。 “这该死的小石子,上哪玩去了?”…紫檀生气着骂,在门前来回的徘徊。 看来不能指望小石子了,紫檀放弃了小石子的接应。她拉着秦生来到了先前打探的好地方,那棵柳树之下。 “公子,你常常上屋檐,这爬树对你来说,定不成问题。”紫檀对秦生信心满满。 望着高高的墙头,却又对自己心存怀疑道,“奴婢可没爬过树,不知上不上得去啊…” ”这该死的小石子,害我主仆要爬高…等我进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紫檀一边小心望四周的动静,一边骂着小石子。 秦生仰头望着高墙,似听懂了紫檀的意思,他双手环抱着树身,蹬腿并往上蹭。 屋顶都上过,这又算什么? 等他慢慢的爬上去了,紫檀站在墙下,单手扩张在自己的嘴边,对秦生小声道,“公子,快帮我去开门。” 秦生明白的点点头,他一个翻转跳跃到内院那棵树上,很快消失在紫檀的视线中。 紫檀跑到了大门处,只听“吱”的一声轻微的开门声,秦生从里拉开了门。 “公子聪明!”她朝秦生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句。秦生笑开了花。 紫檀提脚轻轻迈入,一个无意间的侧头,望见小石子竟然坐在黑乎乎的墙角,歪着个脑瓜打盹。 “好你个…”紫檀生气走过去,正要拎起他的衣角数落。 此时不远处,传来了晚间打梗的声音,她只好作罢。拿手指轻戳他的肩膀,低低的唤醒着他,“小石子,小石子…” 小石子被这一戳,这一唤,冷不防打了个寒战,猛然睁开双眼连声道,“谁,谁?谁?…” “是我,还有公子。”紫檀回着他,从地面上扯起了他道,“快回竹轩院。” 三个人躲开着巡视的家丁,匆匆忙忙往竹轩院而归。 东厢院。谷氏还未歇息,对同未歇息的秦老爷道,“今日白荷去竹轩院瞧了,生儿很是听话,未像往日那般闹心…我这心里啊,好受了许多。” “那并好,生儿让你操碎了心啊。”秦老爷叹声道。 秦家唯一的继业人,成了这副疯傻模样,这俩夫妻为此伤了心。 谷氏望着秦老爷半晌,又开口道,“花家的小姐花无叶,我看不错。听说,花小姐有意我家生儿,这门亲事若是能成,秦家与花家并是更亲近了。” “生儿不是不忘那绿女么?花家的小姐虽好,但生儿若是不喜欢……”秦老爷父子相通,懂得秦生的心意。 谷氏不以为然,有所打算道,“生儿不喜欢那又如何?绿女早不是秦家的儿媳了。以我家儿这种情况,有个这么好的小姐看上,是天大的造化了。还能由着生儿的性子不成?” "我知你盼生儿有好的归属。这事,依我看…等等再说吧。凡事不可操之过急……”秦老爷倒是不急,平心静气一言。 谷氏望着窗外很久,终是回道,“老爷既是不着急,那日后再谈此事吧。” 七十一 花小姐要寻短见 花府里这几日,闹得是鸡犬不宁。 花无叶吵着闹着要嫁秦生,花府老爷夫人头痛不已。 “女儿啊,秦家公子虽是相貌生得好,可他是个疯傻之人。你嫁了他,不是自找苦头吃么。”她娘围绕在她身边,极力劝说她止念。 花老爷也帮腔道,“你娘说得是啊,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京城里长得俊的公子,比比皆是。随便找一个,都比秦公子要强。” 花无叶捂着耳朵,在闺房里跳着脚装哭道,“不嘛,不嘛,女儿就要嫁秦公子!” 她爹娘被吵得头晕,哄了一番无果,为耳根子清静,只好先离开了她的闺房。 “小姐,老爷夫人已走远。”丫头送花府老爷夫人出了门,回到屋里给花无叶报信。 花无叶一听,也不装哭了,把先前拿洗脸水沾在脸上的清水,让丫头拿面巾擦个一干二净。 “这法子没用啊…我再想想……”花无叶在屋里转着圈,想更好的法子骗她爹娘。 她在屋子里转悠了好一会,好似想了个法子。对丫头安排道,“你把那根长丝绸给本小姐拿来。” “小姐,你要干啥?”… 丫头好似明白过来,有点害怕着不敢去拿,胆怯着道,“这,这弄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奴,奴婢不敢。” 花无叶眼眸朝她一瞪,杀伤力十足。丫头还不待她开口,吓得赶紧跑去拿长丝绸了。 在花无叶的指挥下,丫头搬了个高高的圆凳,放在正对着屋梁的方位。 她歪歪扭扭的站上去,将长丝绸搭在梁柱上,又认真打了个死结头。再三确认万无一失,这才又从圆凳上爬了下来。 “扶本小姐上去。”花无叶一声令下,丫头连忙扶着她小心上了圆凳。 花无叶将长丝绸套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双手紧紧抓着两端不敢放手。反正是做个样子给她爹娘看,细节不用太推敲。 “快去喊我爹娘来。”花无叶得意自己的想法,指使着丫头每一步行动。 丫头装着慌乱的样跑出门,往老爷夫人的屋居报假信息,哭着喊,“老爷,夫人,不好啦,小姐要寻短见啦…快去看看小姐…” 丫头的演技拙劣,连一滴泪都未出。花府老爷夫人因担心女儿安危,哪里看出这些漏洞来? 花夫人由丫鬟搀扶着,一路哭天抢地的往花无叶的闺房急步行,花老爷愁眉锁眼在后边紧跟着。 “呜…女儿啊,你是脑子进了水,还是咋得…非得嫁那疯傻秦公子…竟是连小命也不要了…”…… 花无叶在房中,远远听见了她娘的哭声,正中下怀的偷笑起来。 她眼瞟着花老爷和夫人,两人步伐颤颤巍巍的迈进门来,收了笑面,假意冲她爹娘嚎啕大哭道,“爹,娘,女儿这一生,非秦公子莫属!若不然,这条小命不要也罢!” 她哭喊着,装着要踢掉足下的圆凳,她娘上前一把搂紧了她,死死的不松手,妥协道,“女儿,娘马上找媒人上秦府说亲…你可别想不开啊……” 她爹先前本强硬的态度,在这生死面前也缴械了,口语低低软道,“好好好,依女儿并是。” 花无叶的计谋达成,眼里悄然露出了笑色。 七十二 绝食风波 花无叶这一寻死觅活,花府派媒人上秦府说亲这事,立竿见影。 “秦老爷,秦夫人,花家姑娘容貌秀丽,品性端正,是位难得的好姑娘。秦公子生得俊俏,又有秦家家业为实,花家与秦家历来相好,俩家若是结亲,那是天下美事啊……”花府找来的媒婆,一张瘪嘴能说会道。 谷氏笑眯着眼,静静的听完后,对媒婆道,“我知花家姑娘不错,也有心要儿与她联姻。这事儿,早就在议项之中了。” 媒婆一听这话,有戏! 那张巧嘴又开,道,“夫人有眼光,有见识!夫人这是与花家想到一处了。今儿给个准信,我这好回话花家。” ‘咳。’谷氏正待开口,秦老爷在一旁对着她轻咳了一声,似有不同看法。 “老爷有何高见?”谷氏察言观色,笑着问秦老爷。 秦老爷拿着一家之主的派头,正了正坐在椅子上稍倾的身子,深思熟虑开口道,"花家要与秦家亲上加喜,这本是好事。但花家姑娘怕不是一时之念,日后若是反悔是来之不及。依我看,还是给个宽裕的时日,两方好好的考虑。毕竟婚姻非儿戏。” 秦老爷这话说得在理,媒婆无话可说,脸面上一丝的失望。 秦生的婚姻大事,谷氏虽是希望早日落实,但秦老爷的顾虑不无道理。花家小姐若是一时头脑发热,往后可是两家都不好面对。 谷氏经再三思索,对媒婆道,“烦劳你回话花家,为慎重起见,这重要事,且再往后延一延。” 媒婆天花乱坠了一番,未达成来时的目的,带着复杂的心情回话花家。 这花府上秦府来说亲的事,很快在府内传开了。 “我说,公子和小姐本是天生一对,却是硬生生要拆散两人…真令人挠心。”紫檀面对着小石子,一张苦瓜脸道,“可得想个法子,让这事成不了。” “这让公子娶花小姐的事,大夫人是求之不得,但老爷有所留余,还好未当场应了媒人。你也不用太过操心。”小石子倒是乐观,安慰着紫檀。 “怎能不操心?公子啥也不知。到时候,大夫人一句话,还不得结了这婚事。”紫檀依然忧心忡忡。 小石子听了这话,耸耸肩膀,两手一摊道,“那你说咋办?” 紫檀望着他,两只眼出着神。半晌之后,笑着道,“有了!” 这一夜过后,秦府里传了沸沸扬扬的消息。秦生不想娶花小姐,以绝食抗议。 谷氏身边最喜听小道消息的白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到谷氏身边将这事告知。 “什么?公子绝食?这还了得…我去瞧瞧。”谷氏一听这事,不由乱了分寸,担心宝贝儿出啥问题,火急上竹轩院。 竹轩院里,秦生配合紫檀的小计策,躺在床榻上装歪装病。 小石子在外放风,见谷氏和丫头白荷来了,赶紧跑到屋中给紫檀通风。 紫檀按下狂跳的心,对秦生低声交待道,“公子,可千万照奴婢说的做。若不然,大夫人要你娶花家小姐,少夫人就回不了秦府了。” 绿女离开秦府这事,秦生到现今也未弄明白。不明白秦少夫人,怎要到荒郊之地生活。 紫檀是这么骗他的。告知他,绿女本是平民女,受不了秦府的规矩,又喜田园生活,经老爷夫人允许才离开了秦府。 这理由编得牵强,但骗个疯傻人,还是绰绰有余。 这一个事,秦生还没整明白呢。这又来一事,竟是要他娶花家小姐。他并又是糊涂了。 紫檀只得又编了话骗他。说是老爷夫人见花小姐人不错,而花家小姐也有意他,可纳妾作侧,盼望着秦家儿孙满堂。 秦生心里只装下了绿女,哪里会想娶花家小姐?自是乖乖配合紫檀,在他娘面前演一出好戏。 “儿啊,你不想娶花小姐,也不至以绝食相对。要是饿出个病来,或是有个三长两短。娘我这,这不成了罪人了么…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的商量……爹娘还没答应花家呢。”谷氏一脸愁云,坐在秦生的床头,拉着他的手一个劲的劝说。 秦生背向着他娘,哼哼个不停。听完谷氏的苦口,他伤心的口吻道,“娘,我不要花小姐,不要…生儿只要少夫人…娘派人把少夫人从外面接回来…娘不同意,生儿饿死倒也是好了。” “说什么疯话?她离开了秦家,并不再是秦家的人…花小姐哪里不比她强?要模子有模子,要品性有品性…生儿,你听娘的话,不要再想那个女人,娶了花小姐,好么?算是娘求你了。”谷氏低声下气,又是哄又是求。 绿女离秦府这真实情况,谷氏和府里上上下下都未告知秦生。除了秦生一人身在其中,谁不是个明白人? “不,我就要少夫人…就要少夫人……”秦生情绪失控,开始如往撒泼。 紫檀和小石子在一旁,俩人偷对了一下眼,紫檀一副豁出去的样儿,大着胆子对谷氏道,“大夫人,公子日日念着那个人…这已是饿了一日,若再不进食…恐怕……” 这话意是提醒谷氏,秦生这小命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对绿女是坚定不移的。 谷氏听言,看了一眼秦生,捂着自己的心口处,心痛道,“生儿啊,你为何就对她情有独钟呢?” 沉默了半晌后,谷氏慢慢抬起垂下的头,软绵无力道,“只要生儿好好的…这事,先不提了。” 这话算是作出了让步,虽不知日后怎样,至少很久时日,谷氏应都不再提此事了。 紫檀和小石子又对视了一眼,掩不住内心里雀跃的开心。 七十三 回家看奶奶 九桂正在青竹茶馆的河边洗衣,家那头的邻居来报信,说是她奶生了病,盼着她这唯一的孙女回家。 九桂家中因各种变故,如今只剩下了三口人。她奶,她爹和她。 三口之家贫穷,家里只靠半亩田过日子。可她爹好嗜酒,挣来的钱多数拿去醉酒了。她奶常骂她爹不成器,最喜欢的是九桂这孙女。 九桂是个孝顺人,为减轻家里的负担,三年前寻到青竹茶馆打工,挣钱为家里贴补家用。 这听说奶奶生了病,哪还有心思做活?她麻溜的洗完了衣,给寒掌柜说了声,并急着往家中回。 九桂的家,处在京城和三铺里地交界处。三铺里地那块穷,她家这片也是穷。 她一个人往家回的路上,偶然的一回头,发现身后有个人鬼头鬼脑的,在各隐身处藏来躲去。 九桂站定在原地,盯着那影瞅了半会儿,嘴角泛起了一丝的笑,冲那方向大声道,“万贵,你给我出来!” 万贵见被她发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神情不自然的走了出来。 “咋搞得像个大媳妇?说,跟着我干啥?”俩人面对面,九桂斜眼看他,发问道。 万贵求眉献眼的样,弯了身子看着她笑回,“我上青竹茶馆时,正好瞧见你出门,看你神色似不对劲,并一直跟随着…这不,关心你嘛。” 九桂听了这话,不领情的样道,“谁要你关心了?” 万贵看着她不说话,竟是伸出一只手来,为她细心的拨弄乌发。 “你?趁机占姑娘我的便宜!”九桂恼然拿手挡开他的手,顺势抬脚朝他的一只脚踩去。 “啊…”她这一下踩得用力,万贵抱着那只脚转起了圈圈,疼得呲牙咧嘴直叫唤。 素不知,俩人这方无论对话行举,都被暗中的一人看得分明。 万贵疼感渐轻后,委曲的样对九桂道,“九桂,我…我好心来给你送银子,还没开口说这事,你并是一脚狠劲…” 想这万贵私下里,对那母女也只是挤着给点银两,他对九桂却是慷慨万分。那母女俩有骨气,这几年没要他半文钱。从这给银子的事上来看,万贵对九桂那是绝对真心实意。 他还在心中遗憾过,怎先认识了晚芬,而不是九桂。 “你给银子我干啥?你哪来了银子?”九桂盯着他质声。 她心里清楚,这万贵平日手头紧,不可能有活钱拿出。 万贵听她问银子来处,不知为何,竟是眼神闪躲着,含糊其词的口吻道,“银子…是我找亲系讨要来的。” 万贵早显摆过,他家有个达官显贵的亲系,并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秦府。 “不好好的做活赚钱,竟是找亲系讨要,你这脸面是丢尽了!别跟着了,我可没功夫理你!”九桂讽刺的眼色说道,转身并走。 万贵不敢再跟着她,只像是一只受伤的哈巴狗,夹着尾巴灰溜溜的离开了。 九桂快到家门口时,老远并听见她奶的骂声传出来,“你个不孝子,成日里只知上酒馆…为娘我不舒服,你现时拿不出给看病的钱…气死为娘了……” “奶奶,我回来了。”九桂进了门,嘴里甜甜的喊。 她奶杵着旧木拐杖,坐在堂屋的破旧长凳上,正对着站在一旁老实样的男子训斥,这男子并是九桂不成器的爹。 “乖孙女回了啊?来,来奶奶这坐着。”她奶一见她,阴沉的脸面绽了笑。 九桂快步上前,坐在了她奶的身边,目光带恼瞪向她爹,道,“爹,你又惹我奶生气了?” 九桂爹在亲娘和女儿面前,好似犯了错的孩子般不敢吱声。 九桂奶虽是气色差点,但看着也不像生病的样。九桂不禁问,“奶奶,您是哪儿不舒服?问过了,孙女给您抓药去。” 九桂奶咧嘴笑,一口大门牙全不见,摸着九桂粗糙的手道,“乖孙女,奶这不是想你了么…你又有好些日子未回…不过啊,奶也没骗你,腰酸背痛的老毛病真犯了。” 九桂奶看着她的那双手,轻轻的摩挲着,心疼不已道,“看看我孙女多好,为了给家挣钱,这原本嫩嫩的小手,如今…成了一双老人手了。” “没事,奶奶,孙女的打工钱慢慢攒着,给您看这老毛病。”九桂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疼了一下自己,脸面上却是对她奶笑着的。 她奶捧着她的头,往自己怀里揽,问她道,“乖孙女回来了,住一晚不?” “嗯,孙女回来不容易,陪奶奶住上一晚,明早再回茶馆。”九桂倚在她奶怀里,享受着温暖的感觉,轻声回着她奶。 七十四 等你至地老天荒 天欲黑时分,黄婶儿上后柴房看了一圈,灶台上还留有昨日的一点剩饭,外加半碗青菜叶,她随便拿了这点东西充饥。 万贵一年上头回家的次数少。她一个人在家,常常这样艰苦过日子。 家里喂养的鸡下了蛋,她舍不得吃,全是拿去市集上换现钱。可想而知,这日子过得有多紧凑。 “大婶,能借茶水喝么?”这时,一个男低音在门外响起。 黄婶儿应声着出门,只见,门前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他一身束腰黑衣显得十分的干练。因戴着斗笠,长相看不太清。 来借水喝还是有的,借别的可真没有。看这人的行装,应是路过此地。 黄婶儿打量他过后,热情招呼道,“进屋里吧。家里穷,但茶水还是管饱的。” 这男子进屋后,在黄婶儿的招呼下坐在了凳子上,手端着茶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他喝完茶水,环视着这屋子,似随口问道,“大婶,您这家里只您一个人?” 黄婶儿听他问家中人口,好似问到了心事般,挡不住的话头源源流出,“客人,你有所不知,我这家孤儿寡母,有个不孝儿,常年难得回家…我这把老骨头一人累死累活,不孝儿也不闻不问…命苦啊……” “您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在做些什么,这常年外头不着家的?”男子很自然的追问着。 黄婶儿把万贵的老底抖了出来,诉苦的细致,“我这儿啊,从小不听话。自己跑去什么深山野岭,找了一个什么高人学功夫…学了几年以后,又在京城里四处游荡……他一门心思除了学功,并是玩乐…哪里顾得老娘,顾得了这个家。” 从这黄婶儿的口中得知,这万贵竟学过功,而且是个功夫迷。男子听了这些,低下头沉默未语…… 过了半晌,男子又抬起头来对黄婶儿道,“大婶,您儿子长得啥样?有啥特征?我帮您劝说他回家。” “哎哟,客人您真是好心。他心都玩野了,哪能听劝?”黄婶儿根本不抱希望,苦涩的笑着道,“我当没他这个儿得了,你也别费这个心。” “大婶,俗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男人有的在外野,心许是能说动呢。”男子执着的劲,继续游说着黄婶儿。 黄婶儿听他这言,这才如数家珍道出,“我这不孝儿啊,长得干瘦,好似个猴。一张脸面黄菜叶似的…他还有个小缺馅,有一双又长又大的臭脚。” 按常理来说,娘都是夸赞儿女的。这黄婶儿倒是口无遮拦,将儿子的缺点尽数道出。且还是当着一个外人。 “大婶放心,我定尽力将您儿劝回。茶水喝过了,不白喝。”男子从腰包拿出几钱,要给黄婶儿当茶钱。 黄婶儿一见,连忙推却道,“你这就见外了。我黄婶儿再穷,还能因这点茶水收你的钱?不能,不能……” 男子见黄婶儿死活不收下,也不再坚持。他将钱袋收好,起身告辞离开。 黄婶儿站在门处,望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清晨里的京城郊外,这里空气格外清新。 九桂在家里住了一宿,在她奶的深深注视下,独自往青竹茶馆回。 因时辰尚早,路上行人稀少。偶尔能见个人影,也是起早下地干活的农夫。 九桂轻快哼着小曲,走到一片小树林附近时,突然一个身影闪现在了她的面前,吓得九桂打了个颤,定在了原地。 男子拿下了头上的斗笠,亲密的口吻对她道,“桂儿,是我。” 九桂定神一瞧,不由惊喜道出声,“啊,是你。” 柳相冲她笑着点头,同是开心的样,笑道,“是我。” 他细观了她好久,不由拉着她的手,诉起了衷肠道“你我从认识起,是各忙各的。但我拚命的赚钱,只为有朝一日能娶你…一直以来,公事缠身,与你好长时日未见了…甚是想念。” 九桂眼里闪了泪光,思念从未停止过,心中的人出现眼前,令她一时唯以泪相对。 九桂和柳相早就相识相爱,只困柳相任职刑部,常年奔波在查案的各处。哪怕俩人都在京城里,也是难得见上一回面。 上回破屋发生失窃案,柳相并路过青竹茶馆,他很想借机见她,可还是为公放弃了想法。 而九桂心中除了他,还是他。不难想像,万贵常年缠着她,也缠不走她的那颗心。因九桂的心里,只有一个柳相。 九桂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深情一言,“我知晓,你有一日定会来娶我…我等着你,等至地老天荒,亦不后悔!” 柳相一手拥搂着她,一手轻抚她的发丝,那双望着远处的眼,不觉渐渐的润湿…… 七十五 请君入瓮 “九,九桂,你,你今儿怎还请我喝起酒来?…这酒钱,我万贵来出,可不能你破费…你能陪我谈谈心…这心里已,已是万分的高兴了。”万贵醉眼迷濛望着对桌的九桂,手中端着的酒盏摇摇晃晃着。 他怀着激动纷飞的心情,在九桂美人攻势的劝酒下,稀里糊涂的喝了有好几盏。 俩人所处的位置,在一家京城偏郊的小酒馆。这里环境幽静,私话较为隐蔽。 “哇…”万贵喝着酒,又大口吃了一些的菜,控制不住的呕泄了残渣出来,应是肚里酒劲过猛开始翻江倒海。 九桂望着他,一直只笑未语。见他已是瞪着一双眼,神情恍惚似在云雾之中。 她放下手中的酒壶,对万贵真诚的样儿,但却话中有话道,“万贵,我今儿请你来喝酒,是让你做个明白人。” “明,明白人?…我,我明白,你是我一直追的姑娘。”万贵红着一双眼望着她,道不尽的铁汉柔情。他眼中的九桂,此时越发的动人。 九桂听言,不禁一笑,“不,你不明白。我是你喜欢的人,但你不是我喜欢的人。” 万贵听了这挫心的话语,一时伤痛着低下了头。 好久好久,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九桂认真的神情道,“我,我万贵知晓,你定是有心上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疏离我…可,只要你一日未嫁,我并是不放手。” 他心知配不上九桂,但爱上一个人,哪愿轻易的放手? 追着九桂的过程中,他也想起过晚芬母女。晚芬是个好姑娘,朵儿也是个好女儿。她们只是他犯下的一个错。若是九桂应了他,他可狠心抛弃母女俩。 试问,万贵内心可有愧疚感?他当是有过。但九桂和晚芬母女,拿一杆天秤衡量的话,占比还是九桂重。 万贵说话虽不利嗦,但思维倒还清晰,应是处于半清醒状态。九桂见此,又为他斟上了一杯酒。 “还,还给酒我喝?…九桂对我真好…好,好酒,好酒…”万贵接过九桂的酒水,豪气的一饮而尽。 这一盏下了肚,万贵直接趴倒在了桌面上,嘴里开始瞎三话四起来,“九,九桂…别嫌我万贵穷…我,我现今手头有点儿东西…保你跟着我,吃,吃香的,喝辣的……” 九桂竖耳细听着,顿时来了精神,顺着他的话问道,“万贵,你手上有什么好东西?” “不,不瞒你说,是,是有好东西…但,不能对人说…”万贵嘴里含糊不清着,但意识还尚存,硬是未将重要的说出来。 九桂拿手摇晃着他,佯装生气道,“跟我九桂,你也不肯说么?快说说,你是不是有啥值钱的宝贝?” “有…有珠花,玉镯,还,还有翡翠如意……”万贵此口一开,九桂不禁大惊失色。 万贵口中的这些贵物,正是破屋失窃的那些东西。九桂又追问一句,“你可是在破屋得来的?东西呢?可在你身上?” "破屋?东西?嗯,嗯…东西在,在我身上。” 万贵最后的字音刚落,这间酒馆的房门,在此时被人推开了。 柳相肃面背着双手,带着两个捕快走了进来。 “捜!”柳相大手一挥,一字顶千金。 俩个捕快快步上前,在万贵全身上下捜寻,很快的,从他怀中捜出一布袋来。 万贵所说的珠花,玉镯及翡翠如意,在一布袋里包裹得严实。打开来后,珠光耀眼。 柳相对捕快命令道,“人赃俱获,将盗贼给我拿下!” 俩个捕快拿出衙门专用的绳,将烂醉如泥的万贵,结结实实绑成了一个大粽子。 九桂在旁默默观着这一切,心中对万贵道一句,“万贵,对不起了。” 柳相临出门前,情深意长望着她道,“谢谢桂儿,历经时日的破屋失窃案,终是找到了真正的原手。我可回去交差了。” 九桂冲他点点头,未只言片语,却是无声胜有声。 七十六 不留名姓的恩人 万贵被五花大绑到了衙门,屈膝跪在威严的大堂上,面对铁面无私的傅博,他的酒劲清醒了有一半。 在傅博的严问之下,堂上衙役的威武声压中,万贵终是溃不成军,将实情一一招供。 原来那日,青竹茶馆门前,万贵遇见秋霞和脚夫行向破屋,看着脚夫挑了满筐的东西,他当时心中揣测,绿女既算被扫地出了秦府,应是随身了不少银两。若不然,哪能买许多的物品? 而眼下,正是他上博坊输了个精光的时候。谷氏接济他家的银两,早被他这败家子挥霍一空。 他心想,绿女不再是秦府的人,偷这外人的银两,不存在有何思想负担。坏主意一经产生,他并绕着青竹茶馆的小路,经过竹林小河去了破屋。 万贵来到破屋时,正是渐入暗夜。因破屋前方的小树林,乞丐与蒙面黑衣人打斗的激烈,绿女和秋霞俩人出了破屋,给了万贵可趁之机。 这大好的时机,万贵用轻功之便破窗入屋。看见桌上的吃食,狂扫了一通进肚,又蜻蜓点水入了绿女的内房。 简单的里间,一目了然。他随手掀开枕头,意外发现了银两及贵物。 万贵欣喜若狂着,将赃物收入怀中,原路跳窗离开。逃离之时,因些许紧张兴奋,大意间留下了轻浅的脚印。 而正是因这遗漏的脚印,傅博以多年的经验推断出,这应是男子大脚留下的痕迹。 傅博听柳相告知案发情况,明确了这是轻功极高之人而为。想着贼人过些时日,定要潇洒花钱享受。以这一点根基暗查,锁定了行举可疑的万贵。 锁定之后,傅博又安排柳相,上万贵家中,向他的老母亲打探情况。随后看谁人可接近万贵,利用万贵亲近的人再套内情。 柳相将一切告知了九桂,并要她协助取证。这才有了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 除了银两被万贵花费了些,其它贵重之物一件不少,全数物归原主。绿女由衷的佩服,这京城第一查案官,非傅博莫属! 因这万贵与秦府的关系,绿女网开一面,不予追究万贵之责。而秦府那头也回话,放万贵一条生路。毕竟牢里的日子,不是人呆的地。 至此,破屋失窃案终结。秦府的贵物失而复得,傅博算是一大功臣。当然了,助手柳相和他的心上人九桂,也是功不可没。 傅博的名声,传遍四方。然而,他的使命,仍在继续。 万贵庆幸未入牢。在柳相的劝说陪同下,回了三铺里地的家看望亲娘。黄婶儿看着儿子回家,高兴的泪水满目。 但她却不知,她这长年不肯归家的宝气儿,背后惹出了多大的事儿。 为了老人家不难过,柳相和万贵私下商议好,将这事件隐瞒着。 “娘,儿我回来了…”…… 万贵望着渐生白发苍老的亲娘,血浓的亲情催下了他难得的泪。 “大婶,您还记得我么?”柳相取下头上的斗笠,笑着问黄婶儿。 黄婶儿望着他片刻,想了想,有了印象答道,“你不是…那晚来借茶水喝的客人么?” “正是在下。”柳相微笑着,对黄婶儿道,”不忘当初的承诺,将您的儿子给劝回来了。” “多谢客人了。”黄婶儿感激万分,对柳相道,“我这老太婆没礼数,忘了问客人名姓…请问客人大名?” 万贵在一旁正欲开言,却被柳相伸手制止了。他一脸狐疑望着柳相。 “愿做好事,不留名姓。”柳相大气一言,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能在傅博身边做事的人,不但习染了他的一身正气,更是拥有了豪迈无疆的胸怀。 黄婶儿和万贵俩人,站在自家的大门前,望着那洒脱远去的背影,久久的眺望着…… 七十七 误食了毒蘑菇 从破屋穿过小树林,再走个一里路,有一座荒凉的小山头。 小山上资源丰富,树木成林。小的野生动物,奇怪的药草等应有尽有,宛如沧海遗珠。 主要这山崎岖陡峭,一般的人怕遇着危险,少有人往这山上去。 清晨的第一滴露珠,才刚刚落到绿叶上。 山中层叠灌木丛中,一个着粗布裳,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丫头连蹦带跳,哼着五音不全的调,弯身在湿地上采摘野蘑菇。 农家人大多识野蘑菇有无毒。一般来说,无毒的蘑菇应是呈扁平,是有粉或黑的菌褶。而长得越漂亮,颜色过艳丽凸起的是毒蘑菇。 这小丫头好似不识毒蘑菇,看着手上握了一大把艳丽似伞的东西,傻呵呵的笑着自语,“这个好看,一定好吃…嗯,吃一口吧……” 她说着这话,口水已控制不住流了下来。尝试的想法,将毒蘑菇送了一点入口。 还来不及咀嚼滋味,她的脸色一时陡变,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人并昏倒在了地面上。 林中朝着这方向走来俩影。两个女子一身轻衣简装,看这打扮行头,并知是专为上山换的衣装。 “小姐,你要的药草,在这山上能寻到嘛?”秋霞一脸的怀疑,问着在前面开路的绿女。 绿女挎着备用的万能药箱,秋霞背着一个准备装药草的竹筐,俩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行在杂路无章的山间。 秦生的病久治未好,绿女心中一直牵挂着。 师傅告知她,这山上有一味药草,可缓解神经紊乱这方。为了秦生,哪怕这山路再难行,她也是知难而上。 听着秋霞的问语,她坚定的样回道,“师傅说有,定是有的。” “小姐,这药物备得是齐全,可奴婢还是怕…怕有啥小动物跑了出来伤人。”虽说这山上无大物,但小的动物还是有的。秋霞从上山起,心里就一直在担心。 绿女一点不担心,反是给她鼓劲道,“先好好的找药草,别尽想东想西的。小动物来了,莫招惹,远离并是。” 跟了这胆大的小姐,做丫头的只能认命。秋霞听她这话,乖乖闭上了嘴。 “小,小姐,快看…前面地上…是不是躺了个人?”又走了一会儿,秋霞眼尖发现了地上那小丫头,不禁说话舌头都打了绞。 秋霞说着并往后退,不肯再移步向前,嘴里打起退堂鼓道,“小,小姐,咱,咱不找药草了…下,下山吧。” 绿女也望见了地面上躺着的人,医生的天职让她一往直前。那步子倒是迈得更大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秋霞见她前行得更快,鼓起了勇气跟上她的脚步。这个复杂危急时候,可不能丢下小姐一人。 俩人来到那丫头身旁,绿女蹲下身来,卸下肩上挎着的药箱,仔细的观起小丫头的面相。 小丫头长着一张讨喜的脸,圆嘟嘟肉肉的可爱,小鼻子翘翘的,看着挺有趣。此时却双眼紧闭,脸色惨白。 她的手中握着几朵毒蘑菇,离那只手近的地方,还散落了有好几朵。 绿女见此情形,又观了面相,并是全了然。 她打开药箱来,找寻了一味对症的药。捏着小丫头的下颌,将药送入了小丫头的口中。 不知过了有多久,小丫头在绿女俩人关切的眼中,缓缓睁开了那双浑浑然然的眼。 “咦,这是睡了个好觉?…山上还来了两个美人?美人们竟是无聊,在这里看着我睡觉?…好玩,真好玩儿。”…… ?…听这小丫头开口犯傻,绿女和秋霞满脸的呆然。 七十八 疯傻二丫病之谜 那小丫头被绿女救醒之后,一骨碌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毒蘑菇舍不得扔,还紧紧握在手中。 绿女提醒她道,“姑娘,这蘑菇有毒,不能吃。” “你是什么人啊?”小丫头瞪着痴不呆似的大眼睛,歪着头望着她问。 绿女连想都没想,顺口答道,“我是医生。” 医生?一听这新鲜名词,小丫头和秋霞看着绿女,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哦,不是…我是医师。”绿女见俩人神情不对,瞬间反应了过来。这可不是在现代,自己已穿越来了古时代。 听绿女改了口,自称医师。小丫头很听话的样,将手中的毒蘑菇丢在了地上。自言自语道,“爹说过,医师的话要听…二丫要听医师的话……” 她话音才刚落,不远处传来了声声的呼喊,呼喊声在山林间不断的循环着,“二丫…二丫…”…… 仔细听那呼喊声,好似有好几个人。 二丫瞪着圆溜溜的一双大眼,张着耳朵听了秒数,下一刻,她做出了令人奇怪的举止,竟然转过身灵活的攀爬上了树。 “嘘,医师,医师姐姐,别告诉我爹,我在树上。”二丫稳稳的坐在树干上,冲着树下的绿女俩人小声交待,面上是讨好的笑。 二丫称绿女为姐,应是没叫错。看她的年岁,应只有十五左右。这小丫头看着傻傻的,误打误撞的称乎倒没毛病。 “二,二位姑娘,可,可有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 绿女和秋霞还没弄明白,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哑哑的声音透着大喘气。 绿女俩人听问声,慢慢的转过身看。 只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着一身粗布旧衫,手杵着一根老掉牙的旧拐杖,白花花的头发在风中飘动。他的身边还跟着几个中年人,一身装扮皆是农人的装束。 看见,没看见?说,是不说?…望着老人期盼的眼神,绿女俩人内心纠结着。 还不待绿女俩人回答,下一刻可笑的事发生了。 一只破布鞋从树上掉落下来,正好落在了老头的脑袋上。 老头朝树上这一抬头,老眼昏花识看中,不由得惊呼了一声,“呀,二丫!你咋还上树了?…小心别摔喽…” 这话语里是满满的担心,可见这家有多宝贝二丫。 “快下来,乖女儿,爹带着这几个邻居,整个山都要跑完了…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哟…”…… 老头辛苦仰起着脖颈,在树下哄着树上的二丫。恨不能求爹告奶,把她给劝下树来。 “二丫快下来,你爹为了找你,可是费了老劲了…二丫听话,下来吧。”…… “是啊,二丫下来。你爹累得不行了,可不能再瞎折腾了…”……几个农民也帮劝起来。 老头见二丫无动于衷,还在树上冲他嘻嘻的笑。继续开口劝说,“若不是有人说,看着你上山来了。爹都不晓得上哪找你…二丫啊,听爹的话,跟爹回家去。…… 几个人劝了半天,二丫就是不下树,反是在树上犯了赖道,“爹,二丫想再玩会儿…回去了,你要把二丫关起来不让出门咋办?不干,不干…二丫才不干。” “爹不关你…快下来,听话。”老头走了许久,又站着劝说半时,已是累得呼呼直吐气,只一屁股坐在了树下的地上。 绿女听了半会,已然听出了音,这二丫和老头是父女俩,另几农民是相好的邻居。 二丫应是被严关在家,憋闷坏了。趁她爹不备偷跑了出来,跑上了山。 绿女望着树上,对二丫道,“妹妹,下来吧。等我在这山上做完了事,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连毒蘑菇都要尝,二丫准是个贪吃鬼。绿女见老头几人劝不动,心里闪出了这劝吃的法。 绿女心想,这法子还劝不动你?我就不信了! 果然,二丫一听有好吃的,眼睛发了亮,问道,“你会做什么好吃的呀?” 绿女心想,现代的好多好东西,你这古人可没吃过呢。 “粉蒸肉,焖虾子,五花肉,肉沫茄子…”绿女把自己熟知的吃食,一股脑的倒出来吸引她。 二丫还不待她报完菜名,呼的一下子,从树上往下滑溜了下来。 “医师姐姐说话算数哟,二丫等着吃好吃的…哈哈,有好吃的东西啦,二丫开心了。”二丫一落地,开心的样在树下乱舞,心情一下子飞起。 老头看着二丫半晌,面上是难过的样,摇了摇头闷声自语道,“你啥时候正常了,爹这辈子,就开心了…” 他说完这句话,又看向绿女,一双眼睛闪着希望道,“小姐,听说你能治百病…这神精有毛病,是不是也能帮着看啊?” 绿女微笑着,对老头谦虚道,“大爷,治百病,连我师傅都不敢说这话,我这徒弟更是不敢了…但我愿意帮助有病的人,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不知您女儿,是得了什么病?” 老头从地上站起身来,一把拉过二丫,用手轻抬起她的小脸,指着她额面上一块年久的伤印,诉说道,“小姐,我家就这么个独女。她娘去得早,只老朽一人拉扯她长大…这女儿调皮,三年前,她独自到破屋那块玩,不小心撞上了树,撞昏在地。老朽闻声后去看,她倒在地上,额头直流血…大夫看过包扎后…却留下了这条疤痕。” “姑娘家面上留下疤痕,难以见人且不说。许是因撞击的缘故,落下了这疯傻的病…她记不清以前的事了…老朽说是她爹,她也只认这个爹…但估摸连我这个爹,她也并非真正的识得。”老头说着说着,抹起了皱纹横生的眼角。 绿女同情的听完,她凑近些观二丫,看着那额面上的疤痕,心中却起了疑惑。 二丫额面上的疤痕,虽是已过去三年了。但浅浅的一块印记,是呈整块的陷入,不像是撞上树的样子。若是撞树留下了印记,应是有不平似齿的形状。树木上是道道的纹路,撞上了定是与之相配的纹路。 可要不是撞了树,是否是被什么东西所伤?…这想法一出,绿女自己都吓着了。 事情好似不简单,但事过年久,已无法去追究了。 一番观察分析,绿女问老头道,“大爷,您确认,您女儿是撞上了树,撞晕的么?” 老头一听这问话,不由愣了一下,在脑中回想了一遍,道,“有人告知老朽事发,老朽当场去看时,就是在破屋小树林的一棵树下发现了二丫…小姐这话,是觉着有啥不对么?” “我确实觉着不对。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治好您的女儿,不能保证治得好,但定是尽全力。” 绿女想想秦生的疯傻病都还未治好,这二丫不知能不能治得好。但又不忍老头失望,只抱着试试的想法应了此事。 老头见她愿治二丫的病,感动得欲跪下谢绿女,却被绿女抬手轻轻扶起,“大爷,莫行大礼。小女受之有愧!” 七十九 骑马的英姿男子 绿女从老头口中得知,二丫这独宝女儿,是他老来得女。老伴生了这女儿,并患病撒手人寰。 如今老头最大的心愿,并是让二丫正常如从前。 绿女望着老头几人领着二丫下山,老态龙钟的老头拉着二丫的手,像是牵着一只迷途的糕羊,这是一个老父亲对女儿的疼爱。 “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秋霞望着老头几人走远,转头对绿女道,“小姐方才说,二丫额面上的疤痕,不像是撞树留下的印记…这说法是如何得来的?” 绿女见秋霞一副堕云雾中的样,她慢慢的走近一棵树前,伸手指向树干上道,“你来看,树身并不光滑,有树皮翻起的皱纹…若是撞上了树,二丫额面上的那块疤痕,不可能是如此的平滑,定是与树的褶纹相同。” 秋霞走到树前仔细的观看,拿手在树身上反复的抚摸,佩服的口吻道,“小姐说得真有道理!这比断案还要精准务实。” “那,小姐,二丫额面上的印记,到底是怎么得来的?”看过了树生长的样子,得出了否定的结论,秋霞不禁起了疑问。 绿女凝望着一个方向,眼神仿佛穿过了时光,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如果我没断定错的话,这应是一件物件所伤,留下的疤痕。” “啊?”秋霞一听这说法,不禁吃惊的瞪眼张嘴,不敢相信的打了个寒噤。 绿女仍沉淀在分析中,接着又道,“事过三年,印记虽已渐浅,但仍能看得出它的形态。要说是何物件所伤,暂且还推不出…要想知当年发生了什么,唯有治好二丫,让她恢复记忆。” 秋霞木木呆呆的,听着这神奇的事,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好了,这事暂放一边。别磨工了,快去找药草。”绿女一句话,又将秋霞从惊梦里拉了回来。 俩人一路在山间寻想要的药草,看着草丛中一窝窝的野蘑菇,绿女对秋霞道,“可以摘些野蘑菇回去,给朵儿的娘补补身子。” 野蘑菇含有丰富的蛋白质,钙磷等营养成分。此物味道鲜美,有较高的食用价值。晚芬的身体虚弱,用这物补最好不过了。 “小姐想得真周全,也懂得真不少。”秋霞跟着绿女,学到了不少东西,眼里全是崇拜。 摘了许多的野蘑菇,收获颇丰。但想要的珍贵药草,却迟迟未寻着。 临至山崖处时,长草深深。秋霞紧跟在绿女身旁,向山崖处而行。 这时,突然草丛中蹿过一个什么东西,从秋霞的脚上眨眼跳过。那东西还不及看清,早没了影。 “啊,啊…什么东西?”秋霞吓得跳起来,不停的跺着脚,嘴里失声叫唤。 紧接着,一支利箭从一侧耳边呼啸而过,绿女和秋霞俩人,被这冷不防的利器,惊得双双拉着手跌坐在了草地上。 不远处传来了人声,夹杂着马蹄声,朝着这方向而来。 这不好走的山路,居然还有人敢骑马?…… 绿女俩人奇怪着转头而望,只见一队精装威风的人马,当中一年青白面男子,约莫十九年岁,玄衣盔甲高贵着身,英姿飒然骑坐在马背上。 他的姿容冷清,眼底似一抹寒冰,高高在上的姿态。但那身骑装上身,倒又让他显出了几分的文雅。 这看着英气且文雅的男子,身后是一排的骑兵护卫,从这阵势看过去,可见其非同一般。 “前面是何人?”一骑将之领头军,打马上前来,拿马鞭的手指向绿女俩人,厉声喝问。 八十 太子妃的人选就是她 问是何人?…… 看看这穿衣打扮,不能看出是俩个民女么?还能是刺客不成?…… 绿女望着那打马上前厉喝的领首,心里不禁嘀嘀咕咕着。 秋霞挽扶着绿女,俩个人从地面上爬了起来。衣裳上沾了杂草和泥土,秋霞弯身细心为绿女轻拍着衣裳。 因山路行了有多时,又经方才利箭擦耳过,脸面上早浸出了汗珠。绿女拿衣袖拭了拭脸面,这才从容不迫的样回话,“民女绿女和丫头,只不过是上山采药。未碍着何人吧?” 这回话好似不情不愿,又带了一丝不满。那中位被护得好好的男子,本一直望着她未言语。听了她这话后,不禁轻挑了挑眉。 那领首回头瞄着这一细节,觉着男子许是有丝的生气。立时又怒道,“大胆!三皇子在此,岂敢有不敬之言!” 三皇子?大名鼎鼎的三皇子卓越?当今百姓言传中冷若冰霜,不好惹的一个人。 只是听传说,但这会子一看,此三皇子好似欠了他银两的吊样,实实在在如百姓口传得难以捉摸。 绿女听了这头衔,并未动容色。倒是一旁的秋霞被骇住了,悄悄扯了扯绿女的衣角,似在提醒她,这个主不好惹。 “民女见过三皇子。”绿女依是平静色,不急不徐行了个礼。秋霞紧跟着行礼。 直到此时,那卓越才‘噗跐’笑了出声,但那笑含一丝的耐人寻味。 绿女见他如此无礼,心中更是生了讨厌。 一旁的秋霞觉着似有什么怪怪的,顺着三皇子的目光看向绿女,这才发现绿女的脸面上沾了泥土。 秋霞拿衣袖为绿女擦拭着脸面,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姐,面上有泥,奴婢帮你弄净了。” “姑娘生得这么美,怎无论言谈,还是神情,皆是一副拒人千里之态?”卓越似来了兴致,不由戏弄起她来。 这卓越,宫中美人阅无数,民间美女尽赏之。今日见了天上月如钩,皎洁无瑕,与众不同的绿女,正值青春的男人心中,不觉生了丝情絮细波。 绿女听这话难入耳,不由回敬了一言,“三皇子生得这么英气,怎无论言谈,还是神情,皆是一副刺骨寒冰之态?” 这一将军,倒令卓越未怒反笑,他将手中的弓箭交给身边的骑兵,拍着手大笑道,“呵呵呵…姑娘有胆量,连我三皇子都敢反击。” 卓越笑过之后,俯身向前眯着眼盯看着她,含了威胁道,“你可听说过本皇子的大名?从无人敢如此明目张胆与本皇子对垒。姑娘你就不怕,治你的罪么?” 秋霞见此情形,不觉害怕着往后缩了缩身子,好似要大难临头了一般。 “请问三皇子,民女何罪之有?”绿女直视着卓越,反是正了正身姿,反问道。 卓越慢慢立直了身子,一双带着桃花笑色的眼,久久的盯视着她,笑道“本皇子吓吓姑娘而已,姑娘倒是一点不受吓,胆识过人啊…嗯,是本皇子喜欢的样。” 绿女鄙夷之色,心中惦着采药草的事,对卓越道,“三皇子,既是无罪之有。民女还有要事,先行离开了。” 不待卓越应回,她行礼后转过身往崖岩而行。秋霞也忙弯身行了礼,慌忙跟上了绿女的步伐。 卓越一直望着绿女的背影,很久很久…侧身对那领首下令道,“查看看,这姑娘是哪方人?本皇子看上了…太子妃的人选就是她了!” 崖岩近身,云海翻滚,远处的景色,若隐若现。 怪石屹立之处,山崖脚下,岩石与丛丛草地相连,一块无人注意的石缝间,几株难见得根红生草本,现在绿女俩人的眼前。 这味药草名丹参。丹参分为白花丹参和紫花丹参,白花丹参十分的珍贵,是一种濒临灭绝的中草药。而此药有安神定心之效。 绿女笑意灿然,手握着采摘到的白花丹参,对秋霞燃了希望道,“有此宝物,秦生的病应是要好了。” 八十一 愿得一人心 破屋的后柴房忙碌着一个身影。绿女让秋霞买来了一口砂锅,并开始按心中所想的,将浸泡好的药草放入砂锅中,煎熬着糖浆色般的东西,她把这东西称之为药膏。 “小姐,咋不用铁锅铜锅,非得用这砂锅?”秋霞在一旁看着她手上熟练的动作,好奇问着她。 绿女曾了解一点这方的常识,铁锅铜锅之类的器具,会影响药物的效果。甚至有可能产生有毒成分,影响疗效,更影响人的身体健康。故而才用了安全的砂锅。 她将这常识告知了秋霞,秋霞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 “小姐,这药膏的做法是找谁人学来的?”秋霞一眼不眨看着制作过程,求知欲逐步上升。 绿女听这求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东西是从现代学来的,要怎么说出口? 还好她聪明,自有来源道出。说是先前遇了一位江湖老药师,从医术渊博的老药师那学来的。 药膏的制工非常繁琐。煮好的药汁,添水适量再煎熬一时辰,药渣压出来后,药汁再入容器沉淀六个时辰,静置一夜后,取出浓缩的清液。 这道工序完了后,再次将药液以小火煎熬蒸发,同时不断用竹筷搅拌,渐成稠膏的状态,加入蔗糖,冰糖等细料,不断得搅拌成膏滋,算是大功告成了。 绿女为了治好秦生,算是倾尽了所能。 望着熬好的药膏,绿女成就感溢出,欣喜道“事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有心做事,十之八九成功。” “等小石子再来时,让他带回秦府,给公子每日服用。看看用一个疗程,是否有效果。”绿女凝视向窗外,望眼欲穿。 秋霞知她此时的心情,顺心顺意道,“小姐的心愿定能达成!” “小姐,今日忙完了,草棚那头还未收拾,奴婢去收拾收拾。”想起草棚里的事未忙完,并跑来柴房看绿女做药膏,秋霞对绿女说完并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当绿女正累得躺在床上歇时,秋霞一脸怪异走进房来,对绿女道,“小姐,草棚里来了一位病人…那人帷帽遮面,身披长披风,整得神神秘秘的…他身边的下人说是这公子病得严重,让小姐快去瞧瞧。” 这才刚躺下,天已渐入黑,咋就来了个重病患者?… 绿女瘫软的身体,浑身酸痛不已。却不得不从床上爬起身来,跟随着秋霞上草棚子。 秋霞在前头,掀开草棚子的布帘,绿女一眼望见了两个人,看得出是一主一仆。最引人注目的,当是端坐在凳子上的男子。 正如秋霞所说,这人帷帽遮面,身披长披风。面容是看不清,但身材修长挺拔,看着十分的养眼。 不是说重病么?怎这男人坐得身姿直直的,坚毅挺直如山?…… 绿女心中纳闷着,绕过他的背身,坐在了他的对面。 “小姐,我家公子病得厉害,这迫不得已,只得来请小姐瞧瞧。”男子身边的下人,衣着简洁算是不差,面相白净得过分,看似涂了厚厚的脂粉般。他一开口,有股宫中太监的娘娘腔调。 绿女听了他的声腔,有点儿反味的感觉。一个大男人,怎比女人还女人? “那说说看,你家公子,哪里不舒服?”绿女压下了心中的反感,本着就医的态度问着他。 那下人恭敬的样,小心眼色瞄一眼男子,这才回道,“是……心病。” 嗯?这话一出,不止绿女呆住,连一旁的秋霞像是听了天书般,晕晕乎乎瞪直了眼。 绿女看向那男子,镇定住自已失态的神情,一本正经开口道,“若是心病…民女无能为力…另请高明吧。” “这位姑娘,听说,京城之中,除了隐退的诸老先生,你已是民间的神医…怎么,这病你不想治,是要砸自己的招牌么?”男子半晌不出声,这一出声冷气十足。 什么?砸自己的招牌?分明是你想要砸本姑娘的招牌! 绿女心中腾地起火,却又在冷静中将怒火按压下去。她冷冷一言道,“公子,看得好并看,看不好不瞎看,这才是本姑娘保招牌的品质。” “伶牙俐齿…不过,本人喜欢。”隔着一层面纱,男子调言一句。 绿女听了这言,又听着这声音,好似有那么一丝的耳熟。可到底在哪听过呢?…… “你是何人?本姑娘看你分明是来捣乱的,哪里是有什么病!”绿女盯视着他,板了脸面激将道,“弄虚作假的有何企图?堂堂一个大男人,有本事就露出真面目来!” 这一激将法有效,男子自己伸手掀开了帷帽,一张五官无挑的脸面现眼前。 那双笑望绿女的眼眸,不是初见的寒冰乍现,而是如晨雾般的迷人。 原来是,微服私访的三皇子卓越! 绿女和秋霞先是一怔,紧接着主仆俩行了礼数。双方面对而立,气氛陷入尴尬。 “姑娘你方才一怒,小礅子我差点儿要拦着。看看你这不恭言语,若要在宫中,那已是铁定受重罚了哇。”小礅子一脸受惊的样,告知着她这行举的严重后果。 这小礅子是三皇子卓越的跟班,除了打猎不跟随外,其它时候都是在身边跟手跟脚。也难怪绿女俩人没认出来。 绿女面上并无太大波动,恢复了平静样客气道,“三皇子亲临寒舍,民女失礼了。” 卓越看着她的眼神,哪有小礅子说得像是要惩罚她的样?众人害怕的冰雪早已融化尽,唯有一股温色流露而出。 “本皇子此来,是有重要事与姑娘相谈。”卓越目光停留在绿女身上,直言而道,“姑娘的身世背景,早已打听得清楚。你已不再是秦府的人…那并是自由身了…宫中的生活,多少女子挤破头,想方设法也要入。本皇子正值娶妃的年纪…自从那日山间一见,并是在心中认定了,你并是本皇子想娶的妃!” 绿女听这突来的喜事,不喜反而震惊不已,一口回绝道,“三皇子,民女不想入宫,更不想做太子妃。还请三皇子三思!” “你这不识…”小礅子在一旁听言,忍不住生气,偷瞟了一眼卓越,又将不识抬举的后几字咽回,换了副脸面好声道“姑娘,你可知,这宫中的荣华富贵,你一生也享之不尽?多少女子做梦都别想…你拒绝三皇子,这不是拒绝了人间富贵么?” “恕民女直言,民女心中,一生只得一人心。”绿女此时念想着秦生,毫不迟疑的断然拒之。 卓越本温色的脸面,终是变化成了怒色,醋意浓烈道,“你可是为了那疯傻秦公子?!” 绿女迎着那团火,不畏之色回道,“正是。” 卓越眼睛鼓得红红的,像是一头欲要发怒的雄狮,连声咬牙压迫道,“好好好…本皇子还不敌一个疯傻人!…本皇子可要父皇颁旨赐婚,你可敢违旨?!” 此言一出,威力慑人,本已在一旁吓傻了的秋霞,更是惧怕得连连后退几步。 绿女听此言,心中堵得慌。她无惧之色,眼望着卓越道,“三皇子逼人太甚!那,民女也只好以身殉情!” “你……”卓越听言脸面煞白,手指向她,心痛道,“你…为了一个疯傻公子,竟是连命也不要?” “不错!为了秦生,民女可不要这条命!”绿女直视着他,坚定一言。 空气一时冷得可怕…卓越恨恨盯视她良久,笑得一丝令人心发慌,吐字清晰,字字刺心道“本皇子怎舍得看你死?…不让你丢命,更不让秦公子丢命…但可将秦府一家,发配至边疆,软禁在遥远之地。让你俩人生生不能相见!” 这一狠招,果然厉害! 绿女愤色盯他,痛恨道,"三皇子你,好狠!” “三皇子除了以权欺人?还会什么?”片刻之后,绿女嘲讽的笑,心中快速想着对策,又出一言,“但防有它法解之,我甘愿做任何事。除了做太子妃!” “哦,是么?”卓越听此言,眼光越过她的头顶,看着一个方向思然,半晌才阴笑道,“听说锦州城,百姓得了一种怪病。民不聊生…本皇子想看看你的医术如何…不如,你去锦州城给百姓治病,若是平息了那里的病灾…本皇子并放了你和秦生。” 这卓越,看似为民作想,实则暗下绊子。听说锦州城偏远,路途难行。而那方的怪病,各方医师大夫都束手无策。无人愿去此城,只因这怪病有传染的可悚。 绿女事实上与师傅诸先生,忧天下之忧,愁民生之愁,私聊过此重大的事。本有一颗去救治的心,此时卓越提及,倒是正中下怀。 “民女答应三皇子!请三皇子谨记承诺!”绿女望着卓越,一如继往的平静。 八十二 锦州城之行 此去锦州城,肩上的责任重大,解民众之难如大山压顶,令绿女前所未有的压力。 据从锦州城探消息的人说,因此病有传染性,城中大多未免其害。这种怪病倒是不严峻,却让人整日无精打采。按现代的说法,并是一种流行感冒。 只是古代的百姓,对此病全无认知。危言耸听,如视洪水猛兽。 绿女了解情况后,心中的压力减轻许多。以一个现代人来看,这只是小儿科而已。心中有了应对的法子。 她带着秋霞跑了整个京城,召集起全京城的裁缝,照着她的要求做特定的面罩。又号召农民们上山,采了大量一种专治此病的药草。 众人齐心协力,日以继夜的加工,将药草熬成药膏,装在一个个小药罐子里。京城的裁缝们辛劳赶工,特定面罩新鲜出世。经过一月的时日,药膏面罩全齐备。 绿女联系好一辆马车,两辆运货物的拉车。马车供她和秋霞安坐,拉车装上了药膏面罩。 一切做停当,她心中还有事放不下。 先是去了贫民坊,看望了朵儿母女俩。接着又去了二丫家,亲口告知二丫爹,等她去锦州城解了疾苦,再回来兑现诺言给二丫治病。 重要的一个人,秦生,她当是不能忘。将用白花丹参熬的药膏,安排小石子带回了秦府。 最后她来了三铺里地,与师傅诸先生相坐而谈。作临去锦州城的告别。 “先前跟师傅谈论过,关于锦州城近段突现的病势。徒儿我生为一个医师,本职不能忘…解天下苦难,是天经地义之事。”绿女一席话,言得感天动地。 诸先生从认识起,本是个淡定之人,此时神色却是动容。半晌才开口道,“收你为徒,是诸某做过最正确的事。此番锦州城行程,不但要救民众于水火,更是要保护好自己。” 不管怎么说,这诸先生身为古人,也不知这种病并不严重,同是和百姓一样的想法。他掩不住内心里的担忧。 绿女见此轻松一笑,对诸先生道,“师傅莫担忧,这病小事一桩!徒儿我有信心做好此事。” 诸先生知她无能,并不会自大。定是对事有把握,才说出此话。他望着绿女,笑着轻点了点头。 临去锦州城当日,天色是阴云密布。但哪怕千难万阻,依然阻止不了绿女前行的决心。 当日小石子来送别,绿女和秋霞坐上了马车。 “照顾好公子,依我说的,一日三餐给公子服药…别忘了。”绿女不放心的交待小石子,远行也忘不了秦生的病。 小石子忍着泪点头,若不是看绿女凡事坚强,他这个男子又要脆弱了。 秋霞一直望着他,神情和绿女同样,带着毅然决然。此行无悔! 一辆简易马车,两辆运货物的拉车,在小石子的注目之下,往未知的锦州城而去。 当车行在颠簸之中,离京城越行越远…绿女掀开车窗帘,回眸而望,是满眼的不舍。 “秦生,我去锦州了。你要好好的…等我回来。” 一阵大风吹过,车窗帘耳边呼呼作响,路旁的树木左右摇摆,风沙袭卷得人睁不开眼。 心知此行艰苦,绿女缓缓的放下了车窗帘,对坐在身旁沉默无语的秋霞道,“你跟随着我,受了太多的苦。此去锦州城,不知何日才回京城…可有后悔?” “奴婢在石府就说过,不管小姐去哪,奴婢并是跟去哪儿。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从无后悔!”秋霞的脸面上是义无返顾。 这丫头话的言重了,哪有想像的可怕? 人人都不愿去锦州城,仿佛那里是废墟之地。可绿女心中知晓,这只是一场小灾难。她这带去的药膏面罩,定是让百姓绝渡逢舟。 绿女看着秋霞,未多说什么,只面上露了笑。 八十三 此山是我开 天色如预想的,下起了大雨来。这才出京城,并是遇上了雨天。 好在绿女早有远见,装物品的拉车罩了厚实的雨蓬子,自己坐的马车同装备,连驾车的马夫头顶也有遮雨蓬。 风雨中仍是不停歇的赶路,只因锦州城离京城太遥远了。 听说这锦州城四面环山,近身是水,好似一座与世相隔的孤城。外人很难走进去,城里的人也很难走出来。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座城是真正的鱼水之乡,光是靠打鱼都能吃上好些日子。偶尔,知府大人也会派人从外购些粮草,城中的人吃喝倒是不用愁。 如今得了怪病,人连精神都没有,哪有力气打鱼为生? 三皇子卓越早已派人通知锦州城的知府大人,告知了绿女的行程。百姓们听说有一位京城的女神医要来,心中热切的盼望着绿女快些到来。 一路奔波了些时辰,几个马夫将马车停在路边歇脚,顺便吃点绿女带的干粮,喝点儿水解渴。 这几个马夫实则不愿前去锦州城,一是嫌路途太远,二是说这沿路上有山贼不安全。 但经绿女几番动员,最终还是勉强应了。为了锦州城受苦难的百姓,也是抱着尽一份力的心吧。 “小姐,吃点东西吧。”秋霞从自备的用具中,拿出了几个馒头点心,对绿女道,“从出城起,小姐已滴水未沾,粮口未进…别是要饿坏渴坏了。” 这些日子,绿女的心中装着事,在吃这方面好似遗忘了。满心满眼皆是锦州城。 绿女本想请京城一两个医师同去,但三皇子卓越故意刁难,只让她独自一人挑起这重担。 少人手是无大碍,只自己辛苦些罢了。 耳边听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声,好似大雨转了小雨,风声也没有先前那般的大了。心里算是放了心。 若是雨势太大,行路当是困难。 这样歇歇行行,在泥泞地里艰难行驶,走了没有多久,雨终是停了下来。 绿女掀开布窗帘往外看,这已到了一座山头。这里还属京城的偏郊范畴。 上锦州城之前,她凡事考虑细致,让秋霞早打听过路线。 出了这京城城中,走一段路程,有座青石山。而这里,并是马夫们畏惧的地。这占山为王的,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青石派。 “老天爷啊,可让我几人顺利过此山…青石的祖宗哎,可放过我几人……”在马车里,绿女俩人听见驾车的马夫,嘴上开始害怕着祈祷。 秋霞听着马夫的祈祷声,神情开始紧张了起来,全身绷得紧紧的,眼里全是担忧。 绿女早知要过此山此路,心中倒是丝毫不慌不惧。 听说这青石派,虽是喜偷抢百姓钱财,但还不敢与皇宫作对,也只是占着这山头,称王称霸。拿捏了青石派的软肋,绿女向三皇子卓越要了通行令牌。 有此通行令牌在手,何惧之有?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突然这时,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几个人从石头隐身处跳跃出来,吓得那驾车的马夫,丢了缰绳跳下了马车。 “青,青石大爷,青石大爷…小的们只讨口饭吃,身上没钱啊……”马夫跪在泥地上,双手着地给来人大拜,声音都发了颤。 车中的绿女听声,伸手掀开正面的车布帘。秋霞虽知绿女身上有通行令牌,但还是止不住浑身瑟瑟发抖。 一袭淡绿身影从容出了马车,神色镇定自如望着青石派的人。这一开口,并令人不敢小瞧,“来的可是青石帮主?我几人奉三皇子之令,前往锦州城为民解难。还请帮主放行。” 横行挡路有五个壮汉,四人当中,伍邪本大架双臂环胸,一脸邪恶笑朝天望。 他听了绿女这言,不觉将视线移至她的身上。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打量许久,目光竟是生了一丝的惊讶,面前的绿女淡定的神色,实属少见。 “你搬出三皇子吓唬谁?怎样证明是三皇子之令?”其中一壮汉不信,抢白着质疑。 绿女冷然一笑,将怀中的令牌现了出来,单手举在半空中,有力之声道,“这并是三皇子之令!” 那壮汉也不识这玩意,毕竟宫中没去过,也未见识过。没唬住绿女,倒把自己给唬住了。 伍邪走南闯北的,倒是听说过令牌的模样。他上前来细看了看绿女手中的东西,半信半疑道,“本帮主也不知是真是假,无法抉择。” “帮主你不识此物,那是你的事。我几人还得赶路,不再此多久留。”绿女严肃话完,正准备上马车。 伍邪几人见此,往马车前一挡,蛮不讲理道,“这不清不楚放你几人离开,是显得我伍邪,是个笨蛋么?” 绿女见他如此不讲理,恼怒着衣袖一挥,抬手指向后面两辆马车道,“既是如此,请帮主你看看这马车上都是何物?我绿女,岂有拿事骗人之说?” 伍邪听言,一个眼色使出,其中两壮汉走向后面的两辆马车。那后面的俩个马夫,早已是吓得躲在了路旁边。 两壮汉揭开雨蓬子,一一打开装盒药罐,好好的查看了一番。果然如绿女所说,只有药膏和面罩。 “老大,看过了,没说谎…只无用的破玩意儿。”两壮汉未寻着好物,脸面上是悻悻之色。 伍邪也一脸失望,又瞧着绿女不可欺的样。他心想,这女子真是奉三皇子之命,自己为难了她,可不好交差啊。 “放行!”伍邪口中抛出两字,几壮汉跟随着他,侧身闪开在了一旁。 那几个马夫听放了行,这才战战兢兢瞟着伍邪,重又坐上了马车的驾车位。 绿女和秋霞先后钻进了马车。这三辆带着使命的马车,在伍邪几人的注视之下,往锦州城继续前行。 八十四 逃出城的人 去往锦州城的那条路,长远得令人无法想像。因土路高低不平,颠簸得过厉害,在马车里的人,摇晃得像是睡在摇篮里。 绿女和秋霞头昏脑涨着,微闭着眼蜷缩成一团,难受得躺靠在了马车荚板上。吃进肚里的少量东西,颠簸之中在胃里翻腾。 倒是佩服几个马夫,在这恶劣的环境里,仍是精神抖数,丝毫不受影响。 马车中的人,只强忍着这难受劲,靠毅志支撑着。好在锦州城,也是快要到了。 这里如传闻中的描述,眼前除了山还是山,山石近在眼前压迫感。放眼望去,雾濛濛一片之中,低洼处望得到水源。真得是山水好地。 临进城中之时,绿女叫停了几位马夫。她细心教几人将面罩戴好,自己和秋霞也戴上了这防御之物。个个面罩上脸,整得像是侠客一般。 继续走了一些时候,望见前面山路处,停歇着一辆看着还不错的马车。晃动的人影来回走动着,其中一人手上不知挥着什么东西,地面上的一人似痛哭着打滚。 骂声夹杂着哭声,远远的传入耳来,令人心里阵阵的刺心。 不知是发生了何事?绿女几人揪心望着前方,安坐的马车渐渐行近。 等至到了事发跟前,绿女唤马夫停下来,她和秋霞下了马车。 眼前,一年约五十岁,大花贵气绸缎着身,生得肥头大耳老爷模样的人,手上拿着一根粗木枝,狠狠的抽打着地面上哀求的少年。 地面上约十七岁的少年,双手护抱着脑袋,疼得在地面上滚来滚去,边哭边求饶道,“老爷,别打了…奴才不敢偷懒了…奴才错了…” 少年的粗布旧衣衫,被抽打得破烂不堪,细排骨般的皮肉露了出来,身上现红紫伤痕片片,令人见了好是心疼。 绿女下了马车,望着这一幕,脸面溢出了愤色,上前一把夺过老爷手中的木枝,义愤严词道,“住手!他才是一个孩子,您怎下得起狠手?!” 那老爷见竟然有人拦挡,不由转脸恼怒看向她。见绿女几人面目遮着,怒目而视道,“你是何人?竟是多管闲事?!” “是啊。这来得人,怎个个装扮得像见不得人的蒙面人?…我家老爷打自己的下人,也由得着你一外人来管?”这时候,马车布帘被一只肉白的手掀开,一个五官长得平庸,满脸麻子的贵装胖妇人,不友善的眼盯着绿女。 那老爷见夫人帮腔,更是理直气壮,“是啊,这懒奴才,才驾车走了不多时,说是人不舒服,歇工了起来…城中已是病菌蔓延…不快点逃出去,难道是要等死么?” 听这老爷夫人之言,看这能拥有马车的,定是有钱人家。这老爷一家想快点儿逃出城,而这驾马车的少年因身体不适,只歇了一小会儿,并是被打得不成样了。 绿女听言,经验之谈劝告,“莫要慌乱,这病并非如想得可怕。你几人往外跑,若是自带了病菌,岂不是更添乱?” 那妇人听了她这话,不禁翻了个白眼,有了意见道“还劝不要跑?这城中的人在知府门前,都已吵翻了天…人人都想离城了…不止我家,有好几家早跑了…我这家未染上,可还算是好。” 绿女观三人面色半晌,看着倒像是未染病,她吩咐秋霞拿出了三张面罩,对那老爷道,“这东西带上,保护好自己。” 那老爷看了看绿女几人,又低头看向她递来的面罩,一脸困惑问,“这是什么怪东西?带这个做什么?” “实言相告,我是三皇子派来治病的医师。这东西是我新制的面罩…带上了可起保护作用。”见人惑色,绿女对老爷道,“为了别人,更为了自己的健康,必须带上这个面罩。” 这老爷和夫人,一听说是三皇子派来的人,脸面立时变了个样,堆满了笑道,“这城中,早就听说有一位女神医要来…未曾想,来得如此之快。小姐来了,这座城的人有福了哇。” “神医亲来了,对这城中的病灾,想必是有一手。”那妇人先夸了夸,后又把心里话道出来,"既算是来治,想来也不是三两天的事……我家还是得离开这里…京城里有安歇处,倒是会安心许多。” 绿女听了这话,倒也不劝止。未将病源带出城,想去哪就去哪好了,她将面罩交给了老爷。 虽不了解这面罩的用处,但老爷和夫人俩,还是向她致谢了一番。 绿女转头看向已坐在马车驾位上的少年,少年正暗暗抚摸着身上的伤处,嘴角咧开着却又不敢出声叫疼。 少年望向绿女的眼眸,含着无尽的感激之色。 绿女面对着老爷夫人,好言劝一句,"他只是个苦力,还得给您二位驾马车。京城很远,若是打得他动不了身,又怎能好好的赶路?…还是善待为好。” 这一席话语,道得于情于理。令老爷夫人羞愧万分,令那少年红了眼眶。 八十五 城中发病的乞丐 那老爷一家临行时,绿女从药箱拿了跌打药,交给挨了打的少年。 少年驾着马车离开,频频回眸而望,眼里含着泪花。马车车身,在朦胧雾色中渐渐的远去…… 绿女一行重又踏上征途,而锦州城朦胧的轮廓,在似有形无形的雾色中,显出了神秘迷离之境。 古朴而素色的城门敞开着,自由的城中人,一波人往城门外走了出来。 出城那些人的装束,是衣着简朴粗衣的百姓。人人背着逃难似的大包袱,肩挑着仅有的家伙什子,脸面上是阴云愁布,往这城外三三两两的而出。 百姓中有人看着面黄蜡瘦,精神不振的样,还不时发出阵阵的咳嗽声。 一看这势头,为了阻止流动的人中带了病菌,往其它地方扩散。绿女呼停了马夫,赶紧下了马车。 “各位父老乡亲,请留步。” 绿女站立在了路的正中央,秋霞跟随在她的身后,俩人拦住了这些百姓的去路。 百姓们一见有人拦着,一时都驻足怔在了原地。望着绿女几人奇怪的打扮,纷纷交头接耳,“这是谁啊?居然不让咱们出城?”…… “是啊,好似外来人。咋还遮着面不见人?”…… 百姓当中,有一花白头发年长的老人,看着绿女打量了多时,不由带头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不许大家伙出城?” 绿女见问,耐心解释道,“这位大爷,我是三皇子派来为大家治病的医师…大家莫要恐慌,这病不吓人,但有传染性,还请大家暂不要离开。我定会治好大家的,各位放心。” 这锦州城的百姓,早就听说京城有位女神医,医术过人。今日一见,绿女的装扮和气场果然不同,令人眼前一亮。 她三言两语真诚的说词,让这些百姓生起了浓兴。 “原来你就是那位女神医?…城中的百姓,日日夜夜盼着你来,你终是及时雨来了哇…这,太好了。”那老人听救星来了,不禁感动的擦起泪来。 “是啊,小姐,这城中不知为何,有了这怪病…我们这些百姓苦不堪言啊…”…… “太好了,太好了…原以为要等很久,都等不及,个个都想逃离这座城了……”…… 这些出城的百姓,因知府大人办事不力,未控制好凶猛的病势,情况是日益紧迫,而又不知绿女何日来,有的百姓等不及才要离开锦州城。 绿女见百姓们那双双敬重的眼神,闪着希望之色。奉劝大家道,“各位请配合,先回到城中。我与知府大人商量过后,将对病情作出合理的安排。” 老人神情沉重,对绿女摇头叹气道,“哎,那知府门前此时,民众们正声讨着知府大人…闹得是不可开交……” “都是这怪病给闹的,人心惶惶啊…”…… 雾气迷着绿女的眼,而发际和身上,一丝清凉渗入肌肤,带了几许清爽之感。 她抹去眼睫上的雾气,充满信心对百姓道,“烦劳带个路,我立时上知府,这重中之中的大事,定要给民众一个说法。这小小的灾难,一定能攻克!” “大伙儿,听我说,戴上这自制的面罩,作好自我防护。这面罩有隔离病菌的效用,一定要戴上。”绿女和秋霞将面罩拿出,分发给了面前这些百姓。 “这东西是啥?平生大半辈子,还未曾见过呢。”…… “女神医的话要听,这定是有用之物…”……百姓们好奇的样,将面罩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着。按绿女的要求,人人听话的戴上了面罩。 “大伙儿,听这位女神医的,暂不出城。别在这犹豫了,把女神医带去知府吧。”老人在这些百姓中,说话似有份量。他一开口,大家都听他的,又往城中而返。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中入,那三辆马车也跟随入城。绿女被拥在人群当中,像是一位求来的神人般。 入得城中,绿女步行沿路而观。城中不知是百姓都上知府闹事去了,还是因病情都躺在家里未出。本看着干净通畅的街道,不见几个人影。 家家人户和店铺大门紧闭。一家关着的馒头铺子前,地面上躺着一个衣衫破烂肮脏,头发乱蓬蓬的乞丐。 他瘦骨陷进的脸面,双眼无神的望着绿女一行。那气若游丝的样,令人见了说不出的难过。 还未离近,并闻到一股恶臭,过往的行人像避瘟疫般,掩着口鼻绕行的很远。 绿女径直走了过去,她慢慢蹲下身来,对乞丐诚意道,“我是三皇子派来给大家治病的。若是信得过我,让我为你看看。” 近眼前的乞丐,乱发之下,脸面泛着通红,能看得出生了病。 他无力的抬眼望着绿女,呼吸带着热气喷出,似烧热得不轻。 那老人见他不吱声,上前来帮说道,“这真的是来给百姓治病的女神医,你让他给你看看吧。” 绿女从入城起,被众人抬举得高高在上,面上不禁羞愧道,“大爷,您这话折煞我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医师罢了。” 许是这老人的话起了作用,那乞丐终是无声点了点头。 绿女见他允许,不嫌脏的拿手背试探乞丐的额头。手背上传过一道热浪,发烫得热度竟是很严重。 “快,烦劳哪位,拿一块湿巾来,一定要沾了凉水的湿巾。”绿女回过头,求助围观的百姓。 她的话音刚落,虽是不明其意,但有一人撒丫子跑开了。过了不一会儿,那人气喘吁吁着,拿了一块湿巾跑过来。 绿女接过湿巾,将湿巾折叠几层,轻放在了乞丐的额头上。这是现代的物理降温法。又吩咐着秋霞,将带来的药罐打开来,喂了一勺药给乞丐。 “小姐,这个湿巾搭在额上…是作何用的啊?”人群中,有一人好奇着问。 绿女听问,认真回道,“这个啊,是作降温之用。” 八十六 知府门前 “狗官,快滚出来!躲着不敢见百姓,算什么东西?!”…… “狗官,快快死出来!给锦州城受苦受难的百姓一个说法!”…… 知府门前,大门紧闭。一群百姓振臂高呼,更是言词激愤,将知府大人骂得是狗血淋头。 而此时,知府大人躲在自家的桌子底下,缩成了胆小如鼠的一只。他捂紧着耳朵,狼狈的趴伏在地面上。 “你个胆小无用的家伙!你个鼠辈!…门外吵得老娘耳朵都生了茧,你不出门发发威严,也不派下人出门轰走那些刁民…”知府夫人转动着肥胖的身躯,在堂中气哼哼着骂知府大人。 骂了一通过后,似不解气,她弯下腰身上手并揪住知府大人的耳朵,怒道,“你出是不出来?打算在桌子底下躲一辈子?给老娘死出来!” “哎哟”知府大人疼得直叫唤,伸手握住夫人的手使劲掰开来,揉着红红的耳朵道,“那些人像是疯子,出了门还能脱身?下人们人手少,哪干得过这许多刁民?…我,我还是先躲一会儿…” 知府夫人一听,嘴里‘哼’了一声,扭着那水桶般的腰身,对老实站在堂中的几个家丁严声道,“跟我来!看老娘怎么治这些无法法天的乱民贼子!” 知府夫人身先士卒,首当其冲在前头开路,身后的几个家丁拿出了气势,耀武扬威拿着棍棒紧跟在其后。 当她气势凶凶一手拉开大门,一颗臭鸡蛋不知从何处飞来,正中她的脑门。 蛋黄蛋液清顺着胖脸流淌下来。知府夫人一时像遭了雷击,怔在了那里。 下一刻,她的脸面扭曲着,一股火势升腾,对着门外大声骂道,“哪个刁民干的好事?!有本事给老娘站出来!来,上棍棒!” 几个家丁站在门前,挥舞着手中的棍棒,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 “狗官,快滚出来!滚出来!…”……百姓丝毫不理知府夫人,而是继续高声呼喊。 知府夫人放眼望这情景,百姓将知府围得水泄不通,人多得眼花缭乱,有些人手上也拿了家什。看来真要干起来,吃亏的可是自已。 眼见形势不对,知府夫人躲藏在大门里边,对几个家丁命令道,“先撤回。” “呯”的一声,在人流涌上前之时,家丁们快速撤回,重又关上了大门。 正当众百姓在知府门前讨说法,绿女在另一帮百姓的簇拥下临至。 “大伙儿闪开,大伙儿快闪开!…京城女神医来啦。”一人高声呼喊着,在前头拔拉开拥挤的人群,为绿女开道。 门前的百姓们听言,瞬间安静了下来。一张张脸转向绿女,一双双眼含着期盼。 “各位父老乡亲,大伙儿听我说说。”绿女一见眼前空前盛况,知百姓们已忍至了极限。她招着手,示意有话要说。 站立在知府大门正中,绿女对众人大声安抚道,“请大伙稍安勿躁。为了安全起见,先各自散离。我与知府大人好好商谈,以最快的速度为大伙解难…请相信我。” 那说话有份量的老人站了出来,对大伙激荡的心情道,“大伙要相信这位女神医。京城里多少人都被她治好了,相信锦州城的百姓也能在她的神手下,平息这苦难…都散了去吧……” 百姓们听了这些话,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在老人的劝说之下,逐一的散去…… 当只剩下老人一人时,绿女感谢道,“多谢大爷帮说,才让事态顺利。” 老人眼中是忧民之色,一脸感慨对她道,“民众难前,老朽只尽了微薄之力。小姐才是德能兼备,为民解忧的大恩人呐。” 绿女摇了摇头否定,笑着道,“大爷过奖了!”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秋霞在绿女的眼色之下,上前叩门大声通报,“知府大人,三皇子派遣的京城女医师已到。请速速接见!” 八十七 商谈重中之重的大事 秋霞门外一声通报,府内的人全听见了。知府大人听到三皇子几个字,慌得连忙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这位锦州的最高长官,此时正了正自己歪斜的官帽,又理了理身上的长袍。这才笑脸相迎着出门。 家丁将府门打开来,知府大人亲自接见。 “医师光临,有失远迎啊。”知府大人客套话如常出口,笑色挂在脸上略显生硬。 看来,天高皇帝远,他这方霸主长久未客套了,连当官人的业务也生疏了许多。无论是话语还是笑色,都像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绿女和秋霞见过礼,随着知府大人,慢步入了大堂中。 在知府大人的招呼下,绿女大大方方落座。秋霞站立在她的一侧。 下人很快上了茶水,热气腾腾的水雾,在眼前袅袅飘升。 “知府大人,有两项事需提出。病情如此严重,且有传染性。我这入得城来,发现城门却未关守,任由城中人自由来去,是何道理?再者,这城里无医师看病么?任由生病的人受折磨?”绿女闲话少说,直奔主题。 知府大人听这责问,额头上渗出了汗来。 他拿衣袖擦拭着汗珠,吞吞吐吐回道,“医师有所不知…这,这城门若是关上,百姓怕是要砸了知府,哪敢啊?…城中的医师全看过,仍是看不好,指望不上啊。?” “那知府大人,为城中百姓都做了哪些措施?”绿女见他找理由脱责,不由又问。 “措施?”知府大人一听,完全找不着北,问其道“不知医师指得是哪方面?下官无能,还请讲解一二。” 绿女冷色看着他片刻,知这知府大人真无能,细细的回道,“大人,处理此事。一是,应关上城门,不允任意出入。二是,应让医师负其职责,哪怕是看不好,也不能不闻不顾。三是应及时上报,寻求帮助。听百姓们说,大人在这事发生后,未及时报往京城知,延误了些时候。” “大人办事不力,这也难怪百姓有所怨言。”绿女最后有力一句,击打得知府大人低了头,一脸惭愧。 绿女眼眸望向屋外,严肃认真的样,向知府大人布置起接下来的事,“当务之急,大人全听我安排。马上关了城门,安人把守。将我带来的面罩和药品,迅速分发给全城百姓…请大人务必落实。” 这一路日夜兼程,绿女几人早已疲劳不堪,可为了受苦难的百姓,她已将一切抛之脑后。 绿女将面罩和药品的用法,祥细告知了知府大人。并强调自己需等病势止息,才离开这锦州城。 “是是是,一切按医师说得做。”知府大人点着头应声,又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知府夫人半时没见影,是往内屋清洗脸上的蛋液,洗净了脸面后,又无聊来了大堂中。 她正好听了半句,望着绿女吹捧道,“瞧瞧,还是京城的医师能耐,治得了知府大人,又治得了百姓的病,锦州城前世修来的福份哟。” 知府大人为了显威严,扫视了她一眼,制止道,“你一妇道人家,少多嘴。” “哎呀,京城来人了,长威风了是不是?”知府夫人面色一变,恼着摇步上前,欲揪知府大人的耳朵,转头看了看绿女,又将伸出的手放下了。 外人面前,夫妻打闹,终归是让人看笑话。知府夫人留了点情面,知府大人知足的笑了。 “大人,面罩和药品在门外的马车上,请派人立时全城分发。”绿女看着这俩夫妻,真是无知。大事当前,还有心逗趣。不由严肃再次提醒。 “是是是。”知府大人回过神来,连声应答,招呼下人出了门。 八十八 顺利完成使命 知府大人按绿女的要求,城门关闭人员把守,面罩和药品分发至了全城百姓手上。锦州城百姓呆在家中,减少了出门的活动。 一切严谨自律,整个锦州城如一座空城,再看不到半点流动的人影。连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也被安置在了特定的屋中。 如今一切做妥当,只看药效如何了。 绿女和秋霞安顿在一住处,时不时过问百姓们的情况。 知府大人派的专人,每日上门各家各户供应充足的口粮,并特意询问服用药品的效果,以及每个患者的病情如何。城中的街道做了仔细的清扫,每个角落洒上了绿女自制的消毒物。 如此这般,接连一段时日,患者渐渐病愈,人人精神焕然,而病菌消失不见。锦州城又如从前一般,生机蓬勃,安居乐业。 绿女的使命完成,终是舒出了一口长气。临离开锦州城之际,城中的百姓如海潮般,护拥着闪光的她出城。 “多谢女神医,解救了城中百姓,神医名不虚传!”知府大人立在人群之首,拱手致谢相送,似解了他一个大难题。 这病灾止息,官帽不会掉了,知府大人当是感激。 绿女看了一眼百姓,又四望一眼锦州城,心中欣慰不已。这座城又恢复了活力,自己可向三皇子交差了。 在众百姓的目送之下,绿女和秋霞坐上了马车。当马车缓缓驶离,她透过窗子伸出了手,向着百姓们挥手作别。 百姓们跟随着追了一路,人人眼中流出了热泪。 一如当初来时,山城的雾色迷漫,那些身影渐渐的模糊…… 皇宫中,飞鸽传书。三皇子得到了绿女完成使命的消息。没想到自己的计划泡汤,他的面色是不甘的气恼。 “这丫头果然能耐!上下各方的医师未解决的难事。到了她手中,竟是变得轻而易举。”绿女如此优秀,三皇子心中更爱了。 但承诺出口,驷马难追。他无力再挽狂澜,只徒留一生遗憾。 秦府竹轩院。起初秦生吵着要出府见绿女,紫檀实情相告秦生,绿女上锦州城给百姓治病了。等她凯旋而归,并是可再次相见。 秦生盼望长时日,终是等来了绿女。 偷出秦府,破屋门前再相见,秦生不禁与她相拥,微风吹扬起俩人的衣角,舞起了一世的情深似海。 秦生不肯离开她,拉着她的手温柔道,“跟我回秦府吧。” 回秦府?这已是不可能的事。早不再是秦少夫人,哪有回归的道理? 绿女苦楚一笑,对他悠悠道,“不可能再回秦府了……” “你不回秦府,那我并留在这破屋不走了。”秦生耍起孩性,撅起了嘴。 眼见天黑,紫檀是心急。秦生若要不回秦府,自己这条小命可不保。她开口劝说道,“公子不可留在此处,大夫人知晓了,奴婢可担不起。想见少夫人,常常来并是啊。” “秦生听话,回秦府吧。若是不回,那我不留你,亦不见你。”绿女望着他,刚柔兼施。 秦生在俩人一唱一和下,极其不情愿的离开破屋。 他每走一步,并回一次头,那不舍深情的目光,好似要将绿女嵌入骨子里般。 这偷见的滋味不好受。何日才是个头?…… 绿女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只默念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八十九 疯二丫闹茶馆 绿女锦州成行,事半功倍。再赴三铺里地见师傅。 诸先生含笑望她,挼着白须赞道,“未想到,令举国上下各大医师都头疼的灾病,徒儿竟能轻松解之…为师自豪无比啊。” “自古名师出高徒。这不都是师傅的功劳么?”绿女听夸赞,调侃一言。 诸先生听了此话,不禁手指点向她,笑道,“你这徒儿,调皮!” 师徒二人谈笑之间,一盏茶话轻松而过。 青竹茶馆。一首琵琶曲,如轻风过竹林。惆怅传绝音,如低语弥漫耳畔。 风吹入茶馆里间,穿流在整个堂厅。台上红衣女子怀抱琵琶,纤指轻弄间,醉得听客一声笑,一把泪…… 红衣女子红巾蒙面,只露了一双月牙似的眼,那双眼眸含着忧愁,出神凝望着不知何处。 “嘻嘻,好听,好听,真好听…”二丫闯进茶馆堂厅,站立在茶客之中,拍着手掌大笑。 她这一出声,一大笑,影响了陶醉其中的听客们。好好的享受时光,被这杂声毁之一旦。 一衣着光亮的有钱人,在一旁伸手将她往后扯了扯,不耐烦道,“疯丫头,又来捣乱来了。出去!出去!别扰了爷们的雅兴!” “掌柜人呢?说过别放这疯丫头进来的…怎门前无人把守?让她又溜了进来?”另一人随声附和,同样是不高兴。 两个听客这一说,惹得在场的听客同不满,有些人从座上站起来,大声道,“疯丫头,快出去!再不出去,可要掌柜的人来撵了!”…… “出去,出去!…”…… 二丫被那人一扯,又听着一群人起哄,要撵她走。不由生气插起腰身,嘟起小嘴道,“就不走,就不走…二丫也要听好曲。” 一人面上恼着上前来,拽着二丫并往门外走。 二丫似被激怒了,她顺势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疯了似的拍打那人的手背,嘴里恨叽叽道,“放开!放开!坏人!…不走,就不走!” 那人见二丫不听,越发的恼火,更是用力拖起她往外走。 二丫跟这人较起了劲,在地面上连滚带爬的躲。力量上不及,她张了嘴并要咬那人的手,那人吓得赶紧松了手。 任武从后厨端着茶水出来,见此情景,将茶盘放置在了桌子上。 他迈开腿跑过去,对听客满脸陪笑道,“这位爷,您别费这个神,这事交给小的我并好。” 茶客不可得罪。若是不小心得罪了,自己一月的工钱可是要泡汤。他任武只一店小二,也只能笑脸相陪。 任武轻手扶起了二丫,对她好言哄着,“二丫乖,哪天海棠姐姐空了,专门弹曲给你听。好不好?” 二丫家离这青竹茶馆不远。茶馆办起的这几年,她常常来蹭听蹭吃喝。茶馆里的人包括掌柜的,见她一可怜疯丫头,无人与之较真。 但茶客们可不好说话,只她一来,并是要生些怨气。没法子,只能顺着茶客们,哄着这疯二丫。 “哼,骗人!从未给二丫单独弹曲听…你,你这人,是个大骗子!”这狼来了骗小孩子的故事,任武编了有多次。这次可是糊弄不过去了。 任武一脸难堪,不知如何应对。 此时,一红衣裳闪至眼前,她默默打着手语,似努力的表达着什么。 众听客都不解其意,二丫傻愣愣的呆望。只任武望着她,明白的点了点头,道,“海棠,你是说改天弹曲给二丫听?我明白。” 名海棠的红衣女子,听了这话点头笑。能看得到她笑,只是因为那双眼。 “姐姐,姐姐,你为啥常年不见人?…这红面纱,倒是挺好看啊。”二丫望着海棠半晌,好奇着伸手欲揭面纱。她这好奇心,可不是三两天了。 海棠似受了惊,只一个轻盈急转身,往台面上缓缓行去。 任武拉着二丫往外走,絮絮叨叨如婆妈,“看到了吧?海棠姐姐答应给你弹曲了,改日选好时候再来。先乖乖的回家…不然,你那七老八十的爹要找来了。”…… 九十 无理花公子 任武将二丫亲送到了家,这才折返回青竹茶馆。 “爹。”二丫两手揪着羊角辫,欢乐的甩来甩去,蹦蹦跳跳大喊着进屋。 一进屋里,看到了绿女和秋霞在。二丫定在了那儿,只一声不响呆望。 她爹上前拉着二丫的手,高兴的样笑道,“丫啊,看看谁来了?这位山林中救过你的医师,信守承诺,给你看病来了。” 二丫走过去,坐在了绿女的对面,双手支撑着圆脸蛋,失望的样问,“医师姐姐不是说给带好吃的么?东西呢?怎没有?” 绿女空着两手,秋霞手上拿的是药罐,明显未见着吃食,二丫心生不满了。 “这事倒是未忘。只因从锦州城回来后,来看病的百姓太多,忙得晕头转向的…今日先给你带了治病的药,来日再带好吃的给你。”绿女见她可爱样,不由笑着回。 她带来的药,是和秦生同样的药方。只先试试药用效果,之后再据病情作改。 她爹见她讨吃食,上手在她额面上轻杵一下,宠溺的神色道,“一天到晚只想着吃,你这贪吃的丫。” “嘿嘿。”二丫冲她爹傻笑两声,又对绿女道,“医师姐姐说话要算数哟。” 绿女答应着二丫,要秋霞将药给了二丫爹,并细心交待了用法。 二丫爹浑浊的眼,闪着感激的光色,口中连声道谢,“谢谢,谢谢小姐了。” 青竹茶馆的台面,曲终人散。听客们意犹未尽,纷纷出了茶馆。 海裳怀抱着琵琶,独自向着后院而去。 “海棠姑娘,请留步。”花无痕望着海棠的身影,望了很久。他追上了她的步伐,唤停了她。 海棠听唤驻足停步,却似有一丝退缩,往后暗暗挪了挪步子。 “姑娘的琴艺,与一女子可相比拟,实在是难得一闻。”花无痕盯着她,想起了一个人。 从这茶馆落成起,花无痕并是青竹茶馆的常客。在此之前,他曾听过茶馆掌柜的养女弹过琵琶。那同名为海棠的养女与这面前的海棠,弹奏的曲声有同工之巧。 茶馆呆了好几年,每次望着台上的海棠,听着同声同调的琴音,花无痕的脑子里,隐隐闪现出那养女的影子。 海棠听这言,只避开他的视线,望着地面未回应。一个无法发声的人,怎可能回应他? 花无痕见她垂着头,目光躲闪不看他,惋惜之声道,“可惜了…只是个丑陋的哑女。” 这言一出,甚是伤人。恰好被洗衣归来的九桂听着。 九桂上前为海棠脱困,对花无痕沉了脸色道,“花公子听曲并好,怎还论起人的缺馅来?” “你一个洗衣女,对本公子客气点!本公子上掌柜那里告你一状,工钱可是一个子也别想了!”花无痕手中的折扇一收,对九桂威胁言道。 此时烧水工凡铁路过,望着花无痕生了怒气,忙走上前解围,道“花公子,何需为俩个小女子生怒?实是犯不着。公子,小的给您上茶水,消消气。” 花无痕看看笑脸的凡铁,说出的言语似中听,又斜了一眼九桂,在凡铁的护送之下,往茶馆大堂摇晃行去。 九桂望着花无痕背影消失,不由往地上’啐’了一声,“花花肠的,无理无品公子!” 她消了气后,对呆在一旁的海棠轻声细语道,“海棠妹妹别怕。有九桂姐在,没人敢欺你头上来。” 海棠这才抬起头,看着九桂含笑。九桂挽着她的手臂,亲送到了安歇的屋。 九十一 落难的玉莲 九桂把海棠送回了寝屋,海棠对她指了指琵琶,九桂一脸莫名其妙,顺着她的手指看向琵琶。 她凑近了些观着琵琶,这才发现琵琶弦,有一根琴弦松动了。 海棠打着手语,似在对她说,想要拿去修复一下。 这几年来,海棠与茶馆的人交流,全靠手语眼神传意。最初大伙领会得难,时日长久了,大多能读懂她的心语了。 九桂知她宝贝这把琵琶,心领神会对她道,“我让任武拿去京城最好的琴行修修,你放心好了。” 海棠耳朵还是灵光的,首肯的冲九桂点了点头。 九桂拿着琵琶找到了任武,将情况说明,任武又拿着那把琵琶,匆匆往京城最好的那家琴行而去。 当任武看着琴行掌柜修好,付了较贵的银两,心满意足的出了琴行铺子。 一出琴行铺,人来人往的街头,不知是否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任武一眼望到了许久不见的玉莲。 人流中似盲目行走的玉莲,脸面上是一副落泊之感。她的肩上背着个包袱,像是无家可归的样子。 “小玉。”任武快步走上前去,唤着她骗他的假名。 玉莲一见他,还不及开口,泪水并漫了出来,哽咽道“任武哥……” “你怎么了?”任武看看行人,将她拉至一旁,关心问。 玉莲听问,泪水更是直涌,楚楚可怜道,“自从那日与你一别…我入了秦府,做了秦三小姐的丫头…原以为能在府中跟着三小姐吃香喝辣…却因打碎了一只贵重物品,无情被赶出了秦府…我,不知去向何处了。” 这玉莲害了绿女,入了秦府。本以为生活有了着落,从此高枕无忧。可谁知,秦素不是个好主,一点儿小事并翻脸不认人。哪怕玉莲有告密之功,仍是像丢弃了无用之物般。 任武听她诉说完后,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同情心顿时泛滥成灾。 “小玉莫难过,青竹茶馆虽不缺人手,但九桂姐的衣活,还是望有人帮衬的,你来青竹茶馆吧。”任武想了想,决定收留她入青竹茶馆。 玉莲见有了去处,抹了抹眼泪道,“谢谢任武。哥这恩情,小玉一辈子也还不尽啊。” 到了此时,玉莲还是未告知任武实情,仍以小玉这假名蒙骗。心里虽是有丝的内疚,但她却是道不出口啊。 玉莲跟着任武到了青竹茶馆,任武费心在掌柜面前说了说,并是就此留下了她。 当任武安顿好她,九桂上屋里见她。玉莲对九桂道,“早听任武哥说过,九桂姐为人好。小玉那日打扰,用了姐姐的衣裳和斗笠。说是要来感谢的…直到今日无处可去,才是迟来了。” 九桂爽快之人,听了她这歉然的话,大大咧咧的笑道,“妹妹说哪里话,就甭客气了。姐姐能帮的当是要帮,小事一桩而已。你来了,从此一家人了。” 玉莲见这里人好相处,且和睦融洽。她不觉舒心的笑了。 夜里时分,玉莲躺在小木床上,望着板花发呆,怎么也睡不着。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想着对不起绿女,她的心里乱如麻。 青竹茶馆的夜很静,静到令人空虚无比。 玉莲不知觉又想起了一事,那日住在这茶馆的一夜,夜半女子凄凄的哭声,听得分明清楚,不像是在做梦。 她想着想着,拿被子裹紧了自己。纷乱的思绪之中,终是渐入了梦…… 九十二 大树背后的身影 一夜无梦无扰,睡得安适香甜。清晨第一缕光映射入窗,玉莲睁开眼看到的是明媚天。 九桂大早上给她端来了早点,玉莲用过早点后,跟随着九桂去河边洗衣。 行走在竹林中,玉莲在九桂身后左顾右盼,有丝的心神不宁。走了一小程,她终忍不住开口,“九桂姐,听说几年前…掌柜的养女投河自尽,就在青竹茶馆后面这条河…姐姐常来此洗衣…不害怕么?” 九桂听言一笑,完全不害怕的样道,“有啥好怕的?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再说了,洗衣取近嘛。” “那,姐姐你啥时候来的茶馆?你可见过掌柜的养女?”玉莲对此事刨根问底起来,“听说,那养女也弹得一手好琴,与现今的海棠琴师一样,琴艺高超?” 九桂望着前方的路,脚不停步回她道,“我和茶馆里的人是茶馆落成才来,对之前的事一无所知,只是听说了些而已。论琴艺,掌柜收留的这两个女儿,是不分上下。” 玉莲听言低头沉思,又对九桂道,“姐姐,我那夜住在这茶馆后院里,曾听到过女子的哭声,好是悲苦…当夜寻来这河边时,看见过一个黑影…任武哥不信我…可这事,这千真万确啊。” “小玉妹妹别多想…我们这些在青竹茶馆的打工人,在后院住了有三年了…可从没人说过有此事。”九桂转头笑看着玉莲,安抚着摸了摸她的头。 玉莲脑中仍沉浸在那夜,沉默了好久,浑浑沌沌的样又道,“有姐姐在,那小玉也不怕了…只是在这地,总让人不安感。” “姐姐,听说这附近有个破屋,离茶馆走过去要多久?”玉莲抛了往事,又问起另一事。 俩人已来到了河岸。九桂放下大大的洗衣盆,蹲下身来熟练的将衣裳铺在一光滑石块上,拿出棒槌拍打起衣裳来。静的河边只听到敲打声。 “破屋从这小路过去很快就到,还有一条大道,从茶馆正门沿路过去远一点。”九桂洗着衣,回答玉莲方才的提问。 玉莲帮九桂清洗着衣裳,思想开了小差,眼睛望向破屋的方向。破屋住着绿女,这心中的结,她一直放不下。 破屋草棚前,当一切归静。秋霞忙着收拾一切,绿女疲累入了破屋。 一棵大树背后,裙裾随风而起…那双望着绿女的眼,满是愧疚之色。 “公子,你慢些走…走得这么快,奴婢都跟不上公子你的步子了。” 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吓得树后的人贴在了树后。 秦生遮盖的严实,在前面大步向前。紫檀在后面小跑着追,手上的帕子扬起挥动着。 树后的人望着这俩人,一脸吃惊的样子。秦生的面容是看不清,可这紫檀未乔装打扮,自是认得面相了。 待俩人一前一后,向破屋而入。树后的人这才敢露了身。原来这人是玉莲。 “公子?难道是秦生公子?…”玉莲盯着破屋,口中自言着。 她心想,紫檀是服侍秦生公子的,不可能是跟着别的公子,只能是秦生公子。这主仆偷溜出了秦府,来这里与绿女相会了。 欠了绿女一份情。今时撞见了此事,当是不能让秦府知。风中飘荡着一个声音,是对绿女秦生的祝福。 “小姐,你幸福就好。玉莲,对不起你……”…… 九十三 竹枝当花 玉莲呆望着破屋,直到太阳落山,秦生和紫檀离开。她这才沿着小路,往青竹茶馆回。 天边一轮红晕,洒落在竹林间,这一片分外好看。 当她行进密密的竹林,伸手拎过一枝枝竹梗,望见了枝叶丛中,一团玫瑰系的红衣,闪着耀眼的丽色。 那亭亭玉立的身影,稍仰头踮起着脚尖,正聚精会神的模样,伸手摘折带了绿叶的枝竹。 好在这只是傍晚,还未入夜。若不然,突然遇见一人,还是挺慎得慌。 玉莲停下脚步,在原处细细观了片刻,看清了是琴师海棠。 她来青竹茶馆不多时,由热心的九桂引领着,认清了茶馆里所有的人。当然包括海棠。 女人不都爱花么?这海棠倒是奇女子,爱好也与人不尽相同。 但见海棠将摘下的竹枝,插在一小小的花瓷瓶里。 “海棠琴师,你喜欢这竹?”玉莲走至她面前,望着她手中的花瓶,问出了声。 可玉莲刚一出口,并是后悔万分。她听九桂说过,这海棠是个哑巴。 海棠未在意她的窘样,手指着花瓶里的竹叶,冲着玉莲嗯嗯呀呀,大意表达她喜欢竹。 玉莲虽是不能理解,但还是对海棠笑了。 海棠的屋子中,桌面上放了插着竹叶的花瓷瓶,泛出了春晓般的绿意。她久久的望着那竹,眼中滑落了几滴泪…… “海棠妹妹。”九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如往常为她送了吃食来。 海棠在九桂推门的刹那,背身飞速将眼泪擦干。回过头之时,九桂笑盈盈的,端着一碟糕点进来了。 “后厨师傅现做的,还热乎着呢…花香味的,绿茶味的,红豆味的…应有尽有。”九桂将糕点放上桌,嘴里清数着品种。 海棠拉着九桂的手,将她轻按在圆凳上坐下。又打开了桌面上的木钱甲子,取了一绽银递向九桂。 这几年茶馆里做琴师,积攒了一些银两存钱。因海棠足不出户,凡事皆由茶馆里的人代劳,她一直心存感激。 “这,给银子做啥?”九桂像见了烫手的山芋,双手往身后一背道,“妹妹这就是见外了。姐姐我,说啥也不能要你的银子。” 海棠一听急了,她指了指糕点,又指了指那把放在梳妆台上的琵琶,这些九桂都花了钱花了心思的。 九桂走近海棠身边,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亲切话道,“海棠妹妹,不是说过么?…咱都是一家人。” 海棠伏在九桂怀中,听着这暖心的话语,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我来茶馆晚,不知晓你的家世情况…可怜你又说不出…姐姐我疼都来不及。我虽有家,但茶馆是另一个家。”九桂轻抚着她的头,望着窗外动情道,“姐姐盼着你…有朝一日,能有个好夫君,照顾妹妹一生一世。” 这有情有义的话语一出,海棠更是泪流不止…似想起了何种伤心事,那薄薄的削肩微颤着…… “妹妹不必伤心,姐姐将来同要嫁人…嫁个有情人。”九桂说到这里,想起了心上人柳相。 海棠泪眼中,望向桌面上的竹,竹影恍然间,一张俊面朦胧闪现…… 九十四 三把花色折扇 茶馆每日一曲赏完,茶客们兴致高涨,像花无痕和万贵一些茶客,仍是留在茶座品着茶,回味余音绕梁的美妙仙乐。 这其中,有一位贾府的公子,脖颈和手腕上挂着玉珠子,让别人一眼就能识别他富贵的身份。 他坐的桌面上摆放一长盒,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好东西。打开来后,是两把绘画着花色的折扇。 折扇上的几朵大花,色彩缤纷吸睛不说,还镶嵌了小小的白珠子,可见其珍贵和用心。 “花公子,小弟这几把折扇是请专人绘制…若是能求个一官半职的,小弟荣幸之至。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花公子笑纳。”贾公子讨好的笑,双手捧着长盒,恭敬弯腰向花无痕献宝。 这贾公子是京城贾掌柜的独宝,贾掌柜掌握着京城的钱运,手掌几大家财源滚滚的客栈。珍珠镶折扇,算不得什么。 钱财用之不尽,这贾公子不知足,看着年轻的人士,有的已功成名就,官位威风镇坐四方,心里开始痒痒了。 常来茶馆听曲,花无痕是日日见。贾公子知这花府宫里头有大主,求个一官半职是不在话下。这主意早并打上了心头。 “嗯,不错。”花无痕斜着眼,瞄着精致的折扇,欣赏了有半会儿,终是收下了这贵物。 站在一旁观着的万贵,看着折扇眼放光,死皮赖脸的样对花无痕道,“花公子人俊心美,大度之人。可否赏一把…给万贵我?” 万贵是秦大夫人的亲系,而秦府与花府向来交好,花无痕知这关系,当是不拂他的意。大大方方送出了一把。 “没想到,你这秦府的穷亲,也能得上好东西。”贾公子在旁摇着同样的折扇,口吻里尽是酸。 万贵在花无痕面前,似一只摇头乞尾的哈巴狗,脸面上绽的笑可摆放三日,“花公子果然大度!万贵谢过了!” 京城郊外,离青竹茶馆不远,一辆华丽马车在路上驾行。后面跟着两个护行骑马的壮汉,看得出是有点来路的。 马车里面坐着一位小姐,一个丫头。 小姐年芳约十六,生得貌美如花。黛眉如叶,眼眸如水,小口如樱,肤白如画。男人看上一眼,并是此生难忘。 这位小姐是邱县令的千金,长至十六岁从未现人眼。今时应秦大夫人的邀请,上京城秦府探亲玩耍几日。 要说这邱县令与秦家的关系,虽是花尾巴转绕了弯的亲系。但邱县令会做人,每年都往这秦府奉碌,花了不少的钱财和心思。 当然了,官位稳稳的,好处自是不少。 谷氏听说邱县令的千金美貌,又乖巧懂事。自己一直以来,没个女儿。心里生了想见见的念头。 二夫人的女儿秦楚,三夫人的女儿秦素,都不合她的喜欢。一个闷头闷脑没意思,一个嚣张刁蛮太闹心。想想还是邱县令的女儿,正是自己喜欢的样子。 邱小姐的马车行驶了几日,虽是一路劳累奔波,但一个小县城未出过门的小姐,上京城是新奇事。 马夫捏了捏酸疼的胳膊,冲着马车里的邱小姐道,“小姐,这已是到京城边缘了,可否稍歇歇,再继续前行?” “好。”邱小姐简洁一字,声色柔软动听。 马车停靠在一大树下,后面两个骑马的壮汉,一个利落翻跳下了马。 几人才歇了一会,眼见天色突变,狂风四起。马夫在壮汉的催促下,又起身驾车。 突然在这时,树林中蹿跳出了几个蒙面人,手上拿着各种兵器。拦挡在了道路中央。 “留下这小姐,所有人离开!”其中一人凶凶的口气,只吼这一嗓子,并能吓退懦夫。 留下小姐?这分明是遇上了劫色。 护行邱小姐的两个壮汉,虽是心中害怕,但可不能扔下不管。一人壮胆上前大声道,“这乃是邱县令的千金,看谁人敢动?!” 九十五 采花案 邱县令派来护行的人,搬出邱县令的大名喊话,那几个蒙面人丝毫不在意。 其中一蒙面人,昂首目空一切,不耐烦道,“少废话!留下小姐,你几人快快滚蛋!” 另几个蒙面人往前逼近几步,手上的兵器作势甩动,露出的眼睛一股寒光刺目。 两护行的壮汉见此,内心挣扎无比。双双连连后退着,不敢上前应战。 眼见寡不敌众,对方压迫感强劲,那两个护行的壮汉心里发涩,突然转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跪地深深一拜,道,“小姐自求多福!奴才们无能,解救不了小姐了…” 两个壮汉话完,站起身来,抹着眼泪被迫离开。再看那早吓得没魂的马夫,只接触到蒙面人的目光,腿软着连滚带爬也逃了。 而被弃马车中的小姐和丫头,俩人相互紧抱着浑身发抖。 马车帘由一只大手掀开,将那丫头用力拎了出来,往她嘴里塞了帕子堵上,又用粗绳紧绑在了一棵大树上。 邱小姐独自在马车中,早已是软棉无力绻缩着,花容失色抖个不停。 一个白巾蒙面,修长身段的白衫男子入了马车。他看着娇美可人的邱小姐,眼里是邪恶之笑。邱小姐只与之一对眼,并是惊吓得昏厥了过去。 天色更暗,风雨交加。一双魔爪伸向了昏迷的邱小姐,华美的衣裳被扯成了碎布条,玉肌白肤裸露在了男子眼前。 狂乱的天色,偏郊的地段,蒙面的采花大盗,似掩盖了这一切。 等至风平浪静,寂寂无人时,树林中钻出来一个疯丫头。 二丫蹦跳着跑到马车前,发现了地面上的一把折扇。折扇上的花朵虽缤纷,却遭雨水打湿,如同邱小姐的泪。 听着马车中嘤嘤的泣声,二丫伸手揭开了马车帘子。 二丫眼中的邱小姐衣裳不整,神情恍惚泣声着… “别哭,别哭……”二丫呆望了半晌,不知所以的样,伸手拍了拍邱小姐的肩,安慰着,“下雨了,打雷了…别怕,别怕哈。” 邱小姐并未看她,也未理睬,早已是伤心得不能自己,沉浸在方才的恶梦之中。 "不理二丫?那二丫走喽?……”见邱小姐不理睬,二丫不高兴嘟起嘴转身并走,走了两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邱小姐。 二丫又走几步,再回头对邱小姐道,“真走喽…还不理人?…真无趣…” 当二丫离开了没多久,一打柴人路过此地,发现了这事件,连忙跑去报了官。 傅博带着柳相,及一众捕快神速赶来。解开了林中绑在树上丫头的绳,又拿了件衣裳给邱小姐披上了。 丫头离事发较远,什么也不清楚,吓得只知道哭。 傅博带着柳相和捕快,围绕着马车周身及马车内部,仔细的搜查了几番。 等至那丫头稍缓神,问了一些她知的情况。一边派人快马加鞭告知了邱县令,一边专程将邱小姐俩人送至秦府。 秦府里,谷氏知晓事发懊悔不已,她搂着受了伤害的邱小姐,自责道,“都是我的过…不该要你来秦府…” 邱小姐这本开心的探亲路,只怕是留下了一生的阴影。 秦老爷和谷氏怒火中烧,肯请傅博全力查清花贼,将其捉拿归案,以解众人心头之恨。 傅博目光坚定,对秦老爷和谷氏承诺道,“无论无何,傅某定还邱小姐一个公道!” 九十六 折扇其主是谁人 绿女和秋霞一日劳累,俩人在破屋堂中歇息,话起了京城发生事。 “小姐,听来看病的百姓说,京城郊外离这不远处发生了采花案,且是邱县令的千金…这长得美些的女子,今时起可是要小心些了。”秋霞胆战心惊样望着绿女。绿女生得如此美,她怕采花贼盯上。 绿女无谓一笑,对她道,“小心些是对的,但也不至害怕。以傅大人的聪明才智,相信,采花贼不久定落网。” “嗯,小姐言得在理。”秋霞听言点头赞同,心里轻松些许。 “嘻嘻。”这时门外两声笑,惹得俩人转头看。 只见,二丫在门前晃来晃去,神神秘秘的样傻笑。她背着双手,好似藏了什么东西。 秋霞冲她招手,笑着道,“二丫,进来玩会儿。” 二丫开心蹦跳着进了屋,她将双手摊在俩人面前,“有好东西…是二丫拾到的宝贝。” 俩人往她手上一瞧,看到是一把花色折扇。扇面湿湿的未干,还沾了点点滴滴的泥记。 “二丫哪来的宝贝?”秋霞奇怪问她。这是男子用的物品,怎这傻丫头手上有? 二丫不回答,突然拉起绿女的手往外走,绿女莫名其妙随她走,秋霞也一脸疑问紧跟其后。 一路踏着不好行的泥泞地,仨人来到了郊外的树林。 二丫四处看了看,指了指一个地方,咬着手指不太确定的对绿女道,“这里,这里拾到的宝贝…嗯,好像是这里。” 绿女低下头而看,一汪泥巴洼地四周,似有好些人的脚印,还有车轱辘留下的痕迹。 “啊,小姐,这,这里好像是案发地?”秋霞紧盯着地面,手抓着嘴惊声道。 秋霞在这方转来转去,久看多时,嘴里不停的碎碎念着,“树林…马车…随行的人…百姓说的,不就是这地么?…天呐,二丫可是发现了啥?…” “二丫,你还看见了啥?”秋霞双手握住二丫的双肩,抱着一丝希望问。 二丫咬着手指,歪着头边想边道,“看见…长得美美的姐姐…衣裳破了…下雨打雷了,害怕…一个人躲在马车里…” 这词不达意的表述,却能完整的连贯起来。绿女本聪明,听得明明白白。 “明白了…案发地正是此处。二丫未见着贼人,只见了受伤害的邱小姐…这把折扇,是贼人不小心遗落在此…” 秋霞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缓神,只听绿女对二丫道,“乖二丫,这扇借姐姐一用。” 二丫信任的点头,将折扇给了绿女。 “这事,马上报知傅大人。”绿女口中话着,拿着折扇拔腿并走。秋霞在原地愣了一会,又跑着追了上去。 京城刑部前门外,傅博与绿女面对而立,秋霞站在不远处。 傅博观着手中的折扇,听完绿女告知的一切,沉思了许久…折扇雨天受损,无法寻依找据。他似想到了什么,对绿女道,“多谢小姐的告知!傅某知要去往何处查此事了。” 青竹茶馆清静时,却又是不清静。因傅博来了茶馆调查采花案,茶馆里的人都留下接受询问。 茶馆里无人道出有用线索,只茶馆里端茶送水的店小二任武,提供出了一丝可寻之迹,“大人,您这手上的折扇似熟。小的送茶水时,看见过京城的贾公子送了两把此类折扇给花公子…那万贵眼浅,要去了一把。而贾公子自己手上也有一把。” 三把花色折扇…三个嫌疑人…傅博手中把玩着折扇,据线索而思。 这其中遗失折扇的人,定是到过案发地的人。 九十七 折扇之谜 京城青楼苑,富贵有钱人花天酒地的好去处。贾公子左拥右抱,醉在美人香氛中。 柳相突然现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肃面正色道,“贾公子,要事相谈,请公子好好配合。” 贾公子晕晕乎乎的,由柳相架起着他软面般的身,被带到了一间屋子。 清水净脸,酒醒过后,经柳相过问,贾公子知晓了被单独问话的原因,自己的三把折扇与采花案扯上了关系。 “柳书吏,本人没去过郊外的树林,更不存在掉落折扇之事。”贾公子急了的样,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伸手往怀中掏自己的那把折扇。 但他在怀中摸索了半时,却傻了眼。一直揣在怀中的折扇,不翼而飞。 柳相见此,一声冷哼,将手中的折扇举在他眼前,质问道,“这一把,可是贾公子遗落的?” 贾公子抬眼望折扇,扇面是熟透了,但有泥水的印记。自己那三把折扇相同,这一把谁知是谁人的? “这是有人在郊外的小树林拾到的。贾公子老实交待,这把可是你落下的?!”柳相见他不吱声,再一次厉声问。 贾公子听喝声,腿软着跪地道,“柳书吏,本人说了,未去过小树林。若这把是在小树林拾得,并不是本人的那把。三把同模的折扇,另两把各有其主。一把在花公子手上,一把在万贵手上…这把折扇到底是他俩人谁丢失的,本人也不知啊。” “我的折扇不见了…不是被人偷了,并是掉在了何处…对了,本人在青楼苑呆的时长…待本人去找找。”…贾公子绞尽脑汁回忆,头疼不已。 因折扇损了无法认主,也无法查证。贾公子折扇虽丢了,但仅只从一点来说,并不能定他的罪。另两把折扇的主人,同样要过问。 万贵是在他常去的酒馆找到的,他还只饮上了一小口酒,未尽情敞开了大喝特喝,并被柳相堵在了封闭的阁间里。 同样听了柳相的询问,万贵吓得连连摆手,嘴里含了萝卜似的,为自己自清道,“这,这把折扇不是万贵的…案发前后没去过小树林…万贵对天发誓!” 柳相审视眼盯着他,平声问道,“你那日找花公子讨要了一把,折扇呢?” 万贵听问,伸手在身上摸折扇,摸着摸着,脸色一时大变,道“啊,我的折扇呢,折扇没了?…怪事了。” 真是奇了,贾公子的折扇不见了,而万贵的折扇同样不见了。如今,只剩下了一个花公子。若是这一把也不见了,可真是悬事。 京城一贵装雅致幽静包间,傅博与花无痕俩人面相而坐。里间的房门掩着,柳相把守在门外。 为啥花公子与另俩人区别对待?众所周知,花府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傅博只一介刑部大人,也不敢轻易得罪宫里大主的人啊。 “花公子,傅某今日请公子小酌,是有要事相谈。”傅博身微,但气度犹在。他无遮无掩,打开天窗说亮话。 花无痕听言,微微一笑道,“大人有事,尽管放心大胆的说。” 傅博目光有神,一直望着他道,“花公子,多的得罪,傅某实言相问。听说,贾公子在青竹茶馆里,赠送过公子一把花色折扇?” “确有其事。”花无痕摇着手中的折扇,无犹豫回着。他手中的这把,并非贾公子赠的那把。 傅博闪了个主意,举起折扇接着又道,“花公子应已听说,京城发生了采花案一事…而案发地遗落了一把折扇…公子,请看,这把可是公子的?” “傅大人,你这话意喻何在?”花无痕听了最后一问,知傅博存心套话,不由生了气变了脸。 傅博收了手中的折扇,不急不徐平静色道,“花公子,是公子你说有话直说…怎还生了气?公子证明一下,拿出自己的那把给傅某看并可。” 花公子脸色更难看了,拂了拂衣袖道,“那小子赠的一把,谁知是被人偷了,还是丢了…本公子也不知。” 傅博的脸色同变,一时竟无了头绪。 真乃惊人奇事!竟然三人的三把折扇都不见了!而案发地的这把折扇,究竟是三人中谁人丢失的?… 九十八 一怒青楼苑 三把花色折扇,其主都说不在自己身上。究竟是三人都说了谎,还是另有原因? 傅博端坐在刑部内屋,手中转动着那把折扇,脑中苦苦的思索着。 一线光色打照在他的面上,看得出浓浓的愁雾弥漫…… “大人。”这时,柳相一脚跨进门来,拱手一礼道,“按大人的吩咐,三嫌疑人案发日的行踪,我已查明了。” 傅博抬起头来,望着他道,“可有某人作案的嫌疑?” “案发日前时,三个人都在青竹茶馆,一人一把折扇随身。案发正时,花公子已在府中歇息,哪儿也没去。贾公子在青楼苑留玩…那万贵则在博坊豪博…三人都无在案的行迹。”柳相失望的神情,将探查的情况报出。 傅博听完,眉心拧了拧,“这事奇巧的天衣无缝了…你是如何查到这些情况的?” “我找了花府里的下人们打听,青楼苑找老妈子问过,博坊老板和那些博人也问过。那经问的人都发了誓,不敢对我撒谎。”柳相一脸认真,倒是对查的情况深信不疑。 傅博听言忽而一笑,看向柳相道,“这其中定有人说谎…只不过,还难确定是谁人在说谎。” 沉沉浮浮查案多年,傅博当是不信案件中的所有人,保持着一颗灵敏的心,寻找着他心中想要的答案。 柳相看向地面,佩服的样道,“大人言之有理。那,这花贼可是手段高明了。” 这佩服的感慨,既是送给明智的傅博,又是送给厉害的花贼。 傅博看向手中的折扇,轻声一笑道,“何止佩服?有史以来,让傅某我刮目相看呐。” 青楼苑门前。贾公子板着冷脸面,像吃了火辣食物般火大,一手提着白长衫奔了进去。 那约五十多的老妈子,一张马脸上抹得白,厚厚的粉沫直往下掉。看着比见了鬼还要吓人。 “哟,贾公子,你不是被柳书吏从这抓了去?咋又跑回来了?…这是发生了何事?”老妈子见了贾公子,妖精样扭动水蛇身上前,拿着花帕的手朝他身上一挥,没脸色的连声问着。 贾公子也不答话,往那居中的桌前一坐,一只腿抬搁在了圆桌上,对她气吁吁道,“把先前伺候爷的几个姑娘,给本公子叫出来!” 老妈子会心一笑,冲着里间大声叫,“四朵花的姑娘们都出来,见贾公子喽。” 四个姑娘娇滴滴应声着,从里间一一排列着出来。个个浓妆艳抹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贾公子,你咋又来了?是舍不得我几人当中的谁?银子可带得足够?”一位姑娘妩媚笑着,慢慢靠近贾公子,不生疏的往他怀里蹭。 谁料,贾公子像变了个人,一把用力推开了她。她不知觉后退了几步,脸色都挂了相。 “贾公子,这是咋啦?今儿火气旺啊。”老妈子也愣住了,不由问原由。 贾公子冷着脸面,一手端起桌面上的酒杯,发泄着往地面上狠狠一摔。 但见瓷碎片四处飞落,吓得老妈子和四个姑娘,往后退着贴至角落里。 “一个个的…眼红本公子的银子…说,是不是有人动过本公子怀中的一把折扇?!”贾公子站起身来,逼近几人,手指点着几个人喝问。 四个姑娘吓坏了,不敢吭声。还是老妈子胆大些,小声腔道,“贾公子,你怀中有折扇,我几人怎知?姑娘们还未和你亲热…哪能见着身上的东西?再说了,一把折扇有啥用?公子何需动气?” 贾公子听言,回想之前的情景。醉意之中,四个姑娘,左右两人在怀中给自己喂食,另两女,一个在身后给自己捶背,另一个蹲着身子给自己捏腿。 其间,好像老妈子近身给自己送了口酒。几人好似未动过他身上,但因喝多记不太清了。 贾公子消了消怒气,命令道,“本公子这把折扇很重要!快给本公子满处找找!找到有赏!” 一听有赏,见钱眼开的老妈子和姑娘们,在大厅里弯了身低了头寻起来。甚至有个姑娘,还跑到贾公子坐过的地方,一头钻进了桌子底下,趴在地上仔细的寻找。 姑娘们香汗淋漓,却是一无所获。贾公子怒扫几人一眼,失望之色出了青楼苑。 九十九 扑朔迷离的采花案 博坊里间昏灯之下,万贵精神不振的样,四仰八叉仰躺在一个角落的木椅上,眼睛观着吆五喝六博起劲的各色人,没了往日参与其中的乐趣。 自从博钱起,盈小钱亏大钱,手运一直不佳。但他仍改不了博的习性,常常抱着幻想博彩头,沉迷在美梦之中。 可这几日,因采花案闹的,做啥事都不上心。折扇酒醉后不知去向。他心中郁闷不已。 “万贵,那日柳书吏来过此处,问了关系你的事儿…这采花贼可是你?”一博人小赢了一把,看着万贵打趣起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万贵本心情不好,听了这幸灾乐祸的话,从椅子上坐了起身,冲那人吼了一嗓子,“王巴糕子!爷我正不爽,你少惹爷不开心!” 那人见他动怒,赶忙溜躲到一边,不敢再多说半字。 博坊的老板见此,上前好意劝告一句,“万贵,听说你得过一把折扇…而那折扇,与案子中贼人丢失的同系。我好言奉劝你,若能拿出折扇证明,并可洗脱莫须有的罪名。” “唉,折扇在我醉酒后,并是莫名的无影无踪了…上哪找去?”万贵垂头丧气,叹息声。 博坊的老板和众人听言,纷纷摇头为他惋惜道,“那万贵你,这可是说不清了。” 万贵听众人言,一副生无可恋…… 花府里,花无痕背着双手在园中散步,脸面上是阴沉难看,好似心情降至了冰点。沿路遇上他的下人们,不敢对视那带了沉色的目光。 “长兄,何事如此气闷?”花无叶与花无痕相遇,关心起这唯一的亲哥。 花无痕一棵树木下驻足而立,伸手狠劲扯下头顶的一片绿叶,嘴里愤然道,“这傅博,只一区区小官居,竟是不把我花无痕放在眼中!本公子竟成了他追问的采花嫌疑人!” 花无叶听言泠笑,护着花无痕之态道,“傅博追问长兄,确实令人不快!听下人们说,那日柳相来此询问长兄案发时身在何处,还亏得长兄在府内歇息。柳相无理欲进府证实,是妹妹我挡了他在门外。” 花无痕听此言,神色忽下沉道,“那日身体不适,床榻上睡着…柳相来过问这事,倒是不知。” “长兄,听说,案发地花贼遗落了一把折扇?贾公子给长兄的那把,怎从未见过?拿出那把证实不在案发地的据物,不就万事无忧了么?”花无叶提起此事,望着花无痕问。 花无痕面上无波,只撇了撇嘴角道,“贾公子赠的折扇,许是我从茶馆回的路上,被人偷了或是掉落了…此物已不在身上。” “谁人胆大,还敢偷花府公子的东西?!这可是胆大包天!”花无叶听真,娇面带怒道,“长兄,这事,应要好好的查查并是!” 花无痕未看花无叶,眼睛飘向远处道,“贤妹莫怒。只是我揣测而已…折扇许是掉在了何处。” “算了,长兄也莫为此烦恼。那傅博大名在外,我花府皇亲国戚,长兄也无在案时,晾他不敢纠着不放。”花无叶小嘴一嘟,眼白往上翻了翻。 花无痕听言未语,只是又叹了口气。 一百 一究二丫伤疤的来历 破屋的后柴房里,油烟从锅中冒起…绿女亲自下厨,做着几样拿手菜。 秋霞在一旁打下手,帮她切菜洗菜备料。 不一会的功夫,几道像模像样的菜出锅上盘。肉沫茄子,粉蒸五花肉,清水煮鱼散发出馋人的香味。现代人的菜谱,古代人的口福。 俩人将菜打包好,往二丫家送过去。 二丫家破旧又窄小的堂中,她手拿着一面巴掌大的铜镜,正对着自己额面上的伤疤,左看右看着不太开心撅嘴。 虽是脑子有点傻,但她还是爱美的。试问,哪个女子不爱美? “二丫,照镜子呢。瞧瞧,给你带来了啥。”秋霞提着装菜的布包,笑着在前先踏进门。绿女随后跟了进来。 二丫扭过头看向秋霞手中的布包,放下了手中的铜镜兴奋跑上前,接过布包迫不及待打开来。 秋霞帮她将菜摆上了桌,二丫小馋猫般弯身闭眼闻着,发出了连连的赞叹声,“好香啊…真香…真香…” 她笑着坐在桌子前,拿起桌上的竹筷夹菜,桌上地上撒了好些的菜,如同三岁的孩童般。 绿女俩人温暖的眼神,在一旁望着她的吃相,露出了疼爱的笑意。 “二丫,你爹呢?”绿女放眼屋中环视,问着狼吞虎咽的二丫。 二丫小嘴鼓得像包子,嘴边沾着满满的菜油,看也没看绿女含糊回道,“爹…爹上哪去了?…二,二丫也不知呢。” 绿女脑中想起一事,她在二丫对面坐下来。 “二丫吃了姐姐做的好东西,问你个事…可要好好的想,好好的答哟。” 二丫依然不抬头不抬眼,只扫着盘中最后的残菜。吃得许是高兴,嘴里顺着道,“医师姐姐,二丫好好的想,好好的答…” 绿女往前勾了勾身,轻声轻语的,小心试探着问,“二丫额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桌面上一扫而空的空盘,显示了二丫小吃货的本色,伴随着连串的饱嗝声。二丫心不在焉摸了摸肚子,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伤疤?…哪来的?…不,不记得了。” “二丫好好的想想啊,这个对姐姐来说很重要…”绿女望着她,鼓励的眼神道,“唤起了你的意识,对病愈有用啊。” 二丫与绿女眼睛对视,她的眼神开始了滞呆…那神情,仿佛回到了某个时刻… 好久好久之后,她突然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拚命摇晃着道,“好疼,头好疼…二丫不要想,不要想…难受,好难受啊…” 绿女和秋霞俩人被吓住了,绿女慌忙上前抱住二丫,轻声的安抚着,“好啦,不要想,不要想…什么也不要想…” 在绿女尽力的安抚之下,二丫慢慢的恢复了安静…但她的傻乐不再现面。 夜里的破屋,如往常宁静。 灯影之下,一纤细的身端坐在桌前,单手撑着下颌望着窗外,她的面上是一片迷濛…… 一件外衣从她的身后披上,秋霞细细的声腔问,“小姐,为何要问二丫伤疤的来历?…这事过去几年了…一个傻了的人,还能忆起么?” “咱也不是探案的,没必要去追查过往啊。”秋霞始终不明白的样,一直望着绿女的背身。 “二丫的伤疤,定不是撞树上弄成这般,我现今很是肯定…当时发生了什么…对受伤的二丫来说,许是一场恶梦…之所以要弄清此事,对她恢复记忆是有好处的。”绿女望着窗外很远,目光好想透过时空,发现那曾经的秘密。 绿女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认真道,“咱虽不是查案的…但治好一个人,是我作为医师的天职。” 这话有道理,秋霞无法反驳,只同意的点头。 夜风起了,天渐浑沉,而绿女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三年前的二丫,究竟遭遇了什么? 一百零一 一行泪暗心事 俩个头戴斗笠遮面的男女,一前一后往破屋方向而行。行至青竹茶馆门前时,那男子忽然驻足不前。 “公子,怎么啦?快走啊。”女子在后四下张望着,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衫,小声的催促。 往日途经这茶馆时,秦生听着美妙的琴音,沉迷其间不愿离开此处。这日未听见琴音,他也像中了邪般定在了那里。 紫檀顺着他面向的位置,抬颈抬眼往茶馆的二楼看。一袭好看的红裳飘过眼尖,女子曼妙的身影一晃而过。 秦生呆望着二楼的窗口,似在等待那个姑娘出现。 紫檀未看清人,不知那姑娘是谁。她不解的望向秦生,一丝郁闷问道,“公子是忘了绿女小姐,看上了方才的红裳姑娘么?” 许是绿女的名唤醒了秦生,他挪动步子继续往破屋行。 青竹茶馆一日打烊,听客们陆续离开…海棠回到自己的房中,坐在桌前黯然神伤…… “海棠妹妹,好吃的东西来了。”九桂如常出现在了眼前,依是送来了她喜爱的吃食。 海棠未回头,更未理睬。这反常的样,令九桂担忧。 她将吃食放在桌面上,行至海裳身后,一只手轻搭在那削肩上,关心问道,“妹妹怎似不开心?有何伤心事么?” 许久,海棠才有了反应,冲九桂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何烦忧事。 九桂放下心来,对她又道,“你喜穿红。过两日我上京城那家裁衣铺,给你做件新红衣来。” 这几年的朝夕相处,九桂对海棠的喜好,看在眼中,放在了心里。 海棠慢慢站立起身来,不由自主靠在九桂肩头,她将头埋进九桂的肩胛,很久很久…… 夜深灯昏,迷离的灯影之下,瘦弱的女子身伏在桌面,又无力的样慢慢坐直身,呆呆望向铜镜中的自己。 明亮晃眼的铜镜中,一张蒙着红纱的脸面,那露在红纱外的眼眸,无声的流着泪…… 她流着泪多时,深吸了一口气,吹熄了照明的灯。 黑暗中的镜子,镜中人现出恐怖的氛围。夜风在耳边撩着发际,红纱在手中脱落…… 望着镜中那张伤疤刺目,可怖的脸面。她低低呜声着伸手轻抚,那只手颤抖个不停。 她将椅背上的一件红裳抛上镜子,抓狂的神情捂上了自己的脸面。 又过了漫长的时候,她放下捂脸的双手,从怀中掏出了随身步摇,一遍遍轻抚过步摇,再一次泪如泉涌…… 青青竹茶馆的夜,一切仿佛静的自然。然而有谁能知,一行泪暗心事? 看似宁静无人的夜,院落中一人独自散步着……寒掌柜行至海棠门前,停步望着那门久久。 从房中灯明至灯熄,他从头至尾未错过。 似心事重重的他,在房门前来回游走,又转身回自己的屋子。暗夜里的孤单背影,悄然隐在了无人的夜。 清晨里的青竹茶馆,又是一副听客满棚,忙忙碌碌的一日。 任武勤快的拉过一辆马车,将一些东西小心放上了马车。 寒掌柜独自坐上驾车位,对任武道,“我出门一趟,茶馆里有什么事儿,你能作主并作主,作不了主的事,多多和大伙商量。” 这茶馆里,任武最是聪明灵活,十分讨寒掌柜喜欢。寒掌柜每回出门,掌事的权就交由他了。 “掌柜的您请放心。”任武弯身低头,规矩样回。 寒掌柜放心看了他一眼,挥动起马鞭,马车向一个方向行驶去。 一百零二 你未嫁我未娶 一棵老槐树下,老头和老太婆俩人,睁大着一双浑浊的眼,眼巴巴遥望着村口的方向。 看这老头老太婆的样,应是盼着啥人来。而这个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只看看二位老人身上的着装,并知这家里定是穷得揭不开锅。灰旧衣上的补丁打满了,脚下的旧布鞋破了洞,露出了寒碜的脚趾头。 “老头子,老头子,快看!那驾马车来的是谁?…”老太婆老眼昏花中,看错了人道,“可是村里的二狗子哇?” 老头望着远处行近的马车,看了有半会,侧头笑话老太婆道,“你这啥眼神?明摆着是村子里的狗剩子。” “瞎说…你看错了人,还有脸笑话俺?”老太婆上手拍了老头一下,争起输赢来,“俺看就是二狗子!” “是狗剩子!就是狗剩子!”老头也不认输,较起真来。 俩人争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马车离近以后,俩人同时闭上了嘴。 寒掌柜呼停了马车,利索的动作轻跳跃下。 “大叔大娘,您二老站在这风口处,是在等谁人?可别着了凉。”寒掌柜走上前去,像见了自己亲爹娘般,孝顺的样笑问。 老太婆一把抓住他的手,皱纹的脸面上乐开了花,“我俩盼闺女呢,却把你这半个儿给盼来了…好啊好啊。” 寒掌柜一听这话,心里喜悦不禁问,“锦儿说了今日回么?” “是啊,她托人传话了,今日回来看我俩老呢。”老太婆提起闺女,面上笑得更灿烂了。 寒掌柜得了信,心里澎湃满怀。无心插柳柳成荫,本只是来看看二老,谁想来得正当时。 三人回了老头老太婆破旧的屋,寒掌柜将马车上带来的东西,一一搬运送进屋里。展现给老头老太看,道“我啊,给您们带了我茶馆里的好茶,好吃食。” 老头喜品茶,他带了上好的鲜绿茶叶。老太婆喜吃,他带了各色口味的糕点。 老头和老头婆看着桌上一堆好物,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感慨道,“你这东西是好,喝过吃过后,一直不忘。这些年,有你关心着,是福哇。” “我那女儿也不知咋想的?这好好的一个男人不要…偏要独身多年…怪我二老娇惯了这独宝女,一点不听劝。”老太婆坐在旧木桌前,对寒掌柜一脸疼样,说着女儿的不是。 寒掌柜听言伤了心,低下头沉默未语。为了得老头老太的女儿欢心,他付出了足足大半生,却仍是得不到心上人的回应。 他的心上人,老头老太的女儿,并是在秦府谷氏身边做奴婢的锦娘。锦娘深爱的人早逝,她封锁了自己的内心。寒掌柜苦追爱慕的锦娘,走不进她的心中,一直未婚娶。 双方沉默过后,老太婆对寒掌柜苦口婆心道,“依我说,你别等锦儿了…再一晃,人生都过去了…找个好姑娘娶了…我二老这颗心,也算是圆满了。 听了老太婆这言,寒掌柜心都碎了。为了心爱的锦娘,他可是为了她什么都做了,生死也可置之度外。到头来一场空,他怎能放得下? “无事。大不了,她一生不嫁,我一生不娶。”寒掌柜的心未摇摆,抱了终生不娶的念头。 老头老太望着他,湿了眼说不出话。 “爹,娘。女儿回来了。”这时,门外传来女子的唤声,久违了的声音,令寒掌柜心头一颤。 寒掌柜惊喜忐忑交加,复杂无比的心情,张眼看向屋门口。多日不见了,这期盼已沸。 望啊,盼啊,一浑圆的身影闪现,他日思夜想的人,微笑着出现在了眼前。 一百零三 恋你一生一世不悔 锦娘背着布包袱,归心似箭的心情,眉眼带笑跨进屋来。与寒掌柜四目相接那一瞬,笑容僵在了脸面上。 “锦儿…”寒掌柜嚅动着嘴角,内心里五味杂陈,望着她终是唤出了声。 哪知锦娘眼光躲过他,从他身边无情越过,走到她爹娘面前,上前亲热搂着她娘的脖颈道,“娘,女儿我这次回来小住一宿,陪您好好说说心里话。” 老太宠爱的看着她,手指轻戳一下她的额面,说教道,“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寒掌柜专来给咱送好吃好喝的东西,你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锦娘听了这话,转头看向寒掌柜,脸面上并无感激之色,反是不留情面道,“你可别再破费了…既算花费再多,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嫁给你……” “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人家寒掌柜好不容易来一趟,真心实意的对你好,对爹娘好…可别伤了他的心。”老太听女儿话语伤人,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头。 锦娘不敢惹怒亲娘,从她娘怀中直起身子,看向老太老头的脚上转移话题道,“娘啊,我上回拿来的布鞋,怎未穿上?还舍不得丢了这破布鞋。” “老人啊,舍不得扔旧物…不就跟男人深爱上一人后,舍不得忘是一个道理?”她娘看着一旁不振的寒掌柜,有所指向的提示锦娘。 锦娘听出她娘的话意,朝着寒掌柜走过去,对他轻声道,“上后院吧,我有话单独对你说。” 后院处是一片树木,农家的院子简陋,但又看着无比舒服。院里有洗衣的旧衣盆,盆里还装着未洗的衣。 在土墙的一个角落里,两张旧竹椅紧靠摆放在院中,这是锦娘的爹娘平日歇的地。 锦娘指了指竹椅,对呆站在一旁的寒掌柜,面无表情道,“坐吧。” 话完后,她自已坐在了小板凳上,勤快的搓洗起盆里的衣。 寒掌柜顺从样坐在了竹椅上,一直望着锦娘,等待着她开口,那眼神里是爱恨交织。 “我知晓,这几年,你为我付出了很多…可你也知,我心中装的那个人,无人能替。”锦娘一边埋头洗着衣,一边打破沉默先开腔。 寒掌柜听着她无情之言,心中泛起一汪苦涩。望着她有好久,这才道,“我当然知晓…可这几年,忘不了你…” 见锦娘不回话,他深情似海又道,“你真打算一辈子孤老终生…那我也可一辈子陪你如此。” “呵呵呵…大可不必…你应知,锦娘我不是个善人…不值得你用一辈子作赌注。”好久好久,锦娘抬起头来望他片刻,又仰头自嘲的大笑。 寒掌柜听她此言,望向很远的之处,忆起了以前的一切。他面上无悔道,“锦儿别这么轻贱自己…你也是生活所迫不得已…我曾说过,此生为你做何事,心甘情愿!”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话虽是这么说,我锦娘,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锦娘低下头,一声叹。 寒掌柜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慢慢的朝锦娘走过去,蹲下身来轻扶她的肩,柔声道,“锦儿,对不起的人,忘了吧…正如你所说,你也是身不由已,不怪你…而我所做的,从未后悔过!” “离开我的生活吧…别拖累了你…锦儿此生独居,很好…”锦娘含着泪望着寒掌柜,肯求的口吻道,“就当我是你的一场梦,这梦…总有消散时。” 寒掌柜听此言,痛苦的摇着头。风吹过的寂时,是一片悲苦情…… 一百零四 隔墙有耳 夜色如幕拉开,青楼苑的周身除了静还是静。白日繁闹的街景,此时冷落寂无声。 暗亮的盏灯之下,一个女人端坐在梳妆镜前。一张白粉铺就的丑面,映在镜中更难看了。 “百灵。”此时,伴随着低低的男声,房门‘吱呀’轻微作响,有人从外小心推开了门。 青楼苑的老妈子百灵,听着熟透的声惊喜站起身来,一如平日妖娆之态,媚笑着迎上前去。 她扬起手中的帕子,轻拍在男人的身上,少女般娇嗔道,“死鬼,这么晚才来?等得老娘心焦。” 男子乐呵呵着快速进来,反手掩上了房门,搂着她的粗腰来到了床边。 “银两呢,可有到手?”百灵伸手轻轻推开他,另一手平摊在他面前问。 男子笑而不语,从怀中掏出一包银两,打开现在百灵眼前。 百灵盯着银两许久,老艰巨滑的她并未接过银两,而是持一丝怀疑道,“就这么点?可是缩了水份?” 男子的手搭在她肩上,眼神回避了一下,强装若无其事道“真就这么点…我可不敢骗你,骗了你,还不得让你骂死。” 他火辣的眼神看着她,顺带着亲热的撞了她一下。这调情的行举,惹得百灵‘咯咯咯’的笑了。已是中年妇人的她,似又重回了少女时候。 百灵接过他手中的那包银两,在手中往上抛着掂了掂,脸面上仍是一丝不知足,道,“老娘费了心思,才这么点。这让人办事背后的主,是否小气了些?” “我受人之托,你助了我。银两给了你多数,我只得了点小钱花销…灵儿还不满意么?”男子嘻皮笑着,上手在她脸面上掐了一把。 百灵扫视了他一眼,侧身躲开他再次动手动脚,一脸担惊受怕的样道,“咱俩做这事,可别让那刑部大人给捉着了。京城谁人都知,那傅博办案,可是厉害无比。” “当初让你做事,你也没反对。看在银子的份上,不是应得爽快?今儿事成了,银两到手了,你又来说这事,扎心不?”提到傅博的大名,男子脸色变了样,埋怨起百灵来。 “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算那贾公子倒霉,栽在我俩人手上。他那把随身的折扇失了,逃脱不了花案的嫌疑了…而那背后的主,怕是正偷着乐呢。”百灵此时心情复杂,说不清啥滋味。 “嘘。”男子听她这言,慌得赶紧捂她的嘴,压低了声道,“你这婆娘,大嘴巴!小心隔墙有耳。” 男子话音才刚落,只听窗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似有人真在偷听。 “谁?!”百灵还未回神,男子早已冲出了房门,夜色之中寻声追去。 在暗夜里,男子仔细找寻人迹,不大的青楼苑转了好几圈。灯熄人寝,除了他自己,未看见任何人影。 他又折回百灵房中,连温存都不及享受,向百灵交待了一番,匆匆离开了青楼苑。 在男子离开后不久,离百灵寝居不远的一处大盆栽后,一个娇小的身影坐在地面上,一动也未动。 那一处阴暗隐蔽。男子当时追出门时,这女子已聪明的躲藏在了近处。果然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她逃过了一劫。 此时,她的眼睛定在一处,不停的拿手轻拍自己的胸口。那额面上的汗珠点点,可见吓得魂都没了。帕子拭着额面上的汗珠,小声自语道“好险!” 只是夜中闲散,听了不该听的,见了不该见的。皆因好奇心惹祸上身,日后可要小心些了。 这女子名菊香,是青楼苑端茶送水的侍女。她定神趁夜色,偷溜回了自己狭小的房中。 一百零五 折扇丢失背后的主 昏暗嘈杂的屋子里,博钱的人皆亢奋的样。哪怕天色已近天明,这里仍是看尽人生百态。 赢了钱的人,笑得百花盛开,输了钱的人,苦着脸急红了眼。 一男子输得精光后,无力跌坐在椅子上,好似失了一切般。 “平一,这些日子不见你,居然手头有了这许多的活钱…拿来博输得分文无有…依我看,你还是歇些日子再来为好。”万贵走近坐在角落里的平一,兄弟情深般好言劝。 另一博人听言,凑上前笑着打趣道,“平一,那青楼苑的娘们,不是养着你这小白脸么?没银两算啥,有人养着就是舒服。” 这被称平一的男子,正是青楼苑百灵的老相好。他的家境虽贫,但好在长了一副逗女人喜欢的白净脸面。自与百灵私混在一起这些年,倒是从她身上刮用钱财不少。 可他有劣性喜博钱,百灵再是供他花销,也填补不了输的一塌糊涂。每回给银两用,可是一月才给他些,平日想讨点难上难。 平一听那人放肆取笑,激起了心中的怒火,他铁青着脸面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那人大声火道,“给我闭上你的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人根本不慑他,只嘴角无声动了动,在万贵的拉架下,转身走入博钱的人堆里。 论男人力量相搏,平一不是那人的对手。长得如姑娘般细皮嫩肉的,哪能挥得起拳头? “平一,百灵对你不错,竟是给了你好些的活用钱…看看我,输了钱不说,还被那傅大人的下手盯稍上了。丢了折扇,逃不脱嫌疑啊…愁人。”万贵拉着平一出了博房,在一棵大树下诉起了苦。 听了万贵这言,平一看向万贵的神情,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但又很快收放自如,恢复了平静样。 “我那日除了酒馆喝了个小酒,并来了这博坊…哪也没去…这折扇不知是丢了,还是被人偷了…若是有人偷了,会是哪个黑心肠的呢?”万贵抓着乱草般的发际,在那儿自语着。 平一见他苦恼,沉默了许久,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这事可不好说。傅大人英明之人,若花案与你无关,自是不会找你的麻烦。” 暗夜之下,郊外的一棵大树下,平一独自靠树坐在地面上,仰望着天空渐亮的天色,发着呆…… 万贵无意中提到,一些日子未见平一。这平一啊,是为了躲避风头。花案查得紧,折扇丢失事,闹得沸沸扬扬,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这话怎么说呢?只因他拉了百灵给人办事。贾掌柜丢失的折扇,并是百灵设法偷拿后给了他,他又转手给了一蒙面人。但百灵不知,除了贾掌柜的折扇,还有万贵的折扇,同样落入了蒙面人手中。 那日万贵酒馆喝酒,有点小醉来了博坊。平一趁博钱中的混乱,混水摸鱼从万贵身上窃走了折扇。 差使平一的蒙面人,给了他半载花不完的银两。可他有私心,为了博钱玩。花言巧语骗了百灵,只给了她少量的银两,自己得了多数。 只是一来博坊,再多的银子,也是打了水漂。 平一总在心里想,这要折扇的人,可想而知,是为了混淆查案。三把折扇离奇失踪,当是花贼的一手好戏。 想想那傅博办案厉害无比,不给他设计难度,又怎能逃出傅博的手掌心呢? 但能给出大钱的背后主,定是身价富贵有余。只是那蒙面人不露相,听得口音像是外地人,不是这京城人。再一想,许这人也是受人指用,并非真正的主…… 但那神秘的主人,是何人?又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一百零六 受罚的菊香 贾公子和万贵折扇的来龙去脉,平一心里是亮堂的。但花公子手上的折扇丢失不见,这不明事并是个谜。 若说真有人或偷或拾了花公子的那把,那花公子真是个冤大头。但若花贼是花公子本尊,那这棘手事可不好理。 京城里头,花府皇亲国戚尽知,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平一心里想着这些事,不得不佩服背后的花贼,给傅博丢了个难解的惑。 这些日子不知为何,花案的事没了动静。傅博反是悠闲的四处逛,好似把这案子搁在了一边。 这平一见风平浪静,这才敢又上博坊耍。只是输了银子,心里不太舒坦。 而青楼苑那方,自从那夜遇上了事,菊香做何事都神舍不宁。这不,端茶送水的当儿,不小心打碎了堂厅名贵的瓷花瓶。这可是一富贵人送给百灵的好物。 菊香望着百灵的怒色,害怕着跪在地上求饶,“百妈妈,百灵纯属无心之为…还望百妈妈别罚过。” “死丫头!你可知这东西有多贵重?!自个掌嘴!”百灵听不见她言,只怒气命令。 菊香深低着头,跪在她的面前,咬了咬牙狠下心,自已上手掌脸面。 “啪啪啪啪…”的刺耳声,在堂厅分外响亮。姑娘们个个大气不出,老老实实站立在一旁。 “死丫头,打空气呢?声儿不够响…你,过来,给我用力的打。”百灵看着不解气,对一个姑娘指手画脚道,“别心软,狠点儿打。” 那姑娘平日也不是个好角,这会子正看得起劲开心。听百灵这一说,上前几步阴笑着举起手,左右开弓的猛抽。 菊香痛得倒在了地上,她双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面,一下子扑到百灵的脚处抱住了,哭喊着,“百妈妈,百妈妈…菊香这半载的工钱不要了…望百妈妈手下留情…” 周身的姑娘们,没一个敢为她求情。自已都在瓢上荡,哪里能出面找训? 百灵狠盯她一眼,气鼓鼓一屁股坐在圆凳上,拿帕子沾了沾嘴角,冷声道,“做事这般不用心,还能使唤你?…依我看,你这模样还行…不如,罚你伺候那些个大爷得了。” 菊香一听这言,吓得拚命摇着头,泪水四处纷飞求道,“百妈妈,当初入这青楼苑并说好,菊香只做工不卖身…肯请百妈妈收回这想法…菊香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百妈妈!” “说什么也没用了…这事,就这么着。”百灵漠然之色站起身来,无情一脚踹开菊香抱着她腿的手,转身朝后堂摇枝行去。 菊香摸着刺痛的脸面,可怜样哭得伤心欲绝。 夜里房中的菊香,望着窗外泪未干。明日并要失这清白女儿身,她此时心如刀绞。 青楼苑来得时日长,本是有了一些感情。可如今,百灵摧毁了最后的留恋。 心中一个主意生起,菊香收拾起了行囊。在这夜深人静之时,悄悄的离开了青楼苑。 她一路疯了似的狂奔,连跑掉了一只鞋也不敢停下捡起。黑漆漆的夜里不知去向何处,只是盲无目的逃离。 风声在她的耳边作响,人已是累到无力的倒下。无人黑漆的夜色之中,一个身影走近至她的面前。 一百零七 柳暗花明 菊香疲累坐在夜里的地面上,一个矫健的身影快速行近,伸出一只手搀扶她的胳膊。 “柳书吏?”菊香惊吓中抬起头,认出了来人是柳相。 这大半夜的,柳相怎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原来,傅博细细周密安排,嘱咐柳相密切关注与案发相关的三人,及这三人身边所有的人。这三人并是都说自己丢失了折扇的贾公子,万贵和花无痕。 三人所涉及的范围,全在刑部的查管之下,只是一切在暗中悄然进行。 贾公子案发日去过青楼苑,故而青楼苑所有人,一言一行全在视线内。 菊香反常的行举,引起了柳相的注意。这夜中一路追上了逃的人,将她带至了安排好的住处。 经傅博仔细的盘问,菊香将那夜发生事及自己犯了小错受罚事,毫无保留一一道出。 菊香提供了有利的线索,百灵和平一列入了询查。 刑部一间审问屋,傅博严肃面色端坐正中,柳相站立在他的一侧。而百灵和平一俩人,神情焦虑站立在下方,手心里暗自冒出了冷汗。 还不待傅博开口过问,平一一双探索的目光望着傅博,额头上开始有豆大的汗珠滚落。昏暗的小屋里,能感受到紧张的氛围。 百灵双手不知如何安放,只悄悄往平一身边挨了挨,仿佛在寻求他的依靠般,同样失了往日的神韵。 傅博锐利的眼眸,直视着面前这俩人,终是开口道,“你俩人如实交待…指使你俩偷拿贾公子折扇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因菊香窗外只听了贾公子的名,并不了解平一还偷拿了万贵的折扇,故而傅博此问只提及了贾公子。 百灵听这含威严的问声,她只是个一无所知的帮手,未曾见过蒙面人。迷迷然然的拿胳膊肘撞平一,示意要他回答。 “回,回大人,事情是这么回事。”平一擦着满脸的汗珠,结结巴巴慢慢的叙述起来,“那,那日博坊博了一把…输了钱在郊外散心…遇,遇上了一蒙面人…此人黑衣黑面巾未露相。他要小的把贾公子和万贵身上的折扇全窃了…说是事成之后给大笔的赏银…小的一时鬼迷心窍,并应了此事。” 百灵一听还有万贵折扇的事,不由转头拿眼盯他,那眼神是有不满。平一与她目光相接,不觉心虚低了头。 傅博听了叙述,顺着脑中的思路接着问,“原来万贵的折扇,也是你所为…那这蒙面人哪方的口音,又有何特征?” “回大人,那人口音好似江南一带…特征的话…眼角处似有一记小小的刀疤…”平一回忆着那日遇上蒙面人的情景,将所知的全盘托出。 虽然蒙面人万事全备,可惜还是百密一疏,让平一发现了这特征。 傅博听完后,沉思了有半晌,又看向百灵道,“你将所知的,补充一下。” 百灵抬眼看了看傅博,一脸无辜的样,老实将知的道了出来,“大人,我可是啥也不知。只一日,平一来了青楼苑,他私下告知有好的买卖…我并按平一的传意,待那贾公子来青楼苑玩,姑娘们围绕着他,哄着灌了他不少酒…支走那几个姑娘后,我从醉熏的贾公子身上取了折扇,后又交予了平一…事情就是这么个事。” 平一和百灵俩人的供口,为贾公子和万贵洗脱了不在案发地的嫌疑。而眼下,只有一个如迷一般的花公子了。 傅博听了一切事发来由,心中了然一切。他想了想,对平一和百灵厉色道,“你俩说出的一切,不允告知任何人。否则,拿你俩人试问!” 平一和百灵听言,连连答应着,“大人请放心,大人请放心,我俩人断不敢造次。” 待平一和百灵离开,傅博对柳相安排起重要事,道“你好好的查看花府所有人…看看可否有江南口音,眼处有伤疤之人。这人若不在花府,并是外来人。全京城的查找,不可打草惊蛇。” “是,大人!”柳相朝着傅博拱手,响亮应声。 一百零八 树下的对话 窗外的光色映在一张秀面上,屋内的她双眸痴呆望外,空洞无神的模样令人一丝疼痛。 “小姐,吃点儿东西吧?”邱小姐的丫头站立那里,端着一碗凉了的红枣羮,怕吓着邱小姐似的,声音轻得像风吹过。 邱小姐站立在窗前,像是一座冰山未动。 自从经历了那场林中雨,那恶梦般的白衣蒙面男子,如魔在心头。她的身心受了极度的创伤。 一个花样的年华,再无笑面绽放。有的只是神志不清,混混然然的渡日。 秦府因内疚留下了她,只为好好抚平她的心伤。 邱小姐的爹娘来秦府看望过女儿,因家中有事又伤痛着回了县城。每日里,只谷氏常来这屋中陪陪她。 谷氏由白荷挽抚着进来时,邱小姐未回头。望着那孤苦怜人的背身,谷氏不觉叹了气。 “想你爹娘了么?”谷氏推开丫头白荷,上前轻手握住邱小姐的手,将她牵至床榻边双双坐下,一边轻摸她的头,一边轻声问着。 邱小姐望着地面不答,只木头人般呆然坐在那里,任由谷氏自说自话。 谷氏当了亲女儿似的,对她语重心长道“你爹要处理公事,你娘办了事,并会再回来这里住着陪你。直到你哪日开心了…大家心里并是放心了。” 府里的人都得了令,不可提那发生事。谷氏与邱小姐谈心,也只话着其它的事。 傅博曾亲来过秦府,探了下邱小姐的状况,旁敲侧击问她一些事,因她错乱痛苦的神情,不得不放弃了过问。 邱小姐这边应问不出什么来,傅博一心从它处着手查案。 花府这方如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 柳相精心乔装改面后,每日来此转悠。花府里进进出出的人,对他熟视无睹。 因花府这方,与往街市的一条道相通。常有各色人从门前经过,故而府里的人见了改头换面的柳相,也不会起疑心。 柳相来花府这,皆是花无痕不在府内时。自是不能惊扰,以免破坏了暗中打探的目的。 这日,花府俩个买粮的下人出了府门,往街市一家粮店而入。柳相一路尾随着躲在暗处。 那花府的下人细心挑着粮,买好了粮食装上了推车,往花府的方向一路赶回。 半路之上,有一人闪着了腰身,俩人商量着,坐在了一棵大树下歇息。 俩人坐在那里,往四下张望了望,见无一人出现。一人对另一人小声道,“在花府里做活,工钱勉强管够。但看眼色行事的日子,着实令人难安呐。” “可不是。若不然,那给花公子勤跑腿的家伙,一声不吭并回了江南老家,再也不回了…”另一人附和着,脸面上是难解。 那先开腔的人,不满之色又道,“这花公子的脾性难琢磨…贴身用的几人,更是每日里来无影去无踪,供着公子使唤。咱们干体力活的,还没那几人拿的工钱高…想想心里就憋屈。” “你别存有不满。那几人准是干的高一等的事,公子才每月多给些…咱不敢问,更不敢跟人比。”接话头的人,白了身旁的人一眼,道,“管吃管住管穿,就知足吧。” 那被抢白的人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回道,“得勒,别歇了,快回府吧…再是不回,可要挨训了。” 俩人聊话了会儿,又一前一后推着装粮的车,往花府急急的回。 待俩人离开多时,与这棵树相距不远的另一棵树后,闪出了一个身影来。 柳相站立在树下,望着不见人影的方向,斗笠下的面上现出了笑。这是有所收获的笑。 一百零九 花贼本尊现身 回到江南家乡花府的家丁,还没能享受几日清闲,并被柳相请到了刑部审询屋。 那家丁垂眉低眼的,战战兢兢站立堂下,额面上渐冒了冷汗。 被请进刑部来,自然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谁人都知,只要入了这里,凡事皆能审查出来。 许是做贼心虚,家丁的表现异常,傅博是尽收眼底。 傅博目光凛冽盯着他,未言却自带了威严。空气在静中凝结,给人一丝难熬之感。 家丁的身材壮实,五大三粗的一个人。眼角一道小小的刀疤,不细看则不显眼。 那贾公子倒是细心,连这不易察觉的小特征,记在了心里且描述相近。 “平一什么都招了。老实说,安排平一偷拿贾公子和万贵折扇的人,可是你?”傅博单刀直入,语气不容驳述。 柳相在案桌的正前方,手中的刑鞭在掌心中拍了拍,给了家丁狠狠的颜色看。 那家丁听这一问,又看了看柳相手中的刑鞭,双腿不自觉得抖动起来,面相一时变了样,嗑嗑巴巴回道,“大,大大人…是,是小的…安排的。” “你为何有此一举?是何目的?背后指使的主是谁人?”一连串的发问,傅博加重了语气。 家丁终是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面上,伸手自抽着脸面道,“大,大人…是,是小的一时糊涂…看中了那折扇的价值…都是小的一手安排…与,与他人无关。” “啪”的一声案木拍桌响亮声,傅博恼怒厉喝道,“休要满口胡言!一个小小的下人,平日本分安守,未曾有过劣迹。怎有此胆做出这事来?!快快从实招来!” 柳相树下偷听了对话,又让人花府江南等处好好打探了此人。知这人平日老实本分,只受花公子一人差遣。 想来这家丁有苦说不出,不敢得罪背后的主,只好将罪责揽上自己身。 家丁听这厉喝,吓得脸色苍白,内心溃散殆尽,未发出一声来。 柳相手上的刑鞭扬得高高,‘’啪啪”几声巨响,用力抽打在地砖之上,家丁抱着身子扯抖不停。 过了一阵之后,家丁在这气势下,趴在地面有气无力道,“大,大人,小的招,小的全招…这一切…都是我家主子的安排…” 原来,背后的主是花无痕。事实上,傅博早就料到了几分。 从柳相树下偷听来的内容,并知花府有几个供花公子专用,工钱比别的下人多出许多。贴身做事的,定是做的秘密事。若无花公子发令,谁人敢乱来? 家丁在威逼之下,将花公子背后安排事,全招供了出来。目的不言则明,是为了给傅博设烟雾。 “花案不用说,定是花公子所为了。”傅博这一定论,吓得家丁浑身如筛。 家丁瘫在地面上,口齿不清连声道,“这,这这这…这小的不知。小,小的只奉公子令,要那平一取了贾公子和万贵的折扇…花,花案的事,小的啥也不知啊…还请大人明查。” 傅博思着家丁之言,半晌未语。他脑中已生了思路,花无痕不简单。 一夜未眠,事情经缜密的盘旋,大致有了结果。 花无痕蒙面去了案发地,不小心遗落了折扇。为了让傅博查不出真相。他要这家丁找上了缺钱的平一,策出了这乱人心的折扇丢失事。 未曾想到,皇亲国戚的花无痕,并是花贼本尊! 壹佰壹拾 花案牵出的过往 京城一家僻静酒楼,阁楼间传来悠扬绵薄的琴音,令人听了如醉如痴,昏昏欲睡。 一位红裳女子端坐着怀抱琵琶,指尖拨动流淌出的琴声,似从万里之外的塞境传来,沉淀了酒楼这方。 花无痕听得摇头摆脑,桌面上的酒水饮了才半盏,双眸却早已微眯起来,陶醉在其中。 一曲终,人沉醉。 “好好好,海棠姑娘的琴艺,今时无人能比。”好久好久,花无痕似从睡梦中醉来,不禁拍掌叫好。 红裳女子正是青竹茶馆的琴师,海棠。至于说,她为何在另一酒楼单独为花无痕弹曲,这一切的安排都是受傅博所托。 花案的黑手是花无痕。傅博早已心知。 有此一举,只是希望通过海棠设宴,让花无痕自己道出背后发生事。毕竟这位花府公子,是皇亲国戚。由他亲口招认,总比自己查问来得更好。 海棠依行事,放下怀中的琵琶,站立起身给花无痕斟酒,一改往日的冷度。 花无痕边尽情饮酒,边可惜道,“你若能开口相谈几句,那是更有情趣。” 众所周知,海棠是哑巴。 花无痕独自饮酒,醉感袭来,腿脚发软,话都道不太利嗦了,“海,海,海棠姑娘…再来一杯……” 这时候,在他醉眼朦胧间,有个头戴斗笠的男子入门来,海棠似认识来人,默不作声退到了一边。 男子走上前,赶紧为花无痕斟了一杯酒,“花公子,好好的喝,喝个尽兴。” 花无痕仰躺在椅子上,手里杯中的酒倒入口中时,酒水洒得满嘴满身。 “你,你…你是何人?”他舌头似打了结,问着来人。 戴斗笠的男子见问,镇静回道,“我是给您倒酒的啊。” 花无痕闭着双眼,面上已是通红通红,笑着断断续续道,“呵呵呵…好,来,来得好…倒,倒酒……” “花公子,可还记得,小树林,大雨日…县令的美千金,可是公子抱得美人归?”见时机成熟,男子并未再上酒,只是提问起来。 “小,小树林?…大,大雨日?美,美千金?……”花无痕听问,似在寻找记忆,忽然自笑了起来,“呵呵呵……” 等待漫长,半晌过后,花无痕才道出,“是,是是是本公子,抱,抱得了美人。那小娘子,长,长得太俊…与那海棠姑娘一般美。” 男子听到海棠两字,迷然眼看向一旁的海棠,那海棠双眸可见,同样是一脸的不明白。 “哪个海棠姑娘?”抓着这一迷点,男子追问其。 花无痕意识半数,咧嘴笑道,“多,多多多年前,青,青竹茶馆掌柜的养女,海,海棠姑娘…跳,跳河自尽了。” 只是过问花案,竟是牵出了过往。 “慢慢的说,我听着。花公子,好好想想…当初发生了什么?海棠姑娘为何要自尽?”男子在问这些的时候,明显发现一旁的海棠似有些站立不稳,有心事一般。 男子还不及关心海棠,只听花无痕慢慢的道,“那,那日我去破屋…想,想听海棠弹琴…只海棠一人在家…听见了她的哭声…入内后,发,发现了,秦,秦府的奴婢锦娘也在…原,原来是海棠与秦公子相爱…锦娘受大夫人之令,劝,劝说海棠离开京城,离开,秦公子…海棠不愿。” 只见一旁的海棠眼色不对,已是浑身发抖。但男子却顾不上,只以为这海棠是为那个海棠心疼。 花无痕头昏脑涨着歇了口,男子不由轻推了他一把,“后来呢?” “后,后,后来,我见色起心,锦娘怂恿我采海棠这朵花…海棠趁我,我和锦娘谈话时分,夺门而出…我和锦娘追,追了出门…那,那海棠到了破屋附近竹林的河边,纵,纵身一跃…” 花无痕道至此,打起了深重的呼噜。男子听完后,斗笠下的脸色骤变。而一旁的海棠眼中含泪,早已是摇摇晃晃支撑不住。 “你,你怎么了?”男子及时上手扶住了她,关心问。 海棠拚命摇着头,泪水早已成河。她在男子的扶持下,来到了紧挨的隔屋。 隔屋冒桌前正中端坐一人。傅博眉头紧皱,神情凝重。 花无痕所道一切,他在这屋听得真切。未曾想,一个花案,居然牵出了久远的海棠自尽事。 “大人,花公子此时已沉睡…海棠姑娘不知为何,很难受的样…方才花公子道出的过往,大人可都听清?”男子在傅博面前摘下了斗笠,将海棠扶至桌边坐下歇着。 傅博点了点头,表示已听见。轻声对海棠关切道,“海棠姑娘有何不舒服,可要回去休息?” “多谢大人,海棠不用。”海棠这一开金口,惊得傅博和柳相两人,面色不禁大变。 从容的傅博,也有震惊时,并是此时。 “海,海棠姑娘,你,原来会说话?”半数过后,柳相像醉酒的花无痕一般,结巴着,仍是不敢相信的样。 海棠的泪不停,她笑中含泪的眼,好似藏满了不尽心酸的故事。当她当着傅博两人,缓缓的揭开那层神秘的红面纱。 傅博面部微抖,心中再也不能平静,站立起身来轻声唤道,“海棠…” “不错!大人,我并是青竹茶馆掌柜的养女。”海棠笑流着泪,笑得些许苦涩。 她痛苦背转过身,声音发着颤细细的道来,“整整三年了…我将自己埋藏了三年……” ”三年前,那个大雨夜,锦娘受谷夫人之命,到破屋逼迫我离开秦生…花无痕想坏我珍贵身,我誓死不依,跳了河…命不该绝…河中风浪大,将我轻便的身送到了河岸边…被我那养父救起…我苦苦求他,隐瞒我还在世的消息…世人都以为我命休,可怜秦生同样。他只在河边,拾到了我的一只绣鞋。” 说到秦生这里,海棠情难自禁,悲痛难当。 “多想见他啊…可我只能苟活。为了能和他同在京城,一世不见,我也认了。”海棠平复了波动的心情,又接着苦笑道,“这也许是命,我和秦生今生无缘。” 柳相听完,在一旁掉了泪。办了多少案子,男人的眼泪未轻易流过。 傅博面容动色,心疼着她,声音沙哑道,“海棠姑娘苦情,我都知。” 傅博多想说,那个时候的他,曾在心里暗恋着她。直至今时,仍未改。他又何尝不苦情?…… 事隔多年,恍若天地。 傅博未道这些心事,不只是因柳相在,而是因海棠有心上人,这心上人在她的内心,已生了根,发了芽。 “海棠姑娘的心事及悲情,已全知。花公子已自招,姑娘的任务已完成,回去歇着吧。” 海棠在柳相的护送之下,回了青竹茶馆。柳相马不停蹄,按傅博交待,请来了锦娘。 锦娘一见傅博,早已是吓得不成样了。她许是有所预知,过往不再瞒天过海。 “花公子对海棠之事,全招了出来…你是否还有隐瞒,从实道来!” 傅博面色含威,只一瞪眼,锦娘并跪在了地面上,瑟瑟发抖道,“大,大人,奴婢招,奴婢全招。当年,所有的一切,都是大夫人的意思…奴婢只能照做啊…那海棠自己跳河自尽,与花公子无关,与奴婢无关…” “你眼中分明还有事瞒着,说吧,还有何事未告知?”傅博精明眼,从她眼中看出了一丝躲闪。 锦娘一听,心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抖着身子,不得不如实交待,“大,大人英明…那日见海棠跳了河,我返回秦府时,在小树林看到了二丫…那丫头愤愤对我说,她全听见全看见,要去报官…奴婢,奴婢一时心急,拾了地面不知谁人扔的杆面棍,在她未注意时打了她额面…又将那棍丢入了河中…好在那丫无事,只是失了记忆…奴婢也就放下了心来。” 未想到,往昔背后发生了这许多事。且无人知晓,直至今时。心中起了千道浪,万道风…… 傅博了解了过往,心知人无事,不能问其责。只得放了锦娘回秦府。 壹佰壹拾壹 完美的结局 不用多说,锦娘回了秦府,将事件全告知了谷氏。 谷氏心下难平复,只一个劲道,“唉,那傅博太过聪明,什么都瞒不住他…时过多年,还是被他查出来了。命啊……” 这心事藏在心中,有如哽了什么似的,她心痛得躺卧在床榻上,茶饭不香,寝食难安。 而花案的主,花无痕因是皇亲国戚,花府老爷向皇上求情,饶了花无痕无罪。 傅博只一京城官居,还能反对皇上不成? 这事,花府私下请秦府老爷和谷夫人出面,又花了大价钱送给县令大人,算是安抚了县令千金受伤的心。可这受了伤的心,真得是银子能安抚的么? 谁让那主是花府的公子啊。打碎的牙,只能默默往肚里吞。 海棠太像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绿女。傅博初见绿女之时,并看到了海棠的影子。 在他的撮合下,俩女终是约见。 安静的破屋里,除了两个素味相识的女子,无旁人在。 两人只呆呆的相望,抛开了世间的一切。 “姐姐,你是否从小无爹娘?你那贴身多年的琵琶,可是生来就有?你的胸口处,可是有一颗红心痣?…”空气一片静之后,绿女紧握着海棠的双手,激动的连声问。 相似的面容,同色的音质,牵连着两颗心。而海棠怀中的琵琶,绿女手中的书及生父的亲纸信。无一不在告知,这是血脉相通的亲姐妹。 海棠流着热泪,不住的冲绿女点头笑,那份喜悦之情难掩,“嗯,妹妹,你所说的…姐姐都有。” “姐姐,我苦命的姐姐。”……一声悲从心来,绿女与她相拥。 “妹妹,我苦命的妹妹。”姐妹俩一番相认,感天动地,双双不禁痛哭流涕。 十几年了,风风雨雨,命运不同。如今,一个驻青竹茶馆,一个在破屋,近在咫尺,却从不相识,亦是不见。 绿女抚摸着红女的面,哭着道,“姐姐,我名绿女,你名红女,皆是爹娘所取。从今往后…姐姐不用再蒙面示人,只大大方方与妹妹共处。” “嗯…”红女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点着头泪崩,泪水早已湿了声腔。 姐妹破屋同睡,一夜未眠。此时此景,无声胜似有声。 当然了,秦生这主心骨,是两姐妹心口的痛。一个是他后恋难舍的前妻,一个是他念念不忘的初情。 可一切,终是要面对。哪怕残酷,仍是要见。 当秦生见到绿女红女之时,他的眼眸里全是水晶晶的。 绿女站立在红女身后,只望着红女带着笑,带着泪慢慢的走向秦生。在她的手心里,宝贝捧着一只绣鞋。 秦生呆望她半晌,又看向她手中的绣鞋,不知不觉中,从自己怀中掏出了另一只绣鞋。 两只绣鞋重合,一式一样。天造地合! “生郎。”一声生郎,一世情。这深情的呼唤,唤得秦生泪落不止。 他在脑中寻找着她…她是谁?她的手中为什么有和自己一样的绣鞋?……为何,自己的心在动,在痛?…… “三年前,我俩在破屋相识,竹林间留下过你我的影…你可还记得?你最爱竹,只因,我爱。”红女含泪笑望他,道着从前,唤着他的记忆。 红女深吸一口气,伤悲诉道,“你曾对我说,此生只爱我…可命运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将你我分离…秦生,我跳河没有死…我,一直在京城,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守着你,守着这份情……一辈子。” 秦生牢牢望着她,眼里全是痛。好痛,好痛……他似有了一丝一点的记忆,那个他爱过的少女,此时真实的站在他的眼前,从未离开过。 “不!”突然一声喊叫,他苦楚的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连连后退好几步。而他手中的绣鞋,无力的掉落在了地面上。 他望着她好久好久,又望着绿女好久好久…这两个女子,是那么的神似,他快要分裂了。 待至过了不知多久,他才逐渐安静下来。 记忆涌上心头。他慢慢的回想起来了一切…那个河边寻她的雨夜,他差点要随她而去。好在她留下了一只自己的绣鞋,他才找到了一丝的慰藉。 靠着这只绣鞋,他活过了三年。后又遇到了绿女,红女的亲妹妹。 老天真是捉弄人!他仰头望天长叹。 绿女,红女,他该如何抉择?…天知道…… 但无论怎样,这都是值得开心的事。她还在他的世界,从未离开。而两姐妹相认,同是喜事一桩。 他哭着哭着,又笑了……。 绿女在他的左侧,红女在他的右侧。此时此刻,两女相随,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风轻轻的吹…泪痕依在面上,但心中的深爱,渊远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