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海里来》 捂脸改文中 这种伤感的时刻啊,我知道自己读者实在是不多...不多...几乎没有。 但是我还是要对每一个看文文的读者道谢和负责。 而且,我也要对得起自己写文时的每一分钟,所以,我决定改文!! 改文就意味着停更,停更就意味着....你们懂得。 不过改文期不会久。 我有一个超级nice的责编猫喵~几乎是在全程捂脸无地自容的情况下,我完成了跟她的修改对话,她给我指出了很多不足。觉得还有人在对自己的文有意见可说的时候,其实是最幸福的时候。 所以,所以,我认真该文吧。 一定会给大家呈现一个更好的作品。 对,就是这样....对...我去改了...对...废话这么多,抒棠谢谢每一个在陪伴我的人。 第一章 董存瑞炸碉堡 “姓名。” “林蒹葭。” “…怎么写?” “双木林,唔…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你小学没学过《诗经》?” “…我初中学的。” “哦,不好意思,你继续。” “性别。” “…我是身材太差还是长得太糙?” “林蒹葭,注意你的态度,这里是公安局。” “我乐意进来的?赶紧吧,我真赶时间!” “年龄、学历、职业。” “二十五,在读研究生。” “.....” “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玻璃心,小心碎一地割伤了你,瞧不起?” “打扮的这么…招摇,像是搞学术的?” “国家规定搞学术的就得穿得霉扑烂枣?再说了,现在学术界也没几个纯净的,我今天是特殊情况,董存瑞炸碉堡呢,能不盛大点?欸,你这警察能不能当得称职点?我真赶时间。” “行,外面屋子的太婆是你撞伤的?你说你一光鲜靓丽的姑娘家,犯得着这样,脾气糟得跟吞了炸药一样?” “炸碉堡能不带炸药?你也看到了,那老太太一点皮外伤,管我要五万块!先不说我没这钱,换做你,你会给?警察叔叔,我真是个良好市民,但是这事,真不好说。我配合你们,你们眼睛雪亮不会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吧。” 请允许我把故事推到两个小时前,毕竟人生处处有狗血,今天尤其。 傍晚五点,我,林蒹葭,在拧眉翻眼咬牙吁气上前百回之后,还是决定去参加陆心洁的庆功晚会。 陆心洁这人,说实话,还真对不起她爸妈给她取的这个空中小百合的名儿,心太黑,剽窃了我的设计去拿了个什么全国金奖,还死不要脸大张旗鼓的请了一大帮子人办庆功宴。 这一帮子人中,也包括她亲爱的室友,我。 陆心洁是有钱人,我不是啊。 所以我思想斗争了很久,才努力把自己塞进三年前买的礼裙里,企图整得气场足一些去砸场子,但是我显然低估了这三年来我身材的走样,4码的腰身勒得我肠子都快打结窒息了。 挺起胸脯撑着腰板在路边等了大半个小时都打不到车,心中一阵悲愤,只得去地下车库把我的小电瓶车给提出来。别笑,我就是这样化悲愤为力量,搞笑而壮烈的骑着它去赴宴了。 我清晰的记得身上这件礼裙连标签都没剪,好几位数呢,4码的裙子耶,处女秀啊,就这样交给了交警叔叔了,真的,那一刻感觉,连红绿灯都在冲我微笑。 这是一个特别典型的夏天,适合悲剧的发生。 我拧紧油门,在飞快的车速中,稍微长大嘴,睁大眼,吃一嘴的蚊子,钻一眼的飞虫,我就在这种欲仙欲死迷离的状态下,转弯,“砰”,跟一个太婆撞上了。 转弯车速已经减低不少,按道理说,杀伤力不大。 事实上,真不大,但是太婆指着她手肘和膝盖处轻微的刮伤问我要五万元的赔偿时,我觉得这下窒息的不仅仅是我礼裙下紧勒的肠子了。 就这样,一场简单的交通事故,就演变成了一场复杂的人事纠纷。 就这样,我被随后接到报警赶来的警察叔叔带回了公安局。 第二章 天上掉了瓶硫酸 说是警察叔叔,其实对方长得还真不赖,鼻梁挺直,笑起来有一个浅酒窝,干干净净。但现在我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帅哥,我把身份证往桌上一搁,“这老太太的伤你们也看到了,该做的处理也做了,我证件压在这,我是真的赶时间。” 说完,我打算起身离开,却被对方一句话给定在了原地。 警察叔叔…不对,小伙子抓着我的身份证,仔细看了几眼,“你确定这是本人证件?长得不太像啊。” 整个脸部的皮肤绷绷的,抿了抿唇,我只好又坐回原位,无辜的摊摊手贫嘴,“唔…就像今天的悲剧一样,你我都无法预测转角遇见的人,是白马王子还是碰瓷的老人,所以我们也不能预测,你突然走着走着,天上就掉了瓶硫酸下来,泼了你一脸。” 边说这话时我还边思考,看来及时更新身份证,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啊?”小警察显然不能理解我的神叨叨。 我没有再接口,因为我在下一刻看到了拧着眉推门而入的林远,他板成石膏的面孔让我心头一紧,“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来,你还真不让人省心。” 我没有再看他,瘪了瘪嘴,起身把位置让给他,“行,你省心,你来。”说完我拉开门走出去。 “给我等着,有话跟你说。” 行,有本事的人,都是大爷。我走出审讯室,正想对锲而不舍盯着我的太婆说点什么的时候,郑博楠的电话打了进来。进公安局后我就给他发了短信,说今晚砸场子的计划估计泡汤了,我用脚拇指想都知道他转身就把我卖给了林远。 林远是谁,是自从女朋友不声不响跑了之后,三年来,对我就没有过好脸色的,我的哥哥。 我站在公安局大门口啐了郑博楠这背信弃义的家伙没几句,林远就走了出来,我立马掐了电话,“搞定了?” “恩。” 这几年来,我越来越怕他,估计亏心事做多了的后遗症,我只好干巴巴的找话题,“今晚麻烦哥哥你了。” 我注意到他的眉心一直拧着就没松过,他侧身眯眼看了我好几眼,才开口,“林蒹葭,你小时候的温顺都是装出来的吧。” 呵,可不是嘛,我耸耸肩,“寄人篱下嘛。” “你可真是狼心狗肺!”他勃然大怒。 我也觉得自讨没趣,不打算跟他耗下去,还是想进去跟那个太婆道声歉,我知道林远刚才在里面绝对掏钱了,但是我不打算跟他客气。 没朝里走几步,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又戳了我,“林蒹葭,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啊,赶紧上车,我送你回家。” 我说了,我怕他,尤其是他发怒的时候,况且我也不打算回宿舍去看楼底布告栏的喜报,“平面设计专业13级研究生陆心洁同学喜获第三届书籍装帧设计大赛一等奖。”报面倒是喜庆,关键是看着闹心,也觉得丢脸。 我冷笑一声,只好跟在他屁股后面上他的车,刚走两步,后面有人叫我名字,我扭头一看,刚才审问我的小警察举着我的外套,“你衣服落下来了。” 第三章 林蒹葭,你就作吧 我赶紧接过来道谢,冲他好生的笑了笑,企图把我那刮擦严重的小电瓶车暂时交付给他,他也大方,挠挠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下来,我反倒是愣了愣。 认真的看了看这个热心小伙子的工作铭牌,庄睦,还真是个好名字,也就爽快的把钥匙给了他。 林远在身后按了按喇叭,我跟庄睦道别钻进后座才发现,车里还有一个女人。 陌生面孔。 这下我才真的成了没有眼力见的家伙,觉得无趣,我打开后坐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又摸出手机给俞艾发了条短信,感慨一下这打脸的人生。 俞艾回得很快,“真艰难的话,你这书就别念了,帮我带小孩,月薪一千,机会难得,请抓紧时间考虑。(.无弹窗广告)” 我笑出了声。 前面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向我,我只好扬了扬手机,“我在算,以后你俩结婚生了孩子,我帮你们带孩子,你们给我多少月薪。” “林蒹葭,你神经病吧。”林远基本上没有透露任何明显的情绪。 我就是嘴贱,不讨喜,只好缩回去,噼里啪啦戳着手机自我宽慰。 林远在下一个路口把那个女人放了下去,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却转过来狠狠然的盯了我一眼,“这两年你性子越来越乖张了,当初就应该把你嫁掉,省的现在这么闹心。” 我听他这样一说,火气蹭蹭的就上来了,不甘示弱,“是啊,正好,当初窦卫青死的时候,我也好陪葬。要不赶紧的,你们整个冥婚,还来得及。”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不是因为这是个晦气的话题,反倒是口不择言之下,对死去的窦卫青不敬,这让我过意不去,即使我曾经讨厌过他。 说实话,窦卫青这人很难让我不讨厌,虽然我跟他一生中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如果说林远现在的面孔坚毅得跟石膏雕刻一样,那窦卫青就是石头,一颗臭石头。记忆里的他永远都是一张没有过多表情的臭脸,即使是他死后,安安静静的躺在太平间,拧成麻绳一样的眉心,如果忽略他樱紫色的嘴唇的话,仿佛他只是陷入一场噩梦随时都会醒来对我不屑一顾一样。 想到这,我背脊就开始阵阵发凉。可是没办法,心里发虚了,面子上还是要撑住,我死死的盯着林远咬紧的牙帮子,同时一刻也不放松的看着他抬了又抬的手,我相信,如果不是他超强的忍耐力,这一巴掌早已经冲着我招呼过来了。 林远对我一如既往的忍耐,我深知这一点,并且仰仗这一点,为非作歹,肆无忌惮。 想一想,还真有点可悲,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 他最终还是转过身去,掏出一根烟点上,接着踩下油门,飞快的车速下,四周景物虚化的厉害,我在晃神间听到林远有些咬牙切齿,却字字清晰,他说,“林蒹葭,你就作吧。” 我抿了抿唇,索性闭眼不接话。 直到林远把车停在小区楼下,我都能面色如常挽着外套下车跟他道晚安。 在进小区大门时,他又开口叫住我,“林蒹葭,你自己摸着心窝想,我们这一家人并没有亏欠你,怠慢你,当初是你自己答应嫁给窦卫青,没有谁举着刀子逼迫你,窦卫青死了,你解脱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我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刷卡进门,才转身看着他,“林远,我哪是不放过你们啊,我就是跟我自己过不去,真的,你说对了,我就是作,嫁窦卫青也好,硫酸毁容也好,都是我的报应,我当年做了最不该做的事,就是爱上你,我道歉。” 说完我又笑眯眯的对着蹙眉踩烟头的林远说了声晚安,才转身,走到花园荫黑处,我才敢抹掉眼角氤氲的水气。 真特么矫情。 第四章 是我杀了窦卫青 林远说的对,我就是作。(.) 林家是做水产发家的,谈不上什么书香门第,阳春白雪,现在林远接手家里的商贸公司,生意做得不算小。 在我三岁的时候,林家收养了我,待我真没话说,就是亲闺女,跟养公主似的,也许我还真是个没长心肺的人,在这种优渥的环境下长大,失去亲生父母的伤痛很快就被抚平,我多半的青春都用在了气焰嚣张上了。 可是,人生就是那么戏剧。 我爱上了林远这个朝夕相处大我五岁的哥哥,我当时也想,真俗烂啊,跟言情小说一样的,但是它就这样发生了。 林家说到底也是保守派,林爸林妈对这点感到十分不安和…惊恐。那一年,正当大学毕业,他们火速的为我牵了一门婚姻。 对象就是窦卫青。 我现在都记得,林妈在我搬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家时,拉着我手的艰难表情,“蒹葭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毕了业,你也该考虑结婚这种人生大事,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窦童伟的儿子真不错,知根知底,你也见过的,要不你们俩…考虑考虑,吃个饭什么的?” 这话说得真不能叫做有技巧,但是我当时已经完全震惊了,21世纪,这样的婚姻包办让我接受起来多少有些困难,我只好眨了眨眼睛,“妈,我不想嫁。[.超多好看小说]” 我爱上林远,我没有光明正大的对着谁表明过,但是我就是知道,全家人都看在眼里,包括林远。我理解林妈的紧张,所以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无奈,我心一软,又问了出口,“妈,让我嫁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公司如今有很大一部分的股权…在窦童伟手上…” 我瞬间什么都懂了,我明白,我过了将近20年的优渥生活,全靠林家,再亲近,我也是…收养的孩子,这点谁都无法改变。我时刻把这种观念刻在心里,不是因为我狼心狗肺不知好,而是因为我非常感激林家。 同样,我也很感激她没有直接警告我,“你不能爱上林远,所以你需要嫁其他人”这种让人难堪的话,所以我轻轻拍了我妈的手背,“行,妈你安排吧。” 林妈笑起来很有气质,她说,“我就知道我们家蒹葭就是懂事乖巧。”她替我理了理头发,张了张嘴,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不过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也尊重你,你要是跟窦卫青…真的处不来,你也别为难自己啊。” 我也跟着笑,我记得,当年在孤儿院,林妈站在一群孩子的中间,看中了我,她说,“看起来还真是懂事乖巧的好孩子。”所以,我被她牵着手来到了林家,从黄慈改名为林蒹葭。 只是没想到,这场之后提上日程的婚姻,以窦卫青的死亡,作为结束的代价。 窦卫青,死于氰化钾中毒,警察断断续续调查了半年之久,最后不了了之,定为自杀。 但一句“自杀”怎么可能轻飘飘的把这条人命抹去,包括我的养父养母在内,有不少人猜测,窦卫青是被我下毒害死的。 我打心底不想嫁他,甚至做出赶走林远女朋友的事,这成为有力的动机,还有,他喝下的那瓶饮料瓶子,有我的指纹。 那可真是梦魇般的一段日子,在紧随其后的植皮手术带来的辗转昼夜的疼痛里,我常常在似梦非梦的情境中反复自问,我杀了窦卫青? 第五章 谁憋不住谁先死 几乎在后来每一场不安分的梦里,我都能精准的梦到那强光刺眼让人无处可逃的审讯室,冰冷没有表情的警察问了我一次又一次,“林蒹葭,你跟窦卫青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是我为了这场婚约翻来覆去夜夜失眠再也无法忍受后,把他约了出来。 他像是赶了好长一段路,疲倦不堪的放下车窗盯住我,“什么事?” 我打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这婚事,不作数。” 他瞅着我,捏了捏他塑像般的鼻梁,没有说话。 “你需要理由?那我告诉你,我爱林远,我也没有奢望能跟他在一起,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为了这场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爱恋跟你结婚,我不想搭上我的一生,我确实是自私,但是窦卫青,你们窦家呢?你呢?你们也是一样的,何况我从来都不是威胁。” 语无伦次,又焦躁不安,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怎样面对天亮之后的订婚仪式。 我用尽浑身解数想要去说服面前紧闭着冷酷薄唇的男人,满心的焦急化作口干舌燥,无奈之下,只好抓过车台上的矿泉水。 拧开正要往嘴里灌的时候,窦卫青终于开口了,语气嘶哑,“蒹葭,如果我说这个婚必须结呢?” 我只好僵硬的把瓶盖拧回去,抓着那瓶水拧了好几下才确信他不是在开玩笑,事实上,我从没有见过窦卫青有过任何的笑容,至少对我是这样的。 我把水丢开,缩回座位深处,认命的闭了闭眼,“窦卫青,那我们就看看,在接下来难熬的婚姻生活里,谁憋不住谁先死。” 哪曾想,赌气一般的话,在第二天就一语成谶了,只是没有还没有等到婚礼,窦卫青就被宣布了死亡。 整个林家和窦家携着死气沉沉的我,在订婚现场等了好久,等到我以为他就此放过我,一口气还没抒完,警察就带着他的死亡消息,宣布这场闹剧的彻底结束。 于此同时,因为窦卫青手边的一瓶矿泉水上的指纹,我成为最大嫌疑犯,也被警方铐压带走。 前前后后折腾了将近大半年,我几乎成了窦卫青死亡事件的最大罪人,林爸林妈的哭诉痛骂,窦母见我一次给我一次的响亮耳光,就在我失去一切辩驳能力满心绝望的时候,警方出面终止了一切,为窦卫青的死亡盖了一个戳,自杀。 让人奇怪的是,这样的判决,没有任何人相信,却也没有任何人再诉求,像是一首命运交响曲听到高潮处却戛然而止,世界突然间就哑了声。 而我,用“重见天日”这个词并不为过。 只是那时候我依旧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以为这场惨烈的命运之曲戛然而止,不再被奏响,殊不知,它只是被按下了一个暂停键,短暂的。 想到这场被刻意封存的闹剧,我心就沉甸甸的。 我只好转去附近的超市。我喜欢超市,只有面对货架上如此丰富和静默不言的物质,我才会满足甚至感到熨帖和安全。 大包小包的拎回家,电梯开门的时候,里面站了一个男人,我也没空在意,看着我一大堆东西散在脚边也不方便,他上前按住暂停键,回身问我,“需要帮忙吗?” 还真是一个性感的声音,我弯着腰忙着捡东西,“不用,谢谢。”,没看他。 走之前他道了声晚安,我回一句好梦,头没回,脸也没看清楚。 等到打开门躺进沙发,我又想了想电梯里那微小的一出,这样感觉挺好,城市这么大,大多数人与人的相遇,也就是这两三句无关痛痒的话,然后,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以前我这人挺执拗的,现在想通了,这才是脚踏实地,残酷的生活,好比我之于窦卫青,好比,林远之于我。 第六章 周砚,你好 第二天收拾着回学校参加院上的夏季论坛会,正厅人满为患,堵得我心情焦躁的时候,郑博楠不知从那钻过来,他满口怨气,“昨晚打你电话,你又不接,再这样友谊还真难以维持啊。” 他背着我跟林远联系,我记着仇呢,睨了他两眼侧过身不搭理他。 他瘪嘴,指了指在前面跟几个领导忙活着的陆心洁,“接下来有个海外比赛,陆心洁昨晚她找我,想沿用手上这个设计去参赛,要我帮忙提点意见。” 我察觉出不对劲,问他,“沿用手上的设计,什么意思?” “就你那个设计呗,我当时让她直接找你来着,看她跟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我都替你解气。” “你还真是替我找事!” 郑博楠反倒来劲了,“怎么一晚上大变样,你那炸碉堡的气势呢?不会真去了趟警察局,这觉悟就升华了不少。” “这警察局我去的次数还真不少,要升华早升华了。”我被他缠得心烦,闭了闭眼,“算了吧,当初要是没她护着我,我能熬到今天?” 进校那会儿,我刚结束最后一场植皮手术,终日带着口罩捂得严严实实,成了人人指手画脚议论纷纷的怪物,反倒是陆心洁老鹰护小鸡一样处处护着我,让我忍不住心软。 郑博楠绕到我面前咬牙,一副好心被狗吃的愤然,“林蒹葭,孬死你活该!” 我从他不避讳的眼光里看到自己笑得有些吃力。我死乞白赖哭闹不休都争不到的东西多着呢,还在乎这些? 一场跨国际的交流会开得红红火火,我也睡得热热闹闹,散会的时候都七点多了,老板把我们一群人召集起来,跟三位教授一一问询,我注意到三个教授身后一直跟着的一个男人,明明是一件很随意的衬衫,在他高贵逼人的眼神,被衬得格外贵气。 他很难不让人注意,甚至在下一刻,他几乎成了所有的注目焦点。 几个女生围了上去,纷纷示好,“周砚师兄,幸会幸会。” 我听着直别扭,人家师从国外的华裔教授,优质海龟,跟我们这群人哪攀得上师兄关系。 就在我跑神的时候,周砚挨着把人问候过,然后轮到我,把那双节骨分明的手递到我眼前,我迅速调整表情,伸出手,配合他,“您好。” 他礼貌笑笑,点头,随即转向我旁边的郑博楠。 可是,可是,我在可是什么,我看着我的手掌心,有些发愣。 散会之后老板巴掌一拍说犒劳大家吃晚饭,我找了个缝子溜了,在保安室门口等着郑博楠给我送图书证。 没等两分钟,学校里两只流浪猫出现了,我欣喜的拿出昨晚超市买好搁包里的猫粮来喂它们,一只小花狗也从一旁的小花丛里凑过来。狗也吃猫粮?我看着它泪眼汪汪的样子,觉得好笑。但他显然在两只喵星人的蠢萌蠢萌的威力之下表现的胆小,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快速的叼了口就跑到花坛角落。 我笑出了声,跟我一起笑的,还有我身后的一个男声。 第七章 如果这能叫做试探的话 以为是郑博楠,我随意的起身,“怎么这么快?”等到转身的时候,看到挑眉的周砚,说不吃惊那才怪,我又憋了半天,“你好啊,周…师兄。” 他点了点头,双手插兜,“林蒹葭,怎么没去跟大家一起去吃饭?” “恩,想去图书馆借几本书来着。”他自然地叫出我全名的时候,我有些惊异,不过说真的,以他性感的声线来发音,我的名字瞬间充满了…美好感。 “没想到你是这样…积极向上的好学生。” 我把手上的猫粮残渣一拍,无所谓的耸耸肩,“事实上,我也没怎么认为,我是积极的好学生。” “那你为什么跑来学艺术?” 他的话问得太直接,让我愣了神,“唔,一来是觉得学艺术是件很…装逼的事情,二来,打发时间咯,现在就业那么紧张,我暂时不想去凑热闹。” 他皱了皱眉,又松开,好笑的摇了摇头,“实话?” 跟他这种人说话,其实挺没劲的,我只好老实作答,“以前无聊的时候看杂志,看到一个故事,说是李布斯金在意大利的一所教堂里发现神龛前面的地板凹了下去,呈现两道古怪的线条。他花了很久才想通,这那两道古怪线条是数百年来此朝圣的圣徒跪出来的。(.)对此他感到震惊,信仰的力量连石头都可以改变,重塑了一座建筑。” 这样一个故事,在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越想越震撼,脑袋一发热,就央着俞艾帮我跑考研手续了。 我轻轻的踢了踢脚边蜷着的猫咪,跟着他它们一起眯了眯眼,声音压得有些低,“为什么学设计,就为这样一个小故事,现在想起来也挺没劲的。” 周砚半晌没说话,我也没觉得尴尬,跟着沉默。 他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们之间的沉默。他接起来应了几声,跟我道歉,“我得先走了,大伙都等着。” “恩,您走好。”现在用单调的和弦音做电话铃声的人,越来越少了。 周砚像是笑了笑,点点头嘱咐我早点休息后,就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白衬衣在路灯下显得泛黄,视线再往下…翘臀,长腿..还真是性感的要死啊。 从散会时的见面就可以看出他这个人,像是常年军事化体制下的凌冽逼人的将军,鼻翼窄,骨正且高,侧看直挺的如同他不曾弯曲的背脊。偏巧接受的是标准的绅士教育,身上的除了贵气,就是英气,话不多,却能不咸不淡跟人搭话不冷场,有着合适的笑容角度和人群距离。再加上他搞艺术的学历背景,对女人,得是多大的诱惑。 但是在我跟他握手时,我分明察觉到了,他的手指在抽离我手心的时候,在我掌心逗留了那么一瞬,仅仅是一瞬。 我觉得…其实他也挺危险的。 不过我依旧无所谓,自从窦卫青死后,怀着各种目的接近我的人太多了,更不用说周砚这一个小小的…试探,如果能叫做试探的话。但更多的,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 第八章 什么重要东西,值得他大费周章 后赶过来的郑博楠大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哟,我可全都看到了,你下手挺快的啊。”他示意了一下消失在转角的周砚,“说实话,就我男人的眼光来看,这周砚也勉强算个极品,你可以考虑一下。”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毫不客气的拿过图书证,“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八卦,看来你离家庭妇男又近了一步。” 郑博楠对家务有种变态的热衷,他曾经花了一整个上午来同我炫耀,他是如何把一块陶瓷砖面从酸黄擦到白净,巨大的成就感让他走路都打飘。 不过他显然没懂我含蓄的嘲笑,摸了摸下巴,“你刚杵在这对着人家一个背影怅然若失看了半晌,一看就没存什么好心。” “…我只是在思考,如果跟他成为邻居的话,感觉会如何。” 如果记忆没出差错,昨晚在电梯里对我说晚安的男人,是周砚无疑了。竟然在一栋楼,我瘪了瘪嘴,这是世界上,最微妙的就是这些巧合。 从图书馆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我拎着从后门打包的晚饭走捷径回宿舍,经过会议大楼的时候碰见一旁的栅栏处跃出了一个白色影子。 矫捷又轻盈,大晚上的,吓得我连退几步。 对方听到响动,转头看见我,有那么片刻的不自然,“林蒹葭?” 我拍着惊魂甫定的心,瞠目结舌,“…周师兄?” 他凑近我,看见我手上打包的烧烤,挤了挤眉头,“大晚上吃这些好消化?” “大晚上的穿白衣服翻墙吓人,这也算是饭后消食的好办法?” “开会那会儿落了些东西在里面,我回来取。(.好看的小说)” “找到了?”我看他两手空空。 他倒是仔细看了看我,“没有,明天我再问问大楼管理处。” “哦。”什么重要东西,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 回宿舍黑漆漆一片,陆心洁依旧没回,我接着赶论文赶到凌晨三点,期间竟然奢侈的花了半个小时来咬着烧烤串走神。 我想,如果我是在冬天遇见周砚,他在我心里的定位还会不会这么性感,人人都裹成北极熊一样,哪还能对着他的削肩膀,和白衬衣下精细的锁骨咽口水?不过转念一想,即使裹严实了,他的性感甚至说不出的妩媚又是难挡的,光他那一双节骨分明的手和薄情的眼就够了。 思考导致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两眼发直,昏昏欲睡的咬着包子去开会。 外头是热辣的风,会议室里是呼呼的冷气,我撑着额头漫不经心的按着笔记本的页脚,老板在上面滔滔不绝,颇有些难舍难分的意味,宣布他要出国交流,我们就暂时托付给周砚,哦,不对,是周老师,至于他怎能变成老师的,我真不知道。 傅雯文师姐用手肘撞了一下我,声音压得低低的,“这周砚也算是空降哦?” “不算吧,不是说是钟教授的得意门徒吗?”钟教授就是昨天会议主讲人中的那个华裔老教授。 “他好像被聘为了本科部那头的讲师。” “哦,还真是大忙人。”我大大方方的瞄了瞄他,少了灯光和夜色,他的好看竟然多了份真实。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长发遮盖下的左侧腮。 第九章 菩萨,祝你身体健康 散会的时候老板抓住我谈海外赛的事情,我对这个什么含金量极高的国际赛是真一点兴趣都没有,没说几句,他不耐烦,塞给我一张报名表让我填,中气十足,“导师,周砚。” 我闭了闭眼,艰难的接过来。 倒是周砚身旁的钟老教授在一旁跟我们说再见,慈眉善目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姥姥。 从孤儿院被带回林家的很长一段时间,林家姥姥并不太待见我,我曾听到她跟林妈在厨房嘀咕,说我这人煞气重,心思也深得很,“带回来莫给家里惹是非啊。” 老年人看人,眼睛犀利又老套,为此她特意带着我去了庙里上香。(.好看的小说) 那次算得上是我们关系的转折点。看着络绎不绝求庇佑的人们,只觉得可悲,为菩萨。所以轮到我跪在铺垫上的时候,我只说了一句,“菩萨,祝你身体健康。” 这一句,菩萨感动了没有我不知道,却把一旁注意着我的姥姥给感动的眼泪淌了两行,回去的路上,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抓着我的手喟叹,“好,好姑娘。” 从那以后,姥姥喜欢我的很,我们一起躺在床上看故事书,我念她听。她又耳背,最爱看戏剧频道,咿咿呀呀跟着打拍子,爱存钱,说是百年以后留给我,谁都不准动。她还总爱拿脸贴着我,皱巴巴的脸,谈不上舒服,但是温暖的要命。 这样一晃神,姥姥已经去世三年了好,还是被我活活气死。 因为窦卫青的案子,回学校办毕业离校手续拖到了新学期开学,哪曾想走那一趟,就像是一不小心踏进了他人的一个噩梦里。 化学室柜子深处的硫酸瓶子直接砸到我的脸上,我躺在病床上面对第一次失败的植皮手术心生绝望。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荒唐,那时候我的,竟然还能满心恶毒语言尖酸,赶跑了前来探望的林远的女朋友许绮年。 至此以后,许绮年是没有出现过了,但是疼爱我的姥姥却携着整个林家和窦氏夫妇出现在我的病床前,她抓过我的手,为我敛了敛四散的头发,问我,“蒹葭,我知道你心气儿重,但是你绝对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今天我要你堂堂正正明明白白的告诉姥姥,告诉他们,许家姑娘跟远远分手,窦家那孩子的死都跟你无关。” 她苍老的眼角蕴着泪水,我嚅嗫了半天才艰难的开口,“对不起,姥姥……” 姥姥藏着的那串泪随着我的道歉缓落了我一手背,她迅速的止住我,摇了摇头,哆嗦着嘴叠着好几声的“作孽啊”,便招呼林远扶她出去。 病房门一合上,她两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这一倒,就再也没能起来。 眼睛有些发酸,原来一个人的伤心弧线,可以那么长。 我如今看着这钟老教授,可亲的很,如果没有周砚在场的话,我一定会更加亲近这老人家。 周砚的眼神,一如当初进门是姥姥看我的温度,凌冽而并且精准无比。 第十章 庄警官,我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查个人? 踩着时间点去警察局取我那可怜的小电瓶,我跟庄睦聊了起来,“补漆花了多少钱?我算给你。”见面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之前我那刮擦厉害的小电瓶,现在锃亮。 “说这些没意思。”庄睦挥了一下手,表示不在意,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往兜里摸了半天,掏出一张卡片递给我。 我的…身份证… “你好歹是遇到我们这群为人民服务的同志。” 我赶紧收起来道谢。上次豪气的甩给他就忘了要回来,他今天要不还给我,我还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记起来,就像我的小电瓶一样。 我这头不好意思,庄睦倒直露露的看着我,欲言又止,“你…你上次说的掉硫酸瓶子是怎么回事?” 今天怎么就有那么多契机让我追忆“匆匆那年”? 窦卫青案子匆匆结尾,我才得了机会回学校补办我的毕业离校手续,恰逢新学期开学没多久,整个校园生气勃勃。(.好看的小说)没走几步,就被新生拦下来问路,询问我化学实验楼,我一时也说不清,就带着对方径直过去。走了一半,对方接到电话急着要离开,便拜托我将她手上的报告书送给某实验室的某老师。 我看着她风风火火的离开,叹然她对陌生人无条件的信任后,还是认真地担起了传送员的责任,却在指定实验室里没有找到相应的老师。 我敲开隔壁门询问,带着黑框眼镜蒙着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的女老师漠然摇了摇头,我只能在走廊坐下,等着正主的出现。 百无聊赖之际,隔壁女老师再度开门叫住了我,让我帮她取个东西。 这一帮,几乎毁了我整个前半生。 我抱着臂膀对庄睦轻松的笑了笑,“哦,在化学实验室的时候,帮一个老师取东西,不小心碰翻的柜顶深处的硫酸瓶子。” 我看着他好奇的眼神,索性把头发敛了敛,“还好,躲避不算太慢,硫酸浓度不高,我的左脸靠近下腮和脖颈的地方,进行了三次植皮手术,现在还行吧。” 他瞠目结舌,呐呐了半天,才吐了一句,“哦,是意外啊,我还以为是什么社会问题,那就得报警了。” 这是身为警察的直觉? 我抿了口白开水,没有马上接这一茬子话,反而仔细看了看我的身份证照片,问他,“差别有那么大吗?” 他赶紧摆摆手,“没差多少,以前现在都好看。” 我看着他露出的手腕不自觉的笑了出声。庄睦有着漂亮的手腕子,节骨突出却不突兀,肤白却显得精细,跟女人一样秀气,就像…那年化学试验室里几乎遮掉了整张脸的女老师一样。 她跟庄睦一样,手腕秀气,弧线美好,声音隔着口罩嗡嗡然,她说,“同学,你个子高,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柜子顶上的纸箱子?” 三年多过去了,如今对那个女老师唯一的印象,也只剩下灾难来临时我惶然侧头,对方指着柜子高处而上扬的右手,一串粉红水晶链子顺着她的手腕滑到了肘关节,真是美好的弧线,带着说不清的蛊惑。 我躺在病床上花了一年的时间来回忆那种自由女神般姿态,却被后来的郑博楠一语道破,“真像个复仇女神。” 复仇女神吗?呵。 我眨了眨眼睛,长叹一声,看向对面的庄睦,“庄警官,我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查个人?” 第十一章 我们真就当你不是林家的人了 回宿舍的时候,陆心洁正在敷面膜,我如常的跟她打招呼,她蹿到我面前,面膜覆盖下看不出表情。[.超多好看小说] 我问,“你有事?” “我申请周砚做导师,被他拒绝了。”她扯掉面膜,水珠凝在她睫毛上,亮晶晶的真好看,“蒹葭,你能不能帮帮我?” “帮你什么?帮你说服周砚做你的导师?我可没有那个本事。” 她有些发急,“这次国际赛,奖金是八万,蒹葭,我需要这笔钱。” 我心里更不是滋味,“这次全国赛,你拿了三万,接下来的国际赛,你准备拿八万?陆心洁,你就为了这十一万把我们之间的感情给卖了?” 她低首不说话,就在这时,我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场面的尴尬。[] 我咽了口气接起来,林远在那头依旧是没有任何起伏的语气,单刀直入,“林蒹葭,下周四是姥姥的忌日,你这次再不回来,我们真就当你不是林家的人了。” 他并没有等我的回答,直接掐了电话。 我对着熄掉的屏幕干瞪眼,眼睛有些发涩,努力的眨了好几下,才转过头对着陆心洁叹了一口气,试图让语气听上去更真诚一些,“周砚那头,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陆心洁对我是真好,我知道,抛去在偷我设计这件事情上,看着她美好的眼睑,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陆心洁,祝你好运。” 接下来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好不容易进入了浅睡眠,迷蒙中又梦见了姥姥,她一头银发用黑夹子别得纹丝不乱,披着宽大厚实的披肩,隐在屋角的黑暗处低低吟唱,“守住情场,占断柔乡,美甘甘写不了风流帐。行厮并坐一双,端的是欢浓爱长,博得个月夜花朝真受享。” 一曲长生殿在睡眠里扯着我的神经不放,我无端的感到背脊发冷。 起床的时候眼睛困得根本睁不开,陆心洁早已不见人影,桌上却为我留着早餐,我莫名的伤感。 在洗浴室撞见刚提上裤子从里面出来的男生,算是一下子把我的瞌睡给醒掉了。 学校是两个对屋共用一个洗浴室,这头住了我跟陆心洁,对屋住了一对情侣,这种格局学校也犯不着管,只是洗澡上洗手间的时候有些不方便。我曾以一周的三次的频率撞见过全裸的男室友和刚穿好裤子的女室友,每次“破门而入”的时候,又尴尬又…惊喜,我却要表现出见过大世面的豪气,还真是考验我的演技。 小伙子不甚在意的跟我打招呼,问我,“你屋的陆心洁怎么回事?昨天半夜我起来上洗手间,她窝在厕所里抽烟,也不开个灯,把我吓得哟。” 我皱眉,陆心洁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我也没时间多想,踩着点去府江实业报道。 张岩教授前两天就给我打了个招呼,说是那头有个项目想找个设计方向的学生,我看中一款镯子想送给俞艾,所以但凡是能挣钱的活儿我都列入考虑范围。 跟建筑师简安真的面试敲定工作,对方只大我三岁,女强人的姿态让我虎躯一震,交接结束逃似的回学校申请实习报告。 搞定一切,我去找俞艾。 第十二章 慧根没有,狗血故事倒一堆 在大门口等了半天公交,挤得要死。一辆宾利停在我面前,周砚摇下车窗,“去哪,我送你。”不容拒绝的口气。 理智告诉我,我该离周砚远一点,但是他冷清的没有温度的笑反而把我收买了。 食色性也,我告诉自己要坦然。 他侧头问我目的地,我挪挪保险带,抬了抬头,“府南路的‘蔷薇滴’”。 看着他轻挑的眉梢,我讪讪的补充,“我朋友的花店。”这年头,文艺女青年遍地都是。 一路上他都在跟我聊学术。之所以用“学术”这个词,是因为我那拖拖拉拉写了两周的期末论文,和接下来国际赛的设计想法。我头疼不已,试图去说服他去接受我就是当年“错把对设计的震撼和冲动当做了设计的才能”的认知。 周砚显然被我不上心甚至拖延排斥的态度给惹毛了,他转着方向盘,没有多余的表情,他说,“林蒹葭,你是没有自信还是没有兴趣,还是没有时间,这个问题,我觉得在你昨天填报名表的时候应该想好了。如今你这样摆架子,是给谁看?” 真是难堪。 也许是我半晌没开口,绷着的嘴角难看的实在让他不忍,他又缓和气氛的添了句,“那你毕业以后想干什么?” 我还真认真的侧头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觉得我会成为一个作家。”看着周砚挑得老高的眉毛,我舔了舔嘴唇,“唔,作家嘛,自由散漫,神经病起来不要命,隐匿在某个城市,住一个老楼,有一张木桌椅,每天吃吃小吃,逛逛花鸟市场,再写几个字,多好。” 话说得这么浪漫甚至轻松,虽然我已经很久没有再阅读了,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对周砚说说心里话,虽然我对他不存有心思,但是他就是有种不对他撒谎的魅力。 我噼里啪啦说完,他把一个“哦”字拉得意味深长,“我倒眼拙没看出来你有这样的慧根。” 我也不生气,“慧根是没有,但是狗血的故事还是一大堆。” “你的故事?” 我抿了抿唇,没接话。 周砚的车在没有任何指示的情况下,稳当当的停在俞艾的店门口,这家伙,对这个城市熟悉到连家不起眼的花店都能精准找到? 我侧头看了眼他,憋了憋疑问,还是乖巧真诚的道谢。 以为他就此离去,没想到他却跟着我一起下了车,比我还自觉的推门进花店。 俞艾听到动静围着围裙,擦着手从后面小杂间走出来,看到我,先是一阵恍惚,再是呆愣错愕。 我甚至察觉出了她绞着围裙不自知的…慌张,才几天不见,搞这么夸张? 我上前搂着她胳膊跟她撒娇,“我饿了。” 她这才笑眯了一下眼睛,拍拍我手背,朝着周砚招呼,“这位先生,您需要一些什么?” 真是!生意人的本色! 出乎我意料的是,周砚环顾了一下整个花店,对着俞艾要了一捧粉蔷薇。 俞艾应声包扎花束的动作有些迟缓,我睨了眼周砚。 第十三章 蔷薇开得就跟赴死一样 他反而大方的笑了笑,“想什么呢,待会我要回家,送给我姐姐的,她喜欢。(.好看的小说)” “哦。”我其实真没那么八卦,他这样的男人,送女人花也不稀奇,只是…蔷薇嘛…. 周砚接过蔷薇,掏出钱夹付钱,礼貌点头告别。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啧”了一声,俞艾收起剪刀问我,“你们一起来的?” “恩,我老师。” “啊?”俞艾动了动嘴巴,“…师生恋?” 我啐了她一口,“想什么呢,老板出国交流,人家暂代来着,谁知道什么来头。(.好看的小说)” “哦。” “哟,俞大姑娘,你这表情算什么?一见钟情?”俞艾脸皮薄,我就爱开她玩笑。 俞艾退了两步,打了我手背一下,“瞎说什么,我只是想起,以前我第一次掏钱买的花,就是粉蔷薇,现在买蔷薇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恩。”我想了想觉得有趣,一到夏天,我小区楼下的蔷薇开得就跟赴死一样,遍地都是,谁还会在意这种灌木丛里生存能力极强的廉价花朵?漂亮是漂亮,茎细,弯弯曲曲,难打理,送人拿不出手。 我没什么浪漫想法,俞艾在一旁瞎唏嘘,“在婚姻嫁娶中,粉红色蔷薇花表示祝福新人婚姻美满、幸福吉祥。” 我瘪了瘪嘴,周砚是神秘人,俞艾是文化人。 我推着神思不知道飞到哪的俞艾给我做饭,闻着厨房的香气,我真是极大的满足。 三年前大概也是这个时候,我认识了俞艾,她的花店接到了外送服务,捧着十几只百合来市医院送人,结果送错了病房,给了我。那时候,她对着我裹的跟木乃伊一样满脸的绷带,笑得温柔,她说,“你的发质真好,真羡慕你。” 然后,我跟她就成了好朋友。 俞艾她做得一手好菜,我总喜欢到她这里来蹭饭,要碰到我有个小病小痛的时候,她给我煲锅汤再配个大米饭,吃了我病就去了一半。我喜欢称呼俞艾为“老俞”,怕是只有我敢这么土的叫她的,其实她人一点都不土。虽然她是个单亲妈妈,但是个年轻又好看又温柔的人,不然当初我在医院躺尸的时候,也不会死皮赖脸让她每天给我送捧花,我喜欢好看的人。 我前途迷茫,找不到方向,她往我病房里送一大堆好看的杂志,我说想读设计,她帮我熬夜找学校资料,陪我备考,帮我办入学手续。想一想我作为朋友还真是不称职,我什么苦水都跟她倒,她每次负责笑意盈盈柔情似水,要是她那天给我甩脸说不跟我做朋友了,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 饱食一顿,我收拾着碗筷跟她说正事,“这段时间太忙,估计没什么机会过来,你也不要因为冷落了你和俞悔而伤心。”俞悔是她的女儿,古灵精怪。 俞艾夺过我手里的筷子,学着我的语气,“没有了皇上的临幸,这偌大的后宫冷清的很哟。” 我跟着她怪笑。 笑过之后俞艾才板着脸,“知道你们学这行的都累,什么一到晚上灵感就最好,这种话少来,你也别不把自己当女人,你不休息,要过美国时间,但你的肝要休息,肾脏也要休息,人家这些器官可是坚定的东八区主义者,你别委屈了它们。” 第十四章 我什么时候给你介绍过他叫周砚啊? 真是的,关心人的话都说的这么含蓄,我冲上前去搂了搂俞艾的腰。 她侧过身,“说真的,今天跟你来的那个周砚,还真不错,你老大不小了,试试?” “……”我放下搂着她的胳膊,老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 窝进她的休息室午睡,朦朦胧胧中感觉俞艾进来在我面前晃了好几圈,我听到她好几声叹息。 迷离中,我好像在她合上门之后问了句,“老俞,我什么时候给你介绍过他叫周砚啊?” 门早已关得死死的,没有人回答。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俞艾是个富有神秘色彩的女人。 除了我,我从没见过她有其他交往过密的朋友,单身一人,拖个孩子,却生活富足,有车有房,有个铺面,女儿俞悔读得也是私立幼儿园。她从来不讲自己的故事,我曾一度揣测她是某个豪门情妇或者背井离乡逃婚的富家太太。 不过我把这狗血的猜测说给她听,她笑着横了我好几眼。 我对她很好奇,但是我不打算窥探,更坦白说,我对她心怀感激,不敢去窥探。 接下来的几天真如我对俞艾的交代,忙得脑袋发胀,于是我又在一节艺术鉴赏课上睡了个彻底,下课撑着发胀的脑袋想要回宿舍补觉,站起身子却发现周砚抱着膀子倚在后门,微微敞口的淡蓝色衬衣,下身卡其色裤子拉出他笔挺的长腿。(.无弹窗广告) 我憋了瘪嘴,对上他嘴角似有似无的笑容,“周老师,好巧。” “不巧。”他放下抱着的手,“你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我跟在后面屁颠屁颠走了没两步,他侧过身子,多看了我几眼,正当我莫明的时候,他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我的右脸颊。 猝不及防。 反应过来的我连退了两步,舌头不利索,“你…做什么?”随后意识到自己捂脸的动作太矫情扭捏,又讪讪的把手放下。 周砚反倒不动声色,继续迈开步子,“以后上课就好好上,睡觉就回宿舍睡,一脸印子像什么话。” “……” 他一派轻松,我却看着他窄肩长腿的背影想了一路,也不是未经世事的纯情小姑娘,偏偏他大拇指摩挲的地方,异样感十足,如果高看自己几分,我这算是被调戏了? 我有些丧气,为着他那要命的细腻的……性感。 窝在他办公室半个小时,方案讲了一个又一个,我眼皮耷拉了好几下,他终于有些发火,退回办公椅,抱着膀子瞅着我,“林蒹葭,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睡眠严重不足,我的脑袋乱得跟一团浆糊似的,还能在意他讲些什么?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他眼眸中的审视让我发虚。 我撑着办公桌站起来,老实回答,“catia和ug自学起来有些吃力,折腾了大半夜。” 他挑眉诧异。 “嗯。”府江的活并不好接,建筑师简安真又难搞,要求的这两个软件必须上手。 他沉吟了一下,把面前的稿纸推到我手边,轻敲桌面,“现在先弄这个,从明天开始,来我办公室,我来教你软件操作。” 第十五章 一场电光火石般的心动 我从他倨傲的神情里得到肯定的回答,激动的瞌睡都散了干净,拽过面前的稿纸,准备大干一番,却找了半天没找到铅笔,急得不行。 周砚叹气,起身绕到我身边,从我的挽上的头发里拔出铅笔递给我,语气有些无奈的下结论,“林蒹葭,你需要睡眠和耐心。” “……” 我愉快的决定听从周砚的建议,回去完成充足的睡眠,跟他告别时,他的俊脸在我眼前晃,我说,“周砚,有没有人评价过你,你很性感。” 我没有等他的回答,在他倨傲抬眉的时候,把门带上离开了。 有时候真觉得自己矫情的要死,只是那一刻,我最真实的想法是,除了林远,我是不是能换一个人来喜欢来偷窥来霸占? 哪怕是一场电光火石般的心动。[.超多好看小说] 一觉睡到天黑,我拎着打包的盒饭回宿舍,路上一小伙子抱着一大堆画具小跑到我身边,跟我一起走。 我疑狐的睨了他几眼,隐约记起了他是某堂选修课的同桌,正想打招呼,他一句话把我整得一愣一愣的,“你有没有男朋友啊,我关注你挺久了,觉得你挺好的,人又漂亮又温柔,跟我挺配的。” 我咽了咽口水,看着他期许的目光,还真想了想,我问他,“你介意整过容的女生吗?” 他一下子疑狐的盯着我,“你…整过容?” “恩。” 等到肯定回答,对方竟然突然甩脸,把他手里的画具都怒然塞给我,“当我没说!”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 我看着手里一堆东西,瞠目结舌。 以前陆心洁老爱跟我分享的星座论,这哥们一定是水瓶座的,简直是…这不是电视剧好吗,老娘在这头帮你拎着一大堆东西,你在那头玩什么虐恋情深,戏瘾来了,说暴走就暴走,这样真的很酷吗? 我哭笑不得,对着满手的画材干瞪眼,肚子又开始响了。 就在这时,有人在身后叫我名字,把我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画具稀稀落落的掉了一地。大半夜的,能不吓吗? 转头,周砚从裤兜里把手拿出来,走出阴影处,向我走来。 “周老师?” “恩。”他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径直在我面前站定,看了眼地下的器材,“刚才拒绝人的时候,你的胆子还挺大的,怎么还会被我吓着?” “……”我憋了瘪嘴,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突然就觉得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的姿态很让人不舒服,我随后拽了拽他的裤腿,“搭把手。” 他从善如流的蹲下,“你对老师都这么不客气的吗?” 听到他问这话,我老实的侧头想了想,正对上他白衬衣下精细的锁骨,心一动,再抬了抬眼,他微微上挑的薄唇实在碍眼。 我只好问他,“周老师,你有没有听过,嘴唇薄的人,也薄情。” 他的眼睛眯了眯,“就跟你一样?” 我?我轻轻笑了,朝他凑近了一点身子,直直的冲着他的唇角吻了过去,他眨了眨眼睛,并没有躲开,任由我的嘴唇擦过他冰冷的唇线。 第十六章 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正确实践 得到印证的我突然觉得没意思,退了开拉出了彼此的距离,看着不动声色的他,接着他的问题回答,“诺,实践证明,我俩都一样,半斤八两。” 他叹了一口气,伸出手,一把把我拉起来,“林蒹葭,你之前的老师有没有教过你,实践也分错误实践的。” 我对上他微眯的眼睛,瞳眸里的流光直接碎进我的心,在我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下一声轻叹在我耳边响起,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肩颈,引得一阵战栗。 他声音压得低沉,“林蒹葭,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正确实践。” 说完,他猝然的吻了下来,吮吸厮磨,诱惑缠绵,麻麻的触感从我的脚心蹿到脊柱,我的后背开始发凉。不容我挣扎躲避,他收紧我的腰。 我从一开始本能的抗拒之后,是妥协是被征服,事实上,我在自身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期待这个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吻很久了,所以我选择坦然接受,松开了牙齿。 下一秒他的气息就霸占了我整个人的知觉,我几乎容纳了他所有让人窒息的力道,唇齿纠缠间,这个吻越来越肆意缠绵,温度越来越灼人滚烫,我就这样没骨气的,渐生迷离。 吻得够了累了,他终于慢慢的放开我的嘴唇,浓重的夜色下分不清他眼眸里的情绪,注意到我的直视,他闭了闭眼睛,睫毛微颤间,他的声音恢复冷清。 “林蒹葭,现在还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不过是一场华丽淫靡的……战争。 我在迅速恢复清醒的下一刻,右手无名指的疼痛感传到了脑神经,抬手一看,我的手指在这场战争中,被捡在手心的锋利的美工刀给割破了,血液在夜色下黑得发亮。 我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个依旧冷静自持的男人,不禁冷笑。 原来输得,是我。 周砚看到我割破的手指,眉心迅速敛起,抓过他眼前一看,“疼吗?” 这不是废话吗,你去割一刀子试试?我抽出自己的手,把美工刀递给他,指了指地上散落的其他工具,“麻烦绘艺楼随便找间画室放回去。” 回到宿舍清洗了伤口,却找不到创可贴,只好将就着卫生纸缠了两圈咬下一截透明胶带固定住。 看着这丑陋的包扎,我突然有些心酸。 唇齿间依然残留着周砚的气息,但我清晰的知道,这场游戏,最玩不起的人,还是我。 长吁短叹的第二天还是得厚着脸去周砚办公室学软件,敲开门他径直盯着我的手眯了眯眼睛。 最后他蹙眉,“你在这等我一下。”说完抬脚就出了办公室,又顿了顿脚,“笔记本电脑在你左手的柜子里,软件我都安装齐全了。” 我看着他突然消失,瘪了瘪嘴,才一屁股坐进他的办公椅,昨天来的时候,光想着打瞌睡倒没注意,现在环顾了一下整个办公室,除了桌面上一只钢笔和几沓纸,壁头书架上零星的散着几本专业书以外,空荡荡没有任何意思。 第十七章 就跟爱情的召唤一样 倒是在打开柜子取电脑的时候看见两摞密封的档案袋,因为太过厚实,我拿起来看了两眼,封面上龙飞凤舞的几个草书让我无端的觉得发慌,但凑近一看又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我对着几个字干瞪眼也没劲儿。 正把档案袋放回原位的时候,周砚推门进来,他一眼扫过我手上的档案袋,又扫了扫我,眉间拧了个疙瘩,“把手伸出来。” “啊?” 他不耐烦的重复了一句,“把你那只蹄子伸给我,多大一个人了,受了伤也不知道老实处理,得了破伤风怎么办。” 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口袋里装着一些伤口处理的药物,我只好老实的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把手递给他。 他拆了我依旧用卫生纸粗略包裹的手指,把酒精瓶子打开,“有点疼,你忍着。”我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他拎着瓶子往我指头上淋。 粗暴又温柔,疼得我哇哇大叫。 “现在知道疼了,昨晚不是挺硬气的吗?” 说到昨晚,我就没敢把话往下接。 他拽着我的无名指,用棉签接着处理伤口,我看着他下垂的眼睑,一眨一眨,像蝴蝶的翅膀。 我清了清嗓子,“我小时候看过一篇日本短篇小说,说是一个女孩子过马路去寄信的时候,被车轧到了,她的情人看着她‘像一只蝴蝶一样轻轻飘起来,落在了地上’而他们明天就要结婚了。从此以后我就觉得,蝴蝶就等于爱情,要我选择死亡方式的话,跟一只蝴蝶一样被撞飞,还真是不错的选择。” 我看着周砚越蹙越紧的眉峰,鬼使神差伸出手抚了上去,从眉毛到眼睑到睫毛,我轻轻开口,“周老师,你眼睛真好看,跟蝴蝶的翅膀一样。” 就跟爱情的召唤一样。 他绷着创可贴往我伤口上一按,径直把我放在他眉间的手一把抓了下来,老神在在的看着我,“林蒹葭,如果没有黑眼圈和眼袋的话,你眼睛也不错。” 本来还因为他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动作发痛,这话一听完,我又满头黑线,想了想,最后不甘心又无力的加了句,“那哪是黑眼圈,明明是长睫毛的影子……” 周砚听到我的强词夺理,扬着眉毛盯了我好半晌,在我干瞪眼中,才笑意盈盈的附和了一句,“哦,还真是特别的影子。” “……” 收拾完伤口,他抱着电脑开机,我转了转眼睛,随口就问了句,“几乎没见过哪个老师的办公室这么空,装装样子你也得布置一下嘛。” “又待不了多久,布置来做什么?” 我诧异,点了点桌上一沓作业稿纸,“不是被聘为了本科生讲师吗?” “嗯。”我一直等着他后话,他却显然不想多做解释,打开软件示意我看屏幕,我想了想也就作罢。 也对,像周砚这样的人,怎么把大学讲师作为终身的职业选择。 因为实在看不下去的我毛手毛脚、不修边幅,仅在共处一室的三个小时后,他就把一大张办公桌让给我,自己转去沙发对着茶几备课批作业,心情好的时候就帮我打包带外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踹着我去食堂,当然,刷的是我的饭卡。 第十八章 我有严重的窥私癖 有了周砚的一对一教学,我在霸占了他的办公室和他的人整整一周后,成功攻下那两个变态的软件和半张设计图。 我激动又狗腿的表示了对他的感激之情。 他从沙发一角走了出来,把我簪在头发上的铅笔抽了出来,顺手办公室的钥匙丢给我,“去多配一把,你留一把,把办公室给收拾了。”说完,取了柜子里两沓档案抬脚就走人。 不倨傲会死啊?我瘪瘪嘴,也不敢多耽误,马不停蹄的赶去府江交差。 一周没见,我这个顶头上司简安真憔悴了不少,没说两句话,她脑袋就直接往桌子处磕了几下子。 把我吓了一跳,“怎么了?” 她示意没事,“老毛病,偏头疼,疼起来还真没辙。” 突然觉得,她也不是第一次见那样,难搞的像一颗没有开口的坚果,我翻出包里的止疼片递给她,“吃两颗要好些。” 她接过来,看了看瓶子,“你一个挺精神的小姑娘随身带这些做什么?” “没办法,习惯了。”是习惯了,被硫酸淋掉了半张脸之后,我就对止疼药上瘾了,即便是现在,我都要随身揣着它,才算有了点安全感。 她利落的咽下药片,随脚踢开高跟鞋,蜷进沙发里,“我眯半小时,你先把资料打印出来看一看。” 我看着她抿唇拧眉的苍白侧脸,突然觉得,跟她共事,也不是那么痛苦。 事实上,我有严重的窥私癖,越是光鲜,我越在意背后的嶙峋。 半小时一到,简安真就跟上了发条一样,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敛着头发跟我说话,“我说什么你画什么。”她又强调,“手绘。” 我一愣,拿我学那两个软件来干啥? “我右手食指不能弯曲,只有你画,这也是请你的原因。” 我取铅笔的动作一顿,诧异抬头看着她,我曾在某个国外设计论坛上看过她的一组设计,惊为天人。 “以前的小毛病,没怎么在意,就成这样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突然对我笑了笑,“这可是行业秘密,没几个人知道,你就当听了个故事。” 我分不清她笑里的含义,只能点头,不再多问。 简安真没说上两句,就接到一个电话,脸色一沉,嘱咐我两句就拎包走人。 我对着画稿干瞪眼眼睛酸涩得受不了,转去茶水间取咖啡,刚踏进去,一阵怪异气氛扑面而来。 “我可是亲眼看到了老板跟简安真出去了,看来以前的教训还不够呢。” 我取咖啡的动作一顿,余光扫了扫那个下巴长了颗锃亮痘痘的职业女性。 一旁的男人瞄了瞄我,示意大家噤声,“你别瞎说了,安真本来就得老板重用。” “是呀,重用得被老板娘抓着扇耳光也算是本事了。我在府江呆了那么多年,两年前的事可是一清二楚,她倒好,跑国外躲了两年,现在回来,还能升职。” 几个人交头接耳悄悄说着话,我心里暗叹一口气,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被痘痘女一把抓住,“喂,简安真这女人难相处吧?” 我皱眉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抽出纸擦了擦洒出来的咖啡,才转头对上她,“挺好的。” 她不屑的扬了扬手,又被一旁的男人止住,“够了,徐笑笑,有你这功夫还不如把方案写漂亮点跟安真交差。” “笑笑,你不会是吃不着葡萄倒说葡萄酸啊,你也想跟老板出去?” 一时间茶水间热闹非凡,那个叫徐笑笑的女孩子满脸通红,破口大骂。 第十九章 被你们辗转于唇齿还真是掉价 我不欲惹事,径直离开,走了几步,又想起简安真蜷在沙发上,宛如寻找母体的胎盘一样的姿态,一口气最后还是叹出了声,鬼使神差的折返回茶水间,敲了敲玻璃门。 听到动静,正在闹架的几人歇了下来,我轻咳了一声。 “简安真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建筑设计师,你们在场的没一个人能比得过她,她聪敏、理智、能干,有这样的上司你们该庆幸,至于她的感情问题,是不是坐在老板大腿上施妖术,那是人家的私事,被你们辗转于唇齿还真是掉价,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还操这门子心。” 我其实心里也虚,生怕那几人群起而攻我,所以说完我就赶紧撤离事发地,窝回简安真的办公室,太阳穴突突的挑着,我转着笔,心下一片惨然。 简安真有本事我是知道的,毕业进入府江,在两年内替公司拿下了三个大奖,令府江声名鹊起,她在这时候却功成身退,默无声息的跑去国外学了两年平面设计。 再大的本事也是人家的,我这份临时工怕是保不住了。 夏天闷热的大雨来得突然而理所当然,接连到第二天早上出门,依然是倾盆之势。出租车的刮雨器使着大力扫开清明,伴着几声闷雷。 我太阳穴又突突的跳动起来,人生多艰得老天都不放过,这场大雨是雨过天晴见彩虹,还是风雨的刚刚开始?昨天一直到下班简安真也没回来,我想了想手上这份基本上已经保不住的工作和银行卡里的余额,再瞄了瞄打价器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彻底失去了心情。 敲开简安真的办公室门,徐笑笑正从里面退出来,她扫了我几眼,似笑非笑,眼睛倒是瞪得极大。 嘴贱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果然还是被告状了。 简安真看着徐笑笑掩上门离开,窝回椅子里,仔细盯了我半饷,“林蒹葭,你还有一年就研究生毕业了,有没有兴趣成为府江的正式成员?” 这又是哪出? 她的眼神里疲倦却友善的成分做不得假,容不得自己多诧异,我打起精神认真的想了想,才回答她,“我打小就喜欢躲懒没耐性,这样糟糕的性子完全踩不住府江的节奏,还是做个不操心的闲人比较适合我。” 我没有任何低贬自己的意思,气焰嚣张高调不知足的性格让我吃了大亏,报应来得迅速而又惨烈,我至今还元气大伤,一口气没缓匀,跟缩头乌龟一样,打着学术之名,在象牙塔又懒躲了两年,到如今都不肯正面现实,还真是让人丧气。 这样一想,我突然就理解了周砚对上我恨铁不成钢的蹙眉。 大道理我有一箩筐,脑子里清楚的很,可是实践起来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简安真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挑眉笑了笑。电脑屏幕上打出的蓝绿色的荧光,溅到她眼眸里去,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颇有一些精灵的味道,或者真是他们传闻的妖女? 她说,“林蒹葭,我一定吝啬的忘了跟你说一句,我挺喜欢你的。” 第二十章 他上挑细眯的眼线,就跟猫一样 我好像硬生生的就把自己给逼到了人人嫌恶的境地。俞艾当年对着一脸绷带我,温柔说了一句,“你的发质真好,真羡慕你”,我就跟溺水得到氧气一样,死皮赖脸感动的稀里哗啦拽着她不放,那简安真呢? 最后我说,“简安真,我也挺喜欢你的。” “那很好。”简安真把桌子上的文件往抽屉里一扫,长抒一口气,“今天我们放大假,没工作分配,你回去好好养养你的黑眼圈。” “……”又没事?就目前看来,这是我干过的最轻松的活儿。 没事干我乐得轻松,不过黑眼圈这事,不是我想养就能养的。 走出府江的时候,瓢泼大雨已经停了,看着远阔清明的天际,我一口气还没抒完,周砚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咬牙切齿的味道,隔着电波清楚的传达到我这头。 “林蒹葭,你还有三天时间完成你堆在我办公室的一堆垃圾,我不想有人因为你错过截止日期而质疑我这个导师的能力,所以,无论你现在在干什么,十分钟之后我必须见到你。” 没容我多做几句辩驳,他就掐了电话。 一口气憋得我就差仰天长啸。不敢喘气的赶回学校,下了出租拔腿就朝周砚办公室跑,没跑两步,从花坛里倏然窜出来的黑影把我吓得退后好几步。 “喵。”一只花猫仰着肥圆的脑袋朝我叫一声,随后又踩着优雅轻盈的步子,在我小腿处蹭了两下。[.超多好看小说] 我一眼就认出,这是我以前喂过的那只小萌物。这算是撒娇讨食?可惜我没有随身带猫粮的特殊癖好,只好蹲下来,安慰似的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它顺势伸出粉嫩的舌头朝我手上添。 碍于周砚的淫威,不敢多逗留,就在我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它一口咬着我裤脚,我目瞪口呆,对峙半天,我没骨气的选择妥协,把它抱起来,一起朝周砚办公室赶。 谁知道,前一刻还气势汹汹得理不饶人的周砚,竟然不在办公室里面。我恭敬的敲了半天门没反应,只好放下怀里的猫,掏出备用钥匙自己开门,门一开,脚边的小花猫吱溜一下就蹿了进去。 它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跃上平时周砚窝着的沙发上蹿上跳下,米白色的沙发上瞬间踩满了灰脏的梅花印子,我看在眼里,惊在心里,简直不知道怎么跟周砚交代。 太阳穴又不争气的跳了起来。 我把它拎起来教育,却不见改,干瞪眼半天,最后只好认命的不去管它,翻出工具箱开始裁纸。它自己刨了半天沙发,觉得没趣了,又跃上办公桌,东嗅嗅西嗅嗅,最后蜷在水粉盒子边上,露出柔软的肚皮,扯着嗓子在我耳边打呼噜。 我听着它摇滚乐般近在耳边的呼噜声,想要硬起心肠把它扫地出门,手指刚触到它绵软肥硕的身段,心一下子就软了。 算了,就当是这捣蛋鬼知道我没伴,特意留下来陪我。 我盯着它,它的长尾巴似有似无的扫过我的手臂,就在这厮企图用它如丝的眉眼魅惑我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拧开了。 我抬头。 周砚刚要踏进来的步子,在看清楚这阵仗之后又收了回去。他抱着膀子靠在门框上,“你需不需要解释一下。” 上挑细眯的眼线,就跟桌上躺着那货一个样子。 第二十一章 事实上,谁我都没答应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桌上的猫咪,它在周砚拧眉进来的时候已经受惊,从桌上蹿起来,弓着身子长尾巴拉着笔直盯着门口。 周砚没有多理会我跟那只猫,进门把手上的文件往桌子上一扣,桌上那只胆小鬼一退,踩进了一旁的水粉盒子里,再我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的情况下,它又一脚,吧唧的踩在我画了很久的设计稿上。 这下不仅是太阳穴跳了,连带着脑仁疼。 那厮看着我,眼睛直溜溜转,一下子跃下桌子,躲在周砚身后,怯生生探着脑袋喵着我。 猫简直就是通灵神物,我拿它没办法,不过摊上周砚就不一定了。 周砚看了我的满是猫爪印的设计稿一眼,颇有些幸灾乐祸,“倒是不错的创意。”不过他眼里的笑意在转头看见一片狼藉的沙发的时候,瞬间变成冰凌子。 我看着他咬紧的腮帮子都替他牙酸,他一字一字落得清晰有力,“林蒹葭,你一定要让我把你拉进办公室黑名单吗?” 我赶忙狗腿的上前拍掉沙发上的灰印子,对着他拧成疙瘩的眉间,企图敷衍过去,“猫也是不懂事,您大人大量,别跟它计较。” 听到这话,周砚毫不客气的甩了我一个眼神,长腿一迈,伸出两根手指,把窝在地上打滚卖萌的捣蛋鬼给拎了起来。 开门,放猫,关门。 动作还不留情,我看瘪了嘴,“心肠真硬。” “我心要真硬,今天被拎出去的就是你了。”他没有搭理我的阴阳怪气,三下五除二就把桌子给收拾干净了,尤其是在看了看我被弄脏的设计稿后,动作潇洒的拎起来丢进垃圾桶。 我被他洒然的动作给弄毛了,“喂!” “难道你允许自己上交这样的东西?那也行,指导老师那一栏别写我名字。” 我被他噎住了,一口老血没处喷。 怒目瞪眼的时候,办公室门又被敲响,周砚没理会,把进门前搁在桌上的文件锁进柜子里,我只好绕出去开门。 门外敲门的陆心洁看见我跟见鬼一样,她对着我张了张嘴,又探头看了眼周砚,脸一下子拉得刷白,赶忙往后对了一步,“对不起。” “怎么了?”我敞开门让她进来,她却调转身子离开。 “欸……”我想叫住她,谁知她退了几步,甚至迅速小跑起来。 自从那晚不算愉快的谈话结束后,我没有见她回过宿舍,是因为无法忍受跟我共处一室?那来办公室,一定不是来找我的。 我讪讪的合上办公室门,问周砚,“你为什么不答应做陆心洁的导师,我记得老板走的时候,可是把我们这一大帮子人都交给你了。” 周砚眉目不动,从柜子边直起腰身,“事实上,谁我都没答应。” 他傲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我转念一想不对劲,“那你为什么会成为我的指导老师?” 周砚半晌没接话,正当我要再一次重复问题的时候,却听到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林蒹葭,有你这瞎想的功夫,你的设计稿早已经完成的。” 他不接招,我瞬间也觉得没意思。 我越来越讨厌这个比赛了,说得更矫情不知足一点,我讨厌跟一群人争来夺去,讨厌陆心洁为了这样的诱惑背叛我们的友谊,更讨厌周砚一次次对着我的设想阴阳怪气、冷嘲热否。 第二十二章 林远,不要把我当成神经病 这种负能量一直持续到晚上回宿舍,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跟他挥手,“明天我要求请一天假。(.无弹窗广告)” 周砚抿着嘴,双手插进口袋,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弄得我后背有些发凉,最后他才不急不缓的开口,“林蒹葭,你以前也是这样没心没肺,任性而为的吗?” 我呆愣,请个假就上升到没心没肺,任性而为的地步了?腾腾上来一肚子气,“可不是吗,还有比请假更过分的呢。” 周砚依旧没有过剩的表情,对着我语气糟糕的话,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这场不愉快来得还真是莫名其妙,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性感,脾气怪一样负分! 就在我腹诽之时,从布告栏后面绕出一个人,叫了我一声。 “林蒹葭。” 现在都兴这样吓人的?心跳乱了几拍后,我看着林远在我面前站定,脚下还跟着一只花猫。恰好是今天在办公室捣蛋的那只,现在跟在林远身边,这样的搭配,怎么看怎么诡异。 不过我还没有心思调侃这个,我问林远,“有事?” “明天我来接你。” 明天是姥姥的忌日,这也是我向周砚请假的原因。林远上次的电话已经放话说不把我当林家人了,我再想逃,也不敢逃。 我感激林家,并且深爱林家,只是他们不知道也不这样认为而已。 姥姥的墓地自己一个人去了很多趟,用不着林远接送,我刚要开口,他却不给我拒绝的机会,从兜里掏出一支烟点上,“明早七点,我要在这个楼下见到你。” 说完走人,又是背影。 徒留我跟一只猫大眼瞪小眼,我蹲下来点了点它脑袋,“胆小鬼!” 它喵了一声蹭着我手心,暖绵的质地一下子就熨帖了我皱巴巴的心。可惜我不能把它带回宿舍,屋子里不只是住我一人,况且手术成功后,医生多次告诫嘱咐我,不能养任何带毛的宠物,以防创面感染过敏。 生活从此变得小心翼翼,小到一只作伴的猫,大到之前的人事。我以为躲进象牙塔,日子就恢复到了最初的平静,却不知道被我亲手打破的裂缝在终年灌着冷风。 第二天一分钟也不差的在楼下看到林远,他看见我下来,掐了烟头径直坐进驾驶座。 我也没试着找话题,一路无话跟着他前往墓地,偏巧往郊外的路堵车堵得厉害。林远扥涵养功夫极好,尽管车子一寸一寸艰难的往前挪,他却没有一点的不耐烦。 我迅速看了看他面目表情的侧脸,又迅速调转头。在我的印象里,林远一直都是一个温柔的人,对万事都是一个温和态度。可这三年来,独独对我就没有过好脸色的。 我怕他……又爱他。 林远侧头,“你的心理医生告诉我,你已经有一年都没去找过他了。 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我还是忍不住闭了闭眼,“这不是好事吗?” 他皱眉,“讳疾忌医是好事?” 我跟着也皱眉,侧过身子盯住他没有波澜的眼神,试图去寻找出任何“关心”的成分,但是很遗憾,我永远都无法解读他的意思,只好丧气的缩回座位里。 “林远,不要把我当成神经病。” 艰难开口时,语气里近乎祈求的成分让我真想去撞死。 第二十三章 我精准的想起了那是谁的字迹 显然他也不能接受,狠狠的抿了抿唇,才软了口气,“蒹葭,我们所有的人都在担心你。(.)” 担心我?这样的语气,让我活生生的以为自己就是安置在林家的一颗随时可以爆炸伤人的炸弹一样。想要辩驳,但事实告诉我,我就是这样惹是生非的危险因素,索性侧过头不再搭理林远。 心烦意乱的调整了好几个坐姿都不舒服,我只要一闭眼,周砚办公室里那沓档案袋上一串龙飞凤舞的草书就在我眼睑上闪回,一如既往的难认,但在林远的提示下,如果那算是提示的话,我精准的想起了那是谁的字迹。 也不知道是不是车里冷气开得太足,阵阵寒意顺着心口往上爬,心脏不争气的跟着手心蜷了一路。 跟在林远身后上山,林爸林妈已经等在山腰上了,我跟着林远乖巧叫“爸妈”。 林妈穿了一身黑裙,衬得肤色苍白,她花了很长时间端详我,最后才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为我把头发挽在耳后,“蒹葭,你瘦了。” 林爸上前拍了拍我肩膀,风轻云淡,“没事了,都过去了,走吧。” 稀疏平常的语气聚起我脑袋里关于往事的潮水,这是离开林家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窦卫青死后,林林妈林爸的哭诉问责让我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一切尘埃落定,我在植皮手术成功,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搬离林家,我失望于他们的不信任,同时又满心愧疚。 走吧,我跟在最后,随他们在姥姥墓前站定。 谁都没有说话,我默然接过林远递过来的香烛,跪在姥姥面前。虽然努力挺直腰板,但是手心不断往外冒的汗还是露出了怯弱的马脚,脑袋一晕眩,我始终没敢多看墓前的照片。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林远把我拉起来的时候,我的脚几乎全麻,差点没站稳,他一把捞住我,我挣脱开来表示没事,正转头,就看到林爸揽着林妈替她抹去眼泪。 林妈嘴里念念有词,我依稀听到“作孽”二字,心又像被指甲掐了一下,一闪而过的疼。 我从来不敢问他们,是不是后悔把我从孤儿院里面领养出来。 在将近20年的朝夕相处间,林爸一直都是个沉默的顶梁柱,就像他如今揽着林妈替她擦眼泪般沉稳静默的姿态,为姥姥,为林妈,为林远和我,撑起了一个温室。 我见证了他们相爱的每一天,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他们有着这个世界上最理智最合适的爱情。 哪像我的亲生父母,我几乎是在他们无休止的争吵中形成意识和记忆,拎刀子甩耳光,是他们生活的常态,也成了我每一次午夜惊醒的噩梦。终于,他们摇摇欲坠的婚姻,终结在我三岁那年,那场雪夜。警察断定是车轮打滑,他们在回家的路上,车子直接开进了薄冰的河里,当场死亡。 看着他们被打捞出来发胀的尸体,有人叹息时运不好,有人感慨造化弄人,只有我自己知道,要他们命的,不是打滑的车轮和覆盖薄冰的河水,是他们日复一日的争吵。就在那天临出门赴应酬的时候,父亲依旧为了母亲的出轨吵得天翻地覆。三岁的我哪能理解“出轨”一词,只觉得耳膜刺疼,现在长大,母亲的事,是不是捕风捉影我依然不知道,我只知道,回家的路上他们一定在吵架在争执,灾难要扼住他们的喉咙,太容易了。 第二十四章 你见过来墓地送蔷薇的? 说来不孝,我觉得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不同情他们,我也没有难过,我只是…依然在爱着他们,一刻也没忘记过的爱着。 就像爱着后来给我无限温暖的林家一样。 气氛太过沉闷,我狠狠的搓了搓脸颊,趁着他们不注意绕开走远,并且在一颗万年长青的松柏树旁精准的找到了窦卫青的墓。 我把他墓前凋谢的一束花给挪开,依靠着墓碑坐了下来,最后又不甘心的戳了戳他的照片。我一直不知道,生前从没对我展过任何友好笑意的人,可以有弧度优美的酒窝。在我的印象里,他永远有着雕刻般坚硬的棱角,和无法亲近的气息。 只是造化弄人,最后他却烙在我身上,我注定要背负一生。 到底是谁自私,窦卫青,要真有泉下有知这一说,那你告诉我,我们俩,到底是谁毁了谁? 我没有等到他的答案,反倒是把林远招惹过来了。看着我颓圮的姿态,他拧着眉头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像什么话?” 我没理他,用脚尖踢了踢一旁的干枯掉的花束,又仔细凑近辨别了一下花种,等到看清楚后,心里骤然发紧。 我抬起头对着林远扯了扯嘴角,“你见过来墓地送蔷薇的?” 林远睨了我一眼,掏出烟盒,点了两只烟,一只给自己,一直留给窦卫青。 我侧头,突然捕捉到了一点亮光,聚起瞳孔辨识,林远捏着香烟,骨节分明的中指上的戒指竟然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像是挨了好大一巴掌,且全然不知道是谁发的招,我的呼吸突然就困难起来,随即又嘲弄的想:干卿底事。 我把目光投向窦卫青的照片,一闭眼,他似有若无的酒窝和林远的戒指就在我眼皮上晃,亮得我直想微笑。 事实上,我转向林远时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我问他,“林远,20多年了吧,你对我可曾有过妹妹之外的感情,哪怕一点?” 我要是真的够理智,我就不该问这句话,可惜我做不到,所以只能自取其辱。 林远看着窦卫青出了神,像是没有听到,更没有回答。 不,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我只得苦笑离开,没走两步,他又叫住我,“蒹葭,我要结婚了。” 我鼓足勇气在原地站立,挺直腰板,没有后退,“是吗?恭喜你啊哥哥。” “……新娘你也认识,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我试着扯出最完美的笑容,“好啊。” 晚饭吃得是法国菜,林远利落地点单,给我要了和他一模一样的菜式,又替他堵在路上的未婚妻要了一份鹅肝蒸蛋。 他打发走侍者的时候,我想着那份鹅肝蒸蛋发神。谁也没有说话,直到他姗姗来迟的未婚妻――许绮年的到来才打破了岑寂。 我看着她笑意盈盈的漂亮脸蛋,不可置信,只能迅速转头看向林远,想要找到一个合理的解答,但是林远并没有看我,反而是绅士的起身,替她拉开座椅。 原来…许绮年,三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爱鹅肝,三年不见,林远还是把你的喜好记得一清二楚。 第二十五章 许绮年的回归 许绮年盈盈笑意的问着我近况,“才两三年没见,蒹葭你又漂亮了不少呢。” 这可真是最妙的讽刺了。 我一边唾骂自己的假惺惺的面皮,一边忙不迭的摆出笑容,“许小姐你说笑了。” 许绮年把手覆上林远的手背,两颗戒指交相辉映,她嘴角挂着美好弧度,甜蜜的看了看林远,愉悦的笑声尽管轻,却像投进湖水的石头,引起一片涟漪微妙的扩散。 荡我的我心越发冷。 我只能眨眨眼睛,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食物上,谁知…老天爷不打算这么轻松的放过我,跟一块羊鞍扒较劲的时候,不留神把叉子给掉到地上。 我恨不得毙了自己,赶紧弯腰去捡。 低头的瞬间清晰的看见,许绮年叠着她修长的腿,膝盖微微斜靠在林远的小腿外侧,同时脚尖随着餐厅里的轻音乐打着轻巧的拍子,安然惬意的幸福姿态让我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动作。 许绮年看着我手里的叉子,问,“怎么了?” 林远皱着眉心招呼服务员换餐具。 “没什么。”我把头侧开投向窗外,除了闪烁的霓虹就是漆黑一片的夜景,清晰的把我们三人的姿态倒影在玻璃上。 林远低头摆弄着餐盘,侧脸温柔棱角柔和,许绮年的长卷发垂在背后,白皙的面孔在光晕中微微透着光。(.无弹窗广告) 而我,倔强孤独的坐在他们的对面,一头乱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真是要命。 这种颓败的姿态让我自己都心生哀凉,我咬牙回过头来,对着面前两人彻底的笑开了,这次的笑容,是真的自然大方,至少在我这里看来是这样的,像卸下了一张假面皮。 一顿饭吃得相安无事,林远去取车,许绮年去洗手间,我留在餐厅门口看人来人往。 我觉得我该直接离开的,但就是迈不动脚步。 忽然头顶一暖,林远厚重的手掌覆盖上来,我惊得退后一步。 林远叹了好长一口气,在我眼角处摩挲了一下,“蒹葭……” 这么丢脸…竟然还流眼泪了,我被自己这个不自知的行为弄得尴尬无比,而林远皮肤上有种温暖柔和的气息,是我分外熟悉的也相当怀念的。可是现实不允许我贪念,我赶紧清醒过来侧开脑袋,林远也尴尬的缩回手。 然而这样一个彼此撤退的简单动作却没有成功――他手上的什么东西勾住了我的头发,把别在耳背的头发给拉了出来,扯得我头皮发痛,夜里一阵风吹,落了一脸。 正好遮住了我一脸的仓皇,我抬起手稳稳的抓住林远的手腕,“你先把戒指给褪下来,我自己来解开。” 他低声说了一句“抱歉”,取了戒指把缠着的一束头发交给我。 我侧着头发摸索了好一会儿,最后才一狠心扯了下来,将依旧缠绕着几根断发的戒指还给他,“我从来不知道哥哥你竟然喜欢这么繁复的款式。” 林远皱眉没有回答,倒是他身后的许绮年走近,泰然自若的看着我们,“走吧。” 第二十六章 老娘喜欢女人 走,谁愿意跟这两口子一起走,我保不准我会不会再干出什么自取其辱的事情来,所以在接到简安真电话的下一秒我干脆走人。 但是直到出租车转弯,我依然忍不住转头看了眼站在餐厅门口的两人,许绮年挽上林远的胳膊,撒娇似的笑了笑,一如三年前一样,没有任何差别的般配。 这种沉重的心思一直酝酿到见到简安真,人一旦心情不顺,做起任何事情都没什么好结果,刚到学校门口,我就看见一身v领长裙的简安真正抡着沉重的机车安全帽朝她对面的一个男人脑门上砸去,吓得我一激灵,一腔儿女情长的心思散了个干净。 我赶紧冲上去拦住她,“怎么回事…”话还没问完,被打的男人冲过来企图报复,我一侧头,一拳头就朝我下巴揍了过来,结结实实的一下,疼得我眼冒金星。 “该死!你凑什么热闹!”简安真见状,表情肃然,唰啦把我给拽开,再次拎着安全帽朝他砸去,我捂着下巴看着她抿紧双唇使着闷劲打人,胆战心惊。[] 还没能制止,闻讯赶来的警察二话不说就我们三个一车带走。 坐进明晃晃的审讯室,我心里叫苦不迭,也不知上辈子是撞了什么大运,这辈子这警察局就快成我自个儿的家了,一场寻常的“性/骚扰”又把自己给折腾进来。 简安真二话不说凑近我,掰开我下巴,皱眉,“出血了?”没等回答就撩起她的长裙朝我嘴边一搁,“你还咽下去,恶不恶心啊,吐出来。” “啊?” “这破警局也没见张卫生纸,你将就着吐这。”她示意了一下她拎起的裙摆。 简安真是个神奇的女人,一次见面刷新一次认知,但她毕竟是我的上司,我有些尴尬,对面的痞子怒目瞪得我俩,咬牙切齿的控诉,“这两个臭婊子,勾引我不成还反过来打我,你们可得为我做主啊!” 这话一说出口,简安真又火了,脱了高跟鞋就朝他砸去,“老娘喜欢女人,你也不掂量一下,还轮得上勾引你!” 话语就跟直击对方脑门的高跟鞋一样,掷地有声。 一旁的警察闻声表情怪异的看了看我,我愣神眨了眨眼睛,望着顶上的天花板,企图调节氛围,“庄睦庄警官今天怎么没在?” “啊?哦,今晚没他的班。”年轻警察愣了愣,起身走出审讯室溜达了几圈,等他再回到审讯室,站在门口,轻咳一声,“林蒹葭,简安真,你们可以走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简安真笑了笑,从善如流的捡了高跟鞋就拽着我离开。 一番折腾简安真歇在了我宿舍,从洗浴室出来我看见她正靠着阳台,以四十五度的仰角,一半忧郁一半明媚的看着窗外的暗夜。 她看见我便掐掉手里的烟,冲我笑了笑,“抱歉,我今天心情很糟,连累你了。”夏天的夜风撩起了她的发梢,窗外是氤氲的路灯光,这个女人,真是温柔的快要化掉。 爬上我的床的时候,她挠了挠我脚心,“事情麻烦了,林蒹葭,我快爱上你了。” “这个时候需要臣妾谢主隆恩吗?”我笑笑,才想起正事,“对了,你今天找我干什么?” “在家要被房东催租,在外参加个晚宴也要被人驱逐,我无处可去,仔细想了想,我这糟糕的人际关系里,将只有你还肯维护我――别惊讶,办公室是没有秘密的。所以,我就是想见见你。”她一派洒脱的耸了耸肩。 我看了眼她换下来的盛装礼裙,“被驱逐是什么意思?” 简安真沉默了一下,冲我咧咧嘴,“这么丢脸的事就不要纠结了。” 第二十七章 养头猪我还是负担得起的 行,不纠结,睡觉。 两个女人窝在一张窄床上睡了一夜,一早起来骨头都快散架了,全身酸疼七扭八拐的去喝粥。刚下宿舍就撞见周砚,我转脖子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想起那晚不愉快的收场,扭过头当没看见。 他白米粥似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叫住我,“林蒹葭。” “男朋友?”简安真似笑非笑看着周砚,凑近我耳朵边呢喃了一句,“温和而礼貌,安静的散发着有钱人的气息,软硬件配置还不错,有眼光。” 她轻吐的话语落在我耳蜗,嘴唇几乎是擦过我的耳廓,我痒痒的闪躲了一下,对着简安真笑了笑,以一种两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回答,“齐大非偶。” 她哟一声,“牙酸,我先撤了,这顿饭先欠着。”甩了甩手里的机车钥匙,利落走人,走了几步又倒退回来,冲着周砚“嘘”了一声,“这位同志,林蒹葭可是我的人,你赶紧把你这幅吃人的表情给收起来。” 说完还特别得意的冲我示意了一个眼神,心情愉悦的走了。 我还是叹息着跟周砚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上司。” 老实说,简安真次次刷新我的认知,招摇又狐媚,内敛又端庄,怕是我能找出的最适合她的标签了。 周砚显然没有心情多理会,眯眼盯着我半晌,眼神却微微变沉,“下巴怎么回事?” 这也能看出来?昨晚被撞得流了一嘴巴血,今天起来似乎是肿了那么一点点,我无所谓的耸耸肩膀,“整容失败呗。” “你这狗脾气什么时候才改得好。”他锁眉,一把拽着我走,我看着一路的怪异的眼神,挣开来。 “你又闹什么脾气?”他停下来。 “狗脾气!”我退开几步,甩着手腕子,问他,“周老师,你对每个学生都这样?” 他反而笑出了声,“都哪样?”说完伸出手捏住我下巴,在我心底发虚的时候凑近我耳蜗轻吐一句,“这样?” 妖男!我推开他,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他抱着膀子迅速恢复了清冷高傲,“今天是截止日期,林蒹葭,你如果还有那么一点参赛者的自觉,我就不会这样到处堵人。” 行,过了今天我才懒得搭理他!没骨气的被周砚踢到他办公室做最后的抗争,进门我就注意到他换了新沙发,不就是被猫踩了两脚么,真是…我瘪嘴,“你才是狗脾气。” 逞一时之快的我忘了,这人一倒霉起来是喝水都要塞牙缝的,说完我顺势往新沙发上躺,谁知绊住周砚的脚,整个身子坐空,脊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磕在茶几沿上,活生生的疼出了一种老无所依的感受。 周砚被轰隆隆仗势弄得愣了几秒的神,回过神来赶紧拉着我起身,我望着天花板,无法动弹,被他一扯,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咬牙切齿,“周砚,你他妈的是报复我吧!” 我疼得手足无措,竟然还能捕捉到他着急得手足无措,怕真是疼出幻觉了。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傍晚了,我看了眼日头问周砚,“咱这设计稿还用交吗?” 他冷哼一声,睨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傻笑,错过了截止日期也好,反正我也没指望我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态度能整出什么大奖,这样正好。 “林蒹葭,你笑得牙龈都出来了,丑死了。”周砚有着一种隐忍的怒意。 我敛了敛表情,“也亏得我年轻力壮,要是我以此半身不遂,周老师,你就哭吧。”本来只是调侃气氛的一句话,说出口就带着歧义。 咬舌想要解释后半生的医药费的问题,周砚挑着眉梢接口,“喂头猪我还是喂得起的,还有从现在开始,我就不是你的导师了。” 说我是猪…我忍,不敢在这个微妙的话题上接话,正尴尬的时候,我的手机短信进来了,简安真通知我她辞职了,连带着我的临时工也一起没了。 我震惊之余,一口老血咽了又咽,觉得磕着的背脊又疼了,只好转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周砚,“周砚,要不这后半生的医药费,你今天就清算给我?” 第二十八章 庄睦,你认错人了 周砚带着我吃了晚饭,把我送回学校,隔老远就看见庄睦站在门口跟我挥手,咧着嘴傻乐,“巧了,你也不接电话,我正打算走呢,对了,昨晚我听同事说了,他们没为难你吧?” 身侧的周砚闻声侧头看了我好几眼,我被他弄得浑身不自在,让他先走,他也从善如流的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似乎很嫌弃一样的丢给我,长腿一迈直接走人。 庄睦盯着他背影想了想,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呀,是周师兄!” 我正瞅着周砚留下的盒子,耳边听庄睦这样一说,乐了,“你一个警察也能跟他扯上师兄关系?” “欸,周师兄当年可是我们警校的风云人物,厉害的很,毕业后就分配到刑警队了,在你学校冷不丁的看见他,我还真一下子没认出来。(.无弹窗广告)” 在庄睦崇敬的语气里,我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就惊得一哆嗦,手上的盒子砸到地上,跌出一支簪子,黑檀木极素雅的造型。 我在他笃定的神情中只觉得呼吸困难,捏着太阳穴缓了脑袋里的晕眩,才捡起来盖好盒子,“庄睦,你认错人了,他是我导师,刚从德国回来。” “啊?这么像啊。”惊疑过后,庄睦很快就跳过这一茬,递给我一个文件袋,“这是你让我查的那个女学生的资料,根据当时那个报告书上的名字,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孩,没有任何的可疑。另外,学校聘请的老师都是国家在籍的,我调出了所有老师的资料,都在这里,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动机,你看一看能不能找出三年前的化学实验室的老师。” 我接过来迅速浏览,没有…俞艾,长抒了好大一口气。 跟庄睦告别后回宿舍,看见很久不见人影的陆心洁窝在床上紧闭眉眼,把我吓了一跳,隐约嗅到一股血腥气,洗漱台下搁着一盆染血的内衣裤,我皱眉,陆心洁什么时候大姨妈这么吓人? 我没有力气多想,熄了灯心思重重的摊躺进床铺望着蚊帐顶发神,事实上,庄睦今晚给我带来的,何止那一个文件袋那么轻松。 三年前我躺在病床上等待植皮手术,俞艾的出现,吸引我并让我忙不迭的留下她的,并不是她那捧送错病房的百合,而是她手腕上的那串粉丝水晶链。跟化学室让我帮忙的老师一模一样的手链。 这样的巧合让我的怀疑变得敏感,那场硫酸毁容,是蓄意还是意外?我居心叵测的缠着她跟她做朋友,找不见任何关于蓄意或赎罪的成分,俞艾对我,除了真诚的友谊,她是彻底的局外人,甚至把我从泥淖里拯救了出来。 然而我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卑劣,我可以为自己接近俞艾时的居心叵测找心安理得的借口,却对周砚对我心安理得的接近耿耿于心,住同一栋公寓,以师从华裔教授的精英身份成为我的导师,柜子里锁着含有我的心理医生的字迹的档案,窦卫青墓前搁着一捧蔷薇,这一切,从庄睦口里的一句“周师兄”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需要被调查的杀人嫌疑犯,谈什么电光火石的心动,简直是荒唐! 我瞪着枕头边的黑檀木簪子瞎较劲,最后懊丧的翻了个身,试图抖落心上的空荡。 爱情俨然成了一条又腥又滑的鱼,我没有抓住不算,还留了满手的鱼腥惹人反胃。 第二十九章 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 一夜的睡眠太过沉寂,我索性起了个大早去商场买下了中意已久的镯子给俞艾送去,虽然简安真辞职也就意味着我也失业,但是对俞艾,我一点也不含糊。(.好看的小说) 俞艾忙着修剪花枝,嗔怪我乱花钱,温声细语的问着我近况。 “欸,竹篮打水一场空,工作也没了,比赛也错过了截止日期,竟然还有人愿意花力气在我身边玩潜伏。”我没有精气神的掰着面前的玫瑰花瓣,细数我悲壮的人生。 “啊?什么…潜伏?”俞艾仓皇又不解。 周砚玩得这一出,让我怎能不生气,铺天盖地的压抑感就像滴入清水里的黑墨汁,一点点的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直到漫无边际的沉重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撑着脸皮轻描淡写的同俞艾交代了周砚这个周警官,她听得瞠目结舌,手里的剪刀戳到自己手心仍不自知,一滴血珠子滴到盛花的水桶里,一下子晕染开来,跟红墨水一样。 我被这个意外弄得脑袋昏沉,一把拽起俞艾帮她清理伤口,“至于吗你?” “…哦,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也太过分了。”俞艾呐呐然。 我都替她疼,正呲牙时兜里的手机响个不停,腾出手接起来,对面宿舍的姑娘李嫣咋咋呼呼,“蒹葭啊,你赶紧回来看看,这陆心洁淌了一床的血,吓人的哟!” “什么?!赶紧叫救护车啊!”我惊得一哆嗦,嘱咐了俞艾几声抓着包就朝学校赶。 赶到学校时,陆心洁已经被救护车带走,我看着晕染了一床的鲜血只觉得头晕,猛然想起洗漱台下那一盆子染血的内衣裤,再怎么不经人事,这样的阵仗还是吓得我一个激灵。 陆心洁,你什么时候这么傻啊! 哆嗦着朝医院赶,刚下宿舍楼一脚踩空,站在外面的周砚上前拉了我一把,我撑起身子避开他。 “你这又闹什么脾气呢?”这段日子,周砚对着我不是拧眉就是板脸。 他显然还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暴露,奥斯卡金奖都配不起他精湛的演技,我看着他如今膈应的很,又着急陆心洁,索性不搭理他。 周砚也不二话,直接拽着我朝停车场走,“我开车送你去医院,这个点不好打车。” 我皱眉,看样子陆心洁这件事闹得挺大的,宿舍楼下围满了看热闹的学生,连周砚这个冷情的人也给惊动了。 陆心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她撑着身子去了楼道尽头的病房,隔着门窗她小心翼翼的朝里面瞅了几眼又退开来。 我俩在医院走廊上坐下,我问她,“孩子是谁的?”医生说她是药流不干净导致的大出血。 她恍惚了一阵,似有似无的笑了笑,答非所问,“这里面住着我爸,被查出了淋巴癌,我妈去世的早,我就只有他一个亲人了,家里条件不好,这场手术已经是倾家荡产,如今病情复发,就算化疗也无法挽回生命,能做的也只是等死了。蒹葭,对不起,我偷了你的设计,我是太急着用钱了,对不起….” 她开始呜咽,哭声如同猫一样,绝望悲怆,“我求到了系主任曹阳面前,他给了我三万块,我…陪他上床。”她看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自嘲,“对,曹阳背地里的勾当是出了名的,就是这种有缝的鸡蛋我这种苍蝇才有机会...我不像你,蒹葭,你有好家世,一件名牌礼裙可以随手就扔进垃圾桶,你有一个好哥哥,不然你以为每次我抱回宿舍的东西是哪来的?吃穿用度,从你一入学,你哥哥…都在身后顾着你。” 我惊得说不出话,垃圾桶里的礼裙是简安真丢下的,那…林远呢?我自认为独立,可是…… 陆心洁还在哭,空洞的声音像是胸腔被利器挖出了大洞,这种情绪很快带动了周围的人,对面一个年轻的父亲看着报纸呢喃,“媳妇儿,你看看,动车死一个人要赔好几万,要是我死在车上就好了,咱娃就有钱救命了…”身旁他的妻子立刻扑上去捂着他嘴,“呸呸呸”的念叨着。 终于,一滴热泪到我手背上,灼得人心疼。 守着陆心洁睡下,我对着漆黑的夜色心下茫然,总有那么一些人的人生烽火四起,又弱小到没有背景支持,没有长辈一早铺好的黄砖路,只能自寻出路,披荆斩棘。 我有些不知所措,掏出手机又怕打扰俞艾休息,最后只能骚扰简安真,在她的指示下找到她家。 第三十章 在周砚手里,吃了个实打实的闷亏 开门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穿着t恤和大裤衩的莫名…生物,我瞪着眼睛,简安真不甚在意,甩了甩她随便绑起的歪马尾,招呼我,“要吃饭自己翻冰箱,要喝水只有啤酒。”说完就踢踏着拖鞋在沙发上躺尸。 又一次刷新认知,我也顾不上瞠目结舌,接过她递过来的啤酒灌了一口,“你怎么辞职了?” “累了。”她仰躺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也跟着她躺下,却在侧身的时候扫视到柜子上的相册,两个女孩子搂在一起笑靥如花,惊得我差点就滑下沙发,我豁然起身,指着四散的相册问简安真,“你认识许绮年?!” “府江的大小姐,怎么,你也认识?”她的语气有些别扭。 “她是我哥的…未婚妻。”这等家世背景,我竟然还干过跟她争抢的蠢事。 “林远是你哥?”这回她才算是坐起身子打量我,最后躺下喟叹,“这是世界果然就一个鱼缸的大小,游来游去就跟旧鱼打了照面,潜水也没用。” 可不是小得很吗,我无奈的笑过,踢了踢她,“看样子你跟许绮年关系很好?” 这个问题竟然引来她长久的沉默,最后她叹了一口气,“林蒹葭,我之前在警察局没说假话。”她盯着我一字一字吐得清楚,“我喜欢女人,准确说法是,我喜欢过许绮年,” 我震惊且配合的咽了口口水,她又笑了笑,用脚尖点了我一下,“放心,你…暂时很安全。” 我在眨眼间就接受了简安真的性取向,至于她为什么用“喜欢过”来总结她的感情,她也大方的满足了我不动声色的好奇和惊诧。 “我跟绮年是大学同学,她很善良,总是护着我。哦,我一定忘了跟你说,我爸…我连我爸在哪我都不知道,我妈是…做鸡的。”说到这里,简安真艰难的闭了闭眼,“我妈没什么本事,生了我也想过从良,可是我要吃要穿要上学,我妈没办法,出去干一晚上够我们俩过一个多星期,我从小就跟一群莺莺燕燕的女人活在一起,都说婊子无情,其实她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真性情的人,男人都他妈脏,我真瞧不起。” “我妈死的那天我认识了绮年,她对我好得没话说,我一头就栽进去了,但我也没想干啥,觉得每天能见着就好了,一毕业就进了府江,外人以为我跟许印辉那老头有一腿,谁能想到我对他女儿动了心,结果许绮年她母亲不能接受,最后闹到公司打了我一顿,混乱中砸了我手指头。哦,那晚我来找你之前,就是因为跟着许印辉去参加一个商业晚会,结果被赶过去的他老婆给撵出来了,真丢脸不是吗?”她自嘲的笑笑,盯着右手不能弯曲的食指走神。 “手指伤了之后,我几乎是心灰意冷的去国外呆了两三年,没想到绮年也跟着我去了,这些照片就是那时候照的,喏,你看背景,我们正赶上一场同性恋游行,多热闹。今年我们一起回来,结果她准备婚礼了,我呢,这右手废了也不想干这行了,就辞职呗。” 我仔细看了看那些照片,乌泱泱的穿着艳丽的同性恋者成双成对,脸上抹着五颜六色的油彩,远处还拉着“所有的爱都是平等的”标语。 原来许绮年消失的这三年,是跟简安真出国了。 我从头到尾都注视着简安真杂糅着前尘往事的眼睛,注意到她紧绷的下巴,最后伸出手抱了抱她,我问得有些犹疑,“那许绮年……”如果说许绮年跟简安真交往过,她怎么又跟林远结婚? “正常。”简安真扒拉着啤酒罐子,“没过期的爱情都是嚼甘蔗,过了期的爱情都是吐甘蔗渣子,我理解绮年,也感谢她,她跟我总归不是一路人,我..我就是难受而已,忍忍就好了。” 我突然也跟着难受的要命,因为许绮年,因为林远,因为总总,我索性坐在在一罐罐喝空的啤酒瓶堆中把自己也交代干净。 自己的身世,窦卫青的案子,对林远的爱,对许绮年的驱逐,陆心洁的披荆斩棘,周砚的潜伏大戏。这样一细数下来,感觉我就跟喝狗血长大的一样。 “有些时候真想躺在地上装死,假装和这个操蛋的世界不熟。”说完我就跟被抽干净力气一样摊在地毯上。 简安真跟着笑,“欸,谁说得来着,有才情的男人,看看解馋就可以,千万别当真去谈爱情,林蒹葭,你在这周砚手里,算是吃了个实打实的闷亏。”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找不到理由,对,我承认,我享受周砚带来的暧昧,这种旖旎如今破灭带来的失落竟然大于被欺骗的愤懑,这个世界乱套了! 第三十一章 老娘今天就算是被开除也要收拾他 醉酒的睡眠像是焦躁易怒的猫咪,耳边是来势汹汹的海涛声,我在简安真身边蜷成一个海螺状,不堪其扰,一道尖锐的声音刺进耳膜。 真是要命,我抓起手机没好气的接起来,“有屁赶紧放!” “林蒹葭是吗?我是曹主任,你方便就来一趟办公室吧,我有事找你。” 对方颐指气使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哪个曹主任?” “曹阳,你说哪个?” 一下子睡意全无,翻身坐起来,哟呵,这还送上门了?这样愚蠢的人也能坐到系主任的位置?我一脚把简安真踹醒,让她赶紧收拾送我回校。(.) 曹阳办公室烟雾弥漫,我敲开门没有急着进去,“曹主任您找我什么事?” “哦,蒹葭啊,赶紧进来啊。”他摁熄手里的烟,挠着他的地中海,给我接了杯水招呼我坐下。 我敞着门靠着门口的沙发坐下,“您有事先说吧,我还要去医院给心洁送饭呢。”虽然在艺院龌蹉勾当不少见,但是一旦放到台面上来,我对他真是一点点好感都没有。 他轻轻嗓子,“小陆还好吧?是这样的啊,最近学校整顿风气抓得紧,你看小陆这事,你们只要不多嘴,小陆也能保下来,今天叫你来,也知道你们懂分寸,我就多嘴跟你提点几句。[]” “小陆这事?曹主任指的是哪件?还有,我听到更多的是说学校最近在搞教职工评优,怎么?曹主任还需要我们给你拉票?” “你!林蒹葭,你不要不知好歹!这事要捅到院上,我倒没什么,你跟陆心洁那小婊子就等着被开除吧!”曹阳沉不住气,气急败坏的跺着杯子。 实在是刺耳!我也没有犹豫的端起面前的纸杯对准曹阳可恶的脸泼了过去,我还嫌水温不够,烫不死他! “曹阳,这事一个巴掌拍不响,陆心洁糊涂,这回也算是买了教训,你背地里的勾当何止可怜兮兮的她一个?夜路走多了总是要撞鬼的,我们就等着瞧,是你先下台还是我们先被赶出学校!” 我眼皮也不眨的说完,顺了好大口气,止住心上的起伏,转身离开。 谁知回过神来的曹阳几步并一步的上前把门给关上,抓着我不放,“小骚货!嘴巴这么不饶人,我倒要看看你这身子是不是也跟你这张嘴一样要人命。”说完就开始扒我衣服。 这下我算是彻底慌了神,宿醉后的大脑止不住的晕眩,手腕又被他制止,动弹不得,焦急之下我挣扎着狠踹他两脚,趁他吃疼的时候退开来。 他气急败坏的捂着下身,腾出一只手来扯着我的衬衣,夏天的纺纱不禁拽,我扭打之际,“唰啦”一声,衬衣被利落的撕出一条口子。 曹阳看着我裸露的背肌,眼睛瞪圆了,一下子刹住脚步,连退好几步,一脸受惊,视线慌张的在我身上逡巡,“你……” 这样的人渣!我冷笑着撩了撩身上的衣服,“曹主任,你看,可不是要人命吗?”接着二话不说的抓起他墙角的高尔夫球杆朝他挥去,老娘今天就算是被开除也要收拾他! 第三十二章 我该叫你什么?周警官? 动作倒是甩了狠绝,只可惜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截住了。周砚几乎是破门而入,看清形势的瞬间架着我手里的高尔夫球杆。 我试图挣开,并且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腮帮子已经咬成一块石头了,“周砚,你这又是玩的哪出?” “我也想问你,林蒹葭,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的聪明全耍在这些狠劲上了。”他也不甘示弱的盯住我。 我承认我被他一个“狠劲”刺痛了,喘着粗气松了手。 他侧身去安慰受惊过度的曹阳,曹阳已经气得匀不过气,我也好不到哪去,心脏像面鼓一样一下一下敲打着我的神经,我拽着衬衣后摆越过他,想迅速离开这个地方。 周砚这才注意到异样,拉过我的手,“衣服怎么……”话说到一半又哑了声。 拉扯来得猝不及防,我的手被他轻易的拉开,被撕破的衬衣清晰的透出我的背肌。 很奇怪,看着周砚错愕的眼神,我有那么一瞬间的快意,类似于幼稚的报复得逞的快意。但随后铺天盖地而来的,是痛,是晕眩,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出冷汗,只觉得背脊森凉,我仿佛闻到了一股难闻的鱼腥气,怕是面前这两个人也闻到了,曹阳和周砚的表情在意料之中,植皮手术的取皮,让我原本光滑的后背布满了疤痕,跟鲤鱼的鳞片一样丑陋。 周砚眸光闪了闪,很快回过神来,三下五除二的脱下自己的衬衣给我穿上,他把我搂在他只剩一件白背心的怀里,把我的头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 这个过程他没有说一句话,低下头仔细替我扣好每一颗扣子,落在我耳边的叹息却带着盛夏海风的灼热,卷起我梦魇般日子里所有铺天盖地的疼痛,窦卫青的死,林家的不信任,植皮手术的辗转昼夜,以及周砚如今的精心潜伏。 我开始觉得委屈的要命,凭什么都是我的错啊,不就是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吗,我止不住的身体发颤。 伴随着我胸腔发出的疼痛破碎的呜咽声,我几乎是在失去理智的下一秒把周砚狠狠推开,并且反手朝着他英俊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敲在一室三人的神经上,周砚错愕过后很快就敛起了眉心,保持着风度迅速止住了曹阳的发作。 我仰着头,寻找到他的眼睛,带着倦怠和准备就绪的戒备开了口,“窦卫青的墓前搁着一捧俞艾特色包扎的蔷薇,我想了很久,也就是你了,你说送姐姐,我也不知道窦卫青什么时候变成你姐了,转世投胎也不能啊――别忙着生气,还有好巧不巧,我们就住进了同一栋公寓,更好巧不巧,你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导师的办公室柜子里锁着我的心理档案,旁听到我整容也能眉目不动的吻下来,还真是难为你了,我还以为我真有什么荣幸能得你青眼相看,我该叫你什么?周老师?周砚?还是周警官?” 周砚闭了闭眼,单薄的白背心也挡不住他通身的好气度,再睁眼时已经面无表情,“看来我说错了,林蒹葭,你的聪明哪是耍在狠劲上了,全用在我身上了。” 第三十三章 品相绝佳的蘑菇都是一身毒 “多谢夸奖,只是窝在我这个嫌疑犯身边,委屈你这等人上人。(.)”我不甘示弱的接口,“你不就是想要答案吗,周警官,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不敢保证窦卫青的死跟我没有关系,但是――我没有杀窦卫青!” 就算是三年前的审讯,我也没这般底气,在周砚面前,我也只剩下这点可怜的自尊了。 匀好了气,我心满意足的看了眼蹙眉不语的周砚和已经傻掉的曹阳,再无阻拦的离开。 等在学校大门的简安真掐了香烟,倚着车门仔细打量我,冲我吹了声口哨,“酷!” 身上周砚的衬衣和安真身上白底暗条纹的男装衬衫形成滑稽的对比,我不禁眼泪鼻涕一起随着苦笑喷了出来。 她二话不说的搂过我,任由我在她身上蹭干净,这样的臂膀让我走神的想起办公室里只剩一件白背心的周砚,身侧杵着从我手里夺过去的高尔夫球杆,简直是一副家道中落一夕之间沦为平民的贵族末裔。 就此揭过吧,我告诉自己,顺嘴嘟囔了一句,“品相绝佳的蘑菇都是一身毒。”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这一群人里面,怕是只有我一个人想得单纯了,以为熬过这一次,就什么都归于平静,是的,当我们还能够说,这是最坏的时刻时,这还不算是最坏时刻。 陆心洁爸爸的葬礼办得很简单,只有我跟郑博楠在场。 她倔强的捧着骨灰盒拒绝我们的靠近,这仿若“一手掩着伤口,另一手还妄图挥退凶手”的姿态让我揪着郑博楠的袖子不敢放。 郑博楠吃疼,轻呲了一口,他说,“蒹葭,你信不信,我喜欢过陆心洁。” 我是真的大吃一惊,我一直以为他是个gay,“那你现在…” 他仿佛笑了一下,有仿佛没有,“现在,说出来你恐怕要看不起我了,事实上,需要付出长久热情的事往往难以坚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得不到已失去,就是爱情最好的境界。” 我闪了一下神,刚要说点什么,身后的动静让我顿了一下。我转头,林远一身庄重的伫立在我们身后,沉默不语的解开他方形银色袖扣,为陆心洁的父亲上了一炷香。 我愣了愣,陆心洁也愣。 林远对着几人点了点头退了出去,行动比脑子快,我抬脚就追了上去,“林…哥!” “蒹葭,没事你还是回去吃顿饭。”林远没有任何不妥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 “这两年你的室友没少照顾你,如今这样,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该来拜谢一下?” 看来陆心洁说的是对的,林远背着我没少拜托陆心洁,我皱眉之际,陆心洁走了出来,“林先生,谢谢你了。” “应该的,你节哀。”说完林远风度翩翩的离开,我看见转角处站着等候的许绮年。 一个自嘲的笑还没来得及扯出来,陆心洁在我身侧喃喃,“蒹葭,我喜欢你哥哥呢,你一定不知道。” 这什么情况?我第一反应竟然是去搜索郑博楠,他站在门框旁,对我耸肩苦笑。 第三十四章 眼睛一闭张曼玉,被子一蒙钟楚红 风暴才刚起了个头。(.无弹窗广告) 陆心洁回宿舍收拾行李,我蹲在门口跟学校流浪的小花猫大眼瞪小眼,眼睛干干的,我转头问陆心洁,“不退学不行吗?” 曹阳背地里的勾当在学校肃校风的当口被捅了出来,受害的女生联民上书让他下了台,陆心洁也被记了大过,但也不至于被退学,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她笑了笑,“看多了蝼蚁竞血,久了也心理变态,蒹葭,我没什么本事,与其在学校里争的辛苦,不如去找份踏实的工作养活自己。” 蝼蚁竞血,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要说学校可以记入校史的大事,目前有两件,一是曹阳这个系主任的倒台,另一个,就是我林蒹葭这个杀人犯的逍遥法外。 第一件事随着曹阳的消失和陆心洁的退学很快就会淡下去,但是我不知道,身处在风暴漩涡中的我,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别人异样的注视。 三年前我被审讯的档案竟然泄露出来,堂而皇之的公布在学校的贴吧上,被刻意封存的陈年往事引来轩然大波,极有挑战的是,这个知名不具的活雷锋还热情的配上了两张我受审时面如死灰的照片和硫酸毁容后的照片。 一时间众说纷纭,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这个令人发指、让人发怵的杀人犯果然逃不过报应。 “欸,我跟你们讲哦,我老家有个女的也是被硫酸毁容,不过最后还是嫁了个瞎子,还生了孩子呢,不可思议吧。” 有人怪笑,“有什么奇怪的,眼睛一闭张曼玉,被子一蒙钟楚红,不过要真杀了人的话,就另当别论的了。” 花猫的长尾巴似有似无的扫过我的手臂,走廊上细碎的议论声还在继续,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我也很奇怪,以我的心性,竟然还坐得住。 陆心洁终于把她的棉絮塞进了行李箱,抒了好长一口气,走到门口,“你别挡道。” 我赶紧闪到一边,以为她要拖着行李箱走人,谁知道她敛了敛头发,径直朝着几步距离的女生走去,在大家莫明的时候,她手一抬一巴掌就朝着那女孩子扇去! 女生尖叫起来,捂着脸抓狂,“你他妈神经病吧!活该是个被人睡的烂货!” 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她正是刚才在一旁低语什么“眼睛一闭张曼玉,被子一蒙钟楚红”言论的八婆。 陆心洁被她这么说,也不生气,语气冷淡,“谁要敢再当着林蒹葭的面说瞎话,我弄不死你,但也绝绕不过你!” 掷地有声的话语挥退了看热闹的人群,也把我怔在了当场。 陆心洁收拾了场面走过来抱了抱我,很快又松开,“蒹葭,我没办法陪你一起面对了,但我知道你绝对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凡事先顾着自己。” 把陆心洁送走后,我一直提不起劲,就在这个时候,我意外的看见了周砚。 他穿过大道朝停车场走去,风吹鼓了他衬衣的下摆,他也看见了我,顿了顿脚步,转了方向竟朝我走来。 我精准的捕捉到他凝固的眼神,心下发慌,拔腿就朝宿舍跑,把他远远的甩在后面。 第三十五章 世事无常,你不敢 我不知道我在躲什么,喘着粗气关上宿舍门才算定了心,可是看着这个空荡荡只剩自己一人的空间又难受。 我给郑博楠打电话让他帮我搬宿舍,我决定回家住。把他压榨的差不多,又生拉死拽的逼着他陪我去喝酒,我问他,“这回你可以说了,你,陆心洁和我哥。” 郑博楠浑不在意的抿着酒杯,“别想那么复杂,没你哥的嘱托,谁能受得了你这狗脾气?陆心洁倒霉一些,一来二去春心萌动,不过也没你那哥哥什么事,你……” 我赶在他说出更“伤人”的话之前突兀地打断:“郑博楠,跟我做朋友有那么困难吗?非得依着林远的拜托?” 他这回才像是转过神来,刚甩出一副“不知好歹”的模样,他的电话就叫个不停,他接起来嗯哼了几句。(.好看的小说) “走,老板交流今天回国,接机去。”他把酒杯一搁就要起身。 我没动,这都晚上七八点了,还真会折腾人,“我不去,你让我静一下,我待会要回家睡觉。”我想,老板回来了,周砚是不是就要滚蛋了? 郑博楠看我表情坚决,三步五回头的嘱咐我好几声才一个人走了。 我盯着面前没喝光的酒杯发神,也不知道是多久,大脑突然发出警觉信号,我愣神之后弹跳开,抬手就朝搭在我肩上的咸猪手挥去。 对方吃疼,我眼睛定焦,蒋执一脸无辜地用红眼睛瞪着自己。[] 我白眼都懒得翻了。 “林蒹葭,一年多不见,你还是这么敏感。”蒋执有一把温柔而好听的声音,叫人舒服。 蒋执是谁?我的心理医生,我在医院躺尸期间,林家给一手安排的。我视线绕过他,看着身后的桌子,两本书,一个平板,一杯…饮料? 来酒吧看书喝饮料?果然心理医生这种变态能干出来的。 他搬着他的家当跟我拼桌,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让我没什么好气,戳了戳他面前的书,“我说,少读这些天才的书,这里面的痛苦欢愉,你承受不来。” “哟,你反倒来教育我了,看来最近过得不错,怎么样?我可记挂你呢。”他浑不在意的往口里填了几颗干果。 是挺记挂我的,记挂得我咬牙切齿,我半直身子一把拽过他衬衫领子,“一年没见,你可把我卖得干干净净,你的职业操守被狗吃了?” 这个动作引来他剧烈的咳嗽,我看着他瞬间涨红的狼狈面孔,又不甘心的松开他。 他顺着气,掩过不自然,跟我装傻,“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一字一顿。 蒋执备受打击,“周砚那小子也太没品了,说好保密的,看来得绝交了!林蒹葭,你什么时候跟他搅在一起的啊?别瞪我,他竟然也会喜欢活的女人?还是你这种,我还以为他只爱画室里那堆石膏头像呢。”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蒋执,你冷笑话的本事渐长。” “不是冷笑话。”我觉得他绝对是故意停顿了三秒,再一脸天真的看着我,“他还没把你搞定?” 我忍着想他把扇得不省人事的冲动,拿着他桌上的钱包再叫了几杯酒。 “林蒹葭,你这人也挺讨厌的,什么坎过不去,非得跟自己较劲儿,久而久之,心里堵得一塌糊涂,我倒宁愿相信你是还没有再遇见爱情这一种理由,而不是什么世事无常,你不敢。” 蒋执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竟成了我当天最为清晰的记忆。 第三十六章 您打算在五一劳动表彰会上露脸领个奖? 在陌生的空间里醒过来,记忆出现了短暂的停顿,我撑着床沿坐直,迅速的环顾,是酒店房间,衣衫整齐,连床边的鞋子都被摆放的整整齐齐。 骤然而响的客房电话提醒我退房时间到了,是否要续订。 蒋执这个人竟然丢下我像烟圈一样消失,我扶着脑袋下楼退房,前台交接退给我一笔押金,“周小姐,您走好。(.好看的小说)” “啊?什么周小姐?”我不解。 前台小姐低头查询了一下,“是啊,房间登记人叫周砚,您…?” 我愕然数十秒,立即决定去找蒋执这混蛋。 走出酒店才发现天色不好,阴沉沉的跟我的心情倒挺搭,我熟门熟路的找到蒋执的心理咨询室。 门是虚掩着的,显然他在忙,一把好听的嗓音清晰的传出来,“总体症状来看,判定为潜在性抑郁症患者,这种通常会是两种人,一种是精神分裂病人,一种是天才。不过你也看到了她那…..蠢样儿,只能是前一种了,童年的影响和三年前的事情让她异常敏感,对幸福的感知能力十分有限,所以现在没心没肺也在情理中。” “我想知道这个病有多大危害。”听不出情绪的声线让我心口一滞。 周砚?!那么他们讨论的是谁? “在林蒹葭身上,理想色彩和炽烈欲望构成了冲突,使她矛盾重重,过度自卑和自尊,不过常人不太能看出来。长期的失眠和焦虑让她那…狗脾气有些时候不可理喻,其实她内心深知无力的感觉,无力给予爱,也难以接受任何靠近,都觉得心怀鬼胎,她需要他人对她的爱,但只是为了获得一种可以对抗焦虑的安全感,所以不顾一切的想要抓住任何一种爱,来获得安全感,好比她对她哥哥林远,或者…我也不知道你们俩是什么样儿,总之……” 实在是难堪,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把我给剥干净,敞亮在这两个混蛋面前,脖子上再挂上个牌子写着“谢谢观赏”?我压着心里好大火气,赶在蒋执说出更过分的话之前,推门进去。 蒋执看到我,差点吓得从椅子上缩下去。 我耍狠的瞪了他一眼,看向皱眉的周砚,“怎么,周警官还是不打算放过我?我是个神经病,精神分裂,所以认为我其实自己杀了人也不自知?非得把我绳之以法、为民除害您才能安心睡个好觉?还是说,你想在下一次五一劳动奖章颁奖晚会上露脸领个奖?” 蒋执呲牙轻咳一声,拎着自己的杯子出门接水,“嘿嘿,你们慢慢聊。” “你吃饭了吗?”周砚似乎没有被我过激的语言影响丝毫,反而温柔异常。 我试着调整气息,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自乱阵脚,不可以跟他闹,我知道我自己吵架时的表情有多么狰狞讨人厌,“周警官,我这人小气吧啦心肠歹毒,最记仇,但活到现在第一次动杀心的时候,是在昨天,宿舍楼有个姑娘说闲话,我听着不顺耳,想了十几种方法可以弄死她,把这杀人犯的罪名给坐实了,可是最后我还是没胆,只能自己把气给咽下去。” 周砚闭了闭眼,“蒹葭――” 我一直在等这个时候,现在的周砚看起来脸色惨白,我叫停他的开口,慢慢地倒退,三步正好踉跄的瘫倒身后的沙发里,我知道我此时披头散发悲恸不已的样子像是个疯婆子,很好,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我几乎是哀求着再次开口,“周警官,这个世界上的坏人那么多,为什么你们就要盯着我,窦卫青他真的不是我杀的,你告诉我,我要做什么才能让你们相信我放过我?” 周砚眼睛都不眨盯住我几秒,突然“唰”一下站起来,挡住我面前的光线,表情阴沉,“我从来没说你杀了人,还有,我叫周砚,你可以叫我周师兄,但是犯不着叫我周警官。” 我呆愣着看着他离开,蒋执钻进来抽了张面纸在我脸上狠狠的抹了一下,我在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成了真,为什么?为那些狼狈恐怖的记忆,为自己丑态百出绝望寒冷的滋味? 蒋执把温度恰好的杯子递给我,扶着我坐直,顺便附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句,“差不多就行了啊,我们谁都没说窦卫青是你杀的,别演得太过,周砚那小子最见不得。” 第三十七章 你们这小两口还没住在一起噢?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离开蒋执的办公室,只知道走出大楼才发现下起了大雨,街面上的人惊慌失措的跑起来,再这样几场雨,夏天是不是就要过去了? 我看着伫立在楼沿边纹丝不动的周砚,心里发紧。 我下意识的想要挪远点,他突然开口,“林蒹葭,你看,这雨是有脚的。” 我不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大雨在地上打出密密匝匝的水涡,风一吹过,这些小涡就从这一处漂到另一处,像是长了脚一样。 周砚说,“我父亲是铮铮铁骨的公安人员,我也读了四年警校,但是这是他的安排,不是我的意愿,编入刑警队接到的第一个案子就是窦卫青的死,恰好那个时候,因为我跟我爸闹得不太愉快,也算是不负责任太孩子气,这个案子我并没有参与多少我就去了德国,学艺术史,窦卫青的母亲跟我爸有点交情,知道我回国了并且进入了艺院,当天就托人把你的档案给送来给我,我并没有接受。” “我不仅没有接受,还遗漏了那份档案,也就是你撞见我翻墙的那天,聚餐的时候我才记起,返回去找也没有,花了两三天时间把大楼所有的摄像头都调出来看完了,才找到捡到档案的人,交涉的时候,档案被动过,对方解释是不小心印上了水渍,我以为对象是他,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不过,没想到最后竟然闹出来了。所以,我还是要欠你一句对不起。” 墙壁真真凉,可是我如果不把整个后背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我不晓得我要怎样才能撑住自己,我转头静静的注视着眼神不知定焦何处的周砚身侧。 “至于你的心理档案,我从窦家送来的档案得知你的心理医生是蒋执,恰好是我熟知的人。”他自哂,“只是没想到,这一念好奇没想到都是用自己的情动来作赌,到头来成了捆绑自己的桎梏。” 我不争气的吸了吸鼻子,假装没听到他后面这这句话,我问周砚,“捡到档案的人是谁?” 他顿顿了,“郑博楠。” 我心底一片哇凉,差点连冰冷的墙壁都撑不住我,这种感觉像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从我身边消失了,只剩下耳边的雨声和肆虐的风。 被周砚给拽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冲进了雨帘,我不自觉的惨笑。 周砚焦躁的看了我一眼,招了出租车把我往里面拽。 出租车经过一家便利店,周砚让司机师傅停车稍等他两分钟,便推开车门朝着烟雾氤氲的雨幕里冲进去,回来得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条新毛巾和一瓶热咖啡。 他二话不说兜着毛巾就在我头上忙活,我避开,他不客气的把我抓过来揉着我头发泄愤,终于,托他的福,干燥柔软的触感终于让我整个人放松下来。 “你家里有没有姜?待会儿回去熬点姜汤,吃几颗感冒药预防一下。”周砚耐心的为我擦头发。 我还没开头,前面司机师傅诧异瞥了我俩一眼,“你们这小两口还没住在一起噢?” 我和周砚愣神,几乎是同时回答。 我说,“没。” 周砚说,“还没。” 我睨了身边的人一眼,跟师傅解释,“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哦。”师傅一副很懂的样子,“你们不是情侣哦?” 我说,“不是。” 周砚抿着嘴说,“还不是。” 我侧开身子瞪着周砚,他额头上的水珠顺着他英俊的脸颊滚落,绕过紧抿的嘴角,直接跌落进他的衣领,停留在锁骨上。 我不争气的想要咽口水,真是要命,我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回到家里,周砚很自觉的跟着跨进门朝厨房钻,我没有力气再搭理他,倒头就往床上躺。 周砚转了一圈进房间把我拽起来,“先洗澡,你这样要着凉。” 那个傲娇高冷的周砚都是我以前的幻觉吗?我心里焦躁,翻了个身滚到床的另一头。 周砚站在床头一时够不着我,叹气无奈,“你一个人睡那么大张床干什么。” 我蒙着被子嘟囔,“我这辈子就注定水性杨花,朝秦暮楚,放荡不羁,这么大的床当然是用来颠鸾倒凤的。”俞艾也笑话我床大,我当初是怎么回她的,现在也怎么对周砚讲。 说完这句话,我只觉得床垫往下陷了那么一点,我掀开被子戒备的盯住周砚的一举一动,他举着吹风机不动声色的为我吹干头发。 轰隆隆的热风吹出暧昧不清的怪异,滚烫燥热,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差点跳起来,“周砚,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干你。”他猝不及防的低头攫住我的嘴唇,含糊不明的鼓囊一句,“林蒹葭,你就承认吧。” 我被他难得的流氓给震惊的说话都不利索了,我侧开脑袋,硬着脖子,“承…承认什么?” 第三十八章 它们含情脉脉,孤相依 周砚静了一下,嘴唇再度贴过来,“承认你动心了。” 我眨眨眼睛,感受着唇上锲而不舍施加的压力,神经迟钝到居然失去反抗意识,这两张嘴唇,含情脉脉,孤独相依。 屋里的昏暗罩住彼此深藏表情的面孔,我突然就矫情,就是觉得伤心的要命,我推开周砚,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你想多了。” 周砚显然恨得牙咬咬,“林蒹葭,你这又爱说假话又爱装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好?” 我蒙着被子,“滚!” “厨房小火熬着姜汤,你等会儿记得起来喝了。”他无声的对峙了十几秒,终于妥协。(.) 直到听到了关门声,我才敢掀开被子,累,真累,身体似乎连呼吸都带着困难,但是脑袋却像是结冰封冻的湖面,光滑的连个人都站不稳,却要命的倒映出我孑然濒死的身躯。 周砚不是玩假的,我深知这一点,并且惧怕这一点,因为我太过了解自己被模糊的面容和过度犹疑惊惶的性子,他的出现甚至带着蛮横,堂而皇之理所应当,带着狭路相逢、拔刀相助的恩赐意味。 这样看起来,我可真像是林远口里那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喝过姜汤我终于陷入了兵荒马乱的睡眠,鬼压床,楼上的夫妻似乎又在在打架,重物跌落地板,女人哭哭啼啼中伴着男人一口我听不懂的方言,当初固执的要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看样子婚姻终于要走到尽头,是两看相厌,彼此放弃,还是第三方的介入?一切都可以成为愤怒的理由,一切到最后都是分离。 一觉醒来,嗓子撕扯的厉害,手机里有几通郑博楠的未接来电,我不想理会。 收拾着狼狈的自己去楼下药店买药,回来电梯门一打开,竟然跟俞艾四目相对? 我咽了口口水,“老俞?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了?”她冰冷的手掌搭上我的额头,“怎么烧得那么厉害?” 我注意到她手上新鲜的伤口,创可贴之下还浸着血,“你才是怎么搞得,上次弄得口子还没好?不至于吧,那么夸张。” 她抽回手,不自然的笑了笑,把我扶回家,张罗着给我炖汤,我咽了几片药开始收拾搬回家的行李,她随手拣过茶几上的庄睦给的档案袋,“这是什么?” 我撇了一眼,“哦,上次让一个朋友帮忙调查的资料。”我吃力的把头发拢到后面去,精神涣散的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我觉得三年前那场硫酸案不太对劲,就让人帮着查了查当年引我去化学楼的学生和那个老师,事实证明,我真是惊弓之鸟,疑神疑鬼,无冤无仇的,谁会搭理我?” “老师?” “恩,当年在实验室让我帮把手的老师。” 边说这话,我边撑起身子接过俞艾手里的汤碗,像是一个烫手山芋一样,她几乎哆嗦了一下递给我飞快的缩了一下手,幸好我接得快。 她极力掩盖着某种我读不懂的情绪,我不解,“有那么烫吗?” “恩。”她笑了笑,搓了一下自己的手,“挺烫的,你喝的时候注意一些。” 我看着她浑不在意浏览档案的侧面,美好如蔷薇。 第三十九章 我们注定相遇,并且相爱 吃饱喝足,感激的送走俞艾,才想起忘记问她今天为什么过来。[.超多好看小说]我暂时不想回学校见到郑博楠,索性接着睡。 睡意朦胧,一个翻身我似乎撞上了什么让我不得不清醒的东西,吓得我魂飞魄散,一咕噜翻爬起来,惊魂未定的对上周砚的眼睛。 我艰难的闭了闭眼,“周砚,你其实一直都想弄死我吧。” 他勾着嘴唇,语气里有着让人妒忌的洒然轻松,“是的,你醒得太早,又逃过了一劫,睡觉都能记着说梦话骂我的人,我能留她活路吗?” “…我…我说什么了?”我不太确定,试探着问他。 “你说,周砚你真是一朵讨人厌的蘑菇!”他模仿着我的语气复述我的梦话,“昨天蒋执打电话让我把你带走,说你喝醉了赖着不走抱着柱子撒泼耍赖,一直骂我,我还不信,今天算是彻底相信了。” 我呐呐不敢言,躺下盯着天花板。 “我什么时候成蘑菇了,恩?”周砚低头。 他的眼神毫不闪躲,像是仔细端详着一件礼物一样端详着我,一个“恩”字尾音让我心肝一颤。 我莫明的心虚,壮声势般的吼了出来,“品相绝佳的蘑菇都是一身毒,小学老师就教了,见到这种蘑菇,凡人惹不起,有多远躲多远!” 一嗓子吼完,畅快,舒坦! 周砚愣了愣神,眨眨眼睛,最后甭着笑,伸出手掌探我额头上的温度,“怎么样,好点了吗?” 我赶紧拍开他修长赶紧的手指,“周师兄,你四年的警校学习,也包括怎么追女孩子?” “谁说我在追你?” 我心头气息一滞,一口老血还没来得及喷,周砚下一句让人窒息的话又来了,“蒹葭,不要再装再躲了,这一生,我们注定相遇,并且相爱。[.超多好看小说]” 要命,他的眼睛真黑,黑得能把人给吸进去。 他用鼻尖亲昵的蹭了蹭我的面颊,冰冷的触感让我的心扑通一下落在实处,心底溅起的水花似乎迷了眼。 事情太严重了,我迅速抽神,侧开脑袋,故作夸张的语气,“周师兄,你也真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这一手开锁的本事,也是你在刑警队学的?” 周砚没有接话,他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我,嘴角带着笑却直勾勾的锁住我,空气里呆着欲语还休的寂静,我走神,这个场景怎么似曾相识?还没想明白,他的吻就又落了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锲而不舍,攻城略地,放纵而肆意,他俯下身压住我,辗转到我的耳垂,极其情色的一寸寸的轻咬啃噬,灼热的气流撞在我烫红的皮肤上,像是昨天一起看过的一场雨,以磅礴之势流泻,一阵风过,带着一片涟漪和水涡争相竞走。 再这样何等旖旎的氛围中,我…居然…不争气的…流鼻涕了…… 我丢脸的推开周砚,这回他终于朗笑出声,我正尴尬的要死,扯着床头的纸巾撒气,他突然问我,“蒹葭,窦卫青的死,你想不想查下去?” 第四十章 说梦话都是各地方言轮着来 我心里“咯噔”一响,也顾不上一脸的鼻涕,那种熟悉的烦躁又卷土重来,我盯住周砚,“窦卫青不是自杀的吗?” “他身为窦伟童唯一的养子,前途大好,名利双收,做人也刚烈正直,为什么要自杀?当年这件事情太突然,真正有力的证据更是无从谈起,所以调查一再陷入僵局,中国的警察很多时候也难做,上面有人,面前还有家属,最后窦伟童出面调停,暂停了这件事,也难怪窦卫青的养母一直不甘心。” 周砚第一句话说出口,我就已经不知道他后面在说些什么,我掐住他胳膊,“你刚说什么养子?窦卫青什么时候成了窦家的养子?” 他明显愕然了两秒,皱了皱眉头,“这事你不知道?不然当初为什么要把你嫁给窦卫青……” 骤然而响的电话冲破我们的对话,我烦躁的接过来,郑博楠比我还没心没肺的在那头叫嚷着,“林蒹葭啊,老板开大会点名要见你,你麻利点出现!” 我挂了电话转头看着锁眉盯住我的周砚,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推了他一下,他哭笑不得,敲了敲我脑袋,“你也只敢在我面前横!” 回学校我没直接去找老板,抱着资料去图书馆应付接下来的期末考,头昏脑涨的时候郑博楠不知从哪晃悠出来了。 这就不能怪我了。 我睨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这是打算为了考试要过茹毛饮血,不问世事的日子?”他凑近我,嬉皮笑脸。 我也笑,“我如果真要茹你的毛、饮你的血、问你的事,我又怕你不乐意了。” “打住,你笑起来我瘆的慌,我又哪招惹你了?”郑博楠伸出一只手示意我别笑,“我最近可看到报道,根据确切数字统计,一群女研究生每天待在一起,超过一年就要内分泌失调,甚至是70%的研究生性压抑,晚上一睡着,磨牙叹气,说梦话都是各地方言轮着来,啧啧,看你这样,也快了。” 我扯了扯嘴角看着他,他见我不接话,尴尬的抖抖肩膀,清嗓子,“话说,曹阳发的那帖子已经被删了,你也别在意,大家都是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你只要巍巍然屹立不倒,那些人也就那样了,为这些闲言碎语意志消沉,最划不来。”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一脸的真诚,都开始考虑是不是要跟周砚商量下,让他把奥斯卡演技金奖让给郑博楠,我问郑博楠,“谁告诉你那帖子是曹阳发的?” “不是说ip地址查到曹阳办公室去了吗?”他愣了一下。 这件事是周砚送我回学校的路上说的,说是除了我和他,没人知道,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没想到,我心下凛然,“谁又告诉你地址查到曹阳那去了,他离职的后一天帖子才爆出来,人都走了还发什么?好歹是做过系主任的人,有那么蠢吗?” “…那…那到底是谁?欸,算了,这件事都这样过去了,你也别计较,上火伤身。”郑博楠缩进椅子里,没底气的嘟囔着,又冲我笑笑,只是很可惜,没笑好,这让他的两边脸颊僵硬的像石头。 “郑博楠,你还要跟我演到什么时候?或者说,你想我配合你配合多久?” 他愕然,眨了眨眼睛,贴着椅背往后靠,嘲讽的笑了笑,笑我,似乎又是笑给他自己看的,“周砚跟你说的?呵,这故事倒是越来越精彩了。” “理由呢?”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一股寒意慢慢地侵袭我的理智。 他惨笑,“窦卫青在进窦家大门前,姓郑。” “林蒹葭,这个理由够不够?他是我的亲哥哥,他的养母孙芸,也是我们母亲的姐姐,我们的大姨,关系很复杂吧?”他顿了顿,“孙芸不孕是公开的秘密,从自己妹妹的手里抱养了我哥,却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幸好老天还算长了眼,让你出现在我面前,你哥哥林远找上我,让我多照顾你,我也乐意顺水推舟,我哥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弄清楚?呵。” 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消化了这个事实,费力的张嘴,“那现在呢,你弄清楚没?” “如果对象不是你林蒹葭的话,我也不会做这种事,但是偏偏是你,你不是爱林远想嫁给他吗,我告诉你,其实很简单,你只要……” 郑博楠的嘴巴开开合合,但是声音却需要跋涉很久才能传到我耳朵里,我只剩下唯一的认知,就是,郑博楠他背叛我了,我一门心思以为的朋友背叛我了。 我终于成功的甩了甩脑袋,想阻拦他难听的话,却一眼晃到面前笔记本电脑屏幕右下框弹出的新闻框。 第四十一章 香水还是檀香?熟悉而陌生的味道 一晃而过的新闻图片让我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抬手止住情绪激动的郑博楠,打开网页搜索府江,铺天盖地的新闻映入眼帘―― “府江建筑有限责任公司负责人许印辉被控行贿,日前公司已被检察院封门,许印辉送审,据悉,林氏食品集团的负责人林某作为其准女婿也牵扯其中,涉嫌串谋行贿,检察院于今日开始着手调查。” 我牢牢的盯住新闻配图,人群掩映之下,林远被遮挡的背影我也许会认错,但是,他那银色方形袖扣我绝对不会认错,那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 这个世界果然是要想方设法的制造些乱子出来,才显得有真实感吗? 我没有再理会对面的郑博楠,唯一能想到的人是简安真,可是她不接电话,我当下就决定回家,回林家。 林远和林爸都不在,许绮年也不在,林家一片愁云密布,我赶回去的时候林妈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 我一声“妈”还没叫出口,沙发另一侧的人让我顿住了脚。 窦童伟坐在那冲我招手,“蒹葭回来了,赶紧进来,来。” 他熟络的招呼让我有些恍惚,老实算起来,我跟他的照面屈指可数,除了跟窦卫青确定婚约时见过几面,基本上没有交集,一想到周砚跟我说三年前是他出面调停窦卫青的案子,我怎么坐都不自在。 林妈拉着我,“你也听到消息了?远儿怎么那么糊涂,哎,这可急死人了。” 林远这事绝对跑不掉,我知道,他一直嫌如今手上的生意太过“市侩”,朝地产业发展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那么糊涂。(.好看的小说) 我说不上什么话,反倒是窦童伟作为大股东一直在安慰林妈,我闻着他身上似有似无的香味,有些诧异,香水还是檀香?熟悉而陌生的味道。 在林家呆到晚上,回到公寓我绷着的神经才算是松了一些,在床上没躺多久,楼上开始发出了不断绝的敲凿声,我的神经又开始突突的挑起来,已经是快晚上十点了,这是怎么回事?装修也得挑时间吧,我在窗口探头往上看,还能隐约听到工人的吆喝声。 我决定上去看一看。 爬了四层楼梯就到了正在装修的房间,灯火通明,我站在门口张望,客厅一堵墙几乎敲得没剩几块砖了。 工人看见我,跟我点头,“太太啊,我们已经在尽快赶工了,最多三天就可以完工了,您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敢情把我当成业主了?这种噪音还要忍受三天?我拧着太阳穴焦躁不安。 忽然之间,我身后一把声音传来,“不用那么赶,下午五点之后就不要动工了,你们今天先回去吧。” 我背脊一僵,连忙转身,果然,周砚没有表情的站在我身后,我吃惊的问他,“这是你家?!” 他一耸肩,点头。 几个工人收拾着离开,跟我们点头,“先生太太,我们就先走了。” 周砚点头回应,我瞪了他一眼,他也无奈,“我也是刚得到物管通知说他们晚上施工,所以赶回来看看,没想到你在这。” 装修噪音歇了下来,我觉得跟再世为人差不多,我退开几步嫌恶的看着他,“住得好好的,怎么想着装修?” 他像是不甚在意的笑笑,“审美疲劳了,换个新的。” 我表示理解,“哦,也对,研究显示,男人天生就是喜新厌旧、朝秦暮楚的染色体。” 边说这话我边朝我家回,周砚也不生气,反倒像是个狗皮膏药一样跟着我,“跟你这种水性杨花、放荡不羁的女人不正是绝配吗?” 第四十二章 有限温存,无限辛酸 有些情绪或心思一旦开了闸口,就再也止不住了,就好像周砚,说起情话来,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我一身鸡皮疙瘩。 我抱着膀子把他挡在我家门前,堵住他想踏进来的脚,“周砚,像你这种人,就不要随便放出来破坏生态平衡了,这普通人谈个恋爱,就像逛超市,一大圈转下来,把贵的又得默默放回去,我就是这样的普通人,而你这么聪明,这是社会任何一件事都讲条件,你可不会干这种蚀本的买卖不是吗?” 周砚听过我这话,一直维持着之前的笑意,现在看起来有些古怪,空气一下就沉寂下来,谁都没有再开口。 就是这个时候,一声轻佻的口哨声吹响了,我跟周砚同时侧头,看见简安真头发顶上夹着一副墨镜,甩着钥匙笑盈盈的看着我们。 “看来还真是没找错地,怎么,你们这是忙着呢?”她甩了甩头发。 周砚迅速松开搭在我胳臂上的手,退开一步,迅速恢复了他的面无表情,对着简安真一颔首便离开了。 皮肤冰冷好像是他的特质,我看着自己的手臂,皮肤相接触的冷冷的感觉依然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限温存,无限辛酸。 我对着简安真笑笑,赶紧把她迎进门,“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当初你进府江的资料上可是写得齐全,我还算是有些脑子的。” 我见她主动提起府江的事,就顺着问下去,“府江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她不在意的往我沙发上一躺。 “不知道?”我吃惊的重复。 “我到哪去知道,我也是今天傍晚看新闻才知道,辞了职我就算是过上了五十年代舞厅小姐的生活,迟睡晏起,无所事事,就等着太阳落山出来找小白脸寻欢作乐,这不,这天一黑,我就找你来了。” 我担心着林远,没心思跟她瞎扯,“你不是跟许绮年关系很好吗?就没问问这府江的大小姐?”这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只恨嘴巴比脑子快。 简安真果然沉下了脸,不过她没急着说话,重重的把自己的高跟鞋蹬得老远,才出了口粗气,“打了,十二个电话接了我一个,说了两分钟不到。” 我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自顾自的说下去,“蒹葭,你买过不合脚的鞋子吗?”她示意了一下被踢远的高跟鞋,“绮年对我来说就是这双不合脚偏偏又昂贵到要死的高跟鞋,我穿着它寸步难行,还得不吭声的忍受它把我脚后跟磨得稀巴烂,但是我还是犯贱不愿意脱下来。” 她垂着双目,细眉重重的压住眼睑,“自从我跟她回国,这几个月简直是我目前人生里最拖泥带水儿女情长要死要活的日子了,像那个疯女人陆依萍附体,我都快生厌了,还不要说绮年。可是我没办法啊,这么多年了,她已经是我心窝子里一跳一跳的呼吸了,我能不管她?” 我默默把冰箱里的啤酒拿出来递给她,她接过来灌了一大口,才叹了一口气,“行了,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反悔的约定就是感情了,要是换成别的合约,少不了官司吃,不爱就是不爱了,到哪去投诉?” 第四十三章 输得我心惊肉跳 我听得戚戚然,也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太多的人信任了自己的多情,却忽视了时间在旁的冷眼旁观。(.好看的小说) 我看着简安真落寞却负隅顽抗的姣好脸庞,能做的就是陪她喝。 谁知道这一醉就昏睡到了第二天下午,简安真踢了我几脚示意我接起那吵闹不休的电话,我看着林妈的电话号码,吓得差点翻到床下。 挂了电话就朝医院赶,简安真打着哈欠送我,一嘴的酒气,“怎么回事?” “之前府江出过什么事故吗?”我反问她,“许印辉和我哥今天上午离开检察院,说是以前府江在建的楼盘塌了一栋楼,很多工人遇害,这次许印辉官司缠身,当年受害者的家属堵在检察院门口闹事,我哥护着许印辉的时候被推下了楼梯。”我舔了舔嘴唇,补充了一句,“就检察院那进出门楼梯,挺高的,现在被送到医院了。” 简安真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方向盘,她回忆,“盖房子哪有不塌楼的,府江在好几年前确实有过这档子事,那时候我还没有毕业,也是听说,不过我知道府江事故之后都是走得正当程序,对受害者也进行了积极赔偿,质监局也参与了调查,是下面有个包工头偷工减料。” 这一说一话间,我们很快就赶到了医院,简安真没进去,我问清护士站找过去,病房门是虚掩着的,从窄窄的缝隙看进去,林远脑袋上缠着绷带,腿上打着石膏,蹙眉似乎是睡着了,床边站着许绮年,一身淡蓝色套裙,身形美好,腰是腰,胳膊是胳膊,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尽显本钱。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宿醉后连衣服都没换的短裤t恤,正犹豫,就看见许绮年低下头俯身轻吻林远的面颊,柔顺的长发散在肩膀,那一刻美得不可方物。 我一下子就放下我推门的手,心里是什么味道,我也分不清楚。 许绮年朝门口走开,她推门而出的功夫,我连退几步,狼狈的扯了扯自己t恤的下摆,冲着惊讶的许绮年笑了笑。 “蒹葭,你来了啊。”她说,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还笑了笑,“你哥问题不太,你不用担心,不过最近事情太多,他也累了,现在已经睡着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说话,可以吗?” 这话说的多有艺术,一句“可以吗”堵得不容我拒绝,只能跟小狗一样跟在她后面屁颠屁颠。 走出医院大门,她的脚猛然一顿,我站在后面看见她背脊陡然一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简安真套着一件我的t恤倚在车头,手上夹着烟眼神迷离,一双长腿在阳光下白花花极其惹人眼。 她也看到了我们,准确说法是,看到了许绮年,她迅速掐了烟一下子站直。 许绮年似乎恍惚了一下,侧头像个没事人一样征求我意见,“请我喝杯咖啡你可以接受吗?” 我看了眼似乎并没有上前意愿的简安真,又看了看笑盈盈的许绮年,点头同意。 许绮年七拐八拐的把我带到医院附近一家咖啡馆,这个场景狗血而熟悉,所有的爱情故事都有这样的桥段,只可惜,我们都足够冷静,也没有冲谁泼咖啡刷狠的力气。 许绮年走得是温柔路线,也俗称“温柔一刀”,她把左手往桌面上一搁,“蒹葭,把你的手给我。” 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我皱眉,也把左手递给她,这一伸出来,我就后悔了。 她袖长白皙的中指上,是她跟林远明晃晃的订婚戒,而我,指甲剪得跟狗啃过似的,指甲盖附近顽强的长着几根倒刺。 输得我心惊肉跳。 第四十四章 祝福你,真诚的 严格的算起来,除了我在医院躺尸对她仅有一次的发作,我跟许绮年并没有太大的冲突。她整个人柔嫩的就跟随时都能掐出水来似得,嘴角永远都是弯弯向上,时间久了我就知道,这种嘴型是她天生的优势,不笑也跟笑一样,天生一副愉悦的表情,多讨喜,难怪林爸林妈,还有林远,都那么喜欢她。 我稳了稳气息,开门见山,“我没有打算跟你抢林远,以前我争不过,还欠你一句对不起,现在更不会自取其辱,许小姐,你完全不用这样羞辱我。” 她转了转手上的戒指,似笑非笑,“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蒹葭,你还真以为我会跟你计较当年你那孩子气的做法,冲我嚷嚷几句,吼两声说喜欢林远,我就会把他让给你?”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 “谁说我是不辞而别了?”她反问我。 我顿时就哑巴了,确实,离开病房她跟林远又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她也大方的满足了我的疑惑,“我哪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了林远。” 她自嘲的笑了笑,“我这样说你也许要生气,但是,你当年那些话,顶多就是个小孩子的气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那天我晚上才意识到我把家里钥匙落在你病房了,回医院取的时候,林远在你的房间。”许绮年示意我不必惊讶,“那时候你睡着了,我没猜错的话,你那时刚打过一支杜冷丁,我看见林远往你的手边搁了一个盒子,还…吻了你,情人色彩的吻。我趁他离开之后翻看了那个盒子,是一枚戒指――”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顿,径直取下了她手里的戒指,推到我面前,“喏,就是这枚。” 我愣了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其实这枚戒指是他留给你的,如果不是我把它偷偷拿走了,你早上醒来看到了,你们现在应该是皆大欢喜,结婚了。” 我端着咖啡杯的手一哆嗦,震惊的盯住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 “我拿着那枚戒指,跟林远发了条分手短信,就离开了,他也没追问过我原因,一直到他想跟府江合作,我们才又撞在了一起――你不用这种表情,那是他跟我爸的事情,在合作这件事上,他并没有利用我。也许是有林伯母和去世姥姥的原因,总之林远后来向我求婚了,我也答应了,这枚戒指,也是我主动拿出来做订婚戒的。” “这样看来,是不是觉得我更卑鄙?”许绮年优雅的抿了抿咖啡,把她褪下来的戒指再次朝我面前推了推。 我费力的开口,“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物归原主。” “…你又打算离开?” “不,恰恰相反,我们在一起经历的事情不算少了,现在都走到大结局了,我当然要留下来,留在他身边守捆着他,但是我不想,我以后带的婚戒,是他买给你的。”说完这句话,她理了理裙摆,压了零钱在桌上就走人了。 我想了想,叫住她,“许绮年,那简安真呢?你当她是什么?” 许绮年笑了,笑得货真价实,反问我,“简安真是谁?” 我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放弃了,“许绮年,祝福你,真诚的。”其实比起祝福,我更想说:好自为之。 第四十五章 林蒹葭,你可真是够狠的 我没有再回医院见林远,反倒是犹豫了一下,把许绮年留下的戒指带走了,不过我什么都没告诉简安真,她也没问。 我在某个深夜,没骨气逮着那枚戒指往自己的手上试了试,因为长期握笔而突出的骨节让它卡在手指中间,怎么看怎么荒唐,我把它塞进床头柜的抽屉里,套进周砚送我的檀木簪子上,不再敢动它。 我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我已经有几天没有见到周砚了。 府江的事我不再过问,我也没这个能力去掺合,结束完期末最后一门考试,郑博楠几乎是跟我同时跨出的考场。 我看着他顿住脚步,欲言又止,最后他侧头,叫了我一身,“…蒹葭。” 我没有理会,径直离开。其实在跟郑博楠摊牌后,周砚问过我,要不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我还是没有他们那么残忍。 考完试在家里昏睡了几天,而再见到周砚的时候,他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我半晚饿得发慌下楼买宵夜,他拎着一些日用品在电梯口子上跟我打了个照面,没来由的,我心一慌。 周砚笑笑,“上去坐坐?”似乎我们的关系,丝毫没有受之前那场不大不小的对峙的影响。 我跟着他去他家,我不知道之前的装修风格怎样,不过现在看起来,还真是跟办公室一样空荡没意思,严重一点说,这个屋子,跟他人一样清冷。 我被阳台上架着的望远镜给吸引了,我问他,“你还有这爱好?” 他不置可否,走过来熟练的架势三下五除二把余下的零件给组合起来,“这种三米焦距的望远镜只能测定一下小行星的位置。” “跟宇宙比起来,人类还真是渺小的可怕。”我配合的瞄了一下,“以前陆心洁最喜欢研究星座了,唔…天秤座在最左边是吧,接着是处女座,狮子座,巨蟹座……” 我突然觉得有趣,转头问周砚,“欸,你什么星座来着?” 他笑得愉悦,“你也信这些?” “信,我怎么不信,至少我还知道,在刻薄和调情,清醒和放纵之间总能最快和最好的做出选择的星座,是天蝎。”我认真的看住身旁的人,“周砚,我猜,你一定是天蝎座。”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种不着调的话,到底是在试探他还是在试探我自己? 周砚眼角微动。 这一次,是我主动吻上去的,他没有动,但是暖暖的鼻息换到我的脸上唇上,我觉得鼻尖痒,在退开之前,手指被他牢牢的扣住,他不容我躲避,在我耳边落下一句,“林蒹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想好了?” 想好什么?想好我这糟糕的一生,想林远和许绮年还是想周砚?我自己都一团乱,离也理不清。周砚在我皱眉走神的时候,在我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咬的我吃疼,他却不容我挣扎。 我只觉得腰间一凉,衬衫的下摆被他掀了起来,他冰冷的手指开始游走在我的腰肌,要不是猛然想到我背部跟鳞片一样附着的疤痕,我一定会允许自己跟他的亲密再多几秒。 我一下子推开他,他调整了气息看着我,我不自在的转向望远镜。 我知道周砚一直在盯住我,他需要我说些什么,我也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明天林远出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做我一天的男朋友。”天知道,我的手心已经汗湿一片。 尾音刚落完,周砚竟然勃然大怒,跟钉图钉一样把我按在墙壁上,架着的望远镜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撞击中跌落在地,不过谁也没有心思管。 周砚几乎是咬碎了牙齿,喉咙里憋着一股气,“林蒹葭,你可真是够狠的。” 我咬着嘴唇不敢说话,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他松开我,弯下身子把望远镜架子给扶起来,不过他没有起身,他蹲在那里,冲我扬了下手,“你回去吧。” 这回是彻底完了。 我扯了扯衣服回到自己的家里,却不由自主的站在阳台,探头往上看了一眼,四层楼的距离,是我和周砚。 我在阳台上站了一整晚,那句矫情的诗是怎么样的,为谁风露立中宵,我也不知道为谁。 第四十六章 我跟她掉海里,你先救谁 林远出院的日子挑得很好,太阳暖暖的晒到身上正舒服,他坐在轮椅上,许绮年推着他,气色比我想象中好很多,骨折后的腿休养几个月就没问题了。我看着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明晃晃的戒指,是我当初嘲笑过的繁复款式,却是跟我抽屉里的是一对。 我也不知道此时我该不该笑,只觉得鼻梁正中发酸,我狠狠的揉了揉眼睛。 那天一顿晚饭吃下来,我睡在林家,半夜被渴醒了,我跳下床朝房间门走,却一头撞在了墙上,咚的一声,脑袋都是嗡嗡的回音,一摸,额头上被蹭掉了好大一块皮,痛得我眼泪直流。 梦里不知身是客,太久没回到过这间房间,每件熟记于心的家具在我眼里却成了四伏的危机,我觉得压抑,我想离开。 走廊的尽头林远的房间。许绮年晚饭后就离开了,府江的事依然没有定论,她要回家陪着她妈,所以,林远的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我犹疑了一下推开了他的房门,里面很暗,窗帘拉得密不透风,我憋着好大一口气,试图把自己变成空气,不被人发现。我摸索着墙壁走,却不小心按开了电灯开关,房间里的灯,嗡了一声亮起来,一下子灯火通明,吓了我好一跳。 幸好,突入起来的强光并没有弄醒林远,我侧头看见他,带着匀称的呼吸,眉头处有块略微突起的骨头,他睡着了的脸部轮廓要温柔很多。 我看着他,有那么一刻,我想把他叫醒,告诉他,让他离开许绮年,谁都可以,就是许绮年她不行。 可是我没敢,我也不知道林远当年把戒指搁在我手边是什么意思,我怕我陷入一厢情愿的误会,我怕我……争不过理直气壮的许绮年。 怎么争,我的一生就好像是一本写到一半就写糟糕了的剧本,前半部分轰轰烈烈要死要活,剧烈的情绪表达引人入胜,所有的人都在观望,在等待更离奇的情节出场,但是没有了,就突兀的停在了风急水劲的时候,连呜咽一声都没有,就销声匿迹了。 我还在矫情的伤怀,毫无预兆的,林远睁开了眼睛,他一动不动的迅速捕捉到了我,我尴尬的就像个被抓到现行的贼,在亮堂的房间里无处可逃。 林远闪了闪眼神,问我,“你额头怎么了?” “没怎么,磕了一下而已。”我手足无措的蹲在他的床边。 他撑着上半身把我拉起来,“有事跟我说?” 我发誓我真的是脑袋一抽,才会问这种问题,“如果我跟许绮年一起掉进了海里,你先救谁?”说完我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 林远显然也愣了好一会,然后被气笑了,“你这是什么问题?” 我呐呐然,“我…就随口问问,不打扰你休息了,你睡觉吧。” 我终于站起身,指头碰上门把手的时候林远叫住了我,他说,“蒹葭,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我们…不能在一起。” “恩,我知道的,哥。” 出了林远的房门我就往俞艾家里跑,她揉着眼睛裹着睡裙教育我,“还小呢你,这额头给撞成什么样了?” 她的女儿俞悔睡得很香甜,俞艾找来创可贴把我的额头处理了,我钻进她被窝抱住她胳膊,俞艾已经成为我杂乱生活里最后的港湾了。 我将最近的事情和盘托出,在被窝里调整好一个满意的位置,我唏嘘,“如果当初我跟窦卫青从一开始就不同意这门婚事,就没有那么多悲剧了?”一个半路夭折的婚姻,拨动和改变了多少人的人生? 俞艾的回答隔了好久才传到我耳边,久到我都快要睡着了,她的声音有些飘渺,“蒹葭,悲剧不是你们造成的。”她好像轻笑了一声,又好像没有,“你因为你的哥哥,因为20多年的寄养生活,必须得嫁,而…卫青,那么刚烈,强极则辱,也不会拒绝他养父的要求。” 又是养父,我意识迷糊的想,说来说去,我跟窦卫青才是同一类人。不过我总觉得哪不对劲,俞艾给出的逻辑怪怪的,我无法认同,却做不出反驳。 第四十七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相遇 俞艾的女儿俞悔醒来敲门的时候,我身旁的老俞还没有醒,她的眉蹙着眉间,我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一手的冰凉,大概不是什么好梦。 俞悔应该是夜里被子没盖好,有些发烧,她敲着房门找俞艾,俞艾被惊醒,张罗着去准备熬粥,我翻箱倒柜的找备用药给俞悔。 “老俞,你家就没有什么感冒发烧的日常药?”我翻遍了客厅每一个抽屉,腰疼,对着俞悔无辜的眼神。 老俞隔着厨房,提高音量,“你看一下卧室的抽屉。” “哦。”我应答着打开抽屉,一眼就看到两个首饰盒子安静的躺在那,一个是我送给她的手镯,另一个是? 我随手打开,竟然是那串粉色水晶链,跟三年前化学试验室老师一样的款,因为这个,我曾疑神疑鬼的怀疑过俞艾,不过,除了初见那天,我也没见她再戴过这个手链。 水晶链下还压着一张照片,背面向上让我有些好奇,刚要取出来看看,俞艾毫无预兆的进门来,“不用找了,我带俞悔去趟医院……” 话语说到一半她一下子刹住了,轻呼一声从我面前夺过盒子,激烈迅猛的姿态跟往日的温柔形成对比。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蹲身推开几步,手上的水晶链也落在地板上,清脆的着地声敲在我们两个人的神经上。(.) 她赶紧捡起来塞进盒子里放好,惊异不定的看着我。 俞艾是神秘人,这是我一早的认知,所以今天这样的窥私行为让我也有些尴尬,我耸了耸肩,“挺好看的链子,怎么不见你戴了?” “哦,要经营花店照顾俞悔,戴这些首饰不太方便。”她似乎也意识到了刚才那一瞬间的僵硬,对我自然的笑笑。 我没在追问。 走出俞艾的公寓楼我才看到外面的雨丝,雨气氤氲之中我有些冷,背脊僵硬,连带着拉扯着神经,我总算是知道,俞艾提出的逻辑错在哪了。 我并没有介绍过周砚,俞艾在同他的第一次照面中精准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并有提过窦卫青的身世,俞艾却知道他是窦家养子,甚至能概括出我都不曾了解到的这个未婚夫的品行——刚烈,强极则辱。 那么俞艾这个单身妈妈,到底是什么身份,她跟周砚和窦卫青又有怎样的渊源?我越发的意识到,生活不是爱情小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相遇。 这种沉重的心情一直压到了晚上的学校聚餐才得以爆发。 老板召集一大帮人在期末结束聚餐已经是惯例了,我不打算去,但傅雯文学姐的一句话让我改变了主意。 “林蒹葭,你可必须得来,最近大家都在传你跟那周老师在搞师生恋——欸,你别忙着否认,你看你跟他那段日子,同进同出哈欠连天的,你俩干什么好事了?他今天也不来,你今天要不来解释解释,就等着大伙儿的围剿吧。” 我头疼不已。 周砚没有出席,但是郑博楠在场。 第四十八章 我是慈禧般的存在 在我义正言辞的表示对周老师敬畏的师生关系之后,大伙开始转向我跟郑博楠这对“昔日好友”,他们并不到我们的隔阂,一个劲拿我跟郑博楠说事,我笑得很干,郑博楠不言语的灌酒。[] “蒹葭啊,你看看你,这研二过得跟慈禧太后一样,蔑视群雄,扫荡流言,就连我们郑大帅也能像个李莲英一样供你差使,精彩精彩!” 我睨了眼郑博楠,慈禧和李莲英? 我暗自觉得好笑,郑博楠突然拍案而起,一瓶白酒搁我面前,“林蒹葭,我他妈后悔了!”说完就咕隆咕隆往自己肠子灌。 我被吓了一跳,“你后悔什么?” 他嘴角还淌着一溜酒,把瓶嘴对着我,“咱这朋友还能不能接着做,你给个准信儿,要能,你就喝了它原谅我,要不能,你就把我往我脑袋上砸,使劲砸,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奈何桥!” 他瞪着眼睛对着我,不闪躲,气正山河的一嗓子话震慑了一桌人。 我眼睛有些干,起身绕开面面相觑的人群,朝酒店大门走去。 没走两步郑博楠就拽住我,“林蒹葭,你别这样,你打我骂我都好,就是别不理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最讨人厌!我他妈不是人,陆心洁不喜欢我喜欢你哥也是我的报应,但是你,我是真对不起你,我……”说到一半,郑博楠竟然汪汪的哭了起来。 他打着舌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哥…你…窦童伟那混蛋…我…我对不起你…我…我他妈不是人…” 一个唇红齿白的大男孩蹲在我脚边,拽着我的小腿嚎啕大哭,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没有人敢上前,只剩他的哭声撕心裂肺反而回荡在整个空间。 我听在心里,心焦意燥,一闭眼烦闷的夺过他手里的酒瓶子,一鼓作气的举起来往地下砸,迅速碎裂的玻璃释放出了它深藏着的暴戾的灵魂,夹着扑鼻的酒气。 溅起的酒水有几滴打到我脸上,大多数都砸到了郑博楠身上,他一下子停住了哭声,我看着周围的人都提着一口气。 总算是把心里那口气给吐了出来。 我踹了郑博楠一脚,“起来,别他妈给我玩什么撒泼打诨的行为艺术,你不是要喝酒吗,今天我们俩非得有一个喝死了才算是结束!” 说完我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把酒杯往桌上一搁。 至于我跟郑博楠到底喝了多少,不可考究了,反正根据在场的人的反应,再也没人敢向我们敬酒。 其实喝得并没有我嘴上说得那么狠,将近十二点大伙就散伙了,把我跟郑博楠这对冤家给塞进出租车。 我跟郑博楠说,“去我家接着喝!” 郑博楠按着电梯问我几楼,我还真费力的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我家住几楼,大着嗓子一吼,“27!” 到了家门口郑博楠扶着我翻钥匙,大概是醉得厉害,我把钥匙插到门孔里拔不出来也塞不进去,正急得我跳脚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我震惊的看着眉心拧成麻绳的周砚,脱口而出,“你怎么在我家?!” 他还没回答,郑博楠就推来我朝门里面挤,直冲洗手间。 我甩了甩脑袋,招呼郑博楠,“你别乱吐啊!”脑袋混沌的要命,我转头推了一下周砚,“待会儿走的时候记得给我把门带上。” 说完我就钻进房间躺尸,凌冽又温暖的被子成为我意识清楚前最后的记忆。 第四十九章 把我扛回家 我早上是被胃不舒服给闹醒的,翻身的时候撞到什么东西,打得我手臂疼,我皱眉吃力的睁开眼,赫然看见周砚半躺在我身旁,同样皱着眉头看着我,眼波里流转的都是杀气。 我哆嗦了一下,翻身而起,强撑着镇定,质问周砚,“你怎么睡我床上?!” 他不动声色反问我,“你的床?”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差点没跳起来,这种冰冷没个性的房间一看就是周砚的狗窝,我瞬间就没了底气,“我怎么在你家?” “好问题,我也正想跟你探讨一下。” “……”我从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里回想起昨晚的荒唐,朝床沿边挪了挪,远离这个妖孽,“那…那你也不至于跟我躺一张床啊,孤男寡女的,你存什么心呢?” “是你走错家,我为什么要为你的错误而买单,委屈自己睡沙发?再说,沙发上还躺着你那情谊深厚的好兄弟。” 周砚在“情谊深厚”四字上咬得特别重,我只觉得背脊僵硬,才意识到全身酸疼,“周砚,你昨晚是不是趁我睡着了,泄私愤打我了吧?!” 是真疼,连转头都扯得脖子疼。 “我算是见识到了,就你这还能叫睡觉?怕是拍武打动作片吧。” 我僵着脖子,咧牙,“什么意思?” 周砚叹了一口气,起身把我拎到他身边,不容我退缩,把手架到我肩膀上,我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他两只手捏上我的肩胛骨,大拇指顶在我颈椎上,用力按了下去。 “啊!呀!”伴随而来的是我杀猪般的惨叫,疼得我眼泪水都要逼出来了,我破口大骂,“周砚,你个混蛋!禽兽!” 他完全不在意我的挣扎,把我翻倒在床上,逮着我的脖子扶正,恰恰揉揉,“再动,你就别想下床!” 我从他颇有技巧的手法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嘴硬的混蛋…正在帮我按摩。 我忍住满头的黑线,随着慢慢放松下来的肌肉,满意的哼了哼。 这一哼,就出了大事。 人一放松下来,胃也跟着放松,随着我的哼声,一股酸气直接冲破喉咙,吐了一床,准确说法是,我光荣的把隔夜的污秽吐在了周砚的床上。 我终于记起了,我其实是被胃不舒服给闹醒的。 肩上的动作随着我的呕吐骤然停止,我僵硬的昂起头,看见周砚半跪在床上,逆着光的五官不可辨析,一圈轮廓在微微发着光。 山雨欲来的语气,“林蒹葭……” 他脾气还没发的出来,就被突然打开的房门给打断了,郑博楠站在门口扯着裤子,“林蒹葭,我看了一圈,你家怎么还有男人味儿……” 话说到一半,他也刹住了嘴,十分配合的瞪大双眼看着我和周砚。 我艰难的闭了闭眼,“郑博楠,你现在所想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他能想什么,我动动脚拇指都能知道,我翻躺在床上,周砚半跪在我身边,一双手还架在我肩膀上,除了暧昧还剩奸情。 周砚淡然的扫了眼郑博楠,“出去。” 郑博楠这才大梦初醒般的叹了口气,“俗缘难了,红尘缠身啊。”边说着边替我们关上门,嘴里依旧喃喃有词,“痴儿,痴儿,你们继续,我去买早饭。” 我忍着呕吐物的酸腐味,把周砚的手给甩来,艰难的爬起来。 周砚看了一眼他的床,一副痛心的模样,阴沉着脸转进隔间的洗浴室放水。 我听着哗哗的水声,暗骂一句,“狗脾气!” 刚骂完,他又走出来,三下五除二的撤下床单被套扔在地下,转头恶狠狠的盯着我,看得我心惊胆战,“我赔你…….”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他一把扛起来,吓得我魂都没了。 第五十章 林蒹葭,你离疯不远了 他径直把我扛进浴室,毫不怜惜的把我按进浴缸,我看着他几乎是要把腮帮子给咬碎了,“你的换洗衣服在篮子里,洗完就把你吐的床单被套拎下楼。” 说完眼睛都不眨的就关上门离开,我被他整得一愣一愣的,瞄了一眼篮子里的衣服,我都不知道我该笑还是该哭。 他有功夫下楼帮我拿衣服,怎么没把我给扛回我家? 洗得一身清爽我汲着周砚的拖鞋出去,看见周砚跟郑博楠各坐一边沙发,表情怪异的对峙着。 我扒拉了一下茶几上打包上来的早饭,郑博楠赶紧递了个我最喜欢的蛋挞给我,我就这他面前的豆浆喝了一口,看得周砚直锁眉。 气氛怪怪的,我踢了郑博楠一脚,“说吧,你昨晚不是嚷嚷着要告诉我什么大事吗?”我记性好,昨晚在出租车上郑博楠还大着舌头要数落我的罪行,顺带骂咧了几句窦童伟,说是什么罄竹难书。(.好看的小说) 他咳嗽了一声,瞄了一眼周砚。 我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郑博楠,别以为我这次原谅你了,就算你是窦卫青的弟弟,你要再这样玩我,我没杀你哥,但我不保证我不杀你。” 他赶紧把面前的豆浆递给我,“蒹葭,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就是一时糊涂,你最厉害,最坚强,你山崩于前不行于色行了吧?” 我抿着豆浆脑袋疼。 周砚似笑非笑横了我俩一眼,拣过面前咋呼的手机去阳台接电话。 郑博楠正跟我念忏悔书的时候,周砚很快就接完了电话,他的手垂在身后,走过来对着我没有波澜的说了一句,“今早许印辉在拘留所的厕所里翻窗跳楼,五楼。” “想逃还是想自杀?”我倒吸一口气,呐呐然,“人死了?” “动机不明,不过刚好掉到所里食堂的运货车里,正在抢救。”他犹豫着补充了一句,“据说昨天他跟林远见面后,滴水未进。” 我机械的动了动脖子,没能完全领会他话里的意思。 “作为你们的姻亲,林家都在医院,你要去吗?” 鬼使神差的,我点头,“去!” 赶去医院的时候,许印辉正被推出手术室,许绮年和一个妆容讲究的女人首先扑了上去,接着是林远,林妈和林爸,我有些迟钝,甚至呆滞的看着躺在那张带轮子的床上,包裹严实的许印辉。 那就是许印辉? 一旁的医生解下口罩说,“手术很成功,除了骨盆、腿骨等多处严重骨折和脑震荡之外,没有生命危险,剩下的事情就是好好调养……“ 我最先听到的是许绮年松了口气的欢呼声,“妈,你看我说过的,爸绝对不会有事的!”她紧紧的抱住身旁妆容讲究的中年女性,再一下子扑到坐在轮椅上的林远的怀里,开始呜咽,“吓死我了,阿远,真的吓死我了,我就知道老天爷是厚待我们的,阿远,我真的好怕!” 许绮年开始哭,先是压抑的呜咽,在林远的安慰下转为痛快淋漓的大哭。 看着这一幕,我停下了脚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我有些自嘲,许绮年,当然老天爷是厚待你的,也不知道你上辈子积了多少德烧了多少高香,所以这一世,什么都是属于你的,连老天对你的眷顾都是那么理所应当,真是该死,为什么?为什么幸运儿总是你?为什么你爸爸从五楼摔下来都能恰好的掉进柔软的装载车里,为什么连场痛彻心扉的生死别离都能让你躲过?为什么我就是忍不住的想要妒忌你? 当我在许绮年的放松的哭泣声中意识到了自己黑暗的嫉妒的时候,我自己都被自己吓得连退几步,后背汗湿了一大片。 林蒹葭,你离疯不远了! 第五十一章 你要不要考虑跟我结个婚来试试? 我看着喜极而泣的许绮年,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厌恶的转过身,退了出去,医院大厅熙熙攘攘,一股力量突然就拽住我,“你怎么了?” 我转头看着周砚,挣扎开他,到病房大楼外面的花坛上坐着,周砚毫不客气的一脚踩进我的影子,温声问我,“哪儿不舒服?” 我看着被他一把抓到他膝头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些热。”大理石拼贴而成的花坛上覆了一层阳光,明晃晃的,可是为什么我的背脊还是有那么多争先恐后往外冒的冷汗。 “里面情况怎么样?”周砚把我嘴角挂着的头发给扒拉开。 能怎么样,我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周砚,我希望……许印辉死,你明白吗?”我也没看周砚,径直说了下去,“郑博楠那样对我,我都提不起劲去计较,我连他都可以原谅,为什么就是见不得许绮年好呢?周砚,我是不是真的很坏?我停药很久了,你说我是不是神经病又犯了,蒋执那混蛋真没用,我真怕,每个人都为我戳标签,我真怕我哪天就变成了你们眼里的坏人,我……” 我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周砚似乎有些生气,怒气冲冲的一把搂住我,力道之狠,像是要把我的脊椎也一并折断,“林蒹葭,你闭嘴!” 我一下子就哑了声音。 他的怀抱松了松,让我能顺畅的呼吸,他一字一句落得清楚,“你很好,没有人当你是坏人……该死,明知道你就是这狗脾气,明知道是饮鸩止渴,我依旧甘之如饴,林蒹葭,你要不要……” 周砚的心脏在有力的跳动着,就像他如今的行为一样,不给自己留分毫退路,我一慌张,赶紧推开了他,“你别说!” “说什么?”他见我呼了好长一口气。 我不自在的别开眼睛,“我以为你再说下去,一定会说,‘林蒹葭,你要不要考虑跟我结个婚来试试?’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砚很明显的愕然了一下,“如果你愿意,我没有意见。” 我简直想翻白眼,“你还越说越起劲儿?” 周砚拍了拍我的脑袋,他拥有这优美线条的胳膊让我晃神,“行了,还沮丧吗?” 我摇了摇头,在身后孩子的嬉笑打闹声中,我看见了林远,他撵着轮椅停在医院大门,看向我们的方向,我惊了一下。 他似乎对着我扯了扯嘴角,又冲着周砚点了点头,便调转轮椅滑进医院,很快就被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给淹没。 阳光太灿烂,我至始至终都没看清楚他的表情。 我和周砚结婚是说着玩,但是林远和许绮年的婚礼却是来真的。 我从林妈那得到消息,因为建设局一个小科长的落马,牵扯出了许印辉,涉嫌在旧城改造、新城环建、甚至是某号国道建设等6个项目中行贿1800万,其中有340万是由林远从林氏划过去的,而林远的失足坠楼使得他获得了保外就医的权利,且无直接证据,依旧押房候审。 而林远跟许印辉的会面后,许印辉却发生自杀不遂的事故。 许印辉抢救过来,主动认罪,八项控罪中六项罪名成立,属情节特别严重,处十五年有期徒刑,并没收其所有财产,府江易主。 林妈说,林远划过去的340万,他并不清楚用途,许印辉在跳楼前将许绮年托付给了林远,担下所有罪名,作为许绮年的未婚夫,在许印辉被正式收监之前,不得不跟她结婚。 呵,林远这辈子就毁在重情身上了。 我不知道我是以怎样的表情完成同林妈的这场对话,在结尾时,我像是在听一个鬼故事一样受到惊吓和震撼,企图通过远离声音来逃避这血淋淋的画面,我率先掐掉了电话,打了好几个寒颤。 我木着脑袋静坐了一会儿,被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实打实的惊了一下,我跟救火一样的扑过去。 简安真在那头朗声朗气,“林蒹葭,今儿我把车给卖了,心情好,请你游湖怎么样?” 她也真能想,我衣服也没换就冲过去找她,她早早的买好了票在公园门口等着我,她剪了个利落的齐耳短发,搭上一件松松垮垮的白棉衬衣,说不出来的洒脱。 “你干什么把车卖了?” 她瘪了瘪嘴,“失业那么久,房东老是催租,我听着烦,索性把车卖了,还能撑一阵,也省了大笔汽油费。” 我好笑又好气,嗤了她一口,“那你还有闲工夫游湖。” “偶尔附庸风雅一下嘛,古人说得好,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简安真一辞职就从女强人变型为女痞子,还是一个有文化的女痞子,堵得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五十二章 你在干什么----我在吻你 简安真一上船就往木板上一躺,舒了一大口气,锁眉看着我,“你身上这件衣服是从哪个废品收购站捡来的?你再这死样子下去,连你整个人都要被收垃圾的给带走了。” 我丧气的拨弄了几下船桨,最后还是没忍得住,“许绮年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简安真半晌没动静,像是听到了,又像没听到,她静了一会儿,挪了一下位置,把自己的头搁在船沿上,一头利落的短发干干净净的倒散在湖面上。 我掩住心里的异样,看着她嘴唇紧闭,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看着天空,试探着开口,“你…你到底知不知道。” 她扭着手扒拉着湖水,漫不经心,“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如何?” 我瞬间就咬舌不敢言语。 “我妈死那天,学校在组织艺术写生,喏,就是这个公园,我正画得眼睛疼,接到了她姐妹儿的电话,说是死了,也该死了,她那破败的身子拖拖拉拉了大半年,死干净了少遭罪。那时我也没多难受,真的,蒹葭,但是我还是没控制自己,一天就栽进了这湖里,我存心想死来着,结果同班的绮年二话不说就跳了下来把我生拉活拽的拖了上去,你看,死都死不成,那就只能这样活着。(.好看的小说)” 我心头的气息猛然一滞,看着眼前波光潋滟的湖面,那…她今天约我来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还没想明白,简安真唰一下从船板上站直,侧头对我灿烂一笑,“林蒹葭,凤凰都是浴火重生,你说我再死一次,是不是这人生就大变样了?” 听得我一愣一愣,还没理解透彻,简安真就拍了拍手,一头往水里栽去! 我吓得连呼吸都停止了,“啊!!简安真!!” 我大叫着她,吓得魂飞魄散,引来了周围同样游湖的旅人的惊恐,救生员从岸的那头急急赶过来,我看着毫无动静的湖面几乎要窒息了,“简安真!!你他妈又那么傻啊!你赶紧给我出来!你别吓我!” 话刚吼完,我就看见一个白色物体往湖面上浮,在湖面沉沉浮浮,在太阳的照耀下有说不出的诡异,我差点心急梗塞了,是她的白衬衫!! 我扯着嗓子死命的叫她,就是没反应,救生员还在赶来的半路上,我急得不行,也顾不上我不会游泳,眼睛一闭心一横就跟着往湖里跳。 猛烈的水波冲击让我一下子晕了过去,争先恐后的湖水往我胸腔肺脏里挤,把我体内仅存的救命空气给挤出来,我难受的要死,不对,比死还难受,我用仅存的意识暗骂了一句:他妈的,这就是溺水的滋味,人没就救上来,自己就这样死了,真是丢脸。 挣扎着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和空气,我绝望之际,一股力量突然把我拽了上去,是谁托起了我的身体,拉着我朝岸边游。 也不知道这惊魂的一幕花了多久,当意识回归本体的时候,我已经在岸上了,周围围着一大堆人,我看着身边的简安真,张了张嘴,却被肺部的不舒服呛得说不出话。 “蒹葭,林蒹葭。”她叫了我几声,按着我胸腔死命的压了压,在我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人工呼吸就落在了我唇边,冰冰冷的唇齿朝我嘴里挤着薄荷味的空气。 要命,我终于在她锲而不舍有镇定不乱的人工呼吸中缓过神来。 她把我架在她的臂弯里,“天啊,林蒹葭,你吓死我了!” 我还没来得及感受嘴唇的异样,瞬间被她一句话点燃了火,我撑着身子推开她,用尽整个身体的戾气朝她嘶吼,“简安真,到底是谁他妈吓死谁了?!老娘有神经病,你也要跟着一起病是吗?!我他妈才要被你弄疯了,你…..” 嘴里的话还没有吼完,简安真却一把搂过我,妥协又亲昵的轻拍着我的背脊,让我紧绷的肌肉渐渐的放松下来,她腾出一只手在我紧绷的太阳穴上轻轻按着,她近乎呢喃般的在我耳边细语,“蒹葭,谢谢你。” 我梗着脖子用余光扫到她光滑而白皙的皮肤,这颗塑料糊成的心一下子就被熔得稀巴烂,我感受着她忽然跟水滴一般颤抖的气息,和头顶的稍纵即逝的重量,我咽了口口水问她,“你现在在干什么?” 简安真沉默一秒,突然笑开了,“林蒹葭,我在吻你。” 第五十三章 生活的两种悲剧,你占哪? 我心头莫名滞了滞,有些慌张,赶紧把半跪着湿漉漉的她给拽起来,拦了出租就往我家赶。(.) 简安真去洗浴室洗澡的当头,她的电话咋咋呼呼响个不停,她让我帮忙接一下,陌生号码,我扯着头发接起来。 对方听到我声音迟疑了一下,在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对方一声尖叫,“林蒹葭,怎么是你!” 我也听出来了,许绮年。 我看了眼刚开门出来的简安真,跟她示意了一下,她愣了愣,有迅速揉着头发让我继续,我只好硬着头皮,“她手机拉在我家了,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转达……嫂子。” 许绮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电话出毛病了,她才开口,“也好,你在家吗?我来找你,我们聊一聊吧。” 又聊?我还没想好措辞拒绝,她就利落的挂了电话,只剩我跟简安真干瞪眼。 简安真长吐一口气,“我困了,借你房间睡一觉,你跟她谈完了再叫我。” 许绮年来得很快,她一点也不生疏的往沙发中央一坐,环视了一下整个空间,出乎我意料的没有问任何关于简安真的事,叠着腿开门见山,“我跟你哥的婚礼,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伴娘人选,蒹葭,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家里如此巨变,她依旧傲然的跟个女王一样,也算是本事,我扭了扭手上的水杯,轻笑,“你什么意思?宣布主权也没必要这么狠吧?还是想羞辱我?” 她换了一边腿叠着,也笑,是嘲笑,“林蒹葭,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人就是心思重,凡事哪有那么多坏处可想?” “你要没想坏,当年你能拿了林远留给我的戒指往国外跑?我可听说你在利物浦正好赶上一场热闹的同性恋游行,怎么样?坐在游行车队里的小敞篷车上的感觉如何?”这几年我学什么都不行,就只有阴阳怪气嘴巴不饶人学得最顺! 许绮年的脸哗然变色,在沙发上绷直身子,“林蒹葭,你爸那种和气的笑面菩萨也能生出你这样伶俐的女儿,还真是奇迹!” 我爸?我亲生父亲?许绮年认识我爸?不可能,一来我爸脾气暴躁最容不得事,二来,许绮年跟我年纪一般大,我爸死了那么多年,她到哪去认识? 我盯住她,“你什么意思?” 她突然不自觉的抿了口水,笑了笑,“字面上的意思而已,你不用多想,怎么样,当我的伴娘你考虑的如何?” 我皱眉。[.超多好看小说] “林蒹葭,这生活总共就两种悲剧,一种是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另一种是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你说我们各占了哪种?你不用这种态度对你,我不欠你的,当年你争得小心翼翼,现在干脆连争都不敢争了,怪谁?现在是林远选了我,不是我强了他,既然他不选你,那就是有他的理由,你可以坦荡的问他,而不是给我甩脸色,我邀请你做伴娘,只是因为你对林远很重要。” 说完这句话,她理着裙摆站起来,“还有,你真以为我爸行贿,林氏账上拨出去的340万,作为当家的林远就一点也不知情吗?蒹葭,作为过来人我告诉你,情深不寿,这世界上没有什么长久的真心,我们也不过是在一堆虚情假意里挑拣个略有真实感的那个,可悲吗?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合适就行。” 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听着她逐渐走远的高跟鞋铿锵声,只觉得阵阵寒意,许绮年是什么意思? 卧室门突然打开了,简安真敛着头发走出来,清醒的不能再清醒,往我身边无声的坐下。 我也是病急乱投医,猛然侧身问简安真,“安真,府江行贿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她抿了抿唇,“我跟着许印辉一起参加过几次商业宴会,见的对象里确实有这次牵扯出的几个公务人员,当然,许印辉不止带了我,有时候还有…你哥。” 第五十四章 《悲惨世界》海选女主角 我闭了闭眼,长吸一口气,才吃力的冲着简安真笑了笑,“饿了吗?吃饭吧。” 她苦笑着对我扬了扬手机,屏幕上赫然躺着一条许绮年的短信,“安真,你从林蒹葭那离开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吧,我等你。” “她怎么知道你还在我这?”我瞪大眼睛,“这什么意思?!她不是都要结婚了吗?!为什么还要招惹你?” 简安真笑的意味不明,“正因为她要结婚了,她才会联系我。”我听不明白,她也没打算多解释,伸直了脚往沙发上一趟。 我不死心,问她,“你不打算去问问她那时候离开你的原因?” “要什么原因?别傻了,你能想到的一切原因都是对的。” 我哑然,对,也许是厌烦了,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发现自己没那么稀罕这段关系了,总之我们能想到的所有离别理由都是对的。[.超多好看小说] 我只能叹息。 林远的婚礼办得很匆促却不简单,乌泱泱的人群看得我头疼眼晕。俞艾牵着女儿俞悔在一旁神情复杂的看着我,我裹着一身伴娘的纱裙抱了抱她,冲她使劲的笑了笑。 窦童伟走过来跟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一脸熟络,带着我莫名熟悉的一身檀香味。俞艾拉着俞悔赶紧回避开去,我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我尴尬的要命,又心里诧异,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他嫁女儿呢。 我真想问问他关于窦卫青的事情,在这个难得的独处时间里,但是下一秒一身男性化飒爽打扮的简安真出现在我视线里,惊得我下巴都合不上。 “安真,你是来…抢婚的?” 她搭着我的肩膀笑,“你如果要抢,我帮你。” “……那你干什么来着?” “我是伴郎啊。”她说得理所当然,让把我惊的心头提到嗓子口了。 迟迟没有出现的伴郎是简安真!直挺的西装裤搭着白色v领衬衫,梳的服帖的尾发,带着她特有的硬朗固执的气质,我咽口水都被呛着了,“简安真,你可别闹!” 她诚恳的不能再诚恳的对我点点头表示确定,“很荒唐?” 我瞪大眼睛慢慢消化这个认知,“不,很酷。” 总算是明白过来许母黑着一张脸的原因了,我远远望了眼许绮年,老实说,我这个伴娘做得相当不称职,我看着正在交换戒指的两对新人,再看看身侧双手插兜淡笑的简安真,突然鼻子就酸了。 我问简安真,“你说,如果《悲惨世界》海选女主角,咱两谁最能胜任?” 她似乎愣了愣,又笑开了,“我稳赢。”她示意我看了看红地毯的尽头。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周砚正倚在铁架子上,侧头跟蒋执说着什么,眼里专注认真的光芒如同他衬衣泛着凌光的金属扣子。 简安真凑过我耳朵边,嘴唇几乎擦着我的皮肤,轻吐,“蒹葭,如果一段感情确实消失或被另一段情感给动摇甚至取代,别惶恐不安,祝福已经过去的感情,毕竟你喜欢过的人,你要对他有信心,他没有你一样能过得好,也要承认自己现在的心跳,承认自己的移情别恋不是那么丢脸的事。” 她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耳垂,我吃力的消化着她的话,看了眼周砚,看了眼林远,再看看简安真,她潇洒的对我笑笑,“人就活一辈子,别跟自己拧巴过不起。”说完不等我回应便钻进了人群。 就在这时周砚离开盛蜡烛的铁架子朝我走来,我一慌张,心里翻江倒海,就跟地震似的,这一震,固定心脏的那颗螺丝钉突然就松了。 我趁他来到我身边的时候,一下子就转了身。 我承认,我对周砚动了心,到底是什么程度,也许是一点点,也许多到无法测量。真是要命,在他那,我找到了前所未有的被重视的感受。窦卫青爱我吗?肯定不,我们是被外界捆绑在一起的可怜虫,林远爱我吗?我摸不准,也许有吧,但是这份爱太含蓄,含蓄到我都没有信心再去争一次就结束了,周砚爱我吗?他说爱,如果是假的,得多么绝佳的演技才能演得这么好,这场游戏,试探退守,攻占抵御,我们谁能赢? 在林远――我的爱人的婚礼上,我一闭眼,竟全是周砚那双始终清醒着,好似湖水晃动,雾茫茫深不可测的眼眸。 第五十五章 大叔,打劫也得讲策略挑对象啊 婚礼到了后半场已经是集体群魔化,不,唯一还清醒的就只剩下林远跟许绮年这对新人了,他们俩的酒几乎是被我和安真挡完了,简安真轮着胳膊,我撩着裙子的姿态没少拉低这场婚礼的档次,林远带着意味不明的神情看着我,似同情似痛心似怜惜,我没敢搭理,我怕我神智不清毁了这场万众期待、皆大欢喜的婚礼。 俞艾因为女儿俞悔的原因,早早了退了场,嘱咐我好几声,她的话我当清规戒律一样来执行,眼看着撑不下去了,也拽着简安真消失。 天已经黑透,简安真是完全的喝大了,我把她往出租车里塞,她扭着我胳膊不乐意,“林蒹葭,你陪我走走吧,回家一个人也没劲儿。” 她整个人都摊成一坨烂泥了,还走走?我好笑又好气的扶着她,“今晚住我家?” “好啊,跟你一起睡啊?”她大着舌头冲我傻笑。 我也扶不住她,一咬牙,索性脱了高跟鞋往她怀里一塞,把她背起来,这副丢脸的样子,让我捡着人少的小径走。 她一手搂着我脖子,一手甩着我鞋子,极其兴奋,“蒹葭,我们解脱了。” “是呀,解脱了。”我附和,对林远这场不合时宜、拖泥带水的爱恋,随着他的婚礼,终于解脱了。 说完这句话,她开始吐,吐得昏天黑地,我感受着我背上的湿润感,一个冷颤,汗毛都快立起来了,赶紧把她放下来,她扶着墙根“哇哇”大吐。 吐舒服了,仰起头冲我咧嘴一笑,我看着她脸颊上挂着的晶莹泪痕,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无措,有个黑影从巷子口窜进来,试探着朝我们方向前进,一把水果刀对着我们,大吼,“把钱拿出来!” 鸭舌帽遮住了他的面目,我看着他哆嗦着举刀的手,心里一紧,跟简安真对视。 她给了我一个宽心的眼神,扶着墙壁一下子站直,语气轻松,“哟嚯,大哥,你这一晚上挣得多不?要多,咱就跟你一起干,正愁没钱交房租呢。” 对方被她整得二愣二愣的,我惊异的看着简安真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模样,暗骂一句混蛋,只想扶额。 她趁着对方呆愣的当头,二话不说捡了我的高跟鞋就砸了过去,力道狠准,鞋跟刚好砸到对方头上,掀开了他的帽子,“赶紧给老娘滚!” 巷子里没有路灯一片黑暗,我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他,竟然是一个中年男人,够猥琐的,他似乎犹疑了片刻,一把水果刀在两只手上辗转,最后呐呐然退后几步,我正要松口气,谁知他好像又不甘心,又冲了上来。 我几乎是听出他给自己壮气的声音,“废话少说,今天你们要不把钱交出来,后果自负!” 他走得近了,我眼睛都不敢眨的盯住他,皱眉,我怎么觉得我在哪见过这个中年男人,没有几面,那也绝对是瞥过一眼。 正惊奇的时候,简安真已经弯下腰开始脱自己的鞋子了。 之后发生的一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简安真把我朝他身后一推,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举着自己的鞋子冲了上去,她逮着鞋子就朝对方砸去,“大叔,你打妈打劫也得讲策略、挑对象啊!” 她嘴上说得轻轻松松,可是手上的动作毫不留情,我瞬间就想起之前她在我学校举着安全帽揍人的模样,心里一宽,正要上前帮忙,猛然听到简安真一声痛苦的闷哼。 我忘了那人手上有刀!! 第五十六章 再动腿打断 我神经线一绷,正要冲上去,一身衣装革履的影子从巷子口窜出来,再一脸平静一身优雅的举着粗木棍,朝中年男人的后颈砸了下去,对方“咚”一声倒地。 看得我瞠目结舌,也顾不得周砚的突然出现,赶紧朝简安真那头奔过去,她的手臂上被对方给划了一刀,光线昏暗,我看不清伤口的深度,那满手臂的血就够我触目惊心。 我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把她扶起来,鼻子堵塞的难受,“我的天啊,我们去医院!” 简安真看出我被吓到了,轻咳了一声,故意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话,“对方也没什么胆子,没敢下重手,你被紧张,死不了。” 我急得不行,周砚在一旁蹲下,架过简安真的胳膊,皱眉,“得缝几针。”他盯了我一眼,二话不说把我拉到他身边去,拽着我裙角,在我还没回过神之前,就听到“哗啦”一声,他一鼓作气的撕了我裙边动作麻利的给简安真缠着伤口止血。(.好看的小说) 哪能计较那么多,他边包扎边问我们,“这人怎么处理?” 我侧头看了眼晕死过去,眼睛紧闭的中年人,老实憨直的模样,不像是会为非作歹的一类人,我皱眉,仔细盯了他半晌,一拍脑袋,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眼熟了! 身旁的两个人看向我,我对着周砚,“上次在送陆心洁去医院,在医院走廊上见过这人,一对夫妻,好像急着用钱给孩子救命,都想着要死在动车上套赔偿金了。”越说下去我越想皱眉,不是我记性有多好,只是当时他悲怆的模样让我印象极度深刻。 只是我们谁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我有些唏嘘,周砚皱眉不语,反而是简安真撑着身子站起来,“行了,就这样吧,别管他了,他醒了自己会回去,咱能先上医院吗?”她呲牙咧嘴,举着手上的胳膊在我们面前晃了晃,表情很是沉痛,“这流的血得吃多少顿肉才能补得回来啊。” 我在她迅速被浸染透血的伤口上吓得一个激灵,恢复理智,周砚帮忙架着她就往医院赶。 已经是半夜了,挂了急诊简安真说什么都不让我跟着进门诊手术室,我只好窝在医院的走廊上听着她哇哇的大叫声。 到医院就消失了一会儿的周砚这时候在我身边坐下,我冲他僵硬的笑了笑,“今晚谢谢你了,不过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喝成那样也敢在街上丢脸。”他面无表情的把我的脚给捞上来搭在他膝盖上,皱着眉头从身侧变出一包湿纸巾,敛着眉为我擦脚,我心里受到极大震荡,迅速蜷着脚往后一缩,他不动声色的瞥了我一眼,强硬的把我的脚又拽回去,咬牙切齿中带着一些倦怠,“再动!腿打断!” 这平常熟稔的语气让我呐呐不敢言,他专心不语的帮我擦脚,敛眉专注的侧脸像是一副素描画。 他的手指有着温暖柔和的气息,我感受着他白皙袖长的指尖拂过我脚心时的战栗,我甚至能感受到他静脉跳动的节律,那种从脚心到头顶都被灼伤的感觉让我坐立难安。 我咽着口水,咳嗽几声,勉强压着心里的异样,强装镇定。 周砚将我的脚塞进他不知道在哪买来的拖鞋,我憋了瘪嘴,调节气氛一般的傻呵呵,“真丑,周师兄你审美存在严重的问题……” 话还没说完,周砚就态度漠然冷硬的打断我,“林蒹葭,你不知好歹。”是不警告不是反问,是陈述语气,偏偏是这种语气让我心头一滞。 “这段时间为什么总是躲我?”他一动不动的仔细锁住我的眼睛,不容我闪躲,语气中有难以名状的无奈感,眼神里闪着动心心弦的凌光,有种克制后的冷静。 第五十七章 张嘴咬住他的大动脉 我看着自己仍搭在周砚膝盖上的脚,套着一双丑不拉几的拖鞋,心里却慌张的要命,周砚这种堂而皇之理所当然的出现让我不安,明明是前一刻冰冷的不像话的一个人,后一刻几乎就能让我溺死在这场情事的幻觉里,不对,即使他热情起来,也像是缺乏温度的而游刃有余的假象。 最后我抬头问他,“周砚,为什么是我?” 他几秒的愣神之后是快速的哂笑,“我说过了,我也没想到,对你的每一念好奇竟然都用自己的情动来作赌,到头来成了捆绑自己的桎梏。” 他似乎有些丧气,又有些笃定,“林蒹葭,人算不如天算,碰到了你,我发觉中国人的成语是句句都有深意,我要求了自己那么多,却怎么都没有算到你的出现,别扭矫情,嘴硬狗脾气,一身那么多缺陷那么多惊惶,心里还揣着别人,我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但是没办法,我周砚唯一的骄傲就是还能对自己的感情做到坦荡,所以林蒹葭,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找寻另一种可能,你也只能是我的。[]” 最后一句话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我看着他晦暗难明的眼神,像是最深沉的海水,我这一刻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正在毫不修饰的同我坦白,我原本平稳的气息如同蛛丝般颤抖了一下。 周砚嘴角很快挑起了一抹笑,冲我伸出手,一把揽我在她怀里,我的腿依然搭在他的身上,我一下失去重心只能环住他脖子,这种树袋熊一般的姿态让我有些羞赧。 周砚把下巴搁在我肩颈,他依旧温声细语,好像轻哄安慰,“林蒹葭,不要逃,也不要慌,我给你时间,需要时间做出的决定,深思熟虑的感情未必不好。” 简直是要疯了,那种被重视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我搂紧他的脖子,摸索着找准他颈间的大动脉,眼睛一闭张嘴就咬了下去,一点也不留余地,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那点可怜巴巴的真实感。 周砚闷哼一声,竟然忍了下来。 正在这个时刻,简安真精神活泼的走出门诊手术室,挂脖吊着她刚缝针的手臂,另一只手举着几盒药,她低着头细细研究,“欸,林蒹葭啊,这破医院给开得什么药啊,主治什么经常性感到疲劳,我这得多性感啊,我不就是说了一句最近比较累吗,欸,林蒹葭……” 她连珠炮一长串的话随着她的抬头戛然而止,我才缓过神来,松开嘴,猛然推开周砚,却忘了自己几乎是全身都架在他身上,这一推,我光荣的从周砚腿上倒了下去,直接砸到光滑冰冷的地砖上。 顿时整个医院走廊响起了我杀猪一般的惨叫。 周砚赶忙把我抱起来,皱眉问我,“磕到哪了吗?” 我看着他脖颈间触目惊心带着血丝带着……口水的牙印子,心虚不已,我赶紧别开眼神,又对上简安真那意味不明的小眼神,我赶忙从周砚怀里挣扎出来站直身子,冲着简安真讪讪的干笑几声,“是挺性感的啊。” 周砚阴沉着脸冲简安真点了点头,又示意了一下走廊凳子上另一双拖鞋,便径直离开出门去了。 我赶紧把拖鞋拎过来给简安真穿上,她也跟着装深沉睨了我好几眼,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心虚,赶紧逃遁去医生那里问清楚简安真这伤口的注意事项。 扶着这老佛爷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周砚已经把出租车给招住了,简安真突然说什么都不愿意去我家睡觉,反而一手撑着车门上下打量了周砚好几眼,睥睨众生的女王姿态却丝毫没有压住不动声色的周砚半分。 她突然抬手翻了翻周砚的领子,被咬的地方清楚的敞亮在每个人眼前,周砚皱眉,一把拎过她手腕子甩开,简安真也不动气,冷哼一声竟然也能笑得灿烂无比,“小伙子本事不错。” 说完踩着周砚给买的拖鞋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周砚侧头拧着眉头盯住我,我干笑,“她今天确实情绪有些不对,你理解理解。”许绮年结婚,她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那你就不伤心吗?”周砚眉目不动,甚至诡异的笑得清爽。 我没敢接话,拦了出租招呼他赶紧上车。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我打着哈欠在电梯里跟周砚道晚安,他一脸别扭的提醒我,“你该洗澡了。” 我愣神。 “刚我抱你的时候,你身上一股酸腐味。” “……”我猛然想起简安真吐在我身上的呕吐物,没敢多看周砚一眼,抬脚就跑,却在开门的时候愣住了。 五十八章 真他妈狗屎的命运 这空气里似有若无的烟味是从那钻出来的? 我直觉不对劲,拧开家门是扑面而来的烟草味,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也顾不得一身的不舒服,僵在原地了,遭贼了?贼还没有走?然后是气愤,什么贼敢这么大胆?! 我动了动自己僵直的身子,长吸一口气,几乎是猫着身子轻踱进家门的,捡了门边装饰柜上的小花瓶给自己壮胆,打算一探究竟。 家里落地窗帘拉的严实,室内一片黑暗,我不敢开灯,客厅里有显眼的点点猩红火光,和一个颓然的黑影。 想到一种可能,我一下子连呼吸都停了,像是被一根锥子直接精准的刺在了心脏处,动弹不得。 对方好像动了动,碾熄了他手里的烟,冲着我的方向,语气混沌,“蒹葭,你终于回来了。” 哗啦一声,我手里的花瓶跌在了地上,我只觉得我快要血液逆流了,真的是林远!这套房子当初也是他置办的,他有钥匙并不奇怪,只是……今天是他跟许绮年的婚礼,正是洞房花烛春宵时,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我迈着几乎是僵掉的双腿朝他走去,试探着问,“……哥?” 他一下子从沙发上翻起来,把我拽了过去,我还没回过神来思考这一系列动作是怎样发生的,我就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 林远身上有浓重的烟酒味,我还没来得及皱眉,他就目光炯炯的锁住我,声音沙哑,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不要叫我哥。” 我有些害怕,推了推他,“你怎么喝那么多,许绮年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 林远喷薄在我脸上呼吸让我的毛孔都战栗起来,我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唇一下子就贴了上来,堵得我气息一滞,我眨了眨眼睛还没消化眼前这个状况,目眩心悸。 林远在吻我!在他跟许绮年的新婚之夜,他出现在我家,吻我! 像是响应我的想法一样,林远倏然的侵入我因为吃惊的微张的嘴唇,随即而来的是天旋地转,缠绵凶狠,像是要把彼此的呼吸都吞没一样,我感受着林远情动的气息,像是森林里伺机而动的野兽,我浑身上下像是被溅上了看不见的火星,灼得我连心肝都战栗了。 这是林远!是我哥,是我那么多年执拗而无处安放的爱恋!更是许绮年的丈夫! 我试图去恢复理智,他的攻城略地还在继续,我甚至都能他在我身上不断游离的大手,这种羞辱感,要疯了!我咬着牙使劲推开他,林远却如同一座大山一样纹丝不动,我被逼得没有办法,心里胀满了如同海潮一般剧烈而鲜活的疼痛,朝着他依然在追索的舌头一口咬了下去,顿时一股血腥味弥散在我整个口腔。 林远停下了他的动作,我扭开脑袋,跟溺水差点死掉了一样,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冰冷的空气,最终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林远仍然伏在我的身上。 我神智涣散的听着我粗重的呼吸声,匀了好几口气,我才吃力的发问,“哥,你是喝醉了吗?” 林远这才如同被掏空的奄奄一息的生物,失去了索取的力量,把脸埋在我锁骨的上方,发出了沉闷的呜咽。 他在哭,压抑的呜咽着,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对不起,蒹葭,我没有办法,当初你要嫁得不是别人,是窦卫青,只有这样你才能光明正大的踏进窦家,这是你的命运,我没有办法,只能放手,窦卫青死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可是这回我把自己弄得一团糟,许印辉以死来托付许绮年,她已经成为了我的责任了,我也没有办法,蒹葭,我是不是很懦弱?” 林远的声音压抑又痛苦,我也开始掉眼泪,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回应,还能说什么,林远口里所谓的我的命运? 这种彼此慰藉的姿态我也不知道维持了多久,只知道客厅的灯被按亮的那一刹那,林远依然扶在我的肩颈上,我们俩几乎是同一时刻的直起身子,看向门口。 刚进门时我以为闹贼怕打草惊蛇,并没有关门,此时周砚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笔直的站在门口,眼神精准的头投向我们。 我突然就想笑,真他妈狗屎的命运。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这个笑,像是一盏电量不足的充电台灯,惨白而勉强,一晃而过的闪烁,再熄灭。 周砚站在那里,没有上前,他的表情很奇怪,不是愤怒,不是漠然,是陌生,准确说法是,我觉得他像是在注视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纠缠在一起的我和林远。 第五十九章 林蒹葭,我觉得我受委屈了 世界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我发懵的看着周砚不动声色的把手里跌打精油往他手边的柜子上轻轻一搁,然后转身欲退出门去。 “站住!”这一声不是我叫的,是依然趴在我身上的林远叫的。 林远踉跄着站起来,脚步不稳的朝周砚走去,并且在周砚两步远的距离突然停下来,弯下腰去,手撑着膝盖,静了几秒。 我没弄明白他要干什么,周砚显然也不明白,但他不在乎,转身接着准备走人。 就在这个时候,林远猛然直起身子,拽过周砚的臂膀,面无表情的朝着他的右脸抡了一拳。还没等得及我看清形势,周砚上前熟练的按倒醉酒的林远,林远也不甘示弱的反抗,一下,两下,三下……毫不留情的捶打在周砚身上、脸上,最后周砚似乎发了怒,翻身骑坐在林远身上,箍住林远,冷着脸色朝我扫了一眼。 我就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沙发靠垫,脑袋已经停止思维的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斗殴,此时周砚一个眼神甩过来,我才算是回过神来,神智恢复的那一刹那,林远的声音直接穿进我耳膜,“我警告你,谁管你跟那个俞艾是什么关系,但是你别打主意到蒹葭身上,还有,窦卫青的案子,跟蒹葭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用再缠着她――” 周砚眉心一皱,直接一拳揍向林远。(.) 我这才冲了过去,分开他们,两人都非常配合的松开手。这场武力中,周砚很少还手,受的伤最多,我看着他嘴角和下巴的血,搭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竟然有些妖冶。 林远直起身子,收拾了一下自己,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任何话的离开了。 直到听到外面电梯的叮当声,我才转向周砚,艰难的开口,“林远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一切你都是在演戏,你仍然在怀疑我?还在揪着窦卫青的案子不放?还有……你跟俞艾…..” 周砚伸出手抹了一把自己嘴角的血,不甚在意的往自己的衬衣上一擦,他慢条斯理的做完这一切,再看向我的时候目光凛然,“我因为蒋执的关系,跟你哥见过两面,他知道窦卫青的养母在托我查这件事,但是我拒绝了,这些我都是告诉过你的。” 无懈可击的解释,我接着问,“那…你跟俞艾呢?”这话问得我心里莫名发虚。 他短暂的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今天你哥的婚礼,我跟俞艾在大厅外聊了几句,正好被你哥看到了,他可能误会了。蒹葭,我确实是认识俞艾的,她手上如今经营的花店,是我姐周青转租给她的,那时候他们谈事宜办手续,我都在我姐的要求下跟着去了的,今天俞艾只是想托我跟我姐谈一下续租合同,我们就简单说了几句。” 他平铺直叙不带感情色彩的说完这一堆,才盯住我,“这样的回答,你还满意吗?” 俞艾跟周砚还有这层关系?不对,应该说,竟然只是这样一层关系?简直是完美的答案。 我突然莫名其妙的有些丧气,“哦”了一声,转眼看到地上一个挂件,我顺手捡了起来,示意周砚,“这是什么?” 他瞄了一眼,有些无奈,“我姐前阵子给我求得平安符。” 他也搞封建迷信?一定是在这场肉搏战里给扯了下来,我睨了他一眼,“平安符掉了可不是好事,要倒霉。” “还有比遇见你更倒霉的事吗?”周砚单手把我搂紧怀里,语气叹然,“林蒹葭,我觉得我受委屈了。” 委屈个毛线啊!自找的!我扭着身子想要退开来,谁知他把我搂得更紧了,温热的气息直接喷在我的耳际,“别乱动,我好像有只手脱臼了。” “......” 我万万没有想到,造化这种东西就是喜欢捉弄人,我因为一个迷信的平安符嘲笑周砚要倒霉,殊不知,接下来倒大霉的竟然是我。 简安真手臂上的伤口,临近愈合拆线前,痒得她满心焦躁,给我打电话使闷气,“老娘已经吃了一周的泡面,要吐了,今天你说什么也要请我吃一顿大餐!” 我看着窗外淅淅沥沥惹人烦的雨线,索性让她打车来我家,我给做饭。周砚打着脸被揍、手脱臼、心灵受伤的旗号,拉着我去超市买了很多蔬菜肉类,说是给他进补。 我愣是忍下心没搭理他,这下就造福了简安真。 我正在厨房里忙得起劲儿,家里的门被擂得震山响,砰砰砰,吓得我缩了一下头,差点手上的菜刀就往自己指头上招呼去了。 第六十章 咬着菜刀刀背,消灭敌人 这简安真坐飞机来的吗?怎么那么快,受了伤的人是喝了鸡血补身子,这么精神? 我不满的朝门口走去,打开门。(.无弹窗广告) 心里有那一刹那还嘀咕,这门锁打开时“咔哒”的声音正像是子弹上膛时的劲头,“安真你温柔淑女一点会怀孕啊……” 谁曾想,上膛的子弹是没有,但是,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我家的几个大汉,惊得我连下巴都合不上。 为首的一个中年女性睨了我好几眼,“林蒹葭是吧?” 一脸的忿恨让她看起来极度扭曲,我话还没说出口,她抬着手劈头盖脸就朝着我的脸扇了过来。 迅速红肿起来的脸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在我自己还没搞明白我在干什么的时候,我已经冲了上去揪住她的头发,也熟练的甩了她一个响亮的,对方开始发出刺耳尖叫,“小贱人!抓住她!” 周围的男人冲上来,箍住我,那个中年女人使着劲的掐着我胳膊,把我整个人朝鞋柜上摔去! 剧烈的疼痛感和撕扯感让我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乱响,我一闭眼,全是红白色的光圈在眼皮上晃荡,如同一场地震,世界都跟我一起跌坐在地上,我吃力的摸索着鞋柜里的高跟鞋朝我面前的人群砸去,得了那么一两秒的空隙,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朝厨房跑去! 里面有刀!只有拿到刀我才能脱险! 我跌跌撞撞的朝厨房跑,有人一把拽过我的腿,让我一下子扑倒在地上,胸腔被砸得生疼,我努力的挣扎想要去勾住厨房的滑门,几根手指被扯得快要断裂一般的疼痛。[] 接着是一阵密密麻麻的踩踏,那个极尽残暴的女人踩着她的高跟鞋狠狠的踢在我膝盖正下方的那块骨头上,疼得我眼泪都快逼出来了,一下又一下,再一下,我几近昏厥的时候,这个陌生女人骂咧着停住了动作,“这贱蹄子还真是难搞!也对,窦童伟这贱人的种能好到哪去!” 她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混沌绝望中,我撑着被眼泪迷住眼皮,眼前这个女人喘着粗气,一脸潮红,呈现出一股奇怪的神情,我咬着牙想要站起来,一个男人上前一脚踩着我左手,一脚踩在我右脚的脚踝上,我几乎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我用尚且还自由的右手,死死的揪着厨房的滑门不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撕扯掉眼前这不真实的幻觉。 “呸”,陌生女人的一口唾液直接喷在了我的脸颊上,接着又是另一口,正好盖在我的眼睑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人还在揉着手腕子,“怎么想怎么不解气!窦童伟这女儿,还真是把硬骨头!可怜了我们家卫青!”她的拳脚还在朝我身上砸。 周围有人出声劝阻她,语气隐晦,“算了大姐,别弄出人命,教训一下就好了!” “人命!这贱蹄子杀了我家卫青!这条命怎么算!”她的声音尖锐如冰锥子,一声一声的刺穿我的耳膜,最后她又朝着我吐了一口口水,“今天就到这,我们赶紧走!” 说完这几个人转身想走!怎么可能! 我几乎是咬碎了牙帮子的拖着自己破碎不堪的身子,撑着厨房的门爬起来,左手已经失去了知觉,我哆嗦着端起厨房里正熬煮着的咖喱,还有菜刀! 我一只手拿不下,只好咬着菜刀刀背,全凭着一股毅力和羞辱感走出厨房。那个女人的脚似乎受伤了,她撑着大门正在揉脚,我拼尽全力的端着一锅沸腾的咖喱朝这几个人泼去,刺破耳膜的尖叫声再一次响起,陌生女人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招呼周围一身咖喱的男人,“给我抓住这贱蹄子!” 哼!我打了一个冷战,感受着一种透彻的疼,耳际依然是一种持续的嗡鸣声,我取了嘴上咬着的菜刀朝着我面前冲过来的人挥去! 我几乎是颤抖这声音的重复,“你们全部给我滚远点,都去死吧!去死吧!” 接着是一声沉闷儿钝重的声音,我切过肉,我知道,那是利器同肉体接触是发出的声音,我甚至能听到有液体滴躺在地板上的声音。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那个可恶的女人的依然在咆哮,“天啊,三哥你没事吧!!把这个贱人给拖走!拖走!” 眼前闪过刺眼的黄色,那是我泼出去的咖喱汁,我终于撑不住了,眼睑一耷上,这个世界就彻底黑了过去。 连带着耳蜗里那单调的尖锐的鸣叫,也消失了。 我就随便这么一说----上架公告 噌噌噌,一眨眼,《他从海里来》就走到了上架的地步了,我们来谈谈它,这是我来磨铁的第二个故事【前一个扑得是相当惨,但是我无愧于心,因为我超级认真的写完整了它,并且依旧爱它。(.好看的小说)】 《他从海里来》这个故事是有原型的,我准备考研,在我们学校研究生院认识了一个很奇特的学姐,她完全是林蒹葭的原型,我跟她在图书馆呆了一周,有了这个故事的框架,虽然诉诸笔端,有了渲染和修饰,但是我想到传达的东西是不变的,我想把它讲给大家听。 我看到过一句话:要结婚的就去结婚吧,要单身的就去单身吧,反正最后你们都会后悔。感情这个命题实在是太神奇,反正我是整不明白,但是,情相牵、病相扶、寂寞相随的感觉太赞,坦诚自己的内心,听从它,是我觉得最赞的感情观。(.) 至少咱们周砚就是这样一个人。 周砚无疑是一个优质有才情的男人,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这是张爱玲写给胡兰成的定情之话,也是周砚对林蒹葭怜惜的原因。周砚的心太空,遇上了林蒹葭,就像是水溶进水那么自然,所以,他的心思不算唐突。而林蒹葭,童年阴影加窦卫青的死亡的刺激,潜在性抑郁症患者,对待感情失去了闯劲,是很自然的事情。 她有病,周砚有药! 除了这对男女主角,活在他们周围的每一个人,林远,俞艾,简安真,郑博楠,窦卫青……都是某种价值观的投射,好吧,写个爱情故事而已,整那么复杂和啰嗦,确实是我的毛病,我只希望,看文的你,会因为这个故事里的某个情节某句话而感到那么一刹那的动容,这样就好。(.好看的小说) 殴打带走林蒹葭的人,是谁?蒹葭和窦童伟又是怎样扯上关系的?这背后又牵扯出怎样的风波和故事? 窦卫青的案子如何浮出水面,真相大白呢?俞艾又是怎样神秘的存在? 面对真相,蒹葭要做什么?她跟周砚又何去何从?还有我的女王——简安真,她又有怎样的结局? 该铺的线索以及铺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撕逼大作战~要开始了~【其实我是很含蓄的,走惯了小清新】 有朋友问我为什么突然开始写长篇故事,我想了下,因为我的生活实在太平淡,一步一个脚印过着踏实稳妥的生活,但我还是有许多心愿,只能在故事里让狂欢,让它死一次爱一次,爱一次再死一次。 在故事里,一切都可以是在劫难逃,一切都可以重整山河。 好啦,我又罗里吧嗦了那么多,无论这个故事成绩如何,我都感谢每一个陪抒棠一起走过来的读者,以及我的编辑——蚊香猫猫,没有她,我这个故事就算被自己的罗里吧嗦和杂七杂八给毁完了。 我有很多不足,但我在很认真的对待它,谢谢呢。 ———————————————————————————————————— 不说这么伤感的话题,我们说回上架,这就意味着收费,就意味着这本书会流失掉很多读者,但是,鉴于我跟我爸每天晚上凑在一起研究吃哪个味道的泡面的严肃情况,我需要挣钱带他去吃顿好的! 来磨铁的读者都知道,磨铁的收费,千字五分,一章看下来就在一毛钱左右,你花一分钟的看完的故事,我需要在背后写上几个小时。 想看文的亲,可以留下你的评论——长评什么的最赞,系统加精更是感动,我会看质量打赏磨铁币,打赏的币值够你看好几万字我会乱说吗?每一个出来冒泡陪伴的读者,都是惊喜。 沈抒棠 谢谢你的陪伴呢 第六十一章 一股尿液兜头淋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醒来了,我只知道我是被饿醒的,而不是疼醒的。 醒来的那一刻,整个空间一片昏暗,我的双手双脚被麻绳捆着,动弹不得,膝盖依旧疼得我咧牙,还有左手,反剪的姿态让我稍微动一下就疼得抽气。 这是在拍tvb狗血剧?我实在想不出上一次这么狼狈是什么时候。我死死的咬住牙齿,试图减轻疼痛,但是仍然忍不住低声呻吟——我甚至自嘲的想,逃过这一劫,我这满口牙怕是都被咬松掉了。 还有,疼痛让我异常的清醒。 这是哪?我凝神观察着四周,细长而窄小的一个空间,要不是四周堆满了一袋袋饱满的黄麻布袋子,我真要以为这个一个阴黑的监牢,顶侧面顶上开了一个小窗,透出来一抹细微的光线,照在甲板上。 不对,甲板?我努力的捕捉这室外的声音,有工人的吆喝……和渡轮的鸣叫,这是在船上! 闯入我家带走我的人!到底是谁?她口中的卫青?不是窦童伟的老婆孙芸,我在林远的婚礼上见过她,那这人是谁? 我惊疑不定,恐惧让我心里越来越慌,像这座不知道是否在航行的船只一样,我闭了闭眼,靠着蒋执教我的方式努力给自己心理暗示,我不能先被自己给打败了! 这种暗示并没有持续多久,我听到越来越清晰的声音,时而暴戾时而冷酷,我睁眼,正对上掀开木门一脚跨进来的人。突如其来的逆光让我眼睛受不住,我猛然闭上,心里却看了个清楚,是那个女人,闯入我家的女人! “三哥要有什么事!我饶不了这个贱人!”炸弹一般的声响,那个女人掐了电话径直朝我走来,狠狠的踢了我一脚,我忍不住闷哼出声。 “醒了?”她蹲下来注视着我,老实说,这是一个精致的女人,如果忽略她扭曲的外表和歹毒的心肠的话。她抬手就像给我一个耳光,我迅速的躲开,一点也不含糊的朝着她喷了一口口水,天知道这一点唾液对我来说有多珍贵。 我看着她暴跳如雷的样子,吃力的扯了扯嗓子,张嘴时的嘶哑让我都吃了一惊,“给我水……” 她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撑着身子站起来,对着一旁的男人说,“她要水,给她一趴尿!” 命令一下,身旁有男人站直我面前开始解裤子,天啊!我下意识的一闭眼,一股热流带着骚气淋到我的身上,脸上!我动弹不得,只能活生生的忍受着这种侮辱! 我绝望的几乎要背过气去了,前一秒我还是窝在象牙塔的女学生,下一刻竟被凌辱至此!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口腔的血腥味,林蒹葭,你给我撑住了! “你到底是谁?!”这一身质问几乎耗尽了我一生的力气,张嘴的那一刹那,脸颊上的尿液直接流进我的嘴角,混着我早已分不清的眼泪,空荡的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我是谁?!我是卫青的亲生母亲孙婷,你杀我儿子的时候怎么就没问一下我是谁呢?!” 我忍下泛呕的欲望,“我没有杀窦卫青!”这是窦卫青的亲母,也是郑博楠的母亲,比起他这位母亲,郑博楠发个帖子整我,简直是太温柔了。 “是郑卫青!窦童伟也是一个贱人!为了自己的女儿,不惜牺牲我们家可怜的卫青!我夜夜都恨不得杀了你为他报仇,你这贱样,就跟你妈一个德行,老三心软,你妈死得还算仁慈,但是你,我可就说不一定了!” 我心里一紧,“你什么意思?!” 她没有理我,侧头对身旁的男人说,“去弄点氰化钾,卫青是怎样死的,她也怎样死!” “……这东西是国家管制,不好弄……搞不好把自己给栽了进去。”男人有些犹豫。 “不好弄这贱人当年不是一样给弄到了,算了,整点其他的药给她灌下去,我再去看看三哥!” 其他药?“孙婷,我警告你,你别乱来,你从我家把我给带着,小区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你逃不掉的!我反正都是一个人,死不足惜,但是我死了,得把你们全家都给拉下来陪葬!” 我看着孙婷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惶和不自然,忍住不想笑,果然!能做出这种明目张胆绑架的事,一看就没什么脑子! 但是我和窦童伟,还有我爸妈的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婷用胶带把我的嘴巴给缠上,带着人很快离开,我看着锁闭的木门,暗示自己不能乱想,这种情况下,搞不好就精神崩溃,我按下心里的惶恐,努力的想逃离方案。 一番折腾下来,终究是无济于事,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忍着眼泪,拖着自己远离那滩凌辱的尿液。 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加上我的昏迷,让我估不准时间,我不知道我到底被关了多久,我甚至想,我的研三马上要开学了,要是我赶不上报道,学校会不会把我开除。我只能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其他的,不敢。 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我现在被困在某个码头的船舱里了,我连昏睡中都能听到外面飘渺的工人搬货的号子声,和轮船发动的汽鸣声。 在我似睡似醒中,船舱门再一次被打开,我下意识往后缩,打头的不是孙婷,是一个腰间缠着绷带的男人,看上去他及其平庸没有任何特点,他沉默不语的把手里的盒子和一个杯子递到我面前,“先吃吧。” 下了药?我警惕的看了眼他,不做声。 跟在他身后的孙婷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三哥你就是心好,这死丫头骨头硬着呢,不会买你的帐……” “够了,婷妹,这下子我们都错的离谱了!想想怎么收场吧!”眼前这个三哥打断孙婷的话,把饭盒和杯子轻轻搁在我面前的甲板上,仔仔细细的看了我一眼。 婷妹?我差点没被这个称呼给恶心死。 我警惕的看着这个三哥和他腰上的绷带,这就是在我家的时候被我用菜刀捅了一刀的男人?他的伤口已经痊愈到可以支撑他来继续羞辱我?我到底是被关了多久? 简安真呢?她如果赶来我家看到家里的情况一定会报警的,还有周砚呢?!林远呢?警察呢? 我有些绝望,脑袋嗡嗡响。 三哥停止了他对我的端详,似乎轻叹了一声,替我解开捆绑着我手的绳子,他凑近我,浑浊的气息令我作呕,就在这个时候,他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到我耳蜗,“吃饱了饭你才有力逃走!” 手上的绳子应声而散,我不可置信的盯住他,刚才的话像是一场幻听。 三哥站直身子,轻轻踢了踢地面上的杯子,“没有毒。”说完就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孙婷走了,我依稀能听见孙婷在门口吆喝,“你看着她一点,等她吃完饭,继续把那丫头给捆好,不要生了是非!” 手腕已经失去了知觉,我花了好大力气才能稍微转动一下右手的关节,杯子里是一杯玉米浓汤,饭盒里装着白米饭和肉丸子配蔬菜。 我哆嗦着拿起里面的勺子,一口一口仔细的往嘴巴里咽,饿到什么程度我已经不知道了,整个嘴巴干涸到只剩下黏腻难闻的唾液残留,饭菜塞进嘴里都觉得上颚发疼,我小心的护着每一粒饭粒不让它掉在地上,混着自己咸苦无声的泪水,一盒饭被自己吞咽着吃完,杯子里的浓汤再也倒不出点滴来,我终于抱着面前的空饭盒嚎啕大哭起来,像是掏空了整个胸腔。 这是我被困这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唯一一次肆意发泄。 外面似乎下起了一场大雨,窸窸窣窣的砸到甲板上,砸进我的心里,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只知道累了,朝着垛着的麻布袋里找了个稍微舒适的位置闭上了眼,迷离中有人进来,收走了空盒饭,再一次把我的手给捆上。 我已经没有力气计较了。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雨依然下个不停,我无神的看着侧面顶上开着的小窗,冷风从那里灌进来,我冷得瑟瑟发抖,但这场风也带走了整个室内混浊难闻的闷气,吃喝拉撒都在这个屋子里,我的胸腔才得以呼吸那么一下。 正艰难的深吸一口气的时候,门外甲板上有了动静,我吓得僵直了背脊,有人在试着开门! 是谁?来救我的人?还是来折磨我的人?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嘴巴因为他们的疏忽,并没有被封上,但是我依然不敢妄自开口,这样无声的对峙中,船舱门吱溜一声,被推开了,某个颓败的黑影钻了进来,我不敢出声的看着他。 他似乎感应到了我,拍着一身雨水对上我的眼睛,我被吓的呼吸都停止了,他更是,尖叫了一声,一头扶着船舱壁,跌坐了下去! 双目对视间,我认出了对方!一股惊喜激动之情几乎要把我给淹没。 他疑狐了一下,似乎也认识了我,我动了动身子,正要开口,他却扶着壁头连退几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船舱,木门被摔得我几乎都能看见灰尘渣子。 这种希望扑空的一些列动作让我一颗心迅速冷透了跌回胸腔里,冻住了我的四肢百骸,我终于认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一股热流从自己眼睑里挤出来。 第六十二章 你是出水伏地的美人鱼 不争气的被无止境的恐慌吓得流了多少眼泪? 我咬碎了牙齿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要振作,还没有喘上两口气,门再一次被推开,是那个离去又折返的人!也是在医院里痛哭没有医药费的人!更是那天在巷子口打劫我们简安真的人! 他几乎是咬牙闭眼的冲到我面前,“妹子,你怎么在这里?弄成这副摸样?那天抢你们钱是我对不住你,你需要我帮忙你就尽管说!我……你们那天没报警我就算是今天给你报恩了。”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我扯着受损严重的嗓子,“你先帮我解开…不…你帮我找人来…报警就行!你先不用管我,帮我报警带警察过来就好。” 对方还没来得及应声好,门外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我赶紧招呼着他往后面的麻布袋里面躲。 门一下就被推开了,孙婷横了旁边一个人一眼,“老娘叫你看好她,你连门都不给我锁!” “我…我记得我锁了的啊!” “这是锁了?!”孙婷走到我面前,盯了我几眼,“你最好是不要跟我玩花招,我已经跟窦童伟发了消息,只要他把钱拿出来,我们就放你走。” 我狠狠的“呸”了她一口,疯子,且不说我跟窦童伟能扯上什么关系,她为了窦卫青绑了我,我可以理解,现在竟然演变成绑架勒索!猪脑袋! 孙婷也不动怒,一旁的人走过来附在她耳朵边,“大姐,这场雨下得太大,河岸线上涨了,这码头上的货眼看着要被淹,那些工人抢救了一些货走了,这些渡轮怕是也要开走,这个地方不安全,人来人往的,要不我们把人带走换个地方?” 把我带走?我瞪大眼睛,用余光扫视麻布堆里的人,惊得心头要跳出来了。 “也好,不过这事得跟三哥商量一下,我去问问三哥的意见,听他安排!”孙婷说完带着人走,我刚要挣扎,她一下子装过身来警告我,“你这贱蹄子不要甩花招!封了她的嘴巴!” 一个黑影走上来毫不客气的朝我嘴巴上缠胶带,我斜着眼睛示意麻布袋里蠢蠢欲动的男人。 人一走,他赶紧冲了出来,全身上下裹了一层灰,我看着鼻子发酸,他“哗啦”一声撕下我的胶带,就跟扯掉一层皮一样,连带着嘴唇上干裂的皴皮也给撕了下来,这种疼痛直冲我脑门。 他似乎也没料想到会这样,有些无措发急,我也顾不得,忍着一嘴的血问他,“大哥你怎么称呼?” “哦,我徐平,别人都…..” 我急速打断他,“好的,徐大哥,他们要把我带走,我必须要逃走,你先帮我把绳子解开!” 徐平力气很大,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绳子,我却因为被绑太久,动弹不得,他也发急,蹲在我面前,“妹子,你趴我身上,我每天都在这码头扛货。力气大着呢,你别怕!我一定带你逃出去,也算是为我儿子积德了。” 我赶紧往他背上一趴,他带着我跌跌撞撞朝船舱外面跑,一敲开门,劈头盖脸的雨水就朝我脸上砸,一股新鲜的空气直接往我胸腔里面挤,我甚至有一种再世为人劫后余生的快感。 不过我高兴的太快,几把打伞扫出一片清明,朝着我和徐平的方向跑来,我咽了好大一口雨水,招呼徐平,“赶紧逃!不…不能直走了,你会不会水,跳水里去……” 话还没说完,徐平就背着我往水里一跃,那种熟悉的溺水感又来了,我憋着气拍了好几下徐平,示意他我不会游泳,混沌难受间,徐平带着我游到船尾,我吊着垂下来的绳索,冒出一个头,大口大口的咽着宝贵的空气。 雨依然下得急,氤氲出的雾蒙蒙的水汽成了我们的屏障,我示意徐平不要开口,仔细的捕捉孙婷气急败坏的声音,“三哥,那贱蹄子跑了!!这可怎么办!!” 三哥的声音好像近在咫尺,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沿着整条船检查了一遍,最后停在我脑袋顶上的甲板处,吓得我拽着徐平连呼吸都减慢了。 “不要慌,先带人去找,雨下的那么大,她还受着伤,一个人跑不远的。”三哥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那些人得了他的命令开始四散,“婷妹,你也不要急,先去看一看周围的库房,最重要的是先稳住窦童伟。” 孙婷走了,我跟徐平依然不敢松懈,因为三哥还没有走! 这个三哥,在人都走尽了的时候,猛然往下一探头,大黑伞支撑下,一双波澜无惊的眼神正对上我惊惶不定的眼珠子,吓得我魂飞魄散,手里的绳子一松,直接又跌回水里。 徐平赶紧吊住我,两个人实在吃力,三哥突然伸出一只手递给我,示意我拽住。 不可思议,他皱眉,“你再犹豫,他们就该回来了。” 我赶紧抓住他,在他的徐平的帮助下被他拖上甲板,在这种挣扎中,我的衣服被拖了上去,堪堪遮住胸部。 但我自己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反倒是徐平,他吓得几乎是倒退一步,“妹子,你的背上…..” 背上?那如同鱼鳞一般丑陋的疤痕?左手已经完全不能动了,我尝试着用右手扯,还没动作,下一秒三哥一双大手就覆盖了上来,他把我从甲板上扶起来做好,帮我把衣服扯下去遮得严严实实。 我盯住他。 “待会你们下了船朝右走,上了一个山坡有公用电话。”他站起来撑着伞要离开,“这伞不能给你们,目标太明显了。” “你为什么帮我?”我是真觉得奇怪,扯住他裤脚。“孙婷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妈的死还有窦童伟……” 三哥顿了顿,抓过身,叹了口气,“原以为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看来是真傻,你要真聪明,现在可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赶紧逃吧。” “那……我逃走了,你们这群人都完了。“不是我矫情,他莫名的示好和突然牵扯出我的生母的死亡,我怎么也要弄明白。 大伞底下他似乎笑了笑,“我本来就打算去自首的,赶紧走吧。”说完没有再多停留片刻,这个三哥就离开了。 一旁呐呐不言的徐平赶紧上前,把我背起来朝码头的右边跑去,我感受着他的喘息声,和颠簸,逃跑的路上太艰难,他找着话题问我,“妹子,我看你这背上……” “嗯,以前不小心沾了点硫酸,植皮手术过后就这样了,是不是很吓人。” “欸,不算,老实说,你刚从水里出来趴在甲板上的样子,就像条美人鱼,呵呵,如果被我媳妇知道估计要打我了,我也是这几天给我儿子讲多了童话故事,一下子想到了。” 逃出生天再世为人的巨大轻松让我彻底的松懈下来,在磅礴的大雨里,在徐平颠簸温暖的背上,我喃喃了一声谢谢,就彻底睡了过去。 醒转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这样狗血的一遭,简直跟场幻梦般。 脑袋晕的厉害,一张嘴,胃里的不舒适感就上来了,“哇“的一声,我直接吐在了床沿上,周砚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几乎是扑到我面前,“蒹葭,醒了?” 我眨眨眼,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疲态,下巴腮边全是蔓延着青色的胡须根,眼神却温柔的一塌糊涂,我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想要依靠的感觉。 久违的感觉,让我只想抱着他听听他的心跳,闻闻他的气息,可是,我一伸手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加上了木板缠上了绷带,还有一双脚,真是要命。 “想要什么?”周砚低头用鼻尖蹭了蹭我,为我理了一下枕边的散发。 要什么?我呆愣的片刻,周砚已经一把抓过了我的右手,径直贴在他的胸腔上,我闭了闭眼,忍住脑袋里持续的眩晕,周砚的吻就在这一刻直接覆了上来。 我清晰的感受到,他伸出的的舌尖,裹着源源不断的唾液,在我的唇上辗转游走,甚至慢慢地,用他的牙齿,一点一点的,帮我撕扯、咬掉嘴唇上因干渴而皴裂的破皮。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跟洪水一样喷了出来,我的左手顺着他有力跳动的胸腔,一直攀爬到他的肩膀,他的脖颈,死死的吊着他,最后深深的揪住他的发根。 以一种我自己尚未意识到的,不死不休、缠绵的狠劲。 我开始在他更深层次的吻里呜咽,他没有剃干净的胡须一下又一下的磨在我的脸颊上,痒痒的,他不容我退缩的,几乎要扫荡我所有的气息,带着咸腥的味道,甚至带着一种浓郁的哀伤和悲痛,他把我搂起来,搂进他怀里,紧紧的抱着我,我的上半身跟他几乎是严丝合缝的扣在一起。 彼此凶猛的激烈的力道,让我的唇渐渐麻木,我快要缺氧的时候,周砚才放开我,我右手掐着他的腰,他的吻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落在我的眼睛上,眉心上,甚至为我吻去了肆意横流的眼泪。 第六十三章 帮我查下去吧,窦卫青的死 我低下头,避开他的吻,紧紧的拽住他的衣襟,不动声色,“我刚刚才吐了。” “恩,我知道。”他继续用鼻尖摸索着我的脸。 “很脏的,我还……喝过尿。” “……恩,我也没刷牙。”周砚再一次把我收紧在他怀里,直接把整个头架在我的肩颈上,长久的不说话,慢慢地,我感受到他的颤抖和抽搐。 我舔了舔嘴唇,觉得不对劲,在他怀里扭了好几下,他才松开手,却低着头,依然不看我。窗外投过来的光线在整间病房发酵,我用完好的右手伸入他的发根,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他的头发,一滴热泪终于滴在了我包扎着的左手上,我顿时震惊的看着他。 “周砚…..”他在哭,这是不同于林远伏在我身上的如同受委屈的孩子般的呜咽,周砚的哭,是一种痛苦的隐忍和悲痛,让我心尖颤了颤。 他无声的落泪还在继续,“对不起,蒹葭,我发现的太晚了,让你受委屈了,你怪我吧,没有及时救你,蒹葭,你把我吓坏了。” 我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终其一生,我再到哪去找一个这样骄傲又悲痛的周砚?我一股脑的就往他怀里钻,头发正好勾在他衬衣的纽扣上,我问他,“我昏睡了多少天?” “三天半。”他制止住我帮他揩眼泪的手,“不问问带走你的那群人怎样了?” 我一抬眼睛就可以看见他的喉结,在以一种缓慢的弧度翁动着,他的手似乎在踩着某种节拍在我的头顶轻轻拍着,像是在哄小孩子。 我终于再次开口,“这三年,我一直在试探自己的底线,这一次,真的不能忍了,我绝对不允许这些人,像赶着抢商场打折货一样争先恐后的来践踏我最后的尊严!”我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头发勾着他的扣子,正好扯得我头皮清醒,我看着他,“周砚,帮我查下去吧,窦卫青的死。(.)” 周砚眉目不动,“无论是怎样的结局,你都不后悔?” “绝对不后悔。” “好。”他低头吻住我的头发。 得到了他的答复,我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一半,正想说另一件事,病房门就被拧开了,简安真一脸苍白的站在门口,看见我醒了,愣了一下,眨眼间就冲了过来,“我的天啊,姑奶奶,你吓死我的!” 周砚慢条斯理的解开绕着他扣子的头发,把我重新放回床上,转到床的另一边去,开始打扫我之前的呕吐物。 简安真一屁股拉开凳子坐了下来,“还有哪疼?要疼你别嘴硬忍着不说啊”,我被她跟哄女儿一样的态度弄笑了,她脸色突然一变,“林蒹葭,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可别傻啦吧唧的往前冲!你知不知道我去你家看着那遍地狼藉,又是血又是刀的,差点就晕过去了,物业那头反应你们那破小区的摄像头全部在换新,一时半会拍不到什么个情况,所以才耽误了那么久,幸好当初我们积善,放过了那个徐平,不然,我就差自挂东南枝了!” “还笑!”她伸出手戳了一下我额头,“现在那个什么孙三也自首了,还有那个孙婷,现在已经立案侦查了,你哥和你的养父养母还在跟警方交涉,这回说什么都得弄死他们!” 我昏睡的这三天半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确定的问,“窦童伟呢?” 简安真一下子就哑了声音,看了一眼刚收拾妥当的周砚,周砚走过来,把我的被子盖好,“要不是徐平救了你,窦童伟还真的准备好了赎金想去把你给换回来。” 我疲倦的闭了闭眼,“所以我真的是窦童伟的女儿?” “从你被林家收养的那天起,他们就已经做了dna配型,孙芸不能生育,抱养了窦卫青,但是窦童伟还是跟你妈妈……总之有了你,后来你母亲过世,窦童伟才计划着把你带回窦家,可是孙芸善妒,还有她的妹妹孙婷,窦童伟怕她们知道真相你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才托付了林家出面收养,其实你这20多年的吃穿用度全是窦童伟在背后支撑。” 周砚慢条斯理温柔的在我耳朵边上解释,这么狗血的身世就成他嘴里风轻云淡的几句话,而我一个字不落的全部信了,信!怎么不信,小时候记忆力父母无休止的争吵,窦童伟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檀香味,跟我亲生母亲衣柜里的檀香,是一个味道,如果这都不够说服我,还有什么?林远新婚醉酒时所说的“命运”?只有嫁给窦卫青,我才能正大光明的踏进窦家,不,回到窦家? 这种信息,虽然一早就有了思想准备,但是消化接受起来还是太难,再张嘴时,我只觉得嘴巴发干,我转头问周砚,“我还有多久能出院?孙婷这场案子,我必须要参加,我要问清楚,她是怎样害了我爸妈。” 孙婷那句“老三心软,你妈死得还算仁慈”,一直哽在我心里,我爸妈,真是的因为雪夜里车轮打滑,才栽进了薄冰的河里致死的吗? 所谓的命运,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毁了我平静的生活,把我再一次卷进风暴里。 气氛实在是沉重,一时间谁都无话,俞艾的出现算是打破了这份凝重,她对着周砚和简安真点了点头,拎着好几罐保温桶往我面前一搁,二话不说伸出手往我额头上探了探,“还好降温了,我回家煲汤的时候你还发着烧呢。” 她毫不客气的给了我一个熊抱,看见俞艾,这种久违的亲密感又来了,我眯着眼睛冲她笑了笑,“真好,我记得三年前你也这样给我煲汤来着。”经历了之前的一场噩梦,现在竟然生出了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俞艾瞬间有些僵硬的看了眼周砚,我不解,反而是周砚和简安真二话不说帮忙把保温桶里的食物给拎出来摆放好。 我看着一桌子的汤和粥,惊讶,“我吃不完的!” “没说给你全喝完,我听大家说,是一个叫徐平的人救了你,他孩子也恰好在这家医院住院,在哪?我待会还要给他送一些过去,感谢一下人家。”俞艾温声细语,低眉为我舀着炖汤。 我这才想起正事,问周砚,“徐平呢?他孩子得了什么病?” “徐平没事,他儿子得了小儿白血病,拖了有段时间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放射治疗他们家也接受不起,徐平就跑去码头帮人扛货挣钱,躲雨的时候,阴差阳错救了你。” “……那他儿子?”白血病可不是什么小病小痛。 周砚示意我好好喝汤,“现在骨髓移植的方案已经下来了,你哥林远出面帮忙找到了合适的骨髓,也用林氏公益的名号帮他们垫付了医药费,这也算是好人好报。” 我瞬间就松了一口气,快速的喝完汤,逼着周砚带我去看一下徐平一家,当初昏得太早,还没能亲口说一句感谢。 我的右脚和左手都是不同程度的骨折,周砚找来轮椅,在俞艾和简安真的陪伴下,推着我去徐平儿子的病房。 徐平看见我,拉着他老婆赶紧起身,围到我面前,他不自在的搓了搓手,“林…小姐你怎么来了?” “叫我蒹葭吧,我朋友煲了些汤,就给你们送一些过来,这份救命的恩情我无以为报…..” 徐平赶紧打断我的感谢,“林小姐你说什么呢,我们一家才要感谢你们。”说完他又侧过身子去感谢往床头柜上放保温桶的俞艾,却在看清俞艾的时候愣了一下神。 “……这不是俞小姐吗?媳妇儿,你来帮忙认认,这是不是俞小姐,三四年前你还留宿过我家呢,跟那个什么……” 在双方的注视下,俞艾猛然打断了对方的话,“您认错了人了吧。” “哪会认错,我们那个村难得来一对这样的金童玉女,怕是俞小姐不记得我们了,也对,这几年我们两口子操的心比较多,都老了不少,俞小姐你……” “啊,我记起来了,徐大哥和柳大嫂!三四年没见,确实有些记性不好了,我煲了汤,趁热你们赶紧喝了吧,分量多着呢,徐凯的还有,你们儿子是叫徐凯,我没记错吧,都长这么大了。”俞艾有些慌乱的扫了我们几眼,别过身子帮忙倒汤,柳大嫂赶紧上前帮忙。 徐平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问候了我几声,我看着柳大嫂拉着俞艾在角落叙旧,一股奇怪的感觉还没仔细揣度,周砚就带着我告辞。 简安真说她还有个面试,就先离开了,我心里揣着事,反而是周砚蹲在我面前帮我剪指甲,“你不是想出院吗?医生说你没什么大碍,骨折需要静养,我待会儿帮你办出院手续,还有,蒋执在你昏睡的时候来看过你,这两天你得去见他一面。” 我有些焦躁,“我还没疯呢,又要去见他,等着他来嘲笑我吗?” “我话还没说完。”周砚依旧好脾气,“出了院你得搬去我家住。” “为什么?!”我心下一凛,警惕的看着他。 他笑得一脸正经,站起身子在我额头上吻了吻,“你被绑走的时候,厨房灶台上的火还没有关,厨房都被你烧了,我最近找个装修工人,帮你重新装一下。” 我不相信,疑狐的盯着他,他住着我的右手,放到他嘴边一吻,满眼的荡漾让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赶紧别开脸,正好对上站在门口的林远和林爸林妈。 第六十四章 恩,我赔给你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别扭,我突然就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来看待这20多年的养育之情,我深爱他们,但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因为窦童伟的一个决定,我差点闹翻了林远的姻缘,还有……姥姥,还得加上窦卫青。 这样看起来,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就我跟个没心肝的一样。 周砚拍了拍我脑袋,礼貌的退出了病房。 林远大跨步上前冲我扯了扯嘴角,“醒了?”他神情自在,没有半点隔阂,却精准的捕捉到了我不动声色的退避,他也恰到好处的给我留开一点空间,抓着苹果开始削。 我侧眼看了看他,那张脸真是好看,轮廓分明,甚至在懒散的日光下带着点点光晕,伴着平整而规律的呼吸,和轻蹙的眉头……我突然有点明白了许绮年对我的嘲笑和不屑,也许我跟林远的感情在之前二十几年的相处间就已经存在了,只是现实的捆绑让我和他都选择了不同的方式来完成我们笨拙的爱,但无论如何,总算是完成了。 我大方的接过他切好的苹果,冲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林爸林妈,展开了感激的笑,“爸妈,这么多年,谢谢你们。” 林妈感情脆弱,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她弯下腰,照着我的眉心亲了亲,“蒹葭,我跟你爸都没有后悔过。” 我愣了愣,咧着嘴跟着傻笑。 办完出院手续的周砚后来附在我耳朵边上轻轻吻了一下我的耳垂,“林蒹葭,我刚才在门口看见,你笑起来真是丑死了。” 我忍了一口气没搭理他,欢天喜地的目送林远他们回去。 转过身来,看见周砚敛着眉头帮我收拾东西,“我把你的一些日常用品都搬到我家了,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他就在这里,等着灼人的阳光散去,等着我可以从容地去看到眼前的另一种可能的人生。 我半天没搭话,他走过来,从裤兜里变出一支簪子利落的帮我把头发挽起来,我眼尖,一把抓住他手腕子,“你乱翻我的东西!”我清楚的记得这枚簪子连着林远那枚订婚戒一起放在我床头柜的抽屉里。 “我以为你都丢了呢。”他在我颈间落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吻着吻着还成习惯了?我懊恼,有些赌气,“是早丢了!” “哦。”他也不动气,“那这支是我重新买的,你喜欢吗,林蒹葭小姐。”我这才顿悟,周砚这种人,看似低眉顺眼,处处表现的被动和尊重,实际上主导权一直都在他手里,堵得我一口老血没出喷。 我别开脸,不理他。 我这一愣神的功夫他就二话不说的把我带到了阳台边,他从后面把我抱着,低声细语,“林蒹葭,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问我的?” “没有!” “哦,那我有。”他伸出一只手,直接摊在我面前,他的掌心躺着一枚戒指,让我倒抽一口冷气,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镂空镶钻的繁复款式,是我旧日感情的凝聚,不对,怕也是许绮年的。 他见我不说话,笑了一下,“周氏良心建议,把它丢了如何?” 我沉默的摇了摇头,脸颊正好擦过他的衣领,磨出一些痒痒的刺痛。 周砚好像有些生气,他双手架着我的肩膀,让我面对面的看住他,这样近的距离,让我屏了好大一口气,他冰凉触感的鼻尖几乎是擦着我的鼻尖。 我绝对有理由怀疑,他是故意的。 就心理学上讲,人与人之间最为安全的距离是1.2米,而我跟他,肌肤相亲的状态,让我所有的伪装都成了徒劳。 我挣开他,“周砚,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他愣了一下迅速挑眉,“谈啊。” 这回轮到我挑眉了,下一秒他又毫不客气的攫住了我的呼吸,落下一个狠狠的吻,语气混沌,“你不就是吗?” 再多的反抗都成了无力,他一只手霸占我的腰,一只手腾出来为我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这是一场成功的色诱,我举着我可怜巴巴的右手,绕到他的后背,沿着他的肩胛骨一寸一寸的掐了进去。(.好看的小说) 他吃疼,语气却十分的稳当,“林蒹葭,追女人还是要坦荡一点,如果只是我在这演独角戏,一个人整得缠绵悱恻,我都看不上我自己,有时候,我看我们学校那些抱花抱熊,带着一大帮人围着人姑娘宿舍楼下鬼哭狼嚎表白的人,我还真挺钦佩。” 我乐,“你要效仿?” “不,我的学识和教养不允许我这么做,所以现在才会这样受委屈,林蒹葭,你要学会心疼人,你知不知道?” “哦,知道了,那这戒指就丢了吧。” 他猛然将我从他怀里拉出来,哪有一点受委屈的样子?我差点就因为翻白眼给晕过去了,他浑不在意,把戒指塞到我手里,“丢的时候,用力一点。” “要不要绑个重物,丢掉更远?”这回真是一个实打实的白眼。 他竟然还真低头想了想,放开我转回病房拿了一个苹果递到我面前,“绑在这上面?” 我一下子气息不稳,差点就按翻了轮椅,没搭理他,转过头对着阳台,用我顽强的右手把手心的戒指丢了出去,外面秋阳正好,钻石的光晕一闪而过,伴着一道看不见的弧度,再也不知所踪。 我甩甩手,对着周砚瘪了瘪嘴,“好几克拉呢,亏了。” “恩,我赔给你。”他生怕我后悔一样,快步把我推进房间,死死的关上了阳台门。 出了院周砚帮我往他家的大床上一放,我浑身不自在,这速度太快,我得缓缓,我梗着脖子看着忙进忙出的他,扯着嗓子吼,“不行,我后悔了,你把我送俞艾那去,老俞每天还能帮我煲个汤什么的。” 他在房间门口探出一个头来,一副教育家的口气,哦,是我忘了,他依然是一位老师,“蒹葭,俞艾也有自己的事情,不要去麻烦人家。” “……我想喝汤。” “我帮你煲。” 我不信,“我想洗澡。” “我帮你洗。”又是毫无波澜的口气。 我挪着枕头往后背靠,使劲儿的甩了甩脑袋,语气肃然,“不行,周砚,咱们得聊聊,你别瞎忙活了,咱们来聊五块钱的。” 他也笑意盈盈的配合我,满目的荡漾端着水果盘往床头柜上一搁,“五块钱?你不是都包年吗?” “包你?我对小白脸没兴趣……”我警惕的瞄了他,下意识的想往后退。 “我有兴趣就行。”周砚直接打断了我,解开袖口,露出他线头优美的手臂,我还没搞明白他要干什么,这厮一手揽着我的肩膀,一手穿过我的膝盖窝,直接把我搂了起来。 吓得我魂飞披散,说话都不利索,“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洗澡吗?水我已经放好了,现在温度应该刚好。” 妖孽,我的挣扎在他有力的臂弯里显然是无效的,他把我紧紧的箍在他怀里,抬脚轻轻撞开了洗浴室的门,甚至动作轻柔的把我放在洗盥台上坐好! “……我可以自己洗!”一股强烈的不安让我咽了好大一口口水。 这样旖旎的情况下,他白米粥般的语气里竟然是一点感情也不带,“林蒹葭,你怕了?” 我硬着头皮,“谁说我怕了,我……你没看到我这一身的伤吗?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太着急了!” 喉咙里似乎“咕哝”了一声,我看着周亚性感的喉结上下翁动,“恩,我太着急了,林蒹葭,你想哪去了?你手绑着石膏,脱衣服不方便,我只是帮你脱衣服而已。” 一脸“我是正经人”的样子烧得我无地自容,我用我完好的左脚狠狠的朝他身下踢了踢,“老娘自己可以!” 他躲闪的快,轻笑过后,把我抱到浴缸边,“不闹你了,你洗完了叫我,有事也要叫我,恩?” 我在他一声蛊惑的“恩”声中,再一次不争气的点了点头,他帮我把把头发散开,我我右耳边轻声附了一句,“慢慢来,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很期待。” 等我明白他说什么的时候,这家伙已经慢条斯理的离开了洗浴室,还礼貌的关上了门,气得我没处发泄,差点一头砸进浴缸。 食色,性也。我再一次告诉自己要淡然。 洗完澡我艰难的把自己给裹严实了,才敢叫周砚。 他轻松的把我抱起来往床上一搁,找来干净的帕子一点一点的替我揉着湿发,我看着他床头柜上搁着水果盘的柜子上多出了几分档案袋,一时好奇,又受不了他刻意营造的旖旎,挪着身子伸直手指想去拿。 他突然就停下替我抿发的手,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我的手臂,“都这样了你还不安分!”说完,他三下五除二的就捡了文件往最后一格抽屉里塞,还上了锁! 我吃疼,瘪了瘪嘴,“什么东西搞这么神秘。” “你洗澡的时候林远来电话,让你调整一下,最近这两天得去一下警局参加一下调查,再确定一些事情,基本上孙婷和孙三这件案子可以结案了。” “哦。”我低头看了眼迅速泛红起来的手臂,周砚这一掌实在是不留余地,鲜明的手印子让我抽了抽嘴角。 第六十五章 冥冥之中的你和我 再次见到孙婷的时候,隔着看守所的铁栅栏,我艰难的闭了闭眼睛,风水轮流转,昔日耀武扬威的富妇人如今缩在橘黄色的囚服里,衬得脸蜡黄。 我看着她塞满污秽的指甲缝,问她,“你后悔吗?”问出口我又觉得我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她沉默不语。 当日孙三把我放走后,瞒着孙婷去自首,绑架我,包括制造意外害死了我的父母。却在犯罪动机上说不清楚,那时候我昏迷不醒,是徐平站出来做了证,窦童伟对自己被威胁求财也报了警,警方顺藤摸瓜,虽然孙三极力护着孙婷,把所有罪名往自己身上扛,但是法不容情,孙婷也跟着锒铛入狱。 谁都没想到,一场简单的泄愤报复牵扯了二十多年前盖棺定论的大案。 孙芸和孙婷这对姐妹,姐姐孙芸嫁得好,进了窦家,荣华富贵享尽,却偏偏不孕,上帝是公平的,孙婷虽然嫁了一个老实憨直的男人,进门第一年就生了窦卫青,不,应该叫郑卫青,接着是郑博楠。 孙芸在自己不孕的病症上花了很大精力,依旧无果,是孙婷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让她抱养郑卫青的,孙婷心气高,不甘平庸,嫌自己嫁得老公没出息,一方面跟孙三维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一方面想借着自己的儿子稳住孙芸在窦家的地位,也好趁机分一勺羹。 但是谁都没想到,窦童伟在外面认识了我妈,我妈怀着我嫁给了我那暴躁易怒的爸爸,孙芸无意中知道后,跟孙婷商量,孙婷瞒着她让孙三对我一家下手,偏巧那天我因为隔天的开始没有跟着爸妈一起出门,在归途,先是一辆大卡车挡在我父母车前,再是一辆无牌照的吉普车把他们挤下河边,两辆车在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地点偏僻,等到这场事故被发现的时候,纷纷的大雪已经掩盖住了车轮印子,最后只能遗憾的定性为意外。(.) 这件事尘封了二十多年,神不知鬼不觉,却因为孙婷的愚蠢又掀了出来。孙芸托周砚继续调查这件事,遭到周砚的拒绝,得知此事的孙婷气不过,又因为都伟童对我明目张胆的维护,甚至是想借着我和郑卫青的婚约把我领进窦家,孙婷终于憋不住冲到我家教训我,却又因为我在混乱中砍伤了孙三,她便直接把我绑了,场面一下子下不来台,她只好耍着她自己为是的聪明向窦童伟勒索。 我在警局听完这个漫长的故事,要不是坐在轮椅上,我随时都会因为脑袋里的眩晕一头栽倒在地。 同样参与调查的窦童伟,他赶忙伸出手一把握住我,身上熟悉的檀香味直接往我鼻子里钻,我低眉看着他手背上稀稀落落的斑点,才意识到这个风光无限的男人,其实也在一步一步的衰老,我闭了闭眼,忍着胸腔腹肚的不舒服,挣扎着退出了他的手心。 此时在看守所看着没有言语没有表情的孙婷,像一条狗一样被监护人员给带走,我终于忍不住“哇哇哇”的吐了一地,这种吐法,像是要掏空我的五脏六腑,抽干我所有的力气,随后铺天盖地的疲累感要把她给淹没了。 周围的警员赶紧围了上来,有安慰我的,有打扫卫生的,我吃力的扯了扯嘴角冲他们抱歉的一笑。 被推出看守所大门的时候,周砚正倚着一棵树头抽着烟,我尚且没有力气纠结他什么时候有抽烟这个习惯的时候,他一脚碾了烟头,走过来,敞开风衣的衣襟直接把我从轮椅上搂了起来,把我严严实的包裹在他的怀里,我看了眼天气,才意识到,这个萧瑟的秋天来得太冷,顺着脸腮流下来的眼泪,冰冰冷。 胸腔里是怎么都荡不走的闷气。 注意到我在发抖,在呜咽,周砚把我搂得更紧了,我用完好的右手吊着他的脖子,把双脚都架在他腰上,他稳稳的托住我。窝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和胸膛源源不断的温暖,我才算是稍微舒服了那么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坠入了无底的深渊,这一生一世,注定要背负着这些东西,永世不得超生。这一刻的温暖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喟叹,我真爱这样接近周砚,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死死的揪着他的发根,闻闻他的气息,听听他的心跳,贴近一点,再近一点。 这一刻,我才确定,我就是一个宿命论者,周砚说得对,我们注定相遇并且相爱。 冥冥之中,只有他,才能拉我出泥淖了。 这一刻的我,爱死了“冥冥之中”这四个字,这样毫无重量的四个字。我的一呼一吸里都裹狭着这种微妙的力量,不可抗拒的扭曲着我的世界,不容我喘息的,全盘颠覆了我的生活,重组了我们所有的人关系,只是那时候耽于眼前温暖的我,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力量。 我伸出手攥紧周砚的衣襟,舔了舔嘴唇,尽量做到不动声色的抬头,“我想去看看我爸妈,和…郑卫青。” “好。”周砚好脾气的低头亲了亲我。 因为轮椅不方便,周砚几乎是全程把我抱上山的,他轻柔的把我放在我爸妈合葬的墓前,接着是姥姥,最后是郑卫青。 兜兜转转一圈下来,我现在连他墓碑上那张照片都不敢看。一直抱怨自己是条可怜虫,对他还颇有怨念,算来算去,咱们半斤八两,他被自己亲母推出去套取荣华富贵,又被自己的养父利用来寻找亲生女儿,最后连死都这样突然并且憋屈。 果真是,强极则辱吗? 我长久的盯着他墓碑前依旧新鲜的蔷薇花束,发了好久神,直到冷风朝我脖颈里灌,我才转头看着周砚,“花还那么新鲜,你今天来过了怎么没说?” 周砚抿了抿唇,不置可否,上前把花束给挪开,仔细的端详了一下郑卫青那张照片,才对着我宠溺了笑了笑,“这山上秋风正劲,下次再来吧。” 我扣住他要抱我的手,“你答应过要帮我查清楚他的死,查的怎么样了?” “要真这么好查,当年这个案子会僵这么久?再等段时间吧。”周砚好不含糊的刮了刮我鼻尖,带着我下山。 “嗯。”我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跟他提议,“去喝酒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这样子,就安安分分的回家吧。”周砚眼皮都么抬的否决了我的建议。 “……那回家喝酒?” 他正要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示意我帮他掏出来,快速了扫了一眼,有些无奈,“这下连回家都不成了,蒋执明天要出国开一个心里研讨会,怕没有时间约了我们今天见面,他以为你还在医院,现在在医院等你,我们去见见他,顺便复查一下你身体状态。” 我心里那个气啊,楸着他的衣领就开始冒火,“周砚,我只是潜在性抑郁症,不是神经病,你们不要这样残忍的对我。” 他眉目不动的抓住我的手指,就着指尖轻吻了一下,“林同学,你不是神经病,你是天才。” “……” 跟蒋执的见面并不愉快,他对我是百般嘲弄,临走时甚至不知道从哪儿提拎出一大袋子药往周砚怀里塞,“服用说明我都写在里面了,从今天开始你得督促着她吃了,不然你那天睡着睡着,她那狗脾气一发作,把你肢解了也说不一定。” 气得我抓着面前滚烫的茶就往他脸上泼,他抓着包赶紧溜了,周砚无奈的为我顺了口气,带着我去医院复检。 我正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俞艾拎着保温桶敛着眉从转角处走出来,我愣了一下,她也看到了我。 “蒹葭,你不是出院了吗?一直说去看你来着,这不,最近太忙了。” 我理解,又是花店,又是俞悔,现在她又出入医院,我赶紧指着保温桶问她,“怎么回事,谁病了。” 她像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就是来看看徐大哥他们,他们人好,我当年麻烦了他们,人家又救了你,如今徐凯住院,我怎么着也得端汤送粥的问候一下。” 正巧这个时候周砚接了个电话临时有事,把我交给了俞艾,俞艾跟着我一起回家说是为我做一顿大餐,不对,是回周砚的家。 不过刚踏进大门她就犹疑了一下。 我在轮椅上艰难的转着脖子看了看她,“怎么了?” 她快色的把我推进门,笑得温温婉婉,“没什么,这屋子变化有点大。” “哦。”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张嘴就解释,“周砚这人脾气怪,前段日子折腾了好久说什么住腻了,冲着房子撒气,重装了一下。” “嗯,这样啊。”俞艾愣了一下,迅速恢复自然,把我安顿在沙发上,就开始钻进厨房给我张罗大餐。 我心情惬意的看着电视,咬着薯片,闻着空气里弥散的饭菜香,却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走神了,一口咬到手指上,顿时疼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室内的温度刚好,我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一样,心里一片哇凉。 第六十六章 你的脾气是鳄鱼,你的身体是条美人鱼 饭菜摆上桌的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食不知味,看着俞艾柔和美好的颈肩弧度,在饭厅暖灯下,怎么看怎么舒服。[] 我心一横,搁了筷子,看着这个我百分百信赖的闺蜜,只觉得眼酸,话一问出口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嘴唇颤抖,“老俞,你怎么知道周砚这房子有变化的?” 俞艾惊得盛汤的勺子又跌回汤盆里,陶瓷撞击的声音直接敲在我心尖上。 她赶紧敛了敛耳边的落发,笑得清清爽爽,“蒹葭,你千万别误会,周先生这人哪是我能攀得上的。” 她重新捡起汤勺子,为我盛了一碗鸡汤,温声细气不慌不乱的跟我解释,“周先生有个姐姐,他没跟你说吗?叫周清,我手上这个花店就是从她手里盘下来的,这段日子要到期了,周清的电话也打不通,我记得你说周先生住同一栋楼,我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他真在家,我就托他跟他姐姐谈一下续租的合同,我们简单聊过几句。哦,对了,就是那天我下楼你碰见我来着,那时候你还发着烧,缠着我跟你煲汤来着。” 她越说越坦然,似乎是无懈可击的答案,可惜她跟周砚串供词的时候记错了时间。 周砚跟我解释,谈续租合同是在林远的婚礼上,而我在这栋楼偶遇俞艾的时候,是再更早之前了,对了,那时候,我记得她手上还有伤,我那时天真的以为是旧伤还没好,但是现在想起来,哪有那么新鲜的旧伤? 如果俞艾说的是正确的,那么他们在林远婚礼上又谈了些什么?婚礼当天,我就得俞艾是因为俞悔不舒服的关系,早早退场了。 到底是谁在说谎?周砚还是俞艾?还是根本就是这两个人都在说谎,他们企图掩盖什么? 一头是我自以为的闺蜜,一头是我自以为的未来,一桶接一桶的狗血毫不情面的朝我脸上泼,以为终于消停了可以自己可以喘口气了,殊不知只是人家泼累了,短暂了休息了那么一会儿。 我抿着俞艾盛给我的汤,对上她紧张的注视,笑了笑,“老俞,你看我这破记性,最近事情太多,我想起来了,周砚之前跟我提过来着,快吃饭吧,要不都凉了。” 一顿饭吃得高高兴兴,俞艾赶回家陪舒儿写作业,周砚还没有回来,我杵着单脚看着厨房宽大的流理台上还未收拾的厨具,冰箱自行运转的嗡嗡声扰得我头都要裂开了,窝回沙发里把头钻进靠枕里才觉得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也不知道我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有多久,我的五官变得前所未有的敏感,隐约中听到有人用钥匙开门,是周砚。我僵着没懂,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他蹲在我面前,我都能听到他膝盖弯曲是骨节发出的声音,和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他把我抱起来,把他的脸贴在我的脸颊上,把我放平在床上,为我盖好被子,接着是离我不到两米的房间洗手间里的门被合上了,响起了淋浴的声音,我侧了一下身子,盯着那个方向发神。 很快周砚就光着脚走出来,一身卡其色的裤子有些长,盖住了脚跟,他全身上下似乎都包裹着一层氤氲微薄的水汽,带着沐浴露潮湿又清爽的味道。 他看着我,笑了笑,“吵醒你了?” 我见不得他的笑,扭过头,他微微往前倾,直接啄了一口我的嘴唇,翻身就往我身边躺,没容我说什么,周砚右臂就横过我的腰,一寸一寸的亲点我肩胛骨的肌肤的纹理。 我翻身窝进他怀里,憋着一肚子莫名其妙的委屈,吻了吻他的胸膛,甚至狠狠的畏缩的啜了一口。 我满意的听到他在我头顶上方微微的吸气声,他嘶哑着嗓子问我,“你在干什么?” “我在吻你。”猛然间就想到之间落水前,简安真对我的回答,堵得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砚不满意我的走神,一下子翻身把我压在他身下,箍进我。 我翻了一下白眼,“你在干嘛!” “林蒹葭,我在爱你。”他黑亮的眼睛,带着常年挥不去的潮湿的雾气,一点儿也不知道退让的锁住我。 我正试图压下心脏上滑过的不和谐的荒唐感,周砚带来的肌肤相亲就掀起了一场水与火的交战,他的舌尖在我耳边逗弄,一只大手带着汗湿的水汽撩拨着我的前胸,另一只手强悍的禁锢住我的下半身,纵欲的、纠缠的、欢愉的缠绵旖旎在我们两人那无距离的接触中,让我忍不住想要叫出声来。 我伸出唯一一只能动弹的手死死的捂住嘴巴,也避开周砚的吻,他一把反握住我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把我掰开,慢慢的交缠,把我的手镶嵌在他的掌心,我清晰的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和他身体的变化,但是我还是叫停了。 我掐着他的掌心,“你知道,我背上有疤痕,很丑的,像条鳄鱼。” 他几乎是下一秒就他的手朝我腰上游走去,一点一点的探向我的后背,我瑟缩的躲了一下,他的气息争先恐后的霸占我的耳蜗,“蒹葭,我知道的,你的脾气确实像条鳄鱼,但是你的身体,是条美人鱼。” 我感受着他的心跳和紊乱的呼吸,极力的把握住我的理智,“我会很介意,我也怕你介意。” “嗯,我知道你介意,但是我不介意,因为我知道,林蒹葭,你爱我。”周砚继续在我耳朵边上蛊惑,我的手指被他牢牢的扣住,我内心的欲望瞬间就被放闸奔涌出来,是对情事的好奇,更是对欲望的羞赧。 他故意的用他骨节分明的手擦过我的前胸,我几乎是拼了全力才忍住那声惊呼,在我倒吸冷气,要放弃挣扎投降的时候,周砚停住了动作。 他侧开身子翻转下去,重新把我搂回怀里,吻了吻我的耳垂,“抱歉,我太不知分寸了,忘了你身上还有伤,对了,我帮你告的事假到期了,你明天把手续找齐,会学校去办入学手续,拖太久不好,恩?” 我痛苦的闭了闭眼,这厮绝对是故意的,把我这样一个纯情大姑娘给撩拨起来了,他就要睡觉了!! 我听着他喉咙间的“咕哝”声和压抑的轻笑声,侧开脑袋憋着一口气,新帐旧账一起算,朝着他耳蜗就吼了一句,“周砚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滚远一点,不要上老娘的床!!你压着我的腿了,你这孙子知不知道!!” 他被震慑住了,估计也是,我没搭理他,等他自己晕会儿去,我扯了被子就睡觉! 我跟周砚这别扭算是真的闹上了。 起了一个大早,他把我送到学校,我硬是很有骨气的拒绝他的帮助,杵着支架就去开大会,在傅雯文学姐的短信指示下顺利的找到了教室,刚踏进去,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愣神之后,是蜂拥这朝我奔来。 这仗势吓得我顿时动弹不得。 把我安置好以后,傅雯文坐在我身边跟我嚼耳根子,“你怎么摔成这样?你们家郑博楠呢?也有些日子没见他人影了,你们闹别扭了?” 我艰难的消化了她的话,再艰难的转身,“什么叫你们家郑博楠?” “装,你再装,那天的聚餐我是没赶上,但是我可听说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那天晚上你们那阵仗,又是哭诉又是摔瓶子的,他眼泪鼻涕求你原谅他,那天你俩喝多了,还是一起睡的吧?这速度,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我算是听明白了,郑博楠因为帖子的事情在聚餐上跟我道歉,被大家给误会了。只是,郑博楠也没有来上学? 我抬着脑袋四处张望,就看见周砚慢条斯理风度翩翩的从侧门走进来,还风轻云淡似笑非笑的扫了我一眼。 假正经,王八蛋! 我横了他一眼,转头继续问傅雯文,“郑博楠多久没来上课了?” “有一段时间了吧……”她话还没说完,看着门口一口就咽住了,我跟着看过去,胡须拉碴的郑博楠赫然站在门口,甚至在下一秒,我一眨眼睛的功夫他就冲到了我面前,表情痛苦。 我一下就被惊住了。 讲台上的周砚倏然起身,快步奔到我面前护着我。 郑博楠此时看起来要多颓败就有多颓败,我们彼此心知肚明,这一番事情闹下来,他基本上算是家破人亡。 我突然有些难受,还没回过神来,他“扑通”一声就跪在我面前,膝盖着地发出的响亮撞击声敲在我的神经上。 周围的人吸气的有,瞪大眼睛的有,都四散开来。 郑博楠好像不知疼一样的,抬起自己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扇区,一巴掌,再一巴掌,再一巴掌……扇得毫不作假,一点也不含糊,我完全是被这个情况给弄懵了,他的巴掌还在继续,他本人却一声不响,连句闷哼都没有。 周砚护着我,在我耳朵边上轻叹了一句,“今天早上,法院对孙婷和孙三的判决书下来了。” 第六十七章 暴风雨里的莬丝花 “故意杀人罪和非法拘禁,孙三自首态度良好,死刑改判无期徒刑,孙婷也一样,无期。(.好看的小说)”周砚的话语里没有任何情感。 “还不如死刑,一枪来得痛快。”剥夺终身自由,活着也是遭罪。 周砚显然有些误会我的意思,他顿了顿,“如果你不满意,还可以提起再诉。” 这时候郑博楠的耳光扇得更响亮了,我越听越心惊,手臂手上,没办法阻拦,我只好扶着桌面,拽着支架朝他背上敲了两下,单手的力道,“你他妈闹什么!赶紧给我起来!还嫌不丢人啊!!” 他果然停了一下,没曾想几秒之后扇自己就扇得更狠了,我着急,赶紧更周砚使眼色,周砚上前一下子反剪住他的手,制止住他。 他挣扎不动,竟然一头往地面上磕去,那“咚”一声的声响让我听着都晕。 眉清目秀的一张脸,被自己扇得面目全非,他张嘴说话都困难,“林蒹葭,对不起,我欠你一辈子。” 我看着他咧着充血的嘴巴,心里一颤。 还没等我说什么,他奋力的挣开周砚的束缚,再一次一头往地上磕,踉跄着艰难的起身离开。 也不知道是谁在我身后细声细气的唏嘘,“这家伙前两天好像来办了退学手续。” 这下子我心一凛,还没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一嗓子就吼了出来,“郑博楠,你他妈要是今天不给我站住,我们就算完了,永生永世的完了!!!”一口气吼出来,我差一点就自己背过气去了。 幸好,他还长了耳朵,堪堪停在教室门口,我晕着脑袋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真是够丢人的,拄着支架屁颠屁颠就追了过去。 我把他往走廊上一拽,他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知道他心里苦,谁心里不哭,所以我说话也没注意语气,“郑博楠,你妈毁了我全家,算是把你这家全毁了,现在我们都是半斤八两,你如果今天是来帮你妈求情的,少来――她错得离谱,后果必须要承担的,但是你不同,你虽然是她儿子,但是我们都心知肚明没你什么事,你要真愧疚的不得了,你就回来好好上学,咱两还是朋友,你还得供我使唤,我不是圣母,我心里也特难受,有你在我身边,我也能找到咱们同为可怜天涯人的安慰感。但你要不乐意,一心堕落,咱们以后见面也当不认识,你就抱着你妈的错误活一辈子吧,你自己选吧。还有,不管你怎么选,你哥的死,我一定查明白。” 噼里啪啦说完这段话,我是真难受,就跟谁的指甲逮着我心脏使命的掐一样,我深吸好几口气,一瘸一拐的转身,差一点摔了个狗吃屎。 索性周砚出现的及时,拦腰把我抱了起来,我还没还得及多看两眼郑博楠,就被他带回了他的办公室。 躺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我的眼泪鼻涕终于不争气的揩在了他的沙发上,周砚走过来,我以为他要冒火,谁知道他俯下身再一次抱住我,他的衣领紧紧贴着我的脸颊,他的手有一下每一下的轻拍我的背,我只感觉像是看到海浪一下一下的拍上来,就跟催眠一样。 我努力的调整了一下自己,才哑着嗓子开口,“周砚,我爸妈死了那么多年,人再强大也大不过意外,我都接受了,可是现在突然有人站出来,告诉我,他们是被谋杀的,一系列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我是真的没办法那么快消化。” “恩,我知道的。” 他的温度缓缓的把我整个个人包裹起来,带着胸腔规律有平整的起伏,我突然就越来越惧怕这种要命的依赖,我像是一棵生命力即将殆尽的藤条植物,一场微风就足以撼动我的世界,还不要说现在刮着是暴风,周砚的出现理所应当,近在咫尺,我才得以依靠,得以生存,但是我不知道,接下来是否还会有更加强烈的地震、台风,或者更多不可抗的力量,让他离开我,让我失去这个可以依靠的支撑。 我说,“周砚,没有亲人的感觉,原来真的这么孤独。” 我的头发跟他的下巴摩擦出沙沙的声响,他的呼吸似乎滞了滞,我还没来得及感受他突然停止起伏的胸膛,他一下子就把我扶正了。 他锁住我的眼睛,不容我躲避,“蒹葭,你听着,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在找机会给你说,你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适合,但是没有办法了,你那么聪明,会知道怎么决断的。” 我也看着他,静静的等待着下一场风暴,心脏却像一面鼓一样乐此不疲的敲打勃动着。 “窦童伟被查出了尿毒症,这病瞒不了又折腾人,在医院排队等肾源就已经等了两年了,全靠着血液透析来维持生命了,肾移植手术移植在拖着,你明白吗,蒹葭,你是他唯一的血亲了。” 见我没动静,周砚起身去办公桌抽屉里递了一份文件给我。 “这是什么?”我没有波澜的问。 “医院的dna鉴定报告,你和窦童伟的,我觉得这报告应该交给你。” 我扯了扯嘴角,打开一看,文件袋里转着医院特有的白色信封,我吹了一口气,随后丢在面前的茶几上,冲着周砚笑了一下,“就为这事?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你其实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想征询我可不可以带回家来呢。” 太阳穴有着强烈的撞击般的疼痛,随意扯出的微笑却不能阻止我心里越来越紧迫的压抑感。 周砚的眉心拧着了麻绳,“你在瞎说什么,不要装傻,蒹葭,窦童伟这件事,你好好想一想,恩。”他紧抿着嘴角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我别扭的拧了一下身子,躲开他,“安真今天约了我,我得去找她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简安真消失了一阵子,把工作给找到了,小有名气的一个画廊做艺术总监。 当我杵着支架出现在她办公室门口,她几乎是惊呼一声就冲上来把我搂住,“太酷了,你这样子就像前线荣耀归来的战士!” “我这日子过得可不就跟打仗一样吗?”我自嘲,直接躺倒在她的沙发上,她正要说些什么,有工作人员进来,我别过脸不看,她也就忙着工作。 等人退出去了,她拉了拉我的手。 “你那么忙还把我召唤过来干什么?”我看着她手上正在拆的包裹,“这是什么?” 她轻松的耸耸肩,“不知道,刚助理顺道送进来的,我……”话还没说完,她就僵住了,我探头看了一眼,也僵住了。 我轻咳一声,试图调节气氛,“待会你要请我吃什么?” 简安真这才有了动作,三下五除二的快速浏览过包裹里的照片――她和许绮年的合照,在利物浦,这些照片我曾经在她家里看到过,那么,这份应该是许绮年的。 “许绮年寄过来的?” “恩。”她不动声色的把这些照片一张一张的叠好,再轻轻的把它们放进办公室另一旁的碎纸机里,一个按钮按下去,顿时这些照片就变成了碎面条。 我看得目瞪口呆,“你在干什么?” 简安真没回答我,找来一个大牛皮纸袋,蹲下身,仔仔细细,把那些碎成面条一样的照片给捡起来,装好,再封好。 她把它抱在胸前,冲我一笑。 “你…你不是都成了她婚礼的伴郎了吗,我以为你们都和解了。”我小心的组织着措辞。 “你当伴娘,是因为你对你哥而言,很重要,我当伴郎,是因为,我…曾经对绮年来说也很重要。现在每个人都想有个好的开始,这无可厚非,你大惊小怪什么?” 看着她一脸洒脱自在,对于许绮年的行为,我不置可否,我也只好眨了眨眼睛,“话说这次因为我的事情,许绮年跟我哥的蜜月泡汤了,她不知道有多恨我。” 简安真也不置可否,拉着我去吃饭。 说是吃饭,她却一股脑的在往自己胃里灌酒,我说不出安慰的话,眼睁睁看着她冲我自然的笑了笑,还特别优雅的转去洗手间。 约了周砚来接我,却半天没见简安真回来,我只好杵着支架去找她,餐厅后面有个花园,简安真蹲在那里,她身上披的那件风衣就那样浑不在意的因为她的下蹲拖在地上,她在抽烟,细细长长的烟夹着她好看的手指上,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也很好看,细细白白的套着三四只复古银质,特别别致的细镯子。 我轻轻的叫了一声她,她赶紧掐了烟,回头冲我笑得灿烂。 她扶着我走出去,周砚正好赶到,简安真瞬间冷了脸,横了他一眼。周砚也没在意,很自然的要牵着我的手走人,正巧我挪开身子去拿我的包。 包到手,发现周砚的手正牵上简安真,惊得我目瞪口呆,他背着身子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一转过身来,简安真胸口提了一口气,一个大巴掌就朝他招呼过去。 第六十八章 现在连团糖都不放过我 周砚全程黑着一张俊脸毫不客气的把我塞进他的车里,我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冲着笑意盈盈的简安真比了个大拇指。 餐厅里人来人往,大家毫无准备的就见证了一场好戏,周砚因为牵错了人,挨了简安真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我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整一幕,周砚的胸腔估计都快爆炸了。 我想笑,憋得自己都要背过气去了。 周砚把车窗给关上,我讪讪的干笑,“安真今天是心情不好,你理解理解。” “我可没见她心情有愉快的时候。”周砚显然还在气头上。 他往日的涵养到哪去了?这会我是真笑出来了,看着他发狠攥紧方向盘的手,抖着身子把我打包的蛋挞给拿出来,“这家蛋挞特别好吃,安真给的钱,也算是赔罪。” 他的右手又开始抽动了,我赶紧拿了一个蛋挞往他紧抿的嘴边凑,他冷哼一声,握着方向盘打了个漂亮的转弯。 打弯不要紧,要紧的是这弯一转,我手上的蛋挞直接就擦着周砚衬衣的领口,一路滚过他的胸膛,最近跌进他的裤子里。 周砚低头看了一眼,握着方向盘凸起的手指骨节,在微妙的极度缓慢的耸动。 这下子是完了,周砚这个变态的洁癖症要犯了。 果然是山雨欲来的口气,“林蒹葭,你毁了我多少件衣服了?我记得你上次…扇我巴掌的时候同样还穿走了我一件衬衣吧?恩?” 可不是吗?在曹阳的办公室,这样算下来,周砚那么骄傲的人,我扇一次,简安真扇一次,也挺惨的,至于那件衣服,我当初为了谢泄愤,丢在卫生间门口当垫脚的了。 不过这话我是不敢说,我心虚的张望了一下车窗外,急速闪过的路牌,和一个个换季搞特卖的商场。 我叫停周砚,“赔你,赔你!” 周砚真还刹了车,奴役着我这个缺胳膊断腿的战士陪他逛商场,打折的他还瞧不上!这狗脾气,进了专卖店扫了一圈,捡了一件衣服给自己换上,再拎了一件衣服吩咐包好,然后好整以暇的依着柜台看着我,等我我替他付账。 卡一刷出去,支费短信一进来,我心都在滴血。 他这回心情高兴了,跟遛狗一样闲散的把我拉着,我走出商场心里那个疼哟,看着对面街上小贩招摇着的棉花糖,横了他一眼,“两件衣服换一朵棉花糖,划算吧?” 幸好他是二话都没说的就上前掏钱包了,不然我咬了他的心都有。 他把一朵淡粉色的棉花糖递给我,取了车再次把我塞进去,蛋挞还放在坐垫上,我一手逮着棉花糖,弯着腰想把蛋挞盒子搁脚边,这腰一弯下去,我就动弹不得。 这副驾驶座的位置下,一个简单的圆形耳钉,以银色做底,镶着一颗小巧的绿松石,蒂凡尼的定制款,我给俞艾的新年礼物,我伸出手把它捡到掌心拨了拨,看了一下耳钉处,果然。 那股凉意就像是猛然打开冰箱门一样,冷得我缩了一下头。 “怎么了?底下有金子啊?窝那么久?”周砚估计是看不下去我那猥琐样了,出声叫了一下我。 “恩,金子没有,惊吓有。”我直起身子,他正好发动车子,没有关上的车窗里刺溜一下吹进一股冷风,我手中死死拽着的棉花糖整团都被吹离了竹签,不偏不倚精准的就糊在了我脸上。 突如其来的意外往我几乎石化掉了,周砚迅速回过神,赶紧靠边把车子停下来,扯着纸巾就为我收拾一脸的黏腻。 一边收拾一边憋笑,“风水轮流转,林蒹葭,以后出门记得带脑子,或者,再多买一注意外险。” 棉花糖此时香甜的味道紧紧的缠绕住我所有的知觉,我一边不动声色的把手心里的耳钉放进包里,一边盯住在我脸上忙活的周砚,“是不是我看起来真的就这么好欺负,所以除了你们这一个二个,现在连团糖都不放过我?” 话一问出口,一股热泪顺着黏腻恶心的脸流了下来,滴在周砚的裤子上。[.超多好看小说] 无休无止的沮丧和烦躁,回到家里,周砚赶忙把我朝洗手间里推,我憋屈的把自己收拾好出来,他已经举着吹风机在门口候着,把我往床边一扶,轰隆隆就吹了起来。 我看着他脚边的衣服袋子,踢了他一脚,“这衣服我花了巨款,你不试试就算了,竟然还这么不珍惜。” 他掐了吹风机,把袋子捡起来,从善如流,“恩,我马上试。”我扯着半干的头发,还没回过神来,周砚睨了我一眼,就开始当着我的面脱衣服,先是他外面那件风衣,再是衬衣,再是贴身内衣…… 我觉得不对劲,看着他光裸的背脊,随着他的动作而运动着的结实的肌理,我眼睛一闭,瘸着脚就朝房间门口走。 他穿上衣服赶紧出来把我扶住,皱眉,“你今天不高兴?看我被欺负的时候不是挺乐的吗?” 我挣开他的手,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扯着薯片袋子,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那天我跟老俞吃饭的时候说起她那铺子,她跟你姐的续租合同谈得怎么样了?” “不知道,那是俞小姐跟我姐的事,我去过问做什么?”周砚好脾气的按开电视。 俞艾:周先生。周砚说:俞小姐。我承认我要被这种疑神疑鬼给弄疯了,我的闺蜜,我的男朋友,中间还夹着一个孩子,这种八点档剧情让我怎么继续下去?不计后果的逼问出来?我没胆子,心里又焦灼的要命。 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如今成为我真实的感情写照,但是如果表现的若无其事浑不在意,那也是自欺欺人,周砚擅不擅长我摸不准,但我确实没本事玩什么感情游戏,不然也不会在林远身上死那么惨,现在我才真正懂得“如无其事”是多么大的一个学问,许绮年驾轻就熟,我不行。 我看着茶几玻璃山倒映着的我和周砚并肩坐着的影子,他他浑不在意,神态自若的按着遥控器换着台,我咬着薯片配合着看着电视,简直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周砚有句话说对了,我爱他,所以我不敢轻举妄动,赢了周砚输了俞艾,或者说,赢了俞艾,输了周砚,我接受不来。 我扯了扯嘴角,递给他一片薯片,他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妥协的张嘴含了过去,我尽量维持着正常的语气问他,“这么久了,我那厨房装修的怎么样了?” 周砚蓦然停止咀嚼的动作,转过身来盯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想搬下去,每天窝在你这里也不是个事啊。”我需要时间,弄明白一切,甚至优雅的解决这一切,而不是像个疯女人一样,骂骂嚷嚷的就冲上去。 周砚还在盯着我,我受不了他眼里的探究,慌张的笑了笑,站起身子,周砚的动作自然比我快,一下子伸出脚挡在我面前,我还没动作,周砚就把我直接按倒在沙发上,像只迅猛的豹子。 我吸了一口气,“周砚你干什么,你压到我的脚了。” 他挪了挪身子,我得了缝隙要起身,他的手指勾住我的头发,一下子把我给拽住,头皮上撕裂痛感让我回不过神来,我反射性的闭上眼,直接伸出完好的右手朝前一抓,直接就挠到了周砚的脸上,碰上了我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但是我心里有气,手上一下子生了力气,也不管不顾的直接在他脸上挠了好几下,我听见周砚的吸气声。 我睁开眼睛,周砚的眼角以及眉角便赫然的几道血口子。 我还没心悸,周砚就照着我的脖子咬了下来,我的手脚都被他轻而易举的制止,我更是气,直接拉开了我们直接沉默的厮打和肉搏,开了口子的薯片袋子在我身下碎成了粉,我忍住身体的不舒服,扭了扭身子,却扯得我脖子疼,周砚的撕咬还在继续,我几乎是忍了又忍才从喉咙里发出痛叫。 他的动作随着我的叫声一下子就停止了,我的脑袋依然是懵的,完全没有弄明白这场突如其来的爆发是怎么回事。 我小心翼翼把脖子从他嘴边移开,张嘴的沙哑不在我意料之中,“周砚,你疯了吗?” “我是快疯了。”他抬着手一拳就落在的我脑袋旁边的沙发空地上,砸进弹簧里的无力感我都替他不解气。 我匀着气,艰难的笑了笑,“蒋执那家伙还怕我发起疯来把你给肢解了,你这样子怕是先要把我给杀了,你要不要等他回国找他开一些药?” 周砚终于放开了我,“对不起,我情绪一下子没把握好,住得好好的,你为什么就忙不迭的要搬走。” “我只是我我想搬,没说我现在搬。”我举着手自嘲,“我这样子,你看我能搬吗?” “那你刚为什么起身?” “……”,我真是憋了一口气,“我只是突然想到安真说好给我发的邮件,她帮我联系了几个实习公司,我这马上要毕业,当然要找工作,我只是起身去查邮件而已。” 周砚盯了我一会儿,直接揽过我,在我耳朵边上道歉,“对不起,蒹葭,我只是……太患得患失了,我有些害怕――俞艾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你对我就有多重要,不对,还更重要,你理解吗?” 他用他的脸颊贴着我的脸,温情的摩挲着。 第六十九章 死水无波的一张脸 我理解什么?老实算下来,我处处都是活在别人的恩典里,这样卑微怎样去理解?我推开周砚,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眼角和眉骨那被我抓挠出来的血痕丝毫没有影响他整个人的美貌。(.无弹窗广告) 是的,美貌。 从一开始,周砚吸引我的,除了他若有若无可以制造的暧昧,还有那足以让学校女孩子趋之若鹜的性感和英俊脸蛋。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好看,眉目凌冽,一身傲骨,英气还有贵气,永远知道怎样优雅的摆出合适的笑容和说合适的话。 有的时候,一个聪明的女人仅凭着男人的八块腹肌和一条人鱼线就可以被收买的服服帖帖,眨眼变傻子。更不要说周砚,他这样的好条件超出期望值太多,关键还无时无刻脸上都忍耐的挂着“我注定是你的良人”的牌子。 我们注定相遇?再彼此折磨,再兵败如山倒,我惨烈收场,他似乎也有一些狼狈。 狼狈?是被我折磨出来的?周砚,我一开始就站得比你低,其实我的患得患失,怎么可能比你少。 我停止跟他无声的对峙,长吸了一口气,从沙发另一条绕开他,拖着瘸腿去检查邮件。 果然,前一刻跟简安真吃饭的时候毫无意外的就聊到了工作,她的积极性太高,后一刻洋洋洒洒三十多份职位报告就发了过来,每一个位子的优势劣势,薪酬,和上升空间,甚至是入职后可预见的人事困难都毫无保留的意义罗列在案。 看的我眼睛都花了,按着太阳穴直叹气,我总算是知道简安真自己找份工作要花那么长时间了。 这样的苛刻,卖车保生活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给她发了几条短信就去睡觉了,累,累得连这具身体都撑不起来了,睡梦里全是一些支离破碎深蓝色的光亮和泡泡,伴着大海潮汐的声音一直在耳蜗里旋转,窒息来的缓慢又晦涩。(.好看的小说) 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睡着没有,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蒋执出国前给我开得那大袋子药,已经被我当糖一样吃得见了底。 拖拖拉拉腿和手都好利索了,我和周砚无声的对峙却还在继续,话照样说,饭照样吃,甚至觉也照样睡,我也没再提搬家这事,只是某种横亘在我们中间的某种东西,变样了。 院上又开始轰轰烈烈的准备各种论坛各种设计赛,我还要忙着下学期的毕业大课题,我跟郑博楠每天同进同出,累得彼此心照不宣,有时候两眼相对,都是苦笑。 我看着他撅着屁股,咬着各种型号的画笔趴在地上画草图,我毫不客气的朝他屁股上踹了他一脚,“待会陪我去个地方。” 他正画到关键处,咬着几只笔死命点头,结果陪着我走到市医院大门的时候又犹疑了,“你来干什么?不会是……”他瞄往我肚子里瞄了好几眼,“堕胎这事儿你跟周砚商量过没?” 我毫不客气的照着他脑袋上就给了他一下,“你思想干净一点行不,我一大好姑娘清清白白,轮得上堕胎吗?”说完我就后悔的不得了,咬着舌尖冲他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我跟周砚同居那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不对,现在连天都没得聊了。但是郑博楠不同,好几次我都看到他短信闪个不停,他跟陆心洁保持着联系,是好是坏我就不知道了。陆心洁退学后,找了个不大不小的广告公司,好像日子过得还不错,我没敢打探。 郑博楠也尴尬,拼命挠着后脑勺不说话。 一系列晕晕乎乎的肾配型检查做的我全身不舒服,叫苦不迭,躺在检查床上,一再跟医生强调这次配型的保密性,郑博楠面色不定,憋了半天问我,“你想好了?” “没想好。” “你想好你来做什么?!” 我听周砚说,窦童伟的身体再拖下去,就会不适合手术了,再怎么抗拒和漠视,他也是我生理上的父亲,唯一的血亲了,我其实是存着私心的,所以一再跟院方强调保密,一来如果这次配型不成功,我就可以继续名正言顺的漠视这个我不知道该怎样对待的父亲,他的出现超出了我的接受范围,二来,如果配型成功,结果是不对外公布,我依旧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卑劣,来做什么?来为自己的卑劣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 现在这个借口,只等着检查结果出来。 我跟郑博楠在这个大医院绕来绕去,不经意的就绕到了窦童伟的病房,至于怎么个不经意法,我也没搞明白。 郑博楠梗着个脖子往门上那窗户上探了一眼,转头问我,“我…..大姨在里面,你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她大姨,孙芸。现在想来,窦童伟的身边也只剩下她一个人带着点微薄的真情了。 我默不作声,想走。 郑博楠拉了我一下,“你在边上去等一等。”说完他就拧开了病房门,紧接着孙芸就跟着他走了出来,吓得我赶紧躲到一边。 孙芸看起来神情悲戚,郑博楠侧头跟她说着什么,还伸出一只手在背后跟我比动作。 我算是看懂了,他调开孙芸,给我制造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真是自作主张! 我捏了捏手心,想了想,还是进去了。窦童伟的病床旁摆着一个我看不懂的医用设备,手臂上插着一堆堆管子,源源不断的血。 死水无波的一张脸。 这个念头一出,吓得我整个人背心都凉了。 我一闭眼,就是他那张和和气气想,满目慈祥的脸,太遥远的场景我不记得了,能回忆起来的是,我因为林远的事情回林家时,他轻拍沙发冲我招手,是林远婚礼上,他欢天喜精神矍铄的站在我身边跟我交谈的样子,是配合警方调查时,战栗不住他伸出来握着我的一双安慰的手。 我低头一看,如今他手上遍布的斑点更多了,一张手松松垮垮,皮肤垂吊着跟手掌的尺寸明显不合,我甚至有一种想要拿着裁剪刀帮他修剪的合适一点,这样,他因为病痛而瞬间衰老的皮肤,就不用这么多余的吊在手背上打转了。 我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医院强烈的消毒水味道很成功的掩盖住了他身上熟悉的檀香味,是我妈钟情的那一款。 我闭了闭有些湿润的眼睛,正在这个时候,我的电话开始咋呼起来,我吓得一个激灵,迅速扫了一眼仍在安睡的窦童伟,提着器掐了手机就忙不迭的朝门口跑。 是安真。 我“喂”了一声,看着不见动静的病房,那口气才算松了下来。 “你做贼呢你,不管你现在在哪,先换一套体面一点的衣服,我带你去见个人吃顿饭。”简安真没有任何废话的直切主题。 我被整得一愣一愣的,“见什么人?” “商量你人生大事呢,别墨迹了,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我晕晕乎乎。 郑博楠在医院门口等着我,一看到我就围了上来,“我这前锋打得不错吧,这回你该想好了?” 虽然不该就是重提,但是我还是问出了口,“你不恨窦童伟了?” “恨,恨得还有点莫名其妙,可是再大的恨,跟人命比起来,还是得分清楚,虽然如果是让我捐这肾,我是打死都不会同意的,但是你不同啊,你是他女儿,易地而处,这些角色地位,我还算分得清楚。” 郑博楠是好人,他母亲孙婷也许是样样都不行,但是却生出了两个好儿子。 简安真选的是上一次吃饭的餐厅,带个大后花园的,格调挺高。 我看着早已等在位置上的有,有些迟疑,简安真二话不说的就拉着我入座,连声道歉。 来人竟然是国内最近两年小有名气的女导演,霍宁,年纪不大,三十多岁,还导了几部成功的作品,因为能力,或者因为她凌厉有气势的长相,媒体争相恐后抢着报道这位“厚积薄发,实力超群”的难得的女导演,我想不知道都难。 我惊讶的看了眼简安真,这葫芦里又买什么药,她不动声色的给我一个眼神,接着跟这位名导演寒暄。 很快我的手机就响起了短信通知,“给你的职位报告你百般挑剔,你不是矫情的说你要成为一个作家写你那些狗血剧吗?出版社那头我暂时还没摸清楚,误打误撞了一个霍宁,你就高兴去吧!” 这个简安真! 我确实是对她给的职业报告感到头大,她不满,我记得我当时是怎么回复她来着,“唔…我这人理想不大,吃吃睡睡,自由散漫,生活要是能逛逛花鸟市场,再写几个字,偶尔兴趣来了,搞点惊天地泣鬼神的设计作品就好了。” 类似的话,我也跟周砚说过,在初遇没多久,他送我去俞艾花店的路上。 我尴尬的抿了口水,有点恼简安真的胡闹,当初说这话的时候本来没带什么心,她也嗤笑了我一通,现在又上纲上线,整那么大个惊吓。 第七十章 他叫周砚 霍宁看起来笑容真诚,她顺着安真话头简单两句寒暄,目光就直直的转向了我,看得我心头一凛,“林小姐,早就听安真介绍过你了,说你惊才绝艳,不知林小姐有没有什么代表作?” 我先是因为她一句“安真”纳闷她俩竟然这般熟稔,后一秒对“惊才绝艳”四个字吓得口水都不敢咽一口,我僵硬着身子转头瞥了眼简安真,她老神在在,就是不看我。 我尴尬的咳一了一声,真不敢硬撑,冲对方笑了一下,“学艺术的人身边都会有一帮就差要捧你上天的朋友了,信一成都要不得,更别提惊才绝艳,霍导,实在是抱歉,代表作我是真没有。” 简安真轻轻扫过我一眼,再自然的冲着霍宁笑了笑。 霍宁这么大身份竟然也不动怒,反而语气间更多了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林小姐一看就是灵慧的人,没有代表作就更好,在一张白纸上画画不是更容易吗?相信能让林小姐的才华有了更好的施展平台,不知道林小姐对编剧这一种职业选择考虑如何?” 我再次心虚的扫了扫简安真,她坐在旁边稳如磐石,眼神平静的抿着水杯,完全是指望不上了。 我还没有组织语言,霍宁就看出了我的尴尬,也不为难我,直奔主题,“是这样的,林小姐,编剧在我看来,真是一个不讨好的位置,说得不好听一点,为他人做嫁衣,片子如果受欢迎,呼声里都是演员导演的好,如果票房低,骂的都是剧本的问题了――你也不要被吓着,我只是先告诉你这其中的辛酸,不过成就就等着林小姐自己去体会了。安真说林小姐对这方面很感兴趣,我这人重眼缘,也挺喜欢你的,要不你就写一部出来看看,题材不限――不过,稍微大众向一些就好,我们这行也很难,最迟在四个月里面交给我,我们线上保持联系,怎么样?我一下子说这么多,林小姐,你考虑考虑?” 好吧,我必须承认,我被霍宁这样单刀直入的聊天打动了,甚至在为写一部剧本感到隐隐的兴奋。(.好看的小说) 跟霍宁的聊天很尽心,这一说一话间就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这期间我收到了一条周砚的短信,平淡的字眼提醒我今天的讲座要打卡。讲座?院上规定必须完成20次讲座出勤率,我不担心讲座,反而被周砚弄得有些莫名的心不在焉。 霍宁一眼就看出来了,适可而止的停下话头,“这天色也不早了,我手上还有一些事,要不我就不打扰两位了,今天聊得更高兴,希望以后合作更愉快。”她伸出手同我握了握,又侧身虚抱了一下简安真,“安真,今天我跟林小姐聊得太尽兴了,冷落了你,下次补上。” 说完便正式跟我们告别。 我看着远走的那个凌厉的背影,才算松了一大口气,用手肘捣了捣简安真,“安真,哟,你什么时候跟这样一个大人物亲近的?” 简安真不甚在意的甩了甩她的短发,“亲近什么,没认识几天,都说是误打误撞了,她来我们画廊看画展,就认识了,我听了她身份,说把你介绍给她,就随口说说,没抱什么希望,谁知道她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我瘪了瘪嘴,名导演原来也这样亲民? 简安真毫不客气的朝我胸前拍了拍,“让你长点胸是不可能了,但是你好歹给我长点脑子吧,我负责给你披荆斩棘,你就负责给我拆台是吧?” 我胸口一疼,缓了一口气,直接趴在桌子山,“安真,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吗?雷厉风行,傲视群雄,高贵冷艳,十足的女王范,我真怀念那时候的你啊,你现在顶多就是一个女痞子。” 她也往桌上一趴,“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吗?畏畏缩缩,胆小如鼠,瞻前顾后,十足的失足少女样――别瞪我,我可不怀念那时候的你,现在挺好的。” “……” 我没敢跟简安真多聊,惦记着周砚的短信,他的淫/威没有因为我跟他关系的进一步而减弱半分,我抢着时间赶回学校。 我猫着身子试图不动声色的钻进报告大厅的时候,台上不温不火的声音让我顿时僵了僵,我转头,周砚棉质的白衬衫外面掏了一件灰质的线衣,质地看起来谦厚温和,恰到好处的掩盖了他那颗黑得跟灶台锅底一样的心。 自从提出搬家僵持的那晚,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敢正眼打量他。 原来这次的主讲是他,我瘪嘴,明明说什么“待不了”多久的人,竟然在人民教师这个光辉的职业上干的风生水起。 我光顾着看他,没意识到在安静的学术厅里面我这个猥琐弯腰的人有多么显眼,郑博楠从最里边的过道也猫着身子把我拽回他的位置旁。 我一屁股坐下,他很不争气的瞪了我一眼,“每天朝夕相处,你看台上那位还没看腻?” 我没搭理他,他瞅着我,“你们俩最近的氛围……” 我侧过身子横他,“你不是都到本科部那头实习代课了吗?还听什么讲座?” 谁知郑博楠长叹一口气,把脖颈都仰在座椅上,“啊,我亦是偶有颓丧,就到热闹处去张望女子。” 我一下子笑喷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像是小妃子抓着皇上一样抓住我的手臂,我见犹怜的直哼哼,“陆心洁让给我增肥十公斤再去见她。” 我愣了一下,最后很给他面子的笑得缩下了椅子,直不起身子。 正当我要背过气去的时候,手机短信是进来了,“再不认真听讲座,我就把你请上台,还有,讲座结束,等着我一下。” 赫然是,周砚! 我这回真是背过气去了,赶紧直起身子坐好,不再看郑博楠一眼。 散会的时候,周砚跟几个院级的教授在前头交流,我把郑博楠踢开,窝在位置上等着他,他很快走过来,扫了一眼我,示意我跟上。 我走出大厅,冷得哆嗦了一下,看着周砚正往自己身上披的大衣一下子就朝我招呼过来,我赶紧避开,“你感冒刚好。” 周砚前阵子得了场大感冒,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把衣服收回去,问我,“今年春节你回哪头?” “什么哪头?”研三的这上半学期过的是浑浑噩噩,先是因为孙婷的事情耽搁了太长时间入校,后来是骨折休养期间跟周砚不大不小的冷场,再一些琐碎的事情,眼看着就要翻新年了。 我还没来得及感慨,周砚在我旁边为我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回林家,还是…窦家,或者我家?” 林家或者窦家都有由头可以说,去周砚家?!这好大的惊吓。 我闷着气,“这几年春节我都是跟俞艾母女一起过的。” “恩,也好。”他表情有些隐晦不定。 快逼近年末,我跟周砚都有些忙,谁也没顾上谁,也再也没提过这个话题。 没几天我就接到医院的通知,去取肾配型的结果报告,专业术语一堆,什么淋巴毒试验、人类白细胞抗原,反正我一个字都看不懂,但是最后的结果却一目了然,我的肾跟就是天生为窦童伟备份的! 医生让我仔细考虑,但是要尽快决定。 我一肚子心思的拿着检查结果离开,却在走廊上遇到徐平,看到他那张老好人的脸,我这又愧疚起来,我自己自顾不暇整得昏头转向,都没有怎么来看望过他们,幸好还有俞艾隔三差五的来一次。 徐平见了我,满脸欣喜,跟我打招呼,“林小姐,正愁着见你一面呢,正好。” “叫我蒹葭就好了。”我看着他憨直的脸,心里轻松了不少,“怎么了?” “这不有了你们的帮助,咱这娃手术也很成功,在医院住了那么久了,我们也该回老家去,回家一起过个团圆年啊,他爷爷姥姥还在家里盼着呢。” 我替他高兴,跟着他去看了看恢复不错的徐凯,徐平一家收拾着出院,他把我送到医院门口,搓着手,“林小姐,我们这乡里来的人,也不知道什么规矩,谢谢你们这么照顾,这笔医药费我们攒着一定还给你们,跑不掉的,我家就在临省,你们要哪天得了空,就跟俞小姐多来我家玩一玩,樟香山呢,还是有名景点,我家就在山脚,你们就当来旅游也成,上次俞小姐来爬山,也是住我家。” 我正要点头,却被徐平最后一句话勾起了兴趣,猛然想起他跟俞艾在医院的第一次见面,便斟酌着问徐平,“俞艾?我之前也听你说过,三四年前是吧,那时候老俞跟谁一起去的?” 徐平愣了一下,有些为难,“哦,是跟俞小姐的未婚夫呢,金童玉女呢,哎,只是可惜了,她…也是个可怜的姑娘,哎,说不清咯,林小姐你要想知道,可以去问俞小姐嘛,俞小姐刻意嘱咐过我,我也不好拿她的事到处说。” “恩。”看出他的局促,我也不为难他,我笑了笑,“我就是好奇,那我再多嘴问一句,“俞艾这个未婚夫,是不是我住院时经常陪着我的那位?”我看着他侧着脑袋想,就提醒他,“他叫周砚。” 第七十一章 我是一个氢气球,谁能牵回我 徐平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摆手,脑袋随着他的动作大力晃荡,“不是不是,窦先生跟那位周先生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这我还是省得的,不过说回来,这两位先生的都是人中龙凤,我们那乡下……” “窦先生?哪个窦先生?”我清晰的感受着心里微妙的变化,稳着声线问徐平。(.无弹窗广告) “呀,你看我这多嘴,不该那俞小姐的事情乱说的,林小姐你跟她关系好,应该知道的啊。”徐平继续搓手,“我家那口子还等着我帮忙收拾东西呢,林小姐,我也不多送你了,一定记得来樟香山玩啊,我家不大,包你住还是可以的,林小姐莫嫌弃。” 我木着脑袋点头,看着他喘出来瞬间就变成白雾的气息,徐平松了一口气赶紧回病房。 医院外的楼梯变成了重影,我有一些冷,到底怎么回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我却跟火煎火燎一样,那种窒息的感觉又上来了。 窦先生?我两次在窦卫青墓前发现的蔷薇,俞艾独特的包扎手法,用满天星做结,我一直以为是周砚送的,却怎么也想不到是俞艾。 怎么会是俞艾?窦卫青怎么成了俞艾的未婚夫?为什么当年警察介入调查了那么久,也没有牵出俞艾这个未婚妻,那么,俞悔是谁的孩子?我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我到底亏欠了俞艾什么?俞艾对我的靠近到底是不是偶然? 十万个为什么在我脑子里像咒语一样的缠着我。 我奔下楼梯,慌不择路的想跑,又不知道跑哪里去?我直接撞上了杵着拐杖练习走路的病人,他的亲人冲着我嚷嚷,“赶着去死呢还是有鬼追你啊?张眼睛了吗?” 我想说,其实我一早就死过一次了,我更想说,真的有鬼在追着我不放,窦卫青不就是吗? 我扶着墙壁跌坐了下拉,争先恐后的冷汗此时在我背心作祟。 我不知道我颓坐了多久,直到一股力量牵着我的手臂把我给拉起来,使劲的摇晃我。 谢天谢地,终于有人靠近我,我的身体,终于不再像一只氢气球一样在虚空中晃荡。蒋执焦灼又耐心的盯住我,“林蒹葭,不管你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停止你的思考,在心里随便哼一首歌,唱出来更好。” 我死死的抓着他的手指不放,他像牵着一条小狗一样把我带在身边,进了附近一家便捷酒店,一只手被我霸占着,一只手艰难的取证件去前台办了checkin,前台小姐暗自睨了我好几眼,我就是觉得冷。 蒋执拿着房卡开门,直接把我带进浴室,淋浴喷头一拧开,也不顾我一身厚实的衣服,直接兜头往我脸上捧。 水温很烫,我的心慢慢的暖了起来,随着我表情的放松,蒋执直接从架子上扯了浴巾丢给我,“你先洗个澡,泡一下,时间不要太长,门别锁――我不是要占你便宜。” 说完就关上门出去了。 大喷头的水线自顾自地兜头淋下来,身上的衣服越来越重,尽管我全身都在打冷战,我窒息的厉害,一件一件慢慢地扯下来,把自己溺死在水里。 没过多久,蒋执就在外面敲门,“林蒹葭,衣服给你放外间了,你自己取一下,赶紧出来。” 我没理会他,还在持续作响的水声沙沙沙的掩盖住外面一切声音,没过多久,有人拧开了门,是周砚。 我全身赤裸,却没有躲避,全然忘了羞赧,我直直的看向他,冷静的看着他皱眉的靠近。 周砚用干燥柔软的大浴巾把我裹起来,帮我把头发一点一点的吹干,动作温柔又耐心。他把我抱出浴室,抱我放进被子里,酒店里雪白的被子看起来蓬松又柔软,我窝在里面,耸得老高,像一座坟墓,还是被雪覆盖的坟墓。 他吻了吻我嘴角,“怎么了,蒹葭。” 我没有理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蒋执敲了敲门,得到周砚的回应后,钻了进来,先是默着声递给周砚一个纸袋子,外面赫然写着市医院的名称,这是我去医院取得肾配型报告。 他接着翻出几瓶子药,叮叮当当的闷响几声,往我手心里摊了几片药,递给我一杯温水吩咐我吃掉。 冬日里难得的阳光余辉有些浅薄的洒在玻璃窗上,周砚逆着光线站在那里,翻着那几张薄薄的报告单,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蒋执守着我吃了药,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也没听几句,至于回答更是不走心,他翻出他的笔记本记录着什么,周砚看完报告走过来,为我拢好被子,温声细语,“蒹葭,我很高兴你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你做这次的肾移植。” 我眼皮轻抬看了他一眼,他接着说,“窦童伟现在还在靠着血液透析排毒,你如果要做移植,开年过后再做,恩?” 他显然是误会了,我还没有想过什么做不做移植手术,我所有的心思都扑到了俞艾身上,她瞒着我所有关于她的秘密,她跟窦卫青,是怎样扯上关系的,因为我,俞艾和窦卫青这对有情人有了多大的变数?是不是我委屈了俞艾?俞艾是不是也跟其他人一样恨我,以为我杀了窦卫青? 脑袋要炸掉,我该怎么样跟周砚解释,或许他一早就知道了,知道俞艾和窦卫青,知道我这个罪人,耽误了这对佳人,所以他才一再缄口,一再在俞艾的身上闭口不谈。 我怕,我最怕的是俞艾这个牢不可破的港湾,因为窦卫青的死,而破裂,我怕俞艾怨我,我怕我失去俞艾。 我没办法跟周砚解释,只能任由着他去误会。 蒋执给周砚试了一个眼色,“我们出去谈一谈。” “就在这里面的阳台吧,蒹葭现在离不得人。”周砚吻了吻我的眉心。 蒋执跟着他去了阳台,我瞪着天花板有些走神,扒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捡了酒店提供的火柴盒玩耍。 蒋执跟周砚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在静得能听到呼吸的空间里断断续续传来,“…情况越来越严重…复发的可能性…就怕精神分裂…你能怎样守着她…” “她半夜梦游做傻事,你能确定你每一次都能守稳了?你还要不要睡觉,你这一个冬天都在感冒!”蒋执的这句话,有些激动,声音大了起来,我精准的捕捉到了。 手里的火柴一下子就划燃了,我盯着火苗,一直到把我指尖给烧疼了,我才知道松开。周砚感冒很久了,原来我真的跟个神经病一样每天晚上折磨他,真是要命。 他们的谈话还在继续,蒋执语气低沉又严肃,“必须尽快入院……我不敢再开什么药了…她就跟吃糖果一样…” 我的手指都在颤抖,微微的,却连划火柴的力道都无法把握,划一根,直接断了,再划一根,燃了,烧到我的手指头,接着划,又断,又划,循环往复。 我的天啊,我的生活,因为一场不合时宜的婚约,和一个叫窦卫青的可怜男人,变得一塌糊涂,让我不知所措。 我该怎么办?我听着手里的火苗,如果可以,我真想把整个人都钻进这一片火光之中,把我点燃,灰飞烟尽,身体化成烟雾般轻柔。 一盒火柴划完了,周砚和蒋执的谈话还在继续,我不想听,缩进被子里又嫌闷,裹了被子神经质的跳下床,开了房门溜了出去,走廊是意料中的没动静,我一路张望着,一路踩着走廊的地毯,脚心有点痒痒的。 正低头间,转角出来了一群人,其中一个看着我愣了一下迅速回过神,“头儿,这儿还有一个!” 有什么? 我没回过神,就有人上前,逮着手铐就朝我招呼,我的双手都抓着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他一时无法下手。 这时候有人挤开人群跑过来,瞠目结舌,“…林蒹葭?” 我愣了愣神,看着庄睦这张久违的脸,手不方便,点了点头,跟他说了一声嗨。我往他身后看了看,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员手里都押着几男几女,衣衫不整,一脸狼狈,就差把脸埋在底下。 我眨眨眼,问庄睦,“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庄睦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别捏的别开眼睛,憋了扮演,“扫黄打非。” “……..”我配合的瞪大眼睛,又看了眼那个举着手铐的警官,原来,我这是被人误会了。 正尴尬间,周砚追了出来,一脸焦灼,看到我后,很明显的松了一大口气,帮我把被子再一次拢好,直接抱着我就转身要走。 庄睦惊得目瞪口呆,闪着舌头叫他,“….周….师兄。” 原以为周砚不会理会,没想到他竟然停下了脚步,跟着他点点头,“庄睦,不好意思,蒹葭不懂事,打扰你工作了。” “没事儿,我听我爸说了,你什么时候回警队?”庄睦浑不在意,兴奋的跟他攀谈。 我被周砚横抱着,抬着脑袋看了一眼他,他的喉结不紧不慢的翁动着,“过段时间再说吧,到时候我会亲自上门拜访你的父亲的,今天多久不多聊了,抱歉。” 说完,继续搂着我脚下生风的就往房间里赶,直到把我放在床上才松了一口气。 蒋执抱着胳膊在床边跳脚,“哎哟,我说林大小姐,你是喝三鹿牛奶喝傻了吗?这样出去,你都不知羞的哟!” 第七十二章 挺住就是一切 徐平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摆手,脑袋随着他的动作大力晃荡,“不是不是,窦先生跟那位周先生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这我还是省得的,不过说回来,这两位先生的都是人中龙凤,我们那乡下……” “窦先生?哪个窦先生?”我清晰的感受着心里微妙的变化,稳着声线问徐平。(.) “呀,你看我这多嘴,不该拿俞小姐的事情乱说的,林小姐你跟她关系好,应该知道的啊。”徐平继续搓手,“我家那口子还等着我帮忙收拾东西呢,林小姐,我也不多送你了,一定记得来樟香山玩啊,我家不大,包你住还是可以的,林小姐莫嫌弃。” 我木着脑袋点头,看着他喘出来瞬间就变成白雾的气息,徐平松了一口气赶紧回病房。 医院外的楼梯变成了重影,我有一些冷,到底怎么回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我却跟火煎火燎一样,那种窒息的感觉又上来了。 窦先生?我两次在窦卫青墓前发现的蔷薇,俞艾独特的包扎手法,用满天星做结,我一直以为是周砚送的,却怎么也想不到是俞艾。 怎么会是俞艾?窦卫青怎么成了俞艾的未婚夫?为什么当年警察介入调查了那么久,也没有牵出俞艾这个未婚妻,那么,俞悔是谁的孩子?我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我到底亏欠了俞艾什么?俞艾对我的靠近到底是不是偶然? 十万个为什么在我脑子里像咒语一样的缠着我。 我奔下楼梯,慌不择路的想跑,又不知道跑哪里去?我直接撞上了杵着拐杖练习走路的病人,他的亲人冲着我嚷嚷,“赶着去死呢还是有鬼追你啊?张眼睛了吗?” 我想说,其实我一早就死过一次了,我更想说,真的有鬼在追着我不放,窦卫青不就是吗? 我扶着墙壁跌坐了下拉,争先恐后的冷汗此时在我背心作祟。 我不知道我颓坐了多久,直到一股力量牵着我的手臂把我给拉起来,使劲的摇晃我。 谢天谢地,终于有人靠近我,我的身体,终于不再像一只氢气球一样在虚空中晃荡。蒋执焦灼又耐心的盯住我,“林蒹葭,不管你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停止你的思考,在心里随便哼一首歌,唱出来更好。” 我死死的抓着他的手指不放,他像牵着一条小狗一样把我带在身边,进了附近一家便捷酒店,一只手被我霸占着,一只手艰难的取证件去前台办了checkin,前台小姐暗自睨了我好几眼,我就是觉得冷。 蒋执拿着房卡开门,直接把我带进浴室,淋浴喷头一拧开,也不顾我一身厚实的衣服,直接兜头往我脸上喷。 水温很烫,我的心慢慢的暖了起来,随着我表情的放松,蒋执直接从架子上扯了浴巾丢给我,“你先洗个澡,泡一下,时间不要太长,门别锁――我不是要占你便宜。” 说完就关上门出去了。 大喷头的水线自顾自地兜头淋下来,身上的衣服越来越重,尽管我全身都在打冷战,我窒息的厉害,一件一件慢慢地扯下来,把自己溺死在水里。 没过多久,蒋执就在外面敲门,“林蒹葭,衣服给你放外间了,你自己取一下,赶紧出来。” 我没理会他,还在持续作响的水声沙沙沙的掩盖住外面一切声音,没过多久,有人拧开了门,是周砚。 我全身赤裸,却没有躲避,全然忘了羞赧,我直直的看向他,冷静的看着他皱眉的靠近。 周砚用干燥柔软的大浴巾把我裹起来,帮我把头发一点一点的吹干,动作温柔又耐心。他把我抱出浴室,抱我放进被子里,酒店里雪白的被子看起来蓬松又柔软,我窝在里面,耸得老高,像一座坟墓,还是被雪覆盖的坟墓。 他吻了吻我嘴角,“怎么了,蒹葭。” 我没有理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蒋执敲了敲门,得到周砚的回应后,钻了进来,先是默着声递给周砚一个纸袋子,外面赫然写着市医院的名称,这是我去医院取得肾配型报告。 他接着翻出几瓶子药,叮叮当当的闷响几声,往我手心里摊了几片药,递给我一杯温水吩咐我吃掉。 冬日里难得的阳光余辉有些浅薄的洒在玻璃窗上,周砚逆着光线站在那里,翻着那几张薄薄的报告单,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蒋执守着我吃了药,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也没听几句,至于回答更是不走心,他翻出他的笔记本记录着什么,周砚看完报告走过来,为我拢好被子,温声细语,“蒹葭,我很高兴你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你做这次的肾移植。” 我眼皮轻抬看了他一眼,他接着说,“窦童伟现在还在靠着血液透析排毒,你如果要做移植,开年过后再做,恩?” 他显然是误会了,我还没有想过什么做不做移植手术,我所有的心思都扑到了俞艾身上,她瞒着我所有关于她的秘密,她跟窦卫青,是怎样扯上关系的,因为我,俞艾和窦卫青这对有情人有了多大的变数?是不是我委屈了俞艾?俞艾是不是也跟其他人一样恨我,以为我杀了窦卫青? 脑袋要炸掉,我该怎么样跟周砚解释,或许他一早就知道了,知道俞艾和窦卫青,知道我这个罪人,耽误了这对佳人,所以他才一再缄口,一再在俞艾的身上闭口不谈。 我怕,我最怕的是俞艾这个牢不可破的港湾,因为窦卫青的死,而破裂,我怕俞艾怨我,我怕我失去俞艾。 我没办法跟周砚解释,只能任由着他去误会。 蒋执给周砚试了一个眼色,“我们出去谈一谈。” “就在这里面的阳台吧,蒹葭现在离不得人。”周砚吻了吻我的眉心。 蒋执跟着他去了阳台,我瞪着天花板有些走神,扒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捡了酒店提供的火柴盒玩耍。 蒋执跟周砚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在静得能听到呼吸的空间里断断续续传来,“…情况越来越严重…复发的可能性…就怕精神分裂…你能怎样守着她…” “她半夜梦游做傻事,你能确定你每一次都能守稳了?你还要不要睡觉,你这一个冬天都在感冒!”蒋执的这句话,有些激动,声音大了起来,我精准的捕捉到了。 手里的火柴一下子就划燃了,我盯着火苗,一直到把我指尖给烧疼了,我才知道松开。周砚感冒很久了,原来我真的跟个神经病一样每天晚上折磨他,真是要命。 他们的谈话还在继续,蒋执语气低沉又严肃,“必须尽快入院……我不敢再开什么药了…她就跟吃糖果一样…” 我的手指都在颤抖,微微的,却连划火柴的力道都无法把握,划一根,直接断了,再划一根,燃了,烧到我的手指头,接着划,又断,又划,循环往复。 我的天啊,我的生活,因为一场不合时宜的婚约,和一个叫窦卫青的可怜男人,变得一塌糊涂,让我不知所措。 我该怎么办?我入神的盯着手里的火苗,如果可以,我真想把整个人都钻进这一片火光之中,把我点燃,灰飞烟尽,身体化成烟雾般轻柔。 一盒火柴划完了,周砚和蒋执的谈话还在继续,我不想听,缩进被子里又嫌闷,裹了被子神经质的跳下床,开了房门溜了出去,走廊是意料中的没动静,我一路张望着,一路踩着走廊的地毯,脚心有点痒痒的。 正低头间,转角出来了一群人,其中一个看着我愣了一下迅速回过神,“头儿,这儿还有一个!” 有什么? 我没回过神,就有人上前,逮着手铐就朝我招呼,我的双手都抓着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他一时无法下手。 这时候有人挤开人群跑过来,瞠目结舌,“…林蒹葭?” 我愣了愣神,看着庄睦这张久违的脸,手不方便,点了点头,跟他说了一声嗨。我往他身后看了看,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员手里都押着几男几女,衣衫不整,一脸狼狈,就差把脸埋在地下。 我眨眨眼,问庄睦,“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庄睦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别捏的别开眼睛,憋了半天,“...扫黄打非。” “……..”我配合的瞪大眼睛,又看了眼那个举着手铐的警官,原来,我这是被人误会了。 正尴尬间,周砚追了出来,一脸焦灼,看到我后,很明显的松了一大口气,帮我把被子再一次拢好,直接抱着我就转身要走。 庄睦惊得目瞪口呆,闪着舌头叫他,“……周……师兄。” 原以为周砚不会理会,没想到他竟然停下了脚步,跟着他点点头,“庄睦,不好意思,蒹葭不懂事,打扰你工作了。” “没事儿,我听我爸说了,你什么时候回警队?”庄睦浑不在意,兴奋的跟他攀谈。 我被周砚横抱着,抬着脑袋看了一眼他,他的喉结不紧不慢的翁动着,“过段时间再说吧,到时候我会亲自上门拜访你的父亲的,今天就不多聊了,抱歉。” 说完,继续搂着我脚下生风的就往房间里赶,直到把我放在床上才松了一口气。 蒋执抱着胳膊在床边跳脚,“哎哟,我说林大小姐,你是喝三鹿牛奶喝傻了吗?这样出去,你都不知羞的哟!” 第七十三章 一榔头敲开潘多拉的盒子 世界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我发懵的看着周砚不动声色的把手里跌打精油往他手边的柜子上轻轻一搁,然后转身欲退出门去。(.) “站住!”这一声不是我叫的,是依然趴在我身上的林远叫的。 林远踉跄着站起来,脚步不稳的朝周砚走去,并且在周砚两步远的距离突然停下来,弯下腰去,手撑着膝盖,静了几秒。 我没弄明白他要干什么,周砚显然也不明白,但他不在乎,转身接着准备走人。 就在这个时候,林远猛然直起身子,拽过周砚的臂膀,面无表情的朝着他的右脸抡了一拳。还没等得及我看清形势,周砚上前熟练的按倒醉酒的林远,林远也不甘示弱的反抗,一下,两下,三下……毫不留情的捶打在周砚身上、脸上,最后周砚似乎发了怒,翻身骑坐在林远身上,箍住林远,冷着脸色朝我扫了一眼。 我就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沙发靠垫,脑袋已经停止思维的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斗殴,此时周砚一个眼神甩过来,我才算是回过神来,神智恢复的那一刹那,林远的声音直接穿进我耳膜,“我警告你,谁管你跟那个俞艾是什么关系,但是你别打主意到蒹葭身上,还有,窦卫青的案子,跟蒹葭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用再缠着她――” 周砚眉心一皱,直接一拳揍向林远。 我这才冲了过去,分开他们,两人都非常配合的松开手。这场武力中,周砚很少还手,受的伤最多,我看着他嘴角和下巴的血,搭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竟然有些妖冶。 林远直起身子,收拾了一下自己,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任何话的离开了。 直到听到外面电梯的叮当声,我才转向周砚,艰难的开口,“林远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一切你都是在演戏,你仍然在怀疑我?还在揪着窦卫青的案子不放?还有……你跟俞艾…..” 周砚伸出手抹了一把自己嘴角的血,不甚在意的往自己的衬衣上一擦,他慢条斯理的做完这一切,再看向我的时候目光凛然,“我因为蒋执的关系,跟你哥见过两面,他知道窦卫青的养母在托我查这件事,但是我拒绝了,这些我都是告诉过你的。[]” 无懈可击的解释,我接着问,“那…你跟俞艾呢?”这话问得我心里莫名发虚。 他短暂的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今天你哥的婚礼,我跟俞艾在大厅外聊了几句,正好被你哥看到了,他可能误会了。蒹葭,我确实是认识俞艾的,她手上如今经营的花店,是我姐周青转租给她的,那时候他们谈事宜办手续,我都在我姐的要求下跟着去了的,今天俞艾只是想托我跟我姐谈一下续租合同,我们就简单说了几句。” 他平铺直叙不带感情色彩的说完这一堆,才盯住我,“这样的回答,你还满意吗?” 俞艾跟周砚还有这层关系?不对,应该说,竟然只是这样一层关系?简直是完美的答案。 我突然莫名其妙的有些丧气,“哦”了一声,转眼看到地上一个挂件,我顺手捡了起来,示意周砚,“这是什么?” 他瞄了一眼,有些无奈,“我姐前阵子给我求得平安符。” 他也搞封建迷信?一定是在这场肉搏战里给扯了下来,我睨了他一眼,“平安符掉了可不是好事,要倒霉。” “还有比遇见你更倒霉的事吗?”周砚单手把我搂紧怀里,语气叹然,“林蒹葭,我觉得我受委屈了。” 委屈个毛线啊!自找的!我扭着身子想要退开来,谁知他把我搂得更紧了,温热的气息直接喷在我的耳际,“别乱动,我好像有只手脱臼了。” “......” 我万万没有想到,造化这种东西就是喜欢捉弄人,我因为一个迷信的平安符嘲笑周砚要倒霉,殊不知,接下来倒大霉的竟然是我。 简安真手臂上的伤口,临近愈合拆线前,痒得她满心焦躁,给我打电话使闷气,“老娘已经吃了一周的泡面,要吐了,今天你说什么也要请我吃一顿大餐!” 我看着窗外淅淅沥沥惹人烦的雨线,索性让她打车来我家,我给做饭。周砚打着脸被揍、手脱臼、心灵受伤的旗号,拉着我去超市买了很多蔬菜肉类,说是给他进补。 我愣是忍下心没搭理他,这下就造福了简安真。 我正在厨房里忙得起劲儿,家里的门被擂得震山响,砰砰砰,吓得我缩了一下头,差点手上的菜刀就往自己指头上招呼去了。 第六十章咬着菜刀刀背,消灭敌人 这简安真坐飞机来的吗?怎么那么快,受了伤的人是喝了鸡血补身子,这么精神? 我不满的朝门口走去,打开门。 心里有那一刹那还嘀咕,这门锁打开时“咔哒”的声音正像是子弹上膛时的劲头,“安真你温柔淑女一点会怀孕啊……” 谁曾想,上膛的子弹是没有,但是,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我家的几个大汉,惊得我连下巴都合不上。 为首的一个中年女性睨了我好几眼,“林蒹葭是吧?” 一脸的忿恨让她看起来极度扭曲,我话还没说出口,她抬着手劈头盖脸就朝着我的脸扇了过来。 迅速红肿起来的脸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在我自己还没搞明白我在干什么的时候,我已经冲了上去揪住她的头发,也熟练的甩了她一个响亮的,对方开始发出刺耳尖叫,“小贱人!抓住她!” 周围的男人冲上来,箍住我,那个中年女人使着劲的掐着我胳膊,把我整个人朝鞋柜上摔去! 剧烈的疼痛感和撕扯感让我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乱想,我一闭眼,全是红白色的光圈在眼皮上晃荡,如同一场地震,世界都跟我一起跌坐在地上,我吃力的摸索着鞋柜里的高跟鞋朝我面前的人群砸去,得了那么一两秒的空隙,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朝厨房跑去! 里面有刀!只有拿到刀我才能脱险! 我跌跌撞撞的朝厨房跑,有人一把拽过我的腿,让我一下子扑倒在地上,胸腔被砸得生疼,我努力的挣扎想要去勾住厨房的滑门,几根手指被扯得快要断裂一般的疼痛。 接着是一阵密密麻麻的踩踏,那个极尽残暴的女人踩着她的高跟鞋狠狠的踢在我膝盖正下方的那块骨头上,疼得我眼泪都快逼出来了,一下又一下,再一下,我几近昏厥的时候,这个陌生女人骂咧着挺住了动作,“这贱蹄子还真是难搞!也对,窦童伟这贱人的种能好到哪去!” 她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混沌绝望中,我撑着被眼泪迷住眼皮,眼前这个女人喘着粗气,一脸潮红,呈现出一股奇怪的神情,我咬着牙想要站起来,一个男人上前一脚踩着我左手,一脚踩在我右脚的脚踝上,我几乎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我用尚且还自由的右手,死死的揪着厨房的滑门不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撕扯掉眼前这不真实的幻觉。 “呸”,陌生女人的一口唾液直接喷在了我的脸颊上,接着又是另一口,正好盖在我的眼睑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人还在揉着手腕子,“还真是不解气!窦童伟这女儿,还真是把硬骨头!可怜了我们家卫青!”她的拳脚还在朝我身上砸。 周围有人出声劝阻她,语气隐晦,“算了大姐,别弄出人命,教训一下就好了!” “人命!这贱蹄子杀了我家卫青!这条命怎么算!”她的声音尖锐如冰锥子,一声一声的刺穿我的耳膜,最后她有朝着我吐了一口口水,“今天就到这,我们赶紧走!” 说完这几个人转身想走!怎么可能! 我几乎是咬碎了牙帮子的拖着自己破碎不堪的身子,撑着厨房的门爬起来,左手已经失去了知觉,我哆嗦着端起厨房里正熬煮的咖喱,还有菜刀! 我一只手拿不下,只好咬着菜刀刀背全凭着一股毅力和羞辱感走出厨房。那个女人的脚似乎受伤了,她撑着大门正在揉脚,我拼尽全力的端着一锅沸腾的咖喱朝这几个人扑去,刺破耳膜的尖叫声再一次响起,陌生女人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招呼周围一身咖喱的男人,“给我抓着这贱蹄子!” 哼!我打了一个冷战,感受着一种透彻的疼,耳际依然是一种持续的嗡鸣声,我取了嘴上咬着的踩到朝着我面前冲过来的人挥去! 我几乎是颤抖这声音的重复,“你们全部给我滚远点,都去死吧!去死吧!” 接着是一声沉闷而钝重的声音,我切过肉,我知道,那是利器同肉体接触是发出的声音,我甚至能听到有液体滴躺在地板上的声音。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那个可恶的女人的依然在咆哮,“天啊,三哥你没事吧!!把这个贱人给拖走!拖走!” 眼前闪过刺眼的黄色,那是我泼出去的咖喱汁,我终于撑不住了,眼睑一耷上,这个世界就彻底黑了过去。 连带着耳蜗里那单调的尖锐的鸣叫,也消失了。 第七十四章 不能抹杀我在国旗下警徽前的宣誓 我掂了掂手里的榔头,一咬牙,试了劲儿的朝着抽屉砸去,一下两下三下四下,木屑纷飞,有些直接擦着我的眼皮划过去。 我只感觉眼皮一阵轻疼,但是我无暇顾及,因为抽屉里散落的三个文件袋露了出来。 我不允许自己退缩,拿了出来,一个一个的打开,不容置喙的铅字印刷体在我眼睛里涣散着,一点点的剖开一个摧毁我生活的大秘密,我以为窦卫青的死已经让我糟透了,没想到这三份文件,让我仿佛听到了自己身体骨骼被压垮的碎片声。 更要命的是,周砚遒劲的手写体的在一旁的空白页上简明扼要标出了几个关键词:“花店、跌落、苦杏仁味、氰化钾、孩子” 我的全身都像被炙伤一般的煎熬,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刚被硫酸泼脸的日日夜夜,每一根神经都被死死的碾压过。 那是一个极度可怕的念头。 因为这种极大的荒谬,我反而慢慢地平静下来,我不能被这种想法逼疯了,一切都还有办法,我开始疯狂的找药,蒋执开的药到底被周砚藏在哪里了! 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床头那熟悉的灯盏变成了没有温度的白墙,浓浓的消毒水味道让我有些错乱,一种持续的眩晕微妙的操控着我的大脑,我撑着头坐起来,周砚站在窗台边,修长静默。 我彻底清醒。 他走过来,变出一个保温桶,把里面的煲汤倒出来,递给我,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我盯着他的动作,他从裤兜里掏出发簪把我的头发簪起来。 “趁热喝。”周砚的声音低沉,“你的胃伤得太厉害,先暖一暖。” “这是哪?精神病医院?”我记得我那晚找了好久的药,看着他身上的衬衣带着严重的褶皱,和下巴明显没有刮过的胡须,上一次见他这么狼狈是在什么时候? 林蒹葭,你就承认吧,你就在折磨人。 他没有在意我虚浮的笑,平静的把汤勺再一次放进我手心,“喝吧。” 我拿着汤勺往嘴巴里机械的送着,鼻梁正中一下发酸,我愣神忍住要流泪的冲动,走神的想着,这汤煲得没有俞艾的好喝。 俞艾….. “蒹葭,你为什么要吃安眠药?”一旁的周砚突然开口,脸上找不到任何的笑容。 我顿了顿,说,“我没有吃安眠药。” “林蒹葭,都这样了,你还打算逃避?柜子被你砸开了,你都应该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他的目光沉甸甸,直接压得我直不起身子。 “什么怎么办,我那时候太困了,找不到蒋执开的药,我随手找了个瓶子,里面有东西,我就当药吃了一些。”我躲避着他的目光,梗着脖子跟周砚强调,“又不是好大的事情,你不要纠缠这个问题好不好。” 说到最后,我几乎是带着哀求。 周砚显然不买我的账,“纠缠哪个问题?纠缠你咽了半瓶安眠药,还是纠缠俞艾的问题……” “你闭嘴!”我尖叫,一下子绷直身子,打断周砚的话,差一点把面前的煲汤给打翻,我板着脸重复,“周砚,你闭嘴,你给我永远的闭嘴。”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重复的这句话时多么的无力,像是一脚踩空悬崖跌进浩荡奔腾的大河里一样,被这滔天的水流冲得人都要散架了,更不用提呼吸。 周砚动怒了,他特有的周氏动怒法,眉心拧成麻花,脸上肃然,除了阴沉就没有其他的表情。 但是我知道,即使他心里已经怒不可遏了,但是他依然不会拿我怎么样,这些日子我早已摸清了这个道理,深知这一点,并且肆无忌惮的仰仗这一点。 就像我当年也是这样对林远一样的。 林蒹葭,你够卑鄙的。 周砚跟我紧绷的对峙被蒋执的出现给打断了,蒋执双手插兜,一边挽着他衬衣的袖子一边悠然的跨进来,姿态里有种让人嫉妒的闲散。 他说,“林蒹葭,你又逃过了两劫,安眠药没吃死你,我忍住没掐死你,你真是太幸运了!” 我没搭理他,窝回被子里当蜗牛。 蒋执跟周砚说了几句什么就离开了,周砚走回我的床前,把我从杯被子里拉出来,帮我把候外套披上,“先把汤喝了再睡。” 我乖乖的喝汤。 他看着我说,“那天晚上留你一个人在家,抱歉,俞悔在林远的婚礼上露过面,俞悔就跟郑卫青小时候是一个翻版,孙芸觉得熟悉,你…窦童伟死后,她去看守所看孙婷,两人一合计,整个窦家也只剩孙芸了,她所有的精力都扑到调查俞艾身上去了,堵了几次俞悔的幼儿园,终于拿到了俞悔的dna检查报告――” 我越听心里越吓,汤勺跌回碗里,直愣的看着周砚,他好脾气的把勺子夹起来,擦干净又递回给我,“放心,孙芸只想要孩子,窦卫青的死她并没有怀疑到俞艾身上――” 我听不得这句话,尖叫。 周砚轻拍我的背脊,安抚我,语气不变,“因为孙芸去过几次幼儿园,俞艾心里不安给我打过几个电话商量过,那天晚上我半夜离开,就是因为孙芸抱走了孩子,俞艾在窦家大跪了一晚上,实在找不到办法了,才给我打电话。” 跪了一晚上?! 我这下子汤是彻底喝不下去了,我再一次绷着身子问周砚,“那现在俞悔……” “我还在帮着俞艾周旋,郑博楠那头也在在斡旋,不过,蒹葭,你要明白,俞艾杀了郑卫青,俞悔是不可能跟着俞艾的――” 我承认我是真的疯了,我就是神经病,我开始止不住的头疼,我尖叫,“周砚,老俞才不会杀郑卫青,老俞那么善良,这件事情,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老俞就不会有事!” 我从床上爬起来,碗里的汤直接倒在病床上,但是我们谁也不在乎了,我抓着周砚的衣领,低声下气,哽咽着,“周砚,只要你不说,那么多年都过去了,我求求你,求求你。” 说到最后,我无力的跌回床上蜷着,哽咽的无法动弹。 依然站立着的周砚,窗外肃杀一片的白光打到他的脸上,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却能清楚的捕捉到他的语气,如同外面的冷空气一样让人瑟缩了一下脖子,“林蒹葭,我是一名刑警,即使只是曾经,但是并不能抹杀我在国旗下、警徽前的宣誓。” 铿锵、坚定,这才是周砚该有的傲气,我因为他这样的特质爱上了他,此时又因为这样特质怕上了他,恨上了他。 接下来的日子我变得小心翼翼,以前是周砚盯我,现在是我盯周砚。我像是被拧错了发条的玩偶,开始肆无忌惮的抽烟,贪婪的吸上一大口,看着烟头苟延残喘的一点一点猩红,就像我自己一样。 我开始没日没夜的赶剧本。 周砚的书房被我霸占着,成了一个大烟缸,弥散着挥不去的烟味,但我们谁都默契的选择不关门,周砚怕我做傻事,我怕周砚转眼出去就把俞艾给供出来了。 我窝在墙角的座垫上疯狂的写剧本,周砚每每进门,眉头都没松展过,开了窗透气,逼着我吃饭。 颠倒黑白的折腾,眼角的黑眼圈,苍白的皮肤,和时不时的抑制神经的药物让我看起来像个僵尸。 我清楚的知道,那所谓的潜在性郁郁症让我的生活全是碎片,带着毫不掩饰的肃杀之气,看着同样被我折磨的萧条的周砚,我知道我害了他,我配不上他,他的生活原本是完整而骄傲的,里面没有林蒹葭的阴影,但是我依然不敢放开他,我只剩他一人了,我依然爱他,只是这爱里多了怕和恨,怕他随时离开我,恨他可以随意毁掉俞艾。 我要绑着他,因为这个龌蹉卑劣的想法和做法,我恨不得杀了自己,但对象是俞艾,我一定好捍卫的港湾,没有人知道我的恐慌比我蜷缩的大海还要深。 周砚也不一定知道。 终于,蒋执看不下去了,在出入我和周砚这个家的第一百五十六次,我听到他在阳台跟周砚说了一句,“不破不立,周砚,你得赌一把,不然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赌什么? 我一直等待着周砚这场赌局,在我剧本敲下“全剧终”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终于推开了书房的门,帮我把手里烧到头的烟蒂丢了,从角落的座垫上把我拉了起来。 他说,“蒹葭,在家里憋了那么久了,我们出去旅行一趟吧,心思放宽一点,身体自然就调养好了,怎么样?”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甚至用手捏了捏我的面颊,“恩?” 见我没反应,又凑上前用他冰凉的鼻尖蹭了蹭我。 我点头,“好。”眼神落在他微动的喉结上,再是他的眼睛,看着我,深情隽永,却晦暗难明,是最深沉的海水,载着我看不明的东西。 我揪着他的衣角,他风轻云淡的冲我笑了笑,把我搂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我的头发,“我们明天出发,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洗头洗澡,你这样出门我害怕你要被捡垃圾的怪叔叔给带走。” 我一拳敲在他胸膛上,清楚的听到他有力的心跳,终于呜咽出声了。 第七十五章 一朵白莲花的梦想 跟周砚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我把剧本发给了霍宁,像是解决了好大一个事,我心里轻松了不少。[.超多好看小说] 出门的时候,天空还是苍白夹着灰蒙蒙,像是混沌的瞳孔,周砚的车开得很慢,他怎么也不说我们的目的地,我也不打算再追问,安心地看着公路上一个又一个限速牌,我摇下车窗,掏出包里的烟盒晃了一下,还剩几支,被我这么一摇跟求签似的。 我转头笑着问周砚,“你不会把我卖到哪个寺庙里当和尚吧。” 他面沉如水,“亲爱的,你要做也只能做尼姑。”又睨了一眼我手上的眼,“这盒抽掉之后,你必须戒烟了,是必须。” 我瘪瘪嘴,车子长久的在高速公路上跑着,这人就容易犯困,我打了好大一个哈欠,看着周砚在收费站交涉,索性打了个盹。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觉醒过来,一抬眼,面前鲜红的横条幅上写着,“樟香山旅游景区欢迎您,请注意行车安全,旅途愉快。” 樟香山?!我突然有一点明白周砚的意图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我毫不掩饰自己语气里的波澜,但尽量保持着声音的镇定,“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爬山。”他不动声色的在山里绕来绕去,十分熟稔的模样,“你缺乏运动体力太差,离家最近的也只有这个地方适合了。” 他打着漂亮的山弯,看着我,“再说,徐平一家再三的邀请我们来,来看看他们也不为过。” 我心里一震,看向窗外,山间错落这一些民居,周砚的车还在稳稳当当的行驶着,我闭了闭眼,觉得心里的波澜缓和的差不多了,我才开口,“周砚,你什么意思?” 他抿着嘴唇没有回答,车子很快就听到了一个土泥地捍成的大院子里,徐平一家听到声响迎了出来,“哎哟,周先生,还有林小姐,我还以为你们还要迟一点来呢,赶紧进屋坐。” “今天路况好,车开得快一点。”周砚从后备箱里拿出为徐平一家准备的礼品,徐平笑着脸责难,他们还在说着什么,可是我却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周砚走过来,牵着傻愣着的我,“蒹葭怕是有些累了,徐伯你不用管她。” 徐平赶紧把我迎接进去,“哎哟,舟车劳顿了,你们明天还要爬山呢吧,我还以为俞小姐也回来呢,收拾了两间房,当年她跟窦先生住过的,要不林小姐先去休息一下,待会儿吃饭的时候我们再叫你。” 我木然的点着头,走进了那件所谓的“俞艾和窦卫青”住过的房间,房间不大,但收拾的整整齐齐,周砚跟着进来拉开灯,我才看清楚顶上古老的天花板上有着浸水后的黄渍,一团又一团,周围墙壁山贴满了过气的明星海报,我一扫而过,这一张张海报里,赫然夹着一张俞艾和郑卫青的合照! 俞艾依然是一副温温婉婉的模样,心满意足的窝在郑卫青的臂弯里,眼里的光亮是我不曾看到过的关于爱恋的柔情,郑卫青嘴角也带着笑,说句煞风景的话,这是我看到的他第二个笑容,一个是在他墓碑的遗照上。 没想到只隔了一个省的山里,藏着这样一张照片,见证这他们的爱情。 周砚也看到了这样照片,他守着我躺下,为我盖了被子,吻了吻我的额头,“我出去帮徐伯他们,你好好睡一觉,待会晚饭的时候叫你。” 他拉下了灯,掩了门出去,房间里显然了一片黑暗,墙壁上的照片有一个角因为有微弱的光线翻着一些微弱的光,我死死的盯住那点光亮移不开眼睛。 一滴忍了很久的泪还是滑出眼眶,经过鬓角,兜兜转转就决了堤,在耳蜗里积蓄起来,我用手背遮住脸,是滚烫的。 我终于肯承认,俞艾杀了人,俞艾杀了她的爱情,杀了郑卫青,她为什么要杀郑卫青?俞艾要杀谁也不可能杀郑卫青啊?!我努力的回忆着那三份文件袋里记载的内容。 那时一个烂俗又有着《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的影子的故事。 父亲早逝,俞艾与母亲过着深居简出,老实的小市民般计算着菜钱过日子的生活,居住的环境又是一个糟透了大筒子楼,治安奇乱。因为贫穷因为无望,这个社区变得萧索而堕落,成长对俞艾来说,就是一场阴影,就是一场溺水的挣扎,她见证了无数场堕落,赌博,抢劫,卖/淫,吸毒,周围的伙伴,别人家的阿姨,包括自己的母亲,她性格沉闷,却是一个有主义的人,学习认真,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出路,只有这样,她才能永远的逃离那条每天黄昏都有一群痞子在拥堵她的巷子,逃离那一盏盏坏了就再也没有亮起来过的路灯,逃离深夜里一声一声淫/乱迷离的笑声,逃离那一张张麻木又粗暴的面孔。 天不亮的清晨,她穿着反反复复破了又补衣服去学校,但是无论如何,她总是一副干净清白的样子,她渴望那种干净柔软的笑容和生活,因为这种执念,她才能够在一堆堆堕落又糜烂的面孔里坚持下来。 但是这一场坚持,很快被自己母亲的改嫁给摧毁了,高考结束俞艾满怀期待的等待着放榜的时候,她的母亲毅然改嫁迁往异地,因为夫家的要求,母亲抛弃了自己的女儿。 要做些什么?在那之前的俞艾,几乎读遍了镇上书店的每一本书,在钢琴店里打着廉价的临时工,只为学习那么一点点的钢琴弹奏。那时候的她,马上就要出落的亭亭玉立了,马上就能逃离这一切,过上她想要的清白柔软的日子了。 但是她的母亲却抛弃了她。 高考通知书下来,一所很好的大学,俞艾咬着牙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放弃,她这多纯洁的白莲花开始有所选择的妥协自己的生活,她到大学报到注册后的下一家事情,就是在一家著名的声色场所找到了一份卖酒的兼职。 只有这样,她才能完成她大学的学业,这种日子过了很久,俞艾提心吊胆的穿梭在一个又一个包房,最后还是遇到了要她出台找她麻烦的人。 是郑卫青,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解救了他,天知道,在贫困街区长大的俞艾,到那时候的打工生涯里,见到的全是糜乱粗暴的让人作呕的人,郑卫青的出现,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奇迹。 他没有表情的解救了俞艾,顺带捡起了从她口袋里调出来的校徽,这才笑了,“我有一个妹妹也在这学校读书。” 林蒹葭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个郑卫青口里的妹妹,就是自己,而俞艾,是在那不久后知道,这个风度凌然的男人口里的妹妹,是林蒹葭。 林家和窦家有一年的年饭,是在一起吃的,林远忙着脱不开身,嘱咐了郑卫青去接林蒹葭回家吃饭,就是那一次接人,让俞艾在学校里再次遇到了郑卫青。 俞艾清楚的知道,她恋爱了,她享受这种感觉。 在去歌城辞职的时候,她再一次遇上了郑卫青,郑卫青很快被这朵洁白的莲花给打动了,他带她离开这种声色场合,教她各种场合的礼仪规矩,俞艾拒绝了郑卫青对她金钱上的直接帮助,反而在他的指导下,学会了炒股,并且靠这个技能让自己的生活不再窘迫,俞艾一点点的舒展光亮起来。 俞艾因为自己曾经做过“小姐”的身份,对她和郑卫青的关系秘而不宣,加上她本来的独来独往,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郑卫青因为自己被抱养的身份,也是小心谨慎,眼看着这个亭亭玉立教养良好的少女可以带回家的时候,他却迎来了窦童伟为他牵的这门主动是悲剧的婚姻。 …… 我因为这个故事的再现,几乎是哭晕过去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跟缺水很久的鱼一样,我挣扎着身子,拉开灯,那张合照上的人物随着灯光光亮起来,我没敢多看一眼,汲着鞋子推门出去。 徐平一家人还在一个厨房里忙着,洗菜切肉烧火唠嗑,红红火火,周砚伫立院子边的一个腊梅树下,他的面前是层层叠叠的大山和环绕的烟雾,衬得他愈加的清瘦。 我走上前去搂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他低头看了看我环住他腰间的手,把他的手掌也覆盖了上去,他说,“醒了?饿没饿,徐伯准备了一些点心垫肚子。” 我已经伏在他背上,大幅度的摇了摇头。 他把我捞到他的胸膛前面去箍着,我的鼻尖是腊梅冷冽的诱惑,带着大山里特有的清新空气,让人舒服了不少。我点了点那些有些透明质感的黄色花蕾,一张嘴声音沙哑的厉害,“周砚,这些花跟你真配。” “把我比成花?”他好笑的嗅了嗅那些遒劲干爽的枝桠上的腊梅,突然伸出手折了一个枝桠,把我的正脸转过来对着他。 他看着我的脸愣了一下,很快又调整了表情,伸出大拇指摩挲了一下我哭肿的眼睑,把折下的腊梅枝轻轻的擦进我的鬓角。 他仔仔细细的端详着,我不好意思。 身后徐平在叫我们,我跟周砚一同转身,他逮着一个相机冲我们招呼,咔嚓一声,白光一闪,他乐呵呵,“上次留宿的一对客人留下的相机,我看着还挺好用,周先生跟林小姐又是一对金童玉女哟。” 第七十六章 我是笑笑不说话的剧本君 这空气里似有若无的烟味是从那钻出来的? 我直觉不对劲,拧开家门是扑面而来的烟草味,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也不得一身的不舒服,僵在原地了,遭贼了?贼还没有走?然后是气愤,什么贼改这么大胆?! 我动了动自己僵直的身子,长吸一口气,几乎是猫着身子轻踱进家门的,捡了门边装饰柜上的小花瓶给自己壮胆,打算一探究竟。 家里落地窗帘拉的严实,室内一片黑暗,我不敢开灯,客厅里有显眼的点点猩红火光,和一个颓然的黑影。 想到一种可能,我一下子连呼吸都停了,像是被一根锥子直接精准的刺在了心脏处,动弹不得。 对方好像动了动,碾熄了他手里的烟,冲着我的方向,语气混沌,“蒹葭,你终于回来了。” 哗啦一声,我手里的花瓶跌在了地上,我只觉得我快要血液逆流了,真的是林远!这套房子当初也是他置办的,他有钥匙并不奇怪,只是……今天是他跟许绮年的婚礼,正是洞房花烛春宵时,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我迈着几乎是僵掉的双腿朝他走去,试探着问,“……哥?” 他一下子从沙发上翻起来,把我拽了过去,我还没回过神来思考这一系列动作是怎样发生的,我就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 林远身上有浓重的烟酒味,我还没来得及皱眉,他就目光炯炯的锁住我,声音沙哑,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不要叫我哥。” 我有些害怕,推了推他,“你怎么喝那么多,许绮年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 林远喷薄在我脸上呼吸让我的毛孔都战栗起来,我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唇一下子就贴了上来,堵得我气息一滞,我眨了眨眼睛还没消化眼前这个状况,目眩心悸。 林远在吻我!在他跟许绮年的新婚之夜,他出现在我家,吻我! 像是响应我的想法一样,林远倏然的侵入我因为吃惊的微张的嘴唇,随即而来的是天旋地转,缠绵凶狠,像是要把彼此的呼吸都吞没一样,我感受着林远情动的气息,像是森林里伺机而动的野兽,我浑身上下像是被溅上了看不见的火星,灼得我连心肝都战栗了。 这是林远!是我哥,是我那么多年执拗而无处安放的爱恋!更是许绮年的丈夫! 我试图去恢复理智,他的攻城略地还在继续,我甚至都能他在我身上不断游离的大手,这种羞辱感,要疯了!我咬着牙使劲推开他,林远却如同一座大山一样纹丝不动,我被逼得没有办法,心里胀满了如同海潮一般剧烈而鲜活的疼痛,朝着他依然在追索的舌头一口咬了下去,顿时一股血腥味弥散在我整个口腔。 林远停下了他的动作,我扭开脑袋,跟溺水差点死掉了一样,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冰冷的空气,最终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林远仍然伏在我的身上。 我神智涣散的听着我粗重的呼吸声,匀了好几口气,我才吃力的发问,“哥,你是喝醉了吗?” 林远这才如同被掏空的奄奄一息的生物,失去了索取的力量,把脸埋在我锁骨的上方,发出了沉闷的呜咽。 他在哭,压抑的呜咽着,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对不起,蒹葭,我没有办法,当初你要嫁得不是别人,是窦卫青,只有这样你才能光明正大的踏进窦家,这是你的命运,我没有办法,只能放手,窦卫青死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可是这回我把自己弄得一团糟,许印辉以死来托付许绮年,她已经成为了我的责任了,我也没有办法,蒹葭,我是不是很懦弱?” 林远的声音压抑又痛苦,我也开始掉眼泪,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回应,还能说什么,林远口里所谓的我的命运? 这种彼此慰藉的姿态我也不知道维持了多久,只知道客厅的灯被按亮的那一刹那,林远依然扶在我的肩颈上,我们俩几乎是同一时刻的直起身子,看向门口。 刚进门时我以为闹贼怕打草惊蛇,并没有关门,此时周砚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笔直的站在门口,眼神精准的头投向我们。 我突然就想笑,真他妈狗屎的命运。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这个笑,像是一盏电量不足的充电台灯,惨白而勉强,一晃而过的闪烁,再熄灭。 周砚站在那里,没有上前,他的表情很奇怪,不是愤怒,不是漠然,是陌生,准确说法是,我觉得他像是在注视着陌生人一样看着纠缠在一起的我和林远。 第五十九章林蒹葭,我觉得我受委屈了 世界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我发懵的看着周砚不动声色的把手里跌打精油往他手边的柜子上轻轻一搁,然后转身欲退出门去。 “站住!”这一声不是我叫的,是依然趴在我身上的林远叫的。 林远踉跄着站起来,脚步不稳的朝周砚走去,并且在周砚两步远的距离突然停下来,弯下腰去,手撑着膝盖,静了几秒。 我没弄明白他要干什么,周砚显然也不明白,但他不在乎,转身接着准备走人。 就在这个时候,林远猛然直起身子,拽过周砚的臂膀,面无表情的朝着他的右脸抡了一拳。还没等得及我看清形势,周砚上前熟练的按倒醉酒的林远,林远也不甘示弱的反抗,一下,两下,三下……毫不留情的捶打在周砚身上、脸上,最后周砚似乎发了怒,翻身骑坐在林远身上,箍住林远,冷着脸色朝我扫了一眼。 我就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沙发靠垫,脑袋已经停止思维的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斗殴,此时周砚一个眼神甩过来,我才算是回过神来,神智恢复的那一刹那,林远的声音直接穿进我耳膜,“我警告你,谁管你跟那个俞艾是什么关系,但是你别打主意到蒹葭身上,还有,窦卫青的案子,跟蒹葭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用再缠着她――” 周砚眉心一皱,直接一拳揍向林远。 我这才冲了过去,分开他们,两人都非常配合的松开手。这场武力中,周砚很少还手,受的伤最多,我看着他嘴角和下巴的血,搭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竟然有些妖冶。 林远直起身子,收拾了一下自己,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任何话的离开了。 直到听到外面电梯的叮当声,我才转向周砚,艰难的开口,“林远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一切你都是在演戏,你仍然在怀疑我?还在揪着窦卫青的案子不放?还有……你跟俞艾…..” 周砚伸出手抹了一把自己嘴角的血,不甚在意的往自己的衬衣上一擦,他慢条斯理的做完这一切,再看向我的时候目光凛然,“我因为蒋执的关系,跟你哥见过两面,他知道窦卫青的养母在托我查这件事,但是我拒绝了,这些我都是告诉过你的。” 无懈可击的解释,我接着问,“那…你跟俞艾呢?”这话问得我心里莫名发虚。 他短暂的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今天你哥的婚礼,我跟俞艾在大厅外聊了几句,正好被你哥看到了,他可能误会了。蒹葭,我确实是认识俞艾的,她手上如今经营的花店,是我姐周青转租给她的,那时候他们谈事宜办手续,我都在我姐的要求下跟着去了的,今天俞艾只是想托我跟我姐谈一下续租合同,我们就简单说了几句。” 他平铺直叙不带感情色彩的说完这一堆,才盯住我,“这样的回答,你还满意吗?” 俞艾跟周砚还有这层关系?不对,应该说,竟然只是这样一层关系?简直是完美的答案。 我突然莫名其妙的有些丧气,“哦”了一声,转眼看到地上一个挂件,我顺手捡了起来,示意周砚,“这是什么?” 他瞄了一眼,有些无奈,“我姐前阵子给我求得平安符。” 他也搞封建迷信?一定是在这场肉搏战里给扯了下来,我睨了他一眼,“平安符掉了可不是好事,要倒霉。” “还有比遇见你更倒霉的事吗?”周砚单手把我搂紧怀里,语气叹然,“林蒹葭,我觉得我受委屈了。” 委屈个毛线啊!自找的!我扭着身子想要退开来,谁知他把我搂得更紧了,温热的气息直接喷在我的耳际,“别乱动,我好像有只手脱臼了。” “......” 我万万没有想到,造化这种东西就是喜欢捉弄人,我因为一个迷信的平安符嘲笑周砚要倒霉,殊不知,接下来倒大霉的竟然是我。 简安真手臂上的伤口,临近愈合拆线前,痒得她满心焦躁,给我打电话使闷气,“老娘已经吃了一周的泡面,要吐了,今天你说什么也要请我吃一顿大餐!” 我看着窗外淅淅沥沥惹人烦的雨线,索性让她打车来我家,我给做饭。周砚打着脸被揍、手脱臼、心灵受伤的旗号,拉着我去超市买了很多蔬菜肉类,说是给他进补。 我愣是忍下心没搭理他,这下就造福了简安真。 我正在厨房里忙得起劲儿,家里的门被擂得震山响,砰砰砰,吓得我缩了一下头,差点手上的菜刀就往自己指头上招呼去了。 第七十八章 世界跟我一起跌坐在地上 倒是在打开柜子取电脑的时候看见两摞密封的档案袋,因为太过厚实,我拿起来看了两眼,封面上龙飞凤舞的几个草书让我无端的觉得发慌,但凑近一看又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我对着几个字干瞪眼也没劲儿。 正把档案袋放回原位的时候,周砚推门进来,他一眼扫过我手上的档案袋,又扫了扫我,眉间拧了个疙瘩,“把手伸出来。” “啊?” 他不耐烦的重复了一句,“把你那只蹄子伸给我,多大一个人了,受了伤也不知道老实处理,得了破伤风怎么办。” 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的口袋里装着一些伤口处理的药物,我只好老实的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把手递给他。 他拆了我依旧用卫生纸粗略包裹的手指,把酒精瓶子打开,“有点疼,你忍着。”我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他拎着瓶子往我指头上淋。 粗暴又温柔,疼得我哇哇大叫。 “现在知道疼了,昨晚不是挺硬气的吗?” 说到昨晚,我就没敢把话往下接。 他拽着我的无名指,用棉签接着处理伤口,我看着他下垂的眼睑,一眨一眨,像蝴蝶的翅膀。 我清了清嗓子,“我小时候看过一篇日本短篇小说,说是一个女孩子过马路去寄信的时候,被车轧到了,她的情人看着她‘像一只蝴蝶一样轻轻飘起来,落在了地上’而他们明天就要结婚了。从此以后我就觉得,蝴蝶就等于爱情,要我选择死亡方式的话,跟一只蝴蝶一样被撞飞,还真是不错的选择。” 我看着周砚越蹙越紧的眉峰,鬼使神差伸出手抚了上去,从眉毛到眼睑到睫毛,我轻轻开口,“周老师,你眼睛真好看,跟蝴蝶的翅膀一样。” 就跟爱情的召唤一样。 他绷着创可贴往我伤口上一按,径直把我放在他眉间的手一把抓了下来,老神在在的看着我,“林蒹葭,如果没有黑眼圈和眼袋的话,你眼睛也不错。[]” 本来还因为他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动作发痛,这话一听完,我又满头黑线,想了想,最后不甘心又无力的加了句,“那哪是黑眼圈,明明是长睫毛的影子……” 周砚听到我的强词夺理,扬着眉毛盯了我好半晌,在我干瞪眼中,才笑意盈盈的附和了一句,“哦,还真是特别的影子。” “……” 收拾完伤口,他抱着电脑开机,我转了转眼睛,随口就问了句,“几乎没见过哪个老师的办公室这么空,装装样子你也得布置一下嘛。” “又待不了多久,布置来做什么?” 我诧异,点了点桌上一沓作业稿纸,“不是被聘为了本科生讲师吗?” “嗯。”我一直等着他后话,他却显然不想多做解释,打开软件示意我看屏幕,我想了想也就作罢。也对,像周砚这样的人,怎么把大学讲师作为终身的职业选择。 因为实在看不下去的我毛手毛脚、不修边幅,仅在共处一室的三个小时后,他就把一大张办公桌让给我,自己转去沙发对着茶几备课批作业,心情好的时候就帮我打包带外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踹着我去食堂,当然,刷的是我的饭卡。 第十八章我有严重的窥私癖 有了周砚的一对一教学,我在霸占了他的办公室和他的人整整一周后,成功攻下那两个变态的软件和半张设计图。 我激动又狗腿的表示了对他的感激之情。 他从沙发一角走了出来,把我簪在头发上的铅笔抽了出来,顺手办公室的钥匙丢给我,“去多配一把,你留一把,把办公室给收拾了。”说完,取了柜子里两沓档案抬脚就走人。 不倨傲会死啊?我瘪瘪嘴,也不敢多耽误,马不停蹄的赶去府江交差。[.超多好看小说] 一周没见,我这个顶头上司简安真憔悴了不少,没说两句话,她脑袋就直接往桌子处磕了几下子。 把我吓了一跳,“怎么了?” 她示意没事,“老毛病,偏头疼,疼起来还真没辙。” 突然觉得,她也不是第一次见那样,难搞的像一颗没有开口的坚果,我翻出包里的止疼片递给她,“吃两颗要好些。” 她接过来,看了看瓶子,“你一个挺精神的小姑娘随身带这些做什么?” “没办法,习惯了。”是习惯了,被硫酸淋掉了半张脸之后,我就对止疼药上瘾了,即便是现在,我都要随身揣着它,才算有了点安全感。 她利落的咽下药片,随脚踢开高跟鞋,蜷进沙发里,“我眯半小时,你先把资料打印出来看一看。” 我看着她抿唇拧眉的苍白侧脸,突然觉得,跟她共事,也不是那么痛苦。 事实上,我有严重的窥私癖,越是光鲜,我越在意背后的嶙峋。 半小时一到,简安真就跟上了发条一样,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敛着头发跟我说话,“我说什么你画什么。”她又强调,“手绘。” 我一愣,那我学那两个软件来干啥? “我右手食指不能弯曲,只有你画,这也是请你的原因。” 我取铅笔的动作一顿,诧异抬头看着她,我曾在某个国外设计论坛上看过她的一组设计,惊为天人。 “以前的小毛病,没怎么在意,就成这样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突然对我笑了笑,“这可是行业秘密,没几个人知道,你就当听了个故事。” 我分不清她笑里的含义,只能点头,不再多问。 简安真没说上两句,就接到一个电话,脸色一沉,嘱咐我两句就拎包走人。 我对着画稿干瞪眼眼睛酸涩得受不了,转去茶水间取咖啡,刚踏进去,一阵怪异气氛扑面而来。 “我可是亲眼看到了老板跟简安真出去了,看来以前的教训还不够呢。” 我取咖啡的动作一顿,余光扫了扫那个下巴长了颗锃亮痘痘的职业女性。 一旁的男人瞄了瞄我,示意大家噤声,“你别瞎说了,安真本来就得老板重用。” “是呀,重用得被老板娘抓着扇耳光也算是本事了。我在府江呆了那么多年,两年前的事可是一清二楚,她倒好,跑国外躲了两年,现在回来,还能升职。” 几个人交头接耳悄悄说着话,我心里暗叹一口气,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被痘痘女一把抓住,“喂,简安真这女人难相处吧?” 我皱眉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抽出纸擦了擦洒出来的咖啡,才转头对上她,“挺好的。” 她不屑的扬了扬手,又被一旁的男人止住,“够了,徐笑笑,有你这功夫还不如把方案写漂亮点跟安真交差。” “笑笑,你不会是吃不着葡萄倒说葡萄酸啊,你也想跟老板出去?” 一时间茶水间热闹非凡,那个叫徐笑笑的女孩子满脸通红,破口大骂。 第十九章被你们辗转于唇齿还真是掉价 我不欲惹事,径直离开,走了几步,又想起简安真蜷在沙发上,宛如寻找母体的胎盘一样的姿态,一口气最后还是叹出了声,鬼使神差的折返回茶水间,敲了敲玻璃门。 听到动静,正在闹架的几人歇了下来,我轻咳了一声。 “简安真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建筑设计师,你们在场的没一个人能比得过她,她聪敏、理智、能干,有这样的上司你们该庆幸,至于她的感情问题,是不是坐在老板大腿上施妖术,那是人家的私事,被你们辗转于唇齿还真是掉价,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还操这门子心。” 我其实心里也虚,生怕那几人群起而攻我,所以说完我就赶紧撤离事发地,窝回简安真的办公室,太阳穴突突的挑着,我转着笔,心下一片惨然。 简安真有本事我是知道的,毕业进入府江,在两年内替公司拿下了三个大奖,令府江声名鹊起,她在这时候却功成身退,默无声息的跑去国外学了两年平面设计。 再大的本事也是人家的,我这份临时工怕是保不住了。 夏天闷热的大雨来得突然而理所当然,接连到第二天早上出门,依然是倾盆之势。出租车的刮雨器使着大力扫开清明,伴着几声闷雷。 我太阳穴又突突的跳动起来,人生多艰得老天都不放过,这场大雨是雨过天晴见彩虹,还是风雨的刚刚开始?昨天一直到下班简安真也没回来,我想了想手上这份基本上已经保不住的工作和银行卡里的余额,再瞄了瞄打价器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彻底失去了心情。 敲开简安真的办公室门,徐笑笑正从里面退出来,她扫了我几眼,似笑非笑,眼睛倒是瞪得极大。 嘴贱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果然还是被告状了。 简安真看着徐笑笑掩上门离开,窝回椅子里,仔细盯了我半饷,“林蒹葭,你还有一年就研究生毕业了,有没有兴趣成为府江的正式成员?” 这又是哪出? 她的眼神里疲倦却友善的成分做不得假,容不得自己多诧异,我打起精神认真的想了想,才回答她,“我打小就喜欢躲懒没耐性,这样糟糕的性子完全踩不住府江的节奏,还是做个不操心的闲人比较适合我。” 我没有任何低贬自己的意思,气焰嚣张高调不知足的性格让我吃了大亏,报应来得迅速而又惨烈,我至今还元气大伤,一口气没缓匀,跟缩头乌龟一样,打着学术之名,在象牙塔又懒躲了两年,到如今都不肯正面现实,还真是让人丧气。 第七十九章 我们跳山的爱情 我心头莫名滞了滞,有些慌张,赶紧把半跪着湿漉漉的她给拽起来,拦了出租就往我家赶。 简安真去洗浴室洗澡的当头,她的电话咋咋呼呼响个不停,她让我帮忙接一下,陌生号码,我扯着头发接起来。 对方听到我声音迟疑了一下,在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对方一声尖叫,“林蒹葭,怎么是你!” 我也听出来了,许绮年。 我看了眼刚开门出来的简安真,跟她示意了一下,她愣了愣,有迅速揉着头发让我继续,我只好硬着头皮,“她手机拉在我家了,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转达……嫂子。” 许绮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电话出毛病了,她才开口,“也好,你在家吗?我来找你,我们聊一聊吧。” 又聊?我还没想好措辞拒绝,她就利落的挂了电话,只剩我跟简安真干瞪眼。 简安真长吐一口气,“我困了,借你房间睡一觉,你跟她谈完了再叫我。” 许绮年来得很快,她一点也不生疏的往沙发中央一坐,环视了一下整个空间,出乎我意料的没有问任何关于简安真的事,叠着腿开门见山,“我跟你哥的婚礼,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伴娘人选,蒹葭,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家里如此巨变,她依旧傲然的跟个女王一样,也算是本事,我扭了扭手上的水杯,轻笑,“你什么意思?宣布主权也没必要这么狠吧?还是想羞辱我?” 她换了一边腿叠着,也笑,是嘲笑,“林蒹葭,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人就是心思重,凡事哪有那么多坏处可想?” “你要没想坏,当年你能拿了林远留给我的戒指往国外跑?我可听说你在利物浦正好赶上一场热闹的同性恋游行,怎么样?坐在游行车队里的小敞篷车上的感觉如何?”这几年我学什么都不行,就只有阴阳怪气嘴巴不饶人学得最顺! 许绮年的脸哗然变色,在沙发上绷直身子,“林蒹葭,你爸那种和气的笑面菩萨也能生出你这样伶俐的女儿,还真是奇迹!” 我爸?我亲生父亲?许绮年认识我爸?不可能,一来我爸脾气暴躁最容不得事,二来,许绮年跟我年纪一般大,我爸死了那么多年,她到哪去认识? 我盯住她,“你什么意思?” 她突然不自觉的抿了口水,笑了笑,“字面上的意思而已,你不用多想,怎么样,当我的伴娘你考虑的如何?” 我皱眉。[.超多好看小说] “林蒹葭,这生活总共就两种悲剧,一种是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另一种是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你说我们各占了哪种?你不用这种态度对你,我不欠你的,当年你争得小心翼翼,现在干脆连争都不敢争了,怪谁?现在是林远选了我,不是我强了他,既然他不选你,那就是有他的理由,你可以坦荡的问他,而不是给我甩脸色,我邀请你做伴娘,只是因为你对林远很重要。” 说完这句话,她理着裙摆站起来,“还有,你真以为我爸行贿,林氏账上拨出去的340万,作为当家的林远就一点也不知情吗?蒹葭,作为过来人我告诉你,情深不寿,这世界上没有什么长久的真心,我们也不过是在一堆虚情假意里挑拣个略有真实感的那个,可悲吗?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合适就行。” 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听着她逐渐走远的高跟鞋铿锵声,只觉得阵阵寒意,许绮年是什么意思? 卧室门突然打开了,简安真敛着头发走出来,清醒的不能再清醒,往我身边无声的坐下。 我也是病急乱投医,猛然侧身问简安真,“安真,府江行贿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她抿了抿唇,“我跟着许印辉一起参加过几次商业宴会,见的对象里确实有这次牵扯出的几个公务人员,当然,许印辉不止带了我,有时候还有…你哥。” 第五十四章《悲惨世界》海选女主角 我闭了闭眼,长吸一口气,才吃力的冲着简安真笑了笑,“饿了吗?吃饭吧。” 她苦笑着对我扬了扬手机,屏幕上赫然躺着一条许绮年的短信,“安真,你从林蒹葭那离开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吧,我等你。” “她怎么知道你还在我这?”我瞪大眼睛,“这什么意思?!她不是都要结婚了吗?!为什么还要招惹你?” 简安真笑的意味不明,“正因为她要结婚了,她才会联系我。”我听不明白,她也没打算多解释,伸直了脚往沙发上一趟。 我不死心,问她,“你不打算去问问她那时候离开你的原因?” “要什么原因?别傻了,你能想到的一切原因都是对的。” 我哑然,对,也许是厌烦了,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发现自己没那么稀罕这段关系了,总之我们能想到的所有离别理由都是对的。 我只能叹息。 林远的婚礼办得很匆促却不简单,乌泱泱的人群看得我头疼眼晕。俞艾牵着女儿俞悔在一旁神情复杂的看着我,我裹着一身伴娘的纱裙抱了抱她,冲她使劲的笑了笑。 窦童伟走过来跟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俞艾拉着俞悔赶紧回避开去,我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我尴尬的要命,又心里诧异,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是他嫁女儿呢。 我真想问问他关于窦卫青的事情,在这个难得的独处时间里,但是下一秒一身男性化飒爽打扮的简安真出现在我视线里,惊得我下巴都合不上。 “安真,你是来…抢婚的?” 她搭着我的肩膀笑,“你如果要抢,我帮你。” “……那你干什么来着?” “我是伴郎啊。”她说得理所当然,让把我惊的心头提到嗓子口了。 迟迟没有出现的伴郎是简安真!直挺的西装裤搭着白色v领衬衫,梳的服帖的尾发,带着她特有的硬朗固执的气质,我咽口水都被呛着了,“简安真,你可别闹!” 她诚恳的不能再诚恳的对我点点头表示确定,“很荒唐?” 我瞪大眼睛慢慢消化这个认知,“不,很酷。” 总算是明白过来许母黑着一张脸的原因了,我远远望了眼许绮年,老实说,我这个伴娘做得相当不称职,我看着正在交换戒指的两对新人,再看看身侧双手插兜淡笑的简安真,突然鼻子就酸了。 我问简安真,“你说,如果《悲惨世界》海选女主角,咱两谁最能胜任?” 她似乎愣了愣,又笑开了,“我稳赢。”她示意我看了看红地毯的尽头。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周砚正倚在铁架子上,侧头跟蒋执说着什么,眼里专注认真的光芒如同他衬衣泛着凌光的金属扣子。 简安真凑过我耳朵边,嘴唇几乎擦着我的皮肤,轻吐,“蒹葭,如果一段感情确实消失或被另一段情感给动摇甚至取代,被惶恐不安,祝福已经过去的感情,毕竟你喜欢过的人,你要对他有信心,他没有你一样能过得好,也要承认自己现在的心跳,承认自己的移情别恋不是那么丢脸的事。” 她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耳垂,我吃力的消化着她的话,看了眼周砚,看了眼林远,再看看简安真,她潇洒的对我笑笑,“人救火一辈子,别跟自己拧巴过不起。”说完不等我回应便钻进了人群。 就在这时周砚离开盛蜡烛的铁架子朝我走来,我一慌张,心里翻江倒海,就跟地震似的,这一震,固定心脏的那颗螺丝钉突然就松了。 我趁他来到我身边的时候,一下子就转了身。 我承认,我对周砚动了心,到底是什么程度,也许是一点点,也许多到无法测量。真是要命,在他那,我找到了前所未有的被重视的感受。窦卫青爱我吗?肯定不,我们是被外界捆绑在一起的可怜虫,林远爱我吗?我摸不准,也许有吧,但是这份爱太含蓄,含蓄到我都没有信心再去争一次就结束了,周砚爱我吗?他说爱,如果是假的,得多么绝佳的演技才能演得这么好,这场游戏,试探退守,攻占抵御,我们谁能赢? 在林远――我的爱人的婚礼上,我一闭眼,竟全是周砚那双始终清醒着,好似湖水晃动,雾茫茫深不可测的眼眸。 第五十五章大叔,打劫也得讲策略挑对象啊! 婚礼到了后半场已经是集体群魔化,不,唯一还清醒的就只剩下林远跟许绮年这对新人了,他们俩的酒几乎是被我和安真挡完了,简安真轮着胳膊,我撩着裙子的姿态没少拉低这场婚礼的档次,林远带着意味不明的神情看着我,似同情似痛心似怜惜,我没敢搭理,我怕我神智不清毁了这场万众期待、皆大欢喜的婚礼。 俞艾因为女儿俞悔的原因,早早了退了场,嘱咐我好几声,她的话我当清规戒律一样来执行,眼看着撑不下去了,也拽着简安真消失。 天已经黑透,简安真是完全的喝大了,我把她往出租车里塞,她扭着我胳膊不乐意,“林蒹葭,你陪我走走吧,回家一个人也没劲儿。” 她整个人都摊成一坨烂泥了,还走走?我好笑又好气的扶着她,“今晚住我家?” “好啊,跟你一起睡啊?”她大着舌头冲我傻笑。 我也扶不住她,一咬牙,索性脱了高跟鞋往她怀里一塞,把她背起来,这副丢脸的样子,让我捡着人少的小径走。 她一手搂着我脖子,一手甩着我鞋子,极其兴奋,“蒹葭,我们解脱了。” 第八十章 我是疯狂的剧本 我神经线一绷,正要冲上去,一身衣装革履的影子从巷子口窜出来,再一脸平静一身优雅的举着粗木棍,朝中年男人的后颈砸了下去,对方“咚”一声倒地。 看得我瞠目结舌,也顾不得周砚的突然出现,赶紧朝简安真那头奔过去,她的手臂上被对方给划了一刀,光线昏暗,我看不清伤口的深度,那满手臂的血就够我触目惊心。 我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把她扶起来,鼻子堵塞的难受,“我的天啊,我们去医院!” 简安真看出我被吓到了,轻咳了一声,故意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话,“对方也没什么胆子,没敢下重手,你被紧张,死不了。” 我急得不行,周砚在一旁蹲下,架过简安真的胳膊,皱眉,“得缝几针。”他盯了我一眼,二话不说把我拉到他身边去,拽着我裙角,在我还没回过神之前,就听到“哗啦”一声,他一鼓作气的撕了我裙边动作麻利的给简安真缠着伤口止血。 哪能计较那么多,他边包扎边问我们,“这人怎么处理?” 我侧头看了眼晕死过去,眼睛紧闭的中年人,老实憨直的模样,不像是会为非作歹的一类人,我皱眉,仔细盯了他半晌,一拍脑袋,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眼熟了! 身旁的两个人看向我,我对着周砚,“上次在送陆心洁去医院,在医院走廊上见过这人,一对夫妻,好像急着用钱给孩子救命,都想着要死在动车上套赔偿金了。”越说下去我越想皱眉,不是我记性有多好,只是当时他悲怆的模样让我印象极度深刻。 只是我们谁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我有些唏嘘,周砚皱眉不语,反而是简安真撑着身子站起来,“行了,就这样吧,别管他了,他醒了自己会回去,咱能先上医院吗?”她呲牙咧嘴,举着手上的胳膊在我们面前晃了晃,表情很是沉痛,“这流的血得吃多少顿肉才能补得回来啊。(.无弹窗广告)” 我在她迅速被浸染透血的伤口上吓得一个激灵,恢复理智,周砚帮忙架着她就往医院赶。 已经是半夜了,挂了急诊简安真说什么都不让我跟着进门诊手术室,我只好窝在医院的走廊上听着她哇哇的大叫声。 到医院就消失了一会儿的周砚这时候在我身边坐下,我冲他僵硬的笑了笑,“今晚谢谢你了,不过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喝成那样也敢在街上丢脸。”他面无表情的把我的脚给捞上来搭在他膝盖上,皱着眉头从身侧变出一包湿纸巾,敛着眉为我擦脚,我心里受到极大震荡,迅速蜷着脚往后一缩,他不动声色的瞥了我一眼,强硬的把我的脚又拽回去,咬牙切齿中带着一些倦怠,“再动!腿打断!” 这平常熟稔的语气让我呐呐不敢言,他专心不语的帮我擦脚,敛眉专注的侧脸像是一副素描画。 他的手指有着温暖柔和的气息,我感受着他白皙袖长的指尖拂过我脚心时的战栗,我甚至能感受到他静脉跳动的节律,那种从脚心到头顶都被灼伤的感觉让我坐立难安。 我咽着口水,咳嗽几声,勉强压着心里的异样,强装镇定。 周砚将我的脚塞进他不知道在哪买来的拖鞋,我憋了瘪嘴,调节气氛一般的傻呵呵,“真丑,周师兄你审美存在严重的问题……” 话还没说完,周砚就态度漠然冷硬的打断我,“林蒹葭,你不知好歹。”是不警告不是反问,是陈述语气,偏偏是这种语气让我心头一滞。 “这段时间为什么总是躲我?”他一动不动的仔细锁住我的眼,语气中有难以名状的无奈感,眼神里闪着动心心弦的凌光,有种克制后的冷静。 第五十七章张嘴咬住他的大动脉 我看着自己仍搭在周砚膝盖上的脚,套着一双丑不拉几的拖鞋,心里却慌张的要命,周砚这种堂而皇之理所当然的出现让我不安,明明是前一刻冰冷的不像话的一个人,后一刻几乎就能让我溺死在这场情事的幻觉里,不对,即使他热情起来,也像是缺乏温度的而游刃有余的假象。 最后我抬头问他,“周砚,为什么是我?” 他几秒的愣神之后是快速的哂笑,“我说过了,我也没想到,对你的每一念好奇竟然都用自己的情动来作赌,到头来成了捆绑自己的桎梏。” 他似乎有些丧气,又有些笃定,“林蒹葭,人算不如天算,碰到了你,我发觉中国人的成语是句句都有深意,我要求了自己那么多,却怎么都没有算到你的出现,别扭矫情,嘴硬狗脾气,一身那么多缺陷那么多惊惶,心里还揣着别人,我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但是没办法,我周砚唯一的骄傲就是还能对自己的感情做到坦荡,所以林蒹葭,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找寻另一种可能,你也只能是我的。” 最后一句话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我看着他晦暗难明的眼神,像是最深沉的海水,我这一刻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正在毫不修饰的同我坦白,我原本平稳的气息如同蛛丝般颤抖了一下。 周砚嘴角很快挑起了一抹笑,冲我伸出手,一把揽我在她怀里,我的腿依然搭在他的身上,我一下失去重心只能环住他脖子,这种树袋熊一般的姿态让我有些羞赧。 周砚把下巴搁在我肩颈,他依旧温声细语,好像轻哄安慰,“林蒹葭,不要逃,也不要慌,我给你时间,需要时间做出的决定,深思熟虑的感情未必不好。” 简直是要疯了,那种被重视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我搂紧他的脖子,摸索着找准他颈间的大动脉,眼睛一闭张嘴就咬了下去,一点也不留余地,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那点可怜巴巴的真实感。 周砚闷哼一身,忍了下来。 正在这个时刻,简安真精神活泼的走出门诊手术室,挂脖吊着她刚缝针的手臂,另一只手举着几盒药,她低着头细细研究,“欸,林蒹葭啊,这破医院给开得什么药啊,主治什么经常性感到疲劳,我这得多性感啊,我不就是说了一句最近比较累吗,欸,林蒹葭……” 她连珠炮一长串的话随着她的抬头戛然而止,我才缓过神来,松开嘴,猛然推开周砚,却忘了自己几乎是全身都架在他身上,这一推,我光荣的从周砚腿上倒了下去,直接砸到光滑冰冷的地砖上。 顿时整个医院走廊响起了我杀猪一般的惨叫。 周砚赶忙把我抱起来,皱眉问我,“磕到哪了吗?” 我看着他脖颈间触目惊心带着血丝带着……口水的压印子,心虚不已,我赶紧别开眼神,又对上简安真那意味不明的小眼神,我赶忙从周砚怀里挣扎出来站直身子,冲着简安真讪讪的干笑几声,“是挺性感的啊。” 周砚阴沉着脸冲简安真点了点头,又示意了一下走廊凳子上另一双拖鞋,便径直离开出门去了。 我赶紧把拖鞋拎过来给简安真穿上,她也跟着装深沉睨了我好几眼,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心虚,赶紧逃遁去医生那里问清楚简安真这伤口的注意事项。 扶着这老佛爷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周砚已经把出租车给招住了,简安真突然说什么都不愿意去我家睡觉,反而一手撑着车门上下打量了周砚好几眼,睥睨众生的女王姿态却丝毫没有压住不动声色的周砚半分。 她突然抬手翻了翻周砚的领子,被咬的地方清楚的敞亮在每个人眼前,周砚皱眉,一把拎过她手腕子甩开,简安真也不动气,冷哼一声竟然也能笑得灿烂无比,“小伙子本事不错。” 说完踩着周砚给买的拖鞋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周砚侧头拧着眉头盯住我,我干笑,“她今天确实情绪有些不对,你理解理解。”许绮年结婚,她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那你就不伤心吗?”周砚眉目不动,甚至诡异的笑得清爽。 我没敢接话,拦了出租招呼他赶紧上车。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我打着哈欠在电梯里跟周砚道晚安,他一脸别扭的提醒我,“你该洗澡了。” 我愣神。 “刚我抱你的时候,你身上一股酸腐味。” “……”我猛然想起简安真吐在我身上的呕吐物,没敢多看周砚一眼,抬脚就跑,却在开门的时候愣住了。 第五十八章真他妈狗屎的命运 这空气里似有若无的烟味是从那钻出来的? 我直觉不对劲,拧开家门是扑面而来的烟草味,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也不得一身的不舒服,僵在原地了,遭贼了?贼还没有走?然后是气愤,什么贼改这么大胆?! 我动了动自己僵直的身子,长吸一口气,几乎是猫着身子轻踱进家门的,捡了门边装饰柜上的小花瓶给自己壮胆,打算一探究竟。 家里落地窗帘拉的严实,室内一片黑暗,我不敢开灯,客厅里有显眼的点点猩红火光,和一个颓然的黑影。 第八十一章 请问,你是哪位? 巨大的羞辱感和愤怒将我淹没,那个“老大”也在犹豫着,彼此都静默下来,我开始想着办法。 “谁?!给…给老娘出来!我已经报警了啊!!”就在这个时刻,巷子口爆出了一阵吼声,听声音应该是一个中年女性,先是踟蹰着,最后又坚定下来。“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赶过来!就你们这群小混混,每天瞎折腾糟蹋人!” 五个人一慌神,有人提议,“老大怎么办,要不….要不把人带走换个地方?” 我还没来得及惊吓,那个所谓的“老大”就松开了我的手,啐了一口,“晦气,就这货色,我也咽不下去啊!我们还是赶紧撤!” 接着他们快速的朝巷子口奔过去,我听见“哎哟”一声惨叫,几辆摩托车就开走了。 终于,我长抒一口气,趴在地上无法动弹。 巷子口的中年女性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她刚才被那几个混混踹了一脚,也是吃力的朝我奔来,光线微弱,我看着她把我从地上扶起来,“哎哟,真是作孽哟,大姑娘你有没有啥事啊?这附近就是医院,我带你去看看!” 是她,那个在路灯底下吞云吐雾,满脸惆怅的水果摊大妈! 我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刚才的惊吓来得太迅速,现在我的脚都在打颤。我抓着大妈粗糙有力的手,感激的道谢,“我没事,大婶,谢谢你啊,真的谢谢你。” “那些街头混混,我一看就知道没干好事!整天惹事生非,哎,作孽哟!”她颇为痛心。 我只能苦笑,如果没有这个大婶的帮忙,那群混混最后也不会那我怎样,我背上丑陋的疤痕足够倒胃口,我现在竟然靠着这种伤疤来救自己。 俞艾…我的闺蜜,俞艾。 怨她吗?怨啊,肯定怨,轻而易举的就让我遭了那么多罪。恨她吗?恨不起来,我当年因为一串粉水晶手链居心叵测跟她做朋友,她也许也带了其他心思来到身边,可是这三四年,她对我的好,让我怎么都恨不起来。 我还在苦笑,水果铺大婶弯着腰把我散落在地上的合同和剧本捡起来,上面全是那群混混的脚印,她帮我使劲儿拍。 我冲她摇摇头,“没事的,这些不碍事。” 她特别朴实的跟我笑,手上帮我整理合同的动作没停过,“哎哟,你们这些姑娘都是文化人,以前我闺女学习也很好,可惜我这个当妈的没本事,也不知道……”话说到一般,她一下子顿住我。 我看着她,她逮着我的剧本往灯光下仔细一凑,看了一会儿,又拿回我的面前,“大姑娘,这两个字是不是读――yuai啊,对,俞艾,我没什么文化,这两个字我还是认识的。” 我看着这个沧桑面孔的中年妇女,心突然就诡异了一下。 她冲我“呵呵”一笑,“我闺女的名字就叫俞艾,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当初我这做妈的对不起她,哎…大姑娘,你这是啥啊?我闺女儿的名字怎么在这上面啊?我闺女是不是……” 她越说越梗咽,我心里跳了又跳,一颗心都跃到喉咙口子上了。 这是俞艾那个抛弃她远嫁的母亲?不可能吧?! 这个剧本我当初写的时候用得全是身边人的真名,所以我才跟霍宁要求抹了这些名字,我看着眼前这个沧桑妇人,心里的震动不言而喻。 我赶紧托住她抹眼泪的手,这个动作扯得我背部的伤口发痛,我偷偷吸了一口气,跟她解释,“大婶,这就是我写的一个故事,随便取的一个名儿,就跟你看电视一样的那种名儿,不是真人,可能很巧合的跟你女儿的重名了吧。” 大婶停住了哭泣,愣了一会儿,语气里带着我读不懂的情绪,似失望又似庆幸,“哦,哦,好呀,写故事好,我那闺女也不可能在这种大城市跟你认识啊,好呀好呀。” 她扶着我走出巷子,还特意在她水果摊前面捡了好些水果装袋子里提给我,“大姑娘,来,大娘送给你的,你拿着――别,我可不要你的钱,咱们这也算是缘分,你跟我闺女差不多大呢,大概也跟你一样出落的标标致致了,你看你写个故事取个名字也跟她一样,东西你拿着,不值钱的。” 我看着她,滋味不明,突然就哽咽了,说不出话来。 我跟她再三道谢才离开,走到巷子转角,我回头有看了眼这个典型的底层市井生活的中年妇女,她一边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点上塞进嘴里,一边用手粗暴的抹掉眼泪,一下又一下。 那双手,我知道感觉,粗糙皲裂,但是不乏温暖。 撑着身上的疼,我回到医院,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我把水果分给了护士站的值班护士,让她们帮我重新包扎处理的身上的伤口。 周青还呆在周砚的病房里,我没看到周父周母,想来已经回去了,我冲着周青扯了扯嘴角的笑容,“…姐你先回去休息吧,周砚这里有我呢,我今天休息了一天了,守着他绝对没问题。” 周青也不二话,点了头就掩上门安静的离开了。 心里的沉重压得我停止思考,看着毫无生气的周砚,脸色惨白如大理石,像是疲倦至极睡着了一样,让我不忍打扰他,我轻手轻脚的脱了外套,掀起他被子的一角慢慢的躺了进去。 床很窄,我侧着身子抓着他的病服,小心翼翼的闭上了眼睛。我其实已经三天都没能合过眼了,因为没有周砚在我的身旁。 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到俞艾进门我才被护士叫醒了。 我看着沙发上沉静不语的俞艾,愣了一下,“…老俞,你怎么来这么早?” 她没看我,盯着前面的床柜,眼神有些放空,“蒹葭,我们谈谈吧。” 正巧这个时候周青进门了,她看了下眼前这个形式,很快就自然下来,“阿砚我这里看着,蒹葭你要有事先处理,今天给你带了药粥,记得待会儿把它喝了。”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跟着俞艾一起出门了,她在医院中厅的大花园里找了座位,“石桌很凉,你别碰着它。” 我看着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反而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推到我面前,我迟疑的打开,是她床头柜的那串粉水晶手链和一张照片。 她和窦卫青的合照,我见过,在徐平家,这张她曾讳莫如深的照片。 “蒹葭,不管周先生有没有告诉你真想,我都不打算瞒着你了――我卫青在一起两年,我爱他,但是我却为了自己的占有私欲杀了他。”俞艾有些哽咽却强撑着笑,一口气吸了又吸,“你不知道,其实很多杀人犯杀人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我就是这样的,卫青死后,我才发现我怀孕了,我正犹豫的时候,你出现了,我…我就是当年那个设计泼你硫酸的人,我知道,你怀疑过我,当年我是特意戴着这串手链出现在你的病房前的,这是…卫青送给我的,戴着去见你,我其实有那么一些期待你去发现它的,又恐惧又期待,这样你就可以指正我,可以救赎我。可是后来我又怕了,我怕死,我怕俞悔跟着我受罪,所以我竟然这样卑劣的又躲躲藏藏的苟活了三年。” 我拿出那串珠子,跟参禅一样一颗一颗的用指腹拨过,俞艾还在继续苦笑,“蒹葭,你太善良了,我知道你念着我的好,这也是周先生一再顾忌的原因,他怕你接受不了,但是蒹葭,你想过没有,卫青死了,所有对你的责难,你被硫酸毁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一念错误加给你的,所以我再多的好都无法弥补――我从来都不是拯救你的那个人,我是毁掉你一生的坏女人。” “蒹葭,我只求你一件事,请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只需要一点点,我把俞悔给安排好了,我就去自首!” 我看着失声痛哭的她,喉咙发紧到无法言语,这一刻,我清晰的感觉到命运裹挟着我们的那股力量,让我无法动弹,什么东西卡在胸腔,久久散不开。 俞艾还在哭,“我知道一句对不起一点用都没有,但是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蒹葭,我丧心病狂,我不是人,你能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周青不知道从哪找了过来,冲我挥手,语气兴奋,“蒹葭!快点来!阿砚醒了!他刚刚醒了!” 我跟俞艾一下子站了起来,我看了一眼俞艾,抬脚就跟着周青朝病房跑,我气喘嘘嘘的冲进房门,里面已经围了很多人了,我也顾不得,巨大的喜悦让我扒开人群挤了进去,扑到他床边看着他。 他的五官中,此时眼睛是最亮堂的,我看着他眼眸里倒影出来的我,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我一把搂住他,“周砚你这个混蛋,你知不道我被你吓死了!” 那种得知他有可能成为植物人时肝胆俱裂的痛,到现在还让我心悸不已,此刻听着他胸腔传来的有规律的跳动,卡在胸膛里的东西一下子就落了下去,只觉得呼吸畅快了很多。 而下一秒,周砚把我从他怀里推开,他看着我,说出了一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请问,你是哪位?” 第八十二章 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啊 我神经线一绷,正要冲上去,一身衣装革履的影子从巷子口窜出来,再一脸平静一身优雅的举着粗木棍,朝中年男人的后颈砸了下去,对方“咚”一声倒地。 看得我瞠目结舌,也顾不得周砚的突然出现,赶紧朝简安真那头奔过去,她的手臂上被对方给划了一刀,光线昏暗,我看不清伤口的深度,那满手臂的血就够我触目惊心。 我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把她扶起来,鼻子堵塞的难受,“我的天啊,我们去医院!” 简安真看出我被吓到了,轻咳了一声,故意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话,“对方也没什么胆子,没敢下重手,你被紧张,死不了。” 我急得不行,周砚在一旁蹲下,架过简安真的胳膊,皱眉,“得缝几针。”他盯了我一眼,二话不说把我拉到他身边去,拽着我裙角,在我还没回过神之前,就听到“哗啦”一声,他一鼓作气的撕了我裙边动作麻利的给简安真缠着伤口止血。 哪能计较那么多,他边包扎边问我们,“这人怎么处理?” 我侧头看了眼晕死过去,眼睛紧闭的中年人,老实憨直的模样,不像是会为非作歹的一类人,我皱眉,仔细盯了他半晌,一拍脑袋,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眼熟了! 身旁的两个人看向我,我对着周砚,“上次在送陆心洁去医院,在医院走廊上见过这人,一对夫妻,好像急着用钱给孩子救命,都想着要死在动车上套赔偿金了。”越说下去我越想皱眉,不是我记性有多好,只是当时他悲怆的模样让我印象极度深刻。 只是我们谁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我有些唏嘘,周砚皱眉不语,反而是简安真撑着身子站起来,“行了,就这样吧,别管他了,他醒了自己会回去,咱能先上医院吗?”她呲牙咧嘴,举着手上的胳膊在我们面前晃了晃,表情很是沉痛,“这流的血得吃多少顿肉才能补得回来啊。” 我在她迅速被浸染透血的伤口上吓得一个激灵,恢复理智,周砚帮忙架着她就往医院赶。 已经是半夜了,挂了急诊简安真说什么都不让我跟着进门诊手术室,我只好窝在医院的走廊上听着她哇哇的大叫声。 到医院就消失了一会儿的周砚这时候在我身边坐下,我冲他僵硬的笑了笑,“今晚谢谢你了,不过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喝成那样也敢在街上丢脸。”他面无表情的把我的脚给捞上来搭在他膝盖上,皱着眉头从身侧变出一包湿纸巾,敛着眉为我擦脚,我心里受到极大震荡,迅速蜷着脚往后一缩,他不动声色的瞥了我一眼,强硬的把我的脚又拽回去,咬牙切齿中带着一些倦怠,“再动!腿打断!” 这平常熟稔的语气让我呐呐不敢言,他专心不语的帮我擦脚,敛眉专注的侧脸像是一副素描画。 他的手指有着温暖柔和的气息,我感受着他白皙袖长的指尖拂过我脚心时的战栗,我甚至能感受到他静脉跳动的节律,那种从脚心到头顶都被灼伤的感觉让我坐立难安。 我咽着口水,咳嗽几声,勉强压着心里的异样,强装镇定。 周砚将我的脚塞进他不知道在哪买来的拖鞋,我憋了瘪嘴,调节气氛一般的傻呵呵,“真丑,周师兄你审美存在严重的问题……” 话还没说完,周砚就态度漠然冷硬的打断我,“林蒹葭,你不知好歹。”是不警告不是反问,是陈述语气,偏偏是这种语气让我心头一滞。 “这段时间为什么总是躲我?”他一动不动的仔细锁住我的眼,语气中有难以名状的无奈感,眼神里闪着动心心弦的凌光,有种克制后的冷静。(.) 第五十七章张嘴咬住他的大动脉 我看着自己仍搭在周砚膝盖上的脚,套着一双丑不拉几的拖鞋,心里却慌张的要命,周砚这种堂而皇之理所当然的出现让我不安,明明是前一刻冰冷的不像话的一个人,后一刻几乎就能让我溺死在这场情事的幻觉里,不对,即使他热情起来,也像是缺乏温度的而游刃有余的假象。 最后我抬头问他,“周砚,为什么是我?” 他几秒的愣神之后是快速的哂笑,“我说过了,我也没想到,对你的每一念好奇竟然都用自己的情动来作赌,到头来成了捆绑自己的桎梏。” 他似乎有些丧气,又有些笃定,“林蒹葭,人算不如天算,碰到了你,我发觉中国人的成语是句句都有深意,我要求了自己那么多,却怎么都没有算到你的出现,别扭矫情,嘴硬狗脾气,一身那么多缺陷那么多惊惶,心里还揣着别人,我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但是没办法,我周砚唯一的骄傲就是还能对自己的感情做到坦荡,所以林蒹葭,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找寻另一种可能,你也只能是我的。” 最后一句话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我看着他晦暗难明的眼神,像是最深沉的海水,我这一刻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正在毫不修饰的同我坦白,我原本平稳的气息如同蛛丝般颤抖了一下。 周砚嘴角很快挑起了一抹笑,冲我伸出手,一把揽我在她怀里,我的腿依然搭在他的身上,我一下失去重心只能环住他脖子,这种树袋熊一般的姿态让我有些羞赧。 周砚把下巴搁在我肩颈,他依旧温声细语,好像轻哄安慰,“林蒹葭,不要逃,也不要慌,我给你时间,需要时间做出的决定,深思熟虑的感情未必不好。” 简直是要疯了,那种被重视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我搂紧他的脖子,摸索着找准他颈间的大动脉,眼睛一闭张嘴就咬了下去,一点也不留余地,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那点可怜巴巴的真实感。 周砚闷哼一身,忍了下来。 正在这个时刻,简安真精神活泼的走出门诊手术室,挂脖吊着她刚缝针的手臂,另一只手举着几盒药,她低着头细细研究,“欸,林蒹葭啊,这破医院给开得什么药啊,主治什么经常性感到疲劳,我这得多性感啊,我不就是说了一句最近比较累吗,欸,林蒹葭……” 她连珠炮一长串的话随着她的抬头戛然而止,我才缓过神来,松开嘴,猛然推开周砚,却忘了自己几乎是全身都架在他身上,这一推,我光荣的从周砚腿上倒了下去,直接砸到光滑冰冷的地砖上。 顿时整个医院走廊响起了我杀猪一般的惨叫。 周砚赶忙把我抱起来,皱眉问我,“磕到哪了吗?” 我看着他脖颈间触目惊心带着血丝带着……口水的压印子,心虚不已,我赶紧别开眼神,又对上简安真那意味不明的小眼神,我赶忙从周砚怀里挣扎出来站直身子,冲着简安真讪讪的干笑几声,“是挺性感的啊。” 周砚阴沉着脸冲简安真点了点头,又示意了一下走廊凳子上另一双拖鞋,便径直离开出门去了。 我赶紧把拖鞋拎过来给简安真穿上,她也跟着装深沉睨了我好几眼,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心虚,赶紧逃遁去医生那里问清楚简安真这伤口的注意事项。 扶着这老佛爷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周砚已经把出租车给招住了,简安真突然说什么都不愿意去我家睡觉,反而一手撑着车门上下打量了周砚好几眼,睥睨众生的女王姿态却丝毫没有压住不动声色的周砚半分。 她突然抬手翻了翻周砚的领子,被咬的地方清楚的敞亮在每个人眼前,周砚皱眉,一把拎过她手腕子甩开,简安真也不动气,冷哼一声竟然也能笑得灿烂无比,“小伙子本事不错。” 说完踩着周砚给买的拖鞋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周砚侧头拧着眉头盯住我,我干笑,“她今天确实情绪有些不对,你理解理解。”许绮年结婚,她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那你就不伤心吗?”周砚眉目不动,甚至诡异的笑得清爽。 我没敢接话,拦了出租招呼他赶紧上车。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我打着哈欠在电梯里跟周砚道晚安,他一脸别扭的提醒我,“你该洗澡了。” 我愣神。 “刚我抱你的时候,你身上一股酸腐味。” “……”我猛然想起简安真吐在我身上的呕吐物,没敢多看周砚一眼,抬脚就跑,却在开门的时候愣住了。 第五十八章真他妈狗屎的命运 这空气里似有若无的烟味是从那钻出来的? 我直觉不对劲,拧开家门是扑面而来的烟草味,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也不得一身的不舒服,僵在原地了,遭贼了?贼还没有走?然后是气愤,什么贼改这么大胆?! 我动了动自己僵直的身子,长吸一口气,几乎是猫着身子轻踱进家门的,捡了门边装饰柜上的小花瓶给自己壮胆,打算一探究竟。 家里落地窗帘拉的严实,室内一片黑暗,我不敢开灯,客厅里有显眼的点点猩红火光,和一个颓然的黑影。 第八十四章 为我所用的美色 我看着自己仍搭在周砚膝盖上的脚,套着一双丑不拉几的拖鞋,心里却慌张的要命,周砚这种堂而皇之理所当然的出现让我不安,明明是前一刻冰冷的不像话的一个人,后一刻几乎就能让我溺死在这场情事的幻觉里,不对,即使他热情起来,也像是缺乏温度的而游刃有余的假象。[.超多好看小说] 最后我抬头问他,“周砚,为什么是我?” 他几秒的愣神之后是快速的哂笑,“我说过了,我也没想到,对你的每一念好奇竟然都用自己的情动来作赌,到头来成了捆绑自己的桎梏。” 他似乎有些丧气,又有些笃定,“林蒹葭,人算不如天算,碰到了你,我发觉中国人的成语是句句都有深意,我要求了自己那么多,却怎么都没有算到你的出现,别扭矫情,嘴硬狗脾气,一身那么多缺陷那么多惊惶,心里还揣着别人,我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但是没办法,我周砚唯一的骄傲就是还能对自己的感情做到坦荡,所以林蒹葭,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找寻另一种可能,你也只能是我的。” 最后一句话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我看着他晦暗难明的眼神,像是最深沉的海水,我这一刻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正在毫不修饰的同我坦白,我原本平稳的气息如同蛛丝般颤抖了一下。 周砚嘴角很快挑起了一抹笑,冲我伸出手,一把揽我在她怀里,我的腿依然搭在他的身上,我一下失去重心只能环住他脖子,这种树袋熊一般的姿态让我有些羞赧。 周砚把下巴搁在我肩颈,他依旧温声细语,好像轻哄安慰,“林蒹葭,不要逃,也不要慌,我给你时间,需要时间做出的决定,深思熟虑的感情未必不好。” 简直是要疯了,那种被重视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我搂紧他的脖子,摸索着找准他颈间的大动脉,眼睛一闭张嘴就咬了下去,一点也不留余地,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那点可怜巴巴的真实感。 周砚闷哼一身,忍了下来。 正在这个时刻,简安真精神活泼的走出门诊手术室,挂脖吊着她刚缝针的手臂,另一只手举着几盒药,她低着头细细研究,“欸,林蒹葭啊,这破医院给开得什么药啊,主治什么经常性感到疲劳,我这得多性感啊,我不就是说了一句最近比较累吗,欸,林蒹葭……” 她连珠炮一长串的话随着她的抬头戛然而止,我才缓过神来,松开嘴,猛然推开周砚,却忘了自己几乎是全身都架在他身上,这一推,我光荣的从周砚腿上倒了下去,直接砸到光滑冰冷的地砖上。 顿时整个医院走廊响起了我杀猪一般的惨叫。 周砚赶忙把我抱起来,皱眉问我,“磕到哪了吗?” 我看着他脖颈间触目惊心带着血丝带着……口水的压印子,心虚不已,我赶紧别开眼神,又对上简安真那意味不明的小眼神,我赶忙从周砚怀里挣扎出来站直身子,冲着简安真讪讪的干笑几声,“是挺性感的啊。” 周砚阴沉着脸冲简安真点了点头,又示意了一下走廊凳子上另一双拖鞋,便径直离开出门去了。 我赶紧把拖鞋拎过来给简安真穿上,她也跟着装深沉睨了我好几眼,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心虚,赶紧逃遁去医生那里问清楚简安真这伤口的注意事项。 扶着这老佛爷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周砚已经把出租车给招住了,简安真突然说什么都不愿意去我家睡觉,反而一手撑着车门上下打量了周砚好几眼,睥睨众生的女王姿态却丝毫没有压住不动声色的周砚半分。 她突然抬手翻了翻周砚的领子,被咬的地方清楚的敞亮在每个人眼前,周砚皱眉,一把拎过她手腕子甩开,简安真也不动气,冷哼一声竟然也能笑得灿烂无比,“小伙子本事不错。” 说完踩着周砚给买的拖鞋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周砚侧头拧着眉头盯住我,我干笑,“她今天确实情绪有些不对,你理解理解。”许绮年结婚,她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那你就不伤心吗?”周砚眉目不动,甚至诡异的笑得清爽。 我没敢接话,拦了出租招呼他赶紧上车。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我打着哈欠在电梯里跟周砚道晚安,他一脸别扭的提醒我,“你该洗澡了。” 我愣神。 “刚我抱你的时候,你身上一股酸腐味。” “……”我猛然想起简安真吐在我身上的呕吐物,没敢多看周砚一眼,抬脚就跑,却在开门的时候愣住了。 第五十八章真他妈狗屎的命运 这空气里似有若无的烟味是从那钻出来的? 我直觉不对劲,拧开家门是扑面而来的烟草味,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也不得一身的不舒服,僵在原地了,遭贼了?贼还没有走?然后是气愤,什么贼改这么大胆?! 我动了动自己僵直的身子,长吸一口气,几乎是猫着身子轻踱进家门的,捡了门边装饰柜上的小花瓶给自己壮胆,打算一探究竟。 家里落地窗帘拉的严实,室内一片黑暗,我不敢开灯,客厅里有显眼的点点猩红火光,和一个颓然的黑影。 想到一种可能,我一下子连呼吸都停了,像是被一根锥子直接精准的刺在了心脏处,动弹不得。 对方好像动了动,碾熄了他手里的烟,冲着我的方向,语气混沌,“蒹葭,你终于回来了。” 哗啦一声,我手里的花瓶跌在了地上,我只觉得我快要血液逆流了,真的是林远!这套房子当初也是他置办的,他有钥匙并不奇怪,只是……今天是他跟许绮年的婚礼,正是洞房花烛春宵时,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我迈着几乎是僵掉的双腿朝他走去,试探着问,“……哥?” 他一下子从沙发上翻起来,把我拽了过去,我还没回过神来思考这一系列动作是怎样发生的,我就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 林远身上有浓重的烟酒味,我还没来得及皱眉,他就目光炯炯的锁住我,声音沙哑,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不要叫我哥。” 我有些害怕,推了推他,“你怎么喝那么多,许绮年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 林远喷薄在我脸上呼吸让我的毛孔都战栗起来,我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唇一下子就贴了上来,堵得我气息一滞,我眨了眨眼睛还没消化眼前这个状况,目眩心悸。 林远在吻我!在他跟许绮年的新婚之夜,他出现在我家,吻我! 像是响应我的想法一样,林远倏然的侵入我因为吃惊的微张的嘴唇,随即而来的是天旋地转,缠绵凶狠,像是要把彼此的呼吸都吞没一样,我感受着林远情动的气息,像是森林里伺机而动的野兽,我浑身上下像是被溅上了看不见的火星,灼得我连心肝都战栗了。 这是林远!是我哥,是我那么多年执拗而无处安放的爱恋!更是许绮年的丈夫! 我试图去恢复理智,他的攻城略地还在继续,我甚至都能他在我身上不断游离的大手,这种羞辱感,要疯了!我咬着牙使劲推开他,林远却如同一座大山一样纹丝不动,我被逼得没有办法,心里胀满了如同海潮一般剧烈而鲜活的疼痛,朝着他依然在追索的舌头一口咬了下去,顿时一股血腥味弥散在我整个口腔。 林远停下了他的动作,我扭开脑袋,跟溺水差点死掉了一样,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冰冷的空气,最终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林远仍然伏在我的身上。 我神智涣散的听着我粗重的呼吸声,匀了好几口气,我才吃力的发问,“哥,你是喝醉了吗?” 林远这才如同被掏空的奄奄一息的生物,失去了索取的力量,把脸埋在我锁骨的上方,发出了沉闷的呜咽。 他在哭,压抑的呜咽着,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对不起,蒹葭,我没有办法,当初你要嫁得不是别人,是窦卫青,只有这样你才能光明正大的踏进窦家,这是你的命运,我没有办法,只能放手,窦卫青死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可是这回我把自己弄得一团糟,许印辉以死来托付许绮年,她已经成为了我的责任了,我也没有办法,蒹葭,我是不是很懦弱?” 林远的声音压抑又痛苦,我也开始掉眼泪,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回应,还能说什么,林远口里所谓的我的命运? 这种彼此慰藉的姿态我也不知道维持了多久,只知道客厅的灯被按亮的那一刹那,林远依然扶在我的肩颈上,我们俩几乎是同一时刻的直起身子,看向门口。 刚进门时我以为闹贼怕打草惊蛇,并没有关门,此时周砚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笔直的站在门口,眼神精准的头投向我们。 我突然就想笑,真他妈狗屎的命运。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这个笑,像是一盏电量不足的充电台灯,惨白而勉强,一晃而过的闪烁,再熄灭。 周砚站在那里,没有上前,他的表情很奇怪,不是愤怒,不是漠然,是陌生,准确说法是,我觉得他像是在注视着陌生人一样看着纠缠在一起的我和林远。 第五十九章林蒹葭,我觉得我受委屈了 世界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我发懵的看着周砚不动声色的把手里跌打精油往他手边的柜子上轻轻一搁,然后转身欲退出门去。 第八十五章 我爱上了就不许你半途而废 我看着自己仍搭在周砚膝盖上的脚,套着一双丑不拉几的拖鞋,心里却慌张的要命,周砚这种堂而皇之理所当然的出现让我不安,明明是前一刻冰冷的不像话的一个人,后一刻几乎就能让我溺死在这场情事的幻觉里,不对,即使他热情起来,也像是缺乏温度的而游刃有余的假象。 最后我抬头问他,“周砚,为什么是我?” 他几秒的愣神之后是快速的哂笑,“我说过了,我也没想到,对你的每一念好奇竟然都用自己的情动来作赌,到头来成了捆绑自己的桎梏。” 他似乎有些丧气,又有些笃定,“林蒹葭,人算不如天算,碰到了你,我发觉中国人的成语是句句都有深意,我要求了自己那么多,却怎么都没有算到你的出现,别扭矫情,嘴硬狗脾气,一身那么多缺陷那么多惊惶,心里还揣着别人,我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但是没办法,我周砚唯一的骄傲就是还能对自己的感情做到坦荡,所以林蒹葭,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找寻另一种可能,你也只能是我的。” 最后一句话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我看着他晦暗难明的眼神,像是最深沉的海水,我这一刻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正在毫不修饰的同我坦白,我原本平稳的气息如同蛛丝般颤抖了一下。 周砚嘴角很快挑起了一抹笑,冲我伸出手,一把揽我在她怀里,我的腿依然搭在他的身上,我一下失去重心只能环住他脖子,这种树袋熊一般的姿态让我有些羞赧。 周砚把下巴搁在我肩颈,他依旧温声细语,好像轻哄安慰,“林蒹葭,不要逃,也不要慌,我给你时间,需要时间做出的决定,深思熟虑的感情未必不好。” 简直是要疯了,那种被重视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我搂紧他的脖子,摸索着找准他颈间的大动脉,眼睛一闭张嘴就咬了下去,一点也不留余地,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那点可怜巴巴的真实感。 周砚闷哼一身,忍了下来。 正在这个时刻,简安真精神活泼的走出门诊手术室,挂脖吊着她刚缝针的手臂,另一只手举着几盒药,她低着头细细研究,“欸,林蒹葭啊,这破医院给开得什么药啊,主治什么经常性感到疲劳,我这得多性感啊,我不就是说了一句最近比较累吗,欸,林蒹葭……” 她连珠炮一长串的话随着她的抬头戛然而止,我才缓过神来,松开嘴,猛然推开周砚,却忘了自己几乎是全身都架在他身上,这一推,我光荣的从周砚腿上倒了下去,直接砸到光滑冰冷的地砖上。 顿时整个医院走廊响起了我杀猪一般的惨叫。 周砚赶忙把我抱起来,皱眉问我,“磕到哪了吗?” 我看着他脖颈间触目惊心带着血丝带着……口水的压印子,心虚不已,我赶紧别开眼神,又对上简安真那意味不明的小眼神,我赶忙从周砚怀里挣扎出来站直身子,冲着简安真讪讪的干笑几声,“是挺性感的啊。” 周砚阴沉着脸冲简安真点了点头,又示意了一下走廊凳子上另一双拖鞋,便径直离开出门去了。 我赶紧把拖鞋拎过来给简安真穿上,她也跟着装深沉睨了我好几眼,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心虚,赶紧逃遁去医生那里问清楚简安真这伤口的注意事项。(.好看的小说) 扶着这老佛爷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周砚已经把出租车给招住了,简安真突然说什么都不愿意去我家睡觉,反而一手撑着车门上下打量了周砚好几眼,睥睨众生的女王姿态却丝毫没有压住不动声色的周砚半分。 她突然抬手翻了翻周砚的领子,被咬的地方清楚的敞亮在每个人眼前,周砚皱眉,一把拎过她手腕子甩开,简安真也不动气,冷哼一声竟然也能笑得灿烂无比,“小伙子本事不错。” 说完踩着周砚给买的拖鞋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周砚侧头拧着眉头盯住我,我干笑,“她今天确实情绪有些不对,你理解理解。”许绮年结婚,她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那你就不伤心吗?”周砚眉目不动,甚至诡异的笑得清爽。 我没敢接话,拦了出租招呼他赶紧上车。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我打着哈欠在电梯里跟周砚道晚安,他一脸别扭的提醒我,“你该洗澡了。” 我愣神。 “刚我抱你的时候,你身上一股酸腐味。” “……”我猛然想起简安真吐在我身上的呕吐物,没敢多看周砚一眼,抬脚就跑,却在开门的时候愣住了。 第五十八章真他妈狗屎的命运 这空气里似有若无的烟味是从那钻出来的? 我直觉不对劲,拧开家门是扑面而来的烟草味,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也不得一身的不舒服,僵在原地了,遭贼了?贼还没有走?然后是气愤,什么贼改这么大胆?! 我动了动自己僵直的身子,长吸一口气,几乎是猫着身子轻踱进家门的,捡了门边装饰柜上的小花瓶给自己壮胆,打算一探究竟。 家里落地窗帘拉的严实,室内一片黑暗,我不敢开灯,客厅里有显眼的点点猩红火光,和一个颓然的黑影。 想到一种可能,我一下子连呼吸都停了,像是被一根锥子直接精准的刺在了心脏处,动弹不得。 对方好像动了动,碾熄了他手里的烟,冲着我的方向,语气混沌,“蒹葭,你终于回来了。” 哗啦一声,我手里的花瓶跌在了地上,我只觉得我快要血液逆流了,真的是林远!这套房子当初也是他置办的,他有钥匙并不奇怪,只是……今天是他跟许绮年的婚礼,正是洞房花烛春宵时,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我迈着几乎是僵掉的双腿朝他走去,试探着问,“……哥?” 他一下子从沙发上翻起来,把我拽了过去,我还没回过神来思考这一系列动作是怎样发生的,我就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 林远身上有浓重的烟酒味,我还没来得及皱眉,他就目光炯炯的锁住我,声音沙哑,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不要叫我哥。” 我有些害怕,推了推他,“你怎么喝那么多,许绮年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 林远喷薄在我脸上呼吸让我的毛孔都战栗起来,我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唇一下子就贴了上来,堵得我气息一滞,我眨了眨眼睛还没消化眼前这个状况,目眩心悸。 林远在吻我!在他跟许绮年的新婚之夜,他出现在我家,吻我! 像是响应我的想法一样,林远倏然的侵入我因为吃惊的微张的嘴唇,随即而来的是天旋地转,缠绵凶狠,像是要把彼此的呼吸都吞没一样,我感受着林远情动的气息,像是森林里伺机而动的野兽,我浑身上下像是被溅上了看不见的火星,灼得我连心肝都战栗了。 这是林远!是我哥,是我那么多年执拗而无处安放的爱恋!更是许绮年的丈夫! 我试图去恢复理智,他的攻城略地还在继续,我甚至都能他在我身上不断游离的大手,这种羞辱感,要疯了!我咬着牙使劲推开他,林远却如同一座大山一样纹丝不动,我被逼得没有办法,心里胀满了如同海潮一般剧烈而鲜活的疼痛,朝着他依然在追索的舌头一口咬了下去,顿时一股血腥味弥散在我整个口腔。 林远停下了他的动作,我扭开脑袋,跟溺水差点死掉了一样,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冰冷的空气,最终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林远仍然伏在我的身上。 我神智涣散的听着我粗重的呼吸声,匀了好几口气,我才吃力的发问,“哥,你是喝醉了吗?” 林远这才如同被掏空的奄奄一息的生物,失去了索取的力量,把脸埋在我锁骨的上方,发出了沉闷的呜咽。 他在哭,压抑的呜咽着,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对不起,蒹葭,我没有办法,当初你要嫁得不是别人,是窦卫青,只有这样你才能光明正大的踏进窦家,这是你的命运,我没有办法,只能放手,窦卫青死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可是这回我把自己弄得一团糟,许印辉以死来托付许绮年,她已经成为了我的责任了,我也没有办法,蒹葭,我是不是很懦弱?” 林远的声音压抑又痛苦,我也开始掉眼泪,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回应,还能说什么,林远口里所谓的我的命运? 这种彼此慰藉的姿态我也不知道维持了多久,只知道客厅的灯被按亮的那一刹那,林远依然扶在我的肩颈上,我们俩几乎是同一时刻的直起身子,看向门口。 刚进门时我以为闹贼怕打草惊蛇,并没有关门,此时周砚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笔直的站在门口,眼神精准的头投向我们。 我突然就想笑,真他妈狗屎的命运。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这个笑,像是一盏电量不足的充电台灯,惨白而勉强,一晃而过的闪烁,再熄灭。 周砚站在那里,没有上前,他的表情很奇怪,不是愤怒,不是漠然,是陌生,准确说法是,我觉得他像是在注视着陌生人一样看着纠缠在一起的我和林远。 第五十九章林蒹葭,我觉得我受委屈了 世界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我发懵的看着周砚不动声色的把手里跌打精油往他手边的柜子上轻轻一搁,然后转身欲退出门去。 第八十四章 你问我答,终究意难平 世界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我发懵的看着周砚不动声色的把手里跌打精油往他手边的柜子上轻轻一搁,然后转身欲退出门去。 “站住!”这一声不是我叫的,是依然趴在我身上的林远叫的。 林远踉跄着站起来,脚步不稳的朝周砚走去,并且在周砚两步远的距离突然停下来,弯下腰去,手撑着膝盖,静了几秒。 我没弄明白他要干什么,周砚显然也不明白,但他不在乎,转身接着准备走人。 就在这个时候,林远猛然直起身子,拽过周砚的臂膀,面无表情的朝着他的右脸抡了一拳。还没等得及我看清形势,周砚上前熟练的按倒醉酒的林远,林远也不甘示弱的反抗,一下,两下,三下……毫不留情的捶打在周砚身上、脸上,最后周砚似乎发了怒,翻身骑坐在林远身上,箍住林远,冷着脸色朝我扫了一眼。 我就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沙发靠垫,脑袋已经停止思维的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斗殴,此时周砚一个眼神甩过来,我才算是回过神来,神智恢复的那一刹那,林远的声音直接穿进我耳膜,“我警告你,谁管你跟那个俞艾是什么关系,但是你别打主意到蒹葭身上,还有,窦卫青的案子,跟蒹葭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用再缠着她――” 周砚眉心一皱,直接一拳揍向林远。 我这才冲了过去,分开他们,两人都非常配合的松开手。这场武力中,周砚很少还手,受的伤最多,我看着他嘴角和下巴的血,搭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竟然有些妖冶。 林远直起身子,收拾了一下自己,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任何话的离开了。 直到听到外面电梯的叮当声,我才转向周砚,艰难的开口,“林远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一切你都是在演戏,你仍然在怀疑我?还在揪着窦卫青的案子不放?还有……你跟俞艾…..” 周砚伸出手抹了一把自己嘴角的血,不甚在意的往自己的衬衣上一擦,他慢条斯理的做完这一切,再看向我的时候目光凛然,“我因为蒋执的关系,跟你哥见过两面,他知道窦卫青的养母在托我查这件事,但是我拒绝了,这些我都是告诉过你的。” 无懈可击的解释,我接着问,“那…你跟俞艾呢?”这话问得我心里莫名发虚。 他短暂的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眼底已经是一片清明,“今天你哥的婚礼,我跟俞艾在大厅外聊了几句,正好被你哥看到了,他可能误会了。蒹葭,我确实是认识俞艾的,她手上如今经营的花店,是我姐周青转租给她的,那时候他们谈事宜办手续,我都在我姐的要求下跟着去了的,今天俞艾只是想托我跟我姐谈一下续租合同,我们就简单说了几句。” 他平铺直叙不带感情色彩的说完这一堆,才盯住我,“这样的回答,你还满意吗?” 俞艾跟周砚还有这层关系?不对,应该说,竟然只是这样一层关系?简直是完美的答案。 我突然莫名其妙的有些丧气,“哦”了一声,转眼看到地上一个挂件,我顺手捡了起来,示意周砚,“这是什么?” 他瞄了一眼,有些无奈,“我姐前阵子给我求得平安符。” 他也搞封建迷信?一定是在这场肉搏战里给扯了下来,我睨了他一眼,“平安符掉了可不是好事,要倒霉。” “还有比遇见你更倒霉的事吗?”周砚单手把我搂紧怀里,语气叹然,“林蒹葭,我觉得我受委屈了。” 委屈个毛线啊!自找的!我扭着身子想要退开来,谁知他把我搂得更紧了,温热的气息直接喷在我的耳际,“别乱动,我好像有只手脱臼了。” “......” 我万万没有想到,造化这种东西就是喜欢捉弄人,我因为一个迷信的平安符嘲笑周砚要倒霉,殊不知,接下来倒大霉的竟然是我。 简安真手臂上的伤口,临近愈合拆线前,痒得她满心焦躁,给我打电话使闷气,“老娘已经吃了一周的泡面,要吐了,今天你说什么也要请我吃一顿大餐!” 我看着窗外淅淅沥沥惹人烦的雨线,索性让她打车来我家,我给做饭。周砚打着脸被揍、手脱臼、心灵受伤的旗号,拉着我去超市买了很多蔬菜肉类,说是给他进补。 我愣是忍下心没搭理他,这下就造福了简安真。 我正在厨房里忙得起劲儿,家里的门被擂得震山响,砰砰砰,吓得我缩了一下头,差点手上的菜刀就往自己指头上招呼去了。 第六十章咬着菜刀刀背,消灭敌人 这简安真坐飞机来的吗?怎么那么快,受了伤的人是喝了鸡血补身子,这么精神? 我不满的朝门口走去,打开门。 心里有那一刹那还嘀咕,这门锁打开时“咔哒”的声音正像是子弹上膛时的劲头,“安真你温柔淑女一点会怀孕啊……” 谁曾想,上膛的子弹是没有,但是,下一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我家的几个大汉,惊得我连下巴都合不上。 为首的一个中年女性睨了我好几眼,“林蒹葭是吧?” 一脸的忿恨让她看起来极度扭曲,我话还没说出口,她抬着手劈头盖脸就朝着我的脸扇了过来。 迅速红肿起来的脸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羞辱,在我自己还没搞明白我在干什么的时候,我已经冲了上去揪住她的头发,也熟练的甩了她一个响亮的,对方开始发出刺耳尖叫,“小贱人!抓住她!” 周围的男人冲上来,箍住我,那个中年女人使着劲的掐着我胳膊,把我整个人朝鞋柜上摔去! 剧烈的疼痛感和撕扯感让我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乱想,我一闭眼,全是红白色的光圈在眼皮上晃荡,如同一场地震,世界都跟我一起跌坐在地上,我吃力的摸索着鞋柜里的高跟鞋朝我面前的人群砸去,得了那么一两秒的空隙,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朝厨房跑去! 里面有刀!只有拿到刀我才能脱险! 我跌跌撞撞的朝厨房跑,有人一把拽过我的腿,让我一下子扑倒在地上,胸腔被砸得生疼,我努力的挣扎想要去勾住厨房的滑门,几根手指被扯得快要断裂一般的疼痛。 接着是一阵密密麻麻的踩踏,那个极尽残暴的女人踩着她的高跟鞋狠狠的踢在我膝盖正下方的那块骨头上,疼得我眼泪都快逼出来了,一下又一下,再一下,我几近昏厥的时候,这个陌生女人骂咧着挺住了动作,“这贱蹄子还真是难搞!也对,窦童伟这贱人的种能好到哪去!” 她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混沌绝望中,我撑着被眼泪迷住眼皮,眼前这个女人喘着粗气,一脸潮红,呈现出一股奇怪的神情,我咬着牙想要站起来,一个男人上前一脚踩着我左手,一脚踩在我右脚的脚踝上,我几乎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我用尚且还自由的右手,死死的揪着厨房的滑门不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撕扯掉眼前这不真实的幻觉。 “呸”,陌生女人的一口唾液直接喷在了我的脸颊上,接着又是另一口,正好盖在我的眼睑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人还在揉着手腕子,“还真是不解气!窦童伟这女儿,还真是把硬骨头!可怜了我们家卫青!”她的拳脚还在朝我身上砸。 周围有人出声劝阻她,语气隐晦,“算了大姐,别弄出人命,教训一下就好了!” “人命!这贱蹄子杀了我家卫青!这条命怎么算!”她的声音尖锐如冰锥子,一声一声的刺穿我的耳膜,最后她有朝着我吐了一口口水,“今天就到这,我们赶紧走!” 说完这几个人转身想走!怎么可能! 我几乎是咬碎了牙帮子的拖着自己破碎不堪的身子,撑着厨房的门爬起来,左手已经失去了知觉,我哆嗦着端起厨房里正熬煮的咖喱,还有菜刀! 我一只手拿不下,只好咬着菜刀刀背全凭着一股毅力和羞辱感走出厨房。那个女人的脚似乎受伤了,她撑着大门正在揉脚,我拼尽全力的端着一锅沸腾的咖喱朝这几个人扑去,刺破耳膜的尖叫声再一次响起,陌生女人几乎是声嘶力竭的招呼周围一身咖喱的男人,“给我抓着这贱蹄子!” 哼!我打了一个冷战,感受着一种透彻的疼,耳际依然是一种持续的嗡鸣声,我取了嘴上咬着的踩到朝着我面前冲过来的人挥去! 我几乎是颤抖这声音的重复,“你们全部给我滚远点,都去死吧!去死吧!” 接着是一声沉闷而钝重的声音,我切过肉,我知道,那是利器同肉体接触是发出的声音,我甚至能听到有液体滴躺在地板上的声音。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那个可恶的女人的依然在咆哮,“天啊,三哥你没事吧!!把这个贱人给拖走!拖走!” 眼前闪过刺眼的黄色,那是我泼出去的咖喱汁,我终于撑不住了,眼睑一耷上,这个世界就彻底黑了过去。 连带着耳蜗里那单调的尖锐的鸣叫,也消失了。 第六十一章一股尿液兜头淋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醒来了,我只知道我是被饿醒的,而不是疼醒的。 醒来的那一刻,整个空间一片昏暗,我的双手双脚被麻绳捆着,动弹不得,膝盖依旧疼得我咧牙,还有左手,反剪的姿态让我稍微动一下就疼得抽气。 第八十五章 我以为我能拯救地球 我看着自己仍搭在周砚膝盖上的脚,套着一双丑不拉几的拖鞋,心里却慌张的要命,周砚这种堂而皇之理所当然的出现让我不安,明明是前一刻冰冷的不像话的一个人,后一刻几乎就能让我溺死在这场情事的幻觉里,不对,即使他热情起来,也像是缺乏温度的而游刃有余的假象。 最后我抬头问他,“周砚,为什么是我?” 他几秒的愣神之后是快速的哂笑,“我说过了,我也没想到,对你的每一念好奇竟然都用自己的情动来作赌,到头来成了捆绑自己的桎梏。” 他似乎有些丧气,又有些笃定,“林蒹葭,人算不如天算,碰到了你,我发觉中国人的成语是句句都有深意,我要求了自己那么多,却怎么都没有算到你的出现,别扭矫情,嘴硬狗脾气,一身那么多缺陷那么多惊惶,心里还揣着别人,我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但是没办法,我周砚唯一的骄傲就是还能对自己的感情做到坦荡,所以林蒹葭,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找寻另一种可能,你也只能是我的。” 最后一句话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我看着他晦暗难明的眼神,像是最深沉的海水,我这一刻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正在毫不修饰的同我坦白,我原本平稳的气息如同蛛丝般颤抖了一下。 周砚嘴角很快挑起了一抹笑,冲我伸出手,一把揽我在她怀里,我的腿依然搭在他的身上,我一下失去重心只能环住他脖子,这种树袋熊一般的姿态让我有些羞赧。 周砚把下巴搁在我肩颈,他依旧温声细语,好像轻哄安慰,“林蒹葭,不要逃,也不要慌,我给你时间,需要时间做出的决定,深思熟虑的感情未必不好。” 简直是要疯了,那种被重视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我搂紧他的脖子,摸索着找准他颈间的大动脉,眼睛一闭张嘴就咬了下去,一点也不留余地,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那点可怜巴巴的真实感。(.无弹窗广告) 周砚闷哼一身,忍了下来。 正在这个时刻,简安真精神活泼的走出门诊手术室,挂脖吊着她刚缝针的手臂,另一只手举着几盒药,她低着头细细研究,“欸,林蒹葭啊,这破医院给开得什么药啊,主治什么经常性感到疲劳,我这得多性感啊,我不就是说了一句最近比较累吗,欸,林蒹葭……” 她连珠炮一长串的话随着她的抬头戛然而止,我才缓过神来,松开嘴,猛然推开周砚,却忘了自己几乎是全身都架在他身上,这一推,我光荣的从周砚腿上倒了下去,直接砸到光滑冰冷的地砖上。 顿时整个医院走廊响起了我杀猪一般的惨叫。 周砚赶忙把我抱起来,皱眉问我,“磕到哪了吗?” 我看着他脖颈间触目惊心带着血丝带着……口水的压印子,心虚不已,我赶紧别开眼神,又对上简安真那意味不明的小眼神,我赶忙从周砚怀里挣扎出来站直身子,冲着简安真讪讪的干笑几声,“是挺性感的啊。” 周砚阴沉着脸冲简安真点了点头,又示意了一下走廊凳子上另一双拖鞋,便径直离开出门去了。 我赶紧把拖鞋拎过来给简安真穿上,她也跟着装深沉睨了我好几眼,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心虚,赶紧逃遁去医生那里问清楚简安真这伤口的注意事项。 扶着这老佛爷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周砚已经把出租车给招住了,简安真突然说什么都不愿意去我家睡觉,反而一手撑着车门上下打量了周砚好几眼,睥睨众生的女王姿态却丝毫没有压住不动声色的周砚半分。 她突然抬手翻了翻周砚的领子,被咬的地方清楚的敞亮在每个人眼前,周砚皱眉,一把拎过她手腕子甩开,简安真也不动气,冷哼一声竟然也能笑得灿烂无比,“小伙子本事不错。” 说完踩着周砚给买的拖鞋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周砚侧头拧着眉头盯住我,我干笑,“她今天确实情绪有些不对,你理解理解。”许绮年结婚,她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那你就不伤心吗?”周砚眉目不动,甚至诡异的笑得清爽。 我没敢接话,拦了出租招呼他赶紧上车。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我打着哈欠在电梯里跟周砚道晚安,他一脸别扭的提醒我,“你该洗澡了。” 我愣神。 “刚我抱你的时候,你身上一股酸腐味。” “……”我猛然想起简安真吐在我身上的呕吐物,没敢多看周砚一眼,抬脚就跑,却在开门的时候愣住了。 第五十八章真他妈狗屎的命运 这空气里似有若无的烟味是从那钻出来的? 我直觉不对劲,拧开家门是扑面而来的烟草味,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也不得一身的不舒服,僵在原地了,遭贼了?贼还没有走?然后是气愤,什么贼改这么大胆?! 我动了动自己僵直的身子,长吸一口气,几乎是猫着身子轻踱进家门的,捡了门边装饰柜上的小花瓶给自己壮胆,打算一探究竟。 家里落地窗帘拉的严实,室内一片黑暗,我不敢开灯,客厅里有显眼的点点猩红火光,和一个颓然的黑影。 想到一种可能,我一下子连呼吸都停了,像是被一根锥子直接精准的刺在了心脏处,动弹不得。 对方好像动了动,碾熄了他手里的烟,冲着我的方向,语气混沌,“蒹葭,你终于回来了。” 哗啦一声,我手里的花瓶跌在了地上,我只觉得我快要血液逆流了,真的是林远!这套房子当初也是他置办的,他有钥匙并不奇怪,只是……今天是他跟许绮年的婚礼,正是洞房花烛春宵时,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我迈着几乎是僵掉的双腿朝他走去,试探着问,“……哥?” 他一下子从沙发上翻起来,把我拽了过去,我还没回过神来思考这一系列动作是怎样发生的,我就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 林远身上有浓重的烟酒味,我还没来得及皱眉,他就目光炯炯的锁住我,声音沙哑,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不要叫我哥。” 我有些害怕,推了推他,“你怎么喝那么多,许绮年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 林远喷薄在我脸上呼吸让我的毛孔都战栗起来,我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唇一下子就贴了上来,堵得我气息一滞,我眨了眨眼睛还没消化眼前这个状况,目眩心悸。 林远在吻我!在他跟许绮年的新婚之夜,他出现在我家,吻我! 像是响应我的想法一样,林远倏然的侵入我因为吃惊的微张的嘴唇,随即而来的是天旋地转,缠绵凶狠,像是要把彼此的呼吸都吞没一样,我感受着林远情动的气息,像是森林里伺机而动的野兽,我浑身上下像是被溅上了看不见的火星,灼得我连心肝都战栗了。 这是林远!是我哥,是我那么多年执拗而无处安放的爱恋!更是许绮年的丈夫! 我试图去恢复理智,他的攻城略地还在继续,我甚至都能他在我身上不断游离的大手,这种羞辱感,要疯了!我咬着牙使劲推开他,林远却如同一座大山一样纹丝不动,我被逼得没有办法,心里胀满了如同海潮一般剧烈而鲜活的疼痛,朝着他依然在追索的舌头一口咬了下去,顿时一股血腥味弥散在我整个口腔。 林远停下了他的动作,我扭开脑袋,跟溺水差点死掉了一样,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冰冷的空气,最终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林远仍然伏在我的身上。 我神智涣散的听着我粗重的呼吸声,匀了好几口气,我才吃力的发问,“哥,你是喝醉了吗?” 林远这才如同被掏空的奄奄一息的生物,失去了索取的力量,把脸埋在我锁骨的上方,发出了沉闷的呜咽。 他在哭,压抑的呜咽着,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对不起,蒹葭,我没有办法,当初你要嫁得不是别人,是窦卫青,只有这样你才能光明正大的踏进窦家,这是你的命运,我没有办法,只能放手,窦卫青死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可是这回我把自己弄得一团糟,许印辉以死来托付许绮年,她已经成为了我的责任了,我也没有办法,蒹葭,我是不是很懦弱?” 林远的声音压抑又痛苦,我也开始掉眼泪,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回应,还能说什么,林远口里所谓的我的命运? 这种彼此慰藉的姿态我也不知道维持了多久,只知道客厅的灯被按亮的那一刹那,林远依然扶在我的肩颈上,我们俩几乎是同一时刻的直起身子,看向门口。 刚进门时我以为闹贼怕打草惊蛇,并没有关门,此时周砚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笔直的站在门口,眼神精准的头投向我们。 我突然就想笑,真他妈狗屎的命运。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这个笑,像是一盏电量不足的充电台灯,惨白而勉强,一晃而过的闪烁,再熄灭。 周砚站在那里,没有上前,他的表情很奇怪,不是愤怒,不是漠然,是陌生,准确说法是,我觉得他像是在注视着陌生人一样看着纠缠在一起的我和林远。 第五十九章林蒹葭,我觉得我受委屈了 世界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我发懵的看着周砚不动声色的把手里跌打精油往他手边的柜子上轻轻一搁,然后转身欲退出门去。 第八十六章 我是你的同谋 我神经线一绷,正要冲上去,一身衣装革履的影子从巷子口窜出来,再一脸平静一身优雅的举着粗木棍,朝中年男人的后颈砸了下去,对方“咚”一声倒地。[.超多好看小说] 看得我瞠目结舌,也顾不得周砚的突然出现,赶紧朝简安真那头奔过去,她的手臂上被对方给划了一刀,光线昏暗,我看不清伤口的深度,那满手臂的血就够我触目惊心。 我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把她扶起来,鼻子堵塞的难受,“我的天啊,我们去医院!” 简安真看出我被吓到了,轻咳了一声,故意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话,“对方也没什么胆子,没敢下重手,你被紧张,死不了。” 我急得不行,周砚在一旁蹲下,架过简安真的胳膊,皱眉,“得缝几针。”他盯了我一眼,二话不说把我拉到他身边去,拽着我裙角,在我还没回过神之前,就听到“哗啦”一声,他一鼓作气的撕了我裙边动作麻利的给简安真缠着伤口止血。 哪能计较那么多,他边包扎边问我们,“这人怎么处理?” 我侧头看了眼晕死过去,眼睛紧闭的中年人,老实憨直的模样,不像是会为非作歹的一类人,我皱眉,仔细盯了他半晌,一拍脑袋,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眼熟了! 身旁的两个人看向我,我对着周砚,“上次在送陆心洁去医院,在医院走廊上见过这人,一对夫妻,好像急着用钱给孩子救命,都想着要死在动车上套赔偿金了。”越说下去我越想皱眉,不是我记性有多好,只是当时他悲怆的模样让我印象极度深刻。 只是我们谁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我有些唏嘘,周砚皱眉不语,反而是简安真撑着身子站起来,“行了,就这样吧,别管他了,他醒了自己会回去,咱能先上医院吗?”她呲牙咧嘴,举着手上的胳膊在我们面前晃了晃,表情很是沉痛,“这流的血得吃多少顿肉才能补得回来啊。” 我在她迅速被浸染透血的伤口上吓得一个激灵,恢复理智,周砚帮忙架着她就往医院赶。 已经是半夜了,挂了急诊简安真说什么都不让我跟着进门诊手术室,我只好窝在医院的走廊上听着她哇哇的大叫声。 到医院就消失了一会儿的周砚这时候在我身边坐下,我冲他僵硬的笑了笑,“今晚谢谢你了,不过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喝成那样也敢在街上丢脸。”他面无表情的把我的脚给捞上来搭在他膝盖上,皱着眉头从身侧变出一包湿纸巾,敛着眉为我擦脚,我心里受到极大震荡,迅速蜷着脚往后一缩,他不动声色的瞥了我一眼,强硬的把我的脚又拽回去,咬牙切齿中带着一些倦怠,“再动!腿打断!” 这平常熟稔的语气让我呐呐不敢言,他专心不语的帮我擦脚,敛眉专注的侧脸像是一副素描画。 他的手指有着温暖柔和的气息,我感受着他白皙袖长的指尖拂过我脚心时的战栗,我甚至能感受到他静脉跳动的节律,那种从脚心到头顶都被灼伤的感觉让我坐立难安。 我咽着口水,咳嗽几声,勉强压着心里的异样,强装镇定。 周砚将我的脚塞进他不知道在哪买来的拖鞋,我憋了瘪嘴,调节气氛一般的傻呵呵,“真丑,周师兄你审美存在严重的问题……” 话还没说完,周砚就态度漠然冷硬的打断我,“林蒹葭,你不知好歹。”是不警告不是反问,是陈述语气,偏偏是这种语气让我心头一滞。 “这段时间为什么总是躲我?”他一动不动的仔细锁住我的眼,语气中有难以名状的无奈感,眼神里闪着动心心弦的凌光,有种克制后的冷静。[] 第五十七章张嘴咬住他的大动脉 我看着自己仍搭在周砚膝盖上的脚,套着一双丑不拉几的拖鞋,心里却慌张的要命,周砚这种堂而皇之理所当然的出现让我不安,明明是前一刻冰冷的不像话的一个人,后一刻几乎就能让我溺死在这场情事的幻觉里,不对,即使他热情起来,也像是缺乏温度的而游刃有余的假象。 最后我抬头问他,“周砚,为什么是我?” 他几秒的愣神之后是快速的哂笑,“我说过了,我也没想到,对你的每一念好奇竟然都用自己的情动来作赌,到头来成了捆绑自己的桎梏。” 他似乎有些丧气,又有些笃定,“林蒹葭,人算不如天算,碰到了你,我发觉中国人的成语是句句都有深意,我要求了自己那么多,却怎么都没有算到你的出现,别扭矫情,嘴硬狗脾气,一身那么多缺陷那么多惊惶,心里还揣着别人,我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但是没办法,我周砚唯一的骄傲就是还能对自己的感情做到坦荡,所以林蒹葭,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找寻另一种可能,你也只能是我的。” 最后一句话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我看着他晦暗难明的眼神,像是最深沉的海水,我这一刻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正在毫不修饰的同我坦白,我原本平稳的气息如同蛛丝般颤抖了一下。 周砚嘴角很快挑起了一抹笑,冲我伸出手,一把揽我在她怀里,我的腿依然搭在他的身上,我一下失去重心只能环住他脖子,这种树袋熊一般的姿态让我有些羞赧。 周砚把下巴搁在我肩颈,他依旧温声细语,好像轻哄安慰,“林蒹葭,不要逃,也不要慌,我给你时间,需要时间做出的决定,深思熟虑的感情未必不好。” 简直是要疯了,那种被重视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我搂紧他的脖子,摸索着找准他颈间的大动脉,眼睛一闭张嘴就咬了下去,一点也不留余地,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那点可怜巴巴的真实感。 周砚闷哼一身,忍了下来。 正在这个时刻,简安真精神活泼的走出门诊手术室,挂脖吊着她刚缝针的手臂,另一只手举着几盒药,她低着头细细研究,“欸,林蒹葭啊,这破医院给开得什么药啊,主治什么经常性感到疲劳,我这得多性感啊,我不就是说了一句最近比较累吗,欸,林蒹葭……” 她连珠炮一长串的话随着她的抬头戛然而止,我才缓过神来,松开嘴,猛然推开周砚,却忘了自己几乎是全身都架在他身上,这一推,我光荣的从周砚腿上倒了下去,直接砸到光滑冰冷的地砖上。 顿时整个医院走廊响起了我杀猪一般的惨叫。 周砚赶忙把我抱起来,皱眉问我,“磕到哪了吗?” 我看着他脖颈间触目惊心带着血丝带着……口水的压印子,心虚不已,我赶紧别开眼神,又对上简安真那意味不明的小眼神,我赶忙从周砚怀里挣扎出来站直身子,冲着简安真讪讪的干笑几声,“是挺性感的啊。” 周砚阴沉着脸冲简安真点了点头,又示意了一下走廊凳子上另一双拖鞋,便径直离开出门去了。 我赶紧把拖鞋拎过来给简安真穿上,她也跟着装深沉睨了我好几眼,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心虚,赶紧逃遁去医生那里问清楚简安真这伤口的注意事项。 扶着这老佛爷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周砚已经把出租车给招住了,简安真突然说什么都不愿意去我家睡觉,反而一手撑着车门上下打量了周砚好几眼,睥睨众生的女王姿态却丝毫没有压住不动声色的周砚半分。 她突然抬手翻了翻周砚的领子,被咬的地方清楚的敞亮在每个人眼前,周砚皱眉,一把拎过她手腕子甩开,简安真也不动气,冷哼一声竟然也能笑得灿烂无比,“小伙子本事不错。” 说完踩着周砚给买的拖鞋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周砚侧头拧着眉头盯住我,我干笑,“她今天确实情绪有些不对,你理解理解。”许绮年结婚,她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那你就不伤心吗?”周砚眉目不动,甚至诡异的笑得清爽。 我没敢接话,拦了出租招呼他赶紧上车。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我打着哈欠在电梯里跟周砚道晚安,他一脸别扭的提醒我,“你该洗澡了。” 我愣神。 “刚我抱你的时候,你身上一股酸腐味。” “……”我猛然想起简安真吐在我身上的呕吐物,没敢多看周砚一眼,抬脚就跑,却在开门的时候愣住了。 第五十八章真他妈狗屎的命运 这空气里似有若无的烟味是从那钻出来的? 我直觉不对劲,拧开家门是扑面而来的烟草味,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也不得一身的不舒服,僵在原地了,遭贼了?贼还没有走?然后是气愤,什么贼改这么大胆?! 我动了动自己僵直的身子,长吸一口气,几乎是猫着身子轻踱进家门的,捡了门边装饰柜上的小花瓶给自己壮胆,打算一探究竟。 家里落地窗帘拉的严实,室内一片黑暗,我不敢开灯,客厅里有显眼的点点猩红火光,和一个颓然的黑影。 第八十七章 战地情侣,露水姻缘 他径直把我扛进浴室,毫不怜惜的把我按进浴缸,我看着他几乎是要把腮帮子给咬碎了,“你的换洗衣服在篮子里,洗完就把你吐的床单被套拎下楼。(.无弹窗广告)” 说完眼睛都不眨的就关上门离开,我被他整得一愣一愣的,瞄了一眼篮子里的衣服,我都不知道我该笑还是该哭。 他有功夫下楼帮我拿衣服,怎么没把我给扛回我家? 洗得一身清爽我汲着周砚的拖鞋出去,看见周砚跟郑博楠各坐一边沙发,表情怪异的对峙着。 我扒拉了一下茶几上打包上来的早饭,郑博楠赶紧递了个我最喜欢的蛋挞给我,我就这他面前的豆浆喝了一口,看得周砚直锁眉。 气氛怪怪的,我踢了郑博楠一脚,“说吧,你昨晚不是嚷嚷着要告诉我什么大事吗?”我记性好,昨晚在出租车上郑博楠还大着舌头要数落我的罪行,顺带骂咧了几句窦童伟,说是什么罄竹难书。 他咳嗽了一声,瞄了一眼周砚。 我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郑博楠,别以为我这次原谅你了,就算你是窦卫青的弟弟,你要再这样玩我,我没杀你哥,但我不保证我不杀你。” 他赶紧把面前的豆浆递给我,“蒹葭,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就是一时糊涂,你最厉害,最坚强,你山崩于前不行于色行了吧?” 我抿着豆浆脑袋疼。 周砚似笑非笑横了我俩一眼,拣过面前咋呼的手机去阳台接电话。 郑博楠正跟我念忏悔书的时候,周砚很快就接完了电话,他的手垂在身后,走过来对着我没有波澜的说了一句,“今早许印辉在拘留所的厕所里翻窗跳楼,五楼。” “想逃还是想自杀?”我倒吸一口气,呐呐然,“人死了?” “动机不明,不过刚好掉到所里食堂的运货车里,正在抢救。[]”他犹豫着补充了一句,“据说昨天他跟林远见面后,滴水未进。”我机械的动了动脖子,没能完全领会他话里的意思。 “作为你们的姻亲,林家都在医院,你要去吗?” 鬼使神差的,我点头,“去!” 赶去医院的时候,许印辉正被推出手术室,许绮年和一个妆容讲究的女人首先扑了上去,接着是林远,林妈和林爸,我有些迟钝,甚至呆滞的看着躺在那张带轮子的床上,包裹严实的许印辉。 那就是许印辉? 一旁的医生解下口罩说,“手术很成功,除了骨盆、腿骨等多处严重骨折和脑震荡之外,没有生命危险,剩下的事情就是好好调养……“ 我最先听到的是许绮年松了口气的欢呼声,“妈,你看我说过的,爸绝对不会有事的!”她紧紧的抱住身旁妆容讲究的中年女性,再一下子扑到坐在轮椅上的林远的怀里,开始呜咽,“吓死我了,阿远,真的吓死我了,我就知道老天爷是厚待我们的,阿远,我真的好怕!” 许绮年开始哭,先是压抑的呜咽,在林远的安慰下转为痛快淋漓的大哭。 看着这一幕,我停下了脚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我有些自嘲,许绮年,当然老天爷是厚待你的,也不知道你上辈子积了多少德,烧了多少高香,所以这一世,什么都是属于你的,连老天对你的眷顾都是那么理所应当,真是该死,为什么?为什么幸运儿总是你?为什么你爸爸从五楼摔下来都能恰好的掉进柔软的装载车里,为什么连场痛彻心扉的生死别离都能让你躲过?为什么我就是忍不住的想要妒忌你? 当我在许绮年的放松的哭泣声中意识到了自己黑暗的嫉妒的时候,我自己都被自己吓得连退几步,后背汗湿了一大片。[.超多好看小说] 林蒹葭,你离疯不远了! 第五十一章你要不要考虑跟我结个婚来试试? 我看着喜极而泣的许绮年,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厌恶的转过身,退了出去,医院大厅熙熙攘攘,一股力量突然就拽住我,“你怎么了?” 我转头看着周砚,挣扎开他,到病房大楼外面的花坛上坐着,周砚毫不客气的一脚踩进我的影子,温声问我,“哪儿不舒服?” 我看着被他一把抓到他膝头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些热。”大理石拼贴而成的花坛上覆了一层阳光,明晃晃的,可是为什么我的背脊还是有那么多争先恐后往外冒的冷汗。 “里面情况怎么样?”周砚把我嘴角挂着的头发给扒拉开。 能怎么样,我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周砚,我希望……许印辉死,你明白吗?”我也没看周砚,径直说了下去,“郑博楠那样对我,我都提不起劲去计较,我连他都可以原谅,为什么就是见不得许绮年好呢?周砚,我是不是真的很坏?我停药很久了,你说我是不是神经病又犯了,蒋执那混蛋真没用,我真怕,每个人都为我戳标签,我真怕我哪天就变成了你们眼里的坏人,我……” 我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周砚似乎有些生气,怒气冲冲的一把搂住我,力道之狠,像是要把我的脊椎也一并折断,“林蒹葭,你闭嘴!” 我一下子就哑了声音。 他的怀抱松了松,让我能顺畅的呼吸,他一字一句落得清楚,“你很好,没有人当你是坏人……该死,明知道你就是这狗脾气,明知道是饮鸩止渴,我依旧甘之如饴,林蒹葭,你要不要……” 周砚的心脏在有力的跳动着,就像他如今的行为一样,不给自己留分毫退路,我一慌张,赶紧推开了他,“你别说!” “说什么?”他见我呼了好长一口气。 我不自在的别开眼睛,“我以为你再说下去,一定会说,‘林蒹葭,你要不要考虑跟我结个婚来试试?’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砚很明显的愕然了一下,“如果你愿意,我没有意见。” 我简直想翻白眼,“你还越说越起劲儿?” 周砚拍了拍我的脑袋,他拥有这优美线条的胳膊让我晃神,“行了,还沮丧吗?” 我摇了摇头,在身后孩子的嬉笑打闹声中,我看见了林远,他撵着轮椅停在医院大门,看向我们的方向,我惊了一下。 他似乎对着我扯了扯嘴角,又冲着周砚点了点头,便调转轮椅滑进医院,很快就被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给淹没。 阳光太灿烂,我至始至终都没看清楚他的表情。 我和周砚结婚是说着玩,但是林远和许绮年的婚礼却是来真的。 我从林妈那得到消息,因为建设局一个小科长的落马,牵扯出了许印辉,涉嫌在旧城改造、新城环建、甚至是某号国道建设等6个项目中行贿1800万,其中有340万是由林远从林氏划过去的,而林远的失足坠楼使得他获得了保外就医的权利,且无直接证据,依旧押房候审。 而林远跟许印辉的会面后,许印辉却发生自杀不遂的事故。 许印辉抢救过来,主动认罪,八项控罪中六项罪名成立,属情节特别严重,处十五年有期徒刑,并没收其所有财产,府江易主。 林妈说,林远划过去的340万,他并不清楚用途,许印辉在跳楼前将许绮年托付给了林远,担下所有罪名,作为许绮年的未婚夫,在许印辉被正式收监之前,不得不跟她结婚。 呵,林远这辈子就毁在重情身上了。 我不知道我是以怎样的表情完成同林妈的这场对话,在结尾时,我像是在听一个鬼故事一样受到和震惊,企图通过远离声音来逃避这血淋淋的画面,我率先掐掉了电话,打了好几个寒颤。 我木着脑袋静坐了一会儿,被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实打实的惊了一下,我跟救火一样的扑过去。 简安真在那头朗声朗气,“林蒹葭,今儿我把车给卖了,心情好,请你游湖怎么样?” 她也真能想,我衣服也没换就冲过去找她,她早早的买好了票在公园门口等着我,她剪了个利落的齐耳短发,搭上意见松松垮垮的白棉衬衣,说不出来的洒脱。 “你干什么把车卖了?” 她瘪了瘪嘴,“失业那么久,房东老是催租,我听着烦,索性把车卖了,还能撑一阵,也省了大笔汽油费。” 我好笑又好气,嗤了她一口,“那你还有闲工夫游湖。” “偶尔附庸风雅一下嘛,古人说得好,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简安真一辞职就从女强人变型为女痞子,还是一个有文化的女痞子,堵得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五十二章你在干什么――我在吻你 简安真一上船就往木板上一躺,舒了一大口气,锁眉看着我,“你身上这件衣服是从哪个废品收购站捡来的?你再这死样子下去,连你整个人都要被收垃圾的给带走了。” 我丧气的拨弄了几下船桨,最后还是没忍得住,“许绮年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简安真半晌没动静,像是听到了,又像没听到,她静了一会儿,挪了一下位置,把自己的头搁在船沿上,一头利落的短发干干净净的倒散在湖面上。 第八十八章 攥紧这最后一次的温存 在我义正言辞的表示对周老师敬畏的师生关系之后,大伙开始转向我跟郑博楠这对“昔日好友”,他们并不到我们的隔阂,一个劲拿我跟郑博楠说事,我笑得很干,郑博楠不言语的灌酒。 “蒹葭啊,你看看你,这研二过得跟慈禧太后一样,蔑视群雄,扫荡流言,就连我们郑大帅也能像个李莲英一样供你差使,精彩精彩!” 我睨了眼郑博楠,慈禧和李莲英? 我暗自觉得好笑,郑博楠突然拍案而起,一瓶白酒搁我面前,“林蒹葭,我他妈后悔了!”说完就咕隆咕隆往自己肠子灌。 我被吓了一跳,“你后悔什么?” 他嘴角还淌着一溜酒,把瓶嘴对着我,“咱这朋友还能不能接着做,你给个准信儿,要能,你就喝了它原谅我,要不能,你就把我往我脑袋上砸,使劲砸,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奈何桥!” 他瞪着眼睛对着我,不闪躲,气正山河的一嗓子话震慑了一桌人。 我眼睛有些干,起身绕开面面相觑的人群,朝酒店大门走去。 没走两步郑博楠就拽住我,“林蒹葭,你别这样,你打我骂我都好,就是别不理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最讨人厌!我他妈不是人,陆心洁不喜欢我喜欢你哥也是我的报应,但是你,我是真对不起你,我……”说到一半,郑博楠竟然汪汪的哭了起来。 他打着舌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哥….你…窦童伟那混蛋…我…我对不起你…我…我他妈不是人….” 一个唇红齿白的大男孩蹲在我脚边,拽着我的小腿嚎啕大哭,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没有人敢上前,只剩他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回荡在整个空间。 我听在心里,心焦意燥,一闭眼烦闷的夺过他手里的酒瓶子,一鼓作气的举起来往地下砸,迅速碎裂的玻璃释放出了它深藏着的暴戾的灵魂,夹着扑鼻的酒气。 溅起的酒水有几滴打到我脸上,大多数都砸到了郑博楠身上,他一下子停住了哭声,我看着周围的人都提着一口气。(.) 总算是把心里那口气给吐了出来。 我踹了郑博楠一样,“起来,别给我玩什么撒泼打诨的行为艺术,你不是要喝酒吗,今天我们俩非得有一个喝死了才算是结束!” 说完我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把酒杯往桌上一搁。 至于我跟郑博楠到底喝了多少,不可考究了,反正根据在场的人的反应,再也没人敢向我们敬酒。 其实喝得并没有我嘴上说得那么狠,将近十二点大伙就散伙了,把我跟郑博楠这对冤家给塞进出租车。 我跟郑博楠说,“去我家接着喝!” 郑博楠按着电梯问我几楼,我还真费力的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我家住几楼,大着嗓子一吼,“27!” 到了家门口郑博楠扶着我翻钥匙,大概是醉得厉害,我把钥匙插到门孔里拔不出来也塞不进去,正急得我跳脚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我震惊的看着眉心拧成麻绳的周砚,脱口而出,“你怎么在我家?!” 他还没回答,郑博楠就推开我朝门里面挤,直冲洗手间。 我甩了甩脑袋,招呼郑博楠,“你别乱吐啊!”脑袋混的要命,我转头推了一下周砚,“待会儿走的时候记得给我把门带上。” 说完我就钻进房间躺尸,凌冽又温暖的被子成为我意识清楚前最后的记忆。 第四十九章把我扛回家 我早上是被胃不舒服给闹醒的,翻身的时候撞到什么东西,打得我手臂疼,我皱眉吃力的睁开眼,赫然看见周砚半躺在我身旁,同样皱着眉头看着我,眼波里流转的都是杀气。 我哆嗦了一下,翻身而起,强撑着镇定,质问周砚,“你怎么睡我床上?!” 他不动声色反问我,“你的床?”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差点没跳起来,这种冰冷没个性的房间一看就是周砚的狗窝,我瞬间就没了底气,“我怎么在你家?” “好问题,我也正想跟你探讨一下。” “……”我从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里回想起昨晚的荒唐,朝床沿边挪了挪,远离这个妖孽,“那…那你也不至于跟我躺一张床啊,孤男寡女的,你存什么心呢?” “是你走错家,我为什么要为你的错误而买单,委屈自己睡沙发?再说,沙发上还躺着你那情谊深厚的好兄弟。” 周砚在“情谊深厚”四字上咬得特别重,我只觉得背脊僵硬,才意识到全身酸疼,“周砚,你昨晚是不是趁我睡着了,泄私愤打我了吧?!” 是真疼,连转头都扯得脖子疼。 “我算是见识到了,就你这还能叫睡觉?怕是拍武打动作片吧。” 我僵着脖子,咧牙,“什么意思?” 周砚叹了一口气,起身把我拎到他身边,不容我退缩,把手架到我肩膀上,我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他两只手捏上我的肩胛骨,大拇指顶在我颈椎上,用力按了下去。 “啊!呀!”伴随而来的是我杀猪般的惨叫,疼得我眼泪水都要逼出来了,我破口大骂,“周砚,你个混蛋!禽兽!” 他完全不在意我的挣扎,把我翻倒在床上,逮着我的脖子扶正,恰恰揉揉,“再动,你就别想下床!” 我从他颇有技巧的手法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嘴硬的混蛋…正在帮我按摩。 我忍住满头的黑线,随着慢慢放松下来的肌肉,满意的哼了哼。 这一哼,就出了大事。 人一放松下来,胃也跟着放松,随着我的哼声,一股酸气直接冲破喉咙,吐了一床,准确说法是,我光荣的把隔夜的污秽吐在了周砚的床上。 我终于记起了,我其实是被胃不舒服给闹醒的。 肩上的动作随着我的呕吐骤然停止,我僵硬的昂起头,看见周砚半跪在床上,逆着光的五官不可辨析,一圈轮廓在微微发着光。 山雨欲来的语气,“林蒹葭……” 他脾气还没发的出来,就被突然打开的房门给打断了,郑博楠站在门口扯着裤子,“林蒹葭,我看了一圈,你家怎么还有男人味儿……” 话说到一半,他也刹住了嘴,十分配合的瞪大双眼看着我和周砚。 我艰难的闭了闭眼,“郑博楠,你现在所想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他能想什么,我动动脚拇指都能知道,我翻躺在床上,周砚半跪在我身边,一双手还架在我肩膀上,除了暧昧还剩奸情。 周砚淡然的扫了眼郑博楠,“出去。” 郑博楠这才大梦初醒般的叹了口气,“俗缘难了,红尘缠身啊。”边说着边替我们关上门,嘴里依旧喃喃有词,“痴儿,痴儿,你们继续,我去买早饭。” 我忍着呕吐物的酸腐味,把周砚的手给甩来,艰难的爬起来。 周砚看了一眼他的床,一副痛心的模样,阴沉着脸转进隔间的洗浴室放水。 我听着哗哗的水声,暗骂一句,“狗脾气!” 刚骂完,他又走出来,三下五除二的撤下床单被套扔在地下,转头恶狠狠的盯着我,看得我心惊胆战,“我赔你…….”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他一把扛起来,吓得我魂都没了。 第五十章林蒹葭,你离疯不远了! 他径直把我扛进浴室,毫不怜惜的把我按进浴缸,我看着他几乎是要把腮帮子给咬碎了,“你的换洗衣服在篮子里,洗完就把你吐的床单被套拎下楼。” 说完眼睛都不眨的就关上门离开,我被他整得一愣一愣的,瞄了一眼篮子里的衣服,我都不知道我该笑还是该哭。 他有功夫下楼帮我拿衣服,怎么没把我给扛回我家? 洗得一身清爽我汲着周砚的拖鞋出去,看见周砚跟郑博楠各坐一边沙发,表情怪异的对峙着。 我扒拉了一下茶几上打包上来的早饭,郑博楠赶紧递了个我最喜欢的蛋挞给我,我就这他面前的豆浆喝了一口,看得周砚直锁眉。 气氛怪怪的,我踢了郑博楠一脚,“说吧,你昨晚不是嚷嚷着要告诉我什么大事吗?”我记性好,昨晚在出租车上郑博楠还大着舌头要数落我的罪行,顺带骂咧了几句窦童伟,说是什么罄竹难书。 他咳嗽了一声,瞄了一眼周砚。 我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郑博楠,别以为我这次原谅你了,就算你是窦卫青的弟弟,你要再这样玩我,我没杀你哥,但我不保证我不杀你。” 他赶紧把面前的豆浆递给我,“蒹葭,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就是一时糊涂,你最厉害,最坚强,你山崩于前不行于色行了吧?” 我抿着豆浆脑袋疼。 周砚似笑非笑横了我俩一眼,拣过面前咋呼的手机去阳台接电话。 郑博楠正跟我念忏悔书的时候,周砚很快就接完了电话,他的手垂在身后,走过来对着我没有波澜的说了一句,“今早许印辉在拘留所的厕所里翻窗跳楼,五楼。” “想逃还是想自杀?”我倒吸一口气,呐呐然,“人死了?” “动机不明,不过刚好掉到所里食堂的运货车里,正在抢救。”他犹豫着补充了一句,“据说昨天他跟林远见面后,滴水未进。”我机械的动了动脖子,没能完全领会他话里的意思。 “作为你们的姻亲,林家都在医院,你要去吗?” 鬼使神差的,我点头,“去!” 第九十章 你能理解我吗 第二天是简安真主动给我打电话,约了电影的场次,我挂了电话,手心竟然有些发汗。[] 这一手的汗到了拿票进场的时候,还没有散去,播放厅不算大,但是却坐满了人,我下意识的咬了咬牙,看来这部剧的票房是有保障了。 身后有人落座,稀稀疏疏的声音,“我看了新闻了,这部戏的导演霍宁,昨晚好像被人打伤入院了,好像挺严重的,啧啧。” “我也看了,之前不是说她潜规则演员工作人员吗?我还以为是特意为电影找得噱头呢,没想到还是真的,被打也是活该,只希望这部剧炒了这么久,不要像霍宁这人一样浮夸。” 我听到身后的低语,背脊一僵,昨晚?霍宁被人打伤入院?我干的?没有那么严重吧,我正要转头细问,电影院里的灯光一下子就熄灭了,简安真拉了了一下,冲我摇了摇头,昏暗光线下根本看不清她的脸色,她很认真的盯着大幕,眼眸里泛着光亮。 我的心又开始鼓噪起来,我有些紧张,有些怕,不知道简安真会对这样一部剧做出什么反应。 抛去霍宁的人品而言,她的导演手法确实独具一格,故事到了她的手下,都有一种别样的优美和晦涩。《蒹葭情事》也延续了这种艰涩的观影感受,蒙太奇、长镜头、倒叙、插叙、各种手法武装起了一个其实并不算复杂的故事。 乔颂饰演的女主角林蒹葭,父母在她童年时期翻天覆地的争吵和惨烈的死亡方式,为她的神经质和病态思维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几度辗转她对收养家庭的哥哥程宁产生了病态的迷恋,这种迷恋让她通过小作坊购买到氰化钾,很果敢的毒杀掉了她的订婚对象,苏安。 因果循环,报应有时。警方兵荒马乱的调查中,乔颂却在接下来的一场意外遭遇硫酸毁容,九死一生的经历让她很快脱离的嫌疑,接受成功的植皮手术,她离开程家,做了一个没心没肺的艺院女学生,轻佻迷离,神经质一般的病态无处可去的徘徊在她的眼底。 她并没有为自己的毁容感到痛苦,她甚至练就了完美的烟姿,她爱上了这种破碎的感觉,苏安那张寂静死亡的面孔,日日夜夜的陪伴在她的梦境里,她认为这是一种救赎,背负着罪责的人,最好的存活方式。 这部戏严格算起来,找不到男主角,艺院里天降一般出现的英俊导师,清俊又寡淡,一场场碰撞让乔颂变得柔软,他们一同交谈,一同吃饭,一同上床,乔颂因为这场不在预料中的爱恋变得愈发妩媚和漂亮,甚至连脚步都开始轻盈起来。 电影演到这里,我偏头看了一眼简安真,她的神色平常的让我揣摩不出任何的东西,我只好再次把视线转回电影,乔颂的角色演的恰如其分,神经质的病态和迷离徘徊在她的一举一动中要命的真实。 而故事最后的结局,没有任何意外的走向晦涩黯然。 温柔而湛蓝的海边,是英俊的导师一手拿着她的精神鉴定书,一手举着自己的警官证,语气轻柔又漠然,“是你杀了苏安。” 乔颂笑着接过她的病症报告书,走向那一片海里,任何的错事恨事,任何的罪孽,已经是她生命里的一部分了,伴着她的呼吸落地生根,洗不掉,丢不去,恐怕只能等待她死掉的那一刻才能一笔勾销,她不希冀谁来原谅她,她不奢望谁来对她说一句,“我不介意。” 暗流、漩涡,这一片容纳万物的大海终于将她深深的拥抱住,带着她潜行,带着她呼吸,带着她沉沦,而那一纸精神鉴定书得到特写,安静的爬满整个屏幕。 作为一个观影人,林蒹葭可以很客观的评价这部电影,晦涩阴暗,迷离而又神经质,空洞文艺,不知所云。但是作为一个编剧,林蒹葭看着到了结局而暗寂下来的屏幕和滚动播放的演员名单,抒了一口气,一部一个小时四十分钟的电影,演完了她的一生,她想要的一生。 周围的人开始陆续的离场,身旁的安真转头看向我,脸上依旧是一片晦涩不明,就如同刚演完的电影基调,她站起来,挑着嘴角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跟着她站起来,试图轻松的挑起话头,“估计又是骂声一片了,连我都觉得没什么特色,不过乔颂的演技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刚站直拉着她的手朝外面走,还没回过什么,一声“响亮”的巴掌声落在我的耳朵边上,接着是一股火辣辣的痛感直接扑打在我右脸颊上,我愕然的抬起头看着我正面的简安真。 她的手保持着上扬的姿态,手指已经大力的蜷在了一起,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林蒹葭,我怎么都想不到,我用我自己就换了你这样一部电影,到底是我他妈的自我作践还是你太没心没肺?你考虑过我吗?你考虑过你周围的人吗?你他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要死要活,你也当其他人跟你一样死掉了?!” 简安真的声音越来越大,放映厅里还站立着几个没有散去的人,我无力的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然而下一秒,简安真就抓着我的衣领把我甩出了过道,一把像钉图钉一样把我钉在墙壁上,她压住我,脑袋一侧,嘴唇就压在了我的唇上。 唇上的触感太过刺激,我瞪大眼睛脑袋里嗡嗡嗡乱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嘴唇上又是一阵刺心的痛,简安真毫不客气。不留余力的啃咬着我的嘴唇。 再分开时,她没有丝毫在意嘴上的血,安真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始已经时眼眸里是一片清明,她说,“林蒹葭,你那么糟糕,但是更糟糕的是,我竟然爱上了这么糟糕的你。” 说完她没有任何回头的撞开了围观的人群,消失在了放映厅。 身上的力气随着她的离开一下子散了干净,我顺着墙壁一下子就摊在了地上,有人在低语有人在拍照,也有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出乎意料的是,还有人在我面前站定。 我吃力的抬了抬眼皮,对方的套头衫和大墨镜遮住了几乎大半的脸,但是我还是精准的认出了她,是乔颂。 她伸出手给我,见我没有任何反应,一把架着我的咯吱窝把我给扯了起来,她冲我笑一笑,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从容熟稔的语气,“我请你去吃冰淇淋怎么样?” 我迅速回转过神来,扫了一眼人群,却顿住了视线。 三三两两围观的人群外,站着两个怎么都不容被忽视的身姿,是周砚和周青。周砚也接受到了我的目光,对我从容的点了一个头,带着周青也离开了。 我木然的返回座位上,捡了包,跟着全副武装的乔颂出了电影院。 乔颂牵着我的手,七绕八拐的带着我去了一个小铺面的冷饮店,现在天气还不足以支撑人们肆无忌惮的喝冷饮,店铺里冷冷清清,她随手推开冰柜门递给我一个甜筒,带着我去露台最边缘一个与世隔绝的狭小位置。 这个空间狭小到背部紧紧的贴附着墙面,而一双脚可以稳稳当当的抬起来架在护栏上。乔颂舔了一口冰淇淋,安安静静的说,“我还没出道之前,就是在这里打工的,这人生奇幻得不可思议。” 远处是条宽阔的大马路,有三三两两的人站在斑马线的尽头等着人形红绿灯上的小人闪烁跳跃,有人目光迷茫,有人满腹心事,有人目不斜视。我突然就觉得在这个越来越拥挤的城市里,每个人拥有的世界都只是自己能接受认知的一个小部分而已,一旦越过了这个认知,其余的都变成了荒诞。 我也舔了口冰淇淋,有些冷,我汲着牙齿问乔颂,“我有很严重的潜在性抑郁症,我干的所有事情都不能被人理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可怕的,就像那部电影,那就是我。” “唔,就算是你杀了人,我也理解你,因为我也是林蒹葭嘛。”乔颂有些浪漫的口气,她突然转头问我,“你真的杀了人吗?” 电影里乔颂病态的演绎依旧在我眼前散不开去,此时她正侧头认真的看着我,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照镜子,我突然就无法对另外一个我说任何的谎言,我笑了笑,“不,我没有杀人,但就跟杀了人差不多。我有一个闺蜜,女孩子的友谊总是很奇怪的,苏安死了,所有人都恨我,我也紧接着被泼了硫酸,是我这个闺蜜,在这种情况下出现,抓着我的手带我走出了这场噩梦,我很感谢她,我是个精神上有缺陷的人,所以这种感谢对我来说就是一切,我得去捍卫它。” “所以…是你的闺蜜杀了苏安,也是她泼了你硫酸。”乔颂有一种独特的聪明和敏感。 “恩,我不是想要包庇这个杀人的女人,只是因为我想捍卫一下这三年相处里她美好的形象,我想证明,杀人的她和保护我的她,是两码事,这种想法日日夜夜的折磨着我,我觉得我该为这段友谊做一些什么,天啊,我病得不轻,乔颂,没有人能理解我。” “我理解你,你想用你的牺牲来保护你跟你闺蜜这三年里纯粹的友谊不被玷污,你想要证明,所有人居心叵测的接近你的时候,有人曾经对你真的用了心,真诚过。” 我看了看眼马路上被信号灯叫停的川流不息的车辆,侧头舔了一口快化掉的冰淇淋,“谢谢你,乔颂,谢谢你能理解一个神经病的想法。” 第九十一章 字字敲魂,句句戳心 一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有暖暖的街灯打在乔颂有些深陷的眼窝上,我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像是汹涌起伏的海面在风声停止后跟着恢复平静。 然后下一秒乔颂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她懒懒的调整坐姿扫了一眼,脚一下子从护栏上抬起来,问我,“霍导昨晚被人打了,你知不知道?” 昨晚…是我在车上像一头困兽一样恨不得杀了她,我看着乔颂震惊的样子,有些不自在,“恩,今天电影院入场的时候听到有观众提了几句。” 乔颂抓着她的手机戳了几下,递给我。 我快速的扫了一下,那些信息却如当头棒喝一样,吓得我一哆嗦,差点把她的手机摔在了地上―― 指导了多部成功电影的新锐知名女导演,霍宁,在昨晚的《蒹葭情事》首映礼结束后遭人殴打伤残入院。根据医院有关方消息表示,霍宁伤势严峻,除了身上一些常规的伤迹外,后颅伤势严重,而其左眼伤势最为严重,眼球破损导致晶体散流,可能再也无法恢复左眼视力。而据知情人士透露,霍导在昨晚《蒹葭情事》试映没多久就提前退场,为何酿成如此悲剧,警方已经立案进行调查。值得注意的是,霍宁因为后颅伤势仍在昏迷中,无法做出有关回应,此事依然有待考证。 按理说,这样大快人心的消息,我应该会感慨一声报应,但是我却一点都笑不起来,我怔怔的看着这条消讯,心脏在狂乱的挑着,整个身体就像一根崩断了的弦。 霍宁身上这样严重的伤势,绝对不是我昨晚的杰作,即使当时我非常想这样做,但安真的及时出现让我迅速恢复理智,我跟简安真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那会是谁,跟我们一样厌恶着霍宁。 我想起昨晚送我回家给我揉了脚就匆匆离开的安真,心头一跳,赶紧翻出自己的手机给她拨电话,冰冷没有起伏的关机提示音让我心惊肉跳。(.) 不可能是简安真,她那么聪明,不会干傻事。 我在乔颂不解的眼神里跟她告别,拦了车就往简安真的住处赶,没人给我开门,我哆嗦着在门口蹲守了一晚上,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也不见她回来。 我的心有些乱,电话打到没电也没联系上她,我只能敲她隔壁的门,问人要了张纸和笔,留了几句言从安真的门缝里塞进去。 心里乱糟糟的,有些惊惶,回到学校已经错过了上午的理念辩答,我还没进教室,楼口就蹿出两个没有表情的三十多岁的男人,一人一手对着我出示了一下他们的证件,“林小姐,我们现在怀疑你跟四年前一起杀人案有关,请你跟我一起回警局配合调查。” 我闭了闭眼,看来孙芸的动作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很多。 《蒹葭情事》本来可以算是一部晦涩的文艺片,却因为霍宁之前的潜规则的爆料和如今被殴伤入院的消息,媒体更是乐得追踪,上映之后一时间热闹无比,有好事者火速八出了当年的案子,甚至之前被郑博楠发出去的帖子又再一次被人起底,各种荒诞的截图遍布全网,而作为主角,一夜之间,我,郑卫青,周砚,被扒得一干二净。我当时在首映礼上耸眉一语,“笔写我心,我是生活中的林蒹葭,我也是故事里的林蒹葭”,又牵起了网友们丰富的串联能力。 《蒹葭情事》大火的程度连我都没有预料到,被网友定性为“华丽丽的杀人犯自白书”,至于我的精神疾病,现在分为两派人,认为我是在杀了郑卫青之后才疯掉的,必须死刑,而另一派认为,我是在童年就开始病态,可以考虑缓刑。[] 孙芸在得到消息后,马上提起了再诉。 对于我的审讯,警方已经做到了尽可能的低调处理,但是依然有无数的网友在关注。 周砚的一张脸已经看不出任何的表情,隔着一张审讯室的桌子,他的声音平铺直叙,“林蒹葭,你可曾想到你这自以为是的聪明会演变成今天这个结果?” “什么结果?虽然过程是热闹了一点,但是结果依然是我想要的。”我屏了一口气,撑住脊梁,“你们刑警队打算什么时候起诉我?” 我这个角度看得很清楚,周砚的手底下压着一份早已写好的起诉意见书,就等递交检察院了。 他眼神隐晦不定的看着我,不说话。 “还有任何的疑问吗?我可以从头到尾的再交代一次。”我扯了扯嘴角,在心里组织了无数次的话语很流畅就说出了口。 “郑卫青是我杀的,哦,动机你都应该知道了吧,我爱林远,怎么可能会想要嫁给郑卫青,只有郑卫青死了,我才可以彻底的摆脱这场荒诞的婚姻。”我伸出手把周砚手边的单子拨到我面前,找到“杀人动机”这一项,主动的划了一个勾。 我也没敢看周砚的神色,低着头接着说,“氰化钾是我通过一个化工网站的帖子买到的,至于那个帖子叫什么,都四年了,我也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装了氰化钾的瓶子上不是查出了我的指纹了吗?”我利落的在那张单子上继续勾了“物证”这一项。 “至于人证,这一点很抱歉,我那时候一心想要杀郑卫青,怎么可能蠢到让别人看到。”我把单子往周砚面前一推,“这些其实应该早够了。” 周砚顺着椅背往后一仰,直勾勾的看着我,“你难得有这么配合温顺的时候,林蒹葭,你知道包庇隐瞒真正的凶手,要怎么判?我再问你一次,你想清楚了?” “周砚,无论我像没想清楚,我都走到这一步了,我没办法回头。”我缩回椅子里,依然不敢看他。 他深深的叹息,话语里面辗转着我读不懂的意味,“你说俞艾听到你的这个回答会怎么想?你如今要保全她,你以这种光荣的姿态解脱了,但是俞艾可没有丝毫的轻松,你背负的东西,现在得转由她来背着,你是在救她还是在害她?你以为你是为了伟大的友谊而奉献,其实你就是在折磨俞艾,你只是用你自己的牺牲来演给自己看,用来安慰自己,你是一个多么好的陪伴者和忠诚者。” 周砚的话句句戳心,让我无力招架,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这样,俞艾还有俞悔,还有她的母亲,她不能失去这一切,而我,孑然一身,还能惨到什么地方去? “林蒹葭,你如果真的认为自己是一个好的陪伴者和忠诚者,就不应该做出这些糊涂事,还有,你的朋友,简安真,你就不想一下她。” 安真?! 我如梦初醒般跳起来,只觉得脑子里异常的清醒,清醒到周遭所有的一切发出的细微的嗡鸣声都能被我精准的捕捉到,我抓着桌上的奋乃静就想往嘴巴里塞,周砚昂起身子一下子制止住了我,有些发怒,“蒋执早让你别乱吃药!你什么时候才能正视你自己?!” “安真怎么样了?”我抓着周砚的手问他。我在被带回警局之前就失去了跟简安真的联络,到底她跟霍宁的伤有没有关系! “霍宁已经醒了,但是目前她拒绝接受任何的采访和调查,而警察在调看了市体育中心的所有监控,发现首映式那天晚上,你跟简安真的对霍宁进行了殴打,无论霍宁现在身上的伤势如何,你们都逃不了调查,而你的朋友,简安真,现在正在隔壁房间。” 周砚锁住我的眼睛,不容我有一丝的退缩,“林蒹葭,没有人能轻易说你是神经病,也许你有那么一些精神上的缺陷,但是这些都可治疗的,没想到你能让我如此失望,癌症病人都尚且有自救的心理,你却偏偏没有,你没有长心,单靠蒋执单方面的付出,是没有用的,你竟然仗着你精神上的缺陷耀武扬威,张嘴闭嘴的骂自己神经病,你是自卑你是没安全感,你以为你比全世界的人都要惨,是吗?这些你完全可以敞开心的倾诉在我们身上,或者好好的配合蒋执治疗,而不是窝在精神病的象牙塔里逃避现实!你有想过你身边的人的感受吗?你以为你清醒着,其实你就没有不糊涂的时候!” 周砚站起身来,把桌面上所有的东西都收进他的手掌里,包括那瓶奋乃静,“你仗着你的一张精神病鉴定书想要救俞艾,太拙劣了,而你另外的一个好朋友,也要因为你的糊涂、你自以为是的聪明而深陷囹圄,简安真救你,谁去救她?!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请你端正的认识自己,冷冷静静的想清楚,认清眼前的形式,等你想好了,你再来跟我说你的选择!不过,我可以等,简安真不一定能等。” 周砚说完这些话,连眼神都没有给我留一个就转身离开了,整个审讯间又恢复了寂静。这是我跟周砚认识那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发这种怒火,说这样戳心的话,字字句句敲凿在我的神经上,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无法动弹。 第九十二章 总有一款适合你的女神经病 以为是郑博楠,我随意的起身,“怎么这么快?”等到转身的时候,看到挑眉的周砚,说不吃惊那才怪,我又憋了半天,“你好啊,周…师兄。[]” 他点了点头,双手插兜,“林蒹葭,怎么没去跟大家一起去吃饭?” “恩,想去图书馆借几本书来着。”他自然地叫出我全名的时候,我有些惊异,不过说真的,以他性感的声线来发音,我的名字瞬间充满了…美好感。 “没想到你是这样…积极向上的好学生。” 我把手上的猫粮残渣一拍,无所谓的耸耸肩,“事实上,我也没怎么认为,我是积极的好学生。” “那你为什么跑来学艺术?” 他的话问得太直接,让我愣了神,“唔,一来是觉得学艺术是件很…装逼的事情,二来,打发时间咯,现在就业那么紧张,我暂时不想去凑热闹。” 他皱了皱眉,又松开,好笑的摇了摇头,“实话?” 跟他这种人说话,其实挺没劲的,我只好老实作答,“以前无聊的时候看杂志,看到一个故事,说是李布斯金在意大利的一所教堂里发现神龛前面的地板凹了下去,呈现两道古怪的线条。他花了很久才想通,这那两道古怪线条是数百年来此朝圣的圣徒跪出来的。对此他感到震惊,信仰的力量连石头都可以改变,重塑了一座建筑。” 这样一个故事,在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越想越震撼,脑袋一发热,就央着俞艾帮我跑考研手续了。 我轻轻的踢了踢脚边蜷着的猫咪,跟着他它们一起眯了眯眼,声音压得有些低,“为什么学设计,就为这样一个小故事,现在想起来也挺没劲的。” 周砚半晌没说话,我也没觉得尴尬,跟着沉默。 他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们之间的沉默。他接起来应了几声,跟我道歉,“我得先走了,大伙都等着。” “恩,您走好。”现在用单调的和弦音做电话铃声的人,越来越少了。 周砚像是笑了笑,点点头嘱咐我早点休息后,就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白衬衣在路灯下显得泛黄,视线再往下…翘臀,长腿..还真是性感的要死啊。 从散会时的见面就可以看出他这个人,像是常年军事化体制下的凌冽逼人的将军,鼻翼窄,骨正且高,侧看直挺的如同他不曾弯曲的背脊。偏巧接受的是标准的绅士教育,身上的除了贵气,就是英气,话不多,却能不咸不淡跟人搭话不冷场,有着合适的笑容角度和人群距离。再加上他搞艺术的学历背景,对女人,得是多大的诱惑。 但是在我跟他握手时,我分明察觉到了,他的手指在抽离我手心的时候,在我掌心逗留了那么一瞬,仅仅是一瞬。 我觉得…其实他也挺危险的。 不过我依旧无所谓,自从窦卫青死后,怀着各种目的接近我的人太多了,更不用说周砚这一个小小的…试探,如果能叫做试探的话。但更多的,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 第八章什么重要东西,值得他大费周章 后赶过来的郑博楠大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哟,我可全都看到了,你下手挺快的啊。”他示意了一下消失在转角的周砚,“说实话,就我男人的眼光来看,这周砚也勉强算个极品,你可以考虑一下。”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毫不客气的拿过图书证,“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八卦,看来你离家庭妇男又近了一步。” 郑博楠对家务有种变态的热衷,他曾经花了一整个上午来同我炫耀,他是如何把一块陶瓷砖面从酸黄擦到白净,巨大的成就感让他走路都打飘。 不过他显然没懂我含蓄的嘲笑,摸了摸下巴,“你刚杵在这对着人家一个背影怅然若失看了半晌,一看就没存什么好心。” “…我只是在思考,如果跟他成为邻居的话,感觉会如何。” 如果记忆没出差错,昨晚在电梯里对我说晚安的男人,是周砚无疑了。竟然在一栋楼,我瘪了瘪嘴,这是世界上,最微妙的就是这些巧合。 从图书馆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我拎着从后门打包的晚饭走捷径回宿舍,经过会议大楼的时候碰见一旁的栅栏处跃出了一个白色影子。 矫捷又轻盈,大晚上的,吓得我连退几步。 对方听到响动,转头看见我,有那么片刻的不自然,“林蒹葭?” 我拍着惊魂甫定的心,瞠目结舌,“…周师兄?” 他凑近我,看见我手上打包的烧烤,挤了挤眉头,“大晚上吃这些好消化?” “大晚上的穿白衣服翻墙吓人,这也算是饭后消食的好办法?” “开会那会儿落了些东西在里面,我回来取。” “找到了?”我看他两手空空。 他倒是仔细看了看我,“没有,明天我再问问大楼管理处。” “哦。”什么重要东西,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 回宿舍黑漆漆一片,陆心洁依旧没回,我接着赶论文赶到凌晨三点,期间竟然奢侈的花了半个小时来咬着烧烤串走神。 我想,如果我是在冬天遇见周砚,他在我心里的定位还会不会这么性感,人人都裹成北极熊一样,哪还能对着他的削肩膀,和白衬衣下精细的锁骨咽口水?不过转念一想,即使裹严实了,他的性感甚至说不出的妩媚又是难挡的,光他那一双节骨分明的手和薄情的眼就够了。 思考导致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两眼发直,昏昏欲睡的咬着包子去开会。 外头是热辣的风,会议室里是呼呼的冷气,我撑着额头漫不经心的按着笔记本的页脚,老板在上面滔滔不绝,颇有些难舍难分的意味,宣布他要出国交流,我们就暂时托付给周砚,哦,不对,是周老师,至于他怎能变成老师的,我真不知道。 傅雯文师姐用手肘撞了一下我,声音压得低低的,“这周砚也算是空降哦?” “不算吧,不是说是钟教授的得意门徒吗?”钟教授就是昨天会议主讲人中的那个华裔老教授。 “他好像被聘为了本科部那头的讲师。” “哦,还真是大忙人。”我大大方方的瞄了瞄他,少了灯光和夜色,他的好看竟然多了份真实。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长发遮盖下的左侧腮。 第九章菩萨,祝你身体健康 散会的时候老板抓住我谈海外赛的事情,我对这个什么含金量极高的国际赛是真一点兴趣都没有,没说几句,他不耐烦,塞给我一张报名表让我填,中气十足,“导师,周砚。” 我闭了闭眼,艰难的接过来。 倒是周砚身旁的钟老教授在一旁跟我们说再见,慈眉善目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姥姥。 从孤儿院被带回林家的很长一段时间,林家姥姥并不太待见我,我曾听到她跟林妈在厨房嘀咕,说我这人煞气重,心思也深得很,“带回来莫给家里惹是非啊。” 老年人看人,眼睛犀利又老套,为此她特意带着我去了庙里上香。 那次算得上是我们关系的转折点。看着络绎不绝求庇佑的人们,只觉得可悲,为菩萨。所以轮到我跪在铺垫上的时候,我只说了一句,“菩萨,祝你身体健康。” 这一句,菩萨感动了没有我不知道,却把一旁注意着我的姥姥给感动的眼泪淌了两行,回去的路上,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抓着我的手喟叹,“好,好姑娘。” 从那以后,姥姥喜欢我的很,我们一起躺在床上看故事书,我念她听。她又耳背,最爱看戏剧频道,咿咿呀呀跟着打拍子,爱存钱,说是百年以后留给我,谁都不准动。她还总爱拿脸贴着我,皱巴巴的脸,谈不上舒服,但是温暖的要命。 这样一晃神,姥姥已经去世三年了好,还是被我活活气死。 因为窦卫青的案子,回学校办毕业离校手续拖到了新学期开学,哪曾想走那一趟,就像是一不小心踏进了他人的一个噩梦里。 化学室柜子深处的硫酸瓶子直接砸到我的脸上,我躺在病床上面对第一次失败的植皮手术心生绝望。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荒唐,那时候我的,竟然还能满心恶毒语言尖酸,赶跑了前来探望的林远的女朋友许绮年。 至此以后,许绮年是没有出现过了,但是疼爱我的姥姥却携着整个林家和窦氏夫妇出现在我的病床前,她抓过我的手,为我敛了敛四散的头发,问我,“蒹葭,我知道你心气儿重,但是你绝对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今天我要你堂堂正正明明白白的告诉姥姥,告诉他们,许家姑娘跟远远分手,窦家那孩子的死都跟你无关。” 她苍老的眼角蕴着泪水,我嚅嗫了半天才艰难的开口,“对不起,姥姥……” 姥姥藏着的那串泪随着我的道歉缓落了我一手背,她迅速的止住我,摇了摇头,哆嗦着嘴叠着好几声的“作孽啊”,便招呼林远扶她出去。 第九十三章 我是显而易见的录音呀 我赶紧接过来道谢,冲他好生的笑了笑,企图把我那刮擦严重的小电瓶车暂时交付给他,他也大方,挠挠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下来,我反倒是愣了愣。 认真的看了看这个热心小伙子的工作铭牌,庄睦,还真是个好名字,也就爽快的把钥匙给了他。 林远在身后按了按喇叭,我跟庄睦道别钻进后座才发现,车里还有一个女人。 陌生面孔。 这下我才真的成了没有眼力见的家伙,觉得无趣,我打开后坐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又摸出手机给俞艾发了条短信,感慨一下这打脸的人生。 俞艾回得很快,“真艰难的话,你这书就别念了,帮我带小孩,月薪一千,机会难得,请抓紧时间考虑。” 我笑出了声。 前面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向我,我只好扬了扬手机,“我在算,以后你俩结婚生了孩子,我帮你们带孩子,你们给我多少月薪。” “林蒹葭,你神经病吧。”林远基本上没有透露任何明显的情绪。 我就是嘴贱,不讨喜,只好缩回去,噼里啪啦戳着手机自我宽慰。 林远在下一个路口把那个女人放了下去,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却转过来狠狠然的盯了我一眼,“这两年你性子越来越乖张了,当初就应该把你嫁掉,省的现在这么闹心。” 我听他这样一说,火气蹭蹭的就上来了,不甘示弱,“是啊,正好,当初窦卫青死的时候,我也好陪葬。要不赶紧的,你们整个冥婚,还来得及。”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不是因为这是个晦气的话题,反倒是口不择言之下,对死去的窦卫青不敬,这让我过意不去,即使我曾经讨厌过他。 说实话,窦卫青这人很难让我不讨厌,虽然我跟他一生中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如果说林远现在的面孔坚毅得跟石膏雕刻一样,那窦卫青就是石头,一颗臭石头。记忆里的他永远都是一张没有过多表情的臭脸,即使是他死后,安安静静的躺在太平间,拧成麻绳一样的眉心,如果忽略他樱紫色的嘴唇的话,仿佛他只是陷入一场噩梦随时都会醒来对我不屑一顾一样。 想到这,我背脊就开始阵阵发凉。可是没办法,心里发虚了,面子上还是要撑住,我死死的盯着林远咬紧的牙帮子,同时一刻也不放松的看着他抬了又抬的手,我相信,如果不是他超强的忍耐力,这一巴掌早已经冲着我招呼过来了。 林远对我一如既往的忍耐,我深知这一点,并且仰仗这一点,为非作歹,肆无忌惮。 想一想,还真有点可悲,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 他最终还是转过身去,掏出一根烟点上,接着踩下油门,飞快的车速下,四周景物虚化的厉害,我在晃神间听到林远有些咬牙切齿,却字字清晰,他说,“林蒹葭,你就作吧。” 我抿了抿唇,索性闭眼不接话。 直到林远把车停在小区楼下,我都能面色如常挽着外套下车跟他道晚安。 在进小区大门时,他又开口叫住我,“林蒹葭,你自己摸着心窝想,我们这一家人并没有亏欠你,怠慢你,当初是你自己答应嫁给窦卫青,没有谁举着刀子逼迫你,窦卫青死了,你解脱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我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刷卡进门,才转身看着他,“林远,我哪是不放过你们啊,我就是跟我自己过不去,真的,你说对了,我就是作,嫁窦卫青也好,硫酸毁容也好,都是我的报应,我当年做了最不该做的事,就是爱上你,我道歉。(.)” 说完我又笑眯眯的对着蹙眉踩烟头的林远说了声晚安,才转身,走到花园荫黑处,我才敢抹掉眼角氤氲的水气。 真特么矫情。 第四章是我杀了窦卫青 林远说的对,我就是作。 林家是做水产发家的,谈不上什么书香门第,阳春白雪,现在林远接手家里的商贸公司,生意做得不算小。 在我三岁的时候,林家收养了我,待我真没话说,就是亲闺女,跟养公主似的,也许我还真是个没长心肺的人,在这种优渥的环境下长大,失去亲生父母的伤痛很快就被抚平,我多半的青春都用在了气焰嚣张上了。 可是,人生就是那么戏剧。 我爱上了林远这个朝夕相处大我五岁的哥哥,我当时也想,真俗烂啊,跟言情小说一样的,但是它就这样发生了。 林家说到底也是保守派,林爸林妈对这点感到十分不安和…惊恐。那一年,正当大学毕业,他们火速的为我牵了一门婚姻。 对象就是窦卫青。 我现在都记得,林妈在我搬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家时,拉着我手的艰难表情,“蒹葭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毕了业,你也该考虑结婚这种人生大事,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窦童伟的儿子真不错,知根知底,你也见过的,要不你们俩…考虑考虑,吃个饭什么的?” 这话说得真不能叫做有技巧,但是我当时已经完全震惊了,21世纪,这样的婚姻包办让我接受起来多少有些困难,我只好眨了眨眼睛,“妈,我不想嫁。” 我爱上林远,我没有光明正大的对着谁表明过,但是我就是知道,全家人都看在眼里,包括林远。我理解林妈的紧张,所以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无奈,我心一软,又问了出口,“妈,让我嫁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公司如今有很大一部分的股权…在窦童伟手上…” 我瞬间什么都懂了,我明白,我过了将近20年的优渥生活,全靠林家,再亲近,我也是…收养的孩子,这点谁都无法改变。我时刻把这种观念刻在心里,不是因为我狼心狗肺不知好,而是因为我非常感激林家。 同样,我也很感激她没有直接警告我,“你不能爱上林远,所以你需要嫁其他人”这种让人难堪的话,所以我轻轻拍了我妈的手背,“行,妈你安排吧。” 林妈笑起来很有气质,她说,“我就知道我们家蒹葭就是懂事乖巧。”她替我理了理头发,张了张嘴,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不过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也尊重你,你要是跟窦卫青…真的处不来,你也别为难自己啊。” 我也跟着笑,我记得,当年在孤儿院,林妈站在一群孩子的中间,看中了我,她说,“看起来还真是懂事乖巧的好孩子。”所以,我被她牵着手来到了林家,从黄慈改名为林蒹葭。 只是没想到,这场之后提上日程的婚姻,以窦卫青的死亡,作为结束的代价。 窦卫青,死于氰化钾中毒,警察断断续续调查了半年之久,最后不了了之,定为自杀。 但一句“自杀”怎么可能轻飘飘的把这条人命抹去,包括我的养父养母在内,有不少人猜测,窦卫青是被我下毒害死的。 我打心底不想嫁他,甚至做出赶走林远女朋友的事,这成为有力的动机,还有,他喝下的那瓶饮料瓶子,有我的指纹。 那可真是梦魇般的一段日子,在紧随其后的植皮手术带来的辗转昼夜的疼痛里,我常常在似梦非梦的情境中反复自问,我杀了窦卫青? 第五章谁憋不住谁先死 几乎在后来每一场不安分的梦里,我都能精准的梦到那强光刺眼让人无处可逃的审讯室,冰冷没有表情的警察问了我一次又一次,“林蒹葭,你跟窦卫青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是我为了这场婚约翻来覆去夜夜失眠再也无法忍受后,把他约了出来。 他像是赶了好长一段路,疲倦不堪的放下车窗盯住我,“什么事?” 我打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这婚事,不作数。” 他瞅着我,捏了捏他塑像般的鼻梁,没有说话。 “你需要理由?那我告诉你,我爱林远,我也没有奢望能跟他在一起,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为了这场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爱恋跟你结婚,我不想搭上我的一生,我确实是自私,但是窦卫青,你们窦家呢?你呢?你们也是一样的,何况我从来都不是威胁。” 语无伦次,又焦躁不安,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怎样面对天亮之后的订婚仪式。 我用尽浑身解数想要去说服面前紧闭着冷酷薄唇的男人,满心的焦急化作口干舌燥,无奈之下,只好抓过车台上的矿泉水。 拧开正要往嘴里灌的时候,窦卫青终于开口了,语气嘶哑,“蒹葭,如果我说这个婚必须结呢?” 我只好僵硬的把瓶盖拧回去,抓着那瓶水拧了好几下才确信他不是在开玩笑,事实上,我从没有见过窦卫青有过任何的笑容,至少对我是这样的。 我把水丢开,缩回座位深处,认命的闭了闭眼,“窦卫青,那我们就看看,在接下来难熬的婚姻生活里,谁憋不住谁先死。” 哪曾想,赌气一般的话,在第二天就一语成谶了,只是没有还没有等到婚礼,窦卫青就被宣布了死亡。 整个林家和窦家携着死气沉沉的我,在订婚现场等了好久,等到我以为他就此放过我,一口气还没抒完,警察就带着他的死亡消息,宣布这场闹剧的彻底结束。 于此同时,因为窦卫青手边的一瓶矿泉水上的指纹,我成为最大嫌疑犯,也被警方铐压带走。 前前后后折腾了将近大半年,我几乎成了窦卫青死亡事件的最大罪人,林爸林妈的哭诉痛骂,窦母见我一次给我一次的响亮耳光,就在我失去一切辩驳能力满心绝望的时候,警方出面终止了一切,为窦卫青的死亡盖了一个戳,自杀。 第九十四章 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你 胸闷、气短! 我抓着箱子里的药瓶子灌了几颗药,才想起这是维c,后知后觉又不甘心,索性嚼烂了咽下去。 女医师看看电视,又看看我,再看看电视,表情有些奇怪。 我又提了口气走出药店,一屁股坐在外面的休息椅上面,周砚也跟了出来,清俊颀长的身子往后面的椅背上轻轻靠了靠,双手交叉在一起,而眼神灼灼,一派清明的看着我。 我心尖又是一颤,我不自在的调整了一下坐姿,稍微侧了一点身子看着他,我甚至渴望把脸贴上他的胸口,听一听他坚定的心跳,但是我又迈不出这一步。 自作孽,不可活。 周砚开口,语气里没有波澜,“如今这个局面是你想要的?” 什么结局?我心又一慌,“我觉得安真快对我绝望了吧,奢望不上我能成为她神一样的助攻,每次都是她负责打架,我负责拆台大哭,反应不如人,遇上了事情又容易着急,要么不乐意说话,要不一张嘴就得罪人,性格乖张戾气又重,自以为是,如今就差自挂东南枝了。” “恩,检讨的不错。”周砚颔首,并没有看我。 “这事闹成这样,能保安真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多了一条新闻而已,出名原来挺容易的。”我望了望他一如既往的侧脸,心里是难得的平和,“俞艾的事情,你早就拿到了证据,要起诉她是随时的事情,为什么拖这么久?” 蒋执给我的mp3里,一段是我跟乔颂的对话,一段是俞艾对周砚的坦白。我一直洋洋得意,只要俞艾保持沉默,四年前他们查不到什么,如今也不会得到任何有用的证据。我低估了周砚,他身为刑警的优异素质,怎么可能不录音。 也许是我主动提起这件事,他诧异的挑了挑眉,半晌才拆开他交叉在一起的手,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瞳孔幽深,藏着海底的礁岩,他说,“蒹葭,这件事情必须交给你来做决定。” 我不解。 他耐着性子解释,“蒋执针对你制定了新的治疗方案。” 他稍微侧了侧身子看着我,“在你还没有自我察觉的时候,你失眠、抽烟、梦游,又暴躁易怒,又容易动情掉眼泪,情绪极度不稳定,你甚至有自杀冲动,我好几次看到你对着厨房的刀发神,我藏了所有的刀和安眠药,你连梦游都是站在窗台上,蒹葭,你几乎把我吓死了。”周砚喉咙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有些哽咽。 “你的依赖性越来越重了,这就意味着你心里的恐慌和焦虑越来越多了,这不是好现象。所以蒋执停止给你开药,我出院后搬到了客房,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努力的让你去正视眼前的一切,你也只有接受这一切,然后用你的自己的判断去做出决定,俞艾已经成为你最大的心结,她是你所有的病症所在,蒹葭,只有你跨出了这一步,你的病情才会好起来。” 周砚耐心又慢条斯理的话语一点点的挤进我的脑子里,我僵硬的不能动弹,四肢百骸里都是战栗着的血液,我现在才有力气来回顾那些沉重,写下《蒹葭情事》的那段昏天黑地的日子里,是我知道了俞艾杀了郑卫青的时候,我的恐惧和焦虑几乎是以碾碎骨架的姿态让我的生活变成碎片,我说过的,那时候的日子,带着毫不掩饰的肃杀之气。 是我,用林蒹葭的阴影,折磨了一个骄傲完整的周砚。 我咬了咬嘴唇,冲着周砚虚弱的笑了一下,“这才是你们口里的不破不立?你跟乔颂……《蒹葭情事》的内容你一定是早早就知道了,但你还是任由着这一切发生。俞艾你是一定要抓的,那么我被孙芸起诉又算什么?你算准了我会出来维护俞艾,算准了我会替她顶罪,这算什么?愚弄公众还是践踏法制?” “你的执念在这里,所以这是一个必须的过程,蒋执也说,只有你自己去撞了壁,刺激你去认清这一切的时候,治疗才算有作用。蒹葭,我们的国家也许制度严明,但是它绝对比你想象中要多一些弹性和温度,这不是愚弄或践踏,国家的制度也很希望,你可以走出这个心结,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这样一个周砚,似乎又有些陌生了,一样的清俊冷冽,一样的居高临下,但是我透过此刻的他,似乎看到了当年他毕业时,对着警徽国旗宣誓时的铮铮铁骨和坚毅的侧影。我猛然就明白过来,中间隔着的不只是我浑浊的病症,还有我看不见的一种浩然的道德和正义。 我低头,木然的看着自己的手背。 周砚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背脊,带着他独特的冷冽温度,“对不起,是我太武断太急迫,所有的人只看到了你的病,忽视了你的心,你对俞艾的依赖,我一直看在眼里,要你做出正确的判断本来就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是我急于求成,没有一点缓冲就想让你接受这一切,我忘了这对你而言是一个多么痛苦的过程。我说你让我失望了,可是,我不也一样让你失望了。” “蒹葭,你跟俞艾,我给你时间,你记住,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你,包括俞艾。” 朦胧中,我似乎听到了海浪的喧响,一波又一波,又催眠又静谧,让人想要安睡。 这种平和很快就被尖锐的汽车喇叭声打破了,我跟周砚同时抬头,低调的商务车里,探出了乔颂那张曾让我“一见钟情”的脸。 她垮了垮鼻梁的墨镜,推开了车门,却没有下车。 我还没弄明白,下一刻周砚就站起身走下台阶,扶着车门,只是在跨进去的那一瞬间顿了顿脚,稍微了侧了一下脸,看了我一眼,我用的是看,那一眼装着的东西太清淡,匮乏含义,而我的眼眸上已经泛起了水雾,哪还辨得出什么。 车子绝车而去,我不知道静坐了多久,哇哇的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为安真,为俞艾,为自己,还为周砚。我曾避他爱他,捆绑着他,折磨着他,就是没有想过,他会离开得这么容易。 我侧身看着身后药店的玻璃墙面,里面的我,面容模糊,毫无光彩,畸苦缠绕,要命的是,过度的紧绷和神经质在这具身躯上冲撞的淋漓尽致,我已经完全的被生活的假象给迷惑了,完全的被各种恩赐和温暖给收买了。 我知道,我爱周砚,但是,我找不回那个最好的自己去配他了,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都拿不出最好的状态去见他,争他。我的锋芒,我一身的莽撞点燃了我,而周砚,成为我火焰之下的影子,当这团火快要熄灭的时候,我终于清醒的认识到了守候在我身的这些影子,可是,影子却不等我了。 心口被汹涌的情绪堵得水泄不通,我难过得一塌糊涂,药店里的女药师听到我的动静,抓了大把的纸巾塞给我,坐在我身边沉默不语。 一直到我的电话乍然响起。 我难过得快要背过气去了,已经停止接受外界的任何信息,女药师在我兜里一淘,把手机递给我,我看着上面跳跃的“安真”两个字,抓着纸巾往鼻子上堵,赶紧接了起来。 我刚吁了口气,调整情绪,她二话不多说,“你在哪?不对,你在家没?在家就别出门,不在家就别回去!” “……怎么了?”我调整了一下自己嘶哑的嗓子。 “怎么了,你干得好事!谁让你自作主张了?!现在记者全堵在你家小区楼下!”她在那头暴跳如雷。 我呐呐不敢言,无论怎样,霍宁还算守信,我跟安真说了自己的地理位置,赶紧坐直收拾自己,如今我最怕的就是安真,我知道她绝对见不得我颓然半分的样子。 我抹了把脸冲身旁的女医生友好感激的笑了笑,她反倒手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来替我把胸前的扣子给扣上。 我愣,当时只觉得胸闷气短,谁曾想那股气竟然连扣子都给崩开了,还没来得及尴尬,我心里又难受起来,我她妈都这样色/诱周砚了,他竟然还能撇下我跟乔颂跑了!! 这下脑子里彻底晕得一塌糊涂,正难过得瘪嘴的时候,安真骑着她拉风的机车稳稳当当的就停在药店门口。 我神色赶忙一正,全副武装,头盔下的她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她丢了个安全帽给我,冷然一句,“上车!” 我也没敢多问,抬脚就爬上后座,女医师“欸”了一声,快速转身进去抱了个纸箱子出来,问我,“姑娘,这还要哇?要不我给你换成奋乃静?你也别去消协那告我了。” 我愣了一下,“不了,就维c吧。”我道谢接过来,收紧手臂搂在怀里,颇为悲情的想着,这是周砚留给我最后一样东西了。 简安真睨了我一眼,油门一踩把我一腔儿女情长吓得散了干净。 我扯着嗓子问她,“咱去哪?!” “蔷薇滴,去吗?” 我愣了好大一会儿,蔷薇滴,俞艾的花店,我艰难的张了张嘴,隔着硬邦邦的纸箱子,把脸贴到简安真背上,我说,“去!” 第九十五章 我的心,就是最确凿的证据 有了俞艾自白的录音,我心里是五味杂陈,而周砚的话,掷在我脑海里,像暗夜敲石,清晰而又铿锵,不容忽视。 我到如今还没弄懂我对俞艾的感情,是杀了郑卫青泼我硫酸的恨意多一些,还是这三年来对我每一次巧笑嫣然的柔软占据上风?之前我一心要护她,事情扑面而来不容缓冲,所以没有时间深想,如今我和她,走到了死局,我想我还是在乎这个好朋友的。 深陷在感情里,做出的举动往往连当事人都无法察觉和理解,就像林远之于我,我爱恋他的时候,可以为了他跟郑卫青摊牌,可以梗着脖子要跟许绮年争抢,可以失去理智气得林家姥姥脑溢血突亡,我身上背负的罪责,不比俞艾沉重。 而俞艾,杀郑卫青,毁掉我,这两宗罪都算不上她的本意,她只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我知道,就像那时候的我一样。她靠近我,又是救赎又是煨暖。她错得离谱,但是,我不会因为她的错误而抹杀掉她对我的温柔和对郑卫青的感情。 蔷薇滴,旧恩恰似蔷薇水,滴到罗衣至死香,如今真正抽身来仔细看俞艾和郑卫青,她依然对着这份爱情,深且重,怀抱着喜悦和感动,郑卫青强极一生,无论结果如何,够了。 谁是谁非,我尚且在局中,被人裁决。 这样想着,心里的膈应放下了不少,安真把车稳稳当当的停在花店路边,取了头盔看着我,我这才注意到她脸色极度糟糕,意识到,从霍宁撤诉到开记者招待会,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她在警局里折腾了那么久,哪还顾得上休息。 我心里一酸,嘴巴上却不讨喜的僵硬着,“听说你在里面一句话都不说,这快赶上地下党了吧。” 简安真横了我一眼,帮我把安全帽取了,叹了一口气,示意了一下花店,“进去吧。” 我出门之前给俞艾的花店打过电话,没人接。但如今花店门是开着的,简安真又看了我一眼,“她没出国,在里面。”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 “周砚找我谈过你的事,他人是离开了你,心里哪是说能放下就放下的。”简安真二话不说拉着我进去。 俞艾围着围裙,头上顶着个报纸围成的帽子,弯着腰打扫卫生,“不好意思,本店暂时不营业……”她直起身来,看到我们,一下子就顿住了口。 我扯了扯嘴角,“为什么不营业了?” 俞艾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探头看了眼内室,才局促的在围裙了一下自己的手,走过来抱了抱我,她在我耳朵边上说,“蒹葭,对不起。” 无论经历了多少,俞艾眼底的笑容依然那么清澈动人,就像是穷山恶水里盛放的白莲花,就像她童年自矜自持的成长,落落大方。 如今她看着我,眼睛里有多了诚恳和笃定,她说,“蒹葭,我本来打算明天去找你的,正巧你来了,我就不用再去了。”她顿了顿,“花店我转租了,但是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一点就好,我妈还有俞悔,我得给她们一些缓冲的时候,我不能躲下去了,我想告诉你,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的意见,无论警方有没有证据,我的心,就是最确凿的证据。(.)” 她冲着我身旁的简安真点了点头,从她身后绕过去,搬出一桶粉蔷薇,止住了我张开的嘴巴,“蒹葭,你听我说完,不然我可不知道待会还有没有勇气接着说,事到如今,你还能这样维护我,我光想想就惭愧的不得了,害你的是我,如今还要让你出面给我扛这件事,我怎么都做不出来。” 她一点一点的修剪了花枝,包扎起来,“那时候我就想,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算了吧,祝福你和卫青,我连花都买好了,粉蔷薇祝愿新人幸福美满,谁知道鬼使神差的犯了那么多错。我花了将近四年的时间来想这些事情,如今总算想明白了,我得坦诚,我怕死,我的羁绊太多了,蒹葭,你的提议让我心动,我也很卑劣呢,糊涂躲避了那么久,我还是决定不逃了,待人处事,是非判断,卫青以前没少教我,我已经辜负他一次了,现在卫青在天上看着我,也许他要怨我害了他,但是卫青绝对不希望我变成如今的样子,我只有找回以前我,那才是郑卫青爱的俞艾。” 我定在当场不得动弹,简安真伸出手握住了我,我把身体的重心慢慢的移到她身上,看着俞艾一点点的包扎那些弯弯曲曲难以打理的蔷薇枝条。 俞艾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是我们初见时候的温婉。 她解了自己的围裙,理了理头发,抱着蔷薇看着我,“我这几天带着我妈和俞悔回了趟老家,舟车劳顿,我妈在里面休息,我今晚就不留你们吃饭了,我还得去看看卫青。”俞艾顿了顿脚步,又抱了抱我,这一回,像是用上了她毕生的力气。 “我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你了,但是我最幸运的事情就是认识了卫青和你,蒹葭,这一辈子我可能没办法还了,下一辈子吧,我做牛做马都任你驱使,对不起。” 外头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和渐渐暗淡下来的天光,这个城市就这样漠然的伫立着,它又经历了多少的人来人往,每一个拥抱里面藏着的故事,它又读懂了多少? 耳边是俞艾带着结局意味的告别,和一声吃力又卑微的道歉,我的肩颈处很快传来了一阵濡湿,俞艾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砸进了我的脖颈,那是一种不容被忽视的,清晰地,眼泪的力量,灼热又沉重。 俞艾吸着鼻子跟我摆手,捧着花出门。 某根弦被崩断了,我追出门去,叫住她揽出租的动作,还给她一个同样的矫情又伤感的拥抱,我笑着说,“俞艾,现在已经不是农业社会了,你做牛做马都没用,要是有来世,我们还做朋友!你还得给我煲汤做饭,照顾我!” 她摸了摸眼泪,招停的出租车司机看着我们,神色怪异。 俞艾愣神,捧着一捧蔷薇用力的点了点头,淡粉的花色衬得她娇俏迷人,也许俞艾的一生再无转机,也许郑卫青一生受家族牵制,但是他的心,永远不会空。 我不想问,我跟郑卫青最后见面那一晚,是否他也动了“为自己活一场”的念头;我也不想问,她也许恨过我,但是郑卫青轻易的放弃,她恨没恨过;我更不想问,投了氰化钾的俞艾,是不是也曾动摇了放弃的念头,而不是忘了药下在哪一瓶。 即使是不合时宜的爱一场,也好过在起雾的街头猛然回身,只剩你一个孤魂游魄,带着你一腔送不出去的爱情,居无别处。 出租车载着俞艾去墓地见郑卫青,我抹了一把脸,重新走回简安真的身边,拍了拍她的头盔,“喝酒去吧。” “不行,明天是郑卫青案子的第二次审讯,你想喝得醉醺醺的去见谁?”安真从我手里抢过头盔,往我脑袋上一架,“你家估计还有记者蹲守,你住我家,待会儿去菜市场买点菜,以后俞艾…没时间了,我这头还能给你煲汤做饭,走吧。” 我愣了好大一会,才反应过来简安真在说什么,头盔遮住了我的面部表情,也把我的眼泪兜了起来,我呆在原地没动弹,简安真坐在机车上扭头看我,“走吧,这天色不太好,待会菜市场没人了。” “简安真,你能不能,抱一下我?”我就是太缺乏安全感了,拼命的想要确认一下周围的温度。 她僵了一下,丢开头盔甩了甩头发,我看着她利落的翻身下车,做出一副不情不愿又英勇献身的样子,冲我张开了双臂,“赶紧的,别磨磨唧唧的。” 我钻进她怀里,确定了这些陪伴的温度,心里的兵荒马乱总算静了下来。 安真似乎在我头上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松开我我,我听着他胸腔的起伏和她因为发声带来的震动,她有些僵硬的说,“林蒹葭,那天在电影院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你就把我当你好朋友好闺蜜一样对待,俞艾大局已定,这你一清二楚,当我就是下一个俞艾,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前赴后继爱着你的人多着呢,你少给我自暴自弃,我见不惯,还有,你也不要躲我怕我,我对你,没有抱什么念头,这样就挺好的,真的,天打雷劈的事情,我简安真是绝对不会干的,绝对不会。” 话刚说完,昏昏沉沉的天际就响了一声闷雷,我身体一僵,简安真僵硬的速度比我还快,一把推来我,无语的望了一下天,那锲而不舍的仗势就差把天给盯破,回应她的又是一声闷雷,还带着闪光。 安真闷声嘟囔了一句,转过身来嫌恶的看了我一眼,“赶紧上车,我可没这个功夫陪你雨中漫步。”说完重新利索的带上头盔,翻身上车就拧油门。 我顺从的窝进后座,觉得好笑,又得憋着,往里层一样,又觉得心里酸涩的要命,我看着她坚毅不可撼动的背脊,和自己面前怀里那箱舍不得丢弃的维c,舌苔一片苦意。 也许我这一生乖张又多颠簸,但是无论如何,身边都是爱着的人,小时候父母离世的仓促,林家给了我温暖的庇佑,甚至有…窦童伟,执意脱离林家,又俞艾护着,世事难料,俞艾如今不得不退场,还有安真,有周砚,有蒋执,有郑博楠,有那么多前赴后继的朋友。 林蒹葭,其实你是走了狗屎运,谁准你死气沉沉装疯卖傻?找回你自爱的模样,你值得被人爱的模样,俞艾诚实的迈出了这一步,找回了郑卫青爱人的模样,作为她的朋友,那我呢? 第九十六章 扬子心断缆 几声闷雷之后就开始是瓢泼的大雨,饶是安真车速再快,我们俩也被淋得稀里哗啦,一进公寓楼,一身的水滴答了一层楼。安真住得地方不算大,衣橱里捞了件衣服给我去冲澡。 我却在里面差点滑到,右手手腕直接砸到玻璃架台的菱角上,当场拉出一个血口子。我举着手出去,安真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我说,“你家还真是危机四伏啊。” 她侧头一看,丢了手里的菜刀给我翻医药箱子,“怎么搞的,洗个澡也能这阵仗,这要不是我家,我还以为你藏了个男人在浴室。” 酒精淋上去有些疼,我呲牙咧嘴,脑子里却很清醒,侧头看了一眼打在窗户上作响的雨水,我有些不安,“欸,这么大雨,老俞还去山郊墓地,是不是太危险了?” 安真手一顿,继而紧勒了一下纱布,“你当人跟你一样傻啊!” 我瘪嘴,俞艾要不傻能走到今天这地步吗? 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外面的雨下了一晚上也终于停了,林远给我打电话让我按点要回传说中的重案组接受审讯,他犹豫了一下,“警方也已经传唤了俞艾,今天她也会一起接受调查。”话里有说不出的意味,但是轻松不言而喻,干净清爽的语气像是外头被雨冲洗过的树叶。 安真还要上班,我没让她陪。下楼的时候,底下已经站了两个脸色肃然的警队人员,我暗叹一口气,跟着上了车。 车子直接开进大院子里,刚进门口,我就听到里面乱糟糟的,跳车下来一看,孙芸带着她的律师,还有我只瞥过一眼的郑卫青的沉默木讷的亲生父亲郑章,身侧还站着面色沉重的郑博楠,他看见我来了,抬了抬眼睑又迅速别开头。 我也没在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周砚和蒋执也在场,眉心都锁成了麻花。 我这才看清楚人群围绕的中心跪着一个老妇人,只一个背影,身形佝偻,头发杂乱,白了大片,伏在地上的一双手沟壑纵横,孙芸抬脚上去对着人就是一脚,警员全都站在一旁,这种人情纠缠谁也劝不动。(.好看的小说) 我这才认出跪着受人踢骂的人是俞艾的母亲李蓉!怎么回事?我赶紧拨开人群冲过去,拉着阿姨就起身,却怎么都扶不动她。孙芸的骂声和抬脚的动作还在继续,郑博楠见状,直接架着她的手拉着孙芸后退几步。 我赶忙跪坐在李蓉的跟前,“阿姨,怎么了?老俞呢?” 她一听我声音,抬头眼睛都快哭没了,眼泪就顺着她脸上的沟壑淌了一脸,最后砸在地上,迅速和泥尘混在一起,她抓着我的手,张张嘴又因为情绪的激动而说不出话来。 她一双黝黑又劳碌沧桑的手抓着我,我手腕间还缠着的纱布迅速染灰变脏,我看着眼前这个老妇人,心里发酸,如果说初见的时候,她窝在水果摊前还是饱尝世事的沧桑和困顿,那么现在就是灭顶的绝望和三魂不见七魄的痛彻。 我抬眼看着周围的手,想寻求答案,孙芸怒目就差鼻孔里喷火了,郑博楠和他沉默的父亲默契的别开眼,周围的警员和法院的来人全都看不下去,抹了抹眼泪,蒋执也不看我,唯独周砚,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叫“疼痛”的东西。 我嗓子一下子就哑了,“怎么回事?” 回答我的是李蓉一声又一声沉闷又厚重的磕头声,她松开我的手,双手伏地,匍匐在地上,一身的绝望蜷成一只被煮熟的虾,额头重重的磕在水泥地上,带起一层灰土,敲在我的心弦上。 她的话语早已混沌,眼泪鼻涕还有口水全挂在嘴角,“对比起,是我作孽,没教好孩子,对不起,现在人都死了,求求你们放过她,对不起,我作孽,我来偿还!” 人都死了…郑卫青?俞艾又在哪?为什么只有她的母亲出面?! 孙芸早就没了什么风度,一听这话更像是受了好大的刺激,冲上来就把我给推开,揪着李蓉的头发,“你女儿有胆子杀人,没胆子承认,如今还不是报应!报应!活该天打雷劈!” 我被孙芸的突然发力一下子退出人群,本来跪坐着的姿态,现在膝盖擦着水泥地刮掉好大一层皮,周砚冲过来就把我扶住,我动弹不得,心里是巨大的不安!我几乎是抓着周砚的领结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够了!人都死了你闹什么!哥死了,俞艾也死了,你还想找谁赔命!”沉默已久的郑博楠猛然窜过来把暴怒的孙芸给制住往回拖,孙芸的叫嚣和不甘是停止了,但是李蓉的磕头还在闷声继续,一下一下好像不知道疼一样的敲在我们心上。 我呆愣的想去消化郑博楠的话,太困难了,只有转向周砚,他叹了一口气,语气也夹着沉重,“俞艾的尸体今天一早在山郊墓地附近被发现。” 尸体……这是什么意思,俞艾自杀了?! 周砚继续,“全身淤青伤痕严重,还有…性侵的现象。” 性侵?! 我脑袋晕了晕,周砚的声音仿佛是隔了好几个世纪才传到我的耳朵边,我看着周围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孔就跟坠进冰窟窿一样。李蓉苍凉的哭声还在继续,夹着她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和疼痛的磕头声,“是我做得孽,是报应,我没教好我家姑娘,报应……” 我看着她额头底下的一抹血色,膝盖一下子使不上力,我几乎是爬着过去一把搂住俞艾母亲,“阿姨……”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句句无力,我只有抱着她,李蓉也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我,耳朵边是她混沌的抽搐,“大姑娘,对不起,对不起……” 我太了解这种感受了,那种灭顶的绝望和透彻的疼痛,扬子江心断缆,一脚踩空落入悬崖的失重感,控制不住的对着每一个见面的人都想要说一句对不起。 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恍惚。 有了俞艾自白的录音,很快就串联起来一些蛛丝马迹的证据,周砚那份早已写好的起诉意见书当即被送到了检察院。 可惜俞艾人已经不再了,所以再宣判死刑,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李蓉没有本地稳定的工作和户口,经济实力更是不用谈,俞悔的抚养权到了孙芸手里,还在幼儿园里上学的俞悔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孙芸的车直接把她从幼儿园带走,吓得她哇哇大哭。 李蓉没有办法,哆嗦着给我打电话。 我也自身难保,因为《蒹葭往事》的大火,大多的网友和媒体关注着这件案子的走向,如今真想浮出水面,唏嘘不已的人有,不屑生甚至辱骂的人也有,简安真帮我掐了所有的新闻,除了上班时间,全都一步不落的守着我。 我也因为包庇罪,被判两年拘禁,但是因为我本身的精神疾病,周砚和蒋执还在用警方和检察院斡旋,我依然等待判决。 俞艾的尸体依然留在尸检中心,我不敢去看,光想想就汗涔涔一片。我看了尸检报道,周砚特意把报道配图给删去了,俞艾跟我道别之后的瓢泼大雨下了一晚上,她还是执意去了山郊墓地,那地方找不到任何摄像头和人证,她身上的伤不排除因为山区滑坡的可能性,但最终的死因还是因为遭到多人性侵而挣扎窒息,肺部积水严重,而实施暴力的罪犯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的体液。 我的直觉,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强奸。 周砚给我的答复是,“法医从俞艾指甲缝里找到残留物,还需要进一步化检,而李蓉已经申请了提尸,她想要带着俞艾尽快回老家。” 我决定去看李蓉,俞艾的花店早已关了门,李蓉在俞艾家收拾行李,抹着眼泪,把一串钥匙和房产证交给我,“闺女这房子,我不卖,大姑娘这些都交给你,我带不走的,阿姨知道你对俞艾好,都留给你。” 我哪肯要,她执意。 我帮着她收拾行李,俞艾的东西都被李蓉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我,我犹豫了一下,“阿姨,要不你再晚些天走,俞艾这事警方还在查,已经找到一些证据了,我们再怎么也要还俞艾一个清白。” 李蓉现在这个状态哪里还听得下去,一双眼睛哭得只剩一条缝,只顾着抹眼泪,“不瞒你说,大姑娘,我这心里是真不好受,以前我为了一个男人把我家闺女给丢下了,现在闺女出息了原谅我了,我心里愧疚的不行,这好日子没过几天,就成这样了,都是作孽,清白?我家这作孽的闺女还有什么清白,我是没脸在呆下去了,我那闺女在地底下也是这样想的吧,能逃多远就多远,真的是没有脸面在出现在你们面前,这事都是因果报应,我知道,闺女要是现在不死,以后也是枪毙,我能不疼她妈?都是一报还一报,还谈什么清白。” 我嗓子里像是有根又细又韧的线扯着我,拉着我嗓子发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蓉把东西收起来塑封,踟蹰了一下,才问我,“大姑娘,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那孩子?”我还没懂什么意思,她接着解释,“就是我家闺女喜欢的那孩子,我这当妈的,怎么着也得替她看看这对象吧,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得她这样做。” 第九十七章 我恨不得端一火炉子给她 我赶紧接过来道谢,冲他好生的笑了笑,企图把我那刮擦严重的小电瓶车暂时交付给他,他也大方,挠挠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下来,我反倒是愣了愣。 认真的看了看这个热心小伙子的工作铭牌,庄睦,还真是个好名字,也就爽快的把钥匙给了他。 林远在身后按了按喇叭,我跟庄睦道别钻进后座才发现,车里还有一个女人。 陌生面孔。 这下我才真的成了没有眼力见的家伙,觉得无趣,我打开后坐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又摸出手机给俞艾发了条短信,感慨一下这打脸的人生。 俞艾回得很快,“真艰难的话,你这书就别念了,帮我带小孩,月薪一千,机会难得,请抓紧时间考虑。” 我笑出了声。 前面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向我,我只好扬了扬手机,“我在算,以后你俩结婚生了孩子,我帮你们带孩子,你们给我多少月薪。” “林蒹葭,你神经病吧。”林远基本上没有透露任何明显的情绪。 我就是嘴贱,不讨喜,只好缩回去,噼里啪啦戳着手机自我宽慰。 林远在下一个路口把那个女人放了下去,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却转过来狠狠然的盯了我一眼,“这两年你性子越来越乖张了,当初就应该把你嫁掉,省的现在这么闹心。” 我听他这样一说,火气蹭蹭的就上来了,不甘示弱,“是啊,正好,当初窦卫青死的时候,我也好陪葬。要不赶紧的,你们整个冥婚,还来得及。”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不是因为这是个晦气的话题,反倒是口不择言之下,对死去的窦卫青不敬,这让我过意不去,即使我曾经讨厌过他。 说实话,窦卫青这人很难让我不讨厌,虽然我跟他一生中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如果说林远现在的面孔坚毅得跟石膏雕刻一样,那窦卫青就是石头,一颗臭石头。记忆里的他永远都是一张没有过多表情的臭脸,即使是他死后,安安静静的躺在太平间,拧成麻绳一样的眉心,如果忽略他樱紫色的嘴唇的话,仿佛他只是陷入一场噩梦随时都会醒来对我不屑一顾一样。 想到这,我背脊就开始阵阵发凉。可是没办法,心里发虚了,面子上还是要撑住,我死死的盯着林远咬紧的牙帮子,同时一刻也不放松的看着他抬了又抬的手,我相信,如果不是他超强的忍耐力,这一巴掌早已经冲着我招呼过来了。 林远对我一如既往的忍耐,我深知这一点,并且仰仗这一点,为非作歹,肆无忌惮。 想一想,还真有点可悲,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 他最终还是转过身去,掏出一根烟点上,接着踩下油门,飞快的车速下,四周景物虚化的厉害,我在晃神间听到林远有些咬牙切齿,却字字清晰,他说,“林蒹葭,你就作吧。” 我抿了抿唇,索性闭眼不接话。 直到林远把车停在小区楼下,我都能面色如常挽着外套下车跟他道晚安。 在进小区大门时,他又开口叫住我,“林蒹葭,你自己摸着心窝想,我们这一家人并没有亏欠你,怠慢你,当初是你自己答应嫁给窦卫青,没有谁举着刀子逼迫你,窦卫青死了,你解脱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我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刷卡进门,才转身看着他,“林远,我哪是不放过你们啊,我就是跟我自己过不去,真的,你说对了,我就是作,嫁窦卫青也好,硫酸毁容也好,都是我的报应,我当年做了最不该做的事,就是爱上你,我道歉。” 说完我又笑眯眯的对着蹙眉踩烟头的林远说了声晚安,才转身,走到花园荫黑处,我才敢抹掉眼角氤氲的水气。 真特么矫情。 第四章是我杀了窦卫青 林远说的对,我就是作。 林家是做水产发家的,谈不上什么书香门第,阳春白雪,现在林远接手家里的商贸公司,生意做得不算小。 在我三岁的时候,林家收养了我,待我真没话说,就是亲闺女,跟养公主似的,也许我还真是个没长心肺的人,在这种优渥的环境下长大,失去亲生父母的伤痛很快就被抚平,我多半的青春都用在了气焰嚣张上了。 可是,人生就是那么戏剧。 我爱上了林远这个朝夕相处大我五岁的哥哥,我当时也想,真俗烂啊,跟言情小说一样的,但是它就这样发生了。 林家说到底也是保守派,林爸林妈对这点感到十分不安和…惊恐。那一年,正当大学毕业,他们火速的为我牵了一门婚姻。 对象就是窦卫青。 我现在都记得,林妈在我搬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家时,拉着我手的艰难表情,“蒹葭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毕了业,你也该考虑结婚这种人生大事,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窦童伟的儿子真不错,知根知底,你也见过的,要不你们俩…考虑考虑,吃个饭什么的?” 这话说得真不能叫做有技巧,但是我当时已经完全震惊了,21世纪,这样的婚姻包办让我接受起来多少有些困难,我只好眨了眨眼睛,“妈,我不想嫁。” 我爱上林远,我没有光明正大的对着谁表明过,但是我就是知道,全家人都看在眼里,包括林远。我理解林妈的紧张,所以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无奈,我心一软,又问了出口,“妈,让我嫁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公司如今有很大一部分的股权…在窦童伟手上…” 我瞬间什么都懂了,我明白,我过了将近20年的优渥生活,全靠林家,再亲近,我也是…收养的孩子,这点谁都无法改变。我时刻把这种观念刻在心里,不是因为我狼心狗肺不知好,而是因为我非常感激林家。 同样,我也很感激她没有直接警告我,“你不能爱上林远,所以你需要嫁其他人”这种让人难堪的话,所以我轻轻拍了我妈的手背,“行,妈你安排吧。” 林妈笑起来很有气质,她说,“我就知道我们家蒹葭就是懂事乖巧。”她替我理了理头发,张了张嘴,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不过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也尊重你,你要是跟窦卫青…真的处不来,你也别为难自己啊。” 我也跟着笑,我记得,当年在孤儿院,林妈站在一群孩子的中间,看中了我,她说,“看起来还真是懂事乖巧的好孩子。”所以,我被她牵着手来到了林家,从黄慈改名为林蒹葭。 只是没想到,这场之后提上日程的婚姻,以窦卫青的死亡,作为结束的代价。 窦卫青,死于氰化钾中毒,警察断断续续调查了半年之久,最后不了了之,定为自杀。 但一句“自杀”怎么可能轻飘飘的把这条人命抹去,包括我的养父养母在内,有不少人猜测,窦卫青是被我下毒害死的。 我打心底不想嫁他,甚至做出赶走林远女朋友的事,这成为有力的动机,还有,他喝下的那瓶饮料瓶子,有我的指纹。 那可真是梦魇般的一段日子,在紧随其后的植皮手术带来的辗转昼夜的疼痛里,我常常在似梦非梦的情境中反复自问,我杀了窦卫青? 第五章谁憋不住谁先死 几乎在后来每一场不安分的梦里,我都能精准的梦到那强光刺眼让人无处可逃的审讯室,冰冷没有表情的警察问了我一次又一次,“林蒹葭,你跟窦卫青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是我为了这场婚约翻来覆去夜夜失眠再也无法忍受后,把他约了出来。 他像是赶了好长一段路,疲倦不堪的放下车窗盯住我,“什么事?” 我打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这婚事,不作数。” 他瞅着我,捏了捏他塑像般的鼻梁,没有说话。 “你需要理由?那我告诉你,我爱林远,我也没有奢望能跟他在一起,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为了这场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爱恋跟你结婚,我不想搭上我的一生,我确实是自私,但是窦卫青,你们窦家呢?你呢?你们也是一样的,何况我从来都不是威胁。” 语无伦次,又焦躁不安,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怎样面对天亮之后的订婚仪式。 我用尽浑身解数想要去说服面前紧闭着冷酷薄唇的男人,满心的焦急化作口干舌燥,无奈之下,只好抓过车台上的矿泉水。 拧开正要往嘴里灌的时候,窦卫青终于开口了,语气嘶哑,“蒹葭,如果我说这个婚必须结呢?” 我只好僵硬的把瓶盖拧回去,抓着那瓶水拧了好几下才确信他不是在开玩笑,事实上,我从没有见过窦卫青有过任何的笑容,至少对我是这样的。 我把水丢开,缩回座位深处,认命的闭了闭眼,“窦卫青,那我们就看看,在接下来难熬的婚姻生活里,谁憋不住谁先死。” 哪曾想,赌气一般的话,在第二天就一语成谶了,只是没有还没有等到婚礼,窦卫青就被宣布了死亡。 整个林家和窦家携着死气沉沉的我,在订婚现场等了好久,等到我以为他就此放过我,一口气还没抒完,警察就带着他的死亡消息,宣布这场闹剧的彻底结束。 于此同时,因为窦卫青手边的一瓶矿泉水上的指纹,我成为最大嫌疑犯,也被警方铐压带走。 第九十八章 相对论分狭义和广义,道德呢? 有了周砚的一对一教学,我在霸占了他的办公室和他的人整整一周后,成功攻下那两个变态的软件和半张设计图。 我激动又狗腿的表示了对他的感激之情。 他从沙发一角走了出来,把我簪在头发上的铅笔抽了出来,顺手办公室的钥匙丢给我,“去多配一把,你留一把,把办公室给收拾了。”说完,取了柜子里两沓档案抬脚就走人。 不倨傲会死啊?我瘪瘪嘴,也不敢多耽误,马不停蹄的赶去府江交差。 一周没见,我这个顶头上司简安真憔悴了不少,没说两句话,她脑袋就直接往桌子处磕了几下子。 把我吓了一跳,“怎么了?” 她示意没事,“老毛病,偏头疼,疼起来还真没辙。” 突然觉得,她也不是第一次见那样,难搞的像一颗没有开口的坚果,我翻出包里的止疼片递给她,“吃两颗要好些。” 她接过来,看了看瓶子,“你一个挺精神的小姑娘随身带这些做什么?” “没办法,习惯了。”是习惯了,被硫酸淋掉了半张脸之后,我就对止疼药上瘾了,即便是现在,我都要随身揣着它,才算有了点安全感。 她利落的咽下药片,随脚踢开高跟鞋,蜷进沙发里,“我眯半小时,你先把资料打印出来看一看。” 我看着她抿唇拧眉的苍白侧脸,突然觉得,跟她共事,也不是那么痛苦。 事实上,我有严重的窥私癖,越是光鲜,我越在意背后的嶙峋。 半小时一到,简安真就跟上了发条一样,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敛着头发跟我说话,“我说什么你画什么。”她又强调,“手绘。” 我一愣,那我学那两个软件来干啥? “我右手食指不能弯曲,只有你画,这也是请你的原因。” 我取铅笔的动作一顿,诧异抬头看着她,我曾在某个国外设计论坛上看过她的一组设计,惊为天人。 “以前的小毛病,没怎么在意,就成这样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突然对我笑了笑,“这可是行业秘密,没几个人知道,你就当听了个故事。” 我分不清她笑里的含义,只能点头,不再多问。 简安真没说上两句,就接到一个电话,脸色一沉,嘱咐我两句就拎包走人。 我对着画稿干瞪眼眼睛酸涩得受不了,转去茶水间取咖啡,刚踏进去,一阵怪异气氛扑面而来。 她不屑的扬了扬手,又被一旁的男人止住,“够了,徐笑笑,有你这功夫还不如把方案写漂亮点跟安真交差。” “笑笑,你不会是吃不着葡萄倒说葡萄酸啊,你也想跟老板出去?” 一时间茶水间热闹非凡,那个叫徐笑笑的女孩子满脸通红,破口大骂。 第十九章被你们辗转于唇齿还真是掉价 我不欲惹事,径直离开,走了几步,又想起简安真蜷在沙发上,宛如寻找母体的胎盘一样的姿态,一口气最后还是叹出了声,鬼使神差的折返回茶水间,敲了敲玻璃门。 听到动静,正在闹架的几人歇了下来,我轻咳了一声。 “简安真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建筑设计师,你们在场的没一个人能比得过她,她聪敏、理智、能干,有这样的上司你们该庆幸,至于她的感情问题,是不是坐在老板大腿上施妖术,那是人家的私事,被你们辗转于唇齿还真是掉价,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还操这门子心。” 我其实心里也虚,生怕那几人群起而攻我,所以说完我就赶紧撤离事发地,窝回简安真的办公室,太阳穴突突的挑着,我转着笔,心下一片惨然。 简安真有本事我是知道的,毕业进入府江,在两年内替公司拿下了三个大奖,令府江声名鹊起,她在这时候却功成身退,默无声息的跑去国外学了两年平面设计。 再大的本事也是人家的,我这份临时工怕是保不住了。 夏天闷热的大雨来得突然而理所当然,接连到第二天早上出门,依然是倾盆之势。出租车的刮雨器使着大力扫开清明,伴着几声闷雷。 我太阳穴又突突的跳动起来,人生多艰得老天都不放过,这场大雨是雨过天晴见彩虹,还是风雨的刚刚开始?昨天一直到下班简安真也没回来,我想了想手上这份基本上已经保不住的工作和银行卡里的余额,再瞄了瞄打价器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彻底失去了心情。 敲开简安真的办公室门,徐笑笑正从里面退出来,她扫了我几眼,似笑非笑,眼睛倒是瞪得极大。 嘴贱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果然还是被告状了。 简安真看着徐笑笑掩上门离开,窝回椅子里,仔细盯了我半饷,“林蒹葭,你还有一年就研究生毕业了,有没有兴趣成为府江的正式成员?” 这又是哪出? 她的眼神里疲倦却友善的成分做不得假,容不得自己多诧异,我打起精神认真的想了想,才回答她,“我打小就喜欢躲懒没耐性,这样糟糕的性子完全踩不住府江的节奏,还是做个不操心的闲人比较适合我。” 我没有任何低贬自己的意思,气焰嚣张高调不知足的性格让我吃了大亏,报应来得迅速而又惨烈,我至今还元气大伤,一口气没缓匀,跟缩头乌龟一样,打着学术之名,在象牙塔又懒躲了两年,到如今都不肯正面现实,还真是让人丧气。 这样一想,我突然就理解了周砚对上我恨铁不成钢的蹙眉,大道理我有一箩筐,脑子里清楚的很,可是实践起来又是另外一个问题。 简安真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挑眉笑了笑。电脑屏幕上打出的蓝绿色的荧光,溅到她眼眸里去,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颇有一些精灵的味道,或者真是他们传闻的妖女? 她说,“林蒹葭,我一定吝啬的忘了跟你说一句,我挺喜欢你的。” 第二十章他上挑细眯的眼线,就跟猫一样 我好像硬生生的就把自己给逼到了人人嫌恶的境地。俞艾当年对着一脸绷带我,温柔说了一句,“你的发质真好,真羡慕你”,我就跟溺水得到氧气一样,死皮赖脸感动的稀里哗啦拽着她不放,那简安真呢? 最后我说,“简安真,我也挺喜欢你的。” “那很好。”简安真把桌子上的文件往抽屉里一扫,长抒一口气,“今天我们放大假,没工作分配,你回去好好养养你的黑眼圈。” “……”又没事?就目前看来,这是我干过的最轻松的活儿。 没事干我乐得轻松,不过黑眼圈这事,不是我想养就能养的。 走出府江的时候,瓢泼大雨已经停了,看着远阔清明的天际,我一口气还没抒完,周砚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咬牙切齿的味道,隔着电波清楚的传达到我这头。 “林蒹葭,你还有三天时间完成你堆在我办公室的一堆垃圾,我不想有人因为你错过截止日期而质疑我这个导师的能力,所以,无论你现在在干什么,十分钟之后我必须见到你。” 没容我多做几句辩驳,他就掐了电话。 一口气憋得我就差仰天长啸。不敢喘气的赶回学校,下了出租拔腿就朝周砚办公室跑,没跑两步,从花坛里倏然窜出来的黑影把我吓得退后好几步。 “喵。”一只花猫仰着肥圆的脑袋朝我叫一声,随后又踩着优雅轻盈的步子,在我小腿处蹭了两下。 碍于周砚的淫威,不敢多逗留,就在我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它一口咬着我裤脚,我目瞪口呆,对峙半天,我没骨气的选择妥协,把它抱起来,一起朝周砚办公室赶。 谁知道,前一刻还气势汹汹得理不饶人的周砚,竟然不在办公室里面。我恭敬的敲了半天门没反应,只好放下怀里的猫,掏出备用钥匙自己开门,门一开,脚边的小花猫吱溜一下就蹿了进去。 它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跃上平时周砚窝着的沙发上蹿上跳下,米白色的沙发上瞬间踩满了灰脏的梅花印子,我看在眼里,惊在心里,简直不知道怎么跟周砚交代。 太阳穴又不争气的跳了起来。 我把它拎起来教育,却不见改,干瞪眼半天,最后只好认命的不去管它,翻出工具箱开始裁纸。它自己刨了半天沙发,觉得没趣了,又跃上办公桌,东嗅嗅西嗅嗅,最后蜷在水粉盒子边上,露出柔软的肚皮,扯着嗓子在我耳边打呼噜。 我听着它摇滚乐般近在耳边的呼噜声,想要硬起心肠把它扫地出门,手指刚触到它绵软肥硕的身段,心一下子就软了。 算了,就当是这捣蛋鬼知道我没伴,特意留下来陪我。 我盯着它,它的长尾巴似有似无的扫过我的手臂,就在这厮企图用它如丝的眉眼魅惑我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拧开了。 我抬头。 周砚刚要踏进来的步子,在看清楚这阵仗之后又收了回去。他抱着膀子靠在门框上,“你需不需要解释一下。” 上挑细眯的眼线,就跟桌上躺着那货一个样子。 第九十九章 我也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可怜女人 说是警察叔叔,其实对方长得还真不赖,鼻梁挺直,笑起来有一个浅酒窝,干干净净。但现在我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帅哥,我把身份证往桌上一搁,“这老太太的伤你们也看到了,该做的处理也做了,我证件压在这,我是真的赶时间。” 说完,我打算起身离开,却被对方一句话给定在了原地。 警察叔叔…不对,小伙子抓着我的身份证,仔细看了几眼,“你确定这是本人证件?长得不太像啊。” 整个脸部的皮肤绷绷的,抿了抿唇,我只好又坐回原位,无辜的摊摊手贫嘴,“唔…就像今天的悲剧一样,你我都无法预测转角遇见的人,是白马王子还是碰瓷的老人,所以我们也不能预测,你突然走着走着,天上就掉了瓶硫酸下来,泼了你一脸。” 边说这话时我还边思考,看来及时更新身份证,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啊?”小警察显然不能理解我的神叨叨。 我没有再接口,因为我在下一刻看到了拧着眉推门而入的林远,他板成石膏的面孔让我心头一紧,“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来,你还真不让人省心。” 我没有再看他,瘪了瘪嘴,起身把位置让给他,“行,你省心,你来。”说完我拉开门走出去。(.无弹窗广告) “给我等着,有话跟你说。” 行,有本事的人,都是大爷。我走出审讯室,正想对锲而不舍盯着我的太婆说点什么的时候,郑博楠的电话打了进来。进公安局后我就给他发了短信,说今晚砸场子的计划估计泡汤了,我用脚拇指想都知道他转身就把我卖给了林远。 林远是谁,是自从女朋友不声不响跑了之后,三年来,对我就没有过好脸色的,我的哥哥。 我站在公安局大门口啐了郑博楠这背信弃义的家伙没几句,林远就走了出来,我立马掐了电话,“搞定了?” “恩。” 这几年来,我越来越怕他,估计亏心事做多了的后遗症,我只好干巴巴的找话题,“今晚麻烦哥哥你了。” 我注意到他的眉心一直拧着就没松过,他侧身眯眼看了我好几眼,才开口,“林蒹葭,你小时候的温顺都是装出来的吧。” 呵,可不是嘛,我耸耸肩,“寄人篱下嘛。” “你可真是狼心狗肺!”他勃然大怒。 我也觉得自讨没趣,不打算跟他耗下去,还是想进去跟那个太婆道声歉,我知道林远刚才在里面绝对掏钱了,但是我不打算跟他客气。 没朝里走几步,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又戳了我,“林蒹葭,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啊,赶紧上车,我送你回家。” 我说了,我怕他,尤其是他发怒的时候,况且我也不打算回宿舍去看楼底布告栏的喜报,“平面设计专业13级研究生陆心洁同学喜获第三届书籍装帧设计大赛一等奖。”报面倒是喜庆,关键是看着闹心,也觉得丢脸。 我冷笑一声,只好跟在他屁股后面上他的车,刚走两步,后面有人叫我名字,我扭头一看,刚才审问我的小警察举着我的外套,“你衣服落下来了。” 第三章林蒹葭,你就作吧 我赶紧接过来道谢,冲他好生的笑了笑,企图把我那刮擦严重的小电瓶车暂时交付给他,他也大方,挠挠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下来,我反倒是愣了愣。 认真的看了看这个热心小伙子的工作铭牌,庄睦,还真是个好名字,也就爽快的把钥匙给了他。 林远在身后按了按喇叭,我跟庄睦道别钻进后座才发现,车里还有一个女人。 陌生面孔。 这下我才真的成了没有眼力见的家伙,觉得无趣,我打开后坐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又摸出手机给俞艾发了条短信,感慨一下这打脸的人生。 俞艾回得很快,“真艰难的话,你这书就别念了,帮我带小孩,月薪一千,机会难得,请抓紧时间考虑。” 我笑出了声。 前面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向我,我只好扬了扬手机,“我在算,以后你俩结婚生了孩子,我帮你们带孩子,你们给我多少月薪。” “林蒹葭,你神经病吧。”林远基本上没有透露任何明显的情绪。 我就是嘴贱,不讨喜,只好缩回去,噼里啪啦戳着手机自我宽慰。 林远在下一个路口把那个女人放了下去,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却转过来狠狠然的盯了我一眼,“这两年你性子越来越乖张了,当初就应该把你嫁掉,省的现在这么闹心。” 我听他这样一说,火气蹭蹭的就上来了,不甘示弱,“是啊,正好,当初窦卫青死的时候,我也好陪葬。要不赶紧的,你们整个冥婚,还来得及。”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不是因为这是个晦气的话题,反倒是口不择言之下,对死去的窦卫青不敬,这让我过意不去,即使我曾经讨厌过他。 说实话,窦卫青这人很难让我不讨厌,虽然我跟他一生中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如果说林远现在的面孔坚毅得跟石膏雕刻一样,那窦卫青就是石头,一颗臭石头。记忆里的他永远都是一张没有过多表情的臭脸,即使是他死后,安安静静的躺在太平间,拧成麻绳一样的眉心,如果忽略他樱紫色的嘴唇的话,仿佛他只是陷入一场噩梦随时都会醒来对我不屑一顾一样。 想到这,我背脊就开始阵阵发凉。可是没办法,心里发虚了,面子上还是要撑住,我死死的盯着林远咬紧的牙帮子,同时一刻也不放松的看着他抬了又抬的手,我相信,如果不是他超强的忍耐力,这一巴掌早已经冲着我招呼过来了。 林远对我一如既往的忍耐,我深知这一点,并且仰仗这一点,为非作歹,肆无忌惮。 想一想,还真有点可悲,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 他最终还是转过身去,掏出一根烟点上,接着踩下油门,飞快的车速下,四周景物虚化的厉害,我在晃神间听到林远有些咬牙切齿,却字字清晰,他说,“林蒹葭,你就作吧。” 我抿了抿唇,索性闭眼不接话。 直到林远把车停在小区楼下,我都能面色如常挽着外套下车跟他道晚安。 在进小区大门时,他又开口叫住我,“林蒹葭,你自己摸着心窝想,我们这一家人并没有亏欠你,怠慢你,当初是你自己答应嫁给窦卫青,没有谁举着刀子逼迫你,窦卫青死了,你解脱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我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刷卡进门,才转身看着他,“林远,我哪是不放过你们啊,我就是跟我自己过不去,真的,你说对了,我就是作,嫁窦卫青也好,硫酸毁容也好,都是我的报应,我当年做了最不该做的事,就是爱上你,我道歉。” 说完我又笑眯眯的对着蹙眉踩烟头的林远说了声晚安,才转身,走到花园荫黑处,我才敢抹掉眼角氤氲的水气。 真特么矫情。 第四章是我杀了窦卫青 林远说的对,我就是作。 林家是做水产发家的,谈不上什么书香门第,阳春白雪,现在林远接手家里的商贸公司,生意做得不算小。 在我三岁的时候,林家收养了我,待我真没话说,就是亲闺女,跟养公主似的,也许我还真是个没长心肺的人,在这种优渥的环境下长大,失去亲生父母的伤痛很快就被抚平,我多半的青春都用在了气焰嚣张上了。 可是,人生就是那么戏剧。 我爱上了林远这个朝夕相处大我五岁的哥哥,我当时也想,真俗烂啊,跟言情小说一样的,但是它就这样发生了。 林家说到底也是保守派,林爸林妈对这点感到十分不安和…惊恐。那一年,正当大学毕业,他们火速的为我牵了一门婚姻。 对象就是窦卫青。 我现在都记得,林妈在我搬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家时,拉着我手的艰难表情,“蒹葭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毕了业,你也该考虑结婚这种人生大事,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窦童伟的儿子真不错,知根知底,你也见过的,要不你们俩…考虑考虑,吃个饭什么的?” 这话说得真不能叫做有技巧,但是我当时已经完全震惊了,21世纪,这样的婚姻包办让我接受起来多少有些困难,我只好眨了眨眼睛,“妈,我不想嫁。” 我爱上林远,我没有光明正大的对着谁表明过,但是我就是知道,全家人都看在眼里,包括林远。我理解林妈的紧张,所以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无奈,我心一软,又问了出口,“妈,让我嫁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公司如今有很大一部分的股权…在窦童伟手上…” 我瞬间什么都懂了,我明白,我过了将近20年的优渥生活,全靠林家,再亲近,我也是…收养的孩子,这点谁都无法改变。我时刻把这种观念刻在心里,不是因为我狼心狗肺不知好,而是因为我非常感激林家。 同样,我也很感激她没有直接警告我,“你不能爱上林远,所以你需要嫁其他人”这种让人难堪的话,所以我轻轻拍了我妈的手背,“行,妈你安排吧。” 林妈笑起来很有气质,她说,“我就知道我们家蒹葭就是懂事乖巧。”她替我理了理头发,张了张嘴,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不过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也尊重你,你要是跟窦卫青…真的处不来,你也别为难自己啊。” 第一百章 雪堆长街,误入浮华 是警察叔叔,其实对方长得还真不赖,鼻梁挺直,笑起来有一个浅酒窝,干干净净。但现在我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帅哥,我把身份证往桌上一搁,“这老太太的伤你们也看到了,该做的处理也做了,我证件压在这,我是真的赶时间。” 说完,我打算起身离开,却被对方一句话给定在了原地。 警察叔叔…不对,小伙子抓着我的身份证,仔细看了几眼,“你确定这是本人证件?长得不太像啊。” 整个脸部的皮肤绷绷的,抿了抿唇,我只好又坐回原位,无辜的摊摊手贫嘴,“唔…就像今天的悲剧一样,你我都无法预测转角遇见的人,是白马王子还是碰瓷的老人,所以我们也不能预测,你突然走着走着,天上就掉了瓶硫酸下来,泼了你一脸。” 边说这话时我还边思考,看来及时更新身份证,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啊?”小警察显然不能理解我的神叨叨。 我没有再接口,因为我在下一刻看到了拧着眉推门而入的林远,他板成石膏的面孔让我心头一紧,“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来,你还真不让人省心。” 我没有再看他,瘪了瘪嘴,起身把位置让给他,“行,你省心,你来。”说完我拉开门走出去。 “给我等着,有话跟你说。” 行,有本事的人,都是大爷。我走出审讯室,正想对锲而不舍盯着我的太婆说点什么的时候,郑博楠的电话打了进来。进公安局后我就给他发了短信,说今晚砸场子的计划估计泡汤了,我用脚拇指想都知道他转身就把我卖给了林远。 林远是谁,是自从女朋友不声不响跑了之后,三年来,对我就没有过好脸色的,我的哥哥。 我站在公安局大门口啐了郑博楠这背信弃义的家伙没几句,林远就走了出来,我立马掐了电话,“搞定了?” “恩。(.好看的小说)” 这几年来,我越来越怕他,估计亏心事做多了的后遗症,我只好干巴巴的找话题,“今晚麻烦哥哥你了。” 我注意到他的眉心一直拧着就没松过,他侧身眯眼看了我好几眼,才开口,“林蒹葭,你小时候的温顺都是装出来的吧。” 呵,可不是嘛,我耸耸肩,“寄人篱下嘛。” “你可真是狼心狗肺!”他勃然大怒。 我也觉得自讨没趣,不打算跟他耗下去,还是想进去跟那个太婆道声歉,我知道林远刚才在里面绝对掏钱了,但是我不打算跟他客气。 没朝里走几步,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又戳了我,“林蒹葭,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啊,赶紧上车,我送你回家。” 我说了,我怕他,尤其是他发怒的时候,况且我也不打算回宿舍去看楼底布告栏的喜报,“平面设计专业13级研究生陆心洁同学喜获第三届书籍装帧设计大赛一等奖。”报面倒是喜庆,关键是看着闹心,也觉得丢脸。 我冷笑一声,只好跟在他屁股后面上他的车,刚走两步,后面有人叫我名字,我扭头一看,刚才审问我的小警察举着我的外套,“你衣服落下来了。” 第三章林蒹葭,你就作吧 我赶紧接过来道谢,冲他好生的笑了笑,企图把我那刮擦严重的小电瓶车暂时交付给他,他也大方,挠挠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下来,我反倒是愣了愣。 认真的看了看这个热心小伙子的工作铭牌,庄睦,还真是个好名字,也就爽快的把钥匙给了他。 林远在身后按了按喇叭,我跟庄睦道别钻进后座才发现,车里还有一个女人。 陌生面孔。 这下我才真的成了没有眼力见的家伙,觉得无趣,我打开后坐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又摸出手机给俞艾发了条短信,感慨一下这打脸的人生。(.无弹窗广告) 俞艾回得很快,“真艰难的话,你这书就别念了,帮我带小孩,月薪一千,机会难得,请抓紧时间考虑。” 我笑出了声。 前面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向我,我只好扬了扬手机,“我在算,以后你俩结婚生了孩子,我帮你们带孩子,你们给我多少月薪。” “林蒹葭,你神经病吧。”林远基本上没有透露任何明显的情绪。 我就是嘴贱,不讨喜,只好缩回去,噼里啪啦戳着手机自我宽慰。 林远在下一个路口把那个女人放了下去,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却转过来狠狠然的盯了我一眼,“这两年你性子越来越乖张了,当初就应该把你嫁掉,省的现在这么闹心。” 我听他这样一说,火气蹭蹭的就上来了,不甘示弱,“是啊,正好,当初窦卫青死的时候,我也好陪葬。要不赶紧的,你们整个冥婚,还来得及。”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不是因为这是个晦气的话题,反倒是口不择言之下,对死去的窦卫青不敬,这让我过意不去,即使我曾经讨厌过他。 说实话,窦卫青这人很难让我不讨厌,虽然我跟他一生中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如果说林远现在的面孔坚毅得跟石膏雕刻一样,那窦卫青就是石头,一颗臭石头。记忆里的他永远都是一张没有过多表情的臭脸,即使是他死后,安安静静的躺在太平间,拧成麻绳一样的眉心,如果忽略他樱紫色的嘴唇的话,仿佛他只是陷入一场噩梦随时都会醒来对我不屑一顾一样。 想到这,我背脊就开始阵阵发凉。可是没办法,心里发虚了,面子上还是要撑住,我死死的盯着林远咬紧的牙帮子,同时一刻也不放松的看着他抬了又抬的手,我相信,如果不是他超强的忍耐力,这一巴掌早已经冲着我招呼过来了。 林远对我一如既往的忍耐,我深知这一点,并且仰仗这一点,为非作歹,肆无忌惮。 想一想,还真有点可悲,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 他最终还是转过身去,掏出一根烟点上,接着踩下油门,飞快的车速下,四周景物虚化的厉害,我在晃神间听到林远有些咬牙切齿,却字字清晰,他说,“林蒹葭,你就作吧。” 我抿了抿唇,索性闭眼不接话。 直到林远把车停在小区楼下,我都能面色如常挽着外套下车跟他道晚安。 在进小区大门时,他又开口叫住我,“林蒹葭,你自己摸着心窝想,我们这一家人并没有亏欠你,怠慢你,当初是你自己答应嫁给窦卫青,没有谁举着刀子逼迫你,窦卫青死了,你解脱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我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刷卡进门,才转身看着他,“林远,我哪是不放过你们啊,我就是跟我自己过不去,真的,你说对了,我就是作,嫁窦卫青也好,硫酸毁容也好,都是我的报应,我当年做了最不该做的事,就是爱上你,我道歉。” 说完我又笑眯眯的对着蹙眉踩烟头的林远说了声晚安,才转身,走到花园荫黑处,我才敢抹掉眼角氤氲的水气。 真特么矫情。 第四章是我杀了窦卫青 林远说的对,我就是作。 林家是做水产发家的,谈不上什么书香门第,阳春白雪,现在林远接手家里的商贸公司,生意做得不算小。 在我三岁的时候,林家收养了我,待我真没话说,就是亲闺女,跟养公主似的,也许我还真是个没长心肺的人,在这种优渥的环境下长大,失去亲生父母的伤痛很快就被抚平,我多半的青春都用在了气焰嚣张上了。 可是,人生就是那么戏剧。 我爱上了林远这个朝夕相处大我五岁的哥哥,我当时也想,真俗烂啊,跟言情小说一样的,但是它就这样发生了。 林家说到底也是保守派,林爸林妈对这点感到十分不安和…惊恐。那一年,正当大学毕业,他们火速的为我牵了一门婚姻。 对象就是窦卫青。 我现在都记得,林妈在我搬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家时,拉着我手的艰难表情,“蒹葭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毕了业,你也该考虑结婚这种人生大事,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窦童伟的儿子真不错,知根知底,你也见过的,要不你们俩…考虑考虑,吃个饭什么的?” 这话说得真不能叫做有技巧,但是我当时已经完全震惊了,21世纪,这样的婚姻包办让我接受起来多少有些困难,我只好眨了眨眼睛,“妈,我不想嫁。” 我爱上林远,我没有光明正大的对着谁表明过,但是我就是知道,全家人都看在眼里,包括林远。我理解林妈的紧张,所以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无奈,我心一软,又问了出口,“妈,让我嫁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公司如今有很大一部分的股权…在窦童伟手上…” 我瞬间什么都懂了,我明白,我过了将近20年的优渥生活,全靠林家,再亲近,我也是…收养的孩子,这点谁都无法改变。我时刻把这种观念刻在心里,不是因为我狼心狗肺不知好,而是因为我非常感激林家。 同样,我也很感激她没有直接警告我,“你不能爱上林远,所以你需要嫁其他人”这种让人难堪的话,所以我轻轻拍了我妈的手背,“行,妈你安排吧。” 林妈笑起来很有气质,她说,“我就知道我们家蒹葭就是懂事乖巧。”她替我理了理头发,张了张嘴,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不过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也尊重你,你要是跟窦卫青…真的处不来,你也别为难自己啊。” 第一百零一章 乔颂的保密协定 说是警察叔叔,其实对方长得还真不赖,鼻梁挺直,笑起来有一个浅酒窝,干干净净。[]但现在我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帅哥,我把身份证往桌上一搁,“这老太太的伤你们也看到了,该做的处理也做了,我证件压在这,我是真的赶时间。” 说完,我打算起身离开,却被对方一句话给定在了原地。 警察叔叔…不对,小伙子抓着我的身份证,仔细看了几眼,“你确定这是本人证件?长得不太像啊。” 整个脸部的皮肤绷绷的,抿了抿唇,我只好又坐回原位,无辜的摊摊手贫嘴,“唔…就像今天的悲剧一样,你我都无法预测转角遇见的人,是白马王子还是碰瓷的老人,所以我们也不能预测,你突然走着走着,天上就掉了瓶硫酸下来,泼了你一脸。” 边说这话时我还边思考,看来及时更新身份证,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啊?”小警察显然不能理解我的神叨叨。 我没有再接口,因为我在下一刻看到了拧着眉推门而入的林远,他板成石膏的面孔让我心头一紧,“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来,你还真不让人省心。” 我没有再看他,瘪了瘪嘴,起身把位置让给他,“行,你省心,你来。”说完我拉开门走出去。 “给我等着,有话跟你说。” 行,有本事的人,都是大爷。我走出审讯室,正想对锲而不舍盯着我的太婆说点什么的时候,郑博楠的电话打了进来。进公安局后我就给他发了短信,说今晚砸场子的计划估计泡汤了,我用脚拇指想都知道他转身就把我卖给了林远。 林远是谁,是自从女朋友不声不响跑了之后,三年来,对我就没有过好脸色的,我的哥哥。 我站在公安局大门口啐了郑博楠这背信弃义的家伙没几句,林远就走了出来,我立马掐了电话,“搞定了?” “恩。” 这几年来,我越来越怕他,估计亏心事做多了的后遗症,我只好干巴巴的找话题,“今晚麻烦哥哥你了。” 我注意到他的眉心一直拧着就没松过,他侧身眯眼看了我好几眼,才开口,“林蒹葭,你小时候的温顺都是装出来的吧。” 呵,可不是嘛,我耸耸肩,“寄人篱下嘛。” “你可真是狼心狗肺!”他勃然大怒。 我也觉得自讨没趣,不打算跟他耗下去,还是想进去跟那个太婆道声歉,我知道林远刚才在里面绝对掏钱了,但是我不打算跟他客气。 没朝里走几步,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又戳了我,“林蒹葭,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啊,赶紧上车,我送你回家。” 我说了,我怕他,尤其是他发怒的时候,况且我也不打算回宿舍去看楼底布告栏的喜报,“平面设计专业13级研究生陆心洁同学喜获第三届书籍装帧设计大赛一等奖。”报面倒是喜庆,关键是看着闹心,也觉得丢脸。 我冷笑一声,只好跟在他屁股后面上他的车,刚走两步,后面有人叫我名字,我扭头一看,刚才审问我的小警察举着我的外套,“你衣服落下来了。” 第三章林蒹葭,你就作吧 我赶紧接过来道谢,冲他好生的笑了笑,企图把我那刮擦严重的小电瓶车暂时交付给他,他也大方,挠挠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下来,我反倒是愣了愣。 认真的看了看这个热心小伙子的工作铭牌,庄睦,还真是个好名字,也就爽快的把钥匙给了他。 林远在身后按了按喇叭,我跟庄睦道别钻进后座才发现,车里还有一个女人。 陌生面孔。 这下我才真的成了没有眼力见的家伙,觉得无趣,我打开后坐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又摸出手机给俞艾发了条短信,感慨一下这打脸的人生。 俞艾回得很快,“真艰难的话,你这书就别念了,帮我带小孩,月薪一千,机会难得,请抓紧时间考虑。” 我笑出了声。 前面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向我,我只好扬了扬手机,“我在算,以后你俩结婚生了孩子,我帮你们带孩子,你们给我多少月薪。” “林蒹葭,你神经病吧。”林远基本上没有透露任何明显的情绪。 我就是嘴贱,不讨喜,只好缩回去,噼里啪啦戳着手机自我宽慰。 林远在下一个路口把那个女人放了下去,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却转过来狠狠然的盯了我一眼,“这两年你性子越来越乖张了,当初就应该把你嫁掉,省的现在这么闹心。” 我听他这样一说,火气蹭蹭的就上来了,不甘示弱,“是啊,正好,当初窦卫青死的时候,我也好陪葬。要不赶紧的,你们整个冥婚,还来得及。”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不是因为这是个晦气的话题,反倒是口不择言之下,对死去的窦卫青不敬,这让我过意不去,即使我曾经讨厌过他。 说实话,窦卫青这人很难让我不讨厌,虽然我跟他一生中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如果说林远现在的面孔坚毅得跟石膏雕刻一样,那窦卫青就是石头,一颗臭石头。记忆里的他永远都是一张没有过多表情的臭脸,即使是他死后,安安静静的躺在太平间,拧成麻绳一样的眉心,如果忽略他樱紫色的嘴唇的话,仿佛他只是陷入一场噩梦随时都会醒来对我不屑一顾一样。 想到这,我背脊就开始阵阵发凉。可是没办法,心里发虚了,面子上还是要撑住,我死死的盯着林远咬紧的牙帮子,同时一刻也不放松的看着他抬了又抬的手,我相信,如果不是他超强的忍耐力,这一巴掌早已经冲着我招呼过来了。 林远对我一如既往的忍耐,我深知这一点,并且仰仗这一点,为非作歹,肆无忌惮。 想一想,还真有点可悲,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 他最终还是转过身去,掏出一根烟点上,接着踩下油门,飞快的车速下,四周景物虚化的厉害,我在晃神间听到林远有些咬牙切齿,却字字清晰,他说,“林蒹葭,你就作吧。” 我抿了抿唇,索性闭眼不接话。 直到林远把车停在小区楼下,我都能面色如常挽着外套下车跟他道晚安。 在进小区大门时,他又开口叫住我,“林蒹葭,你自己摸着心窝想,我们这一家人并没有亏欠你,怠慢你,当初是你自己答应嫁给窦卫青,没有谁举着刀子逼迫你,窦卫青死了,你解脱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我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刷卡进门,才转身看着他,“林远,我哪是不放过你们啊,我就是跟我自己过不去,真的,你说对了,我就是作,嫁窦卫青也好,硫酸毁容也好,都是我的报应,我当年做了最不该做的事,就是爱上你,我道歉。” 说完我又笑眯眯的对着蹙眉踩烟头的林远说了声晚安,才转身,走到花园荫黑处,我才敢抹掉眼角氤氲的水气。 真特么矫情。 第四章是我杀了窦卫青 林远说的对,我就是作。 林家是做水产发家的,谈不上什么书香门第,阳春白雪,现在林远接手家里的商贸公司,生意做得不算小。 在我三岁的时候,林家收养了我,待我真没话说,就是亲闺女,跟养公主似的,也许我还真是个没长心肺的人,在这种优渥的环境下长大,失去亲生父母的伤痛很快就被抚平,我多半的青春都用在了气焰嚣张上了。 可是,人生就是那么戏剧。 我爱上了林远这个朝夕相处大我五岁的哥哥,我当时也想,真俗烂啊,跟言情小说一样的,但是它就这样发生了。 林家说到底也是保守派,林爸林妈对这点感到十分不安和…惊恐。那一年,正当大学毕业,他们火速的为我牵了一门婚姻。 对象就是窦卫青。 我现在都记得,林妈在我搬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家时,拉着我手的艰难表情,“蒹葭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毕了业,你也该考虑结婚这种人生大事,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窦童伟的儿子真不错,知根知底,你也见过的,要不你们俩…考虑考虑,吃个饭什么的?” 这话说得真不能叫做有技巧,但是我当时已经完全震惊了,21世纪,这样的婚姻包办让我接受起来多少有些困难,我只好眨了眨眼睛,“妈,我不想嫁。” 我爱上林远,我没有光明正大的对着谁表明过,但是我就是知道,全家人都看在眼里,包括林远。我理解林妈的紧张,所以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无奈,我心一软,又问了出口,“妈,让我嫁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公司如今有很大一部分的股权…在窦童伟手上…” 我瞬间什么都懂了,我明白,我过了将近20年的优渥生活,全靠林家,再亲近,我也是…收养的孩子,这点谁都无法改变。我时刻把这种观念刻在心里,不是因为我狼心狗肺不知好,而是因为我非常感激林家。 同样,我也很感激她没有直接警告我,“你不能爱上林远,所以你需要嫁其他人”这种让人难堪的话,所以我轻轻拍了我妈的手背,“行,妈你安排吧。” 林妈笑起来很有气质,她说,“我就知道我们家蒹葭就是懂事乖巧。”她替我理了理头发,张了张嘴,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不过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也尊重你,你要是跟窦卫青…真的处不来,你也别为难自己啊。” 我也跟着笑,我记得,当年在孤儿院,林妈站在一群孩子的中间,看中了我,她说,“看起来还真是懂事乖巧的好孩子。”所以,我被她牵着手来到了林家,从黄慈改名为林蒹葭。 第一百零二章 飞越疯人院的传奇爱恋 林远说的对,我就是作。[] 林家是做水产发家的,谈不上什么书香门第,阳春白雪,现在林远接手家里的商贸公司,生意做得不算小。 在我三岁的时候,林家收养了我,待我真没话说,就是亲闺女,跟养公主似的,也许我还真是个没长心肺的人,在这种优渥的环境下长大,失去亲生父母的伤痛很快就被抚平,我多半的青春都用在了气焰嚣张上了。 可是,人生就是那么戏剧。 我爱上了林远这个朝夕相处大我五岁的哥哥,我当时也想,真俗烂啊,跟言情小说一样的,但是它就这样发生了。 林家说到底也是保守派,林爸林妈对这点感到十分不安和…惊恐。那一年,正当大学毕业,他们火速的为我牵了一门婚姻。 对象就是窦卫青。 我现在都记得,林妈在我搬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家时,拉着我手的艰难表情,“蒹葭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毕了业,你也该考虑结婚这种人生大事,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窦童伟的儿子真不错,知根知底,你也见过的,要不你们俩…考虑考虑,吃个饭什么的?” 这话说得真不能叫做有技巧,但是我当时已经完全震惊了,21世纪,这样的婚姻包办让我接受起来多少有些困难,我只好眨了眨眼睛,“妈,我不想嫁。” 我爱上林远,我没有光明正大的对着谁表明过,但是我就是知道,全家人都看在眼里,包括林远。我理解林妈的紧张,所以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无奈,我心一软,又问了出口,“妈,让我嫁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公司如今有很大一部分的股权…在窦童伟手上…” 我瞬间什么都懂了,我明白,我过了将近20年的优渥生活,全靠林家,再亲近,我也是…收养的孩子,这点谁都无法改变。我时刻把这种观念刻在心里,不是因为我狼心狗肺不知好,而是因为我非常感激林家。 同样,我也很感激她没有直接警告我,“你不能爱上林远,所以你需要嫁其他人”这种让人难堪的话,所以我轻轻拍了我妈的手背,“行,妈你安排吧。” 林妈笑起来很有气质,她说,“我就知道我们家蒹葭就是懂事乖巧。”她替我理了理头发,张了张嘴,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不过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也尊重你,你要是跟窦卫青…真的处不来,你也别为难自己啊。” 我也跟着笑,我记得,当年在孤儿院,林妈站在一群孩子的中间,看中了我,她说,“看起来还真是懂事乖巧的好孩子。”所以,我被她牵着手来到了林家,从黄慈改名为林蒹葭。 只是没想到,这场之后提上日程的婚姻,以窦卫青的死亡,作为结束的代价。 窦卫青,死于氰化钾中毒,警察断断续续调查了半年之久,最后不了了之,定为自杀。 但一句“自杀”怎么可能轻飘飘的把这条人命抹去,包括我的养父养母在内,有不少人猜测,窦卫青是被我下毒害死的。 我打心底不想嫁他,甚至做出赶走林远女朋友的事,这成为有力的动机,还有,他喝下的那瓶饮料瓶子,有我的指纹。 那可真是梦魇般的一段日子,在紧随其后的植皮手术带来的辗转昼夜的疼痛里,我常常在似梦非梦的情境中反复自问,我杀了窦卫青? 第五章谁憋不住谁先死 几乎在后来每一场不安分的梦里,我都能精准的梦到那强光刺眼让人无处可逃的审讯室,冰冷没有表情的警察问了我一次又一次,“林蒹葭,你跟窦卫青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是我为了这场婚约翻来覆去夜夜失眠再也无法忍受后,把他约了出来。 他像是赶了好长一段路,疲倦不堪的放下车窗盯住我,“什么事?” 我打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这婚事,不作数。” 他瞅着我,捏了捏他塑像般的鼻梁,没有说话。 “你需要理由?那我告诉你,我爱林远,我也没有奢望能跟他在一起,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为了这场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爱恋跟你结婚,我不想搭上我的一生,我确实是自私,但是窦卫青,你们窦家呢?你呢?你们也是一样的,何况我从来都不是威胁。” 语无伦次,又焦躁不安,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怎样面对天亮之后的订婚仪式。 我用尽浑身解数想要去说服面前紧闭着冷酷薄唇的男人,满心的焦急化作口干舌燥,无奈之下,只好抓过车台上的矿泉水。 拧开正要往嘴里灌的时候,窦卫青终于开口了,语气嘶哑,“蒹葭,如果我说这个婚必须结呢?” 我只好僵硬的把瓶盖拧回去,抓着那瓶水拧了好几下才确信他不是在开玩笑,事实上,我从没有见过窦卫青有过任何的笑容,至少对我是这样的。 我把水丢开,缩回座位深处,认命的闭了闭眼,“窦卫青,那我们就看看,在接下来难熬的婚姻生活里,谁憋不住谁先死。” 哪曾想,赌气一般的话,在第二天就一语成谶了,只是没有还没有等到婚礼,窦卫青就被宣布了死亡。 整个林家和窦家携着死气沉沉的我,在订婚现场等了好久,等到我以为他就此放过我,一口气还没抒完,警察就带着他的死亡消息,宣布这场闹剧的彻底结束。 于此同时,因为窦卫青手边的一瓶矿泉水上的指纹,我成为最大嫌疑犯,也被警方铐压带走。 前前后后折腾了将近大半年,我几乎成了窦卫青死亡事件的最大罪人,林爸林妈的哭诉痛骂,窦母见我一次给我一次的响亮耳光,就在我失去一切辩驳能力满心绝望的时候,警方出面终止了一切,为窦卫青的死亡盖了一个戳,自杀。 让人奇怪的是,这样的判决,没有任何人相信,却也没有任何人再诉求,像是一首命运交响曲听到高潮处却戛然而止,世界突然间就哑了声。 而我,用“重见天日”这个词并不为过。 只是那时候我依旧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以为这场惨烈的命运之曲戛然而止,不再被奏响,殊不知,它只是被按下了一个暂停键,短暂的。 想到这场被刻意封存的闹剧,我心就沉甸甸的。 我只好转去附近的超市。我喜欢超市,只有面对货架上如此丰富和静默不言的物质,我才会满足甚至感到熨帖和安全。 大包小包的拎回家,电梯开门的时候,里面站了一个男人,我也没空在意,看着我一大堆东西散在脚边也不方便,他上前按住暂停键,回身问我,“需要帮忙吗?” 还真是一个性感的声音,我弯着腰忙着捡东西,“不用,谢谢。”,没看他。 走之前他道了声晚安,我回一句好梦,头没回,脸也没看清楚。 第六章周砚,你好 第二天收拾着回学校参加院上的夏季论坛会,正厅人满为患,堵得我心情焦躁的时候,郑博楠不知从那钻过来,他满口怨气,“昨晚打你电话,你又不接,再这样友谊还真难以维持啊。” 他背着我跟林远联系,我记着仇呢,睨了他两眼侧过身不搭理他。 他瘪嘴,指了指在前面跟几个领导忙活着的陆心洁,“接下来有个海外比赛,陆心洁昨晚她找我,想沿用手上这个设计去参赛,要我帮忙提点意见。” 我察觉出不对劲,问他,“沿用手上的设计,什么意思?” “就你那个设计呗,我当时让她直接找你来着,看她跟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我都替你解气。” “你还真是替我找事!” 郑博楠反倒来劲了,“怎么一晚上大变样,你那炸碉堡的气势呢?不会真去了趟警察局,这觉悟就升华了不少。” “这警察局我去的次数还真不少,要升华早升华了。”我被他缠得心烦,闭了闭眼,“算了吧,当初要是没她护着我,我能熬到今天?” 进校那会儿,我刚结束最后一场植皮手术,终日带着口罩捂得严严实实,成了人人指手画脚议论纷纷的怪物,反倒是陆心洁老鹰护小鸡一样处处护着我,让我忍不住心软。 郑博楠绕到我面前咬牙,一副好心被狗吃的愤然,“林蒹葭,孬死你活该!” 我从他不避讳的眼光里看到自己笑得有些吃力。我死乞白赖哭闹不休都争不到的东西多着呢,还在乎这些? 一场跨国际的交流会开得红红火火,我也睡得热热闹闹,散会的时候都七点多了,老板把我们一群人召集起来,跟三位教授一一问询,我注意到三个教授身后一直跟着的一个男人,明明是一件很随意的衬衫,在他高贵逼人的眼神,被衬得格外贵气。 他很难不让人注意,甚至在下一刻,他几乎成了所有的注目焦点。 几个女生围了上去,纷纷示好,“周砚师兄,幸会幸会。” 我听着直别扭,人家师从国外的华裔教授,优质海龟,跟我们这群人哪攀得上师兄关系。 就在我跑神的时候,周砚挨着把人问候过,然后轮到我,把那双节骨分明的手递到我眼前,我迅速调整表情,伸出手,配合他,“您好。” 他礼貌笑笑,点头,随即转向我旁边的郑博楠。 第一百零三章 朱砂笔点眉心红 说是警察叔叔,其实对方长得还真不赖,鼻梁挺直,笑起来有一个浅酒窝,干干净净。[.超多好看小说]但现在我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帅哥,我把身份证往桌上一搁,“这老太太的伤你们也看到了,该做的处理也做了,我证件压在这,我是真的赶时间。” 说完,我打算起身离开,却被对方一句话给定在了原地。 警察叔叔…不对,小伙子抓着我的身份证,仔细看了几眼,“你确定这是本人证件?长得不太像啊。” 整个脸部的皮肤绷绷的,抿了抿唇,我只好又坐回原位,无辜的摊摊手贫嘴,“唔…就像今天的悲剧一样,你我都无法预测转角遇见的人,是白马王子还是碰瓷的老人,所以我们也不能预测,你突然走着走着,天上就掉了瓶硫酸下来,泼了你一脸。” 边说这话时我还边思考,看来及时更新身份证,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啊?”小警察显然不能理解我的神叨叨。 我没有再接口,因为我在下一刻看到了拧着眉推门而入的林远,他板成石膏的面孔让我心头一紧,“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来,你还真不让人省心。” 我没有再看他,瘪了瘪嘴,起身把位置让给他,“行,你省心,你来。”说完我拉开门走出去。 “给我等着,有话跟你说。” 行,有本事的人,都是大爷。我走出审讯室,正想对锲而不舍盯着我的太婆说点什么的时候,郑博楠的电话打了进来。进公安局后我就给他发了短信,说今晚砸场子的计划估计泡汤了,我用脚拇指想都知道他转身就把我卖给了林远。 林远是谁,是自从女朋友不声不响跑了之后,三年来,对我就没有过好脸色的,我的哥哥。 我站在公安局大门口啐了郑博楠这背信弃义的家伙没几句,林远就走了出来,我立马掐了电话,“搞定了?” “恩。” 这几年来,我越来越怕他,估计亏心事做多了的后遗症,我只好干巴巴的找话题,“今晚麻烦哥哥你了。” 我注意到他的眉心一直拧着就没松过,他侧身眯眼看了我好几眼,才开口,“林蒹葭,你小时候的温顺都是装出来的吧。” 呵,可不是嘛,我耸耸肩,“寄人篱下嘛。” “你可真是狼心狗肺!”他勃然大怒。 我也觉得自讨没趣,不打算跟他耗下去,还是想进去跟那个太婆道声歉,我知道林远刚才在里面绝对掏钱了,但是我不打算跟他客气。 没朝里走几步,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又戳了我,“林蒹葭,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啊,赶紧上车,我送你回家。” 我说了,我怕他,尤其是他发怒的时候,况且我也不打算回宿舍去看楼底布告栏的喜报,“平面设计专业13级研究生陆心洁同学喜获第三届书籍装帧设计大赛一等奖。”报面倒是喜庆,关键是看着闹心,也觉得丢脸。 我冷笑一声,只好跟在他屁股后面上他的车,刚走两步,后面有人叫我名字,我扭头一看,刚才审问我的小警察举着我的外套,“你衣服落下来了。” 第三章林蒹葭,你就作吧 我赶紧接过来道谢,冲他好生的笑了笑,企图把我那刮擦严重的小电瓶车暂时交付给他,他也大方,挠挠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下来,我反倒是愣了愣。 认真的看了看这个热心小伙子的工作铭牌,庄睦,还真是个好名字,也就爽快的把钥匙给了他。 林远在身后按了按喇叭,我跟庄睦道别钻进后座才发现,车里还有一个女人。 陌生面孔。 这下我才真的成了没有眼力见的家伙,觉得无趣,我打开后坐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又摸出手机给俞艾发了条短信,感慨一下这打脸的人生。 俞艾回得很快,“真艰难的话,你这书就别念了,帮我带小孩,月薪一千,机会难得,请抓紧时间考虑。” 我笑出了声。 前面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向我,我只好扬了扬手机,“我在算,以后你俩结婚生了孩子,我帮你们带孩子,你们给我多少月薪。” “林蒹葭,你神经病吧。”林远基本上没有透露任何明显的情绪。 我就是嘴贱,不讨喜,只好缩回去,噼里啪啦戳着手机自我宽慰。 林远在下一个路口把那个女人放了下去,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却转过来狠狠然的盯了我一眼,“这两年你性子越来越乖张了,当初就应该把你嫁掉,省的现在这么闹心。” 我听他这样一说,火气蹭蹭的就上来了,不甘示弱,“是啊,正好,当初窦卫青死的时候,我也好陪葬。要不赶紧的,你们整个冥婚,还来得及。”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不是因为这是个晦气的话题,反倒是口不择言之下,对死去的窦卫青不敬,这让我过意不去,即使我曾经讨厌过他。 说实话,窦卫青这人很难让我不讨厌,虽然我跟他一生中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如果说林远现在的面孔坚毅得跟石膏雕刻一样,那窦卫青就是石头,一颗臭石头。记忆里的他永远都是一张没有过多表情的臭脸,即使是他死后,安安静静的躺在太平间,拧成麻绳一样的眉心,如果忽略他樱紫色的嘴唇的话,仿佛他只是陷入一场噩梦随时都会醒来对我不屑一顾一样。 想到这,我背脊就开始阵阵发凉。可是没办法,心里发虚了,面子上还是要撑住,我死死的盯着林远咬紧的牙帮子,同时一刻也不放松的看着他抬了又抬的手,我相信,如果不是他超强的忍耐力,这一巴掌早已经冲着我招呼过来了。 林远对我一如既往的忍耐,我深知这一点,并且仰仗这一点,为非作歹,肆无忌惮。 想一想,还真有点可悲,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 他最终还是转过身去,掏出一根烟点上,接着踩下油门,飞快的车速下,四周景物虚化的厉害,我在晃神间听到林远有些咬牙切齿,却字字清晰,他说,“林蒹葭,你就作吧。” 我抿了抿唇,索性闭眼不接话。 直到林远把车停在小区楼下,我都能面色如常挽着外套下车跟他道晚安。 在进小区大门时,他又开口叫住我,“林蒹葭,你自己摸着心窝想,我们这一家人并没有亏欠你,怠慢你,当初是你自己答应嫁给窦卫青,没有谁举着刀子逼迫你,窦卫青死了,你解脱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我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刷卡进门,才转身看着他,“林远,我哪是不放过你们啊,我就是跟我自己过不去,真的,你说对了,我就是作,嫁窦卫青也好,硫酸毁容也好,都是我的报应,我当年做了最不该做的事,就是爱上你,我道歉。” 说完我又笑眯眯的对着蹙眉踩烟头的林远说了声晚安,才转身,走到花园荫黑处,我才敢抹掉眼角氤氲的水气。 真特么矫情。 第四章是我杀了窦卫青 林远说的对,我就是作。 林家是做水产发家的,谈不上什么书香门第,阳春白雪,现在林远接手家里的商贸公司,生意做得不算小。 在我三岁的时候,林家收养了我,待我真没话说,就是亲闺女,跟养公主似的,也许我还真是个没长心肺的人,在这种优渥的环境下长大,失去亲生父母的伤痛很快就被抚平,我多半的青春都用在了气焰嚣张上了。 可是,人生就是那么戏剧。 我爱上了林远这个朝夕相处大我五岁的哥哥,我当时也想,真俗烂啊,跟言情小说一样的,但是它就这样发生了。 林家说到底也是保守派,林爸林妈对这点感到十分不安和…惊恐。那一年,正当大学毕业,他们火速的为我牵了一门婚姻。 对象就是窦卫青。 我现在都记得,林妈在我搬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家时,拉着我手的艰难表情,“蒹葭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毕了业,你也该考虑结婚这种人生大事,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窦童伟的儿子真不错,知根知底,你也见过的,要不你们俩…考虑考虑,吃个饭什么的?” 这话说得真不能叫做有技巧,但是我当时已经完全震惊了,21世纪,这样的婚姻包办让我接受起来多少有些困难,我只好眨了眨眼睛,“妈,我不想嫁。” 我爱上林远,我没有光明正大的对着谁表明过,但是我就是知道,全家人都看在眼里,包括林远。我理解林妈的紧张,所以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无奈,我心一软,又问了出口,“妈,让我嫁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公司如今有很大一部分的股权…在窦童伟手上…” 我瞬间什么都懂了,我明白,我过了将近20年的优渥生活,全靠林家,再亲近,我也是…收养的孩子,这点谁都无法改变。我时刻把这种观念刻在心里,不是因为我狼心狗肺不知好,而是因为我非常感激林家。 同样,我也很感激她没有直接警告我,“你不能爱上林远,所以你需要嫁其他人”这种让人难堪的话,所以我轻轻拍了我妈的手背,“行,妈你安排吧。” 林妈笑起来很有气质,她说,“我就知道我们家蒹葭就是懂事乖巧。”她替我理了理头发,张了张嘴,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不过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也尊重你,你要是跟窦卫青…真的处不来,你也别为难自己啊。” 我也跟着笑,我记得,当年在孤儿院,林妈站在一群孩子的中间,看中了我,她说,“看起来还真是懂事乖巧的好孩子。”所以,我被她牵着手来到了林家,从黄慈改名为林蒹葭。 第一百零四章 十年一觉俗世梦 第二天收拾着回学校参加院上的夏季论坛会,正厅人满为患,堵得我心情焦躁的时候,郑博楠不知从那钻过来,他满口怨气,“昨晚打你电话,你又不接,再这样友谊还真难以维持啊。” 他背着我跟林远联系,我记着仇呢,睨了他两眼侧过身不搭理他。 他瘪嘴,指了指在前面跟几个领导忙活着的陆心洁,“接下来有个海外比赛,陆心洁昨晚她找我,想沿用手上这个设计去参赛,要我帮忙提点意见。” 我察觉出不对劲,问他,“沿用手上的设计,什么意思?” “就你那个设计呗,我当时让她直接找你来着,看她跟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我都替你解气。” “你还真是替我找事!” 郑博楠反倒来劲了,“怎么一晚上大变样,你那炸碉堡的气势呢?不会真去了趟警察局,这觉悟就升华了不少。” “这警察局我去的次数还真不少,要升华早升华了。”我被他缠得心烦,闭了闭眼,“算了吧,当初要是没她护着我,我能熬到今天?” 进校那会儿,我刚结束最后一场植皮手术,终日带着口罩捂得严严实实,成了人人指手画脚议论纷纷的怪物,反倒是陆心洁老鹰护小鸡一样处处护着我,让我忍不住心软。 郑博楠绕到我面前咬牙,一副好心被狗吃的愤然,“林蒹葭,孬死你活该!” 我从他不避讳的眼光里看到自己笑得有些吃力。我死乞白赖哭闹不休都争不到的东西多着呢,还在乎这些? 一场跨国际的交流会开得红红火火,我也睡得热热闹闹,散会的时候都七点多了,老板把我们一群人召集起来,跟三位教授一一问询,我注意到三个教授身后一直跟着的一个男人,明明是一件很随意的衬衫,在他高贵逼人的眼神,被衬得格外贵气。 他很难不让人注意,甚至在下一刻,他几乎成了所有的注目焦点。 几个女生围了上去,纷纷示好,“周砚师兄,幸会幸会。” 我听着直别扭,人家师从国外的华裔教授,优质海龟,跟我们这群人哪攀得上师兄关系。 就在我跑神的时候,周砚挨着把人问候过,然后轮到我,把那双节骨分明的手递到我眼前,我迅速调整表情,伸出手,配合他,“您好。” 他礼貌笑笑,点头,随即转向我旁边的郑博楠。 可是,可是,我在可是什么,我看着我的手掌心,有些发愣。 散会之后老板巴掌一拍说犒劳大家吃晚饭,我找了个缝子溜了,在保安室门口等着郑博楠给我送图书证。 没等两分钟,学校里两只流浪猫出现了,我欣喜的拿出昨晚超市买好搁包里的猫粮来喂它们,一只小花狗也从一旁的小花丛里凑过来。狗也吃猫粮?我看着它泪眼汪汪的样子,觉得好笑。但他显然在两只喵星人的蠢萌蠢萌的威力之下表现的胆小,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快速的叼了口就跑到花坛角落。 我笑出了声,跟我一起笑的,还有我身后的一个男声。 第七章如果这能叫做试探的话 以为是郑博楠,我随意的起身,“怎么这么快?”等到转身的时候,看到挑眉的周砚,说不吃惊那才怪,我又憋了半天,“你好啊,周…师兄。” 他点了点头,双手插兜,“林蒹葭,怎么没去跟大家一起去吃饭?” “恩,想去图书馆借几本书来着。”他自然地叫出我全名的时候,我有些惊异,不过说真的,以他性感的声线来发音,我的名字瞬间充满了…美好感。 “没想到你是这样…积极向上的好学生。” 我把手上的猫粮残渣一拍,无所谓的耸耸肩,“事实上,我也没怎么认为,我是积极的好学生。” “那你为什么跑来学艺术?” 他的话问得太直接,让我愣了神,“唔,一来是觉得学艺术是件很…装逼的事情,二来,打发时间咯,现在就业那么紧张,我暂时不想去凑热闹。” 他皱了皱眉,又松开,好笑的摇了摇头,“实话?” 跟他这种人说话,其实挺没劲的,我只好老实作答,“以前无聊的时候看杂志,看到一个故事,说是李布斯金在意大利的一所教堂里发现神龛前面的地板凹了下去,呈现两道古怪的线条。他花了很久才想通,这那两道古怪线条是数百年来此朝圣的圣徒跪出来的。对此他感到震惊,信仰的力量连石头都可以改变,重塑了一座建筑。” 这样一个故事,在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越想越震撼,脑袋一发热,就央着俞艾帮我跑考研手续了。 我轻轻的踢了踢脚边蜷着的猫咪,跟着他它们一起眯了眯眼,声音压得有些低,“为什么学设计,就为这样一个小故事,现在想起来也挺没劲的。” 周砚半晌没说话,我也没觉得尴尬,跟着沉默。 他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们之间的沉默。他接起来应了几声,跟我道歉,“我得先走了,大伙都等着。” “恩,您走好。”现在用单调的和弦音做电话铃声的人,越来越少了。 周砚像是笑了笑,点点头嘱咐我早点休息后,就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白衬衣在路灯下显得泛黄,视线再往下…翘臀,长腿..还真是性感的要死啊。 从散会时的见面就可以看出他这个人,像是常年军事化体制下的凌冽逼人的将军,鼻翼窄,骨正且高,侧看直挺的如同他不曾弯曲的背脊。偏巧接受的是标准的绅士教育,身上的除了贵气,就是英气,话不多,却能不咸不淡跟人搭话不冷场,有着合适的笑容角度和人群距离。再加上他搞艺术的学历背景,对女人,得是多大的诱惑。 但是在我跟他握手时,我分明察觉到了,他的手指在抽离我手心的时候,在我掌心逗留了那么一瞬,仅仅是一瞬。 我觉得…其实他也挺危险的。 不过我依旧无所谓,自从窦卫青死后,怀着各种目的接近我的人太多了,更不用说周砚这一个小小的…试探,如果能叫做试探的话。但更多的,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 第八章什么重要东西,值得他大费周章 后赶过来的郑博楠大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哟,我可全都看到了,你下手挺快的啊。”他示意了一下消失在转角的周砚,“说实话,就我男人的眼光来看,这周砚也勉强算个极品,你可以考虑一下。”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毫不客气的拿过图书证,“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八卦,看来你离家庭妇男又近了一步。” 郑博楠对家务有种变态的热衷,他曾经花了一整个上午来同我炫耀,他是如何把一块陶瓷砖面从酸黄擦到白净,巨大的成就感让他走路都打飘。 不过他显然没懂我含蓄的嘲笑,摸了摸下巴,“你刚杵在这对着人家一个背影怅然若失看了半晌,一看就没存什么好心。” “…我只是在思考,如果跟他成为邻居的话,感觉会如何。” 如果记忆没出差错,昨晚在电梯里对我说晚安的男人,是周砚无疑了。竟然在一栋楼,我瘪了瘪嘴,这是世界上,最微妙的就是这些巧合。 从图书馆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我拎着从后门打包的晚饭走捷径回宿舍,经过会议大楼的时候碰见一旁的栅栏处跃出了一个白色影子。 矫捷又轻盈,大晚上的,吓得我连退几步。 对方听到响动,转头看见我,有那么片刻的不自然,“林蒹葭?” 我拍着惊魂甫定的心,瞠目结舌,“…周师兄?” 他凑近我,看见我手上打包的烧烤,挤了挤眉头,“大晚上吃这些好消化?” “大晚上的穿白衣服翻墙吓人,这也算是饭后消食的好办法?” “开会那会儿落了些东西在里面,我回来取。” “找到了?”我看他两手空空。 他倒是仔细看了看我,“没有,明天我再问问大楼管理处。” “哦。”什么重要东西,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 回宿舍黑漆漆一片,陆心洁依旧没回,我接着赶论文赶到凌晨三点,期间竟然奢侈的花了半个小时来咬着烧烤串走神。 我想,如果我是在冬天遇见周砚,他在我心里的定位还会不会这么性感,人人都裹成北极熊一样,哪还能对着他的削肩膀,和白衬衣下精细的锁骨咽口水?不过转念一想,即使裹严实了,他的性感甚至说不出的妩媚又是难挡的,光他那一双节骨分明的手和薄情的眼就够了。 思考导致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两眼发直,昏昏欲睡的咬着包子去开会。 外头是热辣的风,会议室里是呼呼的冷气,我撑着额头漫不经心的按着笔记本的页脚,老板在上面滔滔不绝,颇有些难舍难分的意味,宣布他要出国交流,我们就暂时托付给周砚,哦,不对,是周老师,至于他怎能变成老师的,我真不知道。 傅雯文师姐用手肘撞了一下我,声音压得低低的,“这周砚也算是空降哦?” “不算吧,不是说是钟教授的得意门徒吗?”钟教授就是昨天会议主讲人中的那个华裔老教授。 “他好像被聘为了本科部那头的讲师。” “哦,还真是大忙人。”我大大方方的瞄了瞄他,少了灯光和夜色,他的好看竟然多了份真实。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长发遮盖下的左侧腮。 第一百零五章 整座城市都在讨你高兴 后赶过来的郑博楠大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哟,我可全都看到了,你下手挺快的啊。”他示意了一下消失在转角的周砚,“说实话,就我男人的眼光来看,这周砚也勉强算个极品,你可以考虑一下。”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毫不客气的拿过图书证,“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八卦,看来你离家庭妇男又近了一步。” 郑博楠对家务有种变态的热衷,他曾经花了一整个上午来同我炫耀,他是如何把一块陶瓷砖面从酸黄擦到白净,巨大的成就感让他走路都打飘。 不过他显然没懂我含蓄的嘲笑,摸了摸下巴,“你刚杵在这对着人家一个背影怅然若失看了半晌,一看就没存什么好心。” “…我只是在思考,如果跟他成为邻居的话,感觉会如何。” 如果记忆没出差错,昨晚在电梯里对我说晚安的男人,是周砚无疑了。竟然在一栋楼,我瘪了瘪嘴,这是世界上,最微妙的就是这些巧合。 从图书馆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我拎着从后门打包的晚饭走捷径回宿舍,经过会议大楼的时候碰见一旁的栅栏处跃出了一个白色影子。 矫捷又轻盈,大晚上的,吓得我连退几步。 对方听到响动,转头看见我,有那么片刻的不自然,“林蒹葭?” 我拍着惊魂甫定的心,瞠目结舌,“…周师兄?” 他凑近我,看见我手上打包的烧烤,挤了挤眉头,“大晚上吃这些好消化?” “大晚上的穿白衣服翻墙吓人,这也算是饭后消食的好办法?” “开会那会儿落了些东西在里面,我回来取。” “找到了?”我看他两手空空。 他倒是仔细看了看我,“没有,明天我再问问大楼管理处。” “哦。”什么重要东西,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 回宿舍黑漆漆一片,陆心洁依旧没回,我接着赶论文赶到凌晨三点,期间竟然奢侈的花了半个小时来咬着烧烤串走神。 我想,如果我是在冬天遇见周砚,他在我心里的定位还会不会这么性感,人人都裹成北极熊一样,哪还能对着他的削肩膀,和白衬衣下精细的锁骨咽口水?不过转念一想,即使裹严实了,他的性感甚至说不出的妩媚又是难挡的,光他那一双节骨分明的手和薄情的眼就够了。 思考导致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两眼发直,昏昏欲睡的咬着包子去开会。 外头是热辣的风,会议室里是呼呼的冷气,我撑着额头漫不经心的按着笔记本的页脚,老板在上面滔滔不绝,颇有些难舍难分的意味,宣布他要出国交流,我们就暂时托付给周砚,哦,不对,是周老师,至于他怎能变成老师的,我真不知道。 傅雯文师姐用手肘撞了一下我,声音压得低低的,“这周砚也算是空降哦?” “不算吧,不是说是钟教授的得意门徒吗?”钟教授就是昨天会议主讲人中的那个华裔老教授。 “他好像被聘为了本科部那头的讲师。” “哦,还真是大忙人。”我大大方方的瞄了瞄他,少了灯光和夜色,他的好看竟然多了份真实。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长发遮盖下的左侧腮。 第九章菩萨,祝你身体健康 散会的时候老板抓住我谈海外赛的事情,我对这个什么含金量极高的国际赛是真一点兴趣都没有,没说几句,他不耐烦,塞给我一张报名表让我填,中气十足,“导师,周砚。” 我闭了闭眼,艰难的接过来。 倒是周砚身旁的钟老教授在一旁跟我们说再见,慈眉善目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姥姥。 从孤儿院被带回林家的很长一段时间,林家姥姥并不太待见我,我曾听到她跟林妈在厨房嘀咕,说我这人煞气重,心思也深得很,“带回来莫给家里惹是非啊。(.好看的小说)” 老年人看人,眼睛犀利又老套,为此她特意带着我去了庙里上香。 那次算得上是我们关系的转折点。看着络绎不绝求庇佑的人们,只觉得可悲,为菩萨。所以轮到我跪在铺垫上的时候,我只说了一句,“菩萨,祝你身体健康。” 这一句,菩萨感动了没有我不知道,却把一旁注意着我的姥姥给感动的眼泪淌了两行,回去的路上,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抓着我的手喟叹,“好,好姑娘。” 从那以后,姥姥喜欢我的很,我们一起躺在床上看故事书,我念她听。她又耳背,最爱看戏剧频道,咿咿呀呀跟着打拍子,爱存钱,说是百年以后留给我,谁都不准动。她还总爱拿脸贴着我,皱巴巴的脸,谈不上舒服,但是温暖的要命。 这样一晃神,姥姥已经去世三年了好,还是被我活活气死。 因为窦卫青的案子,回学校办毕业离校手续拖到了新学期开学,哪曾想走那一趟,就像是一不小心踏进了他人的一个噩梦里。 化学室柜子深处的硫酸瓶子直接砸到我的脸上,我躺在病床上面对第一次失败的植皮手术心生绝望。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荒唐,那时候我的,竟然还能满心恶毒语言尖酸,赶跑了前来探望的林远的女朋友许绮年。 至此以后,许绮年是没有出现过了,但是疼爱我的姥姥却携着整个林家和窦氏夫妇出现在我的病床前,她抓过我的手,为我敛了敛四散的头发,问我,“蒹葭,我知道你心气儿重,但是你绝对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今天我要你堂堂正正明明白白的告诉姥姥,告诉他们,许家姑娘跟远远分手,窦家那孩子的死都跟你无关。” 她苍老的眼角蕴着泪水,我嚅嗫了半天才艰难的开口,“对不起,姥姥……” 姥姥藏着的那串泪随着我的道歉缓落了我一手背,她迅速的止住我,摇了摇头,哆嗦着嘴叠着好几声的“作孽啊”,便招呼林远扶她出去。 病房门一合上,她两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这一倒,就再也没能起来。 眼睛有些发酸,原来一个人的伤心弧线,可以那么长。 我如今看着这钟老教授,可亲的很,如果没有周砚在场的话,我一定会更加亲近这老人家。 周砚的眼神,一如当初进门是姥姥看我的温度,凌冽而并且精准无比。 第十章庄警官,我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查个人? 踩着时间点去警察局取我那可怜的小电瓶,我跟庄睦聊了起来,“补漆花了多少钱?我算给你。”见面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之前我那刮擦厉害的小电瓶,现在锃亮。 “说这些没意思。”庄睦挥了一下手,表示不在意,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往兜里摸了半天,掏出一张卡片递给我。 我的…身份证… “你好歹是遇到我们这群为人民服务的同志。” 我赶紧收起来道谢。上次豪气的甩给他就忘了要回来,他今天要不还给我,我还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记起来,就像我的小电瓶一样。 我这头不好意思,庄睦倒直露露的看着我,欲言又止,“你…你上次说的掉硫酸瓶子是怎么回事?” 今天怎么就有那么多契机让我追忆“匆匆那年”? 窦卫青案子匆匆结尾,我才得了机会回学校补办我的毕业离校手续,恰逢新学期开学没多久,整个校园生气勃勃。没走几步,就被新生拦下来问路,询问我化学实验楼,我一时也说不清,就带着对方径直过去。走了一半,对方接到电话急着要离开,便拜托我将她手上的报告书送给某实验室的某老师。 我看着她风风火火的离开,叹然她对陌生人无条件的信任后,还是认真地担起了传送员的责任,却在指定实验室里没有找到相应的老师。 我敲开隔壁门询问,带着黑框眼镜蒙着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的女老师漠然摇了摇头,我只能在走廊坐下,等着正主的出现。 百无聊赖之际,隔壁女老师再度开门叫住了我,让我帮她取个东西。 这一帮,几乎毁了我整个前半生。 我抱着臂膀对庄睦轻松的笑了笑,“哦,在化学实验室的时候,帮一个老师取东西,不小心碰翻的柜顶深处的硫酸瓶子。” 我看着他好奇的眼神,索性把头发敛了敛,“还好,躲避不算太慢,硫酸浓度不高,我的左脸靠近下腮和脖颈的地方,进行了三次植皮手术,现在还行吧。” 他瞠目结舌,呐呐了半天,才吐了一句,“哦,是意外啊,我还以为是什么社会问题,那就得报警了。” 这是身为警察的直觉? 我抿了口白开水,没有马上接这一茬子话,反而仔细看了看我的身份证照片,问他,“差别有那么大吗?” 他赶紧摆摆手,“没差多少,以前现在都好看。” 我看着他露出的手腕不自觉的笑了出声。庄睦有着漂亮的手腕子,节骨突出却不突兀,肤白却显得精细,跟女人一样秀气,就像…那年化学试验室里几乎遮掉了整张脸的女老师一样。 她跟庄睦一样,手腕秀气,弧线美好,声音隔着口罩嗡嗡然,她说,“同学,你个子高,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柜子顶上的纸箱子?” 三年多过去了,如今对那个女老师唯一的印象,也只剩下灾难来临时我惶然侧头,对方指着柜子高处而上扬的右手,一串粉红水晶链子顺着她的手腕滑到了肘关节,真是美好的弧线,带着说不清的蛊惑。 第一百零六章 我从海里来,认领你这条美人鱼 说是警察叔叔,其实对方长得还真不赖,鼻梁挺直,笑起来有一个浅酒窝,干干净净。[]但现在我并没有什么心情欣赏帅哥,我把身份证往桌上一搁,“这老太太的伤你们也看到了,该做的处理也做了,我证件压在这,我是真的赶时间。” 说完,我打算起身离开,却被对方一句话给定在了原地。 警察叔叔…不对,小伙子抓着我的身份证,仔细看了几眼,“你确定这是本人证件?长得不太像啊。” 整个脸部的皮肤绷绷的,抿了抿唇,我只好又坐回原位,无辜的摊摊手贫嘴,“唔…就像今天的悲剧一样,你我都无法预测转角遇见的人,是白马王子还是碰瓷的老人,所以我们也不能预测,你突然走着走着,天上就掉了瓶硫酸下来,泼了你一脸。” 边说这话时我还边思考,看来及时更新身份证,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啊?”小警察显然不能理解我的神叨叨。 我没有再接口,因为我在下一刻看到了拧着眉推门而入的林远,他板成石膏的面孔让我心头一紧,“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来,你还真不让人省心。” 我没有再看他,瘪了瘪嘴,起身把位置让给他,“行,你省心,你来。”说完我拉开门走出去。 “给我等着,有话跟你说。” 行,有本事的人,都是大爷。我走出审讯室,正想对锲而不舍盯着我的太婆说点什么的时候,郑博楠的电话打了进来。进公安局后我就给他发了短信,说今晚砸场子的计划估计泡汤了,我用脚拇指想都知道他转身就把我卖给了林远。 林远是谁,是自从女朋友不声不响跑了之后,三年来,对我就没有过好脸色的,我的哥哥。 我站在公安局大门口啐了郑博楠这背信弃义的家伙没几句,林远就走了出来,我立马掐了电话,“搞定了?” “恩。” 这几年来,我越来越怕他,估计亏心事做多了的后遗症,我只好干巴巴的找话题,“今晚麻烦哥哥你了。” 我注意到他的眉心一直拧着就没松过,他侧身眯眼看了我好几眼,才开口,“林蒹葭,你小时候的温顺都是装出来的吧。” 呵,可不是嘛,我耸耸肩,“寄人篱下嘛。” “你可真是狼心狗肺!”他勃然大怒。 我也觉得自讨没趣,不打算跟他耗下去,还是想进去跟那个太婆道声歉,我知道林远刚才在里面绝对掏钱了,但是我不打算跟他客气。 没朝里走几步,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又戳了我,“林蒹葭,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啊,赶紧上车,我送你回家。” 我说了,我怕他,尤其是他发怒的时候,况且我也不打算回宿舍去看楼底布告栏的喜报,“平面设计专业13级研究生陆心洁同学喜获第三届书籍装帧设计大赛一等奖。”报面倒是喜庆,关键是看着闹心,也觉得丢脸。 我冷笑一声,只好跟在他屁股后面上他的车,刚走两步,后面有人叫我名字,我扭头一看,刚才审问我的小警察举着我的外套,“你衣服落下来了。” 第三章林蒹葭,你就作吧 我赶紧接过来道谢,冲他好生的笑了笑,企图把我那刮擦严重的小电瓶车暂时交付给他,他也大方,挠挠头,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下来,我反倒是愣了愣。 认真的看了看这个热心小伙子的工作铭牌,庄睦,还真是个好名字,也就爽快的把钥匙给了他。 林远在身后按了按喇叭,我跟庄睦道别钻进后座才发现,车里还有一个女人。 陌生面孔。 这下我才真的成了没有眼力见的家伙,觉得无趣,我打开后坐车门,一屁股坐了上去,又摸出手机给俞艾发了条短信,感慨一下这打脸的人生。 俞艾回得很快,“真艰难的话,你这书就别念了,帮我带小孩,月薪一千,机会难得,请抓紧时间考虑。(.)” 我笑出了声。 前面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向我,我只好扬了扬手机,“我在算,以后你俩结婚生了孩子,我帮你们带孩子,你们给我多少月薪。” “林蒹葭,你神经病吧。”林远基本上没有透露任何明显的情绪。 我就是嘴贱,不讨喜,只好缩回去,噼里啪啦戳着手机自我宽慰。 林远在下一个路口把那个女人放了下去,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却转过来狠狠然的盯了我一眼,“这两年你性子越来越乖张了,当初就应该把你嫁掉,省的现在这么闹心。” 我听他这样一说,火气蹭蹭的就上来了,不甘示弱,“是啊,正好,当初窦卫青死的时候,我也好陪葬。要不赶紧的,你们整个冥婚,还来得及。”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不是因为这是个晦气的话题,反倒是口不择言之下,对死去的窦卫青不敬,这让我过意不去,即使我曾经讨厌过他。 说实话,窦卫青这人很难让我不讨厌,虽然我跟他一生中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如果说林远现在的面孔坚毅得跟石膏雕刻一样,那窦卫青就是石头,一颗臭石头。记忆里的他永远都是一张没有过多表情的臭脸,即使是他死后,安安静静的躺在太平间,拧成麻绳一样的眉心,如果忽略他樱紫色的嘴唇的话,仿佛他只是陷入一场噩梦随时都会醒来对我不屑一顾一样。 想到这,我背脊就开始阵阵发凉。可是没办法,心里发虚了,面子上还是要撑住,我死死的盯着林远咬紧的牙帮子,同时一刻也不放松的看着他抬了又抬的手,我相信,如果不是他超强的忍耐力,这一巴掌早已经冲着我招呼过来了。 林远对我一如既往的忍耐,我深知这一点,并且仰仗这一点,为非作歹,肆无忌惮。 想一想,还真有点可悲,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 他最终还是转过身去,掏出一根烟点上,接着踩下油门,飞快的车速下,四周景物虚化的厉害,我在晃神间听到林远有些咬牙切齿,却字字清晰,他说,“林蒹葭,你就作吧。” 我抿了抿唇,索性闭眼不接话。 直到林远把车停在小区楼下,我都能面色如常挽着外套下车跟他道晚安。 在进小区大门时,他又开口叫住我,“林蒹葭,你自己摸着心窝想,我们这一家人并没有亏欠你,怠慢你,当初是你自己答应嫁给窦卫青,没有谁举着刀子逼迫你,窦卫青死了,你解脱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我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刷卡进门,才转身看着他,“林远,我哪是不放过你们啊,我就是跟我自己过不去,真的,你说对了,我就是作,嫁窦卫青也好,硫酸毁容也好,都是我的报应,我当年做了最不该做的事,就是爱上你,我道歉。” 说完我又笑眯眯的对着蹙眉踩烟头的林远说了声晚安,才转身,走到花园荫黑处,我才敢抹掉眼角氤氲的水气。 真特么矫情。 第四章是我杀了窦卫青 林远说的对,我就是作。 林家是做水产发家的,谈不上什么书香门第,阳春白雪,现在林远接手家里的商贸公司,生意做得不算小。 在我三岁的时候,林家收养了我,待我真没话说,就是亲闺女,跟养公主似的,也许我还真是个没长心肺的人,在这种优渥的环境下长大,失去亲生父母的伤痛很快就被抚平,我多半的青春都用在了气焰嚣张上了。 可是,人生就是那么戏剧。 我爱上了林远这个朝夕相处大我五岁的哥哥,我当时也想,真俗烂啊,跟言情小说一样的,但是它就这样发生了。 林家说到底也是保守派,林爸林妈对这点感到十分不安和…惊恐。那一年,正当大学毕业,他们火速的为我牵了一门婚姻。 对象就是窦卫青。 我现在都记得,林妈在我搬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家时,拉着我手的艰难表情,“蒹葭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毕了业,你也该考虑结婚这种人生大事,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窦童伟的儿子真不错,知根知底,你也见过的,要不你们俩…考虑考虑,吃个饭什么的?” 这话说得真不能叫做有技巧,但是我当时已经完全震惊了,21世纪,这样的婚姻包办让我接受起来多少有些困难,我只好眨了眨眼睛,“妈,我不想嫁。” 我爱上林远,我没有光明正大的对着谁表明过,但是我就是知道,全家人都看在眼里,包括林远。我理解林妈的紧张,所以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无奈,我心一软,又问了出口,“妈,让我嫁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公司如今有很大一部分的股权…在窦童伟手上…” 我瞬间什么都懂了,我明白,我过了将近20年的优渥生活,全靠林家,再亲近,我也是…收养的孩子,这点谁都无法改变。我时刻把这种观念刻在心里,不是因为我狼心狗肺不知好,而是因为我非常感激林家。 同样,我也很感激她没有直接警告我,“你不能爱上林远,所以你需要嫁其他人”这种让人难堪的话,所以我轻轻拍了我妈的手背,“行,妈你安排吧。” 林妈笑起来很有气质,她说,“我就知道我们家蒹葭就是懂事乖巧。”她替我理了理头发,张了张嘴,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不过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也尊重你,你要是跟窦卫青…真的处不来,你也别为难自己啊。” 我也跟着笑,我记得,当年在孤儿院,林妈站在一群孩子的中间,看中了我,她说,“看起来还真是懂事乖巧的好孩子。”所以,我被她牵着手来到了林家,从黄慈改名为林蒹葭。 第一百零七章 回家跪着敬茶 几乎在后来每一场不安分的梦里,我都能精准的梦到那强光刺眼让人无处可逃的审讯室,冰冷没有表情的警察问了我一次又一次,“林蒹葭,你跟窦卫青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是我为了这场婚约翻来覆去夜夜失眠再也无法忍受后,把他约了出来。(.) 他像是赶了好长一段路,疲倦不堪的放下车窗盯住我,“什么事?” 我打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这婚事,不作数。” 他瞅着我,捏了捏他塑像般的鼻梁,没有说话。 “你需要理由?那我告诉你,我爱林远,我也没有奢望能跟他在一起,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为了这场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爱恋跟你结婚,我不想搭上我的一生,我确实是自私,但是窦卫青,你们窦家呢?你呢?你们也是一样的,何况我从来都不是威胁。” 语无伦次,又焦躁不安,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怎样面对天亮之后的订婚仪式。 我用尽浑身解数想要去说服面前紧闭着冷酷薄唇的男人,满心的焦急化作口干舌燥,无奈之下,只好抓过车台上的矿泉水。 拧开正要往嘴里灌的时候,窦卫青终于开口了,语气嘶哑,“蒹葭,如果我说这个婚必须结呢?” 我只好僵硬的把瓶盖拧回去,抓着那瓶水拧了好几下才确信他不是在开玩笑,事实上,我从没有见过窦卫青有过任何的笑容,至少对我是这样的。 我把水丢开,缩回座位深处,认命的闭了闭眼,“窦卫青,那我们就看看,在接下来难熬的婚姻生活里,谁憋不住谁先死。” 哪曾想,赌气一般的话,在第二天就一语成谶了,只是没有还没有等到婚礼,窦卫青就被宣布了死亡。 整个林家和窦家携着死气沉沉的我,在订婚现场等了好久,等到我以为他就此放过我,一口气还没抒完,警察就带着他的死亡消息,宣布这场闹剧的彻底结束。(.) 于此同时,因为窦卫青手边的一瓶矿泉水上的指纹,我成为最大嫌疑犯,也被警方铐压带走。 前前后后折腾了将近大半年,我几乎成了窦卫青死亡事件的最大罪人,林爸林妈的哭诉痛骂,窦母见我一次给我一次的响亮耳光,就在我失去一切辩驳能力满心绝望的时候,警方出面终止了一切,为窦卫青的死亡盖了一个戳,自杀。 让人奇怪的是,这样的判决,没有任何人相信,却也没有任何人再诉求,像是一首命运交响曲听到高潮处却戛然而止,世界突然间就哑了声。 而我,用“重见天日”这个词并不为过。 只是那时候我依旧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以为这场惨烈的命运之曲戛然而止,不再被奏响,殊不知,它只是被按下了一个暂停键,短暂的。 想到这场被刻意封存的闹剧,我心就沉甸甸的。 我只好转去附近的超市。我喜欢超市,只有面对货架上如此丰富和静默不言的物质,我才会满足甚至感到熨帖和安全。 大包小包的拎回家,电梯开门的时候,里面站了一个男人,我也没空在意,看着我一大堆东西散在脚边也不方便,他上前按住暂停键,回身问我,“需要帮忙吗?” 还真是一个性感的声音,我弯着腰忙着捡东西,“不用,谢谢。”,没看他。 走之前他道了声晚安,我回一句好梦,头没回,脸也没看清楚。 第六章周砚,你好 第二天收拾着回学校参加院上的夏季论坛会,正厅人满为患,堵得我心情焦躁的时候,郑博楠不知从那钻过来,他满口怨气,“昨晚打你电话,你又不接,再这样友谊还真难以维持啊。” 他背着我跟林远联系,我记着仇呢,睨了他两眼侧过身不搭理他。 他瘪嘴,指了指在前面跟几个领导忙活着的陆心洁,“接下来有个海外比赛,陆心洁昨晚她找我,想沿用手上这个设计去参赛,要我帮忙提点意见。” 我察觉出不对劲,问他,“沿用手上的设计,什么意思?” “就你那个设计呗,我当时让她直接找你来着,看她跟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我都替你解气。” “你还真是替我找事!” 郑博楠反倒来劲了,“怎么一晚上大变样,你那炸碉堡的气势呢?不会真去了趟警察局,这觉悟就升华了不少。” “这警察局我去的次数还真不少,要升华早升华了。”我被他缠得心烦,闭了闭眼,“算了吧,当初要是没她护着我,我能熬到今天?” 进校那会儿,我刚结束最后一场植皮手术,终日带着口罩捂得严严实实,成了人人指手画脚议论纷纷的怪物,反倒是陆心洁老鹰护小鸡一样处处护着我,让我忍不住心软。 郑博楠绕到我面前咬牙,一副好心被狗吃的愤然,“林蒹葭,孬死你活该!” 我从他不避讳的眼光里看到自己笑得有些吃力。我死乞白赖哭闹不休都争不到的东西多着呢,还在乎这些? 一场跨国际的交流会开得红红火火,我也睡得热热闹闹,散会的时候都七点多了,老板把我们一群人召集起来,跟三位教授一一问询,我注意到三个教授身后一直跟着的一个男人,明明是一件很随意的衬衫,在他高贵逼人的眼神,被衬得格外贵气。 他很难不让人注意,甚至在下一刻,他几乎成了所有的注目焦点。 几个女生围了上去,纷纷示好,“周砚师兄,幸会幸会。” 我听着直别扭,人家师从国外的华裔教授,优质海龟,跟我们这群人哪攀得上师兄关系。 就在我跑神的时候,周砚挨着把人问候过,然后轮到我,把那双节骨分明的手递到我眼前,我迅速调整表情,伸出手,配合他,“您好。” 他礼貌笑笑,点头,随即转向我旁边的郑博楠。 可是,可是,我在可是什么,我看着我的手掌心,有些发愣。 散会之后老板巴掌一拍说犒劳大家吃晚饭,我找了个缝子溜了,在保安室门口等着郑博楠给我送图书证。 没等两分钟,学校里两只流浪猫出现了,我欣喜的拿出昨晚超市买好搁包里的猫粮来喂它们,一只小花狗也从一旁的小花丛里凑过来。狗也吃猫粮?我看着它泪眼汪汪的样子,觉得好笑。但他显然在两只喵星人的蠢萌蠢萌的威力之下表现的胆小,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快速的叼了口就跑到花坛角落。 我笑出了声,跟我一起笑的,还有我身后的一个男声。 第七章如果这能叫做试探的话 以为是郑博楠,我随意的起身,“怎么这么快?”等到转身的时候,看到挑眉的周砚,说不吃惊那才怪,我又憋了半天,“你好啊,周…师兄。” 他点了点头,双手插兜,“林蒹葭,怎么没去跟大家一起去吃饭?” “恩,想去图书馆借几本书来着。”他自然地叫出我全名的时候,我有些惊异,不过说真的,以他性感的声线来发音,我的名字瞬间充满了…美好感。 “没想到你是这样…积极向上的好学生。” 我把手上的猫粮残渣一拍,无所谓的耸耸肩,“事实上,我也没怎么认为,我是积极的好学生。” “那你为什么跑来学艺术?” 他的话问得太直接,让我愣了神,“唔,一来是觉得学艺术是件很…装逼的事情,二来,打发时间咯,现在就业那么紧张,我暂时不想去凑热闹。” 他皱了皱眉,又松开,好笑的摇了摇头,“实话?” 跟他这种人说话,其实挺没劲的,我只好老实作答,“以前无聊的时候看杂志,看到一个故事,说是李布斯金在意大利的一所教堂里发现神龛前面的地板凹了下去,呈现两道古怪的线条。他花了很久才想通,这那两道古怪线条是数百年来此朝圣的圣徒跪出来的。对此他感到震惊,信仰的力量连石头都可以改变,重塑了一座建筑。” 这样一个故事,在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越想越震撼,脑袋一发热,就央着俞艾帮我跑考研手续了。 我轻轻的踢了踢脚边蜷着的猫咪,跟着他它们一起眯了眯眼,声音压得有些低,“为什么学设计,就为这样一个小故事,现在想起来也挺没劲的。” 周砚半晌没说话,我也没觉得尴尬,跟着沉默。 他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我们之间的沉默。他接起来应了几声,跟我道歉,“我得先走了,大伙都等着。” “恩,您走好。”现在用单调的和弦音做电话铃声的人,越来越少了。 周砚像是笑了笑,点点头嘱咐我早点休息后,就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白衬衣在路灯下显得泛黄,视线再往下…翘臀,长腿..还真是性感的要死啊。 从散会时的见面就可以看出他这个人,像是常年军事化体制下的凌冽逼人的将军,鼻翼窄,骨正且高,侧看直挺的如同他不曾弯曲的背脊。偏巧接受的是标准的绅士教育,身上的除了贵气,就是英气,话不多,却能不咸不淡跟人搭话不冷场,有着合适的笑容角度和人群距离。再加上他搞艺术的学历背景,对女人,得是多大的诱惑。 但是在我跟他握手时,我分明察觉到了,他的手指在抽离我手心的时候,在我掌心逗留了那么一瞬,仅仅是一瞬。 我觉得…其实他也挺危险的。 不过我依旧无所谓,自从窦卫青死后,怀着各种目的接近我的人太多了,更不用说周砚这一个小小的…试探,如果能叫做试探的话。但更多的,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 【番外 】aboveusonlysky----简安真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候/爱慕你的美,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叶芝 利物浦约翰?列侬机场里挂着一句,aboveusonlysky,除了天空爷最高! 前一次因为绮年的关系,我在利物浦呆了三年,这一次,我也是个说走就走的女汉子,但明明整个地球都可以被征服,为什么我还是要选择回利物浦。 鬼使神差吧,aboveusonlysky。 老教授的葬礼很简单,搞了一辈子的学术,走的时候也是肃穆严谨的,我没有太多的感受,我这一生见过太多的离别了。 婚礼结束,有旧识的同学邀请我去圣乔治大厅听颂诗会,因为林蒹葭,我已经爱上了热热闹闹的喧嚣场面,我欣然同意。 那天的雨蒙蒙,英国就是这样,雨雾弥漫。 这个旧识口里的圣乔治大厅是在是个太宽泛的概念,所谓的颂诗会,在圣乔治大厅的西侧――圣约翰花园,没有什么遮雨避风的顶盖,一个简陋的搭台,上面站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蓝眸少年,烟雨蒙蒙,他低吟着叶芝的诗歌,一首接一首,不知疲乏。 其实我没多大这方面的兴趣,心里暗自嘲笑,要是林蒹葭那矫情鬼,一定会喜欢。 真的,现在想来挺遗憾的,我这辈子的要死要活,拖泥带水,儿女情长,所有对爱人的负面情绪都在绮年身上耗干净了,而面对林蒹葭,我剩下的,也只是我简安真的自尊和骄傲。 这人就是不能想,刚想到林蒹葭,她的邮件就发了过来,我握着手机查看,是她的婚纱照,铺天盖地的甜蜜与喜悦。 她说――安真,我从来不知道我最爱的那个人哪一天会爱上我,或者,不爱我,但是我慢慢的领悟到了,除了惊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是自己拥有被任何人爱上的条件。 她说――安真,我没有爸爸,我的婚礼还缺了一个人领我入场。 我这才逃出生天劫后余生多久,这家伙就想着盘剥我,我正出神,身旁的旧识低呼一声,为着台上那首颂诗动容,我敛了心思细细一听,“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候/爱慕你的美,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心里一颤。 旧识侧过头对我说,“你们中国不是有梁山伯和祝英台化成蝴蝶的故事吗?噢天啊,爱情里有多少人能化成蝴蝶啊,太多的时候,我们都是那一只只的苍蝇。”她边说边冲我俏皮的在耳边摆出翅膀飞舞的动作,“我们就是苍蝇,也能成双成对,嗡嗡嗡的响着,一生很快就响完了。” 我知道她最近在烦心最近糟糕的婚姻状态,安慰的话我一向不会说,索性捏了捏手机,冲她笑笑,“能化成蝴蝶的纵然很少,但是,一定会有的。” “真的吗?你遇见过?”她惊异又兴奋。 林蒹葭的婚纱照里,周砚的情深做不得假,我对着旧识笑了笑,“恩,遇见过,不想让她跟我一样变苍蝇,所以就帮助她化成蝴蝶。”旧识显然很感兴趣,但是我实在无法跟她分享,“不过――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幸好她大方的理解了我的吝啬,注意力很快就转回了台上诵诗的年轻人,而我,清晰地想起,朱天文的散文集《花忆前身》中的几句话:“我是要全世界的人都是眉目清扬的啊。贫穷可以,残酷可以,战争可以,生离死别可以,只要这个世界是清亮有光的,每个人是理直气壮的,我不能忍受人的脸上无彩无色无光。” aboveusonlysky,除了天空爷最高!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转过身有人撞在我的肩膀上,对方太瘦,我竟然能清晰的感觉到她嶙峋的骨头,我抬眼看了下对方。 略显苍白的脸,挂着抱歉又神气的神情,冲着我微微一笑,不过很快这种笑就僵硬了下来,我简直有种错觉,她就像是荒原里一只小动物,面对这个烟雾弥散的朦胧世界,有着跃跃欲试的兴奋感,和惊慌失措的复杂心情。 跃跃欲试从何而来,我不知道,但是惊慌失措,大概我能猜到,是因为我在医院给了她两个大巴掌。 乔颂,另外一个林蒹葭。 颂诗会散场的时候,这个女孩子依然默不作声的锁紧她的套头衫里面跟着我亦趋亦步,旧识轻笑着打招呼,冲我爽朗的笑笑,“认识的朋友?” “恩,照面之缘。” “哦,那就应该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我愣了愣,乔颂瘪着最跟着我,她说,“我逃出国太匆忙,我哥和我爸冻结了我的资金,我…天涯何处不相逢,你救济下我,我就不跟你计较那两巴掌的事儿了。” 神情又浪漫的表情。 我想,这真的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番外 】你是我心里的十万亩玫瑰----周砚 有才情的男子,看看解馋就可以,千万别当真去谈爱情。 ――张艾嘉 收到林蒹葭给我发来的这条张艾嘉言论的短信时,我正在警察厅陪着新入的警队人员看带子,派出所接到报案在南湖发现一具浮尸,法医检查是他杀后投湖,这案子就转到了刑警队,正好到了我手下。死者是外来务工人员,我们拿来了他工作场地能拿到的一切摄像头视频,从头到尾轮着看了七十二个小时。 效率低下啊。 以前在警校的时候,谁都是衣服神气又意气风发的样子,热血沸腾,逮着机会就想逃课,大多的港片在诱惑激励着我们这群不可救药的热血青年,侠胆柔肠,除暴安良。 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也是一段现实照进梦想的日子,想象总是美好的。 我,周砚,在盯着视频七十二小时后,也不得不这样感慨。 正巧林蒹葭短信就进来了。 我有些觉得好笑,这不归家的七十二个小时,她是不是就发这么一些无厘头的短信给我,我知道,已婚妇女的不安全感,这一点,确实是我妈传授给她的。 周青嫁了出去,跟蒋执度蜜月了,但是我因为工作上的时候,蜜月推迟,林蒹葭很幸运的就成为了我妈下一个重点关注对象。 刚这样想着,蒹葭的电话就来了,我接起来,懒懒的伸了个懒腰,还没说话,她劈头盖脸的就骂了我一通!伶牙俐齿,强词夺理,充分发挥了她冷嘲热否没心没肺的特质,哦,还有比喻、象征、比兴、排比各种手法,最后一句话掷地有音,她说,“周砚,你就为了大家舍弃小家,造福万千大众冷落家庭观众把,反正你这种唾面自干,风过不留痕的巨大才情,我斗不过了!别再想上老娘的床,哦,不对,我把床送你了,我要跟着安真和乔颂周游世界!” 我还没体味过来,她就挂了电话,我无力的扯了扯嘴角,拿了外套冲着队友招呼,“我先回家看太太,这片子要再看下去,我快要觉得我太太都长成主犯了,你们也赶紧出去兜兜风,我们放假一天。” 大家哄笑,我连开车都快要睡过去了。 到了家,我总算知道,林蒹葭那脾气是怎么来的了,我妈抓着她儿媳妇,也就是我太太,林蒹葭的手,亲切有关怀,“哎哟,你看看这些小姑娘多水灵,我可听说阿砚他们队里来了个漂亮小姑娘,哎哟,蒹葭啊,你看这周围,比你年轻的姑娘就像是一茬茬的新鲜韭菜,割也割不完,你还不要点危机意识?” “……没事,妈,你生的儿子你还不知道吗,周砚不喜欢吃韭菜,嫌味儿重。” 我爸抖了抖手里的报纸,从眼镜上方看了一眼在她们身后不做声的我,而我母亲,显然被林蒹葭一句话给唬住了,嘟囔了半天,刷刷刷按着电视频道。 蒹葭好奇,“咦,妈,你不是挺爱看《非诚勿扰》吗?怎么不看了?” “看什么看,那没看那些姑娘脸上的妆化得太夸张了吧,那手指头要戳上去,会不会像是踩在雪里哟,阿青和阿砚都成家了,咱们现在不看相亲节目,看婚姻保卫战,知道不?你啊,多看看,拾掇一下自己!” 我在蒹葭身后看着她似懂非懂的点头,这段时间她接了个剧本,昏天黑地的赶进度,正好我手上也有案子,双方忙起来没怎么见过面,真赶上我妈更年期,我出门了,蒹葭应该是免不了唠叨。 我在她们身后咳了咳,林蒹葭骤然转身,看着我,跟炸毛兔子一样,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冷哼一声,动作灵活的钻进房间不理我。 我无奈,进卧室看见她蜷进被子偷瞄我,觉得好笑,“你不是说把床送给我了吗?你还躺上面做什么?” 不逗她还好,一逗她,她就炸毛,翻身起来,抱了被子就往浴室走,我跟过去一看,她铺着被子蜷进浴缸里睡得稳稳当当,闷声闷气,“床给你,你去睡吧,你的黑眼圈看起来丑死了。” 我心里又是一软,雪白的被子搭着白瓷的浴缸,她蜷缩在里面,跟着小白兔一样无辜,她追问过我为何心动,我早早的就把答案给了她,对她的每一点好奇都是用自己的情动来作赌抵押的,这样反而成为了捆绑我一身的桎梏。 有什么奇怪的,在这个世界上,上千上万上亿多的玫瑰,偏巧只有一朵驯服了小王子,就那一朵,就是他心里的十万亩玫瑰了,他们相守在同一个星球里,小王子为她浇水,为她杀掉毛毛虫,为她伫立保护的玻璃罩,甚至关怀她的抱怨和沉默,从生活细节里爱着这朵玫瑰。 爱人之间,需要的就那么一些相互驯服。 蒋执说我“抱着一颗臭石头当宝”,我想,林蒹葭真的要是千不该万不好,但是至少她有一样是绝招,她能一瞬间就柔软掉我周砚的心,让我心甘情愿的臣服在她的爱情里,而且继续在婚姻里臣服,甘之如饴。 我想,这种感受,在婚礼上抢走周青的蒋执,也一定都明白过来了吧,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朵能让你被驯服的而玫瑰,你想把她随时的揣着带着,不愿意把她轻易的拿出来跟那一茬茬割也割不完的韭菜堆作比较。 我看着蜷在浴缸里,嘴硬着把床让给我不愿打扰我休息的林蒹葭,心里的怜爱是一塌糊涂,脱了外套就朝她怀里钻,跟着她一起缩进浴缸,脖颈交着脖颈,腿缠着腿,严丝合缝的要把她跟自己扣在一起,她下意识的底下脑袋,一张脸埋进我的胸膛。 我问她,“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发那么大火?” “我想你了,又见不到你人,所以就打个电话跟你吵一架,我依然肆无忌惮,你依然容忍拥抱我,我就觉得,你还是我的,任何一茬新鲜韭菜就抢不走你,你是我的。”她语气闷闷然,但是却惊异的又神气又骄傲。 我轻笑,“恩,蒋执跟周青度蜜月了,你想想咱两去哪儿?等我忙过这两天,我们就走,恩?”我满足的喟叹一声,“这个世界上啊,讲究是阴阳调和,有阴有阳,互相依附互相取悦,林蒹葭,咱两这么久不见,我们得调和一下阴阳。” “噗。”她笑起来,昂着脑袋,眼睛晶晶亮看着我,“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文绉绉,七绕八拐的?有事说事。” “恩,好,林蒹葭,我想跟你睡觉。” “你以为我让你进浴缸是干什么?跟你聊天吗?我们是姊妹闺蜜关系吗?周砚,咱两就是一个睡觉的关系。 “唔……” 【完结公告】 矫情的话说的太多了,想要传达的很多东西,都在《他从海里来》给表达的透透彻彻了,老实说,这个故事依然同我上一个故事一样扑街。 但是,我得自己夸自己,真的,不要脸的夸,我觉得在这个故事里,我的进步很多呢~不是说成绩,这本书的订阅依然奇差无比,哭…… 有时候我觉得我挺好强的,所以就怕他人对我失望,这个故事走到这里,希望看文的你,不会有失望的感觉,哪怕因为一个句子,一个场景有一点点的动容也好。 在此要跪谢我的编辑姐姐——蚊香猫猫,因为她,我学习到很多写小说的技巧,感受到很多关心呢啊~ 还要谢谢我的读者,我惨淡的几个读者,一天一两元的订阅数让我这本书看起来太可怜,但是因为有你们,我坚持到了现在,抒棠谢谢大家。 嗯啊~还要感谢我自己。 每一章我都很认真的对待了啊~我这人就是破毛病,喜欢整一些心灵鸡汤,所以故事里有很多矫情的反思,都是抒棠自己的一些感慨,啰嗦…… 故事就不多分析了,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对故事里的人物都会有不同的看法,本来以为完结公告我会像上一个故事一样,分析很多,现在发现,自己的语言比起故事,太无力,而且,我没有轻松了的感觉,故事结束,我好舍不得。 抒棠就不啰嗦哒~ 下一个故事,我们再见。 至于下一个故事,是什么,唔啊,我在上一个《向爱而生》的故事里说过,“都说柔情似水总是美,但是少了一种硬派,就感觉缺了很多,相反,我喜欢骨子里是倔强和刚烈的女人。能柔亦韧,有独特的粗质性感。” 所以,无论接下来的故事是什么,故事里的女孩子,都会是骨子里倔强和刚烈,带着粗质性感的特质啊~ 祝大家新年愉快,谢谢你这个冬季的陪伴。 沈抒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