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觞》 第二章安妮 我和阿英相识,很多人并不知道。我认为安妮也不知道,她一如既往地对我好,处处都关心我,甚至宠着我,再这样下去,她会把我惯坏的。她自已变化也很大,温柔了许多,说话轻言细语,一改以前高声大气。 因为阿英,我对安妮的负罪感与日俱增。 我不是玩暖昧,我是怕她受不了。事实上,我们就没有开始过,何来结束之说。如果向她说对不起,就证明心里我曾经接受过她。可是,我在心里真的没有接受过她吗? 其实,我想跟她说声“对不起”,对她一直以来的所有关心,爱护和呵护,从心底说声“对不起”。我知道,这需要勇气,无论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一样,需要的是勇气,去接受这个现实。因为我已经疯狂地爱上了那个小姑娘。不能再拖了。 那是一个中秋的夜晚,仍是校园的内的舞会。 我已有很长时间没有参加了,缺了我的舞会仍是高潮爆棚,真应了那句地球少了谁都一样转! 我和安妮相向而坐,我神情落默,心情忐忑,好象心里有鬼,沉默不语。加之平时,和安妮也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这会儿就更不知该说什么,只有闷头坐在那儿。 “你有心事?”安妮关切地问。 “没...没有啦,”我躲闪着,牵强地笑了笑。 “我家放羊娃,啥时候一到这儿,两个眼睛就烁烁放光、轱辘轱辘转个不停。今天可好,象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有啥不开心的,说来听听”。安妮含笑的眼睛看着我,声音听起来就象家姐在安慰受了欺负的小弟弟。 “我家放羊娃”,听起来心里真的很暖。“姐,你叫我什么”我冷不丁地冒了一句。“放羊娃呀”!省略了前缀,真的不好听。 “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我没听清?”安妮好象故意在逗我说话。“姐”我冷静地回答。“听起来好听,就是没意思”目光黯然。 “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声音小到自已都快听不见了。安妮却听得很真,很清楚。她闭上眼睛,笑容僵硬在脸上。过了一会儿,安妮睁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湿润了,眼里散发出异样的光辉。 “爱你的女人,眼睛是会放光的”,妈妈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 “今夜,陪我跳舞好吗?” “嗯”。 那一夜我们从头跳到尾,每一曲都不落,因为我们在上面就没有下来,安妮紧紧地抱住我,我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她依偎在我的肩头,短发从领口钻进了我的脖子里,柔柔滑滑的,不扎人。我知道她在流泪,泪水沾湿了我的肩头,浸进了我的血液里。这种无声哭泣,足以摧毁一座长城! 那一刻我有些动摇,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否正确。我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对我是真心真意的,我知道明天我们就会象其他的人们一样见面,说话,从此,再无交集。 我知道,她在心痛。 一个人的伤,两个人在痛,总比三个人在痛,要好吧。可是为什么不是我一个人痛呢?那该多好。 也许我本不该来这里,本不该遇见安妮、阿英。生命里,不是每一次遇见都是美好的,因为,每一次的遇见,不见得都是风景。 我在怀疑人生。 爱情是美好的,可要折磨起人来,真够你受的!这句话真经典。 一个星期,安妮没有上课。阿英也没有见我。我的世界,一下变得空荡荡的,安静得出奇。 第三章第一次争吵 一个星期后,我生命里象流星一样划过的两个女人,同时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她俩亲密地手挽手,走在一起,象一对小姐妹。 还好——,终于出现了。仿佛等待一千年,她们历经修炼,挣脱凡俗,终于重返人间。那种感慨,你懂得!我心里,有一丝安慰和释然。没啥,只要她们快乐,我就快乐。 那天,心情一下变得特别的好,连乌鲁木齐阴雨缠绵的秋天,都显得阳光灿烂。爱象阳光一样,长驻在你心里,只要有爱就有阳光! 安妮,当着我的面收拾着书桌,摆码得整整齐齐的,“放羊娃,帮我放到后面那张书桌上去”,她小声地命令我。“安妮,我…”“别说话,照做就行了”不容置疑,态度坚定而决绝。班里的其他同学,满脸疑惑默默地注视着安妮,不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 在我帮着搬书的时候,阿东那个坏蛋,小声地说了一句“分家了”。我经过的时候,照着阿东那肥屁股上踹了一脚,当然不会很重,“噢——”阿东夸张的惨叫,引起同学们哄笑。愉快的早课时光。 我不敢看安妮,我们的眼光没有交汇过,她戴着太阳镜,捂个口罩,很难看出和之前有什么变化。 “你要乖乖的,莫惹事!”象要出远门,临别叮咛。是呵,岂止是远门! 中午下课的时候,阿西神神秘秘地,把我拦住,鬼鬼祟祟地塞给我一只折叠工整的小纸鹤,粉红的。我正想训他搞什么鬼!他却开口说“老大,你别误会,不是我的,有人让我传给你的”,“谁?”“不让说,说是到了就知道,哎—,老大,我以后就是你的信使噢!真高兴!”说完,转身屁颠屁颠地跑了。 打开,“4点,图书馆a4”,就这几个字,没有落款。不是安妮的,没见过阿英的字。字写的很洒脱,硬朗,象个男生的字,但有秋名山论剑的味道。“我最近没有惹事呵,阿东、阿西也很老实的,会是谁呢?” 不管那么多,下午自修,正想到图书馆去读些书,也好,会一下,看耍什么鬼把戏!打定主意。 先吃饭!饿了。 差10分钟4点,我提前出现在图书馆a4书桌前,没有人,我是第一个。借一本《大卫,科波菲尔》,随手翻着,一个字也没读进去。 我最大的优点就是守时,我不会让别人等我,就是约战,我也是第一个到,气势上也要占绝对性压倒优势,这就是我的个性,不怕一切,一切不怕!够男人吧。 “这你都敢来!”一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我就心慌、脚软、手抖。莺声燕语,我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最渴望听到的声音,永远也听不够的声音。阿英,没错,是她!一千年没见面的阿英,就在我身后。我没有扭转身去看她,静静地享受这久别重逢的美好时光。 “你咋不敢看我呢?”阿英在娇斥。 “我已经陶醉在你带来的美好时光里了”。是谁也抵御不了这种,发自肺腑的由衷感叹。端得你是怒火冲天,还是深仇大恨! “你…你就贫吧”,声音里明显地缴械投降了。第一回合,红方胜出! “安妮是你招惹的吧?!”第二回合,卷土重来,且来势汹汹。 “我……” 红方明显劣势。 “说啊?!你那么能说,说来我听听!”蓝方咄咄逼人,占绝对优势。 “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你把事惹下了,你咋不照顾她去!要不是我,也不知道她挺不挺得过来,你个白眼狼,没良心!”小姑娘,恨恨地跺着脚!快哭出来了。 “我…我…不是啦,”嗫嚅道。 “不是什么……你说!你就没良心!”《大卫,科波菲尔》已经在我头上了。阿英的脸,红彤彤的,生气也是那么美。我痴痴地看着她,由衷地赞叹:“真美!” “不许你歪缠!正经点,人家在跟你说话呢!”明显底气不足。 “洗耳恭听,有言在先,君子动口不动手”。戏谑地看着阿英,假装满不在乎地说。其实,我太想知道,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你们那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安妮那晚上一回来,就不对劲了,哭了一晚上,同屋的谁也劝不了。 我正好经过那儿,看是安妮有事,就进去看她。肯定是失恋了,要不这么伤心,想是哭够了,也就好了。 谁知又发起烧来,人事不省的,住进了医院。糊涂中,还一口一个放羊娃,其他人都不知道放羊娃是谁,猜想可能是烧糊涂了,胡说的。 我记得你说过,你就是一放羊娃,你们又坐在一起,肯定和你有关,本想,当时就找你算账,只是安妮那儿走不开。想等她好些了,问个明白。”说得义愤填膺! 我没有反驳,只是专心地听她说着。 “我每天都侍候着安妮,希望她快点好起来,安妮也就将你们之间的事,说给我听了,不听还好!果然和你有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安妮的事!我越想越觉得自已糊涂,怎么会…幸好她还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我。放羊娃呀放羊娃,你隐藏的可真够深的!我真瞎了眼!”阿英把这几天来心中疑惑和委曲,一股脑儿地说出来,还不解气地瞪了我一眼,坐在一边抹眼泪。 最后一句话让我心中一凛,这事儿非得说清楚不可!我心想。 “你说完了?”我平静地问。 “我想听你的解释!”没好气地说。 “我不知道安妮是怎么向你说的,我相信,她不会说假话的,她对我好是真的,可是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是两回事,爱是相互的,你明白吗?傻丫头!” “你叫我傻丫头!你敢叫我傻丫头!那是我爸的专利,不许你叫!” “那不是叫你,是在教训你!” “你喊出来比我爸叫的好听。”这争吵是没法继续了,那傻丫头的心早已经飞到想家的思绪中去了。 我也暗自庆幸,阿英有一个会叫她“傻丫头”的老爸,关键时候还救了我一命。好!有机会敬两杯。 “可是,你还是接受了她对你的好,不是吗?”说得很轻,象是自言自语。 “可是,我也接受了你对我的好!不是吗?” “那不一样!” “那真的不一样!” “你在笑话我,不和你说了,讨厌!”起身,又把书甩在我怀里,笑着跑了。 嘘———,我长出一口气,还是不要追了,让她跑吧……恋爱中的女人智商几乎为零,而男人的智商基本是超常发挥。这是谁说的鬼话,应该得诺贝尔奖. 图书馆里,稀稀拉拉几个人,也不知听到了我们的争吵没有。 第四章 我不再惹事 我自幼在河边长大,我父亲游泳本领很好。很小的时候,放牧之余,就带我们兄弟妹妹在河里游泳、嬉戏。由于远离人群,小孩子就更没有玩伴,只有放牧,下河捉鱼摸虾,日子过得单纯而快乐。有月亮的晚上,妈妈就唱歌给我们听,讲故事,哄我们入睡,真是快乐、无忌、无忧的美好时光。 阿英总有讲不完的老家的故事,那是我不知道的阿英的世界,一个陌生的世界。 那里山青水秀,白云悠悠,那里四季如春,绿草茵茵,令我神往。白娘子,雷峰塔,多少神话传说,惟美的爱情故事,经阿英讲起来,娓娓动听,令我心醉神怡,心生向往。 每天晚上,自修课结束后,我们就在街灯下,月夜里,听阿英讲故事,痴迷。象小时候听妈妈讲故事一样,每天都想听,一刻也不愿落下。 阿英活泼的天性,不得不让我让我重新审视自己:我应该象个负责任的男人一样成熟、沉稳。时光过去了一半了,我要充实自已,去迎接未来!。 一定是安妮把我的劣迹都告诉了阿英,为此,我们有过一次关于未来人生的深谈,也给我定下了约法三章:就是不准惹事生非,打架闹事,作息正常,按时吃饭,按时上课,功课不能挂科,爱干净,天天都陪她之类的,我都答应了。 之后,我也真的很乖,男人,应承下的事,就一定要做到的!不能敷衍了事。 从此,不再干些个惹事生非,帮人助拳的事儿,一门心思在学业和阿英身上,难顾其余。每个周一很难在小喇叭里再听到点我的名字。我仿佛从老师和同学们眼里隐身了。 “爱,可以改造一个坏男人。”安妮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我不是一个坏人,至少我这样认为,但确实被改造了。每天光顾着等阿英,就忽略了安妮的存在。心本来就小,住不下两个人。 关于安妮的事,阿东、阿西偶尔在我面前叨叨过,说数学系的那个长得象大灰狼的男生,对安妮很殷勤,比你差远了……我也见过几次,俩人在一起,花前月下的,很有爱的样子。只是忘不了那一声幽长的叹息,心里多少有一些酸楚。 一次,在半路上,碰到大灰狼,我看她在等安妮,就恶狠狠地瞪了他几眼,因之前,替阿西出头时,和他有过节,他怕我,所以他不敢正视我,“你要对不起安妮,当心,我敲断你的狼腿!”冲他挥了挥拳头。他胆怯地诺诺连连,“不会的,大哥,放心吧!”还感激地对我说声“谢谢”。 其实大灰狼,挺文绉绉的,长的也不差。哪个男人年青时,还不得有点孟浪疯狂之事,改了就好。这事没敢向阿英说起,怕她闹我。 没过多久,安妮找我说:“大辉说,你威胁过他,不过他挺感激你的。”这话说得很暖昧。猜想:不知他给安妮是不是说过我的坏话。只要不影响到他们,管他说啥呢。 “感谢我什么?” 我很坦然。 “揣着明白装糊涂!”白我一眼,飘走了。 多年后的一天,我们聚在一起的时候,阿辉还提起此事,说:“谢谢你,留给我这么好一个老婆“。 “切,早知有今天,就不该给你机会!” “两个臭男人,喝多了,是吧?”一边忙碌的安妮笑着说。 第五章 小女生真笨 同学们都是少小离家,自理能力较差,很多的男生,被褥要么不洗,要么洗了缝不起来,这和懒故然有一定的关系,但也确实有一些实际困难。男生睡网套的很多,不光我们系,别的系也是。阿东就建议搞一次互助活动吧!阿东已经是学生会的小干部了。我举双手赞成,因为我的被子才洗完,还没缝呢!当然是我自已洗的,和阿英还没到洗被子的份上呢! 女生在缝缝补补之类事上,有着一定的优势,这是传统,经常在古书中,武侠小说中可以看到女工、女红之类的说法,应该就是说女生的针线活之类的本职工作,这是农耕社会,男耕女织时代,流传下来传统吧。没考证过,说说而已。 于是,学生会就组织了“缝被子”的校园活动。阿东广泛发动组织,阿西呐喊助阵,女生踊跃报名参与。阿东还为此入选年度最佳“学生会干部”。 那是一个周末的早上,在学生会女学长的带领下,阿英和她的小姐妹们,破天荒地第一次来到了我的宿舍。拥挤、黑暗的宿舍一下就亮堂了。 那时候,知道我和阿英的事的人不多。阿英自然不会选择缝别人的被子。小姑娘板着脸装模作样地在学生会女学长的示范下,笨手笨脚地模仿着,但很认真。 因为阿英这样的大美女的到来,宿舍里的其他男生都赖着不出去,看阿英。小姑娘脸红扑扑的,动作生硬,让人想笑。 我极力忍住不笑,帮她把被里、被面铺平展,穿好针线,抻面抻里的,才勉强缝好一边。其他男生也在忙着招乎别的女生,各显殷勤,出去买水果啥的,忙得不亦乐乎。 看到阿英这么笨,就想笑。要不是小姑娘使劲瞪我,我早就笑倒了。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就笑着出去了。 我在过道水房里躲着抽烟,周末嘛,没有老师查宿舍,所以器张一下咯。 就在这时候,学生会女学长过来,闻到烟味,板着脸问:“你在抽烟?”搁以前我会瞪她一眼,扭头就走,让她自己独自零乱去。 这次不同,受阿英影响,我出奇的嘴甜,叫道:“姐姐,没有的事,无聊看天玩呢!”女学长说:“我没看见,只是问一下,不是抽烟的事。那个小女生笨得很,娇滴滴的,待会儿缝好了,要说好话,搞这次活动很难,要是有人受了窘,可能后面就不会有人参加了,听见没有?老师说你野的很!配合一下,啊?” 切,我在老师眼里就这么一货色!当时就有一种很挫败的感觉。“哦,知道了”,不耐烦地敷衍。 约二节课的光景,听到宿舍传来欢乎声,我就赶紧进去。女学长正在点评一个小女生的作品,大家都在夸:缝得好!小女生也满面春风地很受用。 我站在门口找阿英在哪儿。阿英坐在我床边,不说也不笑,矜持地看着,好象和她无关。等到展示她的作品时,要把被子展开,叠好。阿英很乖地把被子一抖,没抖开,原来,和下面的床单和褥子缝在一起了! 哈哈,男生女生都在笑!阿英的脸一下挂不住了,红红的,尴在那儿。我本想笑,一看这样,哪还有笑的心思,赶紧挤进去,说:“真对不起,是我故意把被角和床单连在一起,想让你出丑”!。 这一说不打紧,一群女生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指责我:“我们一下午都在忙,你不帮忙就算了,还捣乱啊,你啥人啊?”象要吃了我似的。 阿英则低头红脸从我身旁向外溜,我侧身让她,哎哟,那傻丫头,扎了我一针!“活该”!女学长瞪着眼恶狠狠地对我说。我招谁惹谁了。 几个女生则昂着头从我身边走过,打了胜仗似的。而男生则幸灾乐祸地看着我:闯祸了吧,星期一,等着点名批评吧,你看你,啥玩意儿!我拳头已经攥起来,最后,还是算了吧! 等我把被子连着的线头剪断,叠起来,就赶紧到女生楼去找阿英。问宿管阿姨见到阿英没?有几个女生见我进来,就在过道里指指点点,有人说:就是他!正在小声地说刚才的事儿。“混蛋”,有女生气愤地骂,我哪受过这份罪,看也不看她们一眼,扭头走了。 出得门来,在路边凉亭里见几个女生正在安慰阿英,见我过来,都板着脸说:你还有脸过来,赶紧道歉!求人家原谅!看起来斯斯文文,却一肚子坏水!阿英则楚楚可怜地低眉垂眼,受天大委屈似的。 看到几个女生叽叽咕咕地走远了,阿英才贼头贼脑,四下看了一下,就笑到站不起来。“放羊娃啊放羊娃,脑子挺灵光的,没想到你会这样说,分明就是坏蛋一个。她们的骂够用一辈子,我保证今后不骂你!” 这件事过去以后,有一天,阿英说:“我是不是也该学点什么,宿舍里的女生都忙着勾围巾呢,我也勾一个吧”。 “你?莫又让我被骂死!”“不会的!信心满满的”。 第六章冬天里的玫瑰 阿英是校花,因此备受人瞩目。关于她的传言、甚至绯闻也时有传播。 那时候的大学生是不允许谈恋爱的,实际上这是一条空文,瓜前李下尚生爱慕,朝夕相处怎不生情。 大学里谁都明白的道理。只要不出什么大的篓子,老师基本不管,学生呢,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喧示爱恋,私下表演就行了。老师和学生,都小心翼翼地恪守这份难得的默契。于是,我和阿英只是夜色笼罩下,才能每日相见,周末要出去的话,我得先到二道桥那里去等,然后,她再慢慢地寻来,进校门,都是看着她先进去,我才晃晃悠悠地游荡进去。很辛苦! 尽管如此,也是说不出的甜蜜。 阿东、阿西,经常在我面前说起阿英的种种传闻,说她同班的一个特帅的男生天天都在她楼下逡巡,神神道道的。要不就是莫名其妙的名信片每天都有一大堆等等捕风捉影的事儿,“漂亮女生都靠不住,更何况学生时代的爱恋,更不靠谱!就当潇洒走一回啰。”两人一唱一和,娴于事故地开导我。在这方面,阿东、阿西经验比我丰富,别看比我小。城里娃见多识广,佩服! 一天,阿西逃了一节课后,又神经倒怪地跑回来,拉住我到旁边说话:“老大,刚才,我看见一个高大帅的男生和阿英上街了,不是我们学校的,你要小心哦!”“难怪,午饭时,在餐厅没有见到她的影子。”我心里掠过一些不快。“知道了,赶紧闪人!”“我就是要告诉你这事,才回来的,别忘了给安妮说一声,别给我记旷课,拜托了,老大!”说完,抛个飞眼就兴冲冲地跑远了。 “会是谁呢?”我不清楚阿英的社会关系,她也没有说起过。但阿西在这种事情上是不会骗我的。 “晚上,我要问个明白。”主意打定,也就无心上课。教授在讲台上讲的很辛苦,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晚上,很晚阿英都没来,我都快急得到女生楼下大喊去了。反正,疯子又不止我一个,就是喊了,女生都司空惯,见怪不怪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阿英才急冲冲地赶过来,一脸的疲惫,让人心疼。 “哥,对不起哎,我才回来,上去换了件衣服,就跑了下来,等久啦?生气啦?”笑嬉嬉地逗我。 由于,想问阿西下午说的事,又不知该咋问,脸色总是不开。所以,阿英以为我在生她的气。 “你刚才说你才回来,跑哪去了?”我装作随口而问。 “到我叔家去了。” “没听你说过你在这儿还有个叔呀?” “那你也没问呀!” “和一个男生?”实在不会兜圈子,直奔主题。 “你在监视我?”阿英吃惊地看着我。 “回答我!”我挑衅地看着阿英。 “你在怀疑我!卑鄙!无耻!下流!”小女生暴跳如雷,头也不回地跑了。 看来,阿西没的说错!我站在原地这样想着,心里就莫名生起一股怨愤来。 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去见阿英。不知她是否每晚仍如约而至,在那杆玖瑰红的路灯下,傻傻地等我。一想到这儿,我就有些不忍,又有些报复她之后的满足感,反正横竖我都不快乐! 隆冬时节的乌鲁木齐,好象有一年没出太阳了。 一天,安妮突然问我“你和阿英怎样了?”因为,一直觉得对不住她,没敢看她,只说“没啥?”她微笑着说:“小姑娘天天缠着我学勾毛衣,就是太艳了。”“啥太艳了?”问她,已走远。 毕业多年后,和安妮在乌市一起吃饭,喝酒。她说:你的被子是我缝好的,是阿英求我的,说着就哭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不能忘?我也觉得眼晴很潮。那夜喝了很多酒。 约摸过了二个星期,已经很久没和阿英在一起闲聊了。因要结业考试,又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复习中去,好象忘了阿英的存在,其实,哪能忘得掉,不去想罢了。 每天在教学楼碰面,阿英也是匆匆地白我一眼,各走各的。 那一天是冬至,刮起了寒流。我在上晚自习,安妮过来悄悄说道:“小姑娘叫你,在外面,下雪呢!别让人家冻着,快去吧!”我嗫嚅地不知说啥。“没事!一会儿,学生会查考勤,我帮你说,不用担心,快去吧”。“哦”,安妮此时,更象家姐。 到了学校门口,玫瑰红路灯下,阿英站在灯杆下,围着玖瑰红的围巾,还拿着个礼品盒似彩色锡纸包,见我来,用家乡话叫声“哥——”,因为好长时间都没听到了,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就问:“装神弄鬼,有啥事,到教室喊我就行了。你们班的小女生每天都有到班上来的,你过来找茬找事,谁也不会晓得的,冻半死在外面”。我不假声色地平静说道。 她就笑了,笑得魅惑得很。 一边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围到我脖子上。 “嗯,好看!真好看!”满脸自豪。 在她脖子上还有一条一样颜色小一点的围巾,红红的围巾衬着她白嫩嫩的脸,太美啦!我傻呵呵地看着她,忘乎所以。 她白我一眼,揪住我耳朵,说:“放羊娃!本小姐一辈子没拿针线,却给你小子织这、织那,你知足吧!还有这个,拿回去试吧!”野蛮的了得。 一万年没有见过面,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啥好,木楞楞地站在那儿,傻得连笑都不会了。 天太冷,捂住小姑娘冰冷的手,舍不得放开。我们东一句,西一句,说着分别的这段时间的点滴事情,想极力避开那个黑色的夜晚,呵护着这久违的甜蜜爱恋。 “这么长时间你不想我吗?”小姑娘冷静地问我。 “这么长时间你不想我吗?”我幸福满满地问她。 “你休想脱开我的魔掌,这一辈子,想都别想!”野蛮的小姑娘给了我一个充满甜蜜暴力的回答。 下课了,该回了,依依不舍。 本想着这无望的爱恋将在一个冬日飘雪的夜晚,象玫瑰般凋谢在皑皑白雪中,没想到,这才是开始! 一种拨开云雾见太阳的感觉油然而生,心里敞亮、温暖。回到宿舍,赶紧拆开来看,和围巾一模一样颜色的毛衣。我身上毛衣是母亲自己纺线织的驼绒毛衣,高领的,到现在我还是喜欢高领的。阿英的毛衣一穿上身,哎!领口裂得两个肩都在外,哎呀,这效果和藏袍差不多。搭件衬衣效果很好,本来想第二天穿出来,炫一下。可这样能穿出去吗?还是算了吧!笑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白雪皑皑的世界。 两朵玫瑰开得真艳!几乎聚集了所有的目光,我们也就公开了。这就是傻姑娘心思? 第七章凡是让她笑的人都是好人 阿英聪明伶俐,是典型的人小鬼大的主。她喊我不叫名字,只叫哥,而且用方言,知道别人听不懂,叫的声音很软,听起来心里很温暖,不知道的人以为我们是兄妹。 只有餐厅的一个温州阿姨听得出來。一次和阿英用家乡话聊了几句,嘎拉嗄拉,我一句也听不懂。吃饭的时候,她翻译说:“阿姨问我你是谁,我说是我哥,阿姨说蛮象咯,黑了点”。就笑到不行,天晓得她笑什么。 阿英的笑声也与众不同,清脆悦耳,一点不燥,大家都看她,她就脸红拼命忍住笑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说了一句:“你收拾吧,我实在忍不住了”,扭着头捂着嘴跑了,留下茫然的我,无辜地吃着饭。 很多女生都看着我们窃窃私语,让人不自在。男生则看到小美女跑了,留下我一个人,露出狡诡的阴笑,得意地冲我晃脑袋,挤眼睛。我心想:关你们屁事!仍若无其事地吃着饭。 饭后,找到阿英问什么事让她笑成这样。她说:“打饭阿姨说你长得像刚果的小白脸”!我去!原来是说我黑,唉—。学院派的老炊阿姨也这么有内涵,佩服! 凡是让阿英笑的人,都是好人。简单逻辑。 阿英和我的事,堂姐把我叫到办公室聊了一次,无非是将来如何面对,要负责,阿英那傻丫头陷得太深,不可辜负之类恩威并施的话。我赶忙说:“大姐呵,你误会了,我和阿英是好朋友哎!” “sit!有除了上课,睡觉不在一起,其他时间都腻在一起,卿卿我我的小男生小女生,还好朋友呢?真是好朋友!哎!小哥编个符合逻辑的理由撒。” “堂姐说粗话,也有专业水平”。堂姐笑着把我轰出来了。堂姐人真好!出门我这样想。 尽管,大家都知道我和阿英是一对,但在公众场合,我们还是保持着人们认为合乎礼仪的距离,从未有过亲昵的举动。一天,早课时间,和阿英边走边说着话,阿英习惯性挽着我的胳膊,众目睽睽之下。 有老师把这事传给了堂姐,为此,堂姐还训斥过她,阿英为此闷闷不乐了好几天。不平地对我说“我一个女生,挽我哥的胳膊又咋啦!”满脸的委屈。我倒是蛮享受小美女挽我胳膊的举动,觉得很温馨浪漫,特别是在男生那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中,那种自豪是不言而喻。有些自私呵。 随后,一对对小情侣也都挽着手或手扣手地出现在人们面前。他们以种形式来昭示,年青的爱情。刚开始,人们不适应,有口哨声和尖叫声,没过多久便视之寻常了。(当然了,现在这种情形常见了,你如果在大街上,见到一对年轻的情侣手挽手地走在一起,你会觉得很美。既使是背着,也不会觉得奇怪—题外话) 90年代初,人们的观念正在转变,传统的现代的,东方的西方的,交错更叠,各执一词,莫衷一是。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东、西方的理念、理论、哲学相互胶着碰撞,各争朝夕,大学里激进派,保守派论战不断,一个观念转型的大时代。 为此,我还专们花了一定的时间研究了黑格哲学,尼采, 也拜读了如福楼拜、康德、司汤达、莎士比亚,屠格涅夫,雨果,川端康城,郭沫若等东西南方作家的书籍,对拉美的文学作品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专门研究了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作《百年孤独》。以及当时国内的顶尖作家贾平凹、陈忠实等人的大作,还有北岛、顾城的诗作等等不一而足。那是我一生读书最多的时光,全拜阿英所赐。 我们读书,各读各的,相互交流,有时我懒得看,阿英就念给我听,念得绘声绘色的,让人痴迷书和人。 我读童话故事读得少,阿英特喜欢读安徒生、格林的,一本不落,全部读完。也算是恶补了一下除母亲讲的牛郎织女、海螺姑娘等民间传说故事之外的童年应该听故事吧。补了一下情商课。(我的情商特低,这一直是我的弱项,母亲常说“家里孩子都会撤娇,就你不会”。这我承认,当然,这和我母亲在我该撤娇的年龄,体弱多病,无暇看顾多有关系—题外话) 一次在谈论印度史诗《罗摩衍那》时,阿英突然问我马克思和燕尼谁最幸福,我说当然是燕妮了,笼罩在马克思国际主义革命家,新时代新世纪的描绘者、缔造者这种光环下,她应该很自豪。她幽幽地说男人永远不懂女人,马克斯在缔造未来,是个理想主义者,他的生活起居要靠燕妮照顾,燕妮在担负起一个家庭,她的幸福应该从生活的意义去理解,而不应从理想主义角度去看待……那一夜我们谈了很多。突然让我对阿英有了一种崇拜的感觉,小小女儿家,竟有如此深刻,另类的思考,不简单。 百无一用是书生?是我对人生的第一次严肃的思考。阿英整理的我花了一年多时间的读书笔记和书稿,码了一大摞,我最终决定全部烧掉,那时候废纸也不值钱。只留一些诗稿,偶尔换了3一5o元的稿费,就全扔在了历史的废纸篓里了。 第八章第一张合影 一转眼,我的大学生涯就要结束了,太快了,幸福的日子总是很短! 对大学毕业后的何去何从,我和阿英忙着热恋、忙着读书,根本无暇思考这个严酷而重大的人生课题。 在毕业前夕,我们有过一次认真地商谈。但阿英不想留下,我又不想背井离乡,几乎没有共同点。南辕北辙,劳燕纷飞的生活,她想着都觉得可怕!她第一次在脸上露出忧郁的神色。 每天都问我“咋办啊”?人明显地憔悴、消瘦,让人不忍相看。 我面临着人生第二次的抉择,两个都是我的至爱,我也在不停地问自已何去何从,真是去留两难…… 最后,我做出了一个折衷的选择,我先回故乡,等阿英毕业后,再作决定。“我要在新疆陪着你毕业”!我信誓旦旦地说。阿英勉强答应了,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 七月的一天,我心情坏到极点,不想见任何人,就蒙头大睡,希望天上下大雪、下冰雹,下刀子都行,横竖给我弄出点响声,让我好好地睡一觉!因为我心难过! 可是老天爷,偏偏艳阳高照,微风习习,怡人的很。 我正蒙胧间,“哥!又梦到谁了?”还是那个甜美的声音,还是那个甜美的阿英,出现在我面前。“啥时候了,还能睡得着?”笑盈盈地伸手摸我的头。 “人家都在忙着照毕业证照呢!你可好,还能睡得着。唉,都要和那个人见人爱的小妹妺分别了,还睡得着!你行!你真行!”连挖苦带讽刺地把我从床上拖起来。 “阿英,我…”我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阿英,心情好多了。阿英对我有魔力,一见到她,我就是心情再不好,也会立刻忘到脑后。 阿英薄施粉黛,光彩照人,我没见过阿英化过妆,确实非常漂亮。“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盯着足看了有几分钟,象欣赏那从未谋面的西湖美景一般。 “酸!看够了?死鱼眼,色迷迷的”。阿英笑得风情万种。 “咋以前没见你化过妆呢,抹得跟唐三彩似的”!故意气她。 “哈哈”,阿英笑得花枝乱颤,“贫吧!看你还能贫几天,走!我陪你照相去!”阿英收声敛容,正色说到。 要走一段路才到照相馆。一路上阿英挽着我依偎着我,亲密无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我听她说,享受着阿英浑身散发出的清纯的香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照相馆。 按照规定的尺寸,我照完了,阿英也照了。正准备出门,就听照相师傅说:“两位同学,照张合影吧,你们很多同学都照了,毕业季嘛,留个念想。” “好呵!”我早就巴不得呢,赶紧一口答应。 阿英则翻我一眼,已经坐在了照相的凳子上。 “靠拢点,再靠近点,好!别动!”“啪”,留下了这个含糖量极高的镜头。 相机响过之后,师傅已经从黑布底下钻出来了,阿英还坐在那儿没动,恋恋不舍。 照相师傅向我使眼色,示意我再照一张。我当时有点冲动地想搂着她照一张,或是干脆将以后的照片都拍完算了。脸皮薄,没敢! “我有些眩晕了。”看我和师傅都在看她,阿英才羞赧地回过神说道。那一刻的阿英一定想得很远,很甜蜜。我敢肯定。 第二天,我刚照完毕业合影照。阿英就急冲冲过来找我,显然哭过的眼,红红的。说:“我给我爸说了我们的事,我爸很生气,让我们趁着毕业就散了!……” “散了?”我听得愕然.。 “嗯!”小姑娘哭着应道。 这结果真出我意料之外,让人心乱如麻。这千年才等到的爱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吗?心在冒火。 “那么轻巧,杀了我好了”!我冷冷地回了一句。 “哼哼!法海终于出来了,还是你那个老糊涂的爹!有这样当爹的吗?他咋不散!”我真的是气急了,竞口无遮拦地开骂了。有辱斯文呵! “你混蛋!滚吧!”嘤嘤地哭着跑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阿英跑远,就象看夏天的日落一样,红霞满天,天空碧蓝,心却在沉郁。 散了?散了?真的散了?校园里弥漫着一首悲伤的歌曲《夏天里最后的一朵玫瑰》不知是那个兔仔子放的,倒很合了这分别的气氛,听得人心里一阵阵发紧。真想暴捶那厮一通,算是对他别有用心的犒赏! 一整天都没有见到阿英,傍晚,就让安妮去看一下,小姑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可别真给我整出啥事来,那真是要杀了我。看我着急,安妮就跑上楼去找阿英去了。 不一会儿,又满头大汗地跑下来,对我摊摊手,“没找到”?“她同宿舍的同学说,早上起来就走了,说要回老家去!” “啊?!”我惊呆了!“不会吧,就此别过,也太不符合生离死别的逻辑了,太平淡了点吧”我在调侃自已,失魂落魄,心情却早已到了冰点。 转念又想,不会的,前天还在深情款款,相依相偎,一心相伴到永远,今天,就不告而别,走得悄无声息。这是得多大的心胸,多大的坚忍!我的小姑娘没这勇气,没这么强的担当。 当下,就盯着安妮的眼睛说:“莫骗我!”我不知道我是什么眼神,安妮则吓得一激泠,说:“不信就自已上去看好了。”说罢,走了。 安妮是不会骗我的,我相信。 第九章第一次分别 分别的时刻终于来了。 班车,早早地停靠在了校园内,一排排,一排排的,让人触目伤心,校园内充满了悲伤气息。 无论老师还是学生,见面,不再打招呼,都是眼一红,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一声“保重”“一路平安”。 《送战友》、《夏天里最后一朵玖瑰》轮番轰炸着离别的人群,象要把人心辗碎一样。 我们男生早就说好了,分别时候,谁也不许掉眼泪,要象个男人样,击拳,挥手,潇洒地离去。 同班小女生则早就哭了有几天了,一个一个的话别,大多都是些个离别哀伤的话。 连最不待见我的几个小女生,也都和我依依话别,“我们会想你的,我们会怀念这段美好的时光的”,让人不忍听下去。哽咽着说话,流泪,甚至相拥而泣,心是那样地近,情是那样的深。依依惜别的心情,折磨着一群年轻而又憧景的心。以前所有的不快,龃龉都在这一刻消弥的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无限无限的、难以割舍的情谊。留言薄,纪念卡一摞一摞的,塞满了小小的行囊。 那一刻,如果,谁的眼睛还能保持着干燥,还能挂住往常那迷人的微笑,那他就是个大神。 分别,是一方沃土,思念的种子在太多的情谊,太多的牵挂的肥沃下,在岁月的浇灌下,从此,就会象春草一样,年复一年,葭葭苍苍,郁郁葱葱,无论怎样的霜雪风沙都难以泯灭,无论你在天涯还是在海角! 安妮催了我好几次收拾行李,我没动。“不,见不到阿英,我就不走”!推开安妮,不让安妮帮我收拾。“唉,都啥时候了,还要死要活的,走啦!”急得直跺脚。 我无动于衷,只是想着这怎么可能呢?我和阿英曾经说过分别的话题,“受不了那场面,你走的时候,我不来送你,你个人走就行了。”有些戚戚然。可那是在天长地久的背景下,一句玩的话,当不得真。 可今天,这情形,总得有个交待吧! “谁还在哪儿,要死要活的?”堂姐不知啥时候,寒着脸钻到这儿来了。咋天,我找过堂姐,问阿英到哪去了,她还说她不知道。 今天,肯定是来看我笑话的。别过脸没看她。 “一个大男人,不想着志在四方,关键时刻,就婆婆妈妈的掉链子,你像个男人吗?谁家的姑娘看上你,可真是瞎眼了。”气势汹汹的,想把我一通暴揙的样子。 “我不管,阿英不来,我哪都不去,你们忙你们的去,谁都别管我。大不了,我走回去,我就不信了,能躲到天上去,不给我个说法,别想让我走。”我索性耍赖了,乱吼乱叫,捂着耳朵,谁说也不听。 安妮,堂姐等在场的人,一见这样子,反倒没撤了。堂姐瞪着大眼睛,那一巴掌没呼下来。安妮不停地抹眼泪,央求我,赶紧听话走人。 “安妮,不哭,不关你的事。”我安慰着安妮。 堂姐咬牙切齿地掐腰,手指点着我的脑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犟驴!”气氛一下僵住了。 我反倒一脸轻松地坐在床边,扭头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反正,要走了,谁也管不了我了,不见她最后一面,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让我离开这儿。天王老子也不行!哼,再傻,也不能就这样走了。否则,后悔一辈子。 那个小女生,你看不见,听不见,还不能感觉到吗?心里,已经暴跳如雷地想把她一口吞下,才算解气。 “哼!懒得理你!”谁的声音?这么好听。堂姐身后不知啥时候,阿英钻了出来,一身蓝衣衫,一副没事儿人样! “好啊!不是说走了吗?这会儿又钻出来干什么?”我的眼前一亮,也顾不得矜持,上前一把紧紧抓住她,害怕稍一松手,又找不到她了。她笑得像初次相见一样,甜甜的起腻。“你跑哪去了,害得我好找。” “唉,一个哭得稀哩哗啦,一个要死要活,咋啥事都在我们家里!”堂姐在责备我们。“赶紧收拾,走人!以后再说!”堂姐在下命令。这时候,才懒得理她。 不知啥时候,人都走了,就剩我们俩了.看到蓝衣衫,我一下就清醒了。没事了,收拾走人! 也许太过激动,我根本不知道咋收拾,瞎忙活在那里。 “滚一边去!”阿英也不抬头,看不出啥表情。“车在外面催,你先拿一些过去,我后面再把这些拿过来就行了,在车前等我,我找不到你!” “好!”我背着行李,先出去了。 校门口,十几辆大巴车前,围满了人。大家仍在一一道别,不时有大巴车打着喇叭,开走了。 安妮在我们班的车前,招呼着大家上车,见我过来,就来帮我,“阿英呢?”“在后面拿东西,一会儿就来!”“不是说走了吗?怎么回来了,害得我急一场”。“回去了,常联系,我和阿辉准备留在这儿,他爸正在联系呢”! 正说着,阿英拎着旅行箱,满头是汗地走过来。我赶紧跑过去接过箱子,“这么沉,也不让我来拿!” “你听话嘛!”瞟了我一眼,也不笑。眼晴红红的,显然又哭过。“这个时候,才知道哭,早干啥去了,又没人来哄你!”我坏坏地说。 四目相看,面无表情,千言万语,都多余。 我们车上的人满了,真的该走了,不是我不想多留一会儿,是真的该走了。挥手自兹去,孤篷万里征。 拉着阿英的手,多想再拉一会儿,那怕一分一秒,都愿意拿命去换。阿英没有哭,在这么人面前,在这个离别的时刻,在她的小学弟、小学妹哭得漫天花雨的时候,她出奇的镇静,“哥,你抱我一下,好吗?”就在我转身的刹那,小姑娘喊我。 我第一次抱起了阿英,她真轻!“好好的,我会来看你的,一定!” 我没敢最后看一眼车窗外的阿英,因我早已泪眼迷朦,已经看不见她了…… 第十章美丽的草原我的家 我回来啦!我的家乡,我魂牵梦绕的地方,我的草原!我的家! 回到故乡的喜悦,一下让我把一切阴云愁霾忘到了九霄云外,行李一撂,和母亲呆在一起说了一天的话,我就飞向了草原深处。跨上我的枣红马,带着我的小花狼,揣着一颗年青又不安分的心,沿着蜿蜒湍急的额尔齐斯河,一路飞奔。 七月的草原,蓝天、白云,草青、花美,百鸟欢唱;田野里,铺天盖地的向日葵,含苞待放,朝气蓬勃;河里野鸭成群,鸥鹭齐翔,仙鹤翩飞,洁白的毡房,星星点点,洒落在青翠的草原上,象盛开白睡莲,仿佛在欢迎我的归来一样。 久违了,这美景,久违了,我的羊群,久违了,我的父老乡亲、我的兄长、我的伙伴,久违了,额尔齐斯河。 流连在额尔齐斯的怀中,我在诉说着对她的思念,喝一口清清的河水,还是那样清洌甘醇,闻一下河边的花朵,还是那么芬芳怡人,紧握一下司乃普胖胖的爪子,抱起牠,在草滩上打个滚,还是那么轻盈欢畅,亲吻牠笑逐颜开的脸,看不见每次离开时悲伤影子。是啊,我离开的太久了,久到我都不许自已遗忘的程度。 儿时的伙伴们!等等我,我来啦!呜呜嘟嘟啦……叶尔肯家的馕饼,木拉提家的抓肉,还有霍森别克家的醇香的奶酒,都让我饱尝了故乡对我的爱,对我的亲。 满都拉和他的新媳妇,把我盖在新婚的毛毯下,为我点起篝火,驱散蚊虫,煮着稔香的奶茶,让我在沉醉中醒来。 这个时刻,我不用准时起床,不用准时去干这干那,不要谁来监督,不要谁来指使,我象草原上的一匹儿马蛋子一样,自由地奔跑。快乐得象一只野鸭,既使在黑黢黢的深夜里,也在嘎嘎地笑。 就是笑过之后,还要想起阿英,我甜美的小姑娘。她就象奶茶里的酥油一样,没有她,再香甜的生活也没味道。 我时常在落日西沉的额尔齐斯河畔,思念着远方的她. 想象着:没有我的日子里她快乐吗?她是否也如我一般地在思念,她是否也如我一样地在欢笑,她是否也如我一般地在思考? 深情地望着夕阳,急切地呼唤:你还好吗…… 亲爱的额尔齐斯河,你听到了吗?我在呼唤! 亲爱的额尔齐斯河!你听懂了吗?我的思念! 我是你的儿子啊,我的母亲—额尔齐斯…… 你给了我生命,也给了我一颗多情的心,你给了我思念,却没给我翅膀.你要哪般才会相信,我会永远依偎在你怀中,我恳求你,我的母亲!我的额尔齐斯!快赐予我翅膀,让我飞翔。让我去把她找来,我终将还会回到你的怀抱!带着她! 落日无言,河水流淌,夕阳下,饮烟正起…..只有我的小狗司乃普双手搭在我的肩上,静静地望着我,听我喃喃私语….. “你哭了,多情的玛罕拜特安奇,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流泪?满都拉挽着新婚的妻子古丽来到河边,站在我身后。 “安奇的心是阿尔泰山上的冰雪凝结成的,爱太美,他就会流泪。” 我象一个迷失方向的小鸟,蜷缩在家中,不知该往何处飞。 一天,母亲和我有过一次对话,她说:“傻儿子,难道没有一个好姑娘看上你吗?我们不会象老母鸡一样,把你窝在翅膀底下,你应该象一只老鹰一样地自由地去飞,有多高就飞多高,有多远就飞多远,草窝不是你的家!” “不是啊,妈妈,当然有好姑娘啦,只是她还没有毕业呢!我在等她!”回来之后,光顾着去疯了,就没有向母亲说起过阿英的事儿。给母亲说了,她非常高兴,但一听说是内地姑娘,她就犯起愁来,“还没毕业,你就回来了?你们这是…..女儿的心,天上的云呐!唉….”. 脸上倏地闪过一丝担忧的神色,不过还是挺高兴的。“你小子!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早点写信告诉我们一声,我们还央求你黄姨为你在张罗呢!快点去告诉她,先别忙了,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这话咋那么刺耳!这得多大地不相信! 那时候,交通、通讯条件都比较差,更何况我们住在边远的牧场上,基本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一天,我放牧回来,母亲正在碌着,背对着我说:“今天,队上的陈书记过来了,还有她的女儿,说通知你到地区人事局去报到,给你找了份工作,不知行不?是她丫头过来通知的,只是让她爸带路!”“她没说是什么工作?”“好象是到乡上面去!具体是干什么不清楚,要看乡里的安排。”“叫带上毕业证和两张照片,填一些表格一类的东西。”“哦!”我没有过多的问。就躺在了床上,司乃普也调皮地跳到我身上躺下。 司乃普是一只狼和狗的混血儿,是个小母狼。是我上初中时回家,途经河滩时捡到的。 那天下大雪,在河滩小道上的草丛里,发现有东西在动,还在哼哼唧唧地在叫。走近一看,一只小奶狗躲在那里,冻得瑟瑟发抖,不抱走,肯定会冻死的。是谁这么狠心,把它扔在了这儿? 我也没多想,就抱起它,小家伙冻得眼睛都结满了冰,鼻涕哈啦一大把,全是雪沫冰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本来就喜欢小狗小猫什么的,家里已经有了几只牧羊犬了,再添一只也无所谓。拍了拍它身上的雪,擦擦它的脸,发现它眼睛是蓝色的,草原蓝!和狗不一样,狼!。就捂在怀里带回了家。 本想着是条小狼狗,放到狗窝里和其它小狗挤一块儿暖和,没曾想,大狗不待见,拱出来了。在外面冻得哇哇大叫。半夜里听得挺瘆人的,而且它的叫声和其它小狗也有区别,嘶哑的。 事儿是我惹的也只有我来了。我一抱上它就不叫了,乖得很,头还一个劲儿往我脸上蹭,好象央求我不要抛下它不管。那怎么会呢,喂了些牛奶就抱到被窝里一起睡了。 从此和我感情特别深。司乃普小的时候每晚我都抱牠睡,牠身上暖和得很。长大了我的床就是牠的了,不过晚上牠不睡,要守夜呢。白天就跑我床上睡觉。 妈妈为此打过牠好几回,可是牠执拗得很,屡教不改,只是一看到我妈进我屋里,就跳下来跑了,一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就又跑上去了。久而久之,家里人也就不管牠了。 我的屋子也就成狼窝了,只是司乃普不会叠被子罢了。 下午我们放牧的时候,在河里游了一下午泳,在河边晒太阳的时候,还给牠讲这一段糗事,牠还有些不好意思呢。牠听得懂我说话。 司乃普一直没有生养过,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周围的狗都被牠打得落花流水,见到牠就跑。而野狼被视为敌人,几乎被杀绝,牠的族群消失了,牠已经没有家人了。 为啥叫司乃普?还是因为动画片的缘故。《狐狸的早晨》里的那个小狐狸的名字,只是觉得它很可爱,就给小奶狗起了这么个名字,没有其它的含义。 晚上,父亲和哥哥打草回来,母亲把这件事说了一下,父亲很高兴:“儿马要拴在树桩上,小船要拖到岸边上,只有收住了心,才不乱跑乱漂,是该去找件事做了。” 晚上,窗外月色融融,我们爷三在喝酒,也星星点点地说到阿英,父亲不以为然地说:过家家的事情,当不得真。“你应该找个比你大的,小的镇不住你!”我哥瞪着酒精烧红的眼,很有城府地对我说。我呢,兴许是酒精的作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闭着眼睛,也没做过多的解释,没法解释,他们根本不了解阿英! 我了解吗?恐怕不见得吧! 回想到分别那天,她的种种举动,她爸说过的话,堂姐的撒谎,突然蓦地一下,好象明白了一个事实:这分明就是最后的诀别啊!我当时咋就不明白呢?! 不至于吧?做这么深奥个局,来哄放羊娃!过了吧! 心一下霍然开朗起来,原来如此,我也真是傻的了得!可我为啥又这么傻呢?这个问题恐怕我自己回答不了,看一眼父亲,已经酣睡在酒精中了…… 莫名的烦渴,我要喝水!出得门来,摇摇晃晃的身影搅动了平静的月光,一头攘进温暖的河水里,咕嘟咕嘟,喝个饱,爬起来,躺在了额尔齐斯的草丛中。 我的司乃普,一直在守护着我。 第二天,一大早,就听得母亲跳着脚在骂父亲。 朝霞满天,愉快的早晨!? 第十一章带她回家 生活还要继续。 生活?生下来不易,活下去才是目标!我要活下去!我要开启一个新的生命起点,这是责任,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 看着忙碌的父母和兄长,我从疼痛中苏醒,年青的生命要经历太多的疼痛,才能成熟!才能执着而坚定! 打开积满灰尘的旅行箱,映入眼帘的是阿英整理得整整齐齐,条理清晰的东西,看来她是费过一定心思的,才理得这么清爽!因此,很容易就能找到毕业证书等等想找的东西。 东西,都是我用过的,熟悉得很,现在看来,也陌生得很。它们都承载着那一段美好时光,那一段沉重的过往。 而那一段过往,此时看来,就象7月的草原,厚重的青草地上飞过的蝴蝶,有它,草原会更美丽,没它,也难挡草原的厚重! 在箱子里,我胡思乱想地翻动着,漫无目的,象是在检阅青春的茧壳,每一样东西都记录了一段成长的历程,珍贵,却不再有用! 蓦地,发现箱底一个粉红的、用锡纸细心包装的书一样的小包,很抢眼。是哪个小女生给的纪念册?怎么没打开呢?毕业了,同学相互之间送些个这种小册子,写满祝福,写满牵挂,挺好的,或是赠送个小礼物,包装得非常精美,也足显一份心意。 应该拆开看一下吧?太不礼貌吧,多少有点自责,但愿是已经赠送过小礼物的同学。若是不知道,没有回应,人家会很伤心的,会记你一辈子,毕竟是海角天涯的时刻,每一份心意都应该真诚地放在心底。 司乃普笑嘻嘻地满怀期望地看着我拆包。我漫不经心地拆着,也挺好奇的,会是谁的呢? 裹了一层又一层,足有九层之多,看样子我是最后一个了,就干脆把这些无用的东西全都用了,扔了也是扔了,我促狭地调侃那不知名的主人。 赫然,一绺青丝,扎着一朵漂亮的蓝色蝴蝶结,装帧精美的粉色相框,我见过的结婚照的版式……两个傻瓜,甜蜜地相依相偎。 你猜得没错,是我和阿英的第一张合影照! 此时,此刻,端得你是铁骨铮铮,还是心如铁石,也挡不住这般女儿柔情! 我一口咬住了那绺蕴含着千般爱恋,万种柔情的青丝,傻!傻!傻!本不是再可以无忌哭泣的年纪,我仍然止不住泪如泉涌! 司乃普!记住她的味道! 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此时,惟有她才最重要! 我要找她去!一刻也等不及了! 我的快马!我的小花狼!走! 阿英等着我!我来啦! 田野里,成片成片的向日葵,横亘在前。花蕊初开,沾染了朝阳的光辉,焜黄娇艳,倏然从我眼前掠过。 呵!吉祥的花朵,幸福的颜色! 三天后,我来到了乌鲁木齐。下午时分,我到了学校。 才离开不到一个月,此时再进得这熟悉的校门,已感情怯,步履稍有些沉重。 我知道阿英在实习。 还是那个门卫,虽然,以前总看他不顺眼,现在却觉得非常亲切,问他:小班的阿英见过吗?“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对我挤眉弄眼,还是那个嬉皮笑脸没正形的样子。 “你们走了以后,她每天都来问有没有她的信,一直没写信吧?唉,都哭了好几次呢!你呀……劳道得很!” “今天下午,实习的班在大课堂,训话呢!”说完,还佩服地摇摇头! 还是那间大教室。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喀!喀的脚步声,让我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我的心,我的爱,就在这个走廊尽头的大门后面,她变了没有?她廋了吗?她恨我吗? 心在悸动,脚步飞快。 她…阿英,仍坐在我们常坐的座位上,以前,边上有一个混蛋,现在没有人了。还是那一瀑抖落的长发,还是那娴静高傲的背影,还是那粉色的衣裳,端座着,犹如一尊女神。 她扭过头来,斜眼无意识地瞟了一眼后门,随后扭回头去。稍一停顿,猛地又扭回头,双目圆睁,瞪向门口,足足有一万年,眼中光芒四射,霞光万道,照亮了整间教室,每个人都映照在这霞光中! 声音蒸发了,人影消失了,时间停滞了,只有这五彩祥云的光,托着羸弱的阿英,磕磕绊绊,飘到我眼前,她伸出双手搂住我的脖子,嘤叮:“哥!你终于来了……”人就虚脱到要站不住了.我顺势抱起阿英,真轻!无所顾忌地走了……身后隐约有年青而狂热喝彩声…… 爱能让一个人窒息! 我紧紧地抱着她,尽情呵护着这水晶般透澈的她,“我要带你回家,回到额尔齐斯的怀抱,回到草原的怀抱,我一刻也不想再离开你,真的!再也不要!” 小姑娘,搂紧我,点点头,娇羞得如同我的新娘!难道她不应该成为我的新娘吗? 我一路抓紧她,一刻也不愿松开,她静静地依偎在我怀中,晶莹的泪水,肆意地划过她的脸颊,我知道那不再是思念的泪水,也不再是痛苦的泪水!那是春天的额河,冰雪消融,春潮涌动的第一汪清澈透明的甘泉,那是太阳的光辉凝结而成的甘露!那是爱的浪花!从此,大河奔流,浩浩荡荡一路向西,汇入浩瀚的海洋。 车上的人们,羡慕地看着我们,这般相爱,紧紧相拥,这在那个时代,是不多见的。 “真美!”一个维族大姐由衷地赞叹!不知是说我的小姑娘真美还是这个柔情蜜意的画面,深深地打动了她的心?这世上,美和善良,是一对孪生兄妹,是不需要自我标榜,就能引起共鸣的!人类,不可琢磨的生物! 汽车在一眼望不到头的216线上行驶着,我的家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哥,你真傻,真傻呵……你再不来,我就快要死了……”阿英一路呢喃,低语,是在埋怨我,也是在诉说她的思念和难以割舍的爱恋。我的傻,我的单纯,在这里被证明得淋沥尽致! 我不配这天使一样的人儿,可是除了我还会有谁象我一样的可以拿命来爱她,天长地久!其实,傻的不止我一人!阿英同样也傻到无以复加! 两个傻到一块的人,就是相爱,就是爱情!不怕你嬉皮笑脸地不承认,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如果一个女人可以毫无防范地被你抱走,那就请你一定要珍惜她,因为她爱你! 第十二章初见额尔齐斯 离家越来越近,我的心却慌张了起来,我希望车永远不要停,车上只有我和阿英,一直走啊,走啊,走过时空,走过轮回,直到永远。 “我到家了,咋称呼你爸、妈?”傻姑娘终于醒了,害羞地问我。 “你觉得呢?”我在逗她。 “叫叔,叫姨?叫…..你快帮我想想嘛,”闪烁着大眼晴,脸色青红不定,肯定又想多了,这神情,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 “嗯…”我故作深沉,”叫叔、叫姨…嗯,估计他们得放狗咬你!” 阿英听得笑得五麻六道的,“你就贫吧,只要你舍得,咬死我好了.”胸有成竹地瞄了我一眼。 “嘿嘿……”被人戳到了痛处,也就只有傻笑的份儿了。更何况,当着一车人的面,也不可能说些山无陵水为竭,海枯石烂等等哭天抢地的话来。 中华民族真是了不得的民族,这么美的话,千年前就有人说出来,如果不是情境相同,怎可能生出这等美妙的言辞! 爱,古往今来,都是一个永恒的主题,真爱的感觉,不会因人、因时、因地的不同而不同,无大雅大俗之分!只要是真爱! 她在捏我的手,很急切,知道她在为难。“我也不知道该咋称呼,又没有问过别人,也没实习过”。 “哈哈……”话还未了,后座的大婶已经笑不可支了,“傻小子!看你们这份儿,第一次上门啊,叫叔、婶生份,叫爸、妈还有点早,叫伯父、伯母合适。”很亲切,很友善。 “说啥哩,我当年到你家,开门就喊爸、妈,不也没有不合适的,爷们儿,别听她瞎说!” 旁边坐的满脸大胡子的大叔开腔了,嚯!原来是一家子。 “你那是二傻子!”大婶甜蜜地嗔怪,幸福洋溢。“哈哈…..”满车人愉快的笑声,推得汽车也跑得飞快。 ……. 到家啦,终于到家啦! “阿英!快看!那就是我常讲的额尔齐斯,快看!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那蓝天白云下,如珍珠般洒落的毡房就是我的家!” “啊哈!太美了,和我想的一模一样,真美啊!”阿英,又回到了从前那快乐、纯真无邪的模样,浴火重生一般。灿烂的笑容,绽放在脸上。张开臂膀,象要拥抱这一望无际的美景! “额尔齐斯!我来啦,大草原!我来啦,哥---我来啦!”搂着我的脖子,跳啊,笑啊,所有的相思苦雨,所有的郁闷、惆怅,全都不见了,象一只蝴蝶飞舞在阳光明媚,芳草如毡,繁花若锦的草原上。 越过沙梁。快看,向日葵!那一丛丛、一块块、一簇簇,一片片,正怒放着黄艳艳的光芒!象背景色一样,映衬着正午时光的额尔齐斯河,那是迎接阿英回家的黄丝绒毯。阿英如凤凰一般,穿越在这浩荡的黄色火焰中,陶醉在这淬火的洗礼中…… “嘘…”尖呖的口哨声,我的小花狼,听得见。 不一会儿,草海中,就穿梭起一篷草浪,我的小花狼来了,我蹲下身去,准备给牠一个热烈的拥抱! “哟嗬---”,司乃普给我了一个期待的熊抱,我们在草丛中打了几个滚,司乃普脸上笑开了花。而牠的眼晴仿佛又在搜寻着什么,嘴里在哼哼唧唧地询问。 “嗨!司乃普,”娇滴滴的声音,司乃普肯定听不惯,狐疑地看着我。 “那是阿英!快去问候你的姐姐!快去嘛。”我用手轻轻地推牠。 司乃普温顺地、优雅地走过去,很严肃地在阿英的脚边嗅了嗅,绕到阿英身后,抬起头嗅阿英的长发。阿英拘谨地接受着司乃普的盘查。 稍一顿神,哈哈!那两个小家伙,已经拥抱在一起了,“哥---”,阿英没经过这情景,恐慌地喊我。 “不怕,司乃普喜欢你!”我笑着解释。 “司乃普,陪姐姐玩儿,我通风报信去!”扭头往家的方向跑去。 我象一艘小舢板一样滑过草浪,轻快的脚步,象长了翅膀似的,快快飞到了家,见到了满脸微笑的母亲和如花似玉的两个妹妹,她们放假回来了。 收拾一新的屋子,惹起我满脸的疑问。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干啥去了,才收拾的。我的儿子,我清楚得很!”母亲的脸上盛开着睡莲一样慈祥的笑容。 “二哥,嫂子来了吗?”二个妹妹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在河边的草滩上和司乃普玩呢!”我拉着她俩的手,开心地宣告阿英的到来。 “真的?”两个小姑娘,立刻欢天喜地地打扮去了。 “傻小子,你也不吭声,说跑就跑了。看到照片,我就知道,你找阿英去了,这么美的姑娘,你上辈子修来的福!” “姑娘们,好了没有,去迎接你们的嫂子去!” “来啦!”齐齐地应声。 三朵玖瑰,哦!还有司乃普,四朵玫瑰盛开在盛夏的草原上!那是上天赐给草原的最美的花朵,最圣洁的花朵!最吉祥的花朵! 她们在欢唱,她们欢笑,她们在尽情的歌唱,歌唱这美丽的草原,多情的河流,歌唱幸福甘甜的爱情! “呵呵!我的女儿,你终于来了!”母亲张开温暖的怀抱,拥抱她的小姑娘。 “妈—”阿英娇羞地喊了一声。 “嗳—”母亲脸上绽放出慈爱的光芒,紧紧拥抱着这天赐的宝贝。 阿英的到来,家里人高兴极了。 手抓肉,奶茶,抓饭,奶酪,这些草原上寻常的美食,让阿英每天都目不暇接,大快朵颐,她很快就适应了草原上的生活习惯,看到她略有些圆的小脸蛋,母亲很有成就感。 母亲每晚都搂着阿英睡,两个妹妹也保驾护航似地左右相拥,娘四个成天形影不离,有说不完的话,笑语连连,感染了额尔齐斯河哗哗地欢笑。 母亲逢人就说,我们家天上掉下个仙女来!为此,吸引了很多亲戚朋友前来探访。说是来探望我父母,其实就是来看阿英的,小姑娘每天都要等着见很多的亲戚朋友,很害羞。 我也按要求,到了地区把我该办的事办完,当然是带着阿英去的。陈书记的女儿,还专门招待了一下阿英,阿英让她无话可说。要我在家等通知。 阿英还给堂姐打了电话,要她帮着请一个月的假,堂姐问她在哪儿,她只含糊地说在同学家,堂姐当然知道她在哪儿,免不得要说些私房话,我没有听懂。 都不细表,转眼10来天就过去了。 第十三章草原上的婚礼 8月份的草原,是最美的季节。草肥水美,河边的银白杨,树叶开始微黄,柳树还是那么郁郁葱葱,青青牧草变为墨绿色,多了一分成熟的厚重! 向日葵,在太阳火热目光地注视下,含羞地勾下了头。牧民们回到了冬牧场,准备牛羊越冬的干草。打草的季节,俄罗斯有一幅油画《干草车》描绘的就是这个场景。 “明天,我们看望草原上的朋友去!” 傍晚,我和阿英在河边游泳。阿英洁白的身影,倒映在平静的河面上,夕阳金色的光芒,镀在她美玉光华、温润匀称的肌肤上,犹如西斯庭壁画中的圣女!纤毫毕现,一览无余! 这美到窒息的身躯,磁铁一样吸住了我的眼晴。 目光多情地在她身上逡巡,想要把那每一寸圣洁的肌肤都刻录在心的硬盘上,永远不要忘记!我要吻遍她的全身,每个地方都不放过,我要把她融化在我的身体里,从此天涯海角永不分离……心旌摇曳,血脉贲张!脑袋里藏了一个马蜂窝,嗡嗡地闹成一团! 草原上的男人,什么时候都不缺乏野性! “莫打我歪主意!”阿英妩媚的声音,透着少女的羞涩! 哗--的一捧河水,水晶般地洒落在了我的身上,一激泠,翻身跃入温暖的河水里,我仿佛听到赤红的钢水,哧啦的一声在河水里凝固了…… 但我还是吻了我的女神,我的新娘,忘情地,义无返顾的! “我们明天就去看你的朋友吧!”阿英在细语…… 这一刻,已经永恒地定格了在额尔齐斯河的夕阳中…… 翌日清晨。 我的阿英,我的枣红马,我的司乃普,还有那东方冉冉升起的---我的太阳,随我一同出发吧! 阿英头上裹着杏黄色的纱丽,紧紧抱着我,司乃普在前面带路,我们迎着朝阳,划着露水,沿着曲曲折折的河边小径,马儿象插上了翅膀一样,朝着河谷森林深处一路飞奔。 阿英从未骑过马,马儿奔跑时的剧烈颠簸,让她胆怯,拥抱在我的身后,颤声感叹道:“这里好美啊!哥!我想下来,在花丛中、草地上走走,快快停下来!” 马儿也累了,是该停下来歇一歇了。 于是,就找了一块稀树的草滩,停了下来。把阿英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小姑娘,一路颠跛,脚都站不稳了。 “太美了,真是太美了!”小姑娘瘸着腿,一拐一拐地走在草地上,兴奋地放声大喊,声音柔润清澈得象山间的小溪。 清晨的额尔齐斯刚从睡梦中醒来,茂密的森林就象她秀美、飘逸的长发,林间那尚未完全褪去的白雾,是那洁白的纱丽,半遮半掩她高贵、优雅的容颜。 在她温暖的怀抱里,栖息的白天鹅、仙鹤,野鸭、大雁,沙鸥等等生灵,早早地在温暖的阳光中鸣唱,嬉戏了。 河边的草丛中,挂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在清晨的太阳照耀下,散发出七彩迷幻的光芒。一簇簇,一篷篷,白白嫩嫩的草菇和牛肝菌,象白玉一样,躲在沙土地里,偷望着那个秀色怡人的小姑娘。 蒲公英娇艳的小黄花和毛绒绒的小圆球,还有那些粉色、蓝色的不知名的小花,都在这个夏末的早晨,自由竞放,交相辉映,给这清静河谷,铺上了一层锦绣绿毯,视觉的盛宴。 和煦的阳光中,鸟儿欢快的地歌唱,啄木鸟打出一连串密集的鼓点,蝴蝶,蜜蜂在这光、影、歌的旋律中,翩翩飞舞。马儿悠闲地吃草,阿英和司乃普正在草滩上追逐玩耍,这良辰,这美景,怎地不让人陶醉,流连忘返。 我随手摘了几枝野花和青草,编了一个花环,藏在身后,走到阿英面前,她以为我要吓唬她,笑着喊:“司乃普,快过来,你哥哥要吓我!” 傻傻的小狗就扑到我身上来,抱着牠,我把花环戴在了阿英的头上,这花环虽比不得玫瑰、钻戒,却是那个草原上的年轻人最隆重的礼物! 没有刻意营造的浪漫气氛,没有绅士般单膝下跪,没有满含深情的话语,“做我的新娘吧!”很平淡的一句。 “好!”很爽快地答应了。 情到深处,无须啰哩叭索,无须繁文缛节!草原的风格。 “难道不需要拜拜天,拜拜地?”阿英倒在我怀里,天真地问。 “留待以后吧!”这个愚蠢的男人! …… 嗨!木拉提!别克!,你们都在哪儿?你们快来看呀,是谁来啦!”来到村子里,我放开喉咙呼朋唤友。 “嘿,安奇,你象一只快乐的小鸟,飞到我家来,肯定给我带来了好消息!”霍森别克从毡房里走出来,笑容可掬地接过了我的缰绳,“请到房子里面去!”热情地招呼我们。 “小胡拉什,快去叫木拉提,别克哥哥去,告诉他们,安奇来了,还带来了一位小仙女!”霍森打发他8岁的巴郞子去找我那两个好朋友去了。 不一会儿,木拉提、别克,还有满都拉三人,相约而来。三个强壮的、英俊的哈萨克年轻人。我一一向阿英作了介绍,“这个小仙女就是我给你们说过的阿英,”我挽着阿英向他们作了正式的介绍,“小仙女是安奇的……?”木拉提明知故问。“小仙女是安奇的心!”“哦,安奇的心真美!”。 立刻,帐篷里充满了阳光般笑声! 喷香的奶茶,酥脆的馕饼,香到你停不下来的包尔沙克,玛依拉嫂子贤惠地忙碌着,笑容满面。 “今天是我哥哥阿曼结婚的日子,晚上请你们也参加他的婚礼,好吗?”别克热情地邀请我和阿英。 “啊,这么巧!”我和阿英对视一眼,会心地笑了。 太阳徐徐不肯回家,月亮迟迟不愿出门,幸福的时光,在等待中,是那么的温馨而漫长。 玛依拉嫂子按照哈萨克人的传统服饰,把阿英打扮得花枝招展,俏皮可爱。她象新娘一样,躲在玛依拉嫂子身后,淘气地四下张望,一点也不拘束,好象晚上是她的盛会一样! 五个男人的目光全聚焦在阿英曼妙的身姿和月光一般柔美的面容上,她的一颦一笑一回眸,牵动着每个人的心。就连天上的那一轮初升明月,也都含笑着牵一块洁白的纱丽遮住她高贵、慈祥的脸庞!不忍直视! “安奇,你的心真美!她是草原的礼物,是胡大的恩赐!”满都拉的妻子,小声地对我说。 “安奇的心,从此不会再流泪了。”我笑了。 …… 哟嚯嚯!草原的盛会开始了! 熊熊的篝火,燃起来,那是太阳最凝炼的祝福,豪放的歌声唱起来,那是草原上热情奔放,善良的人们最衷心的祝福!欢快的舞蹈跳起来,那是多情人们追逐幸福的脚步! 阿肯热情奔放、嘹亮的歌声,给一对新人送上了最朴实,最真诚的祝愿!冬不拉忘情地撩动着欢快的黑走马。 “阿英快看,那就是黑走马,早原上的欢乐!”拉着阿英,我们跃入欢乐的人群中。 木拉提、别克和他的伙伴们,都相拥到我的身旁,姑娘们聚拢到阿英的身旁,她藏在了一捧玖瑰中,但她仍是最娇艳的那一朵,我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黑走马!来吧,黑走马! “可爱的一朵玖瑰花,我的小姑娘,”安奇的歌声永远是草原上最美的歌声,最动听的歌声,因为,那朵玖瑰一直都开在他心里,永不凋谢。 篝火在飘舞,杨树在欢笑。手抓肉在锅中跳跃,烤全羊在架上畅快地滋拉着诱人的香味,马奶酒的芬芳能把额河醉倒。明月醉在了河里,大河醉在了森林的怀抱里,心爱的人儿醉在了我心里,我醉在了毡房里。 沸腾的河谷,欢腾的草原!…… 借着窗帘外朦胧的月光,我也能一眼看见我的心,蜷卧在我的身旁,似一朵猩红的玖瑰,散发着马奶酒的芳菲。 她宁静地沉睡。弯弯的眉毛,长长的眼睫毛,遮住了脉脉含情的大眼睛。细挺的鼻梁,俏翘的小鼻子,匀匀地呼吸。 圆润的耳廓,乌黑的长发,半遮了她清纯的脸颊。 我很少这样平静地注视她,欣赏她的美,我抱起她的头,枕在我怀中,久久地凝望着她。探头吻她还沾有孜然味的性感、丰润的嘴唇,她的耳朵,她的脖子…… “哥,你是想要把我吃掉吗?”阿英在低语,眼睛在黑夜里闪烁着光芒…… 爱你的人,眼睛是会发光的! 第十四章半个月亮爬上来 我们在河谷里徜徉了一个星期,每天都在欢笑和歌声中度过,是阿英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打过草的草原,弥漫着青草的清新芳香,那是青草对人类最后的奉献。重又生出的嫩叶,象一铺绒绒的绿毯,牛粪燃烧的味道和奶茶的浓郁芳馥,扬起一缕淡蓝的烟雾,荡漾在黄绿红相间的树丛间,无论是清晨和黄昏,久久不肯散去,总有一丝依依不舍的情愫蕴含其间。河水宁静而清澈,宝石蓝的光辉把万里晴空,清洗得幽蓝透彻。 秋天的草原,秋天的额尔齐斯,少了春的浪漫,夏的喧嚣,更多了一份秋的成熟和沉稳。 雁阵横陈,洒下一地离愁,长天寥廓,融入万种别情。是离愁,是别绪?总有一种滋味挥不去,道不清。 又是一个分别的时刻。又是一个分别的情景。 木拉提和他的伙伴们,送我们到了小村口。 阿英依依惜别之情,溢于言表,眼泪象小河似地流淌。一一感谢这几日朋友们对我俩的盛情款待。 “100个金币,不如100个朋友。我们是好朋友,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兄弟一样的情谊,你给我们带来了欢乐,带来了安奇多情的歌声,让我们快乐,我们会想念你,等着你回来!”木拉提真诚地回应阿英。 朋友们扶我们上了马,轻拍枣红马,马儿轻快地跃动脚步,向前方一溜小跑而去。 “嘘—一声长哨,司乃普已经飞一样地窜了出去。 “哥,让我再看一眼他们,再看一眼河谷吧!”身后的小姑娘轻声地央求我。 驻马在高坡上,回头望向百步之遥的朋友们,他们还站在那儿,向我们挥手告别。“再见啦!我会想你们的!”清泠泠的声音,在河谷穿行、回荡,挥舞着杏黄的纱丽,仿佛要卷走这满河的情谊和思念。 “又哭了?”我也有些眼晴潮湿。“没有,只是感动得眼泪止不住,他们真好,这里真美!”小姑娘偎在我身后,抱紧了我。 “马儿跑起来吧!哟嗬嗬……”我身后的一路灰烟,向我的朋友们传送着我的感谢和祝福.背后那一轮朝阳,让风儿挥动了杨树的手,摇动树叶哗哗地响,把它的祝福和问候,传达到我们的耳边。一路顺风! 我们沿路折返,一路的风光依旧,又到了那个幸福的充满阳光的草滩。 我勒住缰绳,把阿英抱下马来。我们牵着马并肩走在了草地上。 阿英深情地注视着这遍草地,它只是额尔齐斯怀抱中一块寻常的草地,却因我们的吴下之盟,而显得无比神圣! “这里是我们结婚的礼堂,是我们的婚房,是我们的心永远相连的地方。我真想在这永远地留下,象木拉提他们一样,一顶毡房,一群牛羊,一群孩子,在这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多美啊!”阿英动情地说。 “那毕业了,就过来咯。”望着阿英白里透红,被蚊子、蠓蚋叮咬的起红疹子的脸,我笑着说。 “不行啊,我爸爸是不会答应的!”傻丫头认真地说。好象马上就要作出决定似的。 “不着急,慢慢地想,到时候再做决定好吗?”我知道,我的草原有一股魔力,凡是到过阿尔泰草原的人,都会被这里的蓝天白云,草美水清,茂林风轻的景色所迷惑,会把这里当作一生的梦想家园,来呵护的。更何况相爱的、心爱的人也在这里。 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让阿英把这里最美的一切铭刻在脑海里,免得在梦里忘记了回来的路。 几天来,在河谷里游历,在林间草丛中穿行,在烈日里畅游额尔齐斯,也让阿英见识到了真正的草原的风景,领略到了额尔齐斯的雄浑和憨厚,品味到了哈萨克牧民的生活。她成熟了,她壮实了。她学会了挤奶,学会了烧奶茶,跟着玛依拉大嫂学会了炸制包尔沙克,当然了,她最喜欢吃包尔沙克了,除了馕饼没让她去烤过,那是我怕把我的小姑娘烤黑了……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里。 走着,说着,太阳的光芒开始炙热起来。树荫下,我们开始享受着丰盛的午餐。 风干肉,凉羊肉,馕饼,包尔沙克,奶酒,奶疙瘩,满满一塔哈,够吃三天的了,还有一行军壶奶茶。玛依拉嫂子真好! 阿英略显笨拙地削着肉,不停地赞叹着:“真香!看,我削肉的动作是不是和木拉提一样?”看着自已细细碎碎削的肉,阿英很有成就感地对我说。 “嗯,好吃!香!阿英削的肉有国际水准。什么肉经你这么一削,不香都不行!”我已经学会了拍马屁。 “哥,我想就在这儿住一晚上,就我们俩,谁也不要打扰我们,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好吗?”阿英低着头,也不看我,自言自语似地说。 “这里……”我有些犹豫了,“我们没有帐篷,没有锅子,没有……”我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有这一湾河水,有这一方森林,有这一林鸟鸣,有这一天明月,还有你就足够了.”阿英满眼神往地说,仿佛已经置身在月光下的额尔齐斯的怀抱里了。 “好吧,我去找些树枝,搭个草棚,你去拾点干柴,晚上生点篝火,暖和些。”火光不仅能壮胆,还能驱赶蚊虫,蛇蝎一类毒物,我很内行地安排道。 野外露宿,对于我们牧民来说,就是生活。每年春天牛羊转场时,要途经上百公里,迁徙到温暖、凉爽的阿尔泰山上的夏牧场去,野外露宿是家常便饭。 选了一块干净的沙地,很用心地搭起了一个草棚,算不上美观,很结实。经得起小风的折腾。 牧民就是逐草而牧,傍水而居,水、草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基本条件。虽然,那时我们汉族人已经不再过游牧生活,但生存的经验都是一代一代地传承下来。 我挺满意的。 阿英已经捡了一大堆树枝,还在忙碌着捡拾,很认真,很执着。刚开始,司乃普还在她身后,陪着她一趟一趟地跑来跑去,后来司乃普也觉得枯燥无聊了,耍赖躺在了柴火堆上,闭目晒太阳了。 “阿英,快歇会儿,够了,别捡了。”我喊烈日下的阿英。 “嗳,来啦。”快乐地飞回到了草棚里。 “渴不渴?” “渴!” “快喝点奶茶吧。”我递上行军壶,那是早上烧的香喷喷的奶茶。 正午的河谷,真幽静。太阳火热地灼烤着河水,反射出刺眼的光亮。 “我下河里捉鱼去!”我有些蠢蠢欲动,夸张地比划着击水的动作。 “你能捉到鱼?你又不是叼鱼郎?”阿英嬉笑着,望着空中盘旋的叼鱼郎,眼睛贼亮地看着我说。 “你就看好吧!”我仿佛受到了鼓舞似地,跃跃欲试。 脱下衣服,我没有肩宽背阔的标准武士体魄,但茁壮的肱二头肌、六块棱角分明的腹肌,厚实的胸肌,那是在草原上打草时锻炼出来的——草原的恩赐。虽没有米开朗基罗手中的杰作那样的完美,但也足以给我坚强!足以让我感到骄傲! “脱光!”阿英两眼望天,不容置疑的口气。 “好!”身上已经寸缕不沾。咕咚!翻身跃入水中。 “真黑!”身后传来笑声,也不知是赞叹还是调戏。 看到阿英在岸上,专注地盯着水里的我,“我得把她骗到水里来,我坏坏地想。 “嘿,接住!”我得胜似地向岸上抛去一条狗鱼。 “哇!真能抓到!哥,你真行!”白晃晃地狗鱼在沙地上活蹦乱跳,阿英又叫又笑慌忙抓鱼。 “别拿头,当心咬你!”我在水里朝她喊道。 “抓住啦,看你往哪儿跑!”阿英拎着鱼,炫耀地朝我挥舞。 “噢—”我又一头扎入河中,抓住水草,潜在河底不动了。 “哥,哥!”过了一分钟左右,听到河面上她在喊。“不行还得憋一会儿”,我在水下能潜潜2分名钟左右。 “哥,哥,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哗哗…空洞的一声,扑到了水中,嘴里还哥哥地叫着. “哼!你终于下水了,你再不下,真要被你憋死!”暗想着,在水下托起了我的小姑娘,浮上水面,啊地长吸一口气,真憋得够呛! 再看阿英的脸吓得惨白,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哭得梨花带雨.“你混蛋!你混蛋!大混蛋!你要吓死我,是不是!”真是吓得不轻。 “傻丫头,真不经吓!做过了,”我暗想。 浑身湿透,抱在我怀里,安慰了好一阵,脸色才转过来。“你要再敢吓我,当心我杀了你!” “是!陛下!” 一件件地脱,一件件地晒在草地上,花花绿绿一片。 “你的目的达到了?”还在不满地用眼白我,娇羞得可爱。 真黑!头发!在雪白的皮肤映衬下。华清池里洗凝脂,回眸一笑百媚生!当得就是此情此景吧! 还犹豫什么!一头挤进温润的河水中,迫不急待地游到她身边,一把抱住那凝脂般的身影… “为了你,我怕是要疯了…等月亮升起来吧”… 篝火红通通地燃烧在深夜,把幽深的河谷照得玫瑰红一般,如乌鲁木齐那杆喷洒着玫瑰光辉的街灯一样。人还是那两个人,风景却不同,更美! 我们喝着奶酒,吃着烤鱼,啃着羊肉,说着以往的爱情故事,追忆着以往那段温馨、浪漫的美好时光,相依相偎,企盼着月老快快升起,见证我们的爱情! 月亮很晚才爬上来,半个,依然很明亮。照在额尔齐斯身上。长河弄月,月光水光一体,栖鸟吟哦,风影树影斑驳。 “月亮升起来了,”望着阿英月光一般柔软的肌肤,我在低语。 “我看到了,很美” “来吧!我的新娘!告诉我你有多爱我!”阿英的脸酡红得象一朵玖瑰,在月夜里绽放出野性的光彩。 噢…噢…,奶酒!奶酒!河水一般清澈透明的奶酒!它…它竟然让我的躯体全部失去了知觉!... 阿英!你就笑吧! 第十五章 愉快的返校旅途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阿英要回学校了。 母亲,父亲和兄妹们一大早就为我们送行。母亲挽着姑娘们,走在秋意浓浓的草径上,一路说着慈爱的话语,要把深深的祝福留在阿英的身边,陪伴她过好每一天。好像阿英离开了她的怀抱,就不知该怎么生活似的。阿英眼泪涟涟,一个劲地点头,应承。“妈,阿英是大姑娘了,她懂得照顾自己,你就放心吧!”“嗯!哥说的对,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妈,你就放心好了。”阿英也附和道。 “二哥,一路上照顾好嫂子,”二个妹妹也叮咛、嘱咐。 父亲和老兄没有太多的话,拎着大包小包。只是叮嘱一路上小心,对小姑娘好一点,别让人受委屈之类的话。“他要是让你受委屈,你就告诉我,看我不拿马鞭子抽他!”父亲憨厚地恶狠狠说道。 “爸,不会的!我哥不会欺负我的,就是欺负了,我也不告诉你,你抽他就是抽我啊!”阿英啥时候这么会说话了,我夸奖似地握了握他的手,软软的,很温暖。阿英笑盈盈地看我一眼。我爸听阿英这么一说,古铜色的脸上,皱纹绽开,象菊花开放!唉,父母都老了!我心里感慨着。 终于,一辆大巴车开过来了。分别的时刻到了。 我和阿英上了车。司机可不管这离别的心情,车轰地一声闷吼,干脆地开走了。 母亲,妹妹们还在依依不舍地挥着手,司乃普追着车,跑了很远,才悻悻地放弃了追逐。 哭了。伏在我肩头!我擦拭着她的眼泪,“暂别而己,哪有那么多眼泪!我走的时候,也没见你流眼泪!”我取笑她道。她就掐我,很用劲!不疼,呲牙而已。 扶她到坐位上坐下,好一阵才从这离别的情绪中平复下来。楞神地看着窗外的一掠而过的风景。“我咋没见过这景色呢?”想到她回来的情形,那般憔悴的样子,我都不愿再回想起,更何况这离别的心绪里,免得又引起伤心,我平淡地说:“你睡着了,象猪一样。” “噢,我可以睡成这样?”她心不在蔫随口回应。 “嗯,”我肯定地点点头,回答着她问询的目光。 “这里人说人睡得很沉,都说象猪一样是吧?”她对我说。 “不是,还有别的形容词”。我也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口语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特色,没有统一的标准,原则上听的人不引起歧义或反感,就可以了。 “那还有什么词呢?”她偏着脑袋,故作天真地问我。 “小毛驴!”这是我刚入学那阵儿,阿西在背后,形容我的一个词,传我耳朵来,为此,我还掐着他的脖子警告他,再敢这样说,把他的牙拔掉。这一晃毕业快两个月了,挺想他的。今天,阿英这么一问,我就随口说出来。 只感觉到大脚趾,受到的压力达到呲牙的成度。阿英温柔地瞪着眼,脚下在使着劲。这个小魔头! “不是说你啦!”我看到坐在我们旁边的,几个青海淘金客在笑。 “那你在说谁呢?”大眼晴魅惑地一闪一闪。 “当然是说我自已啦!”我笑嘻嘻地说。 “回答正确!”脚下一松,已经笑不可支了。 “切,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三笑要人命!”我胡绉八扯,逗她开心。路上要走三天时间,我们有的是时间在车上嬉闹。 “快看!那就是布伦托海!新疆最大的内陆湖,你在地理上有讲到的!” “啊!这么大啊,一眼看不到边!”阿英随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这就是布伦托海?新疆离海最远的湖泊!真美!我们应该到这里来看一下。”说着,有点遗憾的样子,眼晴贴在窗户上,迷恋地注视着这美丽的湖泊。“冬天,我接你过来,我们在湖上溜冰去!” “不行啊!暑假不回,寒假也不回,我那个法海老爸非过来把我抓回去不可!我也是他的宝贝呵。”说完,瞟我一眼。阿英想家了,可以看出来,她很爱她的家人 “阿英,你真有福,这么多人都喜欢你!”我由衷地感慨,心里也为她感到高兴。 “青海湖比这可是大多了!我们家就在岸边上!”年纪稍大的青海客说。也许是布伦托海勾起了游子的思乡情,他们溜起了花儿。很美的曲调,悠扬,宛转!可是听不懂。他们挨个独唱一起合,一个无伴奏合唱小乐队。 “真好听!”阿英听得入迷,你听懂了吗?”她回头问我。 “噢,这是青海花儿,调是固定的,词可以随编随唱。他们现在唱的是:他们坐车回家,车上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和他们一起同行,小姑娘的大眼睛乌黑漂亮,人就象花儿一样的美丽…” “是这样唱的吗?”阿英很享受地认真听我翻译,其实,我在胡编。小姑娘都喜欢听赞美的话,更何况阿英这样漂亮小女生。 “以后出门,我要给你准备一块纱丽!”我悄悄地对她说。 “干啥用?”她不解地问。 “把你的脸遮住!他们都看你,连司机师师傅也对着后视镜在看你。”我嫉妒地说道。 她听到就“咯咯”地笑起来,那笑声象冰棱落在冰面上的声音,清脆、夺目! 花儿调嵌入这笑声,仿佛合唱一般,是那么和谐、那么完美! 一路上,阿英很快就和几个青海客熟络起来,一路上问这问那。青海客被她的热情、好奇所感染,不停地向她介绍他们的经历,到新疆来遇到的种种有趣的事。 说到他们有一年作为群众演员参与到《淘金王》这部电影拍摄的事,更是眉飞色舞,脸上泛起了一股自豪神情,可惜,这部影片他们一直也没有看过,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们都太想看到他们在银幕上的形象。回到家中,也好向朋友、亲戚们表演一下当时的情景。这对于没出过门的其他乡亲们来说,也可以说是新疆奇遇记了。 阿英笑逐颜开,充当着临时主持人,安排青海客一行人每个人都要讲故事,“请全车人醒一醒,听故事啦!”阿英鼓掌叫醒全车人,情绪饱满,很有号召力! 车内气氛一下变得轻松活跃起来!阿英真行!把这一车素不相识的人,组成一个临时的小集体,相互照应着,共度一段美好旅途。 阿英和我也非常认真地听每个人讲他们的故事,不时,还会现场提问一些细节问题,以帮助讲述人把故事讲得更完整,有趣! 其实,车里每个人都在认真听这几个青海客的传奇故事。连一路上“上车睡觉,下车尿尿”老瞌睡虫,也悄悄地半闭着眼静静地听。 时代在进步,人们的观念在解放,不同的区域、地域之间的经济、文化和人员的交流和流动已经成为一种趋势,传统的故土难离到走出家门,追逐梦想,应该是一次思想上、精神上的解放吧! 人们在沉思。这一车五十多个人,虽都在同一辆车上,并不说明我们的终点站是一样的,我们每个人都只是这短暂旅途中的同路人,偶遇而已,一旦到了中转站,又各自天涯,从此再无交集。所以,在生命中旅程中的每一次遇见了,都应当珍惜,因为地球上有近百亿人,既使在你身边,也有成千上万人,每天与你匆匆擦肩而过,为什么你们会有一面之缘?都归结为缘份吧! 更何况那爱你的、你爱的人,那不是缘份二字能解释得了的。这是你生命中的密码,看似偶然的匆匆一瞥到生死相依相随,如无这早就设定的密码,怎么会有相伴永远、恩情一生?至于最后也有变为仇怨的,可能是密码变异、信息不对称的结果吧。 三天愉快的旅程,结束在乌鲁木齐正午的秋阳中。 大家都纷纷下车,但匆忙中还忘不了向阿英和我道别。阿英很有成就感的地享受着这今生不会再见的最后祝福,也向他们表达了我们的美好的祝愿。 司机最后退了我们车票钱,说什么都推辞不掉。 “小姑娘了不起,很有爱心,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次旅行!很享受!”司机大叔真诚地说。 阿英反倒不好意思地躲在我身后,羞赫地低头笑着。 “他是你的?”司机和善地问我。 “我的小妹,送他上学来的!”我回答。 “我说嘛,这么懂事,这么聪明,肯定是个大学生!要是我家的姑娘多好!”司机亲切地和我们挥手告别,充满怜爱地说。 第十六章 又见堂姐 一回到学校,阿英就拉我去见堂姐。 敲门。“请进!”里面传来堂姐有些陌生的声音。我们推门进去。 堂姐正在看书,一看是我们进来,就把书扣下,严厉看着我们。 经过上次那一闹腾,再见到她时,我的脸皮有些不自然地发烧。 堂姐冰冷着脸在观察阿英,又耐人寻味地看了我几眼。我象第一次进她办公室一样,低眉垂眼,眼光尽可能地躲闪,不与她交锋。 “玩够了没?还知道回来,我看你暑期报告咋写?还有你,不要以为毕业了,就没人管得了你了!无法无天!” 堂姐训斥我们的时候就象一个女魔头,在张牙舞抓,加上她那190公分的绝对高度,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压力。 阿英拉着我的手,使眼色给我,让我不要顶撞堂姐。 顶撞她?要真惹毛了堂姐,我真担心她那大手呼下来,我能否招架得住。不过她的手保养的很好,细长、细嫩,该不会还象运动员的时候那么生猛吧?我心想。 看着堂姐的手,我的脑子已经跑到好望角去了,根本就没听她在说什么。 阿英则乖巧地低头看脚尖,似乎在认真地听堂姐的训话。训着、训着,可能见我在一旁,说话不方便,就拎小鸡似地拎起阿英,要到宿舍里间去。 看到这一幕,我本能地伸手去阻拦,却被她反手一把隔挡开,动作利索得很。我好歹也是打出来的高手,却从没见过这般快的身手。心中不禁赞叹道:“利索!” “哥!你在干啥!”听得阿英叫,我才回过神来。 “哈哈……”堂姐笑得象棵老梨树那般张扬。“你看你家放羊娃,就象一条疯狗似的,不管平时你对他多好,只要动他的骨头,他就咬你!”堂姐愤愤不平地挖苦我们俩。 这话说的也太没有水平了,没事儿干,你动人家骨头干嘛?不咬你?不咬死你才怪呢!我在心里想。 “堂姐,对不起,我刚才没注意听讲,脑子抛锚了,还以为要打架呢,就…”我不好意思地解释说。 “得得,不听你瞎扯了,我和阿英说会儿悄悄话,和你没关系,一边呆着去!”蒲扇大的手,不耐烦地挥了挥,笑着,搂着阿英进里间了。真粗鲁! 不知过了多久,才看见我的“骨头”,昏昏欲睡也走出来,推了推我,“我们先回我宿舍去,堂姐的房你住。晚上一起吃饭,我来叫你。” “那怎么行呢?”望着堂姐近2.5米左右的床,我不能想象我躺在这张床上和躺在草原上有什么区别。 “这是命令!”堂姐不愧为运动员出生。说话根本不容商量。 “听见没,没得商量,你又打不过她!”阿英调皮地挤眼睛。 切!这哪跟哪? 看到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出门了,我有一种被人遗弃的空虚和无助。 好吧,我也眯一会儿吧。随手抽一本书,《第三次浪潮》马斯洛的,哼!堂姐看的书蛮有档次的。 到了很晚,阿英才喊醒我。 她早就来了,并没有打扰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睡,象第一次相识的时候一样。那是一个多么令人难忘又温馨的画面,她撑着头,就趴在床边,看我如我偷看她一样,端详着,在心里千万次地问:就是他(她)吗?为什么会是他(她)呢?我们浪费了20年的光阴彼此在寻找,就是他(她)吗? “真不想叫醒你,让你就这样睡下去,睡到我毕业,醒来,我们就从此不再分离,远走高飞!省了这许多聚散离别。” “哪你把我打蒙就行了”我在贫嘴。 “敲死你!”马斯洛在教训我的脑袋。“赶紧!堂姐他们该等急了。” 好在不远,一家幽静的小餐馆。 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情敌”,堂姐的男朋友,今天才从国家队集训回来。 “我叫大伟!”嚯!真不是盖的!隔着桌子,伸过手来相握。身高臂长,魁梧有力,和堂姐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我是阿英的男朋友,安奇!”彼此,做过了介绍,心很快就拉近了。本来嘛,都是亲戚,没必要扭扭捏捏的。我宽慰着自己。阿英一旁有些害羞地低着头,笑。 “这是一个法国运动员给的,白兰地!都喝点!”大伟爽快地拧开酒瓶,往四个小玻璃酒杯中倒酒,很有派的样子。 “安奇、阿英,欢迎你们回来,干!”大伟的祝酒辞也是那么干脆,一点不拖泥带水。说罢,我和大伟一仰脖就干了,两姐妹则优雅地抿了一下。 “估计,这一小杯酒还没到他肚里,就蒸发完了”。看着大伟倒酒的时候,我漫画着大伟喝酒的样子,促狭地笑着悄悄地对阿英说。 阿英听了就傻呵呵地笑了半天,让堂姐他们莫名其妙,越是这样,就越是笑个不停,堂姐夫尴尬地坐在那儿不知所措。我碰了一下阿英的胳臂,才勉强止住,就交头接耳地讲给了堂姐听了。堂姐又笑,讲给了堂姐夫听。 轰笑了一会儿,我和堂姐夫就成了亲密无间的兄弟了。我们俩放开了拼酒,一对姐妹花就开在我们俩身旁。 那晚可想而知,我有多惨! 天旋地转,仿佛在空中飞,在海上漂。一会儿要掉下来,一会船要翻沉,紧紧抓住床帮不放手。哎,被这个在瓶子里老实,在肚子里不老实的家伙,折磨得死去活来。 这混蛋大个子在欺负我个小,我醉得人事不醒。自然是阿英陪我一个晚上。多好的一个晚上,却被酒精湮灭了。 早上,望着被我折腾得一夜未曾合眼的阿英,我心痛地说:“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就笑了。 第十七章 故地重游 在阿英和堂姐的一再挽留下,我在乌鲁木齐逗留了二天。 阿英陪着我在校园里,一同看望了我俩一同种下的两棵小树,由于,得到悉心的照顾,现在都有碗口粗了,当初在上面刻下的我俩的名字,已经变得模糊不堪,非得靠猜才能勉强认得。 “小树都快要把我们忘掉了。”阿英被离别的沉重,折磨得有些阴郁,脸上总是笼罩着一股散不去惆怅,情绪很低落。 “哥,我不想念书了,我想嫁给你,从此不再分离,我真的很怕分离,一刻也不能忍受了。”情到深处,连眨眼都不愿自已所爱的人离开自已的眼晴,爱是一种非常贪婪的占有,它会让你的影子都逃不出对方的眼睛,更何况分离。 “万里长征,我们都走到了毛尔盖,还怕这一星半点的等待吗?”我轻松地安慰她。其实我也怕分离,我不敢想象离开阿英的日子该怎么过。虽然,我们曾经有过短暂的分离,但那是为更加快乐相聚而做的铺陈。而最长久的分离正在等着我们,我们是否经得起这长久的考验? 我们又来到了我们初次相识的公园,来到了那张长椅旁。 秋天的公园,树叶潸然离开了相依为命的枝干,在萧瑟的秋风中孤独地飘零,那一刻的缠绵肯定是锥心的疼。没有尝到过生离死别的人,你是不能体会的。分别的秋天,分别的心情,一切都在一种低回宛转的氛围中演绎着离愁别恨的忧伤,仿佛要生生撕碎那原本脆弱的心。 长椅上的梧桐树叶所剩无几,无奈地迎风摇曳,象挥别的小手,在雾雨中久久不肯放下。 “哥…..”眼圈又红了. “莫哭,”我把她揽在怀中,象个婴儿一样.”你说,你那晚上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故作轻松地逗她。 “没找你,谁找你了!”她打不起精神,好象根本不愿意说起这事。 “可是,我们不是从那个月光明媚的夜晚才开始的么?也许,那天晚上,你不曾在这儿出现,我们又会各自另有一番你我都看不见的光景,也许,不会有这么痛苦,这么多伤感!因为,在你出现之前,我对我心中的那个你,不是这样勾画的,那是另外一个你,也是一个好姑娘!只是另外一种存在,同样令人心驰神往。可是你出现后,我却再也想不起我从前在心里刻画的那个抽象的你。是我太过健忘还是那个虚象,经你这么一出现,就全部和你重合了呢?” “你在梦中梦到过我吗?”她说的很轻。 “没有!”我很老实地回答。“最爱的人是梦不到的,她和你已经是连成一体,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和你同呼吸共命运,如影随形,形之不存,影则无踪。” “相爱的人是一体的?我对分离过敏,一提到分别,或感受到一点分离气息,我就会透不过气来,特别的压抑,我有时真的感觉到自已快疯了。看到你熟睡的时候,我心里最踏实,因为,这时候你不会离开我,可你一睁眼我就觉得你会立刻离开我,我很怕这种感觉,我只好整夜地看着你!害怕,我一闭眼,你就会跑出我的眼里,让我找不到你!……其实,你和安妮挺般配的,你说呢?” “也许,你一次也未曾在我眼里出现过,可能我会和安妮在一起,可是,你出现了,那一切就不再有可能了!我也想安妮,可那种想不是象我想你一样,那是一种亲切的感觉,家人一样的。可想你不是,那是一种甜蜜和苦涩的混合,是一种遥远到天边又近到你心里的感觉,那是距离生长出来的思念,那是一种切肤之痛,可痛死你的痛,让你却甘之若饴的痛!” “想我,可以痛到这么深刻!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放走呢?”她闭着眼晴,毫无知觉地小声说,象在说梦话。 雾雨凝结在她的脸上,冰凉。她翕动着嘴,仿佛在品味这雨的滋味,在品尝这离愁的浓淡。 凝望着这张精致的面容,我在心里感谢我从未相信过的上帝,感谢他对我格外的仁慈和恩惠,给了我这么一个甜到梦中的好姑娘!如果,我信他的话,可能会谁便给我一个便把我打发走了。想到这,我心里窃窃地笑。 “你笑什么?”她好象能感知到我的心思。 “你闭着眼睛,怎么知道我在笑?” “你的心跳,告诉了我!” 嗯哼,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必要去求证什么,因为,我们手相握,心相连,情相牵。 “那天晚上,安妮看你走了,也就没有热情再去跳舞了,到我跟前,问我走不走,我说:我本来就不想来的,你说要见一个人我才来的,那个人来没来,你也没告诉我,早就想走了。看到你们兴致很高,才没有打扰你们。 安妮就笑了,说:想着你们都认识,原来真不知道谁是谁,热闹!想见你的,就是刚走的那个野人,我把你指给他看了,他就不高兴了,生气地走了。 哦,看见我就生气了?挺奇怪的,还在怨我用米汤泼他?可他脏得很,从来不洗衣服,没见过这样的人哎!” 她翻我一眼,继续说道:“刚入学的那一阵儿,每星期在广播里都能听到你的名字,心想这个啥人呢,脸皮厚得城墙转拐,咋不改呢?女生们都说,那个人野得很、歪得很,不要招惹他,够开除几回了,害群之马一个! 可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我本来,也不喜欢吵吵闹闹的,喜欢安静,有几次见你也一个人在树荫里看书,不象个楞头青,咋这么坏的名声!本想和你搭讪的,一想到你的恶名声,不敢! 可是常看你和安妮在一起说话,她说啥,你都点头答应,蛮好的样子,说不上来,奇怪得很,每天都想这个问题,就越想了解一下,这个野人究竟是个什么人,所以看到了就不陌生,好象认识好久的一个朋友。 还有阿东、阿西在追和我同屋的两个女生,把你糗事都给她们说,她们就学给我听,时间长了,觉得这个人不坏嘛!都是阿东、阿西他们拿人当猴耍,欺负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就说过那两个女生,要她们给阿东、阿西说,再要让你去干个什么坏事,我下次就不让他们进我们宿舍的门!不知阿东、阿西给你学了没有?” “这么有爱的事情,他们不会学给我听的!”我终于明白了,早先,我在阿英眼里也不是什么好鸟!真失败! 后来,那俩个小女生回来给我学,说你看上一个穿蓝衣的女生,每天都失魂落魄的!我刚好也有一套,会是我吗?我当时在想,不会这么巧吧?所以后来没有再穿,期间,也没有听说你和哪个蓝衣女生的传闻。直到,阿东、阿西说告诉了我的名字给你!但你好象并没把我对上号,我只好泼你了.” “嚯!看吧,就说你是故意的!你直接告诉我你喜欢我就好了,害我洗这么长时间衣服!”我搂紧她说。 “第一次是无意的哎!要是你那次发飙,我会认为你就是个混蛋!可是,你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后来,你衣服脏了,我就泼!就让你换,就让你洗!”她笑得很甜。 草原上的男人不欺负女人,这个传统真好!应该继续发扬光大。 “我们出来的时候,看到你一个人朝校门口走着,我就对安妮说,我要问一下你,见了我就生气,我是有多么让你反感?象我这样的小女生,想见一个人,那人不高兴地一蹦三尺高才怪,还有见了我就生气的,闻所未闻!”轻蔑地看我一眼,又抓紧了我。 “安妮就说,你自已问去吧,莫起冲突,情绪很低落地回去了。我尾随着你,看你买酒就知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想看你和谁喝?没曾想你一个人又疯又傻就喝完了,躺在那儿不动了。我试着走过去,看你咋样了,打呼噜还喊阿英呢! 这是一见我就生气的样子吗?太没出息了,唉,我只好陪着了。后来,你就醒了,都知道了。” “你就一直陪着我?也不怕?” “我不觉得你可怕,醉鬼有什么可怕,倒是觉得你可怜,象我一样一个亲近的朋友也没有。还号称大哥,可真是!” “我就恶名声,让你奇怪?也太单纯了吧?”我原本想我多少有一些优点,比如我特别仗义,特别有同情心,特别腼腆,从没到过女生楼上去,等等,也找些个在我看来多少是个正经人的优点,想让她想起来,提出几条来,也好让我有点脸面。 “你的头发又长又卷,我们女生都说,你糟蹋了一头好头发。你从没剪过吗?”她揪着我的头发问。 “从入学那天,就没剪过。后来,不就是用你的皮筋,扎一下就行了,不比高中,每星期都要理!” “你倒省事的很,不过我觉得挺好的。”她用手指绞着我的头发,“看你这样,就知没人敢惹你!不过你还算老实,没有惹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否则,我也不会搭理你!看到别克、木拉提他们也是这样的装扮,才知道你们那儿的生活习惯就是如此,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工作了,就不该这样了,该剪了。”她有些惋惜。 “你给我铰吧!”我看她在用手比划着剪。 “好,回去,我就给你剃度!”笑着起身。 雾雨早就停了,只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潮湿的秋天味道,象痛哭过后的心情一样。 第十八章 红山公园 “早就该剪了,如果不看在阿英的面上,我早就让人给你剪掉了,我们是经济系,不是艺术系!”堂姐在找剪刀,笑着说。第二天上午。 “男不男,女不女的!要像你堂姐夫一样,像个男人样,小哥!”堂姐很用心地教育我。 “还是我来铰吧!”阿英积极地跃跃欲试,很兴奋。 “那你铰吧!”堂姐把剪刀递给阿英。 “你们家就你和你哥的头发卷,妹妹不卷,奇怪?你儿子的头发会不会卷?” 她在嬉笑,顽皮地揪我的头发。 “我们家传男不传女!” “你胡说吧,烫都烫不出这种效果,长你头上真可惜了!”阿英迟迟下不了手。 咔嚓,一绺拿在了阿英手上,仔细地审视着,象要破解基因密码一样。 “别磨蹭了,快点,你姐夫等急了,我们要到体育馆去,快点,快点!”堂姐着急了,不停地催促! 阿英下定了决心,喀喀地剪,一会就全部握在了手里,很细心地找了皮筋扎在一起。 “扔了吧,扎在一起干什么。”堂姐一脸不解。 “你不管!”扎得很细心,揣在了口袋里。 “你就疯吧!”堂姐笑得很勉强,冷静地看了一眼我俩。 剪了头发,我斯文了许多。 “勉强还看得过。”堂姐说,不知是赞叹阿英的技术,还是说我现在的样子。 “我可能要有一阵子,才能适应镜子里的我。”我拿小镜子照了照,很陌生的一个我。脖子凉凉的,一点儿也不习惯,这也许就是告别昨天的感觉吧。 “不认识自已了?还是想重新认识自已!”阿英半玩笑半认真地盯着我说。 回到学校以后,阿英的神情变得很奇怪,似乎是受堂姐的影响,她极力表现得很成熟的模样,一点也不象草原上那单纯快乐的样子。当然啦,在堂姐面前,我们俩也不敢秀恩爱。 其实,阿英不笑的时候,神情高贵、典雅,可她笑的时候,更清纯、阳光。我最喜欢她笑的模样,因为草原上没有那么多忧愁,快乐原本就很简单,为什么要有那么多掩饰、那么多深沉呢? “明天早上几点的车?”堂姐在问。 “早上8点钟。”我回答。 “这么早!那一会儿,你们爬红山去,3点钟在体育馆会面,让你姐夫请我们吃饭!”堂姐在收拾运动装,装在牛仔包里…… 在红山上,林则徐的塔威严、挺拔地矗立着,不知镇压着何方妖魔鬼怪,还是在昭示他拳拳报国之心,象一枚感叹号一样。 秋日里难得的阳光,映照着人迹稀少的山径,山上红的、黄的、绿的色彩,起起伏伏,幽静而深邃。满山环绕着理查德的钢琴曲《秋日的低语》。 红山我们俩经常来,只是没在这个季节来过,所以这里的秋景也觉得很美,好象第一次来似的,阿英左看看,右看看,很仔细地品味这里的每一缕风景。 “和额尔齐斯的景色相比,差远了!” “挺美的风景,各有各的特点,都一样,也就没有看头了。” “额尔齐斯的风景,纯粹洒脱,自由奔放,毫无雕琢之感,这里的风景秀气了些,娇嫩了、单薄了些,不耐看!坐一会儿吧,我有些累了,不想再走了。”她颓唐地在路旁的椅子上坐下,闷头不吭声了。 我知道她已经被分离的伤感折磨得无所适从,却又难以摆脱,“小姑娘,别难过了,很快的,我们就会相聚的,很短暂的,你想着我,想着额尔齐斯的快乐,时间就会很快地飞走。你总是忧伤,时间就慢长,一秒都会象一年那么漫长难捱。” “哥,我不想让你走咋办?”她很无奈,很无助地看着我。“你留下来吧!”拉着我的手,撒娇地恳求我。 “我也不想走,可是,以后靠什么来生活?活下去,光有爱是不够的,我们要是能象蝴蝶一样,可以生活在浪漫的爱的阳光里,餐风饮露,我们就可以无忧无虑地相厮相伴。可是,我们要相爱一生,相伴一世,我们还要养育孩子,我是男人,是丈夫,是你的依靠,我不可能让你生活在困苦和煎熬之中,一切都要靠努力地付出,才能辛苦地得到.” “我知道,只是受不了这分离的苦!” “先苦后甜!天天都和你腻在一起,你迟早嫌我没出息,你老爸本来就嫌我是个放羊娃,我再不混出个人样来,你爸肯定不会让你嫁给我的!”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 “嗯……”阿英沉默不语,其实她还没有想好我们的未来,我虽然浑,却并非不晓事理的人。固然爱太美,生活却俗不可耐,正是俗不可耐的现实生活,多少惟美的爱情,都以悲剧落幕。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是因为相爱的人们都活在爱的天堂里。 “可是真的舍不得你走。”期期艾艾的样子,让人不忍相看。“堂姐一直也不看好,说这才是开始,以后会有很多变数等着我们呢,光我爸妈那一关都不知道你能过去不?我有时都快愁死了!我反正不管他们怎么看你,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你不会不要我吧?” “阿英,除非我死了,你休想离开我!”年轻的誓言,可以张嘴就来,可对于我来说,那是真的,因为我从不发誓! “呸!呸!呸!说死不吉利!我们小时候一说死呀什么的,我妈就这样,还说摸摸屁股,摸摸嘴,要挨骂的!”她象模象样地把她妈妈的那套流程做了一遍。“再不许说这个字!”剜了我一眼,我心里一哆嗦,知她对这很敏感! “我们走吧,要不堂姐他们又该等了!”看我还在沉思,牵着我的手,看我一眼“剪了头发,我也不太适应现在你的样子,象换了个人似的。”咧着嘴戏谑地说,拿手拨弄我的头发,那种感觉很亲。 下得山来,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行色匆匆,没有人会注意与自已不相干的人或事,象刚破茧新生的经济动物,忙碌地在寻找着他们的食物,在如火的秋阳里,浮躁的面孔掩藏了真实的情感。一个大时代已经来临。 见到了堂姐俩。她们正在津津乐道地谈论一些排球技术问题,边说边比划,很是敬业。堂姐象教练一样地纠正一些动作,很有爱的样子,她们俩真的很般配。 我们俩象小人国里的人一样,望着他们俩,说不出的羡慕。特别是阿英,近乎狂热的眼神欣赏着这个画面,让人看着就心疼。 “下个月全运会,新赛季开始了。”大伟,擦着汗,乐滋滋地说。 “巴郎子,拌面、烤肉,啤酒!”大伟潇洒地打着响指。 “刚烤好的羊娃子肉,来啦!”脆脆的回应。 “明天,就走吗?”大伟一罐啤酒一仰脖就捏扁了罐,啪啦一声准确地投到了旁边收集箱里,打着嗝问我。 “明天,早上8点钟,碾子沟车站。”我说。 “明天早上我送你们!你们就好好吻别哈,别太缠绵!”大伟轻松地说。“不用了,我自已走就好了。”我推辞道。 “你就往坏里教吧!不学好!”堂姐嗔目地拍打大伟。 “阿英不送你?就这么着吧。下午,我们还有个内部小组对抗赛,你们做什么?”大伟扫了一眼我们俩。 “我们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好赶路。”阿英忙说。 “对,回房子去!把钥匙给他们,下午你陪我!”大伟不容争辩地说。对女朋友说话,他比我更男人!值得学习。 堂姐把钥匙递给了阿英,“你们自已搭车走吧。”不停地用眼翻大伟。 “都啥时代了,还封建脑瓜不开窍!”大伟伸出大手,搂着堂姐走了。 “真是我亲哥!”我冲大伟挥挥手,猥琐地笑着说。又回复了顽劣的天性。 “脸皮真厚!”阿英不知在说谁。 第十九章再别阿英 回到堂姐的宿舍,我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她就装模作样地在翻书。 “小美女,还有时间看书吗?”我在侃她。 “别打搅我!”她有些害羞地呵斥我。 “嘿嘿!”我笑得跟白雪公主的后妈似的阴险。 “你说说我毕业走人的时候,你去了哪儿?都做了些啥!”我的心结一直没有解开,一个人可以在那种时候,走得无影无踪,要是我,就做不到。这可能就是我和大伟的区别。 草原上的男人,心特别细,特别敏感,有几只羊清楚得很,少了哪一只马上就能感觉到,非找到不可,要不晚上睡不着。 更何况朝夕相处的人儿,一句话没有,就可以走得了无声息,如果不是神,就是戏!如果是戏,说一声,就可以走得很洒脱,可又不是戏,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一点不嬉笑,很认真诚恳地问阿英。 “戏?你的戏是这样演的?能把人演欲死欲活?这戏演得也未免太真了!”她很坦然地说。 “我也考虑过,继续还是停下,只是我下不了决心。家里、堂姐都在劝,年轻时代的爱情,太单薄,太娇嫩,经不起风吹浪打,就当作是一次成长经历,大家都留一分美好,何苦相互纠结,至死不休!” “那你曾经动摇过?”我问。 “是!” “那为什么不就此错过!省了这般痛!这般苦!” “你若放下,我就放弃!你放下了吗?”挑战似地看着我。 “这和我无关,完全在于你自已,既使我不放手,你也完全可以毫无愧疚地离开,我们本来各不相欠!” “可你欠我!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都欠!你必须得还回来!永远别想没事一样的离开!” “所以,你把照片做成那样,你把头发藏到了我的行李箱中,如果我不打开,就不会知道你的心思,要是我真没发现,或很久以后才发现,会有什么后果,这个结果是你想要的?或是我n年以后才发现,你又让我咋接受?” “不会的!你会打开的,也会发现的,除非你没有心,根本就不懂得珍惜!那我也就死了!” “那为什么要躲呢?说出来不就什么都明白了,还整出这么一大堆情节,让人费心地猜,你知道我简单,没被你整死就万幸了。” “躲,那是因为真难过!更是想看你的表演,不知道我在你心里究竟有多重,重到你心痛,你就不会平淡地离开!” “那你满意了?” “不满意那些东西,你就不配拿到!” 那天的情形历历在目。当时,我的预感就是:长亭外,古道边,挥挥手,擦擦泪,从此再无缘! “我总认为那是一个gameover的场景设计,特别是经你这个大导演的设计,比别人更精彩些,把一个傻瓜,糊弄得团团转,到时候你一句你智商低,没办法的托辞,就可以逃脱所有的不安,所有的自责,所有亏欠,活得自由自在,心安理得!” “我也紧张得很,不知你是否如我想的一样?堂姐劝我说你就是一个浑蛋,不会有太多的情感的,我想万一……怎么办,我才是那最后的傻瓜!被人耻笑一生!” “那要是我真的从容地走了,头都不回,你会认为你的设计很失败吧?” “我会杀了你的!”说得咬牙切齿地。 哇!原来傻也可以救人一命啊! 一把抓过来,抱紧!“谢谢女侠不杀之恩!” 又哭,又笑。“傻得可以!” 耳朵都快被咬掉了,不疼!“阿英,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再也不要有!” “我保证!” 下午的阳光,斜楞楞地透过窗棂照进来,很美。 入夜,我和阿英走在我们再熟悉不过的街灯下。 这灯光是我们爱的见证,是我们爱的看护,它从我们幼稚、笨拙、单纯的脚步,品味着我们少不谙事的爱恋,而在今天,它又默默地倾听两个年青人对未来的忧虑和思考。它象一颗永远也不知疲倦的眼睛,注视着它怀里的两个相爱的年青人,关心着他们的喜怒哀乐,无论春夏秋冬,风霜雨雪,为他们撑起一条明亮、多彩的爱的隧道,庇护着他们多情而又难以捕捉的梦幻,在深夜里。 经历这么多的变故,我们似乎更能承受,这温柔的玫瑰红的灯光的爱抚和包围,我们在这灯光的簇拥下,相依相偎地走在这深夜的街头。 往事,如一帧帧唯美的画面,在各自的心头循环往复,历历在目,已经深深铭刻在两个年青人的心头,至死都会清晰如新。 生离死别,意义不同,可是那难分难舍的疼都是一样的! 天明,已经倒计时了,此时,新月西沉,斗转星移,启明星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手越握越紧,脚步越走越慢,好象要拖住时间的步伐,让那分离的时刻来得越慢越好,甚至永远不要来才好。 “哥,天亮的时候我不送你好吗?”阿英颤声说。 “好…吧!你好好睡一觉,醒了,就会好些了。”我爱怜地看着满眼凄楚的小姑娘,几多不忍、几多怜惜一并涌上心头,在那一刻,太过沉重! “我怕要很长时间才能适应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你会想我吗?会梦到我吗?”阿英崩溃的声音。 “傻丫头,你就在我心里,与我同宿同栖,同入梦,一刻也不可能离开我!”眼前的人已经弱不可支。 我背起我的心,我的至爱,沿着晨曦中的街道,缓缓而行,街灯平静而疲惫地注视着我们的身影,仿佛哭过的眼。 该走了。又一次无奈的分离。 6点钟,大伟开着借来的伏尔加,在门口打喇叭。阿英昏昏沉沉地挣扎着起来送我,我让她别出来了,她执拗着不肯。把路上要用的东西一一收拾进小小的行囊,象妻子一样。 不停地叮咛一路上小心,不要惹事之类的话,语无伦次,眼泪一粒粒地往下掉,我能听到那晶莹的泪珠掉到地上,摔碎的轰鸣声。手无力地抚摸着我的头发,眼睛眨都不眨地一直看着我,多少深情,都蕴含在这僵硬又温情的动作里。 “小姑娘,好啦,走啦,又不是不见,还有大半年,你们就自由了!”堂姐冷酷地催促着。“都是自已招惹的,就得受得起!” “阿英,我要走了,你要保重!”抓起阿英停在我头上的手,在手背上轻轻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个血印子,她眼都没动一下。又揽过来狠狠地亲上一口,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不敢再多看一眼身后流泪阿英…… 但愿,这是最后一次无奈的别离,我想。 有谁能够保证? 生活就象一个无所不能的魔术师,总能给你弄出许多希奇古怪的故事来,让你离你那一步之遥的幸福,仿佛千里之隔,让你的心始终揪痛着,除非修得圆满正果,才能治愈。否则,你浑身伤痛,至死方休。 第二十章步入社会 9月下旬,帮家里打完了冬草,稍晚一些时候,我风尘仆仆地到县里的一个边远乡镇府去报到了,当了一名小干事,主要负责畜牧工作,和我的生活背景蛮相符的,虽不是我期待的那种工作,却也算是安身立命了。 只是,离家稍远点,大概有200公里,没有直通车,也没有一条象样的马路。本想到木拉提他们所在的乡里去的,在人事局长厚重的老花镜后,翻白的眼珠里,我看到了嘲讽的答案,也只好作罢。 工作单调而枯燥,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难度系数,上手就能干。我的老科长姓王,差3年就退休了,就放手让我去做,他也就每天乐得清闲,一杯茶,一张报纸,看半天,再托个茶杯转悠半天,也就下班了,日子过得自在逍遥。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对我的未来开始发愁,如果这样下去,何时才能熬到头? 小镇上男女老少居民横竖加起来,不足3000人,乡镇府是这个镇上最豪华的建筑了,一栋砖混的平房,半截小院,冬天自已烧煤取暖。 其他都是一些土块、甚至是干打垒的茅草房,鲜有几间象样的店铺。仅有一条街道,牛、羊粪遍地,雨天泥泞,晴天暴尘,生活条件非常艰苦。人们的幸福指数极低,更谈不上所谓的精神生活了。 我住在乡小学的一间办公室里,由于学生不多,只有几个老师,所以就安排在这里住下,且这里有压水井,提水方便些。 吃饭,安排在一间破败的小食堂里,大师傅是江苏人,姓姜,复转军人,来疆快20年了,已经是地道的新疆人了,很会做饭,特别是新疆的饮食。但他做来的味道,多少还有家乡小时候的味儿,只是很淡,我能吃出来,也许那就是乡愁吧! 乡长姓彭,天津人,支边青年,四十来岁,中庸而又平和的面容,和蔼可亲。他的妻子也是天津人,已经返回天津了。这儿就剩他一个人了,孤家寡人的,和我可以算是最佳饭友。他一点架子也没有,乡里的干部都很喜欢他。但大家都知道,他不会在这儿呆很久的,因为两地分居,终要相聚、团圆。他也在联系调动的事。 很多时候,只有我俩吃饭,本来不大的小饭馆更显得冷清。 在周末时光,我们俩儿就和姜师傅一块儿,包铰子,蒸包子,学做面食等等,姜师傅教授的很仔细,一点也不保留。我和彭乡长学得也很认真,特别是彭乡长,学得很快。 有时候姜师傅有个头疼脑热的,他就亲自操持一日三餐。每到这个时候,我也表现得很积极,忙着打下手,烧水劈柴,很忙碌。 周末,没事的时候,他就哪儿也不去,宅在宿舍里,看书。他时常对我说:年轻的时候应多看点书,静下心来,思考一些问题,会对我的工作有所帮助的。有时,我们也会探讨一些国计民生的大事,他总能涛涛不绝地讲很多发展的宏伟蓝图,只是,没法在他这一任实现了,满脸的落寞和惆怅。 “可以不走的!”我试探着挽留他去意茫然的心,我深知道,这是一个很艰难的抉择,因为我曾经历过。 “不可能的,心在哪儿,就会指引你走向哪儿,不可抗拒!”他说得很坚决。因此,这个话题,我们再没有谈起过。我也知道了他很爱他的妻子和孩子。 日子,就这样平淡而无趣地过着。 那年冬天的草原,很暖和。 秋雨、冬雨绵绵,一直下到了12月初,浸到凋零的树枝返青,草原上沤出一层虚无缥缈的绿。潮湿的空气和泥泞的道路,让人说不出的苦闷。 天空中似乎从未出现过太阳,没有阿英的日子,就没有阳光,既使有,也感受不到。 惟一快乐的,就是读阿英写来的信,粉色的信封,端庄的字迹,让人一见到心里就很暖。 一开始,小姑娘的信写得凄凄惨惨戚戚,一缕清甜、苦涩的相思滋味,熏染了那粉色的信札,字里行间,似有泪水浸湿的模糊字迹,让人在孤寂的深夜里,难免心疼到天明。 写信,几乎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无论多晚,无论多忙,都会在昏黄的灯光下,写下思念和牵挂,有时寥寥数语,也能招来她长篇累牍的问询和关切,既使寒假回家过年,也未间断过。不知她父母看见会怎么想? 两地书,纷飞燕,这种日子,无论是多么的心苦,竟也能酝酿出许多的馨香。 虽然,彼此深爱着的那个人,因为距离而有时变得模糊,模糊到只剩下一双眼睛,深情地凝望着我;有时又变得抽象,抽象到只是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却让你更加迷恋,迷恋到无时刻不在与她对话。 在这和心中的人儿对话的流淌时光中,我们的爱,更浓!情,更深!不仅是思念,更多的是思考,对当前,对未来,更能自由地交流,毫无掩饰。 谁说黑白年代,不能遥远地相爱,其实,这种爱更纯粹,更美丽,更痛并甜蜜着。 在这期间,我的大哥参军去了,我的妹妹们忙于高中毕业,都不能再帮父母做事了。 我本想着回去继续我的游牧生涯,却被脾气暴燥的父亲一通臭骂,母亲也苦苦相劝,最终打消了这个想法。 为此,也就劝着父母卖掉了牛羊,离开了牧场,回到了他们熟悉而又陌生的人群中定居了,结束了他们大半辈子,逐草而牧的漂泊生活。 到这时候,草原上的生活就成了我记忆中的那块美丽的化石。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会出现在我梦中。 但那已经很遥远了,遥远成了一幅惟美的印象画面。画面中,我仍是一篷卷曲的长发,一骑枣红的骏马,背后依偎着一身洁白的阿英,扬鞭驰骋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这记忆,很美!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彭乡长也如愿以偿地离开了。那天,很多人去为他送行,那仍是一个迷雾未开的早晨。 他,一只简单的行囊,满脸的恋恋不舍,挥了挥手,有些悲壮而孤单的身影藏进了车里,消失在一街捲起的尘埃中。 第二十一章向日葵又开了的时候 距离阿英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的心情开始变得清亮起来,每天都觉得还没感受到朝阳的温暖,就迎来了晚霞的猩红,数着星星,听着时间的脚步,铿锵有力地象出征的战鼓一样,咚!咚!咚!地走过我的门口,我的梦中。 春天的新疆,春天的西北之北,东风象一个勤劳清道夫,扫净了地上的积雪,大地展露出宽广雄浑的体魄。 五月的田野里,草原上,时光的脚印里,留下了青葱的绿色:麦苗织成了一地碧毯,草原蒙绿,杨柳青青,蓝天白云,溪流潺潺。太阳明晃晃地大摇大摆行走在天的穹隆里,每天都迟迟不肯黄昏,与我灿烂的心情,嬉戏到深夜,不眠不倦。 “哥,快要相见了,你想念我吗?你准备好了吗?”在五月的一封信里,她的心情,好得就是正午那俯瞰天下的骄阳,欢呼雀跃的情态闪烁在字里行间,看不出一星半点的阴郁和伤感!爱,经过了冬天的蜇伏,终究会要破茧成蝶。 阴云沉霾该散去了,相逢的时刻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希望鼓励着我,每天都迈开轻快脚步,去拥抱太阳、月亮,星辰,去迎战未知的机遇。 我象满怀雄心壮志的唐吉.诃德一样,不断地挑战自已,挑战着一切陈规陋习。在那人浮于事的时代里,在一次次的挫败后,又一次次地又站起来,我在竞争中不断地磨砺自已,执着而坚定。 在不到100天的时间里,我参加了近10场的招聘选拔考试,锋芒日显。这一切皆缘于心中的爱和心中那一份庄重的承诺和对自已不甘平庸的心。 “哥!来接我吧!7月15”。电文,就这几个字。哇!阿英的毕业季到了,她迫不急待的心情以最快的速度传达到我。 在紧随其后的一封信里,她建议我先送她回老家,去见过她的父母,对以后何去何从,再做计议,阿英巧妙地为我们的爱情归宿划了一个轨迹,我也乐得听命。爱她,就由着她去吧! 有谁能在3年的时间里,每日每夜都哥长哥短地呼唤着你,陪你哭,陪你笑,陪你落寞,陪你荣光,陪你走过坎坷,陪你看日出,陪你数星星,陪你每个不眠的夜晚。这样的爱还不能修成正果,连老天爷都会哭的! 7月上旬,我准备好了。 看着县办公室主任狐疑的目光,我递上了我的请假条,我已经是县农办主任了。 “去接女朋友回家?这么浪漫的事,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说出来!下午就走,我们连庆贺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你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嘛!”年轻的县办主任愉快地戏谑我。她是和我同场竞技,共同胜出的战友,她到了这儿,我到了那儿,关系很要好! “一个月不够,打电话再续!”何等的交情。 我略做了一下收拾,县里的草绿色吉普,就把我送回了家。 由于工作的原因,很少回家,父母见了我很高兴。“要去接阿英?是回咱家吗?”母亲一想到她那仙女一样的女儿,就高兴得象个小姑娘似地欢天喜地,“终于等到了,你小子好福气!老天爷的恩赐呵!”母亲那雪莲花般笑容,撒向满天喜气。 父亲一听说我马上要走,就佯装生气地对我说:“快滚吧!省了我瞎忙活!”脸上的皱纹,绽开了花。“等回来再收拾你!”在车后吼了一句。 …… “葵花,都开了!”小司机望着车窗外,铺天盖地的向日葵,盛开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 我摇下车窗,扭头看向路边,向日葵娇嫩的花朵,仰天齐放。黄灿灿地,就象阿英初来时的笑脸,追着车跑啊,笑啊。“阿英,我来了,你听见了吗?葵花都开了,你看见了吗?”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呼唤着。激动的心,伴随着车轮,飞快地奔跑,恨不能两肋生出翅膀,立刻就飞到她身旁。 是呵!等待了一万年!太漫长了! 碾子沟车站,人来人往,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如果能从天上俯看这人群,一定象蚂蚁一样,密密匝匝的,来去匆匆,仿佛在急急地找寻着什么。 上午的阳光稍有些灼热,但热度远没有““杏子,核桃、葡萄干要不要!””的吆喝声热烈,象一股股热浪,一波一波地不断袭来,车门一开,立刻涌了进来。吆喝的人眼睛象x光机似的,把全车急于下车奔忙的人们,快速地扫描了一遍,急于锁定一个未知的买家。拥堵在车门口,引起旅客的不满,嘟嚷着怨言,鲁莽地冲撞,惹起一阵小的骚乱,警察来了,才稍微能挤出一条通道来。 我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使出浑身的劲,才从这嘈杂的喧嚣声中脱身出来。胸口憋闷得慌,在这拥挤的城市里,想自由地呼吸都很难。 沉思,埋头急走。“嘭”的一声,撞着什么了?定睛一看,眼前一篷粉花阳伞,堵住了我前行的道路。看不见伞后的人,左让左堵,右行右挡,左右不得行,索性停下,看看究竟是谁,如此霸道。 “嘻嘻……”笑得诡异,“国库券,美元有没有!”生硬而宛转的新疆话。我脑子里呼地一声从恼火中就平静下来,伸手挑起那秀气的花阳伞,露出了伞下,无处可逃的坏蛋---一脸甜甜的笑,白里透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花阳伞飘落了,人群消失了,喧嚣平静了,只有阿英那一身洁白的光芒,在宁静的街道上,弥漫着天使一样的光辉。 婷婷玉立的阿英,在分别的300多个日日夜夜里,似乎又长高了,更加成熟,更加美丽。披肩的长发,衬着她高雅如牡丹一样的容颜。双手背后,腰身扭捏地摇晃。 “不是不让你来接嘛!” “人家想嘛,就知要挨骂!”小女儿家,抿着嘴,痴痴地笑。 是呵!分别太久了,久到我们都不知道见面该干什么了,心里激荡着亲密而又陌生的感觉。眼前的人儿,就是我魂牵梦绕,日日夜夜在心里呼唤、交谈、思念的阿英吗? 可是在这寂静的人海里,我们除了相互凝视、微笑外,却再没有亲昵的举动,一点也不象书上说的久别重逢的戏文!难道这就是久别重逢的真实的感觉? 第二十二章 重逢在车站 “等久了吧?”走上前去,扳过她的双肩,仔细端详。和去年分别时的模样,大相径庭,满脸漾着笑意,幸福象化妆品一样,涂抹在美丽的脸上,眼里放射出的光芒,阳光也较之逊色。 “没有,昨天问过,你那儿过来的车大概几点钟到,卡着点过来,就看到你了。”双手环在我的腰间,一脸的得意。 还好,没有傻乎乎地苦等。要不,非得臭骂一通不可。 “咋不喊我呢?装神弄鬼的!”- “喊你也听不见!” “让一让!”有人推着车过来,吼着。 拾起小花伞,揽着她让向一边。 “还没有吃早饭吧?走,想吃什么?”望着阿英清瘦的面庞,我有些心痛和自责。要是让我妈看到,又免不了多少责备和怜惜。 车站旁边有一家杭州小笼包子店,我们走进去。阿英用家乡话要了两笼包子,一碗汤圆,加了足有半碗糖,还恐怕汤圆不甜。 “肯定甜透了!”我调侃说。快有一年没有和阿英在一起头碰头地一起吃饭了,现在又聚在一起,这种感觉再亲不过。看着她优雅地鼓起嘴吹汤圆的样子,都无比可爱。 吹凉了,递到我嘴边,示意我吃,我要她先吃,“一定要吃的,今年第一次见!一家人久别重逢是一定要吃汤圆的!保佑着甜甜蜜蜜,团团圆圆,美美满满!”阿英的讲究可真多。“他们做的就是我们家乡的味道。”阔别近一年,阿英成熟了很多,很有主见、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爱却一点也没有变。是呵,寂寞的日子,我们都会默默地成长的。 边吃边聊,我知道堂姐和大伟才去澳大利亚度蜜月了,“她们想移居澳大利亚!我们去吗?”“你想去?没有我在身边,你哪儿也不能去!”我说得很自私。 “没有你,我哪儿也不去!”说得很干脆。“等她们站稳脚了,我们就过去!看一下情况,再作决定好了!”看样子,这多时间,她没少考虑这个问题。 “火车票,我已经买好了,后天下午的。我们不着急,你慢点吃。”她看到我急惶的样子,就安慰我。小汤圆她吃了几粒,就不吃了,其余的我全吃了,真甜! 包子没有动,出门,送给了一个打工的中年人,他感激地点着头,真诚地笑着谢谢我们。 从辗子沟出来,到学校要走十几站路,倒好几次车呢。我不想坐车,阿英也不想,好容易重又相见在乌市,再漫长的路也短。我们一路走来,一路逛,阿英也要离别这个城市了,有些恋恋不舍,想把我们走过的街道,都重走一遍。 “有些留恋是吧!”手牵手,漫步在街头,我见她默默无语,心事满脸的样子,忍不住问她。 阿英是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看脸就知道。我在社会上拼打了快一年了,内敛了许多,纵是天要塌下来的事情,我也很难在脸上看到有什么反应。我自已归纳是成稳,阿英在信中归纳是麻木。有一点道理,但不全是。成长、成熟,就是要蜕去天真的外壳,让我有足够地坚强去应对和担当。 “哥,你变了很多,我快认不出你了!”阿英倒退着走,一直看着我说。 “有可能哦,只是心不会变!特别是对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第一次见到的模样。” 早上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也觉得你既熟悉又陌生,瘦了,越来越漂亮了,妈看到了会高兴得很。她眼巴巴地望着你能回去呢!我没告诉她,我是来送你回家的,要不,她准会埋怨我的!” “要不是你老丈人催得紧,我还是想回去一趟的!”她说得有些伤感和无奈,更多的却是回忆的甜蜜。 “很想念额尔齐斯河,很想念草原,太美了,太快乐了!”阿英心驰神往地看着我,欢快地说着。 “哥,那时候,你咋没让我骑马呢?”她遗憾地问。 “不行,万一摔下来怎么办,不说对你老爸老妈咋交待,就是对我也没法交待!这事可不敢犯糊涂!”我很认真地解释。 “看你一脸严肃的,好象我真要骑马似的。”她笑着用手抹开我板着的脸。我啥时候会板着脸和阿英说话了?变化真的有点大! 也有可能分别的时间太长了,我们都在压抑着内心的情感,试探着对方的心思,表现出成熟的矜持。就如破冰的额河,第一股清流,我们用手小心测试着那水的温度。但那一刻,我们的手却是温暖的,只是不知水的寒凉几许,小心而又固执去试探、去揣摩。 一路走,一路说,不知不觉,到了我熟悉的校园门口,路也太短了点。下午才刚开始,校园门口进出的是些年青而急忡忡的面孔,好象黑夜里着急地赶路却又不知路在何方的迷路人,那种焦虑和焦急却又行色匆匆。 门卫还是那个门卫,瞌睡未醒的脸,一见到我,马上绽放出热情的笑容。“回来了!”这话太亲切了。 是呵!阔别一年,几多梦回的校园,我又回来了。心境虽如游客一般的,超然事外,却又忐忑不安。这里给了我飞翔的翅膀,却留下了我的心,让我不能义无返顾地高飞。因为我的心,在这里如飘摇的小舟,随风荡漾,还没有找到停靠的港湾! 驻足在门口,和门卫闲聊了一会儿,抽了一枝烟,阿英,悄悄地从我背后,溜了进去,无事样地走在了校内的甬道上。门卫朝我努努嘴,微笑着示意我赶紧追去。“小姑娘,乖得很,不过你们那一届,这时候还没有见着回来的呢!”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在这个熟悉的大门口前,他应该看惯了悲欢离合,生离死别的场景。年轻的心,自我疗伤、自我恢复的本能很强,有时也很健忘,时过境迁,有的真的找不到回来的路,有的忘记了回来的路,甚至,有的根本不再需要回来。 第二十三章 嬉闹在深夜 告别了门卫,走到阿英身边的时候,她正快乐地在和过往的同学打招呼。见我过来,就牵我的手,指着我对她的学弟、学妹们,骄傲地介绍,“这是我哥,来接我回家的!”象个孩子似地在炫耀她的新玩具,那般得意和满足,我则微笑着点头致意。 “男朋友吧?很酷哦!”有的小女生,也会开玩笑似地和阿英打趣。 “是又怎么样呢!”阿英也笑着作答,毫不羞怯。搁以前,她会面红耳赤,含笑不语。现在,她是学姐了,学长的范儿实足。如我当年教训她们那一届的小男生、小女生一样。 “皮厚哦!”我在笑她。“切!”扭过头,笑着跑了。还是那般娇羞的女儿样,在我面前。 当年我们种下的那两棵小树,一年不见,又长高了一些,枝叶繁茂,在午后的阳光中,显得有些疲惫,却又精神饱满地站得笔直。我们的到来,树叶沙沙地响,象童稚的欢笑声。 “我们可以算是树爸树妈吗?”阿英抚着小树,深情地说。 “当然是啦,是我们俩种下的,要不它早就变成干柴了!”我晃着小树,好象看它长得是不是够结实,拍着它并不强壮的枝干。但我知道,它终究要长成参天大树,如果它能够经受得起成长历程中的风霜雨雪的考验。+ 阿英摸着树干,上下找寻着我们当年刻下的名字的印迹,已经模糊到无法辨认的程度了,留下的疤痕倒是明显得很。 “没良心的家伙,竟然忘了爸爸、妈妈了!”阿英多少有些怅然,撅着嘴,不开心的样子。 原本想着随着小树的长大,我们的名字会越来越明显,他年之后,会成为一道美丽的风景,我们带着儿孙再故地重游的时候,就指给他们看“看这就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爱情见证。”却没想到留下的只是一道道伤痕而已。这,人世间的很多事情不正是如此吗? “笨阿英!草木无情,又何必计较呢!”我劝慰着她,拉起她走开。 “可是我有情哎!”还在嘟囔。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树要无心去种,人要用心去爱,才会有回报!走啦!” 一阵微风过来,小树茂盛的枝叶,哗哗地轻响,象是在赞同我的话。 偌大的校园,以前看起来诸多地怨忿,现在看来却是难以比拟地亲切。很多东西失去的时候,才觉得无比珍贵,而拥有的时候却视之平常,甚至视而不见,置若罔闻。年少轻狂的心,无不如此! 假如,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会倍加珍惜这里! “我有些累了,到堂姐宿舍去吧,今晚,你还住她那儿吧,她给我留了钥匙。”阿英,在太阳的燎烤下,脸红扑扑的,香汗淋淋,花阳伞下更闷热。 “好吧!”我漫不经心地答应着。其实,就是在校园内小路旁的长椅上,躺一晚,也未尝不可。 在校的时候,我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这长椅上,望着天上阴晴不定,圆缺无常的月亮神思,全身心都遨游在满天星海里。那辰光,很惬意,很憧景。而现在,我是否还有以往那般感觉,不得而知。看着我身边依偎的阿英,我有些迷醉而恍惚,感谢上苍,独我眷顾! 进到堂姐闺房,一切井然有序。阿英,忙着倒水沏茶,象个主人家似地招呼我,倒让我生出些陌生感来,赶忙说:“阿英,坐下歇一会儿,我自己来!” “你尝尝我今年才带过来的西湖龙井!”阿英娴熟地端上茶来,优雅地坐到我身边。那神情,一点不象草原上的那个阿英。 “你看我的时候,好象眼珠不会动,也是因为工作了,就这样看人吗?”阿英淘气地歪着脑袋问我。 “不!我是葛朗台,只有看到心爱的金币,眼睛才不会动,才会发光!”我仍然盯着阿英看,看到她浑身不自在。 “真有这么好看吗?”阿英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不够!永远都看不够!我好象有一万年没有看到你了,今天,一见你,我就傻了。我编了好多好多的话,见了面反倒一句也说不出来了。”我有些懊恼地说。 “又不是麻雀!哪有那么多话!”她笑得很开心。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总想把分别以后的所有经历讲来听,害怕那分离的时光里,因没有了彼此的容颜、身影而寂寞,在记忆里。 我穿着阿英在老家给我带来的衣服,很合身。阿英则忙着洗着我换下来的衣服,很仔细,象妻子一样。我爱怜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不停地撩起披散的长发。我见状,就帮她拢起那一帘黑瀑。欣然地抚弄着她的长发,盘起或披散,爱不释手,一不小心扯疼了她,她就扭转头来,甜甜地笑,“哥,莫讨厌嘛,要不,你先睡一会儿吧,这几天,肯定没睡好。” “不用,我看着你就好了,我不捣乱了。”我笑着说,拿了一本书,给她扇凉,她就笑着点头。 听得哗哗的水响,我的心就又回到了额尔齐斯河畔,那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脑子里浮现出阿英在草原跳啊、笑啊的简单画面。 “阿英,草原上快乐吗?我多想你能回到草原上去!”我有些留恋地说。 “快乐!太快乐了,在那里,我是一只小鸟,是我哥的新娘,我自由地飞,欢快地唱,我把我的一生,在草原上交给了我哥!我能不快乐吗?不过,你也要到我的家去看看,见过我的父母,再决定好吗?”阿英撩了一下头发,回眸一笑,不让我再说下去。 这个问题只有留待以后再谈了。我知道我能说服阿英,关键看我此次能否说通她的父母,让他们同意阿英跟我走,一想到她父亲,让我们散掉,我就心有余悸…… 我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一睁眼,映入眼中的还是那双黝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甜甜的笑容象是刻在脸上一样,每时每刻一见着就是这样,我都快想不起来阿英不笑的时候是啥模样了。 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暗了下来。 “饿不饿?”阿英关切地问我。 “不饿!见到你,我就会忘掉时间,忘掉了饥饿,除了你,想不起任何事!你就象光,象空气,你在与不在,都无时无刻不在我左右,我能感觉到……”我说得深情,阿英听得如痴如醉,如花的笑容,都能流出蜜来。 “你啥时候会的甜言蜜语?”笑着搡我。 “早就会的,动物的本能,天上飞得最高的是雄鹰,树林里叫得最好听的鸟是雄鸟。”我嬉笑着说。“只有见着阿英的时候,我才变得会说话!” “唉!我真羡慕你,有一个貌美如花,爱你死去活来的阿英,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可爱至极。 “是啊,我也真嫉妒你,有一个死心塌地、缺心眼儿的哥哥,爱你疼你。我就没那么好的福气!” “那我们真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不如结伴行走江湖!大侠!”阿英古灵精怪地说。 哈哈……,一直嬉闹到深夜。 堂姐那硕大的床,如草原一般宽阔。 盛夏的晚上,真热!走!二道桥吃烤肉,喝啤酒,看电影去! 二道桥大巴扎,是一个不夜城,人头攒动,灯火辉煌,吆喝声此起彼伏的,热闹非凡。 烧烤叫了一堆,啤酒叫了一打! “小仙女!请坐!今晚不醉不归!”阿英高挑的身材,在哪都引人注目。我作伥作势的样子,反倒让她不好意思了,一直拿眼瞟我,示意我小声点。 “切!他们要是有一个神仙一样小妹妹陪着喝酒,不把天闹翻才怪呢!”我巴不得大家都看我们,看看我的阿英,那神一样的存在和衣袂飘风一般的仙气! “干!为阿英和草原!”一饮而尽,阿英则抿了一小口。 “干!为阿英的哥哥!”阿英羞羞怯怯地举杯。 阿英看着我喝酒,腻腻地笑,“我不在的时候,也喝吗?” “不喝!”我老实地回答。 “能不喝?”她不相信。 “阿英不在身边,干啥都没心情,喝酒就更没味道!” “我从草原回来后,和堂姐她们喝过一次,也是没有心情,堂姐就说我,哪儿不能找,非要找一个草原上的二半吊子,好男人多了去了,换一个!我就再也没跟她出去过!” “宁拆十座桥,不拆一家婚!这个道理都不懂,还为人师表?没文化,真可怕!”我夸张地摇摇头。 “你说堂姐没文化?你就别损她了,她也是为了我好!”“嗯!都为了你好,就没有一个为了我好的!” “有啊!大伟就说你好,说我们挺般配的!大伟家是伊犁人,那拉提草原上的。” “我说呢!咋那么豪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干!祝他们旅途愉快!” “瞎咧咧!哪跟哪儿啊?”笑得没个正形。我伸手抹去沾在她嘴唇上的孜然末儿。 “这下可好了,我们家两个放羊娃,你老丈人家祖上肯定欠草原上的人情太多!” “说不上是成吉思汗大军南下时,躲在江南不愿回来的呢!”我在编排她祖辈,她就用烤肉签子敲我。 “那天你哭了多长时间?”我喝得有点上头,肆无忌惮地问。 “去,谁哭了?只是做给你看!你一走我就笑了!天天都笑,就气你!”怨恨地翻我一眼。 “表演都可以是那样,真哭还不哭死了!”我讥笑她。 “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哭的,我保证!干!为阿英不再哭!”一饮而尽。阿英脸红润润的,象一朵玫瑰似地开在深夜杂乱的灯光里。 “哥!背我,我走不动了!”我扶着有些醉意的阿英走在街上,阿英娇滴滴地耍赖。“好啊!”背起阿英,她就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一点不放松!“傻丫头,喘不过气了,松一点!”“就不松,谁叫你整我!哥!我好想念木拉提家的毡房,一醉一躺到天明,多美!” “我还想念额尔齐斯河旁边的小草棚呢!一天明月,一弯河水,真美!” 哈哈,笑声温柔到把脚下的街道都感染得笑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它的笑纹里。 “坏阿英,就知欺负你哥!在酒里你下了毒!”我故意逗她说实话。 “不是啦,是玛依拉嫂子说,她酿的酒很魔幻的,只是不知它还有麻醉作用!让我哥失望了吧!”她狡黠地说。 “没有失望,只是让你哥失身了!”我故作沉痛地说。 “哈哈!”一口咬住我耳朵,劲真大! “哎哟,疼!” “就是要你疼,看你还胡说不!”娇悍到极致,在背上都能感到她极力噎住的笑,震得身子在发抖。 “你就傻笑出来好啦!”其实她那点小心思我懂,我也在笑。 “哈哈……”清朗朗的笑声在沉夜的街头,肆虐地穿行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不停地跌荡、回响。 二十四校园的餐桌 阿英柔若无骨地躺在我的怀里,醉了、睡了。 看着沉睡着的阿英,不知她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酣睡了,她睡得那么美,那么安祥,也许,是我的到来吧,她才能睡得如此美丽。在我喝醉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看着我吗?我在想。 我不知道,有多少不眠的夜,她在思念着我,辗转反侧,倍受煎熬,我虽知道,我们不应该过早地相爱,但错过了她,我还可以再爱吗?我真不知道我是否对错! 我执着而倔强地爱着一个人,尝尽了爱的千种苦,万般甜,坚定不移地追随着她,在漂泊和迷茫中,在心的指引下,我坚强而无惧地迎接着每一个不可预知的黎明和黄昏!是她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力量,让我在每个关键时刻,都能从容以对!如果,这也是错的,那就让它一直错下去好了。 可是,我只给她带来了分离的痛,带来了思念的苦!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就没有一个地方,不用分离,不要思念?相爱的人们,永远地快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我的思绪清晰而又混乱地纠结着。 在沉睡中,阿英不时地惊醒,似乎无意识地看我一眼,又下意识地抓紧我的手,“是谁在梦里吓你!”我试探着问。“你……”又沉沉地睡去。 “我可以在梦里,把你吓成这样?那我一定是一个青面獠牙,专吓小女孩的妖怪。”我的声音,在天花板上飘移,在深沉的夜里,如同梦呓一样,她根本听不见。 但我知道,是谁在吓她!思念,是魔鬼! 我不知何时,也睡得毫无知觉。 在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挂天上。还是那双黑幽幽的眼睛,含笑地看着我,有些害羞。 “我竟然可以喝醉呵!”她自嘲地说。“没醉,作秀哈!”我拨开她半遮的长发,让一缕阳光照在她清纯的脸上,玩笑地说。 “还说没有醉,看!裙子都压皱了,咋不脱掉呢?还得熨!”她低着头,漫不经心地说,很可惜地抻着洁白的长裙。 “你又没有说!”看着她换裙子。 “死心眼!”嗔我一眼。 “换那一身蓝色的吧!”我想着她最初的模样。 “很热的!”她轻声说,但还是换上了。“我哥喜欢,就穿咯!”笑嘻嘻地说。 我们出得门来,已经是半晌午了。因要和同学们提前道别,我们来到了女生楼。 进门不费周折,宿管阿姨认得我。因为毕业季,进进出出搬东西的人很多,但她还是抬头对我笑着点点头,嘴嗫动了好几次,没能叫出我的名字。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她记不得那么多名字,当我说出我的名字的时候,她“嗷”地一声,想起来了,“那个最操蛋的男生”!她如是说。切!好事你记不住!我笑着点头,总不能不承认吧,自已干过的事情!在这里,我们成长的瑕疵是不会那么轻易让人忘记的。尽管,她已经遗忘到叫不起我的名字! 阿英早就钻进了楼上,向她的同学们报告我来到的消息,声音象林间的百灵似的欢快,一点也不矜持,连我尴尴地站在楼道里也不管,还是她同屋的两个女生,探出头来,叫我到阿英的宿舍等她。 那两个女生,我认识,和阿东、阿西以前很要好。问她们阿东、阿西他们怎样了。“毕业了,就再没有联系过了!” 两个小女生平淡地说。反倒让我觉得挺冒失的,搓着手,不知说什么好! “那是阿英的床,你坐嘛!”她们招呼我。我有些拘谨地坐在阿英的床边,第一次见到我的阿英的窝是如此聒静、素雅的淡蓝色,心一下就飞到了遥远的天边,好一阵回不过神来。木然地应对着两个小女生的问话。 “真羡慕阿英,有你这么好的哥!”听起来很诚恳的,不象在调侃。 陆陆续续有女生进来,和我打招呼。看来,阿英在没有我的日子里,和同学们相处得很融洽。 也有几个我走后才入学的小女生,过来借口找阿英,扫了我几眼,面无表情地走了。 “就是黑了点!”“黑又咋的啦?健康!”小女生藏不住话,在过道里争论起来,“咚咚”地嬉闹着跑远了。 我象动物园里的猩猩似地接受着游客们的浏览。好容易,阿英才满脸喜色地回到宿舍。看来,我回来,她真的很高兴。 “再最后一次,吃一顿你母校的饭吧,以后,你想吃也吃不到的。”阿英说的跟没事人似的,手头一把饭票。 “吃不完的!”我说。“吃不完就送你小学妹咯!”随手抓了几张,“走喽,还赖着不动!”嬉皮笑脸的地拉起我。留下那两个小女生一脸茫然。 餐厅里,吃饭的人很多。又见到了老炊阿姨,她似乎老了一些,见到我时,笑得很亲切。 和阿英咕咕噜噜地说了一些话,推着阿英递过的饭票,示意不收。阿英,也不管那么多,全放到了票盒里了。 我和阿英以前常坐的桌子已经被两个男生占了,她走过去,对那两个男生说几句,两人就笑着让了出来,并远远地点头朝我示意。我挥了挥手,冲他们笑了笑。 还是这张熟悉的桌子,好象有一种记忆很遥远了,也很清晰,很亲切,一种久违了的甜蜜感觉。 “哥,你坐着,我去端饭去!”阿英,旁若无人地安排我。有几个同学,停下埋头苦干,抬眼望向我们。 就在这张桌前,我和阿英第一次照面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姑娘,笨到端个餐盘都端不平,洒我一身。 就在这张桌前,我们热恋时,还得佯装着不认识,头顶头各吃各的,时不时地相互瞟一眼,会心一笑,各自埋头不语。 就是在这张桌前,碰到有人挤过来的时候,阿英就绷着脸,把她餐盘饭拨给我,甚至,到我餐盘中直接就夹菜吃,无所顾忌,令人大跌眼镜! 有一次,她的一个学弟,见我抓她盘子里的红薯吃,她竟然不吭声,也试着去抓来吃,阿英就笑了,把盘子推给他,笑着跑了,弄得那位小学弟云里雾里,不明就里。 后来,我们的事,一传开,那位小学弟见了我们反倒不好意思了。傻娃娃一个! 想到这儿,我就免不得要笑。“哟,谁逗我哥这么开心!”阿英端着餐盘走过来,打趣着问我。“我想起了那个傻娃娃!”阿英笑得风摆柳似的。 “我也去端来!”“不用!你就坐在这儿,好好想吧!”快乐地扭转身,又取菜去了。 “小小的餐桌,哪能放下这么多盘子!”“阿姨说,都是你以前爱吃的,一样敛了一点,吃不完,晚上接着吃,别出去吃了!”温柔得象居家主妇一样。 还是以前那样头顶头、面对面地坐,四目相顾,笑容可掬的模样,让人忍俊不住。 “我可以用手抓来吃吗?” “不行!这里人都很文雅!” “可我没有筷子哎!” “我喂你!就知你会多事的!”笑得灿烂得象在草原上一样,那正是我的阿英该有的笑! “红蒸排骨!不能用手接,张嘴!”我习惯性的草原动作,被叫停了。 “真好吃!很久没吃过这个味道!”要是老炊阿姨是阿英的老妈就好了!我心想。 握住那白嫩的小手,摘下筷子,夹一块伸到阿英嘴边,看着她温柔地张嘴,优雅地含住,眼睛里藏不住的笑意,润润的,让人心醉。 我想起在木拉提家吃抓肉的时候,都是主人家一块一块切下,双手捧来分食,客人也是用双手捧着吃掉。 她吃不来的东西,就会悄悄地从对面伸过来,给我吃,我就趁机咬住她的手指,阿英就咯咯地笑。 “你笑啥?”阿英看着我不自觉的笑意,不知其然地问。 “我想到你在木拉提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喂我!” “你坏得很!尽整我!”她比划小拳头要敲我,够不着。 “没有啦,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跟我跑草原上去,做梦都不敢想,哪舍得!” “还知道啊!张嘴!”哇!好大一块排骨!把我当司乃普了。 就这样你喂一口我喂一口,说不完的话,没人来打扰我们,不知吃了多长时间。 反正天亮吃到了天黑,知道阿英也留恋这个餐厅,这张桌子,一起吃了二年的饭,多少美好的回忆,都停留在这里。她不时地、楞神地看着我吃,满满的柔情,甜甜地笑。 第二十五章 校园月下表白 华灯初上时分。阿英挽着我,漫步在熟悉的校园内。 7月的校园,各种夏花开得正艳,蛐蛐鸣、小鸟吟、风儿清,月光如水。脚下幽静的小路,铺满了月光和斑驳的树影。 正是这条小路,收留了我们多少脚印,多少情话,多少等待,多少憧景,几多甜蜜,几多惆怅。 阔别一年,再回到这条蜿蜒的林间小径上,心情已经变得不若从前。依旧是那两个相爱的人,重逢的喜悦,爽朗得胜过天上那一轮明月。 看着这即将远离的熟悉的一切,阿英有些伤感地说:“真想永远不要毕业,读一辈子书,就我们俩,多好!” 我在细细地品味这童话般的愿望,无限向往地勾画出那诗一样的意境,沉浸在那浪漫多彩的梦幻中。 也不知走了多少回合,我们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 她就告诉我说她爸妈想见我,虽然有照片,还是想让我跟着回去一趟,当着面要教诲一些事,还要看我是否得体,阿英把我描绘得过于抽象、简单,让她父母充满了好奇,一定要看我:倒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爸是这么说的吗?”我对我那从未谋面的老丈人没有太多好感。 “嗯,原话呀!”她毫不掩饰地说。 “切!俗气得很!” 她就咯咯地笑起来,“傻孩子,我编排着骂你,你都听不出来!”笑着捶我,“骂你老丈人,要遭雷劈的!”她一本正经地说。 “嗐!那你就该实话实说呀,让我紧张!”我瞥她一眼,假装生气地说。 “逗你玩儿呢!分别的时间太久了,想你的时候,我就想骂你。你也是吗?”阿英憨憨地依偎着我,我很喜欢那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没有,一点都没有,我只想着,老天爷你咋不快点跑啊?磨蹭啥呢?当心我揍你!”我夸张地说,比划着拳头。 “你真是歪得很哪!”她轻轻的掐着我的手背。“你走的时候,把我的手咬破了,就烂了,狼牙有毒!” “真的?我看看!”我抓起她的手,凑到眼前想看清楚,月光下,除了一手的白嫩,啥也看不清。“我只是轻轻的一咬,就想着让你感觉疼几天,心情就会平复的,没想到会发炎、溃烂,我不好,不该咬你的!”我有些心痛。 我小时候,在草原上,养过一只叫格罗的雪白的母狗,有一年,生了六只小狗崽。 小狗崽3个月大的时候,格罗被狼咬死了,六只小狗冻死了两只,剩下的4只养不了,要送人,我死活不肯,被父亲吼着:不送人就全摔死,就怕了。 4只白里透着粉的小狗崽,可爱得很。晚上,趁着家人不注意的时候,我就在四只小狗身上作了记号---把它们的耳朵尖咬掉了一丁点,流了一点点血,它们哇哇叫了几声就不吭声了。 我那时天真地想:它们长大的时候我能认出它们来,它们也一定会想我的。 后来,我只见到过一只,很凶猛的一只大白犬,秃了一只耳朵,见我一点不客气,龇牙咧嘴,象要把我撕碎的样子,是不是在怨恨我把它毁容了?它一点不懂得我当时的心情!我只对我心爱的人或物异常留恋,否则,我会很大方。 这个故事,给阿英讲过。听了,她就受不了那份惦念,一直问我那三只小狗后来怎么样了,我说再没见过。她就说编一个结局吧,要好的,要不,她总惦记着那三只小狗的命运。这傻丫头,童话故事看得太多了,惟美的结局只有安徒生能给,可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其实,男人的爱也可以是儿女情长,只是藏在心底。阿英不会知道,我在想她的时候也会落泪的,只是我是男人、是哥,是孤独的斗士,永远不会表现出懦弱,就象一头草原狼,就算是羸弱到皮包骨头,也不会放弃獠牙进攻的姿势。 “好了以后,留下大拇指甲盖那么大一块很好看的疤,我写信的时候,就拿红笔在上面描出了一朵花,真的很漂亮!就想在这里纹一朵代表我哥的菊花,给你一个惊喜,怕你骂我,没敢!”傻兮兮的很得意,惹人怜爱。 “咋不告诉我?”我无法想象她手背上有一块黑色的疤,在孤独的深夜里,是一种什么感觉。“是我不好,真的!”很痛惜地抱紧她说。 “不碍事的,说了,你又要紧张,跑来跑去的,更让人心乱!”有一次她在信中说她感冒发烧,好几天我都心神不宁,不知该干什么!就想跑到她身边去,陪伴她,安慰她,照料她。于是,就打电话让堂姐转告她我过去,堂姐隔着电话,就训我:哪有那么娇气的,头疼脑热,再正常不过了,动不动就跑来跑去的,你当你们家啊!和堂姐真的有代沟!后来,阿英再没有说她生病的事,只字不提,从她歪歪扭扭的字迹上可以猜到,她病否。等看到的时候,又事过境迁了。那种思念而又无望、无助的等待,最能折磨人的心智。还好我们都很坚强。 “我们明天就要走了,告别这里了,这里从此,再也不会出现阿英和她哥的身影了,一切都象书一样翻过去了,校园里留下了两棵树,我留在了我哥心里,我哥留在了我心里。我们的爱会留在哪里?”阿英有些迷惘了。 “应该留在草原上!”我渴望地说。 “草原是你的根,也可能会是我的家,可是眼下,我要回到我的根去,那里有我的爹娘、兄弟,我想念他们!可是,草原上有我哥,我爱他,我要去哪里好呢?.....哥,你爱我吗?一直也没听你说过?” 阿英在埋怨我的时候,大眼睛映射着明月的光辉。就是这光辉把我的心照得通透明亮、温暖。 这光辉是我在无数个黑夜里,在无助的思念中,指引我前行、赐予我力量的灯塔。 “好象在心里说过n多次了,但不知说给谁的!你听到过吗?在没认识你之前,我就爱上那一个草原蓝的身影,有一夜月亮老妈又送给我一个小仙女,我就又爱上了那个小仙女,后来有个叫阿英的小姑娘,我又爱上了她,我的爱似乎总是飘摇不定,我不知该向谁说?” “谁知道你说给谁听的!放羊娃,你就是草原上多情的彼得·潘,幸好那个蓝衣姑娘、小仙女都没有爱上你,可是小姑娘阿英爱你哎,你还会移情别恋吗?”她轻咬着我的肩膀嬉笑着说。 “哦,原来是阿英啊,我还以为是蓝衣姑娘或是小仙女呢!要是阿英的话,上次等她,迟迟不肯下来的时候,就想到她楼下喊了。” “你会喊什么呢?学给我听。”她眼睛闪亮着,偏着头看我。 “你个懒婆娘,还不快点滚下来!”我戏谑地说给她听,不看她的眼! “真的?”她眨着眼睛,一脸坏笑地看着我。知道,她又要使坏了。 “可能吗?我有哪么粗鲁吗?逗你呢!”我赶紧招认。 “就知你不会哪样喊的,要真喊了,宿管阿姨不拿拖把撵你两条街才怪呢!她那暴脾气,你是知道的,谁敢在她的地盘上乱喊乱叫?”她威胁地看着我:“老实说!” “哈哈,就知道你小心眼,我要那样喊了,估计你早就拎着拖鞋底子冲下来了,拍不死我!”我嬉皮笑脸地诋毁她的形象。 “快说啦?我要听嘛。”她妩媚的模样,让我感到天下最美的言辞,都较之失色。“可以喊出来吗?”我斜眼瞟她。 她象一个听童话故事入迷的小姑娘一样,痴痴地盼望着王子向公主表白那戏剧性的时刻,眼里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你讨厌啦,快说!快说!”她跳着蹦子着急地催促着。 “阿英!我爱你!”一个粗犷的男声喊出了压抑了很久的声音。说出来真的不是很难,也很痛快! 这时,对面女生楼上的窗户有好几扇,不约而同地打开了。 “谁还在那儿?回宿舍睡觉去!”巡夜的保安朝着我们吼叫! “你和他们串通好了是吧!”阿英笑得娇羞多姿,两眼闪耀着月亮的光芒,点亮了萤火虫的小灯笼,它们星星点点地飞舞在林间。 “我…”阿英的唇又软又甜…… 第二十六章 杭州,我来啦 再见了!乌鲁木齐. 再见了!草原。 再见了!额尔齐其斯河! 再见了,新疆! 阿英站在车窗前,向渐行渐远的乌鲁木齐挥手作别.微笑写意在脸上,融入在乌鲁木齐如火的夕阳里。 我第一次坐在火车上,这条长龙,载着我---这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年轻人,狂奔在陇海线-----这条,对他而言就是一个传说和传奇的西部走廊里。眼里掠过的风景似曾相识,却又那么陌生,令他目不暇接,对前程和未知的风景,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一路上,阿英寸步不离地陪伴左右!象导游似的,解说着一路迎面扑来的风景,又象一个预言家似的预告着下一站和下一帧的风景。轻述着她几次孤旅中的种种往事,娓娓道来,很有成就感,就象给我讲白娘子、许仙的故事一样,我只有傻楞楞地入迷地听着,一句话也插不上。故事美,人更美。 “咋不早点叫上我,耽误了这一路的美景!”我眼睛黏在了窗外的风驰电掣而过的一幅幅画面上,一马平川,万里无垠! “你咋不早点叫上我呢?哈哈…..”她挽着我,开心地看着我。 “我找不到你!所以才那样!就是让你能找到我!” “坏,都可以说得这么浪漫,草原真是一个神奇地方!” 我们俩头挨在一起,齐齐望向窗外,脸上掩藏不住那年青、单纯的爱带来的幸福、甜蜜。在心里品味着大学里点滴的快乐时光,与欣赏着眼前追逐着我们一路奔跑的莽莽旷野那欢快的律动,交汇、共鸣成一幅美丽动听的惟美交响诗画! …… 近了,阿英的老家越来越近了。她早就坐卧不宁了,“还有三站…还有两站...还有一站!”她念经似地每到一站,都要唠叨一遍,那神情得多想家,才能表现出那种焦急和凝重! “终点站杭州火车站到了…..”伴随着《回家》的音乐,播音员不急不慌地播报着站名,车箱里的躁动声反而一下平静下来。 三天三夜!杭州,我来啦!那己是半下午时分. 7月的杭州,烈日似火,闷热而潮湿空气,象是贴在身上一样!令我这个外乡人,很不适应。阿英则如鱼得水一般,忘乎所以地一步溜出车箱,在站台上,酣畅地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细细地品味着家乡的味道。 “醉啦?”我满头汗地走到她面前,看见她的脸经过家乡的阳光、空气的熏蒸,白嫩如藕,红润如桃花,那神情就像喝了马奶酒似的。 历史名城,西子湖畔的明珠--杭州,我在梦中曾经飞到过的地方,今天,我一路追随着我的心,真实地来到了这个如诗如画的地方。 出了车站,我天南地北已经分不清了,反正有阿英,跟着跑就是了,在这里,她就是我哥!她拉着我,左跑右颠的,在人群中自由穿梭着。 我们要到车站去,再有两小时的车程,我们就可以见到阿英的爸妈了,她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可是,我还没有整理好心绪,就在今晚见到她的爸妈。我忐忑着,心里祷告着,没票了,最后一班车次取消了,给我点时间,我还没有认识杭州,就又要去见阿英的父母,太快了。 “阿英,我…….”我不知咋跟阿英说出我紧张的心情。 “害羞了,你脸皮那么厚,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她温柔地牵着我的手,也不知是安慰我,还是在挑唆我。 “好啦,有我在,还怕被赶出来!这点出息!”她早被我的窘态逗得笑得不行了。 “那我咋称呼他们呢?” “我咋喊的,你跟着喊就行了!” “那他们能接受吗?”我还是心慌得很,好象她爸妈就在跟前,等着听我叫他们似的,不敢抬头,不敢看阿英。抓着阿英的手,象棵救命稻草似的不放,也不觉得热了。 “我不是也是这样喊的吗?”阿英一直在笑,嘻嘻哈哈地逗我。”那是我爸我妈喜欢你!我就不同了。”我胆怯地说。“哥,看不出来,平时,你作张作驰的,没人搭理你,关键时刻,真会脸红哎。生米做成熟饭了,还会脸红!嗯?巴郎子!”发现外星生物似的上下打亮我,神态夸张得很! “可是我还没做饭呢。”我不甘心地小声嘟哝着。 “敲你!咯咯…..”笑得个天花乱坠。 “各位旅客请注意,因大雨阻断交通,开往丽水方向的班车暂停发车!…”就在这时,售票大厅里传来通知,本已喧闹的大厅,又掀起一阵声浪,裹进了厅外似火的热潮,大厅内热度迅速漫延开来,人们汗如雨落。 “为什么会这样?这下你高兴啦,讨厌,讨厌!真讨厌!”急得跳着脚,撅着嘴,大声嚷嚷!惹得很多人侧目顾盼,见是一个小姑娘,在发飙,都含笑地别过脸去,无奈的微笑挂在脸上。 “喂!小妞,你是淑女哎,怎么可以在大厅广众之下大声喧哗呢!”我置身事外地小声挤兑她。 “这下好啦,达到你的目的了。”低眉垂眼,迁怒于我。 “好啦,走啦!”拖着她的手向门外走去,她还不死心地转头看一眼窗口,希望那块“暂停售票”的牌子已经撒掉。 今天,想要离开杭州已经是不可能了,她悻悻地走出了车站。 在车站外的电话亭,她拨通了她爸的电话,苦着脸用家里话叽里呱啦地和她爸在说话,我隐约能听到一个瓮声瓮气的长者的声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阿英的老爸?声音不好听,也听不懂。大概就是路中断了,回不去了的意思。中间有点我名字,听得我心里一紧,阿英看我一眼笑了一下,就说在一起呢。那边就传来,一阵急速的语调,象是在责备她。她就可怜巴巴地撒娇,那边也就没辄了,一个劲地安慰着,说着不着急等等之类爱莫能助的话。 断断续续的,我略听懂了一点意思,几次要抓电话,想和她爸说几句,阿英就笑薇薇地拍我的手,示意我不吭声,继续莺声燕语地和她老爸纠缠不清。 好容易,搁下电话,贼眼溜溜地看着我,“我爸说了,你咋跟着就来了,我说是我妈让的,他就不乐意了,说晚上找我妈算账,我说不关我妈的事,是我的主意,我的事我做主,我爸就问我们住哪儿,住了几间房,反正是不放心你啦!” “告诉你那小心眼老爸,我将完璧归赵!”我大义凛然地说。 第二十七章 栖霞宾馆 在街角处,看到了栖霞宾馆,很有意境的名字。霓虹闪闪,亮着玫瑰色的花语,光看名字,就让人有些想往了。 “就住这儿吧。”阿英看了一眼,确定地说。就上前推门进去。 “老板,开一间房!”阿英脆生生的声音,唤醒了吧台上,昏昏欲睡的店家,“老板,两间!”我补充着说。 “为什么!哥?”阿英阴着脸问。 “可是你爸……” “我爸,我爸怎么啦?我爸要你保护我!你不守着我,怎么保护我!” 呵!再没有比这个更充分、更义不容辞的理由了。 时空倒转,仿佛路边驿站,她花容月貌,裙裾妖娆,我血气方刚,气宇轩昂,千里迢迢,一路护送她回家。 杭州,真是一个奇异的地方,稍不留神,你的思绪就会跌落到千年前的历史花絮中!神奇! 我虽无通灵之能,却也能感知到,这座历史、文化深厚的城市,对我的思维的潜在暗示和诱导。 我把酒瓶往桌上一墩,豪爽地说:“老板!听我家小姐的!”切!傻啊!你以为我愿意开两间房啊!我心里暗暗地想,回到了现实。 店家倒懂事得很,也不多问,低头忙着开房、取房卡,司空见惯得气定神闲。 “这就对了!”寒着脸,办理完入住登记,拿到房卡,倾国倾城地莞尔一笑,飞上楼去,我拎包尾随其后。 老板见惯不怪地目送着我们俩个侉声野气的外乡人,笑得很猥琐。 进得房间,阿英忙着查看房间里的一切,啪啪地拍打着蟑螂,阿英不像其他小女生,一见到蟑螂除了尖叫外,啥也做不了,她则啪啪几下,就消灭干净,动作干脆而麻利。 而我呢,热得跟狗似地,一屁股坐在宽大的床边,享受着电风扇搅动热浪带来的热风流动的些微凉意。 “到了这儿,就得听我的,跟紧我,别跑丢了,不好找,这儿不比你那里,是条路就能到家,你第一次来,走散了,找起来很麻烦的。”像个大人似地教训我。“而且不要说话,我来!” “许仙当年追白娘子也是欺负她听不懂本地话?”我嬉皮赖脸地问她。想着明天要到西湖去,就有些遐想了。 “没正经!记住了!”她就笑着比划手指,要戳我。 “哦!记住啦!”我左躲右躲地应承着,一闹又是一身汗。 望着我满脸的汗珠,阿英笑着说:“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我看你才是水做的,一动就跟快化了似的,满脸是水。不过杭州就是这样白天皮包水,晚上水泡皮,习惯了就好了。”说完,就去卫生间沾湿了毛巾,我刚要伸手去接,她就把毛巾捂在了我的脸上,抹擦起来,温柔又粗鲁。 “你咋不热呢?”我好奇地问。 “我咋不热呢!只是我比你要耐热些,就像你比我耐冻些是一个道理。济公说了,心静自然凉!”说着,她鼻梁上已经细细密密地凝结了一层汗,跟我那儿冬天玻璃上哈气凝成的水雾一样。 看到这情形,我就忍不住笑起来,她随手抹一把汗,说:“你别得意得太早,明天你要当心中暑,不出三天你会浑身长满小红点,每天必须冲澡!不信你就试试!”说的跟真的似的。小丫头懂啥!我心里不以为然地想。 擦完汗,脸上清爽了许多,稍微感觉不那么烦热了。我才定神打亮起阿英选的闺房:粉红的床单、被褥,在床头灯粉色的光晕里,朦胧到暧昧。 卫生间是用玻璃隔的,让人浮想联翩,对于我这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年青人来说,多少会脸红。 “公子,小女子要冲凉,可否劳烦公子闭上眼睛!”装腔作势却拉开了幕帘,含羞挽起长发,花洒喷出细如江南丝雨般的水幔,渗进了粉色的灯光,那一身模模糊糊的丰腴润白,视觉冲击效果极佳。 “小姐沐浴不遮掩,反倒要小生闭眼,是何道理?”我不看?才有毛病呢! “考验!”隔着水雾撂出一句来。 “小妖女,你不把小生烤到焦糊,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隐约能听到水幕后,那作死你的笑声。 水声哗哗地响,好像春天里额河欢快的歌声,又像西施浣纱时,溪流轻盈地浅吟低唱,让你的思绪穿越古今,魂飞得很远,很幽深。 “该你了!”美人梳洗罢,笑呤吟地走了出来,古灵精怪地瞄我一眼。听到声音,我蓦地抖索了一下无极的想象,才回神到这粉红的空间中来。 “切!怕你不成!”我仿佛又回到了额河边上一样,那么惬意,那么豪放。 水声才响起,就听得外边夸张的声音:“哥,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哎!哈哈……” 冲完凉,脑子多少清醒了一些,现实和虚幻的世界,便泾渭分明地展现在脑子里,我睡哪儿呢? 见阿英已经躲在了被子里,背对着我,身子筛动着,知道她在笑,把难题踢给了我。我对她老爸的承诺,坚守还是敷衍?yesorno?这个问题很严肃!我在房间里踱着,纠结着。 美时,美景,美人,美事!可这并不是我的良宵佳期! “难道你可以像马一样站着睡吗?”柔情似水的声音,透着诱惑。 “不能!我只是有些不知所措!”一路上没有离开过阿英,只觉得天下就只有我俩人,一旦就我俩人独处的时候,倒觉得天下偌大得很,有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我。 “我有些冷,你抱我好吗?” “考验吗?” “真的!”声音很遥远,像从天上飘下来似的。 “这…”我有些犹豫了,同床共枕,相拥而眠,这难道不是爱的最高境界吗?我爱的、爱我的人儿,就横陈在眼前,千娇百媚、万种柔情,期期艾艾,惹人怜爱,没有千万年的道行,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可真若如此,我却在迟疑不决,懦弱不前!半尺卧榻,犹如登天!真枉我千万年的等待! 窗外不知何时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楼下的雨棚上,嗒嗒的声音很响很急,却显得这雨夜更加岑寂。这天气!怎么跟小姑娘的心情一样,难以揣测! “哥,快点啦,真的很冷!”见我没有反应,又在情怯怯地叫,像是快要冻僵了似的。 “好吧!”我还在犹豫什么呢? 阿英的肌肤腻滑微凉。“草原上我们就是这样依偎在一起的,真的很想念。”她在我耳边低语,昏昏欲睡,心跳的声音很大、很零乱。 我要恪守我对阿英老爸的承诺!这也算么? 第二十八章 终见西子 终于,平生第一次见到了杭州的日出,那是一个南方雨霁初晴的清晨,比我那儿要早一些.太阳很高远,不像我那儿,似乎伸手就能够着天,太阳像馕饼似的金黄明亮。而这里的远远望去,倒更像个烧饼.可那小烧饼像刚出锅似的,一会儿就感觉到有些烫人了。 “你没有睡吗?”她还赖在被单底下,不肯出来,也许是刚下火车,还没有缓过神来,有些困乏,望着我看向窗外的背影,轻轻地问。 “醒了?杭州的早晨也很美!夜雨下得噼噼啪啪的,到了早晨,一样出太阳,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奇怪得很。 我那儿,多少会阴几天,一雨一晴的,让人难以转换心情,要是像川戏里变脸似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变得刷刷地快,阴晴不定,还不把人整疯掉。要是人的心情也是这样地变,除非那人是个疯子或是要把爱他的人弄疯掉才罢休,那才叫凄惨。好在你不是这样的人!”我漫无所指地自顾说着,似有些触景伤怀。也没有看她啥表情。 “啊?什么事情,让我哥感慨深沉,到了杭州不是走神,就是失神,你家小姑娘这么美、这么乖,还不能让我哥天天开心,又尽说些毫无来由的话,真是没天理!”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回头看来,像盘丝大仙一样,把自己裹得跟蚕茧似的,头尾不见。不仅哑然失笑,小心眼! “小姑娘,只是说来你听,又不是说你!都怪你先前讲的白娘子、杨乃武、小白菜、西施的故事太多了,一到这儿,这些个人跟回家了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所以,就生出了一些无聊的感慨!当然和你无关喽。你那么漂亮,懂事,贤惠,那舍得说你半句!”我诚恳地解释。 “真的?”捂在里面,闷闷不乐的声音。“不是说我就好,那你夸我几句,我就不生气了!”脸皮厚的了得! “小姐,姝丽二八,豆蔻年华,月貌花容,玉洁冰清。身材堪比西施,学识胜过婉儿,一笑盘丝岫上生情丝,再笑白骨洞中无冤魂…”夸她,我多的就是词,张嘴就能来! “行啦,鸡皮疙瘩落一地,那一笑二笑是啥意思?二诗兄!”明知故问地打断我。 “被你迷死了!” “嘿嘿…”笑得还理所当然的。“那还应该有三笑呀?”笑吟吟地从茧里探出头来,意犹未尽地问。 “三笑…小生拆了雷峰塔!”“还小生呢!分明一介狂生!夸得跟唐僧念经似的!头都晕了!”“那你岂不成了猴头了!”我笑着回应道。 “你就是个猪头!咯咯…”伶牙利齿。 “我现在就背你回高老庄去!”懒得和她斗嘴,裹着被子抱起来,作势要往肩上扛。 她就笑着讨饶了,“好啦,下来啦,你不是猪头,是牛魔王!” “切!横竖尽是些妖魔鬼怪!就没有像个人样子的吗?” “总不能说你是唐僧吧,他是师傅是和尚哎,你成了和尚,那我是谁?没法比了!傻!笨!”原来是这么回事!真不知她脑子里都装了些啥! “我可以是梁山伯,你是祝英台,爱得多美!” “呸!呸!呸!他们多苦!你还比他们!脑子里进水了!我们可以是红花配绿叶,可以是小草相依偎,风雨同舟,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我没有过高的奢望,只希望能平常而快乐地过日子。却当不起那众人传颂的故事,因为太苦!”拧着耳朵,像是要把脑子里的水放掉似的。 “哦!拧掉了哎!”这些个传统的惟美的爱情故事,对于阿英而言,都不是我们可比拟的,她真的很在意这些故事的结局。 “还有,到了西湖边上,不许乱说话,很灵验的,知道不?”板着脸,一点也不像在玩笑。 …… 西子湖畔,游人如织。 我们俩淹没在芸芸游客中,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照在万顷碧波上,潋滟的湖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云蒸霞蔚,烟波浩渺,水色天光浑然一体,仿佛置身仙境,令人浮想翩翩。“山色如娥,花光如霞,温风如酒,波纹如绫,”所说不虚也。 苏堤至断桥,西湖盛景所在,虽然错过了桃花时节,还是隐约能看见早春绿荫箩翠的踪影,只是桃花沓然无了芳踪,不免有些遗憾!纵是如此,也让人想起“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千古吟诵来。三潭映月,可惜了是白天来的,夜晚才是绝佳之时,更何况此时尚有一阙残月,晚上游来,是否更有些婉约的意境呢?不得而知。 “西湖美吗?”阿英簇拥一脸笑意地问。她一身荷边绿裙,粉色小衬衣,显得婷婷袅袅,阿娜多姿。像含苞欲放的荷箭,配上那颀长的身材,赚足了来来往往羡慕的眼神。 “真的很美呵!只是这美景少了我,这千年的寂寞怎生度过?”我已经沉醉在西湖那妩媚的湖光山色之中,有些魂不守舍了。 “都怪你!本可早日相见,却是拖到今天!是你耽误了我和西湖的约会,当自罚三杯!” “看!又走神、失神了不是!就说你不能和西子见面,见了就要怪这,怪那的,小女子不才,当不起公子的责罚!” “哼!知道就对了!”自顾自地赏识那千姿百态的景致,全然不顾那头顶烈日的烘烤。 “到白娘子和许仙见面的断桥去吧!”我央求道。 “不去!”阿英绷着脸说。 “为啥?” “断,不吉利!” “我去了,把们就续上了,再不会断咯!”我还在纠缠不清。 “呀!哥!你咋流鼻血了?”正说笑间,阿英一脸诧异地问。“都说了,让你注意,你就是不听!” 一抹,果然一手的血,难道真中暑了?我还是有些不信,只是头有些晕而已。 牵着手,就往树荫档儿跑去。 “没那么严重,看你着急的!”我连忙说道。 “不严重,还会流血?”阿英跑了一头汗,在树下不停地责备我,脸上有些焦急,一边低着头在包里翻找着什么。 “被你迷的!” “嗯!我是狐狸精,能把我哥迷到流鼻血!吃掉!”从包里拿出藿香正气水,仁丹丸让我吞下,真难吃!在她逼迫的眼光里,慢慢吞下。 “我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游西湖要看朝雨、暮烟的,是因为热的缘故。”我意犹未尽地自言自语。 “到雷锋塔去看一下吧。”远远望着那传说的神秘宝塔,“鲁迅不是说它倒了吗?怎么还在?” “那是民国时修的了,近代的,远远望一眼好了,跑去,会更加严重的! 前年来的时候和我妈一起,就看见一个人中暑,晕倒在地!很多人围观呢。 后来医生来了,说是中暑了,大家才放心了些…我妈就说北方人受不了这份热!我就备了这些防中暑的药,没想到真被你用着了! 我可是你的宿命,你要小心才是!”说得有些忧虑,上下打亮着我。 “啥事情被你一做,就走样了,该你耍赖的时候,你正经得很,该你正经的时候你又耍赖,鼻子里塞个药棉,你也可以塞得猪鼻子插大葱似的,真拿你没办法!”说着,拿手指戳我的额头。 “不想看到你着急而已!”我淡定地说。“断桥你从来没去过?”我心有不甘地问。 “上大学前去过一次,认识你以后再没去过!啥意思?”有些狐疑地看着我。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你就在这儿,怎么能不去呢?你没遇见过一个许仙?再借你一把伞?” “我倒真想遇到一个许仙!要是真遇到了,还有你的份吗?” “那倒是,只是遇见了就很美!”盯着那张精致的脸庞,我心里很多浪漫无稽的想象,不断涌现出来。 古时候的阿英婀娜多姿,出水芙蓉一般,风姿绰约地游湖赏景,对面一个书生儒雅倜傥,风度翩翩地吟诗作赋,两人相遇,四目相顾,一个眉目传情,一个暗递秋波,真的是很美! 这场景是许仙、白娘子,还是梁山伯、祝英台?在这十里长堤之上,演绎一段人间至美的爱情故事,是一件很浪漫的传奇,我有些神往了。 “又走神啦?这个地方真的很适合你!动不动就魂不守舍了,走啦!你别又失神再掉湖里了!”握着我的手,真怕我要掉湖里似的。 “雷峰塔吗?” “灵隐寺!” 第二十九章 灵隐寺 “灵隐寺?到那儿去做什么?”我有些困惑。 “还愿去!”不容争辩地拉上我就走。 “哎,别拉我,自己走就是了!上香还愿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所为,年纪轻轻,不学好!…”我瞟着她,看她严肃的神情,没继续往下说。 “叫我大婶好了,出门时,咋说的,不许在这里乱说话!”说着,就“噗嗤”地笑出了声。“哎,你那时候,竟然喊我大婶,你也太阴暗了吧!这么漂亮的小女生,你竟然喊得出口,好恶心呐。”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笑声很清凉,如春风拂面一般,让人清爽。 “你那时候,木木瞪瞪的,从来不带正眼看人的,能喊你大婶就是好的了,没喊大妈就不错了!你说,我那样喊你,当时生气了没有!”我恬着脸问她。 “哪会生气呢,我那么大度的人,才不会呢!哼!我只是在考虑把手里盘子扣到你头上,还是不扣!这个问题很严重。”她轱辘着眼睛,旋了我几眼,笑得很得意。“要是我真的扣下去,你会有啥反应,嗯?不会打我吧?” “切!不过,按草原法则:你不欺负我,我不拾捯你,你那时目空一切,我会……!”我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快说!你会咋样?”她有些紧张。 “我会让你给我洗衣服,给我洗澡!反正这两样,我都不爱干!哈哈…哎哟!” “变态色魔!”她掐我一把,笑着跑掉了。 就这样说笑着,嬉闹着,不知不觉地就到了。 灵隐寺,庙宇森严,对于我这个第一次到来的外乡人而言,有一种说不出的新奇和敬畏之感。 我虽不信神佛鬼怪,但也不愿招惹他们,毕竟是一种文化,信则有,不信则无,居心在有意无意之间,便可。 阿英则不同,进得门来那一刻,便神情肃穆,心无旁骛,虔诚得很。想起她的叮嘱,我就没有和她嬉笑,当作不认识一样,她做她的祈祷,我冷眼沉默旁观,任思绪飞荡. 一千年前的阿英,也是这般款款轻盈地走进了佛堂大殿,双手合实,跪拜在佛前,为家人祈福,小家碧玉般得清纯无瑕,让人陡生怜爱。 我看得见、听得见她的念祷。我站在她身后,空气一样的存在,问她:令尊、令堂安好,兄弟可好?你心仪的人儿,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是否金榜高中,你的一番痴心等候,他可曾知道? 她似乎听到了我的问话,抿嘴含笑,回眸顾盼,那一瞬的眼光,如电光石火,那刹那间的闪烁,似佛光普照,万物蓬生! “求佛祖保佑我父母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兄弟事业、学业有成,保佑阿英得偿所愿,与哥哥终成连理,相伴百年!家道中兴,人丁兴旺……” “呵呵……多好的女儿家啊!”我在笑,隔着时空。谁家的小姑娘,竟如此知书达礼,温婉可人! “哥,我们一起拜观音吧!” “…好!”思绪回转,略一沉吟,在小姑娘迫切的眼神邀请下,我还是欣然地答应了。别问我为什么,一千年前就曾许下的诺言,为什么不抓住今生呢! “求菩萨保佑什么呢?”双双跪在了蒲团上,我问。 “姻缘!只许在心里默念,不许说出来!要不就不灵了。” “求菩萨保佑我的阿英,美丽健康快乐!幸福一生!一定要嫁给我,我会爱她一生一世,我保证!” “许完了?一块儿磕头!” 象模象样地随着阿英,向菩萨磕了三个头,很诚恳,想必菩萨也很感动。 “十八罗汉,要闭上眼睛去摸,摸到谁,谁就是你的前世今生,要不要试下?” “还是不要打扰人家的好!” “那好吧,我们走!” “哈---”出得庙堂门来,阿英如释重负一样,长吁一口气。“我们今天的任务完成了,该干什么呢?继续吃去吧!” “我们吃金华火腿去吧!光听说,没吃过!”我提议。 “本小姐正有此意,走!” 乘车回到宾馆,稍事洗涮,我们像从家中逃出的一对馋猫似的开始了猎食行动。 第三十章 初尝女儿红 乘车回到宾馆,稍事洗涮,我们像从家中逃出的一对馋猫似的开始了猎食行动。 在清河坊,几经周折打听,才找到了阿英说的那家火腿烧得好的小酒馆。古香古色的店面,不大,有几个食客,品着绍兴老酒,低声说着话。却不断有人来,称二两三两的带走。 我们选了靠里面的一张桌子落座,店家就麻利地端茶,递菜谱,阿英娴熟地点了几道店里有名的火腿菜品。 品着龙井,看着门外掠过的行人,一种异乡异客的情怀悠然涌上心头,好在有阿英在旁,又有一种“反认他乡作故乡”的感觉。 “想家了吧,没出过远门的孩子!可怜呐!”阿英笑得跟妈妈一样慈祥,温情脉脉地看着我。 “倒没有,只是思想老收不住,动不动就不知道跑到哪朝哪代去了。”我倒有些个不好意思地回应道。“好在有你在我身边,我就特别踏实,好像天塌下来与我无关似的。” “你不会爱上我了吧?公子!” “小生未尝爱上姑娘!只是离不得而已!” “你不正经的时候,连我都觉得你正常得很!难道你真不是你吗?”这话说得像佛家偈语似的难懂。 “傻丫头,我正常得很,只是思维难以控制!我在庙里的时候看到了千年前的你,我还和你说话呢,只是着装与现在不一样,笑得和现在一模一样,眼睛,特别是眼睛,连眼神都没变过!” “啊?那你看到你自己了吗?”她似乎很感兴趣。 “没有,我看不到我自己,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我说得很认真。 “你倒吓着我了。”她手抖了一下,不自然地呷了一口茶。“不该带你到庙里去的。别给我妈说,我们拜过菩萨!” “别听我瞎说,没事的,我只是想象力丰富罢了。”我抓起她的手,感觉有些凉。“为什么,不让我给你妈说我们拜菩萨的事!”我有些奇怪地问。 “她信这些。你给她说了,她就会疑神疑鬼的,念叨起来没完。” “你不信吗?可是你带我去的呀,你做的很虔诚!” “我只是为你才信的,我求佛保佑你,求菩萨保护我们的爱情终成正果,我祈求菩萨给我一个儿子,求这些神灵保佑我们美满幸福,求来求去都是为了你,我用心良苦,不知这些冥冥之神,能不能感受到?” “你想的太多太远,永远过好今天才是正事。嗯--你们这儿喊老婆是咋叫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又好奇地问她。 “为什么要问这个,重要吗?南北都差不多吧,我更喜欢听娘子!”她笑得璀璨。 “那从今往后就改口叫娘子好吗?穷书生、放羊娃娘子不会嫌弃吧!”我试探着问。 “婚烟大事,须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我一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却已私订终生,这对于我父母来说,是难以接受的,我妈尚能理解,她为我求过签,说我的姻缘在北方,我爸不信这个,我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他特别疼我,跑那么远找个放羊娃,他心里接受不了。可是,我喜欢,就由不得他们了。”阿英说得有些怅然。“没有他们的祝福,我们会幸福吗?所以我求菩萨,求神灵让我爸转变看法,求神灵保佑我们,赐福我们。这就是我到灵隐寺的目的,如果任何人都可以像你似的活得单纯,那我们就不会有太多的忧虑了。” “不说这些了,我们喝酒,我带了杭州最正宗的女儿红,今夜不醉不归,娘子!” “听起来怪怪的不适应,有些个古时候烟花柳巷的味道,也许以后就习惯了,公子!” “为什么要叫女儿红呢,酒名听起来,就让人生起许多的联想,不像我那里大曲、特曲的很直白,这儿酒名都很有内涵和故事。” “女儿红,是古时候女儿出嫁时才喝的酒,意味着新嫁娘披红挂彩喜气洋洋。”阿英凝视着酒杯,很有感触地说。“我今天已经当着菩萨面把我嫁掉了,公子今天又收获一美人!真是好事成双,喜事连连,值得庆贺!女儿红很应景,必须得喝!恭喜你!祝福你!公子,干杯!” “同喜、同贺!同庆!娘子,干杯!”我们俩个置身事外,如萍水相逢的过客,正为别人家的喜事感到欣慰而举杯同庆。说辞做派,引来其他人奇怪的眼神,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这俩人是从唐朝赶过来似的。 “恭喜娘子,终于找到了心仪的花马王子,只是小生略比你幸运些,拥得美人归,当真三生有幸!应自饮三杯,欢呼雀跃!” “小女子愿陪公子,如此美事,理所当然!请!” 女儿红,酸、甜、苦、涩,辛、鲜之性真如阿英的性情,浅酌细品,总有不一样的回味,不像北方酒的刚烈和简单,让人不必费心地猜,就了然于心。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真是至理。 连着三杯一饮而尽,一滴不剩。人在江湖行,喝酒要真心! “娘子,悠着点,别露出原形来吓我!”我一脸坏笑地调侃她。 “不碍事,我今天高兴,但喝无妨,只是你一个北方人,不一定适应这酒的习性,喝多了,不亚于奶酒的威力!不信走着瞧!”阿英脸色茭白,眼光如门外那半阙月色的柔波。 美酒佳肴,美人相对,频频举杯,真有种“天子呼来不上船、与君同消万古愁”的天上人间分不清的狂妄错觉。 世事沧桑,天道轮回,爱,就要爱得简单,何苦多愁!阿英已经微醺,白生生的双手支着脑袋看我,右手背上的疤痕,在灯光下,很娇嫩,散发出异样的光辉,细细看来,更像一朵梅花的形象。美目传情,脸上浮起一层红雾,那雾下笑容玫瑰盛妍一般的美丽。 “为什么笑?”我有些被她迷惑了。 “只是想笑,没原因,看你就想笑,心里喜欢,是我将一块朽玉雕琢成一件堪称完美的作品。是我一生的最爱!所以很有成就感!”她很骄傲地说。 “我是璞玉,疤瘌其外,美玉其中,你只是比别人眼神好,所以,你能看透这其中的奥妙,你不是点化了一块顽石,而是重塑了一块美玉。既使你没有看见,也并不影响玉的存在。只是,玉常有而识玉之人无常。”我很自负地说。 “不管怎样,是我发现了你,但却把自己搭进去了,像和氏一样,阅尽人间辛苦,很傻吧!”明眸婉转,情意绵绵地说。 “不傻,你并没有宣告你的发现,却占有了你的成果!。” “公子是在怨我吗?难道想作大众情人?”她佯装沉下脸说,眼里的笑意却挡不住。 “娘子要是舍得,小生倒未尝不可!”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逗她。 “花花公子,心花得很呐,小女子命苦呢!千辛万苦挑来捡去,却挑了个白眼狼。唉,命苦哇!”拿腔作调地学起越剧中的腔调,很好听。阿英唱歌不算好听,可唱越剧却地道得很。在学校的时候,很少听她哼唱,有时我歪缠不过,就小声地唱两句。她的声音略带沙哑,我虽听不懂,但那吴侬软语,柔美的唱腔,经阿英唱来,却让人很着迷。 今晚上,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让她唱两句。但阿英脸皮薄得很,真要让她唱个歌什么的,也还是有些腼腆。 “狗肉包子上不了席”我常在私低下取笑她,阿英温柔善良,从不恼我。 “唱一个吧,就唱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你唱得好听。”我厚着脸皮,央求她。 “不唱,有人呢。” “想听嘛。” “回去再唱,好吧?喝酒!” “好吧,回去再唱来。喝酒!” 酒兴正浓,你来我往,家里爸爸,妈妈,兄弟姐妹的酒,我俩全代着喝了,直喝到阿英眼珠不再轱辘乱转,一直盯着我,追随着我的一举一动。粉嫩嫩的脸上,漂起一抹红潮。 喝罢酒,我们出得门来。 千金裘,五花马,呼而将出换美酒,与君同消销万古愁!趁着酒意,和着溶溶的月色,大声吟诵,多么惬意!只是清河坊,这古老的街道有些窄。 阿英踉踉跄跄走着猫步,衣袂飘风的魅影,是这深夜街头最美的风景。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清云刚出岫,”触景生情,我不由得开口,阴阳怪气的远远听得有些瘆人。 “不是哥这样唱的!听我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清云则出岫……”唱做俱佳,月下起舞,曼妙的身影,弄碎一地清辉。 看到此情此景,如临仙境。阿英翩翩地起舞着,身影在月下摇曳,在这月夜里,是飘落到人间的仙女。如果,没有女儿红的怂恿与纵容,这个场景我恐怕一辈子也看不到。呵呵!阿英的原形竟也是如此的美丽。 当杭州的太阳,第一缕光芒映照在我脸上的时候,我苏醒了,阿英像蛇一样缠绕在我身上,香香甜甜地正睡着。我正要撩开她的长发的时候,她醒了,四目相对,一时竟无语。 “露出原形了吧!”我嬉笑着招惹她。 “嗯—讨厌啦。”扯块被角捂住了脸。 第三十一章杭州观雨 8:10分,又到车站去问询道路通车的情况:车站方答复是明天早上随时关注发车信息。今天还是不通车。我们停留在杭州已经三天了。 眼看着家就在咫尺,却又回不去,阿英由当时的急惶变得无奈而坦然了。 也许是我们这几日的双宿双栖,彼此已经习惯且留恋这种形影不离的美好时光,而不愿着急着离开这里。 这毕竟是我们人生的一个小驿站,而不可预知的未来,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我们的前途命运。 所以这种无忧无虑的短暂的、幸福的时光,我们都倍加珍惜。我们心平气和,在这陌生的城市里,相互依靠,相互支撑着,同呼息共命运。 温柔美丽的阿英,像母亲一样地呵护着我,在这人海茫茫的世界里,她是我在这个城市里惟一的关爱和温暖。 12:20分,阿英在电话亭向家里讲了一下今天的情况,就说今天准备到苏州去,家里人无可奈何地叮嘱要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还说了些别的,阿英乖乖女似地嗯嗯地点头答应着,神情有些严肃。 出得门来,准备买票去。 一朵黄云飘过来,不一会儿轰隆的雷声清脆地炸响,紧接着就是一阵暴雨! 疾雨下了十几分钟,西边已经放晴了,头顶上的天空还在飘落着丝丝小雨,空气一下变得清爽起来。这天气变化之任性,快得让你束手无策。 “哟嗬,这叫啥事,来得快去得快,毫无征兆!”躲在屋檐下,我有种大开眼界的感慨。要不是阿英拉着跑得快,早就成了落汤鸡了。 “不是没有征兆,只是你没有经验,看云识天,这里人都清楚得很,你初来乍到,不淋上几回雨,是不会明白的。”阿英说得气定神闲,习以为常。 “难怪白娘子要问许仙借伞,是不了解这里天气变化的缘故!要是知道了,随身带把伞,晴时遮阳,雨时躲雨,那就没有断桥借伞的传奇事故了,也就没了后来那悲欢离合的情节,人间便少了一段伤心往事,岂不美哉!” “嘿!还惦记着白娘子?这些个传说故事,真没给你白讲,记得蛮清楚的嘛,咋一给你讲别的事,你就脑筋不管用了呐!” “都记着呢,娘子的教诲那能不牢记,只是没有故事有趣,不常挂在嘴边而已,再说了,哪有把老婆的话,天天当经一样地念,记在心里就是了。你说呢?”我故意把“老婆”说得很重,看她的反应。 “切,谁是你老婆!我有那么老吗?还是娘子好听,我爱听!”笑着推我。 “哎,你从来不愁吗?天天就这样单纯地混日子,缺心眼,以后咋保护你老婆呢?不会是别人把你老婆卖了,你还在帮着数票子吧,真为你犯愁呐!”她似真似假地在数落我。 “娘子!小生我饱读诗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坐地观天,阅尽历史五千年,听风辨雨,看穿世道冷暖事。 一身正气,妖魔鬼怪不侵,满腔热血,疾病疼痛难附!城府空洞,为人至诚,比肩忠良,除恶务尽!柝笔鼓砚,能率百万雄兵,躬身稼穑,可养一家老小。纵身陷囹圄,也不夺青云志,况足下泥潭,更难污白玉心!”说得铿锵有力,算是自书告白吧。 “狂,来这儿吧,给武穆王做伴来!” “住灵隐寺?” “敢!” 雨还在下,苏州是去不成了,只好留待以后了。 第三十二章 滞留栖霞 回到了宾馆,望着窗外细如牛毛的雨丝,我不免有些惆怅。脸色凝重,想着前路漫漫,想着今后将有一段时间,与阿英要天各一方的短暂别离,心里总有一种惧怕的感觉。 因为那300多天,我都觉得度日如年,再有个300天,甚至3000天,我能扛得住吗?我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等着我,一刻也不愿离开我,而我却一直犹豫着,何去何从? 是为了理想继续拼搏,还是为了爱情停止漂泊?真的取舍两难。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错过阿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她是我第一个深爱的女人。 都说初恋只是我们成长过程中的情感体验,从来没有善始善终、功德圆满的,但我不相信! 阿英脑袋搭在我的肩头,陪我一起看窗外的雨景,眼睛看着我,笑咪咪的,很可爱。 “你和老天爷密谋好了,我要周游,他就下雨,是吧?”我看着窗外的小雨,想挑点是非,抵御窗外那沉闷压抑。 “就是呀。你不也和他商量好了,把回家的路截断掉,和你心爱的小姑娘,躲在天堂里享清福,没说错吧? 不过,你们家小姑娘真的很漂亮,我有时候都被她迷倒了。也是的,我要是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陪着,我也不愿回家的,真的!嘿嘿!”笑得很惬意,我们像两个交情笃厚的朋友在谈论别人的女朋友。 “你原来说过我脸皮厚得像城墙转拐似的,我承认,可是我听了你说的话,发现,还有更厚的城墙转拐,和她相比,我小巫见大巫了,大学真了不得,长本事,也长脸皮哈!” “切,哥不认为吗?表扬一下啦!”憨态可掬。 “不过,我家阿英确实漂亮而且善解人意,是一个十里八乡难得的好姑娘,但是她美丽到骄傲,娇滴滴的,动不动就掉眼泪,这点不好,要学会成熟,要学会坚强,哥不在身边的日子里,要学会忍耐,相信明天会更好,希望总是要靠自己去争取才会有的。” “哥现在是大人了,正经得很。以前说起小姑娘,就眉飞色舞,没有正形,现在可好,动不动就板脸训人。 哥难道不疼你家小姑娘了?她有家不愿回,却陪着哥在这温柔乡里,赏这天堂美景,哥不仅不理解,反倒教训起人家来,很烦呐,讨厌!惹人想家了!”别过头去,不理我了。 “傻丫头,只是哥考虑的更远一些,更现实些,爱你疼你的真心、苦心样样都有。 只是哥更担心,你这么单纯善良,在复杂的现实生活中,是否能适应得了?你像活在童话里一样,从来不考虑近到眼前的未来。 一想到这,哥就揪心,你就要走向社会了,怎么去经受社会纷繁复杂的考验,怎样能快速地成长、成熟起来? 我真想把你捂在怀里,一生一世不让你受任何委屈,经一丝风雨,我想要你快乐,要你幸福,再苦、再累我都愿意。我相信我能做到,但目前还不能。”双手捧起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说。她就扑闪扑闪着大眼睛,听得很认真。 “原来哥是这样想的,这么深刻,还以为哥就知混日子,啥都不会放在心上呢!放心好啦,阿英已经长大了,懂事着呢!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反正我已经嫁给你了,你要不对我好,我只能怨自己命苦了,怨不得别人!可是,我知道哥不会让我失望的,是不是?”说话间,就环抱着我,依偎在我的肩头。 “傻啊,这么好的老婆不好好珍惜,还算人么?简直就是人渣!草原上的人胆大心不花!爱上的姑娘,绝不会轻易放手的。 毕业的时候,你做了那么大的一个局,哥完全可以装疯卖傻,一走了之。可是放羊娃心眼实沉得很,又循着老路找回来,把那个正在暗自得意的家伙,抢跑了。 那是我这一辈子做出的第一个重大的决定,没有任何人指使就做了,现在我还感到自豪呢!如果,我稍有犹豫,就会让那家伙阴谋得逞。哼哼!失算了吧?” 我有些自鸣得意地说。手抚弄着她背后长长的黑发,又浓又软。我的头发被她剪了之后,也是由于工作的原因,再没留起来,可惜了那一篷浪漫而卷曲的长发。如果长在阿英头上,她会更加美丽的。 “就喜欢哥这种厚脸皮的样子,明明是自己的不是,还要说得冠冕堂皇的。你要不来,后面有一群人排队呢!到时还不知谁失算呢!”说完,就一口咬在我的肩头上。 “哎哟!”我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这傻丫头,除了嘴硬话大,根本扛不住事儿,特别是感情上的波折,她根本担不起! 看到她报复之后,洋洋自得的样子,“不疼吗?”我不假声色地问她。 “不疼,一点都不疼呀!”她若无其事地说。 “咬破了!”我感到她咬过的地方有些麻木。 “不会吧!我看看。”她有些紧张地说。扒拉开领口,“哎呀,哥肩上起满了红疹子,真是水土不服呢!可是为什么会肿呢?我没使那么大的劲呀!”她有些着急了。 “坏了,你的毒液已经快流到我的心口了,唉,我中毒了,走不出五步,我就会露出原形,青面獠牙,面目狰狞,吓死你!”我夸张地吓唬她。 “哥,别胡闹了,越肿越大了哎,怎么会这样?快、快叫医生,你感觉咋样?”手忙脚乱,六神无主。 我倒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脸上有点绷,皮紧哈。“我现在觉得心慌、手抖,脚软,站不稳,舌头有些僵硬了。”我还在逗她。 “哪可咋办!?”已经快急哭了。 “阿、阿英,你听、我说…”看她着急的样子,我有些不忍,想解释,又想笑,噎了一下,倒显得真有点嘴不能言,脚不得行的垂危样子。 “啊?走,赶紧!”她倒突然冷静下来,转过身去,背起我就走,劲真大,她恐怕一辈子也没使过这么大的劲。楼道里疾走了二十来步,我50多公斤的体重,她竟气不喘,脚不颤,还一个劲地“哥、哥!”地叫得人心软。 “好啦,傻丫头!我没事的!放下来,我自己走!”一口咬住她耳朵,要她停下来。 “没被你毒死,倒被你颠死了,”从她背上滑下来,我以怨报德地埋怨她。 “真没事吗?你别骗我!”她还在那儿焦急,脸色也变了。 “傻丫头,真到了要你背着跑的时候,也就没那必要了。歇会儿啦,傻!”听得我这样说,她似乎有些相信了我没事,最少当前没有什么大问题,神情有些放松,但还是将信将疑,扒开领口又看了一会儿,“发红了,正散开呢,还是看一下医生吧!”拉起我的手,就往楼下走去。 门口左侧有一家小诊所,进得门来,简要说了一下情况,医生就扒开领口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风疹块,不碍事!外地人吧?” 阿英就告诉医生说:才来杭州三天,北方人之类的,没说是她咬了之后,才起的肿块,并反复地问医生究竟有没有事。医生说没事的,一冷一热就会出现这种状况。“可他那里冬天冷得很,夏天又热得很,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医生说:这是身体机能调节的表现,没事的,大人了,不需要吃药,自己就能好的。身上的红疹子要勤洗澡,会痒的,不要抓挠,抓破了会发炎的,皮肤不好的人会溃烂,要注意咯。不用担心,适应了就好了。 听完医生的话,这才有些相信了,还免不得要我捋起袖子查看一下两个胳膊,也有不同程度的红点。不放心,又让医生看了一下,得到一样的答复才如释重负一般地舒了一口气。 第三十三章 栖霞嬉戏 从小诊所出来,外面已经是阳光明媚了。 “怪人,吓死我了!你还心慌、手抖,脚软,舌头硬吗?嗯?小巴郎!”斜眯着眼睛,心怀叵测地上下打亮我。 “嘿嘿,看了医生心里就踏实了,也就不觉得了,可能是吓的吧!”我装作可怜巴巴的说道,心想,刚才都急成那样了,我还在装神弄鬼吓唬她,现在没事了,再说实情,她还不闹死我才怪,闷在心里好了。 “不会吧,哥是那种推波助澜的人,平时,无风三尺浪,有风,你不兴风作浪才怪,吓着了?这做派,可不是你的风格呀!老实说,你是不是在捉弄我,嗯?”像家长审问撒谎的小孩一样,满脸的不相信。 “真的,我现在又有些头晕了”我在扮可怜。 “哼!信你才怪呢!”嘴上虽是这样说,可还是上下观察了我一番。我不忍心再让她着急,就笑了,“没事的,逗你玩呢!” “逗我玩?我在河边给你咋说的?你又来吓我,怎么说你都不长记性是吧!非要让我叫家长是吧!”冷着脸说,真的有点生气了。 在学校的时候,校方对待有问题但不是很严重的学生,通行的做法是班主任或学生科的老师把犯事的叫过去,一通狂训之后,就威胁一句:要是再犯,我们就叫家长来把你领回去!这句话经我们这些“坏”学生口口相传,就衍变成了一句警告语了。记得我威胁大灰狼的时候,说过一句:你要是对不起安妮,我就叫你家长来把你抬回去!这话够狠吧! “切!”我没法不笑,阿英这学院派的生气方式。“还叫家长呢!自个儿找个墙角罚站去吧!”听出我在笑话她,就笑着要掐我,我躲着跑开了。她追了两步,就蹲在台阶上朝我招手喊:“哥,我实在跑不动了,腿疼,撵不上你!”听得喊,我赶忙跑近前拉起她,“骗我是吧?” “不是,刚才背你用力过猛!腿有点抽筋!跑不动了,扶我上楼吧。”显得很痛苦。 “来,我背你!”我就矮下身子,做势要背她。 “没事,扶着慢慢走就行了。”瘸着要走。 “那不行!刚才你背我了,现在轮到我背你了。”不容分说地背上她就往楼上走。“轻飘飘的,咋没见你长胖呢?” 在楼梯上,见没人,阿英就拧住了我的两个耳朵,“你再这样吓我,我就长成一个大胖子,让你娶我的时候背不动,压得你喘不上气来!” “哇!太阴险了吧。嗯,真是那样的话,你比杨贵妃更漂亮!我岂不是又赚到一个胖美人,你就不用赶着马车还要带个妹妹来那么辛苦了!” “想得美吧,我还带个妹妹,不说我没有妹妹,就是有你也别想!”说得跟真的似的。 “切,歌就是这样唱的哎,假如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带着你的嫁妆,领着你的妹妹,赶着那马车来…又不是我编的,好事要成双嘛!”我小声地哼唱着,继续逗她玩。 “这首歌第一次听班上的男生唱的时候,还以为是他们自己编的词,后来一听,真就是这样写的,看来,你们男人脸皮厚是有传统的哈!特别是某人,更是厚得让男人都惊讶呐!” “某人是谁呢?真让人羡慕,拜他为师好了。” “你说呢?小巴郎!” “哎哟,那是我的耳朵,不是你的,不能吃的!”背上的家伙听到我的嚷嚷,笑得麻花似的。 “呀!这小俩口,天天都这么开心哎!”在过道中正好碰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像是度蜜月的,女的用羡慕的口吻赞叹道。男的则长着脸,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们一眼。显然,两人正在闹别扭呢。 阿英立刻觉得不好意思了,想从我背上挣脱下来,我篐紧她,没让她动。 “也是度蜜月的?小媳妇可真漂亮啊!”女的说京腔京韵,很好听。 “就是!脚扭了,走不了路。”我认真地回答着她们问话。小姑娘害羞地头埋在我的肩头,附在我耳边小声地说:“编,你就编吧!”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新疆!” “噢!好远呢!”以女的夸张的表情计算,新疆离这儿最少是月球到地球的距离。 “没那么远,三个晚上而已。” “真的?”女的一脸诧异,一听就知没出过远门。“这么近?那我们再到新疆去趟吧!”扭头看着男的。“我还想去拉斯维加斯呢!想一出是一出的!”男的无可奈何地小声说着。见状,女的忙说:“回见!我们要游西湖去!” “回见!”各自转头走开。楼道里传来:“人家大老远都跑到这儿来了,你这么近还嫌远,可真是…..”两人似乎还在继续叮当。 “男人真是的!得不到的时候要死要活,得到了又闹死闹活的,人呐,何苦来着!”看到这一幕,阿英好像有所感触地说道。 “哟,现场观摩,感想还挺深刻的呵!” 进得门来,阿英坐在床边,我为她搓着大腿的肌肉,关切地问她:“还疼吗?” “哥,你跟谁学的,还会按摩呢!” “你们体育老师没告诉你吗?肌肉疲劳的快速恢复方法?” “切,都忙着勾毛衣去了,哪上过!” “难怪了,吾买尔老师每节体育课上穿的毛衣,花色、款式都不一样,原来全是你们这些小女生送的!” “胡说八道!我那是在为你勾呢!”她有点被误解之后、想急于表白的激动,声音有点高。 “看把你激动的,开玩笑也当真,我还不知道你吗!十七、八岁就跟一个家伙不清不楚,混到现在还是个不明不白的,好容易勾了一件毛衣,还有一半是别人的功劳。简单说来就是一个字---笨!”就逗她! “谢谢了,这么高的评价!小女子不配!唉---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那家伙害的!可惜了,我一朵鲜花插在了…插在了…嗯,是咋说的?我忘了。”脸上露出狡猾的笑意。 “插在了美玉上!”你挖坑,我偏不跳。我要来个标榜和自我标榜全覆盖。 “皮厚!谦虚点,低调点撒!噢!想起来了,是牛粪上!哈哈,真贴切!”仿佛报了一箭之仇似的,很开心。 “啊?你竟然还有这么沉重的过往!真令人同情呐!”我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 “哥---讨厌啦!你就不能让着点你家小姑娘吗?还当哥呢,一点爱心都没有!”斗不过,使出杀手锏,耍赖了。两脚乱蹬,腿,看样子是好了。 斗嘴,这功夫我已经颇具火候,比她早出道一年,别以为这一年我在打瞌睡呢! “阿英!饿了没有?”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就不再逗她了。时间已是下午4点多了,按新疆时间才中午2点多,闹得有点饿了。 “我不饿!”没精打采的样子。 “真生气了?小心眼,逗你玩的!还当真了!”我正经地说道。 “没呢!跟哥在一起说笑,我哪会生气,只有突然有些想安妮了,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安妮去年就和大辉结婚了,写信过来告诉了我一声,现在一家国有公司上班,公司效益一般般;大辉一直想辞职,他在区五交化上班,也觉得没意思,想自己闯一下,不知辞没辞,很久没有他们的音讯了。” “结婚了?这么快,她们还没有我们认识得早呢!咋没给我说一声呢?”她有些想不通。 “她和你本来就隔着一层,你还在读书,给你说也没啥意思。” “隔着一层?不会怨我抢她男朋友吧!” “切,都啥年代了,还提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更何况没有的事!”我不以为然地劝慰她。 “男人都心大呵,自己做的坏事,扭过头就可以忘掉,而女的就不同了,会记一辈子的,别以为过去了,就没事了,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无影去无踪,总有一个人会记得的!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什么都可以不经意地一晃而过,不在一起了,一语一笑一转身都能回忆得清清楚楚的,哪能说忘就忘了,那多半是骗人的借口罢了!”她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埋怨我。 “好啦,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别过于纠结,世上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哪能都背在身上,放下才能轻松,放弃才能走得更远。舍不得,放不下,会累死的,最终还是一事无成!所以古人才有大辞不拘小让,大行不顾细谨之说。” “道理是这样的,可是很多人,很多时候做不到!”站起来,看向窗外。“明天应该可以通车了,我爸妈早就急着想见你了,我们也不可能长久待在这儿,最终还是要和家人见面的!哥!你过来吧!求你了!” “这…给我点时间好吗?我一定会处理好的.”想着我妈还在等着我把她的小仙女一样的女儿带回家,我竟有些犹豫了。 “唉,哥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一个痛快的答应?我很期待哎!”她有点失望,不经意的一声叹息,扎了我一下,让我一激灵。 “其实答案早就有了,只是命题条件改变了,又要重新论证啰!”我没说你老爸的态度才是这答案的关键,不想给她过多的压力。草原上的人从小到大无拘无束惯了,不愿寄人篱下,弯腰驼背地生活,遵崇那种:站起来顶着天,倒下去是座山的尊严。如果遭人白眼,还要苟延残喘,又何必放下尊严,当初迎合呢?可是,让小姑娘左右为难,那不是我的目的!实在不行,就硬抢! 有些野蛮!但很浪漫哈!想到这,我不仅哑然失笑,好像此次我是过来抢亲的! “哥笑得这么险恶,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说来我听!”见我笑得莫名其妙的,她盘问起来。 “没有,只是觉得可笑,就忍不住想笑,没什么,一会儿告诉你!走啦,我背你!” “没事的,早就不疼了,可以自己走了,背来背去人家笑话。”她扶着我站起来,踢了踢腿,“没事了,可以走了。”笑着挽着我。 “有事才背,没事就不背,也太功利了,不符合当哥的逻辑.想背就背了不要理由!” “切,这么想背?我以后天天让你背,粘在你背上不下来,到时你又要嫌烦了。”笑着推着我的手:“不要啦。”推来搡去的免不得又嬉笑一番。 “哪能呢,背你一辈子是我愿意的!不会烦的!只要你愿意要我背!” “哼!尽捡好听的说,谁知道呢?该不会像那位北京大哥似的,嘟嘟囔囔的没完没了,老大不乐意!”又扒开我的领口仔细查看一番,见肿块已经消失了,这才放下心来。“走啦,走啦!小屁孩似地繎起来没完没了!”笑容满面地拉着我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