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守则的魔法骑士(古戒律的魔法骑士)》 序章 某骑士的末日 ──妖精历一四四六年。 伽维尼亚王国位于亚尔菲德大陆中央。 这个国家由自圣王亚瑟一脉相传的王室所统治,王国的首都为王都伽维尼亚。 位于此王国首都东北方的榭铎思幽森深处内,某骑士的墓碑矗立于斯。 这一晚,崭新的传说将于这座森林之中揭开序幕── 「……呼!……呼!……呼!」 那天夜里刮起了剧烈的暴风雨。 狂风骤雨猛烈翻腾,萧萧飒飒地呼啸而过,雷光划过犹如幽暗深海的夜空之中。 一匹马奔驰于遭疾风暴雨蹂躏而嘎吱作响的林木之间。 一名『少年』于马背上握著缰绳。 『他』拥有如棉花般柔软轻盈的金色短发,以及一双似澄澈蓝宝石般的眼眸。 他年约十五、六岁,肌肤细致如白瓷,身形略微娇小且纤细,五官精致,相貌中性……更隐约有种女性特质。 然而,『他』却毫无一丝阴柔或懦弱,身上无可掩饰地散发出一股威风凛凛的霸气,以及令见者不禁屈膝跪下的气质。 『他』于铠甲罩袍上披著斗篷,腰际佩带一把细剑。 这副打扮是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学生──候补骑士的正式服装。 「我……可还不能……死啊……!」 『少年』不断鞭策马匹,竭尽全力地疾驰于森林之中。 「必须……必须快点唤醒他……!」 『他』那受到焦躁之火所灼烧的心中,浮现的是有关他──某骑士的传说。 人称《野蛮人》的席德爵士。 后世传诵的他残忍至极且冷血无情,是一名是卑鄙龌龊到令骑士羞与为伍的邪魔外道。 不过,『少年』自幼听父亲描述过他的真实样貌── 「…………」 遥远、遥远的从前──距今约一千年前的传说时代。 据说当代最伟大的英雄王──圣王亚瑟平定战乱如麻、呈现一片浑沌的大陆,抵御了魔王的侵略,并拯救了世界。 尊圣王亚瑟为祖的伽维尼亚王室,传承了一段据说由亚瑟亲自遗留予后代子孙的口授密谕── 『吾儿呀,蒙受圣光妖精神(艾珂雷尔)护佑之人,倾听吾言吧。』 『莫大灾厄终将祸殃汝等与我国。』 『然而,汝等毋须惊惧,将有骑士守护汝等。』 『其安眠于神圣的榭铎思幽森深处。』 『于灾厄降临,汝等进退维谷之时。』 『汝等当于其墓献上己血,并呼唤其名。』 『呼唤吾忠心耿耿之骑士暨忠臣、吾生死不渝的挚友真名。』 『其必会依循古老盟约而苏醒于世,回应汝等──』 ──此时,『少年』忽然回过神来,并拉住缰绳使马匹停下。 『他』安抚著高抬起前脚且嘶鸣的马匹,翩然下马。 这里是位于郁郁苍苍的森林中平坦开阔的一处空间,为一座略微突起的小山丘,山丘顶端矗立著一座长方形的物体。 此时,夜空中恰巧雷光迸射。 随著一道足以震撼大气的轰然巨响,世界瞬间化为无瑕的白色。 然而,这道白色极光却被伫立于丘顶的某物所遮蔽,形成一道黑影无限延伸,于『少年』身上映下漆黑阴影。 「……真的……有……」 『他』怔怔地呢喃,并朝著该物体爬上山丘。 那是一座坟墓。 历经悠久岁月、即将倾圮的坟墓,孤零零地伫立于山丘之上。 然而,却还能依稀辨识出刻于墓碑上的名字。 席德布雷泽。 这是一个于古老历史之中,无论好坏皆赫赫闪耀一时的传说骑士之名── 「始祖亚瑟所遗留下来的王室口授密谕……转世复生魔法……」 『少年』拔出腰际的细剑,以左手握住剑身并拉扯。 这使得他的左手割出一道浅浅的伤痕,渗出了鲜血。 『他』以满是鲜血的手触摸墓碑,并恳求似地说: 「对不起……我知道不应该打扰你安眠,但是……如今我只能仰赖你了。」 『少年』手中渗出的鲜血受到雨水冲刷,却仍然如同渗入墓碑表面般流下。 「虽然这是很自私的请求……但现在请助我一臂之力!」 『少年』跪在墓碑之前,垂下了头献上祈祷。 「为了拯救这如风中残烛的国家!还请回应我的呼唤……!」 接著── 「身为始祖亚瑟嫡系传人的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在此恳求你!」 『少年』──艾尔文道出那个名字。 道出那个足以代表他、如今却已经失传的真正别名。 「《闪光骑士》席德爵士!请你自漫长的沉睡中苏醒,并实现古老的盟约!」 而当他这么呼喊之时── 雷鸣恍若宣告世界末日般,再度划破占据夜空的漫天幽暗。 气势磅礴的天雷分歧为多道闪光,将天空斩裂得支离破碎,彷佛在咆哮一般。 耀眼的白光使少年双眼感到炫目,似将世界烧灼为一片纯白── ………… ……最终,雷光止歇。 漆黑帷幕再度造访世上……之时。 「…………」 献上祈祷的艾尔文面前,仍旧仅存在一座毫无变化的墓碑。 并未发生任何事,无人回应其呼唤。 现场唯有一片──寂静被暴雨所产生的巨响恣意摆布、喧嚣的景象。 当艾尔文认知到这残酷的现实之后── 「……呵、呵呵……说得也是……啊哈、啊哈哈……」 他松开了祈祷的手势,沮丧地感到虚脱。 「口授毕竟只是口授……怎么可能真有让死者复活的魔法呢……」 砰……艾尔文将额头抵著墓碑,虚软无力地捶打著它。 此时,后方传来一阵马蹄逼近的声音,以及某种重物瘫倒的声响。 「!?」 他不禁站了起来并回过头去,摆出架式。 只见到自己的马于山丘脚下,遭人砍倒在地。 「嗨,艾尔文王子殿下!我们刚刚才见过吧!?你别来无恙吗──?」 一名身穿黑色盔甲并骑在漆黑幽马上的骑士现身。 他将剑扛在肩上,凶神恶煞般的脸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王子殿下呀,我们差不多该结束这场鬼抓人了吧?」 「暗黑骑士……!」 「对,老子就是奥卜司暗黑教团的吉萨大爷,虽然我们无冤无仇,但我要宰了你!」 男子──吉萨轻盈地从幽马上下马,并开玩笑地这么说。 奥卜司暗黑教团是祭拜暗黑妖精神(奥卜司)的禁忌邪教。 他们坐拥称为暗黑骑士团的强大战力,是一个暗中教唆犯罪的地下组织,诸如谋杀、绑架、买卖奴隶、毒品交易……等发生于国内的各种罪案。 这一天,艾尔文带著少数随扈,去王都的邻近地区公务出巡。 当时忽然攻击自己的便是这名男子──吉萨。 面对吉萨压倒性的实力,随扈们转眼间全数覆灭。 艾尔文只能九死一生地逃之夭夭……最终面临如此局面。 「好了,鬼抓人玩完了,艾尔文王子,你差不多该有所觉悟了吧?」 吉萨虽然语气轻佻,却朝艾尔文释放出几乎能令人冻结的压力与杀气。 「我的委托人想要你的命,抱歉,我不能放过你。好了,你就诅咒自己为何身为这个时代的男性王室成员吧──」 当他如此宣言的下一秒钟…… 便迅速地奔上山丘,逼近了艾尔文──那股气势就像追捕猎物的肉食性猛兽。 并顺势持剑从下方往上一劈。 艾尔文无暇逃跑,只能立刻持起细剑、呈下段防御架势(骗位起势)──与吉萨激烈冲突。 双刃猛烈互啮。思及双方的身手差距,艾尔文来得及防御简直有如奇迹。 「──呀啊!?」 接著,艾尔文的身体基于这一阵激烈冲突所产生的震撼而离开地面,往后方弹飞,他纤细的身躯多次撞击山丘另一侧的斜坡,并逐渐滑落下去。 「嗯?」 吉萨歪著脑袋俯瞰著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 「你……刚才怎么发出了很像女人的叫声……?」 「……唔!?」 艾尔文随即以细剑作为拐杖站起,并以不屈不挠的眼神仰望吉萨。 然而,吉萨却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著他。 艾尔文因雨水而淋成了落汤鸡,衣服与斗篷贴合于他的身躯,依稀可看出他的身体曲线以男人而言,似乎过于──? 「…………」 吉萨失礼地盯著艾尔文的身体一阵子。 最终,他似乎确认完什么似地露出了猥琐的笑容,说道: 「啊──王子殿下?你该不会是那么一回事吧?」 「你、你是指……什么……!?」 艾尔文看似不明所以地咆哮。 然而,吉萨并未放过他些微露出的惊慌神情。 「啊哈哈哈哈哈!吓了我一跳!!王子殿下,这还真是闻所未闻啊!?也罢,这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毕竟已经确定要宰了你呢!!」 「……!?」 「不过──在宰了你之前,感觉可以快活一番了呢,是不是啊?」 下一秒,吉萨望著艾尔文的眼神与表情──倏地一变。 他的眼神从残忍的暗杀者,转为锁定极品猎物的猎人一般。 而艾尔文见到吉萨望著自己舔嘴咂舌的眼神与模样后,不禁本能地涌起一股难以压抑的恐惧,与生理上的厌恶感。 「本以为这是一个超级无聊的任务,却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呢!啊哈哈哈哈!」 「……唔……!?」 艾尔文原本坚强自持的身体,如今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远比死亡更加痛苦残酷的屈辱末路正在不远处等著自己──他因为这股预感与绝望涌起了眼前陷入一片漆黑的错觉。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就此放弃。 「我、我……」 他以颤抖的手握住细剑,并竭力压抑恐惧之情。 尽管这会造成更加绝望与残忍的死期。 自己──也必须奋战到底。 由于自己曾向已逝的父王── 发誓要守护与改变这个国家。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咆哮著,宛如要斥责与鼓舞自己懦弱的心一般。 并朝著站在山丘上的男子持剑奔去── ──── ──空无一物。 至今为止,这名男子身怀无物。 他不具备可以感觉事物的身心,也不具备足以思考的意识。 无。暗。零。空。白。虚。 该名男子成为上述概念,化为永远徘徊飘荡于虚无之中的『某物』。 然而,却因为有人忽然呼唤了他的名字,而使得这名如同虚无的男子产生了变化。 ──席德── 基于有人呼唤了这令人怀念的名字,致使原本为虚无概念的男子产生出轮廓。 形成了『我』。 而等他回过神来后── 「……嗯?这里是?」 男子──席德站在一个奇妙的空间之中。 此处毫无颜色与声响,是一个由黑白双色所构筑而成的寂静世界。 天空一片漆黑,豪雨不停地下,四周为一望无际的平原,绵延不绝的山丘使得地平线平缓地隆起。地上堆叠著多不胜数的骑士尸体,累累延伸至地平线,而满地的刀枪剑戟、无数旌旗则恍若他们的墓碑一般。 雷光随著鸣声不时自天空裂缝流泻而出,照耀这些墓碑。 「……战场……?」 他心想真是一个冷清的世界。 这是一个没有活物存在的死灭世界,宛如时间停止的停滞世界。 然而,那样的世界──却是个足以让他莫名坚信此处正是属于自己的世界── 在这片残山剩水之中,唯有一人例外。 「…………」 于这片黑白相间的世界之中,唯有一名青年保有颜色,并背对席德伫立著。 他拥有如棉花般柔软轻盈的金发,并身披豪华绚烂的披风,背影威风凛凛。 而当席德愣怔地凝视著对方的背影后── 「……席德爵士……你醒了啊。」 青年依然背对著席德,这么对他说道。 闻言,席德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极似乡愁、不可思议的情感。 「这声音……你是亚瑟吗?」 听见席德的问题后,青年则转了过来。 他那露出忧愁神情的俊美容貌,毫无遮掩地展现于席德面前。 「席德,好久不见了……」 「是啊,亚瑟,能见到你真开心。」 席德面对长久以来分散两地的挚友,由于过于怀念而露出了笑容。 然而,却也同时疑惑地询问青年──亚瑟: 「不过,我……应该被你杀死了……为什么我会在这种地方呢?」 亚瑟并未回答席德的问题,而是悲痛地扭曲了神情,继续说: 「……对不起,没时间了,我就长话短说吧。席德爵士,等等要请你复活于现世之中,度过第二次的人生。」 「嗯?你说什么?第二次的人生?」 「现世在你死了之后,已经过了一千年的时光,希望你以骑士的身分,为我活在这个时代中的子孙效命……希望你能守护对方。」 「……是喔?你要我尊你以外的君王为主公吗?」 语毕,席德闓上双眸,暂时静思片刻。 最后他睁开眼睛,略微寂寞地垂下双眼,摇了摇头说: 「不,亚瑟,抱歉了……就算是你的恳托,但也恕难从命。」 接著他以凝望远方般的眼神,环顾周遭冷清的世界,说: 「我对第二次的人生没有兴趣,我已经精彩地活过了一生,虽然最后结局不尽如人意,但我已经贯彻了自己的骑士精神,死而无憾了。」 「……席德。」 「而且啊……你要我在没有你的世界活著做什么呢?」 席德耸了耸肩,嘲弄般地说: 「你也是知道的吧?我是一个天生的混世魔王,是你给了我持剑的意义,因为有你在,就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是一名骑士……」 之后,他笔直地望著亚瑟说道: 「总而言之,我是专属于你的骑士,我不打算为你以外的主公仗剑效命……抱歉,就让我继续安稳地睡下去吧。」 席德这么说道,并试图阖上双眸。 然而──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拜托你,席德爵士……我只能仰赖你了。」 亚瑟对席德如此哀求。 「如果你依旧愿意认我这愚蠢之人为主公,还请接受这第二次的人生,希望你帮助我的子孙……帮助现在呼唤你的那孩子。」 「…………」 「其实我也想让你继续安眠,但是……为了这世界……也必须守护那孩子到最后一刻。」 「…………」 「我不会要求你必须宣誓忠诚,但希望你能守护那孩子,因为那孩子是这世界的希望,所以──……」 闻言,席德暂时凝视著泫然欲泣的亚瑟。 最终,他轻轻勾起了嘴角,淡淡地笑了一笑。 「……喂喂喂,贵为我主公的人不要露出那么窝囊的表情啊。」 「席德……?」 「哈哈哈,好吧,我知道了,我的好友,既然你都那么说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呢。」 席德如顽童般坏心眼地笑了笑,侧目瞟了一眼昔日的主人。 「既然你希望我那么做的话──我就只能奉上一己所能并贯彻使命了,毕竟我是你的骑士嘛。」 「席德,谢、谢谢你……」 「不过,亚瑟──」 他对喜形于色的亚瑟超然洒脱地说: 「不好意思,但我会好好鉴定一番的喔?鉴定你那子孙是否真的是值得我奉上骑士之剑的君王──」 ──── 此时…… 一道最为猛烈的雷光将黑夜一分为二,朝山丘上的墓碑劈落。 墓碑遭落雷直接命中,随著一道震天巨响而四分五裂,地面也随之化为焦土。 那道雷将世界灼烧为一片白炽── 最后,当奔雷止歇之时──该处出现一名环绕著些许紫电的人影。 男子年约二十岁左右,黑发黑眸,身材精瘦却体格壮硕,身穿朴素且略带古风的骑士装束── 「好了──我今生的剑之归属又在哪儿呢?」 他──席德这么强而有力地低喃,并睁开了双眼。 接著,只见他潇洒地一甩斗篷,站了起身。 「……欸!?」 艾尔文忘我地望向这名随著落雷忽然现身于山丘上的男子。 如今艾尔文遍体鳞伤,被吉萨揪住了胸口的衣襟,虚脱无力地悬于半空中……但在这一瞬间,所有想法都从脑中被震到九霄云外去了。 「什、什么……?」 吉萨原本心想终于可以快活一番而舔著唇瓣,也被突然出现的男子夺去了视线与专注力。 「……」 该名男子则在山丘上彷佛确认什么似地,张握著双手。 最后他又环顾四周,并注意到艾尔文与吉萨。 「你这小子是谁啊!?是、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男子对鬼吼鬼叫的吉萨视若无睹,并与艾尔文四目相交。 之后,男子彷佛察觉到什么似地敛起双眸──下一秒钟。 他的身影倏地消失。 「欸──」 剎那间,艾尔文的身体用力受到了拉扯,感受到了无重力的状态,视野也如激流一般地流逝。 等他回过神来后── 「……你不要紧吗?」 「啊……」 ──他发现自己已经被男子打横抱在怀里了。 「刚、刚才那速度是怎么回事……!?好、好快……!?」 如此喊叫的吉萨,远在离他们十几公尺外之处。 男子抱著艾尔文,却毫不松懈地瞪著吉萨。 然后── 「啊、好烫!?」 艾尔文忽然感到右手背上传来灼热的触感。 他一看之下,发现右手背上炽热地浮现了类似剑的纹章。 「呼唤我的人就是你吧?」 此时,男子亮出自己的右手背,并对艾尔文说道。 他的右手上也浮现了与艾尔文相同的剑形纹章。 艾尔文透过这个纹章,感到自己与男子之间藉由某种无形的连系相接著彼此。 「请、请问……!?你是……!?」 被男子抱住的艾尔文手忙脚乱地询问。 「呵,少年,询问他人的名号之前,不是应该要先自报身家吗?」 「唔……是、是的,对不起!」 艾尔文惶恐地蜷缩著身体,并自报姓名: 「我叫艾尔文……是始祖亚瑟的嫡系传人──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 「艾尔文啊……原来如此,真是个好名字。」 语毕,席德别有深意地一笑,并也报上名来: 「我叫做席德──席德布雷泽,是伟大圣王亚瑟的第一骑士。」 「你、你就是席德……传说中的席德爵士……?真、真的吗……?」 席德则对连声发问的艾尔文露出温和的笑容,回答: 「对,没错,我回应了你的呼唤,前来护驾……那人就是你的敌人吧?」 之后,他斜眼注视在十几公尺外愣住的吉萨。 「……对、对!他是敌人……没错……」 「那你往后退,我马上去解决他。」 席德这么说,并放下了艾尔文。 艾尔文则因为伤势严重而双脚无力,虚软地原地瘫倒。 接著,席德像是要庇护艾尔文似地往前一站。 「我会保护你的。」 「谢、谢谢你……不过,那、那个……!」 艾尔文对著席德的背不安地喊叫著。 「请你小心一点!对方是暗黑骑士……非常地强……!」 然而,席德强而有力地回应,彷佛要叫艾尔文放心一般。 「呵,放心吧,我也很强的。」 之后,他依然让艾尔文待在自己后方,与吉萨正面交锋。 「啧……」 另一方面,吉萨提高戒心并咂舌。他已无一丝轻佻的气息,露出了屠戮敌人的冷酷眼神。 然而,尽管席德承受著这种眼神,却毫不受影响也并未畏怯。 「你这混蛋……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席德沉默以对。 「不过,你还真会吹牛啊,是不是?说自己是席德?那不是活跃于一千年前传说时代的骑士吗?」 「…………」 「挥舞举世无敌的双剑,并凌驾于《三大骑士》之上的最强骑士──残忍至极且冷血无情的《野蛮人》席德,你自称是他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啊!?」 席德闻言── 「哈哈哈!」 开怀大笑了起来。 「残忍至极且冷血无情?现代人都这么说我的吗?这真是太有趣了!骑士荣耀乃名留青史,但徒留恶名还真是大快人心啊!」 「哈!你就继续吹牛吧──!吞噬撕裂!」 下一秒钟,吉萨对从容自若的席德感到焦躁,而先发制人。 他以古妖精语叫嚷了一些话并举起了剑,疾风迅雷般地砍向了席德。 这是一招自上段架式朝左斜方劈下的攻势。 席德从容地反应,旋转身体避开,但── 「──!」 血花四溅。 他明明完美闪过了斩击,胸口却被斜向划开。 「席德爵士!?」 「哈哈──!真难看啊──!!」 现场传来了艾尔文的悲痛惨叫与吉萨的嘲笑。 接著──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上了喔!!」 吉萨开始发动猛烈攻势。 他向上劈砍、横向一扫、回身斩击──如狂风暴雨般地攻向席德。 席德精准地回避了他那如电光般闪耀的斩击剑尖。 然而── 唰!唰! 他的身体却不知为何陆续遭到对方划开,不断喷溅出血花。 「你怎么啦?呀哈哈哈哈啊哈──!!」 「──!?」 吉萨的剑如旋风般呼啸怒吼了十数次。 席德趁剑舞之圆中断时往后一跳,与吉萨拉开距离,回到艾尔文身旁。 「席、席德爵士……!」 「…………」 艾尔文不安的眼中,映出席德全身上下遭砍伤,并转眼化为凄惨模样的身影。 吉萨则趾高气扬地对席德说: 「哈!你太弱了,这样还敢自称是传说中的席德?」 席德却不回应对方的嘲弄,说道: 「……原来如此,你的剑……是妖精剑吗?」 「正确答案……」 听见席德的问题,吉萨则不怀好意地笑著回应。 他亮出了手中的剑──其剑身呈现出看似不祥的波纹,从中渗出的漆黑如水珠般滴落而下。 「漆黑妖精剑《粗暴》,以及漆黑妖精魔法【影刃】──就是用高速射出从阴影中出现的刀刃,能够砍中攻击范围以外的物体,只要我想的话……」 吉萨「嗡!」地一声随意挥舞了长剑。 接著,席德身旁的地面上「唰!」地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缝,那是一道远远裂至他身后的斩痕。 「从这距离也能砍下你的项上人头。」 闻言,艾尔文感到愕然。 (唔,在这种黑夜里,几乎不可能看见影刃……真是厉害的妖精魔法!!) 这世界的骑士拥有称为妖精剑的特殊武器。 那是由栖息于森罗万象之中的众妖精幻化而成的剑,能提升剑士的身体素质或自我治愈的能力,并使其拥有足以驾驭该妖精所司掌之『概念』的力量。 这种力量即为妖精魔法,骑士透过自己的妖精剑,可施展妖精魔法──为骑士之所以拥有与一般战士截然不同的战斗力之主因。 (从他所施展的妖精魔法威力来看,那把剑的剑品相当高贵……) 艾尔文盯著吉萨的剑如此深思。 (只能以妖精剑抗衡妖精剑……不过,席德爵士被誉为传说时代中最强的骑士……他的剑应该也非常强大……!) 那是被后世赞誉为传说时代中,最强骑士所挥舞之剑。 那必定是一把以高贵剑品为傲,且拥有骇人力量的妖精剑。 他心想──只要有那把剑的话,就能对抗吉萨了。 「席德爵士!快拿出你过去使用的妖精剑!」 艾尔文苦苦哀求地凝视著席德的背影,并竭尽全力地喊道: 「骑士与妖精剑是命运共同体!只要你呼唤它,剑就会超越空间来到你的面前才对!请快点呼唤你的剑吧!这样的话──」 然而,席德却彷佛置身事外地回应: 「妖精剑?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欸?」 他站在闻言不禁哑然失声的艾尔文面前,悠然自得地脱去遭吉萨划破的斗篷。 之后,只见他伸手向艾尔文的腰拔出对方佩带的备用短剑,以单手开始旋转、把玩著剑,说道: 「现在用这个就够了。」 「什么……!?」 见到席德惊人的举动,艾尔文拚命地揪住他,吼道: 「等……那只是一把毫无特殊力量的短剑喔!?」 「我知道,所以选了它。」 「请、请不要开玩笑了!请快点呼唤妖精剑!不然我们会死呀!?」 不过,席德却真心试图以这把小型短剑作战,他看似不打算呼唤妖精剑,垂下了短剑,并泰然自若地盯著吉萨。 「你、你该不会……是认真……的……?」 艾尔文不禁张大了嘴……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吉萨高亢的笑声响彻战场。 「你那是想干嘛啊!?一个想用短剑对抗妖精剑的白痴,竟然敢自称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席德』!?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 席德仅默默接受对方的嘲笑。 「……啊、啊啊啊……!?」 艾尔文则感到懊悔万分。 (我太天真了……失去理智了……!我竟然以为……只要召唤传说中的席德爵士就会有办法解决困境……!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被后世赞誉为传说时代中之最强骑士席德爵士。 然而他实际上,却是一名不具骑士对战基本常识的三流骑士。 (难以置信……竟然要用一般短剑对抗妖精剑!这疯子就是席德爵士……?传说毕竟只是传说吗……!?) 王室传承下来的席德爵士传说──艾尔文自孩提时代对此传说的崇拜与向往,导致自己不禁误判情况。 ──自己果然不该仰赖过往的人,应该让他继续安眠。 正当艾尔文感到后悔时── 一只手温柔地放到了他头上。 他感到自己的发丝被人轻柔地揉乱。 「……席德爵士……?」 艾尔文抬头一望后,见到席德露出豪迈无惧的笑容,抚摸著自己的头。 并且这么说道: 「『骑士不语虚诳』……我说过了吧?我会保护你的。」 「……欸?啊……」 席德以眼角余光瞄了怔愣的艾尔文,再度往前踏步。 真是不可思议,他明明做出试图以一般短剑对抗敌人这种有勇无谋至极的蠢事。 但艾尔文却感到……席德守护自己的背影无比巨大。 「不过,抱歉,我的所作所为好像让你感到不安了。」 「欸?」 「我的肉体……似乎与巅峰状态时相去甚远,这是转世复生的影响吗?肌力也很弱,循环于身上的玛那也非常虚弱,所以现实中我的表现才会不如你所想像的呢。」 接著,他在眨著眼睛的艾尔文面前这么宣言: 「不过,没问题……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你到底在说……!?」 席德并未回答艾尔文的问题,向吉萨端起短剑。 见状,连吉萨也对露出神秘从容态度的席德感到烦躁。 「啧……我差不多快要笑不出来了……哇,你这个做白日梦的小角色还得意忘形地以为自己是骑士……」 吉萨这么不屑地说,下一秒钟,他的存在感与压迫感更为加剧。 他全身上下散发出来势汹汹的杀气,彷佛狂啸的风一般扑向了席德与艾尔文。 (骗人!?他至今都没拿出真本事吗!?) 艾尔文透过瑟瑟颤抖的肌肤认知到这般骇人事实,显得面色苍白── 「就送你们下地狱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剎那间,吉萨挥舞了剑,释放出影刃。 于黑夜之中几乎无法以肉眼辨识的剑影,朝著席德的颈部高速飞去。 「……啊。」 ──下一秒钟,席德的人头将飞向半空,并滚落于地面之上。 艾尔文预测将会发生这种最为惨烈的未来……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却令他出乎意料。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吉萨遭人震飞,并垂直连续旋转,凄惨落魄地满地打滚。 「……欸?」 这使艾尔文震惊得不禁发出声音。 之后── 「…………」 席德站在他眼前。他不知不觉已经步入吉萨的攻击范围之内,挥尽的短剑戛然而止,收招并维持戒备。 他这副威风凛凛的模样,犹若一幅庄严肃穆的骑士画一般清丽俊逸。 「咳哈──!咳、咳呃!你、你这混蛋……你刚才做了什么……!?」 吉萨边口吐鲜血,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身。 「我只是用剑脊狠狠敲了你一下而已啊?」 席德如此轻语,并露出「你为什么要问这种蠢问题?」的神情。 「怎么可能……!你是什么时候进到我的攻击范围之内的!?我的剑明明从你的攻击范围外施展了攻击……!?」 「不,就算我闭著眼睛,也能闪过那种毫无变化的攻击。」 「……啥……?」 「你……反正就是一个才刚握剑的候补骑士吧?你因为得到了妖精剑就耀武扬威,但一知半解可是会受伤啊,在你没命之前赶快投降吧。」 席德的话语并无挑衅或鄙夷之色,仅为一句忠告,但…… 「王、王八蛋……!?谁是候补骑士啊,听你在鬼扯……!?」 那已经深深践踏了吉萨的自尊心。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蹬地疾驰,朝席德冲去。 他试图将席德的头纵向一劈为二,以上段架式猛然地挥下了剑── 「呼──!」 然而,席德却翩身悄然与吉萨拉近距离,灵巧地以短剑格开吉萨的剑,并一气呵成地用剑脊猛烈地撞击了他的脸。 「呀!?」 吉萨因为短剑传来的沉沉撞击发出了尖叫声,并往后一仰。 这股威力令人难以置信,那么轻巧的短剑怎能发挥如此巨大的威力? 「──好了,我要上啰。」 接著──这次轮到席德出招。 之后的状况宛如复制了至今为止的对决。 但席德与吉萨两人的角色却对调,呈现出一面倒且甚至无法称为交手的战局。 席德环绕在吉萨周围,并用足以留下残影的疾速移动,挥舞著短剑。 他的每一招皆避过吉萨的防御,凌厉地扑打著对方的身体。 头部、右臂、左脚、躯干、右肩、左臂、右胫、背后、腰部── 吉萨如同训练用的木头人偶一般,遭受席德的招式连番猛攻── 而每当他承受攻击时,他的全身便不自然地抖动,荒唐地疯狂乱舞。 「咳啊啊啊啊啊!?好痛!?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吉萨竭力射出影刃反击,却根本无法掠过如狂风般跃动的席德。 他只能勉为其难地砍中席德的残影而已。 「骗人……为什么……?」 艾尔文目睹这一幕,讶异地轻喃。 「明明妖精剑只能用妖精剑来对抗呀……!?」 不对,席德的程度从基础就迥然不同,『仅』握著妖精剑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双方实力判若云泥……事实就是如此。 「好、好厉害……」 艾尔文感动又崇拜地凝望著席德。 他对席德的武艺与无与伦比的剑技感到惊心动魄。 「这就是……活在传说时代的骑士!?」 艾尔文自孩提时代听已逝父王讲述席德爵士的传说与故事,令他向往至今。 那些──全部都是真的。 如今,艾尔文心中充满了首次听闻席德的故事时,产生的雀跃与感动之情。 想多看一看这传说中的身影……他痴迷地凝望著席德作战的模样。 之后,最终── 应该说,两名骑士立即分出了高下。 「──破!」 「嘎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碌碌咕碌碌──! 吉萨被席德从右下往左上一劈,遭远远震飞并满地打滚。 「好了,你就投降吧,骑士不会滥造杀业。」 席德俯瞰著全身无力的吉萨,语气平淡地宣言。 「嘎哈、咳咳,好强……!怎么会这么强……难、难以置信……!?」 吉萨以剑代杖,踉跄地站了起来。 「可恶……话说我有听过这个传闻……沉睡于榭铎思幽森的骑士……你该不会……真的就是那个《野蛮人》席德爵士吧!?他复活了吗!?开什么玩笑……你到底用了什么样的魔法!?咳咳!」 「……天晓得?我才想问呢。」 另一方面,席德以游刃有余的存在感震慑住吉萨。 而遭对方威逼的吉萨,只能懦弱地往后退去。 「咳哈、哈哈哈……我投降、我投降……如果你就是那个恶名昭彰的《野蛮人》,像我这种小角色就算再怎么卖力也打不赢……」 然后,只见他不断冒出冷汗,并别有深意地阴险一笑。 「不过,你却功亏一篑……!!」 吉萨忽然再度「唰!」地一声挥舞了剑。 并释放出影刃。 然而,撕裂雨水、飞舞的影刃,却并未飞向席德── 「……啊!?」 ──悉数朝著艾尔文而去。 艾尔文无法对朝自己迅速飞来,且看不见的影刃有所反应── 血花漫舞。 「席、席德爵士……!?」 「……!」 席德如风一般介入并掩护了艾尔文,背后遭影刃砍中。 「嘿嘿嘿!!情势逆转了吧!!」 吉萨挥出手中的剑,并神气活现地叫嚷著。 「……你。」 吉萨并未漏看席德转头后,短暂露出了愤怒的神情。 「嘿!这反应真不错,残忍至极又冷血无情的《野蛮人》大爷好像和传说中不同,相当慈悲为怀嘛!我就知道这招会有用!」 「…………」 「我接下来就会从这位置一直攻击王子!当你想来打倒我而稍微离开王子身边时,虽然我也会死,但同时王子的脑袋也会和身体分家!! 你这小子就算对王子见死不救也要打倒我吗!?你做得到吗!?做不到吧!!毕竟,你是伟大的骑士大爷嘛!!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彷佛验证这段话属实般…… 席德持续站在艾尔文身前掩护著他,寸步不离。 「好了……你能挨几刀呢?传说中的《野蛮人》骑士啊……?」 吉萨露出卑鄙的笑容,并不疾不徐地举起了剑。 (糟糕!我扯了席德爵士的后腿……!) 艾尔文因伤势而仍旧无法站起,动弹不得。 席德也因此无法移动。 希望急转直下坠落至绝望的深渊之中,这令艾尔文只能感到愕然。 (席德爵士……!?) 艾尔文哀求地仰望著席德。 「……」 席德仅是动也不动地掩护著艾尔文,并盯著吉萨。 尽管是传说中的骑士,也无法打破这个僵局……艾尔文如此判断,并下定决心地喊道: 「席德爵士……不要管我了!杀了他吧!」 「!」 闻言,席德敛起了双眸。 「反正他横竖都要杀我!所以──」 「小鬼,吵死了,给我闭嘴!少插嘴!」 吉萨挥剑划出x形,剑光双闪。 使得呆站于艾尔文面前的席德身上「唰!」地一声,刻出了x字伤痕。 「啊、啊啊啊啊……!席、席德爵士……!」 「呀哈哈哈哈哈──!这真是有趣,你真的不会动了吗!?真是骑士的典范啊,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现场回荡著吉萨意气风发的高亢笑声。 「席、席德爵士……拜托……我求你了,请不要管我……!」 艾尔文对席德的背影投以恳求的眼神。 然而── 「哎呀,艾尔文,我说了很多次了吧,『骑士不语虚诳』。」 席德无惧地低喃出这句话。 「……欸?」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席德于艾尔文怔怔凝视之前…… 将短剑往脚边一丢,刺在地面之上。 之后,他将空出的右手高举向天。 于疾风骤雨之中,某种力量以席德为中心,静谧且奔腾澎湃地凝聚而起──艾尔文虽然不明所以,却著实地感觉到了。 「你这败类,我就告诉你吧。」 席德以燃烧著怒火的双眼瞪视吉萨。 「喂、喂……!你、你这小子可不要轻举──」 吉萨吼叫道,并再度射出影刃,意图使出致命一击── ──于这一瞬间。 「骑士──『义愤黜邪除恶』。」 席德这么宣告,并挥下了右手。 下一秒钟,现场发生了超乎想像的现象。 霹雳一声响起,致使世界烧灼成一片白炽,而翻腾盘旋的暴风雨更遭人一分为二── ──轰隆巨响震耳欲聋,一道闪光倏然降临。 自遥远天穹劈落的奔雷撕裂大气,直接命中吉萨高举的剑。 (插图009) 威力冲击使他的妖精剑粉碎殆尽。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吉萨全身上下惨遭剧烈雷光啃噬得面目全非,导致他痛苦挣扎。 「……你、你……是怪物……吗……!?」 ……他瞪大双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并于死前留下了这句话。 化为焦炭的吉萨一命呜呼,凄惨落魄地瘫倒于地面上。 「……欸?刚才……那是妖精魔法……?但、但是,我从来没听过操纵雷电的妖精魔法……而且席德爵士也没拿出妖精剑……」 这世界上,不需藉由妖精剑或魔法道具即可施展魔法的,唯有被称为半人半妖精族的神秘女性种族。 「难道是突然劈下了雷……?」 艾尔文不明所以,茫然恍惚地站著。 而席德却无视他── 「…………」 ──并不知为何凝视著自己的右手。 他张握著自己的右手,彷佛在确认什么似的。 他微敛双眸……不知为何略显难色。 「……请、请问……!你怎么了吗?」 艾尔文则毫不迟疑地对席德问道。 席德暂时没有回答艾尔文的问题,不发一语…… 「……不,没事。」 最终,他悄声轻语地说道,并再度转向艾尔文。 「比起我,你不要紧吗?」 「啊,是的……我不要紧……只要稍微休息一下……」 不知不觉之间,暴风雨已经随著方才那道剧烈落雷止歇。 如今,附近飕飕吹拂著暴风雨的残风。 席德走到艾尔文身边,单膝跪在颓软倒地的他面前,说道: 「好了,少年……你说你叫艾尔文是吧?」 他温和地这么询问。 并目不转睛地盯著艾尔文的脸。 「欸……是的……我叫……艾尔文……」 艾尔文不知为何感到脸颊变热。 席德却并未留意。 他宛如缅怀且冀求著某种遥不可及之物般,说道: 「原来如此,虽然有点瘦弱,但果然很像呢。」 「像、像……?」 席德于眨著眼睛的艾尔文面前── 「对,你很像他……像亚瑟。」 ──将手放在自己胸前,笔直地凝视著对方,并堂堂正正地宣誓: 「我再次报上姓名吧,我是席德布雷泽,奉我永生永世的主公暨挚友亚瑟之命复活于现世,并来到你的跟前。从现在这一刻起,就由我来守护你,我将仗剑屏除殃及你的一切艰辛苦难。」 他这么说道。 并深深凝视著艾尔文的双眸之时── 艾尔文感到心脏猛然一跳,脸颊比方才更加热烫,心脏也如警钟般剧烈跳动。 「接下来,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为君之道吧,让我见识……你是否是一个值得我奉上骑士之剑的君王。」 而席德后续这段话,却无法传进艾尔文的耳中。 因为艾尔文脑中涌现了轻飘飘的幸福感,无法正常思考。 他的双眼无法离开席德,感受到某种心神为之束缚的感觉。 他的灵魂彷佛要被席德直勾勾地望著自己的瞳孔所吸走── (啊!?我、我到底在想什么啊!?这、这种像女孩子家才有的想法──) 艾尔文思及此,察觉到这种自问自答根本毫无意义。 毕竟,自己真的── 「席、席德爵士……我……」 他怦然悸动,心荡神驰。 并有一种自此将发生什么大事的预感。 艾尔文感受到这股奇妙却又令人心神雀跃的感觉,且不断凝视著席德。 ──因此。 传说时代的骑士跨越悠远的时空,邂逅了现代年少的君王雏鸟。 崭新的传说即将揭开序幕── 第一章 野蛮人转世 亚尔菲德大陆北端。 此处受险峰峻岭环绕,且基于地理条件与大地灵脉的关系,导致一年四季受地狱般的寒气以及凛冽冰雪所禁锢,为一块永久冻土的大地。 这里据说于昔日传说时代中,受到被称为《魔王》的一名人类所统治,为魔国暗涅西亚所在之地。 位于过去的魔国首都魔都暗涅西亚之中──如今仅为一座萧条的废都,冰封且凋敝荒芜、有著无边无际的废墟。 魔都中央耸立著恍若不祥巨人般的暗涅西亚城,谒见厅寂寥冷清。 而在这片晦暗不明的幽冥中,有一道人影端坐于毫无生气且冰冷萧瑟的石造宝座上。 那是一名身穿哥德风礼服,且留著长长银发的少女。 她年约十五、六岁,走近一看,会发现她拥有能使人背脊一震的美貌,可谓已达魔性之领域,具备一种仅是存在便足以吸尽一切生命的灵气与魄力,这股非比寻常的气息──令人可知她并非人类,恐怕甚至亦非生者。 放弃人类身分以交换超人之力──魔人,这两个字恰好可形容她。 然而,尽管她是一名具有人形的异形,头上却戴著王冠,那充满肃穆威严的神采正可谓『王者』风范。 「什么!竟然失败了!」 头戴王冠的少女懊悔地扭曲面容,拍打著宝座扶手,并恶狠狠地说道: 「真是无能至极!奥卜司暗黑教团意外地没用呢!」 「哎呀呀,您擅自使唤了教团的暗黑骑士,竟然这么说。」 此时,宝座一旁的黑暗中渗出了暗影,并凝结成一道人影。 那是一名全身紧紧包裹著漆黑连帽法袍的魔女。 即使从法袍上也能看出她拥有妖艳的身体曲线,而由于压得低低的连帽盖住了一半以上的长相,所以无法得知她的年龄。 「什么嘛!?你们奥卜司暗黑教团是我忠心耿耿的奴才吧!?」 「对,我可爱的主人,当然是这样的呀。」 「那我当然可以随意使唤你们啊!」 头戴王冠的少女对皮笑肉不笑的魔女,歇斯底里地叫嚷著。 「难得逮到了杀死艾尔文的机会!必须让那家伙瞧瞧什么叫做人间炼狱,否则我无法善罢干休!」 少女咬著指甲并气得发抖。不知两人之间究竟有何种恩怨,导致她全身上下笼罩著昏暗凝重的憎恨之情。 「属下深知主人恨极了艾尔文王子。」 不过,魔女安抚少女。 「但是,现在正值王都推动那项计画的关键时刻……还请您今后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感情用事,而采取任何轻率的行为。」 「可、可是!可是!!」 「还请您放心,等到计画成功后,机会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比起交由他人代劳,主人您更想亲自了结他的性命吧?」 「……!?」 听见魔女的谏言,头戴王冠的少女一脸苦涩地默不作声。 最后── 「哼、哼!的确如你所说!」 她出乎意料地轻易退让,并将脸别向一边。 「你说得没错,对不起,我有点太轻率了。」 「不愧是吾主……真是英明睿智。」 魔女侧目望向意外直率的少女,并妖艳地微笑著。 「不过……发生了一点让人在意的事。」 「什么事?」 「就是拯救了艾尔文王子的那名骑士……」 她轻轻抚摸著唇瓣并思考著。 「尽管这次主人派出的是暗黑骑士中较为低阶的人,但也是弱化的现代骑士所无法应付的高手……那个能击退他的骑士真让人在意呢。」 少女听完也说出了疑问: 「这么说来也没错呢,那座森林是伽维尼亚王室的圣域吧?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地方却出现一个骑士来拯救王子,这也太巧了……你……知道那骑士是谁吗?」 此时,魔女再度露出假意的淡笑,回答: 「……属下能想到一个人。」 「喔?是谁?」 「回禀主人,其实伽维尼亚王室有一道古老的口传密谕。」 「……口传密谕?内容是什么?」 「在榭铎思幽森深处有某骑士的墓碑,只要献上始祖亚瑟嫡系子孙的血后,那名骑士就会再度苏醒……类似这样的内容。」 「该不会是转世召唤的魔法……?那能复活死去的骑士?」 头戴王冠的少女感到意外地眨著眼睛。 「然后呢?沉睡在那里的骑士的名字是?」 听见少女的问题,魔女则严肃地回答: 「──席德,席德布雷泽,就是那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野蛮人》席德爵士。」 下一秒钟,少女剧烈一震,说道: 「什──!?你说是《野蛮人》席德爵士!?」 她「砰!」地一声从宝座上跳了起来,并瞪著魔女说: 「怎么可能!而且让死人复活的魔法根本──」 「──无法断言全无可能呢。」 魔女冷静地回应情绪激昂的少女。 「伽维尼亚王室的始祖亚瑟是获得圣光妖精神护佑的人,或许他在传说时代秘密地得到祂传授的某种特殊魔法呢。」 少女听见魔女的分析后,倒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不知真伪……假设那骑士真的是传说中的席德爵士,又加入了艾尔文王子麾下的话,或许会成为我们的一大威胁。」 「为、为什么……?为什么都只有他占尽好处……!?」 头戴王冠的少女浮现激烈的情绪,并用力地咬著指甲,她那犹如毒素般渗出的憎恨几乎足以使人致命。 「哼!就算他是本尊,那种旧时代的骑士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您要愤慨激昂也无所谓,但首先要先确认事情的真假。」 魔女安抚情绪激动的少女。 「那骑士是否真的是席德爵士……是否会威胁到我们……要先弄清楚这一点。趁目前推动的那项计画……趁著『事前安排』的闲暇时间,属下会去打听看看那名骑士的事。」 「好,麻烦你了。」 「遵命,这一切都是为了主人,属下就算为您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魔女这么说,并笑了一笑。 那一瞬间,能自压得低低的连帽深处窥见她的双眸。 她的眸中有著深不见底的幽暗与虚无── ──── 夜色褪去──迎向黎明。 经历了多舛的命运,艾尔文与席德相遇了。 他领著席德,以自叶间洒落下的细微光芒,走在仍一片昏暗的森林之中。 他在途中说明现今的种种事态。 「勉强叫醒你……真的很抱歉。」 艾尔文歉疚地垂下双眼,对席德说: 「王室代代传下一个古老的口授密谕,祖先……圣王亚瑟说『当灾厄降临到王室成员身上时,就要仰仗你』,并传下了密谕和秘传魔法。」 他轮流望著自己与席德右手上的剑型纹章,这纹章充满著不可思议的玛那,并微微发光。 「原来如此,就是因为那魔法,所以把我从千年的死亡睡眠中给吵醒了啊。」 席德走在艾尔文身旁,开玩笑地这么回应。 「不过……竟然有可以复活死人的魔法啊──真教人难以置信。」 「我认为亚瑟王与席德爵士在生前之间应该缔结了某种上古魔法契约……你有印象吗?」 「不──我完全没印象,过去的记忆也很模糊。」 「这样啊……」 席德漠视露出些许忧虑神情的艾尔文,继续说: 「话说,攻击你的那家伙是谁啊?」 「他是奥卜司暗黑教团的暗黑骑士,那是一个祭拜黑暗妖精神的禁忌邪教,是过去由魔王所统治的北境魔国暗涅西亚的骑士团。」 「哇咧,以前都三番两次去剿灭他们了,竟──然还存在呀?」 席德无奈地耸了耸肩后,艾尔文则神情苦涩地继续说: 「这几年,暗黑教团忽然又开始活动,他们过去似乎一直潜藏在台面之下。」 「这行为还真像蟑螂。」 「他们企图光复魔国暗涅西亚,使魔王再度君临于北方大地之上,并征服世界。」 「…………」 「身为世界公敌的他们再度开始活动,是件关乎国家的大事,如今必须全国一心对抗他们……但很遗憾,我国国内步调不一。」 「什么意思?」 「三大公爵家族……也就是杜兰德公爵家族、欧铎公爵家族、盎撒洛公爵家族……他们是一群最为恶质的人,为了私欲和野心压榨剥削我们国家。」 艾尔文蕴含静谧的怒火这么说道。 「伽维尼亚王国由王室和三大公爵家族维系至今,但自从先王驾崩之后,王室权势衰微,伽维尼亚的王位空悬。三大公爵家族的现任家主都想趁此机会独揽国政大权,而互相牵制、明争暗斗。 目前,《湖畔仙女》依照与王室自古缔结的盟约代行王政,但她们并非国王,权力受限,无法压制公爵家族的力量。 目前王室只剩下我一人了,只要我即位的话,就能抑制三大公爵家族的力量,将之统合为一,守护这个国家。不过依照传统,这国家的君王世世代代都是『骑士王』,所以根据这规定,我必须授勋为骑士,才能加冕为王。 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我还有两年才能从这里毕业,并正式授勋为骑士。其间,视我为眼中钉的三大公爵家族,必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妨碍我授勋吧,所以,席德爵士,我有一事相求。」 当他再度笔直地望著席德之时── 「好,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会保护你不受任何恶意伤害。」 ──席德旋即爽快地这么回应。 「席德爵士,真、真的可以吗……?」 艾尔文眨著双眼,仰望著席德的侧脸。 「那个……虽然说是莫可奈何,但我明明自作主张地让你复活了……」 「『骑士不语虚诳』,而且这也是亚瑟的心愿呀。」 「谢、谢谢你!竟然能有你这么厉害的骑士陪伴在侧,我真的非常开心!」 闻言,艾尔文当下显得笑容满面。 然而,席德却毫无顾忌地笑著,并对满心欢喜的艾尔文泼下一桶冷水,说道: 「不过──抱歉,我之所以会保护你,是因为我是亚瑟的骑士。」 「!」 听见席德的指正后,艾尔文露出大梦初醒般的神情。 「我并未对你效忠,也不是你的骑士,只是因为我的主公亚瑟拜托我保护你而已……懂了吗?」 「……」 「只有亚瑟是我由衷想奉上骑士之剑的人,简单来说,我还不认同你,可不会因为你是亚瑟的子孙,就对你特别好喔?」 席德这么严厉地说道,使得艾尔文显得意志消沉。 「说……说得也是……毕竟席德爵士是亚瑟王的骑士呢……能得到你的保护,就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我懂……」 他略带哀伤地垂下双眼,并肩膀一垮,看似灰心丧气。 席德则瞄了他一眼,耐人寻味地呵呵笑著。 「席、席德爵士?」 「喂喂喂,艾尔文,你怎么了?你不是要成为王吗?刚才那样你应该要骂我『放肆!』,并拔剑砍我吧?一国之君怎么可以任区区一介来历不明的流浪骑士大放厥词呢?呵呵呵。」 「啊……唔……」 艾尔文顿时惭愧畏缩。 然而,席德却将手放在他的头上,并揉乱他的发丝。 「依我看,你不是单纯想要一个护卫,而是想要我这个骑士吧?嗯?」 「那、那个……呃呃……」 艾尔文苦闷地点了点头。 「呵,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一般人会想要素昧平生的骑士对自己效忠吗?也罢……既然如此,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为君之道吧。」 席德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见到你的为君之道后,等到我由衷觉得可以奉上己剑之时……只要你不嫌弃我这《野蛮人》的话……我也愿意成为你的骑士。」 闻言,艾尔文随即笑逐颜开,说道: 「好、好的!我会努力的!到时候还请你多多关照了!」 「喂,一国之君不要这么轻易就对人鞠躬,那样王冠马上就会掉下来喔。」 「啊!?好、好的!对、对不起!」 「哈哈哈,这还真是前途堪忧呀,我未来的主公候补代理实习生阁下。」 「我、我还差得那么远吗!?」 艾尔文震惊得泫然欲泣。 两人这么交谈,并于森林之中前进。 最后他们走出森林,来到一座山崖边,眼前视野忽然变得宽敞辽阔。 「啊,席德爵士,就是那个,那就是伽维尼亚城。」 艾尔文指著地平线的方向。 从崖上瞭望的远方,有座建于层峦叠翠之间的巨大城堡,且从之延伸出广阔的城下街──于璀璨的拂晓晨曦下熠熠生辉。 伽维尼亚城──是一座由多座高塔、宫殿与城墙所构成的巨大城堡。 那威风凛凛的庄严模样相当美丽。 「……伽维尼亚城……啊。」 席德远眺著王城与城下街,并这么低喃。 「那座城堡自席德爵士的时代就有了……你很怀念吗?」 「老实说,我过去的记忆很模糊,所以不太清楚,但──」 他敛起双眸,彷佛缅怀某种遥远且珍贵的记忆一般。 「值得尽忠的君王、并肩作战的伙伴、应当守护的人民……我过去所拥有的一切都在那座城里吧,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席德这么诉说,侧脸隐约有些憔悴。 没错,他的主人与朋友皆不在人世,现在的他孑然一身。 艾尔文多少察觉到他的心情,并相随在他身旁。 「你会觉得寂寞吗?」 「不知道呢。」 「对不起……」 「……呵,你不用道歉。」 席德伸手揉了揉艾尔文的发丝。 「这样啊,那么至少请让我感谢你吧。美好的昔日传说时代……那个由众多武艺精湛且品德高尚的骑士所交织而成的辉煌世界……那世界的居民如今就在我的身旁……这种奇迹让我感到无限感恩。」 艾尔文暂时与席德一同眺望著伽维尼亚城。 然而,他最后宛如有所觉悟地转向席德,提议: 「我说,席德爵士。」 「什么事?」 「其实……我还有另一事相求。」 艾尔文还没将话说完…… 「艾尔文!」 从他右方逐渐传来众多马蹄声。 望眼看去,那是一支高举伽维尼亚王国国旗,并骑马而来的十多人士兵小队,他们沿著崖边道路朝艾尔文两人奔来。 席德有所提防,迅速地将艾尔文庇护于身后。 然而,当艾尔文本人一见到于小队前方策马前来的少女后,即破颜喊道: 「天瑚!啊,你来找我了呀!」 此时,奔驰于小队前方的少女──天瑚一来到艾尔文身边后立即下马,并向艾尔文飞扑而去,紧紧抱住了他。 「艾尔文!呜……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我在关键时刻却毫无作为,真是对不起!」 天瑚为一名少女,她将那头彷佛极品丝绸般的白发束于后颈部,拥有些微上扬的金色眼眸,年纪与艾尔文相仿,约为十五、六岁。 她应属于亚人族中称为贵尾人的氏族,拥有狐狸般的长耳与尾巴。然而,她的外表虽然带有野性,却并不野蛮,那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冷若冰霜的美貌酝酿出某种气质──甚至能让人感受到王公贵戚般的风采。 她与艾尔文一样身穿候补骑士的正式服装,似乎也身为授勋前的候补骑士──意即骑士学徒。 「我不要紧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艾尔文安抚著泪眼婆娑的天瑚,并彼此拥抱。 「王子!幸好您平安无事!」 「来,我们回去王城吧!」 之后,围住两人的士兵也纷纷发出欢呼。 他们暂时都为艾尔文平安无事感到欣喜,但最后理所当然地望向艾尔文身旁的不明人士。 意即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存在感、泰然自若的席德。 「大家,放心吧,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的话,我早就死了。」 当众人诧异的视线集中于席德身上后,艾尔文则立即这么解释。 「我想招待他来我的王城作客,大家要郑重有礼地对待人家。」 「既、既然王子您都这么说了……属下遵命。」 众士兵这么说,并毫无疑心地迅速准备返城,牵了两匹备用的马来给艾尔文与席德。 然而,仅有天瑚似乎极度在意状似可疑的席德,不断偷瞄他并向艾尔文悄声说道: 「我说……艾尔文?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呀?」 「呵呵,这个嘛,我之后会再详细说明,但他就是──」 闻言,艾尔文有些古灵精怪地笑了笑,并说出了答案。 ──── 受到天瑚所率领的王国士兵戒护,艾尔文等人抵达了伽维尼亚王国首都王都伽维尼亚。 穿越城门后为辽阔的城下街,石造民房与建筑栉比鳞次,三角形的屋顶皆呈锐角设计,四处皆有广场,城内遍布神殿、大学、集会所、商馆、市场、广场、居酒屋与澡堂等设施,通往城门的主要街道两旁商家林立,有著五花八门的店铺、摊贩,街上人潮熙来攘往,酝酿出蓬勃生气。 艾尔文等人沿著大道往前,抵达王都中央。 伽维尼亚城坐镇于此,有如高山耸立。 该城中央为一座庞大的正殿,附近则配置了无数高塔、别殿与城墙,自上而下可分为四层构造。 高层为王族寝殿、宫廷、谒见厅等具备国政功能的设施。 中层为《湖畔仙女》神殿、授勋骑士与负责国政之朝臣的居住区、法院、军队设施、空中庭园等。 下层为培养未来骑士的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学校训练场、学生宿舍、中庭、前庭、壕沟、水路、马厩等。 地下层为仓库、资料室、监狱、刑场、斗技场以及其他排得密密麻麻的设施。 当伽维尼亚王国建国时,据说由湖畔仙女与巨人族(泰坦)工匠合力建造了王城内部,并藉由上古魔法将之转为异界,使其拥有远远超过外观的宽敞空间及面积。 这座城本身犹如一座巨大的城镇──即为这样的一座城。 艾尔文度过架于城壕上的吊桥,返回了王城之中,立即邀请席德前往位于王城中层的《湖畔仙女》神殿区。 ──── 「就算是艾尔文提出的,我也坚决反对到底!」 此处位于祭祀场中,祭祀场中有数根石柱与拱型穹顶,后方还有一座祭坛。 天瑚尖锐的嗓音则回荡其中。 「好、好了好了,天糊,你冷静一点。」 「不,我无法冷静!你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 即便艾尔文安抚著她,她也坚决不接受眼前的情形。 「因为……他就是那个《野蛮人》席德爵士吧!?」 天瑚用力地指向有些玩味地偷瞥她的席德。 「残忍至极且冷血无情!最后还被圣王亚瑟诛杀的罪大恶极之人!就算他再怎么强,我也坚决反对让这种坏蛋待在你身边!更别提要让他当伽维尼亚王立妖精学校中──我们班的教官骑士了!」 艾尔文说明了有关席德的来龙去脉,并希望邀请他成为自己班级的教官骑士……而当他这么说后,与天瑚之间的讨论呈相反意见。 「天、天瑚,你怎么这么说呢!」 艾尔文无法对这番话置若罔闻,稍微提高了音量说道: 「我不是说了好几次!席德爵士不是那种人!真正的席德爵士──」 「你又要提那无稽之谈了吗!?那铁定是虚构的啊!」 「所、所以说,那──」 艾尔文对席德投以求救的眼神。 「席德爵士你也说点什么吧!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对吧!?」 「你是指我并不是坏蛋之类的人吗?」 语毕,席德双手环胸,饶富兴味又别有深意地嘻嘻笑著。 「嗯,好了,实际上是怎样咧?我也不太记得了欸──艾尔文,你觉得呢?」 「席、席德爵士!?」 正当艾尔文打算走近一步,逼问逃避话题的席德时── 「你们在做什么呀?席德爵士会觉得困扰吧?」 现场出现了一名如梦似幻的美女。 她的外表约十八、九岁。 她拥有一头苍蓝闪耀的长发、澄澈的靛青色双眸与尖尖的耳朵,肌肤如初雪般晶莹剔透,面容就像技艺出神入化的雕刻家,竭尽终生雕琢出来一般地精致姣好,冶艳的肢体以女性而言无懈可击,勾勒出完美的黄金比例。 她穿著一袭若隐若现地藏起窈窕曲线的极薄礼服与羽衣,宛如身上披了羽毛般,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无从掩饰的神秘气质。 「我瞭解事情经过了……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女子于受她斥责而不发一语的艾尔文等人面前,向席德低头鞠躬。 「然后,真的很谢谢您拯救这孩子……拯救了王子,前几天我和天瑚都恰好不在王子身边,真是千钧一发。」 此时── 「喔?……你是半人半妖精族(妮缪)吗?」 席德有些怀念地询问。 「是的,我是伊莎蓓拉,担任《湖畔仙女》的当代族长,依循我们和圣王亚瑟的古老盟约而守护著这个国家。」 尽管席德的问题有些失礼,女子──伊莎蓓拉仍然笑容可掬且落落大方地报上名号。 这世上有各式各样的人种。 举例而言,有人族(智人)、亚人族(兽化人)、巨人族(泰坦)、半人半妖精族(妮缪)……等代表性人种。 半人半妖精族被公认为圣光妖精神的使徒,拥有人类无可比拟的美貌、玛那与寿命,是仅由女性构成的神秘种族。 而于她们之中,与圣王亚瑟缔结古老盟约并助伽维尼亚王室与王国一臂之力的人,又被称为《湖畔仙女》。 「这样啊,王室和《湖畔仙女》之间的盟约还有效呢。」 「哎呀,我听说您过去的记忆模糊,但竟然还记得这件事呀。」 (插图010) 「对,但只记得一部分。」 接著,席德望向了天瑚,略微愉悦地询问伊莎蓓拉: 「不过……在现在这时代里,我被贬得那么低呀?」 「何止低而已!」 天瑚正中下怀般地介入其中说: 「你被后人形容成残忍至极又冷血无情!鱼肉弱小,染指妇女,还在战场外滥杀无辜,造成尸横遍野,是个卑鄙龌龊到骑士羞与为伍的邪魔外道!一提到《野蛮人》席德流传于世的邪恶传说与轶闻,那可是数也数不清啊!」 而当天瑚这么说完后── 「呵呵呵……」 席德反而有些愉悦地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有什么好笑的啦!?」 「没事,在你们称为传说时代的时代里……我们骑士都梦想著有朝一日能名留青史、让诗人们传唱我们大展雄风的故事而奋勇作战……」 语毕,他潇洒不羁地微笑,并侧目看向天瑚说道: 「我梦想成真了。」 「~~~~!?」 下一秒钟,天瑚的脸因怒气而涨得绯红。 「身为一名骑士竟然以恶名暴行为荣!我现在搞清楚了!我超级讨厌你的!不管你是传说时代的骑士还是什么东西,但我同为一名骑士,是绝对、绝~~对不会认同你的!!」 席德洒脱自若,天瑚则怒不可遏地逼近他。 然而,艾尔文此时则下定决心般地端正颜色,介入两人之间。 并对席德强而有力地说道: 「我相信你。」 他的一言一语之中透露出坚强的意志。 「喔?」 艾尔文笔直地仰望略微愉悦的席德,并说道: 「你不肯定也不否定自己的评价,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天晓得呢。」 席德短暂地语塞,并耸了耸肩这么回覆。 「或许我只是把过去忘得一乾二净了呀?」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觉得你是世人所传的那般邪恶。」 「……」 「你昨晚回应了濒临绝境的我,并从死亡沉睡之中苏醒,为我挺身作战,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才是骑士中的骑士!」 艾尔文向眨著眼的席德,直接宣泄出自己的心情。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求教于你。」 对方勇往直前的冲劲,使得席德不解地眨了眨眼。 艾尔文懊悔不已地望著自己的双手,说道: 「如今,王国人民对近年来变得猖獗的妖魔,以及北境魔国的威胁经常感到忧心忡忡,目前的和平有如轻易就会分崩离析的沙雕楼阁……」 「…………」 「我总有一天会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届时我必须守护这个国家和国民不受一切威胁所迫,所以我想要变强。 不只是我,为了守护这个国家,每个人都必须变强,所以拜托你了!请成为我们的教官吧!还请锻炼我们!」 艾尔文不遗余力地倾诉,并直勾勾地凝视著席德。 没错,艾尔文愿意相信席德,尽管他人无法相信席德,但唯有身为伽维尼亚王室成员的自己能够相信他。 那是因为── 「…………」 艾尔文以眼神传达这份直率的心情。 席德暂时目不转睛地回望著他。 最终他莞尔一笑,怀念地说道: 「嗯嗯,你果然……很像呢,很像他……像亚瑟。」 「……欸?」 「哎呀呀,你要小心点喔?这么简单就相信别人的话,可是会像那家伙(亚瑟)一样,马──上就被坏女人给骗喔?」 「欸欸欸!?」 「因为他虽然是个帅哥,但老是招惹一些烂桃花,又是个滥好人呢,如果我不跟著他的话,他马上就会被女人搞得惨兮兮的。」 「总、总觉得我刚才听到了伟大祖先没出息的一面,真不想知道这种事!!」 「不过呢……」 席德将手放在艾尔文头上,温柔地抚摸著他,说道: 「……艾尔文,谢谢你啦。」 「啊……」 席德对艾尔文露出极为温和的微笑。 「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不帮忙的话就不配当骑士了。没办法,担任教官骑士一事就交给我吧。」 「……嗯、嗯……我才要谢谢你……请你多多关照了……」 「喂喂喂,我说过了吧?国王不要那么轻易向人低头鞠躬。」 「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要鞠躬。」 艾尔文回以由衷感到喜悦的微笑。 伊莎蓓拉见到两人的模样,则苦笑地瞟向一旁的天瑚。 「……看来这件事好像敲定了呢。」 「呣、呣唔~~!」 天瑚只能无法释怀地咬牙切齿。 ──── ──当天为无月之夜。 王都伽维尼亚南区的一角。 一名男子拿著提灯,东摇西晃地走在毫无人烟的冷清巷弄之中。 「嘿咿~~!嗝……」 男子──伊凡史塔德隶属于王都伽维尼亚的石匠公会,是一名手艺高超的石艺工匠。 他虽然生性顽固,却是一个值得倚靠又善于照顾他人的人,也投注心力于栽培后辈,受到许多人仰慕。他过去一直埋首于工作之中而迟迟未婚,到这个年纪仍旧是单身汉的他,日前终于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娇妻。 他的人生可谓一帆风顺,每天都过著幸福美满的日子。 因此,他忘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咦、咦……?」 伊凡步履蹒跚地走著,发现了某件事。 平时他在前方的十字路口右转后,就能回到有可爱娇妻等待的家里。 尽管喝得酩酊烂醉,他也不可能弄错这条熟悉至极的路。 然而,今天十字路口却变成了死巷。 「……什、什么?我、喝醉了吗……?」 不知不觉之间,他的四周蒙上一层厚重的迷雾,周围的景色也变得相当诡异。 这附近的巷道有复杂到像迷宫一样吗? 他接著又发现了另一件事,死巷的墙上写著某些东西。 「什……这是、什么……?」 伊凡将提灯靠向墙面。 那是魔法阵,墙上画著三角形(妥拉)的魔法阵,并以古妖精语写著长长一串不明咒语。 不仅正面的墙壁,左右的墙壁以及地面上都重叠画上了好几个魔法阵,散发出某种不祥的诡谲气氛,且有几处为空白,似乎画到了一半。 伊凡感到不明所以,说道: 「这、这是魔……魔法吗?嗝,就是……王城那些半人半妖精姑娘们所用的那个东东……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此时── 「……今晚的迷途羔羊啊,欢迎你来。」 ──一道略微冰冷的嗓音,毫无前兆地于伊凡耳边悄声轻喃。 他的嘴被从背后伸来的手轻轻摀住,并感到背后迸发某种焚烧般的灼热感。 是剑,剑贯穿了伊凡的背,并于他的胸前露出了遭鲜血染得殷红的剑身尖端。 血花从他胸口「唰!」地一声泉涌而出,溅湿了周围的魔法阵。 「~~~~!?」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伊凡毫无头绪。 他甚至无法发出一丝叫声,即瞬间拉下人生舞台之帷幕。 「『无月之夜不宜外游』,夜晚是一种异界……为非人之妖物蠢蠢欲动、跋扈肆虐的深渊世界,所以你才会被我这邪恶的魔女……给引诱了呀。」 魔女站在瘫倒的伊凡背后。 那是一名全身紧紧包裹著漆黑连帽法袍的魔女。 她以冰冷的双眸,无动于衷地俯瞰著长眠不起的伊凡。 「不过,请放心吧,你绝不会枉死,你将成为粮食,成为伟大上古秘术的粮食……成为它的祭品。羔羊血肉呈献尊前。」 魔女以古妖精语低喃了几个字。 此时,她脚下出现一片深邃的黑暗,如沼泽般蔓延开来……从中伸出无数暗影之手,抓住了伊凡的遗体,并缓缓下沉。 之后,沼泽中传来「喀滋喀滋」的声音,四周回荡著咀嚼某物的骇人声响。 然而,魔女却对被拖入黑影沼泽中的男子毫无兴趣,用手指摸著墙上的魔法阵。 并仔细地继续画著未完成的魔法阵。 「好了,还差一点就完成了,正因为长时间以来费尽辛苦,所以感动和喜悦才会加倍甜美呀……嘻嘻嘻……」 她露出阴森的冷笑,陆陆续续地画著魔法阵。 「好了,今晚的工作完成了,接下来就是……」 之后── ──── 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位于伽维尼亚城的下层。 其中分为几个班级。 追求武力与荣誉的杜兰德班。 崇尚智慧与聪颖的欧铎班。 重视法律、秩序与品德的盎撒洛班。 传统上,骑士学校的学生将被分入这三个班级之中,朝著成为一名骑士的目标迈进,并住进宿舍共度团体生活,日日夜夜反覆锻炼与学习。 然而,这学期新创了第四个班级。 其名为布雷泽班。 这里接纳出于种种原因而难以进入其他班级的无处可去者,遭其他班级的学生耻笑为『垃圾班级』之后段班。 面对城堡中庭的小型离宫即为布雷泽班的教室,于此── 「我说,艾尔文,从今天开始这班级也会有教官骑士了!?」 「嗯,对喔。」 ──有六名身穿候补骑士正式服装的学生。 上午课程期间,学生们纷纷各自谈笑。 「好欸!这样我们就能进行正式的骑士修行了!」 「是呀……」 一名棕色短发的少年显得手舞足蹈,而另一名灰发双马尾的少女则忧郁地回应了他。 「我们就读这所骑士学校已经过了半年……基本上就是自己练习,或偶尔由伊莎蓓拉大人在政务之余来指导我们一下而已……」 「对啊,毕竟迫于三大公爵家族的压力,至今都没人愿意担任我们班的教官骑士呢。」 「唉……这好歹也是有一国王子在的班级……这国家还真黑暗呢。」 「无所谓了啦!毕竟有教官要来我们班了呀!」 当棕色短发少年与双马尾少女聊著天时…… 「那、那个、我……不过!我、我、不太喜欢、过于凶悍的老师……!」 一名亚麻色卷发的少女怯生生地说道。 「琳奈,你在说什么呀!我们要成为骑士吧!?只要是愿意训练我们的高手,不管是谁我都举双手欢迎!希欧铎,对吧!?」 棕发少年这么说,将话题拋向教室一隅。 「哼,我可不敢抱有期待呢。」 闻言,教室一隅传出一道讽刺的嗓音。 一名戴眼镜的少年托著脸颊,于众人瞩目之下望著无人的远方。 「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正常的教官骑士愿意……来我们这种有著剑品极低、另有隐情等问题的吊车尾学生所组成的『垃圾班级』吧?」 「……唔……但、但是……」 棕发少年表现出「尽管如此,还是无法放弃希望……」的态度。 「对,如希欧铎所说,根本无法指望喔。」 于墙边双手环胸的贵尾人少女天瑚冷哼一声,并恨恨地对棕发少年说道。 「毕竟那骑士教官叫做席德布雷泽,就是那个《野蛮人》席德爵士。」 「「「「啥?席德?」」」」 教室中的学生们愣了一愣。 「等、等等……《野蛮人》席德爵士……不是那个席德爵士……吧?」 「啊哈哈,那是当然的呀……毕竟那可是在千年前就过世的古人……」 「是同名同姓的人?」 「哎呀呀,竟然说自己是席德爵士,还真是个厚脸皮的家伙呢。」 正当众人径自做出解释时── 「很遗憾,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人,据说他之前跨越千年复活了。」 天瑚忿忿地道出了事实。 「「「「……」」」」 此时,教室内暂时被沉默所主宰。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是什么意思!?」 「喂,艾尔文!?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学生们霎时之间开始吵吵闹闹,将视线聚集到艾尔文身上。 「呃、呃……啊哈哈……应该从哪里说起好啊……?」 而当他尴尬地搔著脸颊时── 「我对那……也很有兴趣喔……」 教室入口附近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嗓音,使得众人同时望向了那里。 那处站著一名令人屏气凝神的美少女,她拥有绚烂的金发、鲜血般艳红的双眸以及雪白肌肤,同艾尔文等人一样,身穿候补骑士的正式服装。 当艾尔文等人眨著眼睛看著少女,她则于众人面前轻轻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并以心不在焉的语气问候: 「……呼啊……『大家,今天也一如往常,早安安~』。」 闻言,艾尔文则无奈地敛起双眸,叹气说道: 「芙洛菈,你迟到了,八点的钟早就响了。」 「哎呀呀,是这样吗?对不起……我早上爬不太起来……」 「要、要成为骑士的人怎么能说这么懒散的话呢!?你从入学以来就一直都是这样欸!?」 天瑚双手扠腰,对态度温吞的芙洛菈抱怨。 「好了好了,你们俩,她老是这样吧?」 「对,不管对芙洛菈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呀。」 其他学生也异口同声地这么说道。 然而,我行我素的芙洛菈却毫不介意,笑咪咪地来到同学之间,并坐到空出的座位上。她露出有些顽皮淘气的微笑,双手环胸并示意艾尔文继续说下去。 「……然后咧?那个传说中的席德爵士怎样了……?」 「啊,嗯,说得也是。我想大家都知道我在前几天被暗黑骑士团攻击了,那时候发生了很多事……」 艾尔文苦笑著。 并不疾不徐地讲述起席德的事。 ──── 「他、他真的、就是传说中的《野蛮人》席德爵士喔……!?」 「这、这也太超出想像了……!」 「呀啊啊啊……!好、好吓人呀……!」 当艾尔文说完之后,学生们开始感到惊惶失措。 「《野蛮人》席德爵士……根据普遍的看法,是一个骑士不屑和他为伍的邪魔外道欸……」 眼镜少年表情有些僵硬地说。 「对,有关他心狠手辣的传闻轶事,可是不胜枚举啊。」 双马尾少女也有些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我、我曾听说……那、那个、席德爵士……只为了试试新剑就杀光了无辜的村民……!?呀啊啊啊……!」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瑟瑟颤抖,并回想起这段稗官野史。 「那还算比较好的咧!我曾听说他在战场上百人斩,又用下半身的剑『斩』过百位女性俘虏欸!」 棕发少年也胆战心惊地咽了一口口水这么说。 「他也太性致勃勃了吧……传说时代的骑士都是怪物吗?」 眼镜少年冒出冷汗并呻吟道。 「等、等等!大家都太没礼貌了!」 艾尔文气呼呼地鼓起脸颊,并开始抗议。 「席德爵士才不是那种人呢!真正的他可是骑士中的骑士!」 「艾尔文又要开始讲他脑中的幻想了。」 天瑚极为傻眼地低喃。 「你心中的席德爵士怎么和一般人印象中的差这么多啊?」 「那、那是因为……」 艾尔文并未反驳,噤声不语。 天瑚也不多加追问,叹气地说: 「算了,先不管那件事了……席德爵士是不是太慢了?打完八点的钟后已经过满久了……话说都快打九点的钟了。」 「听、听你这么一说……」 艾尔文不解地歪著脑袋。 「嗯──……他迷路了?这座城大得像座有点规模的城镇……果然应该带他一起来吗?」 「你要怎么办?」 听见天瑚的问题,艾尔文暂时思考了一下,说道: 「没办法,就召唤他吧。」 「召唤?」 闻言,艾尔文让众人看他右手背上的剑型纹章。 「据伊莎蓓拉所说,现在的席德爵士以身分而言,有点像是我的使魔,所以只要我集中精神,就能用魔法的力量召唤他过来。」 「真、真是方便呢……竟然可以将他召唤过来。」 「就像是骑士和妖精剑的关系。」 「剑效忠于骑士,骑士则效忠于君王……原来如此,这比喻恰到好处呢。」 此时── 「……哼。」 天瑚听见学生们的对话后,明显地蹙起了眉头。 艾尔文则对不知为何怏怏不乐的天瑚露出苦笑,并将右手背朝上,默默地专注精神。 (身为圣王亚瑟嫡系传人的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在此恳求──) 忽然之间,他周围轻盈地漫舞著玛那的光辉。 艾尔文手背上的纹章开始发热并绽放光芒,轻飘飘地跃动的光之粒子洒落于地面上,渐渐形成一个三角形魔法阵。 接著,玛那的气息陆续增强。 于学生们眼前呈现出一个──上古奇迹。 「喔、喔喔……?」 在场所有人皆屏气凝神、拭目以待。 (《闪光骑士》席德爵士……应吾召唤,疾疾现前!) 艾尔文强而有力地呼唤了席德。 「──现身于此吧!」 下一秒钟,于地面上成形的魔法阵蓦地发出耀眼光芒。 这道光芒令众人的视野化为一片纯白。 接著──待光芒淡去后。 「3843!……3844!……3845!……」 出现了席德的身影。 「……3846!……3847!………」 席德挥著有如树干般粗的铁棒,全神贯注地练习挥剑。 他拿著铁棒、调整呼吸、专注运气,不疾不徐地将之举至头上。 他使力量顺畅地依序传导至肩膀、手肘、手腕,踏出一步,凌厉地奋然运劲,并锐不可当地挥下铁棒──最后,收招并维持心神专注。 他不断反覆著这纵使犷悍,却炉火纯青的挥剑练习。 席德的挥剑练习绝非照本宣科,每一下皆蕴含非同小可的专注力。而不知他已经埋首于挥剑多久了,他全身上下大汗淋漓。 他行云流水的挥剑动作犹若舞蹈般美丽,令人想一直观赏下去。 然而,最大的问题是…… 「……那个,席德爵士,不好意思……?」 艾尔文歉疚地对他搭话后…… 「3975!……嗯?艾尔文?」 席德终于回过神来,停止挥剑,并望向艾尔文等人。 「这里是……?啊,糟了,该不会已经到上课时间了?」 他擦拭额上的汗水,并轻轻调整气息这么说道。 「哈哈哈,抱歉,我从以前只要一投入在某件事,就会无法顾及其他事情呢。」 「不会……那倒没关系,话说回来……」 「你要问我在干嘛吗?喔,如你所见,我在练习挥剑。因为或许是转世召唤的影响,我的肉体变得很虚弱……我打算多少恢复一下。」 「不……那也没关系……你为什么……?」 艾尔文面红耳赤地垂下头去,肩膀与拳头皆瑟瑟颤抖著。 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叫起来: 「你为什么全裸啦!?」 「嗯?」 没错,如艾尔文所说……席德一丝不挂,赤身裸露。 他虽然身材精瘦,却锻炼得十全十美,将那有如古代雕刻般出色、倒三角形的健美肉体,毫无保留地展现于众人眼前。 「…………」 席德暂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模样…… 「……挥剑练习时都要全裸吧?这不是常识吗?」 「那到底是哪个世界的常识啦!?」 艾尔文红了双颊,随即如此吐槽。 然后── 「你、你你你、你这个变态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瑚满脸通红,眼冒金星,错乱地叫嚷著。 接著,她拔刀朝席德冲刺而去,以左手施展一记突刺── 「给、给、给我离艾尔文远一点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喔?」 ──然而,席德以左手指尖捏住朝自己逼来的刀锋,身体行云流水地往右边一侧,格开突刺的刀路。 同时,他以右手拎住天瑚的后领,以脚扫了一下她的双腿,牵动天瑚的身体,往地板上一卧──压制到她身上。 「呀啊!?」 天瑚被迫仰躺在地,发出了微弱的尖叫,双手双脚被席德的双手双脚压制住,封住了她的动作。 「糟糕,一不小心就使出战场搏斗术(摔角)了。」 席德俯瞰著遭自己压制的天瑚如此说道。 「不过,天瑚,那样很危险吧?不管怎么说,突然砍人都是不好的,若非是我,就会身受重……」 接著,他试图开始以常识合理地说教时── 「呀──!?不要啊啊啊──!?救、救救、救命啊啊啊啊──!?」 天瑚被全裸的男子压制于身下又无法动弹,因此完全听不进对方的说教。只见她泪眼汪汪并看似精神错乱地一直摇著头,不住地疯狂挣扎。 「那个……请放过她吧……」 艾尔文面对这两人,只能叹气连连并垂下肩膀。 其他学生则── 「那、那就是传说中的席德爵士吗……!?」 「咕噜……一被召唤来现代就马上压倒女人……难、难怪常言道自古英雄多好色……!?」 「不要啊啊啊~!他只是一个变态性犯罪者欸!?」 「照这样看来,『在战场上百人斩,又用下半身的剑百人斩』这传闻,搞不好还真有其事呢……」 ──口无遮拦地肆意评论。 (插图011) 芙洛菈目睹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后── 「呵呵呵……席德爵士真是个有趣的人呢~」 「唉,芙洛菈……你还是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呢……」 艾尔文见芙洛菈不为所动地露出微笑,傻眼地这么回应。 第二章 席德教官 这世界分为两个世界,一个为人、动物等物质体生命所生活的《物质界》,另一个为妖精、妖魔等概念性生命所生活的《妖精界》。 这两个世界比邻而居且彼此重合,意即妖精界即为这世界的另一侧。 一般而言,这两个世界互为表里,被唤为《帐》的界线所分隔,并不会混为一体。 然而,世上有几处《帐》的分界模糊朦胧,产生了两界相互交杂之处──《融界》。实际上,王都伽维尼亚的所在之地亦为两界杂处的《融界》。 伽维尼亚城正是为了划清《物质界》与《妖精界》边际所建造的魔法建筑物,城堡本身具备《帐》的效果。 因此,这座城里四处都有前往《妖精界》的各式『入口』。 如今,位于席德等人面前的城堡中庭水池亦为一例。 「水」光是存在著即可划出界线,是最为常见的异界入口。 「好了。」 一身骑士装扮的席德跳入喷水池中,学生们也随行在后。 一行人发出「哗啦!」一声,溅起了水柱,身体沉入幽暗的水中。 睁开眼睛一看,可见到下方有光源。 他们翻转身体的方向,朝光源下潜。 此时,明明他们是往下潜,水面却逐渐接近眼前。 他们从水面伸出了手,摸著水岸边缘,用力地探头出水。 一行人四周的风景与方才迥然不同。 巨大城堡已经消失,水池附近有一片小型原野,而于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蓊郁树海则一望无际地包围著原野。 绿茵与土壤的芬芳扑鼻而来,鸟儿鸣啼,徐徐清风拂来,摇曳著枝丫而簌簌作响,原野上花团锦簇,托紫嫣红,娇小花精从野花之间探头窥伺。 众人从池中上岸后,身体不知为何并未弄湿,这是一个种种现象皆不可思议的空间。 「哎呀呀,好久没来这里了呢。」 妖精界第一层《煦阳树海》。 此处为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训练场之一。 ──因此。 「所以说,我是席德布雷泽,从今天开始担任布雷泽班的教官骑士,好,之后请多多指教了。」 席德于一字排开的学生面前正式问候。 「话说,这班级为什么用我的名字命名啊?」 「啊──那个、那是因为……有各种理由……一解释起来就说来话长了……」 艾尔文含糊地回答席德的疑问。 「嗯?算了。总之,因为种种原因,之后我会锻炼你们这些候补骑士,成为能独当一面的骑士……就是这样。」 席德并未深入追问,而是直勾勾地望著众人真挚地继续说道。 「我生前是一个只懂得战斗的莽夫,一直是君王之剑,并为他奉献自己。这种生活方式对一般人来说应该很扭曲吧。不过,正因为是度过那样人生的我,所以才能教导你们作战的力量、作战的意义,以及──作战的恐惧。」 「…………」 「骑士──『力求匡时扬善』,即使堕为魔鬼,也有不得不为之事,成为骑士就是这么一回事。尽管如此,我也会全力指导你们,让你们能找出自己剑的意义,而不是成为一个魔鬼,还有获得并非徒具力量的骑士精神。课程内容或许会很艰辛,但还请努力跟上,请多多指教啰。」 席德威风凛凛地开始演讲。 然而,当艾尔文瞥向同学们后── 「「「「…………」」」」 除了芙洛菈以外的所有人,都以看猥琐的性犯罪者的眼神望著席德。 「呵,看来说明还是没用呢,也罢,我也这样觉得。」 「废话,你以为你糊弄得过去吗?」 状似不悦的天瑚,吐槽了极为神气的席德。 与艾尔文的期待相左,席德作为教官骑士的威严与信赖立即一败涂地。 「呃、呃……虽然感觉困难重重,但我们要不要赶快开始上课呢?」 艾尔文这么示意,并环视布雷泽班的伙伴们。 天瑚──贵尾人少女,为自己的儿时玩伴兼挚友,妖精剑为刀。 芙洛菈──拥有慵懒特殊气质的少女,妖精剑为长剑。 依莲恩──绑著双马尾的少女,标准的千金小姐,妖精剑为变种剑。 克里斯多福──棕发少年,班上的开心果,妖精剑为巨剑。 琳奈──拥有亚麻色发丝的少女,如小动物一般畏畏缩缩,妖精剑为长枪。 希欧铎──眼镜少年,看似难以相处,妖精剑为短剑。 包含艾尔文在内,总共七人。 聚集了外表与武器皆各有千秋、充满个性的学生。 「好了,说要指导,要从什么开始好呢?呃──当我还是候补骑士时……」 双手环胸的席德站在艾尔文等人面前,看似在苦思。 「席德爵士,在那之前先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力量吧。」 这时后排传来了挑战的发言。 发言人当然是天瑚,她环手于胸前,挑衅地说道: 「为了成为骑士,我们必须得到足以突破两年后的『最终试炼』的力量,这班级原本就有很多不利之处,如果自己练习还比被你教来得好的话,那我们才没那闲工夫陪你咧。」 「天瑚,等等!怎么可以说那么失礼──」 艾尔文急忙安抚天瑚,她却毫不退让地说: 「可以让我们看看……你的妖精剑和妖精魔法吗?」 众人听完这句话,似乎也很有兴趣。 除了艾尔文以外的人,皆饶富兴味地依序对席德说: 「对呀,我们想先知道这一点呢。」 「没、没错!因为妖精剑的力量可谓骑士的力量呢!」 「教官你是传说中的骑士吧!?一定有最强的妖精剑!」 众学生的情绪为之亢奋。 艾尔文也很在意席德的妖精剑与妖精魔法。 (他在之前对战暗黑骑士时不知道为什么不用妖精剑……嗯,难得他都成为教官了,就算只有一次也好,真想看看呢……) 艾尔文与同学们以充满期盼的眼神盯著席德。 席德则光明正大地说: 「嗯?妖精剑?我才没有那种东西呢。」 「「「「什么?」」」」 同学们的眼睛震惊得缩成两点。 「……欸?」 艾尔文自己也张大了嘴。 席德则对学生们耸了耸肩,继续说道: 「不,既然你们也是持有妖精剑的骑士,应该知道吧?骑士会遵循《湖畔仙女》的引导,于《万剑湖》得到仅属于自己的妖精剑……对吧?」 「欸?啊、对……我们也是在就读这间伽维尼亚王立妖精学校时,在《万剑湖》得到妖精剑的。」 「对、对……没错,我们呼唤出沉睡于《万剑湖》湖底的妖精剑,并与愿意回应我们的剑缔结契约,我也这么做了。」 「然后咧?这又怎么了吗?」 天瑚对席德投以不屑的眼神,席德则耸了耸肩,回应: 「所有剑都不甩我。」 「「「「…………」」」」 学生们顿时无语。 「欸?意思就是没有剑回应席德爵士吗?」 「哎唷──……教官,那是开玩笑的吧?不管是多逊的骑士,应该也会有一把剑愿意回应吧……」 「它们全都不甩我,没有半把剑愿意回应我,呵,没人爱的男人还真命苦呢。」 席德幽默且半开玩笑地说道。 「「「「…………」」」」 学生们避而远之地望著席德。 接著,连艾尔文也无法压抑自己受到冲撃的心情,两眼昏花。 (骗、骗人……我一直以为他之前对抗暗黑骑士时,是有什么原因才刻意不用妖精剑的……!) 他竟然是一个没有妖精剑的骑士,完全超乎众人想像。 「呃、呃……教官?没有妖精剑的话……那、那你都是怎么办的咧?」 「骑士不用妖精剑的话,又要怎么作战呢……?」 傻眼的学生陆陆续续地提问。 「嗯?这也没什么吧……作战也不一定都需要妖精剑吧?」 席德则堂堂正正地抬头挺胸宣言: 「毕竟,我自己就是剑了啊。」 ──听见他不明所以的话后…… 「「「「…………」」」」 学生们纷纷再度说不出话。 妖精剑之力即代表骑士之力,没有妖精剑的骑士究竟又有何价值? 此时,除了艾尔文之外的所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心想…… ──『啊,这家伙没救了』。 「哼!没那闲工夫陪你闲扯淡!」 天瑚率先恢复理智,哼了一声并将头撇向一边。 「竟然没有妖精剑,还真是一个好厉害的传说骑士呢!已经够了!我们会一如往常地自我训练,所以你请回吧!」 「天、天瑚,你在说什么呀!」 艾尔文规劝天瑚: 「席德爵士就算没有妖精剑也非常强悍喔!?」 「天、天底下怎么可能有那种事!你也明白的吧!?骑士的力量取决于妖精剑的力量!」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 艾尔文侧目瞥了席德一眼,并说: 「不过……我有说过吧?席德爵士在没有象徵骑士力量的妖精剑的状况下,战胜了前来杀我的暗黑骑士喔?而且还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 忽然之间,学生听见这句话后,脸上都出现了惊愕的神色,这是因为他们深知奥卜司暗黑教团的暗黑骑士是一群实力骇人的高手。 他们持有源自于黑暗妖精神眷属的黑色妖精剑,有别于出自圣光妖精神眷属之红、蓝、绿的三种妖精剑。 其威力与能力皆令人毛骨悚然且无比强悍,甚至是最低阶的暗黑骑士,也具备持有一般妖精剑的骑士所无法抗衡的武艺。 然而…… 「……他打赢……奥卜司暗黑教团的暗黑骑士……?」 「骗、骗人的吧……?没有妖精剑要怎么办到……?」 学生们诧异的视线集中至席德身上。 「你们懂了吧?席德爵士就算没有妖精剑,但他是传说时代的骑士,一定有值得我们学习之处!」 而当艾尔文全心全意地信任席德,如此为他辩护时── 「哼、哼!搞不好是那个暗黑骑士非常弱,或是他粗心大意了呀!?」 天瑚坚持己见,并以锐利的眼神瞪著席德说: 「要我说多少次都行!骑士的力量原则上取决于妖精剑的力量!对吧!?」 「嗯,我不否定,在我的时代里,厉害的骑士大多都拥有妖精剑。」 席德遭到天瑚不断瞪视,无奈地搔著头。 闻言,天瑚则正中下怀似地开始说明: 「妖精剑,剑如其名,就是一种妖精化身为剑形状的武器。这些善良邻人(亲切帮手)为了我们殷切的期望,最后成为了剑。 形成一切生命和物质的力量──玛那,妖精就是玛那产生自主意识的存在,也就是说,妖精剑可说是庞大的玛那集合体。 因此,剑士透过从妖精剑得到玛那,可以获得无与伦比的身体素质、强壮体格和自我治愈的能力……」 她瞄了一眼席德腰际的佩剑。 「席德爵士,可以请你拔出……腰上的那把剑吗?」 「嗯?可以,这样吗?」 席德拔出了剑,并单手拿稳它。 这把剑是一把优良却平凡的钢铁长剑,由城堡所配给。 此时,天瑚边说出妖精剑的剑名,边从腰际的刀鞘之中拔出了刀。 「绯红妖精剑──《红月》。」 她的妖精剑是一把微微弯曲的刀。 十字剑格与刀柄的装饰虽然充满西洋风,但刀身的刀钢肌理与造型却属于东洋的打刀,淡淡刀纹宛如摇曳的火焰一般。 「喔?」 席德陶醉地望著这把美丽的刀。 「燃烧吧,剑。」 天瑚以古妖精语呼唤了刀后,刀刃随即红艳地灼热起来,于刀身上燃起烈焰。 之后,她稍微使劲并随意挥出了刀。 天瑚的刀撞上席德的剑,轻易将之燃烧砍飞了。 「哎呀呀──真浪费。」 「这是绯红妖精魔法【炽焰太刀】……哼,这样你就明白了吧?」 她用力一挥刀,挥去了火焰,并以行云流水之势将之滑入刀鞘之中。 「妖精剑的剑士能施展强大的妖精魔法,一般武器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只能用妖精剑对抗妖精剑,所以妖精剑就代表了骑士的力量。」 「铿……」地一声,天瑚的刀完全入鞘。 之后,她带著坚决反抗席德之意志的眼神刺向席德,继续说道: 「我们无论如何都想成为骑士,所以想要更加熟悉妖精剑、施展更强大的妖精魔法!但教官却没有妖精剑!」 「…………」 「所以不管你有多强,都没什么好学的!请回吧!」 天瑚尖刻地喊道。 艾尔文则畏畏缩缩地轮流望著席德与同学。 然后── 「说、说得也是……毕竟没有妖精剑的话……」 「而且,没有妖精剑也很强这种事……让人有点难以置信呢。」 「对啊……就连击败那暗黑骑士的事也变得可疑了……」 「艾尔文……该不会捏造事实……?」 同学们接二连三地赞同天瑚的意见。 因为天瑚所说的并无谬误。 所有人都为了提升自己,而想要获得更强的妖精魔法,因此,想求教于精通妖精剑的专家。 然而,布雷泽班并无可以教导这一点的教官,基于政府高层的刁难,目前校方不愿分派像样的教官来到班上。 此时,终于就任的教官却是个没有妖精剑的骑士。 当众人于心中几乎要不约而同地想「他果然也不行呢」之时── 「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席德看似打从心底感到愉快地笑了起来。 他集学生莫名其妙的眼神于一身,笑著说道: 「你们说想变强?你们真的想变强吗?啊哈哈哈哈哈!」 「有、有什么好笑的!?」 「嗯,因为啊……」 席德捧腹大笑,并挑衅地回应眼燃怒火且气势凌人的天瑚。 「你们呀,脸不红气不喘地主张『我们全都靠妖精剑!想学会可以更加坐享其成的方法!』,身为一名骑士都不觉得丢脸吗?」 「「「「~~!?」」」」 听见席德的指正后,学生们纷纷表情僵硬。 「要、要我说几次你才会懂啊!?我都说了妖精剑就代表骑士的力量呀!?」 「我不否定这一点,不过,你们只是拿著妖精剑这种稍微上得了台面的武器在扮家家酒,却还自以为是,真是荒谬。」 他傻眼地耸了耸肩这么说道。 「你、你说我们在扮家家酒……?」 天瑚气得面红耳赤,并开始瑟瑟发抖,接著── 「请收回你的话……!收回去──!」 她激动不已地拔出了刀,试图砍向席德── 「天、天瑚,等等!你稍微冷静一点!」 艾尔文慌张地从背后架住天瑚,制止了她。 「放开我!我绝对不会原谅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他明明根本不知道我是抱著怎样的心情想成为骑士──!」 天瑚似乎遭人戳中痛处,火冒三丈地竖起了耳朵与尾巴,泫然欲泣地露出了犬齿,瞪视著席德。 然而,席德却玩味地侧目相视,并拋出一句话: 「欸,天瑚,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啦!?」 「你妖精剑的剑品是什么?」 「什……!?」 剎那之间,天瑚宛如遭雷劈般僵在原地。 「我不会问你们为什么想成为骑士,但只要你们依赖著妖精剑,就无法比妖精剑强喔?剑品永远都会保持那样,那就是你们身为一名骑士的极限了。」 闻言,天瑚的表情从愤怒转眼之间变为挫败的神色,茫然自失地低下头去,耳朵与尾巴也瘫软无力地垂落。 席德这一番话或许也说进其他学生的心坎里,只见众人同样不发一语。 「那、那么……!这样的话……!」 天瑚宛如要咬碎什么似地,紧咬著牙并抬起头,露出咄咄逼人的眼神,对席德端起了刀。 「既然你那么说的话,就请和我比划一下吧!」 「嗯?比划?为什么?」 「这是当然的吧!?你都这么侮辱我们了!那就请让我们见识一下没有妖精剑还能夸下海口的实力啊!跟我决斗吧!」 天瑚的宣言使在场的人感到紧张。 「天、天瑚……你到底在说什么……!?不行的啦!」 「艾尔文不要插嘴!都被人这样瞧不起了,我无法咽下这口气!来,请摆出架式吧!先攻击到对方的人就赢了!」 天瑚端起了刀,席德则于她的刀锋之前悠然自得地伫立著。 在场学生皆感到七上八下,并静观事态发展。 然而同时之间,他们也抱持某种期盼。 艾尔文带来这个叫做席德的男人,不知是否真为被后世誉为传说时代最强骑士之人,且甚至轻易解决了暗黑骑士。 倘若属实,只要他与天瑚一战即可真相大白── ──然而。 「呼啊~」 席德却如同扑灭学生期望之火般,大打一个哈欠。 并轻盈地纵身一跃。 「欸!?」 他抓住位于头顶上极高处的树枝,旋转一圈增加劲道,单手向后回旋上树,并安稳地躺在那根树枝上,接著说道: 「我要睡了,你们今天就先像平常一样随便训练一下吧。」 「什──」 天瑚瞬间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愣了一愣…… 「什、什什什什、什么!?你要逃走吗!?你是不是瞧不起我!?给我下来!跟我决斗!决斗、决斗、决斗!」 「不,就算你说决斗,但也只要先打中对方一下就好了吧?那就没办法了,现在的你太弱了,我一不小心就会杀了你。」 席德由衷感到歉疚地搔著头这么说。 正因为他毫无侮蔑的意图,反而更加令人愤慨。 「啥!?」 「抱歉……就算是手下留情,也有其极限,真的很抱歉。」 「别、别、别开玩笑了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天瑚气得满脸通红并大吼大叫,但席德本人却…… 「鼾……鼾……鼾……」 旋即发出了鼾声,呈现出完全不将天瑚放在眼中的态度。 学生们见到席德的反应,以难以言喻的眼神注视著席德与天瑚。 「唉……未来堪忧……」 见状,艾尔文也只能叹气。 ──── 「嘎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危险进逼而来。 如黑影一般漆黑的犬型妖魔──黑妖犬,闪耀著一双渴望鲜血的炯炯红眼,用充满野性的肢体柔韧地跃动,并以离弦之箭般的速度逼近众人。 它企图以利牙锐爪触及猎物的喉咙,一口气地跳跃── 「喝啊啊啊啊啊──!燃烧吧,剑!」 迎敌的天瑚气势万钧地出招。 她流畅地踏出步伐,手势快得难以辨识,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横向旋转了上半身。 刀顺势出鞘──并于剎那间加速,横向一闪的刀路已达音速的领域。 此乃居合斩,为东洋的剑技。 上面带有绯红妖精魔法【炽焰太刀】,致使刀路轨迹如红莲般熊熊燃烧。 炎刃精准地锁定了如离弦之箭般逼近的黑妖犬,将之劈为上下两半── 黑妖犬发出了濒死的惨叫,分解为黑雾般的物质,逐渐消失殆尽。 霎时间,另一只黑妖犬从右侧袭来。 当它的尖牙逼近天瑚的喉咙时── 「……喝!爆裂四碎!」 天瑚向妖精剑低喃古妖精语,并以左脚为轴旋转,将自己的刀刃瞄准了对方的利齿。 当刃与牙咬合之时──引发了爆炸。 与黑妖犬贴近的刀刃突然发出爆炸,其火焰与压力毫不留情地炸飞了黑妖犬。 绯红妖精魔法【爆剑】──是一种能单方面炸裂碰触到自己刀身之人的妖精魔法。 天瑚全身环绕著火花,毫无松懈地收招。 她握著绯红妖精剑,刀中源源不绝地供应玛那给她,弥漫著玛那的身体如羽毛般轻盈,使她心无旁骛。 然而── 「啊啊,真是的,他到底是怎样啦!?」 天瑚的心情从先前开始便暴躁烦乱。 「好了好了,天瑚,冷静一点。」 艾尔文全身环绕著飒然烈风,风驰电掣般地冲刺──并顺势施展出凌厉的突刺。 他的攻势贯穿了无法闪躲的黑妖犬侧腹部,使得另一匹黑妖犬也化为黑雾,消失殆尽。 艾尔文手上拿著的是碧绿妖精剑。 刚才的魔法是碧绿妖精魔法【疾风】,能以剧烈的顺风加速。 「虽然这附近没有强大的妖魔,但你那种攻势或许会让自己屈居颓势喔?」 「唔唔唔……」 目前,艾尔文一行人于第一层树海中,一如往常地狩猎妖魔。 有些妖精如妖精剑一般,成为人类『善良邻人(亲切帮手)』,但也有些妖精与人类为敌,乃『魑魅魍魉(邪恶妖精)』。 意即妖魔。 妖精界为妖精的住处,自然也是妖魔的栖息之地。 若对其置之不理,妖魔总有一天会来到物质界攻击人类,故必须定期扫荡,防患于未然……而这也是骑士的重要任务。 随著阶层加深,出没的妖魔也会呈指数增强。尚未正式授勋成为骑士的学生,主要负责讨伐危险度较低的妖精界第一层。 尽管如此,对没有妖精剑的一般民众而言,即使是第一层的低等妖魔,仍为不幸与其遭遇时,都必须做好死亡的觉悟面对的危险对象,绝非可以轻忽大意的对手…… 「我们已经不可能会输给第一层的妖魔了啦。」 天瑚边叹气,边环视周围的树海。 能见到布雷泽班的同学一样在扫荡黑妖犬。 克里斯多福、依莲恩、琳奈、希欧铎、芙洛菈……众人皆挥舞妖精剑与施展妖精魔法,无一丝惊险地接二连三葬送黑妖犬。 最终,现身于艾尔文等人面前的这批黑妖犬已经被歼灭殆尽,使得当地恢复了和平。 「艾尔文,我这边也结束了。」 「我这边也是。」 克里斯多福与依莲恩从容地走来。 「咿咿……好、好恐怖……」 「哼。」 「哎呀呀~大家都辛苦了~」 琳奈、希欧铎与芙洛菈也完成各自负责的部分,走了回来。 「很好,那大家一直战斗也累了吧?先休息一下吧。」 身为班长的艾尔文坐到附近的树墩上,并这么提议。 「嗯嗯……对啊。」 「对,说得也是。」 同学们显得吞吞吐吐,这么回答并默默无言。 「大家怎么了?」 而当艾尔文感到莫名其妙地这么询问后…… 「不……那个、就是……」 「我们……照这样真的能变强吗?」 艾尔文理解众人为何显得心情低落了。 『剑品永远都会保持那样,那就是你们身为一名骑士的极限了』。 他们恐怕还惦记著方才席德这一席话。 没错,所有人都隐约地察觉到了,即使继续照现状修行,自己恐怕也── 「你、你们在说什么呀!?」 闻言,天瑚斥责了陷入消极情绪中的同学。 「我们过去不都是一起努力过来的吗!?就连一开始让我们苦战的第一层妖魔,最近也能相当轻松地打倒它们了!只要继续修行,我们一定也能变──」 「不会变强的喔?」 上方传来一句话,如冷水般浇熄了天瑚热情澎湃的言论。 众人往上一看,席德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上方的树枝上,啃著苹果并俯瞰著学生。 「你们现在这样果然就是极限了,继续下去也不会变得更强,放弃吧。」 「席德爵士……!」 闻言,天瑚气得面红耳赤,憎恶地仰望席德说道: 「胡说八道!你到底又知道什么了!?」 「我就是知道啊,看到你们刚才的状况我就确定了,虽然剑技还有钻研的余地,但以使用妖精剑的骑士来说,已经到达极限了。」 「你果然很瞧不起我们……!?」 天瑚宛如紧咬不放般,恨恨瞪视著席德。 然而,席德却── 「不,我反而感到很敬佩喔?」 ──率真洒脱地露齿一笑,并这么说。 「欸?」 「虽然你们都依赖著妖精剑,却竟然能独自练到这种程度,看来你们是真的想成为骑士呢,尤其是……」 他目不转睛地俯瞰天瑚。 「干、干什么?」 「天瑚,先不论妖精魔法,你的剑技很优美,就算是在我的那时代里,也没几个剑士能像你使剑使得这么美。」 席德忽然由衷地如此赞美天瑚。 「唔欸!?」 「剑技能反映出使剑者的想法,你应该是为了守护某种重要的东西才想变强……你因为这个念头,所以不管刮风或下雨的日子,都一直拚命磨练自己吧?呵……我迷上你的剑了呢。」 「什、什、什……!?迷、迷上……!?」 席德无视脸颊微红且手忙脚乱的天瑚。 他随手扔掉吃完的苹果,躺在树上再度阖上双眼。 「席德爵士?」 「我要继续睡了,我大概弄清楚你们的实力和教学方针了,你们今天就在第一层随便打一下,明天再教你们其他东西。」 针对艾尔文的提问,席德拋下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后,便立即再度睡著了。 「他、他、他到底是怎样啊……!?」 天瑚再度对上方传来的鼾声咬牙切齿。 「根本不知道他脑子里装了什么!还有教又是要教什么呀!?」 「嗯──……?」 艾尔文对这项意见也抱持一样的想法,于是含糊其辞,仅能以五味杂陈的表情凝视著于上方逍遥自在地发出鼾声的席德。 「然后咧?接下来要怎么办?」 依莲恩出声询问艾尔文。 「今天就继续在第一层扫荡妖魔吗?」 「这样啊,该怎么办呢……?」 正当艾尔文沉思著休息后的训练方针……之时。 「哎唷唷,你们叽叽喳喳的吵死人了,『垃圾班级』还真是一如往常呢。」 背后传来一道轻蔑的嗓音,对艾尔文一行人这么说。 「你们是……」 艾尔文回头一看,见到一名金发少年带领著几名候补骑士,陆陆续续地从树海深处走了出来。 然而,他们胸前配戴的勋章与艾尔文等人的飞龙纹章不同,为雄狮纹章。 「欸!?」 「啧……是杜兰德班……!」 棕发少年克里斯多福与希欧铎立即升起戒心,并严阵以待。 艾尔文等人所使用的圣光妖精神的妖精剑,共有三色属性。 司掌热与火之《烈焰》──绯红妖精剑。 掌管水与变化之《幻水》──苍蓝妖精剑。 执掌自然力量之《神树》──碧绿妖精剑。 扣除新创的布雷泽班,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依循三种妖精剑的颜色,自古以来设有三个班级。 由绯红妖精剑之剑士组成的杜兰德班。 由苍蓝妖精剑之剑士组成的欧铎班。 由碧绿妖精剑之剑士组成的盎撒洛班。 这三个班级于妖精骑士团中形成了杜兰德公爵家族派系、欧铎公爵家族派系与盎撒洛公爵家族派系。 而于三个传统班级之中,拥有擅长攻击妖精魔法的绯红妖精剑之杜兰德班,最为偏向武斗派。 「不过,艾尔文啊,你到底要和这些剑品低贱的吊车尾们混在一起,并自以为是山大王到什么时候呀?也罢,毕竟你自己也是剑品低贱的吊车尾嘛。」 「……贾托!」 听见金发少年──贾托的话后,艾尔文严峻地回瞪对方。 「你们这些只能被低等剑品挑上的货色,原本根本就无法读任何一班,应该要去一般兵科……但你就自己搞了个什么布雷泽班呢。」 「你就这么想授勋为骑士,成为我们国家的国王啊?」 「要是你那么想成为国王的话,就乖乖去巴结某家三大公爵家族,求人家垂怜赏你进入某班就读就好了嘛。」 「嘻嘻嘻……好逊喔!」 贾托身后的杜兰德班学生,也陆陆续续嘲笑侮蔑著艾尔文。 「…………」 艾尔文仅默默承受著谩骂与耻笑。 「可恶……自说自话……」 布雷泽班的学生们也只能忍受这份屈辱,毕竟反驳也无济于事,假使因此与杜兰德班混战也毫无胜算。 妖精剑由高至低,存在神灵位(圣光界)、精灵位(创造界)、威灵位(形成界)、地灵位(行动界)等剑品。 当然,随著剑品愈高,化身为剑的妖精愈是拥有强大力量之古老妖精,能施展的妖精魔法威力也更加强大。 然而,自己会被哪个剑品所选上,仅取决于本人的先天资质与契合度,而基本上,剑品之间拥有无可跨越的鸿沟。 就读三个传统班级的条件,是拥有威灵位以上的妖精剑。 而于入学考试时被地灵位所选上、未达门槛吊车尾学生的容身之处,便是布雷泽班。 「哎呀,没时间和你们闲聊了,因为我们接著要去第二层讨伐妖魔了,今天也想稍微去第三层试试水温。」 「第二层?而且你们已经要去第三层了?」 艾尔文惊讶得眨著眼睛。 妖精界随著阶层提升,出没的妖魔实力将呈指数增强。 而且,众人公认能单枪匹马对抗第三层的妖魔,即为独当一面的骑士,意即于第一层便需全力以赴的布雷泽班与贾托等人之间,已经有了偌大差距。 「对,没错,对我们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毕竟──现在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拥有精灵位的剑呢。」 贾托亮出自己的斧状妖精剑炫耀,鄙夷地笑了笑── 「哈哈哈,你们这些地灵位的逊咖,就在第一层嘻嘻哈哈地混到天荒地老吧,拜──啰!」 ──并拋下这段话。 语毕,他与杜兰德班的学生走向树海深处。 「…………」 艾尔文目送他们离开,最后则「唉」地叹了一声。 接著,他再度拔出自己的妖精剑──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它。 碧绿妖精剑《黎明》──妖精剑剑品地灵位。 没错,地灵位,明明伽维尼亚王室世世代代都被最高等的神灵位所选上,但不知为何,唯有自己是最低等的地灵位。 倘若有其他王位继承人,他就能放弃授勋与登基一事,只要让给其他继承人即可。 然而王室成员目前仅剩下他,于是他坚信能继承王位的人只有自己,能守护这个国家的人只有自己了。 因此,艾尔文于各方面都勉强著自己,新创布雷泽班这第四班,并呕心沥血地拚搏至今…… (果然还是太鲁莽了吧……无论是要扭转剑品差距……或是要成为国王……) 这学期开始之后,他们与其他班级的差距愈来愈远。 虽然那部分源自于没有愿意教学的教官,但总而言之,最为关键的原因还是在于剑品吧。 毕竟,妖精剑的力量即代表骑士的力量。 艾尔文叹了一口气后── 「艾尔文……我们也去挑战第二层吧。」 天瑚对艾尔文这么提议。 「欸?」 「杜兰德班的人认为剑品是一种不可超越的差距……但我并不那么想,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颠覆的!」 接著,天瑚望向其他同学。 「实际上,我们到目前都很努力,也能相对轻松地打倒第一层的妖魔了呀!只要照这个步调,也能战胜第二层、第三层的敌人!所以艾尔文,我们就去挑战看看吧!」 而听完天瑚这么说后…… 「没、没错……!我们也都一路熬过来了……!」 「对,被说了那番话,我可无法乖乖认输,就让我们告诉他们,只要我们愿意的话也是能办得到的。」 「哼,也罢,只要不搞错撤退时机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 克里斯多福、依莲恩、希欧铎也兴致勃勃地回应。遭到杜兰德班肆意妄言,似乎让众人怒不可遏。 其中,或许也夹杂了他们不满席德发言神经大条的反抗心理吧。 「欸欸欸欸,大家都是认真的吗~~!?」 「哎呀呀,好唷好唷。」 不过,琳奈显得畏缩,唯有芙洛菈一如往常。 「琳奈,你不想成为骑士吗!?」 「我、我……」 「如果不能轻松击败第二、三层的敌人,根本就无法突破骑士授勋的最终试炼呀!?我们也差不多该以下一层为目标了!」 克里斯多福言之有理。 倘若想自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毕业,并正式授勋为骑士,就必须突破最终试炼,假使无法达成的话则无法成为骑士。 意即──艾尔文无法登基为王。 这国家将遭三大公爵家族谋朝篡位。 「……我知道了。」 艾尔文点了点头。 「毕竟也不能老是在第一层摸鱼呢,今天大家就一起去挑战看看第二层的敌人吧。」 「好!我举双手赞成!」 天瑚对艾尔文的决定摇著尾巴,并频频点头。 「就让我们证明,就算是低等的剑也能作为一名骑士去战斗。」 「好,来大干一场吧!」 环视众人,除了琳奈有些泪眼汪汪,其他人都显得干劲十足。 「好,虽然想马上出发……」 艾尔文瞄了一下上方。 「鼾……鼾……鼾……」 躺在树上的席德正呼呼大睡。 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刚才天瑚等人的对话,呈现毫无防备的模样,如果悄悄爬上树,应该能取他项上人头。 (嗯──……当初相遇的暴风雨一晚就好像做梦一样呢。) 艾尔文思及此,露出了苦笑。 「别管席德爵士了。」 天瑚对他这么悄声说。 「要是因为告诉他而被阻止的话反而麻烦。不要紧的,如果觉得危险,就马上返回即可。」 「……我知道了。」 艾尔文对这种彷佛说谎般的行为感到些许罪恶感。 「好,那大家走吧,朝第二层出发。」 一行人拋下席德,迅速地离开现场。 ──── 当于树海中走向第二层时,艾尔文与天瑚聊著天。 「依照地图,就快到第二层了呢。」 「这样啊……我要大显身手了。」 「实际上,我们的能力对第二层的妖魔管用吗?」 「根据书上所写的话……应该会管用,虽然无法像应付第一层那样轻松。」 「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掉以轻心……天瑚,我都靠你了喔。」 「好的!交给我吧!因为我是你的骑士呀!」 当位于前方的两人这么聊著天时── 一直注视著他们的某人冷冷窃笑,并暗自吟唱咒语,以不让在场的人听见的音量吟唱了古妖精语咒文: 「来吧来吧来吧回应吾再三召唤吧汝名为──……」 之后── ──── 向人说明妖精界的构造时,经常将之比喻为『一堆金币』。 一枚枚的金币代表妖精界各层的辽阔疆域。 金币中间有一个小孔,该地时时弥漫著又深又浓的迷雾,为通往上层的入口。 然而,妙不可言的是金币正中央的孔洞衔接至重叠于上方的金币边缘。对一般人类所居住的物质界而言,基于物理法则,绝无可能出现这种现象,甚至令人匪夷所思,但这即为超越人类智慧的异界法则。 简而言之,只要朝著各层中央而去即可更上一层,当然,这也有形形色色的地形限制与例外,无法概括而论,但基本上在妖精界里,只要往中央迈进就能抵达上层──呈现这种构造。 「起雾了呢。」 「快接近第一层的中央了。」 当一行人走在充满阳光与绿意盎然的第一层树海之中,四周逐渐烟雾缭绕。 「为了不走散,大家更靠近一点吧!」 艾尔文一声令下后,所有人聚集成一团缓缓前行。 其间,原本就很厚重的白雾渐渐愈变愈浓…… 最终四周化为纯白色,令人有种置身于乳海中的错觉。 雾浓到甚至无法辨识身旁伙伴的面容。 「大家都没事吗?」 「喔、喔喔,算是……」 尽管如此,众人仍彼此呼喊、互相激励,并继续前进── 一行人忽然穿越了迷雾之海──周遭的景色为之一变。 方才第一层为阳光普照的万紫千红、芳草芊芊之树海。 然而,如今树海的密度却高到第一层所遥遥不及。 周围林立的树木粗壮高耸,令人须垂直仰望。 天空遭无数枝叶所掩蔽。 阳光几乎皆被遮蔽,附近如拂晓之前一般昏暗。日光从浓密枝丫的缝隙穿越而过抵达地面,于湿漉漉的青苔地面上洒落斑驳的点点光痕。 四周鸦雀无声,与第一层截然不同。 由于树海一望无垠,放眼望去,只见深处弥漫著一片幽暗。 妖精界第二层《薄暮树海》。 此处为第二训练场,能摧折于第一层获得信心的候补骑士。 「大家都在吧?我们全神贯注地上吧。」 艾尔文一行人著手探索第二层── ──── 「叽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树海之中回荡著刺耳的哄笑声。 声音的主人为一名身材矮小的异形老翁,它有著既长且诡异的毛发、燃烧般的血红眼眸,长长的鹰勾鼻与突出的暴牙以及锐利的钩爪,戴著红色帽子,并挥舞锈蚀的斧头,疾驰于树海之间。 它以无数树干为著力点,自由自在地穿梭于树海中,如同于树木之际跳跃的黑影,常人无法捕捉到它的动作。 然后── 「叽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红帽老翁妖魔──红帽鬼从上方以猛烈的速度袭向端著细剑的艾尔文。 然而…… 「以风护身!喝啊啊啊!」 艾尔文以古妖精语倾诉后,用剑于头上回旋──传出了一阵撞击声。 「吱──!?」 这是碧绿妖精魔法【风盾】,他以凝聚成团的风形成护壁,挡下了红帽鬼的斧击。 然而,红帽鬼也并非泛泛之辈。 它旋即往后跳,手中升起火焰,企图施展火焰魔法── 此时,窜过一股冰冻波动,抵销了它的火焰魔法。 「才不会让你得逞!寂静冻结!」 一看之下,依莲恩将剑对准了红帽鬼。 苍蓝妖精魔法【凛冬气息】,是一种可抵销任何魔法的寂静魔法。 「啊哇哇哇哇哇哇!阻步扰行!」 之后,琳奈将长枪刺进地面,并对之倾诉。 此时,因魔法遭人抵销而茫然无措的红帽鬼脚下,瞬间伸出了藤蔓,逐步攀爬、纠缠住它的双脚,此乃碧绿妖精魔法【藤缠蔓勒】。 「就、就就就、就是现在!天瑚同学!」 「谢谢!喝啊啊啊啊!」 天瑚并未放过红帽鬼的破绽,迅速地飞奔而去。 她所举起的刀上燃起滚滚红莲。 绯红妖精魔法【炽焰太刀】毫不留情地砍飞红帽鬼的首级。 「──吱──」 身首异处的红帽鬼分解为漆黑迷雾,逐渐消失殆尽。 「赢、赢了吗……!」 「呼……!」 在场所有人皆散发出安心的气息。 「来到第二层后,妖魔的实力真的层次不同呢……它那移动速度是怎么一回事……?」 「真是的……好不容易才能以眼力追上它……」 希欧铎也回应了克里斯多福的感想。 「这就是第二层啊……真吃力呢。」 艾尔文也气喘吁吁,对与过去截然不同的环境感到战栗。 「但是但是~我们大家都能妥善应付了呀~」 芙洛菈则一如往常,怡然自得地说道。 「对呀,如芙洛菈所说。」 天瑚将刀纳入鞘中,回到艾尔文的身边。 「虽然绝非轻松,但我们的剑管用,过去我们的拚命努力并非枉然。」 「天瑚……对啊,或许是呢。」 艾尔文淡然一笑。 「艾尔文,接著要怎么办?要继续前进吗?」 「不,今天就先回去吧。」 听见天瑚的问题后,艾尔文这么回应。 「光是知道我们的力量对第二层妖魔管用就已经是一大收获了……而且,席德爵士差不多该醒了,他或许会担心我们。」 「……才不用理那种家伙咧。」 艾尔文对有些不满的天瑚露出苦笑,并对一行人下达指示。 「好了,大家,我们稍微休息一下后就移动吧。」 「好的。」 「好。」 所有人皆赞同艾尔文的意见,此时──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树海深处传来了人类的惨叫声,而且还是好几人。 「艾尔文?」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或许有人和妖魔作战时负伤了,我们去看看吧。」 艾尔文与天瑚短暂交谈后,便带著一行人前往传来惨叫声的方向。 「……那、那是什么啊?」 众人越过蓊郁树海后,抵达了水岸边──出现了令人不敢置信的景象。 那里有一只妖魔。 模样极为诡异古怪。 它的躯干如巨岩般庞大,全长约有好几公尺。 它拥有七颗蜥蜴一般的头与七支犄角,身体似鸟非鸟,腰际长出宛如巨雕般的双翼,尾巴粗壮,嘴中有著两排犹若野狼的獠牙。 它仅存在于此,即可散发出足以压垮周遭所有脆弱生物的气场。 那是一种自然界中,唯有顶级掠食者才具备的凶残威严。 原本树海便一片寂静,如今的氛围更有如冻结。 那只妖魔共有四十九只眼睛,绽放著无法解读其企图的深渊颜色,注视艾尔文等人。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根据那特徵,这无疑是── 「殛厉魔……是殛厉魔……!」 天瑚于艾尔文身旁,脸色苍白地颤抖说道。 「骗人……为什么……!?为什么第二层会出现那么深层的妖魔……!?」 妖魔殛厉魔,是深层领域的杀戮专家,生性残忍暴虐。 它是强悍的妖魔,且为应由老练的妖精骑士成群结队地出征讨伐的等级。 「喂、喂,你们看那边……!」 克里斯多福指著殛厉魔的脚边,躺著多名少年少女。 「那是……刚才杜兰德班的……!?」 「贾托也……!」 贾托等瘫倒在地的杜兰德班学生皆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他们的妖精剑都被凄惨地折断,粉碎散落满地。 殛厉魔拥有活吞整只猎物的习性,所以他们应该没死……但皆奄奄一息,离断气只是时间问题。 「啊、啊啊啊啊啊……!?」 「咿咿咿咿……!?」 面对超乎想像的强敌,布雷泽班的学生们显得六神无主。 「大家,冷静一点。」 艾尔文掩饰著惊慌,并喝斥伙伴。 「大家一起合力牵制它,并趁隙撤退,不要紧──」 当他下达指示之时── (……欸?) 殛厉魔的身影毫无前兆地从他眼前消失无踪。 艾尔文刚才明明以双眼紧紧盯著它。 (到底发生什什么事──?) 而回答他的疑问的是──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啊啊啊啊啊!?」 ──从他背后传来的伙伴悲鸣。 「欸!?」 艾尔文当下回头,并见到了殛厉魔。 于那一瞬之间,殛厉魔以那巨大身躯难以想像的爆发力,绕至艾尔文后方了。 它其中两张嘴分别咬住了克里斯多福与希欧铎的身体,并将之轻而易举地凌空抬起。 殛厉魔将两人于空中猛力旋转,并拋向一旁的大树。 「咳呃──!?」 大树的树干碎裂,撞上树的两人则放开了剑,瘫倒于地。 「咿──」 「大、大家快动起来!散开!」 艾尔文喝斥了僵在原地的天瑚等人。 一行人如受到鼓舞般朝周围散开。 「唔、唔唔唔!停、停下来……!阻步扰行!」 琳奈将长枪插入地面,发动了碧绿妖精魔法【藤缠蔓勒】。 以惊人之势生长而出的藤蔓缠绕住殛厉魔的脚──但它满不在乎,走了两三步后,藤蔓则顺势被扯断了。 然后,殛厉魔其中一颗头开始发出了低嚎声。 霎时之际,周遭响起一阵「锵──!」的刺耳高音。 这是殛厉魔的看家本领,以超高音麻痹敌方,使之动弹不得的声波魔法【尖声怪叫】。 「不、不会让你得逞!寂静冻结!」 依莲恩尝试抵销它的魔法,施展苍蓝妖精魔法【凛冬气息】── 但反而是她所释放的寒气波动遭到「砰!」一声地抵销。 这是因为殛厉魔的魔法威力过强,造成她无法完全抵销。 「怎、怎么会……!?」 它所发出的凄厉高音响彻全场,直接攻击所有人的大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依莲恩与琳奈扎实地挨下这招,身不由己地放开了剑,摀著头蹲了下去。 众人的眼睛与耳朵蓦地流出血来,并感受到难以想像的头痛与呕心,使他们逐步丧失了意识与触感,仅能流著血泪痛苦挣扎。 「……唔!」 甚至连平时悠然自若的芙洛菈,也不由自主地蹲了下去。 「可、可恶……!给、给我……!」 天瑚以气魄与毅力忍受声波,并紧咬牙根、持刀摆出架式。 「给我适可而止啊啊啊啊啊啊──!」 接著她挥出了刀,逼近殛厉魔。 于这种状况之中,还能砍向殛厉魔,这般勇气可谓拜平时锻练所赐。 而且,她剑技的精准程度并未衰退,能使出完美斩击,值得赞扬。 「燃烧吧,剑!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发动了绯红妖精魔法【炽焰太刀】。 炎刃划过空中,意欲砍下殛厉魔七颗头其中之一── 铿锵! 然而,漫舞于空中的却是天瑚断成两截的刀锋。 「……欸……」 她维持著于半空中挥刀的姿势,感到茫然若失。 殛厉魔的头部毫发无伤──天瑚如切奶油般地劈开第一、第二层妖魔的刀并毫无作用。 「骗人……」 而回应她疑问的,则是殛厉魔横扫而来的猛烈尾鞭。 这使得天瑚的身体朝水平方向直线飞去,用力撞上附近的大树树干。 「咳……啊……!?」 她肺中的空气因为撞击而被一口气挤出,并传来一阵全身四分五裂般的剧痛,不对,实际上她应该真的断了几根骨头了吧。 天瑚受到重力的影响,于是从树干上缓缓滑落。 她颓软地靠著树干瘫坐在地,甚至没有一丝挪动指尖的力气。 而残酷的杀戮专家殛厉魔则默默地袭向天瑚。 它以眨眼之间即能烟消雾散般的骇人速度逼进她── 「……啊……」 当它张开七个血盆大口,意图以无数獠牙咬住天瑚全身之时── ──卷起了一阵烈风。 「──天瑚!以风护身!」 艾尔文立即介入,张开了碧绿妖精魔法【风盾】。 压缩凝聚的风之护壁,挡下了袭向天瑚的七张大口。 然而,【风盾】却「砰!」地一声轻易遭啃碎破裂,并四散瓦解。 所有人皆畏惧却步,唯有艾尔文并未丧失战意并挺身奋战,这令殛厉魔多少对他升起了戒心,只见它轻盈地往后一跳,以七颗头上的四十九只眼睛开始观察艾尔文。 一种全身渐渐沉入深海底部的感觉袭向了艾尔文。 「呼──……!呼──……!呼──……!」 殛厉魔所散发出的野生杀气与压迫感,令他有些过度呼吸地持剑摆好架式。 「艾、艾尔文……你在干嘛呀!?」 天瑚于意识朦矓之际大喊。 「咳、咳咳……快逃……快丢下我们逃走啊……!」 「我不要……!我不能丢下你!」 「艾尔文!」 天瑚悲痛地嘶吼,却为时已晚。 殛厉魔以野生的直觉发现了,对自己而言,眼前的艾尔文只是一个根本不构成任何威胁的渺小存在。 它当下散发出凶残捕杀猎物的杀气,射向艾尔文的全身上下。 「怎、怎么会……艾尔文……都是我的错……!」 当天瑚如此哀叹的瞬间── 殛厉魔蹬地开始冲刺。 那同样是十分惊人的速度,以常人的动态视力难以捕捉。 艾尔文方才勉为其难地以【风盾】挡下它一击,堪称奇迹。 他体悟到,自己几秒后将被殛厉魔的利爪獠牙撕得支离破碎。 (尽管如此,我──!) 他于绝望之中,咬紧牙关面对逼近自己的殛厉魔。 迎面袭来的殛厉魔大大张开血盆巨口,那些如小刀般排列的獠牙毫不留情地朝艾尔文逼近── 于最后一瞬间,艾尔文不由自主地阖上双眸并全身紧绷。 ──但并未等到那一刻。 他的耳边传来一道斩击声。 「叽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接著,他听见殛厉魔凄厉的痛苦咆哮。 「……欸?」 当艾尔文忐忑不安地睁开眼睛后── 看见了殛厉魔痛苦地满地打滚的模样,它其中一颗头侧面被深深劈开,洒落著鲜血。 「王子殿下,你没事吗?」 席德的背影阻挡于殛厉魔之前。 他半开的右手──仍然为赤手空拳──朝右方水平伸展。 然而,受到他攻击的殛厉魔却受了重伤,席德明明没有妖精剑。 「拜托,你们随便乱跑……有点太调皮了喔?」 席德稍微转过头来,并露出一抹坏笑。 「也罢,赶上真是太好了。」 「席德爵士……你、你刚才做了什么!?」 「骗人的吧!?他到底是怎么贯穿连妖精剑都伤害不了的殛厉魔鳞片!?」 惊讶的不只艾尔文与天瑚两人。 勉强保持清醒的依莲恩、琳奈、克里斯多福与希欧铎也大感震惊。 就连我行我素的芙洛菈也是。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瞠目结舌。 此时,满地打滚的殛厉魔将其中一颗头转向席德,张开了嘴──企图同时发出诡异的吼声,是那招声波魔法。 「喝──!」 但席德却抢先一步,迅速地迈步,并凌空一跃,右手横向一劈。 剎那之间,斩断了企图发出声波的殛厉魔的头── 「呼──」 席德疾速闯入殛厉魔身前,向上挥出左拳,命中了它的躯干。 这使得比钢铁更加坚硬的殛厉魔肋骨发出「啪叽!」一声而断裂。 「叽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殛厉魔的头剧烈后仰──并往后翻倒。 痛苦挣扎的殛厉魔撼动了大地。 席德的这股力量──怎么思考都并非人类所能为。 「为什么……!?他明明没有妖精剑,为什么能……!?」 天瑚难以置信地嚷嚷著。 「好了,本来想从明天开始,但恰好找到一个适合演练的对手,就今天教你们吧……什么才叫做传说时代骑士的作战方式。」 席德毫无松懈地盯著挣扎打滚的殛厉魔并这么说道,侧身摆出了架式。 「好了……首先,你们仔细看看我的身体,看到了什么?」 席德面对这个──应与老练骑士组队并全神贯注地应付的──对手。 他边踩著轻盈的步伐边转向学生们,这么说道。 学生们不明白他这问题的意思,感到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席德对这样的他们说: 「定睛凝视,既然你们被妖精剑选上,一定能看见的。不要用肉眼看,用感觉去体会,开启灵眼去领悟,而非认知。」 受席德示意,艾尔文等人更加仔细定睛一看。 此时,他们看见席德全身上下升起无数耀眼的金色粒子。 倘若不专注精神则无法看见,但定睛凝视的确能见到── 「我、我看见了……!」 「我、我也是……!」 「那、那道光是什么……!?」 当学生开始闹哄哄时,殛厉魔有所动作。 它以极为敏捷且凶残的动作袭向席德。 然而,席德却并未看它,以迅如疾风般的动作闪避──并于错身而过时,用半开的右手冷酷无情地横劈向它的躯体。 这使得殛厉魔发出痛苦咆哮,席德的手轻易将硬度胜过钢铁的殛厉魔鳞片深深砍裂。 「看到了吗?对,这道光就是玛那。」 席德与殛厉魔拉开适度距离后,这么说道。 「玛那……!?」 「那不是妖精的力量吗……!?」 「为什么人会拥有玛那的力量……?」 学生纷纷提出疑问。 「喂喂喂,玛那是形成这世上所有物质和生命的力量,蕴含于一切生物和大自然中喔!为什么人不算数?」 席德于痛苦挣扎的殛厉魔面前,傻眼地对学生们耸了耸肩,说道: 「你们都听过『妖精栖息于森罗万象之中』这句话吧?妖精为存在于自然界中的玛那根据种种概念,化为拥有形体和意志的生物。那么,由妖精幻化而成的妖精剑为玛那的集合体……到这里都能理解吧?」 此时,痛苦挣扎的殛厉魔朝席德疯狂挥动尾巴。 如长鞭般呼啸而过的巨尾刨开地面,并连根震飞树木──却无法触及如烟霞般前后左右移动并留下残影的席德。 「也就是说,妖精魔法基本上可说是从妖精剑中单方面借用玛那,并将其释放的一种技术。」 他以灵巧的步伐悉数躲过殛厉魔的攻势,并这么说道。 「不过,妖精也有高低之分,有那种活了好几千年已经获得强大力量的伟大妖精,也有刚刚出生、力量还薄弱的妖精。」 听见席德的指点,学生们恍然大悟,纷纷望向自己的妖精剑。 「你们发现了吗?剑品低微的妖精剑就是指出生不久的年轻妖精剑,即使力量薄弱却想助人一臂之力的善良邻人们,为了人类乃殷切冀望而幻化为剑……那就是你们的妖精剑。」 席德翩身闪躲猛然逼近的尾击──并凌厉反击。 他半开的左手将殛厉魔的尾巴劈为两段,使得被砍飞的尾巴拋向半空中。 接著,他纵身一跃又以右手回敬一击,再度砍下殛厉魔其中一颗头颅。 这导致殛厉魔更加痛苦地咆哮。 「也就是说,你们依赖这些善良体贴的年幼妖精,却以为是自己变强了,真是有够没出息。」 听见席德的指责后,学生纷纷如遭到击溃似地茫然无措。 接著,席德轻盈地抵达殛厉魔前方── 「你们为什么只依赖妖精剑,却不提升自己呢?」 他自上方斜向劈下后,又势如破竹地反手上斩。 「我说过了吧?玛那为蕴含于万物之中的生命力本身,只要是生者,人人皆有之,所以我们当然也拥有玛那,那并非妖精独有的特殊力量。」 席德右手形成手刀形状,并于之凝聚玛那,说道: 「只要凝聚自己的玛那,并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它后,就能办到许多事。这虽然绝非万能,但必定能比过去的自己更强。」 剎那之际,他蹬地并如烟雾消散般地移动。 「将玛那集中于手中的话,就能变成不逊于名剑的利刃──」 庞大殛厉魔的胸前瞬间刻出一道x形斩痕,并喷溅出大量血花。 殛厉魔遭人狠狠折磨而暴跳如雷,它举起粗重如树干的手臂前端的利爪── 「而只要将玛那全面循环于体表的话,就能化为比任何坚固盔甲都更强韧的坚铠。」 殛厉魔挥出利爪,产生一道劲风,毫不留情地命中了席德的身驱,但他站稳脚步,躯体毫发无伤── 「嘎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反而是殛厉魔的爪子断裂了。 接著,席德的右手宛如顺道似地又割下它其中一颗头。 「『维元』──在我的时代这么称呼这一套驾驭玛那的方法。怎么样?即使我没有妖精剑,也还算有点本事吧?」 席德回望学生,并意味深长地一笑。 「……!」 学生们只能对席德非比寻常的创举感到震惊不已。 之后,于众人注目之中,殛厉魔残存的血盆大口扑向了席德。 「好了,简单来说──」 然而,他却早已后退,并如紫电奔腾地绕至殛厉魔侧面── 「你们只是每当学会能更巧妙地耍弄妖精剑的伎俩后,就觉得自己变强罢了。我认同你们的努力,但是你们缺乏对自己的锻炼。」 接著,他高高地凌空腾跃,蹬了一下附近的树枝并反身旋转。 「笑死人,这样你们当然──很弱。」 席德运用下坠的速度,使手深深穿刺进殛厉魔的背。 「嘎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殛厉魔则疯狂挣扎,试图甩落背后的席德。 然而,席德却灵巧地取得平衡,并将手臂刺得更深。 「好、好强……!?」 学生们只能低喃这么单纯且平凡的感想。 然后,艾尔文望著这幅状似荒诞无稽的画面,愣愣地思考。 他想起了上午的事。 ──毕竟,我自己就是剑了啊── 「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艾尔文并不知晓自行凝聚玛那这种名为维元的技术,而这时代的骑士常识为……玛那为自妖精剑借来的力量。 艾尔文初次邂逅席德时,他仅凭一把短剑对抗暗黑骑士。 那并非他逼不得已的选择。 而是手下留情,他当时恐怕因为刚受到复生召唤,所以自己的肉体知觉与玛那知觉有些混乱,他于这种状态下赤手空拳交战的话,将无法控制力道,敌人会死得更惨。 (这样啊……我们只是在漫长岁月中都忘记了……忘记锻炼自己而来的力量,过度仰仗轻松方便的妖精剑,而在不知不觉之间,忘记了身为习武之人的基础了……) 他凝视著持续交战的席德背影。 以一己千锤百炼之身对抗强敌的英姿,令人心驰神往。 (现代骑士或许已经变弱了……但如果有席德爵士在的话……!) 骑士真正的强悍之处或许能苏醒于现世。 这使艾尔文有所期盼地持续凝望著席德。 当他心向往之时,席德依然腾身于空中,同时施展无数斩击。 接著,他的斩击如乱舞般一一刻划于殛厉魔身上,将它砍得血肉横飞。 而殛厉魔的头颅也一颗接著一颗地飞落,它根本无能为力。 转眼之间,殛厉魔仅存一颗首级。 此时,殛厉魔领悟到自己根本无法战胜眼前的骑士。 「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舍弃了深层杀戮专家的尊严,展翅蹬地,飞向了空中。 它拍打的羽翼掀起猛烈狂风,呼啸肆虐地面。 席德则笔直地仰望朝空中逃亡的殛厉魔,端起半开的右手。 接著,他边深呼吸,边慢条斯理地将手高高举至头上,摆出攻击架式。 他犹若搭箭在弦并慎重拉弓般不疾不徐地动作。 彷佛瞄准渐飞渐远的殛厉魔一般……徐徐缓缓地动作。 「……你们仔细看好了。」 之后,席德发出低沉的呼吸声,将右手举至极致── 「你们最初的目标就是──这个。」 语毕。 他便竭尽全身上下之爆发力,猛然挥落右手。 同时之际──一道玛那形成的刀刃从他手上飞出。 『远击』──这道斩击以神速划过几十公尺。 高空中发出了斩断坚韧肉体的沉重闷响。 席德仅凭一击遂从根部切断了殛厉魔的双翼──使得最后仅存的头颅也一同飞向空中。 它的庞大身躯自空中坠落,血盆大口已经无法再度发出厉声咆哮。 胜负已定,结局过于平淡简单。 这只需要大批菁英骑士才能讨伐成功的凶悍妖魔,席德的武艺却令它无从违抗,宛如传说中的一幕。 在场所有人皆瞠目结舌,惊惧愕然,确认并领悟到了──某件事。 艾尔文、天瑚,以及其他学生。 众人心怀同样想法,注视著席德的背影。 ──『啊啊,这正是──传说时代的骑士。』 「……呼。」 席德歼灭殛厉魔后吁了一口气。 接著,他像是要确认什么般盯著自己的右手一阵子。 「……果然是这样啊……哎呀呀。」 最终,他彷佛得到某种结论般地叹了一口气,并再度环顾四周,轻语: 「算了,先不管这个了……殛厉魔为什么会出现?那不是会出现在浅层的妖魔吧?」 尽管及时击败它了,但仍旧损伤惨重。杜兰德班的所有学生身负重伤且昏迷不醒,布雷泽班的学生也遍体鳞伤。 虽然留有种种谜团,但总之── 「先带伤患回去吧,毕竟他们也很惨。」 ──席德做出这个结论,并搔了搔头。 「席德爵士……」 布雷泽班的学生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地聚集至他身边。 「嗯?怎么了?」 席德环视学生并这么问。 他们暂时低头不语。 但最终仍挤出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们其实……很弱。」 「选择我们的剑……都是剑品极低的剑……我们只配得到这样的剑。」 克里斯多福与依莲恩心灰意冷地这么说。 两人充满苦恼的神情证明了他们尽管背负剑品低微的不利条件,仍旧为了成为骑士而呕心沥血地努力至今。 「就算是这样,我们无论如何都想成为骑士……」 「……不对,是必须成为骑士。」 席德环顾四周。 琳奈、希欧铎等人似乎也抱持相同的想法。 「席德爵士……我们也能成为……像你这么强的骑士吗?」 克里斯多福宛如代替众人般── 忧心忡忡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可以的。」 席德毫不迟疑地这么回答。 「骑士一词指的并非强大的战士,而是生存之道,只要为了像个骑士而律己,并贯彻意志到底,就是出色的骑士了。」 「…………」 「当然,弱者无法胜任骑士,骑士──『剑誓济弱扶危』,因此身为一个强大的战士对骑士而言是很重要的,所以你们先把剑给我丢了,好好锻炼自己吧。」 「…………」 「放心吧,维元并非什么特殊能力,只要是生者,人人皆可用,所以只要你们好好练习,一定能随心所欲地掌握它。 虽然说要靠维元赢过我有点不切实际……但只要你们好好锻练自己身上的玛那,总有一天,就算不靠你们的妖精剑也能施展强大的妖精魔法。」 「啊……」 闻言,学生们似乎察觉到某件事而恍然大悟。 「玛那是万物皆有的生命力……是人类的力量,同时也是妖精的力量……?」 「没错,实际上,在我活著的时代中,就算持有剑品低微的妖精剑,只要和维元并用的话,也有一些骑士强如鬼神喔。」 席德像是缅怀什么般,意味深长地一笑。 「这修行就交给我吧,我会陪你们到底的,毕竟──」 接著,他环视局促忐忑的学生,并强而有力地说道: 「我好像是你们的教官呢!」 闻言,众人对席德说道: 「席、席德爵士……」 「……教、警……」 学生的眼神渐渐涌现了希望的光彩。 过去,他们心中时时受自己究竟能否成为骑士的不安之情所折磨,如今,终于照进了一线曙光。 等他们回过神来时── 学生一一对席德投以蕴含崇敬心情的眼神── 「呵呵呵,真是了不起的人呢~」 「嗯,真不愧是席德爵士……是传说中的骑士呀。」 而位于不远处。 芙洛菈与艾尔文平静地注视著席德与同学们。 「我那天的决定果然没有错……王室的口授密谕……转世复生的秘术……席德爵士的传说……全部都是真的呢……」 艾尔文以做梦般的神情凝望著席德,说道: 「嗯,只要有席德爵士在的话……我也一定……」 见状,芙洛菈调侃艾尔文: 「呵呵……艾尔文的表情……就好像恋爱中的少女一样呢~」 「什──!?」 听见芙洛菈的话后,艾尔文惊惶失措地挥舞著双手。 「芙芙芙、芙洛菈,你在说什么傻话呀!?我、我可是男孩子欸!?」 「人家是开玩笑的嘛~开玩笑,话说看你那么慌张……难不成你真的是有那种癖好的人?呀啊──」 「真、真是的!芙洛菈──!」 艾尔文面红耳赤地反驳著笑盈盈的芙洛菈。 离两人不远的地方。 「…………」 天瑚则五味杂陈地瞪著席德。 (的确,席德爵士真的就是传说中的《野蛮人》了。) 然而,她眼中却不如其他学生一样,透露出敬畏与尊崇。 她仅怏怏不乐地一味燃烧著懊悔与愤怒之火,并显得自卑。 (不过,不管他有多强,我都不会认同他的!我才不会认同他……!) 《野蛮人》席德爵士,残忍至极且冷血无情,是一个卑鄙龌龊到骑士羞与为伍的邪魔外道。 众所皆知的传说即证明了一切。 倘若他为人正直,如今又怎会背负如此骂名? 答案昭然若揭,结果,他是一个最不适合担任骑士的人。 而且,重点是── ──天瑚……艾尔文就拜托你了…… ──请作为一名骑士守护他…… 「要守护艾尔文的人是我……!我才是他的骑士……!」她 独自轻喃,并紧紧握著刀鞘。 天瑚以充满憎恨的眼神一直瞪著席德── 第三章 妖精界 ──北方大地。 暗涅西亚城耸立于受冰雪封闭的极寒魔都之中。 而位于此处的谒见厅内,一名头戴王冠的少女坐在宝座上,索然无趣地将手肘抵在扶手上撑著脸颊,轻语: 「然后咧?事情进行得如何?」 『一切顺利。』 回应少女问题的是设置于宝座扶手上的巨大水晶球。 水晶球中映出漆黑魔女的身影。 『几天前被艾尔文王子转世召唤的骑士……毫无疑问是传说时代的骑士……《野蛮人》席德爵士呢。』 「……根据是什么?」 『有各种理由……但属下认为您看一下这个能更快理解。』 此时,水晶球中的影像转换。 并映出了席德的身影。 影像中的他对峙著殛厉魔并英勇搏斗。 他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行动,并用手多次砍向殛厉魔。 最终,他轻易击败了殛厉魔,影像也就此中断。 『……呵呵,您觉得呢?』 画面再度转换,映出了魔女妩媚的微笑。 「这、这是什么啊……?太夸张了吧!?」 少女气得颤抖,并呻吟道: 「这就是……传说时代的骑士《野蛮人》席德爵士!?也太超乎常人又强得夸张了吧!什么嘛,这是什么嘛!」 头戴王冠的少女饱含憎恨与愤怒,「砰!」地一声拍打著宝座扶手。 『还不能因为这样就惊讶喔。』 见状,魔女开心地嘻嘻笑著说: 『他原本的能力还不只这样呢……这还算「太弱」了。』 「啥!?」 『他跨越千年复活……好像过于勉强,和当年的全盛时期相比,他的战斗力明显衰退了,现在的他并非万全状态。』 「他还能更厉害吗!?要怎么办!?这种强到夸张的骑士要是站在艾尔文那边的话……!」 『呵呵呵……我可爱的主人……从您击打过的草丛里,可是不小心就吓出一条龙来了呢,连属下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怎么那么不慌不忙!我们现在进行的计画已经无法反悔了吧!?」 『没错,设置于王都的仪式已经完成,之后只需等待时间经过,让《门》自动开启即可,已经无法停下了。』 「唔……!」 少女悔恨地阖上双眼,并以拳头剧烈敲击宝座扶手。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只有他占尽好处!?这太狡猾了……太狡猾了!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然而,魔女却怡然自得地回覆愤慨的少女,说道: 『请您放心吧,席德爵士或许的确会成为主人达成愿望的最大阻碍……但他现在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你说……弱点……?」 『对,没错,只要有这个弱点,他就……不足为惧。』 魔女嫣然一笑,并开始讲述这个弱点为何── 「……喔……这样啊,原来是这样。」 头戴王冠的少女听完魔女的说明后,不悦地回应。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管他怎么做,好像都不会影响到计画呢。」 『对吧?』 「那我也依照计画出动眷属吧,我的奴才,我很期待喔!」 『呵呵,我可爱的主人,还请交给属下去办吧。』 魔女笑容可掬地回应少女无礼的态度。 然而,此时她却蓦地窸窣絮语: 『不过,席德爵士复活于主人和艾尔文王子……两位齐在的这个时代中……让人感受到这是某种命运呢。』 「什么?你刚说什么?」 『不,没事。那么吾主,之后还有赖您显显神通了。』 她这么说完,水晶球的画面随即中断。 「哼……」 少女暂时慵懒地注视著水晶球……并缓缓站起。 她慢条斯理地开始走著。 她离开了谒见厅,走在空无一人又几近腐朽的城内走廊……来到了露台之上。 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头戴王冠的少女走到不蔽风雨的露台那一刻,凛冽寒气与暴雪顿时迎面扑来。 这是一种常人穿得如此单薄,将无法活过五分钟的严苛酷寒。 然而,她却丝毫不在意这种寒气,凝望著下方的景致。 遥远的下方是过去被称为魔都、辽阔无边的废墟,这些石造建筑几乎都已腐朽倾圮,被冰雪半掩盖住,染成一片银白。 环绕著魔都的群山峻岭,棱线也一片白雪皑皑,天空呈现沉重压迫的灰色与黑暗,一年四季连绵不绝地吹落极寒风雪。 头戴王冠的少女,俯瞰著这犹若寒冰地狱般的景致──低喃: 「竖耳倾听代理汝主者之一言一语。」 这句以古妖精语低喃的话,旋即遭暴风雪吹散并逝去。 然而,那却不知为何维持某种不可思议的威严与重压,于遭冰雪深锁的废都之中扩散蔓延,恍如回音似地传响不绝。 「以吾权柄号令回应吾之召唤吧。」 接著──废都之内产生了奇妙的变化。 幽暗废都四处皆窜起了苍炎,宛如鬼火一般地上升,数量有一、十、百、千……并急速增加。 接著,鬼火徐徐转换形体。 那首先化为人骨的形状,下一秒钟,零散的骸骨又成为骷髅,遍布于阗暗之中。 最终,鬼火化为身穿漆黑褴褛装束,并手持一把利剑的骇人骑士,面容的部分仅有无限深渊。 亡灵骑士回应了少女的呼唤,陆陆续续出现于废都之中。 「……好了,大概就是这样了。」 她俯瞰亡灵骑士大军,并这么嘟哝。 「哼,真不甘心,依我现在的权柄,愿意回应的人只有这些,好吧,算了……就是为了提升我的权柄,才要进行这次的计画呢。」 之后,头戴王冠的少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犹若于幽暗之中轻描的一缕彤彩。 「我啊,好无聊呢,毕竟我现在还无法离开魔都……所以说,要帮我添添乐子唷,艾尔文……」 她的嘻嘻嗤笑随著风雪流逝。 现身的众亡灵骑士同时开始迈步,于大道会合,并组成军队般的队伍,开始出征行军── ──── ──王都伽维尼亚。 伽维尼亚城下层外围地区。 「呼……哈……!大家……加油吧……呼……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传来一阵布雷泽班学生的惨叫声。 以艾尔文为首,班上学生沿著城墙绕圈跑步。 他们个个身穿古代骑士所穿的厚重金属制全身盔甲。 所有学生的妖精剑都被席德没收了,所以手上没有妖精剑。这表示艾尔文一行人身上并无妖精剑所提供之玛那产生的体能强化。 学生们每跑一步便传来「铿锵铿锵」的刺耳金属声,刺激著他们的大脑。 金属带来的惊人重量与地狱般的缺氧感受,正蹂躏著学生们。 「来,跑吧,总之就跑吧,给我大口呼吸,并想像著要从空气中摄取某种发光的东西进到身体里。」 席德从容不迫地眺望著学生,这么说道。 「等等……席德爵士!这种特训到底有什么意义啦啊啊啊──!?」 天瑚于艾尔文身旁,泪眼婆娑地大叫了起来。 「唔唔唔唔唔!只要有妖精剑的话,这么重的盔甲根本不算什么啊啊啊──!」 如天瑚所说,妖精剑能赋予剑士强化的体能与无与伦比的强健体格,只要握住它即可获得比一般盔甲更加坚固的防御。 而且,妖精剑能像切开奶油似地轻易劈裂这种毫无附加魔法的盔甲,现代的剑士根本不需装备这种盔甲。 「喂喂喂,他们干嘛啊……?竟然穿著盔甲……?」 「他们也没拿妖精剑,干嘛要进行那种没意义的训练……?」 「他们因为剑品太低,察觉到自己的极限,所以就开始自暴自弃了吧?」 一眼望去,从今天训练回程中途经此地的杜兰德班、欧铎班与盎撒洛班的学生狐疑地盯著他们。 然而,席德完全无视其他班级的学生,对天瑚等人铿锵有力地说道: 「你们太依赖妖精剑了,没有基础体力。」 「怎、怎么会~~!?」 「在我的时代里,候补骑士就是要穿著盔甲一直跑,再来回上下高山,并被迫在湍急的河流里,不断在两岸间游来游去。」 「啥啊啊啊!?你们是怪物吗!?那样会死人的啦!?」 「啥?当然会死啊,弱小的人在训练中送命根本是家常便饭吧?」 席德露出「你们问这不是废话吗……?」的表情,并愣了一愣。 见状,众人只感到毛骨悚然。席德活在传说时代,自己则活在现代,双方对生命的基本常识与价值观天差地远。 「啊哈哈!放心吧,我很仁慈的,不会进行会害死你们的训练,所以说,就再追加五十圈。」 「你对我们根本就只有杀意吧!」 天瑚因绝望感到头晕目眩。 「我可不是要整你们,我刚才也说明过了,维元的基础就是呼吸。」 席德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虽然这么说,但人是一种渺小的存在,身体内含的玛那总量有限,所以要从体外汇集玛那并加以凝聚,透过呼吸把充斥于这世界里的大量玛那摄取进体内。 不过,自然界里的玛那和自己体内的玛那不同,所以必须将之升华为自己能用的型态,就是自己执行平常妖精剑会自动帮我们完成的工作,这技术正是维元的诀窍。」 「呼……呼……呼……!」 「那么,自然界的灵质玛那和人类属于物质元素的肉体……要怎么结合性质截然不同的两者呢?关键就在于『灵魂(维元)』。」 「呼──!呼──!呼──!咿──!」 「也就是说,透过呼吸从天地之间摄取玛那送进自己的灵魂之中,并迅速燃烧它,使之升华为自己的玛那。人们常说要集中精神时,必须先调整呼吸吧?我们可藉由特殊呼吸法来影响灵魂,呼吸正是让玛那在灵魂中燃烧的唯一助燃剂。」 「……呼……!呼……!」 「这一连串工程称为『燃烧维元』,认知到灵魂的伟大力量,并随心所欲地掌握它正是维元的精髓所在。」 「…………」 「关键就在于肺,想运用维元的话,总之就要锻炼肺脏,透过疯狂跑步来不断锻炼肺脏,细部的维元技术则要等那之后──」 席德忽然注意到…… 学生不知何时已经全体瘫倒在地了。 「……哎呀呀,真是没出息呢,本想说是第一天就从轻松的慢跑开始……这样看来暂时无法让你们正式来练跑了。」 他拿著好几条附上巨大铁球的锁链,发出「唰啦」的声响,状似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要死了!我们会被他整死的!) 天瑚等人毫无出声讲话的余力,仅能难堪地趴伏在地面上,昏沉呆滞地这么心想。 ──── ──经过几天地狱般的日子后。 日暮时分,太阳落于远山棱线之后,周遭弥漫著鲜艳的赤金霞光── 「啊哈哈,大家,辛苦了……」 「唔啊啊啊啊啊啊──!今天也好累啊啊啊啊啊!」 听见艾尔文慰劳的话后,克里斯多福的吼叫声响彻附近一带。 众学生今天也终于完成全部的训练项目,接连瘫在训练场正中央。 「我、我以为今天真的要死了……」 「咳咳咳……我、我奶奶在河的对岸向我招了手……」 「他毫不手下留情……传说时代的骑士都这么没血没泪吗……?」 依莲恩、琳奈与希欧铎也精疲力竭地如此说道。 「……魔鬼……他是魔鬼……」 天瑚的耳朵颓软地塌下,咒骂声也缺乏气魄。 所有人都只能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地。 「咦?话说芙洛菈呢?」 艾尔文发现芙洛菈不在,撑起了沉重的身驱。 「喔喔,她啊?她刚刚训练一结束就马上离开了喔,她好像说想早点洗掉一身臭汗……」 「受不了……她还是老样子呢。」 「芙洛菈同学训练时看起来虽然辛苦,却一如往常老神在在呢……」 「哇咧,她体力到底有多好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当众人咕咕哝哝地互相抱怨后。 「大、大家……总觉得很抱歉……」 艾尔文忽然歉疚地对众人道歉。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 「嗯?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道歉?」 「那个……我自作主张让席德爵士成为教官……对不起。」 闻言,众人皆不解地眨著眼睛。 「当然我也有所觉悟,为了将来能当上国王……心想就算用尽一切方法都要变强,所以我就拜托了他。」 「……」 「不过,让大家配合我真的很对不起,如果撑不下去,就由我去和席德爵士说吧……让没意愿的人不用接受他的指导……所以说……」 此时── 众人面面相觑,并意味深长地开始笑了起来。 「……大家?」 见状,这次轮到艾尔文不解地眨著眼睛。 「艾尔文,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反而还很感激你喔。」 「没错。」 「欸?」 克里斯多福与依莲恩出人意表的话语,令他为之语塞。 「事到如今,我才能老实说,我们果然……一直都打从心底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骑士。」 「!」 「因为妖精剑剑品的差距不可颠覆,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都只会和剑品高的人愈差愈远……」 「而且,最近……就算训练了也不觉得自己有进步……」 琳奈也垂下眼神表示赞同。 「不过啊,我们有了希望!你们都看到席德爵士的身手了吧?他证明了就算没有妖精剑也能那么厉害!」 「维元……如今已经失传的传说时代技术……或许难以达到那种领域……但如果多多少少能靠近的话……」 「席德爵士肯定地这么说了啊!我们一定能变强的!可以成为骑士的!他给了我们希望!」 「对,所以这种程度的魔鬼训练和毫无希望的日子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面对热情倾诉的伙伴,艾尔文感到吃惊。 接著,依莲恩对他继续说: 「艾尔文,不只是这样,正因为有你新创了布雷泽班,所以我们才能朝骑士这个目标迈进。 虽然我出身于骑士名门世家,却被剑品低微的剑选上,失去了成为骑士的希望,又被赶出家门、与家人断绝关系,人生只剩下绝望,我还曾考虑过要自杀,但是……你却救了我。」 「……我也是,多亏有你,我这平民出身的吊车尾才能继续追逐儿时梦想……」 「我、我的状况也相当类似……我因为成为候补骑士,所以获得了奖学金……身为没落贵族的家人……才能有个温饱。」 克里斯多福与琳奈也陆续附和了依莲恩。 「而且……艾尔文,你反抗三大公爵家族很辛苦吧?」 「对,就连不懂政治那些困难话题的我也能感受到这一点。」 「他们……曾通知你为了授勋成为骑士,如果希望进入他们班上的话,就归顺于自己麾下……这类的话吧?」 「拜托,竟然反过来利用这国家的继承王位规定……真是群卑鄙的家伙!」 「不过,你却拒绝了……为了真正守护这个国家。」 依莲恩握住艾尔文的手,并笔直地注视著他说道: 「还请对自己有信心,我一直觉得……如果我能成为骑士,就要成为你的骑士。」 「对,我也是。」 「我、我也是!如果要为人尽忠的话,我会选择王子殿下!」 「大、大家……」 艾尔文感动得眯起了双眼。 「总而言之,就是不要小看我们了。」 至今一直在不远处默默无语的希欧铎,蓦地这么低语。 「我们比你所想的还更加愿意待在这个班级里,所以你不需要对我们感到抱歉。你是王子,是下任国王,要更加堂堂正正的。」 「……谢、谢谢。」 艾尔文听见伙伴的意见,满心欣喜地微笑。 「艾尔文,太好了!」 此时,天瑚忽然从一旁紧紧抱住了艾尔文。 「我当然也会在喔!我一直一直都会是你的骑士!会保护你不受磨难!不要紧的,一切一定会顺利的……」 「天瑚……嗯……」 听见半年来同甘共苦的布雷泽班成员的心声,艾尔文感到十分激动,既开心又害羞。 他心想过去选择了艰困的道路,绝不会徒劳无功。 不过── 正因为如此,他也不禁心想…… (……好痛苦。) 最近当他与伙伴共度之时,偶尔会被难以承受的罪恶感与沉重压力压得喘不过气,现在也是如此。 毕竟── (我总是欺骗并背叛了伙伴……以及人民。) 然而,他并未透露出自己的心声。 「来,差不多要变冷了……大家回去吧。」 艾尔文这么说并与众人返回了城内── (插图012) ──── ──那天晚上。 伽维尼亚城上层。 位于王族寝殿中最深处的寝室里。 「……」 艾尔文辗转难眠。 他于提灯烛光熄灭后的一片黑暗之中,躺在床上凝望虚空。 他反思著白天与伙伴的对话。 他们愿意支持自己,愿意承认自己是未来的一国之君。 ……睡不著,自己怎样也睡不著。 艾尔文原本时不时就会有这种惆怅无眠的夜晚。 而每当这种时候── 「……」 他从床上轻轻起身。 在他正面的房门通往分配给席德的房间。 若要从外面进入这间寝室,必定要经过那个房间,恰好适合身为护卫的席德留宿待命。 艾尔文蹑手蹑脚地靠近那扇门。 接著,他悄然无声地稍微推开它,窥探席德房内的状况。 「鼾──鼾──」 席德正呈现大字形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老实说,这行为以一名护卫而言,令人真想问问他「这样不要紧吗?」。 艾尔文确定席德熟睡之后,站到放在寝室一角的镜子之前。 他暂时目不转睛地注视著它……并轻轻碰触镜面。 镜子表面如水面般漾出涟漪……使他的手陷入镜面之中。 这面镜子是唯有艾尔文知晓、通往某秘密妖精界的入口。 他毫不犹豫地踏入镜中。 艾尔文穿越镜子之后── 他来到一座弥漫著清净气息的森林内,夜空之上悬挂著一轮皎洁银月。 温柔的黑暗如母亲一般拥抱来访者,夜风也舒适地吹拂过艾尔文的脸颊。 艾尔文倚靠幽微的月光,静静地朝著森林深处走去。 而当他愈走愈深,空气中随即飘散著清澈活水的气息。 他默默地穿越了森林……来到一个宽敞之处。 该处有一潭水质清澈见底的泉水。 如镜般的水面倒映月光,荡漾著粼粼银波。 点点萤光于岸边舞动,绘成一幅如梦似幻的风景。 「……」 艾尔文谨慎仔细地探查附近的动静之后……于树荫下开始脱去衣物。 窸窸窣窣……寂静的林中传来衣物摩擦与内衣滑落的细碎声响。 然而,那于幽暗森林之中依稀可辨识出的身体轮廓──不知为何,带有女性特质。 艾尔文取出一把散发不可思议力量的梳子。 当他用那梳子轻轻地梳了发丝后,即化为一头长发。 最后,他一丝不挂地悄然踏入泉中。 哗啦……响起一阵微弱的水声。 泉水之上并无枝丫可遮掩于空中照耀的月光。 在淡淡洒落的月光之下,现出了艾尔文的裸体全貌。 那是少女的胴体。 那具身躯并不属于男性,无疑是女性的躯体。 一头长长金发如熔化的纯金般流泄而下,后颈妩媚诱人,身体轮廓勾勒出优美的线条,雪白肌肤澎润无瑕,胸前起伏虽然并非波涛汹涌,但浮现出姣好清秀的丘陵,不由自主地呈现出『阴柔特质』。 构成她的种种元素皆如艺术珍品一般。 艾尔文如今终于解放了平时对他人一味隐瞒的真实自我,吁出了如释重负的气息。 「……呼。」 她这副模样,应该可比拟成降临于湖畔的窈窕妖精吧。 她坐在泉水浅岸之际,开始「哗啦啦」地沐浴净身。 她以双手掬水淋至身上,清洗手臂与双腿,再将水泼到头上,细心地梳理发丝。 水珠沿著雪白玉肌流淌而下,映照于月光之下,显得晶莹剔透。 之后,她以双手舀起水,以其为镜映出自己的面容,目不转睛地凝视著。 自己于宽敞自在之处不为人知地沐浴,这使艾尔文由衷露出了心神舒缓的表情。 ──然而…… 咔沙! 此时,艾尔文身后──在她前来的方向忽然传出声响。 「!?」 艾尔文的身体倏地震了一下,并僵硬不动。 (骗人!?是谁!?除了我应该没人知道这里──!?) 她迅速转向传来声响的方向。 此时,不知不觉中── 邻接泉水的森林中,某棵树边靠著一名双手环胸的男子。 「嗨,艾尔文,没想到有这种地方呢。」 是席德,理应沉沉睡著的他不知为何出现在此。 「我吓到你了啊?抱歉,我不管睡得多熟,只要有异状就会马上清醒,因为你的气息忽然消失了,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欸?」 「不过,这种行为真让人不敢恭维呢,这里大概是只有你才知道的地方,但单独前来也太不小心了吧?如果你想冲冲水的话,就老实跟我说嘛……我可是你的护卫啊,当然能理解这点小事──」 席德与艾尔文四目相交。 接著,席德从上至下打量了艾尔文的躯体。 「……嗯?……呃?……喂喂喂,真的假的?」 忽然之间,身经百战的骑士席德难得瞠目结舌。 他终于藉由艾尔文的身体得知对方的真实性别了。 「哈哈哈,这……真伤脑筋,我竟然没看出来。」 「~~~~!?」 闻言,艾尔文急忙地以手遮住胸部与私处,羞红地垂下头去。 而席德也尴尬地背对艾尔文,并搔著头。 双方之间暂时维持著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默…… 最后,席德彷佛下定决心地问: 「……呃,你是艾尔文吧?并不是什么双胞胎妹妹之类的?」 艾尔文闻言── 「啊、唔……唔……那、那个……」 (插图013) 她只能瑟瑟颤抖。 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证据。 「哎呀,艾尔文……原来你是女的啊……」 席德呆愣的低喃消逝于黑夜的寂静之中── 「……能和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听见席德的话后,艾尔文──不对,艾尔玛点了点头。 艾尔玛已经全身穿好平时的骑士装扮。 她的一头长发透过不可思议的梳子梳理后,也恢复成平时的长度,那似乎是一把可以透过梳头改变头发长短的魔法梳子。 两人靠坐于泉畔旁的大树下,望著映照皎洁月影的水面。 然后,艾尔玛下定决心地娓娓道来: 「虽然如此……但也没什么可以说的……」 她宛如对什么感到放弃似的,以无神的双眼说道: 「你也知道吧?伽维尼亚王国代代都由男性治国,因此,女人无法成为国君。」 「……嗯?这老掉牙的规定还存在啊?」 「先王亚尔铎……也就是我的父王,虽然近年来王室积弱不振,他却能巧妙地牵制三大公爵家族,尽可能地施行德政,是一个被尊称为贤王的人物。而父王唯一的失算就是……并无子嗣可继位。」 「…………」 「如果破除王室传统,三大公爵家族就会掌握王国的主权。 在目前的国际情势之下,杜兰德公爵图谋侵略他国,欧铎公爵为了一己奢靡只想著如何榨取民脂民膏,盎撒洛公爵则意图卖国求荣……若是他们掌权得势,这国家就大势已去了。 为了这国家的人民,无论如何都不能断绝王室的统治,所以父王逼不得已所采取的非常手段就是……」 「让你艾尔玛公主假扮为男儿身……以艾尔文王子的身分成为下任国王。」 「……是的。」 艾尔玛抱著膝盖,将脸埋入其中。 她纤细的身躯颤抖著,显示出她的心情纠结与苦恼。 「我认为这真的是很愚昧的事,欺骗和背叛人民……不过,也没有其他方法了,这就是王室成员的使命……所以我一直作为男孩……」 「…………」 席德露出令人参不透情绪的神色不发一语,虚无的眸光于水面上徘徊。 「我当然有一辈子以男人身分活下去的觉悟,但常常也会浮现想恢复女儿身的想法……例如当我强烈地感到欺骗了大家……背叛了大家时……或感到不由自主地想回到女儿身的冲动之时……」 她扑簌簌地流著眼泪,并抬起了头。 她在此刻……也想恢复女儿身。 「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 「……伊莎蓓拉……和从小的挚友天瑚而已。」 「这样啊。」 「是的,所以……」 艾尔玛苦思无解地以双手握住了席德的手。 并直勾勾地望著他,哀求地说: 「能请你……请你保守这个秘密吗?如果我是女儿身这种事公诸于世的话,一切就都完蛋了……王室、这个国家和人民都会完蛋!」 「…………」 「我必须登基为王……继承父王的遗志守护这个国家……所以说……!求求你了……!」 「…………」 「如果你愿意保密的话……」 此时,她这么说…… 「我愿意达成你的任何心愿……」 她下定决心似地轻轻移动到席德的正面。 接著,她身体前倾,在能感受到彼此气息的距离内与席德互相凝视。 最后,她露出觉悟的神情,却也有些羞赧地红了脸颊。 艾尔玛垂下了眼神,将手放在胸前,并一一解开前襟的钮扣。 她再度不疾不徐地脱起了衣服…… 「没错……无论是什么心愿……就算是我……」 然而── 「喂,到此为止了。」 席德伸出手阖上艾尔玛敞开的胸口衣领。 并且…… 「……席德爵士……?啊,好痛!?」 他用手刀劈向艾尔玛的头顶。 「傻瓜,要成为一国之君的人不要贱卖自己,真是的……你什么时候才能从我的主公候补代理实习生毕业啊?」 他这么说,然而他的神情却极为温和柔情。 席德将手放在呆愣的艾尔玛头上,揉乱了她的发丝。 「啊……」 「不要紧的,你放心吧,不管你是男是女,我对亚瑟都忠心不二,我会守护你不受任何敌意和恶意侵扰的,所以你就放心吧。」 「……呜……」 忽然之间,艾尔玛的眼眶与鼻头为之一酸。 她的视野逐渐扭曲模糊…… 而席德对她继续温柔地说道: 「我打从心底尊敬你,你虽为女儿身,却努力想成为一国之君……更别提你还隐瞒著这一点,你应该承担了我这空空的脑袋难以想像的沉重压力吧?你过去一直以那单薄的肩膀拚命地背负这股重量吧?」 「……嗯……嗯嗯……」 「你很了不起喔,要为自己感到骄傲,并抬头挺胸。」 席德一直抚摸著艾尔玛的头。 「席德爵士……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艾尔玛以颤抖的嗓音说道: 「今晚……可以……可以再让我……当一下下女孩子吗……?」 而听见艾尔玛的请求后── 「好,就随你的心意吧。」 席德温柔地回应了她。 闻言,艾尔玛顿时往前一扑,靠在席德的胸膛。 之后── 「呜……嗝……呜……呜哇啊啊啊啊啊!」 她彷佛幼童般地颤抖身躯,于席德怀中哭得抽抽噎噎。 「…………」 席德则默默不语地抚摸著艾尔玛的头、发丝与背后。 久久未歇。 ……久久未歇。 ──── ──翌日。 天瑚今天明显从一早就心情不悦。 原因并非出自她不满全身包裹著重铠执行魔鬼训练般的长跑。 而是针对艾尔文于与席德。 「艾尔文,对了,就是这样。」 「是!」 席德正指导艾尔文如何将维元运用于剑技之上,由于艾尔文在学生之中施展维元的天赋最佳,所以提早众人一步学习。 「照我所教的律动深呼吸,去感受从体外摄取进灵魂的玛那流动,想像把大量空气送进充满玛那并燃起微弱火苗的灵魂,再猛烈燃烧它的意象,先暂时忘记从妖精剑得到玛那的感觉。」 「是、是的!」 「去想像──让透过维元取得的玛那循环于自己全身,以藉由呼吸而加快的血液流动输送玛那到身体各处……这就叫做『运送玛那』。」 在席德严格却热心的指导之下,艾尔文不遗余力地挥舞著剑。 「像、像这样吗?」 「不对,那样只是让玛那平白挥发到体外而已……好,从现在开始,由我代替你运送你身体的玛那,你就好好记住那种感觉。」 「……是!」 席德把手把脚地教导艾尔文。 「啊……身体好像马上变热,有种能比平常更快挥剑的感觉?」 「喔?你那么快就掌握到一点技巧了啊,果然资质不错呢。」 「欸?」 「那就是『运送玛那』的感觉,将玛那运送到手脚上,你就能发挥超越平时的体能,运送到妖精剑上,就能施展更强的妖精魔法。」 「刚、刚才那就是……」 「对,不过,还有得学呢。你现在的维元顶多只能让身体稍微变得暖和一点吧。」 「是、是的……」 「维元在这之后还有好几种领域和技巧,不过,也罢……就先这样燃烧维元,先记住怎么把玛那运送到手脚和剑上,这样就能变强了。」 「好、好的!」 艾尔文满心欢喜地回覆了席德。 之后,两人再度开始进行一对一教学。 天瑚则冷冷地瞪视他们。 (席德爵士教艾尔文……是没差啦,但──) 于她所注视的方向…… 「呼……呼……哈……哈……!咳!」 「好,先暂时休息一下吧。」 「没、没关系!我还可以继续!」 「艾尔文?」 「再一次……请再教我一次!我不想忘记刚才的感觉!」 艾尔文逼近席德,苦苦哀求地说道。 「不过……我的玛那对现在的你来说太强烈了,如果注入太多玛那,会对你的身体造成负担……」 「不过,我想尽早变强……为了将来能成为一个杰出的王!我没时间休息了!所以──」 闻言,席德似乎输给了她的热忱。 「真拿你没办法。」 他苦笑著这么说。 「过度勉强自己不太好,但也常言道打铁趁热,好,只能再练一下喔。」 「是、是的!谢谢你!」 语毕,艾尔文随即背对席德,彷佛要将身体托付给他一般全身放松。 席德则从她背后搭上她的左肩与持剑的右手腕。 两人的躯体紧密地贴合。 「我要开始啰,我会稍稍强力地将玛那送过去,你或许会感到有些不舒服,但要试著用感觉好好掌握玛那的流动,透过维元让你自己的玛那来配合我的。」 「好……麻、麻烦你了。」 艾尔文这么说道,并阖上双眼聚精会神地开始深呼吸。 之后她随著席德的引导,不疾不徐地挥起了剑。 天瑚仔细一看,发现艾尔文的脸微泛红潮。 然而,那脸颊的热度不同于因专注训练而上升的体温。 艾尔文沉浸于训练之中,并彷佛对将身体托付予席德一事感到神怡心醉,且完全放松。 天瑚感到她散发出某种超越了一般训练的不自然之处。 「那、那是在干嘛啦……?」 她冷冷盯著两人的模样,感到十分诡异。 简单来说,两人之间过于亲昵。 天瑚回想起来,艾尔文从今早开始就不太对劲,席德虽然一如往常,但艾尔文却更加黏著他……让人有这种感觉。 而其他正在休息的学生也察觉到两人的异状。 「……他、他们俩怎么了啊……?」 「如果要说那是……那种训练的话,也是没错啦……」 琳奈与依莲恩不明所以地歪著脑袋。 「天瑚,你觉得呢?」 「没、没有啊!那只是艾尔文早我们一步进入下一阶段……只不过是这样吧!我才没有觉得……」 当她这么说服自己……此时── 「喔唷──?话说教官和艾尔文……关系是不是变好了!?」 克里斯多福洋洋得意地这么说道。 「啥──!?」 「欸欸欸欸!?请、请等一下!他们俩都是男的耶!?」 「我、我我我、我觉得!那样不太好!呼呵!」 闻言,依莲恩脸色铁青,琳奈则不知为何满脸通红,显得有些亢奋。 「不不不,谁知道呢?你们想想,毕竟艾尔文他有时候性感到连身为男生的我也会小鹿乱撞!以前的骑士故事也都通常会有美形骑士之间的恋爱情节,所以搞不好──」 而克里斯多福的这句话── 「……搞不好……什么呢?」 ──被一道凛冽刺骨的嗓音所打断。 等他注意到时,天瑚已经反手拿著拔出的刀,并用刀锋抵住了他的咽喉。 「欸咿!?没、没事!?」 「哼!」 天瑚让克里斯多福闭嘴,并将刀收入鞘中。 接著独自想著── (算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根本就赢不了我和艾尔文之间的情谊!毕竟,我是少数知道艾尔文『秘密』的挚友啊!) 哀伤的天瑚随即露出了自鸣得意的模样。 她藉此维持自己的优势与心理平衡。 但后方却传来…… 「啊!席德爵士!刚才那是!?」 「对,你学习维元只过了几天就有这样的成绩,算非常厉害了。」 「太好了!谢谢你!」 艾尔文握住席德的手,心花怒放地笑著,并上下跳跃。 「不过,你真的学得算快的了,就算是我那时代的骑士,也要花不少时间才能掌握维元的感觉呢。」 「啊哈哈,这一定是因为席德爵士你很会教啊!」 「呵,你在开心个什么劲啊?」 席德将手掌放在艾尔文头上。 「若是照你现在的状态,必须要平静且专注才能如此控制维元,在战斗中根本无法派上用场,和过去一样,交给妖精剑还比较强……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我知道!之后也请你多多关照了!」 「……好,交给我吧。」 语毕,席德顺势揉乱了艾尔文的发丝。 「……──」 而艾尔文似乎也乐在其中地任他抚摸…… (我、我果然还是不喜欢那个《野蛮人》!唔唔唔唔~~!) 天瑚独自闷闷不乐地燃烧著怒火与嫉妒。 第四章 艾尔文的秘密 ──该日。 伽维尼亚城内为之震撼。 「你说……北境魔国出兵了!?」 位于伽维尼亚城中层军事会议室。 受到紧急召集而来的各大臣、伽维尼亚妖精骑士团诸团长以及王国一般兵团之众将校等人,聚集于艾尔文面前。 所有人皆对传令兵快马加鞭赶回报告的内容为之哗然。 「回禀殿下!北境魔国暗涅西亚中突然出现两千幽骑士!他们越过北方的死宫山脉,突破国境堡垒,目前正朝王都高速进军!据推测恐怕将于三天内抵达此处!」 闻言,在场所有人皆躁动喧嚷著: 「幽骑士……?那些效忠于魔王的诅咒尖兵……!?」 「怎么可能……!虽然听说近年来奥卜司暗黑教团以前魔国为据点,重新开始有所动作,但没想到连魔国暗涅西亚都开始活动了……!」 「不过,如今为何会有幽骑士!?那些受诅咒的死灵骑士不是只会服从魔王的命令吗……!?」 「该不会真如传闻,魔国中出现了魔王的传人……!?」 面对六神无主且心生疑惑的众人── 「各位,请冷静下来。」 ──身为湖畔仙女族长代理国王施政的伊莎蓓拉,毅然地说道。 「等之后再探讨魔国和奥卜司暗黑教团的实际状况,现在要先决定怎么应对这场国难。」 接著,她侧目望向军务大臣,询问: 「王国目前有多少可立即出征的战力?」 「回禀大人,扣除王都最低防卫人力后,有两千妖精骑士和一万一般兵力。」 「面对幽骑士的战斗能力,没有妖精剑的一般士兵根本派不上用场,考虑到这一点,就算全军出动也只能勉强挡住他们……需请求各妖精骑士团相关人员即刻准备出征。」 当伊莎蓓拉俐落地向众人下达指示后── 「是啊,此次战役只能由我等出马了,我等当然有出征意愿。」 一名高壮且状似跋扈的中年男子,大模大样地坐在靠近上座的座位,开口这么说。 他是伽维尼亚妖精骑士团第一团、通称《绯红骑士团》的团长杜兰德公爵。 「对,这是当然,考虑到幽骑士的战斗能力的话,能对抗他们的就只有妖精骑士了,我们将成为战役的核心人物并站在第一线。」 一名戴著眼镜的妖艳女子也趾高气扬地接著说。 她是伽维尼亚妖精骑士团第二团、通称《苍蓝骑士团》的团长欧铎公爵。 「这么一来,受损的必定是我们……不过,适逢国难,我们身为王国之盾,理当承受这种痛苦。」 一名年龄不详的金发美型男撩起发丝,并这么说道。 他是伽维尼亚妖精骑士团第三团、通称《碧绿骑士团》的团长盎撒洛公爵。 他们三人正是与王室共同匡扶伽维尼亚王国的守护者暨中流砥柱,三大公爵家族的现任家主。 伊莎蓓拉听到公爵们于此时这么提起,敛起了双眸说道: 「……各位到底想说什么呢?」 「就是这次的战役……对我等负担过大,我认为王室今后应该对我等有一些『抚恤』或『优待』等恩赏比较好。」 忽然之间,现场一阵哗然。三大公爵家族竟然趁此次动乱,图谋更进一步地提升自己于国内的权势利益。 「国王是包含妖精骑士团在内的伽维尼亚王国军的总司令,我认为遵从王室敕令调兵遣将乃天经地义之事吧?」 而听见伊莎蓓拉的反驳后── 「对,没错,如你所说,我等地位和领地皆由王室所赐,并受其保障……为了这国家应当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不过,非常遗憾,如今并没有贵为王室之长的国王,虽说有王位继承人呢。」 欧铎公爵以眼角余光瞅了一眼坐在上座的艾尔文。 「……!」 艾尔文则仅能默默承受她的目光。 「还有,伊莎蓓拉阁下,你身为《湖畔仙女》族长,依循和王室之间的古老盟约,目前代行国政……但依然只是国王的代理人,也就是说,我们三大公爵家族并无义务回应你的派兵请求。」 「对啊,因为我们是对王室和国王陛下宣誓忠诚的骑士呢。」 「你们竟然能厚著脸皮说出这番不知羞耻的歪理呢,就算要利用这次的国难,你们也要提升自己在国内的权势利益吗?」 伊莎蓓拉的言辞之中饱含静默的愠怒,这么轻蔑地说道。 「不不不,不是那样的,只不过……唯有我们去浴血奋战,实在太不公平了,君臣不是应该同甘共苦,休戚与共吗?」 「自己毫发无损,只命我等派出骑士,冷眼旁观我等伤亡,这样怎么合情合理?」 「因此,我们想问的是王室要怎么弥补我们这次的损失呀。」 「唔……」 闻言,伊莎蓓拉不甘心地握紧拳头。 这个国家即为这样的国家,国王确实为王国军总司令,但并无直属于自己的妖精骑士团。 自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便不合逻辑,杜兰德班、欧铎班、盎撒洛班……各班学生毕业后将依照惯例,分发到隶属于杜兰德公爵的《绯红骑士团》、欧铎公爵的《苍蓝骑士团》,以及盎撒洛公爵的《碧绿骑士团》。 正因为如此,艾尔文才根据先王亚尔铎的提案,为了将来能组成直属于自己的妖精骑士团,而新创了布雷泽班。 「嗯,这样……当跨越此次国难后,王室就……」 接著,当欧铎公爵试图对无话可说的伊莎蓓拉要求某种权益……之时── 「好了,简单来说──」 忽然有一名青年出声。 那是位如影子般伫立于艾尔文背后的骑士。 「只要代表王室的艾尔文也派出自己的骑士,你们就没意见了吧?那就由我去吧。」 ──是席德。 他是近期自千年死亡中苏醒,并归顺于艾尔文王子麾下的骑士。 被后世赞誉为传说时代最强的骑士──《野蛮人》席德爵士。 王国高层对此事早已人尽皆知。 听见席德的发言,在场众人的目光同时聚集至他身上。 「席德爵士……《野蛮人》席德爵士要参加这次的战役……?」 「据传他单枪匹马就击败了妖精界中的妖魔殛厉魔……」 「怎么可能!就算是传说时代的骑士也不可能办得到吧!?」 「话说那种人根本就不可能真的是传说时代的骑士──」 国军相关人士与朝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然后── 「呼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杜兰德公爵「砰!」地一声捶向桌面,狠瞪著席德说道: 「只要派出骑士就好?蠢货,只有你一人出战,又能如何!?」 「我真服了你耶,希望你思考一下我们到底派出了多少兵力再发言。」 「再说,你一人根本不可能胜过两千妖精骑士……」 欧铎公爵与盎撒洛公爵也纷纷出言奚落席德。 「我比他们强。」 席德却毫不退缩,光明正大地这么说道。 「你说什么?」 「你没听见吗?我说我比这次你们动员的两千妖精骑士……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更强。」 现场鸦雀无声。 下一秒钟,众人哄堂大笑。 「呼哈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蠢话啊!?」 「传说时代的骑士大爷,似乎喜欢开这种夸张的玩笑呢!」 「比起《野蛮人》,你要不要改为自称《小丑》呢?」 席德面对情绪大为亢奋的众人,为难地搔了搔脸颊,说道: 「嗯──我只是阐述事实而已……算了。」 接著,他重振精神,询问三大公爵: 「也罢,总之王室会派我到最前线,要是我的战绩比你们三个家族所培育的骑士还好,你们要不要就别搞这种拐弯抹角的利益交换了?」 「……!?」 「毕竟,要是彼此的付出都一样,就『合情合理』了吧?哎唷──我们可是打著同一旗号且保卫同一国家的伙伴……就好好相处吧。」 众公爵听见席德这番无所畏惧的发言,隐约察觉到他并非区区丑角,而正了正颜色。 「……好吧。」 盎撒洛公爵平静地回应。 「如果你并非空口说白话,而能真的立下相对功劳……的话。」 「好,这可是你说的喔。」 接著,席德转向静观其变的艾尔文。 「喂,艾尔文。」 「席、席德爵士……」 「剩下就靠你判断了,你要怎么做?虽然我还未对你宣誓忠诚……但认为至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他笔直地凝视著艾尔文。 「『骑士不语虚诳』──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会去立下战功回来,让这些啰哩八唆的三大公爵大人闭嘴。不过假使你无法信任我,不想失败蒙羞,又或者不想让自己今后立场为难的话,就拒绝即可。」 「…………」 「……好了,你打算怎么办?」 席德宛如试探般露出无畏的微笑。 艾尔文暂时闭目沉思……最后,他睁开眼宣布: 「我相信你!席德爵士,这是王命!参加这次防卫北境魔国的防战,立下能让本王子满意的战功吧!」 「呵……你变得颇有王者风范了呢,这样很好。」 席德听见艾尔文的命令后,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这场军事会议充满错愕与困惑,众人心思迥异且暗潮汹涌,终于告一段落── 「……也就是说,现在危机逼近这座王都了。」 伽维尼亚城下层。 位于面对中庭之小型离宫中的布雷泽教室内。 学生听艾尔文叙述完事情状况后,神色紧张地面面相觑。 「原、原来是这样啊……」 「难怪从早上城里就充满著紧张气氛。」 克里斯多福与希欧铎额上冒出汗水如此呻吟。 其他学生也露出同样的表情,提心吊胆地咽了咽口水。 接著,席德补充地说道: 「妖精骑士团会留下守卫王都的最低兵力,全军去迎击从北境魔国逼来的军队──也就是说,你们要组成由各班教官骑士为指挥官的小队,从旁支援负责防卫王都的妖精骑士团。」 接著,他的视线往横一扫,瞄了一下以严肃表情站著的艾尔文。 「不过,因为我会作为王室的骑士去前线,所以布雷泽班小队的指挥官就是你了,艾尔文。」 「……!」 「万一敌军突破前线,入侵王都时,这个班级……伙伴的性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你办得到吧?」 艾尔文听见席德的问题──── 「可以!请交给我吧!」 ──强而有力地对他点了点头。 「回答得很好。」 席德望著艾尔文,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并将手放到他头上,揉乱了他的发丝。 「……啊……」 艾尔文被席德抚摸,嘴角因而绽放出笑靥,但又旋即转为不安的神情,垂下了双眸。 「……怎么了?」 「不,那个……我很抱歉事情变成这样。」 她神色懊悔地挤出声音说道。 「那个……因为我的立场和私心,害你必须上前线了。」 艾尔文对目不转睛地望著自己的席德这么说道。 「说白一点,我……王室是三大公爵家族的眼中钉,席德爵士对外是我麾下的骑士……在前线恐怕得不到像样的支援,虽然我有拜托伊莎蓓拉辅助你……」 「…………」 「我当然知道你很强!我是真的知道!不过,战场吉凶难料……对吧!?」 「对,没错,虽然我记忆模糊……但我过去好几度失去了战友,就连觉得『他一定不会死在这种战场上』的人……也走了好多个。」 「……!」 听见席德的话后,艾尔文瞬间说不出话来。 「我……很不安……万一席德爵士发生了什么意外,一想到这样……!」 「…………」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有种你会在这场战役中……消失不见的……不祥预感……」 「…………」 「席德爵士,如果你不在的话,我……!」 正当艾尔文想说什么之时── 席德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好痛!?」 「指挥官不可以在部下面前明显宣泄不安的情绪,拜托,本以为作为居于万人之上的君王多少有点成长了,但马上又退步了呢。」 然而,席德斥责她的神情却相当温柔。 「放心吧,我不会死在那种地方的,而且也不会让你死的……不过是区区两千幽骑士吧?我不会放任何一人越过前线的。」 之后,他笔直地凝视著艾尔文,露齿而笑。 「作为一名骑士,我还想教会你们许多武力以外的事情。」 「席、席德爵士……」 「所以你也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如果发生什么事,就别客气尽管召唤我,我必定会立即前来并保护你的……知道了吗?」 闻言,艾尔文握住席德的手,放在胸前说道: 「……我相信你,祝你旗开得胜。」 「好。」 席德与艾尔文彼此投以信赖的眼神相视。 「……艾尔文……」 天瑚见状垂头丧气地垂下了耳朵,有些哀伤地眺望著两人。 如此一来…… 以伽维尼亚妖精骑士团为主力的两千王国军离开王都出征。 行军方向为两千魔国幽骑士以排山倒海之势步步逼来的北方。 依照敌我进军速度加以推算,两军预计将于北临死宫山脉的华柏平原全面交锋。 估测将会出现一场双方以骑兵为主力的大规模机动作战。 ──── 敌军入侵。 面临睽违十多年爆发的大规模战事,导致伽维尼亚王都内人仰马翻。 考虑到前线万一崩溃的情形,敌军越过雷池之时,王都安排妇孺优先进入王城避难。 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学生之中,若为实力已受认可之剑品高贵的高年级生,则纳入妖精骑士团一员前往北方前线出征。 除此之外的学生依照班级编列为小队,负责辅助混乱的王都内的警备任务,与引导避难之王都防卫队。 艾尔文等布雷泽班的学生也是辅助王都防卫队的小队。 尽管艾尔文为王室成员,但如今仍为授勋前的候补骑士。 由于候补骑士不可违逆──经正式授勋为骑士之前辈骑士的命令,于是她接受前辈骑士的指示执行警备任务── 「喔、喔喔……王子殿下……」 艾尔文引导避难之时,一名拄著拐杖的老妇走向她。 「婆婆,怎么了吗?」 「呜、呜呜……啊,真是可怕……我听说有可怕的敌人逼近我们了……」 「是的,但我国的妖精骑士团也举全军之力前往迎敌了,还请您放心吧。」 「喔喔……非常抱歉……但……我还是很害怕……我们是否……是否能活著迎接明天呢……?」 「这……」 艾尔文为之语塞,并当下对自己无法立即回答的失态感到羞耻。 「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这种时候要是先王陛下……亚尔铎国王陛下在的话……啊啊……!」 见到老妇频频念著已逝先王亚尔铎……自己亲生父亲的名讳,艾尔文内心无法抑制苦闷的情绪。 当然,念诵先王名讳的老妇毫无恶意,她只是感到惶惶不安。 而艾尔文也知道这件事背后代表的意义──自己尚非能独当一面的国王,并未获得人民的信任。 然而她并没有心灰意冷,而是将双手放在老妇肩上,真挚地诉说: 「婆婆,不要紧的,我……和这王国引以为傲的妖精骑士团,会舍命守护王都和人民。」 「喔喔喔……王子殿下……艾尔文王子殿下……」 「所以,为防万一,还请您去避难吧,不要紧,不要紧的。」 她不断对老妇这么说道,想让对方安心下来。 艾尔文牵著老妇的手,引导她去避难。 「呼……现在引导避难还算顺利……」 艾尔文与布雷泽小队一起负责警备主要街道,环顾著四周注意情况。 不安的民众于大道上排成长长人龙,在王都防卫队的保护下,有气无力地走向王都中防御最为坚固的伽维尼亚城。 民众皆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艾尔文警戒周遭,看看是否有暴动或争执。 「艾尔文。」 天瑚快步跑来。 方才,一旁街道上发生了民众之间的争执,由她前去解决。 「这边的状况如何呢?都还顺利吗?」 「嗯,没有问题喔,天瑚那边呢?」 「我这边也没问题。」 「……你妖精剑的状况怎么样?之前被殛厉魔摧毁得很严重……」 闻言,天瑚「唰啦」一声地半拔出腰际的佩刀,原本被折成两半的妖精剑如今已经完美修复回毫无瑕疵的状态了。 「在城里工作的巨人族铁匠突加先生赶工帮我修好了,应该能正常进行妖精剑战斗了。」 「这样啊,赶上了呢,真是太好了。」 艾尔文松了一口气,微笑地说道。 「据席德爵士所说,我们只要经常地持续燃烧维元,玛那总量就会上升,妖精剑也会自然地随之变强。」 「……这样啊。」 天瑚以有些低落的语气呢喃。 艾尔文再度巡视四周。 克里斯多福、依莲恩、琳奈、希欧铎与芙洛菈皆面带紧张地执行各自的职务,并无异状。 当他确认伙伴的状况后,天瑚忽然说道: 「不过……艾尔文,事情变得很棘手了呢。」 「对啊……」 「不过……一定会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她的话中有种敷衍了事又闹别扭的语气。 「毕竟……有那个传说时代最强的骑士大爷出征前线嘛。」 「天瑚?」 闻言,艾尔文对她这意有所指的说法感到不太对劲。 两人之间暂时散发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沉默。 最后,天瑚开口说道: 「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天瑚,怎么了?」 当艾尔文不明所以地歪著脑袋后,天瑚则开始说教: 「艾尔文……你最近和席德爵士的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了?」 「欸!?我、我、我觉得没有呀!?」 艾尔文明显眼神游移,并拉尖了嗓子。 天瑚靠近他,并拉著他。 「天瑚?」 艾尔文被她拉著手,带进了一个毫无人烟的小巷之中。 天瑚为了不让旁人听见,于是压低声音说: 「你懂吗?你其实是女孩子呀,要是太靠近他的话……如果穿帮了怎么办?」 「……唔……」 艾尔文听见天瑚的指正,神色不禁为之一僵。 但天瑚却不知道她表情僵硬的原因。 「听好啰,请你绝对不要轻忽大意,不可以对他敞开心房,他或许真的强得不像话……但也仅止于此而已。」 她逼近艾尔文,愤怒且滔滔不绝地说道: 「他可是传说中有名的《野蛮人》,据说他残酷至极又冷血无情,卑鄙龌龊到骑士羞与为伍。不知道他现在为什么装得很像一个骑士,但不知道他哪天会露出本性。 如果他知道你是女儿身的话,一定会仗恃著这一点,对你提出过分要求的!举例而言,他会顺著自己猥琐的欲望,要求你献出身体之类的!」 「席、席德爵士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艾尔文面红耳赤地反驳。 「他才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他虽然看起来有点随便,却比任何人都更加诚恳且绅士!」 「……你为什么能这么断定?」 「呃、呃……那是因为……」 「总之,你不可以对他敞开心房!绝对不行!」 天瑚抓住艾尔文的双肩,并苦苦哀求般地倾诉: 「要保护你的人是我!我们约好了吧!我就算舍命也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会保护你!所以,你不要对那种人……!」 闻言,艾尔文终于注意到天瑚的状况有异。 「欸……天瑚,你怎么了?」 艾尔文安抚情绪激昂的天瑚,委婉地提问。 「先不论你讨厌他……但你好像有种走投无路……或者该说是焦虑的感觉……」 「……才、才没有……那种事……」 听见艾尔文这么说,天瑚忽然开始支吾其词。 而艾尔文明白当她耳朵虚软塌下以及尾巴无力下垂时,就是她遭人戳中痛处,而感到无精打采的时候。 「我说,天瑚,如果你有什么烦恼或担心的事,能不能和我说说呢?」 她察觉到此事,平静地对天瑚这么说。 「我……不对,人家是你自童年以来的挚友吧?……没错吧……?」 「……艾、艾尔玛……」 天瑚则茫然地凝视著艾尔文。 她刚才不禁喊了如今理应无人知晓的艾尔文本名。 那是唯有当艾尔文与天瑚两人独处……当艾尔文恢复女儿身时,才能称呼的本名。 然而,过了一会儿后,天瑚恢复了理智,垂下双眼说道: 「不,艾尔文……我没事,我没事的。」 「天瑚……」 儿时玩伴似乎不愿多说。 艾尔文瞭悟到这一点,并略微哀伤地轻喃挚友的名字。 「如果离开岗位太久,会挨前辈们骂的,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天瑚这么说,并打算离开原地……此时── 艾尔文忽然察觉到某件事。 「……咦?雾……?」 不知不觉间,附近开始飘散著雾气。 这阵雾气包围了整座王都,转眼之间变得愈来愈浓。 「真奇怪……如果是早上也就算了,但竟然在这时间起雾?」 「这的确很奇怪呢……」 当艾尔文与天瑚因为这不自然的现象而疑惑地歪起脑袋时…… 忽然之间── 砰通。 某种诡异的胎动以王都南区一隅……某暗巷深处为中心,传遍了全城上下。 ──── 华柏平原自王都北方五十公里为中心扩展开来。 于此,翻越横亘东西之死宫山脉抵达此地的两千魔国幽骑士,以及从南方进军而来的两千王国妖精骑士两军对峙。 魔国幽骑士骑在名为幽马的幽暗黑马上,于军袍之下炯炯燃起意欲抹杀一切生者的殷红眼眸。 阵法为密集方阵。 这是一种直截了当的阵法,全军团结地冲锋而去,从正面进攻,踏平所有阻碍。 然而,思及幽骑士每人的战斗能力,这绝非可藐视讥嘲的战法,纵使聚集他们十倍之多的一般小兵,也会被全数驱散辗毙吧。 另一方面,王国军的妖精骑士团的所有骑士也骑著军马,兵种为骑兵。 阵法为鹤翼阵,分为中央与左右两侧的三部队。 由正面部队抵御敌军,再由左右两翼夹击,企图包围并歼灭之。 而王国军的最后方──即第一、二、三团之骑士团长齐聚一堂的大本营,设置于一处小山丘之上。 「差不多了呢。」 席德敛目盯著远方敌阵,这么低喃。 他并未骑乘马匹,为本次参战骑士中唯一的徒步人员。 「对,没错呢,布阵不差,这样的话……」 伊莎蓓拉于一旁骑在马上,灵活地拉著缰绳并点了点头说道。 她身为艾尔文的监护人暨王室施政代理人,以本次迎击战总司令身分随军出征。 她凭藉卓越出色的指挥与部署能力,已经缔造出有利战况。 然而…… 「伊莎蓓拉阁下,到此为止辛苦你了,但很遗憾的是,这场战役……接下来就由我等自由发挥了。」 乘坐在马上的杜兰德公爵,从伊莎蓓拉身后如此说道。 「阁下毕竟只是王室代理人,我等并无义务听从你的指挥。」 「而且你是文官,虽然擅长政务,但军事方面又如何呢?交给我们比较好吧?」 「也就是说术业有专攻,稍后见了。」 「如果有兵力愿意服从阁下的话……阁下也自由发挥即可。」 欧铎公爵、盎撒洛公爵与杜兰德公爵三人纷纷肆无忌惮地自说自话,并恣意朝自己所指挥的部队前去。 伊莎蓓拉则目送我行我素的三大公爵离开,并叹了一口气。 「哎呀呀,他们为什么不听身为统帅的伊莎蓓拉的话呢?」 席德将手环在脑后,傻眼地咕哝著。 「虽然他们那么说,但你……应该是个相当厉害的战略家吧?明明听从你的指挥,一定不会出差错的。」 「不……我根本……」 「哈哈哈,你别谦虚啦,到这里为止的行军本领和摆出这个阵……你不可能只是一般文官,你的本质应该是干练的武官吧?」 闻言,伊莎蓓拉露出了苦笑。 接著,席德以眼角余光瞥向三大公爵的背影,说道: 「唉──要是照伊莎蓓拉的指挥,动员全军作战的话,就算是这时代的骑士,大概也能以最小损伤大败那点幽骑士军团吧。」 「他们一定不喜欢……『在身为王室代理人的伊莎蓓拉指挥下所获得的胜利』这项事实吧,为了他们今后的权势利益和面子问题。」 「哈哈,原来如此,真无聊……算了,这样还比较方便行事。」 语毕,席德随即一笑,并原地开始伸展左右腿。 「席德爵士,您要做什么呢?」 「嗯?这还用问吗?」 他边伸腿,边如顽童般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转向伊莎蓓拉说道: 「他们也说了吧?叫我们自由发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 战火终于点燃。 众幽骑士有所动作,只见他们鞭打幽马,同时开始冲锋。 幽马轰然作响的马蹄震撼著大地。 呈密集方阵的幽骑士恍若猛烈侵蚀大地的漆黑海啸。 王国军也随之迎敌──杜兰德公爵所指挥的第一团《绯红骑士团》、欧铎公爵指挥的第二团《苍蓝骑士团》以及盎撒洛公爵指挥的第三团《碧绿骑士团》同时准备迎击敌方。 号角鸣响,众人振声吶喊。 全军拔剑,操纵缰绳、策马驰骋。 妖精剑的护佑对自己所骑的马也有效,藉由将妖精剑传来的玛那输送予马匹,它便能获得非比寻常的速度与坚韧耐力。 拥有妖精剑的骑兵无疑为此时代最强兵种之一。 然而,他们的对手为幽骑士,骑乘于幽马之上的幽骑士也能发挥值得敬畏的机动力,与短兵相接之战力。 倘若双方正面冲突,必将引发一场激战。 连骑士也因为之后将一决死战而绷紧面容。 随后,当两军即将激烈交锋──此时…… 一名骑士忽然单独冲出列队进军的王国军之中。 是席德。 他是王国军骑士中唯一没骑马的徒步人员,他以自己的双腿奔驰著。 然而,他却比任何充分运用妖精剑护佑且骑马的王国骑士都来得更快。 他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穿过平原,登时将一干骑士拋诸身后。 「他竟然……用自己的脚跑赢马!?」 「怎、怎么可能!?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众骑士一眨眼便落于席德后方,只能睁大眼睛注视著背影逐渐缩小的他。 「……好了。」 席德眼前的平原景致如急流般向后流逝,他对骑士们视若无睹,盯著眼前。 幽骑士朝席德进逼而来,庞大的仗势犹若要涂黑地平线一般,密集方阵于席德视野中愈变愈大。 而他们也注意到只身冲锋前来的席德。 其中几人明显瞄准席德举起了剑,策马迫近。 「那就……来打上一仗吧!」 他的速度毫无下降,只是笔直、笔直、笔直地奔驰──然后交锋。 「喔喔喔喔喔──!」 席德猛然挥下右手,与对手擦身而过时,随即将数名幽骑士连人带马一分为二。 一阵烈风冷酷无情地吹散幽骑士最前列的一角── ──── 那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于攸关生死的战场之上,理应无暇分神。 在场的王国军骑士理所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然而…… 尽管如此── 众人还是无法不被那画面所吸引。, 「喝啊啊啊啊──!」 席德于敌方中心厮杀著。 他独自冲锋陷阵,只身处于幽骑士密集方阵的中央。 一般而言,这么做是死路一条,此人命数已尽。 然而──他却毫无这种令人担忧之感。 无数幽骑士试图围剿他,而从他的前后左右涌来。 刀枪剑戟意欲将席德穿刺并五马分尸,自他的四面八方逼进。 不过── 「喔!」 他们根本碰不到席德的半根汗毛。 席德彷佛身周三百六十度皆有眼睛一般,往右侧身、往左踏步,纵身一跃凌空翻腾──悉数闪避一切攻势。 而对方的守势也── 「接招!」 席德双手双脚如狂风骤雨般舞动。 他半开的右手砍飞了从右侧袭来的幽骑士首级。 左手的拳头于从左方冲刺而来的幽骑士身躯上凿穿一个大洞。 并于空中轰然一声地旋转,宛如竖劈的战斧似地使出下压踢,将位于他背后的幽骑士连人带马一脚两断。 他的动作就像在战场上疾舞一般。 每当他挥动手脚之时,幽骑士即化为黑尘消散而去。 这已不能称为交战。 而是屠杀。 「他到底是什么人物……!?」 「没有妖精剑的他究竟怎么使出这种技艺……!?」 「那、那就是……传说中的骑士吗……!?」 王国骑士们自远方眺望席德的骁勇善战之姿,仅能因战栗与敬畏而瑟瑟颤抖。 「──疾!」 其间,席德水平挥出半开的左手,有如射出的弓箭一般,同时由上自下劈断从前方扑向自己的三名幽骑士。 同时之间,又以右拳反击揍倒两名从旁冲来的幽骑士。 下一秒钟,收招后毫不松懈的席德蓦地烟消云散── 接著,与此战场相差甚远的一角发出「砰!」的一声,几名幽骑士震向空中。 该地再度展开一场单方面的歼灭屠杀剧…… 「他一瞬间就移动到那里了!?」 「好快……太快了……眼睛追不上啊……!」 总之,席德击倒幽骑士的速度极快,且无人可敌。 明明每一名幽骑士皆为实力不逊于王国妖精骑士的强敌。 因此,妖精骑士们组成互相背对的队形,彼此掩护,并尽量制造一对一或最好是多对一的局面,与幽骑士厮杀相搏。 尽管如此,只凭几次交锋即可击杀对方的案例甚少,往往必须过了几十招之多后才能歼灭一名幽骑士……那便是这种程度的对手。 然而── 「喝!」 席德如雷光般飞速地交错穿越于五名幽骑士之间。 仅能于他旋转身躯稍微降低速度之剎那瞧见他的身影,又倏忽即逝。 而当他穿过他们,慢了半拍之后…… 「喔喔喔喔喔喔喔──!」 五名幽骑士溃散瓦解,同时消失无踪。 「真的假的……?」 「骗、骗人的吧……」 众骑士目睹这景象隐约领悟到某件事。 出征之前,席德曾于高层面前铿锵有力地大放厥词。 『我比这次你们动员的两千妖精骑士……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强』──原来那并非狂言。 「你、你们在干嘛啊!?为何拖拖拉拉的!?」 杜兰德公爵的怒吼自竭力奋战的骑士后方传来。 「你们这些饭桶人多势众竟然还输给一个骑士!?快点扫荡敌人!能尽快多打倒一人是一人啊!」 然而,虽然他极力试图以愤怒维持威严,却面色铁青,明显失去了从容之情。 这透露出……他不想承认眼前传说时代之骑士那超乎常理的精湛武艺,与己方判若云泥。 「怎么会……」 「虽然有听说过……但竟然这么……」 而欧铎公爵与盎撒洛公爵位于战场后方,冷静地观看席德的骁勇英姿,他俩虽然不如杜兰德公爵般惊惶,却也感到错愕而屏气凝神。 两千幽骑士遭席德冲入阵中,一分为二,化为零散的军团,完全不知所措,早已沦为一群乌合之众。 之后,一群一群的幽骑士被他个个地拦截击溃。 任谁都能明白── 依照这战况继续下去的话,谁将会于这战场上立下最多功劳。 是杜兰德公爵的《绯红骑士团》吗?不是。 是欧铎公爵的《苍蓝骑士团》吗?不是。 是盎撒洛公爵的《碧绿骑士团》吗?也不是。 而是《野蛮人》席德爵士,这个复活于现世的传说之人── ──── 「嗯,大势已定了。」 自迎击战开始不到一小时。 席德发现自己附近没有敌军,遂默默地停下交战的动作。 他透过将幽骑士的密集方阵分散得支离破碎,并大幅歼灭敌军,使得王国妖精骑士团与幽骑士军团之间拉开了难以颠覆的人数差距。 敌我双方于周遭混战,激烈地互砍厮杀,但王国军依然占有优势。 虽然至完全扫荡还需要一段时间……但只要没有万一,王国军于这个战场上便不可能败北。 「也罢,我也对胜利贡献了不少……这样三大公爵就无法为难艾尔文了吧?」 席德对自己的战果感到满意,并转身背对战场。 当他打算回到大本营时…… 却── 怦通……他的心脏发出了不协调的声响。 忽然之间,席德的身体踉跄倾倒,使得他以单手单膝跪在地上。 「呼……!呼……!唔……!?」 他痛苦地扭曲了表情,气喘吁吁,并全身不住地颤抖,体内涌上一股魂不附体般的虚脱感,令他全身冷汗直流,脸色死白。 最终……这股发作趋缓,席德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有点太乱来了,哎呀呀,我这不中用的家伙。」 席德边呻吟边摇了摇头。 然后,他再度朝大本营走去……此时── 「席、席德爵士……!」 一名少女从那个方向策马迅速地朝席德冲来。 是伊莎蓓拉。 「请恕我从马上说话!席德爵士,原来您平安无事呢!!」 她一来到席德身旁后,拉紧缰绳命马匹回头,并松了一口气── 「您的……脸色……?而且……怎么觉得……?」 ──却察觉到他神色有异,她杏眼圆睁、恍然大悟地说道: 「席德爵士……您该、该不会……!?」 「嗨,伊莎蓓拉,我已经先铲除敌军到能决定胜败的程度了喔。」 席德则满不在乎地潇洒微笑。 「虽然还要花一些时间才能结束,但胜负已定,已经不用我出场了。」 「那、那还真是……辛苦您了,真不愧是传说时代的骑士大人呢……连我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厉害……」 「这没什么,在我那时代能立下这等功劳的人比比皆是……也罢,先不提这个了。」 他正了正颜色,仰望伊莎蓓拉说道: 「你应该不是……特地来犒劳我的功勋吧?」 席德从她的态度之中察觉到某种不安宁的氛围,立刻示意她说明来意。 「发生了什么事?」 「……对、对了,其实刚刚传令妖精捎来了王都的传令。」 「王都?」 脸色苍白的伊莎蓓拉点了点头,却仍然坚强且毅然地说道: 「是的,大事不好了,王都现在──!」 ──── 嘎嗡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庞然巨兽那低沉粗哑的吼声响彻整座王都。 那是足以撼动大气、撕裂天际并震响大地的骇人咆哮。 这种彷佛天灾地变,又如火山爆发般的野性咆哮化为远比山风更加惊人的冲击波,犹若弩炮一般瞬间走传千里。 这股音波将不幸位于附近而直接受到冲击的屋舍与建筑物一一震得粉碎,并远远刮走。 之后那又超越常理逻辑,命中听见音波的人的灵魂,将之精神意志当下捣毁得支离破碎。 这阵咆哮拥有骇人的魔力,高居于食物链顶端之无上王者的尊严与气概,致使吼声之中自然而然地蕴含了强悍的魔法威力。 而遭咆哮中的魔力侵袭后,王都内三分之一的民众瞬间昏厥,三分之一基于全身麻痹与五感失调而瘫倒,剩下三分之一则因为不断涌起的纯粹恐惧与绝望念头导致心神丧失。 而身心孱弱者仅凭这一声咆哮,即会陷入永眠了吧。 那是暴君猛兽之咆哮,亦为一种魔法。 ──【溃灭厉吼】。 而世上仅有一种能施展这招的生物。 「那、那是……什么……?」 与伙伴一同于高台负责警备的艾尔文,茫然地远眺著这一幕。 王都南区忽然出现一只拥有巨大如山身躯的怪物。 这只庞然大物拥有压倒性的体积,为日前殛厉魔所无可比拟。 尽管距离这么远,仍然能感受到一股彷佛近在咫尺的压迫感,它巨大到足以麻痹远近感。 它的手脚如巨树般粗壮,令人明白那充满著难以言喻的至高暴力。 怪物那紧密覆盖全身的鳞片闪耀著漆黑光泽、拥有血盆大口,一双如烈焰般的红眼冷然灼烁。 那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强者,天生君临于远胜过人类的至尊地位。 为蟠踞于食物链巅峰之究极暴君。 ──龙。 此乃最高位阶的妖魔,出自于人们对凶猛的自然灾害油然而生之敬畏与恐惧,再凭藉著显现出残暴本色的形式降生于世之物种。 嘎嗡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于艾尔文面前,龙再度宛如咬噬苍穹一般地仰天开口──并以剧烈的音量狂吼。 那已经升华为一种拥有重量的音波,扩散于王都之中…… 「哇啊啊啊!?」 迟了几秒钟后,那音波抵达艾尔文等人的所在地。 「飒!」的一声,奔腾的音波迎面扑来。 那股威力使艾尔文的身体悬空并遭到震飞,身不由己地于地上翻滚。 「唔!?为、为什么……龙、会出现在、这里……!?」 艾尔文瑟瑟颤抖,并用手撑地抬起了头,远远瞪视著那只龙。 此时── 「呵……终于成功了呢……」 她身旁忽然有某人这么低喃。 「王都伽维尼亚这个地方,圣光妖精神的护佑真的太强了……害我费了好一番工夫玩弄这些小把戏。」 「芙洛菈……?」 艾尔文仰望著布雷泽班中我行我素的少女──芙洛菈。 她笑容灿烂,不改平时慵懒自如的模样,满不在乎地凝望著出现于远方的龙。 「芙洛菈……你到底在说什么……?」 艾尔文爬了起来,对周身氛围与平时不同的芙洛菈有所提防。 「哎呀呀?」 见状,芙洛菈愣了一愣,并望著艾尔文眨了眨眼。 「承受了【溃灭厉吼】后,竟然还能站起来……老实说,我真是吃了一惊呢。王子殿下,你真是一个精神坚韧的人呀,呵呵,我就称赞你一下吧。」 语毕,她「啪啪啪」地拍响了手。 突兀的鼓掌发出了清脆声响传至附近。 若说她一如往常我行我素倒也没错……但明显事有蹊跷。 这诡异至极。 而且,芙洛菈从一开始就不太自然。 芙洛菈……『自就读布雷泽班后一直同甘共苦的伙伴』……那是艾尔文,不对,是艾尔文等人心中对她的认知。 艾尔文心底隐约对她的存在感到不太对劲,然而,过去她却没有对此感到怀疑。 因为过去有股力量不容她心生疑窦。 「芙洛菈……你、你到底是……?」 然而,事已至此,基于对芙洛菈的突兀感达到极致,使得艾尔文终于察觉到对她的突兀感,并得以思考分析。 「……芙洛菈……我们的伙伴……同班的……」 沙!沙沙沙! 他心中的回忆如万花筒般摇曳。 并渐渐导出一个结论。 「……不对……你是……谁……?」 听见艾尔文的问题,芙洛菈仅默默无言,并冷若冰霜地嫣然一笑。 「我们布雷泽班有……我、天瑚、依莲恩、克里斯多福、琳奈、希欧铎……共六人……应该是个从区区六人开始的弱小班级……!」 「啊~的确是这样的呢~」 「根本就没有……芙洛菈这个学生……!你到底是谁……!?」 闻言。 芙洛菈「呵……」了一声,垂下肩膀,有些寂寞地说道: 「有种由上古魔女施展的魔法,叫做【虚实之界限】……让术者可以洗脑施行对象加入对自己有利的资讯,操弄对方对现实的认知…… 然后,我还没自满到觉得可以故弄玄虚来干扰传说时代的骑士的心……所以就在见他之前,对王子你们施展魔法了喔~」 没错,即使邪门歪法对席德无效,也对艾尔文等人有效。 如此一来,只要艾尔文等人未发现芙洛菈的伎俩,对不知道芙洛菈并不存在于班上的席德而言,根本无从识破。 「什……!?那你就是从席德爵士来我们班上的那一天……?」 「呵呵呵,其实呀……和你们共同度过的这几天……我觉得也不赖唷?」 沙沙沙── 芙洛菈身旁飘散著足以渲染一切的极浓幽暗。 黑暗逐步聚集于她身上……她渐渐改变形体。 「在学校里,大家朝著某个目标一起努力……这不是很青春吗?我也很满意喔……呵呵呵,至少我觉得你们都是同伴……虽说那是虚情假意呢……哈哈哈哈哈……」 横越于芙洛菈身上的黑暗化为漆黑的连帽法袍。 一名如幽鬼一般的魔女覆盖于芙洛菈之上。 「好了,我重新自报姓名吧。」 魔女拉起法袍裙襬,毕恭毕敬地鞠躬说道: 「我是信仰黑暗妖精神的奥卜司暗黑教团的教主至尊魔女芙洛菈,还请多多指教……假设你还有来日的话。」 (插图014) 「奥卜司暗黑教团!」 艾尔文跳离魔女──芙洛菈,端起了妖精细剑。 「那只龙……是你干的好事……!?」 「对,没有错。」 听见艾尔文的问题,芙洛菈嘻嘻冷笑回应道。 「你知道这座王都原本就是物质界和妖精界的融界对吧?也就是说,这里是这世上最靠近妖精界的地点……我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她不以为意地背对持剑的艾尔文,望著叱吒于王都中央的龙。 「我透过上古魔法,用《门》和《通道》勉强衔接了物质界和深层妖精界,召唤了那只龙,呼呼,要瞒著《湖畔仙女》偷渡魔法仪式还真是累人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艾尔文以即将斩了她的气魄这么吶喊。 「那当然──是为了毁灭王都啊。」 芙洛菈以能使周遭温度下降好几度的冰冷嗓音,愉悦地这么轻语。 「你说毁灭王都……!」 「没错,圣王亚瑟所打造的这座王都……尤其是这座城……对达成吾主之夙愿来说非常碍事……所以我就要让它从这世界的地图上消失。」 她怡然自得地望著额上冒出冷汗,且脸色苍白的艾尔文。 「所以我就为了这件事,从以前秘密进行了这次的计画……以幽骑士诱敌,将妖精骑士团引出王城,再从妖精界深层召唤龙,让这座空城化为灰烬……这方法简单却有效吧?嘻嘻嘻……」 「你竟然……!?芙洛菈……!御风而行!」 怒火中烧的艾尔文以古妖精语对剑倾诉,发动了碧绿妖精魔法【疾风】,全身环绕顺向劲风而高速移动,朝芙洛菈施展了猛烈突刺。 「哎呀呀。」 然而,他仅砍中了芙洛菈的幻影。 仔细一看,她站在附近建筑物的屋顶上,并泰然自若地俯瞰著艾尔文,说道: 「请放心吧,我不打算在这里对你做什么,刚才召唤龙的魔法仪式耗了我不少玛那……所以我现在累得不得了,连和你交手也懒呢。」 接著,芙洛菈以古妖精语咏唱了些什么后,她脚下便张开了一个三角形魔法阵,暗影笼罩该地点,令她的身影缓缓褪色消散。 「等、等等!你要逃去哪!?」 「逃走?呵呵,我这可是饶你一条小命呢,毕竟你有著可代替那女孩的利用价值呀。」 「……代替……!?那是什么意思……!?」 「算了,那也要等到……你没被那只龙杀掉之后呢。」 芙洛菈拋下这句话。 并消逝于一片幽冥之中。 「……唔!」 艾尔文懊恼地将剑插入地面,并紧紧握住。 然而,如今也不能一味地觉得懊悔。 她心想必须尽快应付那只攻击王都的龙。 艾尔文望向王都中央……最前线之处。 巨龙无差别地胡乱横冲直撞并以利爪与尾巴攻击,使附近的建筑物倒塌殆尽,它口中吐出的火焰龙息令周遭化为灼热地狱。 虽然那地区的居民已经完成避难,离开了那一带,假使他们避难稍迟一步的话,不知会造成多少死伤。 而伽维尼亚引以为傲的妖精骑士团,也无法默默坐视侵袭王都的威胁。 为了防卫王都而留下的妖精骑士们,无论《绯红》、《苍蓝》、《碧绿》,皆抱著必死的决心集结于龙的身边,设法阻止龙肆虐而挺身奋斗。 他们以卓越的剑技与各式各样的妖精魔法轰向了龙。 烈焰之剑、鬼火横飞。 凝冻寒气、冰枪无数。 风刃毒花、巨石投射。 众人使出这些招式试图制伏住龙,从四面八方同时攻击它。 然而,这些攻势皆无法贯穿巨龙强韧的鳞片。 它以粗壮的尾巴与树干般的利爪獠牙,随意地往自己身边──宛如恼人小虫飞来飞去──的众骑士挥去。 龙展现出以那具巨大身躯难以想像的速度与灵活程度,至造出无与伦比的暴力飓风。 这使得一干骑士一筹莫展,节节败退。 「席德爵士……!」 艾尔文见状,不禁哀求般地望著自己的右手背,呼唤席德的名字。 然而纹章毫无反应,恐怕是笼罩于四周的迷雾暂时断绝了她与席德之间的连结──艾尔文现在无法召唤他。 「王都防卫队全灭只是时间问题……这样一来,住在王都的人民会全数牺牲……!」 当她这么说时── 龙无视重伤的骑士们,驱动著四肢,沿著主要街道朝向王城笔直冲刺。 「砰!砰!砰!」,王都大地随著巨响开始上下震动。 不知这只龙是否受人下令抑或一时兴起,它打算直接攻击王城。 尽管伽维尼亚城十分坚固,但倘若遭那具庞大身躯猛烈撞击,也将不堪一击。 而且……城里还有避难的居民── 「大家!」 艾尔文转向班上的伙伴,并这么说道: 「虽然我们是授勋前的候补骑士……但也是应成为王国之盾的骑士!现在就是展现骑士之所以为骑士的时候了!走吧!大家一起去阻挡那条龙!」 她这么鼓舞在场的同学…… 「「「「…………」」」」 众人却魂不守舍,默默无语地瘫坐在地。 依莲恩、克里斯多福、琳奈与希欧铎皆是如此。 而这情况当然并不只限于布雷泽班。 在此待命的杜兰德班、欧铎班、盎撒洛班的学生也恍惚无力地不断颤抖。 就连天瑚也如此。 「……唔……啊……啊唔……」 她眼眶泛泪,呈过度呼吸的状态,抱著自己的身体并瑟瑟发抖。 「这、这……该不会……!?」 艾尔文感到愕然,并察觉到造成众人异状的原因。 这正是来自【溃灭厉吼】的影响。 龙──身为相对于渺小人类之绝对高阶物种,为一种有如天灾变化为实体的生物。 它所发出的吼叫足以摧毁弱者的精神,令纯粹恐惧与绝望占据于其心。这种强大的诅咒仅透过吼叫即可分出彼此孰高孰低,并将此观念牢牢捆于对方身上──这即为龙之咆哮。 除了艾尔文之外的学生们都被【溃灭厉吼】的奥妙魔力所束缚,一蹶不振且丧失战意了。 「……和、和它……作战……?你、你是认真……的吗……?」 天瑚泪眼婆娑地颤抖,并仰望著艾尔文。 「根、根本……不可能打赢……它……我们只会被单方面抹杀……和吃掉……不、不是吗……?」 「………!」 闻言,艾尔文仅阖上双眼。 在场所有学生的心境必定都和天瑚一样吧。 (我要怎么办……要怎么办才好……?) 毕竟如今分秒必争,连分神犹豫都觉得可惜。 当她难以抉择,紧紧咬牙之时── 「艾、艾尔文……我们逃走吧……」 天瑚忽然这么喃喃低语。 「天瑚?」 「我、我知道……你身为继承这国家的王子……想为了保护王都而战……但、但是,实际上你又要怎么对抗那种怪物呢!?」 天瑚以颤抖的手指著朝王城前进的龙,并嚷嚷道: 「根本不可能打赢……根本不可能打赢它啊!」 「……」 「要是和它打的话,你就会死啊……一定会死的……我不要……我不要那样……!所以你就舍弃人民,我们一起逃──」 正当天瑚过于错乱,而即将说出足以毁灭骑士生涯的话语──之时。 传来「啪!」的一声清脆声响。 艾尔文跪了下来,打了凄惨地蹲在地上的天瑚脸颊一巴掌。 「……啊……?」 天瑚呆愣地摀著因被打而热烫的脸颊。 艾尔文以严厉的眼神凝视著天瑚。 最终,她蓦然凄楚地微笑说道: 「天瑚,不可以,要是说出那种话,你就不是骑士了。」 闻言,天瑚恢复理智并睁大眼睛。 「啊……那、那个……我……不……」 「不要紧,我明白的,我相信你一定不是真心那么说的,只是暂时受到那只龙的咆哮魔法影响而已。」 艾尔文将手放在垂头的天瑚双肩上,温柔地开导她: 「不过,既然是骑士就绝对不能那么说,你想成为骑士吧?想成为一个能为我父王效命……为亚尔铎王那种杰出贤王效命的出色骑士……」 「啊……啊啊啊啊啊……!我、我……我……!」 「假如是你,将来一定可以成为了不起的骑士,所以……」 艾尔文这么说,并站了起来。 「艾尔文……你、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对抗那只龙,就算有人会逃走……但唯有我绝不能逃,因为……我是这国家的王。」 她蕴含毅然决然的意志转过身去,她的步伐毫无迟疑。 「等、等等……请等等啊……!」 仍旧无法站起的天瑚将手伸向艾尔文的背。 「不要走……你不行去……!会死的……你会死的啊!不要……我不要那样……!」 「嗯,我或许会在这次作战中死去,但如果是父王,一定也会不躲不藏地奋战到最后一刻吧……而且,我之所以作战的最大理由是……因为我想拯救大家。」 「……!?」 闻言,天瑚睁大了眼睛。 「我啊,怎么说都还是很喜欢这个国家,因为这里有天瑚和大家……虽然也面临过很多困境,但我喜欢这个大家能一同欢笑的国家,所以我想拯救它……就算舍命也要这么做,而这一定就是──」 她迈出沉稳的步伐,并说道: 「我的为君之道了吧。」 最后,艾尔文拋下这句话。 只见她「唰!」地一甩斗篷,且毅然决然地奔驰而出。 她从自己的妖精剑中引出玛那,将风魔法环绕于身。 她以透过顺风加速的身手疾舞于王都空中,沿著建筑物屋顶,笔直地朝巨龙奔去── 「艾、艾尔文……艾尔文──────!」 天瑚只能哭喊著将手伸向了她。 第五章 王都事变 「……状况相当严重。」 位于北方华柏平原。 伊莎蓓拉于战场上向席德如此报告。 她拿著映照出王都内状况的水晶球。 「王都被人关进异界之中了,受到魔法迷雾笼罩,无法从里面逃出,也不可能从外部入侵,就算想从外面进去,也会不知不觉又走出来吧。」 「……真棘手呢,这样艾尔文也无法召唤我了吧?」 「而且……王都内──南区一角有只被召唤出的黑龙,那是一种栖息于妖精界深层、拥有强大力量的龙类妖魔……防备空虚的王都马上就会变成一片焦土吧?当然,艾尔文王子也会……」 「…………」 「这两种都并非寻常的魔法,是上古魔女所使用的顶尖魔法,那恐怕是配合这次魔国的侵略……从之前就一点一滴地安排此作战了吧。」 「…………」 「我们惨败了……既然妖精骑士团主力军无法回到王都,那么已经无计可施了,伽维尼亚王国……就要毁灭了。」 接著,伊莎蓓拉悔恨地瘫坐于席德脚边。 「……啊啊……我要怎么向始祖解释才好呢……?我……都是因为我没有察觉到……」 「要放弃还太早了。」 席德单膝跪下,配合伊莎蓓拉视线的高度,将双手放到她纤细的肩上。 「没有其他法子了吗?上古的巫女呀,有没有其他进入王都的方法?」 「…………」 闻言,伊莎蓓拉暂时不发一语……最后断断续续地说道: 「……有……是有……」 「什么嘛,这不是有吗?告诉我吧。」 「……王都和妖精界互为表里,那只龙是透过直接开通前往妖精界深层《通道》被召唤过来的,那么理论上……若是我们也暂时潜入妖精界深层,就能经由那《通道》进入王都之中。」 「既然如此,那就请你现在马上打开通往妖精界深层的《门》,你应该办得到吧?」 「可、可以是可以……!但这太乱来了!」 伊莎蓓拉抗拒地摇了摇头,说道: 「那里满地都是能够扭曲这世界自然规律或法则的骇人究极妖魔呀!?您以为去了那里之后还能活著回来吗……!?」 「不过是能扭曲世界法则的究极妖魔又怎样?是我的话就能通过。」 「……!」 闻言,伊莎蓓拉咬了咬牙,并说: 「如、如果是身为传说时代骑士的您……或许可以突破深层地带,但是……靠现在的您……!」 「你果然注意到了啊。」 遭伊莎蓓拉点出问题点,席德诚实地回覆: 「对,没错,我已经来日不多了。」 他宛如告知今晚晚餐菜单一般地轻松说道。 「席德爵士……初见面时的您充满多到让人难以置信的玛那……玛那多到根本无法相信您和过去相比已经变弱……」 「…………」 「但现在呢?您的存在跟当初相比明显变得稀薄,我听说您会用维元这项技术,那是一种从体外摄取玛那,再将之化为自己之物的技术……但是您该不会……无法摄取进玛那吧?」 「连这一点也露馅了啊。」 席德「哎呀呀」一声,并露出了苦笑。 「维元并非什么特殊技巧……只要是生者……经过锻炼后就人人都能用,也就是说,身为死尸的我不能用。也罢,毕竟死者复活就已经够不自然了,世间之物本来就该尘归尘,土归土。」 这意味著……席德至今都消耗可称为自己命脉的玛那,亦即损耗自己的性命作战。 「怎么会……您在那种状态下……」 「无所谓,来吧,伊莎蓓拉,带我去深层吧,现在的状态不是分秒必争吗?」 「请您等一下!您以现在这种状态去深层的话,玛那一定会枯竭……您会死的呀!龙所栖息的深层可是到处都是究极妖魔,甚至能让殛厉魔看起来像是小婴儿的地方啊!就算这样您还是要去吗!?」 难以理解的伊莎蓓拉,穷追不舍地问: 「这到底是为什么!?您为什么要为艾尔文王子……为我们做到这种地步!?您拥有讴歌第二次人生的权利!也没有义务这么做……但到底是为什么!?」 闻言,席德洒脱且理所当然地回答: 「因为我是骑士啊。」 「……!?」 他的双眸燃烧著鲜明坚定且真挚的信念。 伊莎蓓拉面对他的这般眼神,已经无话可说。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打开通往妖精界深层的《门》……我会全力辅助您,还请救救艾尔文王子……救救这个国家……」 「好,交给我吧,我会一口气穿过深层的,你要跟好了。」 听见伊莎蓓拉的请托,席德露出强而有力的微笑。 ──── 『你的维元尚未成熟,在实战中派不上用场。』 席德这么对自己说。 然而,或许面对王都存亡的生死关头。 抑或受到守护众人的精神或使命所驱使…… 「──!?」 艾尔文朝著巨龙奔驰于王都之中,一如往常地为了燃烧维元而用力吸气后── 怦通! 与平常无法相比的剧烈火势,使得她内在的灵魂爆炸性地熊熊燃起。 艾尔文至今从未感受过的大量玛那自灵魂输送自全身,使得她全身宛如燃烧一般。 此时,艾尔文于生死关头确实掌握到某种诀窍了。 「哇、哇……!?」 她虽然感到困惑,仍然依照平时练习的方式,拚命地操纵玛那的流向──让其放著不管便会无谓地散出体外,将之逐渐导向四肢。 这一瞬间……「怦通!」一声,她再度感到体内发出的异样感。 (……这是……!?) 她的全身如燃烧般炙热,却又如羽毛般轻盈。 而且,她感受到自己纤细的手脚中蕴含了难以置信的力量。 (这就是维元……这就是席德爵士眼中世界的一部分……!?) 她原本认为自己意欲对抗强悍巨龙,是不自量力的行为。 (这样的话……!) 或许……会有方法。 (席德爵士,谢谢你,多亏了你,我才能……战斗。) 艾尔文深深吸气,并继续燃烧维元。 她将精炼出的大量玛那送进自己的剑里,并对剑低唤: 「御风而行!」 她发动了碧绿妖精魔法【疾风】。 下一秒钟,一股前所未有的暴风「轰!」地掀起,推著她的背后,提升了奔驰的速度。 从艾尔文身上获得玛那的妖精剑,因为满溢而出的玛那而熠熠生辉,彷佛拥有了生命一般。 (……《黎明》……也请助我一臂之力吧……!) 她对爱剑这么祈祷。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受劲风助阵,顺势纵身跳跃,沿著建筑物的屋顶飞也似地驰骋于王都之中── ──── 「看这边!」 艾尔文孑然一身地对抗巨龙奋战。 她全力施展碧绿妖精魔法【疾风】,以风一般的速度四处移动,并与龙战斗。 不对──那并非战斗。 这画面难堪得仅能以四处逃窜形容。 龙旋转巨大的尾巴,引发了龙卷风。 艾尔文随即跳上附近的屋顶并凌空而起,远离原地,龙的尾击则同时将好几间建筑物化为瓦砾震飞而出。 当她著地时又疾驰远去,半秒之后,龙的手臂捶了下来,使得原地猛然炸裂,造成一个莫大的坑洞。 艾尔文顺风奔跑于附近建筑物的墙面上。 而龙的血盆大口追逐著她三番两次啃咬而来,艾尔文半秒前所在的位置皆惨遭巨口接连咬碎。 接著龙头暂时仰天,如挥鞭似地甩动脖子,并张开大口,吐出了猛烈的火焰,那是足以使石头烧得赤红的高温。 翻腾的灼热火焰龙卷风朝艾尔文步步进逼,企图将她囫囵吞下── 「唔──」 她则仗剑于前方张开【风盾】。 风盾劈开了如洪水般袭来的火焰,勉强避免直接被命中──但猛烈的温度却毫不留情地烧灼她全身上下。 「唔唔唔唔唔唔──!?」 然而,她无暇因为痛楚而退缩。 尾击再度随著低嚎横扫而来,从天而降的龙足试图踏扁自己,使她当下跳离原地── 以巨龙那具如山一般的庞大身躯而言,它的动作灵敏且纤细,令人难以置信。 当前辈骑士认为「它的身体如此巨大,动作应该也很迟缓吧」而掉以轻心后,却纷纷皆遭这项事实所击垮。 然而,艾尔文勉强千钧一发地躲过龙的攻击。 她面对这个──与其对峙即显得不自量力的──对手,之所以能紧咬不放,全因为战法以速度与回避为主,且擅长操纵妖精剑,以及…… (维元果然有效……!勉强能一战……!) 没错,艾尔文目前施展了维元。 她体内的维元正熊熊燃烧,创造出了超越平时的玛那。 藉著将之输送予妖精剑,使之活性化,她发挥出平时无法比拟的妖精魔法威力。 这力量虽然尚未稳定,却是艾尔文目前的命脉所在。 ……然而,也仅止于此了。 纵使以犹若烧尽自己一切的猛劲燃烧维元,却也无法踏入能够攻击龙的范围内半步。 尽管假使进入其攻击范围,也不具备足以击溃巨龙的方法。 倘若为擅长攻击的天瑚之刀或许还有办法,但仅凭艾尔文的剑,甚至无法伤及龙最为柔软的眼球。 再者,她无法长时间维持燃烧灵魂般的全力战斗。 她必定会迎来极限。 而那极限已经迫在眉睫。 「呼──……!呼──……!好、好痛苦……呼、呼吸……!」 艾尔文气喘吁吁,并接连闪避朝自己挥来的尾击。 她已经无法听见自己心跳与呼吸以外的声响。 她全身的炙热血液彷佛狂乱地沸腾,以惊人速度于全身窜动,一股宛如身体碎裂的痛楚渐渐将她的视野染成一片殷红── 这样下去,在被龙杀死之前,自己就会死……她强烈感受到这股预感。 然而,尽管如此── 「……不能退缩……!我不能退缩……谁会……退缩啊……!」 艾尔文高举著剑,继续向龙挑战。 「我不能输……不能输啊……!咳!我是一国之君……是这个国家的王……要……守护大家……!所以……我不能输啊──!」 她以坚定不移的意志力吶喊著。 并燃烧维元,持续对抗巨龙── ──而某些人见到艾尔文的英姿后…… 「喔、喔喔喔……王子……王子殿下……」 「啊啊啊……艾尔文王子殿下……真是可怜啊……!」 「先王亚尔铎陛下……圣光妖精神大人……还请保护王子殿下……」 来不及避难而留在王都中的居民们,从远方祈祷似地眺望著这一幕。 「只靠……王子一人……」 「可恶……我们……让小孩去作战,是到底在干嘛啊……?」 「……动吧……咳咳……动啊……我的身体……」 「现在……管他什么派系之争……!唔、唔……」 遭龙击溃并濒死倒地的众妖精骑士们,懊悔万分地注视著这一幕。 「什么嘛……什么嘛……那家伙……!」 「为什么他能对抗那么强大的敌人……!」 「明明就是垃圾班级的山大王……!」 「他明明没有胜算……到底是为什么……!?」 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杜兰德班、欧铎班、盎撒洛班的候补骑士,皆茫然地从高台远眺这一幕。 如今位于王都的所有人,都将艾尔文的英姿刻划入心中。 接著── ──── ──话说…… 天瑚天月出身于为亚人族中特称为贵尾人的荣耀氏族。 她是被称为天华月国这个由贵尾人所组成的小国之中──侍奉统治国家之皇族的高贵武士家族之女。 然而五年前──当天瑚十岁之时。 天华月国惨遭奥卜司暗黑教团的暗黑骑士团袭击……于一夕之间灭国。 如今,即使回想,那些可怕的事仍旧只像发生于转眼之间,宛若一场恶梦。 皇族遭屠杀殆尽,人民也被一一虐杀,仅存的同胞──尤其是女性贵尾人皆被卖给了奴隶商人。 由于女性贵尾人多国色天香,于女色相关领域中卖价昂贵。 当然,惨遭逮住的天瑚也被当作商品,从高贵武士家族的贵族子弟悲哀地于一夕之间沦为最低等的奴隶。 因为她在美女如云的贵尾人之中,容貌更为出众,所以被冠上天价出售,将被某个喜爱亚人的富豪所饲养。 当天瑚被关进牢笼并系上锁链,送往该富豪的住处时── 当时,她心中只有绝望,自己失去祖国、同胞、家人,甚至是自由,而由于她身上被烙下了【隶属刻印】,使她甚至也无法咬舌自尽。 自己之后将遭人剥夺一切尊严,沦为这世上最为凄惨之人……面对这种不幸命运,她已经连哭喊的力气也没有了。 然而,拯救了于笼中一隅陷入绝望之中的天瑚的是──艾尔文的父亲,即伽维尼亚王国的先王亚尔铎。 他为了拯救曾为同盟国的天华月国之悻存者,抱病亲自于前方领军,一一揭发进行违法奴隶交易的人。 他砍杀了奴隶商人,救出了天瑚,并紧紧抱著她,边哭边说道: ──「抱歉我来迟了」,以及「抱歉我什么都无法做」。 ──「就算如此,只拯救到你也真是太好了」。 之后,国王以家人身分收留了无处可去的天瑚……将她当成艾尔玛的结拜姊妹,有如自己亲生女儿一般地养育。 艾尔玛也待她如亲生姊妹。 曾失去一切的天瑚,甚至失去了活著的勇气,受到亚尔铎王与艾尔玛所拯救。 接著,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国王于临终前向天瑚托孤,说道: ──「请你照顾艾尔玛……照顾艾尔文了」。 ──「请保护艾尔玛,请待在她身边」。 (……所以我要成为骑士……成为能守护艾尔文……守护艾尔玛的骑士……明明应该要这样……!) 然而── 天瑚扬起泪湿的脸庞。 自高台远眺之处──于中央广场上,能看见艾尔文对抗巨龙的身影。 我现在为什么不在艾尔文身边? 我为什么不去作战,而是难堪地蹲在这么远的地方呢? 「……呜……啊啊……我、我……不……」 这项残酷的事实昭然若揭。 她的身体无法动弹、极为恐惧,打从心底害怕和那只龙作战。 她心中想要得救的想法,胜过想守护他人的心情。 天瑚已经失去担任艾尔文骑士的资格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插图015) 她领悟到这一点,并以双手撑著地面,正要哭喊……之时── 「拜托,你们还真窝囊呀,竟然被区区一只蜥蜴吓成这样。」 有人蓦地抓住了天瑚的头。 而当她抬起头后,见到了── 「骑士『心燃炽烈毅勇』……要能战胜恐惧才算是一名骑士吧?」 「席德爵士!?」 席德露出临危不惧的笑容,眺望著远方并伫立于自己身旁。 「太、太好了……席德爵士……席德爵士来了……!这样就……!」 「如果是席德爵士的话,龙根本不算什么……!」 同样一蹶不振的布雷泽班学生见到席德登场后,情绪沸腾了起来…… 「欸?席、席德爵士……?你那模样是怎么了……?」 众人见到他的异状后,不断眨著眼睛。 席德的身影……相当模糊稀薄,彷佛一缕幽魂。 他全身上下飘落玛那粒子,使得他的身影……逐渐变得稀薄。 而且,他彷佛与人大战了三百回合一般,满身疮痍。 「……抱歉我来迟了,已经不要紧了。」 席德若无其事地潇洒一笑。 「……」 然而,似乎与席德一同抵达的伊莎蓓拉,却在他身后苦闷地摇了摇头。 因此,学生们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 但他们瞭悟了……席德即将消失这件事。 这并不会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传说时代的人复活于现世原本就是件极不自然的事,他不过是回归应有的自然型态而已。 『果然还是没救吗?』 学生的脸上立即再度浮现出明显绝望的神色。 「我说了不要紧,别担心。」 然而,席德却像是为了要使学生们放心,强而有力地如此说道。 「我会用最后的力量马上解决那种小蜥蜴的,所以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再见了。」 他临走前这么说道。 而正当他打算朝巨龙奔去……之时。 「请、请等一下!你会死吗!?」 天瑚嚷嚷道,并挽留席德。 她阻止了原本将拔腿奔驰的席德。 「为什么要这样!?我搞不懂你!我也看得出来你现在快要死了!因为你的玛那那么稀薄……!死人复活这种事……果然过于勉强了吧!?」 「…………」 「明明都变成这种状态了……你为什么还是要战斗呢!?那不是等于自己去送死吗!?」 天瑚宛如幼儿般鬼吼鬼叫。 「但是为什么……!?就算逃走也没关系吧!?那又没有错……明明……那应该、没有错……!?」 然而──此时…… 席德心中不知有何想法……转向了天瑚。 并目不转睛地望著她,说道: 「我说,天瑚,你……不对,你们是在对谁找藉口呢?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心说谎?」 天瑚听见席德的指正后僵在原地。 不仅天瑚,连于一旁紧张地观望两人状况的学生们,也被席德这番话狠狠戳中痛处。 毕竟,他们虽然并未出声,但天瑚的发言却代表了在场众人的真实心声。 因为自己很弱、因为打不赢、因为会白白送死、因为莫可奈何。 然而,席德环视受懦弱内心所禁锢的众学生,朗声说道: 「『骑士不语虚诳』。」 「『心燃炽烈毅勇』。」 「『剑誓济弱扶危』。」 「『力求匡时扬善』。」 「『义愤──黜邪除恶』。」 他说出的一言一语犹若诗歌,令在场的众人听得入神……并感到茫然不解。 这字字句句彷佛罗列出轻如鸿毛般的肤浅理念。 却能使听见的人心中燃起不可思议的炽烈热度……有如言灵。 「刚才那是……什么?」 「是上古的骑士守则。」 望向不明所以的天瑚,席德有些自豪地说: 「骑士并非盲目服从国王的臣子,也不是职业军人,而是一种生存之道,忠于自己的真心和灵魂,且正心真诚地活著的人就是骑士了。」 接著,他环视学生并询问: 「你们不是骑士吗?你们的真心在见到艾尔文那模样后都没有什么感觉吗?你们的灵魂都不会热血沸腾吗?见到为了拯救众人的未来少主,和他所展现出的精神和觉悟后……都不会为之震撼吗?」 闻言,天瑚如大梦初醒般地倒抽一口气。 席德无视她的反应,望著于远方奋战的艾尔文,说道: 「艾尔文……他一定会成为仁慈又贤明的『理想君王』吧,他所举起的光明将于众人心中点起希望吧。 不过,现实却极为残酷,就算一名国王再怎么提倡崇高的理想,只靠一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正因为如此,『理想君王』需要『骑士』来填补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而这正是骑士的使命。」 「…………」 「好了,我再问一遍……你们到底是什么呢?」 听闻此言的天瑚。 以及同样听了这些话的学生们── ──── 极限终究来临。 考虑到敌我之间基础实力的差距,至今皆未濒临极限已可谓奇迹。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咿!?」 巨龙恍如厉风般挥下的尾击,终于命中了艾尔文的方向。 当然,那道攻击没有直击到艾尔文,而是隔著【风盾】击中她。 然而,艾尔文并未如之前一样成功格开冲击波,导致她的身体宛如被棍棒命中的球似地远远震飞。 之后,她被砸向附近建筑物的墙壁,这道撞击使得建筑物逐渐倒塌。 「…………啊……唔……」 建筑物瞬间化为瓦砾山,而艾尔文则颓软地躺在上面。 她全身上下如碎裂开来般疼痛,方才将维元燃烧至极致,以及施展超越自己极限的动作之反作用力忽然朝她来袭。 她的体内彷佛有什么东西中断了一般,热度从身上迅速消散。 她甚至不能挪动一根手指,已经无法战斗。 「……还、还没……还没……结束……」 尽管如此,艾尔文鞭策著颤抖的身躯,试图以剑代杖站起来。 然而,她无论尝试几次都无法成功,每当她打算站起时,双脚都会失去力量,难堪地滑落瘫倒。 「嘎喔喔喔喔喔──!」 接著,巨龙高高跃起──瞬间于她面前著陆。 巨龙造成的震撼让王都大地剧烈地摇晃起伏,使得力不从心的艾尔文也随之弹动。 接著,巨龙终于要咬杀她,仰天咆哮,并张开下颚用血盆大口逼近艾尔文。 它张开的巨口以及如剑山般排列的众多獠牙,淹没了艾尔文意识朦矓的视野,并步步进犯──逐渐逼近。 龙嘴里的气息笼罩了艾尔文全身,那股臭气冲天的恶臭能让人神智不清。 ──到此为止了吗? 艾尔文置身事外般地望著朝自己逼近的死亡画面。 于临终之前,她恍惚地陷入沉思之中。 (……我……曾有过一个梦想……) 没错,她自孩提时代便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梦想。 当自己成为国王时── 崇拜景仰的席德爵士一如王家密谕的内容复活,作为一名骑士为自己效命……陪伴在侧……她有这样一个童稚的梦想。 自己必须以男儿身度过一生,故这是她唯一可以期盼的梦想。 (……我……从孩提时代就很崇拜故事里的席德爵士……从这次和他见面之前,就一直爱慕著他……) 回想起来,那或许是自己的初恋吧。 自己竟然对故事里的人物抱有好感,真是荒诞滑稽……但那却是自己毫无虚伪的真心。 因此,当初恋对象真的照王家传说复活并出现于自己面前时,她感到无比雀跃,心脏剧烈跳动至几乎要跳出胸膛。 (不过,席德爵士并非我的骑士……是亚瑟王……是伟大祖先的骑士。)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实,席德过去由衷献上骑士之剑的对象是圣王亚瑟。 他的忠心自然理应属于亚瑟,如今他之所以愿意守护自己,只是出自于对亚瑟的忠义之心而已,这是理所当然的。 (就算是这样……如果有一天我能成为值得你献上骑士之剑的国君……到时候……) 或许你会愿意对我宣誓忠诚……艾尔文如此心想著。 唯有这件事是自己唯一的救赎……也是希望,因为自己作为一名少女,却无法奢望理所当然的恋情。 (……不过……到此为止了啊……) 初恋终了之时。 一直以来怀抱的梦想终了之时。 自己将壮志未酬身先死,于此惨遭巨龙吞噬。 她还有许多遗憾──当自己死后这座王都会变成怎样呢?这个国家又会变得如何呢?伙伴们会怎么样呢? 然而──她最为遗憾的是,自己最终仍旧无法获得席德的忠诚。 (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啊……) 艾尔文不禁眼眶泛泪。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足够了吧?自己仰慕的骑士复活于世并伴随左右,守护了自己……这样已经足够了吧? 因为,这原本就是一个绝无可能的奇迹。 自己应该知足了。 (而且……我……我贯彻了我的为君之道……) 尽管一切都尚未达成,纵使自己并未缔造任何功业。 但唯独如今已逝的父王……应该会在死后的世界称赞自己。 ……正当艾尔文恍惚地这么心想时── 龙的血盆大口近在咫尺,终于彷佛地狱之门般敞开。 现在它只要闭起嘴巴,即可将她收入腹中。 (……永别了……天瑚……大家……还有……席德爵士……) 艾尔文于最后一刻…… 全身僵硬地阖上双眸。 然而── 「喂喂喂,你的为君之道要结束还嫌太早了吧?」 这句话──随著一道撞击声同时响起。 「嘎嗡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巨龙痛苦的嘶吼声响彻王都。 「欸!?」 当艾尔文不禁睁开眼睛并抬起头后── 「……啊……啊啊啊啊……!?」 她的眼前站著──自己如今最想见的骑士身影。 是席德,他出现于自己的视野之中。 他从一旁痛殴了龙的头部,并透过拳头的撞击使它后仰。 巨龙因为过于强大的撞击力道而摇晃著脑袋,又退后了一步。 「席、席德爵士……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不只我而已喔。」 席德露齿一笑。 「艾尔文──────!」 此时,龙附近出现了许多人。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天瑚。 她从旁果敢地纵身一跃,以气势万钧的炎刃刺向龙的右眼。 尖锐刀锋命中龙的眼球── 「嘎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龙因为剧痛而更加胡乱挥舞四肢,开始挣扎。 此时──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喝啊啊啊──!」 克里斯多福、依莲恩、琳奈与希欧铎。 一一现身的班上同学团团包围住巨龙。他们抱著必死的觉悟从四面八方陆续砍向它。 席德的第一招令它受到严重脑震荡而神智不清,接著又被天瑚砍瞎了右眼。 因为这两点使得龙乱了阵脚,无法抓住如小虫般猛攻自己的学生们。 「大、大家……!?为什么……?」 见状,艾尔文不禁惊讶地如此说道。 伙伴则对她纷纷喊道: 「艾尔文,对不起,我们来迟了……!」 「真的非常抱歉……!我对自己懦弱的心感到羞耻!」 「我、我我我、我们也能战斗……!」 「没错,要成为骑士的人……怎么能在这里退缩呢!」 众人各自这么说,尽力攻击原地打转的龙。 一旦不小心被巨龙挣扎的四肢攻击到,将当下丧命──一行人于这种状况之中,虽然因恐惧而脸色苍白,却鼓起勇气作战。 「艾尔文!我也……」 天瑚也眼角泛泪,施展了势如破竹的连续攻击,并喊道: 「虽然我或许已经没有那种资格了!但请让我继续当你的骑士!虽然我现在又弱又渺小!不过……我有一天会成为像席德爵士那样杰出的骑士的……!所以说……!」 艾尔文见到天瑚等人拚命奋战的模样── 「……大家,谢谢……」 ──她因为大受感动而无法言语。 「好了……艾尔文,你也很努力,真了不起。」 接著,席德对艾尔文说道: 「我也去完成最后的任务吧。」 「最、最后……?」 「对,虽然时间短暂,但第二次的人生也不赖呢。」 此时,艾尔文这才注意到某件事。 注意到──席德的异状。 「席德爵士……你的身体……?」 「…………」 席德不发一语。 两人暂时默默无言。 最后,艾尔文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这样啊……说得也是……」 她哀伤地垂下双眼。 「我其实……是明白的……死者不可能真正复活……不管用上什么奇迹般的魔法,也都不可能的……」 「……对啊……」 「席德爵士……你已经要消失了……」 「对。」 「难得见面了……我……我……不要这样……」 滴答、滴答。 垂头丧气的艾尔文眼中滚落出灼热的大滴泪珠,渐渐濡湿了地面。 席德则俯瞰著她── 「好了……根据你刚才的战斗状况……你果然不适合为王。」 ──对她这么严苛地说道。 「一国之君怎么可以孤身向敌人突袭?一个国家的国王要是死掉的话,可就玩完了啊,所以你就算牺牲其他人,也应该要活著逃走。」 然而,他的表情不同于严厉的评论,温和地微笑著。 「不过──我很中意。」 「欸?」 「我确实见证到你的为君之道了……你是一个可媲美亚瑟、值得我效忠的王。」 「席、席德爵士……?」 席德跪在困惑的艾尔文面前,将手放在胸口上。 并对艾尔文朗声宣誓: (插图016) 「还请原谅在下过去无礼的言辞,希望──让我成为为您效命的骑士,请允许我为您奉上骑士之剑,从今尔后,吾剑吾魂将全属于您。 然后,还请赋予在下最后的命令,我这条不争气的性命将尽,马上就要拋下您离开人世了……但吾主,在下将赌上席德布雷泽之名,全心全意地达成您最后的命令。」 「这、这是指……」 听见席德这一番话,艾尔文愣住了。 她又随即笑了一笑。 她边擦拭著泪水,却也边露出满面微笑。 「我……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能成为你这名骑士的王……真的太好了……!席德爵士,我的骑士,谢谢你……」 艾尔文这么回应……此时── 怦通。 「!?」 艾尔文与席德的身体同时产生共鸣。 「……欸?这是什么……怎么……一回事?好热……!?」 「这是什么啊?」 艾尔文与席德都感到右手有股灼热感。 当两人疑惑地朝手上一看…… 「──!?」 当艾尔文召唤席德转世于此时,出现在她手上的剑形纹章发出灼热并发光。 之后,纹章的形状有所变化,于剑上方逐渐新增重叠上一顶王冠。 艾尔文身上散发出大量玛那,化为光粒窜升。 「欸!?到、到底发生什么事……!?」 「这是……」 艾尔文一看,发现席德也发生相同的状况。 他手上的剑型纹章也同样发出光芒,并改变了形状。 接著── 「席、席德爵士……!?你的样子……」 席德身上产生了异状。 自艾尔文身上飘升的玛那洒至席德身上,并灌注进去。 致使他原本即将消逝的身影渐渐恢复原状。 席德原本枯竭的玛那受到补充,让他取回原有的力量── 「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 那究竟是谁的记忆呢? 于艾尔文与席德两人的脑中,如走马灯般浮现出从未见过的画面与未曾听闻过的话语── ──── 『那是君王与骑士之间羁绊的纹章。』 『当君王真心相信骑士,且骑士真心效忠君王之时,这纹章将会发挥真正的力量──你才能真正复生。』 ──── 「……」 席德漠视呆愣的艾尔文,张握著自己的手。 他暂时陷入沉思,重覆著这个动作。 最后……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亚瑟。」 他瞭然于心似地这么低喃,并转向了艾尔文,说道: 「艾尔文,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席德爵士?」 「我撤回前言,我还暂时不会死,你有我在,现在的我是你忠心耿耿的骑士,一定会达成你的期盼,由我为你铺成你的为君之道。来,对我下令吧,对成为你骑士的我下达第一道王命。」 艾尔文听见席德的宣言后顿时说不出话。 但随著她理解了席德的话中含意后── 便颤抖著身体……开心地笑逐颜开,并说: 「我很光荣,能得到你的忠心……我甚感骄傲,还请助我一臂之力吧!请守护大家!守护这个国家!我的骑士席德爵士……!」 「……遵命,吾主。」 席德玩味地笑著回应噙泪说道的艾尔文。 如今,此处诞生了一对全新的主仆。 下一秒钟,席德遂腾空一跃,飞身扑向巨龙── ──── 此时,与龙搏命相斗的天瑚一行人只能瞠目结舌。 随著霹雳轰鸣响起,空中降下多道雷光,贯穿龙的全身。 众人的视野因为爆裂的极光,剧烈地交替明灭闪烁。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之后,席德随著雷光从天而降,挥出右拳痛殴巨龙的脑门。 嘎呜呜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霎时之间,龙发出了苦闷的咆哮,以后脚站立,并难以承受地仰倒而下。 「落、落雷!?刚才那到底是什么!?」 天瑚等人不解地眨著眼睛,而在他们的面前── 「……真是的,你们要做的话也是能办得到嘛。」 ──席德轻盈地著地。 「虽然这么说,但这等级的妖魔对你们来说负担过重,之后就交给我吧。」 「席德爵士!?你、你的身体不要紧了吗!?」 「对,不要紧了,多亏了艾尔文。」 闻言,不明所以的学生们只能困惑地歪著脑袋。 「好了……之前因为那力量会大幅削弱自己的生命力,所以我都将其封印著……但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吧,见识传说时代的魔法……和魔法骑士的战斗。」 「魔、魔法骑士……?那、那是什么啊……?」 当席德等人对话时,巨龙重整态势,怒不可遏地朝席德猛然冲刺。 它摇撼大地,看似企图扑杀万物,以强劲的威力猛冲而来。 「咿──!?」 见状,天瑚等人不禁怕得缩起了身体…… 但席德则接连不断地咏唱著某种古妖精语。 下一秒钟── 他脚下产生了紫电,朝巨龙附近窜去,瞬间漫天漫地地拉出无数雷光之线。 那恍如以雷光之线所编的蜘蛛网或鸟笼。 下一秒…… 席德忽然消失了踪影。 他沿著疾雷蜘蛛网──迸射出猛烈的闪光。 「什──!?」 天瑚瞪大了双眼。 因为席德于眨眼之际,深深划开龙的躯体。 「嘎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龙于剎那间遭人割裂十几条严重的刀伤,痛苦地挣扎。 席德是什么时候到龙的身边呢? 「……【迅雷脚】。」 席德于半秒钟前还在天瑚等人身旁。 如今他却以挥出右手的姿态,站在挣扎打滚的龙对面,收招并维持戒备。 所有学生都不明白刚才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这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席德以紫电于空间之中划出轨道,并在轨道上滑行般地高速移动,又以恍如迅电般的高速……于雷光轨迹上瞬间切割巨龙。 这世上并不存在──能以视觉追上雷光速度的人类。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龙以燃烧怒火的眼睛瞪视席德,并试图朝他背后喷射火焰── 这时却窜过一阵紫电。 这次的雷光轨道共有两条,飞越于龙的头上。 剎那之间,席德的身体彷佛沿著雷光轨迹,以迅雷之速飞翔于空中。 唰啦! 他砍飞了试图吐出火焰的巨龙下颚,使得它发出更加痛苦的声响。 「唷,我回来了。」 沙! 席德倏地回到天瑚等人身边。 「那、那是什么……?妖精魔法……?可是你又没有妖精剑……」 「那个,我讲过了吧?『妖精栖息于森罗万象之中』,只要定睛细看、竖耳倾听,就能发现妖精无所不在。到底是谁决定……魔法是半人半妖精的专利,或只要没有妖精剑就无法施展魔法呢?」 席德脚下再度伸出雷光之线,那些光线多得几乎要布满周遭。 这一剎那,闪光宛如划裂世界般奔腾而出。 那道闪光的真面目果然就是化为雷电的席德。 他沿著雷电轨道,纵横驰骋于巨龙四周──以半开的右手与左手横劈直砍。 随著闪光翻腾,龙尾被砍飞,右前脚也被切断。 龙鳞宛如纸张一般被撕开。 巨龙甚至已经无法以肉眼捕捉席德的身影──仅能遭到单方面的蹂躏摧残。 那幅景象……简直就像发怒的天际放出雷光,对巨龙降下天谴一般。 「好厉害……」 当天瑚一行人对眼前的画面哑然失声时── 「天瑚……」 此时,艾尔文终于追赶过来,踉跄地走到天瑚身边。 「艾、艾尔文……你没事吗!?」 天瑚跑向过去,并扶著她。 「我……不要紧……话说……」 接著,艾尔文远远眺望席德作战的模样。 「嘎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而巨龙也展现出绝对高阶物种的骨气,设法尝试咬住席德。 然而,它脚下却布满弯曲的闪电轨迹。 剎那之间,化为雷光的席德于龙脚下以z字形神速穿梭。 「【迅雷脚】。」 「嘎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席德于驰尽之时施展了斩击。 他半开的右手释放出举世无双的斩击。 那道斩击将龙的腿部、腹部与胸部撕裂得皮开肉绽。 龙全身上下窜过落雷般的电击,「唰!」地一声溅起了血花。 接著,于迅雷不及掩耳之际,龙的后背窜过了若有似无的雷光之线── 席德以电光石火的速度奔驰而上,狠狠撕裂龙的背。 他的攻击与步伐的速度、威力皆不断无限攀升── ──── 一名骑士与巨龙鏖战。 他于超乎想像的场面中,单方面地压制了龙。 无尽雷光自由自在地奔腾于虚空与大地之间。 那是以紫电速度疾驰的席德身影。 他化为一阵闪光,从手中挥出斩击,毫不留情地撕裂巨龙。 那猛烈且华丽庄严的景象,毫无保留地呈现于众人眼前。 就像传说时代的骑士之战重现于世。 骑士与巨龙之战犹如将传说图画化为现实。 这在骑士传说之中,可说是固定桥段的老套情节。 然而──实际见证时所感受到的魄力、神圣、雄伟──却远远凌驾于故事所能描写的规模。 众人皆对席德的作战之姿大开眼界,愣怔地待在原地。 包含在场的布雷泽班学生。 远远观望战况的其他班学生与妖精骑士。 以及自避难地点屏气凝神地静观其变的民众。 之后── 「…………」 「…………」 艾尔文与天瑚于最近之处守望席德的战姿。 两人只能默默凝望。 仅能茫然且陶醉地静观。 毕竟,席德的战姿、使出的剑舞是那么美丽耀眼── 「这、这就是……真正的席德爵士……?」 天瑚见识到这次元迥异的战斗后,宛如作梦一般地心醉神迷。 (插图017) 「……我……也想成为那么厉害的骑士……」 她扑簌簌地流著眼泪,望著这一幕。 那已经不是出自嫉妒或对抗心的悔恨眼泪了,而是感动的泪水。 艾尔文则对天瑚说道: 「我说,天瑚……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席德爵士……除了《野蛮人》之外,其实还有另一个别名,如今已经无人知晓……他真正的别名随著时代的洪流消逝了……」 「那是……?」 听见天瑚的问题后,艾尔文回答: 「《闪光骑士》席德爵士。」 席德的别名──之意义。 为什么人们会那么称呼他。 艾尔文如今才终于真正第一次理解这称呼的由来── ──之后。 这场似长似短的战局终于迎来终战之时。 「真不愧是龙,是自然界的绝对高阶种。」 席德随著刻划于地面上的雷光疾速移动,并无所畏惧地说道。 「就算被我砍成这样,也丝毫不减战斗潜能……真是了不起。」 何止如此。 巨龙或许是渐渐习惯了如雷光般动作的席德。 它跟得上席德的速度了。 如此一来,它或许能抓到席德,并紧紧咬住他。 然而── 「……我们来做个了结吧。」 席德盯著龙,冷静地压低姿势,并悄声低喃。 这一瞬间── 雷光之线一如刚才无尽延展至龙的脚下。 并且遍及龙的全身──从头顶至尾梢。 接著,席德右手膨胀起惊人的雷光。 那具有猛烈光芒、于他手中迸射出的雷电,将周遭化为一片纯白。 此时── 巨龙再度发出能震撼整座王都的咆哮──并朝席德冲刺而去。 那恐怕是赌上统治者尊严的冲刺吧。 它的冲刺无人能挡,充满著打算蹂躏万物的杀戮意志。 席德从正面笔直望著龙冲刺而来,那道冲刺拥有巨墙般的压倒性力量── ──并有所动作。 他化为一缕雷光,以光速沿著地上的雷迹而去。 当他与巨龙短兵交锋时,又以迸射雷光的右手沿著对方身上的雷迹,以电光石火之速劈开它的身体。 那是随著拥有雷的速度的步伐,所施展的斩击。 已经升华为超越雷速、使对手无法回避之神速魔剑。 遍布地面的雷光轨迹犹如乐谱,而席德的动作则恍若奔腾于天际之诗歌。 因此── 「──【天曲】。」 随著一道震耳欲聋,且能传至千里之落雷轰鸣而下。 席德──贯穿了巨龙。 他于龙的背后伸出右手,并收招静止。 同时之间,巨龙的庞大身躯也戛然而止。 「…………」 暂时之间。 双方于众人屏气凝神地静观守望之下,维持沉默。 然而,最后…… 龙的身体……自中央朝左右两侧错开。 开口沿著自头至尾的线条逐渐分为两半。 化为两段肉块的龙躯……顺势剧烈撞上地面,并于同时化为大量黑雾,转眼间遂消失无踪。 「……这是一场很好的死战。」 席德挥了一下右手,甩尽沾染于手上的雾化龙血。 他彷佛收剑入鞘一般,缓缓张握著半开的右手。 「龙啊,你就成为吾剑所劈斩开来的吾主道路之基础……安详地永眠吧。」 他于最后一刻如此悄声宣告。 并微微献上默祷。 「…………」 「…………」 艾尔文、天瑚、学生与民众。 都愣愣地望著这幅景象好一阵子。 最后…… 原本停滞的时间又再度转动起来。 然后──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王都受到如雷欢声所笼罩。 这场赌上国家存亡的激战终于告一段落── 终章 崭新传说的序幕 各位好,我是羊太郎。 初次见面的读者,您好!若是看过《不正经的魔术讲师与禁忌教典》和《最终亚瑟王之战》系列的读者,也谢谢您一直以来的青睐! 我的新作品《上古守则的魔法骑士》终于出版了!非常感谢编辑以及出版程序的各位相关人士!还有插画家远坂あさぎ老师,再三谢谢您为羊的中二病妄想世界妆点了出色到令人愧不敢当的插画。 好了,这部作品一言以蔽之,就是「骑士精神的故事」。 在这个世界里,骑士在过去的时代大展身手,但随著岁月流逝,已经失去了骑士的力量和理念。 传说时代的骑士──主角席德就复活于那种时代!他询问候补骑士们「骑士到底是什么?」,并以背影展现出真正的骑士精神──就是这样热血王道的故事喔!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默默守护著为了世人隐瞒性别并尝试成为杰出国王而努力不懈的女主角!描写这种情节,一定会让灵魂热情地燃烧啊!哇哈哈哈哈! ──咳,我有点失态了。 总而言之,这部作品是我灌注全部热情所写成的。 我时而与编辑针对内容热情讨论,时而与编辑互骂难听的话,时而与编辑痛殴彼此,时而被编辑批改为作废,重写一半内容,时而厌世不想再写,时而嚷嚷『啊啊真是的!我不要写骑士故事了!还是来写海盗故事吧!』,并遭到编辑说『你给我适可而止!』,再赏我一招炸弹摔,时而与编辑打麻将,输到屁滚尿流,进而怀疑人生……回想起来,真是一段热血沸腾的执笔岁月,热到我都要变成蒙古烤肉了。 倘若这份热情能多少传达给各位读者,那么就不枉我身为一介作者了。 此外,我会在twitter上报告近况和公布我还活著,如果能获得各位为我加油打气的留言或针对作品的感想,心思单纯的羊就会心花怒放并努力创作,我的帐号为『@taro_hituji』。 未来也请各位多多关照了! 羊太郎 后记 于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假日。 正当艾尔文在自己的寝室中阅读时…… 「艾尔文、艾尔文!」 天瑚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她身穿一件华丽的无袖衬衫,颈边绑著缎带,下半身则是短裤……这是一套可爱俏丽的日常服装,而非平日的候补骑士制服。 「天瑚,怎么了?」 「我今天要和依莲恩、琳奈一起去城下街新开的咖啡厅!听说那里的蛋糕很好吃!你要不要一起去呢!?」 天瑚兴奋得双颊泛红,并喜孜孜地摇著尾巴。 然而,艾尔文仅感到耀眼地望著她一阵子…… 「……不,先不用算我。」 并这么婉拒了。 「欸欸!?为什么啦!?你该不会是身体不舒服……」 「不、不是的,我只是……有点事……」 「这样啊……对不起,如果你不去,那我也……」 「啊哈哈,天瑚,你不用在意我,今天是难得的假日呀,你就和大家一起去玩吧。」 艾尔文这么说道,并催促著状似放不下她的天瑚,送她离开。 待天瑚离去之后── 「唉……」艾尔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艾尔文,这样没关系吗?」 此时,席德不知何时已双手怀胸并伫立在房间一隅,如此询问她。 由于席德总是神出鬼没,因此艾尔文并未在意。 「席德爵士……你看到天瑚的打扮了吗?」 「嗯嗯,看到了。」 「那模样很可爱吧,依莲恩和琳奈一定也都会打扮得很可爱,不过,我……无法穿成那样……」 「……」闻言,席德不发一语。 尽管艾尔文因为种种隐情而身穿男装,但实际却为女儿身,倘若对他人露出马脚,后果将不堪设想。 艾尔文万不得已,只好压抑住青春少女的种种乐趣。 「见到大家打扮得青春可爱,散发著少女的气息,我一定会产生负面想法的……啊哈哈,这样是不行的呢。」 而当她自嘲地笑了笑后,席德则温和地回覆: 「那你就趁现在打扮得像个女孩子一样呢?虽然无法让其他人看到,但就算只有我也好,就由我来当你的见证人吧。」 「欸?」 并非其他任何人,而是由专属于自己的骑士席德见证……这对艾尔文而言,是件开心且引以为傲的事。 然而── 「但、但是,席德爵士……我没有像天瑚她们身上一样的可爱衣服……」 艾尔文无法回应席德难得的要求,而垂下了视线。 席德却对她说: 「放心吧,我现在就去帮你找可爱的衣服。」 「欸!?可以吗!?」 「可以,交给我吧,你等一下。」 他强而有力地留下这句话。 随即意气风发地走出了艾尔文的寝室── 之后── 「喔喔!」席德的赞叹之声回荡于艾尔文的房内。 「真是像换了个人似的,艾尔文,这打扮很适合你喔,哈哈哈,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呢。」 「…………」 艾尔文受到席德毫无保留的赞美,并默不作声。 「哎呀,真是太可爱了,看到现在的你,绝对不会有人以为你是男的吧,就算是我那时代的男骑士们,也一定会对你趋之若鹜的。」 「…………」 真开心。 艾尔文受到席德的称赞,感到乐不可支。 虽然如此…… 「但为什么……为什么是全身板甲啦!?」 语毕,她用力地脱去覆盖全脸的全罩式头盔。 如今艾尔文身上所穿的,是以板状金属覆盖全身上下每寸肌肤的全身板甲。 「这哪里有女孩子气了啦!?」 「不……这很有女孩子气吧?」 闻言,席德感到莫名其妙地歪著脑袋。 「那可是女性用的全身板甲啊,整体的曲线都很有女人味,不管是装饰羽毛,或是铠甲罩袍的花纹都非常女孩子气,又很时髦呀,我觉得很可爱耶。」 「对你来说或许是这样!但不是啦!不是那样啦!」 「唔──不行吗,那像这种的呢?」 席德从脚边的盒中拿出了晚礼服。 那是一件宫廷贵妇风格的晚礼服,以垫臀裙衬扩大裙襬,并以宝石、贵金属与饰品缀饰得闪耀俗丽──这是约流行于一千年前的款式。 「这品味也太差!应该说太老派了!」 席德为活在千年前传说时代的骑士,基本审美观果然异于常人。 「呣,这也不行啊,我不懂这时代的穿搭潮流呢。」 「啊……对不起……明明你特地去为我挑了……」 「你别在意,反倒是我没能帮上忙,真抱歉呢。」 「不、不会,没那回事!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当事情告一段落…… 待席德离开房中后── 「……这、这很可爱……可爱吗……?」 艾尔文身穿全身板甲于镜子前摆著姿势。 「席德爵士说很可爱……这虽然是无法在房门外曝光的打扮……但好像有点可爱……吧?我下次也穿穿看那件礼服好了……?」 她自言自语地嘟哝著。 并于镜前羞红著双颊,不断甜滋滋地傻笑。 特典〈传说中的时尚穿搭〉 于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假日。 正当艾尔文在自己的寝室中阅读时…… 「艾尔文、艾尔文!」 天瑚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她身穿一件华丽的无袖衬衫,颈边绑著缎带,下半身则是短裤……这是一套可爱俏丽的日常服装,而非平日的候补骑士制服。 「天瑚,怎么了?」 「我今天要和依莲恩、琳奈一起去城下街新开的咖啡厅!听说那里的蛋糕很好吃!你要不要一起去呢!?」 天瑚兴奋得双颊泛红,并喜孜孜地摇著尾巴。 然而,艾尔文仅感到耀眼地望著她一阵子…… 「……不,先不用算我。」 并这么婉拒了。 「欸欸!?为什么啦!?你该不会是身体不舒服……」 「不、不是的,我只是……有点事……」 「这样啊……对不起,如果你不去,那我也……」 「啊哈哈,天瑚,你不用在意我,今天是难得的假日呀,你就和大家一起去玩吧。」 艾尔文这么说道,并催促著状似放不下她的天瑚,送她离开。 待天瑚离去之后── 「唉……」艾尔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艾尔文,这样没关系吗?」 此时,席德不知何时已双手怀胸并伫立在房间一隅,如此询问她。 由于席德总是神出鬼没,因此艾尔文并未在意。 「席德爵士……你看到天瑚的打扮了吗?」 「嗯嗯,看到了。」 「那模样很可爱吧,依莲恩和琳奈一定也都会打扮得很可爱,不过,我……无法穿成那样……」 「……」闻言,席德不发一语。 尽管艾尔文因为种种隐情而身穿男装,但实际却为女儿身,倘若对他人露出马脚,后果将不堪设想。 艾尔文万不得已,只好压抑住青春少女的种种乐趣。 「见到大家打扮得青春可爱,散发著少女的气息,我一定会产生负面想法的……啊哈哈,这样是不行的呢。」 而当她自嘲地笑了笑后,席德则温和地回覆: 「那你就趁现在打扮得像个女孩子一样呢?虽然无法让其他人看到,但就算只有我也好,就由我来当你的见证人吧。」 「欸?」 并非其他任何人,而是由专属于自己的骑士席德见证……这对艾尔文而言,是件开心且引以为傲的事。 然而── 「但、但是,席德爵士……我没有像天瑚她们身上一样的可爱衣服……」 艾尔文无法回应席德难得的要求,而垂下了视线。 席德却对她说: 「放心吧,我现在就去帮你找可爱的衣服。」 「欸!?可以吗!?」 「可以,交给我吧,你等一下。」 他强而有力地留下这句话。 随即意气风发地走出了艾尔文的寝室── 之后── 「喔喔!」席德的赞叹之声回荡于艾尔文的房内。 「真是像换了个人似的,艾尔文,这打扮很适合你喔,哈哈哈,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呢。」 「…………」 艾尔文受到席德毫无保留的赞美,并默不作声。 「哎呀,真是太可爱了,看到现在的你,绝对不会有人以为你是男的吧,就算是我那时代的男骑士们,也一定会对你趋之若鹜的。」 「…………」 真开心。 艾尔文受到席德的称赞,感到乐不可支。 虽然如此…… 「但为什么……为什么是全身板甲啦!?」 语毕,她用力地脱去覆盖全脸的全罩式头盔。 如今艾尔文身上所穿的,是以板状金属覆盖全身上下每寸肌肤的全身板甲。 「这哪里有女孩子气了啦!?」 「不……这很有女孩子气吧?」 闻言,席德感到莫名其妙地歪著脑袋。 「那可是女性用的全身板甲啊,整体的曲线都很有女人味,不管是装饰羽毛,或是铠甲罩袍的花纹都非常女孩子气,又很时髦呀,我觉得很可爱耶。」 「对你来说或许是这样!但不是啦!不是那样啦!」 「唔──不行吗,那像这种的呢?」 席德从脚边的盒中拿出了晚礼服。 那是一件宫廷贵妇风格的晚礼服,以垫臀裙衬扩大裙襬,并以宝石、贵金属与饰品缀饰得闪耀俗丽──这是约流行于一千年前的款式。 「这品味也太差!应该说太老派了!」 席德为活在千年前传说时代的骑士,基本审美观果然异于常人。 「呣,这也不行啊,我不懂这时代的穿搭潮流呢。」 「啊……对不起……明明你特地去为我挑了……」 「你别在意,反倒是我没能帮上忙,真抱歉呢。」 「不、不会,没那回事!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当事情告一段落…… 待席德离开房中后── 「……这、这很可爱……可爱吗……?」 艾尔文身穿全身板甲于镜子前摆著姿势。 「席德爵士说很可爱……这虽然是无法在房门外曝光的打扮……但好像有点可爱……吧?我下次也穿穿看那件礼服好了……?」 她自言自语地嘟哝著。 并于镜前羞红著双颊,不断甜滋滋地傻笑。 插图 蜜瓜特典 遥远孤高的高岭之花(物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小说万岁 镶字:轻小说万岁 翻译:システィーナ 校对:轻小说万岁 那是与平常一样的阿尔卡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布利兹学级的教练时间。剑技锻炼的休息时间中发生的事。 「那个,希德卿……说起来,希德卿关于女性的经历是怎么样的呢」 休息中的阿尔文用着毛巾擦着汗的时候向希德问道。 「啊,这个,我也想知道,师父」 这时天狐也津津有味地向希德提问。 被这样的两人轮流盯着,希德哪里不太对劲地回答。 「怎么突然问到这?」 「不是,那个。总觉得希德卿啊,不就像是骑士中的骑士吗?」 「是啊,感觉会很受女性欢迎呢!果,果然在传说时代,是有着无敌后宫的吗?」 「有恋人或妻子吗?才,才不是在意希德卿和什么人一起白头偕老」 「这,这样啊,虽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那个,果然师父也是传说时代的骑士,你这样的人会爱上什么样的女性,该是说稍微有些兴趣,还是说有些在意呢」 阿尔文和天狐有些混乱地问起这样不得要领的问题。 于是,希德突然满面笑容地回答。 「担当恋人或者妻子的女性不存在。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我到死都是单身」 (太好了)x2 不知为何,阿尔文和天狐摆起了小小的胜利的姿势。 「真,真是意外呢,像希德卿这样的人,甚至没有一个恋人什么的……」 「这,这么说确实呢」 「哈哈哈,很意外,我啊,不像阿鲁斯那家伙,总之并不受女性欢迎……这种地方还是很讨厌的」 「诶,真的吗」 「不,不敢相信」 希德向着眨着眼的阿尔文和天狐继续说道。 「啊啊,真的。虽然我生活的时代有女性骑士,但是我所属的骑士团,几乎每天都有女性骑士为了替换我而向我申请决斗,好像不管哪个女孩都认真地想要打赢我」 「哇……」 「举个例子,最后甚至是至今从未握过剑的贵妇人或公主,她们也握起剑向我发起决斗。哈哈哈,看来我好像是做了相当受女性讨厌的举止」 听着希德这样说,阿尔文和天狐开始小声交谈。 「真是意外呢……希德卿居然在这么不受女性欢迎」 「但,但是,这对于我们来说,某种意义上不是很幸运吗」 「可能是呢,但是……」 「也许是这样,我觉得传说时代的女性们,看待男性是相当没有眼光」 「是……这样……吗?」 希德惊讶地看着,这样的阿尔文和天狐 「喂喂,刚才开始你们在秘密商谈着什么吧?」 「诶,啊,那个,希德卿,什么也没有啊」 「是,是,是啊,师父,什么也没有,啊哈哈」 「……?」 看着奇怪的两人,希德困惑地捂住了头。 「那个,差不多到训练的再开时间了,该准备一下了呢」 「好的,这样啊!但是在这之前先让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师父!」 「怎么了?弟子」 天狐鼓起勇气,向希德提问 「师,师父喜欢的女性类型……是什么样的人?」 「喜欢的女性类型?」 于是,希德爽快地回答了。 「比我强的女性」 「……哈?」 「……诶?」 阿尔文和天狐满脸问号。note 注释:原文是眼睛变成点,这里意译。 「这,这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武力上的,我憧憬着比我强的女性」 「…………」 「说起来,我刚成为骑士时的师父是女性。那个人相当的强大。我总是在追逐者那个人的背影。总是憧憬着她」 希德望着远方,看上去很是怀念地说 「好不容易追上了那个背影,实力超越了她,碰巧在那时,她去世了。自那以来,那份憧憬就一直挂在心里,……看见女性的时候,不论如何,首先是看“强大”。嗯?你们怎么了?怎么感觉就像是在妖精界的深层次遭遇了歪曲自然法则的大妖魔一样的表情啊」 「不,不是,没什么」 「不能成为比被称为“传说时代最强骑士”的师父还要强大的人,就不行什么的……」 「说起来,向发起决斗的女性们,会不会是要……」 「啊哈,啊哈哈……」 「……?」 对于只顾着奇怪事情的阿尔文和天狐,希德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之后训练重新开始 「哈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 训练再开的开始, 阿尔文和天狐宛若即使今天世界毁灭也要阻止一般,以鬼上身般的表情交锋。 希德对被那两个人的样子吓到的其他学生们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生活的时代比起男性骑士,女性骑士们的锻炼更加拼命。……这样啊,大家应该像那两个人那样,像鬼上身一样拼命锻炼来激励自己。你们也可以学学那他们」 超越极限拼命锻炼着剑的两人眼角,不知为何浮现出小小的泪花 序章 往昔夕照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轻之国度x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月灵 扫图:linpop 录入:kid 修图:不会修图的kid 天华月国──由品行高洁的狐狸亚人族(兽化人)『贵尾人』所建立的国度。 它是位于亚尔菲德大陆东方的一个小国,但拥有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且历代皆由贤德的天皇所统治,创造出独一无二的文明。 我,亚麻月天狐(译注:第一集原文因无汉字写法,译为日语中同音不同字的天月天狐;本集开始出现汉字,自此更正为「亚麻月天狐」。)身为一名武家子弟,负责守护伟大的天皇与这个国家。 我受到被誉为天华月国最强剑士的母亲天己启蒙,在区区十岁之时,就已崭露出剑士才华。 因此,等我成年之后,将仿效母亲成为一名杰出的武人,捍卫天皇与这个国家──我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然而,某一天,我这份幼稚的信心与骄傲,却遭人摧毁得残破不堪。 那天,奥卜司暗黑教团的暗黑骑士,突如其来地大举进犯原本国泰民安的天华月国── 「哇啊啊啊啊啊──!?」 「呀啊!?」 宫中火舌四窜,悲鸣、怒吼与濒死的哀嚎充斥其间。 剑戟交锋及切肉碎骨之声不绝于耳。 宫中接连不断地绽放出无数的艳丽血花,人命亦随之凋零散尽。 「死亡」幻化为漆黑的暴虐狂风,在我眼前激烈翻腾。 「死」之漩涡拥有骑士的形体,全身穿戴黑铠与黑色斗篷。 他的头盔上刻著一道十字,令我难以忘怀。 这名暗黑骑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狠戾霸气与黑暗玛那,犹若旋风般挥舞著诡形异状的狰狞巨剑,每当他劈出一剑,都割除无数贵尾人同胞的性命。 守卫天皇宫殿者,都是武艺高超且崇尚荣誉的武人。 他们是我崇拜及视为目标的对象。 然而,却无人能够抵抗这名暗黑骑士。 众人面对他的巨剑,宛如草芥般地节节败退。 举例而言,人类是否能以肉身抵挡狂风暴雨呢? 映入我眼帘之中的景象,一言以蔽之,即为如此── 「……啊……啊啊……」 我握著刀,盯著这幅光景。 我无能为力、瑟瑟颤抖地目睹竭力奋战的族人,遭他残忍地逐一砍杀。 唰。纵使同胞飞溅的血花淋湿了我的脸,也无法擦拭。 宫殿四处遭人纵火,熊熊燃烧,焚毁崩塌。 如今,宫殿之中无处不上演著类似的人间炼狱惨状。 远方传来的族人与暗黑骑士厮杀的喧嚣怒吼、剑戟之声,以及痛不欲生的哀嚎──屠戮与虐杀之声,宛如发生于另一世界之中…… 待我回过神来时。 「……啊。」 不知不觉之间,在场的贵尾人仅剩我还有气息。 众人皆倒卧血泊之中,沦为沉默的尸体。 矗立于尸体中央的暗黑骑士望向了我。 一阵漆黑的杀意,剎那之间缠上我的全身,弥漫著导向死亡的气息。 那一双绝对零度的碧眼,自刻著十字痕之头盔面罩的缝隙后方睥睨著我,彷佛在打量我一般。 他的眸光足以将我的内心、灵魂(维元)辗成粉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自小受到母亲锻炼,虽然年纪还小,却认为自己相当强悍。 我一直认为自己能为了天皇与国家捐躯,为自己感到骄傲。 然而,当浓烈的死亡气息近在眼前时,我所有的自负与尊严都消失无踪。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我拋下了刀,狼狈地瘫坐在地往后退缩,难堪地哭得抽抽噎嘻。 我心中毫无一丝企图作战的意念。 恐惧。我畏惧著这名暗黑骑士,我畏惧著死亡,我还不想死。 接著,暗黑骑士拿著巨剑,从容地走近了我…… 「不要!妈妈!妈妈,救我!」 我如同幼童耍赖般地哭喊,不断摇头──此时。 一阵风啸骤然逼近。 一名身穿战袍的贵尾人女子,拖曳著长长白发从旁现身,她蹬地凌空一跃,果敢地砍向了暗黑骑士。 「!」 暗黑骑士往后一跳,闪避了贵尾人女子的凌厉刀光── 女子优雅地降落在地,背对著我,挺身守护我。 「天狐!你平安无事吧!?太好了!」 「妈、妈妈!?」 那位贵尾人女子是我的母亲──天己。 她是天华月国最强的武士,武艺精湛又为人温柔,是我由衷尊敬的对象。 如今最想见的人出现了,令我心潮澎湃。 啊啊,有妈妈在的话,就不要紧了……我甚至感受到这种安心感。 不过…… 「……妈、妈妈……?」 当我定睛一看后,发现母亲遍体鳞伤、惨不忍睹,她平时优雅得令人心驰神往的战袍千疮百孔,四处染上点点殷红。 母亲身手不凡却身负重伤──这项事实瞬间令我原本即将遗忘的恐惧与不安,再度蠢蠢欲动。 「天狐,不要紧的!就算……就算只能守护你一个人……!」 她吐出粗喘的气息,采取拔刀术的架式,紧紧盯著眼前的暗黑骑士。 拔刀术是母亲的拿手绝技,刀一旦出鞘便无人可闪避。 那名暗黑骑士已经难逃一死了。 然而,母亲的手却正在颤抖……这是我的错觉吗? 不可能……因为这世上没有人能与她匹敌。 我哀求与祈祷般地,注视著母亲的背影。 「亚麻月天己,投降吧。」 暗黑骑士与她对峙,肃穆地开口道。 「你们所崇拜景仰的天皇和皇族都已经死了,被我杀了。」 「欸……?」 闻言,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仰望母亲。 他是骗人的吧?妈妈,快说他是骗人的。 我爬到母亲脚边,仰望她的侧脸,恍如询问她一般。 不过,母亲却彷佛证实了暗黑骑士的发言── 「~~~~!」 ──她懊悔地扭曲著容颜,泪水也从眼角扑簌簌地滚落。 「天华月国已经灭亡了,你根本没有继续作战的理由了。」 暗黑骑士这么宣告道,宛如对挫败受创的母亲乘胜追击一般。 「还没结束!」 不过,母亲却噙著泪,鲜明地吶喊: 「还没结束!我虽然没能保护任何人……但独独能保护这孩子!」 她全身上下涌起雷霆万钧般的气魄,为了保护我而往前踏出一步。 然而──母亲这样的身影…… 不知为何,无法令我觉得值得倚靠,反而将之与缠上蜘蛛网疯狂挣扎的蝴蝶影像重叠在一起。 「天狐,快逃!就算只有你也要活下去!我会挡住他的!」 「妈、妈妈──」 说时迟那时快,母亲的身影向前冲刺,犹若烟霞般消散无踪。 她步法凌厉、腰身旋转,动作矫捷流畅,刀刃出鞘,好似行云流水,毫无滞碍。 母亲的剑一直是我崇拜与努力的目标──神速之拔刀术。 斩击滑出刀鞘,产生爆发性的加速度,化为一道银牙弧月,笔直地奔向暗黑骑士的首级。 无从闪避。 毕竟,这世上没有人能躲过母亲的刀。 ──但是…… 「愚蠢。」 下一秒,「嗡!」的一声。 暗黑骑士出现在母亲背后,与她背对背地挥了剑。 「……啊……」 母亲在拔刀之后,总是稳如泰山地收招并维持戒备,但如今她的身体却宛如断了线的傀儡,虚脱疲软地拋向空中,刀自手中脱落。 「哗啦!」一声,她的胸口开出一道夸张的斜纹,绽放出残酷且艳丽的血花。 接著,母亲口吐鲜血,无力地滚落于地面上。 「妈、妈妈────────!?」 我激动地奔向她身边,搂起她的身躯。 母亲身上的伤痕明显是致命伤,已经回天乏术。 「妈妈,不要!你、你撑下去……撑下去啊!我不要你死!」 我仅能不停地痛哭哽咽。 已如风中残烛的母亲,轻轻朝我伸出颤抖的手……抚著我的脸颊说: 「……天狐,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真的很抱歉……」 「不要啊!你不要死!妈妈,不要丢下我!」 我并未逃走,也并未作战。 甚至践踏了母亲舍命的请求。 我如同幼儿一般,紧紧搂住母亲,不断地哭喊。 接著,暗黑骑士来到凄惨难堪的我身边。 不疾不徐地举起巨剑── ──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瞬间,我彷佛自床上跳起来般醒了过来。 「呀啊!?」 接著,我的视野一角映出艾尔文的身影,她发出小声的尖叫,收回原本放在我额头上的手。 「呼……!呼……!呼……!」 我因为汗水全身湿透,充满不适感。 在一片寂静当中,我感受著唯一吵闹著的心跳声,环视周遭。 这里是位于伽维尼亚城下层东北方的布雷泽班宿舍塔中,我的卧房。 除了附带床幔的床、桌子、衣橱、暖炉与地毯等所有寝室共通的家俱摆饰之外,没有其他特殊之处。 一旁的格子窗外天色依然昏暗,看来是日出前的凌晨时分,设置于房间一角的机械落地钟的时针也证明了这一点。 壁挂式的烛台设置了魔晶石,它所散发出来的魔法光芒,淡淡地照亮了黎明前的昏暗房间。 我暂时调整呼吸后,询问在一旁眨著眼睛的艾尔文: 「呃、呃……艾尔文?这么早有什么事?」 仔细一看,她已经整齐地穿著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候补骑士制服,但距离开始上课还有一大段时间。 「……天狐,你不要紧吗?」 此时,艾尔文担忧地探头盯著我的脸。 「你从今天开始要比大家早起,进行个人的晨间特训吧?你说要我陪你……」 「啊。」 当我听见她的话后,原本纷乱不清的意识迅速地清醒过来。 「对、对对对、对不起,艾尔文!我怎么会忘了!」 我脱掉睡衣,仅剩内衣,奔向衣橱…… 「我、我现在、马上就准备!等我五分钟就好──啊、呀啊啊啊啊啊!?」 ……却双脚绊倒,夸张地扑倒在地毯上。 「哈哈哈,天狐,你冷静点,我会等你的。」 艾尔文露出苦笑,对我伸出了手,扶我站了起来。 「呜呜……对、对不起,老是全都麻烦你……」 我心中充满羞赧与歉疚的心情,打开衣橱。 接著,开始换穿候补骑士的制服。 「话说回来……天狐,你今早又因为做恶梦而呻吟了呢。」 当我将手伸进制服袖子中后,艾尔文有些严肃地这么说道。 「我已经没办法像小时候一样和你一起睡了……你到现在果然也还是会梦到当时的事吗?」 「……偶尔会。」 我说了谎。不知为何,我最近经常会梦到那件事。 然而,艾尔文似乎从我难以言喻的回答语调变化中,看穿了我的内心。 她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说: 「你最近果然有点累呢,你想想,你最近都很专注在训练上吧?所以──」 「我、我不要紧的啦!」 我大声嚷嚷,打断艾尔文的话。 「因为我要成为骑士啊!所以我必须比现在更加、更加努力才行!你也这么认为吧!?」 「我、我并没有……那么想……」 艾尔文以复杂的表情结结巴巴地道。 我则乘胜追击一般,对她滔滔不绝地说: 「不要紧!不要紧的啦!更重要的是我换好衣服了!来,我们走吧!我今天也会用尽全力努力的!每天的努力会让我更靠近真正的骑士!来──」 我这么说。 并推著欲言又止的艾尔文的背,离开了寝室。 ──没错。 我必须成为骑士。 为了守护这个国家,以及艾尔文。 我必须成为一名出色的骑士。 因此,我根本无法在意勉强自己一事。 根本无法唉声叹气。 因为,我要成为一名骑士。 不过──…… 第一章 学生们茁壮成长 黎明已至,旭日东升。 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布雷泽班的一天也即将开始。 此处是伽维尼亚城的另一世界──妖精界第一层《煦阳树海》。 洋溢著绿意与生命力的树海中,有一处开阔宽旷的空间,阳光照耀于原野之上,艾尔文等布雷泽班一年级的候补骑士正立于此地。 艾尔文等人精疲力竭地喘著大气,以自己的妖精剑为拐杖,倚靠著它,支撑著即将累倒的身躯。 而在他们的中央── 「喂喂喂,你们怎么啦?再攻过来啊。」 一名黑发黑眸、身材精瘦却体格壮硕的剽悍青年──布雷泽班的教官骑士席德赤手空拳地从容伫立。 他面对累瘫在自己附近的艾尔文等人,露出类似挑衅,却又犹若慈祥爷爷望著可爱孙儿般的和蔼表情,铿锵有力地说: 「你们就只有这种程度吗?就这点能耐?不对吧,你们应该更有本事。」 艾尔文等人听见席德的喝斥,紧咬牙关并抬起了头。 接著──众人跳起似地同时行动。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率先冲入席德攻击范围内的是一名棕发少年克里斯多福。 他以双手举起巨剑型碧绿妖精剑,果敢地砍向席德。 他这一劈根本毫无剑法可言,只是不顾一切地以蛮力挥舞巨剑连击。 这攻击当然并未碰触到席德分毫,他翩然地倾斜身体闪避,以手指轻点巨剑的剑身中段,撇开斩击的剑路。 席德一一化解克里斯多福势如破竹的攻势,说道: 「喔?你明明应该累坏了,力气却几乎没变小呢?」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克里斯多福对席德使出上、中、下的三段连击,穷追不舍。 「嗯,你的气息果然是班上最长的。这点很好,对骑士来说,气息绵长(精力)是最重要的能力。」 「唔唔唔唔唔!?看招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嗡! 克里斯多福将巨剑高举过头下劈,席德则侧身闪躲──并挥拳反击,轰向对方门户大开的胸口。 一阵冲击力道袭向了克里斯多福,然而── 「唔?」 席德的拳头命中克里斯多福的胸部,该处却有一片石板,宛如盔甲般贴服著。 「嘿!这就是我的新魔法!碧绿妖精魔法【石铠】!」 克里斯多福得意洋洋地喊道,对席德举起巨剑── 「……原来如此。」 剎那之间,席德于呼吸之时,稍微往前踏步── 随著席德踏下足以撼动地面的震脚,地面发出「砰!」的一声,同时,他握拳挥出仅五公分的幅度。 「呕欸!?」 这记拳击粉碎了守护克里斯多福胸前的石板,将他的身体如同弹开般往后震飞。 「你的剑术虽然还上不了台面,但我很欣赏你的防御力和韧性喔。」 当席德这么赞美飞出去的克里斯多福时……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灰发双马尾少女依莲恩自席德的右方── 「我、我要上了──!」 亚麻色卷发少女琳奈则自席德的左方── 两人各自拿著妖精剑,左右夹击席德。 「很好的合作。」 另一方面,席德以手背悠然自若地隔开依莲恩的斩击与琳奈的突刺。 「唔唔唔唔唔──!」 依莲恩不服输地转剑回劈,更进一步地朝席德攻去。 她的妖精剑为变种剑,是苍蓝妖精剑。 或许因为她原本即为名门贵族的千金小姐,自幼累积了骑士的锻炼,故她的剑术炉火纯青,农民出身的克里斯多福尚不可及。 她自中段架式(犁位起势)(译注:德式长剑术的架式之一。剑士将剑柄放在腰部以下的位置,剑身朝斜上,剑尖直指对手脸部方向。)出招,没有一丝多余动作,剑路自在地劈砍而来。 「喝、喝呀啊啊!」 另一方面,琳奈的妖精剑为长枪,碧绿妖精剑。 或许因为她天性胆怯,以攻击距离至为关键的枪术而言,她的进攻往往不够深入,但训练有素的枪术本身却不差。 她笔直地突刺并横扫,旋转枪柄,以尾端的枪鐏劈来。 但席德仅翩然地晃动身躯,便使得两名少女合作无间的攻势全数挥空,徒劳无功。 「你们的招式则正好相反,太照本宣科了。」 「小意思,我们才正要开始进攻呢!匿影藏形!」 依莲恩边砍向席德,边对自己的妖精剑述说古妖精语。 这是苍蓝妖精魔法【雾隐】,依莲恩的剑身忽然窜出一圏圈浓雾,导致席德视野中的依莲恩身影消融于迷雾之间,彻底消失无踪了。 此时── 「──!?」 席德顿时不自然地侧翻身体,跳离原地。 这是因为依莲恩的剑,自意料之外的角度与剑路袭向自己。 「原来如此……可以目视时就用照本宣科的剑术,等无法目视时,就用非常规的剑术。依莲恩,你可真是一个技巧派的谋士呢。」 「我、我也要出招了!舞动绿叶!」 琳奈也旋转长枪,喊出古妖精语。 这是碧绿妖精魔法【叶舞】,大量树叶凭空出现,飘舞于空中,犹若暴风雪般袭向席德。 「呣?这是──」 飘舞的树叶紧紧地黏在席德的眼睛与肌肤等全身上下,不断发出「沙沙」声,逐渐扰乱迷惑他的五感。 「就是现在!」 「希欧铎同学,拜托你了!」 依莲恩与琳奈跳离席德的攻击范围内,扬声大喊。 「──我知道啦!」 此时,一名金棕发少年自后方──不远之处燃烧著维元,举起了妖精剑。 希欧铎的妖精剑为短剑,是绯红妖精剑。 他拥有在一年级候补骑士之中顶尖的剑术,却由于妖精剑过短,不适合近战肉搏,导致他引以为傲的剑术无用武之地。 然而,他最近历经再三的修练,逐渐建立出一套全新的战斗模式。 那就是── 「炎舞焚尽──!」 当希欧铎挥下短剑后,剑身遂窜出火焰,化为一道火龙卷;炎流翻腾,吞噬席德所在之处,将之燃烧殆尽。 热浪四散,火星与炎柱冲天直起。 这是绯红妖精魔法【炎岚】。 意即,希欧铎舍弃肉搏战,以远距离火力支援,这就是他所得到的答案。 「我们做到了!终于打到席德爵士一次了!」 依莲恩见状,眉飞色舞地做出胜利手势。 「不、不过不过……我们会不会做得太过火……!?」 琳奈忐忑不安地说道。 「不过,要是不这样的话,根本就打不到他啊。」 希欧铎哼了一声,将眼镜往上一推……此时── 「哎呀,你说得没错。」 ──有人从希欧铎身旁伸出一只手臂,搂住了他的肩膀。 那人正是席德,他如顽童般笑得开怀洒脱。 「更正确来说,应该是『就算是这样也还打不到他』吧?」 「啥──!?」 「骗人……」 「咿、咿咿咿咿咿!?他是在什么时候挣脱的!?」 众学生见到席德不知不觉地出现在希欧铎身旁,不禁瞠目结舌。 「话说回来,琳奈,你很行呢。透过魔法干扰我的五感,以掩饰希欧铎发动魔法的时机。」 「可恶!炎舞──」 希欧铎最快恢复神智,将剑尖对准席德,意图喊出古妖精语。 「嘿咻。」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咳咳!?」 席德却以单手将他甩飞出去。 他拋下背部用力撞上地面的希欧铎,如烟霞般消失,留下模糊残影。 「呀啊!?」 席德彷佛瞬间移动,现身于依莲恩背后,以手刀劈向她的后颈。 他留下虚软跪地的依莲恩,再度消失无踪。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剎那之际,一眨眼的瞬间,他又给了琳奈的胸口一掌。 琳奈则被猛力震飞,「砰──!」的一声,于地面上翻滚而去。 「希欧铎的火力不错,总有一天应该会成为我们班不可或缺的王牌。依莲恩拥有有效运用妖精魔法的机灵头脑;而如果忽视琳奈的辅助魔法的话,会变得相当难缠。然后──」 席德转动著脖子,发出「喀啦」的声响。 接著──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直伺机而动的艾尔文身披烈风,从正面冲刺而去。 她的持剑架式是将细剑型妖精剑往后收紧,笔直地朝席德逼近──并施展突刺。 「喔?」 席德悠然自若地盯著艾尔文──将左掌对准了她。 他于掌中捉住了艾尔文的突刺。 细剑剑尖上充满著艾尔文倾尽全力所燃烧的维元。 因此,这一瞬间,掌心与剑尖之间迸溅出纯白的玛那火花,明灭闪烁。 「──呼!」 艾尔文抽回剑尖,跳离席德,拉开攻击的距离。 她踏著轻盈的步伐,拿著细剑,窥伺攻击席德的机会。 席德则暂时开阖著接住剑尖的左掌,盯著掌心……最终喜孜孜地咧嘴一笑说: 「艾尔文,你的维元输出果然遥遥领先其他班上同学,维元很强这件事本身就是一项武器。」 接著,席德至今一直泰然自若地站著,此刻却首度摆出可谓架式的姿势。 他斜侧著身躯,略微驼背,左手握拳朝前,右手呈手刀放在下巴附近。 「你真的很像亚瑟呢,他也是个维元奇才。」 「我很像……祖先……像圣王亚瑟……」 艾尔文闻言,有些开心地重复著这句话。 然而,她最终严峻地敛起神情,盯著席德说: 「意思就是我还得有得学吗?」 不过,艾尔文虽然这么说,眸中却并无一丝悲伤或抑郁。 她仅静默地燃烧著耿直崇高的意志之火,挑战阻挡于自己面前的巍巍高墙。 「吾主,这是当然了,要是你只因为那样就满足的话,我会很伤脑筋的。」 席德望著艾尔文的表情,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不喜欢『很像』的这种评语,就精益求精吧。有朝一日,让我见识一下你自己身为一名骑士的武学极致,让我无法重叠你们俩的身影。」 「这是当然!」 艾尔文这么说,以特殊的律动深深吸气。 她秉持著坚强的意志力,燃烧灵魂。 她将倾尽全力燃炼出的玛那流向全身各个角落,遍及上下,接著── 「今天也要请你赐教了!看招──!」 ──以破釜沉舟的气势砍向了席德。 艾尔文迅如疾风,身影迷离难辨。 她所施展的突刺笔直向前,劈砍劲势凌厉,于虚晃一招徉攻后,又从下段架势(骗位起势)(译注:德式长剑术的架式之一。剑士让剑尖指地,长刃朝下。于对手眼里,这种姿势似乎容易进攻得手,故可欺骗对手发动攻击。)猛烈进攻。 「呼──」 席德面对艾尔文竭尽全力进攻的攻势,翩然洒脱地一一见招拆招。 此时,天狐独自一人── 「……呼……呼……」 ──自远方眺望著艾尔文等人的战局。 她全身穿戴著沉重的金属盔甲,一味地独自奔驰于原野四周。 天狐并未加入以席德为中心的实战演练。 正确而言……席德并未允许她加入。 这是因为她──…… 「呼……呼……」 ……跑步……不断跑步。 全身盔甲依然重量惊人,压向天狐的身躯。她气息急促,心脏激烈地跳动,疲劳似铅块般如影随形。 好重,好辛苦,好难受。 不过,天狐最近从这种训练之中,感到某种有别于全身盔甲的重量所带来的沉重与痛苦。 而那过于沉重,几乎足以压垮她。 (艾尔文……和大家……离我愈来愈远……) 仔细一看,原本被打倒在地的其他学生,也纷纷脚步踉跄地站了起来,再度全力地挑战席德。 对如今的天狐而言,他们的身影显得遥不可及…… (……我该不会一直都会在原地踏步……?) 自己不愿想像的未来与可能性,潜藏于因为疲倦而懦弱的心中。 猛烈的不安心情,导致支撑著如铅块般沉重之身躯的双腿,瞬间疲软── 啪! 天狐以双手挤压脸庞般地拍打自己,用力地摇头。 「……小意思,我还可以呢……!」 她奋力地紧咬牙关,喝斥即将疲软的双腿。 接著,她笔直地朝向前方,再度气势汹汹且气喘吁吁地开始奔跑。 「努力……这只是我的努力还不够!席德爵士也……师父他也说过了啊!维元是所有人都办得到的……所以……」 ──如今就尽己所能。 一步一脚印地迈进。 别焦急,别灰心,别放弃。她拚命地说服自己。 「我……绝对要……成为……骑士……!」 天狐独自一人不断地跑著── ── 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一天,始于上午六响钟──意即六点,结束于音程不同的下午五响钟──意即十七点。 一天的军训时段分为『晨间军训』、『上午军训』、『下午军训』等三个部分,这在四班──杜兰德班、欧铎班、盎撒洛班与布雷泽班都相同,但以何种形式进行哪种军训课程,则能凸显出各班风格。 有些班级于课程表中,均衡地分配学科与战斗训练的时间,也有班级将一整天耗费于战斗训练上。 这将视各班所重视的理念,以及指导教官骑士的方针进行调配。 当一整天的严苛军训结束后,从十七点开始就是自由时间。 学生纷纷在各班的宿舍塔内洗澡,维护或整备武器。 之后── 「喔,来了、来了!艾尔文,这边、这边!」 艾尔文在位于伽维尼亚城高层的王族寝殿沐浴并穿戴整齐后,来到位于下层的妖精骑士学校区的大餐厅,便发现布雷泽班的成员围在长桌一角,等待著她。 「嗯,大家,抱歉我来晚了。」 艾尔文快步走去,坐到空位上。 这座大餐厅拥有宽敞的空间格局,足以容纳四班学生还绰绰有余。餐厅内等距摆放著长桌,放上烛台,点燃了烛火。 天花板附近垂挂著枝形吊灯,鬼火妖精可爱地飘浮于其间,照亮了大餐厅。 「不过啊,虽然说你是王子殿下,所以也无可厚非,但你老是单独回王城寝殿洗澡耶。」 坐在一旁的克里斯多福用力地拍打著艾尔文的肩膀,这么说道。 「你偶尔也来宿舍塔的澡堂和我们一起洗吧?」 「啊、啊哈哈……那就……」 当艾尔文含糊地支吾其词时。 「真是的,不懂宫廷礼仪的平民就是这样,像艾尔文身分这么高贵的人,怎么可能没有随从服侍就和平民一起洗澡啊。」 依莲恩以手指转弄著双马尾,傻眼地这么说道。 「不过,正所谓哥儿们之间要坦诚相见啊,何况我们还是同学欸。」 「我们的确是同班同学,但人家是王室成员啊,身分高贵的人平常就需要表现出符合自己地位的言行举止。在共同生活之中,如果不清楚划分的话,会有损王室威严──」 正当依莲恩竖起手指,打算开始又臭又长的说教时…… 「好、好了好了,你们都冷静一点。」 艾尔文委婉地介入阻止。 「先不管身分,我也知道同学之间的这种交流很重要,但是……我之前也说过了,我不太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身体……」 「啊!对欸,你在小时候意外摔下马,背后有很严重的伤痕,对吧?」 克里斯多福回想起来,尴尬地搔著脸颊。 「嗯……所以,那个……对不起。」 「应该是我比较抱歉,我彻底忘记这件事了。」 当艾尔文等人这么聊著时。 「哈哈哈,比起那种事,我们差不多该吃晚餐了吧?我也饿了。」 席德坐在长桌底端,双手放在后脑勺,交叉著双腿坐著,露出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催促道。 「而且,要是你那么想要哥儿们之间坦诚相见的话,就由我来奉陪吧。」 「欸!?不、不……那个……席德爵士你就不必了……」 「为什么?别说那么冷淡的话啦,就算是我也会受伤的喔。」 「你问我为什么……那是因为那个……反而是我会受伤……会打击我身为男人的信心……这一言难尽……」 「……?」 克里斯多福以虚无的眼神,断断续续地嘟哝后,席德愣了一愣。 「……!」 「~~~~!」 忽然之间,依莲恩彷佛意会到什么似的,面红耳赤地低头不语,琳奈也同样满脸通红,却时不时地斜眼偷瞄席德的反应。 「这气氛是怎样?」 接著,希欧铎面对同学们,无奈地耸了耸肩。 尽管气氛变得难以言喻,但话题姑且远离了艾尔文的沐浴话题。 艾尔文因为种种隐情,掩饰性别,自称为王子。 藉由伊莎蓓拉的魔法之力,她不会轻易露馅,但既然身为学生与同学共同生活,总是难免会遇到这种问题。 因此,她需要瞭解状况,愿意解围的人…… (……他刚才……是在帮我吗……?) 艾尔文以眼角余光瞅了席德一眼。 席德则一如往常,神态从容自若,令人无法窥知他的真意。 然而,艾尔文不由得认为席德光是坐在那里,便能令自己感到安心,觉得有人可以倚靠。 (咦……?不过……) 她不经意地发现。 在这种时候,总是会一马当先地为自己解围的朋友,未说半句话。 「……天狐?」 艾尔文的目光落在坐著的天狐身上。 「…………」 天狐落寞瑟缩地坐著,盯著眼前的桌巾。 她有些恍恍惚惚,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 当艾尔文有些在意,试图对她说话时…… 「喔喔!来了、来了──!」 克里斯多福突然发出的嗓音,打断了她的话。 仔细一看,只见一群身高三十公分、全身长满棕毛的小矮人──家事妖精(棕精灵)将装著餐具与菜肴的盘子顶在头上,蹦蹦跳跳地走来。 他们开始将餐点摆到艾尔文等人所围绕的长桌上,敏捷俐落地准备著晚餐,灵活得不同于他们小巧可爱却又有些笨手笨脚的外型。 当上菜结束后,家事妖精宛如羞于见人一般,「咻~」的一声逃之夭夭,转眼间即不见踪影。 「……菜也来了,大家赶快吃吧。」 艾尔文选择稍后再询问神色有异的天狐,示意同学们开动。 布雷泽班开始享用晚餐。 「哎呀,不过,这时代的饭菜还是一样好吃啊。」 席德喜形于色地狼吞虎咽著。 他大嚼面包、咬断烤肉,伸手拿取水果,大口啃下。 「「「「…………」」」」 不过,艾尔文等布雷泽班的学生,却隐约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 他们默默地用著晚餐,像在执行行政作业。 「……话说回来,我之前就在想。」 席德忽然对学生的模样感到疑问,将分切于盘中的鸡肉夹到全麦面包中,边嚼边问: 「你们好像对这餐厅的餐点很不满呢,为什么?明明每天都会提供像宴会大餐一样的菜色。」 「大餐……?这算大餐吗……」 艾尔文瞄了一眼面前的桌面。 面包篮里堆著全麦面包小山,虽然可以无限畅食,却相当硬。 共用盘中堆著大量仅经烧烤的带骨肉,单纯以盐巴与香料调味,而且那并非什么肉质上等的肉,也很硬。 另外,还有一锅凉掉且只用盐巴调味的蔬菜豆子汤。 另一个共用盘上放著葡萄、苹果与柑橘等未切的整颗水果。 一言以蔽之── 「我们的餐点都很『粗糙』……有种随便煮煮的感觉……」 艾尔文苦笑著道,其他人也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点了点头,彷佛同意她的意见一般。 「那个……如果只是偶尔吃一下的话,这种简单的菜色倒也不错啦……」 「……但每天都吃这种粗食就……」 「唯一只有份量多到让人觉得反胃啦……」 依莲恩与琳奈好歹算是贵族子弟,似乎无法忍受,她们唉声叹气,小里小气地吃著。 「话说,这老实说很难吃,连现在的农家伙食都比这好。倒不如说让我来做的话,都能做得更好吃。」 「…………」 希欧铎默默无言地听著克里斯多福的总结,以小刀切开水果,放入口中。 「……怎么可能。」 席德捧起汤盘,「嗽~」的一声,一口气喝乾了汤。 他连面对两千幽骑士都能泰然处之,如今却面容失色,露出恍若濒临绝境般的神情,呻吟道: 「……可是这是面包吧?是用小麦做的面包耶。」 「呃──面包不都是用小麦做的吗?」 「而且,还有肉,也都是一般的牛、猪、鸡……这些正常的肉。」 「呃──不正常的肉又是什么啊?」 「再说了,这里会提供早中晚一天三餐,餐餐都让我们不会饿肚子吧?」 「啊、是。」 「那你们到底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倒想问问席德爵士你过去都吃些什么啊?」 艾尔文见到席德无比认真的神情,仅能含糊地笑了笑。 「不过,这真的没办法改善吗?」 当克里斯多福嫌恶地啃著肉,这么嘀咕时,希欧铎平淡地继续吃饭,插嘴道: 「就算你碎碎念也无可奈何吧。因为现在家事妖精对我们布雷泽班的待遇是最差的啊。如果不想受到这种待遇,只能赶快争取勋分了吧。」 「……勋分?」 席德停下切开烤肉的动作,拋出问题。 「话说话来,你们在这一个月内常常提到这个字耶。勋分是什么啊?」 「啊、那是……话说我还没向你解说过呢。」 艾尔文正式开始说明: 「勋分就是在学校定期向各班颁布『课题(任务)』中,依各班成果所给予的分数。」 之后,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袋子,将内容物摊在桌上。 接著,里面滚出了几个切割成同样形状的黄色结晶。 「能感觉到玛那……应该说那是玛那的结晶?这就是叫勋分的东西吗?」 「对。」 席德饶富兴味地捏起结晶,艾尔文则对他点了点头。 「勋分在这所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里,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举例来说,有许多家事妖精住在学校里,会为我们准备餐点、打扫教室和宿舍、整顿装备等等,提供各种服务……如果把勋分给他们,就会暂时提升待遇等级,比如说……」 艾尔文瞟了后方一眼。 该处为其他班学生坐著的餐桌,家事妖精正为他们准备餐点,一如方才服务布雷泽班那样。 「喔、喔喔喔喔……今天欧铎班的晚餐是刚烤好的白面包、肉馅饼、通心粉沙拉、南瓜炖菜和蔓越莓蛋糕……」 「真、真好……好好吃的样子……」 克里斯多福与琳奈,见到对方桌上摆放著明显比自己班丰盛的菜肴,羡慕地注视著。 「那是啥啊?与其说是吃的,更像是布置房间的摆饰……」 「啊、啊哈哈……先不管那个了。」 艾尔文对席德异于常人的观感露出了苦笑,继续说道: 「其他班都给予家事妖精勋分,在校园生活中享受著相对应的待遇。」 「因为家事妖精很现实呢,他们不会做超过酬劳的工作啊~」 「我们是新创班级,还没那么多剩余的勋分……」 「也就是说,这是符合我们等级的待遇。」 依莲恩总结似地说,以撕下的硬面包沾著无味的汤,优雅地放入口中。 「原来如此,不过,你们手上并非完全没有勋分吧?」 「对,学期初会发放少量勋分。」 艾尔文听见席德的问题,点了点头。 「不过,勋分在这所学校里,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用途。需要购买魔法道具或修复破损的妖精剑等……」 「嗯,原来如此,所以为了能顺利地度过未来的校园生活,不能随便浪费。」 席德用汤勺从汤锅中再添了一碗,点了点头。 「是的,不过,我们布雷泽班是才刚成立的班级,还很难达成『课题』……我已经有觉悟会吃这种苦了。」 艾尔文这么说,脸上没有一丝哀伤。 她身上仅有未来一点一滴地努力……这种专心致志且正向积极的意念。 「我们只能暂时忍受这种待遇等级的饮食,自己分配宿舍内的打扫洗衣了。」 「也罢,那是无所谓,但会想尽早改善伙食啊。」 克里斯多福烦闷地说道。 「因为身体就是骑士的资本吧?吃这种伙食,身体会撑不住的。」 「对啊……虽然我不太想说,但如果三餐都是这种水准,也会影响士气呢。」 「宿舍塔内姑且也有我们可自由使用的厨房,可以做饭……」 「但大家每天都忙于军训,根本没有可以自己准备伙食的闲工夫啊。」 一行人嘀嘀咕咕地连声抱怨……此时── 「那、那个……!那就……」 一直噤声不语的天狐忽然下定决心般地开口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从明天开始,就由我来帮大家做饭吧。」 众人听见她突如其来的提议,视线不约而同地集中到她身上。 「……天狐?」 「欸?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啊?」 「天、天狐同学,你有必要这么做吗?」 学生们不明就里地眨著眼睛。 然而,天狐却对著同学,深感苦恼地说道: 「因、因为我现在在班上最扯后腿了……所以这点小事……」 众人闻言,纷纷面面相觑…… 「啊哈哈哈哈哈!喂喂喂,天狐,你在说什么傻话啦!」 「你在扯我们的后腿?请别开玩笑了!」 学生们笑著,一一嚷嚷道: 「你不是我们里面最强的吗!」 「对、对啊!你的剑术何止是厉害而已!」 「实际上,我对剑术有些心得和自信,却从来没有在比划剑术时赢过你啊。」 「拜托,你别说笑了,过度自谦听起来会像是在讽刺别人啦。」 克里斯多福、琳奈、依莲恩与希欧铎这么说道。 「……我不是在自谦,这是事实。」 天狐一脸阴沉地喃喃自语道。 「……!」 原本吵吵闹闹的众人听见天狐的指正后,纷纷噤声不语。 维元,那是传说时代的骑士功法,藉由摄取体外的玛那至灵魂之中,加以燃烧,使之升华为自己的玛那。 据席德所说,只要能练成这套功法,纵使妖精剑剑品低等也能变强。 目前,席德的军训方针就是让学生能自由自在地掌控维元。 「……天、天狐……」 艾尔文为之语塞,天狐则淡淡地继续道: 「虽然每个人领悟的时期和程度都不一样,但大家都已经能用维元了。」 「那、那……或许是这样……没错……」 「……不过,只有我还一窍不通。」 天狐颓软地垂下狐耳,抒发自己的想法: 「我到现在还完全搞不清楚燃烧维元的感觉……或许我……根本就没有天分……?」 正当她断断续续地诉苦时。 「才、才没有那回事呢!」 艾尔文从座位上弹起似地站了起来,发出「砰!」的一声。 「你比任何人都努力!有一天一定能用维元的!你现在只是有点碰壁而已!」 「…………」 「而且,席德爵士也说了啊!维元并非什么特殊能力,只要是生者就人人都能用!你怀疑你师父所说的话吗!?」 「!」 天狐闻言,猛然惊觉般地望向席德。 席德则依然大口大口地将面包与烤肉送进口中,平静地说: 「对,如她所说的,虽然要历经苦练,但维元并非什么特殊能力。经过练习后,人人都能使用。」 「师、师父……」 「我已经提过很多遍了,领悟维元的速度人人不同。不过,就算扣掉这一点,我们班都属于资质奇佳的。」 他从汤锅中直接将汤一滴不剩地倒入碗底朝天的汤盘里,直接端起汤盘,一口气喝个精光,再笑著对天狐说: 「所以说,徒弟,你就放心吧,相信我。」 或许是因为看到席德强而有力的笑容而放心下来── 「……也……也是呢……!」 ──天狐原本神情有些黯淡,如今甩开阴暗的心情点头如捣蒜。 「我因为被大家超前领先,或许有点太紧张了!不过,我还前途无量呢!好,我会加油的!师父,请你好好看著!」 「好,我会看著你的,就是这股劲……好了,我吃饱了,谢谢招待。」 席德双手合十,鞠躬致意。 不知不觉间……所有餐点已经从众人的餐桌上消失得一乾二净。 「欸、咦!?席德爵士!?」 「怎、怎怎怎怎、怎么不知不觉间就被吃光了!?」 「您、您该不会、把送来的菜全部都吃掉了吧!?」 「本、本来明明有那么多面包、汤和烤肉的……!?」 「师父!我、我几乎还一口都没吃耶!?」 席德见到学生们闹哄哄地嚷嚷著,不禁愣了一愣。 「嗯?因为你们一直说难吃,所以我以为你们今天没要吃啊。」 「教、教官,一码归一码,这不能混为一谈啦!」 「呜呜……就算再怎么不好吃,但人家肚子饿扁了欸~~!」 「话说,那么多东西,到底装到您身体的哪里去了啊!?」 食物所引起的仇恨相当骇人。 众学生含泪怨恨地瞪著席德。 此时,席德却满不在乎,问心无愧地说: 「呵,骑士──『能吃就吃』……这可是上古骑士的守则。」 「「「「我们才没听过那种守则咧!」」」」 学生们大呼小叫,踢倒椅子站了起来。 「饮食本来就是夺走其他性命的行为──也就是一种战斗。就算必须斗垮其他人,身为以战斗维生的骑士,当然应该心无旁骛地投入用餐之中。」 「「「「那只是你贪吃而已吧!」」」」 语毕,众学生愤而拔剑。 「就、就算是教官你,唯有这件事我无法原谅……!」 「对啊!就算你是我师父,但也要有分寸啊!」 「唔~~!所以我才受不了《野蛮人》~~!我要替天行道!」 众人不约而同地扑向席德,挥剑攻击。 「嘿咻。」 然而,席德将右手放在桌上,脚蹬地板,俐落地前滚翻,轻而易举地躲过学生们愤怒的攻势。 其间,他还不忘以空出的左手,偷走学生盘上的苹果。 「喔?吃完饭马上就要开始锻炼了啊?好啊,我就陪陪你们。」 席德在桌上无畏地啃著苹果,挑衅似地勾著手指。 「「「「才不是咧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学生们忍受著饥肠辘辘,边哭边袭向席德。 布雷泽班这区集其他班级学生好奇又傻眼的目光于一身,一时引起一场鸡飞狗跳的骚动。 「啊、啊哈哈……之后再大家一起弄点什么晚餐吃吧……」 艾尔文露出苦笑,望著闹得不可开交的席德与同学们。 不过,她又敛起神色,盯著天狐。 天狐泪眼婆娑,因为空腹而左摇右晃,扑向了席德。 她看似与平常无异。 最近的天狐会突如其来地状似闷闷不乐。 「天狐……不要紧……吧……?」 艾尔文因为天狐的状况,感到一丝不安。 第二章 四班联合交流赛 伽维尼亚王国位于亚尔菲德大陆中央。 远在北方之遥──翻越俨如高墙般耸立的死宫山脉后,更深入北境极地。 于大陆北端的前魔国暗涅西亚的领土之中。 魔国废都受冰天雪地所封锁,一年四季遭到冥府般的寒气与暴雪呼啸吹袭,而暗涅西亚城则矗立于废都中央,谒见厅中── 「铿锒!」一声,一名少女歇斯底里地将水晶球砸向地面,摔得粉碎。 这是一名全身穿著哥德风礼服,头戴王冠的银发少女。 她一双蓝宝石色的眼眸寒冽无比,却又充斥著足以将世间种种焚烧殆尽般的憎恨烈焰。 「可恨……!真的太可恨了……!」 少女显露出激愤心情,再三践踏碎裂的水晶球碎片。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他……!为什么……!?」 她或许相当投入其中吧。 践踏碎片的行为令她开始气喘吁吁……此时…… 少女背后的空中延伸出一片幽暗── 「哎呀呀,我可爱的主人,您怎么了啊?」 幽暗扭曲荡漾,凝结形成另一人。 现身的是一名全身包裹著漆黑法袍与连帽的魔性美女──奥卜司暗黑教团教主至尊魔女芙洛菈。 「您今天的心情好像更不好呢。」 「芙洛菈……!?」 芙洛菈见到王冠少女暴跳如雷地狠瞪著自己,嫣然微笑,不以为意地走了过去。 「好了,我可爱的主人今晚到底看了什么,以慰藉无聊呢?」 她这么说,轻轻地挥著手,以古妖精语悄声低语。 接著,被少女摔破的水晶球碎片开始颤动……最后全数飘向空中。 之后,碎片自行组合……重合为一颗毫无裂痕的水晶球,纳入芙洛菈手中。 水晶球中映出了某种画面。 那是── 「哎呀呀,这是……又是艾尔文王子吗?」 芙洛菈见到水晶球中映出艾尔文的身影,巧笑盈盈。 「呵呵呵,您每天不嫌腻地在看他……可恨、想杀了他……主人您虽然总是这么说……但其实最喜欢人家──」 剎那之间。 砰咚、喀啦。 暗涅西亚城诡谲地震动,芙洛菈拿的水晶球上也出现了长长的裂纹。 「注意你说的话,要是敢再说下去……就算是你,我也会夺你性命的。」 等回过神来时。 头戴王冠的少女手中不知不觉已经握著某样东西。 那是一把漆黑细剑,比黑暗更加浓烈的幽冥自剑身上如炭火般窜出,身披黑暗的少女存在感也随之暴涨了数十倍以上。 那构成一种暗黑的玛那压力,甚至足以致使常人魂飞魄散。 她正是一名逆天悖理的魔人。 「喔喔,真可怕。抱歉,属下失言了,还请主人宽恕。」 然而,芙洛菈面对非人之魔人,依旧面不改色,嘻嘻微笑,低头致歉。 「……哼!你知道就好!」 王冠少女看到芙洛菈的反应,如无理取闹的孩童般嘟起嘴,转向一旁并闹起别扭。 「我无法饶恕艾尔文……无法饶恕那家伙的一切。我好恨他,想杀了他,我不许这世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哪怕是一片肉末或是一根头发……!」 「主人您的憎恨和愤怒都极为合理、名正言顺呢,没错。」 芙洛菈抚摸了龟裂的水晶球后,它又再度恢复完好无缺的原状。 接著,头戴王冠的少女忿忿地指著她所拿的水晶球说: 「不过,他身旁的环境,更让我难以接受……!」 水晶球中映出艾尔文与同学一同切磋琢磨的光景。 「我明明因为他失去了一切……!沦落成这副惨样……!但他却──!」 『为什么能那么开心?』 她话未说完,恨恨地咬著牙。 「更何况……」 她再度以黯然的双眸睇视水晶球。 上面映出席德的身影,他正一对一地热心指导艾尔文。 接受指导的艾尔文表情相当认真……偶尔会绽放出笑靥,一脸幸福地偷瞄席德的侧脸。 艾尔文的幸福神情──令头戴王冠的少女极为烦闷,内心深处爆发出混浊燠热的阴郁情绪,恍如间歇泉一般猛烈。 毕竟,这是因为对她而言,『席德』是── 「~~~~~~!」 她状似难以忍受,撒腿奔了出去,伸手试图夺取芙洛菈手上的水晶球。 「哎呀呀。」 另一方面,芙洛菈则迅速地收回水晶球,防止第三次的摧残发生。 「你干嘛啦!?快把水晶球给我!」 「呵呵,主人,就算您发泄在瞭望水晶球上,也无济于事啊。」 「可是!可是!!」 王冠少女心有不甘地跺著脚。 她气得瑟瑟发抖,眼角噙泪。 「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啊!亏你花了漫长时间准备的计画,也因为我做了多余的事,所以失败了!」 「主人……属下之前就解释过那件事无所谓吧?」 芙洛菈温柔地抚摸少女颤抖的头,犹如安抚幼童般地说: 「那计画如果能彻底毁灭伽维尼亚王都,当然的确是最理想的,但无论席德爵士复活与否,那都有其困难。」 「不、不过……」 「王都原本就是圣光妖精神(艾珂雷尔)护佑极强的地点,假使要达成我们的夙愿,必须一点一滴地削弱它。 因此,那项计画能进到执行阶段,本身就具有意义了。主人您想想,因为守卫王都的圣光妖精神护佑受损,所以您的力量也增加了不少吧?」 「那、那……是没错啦!」 「谋略原本就很枯燥乏味,这种一点一滴的累积终有一天会让王国日薄西山、气数将尽,咬断艾尔文王子的喉咙。」 「不过,那样的话……!」 戴著王冠的少女紧紧握拳,低头颤抖,嚷嚷道: 「我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对他报仇呢……!?」 「…………」 芙洛菈轻轻地勾起嘴角,侧目斜视自己的主人。 对,王冠少女与芙洛菈……她俩有一个『夙愿』。 正因为这个『夙愿』,她们才盘据于这种因为上古魔王的诅咒,导致生者无法栖息的极北极寒之地,虎视眈眈地窥伺良机。 然而──比起『夙愿』得偿,目前王冠少女更加执著于艾尔文。 她迫切地渴望艾尔文能死无葬身之地,这远比任何事,甚至是『夙愿』更为重要。 而这稍微偏离了芙洛菈的最终目的── (不过……这样很好。) 芙洛菈暗暗嗤笑,以犹若地狱深渊般的笑靥冷然嗤笑。 她轻抚著哭泣的少女背后,安抚著她并心想: (她由衷憎恨艾尔文,也由衷地对这世界感到愤恨不平,她的憎恨和愤怒有朝一日必定会将这世界燃烧殆尽,冻成极寒凛冬吧……对,我能这么预言。) 尽管如此。 对她而言,头戴王冠少女的炽烈憎恨与负面情感虽然如她所愿,但不可因为过于负面而烧毁己身。 强烈的情绪与欲求能成为迈向『夙愿』的强烈原动力,同时也能成为将自己推向绝路的双面刃。 必须谨慎地控管与照护,偶尔也需要给予饵食。 (嗯嗯……) 她暂时陷入沉思…… 「既然主人您都那么说的话……要不要稍微整整艾尔文王子呢?」 并这么说道。 「欸!?可以吗!?」 王冠少女闻言,当下如孩子般双眼放光,望向芙洛菈。 「可以,主人您最近的状态逐渐稳定下来了。虽然有些限制,但如今应该可以外出活动了吧。 而且,目前到下一个『布局』之前,还有一些时间也是事实……慰藉主人的无聊也是为人臣子的职责,就让属下为可爱的主人吓吓那可恨的艾尔文王子,尽一份心力吧。」 「芙洛菈!」 少女闻言,方才极为不悦的心情一扫而空。 她态度骤然丕变,握住芙洛菈的手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芙洛菈,我最喜欢你了!就只有你懂我!」 「呵呵呵,属下愧不敢当。」 「那么,我们要拿艾尔文怎么办好呢?呵呵呵……」 王冠少女「砰!」的一声,跷脚坐到宝座上,一脸天真无邪地开始思索。 然而,她的本质虽然如孩童般的纯洁无垢,却也充斥著残酷的阴鸷心思。 「由我亲手杀了他……是不行的吧?」 「对,属下不建议您这么做。」 芙洛菈委婉地否定。 「目前王子身边跟著传说时代最强的骑士,虽然他比以前弱,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只靠一般方法是无法杀害王子的吧。」 「那、那点小事我也知道啦,哼!」 「而且……」 芙洛菈露出冷若冰霜的笑意,于王冠少女耳边呢喃: 「主人您之前因为一时激动,不小心出手了吧……但您其实想夺走艾尔文王子的一切,让他坠入比深海还深的绝望之中,再紧紧勒死他……对吧?只杀他一次还不够……对吧?」 少女闻言,瞬间杏眼圆睁,僵住不动…… 「……对、对啊……!」 之后,她酝酿著危险的幽暗情绪,咬牙切齿地道: 「我的憎恨哪是光杀死他就能消弭的!我要夺走他的一切!必须给予他生不如死的绝望和屈辱! 他的哀叹和悲伤都会成为慰藉我的镇魂圣歌!我就是只为了这件事,才依依不舍地执著于人世的啊……!」 接著,头戴王冠的少女探头望向芙洛菈手中的水晶球,低声呢喃著。 上面映照出席德的身影。 她目不转睛地盯著他……低声说道: 「对……我……总有一天会抢走他的一切……所有的一切……」 芙洛菈望著王冠少女,嫣然一笑,接著道: 「那么,主人,您这次要如何让艾尔文王子吓破胆呢?」 「这样啊,要做什么好呢?有没有能直接刺激到他的……」 少女伸出了手,抓住芙洛菈手中的水晶球,将之拉了过来。 之后,她再度探头观察球中景象。 「……哎呀?话说回来,她……」 此时,她倏地注意到一名有著美丽白发、长耳与尾巴的贵尾人少女。 她在远离艾尔文等人的地方,孤零零地卖力锻炼。 「那是天狐亚麻月呢。」 芙洛菈对牢牢盯著贵尾人少女的王冠少女补充道。 「她是五年前被我们暗黑骑士团摧毁的天华月国遗孤……从小就和艾尔文王子同甘共苦,是王子最亲近的挚友。 对在宫内没什么伙伴的王子来说,她愿意无条件地陪伴在侧,在他心中占了很重的份量……已经可说是他的另一半了吧。」 「…………那点小事我当然知道。」 王冠少女隐约透露出晦暗的情感,怏怏不乐地回答。 「喔……挚友……独一无二的挚友啊……」 「……怎么了吗?」 「没事。」 不过,她隔著水晶球一直凝视著天狐。 看到彷佛要在对方身上凿出洞似的。 水晶球中的贵尾人少女正独自为某事感到苦恼。 王冠少女则宛如看穿贵尾人少女的心思,以一双寒冷如冰的蓝宝石眼眸不断望著她。 最后…… 「……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 她开始低沉诡异地笑著。 「哎呀呀?主人,您那双魔眼到底看见了什么呢?」 「对,我看到了很有趣的东西了……就在天狐亚麻月的心中。」 少女不断嘻嘻嗤笑了一会儿。 最后,又宣言道: 「芙洛菈,我想到一个好点子了。」 「哎呀呀呀?究竟是什么点子呢?」 「对,我决定了──」 头戴王冠的少女表现出顽童想到极佳恶作剧方法的天真无邪。 她向芙洛菈述说自己的阴谋诡计── ── 妖精历一四四六年十一月一日。 凉爽和煦的秋季即将结束,能逐渐感受到一丝凛冬气息。 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将于一年级候补骑士间,举办某个惯例活动。 那就是── 「喔?四班联合交流赛啊。」 「对,到去年为止都是三班联合交流赛,但今年我们布雷泽班也会参加,所以变成四班联合交流赛。」 艾尔文听见席德的低喃,这么补充回应道。 席德等人目前位于王都伽维尼亚以西的骆柴平原,此处树木稀少,辽阔空旷。 这是骑士用来进行徒步白刃战、骑枪比武、模拟战争等活动的场地,艾尔文一行人面前是一片以多座帐篷与栅栏区隔的宽广场地。 而参加今天交流赛的杜兰德班、欧铎班与盎撒洛班的一年级候补骑士也聚集于此。 一年级的候补骑士扣掉艾尔文等人的布雷泽班,一班约有四十人。 意即,目前此地聚集了一百二十余名一年级候补骑士。 「这场联合交流赛,也包含了测验我们这些一年级候补骑士这半年的修行成果。一如活动名称所示,这也兼具和其他班级学生交流联谊的功能。」 「原来如此啊。骑士之间要互相理解、缔结友谊,最好的方法果然就是实际大动干戈并决一死战呢,这时代也很懂……」 「我们没有想要决一死战啦!?这不是那种你死我活的活动啦!?」 艾尔文下意识地吐槽了席德。 「……欸?你们没有要决一死战吗?这明明就是一场厮杀啊?」 「你为什么要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 「因为当骑士彼此打照面时,用厮杀来代替问候不是一种常识吗?然后,偶尔会因为双方过度激动,自己不小心差点翘辫子,或是让对方差点翘辫子,又或者真的翘辫子之类的,这在我那个时代可是酒席间的经典笑话耶……」 「传说时代会不会太惨烈了!?」 艾尔文恢复平静,清了清喉咙,继续说: 「总之,这基本上就是透过抽签的方式,让不同班的学生随机单挑,透过实战比赛的方式,较量彼此身为一名骑士的剑术和妖精魔法。 往年是一人要比三场,再从三战三胜的人中选出战术和武艺最符合骑士风范礼仪的人,颁发最佳新人奖,给予该名候补骑士所属的班级勋分。」 「喔?能获得之前说的勋分啊,那就必须加油了呢。」 「不过……虽然是这样说,但比赛结果几乎是内定好的……」 「?」 当席德对艾尔文的发言不解地歪著脑袋时。 周遭忽然传来一阵喧嚷,其他班级的学生纷纷喊道: 「喔喔喔,她、她是……!?」 「是露易丝!欧铎班的露易丝瑟狄亚司!」 艾尔文一行人望向群众中央。 只见一名少女悠然阔步于会场之中。 她的外貌特徵为拥有一头熊熊燃烧般的红发,以及威风凛凛的群青色眼眸,散发出非比寻常的霸气。 她虽然拥有能令人联想到火焰的热情发色与外观,却具备冷艳若冰的美貌,甚至足以冻结这些火苗,令见者不禁肃然起敬。 她英姿飒爽的举止超然绝尘,毫无破绽。 她佩带于腰际的武器为两把苍蓝妖精剑,是一组两把的双剑型妖精剑。 附近的学生远眺著她,七嘴八舌地说: 「《苍星》露易丝瑟狄亚司──欧铎班的一年级班长!是我们这一届学生中获得神灵位(圣光界)妖精剑的『天选之人』……!」 「听说她非常强喔,她的实力已经媲美三年级候补骑士……不对,甚至足以媲美正式骑士了……!?」 「真不愧是神灵位……这次的最佳新人奖得主应该就是她了吧?」 「对,一定没错。」 「不过,被神灵位的妖精剑选上真好呢……基本上被神灵位选上的都是王室和三大公爵家族的人吧?」 「偶尔也会出现呢。这种并非靠血统,就获得了神灵位妖精剑的人。」 「唉~~真的是『天选之人』……可说是奇迹呢。」 「不过──原本应该获得神灵位妖精剑的王室嫡长子,却在这一代偏偏抽中了最弱的地灵位呢。」 「哈哈,那反过来说,也是一种奇迹啦……」 艾尔文听著周遭的窃窃私语与暗中批评── 「……总之,就像是这样。」 ──并苦笑著继续解说: 「往年最佳新人奖都由拥有神灵位的人获得,负责审查的人也都会优先推荐神灵位,毕竟,神灵位的骑士必定能三连胜呢。」 「什么嘛,好无聊。那样大家不会有干劲吧……虽然我想这么说啦。」 席德斜眼望瞄了瞄附近。 「但其他班的家伙怎么好像充满干劲啊?」 仔细一看,发现杜兰德班、欧铎班与盎撒洛班的学生纷纷露出好战的眼神,盯著布雷泽班。 他们偷窥著艾尔文等人,交头接耳,私议著些什么。 「而且还好像把我们班当成是眼中钉。」 「啊──那是……那个……」 当艾尔文难以启齿时…… 「哼,他们是看我们不顺眼啦。」 希欧铎推了推眼镜,嗤之以鼻地回答道。 「看不顺眼?为什么?我们做了什么吗?」 「哎呀呀,席德爵士,你还记得之前的王都之乱吗?」 「当然记得,那怎么了?」 「在之前那场动乱当中,龙攻击王都时……我们布雷泽班的一年级候补骑士姑且算是挺身对抗了龙,其他班的人却没那么做。 客观而言,结果我们还是没派上用场,龙也是你打倒的,但我们以候补骑士的身分『对抗』了龙……这是不争的事实。」 希欧铎恨恨地瞥了在远方盯著自己的学生说: 「对王都的人民来说,我们布雷泽班看起来大概就像是背负新世代的未来骑士,勇猛又可靠,人民们应该对传统三班的懦弱模样失望透顶了吧。 总之,传统三班受不了我们这个只拥有地灵位、新创的最弱垃圾班级获得民众爱戴,无法忍受自己被瞧扁。 所以想在这种众目睽睽的地方,把我们打得满地找牙,证明自己高我们一等,抢走我们的名誉……他们打的是这种算盘吧。」 「嗯──……他们是白痴吗?」 席德环顾四周,傻眼地搔著头。 「骑士的名誉不是靠这种三段论证就可以获得的吧?」 「当然没办法,但因为对方就是这么想,所以也无可奈何啊。」 总是乐天逗趣的克里斯多福也有些烦闷。 「不过……这么一来……啊啊,可恶,今天就是地狱了……」 「对、对啊……呜呜……好可怕喔……」 克里斯多福抱著头,琳奈则瑟瑟发抖。 「我们至今虽然和其他班的家伙进行过很多次实战演练……但每次我们都会被打得落花流水……」 「对,我们每次都认清妖精剑剑品的差距无法超越。」 依莲恩也叹了一口气。 「我们虽然受到席德爵士教导维元……但时日仍尚浅……」 「我们又──要伦为鼻青脸肿的笑柄了啊……」 「我今天可能真的会死……啊,爸爸、妈妈、弟弟和妹妹……请原谅我这没用的人早一步离开……」 「琳、琳奈,等等,你别那么悲观啦!」 艾尔文看不下去,急忙插嘴道: 「赛场会由《湖畔仙女》布下【不杀结界】,也安排了治愈魔法和秘药!不会死掉或伤重不起的!」 然而,她的话反而勾起琳奈的恐惧心。 「呜、呜呜呜呜呜……人家想回家啦~~!妈~~妈!」 琳奈彻底吓得心神不宁。 不仅是她,克里斯多福、依莲恩与希欧铎都备感压力,神情僵硬。 自己被其他班级单方面地视为眼中钉,不知会遭到什么残酷的对待……他们应该难以抹灭这种可怕的想像吧。 然而── 「啊哈哈哈!」 席德却突如其来地笑了起来。 「席德爵士?」 「好了,别那么拘谨,反正这种保证活命的比赛就像儿戏一样。你们别在意结果,轻松地去打一打吧。」 「竟、竟然叫我们轻松地打一打……」 「就算你这么说……」 克里斯多福与琳奈疑惑地垂下眼去。 「席德爵士、艾尔文王子。」 此时,传来一道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女声。 转头望去,发现一名有著蔚蓝长发的绝色佳人盈盈走来。 这是依循古老盟约守护伽维尼亚王国与王室的《湖畔仙女》族长──伊莎蓓拉。 「呵呵,两位,我在找您们喔。」 「喔?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伊莎蓓拉身为下届王位继承人艾尔文的后盾,也兼任这所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校长。 正因为如此,她今天为了调整四班联合交流赛的相关进度疲于奔命,从一早就不见人影。 「对,之后各班首席教官骑士和班长要集合,进行这次联合赛的最终讨论。请到一号帐篷集合。」 「原来如此,瞭解。好了,艾尔文,我们走吧。」 「是。」 此时── 艾尔文的眼帘中映入一道小小的身影,使她不经意地停下脚步。 那是天狐,她在布雷泽班学生集合的远处──斗技场的角落,独自拚命地练著剑。 自收刀的架式拔刀,刀光一闪。 她面对脑中假想的敌人,跳著优雅的剑舞。 「呼……呼……哈──……哈──!」 她认真到全身上下大汗淋漓,气势凌人,甚至令人不敢对她说话。 不过,目前天狐明显有种走投无路的焦虑与仓皇局促感,她状似将自己逼上绝境,令旁人深感不安。 (……天狐……) 艾尔文不禁停下脚步,凝视著天狐。 「……现在就让她自己静一静吧。」 她被席德拍了拍肩膀后,点了一下头。 ──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能帮我说明一下吗?」 一号帐篷中进行著四班联合交流赛的赛前最终讨论。 帐中传来伊莎蓓拉焦躁的嗓音。 「我根本不知道这次的赛程和追加规则。明显能感受到有人恶意操作的痕迹,请哪位帮我说明一下。」 她语带强硬的怒意,令帐棚内鸦雀无声。 现场有九个人环绕著帐篷内摆放的圆桌。 杜兰德班、欧铎班、盎撒洛班、布雷泽班……各班的首席教官骑士与班长,以及伊莎蓓拉。 艾尔文心中七上八下地旁观著事态发展。 席德则位于艾尔文身旁,脚跷在桌上,双手环在后脑勺,津津有味地观望著众人。 「谁来说明一下。」 伊莎蓓拉「砰!」的一声拍打了放在帐棚里的黑板。 黑板上写著斗技场内分成八区赛场的各赛程表,以及一年级候补骑士的对战对照表。 「为什么?为什么布雷泽班的对战对手都是精灵位!?而且,艾尔文王子还对上神灵位的露易丝瑟迪亚司……!」 妖精剑拥有剑品。 自上而下,分别是神灵位(圣光界)、精灵位(创造界)、威灵位(行动界)、地灵位(形成界)。 其中,数量最多的为威灵位,全体八成以上的骑士都拥有威灵位妖精剑。 另一方面,精灵位仅占全体的一成,正因为数量稀少,所以精灵位的妖精剑即为精英骑士的象徵。 然后,被最高等的神灵位精灵剑选上的人,扣除依循古老盟约必定会被神灵位选上的三大公爵家族血亲之外,约占全体的百分之一。 而被最低等地地灵位妖精剑选上的人也相当稀少,约为百分之五。 因此,神灵位被赞誉为『天选之人』,地灵位则被揶揄为『吊车尾』、『下下签』。 先不论此事。 「这次的联合交流赛中,布雷泽班的参加人共有六名,这六人比赛的对象都是精灵位以上的人,也太奇怪了吧!?」 当伊莎蓓拉感到愤慨时。 一名配戴单片眼镜的青年露出冷笑,表面恭维实则轻蔑地说: 「伊莎蓓拉阁下,就算您这么说,但这是透过严格且公正的抽签后得到的结果。那么,这也算是圣光妖精神的指引吧?」 他是欧铎班的首席教官克莱斯。 欧铎班的一年级班长露易丝则默默无言地站在他背后。 「竟然厚颜无耻地……!」 伊莎蓓拉忿忿地环顾四周。 杜兰德班的首席教官是一名状似粗鲁的壮汉,他露出卑鄙龌龊的笑容;盎撒洛班的首席教官是一名妙龄女子,她露出了置身事外的表情。 从他们的模样看来,他们似乎全为共犯。 提议人恐怕就是克莱斯吧。这是擅长事前疏通与阴谋诡计的盎撒洛公爵派系的行事作风。 「就当这奇怪的组合是『偶然』好了。不过,我无法接受另一项追加规则!」 伊莎蓓拉不甘示弱地提高音量,进一步追根究柢。 「竟然安排『每一场比赛败方班级要付给胜方班级三点勋分』!这种类似赌博的规则大幅偏离联合交流赛原本的宗旨!我身为校长,万万无法认同这件事!」 「就算您这么说,我们也很头疼。这是我们各班首席教官经审慎讨论后,才决定的事。」 「没错,最近的联合交流赛一成不变。为了提振学生的士气,也需要尝试新的规则吧?」 盎撒洛班与杜兰德班首席教官也纷纷说道。 「如果是赌上对班级来说可谓性命的重要勋分,我想学生也会卯起劲。这会成为很有意义的比赛。」 「而且,就算是赌上勋分,但一场比赛也只比三分。这对各班来说不是很大的负担,别啰哩啰唆了。」 「你们……!」 伊莎蓓拉不甘心地咬著牙。 对各班而言并非沉重负担……对目前拥有许多勋分的传统三班而言,确实如此。 然而,新创的布雷泽班却不同。根据本次的比赛结果,他们的勋分可能彻底枯竭。 班级如果没有勋分,先不论每天饮食将没有著落,也难以修复妖精剑、订购魔法道具与使用各类训练场。 最糟的状况之下,班级本身可能无法存续。 「不要紧的啦,只要获胜就没问题了吧?只要赢一半的比赛,就能正负相抵了啊。」 「伊莎蓓拉阁下,您虽然是王室的监护人,也具备校长的身分吧?像这样过度偏袒特定班级,是不是不太好呢?」 伊莎蓓拉听见克莱斯不以为意的话后,气得肩膀颤抖。 「能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还真让人惊叹呢……!」 基本上,妖精剑的剑品差距无可颠覆。 同年级的学生之中,低等的妖精剑无法战胜高等的妖精剑。 低等妖精剑的确能藉著作战计画、技术与熟练度战胜高等妖精剑。 不过,那仅限于剑品差距为一等时,例如威灵谓与精灵位,若差距为二等之上,便无力回天。 艾尔文等人的妖精剑全为地灵位,藉由人为操作比赛对象后,不得不对上剑品相差二等以上的对手。 (这样的话,就算艾尔文他们受过席德爵士的教导……!) 而且,席德才来一个半月。 根本无法一决胜负。 「你们……你们就这么想斗垮布雷泽班吗?你们背后的三大公爵家族……!」 「哼,天晓得,我们这些低层怎么会晓得高层的人的想法呢?」 「不过……彻底式微的王室统治已经不合时代了吧?在接下来形势不稳的时代之中,需要的是强而有力的统治者……不是吗?」 「也罢,王室也别做无谓的挣扎,设立什么布雷泽班,认真地思考一下今后的安身之道比较好……这是我的拙见啦。」 「唔……」 伊莎蓓拉听见克莱斯等人的话后,仅能咬牙切齿。 根据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校规,将由各班首席教官骑士决定这类校内活动的规则,任凭校长也无法轻易变动。 由于这是撇除布雷泽班实际上的首席教官席德后做出的单方面决议,即便根据这一点据理力争,也只会演变成让席德加入讨论。 而决议时可以靠勋分增加投票的票数。 如此一来,也赢不了私下串通的传统三班。 目前状况已经无计可施──正当艾尔文这么心想时…… (……艾尔文。) 她脑中忽然传来伊莎蓓拉的嗓音。 (伊莎蓓拉……?) 艾尔文惊讶地抬起了头,望向伊莎蓓拉。 此时,她不发一语地盯著艾尔文,那恐怕是一种可直接向对方内心说话的心电感应魔法吧。 (有我在还发生这种事,真的非常抱歉。既然这样,布雷泽班……放弃这次的联合交流赛,也是一种办法。) (……!?) 艾尔文听见伊莎蓓拉万般遗憾的提议后,不禁屏住了气息。 (他们应该会散播「布雷泽班害怕脱逃」的谣言,但应该能避免失去所有勋分的最糟状况。) (那、那……) (新创的布雷泽班就各种意义来说,都还力有未逮。虽然非常不甘心,但这时候为了将来著想……) 伊莎蓓拉以心电感应对艾尔文提议……此时── 「……好啊。」 却有人落落大方地这么说道。 「那样很好。」 是席德,他依旧呈现一副粗鄙的模样,将手环在后脑勺,脚翘在桌面上,露出了无惧的笑容,这么说道。 「喔?席德爵士,您说那样很好是指?」 「我是指那张对战表毫无问题,这样还比较好玩。」 席德这么说道,充满著无比从容与自信。 首席教官们原以为席德会惊慌失措,试图交涉变更规则或比赛对手,抑或是弃权本次的交流赛。 不过,见到他摆出一副远远偏离这两种预测的态度,三人多少有些烦躁。 「好玩……?喔……?您相当从容呢。」 「就算见到自己的学生输得凄惨落魄也无所谓吗?」 「喔?对你来说学生的痛苦和屈辱都是一种娱乐吗?哼……真不愧是《野蛮人》啊,喂。」 三人此起彼落地奚落席德。 不过,席德却毫不在乎这些冷言冷语,从容自在地回应: 「小意思,比起胜利,人更能从失败中学习。这次我的班上有人需要面对失败。算了,虽然有些不忍,但就当是一个好机会吧。」 「……?」 众首席教官骑士对席德奇妙的发言感到疑惑。 「不过,我只想提议一件事。这虽说是提议,但比较像是多管闲事的忠告啦。」 接著,他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搔著脸颊道: 「要不要删除……根据比赛胜败赌上勋分的规则呢?那……实在是有点不太好,对吧?」 闻言。 首席教官骑士们忽然愣了一愣,面面相觑。 之后── 三人哄堂大笑。 「什么!?看你讲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最后却提出这种要求喔!?」 「很遗憾,只有这一点是不能变更的!毕竟,那是我们这些首席教官骑士的决定啊!」 「要是您不服气的话,就包含您在内,我们再来讨论一次吧!?不过,我已经能预知结果了啊!!」 三人捧腹大笑── 席德自从来到王国后,不断展现出非比寻常之处。 他过去一直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人物模样,如今终于显露出肤浅的一面。 教官骑士们认为终于让他吃瘪,而不断笑著。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毕竟是大家决定好的事,也没办法了。」 不过,席德却面不改色,展现出「已经结束讨论」的模样,站了起来。 接著,他转身向后,走向帐篷出口,拋下一句话: 「……你们可别后悔喔?」 席德的这句话被首席骑士的笑声所淹没,无法传至他们耳边。 「好了,艾尔文,走吧。」 「啊,席德爵士,请等一下!」 艾尔文匆忙地追赶席德── 之后,艾尔文与席德回到了布雷泽班的等待地点。 而理所当然── 「──就是这样,你们加油吧。」 席德一回来后,便说明了事情经过。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布雷泽班的学生则发出了怪里怪气的叫声。 「等、等等,教官,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啊啊啊啊啊!?」 「我、我们所有人的对手都是精灵位!?教官,您不知道精灵位有多强吗!?」 「虽然说对教官来说,精灵位和地灵位当然没什么差别啦!」 「我、我、我、我们根本没办法啦!?」 「而且,还要赌上贵重的勋分,您到底在想什么啊!?」 克里斯多福、依莲恩、琳奈逼近席德,大呼小叫地吼著。 「嗯──……」 席德见到学生们火冒三丈,仅尴尬地搔了搔脸颊。 (也、也罢……大家的确会有这种反应呢……) 艾尔文也不明白席德刻意接受不利条件的意图,只能露出苦涩的神情。 而当事态逐渐一发不可收拾时。 「唉……大家冷静一点。」 希欧铎推了推眼镜,有些烦躁地叹气。 「谁能冷静得下来啊!希欧铎,你搞得懂状况吗!」 「这可是我们班的存亡危机耶!」 「哼,所以我才讨厌凡事只看表面的无知之徒。」 他对六神无主的克里斯多福与依莲恩嗤之以鼻,望向席德说: 「你们冷静地想想,席德爵士虽然拥有《野蛮人》这种臭名,却是在传说时代缔造了让人难以置信的无数功勋的骑士喔?我不认为这种豪杰会毫无计画就接受那种鲁莽的提议,不是吗?」 众学生听见希欧铎的指正后,如大梦初醒般地安静下来。 「该、该不会……?」 「对,一定是这样的。」 希欧铎见万事俱备,侧目斜视席德说: 「他一定有……什么妙计,拥有能颠覆压倒性剑品差距的妙计。」 「妙、妙技……!?这样啊,这样就合情合理了……!」 「是、是这样的吗!?到底是什么妙计……!?」 学生们纷纷哀求般地看著席德。 「呵……妙计啊,我当然……」 此时,席德神态自若地接受学生期待的视线…… 「……没有那种东西!」 铿锵有力。 他露出正大光明的神气表情,直截了当且满不在乎地这么说道。 「你到底在想什么啦啊啊啊啊啊──!?」 结果,连希欧铎也加入这场争执之中。 「喂喂喂,你们冷静点啊。话说一对一的堂堂正正决斗是能有什么妙计啊?顶多就是堂堂正正地在对方食物里下毒,或是绑架对方侍奉的夫人当人质这一类的了。」 「这些点子根本禽兽不如!」 「这哪里堂堂正正了!?哪里啊!?」 「算了,我是不会这么做啦,但传说时代有很多这种狠毒的骑士喔。」 「所以我才说传说时代也太腥风血雨了啊!」 「啊,天啊,我们班已经完蛋了!」 艾尔文对哭天喊地的同学们视若无睹── 「请问……不好意思,席德爵士,请你总要说明一下。」 ──控诉似地询问席德。 「说明?说明什么?」 「你为什么接受这么鲁莽的打赌呢?」 「…………」 艾尔文见席德默不吭声,继续说: 「我……相信你,相信席德爵士。相信只要跟著你,就算我们剑品低等,有朝一日也一定能变强。」 「…………」 「不过……我们才拜你为师一个半月,这段时间内你教我们的只有培养基础体力和操控维元的方法。 虽然你最近陪我们练剑……但我们却还没学到任何一招传说时代的剑技或魔法。」 「…………」 「在这种状态下,和剑品远比我们高等……每天都由教官骑士指导妖精魔法,并提升自我的精灵位或神灵位的候补骑士比赛,结果也……」 艾尔文不安地垂下双眼。 席德则暂时目不转睛地俯瞰著她。 接著,他突然莞尔一笑,道: 「『骑士不语虚诳』……你们没问题的。」 「……欸?」 艾尔文闻言,猛然惊觉般地抬起了头。 原本吵吵闹闹的学生们也戛然而止,变得鸦雀无声。 因为这句话是── 上古的骑士守则。 当席德道出守则时即代表──…… 「你们要更有信心。我开始指导你们的确才过了一、两个月,但你们在我来之前,一路上都努力过来了吧?」 「那、那是……」 「如你所说……」 尽管如此,学生仍旧不安地望著自己的妖精剑。 「不、不过……我们的剑属于最低剑品的地灵位喔。是只占全体妖精剑百分之几的下下签……好痛!?」 啪! 克里斯多福的额头遭宛如以瞬间移动拉近距离的席德赏了一记爆栗。 「好痛喔喔喔喔!?教、教官,你干嘛啦!?」 「我问你,你曾认为你身旁的同学是下下签吗?」 「啥!?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认为自己独一无二的搭档,自己的妖精剑是下下签呢?」 众人听见席德的话后,为之语塞。 「地灵位……的力量的确很弱,这是理所当然的。『为了人类殷切冀望幻化为剑』……你们的妖精剑是基于纯粹善心而幻化为剑的妖精幼儿。不过……那和怀抱种种心愿迈向骑士的你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 席德对噤声不语的学生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 然后,他走向在后方蜷缩得娇小的天狐。 「天狐。」 「!?是、是的!?师、师父,是什么事呢!?」 她方才一直心不在焉,精神恍惚。 天狐颤抖了一下身躯,挺直背脊,转向席德。 「你状况怎样?」 「……状、状况……那、那个……」 天狐抱著纳入刀鞘中的妖精剑,视线游移。 接著,她下定决心似地向席德说: 「师父,我考虑了很久……」 「怎么了?」 「那个……那个……这次的交流赛……我可以……弃权吗?」 「…………」 席德探头望向天狐的双眼,确认她的真实心意。 天狐躲避席德目光转过头去……接著说: 「我、我……我……和大家不一样,甚至无法顺利地掌控维元……我一定会扯班级的后腿……那样太不中用了……」 她虚软地垂下耳朵,由衷歉疚地这么低喃。 席德温柔地将手放在天狐的双肩上,这么说道: 「为师只有一件事要对你说。不要紧,出场吧。」 「……欸!?」 天狐听见席德的话后,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师、师父,为什么呢!?你也一定明白的吧!?现在的我是班上最弱──……」 席德以手指轻轻堵住天狐想说什么的唇。 「徒弟,不要轻易说出贬低自己的话。你不懂我们骑士为什么要三不五时地强调『守则』吗?」 「……!?」 「现在的你在今天的比赛中或许会留下让人遗憾的战果。不过……比起胜利,人更能从失败中学习,没有一个骑士从未饱尝屈辱和失败,我也一样。」 「师、师父……」 「我平常都一直在想,你为什么无法用维元。像你这种一心想成为骑士的人,为什么无法学会维元。」 「…………」 「我会照看你目前的一切,一定会从你现在的剑中……看出你到底因何停滞不前。 相信我,别害怕难堪和屈辱,『骑士不语虚诳』……不管你今天最后获得什么成果,我都不会拋弃你,因为我是你的师父。」 席德笔直地望著天狐的脸,强而有力地说道。 天狐或许从席德这一番话中获得了些许勇气。 「是、是的……我知道了……我……会上场……」 她虽然状似不安,却鼓起全部的勇气,决定面对今天的联合赛。 ── 联合交流赛立即展开。 一共分为四个赛场,依照预定的赛程表,逐一进行不同班级间的单挑比赛。 赛场上设有【不杀结界】,一切伤害皆不会致命。 因此,学生纷纷毫不客气地展现出平时锻炼出的剑技与妖精魔法。 以母数而言,比赛多为威灵位之间的对战。 因为拥有威灵位妖精剑的候补骑士占整体八成以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威灵位之间的对战基本上多为半斤八两的比赛,双方施展剑技与妖精魔法,若无意外,将陆续出现相差无几的胜负。 然而,假使为威灵位与精灵位之间的比划,气氛将会赫然转变。 「看招啦啊啊!!你这剑品低的杂碎去死吧──!?」 于第三会场上,一名精灵位的候补骑士在比赛开始后,随即以妖精魔法猛烈地轰炸并焚烧威灵位的候补骑士,瞬间分出了胜负。 「喔喔喔喔喔喔!?杜兰德班的贾托好强啊啊啊啊──!?」 「真不愧是精英分子精灵位!辗压了对手欸!?」 「哇啊~……当他对手的威灵位同学……好可怜……」 于附近观战的一年级候补骑士评价两极,战战兢兢地看著比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贾托获胜并意气风发地离开赛场,盎撒洛班的学生则在他背后烧成火球,惨叫连连,满地打滚。 身为医疗组的《湖畔仙女》们惊慌地奔向他身边,以魔法召唤水灵,扑灭笼罩学生的火焰。 她们手脚俐落地将秘药涂在烤成焦炭的学生身上,施展了治愈魔法。 此时,严重的烧伤转眼间逐渐痊愈…… 「哇啊……」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见到这种双方实力悬殊的赛况,克里斯多福反感到倒弹三尺,琳奈则显得泪眼婆娑。 双方剑品不等的战局根本不构成一场比赛。 几乎所有比赛都会在瞬间结束。 仅偶尔能勉为其难地打成平手……而已。 而精灵位之间的对战──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等级高得吓人的比赛令会场内热血沸腾。 目前第二赛场上进行著杜兰德班一年级班长奥丽薇与盎撒洛班一年级班长约翰的比赛。 奥丽薇拥有绯红妖精剑,约翰则拥有碧绿妖精剑,两人受到在观众席观摩的二年级与三年级候补骑士瞩目,他们的剑品自然为精灵位。 奥丽薇挥舞著剑,放射炎波攻向约翰,另一方面,约翰则于自己周遭创造出无数魔像,正面朝奥丽薇施压。 阵阵袭来的炎波一一扫荡土魔像所形成的密集方阵。 然而,绵延不绝的土魔像英勇地抵挡住炎波── 「──喝!」 约翰迅速奔驰,自缝隙之际穿越了炎波── 「来吧!」 金属声轰然响起,火光迸溅。 约翰猛力地劈砍,奥丽薇也正面迎敌,双方剑影交错,激烈地冲突。 会场群众对进行一进一退之攻防战的两人更加感到情绪激昂。 「他们俩是今年一年级的顶尖好手啊。」 「哈哈哈,今年的一年级很生龙活虎呢。」 「对,没错,没想到半年就能把剑的力量发挥到这个程度了。」 「我们也不能混水摸鱼啊。」 在观众席观赛的高年级生也赞叹似地受赛况所吸引。 然而…… 今日赛场之上却有一名甚至足以嘲笑高等精灵位的存在。 「喝啊──!」 赛场上翻腾著蚀肌透骨的寒气波动。 空气冻结,化为钻石粉尘晶莹闪耀,无数锐利冰柱间歇不断地降下,犹若霜霰。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奥丽薇在方才与约翰进行了一场令人印象深刻的比赛,如今却束手无策地遭冰柱刺穿全身,被禁锢至瞬间出现的庞大冰块之中,彻底沉默。 这是比赛开始后仅十秒内的事。 面对这种寒气,她的火焰魔法简直如烛火一般。 「……哼。」 会场鸦雀无声,少女──露易丝瑟狄亚司受到众人哑口无言的眼神瞩目,收起双剑,离开了赛场。 「那就是……」 「……神灵位啊……」 高年级生瞪大双眼,额上冒出冷汗,不禁屏息凝气。 神灵位──天选之人。 其剑之力所向披靡── 布雷泽班的成员望著怪物于赛场上接二连三地横行无阻,不禁抱头感到消沉。 「那是什么啊……」 「算了,先不管那种超越常人的家伙……我们要对上的精灵位也势如破竹欸……」 「我们……最后一定会丢人现眼的啦……」 「呜呜……呜呜呜呜,嗝……好可怕喔……好可怕喔~~」 布雷泽班的学生彻底吓得举足不前。 (虽然席德爵士那么说……但我们的力量真的行得通吗……?) 连艾尔文也面容僵硬。 不过,唯有席德── 「~」 ──露出从容不迫的神情,一直望著比赛。 最后── ──── 「喔喔!露易丝,来了来了!」 「喂,她下一场的对手是谁啊!?」 「呃──根据赛程……啊,是艾尔文!布雷泽班的艾尔文!」 「真的假的!?那个垃圾班级的!?明明是王室成员却拿到破烂剑的那个人!?」 「这根本不用比了啊……」 于一阵欢声与喝倒彩之中,艾尔文深深吸了一口气,站到赛场之上。 之前对战精灵位对手也获得压倒性胜利并过关斩将的露易丝,站于距她几公尺前,露出王者风范,从容伫立。 「哼……是王子啊。」 她彷佛对艾尔文毫无兴趣般地低喃。 「露易丝。在入学之后,我们还是第一次交手吧?」 艾尔文拔出自己细剑型的妖精剑──《黎明》后,慢条斯理地举起了剑。 「我们就堂堂正正地比试吧。无论谁输了……都不要互相怨恨。」 露易丝闻言,似乎对艾尔文光明磊落的态度感到不悦。 「……无论谁输了?」 她开始对艾尔文针锋相对。 「哼,王子……你果然有些得意忘形呢。」 「什……你说我得意忘形?没、没那回事……」 「你这地灵位想和身为神灵位的我一决胜负时,就已经太自视甚高了。」 「……!」 艾尔文听见对方冷淡绝情的话后,噤声不语,露易丝则恨恨地乘胜追击说: 「哼……你在之前的战争中被民众捧为守护王都不被恶龙攻击的骑士典范,根本就会错意了吧?你们明明只是一个地灵位的弱小班级。」 「那、那是……」 「我丑话先说在前,你们之所以能在王都之乱中大展身手,都是因为高年级生和我这种剑品高的人参加了北方华柏平原的防卫战!要是我们留在王都,能守卫王都和获得荣耀的人一定是我们!」 「~~!?」 露易丝不知为何单方面视艾尔文为竞争对手。 接著,她对著愕然的艾尔文继续说: 「王子,先不提这件事了。等比赛开始后,你就马上宣布投降吧。」 「!?」 「这不用我说吧,地灵位的你打不赢神灵位的我。不过,你毕竟是这国家的王子,我不忍心让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辱。所以──」 然而── 「不行,我无法这么做。」 露易丝见到艾尔文冷静沉著的反应后,眉头抽动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席德爵士相信我,鼓励了我。背信于臣者,非君也……我说的不对吗?」 「席德爵士……《野蛮人》席德爵士……!」 露易丝闻言,锐利地瞄了一眼于场外悠哉伫立并观望战况的席德。 接著,她恨恨地扭曲面容,咬牙切齿地说: 「他明明就是残忍至极、冷血无情……卑鄙龌龊到让骑士羞于与其为伍的《野蛮人》!唔……有这种怪物在……我就……!」 「……露易丝?」 艾尔文看露易丝有些不对劲,不解地歪著头。 「王子!你也有病!为什么带那种男人来!?他是一个毫无骑士荣耀,空有武力的暴力装置!」 「…………」 「你就那么想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吗!?就算是靠那种很可能破坏我们应该遵守、也是人民规范的骑士荣耀、尊严和传统的家伙,也要为王吗!」 「并、并没有……」 「就算你拜那种男人为师,也得不到任何教诲!我今天就要在这场比赛中用我的剑来证明这件事!」 露易丝这么宣言,拿起双剑。 她的苍蓝妖精剑《苍星》──两把一组的双剑型妖精剑弥漫著寒气,转眼之间就使得周遭气温下降,令艾尔文的肌肤失去知觉。 「……双方敬礼!开始!」 随著裁判的呼喊,双方依循骑士的决斗礼仪,互相击剑鞠躬。 布雷泽班本日的第一场比赛──艾尔文对战露易丝的比赛终于展开。 「喝啊啊啊啊啊啊──!」 露易丝试图瞬间以一招决胜负。 她随著妖精剑的强化体能效果,仗剑呈中段架式,冲进艾尔文的攻击范围内。 她举起了剑,朝对方挥出瞬间完成的认真一击──…… ……此时。 在场所有人皆轻蔑地认为这场比赛将立即结束。 毕竟,露易丝拥有最高剑品的神灵位妖精剑,艾尔文则拥有最低剑品的地灵位。 剑品不仅影响妖精魔法的输出,也将大幅影响妖精剑本身带来的强化体能效果。 因此──无法抗衡。 艾尔文甚至无法挡下露易丝的剑。 众人皆如此心想。 然而,意料却落空了。 除了一脸洋洋得意并从容自若的席德之外── 铿──────────! 「唔──!?」 当艾尔文承受露易丝的剑击时,全身上下遭受难以想像的冲击贯穿。 她因为冲击力道过大使得持剑的手麻痹,不由自主地差点放开了剑。 然而──仅此而已。 眼前出现一幅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景。 艾尔文正面挡下了露易丝的剑。 「什──?」 露易丝坚信这一招将轻易结束比赛。 观众原本已经将兴趣转移到下一场比赛。 布雷泽班同学原本望著比赛,祈祷艾尔文平安无事。 然而此时所有人都哑口无言,目瞪口呆地盯著赛场。 「──呼。」 艾尔文自双剑相抵的状态中迅速地跳离露易丝,再度摆好架式。 她以独特的律动深呼吸,说道: 「……你手下留情了吗?这不像是总是全力以赴的你,我没有让你全力以赴的价值吗?」 艾尔文的表情有些困惑,带有责难。 然而,她虽然隐约有些愤怒,却并无挑衅与侮辱的神色。 意即,她是真心这么想──对方手下留情了。 「手下留情……?竟然说我手下留情……!」 不过,那对露易丝而言,却等同于遭到比自己弱小的人鄙视。 「区区地灵位……!少说大话了!」 她随著自己激动的情绪,再度扑向了艾尔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双剑乱舞,千变万化,她接连出招如狂风大作。 右剑朝面直劈而下,左剑翻转反覆连击,右剑又紧接著如猛兽般突刺。 露易丝所挥出的双剑剑路在顷刻之间迸射出钻石粉尘,于空中描绘出辉煌的银白弧光。 这些全是招招致命的斩击,遑论威灵位,甚至连精灵位也难以承受任何一招。当进入她的攻击范围时,胜负便已即刻定案。 不过,这些招招致命的斩击── 「唔!?……!」 艾尔文却抵挡下来了。 她灵巧地操控细剑,格挡、反弹与接招。 艾尔文的确受到露易丝的连击与剑压所威逼,一步接著一步地后退── 但她却抵挡著攻击,足以抗衡。 「那、那是怎么一回事……!?」 「艾、艾尔文王子对上露易丝的妖精剑为什么还能……!?」 学生观众见到意料之外的比赛战况,难以隐藏震撼与困惑的神色。 「露易丝!你在干嘛啊!?就算手下留情也该适可而止啊!」 欧铎班的笔头教官骑士克莱斯也明显地失去了冷静。 「可恶……!闪来闪去的……!」 露易丝或许感到焦虑,进一步提升了出招的速度。 「看招──!」 艾尔文却在剎那之间,格开朝自己逼近的右剑下劈,甚至回敬了一剑。 她的剑尖差点划过摇头的露易丝的脸颊。 「啥──?」 露易丝瞬间呆若木鸡。 没错,艾尔文一直能接下露易丝的招式── 「教、教教教、教官!?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赛场外传来克里斯多福的尖声怪叫。 「不对,艾尔文他在我们之中的确进度超前,但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是那样吧!?对方可是神灵位啊!?」 「教、教官你该不会在我们没注意到的时候,施展了什么魔法吧!?」 「是、是是是、是这样的吧!你对我们用了什么能变超强的传说时代魔法……」 「冷静点,那样就犯规了,而且哪有那种方便的魔法啊。」 席德半傻眼地露出苦笑,这么回应。 「那是维元啦,维元。只是燃烧维元,让玛那通向四肢,提高体能,就能对抗神灵位的输出。就只是这样而已。」 「欸欸欸欸欸~~!?」 「维、维元能让我们的力量提升到能和神灵位对打吗!?」 「超、超难以置信的……」 「你们都看过我这活生生的范本了,还~是不相信啊?我也是会难过的耶。」 席德态度不同于他所说的话,乐在其中地开始解说: 「这时代的骑士都是从妖精剑导出玛那,用来强化体能,施展魔法,所以认为妖精剑之力代表骑士之力,骑士无法比妖精剑强。」 他这么说,东张西望地环顾四周,折断附近一棵树的树枝。 「呃~那是?」 「是犀洛特树的树枝,会对某种程度以上的玛那有所反应,阶段性开花。你们,拿出剑来。」 当依莲恩一头雾水地从剑鞘中拔出自己的妖精剑后,席德就把树枝放在剑身上。 之后……枯枝转眼间长出花蕾,绽放一朵小小蓝花。 接著,当放到琳奈的妖精剑上后,则绽放出一朵绿花,轮到希欧铎时,就开了一朵红花。 「……地灵位会开一朵花啊。也就是说,如果是神灵位,至少会开十朵花吧。你们就当开花数是剑的玛那输出。」 「十、十……!?」 「也、也就是说那单纯地比我们的剑强十倍吗!?」 「对,算是,不过,你们看……」 席德拿著树枝,静静地深呼吸,之后── 花朵如雨后春笋般地自树枝上接连冒出,陆续开出朵朵白花,当绽放的花坠落后,则又会立刻长出新的花蕾。 数量有十……二十……三十……甚至更多。 花朵绽放的现象毫无止歇。 「看到了吗?这就是维元。」 「啥──!?维元有这么厉害喔!?」 「骗人的吧!?这代表人类可以燃炼出比妖精剑更多的玛那吗!?」 「这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席德停下维元呼吸后,从容地对惊讶的学生说: 「妖精剑的玛那的确庞大,却有限,能导出的玛那有限。不过,维元却不同,它是透过呼吸摄取这世上无所不在的充沛玛那再输出的功法。也就是说,几乎等于无限。也罢,但没什么人能练到我这程度。 总之,妖精剑和维元只单纯论输出玛那的话,会由维元获得压倒性胜利。而且,这时代的骑士本来就搞错妖精剑的用法了。 所以,就算是神灵位,也只达到十朵的输出程度而已,真是非常可惜。」 「搞、搞错用法……?」 「好了,先不提这事。据我所见,目前艾尔文可以让刚才那树枝开出八朵花。」 「八朵!?艾尔文竟然有这么厉害……!?」 「好、好厉害……」 「你们在惊讶什么啊?你们现在也能开出五、六朵吧。」 听到席德的指正,学生纷纷面面相觑。 接著,他们接下席德递来的犀洛特树枝,调整气息,尝试燃烧维元。 接著── 「真、真的……开了五朵蓝花……」 「我也……开了六朵绿花……骗人的吧……?因为我们到目前为止都完全没有变强的感觉啊……」 「废话,因为陪你们练习的人可是我啊,就算一变成五或六,比起万根本就没什么差啊。」 语毕,席德瞥了一眼艾尔文奋力应战的背影。 学生则不安地询问他: 「不、不过……就算艾尔文能用维元使出八分玛那,但神灵位的露易丝却能使出十分吧?还是输啊……?」 「对、对啊!这样下去总会被压过……」 「不,这场比赛没有问题。」 席德充满信心地这么断言。 「低剑品无法战胜高剑品……简单来说,单纯是指输出的差别,因为双方之间有压倒性的输出差距,所以甚至无法对打,不构成一场比赛。 不过,如果输出差距在姑且能对打的程度以内,就能一战。」 「……啥?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希欧铎诧异地问,席德则无畏地回应: 「这还用问,就是剑术的差别啊。包含艾尔文在内,你们虽然剑品低,但为了对抗剑品高的人,在半年内拚命努力过来了吧?也就是说,你们为了弥补和高剑品之间的差距,拚命地磨练了剑术。」 「啊……」 「和那些只靠妖精剑的力量、偷懒没钻研剑术和战术的大部分人相比,单论剑术的话,是你们比较高明。来,看吧。」 席德以下巴比了比,赛场上── 「啧──!寒肃执行冰剑葬送!」 「以风护身!」 艾尔文巧妙地斜向设立风盾,格挡开露易丝方才瞬间冻结奥丽薇的霜寒波动,假使正面迎敌,将会因为输出差距而落败破损,因此她才斜向架设。 「那是……依莲恩的点子吧?」 「对、对啊……我思考过有没有办法能对抗剑品高的攻击……不过,之前都只无济于事,没有用处……」 席德再度对哑然师生的学生说: 「对吧?你们那艰苦的半年……你们至今所拚命累积的经验,绝非徒劳无功喔。」 「教、教官……」 学生们此时恐怕……如走马灯地回想起席德就任教官前,这半年来的风风雨雨吧。 任谁都感慨万千,无法言语。 「那么……」 唯一性格不率直的希欧铎微愠地问道: 「你为什么……不对我们说呢?」 「嗯?这是当然的吧。」 席德闻言,彷佛顽童般地露齿而笑,理直气壮地道: 「因为我想看看你们惊讶的表情啊。」 「你、你这个人喔~~!」 不只希欧铎,克里斯多福、依莲恩与琳奈也只能露出半生气半傻眼的表情嚷嚷。 席德无视学生,再度望向与露易丝对战的艾尔文,喊道: 「艾尔文!上吧!你能赢的!」 「──!」 艾尔文自后方听见席德的嗓音,暂时猛然惊觉。 「是!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凌厉地踏步向前,朝露易丝施展回击突刺── 「……能赢!?竟然说地灵位的你能赢过神灵位的我!?」 露易丝以左手剑格开艾尔文的突刺,因愤怒而染红双颊。 「胡说八道!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魔法,但只靠这点伎俩!」 她以右手剑强行劈落艾尔文自下段架式往上勾砍的剑。 同时之间,她奔驰扬起沙尘,迅速地往后退去。 当她与艾尔文拉开距离后── 「我的苍蓝妖精剑《苍星》啊!借给我更多力量吧!」 ──并这么高喊的瞬间。 怦通。 露易丝的妖精剑散发出诡谲的蓝光……并流向了她。 「──!?」 艾尔文戒备并往后跳,持剑防御── 「喝啊啊啊啊啊啊──!」 ──于同时之际,露易丝以袭向猎物之狮子般的动作砍向艾尔文。 场上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金属剧烈交击声,火花与钻石粉尘迸射四散。 艾尔文勉为其难地挡下露易丝这一剑,鞋底因为对方的剑压于地面留下推痕,她被推出了数公尺。 「唔──!?」 「就让你瞧瞧!我真正的力量……!」 接著,露易丝将双剑于眼前逆十字地交叉,再以古妖精语向之倾诉: 「汝乃苍穹十字星──」 她的双剑犹若呼应她的言灵一般,剑上的玛那剧烈地膨胀,愈来愈显璀璨辉煌。 「──陨落坠击于大地──」 露易丝周围的气温呼应这句言灵,一口气降至冰点之下。 喀滋喀滋。 以露易丝为中心的空气、地面与一切事物发出声响,逐渐冻结。 一阵压力沉重地覆盖于赛场之上,寒气足以致使森罗万象静止。 露易丝的双剑与之呈正比,玛那高涨激昂── ──那并非艾尔文等人发动妖精魔法时所咏唱的一节祈祷。 乃述尽更多言灵的三节以上祈祷── 「什……!?露易丝,你该不会已经达到极致祈祷的境界了!?」 当艾尔文惊愕地呼喊之时。 「──化三界为阒静死寂──!」 轰! 露易丝全身扬起一阵寒气,化为冰雪,翻腾搅动。 地面旋即铺上银白雪妆,冰柱成长,发出声响,恍如舞动的魔物。 猛烈的低温暴风雪狂啸于赛场,使人无处可逃,为使敌对者悉数冻结,而尽情咆哮── 「苍蓝极致祈祷【三界苍冰银河】!结束了!」 暴雪自四面八方逼来,意欲吞噬艾尔文。 当停下脚步后,她的双脚便立即遭冰霜所掩没。 艾尔文深呼吸一下,踏碎固定双脚的冰霜,更进一步燃烧维元。 「──宣告熙春!」 之后,她以燃炼出的玛那流向妖精剑,如穿衣服般地穿上风之守护。 这是碧绿妖精魔法【春风羽衣】──能遮蔽热气与寒气的护身魔法。 她所创造出的风裳抵挡了如海啸般袭来的暴雪── 「……啊……唔……!?」 ──却无法彻底挡下。 惊天动地的寒气在她的身体表面一点一滴地凝结成薄冰。 「好了,我就来了结你吧!」 暴雪肃肃狂啸,空气凝冻。 于这片化为寒冰地狱的景致之中,露易丝为给予致命一击而纵身跃向艾尔文。 「唔唔唔唔唔──!?」 艾尔文不仅需要阻挡低温寒气袭来,还要面对力量与速度更上一层楼的露易丝猛击。 然后,肆虐的寒气不断地夺走她的热能,导致她行动迟缓。 艾尔文瞬间陷入仅能防守的困境之中── 「呵呵、啊哈哈哈哈!没错,这样就对了!」 克莱斯见到战况有所转变后,仰天大笑。 方才提心吊胆的屈辱彷佛飞到九霄云外一般,他笑著道: 「没错,这就是神灵位和地灵位的等级差距!你就好好教教那不懂事的王子,何谓靠小聪明累积的努力所无法逆转的实力差距吧!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方面。 「可恶!极致祈祷……竟然还有这招!?」 布雷泽班见到艾尔文九死一生的危机,开始惊惶失措。 「艾、艾尔文!」 天狐见到挚友深陷危机,脸色铁青地嚷嚷。 「师、师父!?怎么办!?这样下去,她会……!?」 「原来如此,竟然用极致祈祷啊。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席德露出复杂的表情,搔著头。 基本上,凭藉妖精剑施展的妖精魔法若咏唱愈多言灵,愈能发挥强大力量。 多数妖精骑士都以一节或二节祈祷的妖精魔法为战术的主轴。 靠妖精剑施展三节以上的妖精魔法被称为《极致祈祷》,为能介入世界法则的高等魔法,是仅有少数妖精骑士才能使用的奥义。 能施展极致祈祷正是一流妖精骑士的佐证。 拥有神灵位妖精剑的『天选之人』──露易丝瑟狄亚司。 她身为一年级候补骑士,却已经攀至极致祈祷的领域,无疑是一名天才。 「哈哈哈!也对,说得也是,话说我只有训练你们的基础体力和练习维元,完──全没教你们魔法呢。」 席德沐浴在布雷泽班众人恳求般的眼神之中,哈哈大笑著。 「不过,也罢,总之呢,这样……就结束了。」 他重重地坐到椅子上,双手抱胸并闭目养神。 「师、师父!?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场比赛已经没啥好看的了,等结束后再叫我起来。」 他拋下这一句话后。 便于转眼之间睡著了。 「师父~~~~!?」 现场回荡著天狐责难的吼叫声。 露易丝身为一年级候补骑士,却已经能施展三节祈祷── 这项事实震撼全场。 聚集于现场的学生毫不关注同时举办的其他赛场上之比赛,来到艾尔文与露易丝的赛场边。 而且,所有人都坚信。 比赛已经结束了,胜负已定。 虽然不明白原因,艾尔文身为地灵位却力战了无敌的神灵位。 不过,她的垂死挣扎也到此为止。 艾尔文所施展的普通一节祈祷妖精魔法,不可能战胜极致祈祷。 仔细一看,她只能采取守势,几乎要被打垮。 没错,胜负已定。 比赛即将终结── ──── ──然而…… 「……不觉得……这比赛莫名地拖得很长吗?」 「嗯、嗯嗯,对啊……还没结束吗?」 观赛的学生逐渐开始议论纷纷。 艾尔文与露易丝仍旧于赛场上激烈地刀剑交锋。 不过,自从露易丝施展极致祈祷之后,已经经过不少时间了。 她以海啸般的寒气与暴雪施压,趁隙对艾尔文施展猛烈的攻势。 然而,艾尔文却并未落败。她面对对方的猛攻,尽管沦为守势,却灵巧御风,不断化解攻势。 不只如此── 「──呼!」 「啥──!?」 她捉到露易丝攻击的破绽,疾速地转守为攻。 露易丝踉跄地踱步,闪避笔直朝自己飞来的剑闪。 「怎、怎么觉得……局势……?渐渐对艾尔文王子有利了耶……?」 「怎么可能……」 「不、但是,的确……」 如学生观众所说,艾尔文原本仅能防守,但转守为攻的机会却逐渐变多。 「你、你这家伙──!」 露易丝往后一跃,高举起剑。 随著她的动作,周围暴风雪再度试图吞噬艾尔文,犹如欲使之窒息一般── 艾尔文则再度深深吸气,燃烧维元。 「疾飞猛撞!」 这是碧绿妖精魔法【暴风战槌】。 一阵宛如炮弹般的强劲阵风吹散了寒气。 接著,艾尔文果敢仗剑,朝瞠目惊视的露易丝直砍而去。 露易丝则竭力地闪躲她自上中下三段逼近的三连突刺。 「唔──!?」 「呀──!」 艾尔文顺势流星追月般地追击,逐渐施压。 不知不觉之间──形势已经彻底逆转了。 「怎、怎么可能……!?艾尔文他变强了吗!?」 「他该不会在这种比赛中成长了吧……!?」 克里斯多福与希欧铎发出了惊讶的嗓音。 「师、师父!师父,请起来啊!」 此时,天狐按捺不住,摇晃著坐在椅子上阖眼睡觉的席德。 「嗯?怎么了……结束了吗……?」 席德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坐了起来…… 「什么啊?还在打啊……拜托,修行还不够呢。」 他被天狐摇了好几下,这才终于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大打了一个哈欠。 「师、师父,比起那种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什么怎么一回事?」 「那个……艾尔文她在比赛中愈来愈强了……!」 「白痴,怎么可能。」 席德以手指轻轻戳了慌张的天狐额头。 「反了,是露易丝变弱了。」 「欸!?那到底是……!?」 「这是天经地义的吧。别说露易丝了,这时代的所有骑士都误会妖精剑的用法了。」 他「喀啦喀啦」地扭著脖子,开始说明道: 「我不是说用花来比喻的话,露易丝能用的妖精剑玛那是十吗?她施展了极致祈祷那种狂耗玛那的魔法后,会一口气减少一半的玛那。在那之后的体能强化和魔法威力当然会愈来愈低,简单来说,妖精剑也会累。」 「啊……」 「不过,艾尔文却不同,她靠燃烧维元自行强化体能,在施展妖精魔法时,反而是自己提供妖精剑玛那。如此一来,就算战斗拖长,只要还能呼吸,艾尔文和妖精剑的战斗表现就几乎不会降低。」 天狐听见席德的话后,骤然惊觉。 「话说,极致祈祷本来就该是以维元为前提,剑士和妖精剑人剑合一后施展的魔法。就算在全靠妖精剑的状态下施展,却无法得到像华丽外观那么强的威力,性价比超差,那反而是一种浪费剑的玛那的行为。」 「是、是这样的啊……?」 「而且……」 席德站了起来,再度望向艾尔文与露易丝的战局。 艾尔文与露易丝集全场目光于一身,两人激烈互砍,以魔法你来我往…… 「呼……呼……」 艾尔文额上冒出汗珠,却规律地呼吸。 「呼──……!呼──……!呼……呼……!为什么……!?」 露易丝的呼吸明显紊乱,显得痛苦,精疲力竭。 艾尔文仅额上冒汗,露易丝却汗流浃背,双腿开始瑟瑟发抖。 「对,要是战况不分轩轾并延长的话,最后能分出胜负的条件是什么?这从古至今就是不变的至理,未来永远也都不会改变。」 席德愉悦地笑著道: 「……就是最根本的基础体力,和每天穿著盔甲跑到快死的的艾尔文相比,露易丝只靠妖精剑,训练根本不足。 所以,我说过了吧?已经结束了。」 当他这么宣告──此时…… 「看招!喝啊──!」 露易丝于交战之中双腿一时虚软无力,艾尔文见机不可失,疾驰冲刺,一鼓作气地朝她发动攻势。 并以古妖精语喊道── 「──追随吾刃骁勇起舞!」 咻呜! 这是碧绿妖精魔法【烈风】,艾尔文所挥下的剑环绕著局部性的惊人顺风,帮助挥出的剑获得无可比拟的加速。 烈风所卷起的风压瞬间吹飞守护露易丝的暴雪── 细剑环绕著劲风获得超加速,笔直地袭向了她。 「唔──啊啊啊啊啊──!?」 露易丝当下交叉双剑于面前,意图抵挡艾尔文的剑── 但艾尔文环绕著阵风的细剑,却震开了她双剑的防御,顺势刺向她的胸部。 由于《湖畔仙女》们于赛场布下【不杀结界】,故那绝不会构成致命伤──但伤害却极深。 「……咳……!?」 露易丝被卷起的劲风震飞,弹向半空中,重重地砸向地面。 「咳咳……我不要……我明明……不可以……输……」 她以剑代杖撑起颤抖的身躯,千辛万苦地尝试起身。 「我……必须成为……这国家最棒的……骑士……!」 然而── 露易丝最终耗尽力气,骤然瘫倒在地,不再言语。 「…………」 艾尔文面对倒地不起的露易丝,依然并未松懈,摆好架式。 「「「「…………」」」」 会场鸦雀无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唯独克莱斯开阖著嘴,不断呻吟…… 「…………」 连掌握比赛进度的裁判也恍若作梦一般地盯著眼前的景象。 最终,由于露易丝并未起身,使得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景象即为无法颠覆的事实。 「……获胜的是……艾尔文王子……」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随著裁判的宣告,现场受到惊讶的如雷欢声所笼罩。 于足以贯穿鼓膜的欢声之中── 「他、他做到了!艾尔文那家伙真的做到了!?」 「真、真的……?地灵位真的……赢过神灵位了……?」 克里斯多福与依莲恩等布雷泽班成员宛如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似地,全体呆若木鸡…… 「呼……呼……大、大家,我回来了……」 艾尔文流著胜利的汗水,春风满面地走了回来。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艾尔文!你好威啊!」 「真、真的是有够厉害的啊!艾尔文,恭喜你!」 「哼……好吧……这很精彩。」 同学们围著艾尔文,用力地拍著她的背,一群人闹哄哄的。 「啊哈哈,谢谢……」 艾尔文暂时受众人团团簇拥。 最后── 「……席德爵士。」 她注意到席德温和的视线,怯生生地走到席德面前。 「那、那个……我办到了,呃……怎、怎么样呢……?」 此时,席德将手放到艾尔文头上,道: 「……你做得很好,很棒喔。」 他揉乱艾尔文的发丝,简短地称赞了她。 当艾尔文忐忑不安地抬眸凝睇后,见到席德和颜悦色地微笑著…… 「……是!」 她也幸福地笑逐颜开了。 而位于艾尔文视野的一角。 「艾尔文……」 天狐却有些落寞地凝望著她。 然而,即使是艾尔文,此时也因为胜利的激昂、兴奋与受到席德称赞的喜悦之情,无法察觉到天狐的异状。 「不过,你竟然真的打赢了神灵位!」 「真不愧是伟大祖先圣王亚瑟的嫡系传人!」 「艾尔文,真的好厉害喔……真羡慕……」 其他布雷泽班的成员赞扬并崇拜地望著艾尔文,席德则理所当然地说: 「你们在说什么啊?接著就轮到你们了啊。」 「欸……?」 众人呆愣的目光聚集到席德身上。 「之后就轮到你们比赛了吧?就继艾尔文之后,轻轻松松地去打场胜仗吧。」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我、我们也要赢吗!?」 席德悠然自得地回应手足无措的一行人。 「对,放心吧,你们接下来要比赛的对手都是精灵位。」 「那根本不构成放心的要素啊!?」 「对、对对对、对啊!虽然神灵位超乎常人,但精灵位也像妖怪一样强啊!?」 「先、先不说艾尔文了,我们的话……」 席德对惊慌的学生们耸了耸肩说: 「你们现在还打不赢神灵位的对手,不过──可以打赢精灵位的喔?」 众人听见席德充满信心的话后,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样,屏住了呼吸。 「我、我们……?」 「能、能打赢……精灵位……?」 「真、真的吗……?」 「应该这么说好了,你们的目标是谁?是我吧?」 席德露齿而笑,道: 「然后,你们要成为守护这个国家的骑士,不受拥有可怕力量的妖魔和暗黑骑士威胁,对吧?那么,如果你们不能轻松打赢这时代的瑕疵精灵位,我可就头疼了。不要紧,相信我,然后相信至今为止不断锻炼的自己,你们……已经变强了。」 众人听见席德最高等的激励后。 「喔、喔!我也能办到!」 「是、是的!」 学生们斗志高昂,下定决心一般精神抖擞地回应── ──天狐于不远处。 落寞地眺望著众人的模样。 「我、我……」 她不安地紧握自己的刀。 「我也……我也……」 她不断地低喃,彷佛在说服自己,令自己深信不疑一般。 然而,她不安的表情却从未一扫阴霾。 接著,比赛──…… 第三章 泪水 伽维尼亚城东北方的布雷泽班宿舍塔。 位于壁炉燃起赭红火焰的交谊厅中── 「「「「乾杯!」」」」 布雷泽班的学生齐聚一堂,以杯中的苹果汁乾杯。 「哎呀,比完了、比完了!」 「大家,辛苦了!」 四班联合交流赛落幕,现在是布雷泽班的庆功宴。 学生们纷纷笑容满面,白天比赛所带来的兴奋似乎尚未熄灭。 「不过啊~~就算是已经结束后的现在,我依旧难以置信啊。」 「对、对对对、对啊!我、我们那个……竟然打赢了精灵位!」 琳奈如坠入梦境般迷醉地说道。 「我们竟然能等到过去努力的辛苦获得回报的一天……」 依莲恩感慨万千地呢喃。 依莲恩的战绩为三胜零败,她以维元弥补妖精剑的输出差距,不断以华丽的剑艺与魔法技巧玩弄摆布著比赛对手。 「不过,依莲恩,真不愧是你,你的比赛非常帅气喔。」 「哎呀?是这样的吗?呵呵,我好开心喔。」 「对……和你比起来,我的比赛有够拖拖拉拉的……」 克里斯多福苦笑著嘟哝。 他的战绩与依莲恩相同,也是三胜零败。 不过,战况却与依莲恩不同,全为拖泥带水的比赛。 克里斯多福的剑技马马虎虎,常被对手掌握比赛节奏,却以天生的坚韧不屈,挨过对方的攻势,撑到以顽强取胜。 「要我说的话,克里斯多福,你还比较异常呢。用那种累死人的战法,还赢到了最后……你的体力到底有多好啊?」 「因为我家务农啊,所以我对体力很有自信。」 克里斯多福「嘿嘿」地笑了两声,志得意满地搓著鼻子。 「你们两个都好厉害啊……我、我……和你们比起来还差得远了……」 琳奈含糊地呵呵乾笑。 她的战绩为两胜一败。 「那也没办法吧,因为你算是辅助人员啊。」 希欧铎于餐桌一角小口啜饮苹果汁,这么说道。 「你的魔法能发挥力量的情况是团体战或骑马战,像这次一对一的徒步白刃战是你最不擅长的吧。能赢多输少就该偷笑了。」 「那你也要对自己获胜感到开心。」 克里斯多福起哄似地道。 「……哼。」 希欧铎闻言,不悦地转向一旁。 他的战绩为三胜零败。 他不擅长于肉搏战中短兵相接,他的妖精剑为攻击范围短的短剑,所以不适合参与近距离的白刃战,若被对方冲到面前就输了。 因此,他完全舍弃短兵相接,透过远距离火力魔法采取距离外攻击的战法,那是他在与席德的练习中导出的解答。 然而,对手与观众却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嘘声连连。 『认真打啊!』『卑鄙小人!』『你那样还算骑士吗?』…… 「…………」 希欧铎似乎在不经意间又想起这些话,神色有些阴霾。 不过,席德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别放在心上,胜者为王,没有分什么光明正大或卑鄙龌龊的。」 「……席德爵士你真的是骑士吗?」 希欧铎怏怏不乐地道。 「如果你是骑士的话,应该……会说这种场面要更堂堂正正吧?」 「偏偏我不是生在人人循规蹈矩的时代呢。」 席德耸了耸肩,回应道: 「当然,我不否定光明磊落的浪漫骑士决斗喔?我认为那也满不错的。」 「浪、浪漫……要是被重视名誉和尊严的高层骑士听到,应该会暴怒吧……」 「或许吧。不过呢,现实中的战争往往没有那种正大光明或浪漫介入的余地。 接连发生战争的话,人们就会认知到自己心中有多黑暗、丑陋,发现人类到底是多么渺小的存在。 正因为如此,我们骑士很注重『守则』。为了不被内心的黑暗吞噬,为了不忘记正道,为了能为有点意义的事而仗剑。」 「…………」 「就算那份力量被人贬为卑鄙,但只要你以骑士身分正确地使用它,就没有什么好羞耻的。你可以引以为傲。」 学生们仔细聆听席德的话。 尽管他们在日前的王都之乱中,体验过生死一线间的实战演练,但那仅为猎杀妖魔,无法称之为战争。 乱世已是古时候的事,如今的人几乎生在没经历过战争的世代。 正因为如此,他们感觉到于传说时代──于浑沌乱世之中存活下来的席德的话,深深地打动人心。 「也罢,你们这次都做得很好,我要称赞你们。」 众人听见席德的赞赏后,笑逐颜开。 「尤其是艾尔文。包含神灵位的露易丝在内,你稳扎稳打地获得了精采的三场胜利,辛苦了。」 「啊,是!非常谢谢你!」 铿。 席德伸出手中的杯子,轻轻撞向艾尔文的杯子。 然后── 「……………………」 ──有些消沉的天狐在交谊厅的一角,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她。 学生们因为自己的获胜,并未注意到天狐的状况,不停地有说有笑著。 「对啊……艾尔文和我们不一样,甚至解决了神灵位的露易丝,获得三胜呢……可恶,我还追不上他呢。」 「反过来说,露易丝有点可怜呢……她和艾尔文那一战后,妖精剑的玛那彻底耗尽因为极致祈祷的反作用力而晕倒……昏迷不醒,只能弃权之后的比赛……」 「神灵位竟然一胜两败,输多于赢,大爆冷门……」 「哼,胜败乃兵家常事吧。」 不过,尽管露易丝输了,学生们想起她所向无敌的力量后,身体不禁颤抖。 「不、不过,我有点无法接受欸!?艾尔文打倒了神灵位的露易丝,又三战三胜吧!?但为什么没被选为最佳新人啊!?」 克里斯多福有些愤慨地道。 没错,艾尔文并未被选为最佳新人。 获选的是盎撒洛班的一年级班长约翰,他与艾尔文同样获得三胜,是精灵位妖精剑的剑士。 在所有比赛结束后的颁奖仪式上,约翰本人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选为最佳新人,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上台接受勋章。 「也罢……我隐约能猜到上面私下讨论了些什么啦……」 「他们应该很不爽艾尔文和我们获胜吧。」 「呜呜……人生好难……」 希欧铎、依莲恩与琳奈只能唉声叹气。 不过,席德却笑著对众人说: 「别在意那种事,重要的是你们至今的努力开花结果,最后也获胜的事实……那是比任何事都更重要的勋章吧?」 「那、那倒也是啦……」 「那就别那么消沉。来,你们好像获得奖赏啰,这就送来了喔。」 当席德这么说之时。 许多家事妖精凭空出现于交谊厅中。 它们纷纷将装著菜肴的盘子扛在头上……轻盈地跳到餐桌上,手脚俐落地排放著餐点。 「「「「喔喔喔喔喔喔喔──!?」」」」 众学生见到菜色时,发出了如雷的欢声,桌上放的是众人自从入学以来从未品尝过的山珍海味。 刚出炉的白面包、烤牛肉与佐餐的咸布丁、肉派、酥炸什锦、浓汤、咸可丽饼与沙拉,以及甜点的鲜果塔……彷佛在餐桌上闪闪发光。 「呃,那个……因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获得许多勋分……」 艾尔文搔著脸颊,苦笑著说明: 「因为暂时有些余裕,我就想说至少今天吃好一点,就把勋分给了餐厅的家事妖精,委托他们做饭了。」 「呵,比赛后那些首席教官骑士心不甘情不愿地给我勋分时的表情超有趣的。」 「真、真是的……席德爵士也真坏心……」 但学生们已经听不见席德与艾尔文的对话,他们深受桌上的大餐吸引。 因此── 「那就再次……为今天的胜利乾杯。」 「「「「乾杯~~!」」」」 宛如梦境一般的愉快晚餐就此开始。 「唔喔喔喔喔喔喔!?好、好好吃啊啊啊啊啊啊──!?」 布雷泽班的宿舍塔中回荡著学生的欢声。 由于众人也饿了,忘我地狼吞虎咽著桌上的大餐。 「呜呜……自从入学以后,我还是第一次吃到像样的食物……」 「对、对啊……呜……」 依莲恩与琳奈噙泪说道。 「……拜托,你们也太夸张了。」 希欧铎嘲讽地这么说,但也并未停下用餐的动作。 众人热闹地打开话匣子。 「啊哈哈,大家都很开心,真是太好了。」 艾尔文望著众人,温和地笑著。 「席德爵士,这时代的正常饮食好吃吗?」 她询问坐在右侧的席德。 「嗯──……」 此时,席德将餐点送入口中,意外地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呻吟道: 「这太软了没有咬劲……调味过于复杂,舌头都要坏掉了。」 「这、这样啊……那还真是遗憾呢……啊哈哈。」 席德的感受依然与现代人与众不同,令艾尔文只能露出苦笑。 「如果是这样的话,下次就另外加点你的份。」 「麻烦了。」 两人这么说后,艾尔文望向坐在左侧的天狐。 「……………………」 天狐瑟缩落寞地坐著,愣愣地盯著自己眼前的空盘。 她并未拿取眼前堆积如山的料理。 「……天狐,来,你也吃吧。」 艾尔文催促著天狐。 「我也点了你最喜欢的东方的……呃,油豆腐皮喔。」 「…………」 「那个……你不要太在意今天的比赛结果喔,席德爵士也说了吧?你之后还会进步的,所以……」 不过,艾尔文的体贴却无法传至天狐心中。 「……艾尔文,谢谢你……不过……我还是算了……」 「天、天狐……所以说,今天比赛的事……」 「不、不是,不是那样……我、还不太饿,啊哈哈……」 「怎么可能……」 「而且……我其实之后还有点事,所以我就先……」 天狐蓦地站了起来。 「天狐!」 「艾尔文,恭喜你今天三战全胜。你果然很厉害……你将来绝对会成为出色的国王,带领许多英勇的骑士,就像亚尔铎先王那样。」 「…………」 「……呵呵,你今晚就充分享受吧。」 天狐这么说完后,便离开了交谊厅。 其他学生沉迷于愉悦的时光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天狐离开了交谊厅。 「……天狐!」 艾尔文站了起来,试图追赶天狐。 「主办人要去哪里啊?」 席德却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行动。 「没有君王会在庆功宴上拋下臣子离开的。」 「不、不过……!天狐……」 「我去吧。」 席德对有些泫然欲泣的艾尔文说道,站了起来。 「交给我吧。」 他直勾勾地望著艾尔文。 眼神十分温和……且深邃。 「席德爵士……」 艾尔文暂时注视著他的双眼,犹如被吸入其中一般。 最终,她做出判断。 「我知道了……天狐……就麻烦你了。她……从以前就有钻牛角尖的习惯……」 「……好。」 席德这么回应后,也并未被众人发现,悄悄地离开了交谊厅。 ──在离开交谊厅后。 天狐来到布雷泽班宿舍塔的后院。 此处受到一小片森林环绕,是一处空旷寂寥的空间,家事妖精仅定期进行最小程度的维护,毫无可作为休憩空间之物。 由于这是一个毫无气氛且令人扫兴的庭院,布雷泽班的学生也甚少前来造访。 「…………」 天狐孤零零地站立在后院正中央。 太阳早已下山一天色一片漆黑。 唯有一盏庭园灯的光芒暧暧地照亮了附近。 仰望天际一天幕受厚重的乌云笼罩。 这个地区的秋季天气多变,白天明明晴空万里,现在却呈现山雨欲来的天候。 肃肃吹拂的风寒冷得令人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凛冬气息,自体内夺走热能。环绕庭院的森林深处传来鸟儿细微的「嘎嘎」鸣啼。 在这片空间之中。 「…………」 天狐轻轻地拔出自己的妖精剑──拿出了刀,摆好架式。 接著,她开始挥刀。 一、二、三……她随著席德教导的特殊律动呼吸法──维元呼吸,不断挥刀。 不过,她的身体却毫无变化。 尽管如此,她仍旧持续维元呼吸,继续挥刀。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三……在她聚精会神地挥刀时,天气终于转变,冰冷的雨丝滴滴答答地开始洒落。 天狐的身体逐渐被冷雨淋湿。 然而,她却丝毫不在意,继续挥刀。 于她过去的人生中,挥出了数十万次的挥刀动作,早已渗透入骨髓之中,使得她能以精准得骇人的动作描摹出该招式。 天狐独自回想白天的比赛── ──── 「呀哈哈哈哈哈──!天狐!!你真惨啊!!」 赛场上响起一阵哄笑声。 那是杜兰德班的精灵位妖精剑剑士贾托。 「……唔……唔唔唔……!?」 遍体鳞伤的天狐蜷伏于他的脚边。 她虽然勉强并未放开刀……但任谁都能瞭解胜负已定。 这所学校中所举办的实战比赛由《湖畔仙女》布下【不杀结界】,也准备了治愈魔法与秘药,不会演变成致命伤。 因此,比赛将进行至其中一方失去意识无法再战,抑或是投降为止。 尽管如此,实际上很少比到有人失去意识。 一旦惯用手或脚负伤,继续再战也毫无胜算……受到这类损伤的人会尽早投降,大多为这种案例。 天狐早已沦落至就算投降也不足为奇的局面。 不过──她却不愿意投降。 「还没……还没……结束……!」 她以刀代杖,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她鞭笞著即将倒地的身体,逼迫瑟瑟抖动的双腿,举起了刀。 「至少……至少……必须……必须获得一胜……!我……!」 「天狐!已经够了!投降吧!」 艾尔文在赛场之外发出悲痛的叫声。 目前布雷泽班的学生都在不同赛场比赛,只有艾尔文看著天狐的比赛。 「天狐!继续下去只会白白受折磨而已!」 因此,她竭尽全力地意图阻止天狐,却无法传进对方耳中。 「因为……我……要成为……艾尔文的骑士……!」 天狐忍受著摧残身躯、令人几近疯狂的剧痛,仅以气魄维系意识,砍向了贾托。 然而,纵使为她平时锐如疾风的斩击。 如今也如微风般缓慢而虚弱。 「哎唷唷?」 贾托从容地闪躲,绊倒天狐的脚。 「啊唔!?」 天狐无法控制失去平衡的自己,再度难堪地趴在对方脚下。 贾托俯瞰著她,不怀好意地笑著说: 「哎呀~话说回来,只有你还是杂碎真是太好了!」 「──!?」 「虽然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但你们班的家伙明明就是地灵位,却可疑地突然变强了……也罢,算了,你一样还是个杂碎呢。」 「……唔……这、这是……!」 天狐试图反驳,以手撑著地垫,再度尝试站起时…… 贾托却猛力地踩住她的手,发出「啪!」的一声,封住了她的动作。 「唔啊!?」 「不过,还真难看啊,你们班输得这么惨的人就只有你吧?你都不觉得丢脸吗?」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你说过了吧?要成为艾尔文的骑士。不过这样的话,他也会因为你这么弱而感到傻眼,拋弃你的吧?呵呵呵……」 天狐感到有某种东西用力地刺进心中深处,不禁睁大双眼。 「不、不会有……那种事……!」 贾托充耳不闻,吊儿郎当地继续笑著。 「我之前也说过很多次了……你差不多该放弃侍奉艾尔文,来我这里了吧?」 「……那……那种事……」 「我从以前就想养一只贵尾人了。不过,目前天华月国已经毁灭了,你们就变成超稀有商品了呢。」 天狐从以前就知道贾托对身为贵尾人的自己相当执著。 那绝非基于男女之间的爱,而是一种对于宠物或奴隶的执著。 「你差不多该拋下那种前途黑暗的王子,来我这儿了吧?就算你是个杂碎,我还是不会拋弃你的喔?我会好好疼爱你的,呵呵呵……」 「……!」 「要是你愿意发誓成为我的所有物,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大发慈悲地输给你喔。这对弱到国家毁灭的幸存者来说已经很棒的了吧!?呀哈哈哈哈哈──!」 难以原谅,难以原谅,不甘心。 自己无法原谅贾托这名少年,他不仅贬低自己,也侮辱族人的尊严。 然而,自己却弱得根本无从反击,难堪至极。 竟然有这种屈辱──! 「天狐!别再打了!」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沉痛的吶喊无法传到天狐耳中,她竭尽力气,挥开贾托的脚,站了起来。 「你竟敢污辱我的尊严!难以饶恕……难以饶恕!唔啊啊啊啊啊啊──!」 接著,她直接边哭边砍向贾托。 她这一刀已经没有任何架式或招式可言,仅挥舞著刀,凄惨难堪。 「哇咧,女贵尾人的脑子真的不好欸……没办法。」 贾托朝著袭来的天狐悠哉地挥出了剑── ──── 等回过神来时,耳边传来雨水轰响。 「呼……呼……!」 不知何时已经下起倾盆大雨。 剧烈雨势澎湃作响,恍若天穹倒泻一般,浇得天狐浑身湿透。 乌云密布的阴天之中,时不时窜出如蛇信般的雷鸣。 天狐遭冷雨刺穿,温度分分秒秒地从体内消散。 「……呼……呼……呼……!」 尽管如此,她依旧并未停止练习,不断挥刀。 她极为愚钝老实地重复所学到的维元呼吸,不断挥刀。 然而,天狐的维元却──并未燃起,甚至毫无一丝燃烧的徵兆。 因此,她的热能不断被夺走……身体逐渐失去了力气。 「……呼……!呼……!」 身体如铅般沉重,平时如羽毛般轻盈的刀如今万分沉重。 原本铭刻于身上的挥刀动作,不知不觉已经七零八落,紊乱不堪。 今天,天狐所面对的现实为──零胜三败。 心情远比身体沉重。 她原本已隐隐约约地预料到会得到这种结果。 不过,班上同学面对精灵位的对手,却陆续获得胜利。 这一定是多亏了席德。 根据席德的教导,大家纷纷跨越了自己原本停滞不前的障碍。 然而──自己却与大家不同,不断凄惨落败是为什么呢?同样接受席德的教诲,却产生这么大差距是为什么呢? 「……啊啊……」 铿锒……挥下的刀并未静止,直接刺穿地面。 「呼……!呼──……!呼──……!」 天狐隐隐约约……已经察觉到了。 自己一定……无法成为骑士。 自己与艾尔文等人不同,没有那种天分。 因为,原本。 我其实──…… 「……啊……啊啊……」 天狐双腿一软。 她抱著刺在地面上的刀,低下了头。 「呜呜……嗝……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受到雨水浇淋,正要哽咽哭泣……此时…… 「不准哭,站起来。」 忽然之间,背后传来一句喝斥,令天狐倏地回神,抬起头来。 她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对方从何时就站在那里了呢? 「…………」 席德站在自己后方。 他与天狐一样,淋成了落汤鸡。他似乎久立于天狐背后,守望著她的一举一动。 「……师、师父……」 天狐暂时不知如何回应,不发一语。 最终,她声若游丝地低喃: 「……呜呜……嗝……对……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请师父教了我那么多……却一点也无法活用……」 天狐以哽咽的嗓音勉为其难地说。 「…………」 「……我很……难堪吧……虽然这副丑样,但我却一直以为……只要请师父教我,我就能变得比任何人都强……」 「…………」 「我……是天华月国的武士家族子弟……恐怕比班上任何人都更早开始学剑……实际上,在单纯的剑术比试中……我也是最厉害的……但是……」 「…………」 「我太自负了……我……没有天分……呜呜……嗝噎……」 席德突然走了起来。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天狐身旁……揉乱了天狐湿漉漉的发丝。 「不要自我放弃。」 「……师父……?」 「这世界总是很冷酷,能正确地理解自己并认可自己的人很少。正因为如此,至少自己……必须相信自己。」 席德的这句话中究竟蕴含什么样的感慨呢? 「没错,只有自己必须相信自己未来的将为之事、过去的所为之事。」 他仰望雨水如瀑布般直泻而下的漆黑天空,强而有力地说。 这句话不知为何极具份量。 「天狐,我看了你的所有比赛。」 席德顿了一顿。 「然后……我必须问你一件事。」 他严肃地如此表示。 「是……是什么事……?」 天狐感到些许极度不祥的预感,惴惴不安地反问道。 席德暂时默不作声……之后,残酷地问道: 「你……心里其实『不想成为骑士』吧?」 「──!?」 下一秒钟。 空中闪光迸溅,劈落于某处的落雷轰声响彻暗夜。 最终,雷鸣止歇。 当由雨水爆音所宰制的喧嚣寂静再度降临之时── 「……你……你在……说什么啊……?」 天狐瑟瑟发抖,低喃著: 「我、我其实不想成为骑士……?就、就算是师父,说话也要有分寸啊……?」 她以泪湿的眼睛恶狠狠地瞪视席德。 然而,席德却仅以看穿天狐内心深处般的深邃双眸,目不转睛地俯瞰著她。 「为什么……你要说这么残忍的话呢……!?你以为我为了成为骑士,过去一直以来做出了多少努力啊!?」 「…………」 「我的祖国被毁灭了……!当我对这世界感到绝望时,亚尔铎王和艾尔文拯救了我……!所以,我受亚尔铎王所托,为了守护艾尔文一直……一直竭尽全力地……!」 「…………」 「但是,你好残忍……我真没想到你是会说这种话的人!你果然是……没血没泪的《野蛮人》呢!」 天狐深陷悲伤与愤怒的游涡之中。 席德则淡淡地说: 「我以前对你说过了吧?『剑如己心明镜』。」 「……!?」 「我今天从远处一直看著你的比赛。对,你的确拚命地战斗了。你的剑法极美,总是让人迷醉。 不过──或许因为比赛是这种明定胜负的活动,当明显快要落败时,你的剑就会忽然隐约地显露出至今隐藏得很好的情绪,那就是……安心。」 天狐猛然睁大双眼,席德则继续说: 「那代表的意义就是──……」 「你骗人,怎么可能!」 不过,天狐却疯狂地摇头,冥顽不灵地否认这一点。 「不,我对自己看剑的眼光有信心。你在心底某处不想成为骑士,你心里有没有底?告诉我吧,这是很重要的事。」 「不对,绝对不可能有那种事……!我一直都为了成为骑士……!」 「……天狐。」 此时,席德单膝跪到蹲著的天狐正面,配合她视线的高度。 他真挚且深深地望进她的双眼之中……说道: 「骑士……『心燃炽烈毅勇』。」 「──!?」 「并非只有挺身对抗令人绝望的强敌才是勇气,不逃避地去面对自己的弱点和真正的自己……也是一种勇气。」 天狐呆愣地不断望著在极近距离下与自己面对面的席德。 「…………」 「…………」 两人之间暂时流窜著一股沉重的沉默。 唰唰唰──此时甚至连降下的雨水爆音,都笼罩于远方的寂静之中。 热能一分一秒地遭到雨水夺去,世界宛如随著时间一同遭受冻结。 雷鸣与闪光偶尔于夜空中咆哮,摧毁这段静止的时间。 最终── 天狐终于死心断念似地嘶哑轻喃: 「……对……」 她的嗓音孱弱细微如轰鸣。 「我、我……嗝……其、其实……呜……噎……不想……不想成为……骑士……!我害怕战斗……!」 天狐终于硬生生地撬开自己牢牢封印于心底深处的想法,将之宣泄出来……紧抓著席德嚎啕痛哭。 过了一会儿。 天狐稍微平静一些,开始断断续续地以细如蚊蚋的嗓音说: 「我的妈妈……天己是捍卫天皇和国家的真正武士……她真的很强。她是我崇拜的人,一直都是我的目标。」 「…………」 「可是……在故乡毁灭的那一天……妈妈被某个暗黑骑士轻而易举地杀死了。没能保护到任何人……」 「…………」 席德在滂沱大雨中,静静地倾听天狐抱著头的独白。 「我当然也抱有国破家亡的怒火……也有母亲遭人杀害的憎恨……总有一天要变强,为大家和妈妈报仇……我也有这种想法,不过……那时候……我更感到一蹶不振。」 「…………」 「毕竟,连武功那么高强的妈妈最后都没能保护任何人啊。从那天以后,我心中就一直有种不安和恐惧……就是……『渺小如我不管做什么最后也是白费功夫吧?』。」 「…………」 「而且,如果我要成为艾尔文的骑士……我总有一天一定会对上杀死妈妈的暗黑骑士……那个戴著十字痕头盔的……」 天狐搂著自己的身体,颤巍巍地发抖。 「我好怕……我对他感到恐惧,更胜于愤怒……就算我变得再强……铁定也只能坐以待毙地被他杀死……我挥不去这种讨厌的念头……」 「…………」 席德露出无法窥知情绪的神色,目不转睛地望著天狐。 「啊哈、啊哈哈……师父……你真的很厉害……」 天狐瑟瑟颤抖,发出了乾笑声。 「如你所说,我其实不想成为骑士……成为骑士是一种重担……不过,因为我受对我有大恩的亚尔铎王所托……对失去一切的我来说……就只剩下这条路了……」 「…………」 「仔细想想,我先喊你『师父』……或许也是为了断绝自己的退路,想把自己牢牢束缚在骑士之道上……」 「…………」 「呜呜……嗝……师父,对不起……我是这种窝囊废……你一定对我失望了吧……?觉得很无奈吧……?」 天狐垂头丧气,哽咽流泪。 「天狐。」 席德温柔地拍了拍她。 「你很痛苦吧。谢谢你跟我说。」 「师、师父……」 「因为这样,我知道你为什么学不会维元了。」 「……欸?」 天狐闻言眨著双眼,席德则接著说了下去: 「关于维元,我有一件事情没告诉你们……因为我认为你们现在不需要知道。」 「……那、那是……?」 「我以前讲解过维元是燃烧灵魂的功法吧?透过特殊律动的呼吸法,摄取弥漫于天地之间的玛那,送进自己的灵魂之中,再使之升华为自己的玛那。」 「对……」 「当燃烧灵魂时,除了特殊呼吸法之外,还需要另一项条件,就是些微但确实存在的情感火苗……为了自己无法让步的信念,而勇往直前的积极正向情感……意志(维元)(编注:「维元」原文为「ウィル」,「ウィル」同时也是英文「will」的日文写法。)。」 「意志……?」 天狐愣愣地反问,席德则点了点头。 「常言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人一旦下定决心完成某事,往往会发挥难以置信的力量,维元就是这个概念的延伸。」 意志──天狐闻言,心中感到恍然大悟。 仔细想想,布雷泽班的学生,艾尔文、克里斯多福、依莲恩、琳奈与希欧铎皆抱著强韧意志,立志成为骑士。 众人朝骑士之路迈进的原因虽然各自迥异,却毫无二心。 「正义、梦想、希望、友情、博爱……灵魂因为正向意志而熊熊燃烧……故称为『维元』。在传说时代,能用维元的术者几乎都是骑士的原因就是这样。为了这些理想而奉献己剑与性命的人──方为骑士。」 「…………」 天狐暂时默默无言地盯著席德的脸。 最终,她露出乾笑,低下头去。 「难怪我无法使用维元……因为我……其实不想成为骑士……觉得可怕、想逃走、不想战斗……我只有这些负面消极的情绪……哈哈、啊哈哈……」 天狐接著发出自嘲般的乾笑声。 「……我要……退学……」 她笑了一阵子后,这么悄声轻语…… 「我……不是当骑士的料……有我这种半吊子在,只会给艾尔文他们添麻烦……所以我……!呜噎……嗝……呜呜……」 最终,她受雨水浇淋,潸然泪下。 然而──席德却毅然决然地对她说: 「就算是那样──你也应该成为骑士。」 剎那之间,雷鸣与电光撕裂天际。 天狐的视野瞬间化为一片纯白色──又逐渐呈现出席德的脸。 他笔直望向天狐的表情──极为真挚恳切。 「为什……么……?」 天狐不明就里地反问道。 「为什么……呢……?因为、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其实不想成为骑士……所以无法用维元……」 「的确……你对成为骑士一事感觉到沉重的压力,不过──绝对不只那样吧。」 「────!?」 「我说过了,你的剑法优美。那是自卑的心绝对无法抵达的领域,是你就算失去一切也持续不懈的耿直结晶,那里面确实有著正向的意志。」 「那、那是……」 「而且,如果不想成为骑士的念头占据了你的全部……那你为什么会哭?」 「──!?」 天狐大梦初醒般地摀著因雨丝与泪水所濡湿的脸颊。 「你的眼泪就是最好的证据,你虽然觉得成为骑士是一种重担……但还是想为了重要事物而成为骑士……就只是这样。」 「那、那样根本莫名其妙,莫名奇妙啊!」 天狐如孩童耍赖般地摇头,对席德吼叫: 「因为,那样……那不是自相矛盾吗?」 「天狐,人心都有光暗、黑白这两面──不是那么单纯的。」 然而,席德却无所动摇地正面接受天狐的咆哮。 「所有人都总是自我矛盾地怀抱两种相反的情绪,如万花筒般地变化著这些心情,活在世上,没有人心中只有一种颜色。所以,大家都会迷惘、痛苦,感到纠结。」 「不、不过……!我、我……!」 「艾尔文也是这样。」 「啊……」 天狐听见席德的话后,猛然惊觉地噤声不语。 「艾尔文……虽然为女儿身,却要以男子身分为王……你真心觉得她能毫无迷惘纠结,就一心一意地走在那充满苦难的道路上吗?难受、想逃、痛苦……你觉得她是丝毫没有这些感觉的冷血动物吗?」 「那、那……」 她为之语塞,席德则转过身去,背对著她。 「那么,你和艾尔文的差别是什么?就是承认自己的懦弱,下定决心勇往直前;以及不接受自己的懦弱,假装视而不见……就只是这样而已。」 「…………」 接著,他缓缓地走离天狐……并转过头来。 他与蹲著的天狐的距离──约为十公尺。 然后,席德不疾不徐地摆出了架式。 「好了,我郑重地问一次。天狐,或进或退,这里就是你人生的分水岭了。现在这一瞬间,你要全神贯注地面对自己的真心,找出答案。」 「啊……唔……?」 「你……刚才面对了自己过去视而不见的懦弱一面,还希望成为骑士吗?或是要放弃呢?你要继续朝这条路前进吗?还是要后退呢?」 「…………」 「无论如何,我发誓,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你的答案是?」 哗啦、哗啦…… 滂沱雨声所带来的寂静,主宰著两人之间的空间。 彷佛时间静止的错觉降临周遭。 「就、就算你突然这么问……我也不知道啊……!」 最终,天狐开始瑟瑟颤抖,咬牙切齿般地吶喊。 「师父,请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别撒娇,你自己思考。」 不过,天狐听见席德比起平时更加严苛的话语后,颤抖一下后哑口无言。 「骑士是为了正道、为了自己效忠的主公,燃烧自己性命与灵魂之人。能做到这件事的唯有凭藉自身意志誓为骑士之人。 如果你无法自己做决定,你将来必定无法成为骑士,会维持半吊子的状态,总有一天会在某个战场上平白送命。」 「呜……啊……我、我……」 天狐受雨水击打,垂头丧气,颤抖著唇瓣寻找言辞。 然而,她却无言以对。 自己究竟想成为骑士?抑或不想? 她的思考转来绕去,逡巡不前,紊乱如麻,理不出一缕头绪。 「我、我……」 尽管如此,天狐仍旧左思右想。自己究竟为何人?究竟冀求何物? 哗啦、哗啦…… 滂沱雨声所带来寒冷的寂静之中,她搜索枯肠地厘清思绪。 成为骑士──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骑士是受众人景仰的英雄,背后也有著无法忽视的现实面。 一旦成为骑士,未来将置身于腥风血雨的刀光剑影之中。 有朝一日将与杀母仇人──那令人恐惧的暗黑骑士交锋。 自己终将于某处沙场之上,为身为主公的艾尔文殒身灭命……必须接受这种死期,有所觉悟。 可怕,不要,想逃──为什么我要遇到这种事?我为什么要选择这条道路? 光想像这种未来,天狐全身便因恐惧而颤抖不已。 (仔细想想……我……本来就……) 只是一个喜爱舞刀弄剑的少女吧? 由于母亲潇洒帅气,令人崇拜……只要练剑的话,她就会摸著我的头,称赞我『好棒啊』。所以我才满心欢喜,努力练习。 我仅为了继承母亲的衣钵,才试图走上守护某人的武士之道。 我根本不明白踏上这条路是怎么一回事,年幼的自己仅怀抱著纯洁无垢的憧憬,一无所知。 没错。 我应该抽身,这不适合我。 我这么胆小懦弱,不应该成为骑士。 纵使我成了骑士,也总有一天会后悔。 所以我── 「我──不要成为……!」 ………… ………… ……我已经获得结论,获得答案了。 但是为什么呢?我却无法说完方才那句话。 『我不要成为骑士』『我要放弃』。 我为什么说不出这么简单的话呢──? 有某种东西梗在心中,成为拒绝跨越最后一线的障碍。 那究竟是什么呢……? 天狐为了寻找答案,不经意地抬起原本低垂的目光……此时── 「……啊……」 她察觉到了。 「…………」 艾尔文不知何时来到现场,映于自己视野的角落。 她站在后院一隅,同样受到风吹雨打,目不转睛地守望著自己的抉择。 「……艾尔文……」 这一瞬间,天狐领悟到自己真心的形状。 「……啊……啊……」 没错,过去,自己失去了一切,对世界深感绝望,丧失了活下去的力气。 不过,艾尔文却拯救了自己,自己因为她重拾了笑容。 (我……最喜欢那么温柔的她了……) 但是,却有著残酷的命运等待著她。 她身为女儿身,却必须以男子身分为王。 有朝一日,她必须为了保家卫国而与形形色色的敌人交战。 能轻易地想像得到她未来的人生将艰苦卓绝,难以奢望身为女子极为理所当然的幸福。 我想尽量为她分担一些重担……想保护她……想在身旁支持她……所以…… 「……啊……啊啊……?我、我……」 没错,这极为单纯。 自己立志成为骑士的真正理由。 受亚尔铎王所托只是其中一项契机。 其实,我只是对艾尔文──…… 「──要成为骑士!」 当天狐回过神来的瞬间,已经下意识地吶喊道: 「我要成为骑士……!我想成为骑士……!为了艾尔文……!为了守护艾尔文……!所以──……」 下一秒钟。 席德的身影──如烟霞般消失。 他将雨势如注的豪雨一分为二,朝天狐冲刺而去──并挥出了左手。 天狐呆若木鸡地站立不动,与席德错身而过── 「呀啊!?」 她被远远震飞,于水漥之中重重反弹。 「我的徒弟,说得好。」 席德露出真挚的表情,回望浑身泥水并倒卧在地的天狐。 「那就站起来,拿起刀吧。」 「咳咳……要、要做什么……?」 天狐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席德的身影则再度消失。 哗啦!传来水花溅起之声。 席德如迅影般与天狐错身而过──使得她的身躯再度高飞。 「咳咳!咳呼!咳咳!」 「天狐,你刚才做出决定了,那就不要再找藉口和吐苦水了。」 席德转过头来,再度盯著难堪地趴伏在地的天狐。 「如果──你放弃骑士之道,选择其他条路,我也会为你迈向崭新的人生而庆祝。 不过──你现在是一名骑士。你希望成为骑士,选择了骑士之道。你已经无路可退了,我不允许你撒娇,你必须变强。」 「师、师父……」 「那就站起来吧,就算艰辛痛苦,也要紧咬牙根站起来。就算哭泣也要挥剑,把你现在的决心展现在剑上,砍向我吧!你是骑士吧!?」 「~~!」 天狐听见席德这番喝斥后。 原本彻底熄灭的内心深处再度燃起些许热度。 她以之为原动力──慢条斯理地举起了刀……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唰啦唰啦唰啦!她踩著水漥朝席德冲去,砍向了他。 「呵──」 然而,当天狐冲进他面前时,他再度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消失──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狐再度被打飞,于泥水中翻滚。 「就只有这样吗?你就只有这点能耐?你还是要放弃成为骑士吗?如果那就是你的决定,我也无所谓喔。」 「我不想……放弃……!」 她咬紧牙根,站起身来。 「不过,我……!很弱……!还……太弱了……!」 剎那之际,席德以神速经过天狐身旁。 使她屡次三番地飞向空中。 「要是你有闲工夫抱怨,就至少砍中我一刀。」 「呜呜……唔啊唔唔唔……!」 天狐浑身泥泞,以刀代杖爬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再度咆哮著冲向席德──并全力地劈砍。 「呼──!」 席德侧身闪躲逼近的竖砍,退后以避开斩雨鸣啸般的截劈,再用手指轻点接连而至的回刃反覆斩击,弹开攻势。 他闪避了所有天狐边哭边猛攻的连续攻击。 「还没!更深入地进攻!用你的全力!抱著杀死我的决心!」 「为什么……为什么……!」 天狐不顾一切地疯狂乱砍,已无任何剑法可言。 她哭喊著问席德: 「师父你为什么……!不放弃……弱小又难堪的我呢……!?为什么不拋下我呢……!?」 「……!」 席德听见天狐的问题,淡然地不断闪避。 「因为我……弱到连自己都讨厌,觉得窝囊……却还是无法放弃成为骑士……!可是……你为什么……!?」 此时。 席德于闪避攻击之时,当下轻推天狐的胸口,使出寸劲,发出「碰!」的一声。 这道惊人的冲击力道令天狐的身躯离地浮起,如皮球般向后方水平飞出,反弹在地并连连翻滚。 她咳出泥水,蹲伏在地。席德对她说: 「傻瓜,哪有师父会放弃徒弟的?」 「~~~~!?」 天狐匍匐在地,骤然惊讶得睁大双眸。 「『骑士不语虚诳』……我发誓,『我不会放弃你』,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师父。」 「师、师父……」 「来,砍我吧!挥刀吧!人心绝对会变得坚强!也能变得坚强!只要你不断怀抱著想要变强的意志!」 席德的一字一句都带有无与伦比的热度,烧灼著天狐的灵魂。 席德绝对不会放弃自己──这份安心感填满了她的内心缝隙──此时…… 怦通……天狐不断重复著粗喘的呼吸,感到身体深处传来炽热的颤动。 「……啊……啊啊啊……?」 好热,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彷佛某种东西熊熊燃烧── 然而,她如今却没有闲暇注意此事。 她必须回应,必须向为了窝囊的自己做到这种地步的师父有所表示。 因此,她宛如受到胸中燃起的「热度」所驱使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狐站起身来,咆哮奔驰,冲了出去。 她笔直地朝悠然伫立的席德冲去。 她的步法紊乱不堪,呼吸粗喘无序,刀上已无任何架式的踪影。 那是天狐人生中至今最为凄惨难堪的一招。 不过──她全身热烫,如燃烧般滚烫。 她靠灵魂领悟,而非道理──这正是自己如今可使出的最强一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之后── 铿────! ──等天狐回过神来时…… 席德已用左掌接下自己砍出的一刀。 他当然毫发无伤。 「……啊……」 忽然之间,天狐全身上下的热度急遽消散,力气尽失。 她因为极度的虚脱与疲倦而无法站立,意识恍惚迷离。 踉跄……当她顺势往前一倒之际…… 席德强而有力的右臂搂住了她的躯体。 「……师、师父……?」 「你做得很好。」 席德抱著虚脱的天狐,左手摸著她的头。 「那就是……维元了。」 「……刚才那是……维、维元……?」 「对,虽然只有一瞬之间,但你刚才的确燃烧起维元了。你面对了自己过去视而不见的懦弱,重新倾听了自己的心声……对你来说,那成为一种坚强的意志,化为灵魂的火种。」 「…………」 「刚才那只是偶然,还无法称作领悟维元了,但确实已经掌握一小部分。你的意志为你开拓出一条路……不要紧,你能变强。」 「师、师父……」 「补课就到这里。来,回去吧,差不多要感冒了。」 「……师父……师父……!」 天狐无法压抑心中泉涌而出的热源,涕泪交零,紧抓著席德。 「呜噎……嗝……谢谢……谢谢……你……」 「嗯。」 之后。 她便于席德的怀中──逐渐失去了意识。 席德打横抱起了她,开始走向宿舍塔。 艾尔文则自始至终── 「天狐……太好了……」 ──以温和的表情关注守望著这两人…… 第四章 悄然逼近的暗影 哗啦……水滴发出回响之声。 白蒙蒸气缭绕,热度令人感到舒适。 此处为大理石所打造的宽广浴室。 天狐一丝不挂地浸泡于注满温水的浴槽之中。 「呼……活过来了……」 她的狐耳微微抽动,尾巴于水中悠游。 天狐原本冰透的肢体渗入舒适的温度,融解了疲倦,原本逐渐褪去的指梢知觉随著一阵酥麻触感传来,再度渐渐复苏。 她的雪白胴体勾勒出窈窕的曲线,于温水中染上粉嫩的樱色。 「天狐,辛苦了。」 艾尔文位于天狐身旁,同样一丝不挂,与她肩靠著肩,紧贴在一起泡澡。 不对──目前的艾尔文并非艾尔文,她以魔法梳子化解伪装,如金丝般美丽的长发化为璀璨的涓流,漂荡于潋潋水面之上。 如今的艾尔文并非王子。 仅为一名女孩──艾尔玛。 她曼妙的裸体彷佛雕刻般匀称,酥胸起伏宛如青涩果实一般,肌肤弹润水嫩,足以弹飞水珠,冉冉弥漫的蒸气若隐若现地藏起她的娇躯轮廓。 「怎样?有没有留下伤疤?你被席德爵士狠狠摔了一顿……」 「老实说,我没留下一点瘀青,甚至不用施展治愈魔法,师父他好像只靠冲击力道就打飞了我……他的技术真是妖怪等级。」 天狐边叹气,边不可思议地凝视著自己的身体。 艾尔玛则喜孜孜地盯著她说: 「呵呵,人家真的好久没和你一起洗澡了呢。」 「对、对啊……我们还小的时候,常常一起洗澡呢……」 天狐显得相当害羞,缓缓地将身体沉入温水之中,如同藏起身体一般。 刚才当席德的补课结束后,艾尔文避人耳目地邀请天狐至位于伽维尼亚王城高层、自己寝殿中的私人浴室。 她说「好久没一起泡澡了」。 倘若思及双方的身分,天狐应该坚决拒绝,但当时的她却乖乖地接受艾尔文的提议,因为她也想这么做。 「嗯嗯,我想起来了……天狐小时候超讨厌洗澡,我常说『要泡暖身体』,硬拖你到洗澡水之中呢。」 「那、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那么说的话,你也很不会洗头,常让我帮你洗,不是吗!」 「啊、啊哈哈,那已经是以前的事了啦……」 艾尔玛羞涩地以肩膀轻撞天狐一下。 「不过,自从没像这样和你一起洗澡后……不对,是没办法一起洗后,已经过了好几年了呢……」 「……对啊,因为你和我现在都有自己的身分。」 语毕,天狐骤然一脸忧虑且忐忑不安地问: 「那、那个……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事?」 「那、那个……我和你像这样一起洗澡。」 「…………」 「我在这种时候进出你的寝殿……要是被谁知道的话,一定会传出奇怪的谣言……那个……」 然而,艾尔玛见天狐面红耳赤地难以启齿后,便嘻嘻笑著回应: 「就算是那样,我也无所谓喔。」 「欸!?」 「因为王室男性成员就算有情妇或妾室也不足为奇嘛。我和你被别人传那种谣言的话,就代表我被当作是男人啊。」 「历史悠久的王家嫡长子每晚都找我这贵尾人侍寝……你不会不喜欢这种流言吗?」 「如果对象是你,我就毫不在意那种流言喔。」 「喔唷……你真是的……」 「啊哈哈。」 天狐傻眼地叹气,艾尔玛则腼腆地笑了笑。 两人暂时像这样畅聊无谓的琐事,享受著久违的沐浴时光。 「……天狐,谢谢你。」 艾尔玛忽然对天狐道谢。 「这么突然是怎么了?」 「你愿意选择成为我的骑士,我很开心。」 她这么轻语,笑得十分幸福。 「我也……其实一直很在意,我该不会……一直害你背负著多余的重担……所以……」 「你在说什么啊!别说蠢话了!」 天狐转过头去,力道足以溅起水花,堂堂正正地宣告: 「我要成为守护你的骑士!我从小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所以你不用感到有罪恶感!而且──」 她倏地默不作声。 思绪被洗澡水温暖得有些轻飘飘,脑中若隐若现地浮现出──席德于凄风冷雨之中,真挚地面对自己的画面。 (……师父……) 席德眼中迸射出的炽热眸光,铭刻于天狐的视网膜上,难以忘怀。 他所说出的强劲话语,至今于自己心中萦绕、回荡不已。 仅于方寸之间反刍回味,便令人精神昂扬。 想起席德就让她脸颊热烫,体内传来飘飘然的感受。 (……这是什么啊……?) 心中燃起了温热情感……体内深处也不可思议地涌出勇气。犹若与之呼应一般,自己虽然还青涩稚嫩,却溢出了之后继续努力的希望。 (对了……只要有他在就不必担心……跟著他的话……我就……) 天狐感到心跳加速,朦矓恍惚地思考著,这时── 「呣~天狐,你现在到底在想谁啊~?」 艾尔玛已于不知不觉间,绕到天狐的背后,有些气呼呼地鼓起脸颊,双手抓住天狐的胸部。 「呀啊啊啊啊啊!?艾尔玛!?你在干嘛啊!?」 天狐竖起耳朵,不禁发出怪里怪气的尖叫。 「我要处罚你这放著主公不管,心里有其他男人的浪荡女骑士,看招。」 「呜呀啊啊啊!?艾尔玛,等等!?不、不可以,不可以啦!?」 水花四溅,水面剧烈荡漾,两名少女赤裸的胴体娇媚性感地交叠纠缠,浴室内回荡著挣扎的四肢所发出的水声与悲鸣。 不过,最终── 「呵呵、哈哈哈!啊哈哈哈!」 「嘿嘿……啊哈哈哈哈!」 ──这些都逐渐化为嬉闹的笑声…… ──── 深夜的秘密沐浴时光结束。 天狐避人耳目地回到位于布雷泽班宿舍塔中自己的寝室,换上睡衣,呈大字型躺在床上。 她才刚洗完澡,身体还红润热烫。 然而,她更感到体内深处点燃了静谧的热度。 淅沥哗啦……窗外豪雨未有停歇的迹象。 寝室一隅默默地燃烧的壁炉火焰,阻挡了潜入室内的寒意。 「…………」 天狐在昏暗的房中听著雨声,将手伸向天花板。 她愣愣地盯著手,陷入沉思。 从刚才开始,席德便会自然而然地浮现于脑中。 (……师父……) 回想起来,今天历经波折。 自己在比赛中输得落花流水,消沉到想要放弃成为骑士。 然后,在豪雨之中,自己对席德宣泄出心中一切想法与情绪,曝露出真实的自我……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想成为骑士。 接著,在全心投入之时,任凭仅有一瞬之间……但自己终于也能燃烧维元了。 「…………」 战斗令人恐惧,甚至为一种重担。 尽管如此,自己也想守护艾尔文,想相随左右。 因此,这一定就是天狐亚麻月的至诚真心。 「嗯,好!从明天开始继续努力吧!维元……今后只要更加努力,我一定也能自由施展的!不对,是一定会!」 她凝视著床幔,微微鼓起干劲。 「师父……能是我的师父真是太好了……」 席德,传说时代的最强骑士。 自己的师父真的是极厉害的人。他察觉到自己也并未发现、一直以来试图忽视的懦弱部分,在那场豪雨之中,挺身面对自己直至最后一刻。 身为师父绝对不会舍弃徒弟……他甚至那么说,宽容了自己的懦弱,训斥与支持著自己……却又比任何人都温柔相待。 还有其他人像他这样的吗? 天狐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将脸深深埋进枕头之中。 (……虽然对艾尔文不好意思……我现在果然……只有现在……脑中都只有师父……) 为什么呢?历经今天雨中一战,总觉得自己对席德的看法有所转变了。 自己原本就对他抱有强烈的情感。 不过,那是一种面对传说中的骑士──面对远比自己登峰造极者的憧憬与崇拜,是这一类的情感。 可是……如今自己对席德抱持的这份感情与想法── (好像有点像是……我对艾尔文的感情……但……又觉得……和那种感情有点不一样……) 当天狐尝试找出这种令人害羞却又舒适的情感真面目时,自然而然心跳不已,脸颊逐渐发热── (……也罢……算了……今天已经……) 飘飘然的思绪渐行渐远。 今天早已身心俱疲。总之,想睡觉了。 等明天再……想东想西吧── 「……师父……艾尔文……只要有你们在,我就……」 天狐脑中浮现珍视之人,缓缓地坠入梦乡之中──就在此时…… 『嘻嘻……呵呵呵、啊哈哈哈……』 传来一阵恍如自深海渊底响起的少女笑声。 这道笑声晦暗冰冷,却又婉转若银铃,妖娆妩媚。 这令即将陷入舒适幸福感中的天狐的意识──瞬间清醒。 她鞭笞精疲力竭的身体,跳了起来,扯过竖立于床边的妖精剑并紧握之,从床上翻滚站起。 她迅速地严阵以待,面对这名毫无前兆即蓦然现身之人。 此时,摆放于寝室中的沙发上── 「嘻嘻嘻……晚安啊。」 ──一名少女跷著脚,举止优雅地坐在该处。 她的苍白肌肤与美丽银发令人毛骨悚然到能联想到死亡,拥有甚至能蛊惑身为同性之天狐的妖冶美色,身穿璀璨绚丽的哥德风礼服。 少女头上不知为何戴著一顶诡形异状的王冠。 脸上则戴著贵族参加化装舞会时用的、仅遮住眼部的面具。 那面明显意图隐藏真身的面具,使得天狐无法掌握王冠少女的相貌──但她瞭解这名少女恐怕是一名绝世美女。 以及,少女给人的感觉不太对劲。此时,天狐认为这名面具少女很像自己认识的某人……她的心中隐约这么觉得。 然而,她却毫无一丝正式观察的从容。 毕竟──黑暗……面具少女散发出的一股黑暗,对天狐施加骇人的压力,导致她的五感紊乱,背脊冻结。 眼前的人虽然是一名楚楚可怜的少女,却拥有通天巨人般的存在感。 少女所在的一角弥漫著如深海渊底的幽暗,瞬间抹消壁炉中燃烧的火光与温暖,犹若降至冰点以下。 这名拥有人类形体却背离人道的魔人,现身于天狐之前。 「你……你是谁!?」 「这样啊……」 面具少女可爱地将食指放在娇小的下巴上,回答: 「恩黛儿。对了,现在就当我叫做恩黛儿吧。」 「恩、恩黛儿……?」 那是古妖精语的「末日」之意。 「先不说这个了。欸,天狐亚麻月,我……是来找你的。」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你到底是从哪里……!?」 恩黛儿并未回答。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靴底发出「咚」一声。嫣然一笑,慢条斯理地走近天狐。 「呵呵呵……天狐,你可别乱动喔。」 「……啊……」 剎那之间,天狐的时间静止了。 她不断过度呼吸,一步也无法动弹,凝视著走近的恩黛儿。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一动就会死,会被她杀死。 双手、双脚与全身皆瑟瑟颤抖,眼泪自然而然地流出。 左手垂下的入鞘长刀──沉重无比。 似乎即将掉落。 「哎呀呀呀呀?」 面具少女见到天狐的反应,露出扭曲的笑容歪著头说: 「天狐,你怕吗?欸,你怕吗?怕我吗?嘻嘻嘻……」 危险,这名名叫恩黛儿的少女极度危险。 可怕──但她的话语却甜蜜至极,甚至令人感到平静。 「……!」 原本温暖的身体已经比遭雨打时更加冰冷。 全身如瀑布般流出冷汗──天狐莫名地了悟到…… (我……要死了……) 怦通,她的心脏狂跳到彷佛将裂开。 面具少女悠然地走向如石像般僵硬的天狐…… (这种感觉和那时候一样……和妈妈被十字疤的暗黑骑士杀掉时一样……!我要被杀了……只能坐以……待毙……!?) 天狐以灵魂感应到这点,而非透过道理。 自己过去曾感受过这种弥漫至呛喉的死亡气息,只要恩黛儿有『那个意思』,自己的性命将被掰断,好似园丁摘除多余的蔷薇花蕾一般。 自己与这名少女之间存在如此令人绝望的实力差距── 「……啊……啊……啊啊……!?」 恩黛儿终于来到双方甚至能够感受到彼此气息的距离,将脸贴近天狐。 她对天狐妖艳地微笑说: 「真可怜……都抖成这样了……」 她以右手轻轻抚摸天狐畏惧颤抖的脸颊。 「你不用这么怕……我又不是来害你的。」 「……啊……」 「呵呵,放心吧,对……你可以放心了……」 下一秒钟,天狐的身躯宛如断线傀儡似地虚脱无力。 她竭尽全力地忍住,不让自己双膝跪地。 她直到前一刻都还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如今受到解放,令她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自己还能活著,可以活著。 一思及此,便令她安心到自己也觉得窝囊。 「……那、那么……」 她以嘶哑的嗓音勉强问道: 「恩、恩黛儿……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此时,恩黛儿轻轻挑起天狐的下巴,在彷佛将接吻的距离内凝望著她的脸。 「我啊……想和你当朋友。」 「朋、朋友……?」 「对,朋、友。」 天狐不明所以,因此她无法感受到恐惧以外的情绪。 可是,为什么呢?恩黛儿的眼神与话语……逐渐渗入自己心中,侵蚀著「天狐」这个存在── 「我……很中意你。我想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唷……怎样?你要不要拋弃艾尔文那家伙,跟我走呢?」 「什……」 这一瞬间,随著一阵熊熊燃烧的情感爆炸,天狐的身体又能够动弹了。 她犹如在挥别诱惑似地跳开恩黛儿身边,摆出拔刀术的架式。 「你是艾尔文的敌人──!?」 「哎呀?你生气啦?」 恩黛儿愣了一愣。 「别开玩笑了!我是艾尔文的骑士!决定要为了守护她战斗!假使你要迷惑我的话,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不会饶──」 「呵呵呵,你不用逞强。」 恩黛儿的嗓音自耳边传来。 「欸?」 等天狐回过神来后,发现原本在正面的恩黛儿已经不见人影。 自己被她从背后抱紧了。 「你老是在逞强,其实却比谁都胆小懦弱……你总是对真正的自己说谎、逞强……那种人生不累吗?」 恩黛儿于天狐耳边絮语,如同将毒素渗透进她的灵魂之中一般甜腻呢喃。 「不、不是的……因为师父告诉我……他说胆小的我也是我自己……希望成为艾尔文骑士的我也是我自己……所以……!」 「嗯嗯,对对对,我懂。」 嘻嘻嘻……恩黛儿笑著,嘲讽地道: 「不过,就算你那样洗脑自己……但结果,胆小的你也是你自己啊?是毫无虚假的真实一面……不对吗?」 「……唔……那是……」 天狐当下无法反驳。 此时,恩黛儿恶作剧似地亲了她的脸颊一下,如小鸟啄米一般。 下一秒钟,被吻的地方传来燃烧般的触感,某种漆黑的物质流入天狐体内,逐渐侵蚀她的灵魂(维元),污染她的内心。 「唔……啊……啊啊啊……!?你、你刚才……做了什么……!?」 天狐因为自身产生的异变不知所措,恩黛儿则继续道: 「呵呵呵……天狐,你可不能视而不见喔。『想保护他人』……『想成为他人的力量』……不可以用那种好听话来蒙蔽自己,你必须好好面对自己的真心话,面对恐惧和黑暗……就算再怎么崇高,人类一旦死了就玩完了啊。」 「……啊……唔……」 「你很害怕,害怕战斗,害怕和母亲遭遇同样下场。但是,你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谎,『要为了艾尔文成为骑士』……为什么要轻率地说出那种话呢?那样真的好吗?你不会后悔吗?」 恩黛儿的问题──与席德的问题相同,方向却相反。 自己心中明明已有答案,却再度变得不明所以,自己的决心变得模糊不清。 刚才明明坚决立誓将成为骑士,但为什么还会如此摇摆不定呢? 当自己听见恩黛儿甜蜜诡异的话语后,内心就变得迷迷糊糊。 「那、那么……!」 天狐为了尽量守护自己逐渐变得朦胧恍惚的心,扬声嚷嚷: 「你要我怎么办呢!?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这是之前也被席德告诫过的『将主导权交给对方的最差问题』。 接著,恩黛儿望著天狐。 心满意足地魔魅一笑……说道: 「所以我就说了啊,和我当朋友。」 「欸……?」 「我可以消除你的恐惧和黑暗,和只会束缚并折磨你的艾尔文不同,能真正地给你自由和幸福。」 「到底要怎么办到……那种事……?」 「很简单喔。」 恩黛儿从背后抱住天狐,右手往前一伸,于她面前摊开掌心。 此时,她手中散出一片幽暗……并从中生出某物。 那是一把刀,一把拥有漆黑刀身且形若灾厄的刀。 刀身上散发出骇人且无可比拟的黑暗玛那。 「答案就是……『力量』。」 「力、力量……?」 「对,而且是能让所有人屈服和跪倒的绝对力量……只要有这种力量,不觉得就能一扫你的恐惧了吗?无所畏惧了……不觉得吗?」 「嗯、嗯嗯……」 「我能给你这种力量喔。对……只要你希望,你就能获得幸福……只要你握住这把刀。」 天狐胆颤心惊地盯著眼前的黑刀。 「……这……该不会是漆黑妖精剑……?」 「对啊,这是我为了你,灌注心意量身订做的只属于你的刀。」 「你该不会……是奥卜司暗黑教团的……?」 恩黛儿听见天狐的问题后笑了笑,不断呵呵嗤笑。 是否要接受恩黛儿的邀约,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一旦接受,便无法回到阳光底下。 而且暗黑骑士是杀母仇人,完全不值得思考。 (不过,为什么……我心中也有想接受这种提议的心声……?) 倘若自己不接受恩黛儿的邀约,恐怕无法全身而退,将遭到杀害。 然而,纵使不论这一点──这提议也极具魅力。 而自己有这种想法则是最为恐怖的一件事。 这或许是因为那个吻,抑或基于某种魔法,当听见恩黛儿的嗓音后,便无法瞭解自己的真心。 天狐感觉到恩黛儿的话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不禁想任她摆布。 「来,拿著吧……对……这把刀的力量很惊人喔。」 恩黛儿握著天狐无法动弹的手,握住了黑刀。 「唔、啊……」 瞬间,一股漆黑的无所不能感,覆盖上天狐全身。 浓烈的黑暗自被人强行握住的刀身中流向天狐,逐渐覆盖她的身心,令她转化为另一种存在── 同时,她发现自己被推上某种难以置信的巅峰。 这是一种惊人的力量,令人感到过去拚命修行一事相当滑稽。 「对吧?很厉害吧?我能……轻易地给予你……你极度渴望的力量喔。」 「唔、啊……不要,住手……!」 天狐感觉到自己逐渐化为另一个自己的恐惧与厌恶。 不过,甚至连这种感觉却也渐渐变得薄弱…… 作为最低程度的抵抗,她当下企图放开那把黑刀。 然而── 「为、为什么……!?手离不开刀……!为什么!?」 「那是因为你的心理有某部分接受了这把刀啊……」 恩黛儿的话语令天狐心中为之一震。 此时,她甚至无从辨别这种震撼是出自于厌恶抑或欢喜。 「我、我……希望这样……?想要这种吓人的力量……!?」 「对,毕竟你也感觉到了吧?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力量……至高无上的力量。」 「──!?」 「你也同时发现了吧?发现你心中深处的种种恐惧一一消失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狐万分恐惧,因为恩黛儿所说的都是事实。 那些总是折磨自己的恐惧被黑暗掩盖,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的心受到无所不能与异常幸福所宰制──这比什么都来得可怕。 不过如今,甚至连最后一丝恐惧也即将消逝。 「不要、不要、不要!我、我……!」 「没关系的……你就寄身于黑暗之力吧,你拥有天赋,能比任何人都能成为更强的暗黑骑士。 然后,我和折磨你、完全不理会你的薄情艾尔文不同,打从心底希望你获得幸福,为此我能给予你一切。 我和艾尔文,谁才适合当你的挚友……这已经不用说了吧?」 之后── 「啊、啊……艾尔……师、师……」 天狐的一切即将遭到黑暗所覆盖…… ……就在此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身躯宛如反弹似地动作。 她感觉到一股灵魂被撕裂的感觉,将漆黑妖精剑甩至地板上── 她握住自己妖精剑的刀柄,拔刀一闪。 天狐甩开种种黑暗的诱惑,转身朝恩黛儿施展拔刀术。 恩黛儿自然也翩然往后一跳,从容地闪避。 天狐搏命的一刀并未碰到她分毫。 然而── 「……为什么?」 恩黛儿愣愣地轮流望著天狐与被甩到地板上的漆黑妖精剑。 「呼──……!呼──……!呼──……!」 天狐全身上下如疟疾发作般颤抖,垂下头去。 「喂?为什么?」 恩黛儿也因为怒火而抖动著肩膀,冷若冰霜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不对,为什么能够拒绝我?」 「呼……呼……呼……」 「这太奇怪了,因为我偷窥了你的心……还用了『魅惑』……!你应该没办法抵抗我才对啊!」 「呼……呼……呼……」 「你的心里总是藏著庞大的恐惧和黑暗……你是卓越的人才……拥有比任何人都更能成为强悍暗黑骑士的资质……!」 「呼……呼……呼……」 「所以你应该更无法抗拒才对!对现在的你来说,漆黑妖精剑就像毒品一样!但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能够抗拒!?」 恩黛儿歇斯底里地尖叫。 天狐则眼角噙泪,斩钉截铁地道: 「骑、骑士……!『心燃炽热毅勇』……!我是……艾尔文的骑士……!不会成为……你的同伴……!」 「……………………」 忽然之际,恩黛儿沉默无语。 沉默、沉默、沉默。 那孕育出某种致命的预感,危险的沉默主宰了周遭。 恩黛儿的脸逐渐由目瞪口呆转为面无表情……逐渐充满怒火与激昂之情。 然后── 「……那是怎样啊?」 她以犹若幽暗冥府深渊般的眼神说道: 「席德爵士?你该不会是因为他,才推开了黑暗诱惑吧?」 「……?」 「他……竟然这么帮艾尔文?明明没有给予我任何帮助……却竟然这么帮艾尔文!?为什么……这样……!」 恩黛儿暂时按捺激愤似地咬著指甲。 最终── 她又如恢复冷静一般,面容上的情绪全数灭绝。 「天狐,真可惜呢。我原本以为能和你当好朋友的,既然你要这样拒绝我……那我就只能这么做了。」 她在无法动弹的天狐面前捡起她甩开的漆黑妖精剑──黑刀。 恩黛儿以指梢划过刀身,彷佛向天狐展示一般……缓缓地将刀锋朝向了她。 「……啊……」 当天狐的喉咙深处发出一道沙哑低喃的瞬间。 唰! 「咳──!?」 恩黛儿以瞬间移动般的动作,将黑刀插进天狐的胸口中。 完全贯穿的黑刀刀锋自天狐的背部窜出。 血花「哗啦!」一声地于房中绽放。 天狐口吐鲜血,手中的刀滑落……于地板上滚动,发出声响。 「啊、啊……艾尔……师、师……」 力气转眼间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身上插著黑刀,颓软地屈膝落地。 虚脱无力地瘫倒于地上。 天狐的身体渐渐沉入地上自己扩散开的血海之中。 接著── 「永别了。」 恩黛儿冰冷残酷地俯瞰著天狐,如此低喃。 天狐的意识则随著这句辞别,坠入深邃无边的黑暗渊底── 第五章 失踪 ──联合交流赛隔天。 这天,当天色一亮,布雷泽班的宿舍塔内便传来一阵震荡。 「依莲恩!你有看到天狐吗!?」 「艾尔文,对不起!果然到处都找不到她!」 「唔!?我知道了,等会儿见!」 艾尔文与依莲恩擦肩而过,彼此确认状况,跑上阶梯。 不仅艾尔文与依莲恩。 克里斯多福、琳奈与希欧铎也同样奔走。 「天狐!喂,你在哪里!?」 「你、你要是在的话,就请回应我们~~!」 一行人于布雷泽班的宿舍塔内不断来回奔波。 好似一场将塔翻过来般的大型騒动。 「唔……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艾尔文受到灼烧全身的焦躁冲动所驱使,四处奔走的同时陷入沉思── 今天也应该一如往常开始晨间军训。 学生们于黎明之时,梳洗换装,聚集至平时的训练场。 然而,天狐却迟迟并未现身。 她是不是睡过头了?因为昨天那样,所以累了? 众人这么心想,前去叫天狐起床。 她并不在自己的房里,室内空无一人。 而且,房间地板上残留大量血迹──她的妖精剑也遗落在地。 不知昨晚究竟发生何事。 不过,已经可以确定她必定发生了什么事── 「天狐!」 艾尔文拚命压抑著想要哭喊的冲动,寻找天狐的踪影,不顾一切地于伽维尼亚城内奔走。 其他班的学生纷纷对她投以好奇的眼神,但目前并非在意形象的时候了。 房内留下大量血迹。 假使那是天狐的血……? 艾尔文摇了摇头,试图赶走脑中难以消去的最糟状况。 (天狐──!?) 她回想起昨晚的事。 两人久违地一起洗澡,以艾尔玛,而非艾尔文的身分,与她一同度过。 当时天狐露出了笑容,表情爽朗得犹若一扫迷惘,她将从此时开始一飞冲天……自己当时有这种预感。 (可是……可是……!?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艾尔文再度于腿中蓄积力量,打算继续奔跑……此时── 「艾尔文,冷静点。」 有人用力地抓住她的上臂,拦住了她。 是席德。 「伊莎蓓拉也用魔法之眼在找了,如果她在我们能看得到的范围内,那我们早该找到了,就算焦急也无法解决任何事啊。」 「席德爵士!?不、不过、天狐……!?她房间流满了血……!」 「…………」 「她一定被卷入什么事情之中了!她搞不好已经……!啊啊,怎么办!要是她已经死了的话……我、我就……!?」 尽管如此,艾尔文不听席德的劝告,眼眶泛泪,手足无措地不断挣扎。 「吾主,还请见谅。」 席德以巴掌挥向艾尔文的脸颊,发出「啪!」的一声。 那或许是某种招式,虽然带有冲击力,却不会痛。 「……!?」 然而,这股冲击却使得占据艾尔文心思的狂躁与混乱逐渐退潮。 「冷静点,上位者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就手足无措。」 「……席、席德……爵士……?」 艾尔文摀著带有些许热度的脸颊,呆愣地仰望席德。 席德则笔直地俯瞰她,说道: 「你说天狐可能已经死了吧?艾尔文,听好了,假使真的是那样……就只代表她是你臣子中最初的牺牲者罢了。」 「~~~~!?」 剎那之间,艾尔文的双眼因为震惊而大睁。 「只要你今后将以君王的身分,率领朝臣迈进,为了百姓不断奋战,就会出现更多牺牲者,我不会叫你不要悲伤,但你要做好觉悟。」 「…………」 艾尔文暂时紧闭双眼,低头不语。 「……对、对不起……我失去理智了,谢谢你的忠言。」 她如同压抑著某种情绪,挤出嘶哑的声音这么说道。 她的双手紧握……并瑟瑟颤抖。 「……乖孩子。」 席德对她轻轻微笑,摸了摸她的头。 「不过,虽然我这么说,但我认为天狐还没死。」 「……欸?」 「她的妖精剑还留在房里。如果妖精剑的剑士身亡,剑会回到《万剑湖》中,既然剑还在……就表示她还活著。」 「……啊……」 「不过,这不改状况并不乐观的事实,而且……」 席德难得面有难色。 「而且……什么?」 当艾尔文示意席德继续说下去之时。 「席德爵士、艾尔文王子。」 一道女声猝然自两人头上传来。 那应该是某种转移魔法吧。空中蓦地浮出一个三角形(妥拉)魔法阵,光子如舞动般地汇聚,于两人面前凝结成一名女子。 现身的是──《湖畔仙女》之巫女长伊莎蓓拉。 「伊莎蓓拉!?」 「你知道天狐去哪里了吗?」 伊莎蓓拉听见席德的问题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也知道昨晚那房里发生了什么事……」 「真的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狐到底去哪里了!?她平安无事吗!?」 艾尔文急忙地询问。 伊莎蓓拉则淡然地开始解说: 「我们今早在布雷泽班宿舍塔内四处用魔法调查……结果在某个房间内检测出微弱的黑暗玛那残渣,是芙洛菈原本住的房间。」 「……!?」 芙洛菈,她过去施展了超越常规的顶尖魔法,衔接王都与《妖精界》深层并召唤出龙。 她目前身为奥卜司暗黑教团的最高领导,却披著布雷泽班一年级候补骑士的皮欺蒙旁人,是一名能做出这种令人发指之事、货真价实的魔女。 「不会错的,芙洛菈的房间透过【妖精秘道】衔接著某处。」 「【妖精秘道】!?」 闻言,艾尔文愕然地叫喊。 【妖精秘道】为运用妖精界的长程移动魔法,以异界之道衔接当前地点与目的地,能比平常快上数倍移动。 「恐怕她在校时就为了这种时候,在那间房里事先建构好【妖精秘道】的后门。 不妙的是,圣光妖精神的护佑因为日前动乱大幅受损,所以被她轻易连上【妖精秘道】了。」 「也就是说,这次天狐失踪是奥卜司暗黑教团搞出来的好事啊。用魔法衔接【妖精秘道】入侵这座城,再带走天狐……这就是事情始末了。」 「恐怕是这样,虽然不知道实际的执行犯是否为芙洛菈。」 伊莎蓓拉听见席德的推论后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她之前都巧妙地藏起后门,这次却明显留下踪迹,让人有点在意……」 「别管那种小事了!」 此时,艾尔文焦虑地逼近伊莎语拉。 「比起那个,你知道抓走天狐的人的行踪吗!?」 「我们透过勘察魔法简单追踪后……发现那条【妖精秘道】恐怕通往北方的前魔国领土。」 「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不是来暗杀我,而是刻意绑走不过是一介候补骑士的天狐啊!?」 「有、有关这一点我们还……」 伊莎蓓拉听见艾尔文的逼问,嗫嗫嚅嚅并垂下头去。 「王子,对不起……这全是我的失误。 基本上,人类不靠妖精剑或魔法道具无法施展魔法,扣掉席德爵士这例外,能以肉身施展魔法的人就只有半人半妖族(妮缪)了。 正因为如此,王室才会和我们《湖畔仙女》缔结盟约,和我们合作……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 「伊莎蓓拉……」 「但是,不管事之前的王都之乱,或是这次的事,都面临这种惨状……我真的无从辩解……」 「不、不是的,你并没有错!」 艾尔文见到伊莎蓓拉憔悴地垂下双眸,语气强烈地否定了她。 实话实说,伊莎蓓拉忙碌到无暇处理琐事。 她平时总是代替尚未即位的艾尔文处理政务。 仅只如此,她的负担已经十分沉重,甚至还必须防范与牵制三大公爵家族,他们野心勃勃,企图有朝一日谋权篡位。 她无法专注于王城的魔法性防卫,导致警备薄弱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至少要是我是国王的话……!伊莎蓓拉就……!) 艾尔文颤抖著,哀叹自己无能为力时── 「呵,你们俩不用这么悲观啊。」 席德突然以建议今天午餐菜色般的口气道: 「要是她被抓走的话,再带回来就好了,对吧?」 「欸……?席德爵士……?」 「喂,伊莎蓓拉,【妖精秘道】是一种利用存在于《物质界》另一侧的《妖精界》,节省移动时间的魔法吧?」 「是、是的……」 「他们的目的地若是遥远的北方前魔国领土,应该需要相当的移动时间。也就是说,他们还在【妖精秘道】里,那就简单了。」 他站了起来。 「我们现在也用【妖精秘道】追过去就好了,对吧?」 「那、那……!?」 「那个,席德爵士……我们现在追去,追得上吗?」 「应该可以。」 席德听见艾尔文的问题,充满自信地回答。 「若使用未依照正式仪式步骤开启的后门,衔接上【妖精秘道】,应该就得选择很绕远路的路线。 这样一来,只要伊莎蓓拉用正式仪式步骤衔接【妖精秘道】的话,就能利用捷径赶到他们前面了……对吧?」 「是有可能……但是……」 伊莎蓓拉一脸苦涩地沉重说道: 「《妖精界》中有光和暗的领域……抓走天狐的人用的无疑是暗黑领域的【妖精秘道】……也就是他们的领域。」 「…………」 「您明白吗?在暗黑领域之中,黑暗的势力会增强,我们妖精剑的力量会减弱,所以这非常危险。」 「妖、妖精剑的……力量会减弱……?」 艾尔文听见伊莎蓓拉的话,倒抽一口冷气。 对骑士而言,妖精剑的力量为生命线。 必须在力量下降的战场上战斗──是多么绝望的一件事。 为了带回被抓走的天狐,即使号召妖精骑士团的精英组成救援部队,究竟又会出现多少牺牲者呢…… 「而且,三大公爵也不可能会为了抢救布雷泽班的一介候补骑士,就出动自己宝贵的骑士……」 「…………」 艾尔文听见伊莎蓓拉沉重阴暗的嗓音,也不禁抱头苦恼。 「不需要请求他们帮助,我去。」 此时,席德威风凛凛地如此说道。 「什──……!?」 艾尔文与伊莎蓓拉张口结舌,席德则昂然地接著说: 「我绝对会带回被抓走的天狐,这样就行了吧?」 伊莎蓓拉闻言,劝戒他道: 「席德爵士……您有听到我的话吗?就算追上去了,但我们和抓走天狐的人交战的地点也会是暗黑领域的【妖精秘道】……是对方的地盘喔?」 「你是指妖精剑的力量会变得衰弱吗?没问题,我没有妖精剑。」 「就算是这样!在暗黑领域内和黑暗势力交战也是下下策中的下下策!就算您是传说时代的骑士……」 「下下策。对,的确是呢。」 席德令人玩味地一笑,说道: 「不过,就算是下下策,也有必须燃烧生命的时候……这就是骑士。」 「──!?」 「既然我是天狐的师父,那就没有舍弃徒弟的选项。如果你要阻止我,我只好赌上骑士尊严强行闯关了。」 伊莎蓓拉听见席德的话,只能噤声不语。 「虽然这样……但我是向吾主艾尔文王子奉上己剑和灵魂的骑士,不能擅自行动,需要有王命才能出动。」 语毕,席德对艾尔文露出了试探般的笑容。 「呵……如何?艾尔文,你就顺从你的心命令我吧。」 「……席、席德爵士。」 艾尔文询问他: 「被抓走的只有天狐一个人,假使命令你去救她……就完全是我一己的任性要求。尽管如此,你还是无所谓吗?」 「呵,事到如今别说那种傻话了。我是你的骑士吧?命令我拯救身陷险境的一名朋友,或守护万千百姓……两者又有何差别呢?」 「……!?」 「身为君王确实会遇到必须取舍之时,但并非现在。来,命令我吧,无论您谕令为何,在下都会实现骑士的誓言。」 当身为自己臣子的骑士言已至此。 愿意为自己舍身奉上己剑的话。 「……我知道了。吾真有福气,对汝之赤胆忠心致上无限感激。」 若辜负之,将不配为君。 艾尔文坚定决心,深呼吸后宣告: 「被抓的候补骑士天狐为吾无可取代之挚友与忠臣,未来势必将成为本国栋梁之才!失去她将为国家的损失!因此吾下达王命!吾忠心耿耿的骑士席德爵士!拯救吾友吧!」 席德听见艾尔文的谕令。 「呵……吾主,谨遵御旨。」 席德将手放在胸前,行了简略的人臣之礼。 然而,艾尔文彷佛揪住席德衣领般地紧抓住他。 「喔?艾尔文,怎么了?」 「……吾已下令,但望汝勿轻蔑吾,吾非令臣子面临前线危难,傲慢安居于后方之王!」 艾尔文英姿飒爽的眸中燃烧著耿直坦荡的意志,朝席德喊道: 「我也要去!」 而听见艾尔文的宣言后,伊莎蓓拉惊讶得两眼圆睁。 「艾、艾尔文王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天狐本来就是我的好友!我不去怎么像话!对吧!?虽然的确要借助席德爵士的力量……但这是我的战斗!」 「什、什么……如果王子你发生什么意外,又该怎么办呢!?」 「我知道……虽然知道……!现在要是我什么都不做,我将来一定根本无法为人民作战!」 艾尔文面对伊莎蓓拉的喝斥,毫不相让地反驳道。 「如果无法为最为亲近的朋友行动,我又要怎么为人民挺身而战呢!?」 「请不要说歪理了!席、席德爵士也请说说她……」 伊莎蓓拉求助似地望向席德。 「──呵。」 席德则……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席德不知为何不断揉著艾尔文的头,开始放声大笑。 「席、席德爵士……!?」 「哎呀,真像!艾尔文,你果然和亚瑟那家伙很像啊!亚瑟他也常说这种话,让我感到头疼呢!」 「现、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吧!?」 伊莎蓓拉匆忙地扬声道: 「王子,你瞭解吗!?这很危险!我们要挑战的是妖精剑力量会衰退的暗黑领域!不保证能活著回来!」 「不、不过,伊莎蓓拉!我──」 「艾尔文,我非常瞭解你重视天狐的心情!不过,你应该知道分寸!你是王子,总有一天会成为国王啊!」 「唔……」 「这时候你应该交给我和席德爵士,在城里乖乖等著!你虽然获得了一些力量和自信,但要挑战暗黑势力还太早了!」 艾尔文听见伊莎蓓拉毫不留情的劝阻,极度不甘地感到懊恼。 「呵呵呵……哎呀呀,真是的。」 此时,席德也赞同伊莎蓓拉似地点了点头。 「骑士『心燃炽烈毅勇』──我的确这么教你,不过,那并非搞混勇气和匹夫之勇的意思。冷静地判断自己的能力和状况,应该退让时就要退让──那也是一种勇气。」 「……我、我……」 艾尔文恍如受人责骂的孩童般垂头丧气。 然而,席德又温和地微笑说: 「不过,正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我才会认定你是我这辈子的主公。好吧,艾尔文,你就跟我来吧。」 「席、席德爵士!?」 艾尔文蓦地回神并抬起头来,伊莎蓓拉则惊愕地望著席德说: 「您还清醒吗!?我再说一次,在暗黑领域里,作为圣光妖精神的眷属妖精剑的力量会大幅降低!就算带艾尔文去也只会碍手碍脚!」 伊莎蓓拉在胸前紧紧握拳。 「如果需要救援战力的话……我现在就去和三大公爵低头。无论牺牲我任何东西,也一定会取得协助……」 「不行。」 席德摇了摇头。 「在这种状况下,在驻屯于王城的妖精骑士中能成为战力的人,据我所知,就只有艾尔文了。」 「欸!?」 伊莎蓓菈闻言,杏眼圆睁,望向艾尔文。 「她虽然还青涩,但能用维元,妖精剑力量低落不会造成太大问题。反过来说,在妖精剑力量会大幅降低的暗黑领域中,艾尔文的战力早已胜过一般妖精骑士了。」 「啊……」 没错,维元并非从妖精剑中倒出力量的技术,反而是给予剑力量的功法。 而且,运用维元的话,能以燃炼出的玛那强化自己的体能。 她与透过妖精剑获取玛那强化体能的普通妖精骑士相比,不太会受到妖精剑力量降低的影响。 「而且──」 席德略带难色地说: 「这次如果我的预料正确……要真正带回天狐,艾尔文将会成为关键。」 「……那、那到底是……?」 伊莎蓓拉见席德轻笑,只能疑惑地歪著脑袋。 「也罢,就是这样了。艾尔文……你真的要来吗?」 席德转向艾尔文。 「是、是的!」 「真的没问题吗?我说了很多次了,或许会死喔。」 「就算是那样,如果我目前毫无作为,将来一定无法成就任何事。如果我死在那里的话,就表示我身为君王的资质仅只如此而已。」 艾尔文笔直地凝视席德。 「我不会死,也会拯救天狐,这就是我的为君之道。」 「说得好,吾主,那么在下也言尽于此。」 伊莎蓓拉面对蕴含坚毅决心的艾尔文,有些无奈地叹气。 「自己的为君之道和踏上这条路的坚强意志力……唉……不久之前还以为你是个孩子……几天没见,就变得这么刚强了呢。」 「伊莎蓓拉……」 「好吧,如果这就是王子你的想法,那我就不会再阻止了。我会遵守古老盟约,赌上性命保护背负这国家前途的年幼未来君王。」 伊莎蓓拉这么说,灿烂一笑。 ──── 「……这里?」 艾尔文等人位于过去芙洛菈以一年级候补骑士之身分所居住的空房。 「对,这个衣柜……正常使用的话,只是一个普通的衣柜……」 伊莎蓓拉「喀啦」一声地打开往两旁开启的衣柜,让两人看到空无一物的内部后,再度关起。 「但遵照固定的魔法步骤打开的话……」 伊莎蓓拉以古妖精语念念有词,用手指对衣柜画出三角法印。 接著,再打开后── 衣柜内出现了一个飘散浓雾的迷宫入口。 迷宫的墙面与地板铺著长满青苔的古石,令人联想起巨人族(泰坦)的地底迷宫坑道,深处弥漫著状似深渊般的幽暗,不知究竟通往何方。 骇人的寂静寒气令人对踏足此处升起一股本能性的恐惧与避讳之心……这就是这样一条路。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们的暗黑领域【妖精秘道】,真有那种感觉。」 席德赞叹似地道。 「是的。」 伊莎蓓拉阖起了衣柜。 接著,她从怀中拿出水晶球,以古妖精语低吟。 此时,水晶球映出类似地图般的景象。 「我已经用魔法完成【妖精秘道】的地图定位了。」 「原来如此,这很复杂呢。」 「根据这地图……这里,从这里往前就一路通往北方前魔国领土了。也就是说,等他们抵达这里后,我们就不可能再追踪了。」 「抓走天狐的人现在在哪里?」 「这里。」 伊莎蓓拉以手指著水晶球。 该处有一个光点,朝著可追踪范围边界缓缓移动。 「嗯,看来还有时间……」 「对,不过,不能慢吞吞了,必须赶紧追去。」 「能抄捷径吗?」 「【妖精秘道】是运用存在于世界另一侧的妖精界,建构异界之道的魔法。它并非能够自由地衔接任何地点,所以无法紧紧跟著他们……但可以接通能抢先一步的地点。」 「很好,那就马上麻烦你了。」 伊莎蓓拉点了点头以回应席德,将手放到衣柜上,开始以古妖精语咏唱咒语。 过了一会儿后,她打开衣柜。 结果── 里面出现了一条与方才迥异的光辉道路。 「这是我衔接的圣光领域【妖精秘道】。我让它接到能绕到敌人前方的地点。快走吧,无论如何,都没什么时间了。」 「对,好,赶快走吧。」 席德催促艾尔文与伊莎蓓拉,正要踏入【妖精秘道】之时。 「……在那之前,你们有什么事吗?」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向背后问道。 只见…… 「…………」 克里斯多福、依莲恩等布雷泽班的学生不知怎么察觉到的,鱼贯地走入房内,众人皆露出有话要说的眼神。 「教官……我们……不能去吗……?」 「您没对我们说就要走……就表示是这样的吧?」 「……对。」 席德摇了摇头。 「据我的观察,艾尔文那样的本事还可以……但你们的维元还不够纯熟,无法承受暗黑领域里的战斗。」 「同学明明深陷绝境,但我们只能坐著乾等吗……」 「……那、那样……实在太没用了!」 学生们纷纷感到懊恼,垂下头去。 「现在重要的是不要忘记这种不甘心。」 席德对他们温和地道。 「骑士……『剑誓济弱扶危』、『力求匡时扬善』。弱小指的是无能为力,甚至无法贯彻自己的正义。」 「……!」 「毫无正义的力量只是单纯的暴力,不具力量的正义则是无力,你们要谨记在心。」 「教官……」 「虽然这么说,但你们前途无量。这次还太早了……只是这样而已,你们这次就交给前辈吧,我这把老骨头就是为了这时候用才存在的啊。」 此时,众人勉强释怀,紧咬著牙根。 「千万……我们的朋友天狐就千万拜托了……」 「好,我以骑士之名发誓。」 席德强而有力地朝懊恼的学生们点头回应。 第六章 天狐的异变 此处类似充满深邃幽暗且错综复杂的迷宫。 辽阔的空间之中,冰冷沉重的空气彼此共鸣回响,地底也传来沉重低音。 天花板既高又远,绵延不绝的通道恍如将通往地底深渊一般。 此处为物质界的另一侧──暗黑领域的【妖精秘道】内。 恩黛儿一脸严峻地走在这里。 「……!」 她纤弱肩膀的摆动幅度显示她正深感烦躁,踩踏地面的脚步彷佛在迁怒地面一般,脚步声极大,表达出她此刻的郁闷心情。 「哎呀呀,您心情很不好呢,我可爱的主人……」 芙洛菈紧随她身边走著,悠然地微笑说道。 「难得事情很顺利呢。」 「……看起来是那样吗!?」 恩黛儿以眼角余光瞪向身后。 恩黛儿视线所及之处是──天狐,她不发一语地跟著她们。 「…………」 不过,天狐目前的模样明显相当诡异。她表情空虚,了无生气,默默无语,身上穿的候补骑士正式服装不知为何染上漆黑。 犹若丧失心智的人偶。似乎连在当下这一瞬间,也将融逝于这片幽暗之中……天狐散发出的氛围,给人这种感觉。 「也罢……真遗憾她不如主人所愿,并非自愿接受黑暗。」 芙洛菈苦笑著安抚冷淡地侧过头去的恩黛儿。 「不过,主人真正的目的是吓吓艾尔文王子……既然如此,那这岂非最佳结果吗?」 「……对、对啊!?我不需要为了这点小事心情不悦呢!啊哈!啊哈哈哈哈哈!」 恩黛儿一副正如我意般地笑出声来。 「艾尔文,你活该啦!天狐被抢走后,那家伙会露出什么表情,真是值得一看啊!!呵呵呵呵呵!哎呀,真是愉快至极!」 然而,她的笑声有些逞强,非真心感到愉悦。 「…………」 芙洛菈侧目观察恩黛儿的反应。 最后,她的唇瓣扭曲成笑意之形,如同于幽冥中轻画出一抹殷红。 「来,芙洛菈,我们走吧!回到北境──我们的城堡!」 「是的,我可爱的主人,我们走吧。」 芙洛菈跟随于乐在其中地走在前方的恩黛儿身后──此时。 「!」 她忽然之间地停下脚步。 无言地仰望高耸的天花板,念念有词。 「怎么了?」 恩黛儿转过头来,询问她后。 「……来了。」 原本仰望天花板的芙洛菈悄声地回应。 「来了……什么来了?」 「席德爵士……还有艾尔文、伊莎蓓拉,原来如此……他们打算经过圣光领域的【妖精秘道】,绕到我们前方呢。他们恐怕是来带她回去的吧。」 芙洛菈瞥了一眼位于恩黛儿身后、如人偶般顺从的天狐。 「啥!?」 恩黛儿闻言,一脸难以置信地逼问芙洛菈: 「追来了!?为什么!?你不是说了吗!?你把我们入侵的踪迹完全消除了!」 「是的,如您所说。」 芙洛菈面对恩黛儿的指责,嫣然一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真奇怪,属下理应消除了所有我们入侵的踪迹了。 看来《湖畔仙女》族长伊莎蓓拉……似乎是一位眼力敏锐的人呢。她或许从难以消除并遗留在现场的踪迹,看出我们入侵了吧。」 「唔……!」 此时,恩黛儿紧紧抱住默默地跟随自己的天狐。 「不要!不要!这已经是我的了!我绝对不会还给艾尔文的!」 「呵呵,我可爱的主人,还请您不要那么担心……」 芙洛菈安抚恩黛儿似地道: 「假使他们来抢,我们就反击就好了。」 「芙洛菈……!」 「而且……反过来说,机会马上就降临了,不是吗?」 芙洛菈妖异地笑著,恩黛儿则点了点头,道: 「对、对啊……!虽然原本想多拖一下……但这是拜见艾尔文哭丧的脸最好的机会呢!!嗯!」 恩黛儿放开天狐,挺起胸膛,光明正大地宣告: 「所以说,芙洛菈,就拜托你做好安排了!我很期待能见到一出最愉悦痛快的喜剧呢!」 「是,我可爱的主人,请交给属下去办……」 芙洛菈轻轻地恭敬行礼。 然而,她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妖异诡谲的笑意── ──── 「叽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坑道内传来无数极为骇人的咆哮,于黑暗之中不绝于耳地萦绕。 等待著冲入暗黑领域【妖精秘道】的艾尔文一行人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妖魔。 毛绒绒的球体上长出一只眼睛与血盆大口,四肢如槁木,又拥有好似熊般利爪的妖魔──熊地精。 身材魁梧,拥有丑陋人型的妖魔──巨魔。 如人类儿童矮小,容貌却极度丑恶的妖魔──哥布林。 形形色色的妖魔大举袭来,试图猎杀踏入自己领域的愚者。 不过──艾尔文却毫不畏惧它们,挺身应战。 「御风而行!看招──!」 她气势如虹地踏步,随著劲风施展锐利的突刺。 「嘎!?」 她精准地贯穿了高举棍棒、从正面扑来的哥布林喉咙,迅速地踢出一脚,拔出细剑── 「──喝!」 艾尔文侧身闪避熊地精从旁的冲刺撞击,于错身而过时挥出斩击。 剎那之间,巨魔自后方挥舞巨斧横扫而来,她则纵身一跃并闪避──运劲劈出一剑。 透过全身发劲挥下的细剑割除了巨魔的头。 「呀啊啊啊啊──!」 她更进一步于空中优雅地扭动身躯,将细剑往横向一劈。 同时斩裂多只哥布林,将之震飞── 「好、好厉害……」 伊莎蓓拉哑然失声地望著艾尔文以一挡百的表现。 「她竟然能在暗黑领域中战到这种程度……这就是维元的力量吗?」 「对、没错。」 席德位于伊莎蓓拉后方,悠哉地道。 「不过,她还是很嫩,终于差不多能当上我那时代的仆役了吧。」 「……这样还没到候补骑士的程度啊……」 仆役是一种如今已经废止的古代骑士阶级之一,指照顾候补骑士者。 简单而言,即为骑士学徒的学徒。 「也罢,布雷泽班的学生资质都不错,必须让他们进步到能轻松地打倒目前弱化的我的程度呢。」 「那、那还真是……相当……」 「不,应该说,假使有一天必须和北境魔国作战,就需要练到这样,不是吗?」 「……正是,如您所说。」 伊莎蓓拉闻言,叹了一口气。 「王国高层都没什么危机感啊……」 「那是因为他们不清楚暗黑势力的真正恐怖之处。这时代的骑士顶多只能偶尔和低等幽骑士或底层暗黑骑士小规模地战斗吧?」 「是的,我认为他们之所以会犯下派系斗争这种愚蠢行为,也是因为毫无危机感。」 伊莎蓓拉极为不悦地点了点头,席德则对她继续道: 「所以,我打算彻底训练艾尔文他们。只要被扣上最弱高帽的艾尔文他们变强,也能扭转目前弱化的骑士团的想法。」 「席德爵士……」 「当这时代的骑士强到像我这种旧时代化石不在也能安心的程度时……那就是我完成使命的时候,亚瑟那家伙也会原谅我吧。」 伊莎蓓拉听见席德的话后,有所领悟。 这名叫做席德的骑士果然丝毫不将耍弄小聪明的派系斗争放在眼里。 他甚至将刻薄相待的三大公爵也当作是捍卫国家的同志。 位于他心底深处的仅为一种崇高尊贵的精神,意欲捍卫对自己而言弥足珍贵且理应守护之物,他将顺应这种精神而战……这就是名为席德的骑士。 (为什么……这种豪杰会被扣上《野蛮人》那种污名,遗臭至今呢?我应该稍微调查一下吗……?) 当伊莎蓓拉这么思考时。 「虽然如此,但目前也没时间悠哉地看著艾尔文的成长了。在此想借用当代《湖畔仙女》族长伊莎语拉阁下的神通之威呢。」 席德语毕,耐人寻味地对伊莎蓓拉笑了笑。 「我知道了。虽然不知道入不入得了传说时代的骑士大人的眼……」 伊莎蓓拉古灵精怪地笑了笑,从腰际插出长约三十公分的法杖举起,开始轻喃古妖精语的咒语。 「慈水若母漫舞而起温柔拥抱……」 半人半妖精族的特性──即为隐藏于其身的澎湃玛那与妖精之力。 她们不同于向妖精剑奉上『祈祷』以施展妖精魔法的骑士,藉由自行咏唱『咒语』,即拥有操控世界真理的力量。 因此,她们纵使身处暗黑领域之中,也能施展强力的魔法。 「──去吧!」 当伊莎蓓拉念完咒语后。 她四周出现无数类似西瓜大的水球。 接著,当她挥舞法杖时,水球便同时朝四面八方扩散出去。 「──!?」 哗啦哗啦!她所释放出的无数水球发出轰然水声,宛如锁定目标似地撞上妖魔的脸。 然而──那些水并未四散或流下。 水流进妖魔的嘴中、喉咙深处,直至肺部,有如黏土般沾黏不离。 众妖魔惊慌失措地企图挥开这些水,但那毕竟是水,根本无从抓住,仅能徒劳无功地拨著水…… 它们暂时于地面上打滚,四肢挣扎,激烈扭动……最终,便全身痉挛,不再动弹……所有人都溺死了。 「哇、哇啊……」 艾尔文避而远之地望著这些妖魔的模样…… 「……好了,席德爵士,您觉得这样如何呢?」 「真是精彩,你的魔法技艺和我那时代的半人半妖精族相比,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哎呀,您真会夸人。我还远远不及始祖们呢。」 席德与伊莎蓓拉两人和乐融融地有说有笑。 「竟然用那么温和的笑容做出这么凶狠的攻击……以后少惹她生气好了。」 艾尔文则仅能感到战战兢兢。 然后,席德丝毫不知道她的心境,表示: 「好、艾尔文。我们往前吧,没什么闲时间了呢。」 「是、是的!」 因此。 顺著伊莎蓓拉的引导,一行人往前迈进── ──── 喀、喀、喀……艾尔文一行人的脚步声回荡于坑道之内。 伊莎蓓拉以魔法召唤的鬼火妖精轻飘飘地飘浮在三人的四周,淡淡地照亮彷佛延伸至地底深处的坑道。 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迷宫。假使没有伊莎蓓拉事前取得的地图,或许他们将会永远徘徊其中吧。 万一失散的话,就是死路一条──艾尔文压抑著这种紧张,不断向前。 于三叉路口向右……走下出现的阶梯……穿越横洞……击退零星袭来的妖魔……不知已经走了多久。 此时,前方的道路抵达尽头,可以见到一处开阔的空间。 「……有人在前面。」 伊莎蓓拉望著水晶球,走在前方,发出警告。 艾尔文闻言,表情一敛。 「放心吧,有我在。」 席德负责殿后,以防偷袭,从后方强而有力地说。 艾尔文一行人踏入了那处宽广空间之中。 「这、这里是……?」 这里是可以称为直立式洞穴的地方。 彷佛某种仪式地点,宽敞辽阔。 附近有无数庞大柱子,它们所支撑的天花板彻底被黑暗吞没,无法看见顶端。 四处皆有篝火,稍微驱走周遭的幽暗,勉强可以视物。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很像巨人族的祭仪场。妖精界和物质界为表里一体,所以偶尔会借用物质界的形象,化为具体事物……」 席德回应艾尔文的问题,同时环顾四周。 只见某人背对著他们,站在空间中央。 那道背影是── 「天狐!?」 艾尔文不禁吶喊。 此时,某人──天狐一副终于注意到他们般地蓦然回首。 那的确是天狐。 她不知为何身穿漆黑的候补骑士装,但没有受伤的迹象。 艾尔文看到天狐平安无事,不禁发出叫声,跑了过去。 「天狐!你没事啊!太好了!」 「…………」 「我们来救你了!来,一起回去──」 然而── 「……席德爵士?」 席德爵士不知何时已来到前方,以手臂制止了艾尔文。 「别靠近她。」 「……别靠近她……为什么……?」 艾尔文不禁轮流望向席德与天狐。 此时,她骤然注意到了。 「……天狐?」 天狐已经不知不觉地蹲低姿势,将手放在自己的刀柄上。 然后,她以一双辨识不出情感的眼神,盯著试图跑过来的艾尔文。 那种姿势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要砍了我一样……?) 当艾尔文不经意地这么想之时。 「好了,在那边隔岸观火、兴趣有够恶质的人是谁啊?给我滚出来。」 席德朝向上方,语气凌厉且铿锵有力地说。 接著…… 「哎呀?果然会发现啊?真不愧是传说时代的骑士大人。」 上方回响起一道鄙视人的嗓音。 抬头望去,只见林立于四周的无数石柱──其中拦腰折断的一根顶端上有人。 这名少女拥有银白发丝,头戴王冠,配戴遮住眼部的面具,身穿哥德风礼服;她悠然自得地跷著脚,坐在柱缘上,俯瞰著席德等人。 「我本以为可以看到有趣的余兴节目……席德爵士,你还真是个不懂什么叫游戏的不识趣《野蛮人》啊……」 「你、你是谁!?」 艾尔文见到神秘少女现身,锐利地喊道。 这时,少女瞅了艾尔文一眼,露出无比的冰冷笑容,回应道: 「……恩黛儿。艾尔文,你可以叫我恩黛儿喔。」 「什……!?你认识我吗!?」 「对,当然了……我对你认识得很深喔……」 此时,这名少女──恩黛儿原本充满嘲讽他人的从容之情,双眸却蓦地燃起晦暗的情感。 「对,我认识你……很久……很久了……!」 恩黛儿对艾尔文所释放的情绪──无疑是憎恨与愤怒。 究竟要做了什么,才会遭人投以这么负面的情绪呢? 「……!?」 艾尔文毫无印象,不禁被她震慑,仅能往后退却一步。 此时…… 「你说你叫……恩黛儿,你是谁?」 席德代替艾尔文,耸了耸肩,继续这个话题。 「天晓得,你觉得我是谁呢?」 「不会乖乖地老实回答啊。算了,怎样都无所谓。」 他以有些严峻的神情,瞪著恩黛儿。 「不管你是谁都无所谓。把天狐还给我们。」 「呵呵,我才不要,因为她已经是我的东西了。」 语毕,恩黛儿于上方呵呵大笑。 「别开玩笑了!」 艾尔文扬声大喊。 「天狐就是天狐!不是谁的东西!如果你继续胡说八道的话……我们会强行带走她!!」 艾尔文拔出了剑,摆出架式。 以此为契机,伊莎蓓拉也拔出法杖,采取咏唱魔法的架式。 此时,恩黛儿无趣地瞥了他们一眼说: 「哎呀呀,真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 「因为你刚才自己也说了啊。天狐就是天狐,那么……她本人的想法不重要吗?」 「……?」 她对露出讶异表情的艾尔文视若无睹。 「天狐,你也这么觉得吧?比起艾尔文,我还比较好吧?你想和我在一起,对吧?」 恩黛儿一脸从容地朝天狐说道。 接著── 「……对。」 至今俨如人偶般的天狐露出黄泉深渊般的眼神,脸上甚至没有一抹笑容,斩钉截铁地说: 「我要成为恩黛儿的骑士。艾尔文,我已经受够你了。」 「啥──……?」 艾尔文感觉到一股宛如忽然被人殴打后脑般的震撼,身体一僵。 伊莎蓓拉目瞪口呆,席德则敛起双眼。 然后,恩黛儿俯瞰著艾尔文手足无措的表情,露出愉悦的笑容,狠狠地鄙夷道: 「你看吧。」 「为什……么……?」 艾尔文颤抖著询问天狐: 「天、天狐,这是骗人的吧……这种话……」 「骗人?我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必须说谎呢?你打算把不利于自己的话都当作是谎言吗?」 「不对……那不是你的真心话……你一定是被魔法或什么力量操纵了……」 「啊,当成是那样你就满意了吗?那就当我现在被魔法操纵了,所以你愿不愿意听我说说话呢?」 「说、说什么……」 天狐以判若两人般的眼神瞪著手足无措的艾尔文,咬牙切齿地说: 「艾尔文……我从小时候就一直觉得你是个重担。我昨天虽然否定了……但那其实是谎话。」 「──!?」 艾尔文脸色铁青,为之愕然,天狐则落井下石般地继续表示: 「话说,我为什么非得要成为骑士啊?你不晓得我以前遇过多么恐怖的事吗? 我已经受够痛楚和恐惧了!不过,我只能成为你的骑士!因为我是孤伶伶的贵尾人啊!没有你的庇护就会活不下去!」 「什……?」 「就算这样……如果你是个无能废物就好了!如果只是照顾一下被三大公爵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傀儡的话,要我做也无所谓啦! 不过,你却不是!为了大家背负著不必背负的重担,独自朝著荆棘之道横冲直撞,是个货真价实的蠢货!害得被任命守护你的我也得背负重担,被你耍弄,还要被人瞧不起…… 唉~请你该适可而止了吧!请不要把我卷入你自己喜欢而猛跳进去的蠢货之路啊!我最讨厌你了!」 「天、天狐……这是骗人的吧……?」 「这不是谎言喔。这无疑是我,天狐亚麻月的真心话。算了,要是你想当我是被操纵才勉强说出这些的话,就随你的便吧。」 天狐抿嘴冷笑。 她这种深不见底的扭曲笑容,简直与平常判若两人。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因为,天狐和我从小时候就一起……说会永远和我在一起……说会保护我的……」 「所以说,我刚才也说了吧?那全都是假的。我一直都在阿谀奉承你啊。因为我没有你的庇护的话,就活不下去了嘛。」 「……怎么会。」 「不过啊,恩黛儿就不一样了。她和认为我在身边是理所当然、根本不顾我感受的你不一样。」 天狐以相当亲昵的眼神瞄了恩黛儿一眼。 「她给了我力量,给了能让所有人屈服的绝对力量。 托她的福,我已经无所畏惧了,甚至还感到了喜悦。我现在无比自由,她给了我自由。 呵呵,怎样?恩黛儿和艾尔文……我会跟随谁,这不是很明显的吗?她才是我真正的主公啊。」 「~~~~!」 艾尔文不禁踉跄,嘴巴开开阖阖。她与天狐是交往许久的儿时玩伴,所以她不由自主地领悟到了,天狐绝非受魔法逼迫才这么说,这无疑是天狐的真心话。 然而,尽管如此。 「骗人……这是骗人的……」 艾尔文难以置信,眼眶泛泪,摇摇晃晃地走向天狐。 一步、又一步。 「因为……你……天狐……拜托你了,快说这是假的……」 然后,艾尔文挤出哀求般的话语,此时── 「原来如此。那么,这就是我的答案。」 天狐──倏地动武。 「去死吧。」 她神速地拔刀,快得彷佛连手都消失不见,身影迷离地踏步进攻。 彼此的距离仅十几公尺,她于剎那之际消失。 天狐在半口呼吸之内,欺身逼进艾尔文──刀离开鞘口。 「────!?」 这是神速的拔刀术。 天狐的刀撕裂空气,腾空翻转,凌厉地迫近呆若木鸡的艾尔文的颈部── 啪!黑暗之中燃起了鲜艳的红色。 「席德爵士!?」 「……啧。」 天狐的刀刃深深斩裂当下掩护了艾尔文的席德背后。 见状,艾尔文与伊莎蓓拉倒抽一口冷气。 「天狐……刚才是真的要……!?」 「不只是这样!她竟能伤到席德爵士……!?」 这明显是异常状况。 席德是维元高手。因此,他的肉体有如钢铁,一般攻击对他无效。 实际上,平时纵使学生全力砍去,他的肌肤也毫发无伤。 然而,天狐竟然能让他受到重伤── 「……席、席德爵士……对、对不起……我……呆著……」 「…………」 不过,席德却丝毫不受影响,守护著艾尔文,盯著天狐。 正确而言,是盯著她手上的黑刀。 而在上方观望著这一幕的恩黛儿,宛如忍受不住地捧腹大笑。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艾尔文!看到了吗!?怎样!?人家说讨厌你喔!说我比较好喔! 欸,你现在心情如何!?被过去一直以为是好友的人狠狠背叛并拋弃,喂,你心情怎样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尔文,你好惨喔!不过啊,你最适合这么悲惨了!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这还只是开始呢!我打算夺走你的一切!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恩、恩黛儿──!?」 艾尔文因为过度懊恼与愤怒,甚至流下了眼泪,朝恩黛儿咆哮……此时── 「……是漆黑妖精剑啊。」 席德悄声低喃。 忽然之间,恩黛儿的尖笑戛然而止。 「你叫恩黛儿吧?你让天狐拿了漆黑妖精剑吧?」 这时── 「…………」 恩黛儿闻言,暂时仰望著天花板,不发一语…… 「对,没错喔,《野蛮人》,然后呢?那又怎样?」 她以望著杀父仇人般的眼神瞪著席德。 「果然,艾尔文,天狐性情大变的原因是漆黑妖精剑。」 「漆黑……妖精剑……?」 艾尔文眨著被泪水沾湿的双眼,仰望席德。 席德则瞪著天狐手中的刀。 天狐的刀拥有漆黑刀身,是一把令人不寒而栗的刀。 「那和你们的圣光妖精神的三色妖精剑互为两极,是暗黑妖精神的妖精剑。 恐惧、愤怒、憎恨、不安、破坏欲望和自我毁灭的心理……那把魔剑以这些负面情感为根源,能发挥骇人的力量。 被漆黑妖精剑附体后,会增强人类的负面情感,让人类被负面情感操控,对蹂躏他人的杀戮感到至高无上的幸福和愉悦。也就是说,虽然是人,却会变成偏离正道的怪物──诞生出暗黑骑士。」 「怎、怎么会……那么,天狐会变成那样也是因为漆黑妖精剑吗!?」 艾尔文如同看到一丝希望,询问了席德。 然而── 「不对,那虽然是一部分原因,但不是全部。」 席德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漆黑妖精剑会扩大心中的黑暗面,拥有控制它的力量……但没办法扩大原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什……那、那么……?」 「对,就某种意义来说,这个天狐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 天狐只是被魔法操控了……一缕希望落空,艾尔文沮丧地垂下了头。 不过,席德宛如激励她似地将手放在她的头上,道: 「别那么沮丧,没有人的心中不存在黑暗,你也是……我也是。因为我们的心很弱……正因为如此,才需要骑士的守则。」 「席德爵士……?」 席德不管呆愣的艾尔文,走向前方。 接著说道: 「恩黛儿,不好意思,把天狐还给我们吧。」 「我不要。」 恩黛儿哼了一声,对席德振振有辞地说: 「你听到了吧?天狐说我比艾尔文好,而且,她是自己选择漆黑妖精剑的喔。她的心已经倒向我了──」 「你说谎。」 席德了无惧色地断定,令恩黛儿噤口不语。 「从房里的血迹来看……你恐怕诱惑了天狐,但她却拒绝了漆黑妖精剑。所以你就直接把剑插进她的灵魂中,让剑和她的灵魂勉强同化……对吧?」 「……啥?才不是,我没有做那种事,是她自己──」 「你说谎。」 席德否定了她,伴随著坚若磐石的信心,恩黛儿则恶狠狠地瞪著他。 「别说得好像你在现场看到一样!别再想钓我的话了!!」 「这与其说是我在现场看到,更该说是我曾见过类似的场景吧。」 席德泰然自若地回应。 「啥?《野蛮人》!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好了,那问题就是你的目的了。」 他并未回应恩黛儿的问题,接著说: 「你为什么要抓走天狐?为什么要说天狐自己选择跟随你,这种没有意义的谎言?」 「……!?」 恩黛儿猛然惊觉,席德则淡淡地逼问道: 「天狐的确具备罕见的暗黑骑士资质。如果你是暗黑教团的人,为了增加战力而想拉拢她相当合理。不过,如果只是这样,你根本不需要撒这种谎。」 「闭嘴。」 恩黛儿以寒冷彻骨的语气这么说道。她一改刚才一脸从容的表情,使得周遭的空气立即变得沉重。 「对……你恐怕只是单纯地很羡慕艾尔文有像天狐这样推心置腹的朋友……不对吗?所以你才──……」 「给我闭嘴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恩黛儿倏地怒瞪双眼,态度丕变,鬼吼鬼叫著。 她的激动情绪如火山爆发一般,艾尔文见到她情绪骤变,只能惊讶得眨著双眼。 「啥!?谁羡慕谁了!?你是白痴啊!?说那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我!我────! 够了!这次本来想抢走天狐后,就饶了你们一条小命!现在你们通通给我死在这里!追随艾尔文的人通通给我去死吧!」 恩黛儿如耍赖孩童般歇斯底里地尖叫,声音于四周回荡。 「唔──!?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伊莎蓓拉见状,拔出法杖,朝恩黛儿摆出架式。 「紧捆坚缚紧捆坚缚紧捆坚缚──」 她以古妖精语接连地咏唱咒语,此时。 「哎呀呀,伊莎蓓拉大人,您从旁干涉也太不识趣了。」 忽然之间,随著这道嗓音响起,伊莎蓓拉的身旁迅速地渲染出一片幽暗。 那片幽暗蠕动,瞬间凝结成人形──朝伊莎蓓拉伸出法杖。 「──!?」 伊莎蓓拉中断咒语,持杖对决。 双杖交锋。 光明玛那与黑暗玛那激烈地迸溅出火光,即刻消散。 现身的人是── 「芙洛菈!?」 「呵呵呵……魔法师就应该由魔法师应付才对吧?」 「唔……」 「毕竟,自古以来,魔法师都扮演幕后的关键角色……因为比起单纯的武力,我们的存在本身还比较棘手呢。」 芙洛菈与伊莎蓓拉交错法杖,以古妖精语咏唱咒语: 「来吧来吧潜身暗处并露出毒牙之骇然魔物──」 此时,随著一阵惊悚的「沙沙」蠢动声,无数物体自她的影中一涌而出。 那些为蛇、蜘蛛、蜈蚣、青蛙──世上所有的蛇虺毒虫。 自黑暗中诞生的大量毒物汇集成群,化为骇人海啸,企图淹没空间般地蜂拥进逼── 「驱魔圣树!」 然而,这次轮到伊莎蓓拉出招,她仍旧与芙洛菈交错法杖,咏唱古妖精语的咒语。 此时,柊树幼木以她为中心,转眼间茁壮丛生。 毒物们碰到神圣柊树的刺叶后,便冒出白烟,逐渐瓦解死亡。 「哎呀呀?伊莎蓓拉大人,您以这时代的魔法师来说,还算能干的嘛。」 「唔……!?」 「那就……这招如何呢?黑炎啊──」 芙洛菈的法杖尖端燃起了漆黑火焰── 「……清净之水啊──」 伊莎蓓拉的法杖尖端溢出了清泉。 魔女与巫女──两名绝世法师的魔法大战即将开幕…… 「席德爵士!我会舍命压制芙洛菈!请您保护艾尔文王子……!」 伊莎蓓拉牵制著芙洛菈,倏地拉开距离,席德则以眼角余光目送她离去。 「……我知道了,她就交给你了。」 他转向正面。 前方为── 「…………」 天狐。 她采取深深压低身体的拔刀架式,暗黑玛那与杀气膨胀,盯著席德与艾尔文。 「天、天狐……」 艾尔文不知如何是好,轮流望著席德与天狐,显得手足无措。 席德则保护艾尔文似地站在前方,说道: 「欸,天狐,暗黑骑士不是你故乡和母亲的仇人吗?」 「啊~话说回来是这样的呢,也罢,那是他们太弱不好。」 「……你不是害怕战斗吗?」 「对,我以前很害怕喔。」 语毕,天狐的嘴角略微勾起笑意。 「不过,我现在一点也不怕了。」 「…………」 「席德爵士你也感觉得出来吧?感觉得出我现在的力量。」 天狐的黑刀中溢出奔腾的黑暗玛那,充斥于天狐身上。 「暗黑之力很厉害呢。老实说,我现在一点也感受不到过去从你身上感到的压力,现在的我一定比你还强。」 「…………」 「啊哈、啊哈哈哈……我以前为什么要避讳暗黑之力啊?为什么要白费功夫变强啊?明明……明明就这么简单……」 席德见到天狐陶醉不已地沉迷其中的模样,叹了口气。 「蠢徒弟,竟然这么明显地被黑暗所吞噬了。」 「席、席德爵士……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艾尔文朝著席德的背不安地询问: 「有能让天狐恢复理智的方法吗……?」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 「没有喔。」 ──作壁上观的恩黛儿。 「你不知道吗?一旦接受漆黑妖精剑且灵魂坠入黑暗的人,就无法再恢复原样啰。也就是说,天狐已经是我的东西了!」 「──怎、怎么会……!?」 「啊哈哈,真是值得一看呢!!你们束手无策地被我的天狐狠狠杀死时,会是怎样的表情呢!?啊哈哈哈哈哈!」 「……唔!」 艾尔文因为懊恼与绝望而颤抖……此时── 「你退下。」 席德强而有力地道,彷佛训斥懦弱的她一般。 「还有方法。」 恩黛儿听见席德的话,挑了一下眉说: 「啥?在说什么傻话啊?你那样也算是传说时代的骑士吗?」 她似乎对席德的态度感到极度烦躁,丝毫不掩饰不悦的心情。 「那我就问了。古往今来,有人沦为暗黑骑士后,还能恢复原样吗?」 「…………」 席德默默不语,他露出无法辨别情绪的神色,不作回应。 恩黛儿见到席德的表情,鄙夷地暗暗冷笑,犹若这答案如她所愿一般。 艾尔文则紧咬下唇。 (如她所说……!没有人成为暗黑骑士后还能恢复神智……!也就是说,天狐已经……!) 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天狐的笑容与共同度过的时光,于脑海中若隐若现。 这些回忆恍如玻璃般无常地碎裂消散。 艾尔文因为过度绝望,感到世界由自己脚边崩塌的感觉。 「『骑士不语虚诳』。」 席德仅道出上古的骑士守则。 「席德爵士……?」 「艾尔文,你忘了吗?我对你发过誓了……我说『绝对会带回她』。」 席德如此说道,他的背影此时显得无比高大。 「啊……」 艾尔文闻言,仅能呆愣地凝视著他。 「不过,吾主,只有这次需要你的力量。」 「……欸?」 「我会负责布局,不过,最后一步棋……需要由这天狐的主公你来下。那对你和天狐来说都是必要的。」 「我、我吗……?那、那到底是……?」 「……别在意,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你只要遵从你的真心就好了。」 席德说完便站到前方,再度面对天狐。 「唉……真是的,你们差不多该啰嗦完了吧?」 上方的恩黛儿一脸烦闷地嘀嘀咕咕。 「喔,好了喔。差不多该开始了。」 恩黛儿听见席德的话,忽然歇斯底里地嚷嚷: 「哼!那么,我忠心耿耿的暗黑骑士天狐!这是王命!杀光这些违逆我的蠢材!你现在能够办得到!」 ──下一秒钟。 「遵命。」 天狐恍如离弦之箭,以极端的前倾架式朝席德疾驰而去。 她拔刀一砍,丝毫不浪费这股速度。 这招斩击因为过快而留下了残影── 「──呼!」 席德悠然地迎击,以拳头格挡。 剎那之际,传来一阵撞击声响,剑压与拳压激烈冲突,力量寻求去处而往四面八方散去。 「唔──!?」 艾尔文因为飒飒作响的暴风,而以手臂遮住眼部。 然后── 「哎呀呀……这是第二次了啊。」 席德瞪著距离极近的天狐,无所畏惧地笑著。 「为了吾主,不管做几次都行。」 双方彷佛约定好似地跳离彼此。 席德与天狐开始正面交锋── ────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狐奔驰而去。 她的全身弥漫著黑暗玛那,朝席德笔直疾趋。 她先发制人。 天狐高举黑刀于上方,如雷光般地挥下,袭向席德的脑门。 刀身上弥漫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凶暴黑暗玛那。 「呼──」 席德转动身躯,闪避了攻击──并使出一记贯手。 但对方以难以置信的反应速度反转黑刀劈回,挡开了席德的攻击。 「──喝!」 天狐顺势于剎那之间凌厉地踏出半步,朝席德的胸口深深地狠劈一刀。 席德的血花于霎时的攻防之中溅落。 「……!?」 席德暂时未拉开距离,往后一跃── 「……休想得逞!」 天狐配合席德的动作进攻,不让对方拉开距离。 「看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著,她如跳舞般地重砍三刀。 她自下段架式挥刀横扫,以左脚为轴心回身劈砍,跳跃旋转──再自上段架式(顶位起势)(译注:德式长剑术的架式之一。剑士保持可随时发动自上而下砍劈的姿势。)砍向对方。 「──!?」 「唰啦!」「哗啦!」──血花绚丽地绽放。 席德的身体接连遭到斩击,那股威力导致他的身体向后震飞。 溅出的血则淋湿了天狐的脸孔与发丝。 席德飞起的身躯撞上石柱,用力地撞倒了石柱,扬起大量粉尘。 「席德爵士!?」 艾尔文发出了惨叫声。 此时── 一道雷丝自蒙蒙漫舞的粉尘之中,沿著地面瞬间奔驰而出,发出「霹雳!」一声。 剎那之间,席德风驰电掣地穿越雷光轨道,逼近天狐。 这是席德于传说时代之所以被称为《闪光骑士》的【迅雷脚】。 他与雷光化为一体,划裂幽暗,朝天狐刺出左手。 然而──天狐被刺穿的身影于下一秒钟扭曲变形,消融于黑暗之中。 接著,席德用完【迅雷脚】,暂时停下动作。 天狐自他背后上方跳落,「唰!」的一声精准地砍中了他。 「太天真了!那是漆黑妖精魔法【幻梦月】──是幻影啊!」 她凌空翻转身驱,于落地的同时,猛烈地踢出了一脚。 「唔──!?」 席德背后遭人狠踹一脚,使他在地面上翻滚。 他在中途撑住地面,迅速地重整态势,转向天狐…… 「啧……」 战斗开始尚未经过一分钟。 不过,席德已经被砍得遍体麟伤,浑身浴血。 「……你就这点能耐吗?」 天狐朝他轻蔑不屑地低喃。 「凭那点能耐,就对我臭屁地摆出师父的架子吗?……真教人失望。」 她以鄙夷的眼神盯著席德,再度举起了刀。 艾尔文见状,感到难以置信。 难以相信天狐彻底压制席德的眼前事实── 「怎、怎么会……现在的天狐甚至能打赢席德爵士吗……!?」 艾尔文屏息凝气地望著战局,呆若木鸡地道。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吓了一跳吗!?怎样!?这就是漆黑妖精剑……你们极度避讳的暗黑之力喔!?」 恩黛儿坐在另一端的墙壁凹槽中隔岸观火,发出了哈哈大笑声。 「而且,第一次握住暗黑妖精剑,就能发挥这么强的力量的人很稀少喔!我的天狐果然是天才暗黑骑士呢!我才适合当她的主人!」 「唔……没那种事……!」 「天狐身为暗黑骑士的天赋,以及暗黑领域能增强漆黑妖精剑的力量!在这里的话,就算对手是《野蛮人》,也不是对手啊!你看看!」 如同证明恩黛儿兴高采烈的情绪一般。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狐神速的拔刀技横向一劈。 于两人擦肩而过时,凌厉地剜除席德宛如岩石的侧腹。 血花再度四溅,发出「唰啦!」一声。 这使得席德的身躯踉跄不稳。 「啊、啊啊……!?」 艾尔文见到这一幕,只能拚命忍住想别过视线的冲动。 「真不愧是我的天狐!」 另一方面,恩黛儿满脸喜色,大为兴奋。 「什么嘛,那个大名鼎鼎的《野蛮人》只有这点能耐啊?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啊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大笑声演奏出一阵不谐和音。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天狐进一步地进攻陷入守势的席德,势不可挡。 她砍向侧腹,刺穿肩膀,斩得对方血肉横飞。 席德瞬间沦为浑身鲜血淋漓的惨状── ──── 艾尔文看著席德的战斗,为之愕然。 (席德爵士竟然束手无策……!?) 他所施展的攻势皆被天狐悉数破解,而天狐的回击却刀刀命中。如鬼神般强悍的传说时代最强骑士竟然无计可施。 无需深思,某项事实已经浮现。 那就是天狐远比席德强。 (席德爵士好像有什么打算……但这样下去……!) 那个打算也无法顺利成功…… 暗黑妖精剑之力竟然这么强大。 抑或── (天狐……你心中的黑暗……竟然有这么深吗?) 据说漆黑妖精剑是一种能将心底黑暗转化为力量的剑。 既然如此,天狐这种惊人的力量──这种甚至能战胜席德的力量── (结果……我一直以来……都只想到自己……) 艾尔文事到如今能清楚地明白,自己一直倚靠著天狐。 (那天下雨的时候也是……我只觉得天狐愿意选择成为我的骑士,让我非常开心……却根本没去面对她真正的心声……) 艾尔文悔恨地紧握剑柄。 (我必须以男子身分成为这国家的国王……我身旁友军极少,必须拚命地忍耐这种沉重的压力……不过,我一直擅自认为,只有身为儿时玩伴的天狐,会无条件地站在我这边……! 我一直希望天狐一直待在我身边……因而对她感到痛苦一事视若无睹……我……一直……一直都依赖著她……!) 这种自私自利的依赖所造成的结果就是── 「啊哈哈哈!好弱!席德爵士,你太弱了!」 「……!」 「你看看!!就算没有你在,我也能变得这么强!!这就是我真正的力量!啊哈哈哈──!」 ──从挚友这副满心欢喜地蹂躏席德的扭曲模样上。 艾尔文已经看不到她过去高尚且温柔的影子了。 (一旦沦为暗黑骑士者,就无法恢复原状……) 既然如此,天狐有朝一日将与其他暗黑骑士同样,堕落成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与渴望而杀人如麻的血腥屠夫吧。 她才刚拿起漆黑妖精剑,就能发挥这等威力。 当她继续以暗黑骑士的身分成长下去后,将变成怎样……令人不敢想像。 她有朝一日必定会成为巨大的威胁,化为暗黑尖兵,难以估计将对这个国家与人民造成多大的损害。 (既然这样……乾脆……) 艾尔文心中苦涩不已,轻轻地拔出自己的剑。 她将成为这个国家的君王。 为了人民,君王有时必须做出残酷的决定。 此乃君王的义务,亦为宿命,不许有一丝逃避或依赖心理。 (天狐终将成为这国家的敌人……与其让她杀死无辜百姓……不如就由我来……!) 艾尔文于泪湿的视野之中,盯著压制席德的天狐。 目前天狐沉迷于劈砍席德之中,眼中只有席德。 望向上方,恩黛儿也对她鼓掌,乐得心花怒放。 伊莎蓓拉与芙洛菈依旧位于远方,展开激烈的魔法大战。 没有人注意到艾尔文,只有她能自由行动。 既然如此── (假使我……顺利地偷袭的话,或许能解决天狐。) 用自己的手杀死天狐。 自行了结至今与自己同甘共苦的挚友。 光是想像,便让艾尔文全身颤抖,想抱头哭喊。 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惨状? 其实,即使天狐不成为自己的骑士也无所谓。 只要有她陪在自己身边,艾尔文便十分幸福了。 原以为这样就能超越所有困境与苦难── (不过……!现在我不这么做的话……我不做的话……!) 艾尔文瑟瑟颤抖,尽管如此,她仍然观望著席德与天狐的战况趋势。 她需要的是──破绽。 当天狐的注意力全部专注于席德身上,背对著自己的一瞬间。 艾尔文就能趁隙以目前自己能力所及的最快速度疾驰而去──将这把剑刺进天狐的心脏,仅止如此。 (因为我……是王……必须保护众人……保护百姓──……!) 定睛凝视。 艾尔文默默地燃烧维元,将所有感官提升至极限,望著天狐。 天狐依旧单方面地折磨著席德。 每当她手起刀落之时,席德的身躯便遭到劈砍,喷溅血花。 双方的位置随著这种单方面的局势走向流转不息。 两人恍如共舞一般,位置不断变换── ──── ──终于。 随著战况趋势,天狐完全背对艾尔文──机会降临。 天狐正试图朝席德施展全神贯注的一招──机会降临。 彼此之间的距离约十几公尺,艾尔文绷紧全身上下的神经,将维元提振至极限,如今双方只隔──一步一剑的距离,于气息一吸一吐之际即可碰触。 (……到了。) 艾尔文在极致的专注力中,陷入一种时间变得缓慢的错觉。 她──做出悲恸的觉悟。 (天狐……对不起,永别了……) 接著。 艾尔文朝著天狐的背后。 将如离弦之箭般地踏出一步──之时。 ──这一瞬间,艾尔文心中有所领略。 天狐遭漆黑妖精剑吞噬,获得了强大力量,但她并非老奸巨猾、身经百战的猛将。以一介战士而言,她尚嫌生嫩青涩。 因此,当天狐对艾尔文暴露出致命的破绽──这──瞬间,艾尔文应该能靠偷袭解决天狐。艾尔文拥有能一剑毙命的坚定信心。 然而,艾尔文却──没有动作。 不对──是无法动弹。 「……!?」 艾尔文怀著一剑毙命的信心而采取行动,但此时阻挡了她的人是──席德。 他从天狐的对面盯著艾尔文。 他的双眸直率坦荡,蕴含著熊熊燃烧般的意志光辉。 席德目前正遭天狐所施展的全力斩击砍中──却凝视著艾尔文。 并以眼神向她说话。 (啊……) 艾尔文蓦地为自己感到羞耻,自己方才独自苦恼,沉醉于悲壮感之中,打算轻率地做出最糟的决断,她由衷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 (我……本来到底想干嘛呢……!?) 她突然恢复了冷静。 (席德爵士不是说了吗!『骑士不语虚诳』!我竟然不相信臣子,擅自要……!?这样才不配为君啊……!) 艾尔文狠狠地紧咬牙齿。 她将拔出的剑转了一圈,刺进地面并紧握著它。 然后,她笔直且强劲地盯著依旧苦战的席德。 「……!」 她并未道出只字片语。 仅以眼神强力地对席德说道「我相信你」。 此时── 艾尔文的心意似乎传递给对方了。 「……呵。」 席德于酣战之中,嘴角略微地勾起一抹笑意。 接著,他顺势闪避自正面施展神速三连突刺的天狐── ──── 席德与天狐之战无止尽地持续下去。 艾尔文只是不断地守望著战局。 天狐举刀过头砍向席德。 席德交叉双臂以抵挡。 刀刃深入手臂之中,鲜血飞溅。 天狐迅速再砍一刀,扫向席德的双脚。 席德当下后退,却无法彻底躲开,大腿喷出了鲜血。 天狐随即旋转身躯,斜向劈砍。 她的刀精准地命中席德的胸口。 席德失去平衡,胸口出血,滚地翻转。 艾尔文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恩黛儿发出欢声。 席德以手撑地,默默站起,严阵以待。 天狐再度神速进攻,与对方短兵相接。 她的刀路如舞步般地扭转翻腾,再三劈砍。 席德以拳头格挡,但无法彻底化解攻势。 他的身躯一点一滴地确实遭到劈砍,血液逐渐流出。 席德在途中勉为其难地出拳反击。 然而,天狐却于剎那之间以刀镐(译注:日本刀中沿著刀身表面纵向延伸的清晰脊线,为刀身最厚之处,可区分出刀刃区与刀背区,类似中国剑的剑脊部位。)砍落这一拳,强力反击。 这使得席德的拳头迸裂了。 同时之际,她的刀刃深深砍入他的右肩。 席德的身体即将瘫倒,表情因为痛楚而扭曲。 天狐不怀好意地暗暗冷笑。 她持刀回砍,持续猛攻。 刀拳激烈交锋,彼此格挡,刀腿互相冲撞。 天狐于刀拳交错之中,忽然拉开距离,以古妖精语叫唤。 她挥出的刀中喷出漆黑火焰,扑向席德。 奔腾的黑炎风暴所造成的风压与灼热重创席德,焚烧著他。 席德不由自主地横向一跃,离开原地。 然而,天狐却识破他的行动,风驰电掣地绕至他前方,柔韧地挥出刀身。 席德的背后「哗啦!」一声地溅起血花。 血、血、血── 艾尔文望著,望著这一幕。 她紧握刺在地面上的剑柄,望著这一幕。 斩击、离开、击打、离开、突刺、离开── 天狐不断施展迅速且局部的攻击后立即收刀闪避的战法,频频挥刀斩击。 她的身影于席德的前后左右忽隐忽现,留下残影。 每当她留下残影时,席德的身躯便受到劈砍。 然而,任凭一再遭砍,席德依旧笔直地面对天狐。 席德屡屡屈膝在地。 屡屡倒地。 屡屡翻滚。 不过,每当此时,他又会淡然地挺身站起。 站起并笔直地面对天狐。 他不断挑战这场一面倒的胜负,犹若操线傀儡一般。 看到席德难堪的模样,恩黛儿鼓著掌,乐不可支。 看到席德滑稽的模样,天狐哈哈大笑。并且在席德爬起后,更加强力激烈地砍向他。 人如同试刀的草靶一般不断遭砍,这是一幅极为凄惨的景象。 艾尔文望著,目不转睛地望著这一幕。 她极力压抑想要别过视线的冲动。 她边颤抖边悲痛地扭曲神情,望著这一幕。 她拚命按捺想要冲过去介入的冲动,望著这一幕。 毕竟──席德还在挺身奋战。 向艾尔文宣示忠诚的第一骑士依然挺身奋战著。 他的背影呼吁著「交给我」。 纵使浑身浴血,皮开肉绽,他也依然毫不退让,挺身奋战著。 「…………!」 既然如此,艾尔文也仅能忍耐。 只能相信他到最后一刻,见证结果了。 每当席德遭砍时,一股彷佛自己遭砍的痛楚,使她的心饱受煎熬。 然而,艾尔文心想「这是一种依赖」,咬紧牙关。 这种痛楚与席德的痛楚相比,若要称为痛楚尚显得放肆狂妄── (席德爵士……!) 她无能为力,如今能做的── 即为不断相信席德。 (……席德爵士……席德爵士……!) 她绝对不会逃避这种令人想别开视线的惨状。 艾尔文如今能办到的唯有这一项挑战自我的超越── 然后── ──── ──时机……终于降临了。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狐自左下砍至右上,宛如旋风一般,重重命中了席德的身躯。 这是气剑体完全合一的致命一击。 「──!?」 席德的躯体洒落鲜血,高高飞至空中。 他的身体彻底虚脱,呈现颓软无力的状态…… 砰咚! 他顺从重力向下坠落,重重撞向地面。 他未使出任何护身动作,两次、三次弹跳,滚倒在地。 最终,当他的身躯停止翻滚时。 像极了一具遭遗落的人偶似地倒伏在地。 席德已经彻底沉默,动也不动。 看起来甚至没有呼吸。 「席、席德爵士──!?」 艾尔文终于超越忍耐极限,不禁叫喊出声。 她心急如焚,意欲冲向瘫倒的席德。 然而,阻止了她的是── 「艾尔文,你要去哪里啊……」 ──如疾风般阻挠在前的天狐。 「天、天狐……!?」 「怎么样啊?你崇拜的骑士大人对我无计可施,被我打倒的心情如何啊?」 接著,她将黑刀的刀尖朝向艾尔文。 「不过,请你放心吧,因为接著就轮到你了……」 「……唔……!?」 艾尔文因为对方所释放出的锐利杀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步。 「哎呀呀,《野蛮人》,真是难看呢。你只有这点能耐,老实说真让我失望透顶了啊……呵呵呵,啊哈哈哈哈!」 作壁上观的恩黛儿抓准机会,发出了嘲笑声。 「唔……!?对上漆黑妖精剑,连席德爵士也无法匹敌吗!?」 「现在可不是能东张西望的时候喔。」 伊莎蓓拉发出悲恸的吶喊,芙洛菈朝她挥出了法杖。 漆黑的荆棘企图捕捉伊莎蓓拉,伸出无数藤蔓── 「请、请你让开!」 伊莎蓓拉挥舞法杖,杖尖卷起火焰,烧毁荆棘。 不过,伊莎蓓拉与芙洛菈的魔法大战不分轩轾,无论如何也无法突围。 她的盛世容颜仅能因为绝望而扭曲。 其间── 「呵呵……!呵呵呵呵呵!啊──真是痛快啊!」 天狐对艾尔文露出神清气爽的扭曲笑容,忿忿地说: 「事到如今我就跟你说了……其实我一直……都看不爽你带来的席德爵士呢!」 「……天、天狐……?」 艾尔文不解地眨著眼睛,天狐则气愤难平地瞪著她,道: 「什么《野蛮人》嘛!?什么传说时代最强的骑士!?明明是我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啊!」 「……!?」 「可是他却轻而易举地从我身上抢走了你最深的信赖,以及第一骑士的宝座!我因为你心血来潮带回来的《野蛮人》,到底有多苦恼……你能懂吗!?」 「……啊……」 「我明明为了你一直忍受沉重的压力、拚命地努力到现在!但你却背叛了我!你这叛徒!」 艾尔文见到天狐眼角噙泪、情绪激动的模样,不禁哑然失声。 这也……恐怕是她心中某处的真心话。 艾尔文只能默默承受。 「不过,算了,我有恩黛儿了。」 最终,天狐彷佛豁然开朗似地一笑置之。 「她和你不一样,给了我这么厉害的力量!消除了我所有的恐惧和苦恼! 对,我现在能明白了!我是为了效忠她才诞生的!因为这样才在那时候存活下来了!啊哈、啊哈哈哈哈……!」 天狐哈哈大笑,毫无过去那名正向且高尚的少女神韵。 『唉,她已经不行了。』 已经无法恢复原样了,她与其他暗黑骑士一样,将会堕落至深渊底端。 这股绝望感征服了艾尔文。 「好了,艾尔文,差不多该道别了。」 接著,天狐朝艾尔文摆出中段架式,沉沉地压低姿势。 她在全身上下提升致命的杀气与玛那,逐渐使之膨胀。 「天狐……对不起……对不起……我……」 艾尔文面对天狐,早已失去了抵抗的力气,垂头丧气。 「太迟了。」 天狐则严厉地拒绝她的道歉。 接著,她即将朝艾尔文踏出一步……就在此时。 沙沙…… 有人阻挠了天狐,站到艾尔文面前。 「…………」 是席德。 「啥──」 「席、席德爵士……!?」 「啥……?骗、骗人的吧……?」 见到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不仅天狐与艾尔文,甚至连恩黛儿也目瞪口呆。 席德勉强地站了起来,他全身体无完肤,鲜血淋漓,已经奄奄一息。 他的双腿巍颤颤地发抖,以手指轻戳便似乎会倒下……呈现这种惨状。 然而,他却挺身站起了。 他挺身站起,转向了天狐。 「……你、你还站得起来吗……?」 天狐见到席德这副模样,也不禁难掩震惊神色,嗓音颤抖。 「被我砍成那样,打得血肉模糊了,还……?」 此时。 席德抹除嘴角的鲜血……临危不惧地说: 「天狐,原来你……是那么看我的啊?」 「……?」 天狐闻言,抖动了一下狐耳,蹙起眉头,席德则对她继续说: 「呵、哈哈哈……我懂,因为我也是这样。」 「什、什么……?」 「我当骑士的师父也强得不像话。」 席德站在震惊的天狐面前,笑著耸了耸肩。 「不管我做什么都赢不了,让人不甘心到火大,就好像眼中钉,肉中刺一样,总有一天要趁隙偷袭……我当时一直这么想。」 「……那、那是什么意思?」 天狐闻言,烦躁地针锋相对。 「你该不会……都到这时候了,还要摆出师父的架子吧!?」 「没什么好架子不架子的,我就是你的师父啊。」 席德露齿微笑。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天狐紧握刀柄。 「你早就放弃这样的我了吧!?」 「放弃?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会放弃你。」 「啥!?你到底在说──!?」 天狐烦躁地以刀敲击地面,发出「铿锒!」一声。 席德则斩钉截铁地说: 「『骑士不语虚诳』,我在那一晚对你发过誓了,『我不会放弃你』。不管你是谁,我都会履行骑士的誓言。」 席德说出的话字字句句强而有力。 「……啊……」 天狐闻言,暂时停下了动作。 她痛苦地抱著头,露出有所迷惘的模样。 「……欸?天狐?为什么……?」 艾尔文对至今无法沟通的天狐产生的异变感到愕然。 (奇怪……沦为暗黑骑士的人理应无法再度恢复原状……!?但天狐刚刚为什么会心生波澜呢!?) 席德无视艾尔文,继续说道: 「没什么,和我以前对我师父干过的好事相比,你这种叛逆期特有的屁孩样,还算小意思的。」 「唔……唔!我、我……!」 「算了,这是个好机会,就在这里把你心底累积的东西全都发泄出来吧。我会让你发泄的……作为你的师父。」 「不、不对……我……我……!」 若只论伤势与伤口数量,席德已经全盘皆输了。 然而──目前不知为何,情势却彻底逆转了。 「天、天狐!你在干嘛啊!」 忽然之间,恩黛儿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 「你要成为我的骑士吧!?那就赶快收拾掉他!你还想回到充满恐惧和苦恼的生活里吗!?」 「────!?」 恩黛儿的喝斥令天狐不知为何显露出犹疑神色的表情再度染上黑暗。 不过,她的架式……与方才相比,明显逊色许多。 「……哎呀呀,终于生效了啊。」 席德熟谙个中缘由般地咕哝著。 「艾尔文……差不多要轮到你出场了,天狐就交给你了喔。」 「……欸?」 艾尔文发出了愣愣的嗓音。 「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漆黑妖精剑《蚀月》的真正力量……!」 天狐挥了一下黑刀,俐落流畅地将之纳入鞘中。 「汝乃暗夜之辉煌黑月,深邃胜幽冥──」 她以古妖精语念念有词,不疾不徐地压低姿势,采取拔刀术的架式。 下一秒钟,周围降下了一股诡异的重力。 天狐全身上下喷发出宛若间歇泉般的黑暗玛那,逐渐将四周染成一片漆黑。 世界彷佛失去上下左右的概念,化为真正的无明黑暗。 「──凶牙刺穿虚无空界之狭缝──」 天狐的存在感无边无际地愈发膨胀,黑暗玛那满溢而出。 而与之呼应似地,一轮远比这片幽暗黯淡、闪耀著深渊色的黑月逐渐成形。 那是凶兆之月,这轮漆黑玄月犹若于该处凿开一个孔洞一般。 勿处于月下,勿照耀漆黑月光。 虽然不明所以,本能却这么疾呼。 ──感受到剧烈的死亡预感。 「──残暴无情地将之撕裂殆尽!」 接著,这一瞬间。 一轮辉煌黑月于上方完全成形。 它以灾厄凶兆般的压力与存在感压制全场。 天狐的这一招无疑是── 「极、极致祈祷!?漆黑妖精剑的!?她竟然已经达到这种境界了……!」 艾尔文见状,为之骇然惊恐。 「啊哈哈哈!真不愧是天狐!你果然是天才暗黑骑士啊!」 恩黛儿则放声大笑。 「席、席德爵士,快逃啊!就算是你,接下那一招的话也会……!?」 然而,席德听见艾尔文惊慌失措的话语后── 「相信──我吧!」 ──他只是铿锵有力地这么回应,从正面坦然地面对天狐。 然后,在两人交谈之际。 天狐的暗黑玄月一再增幅,激昂焕发── 使得她的存在感如巨人般膨胀── 最后──全心全意紧扣于弦上的必杀弓矢发射之刻──到来了。 「漆黑极致祈祷!【断空祸月】!」 天狐解放了高涨的一切力量,往前冲刺。 黑暗玛那爆炸使得她超常加速,这种身影俨如漆黑闪光。 地面与空间因为这股过快的速度崩裂,幽暗又随即填满裂痕所生的间隙。 那是由天狐主宰的绝死空间。 毕竟,倘若处于黑月之下,一切防御毫无意义,一切回避绝无可能。 因为那轮黑月,其辉煌源自于『已斩』这项结果所生的月光。 接著──天狐与席德短兵相接,在即近距离下拔出黑刀。 她拔刀所勾勒出的轨迹袭向席德。 席德却仅严阵以待,面对朝自己逼近之致人于死的剑技,根本一动也不动── 天狐的黑刀──连同上方的黑月,斩断席德的身躯。 「席、席德──!?」 艾尔文发出了悲怆的吶喊。 世界随著上方黑月一分为二,恢复原状。 然而,席德身躯遭到狠狠砍裂,喷洒出大量血花。 鲜血黏糊糊地淋湿了天狐的身体与刀。 不行了──已经彻底结束了── 艾尔文咬牙切齿……就在此时── 簌! 天狐沾满席德鲜血的刀蓦地起火燃烧。 那是一种耀眼的白光之炎。 「欸!?」 以此为开端,沾染天狐全身的席德之血旋即皓皓燃烧。 她的身体于转眼间化为一团白焰火球。 但那白焰却并未烧灼天狐的身躯── 火焰仅逐渐烧毁并净化原本紧缠她全身上下的黑暗。 「什……啊、啊、啊、啊啊啊……!?」 接著,白焰加强火势,焚毁瓦解了天狐手中的漆黑妖精剑……逐步将原本无可匹敌的暗黑之力燃烧殆尽。 「到、到底发生……?那团白色火焰到底是……!?」 甚至连恩黛儿也对天狐身上发生的意外状况惊讶地眨眼。 然后,眨著双眼的艾尔文看到了。 在对面筋疲力竭、缓缓倒地的席德……对自己低喃著语不成声的话。 根据他的嘴唇形状…… 去、吧……去吧。 看到席德给自己的讯息,艾尔文展开了行动── 「这、是……什么啊……!?我的漆黑妖精剑……瓦解了……!?」 另一方面,天狐忘记自己正在交战,显得极度仓皇无措。 「我……我到底……!?」 然而,尽管惊慌失色,她因黑暗黯淡的双眼渐渐恢复理性的光辉。 不过── 「──天狐,你在干嘛啊!」 恩黛儿歇斯底里地尖叫。 「你已经回不去了!!」 「──!?」 「你是我的骑士吧!?你要成为我的骑士吧!?你还想回到那种充满恐惧和苦恼的生活吗!?你不想要力量吗!?」 「对、对……我……!」 天狐所握的黑刀再度开始溢出玛那,彷佛呼应恩黛儿的呼喊一般。 溢出的黑暗玛那逐渐膨胀,企图压回白焰。 天狐的双眼再度因暗色而显得混浊。 恩黛儿见状,吁出放心的气息。 不过,此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以宛如被人踢了背后一脚的速度持剑冲刺。 她于此时此刻燃烧著倾尽全力的维元──朝天狐笔直地奔去。 「天狐──!」 「────!?」 天狐注意到艾尔文逼近,拿起了黑刀。 然后,她以略带迷惘、焦躁与苦恼的眸光盯著对方,试图再度从黑刀中凝聚出黑暗玛那。 艾尔文则摆出架式,企图迎击。 「艾、艾尔文……!我……我对你……对你……!」 黑刀即将冒出足以震飞白焰的黑暗玛那……此时── 「尽管如此──你还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天狐听见艾尔文不由分说的这一句话── 「……啊……」 ──动作如愣住般地停止。 即将冒出的黑暗玛那戛然而止。 下一秒钟──她的刀与艾尔文的剑正面交锋。 刀刃与剑刃咬合,黑与白的玛那火花爆裂迸射。 剑压因为冲击力道四散,使周遭卷起暴风并厉声咆哮── 艾尔文与天狐擦身而过。 ──剎那之际。 铿锵! 清脆的金属声回荡于耳── 天狐的黑刀──漆黑妖精剑自根处折断飞走。 「……唔……?」 她不禁张口结舌。 「……!」 艾尔文与她背对背,呈现挥尽细剑的姿势。 下一秒钟。 原本笼罩于天狐身上的玛那「破!」的一声悉数震飞。 刀柄断裂的黑刀化为黑雾,逐渐消灭。 「…………」 她暂时愣愣地杵在原地。 最终。 「……我、我……我……」 她眼中自然而然地溢出了眼泪…… 「刚才……到底在……干嘛……?」 接著,她颓软地跪地并垂下头去,凝视著自己的双手。 「我、我……为什么……会说出……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天狐呆愣地低喃,她身上已经不见紧紧缠身的黑暗了。 眼前是恢复神智的天狐。 「嗨,你醒了啊?真是的,你这爱睡懒觉的徒弟。」 揉来揉去。 一双大手抚摸著天狐的头。 她倏地往上一看……只见席德以双脚稳稳地站著。 他虽然浑身刀伤并鲜血淋漓……站姿却威风凛凛,令人感受不到他伤势极为严重,俯瞰著天狐。 「啊……师、师父……?」 当天狐无言以对,垂下眼去后。 有人飞扑似地紧搂住她。 是艾尔文。 「艾、艾尔文……?」 「天狐!太好了!你恢复正常了吧!?真的是太好了……呜呜。」 艾尔文泪眼婆娑,不断紧紧地抱著天狐。 席德暂时以柔和的眼神守望著两人。 最终,他翩然转身,盯著恩黛儿。 恩黛儿哑然失声地开阖著口。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明显透露出这种心情。 「你……做了什么?」 她声若游丝,勉为其难地问道。 「什么是指什么?」 席德悠然自若地回应。 恩黛儿闻言,不甘心地咬著牙,忿忿不平地说: 「别装傻了!你对我的天狐做了什么!?」 她的双眼散发出炯炯的不祥凶光,彷佛要咒杀这世上一切。 「这不可能!为什么她会恢复原样!?我用漆黑妖精剑刺进她的灵魂中,还用了『魅惑』,仔细地让她染上黑暗了啊!? 她不可能再恢复原状了!应该会成为我衷心耿耿的仆人才对!但为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席德听见她歇斯底里的叫喊后。 「是【圣人之血】。」 若无其事地回答。 「圣、【圣人之血】……?」 「这对我这种《野蛮人》来说,是一个不太相衬的头衔……但我受到某位神明的祝福──不,更应该说是诅咒啦,所以我的血拥有祓除黑暗的力量。」 「啥?那、那是什么……?」 「所以,我才刻意一直承受天狐的攻击,让那把刀吸满我的血,也因此用了很多血……没事,我早就习惯了。」 恩黛儿闻言── 「……什么嘛。」 ──愤怒得颤抖肩膀,大呼小叫: 「什么嘛、什么嘛、什么嘛──!?岂有此理!?我根本没听过那种力量或魔法!」 她懊恼且暴怒地鬼吼鬼叫: 「就算那是真的,但你也疯了!一不小心自己就会死啊!?你别胡说八道了,根本莫名其妙!?」 「那又与你何干。」 席德并未回答她,一步又一步地走向恩黛儿。 「我丑话说在前,我很生气。」 「……!?」 「竟然玩弄我的徒弟和我的主公。你这人渣,罪该万死。」 他的叱责绝不粗暴,声调反而可谓平和。 然而,却令人感受到深处燃烧著熊熊的致命怒火。 「……唔。」 瞬间,席德所释放出的深不可测的霸气令恩黛儿受到震慑,往后退却…… 「唔、唔呵呵……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终,她突如其来地发出从容不迫的尖笑声。 「什么?你要杀我吗?要和我交手吗?就凭你那种千疮百孔的身体?啊哈哈哈哈哈哈!」 「…………」 「而且,还是在对我有利的暗黑领域里?你这人渣!给我掂掂自己的斤两!」 恩黛儿以古妖精语低语后,身旁飘散出比黑暗更加浓烈的幽冥……并从中沉甸甸地拉出了某物。 那是一把细剑,造形令人毛骨悚然,是一把凶恶狰狞的漆黑细剑── 「呵呵呵……怎样?」 她以指梢滑过剑身,如向席德炫耀一般。 「这就是我的漆黑妖精剑《黄昏》……是世界上最强的妖精剑喔。」 当她拔剑之时。 现场温度骤然下降,直奔冰点,再继续降温。 恩黛儿释放出甚至能冻结黑暗的暗黑寒气,浑身弥漫出无与伦比的黑暗玛那。 她的存在感与带来的压力,逐渐膨胀至已臻暴力之境界。 一般人类仅见识到这种绝望之力便可能全身冻结,被辗压成泥。 天狐方才的黑暗与之相比,简直无从比拟。 双方之间存在著压倒性差距,致使比较一事甚至显得不自量力。 「呵呵,真遗憾啊。我在先前的王都之乱之后,力量大幅恢复,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恩黛儿身上缠绕著世界彷佛沉入深海渊底般的幽暗。 她不断嗤笑── 「…………」 「哈哈哈!怎么样?你怕了啊?发抖了啊?」 「…………」 「哎呀,你要是现在跪下舔我的鞋、向我宣示效忠的话,我也可以让你当我的仆人喔。因为我很宽宏大度啊,呵呵呵,啊哈哈哈哈!」 她出言调侃后,乐在其中地呵呵嗤笑──此时…… 响彻世界的雷声。 一缕雷光劈裂了掩盖世界的幽冥。 「……欸?」 等恩黛儿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震飞到半空中。 她瞄了一眼,发现地上有一道闪电轨道──席德位于终点,姿势前倾,伸出凝聚著霹雷的右手,收招后维持戒备。 【迅雷脚】──这与方才对付天狐时,速度与威力皆截然不同。 「咳……」 恩黛儿位于空中,身体飘浮于无重力之中,边吐血边思考。 「……欸?刚才那是什么……?」 她因为冲击而瞬间震飞的前一刻记忆苏醒了。 席德的招式随著伏地而来的迅电,化为闪光刺来,自己的黑暗束手无策地被劈散震飞……当她认知到这项事实时。 她的身体顺从重力坠落,重重地撞向地面,再三反弹后翻滚开来。 「啊唔!?咿嘎!?什……什么……?」 她一脸苦闷,难堪地匍匐在地。 「你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席德背对著她,仅转过头来,俯瞰著恩黛儿。 「你说……什么……!?」 「我问说『你只有这点能耐吗?』。」 不寒而栗。 此时,恩黛儿从席德身上感受到一股深不可测的恐惧与绝望。 「放、放肆……!你以为……我是谁……!」 不过,她顺著激烈情绪站起,再度卷起如洪水般的黑暗。 「你看来很想死嘛……!?很好,我就杀了你!」 接著,她环绕著膨胀的黑暗,端起细剑,扑向席德。 她以足以拧断空间般的骇人魔速飞扑而去。 「去死吧──!」 ──雷光二闪。 席德化作叉形闪光撕裂空间,再度驱散黑暗,将恩黛儿剧烈地震飞在地。 「呀啊!?」 碰! 恩黛儿三番两次地于地面反弹,撞上了石柱,这才终于停止。 「……啊……?欸……?我刚才……是拿出了真本事……」 她躺成大字形,一脸呆滞地仰望天花板。 「……骗人……」 她已经……整个人遍体鳞伤。 肉体、心理、战意。 席德仅使出两招,就粉碎了她的一切。 然后,他宛如对她使出致命一击般地说: 「你不知道吗?骑士──『义愤黜邪除恶』。」 「…………」 恩黛儿凄惨落魄地匍匐于地面上,暂时哑口无言。 然而,随著她逐渐领悟到自己与对方之间存在著悬殊差距后,身体便开始瑟瑟颤抖。 「你刚才都不是认真的吗……?你对天狐手下留情了吗……?」 「废话,她可是我的徒弟啊。」 席德听见恩黛儿呆愣的疑问,理所当然地回应。 「哪有师父会真心要杀徒弟的啊?」 最后── 「为什么……?骗人……骗人的吧……?」 她以剑代杖站了起来,如幼儿耍赖般沙哑地说: 「我的漆黑妖精剑是最强的啊……!?我的力量都恢复了……!而且,你也已经浑身是伤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差距』……!?」 此时,恩黛儿领悟到了,她强烈地领悟到了── 这种力量或许正是── 「这、这就是……传说时代的最强骑士……吗……?」 当她这么愣愣地咕哝时。 多条奔雷发出轰声伸向恩黛儿,缠住她的身躯,将她捆绑起来。 她手上握著的、充满自负的最强漆黑妖精剑,也毫无防备地掉落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因为烧灼啃咬身体的奔雷感到痛苦。 恩黛儿被电光紧紧禁锢,已经无法动弹。 「好、好痛!?好痛喔!?唔、啊啊啊啊啊!?」 「恩黛儿,结束了。」 席德面对恩黛儿,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形成弥漫著磅礴奔雷的手刀。 「咿!?」 恩黛儿见状,发出了惨叫声,如孩童般地开始哭喊。 「不、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她疯狂地挣扎,但身体果然无法动弹。 「不要!住手,我不想再死一次!我不要啊啊啊啊啊──!」 「…………」 「为什么!?为什么啦!?为什么只有我做什么都不顺!?这样太过分了!?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席德并未倾听她的求饶,慢条斯理地锁定似地摆出架式。 他心中有某种预感。 (这女人……很危险。) 她如今尚不足以称为威胁,但她的心底深处藏著天狐所无从比拟、骇人且深邃阴郁的『黑暗』。 因此,她有朝一日将成长为滔天灾厄……他已经可以如此坚信。 无论如何,她是被绝代至尊魔女芙洛菈奉为『主人』的少女,对构成危害世界威胁的暗黑势力而言,她无疑是最为重要的人物。 既然如此──便无法置之不理。 虽然残酷,但必须在此确实地了结她。 席德只需要一如往常地化为雷光进攻,伸出右手──恩黛儿的性命将会就此终结,可断绝一切后顾之忧。 因此,他深深地压低姿势。 他即将朝她笔直地迈步──就在此时…… 「你明明是《闪光骑士》,为什么唯独不救我呢?」 恩黛儿却这么说道。 她因泪水沾湿的眼眸显得落寞,呢喃中透露出几许懊恼与哀伤。 「你为什么……都只顾艾尔文……」 「──!?」 这句话不知触及席德的哪条神经。 他稍微睁大眼睛,身体僵硬,攻击有所迟疑。 不对──这不只是迟疑,他彻底停下了攻势。 接著,犹如等待这瞬间的破绽一般。 一颗漆黑猛烈的火球自他上方砸了下来。 火球命中且震天作响。 黑炎窜起,掀起龙卷,以无与伦比的火力燃起火柱,烧灼天花板。 「……!?」 席德立即迅速地往后跳跃,逃出黑炎的效果范围,望向前方── 「呜呜……嗝、呜噎……」 「哎呀呀……我可怜的主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真是可怜……」 一名魔女紧抱著奔雷束缚松脱的恩黛儿。 「是芙洛菈啊。」 席德边注意前方,边挪动视线一瞥。 「对不起,我没办法彻底压制住她……」 只见因为魔法大战消耗法力、受了伤的伊莎蓓拉,神情痛苦地单膝跪地。 「不,谢谢你至今都撑住了。」 席德出言慰劳她,视线回到芙洛菈身上。 「席德爵士,迟未问候。呵呵,您精神奕奕真是太好了。」 魔女──芙洛菈露出从容的笑容,冰冷地微笑著。 「话说回来,您竟然这么欺负女孩子……真是一位坏骑士呢。」 「一旦站到战场上,就没有性别年纪的分别。」 「哎唷唷,还真逆耳,但诚如您所说,嘻嘻嘻。」 她乐在其中地交谈著。 「不过啊……我很怀疑您是否真的能对这孩子下毒手呢。」 「…………」 席德不发一语。 「我们彼此都有许多话想说……但这次就先散会吧……呵呵,没能拉拢天狐小姐……真是遗憾。」 「…………」 「对了、对了,这孩子是极为重要的人物,总有一天会成为北境魔国的象徵……如果您不想放过她的话,就由我来对付您……不知您意下如何呢?」 「…………」 席德默不作声,不断瞪著芙洛菈。 「……我就当您的沉默是同意休战了。」 下一刻── 芙洛菈紧搂著哭哭啼啼的恩黛儿,脚下浮现出一个三角魔法阵……两人的身影缓缓地消失于从中漫出的幽暗之中。 她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安排好逃生退路了。不仅万无一失,且相当阴险狡猾。 「各位……有待日后再度相见了。」 艾尔文一行人无言地目送她们离去。 ──然后…… 当芙洛菈两人终于即将消逝于幽暗之中时。 「……饶不了你……」 恩黛儿以从地狱深渊响起般的嗓音低喃。 她轻轻地抬起……至今一直低垂的头。 此时,藏住她上半脸的面具或许因为受席德攻击所产生的撞击而松脱……不禁掉落。 她的真面目显露于席德等人面前。 「欸!?那、那张脸……!?」 「……怎、怎么可能……!?」 这一瞬间,艾尔文与伊莎蓓拉紧紧地盯著恩黛儿的真实面貌。 她的脸── 纵使发色与瞳仁不同,容貌却与艾尔文如出一辙。 「我绝对饶不了你……!艾尔文……!」 恩黛儿边哭,边以与艾尔文同样的面孔发出怨怼的吼声。 「总是都只有你!最后甚至还独占席德爵士!?饶不了你、饶不了你、饶不了你!总有一天,一定要由我亲手……!」 她单方面地恨恨说道。 之后,就与芙洛菈一同消失向不知何方── 「……恩黛儿……」 艾尔文无言以对,只能呆站著。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恨我……?」 「……算了,那虽然很让人在意,但是──」 席德将手放在她的头上。 发出「咚」一声。 「你现在必须面对的不是她。」 「欸……?」 艾尔文发出愣愣的嗓音,此时── 「天狐!?你、你……到底要去哪里!?」 ──伊莎蓓拉发出讶异的叫声。 艾尔文随即回头…… 「…………」 便看到天狐独自落寞地垂著肩膀,离开原地的娇小背影。 「天狐!」 艾尔文的叫声令她停下脚步。 然后,她颤抖著娇小的背影,嘶哑地说: 「艾、尔文……对不起……」 接著,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轻喃: 「我……对你说了过分的话……做了过分的事……」 「…………」 「我不会找藉口的……那不是因为被操纵,或是被逼著讲的……那些是我心底某处隐约那么认为的事……」 「…………」 「所以……我……已经……没有资格当你的骑士……没有资格待在你身边……呜呜……」 泪水自天狐的双眸扑簌簌地滚落。 「我……会离开的……我会从你面前消失……所以……」 天狐难受地拚命挤出这些话语,朝著坑道的暗处迈步走去时。 艾尔文弹起似地冲了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天狐。 「……艾尔……文……?」 「你……不用再说了……」 「…………」 「我才对不起……我把你在身边视为理所当然……一直依赖著你……一点儿也没为你著想……」 「…………」 「……拜托你,别说要离开……你不成为我的骑士也没关系……天狐……待在我身边吧……求求你了……」 「……呜……」 天狐按捺不住地紧握住艾尔文环住自己的手。 「……可以吗……?像我这么胆小……这么窝囊的人……?」 「别那么说……不是你的话……没有你的话,我……」 「艾尔玛……呜呜……嗝……艾尔玛……」 「天狐……对不起……对不起……」 之后。 两人紧紧相拥,哭得抽抽噎噎。 「呼……」 伊莎蓓拉见到两人的模样,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哎呀呀,圆满落幕了吧。」 席德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转过身去。 (不过,芙洛菈……她是故意的吧?) 接著,他心情苦涩地寻思。 (她像是算准了救援时机一样……还有事先计画好的撤退路线……她一直在等恩黛儿被我逼近绝境……抓走天狐时留下黑暗玛那踪迹的恐怕也是她……) 这全部都是芙洛菈安排好的局,只能这么考虑。 倘若这么思考,一切将合情合理。 (不过,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且,那个叫恩黛儿的女人……该不会是……) 虽然事情解决了,但今后的问题与不安仍旧堆积如山。 (……无所谓,如果她们要与我今生的主公敌对的话……我就每次都击退和重挫她们就好……直至吾命终矣之时。) 席德试图吹飞盘绕于心中的不祥预感。 他胸怀决心,再度对自己的灵魂宣誓── 终章 重新出发 这一天万里无云。 耀眼的阳光灿烂地洒落漫射。 布雷泽班的学生今天依然维持锻炼。 成为骑士的道路依然险阻严峻。 但众学生走在这条一如往常的路上,起了一些变化。 那是──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唔唔唔唔唔──!?」 两名一年级候补骑士于训练场上英气勃勃地交错著剑。 一人是艾尔文。 另一人则是──天狐。 「呼──!」 天狐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砍向艾尔文,招招逼退著她。 她的维元剧烈燃烧,朝全身上下输送庞大的玛那。 结果,天狐的速度与剑压提升至过去所无法比拟的程度,如今彻底压制住艾尔文。 「天狐,真有你的!」 「你才是啊!」 双方朝彼此露出无惧的笑容,依旧屡屡刀剑交锋。 金属交击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剑路翻腾万千,激烈冲突,火星迸溅。 「唔──只比剑术的话,对我不利呢……!」 艾尔文追赶不上天狐的出招攻速,她往后退并拉开距离。 「不过,论魔法技艺的话,又如何呢!?」 「唔唔!?我、我比较不利……但正合我意!!」 双方拿起了剑,低喃古妖精──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自剑射出风刃,天狐从刀中释放火焰暴风,两者正面冲突,制造出爆炸风,盘旋而起── 「她们两个……好猛啊……」 「对啊……」 克里斯多福等人惊讶地盯著艾尔文两人竞争的模样。 「天、天狐同学……自从那次以后就能用维元了……真的是脱胎换骨了呢……!」 「对啊……判若两人呢……」 「可恶!我们也不能输啊!」 「……哼。」 克里斯多福、依莲恩、琳奈与希欧铎见到艾尔文两人,燃起了正向的竞争心态,更加热衷于锻炼之中…… 「……呵。」 席德则从训练场一角和蔼地关注著众人── ──── 「……嗨,天狐,你最近状况不错嘛。」 休息时间。 席德对在饮水处独自喝水的天狐说道。 「啊,师父!」 天狐抬起头来,耳朵竖直,转向了席德。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席德面前,仰望著他。 「是的!那个,多亏有师父!」 天狐露出满面笑容,尾巴左摇右摇。 「多亏有你,我终于掌握维元了……而且,还能继续朝骑士之路迈进。」 「这样啊,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啊。」 「是!」 没错,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心中某个想法变得清晰明确。 这种心意不再摇摆不定,成为她的精神主轴。 那就是── 「我──果然要成为骑士!我想成为骑士!虽然发生了很多风波……但我果然还是最喜欢艾尔文了,想成为她的助力!」 「…………」 「我或许不适合当骑士,有一天会在战场上受伤死亡,后悔自己成为骑士,这想法让我恐惧……不过,我唯独绝对不会后悔做出这个决定!所以──」 当她竭尽全力地对席德倾诉心声时。 席德便将手轻轻地放到她的头上。 「……师父……?」 席德对眨著双眼并抬眸凝睇的天狐── 「骑士──『心燃炽烈毅勇』……你已经是一名出色的骑士了喔。」 ──温和地这么说道。 「师、师父……」 天狐极度感动地湿了双眼。 「好了,你放心吧。」 席德揉乱天狐的发丝,强而有力地道: 「我发誓,我不会让你们死的,赌上这条命也会保护你们。然后,会把你们锻炼到就算杀也杀不死那么强,骑士──」 「『不语虚诳』,对吧!?」 「……你开始懂了嘛。」 席德与天狐这么聊著,温和地互相露出笑容。 「好了,回去吧。」 「是、是的!」 席德转身打算走回训练场。 天狐追赶在他身后。 然而,她彷佛想起什么……忽然停下了脚步。 接著,她下定决心般地敛紧神情,对席德的背后道: 「那、那个……师父……!」 「什么事?」 席德转过头来,侧目望向天狐。 「还有什么事吗?」 「呃、呃──那个……」 天狐被席德盯著看,转眼间满脸通红。 她几秒前下定决心的表情不知所踪,如今手足无措,难以冷静。 「我、我……那时候被师父拯救后,一直有话想说……」 「是道谢吗?话说你说了一堆害我倒弹三尺的话呢。」 「不、不是,不是啦!是、是别件事……!」 她的脸已经红透,如同煮熟的章鱼。 「?」 「我出生后心中一直都只有练剑,所以认为这种心情是错觉……不过,这果然不是错觉……!」 「…………」 「不过、不过,我和你的种族不同……!应该说,我完全配不上师父你!像我这种一直受到保护的肉咖真是不自量力,有违身分!那个……」 「……所以说是什么?」 「呃──!」 天狐再度下定决心似地抬起了头,嚷嚷道: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胜过你一招!到、到时候,我有话想对师父你说!你愿意听我说吗!?」 「……?」 席德听见天狐的发言,一头雾水地眨著眼。 「可以啊。」 「真的吗!?谢、谢谢你!」 天狐笑逐颜开,跳了起来。 「虽然搞不太懂,但你觉得好的话就好吧。」 席德望著天狐并露出苦笑。 「不过,我先说好了……照你现在的进步速度,要胜过我一招,这样啊……还要再过几十年吧。」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真的假的!?」 「呵呵呵……不希望这样的话,就拚命地学吧。」 「是、是是是、是的!?我会努力的!」 天狐似乎觉得无法维持现状。 她猛烈冲刺,「咻」的一声冲向了训练场。 「……呵,年轻人,加油啊。你们的血汗泪水,会打造出属于你们的路。」 席德望著天狐的背影。 露出犹若凝望某种耀眼之物的眼神,温暖地目送著她离去。 少年少女的漫漫长路,现在才正要开始── 特典〈野蛮人的学习时间〉 这是某天发生在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事。 在王城的地下书库之中── 「啊,席德爵士,我们正在找你呢。」 「师父,你在这里啊……欸,你在干嘛呢?」 艾尔文与天狐有事找席德,发现席德位于读书区的小桌旁,被堆积如山般的书籍包围,默默地阅读著书。 「喔,是你们啊。没什么,我只是在念书……」 席德「啪」地一声阖上书,转向两人。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骗人!?师父你在念书喔!?」 「嘘!喂,天狐!你太没礼貌了!?」 天狐发出尖声怪叫,艾尔文则厉声规劝她。 天狐闻言才骤然惊觉,尴尬地摀住了嘴。 然而,席德本人却不怎么在意,忍俊不住地呵呵笑了。 「不,没关系啦……你想说『不适合我』吧?我也这么认为,毕竟,我可是《野蛮人》呢。」 「唔……那个……我没那种……」 「不过,我现在需要认真学习,毕竟……我是你们的教官啊。」 艾尔文与天狐听见席德的话后── 「!」 「师、师父……你该不会是为了指导我们……?」 ──她们双双惊讶得杏眼圆睁。 「我应该怎么教导你们,怎么锻炼你们……说来可耻,但我比较偏向感觉派,也有些还在摸索的部分。所以,我必须像这样,学会能让你们尽量进步的有效率学习法。」 席德这么说完,再度开始读书。 艾尔文与天狐见状,彼此互望,并露出柔和的微笑。 「欸,天狐,我们的教官是席德爵士,真是太好了。」 「对!竟然这么替我们著想……师父是最棒的师父了!」 两人望著彼此,如此说道。 「话说回来,师父好像在钻研我们的学习法,他到底在看什么书呢?」 「嗯──对啊,我有点好奇。」 此时,天狐与艾尔文以不干扰席德为原则,拿起堆叠在他周围的几本书。 这些书的内容为── 「《神秘的人体~于生死关头觉醒的潜能》……」 「《古中外的屠龙杀手》……」 「《武神亚玛达突破极限之法》……」 「《讨伐危险度sss妖魔大全》……」 天狐与艾尔文见到这些散发出危险气息的书名,不禁脸色一白,瑟瑟颤抖。 席德忽略两人的反应,表示: 「好,我决定好下次的课程了。」 他心满意足地阖上书本,站了起来── 「就让你们去鬼门关前走个两三遭吧。」 ──他说出这番过于惊悚的发言,同时露出极为灿烂的笑容。 「欸,艾尔文……你、你真的……觉得我们的教官是师父真是太好了吗……?我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耶。」 「……呃……那个……」 天狐泪眼汪汪,显得提心吊胆;艾尔文则只能支支吾吾,无言以对。 插图 第一章 另一个阴谋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轻之国度x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月灵 扫图:风 录入:kid 修图:不会修图的kid 「速速投降!汝等罪大恶极之徒可谓十恶不赦!」 一名少年的嗓音回荡于某乡村的广场之上。 他身穿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后补骑士的礼服。 少年拥有彷佛棉花般的柔顺金发,以及蓝宝石般的眼眸。 他的五官精致秀丽,会令人误以为他是少女,身材也娇小纤细。 然而,他浑身散发出清冽的霸气,毫无一丝不可靠之感。 该名少年拔出装饰华丽的细剑,威风凛凛地将剑锋对准眼前一帮地痞恶霸,说道: 「但吾宅心仁厚!将以伽维尼亚王国下任国王──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之名发誓,让自愿降伏者罪减一等!汝等意下为何?」 地痞恶霸──盖尔山贼团一行人听见这单方面的劝降,面红耳赤地开始震怒咆哮: 「兔崽子居然敢瞧不起我们……!」 「宰了你!」 一帮山贼纷纷拿起斧头、长剑、长枪、弓箭……各自以武器摆出架式。 而这些并非一般武器。 因此,无人愿意听从少年的劝降。 此时,一名黑发黑眸的青年骑士── 「好了,吾主,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手腕吧。」 ──席德眺望著广场上的状况。 他位于远离广场之处,一座风车小屋的屋顶之上。 咔滋。 他边躺著边没规矩地啃著苹果,侧脸隐约露出乐在其中的神色。 ──── 艾洛尔地区位于伽维尼亚王国西南方。 其中,有一座山村诺亚勒受雷默山区与蓊郁森林所环绕。 就风土气候而言,此处并非适宜居住之地,但凭著先王施行仁政开垦出的广阔田地,以及邻近森林的自然资源,理应不会受饥饿所苦。 盖尔山贼团一如往常地攻击这座村庄。 他们是盘踞于雷默山区,规模约数十人的山贼团。 这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组织,会一一攻击艾洛尔地区的各村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他们由落魄佣兵、没落骑士、恶名昭彰的罪犯组成,最近又经由某种门路获得援助,得到了特殊武器。 最终,他们具备村庄义警团根本无从对抗的战力,化身为恍如恶梦般的存在。 不断荼毒艾洛尔地区,犹如探囊取物的盖尔山贼团,今天却面对不同以往的战况。 此处竟然出现了试图剿灭他们的人──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布雷泽班。 ──── 「头、头子,要怎么办?有骑士出马了耶?」 其中一名山贼──状似神经质的男子望向自己的头目。 「……哼。」 此时,山贼的头目──一名极为粗鄙的蓄胡壮汉盖尔忿忿地环视四周,嗤之以鼻。 自己一行人傻里傻气地被引诱到村庄中央广场,遭受骑士们团团包围。 他环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骑士脸庞。 每一个人都非常年轻稚气。 一名少年拿著细剑,长相如女人般秀气。 一名贵尾人少女压低身体,侧身按著入鞘的刀。 一名状似乡下人的少年扛著巨剑。 一名彷佛大家闺秀的少女,装模作样般地拿著变种剑。 一名莫名畏缩的少女,倚靠著长枪般地呆立不动。 一名表情满不在乎的少年,垂下了短剑。 「哼,没什么大不了,他们都是些小鬼头,而且才六个人而已。」 盖尔吐出唾沫,恨恨地道。 「他们不是已经授勋的正式骑士,只是候补骑士。」 「也就是说……?」 「根本不是我们的敌手。」 盖尔将自己的武器──诡形异状的漆黑斧头扛在肩上,不怀好意地奸笑。 「而且,你看看,这些小娘儿们可都是些上等货色……可以卖个好价钱呢。」 「嘿嘿……在那之前,我们好像也可以快活一番呢。」 一行人龌龊地笑成一团,盖尔又对附近的手下大喊,下达命令: 「伙计们,上吧!让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兔崽子们,瞧瞧我们的厉害!」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众喽啰发出吼声,同时冲向包围自己的未来骑士。 他们的动作如野兽一般,明显凌驾了人类的体能。 那倒也是,毕竟他们手持的武器是──暗黑妖精剑。 由于剑品较低,精神污染的程度并不强,但这些人原本就禀性低劣,使用起来也没什么差异。 「就算你们有妖精剑,也不过是一群小鬼头!像平常一样围剿就能轻松解决了!」 另外,他们也并非门外汉,是一群经验老道的战斗专家。 他们身经百战,与长年来并无作战经验,因局势过于和平导致判断力下降的现代骑士不同。 事实上,他们过去已经击溃了几名拥有妖精剑的骑士。 更遑论今天的对手为授勋前的孩子,简直无需惧怕。 他们拥有坚信将获胜之人特有的汹汹气势与气魄。 另外,也有彻底堕入邪道者,特有的血腥恶意与杀意。 那些形成一股海啸,袭向这群候补骑士少年少女。 「……!」 少年少女在非生即死的战场上,首度目睹到这种人性黑暗面,瞬间受到震慑,紧绷了身躯── 呼── 当六道富含特殊律动的呼吸声,幽微地传至山贼耳中时──霎时之间。 「喝──!」 「看招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 「哇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 率先砍来的几名山贼随著一阵撞击声,飞到了半空中。 「什、什么!?」 盖尔见到这幅画面后,睁大双眼。 毕竟,他原本认为这群小鬼的实力低于自己,结果他们竟然各凭武器使出一招后,就让扑向他们的山贼如树叶般地被震飞。 「大家,攻过去!别放过这些鱼肉百姓的恶棍,一个都别让他们逃了!」 那名会让人误以为是女子的少年发出一道响亮清冽的号令声后,便冲了过去。 「是的!艾尔文!」 另一名贵尾人少女也自反方向袭来。 「他、他们过来了!?」 「包围他们!包围!」 山贼立刻敏捷地包围住他们两人。 尽管山贼出师不利,动作与应对却富有纪律,练得炉火纯青,根本不像山贼。 就算是拥有妖精剑的骑士,眼睛也只长在前方。 只要趁著从正面施压,吸引住对方注意力的时候,从两旁或背后偷袭,骑士也意外地不堪一击。 他们这次也遵循这种套路,两名山贼从正面牵制那貌似女孩的少年。 其他山贼再趁隙自左右与后方挥舞武器。 他们透过暗黑妖精剑强化体能,进而形成的合作阵形俨如一大威胁。 然而── 「呼──!」 简直如同前后左右都长有眼睛一般。 这名貌似女孩的少年──艾尔文挥舞细剑,应付著山贼的攻势。 她以细剑格开与挡下接连袭来的左右剑击。 并转身反弹从背后逼近的斧击。 每当兵器交锋之时,便发出阵阵金属声,火花迸溅,忽明忽灭。 艾尔文的身影宛如跳著剑舞,疾速轻盈── 「──御风而行!」 艾尔文在剑舞之中,呼喊了古妖精语,发动妖精魔法。 她的动作随著清风卷起,变得更加迅速。 众山贼的攻势如狂风暴雨,她则舞著细剑,穿梭其间。 她的剑锋凌厉地贯穿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山贼手臂、腹部与双腿。 「咿呀!?」 「唔啊!?」 山贼接二连三地倒下。 艾尔文则以迅如疾风的步法与剑术,逐一砍倒敌人──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另一方面,贵尾人少女──天狐的战况也大同小异。 她亦展现出如同全方位都有长眼睛般的动作,应付著山贼。 接著──她拔刀一闪。 「燃烧吧,剑!」 银刃滑出剑鞘,藉由腰部回旋,获得爆炸性的加速旋转。 刀路上绽燃出朵朵炽焰红莲,瞬间焚碎包围自己的山贼兵器。 「啥……」 「……刚才那是……?」 她这一招的速度与威力极具威胁。 袭向呆站于翩然散落的火星龙卷之中的山贼。 「看招!」 天狐毫不留情地向敌人进攻,转刃回击,迅如疾风。 她瞬间砍伤三名山贼,又在下一秒钟击倒了另外两名。 「他、他们是怎样……!?」 「好、好强……!?」 「而且,视野广得非比寻常……!」 山贼感到胆战心惊。 「因为我们平常都和席德爵士比划!」 「对!师父会用很快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发动攻击!」 咚! 艾尔文与天狐在战局之中会合,背靠著背。 之后,见山贼们欲溜之大吉,两人又进一步合作,接连砍向他们。 山贼们如稻草人一般,接二连三地被砍倒在地。 而足以构成威胁的人,并非只有艾尔文与天狐两人而已。 「唔──!?」 「小鬼少给我嚣张……!」 貌似千金小姐的少女──依莲恩与其中一名山贼剑抵著剑,双剑交锋。 或许因为体格差距,她的身躯如弓般地后仰,妖精剑彻底被对方压制。 「蠢货!终究是个娘儿们!只要短兵相接的话,就手到擒来啦……!」 「就是现在!上啊!不要弄伤她的脸,不然之后会很扫兴的啊!!」 「好!」 山贼自左右后方包围似地袭向依莲恩。 这是能单方面蹂躏美少女的大好机会……他们的表情透露出这种下流的淫趣。 不过── 「──我开玩笑的啦,流刃斩裂。」 依莲恩眨了眨眼,古灵精怪地这么低喃古妖精语,下一秒钟── 咻啪! 她的变种剑中突如其来地溢出了水──并化为利刃伸长,如鞭状地在附近高速回旋。 「唔哇!?」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苍蓝妖精魔法【水龙苍剑】。 能毫不需预备动作,也不需挥舞妖精剑,即可使出高速水刃。 山贼全身上下遭这一招撕裂,喷溅出血花倒地。 「抱歉啰,我其实很擅长这种战斗距离。」 依莲恩迅速地甩掉剑上淌落的水珠,洋洋得意地说道。 「如果要我优雅又变幻万千地作战,我可不会输给任何人呢。只不过就算我练到这种地步,还是抓不到某人呢。」 她优雅地舞剑。 剑身上伸出的水刃千变万化,陆续砍倒转身仓皇逃窜的山贼── 「看招啦啊啊啊啊啊──!」 「你这臭小鬼,去死吧啊啊啊啊──!」 山贼自四面八方挥下的武器,彻底捕捉到这名少年。 斧头命中少年的头,长剑砍入少年的腹部,长枪则刺进少年的背部。 唯有这名少年其他人相比,动作颇像门外汉。 只要团团包围他并同时攻击,他就无法反应──山贼的目的达成了。 虽然达成了── 「你这混蛋,很痛耶……!」 「什、什么!?」 这名少年──克里斯多福瞪向以武器砍向自己的山贼们。 山贼所持的武器姑且算是暗黑妖精剑,拥有寻常武器无从相比的威力。 然而──却对他毫无作用。 仔细一看,能发现他身上遭武器命中的部分,覆盖著石板。 「也罢,和教官那超大力的攻击比起来,这就像是被蚊子叮一样呢!」 克里斯多福露出坏笑,喊道: 「赋予吾金刚之力!」 并发动了碧绿妖精魔法【金刚神力】。 克里斯多福的双臂充满了大地之力,使得他的腕力获得超强化── 「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顺势旋转巨剑,用力挥出──现场响起一阵撞击声。 「「「「呃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干山贼的武器悉数遭到摧毁。 他们也彷佛被人狠狠踢飞的皮球一般,陆续被弹到了半空之中── 「不、不行!他们不是普通的小鬼啊!」 「别靠近他们!用箭!快放箭!」 山贼们遭受艾尔文等人猛攻,彻底吓得惊慌失措,进而改变了战略。 手持弓型妖精剑的山贼们,陆续射出箭矢。 射出的箭矢的箭速与精确度颇具威胁,以箭雨风暴之势,袭向与山贼周旋的艾尔文一行人── 轰! 一阵炎岚骤然窜起,将无数箭雨焚灭殆尽。 「……哼,他们比想像的还会耍小聪明嘛。」 定睛一看,只见一名眼镜少年──希欧铎在后方拿著短剑。 他的武器剑尖之上窜出了烈焰。 「啧,真烦!他是重火力魔法型的剑士!」 「小事!抱著被打中一招的觉悟冲过去,跟他打近战!」 「他的剑那么短!只要打白刃战,就能赢了!」 这群山贼真不愧是江湖老手,拥有良好的判断力。 他们分散开来,不让希欧铎瞄准目标,朝他奔去。 如此一来,半吊子的火力将无法应付他们。 妖精剑剑士的魔法防御力,原本就因为剑的护佑而较高。纵使希欧铎能击败一两人,倘若多名山贼抵达他附近时── 「──如果只靠半吊子的火力,确实是没办法啦。」 希欧铎以冷淡的眼神瞟向朝自己逼来的山贼,将眼镜往上一推。 接著,他吟唱道: 「爆炎葬送。」 剎那之间,他刺出的剑锋之上暴涨出无可比拟的高温。 一颗火球顺势诞生,周围闪燃著赭红光芒──并射出。 火球划出弧形轨道,疾速飞行,命中山贼群的正中央。 它进而引起一场剧烈爆炸,火柱通天窜起。 那朝四周迸散出骇人的烈焰与爆炸压力,将山贼震向四面八方。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好、好烫啊啊啊──!?咿咿咿咿咿咿咿──!?」 这群山贼遭火舌缠身,满地打滚。 「啊、啊……」 「好可怕的火力啊……」 这是绯红妖精魔法【火葬飞焰】。山贼们亲眼目睹到这种非同小可的火力,已经无人胆敢靠近希欧铎了。 「……这样就够了吧?」 希欧铎叹了一口气,对著如今应该悠哉地远远观望自己等人交战的教官嘟哝。 然后,他从剑身上制造出更加剧烈的炽炎,朝山贼们进攻。 「呀啊啊啊啊──!?不要、住手啊啊啊啊啊──!?」 一名少女裂帛般的凄厉尖叫与哭喊,回荡于战场之上。 「拜托,放过我吧啊啊!?饶我一条小命吧啊啊啊啊!?」 但无论古今中外,在人性黑暗与残忍一面毕露的战场中,这种求饶往往毫无效果。 于是,听见这充满恐惧与绝望的悲鸣之人应该不难想像……声音的主人将面临何种可悲凄惨的末路。 然而,望向声音主人──哭哭啼啼地挥舞著长枪的少女琳奈。 位于她附近的山贼也一脸绝望地呻吟: 「反而是我们比较想求饶好吗……」 仔细一看,他们各自呈现不同状态。 「呃嘿、咿嘿、唔嘻嘻、啊哈哈……」 有人头上长出香菇,完全陷入幻觉之中…… 「真、真的动不了了……连一根手指也……」 有人全身上下被麻痹毒玫瑰刺中,显得瘫软虚脱。 「呼唔──!?呼唔唔唔唔──!?」 也有人浑身覆盖著大量树叶,呈球状翻滚…… 「不要啊啊啊──!?放我下来啊啊啊啊──!?」 另外,也有人全身被藤蔓五花大绑,头下脚上地倒吊著…… 「zzz……」 被催眠花包围,因为花香沉睡的人,可谓在这之中最为幸福的人。 这全部都是琳奈的妖精魔法。 琳奈当初显得忐忑不安,山贼也判断她是最容易制伏的对象。 不过,一旦交战后,就呈现这副德行了。 她大呼小叫地哭喊,旋转长枪后,便酿成这桩骇人惨剧。 由于无法得知她会做什么,因此她在候补骑士中,算是最难缠的对手。 「你、你的妖精剑到底能操纵多少植物啊!?」 「咿咿咿咿咿咿!?别过来,住手,不要过来啦啊啊啊啊啊!?」 琳奈见状,挥舞著枪。 她的枪尖生出荆棘长鞭,鞭笞著四肢被藤蔓绑住、匍匐在地的可怜山贼。 「啊、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拜托你们!请放过我!请饶过我一条小命吧啊啊啊啊啊!」 咻──!啪──! 琳奈边求饶边挥舞荆棘长鞭,屡屡鞭打著无法动弹的山贼。 「住、住手啊啊啊!我们会产生奇怪癖好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现场响起山贼的阵阵哀嚎,叫声中逐渐混入痛苦以外的某种情绪。 ──── 「可恶!他们都是些怪物啊!?」 「那叫候补骑士!?骗人的吧!?」 「伽维尼亚骑士不是出了名的弱吗……!」 此处是村庄外围。 三名山贼立刻察觉到自己的阵营屈居劣势,趁隙逃到这里。 「谁还跟你玩啊!」 「没错!这时候要快逃──……」 然而,当他们好不容易离开村庄后,却见到── 「嗨。」 ──一名青年宛如守株待兔似地站著啃苹果。 「你、你这家伙……是谁啊……!?」 「抱歉,此路不通,回去吧。」 青年──席德「喀滋喀滋」地啃碎果核,吞了下去。 「你们这些人渣,抢夺无辜人民的财产,又强掳良家妇女加以贩卖,你们的气数就到今天为止了。」 接著,他转得脖子嘎吱作响,面向山贼道: 「好了,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你们就成为我学生的肥料吧。」 「闭嘴!说什么疯话!」 「给老子闪开啦啊啊啊啊啊!」 三名山贼暴跳如雷,举起武器,扑向了席德。 不过,他的身影却如迷雾般地消失于三人面前。 劈!啪!砰! 他神速地弹了三下额头,留下残影。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贼被席德弹飞,纵向旋转退回刚才的来路── 噗通! 并感情和睦地坠落到堆肥之中。 「……不对,我讲的肥料不是那种意思啦。」 真伤脑筋…… 席德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搔抓脸颊。 ──── 「大家,怎么样!?」 「我这边收拾掉了!」 「我这边也没有问题!」 战局大势已定。 艾尔文等人于村庄广场中央集合。 一帮山贼则在附近如叠罗汉般地倒地不醒。 将近数十人的山贼团全军覆没。 艾尔文等人一人约击败了十人左右。 「呜呜呜呜呜……好、好恐怖喔……」 琳奈心惊胆颤地环顾四周,这么说道。 「不过,我们赢了喔!」 「对!就算对方拥有暗黑妖精剑,我们也不输他们!」 克里斯多福与依莲恩边擦拭额上汗水,边异口同声地说。 然而,艾尔文却提醒他们说: 「还没结束喔,我没看到这山贼团的头目盖尔,还没收拾他的话,这场仗就不算结束。」 「不过,他到底在哪?该不会是跑了……?」 天狐毫不松懈地严阵以待,打算环视四周……正当此时── 「你们这些混帐……竟敢害我灭团。」 「咿!?唔!」 一道粗哑的男声与一道状似痛苦的少女悲鸣,同时闯入众人耳中。 艾尔文一行人转向声音来处。 「啥!?」 他们见到山贼团头目盖尔。 以及一名村姑被盖尔粗如树干般的手臂抓住脖子,举到了半空中。 「嘿嘿嘿嘿……」 盖尔以斧刃抵上动弹不得的村姑细颈。 这名稍比艾尔文等人年幼的村姑,名叫优诺。 她负责在艾尔文等人为讨伐山贼居住于村庄时,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 她似乎被抓去当人质了。 但在开战之前,理应让所有村民去安全地点避难了才对…… 「咳……王、王子殿下,对不起……我、我……无论如何都想看看各位大展身手的模样……」 「嘎哈哈哈!本大爷还真是幸运啊!喂,你们要是珍惜她的性命,就丢下那吓人的武器!」 少女面色惨白,盖尔哈哈大笑。 盖尔也拥有暗黑妖精剑,具备超越一般人类的力量。 在艾尔文等人发动攻势之前,他折断优诺细颈的速度更快。 「艾、艾尔文……」 天狐担忧地仰望艾尔文的侧脸。 「…………」 哐当! 艾尔文凌厉地盯著盖尔,将原本举向他的妖精剑拋向地面。 「……我知道了。」 「可恶……!」 此时,瞭解艾尔文意思的天狐与布雷泽班学生,纷纷遵从她的选择,放掉了自己的妖精剑。 「王、王子殿下!怎么可以!?」 「嘿嘿嘿……我并不讨厌听话的小鬼呢。」 优诺脸上染上绝望神色,盖尔则不怀好意地粗鄙笑著。 「喂!那个长得像娘儿们的小鬼给我过来!其他阿猫阿狗快给我往后退!再退多一点!」 「……唔!」 天狐等人无可奈何,留下艾尔文一人,缓缓地往后方退去。 艾尔文则不疾不徐地走向盖尔。 逐渐远离她放在原地的妖精剑。 「啊、啊啊……骑士大人们……」 「嘿嘿嘿,这样就好……你们没了妖精剑后,就束手无策了吧。」 接著,盖尔也抓著优诺当人质,走近了艾尔文。 「话说回来,你说你叫『诺尔伽维尼亚』吧?也就是说,你真的是这国家的王子啰?你是那个可恨的前任骑士王的儿子啊?」 「对,没错。」 「啧……明明就是仰三大公爵家族鼻息才能苟活的弱小王室……算了。」 他以单手吊著优诺,将斧头指向艾尔文。 「竟敢抄了我的山贼团。不过,你这么做也没用,因为我的靠山可是很硬的啊。」 「…………」 「我本来想就此离开,马上再组成山贼团……但被人瞧不起教人不爽。王子殿下,我就单独宰了你吧。」 「怎、怎么……这样……!?」 优诺听见盖尔的这句话后,表情悲痛地扭曲并叫喊: 「王、王子殿下,不可以!不可以为了我这种人,牺牲您这么尊贵的性命……!请、请……战斗吧!别管我──」 「吵死了!闭嘴!死丫头,我马上勒死你喔!?」 「──咻呃!?唔唔唔唔唔──!?」 盖尔为了让优诺噤声,如万力钳般勒紧抓住她脖子的手。 优诺的脖子被勒紧,脸色于转眼之间变紫发黑。 她的颈骨发出嘎吱声响,似乎即将折断。 「住手!你想要的是我的命吧!?」 「喔,对耶,要是不小心杀了她的话,人质就没意义了。」 「咳咳咳!?啊……唔……王……子……殿下……」 优诺已经彻底失去抵抗力气,显得疲软无力。 盖尔以骇人的臂力举起优诺当作盾牌,靠近赤手空拳并站立不动的艾尔文,直到自己的斧头可攻击的距离内。 「嘿嘿嘿,你可别动啊,要是你敢动一下的话,我就会折断这丫头的脖子喔。」 「不、不行……王子殿下……王子殿下……快逃……」 优诺向艾尔文投以苦苦哀求的眼神。 「…………」 艾尔文却无动于衷。 她仅平静地阖上双眼,握放著垂下的右手,不断地进行特殊律动的深呼吸。 接著── 「嘿!你死心了吧!很好!!我就用你的头来当这把斧头的装饰吧啊啊啊啊啊──!」 ──盖尔瞄准艾尔文,举起了斧头。 就在此时── 「盖尔,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吧。」 艾尔文悄声低喃。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理所当然,盖尔充耳不闻,犹若旋风般地横向挥出斧头。 艾尔文的细颈自然位于斧刃的刀路之上。 「不、不要啊──!王子殿下──!?」 优诺发出了惨叫声。 下一秒钟,现场喷溅出大量血花,艾尔文的头颅飞向空中──盖尔痴心幻想著这幅景象…… 铿! 然而,现场却响起某种金属碎裂的声音。 飞向空中的──并非艾尔文的头颅,是盖尔断裂的斧刃。 「什、什么──!?」 「……欸?」 砍向艾尔文细颈的斧头反而碎裂了……盖尔见到这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僵住不动,优诺则愣了一愣。 之后,艾尔文在两人面前,倏地睁开双眼── 「骑士──『义愤黜邪除恶』。」 只见她凌厉地踏出一步,恍如弹出的发条一般劈出右手手刀。 咻噗! 她的手刀,瞬间彻底地劈断了盖尔那只抓住优诺的手腕肌腱。 「呀啊!?」 随著一阵血风,优诺脱离了盖尔的魔掌,跌向地面。 「哇啊!?你、你这王八蛋!?」 盖尔因为疼痛而回过神来,怒不可遏,满脸涨红,再度朝艾尔文举起半毁的斧头── 「艾尔文!」 这一瞬间,天狐滚地一翻,捡起了艾尔文的妖精剑。 接著,只见她纵身一跃,凌空朝著艾尔文的背掷出妖精剑。 「呼──!」 此时,艾尔文宛如早已知晓天狐的行动,抓住飞来的妖精剑──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喔喔喔喔喔喔──!」 她运用身体旋转的劲势,施展一记突刺。 盖尔则毫不在乎地劈下斧头。 这电光石火之际的攻防对决── 「唔啊……!」 「…………」 ──由艾尔文大获全胜。 盖尔劈下的斧头,未命中侧身闪避的艾尔文。 艾尔文的突刺,彻底地贯穿了盖尔的咽喉。 「怎、怎么……可、能……!……咳呃。」 盖尔两眼翻白,「咚」的一声倒伏在地。 艾尔文确认对方毙命后,甩掉剑上的鲜血,收入鞘中。 接著,她对跌坐在地并呆若木鸡的优诺伸出了手说: 「你有没有受伤?」 「王、王子殿下……」 「抱歉,让你体验到这种可怕的事,我真的很庆幸你平安无事。」 艾尔文温柔爽朗地灿烂微笑。 「……谢……谢谢……谢谢您……王子殿下……」 优诺的脸随即变得通红,眼眶泛泪,开始凝望著艾尔文的脸,犹如被深深吸引…… 「赞啦!艾尔文,你干得好啊!」 「拜托,希望你不要让我们心里七上八下的啊!」 同学们发出欢声,奔向她身旁。 「没错!真的!你老是这么乱来!」 天狐的脸色因为愤怒而涨红,气呼呼地逼近了艾尔文。 「就算对方剑格很低,但也是暗黑妖精剑啊!?要是你的维元稍占下风的话,现在都不知道变成怎样了……!」 「啊、啊哈哈……抱歉让你担心了。」 「话说那又是什么啊!?那招手刀!是学师父的吗!?不可以学那种超越常理的人的动作啦!?笨蛋笨蛋,真是的吼吼吼!」 布雷泽班的学生在状况外的优诺面前,开始吵吵闹闹。 接著,于不远处的树枝上── 「哎呀呀。」 ──有人眺望著他们的一举一动。 席德盘坐在此,隔岸观火,苦笑著咕哝。 待定睛一看后。 只见一条雷光轨迹沿著树木奔向广场……延伸至倒卧的盖尔脚边。 席德弹了一下响指,雷光轨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看得让人提心吊胆,不过……」 尽管他这么叹息,却有些引以为傲地轮流瞄向自己的学生脸庞。 艾尔文、天狐、依莲恩、克里斯多福、希欧铎、琳奈。 然后,他感慨万千地这么低喃: 「……大家都扎实地成长了呢。」 之后── ── 众人在村庄中开始执行战后处理。 艾尔文俐落地向从王都随行而来的士兵们下达指令。 「呃、呃……席德爵士,指示大概就是这样吧。」 「好,很有模有样喔。」 席德听见艾尔文的询问后,温和地点了点头。 「你也终于掌握上位者应有的言行举止了,很了不起喔。」 「是、是嘛!?欸嘿嘿。」 「但这时候像被称赞的小狗一样开心,就还有得学呢。」 「啊唔……」 席德无视立刻显得沮丧的艾尔文。 士兵们捆绑起艾尔文等人击败的山贼团幸存者,运走死者。 另一方面,天狐代为率领布雷泽班的候补骑士与士兵,前往搜索山贼团大本营,释放被绑架的邻近村庄少女,及取回被掠夺的物资。 当众人进行这些事项时── 「王子殿下、席德爵士。」 依照古老盟约,侍奉王室的半人半妖精(妮缪)少女──伊莎蓓拉出现了。 「嗨,伊莎蓓拉,怎么样?」 「那山贼团背后的靠山,果然也是奥卜司暗黑教团。」 伊莎蓓拉沉痛地摇了摇头。 「我刚才用魔法逼问了剩余的团员,不会有错的。」 「嗯,这也是理所当然吧,毕竟他们百般招摇地挥舞著暗黑妖精剑。」 「对,最近仇视王国的小规模犯罪势力之间,流通著暗黑妖精剑……奥卜司暗黑教团的确在台面下兴风作浪。」 「那虽然属于威灵位(形成界),但暗黑妖精剑的力量对这个时代的骑士来说极具威胁,如果要削弱这国家的国力,大量散布暗黑妖精剑算是相当有效果。」 「对,而且三大公爵家族也趁此机会,刻意迟迟不出兵镇压,打算对深受犯罪集团残害的地区民众,强制徵收法定外的特别警备税……我一想到要是没有您的布雷泽班在,就觉得惊恐不已。」 伊莎蓓拉吁出一口气,又说: 「席德爵士,您真会动脑筋,居然让布雷泽班从事『清剿山贼』的任务,作为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每月课题。」 「毕竟,艾尔文是还没继承王位的王子,在没有三大公爵家族的建议或同意下,无法自己动兵,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不过,如果是学校的课题,就能理直气壮地出动了……出动身为教官的我,和我磨练出来的未来骑士。」 席德玩味地坏笑著。 「艾尔文他们现在不会输给下三滥的暗黑妖精剑剑士,既然三大公爵家族不愿保家卫国,就让身为王族的艾尔文身先士卒,守护百姓。 这样既可以捍卫国家,累积实战经验,又能提高王室权威……可谓一石三鸟。」 「托您的福,这次大致铲除了在国内为非作歹的主要小规模犯罪组织。 之后,我会负责各地的善后。 维护国内治安原本是三大公爵家族各色妖精骑士团的任务,他们这次痛失颜面,应该会抱怨连天,但我身为依循古老盟约守护王室的《湖畔仙女》族长,是不容他们置喙的。」 「呵,伊莎蓓拉,你真靠得住呢。」 「艾尔文王子殿下他们就拜托您了。」 「好,交给我吧。」 两人这么对话后,伊莎蓓拉便转身离开现场了。 「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伊莎蓓拉离开后,席德不经意地以眼角余光瞄向艾尔文的侧脸,这么说道。 艾尔文闻言,垂眸望著自己的右手低喃: 「对不起,砍人……不对,杀人的触感还留在手上……」 在这次远征课题之中,艾尔文等人转战国内各地,轮流剿灭与奥卜司暗黑教团暗通款曲的山贼团、夜盗团等各种小规模犯罪集团。 然而,他们还是初次应付人类,而非妖魔。 就这一层意义而言,这次的远征课题可谓艾尔文等人的首度实战──初次上阵。 然后,受席德锻炼的学生并未历经苦战或负伤,平安顺利地完成了课题。 不过──他们以往过著受人守护的安逸生活,对他们而言,死亡显得过于沉重。 过去他们视骑士为纯粹的崇拜对象,如今方知骑士理应背负的重担。 这次他们逼不得已地面对了这种理所当然的现实。 恐怕不只艾尔文,其他学生也抱持相同的想法吧。 「在这一连串的任务中,我明明已经杀过好几个人了……手还是无法停止颤抖……」 艾尔文一脸严肃地凝视著微微颤抖的右手。 「我感觉自己做出无法挽回的憾事……作为一名骑士竟然会这么想,或许该觉得羞耻吧……」 此时,席德露出淡淡的微笑,将手轻轻地放在艾尔文头上。 「没什么好羞耻的。那是一个人类应有的感觉,如果遗忘的话,就不是骑士了,只是一个恶鬼。」 「恶鬼……?」 艾尔文闻言,抬眸仰望席德,席德则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你们是骑士,所以习惯这么做是无所谓,但别忘了。 就算对方是匪徒,都不改我们夺走了他们未来和可能性的事实。 既然如此,骑士为何仗剑而战呢?持续思考这个问题和为之苦恼,正是骑士的自我战斗。」 「是、是的……!」 「而且……幸好呢。」 席德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你们这次的战斗非常有意义喔。」 「……欸?」 艾尔文闻言,不解地眨著双眼。 「「「「王子殿下!」」」」 仔细一看,一众村民,无分男女老幼,聚集至艾尔文身旁。 「王子殿下,太谢谢您了!」 「多亏有您,这村子才能得救!」 「这样就不必上缴法定外的特别警备税,给那些贪得无厌的公爵了!」 「日子稍微变轻松了!」 「您的臣子刚才救出了我被掳走的女儿,她平安地回来了……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才好……!」 「等王子殿下即位为王的话,我们国家就稳当了!」 「艾尔文殿下!艾尔文王子殿下!」 村民们眼眶泛泪,一一向艾尔文道谢。 接著── 「王子殿下……」 优诺出现在艾尔文面前。 她双手于胸前十指紧扣,双颊染上玫瑰色,崇拜地凝视著艾尔文。 「这次……真的非常谢谢您!您为了人民亲自奋战的身影……和甚至愿意拯救我这种平民的大爱精神……让我万分感动! 这让我瞭解到王子殿下您才是万王之王!」 「没、没那么……我……」 优诺下地决心般地对困惑的艾尔文宣告: 「王子殿下……我……要成为骑士!」 「……欸?」 「骑士是我一直以来的憧憬……虽然村里的人一直说我没办法当上……但我果然还是想成为骑士!我有朝一日要成为骑士,为您奉献我的性命!」 村民闻言,手忙脚乱地开始安抚优诺。 「喂!优诺!自重一点!」 「怎么这么放肆……!」 「骑士和你擅长的骑马打仗游戏可不一样啊!?」 「而且,像你这种乡下野丫头,怎么可能帮得上王子殿下……」 「不,没关系,继续说吧。」 此时,艾尔文以手势制止了村民。 之后,她笔直地注视著优诺道: 「优诺,我很开心喔。你竟然愿意对我这还无法独当一面的骑士这么说。」 「王子殿下……」 「不过,这是一条崎岖的险路。不只有光鲜亮丽的一面,也有让人不敢正视的黑暗,你或许会后悔。」 「我、我……我已经做好觉悟了!」 「嗯,如果你的觉悟并非一时,而是真心的话……我们就在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布雷泽班再见吧。我会等你入学的。」 艾尔文这么说,柔和地笑著。 「王子殿下……!是……!我一定会去!」 优诺极为感动地噙泪,倒头如捣蒜。 「呵……」 席德则温和地在一旁静观艾尔文与优诺等人的互动。 ──── 远在伽维尼亚王国北方之遥。 翻越俨如高墙般耸立的死宫山脉,深入大陆北端。 此处为前魔国暗涅西亚,一年四季遭到凛冽凄冷的寒气与暴雪呼啸吹袭,受冰天雪地所封锁。 而位于暗涅西亚城的谒见厅中── 「烂透了!烂透了!这烂透了!」 暗涅西亚的主人──与艾尔文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恩黛儿,跷脚坐在宝座之上,丝毫不隐瞒她的不悦之情。 「难得人家在王国各地散布了杂碎暗黑剑!怎么三两下就被打垮了啊!啊啊啊啊,烦耶!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让艾尔文堕入地狱啊!?」 「呵呵呵,我可爱的主人真是没耐性呢……」 至尊魔女芙洛菈于一旁以手指梳理著恩黛儿的发丝,嘻嘻一笑。 「我们正一步步地完成事前准备呀。王都的圣光妖精神(艾珂雷尔)护佑已经有了无法修复的漏洞……而且,也逐渐凑齐了仪式所需的催化剂……」 暗黑骑士团近年来在各地暗中活动……灭国、杀人、强盗、绑架、贩卖奴隶、毒品交易……这些行为都是为了进行「某仪式」的魔法催化剂……恩黛儿是这么听说的。 「对,主人,之后只需要时间……我们需要的是时间啊。」 芙洛菈嫣然轻笑。 恩黛儿意兴阑珊地哼了一声,转向一旁。 「我丑话说在前,我不太懂你预计进行的仪式,也没什么兴趣,我只想让艾尔文的人生大乱,只想毁灭那个让人火大的国家,和这个荒谬无理的世界!」 「好的、好的,属下都明白,我和您约好,只要用我的做法,一定会让我可爱的主人您称心如意的。」 「这一点我相信你,因为你过去所说的话从来没错过。」 「属下受宠若惊。」 「唉──话说真无聊啊,要是天狐变成我的……就稍微……」 恩黛儿喃喃低语,以无人能听见的嗓音,神色黯然地这么低喃。 最终,她彷佛灵机一动般地拍手。 「乾脆召集所有教团的暗黑骑士,一口气进攻吧?去踏平伽维尼亚王国的两三个城镇!」 恩黛儿的表情,宛如孩子正在用有趣的玩具玩耍一般。 她的恶意透明无色,甚至有种天真无邪之感。 「呵呵呵!艾尔文那家伙一定会苦恼伤心,气急败坏!这很值得一看!如果能让他那若无其事的表情满是阴霾,我就──……」 「……这虽然是个明智的主意,但属下不建议您这么做。」 芙洛菈耸了耸肩。 「我等奥卜司暗黑教团自豪的暗黑骑士团虽然精锐剽悍……但目前的伽维尼亚王国有传说时代最强的骑士席德爵士在,就算普通暗黑骑士成群结队攻去,也赢不了他呢。」 「唔……席德爵士……!」 恩黛儿不甘心地咬著牙。 「那我们就只能和之前一样,暗中让暗黑妖精剑流向和王国敌对的势力,等待王国疲惫不堪吗?那样也太枯燥乏味了!」 「说的也是……这的确不怎么有趣呢。」 芙洛菈嘻嘻一笑。 「而且,席德爵士……确实可能成为妨碍我们计划最大的障碍……差不多该想点办法了……」 芙洛菈开始思索某事……正当此时── 「既然如此……那就派出并不『普通』的骑士就好了吧?」 「对,没错。」 「……如你所说。」 现场的气氛与黑暗──都忽然变得极为凝重。 「──唔!?」 恩黛儿因为这股压向自身的剧烈重压,额上浮出了冷汗。 定睛一看──只见三道人影于不知不觉之中,出现在谒见厅内。 其中一人为身穿漆黑全身板甲、斗篷的暗黑骑士,头盔面罩上刻有一道十字痕,盔甲的整体设计能令人联想到狮子。 另一人也是身穿漆黑全身板甲与斗篷的暗黑骑士,头盔形状与肩上羽饰能令人联想到猫头鹰。 最后一人亦是身穿漆黑全身板甲与斗篷的暗黑骑士,头盔的额头部分有类似独角兽的犄角,盔甲的设计也犹若骏马般精致讲究。 三人配戴全罩式头盔,因此无从窥知他们的面容与表情。 然而,尽管无法得知他们的真面目,但位于头盔下之人必定不属于这人世,这早已不言而喻。 毕竟,这些暗黑骑士拥有无与伦比的存在感,以及奔腾澎湃的暗色玛那。 三人光是存在于这空间,便足以压碎见者的灵魂(维元),不可能是阳世之人。 他们的等级非比寻常,连恩黛儿仅与他们面对面,双腿也会自然而然地颤抖。 此外,她姑且曾与席德对峙交锋,因此也能明白。 这三人身上传来的玛那压力,媲美被誉为传说时代最强骑士的席德──抑或超越了他── 「吾主,我等归城了。」 三名暗黑骑士朝宝座上的恩黛儿跪下,行人臣之礼。 「血、血狮爵士……夜枭爵士……还有角兽爵士……!」 恩黛儿展现出君王的气魄,以坚毅的态度迎接三名骑士。 没错,这三人正是奥卜司暗黑教团引以为傲的暗黑骑士团三巨头。 《黑狮骑士团》团长──血狮爵士。 《黑枭骑士团》团长──夜枭爵士。 《黑独角兽骑士团》团长──角兽爵士。 隶属于恩黛儿麾下的暗黑阵营中最强三骑士,就此集结── 「……我可爱的主人,您无需害怕。」 芙洛菈嘻嘻一笑,对恩黛儿咬耳朵道: 「他们三人,都是对您这有朝一日将成为这世界真王之人,宣誓绝对忠诚的骑士,就算您下令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欣然殉死。 因此,您不需害怕,堂堂正正地面对他们即可。」 「……那、那种小事,我知道的啦。」 恩黛儿哼了一声,深呼吸,转向三名暗黑骑士。 「然后呢?血狮爵士,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吾主,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头戴十字痕头盔的暗黑骑士──血狮爵士肃穆地回答: 「如果『普通』骑士无法战胜他的话……就派出并不『普通』的骑士即可。」 「也就是──我等最为适合。」 头戴犄角头盔的暗黑骑士──角兽爵士赞同血狮爵士的意见。 「还请您下令吧,让属下去取回侍奉伪王──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的《野蛮人》席德布雷泽的首级。 如此一来,属下纵使牺牲性命,也会达成王命。」 此时,血狮爵士与夜枭爵士纷纷扬声抗议: 「……角兽,等等。席德布雷泽不管过去和现在都是我的猎物……如果你打算从旁拦截,哪怕是你……」 「血狮爵士,你才在痴人说梦吧?我会赌上我的荣耀,去杀了那男人,如果敢碍事的话,我也会杀了你喔?」 然而,角兽爵士则从容自在地,无视另外两名暗黑骑士所释放的压力,这么回应道: 「呵……两位,这不是应该视吾主的意向而定吗?」 下一秒钟。 现场气氛变得更加沉重,紧绷万分,一触即发。 血狮爵士将手伸向背后的巨剑。 夜枭爵士紧握腰际长剑的剑柄。 角兽爵士见状,一把抓住身后的长枪。 三名骑士默默无言地拿起自己的武器。 丝毫不愿相让的意志化为阵阵狠戾杀气,压得空间嘎吱作响。 情况可谓剑拔弩张。 当某种契机引爆导火线时,将展开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而在那之前。 胆敢介入三人之间者必死无疑──就在此刻── 「人渣,放尊重点,这可是王的尊前啊。」 芙洛菈吐出异常的冷冽厉语。 「…………」 「…………」 「…………」 三名暗黑骑士默不作声地解除了杀气。 「真是的,你们的忠心太超过了喔,受不了。」 芙洛菈见状,恢复平时的态度,巧笑盈盈。 「而且,你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任务吧?」 「你是指猎杀古龙的事吗?」 「就是歼灭古龙,让它体内的庞大玛那回归大地……是这样的任务吧。」 「如果是这件事,已经大功告成了。」 血狮爵士举起了手。 此时,几名幽骑士拖著盛放巨角的板车进来。 那是龙角。 恩黛儿见状,从宝座上站了起来,瞠目结舌。 「那、那是……该不会是之前提到的、居住于边境罗拉的瑟琳珊湖之龙──煞伯尼格的角……!?你们竟然已经讨伐它了吗……!?」 在这般反应的恩黛儿面前,三名骑士开口说道: 「哼……凭属下一人便足矣。」 「对,动用我等三名骑士应付那点程度的对手,可谓战力过剩。」 「哎呀呀,传说时代的古龙还比较有点骨气……这也是时代的潮流吧。」 恩黛儿听见三人的对话,心中只能冷汗狂流。 (古龙……那是能被猎杀的生物吗……?) 人们将诞生于世后历经悠久岁月,获得超越人智的龙称为古龙。 古龙甚至能主宰邻近地区的自然环境与物理法则,拥有近似于天神的魔力。 纵观历史,因无端冒犯古龙而惨遭毁灭的国家,可谓不胜枚举。 这三名暗黑骑士俨如援弓射鹿般地,轻易达成猎杀古龙的壮举,令人感觉到深不可测的恐惧。 (他们……或许真的能打败席德爵士……) 恩黛儿亲身体会到三人压倒性的实力,因此能轻而易举地想像出…… 想像出他们杀死席德,向自己献上他首级的画面── (咦、咦……?) 她想像出这幅画面,感觉胸口一阵躁动。 (我、我……刚才觉得不想要这样……?) 那男人──席德明明是可恨艾尔文的骑士。 他不会愿意帮助自己这种,早已身染秽暗且堕入无尽深渊者。 为何事到如今,自己还会不禁这么想呢? 当恩黛儿迷懵地探索内心的答案之时。 「这真是好主意呢,杀害艾尔文最为信赖的骑士──席德布雷泽。要是成功的话,艾尔文也会悲恸不已……这也能稍微减轻我可爱主人心中的郁闷吧?」 「对、对……耶,对啊,啊哈、啊哈哈哈!艾尔文那家伙一定会难看地哭天喊地的吧!!」 恩黛儿有些支支吾吾地赞同芙洛菈。 「就这么决定了,下个任务就是带来那《野蛮人》的头。」 血狮爵士闻言,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问题就是要由我等之中的……谁去呢?」 「属下姑且一问……有没有三人合作这个选择呢?」 而当夜枭爵士听见角兽爵士的问题后── 「开什么玩笑。」 ──便恨恨地这么骂道。 「收拾那只杂碎龙也就算了,我的自尊心可不允许我借助你们的力量和他一战。」 「所言甚是,而且,如果和你们并肩作战,可不知何时会遭到偷袭。」 「呵……说的也是……必当如此。」 角兽爵士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彷佛瞭然于心一般。 「那就公平决定,请我等敬爱的主公来决定吧。」 「好,这不错。」 「……哼。」 三名暗黑骑士面罩后方的视线,聚焦至恩黛儿身上。 「……欸?」 她则因为忽然被人要求做出选择,不禁定格僵住。 芙洛菈悄悄地向她轻声道: 「来,我可爱的主人,现在正是您下达王命之时。」 「……!」 「您必须下令,必须发号施令。否则您将失去为君的资格。来……您这次要交给谁去办呢?」 恩黛儿受她催促,依序凝望著三名暗黑骑士── 血狮爵士。 夜枭爵士。 角兽爵士。 三人皆为超乎常人的豪杰。 这些非人的最强骑士纵然单枪匹马出征,恐怕也能带回席德的首级吧。 「我、我……」 恩黛儿暂时显得迟疑,宛如有所迷惘。 「……我知道了,我要下达王命。」 她以君王之名宣布这次派去杀席德的骑士姓名── (……无所谓,怎样都好。) 当恩黛儿下达王命后──彷佛说服自己似地咬著牙。 (不管席德爵士变得怎样,那国家变得怎样,我都无所谓……!因为我是为了杀死艾尔文,为了让他绝望,为了夺走他的一切,才像这样苟延残喘地活著……!所以……!) 位于千里之遥外的北境极地。 全新的恶意与阴谋,如今正蠢蠢欲动── 第二章 竞争意识 席德等布雷泽班成员完成本节的特别课题后,回到王都。 他们策马与随行士兵一同穿越城门后,便见到一片令人意外的光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艾尔文王子殿下──!」」」」 尽管艾尔文身为王室成员,但这次任务仅为区区学生课题,明明并未特地通知民众,却有许多王都居民欢天喜地地迎接她归城。 民众手持小型摇旗,上面画著以金黄为底色的龙纹──那是布雷泽班的纹章旗。 民众摇著旗帜,高举双手,朝艾尔文等人发出欢呼。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看来……是先回到王都的先遣队,加油添醋地散播了你们大显威风的事迹了呢。」 艾尔文在马背上眨著双眼,席德则对她这么说。 而天狐等布雷泽班学生的神情也与她相似,显得呆愣。 王都居民则无视学生的反应,高喊著无止尽的欢呼: 「艾尔文王子!恭贺您初次上阵,凯旋归来!」 「听说您大展身手,所向披靡!」 「王子竟然御驾亲征,为了我们这些百姓奋战……呜呜……这简直就像是先王亚尔铎陛下一样啊……!」 「你们听说了吗!?布雷泽班最近在和传统三班的实战演练和骑枪比武中,都全胜无败喔!!」 「真的假的!这些孩子都变得那么强了啊!」 「难怪能铲除盖尔山贼团!」 「艾尔文殿下该不会比先王亚尔铎陛下还……不对,他说不定会成为圣王亚瑟王再世啊!」 「我国的未来一片光明啊!」 ──── 席德一行人接受王都民众欢迎,凯旋回到伽维尼亚城。 他们通过架在分隔城下街与王城之溪谷上的石桥,穿越正面城门,进入王城之中。 当进入王城区域后,首先能见到一座高悬三面纹章旗的小型宫殿。 雄狮图腾,佐以绯红底色──杜兰德班的纹章旗。 猫头鹰图腾,佐以苍蓝底色──欧铎班的纹章旗。 独角兽图腾,佐以碧绿底色──盎撒洛班的纹章旗。 这栋悬挂纹章旗的小型宫殿是传统三班的教室,也是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校舍本馆。 而一座小型离殿彷佛藏于校舍本馆后方,高挂著底色为金黄的飞龙图腾──布雷泽班的纹章旗。此处即为艾尔文等布雷泽班学生的教室。 席德暂且在此与布雷泽班的学生分开,带著艾尔文与天狐穿越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校区,前往后方的大型宫殿──城堡正殿。 接著,来到城内中层──《湖畔仙女》的神殿区域。 他们在此报告这次课题的结果,获得大量勋分,离开了神殿。 当三人在城中走著,朝布雷泽班的宿舍塔走去时── 「呵呵,艾尔文,今晚可以吃大餐了!」 天狐眉飞色舞地说。 她似乎满心雀跃,尾巴左右摇动。 「有这次赚到的勋分后,就能大幅提升我们的校园生活品质呢!」 「嗯……对啊……」 然而,艾尔文的神色却有些闷闷不乐。 天狐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担忧地探头望向艾尔文的脸。 「艾、艾尔文,你怎么了?」 「我……稍微在想……远征地点的村民,和刚才好心来迎接我们的王都居民……」 艾尔文露出苦笑,断断续续道: 「我总觉得……大家都太高估我了……」 「高估……吗?」 「嗯,我当然也尽心尽力在做……但作为国王,我仍远远比不上父王……现在也都在依靠席德爵士、伊莎蓓拉和班上的大家……我明明独自一人时还什么也做不了……」 当她这么吐露心事后── 「那表示大家都对你有所期待啊。」 席德将手轻轻地放到艾尔文的头上,并这么说道。 「北境魔国的淫威、国内治安败坏造成的忧虑,还有王位空悬……在这种情况之下,你身为被誉为英雄的先王后代,战绩彪炳,威风凛凛地守护了人民。大家自然会在你身上看见希望啊。」 「…………」 艾尔文闻言,不禁沉默无语。 席德轻轻地笑了笑,简短询问她: 「呵……你觉得这是重担吗?」 此时,艾尔文抬起了头,毅然决然地回答: 「不会……一国之君本当如此,我已经有所觉悟了。」 「说得好,吾主应如是。」 席德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你也不必勉强自己。难受时不要客气,直接说出来。我身为你的骑士,会一起背负你的重担。」 「好,我的骑士,我就靠你了。」 艾尔文闻言,对席德灿烂一笑。 此时,位于互相寄予温暖信赖的席德与艾尔文之间── 「呣~~!」 ──天狐鼓著脸颊,介入其中。 「我、我也会一起背负的喔!!人家也是艾尔文的骑士!只有这一点我可不输师父啊!!」 「啊哈哈,天狐,谢谢你,我当然一点都没有忘记你喔。你也是和席德爵士同等的重要臣子……是我的好友。」 「真的吗~~!?我、我总觉得你最近对师父有种该怎么说咧……超越君臣关系的某种情愫……!」 「喂!?天、天狐!?你、你在说什么傻话啦──!?」 艾尔文当下变得面红耳赤,显得惊慌失措……正当此时── ──前方忽然传来有人接近的动静。 气息之中混有明显的仇忾之情。 「……?」 席德感应到这一点,骤然停下脚步。 艾尔文与天狐也按捺亢奋的心情,原地停止。 之后,从城内通道前方走来的是……一名红发少女,她身穿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候补骑士礼服。 「嗯?那个女孩是……」 席德记得这名少女。 他初次见到这红发少女是在距今约两个月前──四班联合交流赛的会议现场。 两人当时仅有片面之缘,未交谈过。 不过,席德清楚地记得这少女是被神灵位(圣光界)妖精剑所选上、受众人吹捧的学生,更重要的是,她总是对自己投以近似敌意的凌厉眼神。 这名少女的名字是── 「这不是露易丝瑟狄亚司吗?自四班联合交流赛之后就没见过了。」 席德「嗨」了一声,简单地向露易丝打声招呼。 然而,露易丝却并未回应他的问候,停在席德等人面前。 接著,她以紧盯不放的眼神狠瞪三人,单方面地忿忿骂道: 「哼,是垃圾班级的教官和学生啊。」 「啥……!?」 艾尔文与天狐闻言,觉得错愕败兴,露易丝则丝毫不掩饰愠色,对她们继续说: 「你们最近好像都很为所欲为嘛。」 「…………」 「你们这群吊车尾勾结《湖畔仙女》,获得对自己有利的课题,靠那种小里小气的清剿山贼任务来赚勋分……你这草包王子,应该觉得很快活吧?」 「啥──!?你竟敢这么无礼……!」 「怎么会……我没那种想法……」 天狐与艾尔文听见露易丝单方面的谩骂后,正打算反驳之时── 席德却以手势制止了她们。 「哈哈哈,露易丝,你讲得真难听呢,怎么啦?你心情不太好吗?」 「哪有什么难听不难听,这是事实吧!!」 露易丝恶狠狠地瞪向席德。 「你们布雷泽班,最近都被分到一些能轻易获得战绩和名声的课题……!这不算是勾结《湖畔仙女》,还会是什么!?」 「我说啊……伊莎蓓拉她身为《湖畔仙女》的族长,以及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校长,总是非常公正的喔。」 席德耸了耸肩道。 「我们这次的确因为一些原因,请她优先派给我们讨伐山贼团之类的课题……但这根本不是偏心,是因为我们班具备那样的实力。 她总是苦心思量符合各班实力的课题,再赋予学生任务。 毕竟,如果误判课题难度,就会危及学生的性命啊。 就算伊莎蓓拉和三大公爵家族或传统三班感情不好,也不会公报私仇,她真的是一个好女人啦。」 「骗人!」 露易丝咆哮道。 「既然这样……那当你们布雷泽班透过课题获得丰硕战果时,她为什么只给我们传统三班无人闻问的乏味课题!?为什么不给我们像你们那种,能获得荣耀的课题!?」 接著,席德一脸不解露易丝何出此言地回应道: 「因为你们还办不到啊。」 「──!?」 席德当然并无挑衅之心,不过是阐述事实而已。 然而,露易丝却无从得知,她认为自己遭人开门见山地挑衅,震惊得无言以对。 「你们要是来执行这次我们班的课题,应该会死几个人吧。如果她分派这种不符实力的课题,那才算是蛇蝎心肠吧?」 「一、一派胡言────!」 露易丝闻言,继续咆哮。 席德的发言以某事为前提,但她彻底无法认同那一点,只能扬声驳斥: 「你说我这神灵位……!我等尊爵不凡的传统三班,竟无法应付山贼那种小角色吗……!?你这败类,也太侮辱人了!」 「嗯?在现在这个时代,讲出事实算是侮辱吗?」 席德试图转头望向艾尔文与天狐,彷佛寻求解答一般。 不过,露易丝却逼近他,揪起他胸口的衣服,面对面地说: 「我、我们的等级和你们这些地灵位(行动界)的杂碎剑,根本不同啊!」 「比赛和实战是两回事喔。」 「你们这些吊车尾办得到的事,我们怎么可能办不到……!」 「我就说你们没办法嘛。」 席德最终傻眼地说: 「因为你们很弱啊。」 「~~~~!?」 没错,席德的发言有一大前提。 那就是「传统三班比不上布雷泽班」。 露易丝听席德这么不留情面地说,处于暴怒边缘。 「在我刚来的时候,你们传统三班的妖精剑剑品,的确胜过布雷泽班……但情况早已逆转了啊。总之,你先认清现况吧。」 「…………」 「也罢,你放心吧。虽然你们现在还弱到不行,但要是你们获得能够上战场的实力,伊莎蓓拉也会给予符合你们程度的课题。」 「…………」 「……嗯?话说你该不会……看到同年纪的艾尔文他们透过课题大显威风,深受民众赞赏,觉得很羡慕啊?噗……你意外地也有可爱之处耶,哈哈哈。」 席德调侃般地笑著,滔滔不绝地道出未经修饰的言辞。 艾尔文与天狐则内心七上八下地静观其变。 然后,自尊极高的露易丝早已濒临忍耐极限。 这股由于对方身为他班教官骑士,勉为其难地压抑的激烈怒火──终究爆发出来。 「你这混蛋──!竟敢嘲笑我────────!?」 她拔出垂挂于腰际的双剑型妖精剑── 「欸!?」 「喂──露易丝!?」 艾尔文与天狐杏眼圆睁,原地定格。 「看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易丝则以流星赶月般的速度,持双剑朝席德劈出x字斩。 然而── 「嗯?」 「啥──!?」 她的双眸惊愕得大睁,席德仅以一根手指按住她的双剑交错点,完全挡下了她的剑。 理所当然地,席德碰触剑刃的指尖毫发无伤。 「唔、唔唔唔唔唔……!?」 嘎吱嘎吱嘎吱…… 任凭露易丝接受妖精剑输出的玛那供应,全力压向席德……对方却纹风不动,他的重量与稳定感,简直如同一座巨城。 「呵……古往今来,决斗私战乃骑士精髓之所在。露易丝,我可不讨厌你这样。」 席德隔著交错的双剑,对露易丝露齿一笑。 「不过,凭你这点本事,要和我打还早了一千年。」 他「铿!」的一声,弹出压制双剑的手指。 露易丝的双剑只因为如此,便朝两侧震开,弹飞了她的身体,让她往后退却。 「可、可恶……」 露易丝颤颤巍巍,收起剑,暂时退让。 她也并非门外汉,是一名朝武术巅峰迈进的骑士。 因此,她凭方才的一式过招,便强烈地领悟到某事。 无论自己目前砍向席德千百回,双剑也不可能有万分之一的机率命中对方。 传说时代的最强骑士──露易丝重新认知到这个称号的涵义。 「嗯,你的剑法不错,也有才华,所以才更可惜。」 接著,席德全无恶意,对颤抖著低下头的露易丝继续说: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陪你练武,你一定会进步的。」 不过,席德为对方著想的一番话,却残酷地将露易丝仅存的一丝荣耀与尊严,践踏得支离破碎。 「闭嘴……!你这甚至没有妖精剑的骑士,少在那自以为是了!」 露易丝如此怒吼,懊恼地以双剑敲击地面。 「《野蛮人》席德布雷泽……!」 她以凌厉眼神瞪向席德,彷佛对方是杀父仇人一般。 「你这丧尽天良的骑士,残忍至极且冷血无情,肆无忌惮地奔赴战场,手持双剑恣意妄为地滥行杀戮。 你恶贯满盈、杀人如麻、罪孽滔天,最后还被自己的主公圣王亚瑟秉持正义之名亲自诛灭,获得一名骑士最为耻辱的末日……!如字面所述,你就是一个不配当骑士的骑士!」 「……喔?那又怎么了?」 「我……不会认同你的……!」 席德略带兴致地回应,露易丝更加咄咄逼人地宣告: 「为什么……!?为什么像你这种不配当骑士的人,会露出这种『我才是骑士中的骑士』的嘴脸,在这国家里大摇大摆地走著……!?」 「…………」 「我是不会承认,你这种毫无骑士荣耀和名誉的《野蛮人》的!」 接著,她视线一转,狠瞪向艾尔文。 「你也是……!艾尔文王子……!」 「……!?」 话锋忽然转到自己身上,艾尔文不解地眨著双眼。 「积弱不振的王室明明毫无权威!你却利用偶然获得的《野蛮人》,汲汲营营提升自己的权势,我也不会承认你的! 寡廉鲜耻的君王,配上寡廉鲜耻的骑士!我是绝对不会承认你们的……!」 「也罢,我是无所谓啦……但你别那么说艾尔文,她也费尽千辛万苦了啊。」 席德并未显露出心情不悦的模样,四两拨千斤地忽略她的谩骂。 「吵死了!你和艾尔文,都是将导致这国家灭亡的病根!像你们这种败类,总有一天会践踏骑士的名誉和荣耀,必定会祸国殃民!」 「…………」 「我……总有一天一定会赌上双剑和骑士的荣耀击垮你们!你们这群《野蛮人》!就给我等著受死吧!」 露易丝咬牙切齿地说,并烦躁地收起双剑,转过身去。 接著,她又气势汹汹地离开了现场。 席德目送她离去,深有所感地说: 「哎呀呀,青春期的女孩可真难懂呢……」 「这与其说是露易丝难懂,还不如说是师父你的措辞有问题。」 天狐鄙夷地眯著眼,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古代和现代的认知不同,所以你自然而然地呛爆人家了呢……」 艾尔文也苦笑不已。 「……?算了,先不提这事了。」 席德纳闷地歪著头,接著说: 「话说回来,你们一年级候补骑士,就快要办妖精界联合集训了吧?」 「啊、对……」 「话说好像有耶……」 艾尔文与天狐听见席德的问题,纷纷点了点头。 「就算我们只是执行了合理的课题……但应该也有很多其他班的学生和露易丝一样,抱持相同的看法。」 「居然要和这些他班的学生,在同一地点一起度过为期一个月的集训……我从现在就有预感会遇上一连串的麻烦了……」 「这次的集训,虽然是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一年级候补骑士,这学期最后的必修课题……但我的心情从现在就有点沉重了……」 艾尔文与天狐面面相觑,互叹一口气后── 「……嗯,原来如此。也罢,这或许也会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吧。」 席德则以眼角余光瞥向露易丝离去的方向,这么悄声低喃道。 第三章 妖精界集训 妖精界。 这世界──为位于物质界另一侧之异界。 是形形色色的妖精栖息的世界。 这两个世界在一般状况下,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诞生于妖精界的妖精偶尔会穿越两界狭缝,现身于物质界,让人类感到温馨疗愈,或饱受惊吓……这类事情况层出不穷。 然而,在世界上确实存在著绝无法交会的两界,可相容之特异地点……意即融界。 举例而言,其中之一便是伽维尼亚城,这座城堡扮演著分隔两界之《帐》的角色。 因此,伽维尼亚城内四处,都有能往来物质界与妖精界的各种《门》。 例如,位于王城中庭的水池。 以及,只会在出现于午夜固定时段的门扉与阶梯。 抑或是,装饰于城内长廊的某幅画作。 另外,还有默默地沉睡于城内某衣帽间中的全身镜。 位于城中各处种种形式的《门》,衔接著妖精界各层与地点,穿越这些《门》后,即可往来物质界与妖精界。 而作为特殊案例,城中地下书库一隅摆放著一本禁书,藉由阅读这本禁书,能够进入特殊的妖精界领域……其中也存在这种类型的通道。 这座城堡是一座活生生的魔法建筑,因此有人阴错阳差地闯入无人知晓的《门》,就此下落不明,不知所踪──也曾出现这类极为罕见的案例。 然后── 所有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候补骑士,都明确地知道,妖精界存在一扇所有人最初都会踏入的《门》。 它位于伽维尼亚城中层的《湖畔仙女》神殿区域,在祭殿深处──圣光妖精神的神像之后,有一扇小门悄然无息地潜藏于此。 而穿越这扇门后── ──── 「嗯嗯嗯~~!」 席德伸著懒腰,大口地吸进早晨的空气。 环顾四周,此地为一处水光潋滟、淼茫如海的湖畔。 无数剑戟如倒插入水似地,漂荡于湖面之上。 一片苍郁密林环绕著这座不可思议的浩湖,四周晨雾弥漫,雾霭蒙蒙。 湖正中央有一小型湖心岛,一座古老神庙矗立于上。 侧耳倾听,能感受到形形色色的妖精气息,无处不在。 然而──这幅悠哉的景致仅止于湖畔。 阳光无法抵达环绕翠湖的森林深处,超越人智的危险生物于幽暗之中屏气敛息,虎视眈眈地窥伺著吞杀人类的机会……这里弥漫著这股恐怖气氛。 席德环视这种光暗交融之处,说道: 「真是美好的早晨啊。」 「……在这里还能说那种悠哉的话的人,就只有师父你了……」 天狐裹著随身毛毯,躺在火堆旁,揉著惺忪睡眼,慢条斯理地爬了起来。 「对啊……我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吓人的野营……」 「真的……三更半夜时,还会偶尔听到不知名的妖魔长啸声……」 「呜呜……我都没什么睡……」 「……可恶,困难重重啊。」 克里斯多福、依莲恩、琳奈、希欧铎也慢吞吞地起床。 「我们……有办法习惯吗……?」 比众人早起,先用湖水洗过脸的艾尔文,也与同学相同,状似睡眠不足。 「你在说什么啊,要是上战场的话,紧张感可不是这能比的喔。」 席德不知不觉间已经带回早餐,俐落地以小刀解体兔子。 「难得都来野外集训了,就趁这机会习惯一下吧。」 「是、是的……」 艾尔文点了点头,环顾四周。 此时,她看到许多类似自己班上的野营据点,沿著湖畔周围设置。 那是杜兰德班、欧铎班、盎撒洛班的野营据点。 其他班级的候补骑士与艾尔文等人相同,在湖畔度过一晚后苏醒过来,慢条斯理地开始今天的活动── 妖精历一四四七年,一之月。 距离四班联合交流赛约两个月后。 一年复始,于历法上的季节也进入隆冬。 这是王国一年之中最为严峻的时期,皑皑白雪覆盖大地,凛冽刺骨的寒意宰制世界,生物皆耐心静待终将造访的春季。 候补骑士的训练课程,因为厚厚积雪与凛冬霜寒,不禁停滞缓慢。每当到了这个时期,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便会赋予学生某惯例课题。 这即称为妖精界集训。 学校所有学生将居住于地处伽维尼亚城另一侧、气候较为舒适宜人的妖精界,为时一个月,在此举行联合训练。 这也兼具战时野营实习的训练,必须多从当地获得粮食等物资,可谓野外求生训练。 由于这是一项极为严苛的课题,甚至有人不耐不同于单纯战斗训练的艰苦辛劳,中途弃权,放弃候补骑士的身分,是一年学校生活的最后难关。 「算了,等结束后回去时,你们也会脱胎换骨了,加油吧。」 「不过……为什么偏偏要选《万剑湖》这一带啊!?」 克里斯多福以极为抗拒的嗓音嚷嚷。 「还有其他更安全的地方吧!?像妖精界第一层《煦阳树海》之类的。」 「你傻了啊你,在安全的地方修行,就不叫修行了吧。」 希欧铎傻眼地说。 一年级候补骑士的集训地点──为妖精界第九层《万剑湖》。 此处在拥有无数阶层的妖精界中,实际上也算相当深层的领域。 妖精界愈至深层,出没的妖魔强度与探索危险程度将愈提升。 出于某种目的,众人能藉由【妖精秘道】,从伽维尼亚城《湖畔仙女》神殿区域中的祭殿,直接通往此阶层。 然而,这本来不是候补骑士可以擅自闯入的领域。 「也罢,如你们所知,《万剑湖》对伽维尼亚的骑士来说,是一个非常神圣的特别地点。」 「是呀……就读这所学校的学生,都会先在这里获得妖精剑……」 「对……也就是说,这里可以说是……我们身为一名骑士的起点呢。」 艾尔文与天狐望向在湖光之上粼粼荡漾的剑。 没错,插在湖水上的全是妖精剑。 众人在当初入学时,非出于己愿被地灵位的妖精剑选上,忧心忡忡地想「自己不知将变得如何」,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是一种美好的回忆。 一年级候补骑士之所以每年都固定在这里进行集训,或许……也是基于「勿忘初衷」的期盼与冀望所致。 「嗯,就是这样。」 席德平静地道。 「因此湖四周才架设起神圣辟邪结界,因为这里是妖精界的深层领域,有很多相对难缠的妖魔四处游荡。托这结界的福,在湖附近活动是没问题的,所以你们就放心吧,如果只是在湖附近活动的话啦。」 「「「「唔呃……」」」」 众人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却依旧随时与死亡比邻而居。 在这种状况之下,学生们只能半眯著眼,唉声叹气。 正当此时,天狐无视其他学生,向艾尔文咬耳朵道: (算了,老实说,比起这层的危险,我还比较担心你。) (啊、啊哈哈……) 艾尔文听见这番悄悄话,露出苦笑。 自不待言,艾尔文是女儿身,她对他人隐藏了真实性别。 假使与同学在野外同食共寝一整个月,要隐藏她是女性的事实,就必须费尽苦心。 (嗯……伊莎蓓拉给了我很多魔法道具……而且,你和席德爵士都在……所以不要紧的。) (那就好……) 当天狐担忧挚友的秘密有曝光的风险时── 「附带一提,今天的早饭就由我来准备,你们快点去。」 席德在切好的兔肉上,撒上大量香草与香料,开始烧起营火。 「哇!教官,谢谢你!」 「话、话说回来,我们的肚子都饿扁了……」 琳奈与依莲恩闻到烤兔肉的香味,喉咙发出声响。 「话说……我们昨天从城里走了一整晚的【妖精秘道】,才来到这一层,又搭设了简单的营区,几乎什么都没吃……」 连克里斯多福也难耐饥肠辘辘,显得坐立难安。 「教官,谢啦!好,那我赶快去洗把脸回来!」 接著,当他喜孜孜地打算站起来时── 「嗯?洗脸?不对,不不不。」 席德不屑地眯起双眼,又挥了挥手。 「欸?不是指……?」 「您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要来吃早饭吗?」 依莲恩也一头雾水地歪著头。 「那个。」 席德则用力指向某处。 那里──整齐地摆放著六人份的厚重全身盔甲。 「「「「…………」」」」 当学生们见到这些全班都熟到不能再熟的盔甲后,当下陷入沉默。 而且,仔细一看那些全身盔甲……明显比平常那套更加巨大沉重。 「呃、呃?席德爵士……你所说的快点去,指的该不会是……?」 艾尔文的神色僵硬,提心吊胆地询问后── 「当然就是那样,来,快去跑吧。」 「「「「在这里也要跑唷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学生们发出绝望的惨叫。 「啊──今天是第一天,所以你们就沿著岸边绕湖跑一圈就好。」 「一圈!?你要我们绕著这跟海一样大的湖,跑一圈!?」 「您以为这有几公里啊!?」 「附带一提,如果你们不快点回来的话,就会没肉吃喔,也就是说没早饭。」 「「「「你这恶魔──────────!!」」」」 席德立刻津津有味地啃起热腾腾的烤肉,学生见状显得泪眼汪汪,开始急急忙忙地穿起盔甲── 「不过──《万剑湖》啊。」 席德目送学生发出「铿锵铿锵」声响,跑著离去后。 他啃著烤肉,怀念地望向远方。 望向这片浩瀚如海的翠湖彼岸──当视线越过郁郁葱葱的茂密森林后,再攀向位于更后方的千山万壑间,一座特别高耸的山巅。 他以若有所思的眼神仰望那座山,轻语道: 「真让人怀念啊……就各种意义来说。」 ──── 妖精界集训就此展开。 集训如同平时的学校课程,分为晨间军训、上午军训与下午军训。 期间,晨间与上午的部分,每班往年都依照各班与负责教官的指导方针,进行训练。 接著,下午之后则为四班联合训练。 「这是件好事。」 席德低喃,悠哉地在湖四周散步。 早餐之后,席德一如往常地让艾尔文等人穿上全身盔甲,要他们沿著湖负重跑步。 彻底无视当他说出「到中午为止,最少跑十圈」后,学生悲痛的表情。 「深层妖精界的玛那很充沛,用力呼吸并跑步后,玛那就能附著在身上、锻炼他们。话说待在这里的时候,乾脆只让他们跑步也是可以的啦。」 他喃喃自语说出若让艾尔文等人听见将脸色苍白、痛哭流涕的话,继续散步。 他远远就能看见,学生们沿著湖边跑步的小小身影。 同时间,其他班级的锻炼状况也映入眼帘之中。 在负责各班的教官骑士热心地指导下,所有人都认真地修行著。 「不过……像这样一看后,每班的训练方法真的都截然不同啊。」 他眺望著这一幕。 主要以绯红妖精剑士组成的杜兰德班,在湖畔列队举起妖精剑,所有人持续射出火力魔法。 另一方面,以碧绿妖精剑士为主组成的盎撒洛班,在森林树木后方,将剑插入地面之中,于剑前静静地冥想。 最后,以苍蓝妖精剑士为主组成的欧铎班,朝自己的妖精剑倾诉古妖精语,试图创造出崭新的妖精魔法。 乍看之下,各班骑士的训练法皆各不相同。 然而,这些训练方法的基础── 「果然都是著重于……如何引出妖精剑力量啊。」 席德面有难色地搔著头。 「那确实也有必要……但光这么做不够。」 简而言之,他们逼迫的对象只是妖精剑,不像艾尔文等人一样,将自己逼迫至极限状态。 他们当然散发出为了成为出色的骑士,不遗余力地努力的氛围。实际上,他们为了成长也相当认真,那也显现于脸上。 不过,席德依旧认为,他们针对挥舞妖精剑的自己的锻炼大大不足,不禁感觉到现代骑士的「松懈」之处。 正因为他们也很认真地看待训练,因此对身穿全身盔甲跑步的艾尔文等人,投以了某种目光。 意即── 『你们为什么在进行那种像玩耍一样的训练?』 『弱小妖精剑配上愚蠢的训练方法。』 『你们明明这样,为什么可以不断地获得那么多战果?』 『为什么你们比我们还强?』 『明明我们比你们还更正经,是认真在努力的。』 『我们还比较──……』 「没实际上跑过的人是无法瞭解的呢。」 席德苦笑道。 「真怀念啊,我以前也常常跑到吐。」 对其他班级的学生而言,之所以认为艾尔文等人的训练形同儿戏,纯粹基于他们的判断为前提,骑士需从妖精剑中引出力量。 艾尔文一行人目前身穿全身盔甲。 它的重量对普通人来说,的确相当沉重,但当骑士手持妖精剑,获得玛那供应后,就会感到盔甲轻如羽毛。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觉得这种训练形同儿戏。 实际上,在训练负重跑步时,禁止使用妖精剑。 另外,艾尔文等人虽然学会了从体外摄取玛那,燃炼升华成自己的玛那──称为维元的技术,但此时也禁止使用这项功法。 因为,这种负重跑步是为了燃炼出更加强劲的维元,为了锻炼心肺能力所做的训练。 因此,必须逼迫自己原本的肉体至极限状态。 当席德感应到学生想偷懒私下使用维元,随意蒙混过跑步这关时,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朝该名学生射出雷击。 事实上,过去当天狐与克里斯多福,无论如何都挨不住跑步的痛苦,偷偷摸摸地使用维元后,便多次遭受席德处罚,布雷泽班也因此不再有学生敢偷鸡摸狗了。 「也罢,毕竟每班有各自负责教官的指导方针,所以莫可奈何。我只要引导愿意相信和跟随我的人就好。」 席德这么说,再度开始散步。 (不过……继续这样下去,还是不行……) 其他班倾向熟悉妖精剑的训练,也并非毫无意义。 那是成长中不可或缺之事。 然而,还有更应该锻炼的部分──仅此而已。 (而且……思及吾主的最终目标……好了,该怎么办呢……?) 当他这么深思,继续在湖畔散步时…… 「!」 他不经意地发现一名熟悉的红发少女身影,停下脚步。 这名红发少女远离欧铎班的训练地点,孤身一人默默地挥著剑── 「露易丝。」 露易丝本人则早已注意到席德靠近。 不过,她对席德视若无睹,仅淡然地挥舞著妖精剑。 她让透过妖精剑供应进来的玛那,流向全身每一个细胞,持续使出凌厉的剑斩。 她极为认真。 额上迸射出珍珠般的汗水。 席德悠哉地走近露易丝,稍微举起手说道: 「你一个人在干嘛啊?」 接著──过了一段时间后── 「……这还用问吗?当然只是在锻炼。」 露易丝继续挥剑,烦闷不已地恨恨道。 「一个人?为什么?」 「你居然问我为什么?这不是废话吗!」 语毕,她更用力地挥剑,嚷嚷道: 「我是神灵位!是天选之人!就算和其他程度不够的人一起锻炼,也无法获得成果!他们只会碍手碍脚,妨碍我的修行!」 「会吗?」 席德轮流望向露易丝与其他学生,咕哝道: 「我丑话说在前……你们全都半斤八两喔。」 「──唔!」 露易丝听见席德指出的事实,不由自主地暂时定格,停下挥剑的手。 「给、给我闭嘴──!?」 咻!咻! 她毫不留情地朝席德挥出双剑力砍。 双闪电光石火之间猛地划破空间,紧逼席德。 然而,席德却理所当然地轻盈闪过。 「在即将抵达『巅峰』的段位时,确实需要孤独的个人训练。不过,你还离那领域很远,单独修行很没效率。」 他叹了一口气,纠正她的观念。 「你要和大家一起切磋,那样对你才有帮助,人也能从比自己弱的人身上学到很多。」 「我叫你闭嘴!你到底又知道什么了!?」 露易丝或许对自己的剑仍旧无法命中席德感到恼火,不甘心地频频用双剑敲击地面,厉声咆哮: 「我必须变强!我必须赌上骑士的荣耀,成为这王国中最为优秀的骑士!根本没时间理会你这原本就不同于常人的家伙的疯话!」 她彻底拒席德于千里之外。 席德则对她说: 「原来如此,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原因要成为骑士,又背负著什么重担……不过,我知道你打从心底极为认真看待这件事。」 「……唔!」 「正因为如此才更可惜。欸,露易丝,你要不要试著接受我的指导?你照现在这样锻炼的话,火候不够。你明明天赋异禀,如此下去将会大器小成──」 「我拒绝──!快滚──!」 露易丝的剑尖指著席德的鼻尖。 她已经彻底拒绝再与席德对话。 拒人于千里之外,正是指这种状况。 继续与她交谈也将白费唇舌。 「……抱歉,打扰你了,加油吧。」 席德无可奈何地搔著头,转过身去,再度开始散步。 ──── 「不过……现代的骑士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啊。」 席德走在湖畔,露出微笑。 「和传说时代相比……现代骑士的确变弱了,遗忘骑士守则,徒具表象,也有很多人只追求骑士这项称号,自甘堕落。」 他敏锐地发现假意参加训练,实则默默偷懒的学生,陷入沉思之中。 「不过,骑士最为根本的灵魂……类似荣耀的东西却深植于众人心中,只是方向有点偏差……必须想点法子呢。」 正当此时── 「…………」 他不经意地停下脚步。 转向另一个方向,敛起双眸,盯著远方。 他暂时不断地望著那个方向。 「……是我多心了吧。」 他最终这么咕哝,扭得脖子嘎吱作响后,又继续回去散步了。 ──── 「哼……我有点太靠近了啊。」 远离湖畔各班营区的一方。 位于辟邪结界魔力所及范围更加外围之处。 森林已尽,来到绵延不绝的裸露岩山一角,于断崖绝壁之上,有一处能俯瞰《万剑湖》的深谷浅滩。 一名骑士伫立于此。 「差点被他发现了,真不愧是《野蛮人》席德……还是老样子,精明得很。」 这是一名全身穿著漆黑盔甲与斗篷的骑士。 由于他配戴全罩式头盔,无从得知长相。 然而,头盔的造型与他肩上的羽饰,令人能联想到猫头鹰。 此外,更重要的是,他全身上下充满著无可比拟的黑暗玛那──这幅画面使人产生出一种唯有此处坠入深渊之中的幻觉,这人明显绝非泛泛之辈。 这名骑士被称为夜枭爵士。 他这次受领恩黛儿的王命,前来抹杀席德,是奥卜司暗黑教团暗黑骑士团派来的刺客。 「不过……席德啊。」 当他不经意地低喃这个名字时…… 附近一带凹陷于幽暗中,空间也随之扭曲变形。 夜枭爵士全身上下,流泻出无与伦比的憎恨与愤怒…… 「我不会忘记的……你让我尝到的、充满怨恨和屈辱的日子──」 剎那之际。 他回想起悠久往昔的记忆。 啊啊,他想起来了。 距今约一千年前,传说时代的情形── ~~~~ 「诸君!此次战役,各位都表现得可圈可点!」 一名俊美青年头戴妆点炫目金发的华贵王冠,身穿绚烂的盔甲与斗篷──伟大吾主圣王亚瑟的嗓音回荡而起。 此处为伽维尼亚城谒见厅。 侍奉君王的勇猛骑士,威风凛凛地列队排开,肃静地倾听君王的话语。 「我军之所以能从威胁我国的东方蛮族国家的侵略之中守护人民,全都有赖诸君挺身奋斗和忠贞不二!吾身为君王,向各位致上由衷的赞赏和荣耀!」 此时,齐聚一堂的骑士们纷纷扬声道: 「臣愧不敢当!」 「吾等之剑与王同在!」 「化为王之剑,保家卫国,正是我等所殷切期盼!」 「这才是我等伽维尼亚骑士的夙愿!」 吾主听见众人陆续道出的话语,万分感动似地泪湿眼眶说: 「吾真有福气……竟能获得各位真正骑士的赤胆忠心。」 接著,他顿了一顿后,环顾众人说道: 「吾自会回报各位的忠诚,赐予所有人足够的恩赏。所以──这次战役的特级战功奖……有一位对我国胜利最有贡献、骑士中的骑士吧?」 众骑士听见君王的话,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所有人都露出了「对啊,这当然是在说他吧」的表情,不断地点头。 在这次战役之中,获得最为荣耀战绩的骑士是谁呢? 那就是──我。 除我之外,别无他人。 我身为王国中首屈一指的文武全才,除我之外,别无可能。 然而── 「席德爵士……上前来。」 吾主却总是不合理地重用那个不入流的家伙。 我这完美崇高的主公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看人的眼光。或者说有偏袒之心。 「……遵命。」 那个野蛮人(席德)悠然自若地经过我的面前,走向宝座。 他跪在君王尊前,垂下了头。 他那张一如往常又若无其事的表情,彷佛在对我这么说: 『怎样啊?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那满不在乎的侧脸,总是让我恨得牙痒痒。 明明只要我使出真本事,这种人根本只能望尘莫及── 「果然是席德爵士啊!」 「这是当然!他这次居功厥伟呢!」 「罗格士爵士、路克爵士和黎斐斯爵士也都很了不起,但果然还是席德爵士略胜一筹呢!」 「所向无敌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们也被他救过很多次了!」 「真不愧是《闪光骑士》!是我国引以为傲的《四大骑士》之一!」 闭嘴,你们这群瞎了狗眼的废物。 就因为你们频频赞扬那个野蛮人,不必要地抬举他,因此吾主的双眼才会受到蒙蔽。你们为什么都不懂呢? 「席德爵士,汝这次的表现真是万分精彩。若没有汝,吾寡德无能,将会平白痛失众多百姓和臣子。 为赞赏汝这次的功劳,吾欲赐予汝特级战功奖,汝意下如何?」 「臣不需要。」 当我听见那野蛮人立刻回答后,我怒不可遏。 「因为臣的骑士精神即在于化为王之剑,为您披荆斩棘。」 吾主闻言,破颜微笑。 那笑意并非身为一国之君的笑容。 而是面对独一无二之挚友的笑容──胜过所有恩赏的世间至宝。 也是我最渴望获得的赏赐── 「啊哈哈!席德爵士,你还是一样呢!不过,这样是不行的喔,如果功劳最大的你不愿意接受,那其他人也会不敢接受赏赐,大家会很头痛的。」 「……唔,也对,说的也是。」 在场众人看见两人的互动,也群情沸腾。 「啊哈哈哈哈!我们的确会头痛呢!」 「席德爵士!你就死心吧!」 「要是你那么不想要的话,就由我来代领吧!!」 「唔喔喔喔喔!亚瑟王,万岁!席德爵士,万岁!」 笑笑笑,一群废物只会哈哈傻笑。 这个空间怎么这么冷啊? 真奇怪,大家都疯了。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真正理应获得赞赏的人并未获得合理对待,反而由谬误之人得到了他高攀不起的荣耀与报酬。 怎么可以发生这种事? 如果放任这种谬事发生,国家有朝一日终将灭亡。 伟大的王啊,您为什么无法理解这一点呢──? 「来,今晚要办盛大的宴会!大家一起吃喝畅聊,通宵达旦!一起描绘出我国光辉的明日吧!」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之后,由君王举杯开始一场一如往常的宴会,热闹无比。 宫殿准备了无数珍馐美酒,也有吟游诗人唱歌,舞娘婆娑起舞,小丑逗趣助兴。 我在这场空虚的酒宴之中,狠瞪著与吾主谈笑的野蛮人── (我比他还聪明,比他还要强,是一名更优秀的骑士,不管在任何方面,都是我大获全胜──!但为什么!?为什么吾主总是只偏袒席德爵士……!?) 君王的身边。 是蒙受君王无限信赖于一身的第一骑士宝座。 是身为一名骑士,所能享受到的最高荣耀之处。 理应坐在那里之人──是我才对。 我身为无比荣耀的伽维尼亚骑士之中流砥柱,又名列王公贵族之流,第一骑士理应属于我,非那龌龊蛮族的使命。 毕竟,我深知他的本性。 他的本性就是──微不足道的「恶鬼」。 一般来说,他是最不适合站在那伟大的王身边的男人。他是不够格被称为骑士的匹夫。 他现在虽然装出一副骑士中的骑士的模样……但我知道他的真正身分和真实面貌。 他以为丢掉那把剑,就能脱胎换骨了吗? 痴人说梦。 无论经过多久岁月,他的本质就是恶鬼罗剎。 他本身就是一介卑劣低贱的野蛮人。 正因为如此,我──无法饶恕他。 我是这世上最为优秀的骑士,无法饶恕那男人高居于我之上。 (《野蛮人》席德……总有一天,我一定要亲手了结你……!) ~~~~ 「…………」 夜枭爵士徘徊于过去的意识,又回到了现代。 接著,他再度使用魔法之眼,从远方继续观察席德。 「……呵,真是笑死人。」 他观察著席德,在全罩式头盔后方冷笑。 「我还以为这是什么玩笑呢!那真的就是《野蛮人》席德布雷泽吗?不过是死了一次就变得这么弱!他果然只有这点能耐! 早已分出胜负了!我果然远比他强!不管是现在或过去!」 夜枭爵士因欢喜与愉悦而颤抖著身躯。 不过── 「不过,现在杀你还嫌太早。」 他紧捏著手甲之下的拳头,甚至能发出嘎吱声响,咬牙切齿地说: 「光是杀了你还不够,你应该不知道吧……不知道你过去是怎么贬损和伤害了我的荣耀。」 夜枭爵士全身散发出腾腾怒气,受他震慑的森林则肃肃战栗。 「我要取回……过去被你抢走的所有荣耀,我要否定你身为骑士的一切,我要大大地证明……究竟谁才是吾主的第一骑士……!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这么说道,并低声嗤笑。 阴森密林中,不断地流泻出心怀鬼胎的笑声。 如今,这股自上古酝酿熟成的浓烈恶意已蓄势待发,即将溃堤出闸── 第四章 崭新的旋风 各班上午的修行结束,来到午休时段。 布雷泽班的学生将食物勉强塞入濒临极限的身体,为迎接下午的联合训练,躺在湖畔休息。 而在这悠闲的时光之中── 「…………」 席德单独站在湖边。 湖中央一如往常有一座小型湖心岛,上面有一座古老的神庙。 然而,他并未望向那座别有深意的神庙,只是目不转睛地盯著湖面。 水面上依旧插著无数妖精剑。 他一时之间彷佛感到憧憬似地盯著这些剑…… 最终,他不知动起什么脑筋,轻轻地将手伸向剑群。 下一秒钟。 哗啦! 妖精剑犹如逃离席德似地,不约而同地潜入水面之下。 「……果然还是不行呢,一样很伤人啊。」 他放弃般地苦笑,搔著头。 正当此时── 「啊,席德爵士。」 「你在做什么啊?」 艾尔文与天狐恰好经过,便「咚咚咚」地走了过来。 席德闻言,有些尴尬地说: 「啊──我以前不是说过,所有《万剑湖》的妖精剑都不甩我吗?」 「话说回来,师父你在来我们班的那一天,有这么说过呢。」 「对,所以就想说换作现在的话,不知道会怎样。」 天狐与艾尔文听见闻言,愣了一愣。 「你说换作现在会是怎样……话说师父你不是根本不需要剑吗?」 「对啊,你的武器就是透过登峰造极的维元功法,施展徒手搏击,你自己本身就是剑了吧?」 「啊──嗯,我的确那么说过,实际上,也是这样啦……」 席德耸了耸肩,轻轻地叹息。 「好,算了,毕竟没有能媲美那个的剑了。」 「……?」 艾尔文与天狐听见席德的话,纳闷地歪著头,说道: 「咦?师父?这样听起来就像是……你以前也曾用过剑……?」 「嗯?说什么有用过、没用过……只要是骑士都会用剑的吧?」 席德状似意外地眨著眼睛,这么回应。 「我真正的战斗型态是二刀流,因此也曾被称为《双剑骑士》。」 「「…………」」 艾尔文与天狐闻言,沉默了整整十秒钟之久。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又不约而同地发出尖声怪叫。 「席、席德爵士,你会用剑喔!?」 「……这有那么好惊讶的吗?我也是骑士啊,既然《野蛮人》这浑名流传至今,那《双剑骑士》这外号应该也会流传下来吧?」 话说回来,艾尔文回想起初次遇见席德时,暗黑骑士吉萨曾称席德为「挥舞举世无敌双剑的骑士」,《双剑骑士》这称号,的确也流传于市井间的街谈巷语。 「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你徒手搏击,只用双手战斗,所以才会这么流传下来……」 「欸欸欸欸──!?那、那么、什么!?你用剑的话就会比现在还强吗!?」 「嗯……对。」 「不会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狐极度后悔,自己过去曾气势汹汹地对席德发誓说……当自己有一天能胜过席德一招时,有些话想对他说。 目前他没有拿剑,自己就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了,如果再让他持剑的话,不管人生重来几次,恐怕也望尘莫及。 「啊唔啊唔啊唔啊唔……」 「……天狐她怎么了啊?」 「我也不知道耶?」 艾尔文无视噙著泪、抱头蹲坐的天狐,接著说: 「不过……那你为什么之前都不用剑,要徒手搏击呢?」 「喔,这很简单,因为比起一般的剑,我空手打还比较强。」 席德语毕,以右手拔出形式性佩带于腰际的钢剑。 接著,他随著呼吸,轻微地燃烧维元,朝右手的钢剑与左手的手刀上凝聚迅雷。 而当电流爆炸,发出声响之际,闪光就在左右的钢剑与手刀剧烈地忽明忽灭…… 「一般的剑挨不过我的雷电和玛那压力,那就用手还比较好吧?」 此时,如他所宣言,右手的钢剑转眼间焦裂崩解。 「啊、啊哈哈……钢剑瞬间就烧成炭了……你还是一样超乎常人呢……」 艾尔文再度因席德的超人表现露出苦笑后,继续问道: 「咦?你不是没被妖精剑选上吗?」 「对。」 「不过,普通的剑又会不堪使用……也就是说,你用的是不常见的剑啰?」 「也不是那么特别的剑。」 席德缅怀似地眯起双眼。 「……我过去用的是黑曜铁的双剑。」 「黑曜铁……?」 艾尔文与天狐都曾听过这种铁矿。 这种铁矿不同于一般的铁,拥有如黑曜岩般的黑色金属光泽。 据说它拥有极佳的硬度与韧性,用此锻造的剑能够削岩如泥。 不过,值得一提的只是它的稀少程度,以及加工难如登天而已。 到了现代,它的锻造方法与加工技术,即便在巨人族(泰坦)之中也早已失传,黑曜铁无法用于任何物品,被烙上了废铁的印记。 根据传说,唯有击落空中飞来的雷光,才能锻造黑曜铁── 「也罢,就算是在我那时代,也只有我会用黑曜铁的剑吧。」 席德耸了耸肩。 「听到黑曜铁这三个字,可能会觉得很了不起,但简单来说,就只是『很坚固的剑』罢了,不像妖精剑一样能用魔法,或提升体能。 不过……那就是唯一能承受我的雷击的剑。」 席德娓娓道来,露出缅怀过往的眼神。 「……那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剑吧?」 「该怎么说咧……」 艾尔文对含糊回答的席德感到一些不对劲,又更进一步地问: 「那双剑最终怎么了呢?」 席德听见她的问题后,以「…………」回应。 他暂时沉默不语,又诙谐地说: 「有一次在我稍微没留意,它们就被捣蛋妖精(葛雷姆林)偷走了。」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那么重要的剑被偷走了!?」 天狐吃了一惊,高声大喊。 捣蛋妖精……是一种妖精,它们拥有蝙蝠双翼、尖尖尾巴与毛绒绒的娇小身体,圆滚滚的大眼睛相当可爱迷人。 它们并非对人类拥有明确敌意的妖魔,甚至可说对人类相当友善,但一如它们的名称,是一群天生的淘气鬼。 捣蛋妖精会在水壶或皮鞋上钻洞、在人类背后放入虫子、擅自按响门铃……等等,最喜欢对人类做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也会心血来潮地偷走人类的物品,拥有这种令人头疼的坏习惯。 「哎呀,那次跟头可真是栽大了啊。」 「对、对啊!居然被捣蛋妖精这种小咖,偷走那么贵重的剑!」 艾尔文无视席德与天狐拌嘴。 她察觉到了某事。 (席德爵士……为什么要说谎……?) 没错,尽管再怎么夸张,「爱剑被捣蛋妖精偷走而一去不复返」也不可能是实话。 毕竟…… 正当她打算向席德提出某个疑问时── 『有、有……黑曜铁的剑喔……』 湖上忽然传来这样的嗓音。 「!?」 当席德三人转过头去后,发现妖精剑从水面上羞怯地探出脸来……以及多名紧抱著这些妖精剑的半透明娇小少女。 「喔?妖精剑竟然显露出原形,这还真是稀奇呢。」 「哇啊,好可爱!」 「那、那就是我们所使用的妖精剑的真面目吗!?」 天狐交互望著自己的妖精剑与水面上的妖精剑,露出了笑容。 「呃……你说有黑曜铁的剑……那是什么意思?」 艾尔文轻柔地靠近,单膝跪下,配合妖精剑少女们的视线高度。 此时,她们便纷纷回答: 『……嗯……如我们所说……』 『这一层里……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一把黑曜铁的剑……』 『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比我变成剑更久以前……』 「真的吗?那到底在哪里?」 『在给予这座湖水源的山上……』 『有很可怕、很可怕的妖魔栖息的那座山上……』 妖精剑少女们幽幽地指向远方。 该处似乎位于这片如海般辽阔的湖水彼岸──穿越郁郁葱葱的茂密森林,再来到更后方的千山万壑间,一座特别高耸的山巅之上。 『在那山顶上……』 「……好像……超远的耶。」 「那、那已经彻底超出辟邪结界的范围了,不可能去捡回来了。」 艾尔文与天狐眯起双眼,表情僵硬。 此时…… 「喔?那种地方有剑啊?可以再说清楚一点吗?」 席德忽然靠近妖精剑少女们,向她们搭话。 接著── 她们便突如其来地羞红了脸。 「哗啦!」一声,剑群消失于湖水之中,如同一起逃离席德一般。 「唉,我都忘记我被妖精剑讨厌了呢。」 席德夸张地耸了耸肩。 「哎呀,真遗憾,妖精剑很少以真面目出现在人类面前呢,这样就没办法问出剑的事了,如果我没被讨厌的话就好了。」 「嗯……嗯……?」 「被、被讨厌……?」 另一方面,艾尔文与天狐对席德的发言,感到某种奇妙的突兀感。 刚才那些妖精剑的反应无论怎么看都…… 「「…………」」 她俩心有灵犀地走向湖畔,试著将脸探入水中。 然后,湖里…… 『呀──!呀──!那帅气的骑士大人是谁!?到底是谁!?』 『他怎么拥有那么强劲的玛那和灵魂……!让人家好崇拜喔……!』 『而且他是没妖精剑的骑士大人喔!?也就是单身耶!』 『我想成为他的剑……!不、不过……!』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那太不自量力了!凭我们这等剑品根本就配不上人家啊!』 ──妖精剑的身影。 身分皆为神灵位的妖精剑,正吱吱喳喳地议论纷纷。 「「…………」」 哗啦……哗啦…… 艾尔文与天狐抬起了头,双双眯眼互望。 之后,过了一会儿,两人又转向后方的席德。 「嗯?怎么了?」 「「你这妖精杀手。」」 「……为什么?」 席德露出打从心底不明所以的表情。 「然后呢?席德爵士,你打算怎么做?」 「你是什么意思?」 席德听见艾尔文的问题后,疑惑地歪著头。 「听刚才妖精她们的话,不是说那座山顶上有黑曜铁的剑吗?」 「啊、对啊!或许那是师父你被捣蛋妖精偷走的剑耶!?」 「虽然我们没办法……但你应该能去拿……」 席德听见艾尔文的提议后,暂时默不吭声。 最终── 「不,不用了。」 他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的剑被捣蛋妖精偷走了,那对剑已经回不来了。」 「不、不过……就算那是另一把剑,也是贵重的黑曜铁剑啊!?」 天狐急忙地逼向席德,说出她的意见: 「如果拿得到的话,一定能成为师父你的力量……!」 此时…… 席德忽然揉乱了天狐的发丝。 「哇呼!?」 他对天狐面红耳赤、直直地竖起耳朵视若无睹,说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著想,才这么说的,谢谢。」 他眼神流转,随意地瞄向远山说: 「不过,现在的我不需要剑了,放心吧,就算不仰赖来处不明的剑,我也能守护你们和这国家的。」 「这样……啊……」 天狐虽然有些无法释怀,但既然席德这么说了,她也只能不再坚持。 然而,艾尔文却隐约能明白。 (席德爵士果然……隐瞒了些什么……) 他究竟为何,不愿去拿那座山顶上的黑曜铁剑呢? 而且──传说时代的席德为何并未被妖精剑选上? (好奇怪……看刚才妖精剑的反应,姑且能知道……那是因为当时没有剑品符合他实力的剑。 不过,我听说传说时代的妖精剑比现代的强,既然如此,如果当时的妖精剑对他的反应,也像这样充满善意的话……只要耗费时间,细心寻找……一定会出现愿意选择他的妖精剑。 但是,传说时代的他为什么没被妖精剑选上呢?) 艾尔文对此毫无头绪。 然而…… 「…………」 当她见到席德若有所思地眺望著远山的侧脸后,便难以继续逼问他了。 「……好了,午休差不多要结束了。」 最后,席德想起某事般地转过身去。 「要开始下午的联合训练啰。去叫醒还在睡午觉的家伙,快点去集合吧。」 「是、是的……」 于是── 三人就此解散,黑曜铁剑一事也不了了之。 ──── 到了妖精界集训下午军训的时间。 自下午之后,理应进行四班联合训练。 而若简单指出部分事实,传统三班杜兰德班、欧铎班、盎撒洛班的教官骑士与学生,不喜欢由席德担任教官的布雷泽班。 毕竟,布雷泽班本身,是明显破坏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传统的异端分子,布雷泽班的组成学生,也是只能抽中地灵位这种最低剑品的「吊车尾」。 而实际上,当初这「后段班」也著实体现了这三个字,在任何表现上都远远不及其他班,是一群废柴的聚集地。 不过,这些「吊车尾」在自称为席德布雷泽的骑士就任教官后,立刻以惊人之势开始崭露头角。 最近,在定期举办的实战演练中,传统三班甚至根本无法战胜布雷泽班,败得灰头土脸。 之后,他们不断完成传统三班也难以达成的课题,持续累积战果与实绩。 传统三班的学生,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才是受选召的精英分子,因此对他们而言,布雷泽班的表现何止令人扫兴,甚至已经构成足以威胁自己立场的恐惧了。 而理所当然,艾尔文等人也深知传统三班对自己的厌恶。 于是,当他们听到集训中的四班联合训练后,就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然后,那预感也化为现实── 「……扫荡妖魔?四班一起?」 位于距离湖不远处的森林之中。 众学生集合整队,站在一处开阔的原野之上。 席德则对这项传统三班教官的提议,沉吟深思。 「对,每年的传统都是在集训第一天,扫荡湖附近的妖魔。」 盎撒洛班的首席教官骑士──一名绑著发辫的妙龄女子玛丽叶这么说道。 「对,没错,之后的一个月内,我们要一起在湖边生活吧?最先该做的是确保环境安全,对吧?」 杜兰德班的首席教官骑士──状似粗暴的壮汉札克也哼了一声接著如此说。 「设立在湖四周的辟邪结界的效果,愈远离湖就会愈低。」 欧铎班的首席教官骑士──配戴单片眼镜的青年克莱斯明显露出愤恨的神情,瞪著席德补充道: 「这个辟邪结界,是一种对强大妖魔能发挥更强力量的术式,因此愈靠近湖会出现愈弱小妖魔,愈远离湖则会出现强大妖魔。」 「喔,原来如此,我知道了,瞭解。」 席德心领神会,拍了一下手。 「也就是说,赶快讨伐出没于湖附近的弱小妖魔,让今后的集训能安全进行,对吧?然后就由学生来讨伐啊。」 「对,如您所说。」 克莱斯高傲地冷哼一声。 他在过去的联合赛中,似乎因为自己班被布雷泽班打得落花流水,记仇极深,甚至不遮掩对席德的厌恶之心。 而不只克莱斯,玛丽叶与札克也一样。 他们对席德的态度都爱理不理,针锋相对。 不过,席德丝毫不介意这些首席教官骑士所显露出的敌意,大剌剌地说: 「原来如此,这真是个好传统,也能成为对付妖魔的实战训练,那就快点开始吧。」 当席德也兴冲冲地回应后。 「不过……只是让学生去扫荡妖魔,不是很无趣吗?」 克莱斯挑衅似地对席德道。 「要不要来比赛啊?」 「……嗯?比赛?」 此时,克莱斯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塞给了席德。 当席德接过后,就开始翻阅起来。 他陆续念出书页上所写的图画与文字: 「我看看,黑妖犬1分……红帽鬼3分……哥布林2分……水马(凯尔派)7分……嗯──这是什么啊?」 「那是汇整了栖息在这层的妖魔,和配合它们的危险度所应得的战果评分清单。」 「也就是说,我们要用各班猎杀的妖魔总分来竞赛。」 「互相砥砺果然才是提升实力的秘诀吧?」 三名教官骑士大言不惭地道。 「嗯嗯嗯。」 席德随意听著他们的发言,不断地翻阅小册子。 克莱斯与玛丽叶则继续对席德道: 「然后,在这场比赛中获胜的班级教官骑士就是……最具指导能力的教官骑士吧?」 「因此,今年的集训就由那位教官骑士来担任我们的总督导,负责统筹全部学生的训练……我们三人讨论出这样的方针,你意下如何呢?」 「……啥!?」 艾尔文听见教官的话后,不禁愕然。 「请、请等一下!那、那太──」 她注意到这比赛规则,对自身班级有著致命性的不公因素。 「用、用那个规则的话,我们就会……!」 「哼,蠢毙了……教官,我们不用理会那种比赛。」 「对、对啊……那种作弊的比赛……」 正当依莲恩、希欧铎、琳奈也纷纷企图扬声抗议时── 「这比赛真有趣,就这样吧。」 席德却不给他们抗议的机会,当下接受了这场比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吼唷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艾尔文、依莲恩、希欧铎与琳奈只能抱头哀号。 附带一提。 「「???」」 天狐与克里斯多福两人,见到艾尔文等人的反应后,一头雾水地歪著头。 「啊,我姑且先确认一下,不在这清单上的妖魔,不算战果分数吧?」 席德摇晃著小册子。 「您在说什么啊,那不是废话吗?」 「也就是说,我们要靠讨伐这清单上记载的妖魔,来一决胜负。」 「所以说,您干嘛一直问这些理所当然的问题?」 「好,决斗竞赛乃骑士精神的精华所在,我们就光明正大地比吧。」 他乐在其中地笑著。 「我不管了喔……」 艾尔文叹了一口气。 于是,在集训第一天的下午。 展开了一场始料未及的四班扫荡妖魔赛── ──── 扫荡妖魔的时间从十三点至十八点。 期间,十五点至十六点的一小时,为休息时间与中场成果发表,将暂时回据点集合。 由于过度分散战力将有危险,必须六人一队行动。 此外,为了瞭解各班击败了何种妖魔,又击败了多少只,由传令妖精负责监视各队。 这些传令妖精,是由辅助这次集训且随行的《湖畔仙女》半人半妖精族,以魔法召唤而来。 这些妖精具备某种特性,能遵循施术者的命令,正确地传递情报,无法说谎。 意即,若有传令妖精监视,将无法作弊,靠偷鸡摸狗的方式灌水战绩…… 「不过,真头痛啊……那个规则……」 艾尔文叹著气,在据点做好扫荡妖魔的准备。 「艾尔文,怎么了?你还因为自己的地灵位妖精剑,感到自卑吗?」 席德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这么说道。 「对啊,艾尔文!我们已经跟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了耶!」 「对,多亏教官,我们进步了很多!就算其他班的学生拥有剑品超越我们的妖精剑,我们也不会轻易输掉的!」 天狐与克里斯多福,露出充满干劲的表情,异口同声地鼓舞艾尔文。 他们两人似乎仍未注意到这场比赛的漏洞。 「唉……这里是白痴窝吗?」 「请你就别跟他们说了吧。」 希欧铎与依莲恩长叹一声。 布雷泽班的学生表情各异,进行行前准备之时── 「……艾尔文。」 有两名学生来到众人面前。 「你们是……奥丽薇和约翰?」 艾尔文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造访,惊讶得眨著双眼。 杜兰德班一年级班长奥丽薇。 盎撒洛班一年级班长约翰。 他们在之前的四班联合赛中,没有直接与布雷泽班的学生对决,但都是被精灵位(创造界)这种高贵剑品的妖精剑选上的精英分子。 实际上,他俩在交流赛中,也展现出超高的实力,尤其约翰更是今年的最佳新人奖得主。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此时,约翰便咄咄逼人地对艾尔文说: 「我是来宣战的,我绝对……不会输给你们。」 「!」 「你们最近气势如虹,但我们也有身为精灵位剑士的骄傲,不可以被你们这些区区地灵位剑士甩在后方……!」 「对啊!你们之前的表现一定都只是巧合而已!我们一定会在这次扫荡妖魔赛中,证明这一点的……!」 他们单方面滔滔不绝地大放厥词。 也不听艾尔文回应,就匆匆地快步离去。 「态、态度超差的……」 「他、他们……杀气腾腾的,好恐怖喔……」 天狐鄙夷地眯起眼来,琳奈则怕得颤颤巍巍。 克里斯多福、希欧铎与依莲恩在一旁观看,也察觉到这次扫荡妖魔有种暗潮汹涌之感,一脸厌恶地默不作声。 「哎呀,好青春呢,真不错。很好,就是这样。」 唯有席德的反应一如往常。 「仔细想想,我们以前也有这种散发青春活力的时候啊……不过,也会因为过于有活力,在像那样宣战后,顺带一剑捅过去的情形呢。」 「可以顺便捅人的吗!?」 「因为在开战前打赢的话,就获胜了啊。」 「传说时代真的很腥风血雨耶!」 「也罢,但我可没那么做喔,但当时有很多这种血气方刚的骑士。」 「那何止是血气方刚啦!根本是杀意毕露吧!?」 「所以我才讨厌传说时代……!」 众人显得傻眼至极。 当布雷泽班,沉浸于这种温和松懈的气氛之中时── 临时设置于集训区营本部的简易钟楼,发出一声巨响。 那是午后的一响钟──意即十三点。 是扫荡妖魔赛的开始信号。 「喔,终于开始啦,好了,你们加油吧。」 「……是、是的……」 艾尔文等人在席德的目送之下,奔向森林深处── ──── 这场扫荡妖魔赛的规则并不公平。 艾尔文的想法随即化为现实,对布雷泽班显露了敌意。 沙沙沙沙沙沙沙──! 幽暗森林之中,传来少年少女踩踏草丛的疾走声。 「有了!是食人树!」 「战果评分5分!我就收下了!」 克里斯多福与依莲恩持剑奔去的方向上,有一棵巨树。 那棵树拥有无数树枝与根部的手脚,粗壮树干上张开一张利齿横生的血盆大口。 这是食人树。 它是从植物妖精沦为妖魔的生物,是一种极端危险的妖魔,会用它的树枝手臂捕捉靠近的人类,加以啃食殆尽。 「嘿嘿!就由我来把它劈成木柴吧!」 然而,克里斯多福一马当先地冲去,毫无惧意。 他燃炼维元,使玛那流过双腿,进而加速──朝食人树猛烈地冲刺过去。 不过── 「呵呵,抱歉,我先走一步了。」 「啥──!?」 依莲恩朝腿部灌注维元,一口气超越了克里斯多福,将他远远地甩在后方。 被她转眼间拋下的克里斯多福,沉痛地惨叫: 「可恶──!?先不说力量,但我的速度赢不了你啊啊啊啊!?」 「哦──呵呵呵!那就由本小姐来华丽地收割──」 当依莲恩显得得意洋洋时──这一瞬间。 咻轰! 某人迅如疾风般地越过她身边,遥遥领先。 「御风而行!」 艾尔文藉由碧绿妖精魔法【疾风】,周身环绕著劲风,大幅加速。 她华丽地穿梭于林木缝隙之间,犹若疾风般奔驰而去。 接著── 「炽流共舞!」 砰! 天狐随著窜起的烈焰,如在地面滑行般地高速飞行,紧追于艾尔文之后。 绯红妖精魔法【炎舞脚】。 这是一种于踩踏蹬步的脚底,引发具有方向性的爆炸,以此为推进力大幅提升移动速度的魔法──是天狐近日最为擅长的魔法。 这与擅长灵活敏捷地高速移动的艾尔文相比,在瞬间加速与最快速度上占了优势,颇有天狐的作风。 「喂!?你们俩,这太奸诈了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与天狐,将依莲恩远拋在后。 这场猎杀食人树之争,成为她们两人之间的单挑赛。 「看招──!」 「喝啊啊啊啊啊──!」 ──然而…… 当两人的剑锋即将碰触到食人树之时──当下的那一瞬间。 喀嚓! 食人树却在两人面前,被某人的斧头连根劈成两截了。 「啥──」 「你、你是──!?」 而现身于被砍倒的食人树后方的是── 「嘿嘿……这样就有5分了吧……?」 一名素行不良的金发少年──杜兰德班的一年级候补骑士贾托,正横向挥尽了斧型妖精剑。 他是一名心狠手辣的少年,在之前的四班联合赛中,曾过度折磨尚未掌握维元的天狐。 天狐回想起当时的惨状,明显地蹙起了眉头,一脸嫌恶。 「唔……你是来干嘛的啊……!?」 「你问我干嘛,就是来杀妖魔的啊,猎杀妖魔……嘿嘿嘿。」 当他流里流气地笑了后,状似他队友的学生也陆续从森林中现身。 「干得好啊。」 「嘻嘻嘻,真不愧是贾托哥。」 「喔喔,维恩和瑞德,你们好慢啊。我已经干掉它了呢。」 贾托等人趾高气扬地开始交谈。 期间,依莲恩、克里斯多福,以及稍晚一步的希欧铎与琳奈,也纷纷赶到现场。 众人或许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双方人马相互瞪视,现场气氛一触即发。 天狐愤怒得竖起耳朵,露出尖锐的虎牙,喊道: 「刚、刚才那食人树不管怎么看,都是我们的猎物吧!?」 「啥?蠢狐狸,你不知道规则吗?比赛是先抢先赢吧?」 「你、你说什么──」 天狐气得火冒三丈,下意识地将手伸向刀柄。 「……天狐,住手。」 不过,艾尔文却握住了天狐的手腕。 「刚才那是你们的得分,我们不打算引起争执。」 「喔,我们也是喔,毕竟,学生互斗违反规则嘛……必须要遵守规则啊……规则可是很重要的呢。」 布雷泽班听见贾托搧风点火般的挑衅后,纷纷懊恼地闷不吭声。 「那我们今后也正大光明地比赛吧?好吗?啊哈哈哈哈哈──!」 贾托等人拋下这句话后。 随即离开了原地。 「……可恶!又被抢走了!」 当贾托等人消失后,克里斯多福以巨剑「砰!」的一声敲击地面。 「不只是他们!这已经是我们第几次被抢走分数啦!?」 「……如我所料,我们彻底被盯上了呢。」 希欧铎叹气,将眼镜往上一推。 杜兰德班、欧铎班与盎撒洛班,明显地绕到布雷泽班之前。 接著,于临门一脚之际,抢走布雷泽班所发现的猎物。 「对啊,这场比赛之所以不公平……问题就在于人数差距。」 希欧铎淡淡地环视众人。 布雷泽班是从这学期才成立的新班级。 因此,仅有六名学生。 不过,传统三班却不一样。 每班都有将近四十名学生。 意即,假使以一队六人行动的话,对方队数约为六倍。 遇到妖魔的机率也为六倍,拥有获得六倍分数的机会。 此外,若其中一部分人来盯防自己的话,根本无从比赛。 「我们目前个人的战力确实赢过他们,但这次比赛是扫荡妖魔……比起个人战力,人数的影响还比较大……」 听完希欧铎的说明后── 「唔……!?这场比赛居然有这种陷阱……!?」 「我根本没发现啊……!」 「你们要发现啊!!给我发现啦!白痴二人组,这不是从一开始就很明显了吗!?」 天狐与克里斯多福懊悔得瑟瑟颤抖,希欧铎则义务性地出声吐槽。 「不过,真伤脑筋啊……」 「对,这样下去,我们的集训就会惨兮兮了。」 艾尔文与希欧铎一同叹息。 「欸?这怎么说?」 「天狐,在这场扫荡妖魔赛中获胜班级的教官,将担任参加这次集训所有学生的总督导吧?」 「那位总督导将负责整体的指导方针和训练内容。也就是说,最糟的状况下,对方可能甚至不让我们参与训练……专派我们去准备粮食或洗衣等杂务……他也能这么恶整我们。」 「哎,不管怎么想,这才是那些教官的目的呢。」 当听完艾尔文、希欧铎与依莲恩的话后。 「啥……!?竟然有这种居心,真是太卑鄙了……!」 「我根本没发现啊……!」 「你们要发现啊!!给我发现啦!白痴二人组,这不是从一开始就很明显了吗!?」 天狐与克里斯多福懊悔得瑟瑟颤抖,希欧铎则再度义务性地出声吐槽。 「那、那么,为什么教官会接受这种比赛啊!?」 「师、师父该不会……和我一样没有发现这件事……!?」 当天狐发著抖时── 「不,别把我的脑袋和你的相提并论,那可是奇耻大辱耶。」 上方传来了这道混杂著苦笑的嗓音。 抬头一看,席德正躺在上方树枝上,俯瞰著艾尔文等人。 「席德爵士!?」 「真是的……亏我一直静观其变,但你们在这里干嘛啊?」 席德傻眼地嘟哝。 「你、你说干嘛……就是扫荡妖魔……」 「不过、不过!我们被其他班干扰,所以很不顺利啊~!」 琳奈泪眼婆娑地抱怨,其他学生则默不作声(附带一提,天狐屈膝蹲著,口中念念有词「竟然是奇耻大辱的程度……」)。 此时── 「那是因为,你们选这种地方当狩猎场啊。」 席德拿出战果评分的小册子,翻阅页面。 接著,他「唰!」的一声撕下其中一页,拋向艾尔文等人。 「你们当然要选这家伙当猎物吧?」 艾尔文接住飘然落下的页面,望向内容。 其他学生也聚集到他后方或身旁,探头看向内容。 之后──当他们见到书页上所写的妖魔情报时……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六道尖声怪叫瞬间回荡于森林之中。 ──── 午后三响钟──通知十五点已至的钟响,回荡于森林之中。 猎杀妖魔的上半场比赛结束,各班学生为了听中场成果发表,聚集到集合据点的广场之上。 克莱斯在扫荡妖魔的营本部等待,暗自冷笑地说道: 「布雷泽班最近实力增长,真是嚣张……但面对这种需要人数的比赛,个人战力可就无用武之地了呢……」 另外,拥有神灵位妖精剑的露易丝,就读克莱斯所率领的欧铎班,她的妖精剑能操纵寒气,施展广范围攻击,在这种竞争击败数的比赛之中占了上风。 意即,这是一场打从一开始就胜负已分的比赛,使他颇为期待成果发表。 「这样很好……布雷泽班……!我今天就要一洗……之前在联合赛中尝到的屈辱……!」 而根据与其他班级教官骑士的私下协议,无论哪一班获胜,都会让布雷泽班度过受尽屈辱的一个月。 在长达一个月之内,如奴隶般地使唤布雷泽班学生,让他们度过对骑士而言毫无意义的时光,正是对席德最狠的复仇。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这都是因为你让我吃鳖……!」 克莱斯在心中窃笑,各班队伍则陆续回到他面前。 接著── 最后,布雷泽班的学生也回来集合了。 此时,克莱斯忽然注意到某事。 (他、他们是怎么了……?为什么衣衫不整又精疲力尽……) 艾尔文等布雷泽班的所有学生,虽然没受到严重损伤,却浑身泥泞,候补骑士的制服也破烂不堪。 其他班学生见到他们这副难堪的模样后,嘻嘻冷笑。 「这附近明明没有能让人陷入苦战的妖魔……」 「看来他们之前屡创佳绩,只是走狗屎运呢……」 「充其量就是个垃圾班级……」 众人的想法与克莱斯雷同,于心中暗自讪笑。 克莱斯坚信自己必将获胜,催促传令妖精报告中场成果。 「那么,监视各班的传令妖精啊!统计各班打倒的妖魔数量和总分,向大家报告吧!」 首先,回答的是监视盎撒洛班的传令妖精。 『盎撒洛班,讨伐数24,总分72。』 其他班闻言,发出赞扬之声。 根据往年成绩判断,在中场成果发表中能获得这种分数,算是创下佳绩。 「原来如此,你们均衡地猎杀了大型妖魔和小型妖魔呢,各位的成绩值得赞赏。来,下一个。」 接著回答的是杜兰德班的传令妖精。 『杜兰德班,讨伐数19,总分74。』 杜兰德班的成绩也不错。 「以你们的讨伐数来看,得分却相对高,是积极锁定了大型妖魔吧,很好。下一个。」 此时,欧铎班的传令妖精也回答: 『欧铎班,讨伐数42,总分98。』 这项报告令现场学生议论纷纷。 「98分……?真的假的……?」 「好、好猛……欧铎班好猛喔……」 「据说露易丝一个人就猎杀了二十只耶……?」 「真、真不愧是神灵位……这样今年的比赛就分出胜负了吧……?」 所有人都对落落大方地站著的露易丝,投以尊敬与欣羡的眼神。 「……哼。」 而露易丝本人彷佛这成果天经地义一般,双手环胸,冷哼一声。 欧铎班的教官克莱斯也赞扬了露易丝: 「真不愧是露易丝!你的表现不辱神灵位之名!非常好!」 神灵位妖精剑的力量,果然令人望尘莫及。 她在之前的交流赛中输给艾尔文,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状况,或单纯出于偶然……四周弥漫著这股气氛。 无论如何,目前由欧铎班独占鳌头。 克莱斯对这个结果大感满意,暗自冷笑。 他神气活现地催促妖精做出最后的报告: 『那么,最后,报告布雷泽班的分数。』 接著── 跟在布雷泽班上方的传令妖精凌空飞起,高声报告: 『布雷泽班,讨伐数1……』 讨伐数1。 当其他班的学生听见这数字后,便面带轻蔑,嘻嘻嗤笑。 克莱斯则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 然而一下一秒钟。 『……总分200。』 众人听见传令妖精的报告后。 全场变得鸦雀无声。 「……啥?2、200……?」 克莱斯震惊得大张著嘴。 「……啥……」 露易丝原本认为自己获得最佳战绩,也不禁哑然失声。 其他班的教官骑士……玛丽叶与札克似乎也抱持相同想法,露出如出一辙的表情定格。 「不、不对……这绝对出了什么问题吧?这……」 『布雷泽班的得分是200分,报告完毕。』 传令妖精这么说道,深深一鞠躬后,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之后,现场群声哗然。 「骗人吧?」「难以置信……」「到底怎么办到的……?」 当众人处于错愕情绪的风暴之中时。 「席、席、席德爵士──!?」 克莱斯逼近席德。 「您、您您您、您到底做了什么!?是怎么作弊的……!?」 「不,我没有作弊喔。」 席德轻轻地挥了挥手。 「可、可是!不可能出现这种结果!绝无可能啊!」 「不对,这上面不是白纸黑字地写了吗?」 啪!席德拿出从战果评分的小册子中撕下的页面,大力地塞给克莱斯。 克莱斯则猛力抢过那张纸,低头一看。 上面记载的妖魔图画与名称为── 「殛厉魔」战果评分:200分 「殛、殛厉魔──!?」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学生听见克莱斯震惊的叫声后,也随之吶喊合奏。 「你、你们班该不会……击败了殛厉魔吧!?」 「对,也只有殛厉魔是一只恰好值200分的妖魔啊。」 殛厉魔。 它拥有近似于龙轮廓的庞大躯体,七颗头颅上又各有七角七眼。 能以从那庞大身躯难以想像的敏捷速度,与匿踪技术猎杀猎物,是一种凶残血腥的暴力化身,可谓密林中的暗杀者,被誉为栖息于妖精界深层领域的杀戮专家。 那是一种原本应由老练的妖精骑士,组队讨伐的强悍妖魔…… 「怎、怎么可能……辟邪结界里,怎么可能有殛厉魔这么危险的妖魔……」 「如果结界里没有,那就去结界外就好了啊,又没有禁止。」 「你们去结界外了!?怎么可能!?结界外太危险了!」 克莱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而精疲力竭的布雷泽班学生,全然无视教官之间的争执。 「拜托……我们班教官,真的很乱来耶……」 他们纷纷七嘴八舌地互相发泄牢骚: 「没、没想到……我会和以前差点杀掉我们全班的妖魔战斗……」 「真的是……」 「呜、呜呜……好、好可怕……好可怕喔……」 「不过,就像席德爵士说的,靠现在的我们同心协力,就会有方法的呢。」 「……我们也成长了啊。」 「虽然整个陷入苦战啦……」 而克莱斯无视布雷泽班的抱怨,朝席德猛烈地抗议: 「你、你说谎!?这是谎话!区区学生怎么可能打败殛厉魔!」 「所以说,传令妖精无法谎报,你差不多该认清事实了吧。」 「这、这是假的……!都是假的……!」 玛丽叶与札克,不顾只能震惊到嘴巴不断地开开阖阖的克莱斯,咄咄逼人地对席德道: 「……到结界外狩猎殛厉魔……席德爵士,这是你下的指示吗?」 「对,没错。」 「你、你……!不配当教官!」 玛丽叶愤怒得颤抖,咬牙切齿地说,札克也跟著道: 「对,没错!你这混蛋根本没资格当教官!」 「居然让学生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在深层领域跑到结界之外,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还要不要脸啊!你这《野蛮人》──!」 席德闻言,潇洒不羁地笑了笑,说: 「什么嘛,你们还算有真心在为学生著想呢,我喜欢你们。」 「啥──!?」 「不过,就容我这么说吧……没有问题。」 席德充满自信地鼓起胸膛,一一环视自己班上的学生,宣告: 「他们是我引以为傲的学生,如今根本不可能会输给殛厉魔那种小角色。」 克莱斯、玛丽叶与札克── 「「「~~~~!?」」」 ──听见席德直截了当且光明正大的宣言后。 根本无言以对。 ──── ──于是。 下半场比赛于凝重的整体气氛中展开。 几乎所有学生都已经丧失战意。 毕竟,布雷泽班光靠上半场,便将分数拉开两倍以上的差距。 明明双方之间有六倍以上的人数差距。 此外,由于上半场已经将结界内的弱小妖魔猎杀得差不多,各班在下半场无论如何,都必须烦恼如何获得分数。 根本已经赢不了布雷泽班了。 自己等人是拥有高贵剑品的精英分子。 布雷泽班都是拥有低微剑品的吊车尾。 理应如此,但究竟是在何时,产生了这种差距? 几乎所有学生在面临这种不可颠覆的评比后,不禁灰心丧志,一蹶不振。 然而──依然尚有愿意抵抗残酷现实的学生。 斩! 「可恶……可恶……可恶……!」 这是露易丝。 她瞬间砍杀现身于自己面前的黑妖犬,吼道: 「我又要输了吗……!?又要输给他们……输给艾尔文吗……!我不承认……我不承认这种事……!」 没错,露易丝无法二度认输。 她必须争取回……属于骑士的荣耀。 「我……!我……!」 她情绪激动地疾驰于森林之中,不断地猎杀妖魔,回想起某事。 回想起自己成为骑士的初衷── 露易丝的亲生父亲──罗德里各法雷是一名伟大的骑士。 正直清廉、光明正大,对王室忠心耿耿,受领民景仰爱戴。 更重要的是,罗德里各是一名受到神灵位妖精剑选上的骑士,是当时这国家中最为优异的骑士,也被誉为最强骑士,是一名远近驰名的英雄豪杰。 理所当然,露易丝自小也认为,父亲是骑士中的骑士。 并梦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要成为像父亲一样,荣耀不凡且实力坚强的骑士。 然而──这个梦想却在某天,如玻璃般地脆弱碎裂。 父亲突然之间被褫夺骑士称号,没收领地,家族面临撤废爵位、贬为庶人的忧患。 这是因为父亲擅自在某场战役之中,放弃守护君王,前往拯救遭受敌人攻打的城镇所致。 结果,众多人民获救,免于受害──但战后父亲却惨遭抨击。 根据骑士团法,父亲所犯下的是背弃君主的滔天大罪。 当然,国王宣布将不追究父亲的罪责,许多富有良心的骑士也赞同父亲的义举,站在他这一边。 然而──部分骑士与贵族,尤其是厌恶父亲的人却不断地谴责声讨。 他们抓紧机会,群起攻讦,企图斗垮父亲,迫使父亲失势。 倘若继续维持现状,国家必将分崩离析,王室权威也岌岌可危。 父亲这么判断──默默地接受放弃骑士身分与领地的责罚。 最终……父亲也因为在那场战中所受的伤,随即撒手人寰。 『我不后悔……』 『当时我能守护无从抵抗、只能被屠杀的百姓……还能侍奉认为我行正道的亚尔铎王……是我身为骑士的荣耀。』 『不过……我真的对不起你们……还请……坚强地活下去吧……』 父亲于临死之际,留下这些遗言。 露易丝却丝毫无法理解。 即便自己身败名裂,也要拯救人民就是荣耀吗? 侍奉那个终究无力守护父亲的积弱王室,就是荣耀吗? 假如要在临死之前向我们道歉的话,为什么选择那么做? 他原本是自己敬爱的父亲……自己却始终无法理解他死前的遗言。 尽管如此,露易丝却也领悟到某些事。 那就是── 『竟然失去了祖先代代传下来的家名和领地,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向祖先解释……啊……法雷家族也到此为止了……』 ──这是祖父的哀叹,他在绝望与失意之中,恍如追随父亲似地病逝归天。 『咳……咳咳……不要紧……孩子们,我不要紧的……就算用我这条命来换,我也会把你们养大成人……因为我和罗德里各约好了……』 ──体弱多病的母亲的艰辛与温柔,她原本是受尽呵护的贵族千金,忽然沦为一介民女,却依然透过不熟悉的针线活拚命工作,含辛茹苦地养育自己长大。 『姊姊……我肚子饿了……』 『……姊姊……好冷……好冷喔……』 ──弟妹们的呻吟,他们即便在母亲细心照顾之下,仍旧忍耐不了贫困与辛劳,瑟瑟颤抖。 『对不起……!大小姐,真的很对不起……!』 『我们也有家人……要生活……!』 『虽然我祖先世世代代受法雷家照顾……大小姐,还请原谅我……!』 ──情同家人的家臣们情非得已,他们侍奉自己家人直至最后一刻,却终究离开了自己……不对,是不得不选择离去。 『呀哈哈哈哈哈──!鼎鼎大名的法雷家怎么这么落魄啊!』 『这都是因为,你们老是摆出一副我才是最强骑士的狂妄嘴脸啊!!』 『真是活该,蠢──货!』 『呵……可以不要靠近我吗?会沾上死老百姓的寒酸。』 ──贵族与骑士们,无情地谩骂侮辱家道中落的自己与家人…… 「我……必须取回……!取回失去的荣耀……!」 丧失的骑士身分、爵位、家名与领地。 为了自己尊敬的父亲,也必须取回这些,让法雷家族的骑士荣耀浴火重生。 正因为如此,自己才攀附欧铎公爵,为了成为万人认可的骑士,朝骑士迈进,自己必须成为最强骑士。 所幸,自己与父亲相同,被神灵位妖精剑选上。 自己与父亲相同,拥有足以成为最强骑士的大器之才。 因此,露易丝如今冠母姓,以露易丝瑟狄亚司这名寻常少女的身分,从零开始迈向成为骑士的目标。 这是为了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出色的骑士,复兴法雷家族── 「没错……我明明……必须取回我们家的荣耀……!」 因此,自己必须成为受万人认可的高强骑士。 必须成为这国家中最为优秀的骑士──成为最强骑士。 然而── 传说时代的最强骑士──席德布雷泽。 而且,还有艾尔文等布雷泽班的同学。 阻挡于露易丝面前的墙──过于高耸。 欧铎公爵原本因为神灵位剑品而特别照顾自己……最近却有些爱理不理,这是因为自己过去败给了艾尔文,造成她极度失望所致。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都不顺利!?我明明都这么努力了……我难道不是天选的神灵位吗!?我并非天赋异禀吗!?」 当露易丝这么自问自答时。 有几名学生不知何时已经聚集到她面前。 「你们是……?」 这些学生各隶属于不同班级。 不过,都是被誉为各班王牌的佼佼者。 接著,聚集而来的其中一名学生──盎撒洛班的班长约翰走向露易丝说: 「露易丝,我们联手吧。」 露易丝听见约翰的提议,蹙起眉头。 「联手是指……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接著轮到杜兰德班的班长奥丽薇怏怏不乐地回应。 「你也懂的吧!?我们现在在聚集各班的好手!」 「对!然后,我们也要去结界外!」 约翰气势汹汹地道。 「他们都能杀死殛厉魔了……!我们身为受选召的精英,怎么可能办不到……!」 「原来如此,我懂你想说什么了。」 露易丝叹了口气,说道: 「不过,就算三班联手这么做,得分也……」 「谁还管得分啊──!?」 此时,约翰如对天空咆哮般地喊道: 「你也明白吧!?这已经是攸关我们骑士尊严的问题了!」 「……唔!」 露易丝闻言,杏眼圆睁。 仔细一看,在场所有人都默默地点头赞同约翰的话。 他这番话,似乎是在场自负为精英分子的学生的全体想法。 露易丝暂时不发一语地汇整思绪…… 「……我知道了,就这么做。」 并点了点头。 「对……我也没办法就这样恬不知耻地退让……我无法认同!就做给他们看看!我们也能办得到!一定能办得到!」 「对,没错!没错!」 在场所有学生,也异口同声地赞同露易丝。 「那就在没被教官们发现时执行吧。」 「对,尽快完成比较好。」 于是,这批少年少女开始行动。 他们被逼上绝境的尊严,成为替这种过度青春的失控行为火上加油的燃料。 最终,这支精英队伍秘密成军,以露易丝、约翰与奥丽薇为核心人物,集杜兰德班、欧铎班与盎撒洛班的一线好手,共组而成。 他们个个斗志昂扬,试图将因布雷泽班产生的郁闷与自卑之心,一扫而空。 一行人脚步匆匆地迈向结界之外── 「来,走吧!我们也行的……!」 「不能输……我们不能输……!」 他们的心被多愁善感的青春期特有的无所不能感占据。 自己身为精英分子,又聚集了这么多各班的一线好手。 自己也能办到。 可以的,自己能游刃有余地战胜──殛厉魔那种小角色。 自己的实力也已经变强了,与刚入学那时不可同日而语。 自己已经能从妖精剑中,引出不同以往的力量。 因此,既然三流的布雷泽班都能办到,自己怎么可能办不到。 我们跟那些家伙不一样。 因为自己可是受选召的精英分子──他们心怀这份骄傲,勇往直前。 ──── 各班一线好手所组成、总计十几人的队伍,终于踏出辟邪结界之外。 森林逐渐显得更加幽暗阴森,他们则昂首阔步,横越其间。 他们寻找的是与殛厉魔同等,或战果评分超越殛厉魔的妖魔。 结界外与充满温暖生命气息的湖四周迥然相异,阒寂无声得令人毛骨悚然。 四下无半点虫鸣鸟叫──他们在俨如深海的幽森中前进。 然而,一行人并未放松警戒。 他们解放了妖精剑之力,将感官能力提升至极限。 众人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毫无一丝松懈之心,继续深入结界之外。 没错,他们绝未轻忽大意。 只不过──低估了妖魔而已。 「呀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事情发生得毫无徵兆,猝不及防。 位于队伍最后的两名学生突然发出尖叫并被打飞,狠狠地撞上附近的大树。 他们身上的骨头断了几根,接著虚软无力地瘫倒在地。 「啥──!?」 众人听见这声惨叫后,同时转过头来。 只见一只拥有七颗头颅的庞然大物──殛厉魔坐镇该处。 它狰狞骇人的七眼见到大量猎物──学生后,露出危险的凶光。 「怎、怎么可能……!?」 「是、是什么时候……!?」 明明所有人都留意四方,却无人察觉到殛厉魔接近。 许多学生因为这惊悚的事实,难掩困惑与错愕之情。 「出、出现了!包围!包围它!」 「对,只要大家一起围攻它的话……!」 约翰与奥丽薇最快恢复正常,持剑摆出架式,喝斥其他学生,下达指示── 但下一秒钟,殛厉魔的身影却「嗡!」的一声消失于视野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咳呃啊啊啊啊!?」 殛厉魔这次现身于队伍右翼,朝两名学生露出利牙,将他们高举至上方。 「啊?……欸?等……它、它会不会……太快了?」 「眼睛……根本……追不上……的感觉?」 殛厉魔则在迷茫不解的学生面前,左右摇晃自己举起的两名学生,重重地砸向地面。 「……咳、呃……」 「……呕、啊……呃……」 地面出现两坑人形凹洞,那两名学生则牢牢地陷落其中。 他们当然已经全身骨折,无法再战了。 露易丝拿著双剑,愣怔地盯著这一幕。 「等、等一下……殛厉魔竟然……这、这么厉害……?」 接著…… 这群可怜的学生仅能战栗惊恐,往后退缩。 狠瞪…… 而殛厉魔的每一只眼睛,无一不睥睨著他们。 并开始了一场单方面的蹂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啊!!」 殛厉魔的速度与爆发力,远超乎这群学生的想像。 它能从死角超高速移动至另一死角,发挥从那庞大身躯难以想像的速度。 并从众人的死角凶残无情地使出利齿、前脚、巨尾,接二连三地撂倒了学生。 以人类的血肉之躯是否能平息狂风暴雨呢?这幅画面俨然已等同于这种道理。 众学生亲身感受到双方实力并非同一次元,惊慌失措地拔腿逃窜。 然而,殛厉魔不可能好心地放过他们。 它如瞬间移动般绕至前方,彷佛理所当然地,再举脚踩踏学生,伸长脖子咬住他们,顺势摇晃长颈,甩飞众人,猛力地砸向树木。 由于逃窜者与追捕者之间力量差距过大,现场画面甚至无法以狩猎两字形容。 学生们在转眼间全军覆没。 然而,纵使处于这种状况之中,仍有人鼓舞著即将挫败的精神,果敢地迎向殛厉魔。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露易丝。 她使出自己所能使出的浑身力气与魔法,攻向了殛厉魔。 她锁定殛厉魔击溃同学的些微破绽,朝它放射出足以使周遭空气冻结的寒气──并飞速地逼近对方,与之短兵相接。 露易丝双手上的妖精剑,凌厉地砍向殛厉魔。 铿!喀嚓! 不过,她所引以为傲的妖精剑──神灵位的双剑却三两下就碎裂了。 她未对殛厉魔造成丝毫损伤。 刚才的寒气,也仅在殛厉魔表面鳞片上,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而已。 「…………啊……?」 露易丝愣愣地盯著折断的剑,被殛厉魔的横扫尾击猛烈地震飞。 而她的左脚与右手因为这阵撞击,轻而易举地折断了。 ……等她回过神来,便发现现场已经没有能以双脚站立的学生了。 所有人只能凄惨地倒伏在地,神智不清地发出呻吟而已。 『叽咿咿咿咿咿……!』 殛厉魔发出低沉尖锐的低嚎,环顾四周。 它拥有「生吞猎物」的习性。 意即,殛厉魔在狩猎的当下,绝不会杀死猎物。 它的「狩猎」行为,只限于折磨猎物至对方无法动弹的程度。 然后,它见到现场的状况,似乎确认自己已经顺利完成「狩猎」阶段了。 接著即将开始的自然是进食阶段。 殛厉魔悠哉惬意地,走到最先锁定的露易丝身边。 「欸?……啊啊……?唔……」 露易丝则难以置信地盯著这一幕,显得茫然。 最后,她又缓缓地领略到残酷的现实。 自己已经「完蛋」了。 自己无法洗刷父亲的冤屈,也无法恢复家族的名誉。 所有努力都半途而废,一无所获──人生结束得徒劳无益。 而当她领悟到这一点的瞬间。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所有的逞强面具悉数瓦解剥落。 她只能露出恐惧与绝望的表情,难看地痛哭失声,以骨折的手脚凄惨地挣扎乱动。 而耸立于她面前的殛厉魔庞大身躯,宛如恶魔一般。 「放、放过我……求求你,请……放过我吧……!?」 她祈祷似地双手合十,但恶魔不可能聆听猎物的求饶。 接著。 这只恶魔张开七颗头颅上其中之一的血盆大口……露出密密麻麻的獠牙,朝露易丝步步进逼…… 而那犹若通往无间地狱的大门…… 「救、救命……谁、谁来救救……!?啊啊啊啊、不、不要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爸、爸爸!?救救我啊啊啊啊啊──!?」 殛厉魔的血盆大口即将吞噬露易丝…… 正当此时── 随著一道霹雷轰然响起,令人惊心动魄的闪光窜过露易丝的面前。 「……欸……?」 露易丝愣了一愣。 『叽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殛厉魔则发出痛苦的咆哮,反仰向后── 殛厉魔被砍飞的一颗头颅,「咚!」的一声砸向附近的地面。 而当她回过神来后── 「总觉得……有种既视感呢。」 眼前出现某名青年的背影。 这名青年在痛苦打滚的殛厉魔面前,侧过半脸,俯瞰露易丝──他全身上下迸溅出紫电,该骑士名为── 「席、席德爵士……!?」 「嗨,露易丝。」 席德露齿一笑。 「我大概猜得到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你们真是为了相当无聊的『荣耀』,赌上性命呢。」 「……唔、唔……!?」 露易丝露出饱受屈辱的神情。 自己已经遍体鳞伤,脸上涕泗纵横,根本无法逞威风。 再者,自己甚至因为过度仓皇无措,不禁向不识人语的妖魔乞求饶命。 无需待言,自己如今过于凄惨落魄,懦弱至极。 「呜呜……为什么……我为什么会这……嗝……呜呜呜呜呜呜……」 露易丝面对这项事实,只能不断地颤抖哭泣,垂下头去。 然而,席德并未贬低她,仅平静地道。 犹若以背影说明某种道理一般地说: 「『骑士不语虚诳』。」 「『心燃炽烈毅勇』。」 「『剑誓济弱扶危』。」 「『力求匡时扬善』。」 「『义愤──黜邪除恶』。」 露易丝眨著噙泪的双眸,仰望席德的背影。 「那是……?」 「……上古的骑士守则。」 此时,席德再度询问她: 「露易丝,你知道为什么上古的骑士守则中,没有提及『荣耀』的箴言吗?」 「……欸?」 露易丝不懂他问题的意思,发出呆愣的嗓音,正当此时── 殛厉魔重新站起,甩动残存的所有头颅,企图吞噬席德等人而逼近。 「嘿咻。」 不过,席德将露易丝夹在手臂下,从容不迫地离开原地。 这使得殛厉魔的巨颚扑了个空。 「……啊!?」 「看来不是悠哉问答的时候了。」 席德将露易丝移至安全地点,宣告道: 「好了,你们!上吧!我会照顾躺在旁边的学生!」 下一秒钟。 「是!」 唰唰唰──! 艾尔文、天狐、依莲恩、克里斯多福、琳奈与希欧铎,从附近的森林之中现身,团团包围住殛厉魔。 「大家!和上半场时一样!只有天狐、克里斯多福和希欧铎的攻击,能伤到它的鳞片!其他三人就全力掩护他们!」 「好!请让我来打头阵吧!」 「话、话说回来,没想到下半场居然也要和殛厉魔战斗……!」 「啊啊啊啊啊啊真是够了!?看我打爆你──!」 布雷泽班的学生,在艾尔文俐落的指挥之下。 同时开始进攻── 「看招吧啊啊啊啊啊──!」 首先由艾尔文发动攻势。 她使出碧绿妖精魔法【疾风】──身缠烈风,冲向了殛厉魔。 「不、不可以……!要是随便靠近它的话──!」 露易丝高喊道。 而当然,在艾尔文的细剑即将命中殛厉魔时,对方的身影便──如雾般消失了。 这是因为它以大幅超越人类动态视力的动作,瞬间绕至艾尔文的背后。 殛厉魔的尖牙利爪,无情地袭向艾尔文的背部── 「疾──!」 但艾尔文却旋扭身驱,闪避了对方的攻击。 她的身法,足以应对所有他班学生都无法反应过来的殛厉魔攻势。 『叽啊啊啊啊啊啊──!?』 殛厉魔又进一步挥出利爪尖齿,用巨尾猛力横扫。 「唔──!」 艾尔文在千钧一发之际看穿攻击并闪避,再用细剑格档──恍如疾风似地退向后方。 但殛厉魔以神速的瞬间移动,紧追在后。 并接二连三地朝艾尔文挥舞利爪尖牙。 爪牙威力足以撕裂大气,朝四面八方释出冲击波。 余波震倒了附近好几棵大树。 然而,艾尔文却往左右后方变幻万千地自在移动,犹若追风逐电一般,不断地逃过殛厉魔的追击。 她又趁逃脱闪避的间隙,突刺一闪,出剑反击。 而这一剑,猛烈地刺向殛厉魔趋近她的鼻尖。 这道攻击却被殛厉魔的坚鳞阻挡,无法贯穿它的血肉…… 『叽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殛厉魔无法捉到它认为低自己一等的对手,甚至还遭受反击,显得暴跳如雷,对艾尔文更是穷追不舍。 「……唔!」 但艾尔文却以灵巧微妙的身法与走位,不断地闪过对方的猛攻,恍如狂风呼啸一般── 「艾、艾尔文这家伙……好强……」 「可、可是……他动作那么激烈,不可能撑到最后……!」 部分学生……约翰与奥丽薇虽然陷入无法再战的困境,仍勉为其难地维持意识,这么低喃。 而如他们所料── 「──唔!?」 艾尔文不断后退,背抵住了大树。 殛厉魔所剩的六颗头颅上的巨颚,自上下左右包围猎物似地,猛然逼近艾尔文── 「──匿影藏形!」 咻轰! 一阵纯白浓雾忽然越过艾尔文与殛厉魔之间──使她的身影消失无踪,宛如消融于迷雾中一般。 此时,殛厉魔追丢艾尔文的血盆大口,便徒劳无功地咬了个空。 这是苍蓝妖精魔法【雾隐】。 「……在这边喔。」 接著,身为魔法发动者的依莲恩站在殛厉魔后方,露出大胆无畏的笑容,将变种剑的剑尖瞄准它,悠然从容地伫立著。 而殛厉魔理所当然地,不会放过浑身破绽的依莲恩。 此外,殛厉魔的超感知觉看穿了……看穿眼前的依莲恩并非实体,是以魔法创造出的幻影。 『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著它怒吼一声,一口气吹飞弥漫的霭霭浓雾。 「──!?」 此时,另一名依莲恩现身于反方向上。 这才是本尊──殛厉魔以超感知觉这么判断,又如瞬间移动般地狠咬向她。 ──然而…… 『──叽!?』 理应贯穿依莲恩的利牙,却再度挥空。 这道应为实体的依莲恩身影,如梦幻泡影似地消失…… 「这是苍蓝妖精魔法【水镜】。」 「我很擅长幻术……」 「就算你感觉敏锐,也无法轻易──」 「──抓到我喔。」 殛厉魔吃了一惊,原地僵住,多颗头颅转向四面八方。 这是因为有多名依莲恩团团包围了它。 它则只能感到困惑。 因为它的超感知觉这么告诉它──那全都是拥有实体的本尊。 它无法分辨何者为真,何者为假。 因此,殛厉魔不知应先攻击哪一名依莲恩,使它暂时愣住,正当这一瞬间。 「阻步扰行!」 当琳奈大喊一声后,殛厉魔脚边瞬间伸出无数藤蔓,将它五花大绑,牢牢地捆住── 「──舞动绿叶!」 沙沙沙──! 紧接著卷起的树叶狂岚陆续扑向殛厉魔。 它们紧紧地贴住它的眼睛与身体。 这剥夺了它的视野,令它的超感知觉紊乱不清── 『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对殛厉魔而言,可以一秒挥除这等拘束与妨碍。 它摇晃身体,撕裂藤蔓树叶,试图甩飞它们。 不过,一秒说短也短,说长也长。 在这一秒钟的破绽之中── 「看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天狐与克里斯多福发动了攻势。 由绯红妖精魔法【炽焰太刀】所生之熊熊燃烧的炎刃。 以碧绿妖精魔法【金刚神力】所生之超绝威力劈下的巨剑。 两道攻击焚毁斩裂了殛厉魔无敌的鳞片──将它的身体砍了开来。 这绝非致命伤──却首度给予他班学生根本束手无策的殛厉魔,可称为伤害的损伤。 『叽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殛厉魔因为剧痛而挣扎咆哮,发狂地甩著头颅。 接著── 「爆炎葬送。」 一颗艳红燃烧的火球,狠狠地撞向殛厉魔。 希欧铎至今一直拉开距离在后方待机,这是他的绯红妖精魔法【火葬飞焰】。 这不同于日前为对付山贼所施展的放水魔法。 他运用同学们为自己争取的时间,透过维元凝聚大量玛那,施展出倾尽浑身火力的魔法。 火葬飞焰命中猎物,引发大型爆炸,窜出一条足以焚毁天际的火柱。 超高热的爆炎,毫不留情地烧向殛厉魔全身上下── 它的鳞片因此而烧得通红,逐渐沸腾── 『叽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殛厉魔即便受到超乎常理的火力灼烧身躯,发出苦闷的吼声,却并未停下攻势。 这只密林暗杀者,瞬间判断出在包围自己的猎物之中,希欧铎是自己必须最先歼灭的危险人物。 它转向施展大招后浑身破绽的希欧铎,开始疾驰── 「……不会让你得逞的!」 艾尔文再度现身于殛厉魔面前,有如劲风。 她纵身腾跃,闪避对方的尾击,又凌空翻转一圈,将细剑刺进天狐所撕裂的鳞片缝隙,以轻盈的身法玩弄殛厉魔。 「我来掩护你!」 「我、我也是……!」 依莲恩与琳奈也绕到殛厉魔的侧面,开始凝聚魔法── 「看招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狐藉由绯红妖精魔法【炎舞脚】跳向空中,如掠过殛厉魔背部一般──又旋转全身,使刀刃犹若风车似地回旋,撕裂了对方的背部。 「怎会让你得逞……!」 克里斯多福掩护艾尔文,以巨剑挡下了殛厉魔的尾鞭。 另一方面,希欧铎则放下团队奋战的艾尔文等人…… 「…………」 不发一语地奔驰于森林之中。 他移动至能再度施展火力魔法的绝佳位置── 『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叽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殛厉魔则对轮番猛攻自己的艾尔文等人,剧烈咆哮。 当事已至此时,它才终于发现某事。 艾尔文等人并非猎物。 自己才是对方的猎物── 「艾尔文!刚才我用毒玫瑰对殛厉魔下毒了!」 「琳奈,干得好!它的动作会变慢!大家,我们一起上!」 「是!」「喔!」「好!」「好、好的!」「哼。」 ──最后。 目睹布雷泽班所有学生的奋战…… 「…………」 遑论露易丝,连约翰、奥丽薇等被打得惨不忍睹的学生,也愣怔地凝视著这一幕。 「好、好强……」 有人见到布雷泽班的战斗姿态后,不禁这么轻语。 已经无法再找藉口了。 只能给予这样的评价。 「我们班还不错吧?」 席德向一脸精神受创的露易丝等人这么说。 「喂……你们的骑士荣耀是什么?」 「是、是……」 露易丝无言以对。 而不仅她,约翰与奥丽薇,或其他学生── 众人皆难以回答。 骑士的荣耀。 在过去,自己能当下充满自信地,回答出这么简单的问题。 然而,如今却说不出口,这是因为── 「你们也懂吧?只是和比自己强的对手交战,你们所说的荣耀就会轻易瓦解,更别提人一死可就一了百了了。」 「~~唔!」 露易丝无从辩驳,只能垂下头去。 「不过,他们不一样,就算被打得落花流水,他们的荣耀也绝不会瓦解……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 「你们要是想知道答案的话,就算只在集训中也行,来我这里吧。」 席德这么说。 他转过身去,离开原地,如同话已至此一般。 虽然艾尔文等人与殛厉魔的死斗,依然为现在进行式,但他早已坚信自己的学生终将获胜,毋庸置疑。 ──最终。 漫长的战况如席德所预测,由艾尔文等人一步步,稳扎稳打地使殛厉魔累积伤害,再将它逼上绝境。 殛厉魔的动作愈来愈弱…… 原有的七颗头颅,也一个接著一个地被砍落…… 接著── 「看招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狐的炎刃,最终砍下了殛厉魔仅存的最后首级──…… 第五章 改革与暗影 铿! ──半夜三更。 距离《万剑湖》远方的幽暗森林之中,传来某种东西受到破坏的声响。 「……呵,这样就好。」 夜枭爵士伫立于黑暗之中。 他面前是一座遭毁的石碑。 石碑表面刻上了古妖精语所写的某种言灵,但如今已经粉碎,无从辨识。 「这是第十五个了……我已经大致摧毁辟邪结界的灵点了,照这速度的话,向他发动攻势的时间也不远了。」 夜枭爵士暗自冷笑,却又显得面有难色。 「不过,最后的灵点可不简单,好了……该怎么办呢?」 他暂时默不作声,如同陷入沉思一般…… 「没办法了,就演一场戏吧,小事情,这可是我所擅长的领域呢……」 他不为人知地于全罩式头盔后,露出一抹窃笑。 幽冥中的诡计蠢蠢欲动。 如今,不明恶意正步步进逼,蓄势而来。 ──── 联合扫荡妖魔赛。 这场比赛理所当然地由布雷泽班获胜,而且是连比较都显得愚蠢的压倒性胜利。 因此,席德成为这次集训的总督导,他可以决定所有学生的指导方针与活动内容。 他班学生们忐忑不安地心想「自己到底会被逼去做什么杂务或饱受刁难呢?」。 不过,席德却出乎众人意料地这么说: 「不会啊,就像之前一样,照各班教官的方针训练就好。」 仅此如此。 他真的并未命令他班,进行什么损害他们权益的活动。 他只追加了一项条件。 「不过,要是你们愿意的话,也可以自由参加其他班的训练,就这样。」 之后──过了一星期。 ──── 「咳……咳……!?咳咳咳!?」 「咿──!咿──!死……我要死了──!」 于阳光普照的上午时段。 一群身穿全身盔甲的人,以几乎等于走路的速度,脚步踉跄地绕著湖畔。 那并非布雷泽班的学生。 而是以露易丝、约翰、奥丽薇为首的其他班学生。 布雷泽班的学生则…… 「呼!……哈!……呼!」 「呼……呼……唔……」 「喔,我先走了!你们别太勉强自己啊。」 他们身穿比露易丝等人还重好几倍的盔甲,悠哉轻快地追过他们身旁。 约翰与奥丽薇,凝视著布雷泽班学生转眼间渐行渐远,错愕地呢喃: 「这、这样就……已经差两圈了……骗人的吧……?」 「他们是怎样啊……那真的没用妖精剑吗……!?」 接著,濒临极限的学生陆续发出「铿锵」声,瘫倒在地。 露易丝也不例外,她趴倒在地,气喘吁吁,因为这种侵蚀全身的铅块般的疲劳,无法再前进任何一步。 「唔……他们……总是做这种训练吗……」 她发出的低喃,代表了在场所有学生的心声── 自那天起,被席德与布雷泽班拯救性命的学生,便一一自愿参加布雷泽班的训练。 他们终于肯认清现实了。 布雷泽班的学生──远比现在的自己强。 他们理应为吊车尾,到底是怎么变得这么强……开始陆续零星地出现想厘清这项秘密的学生。 而理所当然,各班教官与不认同此事的学生,未对他们摆出好脸色,这些参加布雷泽班训练的学生,今后在班上的立场显然将恶化。 然而,仅管如此,他们还是想知道布雷泽班成长的秘诀,想要变强。 他班学生抱持这种觉悟,来到了布雷泽班。 席德则露出温和的笑容,将全身盔甲塞给他们后表示: 「总之,穿著盔甲跑吧,跑到快嗝屁为止。」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 「喝啊啊啊啊──!」 「我要上了!」 布雷泽班在跑完步之后,开始一对一的实战演练。 如今,艾尔文与依莲恩正激烈交锋。 她们彼此全力燃烧维元,用毫不留情的剑技你来我往。 艾尔文以细剑,施展电掣风驰般的连续攻击。 依莲恩则以变种剑,使出变幻万千的攻击。 双刃翻腾,屡屡迎面冲突。 艾尔文剑势迅如疾风,依莲恩身法则妙如回雪。 两人纵横驰骋,连连挥剑,互不相让。 他班学生见到这程度极高的攻防战后,只发出赞叹之声。 最终,依莲恩以些微差距险胜艾尔文一招,结束了这场实战演练。 「……依莲恩,我败给你了,我没看穿你最后一招。」 「呵呵,今天是我赢了呢!」 「干嘛啦,依莲恩,这么跩,你之前明明都一直输给艾尔文。」 「克里斯多福,你给本小姐闭嘴!」 布雷泽班旋即开始打打闹闹。 然后── 「我们竟然……差这么多……」 露易丝观看他们嬉闹的模样,遗憾地低喃。 不只是她。 约翰与奥丽薇……所有自愿参加布雷泽班训练的学生,都同样地深感羞耻。 他班学生无法参加这场实战演练。 这部分是由于他们的实力,与目前布雷泽班的学生相差太多……但也单纯是基于他们因为负重跑步而精疲力竭,目前甚至没有力气握剑。 再者──露易丝的双剑遭殛厉魔摧毁,甚至无可用之剑。 「没关系,一开始都是这样,请不要放在心上。」 天狐勉励似地对露易丝这么说。 露易丝则仰望站在一旁的天狐。 听说这名贵尾人少女在日前的四班联合赛中,战绩十分凄惨。 不过,她如今已经成为布雷泽班的顶尖好手了。 而且,见到方才实战演练中天狐的武艺身法即可得知。 在徒步白刃战中,她可谓一年级候补骑士中最强的剑士也不为过。 凭现在的自己,甚至应该无法承受这贵尾人少女的一招半式吧。 而理所当然的,对象不限于天狐,自己如今对布雷泽班的学生而言,根本不成对手。 「……你们……好厉害呢……」 「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客气。」 天狐见到露易丝从未如此严肃,纳闷地眨著双眼。 「我只是单纯这么想而已,不过,维元……前阵子,席德爵士好心教了我们它的要领……那真是惊人的功法,有这种功法的话,我当然无法赢过你们。」 露易丝深有所感地说道,以眼神扫视接著开始的克里斯多福与希欧铎的实战演练。 「你想说我们很奸诈吗?」 「我怎么可能这么说。」 她听见天狐的反问,失落且自嘲地说: 「我已经认清那并非靠半吊子的觉悟,就能学会的功法。 我也看得出来……那需要呕心沥血地累积努力才能学会,所以你们至今累积了远超越我们的钻研磨练。」 「嗯……对啊。」 天狐搔著脸颊,望向远方。 「……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 「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 此时,露易丝询问天狐: 「为什么?席德爵士为什么愿意教导我们维元呢?」 「…………」 「维元是让你们能突飞猛进的功法,继续隐藏这个秘密的话,你们布雷泽班就能永远高居于学校顶点了啊。」 「或许能吧。」 「你们过去遭受我们传统三班羞辱霸凌,我反而不懂他为何不保密。」 天狐闻言,暂时不发一语……最终则说道: 「因为席德爵士……师父他认为那种小事根本无所谓啊。」 「!」 「师父他是那种根本不在乎派系斗争,或谁是第一那种鸡毛蒜皮小事的人,他脑中只有守护这国家和守护艾尔文而已。」 天狐眼神流转,随兴地望向静观学生进行实战演练的席德。 「让这国家强盛到就算自己不在也不成问题……这就是他的目标。他为了实现这一点,觉得立场和名誉都不重要。」 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假使天狐说的是真话,那么席德的生存之道,就完全与重视立场与名誉的骑士精神背道而驰了。 然而,不知为何──他的身影却显得比任何人都更加崇高不凡。 (我……我心中的骑士荣耀又是……?) 露易丝不断地于心中自问自答,天狐则继续对她说: 「虽然这么说,他也很有看人的眼光,他绝对不会教导将来会危害这国家的人,师父愿意教你们,就表示你们值得寄托。这绝对不会是一著坏棋的意思。」 「这、这样啊……?」 「虽然就我个人来说,会担心如果让现在腐败的传统三班增长多余的力量,是不是就会像以前一样,又回到会被莫名鄙视的力量对比。」 「唔……那是那个……对不起……」 露易丝听天狐以恨之入骨的语气,戳中自己的痛处,显得战战兢兢。 「不过,算了,我们也能因为这些障碍,变得更强就好。而且,我们的骑士之道才刚开始。 我拥有身为一名骑士当为之事,为了实现它,今后也会一直走在坎坷的道路上,其他人……一定也都一样。」 天狐这么娓娓道来。 她凝视同学们的侧脸,隐约有种高洁之感。 比起自己,她更像是一位──「骑士」。 「这样啊……我也……能变得像你们一样强吗……?」 露易丝有些不安地低喃。 「维元……我虽然瞭解它的原理,但总觉得我学不来……」 「不要紧的!维元并非什么特殊的能力!只要是生者,透过训练后,不论谁都能使用!只要拥有强韧的精神力,不断地锻炼自己,有朝一日就绝对能学会的!绝对可以!」 天狐的眼神闪闪发亮,强而有力地这么主张。 「莫、莫名有种你亲身体验过的感觉……?不过,我知道了,谢谢……机会难得……我就努力看看吧……」 露易丝这么说。 并挥别过去的想法,点了点头。 ──── 之后。 众人竭心尽力地投注于锻炼之中,集训的时日似箭如梭般地飞逝── ──── ──午夜时分。 在如海底深渊般的夜晚之中,搭设于湖畔的杜兰德班营区里。 「啧……靠,真不爽……!」 杜兰德班的学生──贾托坐在营火之前,烦躁地怒骂道。 营火光芒,是唯一能制止犹若侵蚀万象之黑暗的东西。 火光扑朔摇曳,使贴近背后的林木阴影,俨如魔物般跃动。 除了贾托以外,还有两人受到营火照耀。 那是微胖少年维恩,以及矮冬瓜少年瑞德。 他们两人与贾托一样,为杜兰德班的学生,是贾托的小跟班。 即令湖四周受到辟邪结界护佑,但那并无法彻底阻挡妖魔,相对较弱的妖魔能穿越结界入内。 因此,学生必须轮班守夜,今晚则轮到这三人值班。 「布雷泽班那群家伙……在不久之前明明还是一吹就倒的死杂碎……!连那蠢狐狸都该死地变得爆强……!」 贾托忿忿地将木柴拋入营火之中。 营火瞬间发出「啪!」的一声,剧烈地迸射出火花。 「不过啊,贾托……他们的实力已经是货真价实的了耶?」 维恩也心情烦闷地嘟哝。 「在今天下午的联合训练中……进行实战演练,我根本打不赢他们……」 「他、他们在这次集训中实力更上一层楼了,让人难以置信……!?」 瑞德也颤抖著身体,嘟哝抱怨。 「该死!该死!该死的!」 贾托也回想起白天时的耻辱。 他今天曾有与天狐进行实战演练的机会。 结果自不待言,两人的实力高低与四班联合赛时彻底相反。 贾托根本无从应对天狐的速度与剑法。 他原本认为在日前的扫荡妖魔赛中,布雷泽班之所以能击败殛厉魔,是基于某种玩笑或作弊行为。 不过──透过今天的实战演练,他却亲身体验到那是事实,无庸置疑。 「可恶!为什么!?他们都应该是地灵位的杂碎啊!?为什么会差这么多!?明明我们才是高等人……!」 而更令人不爽的是不分班级,许多有意愿的学生前往布雷泽班,试图追上他们的实力,开始接受席德的训练。 据说,布雷泽班之所以崭露锋芒的秘密,在于「维元」这项传说时代的功法,无论对象是谁,席德都愿意传授,不会藏私。 理所当然,贾托也尝试去了一天,造访了布雷泽班。 他打算让对方尽快教导自己,那个叫做维元的功法。 不过,与传闻不同,席德根本不教自己那个叫维元的东西。 他只露出极为温和的表情,主张「先穿起盔甲去跑步」。 自己虽然姑且为之,却累得跟狗一样,既难受又痛苦。 只要运用妖精剑的话,这就是一项毫无意义的训练,到底为什么非得要这么做? 由于这愚蠢至极,因此他只去一天就放弃了。 「根本不可能有维元那种功法!绝对是骗人的!那个《野蛮人》只是耍我们寻开心罢了!」 「可、可是,贾托哥……听说他们实际上,就是靠那个叫维元的功法变强的。」 「那一定是靠某种魔法道具或骗术花招啦!那些地灵位的死杂碎怎么可能变得那么强,最好有可能啦!」 当贾托这么说后── 他拿起自己的战斧型妖精剑,将它砸向地上的岩石。 「可恶!要是我的妖精剑更强的话!什么精灵位啊!你太废了啦!!该死!该死!该死啊啊啊──!」 喀!喀!喀! 于鸦雀无声的夜晚之中,回荡起妖精剑砸向岩石的金属声响。 「不过,贾托啊,我最近有认真想过,要是我们的剑再更强一点就好了。」 「对,要是有更强的妖精剑的话,那些吊车尾根本算个屁!」 「嘿嘿嘿,对啊……果然还是会想要神灵位的剑呢。」 「像精灵位这种东西,根本就配不上我们的天资嘛。」 「唉──抽到这种下下签,我们还真衰呢。」 贾托、维恩与瑞德。 七嘴八舌地讨论著这些事时── 「……你们想不想要更强的剑呢?」 忽然之间,一道嗓音滑入他们的耳中。 三人如反弹似地转过头去,见到一名女子从森林深处的幽暗之中悠然走来。 最后,她的面容被营火照亮,浮现出的轮廓则是── 「伊莎蓓拉!?你不是《湖畔仙女》族长伊莎蓓拉吗!?」 ──她是依照古老盟约,匡助这个王国与王室的《湖畔仙女》族长,暨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校长──伊莎蓓拉。 贾托三人见到这名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眨著眼睛,不知发生何事。 「伊、伊莎蓓拉大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您不是应该在城里处理政务吗……?」 「有安排说您会来吗?」 伊莎蓓拉则忽略贾托三人疑惑地眨眼。 「……你们想不想要更强的剑呢?」 她以无法窥知情绪的表情淡淡地道。 三人则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地歪著头说: 「我、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呵呵,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如果可以获得神灵位……不对,是超越神灵位的妖精剑……你们打算怎么做呢?」 「啥?超越神灵位的剑……?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有喔,在这座《万剑湖》中,就有超越神灵位的妖精剑喔。」 贾托三人听见伊莎蓓拉的话后……暂时陷入沉默之中。 「不不不,等等!这根本难以置信啊!?」 「对、对啊,我们从来没听说过那种事……」 「没、没错,说的对!」 不过── 伊莎蓓拉却以一双魔魅闪烁的眸光,笔直地望了过来── 这道视线彷佛能看穿灵魂本身,能幽幽地溜进对方的心门之中。 「你们觉得难以置信也情有可原,因为这可是我们《湖畔仙女》自上古时代,就代代相传的不外传之秘。」 既然贵为伊莎蓓拉这等身分之人都这么笃定地说了……就具有一定的真实性。 「唔……?真的假的……?」 贾托三人开始心生迷惘,伊莎蓓拉则妖艳地笑著说: 「目前的王室并没有肩负国家未来的力量,你们也是知道的吧?」 「嗯、嗯……这是当然……」 「其实我们《湖畔仙女》之前经过严谨公正的讨论,决定放弃昏庸无能的王室,废除古老盟约,跟随更具实力的三大公爵家族。」 「您此话当真!?」 「不、不对,原来如此……!的确也是这样的吧!之前你们都没这么想,还比较让人匪夷所思咧!」 「本来以为《湖畔仙女》是口口声声喊著盟约的啰唆女人,但还挺聪明的嘛!?」 贾托三人这么笑著说,伊莎蓓拉则继续道: 「……好了,你们都不觉得不可思议吗?原本只有地灵位的布雷泽班突然变得这么强……背后到底有什么理由呢?」 「啥?就算您这么问……」 「不对,等等,该不会是……?」 贾托灵机一动,猛然惊觉。 「对,如你所想,他们就是在这里获得『超越神灵位的妖精剑』的喔。」 「啥──!?」 「的、的确……这样就能解释他们为什么实力大增了……!」 「什么嘛!?他们跩得二五八万的,结果还不是都靠妖精剑!?」 「啧……那群废物竟敢瞧不起人……!?什么屁维元嘛!」 贾托三人听见这冲击性的事实后,显得愤恨不平。 「那么,那个《野蛮人》之所以会强得那么奇怪,该不会也是……?」 「对,如你所想,他那种超越常理的力量也都是靠『超越神灵位的妖精剑』,毕竟……单凭血肉之躯怎么可能那么强呢?」 伊莎蓓拉一直维持著笑容回答他们。 「果、果然……!」 贾托等人恍然大悟似地咬牙切齿,但他们并未注意到某事。 并未注意到伊莎蓓拉的眸光,在这片幽昧之中诡异地闪烁著。 他们丝毫没发现,那股魔魅的光芒,已经束缚住自己的灵魂。 「『超越神灵位的妖精剑』……这项秘密仪式其实是自传说时代以来初次解禁。过去都实验性地只给予布雷泽班这些妖精剑……但现在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之后也会开放给传统三班。而且,我们想优先给予你们这些为数稀少的天赋异禀者,新的妖精剑喔。」 「天、天赋异禀者……?我们吗……?」 「说、说的也是……嘿嘿,对,这才像话啊。」 三人顿时心潮澎湃,不断点头。 「这样我们就能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布雷泽班,尝尝我们的厉害了。」 「嘿嘿嘿,他们之前都那么跩,我光是想像他们发现立场恢复原状后,会露出什么表情,就超想笑的啊!」 「对,没错!」 他们三人彻底相信了伊莎蓓拉这一席话。 人并非相信实话。 而是将自己想相信的事情视为真实,一厢情愿地认为那才是真相。 贾托三人不愿相信布雷泽班比自己强。 想相信这世上存在著,自己能轻易超越布雷泽班的方法。 而这个伊莎蓓拉藉由操弄精神的魔法,巧妙地推波助澜了那样的心情。 这是可以操弄人心与认知的邪术。 乃暗黑阵营所擅长的上古魔法,被称为【虚实之界线】。 「那么,我们赶快走吧,去拿新的妖精剑──」 接著,贾托三人无法抵挡伊莎蓓拉的诱惑,顺从著她的引导,摇摇晃晃地跟随她而去── ────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嗯,你也是。」 此处为布雷泽班的营区。 正面为浩淼辽阔、映照月辉的湖面,背后则为一望无际、蓊郁苍翠的茂密幽林。 在这闲静湖畔开拓空间的正中央,营火赤红燃烧,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席德与艾尔文坐在火堆一旁。 「我会守夜的,你们可以去休息喔。」 席德坐在树干上,侧目瞄了一眼,望向三座营帐。 克里斯多福与希欧铎的营帐。 依莲恩与琳奈的营帐。 以及,架设于一段距离外的,艾尔文与天狐的营帐。 克里斯多福、希欧铎、依莲恩与琳奈,或许因为白天的训练而精疲力竭,如今正在自己的营帐中沉眠。 附带一提,天狐也与艾尔文一起值班守夜…… 「zzz……人家……已经吃不下了啦……」 她万分珍惜地抱著入鞘的刀,与席德两人一样坐在营火前方,进入梦乡之中,耳朵与尾巴时不时地摇来摇去。 「那怎么行呢。」 艾尔文将随身毛毯披在天狐肩上,这么说道。 「这也兼具野战时的野营训练,而且,我们总是不能……一直全都依赖你。」 她将包在包装纸中的鸡汤粉末倒入杯中。 又拿起放在火堆上的热水壶,将热水倒入杯中,交给席德。 「喔,谢啦。」 席德默默地喝著冲泡式的鸡汤。 尽管这里是妖精界,但夜里依然寒冷,一杯温暖的汤能令人心生感激。 「……欸,艾尔文,平常的生活有没有什么问题?」 席德喝著汤,有些犹豫地询问。 「你在这种野外生活中,应该有很多辛苦的地方吧。」 他体贴艾尔文身为女性的辛劳。 「不会,不要紧的。」 此时,艾尔文便有些喜孜孜地回应。 「因为有你处处默默地关照……也有天狐在。」 她望向睡著的天狐,嘻嘻一笑。 原本知晓艾尔文是女儿之身的人,只有天狐与伊莎蓓拉两人,但因为某些理由,席德也得知此事。 之后,在约四个月前的王都事变后,藉由艾尔文的安排,四人之间共享了这个秘密。 「天狐总是帮著我……一直以来都是。」 天狐是艾尔文自幼时的贴身侍从,也是她的护卫。 由于她必须照顾与从旁协助艾尔文,其他人便理所当然地接受她与艾尔文同睡一顶营帐。 于是,艾尔文的集训生活,比想像中更加顺利。 不过,认为「啊,他们俩果然是那种关系……」的人也因此增加了。 『算、算了,艾尔文也是男人,又是王族,真羡──这也是没办法的嘛!嗯!』 『对、对对对、对啊!这也是没办法的嘛!就各种层面来说!』 克里斯多福与依莲恩似乎体贴两人的关系,将自己的营帐架设于远离艾尔文营帐的地点。 『我、我我我、我说啊,天狐!男、男女之间的那个……那个、这个、是、是、是怎样的感觉啊!?』 琳奈面红耳赤,却最饶富兴味地这么询问。 『欸?欸欸欸欸欸!?那个,呃……?我、我只能说……很厉害……?』 由于天狐闻言后,也显得满脸通红,吞吞吐吐地戳著尾巴,煞有其事地吹嘘事实,导致琳奈更加胡思乱想,独自情绪激动。 (也罢,比起笨拙地掩饰自己身为女人的事实,让事情变成那样还比较方便吧。) 席德露出苦笑,嘴巴抵上汤杯。 暂时之间,席德与艾尔文断断续续地闲聊。 最终,对话告终,两人之间弥漫著一阵沉默。 抬头仰望后,能见到满天星斗。 天体星图与原本的世界截然不同。 夜风虫鸣,鸱鴞啼吟,回荡于阒寂的午夜时分。 光阴的流逝显得缓慢,正当此时── 「请、请问……席德爵士……?」 席德低头一看,只见艾尔文东张西望,宛如窥探周遭状况一般。 「怎么了?」 「……那个……人家……可以坐到你旁边吗……?」 「…………」 「呃……因为……有点冷……那个……」 艾尔文支支吾吾地这么说,双颊羞红,转向一旁。 席德回想起过去,她曾对自己说「偶尔会想恢复女儿身」。 「……好,过来吧。」 他露出了苦笑。 他温柔的眼神,彷佛疼爱可爱孙女般的祖父。 「谢、谢谢你!」 此时,艾尔文心花怒放地微笑,「咚咚咚」地坐到席德身旁。 席德则将随身毛毯披到她的肩上。 「国王陛下,你还真爱撒娇,这样前途堪忧喔。」 「呣……现在不要说那种话啦……」 艾尔文磨蹭般地将自己的头靠到席德肩上,噘起了嘴。 不过,她的表情却随即转换为彻底放心的模样。 透过感受到席德的体温,使得她心中一直绷紧的某种危索,不禁舒缓下来。 艾尔文的眼睑缓缓地……缓缓地垂落下来…… (……好友的子孙……如果我也有女儿或孙女的话,或许也像这样吧。) 席德并未多做什么,仅将肩膀借给艾尔文依靠。 和缓的深夜时分悄然流逝。 由宁静主宰一切的温柔光阴悄然流逝。 然而──那来得猝不及防。 席德即便在此时也绝未放松的敏锐感觉,捕捉到那项徵兆。 他嗅到危机逼近,嗅到了腥风血雨的肃杀气息── 唰! 席德站了起来。 他凌厉地盯著湖上某个方位。 「呀啊!?席、席德爵士!?」 艾尔文因而惊醒,吓了一跳似地仰望席德。 「怎、怎么了吗!?」 「快去叫醒大家,彻底武装,进入战斗状态,用最高警戒提防四周,在我回来之前都在此待机。不过,艾尔文,因应状况,就由你来指挥,听懂了吗?」 席德拋出这么一句话后,便蹬地疾驰而去。 他顺势如一阵疾风般地奔腾离开── ──── 妖精界《万剑湖》。 充满自然绿意的界央有一座湖如其名的万顷碧波。 湖中有一座小型湖心岛。 载著贾托、维恩与瑞德的小船,抵达了这座湖心岛。 此处有一座以石头砌成的小型神庙。 神庙中所祭祀的是一把剑。 剑身上以古妖精语写著一些内容,散发微弱的玛那光芒。 「这、这就是……」 「超越神灵位的妖精剑的封印……!?」 「摧毁封印后,湖里就会出现超越神灵位的妖精剑了……!嘿嘿!如伊莎蓓拉大人所说……!」 贾托掰得手指嘎吱作响,步步逼近这把剑。 「不、不过,贾托哥……靠我们的力量,真的能摧毁这么厉害的东西吗?」 「伊莎蓓拉那家伙有说,封印的构造就是那样吧?」 他嗤之以鼻地说。 「如果有三个人同时攻击这把剑的话,就能轻易地摧毁这把剑……她说一人或两人也不行,四人以上也不行……要刚刚好三个人,这就是关键……」 「喔、喔……对啊……我搞不太懂艰涩的魔法原理……不过,我们可是超有默契的!交给我们吧!」 「嘻嘻嘻!没想到居然是我们先得到超越神灵位的剑……」 他们三人这么说著。 并各自拿起自己的妖精剑,面向祭祀于神庙中的剑。 接著,开始对那把剑施展攻击。 周围响起不规则却接连不断的敲击声。 「蠢猪!?不是说要同时攻击吗!?」 「瑞德!你太慢了啦!?」 「是、是维恩哥你太快了啦!?」 「唧唧歪歪的吵死啦!给我集中精神!」 同时施展攻击果然有一定的难度。 不过,也有一句话叫做乱枪打鸟。 透过不断地重覆攻击后,终于──时机成熟。 「「「吃我一剑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铿! 三人的攻击于偶然间完全一致了。 剎那之际,神庙中的剑轻而易举地断裂了。 「赞啦啊啊啊啊啊──!」 「这、这样我们也能拿到超越神灵位的妖精剑了……!」 「对啊!这样就能好好地整治碍眼的布雷泽班……!」 贾托三人显得欢天喜地。 不过── 「……欸?」 哗啦!唰!哗啦啦! 庙外响起无数水声。 原本漂浮于湖面上的妖精剑彷佛畏惧什么似地,蓦然同时潜入水面之下。 接著── ──── 位于湖畔一角的船埠。 伊莎蓓拉在此盯著湖心岛的方向。 她背后突如其来地出现一道人影。 是席德。 「……哎呀,席德爵士,晚──」 当伊莎蓓拉嫣然一笑,正打算回头之际── 席德便风驰电掣地朝她进攻,挥出弥漫著奔雷的右手。 这一招可谓疾风迅雷,电光石火。 而生于这时代的人,绝不可能回避席德这毫不留情的手刀── ──理应如此。 「……二话不说就砍过来,你还真是一个过分的男人呢,《野蛮人》。」 翩然转身。 伊莎蓓拉从容地看穿席德的攻击,加以闪躲。 她轻飘飘地降落于湖面之上。 「长这张脸的女人,不是你的朋友吗?」 佯装伊莎蓓拉的某人露出冷然蔑笑。 席德毫不松懈地摆出架式,盯著对方厉声道: 「藏都藏不住的黑暗玛那……才不可能是伊莎蓓拉。」 此时。 「哼,对,是啊,既然都被你察觉到了,我就别再胡闹了吧。」 黑暗瞬间自伊莎蓓拉全身上下流泻而出──使她的身影扭曲变形。 蠕动的暗色逐渐凝结成一名骑士的身影。 最后……一名身穿漆黑盔甲与斗篷的骑士,现身于席德面前。 全罩式的头盔覆盖住他的长相,令人无从窥知。 然而,那头盔的轮廓与肩上的羽饰,令人能联想到猫头鹰的造型。 「……是暗黑骑士啊。」 「我就姑且自报名号为夜枭爵士吧。」 这名暗黑骑士──夜枭爵士露出别有深意的低笑,拔出腰际的长剑。 那是一把诡形异状的长剑,状似模仿了猫头鹰的眼睛。 剑身弥漫出大量的黑暗玛那。 仅凭一眼也能明白,那是一把高等的暗黑妖精剑,拥有令人震惊的强大力量。 「……你是……」 接著,当席德见到夜枭爵士的身影与长剑的当下,随即敛起双眸,彷佛察觉到了对方的真面目。 「你还活著啊。」 而另一方面,自己的真身被识破一事,似乎也在夜枭爵士的预料之中。 「哎,对你说自己叫『夜枭』也没什么意义呢,《野蛮人》。」 「…………」 「呵……为了庆祝旧识重逢,虽然很想乾一杯……」 「让开。」 席德厉声骂道,他的双眼紧盯抵达湖心岛的小船,以及在该处不知从事著什么的人影。 「你……打算干嘛?」 「天晓得呢,不过,也罢,你虽然是区区一个蛮族,脑子却挺灵光的,应该隐约察觉到了吧?」 「别开玩笑了,别说你不知道……那神庙里的剑到底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 「那就──让开。」 剎那之际,雷光轨迹窜过地面。 ──【迅雷脚】。 席德化为雷光,以手刀砍向夜枭爵士。 然而,这疾如紫电般的一招── 「哈哈哈哈!好慢!《野蛮人》,你好慢啊!」 ──却被夜枭爵士闪避。 他甚至在两人错身而过时,朝席德砍出一剑。 席德收招后的胸口发出「唰啦」一声,溅出血花。 「你可别小看我啊,《闪光骑士》席德爵士,毕竟从传说时代起,我就比你强啊。」 「…………」 「也罢,算了,总之就先来打前哨战吧。你在这时代还算是刚睡醒,需要做做暖身运动吧?对吧?」 夜枭爵士这么说,并提剑摆出架式。 「暗黑妖精剑神灵位《天秤护枭》──你就抱著我的剑名去死吧。」 「……你的剑在哭啊。」 席德若有所思地凝视夜枭爵士的妖精剑,轻喃道: 「司掌森罗万象真理与轮回的当代最强苍蓝妖精剑……竟然变成这副德性。」 「随你怎么说,我的一切都奉献给那位大人……你这种骯脏龌龊的叛徒说的话,根本不会影响到我的心。」 夜枭爵士的剑身上溢出无可匹敌的黑暗──将此处空间沉入深渊底部。 另一方面,席德则不发一语,于右手手刀上逐渐凝聚雷光。 霹雳所迸射出的闪光,抑制了蔓延弥漫的无穷幽暗。 两人对峙的空间,因骇人的斗气与玛那一触即发── 接著──当这股紧张濒临极限之时…… 铿! 湖心岛的方向传来某物遭受破坏的声响,回荡于夜色之中── ──── ──在布雷泽班的营区。 「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艾尔文依照席德的指示待命,仰望夜空,为之愕然。 「真、真的假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克里斯多福与希欧铎这么说……而其他同学的反应也相同。 由于他们学会了维元,所以能掌握自己与大自然的玛那流向,正因为如此才能瞭解。 原本守护这座湖四周的神圣力量……正逐渐消退。 湖四周的【辟邪结界】,这道守护学生不受深层领域的骇人威胁所害的护佑,正缓缓地消失殆尽。 那毫无徵兆,过于快速,又悄然无息。 「……!」 沉默。 万籁俱寂,虫鸟的气息彻底消失。 不同于暗夜的幽昧自森林深处蜂拥而至,令人产生一种黑暗愈加浓烈的错觉。 这是一种使人不寒而栗的阒静。 紧张逐渐高涨。 然后──宛如……等待这瞬间一般。 自背后辽阔无边的森林内,自俨如幽海渊底的晦暗深处之中。 某种东西大举──以猛烈速度跃动并步步逼近。 「大家,要来了!」 艾尔文发出锐利的警告声,众人则严阵以待一下一秒钟。 『嘎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无数的黑狗──黑妖犬成群结队,显露出它们的爪牙与杀意,扑向了艾尔文一行人。 然而,他们事到如今绝不会输给黑妖犬。 「喝啊──!」 「接招吧啊啊啊啊啊──!?」 他们围成圆阵,守护彼此背后,持妖精剑摆出架式。 艾尔文的细剑、天狐的东洋刀、依莲恩的变种剑、克里斯多福的巨剑,琳奈的长枪,以及希欧铎的短剑。 手起剑落、扭身回旋、扫堂横斩、转剑回击、奋劲挥舞、旋刃劈砍── 六人轻而易举地迎击黑妖犬,将之悉数击败。 「大家,都不要紧吗!?」 「不、不要紧!就连我也能对付这种程度的对手……!」 琳奈虽然有些紧张地拿著长枪,却强而有力地点了点头。 「不过,艾尔文,不好了。」 此时,希欧铎冷静地查探周遭状况,发出警告。 「在结界消失后,其他班好像也被妖魔攻击了。」 而宛如证明他的发言一般──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其他班的营区传来惨叫,起此彼落,湖畔当下变得惊惶扰攘。 由于这波妖魔的袭击彻底为夜袭,不难想像众人都猝不及防,迟于应变。 如此一来,四班学生都会伤亡惨重吧。 「我们停留在原地也会很危险,森林里传来新的妖魔……而且,是更强的妖魔的气息。 虽然我也想相信,没那么多像殛厉魔等级的妖魔……」 希欧铎这么说道,稍微露出难掩焦虑的神色。 「艾、艾尔文,我们要怎么办!?」 艾儿闻听见天狐的询问,当机立断地说道: 「以两人一组去援助各班!然后引导大家去这层的入口集合!等确认所有人都集合后,就离开妖精界!既然辟邪结界已经消失,我们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知道了!」 「好,我知道了!你们可别死啊!!」 「祝、祝大家凯旋归来!」 于是…… 艾尔文等人各奔东西,毫不迟疑。 奔向开始陷入极度恐慌之中的各班营区── ──── 贾托见到对岸当下爆发了骚闹、悲鸣与怒吼交错穿梭的惨状后。 颤抖地吶喊: 「什、什么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喂,贾托!?这是怎么回事!?不、不是说摧毁那把剑后,就能获得更强的剑吗!?」 「怎、怎么好像变得很严重啊!?」 「吵、吵死了……!」 「欸、欸……!?我们该不会被骗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伊莎蓓拉大人会在这里啊!?她应该在物质界处理政务吧!?怎么可能在这里……」 「我、我们……该不会……」 「吵死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贾托推开六神无主的维恩与瑞德,咆哮道: 「现、现在是讨论的时候吗!?总之,先偷溜回去吧!!」 「啊!贾托哥,等等我啊!?」 贾托猛力地回到小船上,推船出航。 维恩与瑞德也急忙坐上小船,拚命地划著船桨── 「可、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贾托好歹也是妖精剑剑士。 这一层目前发生何事,自己又究竟闯出什么祸……他凭某种超自然的感应力,也隐约能瞭解。 他们三人──一不小心沦为滔天大祸的共犯了。 (不、不对……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们的错!我们是被骗的!这不是我们的错啦啊啊啊啊──!) 他在心中这么尖叫,拚命地朝向对岸划著船桨。 总之,目前只能若无其事地回到班上营区,装出毫不知情的模样。 他脑中思索著有关今后退路的藉口、串供、推诿塞责……只在乎这些── ──── 「咿──!?」 露易丝面对这猝不及防的威胁,只能发出惨叫声,四处逃窜。 不只是她。 杜兰德班、欧铎班与盎撒洛班。 所有学生早已陷入极度恐慌之中。 这是因为种种妖魔成群结队地从森林深处霍然袭来,来势汹汹,有如排山倒海。 那些都是强悍的妖魔,危险程度与辟邪结界尚具功能时无法相比。 需抬头仰望才能尽收眼底的庞然大物,身材魁梧且狰狞凶暴的鬼人妖魔──巨魔。 拥有三颗头颅的巨大犬型妖魔,偌大身躯如狮似虎──地狱三头犬。 头部、前爪与双翼形似巨鹰,身体则犹若猛狮,宰制天空的妖魔──葛里芬狮鹫。 所幸其中并无殛厉魔等级的妖魔,但其他各色的妖魔却一波接著一波袭向营区。 各班的教官骑士纷纷咆哮下达指令,声音却被恐慌所引起的喧嚣漩涡所吞没,无法传至任何人的耳里。 「唔、唔啊……唔啊啊啊啊!?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 露易丝在因恐慌而东奔西窜的学生之中,拚死拚活地挥舞著剑。 她横砍试图踏扁自己的巨魔双脚,翻滚逃过口中喷火的地狱三头犬的冲刺。 她的妖精剑还留有先前对战殛厉魔时断裂造成的损伤。 妖精剑纵使不刻意经人为修理,等经过一段时间后,也能自行修复至某种程度。实际上,她的双剑虽然留有断裂痕迹,却姑且接合上了。 然而,她目前的妖精剑距离万全状态十分遥远。 如今根本见不到神灵位妖精剑平时的惊人威力。 「可恶……可恶……!」 露易丝以损伤的剑不断地极力战斗。 不只是她。 日前有勇无谋地去挑战殛厉魔的各班一线好手的剑,也多少有些破损。 因此,各班面对这波妖魔袭击,陷入更加凄惨的苦境之中。 (我、我……只要没有剑的话,就会变得这么弱吗……!?) 见到自己被平时不值一提的妖魔压制玩弄,令露易丝咬牙切齿。 此时,三头黑妖犬── 「──!?」 ──从她背后猛烈地发动攻势。 对平时的露易丝而言,它们根本不堪一击。 然而,现在正值妖精剑变弱之际,加上她此时正交叉高举双剑,抵挡巨魔自正面双手挥下的棍棒,处于与对方缠斗的困境之中,因此一筹莫展── (怎、怎么会……我会被这种不入流的妖魔给……!?) 露易丝无计可施,领悟到自己将死──就在此时── 「──喝!」 某人自一旁如风般现身,挥舞著细剑。 银光三闪──瞬间在三只黑妖犬身上捅出三个窟窿,顺势震飞它们── 「看招啊啊啊啊啊啊啊──!」 红莲熊熊燃烧,自上而下,笔直劈砍。 露易丝于眼前对峙的巨魔,被人整齐地劈成左右两半。 黑妖犬与巨魔当下化为玛那迷雾,灰飞烟灭。 而现身于奔腾光子后方的是── 守护露易丝背后的人是── 「天、天狐!?还有艾尔文!?」 「露易丝,真是好险啊!我们来助阵了!」 「助、助阵……?」 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们自己也很危险才对。 光守护自己就应该耗尽全力了,即便不理会其他班级,只专注于保护自己的安全,也不会有人敢加以责备。 然而──他们却来助阵了。 艾尔文六人深知会有危险,却前往他班协助。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露易丝,现在不是纠结各班恩怨的时候了!大家不一起合作的话,可能会全军覆没啊!」 仔细一看,艾尔文与天狐已经拋下愣怔茫然的露易丝,开始与另一批妖魔交战了。 两人压制回恰好大举袭来的地狱三头犬,一一砍倒它们,救助遭受攻击的其他学生。 「你还好吗!?」 「……呜……啊……你是……布雷泽班的天狐……?」 「谢、谢谢你……嗝……呜呜……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完蛋了……」 「等等再道谢!来,站起来!跑去妖精界的入口!」 天狐喝斥负伤哭倒的学生们,催促他们移动。 当露易丝迷茫地眺望著这幅画面时── 「露易丝,你在干嘛啊!」 艾尔文则仗剑作战,斥责她说: 「我知道你的妖精剑状况不好!不过,就算是这样,你一定还有能做的事!可以战斗才对!」 她这么喊道,砍杀眼前的妖魔。 「对、对……没错……」 露易丝也加入战线,开始作战。 露易丝的妖精剑纵使破损,但不愧贵为神灵位,她比其他学生更加善战。 然而,比起燃炼维元、身法如狂风骤雨般的艾尔文与天狐,露易丝如今显得过于弱小无力。 努力不扯两人后腿已是她的极限了。 (可恶……!我……我……!) 露易丝因为自己的窝囊与不中用,眼眶泛泪,挥舞双剑。 ──── 艾尔文、天狐与露易丝三人,守护著心神混乱的学生,不断地奋力战斗。 她们从一个营区转战至另一个营区,击退妖魔,帮助学生撤退。 三人不晓得自己已经砍杀了多少妖魔。 也不清楚这波袭击何时方休。 她们全神贯注地奋战到底,不断地救助惨遭妖魔攻击的同学。 之后── ──── 当艾尔文一行人击退妖魔、帮助学生逃生,转战各营区之际。 「哈……呼……」 「呼……呼……!」 他们聚集至湖畔某一角。 该处有可以返回物质界的巨石阵遗迹──《门》。 参加集训的一年级候补骑士,全数集合至此。 因妖魔袭击而负伤的学生彼此搀扶,互助合作。 「艾尔文!天狐!嗨,你们都平安无事啊!」 「太、太、太好了~!」 「我根本不担心你们就是了。」 他们与至今与分散行动的布雷泽班同学会合。 接著── 「露易丝!你也平安无事啊!」 约翰与奥丽薇,跑到露易丝身边。 「约翰……奥丽薇……你们也还活著啊。」 「对,我们被布雷泽班的人拯救,勉强算没事……」 蒙受布雷泽班帮助的他班学生,聚集于湖畔一角。 仔细一看,贾托、维恩与瑞德也在。 「不是我们……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只是……」 他们三人似乎遭遇了相当可怕的事,抱头蹲地,口中不断地念念有词。 艾尔文无视贾托等人,俐落地下达指示: 「已经没有学生留在营区了吧!?有点过名了吗!?」 「有,都确认过了!虽然有很多伤患,但大家都还算平安!」 「知道了!」 她倏地奔向身为这次集训负责人的各班教官骑士……克莱斯、玛丽叶与札克身边说道: 「教官,全员到齐了!请快点开门吧!我们回物质界去!」 需要三把钥匙才能打开这扇《门》,钥匙则由传统三班的教官骑士携带。 「请快点!妖魔马上也会来到这里的!」 艾尔文戒备著森林的方位,这么催促道。 「没、没办……法啊……」 克莱斯脸色苍白,低喃道。 「欸!?」 「门打不开……!被人……破坏了……」 定睛一看,巨石阵遗迹中央的石碑已经毁坏。 那是最近才被摧毁的,还没过多少时间。 「我们……无法离开妖精界了……!」 「你、你说什么!?」 艾尔文为之愕然──正当此时。 砰! 朝向湖畔的方向传来轰然巨响。 所有人同时转过头去,望向湖的方位。 此时,能见到有人在湖面上激烈相搏。 一轮巨大得不可思议的明月于上空辉映。 两名骑士于月夜之下,疾驰于水面,彷佛那是坚硬的大地一般,缠斗不休。 「那、那是……」 「……席德爵士……!?」 ──── 「喝啊啊啊啊啊啊──!」 唰啦啦啦! 夜枭爵士以惊人速度纵横驰骋于水面之上,凌厉地攻向席德。 他自上段架式(顶位起势)劈剑直下,又从下段架式(骗位起势)提剑而起,翩身旋转,扫剑横斩。 招招急如星火,雷霆万钧,足以力断真空。 「──!」 而席德面对这些暴风般的招式──并不正面迎敌。 他倒仰身体,凌空后翻──千钧一发地连续闪避攻势。 「哈!你只会逃吗!?席德,放马过来啊……!」 夜枭爵士骤地踏穿水面,挑起水花。 哗啦! 瞬间窜起一道足以彻底阻挡席德视野的宏伟水柱── 「受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平剑横扫,连同这道水柱,意图将席德一刀两断,上下分家。 霎时,水柱顺势被斩得破碎,导致浪花汹涌四溅。 不过,水幕后方却不见席德的踪影── 雷光──撕裂了暗夜。 随著闪电轰鸣而下,奔雷轨迹窜过湖面,席德化为一缕闪光,疾驰于上。 这是席德的【迅雷脚】。 他化为闪光,在湖面上以雷速接二连三地翻腾旋转。 于剎那之际,他已绕至对手背后,乘著疾速奔驰之劲势──使出一记贯手。 「…………」 然而,与他对峙的夜枭爵士──却并未闪躲。 他是否放弃抵抗,抑或不及反应呢? 他直接原地不动,呆若木鸡地迎接席德的攻势。 最终──席德这记经雷速冲刺的贯手,毫不留情地袭向他的背部── ──却并未贯穿他的躯体。 紫电迸发的手确实命中了夜枭爵士──却并未发挥出那霸道的威力。 贯手发出「咚」的一声,力道轻微,如用手指头轻戳一般。 「……这招很轻呢。」 夜枭爵士笑道。 「你忘了吗?这就是我的妖精剑的力量……能自由自在地操纵我附近的重力和重量。」 「……!」 「也就是说,我能随心所欲地驾驭所有碰触到我的『力量强弱』,可以让你的攻击威力变得极『轻』。」 席德敛起双眸,夜枭爵士则将半边脸转向他,继续道: 「不管你的招式威力多么强烈,对我来说,都像被鸟的羽毛打到一样……反而言之──」 他于转身之际,轻松随意地挥剑。 席德则当下一个翻身,离开原地。 然而,夜枭爵士的剑锋仅稍微掠过了他的胸口。 没错,那轻如点水。 这一剑理应毫毛不伤。 唰啦! 席德的胸口却出现一道极深的斩痕,鲜血狂溅。 他的身躯飞越水面,犹若遭人踹飞的皮球一般── 「我可以让我的攻击变得极『重』!你懂了吗!?野蛮的你打不赢我的……!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狂笑回荡湖面之上。 席德被砍飞的身体如打水漂似地,接二连三地在水面上反弹── 砰嗡! ──他翻滚至在岸边屏息凝气地静观战况的艾尔文等人身边。 「席、席德爵士!?」 「喂、喂,你不要紧吗!?」 布雷泽班的学生惊慌地聚集到席德身旁。 「真、真难以置信……那个暗黑骑士受到师父的攻击,居然毫发无伤……」 「不只是这样!他还让教官受了这么重的伤……!?」 「教、教官,请别动!我现在就让治愈花开花……!」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不行,你们退下。」 席德则难得露出紧绷的面容,站起并走向前去。 滴答!滴滴答答……! 血珠自他被严重砍伤的胸口淌落,敲击地面。 这道伤似乎非同小可,令他难得颤抖双腿,吐出吃力的喘息。 而此时── 「哼,胜负已定,根本还不必用极致祈祷,果然是我高你一等。」 暗黑骑士枭爵士怡然自得地漫步水面,走向众人前方。 所有人与他近距离对峙一下一秒钟。 「……啥……」 「……唔……啊……?」 遑论露易丝等他班学生,连艾尔文等布雷泽班的学生,甚至是各班教官骑士也颤抖僵直。 众人在近距离下见到夜枭爵士后,再度体会到他的存在感有如泰山压顶。 光是咫尺对峙,即可体会到一股压迫感,彷佛自己的灵魂即将被碾得粉碎,他的黑暗玛那压力汹涌澎湃,身上散发的深邃幽冥则令人目眩魂摇。 「啊……啊啊……」 在场所有人透过灵魂领悟到某事。 这名暗黑骑士──强得骇人。 根本无法将他视为与自己一样的人类,双方的实力天差地别,程度判若云泥。 力量、技术、剑品、玛那。 他一切的条件都超乎常理,双方于剑士的次元上,有著无可超越的绝对鸿沟。 简直就像是── 「席德爵士……?他和席德爵士同等……?」 这名暗黑骑士的生存之道虽然邪恶……但他的实力本质却与身为传说时代骑士的席德,有种类似的气息。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受到这股气息所震慑,在一眼见到这名暗黑骑士之后,便瑟瑟颤抖,双膝跪地,丧失战意。 「……啊……啊啊啊……」 先不论露易丝、约翰与奥丽薇等实力派学生,连教官骑士也神智恍惚地放开了剑。 不过…… 「……唔!」 「呼……!呼──!呼……!」 「……啧……」 以艾尔文与天狐为前排,克里斯多福、依莲恩、琳奈与希欧铎……唯有布雷泽班的学生勉为其难地以双腿站立。六人虽然过度换气,颤抖身躯,却并未解除架式。 「……喔?本以为你们都是些会因为这等玛那压力,就吓得魂不附体的货色,但这时代也有还算有骨气的家伙呢。」 最后,站在一行人面前的暗黑骑士──枭爵士耐人寻味地露出笑意。 「你、你到底是谁……!?」 艾尔文舞动剑尖,出声询问。 「对、对啊……!?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可以把师父打成这样……!你到底是谁……!?」 天狐虽然颤颤巍巍,却这么咄咄逼问。 此时── 「说的也是,已经没必要隐瞒了,我就依循骑士礼仪,报上名号吧。」 夜枭爵士忽然脱去……他的猫头鹰头盔。 头盔滚落于湖畔,发出「铿锒」一声。 原本被头盔掩藏的真实样貌,呈现于众人眼前。 他是一名与席德年纪相仿的青年。 拥有一头蓝发,一双苍眸,容颜俊美,却冷若冰霜,苛刻严峻,一如他的冷言冷语。 而理所当然,艾尔文等人从未见过他── 「我的名字叫做黎斐斯,黎斐斯欧铎。」 ──却知悉他所报上的名号。 「……欸?黎斐斯……」 「欧铎……?」 伽维尼亚王国素有《三大骑士》传说。 这三名英雄立誓效忠伽维尼亚王室始祖圣王亚瑟,终其一生为圣王征战沙场,被誉为创始三骑士。 这三名骑士正是目前伽维尼亚妖精骑士团的创始骑士,也是现代三大公爵家族的始祖。 他们皆为当代绝世无双的骑士,无人可并驾齐驱,当论及「谁才是传说时代的最强骑士?」时,总会与席德布雷泽的名字一同出现。 三人即── 《红莲战狮》罗格士杜兰德。 《碧眼独角兽》路克盎撒洛。 以及── 《苍蓝智枭》黎斐斯欧铎。 「骗人……!你说你是黎斐斯欧铎……!?」 艾尔文为之愕然,盯著夜枭爵士──黎斐斯。 「怎么可能!你不可能是黎斐斯爵士……!他可是传说时代的骑士啊……!?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现代……!? 而且,《三大骑士》是效忠我的祖先……圣王亚瑟的骑士中的骑士……但你却是暗黑骑士啊……!」 「可、可是,艾尔文……他的身手能胜过师父……的确只有传说时代的……」 艾尔文惊慌失措,天狐则嗓音颤抖地回应她。 理所当然,在场众人都认为这段话荒诞无稽,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然而── 「…………」 席德本人却并不反驳。 再者,自称黎斐斯的男子,也拥有无与伦比之武艺,能凌驾身为传说时代骑士的席德。 因此,否定他并非黎斐斯的条件过少,不足以断定这是一派胡言。 「哼,管你们信或不信,那都无所谓。」 黎斐斯哼了一声,睥睨著所有人。 「我是来杀这个席德布雷泽的。要是你们敢碍事,就从你们先杀起……!」 「唔、唔……!?」 当艾尔文一行人因为对方散发出的惊人杀气,畏惧得无法动弹时── 「黎斐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席德这么说道,摇摇晃晃地走向前方,如捍卫艾尔文等人一般。 「你……是对他……对圣王亚瑟忠心耿耿的、骑士中的骑士。 先不论你剑法精妙,名闻遐迩,也是王国首屈一指的智将,过去面对他国侵略时,你的智谋曾多次拯救这个国家。 文武双全──你堪称体现出骑士的理想形象,我……总是很尊敬你。 不过……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不是废话吗?这是为了否定你身为骑士的一切。」 黎斐斯这么回应,别有深意地低声嗤笑。 「如你所说……我才是过去王国中最为优秀的骑士,是最应该随侍那位大人……随侍在圣王身边的骑士……! 不过……只有你,老是获得大家不合理给予的过高评价……!又不断获得吾主最深的信赖……!」 「黎斐斯……」 「为什么?这也太奇怪了吧?像你这种男人为什么可以踢开我,成为吾主的首席骑士!?像你这种──《野蛮人》怎么可以!?」 此时,他环视在场定格僵住的艾尔文等学生说: 「你们当然也知道的吧!?那应该有流传到现代!就是《野蛮人》席德的传说……!」 「啥……」 「他是丧尽天良的《野蛮人》,残忍至极且冷血无情……肆无忌惮,嗜杀成性……最后则被圣王亲手诛杀…… 我先说了,这些都并非夸饰或捏造……!都是事实!这全都是事实……!」 黎斐斯对呆若木鸡的艾尔文等人视若无睹,再度狠瞪席德说道: 「对……你不过就是一个不配当骑士的骑士……!可是,你受到圣王不合理的重用……甚至还背叛了他!你集吾主恩宠于一身……最后却背叛了……同胞和百姓……! 有我在……居然还让圣王尝到千辛万苦……!」 「……啥……」 艾尔文与天狐听见黎斐斯揭露的冲击事实,脑中早已一片空白。 她俩哀求般地望向席德…… 「……………………」 席德却──无言以对。 然而,这段沉默却代表肯定,胜于雄辩。 「你、你骗人……席德爵士……怎么可能会那样……?」 艾尔文与天狐藉由过去与席德之间的相处,于心中营造出他的形象。 究竟孰真孰假……他的形象逐渐摇荡,便得迷离不清。 黎斐斯忽视这些学生,继续说道: 「喂,席德……你这丧尽天良的家伙……你这低贱的《野蛮人》能懂吗……你的存在,到底对我的骑士荣耀造成多少伤害!?你根本不可能会懂吧!?」 「我知道你恨我。」 席德以无法厘清情绪的神色与嗓音回应。 「不过,我无法理解的是,既然这样,你只要杀了我就好吧?我绝对不会逃避过去,如果你要挞伐我的话,我都会欣然接受。 可是,艾尔文他们……这些肩负这时代未来的年轻骑士,和我们的恩怨没有关系吧?你为什么要连累他们?」 「呵呵呵……我说过了吧……我要否定你身为骑士的一切。」 黎斐斯勾起一抹狠戾狞笑。 「这里是妖精界第九层……正因为妖精剑的故乡《万剑湖》在此,所以有辟邪结界确保众人安全……但如今位于湖四周的二十七座结界石碑,和湖心的神庙结界宝剑全都毁了,所以也毫无功用。 现在结界已经坏了,靠这时代弱小骑士的实力,他们难以招架的凶悍妖魔马上就会冲来这里,攻击他们……我也已经断绝了你们的后路。」 他指向巨石阵遗迹中遭自己摧毁的石碑。 「好了,席德,你摆出一副你才是骑士中的骑士的嘴脸……要怎么办呢?你自以为是骑士……当然会遵守骑士精神,守护他们吧……?守护这些背负时代未来的年轻骑士。」 「…………」 「我要撕掉你的假面具,席德……你就算能在表面上装作是一名骑士,但你的本性却只是残忍无比又冷血无情的战斗狂──《野蛮人》。 你日夜沉迷于斗争和杀戮,为了可以杀死更多人,为了能有下一场战争,不断地滥杀无辜,生存下来……你在极限状态中,不可能会枉顾自己的安危去保护他人。 你一定会拋弃他们……拋弃这些弱者,就像那时候……就像你还是《野蛮人》的时候……!!」 「…………」 「亲手杀死你,杀死从骑士沦为《野蛮人》的你……透过征讨你这条命……我才终于能夺回被你践踏的骑士荣耀……!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斐斯在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动弹不得时,放声大笑了好一会儿。 之后,他骤地将剑收回鞘中。 「好了……久未见面的寒暄就到这里吧。」 「…………」 「席德,不久后再见面吧。就赌上我们彼此的骑士荣耀,一决胜负吧……如果你还保有荣耀的话,呵呵呵……」 他单方面地拋下这句话后。 身上便喷出了黑雾。 黑雾窜起,于暗夜之中逐渐笼罩住他的身躯…… 最终,他的身影也消融于那片幽冥之中,消失殆尽。 众学生交头接耳,因为错愕与困惑而不知所措。 「…………」 席德仅默不吭声地盯著黎斐斯消失的那片空间…… 「……席、席德爵士……」 艾尔文则一直凝望著他有些黯然神伤的背影…… 第六章 荣耀之所在 之后,无眠之夜迎接黎明,漫漫长夜终将破晓。 众人紧靠身躯形成了营区,四周则弥漫著犹若幽魂般的浓雾。 冷,异样地冷。 这或许也是丧失【辟邪结界】的弊害,涌出的浓雾遮蔽日光,导致时刻早已迎来晨曦,却宛如垂暮时分般昏暗阴森。 直到昨天为止,这里的景色与气候都如熙阳和煦的春季,如今却不复在。 湖水、森林、天空。 万籁无声至令人毛骨悚然的境界,俨如畏惧著什么一般。 而在这片死寂之中── 『……大事不妙呢……』 以布雷泽班的学生为首,众多学生从旁静观,席德、艾尔文与天狐与映照于湖面上的伊莎蓓拉对话。 这个伊莎蓓拉当然并非实体,是幻影。 学生们被禁锢于妖精界《万剑湖》阶层,无法与外界联络,一筹莫展,走投无路。 然而,伊莎蓓拉藉由某种方式察觉异状后,以魔法联络上众人。 『不过,黎斐斯欧铎……这位和席德爵士同为传说时代骑士的人,竟然成为暗黑骑士现身……到底是为什么……?』 「……天晓得,我也完全没头绪。」 「…………」 实际上,艾尔文从昨晚的状况之中,直觉地认为席德应该知道些什么。 不过,他却不愿说明,无论如何,目前也并非推理黎斐斯的谜团与真实身分的时候。 如今重要的,是思考出应付即将来袭的威胁──深层领域的妖魔与黎斐斯的对策。 「伊莎蓓拉,回去那边世界的【妖精秘道】的门,从这里遭到破坏了……能从你们那边重新连接吗?」 『这很困难呢,那原本就是用相当特殊的方法衔接的通道,虽然不是绝无可能……但需要花一段时间。』 「要多久?」 『……最快也要两周……』 「那样太慢了……」 艾尔文靠近映于湖面上的伊莎蓓拉,疲软地呻吟: 「靠我们的力量,要应付这深层领域的妖魔,没办法撑过一周……」 「先不论一两只,要是接连和深层领域的妖魔战斗,我们会马上全军覆没的……」 天狐也只能咬牙切齿。 「在这段期间……我们只能一直受到席德爵士的保护吗……?」 「这、这才会中了那可怕的黎斐斯爵士的计啊……」 『对不起……不过,这也莫可奈何……』 伊莎蓓拉懊恼地咬著牙。 「伊莎蓓拉、天狐……怎么办……」 『…………』 艾尔文显得忧心忡忡,伊莎蓓拉与天狐则眯起双眼,不发一语。 「艾尔文,没事的,这很简单啊。」 席德蓦地说道,笑了一笑。 接著,他站到眨著眼睛的艾尔文面前…… 「席、席德爵士!?」 又拜伏似地跪到艾尔文的脚边。 「怎、怎么了,这么突然!?」 艾尔文不明就里,席德则低垂著头,严肃地禀告: 「本次,令吾主与同窗陷入危难之中的责任全都在我,无庸置疑。」 「!」 「师、师父!?」 不仅艾尔文,见到他请罪的天狐,以及其他许多人皆瞠目结舌。 「在下身为守护您的骑士,却因为往日的过错使您陷入危难,在下万般羞愧,因此──还望吾主恩赐雪耻机会。」 「没、没那种事……这不是你的错……」 「请下达王命,命令在下『守护众人』。」 「!」 「如此一来,在下也会赌上骑士荣耀,立誓将使命必达。」 「…………」 艾尔文沉默不语。 确实,这次对方针对席德而来。 艾尔文和其他学生是被卷进来的。 因此──席德感到自己有责任承担。 「………」 正因为艾尔文身为全心信赖席德的君王,她必须回应席德的心愿。 即便这是会将他推入地狱的命令。 纵使这使黎斐斯称心如意。 当她不愿下达命令的瞬间,席德就不是她的骑士,她也将不再是席德的君王了。 「……我知道了。」 艾尔文露出苦涩的神情,下定决心。 「席德爵士!这是王命!守护我们吧!」 「吾主,谨遵御令……谢啦。」 席德对痛心低头的艾尔文,毕恭毕敬地一鞠躬。 接著,他勾起一抹坏笑,开始掰得手指嘎吱作响。 「……好了,马上来工作吧,有一只有点强的妖魔靠近这临时营区了。」 当他这么说的下一秒钟── 『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嗯──!』 一阵来历不明的咆哮自天际降临。 骇人的咆哮足以直接搔刮脑内,令在场所有学生都掩耳蹲下。 「……我去去就回。」 席德这么说,蹬地奔驰。 如疾风般地离开。 艾尔文盯著他的背影。 「席德爵士!等等!」 对不经意地停下脚步的他喊道: 「你什么都不对我说!我不知道你在传说时代发生过什么事!我不清楚……黎斐斯爵士所说的是真是假……!」 「…………」 「尽管如此──我还是相信你!」 「!」 席德听见艾尔文的这句话后,微微地眯起双眼。 「所以……请你不要死!拜托你了!」 「在下不胜感激。」 他悄然低喃。 并头也不回地绝尘离去。 ──── 于是。 一如黎斐斯的计划,席德开始了一场孤独的战争。 深层领域的妖魔不分昼夜,连番袭来。 巨龟型妖魔贝西摩斯,拥有金刚不坏的外骨骼,足以震天撼地,战果评分255…… 河马型妖魔卡特布兰伽,以死亡视线与猛毒气息使所到之处无一幸免,令人闻风丧胆,战果评分280…… 巨鸟型妖魔不死鸟,可操纵飙窜的狂焰,战果评分230…… 巨蛇型妖魔亢赫尔妖蛇,浑身环绕著暴风,战果评分235…… 这些学生根本无从抗衡、超乎想像的深层领域妖魔接二连三地袭击临时营区。 席德则持续地与它们作战── 他毫不退让,为了捍卫所有学生而战。 一一击杀妖魔,持续守护众人── ──── 即将逼近。 足以震撼大地的凶悍威胁,即将逼近。 狂暴野猪──这是一种身缠苍炎的巨猪型妖魔。 无人可躲过它的冲刺,不被踏平。 「哇、哇啊啊啊啊啊!?」 「咿咿咿咿咿咿!?」 「它要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学生见到从森林深处撞倒树木,朝自己营区冲来的妖魔身影后,吓得胆战心惊。 不过── 斩! 席德随著雷光奔至,在错身而过时,以手刀撕裂了狂暴野猪。 狂暴野猪的头被砍飞,瞬间碎裂成玛那粒子,灰飞烟灭。 然而,死亡却无法彻底抵销它冲刺的动能,使得席德被它庞大的身躯撞飞。 他的身体屡次在地上反弹碰撞。 「…………」 不过,他又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扭动脖子。 接著,为防下一只妖魔的袭击,开始调息── ────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来了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山大的巨蟹妖魔──魔螯煞蟹从湖中拱起一道冲天水柱现身。 它具备与沉重迟钝身躯不成正比的惊人敏捷与机动性,劈下硕大双螯,扑向学生── 正当无数学生的身躯即将被一分为二时…… 电光一闪。 席德奔赴现场,瞬间砍飞巨蟹的双螯,折断它好几根脚。 然而,他为了守护学生,以过于勉强的姿势介入,造成他无法闪避发出临死惨叫并满地打滚挣扎的煞蟹身躯── 「──!」 他被高高弹飞──最终又依循重力,坠落至湖中。 扬起一道混杂血花的水柱。 「…………」 不过,他不发一语地顺利游至对岸,站了起来。 之后,为了防范下一只妖魔的袭击,开始调息── ──── ── 击杀。 歼灭。 击杀,歼灭,击杀。 歼灭,击杀,歼灭,击杀。 席德不断地铲除妖魔。 他不分昼夜,睡也没睡,默默地击败妖魔。 湖畔无时无刻不回荡著厮杀的冲突声响,从未止歇。 席德并无任何抱怨。 也并未对任何人施恩图报。 他奋战到底,宛如这么主张── ──这是自己当为之事。 任凭他伤得体无完肤,却仍然挺身而战。 学生们则只能于一旁注视著他的背影。 「师、师父……」 「可恶……我们怎么这么没用……」 艾尔文等人莫可奈何,心急如焚地凝望著席德── ──── 一日。 复一日。 受妖魔团团包围的生活逐渐流逝,缓慢得令人骇然惊恐。 「哼!这是当然的吧!」 某天,贾托冷笑著说。 「话、话说,我们之所以会被盯上,都是他的错吧!?我们只是被连累的啊!?所以由他去战斗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对吧!?」 他寻求同意似地,向在一旁静观席德作战的学生说道。 学生们的视线彼端则为── 芬里尔魔狼,这是一种狼型妖魔,光是存在该处,便能将周遭之物拽入冰点以下的寒冰地狱受苦,它正与席德缠斗。 它的体型约比雄狮大了一圈,与席德过去交手的巨型妖魔相比不算什么。 然而,它的银白毛皮韧度远超越钢铁,全身上下散发出寒气,常人仅是吸入这股寒气,肺部就会完全冻僵。 尤其它的速度与凶猛程度,更是殛厉魔所无法相比。 战果评分355──席德仅孤身一人,挑战这么危险的狼型妖魔。 芬里尔魔狼隐身于自己掀起的极寒暴雪之中,它异次元般的速度超越常理,以冰爪冻牙自四面八方袭向席德。 席德则扭转身躯,淡淡地见招拆招。 他因为连番作战累积了疲劳与伤势,无法彻底闪避对方的攻势,身上转眼间就留下了芬里尔的爪牙痕迹。 散落的血液逐渐冻结。 不过,他却再三忍耐── 最终,他趁芬里尔魔狼露出极小破绽之时,朝它施展了雷速手刀──砍飞了它的头颅。 ──学生远远地静观席德获胜,松了一口气。 「受不了,明明是传说时代的骑士,不要花那么多时间好吗!要三两下就收拾掉它啊!如果危害到我们,是要怎么办啊!?」 杜兰德班的学生──贾托不断咒骂。 他的跟班维恩与瑞德也赞同道: 「对啊!他给我们添了这么多麻烦,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说得对!对吧!?所以才说《野蛮人》是不行的,对吧!?」 此时…… 「对、对啊……因为这原本就是他的错……」 「我们只是被连累的……」 竟然零零星星地出现了支持贾托论调的学生。 「应该要好好拯救我们啊……!」 「他那样还算是骑士吗……!还算是传说时代最强的骑士吗……!?」 所有人都因为前途未卜的状况,使得不安情绪达到巅峰。 尽管席德于水边防守,但由于众人随时暴露于超越常理的妖魔威胁之下,精神已经濒临极限了吧。 自然而然,席德便成为他们发泄压力的对象。 「我本来就一直觉得他很可疑了……!」 「对,因为他是那个恶名昭彰的《野蛮人》啊……!」 「反正一定是他做出了让黎斐斯爵士暴怒的坏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真的是受到池鱼之殃呢!」 学生们满腹牢骚,怨声连连。 「这、这群人……!?」 「难以饶恕!」 克里斯多福与依莲恩闻言,火冒三丈。 「别管他们……因为我也懂他们为什么那么说。」 希欧铎这么说,但眼神却不同于他发言的内容,极为冰冷。 「~~唔!」 连乖巧安分的琳奈也紧闭双眼,瑟瑟颤抖,宛如难以忍受他班的谩骂侮辱一般。 然而,团体之中存在著气氛、风向这种东西。 当局势一旦转为挞伐席德的倾向后,之后便犹如走下坡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抨击席德似乎成为此处的正义,所有人都口出恶言,辱骂席德,众人想法趋向一致,随著一股诡异的群体意识,逐渐迈向团结。 这趋势已经势不可挡了。 「艾尔文,请不要阻止我。」 忽然之间,天狐目露凶光,站了起来。 「我已经忍到极限了……!」 她露出虎牙,打算走向咒骂席德的学生时…… ……正当此时── 「你们这群人!说够了没啊──!」 一名少女的怒吼,令在场所有学生闭上了嘴。 这道怒吼的主人竟然是──露易丝。 「喂、喂……露易丝……」 「你、你干嘛发飙啊……」 「因为这太过窝囊了啊!你们全都是!当然我也是──!」 露易丝奋力咆哮。 她的双眸──泛出懊悔的泪水。 「敌人的目标的确是席德爵士!我们或许只是被牵连的!不过,他还是为了我们挺身作战了啊!? 如果只要自己活下去的话,靠他的战斗能力应该易如反掌!他可以拋弃我们,一直保留实力就好了! 可是,他却没有拋下我们!他战到那样伤痕累累,也还是为了我们持续作战!白天!晚上!睡也没睡! 就算他有那样的责任,但只靠半吊子的觉悟,能做到这样吗!? 你们看到他那模样!他的背影!心中都没有什么感触吗!?没有任何感动吗!?什么《野蛮人》!?那才是一位真正的骑士应有的样貌吧!?」 「吵、吵死了,闭嘴啦!!」 此时,贾托不知为何恼羞成怒,揪住露易丝的领口,吼了回去: 「就算是这样,到头来也还是他的错吧!?我们是因为他才遇到这种鸟事吧!?那他不就理所当然要保护我们吗!」 「对,没错!」 露易丝也不服输地回瞪贾托,吼道: 「如果我们是没拿妖精剑的弱小人民的话! 不过──我们是骑士吧!?」 露易丝的这番话── 「「「「~~~~唔!」」」」 ──深深地刺进在场所有学生的心坎里。 「喂……你们看看彼此的脸吧,我们现在这样算是……骑士吗?在安全地带单方面地受到保护,看著守护大家独自奋战的人,却只会满口怨言,又袖手旁观……我们这样真的算是骑士吗!?」 「…………」 「我们不是理应受到保护的人民……而是该去保护人民的骑士啊!但是,我们却绝口不提自己的无能为力,一味辱骂牺牲自己守护我们的席德爵士……你们身为一名骑士,都不觉得羞耻吗!?」 「……!?」 「我觉得很羞耻!弱小的自己!和无能为力的自己都很羞耻呀──!」 在场的学生听见露易丝的吶喊后。 终于察觉到某事。 没错。 自己只是──觉得羞愧内疚。 所有学生都认为,自己身为受妖精剑选上的骑士,这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 自己不同于普通人,是天选之人……因此,理应是特别,能做出大事的人──他们曾深信不疑。 然而,这份荣耀早已残破不堪,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彻底凸显出自己有多么渺小与无力。 无凭无据且过度膨胀的荣耀,已经不具半点意义。 尽管如此,他们的尊严却不愿承认这一点。 正因为如此──众人向席德发泄所有不满与责备,藉由将一切怪罪到他身上,企图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肤浅的荣耀。 ──骑士的荣耀是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上古的骑士守则中,没有提及「荣耀」的箴言吗? 露易丝心中不经意地浮现出席德这番话。 她现在隐约能懂了。 「露易丝……」 「你……」 仔细一看,艾尔文与天狐惊讶得眨著双眼,凝视著露易丝。 她俩露出了「完全没想到心高气傲的露易丝居然会这么说」的表情。 露易丝瞥了两人一眼,自嘲地咕哝: 「……我知道……我很弱……我现在根本无法……和席德爵士并肩作战……我也知道这种事…… 可是,我是骑士,我想继续当一名骑士……至少想成为不辱骑士身分之人……想为自己感到骄傲……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没有任何我们能力所及的事了吗……!?」 「「「「…………」」」」 鸦雀无声。 艾尔文、天狐与布雷泽班的学生噤声不语。 「……或许还有。」 艾尔文倏地这么低喃,使得布雷泽班以外的学生,视线纷纷聚集到她身上。 「……艾尔文,你要说出来吗?」 艾尔文听见天狐的问题,用力地点了点头。布雷泽班的学生似乎都已经知情,他们仅露出瞭解内情的神色,默默无言。 接著,艾尔文忽略他们的反应,接著说: 「以我们的战力,当然无法对席德爵士的战斗有任何帮助,无论是深层领域的妖魔……还是和席德爵士同样是传说时代骑士的黎斐斯爵士。 先不管决心或勇气之类的,我们和他的等级差太多了,如果我们随便去助阵,反而只会扯席德爵士的后腿。 不过,就算是我们,或许也能稍微帮助到现在的他……」 「──!?」 学生们「愿闻其详」的眼神,纷纷落到她身上。 此时,艾尔文从怀中拿出某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玻璃瓶。 「……那是什么?」 「这是伊莎蓓拉交给我的魔法道具『白桦圣油』,以防不时之需,涂抹这个的话,就能暂时击退邪恶的妖魔。 虽然这么说,但效果并不持久,大概只能维持几个小时……数量也有限,没办法分给所有人。」 「你打算用那来做什么?就算用那种东西抵御妖魔,也只是杯水车薪吧?」 「我不是要用它来抵御妖魔。」 艾尔文盯著圣油小瓶,这么说: 「我们要巧妙地运用它,避开路上的妖魔,去这层的某个地方,这样的话……或许席德爵士就还有胜算。」 露易丝讶异地问「什么意思?」,天狐则接著说: 「其实……我们布雷泽班一直都在思考这件事……不过战力却不够。」 「战力?」 「对,老实说,我们六人现在光是打败一只战果评分200的殛厉魔就是极限了……靠这种战力,就算抵达那里也没有用。」 「不过,最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著必死的决心冲上去……我们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啦。」 克里斯多福搔著头,这么补充道。 接著,艾尔文环视露易丝等人,再度说道: 「总之……如果有更多战力加入我们的行列……胜算会更大。 不过,我不会勉强大家,老实说这项尝试有勇无谋,我们光是守护自己就会用尽全力……或许也有人会在途中丧命。」 她难以启齿,却又毅然决然地说: 「可是,这是目前我们唯一能为席德爵士做的事。 然后,也是我们所有人能活著回去的方法。 如果席德爵士倒下的话……我们也会死,只靠我们在这个深层领域之中,是无法活到伊莎蓓拉来救我们的。」 所有学生听见她的话后,都倒抽一口冷气。 之后,艾尔文再度盯著所有人,斩钉截铁地宣告: 「我……希望所有人能一起活著回去。因为虽然我们的班级和派系不同……但都是同一国的伙伴,对吧?」 艾尔文情真意切地说。 顿时群声哗然。 学生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人声鼎沸。 最终── 「为什么……你们比起我们看起来还更像崇高荣耀的骑士……我终于瞭解自己感到自卑的真正原因了。」 露易丝这么说,有些自嘲地微笑。 「这其实很单纯,因为太过单纯……所以我不知不觉就忘了。」 「露易丝。」 「请让我坚持一次吧。我虽然这样,好歹也算是一名骑士,也让我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露易丝强而有力地宣告道。 「我也……我也来帮忙……!」 约翰这么附和。 「我、我也是!因为我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呢!」 奥丽薇也出声响应。 「我、我也要……」 「我也是……!」 多名勇敢的学生──多为曾参与布雷泽班训练的学生──接二连三地开始举手。 停滞的气氛开始流动,进而突破目前的僵局。 如今无关乎班级之间的恩怨情仇。 一群年轻骑士携手并进,只为达成同一目标── 「谢谢你们。」 艾尔文这么致谢,百感交集。 之后── ──── 斩! 席德的手刀砍飞了巍峨如山之飞龙的首级。 飞龙碎裂为玛那粒子,继而灰飞烟灭,席德则背对著这一幕── 「呼──……呼──……哈──……哈──……」 他沉浸于战斗之中的思绪,睽违一日恢复了神智。 自从这场守战开始后,究竟经过多少天了? 自己到底歼灭了多少妖魔? (哈哈哈……总分应该高达10万分了吧……?) 他用力抹去沿著嘴角流下的血丝,慢条斯理地调息。 接著,他环顾四周。 时值深夜,现在是夜幕低垂的午夜时分。 他站在苍翠茂密的森林之中。 仰头一望,能见到一轮硕大皓月,以树梢为边框,飘浮于星夜画布之上。 「…………」 好安静。 除却幽微的虫鸣唧唧之外,寂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万籁悄然无声。 四周──并无妖魔的气息。 席德隐约能察觉到这一点。 自己大概已经将附近的妖魔几乎都猎杀殆尽了。 暂时不会再出现其他妖魔了吧。 「……既然如此……就是今晚吧。」 他心中有底。 向森林深处迈出步伐。 他边走边确认自己的状态。 自己的模样惨不忍睹。 浑身伤痕累累,体无完肤,无处不痛。 血液也流到濒临失血而死的境界,导致他莫名地有种晕眩与寒意。 身体显得沉重,自己过去曾这么疲劳过吗?疲劳早已超越极限,仅凭藉精神力勉强地站著而已。 维元的呼吸──也显得孱弱细微。 灵魂的疲倦比起肉体更加接近极限,平时即便无需刻意,也能燃炼维元,如今却无法办到,他的心动弹不得,精疲力尽指的或许就是这样吧。 尽管如此…… 沙、沙、沙…… 席德依旧稳稳地继续迈步。 (艾尔文他们平安无事。虽然没心神注意他们,但我没让任何一只妖魔越过我所布下的防卫线……) 成功守护住了。 自己达成了王命──达成了骑士的誓约。 (不对,还没……) 没错,还没结束,自己还有必须完成的使命。 既然如此──就要贯彻始终。 席德这么心想。 继续走在苍郁的密林幽森之中。 ──── 最终,席德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 这里是──森林中一处辽阔的空间。 这是一片原野,百花争妍,五彩缤纷。 原野中央,伫立著一名骑士。 是黎斐斯。 「……嗨,黎斐斯,我们有一会儿没见啦。」 席德的嘴角挂起一抹浅笑。 「…………」 「我成功守护他们了喔。妖魔暂时都不会来了。我们就趁现在做个了断吧……在妖魔重新降生于幽暗深渊中之前。」 他这么说,平静地站著。 「……为什么?」 黎斐斯则发出恍如来自阴曹地府般的嗓音,提问道: 「你这《野蛮人》为何要刻意保护那群小鬼?就算变得伤痕累累……也不显露出你的本性……!?」 他听见席德的话后,紧握拳头,令手甲嘎吱作响。 「你以为凭那副鬼样子,能赢得了我吗?」 「老实说,或许没办法吧……不过,我也不打算认输。」 「拋弃那群小鬼不就好了……!拋弃他们保留实力的话,就能和我一战了……!不过,你为什么……!?」 「因为我是骑士,所以要贯彻对我今生主公所许下的骑士誓言。」 席德简短地回覆。 「……!?」 黎斐斯闻言,瞪大眼睛,身体僵直…… 「你就是这样……你的那种生存之道,总是让我感到烦躁……!」 他气得颤颤巍巍,狠狠地瞪向席德。 「你的那种态度……!让人不爽……超不爽的……!」 「…………」 「你老是这样!露出我才是骑士中的骑士的嘴脸……彻底地欺瞒了圣王和那群蠢材……! 《野蛮人》,你就那么爱慕虚荣吗……!?」 「…………」 「你明明是逆君犯上的乱臣贼子……!你明明是背叛和残杀无数战友的血腥屠夫……!我饶不了你……你……只有你……!?」 此时。 「黎斐斯,你变了呢。」 席德有些落寞地说。 「不对,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发生了那种事。」 「你说什么……!?」 「我所认识的黎斐斯欧铎……智勇双全,对君王忠诚不二,是骑士中的骑士。 我从以前就注意到你不喜欢我了。 不过,我还是一直认为,你是值得尊敬的战友。」 「…………!?」 「可是……我所知的黎斐斯已经不存在了。」 凭席德的『圣人之血』,也无法拯救自愿堕入黑暗之人。 正因为如此──他下定决心。 「黎斐斯,做个了断吧。」 席德这么宣布,不疾不徐地摆出架式。 「你说我是乱臣贼子?你说我是血腥叛徒?我都不会否定。 毕竟,无论如何解释,实际上我都对亚瑟刀剑相向,和你们分道扬镳……这令人遗憾,不过……」 席德严阵以待,以充满炽烈意志光芒的眼神,笔直地望向黎斐斯。 「就算是这样,我应该做的事还是毫无改变。现在和以前都一样,我……必须贯彻我的骑士精神。」 「……啥……!?」 「黎斐斯,他们……学生是这国家的珍宝。他们现在虽然都还乳臭未乾,但总有一天会成为扛起这国家前途的希望之星。 他们不该被我和你这种旧时代化石的恩怨情仇牵连。 因此──就算你有一万个正义的理由,我也会凭著一分的固执否定现在的你。 我不会死,我会保护他们。 黎斐斯,放马过来吧。赌上我骑士的荣耀……我要打败你。」 黎斐斯见到席德的模样,以及笔直的眼神后。 「闭嘴!」 他以妖精剑敲击地面。 「你……你这《野蛮人》不准说什么骑士的荣耀……!让人作呕!」 「…………」 「很好……!虽然你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显露本性,远超出我的计划……但我无法饶恕你多存在于这世上任何一秒钟……! 你光是存在世上就会践踏我的荣耀……! 席德,我要驱逐你!赌上我骑士的荣耀!然后到那时候,我就能骄傲地宣布……我才是这世上最为优秀的骑士……!」 黎斐斯拔出剑,全身迸射无可比拟的黑暗玛那。 这足以令大气扭曲的玛那压力与存在感袭向席德,意图将之吞噬。 然而,席德却轻而易举地闪过,平静地询问黎斐斯: 「欸,黎斐斯,骑士的荣耀是什么?你难道不懂……我们的上古骑士守则之中,为什么没有提及『荣耀』的箴言吗?」 不过,黎斐斯却充耳不闻。 「别再让我说一次了……!你这《野蛮人》──不准给我谈论骑士的荣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愤怒咆哮,拒席德于千里之外。 并让黑暗玛那全开,攻向席德。 「…………唔!」 对遍体鳞伤的席德而言,一场令人绝望的死战即将揭开序幕…… ……正当此时── 铿! 某物突如其来地飞向席德与黎斐斯之间──并竖立在地上。 黎斐斯不禁定格,停下脚步。 那是──一把剑。 这把黑剑锈蚀得面目全非。 尽管如此,对席德而言,这把剑却令他感到怀念── 「这是……」 他望向剑飞来之处。 只见那里── 「席德爵士──!」 艾尔文等人不知为何站在该处。 不只是布雷泽班的学生。 以露易丝为首的欧铎班、约翰为首的盎撒洛班,以及奥丽薇为首的杜兰德班……许多学生聚集于此。 众人不知为何伤痕累累,精疲力竭。 「请用那把剑吧!」 席德听见艾尔文的高喊后,蓦然心领神会。 「这把剑……你们……该不会……?」 ~~~~ 时间回溯到之前。 「这里就是那座湖的源泉啊……」 艾尔文一行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这阶层中某座山顶上的涌泉。 「这、这里真的有那把剑吗……?」 「没有就头疼了……我们已经别无他法了。」 天狐忧心忡忡地问,艾尔文如此回道,哀求似地环顾四周。 ──有、有……黑曜铁的剑喔…… ──这一层里……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一把黑曜铁的剑…… ──在给予这座湖水源的山上……有很可怕、很可怕的妖魔栖息的那座山上…… 艾尔文反刍著苏醒于脑中的妖精话语,不经意地想: (话说回来……席德爵士说剑是被捣蛋妖精偷走的……) 仔细想想,他对这把剑的反应也相当奇妙。 (妖精所说的剑和他的剑……果然有某种关系吧……?) 当她在心中一角思考著这件事时── 「有了,就是那个!」 依莲恩指著的地方,有一把剑插在水中岩石之上。 那把剑一定在此度过了一段悠久的岁月── 当席德奋战守卫著艾尔文等人的据点时,艾尔文一行人则开始执行某项计划。 由于这项计划的最大前提『白桦圣油』数量有限,艾尔文等人集结出于自愿且实力高强的精锐学生组成敢死队,将守护剩余学生的最后一道防线,交给各班教官负责,偷偷地从据点启程。 他们以小船横越《万剑湖》,沿著供给湖泊水源的河流前进。 藉由『白桦圣油』回避四处徘徊的强大妖魔,攀登高山。 历经这趟一失足将全军覆灭的危险急行军后……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此处为过去听妖精剑们所说的地点──位于某山巅之上的涌泉湖畔。 一把神秘的黑曜铁剑,不知为何从上古即沉眠于此。 而艾尔文一行人终于找到了那把剑── 「太、太好了……」 当艾尔文见到那把剑后,眼眶一热。 「只要有那把剑的话,席德爵士的战力就能上升……!或许能成为翻转这僵局的关键……!」 「不过……果然无法轻松取得呢。」 天狐冒出冷汗,持刀摆出架式。 此时,在她所戒备的方向上。 咕噜、咕噜咕噜。 泉水水面冒出大量气泡……某种庞然大物自幽暗渊底浮游而上…… 那只妖魔掀起滔天水柱现身,恍如阻挡他们通往古剑的道路一般。 『嘶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一只非比寻常的怪物。 是这座泉水的主人。 它是一只巨大的蛇型妖魔,鳞片泛著银光,拥有九颗头颅与鱼鳍。 九颗蛇头伸展开来,足以遮掩天空,它的身躯庞大犹若巨树,令人必须抬头仰望才能尽收眼底。 它拥有无人可敌的再生能力,在受伤瞬间就能立刻复原,又具备举世无双的凶残天性与旺盛食欲,偶尔甚至能将殛厉魔拖入水中啃食,是妖精界水栖生态系的顶点之一。 战果评分:325──海德拉九头蛇。 「九头蛇……果然在这里……!」 艾尔文仰望出现的怪物,咬牙切齿。 战果评分清单上也记载了,这阶层的地图与妖魔的大致分布范围。 根据清单指出,海德拉九头蛇从几十年前起,就定居于此。 任凭他们涂抹了能释放出妖魔厌恶气味的『白桦圣油』,海德拉九头蛇也没有仁慈到愿意放过企图入侵自己地盘的人。 它的野性蛇眼充满怒气与杀意,一颗头共有两只眼睛,共计十八只眼睛正恶狠狠地睥睨著聚集在这里的学生── 「大家,冷静下来!不必对它的战果评分感到害怕……!」 艾尔文仰望这头残暴生物的身影高声说道,试图令错愕惊恐的同学恢复冷静。 「它之所以这么高分,主要是因为它的再生能力让它难以被人击败!而且,我们并不是来打倒它的!只要拿走那把剑就好!」 艾尔文指著被海德拉九头蛇遮挡在后的黑曜铁剑。 「不过,有它看守就无法拿那把剑……所以只能想办法创造破绽,由某人抱著必死的觉悟去拿回来了!」 「我知道!」 此时,露易丝下定决心般地嚷嚷: 「就交给布雷泽班担任前卫,和那家伙直接对决!其他班的学生从后方用妖精魔法掩护他们! 然后,由我趁隙去拿那把剑……对吧!?」 「嗯,不过真的可以吗?露易丝,你的任务最危险。」 「啰嗦!」 露易丝听见艾尔文的问题,冷淡且笃定地说: 「现在只有你们布雷泽班可以勉强和它一战!所以只能由其他人去拿那把剑了! 而且,我就算再怎么不济,也还是神灵位……扣掉你们,现在这里最有战力的就是我了……!」 「……我知道了,我对你的觉悟致上最高的敬意和感恩。」 艾尔文这么说道。 转向众人,高举著剑,发号施令: 「开始作战!跟我来!」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接著,布雷泽班等众学生,总数近二十人,一起为了共同目标而开始作战。 剑戟作响、魔法轰呜、水声滔滔、咆哮怒吼、妖魔狂啸,不绝于耳。 最后,在这场殊死厮杀的最后,艾尔文一行人── ~~~~ 「这样啊……你们真是乱来。」 席德理解了这把剑为何出现于此。 并微微地扬起嘴角。 他眯起双眸凝视插在眼前的锈剑。 「席德爵士!你是我的骑士,我相信你会获胜──!」 艾尔文对席德扬声吶喊道: 「我不知道英雄黎斐斯欧铎为什么会变成暗黑骑士……被称为《野蛮人》的你过去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我都不清楚!」 「就算是这样,我……我们还是相信师父你!所以请打赢他吧!」 天狐也继艾尔文之后,尽己所能地大喊。 此时…… 「席德爵士!请您要获胜!」 「请不要输给他!」 「席德爵士!」「席德爵士,拜托您了!」 「这不是为了我们……请为了您自己得胜吧!」 四周的学生不约而同地出声激励席德。 黎斐斯见状气得颤抖。 「为什么……?」 他不甘心地颤抖双唇,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对学生们嘶吼: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也知道吧!?残忍无比且冷血无情……丧尽天良的《野蛮人》肆无忌惮地滥杀无辜!!这传说不是流传到现代了吗……!?这个男人可不是如你们所想的那样!」 学生们听见黎斐斯的指正后,不禁屏息凝气。 「我再说一遍,《野蛮人》的传说全都是事实!这个男人过去没血没泪,是个名符其实的屠夫,是个不值一提的邪魔外道,这都是事实!席德!对吧!!」 「…………」 「『骑士不语虚诳』对吧!?赌上你骑士的荣耀,你不能说谎吧!?怎样,你说说看啊!」 此时…… 「对,没错,我──……」 席德露出无法窥知他情绪的神色,正要说出什么时── 「那毫无关系──!」 艾尔文的吶喊打断了席德的话。 「席德爵士是我的骑士!哪有君王会不相信自己的臣子!?」 天狐也回应艾尔文的吶喊似地,不服输地扬声道: 「至少我们所见到的师父,真的是骑士中的骑士!不论何时都崇高正直,比任何人都更像骑士,一直照看著我们……!」 「虽然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我相信席德爵士!」 「骑士……『力求匡正扬善』!席德爵士是善!虽然不知道你是《三大骑士》还是什么,但我要贯彻我身为骑士的誓言!」 黎斐斯听见艾尔文与天狐无可动摇的话语,为之震慑。 接著── 「席德爵士,你曾对我说过吧!?要告诉我什么才是骑士的荣耀……!」 露易丝厉声激励。 「你什么都还没告诉我啊──!」 露易丝的模样……在一群浑身疮痍的学生之中,显得最为严重。 她的伤势甚至重到,不靠约翰与奥丽薇在两侧搀扶的话,根本无法独力站稳。 「所以你要赢!给我获胜啊!」 此时…… 席德眸光流盼,瞄向露易丝的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别有深意地一笑,说: 「我已经没东西好教你了啊。」 「……欸?」 露易丝闻言,愣了一愣,不断地眨眼。 席德脚步踉跄地走向那把剑,握住剑柄……并拔了起来。 他将剑高举至头上,露出有些缅怀的眼神,扫视著它。 「竟然又能和你一起作战了啊,我过去曾发誓不再用你……但我又想和你一起作战了。 他们说……『相信我』,既然如此,不辜负他们的信任才算是骑士吧?」 此时,席德不经意地察觉到某件事。 当握住剑的瞬间,自己的玛那逐渐回复。 虽然量微乎其微,但剑中传来了玛那流。 (这是……这样啊……) 学生们透过自己的妖精剑,事先将玛那灌注进这把剑中。 而且并非一两人,恐怕聚集于此的所有学生,都将玛那注入这把剑中了。 这些玛那量若要应付传说时代的骑士黎斐斯当然有所不足…… 「很够了,就让我来运用吧。」 咻!啪! 他灵巧地旋转剑柄,反手重新握住了剑。 「『骑士不语虚诳』……『我必得胜』。」 接著,如此宣言。 他再度转向黎斐斯,沉沉地压低身体。 黎斐斯则愤恨厌恶地对他说: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只有你……!只有你能受到大家激赏!?被众人吹捧抬举!?获得大家的支持!? 为什么我老是得不到合理的青睐!?为什么、为什么!?」 「…………」 黎斐斯的憎恨与愤怒如奔流般汹涌而至,席德则从容自若地不当一回事。 「呵、呵呵……呵呵呵,算了……!」 黎斐斯提剑摆出架式,剧烈地凝聚黑暗玛那。 「一群杂碎拚死拚活地不知从哪弄来一把破铜烂铁又怎样!?在我面前又能发挥什么作用……!?」 「…………」 「席德,我要宰了你……赌上我骑士的荣耀……我要杀了你!」 此时── 席德忽然开口说: 「欸,黎斐斯,我再问你一次,骑士的荣耀是什么? 你难道都不懂我们上古骑的士守则之中,为什么没有提及『荣耀』的箴言吗?你看到这些学生的样子后……还不明白吗?」 黎斐斯闻言,定格僵住,席德则开门见山道: 「骑士的『荣耀』是为了自己以外的人事物有所坚持,绝不是为了自己而去执著什么。」 「啥……」 「而且,骑士不会自己夸耀这份『荣耀』……这是为什么? 鸟儿会因为自己会飞而感到荣耀吗? 狮子会因为自己强壮而感到荣耀吗? 骑士──不会因荣耀而自傲。」 「啥……什……么……」 「黎斐斯,你那并非『荣耀』,是『虚荣』。」 这一番话如一把刀,对黎斐斯造成了致命伤。 「你说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情绪激昂,对席德咆哮出气势足以咒杀他的怨言: 「你这《野蛮人》!?不要说得好像你都懂一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那种破铜烂铁──!就以为你赢了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谁还会再放水啊──!就用我最大最强的妖精魔法……用极致祈祷来做个了断……!」 黎斐斯频频怒吼,将剑高举过头──喊出古妖精语。 「汝乃主宰万理天秤之夜枭──……!」 下一秒钟。 某种物体凭空满溢而出。 那是水,犹若墨汁般漆黑的水俨如间歇泉般迸流涌现,无视空间与物理法则,蓄积于世界之中。 世界──逐渐沉没于冥海之中。 「──随兴所至柔羽置于右翼之盘──」 黑水滔滔涨起……淹过席德的脚踝、膝盖、腰部,乃至胸口。 另一方面,夜枭爵士的存在感膨胀得无边无际,身上迸流而出的黑暗玛那浩淼苍茫。 「──旋以左翼之盘碾灭众生万物!」 最终──当他完成祈祷之时,世界彻底沉入冥海之中。 席德全身以及夜枭爵士的全身,都浸泡于暗色黑水里。 那恍如深海渊底,幽昧无明。 然而,两人并未消失于黑暗之中,宛如漂荡于茫茫冥海。 「哈哈哈哈……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极致祈祷【魔理鸟笼】……!我过去对那位大人献上不朽忠诚,鞠躬尽瘁,这就是我所获得的最强力量!席德,你已经玩完了啦啊啊啊──!」 夜枭爵士耀武扬威地宣告。 「这世上所有的物理法则尽在我掌中!我能随心所欲地掌控被这黑水淹没的世界之重力! 席德,你懂吗!?只要我一个念头,你就会被无限重力给碾杀得粉碎……!」 「…………」 「你已经无处可逃了……!这是必中必杀的魔法……!席德,你懂了吗……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黎斐斯耀武扬威、高声大笑。 「……那又怎么样?」 席德有些意兴阑珊地低喃: 「竟然沉溺于这种无聊乏味的力量,过去的你更强,你精湛剑法的凌厉锋芒,早就远远超过这种无聊的魔法了啊。」 「耍嘴皮子……!」 黎斐斯瞪视席德的双眸愈加上吊。 「我听腻你的鬼话连篇了……!我就让你永远都无法再开口……!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被碾爆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之后,黎斐斯仗剑直劈而下。 剎那之际。 嗡……! 他意图碾杀席德,令暗水世界朝席德施加超重力。 这使得席德自身的体重霎时呈指数成长,增至百倍、千倍,甚至万倍。 当他即将被压成扁扁薄片── ──就在这一瞬间。 「──来吧!」 当他这么宣告之时,轰声与闪光当下响彻云霄。 天穹劈落一缕奔雷,降落至他反手高举的剑刃之上。 烁烁炫目的霹雳光焰,彻底撕裂原本盈满世界的无尽幽冥。 哗啦! 暗水随即四散崩落,世界也顿时恢复原本的样貌。 「……啥?」 黎斐斯见状,呆若木鸡。 「…………」 席德反手持剑,凝视著黎斐斯,剑上雷霆震震,电光雷音,迸烁轰鸣。 「怎、怎么可能……我、我所向无敌的极致祈祷,居然这么轻易就被破解了……?」 「黎斐斯,已经闹够了……我要上了。」 席德──化为一缕闪光,朝黎斐斯疾驰而去。 「唔、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黎斐斯当下挥出了剑── 「呼──!」 席德的剑霹雷迸射,震天价响── 双方正面冲突。 交锋之声足以穿云裂石。 惊人的剑压与冲击波化为暴风,翻腾盘旋,又呼啸四散。 「什、么……!?」 黎斐斯为之愕然。 尽管极致祈祷被攻破,但他已经将本身剑力加「重」至极限。 理所当然,也反将席德的攻击减「轻」至极限。 此时,两人之间的力量理应判若天渊。 然而──黎斐斯与席德的剑势却旗鼓相当。 席德并未居于颓势,反而是黎斐斯的身体受到席德的剑压反制,惨遭弹开震飞。 「怎么可能……!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黎斐斯拚命地转剑回击,与反手持剑的席德多次互击,他边与席德交锋,边思考这莫名其妙的现象原理。 不过,无需思考。 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席德的每一剑──都「重」得能超越黎斐斯的魔法之力。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啊啊啊啊──!你……只是握了剑,就差这么多吗……!?」 双刃于剎那之间互攻数十数百招。 黎斐斯的剑与席德的剑,剧烈地穿梭交错。 铿铿锵锵、锒锒铛铛、剑戟战声,不绝于耳。 黎斐斯试图透过增强剑上的魔力来压制席德。 然而──他却赢不了席德,不能压制对方,无从克敌制胜。 不仅如此…… 「什……么……剑……你的剑……!?」 每当双刃迎面冲突,交锋互击,震撼大气之时。 席德的剑──便逐渐磨利。 历经悠久岁月,凹凸不平地浮出的铁锈被挥除,剧烈损伤的剑身经锻烧砥砺,重新冶炼铸造。 席德受到雷光笼罩的剑──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转眼间,便恢复了过去的英姿── 「──『唯昊天飞来之紫电,能铸闪耀黑辉之铁』。」 「那把剑……该不会是……!?」 黎斐斯见状,察觉到席德学生所带来的古剑真面目。 「混帐东西!?竟敢……竟敢送来这种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行。 糟糕。 必须在那把剑完全复活之前,击毙席德。 黎斐斯忘我地挥剑。 不过──他的每一招都只提升了席德之剑复活的速度。 最终── 「啊、啊啊啊啊啊……!?」 黎斐斯束手无策地望著席德的剑完全复活。 那把剑──是一把拥有漆黑剑身的长剑。 绽放出俨如黑曜石般的光芒。 剑体设计虽然朴素无华──却不禁使人觉得俊逸。 剑并无剑名。 然而,那无疑是过去据说由《野蛮人》席德布雷泽所持有的黑曜铁剑。 「那又怎么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黎斐斯的执著吗?抑或是他所坚称的荣耀? 黎斐斯在此关键时刻,身上的黑暗玛那压力,膨胀至过去所无法比拟的程度。 他操纵剑力的魔法输出忽然飙升。 他的剑势变得极「重」,又使席德的剑势变得极「轻」── 铿────! 黎斐斯的剑藉由这股威力,将席德远远地震开。 「──!?」 席德的脚步后退,顺势刨挖地面十几公尺。 「我的剑所向无敌……!不管你的剑威力有多高,只要让它变『轻』,就没问题了!只要极力让它趋近于0就没有任何问题了!你……绝对赢不了我的!!」 黎斐斯面临绝境,更进一步地解放力量,抵达极致巅峰。 敌我之间的战力差距似乎再度逆转── 「没用的,黎斐斯,是你输了。」 席德继续反手握著重获新生的黑曜铁剑,压低态势。 席德这宛如了悟一切的举动,重重地激怒了黎斐斯。 他已经忍无可忍。 「吵死了!我……比你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黎斐斯如耍赖孩童般地鬼吼鬼叫。 他高举著剑──冲向席德。 他竭尽全力地燃烧玛那,使出他至今为止最为快速,且剑威全开的最强一剑── 「…………」 席德则从容自若地盯著对方的攻击。 专注力攀至顶点,致使时间的流逝显得缓慢。 他在这片空间之中──盯著黎斐斯以无与伦比的速度,袭向自己。 (……吾友。) 这一秒钟。 席德脑中浮现一缕传说时代的景色。 (你自愿重生为暗黑骑士……我的血也救不了你。) 他在剎那之际瞥见的景色之中。 有著自己敬爱的主公亚瑟。 还有三名骑士──黎斐斯欧铎、罗格士杜兰德,以及路克盎撒洛。 自己当然也位于该处── 众人时时刻刻常伴左右,无论天涯海角,总是并肩征战沙场──这是过往生活中的一幕。 于那段令人怀念的青春岁月中,无论喜怒哀乐,一切经历皆使人热血澎湃。 然而── 那已经是遥远的往昔,无法重返的时日。 ──因此── (永别了。) 席德于心中道出诀别,疾驰而去。 「──【天曲】。」 轰雷鸣响,视野明灭。 席德于大地之上划出一道雷迹。 并顺著雷迹,以电光石火之速穿越世界── 沿著延伸至黎斐斯躯体上的雷迹,劈出迅雷之剑。 他倾浑身劲势,反手挥尽剑刃──与黎斐斯错身而过。 人剑合一,雷速相乘──此即神速。 「咳、喝──!」 霎时之间,黎斐斯的身躯一分为二,上下分家。 这如同无论剃刀多么轻盈,都不减其锐利锋芒一般。 席德的【天曲】仅凭超然绝俗的速度与凌厉之势,便将黎斐斯一刀两断了。 胜负已定。 黎斐斯碎裂为玛那粒子,逐渐消散无踪。 席德背对著他,以挥尽剑刃之姿收招静止,悄然地献上永诀挽词。 尽管两人如今已分道扬镳。 过去曾为同侍一君的战友。 他谨向消逝于身后的故友。 平静地致上哀悼之意── 「此岸为摇篮。 玛那遥旅,无穷无尽,万物轮回,生生不息,死非终焉,是始源。 ……安息吧。」 于是── 这场发生于集训中的骚动,终告落幕。 雷光撕裂浓雾,使得周遭一时之间天青。 此时,宣告黎明的晨曦,恰好眩目地洒落此地── 终章 重新出发 时序流转──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训练场上今天也出现了学生身穿盔甲负重跑步的身影。 这个场景已经成为例行公事。 不过,不只布雷泽班的学生在跑步。 也能见到约翰、奥丽薇等他班学生的身影。 透过之前的事,各班教官骑士终于注意到维元这功法的重要性,放下身段请求席德指导自愿学习维元的学生。 而作为回报,各班教官也会通融,指导布雷泽班学生各色的妖精魔法。 席德理所当然,二话不说地答应。 虽然还有许多学生与教官无法拋弃自身虚荣,继续瞧不起布雷泽班。 尤其是与席德较无往来的高年级生与他们的教官,更是明显。 然而,不这么认为的学生也开始逐渐增加…… 「呼──!呼──!咳咳咳!」 「露、露易丝……你不要太勉强喔……这原本就是很强人所难的训练啦。」 艾尔文回头望向紧随在后的露易丝。 「吵、吵死了!我终于咳!可以追上咳咳!你们的……呼呃、步调了……!要更……」 「真、真是倔强呢。」 天狐傻眼地说。 「算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呢。」 「没错。」 克里斯多福与依莲恩露出苦笑。 「哼……也罢,就随他们去吧。」 「不过、不过,我们跑步的伙伴变多了,真是太好了呢!」 希欧铎毫无兴致地哼了一声,琳奈则显得眉飞色舞。 「吵、吵死了!你们也只剩现在可以嚣张了!给我等著瞧!我会马上追过你们这些低剑品的废物!」 「哼,我求之不得,我们是不会输的!」 「啊哈哈……」 天狐接受战帖,艾尔文则露出苦笑。 「…………」 席德则眺望著这幅光景。 「……这学校的骑士,也一点一滴地在改变吧?」 他这么咕哝,望向腰际。 一把剑垂挂于他的腰上。 那是在妖精界中入手的黑曜铁剑。 他暂时沉浸于起那把剑所唤醒的记忆之中── ~~~~ 「席德爵士,你真的要丢掉剑吗?」 位于某座山顶,《万剑湖》的源泉。 当某把剑插入该处一块岩石中时。 我永生永世的主公兼挚友──亚瑟遗憾地说: 「那该不会是我的错吧?因为我折断了你双剑中的其中一把……因为我扼杀了身为《双剑骑士》的你吗?你没有妖精剑……所以对你来说,那对双剑比什么都来得重要……但我却……」 「那倒不对。」 我立刻回答。 「你所杀死的并非《双剑骑士》,是身为《野蛮人》的我。」 「席德爵士……」 「这把剑对我来说,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我的双手沾满鲜血,因此,所有的妖精剑都畏惧和拒绝我。对我来说,这把剑可说是我身为战士的生命线,不过……我已经不会再用这把剑了。」 「…………」 亚瑟沉默不语,我则继续表示: 「之后我自己本身将成为剑,这样比较能感到生命的重量,不忘记我仗剑的意义。 恶鬼还潜藏于我心中某处。 不过……我已经不会再走偏,那只恶鬼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啊……那就是你的觉悟吧。」 「对,亚瑟,谢谢你,多亏有你才有现在的我,谢谢你赋予我施展这过度强大力量的意义。 过去绝对无法消失……但我发誓会为了你和这个国家的未来奋战。」 我如此说道后转过身去,试图离开该处。 亚瑟则对我说: 「那你就对大家这么说吧,说『我的剑被捣蛋妖精偷走了』。」 「捣蛋妖精?为什么?」 「因为它们虽然是会随便偷走别人贵重物品的淘气妖精,但总有一天一定会腻了,把东西物归原主啊。」 「…………」 「如果有一天,大家都可以打从心底相信身为骑士的你,而你也能相信自己……等到那时候,你能不能再用这把剑呢? 因为你用剑的时候,强得让人陶醉神往,而且又非常帅气。」 「…………」 「不要紧的,你到时候……一定不会再成为恶鬼,我能保证。」 「……我考虑考虑。」 ~~~~ 「连我这无可救药的恶鬼都能改变,这些拥有无穷潜力的学生,更不可能无法蜕变。」 席德这么说。 他在原地躺下,跷起了脚,开始啃起苹果。 ──── 接著,季节变换── 艾尔文等一年级候补骑士修完所有课程。 晋升为二年级候补骑士。 然后,全新的一年级候补骑士入学。 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迎接新血,席德与这些未来骑士,即将迈向崭新的旅程── 特典〈让步比武〉 「《野蛮人》席德布雷泽!跟我一决胜负!」 时值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一年级候补骑士的妖精界集训期间,位于布雷泽班的营区内。 露易丝瑟狄亚司──欧铎班第一剑士,这名一年级候补骑士少女的高亢嗓音回荡四方。 「我果然还是无法认同你!我要跟你决斗!」 她拿起神灵位的妖精剑,血气方刚地不断叫阵。 「露、露易丝……」 「事、事情又要变得麻烦了……」 艾尔文与天狐见状,一脸困窘地望著露易丝。 「我都可以喔。」 席德怡然自得地从营帐中现身。 「决斗乃骑士精髓所在,我就接受你的挑战。不过……我和你实力相差悬殊,这你也知道吧?」 「这、这……!」 露易丝闻言,不甘心地咬牙。 然而,尽管如此,她凭著身为骑士的尊严,无法退让……她传达出这种态度。 身为一名骑士,既然要决斗,席德就不会手下留情,如此一来,露易丝将会身受重伤。 艾尔文看不下去,急忙向席德提议: 「要不要打让步比武呢!?」 「让步比武?」 「对、对!!就和下棋一样!配合双方的实力差距,限制席德爵士的战力!」 「啊,这点子真不错!这样露易丝也不会受伤了!」 天狐也面带喜色,表示赞同。 「你、你们……不要擅自决定……!?」 艾尔文等人无视火冒三丈的露易丝,随即开始设定席德的让步比武内容。 「首先……当然要禁止席德爵士用维元或魔法。」 「还有顺便封印住右手,用一只左手比武呢?这样的话……」 「不对,那样还完全不够……让他只能用左手小指比武比较好。」 「啊,那就顺便封印左脚,让他只用一只右脚站著打吧。」 「然后,当然也需要蒙住眼睛……」 「嗯──再戴上铁球脚镣……」 「接著,直接原地转一百圈,让他头昏眼花……」 「再让他喝酒……」 「喂、喂……」 露易丝显得愣怔不已。 基于艾尔文与天狐的意见,席德的限制愈来愈多。 于是── 「露易丝,让你久等了。来,我们来打一场吧。」 「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易丝见到席德最终的模样后,暴怒得面红耳赤。 目前席德的模样是蒙著双眼、单脚站立、右手绑在背后、全身用铁球锁链五花大绑、喝到烂醉如泥且走路东倒西歪等等…… 他呈现一种怪诞不经的模样,令人不禁想问「这到底是什么玩法?」。 「你打算那样和我打吗!?」 而理所当然,露易丝也怒不可遏…… 「天狐,怎样?这样露易丝就有一丝胜算了吧?」 「有点困难呢。」 艾尔文与天狐正经八百地分析战局,却惹得露易丝更加勃然大怒。 「你们到底有多瞧不起我……!我要让你们后悔……!」 之后,她随著一股怒气,高举双剑,冲向席德── 于是── 「……我输了。」 露易丝无法自打击中站起,黯然地抱膝蹲坐在地。 「算、算了啦,露易丝,别那么沮丧,你已经尽力了。」 「对啊!虽然这是让步比武,但你能和师父打上十秒钟呢!」 艾尔文与天狐的鼓舞,却更进一步地在露易丝心中的伤口上洒盐。 「可恶!我最讨厌你们布雷泽班了!我总有一天要让你们尝尝我的厉害──!」 露易丝噙泪跑走。 「嗯──好青春呢。」 席德一用力便震飞自己身上的所有束缚物,和蔼地目送露易丝离去── 插图 序章 凛冬暗影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轻之国度x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月灵 扫图:linpop 录入:kid 修图:不会修图的kid 「时机终于成熟了呢。」 身穿漆黑法袍的妖艳魔女芙洛菈「砰」的一声阖上书本,这么说道。 她肩上停着一只诡谲的乌鸦。 乌鸦向芙洛菈报告之后,便飞离她的肩膀,犹若从一开始便不存在似地,消融于上方的幽暗之中。 此地为北境魔国暗涅西亚,一年四季遭阴曹地府般的酷寒所笼罩,受冰天雪地所封锁,乃永久冻土之地。于早已灭国的魔都中央,暗涅西亚城恍如巨人般矗立,芙洛菈则位于该处的谒见厅中。 而她这句话,令之前一直郁郁寡欢地坐在宝座上的少女,骤然站了起来。 少女拥有一头长长银发,身穿一袭漆黑哥德风礼服──她是恩黛儿。 「真、真的吗!?真的都准备好了吗!?」 恩黛儿跑向芙洛菈,握起了对方的手。 「对,我可爱的主人,这是真的。」 芙洛菈妩媚地嘻嘻一笑,爱怜地抚摸着恩黛儿的脸颊道: 「刚才角兽爵士和血狮爵士捎来了联络,说目前已经凑齐所有『催化剂』了,之后只需等待时机,就能执行计划了。」 「那、那么……我终于……终于可以让那可恨的艾尔文,尝尝我的厉害了吧……!?」 恩黛儿笑逐颜开,绽放出如花般的笑靥。 「对,如您所说,然后,届时就是您君临于这世界顶点的时候了……这天下已经等于是您的所有物了。」 「呵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好棒!太棒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艾尔文,你活该!真是大快人心!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艾尔文,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终于能对你报仇雪恨了!我终于能变回我自己了……! 你就看着吧!我会摧毁你所有珍惜守护的人事物!我要否定你的一切,全部抢走!我好期待他会露出多么哭丧的脸呢!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恩黛儿天真无邪且邪肆阴森地纵声狂笑。 「呵呵呵……」 芙洛菈则露出妖艳的微笑,凝视着她。 她仅目不转睛,怜爱万分地凝视着她。 最终── 「那么,我亲爱的主人……要进入计划的最终阶段了。」 芙洛菈毕恭毕敬地对恩黛儿鞠躬后,转过身去。 「我去召回在各地为您效力的暗黑骑士团,然后──我也会为了『终局』而动,还请您暂时惬意地静待片刻。」 她留下这句话,每当她踏出步伐时,便逐渐消融于幽冥之中……此时── 「啊!?芙、芙洛菈,等等!」 芙洛菈听见恩黛儿的挽留,停下了脚步。 「请问怎么了吗?」 「唉!?不,那个、这个……」 恩黛儿明明叫住对方,却暂时犹豫不决地支吾其词。 最后,她惴惴不安地问: 「那个……等那个计划成功后……这世上的人都会死吧……?」 「对,迟早会变成那样。这怎么了吗?莫非……您事到如今才害怕了吗?」 恩黛儿听见芙洛菈宛如试探,又犹若乐在其中的话后…… 「哼!无聊!」 她烦躁地咒骂。 「我根本不需要这个不关爱我的世界!这世界杀害了我,又否定我的身分,最好都毁灭掉吧!不过……」 她的嗓音默地转弱,垂下头去,眸光迟疑地飘忽于空中。 然后,她挤出声音似地轻喃: 「……不过……那个……芙洛菈……我有一个请求……」 「请求?」 「嗯……就是……」 ………… 芙洛菈听完恩黛儿的「请求」后。 暂时不发一语,凝视着对方苦苦哀求般的面容。 最终── 「……谨遵御旨。」 她嘴角勾起笑意的形状。 这是一抹足以令人窒息的妖艳诡笑── ──── ──── 第一章 冬去春来 时值妖精历一四四七年三月。 随着生机勃勃的春季造访,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新学年度开始,吹进了崭新风潮。 新生(风)满怀梦想、希望与向往之情,为了成为未来王国的栋梁,意气风发地来到学校。 而这群青涩的新生…… 「咳咳……咳呼……咳噗噗……!」 「要、要死了……已经……要不行了……」 「他明明赤手空拳,为什么能这么强……?真难以置信……」 「这、这就是……那……传说时代的骑士……」 ……被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打滚,就要一命呜呼了。 「哈哈哈,新人,你们好废喔,我只是稍微出力而已,这样下去可是前途堪虑喔。」 「不,席德爵士……他们还是第一次,所以你应该要再手下留情一点……」 蓝天白云之下,伽维尼亚王城的骑士训练场上。 布雷泽班的教官骑士席德,以和蔼的眼神俯瞰趴在自己四周的新生,王国王子艾尔文则露出苦笑规劝他。 随着一元复始,艾尔文等布雷泽班的学生升为二年级候补骑士,而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理所当然地迎来新生入学。 这群新生今年也通过严苛的选拔考试,完成与妖精剑缔结契约的仪式,精彩地获得候补骑士资格,为受选召之人。 在入学时,他们将编入目前学校的四个班级中。 此时,依旧由三大公爵家族把持的传统三班──意即,杜兰德班、欧铎班、盎撒洛班占了优势。 根本不可能有学生志愿就读创立不久的弱小布雷泽班……这是三大公爵家族与学校高层大致的估测。 布雷泽班偏王室派,该班学生未来必定无法出人头地。 更遑论率领布雷泽班的教官,是恶名昭彰的《野蛮人》席德。 正常新生根本不可能愿意就读该班。 然而,实情却彻底颠覆了他们的预测。 许多拥有才华、前途无量的学生,的确一如往年,志愿编入传统三班,抑或被人精明地事前延揽走了,使得传统三班稳妥地获得许多新生。 不过,志愿编入布雷泽班的学生数,却远超乎高层的预料。 人数竟然总共──高达二十多名。 基本上,各年级每班人数约四十名左右,思及布雷泽班在前年新创时,只有六名新生,算是一大突破。 当然,除了在传统三班吃了闭门羹的地灵位(行动界)学生之外,也有多名拥有高剑品的人……威灵位(形成界)或精灵位(创造界)学生就读目前的布雷泽班。 然后,最值得一提的是──有一名拥有最高等剑品神灵位(圣光界)的学生,就读布雷泽班。 该名学生一一婉拒传统三班与三大公爵的亲自延揽,志愿编入布雷泽班,震惊全校。 「也罢,一开始的确会这样,那就稍微休息一下……」 「不、不!还不用休息!教官!我还行的!」 一名原本瘫在附近的新生,惊慌地站了起来,逼向打算宣布休息的席德身边。 那是一名纤细娇小的少女,特征为栗色发丝。 她有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鼻梁纤细,唇瓣单薄,有张娃娃脸,虽然带有偏乡村姑特有的土里土气,五官却十分精致,一旦经精心打扮后,应该能在名媛千金齐聚一堂的社交界中,散发出雍容华贵的气质吧。 这名少女身穿破损的候补骑士制服,向席德抗议。 她手里握着的当然是妖精剑。 这把军刀型碧绿妖精剑,装饰着七彩宝石,明显释放出与一般妖精剑迥然相异的力量。 而这也是天经地义的,因为这名少女正是被神灵位妖精剑选上的新星。 她名叫优诺亚布伦特。 是过去艾尔文于诺亚勒山村中,舍身从山贼手中救下的少女。 「我、我为了艾尔文王子殿下,必须尽快成为出色的骑士!所以不能因为这点训练就累倒!请再来一次!」 众人宛如被优诺的热情所影响。 「我、我也……我也想变强……!」 「我也是……」 「……我、我也……还可以……!」 原本瘫倒在地的一年级候补骑士,纷纷如僵尸般踉跄地站了起来。 「大、大家……」 艾尔文见到学弟妹这般努力的身影,心中一热。 「原来如此,这很好。」 席德佩服似地注视着这群学生说: 「不过,你们不必焦急,我今天之所以和你们所有人对打,是为了正确瞭解你们目前的实力……为了看出你们的基础能力。 你们今后将一点一滴地累积你们的基础,毕竟实力并非一蹴可几。」 「教、教官……」 「所以你们现在就乖乖休息吧。来,穿上这套盔甲去跑步。」 席德露出春风般的微笑,指向一字排在训练场一角的厚重全身盔甲。 「「「「所以说,那叫休息不会很奇怪吗啊啊啊啊啊──!?」」」」 优诺等人抱着头,发出了惨叫。 「传说时代的骑士大人!?请问您知道休息的意思吗!?」 「我们从一早就和教官对打加跑步,持续这种无限回圈,动个没完喔!?」 「应该说,在交手中能放松心情的对打,反而才算休息耶!?」 「教官,您其实是想搞死我们吧!?」 「我有为这国家慷慨捐躯的觉悟,但可不想在训练中被操死啊!?」 一年级候补骑士们面目狰狞,逼近席德。 而席德本人却一头雾水地愣愣歪着脑袋,望向艾尔文道: 「跑步算是休息……对吧?」 「对不起,恕我不予置评。」 艾尔文只能将脸别向一边。 「唔──……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啊。」 当席德与新生吵吵闹闹时。 「哎呀──学弟妹!我懂!我超懂的!」 「嗯嗯!我们也有这种时候!」 布雷泽班引以为傲的白痴二人组……贵尾人少女天狐与棕发少年克里斯多福神气活现地走了过来。 「天、天狐学姊……?克里斯多福学长……?」 这两人在优诺等人眨着眼睛之前,便开始热烈地侃侃而谈: 「我们真的很懂你们的辛苦!」 「对,那很痛苦吧!?会觉得快要灰心丧志了吧!?会觉得我们明明有妖精剑,却为何要做这么难受的事情吧!?」 「不过!不可以全靠妖精剑!妖精剑不只是一把武器!是承认我们骑士,并借给我们力量的独一无二的同志!是对等的朋友!」 「也就是说,骑士和妖精剑互为表里,是命运共同体啊!」 「单方面地借助力量可以算是对等吗!?非也!」 「正是!骑士首先要从自己本身开始锻炼起!锻炼出能操纵自身玛那的功法──『维元』后,才配成为挥舞妖精剑的真正骑士!」 「请大家放心吧!维元是一种生者人人可用的功法!只要保有坚定意念,持续锻炼自己,就一定能学会!有我们陪着大家!」 天狐与克里斯多福。 双眼闪闪发光,在学弟妹面前热烈地高谈阔论。 「呃、呃……」 优诺等一年级候补骑士闻言,不知如何是好…… 「那两人……有了学弟妹后好像很开心呢。」 「白痴二人组。」 「啊、啊哈哈哈……」 二年级生远远观望,依莲恩目露鄙夷,希欧铎一脸无奈,琳奈则只能含糊地尬笑。 「喔?你们变得很会说了嘛。」 此时,席德温和地微笑,对天狐与克里斯多福这么说。 「好怀念啊,你们哭天抢地地跑步,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哼哼,师父,人可是会成长的啊。」 「对,因为我们每天都毫不懈怠地努力钻研啊!」 「这句话的确不假,最近就算和其他班实战演练,你们都一定名列前茅,尤其是──」 席德笔直地望向天狐道: 「天狐,你很厉害,我没想到你就算和大自己一学年的人交手,也能胜多于败,你的功夫变好了呢。」 席德这么说,将手放到天狐头上,摸了摸她。 「唉嘿、唉嘿嘿……师父,好痒喔。」 天狐的耳朵抖了抖,尾巴也摇来摇去,满心欢喜地任人揉捏。 接着,优诺等一年级候补骑士尊敬与欣羡的眼神,集中于天狐身上── 「对啊……天狐学姊真的很厉害呢……」 「她在上次的比赛中,速度非常快,剑术也超级帅气的啊!!」 「真不愧是二年级最强骑士……」 「笨蛋,厉害的不只天狐学姊吧!?」 「嗯,对啊!这班级的学长姊都很厉害啊!」 「我多亏有学长姊,才能抱有希望……剑品差距并非骑士间不可逆转的差距……」 学弟妹露出尊敬与欣羡的眼神,依序环视艾尔文、天狐、克里斯多福、依莲恩、希欧铎与琳奈。 「呵……我会害羞的。」 「有、有点……难为情呢。」 「哼、哼……」 而这群学长姊都暗爽在心头。 然后…… 「也就是说!大家,请加油吧!我们当然也会作为大家的目标,竭尽全力地努力的!」 天狐意气风发地做出结论。 「对,天狐,说得很好。」 结果,席德称赞了天狐。 忽然之间,天狐笑逐颜开,转头望向席德。 「对、对吧!?因为我们是学长姊了啊!!」 「对,你们身为学长姊,必须成为学弟妹的楷模。」 「对!如您所说!」 「那么,那就现在实际展现一下,天狐,放马过来吧。」 「是!我要上了!唉……啥?」 天狐震惊到瞳孔变成一小点。 「不只天狐,二年级候补骑士,全都放马过来吧。」 「「「「……啥?」」」」 接着,在场所有二年级候补骑士也瞪大了眼睛。 「既然都那么说了,就让学弟妹瞧瞧你们现在的身手到哪里,又多能打……让他们瞧瞧你们的极限吧。」 之后,席德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朝二年级候补骑士摆出架式── 「「「「天狐──────────────────────!」」」」 下一秒钟,二年级候补骑士怨恨的目光与吼叫,纷纷杀向了天狐。 「唉唉唉唉唉唉!?师、师父!?请、请等下!?我、我们从早上就一直练得比平常更操,已经累瘫了……!」 天狐泪眼汪汪,手忙脚乱地解释。 「喔?你的骑士精神,会让你说话不算话吗?」 「啊唔……不会,我、我……!」 天狐见席德笔直地凝视着自己,不由得无言以对。 「我恰好也想瞭解你们的维元等级到哪里了,机会正好。来,别说那些五四三的,你们全力攻来吧。」 究竟应该说什么才能敷衍过去呢? 当天狐与依莲恩等人,用精疲力竭的脑袋绞尽脑汁地思考时…… 「让我也加入吧──!」 训练场上传来一道威风凛凛的少女嗓音。 众人猛然惊觉,并转向该处……见到一名提着双剑的二年级候补骑士,她的红发如烈焰般美丽。 「是露易丝学姊!是欧铎班的露易丝学姊!」 「她老是找一堆理由,几乎每天都泡在布雷泽班,黏着席德教官!」 「她长相冷艳,言语苛刻,一开始以为她很凶,但一旦聊过天后,就发现她意外地亲切会照顾人!」 「喂,那边给我闭嘴!你们这群无名小卒!」 露易丝喝斥了开始叽叽喳喳的学弟妹后,站到席德前方,用剑指着他说: 「席德爵士,也让我加入吧!我今天一定要赢你一招!」 「喂!露易丝,请别多嘴啊!?」 当天狐设法安抚露易丝时…… 「既然如此,就让我们也参加吧。」 「对,我恰好想……测试自己现在的本事。」 盎撒洛班的二年级候补骑士约翰,以及杜兰德班的二年级候补骑士奥丽薇,也来势汹汹地登场了。 「唉?那个、喂……」 天狐无暇插嘴。 「好、好厉害!二年级候补骑士中顶尖的学长姊都齐聚一堂了……!」 优诺感动地双手合十尖叫。 「而且,对上这些学长姊的人,是传说时代最强的席德爵士……我们到底能从他们身上学到什么呢?目光不能移开片刻啊! 大家!为了我们今后能更加成长,要将传说时代的招式,和学长姊的招式都深深印在脑海之中!」 「「「「好!」」」」 学弟妹继优诺天真无邪的呼喊,也显得情绪高涨。 天狐等人已经无路可退了。 「这只能……打了呢……」 「呜哇哇哇……我的身体撑得住吗……?」 依莲恩与琳奈有所觉悟,拿起各自的妖精剑。 「也罢,就当作是『自己濒临极限时,敌军恰好来袭』的训练。」 「呜……对、对不起……」 希欧铎边叹气边站起,克里斯多福则尴尬地拿起巨剑。 「死……我会死掉的……也不必选今天这种辛苦到似乎能看到人生走马灯的训练后打啊……」 天狐一脸惨白,嘟嘟哝哝,采取平时的拔刀架式。 「艾尔文王子殿下────!请您加油喔喔喔喔喔!」 「哈哈哈,不能辜负可爱学弟妹的期待呢。」 艾尔文受到优诺基于崇拜而双眼发光的声援,露出苦笑,拔出细剑,不疾不徐地摆出架式。 「好,席德爵士,今天也请你指教了。」 「好,放马过来,愈是呕心沥血,你们就能变得愈强。」 席德这么说,并不怀好意地一笑。 他一如往常,赤手空拳,压低姿势。 接着──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看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二年级候补骑士从四面八方同时围攻席德── ──── 黄昏时刻,地面艳红燃照,黑影无限延伸。 啊……啊……乌鸦飞过上空,寂寥地回荡于周遭。 今天布雷泽班的军训时间到此为止。 「「「「……………………」」」」 二年级候补骑士与一年级候补骑士,皆因为今天严格的训练内容精疲力竭,犹如燃烧殆尽似地累瘫在地上。 「呼……!呼……!呼……呼……!」 然而,唯有艾尔文一人跪在地上,尽管她累得趴地,却勉强保有意识。 那或许也可谓王族的骨气吧。 「艾尔文,你果然是维元奇才。」 唰的一声。 席德站在艾尔文身旁,将毛巾披到她头上。 「你的维元毫无多余浪费,非常有效率,所以你才不太会累,玛那和体力的恢复速度也很快。」 「是、是这样……的啊……?」 「对,论及一场战斗的精力,克里斯多福比较强……但在时不时有机会放松的超长期战中,你就会比他强。 如果要比的话……就某种意义来说,你是最强的。」 「谢、谢……呼、呼……谢、谢你……咳咳……」 席德的赞赏令艾尔文开心,却无法正常回答。 「也罢……徒步白刃战、两人决斗、战争、骑枪比武、奇袭……各种状况下都有各自的『最强』,所以讨论谁最强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呢。 而就算不顾这一点……」 席德瞄了一眼。 他一一环视昏厥倒地的二年级候补骑士,感慨万千地说: 「你们在短短时间内,真的变强了呢。」 「是、是吗?我们……今天也没办法让你拔剑……」 艾尔文望向席德插在腰后的黑曜铁剑。 「别担心,没事的,你们有一天一定能办到。我这死者已经无法成长了,但你们这些生者还能变得更强,照这样下去,我无用武之地的日子或许不远了呢。」 「席德爵士……」 「你别对天狐说喔,因为她意外地很容易得意忘形。」 「啊、啊哈哈哈……她只是被你称赞太开心了,就忘乎所以了啊。」 艾尔文脑中浮现自己的贵尾人挚友在席德面前便会下意识地摇动尾巴,却总装作若无其事,不禁莞尔一笑。 然后,她再度凝视四周,彷佛这画面无比珍贵一般。 席德注意到艾尔文的眼神,对她说: 「怎么了?你好像很开心,都露出笑容了。」 「唉?啊,对……你看得出来啊。」 结果,艾尔文羞涩地抓了抓脸颊。 「如你所说……我很开心。」 「…………」 「我明明其实是女孩……却背负起未来要成为一国之君的男子命运……这已经是很大的逆境了,但骑士团又变弱,得不到三大公爵家族的协助,使我在宫廷中的力量愈来愈受到限制。 父王驾崩时,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守护这国家……一直都很担心……总是自己默默哭泣。」 「…………」 「不过,我紧咬牙关,尽可能地让自己一点一滴地变强……我这么心想……依照父王的遗言,创了布雷泽班…… 然后,我得到了难以取代的伙伴,遇到了席德爵士……努力一起超越种种困难……终于……来到这一步了……」 「…………」 「优诺他们这些学弟妹,知道我是弱小王室的王子,却还愿意选择就读这个班级……愿意跟随我…… 班级间的派系斗争依旧严重……但露易丝、约翰、奥丽薇……大家或许能超越派系,互助合作…… 而且,最近在国家高层里,也慢慢出现愿意认同我,协助王室的人……人民也逐渐变得愿意支持我…… 北境魔国、邻近诸国、国内治安、妖魔猖厥……虽然种种问题堆积如山,但我觉得……我稍微能见到光明的未来……见到希望了。」 「…………」 「我总觉得在你来到我身边后,一切都变得顺利……啊哈哈,这全都多亏有你呢。」 结果。 席德方才一直专心聆听,忽然开口道: 「艾尔文,不是的。」 「席德爵士?」 「骑士并无成就功业的力量,骑士乃君王之力,使命为代君王铺展其所冀望之路。 如果你觉得……我来了之后,一切都顺利运转…… 那全是拜你自己的意志、决定和行动所赐,你可以引以为傲。」 艾尔文闻言。 一时之间双眼氤氲噙泪。 「我在这时代……能遇到你……真的太好了。」 她垂下头去,这么悄声低喃。 自儿时起,就不断听父亲提起的故事中令人崇拜的骑士。 故事中的席德爵士总是强悍帅气,是骑士中的骑士,最为理想的骑士。 艾尔文在遇见席德之前,便一直爱慕着故事中的席德。 她梦寐以求,希望有朝一日能以一国之君的身分,迎接席德成为自己的骑士。 然而,这幼童的梦想与愿望,正奇迹似地逐渐实现。 正因为如此……她还有一点遗憾。 「唉,席德爵士。」 「什么事?」 「你……真的不参加今年的圣灵降临祭的……天选骑士决定战吗?」 「对,不参加,我没兴趣。」 席德听见艾尔文的问题,耸了耸肩,立刻回答。 圣灵降临祭为在过年后的初春时节中,举国欢庆的一大祭典,是一种传统活动。 众人将向圣光妖精神(艾珂雷尔)祈祷一整年能国泰民安,而其中一项传统仪式,则称为天选骑士决定战。 这是一种传统仪式比赛,获得圣光妖精神护佑的骑士们,将在圣光妖精神尊前光明磊落地一决胜负,将自己的武艺献给他。 然后,比赛冠军将在未来一年内,获得天选骑士这项称号。 这在名气与实力两方面上都是王国最强骑士的证明,是王国骑士的最高荣誉。 这称号等于将对王国内外正式宣布,该名骑士正是王国第一的骑士,为代表王国的名誉骑士;王国的骑士们每年都赌上天选骑士的宝座,热烈地切磋自己的武艺与妖精魔法。 席德却对这无比荣耀的天选骑士毫无兴趣。 艾尔文从过去不论问了几次,他的答案都不变。 「……我可以问你的理由吗?」 「可以。就算说那是王国最强最杰出的骑士称号,但『最强』和『最杰出』的定义将随状况而变,所以我觉得那称号不太有价值。 而且,天选骑士是王国的『门面』,职务和工作一定会增加。 如果有时间兼任那些,还不如尽量来锻炼你们……我觉得这样还比较有价值,就只是这样。」 「啊哈哈,这很有你的风格。」 王国中的资深骑士听到这一席话,应该会怒不可遏吧,艾尔文愣愣地这么想。 「而且……无论如何,现在都没办法吧。我现在去参加的话,会很麻烦。」 「唔……」 艾尔文察觉到席德话中的含意,不禁叹息。 传说时代的最强骑士《野蛮人》席德布雷泽。 他的武勇广为人知,无论好坏,影响力都十分庞大。 三大公爵家族原本就对王室不满,极为警戒为艾尔文效命的席德,对他的一举一动提心吊胆。 在这种状况之下,假使席德成为天选骑士,他在国内能发挥的影响力,将日益增长。 如此一来,三大公爵家族恐将畏惧席德之主艾尔文的势力,企图采取极端行动,导致国家正式分崩离析。 纵然三大公爵家族问题层出不穷,但如今倘若无其襄助,国防与国政会大受影响。 既然目前政局姑且状似稳定,应尽量不给予多余刺激……席德如此判断。 席德看似专注于骑士之道,但他并非仅是名绝顶高手,他也拥有政治判断力。 「不过,艾尔文,你为何那么想让我参加天选骑士决定战?你其实也知道目前时机不妥吧?」 席德饶富兴味地询问。 「那、那是因为……」 艾尔文不禁无言以对。 被人郑重地询问理由后……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原因。 她从小一直崇拜席德。 而如今对方成为自己的骑士。 因此,她希望侍奉自己的骑士,成为自己与他人皆认可的王国最强骑士……意即,这只是芳心暗许的少女,可爱任性的心愿而已。 「没、没有啊……啊哈、啊哈哈……」 艾尔文只能敷衍过去。 「?」 席德闻言,纳闷地歪头。 「好,差不多该回去了,我去叫大家起来。」 艾尔文催促席德,站了起来。 「总之,我真的很感谢你,只要有你陪伴在侧……所有事都能顺利推动……让我能相信王国拥有璀璨的未来。」 「…………」 「席德爵士,从今以后也请你多多关照了。」 艾尔文这么说,走向瘫倒的同学身旁。 席德则愣愣地目送艾尔文的背影,低喃: 「所有事都能顺利、啊……」 他蓦地仰望上方。 多道鸟影掠过暮空之上。 由西至东,翱翔而去。 这种鸟名为莱诺鸟,主要栖息地为大陆西方,也会东西横越大陆,若不是基于某种原因而被驱离栖息地……通常不会在这个时节见到。 然而,在传说时代中,对席德而言,这种鸟永远都是揭开战乱序幕的凶兆。 他盯着不吉利的莱诺鸟,暂时不发一语。 最终…… 「山雨欲来呢。」 他自言自语地悄声轻喃。 ──── ──一如席德所预言。 日后,一名男子现身于伽维尼亚王国。 导致王国风云变色── 第二章 风云变色 「王子!艾尔文王子──!大事不好了啊啊啊啊──!」 某天下午。 艾尔文等人一如往常,在席德的指导下,为了成为杰出的骑士,而在训练场上进行惊心动魄的训练。 此时,一名在宫中为官的大臣,脸色大变地跑了过来。 接着,告知令人震惊的事实── ──── 「你说卓格尼尔帝国派使者来了!?」 「……是、是的!」 艾尔文在自己的寝室更换衣物后,听诚惶诚恐的大臣报告经过,快步地走在城内走廊上。 席德作为她的护卫骑士,天狐则作为侍从陪同,前往位于伽维尼亚城高层的谒见厅。 「那名自称为卓格尼尔皇帝陛下派来的男使者,不顾臣等劝阻,已经强行进入谒见厅中了。 臣等虽然想立刻逮捕处死这种放肆至极的暴徒……但对方来自卓格尼尔帝国……不能随意冒犯……」 「嗯,对,我懂了,各位都辛苦了。」 艾尔文急忙赶去谒见厅,难以压抑苦涩的心绪。 「卓格尼尔帝国……是什么国家啊?」 天狐一脸凝重,这么低喃。 「是目前掌握大陆西方地区的军事强国。」 席德则回答了她。 「我为了瞭解这时代的情势,稍微在王城资料室中读过,对方是领土约为我国三倍大的帝政国家。 该怎么说咧,在我那时代有事没事就找借口来挑衅的未开发蛮族,在这一千年内,居然建立了那么了不起的国家,真让人佩服。」 「喔、喔?」 「也罢,先不提这事了。那帝国的政体是典型的中央集权、富国强兵帝国主义,为了对抗近年来的北境魔国和妖魔势力,主张应该由真正的强国统一天下,陆续以武力侵略邻近的弱小国家,合并并持续扩大领土。 受不了,他们那种野蛮的本性,从我那时代起就都没变过呢。」 「喔……原来如此!师父真是博学多闻呢!不愧是师父!」 天狐虽然露出笑容吹捧席德,但── 「唉,艾尔文。」 「是……我有稍微反省都只让她练剑。」 ──艾尔文对眼神无奈的席德重重叹息。 「不过,为何会在这时派使者来?先王和帝国缔结同盟后,虽然会定期召开首脑会议,但现在还太早了……」 「有烟硝味呢。」 席德对显得担忧的艾尔文说: 「不要轻忽大意,一且回应错误,会酿成国家的一大问题。」 「……我知道。」 她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艾尔文抵达伽维尼亚城高层谒见厅,轻轻推开左右对开的门扉,进入厅内── 「请适可而止!不管您是什么大国的使者,都无法容忍您做出这么放肆嚣张的行为!!」 一进入厅内,代理执行王政的最高执政官《湖畔仙女》族长伊莎蓓拉的怒吼,便闯进耳中。 于如大厅般富丽堂皇的谒见厅内,一条大红地毯铺向深处的宝座,负责王国政务的各大臣与三大公爵,则齐聚于左右两侧。 然后,一名男子类似来自帝国的使者,坐在阶梯上的宝座上──那本应为艾尔文的宝座。 而且,对方并未脱掉隐藏面容的斗篷连帽,翘着二郎腿,将手撑在扶手上,托着脸颊,态度奇差无比。 最后,有几名类似护卫的骑士,紧紧环绕着该名使者。 他们身穿盔甲与斗篷,特征则是以黑红为底色,那是直属于皇帝的帝诰骑士团。 「够了,快点下来!这可是严重的外交问题啊!?」 即便对方是强国使者,但讲究规矩礼仪的伊莎蓓拉,自然无法容忍此逾矩行为,面红耳赤地斥责对方。 「哼,我可不必纡尊降贵地对你这种贱民报上名号,或露出真面目。」 然而,该名使者置若罔闻,不以为意。 他从容不迫地漠视伊莎蓓拉的斥责。 「而且,原本就应由身分相衬之人,坐在相衬的位子上吧?既然如此,这不是恰恰好吗?你到底有何不满?」 「你、你这个人……!」 伊莎蓓拉见使者理直气壮,怒火即将爆发。 正当此时── 「伊莎蓓拉!」 听见艾尔文发出的嗓音后,伊莎蓓拉终于注意到她已抵达,猛然惊觉,并噤声不语。 「够了,无妨,对方自遥远西国远道而来,以最高礼节相待,才符合规矩。」 接着,艾尔文大步流星地走向自称为使者的男子,面对面且毅然决然地瞪着他道: 「宝座坐起来可舒适?」 「喔,非常舒适,我很喜欢。」 「汝喜欢还真是太好了,宝座乃按照吾之意向与玩心所打造。 不过,到此为止了,不允许更加放肆。假使汝侮蔑我国,吾将赌上王家威严,在此诛杀之,并将汝首级送返贵国,敢问汝意下如何?」 「呵呵呵,原来如此,你既忍受我的放肆,又要贯彻身为一国之君的尊严和觉悟啊。我曾听说你是三大公爵手上的傀儡……却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呢。」 此时…… 使者站了起来,走到艾尔文面前。 他并未跪下,以对等立场,笔直地瞪视艾尔文。 剑拔弩张的紧张感,于现场逐渐攀升。 使者有如打量艾尔文似地望着她,并说: 「艾尔文王子,我很中意你。」 下一秒钟。 「!?」 不寒而栗……艾尔文因一股莫可名状的恶寒而战栗。 究竟应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才好? 举例而言,这类似猎物遭到掠食者瞪视,所感到的生理性恐惧与危机吗? 然后,使者在心生疑惑的艾尔文等众人环伺之下,不疾不徐地脱掉覆盖脸上半部的斗篷连帽,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 「「「「……啥!?」」」」 众人见状后,纷纷哑口无言。 艾尔文见到使者的真面目后,也杏眼圆睁,惊愕不已。 那是一名英气逼人的俊伟男子,一头金发如狮鬃般明亮。 年龄比艾尔文稍长几岁……约二十出头,其威仪却远远超过年纪,不由分说地散发出一股霸主风范。 艾尔文见过这名青年。 她过去曾在帝国与王国的共同军事演习中见过他。 对方名为── 「莫非……怎会!?汝乃沃尔夫诺尔卓格尼尔皇子殿下!?」 西方强国卓格尼尔帝国的皇位继承顺位第一人。 《金狼皇子》沃尔夫……代替卧病在床的父皇,执掌国内所有政务,为强行推动帝国主义政策的极右军事派,也是卓格尼尔帝国目前的实质领导人。 「怎么会……你为什么会来……!?」 「我说过了吧?我是使者啊。」 艾尔文掩不住错愕与困惑,沃尔夫则别有深意地霸气一笑道: 「王子,我们赶快开始两国会谈吧。主题当然是我的帝国和你的王国……两国的未来。」 王国即将在此,卷入惊天动地的浑沌暴风之中── ──── 伽维尼亚王国王室直辖领地之西,有一座称为兰格萨要塞的堡垒。 它建筑于南北纵贯山脉之间的天然要塞之中,是一座庞大且牢不可破的堡垒,搭配上耸立的辽阔城壁,为易守难攻的军事重地。 此处为王国东西公路的重要关卡,也是王室直辖领地西方之防守要隘。 位于兰格萨要塞城壁上的瞭望塔中。 「呼……好闲唉……」 在令人感受到冬季余孽的凛寒青空之下,负责瞭望的王国士兵艾克边打哈欠,边这么说。 「喂喂喂,艾克,你太松懈了喔。」 一旁的同袍弟兄罗伊责备了精神松懈的艾克。 「你既然是王国士兵,就知道防守这里有多重要了吧?如果我们被隔壁的帝国攻打,这里可就是最后防线了啊。」 「知道归知道,但反正天下太平啊……」 艾克再度打了一个哈欠。 「因为帝国和我们先王陛下,缔结了互不侵略条约和军事同盟吧?」 「那倒也是……」 「既然这样,就算帝国再怎么强盛,也不会乱来啦。比起这里,我还比较想去守北方,因为那边受到魔国和妖魔所威胁,我是为了保家卫国才成为士兵,不是为了来这里摸鱼……」 当艾克表达出自己的爱国之心时── 「等、等等……那是什么……?」 罗伊探出身体,指着地平线的彼端。 「嗯?怎么了?真是的,干嘛脸色大变……」 艾克拿出望远镜,看向罗伊所指的方向。 结果…… 望远镜的镜片中,映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啥!?怎、怎么可能……!?」 那是──军队。 数量惊人的士兵与骑士,埋没了地平线彼端,朝兰格萨要塞平静地进军。 「那旗子是卓格尼尔帝国的正规军!?怎么回事!?为什么卓格尼尔的正规军会来这里!?」 「那还用问!当然是来攻打我们的啊……!」 「那怎么可能!帝国和我国,是缔结互不侵犯条约的同盟国啊!?」 「我怎么会知道!总之,必须快点去报告队长……!」 罗伊急忙地打算冲下瞭望塔。 「这里地势易守!只要闭关自守的话,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攻陷……!」 正当此时…… 「等等……那是什么……?骗人的吧……?」 艾克继续用望远镜看,嗓音因绝望而颤抖,低喃着: 「完、完蛋了……我们……这个要塞完蛋了……」 「艾、艾克,怎么了……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罗伊,你知道这望远镜,是《湖畔仙女》的魔法道具吧……?」 「对、对……我知道……」 「然后,这望远镜能侦测出,敌军的妖精剑数量……对吧……?」 「我当然知道!所以说那又怎了!?」 罗伊不明所以,扬声大喊,艾克则对他说: 「他们……全部都拿着……」 「啥?」 「不只骑士……连底层的士兵也都有……!都佩带妖精剑……!」 唰唰、唰唰…… 莱诺鸟怡然自得地飞越这群茫然自失的士兵头上── ──── 另一方面,此时── 「沃尔夫皇子殿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艾尔文僵硬的嗓音回荡于室内。 众人离开谒见厅,来到伽维尼亚王城内的会谈室中。 艾尔文与沃尔夫,隔着奢华的长桌对峙。 现场弥漫着一股一触即发的气氛。 原因则为沃尔夫劈头道出的「通知」。 听见这令人不可置信的内容后,参与这次会谈的大臣与伊莎蓓拉也一脸铁青,连不熟悉政事的天狐,也过度震惊而张阖着嘴。 「……嗯。」 唯有席德坐在艾尔文身边,静观事态变化。 接着…… 「哼,艾尔文王子,我都这么简洁地告知了,为何无法理解?这不像聪明的你呢。」 沃尔夫从容地承受着艾尔文凌厉的眼神,露出无畏的笑容,这么说道。 「要我再从头说一次吗?」 「不,不必,我想说的不是那样,是在问你的意图。」 艾尔文更加凌厉地瞪视泰然自若的沃尔夫道: 「总结你各项告知如下……要我国『归顺为属国』,我是在问你没头没脑地在说什么?」 「就是我字面上的意思。」 沃尔夫抖动肩膀呵呵轻笑。 「伽维尼亚王国从今天起,将尊卓格尼尔帝国为宗主国,伽维尼亚王室对卓格尼尔皇室宣誓将绝对服从与忠诚,归顺于我帝国麾下。王国将由帝国来管理统治……我只讲了这些。 我的话就是皇帝的意思,也是帝国全土的意思。 你放心吧,我们会善待现在王国的高层官员和王室,会为你们准备合适的位置──」 「岂有此理!」 艾尔文不禁拍打桌面,发出「砰!」的一声。 「无论如何,我都根本不可能接受这种,要人全面交出国家主权的荒谬要求啊!?」 「艾尔文王子,你真不懂事。这是为了这天下的未来,绝对必要之事。」 沃尔夫站起身,滔滔不绝地说: 「如你所知,当今天下面临缓慢灭亡的危机,没错,我就是在说北境魔国暗涅西亚的事。」 「……!?」 艾尔文听见暗涅西亚四字后,不发一语。 「魔国暗涅西亚过去因为存在于该地的『魔王』诅咒,终年封闭于冰天雪地之中……如今仍并非活人可居住之地,却不影响奥卜司暗黑教团的暗黑骑士团,他们以前魔国领为据点,一步步地增强实力。 然后,他们暗中活跃于这片大陆各地,王子你也深知他们作奸犯科之事吧?」 「……!」 如沃尔夫所言,奥卜司暗黑教团违法乱纪之事,不胜枚举。 王都伽维尼亚也曾差点遭到摧毁,天狐的故乡──天华月国也被暗黑教团所覆灭,易如反掌。 世上各地四处充斥类似案例。 「根据传闻,奥卜司暗黑教团策划让过去被圣王亚瑟诛杀的魔王再度降临,据说已经找到了魔王传人。」 「你说什么……!?」 「这样下去的话,新魔王崛起也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变成这样,将如传说时代所流传,引发让全天下笼罩于死亡与凛冬中的终极之战吧,到那时就太迟了。」 砰!沃尔夫猛力一挥手,睥睨在场所有人道: 「必须在那之前消灭北境魔国、奥卜司暗黑教团和魔王传人,这块大陆如今应该在强国和强大领导者之下,众人一心,对抗威胁天下的滔天大恶。王子,你也能瞭解的吧?」 「所以……就要我们成为帝国的属国?」 「对。」 沃尔夫霸气一笑,表示如你所说。 「我卓格尼尔帝国,正是这大陆最大最强的国家,统御帝国的我方为天下之巅。既然如此,天下尽于我掌中大一统也合情合理吧?」 沃尔夫娓娓道来,充满信心,坚信天下一统于自身掌中实乃正道,无一丝疑虑。 艾尔文暂时紧咬下唇,默不作声……最终又毅然决然地说: 「皇子殿下,请恕我直言,我有话要说。」 「什么?我允许你发言。」 「虽然我两国为同盟国,但因为这牵涉到干涉内政,我之前都并未直说……不过你所推动的大一统政策,只是梦幻泡影。」 「…………」 沃尔夫听见艾尔文强势的发言,眉头一抖,附近的臣子也为之哗然。 「你借强权帝国的国力,强行并吞邻近小国、豪门和氏族,纳入帝国麾下。没错,你用暴力藐视了对方的故乡和荣耀。」 「…………」 「这世上存在各式各样的人种、民族、国家、文化、宗教,用武力压制,强迫他们融合为一,根本不可能成功。你过度追求合理,却漠视了人民的情感。 如果你认为用武力和恐惧镇压,对方就会屈服,可就大错特错了。」 「…………」 「我们需要的是共存共荣,不否定彼此人种、文化上的差异,兼容并蓄,相互尊重,必须毫无妥协且极富耐心,来寻找携手并进之道,那才算是真正的天下一统,人与人之间携手合作的最大单位,即为『国家』。 将天下苍生归于单一国名,或单一领导人之下,并不算大一统,只是一种『妥协』。」 「嗯,太天真了,我和你身为领导者的价值观,截然不同。」 沃尔夫不动如山,依旧从容,艾尔文则继续道: 「而且,沃尔夫皇子,在帝国麾下的各国,如今正遭受何种待遇,我是清楚的。」 「…………」 「那源自于你所主张的富国强兵政策之弊,属国人民因为宗主国帝国的横征暴敛所苦,年轻人全被征兵,早已三餐不继。如今这一刻,也有许多无辜苍生正痛苦喘息。」 「但这是为了天下。」 沃尔夫闻言,不为所动,这么回覆。 「你也是一国之君的话就能懂吧?为了天下,要有付出微小牺牲的觉悟……这才是身为一国之君的觉悟吧?」 「什么微小牺牲!」 艾尔文不禁厉声吼道。 「百姓生灵涂炭,这种牺牲怎可算小!应该寻找其他方法!身为居于万民之上的一国之君,在用武力征服一切……在依靠这种放弃思考的方式之前,应当殚精极思,竭尽所能吧!?」 「……!」 沃尔夫见艾尔文毫不退让的怒意,表情终于起了涟漪。 「总之,我不会屈服于劝降,我身为继承了荣光万丈的伽维尼亚王室血脉之人,绝对不会选择害王国人民贫饥交迫的道路。沃尔夫诺尔卓格尼尔皇子殿下,还请你打道回府吧。」 「喔?你知道我的实力……知道卓格尼尔帝国的国力后,还敢这么说吗?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王子殿下。」 「当然,此番告知,侮蔑了我王国和自圣王一脉相传的伽维尼亚王室代代先王,是极为差劲恶劣的辱国行为,除汝之外,吾不认识如此桀傲不逊,放肆无礼之狂徒。 为了洗刷吾所受之屈辱,即便向贵国宣战,国际舆论也必会站在吾一方。毕竟,汝和帝国对我国做出如此逾矩之事。 不过,吾刻意不去计较,既往不咎。 然而,赌上一国威信和王室名誉,吾不容许汝更加冒犯,若有更进一步的国辱,将不惜举我国引以为傲的伽维尼亚妖精骑士团五千骑士,和五万将士干戈相向。」 在场所有人,听见艾尔文毅然决然的话后…… 「「「「…………!」」」」 现场紧张感升至最高级。 令人窒息的沉默,暂时凝重地宰制着会场。 然而── 「呵呵呵……」 这凝重沉默与剑拔弩张的气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一道愉悦至极的大笑声所打破。 而发出笑声的人当然是──沃尔夫。 「艾尔文王子,我更中意你了。」 沃尔夫这么说,再度以眼神扫视过她。 这一瞬间── 「!?」 不寒而栗……艾尔文感到刚才那种生理性恐惧与危机,而再次颤抖。 她竭尽全力地压抑住这股彷佛青蛙被蛇盯着的感受。 沃尔夫打量似地瞪着艾尔文后,继续表示: 「你明知我的实力和帝国的国威,却不谄媚,不退让,为了人民和自己的荣耀加以对抗,你有觉悟用那纤细的双肩,承担一切责任了吗? 啊啊,艾尔文王子,很好,你真是一朵绝俗出尘又圣洁无比的花。 我正想要你这样的人才,想让你在我麾下效劳,成为我的所有物,你拥有足以胜过万千至宝的价值。」 「什么……!?」 沃尔夫不顾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忠告,继续吐出侮辱之词,艾尔文也即将濒临隐忍极限。 「什、什么啊……!那家伙……!?」 连在艾尔文一旁待命的天狐,也因为愤怒而满脸通红,瑟瑟颤抖,拼命忍住拔出腰际长刀的冲动。 「…………」 不过,唯有席德悠然自若地双手环胸,静观其变。 「沃尔夫皇子,我都说不许你继续侮辱我了。」 艾尔文眼神冷若冰霜地站了起来。 「那又怎样?」 「我要求你撤回前言并道歉。」 「喔?要是我拒绝的话,又会如何?」 「到时候──……」 无可奈何。 只能重新思考两国今后的相处之道,严肃且郑重地请对方离开。 艾尔文判断,继续会谈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正打算这么说时……说时迟,那时快。 走廊外忽然传来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脚步声。 「艾尔文王子!大事不好了──!」 随着「砰!」的一道剧烈开门声,一名看似传令的骑士闯入会谈室中。 「什么事!?我现在正在和贵宾──……」 「微、微臣明白!之后随您如何处置微臣皆无妨!不过,有事必须尽早向您禀告!是我国的头等大事!」 骑士屈膝跪下,表情因为恐惧与绝望而惨白,明显并非寻常之事。 「啥……」 艾尔文僵住不动,哑口无言。 「无所谓,王子,你就让他报告吧。」 沃尔夫露出深知内情的表情,别有深意地笑着。 艾尔文侧目对沃尔夫投以苦涩的眼神,又转向了该名骑士道: 「好,你说吧。」 「遵命!」 骑士点头,调整呼吸……一口气报告: 「兰格萨要塞……我国西方的国防重地兰格萨要塞……失守了──!」 「「「「……啥……!?」」」」 听闻这项报告后,不仅艾尔文,连在场大臣与骑士也全部震惊地僵住。 「怎么可能……!?由圣光妖精神护佑有加的坚不可摧要塞失守了!?敌军是何方势力……!?到底是谁……!?」 艾尔文逼问骑士后,骑士便嗓音颤抖地回答: 「是卓格尼尔帝国……」 「……什么……?」 「敌军是卓格尼尔帝国的帝诰骑士团!」 听见骑士这令人难以置信的报告后── 「……呵。」 ──沃尔夫露出耐人寻味,又意气风发的放肆笑容。 「怎么……可能……」 「骗人……」 「兰格萨要塞居然沦陷了……那么……」 大臣纷纷感到错愕与困惑,这种情绪俨如毒素,渗透进这片空间之中。 再度重申,兰格萨要塞为对抗西邻卓格尼尔帝国的最后防线。 过去,两国之间也曾不断爆发小型军事冲突,该处无论面临帝国多么军容浩荡的侵略,也能坚不可摧地防守至最后一刻,可谓王国最强护盾。 反而言之,假使兰格萨要塞沦陷,直至伽维尼亚王国的王都为止,一路上并无显著的防卫据点,几乎可直捣王都。 意即,当该处沦陷时,伽维尼亚王国已经等于败给卓格尼尔帝国了。 「沃尔夫皇子……!」 当艾尔文发现自己遭人算计时,为时已晚。 她怒目瞪视沃尔夫后,对方则回以愉悦的笑容,俯瞰着她说: 「我说过了吧?『王国应归顺为属国,尊帝国为宗主国』,艾尔文王子,战争于开始前早已结束。」 「你擅自做什么……!?」 「王子,我承认你有王者风范,你坚强、高洁又美丽。 一旦成长,任谁都会自然在你面前俯首称臣,竭智尽忠吧。你所走的路上将绽放炫目光彩,你是能体现出理想帝王的一国之君。 不过,反过来说,你只是一朵在高岭花园上绽放的美丽花朵,用你的美丽诱惑与吸引各式各样的人,任谁都会对你赞不绝口、极尽呵护。不对,你是一朵不受人疼宠,就无法绽放的脱俗灵花,是一朵在温室被人珍惜地照料宠爱的花儿……这就是你。 这的确也是一种王者风范,一国之君的生存之道──但在这乱世毫无用武之地。 在浑沌乱世中崛起的君王,必须吞噬自己身边的所有人事物,将之化为血肉──必须是一朵食虫毒花呢。」 「啥……」 艾尔文闻言,不禁无言以对。 不对,在场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原来如此。」 但此时,在鸦雀无声的会谈室内,响起一道男声。 「沃尔夫小少爷,这就是你的做法啊。这的确准备周全,你不是只会耍嘴皮子,也确实是一名人中豪杰。」 「你是谁啊?」 沃尔夫提问,却遭对方视若无睹。 该名男子──席德望向会谈室内的一角道: 「仔细想想,这真诡异,兰格萨要塞的确是西方防线,王都咽喉……但该处以西之地,应该还有防卫国境的边境公盎撒洛公爵的领地。 就算帝国的侵略速度再怎么快速,盎撒洛公爵旗下的碧绿骑士团,应该都会更早提出报告,但为什么是由守护要塞的王室常备军一般骑士,先来报告呢? 碧绿骑士团到底都在干嘛呢?为什么放任帝诰骑士团,无伤通过自己的领地呢?」 「…………」 盎撒洛公爵默不作声。 「还有,杜兰德公爵的绯红骑士团,为了征讨东方妖魔而东征去了,欧铎公爵则为了提防北境魔国而北征……你们平常脑中只会思考怎么来扯艾尔文后腿,却难得这么机灵,然后在王都军力不足的这个节骨眼上,兰格萨要塞就沦陷了。 哈哈哈,这剧本会不会太刻意了一点呢?喂?」 「…………」 「…………」 杜兰德公爵与欧铎公爵也不发一语。 「而且,你们在沃尔夫小少爷来了之后,都莫名地安分呢,你们不是想取代王室统领王国吗?这可是王国灭亡的危机,你们应该会像平常一样鬼吼鬼叫吧?今天是怎么了啊?」 席德直言不讳。 在场的大臣与骑士闻言,骤然爆出哗然之声。 「啥?……唉?等等……」 「这意思……该不会……」 「不对,怎么可能……那也太……怎么可能……」 错愕、困惑、猜忌。 种种情绪如毒素一般,开始侵蚀这片空间。 没错。 席德难得说话拐弯抹角,话中暗藏玄机。 以状况而言,假使……一切现况即显得合情合理。 「什……不,等等……」 艾尔文脸色惨白,哀求似地望向三大公爵。 「我知道你们一直都企图削弱王室权势,由自己取而代之掌握国家实权……不过,再怎么说,你们都不会是……卖国求荣的无耻之徒……」 艾尔文难掩震惊之情。 三大公爵则依旧默不作声。 此时,席德平静地对他们道: 「我们是同志,举着同一国的旗帜,守护同一国的人民,是共同描绘这个国家未来的同志,虽然众人心思各异,目标不同,但唯有这点并无不同。 杜兰德公爵、欧铎公爵、盎撒洛公爵,解释一下吧。 说这是我这不识相的《野蛮人》在胡乱猜测,并一笑置之。让我向你们道歉吧。拜托了,别让我……鄙视那家伙的子孙。」 而三大公爵面对席德的发言── 「…………」 「…………」 「…………」 杜兰德公爵、欧铎公爵、盎撒洛公爵……身任伽维尼亚王国砥柱的三大公爵,直到最后一刻都不发一语。 「……真遗憾。」 席德遗憾地闭上双眼,静静地吐出气息。 然后── 众人为之哗然,议论纷纷。 于这片错愕惊惧无比的骚乱之中。 「艾尔文王子,真遗憾。」 一直保持沉默的杜兰德公爵,默默地站起来说: 「未来是浑沌且动乱的时代……像你这种弱小的国王,无法描绘出这国家的未来。」 接着,欧铎公爵也默默地站了起来表示: 「能引领天下和苍生的,是更强的领导人啊。」 此外,盎撒洛公爵也默默地站起来,言辞如刃,对着艾尔文继续说: 「您轻视我们这些元老级贵族,凭着《野蛮人》的武力恣意妄为,我们已经不想再为您这种暴君效忠了。 非常抱歉,这也是因为我们真正关心,这国家的未来和百姓。 因此,我们三大公爵家族决定,尊卓格尼尔帝国的沃尔夫皇子为主公,为他尽忠竭力。」 「……什……」 艾尔文闻言,哑口无言。 伊莎蓓拉与天狐也目瞪口呆。 宫廷大臣与王室派骑士,也纷纷呆若木鸡。 三大公爵家族倒戈叛变──面对这种天方夜谭般的事实,面对这种未曾预料到的发展,导致现场时间暂时不禁彻底冻结。 「怎样?艾尔文王子,你理解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才。」 沃尔夫露出意气风发的窃笑,这么宣告: 「不只有发挥领导魅力,率军正面作战才是战争,在交战前制造出胜券在握的局面,才称得上是百战百胜的强国,才称得上是强大的君王。 也因此,我用最低的牺牲和损害,就能将你的王国纳入我手中──」 「「「「你这混帐东西──!」」」」 王室派的一般骑士怒不可遏,同时拔剑出鞘,义愤填膺,朝沃尔夫释放出赫赫杀气。 他们虽然并非妖精剑剑士,但历经千锤百炼,人数比起环绕沃尔夫身旁的护卫骑士,也有两倍之多。 正常而言,沃尔夫的性命可谓岌岌可危。 然而── 「喔?要在这里打吗?」 沃尔夫大胆无畏地笑了笑。 「好吧,毕竟是你们率先放肆拔剑──」 面度这种局面,沃尔夫泰然自若地举起了手。 沃尔夫身旁的护卫骑士,纷纷拔出了剑──此时…… 「等等。」 场面一触即发。 却有人伴随惊心动魄的雷声与闪光,瞬间闯入两阵营之间。 该名人物朝沃尔夫举起左手,朝王室派骑士起右手,彻底制止双方动武。 那是至今为止都静观事态发展的席德。 他以甚至足以撕裂空气的雷霆万钧气魄,完全遏止现场火爆激昂的气氛,令人叹为观止。 「双方都冷静一点,就算在这里打起来也很无趣。」 「……!?」 「你们在这里伤了那个沃尔夫小少爷一根汗毛看看,这会给予帝国开战的正当借口。 我认同你们为国家和王室着想的义愤和忠诚,但水能载舟,亦可覆舟,那是一把双面刃。假使你们真心为国着想,就把那收回你们心中的剑鞘内吧。」 众骑士听见席德义正词严的一番道理,只能纷纷懊悔地默不作声。 「而且──」 席德瞄了沃尔夫一眼说: 「如果我没阻止的话,你们早就死了。」 不知何时。 在不知不觉间……出现了另一名守护沃尔夫的骑士。 该名骑士身穿纯白全身盔甲与雪白披风,装扮与其他帝国骑士截然不同。 纯白骑士的全罩式头盔面罩深处,露出一双充满凌厉霸气的眼眸,闪耀着炯炯凶光。 然后──最重要的是,该名骑士散发出不世锋芒与气势。 现场气氛骤然变得凝重。 肌肤麻痹,除了席德以外,在场与之对峙的所有人都呼吸困难,寒毛直竖,瑟瑟颤抖,瘫跪在地。 任谁都深切感受,且以灵魂(维元)了悟到── 无法战胜对方,不觉得自己能够赢过对方,当举剑向该名骑士之时,自己这种区区小卒,甚至将于转眼之间就被歼灭── 「那、那家伙……那个骑士是……!」 天狐虽然同样发抖,却凭着精神力,继续站直双腿,喊道: 「和、和师父一样……!没有错……!这感觉是……传说时代……或者是那等级的骑士……!」 「「「「……啥……!?」」」」 震惊与绝望窜过现场。 然后,宛如肯定天狐的话── 「…………」 ──席德默默无言地侧身压低架式……手停在即将能摸到插在腰后的黑曜铁剑剑柄之位置。 意即,他对该名神秘骑士投以最高程度的警戒,严阵以待。 席德以身体挡在艾尔文前方。 纯白骑士威风凛凛地矗立于沃尔夫面前。 两人的眼神互相撞击,使得现场剑拔弩张的沉重压力,成指数增长。 「我们为对你主公的无礼行为致歉,但退下吧。只要你不拔剑的话,我也不会。」 席德厉声警告神秘骑士。 然而,该名骑士似乎并未听见,抑或充耳不闻。 面具后方散发出一股笑意。 这名骑士不发一语……不疾不徐地……将手伸向腰际长剑── 现场一触即发且杀气腾腾的气氛,即将超越极限──正当此时…… 「够了,白骑士,下去吧。」 沃尔夫这么说。 被称为白骑士的神秘骑士,爽快地解除自己所释放出的沉重压力,退到后方。 现场气氛忽然放松。 「…………」 席德也卸下警戒,解除架式,默默地目送那名恭谨地退下的白骑士。 沃尔夫则睥睨着九死一生后,松了一口气的众人道: 「原来如此,这男人就是传说中的《野蛮人》啊。真不愧是艾尔文王子,养着很了不起的骑士呢。也罢,比不上我的白骑士就是了。」 「沃尔夫皇子……!你背后的那名骑士,到底是何方神圣……!?」 艾尔文额上冒出大量冷汗,勉强保持毅然的态度询问。 「有什么好惊讶的?连你那种程度的帝王之才,也能延揽那么厉害的骑士了。那么,以我的才气而言,当然会有更上一层楼的骑士为我效忠吧?」 「唔……」 沃尔夫极度高高在上地说,艾尔文则只能对他咬牙切齿。 「好,我们重新整理状况吧。」 沃尔夫向对自己投以怨恨眼神的艾尔文,平静地说: 「如你所知,王国西方重地、可谓王国咽喉的兰格萨要塞,已经被我帝国的帝诰骑士团所镇压。 王国的三大栋梁──三大公爵家族也已经归顺于我麾下,身为王国主力的妖精骑士团,大半也都在远离王都之地远征。 然后,我这里还有全天下最强的骑士,本领远远超越你所仰仗的《野蛮人》。 也就是说,已经没有东西能保护你了。艾尔文王子,你如同赤身裸体。」 「…………!」 「在这种情况下,我再问一次,艾尔文王子,归顺于我麾下吧。向我跪地称臣,成为实践我霸业之股肱吧,你意下如何?」 艾尔文听见沃尔夫的提问。 暂时阖上双眸……又宛如下定决心似地道: 「……我拒绝……!」 「!」 「你所言虽无情无义,却有一丝道理,假使真心为世界的未来着想,或许所有国家应该被统一到最强的领导人麾下。 不过,吾身为守护伽维尼亚王国的一国之君!无法舍弃为了明天,尽力活过今天的百姓! 理应还有其他方法!吾身为君王,绝对无法选择这种简单的捷径和妥协之道。」 沃尔夫或许出于意外,眨着双眼,艾尔文则瞪视着他道: 「沃尔夫皇子,吾不会服从汝,绝不会成为汝之物。假如想要这个国家的话……汝就只能在此取吾性命了……!」 这可谓殊死决心。 既然席德与白骑士的实力不分轩轾,三大公爵家族也倒戈敌营,艾尔文身旁仅剩下敌人,遑论交战,甚至难以逃出生天。 在这种状况下,对沃尔夫大放厥词,即代表不惜一死。 不出所料,三大公爵见状,不怀好意地狞笑,送出信号,找来自己底下的妖精骑士。 二十名以上的妖精骑士蜂拥至会谈室中,当然,他们所有人都持有妖精剑,不具备妖精剑的王室派一般骑士,根本束手无策。 已经插翅难逃了。 「艾、艾尔文……!」 「天狐,抱歉……事情变成这样。」 艾尔文向忧心忡忡的天狐低喃。 「我似乎命数已尽,这事必须有个了断。王国人民今后将长期历经艰苦,而我无法守护人民,无法苟延残喘……就只是这样。」 「没、没有那回事……!」 天狐几乎要拔出刀…… 「吾以王命令之,不准反抗,归顺帝国,不需同吾在此赴死。」 「──!?」 天狐听见艾尔文的命令,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艾尔文──」 纵使席德意欲出手。 「…………」 白骑士也彻底压制住他。 「啧──」 白骑士并非席德能够从容应付的对手。 一旦为艾尔文动武,自己将当下被斩杀吧。 众人忐忑不安地观望局势发展。 艾尔文拔出细剑……将剑尖狠狠地插进地面之中。 她将双手叠合于剑首之上,威风凛凛地盯着沃尔夫道: 「好,汝就尽管放马过来吧,吾命尚存之际,这国家就不会是汝瓮中之鳖。」 仔细一看,艾尔文的手正微微地颤抖。 但唯有笔直的眼神毫无动摇。 「原来如此……你为了百姓,决定要慷慨赴义了啊。」 杜兰德公爵不怀好意地一笑,拔出了妖精剑。 「王子殿下,您真是了不起呢。」 欧铎公爵也拔出了妖精剑。 「对您的觉悟表示敬意,我就送你轻松上路吧。」 盎撒洛公爵也拔出妖精剑。 三大公爵的妖精剑当然都属于神灵位。 意即,除了席德之外,他们是王国内最强等级的骑士。 「…………」 艾尔文不发一语,早已无话可对他们说。 其间,席德对露出苦恼神色的伊莎蓓拉使了眼色,送出信号。 (……伊莎蓓拉,你懂的吧?) (是、是的……) 伊莎蓓拉点了点头,彷佛有所领略。 在席德眼中,白骑士的实力惊人,与自己同等,或超越自己。 于是,席德瞬间做出被白骑士从背后斩杀的觉悟,意图拯救艾尔文,再托付给伊莎蓓拉助她逃出生天。 (好……吾友亚瑟,抱歉了,等我去了那边后,再任你揍吧。) 席德估出瞬间的破绽。 正当一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前一刻时。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声响起,削弱了现场大动干戈的杀戮之气。 那源自沃尔夫,并非他人。 「什……?」 艾尔文愣了一愣,沃尔夫则露出欢天喜地的表情。 他表现出……犹若找到了自孩提时,便梦寐以求之宝物的态度。 「真不愧是艾尔文王子!我愈来愈想让你归顺在我麾下了!而且,就这样折断你这美丽的花朵,作为我霸业史册中的一枚书签,也未免过于无趣! 我就给你个机会吧!让我和你来一场游戏吧!」 「……游戏?」 「对,游戏,我们来问问天意,问问我和你作为一国之君的资质吧。」 沃尔夫悠然地走到艾尔文身边,以脸靠近她,并泰然自若地俯瞰拼命仰头瞪视自己的艾尔文。 「我听说这国家的传统庆典……圣灵降临祭就快要开始了吧?然后,将举行天选骑士决定战这项圣灵神前比赛,以选出能代表这国家的最杰出骑士。」 「那又……如何?」 「就让我麾下的骑士……也来参加这场比赛吧。」 「「「「……啥!?」」」」 众人愣了一愣,沃尔夫则愉悦地继续说: 「如果在圣光妖精神的誓言之前,你的……王国的骑士战胜我的骑士……我就放弃你和这个国家,乖乖地收手。 不过,要是我的骑士打倒你所有的骑士,站到顶点上的话……艾尔文,你就要向我跪拜效忠,成为我的人。 怎样?在这状况下开出这条件,我想你没理由不接受吧?」 如沃尔夫所说。 局势早已穷途末路。 沃尔夫身旁的神秘白骑士足以技压全场,而且,帝国军已经攻陷兰格萨要塞了,王国呈现遭人持刀抵住咽喉的状态。 沃尔夫接着只要在此取艾尔文性命,抑或逮捕她并罗织罪状,于百姓面前处死她……仅只如此,他即可将这国家尽纳入掌中。 毫无刻意进行这种游戏的意义。 沃尔夫彷佛在回答艾尔文的疑问,滔滔不绝地说: 「帝王之才谓之何哉?即辅佐国君之众骑士之才,能令更加杰出的骑士效命的帝王,方为更加杰出的一国之君。 既然如此,就在圣光妖精神的面前,证明我的骑士比你的骑士还要杰出,也就是说,我身为王的资质更胜于你。 这么一来,当你认知到我们资质有别后,也会愿意对我俯首称臣吧?对吧?」 「如果我说不同意你的骑士参战,又将如何?」 「那我就照常攻陷你和这个国家而已。」 沃尔夫这么说。 「我搞不懂……」 艾尔文则对他摇了摇头。 「沃尔夫皇子,为什么……为何你如此坚持,要我对你跪地称臣呢?」 「我说过了吧?我……很中意你。」 艾尔文愈来愈不明就里。 纵览群史,胜国之君的确也会相中败国之君的才华,将之纳入己身麾下。 然而,自己尚未正式继承王位。 目前实际的政务多由《湖畔仙女》族长伊莎蓓拉负责,拥有治国长才的人是伊莎蓓拉,并非艾尔文。 而且,自己以一名骑士而言,也未能独当一面。 既然沃尔夫能延揽白骑士那样的怪物,以一名骑士而言,自己就不具备受他青睐的价值。 难以理解他为何不惜大费周章,也要坚持得到自己。 (而且……) 艾尔文不经意地想。 沃尔夫看着自己的眼神……偶尔有些怪异。 事有蹊跷。 (他的眼神……好像不当我是「男人」……) 艾尔文此时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彷佛意欲挥开那股窜上背脊的毛骨悚然感。 (不对!不可能……只有伊莎蓓拉、天狐和席德爵士知道……这是无人知晓的秘密……!) 若她不这么认为。 将被恐惧和担忧压垮跪倒在地。 假使猜测成真的话,自己的一切将惨遭摧毁,瓦解殆尽── 「……………………」 艾尔文默不作声后。 「好,你意下如何?」 沃尔夫从容自若地问。 这个选项极为卑鄙。 倘若亮出能够拯救这国家与百姓的一线生机。 爱国爱民如艾尔文,将只能这么回答: 「好,沃尔夫皇子,我接受这场游戏。」 艾尔文挑战似地凌厉狠瞪沃尔夫。 「呵呵呵,说得好,不过,既然你接受了,就要遵守约定啊,如果你的骑士败北……你就要对我跪地称臣。」 「好,我以自圣王亚瑟一脉相传之嫡系传人──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之名,对你发誓,不过,沃尔夫皇子,我也要对你这么说。 当我的骑士胜利时……你就要彻底放过这个国家。」 「好,我知道,但那是不可能的。」 两人互相瞪视。 于在场众人心惊胆颤之际,这场两名未来王者的会面暂告落幕── 第三章 狂傲战狼 ──这一天。 卓格尼尔帝国侵略王国的噩耗,传遍全国上下。 无论颁布任何戒严令,也难以杜绝悠悠众口。 国内与王都,随即陷入错愕与混乱之中── 「你、你听说了吗……?」 「有……听说帝国军已经逼近王都了……」 「骑、骑士大人们到底都在干嘛啊……!?」 「其、其实……听说三大公爵大人为了保全自身,已经全都背叛国家,倒戈帝国了啊……!!」 「怎么会……真是太过分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成为帝国的属国,会被课以苛刻的兵役和重税……待遇就像是被宗主国剥削的奴隶一样……」 「对,根据传闻,被帝国镇压的小国百姓,都接二连三地饿死了。」 「我们到底会有什么下场呢……?」 「果然……国家大任对艾尔文王子来说,负担还是太重了吗……?」 王都人民的担忧,膨胀至令人束手无策的程度,臆测与谣言恍如永无止尽。 而且…… 这对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学生而言,也不例外。 「真的假的……!?隔壁帝国真的打过来了喔!?」 克里斯多福的叫声,响彻妖精骑士学校的大餐厅。 关心国家未来的年轻人们,如今聚集在大餐厅之中,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无谓地重覆着无济于事的讨论。 当然,主要话题都有关帝国侵略一事。 「怎、怎么会……卓格尼尔帝国不是和先王亚尔铎陛下,缔结了互不侵犯的同盟条约吗……」 琳奈畏畏缩缩又泪眼婆娑地说。 「的确,不过我之前就觉得……最近局势变得诡异了。」 依莲恩叹了一口气,垂下肩膀。 「缔结互不侵犯同盟条约的,是先王亚尔铎陛下,和卓格尼尔帝国现任皇帝烈裘陛下,但我听说烈裘陛下近年来卧病在床,无法正常地处理国政了。」 「而代替皇帝领导帝国高层的就是……这次的沃尔夫皇子殿下了。」 希欧铎一脸凝重,推了推眼镜。 「他趁着皇帝久病不起,一口气扫荡了反对自己和皇室的派系,将他们流放到国外,转眼间掌握了国内的全部权力。 根据传闻,皇帝之所以卧病在床,也是因为皇子对他下药之类,这也表示他攀上国家实际元首地位的手段十分高明。」 「他原本就激进且充满野心……是趁着稳健派、走协调路线的皇帝动弹不得时,推动强势的侵略统一政策吧。」 「然后,他的魔掌终于伸向我们国家了!?真是卑鄙……!」 天狐怒意毕露,紧握拳头。 此时,希欧铎露出复杂的神情,继续道: 「不过……我认为他的手段真的很高明。」 「什、什么意思!?希欧铎,你为什么要夸奖敌人!」 「别骂我,冷静点,我只是阐述客观事实而已。」 天狐露出尖锐的虎牙威吓,希欧铎则对她耸了耸肩说: 「他推动了那么强势的侵略邻近诸国政策,国内的反对声浪当然会很大,就算他有皇室光环,但还有皇帝原本的政策,没办法那么简单地推动。 然而,当沃尔夫皇子殿下代父皇掌握实权后,立刻统一了国内意见,如疾风般开始侵略。 并趁空档时,盯上我们伽维尼亚王国高层的破绽……私下接触三大公爵家族,将他们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 接着,又特地亲自闯入我国,逼我们降伏……他夺取兰格萨要塞,让我们无计可施,这计划万无一失……可谓霸王之才。 在乱世之中,没多少人像他这样,适合高居领导地位了吧,应该也有很多人视他为神,自愿向他俯首称臣。」 「唔……唔……唔唔唔唔唔……艾、艾尔文也……!」 天狐不甘心地试图反驳。 「很遗憾……照这样下去,艾尔文会被后世戏称为眼睁睁让属下被敌人挖角,又被抢走国家的糊涂虫吧。」 「希欧铎!你居然这么说……!」 天狐闻言,面红耳赤地咆哮。 「这也没办法吧!?历史就是这样!总是由赢家随意乱写啊!成王败寇,根本没人会体谅输家有什么苦衷!」 总是冷静的希欧铎,难得情绪激动地回吼天狐。 「我也根本无法认同!我对这次帝国的做法气得牙痒痒的啊!」 「…………!」 所有人见到他怒不可遏,纷纷无言以对,低下头去。 「可恶……三大公爵家族那群混帐!我当然知道他们和王室不合……但会这么轻易就卖国求荣吗?这可是他们出生长大的祖国啊!?这群卖国贼……!」 砰! 克里斯多福敲打桌面的声响,凄冷地响彻餐厅之内。 接着,他转动过视线道: 「喂,你们……原本就知道这件事吗?」 他望向欧铎班的露易丝、杜兰德班的奥丽薇与盎撒洛班的约翰等人,多班学生皆脸色凝重,站在原地。 「怎么可能知道!我们这些隶属于三大公爵家族麾下的传统三班学生,也是晴天霹雳啊!今天才第一次听说!」 露易丝彷佛被冒犯似地,怒意毕露,吼了回去。 「根据上面传来的说明……我们有一天会以三大公爵家族士兵的身分,被编入帝国的帝诰骑士团,进而被吸收掉。」 约翰虽然冷静,却一脸苦涩。 既然事已至此,无论席德在天选骑士决定战中胜败与否……这国家必会分崩离析。 令人畏惧的乱世将来临……众人唯能深刻地感受到这种预感。 「因为我们是三大公爵家族派系的骑士……所以会变成那样也是必然……!」 另一方面,奥丽薇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喂,奥丽薇!约翰!你们那样也无所谓吗!?你们真的打算沦为卖国叛徒吗……!?」 「我、我也懂!我也知道啊!可是……可是……!」 奥丽薇听见克里斯多福的斥责,噙泪抱头,垂下头去。 没错,已经根本不必多想事情的严重性。 奥丽薇与约翰,都是骑士名门的下一任家主或嫡长子。 在这乱世之中,自己的进退将无可奈何地,影响到自己与家族的命运,他们拥有应捍卫之事物,以及应肩负之责任。 「实际上……你们又打算怎么办?有关我们今后的进退。」 依莲恩环视众人询问。 「这还用问!!我站在艾尔文这一边──!」 此时,天狐率先毫不迟疑地呐喊。 「无论今后如何,我都是艾尔文的骑士,会为她而战,为她而死!」 「我的想法也和天狐学姊一样!我是为了效忠王子才来这里的!今后无论如何,都会为了王子殿下而战!」 一年级候补骑士优诺,也强而有力地点头应和。 「也罢,我们布雷泽班的主要成员都是这么想吧。」 「对啊,我们是无处可去又穷愁潦倒的人,艾尔文收留了我们,对我们有恩。」 克里斯多福与依莲恩这么说。 「……哼。」 「……!」 而希欧铎即使不发一语,却默默地哼了一声,琳奈也点头如捣蒜,众人似乎心意一致。 「不过……你们就会烦恼了吧。」 依莲恩扫视其他班的学生。 「……唔……」 先不论约翰、奥丽薇,连露易丝也状似迟疑地默不作声。 正当此时……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是白痴吧!?」 一阵轻挑的蠢笑,回荡于充满凝重气氛的餐厅之中。 那源自杜兰德班的二年级候补骑士──贾托。 「有什么好犹豫的!?不管怎么想,这个国家都玩完了啊!没听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吗!我甚至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啊!」 「你说什么……!?」 「我们可以用不差的条件,倒戈向强大的卓格尼尔帝国唉!?比起在这种弱国里当骑士,那还反而比较有出人头地的价值呢!我要和杜兰德公爵跟着帝国走!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混蛋……!」 此时,克里斯多福大发雷霆,站了起来,抓住贾托的胸口衣服。 「你是真心这么说的吗……!?」 「哈!当然是真心的啊,你有什么意见吗!?我本来就和你们不一样,不是王室的哈巴狗,王室已经是一条快沉的泥船了啊!!」 「王八蛋……!这不只是王室的问题吧!?你用脑想想……!」 克里斯多福厉声喊道。 「连我这平民也能懂啊!!要是我们被帝国并吞,这国家会被搞得民不聊生的啊……!连我们的故乡当然也会……!」 「……!」 贾托听见克里斯多福的指正,额上冒出些微冷汗。 而克里斯多福又继续对他说: 「你在这国家里也有故乡和家人吧……!?这样好吗!?就算这些被帝国搞得天翻地覆,你也无所谓吗!?你只要自己能得救就好吗!?你真的都无所谓吗!?」 「那、那又该怎么办啊……!?在这种走投无路的糟糕状况之下……!!你以为满口仁义道德就能活下去吗……!?」 在双方即将出拳之际。 依莲恩制止了一触即发的火爆气氛。 「到此为止。」 一把出鞘的妖精剑,越过在极近距离内互瞪的两人之间。 「……!?」 「……啧!区区杂碎……」 克里斯多福与贾托骤然恢复神智,放开彼此,拉开距离。 依莲恩在两人面前纳剑入鞘,平淡地说: 「坦白说,这是关乎自己人生的重要分水岭,我也不打算对各位说什么不识趣的话。 不过我们就各自迈向无怨无悔的方向吧,即便是在不久的未来,在同一学校吃同一锅饭的人,必须刀剑相向。」 在场众人闻言。 只能沉重地不发一语。 「无论如何……总之都要看这次天选骑士决定战的结果了。」 「对啊,既然沃尔夫皇子以卓格尼尔皇室之名发表声明了,就具备相当的束缚力。 一旦毁约,也会有损皇室尊严,成为大陆中的笑柄。」 「也、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在天选骑士决定战中,获胜的话……?」 「对,就能暂时保有王国的独立主权吧,问题就是……是否能赢。」 此时,天狐竖起耳朵喊道: 「当然能赢啊!因为这国家里有师父……传说时代的最强骑士在啊!!国难当前,师父一定也会愿意出场的!管他什么白骑士,根本易如反掌!」 「你真的很蠢唉……」 希欧铎叹了一口气。 「事情没那么单纯,席德爵士在这王国的事早已传遍各国……包含他超越常理的高强武功。 尽管如此,沃尔夫皇子却刻意要在天选骑士决定战中一决胜负……你多少也想一下,人家刻意选择这对我国来说过于有利的条件,背后的意义啊。」 「他有绝对能赢的秘密妙计吗……」 「……或者白骑士强到能不把席德爵士当一回事。」 这虽然令人难以置信。 但听闻席德与白骑士之前在谒见厅中小试身手的传闻,这也并非无稽之谈。 「而且……」 希欧铎再度推了推眼镜,叹了一口气,望向他处道: 「假如我的推测正确……艾尔文或许不会让席德爵士参加天选骑士决定战。」 「唉!?那是什么意思……?」 在场众人闻言,目光同时聚集至希欧铎身上。 ──── 「找席德爵士!派席德爵士参加天选骑士决定战吧──!」 另一方面,此时此刻一位于圆桌会议室中。 王室派的大臣与骑士,正纷纷攘攘地议论不休。 「已经无法倚靠和三大公爵家族连成一气的骑士了!」 「这时候只能仰仗席德爵士……!」 「对……除了用席德爵士那号称传说时代最强骑士的武功,突破这次的绝境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艾尔文王子殿下……!还请您对您麾下的骑士,对席德爵士下旨!」 「请您命令他参加天选骑士决定战,并获得胜利!」 「如果借助席德爵士的力量……我国就有救了!……」 「如此一来──……!」 臣子纷纷竭力进谏。 「…………」 艾尔文则默默无言地聆听,彷佛那事不关己。 「……艾尔文……」 伊莎蓓拉能体会她的心情,五味杂陈且沉痛地盯着她的侧脸。 然后,众大臣根本不知两人心中所想,继续情绪激昂地讨论── 「哎呀,不过,在这情况下这么说虽然不好,但幸好席德爵士是艾尔文王子忠诚的骑士呢!」 「真的!如果没有他的话,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居然留下了让席德爵士起死回生的密谕,真不愧是伟大的开国之祖圣王亚瑟陛下啊!」 对知晓席德于传说时代中,纵横沙场的盖世武功的人而言,果然难以实际想像他战败的画面。 于是,也有人对此事态持乐观态度。 意即,只要有席德在,这国家就没有问题,可天下太平。 「…………」 艾尔文默默地听着臣子讨论。 他们在她面前继续议论不休。 「不过……三大公爵家族那群人,真是让人受不了!」 「没错!那群不知恩图报的叛徒……!先王亚尔铎陛下明明对他们有天大圣恩……!」 「他们在先王健在时,明明还更加安分守己……!一旦先王驾崩,就变成这副德性!」 「对啊!如果亚尔铎国王还在世,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先王英年早逝着实让人感叹不已……」 「对,陛下驾崩过早……陛下文治武功,可谓真王……」 「嗯……如果陛下在场的话……」 当众大臣口无遮拦地畅所欲言时…… 「到此为止。」 伊莎蓓拉站了起来,语气强硬、斩钉截铁地道: 「讨论已不在世的先王也无济于事。而且,各位再继续说下去的话,就构成对艾尔文王子殿下的不敬与侮辱了,请斟酌发言。」 此时,臣子们便随即注意到什么似地,猛然惊觉。 「……微、微臣失礼了……!」 「还、还望殿下恕罪!」 「臣、臣等绝无轻视王子的意思……!」 众大臣脸色惨白,诚惶诚恐地对艾尔文这么说。 「不要紧,我懂的,我不在意。」 「可、可是……」 「不要紧,我不要紧……」 艾尔文柔和平静地微笑。 如今聚集在此的大臣与一般骑士……皆为先王在世时,便对王室宣誓忠诚,可称为王室派的人。 艾尔文自儿时便认识众人,他们类似自己的亲戚。 她深知他们为了国家与王室鞠躬尽瘁,尽心竭力至今。 正因此……她无法责备他们。 毕竟,这也莫可奈何。 席德爵士。 先王亚尔铎。 当国家面临存亡之际,他们自然会仰仗真正的骑士,与真正的君王。 因此,这也莫可奈何。 任谁都……对自己毫无期待。 「……稍微……休息一下吧……」 艾尔文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王、王子……」 于众人目送之下。 艾尔文有些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会议室。 然后,当她离开之时。 她用无人能听见的嗓音,自言自语地轻喃: 「结果……我……我根本……没有任何存在价值……」 ──── 艾尔文在城里徘徊。 她并无特定目的,双脚却自然而然地朝向某处。 迈向她如今最想见的人常去之处。 接着── 她垂头丧气地走向该处,心想: (沃尔夫皇子……真是了不起……) 他的手段或许确实称不上光明正大。 然而,一国之君与执政者本应能清浊共容,那也是一种气度。 如此一想,沃尔夫的手腕如何? 卓格尼尔帝国的确是大陆第一强国,但伽维尼亚王国目前也被世人公认为于强国之列。 假使帝国企图侵略王国,如并吞邻近诸国一般,正面发动攻势的话……两国将出现数以万计的牺牲者,若一不小心,还可能两败俱伤。 尽管如此,沃尔夫却以最小牺牲,便将让伽维尼亚王国纳入掌中。 他的先见之明、外交手腕、谈判能力、判断力、领导魅力……皆出类拔萃,鹤立鸡群,众人将自愿服从与支持他吧。他可谓霸王之才。 站在这一点上,自己又如何呢? (眼睁睁地让三大公爵家族对我死心……所有事都后知后觉……甚至还没人需要我……没人对我抱有期待……) 沃尔夫皇子与自己相比,于身为万民之上的帝王才气方面,差距根本判若云泥。 自己果然无力承担吗? 自己不惜隐瞒性别,也要成为一国之君,试图救国救民,不过是自作多情,自命不凡吗? (我……到底……) 当她烦恼之际。 已经来到伽维尼亚王城中庭了。 此处有一座充满种种树木,与锦簇花坛的美丽庭院…… 艾尔文如今最想见的人,正跷着双腿,躺在庭院草地正中央。 那是席德。 「……艾尔文,怎么了?」 席德或许刚才正在睡觉,但因为艾尔文走近的动静,而醒了过来。 他仍然紧闭双眼,对她这么说。 「那、那个……那个……」 艾尔文欲言又止。 她吞吞吐吐一阵子后。 「……那个……席德爵士……我……可以坐到你旁边吗……?」 她辞不达意地说。 「可以啊。」 席德则爽快答应。 艾尔文重重地坐到躺着的席德身旁。 「…………」 「…………」 两人之间暂时弥漫着一股沉默。 洒落的阳光照耀着两人。 和煦微风吹拂而过,一一轻抚树木与草地。 两人之间流淌过一阵奇妙的沉默与时光,显得悠哉惬意。 最终,艾尔文宛如承受不了这阵沉默,开口道: 「席德爵士……你为何什么话都不对我说呢……?」 此时…… 「艾尔文,你要斟酌你接下来要说的话,我现在正在检验你的能耐。」 席德闭眼说出的话,令艾尔文张大了眼睛。 并非斥责。 并非谩骂。 席德仅平静地询问艾尔文,犹若望进她心底深处一般。 「我先说了,我并不打算主动体谅你的心情。」 「……!」 「当然,如果你不是一国之君,我会尽情地体谅你。我会主动为你而战,也可以带你逃向天涯海角。不过,你是一国之君……我则是你的骑士,你听得懂吗?」 「……唔……啊……」 「骑士乃体现君王之意者,将仗剑于世刻划君王之言。 一国之君随时随地,皆必须凭借己身意志与信念,开创自我道路,是故君王为君王也,骑士仅止于从旁匡助。 你要拿这国家怎么办?你又想怎么做? 别把身为一国之君应该贯彻的意志和决定……托付给我,当你这么做的时候,你就不再是一国之君了,只是受尽疼宠呵护的公主。 我今生的主公,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 席德这一番话……深深地刺进艾尔文的心中。 她无言以对。 席德毫不留情地,挖出潜藏于艾尔文心底深处的依赖之心,再将其摆到她面前。 没错,艾尔文对席德抱有某种期待。 她不禁期待纵使自己不发一语,席德也愿意那么做。 然而,那将如席德所言,代表身为一国之君的艾尔文将殒落。 她身为背负一国之主,必须自行决断。 席德看出艾尔文目前感到迷惘。 假如她真心期许。 她就必须凭自己的意志,自己开口,以一国之君的身分,向身为骑士的席德下达王命── 「席德爵士……我……」 不过…… 那句话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停留于舌尖上。 自己明明必须对席德传达那句话,下达该道王命。 却无法对席德这么说。 「……我、我……我……」 艾尔文欲言又止。 「…………」 席德则依旧躺在地上,仅默默且平静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席德爵士……我──!」 尽管如此…… 艾尔文仍千方百计地,意欲从喉中挤出那句话……正当此时── 「呵呵呵……艾尔文王子,你在这里啊。」 中庭响起一道愉悦的嗓音。 当艾尔文转过头后,见到沃尔夫双手环胸,悠然伫立。 「皇、皇子殿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事,艾尔文王子,我是来找你的。」 沃尔夫耸了耸肩,走向艾尔文。 「我想说亲自来找烦恼的你,陪你商量。」 「商量……?」 「正是。王子啊,我听说你还没决定让席德布雷泽,参加天选骑士决定战呢。」 「……!」 艾尔文闻言,沉默不语,沃尔夫则不改其色,继续道: 「这还真是奇怪呢,毕竟,这次的天选骑士决定战攸关王国命运,既然如此,下达王命让王国最强骑士立刻登记参加,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你为何不这么做呢?」 「那、那是……!那是因为……」 尽管艾尔文试图回答,却有口难言。 沃尔夫见状,意有所指地坏笑道: 「我就告诉你吧,那是因为……你很迷惘,艾尔文王子。」 「你、你在……一派胡言些什么……!?」 「也罢,我的白骑士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可能输……但先不论这一点,我要说你迷惘的源头。 我可是知道的喔,你的迷惘来自于,你怀疑自己具备的王者资质。」 「~~~~!?」 艾尔文为之愕然。 沃尔夫则如蛇般不怀好意地邪笑。 「你在见到本皇子,展现出身为领导人的盖世雄才后……就丧失了身为一国之君的自信了。 这只是假设,假设出现奇迹……你的席德战胜我的白骑士,赢得天选骑士决定战,假设王国逃离帝国的统治,争取到独立了。 然后,你在这之后又当如何?」 「……唔……啊……」 「你和三大公爵家族已经分道扬镳,国家分崩离析,妖魔和北境魔国的威胁依旧猖撅,于是你就不禁这么想了,『凭自己这点帝王之才,真的能够捍卫这国家和百姓吗?』」 「不、不是……」 「于是,你就这么想了,『比起执着于自我尊严和一己之私坚守独立,归顺于帝国或许还能拯救这国家和百姓吧?』认为『这是否才是自己身为一国之君,所能选择的最佳方向呢?』」 此时此刻── 「一派胡言──!」 艾尔文忽然厉声咆哮。 平时总是温和且乖巧的艾尔文情绪毕露,为之激昂。 这是因为沃尔夫所指出的……无疑全是事实。 这正是艾尔文无法命令席德参加天选骑士决定战的最大主因,当下达王命之时,一切责任将加诸于自己的双肩之上。 因此,她不禁奸诈地想,「席德是否愿意体谅自己的心情」。 由于遭人点出事实,致使艾尔文面红耳赤,只能情绪激动,显得难堪。 然而,假如状况为她与沃尔夫一对一对话,她还能忍耐,可以咽下这口气。 不过,在席德面前被人戳中痛处,让艾尔文尤其无法忍受。 不想被看见,不想被知道。 她唯独不想向席德暴露出自己的懦弱之处。 席德当然早已看穿一切……尽管如此,艾尔文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自己的想法被化为言语传达出来。 因此,艾尔文难以压抑自己的情绪。 「沃尔夫皇子,收回你的话!不准你继续侮辱我了……!」 然而,沃尔夫见艾尔文暴跳如雷,却显得若无其事。 「喔?在这国家里,说出事实算是侮辱吗?看你这样子,我说的应该虽不中亦不远矣吧?」 「你还要继续说吗……!?」 当艾尔文冲动地用手握住剑柄时。 「……!」 「…………」 白骑士不知何时,出现于沃尔夫面前。 席德则护住艾尔文面前,挡住对方。 双方互相瞪视。 两人之间的空间之中,一股膨胀至即将破裂的压迫感与沉重的压力逐渐高涨── 「白骑士,够了,下去吧。」 沃尔夫制止了维持沉默的白骑士。 「放心吧,我看中的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并非冲动鲁莽行事之人,而那边那个叫席德布雷泽的家伙,也很清楚状况,只要我们不伤害艾尔文,他就不会动武。」 沃尔夫对有话想说的白骑士这么说后。 「…………」 白骑士便依旧不发一语,默默地退下了。 「好,艾尔文王子,回到我们的话题上吧。」 「呼──……!呼──……!」 艾尔文过于愤怒,气得发抖,吐出急喘气息,沃尔夫则对她说: 「我是站在一切顶点的王,因此我所说的永远是对的。」 「什么……!?」 沃尔夫毫无道歉之意,使得艾尔文显得难堪。 「然后,正因为我身为王,所以不会轻易收回我的话,懂了吗?」 「唔……!」 艾尔文闻言,因侮辱而颤抖。 「不过,我的话比我所想的更刺中你的心。呵,这么一来,你也不会善罢干休吧?那我们就像一国之君似地,来解决此事吧。」 「你说像……一国之君一样?」 「对,艾尔文王子,我们来一决胜负。」 沃尔夫以如同掠食兽伏击猎物般的眼神,盯着艾尔文。 艾尔文则再度不寒而栗,感到一股寒意窜上背脊。 「就让我和你一对一来决斗吧。」 「你说决斗……!?」 「简单来说,这就是天选骑士决定战的前哨战……在厘清我们谁拥有更为杰出的骑士为自己效命之前,先厘清谁是较为杰出的王。 如果王子你战胜我的话,我就撤销所有之前的发言,向你低头道歉。 不过,如果你不接受这场决斗,或你输给我的话……那就证明了我们之间,身为一国之君的程度差异,我绝不会撤回前言。」 「……!?」 「当然会彻底布下【不杀结界】,好,艾尔文王子,你要怎么做?是否接受和本皇子决斗呢?敢问意下如何?」 沃尔夫嗤笑着。 他望着艾尔文讥笑。 他彻底瞧不起艾尔文,鄙视着对方。 艾尔文见状则── 「好吧,我……!」 ──在她语尾未落时。 「呵,真无聊。」 席德轻声一笑,以唯有艾尔文听得见的嗓音低语: 「艾尔文,别理他,那只是嚣张屁孩的歪理。」 「席、席德爵士……?」 「就随他去说吧,靠这种类似屁孩干架的决斗,又怎么能分出帝王之才的高低优劣呢?好,走吧,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也累了,让伊莎蓓拉泡杯茶,和天狐一起吃吃蛋糕吧。」 席德所言正确无比,无一丝错误。 艾尔文自己也心知肚明。 纵使基于这种争执而演变至决斗,也毫无好处。 然而── 她如今……并非平常心,并不冷静。 (任谁都说幸好有席德爵士在这国家,任谁都说如果先王亚尔铎还在世就好了。 没人愿意正视我,没人对我抱有期待,我明明……为了成为杰出的王而努力至今……)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想承认沃尔夫的话,不想任他说得理直气壮。 她无论如何都想打败沃尔夫,令他自己撤回前言。 没错。 因为席德在此。 自己最爱的骑士席德── 是她为女儿身,却必须为王的坎坷道路上最后的心灵支柱。 在席德面前……艾尔文不想继续出洋相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对席德证明,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价值。 于是──…… 「沃尔夫皇子,好吧。」 艾尔文无视席德的忠告,赌上自己的尊严道: 「我就以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之名接受这场决斗。」 她如今完全不知── 这即为自己身败名裂的开始。 「……艾尔文……你……」 席德搔着头,以苦涩的眼神瞥了艾尔文一眼。 「……呵。」 沃尔夫则……暗自窃笑,恍如捕捉猎物的蛇一般。 ──── 「艾、艾尔文王子,要和沃尔夫皇子决斗!?」 「唉唉唉!?为什么!?什么!?」 这消息立刻传遍伽维尼亚王城内。 两人即将进行决斗的训练场上,当然聚集了大量在王城为官的官员、佣人、大臣、《湖畔仙女》半人半妖精(妮缪)族、所有派系的骑士,以及伽维尼亚王立妖精学校的候补骑士们。 「艾尔文在这种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我不知道……」 天狐听见露易丝的问题,也只能不明所以地歪着头。 「啊,可恶!虽然我搞不懂,但这是个好机会!艾尔文,干掉他!在众目睽睽下,海扁那讨人厌的帝国混帐!给他点颜色瞧瞧!」 「对啊,王子殿下!请教训教训他──!」 克里斯多福与优诺气势汹汹地呐喊,聚集于周遭的候补骑士也持类似意见。 聚集所有观众的目光之地──临时设置于训练场中央的决斗场上。 「决斗果然还是得像这样呢。」 沃尔夫环视四周,从容不迫地站着。 「…………!」 艾尔文则紧咬着沃尔夫似地,瞪视着他。 接着,伊莎蓓拉位于两人之间。 她担任这场决斗的裁判,忧心地对艾尔文说: 「艾尔文王子,这样真的好吗?」 「不要紧!我无法再默不作声!这样下去,我无颜面对先王和圣王!」 「…………」 伊莎蓓拉思考如何安抚艾尔文,但艾尔文本人已经火冒三丈,无论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那边的半人半妖精,还没好吗?我随时都能开始喔。」 沃尔夫充满干劲。 已经无法回头,双方早已越过临界线了。 倘若在此不战而退的话,艾尔文将名誉扫地。 而这或许才是沃尔夫的目的。 仔细想想,决斗的传闻异样快速地传遍全城,这莫非是……? 「……我知道了,我瞭解双方想要决斗的意思了。」 如今多想也莫可奈何。 伊莎蓓拉遵循骑士间的决斗礼仪,开始进行决斗。 「那么我会布下【不杀结界】,规则则遵循这王国内的正常决斗守则,直到其中一方无法再战,或宣布投降为止。 双方,预备──」 当伊莎蓓拉起头后,艾尔文便拔出了剑。 另一方面,沃尔夫也拔剑。 双方持剑,凌厉地盯着对手── 「──开始!」 当伊莎蓓拉宣告决斗开始时── 「御风而行!」 艾尔文对剑低诉,发动了碧绿妖精魔法【疾风】。 她全身上下环绕烈风,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穿梭于悠然伫立的沃尔夫四周。 艾尔文的碧绿妖精剑《黎明》,拥有操纵风的力量── (那就是沃尔夫皇子的妖精剑吗……) 她如旋转似地穿越沃尔夫身旁,轻瞄了一眼。 「…………」 沃尔夫不看艾尔文一眼……他的确握着类似妖精剑的武器。 实际上,妖精剑并不只存在于伽维尼亚王国。 一如伽维尼亚王国中,拥有授予妖精剑的《万剑湖》,类似的地点遍布世界各地。 卓格尼尔帝国也有能获得妖精剑的圣地,帝国军的主力帝诰骑士团的高等骑士也拥有妖精剑。 更应该说,卓格尼尔帝国因为国土辽阔,拥有许多妖精剑产地,妖精剑的总数远远凌驾于伽维尼亚王国之上。 然而,以综合战力而言,帝国并未超越王国。 反而平分秋色。 这是基于剑的品质高低所致。 伽维尼亚王国位于在这世上,距离妖精界最近之地,于是,能产出比其他地方更强力的妖精剑。 据席德所说,现代的妖精剑与传说时代相比,品质下滑,尽管如此,王国的妖精剑与他国妖精剑相比,即便属于同一剑品,威力也是王国居上风。 正因为妖精剑本身的强度差异,伽维尼亚王国至今才能与卓格尼尔帝国缔结对等的同盟关系,保有独立地位。 (虽然不清楚沃尔夫皇子的妖精剑是什么……) 艾尔文凝聚超自然感应力,严阵以待地观察沃尔夫。 结果──虽然是理所当然,但沃尔夫并非维元的术者,感应不到维元术者特有的呼吸与灵魂律动。 意即,沃尔夫一如过去的艾尔文等人,单方面地从妖精剑中获得玛那,强化体能与施展魔法……彻底依赖妖精剑之力。 他并非凭借维元,与妖精剑处于对等的合作关系,不如受到席德锻炼的艾尔文等人。 (那就不足为惧!我要赢!) 任凭沃尔夫的妖精剑为神灵位。 艾尔文如今也拥有维元,足以弥补剑品的差距。 她目前若与燃炼后的维元共同作战,应能迎刃而解。 唯一令她在意的是…… (不过,皇子的妖精剑……到底是什么颜色……?) 这一点令人毛骨悚然。 正常而言,敞开超自然感应能力后,便能见到对方妖精剑的「颜色」。玛那拥有将己身性质转为「颜色」的特性。 只要定睛一看,就能发现天狐的妖精剑是红色,露易丝的妖精剑是蓝色。 这是受到妖精剑选上者,皆能办到的事情。 然而,沃尔夫的妖精剑不知为何,完全看不出「颜色」,虽然明白那拥有强大的玛那,却透明「无色」。 而且,沃尔夫的妖精剑……仔细一看,造型相当奇妙。 妖精剑通常为古老妖精的化身,因此,形状多类似生意盎然、令人感受到生命力的美丽艺术品。 不过……沃尔夫的妖精剑,与其说是一件艺术品,不知为何,更类似一把了无生机的武器,犹若机械一般,于剑格、剑柄等处能见到齿轮、摆陀、发条等零件。 那是帝国产的妖精剑性质吗……? (可恶,顺其自然吧!) 艾尔文挥去心中某处感受到的一缕忐忑之情,下定决心。 (不要紧……我有席德爵士教我的维元……!) 我不会输,我不能输。 自己过去的确一味依赖妖精剑,十分弱小,但如今截然不同。 艾尔文锻炼自己,与妖精剑一起成长了。 事到如今,不可能输给维元术者以外的人。 「……!」 她瞥了一眼在观众席默默观望战况的席德。 (席德爵士,请看着我!我会使出你所教导的一切打赢他!用这把剑证明我适合担任你的主公……!) 她于心中殷切许诺。 「看招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突如其来地发动攻势。 她之前一直顺时钟绕着沃尔夫四周,此时瞬间回转出招。 她与一阵暴风同时逆旋,如疾风似地劈向沃尔夫背后。 这一剑并无刹那减速,发生于电光石火之际,灵巧得令人叹为观止。 「「「「好、好快!?」」」」 观众间的学生激动鼓噪。 而正式授勋为骑士的王国骑士中,又有多少人能看穿艾尔文方才的动作,并足以接下这招呢? 无论沃尔夫皇子的妖精剑多么强悍,都无法闪避。 艾尔文的细剑,笔直地砍向沃尔夫门户大开的背部。 观赏决斗的观众立刻联想到胜负揭晓的一幕──下一秒钟。 火花与金属声铿然迸裂。 「……啥!?」 艾尔文与观众,皆震惊得睁大双眼。 依她的剑速与出招时机,对方理应绝对无从回避。 沃尔夫却随兴持剑转至背后,轻而易举地挡下这招。 「喔?艾尔文王子,你很有一手嘛。居然能用那种落后的剑发挥这等速度……老实说,我很惊讶呢。」 他邪肆一笑,加以出招。 他以弹簧似的超群瞬间爆发力,转向艾尔文一般地挥出一剑。 一道剑斩飞向了艾尔文,犹若足以连同大气一起撕裂一般。 铿! 艾尔文当下持剑正面挡下── 她顺势被这股剑压推出十几公尺,以脚底在地面上留下两条痕迹。 「啥……!?这、这股威力……!?咳……!」 艾尔文终于停下,呛了一下,稍微吐出血来。 她持剑的双手酥麻,失去了感觉。 而纵使挡下这招,穿越艾尔文全身上下的冲击力道,依旧化为绝对无法忽视的伤害,震撼着艾尔文的骨肉脏腑。 (刚才沃尔夫皇子的剑……远超越……我灌注全力维元的一剑……!?) 而且,沃尔夫刚才那一招无论怎么看,也并未拿出真本事。 仅全然出于玩心。 尽管如此,这等威力── 「……怎么会……」 艾尔文震惊不已。 「「「「…………」」」」 然后,观众也随即察觉到,艾尔文与沃尔夫之间存在「程度差距」,哑然失声。 「呵,怎么了?决斗才正开始呢,王子,我们应该淋漓痛快地互相切磋剑技,纵情地把剑畅谈吧。」 沃尔夫盛气凌人地呵呵嗤笑。 「不过,王子你真有趣呢。你好像运用了某种古怪招式,发挥出超越自己剑品的威力。呵呵呵,你的努力真赚人热泪呢,我好感动啊。」 「难以置信……那把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艾尔文畏惧似地盯着沃尔夫手上的剑。 其实她怀疑过沃尔夫也是维元术者,却并非如此。 那一瞬间,沃尔夫毫无施展维元的气息。 意即,他的力量秘密源自于那把妖精剑。 那并非单纯的妖精剑。 「艾尔文王子,你认为我帝国军,虽然遣奇兵攻其无备之时,却为何能轻易拿下固若金汤的兰格萨要塞呢?秘密就在于……这个。」 沃尔夫宛如像艾尔文炫耀一般,高举起自己的剑──那把类似机械、了无生机的剑。 「这正是我帝国引以为傲、能开创新时代的妖精剑──人工妖精剑(灵魂兵械)。」 「你说人工妖精剑……?」 艾尔文目瞪口呆,沃尔夫则侃侃而谈: 「为了统一天下,最重要的果然是妖精剑的质与量,既然这直接攸关国家总战力,就是必须面对的问题。 然后,先不论数量,论及质的话,帝国的妖精剑无论如何都会劣于王国,那该怎么办呢?自己人工生产即可。」 「……啥!?」 「我延揽了一名魔法师,创造出人工锻造高品质妖精剑的方法。 大量狩猎、聚集剑化前的妖精,透过某种仪式强迫他们幻化为剑。 不过,这样强行制造出的妖精剑脆弱、不堪使用……但再借由特定仪式熔毁多把剑合成一把,就能创造出全新且强大的剑了。 成果就是……这个。」 沃尔夫将手中高举的剑刺向地面。 随着烈光闪灼,地面凹陷出一巨大坑洞,爆炸风吹向四面八方。 其玛那输出的威力非比寻常,远远凌驾于一般妖精剑之上。 「无色的妖精剑……人工妖精剑,这是新时代的骑士剑。」 所有开启超自然视觉者,全都能感受到。 大量且奔腾澎湃──却又枯燥乏味的透明玛那,自沃尔夫的妖精剑上盘旋而起。 毫无一丝司掌自然界生命的色彩──红、绿、蓝──这些美丽光辉。 仅能见到沦为杀戮道具的哀怜兵械上,冒出无色的破坏能量。 那的确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却甚至令人感到骇然惊悚、亵渎神灵。 「你、你竟然做出这种事……!?」 伊莎蓓拉怒不可遏地喊道。 「强制剑化、复合合成妖精……!?那是在我们《湖畔仙女》中,也绝对禁止的禁忌邪术……!」 「谁理你,你说这是邪术?我认为你们小心翼翼地,藏起这么让人赞叹的技术,只是一群蠢货啊。」 「就算不论那是邪术……!妖精自古就是人类的益友、善良邻人(亲切帮手)啊!?他们『为了人类而殷切冀望』,奉献己身,幻化为剑,这就是妖精剑……是人类和妖精之间情谊的证明……! 你却单方面捕捉妖精,单方面逼他们幻化为剑,单方面熔毁他们,改造成一把剑……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你都不会心痛吗!?」 伊莎蓓拉眼角噙泪地控诉后。 「无聊,妖精剑只是一种道具吧?比起那种小事,我更有天下大义当为之,为此就算消灭了成千上万的妖精,我也不痛不痒。」 「~~~~!?」 伊莎蓓拉听见沃尔夫大放厥词后,瑟瑟颤抖并噤声不语。 「总之,艾尔文王子,我大量生产这种人工妖精剑,甚至发给低层士兵,打造出最强骑士团。 不过,我的人工妖精剑,是合成百只妖精的特别定制品这等武器在帝国也无第二把了。 总之,我要用这股力量,将这天下大一统到帝国旗下。 然后,消灭北境魔国,带给这个天下并非痴人说梦的真正和平、安宁和发展,为此不惜付出任何牺牲!这就是我的霸王之道!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沃尔夫充满无限自信,散发出君临天下的至尊风范。 在场所有人皆恐惧、敬畏,只能默不作声。 现场彻底被沃尔夫一人所震慑。 「……唔……啊……」 而艾尔文也并非例外。 沃尔夫这股举世无双的霸气,令她也不由自主地退缩。 「好,我离题了。」 沃尔夫转过身来说: 「艾尔文王子,你的手应该不麻了吧?」 「唔!?」 「那就再开始吧,我们就继续这场决定我和王子你……到底谁是较为杰出的王的决斗吧。」 他这么说着,狰狞嗤笑。 恍若狮王见到小鹿一般,望着艾尔文舔唇。 这令艾尔文再次不寒而栗……冒出之前那种诡异的生理性厌恶与恐惧。 为了消除这种不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燃起全心全意的维元,砍向沃尔夫。 对方则怡然自得地迎击…… 开始了一场过于一面倒的决斗── ──── 「唔唔唔唔唔──!」 艾尔文猛烈地出剑发招。 她浑身环绕烈风,气势汹汹地施展风驰电掣般的连击。 神速冲刺后虚晃一招,往旁凌厉踏步,持剑横扫沃尔夫下盘。 又于刹那之际,扭身挑斩,如雷电反射般提剑突刺。 随即转剑回击,旋拧身躯,仗剑斜削,迅如闪光。 再进一步扭转全身回旋,俨如舞动似地顺势劈出三剑。 艾尔文的维元呼吸炉火纯青,剑术神乎其技。 连高年级生或正式授勋的妖精骑士,也无法接下如今艾尔文的三招吧。 然而,她武艺精湛的剑术── 「哈哈哈哈哈!好剑!艾尔文王子,你真是身手不凡啊!」 沃尔夫如陪同艾尔文练剑一般,仅稍微挑动妖精剑,便足以弹回、格挡、击落、架开对方的剑招。 艾尔文步法疾如风似地走动,从四面八方攻向沃尔夫,沃尔夫却原地按兵不动,半步未离原本位置。 对艾尔文而言,这有如与席德交手一般。 「唔──!?既然如此──!」 她蹬地疾趋,缩短距离。 接着,向剑奉上祈祷之言灵: 「疾飞猛撞!」 艾尔文刺出的剑尖之上,射出了压缩凝聚而成的强风炮弹。 这招是碧绿妖姬魔法【暴风战槌】,甚至足以震飞沉重城门的暴风攻城槌,朝沃尔夫笔直飞去。 然而── 「呼──!」 沃尔夫持剑稍微蓄劲后。 剑中窜出无色玛那,犹若火山爆发,瞬间张开玛那障壁── 砰! 艾尔文使出浑身解数的魔法,遭人不费吹灰之力挡下。 「喔?你还真是灵活啊。」 「唔……唔唔……!?」 艾尔文只能恨恨咬牙。 沃尔夫方才所施展的玛那障壁,不足以称之为魔法。 仅从如奴隶般驯服的妖精剑中,引出大量玛那加以碰撞,借此硬碰硬地迎击艾尔文的魔法而已。 艾尔文在领悟出维元之前,也一味依赖妖精剑,单方面地借用玛那……但那也是基于对妖精剑的信赖与合作关系,因此,一旦过度使用,致使妖精剑精疲力竭的话,将无法导出更多玛那。 不过,沃尔夫的剑却不同。 他从如奴隶般从属于自己的剑中,单方面且强制性地尽情榨取剑士所期望的玛那,尽管那恐怕超越剑的极限…… 「你那样用剑……!剑会马上坏掉的啊……!」 「喔?那又如何?剑只是消耗品吧?坏掉的话,换一把新的不就好了。」 沃尔夫毫无妖精是与人类共存共荣之友的想法。 他与艾尔文话不投机,难以互相理解。 (我不想输……!不想输给这种人……!) 艾尔文心有不甘地咬牙。 她不认为自己剑技熟练度不及人。 她不认为自己魔法技艺难望项背。 单纯只论武艺……她反而更胜一筹,远远凌驾于沃尔夫之上。 然而──沃尔夫的人工妖精剑却强大无比,超越这一切。 「好……差不多该由我出招了。」 「──!?」 「剑应当这么用,我就示范给你看看吧。」 沃尔夫──主动出招。 他随兴地拉近与艾尔文之间的距离,任意地举起了剑,又挥下它。 这是凡夫的一剑,全凭剑的性能出招。 这一剑了无精彩,尽管并非毫不经努力或钻研……却并未历经呕心沥血、将自己逼进丧失意识之极限的砥砺。 不过,却迅速强劲得令人惊恐万分── 铿!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旋即接招,身体重重地扭曲反仰。 一股势不可当的冲击力道沿剑传来,令她的身躯剧烈震颤。 明明并未直接承受,严重的伤害却化为剧痛,扭曲了她的面容。 「哈哈哈!接招!接招!接招!」 沃尔夫继续攻向艾尔文,如挥舞树枝玩耍一般。 艾尔文则竭尽全力,以剑抵挡格开攻势。 不过,每当她接下一剑,暴戾无比的冲击力道便攻破她的剑击,折磨她的身体,恣意蹂跃。 艾尔文无法挡下全数剑压,导致她的身体彷佛人偶般,滑稽地不住舞动。 「啊呃!?呜、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子,你怎么啦!来,加油!加油啊!决斗才刚开始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沃尔夫露出残虐的狞笑,蹂躏、折磨、凌虐着艾尔文。 这彻底沦为一场虐待。 看在聚集于此的任何人眼里,胜负已定。 然而,沃尔夫为了向旁人夸耀,自己与艾尔文孰高孰低,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着对手,延长这场决斗。 神圣的决斗早已沦为恶质的表演。 「艾、艾尔文……!」 位于观众席的天狐气急败坏,手握住刀柄,即将飞奔而去。 「天狐!请控制一下自己!」 依莲恩则惊慌地从后方架住她。 「请、请放开我!我!我必须去救艾尔文!」 「我懂你的心情,但你现在这么做的话,一切就完蛋了!这好歹也算是王之间的正式决斗,甚至尚未授勋的候补骑士从旁介入,可是会造成严重的外交问题啊!?你能够负起责任吗!?」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天狐不甘心地咬牙,泪流不止,她泪涟涟地继续注视着艾尔文极力对抗沃尔夫的身影。 当所有人皆不知所措,脸色铁青,沸沸扬扬时…… 「…………………………」 唯有一人──席德目不转睛地默默守望着奋战的艾尔文。 他露出似乎对艾尔文遭人蹂躏一事无动于衷的侧脸。 然而── 滴答……些微血珠自他紧握的拳中流淌而出。 ──── 咚! 「──啊、唔唔唔唔!?」 艾尔文终于被沃尔夫的一剑凌空震飞,凄惨地摔向地面。 她已经体无完肤,大汗淋漓的身体精疲力竭,气息紊乱,甚至无法燃炼出一丝维元。 另一方面,沃尔夫则毫发无伤,露出泰然自若的神情。 「唔……唔……呼……!呼……!呼……!呼……!」 尽管如此,艾尔文依旧拄剑代杖,尽力地站了起来。 「你差不多该理解了吧?我和你身为一国之君的程度差异。」 沃尔夫藐视艾尔文似地说: 「你根本就不适合为王,你差不多该承认这一点,向我跪地称臣了,把你的国家交给我吧。」 艾尔文则以细若蚊蚋的嗓音对他道: 「为什么……?」 她明白胜负已定,却左思右想也弄不清某件事。 「你为何……这么坚持要我臣服于你……?」 「…………」 「如果你只是想要这国家,不必这么拐弯抹角……就像对其他国家一样,照常毁灭我们即可……但为什么……?」 结果── 「呵呵呵……」 沃尔夫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 「有、有什么好笑的……?」 「你真迟钝呢。」 沃尔夫面对愣了一愣的艾尔文,纵声狂笑了一会后说: 「我都这么向你示好了,你还没发现吗!」 「……啊、唔……?」 「这国家根本无所谓,当然,我为了一统天下这个雄心壮志,总有一天会将你们纳入版图之中,但伽维尼亚王国根本无关紧要。 艾尔文,我真正的目的是你,我想要你啊。」 沃尔夫的双眼望向艾尔文。 他的眼神,仍旧犹若盯着小鹿的狰狞掠食猛兽……令艾尔文背后窜起阵阵毛骨悚然的寒意。 「……啥……?想要我……?那、那是指、作为你的臣子或随从……?」 「别再装糊涂了,我的意思是,我想纳你为妃。」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我可是、男的──」 当艾尔文听见沃尔夫出乎意料的告白后,出于错愕而嗓音颤抖,试图吼回去时── 「你是女人吧?艾尔文王子──不对,艾尔玛公主。」 沃尔夫坚信不移……不对,他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 他露出这种表情,斩钉截铁地道。 在场所有人闻言后,皆茫然呆立。 「唉?王子……是女人……?」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听错了吗……?」 训练场内为之哗然……错愕与疑惑之情逐渐传播开来。 众人当然尚未相信。 不过── 「艾、艾尔文王子,的确有一张如女人般标致的脸蛋……」 「不、不,等等!就算是那样,这也太扯了吧!?」 沃尔夫的语气过于堂而皇之,且内容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令聚集在现场的所有人皆难掩错愕与疑惑的神色。 这是源自于艾尔文拥有一张极为俊美标致,且雌雄莫辨的阴柔面容,使得沃尔夫的发言具有说服力。 在这样人心惶惶的当下── 「不对!我是男的!」 艾尔文冲动地吼道。 「我是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有朝一日会成为这国家的君王,现正为了扛起这国家,立志朝骑士授勋而努力!除此之外──」 「艾尔玛,够了,已经够了。」 沃尔夫怜悯地摇了摇头道: 「你身为女儿身,却立志成为这国家的一国之君,至今为止拼命地压抑身为女人的自我,一路上不断努力。 你尽力了,也努力过了,值得敬重,令本皇子钦佩有加。」 「所、所以……!我是──……」 「你不必再勉强自己了,女流之辈终究无法为王。」 「~~!?」 「不过,我由衷地认为你圣洁而美丽,你困于种种逆境之中,却为了百姓力争上流,胜过这世上亿万至宝。 我高居天下之巅,像你这样的绝世佳人,才配成为我的皇妃。 看在你过去崇高功绩的份上,我就给予你恩赏吧。艾尔玛公主,成为我的人吧。我允许你卸下一国之君这种千斤重担。」 「……闭……」 「像你这么惹人怜爱的红粉佳人,不适合政事征战,受人呵护疼爱即可。与其居于万民之上,不如在我身下,化为弹奏出销魂音色的乐器。 那才是一介女流的幸福,本皇子会大发慈悲地将之赏赐予你。」 「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早已无法容忍,情绪激昂。 「不许你继续……侮辱我……!」 艾尔文甚至忘记否认自己为女儿身,持剑向沃尔夫摆出架式。 她生平初次遭人如此侮蔑。 她过去所做出觉悟,决心舍弃身为女子的幸福,持续忍受千辛万苦,任凭曾屡屡意欲逃避,却仍旧秉持信念,选择继续走在这条路上。 而这名叫沃尔夫的男子── 悉数践踏抹灭了形成艾尔文如今种种的一切,高高在上地嘲笑那毫无价值,判断那全是妆点一介女流的美丽外在。 无法饶恕。 艾尔文根本无法饶恕他。 于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飞奔疾驰。 举起细剑,全心全意地朝沃尔夫笔直冲去。 无论如何也要刺出一剑。 赌上自己全部骨气与尊严,也要刺出一剑。 不至少捅上沃尔夫一剑,她将无法善罢甘休。 然而,她心烦意乱的剑,却无法击中任何人。 「……呵。」 沃尔夫与艾尔文错身而过,翩然闪过她自暴自弃的冲刺── 并挥出两剑。 下一秒钟。 艾尔文的胸口……被「唰!」的一声撕裂开来。 「……啊……」 她为之茫然。 她衣物胸口处往外掀开,恍如水嫩果实的果皮被人轻轻剥去一般……致使她的酥胸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雪白肌肤吹弹可破,胸前起伏虽然玲珑袖珍,曲线却勾勒出姣好秀雅的两弯丘陵。 这种造形之美,明显不属于「阳刚特质」。 「~~~~~~~~!?」 艾尔文当下抛出细剑,以双手遮住胸部,蹲了下去。 在场所有人至今为止,一直殷切期盼地观看艾尔文与沃尔夫决斗……现在则情非得已地见证到这一幕,进而得知了真相。 「喂、喂……刚才那……你看到了吗……?」 「骗、骗人的吧……」 「该、该不会……怎么可能……」 错愕与混乱宛如海啸一般,顿时席卷了观众席。 首次得知艾尔文为女儿身的布雷泽班同学,也哑然失声,只能盯着她看。 「……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本人也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她只能继续蹲着遮住胸部,瑟瑟颤抖。 覆水难收,木已成舟……她因为懊悔与恐惧,双眸泪如泉涌……正如一名纤弱少女。 沃尔夫俯瞰着柔弱且可悲的艾尔文,振振有辞地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艾尔文王子,你怎么了!?一国之君居然在理应击败的敌人面前弃械不战!?你认为堂堂男子汉会这么窝囊吗!? 你懂了吧!?你就是个女人!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 怦通。 此时,沃尔夫的心脏因为「死亡」的恐惧而颤动。 他浑身冒出冷汗,体温即刻下降。 「……啥!?」 他猛然惊觉。 「…………」 席德于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茫然自失的艾尔文身旁。 他朝沃尔夫露出门户洞开的背,将自己脱下的斗篷披在艾尔文肩上,藏住她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的身躯。 席德……不发一语。 他面向艾尔文,绝对不看沃尔夫,他的气息无色透明,无论杀气、敌意,甚至怒火,从他背后皆察觉不出一丝异状。 然而,沃尔夫的本能却使他体悟到某事。 假使席德方才动了「杀念」,自己早已撒手人寰了。 「沃尔夫皇子殿下。」 「──啊!?」 有人呼喊沃尔夫后,他才首度回神。 察觉到白骑士位于自己的视野之内。 发现对方正挡在席德与自己之间,有如守护自己一般。 那过度浓烈的「死亡」气息,令他甚至无法注意到此事。 接着,于他吐出粗喘气息,忍耐恶梦之际── 「艾、艾尔文!艾尔文……!」 「王子殿下!请您振作一点……!」 天狐与优诺恢复神智,冲向茫然自失的艾尔文身旁。 伊莎蓓拉聚集附近的半人半妖精,勃然大怒地下达某些指令。 现场已无一丝决斗气氛。 「真是的,难堪至极。」 白骑士望着艾尔文,蓦地这么低喃。 不知基于何种伪装魔法,使白骑士的嗓音雌雄莫辨。 不过,白骑士侧目望向泪流不止且茫然自失的艾尔文,流露出一股……由衷蔑视且乐在其中的感觉。 白骑士渗出幽微的阴鸷情绪。 这令沃尔夫无端地不寒而栗。 「好了,您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白骑士询问道。 「哼、哼,我没兴致了。」 沃尔夫纳剑入鞘,彷佛在说「闹剧已结束」一般。 「也罢,一如当初的计划,这样就给予王国沉痛打击了。如此一来,艾尔文也将见弃于她的最终堡垒……理应守护的百姓。 之后只需慢慢地把这国家纳入我掌中,再将艾尔文……不对,艾尔玛公主变成我的人而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如此说道,装模作样地放声嗤笑,翩然转身,离开现场。 沃尔夫俨如胜者凯旋归去似地雄壮威武……但他本人却未注意到── 「…………」 ──席德噤声不语,甚至不看自己一眼,无言地背对自己。 ──而自己为了离席德愈远愈好,如抱头鼠窜一般,不禁加快脚步,甚至并未察觉到自己这种心理。 然后,当离去之际。 白骑士宛如守护沃尔夫似地,站在他与席德之间,悄声轻喃: 「……席德布雷泽,你挑错主公了呢。」 「…………」 不知席德是否有听见。 最终,他并未回答只字片语── 第四章 东山再起 「哎呀呀,沃尔夫皇子,您真是了不起啊。」 此处为建于王都高级住宅区中的盎撒洛公爵别墅。 在布满奢华摆饰的贵宾室内,回荡着赞赏沃尔夫的阿谀奉承。 贵宾室内有盎撒洛公爵、杜兰德公爵、欧铎公爵等三大公爵,以及受邀的沃尔夫,四人单手端着酒杯,围着橡木桌会谈。 「对,所言甚至,皇子这次的策略、手腕……令人赞叹,就算说伽维尼亚王国已是皇子殿下的掌中之物,也不为过呢。」 沃尔夫唯我独尊似地坐在沙发上喝酒,三大公爵则接二连三地,对他说出谄媚赞辞。 「……哼。」 沃尔夫不太搭理三人,喝完杯中物,又倒了一杯。 三大公爵见状,却也毫不介意,继续道: 「终于!终于能让那碍眼的伽维尼亚王室垮台了!今后将能在皇子殿下麾下,尽情地享受征战沙场的喜悦了!嘎哈哈哈哈哈!我要大显神通一番!」 杜兰德公爵乐不可支地喊道。他从过去便仅为一己征战快意,极欲侵略他国,更胜为国谋求利益而开疆辟土。 「今后将是波涛汹涌的乱世,靠艾尔文那种弱小的国君,会害这国家和人民都无法生存下去。 沃尔夫皇子殿下这等真正强盛的王者,才配统领一切,我欧铎会全心全意地为您的霸业鞠躬尽瘁。」 欧铎公爵这么侃侃而谈。她的个性……独善其身,倘若为一己奢靡,任凭生灵涂炭,也能罔顾国家社稷。因此,她抛弃半沉的泥船,并单纯地为自己成功地趋炎附势,而心花怒放。 「不过,臣对殿下您的先见之明,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勒梅德盎撒洛能成为殿下您霸业的一块垫脚石……甚感光荣。」 实不相瞒,盎撒洛公爵正是最早与沃尔夫暗通款曲的始作俑者,为最典型的骑墙派……自己顺利在帝国版图中抢有一席之地,他正沉醉于自己高明的手腕之中。 在沃尔夫约定,将在卓格尼尔帝国并吞伽维尼亚王国后,让这三人成为自己的代理者,任三大公爵家族统治王国领土之时,这三人便二话不说地背叛艾尔文,转而向沃尔夫宣誓忠诚,倒戈敌国了。 「话说回来,辅助殿下辉煌霸业的人工妖精剑,真是太让人赞叹了!」 杜兰德公爵瞄了一眼佩带于腰际的类机械妖精剑──人工妖精剑。 「对,所言甚是,真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神兵利器。」 「这无可比拟的力量,让人甚至会觉得神灵位妖精剑是破铜烂铁……这才是新时代的宝剑,一旦认识了这种力量后,就无法回去用那传统的老旧妖精剑了呢。」 欧铎公爵与盎撒洛公爵也纷纷爱怜地抚摸着自己腰际的人工妖精剑。 当三大公爵归顺沃尔夫麾下之时,就获得对方赏赐人工妖精剑,以作为主从之据。 他们对人工妖精剑无可匹敌的力量神魂颠倒,再也不看过去曾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妖精剑一眼。 三人已经彻底将灵魂卖给帝国了。 「嗯!只要有这把剑,那《野蛮人》就不足为惧了!」 「令人感叹的是,年轻骑士开始流行『维元』那种旧时代的老掉牙功法,并逐渐信赖和仰仗传授这项功法的席德爵士……但这样大家就会清醒过来吧。」 「对啊,只要归顺帝国,就能轻松地获得这么强大的力量了啊……今后的时代根本就不需要『维元』这种雕虫小技了。」 「正是,既然如此,就以我们可以信赖的骑士为主,逐批分配沃尔夫皇子殿下所赏赐的人工妖精剑……」 三大公爵喜孜孜地纵情畅谈。 (哼,一群卖国的人渣。) 沃尔夫傻眼至极,暗自唾弃眼前三人。 坦白说,他全然不信任三大公爵。 毕竟,一旦叛离一次,将可再叛国无数次。 然而,尽管帝国的帝诰骑士团有多么骁勇善战,都无法轻忽三大公爵家族所保有的妖精骑士团战力。 一旦正面冲突,将出现相对应的损伤,时值北境魔国威胁日益壮大之际,希望尽可能地避免。 笼络人心方为上上策。只要调整提供他们的人工妖精剑数量,驾驭这般蠢才可谓易如反掌。 反正双方皆密谋有朝一日趁隙抹杀彼此,各怀鬼胎。而自己若无法驾驭害群之马,又何以匹配霸王之格。 而且,更重要的是…… (如果能获得艾尔文……不对,获得艾尔玛公主的话,我也甘心豢养这群人渣。) 沃尔夫不羁地暗自窃笑,仰头饮酒。 三大公爵不知道沃尔夫内心的真意,酒酣耳热地快意道: 「不过,没想到艾尔文王子居然是女人啊!亚尔铎王那老狐狸,被他摆了一道!那个恩将仇报的昏君!」 「真的!难怪从先王时代开始,《湖畔仙女》就一步步地整顿法令,使得能够立女性为王……也就是『女王』呢!?」 「不过,此举并未成功,因为王国百姓普遍认为女子不得为王,这守则深植人心呢。也就是说,艾尔文王子绝对无法成为一国之君了。」 「如果王子是男人的话,王室派或许还能拥立王子,趁机翻转局势,但事情已水到渠成!是我们获胜了!由沃尔夫皇子殿下大获全胜!」 「来为沃尔夫皇子殿下的霸业干一杯!」 「对沃尔夫皇子殿下献上我等永不变节的忠义之心!」 一时之间觥筹交错。 三大公爵露出丑陋的笑容,毫不怀疑自己将攫取胜利与荣华富贵。 他们卑鄙无耻,使沃尔夫恶心欲呕,离开了酒席之间。 ──── 「艾尔玛……真亏你过去能在被这些人渣包围的状况下,还坚持要从种种恶意中守护这个国家,用你那纤细的身躯撑了过来。」 沃尔夫为了呼吸新鲜空气,走在豪宅中的走廊上,陷入沉思之中。 「我来到这里果然是对的,像你这么娇弱的女子,根本无法像君王一般,成为背负江山社稷的活祭品,你不需要刻意走上这条不归路。 你是最应该获得幸福的女人,我会拯救你,给予你幸福,以及你任何想要的事物。」 他脑中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遥远过去──自己年幼时的回忆。 「你已经不记得了吧……」 ~~~~ 艾尔文的父亲──先王亚尔铎与沃尔夫的父亲──烈裘诺尔卓格尼尔友谊深厚,是多年故交。双方经常访问彼此的国家,联系两国情谊。 然后,距今约十年前。 烈裘只有一次带上沃尔夫,造访了伽维尼亚王国。 沃尔夫当时已是个淘气的顽童,他趁父皇与亚尔铎王会谈时,避开仆役的耳目,溜了出去。 他擅自徘徊探索辽阔的伽维尼亚城内。 当他四处游荡时,闯入了位于王城内的某个异界之中……结果邂逅了艾尔文──艾尔玛公主。 那只是一次因缘巧合。 为了使她成为一国之君,艾尔玛公主从当时起便被迫平时假扮为男孩(艾尔文),但强迫年幼孩童无时无刻不伪装成男孩实在太过苛刻了。 因此,唯有特定时日,仅限于存在城内的秘密异界之中,允许她恢复回女儿身(艾尔玛)。 一如孩童较容易感应到妖精存在,孩童也较容易偶然闯入同为妖精界一部分的异界之中。 于是,沃尔夫之所以在该日该时该地,得以遇见艾尔玛……正可谓因缘巧合……甚至可谓命中注定的奇迹。 一段理应绝无可能的邂逅,于当天应运而成。 「啊哈哈!唉唉,你是谁?你从哪里来的!?」 异界之中──煦阳暖照,于一处静谧的泉水之畔。 艾尔玛身穿一袭可爱的雪白礼服,灿烂耀眼的金发闪闪动人,两泓蓝宝石般的眼眸令人深陷其中,巧笑盈盈,甜美可掬,且神貌纯真无邪,纤尘不染,恍若不识人间半点恶意。 她甚至令人感到神圣不可侵犯……这天真烂漫的身影,瞬间贯穿了沃尔夫的灵魂,令他浑身一震。 自己的一切,在这一刻成了对方的俘虏。 艾尔玛当时还是一名稚气少女,不太清楚自己为女儿身一事被世人得知的严重性。 然而,沃尔夫当年则已聪颖慧黠,隐约察觉到在此秘境遇见艾尔玛,以及自己所见所闻之事都必须保密。 因此,他当下报上假名,隐藏身分。 而纯真无邪的艾尔玛,毫无疑心地对沃尔夫少年露出微笑。 牵起了他的手。 「唉唉,今天天狐不在!我们就一起玩吧!」 于是…… 艾尔玛与沃尔夫,在灿烂阳光洒落的泉畔。 一整天纵情玩耍,尽情地东滚西翻。 两人在草原上奔跑,于泉中互相泼水,手牵着手,咯咯笑个不停── 欢乐的时光飞逝,似箭如梭。沃尔夫深知遇见艾尔玛,并与她玩耍一事,绝不可被人知晓。他由艾尔玛引导着,离情依依地悄悄道别。 「我们……有一天再一起玩吧。」 结果,直至最后。 艾尔玛的笑靥,都深深地虏获沃尔夫的心,令他不可自拔。 日后──两人未再见面。 沃尔夫之后基于种种因素,从未再度踏上王国领地……彼此并未重逢。 直至此时此刻──…… ~~~~ 「艾尔玛,我……是来救你的。」 沃尔夫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能一览王都街景的露台上,自言自语地低喃。 蕴含夜晚寒气的冷风,吹拂他的发丝。 「你是女儿身,不必成为什么一国之君,你只要在我身旁,天真无邪地露出笑容就好。你不必多加思考,对我百依百顺即可。我虽然对你做了许多残酷的事,但那说到底都是为了你好……」 正当此时── 「沃尔夫皇子殿下。」 忽有人翩然凭空现身。 俨如自幽暗中渗出一般。 来者是一名妖艳的女子,她身穿白袍,压低连帽。 从她的音质判断,能得知这是一名与沃尔夫年纪相仿的少女……但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却异样诡谲。 「是你啊。」 不过,沃尔夫并未特别提防,转向该名女子。 这倒也是。 因为这名白袍女子,是他的心腹之一。 是辅佐他目前能够鸿图大展的功臣。 她研发出人工妖精剑,整顿好量产体制,并将之分配给帝国军。 也将武艺盖世无双的白骑士,举荐至沃尔夫麾下。 又对懦弱的稳健派皇帝下毒,制造出他罹患难治重病的假象,使沃尔夫掌握帝国主导权。 更居中斡旋沃尔夫与王国三大公爵家族最初的谈判。 她也以种种形式为沃尔夫的霸业做出贡献,如今为沃尔夫阵营不可或缺的人才。 「西方状况如何?」 「滴水不漏,无论王国今后有使出何种对策,都已备妥层层计谋困住王国军了,事前准备完美无瑕,殿下您已大获全胜了呢。」 「这样啊,那么……」 「是,只剩达成您的夙愿……将艾尔文王子──不对,艾尔玛公主纳入殿下的后宫之中。 当您迎娶圣王后裔之女为皇妃后,就等于将这块大陆上第二强盛的国家伽维尼亚王国彻底纳入版图之中了。 然后,再趁此机会,加冕称帝……之后,将展开一段史上最为辉煌的霸主英雄传奇,由吟游诗人传颂万世,历经千百寒暑。 没错──您的功业震古铄今,甚至可让传说时代的上古诗歌黯然失色,彻底风化消失呢。」 「这样啊,没错……呵……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沃尔夫的狂笑,于夜阑人静之时回响。 他深信不疑,自己将获得胜利与荣耀。 「…………」 白袍女子则从连帽缝隙下凝视着他的身影,暗自微笑。 她笑得妖艳诡谲,令人毛骨悚然。 女子不断地阴森冷笑,犹若于幽冥中微微勾勒出一抹殷红。 ──── 有道是难堵悠悠众口。 「艾尔文王子其实是女人」──这流言当然瞬间传遍宫内,更遍及王都的大街小巷。 如今王国内任谁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 在布雷泽班教室内…… 「原来是这样……」 天狐道出艾尔文的实情后,布雷泽班学生纷纷凝重地点了点头。 「艾尔文那家伙……居然背负这么沉重的压力……」 「我太能体察她的心意了……不对,这么说或许有违身分。」 克里斯多福紧握拳头呻吟,依莲恩则唉声叹气。 「呜呜……嗝呃……艾尔文王子殿下……从没让我们见过她难过的样子……为了我们……总是正向坚强……」 琳奈嘤嘤啜泣,哭得抽抽噎噎。 天狐在众人面前继续道: 「她总是说这是诞生于王室的守则,要舍弃身为女人的幸福,为了这国家成为一国之君……她这么下定决心……一直费心尽力……可是……可是……!」 她满脸通红地咬牙切齿,紧紧握住刀柄,泪珠自紧闭的眼角之中,扑簌簌地滚落。 「我饶不了……那男人……!总有一天要砍了他……!」 在场所有人,都无法回应天狐的愤恨。 此时…… 「好了,我大致理解了。」 希欧铎有些事不关己地说。 「我们来聊聊现实层面的事吧,大家之后打算怎么办呢?」 「你、你说怎么办……是指什么意思……?」 克里斯多福眨了眨眼后,希欧铎则平静地回应: 「因为之前不了了之,在那之后状况又有变化……我认为我们差不多该认真思考这件事了。」 结果── 「没什么好怎么办的!我永远都站在艾尔文那边!」 「就像天狐学姊说的一样!王子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这和她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 天狐与优诺立刻激动地道。 「唉……白痴组果然搞不懂状况呢。」 希欧铎重重叹息,开始解说: 「听好了,我懂你们想支持艾尔文的心情……但在这国家里,女子不得为王,因为有这样的守则和法律。」 「……!」 「你们知道为什么能建立布雷泽班──这种破坏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传统的特别班级吗?那是因为艾尔文好歹也算是下任王位继承人,不过……现在已经失去这份正当理由了。」 「……啊……」 「也就是说,我们布雷泽班是一条半沉的泥船,而且不只班级,也不知道这王国能否存续。 继续跟随艾尔文的话,我们就不可能当上骑士,所以我指的是……你们今后打算何去何从?」 「那、那……」 「幸好我们的实力受过席德爵士锻炼,名声早已遍及校内,现在去询问的话,或许还有三大公爵家族派愿意收留我们呢。」 希欧铎冷笑着说。 「你这混蛋……!?」 克里斯多福揪住他的衣领,狠狠瞪视。 「你该不会是要背叛艾尔文吧──!?」 「这不是背叛与否的问题!我是在讲现实的事!」 希欧铎不甘示弱地回瞪克里斯多福说: 「我的确觉得对不起艾尔文!不过,这对我们来说,也是无法避免的问题!应该不逃避,好好面对!如果脑袋空空地往前冲,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啊!?你懂吗!?」 「……!?」 「话说回来,天狐、优诺,就算我说到这份上了,你们也还是会无条件跟随艾尔文吧?」 希欧铎扫视天狐与优诺。 结果…… 「当然!哪怕天崩地裂,我都是艾尔文的骑士!就算会坠入地狱深渊,我都要跟随艾尔文!」 「我也是!因为我这条命,是王子殿下救回来的!」 「──她们是这么说的。」 希欧铎耸了耸肩,再度望向克里斯多福等人说: 「如果有像她们一样的『觉悟』,那也无所谓。 不过,你们呢?你们有她们这么坚定的『觉悟』吗?不会后悔吗?你们想成为骑士吧?拥有必须当上骑士的理由吧?」 「……唔……」 克里斯多福闷不作声。 依莲恩与琳奈也噤声不语。 在场所有布雷泽班的学生都无言以对。 「我、我……」 克里斯多福想成为一名骑士,那是他从小的梦想与向往,无法当上骑士的人生与死亡无异。 「……我……」 依莲恩也非得成为骑士,因为她妖精剑的资质低落,遭家人断绝关系,除了当上骑士、另创一家之外,别无生存之道。 「呜……呜啊……我……我……」 琳奈也必须成为骑士,她为了撑起家道中落的家人生活,仅能靠自己当上骑士维生。 其他一年级候补骑士也无一例外。 既然众人已经克服种种考验,就读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便都各自具备「想成为骑士」、「非得当上骑士」的理由。 满口仁义道德无济于事,实际思考今后处世方向的时刻到了。 「「「「……………………」」」」 凝重的沉默主宰着教室。 任谁都无言以对。 宛如铅块般的时间,缓缓且突然地流逝。 而彷佛要打破这种沉默似地── 「……那你……又打算怎么办呢……?希欧铎……」 ──克里斯多福低着头,悄声询问希欧铎。 「你在我们之中脑筋是最好的吧……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你问我打算怎么办?」 结果── 希欧铎露出「事到如今还问这什么傻问题」的表情,推了推眼镜,铿锵有力地道: 「这还用问吗?我是为了在这国家里出人头地,才来到这所学校──……」 ──── 「伊莎蓓拉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目前,王室派会议室中,正掀起滔天论战。 负责国政的大臣与肩负国防的骑士,应接不暇地向伊莎蓓拉抛出疑问。 「我根本不知道艾尔文王子是女的啊!?」 「你骗了我们吗──!?」 「不,我没也想要欺骗各位。」 伊莎蓓拉平静地解释: 「这全基于先王亚尔铎陛下忧国忧民的旨意和判断……当时为了巩固无王位继承人的政权,迫不得已必须出此下策。尽管如此,我也参与其中,单就这点而言,真的万分抱歉。」 「别开玩笑了,我们根本不需要你的道歉!你到底要怎么负起责任!?」 「女子……女子不得为王啊……!?」 「您瞭解问题的严重性吗!?这样下去的话,会让那狂妄的三大公爵家族和可恨的帝国,抢走这个国家的啊!?」 「不对,埃杰士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为了隐瞒王子其实是女儿身的事实,现在赶快下封口令──」 「早就太迟啦!王都人民全都知道了!」 「不对,比起那一点,应该针对王子其实是女儿身这件事加以说明!」 「所以,比起那种事,现在应该先决定该怎么做──!」 「在这之前责任归属呢?这件事该由谁来负责!?」 「喂,要说几遍你才懂!?伊莎蓓拉大人说这是先王的旨意啊!!我等应当尊重先王──!」 「所以说!比起那件事──」 讨论自方才起不断地原地打转,再三反覆。 根本不可能提出具建设性的意见。 「干脆照沃尔夫皇子殿下的要求,让艾尔文王子……不对,是艾尔玛公主吧!?让她嫁去卓格尼尔皇室和亲呢!?这样一来──……」 「你这混帐东西──!竟敢这么说,我饶不了你──!」 「你那样也算是王国的臣子、圣王陛下的臣子吗!?」 大臣们终于开始扭打成一团。 伊莎蓓拉眺望着争执吵嚷的这群人,彷佛事不关己。 (老实说,伽维尼亚王国面临险境,宫内乱如麻,无法做出统一的决定和治理国家了……) 毕竟,艾尔文身为下任王位继承人、伟大亚尔铎王正统后裔的光环消失了。 现场有对王室立誓效忠者、无法对实为女儿身的艾尔文尽忠者、尚无法决定自己的立场与主张者……众人心思迥异,错综复杂,宫廷原本就因为三大公爵家族倒戈而陷入混乱,目前更是混乱至极。 伽维尼亚王国,如今已是一条将沉泥船。 在场人员之中,必定也有人暗自筹划,今后将与三大公爵派或帝国搭上关系。 然而,伊莎蓓拉在这种前途黑暗的状况下,先想到的是── (艾尔文……真可怜……) 她脑中是那名受环境逼迫、遭命运摆弄的可悲少女。 艾尔文没有错,她虽然被迫承担荒谬的使命,却不遗余力地试图完成。 她打算为了这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此她过去牺牲了多不胜数的事物,一直倾尽全力,以自己的方式意欲成为明君贤王。 然而──结果却是如此。 艾尔文耗费其半生所累积的努力,于刹那之间遭人无情地否定,并瓦解殆尽。 这种下场是否过于残酷。 伊莎蓓拉怨恨制造出这种状况的沃尔夫与三大公爵,哪怕杀他们千百次也不够。 (尽管如此,我……没资格对艾尔文说什么……) 这是因为任凭别无他法,自己却也是将艾尔文逼向这残酷下场的其中一人。 (如果……现在有人能对她说些什么……那就是……) 伊莎蓓拉脑中只能浮现出一人。 号称传说时代最强的骑士。 他是如罗刹般穷凶恶极的《野蛮人》? 抑或救国救民的英雄《闪光骑士》呢? 他如今依然充满谜团。 不过,无疑可说他是骑士中的骑士。 席德布雷泽。 除他之外,现在没有人具备对艾尔文说话的资格── (我从她小时候就一直照看着她……虽然我们没有血缘,但她如同我的女儿……席德爵士,拜托您了……还请拯救艾尔文……无论用何种方式都无所谓……请救救她……!) 伊莎蓓拉一边悔恨自己的无力。 一边独自在心中,这么不断地祈祷── ──── 「艾尔文,你果然在这里啊。」 「…………」 该地为穿越放在王城中艾尔文寝室内的全身镜后,所能抵达的秘密异界。 位于苍翠蓊郁的森林中,一处美丽的泉水畔。 煦阳洒落。 清风送爽。 鸟啭歌声轻挠耳朵,妖精气息清晰可知。 艾尔文身处在这片梦幻且优美的风景之中。 她抱膝坐着,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景致。 「我找了好久,你让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席德搔着头,走向艾尔文身边。 艾尔文察觉到席德的气息后,悄声低喃: 「我……没脸见大家……」 「!」 席德忽然停下脚步。 仔细一看,艾尔文的模样变化极剧。 她总是用魔法梳子变短头发,紧紧穿着候补骑士制服,打扮成俊俏却威风凛凛的男装,如今却截然不同。 她一头长长金发如飞瀑流泄,身穿纯白礼服。 见不到她总是片刻不离身的妖精剑。 她已经不再隐瞒,不再掩饰。 身为女儿身的艾尔文──艾尔玛公主在此。 「啊哈哈,你吓了一跳吗?」 艾尔玛腼腆地笑,轻轻地站了起来。 「这套礼服……适合人家吗?」 「…………」 「或许是我自夸,但我觉得非常适合,像这样好好打扮成女生的样子后,就觉得我好像还满不错的。」 艾尔玛语带幽默地说,揪起礼服裙摆,姿态优雅地转了一圈。 裙摆轻盈飘开,柔顺的长长金发也闪闪动人。 她犹若仙女下凡般美丽……简直如同童话故事中登场的公主。 「唉,席德爵士,怎么样?这适合我吗?我可爱吗?」 此时…… 席德蓦地露出温和的笑容道: 「可爱,非常适合你喔,老实说,在我那时代里,也没有像你这么美的公主了。」 「真的吗!?太好了!呵呵,我好开心……」 艾尔玛真心喜悦,幸福洋溢似地微笑着。 然后…… 暂时沉默后,她又郑重地转向席德。 接着说: 「席德爵士,我决定了。」 「…………」 「我……要嫁给沃尔夫皇子殿下,把这个国家……托付给他。」 席德默默无语地注视着艾尔玛,艾尔玛则继续对他说道: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魔法失效了,我已经无法当上一国之君……不对,这和我是男是女无关……我果然不是那块料。」 「…………」 「不过,我身为王室的一员,有义务守护这国家的百姓,我身为一介女流,能做的并不多……但我仍仔细思考自己能做什么。 结果……我认为最好的选择,就是与卓格尼尔皇室和亲。」 「…………」 「如此一来,王国就会和帝国融为一体,沃尔夫皇子殿下虽然对属国苛刻……但如果是妻子的故乡,或许至少会愿意酌情宽待。嗯,只要我忍受的话……就能守护大家……就能让大家幸福快乐。」 「…………」 艾尔玛如说服自己、使自己释怀似地娓娓道来,席德则持续不发一语,仅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其实我没那么悲观,因为,为了国家百姓而扼杀自我……这和过去并无两样。 这次只是并非以男儿身,以女儿身达成使命而已。 已经别无他法了,这也是万不得已。」 「…………」 「席德爵士……真的很谢谢你……过去为了我这无谓之人奉上你的剑。 以我的资质,果然无法胜任你这样举世无双的骑士的主公。 但你却出于温柔向我这种人效忠……就算只有一时片刻,但能成为你的主公……我真的觉得很幸福……所以……」 艾尔玛语毕,潸然泪下。 她的眼角开始流出泪水……此时── 至今无言的席德忽然开口道: 「这样真的好吗?」 艾尔玛闻言,猛然抬起了头。 席德露出一如往常的温和表情,却用彷佛足以看穿对方心思的深邃眼神,凝望着她。 他的眸光之中,并无斥责或怜悯的意图。 仅作为一介骑士,笔直地面对艾尔文。 「……唉……?」 「我问你这样真的好吗?」 艾尔玛眨了眨眼,席德则意有所指地笑着说: 「哎呀──该怎么说咧,很奇怪呢,这不像你。」 「……唔唉……?」 「我今生立誓尽忠的主公……虽然还很青涩生嫩,让人放心不下……但至少会靠自己的双脚行走,凭自己剑开创道路……拥有这样的『觉悟』。 我作为一介骑士,迷上你这样的态度,所以才打破我毕生仅为亚瑟这独一无二的主公尽忠的誓言,选择为你效命。」 「…………」 「但在这次的事上,你很不像你自己……别无他法、万不得已……你只是随波逐流,半推半就地选择了这条道路而已。 我完全看不出来,你的真心在哪里。 因此我就郑重地问了,『这样真的好吗?』」 「…………」 「是也没关系啦,我这么问完全不是因为……不喜欢你选择沃尔夫小少爷,或不满你放弃立志成为一国之君。 并非别无他法,而是『我要这么做』。 并非万不得已,而是『踏上自己坚信的正道』。 假使你是凭自己的意志这么选择,我会毫无怨言,祝福你,今后也会继续为你仗剑而战。 不过……无论怎么想,都不是这样吧?」 「…………」 「而且啊,你说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但这方案也太随便了吧? 像沃尔夫小少爷那种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暴君男,就算面对自己的老婆,也不可能会乖乖听女人说的话吧?他可是天生的大男人主义者。 绝对会找各式各样的借口,荼毒这国家和百姓……就像对其他国家一样,你稍微冷静地思考就能懂吧? 会被女人耍得团团转的滥好人傻国王,从古至今就只有亚瑟而已了。」 席德呵呵轻笑。 彷佛缅怀往事般地笑着。 他明明正在阐述重大的觉悟,却一如往常不改戏谑的态度,使得艾尔玛自从遇见席德后,首度感到怒火中烧。 「席德爵士你才搞不懂状况!我是女儿身……过去虽然隐瞒至今,但已经彻底穿帮了啊! 已经没有人会再跟随我了!不管是国家……或是百姓……!」 「那只是你自己认为罢了。」 「我、我已经无法成为一国之君了!『女子不得为王』……你也知道这国家有这条首守则吧!?」 「什么嘛,那种发霉生臭的老掉牙守则。」 席德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接着说: 「这时代的人好像都误会了。 女子不得为王,来自于当时骑士精神的价值观,认为不能让弱女子背负一国之君的重担,应由男子承担江山社稷。 比起现代,当时的女性骑士相当稀少,所以才有这个习惯,但现代男女都能平等地成为骑士,状况不可相提并论。 如今都让女人当骑士去作战了,却独独不可为王,这怎么合理?」 「~~~~!?」 「艾尔文,你听好了,守则是为了规范自己弱点的戒律,并非束缚住意欲更上一层楼、试图成长的自己的桎梏。」 艾尔玛闻言,目瞪口呆。 「虽然这么说,但那好像有法律拘束力呢,也有一些食古不化的老顽固。 也罢,伊莎蓓拉应该会设法处理,你就相信她吧。她是很能干的好女人。」 席德自始至终都以某件事为大前提,向艾尔玛喊话。 那就是──艾尔文心底深处,尚未放弃成为一国之君的前提。 「那种事……!那种事……!」 艾尔玛颤抖哽咽。 「太乱来了……你以为那条路到底有多困难……」 「事到如今怎么还这么说,这原本就乱来无谋吧,说什么要隐瞒自己其实是女儿身,成为一国之君。」 席德极其泰然自若。 「我不知道靠我这种人,能否真的能守护这国家……或许会因为我不知天高地厚,痴人说梦,害众多百姓平白送死……」 「每当遭逢国家兴亡之际,无论何等君王都必须对抗沉重的压力,承担重责大任就是君王的义务……在会天天发生决定国家存亡的战争的那个时代,亚瑟那家伙也总是咬牙忍受。」 「可是……就算是这样,又怎能饶恕一介凡夫这么决定……」 「艾尔文,你听好了,你并非一介凡夫,而是一国之君。」 席德将手放在艾尔玛双肩之上,笔直地望着她。 「……!?」 「唯有这一点无关你是男是女。 这即是君王必须背负的原罪。 你已经拥有身为一国之君的觉悟了,剩下重要的并非你是否拥有那种实力……而是你身为一国之君,意欲为何?」 「就算真的是这样!那我又应该怎么办……!?」 艾尔玛紧挨着席德的胸膛,这么哭喊。 「呵,这还用问。」 席德光明磊落地说。 他极为真挚地望着艾尔玛的双眸道: 「命令你的骑士(我)。」 「──!?」 「你身为一国之君,只要成为万民的希望之光即可,你就描绘与明示出黎民苍生会自然而然尊你为王的道路。别妥协,朝你脑中最好的理想国度迈进。 那才是统领众人的希望之光。 然后──骑士(我)的使命,就是仗剑开创出一条直通理想国度的为君(你)之道。」 「席德爵士……!」 艾尔玛哭得涕泗横流,不能自已。 席德如在安抚可爱的孙女一般,轻柔地摸着她的头,询问道: 「所以我才说,这不像你,你尚未下达王命。 你身为一国之君,立志朝向何方?意欲为何?希望我怎么做?你真正的意志……目标又在何方?」 「…………!」 艾尔玛听他这么一问。 再度面对自己的心底深处,不发一语,反覆寻思。 她深入思考。 应该这么做、这合乎逻辑、别无他法、自己是女儿身、自己无法办到……她一点一滴地消除这些杂讯,寻找出沉睡于心底深处的赤裸原石。 历经漫长沉默后,她于心底深处挖掘出的答案为── 「……我不能将这国家……交给沃尔夫皇子……」 「…………」 「我与沃尔夫皇子联姻,王国归顺于帝国麾下后……的确或许可以……逃过北境魔国的淫威…… 不过……这样王国人民无法获得幸福……只是苟延残喘……长期以来会被帝国恣意夺走自由、压榨财富、豢养如奴……生灵涂炭。 我无法坐视……这种事发生!我无法视而不见! 我是真的想守护这个国家!必须捍卫伽维尼亚王国的独立主权……若不守护自由与尊严,这国家与百姓都将没有明天……!」 「那你要怎么做?」 艾尔文听见席德最后的问题。 抬起了头,俨如将以眼神笔直射穿席德似地喊道: 「席德爵士听令!吾乃自尊贵无俦之圣王亚瑟一脉相传的嫡系传人,吾以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之名下达王命! 席德爵士……在天选骑士决定战中获胜!向世人证明,王国骑士远远凌驾于帝国骑士之上! 然后,为了捍卫这国家不受帝国侵略……和我一起并肩作战!」 艾尔玛──不对,艾尔文倾尽全力地恳托。 席德则露齿一笑。 接着,他毕恭毕敬地跪在艾尔文跟前……以手抵胸,毫不迟疑地宣告: 「遵命,吾主,在下当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席德语毕,抬起了头,仰望艾尔文,露出苦笑道: 「真是的,真让人操心,你一开始就乖乖这么吩咐不就好了。」 「席德爵士……我……真的……很抱歉……」 艾尔文泪如雨下,这么说道。 「有什么好道歉的?」 「因为……这完全出于我的任性……」 「君王都是任性的。」 「这太有勇无谋了……我做出这种愚蠢的选择,究竟有谁会愿意跟随我呢……在最糟的状况下,也可能……只有我和你两人来对抗帝国……」 「不要紧,我习惯了。」 席德如顽童似地笑着。 「在我那时代,揭竿起义时,也只有我和亚瑟两人而已,回想起当时那不只有勇无谋的蠢事,这次还根本微不足道。」 「……啊哈、啊哈哈……你这个人真的是……啊哈哈哈哈!」 艾尔文忍俊不住。 「有席德爵士你在的话……我就觉得真的无所不能……谢谢你……你愿意成为我的骑士,真是太好了……」 「在下受宠若惊。」 席德这么说,站了起来,强而有力地拍了拍艾尔文的肩膀说: 「不过呢,艾尔文,你说最糟的状况下……只有我和你,但我可不这么觉得。」 「……唉……?」 「好了,你就昂首阔步吧,有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 席德与艾尔文,从异界回到艾尔文的寝室中。 艾尔文换上平时的候补骑士制服,用魔法梳子将一头长发恢复为平时的短发,再将一度抛下的爱剑牢牢佩带于腰际。 就这样── 她着装整齐后,带着席德走出寝室……正当此时。 「艾尔文!」 房前……有无数道人影。 以天狐为首的布雷泽班学生,正聚集于此。 「大、大家,怎么了……?」 当艾尔文眨着眼时。 一行人突如其来地,同时向艾尔文屈膝下跪。 「唉!?」 「艾尔文,在这里的人都是尊你为主公,立誓和你同甘共苦的人,还请收下我们为你奉上之剑。」 天狐一反常态地郑重申明。 「对,我要跟随艾尔文你,本来就是你收留我的。」 克里斯多福下定决心似地说。 「艾尔文,能托付国家前途的王就只有你了,不能交给三大公爵家族或帝国那公子哥。」 依莲恩也无惧地笑着,这么说道。 「我也……能真正能守护我的家人……愿意守护他们的……就只有艾尔文王子了!所、所以……虽然我很怕……!」 琳奈尽管在这时,仍显得畏畏缩缩,却道出自己的决心。 「我虽然完全搞不懂太难的事!但我的命是王子殿下的!这和您是男性或女性毫无关系!不、不如说是女性还……呀──!」 乐天派的优诺,恢复平时朝气蓬勃的模样,天真无邪地喊着。 其他决定追随艾尔文的布雷泽班学生,也纷纷表明自己的觉悟,宣誓忠诚。 然后── 「我啊,决定要……在这国家里出人头地。」 希欧铎站在稍微一段距离外这么说。 「我挑明了说,在这种局势下追随你根本有勇无谋,就算现在去投靠三大公爵家族,也比这好过千百倍,可是……我并不讨厌胜算低的赌局。」 希欧铎理直气壮地这么说,对艾尔文屈膝跪下,接着说: 「冷静想想……我也认为这国家的国君除了你之外,别无他选。哼,艾尔文,你可别让我失望喔。」 「大、大家……」 艾尔文面对仰慕自己的伙伴,眨着双眼。 席德站在艾尔文身旁,用力地拍着她的肩膀。 「对吧?我说过了吧,你比自己所想的更具备王者风范,你要有自信。」 「席德爵士……」 「所以说,嗯,总之……就先三两下去打赢天选骑士决定战吧。」 席德转动脖子,嘎吱作响,说道: 「给那张狂的小少爷一点颜色瞧瞧,把我们主公坚定不移的意志和决心,大大地摆在他面前,之后才有得谈。」 「是、是的……!郑重地拜托你了……!」 ── 王国正陷入无比混乱之中。 席德过去坚决拒绝出场,如今却奉艾尔文的王命,表明将参加天选骑士决定战。 他身为王国最强骑士的威名早已家喻户晓,奉王命参战意即代表,艾尔文对沃尔夫皇子抱有明显的异心。 『事到如今又要干嘛?』 『就算赢了又能怎样?』 『反正只是娘儿们在逞威风。』 不论王室派或反王室派,种种评语纵横交错,光阴飞逝如梭── 然后── 终于到了决定命运的圣灵降临祭这一天。 第五章 圣灵降临祭 圣灵降临祭。 那是每年开春后──于三月二十一日举办的传统仪式。 相传圣光妖精神在这天降临于世,使得过去仅有「冬季」的世界,首次出现了「春季」。 这一天对普遍虔诚信仰圣灵的王国人民而言,自然有重大意义。 在国难当头的局势之下,当然并非举办祭典之时,理应即刻中止──无论哪一派系都提出这种意见。 然而,负责仪式的《湖畔仙女》巫女长伊莎蓓拉不知为何执意举行,原因无人知晓。 总而言之,圣灵降临祭宗旨在于庆祝圣光妖精神与新春降临,献上感谢之意,全国人民在这一天将遵循种种古礼生活。 于阳光照进的南向窗边,摆放神圣山楂所编扎的花圈。 焚烧圣木与檀香,在烛台上摆放松脂蜡烛,加以燃烧。 全家人前往各地区的妖精神殿,接受洗礼,在祭坛前欢唱感谢妖精的诗歌,虔心祈祷。 圣央河流经王都,相传此河一路滺滺流向妖精界深处。众人拿着桤枝漂流于这条河上,让树枝顺流而去。 于伽维尼亚城的大神殿之中,由《湖畔仙女》主导种种仪式。 接受圣光妖精神护佑的圣王亚瑟后裔艾尔文跪在祭坛之前,在骑士与贵族围观之下,向圣光妖精神奉上祷词。 《湖畔仙女》在神前祈祷,跳舞献祭。 所有王都人民庄严肃穆地一一完成这些不可思议的习俗。 世人如今已经遗忘这些习俗的详细意义。 这是一种自古以来连绵不断、代代相传的仪式,没有人对此抱有任何质疑。 而庄严的上午仪式结束后,下午则万民欢腾,普天同庆,年年如此。 王都广场处处燃起火堆,人人聚集在那四周共舞。 孩童装扮成形形色色的妖精,于城中漫步游行,向成人索讨点心。 路上摊贩林立,宫廷也毫不惋惜地提供酒水,艺人献技表演,整座王都热闹喧阗,盛况空前。 如今的确是国家存亡之际。 不知明年是否还能举办这种节庆。 然而,正因为如此,更要尽情享受今年的节庆,办得热热闹闹……搭配上信仰虔诚且乐天知命的民族性,使得圣灵降临祭的气氛比往年更加欢腾。 抑或,百姓只是想暂时忘记当前的苦难。 而就在举国欢庆的状况之中── 众多王都人民沿着大道,经过吊桥,进入城门……走向伽维尼亚城。 他们的目的地是建在王都伽维尼亚一角的圣灵神前斗技场。 目标为在此斗技场举办的天选骑士决定战。 天选骑士决定战,也是构成圣灵降临祭的重要仪式之一。 相传这座斗技场比遥远的传说时代更古老,平时禁止入内,但每年到了圣灵降临祭时,将对全国人民开放,任谁都能目睹王国第一骑士诞生的瞬间。 骑士是这国家的英雄人物,百姓都会关注谁是站在骑士顶点之人。 更遑论今年的天选骑士决定战,是左右国家命运的关键一战。 百姓对今年天选骑士决定战的关心自然高涨,聚集于圣灵神前斗技场中的人数远超过往年。 观众席呈钵状设计,环绕中央圆形场地,其中一角──设置于最前排、高出一段的地点,是奢华的露台状贵宾席。 「终于要开始了啊……决定这国家命运的骑士之战。」 艾尔文在此盯着下方光景,独自叹息。 她正对面是一座庞大的圣光妖精神雕像,俯瞰着下方的圆形场地。 艾尔文也出身于这国家,对圣光妖精神抱有相当的虔敬之心。 因此,她虽然不打算全然仰仗神只,唯独此时却浮现一股真心殷切求助之情。 然后,无论席德在这场天选骑士决定战中或输或赢,这国家都将动荡不安,今天结束之后,才是艾尔文真正战斗的开端。 自己真的能选这条路吗?现在去向沃尔夫低头并归顺于他,交出这国家是否比较好呢? 种种负面想法浮现又消失,消失又浮现。 (不过……尽管如此,席德爵士……我……我真正相信的路是……) 当艾尔文陷入沉思之时…… 「艾尔文王子。」 背后忽然有人喊了她。 艾尔文转过头去,见到沃尔夫与三大公爵的身影。 沃尔夫身为帝国来的贵宾,三大公爵身为王国高层,自然在此有一席之地,而来到了贵宾席。 「哎呀,是沃尔夫皇子殿下,和三位公爵阁下。」 艾尔文瞬间切换思绪,落落大方地向他们有礼致意。 「万分感谢皇子,今天来参加我伽维尼亚王国引以为傲的国家大典,听说贵国骑士也会参加,还请轻松享受──」 「艾尔文,这是怎么一回事?」 沃尔夫听见艾尔文的问候后,烦躁地这么回应。 「咦?你说怎么一回事……是指什么?」 艾尔文装傻似地答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让那个叫席德布雷泽的骑士,参加这场天选骑士决定战?」 「…………」 「本皇子明明特地亲自调教了不谙人世道理的你……但你还搞不懂吗?你这样忤逆我这未来的夫婿,到底想做什么?」 沃尔夫狠瞪艾尔文,艾尔文毅然地承受他的目光。 「本皇子的白骑士,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可能会输……但你明显的反抗之心让我不快,不准违逆我,不准触怒我。 你该适可而止,放弃垂死挣扎了,面对现实并接受它,臣服于我并讨我欢心吧。这样一来,我也会──」 「沃尔夫皇子殿下,恕我直言,该面对现实的人是你。」 艾尔文语气强势,铿锵有力地说,眼神凌厉地回瞪沃尔夫。 她强悍的眼神,令沃尔夫有些不知所措。 「针对此事,吾早已透过向吾最为信赖的骑士席德爵士下达王命的形式做出回应了,席德爵士必将成为天选骑士,为这国家争取到自由和独立。 汝身为一国之主,理应并未忘记,自己在公开场合说过的话吧?」 「……!?」 「吾决不会成为汝之姬妾,王国也不会臣服于帝国之下,此乃吾之意志,意即我国上上下下之意。大胆狂徒,注意汝之言辞。」 沃尔夫被艾尔文彻头彻尾地拒绝,为之愕然。 正当此时── 「大胆狂徒到底是谁啊!?你这假王子!」 逢迎沃尔夫的三大公爵,面红耳赤地开始激动咆哮: 「你这女孩真是不要脸!居然还抱着当王的念头!」 「公主,我就把您的话,原封不动地回给您吧,您该面对现实了,别再穿那身难堪的男装了。」 「没错!在这国家里,你这一介女流不得为王!」 「啊哈哈哈!没错,没错啊!你办不到的!」 「您也知道吧?守则是不可颠覆的,过去我国也从未有女性君王。」 三大公爵耀武扬威地大放厥词。 艾尔文则不为所动,正大光明地对他们断言: 「那么──吾就成为伽维尼亚王国史上,首任的女王吧。」 「「「……啥!?」」」 艾尔文全然不改毫无恐惧的态度,令公爵们心生困惑。 「少、少胡说八道了!你把守则当作什么了!?」 「受不了,你真是太得意忘形了……!就算你有传说时代的骑士……!」 「身为一国之君,您全部仰赖席德爵士,都不感到羞耻吗?您自己本身明明毫无本事。」 「没错!『狐假虎威』这句成语说得很好!你自己明明毫无实力……!」 艾尔文则对谩骂自己的公爵们── 「我可不想被『猪假帝国威』的人这么说呢。」 ──斩钉截铁地这么说,终于令这三名卖国贼哑口无言。 「吾的确力有未逮,无法独力达成任何事,不过,吾无法对即将陷入水深火热的百姓视而不见。 任凭吾力有未逮,了无王者资质……但赌上继承圣王亚瑟血脉至今的王室尊严,纵使粉身碎骨,吾也决定要救国救民。 然后,席德爵士瞭解吾冲动且无谋之勇后,赞同吾所选择的方向,立誓为吾献上己剑。 既然如此,吾与席德爵士已互为命运共同体,吾命乃席德爵士之物,反之亦然,『狐假虎威』又何错之有?」 「呃……唔……唔呃……!?」 三大公爵对早已巩固决心的艾尔文无言以对。 他们被她全身上下散发出的霸气所淹没,受到震慑。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沃尔夫难以置信般地凝视着艾尔文。 (这就是艾尔文……艾尔玛公主吗……?) 他心中的艾尔文形象,无法与眼前的艾尔文重合。 艾尔文是「女孩」。 楚楚可怜、纤弱娇嫩、天真无邪,是必须由自己守护的女人。 不可像这样面对挑战,更别提握剑作战了。 她只要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在自己所造的幸福庭院中,不做他想地天真微笑即可,不对,她是应当如此。 (我……讨厌明明是女流之辈却胆敢忤逆我、顶撞我的嚣张女人。女人应该脑中没任何想法,乖乖听男人的吩咐即可。 所以我才重挫她,让她无法再次振作……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却变成这副德性!跟几天前根本判若两人!?到底是为什么!?) 根据沃尔夫的预想,艾尔文如今应该要恢复为艾尔玛公主之身,对自己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应该说,按照当今情势,不变成这样还比较诡异── (到底是为什么……!?) 当他因难以言喻的烦闷与焦躁之情,而瑟瑟颤抖时…… 「嗨,艾尔文,你好吗?」 席德搔着头,慢条斯理地晃了过来。 此处原本为王族或具备同等身分的权贵,才能进入的空间,他彻底逾矩……却毫不在乎。 「啊,席德爵士!」 此时,艾尔文无视沃尔夫与三大公爵,喜孜孜地跑向席德身边。 「怎么了吗?」 「没事,这边的座位应该很臭吧?所以我想说你与其在这种臭地方看比赛,要不要来布雷泽班那边看。」 「啊哈哈,对啊……因为这里好像积了一些垃圾呢。」 艾尔文嘻嘻笑着。 「不过,我也不能那么做,这也是一国之君的义务。」 「这样啊,真是辛苦。」 「话说回来,你可以来这里吗?」 「嗯?」 「因为参战者差不多应该去下面,进行各种准备了吧?」 「不要紧,没问题,你别担心。」 席德这么说。 将手放在艾尔文头上,温柔地抚摸着。 艾尔文也百依百顺,满心欢喜地接受。 接着…… 席德终于转过身去,背对艾尔文道: 「『骑士不语虚诳』……『我必得胜』。」 「好,我相信你,愿汝旗开得胜,荣光万丈。」 两人互道。 席德在由衷深信他将获胜的艾尔文目送之下,离开了贵宾席。 沃尔夫见到两人互动的模样,咬牙切齿。 (原来如此……都是那男人……席德布雷泽不好……!) 于现代转世复生、被誉为传说时代的最强骑士。 因为那男人,害得艾尔文迟迟不愿面对现实,依依不舍地紧抓如海市蜃楼般的希望,不愿对自己言听计从。 (难以饶恕……!区区一介下贱骑士居然不顾本皇子,获得我的艾尔玛公主的信赖和宠爱……!这万不可饶恕……! 我可是卓格尼尔帝国的沃尔夫诺尔卓格尼尔……! 君临天下顶点,是世上最伟大的男人……!) 艾尔玛公主的笑靥与爱情,理应全属于自己,不能属于那种男人。 沃尔夫在心中狠狠吐露怨怒之词。 他离开原地……进入通往斗技场的走道。 他在远离上方喧嚣、毫无人气的地点,悄声低喃。 「喂,白骑士,在吗?」 结果…… 「…………」 白骑士果然施展了某种魔法加以隐形吧。 他的身影凭空出现,恍如自幽暗中渗出一般。 依旧无法辨认他的容貌,他全身包裹着纯白装备,不发一语。 接着,沃尔夫对白骑士恨恨地说: 「给你一道命令,杀了席德布雷泽。」 「…………」 「在比赛中死人算是意外,以你的身手应该能办得到吧?宰杀席德布雷泽,让他死无全尸,无法再出现在世人面前。」 沃尔夫眼神狠戾,燃起炯炯凶光。 「…………」 白骑士暂时保持无言。 最终则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这一刻,白骑士微微流露出无奈且鄙夷的气息。 但沃尔夫正对席德抱持剧烈的嫉妒与愤怒,全然未注意到这一点。 ──── 此处为伽维尼亚城中某地。 地板、墙壁、天花板──全为石造,是一间如同大厅般的仪式房间。 此空间八成位于地底下,毫无窗户等物。 室内当然十分昏暗,墙上挂着火把,地板上等距设有篝火,鬼火妖精四处飘舞,他们的光芒如梦似幻般地照耀于厅堂之内。 地上画着巨大魔法阵,环绕着古妖精语与神圣三角形(妥拉),散发出不可思议的气息。规模过于庞大,难以掌握全貌。 然后,位于房间中心、魔法阵中央的是巨大的石碑与祭坛。 石碑表面以古妖精语,密密麻麻地刻着一些字。 在这片神圣却带有一丝阴森气氛的奇妙空间中。 聚集了大量《湖畔仙女》的半人半妖精,执行某种工作。 「……这边的准备全部结束了。」 半人半妖精部下,来到在场监督的伊莎蓓拉身边。 「这样啊,辛苦了,王都居民的仪式达成率呢?」 「也相当顺利,根据趋势调查,据说达成率高过往年。」 「太好了……」 伊莎蓓拉由衷松了一口气,吁出气息。 「毕竟情势如此……就算王都居民对圣灵降临祭漠不关心,决定不参加也不足为奇呢。」 「对啊……」 「这样就剩下借『上方』的天选骑士决定战,向圣光妖精神献上『武艺』,选出天选骑士……如此一来今年的圣灵降临祭的仪式,就全部结束了。」 由骑士献上「武艺」。 这是圣灵降临祭中,最为重要的典礼。 当东方诸国于祭神之时,会献上称为神乐的「舞蹈」,两者原理相通。 「种种灾难接连发生,人心惶惶,这次圣灵降临祭在这种时候办……感谢大家承担压力并付出努力,我作为《湖畔仙女》族长,由衷向各位致谢。」 「愧、愧不敢当……我们可是您的左右手啊!」 年轻半人半妖精显得诚惶诚恐。 「不过……伊莎蓓拉族长,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什么事呢?」 当伊莎宿拉示意后,该名半人半妖精不知是否可说,暂时犹豫了一会儿……尽管如此,她还是无法压抑疑惑之情,询问道: 「那个、那个……如您所说,今年的圣灵降临祭期间,帝国发动侵略,三大公爵家族叛变,又发现艾尔文王子,那个……其实是女性……真的发生了许多艰困的事。」 「对。」 「所以那个……真的有需要在这种时候,举办圣灵降临祭吗……?就算今年中止也可以吧……?」 此时,该名半人半妖精发现,伊莎蓓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惊慌地解释: 「不、不是的!那个!我的意思并不是不应该办圣灵降临祭!那个……我很担心您! 因为您为了应付帝国的侵略而公务缠身,又要自己亲力亲为准备圣灵降临祭……您都已经要累倒了啊!」 「…………」 一如这名半人半妖精所指出的,伊莎蓓拉脸色不佳,种种状况接连不断,她已经不眠不休地工作多日了。 「但您勉强自己……」 「里贝菈,谢谢你为我担心。」 伊莎蓓拉面向该名半人半妖精──里贝菈嫣然一笑。 「不过,我不要紧的,真正难受的是被先王和我们的自私自利,玩弄人生的艾尔文王子,一想到她的痛苦,这点辛劳就不算什么。」 「伊莎蓓拉族长……」 「而且──」 伊莎蓓拉忽然敛起脸色道: 「圣灵降临祭……无论发生何事,就算这个国家毁灭了,也必须每年举行。」 她又苦笑着补充:「但国家灭亡就没办法举办了呢。」 「唉!?必须举行这祭典……?」 里贝菈自然感到困惑,歪着头。 「这真奇怪,不对,我也身为半人半妖精的一员,明白对圣光妖精神献上感恩的节庆非常重要……但必须举行是指……」 「里贝菈,我们《湖畔仙女》依照古老盟约,效忠于自圣王亚瑟代代相传的伽维尼亚王室,肩负衔接圣光妖精神与王室的巫女使命……对吧?」 「唉?啊,是的!没错!」 「然后,根据这坚不可摧的守则,《湖畔仙女》族长代代以口头继承种种秘密仪式与密谕……你知道吧?」 「是、是的!我知道这件事!」 「你是继任我位置的下任《湖畔仙女》巫女长候补……所以我就告诉你其中一条口授密谕,『密谕之九十九、绝不可断绝圣灵降临祭』……『一旦断绝,死之凛冬将降临于世』……」 「唉!?」 里贝菈吃了一惊似地,跳了起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清楚。」 伊莎蓓拉虚软地摇了摇头。 「前任《湖畔仙女》巫女长伊娃大人……我的师父……她在传授我所有的口授密谕之前,就猝死了,而且死因不明。」 里贝菈也听过伊娃之名,她是历代最强巫女长,名闻遐迩,拥有他人望尘莫及的无比玛那感应力,与魔法技艺。 据说她的魔法实力甚至足以媲美传说时代的半人半妖精族。 「在伊娃大人还没传给我的口授密谕中……应该有圣灵降临祭的秘密……但事到如今已经无从得知了。」 「原、原来如此……」 「不过……伊娃大人对我说『哪怕牺牲你的性命,也要坚持举行春季的圣灵降临祭』……她当时似乎非常害怕着什么。 我不认为她那骇人的模样,源自于传统主义,认为要坚守上古守则或规定。 毕竟,她的想法算革新派,认为应该更改守则和法律,让今后时代中,女子也可为王……她还是第一个这么主张的人。 这当然是在艾尔文王子出生之前喔。」 「喔……她是这样的人啊。」 里贝菈赞叹似地睁大眼睛。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加让人害怕了呢……有关死守圣灵降临祭一事。」 「对啊,不过……」 伊莎蓓拉对里贝菈微笑,使她安心。 「无论如何,只要依循规定形式举行圣灵降临祭,就没有问题,目前就先这样吧。」 「说的也是……」 「来,天选骑士决定战差不多要开始了,我们的仪式也到了尾声……加油吧,因为真正艰苦的,是在顺利完成圣灵降临祭之后。」 「是、是的!」 里贝菈精神抖擞地回覆。 两人再度着手进行仪式── ──── 于是。 圣灵降临祭中最为精采的传统仪式──天选骑士决定战开始了。 参战骑士聚集于中央场地,正在举行开幕式。 齐聚一堂的参战者,自然都是被誉为王国目前最强等级的高手。 席德与白骑士也在参战者之列。 圣灵神前斗技场的观众席挤满观众,人山人海。 不只民众,驻守于王都的一般骑士、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全校学生,也从观众席注视着中央场地。 而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这场天选骑士决定战,或许将左右王国的命运。 任谁都不得不加以瞩目。 「可恶……结果还是只能全交给席德爵士啊……」 位于观众席的克里斯多福咬牙说道。 「因为只有正式授勋为正式骑士以上的骑士,才能参加天选骑士决定战……我们这些授勋前的候补骑士,根本无计可施。」 依莲恩摇了摇头。 「不过,真伤脑筋,席德爵士真的能赢吗……?」 「啥!?希欧铎!?你怀疑师父的本事吗!?」 希欧铎有些苦涩地咕哝,天狐立即加以反驳。 「帝国派来的那名白骑士,的确是值得恐惧的高手!但我根本不认为师父会在单挑中输掉!」 「对,如果是一对一的话,老实说,我也不觉得席德爵士会输,不过,你懂的吧?这场战斗是一对全场骑士啊。」 「唉?那是什么意思……?」 「天狐,你真的还好吗?你的脑子最近和剑艺成反比,愈来愈迟钝了唉?」 天狐愣了一愣,希欧铎叹着气开始解说: 「这场天选骑士决定战,是选出王国最强骑士的比赛……所有参战者当然都是拥有妖精剑的妖精骑士,没有妖精剑的一般骑士没有上场余地。 也就是说,参战者全来自绯红骑士团、苍蓝骑士团、碧绿骑士团……是杜兰德公爵、欧铎公爵和盎撒洛公爵麾下的骑士。 王室派的妖精骑士,就只有我们这些授勋前的候补骑士……也就是说,包含白骑士在内,在场所有人都是席德爵士的敌人。」 「……!?」 「而且,天选骑士决定战的比赛方式,采用传统的混战形式,所有骑士在那宽广的场地中,同时开始自由作战,最后还站着的人就是赢家……是这种方式。」 「嗯,照这个方式,不只是单纯的实力,也和运气有关……但包含这一点在内,那才算是受圣光妖精神所爱的天选骑士呢,虽然这有很大的争议余地,但总之有这条规则,只能遵守了。」 依莲恩补充道。 「好了,在这种状况之下,你认为,打算把这国家卖给帝国的三大公爵家族麾下的骑士,会怎么做呢?战况已经非常明显了吧。」 「啊,他们当然……会明显地来打垮席德爵士……呢。」 「怎么会……有这种事……!」 天狐终于察觉到状况,竖起耳朵,怒气毕现,咬牙切齿。 「这场比赛,是光荣的天选骑士决定战吧!?唯独这时候会抛开派系藩篱,每一名骑士都会各自为了自己的荣耀和胜利,尽情施展剑技和魔法……这应该是那么神圣的比赛啊!?」 「你以为那么中规中矩的人,会想叛君卖国吗?」 希欧铎唾弃似地道。 「不过……实际上,那白骑士的本事如何呢?」 「我当时也只感应到对方一丝本事而已,没办法说得详细……」 天狐听见希欧铎的问题,蹙着眉头回答: 「坦白说……他绝对很强,我感觉到他的气魄、等级和师父或之前对峙过的黎斐斯爵士……也就是那些传说时代等级的骑士相同,可以马上杀掉我这种货色。」 「居、居然能让天狐学姊这么说……」 「既、既然我们之中最强的天狐同学都这么觉得的话……那、那就一定是这样吧……」 优诺与琳奈显得忐忑不安。 「不只白骑士能构成威胁。」 一行人背后忽然有人这么说。 转过头去后,只见…… 「露易丝!?还有约翰和奥丽薇……!?」 是欧铎班、盎撒洛班、杜兰德班的二年级候补骑士们。 「哼,我们来打扰了,坦白说,我们平常受到席德爵士的薰陶,在自己班上没什么容身之处呢。」 「我们三人在一年级时都是班长,但升上二年级后,就被剥夺班长身分了。」 「高层刁难得太明显……我已经受够这国家了。」 露易丝一行人纷纷这么说,坐到布雷泽班占了位子的地方。 「喂,话说,露易丝,你说不只白骑士能构成威胁,是什么意思?」 「拜托……也罢,这也没办法,你们因为都待在超乎常人的席德爵士身旁,所以感觉麻痹了……但你们也太瞧不起接受正式骑士授勋的伽维尼亚妖精骑士团的现役骑士了。」 露易丝叹着气,继续说道: 「骑士团高层,有许多神乎其技的神灵位或精灵位妖精剑士,他们是所谓拥有特级骑士军阶的精英中的精英。 而且,拥有丰富对抗妖魔和暗黑骑士的实战经验。 他们平常都在王国各地负责防卫任务,所以不会在王都见到他们……但这些王国顶尖水准的骑士都被召回参战了。 我先说,他们的实力次元跟等级和同为神灵位,却还是小菜鸟的我可是截然不同。 他们强到……就算这国家的传统观念,演变为『彻底依赖妖精剑』一事正确无误,也无可奈何。」 「对,如露易丝所说,毕竟我在见证席德爵士的战姿,对高手的概念彻底颠覆以前,都坚信那才算是本事高强的骑士……」 「这次的参战者共有一百八十名骑士,如果是一对一依序交手,我也认为席德爵士根本不可能输……但要是同时对战呢……?」 约翰、奥丽薇皆连一脸严肃地赞同露易丝的意见。 此时,忧心忡忡的气氛,迅速弥漫于布雷泽班的学生之间。 「师、师父……不要紧……的吧……?」 天狐不安地注视着独自一人伫立于中央场地上的席德。 ──── 位于圣灵神前斗技场的中央场地。 自伽维尼亚王国各地归来的武艺高超妖精骑士们,聚集于此。 所有人都身穿绯红、苍蓝、碧绿的骑士装备与妖精剑,人人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开幕式结束,目前为比赛开始前的等待时间。 一股独特的紧张感,剑拔弩张地弥漫于四周。 而位于场上…… 「呼哈……好困……」 席德一如往常。 他大摇大摆地原地盘坐,打着哈欠。 「嗯……」 接着,环视四周。 如他所料,几乎所有聚集于会场的骑士,都三不五时地偷瞄自己,明显露出敌意。 这有种宛如在沙场上,单枪匹马闯进敌营大军正中央之感。 他佯装并未察觉,无视所有视线。 席德忽略这群路人甲乙丙丁,在聚集于现场的骑士中寻找某人。 他随即找到目标人物。 因为唯有一人,散发出迥然相异的气魄。 (……有了。) 白骑士。 他位于席德的另一侧……站在环绕场地的墙边。 「…………」 对方依旧全身身穿白色盔甲,戴着覆盖所有头部的全罩式头盔,所以看不出表情……但那面罩后露出的眼眸,状似直勾勾地凝视着席德。 席德聚精会神,单凭气息与状态查探白骑士的真身。 (嗯──?这难以言喻的感觉……那套白色盔甲施展了『隐藏真身』的魔法呢……而且技艺高超。) 遭魔法之力阻挠,即便凭席德的感应力,也难以掌握白骑士的气息与玛那颜色、波长。 然而,尽管如此,他不愧为传说时代的骑士。 席德心想「既然如此」,遂更进一步地全神贯注,认真查探白骑士……虽然隐约,却感应到某些知觉。 (对方果然和我一样,拥有传说时代等级的实力,而且这感觉……我和那白骑士以前曾在哪里见过……吗?) 没错。 虽然被厚重「隐藏真身」阻碍,极难掌握。 但席德过去曾见过白骑士,抑或拥有这股玛那的人。 那又是在何时何地呢? 他没由来地觉得,是在久远久远以前。 却也无端地觉得是最近的事。 这种奇妙的似曾相识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正当席德打算进一步地查探白骑士时…… (……嗯?) 他蓦然发现。 场上所有骑士无一例外地,对自己投以敌意与杀气。 但白骑士却对自己,投以有别于敌意或杀气的情绪。 这着实令人意外,隶属于沃尔夫麾下的白骑士在这个场地上,明明理应是对席德抱有最强敌意之人。 席德试图瞭解对方的真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 忽然…… 白骑士却不知为何── 转过头去了。 (……咦……?) 白骑士的举止奇妙,令席德思考这是为何之时── 「你这家伙,就是席德布雷泽吧?」 三名骑士出现于席德面前。 这三人释放出鄙夷又来者不善的气息,令席德眨了眨眼。 「呃──?你们是哪位?」 「哼,在这国家居然不认识我们!」 此时,三名骑士忿忿地依序报上名号: 「我是爱葵丝欧铎……是欧铎家族的下任家主,苍蓝骑士团的特级骑士。」 身穿蓝色骑士装备的女子,高压地这么说。 「我是盖因盎撒洛……是盎撒洛公爵家的下任家主,碧绿骑士团的特级骑士。」 身穿绿色骑士装备的俊美青年,露出温和微笑,这么说道。 「然后,我是巴恩斯杜兰德……杜兰德公爵家的下任家主,绯红骑士团的特级骑士……也是去年的天选骑士。」 最后,身穿红色骑士装备的魁梧青年,有如恫吓似地说。 「喔?你们是三大公爵的公子千金啊。」 席德摸着下巴,轮流扫视眼前三人。 三人的妖精剑分别是──爱葵丝为长剑型,盖因为长枪型,巴恩斯为巨剑型。 且理所当然全属于神灵位。 (拿着好剑呢,而且相当强,至少目前的布雷泽班根本打不赢他们。) 他这么心想,问道: 「然后?找我何事?」 「哼,因为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好像得意忘形了。我们身为前辈先进,只是来警告你一番。」 「前辈先进……不对,我才算是大前辈吧?虽然我不打算摆出前辈脸孔啦。」 三名骑士对席德傻眼的吐槽置若罔闻,继续道: 「你目前为止在中央创下了令人惊叹的活跃,但那是因为我们去地方出任务了。」 「您在真正的高手不在时逞威风,还真让人伤脑筋呢。」 「而且,听说阁下没有妖精剑?」 「唉……母亲大人为何如此提防这种凡夫俗子……」 「我想是不会啦,但您该不会以为中央骑士的身手,就代表这国家骑士的真正实力吧?」 「我们平时总是在各地对抗妖魔、蛮族,和抵御北境魔国的侵略,老实说,我们的水准,和那群没志气的中央骑士可不一样啊。」 「管你是什么传说时代的骑士,还请觉悟吧。」 「据现任家主的旨意,容我彻底击垮身为王室派的阁下吧。」 「呵哈哈哈哈!你就在众多民众面前,露出惨不忍睹的矬样吧!」 三人对席德口无遮拦地大放厥词。 此时,席德并未听他们的声音,或看他们的嘴脸。 这是因为── 「……………………」 白骑士再度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而且,席德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眼神中蕴含怒气与烦躁之情。 不过,奇怪的是…… (这些情绪不是针对我……硬要说的话,算是针对他们……?) 抬头一看,这三名骑士依旧口不择言,谩骂侮辱自己。 这虽然毫无所谓,但如此一来,就难以解释白骑士的反应。 对白骑士而言,自己是理应铲除的敌人,这些公爵方的骑士理应是他的战友。 既然如此,白骑士为何对这些骑士感到愤怒呢……? (嗯……我原本想说不做他想,能赢就好……但这场天选骑士决定战,好像会暗潮汹涌呢。) 席德彻底无视三名骑士对自己的辱骂,直至比赛开始之期的时间,都反覆寻思。 他对眼前三名骑士毫无兴趣,却对白骑士涌起一丝好奇。 ──── 终于到了比赛开始之时。 尽管攸关国家命运,但天选骑士决定战,仍为决定骑士顶点之战。 观众无法不对这种极致娱乐感到热血沸腾。 宣告比赛开始的铜锣声于欢声雷动之中,响彻斗技场之内── 骑士们围成圆阵,聚集一地,向圣光妖精神鞠躬致敬,拔出妖精剑举向天际后散开,采取战斗架式。 「嘿咻……喔……」 不过,席德并未拔出固定于腰后的剑──黑曜铁剑,只是原地左右伸腿。 「不过,好久没打这种形式的比赛了,好了,应该怎么应对呢……哎唷?」 他将手臂绕至后方,舒展肩胛骨附近后,察觉到某事── 「「「「…………」」」」 ──在场所有骑士都朝自己举着剑。 「可恶!我就知道!」 「果然会变成这样呢……真让人作呕。」 「你、你们都没有身为骑士的尊严吗!?卑鄙无耻!!」 位于布雷泽班占位的观众席一角,克里斯多福、依莲恩见状,显得烦躁莫名,天狐则露出虎牙咆哮。 「一百多名王国最强等级的骑士,包含许多神灵位妖精剑……就算是席德爵士……」 露易丝额上冒出冷汗,除了注视场内状况外,别无他法。 「嗯……也罢……说的也是,我早就知道了。」 席德本人面对这简单易懂的场面,苦笑着搔头。 另一方面,他也能见到白骑士伫立于距离自己最远之处。 令人意外的是,对方也尚未拔剑。 他仅从远方,目不转睛地盯着席德。 「……嗯,不知那到底是谁,让我有点期待了。」 当席德这么反望白骑士时。 「呵呵呵……席德布雷泽,抱歉了,我要马上击败你。」 巴恩斯、爱葵丝、盖因……方才三名骑士,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 「很好,你就后悔自己跟随了事已至此,还不识大局的艾尔文那种蠢才吧。」 「让白骑士赢得这次比赛,我们未来可就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哎呀,真抱歉让您成为我们的垫脚石呢。」 三人暗自窃笑。 「抱歉。」 席德单手合十,由衷歉疚似地微微低头道: 「我原本想留给你们面子,打一场还算漂亮的比赛。」 「「「啥?」」」 「不过,我超级好奇主菜是什么,就决定三两下把前菜吞下肚了,原谅我。」 席德这么说。 他紧盯着伫立于骑士重重包围网后方的白骑士。 眼中根本没有巴恩斯等三名神灵位妖精骑士。 「你说我们是前菜……!?真是太猖狂了……!?」 「你以为对付我们所有人,还能打赢吗……!?」 「这已经不算是不知天高地厚,而是愚蠢至极了……!」 这三名骑士想当然耳地面红耳赤,暴跳如雷。 巴恩斯如发泄怒气似地。 举起了手,发号施令: 「攻击──!」 此时,在场近两百名骑士同时出招。 高举各自的妖精剑,发动各自的妖精魔法。 下一秒钟,中央场地沦为人间炼狱。 灼热火焰化为龙卷盘旋,地狱寒气咆哮肆虐,熊熊燃烧的岩浆喷发窜起,真空利刃撩乱狂舞,毒花百花怒放,无数火球错纵穿梭,足以割肉断骨的喷射水流滔滔剑舞,庞大土魔像自四面八方扑来,尖锐宝石化为子弹,如雨丝降下……一波波惊天动地的破坏力如翻江倒海,袭向席德。 不愧是王国的精锐妖精骑士。 场地上牢牢布下【不杀结界】,但这股威力与气势,状似足以使席德彻底从这世上灰飞烟灭。 而面对这等狂风暴雨般的破坏力── 「啊啊!可恶!不行了!」 「师、师父──!?」 克里斯多福与天狐抱头惨叫。 「呵,赢了。」 「这么厉害的攻势……凭他也无法毫发无伤。」 「比我想的还快结束呢。」 三大公爵盛气凌人地道。 斗技场内所有人都认为,传说时代的最强骑士将骤然败退。 除了一人── 艾尔文深信不疑似地,紧紧盯着中央场地。 然后── 下一秒钟。 随着一道霹雷轰隆响起,闪光迅电疾驰于战场之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十多名骑士腾空飞起,身上雷霆迸散,霹雳作响。 「……啥……!?」 观众纷纷愣了一愣。 接着,位于骑士重重包围网内。 「…………」 能见到席德姿势前倾,朝前伸出右手,闭目收招,并残留戒备之心。 场地上划出一条雷迹,迸射电光残渣,俨如将蜂拥而至的骑士一分为二。 砰砰砰…… 被震飞至半空中的骑士们,终于坠落至地面,发出的声响令巴恩斯、爱葵丝与盖因回过神来。 「……发、发生了什么事……!?」 「看、看不见……!?」 「太快了……怎么可能……!?骑士团中最快的我居然看漏了……!?」 不只这三名骑士感到震惊。 与席德对峙的近两百名骑士,全感到难以置信,凝视着席德的背影。 他们的确都听过,自传说时代转世复生的骑士──席德布雷泽的传闻。 听说他拥有惊人实力,是一名非比寻常的骑士。 然而,他不过是旧时代的骑士,与当时相比,现今的魔法进化许多。 因此,他并非自己这些精英的敌手。 对方虽然创下令人难以置信的辉煌战果,但毕竟只是流言蜚语。 谣言总会加油添醋,那是王室派为了牵制公爵派,穿凿附会,无中生有……他们原本这么认为。 传言的确只是传言。 真相并未如实转述。 没错。 席德布雷泽这男人……无论怎么想,实力都远超传言。 「好,我要出招了。」 席德再度与落雷声一同化为闪光移动。 ──电光一闪。 他于刹那之际,穿越至团团包围自己的骑士大军另一端。 数名骑士再次于空中飞舞。 「死、死吧!受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巴恩斯猛然回神,这么喊叫道。 「你们在干嘛!包围他!一起攻击的话──!」 他的指令无疾而终。 闪光于战场之上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每当闪光在场地中畅行无阻时,被牵连的骑士便或垂直或水平或斜向地,于空中划出抛物线,接二连三地被震飞。 「发射!发射啊啊啊啊啊啊!」 「用魔法攻击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众骑士为了遏止席德,举起妖精剑,接连射出攻击魔法。 不过,仍旧无人能捕捉到,化为紫电奔驰于地面之上的席德。 这道理如同无法以弓射落天外飞来之疾雷一般。 骑士们逼不得已所施展的魔法,根本碰不到席德。 火球与风弹徒劳无功地划过闪光疾驰后,仅留下残影的空间。 「呼──!」 说时迟,那时快,化为一缕闪光的席德,仍然呼啸于战场之上── 霹雷缕缕,迸灿明灭──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身遭天雷啃噬的骑士,接二连三地凌空飞起,又瘫软坠地。 「不行!太快了!」 「靠近他,打白刃战──!」 自远距发动的攻击魔法,无法捕捉化为迅雷移动的席德……几名骑士领悟此事后,逼近席德,果敢地砍向了他。 他们借由接受妖精剑提供的玛那,极致强化过体能后,穷追猛打地紧咬席德不放。 以惊人速度与剑压出剑。 然而── ──这一瞬间,席德更进一步地提升了速度。 那种异次元般的变速方式,甚至可用「消失于光中」来加以形容。 刹那之际,奔雷弹地而起,凌空踢天,电速回旋。 挥下左手。 刺出右手。 「「「「呃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包围席德的多名骑士,无计可施地被震飞滚地── 「什么……!?那男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真的和我们一样,是人类吗……!?」 「他明明没有妖精剑……而且甚至没有拔剑……!?」 众人愕然惊恐。 然后,众人自暴自弃地朝席德舍身猛攻──却悉数被震飞、滚地、击垮、放倒、扫荡,瞬间被夺去意识。 「喝──!」 席德的动作与气势,如排山倒海而来。 并未露出停止之势── 闪光穿梭于场地之上,凌空飞腾。 与席德敌对的骑士,兵败如山倒般地陆续倒地。 「唔!没办法了……!你们,使出那招……!」 于是,巴恩斯实际目睹自己万不可能的颓势,却依旧难以置信,向爱葵丝与盖因示意。 「极致祈祷……!用极致祈祷……!」 极致祈祷。 那是妖精剑所使出的、妖精魔法最强奥义。 这是一种最强魔法,借由将妖精剑练至炉火纯青,方得以施展。 更遑论巴恩斯等人的妖精剑属于神灵位。 因此,极致祈祷的威力与效果,非一般妖精骑士可相提并论。 「没、没错!用上我们的极致祈祷就能……!」 「对!三人一起用极致祈祷攻向他的话……!」 巴恩斯、爱葵丝、盖因三人举起各自的妖精剑。 接着,他们试图咏唱极致祈祷的言灵……正当此时…… 「嗨。」 席德不知不觉地出现于三人面前。 他全身环绕着细微的雷光残渣,向三人轻轻地举起了手,宛如散步中的问候一般。 「……啥!?」 「坦白说,我对你们的极致祈祷有兴趣……但不巧的是,我想赶快吃主菜。」 席德原地转了一圈,使出一记后回旋踢。 铿! 三名骑士试图施展极致祈祷,而高举起的神灵位妖精剑,因为这一脚,纷纷断得粉碎,碎片迸溅向四周。 「啥──」 三人愣了一愣,原地定格。 自己引以为傲的神灵位妖精剑,遭人轻易地摧毁……这项事实让时间静止。 而在这瞬间的僵硬之中,席德自三人的视野中骤然消失。 「唷、嘿、喔。」 咚!咚!砰! 席德轻飘飘地晃过三人背后,依序朝他们的后颈劈下手刀。 下一秒钟,三人眼睛便转了转,翻起白眼。 「怎、怎么可能……」 「……有这种……事……」 「呃、啊……」 三名骑士顺势瘫软地倒地不起。 鸦雀无声…… 等回过神来时。 已经无人……站在中央场地上了。 除了席德,与一直悠然凝视席德的白骑士。 「啥……怎么可能……巴恩斯他们……骑士团的精锐分子,居然这么轻易就被……!?」 「骗、骗人的吧……!?」 「不、不可能……再怎么说这都太夸张了……!?」 三大公爵也目瞪口呆,瑟瑟发抖。 「教、教官……好厉害啊……」 「所谓不费吹灰之力,就是这么一回事!」 「唉、喂……?那是要人怎么打……?」 「啊哈、啊哈哈……我们的教官果然非同小可呢……」 「老实说,强成这样会让人倒弹啊……」 琳奈、优诺、克里斯多福、依莲恩与希欧铎,傻眼地苦笑着。 「……唉?我不超越这身手,就没办法向师父告白吗……?」 天狐脸色惨白地抱着头。 「呵、呵呵……太惊人了!看来我还是没看出传说时代最强骑士的全部实力……!不过,我总有一天……一定会追上你的……!」 露易丝感动地握拳颤抖,以孩童般向往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席德。 然后──…… 「…………」 「…………」 位于中央场地内的席德,与站在贵宾席上的艾尔文四目相交。 艾尔文露出极度信赖席德的表情,紧紧望着他。 席德也彷佛回应她似地,点了一下头。 「唔……这个混帐……!」 沃尔夫则一脸屈辱地盯着艾尔文,束手无策。 「……好了。」 席德不再望向艾尔文,转了过来。 逾百名骑士七零八落,交互重叠,散落四处。 白骑士则静静伫立于这之后。 「预赛结束了,白骑士,我们来打决赛吧。」 「…………」 根据规则,当骑士无法战斗,于十秒钟内无法站起后,位于场外的《湖畔仙女》将施展魔法,将他们转移至赛场外。 于是,倒地的骑士们陆续被玛那光芒所笼罩,一一消失。 席德与白骑士。 并非由谁开始,彼此朝对方走去。 接着,当两人走近至几招的距离之时,又停下脚步,默默地互相瞪视。 观众们屏息凝气地看着两人。 斗技场内鸦雀无声。 此时此地……决定王国最强的天选骑士之战,即将展开── 第六章 天选骑士 「呼,圣灵降临祭快到尾声了呢……」 位于伽维尼亚城一处。 动员所有《湖畔仙女》执行的仪式行程,已经悉数告终,伊莎蓓拉松了一口气。 她从水晶球确认「上方」的状况,只见球中映出席德对战白骑士的画面。 之后等天选骑士出炉后,今年的圣灵降临祭就全程落幕了。 「伊莎蓓拉族长,您辛苦了。」 负责辅佐的里贝菈出声慰劳伊莎蓓拉,递出了饮料。 「谢谢你。」 伊莎蓓拉接过饮料,环顾四周。 巨量玛那流窜于大厅地下的庞大魔法阵上,驱动某种力量。 中央祭坛上,摆放着进献给圣光妖精神的供品,是这项秘密仪式的催化剂。 银莲花束、月桂树嫩枝、水精湖之水、巨人族(泰坦)所铸造的献神剑、半人半妖精的少女青丝……除此之外,还呈上了形形色色的供品。 「这些都不是难以打点的供品……但毕竟面对这种情势,今年也能顺利献神真是太好了。」 之后就剩下如何处理沃尔夫皇子与帝国的侵略,但那是之后才需思考的事。 「之后就是骑士献上『武艺』了……席德爵士能荣登天选骑士的宝座,是最好不过的了……」 伊莎蓓拉这么低喃,眼神打算离开祭坛上的供品……正当此时── 沙── 于她视野一角,摆放于祭坛上的供品画面,瞬间显得模糊迷离。 那是一种微不足道的突兀感,一般人只会认为这源于眼睛的错觉,不会多加留意。 「──!?」 伊莎蓓拉的知觉,却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令她再度转向祭坛。 「伊莎蓓拉族长,请、请问怎么了吗!?」 「…………」 伊莎蓓拉在惊讶的里贝菈面前,默默无言地走近祭坛。 接着,她望向进献给圣光妖精神的供品。 那毫无变化,遵循古礼的供品依照固定位置摆放,一如她多次确认过的。 然而……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那股突兀感,朝祭坛念念有词地开始咏唱魔法言灵。 结果── 「怎、怎么会……!?这是……!?」 ──── 席德所引起的震撼席卷会场。 毕竟,席德甚至并未拔剑出鞘,便单方面地将百余名号称伽维尼亚王国最强等级的妖精骑士,打得落花流水,且易如反掌。 所有人皆屏息凝气,注视席德与白骑士在中央场地对峙。 他能获胜,他将获胜。 无论白骑士是何方神圣,席德都不可能输── 因为,他正是传说时代的最强骑士。 这种充满期待与希望的眼神,全面聚集于他的身上。 「…………」 「…………」 另一方面,席德与白骑士不发一语,相互对峙。 两人默默无言地窥伺对方状况。 最终── 「白骑士,怎么啦?你不放马过来吗?」 席德悠哉地询问,彷佛要打破这种沉默的拉锯战。 「观众都等我们打架,等得不耐烦了啊。要是你不过来的话,就由我主动出招啰。」 当席德有些挑衅,又有些乐在其中地说后。 「席德布雷泽。」 过去坚守沉默的白骑士,终于打破沉默。 隐瞒真身的伪装魔法依然健在,使他的嗓音听起来不可思议,雌雄莫辨。 「什么事?」 「你挑错尽忠的主子了,还有……更适合你的主子。」 席德闻言,对白骑士疑惑地歪着头。 「什么?你该不会要我跳槽去沃尔夫小少爷那里吧?」 「那种蠢材无所谓。」 「那你是什么意思?」 白骑士明明为沃尔夫效命,却藐视沃尔夫。 令人搞不清楚他的立场。 白骑士则── 「…………」 ──「唰啦」一声,默不作声地拔出了剑……摆出架式。 「!」 刹那之间,两人之间的气氛变质。 大气凝重、冰冷、锐利地震颤。 「……喔……?」 席德见状,不疾不徐地压低姿势…… ……下一秒钟。 白骑士的身影消失,化为一阵疾风。 他踏着身影迅速难辨的步法,笔直地冲向席德,穿越空气障壁,借着卷起的冲击波大幅铲削附近地面,逼向对方。 刹那之间──撞击之声响起。 金属轰声震天价响。 忽明忽灭的火花染白视界,烧灼观众的眼睛── 唰唰唰唰唰──! 白骑士于极近距离内与席德搏斗,顺势将席德往后推了十几公尺。 席德的鞋底在地上划出两条轨迹,扬起漫天沙尘。 当两人的动作终于止歇,观众因火光迸射而炫目不清的视力恢复之时…… 位于该处的是── 「你的剑真热情呢。」 「……!」 席德反手拔出黑曜铁剑,挡下了白骑士的剑。 两骑士于咫尺之内双剑交锋,互相瞪视,令观众群情沸腾。 「师、师父他拔剑了!?不对,是不得不拔剑!也就是说,对方是他必须拔剑的敌手!」 「他真的是传说时代等级的骑士吗……!?」 「那到底是何方神圣……?」 天狐紧紧握拳站起,克里斯多福则大为震惊。 席德同时对战百余名妖精骑士,都未从拔剑,此刻却于第一招就已拔剑……这项事实代表将不知鹿死谁手。 观众凝视着席德与白骑士短兵相接,屏气敛息。 然后── 「呼──!」 白骑士有所动作。 他气劲一发,震飞席德,拉开距离。 并旋即随着残影踏步──自下段架式(骗位起势)凌厉挑斩。 碰撞声响起。 席德反手劈砍压制这招后,白骑士又迅速地交换左右双腿回转,流星赶月似地逆向直劈而下。 撞击之声连三响。 席德边退后,边挥开、挡下、化解白骑士的剑击。 白骑士气贯长虹地猛攻,不令人有喘息机会,刹那之际,他的身影朝左右模糊。 他立时绕至席德右方,凌厉短击。 瞄准席德握剑的右手手腕。 席德则转剑回刃,以剑格挡下,迸射出火花与金属声。 白骑士直接加强力道,压制席德的剑,试图提剑上挑── 啪! 席德却松手放剑,边旋转边蹲下。 白骑士锐利挑斩的剑,扫过了席德的上空。 唰! 席德用左手一把抓过掉下的剑,顺势运用旋转的力道,凌厉地扫过白骑士的下盘。 「飕!」的一声,剑压撕裂空气,引起龙卷风── 「──!?」 对方当然做出反应,凌空一跃,闪避席德的一剑。 他直接在空中前滚翻──着地。 再度与席德拉开十几公尺的距离。 然而…… 「!」 白骑士脚边已经划出一条雷迹── 随着霹雷轰声,席德化为闪光朝对方奔驰而去。 这是席德擅长的【迅雷脚】。 这等雷速步法与斩击── 「……!」 ──令白骑士顿时于眼前张开玛那障壁,彻底挡下席德的雷剑。 一阵更强的撞击声迸射而出,双方周围掀起无可比拟的剑压。 玛那与玛那剧烈互轧,隆隆炸裂。 然后,这股风压甚至吹至观众席,令观众胆颤心惊。 「……真有一手呢。」 席德用剑抵着坚固的障壁,感叹地说。 「…………」 白骑士则噤声不语。 仅无言地隔着障壁瞪着席德。 最后,席德跳离原地,白骑士也解除障壁。 这以时间而言,仅只数秒间的攻防。 不过,却是一段水准奇高无比的紧密攻防。 唯独此时,众人忘记所有派系鸿沟,甚至忘记眨眼地,睁大眼睛观看席德与白骑士之战。 这场天选骑士决定战,原本的意义虽然被三大公爵践踏了……但讽刺的是,此时却因为异国骑士,与原本不应存在这时代的骑士,重塑恢复了真正的意义。 然后── 于两名最强骑士互相睥睨之中。 席德恍然大悟似地盯着白骑士…… 以唯有白骑士能听见的悄声说: 「原来如此,我知道你的庐山真面目了。」 「!」 「我一直心想会不会是这样……但我刚才确定了,我认识你,我们以前曾交手过。」 白骑士闻言,出乎意料般顿时僵住,随即又轻蔑地回应: 「你在虚张声势。」 「是吗?」 席德放荡不羁地笑着,再度反手拿着黑曜铁剑,压低架式。 「那么,下一招就来『见真章』吧。」 「……!」 白骑士察觉到席德的进攻之势,也举起了剑,采用上段架式(顶位起势)。 「…………」 「…………」 两名骑士间弥漫着一股寂静。 敌我之间的距离约十公尺。 两人缓缓地以毫厘单位调整攻击距离。 这种眼神厮杀犹若能消磨灵魂一般,这是为了朝对方出招之时,得以先发制人。 观众默默观望,屏息凝气。 最终── 历经恍如度过永劫似的错觉之后。 双方身影突如其来地──消失无踪。 铿───────────────! 碰撞轰声,响彻云霄,火星咆哮,足以焚尽万象。 当两道闪光刹那交错之时──席德与白骑士原本相隔十公尺临敌对峙,双方位置却彻底对调了。 彼此呈现挥尽剑刃之姿,背对背地伫立,收招静止。 观众则甚至忘却呼吸似地,注视两人。 最终── 「哗啦!」的一声,席德的胸口裂出一条浅浅斜纹,血花迸溅而出。 然而,他却不在意伤势,别有深意地放肆一笑道: 「『见真章』了。」 下一秒钟。 啪啦……白骑士的全罩式头盔纵向裂出一道纹路。 头盔依从重力,从中裂成两半,直接掉落至地面。 唰啦! 突然之际,原本藏在头盔内的长长银发,如飞瀑般流泄而下。 席德不必回头,依旧背对着对方,深信不移地宣告: 「你的真面目就是……恩黛儿。」 「~~~~!」 白骑士心有不甘地狠狠咬牙。 没错,如席德所说,那张脸是── 「席德布雷泽,虽然可恨,答案正确。」 ──北境魔国的盟主,长相与艾尔文如出一辙的神秘少女──恩黛儿本人。 「恩、恩黛儿……!?」 「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艾尔文与天狐等认识恩黛儿的人,为之震惊。 观众当然也难掩错愕与困惑之情。 「没、没想到……白骑士居然是少女……」 「而且……那女孩……是不是和艾尔文王子有点像……?」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骑士──恩黛儿无视议论纷纷的观众。 沉默了一会儿后,转向席德,问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 「…………」 「我让芙洛菈施展的、隐瞒真身的伪装魔法很完美,现在没有人看得出我玛那的颜色,但为什么……?」 「是你的剑路。」 席德也边回过头,边爽快地回覆: 「我绝对不会忘记,曾交锋过的对手剑路。」 「真教人傻眼,也太超乎常人了。」 恩黛儿嗤之以鼻,低声嘟哝。 「不过……一段时间不见,你的身手提升了很多嘛……不对,有点不太对。」 席德以超自然视觉,仔细观察恩黛儿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施加伪装魔法的头盔碎裂,恩黛儿的玛那与方才相比,变得更容易感应。 尽管如此,还是相当难以察觉,却能掌握到一件事。 「你的存在好像逐渐变成异质的某种东西……有这种感觉。喂,恩黛儿……你那力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似乎骤然触动席德仍旧朦胧的传说时代记忆。 恩黛儿目前所散发的力量与气息。 席德在传说时代时,曾于某处感应与对峙过。 那究竟是……? 「喂,恩黛儿,你……你们暗黑教团到底有什么阴谋?」 「席德布雷泽,那不干你的事。」 恩黛儿冷言驳回席德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我的目的是你啊,我是来见你的。」 「……?」 「也罢,虽然这么早就曝露真身不在计划之内,但算了。 我是为了来见你,才忍受屈辱,装成那蠢货的家臣,你要觉得荣幸。」 「喔?来见我?虽然无所谓,但到底有何贵干?你好像也不是来找我雪耻上次那一战的。」 当席德纳闷地歪着脑袋时…… 「《闪光骑士》席德爵士,成为我的臣子吧。」 恩黛儿出人意表地延揽席德,连席德本人也稍微眨了眨眼。 接着,她对席德继续说: 「你弄错效命的君王了。你跟着艾尔文那种货色太暴殄天物了。为我效劳吧,我才是配得上你的君王。」 席德听见恩黛儿的话,暂时默默倾听后表示: 「恩黛儿,抱歉,我今生今世的主公……」 席德敛起双眸,打算委婉地拒绝恩黛儿……正当此时。 「拜托你。」 目空一切且傲不可当的恩黛儿,竟然发出类似恳求席德的哀求之声。 「……恩黛儿?」 「不准为艾尔文效忠……不准看着她……!」 缓缓地。 恩黛儿的情绪,缓缓地激昂奔腾起来。 「抛弃艾尔文那种货色,为我效命!看着我!只准你看着我!」 「…………」 「如果你生气我之前做的事情,我会道歉,也会反省!而且,芙洛菈也会设法解除你和艾尔文的契约关系!你不该透过艾尔文的玛那活下去,应该用我的!」 「…………」 「如果你愿意抛弃艾尔文,为我尽忠的话……我也可以为你献上我的一切喔!只要你希望的话,我愿意做任何事! 所以求求你!席德爵士……!求求你……!好不好!?」 恩黛儿竭力地恳求,席德则不发一语地注视着她。 那似乎并非谎言或玩笑,而是出自真心诚意。 虽然理由不详……但恩黛儿真心渴望席德。 「…………」 恩黛儿拥有与艾尔文如出一辙的长相,是奥卜司暗黑教团的至尊魔女芙洛菈尊为主人的神秘少女。 席德不明白,她为何会对艾尔文抱持如此激烈的恨意与竞争心态,并对自己那么执着。 『你明明是《闪光骑士》,为什么唯独不救我呢?』 以前恩黛儿说过的话浮现脑中。 席德终于领悟这句话的真实含意。 那恐怕是恩黛儿无意识间所发出的求救讯息。 意即──…… 席德阖上双眸,深呼吸。 最后,他睁开眼,笔直地凝视恩黛儿。 接着道: 「抱歉……但我今生今世的主公只有艾尔文一人,无法为你效命。」 「……!?」 这一刻,恩黛儿露出俨如见证世界末日的神情,席德想继续对她说: 「但我……」 『身为一介骑士,会拯救你。』 他试图把话说完……正当此时── 「呵呵呵……啊哈哈哈……」 恩黛儿却开始诡笑。 这种疯癫的笑法……犹若遭遇穷途末路,万念俱灰。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恩黛儿?」 「啊啊,什么嘛!说的也是!你果然会选艾尔文,不选择我!」 恩黛儿眼角噙泪,发飙厉吼: 「为什么!?为什么!?我和她明明一模一样!但为什么总是她获得一切,我却一无所有!?她受尽眷顾,我却无人问津!?够了!已经够了!都够了!」 砰! 这一刻,恩黛儿所穿的纯白盔甲,发出轰声迸裂四散,碎片射向四周。 之后,她浑身上下窜起黑暗玛那,恍如火山爆发……暗色玛那在背后形成双翼,气势奔腾地展开。 接着,黑色玛那如猛毒般传导于空间之中,转眼间侵蚀了现场布下的【不杀结界】,并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它。 众人不明所以,茫然不解。恩黛儿平时身穿的漆黑哥德风礼服,裙摆「唰」的一声延展开来,她举手伸向空中。 空中幽冥漫天,她伸手入内,拔出一把妖精剑。 那是漆黑妖精剑《黄昏》。 恩黛儿所持有的、世界最强的漆黑妖精剑。 「《野蛮人》!如果你不愿成为我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恩黛儿露出怒不可遏,却又隐约有些哀愁的神情,将剑锋指向席德。 「继续厮杀吧!我绝对不会把你交给艾尔文……!既然这样,至少让我亲手送你上路……!被我的凛冬拥抱而死吧……!」 忽然之间,恩黛儿所擅长的幽暗酷寒,俨如凛冬暴风似地滔天而起──将斗技场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以下。 她浑身上下迸发猖狂的杀气,与无边无际的黑色玛那。 当她彻底解除伪装魔法后,席德便察觉出某事。 如今恩黛儿……有些不同。 她与过去相比,有着迥然不同之处。 恩黛儿这个存在,即将转变为异质他物。 如此一来……将万劫不复。 「……放马过来吧。」 席德默默且不疾不徐地,举起黑曜铁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恩黛儿全身弥漫汹涌澎湃的黑暗,朝席德冲刺而去。 ──── 眼前展开一场次元迥然相异的世纪争锋。 恩黛儿于剑上凝聚幽暗酷寒,席德则于剑上凝聚轰鸣迅雷,两人以摧山搅海之势正面冲突。 恩黛儿所劈出的每一剑都挟带暗色寒气,使空气冻结,暴雪呼啸劲吹,逐渐于地面上凝结冰霜。 当席德高速地与之对决时,雷霆迸灿,闪光明灭,勉强清净祓除侵蚀现场的幽暗。 双方挥尽剑刃,提剑上挑,扫堂横斩,转剑回击,震回他剑,深入敌怀。 彼此于战场上纵横驰骋,接连出招。 两人酣战,缠斗不休。 剑刃的交锋撞击声,断断续续地回荡于斗技场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恩黛儿……!」 此杀戮战场彷佛光暗对垒,斗得天昏地暗,犹若人间炼狱。 恩黛儿宛如闹脾气的撒泼儿童,持续发动攻势,席德则面不改色地一一见招拆招。 另一方面── 「沃尔夫皇子……!」 位于贵宾席的艾尔文逼问沃尔夫: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何延揽她为自己的骑士……!?」 「这、这是指……什么意思……?」 沃尔夫试图别瞥开视线,艾尔文却揪住他的领口,拉回他的目光。 「少装蒜了!你看看她现在施展的力量!任谁都知道那是漆黑妖精剑!是禁忌的黑暗之力……!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她叫做恩黛儿!是北境魔国的盟主啊!」 「……!?」 「你不是要对抗北境魔国吗!?恩黛儿为什么会助你一臂之力!?你该不会是在算计我吧!?」 「鬼、鬼才知道……!」 沃尔夫也吼了回去。 「我也不知道白骑士是那种女人啊!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白骑士长什么样子……!」 「你……你说什么!?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 「你去问推荐白骑士当我家臣的人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到底是谁……!?」 「我之前说过了吧?就是给我制造人工妖精剑技术的魔法师……那女人最清楚白骑士的事了……!」 「魔法师?那女人……?」 艾尔文闻言,脑中瞬间拼凑出一个答案。 「是芙洛菈……!」 以这状况而言,位于沃尔夫背后的,无疑是奥卜司暗黑教团的至尊魔女芙洛菈。 这代表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占领王国咽喉──西方兰格萨要塞的帝国军帝诰骑士团,全都装备着人工妖精剑。 没错,也就是芙洛菈所制造出来的无色人工妖精剑。 芙洛菈行事万无一失,不可能做出对北境魔国不利之事,她不可能平白给予卓格尼尔帝国威胁魔国的力量。 艾尔文有股极为不祥的预感。 这样下去,不仅王国,连这片大陆上最大国卓格尼尔帝国也将发生惨剧──她如今如此坚信。 「沃尔夫皇子!现在马上以你的名义,派传令妖精去占领兰格萨要塞的帝国军……叫他们『放弃人工妖精剑,返回本国』!」 「啥!?」 「然后,你也赶快丢掉那把人工妖精剑!不然一定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憾事!」 「艾尔文王子!你在说什么蠢话!?」 沃尔夫情绪激动起来。 「你怕了吗!?就算你再怎么舍不得自己的国家,事到如今,也不可能照你说的去做吧!?」 「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了!你根本搞不懂状况!搞不懂芙洛菈那魔女有多心狠手辣、惨无人道!人工妖精剑既然出自她手,就极为危险!人类不可碰触!」 「可恶,艾尔文,你给我闭嘴!」 一旁的三大公爵六神无主,手足无措,沃尔夫则反揪起艾尔文的领口,厉声道: 「喔,这样啊!你该不会害怕我的白骑士的力量了吧?你开始认为你自豪的席德布雷泽快输了吧?」 「不是!不是那样!而且,恩黛儿根本就不是你的骑士──」 「那是我的骑士!」 沃尔夫不愿面对现实,振振有辞地道: 「我不认识什么恩黛儿!那家伙是白骑士!是我的骑士!是为我打造霸业,世界最强的骑士!所以她是能赢得天选骑士决定战,为我夺来这国家和你的忠臣!区区女流之辈不准命令我──!」 沃尔夫这么喊道。 他握住腰际的人工妖精剑,狠瞪着艾尔文。 「你还要继续说这种话吗……」 不行。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沃尔夫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 不对,抑或……他或许从一开始就神智不清了。 总而言之,艾尔文直觉地认为目前分秒必争。 必须尽早让帝国军解除人工妖精剑的武装,否则将酿成无从挽回的局面。 然而,具备能向帝国军发号施令之地位的沃尔夫处于这种状态,根本无计可施。 (我到底该怎么办……!?) 伊莎蓓拉不在场。 她说今天有绝对抽不开身的仪式,今天一整天无法陪在自己身边。 沦为叛徒的三大公爵明显无能为力,单纯诉诸武力的话,任凭布雷泽班同心协力,也不及装备人工妖精剑的沃尔夫。 (该怎么办……?) 艾尔文哀求似地,望向在中央场地血战的席德。 恩黛儿的猛攻势如破竹。 幽冥寒气无穷无尽地涌现,为吞噬席德而翻腾肆虐,阴森呼啸,席卷而至。 冻结的无限剑击伴随寒气,攻向席德。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无论怎么偏袒地判断,席德都屈居劣势。 毕竟,仅只双剑交锋,幽冥寒气便能透过剑击传导,逐渐冻伤席德。 席德的身体慢慢冻结,动作愈来愈缓慢。 那让人一筹莫展。 无论席德有多么矫捷灵敏,有多么健壮顽强,都无济于事。 恩黛儿的幽冥酷寒是一种无敌之力,能平等地赋予附近森罗万物死之冻结。 恩黛儿的攻势锐不可当,导致席德似乎即将遭她压制。 (恩黛儿……一阵子不见,到底怎么练成这种实力……?不对,话说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谜团与疑问无穷无尽。 然后,席德即便居于颓势与逆境,仍旧竭力奋战。 纵使面对常人早已一蹶不振、放弃决胜的绝境,他依然平静地意欲达成对艾尔文立下的骑士誓言。 既然如此── (我能做的就只有……相信席德爵士……相信我的骑士而已!) 艾尔文下定决心道: 「沃尔夫皇子,吾以崇高真命圣王亚瑟之嫡系传人──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之名在此立下全新誓言。 假使吾的席德爵士落败……吾将彻底成为汝之物,身心共同效忠于汝,成为一名被汝拥入怀中、染上汝颜色的女人。 不过,如果……席德爵士获胜,荣登天选骑士的宝座时,汝必须承认吾为一国之君,并销毁所有帝国持有的人工妖精剑,汝意为何?」 沃尔夫听见艾尔文的提议后──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不怀好意地笑着。 「输掉后,你可别奢望能够耍赖喔。」 「君无戏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我接受!」 沃尔夫扬声大笑。 毕竟,对他而言,没有比这更有利的赌局了。 沃尔夫的白骑士,明显凌驾于席德之上,目前也即将战胜席德。 既然如此,仅凭在此另结约定……艾尔文──不对,艾尔玛公主便将确实成为自己的禁脔。 沃尔夫坚信自己将得胜,放声高喊: 「来,杀吧!白骑士!宰了席德布雷泽──!」 另一方面,艾尔文仅笔直地注视着席德。 「……席德爵士……」 于是…… 席德与恩黛儿惊心动魄的激战,持续进行── ──── ──好冷。 斗技场内极为昏暗──且寒冷。 目前明明是初春午后,却宛如凛冬暗夜。 雪花漫天飘零,厉风激烈翻腾,狂风暴雪飒飒肆虐。 盘踞幽蔽现场的黑暗吞噬了光明,若无负责照明的鬼火妖精飘摇照耀,将天昏地暗到看不清场地状况。 观众席间的人群吐出白色气息,挥除头顶与身上的积雪,因足以伤害灵魂的酷寒瑟瑟发抖。 这全拜恩黛儿剑中所无尽产生的幽冥寒气所赐。 就连位于远离中央场地的观众,也因为这天寒地冻而颤抖。 而中央场地,更宛如恸哭冥河一般的寒冰地狱。 「呼──……呼……」 席德吐出白色气息,反手持剑,与恩黛儿对峙。 「…………」 另一方面,暗色暴雪中央──恩黛儿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席德。 两人暂时怒目互瞪──最终,彼此又如烟霞般消失,留下残影。 敌我的攻击距离瞬间消失。 雷光与幽冥交错。 击声撼动斗技场内。 冲击力道使得场内积雪漫天飞舞。 席德与恩黛儿战得冰雪四溅,屡次以惊人速度与威力仗剑交锋── 最终── 「──!?」 席德被恩黛儿的剑压震飞,跳跃两三步后退。 「……唔。」 接着,他忍住不屈膝跪地,凝视着对方。 席德果然彻底屈居劣势。 自交战开始后,时间经过愈久,席德的动作就愈迟缓。 这也是天经地义的。 「席德爵士,真遗憾呢,我的幽冥寒气是死之凛冬……不只能冻结物体,还能随着热能,一同彻底夺走生者的生命力(玛那)喔。」 恩黛儿用手指沿着自己的剑身轻抚而过,勾起嘴角,得意洋洋地宣告。 「你也懂吧?在这片死之凛冬中战斗,愈是打长期战,你的生命力就会自动散失,变得愈来愈弱。」 「好像是这样呢。」 席德隐约有些苦涩地望着自己的手。 上面紧紧结了一层薄冰,进而冻结。 「流经我体内的血液已经冻结了一大部分,完全无法动弹只是时间问题。」 席德擅长的维元,是一种自呼吸与血流中燃炼玛那的功法。 意即,他的身体继续冻结下去的话,维元将愈变愈弱。 简单而言,恩黛儿的漆黑妖精剑是维元术者的天敌──对席德而言,可谓他的克星。 「我先说了。即便如此,你也是很了不起的怪物。一般妖精骑士光是直接接触到我的幽冥寒气,就会当下全身冰冻致死呢。」 「…………」 「总而言之,我以前还无法得心应手地施展自己『真正的力量』,所以才逊你一筹……但如今可不一样了。」 恩黛儿笔直地瞪着席德。 「我目前『真正的力量』觉醒到相当程度了,不可同日而语。」 「…………」 「席德爵士,是你输了。我的死之凛冬已经彻底宰制现场了,就算厉害如你,无论之后如何挣扎,也无法颠覆劣势。」 「…………」 尽管如此,席德依旧默不作声,持剑盯着恩黛儿。 恩黛儿平淡地说: 「唉,席德爵士,你……会死喔,会死掉的喔。」 「…………」 「话先说在前头,我的幽冥寒气还不止这点本事。我是因为不想杀你,才手下留情,你都不懂吗?」 「…………」 「只要我有心,幽冥寒气的威力还能上升,我的本领可不只这样。不过,你……已经无路可退了,对吧?」 结果,恩黛儿垂下原本摆出架式的剑……盯着席德。 她露出犹若遭人抛弃的小狗般的眸光,直勾勾地凝望席德说: 「我再对你说最后一次,席德,成为我的骑士……」 「…………」 「抛弃艾尔文那种货色,陪在我身边。求求你,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恳求了。」 恩黛儿无助地恳求。 「抱歉,我办不到。」 席德摇了摇头。 「我说过很多次,我今生今世的主公就只有艾尔文一人。」 「这样啊……」 恩黛儿闻言,落寞地垂下头去。 脸颊上留下两行清泪,又旋即冻结,化为冰晶消散。 然而,席德又对沮丧落泪的恩黛儿说: 「不过,如果你向我寻求某种帮助的话……我身为一介骑士,发誓将拯救你……『骑士不语虚诳』。」 「……!?」 结果,恩黛儿瞬间猛然双眸圆睁。 最后,她愤怒得颤抖,怒不可遏地瞪着席德──厉声吼道: 「吵死了……闭嘴、闭嘴、闭嘴……!事到如今,不需要你同情或怜悯我……!说那种违心之论……!」 「恩黛儿,我……」 恩黛儿朝席德举起了剑,打断对方语尾未落的话语,情绪激动,滔滔不绝地道── 「够了!我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我的!那我就硬把你留在我身边!不会交给艾尔文!才不会把你交给她……!」 她如闹脾气的幼儿般哭叫。 双手持剑,高举过头──喊道: 「汝乃司掌死亡之黄昏幽冥,无处不及──!」 这一瞬间…… 更加凄冷的幽冥寒气盘踞于空间之中,瑟瑟呼啸。 黑暗无穷无尽,奔腾旋绕,掀起猛烈无比的狂风暴雪。 这股酷寒与过去无法相提并论。 世界的热能被更进一步剥夺,气温急遽下降,毫无极限,令人不禁认为至今为止的寒意恍若春天;世界的热能被进一步夺走,气温不断地下降下降再下降── 恩黛儿附近突起冰柱,发出哔剥声响。 它们不断延伸,俨如多根耸入天际的尖塔。 场地逐渐被浓密的幽暗与冰雪所封闭禁锢── 「这、这该不会是……极致祈祷!?那就是恩黛儿的极致祈祷……!」 「真的假的!?居然在这时候出招!?」 位于观众席的天狐等人发出惨叫。 「难、难以呼吸……!竟然连这边的空气也冻结了……!?这是何等力量……!」 露易丝苦闷地挣扎。 所有观众都因为恩黛儿异乎寻常的力量,骇然惊恐。 而当此时,她的力量与寒气逐渐无边无际地提升── 「──挥舞凄冷寒剑殛戮熙春──」 恩黛儿慢条斯理地念出一字一句,有如在命令这个世界本身。 她以古妖精语继续念着祈祷文。 气势磅礴的酷寒逐渐激昂高涨。 任谁都以灵魂感应到了,不能让她念完那段祈祷文。 然而,已经无人能够阻止。 光是靠近那阵势若摧枯的寒气,绝对会毙命。 面对这种酷寒,恐怕连席德的雷电也会惨遭冻结。 目睹这种绝望的光景── 「…………」 ──席德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恩黛儿。 接着── 「──为三千世界铺展极夜凛冬──……!」 当恩黛儿的祈祷终于完成之时。 幽冥寒流以她为中心,猛爆地扩散开来。 无可匹敌的深邃黑暗,足以冻结一切生命。 犹若将舔尽世上每一寸土地似地扩散侵蚀。 那急如星火,势不可当,凛冽地覆盖屏蔽森罗万象。 这是一种全方位全空间的攻击。 无法闪避抵挡,甚至无法逃离。 一旦发动,即等于胜利,是一种必中必杀的死亡空间。 席德束手无策地被幽暗酷寒所吞噬。 「师、师父──────────────────!?」 天狐悲痛的惨叫,回荡于斗技场之中── ──── 终章 王者资质 「这、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位于伽维尼亚城某处,圣灵降临祭仪式堂。 伊莎蓓拉惊讶的叫声,响彻其中。 「这、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 里贝菈等聚集于此地的《湖畔仙女》半人半妖精们,皆脸色铁青,注视着位于众人中央的祭坛。 该处摆放着……古龙巨角、人类头颅、贵尾人之尾、巨人族眼球、半人半妖精鲜血……等形形色色耸人听闻的物品。 祭坛前一刻还摆放着其他物品,却不知何时被替换成这些东西。 祭坛上被施展了操弄认知的伪装魔法──而且,水准高到甚至足以欺瞒伊莎蓓拉这等魔法师。 意即,她们以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物品作为催化剂,举行了今年的圣灵降临祭仪式…… 「伊莎蓓拉族长……这好像是活祭品……而且……总觉得……光看就不舒服……这、这太异常了……」 里贝菈战栗不已,望向摆放于祭坛上的骇人祭品。 众人有种奇妙的错觉……宛如唯有摆放祭品的祭坛笼罩于黯淡幽暗之中……彷佛能听见被宰杀作为祭品的牺牲者的苦闷与怨恨之声。 光是直视,便让人自然不寒而栗。 伊莎蓓拉以超自然感应力察觉到,这些祭品的真正意涵。 「这……莫非是……anthe-tasithe(反奉献)!?」 「伊、伊莎蓓拉族长!您知道什么吗!?」 伊莎蓓拉额上冒出冷汗,对提问的里贝菈点了点头说: 「这是精制用于魔法仪式的催化剂的禁忌邪术,这种魔法……借由重叠成千上百个同种物品后,再使之合而为一,能大幅提升奉献给仪式的祭品无相价值。」 「唉!?那、那这是……!?」 里贝菈胆颤心惊,远离摆放祭品的祭坛。 「对,这些每一项,都是牺牲了数不尽牺牲者所做成的祭品……绝对不能碰触喔。上面的诅咒过强,会让人魂飞魄散的。必须尽早解咒……!」 连伊莎蓓拉也感到紧张与错愕,远离祭坛一步。 「不过,居然能精制这等灵格的活祭品……准备这些的人到底历经多少杀戮,制造出多少牺牲者……?」 「而且,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祭坛上!?我、我们准备的,明明是平时进献给圣光妖精神的供品啊……!?」 伊莎蓓拉听见里贝菈这么说后,猛然惊觉。 「该不会……」 接着,她紧挨着地板上的庞大魔法阵,加以检查。 结果…… 「骗人……被篡改了……?」 她为之愕然。 「虽然经过巧妙的伪装……但魔法阵不知何时,遭人窜改成其他内容了……!」 「什……!?」 「这样就不是供奉圣光妖精神的圣灵降临祭了……!这次圣灵降临祭所供奉的是……!」 接着,伊莎蓓拉站了起来,向附近的半人半妖精下达指令: 「派出传令妖精!立刻告诉『上面』中止天选骑士决定战!」 「唉!?」 「快点!这样下去会酿成无法挽回的憾事……我有这种预感!」 接获伊莎蓓拉指令的半人半妖精,纷纷派出传令妖精。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 黑暗突如其来地盘踞于仪式堂内各处…… 出现无数物体,有如自幽冥中渗出一般。 那是全身包裹漆黑破布的亡灵剑士──幽骑士。 幽骑士现身之后,随即以那外观难以想像的敏捷动作── 斩!斩!斩! 全数歼灭了即将前往「上方」的传令妖精。 「啥!?北境魔国的诅咒尖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里贝菈吓得魂不附体。 半人半妖精见敌兵骤然现身,陷入混乱之中。 「唔!我们太晚察觉到了……!」 伊莎蓓拉咬牙切齿,从腰际拔出法杖,以杖尖瞄准无止尽地从幽暗中现身的幽骑士,开始咏唱言灵── ──── ──另一方面,此时此刻。 位于圣灵神前斗技场上,自恩黛儿的极致祈祷所诞生的「白色黑暗」,终于雪霁天晴。 地狱寒流过去,渐趋平缓。 接着,于寒流源头。 中央场地的中心处── 「…………」 席德凄惨地被冰封于巨大冰块之中。 无论怎么看都已经毙命。 人处于这种状态中,不可能还活着。 「师、师父……!?」 「怎、怎么会……骗人……!」 天狐等布雷泽班学生,一脸绝望地呐喊。 「怎么可能……席德爵士……居然输了吗……?」 露易丝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为之震惊。 「喂、喂……帝国的骑士……赢了唉……?」 「也就是说,我们变成帝国的……?」 「今、今后会变成怎样……」 民众也因为担忧与混乱而摇摆。 除了哀叹失去自己最后的一缕希望之外,别无他法。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赢了!我赢了!」 沃尔夫也发出欢声。 「什么《野蛮人》嘛!什么传说时代的最强骑士!根本就不怎么样嘛!?艾尔文,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你已经是我的了……!呵呵呵,你这野丫头,我要好好调教你……!!」 此时──在场所有人都认为席德已经落败。 布雷泽班的学生、观众、骑士、三大公爵、沃尔夫。 每一个人。 然后,景仰席德的人无法直视这悲惨的现实,纷纷别过眼去。 然而── 「…………」 唯有艾尔文。 唯有艾尔文本人,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中央场地上的席德。 唯独她一人坚信不移地注视着他。 (因为……席德爵士向我发过誓了。) 接着── 「结果……变成这样了……」 恩黛儿牢牢盯着沉睡于冰中的席德。 当下毙命。 甚至不必确认。 一旦惨遭由幽冥寒气所创的永世冰柩所禁锢,任谁也无法存活下来。 所有生命力将瞬间被彻底夺去,沦为一具空壳── 「你明明也知道……和现在的我交手会变成这样……」 恩黛儿踉跄地走向冰块中的席德。 她凄楚且悲痛地凝视着席德。 「回想起来……故事中的你总是这样,你总会为了自己的主公和应守护的百姓,舍命奋战到最后一刻。 不过,你所守护的人之中,却没有我……因为我……」 然后…… 恩黛儿轻轻地用手抚摸冰块。 再将脸紧紧地贴在上面说: 「不过没关系……虽然变成这样,但你是我的了。我会一直陪在永世不变的冰块中的你身旁。 没错……我们今后将永不分离……就算世界毁灭……」 她这么说。 独自悄声低喃……正当此时── 怦通。 席德绝无可能持续的心跳声。 隔着冰块传了出来。 「……唉?」 这使得恩黛儿骤然惊觉,抬起头来──下一秒钟。 喀啦────────────────! 冰块忽然一分为二,碎裂四散。 「呀啊!?」 恩黛儿急忙往后跳,并见到── 「喂喂喂,不要随便敲响比赛结束的铃声啊。」 席德劈下右手手刀,弓身蹲在地上。 「为、为什么!?中了我的极致祈祷,不可能还活着──!?」 「但我偏偏还活着啊。」 席德扭动颈部,嘎吱作响,站了起来。 「这只是表示……寒气还不足以停下我的心脏。」 仔细一看,席德原本处处冻结的身体,已经彻底恢复原样了。 他浑身上下充满着原本理应被剥夺殆尽的生命力。 「骗、骗人……为什么……?」 恩黛儿见到席德起死回生,显得惊慌无措。 「小事,这很单纯,这场仗从一开始就是『忍耐大赛』。」 「忍、忍耐大赛……?」 「对,没错。」 席德左右伸腿,揭晓谜底: 「你的幽冥寒气的特质的确很棘手,会冻结剥夺靠维元燃炼出来的玛那。 而且,你总是毫无破绽地环绕着幽冥寒气,攻守俱备,我以维元为战术核心,根本没有有效攻击的方法。 毕竟,如果我没有维元,就只是一个千锤百炼的人罢了。」 「……!?」 「那该怎么办呢?就等你用尽力量,实力减弱即可。」 「啊……」 「所以我燃炼最基本的维元,只固守心脏,幸好我的血是『圣人之血』,拥有强力克制黑暗的抗性,更别提身体中最能聚集血液的心脏了,只要心脏能跳动的话,我就能顺利燃炼维元。」 「啥……唔……那是怎样……?那、那种事……」 恩黛儿听见席德远远超乎想像、非比寻常的实力,吓得六神无主,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席德则平静地询问她道: 「好了,恩黛儿,你用了极致祈祷了吧?就算你实力提升了,但用了极致祈祷……而且动了真格,应该消耗了不少玛那吧?」 「唔……啊……!?」 或许被对方说中了,恩黛儿无言以对。 「如果你刚才不抓狂,慢慢地削弱我的玛那,你还有三分胜算呢,但现在已经是零了。」 「胡、胡说八道……!?我要让这世界笼罩于黑暗之中,怎么可能会输……!」 恩黛儿愤恨地瞪着席德,举起自己的妖精剑道: 「不管几次……不管几次我都会把你变成冰块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杀气腾腾地咆哮。 幽冥寒气再度以她为中心,开始盘旋。 不过──她目前才施展完极致祈祷。 寒气的威力与气势皆──明显地比刚才虚弱。 「喝!」 席德气势汹汹地一喝,轻而易举地吹散了,她所卷起的幽冥寒气。 「……啥……!?」 恩黛儿依旧持剑摆出架式,却显得错愕。 「恩黛儿,结束了。」 呼──席德的呼吸,瞬间爆炸性地燃烧维元。 心脏怦通一响,用力跳动一下,将如岩浆般沸腾澎湃的鲜血循环至全身上下。 更强劲的玛那高涨于席德的身上── ──这一刹那…… 一缕雷迹「唰啦」鸣响,划过地面。 席德化为一阵闪光,沿着奔雷轨迹,神速疾驰,伸出左手将所有幽冥一劈为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恩黛儿甚至无从反应。 她束手无策地被奔腾的闪光震飞,弹向空中── ──── 鸦雀无声……四下俱寂。 恩黛儿瘫软地倒地。 席德则在她另一侧呈超前倾姿势,挥尽左臂,收招并维持戒备。 唯有划过场地的一缕雷迹溅出光焰残渣,迸烁轰鸣。 他自九死一生的绝境精彩逆转。 何谓最强骑士?何谓天选骑士? 这幅画面如同绘画的一幕,明确地宣示答案。 「「「「…………」」」」 在场众人一时之间哑然失声。 茫然忘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画面入迷。 不过,最终…… 当观众逐渐理解,席德荣登天选骑士宝座后──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现场爆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之声── ──── 「怎、怎、怎么会……!不可能……!」 沃尔夫不停颤动。 「唔、啊啊啊……」 「怎、怎么会……」 「骗、骗人……这是骗人的……!」 三大公爵瑟瑟发抖。 「胜负已定。」 唯有艾尔文冷静地宣告。 「沃尔夫皇子,这样席德爵士就是天选骑士了,意即,此乃王国骑士优于帝国骑士的最佳例证,既然如此,就请汝遵守君王间的约定吧。」 「唔、唔唔唔唔……!?」 「首先,汝须承认吾为一国之君,然后,放弃所有人工妖精剑,让帝国军从兰格萨要塞撤兵,可以吧?」 履行双方事前订定的契约。 艾尔文向沃尔夫提出基于约定的天经地义要求后── 「别、别开、别开玩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沃尔夫忽然开始耍赖。 「我、我不承认……我不承认这种结果……!王国是我的……!艾尔文!你是我的人!」 「皇子,别不服输了,你打算违反君王间决定的誓约吗?如果你这么做,帝国皇室就会尊严扫地,沦为这片大陆所有国家的笑柄。」 「再、再说,那白骑士是谁!?我、我不认识那骑士!那女人不是我的骑士!所以这场比赛无效,无效!」 「这根本狗屁不通!」 「而、而且!你今后打算怎么办!?你以为没有我的庇护……没有帝国的力量,国家能撑得下去吗!?由你这女流之辈!?和我的帝国与北境魔国为敌……你真的以为你能守护这王国吗!?」 「我都已有觉悟了。」 艾尔文毅然决然地说。 她的身影威风凛凛,神圣尊贵。 散发出「王者风范」。 「唔……啊……!不、不对……你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沃尔夫念念有词地嘟哝。 艾尔文则无视他……往前走去。 她站到露台前端,向周遭的观众──王都居民喊道: 『竖耳倾听吧!』 驻守于露台的风精,将艾尔文的嗓音,传送至所有观众的耳中。 忽然之间,原本因席德获胜而鼎沸不绝的观众,安静了下来。 艾尔文看着下方的观众们,堂堂正正地宣言道: 『天选骑士出炉了!是吾的首席骑士,名为席德布雷泽!他是自传说时代起死回生的最强、最杰出的骑士──《闪光骑士》席德爵士! 席德爵士遵从吾之王命,在圣光妖精神尊前,彻底证明了王国骑士优于帝国骑士一事! 然后,众所皆知,我伽维尼亚王国借由这场胜利,得以屏除卓格尼尔帝国的控制,争取到自由了! 伽维尼亚王国不会屈服于卓格尼尔帝国!也不会屈服于北境魔国! 吾等永生永世皆为自由的子民!绝不会沦为强国的奴隶或家畜! 吾在此郑重宣告!当吾命未终前,都会守护这国家和百姓!吾以伟大的圣王亚瑟之嫡系传人──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之名发誓!』 艾尔文宣誓道。 令民众露出彷佛见到希望之光的眼神,开始注视着她…… 『伽维尼亚的百姓们,别被骗了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吼声浇熄了民众的热度。 是沃尔夫。 『你们忘了吗!?艾尔文不是男人!是女人啊──!』 民众听见沃尔夫的纠正后,猛然惊觉。 『你们以为女王可以守护你们,不受北境魔国的威胁吗!?在没有我的庇护……在没有帝国的庇护之下!? 我可是特地为了拯救你们王国百姓而来的啊!?你们打算奉女流之辈为王,藐视我的好意吗!? 你们为什么不懂把艾尔文王子──不对,把艾尔玛公主嫁给我,加入卓格尼尔帝国的庇护下,才是最好的选择呢!?』 结果,民众的心理立刻笼罩起担忧的黑影。 而宛如煽动民众的不安,继续落井下石一般── 『如沃尔夫皇子殿下所言!艾尔文王子不是男人!是女人!』 『她不可能胜任代替先王亚尔铎的重责大任!』 『女子不得为王!这是我国的守则!我等应当遵循守则!』 三大公爵拼命地纷纷呼吁百姓。 ──自己有多么正确。 ──沃尔夫皇子与卓格尼尔帝国有多么强盛,目前的伽维尼亚王国有多么脆弱。 ──上古守则是多么应当遵循的重要规范。 沃尔夫与公爵们,口沫横飞地向观众席呼吁。 听他们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百姓间弥漫出这情绪与气氛。 没错,女子不得为王。 这是下意识存在于伽维尼亚人民心中,根深柢固的观念……是一种常识。 犹豫之情顿时于在场民众间散播开来。 可以奉女儿身的艾尔王为自己的君王吗? 不如……归顺帝国麾下,是否比较好呢? 守则,守则,守则。 上古禁忌守则,令百姓的热情逐渐冷却。 在艾尔文身上看到希望之光的民众,逐渐恢复神智。 然而── 『上古守则又怎样!?』 一道宏亮的嗓音,再度撼动百姓的灵魂。 那来自于站在场地中央的席德。 他平时总是温和冷静,难得提高音量发言。 他的嗓音──嘹亮通透。 『那又怎么样!?害怕且迷惘的人啊!回想起来吧!吾等君王──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过去已经多次证明过了! 是谁为了守护人民,免于巨龙荼害,而率先拔剑!? 是谁为了守护独一无二的朋友,拔剑挺身对抗黑暗!? 又到底是谁为了守护这国家的百姓……日日夜夜转战各地,对抗威胁这国家的猖獗歹徒、暗黑阵营和妖魔的呢!? 吾等君王已经多次证明了!证明她拥有济弱扶危的高亮气节,以及舍身为人而战的精神!』 席德的发言。 使得聚集于现场的民众── 使得聚集于现场的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候补骑士── 脑中鲜明地浮现出,艾尔文过去总是为了他人仗剑相助的身影。 然后,不知为何,众人依稀目睹自己未曾见过的圣王亚瑟的身影……与艾尔文两相重叠。 『这么崇高的精神和行为!坚强的灵魂!无论艾尔文王子殿下是谁……无论她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 我在艾尔文身上见到往昔吾主圣王亚瑟的身影! 因此,我在此发誓! 拥有王国最杰出骑士称号「天选骑士」的席德布雷泽! 我所效命之主非国王宝座!我要向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的意志和灵魂宣誓我永生永世的忠诚!』 他这么说。 席德在百姓众目睽睽之下,郑重地向艾尔文屈膝下跪。 接着,他跪着说: 『我再问一遍!吾等同胞!伽维尼亚王国的百姓和骑士啊! 汝等所崇敬效命之人为何!?是生锈发霉的古老王冠和宝座吗!? 还是──为了开创未来,愿意仗剑而行的君王灵魂光辉呢!?』 席德这么说。 使得在场的民众与骑士…… 「艾尔文王……」 不知由谁先这么低喃。 「艾尔文王……」 「……喔喔……艾尔文王……」 此起彼落。 百姓如同着魔似地盯着艾尔文。 开始恍若呓语一般,反覆尊称艾尔文为「王」。 最终── 「「「「艾尔文王,万岁──────────────!」」」」 声浪化为海啸,席卷在场所有民众。 艾尔文接受百姓与骑士的声援。 平心静气地凝望着,在中央场地对自己下跪的席德。 「你是我的骑士……真是太好了……」 而不知是否听见,艾尔文的轻语── 「…………」 ──席德跪地低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现场局势迅速底定…… 正当此时── 唰啦! 艾尔文背后传来拔出妖精剑的声响。 「我不承认……艾尔文,我不承认……!」 沃尔夫拿着人工妖精剑,朝艾尔文摆出架式。 「沃尔夫皇子,你疯了吗?」 艾尔文不为所动,不疾不徐地转过头去。 「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蠢货……其实天选骑士决定战根本无所谓……!无所谓……!」 沃尔夫用剑指着艾尔文的鼻尖,这么狞笑道。 「喂!你们三个!还愣在那里干嘛啊!」 接着,三大公爵听见沃尔夫的喝斥后。 也惊慌地纷纷拔出了剑。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承认……我不会承认的……!」 「我们不会承认的……像你这种蠢材来当王……!」 仔细一看,他们拔出的并非妖精剑。 而是人工妖精剑。 那恐怕是当他们倒戈沃尔夫阵营时,蒙沃尔夫所赐的武器吧。 他们以颤抖的手将之对准艾尔文。 一对四。 而且,所有人全都拿着强大的妖精剑。 「呵哈、呵哈哈哈哈……!怎样,情势逆转了!你懂了吧!?和天选骑士决定战根本无关,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了……!」 「…………」 「毕竟,我拥有力量!人工妖精剑!帝诰骑士团!服从于我的三大公爵!还有王国咽喉兰格萨要塞……! 傻瓜!在这种状况下,你以为我会乖乖收手吗!?」 「…………」 「我只是配合你这女流之辈,稍微来场余兴节目罢了!不过,余兴节目已经结束了……接着是展现真王实力的战斗……!哈哈哈哈哈……!艾尔文,我要攻陷你的国家……在你哭着道歉之前,都要狠狠蹂躏王国……!」 沃尔夫目露炯炯凶光。 「……住手,你们已经输了。」 艾尔文方才都默默聆听,如今沉痛地摇了摇头道: 「如果汝展现诚意的话,吾身为一国之君,将以礼相待,但既然汝毁弃君王之约,执迷不悟的话,吾也不会纵容。」 「哈!?你在逞强吗!?在虚张声势吗!?」 「这不是在逞强或虚张声势,只是阐述事实,而且──」 她对沃尔夫身后的公爵们说: 「汝等叛离使人遗憾,不过,吾仍未忘记汝等自先王之时,便为这国家效力之恩,如果汝等现在对吾宣誓尽忠……」 「吵、吵死了!你嘴巴上那么说,但打算逮捕我们处死吧!?」 「我不会被骗……不会被你骗的……!」 「我不会把这国家交给你这种人!才不可以交给你!这国家是我们的……!」 沃尔夫、杜兰德公爵、欧铎公爵、盎撒洛公爵,都充耳不闻艾尔文的规劝。 「这样啊。」 艾尔文哀戚地垂下双眸,吁出一口气。 接着…… 「艾尔文……!你是……我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沃尔夫彻底丧失理智,朝艾尔文举起了剑── ──这一刻…… 落雷。 一道紫电忽然劈至他的剑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沃尔夫全身遭电击疯狂啃噬,震飞撞上墙壁。 艾尔文侧目瞥了他一眼,怜悯似地说: 「你忘了吗?能保护你的白骑士已经被击败了,这国家里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席德爵士了,沃尔夫皇子……你已经是一名人质,区区俘虏而已。」 仔细一看。 「吾王,您平安无事吗?」 席德不知何时现身,守护在艾尔文的面前。 「嗯,辛苦了,汝战功赫赫,有劳了。」 接着── 席德盯着向艾尔文刀剑相向的三大公爵道: 「好了,你们还要打吗?要试试看……能否用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手,伤吾主一根汗毛吗?」 三大公爵宛如被蛇盯上的青蛙。 除面色铁青,瑟瑟颤抖之外,别无他法。 人工妖精剑,虽然给予他们兴奋颤抖的力量……尽管如此,他们却无法想像自己战胜席德的画面。 在这种情势之下── 「艾尔玛……!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人……!」 浑身烧焦的沃尔夫站了起来,面容狰狞,再度举起了剑。 席德则将手放在腰后剑柄之上。 艾尔文制止了席德,悲戚地询问: 「为什么?」 结果,艾尔文直到最后一刻……也无法理解沃尔夫究竟为何,这么执着于得到自己。 「闭嘴……你……是女人……!万万不得为王……!」 「无论汝怎么说……吾将以一国之君的身分活下去,这无关乎有无实力,或先王遗志,是吾凭自己的意志和选择……这么下定决心的。」 「不对!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沃尔夫彻底沦为撒泼幼儿般,鬼吼鬼叫。 「《野蛮人》席德布雷泽……!这……这都是你这王八蛋害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他将剑举至上段架式。 意图朝席德解放人工妖精剑的威力──正当此时── 圣灵神前斗技场内,四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 「……啥!?」 艾尔文定格在原地。 到底突然发生什么事了? 手持人工妖精剑的三大公爵,忽然剧烈地痛苦挣扎,毫无一丝前兆。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这是什么啊!?」 「被、被吸走了……!?要被某种东西吸走了……!?」 「救、救命啊!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于艾尔文面前。 三大公爵体内某种东西,急速地流进人工妖精剑中……瞬间将剑身染成一片漆黑。 同时之间,三大公爵已无力抢救的速度瘦弱干枯──彻底化为一具干尸,身体变质为白色。 最终,他们化为盐柱……原地崩塌坍落。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沃尔夫当然也非例外。 不仅如此,连配置于他附近或斗技场各处的沃尔夫麾下骑士,也无一幸免。 众人接二连三地枯瘪,化为盐柱,一一崩毁。 席德顿时以超自然视觉,看穿这现象的真相。 (生命力被那把剑吸走了……?) 因此,在持有人工妖精剑的人之中,拥有最强生命力的沃尔夫留到了最后……但如今他也瘦瘪得判若两人,迟早将一命呜呼。 「沃、沃尔夫皇子……!」 艾尔文无法漠视,试图把手伸向痛苦挣扎的沃尔夫。 「艾尔文,不行,别碰他,你也会被吸干的。」 席德动手制止了她。 艾尔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沃尔夫迎向死亡。 「艾、艾尔……尔文……我、我……只是……希望……你……啊……啊……」 哗啦……沙沙沙…… 不久之后,沃尔夫依然沦为盐柱,消逝殆尽了。 「…………」 艾尔文放下伸到一半的手,沉痛地垂下眼眸。 铿锒。 变得漆黑的人工妖精剑滚落地面。 那俨如漆黑妖精剑。 然后── 会场民众因惊愕与恐惧而战栗,不知究竟发生何事。 人工妖精剑却自动飘向空中──凌空舞动。 不仅如此,更有无数漆黑人工妖精剑自遥远西方彼端,恍如黑色流星雨般地飞来聚集。 (西边……?占领兰格萨要塞的帝国军……帝诰骑士团好像全部都配发到人工妖精剑……那该不会是……!?) 艾尔文咬牙切齿,仰望上方,人工妖精剑则在上空规律排列,描绘出一漆黑圆阵。 接着──…… 「好了,时机已至。」 一道莫名嘹亮的嗓音,回荡于会场之内。 仔细一看──一名女子不知不觉已飘浮于空中黑圆的中央。 那是芙洛菈。 然后,刚才被宪兵逮捕带走的恩黛儿,维持被席德击败的狼狈模样,紧抓着芙洛菈,垂挂于空中。 「对,时机已至,这世界再度被黑暗笼罩的时刻,已经来临。」 「芙洛菈……!这就代表……成功了吗!?」 「对,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奥卜司暗黑教团过去秘密推动的计画,全都完美地获得成果了。 然后,接下来就立刻执行那个仪式吧。」 芙洛菈嫣然一笑。 恩黛儿则勾起狞笑道: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艾尔文!啊,可憎的艾尔文!终于……终于到了夺走和毁灭你的一切的时候了!宣泄我多年怨恨的时刻来临!」 「恩黛儿……!」 「竖耳倾听吧!睁大眼睛看吧!我现在要──成为『魔王』!让这世界受黑暗所禁锢,带来永世无穷的死寂与凛冬!」 「你说什么……!?魔王……!?」 魔王。 那是往昔传说时代中,君临于世的北境魔国暗涅西亚之盟主。 这暗黑骑士王深受黑暗妖精神(奥卜司)所爱,战无不胜,穷凶恶极,以无可匹敌的黑暗力量,企图召来生命无法存活的永世冬夜袭卷尘寰,为世界公敌。 传说……艾尔文的祖先圣王亚瑟率领天下骑士群起抗之,历经轰轰烈烈的死战后,尽管失去多名骑士,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成功歼灭了魔王。 「恩黛儿……你就是『魔王传人』吗……!?」 「对,没错,什么?你还没发现吗?唉……明明能隐约察觉到的吧,你真的很蠢唉!」 恩黛儿嗤笑道。 她以与艾尔文一模一样的面容,露出与艾尔文迥然相异的笑靥嗤笑。 艾尔文明白奥卜司暗黑教团图谋在北境让魔王再世重生。 教团为此在各地暗中为非作歹,之所以毁灭天狐的天华月国也是为此。 然后,她也理解……虽然不知他们要用什么手段或魔法,但终于备妥了让魔王再世的准备。 然而── 恩黛儿为何是「魔王传人」呢……她不明所以。 话说回来,恩黛儿究竟是何方神圣? 艾尔文流有圣王血脉。 恩黛儿则为魔王传人。 两人拥有相反属性,却为何长得一模一样? 布雷泽班的学生。 露易丝等其他班的学生。 聚集于现场的所有百姓。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这奇妙的巧合,因错愕与困惑而战栗不已。 唯有一人── 「…………」 除了过去被称为《野蛮人》,被自己主公圣王亚瑟所诛灭的传说时代骑士──席德之外。 席德彷佛有所了悟……宛如回想起前尘往事……默默地盯着恩黛儿。 然后…… 艾尔文抛出了问题。 犹若代替在场所有人问出疑问一般。 「恩黛儿……你到底是谁……?」 「哼!」 恩黛儿闻言,哼了一声,藐视似地俯瞰着艾尔文说: 「我说啊,你还想不起来吗?看到我的脸,看到这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你还不明白吗?怎么?对你来说……我就是那么无关紧要的人吗!?真是过分!」 恩黛儿的情绪超越愤怒,转为憎恨。 这么强烈的负面情绪正面宣泄而来,艾尔文不禁心生怯意。 恩黛儿则一口气恨恨地说: 「我是──恩尔玛,你的双胞胎妹妹喔,艾尔文……不对,艾尔玛姊姊。」 「……!?」 这毫无道理可循。 先王亚尔铎的子嗣,唯有艾尔文一人。 她并没有姊妹等亲手足。 然而──恩黛儿自称为艾尔文的妹妹。 圣王家族令人骇然惊惧的真相与阴暗面。 即将在此水落石出,公诸天下── 插图 序章 古骑士们的往昔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小说万岁 翻译:烧酒111、システィーナ(序章) 校对:烧酒111、轻小说万岁 如果闭上眼——就算是现在也鲜明地回忆。 那是,世界比起现在有点残酷严厉的时候的事。 是现在仅仅镌刻于石上,吟唱于诗中的故事。 人们的痛苦、叹息、恸哭混杂在一起,混杂在漩涡混沌的坩埚般的世界中。 即便如此,胸怀“规则”,为了友人,为了家人,为了所爱之人,挥下剑的日子里。 魂(威尔)焦躁不安的日子里。 是的。 人的痛苦也好、悲伤也好、喜悦也好、愤怒也好、叹息也好。 在那个时刻,全部都是炽热的。 直到遥远的地平线的尽头,目所能及之处遍布的枪林与骑影。 剑与炎,尸与血,灰……这些层积堆砌的战场上。有着我们的青春—— 「——我来开辟血路。剩下的就拜托了,我的主君」 「等等!希德卿!等一下啊!你想死吗!?」 ————。 「切!你(贵样)一个人要独占功劳吗!」 「哼哈哈哈!不愧是希德卿啊!没落后任何人啊!」 「呼。有趣,闪光的。就由我卢克·安塞罗,来守护你的后背吧」 ————。 「真不愧是良策啊,里菲斯。你是伙伴真是太好了」 「……哼。一如既往精于奉承的男人啊,你(贵样)」 ————。 「有朝一日,希望与贵公全力合作,闪光的」 「我也是啊,狮子的」 ————。 「现在也有着一点点不愿意想的事(无想すること)。如果,我不是作为一个骑士,而是作为女孩子活着的话……你,会怎么看待我……什么的と。 那是……与你一同并肩挥剑的现在相比,哪一边更加幸福呢……什么的」 「……卢克」 「叫我露西(ルーシーです)。仅限现在」 ————。 「听好了,希德卿!帮助你只是为了我等的主君!别误会了!?你笑什么!?你在侮辱我《苍之枭》吗!?」 ————。 「诸君(皆),我认为这次战斗,会成为未曾有过的激战。西方蛮族联合的侵略……如果不阻止其蚕食(领土)的话,我们的卡尔巴尼亚王国就结束了 作为王的我在此命令。 大家的性命……交由我保管!」 「哼,这种时候说什么呢,这个国王」 「真是受不了」 「我等卡尔巴尼亚骑士万骑,将追随王至地狱尽头!」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 ———。 ——。 ——与伙伴间无可取代的日子,现在仍能鲜明地回忆。 即使恭维,也难说是幸福的日子。 有着让我颤抖般的喜悦与名誉,也有将为撕裂般的悲伤与屈辱。 与深交的伙伴死别更是家常便饭。 过去,明明心意相通的伙伴向彼此执以利刃也习以为常。 人有时很残酷,世界不论何处都是无情的,骑士的规则什么的不是无意义的条文毋庸置疑。 但是。 即便如此。 即使是这种日子。 我也可以挺胸自豪地说。 与朋友在延伸到地平线尽头的战场驰骋的日子—— ——一定“很快乐”吧。 ……直到那一天。 ————。 那是——某次战斗之后。 占领的某座城市之中,战后处理忙的不可开交时的事。 「希德卿」 「怎么了?我的主君。……嗯?什么啊,那个公主呢?不是……泽克塞尔王的女儿吗」 阿鲁斯保护了幽闭在塔中的某个女孩,在我面前带走了她。 「啊,这个人好像是被泽克塞尔王毁灭的国家的亡国公主。作为龙餐仪式的牲祭,直至今日,一直囚禁着」 「…………」 女孩低着头,沉默地点头。 那女孩全身裹着极薄的衣服,长袍压住眼眉。 是令人惊心动魄,妖艳的美女。 「原来如此。泽克塞尔王驯服那条暴龙的理由是这个啊。将少女们牲祭给龙,作为交换使役暴龙。和传闻中一样的人渣呢」 「啊。不过……已经没事了,公主。我们会保护你。你已经不会遭受痛苦了」 「……阿鲁斯……大人……」 「希德卿。这个人的祖国已经毁灭了。我打算带回我们的国家。可以吗?」 没有办法。 我是骑士,阿鲁斯是主君。 既然主君已经这么说了,作为骑士便不存在舍弃这样的女人的选择。 但是——说实话。 这时候,我有着不好的预感。 是的,这艰辛但快乐的日子,开始西沉的感觉。 我们的青春终点将近一样的……这种预感。 「……公主。容我僭越,请允我知晓你的名字」 这样。 那个公主,轻启花瓣般的嘴唇,报上名字。 「弗洛伦斯……我是弗洛伦斯·汀贝莉卡,勇敢的骑士大人」 那让人毛骨悚然般妖艳的美貌。 那嘴角在妖冶的嗤笑……我这样感觉着。 第一章 宣告破灭之冬 「我是艾尔玛,你的双胞胎妹妹哦,阿尔文……不,阿尔玛姐姐。」 「……!?」 圣灵御前斗技场内的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无论是观众们。 是骑士们。 是以天狐为首的布利兹班学生们。 还是伊莎贝拉。 所有人都因为不明白恩德雅宣言的含义而只能茫然以对。 「…………」 只有希德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凝视起了上空的恩德雅。 然后—— 像是要打破这不理解所带来的寂静和停滞般。 「你……说你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阿尔文一脸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对此,敏锐听见这自语声的恩德雅,无比得意地放言道。 「是的,就是这样,阿尔文。也就是说,我和你是姐妹——」 「你说谎!」 否定的呼声响彻云霄。 那声音的主人——是从观众席上跑到阿尔文身边的天狐。 「天狐……」 「别再说谎了!你说你是阿尔文的双胞胎妹妹!?这种事根本不可能!」 「天狐。为什么你能这样断言呢?」 看到一脸奇怪地俯视着自己的恩德雅,天狐继续吠叫道。 「还问为什么……因为继承阿尔文的父亲,阿尔德大人血脉的只有阿尔文一个人! 阿尔德大人对我说过了!说阿尔文就拜托给你了!因为阿尔文是独自一人……因为有王室血统的只有阿尔文一人……所以……! 而且,我从阿尔文很小的时候就和她在一起了!我从没见过也从没听说过阿尔文有过像你这样的妹妹! 你不可能是阿尔文的妹妹!」 面对语气激烈的天狐。 「…………」 恩德雅一瞬间陷入了沉默,露出了有些焦躁而又有些悲伤的眼神。 「那么,这张脸该怎么解释呢?」 然后她仿佛要拿出证据似的,这样放言道。 「这、这……」 天狐一时语塞。 恩德雅那和阿尔文一模一样的脸。 若要断言那相貌和阿尔文无关……也实在是太过于相像了。 「是、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呃、呃!是她使用幻惑或其他的什么魔法,模仿了阿尔文的脸,想要欺骗我们……! 从你用黑之妖精剑对我下手时,你就一直在这样欺骗我们吧!?」 「哈~……看来以你的头脑能想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啊,天狐。」 恩德雅惊讶地把目光从天狐身上移开。 「别说这么残酷的话,想在天狐身上追求解谜或脑力劳动本就不可能。」 「哼!如何!恩德雅!师父也是这么说的!心服口服了吧!?」 恩德雅无视不知为何得意扬扬的天狐,望向希德。 「希德卿……或者,伊莎贝拉也可以。你们理所当然能明白……我到底有没有使用魔法之类的手段伪造容貌吧?」 「…………」 「…………」 希德和伊莎贝拉对此沉默不语。 正如恩德雅所说,两人都明白。 希德以灵视,伊莎贝拉则是以魔法探知,两人都知道现在的恩德雅没有用任何魔法。 不仅如此,他们以前和恩德雅对峙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恩德雅身上的玛娜虽然属于黑之玛娜(注:原文直译过来是玛娜颜色漆黑,这里意译了下),但其波长却和自己熟悉的某个人一模一样。 这当然是指——阿尔文的玛娜波长。 既然如此,两人被说成是双胞胎,反倒更让人容易接受。 也许是察觉到了两人的内心,恩德雅得意地笑道。 「也就是说,这个王室的继承者,这个国家的王座,不是阿尔文一人的。这个国家,人民,也不是阿尔文一人的。 明白吗?没错……那也是我的东西。」 恩德雅摇了摇头,瞪向阿尔文。 仿佛要刺穿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憎的人一般,凄绝地瞪向她。 「阿尔文,这个国家……这个世界是我的。我不会把它交给你!怎么可能把它交给你……! 回想起来,无论何时都是这样!只有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我好不容易散布出你是女人的事实,想要破坏你的一切! 但你却连那个事实都推翻了,而且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开什么玩笑!太狡猾了!狡猾!狡猾!总是总是总是总是你!为什么我和你有这么大的不同!?」 「恩、恩德雅……!?」 阿尔文只能呆呆地望着像孩子一样开始发起脾气的恩德雅。 「所以啊,阿尔文!我决定要破坏这个世界!把你最重要的东西全部,全部都破坏掉! 不需要这种对我不温柔的世界! 不需要这种抛开我,只偏袒阿尔文的世界!不需要! 所以,我决定把你!把这个国家!把这个世界!毁掉! 然后,我要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王!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段时间内,阿尔文都独自承受着这最高等的抱怨和谩骂。 最终,她小声地回问道。 「为什么?恩德雅。」 「!」 「回想起来,你从一开始就非常地憎恨我。 如果你说的是事实,那我和你就是双胞胎姐妹吧? 也就是说,我们彼此是唯一的血亲。本来应该是携手共生的存在才对。」 「…………」 「可是,为什么……你这么恨我?」 于是。 「由……由你来问我这个问题?」 彭。 恩德雅的憎恶、愤怒、黑暗的玛娜、存在感——膨胀起来。 压倒性,绝望性地膨胀起来,让在场所有人的内心都为之震颤。 「恩、恩德雅……!?」 「我为什么恨你……?这还用说……!不就是因为你……因为你背叛了我,夺走了我的一切吗……!」 「我背叛了你……?」 「是啊!你要装傻到何时才肯甘心啊,阿尔玛姐姐!」 与那激情和愤怒相呼应般。 业! 从恩德雅的全身喷发出爆炸性的暗之玛娜,向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它们以暴风雨般的气势袭向阿尔文。 「——!?」 就在这时。 恩德雅那愤怒的玛娜。 那狠狠袭向阿尔文的,壮绝的暗之玛娜。 通过阿尔文和恩德雅对视着的双眼,打破了暗地设置在阿尔文身上的魔法。 那是……某个伟大的半人半妖精,对小时候的阿尔文施加的一个魔法。 是记忆封印的魔法。它拥有连希德和伊莎贝拉都无法察觉的隐蔽性,以及一切解咒都无效的顽强性。 但是,由于受到恩德雅强烈憎恨的洗礼,那个魔法露出了破绽。 魔法式一旦出现裂痕,之后的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 那个魔法就宛如砂上楼阁般。 那个封印一个接一个地在阿尔文脑中崩塌。 在被开启封印之门的彼方,阿尔文所看到的景象是——……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现场响起了裂帛般的叫喊声。 是阿尔文在双手抱头大喊。 「阿尔文!?」 「天狐……我的,头……头好痛……!呜……」 「请、请振作点!库,恩德雅……你做了些什么……!?」 「……谁知道?我没做啥啦?」 面对瞪过来的天狐,恩德雅不感兴趣搪塞道。 「嘛,先将把最爱的妹妹忘得一干二净的薄情阿尔玛姐姐放在一边。 我说,弗洛拉……差不多该开始了吧?」 恩德雅愉快地回头。 「嗯,是啊。开始吧,我可爱的主人。」 在那里,身为奥普斯黑暗教团之长的大魔女弗洛拉……浮现出一如往常妖艳笑容的黑色魔女,正伫立着。 「所有仪式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 anthe-tasithe的世界展览贡品。圣灵降临祭背后的仪式……以及物质界和妖精界境界的灵地,卡尔巴尼亚城的最深处——圣灵御前斗技场。 在此,所有的条件都备齐了。 接下来,只要我可爱的主人如是期盼,如是渴求,一切就都会如您所愿——」 「呵呵,谢谢,弗洛拉。 这个世界上对我好的只有你了,弗洛拉。最喜欢你了。」 仿佛在向母亲撒娇般,恩德雅微微一笑。 她拔出自己的剑——黑之妖精剑《黄昏》。 「回归吧回归吧回归吧回归吾之体内回归吾之容器中吧……」 然后,恩德雅举起剑,开始用古妖精语咏唱起了危险的咒文。 「那、那个咒文是……!?」 听见那咒文的瞬间,伊莎贝拉(?)(注释:原文是弗洛拉,但根据后文弗洛拉阻止希德的行动来看,应该是写错了,固修改,问号代表存疑)立刻脸色发青。 「请、请停下!不能让那个咒文完成!谁来——」 希德最先对这句话做出了反应。 闪光迸裂。 闪电在通往天空的空间中跳跃、舞动着,形成了无数的道路。 ——《迅雷脚》。 化为闪光的希德沿着那条闪电之路,以神速飞向恩德亚。 「……!」 闪光朝着咏唱咒文的恩德雅笔直逼近。 「恩德雅——」 「……!?」 但是,逼近恩德亚的闪光却在到达之前,被突然环绕在恩德雅周围的黑暗玛娜障壁所阻挡。 猛裂的闪电和黑暗正面产生激突。 展开这道暗之障壁的是——弗洛拉。 弗洛拉像是要保护恩德雅般,插到希德面前。 她借助从魔杖前端展开的黑暗屏障,漂亮地阻挡了希德的突进。 「请不要做这种不解风情的事,《闪光骑士》。」 「弗洛拉……!」 在这不断闪烁的光与暗的世界中。 希德和弗洛拉在极近距离内对视着。 「今夜是生诞祭。」 「……你说什么?」 「被世界舍弃、被抛在一旁、被拒绝——不被任何人在意、也没有任何人回头注视的可怜少女……现在,将在这个世界鲜艳地绽放,获得新生。 我们只要默默注视就可以了。 注视作为这个世界一切起始的,根源世界的诞生。 注视统领永远被死和寂静所封闭冬之世界的,真正魔王诞生的——那个瞬间。」 「难道你……!」 在希德和弗洛拉以壮绝的玛娜互相碰撞的时候—— 「汝乃统御世界的冬之王用死亡与寂静统治永远之人!」 「吾乃汝意志的继承者乃接受汝之灵魂成为容器之人!」 「时机已知时节到来!」 「春天迎来终结夏天消失不见秋天被遗忘!」 「真正的冬天支配一切!」 「现在就是回归之时伟大的古之王恐怖的冬之王!」 「就由你我来谱写这永远的冬之世纪!」 「现在立刻就在此处到来吧——————!」 ……每个人都就这样无能为力地。呆呆地伫立着。 恩德雅的咒文……很快就要完成了。 然后—— 宣告世界毁灭的钟声敲响了。 咚咚咚咚咚…… 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地鸣回响着……不久,大地开始摇晃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 天狐慌忙地环视四周。 「……!」 伊莎贝拉扶着因头痛而痛苦不堪的阿尔文的肩膀,懊恼地咬了咬牙。 「……切。」 降落在地面上的希德,望向了上空的恩德雅。 周围的骑士们不知所措。 观众席一片混乱。 在聚集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动摇,惊慌失措的时候,地震的强度也在逐渐变大……不一会儿,就严重到了无法站立的程度。 墙壁、天花板、地板出现裂缝,开始崩塌…… 「快逃!会塌掉的!」 由这句不知是谁喊出来的话语为契机。 现场一下子被狂乱支配了。 每个人都发出悲鸣和怒吼,逃向斗技场的出口处。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这狂乱与崩落的协奏曲中,唯有恩德雅的狂笑在不断回响着—— ────。 异变的发生不仅限于圣灵御前斗技场内。 以耸立在头顶的卡尔巴尼亚城为中心,震动传遍整个王都。 震动的强度也逐渐加剧。 变强,变得更强。 仿佛没有极限般地越变越强。 惨叫。喧嚣。谩骂。怒吼。 在这颂扬新春的圣灵降临祭上王都市民们兴奋不已的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现在只能看见在混乱、困惑和狂乱中四处逃窜的身影。 仿佛在嘲笑这些市民般,震动——不,那早已演变成天崩地裂级的大地震,变得更加强烈了…… 最终,不堪忍受的城市、王都发出了临死的悲鸣。 龟裂以卡尔巴尼亚城为中心,向整个王都呈放射状扩散开来。 被卷入宛如悬崖般充满幽深黑暗深渊的裂缝中,建筑物一个接一个地倒塌、崩落。城墙被破坏、崩塌,王都被夷为了一片平地。 王都。 由卡尔巴尼亚王国的初代国王、圣王阿鲁斯所建造,王国有史以来,一直守护着生活在那里的人民们的,历史及传统悠久的王都。 ……正在坏掉。正在逐渐崩坏。 这副光景就像在开玩笑一样,就像在做梦一样,令人难以置信。 整个王都的人们都怀着紧抓最后一根希望稻草的心情,祈求般地望向大地震的中心——卡尔巴尼亚城。 这座城是王都市民的心灵寄托,是王国繁荣的象征。 是表示圣王阿鲁斯所在之城,是王都市民最后的希望。 但是——这份希望仍是徒劳。 喀沙。 终于,难攻不落的卡尔巴尼亚城上也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虽然这座城一直在拼命忍耐着这无止境变强的大地震……但它终于屈服了,那伟岸的外形被刻上了无法挽回的伤痕。 并且,一旦有了伤痕。 之后,就像水流往低处流的道理一样,第二次的受创变得更为简单。 咔擦。咔擦。啪…… 一次。又,一次。 卡尔巴尼亚城出现了几道巨大的裂缝……那个龟裂,呈网状般地在城堡表面奔走……然后。 城堡的崩塌……开始了。 那个圣王阿鲁斯建造的不落之城。 那个半人半妖精,巨人族,人族,合力建造的和平与安宁的象征。 那个既是所有骑士们的本家,也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地方。 正在无可奈何地崩坏。 在崩坏下濒临死亡的王都,仍在不断地崩塌—— ────。 「怎么会……这样……」 阿尔文按住还在剧烈作痛的脑袋,呻吟般地说。 眼前的景象令人难以相信。 放眼望去,王都已然崩溃。 城堡完全倒下、坍塌,瓦砾堆积成山。 还有,像蜘蛛网一样在这样的王都四处扩散的裂缝。 先前还美丽繁荣的王都,现在已不见踪影。 「始祖们构建起来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 阿尔文对此只能愕然地站在原地。 幸运的是,斗技场内没有人受到伤害。 幸好那里原本是《湖畔的少女》们的仪式场所。 伊莎贝拉他们通过瞬间发动的逃脱用转移魔法,没有被卷入城堡的崩落中,全员平安地逃了出去。 但是——看到这具有毁灭性和绝望的光景,和不目睹这一切就被活埋在地下,到底哪一种更幸福呢? 「……恩德雅……!你……!」 阿尔文一边按住还在剧烈作痛的脑袋,一边仰头看向头顶。 在那遥远的高空……有着上演这场破灭景象的可恨妹妹,以及她随从的身影。 「怎么,你生气了?阿尔玛姐姐,生气的应该是我这边才对吧?」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像是要用视线咒杀对方似地互相瞪视着。 其身后,只有弗洛拉在开心地注视着她们。 「事先说好……姐姐大人,还没有结束呢。现在才刚刚开始哦?」 「你说什么……!?」 「什、什么……才刚刚开始,你到底还想做些什么,恩德雅!」 仿佛对天狐那胆怯又狼狈的叫喊感到满意似的。 恩德雅满面笑容地继续说。 「我不是说过了吗?要这个世界迎来终结。」 这样宣布的瞬间。 王都又发生了异变。 在王都中,以城遗址为中心,有着像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的裂缝。 从那充满幽深黑暗,仿佛往里稍一窥探就能触及地狱底部的裂缝里……突然,升起了一片黑暗。 那简直就像狼烟。就像黑暗的狼烟一样。 从王都的各处,升起了无数黑暗的狼烟……它们都像是被什么引导着似的升上了高空。 然后……黑暗的狼烟向恩德亚聚集。 恩德雅的身体将黑暗的狼烟尽数吸收…… 「呵呵……来了……终于……!我,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王的时刻,终于来了……!」 兴奋地叫喊着的恩德雅——开始改变了。 姿态、外形还是老样子,但她的存在正在变质成别的什么东西。 在黑暗被恩德雅吞没的同时,恩德雅的背上长出了巨大的冰之翼。 而且,最重要的是。 恩德雅的剑——在变化。 黑之妖精剑《黄昏》,正在升级为不同次元的其他东西。 更强大、更美丽、更不详地改变着它的造型—— 同时——天空中也发生了异变。 洒满春日温暖阳光的苍穹,转眼间就被开始扩散的阴云所堵塞。 由于那阴云的缘故,明明是白昼,周围却像夜晚一样昏暗。 同时,气温瞬间下降。 那份寒冷并不是感到凉意的程度。反而是一种剧痛。 用春天所穿的衣服根本无法抵御的、像严冬一样的寒冷突然袭击了王都。 并且——像是要呼应这份寒冷般。 啪嗒,啪嗒……不合季节的雪飘然落下。 同时,冷风也开始呼啸。 雪和风慢慢地增加着力量和势头,无止境地增加着。 转眼间,整个王都——不,整个国家都遭受了猛烈的暴风雪。 「这、这是什么……!?这、这种事绝对很奇怪——……」 天狐的悲鸣被飒飒呼啸而来的暴风雪吹灭了。 面对这一不留神,就会让人失去意识的暴风雪,每个人都不知所措,只能蜷缩着身体忍耐。 「这、这……难道是【黄昏之冬】……!?这么说,果然——」 伊莎贝拉带着惊愕和绝望的表情环视着周围发生的异变。 然后,在这所有人因无法忍受混乱和寒冷而陷入的大骚乱中。 「…………」 希德只是默默地仰望黑暗的上空。 那里有恩德雅和弗洛拉在。 希德锐利的双眸——注视的是两人前方,处于遥远过去的某个人。 之后,随着这个世界不合季节的隆冬的来临。 恩德雅——彻底改变了。重生了。 单纯的姿态容貌一如既往。 但是,她那全身笼罩着压倒性黑暗的冰铠和背部展开的冰翼,确实有着与冬之女王这名号相称的威严、气势和存在感。 然后,她手握的庄严黑剑。其威严、风格、品位、力量……一切的一切都升格为了特别的崭新王剑。 而且,从中能感受到绝对的玛娜量。玛娜压。 它是只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会影响、扼杀这个世界的一切的,绝对王的显现。 是甚至超越了自然概念具现化而成的妖精被神格化后了的神灵——的存在。 那就是—— 「“魔王。”」 「呵呵,漂亮的回答,希德卿。」 听了希德的低语,恩德雅露出坏笑。 「我听弗洛拉说了哦。你像这样和“魔王”对峙是第二次了吧?怎么样?现在的我和之前的“魔王”……谁更厉害?」 「…………」 希德什么也没回答。他默默地注视着像生来第一次买到玩具的孩子一样兴奋的恩德雅。 然后,在希德面前,弗洛拉从背后抱住了恩德雅。 「终于……终于与你相见了,我可爱的主人……」 就像是在拥抱心爱的恋人一样。 希德对弗洛拉说。 「又来了。」 他带着平静的愤怒,对弗洛拉严肃地放言道。 「你又要重蹈覆辙吗。弗洛伦斯?」 对于希德的话。 弗洛拉眨了眨眼,她的表情只显露出一点点的惊讶。 「阿拉……看来,您失去的过去的记忆又恢复了?」 「托你的福。」 希德用仿佛在遥望往昔的眼神,静静地继续说。 「啊,终于想起来了。存在于我脑海中迷雾另一边的记忆……在看到恩德雅的这副样子后,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虽然和那时外貌不一样,但我记得你的玛娜。 弗洛伦斯……你又要重蹈覆辙?这次要用那个孩子吗……就像阿鲁斯那时一样。」 「……哎?」 希德那莫名其妙的话让一旁的天狐眨了眨眼睛。 「…………」 弗洛拉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微笑着面向希德。 「我不会让你成功的,弗洛伦斯。」 「阿拉?那现在的你能做些什么呢?希德卿。」 “对此不以语言回复,而以剑诉说吧。”(注释:这里原文就是“”,而不是「」) 这么说着,希德拔出黑曜铁之剑——壮绝的闪电在其剑身高涨。 就在他为了向上空的弗洛伦斯砍去,而开始积蓄全身力量……的时候。 更剧烈的重压袭向了世界。 「……!」 那个希德放弃了跳跃,只能当场跳离。 不知何时,在恩德雅和弗洛拉面前,浮现出了两位骑士的身影。 一人,是身穿黑色全身铠甲和外套,头盔上铭刻着十字伤痕的暗黑骑士。对方全身盔甲的整体设计让人联想起狮子。 另一人,依然是身穿一身黑色铠甲和外套的暗黑骑士,但其头盔的前额有独角兽一样的角。全身盔甲的设计也像骏马一样洗练而美丽。 因为两人都戴着全覆盖型头盔,所以无法看清他们的脸和表情。 那让人联想起希德布利兹或里菲斯奥尔托尔的绝对存在感和巨大的玛娜压,,让所有人都感到恐惧。 已经不言自明了。 那两人是传说时代的骑士。是可以和希德匹敌的强大骑士。 然后—— 「那、那个骑士是……!?」 在看到那个刻有十字伤痕的骑士的瞬间,天狐的脸色变了。她的脸色因为寒冷之外的其他原因变得苍白,全身像得了疟疾似的咔哒咔哒颤抖起来。 她在呼吸过度的同时,还踌躇着想要用颤抖的手拔出剑,但那只手根本使不上劲,只是不停地在抓挠剑柄而已。 尽管如此,天狐依然堵上自己的荣耀斥责了自己的灵魂,叫喊出声。 仿佛在说着快看向我一样,天狐叫喊道。 「那个十字伤!你就是那个时候的……!那个时候的啊啊啊啊啊——!」 但是。 「我前来迎接了,陛下。弗洛伦斯阁下。」 十字伤骑士根本不把天狐放在眼里。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天狐的存在。 这也是理所当然,无论蚂蚁在龙的脚下如何竭尽全力地鸣叫,它的声音也不可能传达到龙的耳朵里。 对于十字伤骑士来说,天狐就是这样的存在。 「阿拉,辛苦了。狮子卿、独角兽卿。」 不出所料,弗洛拉他们就这样把天狐排除在外,开始了对话。 「主君。对您悲愿的实现,我感到万分的喜悦。」 「嗯,您出落的越发优秀了,这器量不输我以前的主君。」 「嗯,真的了不起哦,我可爱的主人。」 「阿拉?真的吗?」 「之后——您会作为至高之王,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点,为这个世界带来真正的安宁与寂静,并永久地统领这个世界。但是——」 说到这里,弗洛拉望向希德。 狮子卿和独角兽卿也望向希德。 「在过去,连我等敬爱的主君都未能成就这一霸业——阻挡这一霸业的罪魁祸首就在此处。」 「背叛了我等、背叛了主君、和我们拔剑相向的不可饶恕的骑士。大罪的骑士。」 「《野蛮人》希德布利兹」 「…………」 希德一言不发,独自承受着他们的视线。 「呵……那不敬的眼神……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你都在阻挡我等主君的真正霸道……是这样没错吧?」 「已经无需多言了。」 希德最终说出的话,虽然简短,却充满了着绝对的坚定信念。 「为何?」 「因为这是我的骑士道。」 希德瞬间回答了独角兽卿的话。 狮子卿和独角兽卿立刻流露出轻蔑的神色。 「你果然是《野蛮人》啊,就算重生一两次也不会改变这一点。」 「真是没救了。还是得由我们来送你归西。这里借用你的话来说就是……因为这是我们的骑士道。」 「无妨。你们就尽情贯彻自己的道路吧,我曾经的朋友啊。」 希德、狮子卿、独角兽卿互相瞪视着。 世界最强的三名骑士,向各自的猎物伸出了手。 一触即发的气氛,让冻气更为寒冷。 那里是仅有三人的世界,所有人都只能在远处遥望。 然后,天狐看到了。 十字伤的暗黑骑士——狮子卿的视野里只映出了希德一人。 在他的视野里,应该也有天狐的身影,但现在狮子卿的世界里却只有希德。 (库……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吗!甚至不把我视作是兵力……那我岂不简直就像残兵败将一样吗……!) 天狐不甘心地咬牙切齿,却对此无计可施。 在此过程中,互相瞪视的最强三骑士的威压感,存在感以及玛娜压都在逐渐高涨……在场的所有人都为即将开始激烈战斗的预感而颤抖。 然后,以这因黄昏吹雪崩坏的王都为舞台,就在传说时代骑士们的战斗,正要开始……的这个时候。 「退下。狮子卿、独角兽卿。」 严肃的话语控制住了那个场面。 声音的主人是恩德雅。 「今晚是我作为真正的王君临这个世界的加冕仪式。我绝对不允许用不雅的战斗去玷污这神圣的场所。」 「……遵命。」 「是我僭越了。」 对于恩德雅的话,狮子卿和独角兽卿恭敬地向恩德雅行了一礼,退下了。 「…………」 希德似乎也不想在这里把事情闹大,他老老实实地收回了剑。 因战斗的预感而震颤紧绷的空气消失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恩德雅向希德走去。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闪光的骑士》希德卿。」 「什么?」 「请来侍奉我吧。适合做你主君的只有我,恩德雅一人。如果是现在,我将不再追究你之前的种种野蛮行径,允许你加入我黑圆桌的末席。」 「那我就再回答一次吧。」 希德严肃地回复道。 「我拒绝。我今世的主君只有一人。我打破仅献给圣王阿鲁斯的剑和灵魂这一誓言,发誓在今世侍奉的王只有一人。 阿尔文诺尔卡尔巴尼亚王,仅她一人。」 「……是吗」 那是,领悟到自己明白他的回答的叹息? 亦或是,嘲弄自己就算说了也不明白的这份的愚昧的叹息? 还是说,是明白自己已经无法触及的叹息? 恩德雅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 然后,她背向了希德。 「那你就这样仰望着虚伪的王,和愚蠢的骑士道一起怀抱着永恒之冬死去吧。」 在说完这句话时。 恩德雅的周围——突然盘踞起了黑暗。“门”被打开了。 弗洛拉开启了妖精之路。 「那么各位贵安,就让我们和新王一起凯旋着回到北方的魔都,在这个世界上高扬旗帜吧。 就像过去所做的那样。 自北方大地,这个世界将全部被冬之王所统治,被死亡和寂静支配,世界将统一为一体。 没错,这是新时代永恒王朝的开幕——“冬之世纪”的开始。」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弗洛拉在说什么。 结果,连她想做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一件事,众人能本能地明白。 那异常的寒流、暴风雪和黑暗,都让人预感到这一点。 那就是这个世界再也不可能迎来充满生命气息的春天了。 这个世界的将永远被黑暗、寒冷、死亡之冬封闭。 世界的——终结之时。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弗洛拉、狮子卿、独角兽卿和恩德雅消失在了妖精之路敞开的大门中。 阿尔文按住欲发疼痛的脑袋,把手伸向了这样的恩德雅。 「等、等一下……艾尔玛……」 突然,恩德雅维持着背过身的动作停下了脚步。 恩德雅就这样沉默了一段时间,最终。 「……再见了,阿尔玛姐姐。」 仿佛要和什么诀别似的,丢下了这句话后。 恩德雅没有一次回头,消失在了门里。 恩德雅消失的瞬间,黑暗也随之关闭。 那里只有仿佛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存在的一片虚无。 只有,在周围肆虐的异常暴风雪和冬天证明了这一切都是事实。 「……艾尔玛……我、我……」 然后,是终于筋疲力尽了吗。 阿尔文一边抱着头,一边就这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阿尔文!?阿尔文!请、请振作一点!阿尔文!」 慌忙跑过来的天狐的声音,也已经传达不到阿尔文耳中。 周围开始骚动。 「阿尔文!」 「请振作点!」 「王子大人!」 终于从束缚中解脱的布利兹班学生们……克里斯托弗、艾莲恩、塞奥多尔、莉捏特、优诺等人赶到了阿尔文的身边。 另一边—— 「…………」 希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恩德雅消失的方向。 然后,不知对谁低语道。 「我终于……理解了我被唤回这个世界的意义。以及你把我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 接着,希德望向自己的右手背。 「好吧,阿鲁斯。考虑到你给予我的巨大恩情,这点程度根本不算什么。这就是我……最后的工作。」 希德的右手背上有着将希德和阿尔文在灵魂上联系在一起的骑士纹章。 但是,那纹章有一点,只有一点变淡了—— 幕间 为什么,之前忘记了呢? 我(仆)……我(私)确实有个双胞胎妹妹。 那是在我还年幼时候的事。 是并非是阿尔文,而是阿尔玛时候的故事。 是发生在比天狐来我那里时还要久之前的事。 从我记事起,妹妹就一直和我在一起。 所谓双胞胎,据说就是把生于这个世界上的灵魂一分为二的存在。 那么,我和妹妹就是一心同体。彼此就是另一个自己。 但是,到底是什么把两个人分开的呢。 是什么,将其分成阿尔玛和艾尔玛的呢? 一边受到温暖阳光的光之祝福。 另一边被漆黑冰冷的黑暗所拥抱。 命运如此残酷地撕裂了我的半身。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姐姐大人!阿尔玛姐姐大人!」 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后,我猛地抬起了头。 那里——是我经常偷偷跑去泡着的地方。 是除了我、父亲和湖畔的少女巫女长大人以外,谁都不知道的地方。 在卡尔巴尼亚城的某座塔里有一个秘密的房间。 『那个秘密的房间是半异界,除了有限的人类以外,谁也不知道地点』……当时的巫女长大人似乎有这么说过,但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 回过神来,在几乎能感觉到彼此吐息的极近距离,出现了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艾尔玛……」 我低喃着妹妹的名字。 我的半身,我双胞胎妹妹的名字是——艾尔玛。 同样的脸,同样的发色,同样的瞳色,同样的肤色,同样的体格,同样的声音。 一切的一切都像在照镜子一样别无二致。 唯一能区别两个人的就是……我从这个时候开始就被强迫打扮成男孩子,而艾尔玛则被要求穿看起来就很简陋的服装。 虽然年幼的我不知道理由……但艾尔玛一直被关在这个秘密的房间里。 环顾房间,只有床、桌子、椅子、衣服架……这种必要的最小限度的家具和陈设品。没有地毯,石制地板和墙壁冰冷无比。透过镶着坚硬铁栅栏的窗户所见的遥远王都和远方群山的山脊棱线是与外界的唯一接点。 ……简直就像监牢。 明明对我来说,这里就像栖木一样。可以自由地于此处和外界往返,艾尔玛却做不到。 艾尔玛由于不可思议的力量,不被允许外出。 这个狭小无比的空间,就是艾尔玛世界的全部。 但是,在这个普通孩子都会觉得奇怪、感到窒息的世界里—— 「您怎么了?姐姐大人。脸色很阴沉哦?」 艾尔玛却总是面带笑容。 「啊!难道姐姐大人……累了?是啊,毕竟姐姐大人……为了成为,那个,“国王”?一直很忙吧? 对不起啊,姐姐大人……明明很累了,还总是来艾尔玛这里……」 并且,艾尔玛是个温柔的孩子。 对于艾尔玛所遭受的这实在是过于不合理的境遇。 就算她诅咒这个世界,憎恨这个世界,也一点都不奇怪。 尽管如此,艾尔玛比起那样的自己,却更关心我,真是个温柔的孩子。 「我没事……艾尔玛比我更辛苦吧?」 「不,我不要紧,因为我有姐姐大人在。」 艾尔玛露出了无一丝阴霾的笑容。 看到妹妹如此坚强的样子,我再也无法忍受,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 「……姐姐大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巫女长大人要对艾尔玛做出如此残酷的事呢……? 无论我怎么说要让艾尔玛离开这里,巫女长大人也完全不听……还露出一副很可怕的表情发脾气…… 父亲也……一副很悲伤的表情,什么都不说……」 「……没事……我没事的……比起我,姐姐大人要辛苦得多吧? 因为姐姐大人是女孩子啊……却必须作为一个男孩子一直活下去……那种事……实在太痛苦了……」 「艾尔玛……」 「那个巫女长大人,我最讨厌了……把我关在这里,让姐姐打扮成男孩子……真的,真的,最讨厌了……」 「不能说伊娃大人坏话啦……她一定有什么想法的……」 「我不知道……这种事,我才不知道……」 「…………」 「…………」 我们互相挂念彼此的境遇,互相拥抱,互相安慰,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 ……最终。 「……来开心地开始聊天吧。就像往常一样。」 我打起精神,放开艾尔玛,这样提议道。 没错,我和艾尔玛能在这个秘密的房间中相见的时间很短。 一秒钟也不能浪费。 至少要一起度过快乐的时光。这是现在的我唯一能对艾尔玛做的事……是我对这蛮不讲理世界的小小抵抗。 「嗯,是呢,姐姐大人。」 「那要说什么呢?我想想……」 我开始思考要跟艾尔玛讲的内容。 艾尔玛从记事起就被关在这个房间里,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所以,为了能让她多了解一些,我会将在外面经历的各种事告诉她。 但是最近,比起外面世界的事情,艾尔玛有了独一无二的一位兴趣对象,或者说是流行对象。 那就是—— 「那么,姐姐大人!再讲讲那个故事吧!《闪光的骑士》大人的故事!」 没错,艾尔玛最喜欢的故事就是有关《闪光的骑士》希德布利兹卿的传说。 而且这并非这个房间少到可怜的书中所描绘的……一般流传的作为“野蛮人”希德的逸闻。 而是王室秘传的、作为真正的英雄骑士的希德的故事。 代代只传给王室家族的、我从父亲口中听来的希德的英勇事迹。 这就是艾尔玛最喜欢的。 「哈哈哈……又是希德卿的故事?艾尔玛真的很喜欢希德卿呢?」 「嗯!毕竟他超级帅气!超级厉害的嘛!」 刚才那张阴沉的脸不知去了哪里。 艾尔玛瞬间就绽放出如花般的笑容。 但是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我最喜欢了……从父亲那听说的《闪光的骑士》希德布利兹的传说。 既然这样,那作为我灵魂半身的艾尔玛,也一定会喜欢上的。 就像我当时就爱上了故事中的希德卿一样。 我想艾尔玛一定也爱上了故事中的希德卿。 「那么,今天要说希德爵士的哪一个轶闻呢?」 「消灭龙这种又大又可怕魔物!然后,把幽禁在塔上的公主救出来的这种故事就可以!」 「我知道了……那么,今天就说这个吧。」 就这样。我在有限的时间里讲述了希德卿的故事。 某个坏国家有个这样的国王。 他操纵巨龙,折磨着其他国家的人民、掳走公主并把她幽禁了起来。 但是,这时正义的骑士,希德卿,英姿飒爽地出场了。 接受了正式的王,阿鲁斯的命令,希德卿为了拯救人民,为了拯救公主,而挥动了他的剑。 他的剑中充满了正义的闪电。 那勇猛果敢的战斗状态,简直就如同“闪光”一般。 他击退那个坏国家的士兵和骑士们,单骑打败了龙,将坏国王击溃。 然后——终于救出了被困的公主。 但是,希德卿不曾向任何人索取任何回报。 他只是遵循着自己坚信的骑士道——…… 虽然……这一切都是照搬父亲告诉我的故事。 但果然,无论讲给艾尔玛听多少遍,希德卿都很帅气。 艾尔玛听得入神。 我也不由得心情舒畅,比平时更加热情地讲述着。 就在那时,我和艾尔玛超越了时间,正置身于那个传说时代的世界之中。 展现在眼前的景象无比真实,完全不让人认为是单纯的妄想和想象。 我和艾尔玛,一起牵着手,一起全神贯注地守望着《闪光的骑士》挥剑大显身手的景象…… 。 「哈~~……果然,希德卿好帅啊。」 最终,我的叙述结束了。 随着徘徊在想象世界的意识回归现实,艾尔玛出神地吐出一口气。 「嗯,真的是骑士中的骑士啊……」 「嗯嗯!希德卿是绝对不会说谎的!他说要做就真的会做!无论那多么困难,哪怕要拼上性命他也会做到!」 「“骑士仅诉说真实”?」 「对!对!呀!」 艾尔玛满脸通红,开心地吵闹起来。 她似乎非常喜欢故事中的希德卿。当然,我也能明白。 「啊……要是现在这个时代也有希德卿那样的骑士就好了……」 「是呢……」 过了一会儿,也许是兴奋渐渐冷却了,艾尔玛露出落寞的微笑。 但终归,希德卿只是故事中的存在。 无论是《野蛮人》,还是《闪光的骑士》,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属于希德卿的真实。 但关于希德卿,可以肯定的就是……他是很早以前就死去的传说时代的人。 也就是说,他是绝对无法相见的、只存在在故事中的人物。 「如果希德卿在的话……姐姐大人当上王的时候,他一定会在姐姐大人身边支持你……就算是被关起来的我……也一定……」 「…………」 艾尔玛不由得沉默了。 然后,刚才的兴奋一下子冷却,她变得悲伤起来。 这句话中包含着妹妹的真心和命运。 没错。那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奇迹妄想。 那份妄想甚至达到了会向故事中的登场人物求助的程度。 现在的艾尔玛没有丝毫救赎与未来。 无论我多么费尽心思,想像这样减轻哪怕一点艾尔玛的寂寞和痛苦而频繁地去往她那里,也只是杯水车薪。 艾尔玛在我面前依然保持笑容。 她悄悄地、静静地绝望着。只能这样绝望着。 所以—— 「不要放弃希望,艾尔玛。」 我拉起艾尔玛的手,拼命地诉说道。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成为出色的王!那样一来,我就可以把艾尔玛从这种地方带出去!不会让任何人对此有任何抱怨! 我……我会帮助艾尔玛的!约好了……!」 艾尔玛眨着眼睛盯着我看了一段时间。 最终。 「……姐姐大人……简直就像希德卿一样。」 她眼角含泪地露出了笑容。 「“骑士仅诉说真实”?」 「是的!“骑士仅诉说真实”!」 「可是,姐姐不是骑士而是王啊?」 「无、无所谓的!那个,我记得这个国家的国王好像是骑士王?来着?总之,既可以是王,又可以是骑士!」 互相这么说着。 两人又是害羞,又是流泪,各种感情混杂在一起的她们互相露出微笑。 「谢谢你,姐姐大人……对我这么温柔。」 「艾尔玛……」 「我,会一直等着……会一直等着。等总有一天,姐姐将我从这个鸟笼里带出来……我会一直……等下去……因为我相信你……」 ────。 如此年幼,过于年幼的日子中诞生了这样的想法和决心。 为了总有一天,拯救艾尔玛。 为了成为出色的王。 日复一日,我在众多的人面前隐藏自己女性的身份,忍受着辛苦而严苛的修行。 这些日子的痛苦,在与艾尔玛的短暂相处,互相安慰中得到治愈。 不可替代的,我(仆)(注释:前文阿尔文的自称都是「私」,这里突然改变了,也许是故意的)的半身——…… 那样的日子——实在是太过于唐突地宣告了结束。 「死了。」 「哎?」 某天,我一如既往瞒着其他人跑去艾尔玛的秘密房间时。 当时的巫女长——伊娃大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唐突地宣告道。 「……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艾尔玛大人已经死了,是病死。」 因为太过难以置信,我一时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但最终,大脑开始不论我的意愿,慢慢地理解了这句话—— 「你骗人!」 我只能难看地否定着。 「艾尔玛死了……这种事是骗人的!」 「啊,真是的……请不要这样大声。艾尔玛大人的存在是国家的最高机密。如果有人听到的话……」 「你觉得我会相信她生病了吗?就在一周前……一周前,她还笑得那么精神啊!?」 确实,这一周我忙于作为王子的各种教育,没能去见艾尔玛。 而艾尔玛就在这短短一周内突然去世什么的,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艾尔玛!艾尔玛!」 我大声叫嚷着,跑向艾尔玛的房间。 但是,伊娃抓住了我的手臂。用很大的力气抓住,阻止了我的前进。 「请不要让我多次重复……艾尔玛大人已经去世了。」 「放开!放开我!」 我看向抓住我手臂的伊娃。 然后,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哎?伊娃……?」 有些不对劲。 那个美到毛骨悚然的高贵湖畔少女之长——巫女长伊娃,不知为何衰弱了。 她气喘吁吁的样子,简直让人怀疑她才是生患绝症的那个人。她的身体冰冷得让人恐惧。简直就像个死人,像濒临死亡一样。 尽管如此,她抓住我手臂的力量却非常惊人。 仿佛那就是……最后激烈燃烧的生命灯火般。 「太好了……看来你……是真正的阿尔玛大人呢……」 「哈?你到底在说什么……?」 「没想到我会被这样的手段欺骗……啊,一切……一切都是错误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天真导致的……」 而且,伊娃的眼中没有映照出我。 只是像呓语一样重复着意义不明的话。 「那天……阿尔玛大人和艾尔玛大人出生的那天…… 那天,我就必须……作为巫女……决定一切的……!不应该让她活下去的……!就像口传所说的那样……! 但是……啊……阿尔德大人……因为亲爱的你这么期望……但终究,那愿望无法实现……是我搞错了……搞错了……!」 「伊娃……到底,怎、么了……?」 「即便如此……错误……也必须修正……」 嘎嚓! 那个相貌美丽的伊娃,以鬼神般的表情抓住我的脸。 她的力量惊人,完全无法抵抗。 「……库……!?」 「……阿尔玛大人……忘记吧……!你必须忘记……艾尔玛大人的事……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她是灾祸……」 伊娃低声咏唱咒文。 于是,我的脑海中突然产生了被蒙上一层迷雾的感觉。 近似于睡意的这种感觉,急速收割着我的意识。 世界变得昏暗。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全部忘记……」 「你在说……什么啊……」 「忘记吧……」 「…………」 ────。 不久,巫女长伊娃突然死亡。原因不明 之后照顾我的角色就交由《湖畔的少女》的半人半妖精伊莎贝拉来负责。 然后,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父亲阿尔德的病情慢慢恶化,就像和带过来的天狐做交换一样……去世了。 考虑到王室的将来,而开设布利兹班的构想也从这段时间里正式启动。 从那之后的日子,所有的一切都转瞬即逝,动荡无比。 因为忙于应对瞬息万变的变化,我拼命地不断奔走着。 ……所以。 我一直都很担心。 担心自己是不是因一直在过度忘我地奔走而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不是有什么……不能丢掉的重要事物。 掉在什么地方了? 我心中一直——有一丝这样的牵挂—— 第二章 无光世界的光辉 ……好冷。 冷得深入骨髓。 寒冷阻碍了她那仿佛深陷泥泞般的睡眠。 「……嗯……啊……」 阿尔文醒来,从床上起身。 周围的光景似曾相识。那是王室在王都内所持有的别邸内的一个房间。 那里陈列着红色的地毯、黑檀木制衣柜、奢华的桌子和椅子等,与皇家人员生活相称的高雅家具。 但是,窗户破碎,墙壁部分倒塌,地板局部凹陷。 虽然房间里出现的缝隙都用布堵住了,但这根本阻挡不了扑面而来的压倒性寒气。 壁炉明明烧得旺盛……室内却有如冻结了般寒冷。 「这里是……?」 「醒了吗?阿尔文」 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希德就在那里。 他正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两腿交叉,坐在沙发上。 「……是的……」 阿尔文下了床,走近贴着布的窗户。 她轻轻地把布拿掉,看向外面的光景。 呜呜呜呜呜——…… 本来寒气就已经悄然潜入了房内,现在因为排除了阻隔,它进房的速度一下子就增加了。外面呼啸的暴风雪从缝隙间猛灌进室内。 纯白的雪花在室内飞舞。 但是,阿尔文丝毫不把这些放在眼里,只专注于盯着外面的光景。 天空被厚厚的阴云覆盖,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是银色的世界。 半崩坏的王都被积雪尽数覆盖,世界被暴风雪所蹂躏。 这个时节本该属于充满温暖阳光和生命气息的春天,现在却仿佛身处严冬。 不,恐怕即使是严冬,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这正是拒绝一切生命诞生的死亡之冬的祝福。 「…………」 阿尔文看到王都这面目全非的景象……静静地叹了口气。 「果然……那不是梦啊。是艾尔玛……我的双胞胎妹妹……把这个国家变成了这副样子。」 「没错。」 希德站了起来。 「走吧,阿尔文,大家都在等你。」 「……哎?」 「首先要确认状况。无论你今后作为王要做出什么决断……一切都要从那个开始。」 「…………」 就这样。 在希德的催促下,阿尔文走出了房间。 然后,沿着半毁的宅邸走廊,开始向大厅走去。 ────。 大厅里开设了一个临时的会场。 那里有卡尔巴尼亚宫廷的各大臣、卡尔巴尼亚妖精骑士团的各个代理团长……巴恩斯、艾吉斯、卡伊姆。 有《湖畔的少女》的巫女长伊莎贝拉和她的辅佐官里贝拉他们。 还有卡尔巴尼亚皇家妖精骑士学校的教官克莱斯、玛丽艾、扎克。 以及,有力的骑士候补生们……天狐和露伊瑟等人在。 明明接下来要召开关于国家存亡危机的会议,却连骑士授勋前的学徒们都能参加……这清晰地描绘出了现在的窘境。 这个房间的壁炉也烧得旺盛,但还是冷得让人发抖。 墙壁和天花板上都出现了巨大的龟裂,寒气毫不留情地从无法堵住的缝隙中潜入。 「那我们马上开始吧。」 阿尔文在固定的座位坐下后,伊莎贝拉带头开始了会议。 「坦白地说……事态非常糟糕。这个国家……不,世界要毁灭了。」 突然听到这个毫无希望的消息,众人骚乱起来。 「奥普斯黑暗教团的大魔女弗洛拉,还有北方魔国的盟主……不,现在就刻意这样称呼她吧,魔王恩德雅。 她们夺取了之前圣灵降临祭的仪式,把对光明妖精神的祈祷改写成了对黑暗妖精神的祈祷。 恐怕这样一来,就成功解放了封印在王都和王城里侧的“什么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那样的东西会被封印在王都和王城的里侧,恐怕前巫女长伊娃大人应该知道……但在她逝去,口传也已断绝的现在,很遗憾,我们已无从得知。 但是,恩德雅通过将这“什么东西”吸收,触发了某个古老的禁咒,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然后,这就是——现在覆盖这个国家,被称为【黄昏之冬】的东西。」 伊莎贝拉望着窗外的白色光景,呻吟般地说。 「这个【黄昏之冬】的力量简单明快,那就是“给世界带来冬天”。 但是,是“永远”的冬天。而且,是“绝对”极寒地狱的冬天。 在这个【黄昏之冬】降临的最后……世界上生命萌芽的春天,生命光辉闪耀的夏天,硕果累累的秋天,都永远且绝对不会降临了。 在这个世界迎来终结之前都会是冬天。 不,即使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命一个不剩地消失,迎来世界末日之后也仍会是冬天。 永远,永久,绝对的冬天,将统治这个世界。 别说人和动物了,如果玛娜都被冻僵的话,就连妖精和精灵最终也会死绝。 然后,被这个冻结之冬夺走的所有生命,都将沦为冻死者,臣服于某位王。 即臣服在,作为这个冬天统治者的王——“魔王”的膝下。」 「「「「…………」」」」 绝望瞬间支配了现场。 越想越觉得没有希望。也看不到未来。 自古以来,杀死最多人的是什么? 是瘟疫吗?是饥荒吗?是战争吗? 不——答案是“冬天”。 冬天的寒冷否定了一切的生命。 它从生物身上夺取体温、夺取粮食,甚至能轻而易举地夺取生命。 虽然也有抗冬能力强的生物,但那性质是以“忍耐”、“熬过”冬天直至春天到来为前提的。世界上不存在能永远活在冬天的生物。 人们之所以有欣赏雪景的雅兴,是因为存在能够忍过那份严寒的文明和文化。 自古以来,冬天就是绝对死亡的象征。 「如果一切正如传说所说的话……那【黄昏之冬】才刚刚开始。 根据情报来看,这个冬天还只是覆盖了整个卡尔巴尼亚王国而已,寒气也只比往常的严冬强上一些。 但是……它之后会慢慢地。花时间增强。 冬天会蔓延到世界各地,覆盖整个世界……而且,在形成连冰雪精灵都能冻结的冻结地狱之前,冻气会无止境地增强吧。 就算不到那种程度,现在的这份寒冷已经能很轻易地杀死人了。 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不出一个月,卡尔巴尼亚王国的所有人民都将被冻死。 这个国家……这个世界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机之中。」 「怎、怎么会……」 「那……这不就是传说时代的……“魔王的降临”吗!?」 听到某人这样的呢喃,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没错。 这状况与某个传说中叙述的故事极为相似。 那就是“魔王的降临”。传说时代最大最恶的灾难。 然后,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希德,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对,那时候也是这样。」 「希德卿……?」 「在我作为骑士于荒野上奔走的传说时代的……某个时候,魔王突然降临了这个世界。 所谓魔王,就是受黑暗妖精神魅惑的冬之魔人。 她是我等崇拜的光之妖精神永恒的宿敌……是受到憎恨世界、想要毁灭世界的黑暗妖精神的宠爱的代行者。因此,魔王就是用死亡之冬封闭这个世界。引导这个世界走向终结的……这样的存在。 传说时代那时,魔王引发的【黄昏之冬】覆盖了这个世界。很多人被冬天怀抱着走向了死亡。恐怕……和现在流传的传说一样。」 「那……当时,怎么样了?」 对于阿尔文的这个问题。 「这个嘛……到底怎么样了呢?我的记忆在这方面,还是有点模糊……」 代替那样按着头的希德。 「……据传说。」 伊莎贝拉淡淡地回答。 「到那时为止,那个时代还有无数的部族、民族、国家在激烈地争夺霸权……但在魔王和【黄昏之冬】面前,所有人都感到恐惧、绝望、就这样屈膝了。 就在这时,王国的始祖,圣王阿鲁斯站了起来。 呵斥绝望颤抖的人们,率领众多骑士聚集的圣王军……和魔王那被冻洁的亡灵军战斗。 然后,众人一起攻入了北方的魔国……终于,阿鲁斯打败了魔王。 就像这个时代的每个人都知道的那样。」 「「「「…………」」」」 沉默进一步支配了现场。 伊莎贝拉的话——足以给在场的人们刻下新的绝望。 因为圣王阿鲁斯已经不在了。 聚集在圣王阿鲁斯膝下、精壮最强的骑士们也已经不在了。 他们现在只能留存于故事之中。 在场的很多人都已经理解了。 希德的存在证明了这一点。 和传说时代的人不同……现代的人无可比拟得弱。 在传说时代,有许多英雄。 圣王阿鲁斯,《红莲之狮子》洛卡斯杜兰德,《碧眼独角兽》卢克安萨罗,《苍枭》里菲斯奥尔托尔。 以及——《野蛮人》亦或是《闪光的骑士》,希德布利兹。 此外,只要翻阅传说时代的故事集,就能发现,完成了在今天看来难以置信伟业和活跃表现的骑士比比皆是。 当然,现代所有人都认为那只是因传说而兴盛的逸闻。 但是——看到希德这个在现代复活的传说时代的骑士,就明白了这些都是事实。 传说,是正确的传说。 那么,也就是说……即使是传说时代无名的底层骑士,也拥有这个时代骑士中最强级别的实力。 骑士团严重衰弱。人类严重弱化。 更重要的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王已经不在了。 既然如此——人为何还能与魔王,与北方的魔国对抗呢? 但是,在这样被软弱和绝望包围的众人面前。 「那么,余们该做的事已经决定了。」 只有一个凛然的高举旗帜,站起身的人。 是阿尔文。 「我以卡尔巴尼亚王,阿尔文诺尔卡尔巴尼亚之名命令现在立刻起兵,以目前王国所允许的总战力,向北方的魔国进攻。 然后——将恩德雅……」 有一瞬间。 阿尔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充满苦恼的表情。 但她马上用王的表情将此覆盖,严然断言道。 「将魔王恩德亚——讨伐,此乃圣战。」 静…… 困惑和动摇充满了现场。 没错。再怎么纠缠,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 圣王阿鲁斯不在,追随他的英雄们也是过去的存在。 但是……他们也能理解,现在已经完全弱化的人类和骑士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再次降临的魔王及其军势抗衡。 「希德卿,能跟余来吗?」 「遵命。」 「伊莎贝拉。余要制定攻略北方魔国的策略。请前来协助。」 「……是,我会拼尽全力。」 「大臣们,现在马上备战。向周边各国请求援军,对人民们——」 阿尔文开始利落地向各方放出王命。 但是,就在这时。 「那种事根本不可能!」 突然,否定的呼声响彻整个大厅。 静……声音就像被外面的暴风雪渗透了一般消失不见,现场一片寂静。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那个站起来大喊的人身上。 他是——卡尔巴尼亚妖精骑士团,赤之骑士团的巴恩斯杜兰德卿。 在之前的沃尔夫皇子事件中,背叛到帝国方的杜兰德公爵的儿子……他是代替亡父,担任代理团长的特级骑士。 也是在天骑士决定战中,在大众面前败给希德的骑士。 「……不可能是指?」 阿尔文静静地注视着巴恩斯。 「就是字面意思……这种事肯定不可能做到! 靠阿尔文王子的指挥来重新整编军队,向北方的魔国进攻并打倒魔王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做的到,这就是我想说的!」 阿尔文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毅然地回答。 「余知道阁下们无法把剑献给余。 在之前的沃尔夫皇子事件中,是由于余的不德和不周,才导致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阁下的父母们……三大公爵们失去性命的失态场面。 更何况余是女人。 余知道阁下不承认余为王。 但现在国难当头,世界面临着危机。即使是在这期间,宝贵的时间仍在流逝,世界开始了死亡的倒计时。 仅限此刻,我们应该抛开过去所有的遗恨和芥蒂,为打倒魔王而一起携手并进不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事到如今,即使是我们也没有进行权力斗争或抱怨什么的打算,也知道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是……更根本的问题……」 在一脸绝望地呻吟的巴恩斯话后接话的,是艾吉斯奥尔托尔。青之骑士团代理团长。她是和杜兰德公爵一样死于事变的奥尔托尔公爵的女儿。 「根本问题?这是怎么回事?」 「您有注意到吗?阁下的妖精剑产生的异变。」 以及绿之骑士团代理团长、在上次事变中死去的安萨罗公爵的儿子……绿之骑士团的代理团长安萨罗这样说道。 「……妖精剑……?」 阿尔文握住了插在自己腰上妖精剑剑柄。 感觉不到有什么变化。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仿佛在诉说着,这才是最大的问题与绝望般的低头沉默不语。 阿尔文惊讶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刚起床,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 希德回答了那个疑问。 「现在,王国的妖精骑士们所持有的妖精剑……几乎都失去了它的力量。」 「你、……你说什么!?」 妖精剑。古老的善良邻人们,为了人祈愿而化作了剑姿态的妖精们。 身体能力强化,治愈能力,还有魔法。妖精剑给予了妖精骑士巨大的力量。 妖精骑士之所以能发挥超出常人数倍的强大力量,与妖魔和暗黑骑士战斗,全靠的是妖精剑。 反之,如果那妖精剑失去力量的话……妖精骑士只是无力的人类。 「这……是真的吗!?」 「嗯,这是事实。」 对于瞪大了眼睛的阿尔文,伊莎贝拉回答。 「恐怕是因为……逐渐覆盖这个世界的【黄昏之冬】的缘故吧。 所谓妖精,就是充满这个世界,作为原初生命玛娜……是掌管大地、海洋、天空,这些自然界的化身。 但是现在,世界被死亡之冬所覆盖,正在走向死亡。 世界都濒临死亡了,为什么作为那个世界化身的妖精们还能发挥力量呢?」 「……!」 仔细想想,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光之妖精神的名义下,遵从古之盟约的人与妖精剑缔结契约。 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渐渐忘记了这一点,他们只是将妖精剑认知为一种方便的武器所以忘记了,忘记了妖精剑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这一点。 在给世界带来死亡的寂静的冬天里,它的力量无法发挥……这一点不言自明。但是…… 「不明白。真的是这样吗?妖精剑真的失去力量了吗?」 阿尔文拔出自己的妖精剑,高举过头顶。 如果巴恩斯他们的话是真的,阿尔文的妖精剑应该也失去了力量。 但是—— 阿尔文的妖精剑完全没有失去它的力量。 她从那把剑中感受到了一如既往的力量。 其剑身在这个死亡之冬的旋涡中,仍然充满了生命的光辉。 「余能从自己的剑中感受到加护和力量。余想余能和以前一样战斗。这到底,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 阿尔文突然有了头绪。 巴恩斯等资深骑士的妖精剑失去力量。 阿尔文的妖精剑却保持着力量。 其差别。其理由。那就是—— 「是威尔。」 ——希德代替阿尔文说出了这个答案。 「威尔的使用者,能用呼吸从世界中收集玛娜,并能在自己体内将其升华炼成,赋予给剑。 这样一来,世界本身是否存在于死亡的【黄昏的冬天】中都没有关系。能毫无问题地施展妖精剑的力量和魔法。 只要使剑者还活着,妖精剑就不会死。」 沙、沙,众人面面相觑。 「没啥,这不难理解,只是立场稍微逆转了一下而已。 迄今为止,人们都完全依赖妖精剑。 现在,妖精剑依赖着人,仅此而已的差别。 这不是挺好的吗。互相扶持是良好信赖关系的基础吧?」 面对希德嘴角含笑的希德,挺好就有鬼了的愤怒情绪聚拢起来。 即使在这种场合,希德还是保持目中无人的态度,阿尔文对此苦笑了一下后,她振作精神,平静地问道。 「天狐。露伊瑟。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为什么很多授勋前的骑士候补们会被叫到这里来? 感受到谜底解开的同时,阿尔文等待着答案。 然后,不出所料—— 「是事实,王子。」 天狐严肃地回答。 「我们布利兹班的成员……简单来说,就是目前为止一直受到希德卿的熏陶,不断持续威尔的锻炼的人们,已经确认了可以毫无问题地发挥妖精剑的力量。」 「不……万幸的是不只有布利兹班的人。」 对于天狐的话,露伊瑟做补充道。 「从那次集训以来,以我,安萨罗班的约翰,奥尔托尔班的奥莉薇娅为首,希望从希德卿那里接受威尔的指导,并学会了的那些人也能使用妖精剑。 无论如何,威尔是在【黄昏之冬】影响下进行战斗的关键……这点应该没错。」 而这一事实正是在场聚集的所有人陷入绝望的真相。 确实,由于希德和阿尔文的活跃,卡尔巴尼亚皇家妖精骑士学校的学生们的意识正在改变。 正如希德所说,一味依赖妖精剑是不行的,所以虽然身为其他班级的人,但也依然有越来越多的学生敲响了布利兹班的大门。 但是——即使如此,现在的威尔使用者也实在太少了。 到现在为止一直支持国家上层的妖精骑士团自不必说,就连始终因妖精剑的剑格而趾高气扬的高年级生们,也讨厌,不接受威尔这个新技能。 能动摇剑格导致的绝对上下关系的技能——威尔。 对此无法接受,一直自满于高剑格妖精剑所发挥的强大力量,不断懈怠对自己的锻炼。 这份自满和怠慢赊下的账,现在,就在这里还下了。 也就是说——…… 「现在只有一部分连骑士都不是的从骑士能好好战斗吗……」 「没错,王子。」 正同自己想的一样。 巴恩斯呻吟着,艾吉斯和卡伊姆遗憾地低下头。 沉重的空气压在在场所有人的头上。 「仅凭这点战力,是不可能战胜北方魔国的军势的。就算传说时代的骑士希德卿在,对面也有好几个同等级的存在。 再加上,北方的魔国里挤满了冻结的亡灵军团和暗黑骑士们……以及,这个【黄昏之冬】……即使全世界都团结在一起,也没有反抗的手段。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输了……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啊……」 已经结束了。 面对如此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巴恩斯。 「还没结束。」 阿尔文毅然反驳道。 「世界还没有结束,我们还活着。那么就必须拿起剑来战斗。为了这个国家……为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 「你什么都不懂!」 巴恩斯、艾吉斯、卡伊姆对这样的阿尔文大骂道。 「你觉得能赢吗!?有好好了解情况吗!?」 「明明我等都不能好好战斗,难道你真心觉得光靠学生们就有计可施了吗!?」 「太自负了!阁下是不是因为身边有希德卿,就做梦做过头了!?稍微看看现实如何!?」 但是。 「这和希德卿在不在都没有关系。」 阿尔文反抗般的,有力回击道。 「即使希德卿未臣服于余,面对国难之时,余也会高举战斗的意志,并和响应余意志之人一起战斗吧。“骑士——仅诉说真实”。」 「「「…………!?」」」 「怎么样?在场有没有愿意和余一起战斗的人? 在沉默不语的众人之中。 「不必多说。」 希德微微一笑,这样放言道。 「我也会战斗的,阿尔文。当然,布利兹班的同学们也是一样的心情。我们已经做好了向北出发的准备!」 天狐勇敢地站起身,敬礼道。 「我也是,王子。不,我的主君。」 露伊瑟也规矩地站起身,向阿尔文行了一礼。 「坐以待毙地等待死亡,眼睁睁地看着民众们死去……此乃玷污我父亲名声的行为,这样的事我才是死也做不到。现在,派系、因缘已经毫无关系了。我要把剑献给您。」 然后。 「当然,我们也要去,阿尔文。」 「不在这里拿起剑,还算什么骑士!」 「嗯,毕竟我们的主君是你嘛。」 「让我们一起战斗吧,阿尔文!虽、虽然很可怕!」 「为了王子大人,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克里斯托弗、艾莲恩、赛奥多尔、莉捏特、优诺等布利兹班的成员也站了出来。 「我也要战斗……!把我也带去吧……!」 「我也是!吊车尾班级都在战斗了,我怎么可能还缩在后头呢!」 安萨罗班的约翰、奥尔托班的奥莉薇娅也一样。 在场的其他从骑士们仍是如此。 仔细一看,被希德教授威尔,切身感受着希德生存方式的学生们,接二连三地高举起了投身于绝望战斗的意志。 但是——反之。 也仅此而已。 「看,我就说吧」 巴恩斯轻蔑地说道。 「仅仅……仅仅只有这种程度的战力,到底能做什么!?能成就什么!? 结束了!已经结束了! 只是因为近距离看传说时代的英雄看太久,才被冲昏了头脑! 你们到底能做什么!?」 「能贯彻骑士道。」 希德的那短短一句话。 让在场的所有人完全哑口无言了。 「所谓骑士,本来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只是用自己的剑,用自己的尸体铺就王所推崇的道路……仅此而已的存在罢了。 从中发现了某种意义,并尊崇着它的疯狂之人就是我们。 如果渴望金钱、名誉、名声的话,成为雇佣兵或冒险者就行。 然后,在战场上随心所欲地立下战功,进行伟大的冒险,随心所欲地退治妖魔就行。这样赚得更多,也能留存为后世长久流传下来的叙事诗。」 「……这、这……!?」 「但是,即使只是临时的,你们也选择了骑士的生活方式。 特意选择了这种完全得不偿失的生活方式。……为什么?」 「…………」 「是时代的流向吗?这个时代……确实有很多人被蒙蔽了双眼。 但是,仅仅是选择了骑士这种完全得不偿失的生活方式……仅仅如此,对方的本性和灵魂就不会说谎。 骑士这一存在的根本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不会改变……我更愿意这样相信。」 「…………」 回过神来,阿尔文的眼里早已没有映射出巴恩斯等撒娇骑士们的身影。 阿尔文开始给伊莎贝拉,大臣们,天狐和露伊瑟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下达指示,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做准备。 「好了,我也开始做各种准备吧。哈哈哈,照顾阿尔文少爷可真够辛苦的。」 对就这样站起来,转身离去的希德的后背。 「我也……我们也……如果有战斗的力量……就会像你们一样……」 「只要妖精剑不失去力量……只要有战斗的力量的话……」 传来了不知是谁发出的低语。 于是,希德规矩地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地说。 「不能战斗?嗯……是我的眼睛瞎了吗? 在我看来,你们有两只了不起的手臂,也看起来有两只脚踏大地的脚。那么,就可以尽情地挥动剑了吧?」 「……!」 「所谓骑士道,就是一种生存方式……妖精剑的力量有否并非是什么问题。」 希德留下这句话,就那样离开了那里。 然后,最后离开房间之前。 「…………」 希德回头看向了阿尔文他们。 阿尔文果然向天狐、露伊瑟等人、可以使用威尔的从骑士们、正在准备战斗的王族派大臣们,利落地发出了指示。 她立刻在桌子上摊开魔国的地图,将丧失战斗意志的骑士前辈们抛在一旁,和伊莎贝拉一起开始了军事会议。 而且,要说希德最钟意这样的阿尔文身上的什么的话。 那就是此时此刻,阿尔文没有看着希德。 当然,她并不是无视希德。 阿尔文看着的,只有自己作为上位者应率领的伙伴和家臣们。 以及,全体人员应该抵达的、应该争取的胜利和未来。 不管那是多么难以触及的尽头(注释:原文用的是“那由他”,一个数量单位,总之就是特别多,这里形容的是尽头,所以我就用了难以触及),阿尔文也作为一个王,直视着那遥远的彼方。 并且,还有对那样的阿尔文表示理解,托付剑,发誓忠诚的忧国烈士们。 以骑士学校的年轻人为中心,一个虽小但强大的骑士团正在那里逐渐形成。 「人是会变的啊。」 希德突然咧了咧嘴角。 刚认识时像雏鸟一样的少爷阿尔文去了哪里? 如果是当时的阿尔文,一定会在这场国难中慌乱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该做什么,对希德和伊莎贝拉投以祈求般的无助目光吧。 阿尔文现在的样子,让希德强烈地回想起了某个男人。 那就是,曾经被希德崇为一生独一无二的主君,发誓献出剑的王,同时也是希德挚友的男人——圣王阿鲁斯。 对阿尔文那总让人从中感觉到圣王阿鲁斯影子的姿态,希德现在从心底感到了放心。 「王长大了,培育了骑士,国家也统一了,已经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 那么——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 不好意思了,阿尔文……我,要第一次打破……骑士的戒律。」 不知对谁这样低语着。 希德悄悄地离开了那里—— ────。 ——那天晚上。 希德离开骑士们的宿营地,在王都漫步。 呼啸的暴风雪将希德的身体染成了雪白色。 但是,对此完全不介意的希德,在王都内走着。 咚、咚、咚…… 希德踩在雪地上的声音被冲刷,消失在了暴风雪的彼端。 「…………」 雪白。四处一片雪白。 王都的建筑物大部分倒塌、开裂,姿态惨不忍睹。 人们拼命地搭起帐篷,在简易的野外壁炉里点上火,仿佛要抵御寒冷般的,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着。 那个质朴刚健却又有几分华丽的骑士乐园——王都卡尔巴尼亚的景观,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然后,希德的脑海里突然掠过了熟悉的面容和声音—— 。 『呐,希德卿,你快看。』 『这就是……我……我们建立起来的都城。』 『看,希德卿。大家,都在笑。』 『即使身处这个充满痛苦和悲伤的战乱之世……在这里,大家也都在笑。』 『要守护好,我要……守护大家。』 『所以,希德卿,即使是这样的我……今后也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 「…………」 已被雪埋没的王都往昔的姿态和记忆,令人怀念主君的面容和声音。 这一切,在走在崩坏的王都内的希德脑海中,一遍又一遍重播。 咚、咚、咚…… 希德踩在雪地上的声音被冲刷,消失在了暴风雪的彼端。 ────。 希德在王都内走着走着,最终来到了城址。 话虽如此,那里并没有完全变成徒留瓦砾山的空地。 但因为部分结构还残留着,所以与其说是全毁,不如说是半毁更为准确。 希德穿过一撞就会立马坍塌的正门,纵身跃过被毁坏的吊桥,进入了城堡内。 然后,踏入了半毁的城内。 当然,城内空无一人。 而且一半以上的墙壁都倒塌了,几乎是完全露天的状态,所以明明是在城堡里,却堆起了积雪。 城墙与尖塔几乎全部倒塌了,要想到达目的地,必须绕很远的路,会十分辛苦。 然后,他经过了用地内的卡尔巴尼亚皇家妖精骑士学校旧址。 在这个时代复活的希德,在那里和学生们一起度过了漫长的时间。对希德来说,这里是他有着一定留恋的地方。 但是,那里已经完全化作了瓦砾山,以前的样子消失无踪。 「…………」 他默默地走过完全倒塌的布利兹班宿舍旁,来到城堡内。 咚、咚、咚…… 希德在呼啸的暴风雪中,发出脚步声前进。 沿着处处是洞的破烂石阶往上走。 ……走着走着,不一会儿,周围的样子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与同一城堡的其他地方相比,有一块明显破坏较少的区域。 希德朝着那破坏较小的方向前进。 然后,希德终于到达了他的目的地。 虽然那里不断凄凉的回响着因外面的暴风雪产生的风声,但却是一片静谧的空间。 「…………」 那个地方——是《湖畔的少女》的神殿区域。是希德在这个世界复活,与阿尔文相遇后,第一个被允许通过的地方。 神殿区域一如既往的有着几根石柱和众多拱形构造的祭祀场,深处有祭坛。 然后,那个祭坛上,庄严的伫立着这个世界的人们信仰的妖精之长……光之妖精神的神像。 那里有一个人在等待希德。 她就是现《湖畔的少女》的巫女长伊莎贝拉。 「希德卿……」 「啊,不好意思。明明是我把你叫出来的,结果却让你久等了。」 「不、不……我也刚到。」 伊莎贝拉有些不知所措地说。 「那么……那个……要跟我说的是什么呢?」 「是啊,现在你非常忙,我就简单地说完吧。」 但是,希德一边这么说,一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过……我说有话要对你说,其实是骗人的。」 「哎?」 「不好意思啦。我把你当工具人了。」 在眨着眼睛的伊莎贝拉面前。 希德抬头注视了一会儿祭坛深处的光之妖精神像。 「真的很抱歉。现在能成为这家伙凭依体的人……恐怕只有拥有最强力量的半人半妖精伊莎贝拉,你一人了。」 说着,希德向伊莎贝拉展示了自己右手手背上铭刻着的纹章。 然后,就像在对纹章诉说话语般,开口道。 「时机已至,兑现古老盟约的时候到了。流淌在我命脉中的圣者之血。 完成这个任务的时候到来了。 光之妖精神,回应我的呼唤吧。 《闪光的骑士》希德布利兹,按照约定。为实现与汝定下的契约而来。」 于是。 希德举起的右手上的纹章——那有些变淡,快要消失的纹章——开始发光。 那光芒照亮了冷清昏暗的神殿……无数磷光从希德的纹章中升起。 磷光跃动,卷起漩涡,最终聚集到了伊莎贝拉身边—— 「这、这是……!?」 「放心吧。这对你无害,只是暂时睡一觉而已。」 「哎……希德卿……这、这到底、是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光之粒子吞没的伊莎贝拉抱着头蹲下。 转眼间她的容貌发生了变化。 咔!世界变成一片白炽,一瞬间一切都被染成了白色。 突然,华丽的金发轻飘飘地舒展开来。(注释:伊莎贝拉原本是蓝发,这里是因为附体才改变了的) 通过凭依伊莎贝拉的身体而出现的是——美丽得令人目眩的少女。 她乍一看像是个年幼的少女,但又散发出一种成熟的气息。如同妖精一般惹人怜爱,又像天使一样美丽,简直不像这个世界应存之物。 「…………」 最终,光渐渐平息……伊莎贝拉站了起来。 她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希德。 虽然身体是伊莎贝拉,但那已经不是伊莎贝拉了。 她是以伊莎贝拉的身体为凭依体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更高级次元的存在。 对,她正是。 神话时代,击退黑暗妖精神,让它从世界上消失的—— 传说时代,与某一位国王缔结盟约,给予其血脉系谱以加护的—— 「光之妖精神。」 「…………」 没有回应希德的呼唤,出现的女人——光之妖精神悲哀地垂下眼睛。 希德对此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对不起啊。终于……终于全部想起来了。 说来惭愧,之前,忘了个一干二净。 啊。你……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啊。」 希德注视着自己右手手背上快要消失的纹章,这样低语道。 「…………」 「怎么了?这不是久违的重逢吗?彼此也有很多想说的话吧? 嘛,虽然现在完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就是了。」 「…………」 「呀嘞呀嘞,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于是。 光之妖精神终于抬起了垂下的眼睛,悲痛欲绝地说道。 「……我没脸见你,希德卿。」 「…………」 「不仅如此,我连见这个世界人的脸都没有。 都怪我……又因为我,变成了这样……」 「昨日的叹息也好,现在的后悔与赎罪也好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们拥有明天。」 希德平静地说。 「现在是战斗的时候,也是再次需要你的力量的时候。」 「……!」 光之妖精神把悲伤的脸转向希德。 「你……这样就可以了吗?」 「……?」 「再说……你为什么能这么平常的对我说话呢!?」 毕竟……毕竟,你……因为我被贬低成了《野蛮人》!还玷污了你一生培养起来的荣耀和灵魂! 而且,我甚至还把这残酷的任务强加给你! 你有憎恨和怨恨我的理由,但没有这样协助我的理由!即使单方面撕毁与我的古老盟约,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就是对你一个骑士,做了这种程度的事!」 「…………」 「明是如此,为什么!?你也要——……!?」 面对这样眼中交杂着泪水的光之妖精神。 希德干脆又带着毫不动摇的意志,这样回答道。 「那是因为我是阿鲁斯的骑士,也是阿尔文的骑士。」 「……!?」 面对惊讶得屏住呼吸的光之妖精神,希德柔和地笑了笑。 「怨恨?憎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传说时代……我多亏了你,才能直至最后都贯彻着我应该贯彻的骑士道。 《野蛮人》?哈哈,我本就是恶鬼罗刹的《野蛮人》啊。 我失去了作为骑士的名誉?没有那回事。 我作为《野蛮人》流传后世,阿鲁斯那家伙则作为圣王流传下来。 仅凭这一点,我作为骑士的名誉就等于永远得到了保护。 我做了能做之事,尽了我该尽之责。 即使全世界的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的心中也只有自豪。 我不后悔。没错,我对我的生存之道,无一丝后悔。」 「你这个人……」 光之妖精神垂下眼帘。 「很久没有对这个世界造成影响力的我……一直通过那个纹章,关注着你。 你没有否定任何流传于当今时代的《野蛮人》的传说。始终扮演着对阿鲁斯露出獠牙的“恶”。 新魔王从王族的血脉中降临,【黄昏之冬】发动了的现在……只要你有这个意图,就能找回所有的名誉……」 「没必要。而且,事实并非总是能让人幸福。」 「…………」 「现在比起我无关紧要的名誉,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如果就这样置之不理,这个世界就会毁灭。 我,阿鲁斯,里菲斯,露西,洛卡斯,生活在那个混沌时代的所有人守护、传承至今的东西……全部都会残酷地失去。」 「…………」 「错误必须要修正才行。 但是,这个错误与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毫无关系。 就连成为当下魔王的恩德雅也……只是可怜的牺牲者。 这一切都是我们的责任。 这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传说时代的人们……内心的软弱所导致的负债。 必须承担这个责任的……理应承担这个责任的……是我。也只有我。 绝对不能把想要抓住光辉未来、想要振翅高飞的这个时代的人们卷进来。」 「…………」 「所以请借给我力量吧,光之妖精神。请再次,为了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的明天。再次给我一把剑吧……」 「…………」 即便如此,光之妖精神也没有改变她苦涩和悲哀的表情。 「就算为此……你这个存在,要再次牺牲……?」 「啊,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改变想法。」 希德干脆地这样说着,他眼中没有丝毫迷茫。 「没啥,不要紧的。这个世界已经可以放开我们的手独立行走了。 即使我们不在了,也一定能走向光辉的未来。 能够这样相信的王,能让我这样相信的王……存在于世。」 「…………」 「所以说,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善后、事后处理。弄乱的东西自己收拾……这种道理连小孩子都明白吧?」 「……你的决心……很坚定啊。」 终于屈服了的光之妖精神叹息道。 「这也是为了向你赎罪……以我的存在为楔子,将阿鲁斯的血与你的灵魂联系在一起的是这个。」 光之妖精神的视线落在希德右手背上的纹章上,低语道。 「在距离当下遥远的传说时代……我,一味地把残酷的宿命强加给了你一人……所以,我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如果,碰巧的话,总有一天在遥远的未来世界。 你能幸福地度过第二人生的话……这样一来,我的罪也能被宽恕……但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事…… 结果,我再次对你犯下了更大的罪……」 「嗯,我非常的感谢你。」 「……!」 听到这句话,光之妖精神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地,抬起了头。 然后,笔直地注视着希德的脸。 「明白了,我们一起战斗吧,希德卿。 我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我把我的力量、存在、心灵……我的一切都献予你。」 这么说着。 光之妖精神的身姿,突然,开始发光。 纯白、炫目、始终充满了压倒性地光芒开始闪耀起来。 于是,从伊莎贝拉的身体里,升起了金色的粒子……伊莎贝拉的身体恢复了原状。 不顾失去力气,昏倒在地的伊莎贝拉,在升起的刺眼光线中,光之妖精神只显露了一瞬间她本来的形态,其轮廓就立刻消失了。 光最终汇聚成一把剑的形状。 沙…… 就像铃铛一样美妙的声音响起。 光物质化,一把白色的剑,显现出了它那无比神圣的异样身姿。 希德把手伸向悬浮在眼前的剑柄,罕见地自言自语起来。 「所有妖精剑的始祖剑……光之妖精剑《黎明》。 ……将你这样握在手中,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啊。」 右手手拿希德本来的黑曜铁剑。左手手拿光之妖精剑。 带着黑白二把剑。 希德转身,静静地离开了那里。 「…………」 正当他要走出神殿的时候。 希德回过头,望向了倒在祭坛前的伊莎贝拉。 「真的很抱歉。后面的事就拜托你了。阿尔文……就拜托你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 阿尔文麾下第一骑士,传说时代的骑士希德布利兹。 人们注意到那位骑士的身影从王都完全消失了……没花多长时间。 第三章 仅此一人的决战 「希德卿……消失了!?」 那时,剧烈的震动于为了攻略北方魔国而稳步推进军事准备的整个临时王宫内奔走。 「这到底是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伊莎贝拉!」 听到阿尔文的声音,在场的家臣和骑士们都将不安的视线一齐集中到了阿尔文和伊莎贝拉身上。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对此,伊莎贝拉无力地摇了摇头。 「我被希德卿叫到那座神殿……希德卿刚对着自己右手手背上的纹章诉说了些什么后,突然,纹章就开始溢出光芒…… 那光不知为何落在了我身上……我就这样失去了意识……回过神来希德卿就已经……」 「纹、纹章……?」 说起希德右手手背上的纹章,就知道那是阿尔文和希德契约的证据。 那是施加在圣王阿鲁斯血脉系谱中的古老秘术。 希德本来并非这个时代的人,所以这纹章是为了让他受肉并留存在世界上的、和阿尔文之间的牵绊之证。 因此,阿尔文和希德的右手背上有相同的纹章。 阿尔文的目光偶然地落在了纹章上。 「……哎……?」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个纹章……变薄了。 无论怎么想,都是在“消失”。 (希德卿……回答我……回应我的呼唤吧……!) 即使想像以前那样通过纹章把希德召唤到这里,纹章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突然失去了力量一样。 (为、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阿尔文感到了一阵恶寒。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有一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事情的预感。 阿尔文呆呆地注视着即将消失的纹章。 「都、都这种时候了,希德卿到底去哪了!?」 「没有他这名骑士,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北方的魔国对抗啊!?」 「难道是……因为胆怯而逃跑了吗……!?」 「这、这话我可不能当没听见!师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逃跑吧!?」 「就是就是!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的,有理由的!」 现场立刻开始骚动起来。 正在进行战争准备的大臣们,以及正在举行军事会议的布利兹班学生们开始吵闹起来。 现场这样混乱也是理所当然。 被誉为传说时代最强的骑士,希德布利兹。 他这个存在,在与北方的魔国决战前消失不见这点实在是太伤了。 这种简单的道理,别说是军事家,就连小孩子都能懂。 就算,北方魔国的魔王军那么强大,想必也有很多的人……没有舍弃希望决心去与他们对抗,这正是因为有被誉为传说时代最强的希德这个存在。 无论是在战斗力上,还是在精神支柱上。 希德这个存在在卡尔巴尼亚王国,已经不可或缺了。 但是—— 「肃静!」 阿尔文语气强硬而庄严地说道。 她动用自己的全部去压抑住动摇的内心,保持住了现在作为立于人之上的王的应有形态。 其效果是,阿尔文的话带着不可思议的威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大家,继续进行军事会议吧。」 「可、可是——殿下!希德卿他——!?」 「是啊,希德卿不在的话,我等……!」 面对如此狼狈的臣子们。 「希德卿在也好,不在也好,我们应该做的事情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阿尔文庄严依旧地说道。 「再说了,阁下们都误会了。」 「误、误会……?」 「是的。希德卿是传说时代的人。虽然到目前为止,这样的他因为某种奇迹而被召唤到这个时代,偶然为这个国家做出了贡献……但仅此而已。 这次北方魔国的进攻,就是属于这个时代,属于我们的战斗。 完全依赖传说时代的人,被他保护是错误的。这场战斗我们必须胜出。」 阿尔文的话是毋庸置疑的正论,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并且,阿尔文这样营造出的王者风范,完全掌控了被动摇和困惑所扰乱的现场。 讽刺的是,在这个世界存亡的危难关头,阿尔文作为国王的资质和领袖魅力,似乎正在急速开花结果。 话虽如此—— (希德卿……) 即使是阿尔文,内心也有诸多不安。 (因为,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已经变得理所当然,所以忘记了……你到底是……?) 重新回想起来,希德身上还有很多谜团。多过头了。 希德布利兹。 传说时代最强的骑士。圣王阿鲁斯的第一骑士。 有人说他是华丽正义的英雄《闪光的骑士》,也有人称他是恶毒的恶鬼罗刹《野蛮人》。 而且,本人对哪一个说法都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再加上,他最后被自己的主君圣王阿鲁斯亲手诛杀。其罪状是反叛国王,这被认作是对恶毒的《野蛮人》的恶行罪孽的审判。 但是,据王室的口传,那个大罪人不知为何似乎与阿鲁斯的血,缔结了守护阿鲁斯那连绵不断系谱的契约。 托这个的福,阿尔文才能在这个时代与复活的希德相遇…… (说到底,这个纹章的契约到底是怎么回事……?始祖,到底为什么要让希德卿……?) 无论再怎么想,谜团也没有穷尽。 但是,有一点可以强烈地预感到。 那就是恐怕再这样下去。阿尔文将永远失去希德。 逐渐变薄的右手纹章,比什么都有说服力地诉说着这一事实。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做……!?) 老实说,她真想现在就马上飞出去,为寻找希德而在王都奔波。 如果现在不马上见到希德,就会变得无法挽回。 这一点已经成为了确信。 但是—— (我作为王,还有要完成的职责……!) 为了准备与北方魔国即将到来的的决战,现在必须要整顿军队。 把它们都抛开去找希德,阿尔文作为王无法做到。 「阿尔文……」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内心,天狐担心般地窥探着阿尔文的侧脸。 其他布利兹班的学生们也都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我……) 在阿尔文的内心因迷茫和纠结而陷入动摇……的时候。 「报、报告!」 有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现场。 对方是似曾相识的半人半妖精少女。 她是《湖畔的少女》现巫女长伊莎贝拉的辅佐官,也是继伊莎贝拉之后的下一任巫女长候选人——里贝拉。 「里贝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尔文没表露出丝毫因希德失踪而引起的内心动摇,就这样催促着她报告。 「其、其实……就在刚才,我感知到了妖精之道被打开的痕迹!」 「妖精之道?」 所谓妖精之道,是自古流传下来的魔法之一。是利用位于该世界里侧的妖精界的超长距离移动魔法。 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限制和条件,但这是一种将现在的地点和目的地用异界的道路连接起来,以比平常快好几倍的速度移动的魔法。 「在当今这个时代,能使用如此高级魔法的,只有伊莎贝拉了吧?」 对于阿尔文的问题,伊莎贝拉点了点头。 「是的,还有那个大魔女弗洛拉。……我想里贝拉不久后也能使用,不过现在还差的远……」 「那么,到底是谁?你感知到的地方又是哪里?」 里贝拉困惑地回答。 「就是在,呃……王家的圣域……沙托斯森林的深处……」 「!?这条妖精之路到底通向哪里!?」 「恐怕……是北方的魔国吧……」 听到这个报告,阿尔文瞪大了眼睛。 沙托斯森林。 那是——希德的墓碑所在之地。 以前,阿尔文被某个暗黑骑士袭击时,逃跑的最后抵达的地方……和希德相遇的地方。是阿尔文和希德的起始之地。 「……是希德卿。」 阿尔文已经有了预知级别的确信。 希德一失踪,希德的终结之地就有妖精之道被开启。 是希德开启了妖精之道。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可能。 虽然是传说时代的英雄骑士,但也不过一介骑士的希德,为什么能使用妖精之道这样的大魔法这点不得而知……但现在的状况比一切都有说服力地证明了这一事实。 然后……恐怕希德的目的也一目了然。 「…………」 面对捂着嘴沉默不语的阿尔文。 「……阿尔文,该怎么办?」 天狐静静地问道。 阿尔文忽然环视四周。 「…………」 像是在等待阿尔文的回答一样,艾莲恩、克里斯托弗、塞奥多尔、莉涅特、优诺……布利兹班的学生们注视着阿尔文。 不仅如此,以露伊瑟、约翰、奥莉薇娅为首受希德熏陶的其他班学生们,也都同样看着阿尔文。 「我将遵从阿尔文的决定,恐怕此处聚集于你麾下的人也都一样。 所以,一切都依你的决断而定。……要怎么办?」 「…………」 对于天狐的问题,阿尔文沉默了。 但是,作为王而言的正确答案不用想也知道。 现在还不应该行动。 虽然很想追上希德,但现在战斗力不足。 能正常战斗的,只有习得了威尔的从骑士们。 现在就算慌慌张张地追上去,也无法做到在战斗上帮到希德。就算追上了,也只会拖希德的后腿,就这样白白死去。 虽然如果有更多的战斗力,就另当别论了……总之,既然战斗力有限,就必须做好万全的战斗准备。 为了在这令人绝望的敌人面前,提高哪怕一点胜率,现在也应该把战斗的准备放在首位。而且,这些准备如果王不在就会无计可施。 这一切阿尔文都明白。 虽然她能明白。 但是——…… 「王子,请下决断。」 面对天狐出乎寻常变得公事公办般平淡的的提问。 阿尔文她—— 「……余的方针不会改变。余——……」 ——即将作为支撑这个国家的王做出决断。 但是。 ……就在这时。 砰! 开门的声音响彻军议室内。 阿尔文等人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而一齐回头看向突然打开的门。 站在敞开的门对面的人们是——…… ────。 “希德。你有天赋。” 回想起来,那是——我小时候……还是骑士见习生时期的事。 某个边境国家的一个骑士团要讨伐袭击附近的村落,掠夺,杀害,掳走女人的……一个如此毒辣的山贼团。 我们这些训练到一半的从骑士,也被派去了讨伐。 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山贼团还拉拢了失去主君的没落骑士们,本以为轻而易举就能结束的讨伐战,却变得无比糟糕。 那个战场上,没有什么计策,也不存在统帅。 敌我双方乱成一团,只有怒号、尖叫、怨唑、悲鸣、痛骂、血肉飞溅的声音,令人魂飞魄散的濒死吼叫。濒死吼叫。濒死吼叫。 这是一场宛如泥沼的大乱战。大混战。 如此一来,崇高的骑士道、战场的荣誉什么的就不复存在了。 在那里的每个人都只一心地呐喊着“不想死”,鲁莽、胡来、毫无章法、疯狂地挥舞着剑。 这场大恐慌和混乱实在是惨不忍睹。无论敌人还是同伴都已经疯了。 砍断乞求饶命之人的头、从背后偷袭、三个人一起砍死一个人、把受伤动弹不得的人活活折磨至死,然后自己又被他人折磨至死。 没有注意到那些人已经化作尸体,仍一次又一次地刺向他们,从他们口中发出的尖叫,已然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不堪入耳的野兽咆哮。 敌我双方都在进行不需要规则的残酷战斗。 那与荣耀的骑士之战相距甚远,是被战争的狂骚所附体的狂战士们的宴会。 在这样的宴会中——在这每个人都沉醉于死亡气息的血腥味地狱旋涡中——只有我事不关己般的。无比漠然。 那样的感觉……就像眼前的地狱是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遥远世界发生的一样,就像从远方的天空俯瞰着所有战况一样。 所以,说实话,在那样的战场最前方的中央区域,我挥舞着剑的同时,感到了无聊。甚至总觉得想打哈欠。 我只是,淡然地斩向前后左右的山贼,斩、斩、斩、斩、斩、斩、斩、斩、不断地斩向他们。 每当我淡然地挥动着剑时,头颅、头颅、头颅、胳膊、腿……就会在天空中啪嗒啪嗒的飞舞。回溅的鲜血、脏器、脑浆将我从头到尾淋了个遍。 即使因为过于错乱而分不清敌我的资深骑士前辈把我当成敌人而砍过来,我也会极其冷静地通过击打他们的脖子来应对。 我甚至觉得,竟然把敌人和朋友搞错,真是个让人费心的麻烦家伙。 最终——地狱之宴也将迎来结束。 等我嗯?地回过神来时,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山贼们全军覆没……我们骑士团活下来的也屈指可数。 幸存下来的每个人都受了重伤……有的失去了手脚,有的自我崩溃。不论大人小孩。他们都蹲在地上一边呕吐一边哭喊着。 活下来的人全都脸色苍白,比躺在地上的死人还像死人。 为什么大家都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呢?我这样想。 幸存下来的我的同期生,突然说什么不要再当骑士了,我打从心底无法理解。 在明明取得了荣耀的胜利,但却像残兵败将一样的我们的凯旋归路上,我们扎了营。 我因为肚子饿了,所以在那里随便抓了一头野猪。 用在白天的战斗中残破不堪的剑处理了野猪然后烤了它,吃得饱饱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我,其他人都不饿,没有人吃。 他们反而是看到我吃肉的样子吐了出来。 这些家伙到底是咋回事啊?……我一边惊讶地看着那些莫名其妙的家伙,一边继续吃饭。 我的教官看到我这样,对我说道。 “希德。你有天赋。” “但是,这是非常危险的天赋。” “你的将来只有两个”。 “是成为恶鬼罗刹的野蛮人,还是成为稀世英雄。” “希德布利兹。寻找主君吧。” “寻找能让你真心献上剑的主君吧”。 “否则,你会——……” ────。 ——从那以后,时光流逝。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我类似祖国的国家就毁灭了。 我成了没有特定主君的流浪骑士。 当时,世界混乱如麻,是争夺霸权的混沌战国时代。 正因为如此,光是随便在这种世界转一转,就会碰上某个国家、权门、氏族之间引起的战争和战场。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思想、信仰、理念、理想的目标,只是随意地在铁火场与铁火场之间兜来转去。(注释:铁火场是以前日本的赌场,这里对应的应该是希德收钱杀人) 哪个阵营有义,哪个阵营无义……连这些都没考虑过,我只是随便选择了支持一方阵营,因为一点便宜的小钱就参加了战争。 然后,总之就是将眼前的敌兵和敌对骑士斩杀、斩杀、不断地斩杀。 因为我参加的那一方总是胜利,世界的势力图已经被破坏得一塌糊涂了。 如果被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的话。 虽然也有除此之外不知道其他糊口方法的理由。 但归根结底……大概是我只有这些可做了吧。 毕竟,如果要问从我身上去掉剑,到底会留下什么的话?答案便是一无所有。 没有生存的意义,也没有人生的目标。 我只能在战场上砍人,以累积的尸体作铁砧,并在此基础上用血和骨锻造自己的剑。 如果不干这个,我到底该做什么?完全没有要做的事。 总之,回过神来时。 我就像我的教官曾经担心的那样……成为了让人无计可施、无可救药的恶鬼罗刹《野蛮人》。 作为一个人,完全地、华丽地偏离了道路。 何等无聊的人生。只会在战场上杀人的,毫无价值的人生。 如果没有我,这个世界会不会变得更好一些呢?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那样的事。 不过,这样的人生也不会持续太久吧。 很快,总有一天,我会在某个合适的战场上,悲惨又毫无意义地死去。 那么,嘛,至少在迎来终结之前就让我继续做《野蛮人》吧…… 就在我这样自暴自弃地在世界漫步时。 有一天,一位骑士出现在了我面前。 「你就是传说中的《野蛮人》希德布利兹吧?」 他是个一切都和我不一样的男人。 美丽的外套,奢华的铠甲,强壮的骑马。神圣的妖精剑。 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眼睛完全不同。 和那总是倒映在湖面上的,我那腐朽的双眼不一样。 好像在凝视遥远的什么,静静地,似乎有什么灼热的东西在熊熊燃烧……他是一个有着这样眼神的男人。 『我的名字是阿鲁斯卡尔巴尼亚……现在只是个普通的人,至少现在还是。』 『虽然很唐突,但我要向你提出决斗。』 『如果你还是个骑士的话,就不会逃跑吧?』 『理由?目的?这种事还用说吗。我想要你。』 『在我获胜之时……你将成为我的臣下。如何?』 『你要成为把剑献给我这个王的骑士。』 『这样之后……约好了,我会让你看到很美妙的东西。绝对不会让你感到无聊。绝对不会让你以这么无聊的表情挥剑。绝对不会。』 『……如果你赢了的话?无论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如果我输了,那就代表我说到底就是个只有这种程度的男人而已。』 那个男人——阿鲁斯好像在谋划什么恶作剧似的,笑了。 那闪闪发光的双眼中,存在着我绝对没有的光芒。 就是这时。 不知为何,我那虚无的心突然射入了预感般的光芒。 似乎能让我这个灰色的世界恢复色彩的……这样的预感。 「原来如此,我答应啦」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好像很有趣”。 为了确认这种预感的真相。 我——拔出双剑,二把黑曜铁剑。 然后,毫不留情地猛然砍向阿鲁斯—— 即使是现在,我仍能鲜明地回想起当时与阿鲁斯战斗的场面。 纵然跨越时代,也失去了记忆,但唯独未曾忘却它。 我应该能用剑舞从开始到结束,分毫不差地将那场战斗再现出来吧。 那就是这样一场如此——火热、灵魂也为之沸腾的战斗。 截止到结果,双方互相交剑数总数,合计为十八万七千三百二十四次。 不眠不休,花费了三天三夜得出结果。 彼此都拼尽全力,在仿佛永无止境的剑戟尽头。 我和阿鲁斯——…… ────。 咻呼呼呼呼呼——…… 咻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刺骨的寒气和暴风雪,将希德在令人怀念的遥远过去中彷徨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希德微微睁开眼睛。 那里是存在于某个大峡谷中最高的悬崖上。 周围被皑皑白雪覆盖,暴风雪呼啸而过。 眼下可以看到被山脉和溪谷包围的废都……在其中心,有一座如不详的巨人般矗立的古城。 卡尔巴尼亚王国的北方——阿尔菲德大陆北端。 那里有在远处高耸的山脉和溪谷,还有被地狱般的冻气和冰雪所封锁的永久冻土大地。 而且,在那片土地上,有着曾经魔王支配过的魔国达克尼西亚,希德眼下的光景正是其首都,魔都达克尼西亚。 当然,那片土地不适合人类居住。 因此,横行都城的居民均为冰冻的亡者。 『希德卿?怎么了吗?』 这样的意志,从腰间的佩剑——光之妖精剑上传入希德心中。 接着,磷光从剑上哗啦哗啦升起……定格成了一个闪着光芒的少女。 那是光之妖精神非实体的虚幻化身。 「……没什么,只是回忆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希德坐在悬崖的岩石上,露出了笑容。 「你说……以前?」 「啊,《闪光的骑士》开始之时……以及《野蛮人》终结之时。」 『…………』 「那场战斗……真是可惜啊。」 希德一边温和地笑着,一边这样嘟囔道。 「还差一招。对,如果再出一招的话,我就能赢阿鲁斯了。但是……就在要打出这最后一招的时候……我右手的剑断了。」 『…………』 「但是,我作为骑士的道路就是从那次失败开始的。我只有虚无的生活终于有了意义……所谓人生,真是让人搞不懂啊。」 『…………』 「《闪光的骑士》这个别名……对我来说已成过去。但即使如此……这也是我的骄傲。」 说着,希德站了起来。 再次俯瞰下方的废都。 「……久违地做回《野蛮人》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和那时一样。」 『希德卿……』 「和我背叛阿鲁斯和同伴,举起反旗……独自一人显露出獠牙时完全一样,接下来只是去做同样的事情罢了。所以——」 希德抽出黑曜铁之剑。 「今晚的我——不是骑士,而是《野蛮人》。 是一个歼灭所有阻挡在眼前的敌人,将一切化为灰烬的恶鬼。 为了达成古老的盟约……为了做我应做之事。 我要变回仅此一人的《野蛮人》。」 这么说着。 希德用双手将拔出的黑曜铁剑举过头顶—— 呼喔喔喔……比平时更长、更深的进行威尔的呼吸—— 「……我乃野蛮的雷神之子——」 就在他这样呐喊出言灵的瞬间。 一条闪光将被黑暗支配的世界一分为二。 其轰鸣声撕裂天空,响彻大地。 从遥远的高空尽头,一道壮烈的闪电划破黑暗,撕裂风雪,落在了希德高举的剑上。 天与地通过希德举起的一把剑,化作闪电柱连接在了一起。 「……以蛮不讲理的愤怒和暴力——」 闪电柱就这样连接着天地,通过那压倒性的光量驱散黑暗,在剧烈地炸裂开的同时,慢慢地进行着成长。 那光量持续地、无止境地、压倒性地提高。 把这个冻结的黑暗世界,不断、不断地染成耀眼的白色。 最终—— 「……将此世界一分为二的恶鬼之剑!」 那是一把巨大的闪电之剑。 那早已不是人能挥动的剑了。而是一把由巨人挥舞,如同山一样,高大的大剑。 希德却以人类之身,将它举过头顶—— 然后,一口气挥下。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连接天地的巨大闪电之剑。 仿佛要就这样把世界从天空到大地一分为二似的,一直劈砍直至地平线的尽头。 剧烈的声音。剧烈的震动。剧烈的冲击传来。 世界上下以数米为震幅震动着。 恐怕这场剧烈的震动已经能抵达到这片大陆的最南端了吧。 这一击……已经完全是天崩地裂的程度了。 希德从悬崖上挥下的闪电之剑,将眼下连绵的山脉到溪谷,连同废都一起劈成了两半。 将难攻不落的天然要塞全部夷为平地,将以绝对防御着称的高耸城墙尽数粉碎,希德用仅仅这一击,就一口气把通往一般来说需要半个月才能到达的,达克尼西亚城的道路给铺好了。 「呼……嘛,也就这种程度了。」 希德保持着挥下剑的姿势,摆出残心的架势说道。 「果然想抵达城堡是不可能的啊。我觉得即使是以我现在的力量,也应该能到半毁的程度的。」 希德再次看向下方。 仔细一看,确实那里有一条将废都一分为二,仿佛要一直延伸到世界尽头的裂缝。 但是,位于正中间的魔城达克尼西亚却完好无损。 『虽说找回了记忆,在某种程度上寻回了往年的力量……但以现在那不完整的身体竟然能用出这么大的力量……』 光之妖精神佩服般地说道。 『上天为什么要让一个人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呢……?』 「哈哈哈,由你这个神明大人来说这种话吗?」 希德愉快地笑了。 『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是你这样的骑士,真是,真是太好了。』 「感谢你本来的主人阿鲁斯吧。」 『…………』 「比起这种事,我们出阵吧,光之妖精神,就像那时一样。」 『!』 「啊,好怀念。就好像一切都和那时一样。 来,一起上吧,光之妖精神。 遵从那时的古老盟约,做我们应做之事吧。」 『……嗯,拜托你了,希德卿。』 就这样对话着,光之妖精神的身姿再次化为光的粒子消失,回到了希德挂在腰间的剑上。 确认了一下它后。 「我乃《野蛮人》——跨越千年,恶鬼再次于此参上!」 希德在通往城堡的道路上,宛如一道闪电般开始奔跑—— ────。 仿佛整个世界都破碎般的剧烈声响和震动,使达克尼西亚城内为之颤抖。 「发、发、生什么事了!?」 位于达克尼西亚城最顶层——魔王的王座之间。 百无聊赖地坐在王座上托着腮的恩德雅跳起来叫喊道。 「刚才的声音和冲击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快步飞奔向阳台。 外面绝对寒冷的冻气刺痛了恩德雅的身体,猛烈的暴风雪从旁猛击过来,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恩德雅扶着栏杆,几乎要探出整个身子地瞪视下方。 她立刻察觉到了这一异变。 「这……这是……什么?」 自己作为据点的魔都……被一分为二了。 从彼方的一点到现在恩德雅所在的城堡城门,山、谷、建筑物,所有的一切都被抹去,铺成了一条笔直的道路。 在其旧址上,闪电的残渣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向四处炸裂,那简直就像座光之桥一样。 这一异变让恩德雅眨着眼睛,张大了嘴。 「这……啊,应该是希德卿的杰作。」 悠闲来到恩德雅身旁的弗洛拉,看到眼前的光景后,仿佛感到这很好笑似的笑了。 「哈!?这是希德卿干的好事吗!?」 「嗯,不会有错。」 面对恩德雅咄咄逼人的提问,弗洛拉回应道。 「恐怕……希德卿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吧。往年的力量,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 嘛……虽然因为这一世肉体的关系,还称不上是完美……」 「那个男人是笨蛋吗!」 咣!恩德雅狠狠地打向栏杆。 「他是笨蛋吗!他是笨蛋吗!胡来、荒唐、超出规格也要有个限度吧!?笨蛋笨蛋笨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咣咣咣咣咣! 恩德雅既惊讶又愤怒,复杂的激情交织在一起喷涌而出,她一个劲儿地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嚷声。 「说到底,他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根本不可能吧!?」 「……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其中的玄机了……那个女人…」 突然,从弗洛拉口中漏出了些许带着憎恶的低语。 「什么!?你在说什么吗!?」 「不,什么都没说。」 恩德雅对此耳尖地做出了反应,但不知为何,弗洛拉却装糊涂地搪塞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在遥远的彼方炸裂。 「……!?」 恩德雅立刻使用了远视的魔法,凝视着闪电炸裂开的远方。 于是—— 她清楚地看到了全身充满着闪电的希德,笔直地朝这边跑来的身影。 那速度就像疾驰过大地的闪电一样。 「看来……希德卿是一人前来讨伐的呢」 弗洛拉扑哧一笑,恩德雅对此呆呆地问道。 「……哎……?讨、讨伐……?讨伐什么……?」 「阿拉?这还用问吗?我可爱的主人。」 于是,弗洛拉将嘴凑到恩德雅的耳边……带着有些揶揄的语气说道。 「希德卿是来讨伐你……“魔王恩德雅”的哦?」 「——!?」 这时,恩德雅就像全身被闪电击中一般愕然。 这是无须深思熟虑的理所当然之事。没什么好奇怪的。 自己,是想毁灭世界的魔王。 希德,则是那个英雄《闪光的骑士》。 如果是阿尔文曾经告诉过自己的故事中的希德,一定会为了消灭魔王而克服一切困难。 然后——想必他一定会干掉魔王,高举其首级吧。 一定会在这个世界,展示出崇高的正义吧。 那就是恩德雅所知,保护所有人民,忠诚于王,决不动摇的正义骑士——希德。 「希……希德卿……要把我……」 没什么大不了,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理所当然。 是理所当然的。 自己应该很早以前就明白了才对。 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恩德雅对这个世界露出了獠牙。 一心只想毁灭这个对自己严厉又不温柔的世界。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 「希德卿……要来杀我……!」 呻吟着的恩德雅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儿时自己的话语。 。 “姐姐大人!再讲讲那个故事吧!《闪光的骑士》大人的故事!” “哈哈哈……又是希德卿的故事?艾尔玛真的很喜欢希德卿呢?” “嗯!毕竟他超级帅气!超级厉害的嘛!” “啊……要是现在这个时代也有希德卿那样的骑士就好了……” “如果希德卿在的话……就算是被关起来的我……也一定……” 。 我……全都明白。 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所有事都是在此基础上做的。 尽管如此…… 「咕嘶……吸……呜……!呜呜呜呜呜~~!」 为什么却无法停止流泪呢? 为什么会如此哀伤、不甘心得不能自已呢? 「…………咕嘶。」 弗洛拉发自内心地感到愉快地,怜爱地注视着这样的恩德雅…… 「阿尔玛姐姐大人!」 咣! 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的恩德雅,用拳头击打栏杆。 「阿尔玛姐姐大人!阿尔玛姐姐大人!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只有姐姐大人……绝对,绝对……绝对无法原谅——————!」 咣!咣!咣! 「最讨厌了!两个人……两个人都最讨厌了! 我要杀了希德卿!我要杀了他,然后把他的头颅砸到阿尔玛姐姐大人的脸上!绝对!绝对要——————!」 然后,恩德雅远远地瞪视着呈一直线冲来的希德,叫喊道。 「哼!你是笨蛋吗!?竟然一个人就恬不知耻地跑来! 现在的我可是魔王!是世界的正当支配者,魔王恩德雅啊! 也就是说,长眠于这个魔都达克尼西亚,传说时代的冻结亡灵骑士——总计五十万骑全部在我的支配之下哦!? 现在的我拥有只要一根手指就能调动所有人的权能!」 这就是传说时代的魔王无敌的一个理由。 现在的魔国达克尼西亚所在之地,是传说时代受黑暗妖精神污秽最深之地。 是在黑暗妖精神掌管的死亡之冬中,至今仍被永远封锁的地方。 因此——在那片土地上牺牲的人,其灵魂就会冻结,永远被束缚在那里。会就这样在永不结束的冬天中继续彷徨。 并且——会绝对服从魔王,因为已经死了,所以会成为不惧死亡的最强最恶的军团一员。 「他们可不是之前送到王国的那些低级家伙!守护这片土地的骑士是最高级的!他们每个人都是和你一样的传说时代的骑士!? 你觉得能赢吗!?只不过是把我的魔都劈成两半而已,别得意忘形啊!就你一个人……你以为自己真的能赢!?」 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恩德雅张开双手站在露台上。 那威风凛凛的姿态——正同魔王如出一辙。 「此乃王命!于我的领地上贪眠的冻结亡者骑士们啊!被永劫之冰束缚囚禁的悲哀亡灵们啊! 我要赋予你们怜悯!我要给予你们恩赦!能实现我愿望的人,我将赐与他从这个被黑暗之冬所祝福的冰狱中解放的权利! 来,回应我所求吧!拿起剑吧!列队吧!」 准备迎击!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希德卿! 把我最讨厌的希德卿杀了——————————————!」 恩德雅的呐喊乘着暴风雪,带着不可思议的回音渗透般扩散至整个魔都—— 于是,魔都发生了异变。 魔都内四处都升起了苍白冰冷的鬼火。 数量由一、至十、百、千、万——其速度迅速增加,并且又迅速改变姿态。 出现的是——亡灵骑士。 他们带着剑,一身黑色的破烂装束,压得很低的兜帽里不存在脸,只有无限的深渊。 他们是传说时代在这片土地上死去的骑士和士兵们。 每个人都是久经训练的战士和强者。 他们既是永远被关在这冰封牢狱里的可怜亡者,也是魔王的奴隶。 这样身经百战的强者们,挤满了魔都。 从上空看,他们冰冷而苍白地燃烧着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无限的星空。 然后,他们成群结队,布下阵型—— ——以化为一道闪电,在魔都内疾驰的希德为目标,宛如波涛般逼近他。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样啊?希德卿! 这就是我的军团!传说时代身经百战的强者总计五十万骑!就算你再怎么规格外,在这种状况下——就你一个人——……」 恩德雅的嘲笑和呐喊半随着一条落雷戛然而止。 冻结亡灵军团的第一队,如怒涛般汹涌而来,逼向希德。 希德从那怒涛的旋涡之中正面接敌的,那个瞬间。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希德挥下了黑曜铁剑。 与之相呼应,壮绝的落雷在第一队的正中央乱舞。 闪电向四面八方炸裂,瞬间蹂躏、蚕食了整个战场—— 第一批敌人,就被这样轻而易举地消灭了。 「……哈?」 恩德雅傻气的低语声,绝不会传入希德的耳中。 接着是第二批。 组成了比第一批更厚队伍的亡灵骑士们,以鹤翼阵形试图从正面左右吞噬希德—— 刹那间,闪光呈z字形在战场疾驰而过。 化为闪光纵横驰骋的希德,他通过将鹤翼阵形分割成零落的碎片,冲散了阵型,轻松地突破了。 接着是第三批。 这次是密集阵形。 但是,希德从正面突进,将其打破了。 被疾驰而过的闪光一分为二的军队。被冲散后飞舞在空中。 接下来是第四批。 然后是第五批。 再接下来是第六批。 希德没有逃跑,没有后退,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与其正面碰撞,他化为闪光疾驰——毫不费力地尽数把他们打散、击破,之后继续前进。 身经百战强者们的阵形就像一张纸般薄。 不过转眼间,希德就离恩德雅所在的城堡越来越近了—— 「算什么啊……这算什么啊……!?」 面对这种玩笑般的情景,恩德雅只能抱头大叫。 「规格外也要有个限度吧……到底要怎样才能让那家伙停下来啊……!?」 不顾这样的恩德雅。 「唔姆,不愧是希德卿。」 「……嗯,他必须要这样才行。」 只有狮子卿和独角兽卿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是假装从容的时候吗!?那家伙马上就要到这里来了啊!? 你们能赢吗!?赢那个!?」 狮子卿和独角兽卿对此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什么啦!?你们这个态度……!?」 「呵呵,我可爱的主人……您还是对自己魔王的力量过低评价了。」 弗洛拉像是要做补充般说道。 「……过低评价?」 「嗯,您还被人的常识所束缚。 您已经不是人,而是魔王。 他虽说是英雄,但也不过是一介骑士、一介凡人。 你已经拥有了可以和他匹敌……不,是远远超过他的力量。作为世界仇敌的魔王,本就是这样的存在,请理解这点。 即使区区杂兵被击败了,也没有必要动摇。」 「哈、哈……?」 「可是,对方是希德卿,绝对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对手。」 弗洛拉瞥了一眼在眼前开无双的希德。 「对……也许会有个万一……就像那时一样。」 弗洛拉吐出这般低语时的表情,并非平时那样从容妖娆的笑容。 好像在深深憎恶什么般……这样的感情渗透出来。 「那时……?」 「……不,没什么。」 弗洛拉扑哧一笑,把恩德雅的问题搪塞了过去。 「……所以,我可爱的主人。请就这样指挥亡灵骑士军团,尽情地与希德卿交锋吧。」 「这、这有意义吗?总感觉,希德卿身上有着……就算让五十万骑骑士全部去应战,也能把他们全部冲散的气势哦……?」 「完全没有必要用他们来消灭希德卿。 像这样让亡灵骑士团持续地攻击希德卿,本身在战略上就有着非常大的意义。」 「……意义?」 对此,弗洛拉微笑着回应恩德雅。 那是一种仿佛已经确信自己会胜利的微笑。 「嗯,是的……他没有时间了。」 ────。 蜂拥而至的几万大军。 以及,独自一人与之对抗的希德。 在这种连想想都觉得可笑的战斗力差距面前,希德不畏惧,不退缩,继续着战斗。 正面交锋,把他们全部冲散,笔直向前。 希德每次挥剑,都会有闪光和电击翻飞。 那无比强大、雄壮的光辉,把凶悍的亡灵聚集在一起,然后尽数驱散—— 这正是传说时代战争的再现。 是于现代复苏的英雄谭—— 如果有人目睹了这场战斗,那想必无论对方是谁会因感动而热泪盈眶,陷入忘我状态吧。 ——但同时他们也应该会有这样的感觉。 希德卿的这份光辉,这火热的战斗。 ……就好像燃尽前的灯火,在发出一瞬的强烈光芒一样。 第四章 古老骑士与新生骑士 。 我们应该,一直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才对。 我们应该在阿鲁斯的“光芒”下,朝着光辉的未来前进才对。 阿鲁斯应该赋予了我们的骑士道不可动摇的意义和正确性才对。 所以,我才能成为《闪光的骑士》,而并非《野蛮人》。 只有杀戮这一才能的恶鬼罗刹的人生,有了值得夸耀的意义。 ——但是。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又是从何处开始的呢。 那不可动摇的“光芒”,蒙上了阴影。 本应为了人们,走在正确道路上的我们……开始迷失方向。 那开端到底是什么呢——? 「……我拒绝。」 在王国中枢骑士们聚集的圆桌上。 听到我拒绝的话语后,现场陷入了骚动。 「不好意思啊,阿鲁斯。恕难从命。」 在场的骑士们都因觉得我的话难以置信,而不知所措起来。 「希德卿,你这家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大骑士之一的里菲斯奥尔托尔,敲打着圆桌,气冲冲地站起了身。 「难不成你要违抗我等主君的命令吗!?你不是把剑献给王的骑士吗!?要……不敬也得有个限度吧!?」 「真让人失望,希德卿。像你这样的男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是啊,你失心疯了吗?闪光的。」 继里菲斯之后,支撑这个王国的三大骑士——洛卡斯杜兰德、卢克安萨罗,也都蔑视地望向我。 其他骑士也用愤怒、失望和轻蔑的眼神看着我。 聚集在那里的每个骑士们,都是在无数的战场上与我并肩战斗,对我来说足以称之为朋友的存在。 我们之间建立了坚固的牵绊,建立了浓于血的友情……本该如此。 但是,那样团结的骑士团不知去了哪里。 场面简直是一触即发。 险恶和焦躁交织在一起,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人拔剑,酿成血腥的惨剧。 「大家等一下,都冷静下来。」 在这样的场合下,阿鲁斯安抚着众人。 用一如既往,不变的平静表情安抚着。 然后,真挚地、笔直地看着我……问道。 「希德卿,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次不能听从我的王命?」 「因为找不到挥剑的意义。」 我干脆回答。 「攻下北部的达克尼西亚?那一带是战乱之世中唯一保持和平的非战领域。 的确,这里有着丰富的自然资源,但同时它也是位于边境之地的天然要塞。特意攻下压制的战略价值几乎等于零。 而且,你特意去践踏本就已构筑起和平,人们过着安宁生活的土地,将其卷入战火,这到底意欲为何? 你的战斗与霸道,不都是为了这个世界人们的未来吗? 阿鲁斯……我完全找不到这场战斗的意义。」 我仿佛在揣测他的真意般,笔直地注视着阿鲁斯。 「说起来——最近的你很奇怪,最近的骑士团也很奇怪。 最近,我开始不太明白战争的意义了,无意义的战争很多。到底怎么了?我们的目标……应该不是这样的才对。」 对此。 「希德卿,你这家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等无礼的话!」 「你这个野蛮人!给我懂礼节,礼节!」 「竟然对王应做之事抱有怀疑,真是荒谬无比!没有丝毫骑士风范!」 「王啊!这种不敬之人,骑士团已经不需要了!?」 现场瞬间被怒号声包围。 这就是……那些重情义、高洁的骑士们的姿态吗? 这就是,因为我这种男人的加入而引以为傲的骑士团的姿态吗? 每个人,都怒骂我是“野蛮人”。 无论是里菲斯,洛卡斯,还是卢克。 在场的每个人都是我由衷尊敬的,优秀的骑士中的骑士。 但是,现在—— 「你们……真的很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要说下去吗!区区野蛮人!」 「决斗!到外面来!」 「我要把你赶出骑士团!」 就在事态要变得无法挽回……的时候。 「大家,等等。」 阿尔斯鲁平静而沉稳的话语,抑制住了众人。 「大家不要那么责怪希德卿。」 「可、可是……」 「希德卿有点累了……毕竟,他从我成立骑士团开始就一直不间断地战斗,是最资深的骑士。」 「…………」 「对不起呢,希德卿。一直以来,有点让你乱来过头了。」 「不是的。阿鲁斯,我……」 我从没考虑过什么这太乱来、太勉强,或者说是太无谋。 只要是为了阿鲁斯,无论要前往怎样地狱的战场,我都愿去战斗。 只要能看到你向往的世界……即使要拼上这条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但是,最近的你…… 「这次的战斗,就把希德卿去除吧。」 但是,我的想法却无法传达给阿鲁斯。 「大家,请助我一臂之力。为了给这个世界带来真正的安宁!为了我等千年的王国!」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圣王万岁!」」」」 「「「「阿鲁斯万岁!」」」」 就这样,面对以阿鲁斯为中心热闹起来的骑士们。 面对对我来说是无可替代伙伴的骑士们。 我就像和他们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样眺望着他们。 「那么,弗洛伦斯。告诉我这次的战略吧。」 「遵命,我亲爱的主人……本次攻占的达克尼西亚,一定会对您的霸道起到很大的帮助。」 这么说着。 一直依偎在阿鲁斯身边的弗洛伦斯——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以其卓越的智慧,开始讲述这次的战略。 似乎已经没人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背对着兴致勃勃准备战斗的大家,悄悄地离开了那里。 最后我回头望了一眼。 「…………」 弗洛伦斯正看着离开的我。 那妖艳的笑容——让我印象莫名深刻。 有什么东西——让我感到了不对劲。 。 「……哈……哈……」 在黑暗、寒冷、静寂的空间里,回响着粗重的呼吸声。 是希德。 「……呀嘞呀嘞,这样打实在是有些累人。」 希德调整好呼吸,环顾四周。 此处是达克尼西亚城的入口大厅。 无数的支柱以一定的间隔排列着。 恐怕是异界的一种吧。从外界来看无法想象的巨大深度和空间一直延伸到左右和前方。 最深处几乎被深渊吞没。 希德从正面突破了五十万骑骑士,从正面城门堂堂正正地侵入了城内。 『封锁……结束。』 在希德身旁,光的粒子跃动,光之妖精神现出了身形。 回头一看就能发现,正面城门被巨大的光之魔法阵所封锁。 光之妖精神用其神力建立了一个结界,把无数在外面横行跋扈的亡灵骑士们完全挡在了这座城之外。 同时,这也意味着希德已经不能撤退了。 这是只能前进的单程票。是通往地狱的单行道。 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对希德来说,这并不是需要太在意的事。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得救了。谢谢你,光之妖精神。」 希德抚摸着插在自己腰上的另一把剑——光之妖精剑的剑柄。 在刚才的战斗中,他还没有拔出这把剑一次。 自己所剩的力量,光之妖精神所剩的力量都很少。 直到遇到魔王恩德雅前……有必要尽可能保存力量。 「好了,差不多该走了,艾克蕾尔(注释:光之妖精神的名字)。」 等粗重的呼气平静下来,希德说道。 「你我两人,像这样,以这座城堡的顶层为目标……哈哈,简直和那时一模一样。」 对这样笑着站起身,正要向前迈步的希德。 『这样……真的好吗?希德卿……』 光之妖精神不安地问道。 「嗯,没什么大不了的。」 希德调整好呼吸,平静地回答。 「既然魔王的【黄昏之冬】再次开始,无论我,还是你,都没有时间了。而且——不管这场战斗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终结。契约就是这样的。」 希德看向右手手背上的纹章。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纹章比以前更淡薄了。 光之妖精神沉痛地沉默着,就这样低下了头。 『…………』 「嘛……没能向阿尔文他们说明任何情况,这让我有些过不去……但也没办法,现在的事态可谓分秒必争。就算是像这样交谈的期间,我们的时间也……」 就在这时。 在遥远的黑暗彼端,一股气息开始向前移动。 「……嘛,要来啊。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 希德像是早就知道似的拔出黑曜铁剑,摆好了姿势。 察觉到的光之妖精神变成光的粒子,回到了希德腰间的光之妖精剑中。 然后,听到了声音。 咂、咂、咂…… 那是身穿骑士盔甲才能发出的脚步声。 无数骑士从黑暗的另一边和深处走来。 它们全员都是身穿黑色铠甲和黑色外套的强壮骑士。 他们成群结队、列枪携剑,源源不绝地涌向希德。 不久,骑士们像要包围希德般组成圆阵,密不透风地填满了空旷的入口大厅。 这厚重的压倒性包围网仿佛连一只老鼠都不会放过一样。 「奥普斯黑暗教团的暗黑骑士吗?」 没有人回答希德的问题。 他们只是沉默以对。 只是,带着杀气和杀意,诉说着自己是敌人。 在一般情况下,这可是个穷途末路的危机—— 「停下吧。虽然很抱歉,但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希德很从容。 「我要找的,只有魔王恩德雅和她的亲信大魔女弗洛拉。 我对其他人完全不感兴趣。 接下来要参上的是恶鬼。不想死的就离去吧。」 刚平静地说完。 壮绝的杀气就从希德身上暴力地呼啸起来——震颤着在场所有黑暗骑士的铠甲,让它们嘎吱作响。 「「「「……!?」」」」」 所有强壮的黑暗骑士们都在一瞬间被希德压倒、吞没,后退了一步。 不由自主地让开了希德通向对面的道路—— 「真不像你说的话啊,《野蛮人》。你这样的男人,竟敢会使出这种策略。」 「看来,你所剩的“时间”所剩的比想象的还要少。」 两位骑士庄重而威严的声音响彻大厅。 「……!」 一听到那个声音,那个希德就警戒起来,静静地摆好姿势。 对此。 咔、咔、咔…… 从黑暗骑士们的人墙对面——遥远深渊的黑暗彼端,传来了新的脚步声。 脚步声的主人是两人。散发着让空气震颤的压倒性玛娜压和存在感,向希德靠近。 对此,无数暗黑骑士们组成的人墙,就像退潮一样左右一分为二—— 那两名骑士悠然地走在在人墙形成的道路上。 最终,出现在希德面前的是…… 「狮子卿。独角兽卿。不,洛卡斯杜兰德。卢克安萨罗。」 希德眯起眼睛,叫出了那两位骑士的名字。 「好久没有这样和你对峙了啊,希德布利兹。」 「我一直衷心期待着和你的再会哦。」 狮子卿——洛卡斯杜兰德。 独角兽卿——卢克安萨罗。 与枭卿里菲斯奥尔托尔一样,曾侍奉过圣王阿鲁斯的战友们出现在了希德面前。 但是—— 「真可悲啊,洛卡斯,卢克。」 希德有些悲哀地说。 「像你们这样的骑士,怎么会落得这副模样。」 我……我打心底里尊敬你们。 你们和我这种空无一物的《野蛮人》不同。 和我这种只知道完成别人所赋予骑士道的狂犬不同。 你们……走在你们所真正相信的骑士道上,是骑士中的骑士。你们的生存方式比什么都珍贵,你们握剑的姿态比世界上所有的美姬都美丽。 那样的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堕落于黑暗的力量中,迷失了自己,紧抱住一时苏生的生命不放,仍对往昔之王的残渣紧缠不放。这哪里像个骑士了。给我知耻。」 「……!」 听到希德淡淡地毫不留情的话语,洛卡斯正要拔出背后的大剑时—— 「……请等一下,洛卡斯。」 卢克用手制止了他。 然后,他上前一步,脱下了独角兽的头盔。 在那——在那属于女性的,美丽面容上,有一道额伤。 「卢克?」 「……现在就让我以露西的身份与你相对吧。」 「…………」 「希德卿,我们能不能彼此就当过去的事没发生过?」 卢克淡淡地,却又像在恳求什么似的对希德说道。 「确实……过去,我们的道路产生过分歧。 然后,你背叛了圣王……背叛了我们,展露出了獠牙。 虽然如果让你开口,你会说应该是我们先背叛了他吧。」 「…………」 「过去,我们奉同一个王为主君,注视着同样的事物。 高举同样的理想,并为实现相同的理想而一起奋斗着。 那时,我们一起携手共进,一起持续战斗的日子我至今仍能回想起来……我至今仍觉得那段日子比什么都要珍贵。」 「…………」 「确实,我恨着你。 恨着抹黑了我们的荣光,破坏了一切的你。 但即便如此……我也无法忘记……不可能忘记……和你一起在那过去的时代中驰骋沙场的,那些光辉灿烂的时日。希德布利兹。」 希德沉默着,继续倾听卢克的话语。 「所以,再一次把我们理想中的日子找回来吧?」 「…………」 「确实,那可能会和当时的理想有很大的差距。 那和会随着时间流逝,时代变迁,而终将宣告终结与穷尽的骑士们的理想不同。 可以让我们永远追逐骑士的理想……这样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因为【黄昏之冬】……它带来的死亡和寂静的世界是永恒的。」 「而且……“那个人”也很快就会归还哦。」 洛卡斯插嘴道。 「喂,希德卿,你重新考虑一下。你真心觉得自己一个人这种能解决这种情况吗?你所剩的时间也很短了吧?」 「…………」 「其实失去你这样的骑士,我也会感到很可惜。 毕竟,我还没和你做个了断。 而且,如果在即将到来的新时代里,没有你这样的武者,就太过于无聊了。 我说,希德卿。差不多该重新考虑下了。 再和我们一同前行吧。 然后,就让我和你,永远地钻研武术技巧,使其登峰造极吧!」 洛卡斯响亮的声音仿佛要渗透整片黑暗般回响着。 最终,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 只有外界远处暴风雪的呼啸声在回响的无声世界持续了一段时间。 「……呵。」 突然,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将之打破了。 是希德。 「呵呵……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希德在笑。 平时冷静稳重的希德,就像发现了有趣玩具的孩子一样,开朗天真,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啊,真好!真好啊,那样的时代!如果能实现那该有多么美妙啊!」 希德就这样笑了一会儿,又突然停止了大笑。 「但是——我拒绝。」(注释:原句) 他直视着两名暗黑骑士,严肃地放言道。 「露西,洛卡斯,你们才是该醒醒了。 我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已经结束了啊。」 「希德卿……」 「确实,那种结束方式让人难以接受。无论是对我而言……还是对你们而言,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们所追求的理想尽头,竟然会变成那样。 我一味地认为,只要在圣王阿鲁斯的领导下,就会拥有闪耀的荣光和未来。 即使传说时代的骑士以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在后世夸耀自己为英雄,抑或是将徒有其表的逸闻捏造成事实,我们也完全错了,一切都失败了,仅此而已。 但是,那事到如今,已经是无法挽回的“已经结束的事”了。」 希德叹了口气。 「紧握着已经结束的事不放,不死心地紧握着不放。 因为想要把明显错误的事强行改写成无错误或正确的事、因为想向世界的历史证明,而执拗地、执拗地不断纠缠着。 就是已迎来结束人们这样的自我主义,把那个可怜的少女当成了牺牲品吗?夺走了这个世界的未来吗? 你们到底要抹黑自己多少次,给自己丢多少次脸才会罢休? 说真的,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 「只能挺起胸膛了吧? 无论那是多么令人懊悔的结果,多么悲惨的事实。 那也是……生活在那个时代的我们拼尽全力,全力以赴达成的。所以无论后人如何在背后如何指指点点。我们也只能昂首挺胸了吧?」 希德平静而坚定地放言道。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果断看开,坚强活下去的!不是每个人都能达到坦率接受现实这一顿悟的境界!」 对此,卢克愤怒地叫了起来。 「我……不会迎来结束的!我不想迎来结束!」 「露西……」 「就算是我……也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样做是错误的! 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即便如此,还是停不下来,停不下来啊!这颗充满黑暗的心,渴求着它……!我怎么也无法控制住自己! 我也不想……希德卿,如果连你……连你也不在的话……!」 面对笔直注视着希德,眼角甚至噙着泪水的卢克。 面对曾经身为女人,却以男人的身份成为骑士的骑士——独角兽卿,卢克。 面对生来就被完全剥夺了作为女性幸福的昔日战友。 「我只有战场……只有和你一起驰骋的战场……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令人称奇的是,希德把生来就被强行要求要作为男人成为王的主君,作为当今世界的新主君。 对于这样的希德,卢克到底在想什么呢? 曾经抱有怎样的感情呢? 「…………」 希德……什么也没说。 没有对她说什么的打算、意义和资格。 然后—— 「问答就到此为止。」 洛卡斯拍了拍低头颤抖的卢克的肩膀。 「如果无法相容,就只有以剑代为诉说一法。结果,我们之间的交谈方法单纯至极,只有那个。」 「是啊,简单易懂,真好。」 希德拔出整齐排列在腰间的黑曜铁剑 反手摆好了姿势。 洛卡斯像是在回应般,拔出大剑。 卢克重新戴上独角兽头盔,架起了枪。 「虽然二对一对骑士来说是不应有的。但我们这边也不能退让。」 「别怪我啊,《野蛮人》。」 面对安静地提高杀气、斗骑,和存在感的二人。 「以对手来说,没有不足。」 希德无畏地回以笑容,加深了威尔的呼吸。(注释:原文为不适,应译为“不合适”,但这里用不合适稍显奇怪,考虑到先前几卷的文本错误之多,我怀疑羊可能本来想写的是不敌,即“无畏”) 两个阵营互相瞪视。 两者的存在感和玛娜压不断地提高、提高、无止境地提高…… 传说时代骑士间要发生战斗的预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空气紧绷的好像即将迸裂开。 然后——在那到达极限的瞬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双方开始了神速的进攻。 三股冲击波以贯穿空气的速度掀起。 希德右手的剑挡住了洛卡斯从大上段挥下的大剑。 然后用左手的手刀卸开卢克像闪光一样刺出的枪击。 壮绝的剑压因此而掀起。 因传说时代三位骑士的激烈冲突而产生的剑压,为寻求能逃跑的地方,瞬间在原地卷起了旋涡—— 最终,爆发性地向四面八方扩散。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包围在三人周围,受到了这余波影响的暗黑骑士们,就像在暴风雨中飘舞的树叶一样在空中飞舞,被吹飞了—— ────。 那是一场超乎想象的战斗。 那正是传说时代骑士战斗的具现。 希德、洛卡斯和卢克激烈地对打着。 洛卡斯从右翼,卢克从左翼。 用大剑和枪壮烈地,向希德发动进攻—— 每一击,都会产生在原地呼啸而过的,空间被挤压般的剑压。 「……!」 希德用右手的黑曜铁剑和左手的手刀将之抵挡了下来。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断断续续地在空间中传播到遥远的黑暗彼岸。 「怎么了,希德卿!」 洛拉斯从上方挥下大剑。 希德用剑接住那攻击的瞬间,大剑升起大爆炎,灼烧着希德的身体。 「就你的水平来说,还真是没手感呢」 卢克像旋风一样挥动着标枪。 从枪上掀起的壮绝疾风,化为无数的真空风刃,斩向希德的全身。 「切——」 被卷入卷起的爆炎风刃之中的希德,反手挥出黑曜铁之剑。 黑闪翻飞。 「天真!」 洛卡斯刹那间用大剑将其击落—— 「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要从洛卡斯的背后跃过般,卢克把枪刺下。 「……!?」 枪剜向猛然偏头的希德的肩膀,并一掠而去。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并且那个刹那,洛卡斯以将整个空间斩断的气势挥舞起了大剑。 「……库!」 希德用以威尔收敛了玛娜的左拳手背接住了它。 ——可是。 洛卡斯那壮绝的剑压没能止住势头,希德的身体就像被踢飞的皮球一样飞了出去,在地板上弹起数次,滚动着。 「在那里!」 已经追上希德并绕后了的卢克,从上空向在地板上滚动的希德刺出标枪。 对此,希德左手手撑地板,向旁边跳开了。 就在这一瞬间,卢克的长矛刺穿地板,在那里开了个大洞,城内为之震动—— 「去死吧!」 而就在希德前方,已经有洛卡斯在架着剑等待他了——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希德的背后,又有卢克正举着枪以神速迫近—— 就在那一瞬间,洛卡斯和卢克产生了能杀掉希德的确信, 就在那一瞬间,周围的暗黑骑士们,产生了已经结束的确信。 但是。 (空) 「别小看我。」 (空) 刹那间,一道闪光在现场爆裂。 「咕哦哦哦哦哦!?」 「库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吧唧!闪电猛烈地跃动,洛卡斯和卢克就像被弹飞一样,分别向前后飞了出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受到被吹飞的洛卡斯和卢克连累,也跟着被吹飞的暗黑骑士们发出了悲鸣。 一看。 希德,以挥出右手剑和左手手刀的姿态,摆出了完全的残心架势。 他全身寄宿着……咔啦咔啦作响的闪电残渣。 谁也没能看见在那走投无路的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能预想到……希德恐怕只是在原地旋转了一下。 「攻击,太轻了。」 希德严肃地断言道。 「如果是过去的你们还不好说,但如果是现在你们那不像样的剑的话,即使同时面对两人也不成问题。 和里菲斯一样。你们坠入黑暗,仅仅是“变强了”而已。 传说时代的你们……更强。」 面对希德那光是安静地伫立着,全身就散发出的高涨的裂帛般气魄。 面对那单凭一人就压倒了黑暗骑士团最强两人的,那深不见底的武艺。 「「「「……!?」」」」 在场的黑暗骑士们都屏住了呼吸,浑身僵硬。 面对希德满是破绽的后背,没有人能动弹一下。 但是—— 「……哦?果然如此,不愧是《野蛮人》啊。」 「你一点都没变呢。」 洛卡斯和卢克悠然地起身。 明明受到了先前希德猛烈的一击,他们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一样。 「面对“只是变强了”的我们,还能如此善战,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真是个不合常理的男人啊。」 希德对此也悠然地回答。 「没有什么奇怪的。剑中所蕴含的重量,并不仅仅是由玛娜和技能决定的。 正是作为骑士的思念之强烈,造就了这把剑的重量和光辉。 更何况是在这种半异界。 比如,在这个时代……有一个叫天狐阿玛茨基的骑士。你们也向她学习一下如何?」 「……哼,别开玩笑了。」 「我们没有任何可以从这个温吞时代的软弱骑士身上学到的东西。」 这样放言道。 洛卡斯和卢克再次架起各自的武器。 「可是,虽然你说我们的剑很轻,但你的剑也相当轻啊。」 「老实说,希德卿,我很失望。 正因为这是绝不能让步的战斗,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才被命令两人一起对抗你……但这样看来,一对一的决斗也未尝不可。」 「如果是传说时代的话,我们两人的脑袋说不定早飞在空中了。」 「……怎么可能。如果是在传说时代,我根本不可能同时面对两个像你们这样的骑士。」 「你还是老样子,说话口无遮拦……」 洛卡斯忽视一脸厌恶的卢克,继续说道。 「可是事实上,你的剑就是很轻啊,希德卿。过去那把沉重无比的剑,到底去哪儿了?你真心认为用这样的剑能讨伐我们吗? 总不会是在以前的同僚面前,手下留情了吧?」 「或者说,你剩下的时间比想象的还要少吗?」 对于卢克的问题。 「……………………」 希德只能以沉默回应。 「何等不尽人意啊……」 对此,洛卡斯略带遗憾地说。 「我和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想要进行场没有任何顾虑的全力对战。 但是,在传说时代总是没有合适机会,我们的立场也不允许。 而且,在今世则是情况不允许,你所剩的时间也不允许。」 「……是啊。看来命运这种东西,好像特别讨厌我们呢。」 「但是,如果这个世界被黑暗支配的话……那样的障壁就会消失哦?希德卿。」 「啰嗦。不好意思啊,我丝毫不觉得和现在的你有一较高下的价值。现在的你们,只是应该被干掉的敌人。」 「……!你这男人还是那么顽固,一点都不可爱。」 「洛卡斯,差不多别再和他商量。现在是为我们的主君讨伐希德卿的时候……而且,这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如我们所愿。 所谓的希德布利兹……就是这样的男人。所以,我才……」 卢克有些落寞地这么说着,架起了枪。 洛卡斯也架起大剑,希德像在回应一样,再次深深压低身体。 然后,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那份无言昭示着双方都已经没有可说的话了。 就在这时。 『希德卿……』 从收在腰间剑鞘中的光之妖精剑那里,向着传达出了这样的意志。 『虽然你也有作为骑士的矜持在……但事实上,这两位骑士都很强。一个人还好,但他们二人不是能同时应对的对手……至少对现在的你来说。 你应该早就明白了吧?』 (啊……是啊。) 『你所剩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还要少。在之前与亡灵骑士的战斗中,你已经产生了相当多的消耗了。再这样下去……』 (……顺其自然吧。) 在心里这样笑着。 希德架起剑,现在,只注视着眼前应该打倒的敌人们。 然后—— 三名骑士战斗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 ───。 ──。 战斗还在继续。 绵延不绝。 战斗使城内震颤,支柱倒下,三个骑士激烈地互相交锋、争斗着。 洛卡斯和卢克。 以这两位最强级别的骑士为对手,希德没有后退一步。 不仅如此,他甚至会在关键时刻压倒两人,将他们打退。 但是。 慢慢地,慢慢地……战争的趋势开始倾斜。 从某个时候开始,希德就像气喘不上来一样,动作突然变得迟缓起来。 当然,洛卡斯和卢克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他们趁此开始猛烈攻向希德。 虽然在那之前希德能游刃有余地处理掉两人的进攻,不过,他慢慢地开始受到了洛卡斯和卢克的攻击。 当然,他一直在避免受到致命伤……但两位骑士的攻击慢慢地,慢慢地,削减着希德。 尽管如此,希德还是毫不畏惧毫不推后地继续与洛卡斯、卢克两人平淡地战斗。 无论如何,希德动作的精彩一点也没有恢复。 希德持续受到攻击,然后——… ────。 「……真狼狈啊,希德卿。夸下海口结果就这种程度吗?」 「…………」 浑身是刀伤,满身是血的希德,无言地盯着洛卡斯和卢克。 「请不要就这样断言,洛卡斯。」 面对对希德失望地说着话的洛卡斯,卢克说。 「现在的希德卿明显不够优秀,所有的输出都不如当初。果然……他“没有时间”了吧。」 「…………」 「而且,即使是希德卿,能到这里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能做到单骑突破外面的大军已经不是一般的武勇了。 他在那场战斗中有了相当大的消耗……然后,还要同时面对我们两个人。 不管怎么说,像这样还能分出胜负才叫奇怪呢。」 「……想想也是。」 洛卡斯叹息道。 「怎么样?希德卿,还要继续吗?即使拥有少有武勇程度的你,也应该明白现在战斗的趋势吧?」 「……是啊。」 对此,希德仿佛在说我认输了一般……耸了耸肩。 「不愧是你们,果然很强。 我也不知是热血上头了,或者说有些顽固了。 不过,就算我说了很多花言巧语,也不可能同时面对你们两个人。 如果可以的话,至少,能一对一就好了。」 「哼,到底如何呢?如果你是万全状态的话,说不定……」 卢克低语道。 「……这世界……真是不尽人意啊。」 洛卡斯也有些懊恼地嘟囔着。 「明明好不容易跨越千年,得到了与你以剑相向的机会……却变成了这种无了奈何的形式,简直是不完全燃烧。」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子的。」 希德自嘲地呢喃道。 一时间,现场陷入沉默中。 最终。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卢克说道。 「……和我们一起,选择新王吧?」 「…………」 咔擦 希德做出的回应,只有将黑曜铁之剑静静重新架好的声音。 「…………」 于是,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问答到最后都毫无意义。 接下来只需为了自己无法让步的事物,用剑砍倒眼前的敌人。 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那个人是什么。 ……话虽如此。 (真头疼啊……) 希德在内心发出苦笑。 (身体衰退的速度比想象的还要快。……这完全出乎意料。) 『希德卿……』 光之妖精神不安地对希德的内心诉说道。 『怎么办?我们彼此都已经没有时间了……』 于是。 希德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将左手搭在了光之妖精神的剑柄上。 察觉到他意图的艾克蕾尔眨了眨眼。 『……要使用我吗?』 (……啊。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但、但是……我不是说过吗?如果现在使用我,你很快就会枯竭……你将无法达成目的。』 (要求加时赛) 『……诶,加时赛?』 (要想获得力量,就必须付出代价,是吧? 如果施展你的力量需要我的时间的话。 那要想既发挥你的力量,又保存时间,只能以其他东西为代价。不是吗?) 『……难、难不成……?』 (没错。代价我的灵魂。我的存在本身。……能做到吗?) ……希德露出微笑。 (别客气。拿走我身上的一切吧,光之妖精神) 『等一下!请等一下!』 对此,从艾克蕾尔那传达出了反抗、哭喊般的意志。 『明明本来我就给你施加了过于沉重的宿命!现在在此基础上,你还要牺牲自己的存在本身吗!? 你明白吗?存在的消费即是虚无! 如果这么做的话,在这场战斗全部结束后,你未来永恒都无法做到轮回转生了!你会从这个世界的生命之理中完全消失啊!? 那种事……实在是太……太……!』 (别在意) 面对着快要哭喊出来的光之妖精神,希德始终都很平静。 (如果我的存在就能换取未来,那算是便宜的了。 倒不如说作为《野蛮人》的我,能做到这种程度,可以说是意外的荣耀。)(吐槽:原文这里少了半个括号,不知是不是又是编辑那边摆烂了) 『希德卿……!希德……我……我……!』 然后—— 「不好意思啊,洛卡斯,卢克。」 希德……用左手抓住光之妖精剑的剑柄。 「我本不想对你们做这种事……但我也有不能让步的理由。 就让我耍个诈吧。可别怪我哦?」 「……!?」 「……!」 洛卡斯和卢克警惕地摆好架势。 然后,呼喔喔喔喔——希德比平时更深、更低地进行威尔的呼吸。 咯吱咯吱……城内的空气开始像是感到紧张似地颤抖起来。 咔嗒咔嗒……整个城堡开始摇晃。 希德的存在感……像在开玩笑一样地膨胀起来。 最终。 「…………!」 就在希德一言不发地。 把那把剑……那把光之妖精剑拔出……的这一瞬间。 咔! 空间里迸发出与光之妖精剑所发出的完全不同的新光芒。 把现场染得更白了。 「……!」 「……什!?」 「这是什么!?」 对于这意料之外的展开,希德、洛卡斯、卢克不由得摆好了架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光到底是什么? 就在三人这样揣测着的时候。 突然,虚空中打开了一扇门—— 光芒。光芒。 压倒性的光芒从深处溢出—— 伴随着那样的光芒洪流一起。 「全骑拔刀!向前进!」 「「「「喔!」」」」 无数骑士们高喊着,从光中一股脑地涌进了大厅。 那些迈着坚毅步伐,在现场开始组成队伍的骑士们是—— 「希德卿!」 「师父!」 阿尔文、天狐。 「我们的教官,真是太见外了吧!」 「就是说啊!」 「嘛,你就是这样的角色吧……」 「可是,我们是不会让教官一个人……去做那种事的!」 「没错!」 克里斯托弗、艾莲恩、塞奥多尔、莉涅特、优诺等布利兹班的成员。 「哼!可别想着独占功劳!希德卿!」 「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担心的要死…」 「露伊瑟真的有够不坦率啊……」 「你们几个,吵死啦!?」 露伊瑟、奥莉薇娅、约翰…… 「即使力所不及,但我们也要战斗!希德教官!」 「我们也一样!我们就是为此向你学习的!」 以及受到希德熏陶,学习灵魂的卡尔巴尼亚皇家妖精骑士学校的所有班级学生们,一个接一个从光的洪流中出现。 甚至还有——…… 「你们几个……?」 希德很意外地看着后面出现的那些人。 「嘁……只要两只手,两只脚都健在的话……就能挥剑,对吧?」 以巴恩斯、艾吉斯、卡伊姆为首,现在已经丧失了妖精剑力量的妖精骑士们也陆续出现,开始在阿尔文等人的后方组成队伍。 然后,卡尔巴尼亚妖精骑士团和奥普斯黑暗骑士团开始对峙。 面对敌人突然出现的增援,在场的暗黑骑士们轻微地战栗起来。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连洛卡斯和卢克也只能对此目瞪口呆。 希德也是同样的想法。 「……是反召唤哦。」 伊莎贝拉悠然地从流动的光中走了过来。 「因为你拒绝阿尔文的召唤,所以我就反而行之。 也就是说,召唤我们到你的身边……只要以阿尔文和寄宿在她右手上的古老秘术为媒介,就绝非不可能达成。 不过——毕竟这是不得了的大魔法,所以在准备上花了不少时间。」 伊莎贝拉微笑着对希德说。 「哈哈哈……真让人受不了,这可真是出乎意料。果然能干的女人就是与众不同。」 也感受到自己输了对方一招的希德耸了耸肩,开玩笑道。 然后,阿尔文悠然地走到这样的希德身边。 「一马当先,独断专行乃战场之精华所在。但无视主君的命令就抢跑的罪可是很重的哦,希德卿。」 「……非常抱歉,吾王。」 「余不听。你要用更努力的工作来挽回。」 「……是」 希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隐约察觉到了……你身上背负着某种重大的责任。但是……」 阿尔文用只有希德才能听到的微弱声音低语道。 「请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哦。」 「…………」 听着阿尔文那有些愤怒却又带着哀伤的话语,希德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然后—— 「师父!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啊,教官和阿尔文你们先走!去干掉魔王!」 天狐和克里斯托弗说起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你们在说什么?别胡说。 虽然你们已经强得今非昔比了,但还做不了洛卡斯和卢克他们的对手吧?那两人就交给我——……」 「不是做不做不到的问题,而是要去做!因为我……我们是骑士!」 听了天狐的话,希德眨着眼睛,愣住了。 「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责任呢?就算教官是个超乎寻常的怪兽、怪物、身体还有一半都不做人了,但那样也太傲慢了吧?」 克里斯托弗的话。 「我不知道这场战斗和教官之间有什么因缘……但请不要误会了哦,这也是属于我们的战斗啊!?」 艾莲恩的话。 「自己的未来要由自己把握,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塞奥多尔的话。 「没关系的!我、我们(大概)也变强了!虽然可能会死……但我会做的!请让我们去做吧!」 莉涅特的话。 「我们可不是一直被你保护着的雏鸟!」 露伊瑟的话。 「请教官和阿尔文王子大人一起把boss利落地干掉吧!」 优诺的话。 就在不久前,还被一直认为是雏鸟的学生们接连对希德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时——希德感慨颇深地领悟到。 “啊,我们的时代……在很久以前就宣告结束了呢”。 「伊莎贝拉大人!新生卡尔巴尼亚骑士团,在此集结完毕!」 「辛苦了,里贝拉。」 骑士团聚集在这个宽敞的入口大厅之后,充斥在现场的光芒渐渐平息。连接王都与魔都的大门也开始慢慢关闭。 「希德卿,这里就请交给我们吧。」 在这样的情况下,伊莎贝拉悄悄对希德耳语道。 「恐怕……你已经没有时间了吧……?」 「!」 看来伊莎贝拉已经全部看穿了。 只要调查一下阿尔文右手上的纹章,就能明白这点吧。 「……敌不过你啊。」 「阿尔文她……就拜托你了。」 「嗯。学生们……这里就拜托了。」 简短地对话后。 「嘿咻。失礼了,我的主君。」 「哇!?」 希德突然用公主抱把阿尔文抱了起来—— 「用全力飞了哦。」 「哎──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希德化成一道闪电,穿过洛卡斯和卢克之间。 就那样冲进在深处列队的黑暗骑士团正中央——然后将其一分为二击溃的同时,转眼间就来到了对面一侧。 但是,传说时代的骑士不会眼睁睁地放跑他。 「要逃跑吗,希德卿!」 「不会让你得逞的!」 洛卡斯和卢克想要瞬间追上希德的背影时。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裂帛的气魄,红莲的斩击锐利地袭向洛卡斯。 「什么!?」 嘎吱! 洛卡斯不由得停下脚步,用大剑接住了攻击。 「不会让你去的!」 打向洛卡斯的是天狐。 「你的对手是我!看着我!十字伤骑士!」 飞离洛卡斯身边的天狐深深地压低身子,毫不大意地架着刀。 「区区还不成熟的小鬼……」 洛卡斯看着这样的天狐,愤恨地咂了咂嘴。 然后—— 「呀嘞呀嘞……真是不自量力啊。」 卢克也愤愤地放言道。 因为卢克现在已经被克里斯托弗、艾莲恩、莉涅特、塞奥多尔……布利兹班的老成员完全包围了。 「嘿、嘿嘿……你的对手是我们啊……」 「你们认为自己能赢吗?就算只靠你们贫弱的本领,也应该能看出彼此的实力差距吧?」 「啊啦?难道传说时代骑士大人们的骑士道……就是只以能赢的人为对手,面对对不能赢的人就夹着尾巴逃跑吗?」 在艾莲恩的煽动下。 「你们尽是在那种讽刺的地方上,和师父一模一样啊。」 咔嚓一声。卢克转动着枪,摆好了姿势。 呼咻!光是这样,掀起的风压就快让艾莲恩他们的身体浮起了。 一场从未有过的死斗要产生的预感,让布利兹班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紧张的表情。 然后—— 「威尔的使用者上前!我们《湖畔的少女》的魔法,将会全力支援你们的战斗!」 在背后带领着以里贝拉为首的城堡中“湖畔少女”们的伊莎贝拉,发出了这样的号令。 「既然没有了外面的亡灵骑士,在数量上我们就已经赢了!一个暗黑骑士,就用复数我方骑士来对抗!现在骑士的名誉屁也不是!只考虑胜利吧! 为了我们的主君——以及她的第一骑士!」 巴恩斯,艾吉斯,卡伊姆指挥着失去妖精剑力量的骑士们。 「我国、我们世界的兴亡在此一举!全军突击!」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随着伊莎贝拉的号令和骑士们的呐喊。 卡尔巴尼亚妖精骑士团和奥普斯黑暗骑士团,从正面展开了激烈的冲突。 第五章 古老的真实 。 咻呼呼呼呼——! 咻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回想起来,那时也是在这样剧烈的暴风雪中。 世界,在某个男人引起的黄昏之冬中,走向被染成一片纯白的毁灭。 但又有谁能反抗那个男人呢? 因为那个男人,现在是统领世界的最大的王……他是拥有世界最强骑士团的可怕北方盟主——魔王。 咻呼呼呼呼呼呼呼——! 咻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在恸哭的白色天空下,响起了踩踏雪地的声音。 我在这死都中走动着。 走在这曾经被我奉为唯一主君的男人所建造、如今已失去了王的都城中。 一个人持续地走在这被冰雪封闭的京城中……终于,到达了那个地方。 那里是仿佛马上就要崩塌的妖精神殿。 在摇摇欲坠的神像前的,昏暗一角。 『吸……咕嘶……呜……』 一名少女蹲在那里哭泣。 她身体呈半透明,磷光扑簌扑簌地从全身洒落,少女的存在变得越来越稀薄。她马上就要死了。 『这个世界……已经……结束了……要结束了……』 少女一边哭一边悲叹着。 『我一直以来悉心守护、养育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为什么……那个孩子会恨我,恨到那种程度……』 我默默地听着少女的独白。 『一切都结束了……既然我给予加护的那个人,已经落到了那孩子的手里……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我已经无法干涉这个世界了……』 「…………」 『啊,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但是。 对这样的少女, 「还没完。」 我毅然回答。 「的确,这个永远的冬天,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无数的死亡。 但是……尽管如此,也还没有死去。 即使是现在,那些幸存下来的人类,生物,妖精们,也在这个死亡之冬里拼命地活着。他们相信总有一天这个冬天会迎来结束,春天会到来……仍拼命地活在当下。 偏偏是你要选择抛弃这些人吗?」 『!?』 少女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抬起头。 第一次看向了我的脸。 『……你是……《野蛮人》希德……?』 「终于找到你了。毕竟,我被你们这些妖精讨厌着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身上的杀气和血腥味太浓的缘故」 说着,我咧嘴一笑,继续说道。 「总之,还没有结束,要哭诉就待会儿再说。」 『你到底能做到什么……!?』 对着生气地说出这种话的少女。 我堂堂正正地说道。 「诅咒我」 『——!?』 「我把我的灵魂,我的命运,全部交付予你。所以,诅咒我吧。」 我面对瞪大眼睛僵硬起来的少女,淡淡地继续说道。 「听说在古代的秘术中,存在可以让妖精完全掌握人类命运的诅咒。 被妖精诅咒、附身的人,能以让渡命运为代价……进一步说,是以接受那妖精的支配为代价,最大限度地得到那个妖精的力量。 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妖精本来就是比人更高次元的存在。」 『…………』 「只是……认为这诅咒不好的你所考虑出的崭新盟约,崭新秘法就是『妖精剑』……让人与妖精成为对等的朋友,互相依存的关系。 因此,妖精和人类才能作为友好的邻人,得以度过漫长的时光。 关于这一点,我代表人类再次表示感谢。 但是……现在这样是不行的。」 『…………』 「北方魔国的盟主……魔王。 诅咒那个魔王的是……世界最强的妖精。 所以当然,魔王的力量也是最强的。 他能就像现在这样,用冬日封闭整个世界。」 『…………』 『为了战胜被最强妖精诅咒的魔王,我也需要受到与之相对的最强妖精诅咒。也就是说……你。』 「要战斗吗?和那个北方的盟主?能战斗吗?和那个魔王?」 「……要战斗,这就是我的骑士道。」 对怀疑般提出疑问的少女,我堂堂正正地回答。 『即使是现在,我仍是阿鲁斯的骑士,所以直到最后,我都要履行作为阿鲁斯骑士的职责,即使要被你诅咒。』 『……你明白被我诅咒的意义吗?』 少女试探似的说道。 『那代表着永远被我束缚,要永远成为我的眷属。 即使你死了这点也不会改变。 你这个存在,将未来永远束缚在我身上。沦为被我持续使用的便利工具。你可能会失去所有拥有下一世的可能性哟? 「…………」 『你一定想象不到吧,这个世界是名为『次元树』的多维联立平行世界的一部分……也就是说,除了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世界。 例如,不是被魔法,而是被魔术支配的世界。 反之,魔法和魔术等神秘早已消失,被科学所支配的世界。 ……以及虽然被高度发达的科学所支配,但《意识之帐》崩溃,古老的神秘复活,文明颠倒的世界…… 总之,你放弃了在那些未曾谋面的世界里,获得新生的可能性——……」 「“现在”、“此处”。」 听到我突然脱口而出的话,少女眨了眨眼。 我笔直地注视着少女说道。 「对我来说的“全部”就是“现在”和“此处”。」 「!?」 「我没有后悔。在这个世界上,与阿鲁斯的相遇和那段共处的日子……就是有让我这么做的价值,我绝对不会后悔。 所以,拜托了。诅咒我吧,光之妖精神。」 「……我知……道了……」 少女——光之妖精神死心似的站了起来。 『你会在这死亡的冬日中,得到诅咒吧。 但这同时也是一种祝福。 以光之妖精之神的名义,为《闪光的骑士》希德布利兹送上最高级的祝福。 你的存在,会化为我的所有物——我的死,就是你的死。 但是,正因如此……我的一切都会成为你的力量。 使用我的力量吧。然后……一定要讨伐魔王。』 这么说着。 少女的身姿被炫目的光包围,那个身姿发生了变化。 最终——出现在希德眼前的,是一把剑。 那是,曾经被称为圣王的男人所挥舞过的,世界最强的妖精剑——…… 。 。 。 「……希……、德……!」 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 「醒醒……德卿……到底是……、……!」 在黑暗中、梦境中彷徨的我的意识,随着那声音逐渐浮现。 「希德卿!」 没错。 我还不能睡。 还有应该完成的事情。 还有要做的事情在。 所以—— 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 「……希德卿!希德卿!请振作点,希德卿!」 希德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阿尔文那仿佛要哭出来般的拼命表情。 「……阿尔文?」 希德缓慢支起倒下的身体。 他晃动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环视四周。 静寂的四周一片昏暗,有点寒冷。是由石头砌成的区域。 这里好像是达克尼西亚城内的某个通道。 通道深处仿佛要一直延伸到深渊的尽头般,被黑暗所吞没。 周围完全没有战斗的喧嚣,也没有人的气息。 能听到的,只有外面似乎越来越强烈的暴风雪发出的风声。 「啊,太好了,希德卿……你醒过来了!」 阿尔文泪眼汪汪地注视着希德有些呆滞的脸。 「在和我一起前进时,希德卿突然倒下了……你怎么了!?没事吧!?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没有任何问题。」 希德若无其事地说着,在他正要站起来时。 「……!」 却不知为何脚下不稳,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看起来根本就无法站稳脚跟。 「……真让人头疼。这也太早了。」 这样喃喃自语着的希德,完全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希德卿……?」 对于希德的异变,阿尔文不知所措起来…… 『……你太乱来了。』 突然,这句话响彻四周。 从希德腰间的剑上,升起磷光……描绘出了少女的模样。 「……光之妖精神。」 「呃,光之妖精神……?你说光之妖精神……有点……诶……?」 突然出现的少女身影和其名字,让阿尔文只能目瞪口呆。 光之妖精神不顾这样的阿尔文,她祈祷般的双手合起,咏唱起了什么。 于是,从虚空中产生了光的粒子,它慢慢地注入希德体内。 光的粒子被希德所吸收。 ……不久。 『怎么样?』 「嗯,这样的话勉强能行动。让你费了这么多工夫,真不好意思。」 『……不。』 确认到希德恢复了一点状态,已经站了起来后,光之妖精神松了一口气。 然后,光之妖精神回头看向阿尔文,行了一礼。 『……像这样面对面地和你相见还是第一次吧……』 「啊、是……嗯……是啊……」 『我代代守护着你的家族。当然其中也包括你。』 「…………那、那个……?」 『但是,我的力量已经到极限了。今后能救他的,就只有你了。他的事……就拜托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行了个礼。 光之妖精神的身姿再次化为光的粒子融解,回到了希德的剑中。 「……光之妖精神……真、真的是那个光之妖精神吗?」 阿尔文露出狐疑的表情。 「……走吧,阿尔文。现在必须前进。如果不能尽快到达恩德雅身边的话,就无法挽回了。」 这么说着。 希德手扶着墙壁,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希德卿……!」 阿尔文从旁边搂住了这样的希德。 「阿尔文?」 在希德发愣时,阿尔文无言地把手伸进他的腋下,架起他的肩膀,支撑着摇晃的希德。 「……这样……会稍微轻松一点吗?」 「啊,得救了。……抱歉啊。」 希德苦笑道。 「就算我阻止,你也要继续前进吧?你是不会止步不前的吧?」 「……啊,是啊。」 「那就前进吧。我……会陪着你的。」 「呵,既然是王的话,至少要说出“追随我前进”这种程度的话吧。」 像这样进行着一如既往的对话。 希德和阿尔文慢慢地走在冰冷阴暗的城内。 ────。 咚、咚、咚…… 寂静的城内,缓缓地回响着两人的脚步声。 虽然非常缓慢……但却确实地,在一步一步接近目的地。 「…………」 「…………」 两人沉默了一段时间。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最初打破这份沉默的是平日里不多话的希德。 「……你什么都不问吗?」 对此。 阿尔文夹杂着些许叹息低语道。 「说实话,我想问的问题堆积如山。」 「我想也是。」 「为什么你要独断专行?为什么你会那么虚弱?」 希德露出苦笑。果然,肉体的衰弱无法瞒过熟练威尔的阿尔文。 「还有……关于刚才的光之妖精神之类的,现在希德卿腰间挂着的妖精剑之类的,以及说到底希德卿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之类的?」 「…………」 「想知道的事……真的有很多。 但是……你听了后,会愿意告诉我吗?」 「…………」 「……“骑士仅诉说真实”。如果不能用撒谎蒙混过去的话,就只能保持沉默……我知道这点的。」 「抱歉。」 希德垂下眼睛。 「……这关系到作为骑士的我的全部。 对此我怎么也无法说出来。不能说出来。」 「啊哈哈,没关系啦,你是什么人与我无关。 我是王……而你是我的骑士。仅此而已……这样就足够了。」 突然,阿尔文的眼睛湿润了。 「希德卿……你不会消失不见吧?」 看来,阿尔文感觉到了某种无法挽回的东西。 阿尔文一边把肩膀搭在希德身上,一边用祈求般的眼神望向希德。 「这次的事……和以前的明显有什么不同。我感到不安……有种不祥的预感。等一切都结束后……希德卿就会从我身边消失……我有这种感觉。」 「…………」 「只是因为什么理由,而造成的一时的虚弱吧? 不会……丢下我去别的地方吧?」 「…………」 「因为……希德卿是我的骑士……是我的……我的……」 希德的沉默,让阿尔文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紧盯着希德脸的视线下降……阿尔文低下了头。 其实,阿尔文其实也是明白的。 本来这至今为止的一切就是个奇迹了。 阿尔文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希德是死在传说时代的人。 两个人能相遇本身就是个宛如玩笑般的奇迹。 阿尔文也隐约能明白。 那个奇迹结束的时刻,一定会到来。 但是—— 彭。希德把手放在了阿尔文的头上。 「“骑士仅诉说真实”——我会永远和你同在,阿尔文。」 「……!?」 听了希德的话,阿尔文猛地抬起头。 「……是、是!」 就这样带着混杂了泪水的眼睛,笑了。 「嘛,现在就去履行职责吧。」 「嗯,我和希德卿必须阻止恩德雅她们。但是……」 突然,支撑着希德前进的阿尔文,侧脸浮现出了不安。 「大家……都没事吧?」 「嗯?」 「你看……大家为了让我和希德卿前进,不是都挺身战斗了吗?」 「…………」 「面对前所未有的强敌,前所未有的激战……大家都没事吧?」 「这个嘛,我就不知道了。」 希德没有轻易说出答案,他平淡地开口说道。 「无论是多么厉害的高手,都会在不经意间因为一点小事丧命……战场就是这样的地方,即使是在传说时代也是如此。 更何况,与他们对峙的,是这个时代最强级别的强敌。虽说有伊莎贝拉他们的支持,但能发挥多大作用呢……」 「…………」 但是,面对脸色阴沉的阿尔文,希德继续说道。 「可是……为什么呢?不可思议的是,我并不担心。」 「咦?为什么?」 「那是因为……他们是真正的骑士。」 对于希德那莫名其妙的话。 阿尔文只能感到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 现场——是一片混乱的大激战。 仿佛要如云霞般消散的向前踏步,而后疾驰、跳跃。 贵尾人于空中翩翩起舞。 「嘿呀啊啊啊啊啊啊——!」 天狐的居合斩从鞘口迸发而出。 赤色的烈焰像在描绘翻飞刀刃上的银光般迸发——从空中向下方的狮子卿洛卡斯袭来。 「哼!」 然而,洛卡斯却悠然地举起大剑,予以回击。 从那把大剑中燃烧起来的压倒性的火焰,连同天狐的斩击一起吞噬,引发了大爆炸。 「————呀!?」 天狐的身体就那样被华丽地弹回去,在空中飞舞。 仿佛要把这样的天狐连同骨髓一并燃烧殆尽般—— 「——哼!」 洛卡斯把大剑插在地板上。 于是,拥有压倒性火势的爆炎从远处的地板上像火柱一样升起。 「——!?」 眼看着在空中无法动弹的天狐,就这样要束手无策地被单方面吞噬—— 「真让人操心!」 这时,同样在地板上疾驰的露伊瑟,锐利地挥舞起了双剑。 掀起的壮绝冰雪风暴,勉强地减弱了想要吞噬天狐的爆炎的威力。 天狐并没有被瞬间烧尽,而是勉强地用威尔挤出的玛娜防御,才熬过了这一关—— 落地的同时,将刀纳入刀鞘。 然后瞬间全身蓄力,深深压低身子,随着威尔的呼吸,用尽全力——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那样向着被露伊瑟的冰雪风暴夺去视野的洛卡斯,放出了神速突进的居合拔。 天狐化作一道赤色闪光,与站在原地的洛卡斯擦身而过。 「!」 对此出乎意料的洛卡斯,就这样受到了天狐会心斩击的直击。 洛卡斯的黑铠甲被轻易烧断。 虽然烧断了……但洛卡斯本人身上的皮肤只出现了轻微的割伤。 「呼……以我现在的程度基本上不能对他造成伤害吗!?」 天狐跳起,回到了露伊瑟身边。 「几乎没有伤害已经算好了。考虑到本来的实力差距,完全没有伤害也不奇怪。」 在压倒性的实力差距面前,露伊瑟冒着冷汗的同时,毅然举起双剑。 「但是……天狐!以你现在剑的速度和锐利度,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似乎也能攻击到传说时代的骑士!」 「啊!那就不断重复攻击直到对方倒下为止!不管是要重复上千次、上万次,还是上亿次!」 天狐咔嚓一声转刀,瞬间将其纳入刀鞘。 她再次深深地压低身子,摆好架势。 话虽如此,但无论是天狐还是露伊瑟,都无法抹去心中的绝望。 这两人,在现在的卡尔巴尼亚皇家妖精骑士学校的从骑士中属于顶尖的。 而且因为露伊瑟掌握了冰系妖精剑和妖精魔法的关系,她最适合同使用炎系妖精剑的洛卡斯战斗。 可尽管这样的两人全力以赴,也无法动摇洛卡斯分毫。他完全没有动摇的迹象。就像用小树枝来应对巨大岩石或巨人一样。 她们压倒性地切身体会到了能应对这样怪物的希德的伟大之处,以及和传说时代骑士间次元级别的实力差距。 但是,即便如此—— 「我们,只能上了……!」 「直到希德卿和阿尔文打倒魔王恩德雅为止……就算不能击败,至少也要拖住他们……!」 带着必死的决心,天狐和露伊瑟正在计算时机时。 「……原来如此,我终于想起来了。」 突然,洛卡斯开始发起了牢骚。 「我还想这刀法似曾相识呢……那里的贵尾人,不是和那时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吗?」 听到洛卡斯这样的呢喃。 天狐皱起眉头,竖起耳朵,露出獠牙。 「你终于想起来了吗?没错,我就是被你所毁灭的天华月国的幸存者……被你所杀的武士——我的母亲……天月天己的女儿……!」 「是吗?那时候的孩子……就是你吗?」 洛卡斯用仿佛在遥望远方的眼神呢喃道。 「嗯,我……在那之后,见识到了地狱。痛苦、恐惧,甚至想要逃离一切。 但是……现在,我站在这里!作为骑士站在这里!」 「…………」 「你是我祖国和母亲的仇人,我非常的恨你,不能原谅你。 但是,现在比起复仇……我更想要作为骑士,完成我应尽的职责! 那么,来吧!邪道骑士啊!我会作为阿尔文的正统骑士,用这把剑制裁你这邪魔歪道!做好心理准备吧!」 听到天狐的这番话。 洛卡斯的脑海里,往昔的记忆开始复苏—— ——我乃洛卡斯杜兰德! ——欺压无辜百姓、恶辣残酷的邪道们啊!带着我的名字去另一个世界吧! ——作为圣王阿鲁斯的正统骑士,就由我来制裁你们这群邪魔歪道!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洛卡斯突然漏出这样的呢喃。 「什么!?」 对此,天狐像是要咬上去似的做出回应。 洛卡斯再次打量起了这样的天狐。 她一直都无比直率的,燃烧着使命和荣耀。 那火焰并非单纯的蛮勇和狂热,而是超越人类恐惧的勇气光辉。(吐槽:羊不愧是jo厨,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 身旁的露伊瑟也一样。 她也为了守住自己不能退让的底线,与无法匹敌的绝望性对手进行着对抗。 与洛卡斯对峙的两名少女……希德的弟子们……都是不折不扣的骑士。 比自己(洛卡斯)要像个骑士的多。 「真是讽刺。因为不想我们的骑士道迎来终结,所以才试着进行了挣扎……结果那骑士道早已经不存在的事实,却被如此强硬地摆在面前。 虽然事到如今才说出口也没什么意义了。」 咔嚓……洛卡斯重新架好大剑。 「好吧,新时代的年轻而正直的骑士们。 但是,只有崇高、正义、骑士道,是无从谈起战场的。 无论在哪个时代,用来谈论战场的语言都只有登峰造极的,武艺!高谈正论的你们几个,究竟能否高谈战场呢!?」 「……!?」 「我乃暗黑骑士,狮子卿洛卡斯杜兰德!残虐邪道又冷酷无比、是和骑士丝毫不沾边的骑士!(注释:和描述《野蛮人》希德时的用词完全一样)在谈论战场这方面上无人能出其左右! 来试试看吧!你们要在这个战场上证明骑士道的正确性!」 「毋须——」 「——多言!」 这么叫喊着。 天狐从右,露伊瑟从左。 向洛卡斯猛冲过去。 ────。 「哼!」 卢克挥下的枪击,掀起压倒性的风暴,卷起了旋涡。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库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在那壮绝的风压下,克里斯托弗、伊莱恩、西奥多、莉涅特就像树叶一样被吹散。 「不妙,怎么会这么厉害……!」 「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接近她……!」 「那么,只有不断扑上去这个办法了……!」 「倾尽我们的全部……!」 「啊,现在正是,回想起教官的……希德卿教诲的时候!将其毫无保留地用出来!」 这么说着。 布利兹班的学生们露出一副拼死的表情,各自架起妖精剑……一点点地计算着攻击遥远传说时代的高墙——独角兽卿卢克的时机。 对这样的学生。 「……………………」 卢克看着。默默地看着。 不知为何,她没有先下手,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学生们的攻击。 她只专注于接下、处理学生们的攻击。 看到卢克的样子,克里斯托弗咋舌道。 「怎么了?为什么不认真地上?是在小看我们吗?还是说,你觉得像我们这种程度的敌人,随时都能瞬间打倒?」 「嘛,如果是这样,那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也无所谓。既然如此,为了让阿尔文和希德卿能稍微轻松一点,就算要搭上这条性命……我也要伤到你,哪怕只有一击。」 「虽、虽然我很害怕……但如果是为了教官的话……!」 于是。 卢克突然微笑起来。 「有、有什么好笑的!?」 「不,抱歉。我并没有手下留情……只是,有点羡慕你们。」 「……?」 于是,当着学生们的面,卢克摘下了头盔并将其扔掉。 面对出现在眼前的美丽女人的脸,学生们屏住了呼吸。 如果她脸上没有伤痕的话,那应该会被怀疑成是不知从何处来的美姬吧。 「……以前,我也受过希德卿的教导。没错,他……曾经是我的教官。」 「……!」 「看来,你们被希德卿相当程度地调教了一番,从你们的身法和刀法上就能看出来。在他的指导下,你们只是一心一意地锻炼着。 虽然还只是雏鸟,但这也不坏。更重要的是,你们更有骑士风范。 我对此……非常的羡慕。」 「…………」 「而且,你们不仅是武艺,就连作为骑士的灵魂,似乎也好好地从希德卿那里继承了下来呢。总觉得你们十分耀眼。 毕竟……我是这副模样。 但即便如此……我也想和他在一起。 我想永远地留在……能够陪伴在他身侧、名为站场的这个独一无二的位置上。」 「…………」 「……脏了你们耳朵,真是失礼了。开始吧。」 卢克架起枪。 「我乃暗黑骑士。独角兽卿卢克……不,露西安萨罗。 我不承认我等时代的终结。不承认时代的流动。 即使这个世界会被死亡和冬天封闭,我也期望着永恒。 为了让古老出色骑士们的时代永久存续,我会挥舞此枪。如果对此表示拒绝,就以武艺打倒旧时代的我,开创新时代即可。我们的道理本来就是这样的。」 「虽然搞不太清楚……」 「——但做给你看!」 就这样。 卢克和布利兹班的学生们也从正面激烈地冲突起来。 ────。 就这样,在布利兹班的学生们和传说时代的骑士战斗的周围。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卡尔巴尼亚的妖精骑士团和黑暗骑士团激烈地碰撞着、混战着、竞争着。 「没关系!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我们就不会输!和平时被教官胖揍的时候相比,这些家伙屁也不是!」 卡尔巴尼亚王国一方的中心战斗力,是以优诺为首,布利兹班的一年级从骑士中拥有特别优秀威尔才能的人、还有约翰和奥莉薇娅,以及在皇家妖精骑士学校中,因为希德而将威尔纳为己用的实力派二年级从骑士们。 通过将那样的他们放在最前线,由资深的妖精骑士们进行辅佐,得以同暗黑骑士们对抗着。 而最重要的是—— 「以温柔的水流治愈其伤痕吧!」 「缠绕吧沉睡之荆棘!」 「赤色花瓣于火焰中起舞!」 位于接近骑士团后方的集团……伊莎贝拉率领的《湖畔的少女》们。 半人半妖精的她们用魔法进行掩护,使得卡巴尼亚妖精骑士团能够与暗黑骑士团对抗。 因得益于城内入口大厅的空间有限,所以即使在战力不利的情况下,也能像这样进入双方拮抗的状态。 「伊莎贝拉大人!现在我们势均力敌!还没有输!」 听了辅佐里贝拉的报告,伊莎贝拉静静地点了点头。 「……托了希德卿的福吧。不过这是结果论。」 一边冷静地看清战况,一边用魔法掩护整个战斗区域,伊莎贝拉回忆起来。 希德失踪了。 伊莎贝拉也一度感到眼前发黑。 与北方魔国的战斗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残酷战斗,这点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了。 那么,这样的战斗,在没有希德的情况下,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我们是被抛弃了吗?这样地感到过悲伤。 果然只是野蛮人吗?传说终归只是传说吗?也这样地感到过愤怒。 但是,稍微冷静下来想想就会知道,希德消失的理由显而易见。 谁都能立刻明白。 没错,希德他——去战斗了。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理由,但他一个人去战斗了。 关于身为骑士的希德为什么能开辟出一条直通北方魔国的妖精之道,这点理由不明,但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夹着尾巴逃跑去别的地方。 因此,伊莎贝拉现在正在尽可能地集中兵力,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仪式的准备……进行了对希德的逆召唤。 (巴恩斯大人、艾吉斯大人、卡伊姆大人……卡尔巴尼亚妖精骑士团的各位,都被希德卿留下的话语所打动而决定参战,这对战斗力的迅速完善起到了很大作用……) 但是,为什么希德一个人离开了呢……正因为知道他平时的样子,所以才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 即便如此。 (希德卿,你是骑士中的骑士!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你有不得不孤身赴战的理由……是吧!?) 伊莎贝拉施展着魔法的同时,在心中这样呐喊道。 虽然现在这里没有应该回答这个问题的人…… (但这场战斗结束后……我会请你把这一切全部说出来的!因为我一直都想要更多地了解你……所以……! 这里就请交给我吧! 还有,阿尔文就拜托你了!) 希德的职责和自己应尽的职责。 认识到了这一点后,《湖畔的少女》的巫女长,现在开始集中于自己该进行的战斗中。 ────。 (可恶……可恶!) 这时,杜兰德班的二年级从骑士加特,遍体鳞伤地仰望着天花板。 和同样倒下的骑士们一起瘫倒在地板上。 虽然也有天生健壮的原因,但他还活着本身就是奇迹。 这也是当然。 即使有《湖畔的少女》们的魔法援护,但如果失去了妖精剑力量的骑士和暗黑骑士硬碰硬的话,只会被单方面地击破。 但即便如此,也要为了一部分的威尔的使用者们挺身战斗……这就是交付给现在加特他们的任务。 (我……真是太逊了……!) 他觉得自己是被选中的存在。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存在。 但是,一旦被揭开真面目后又如何? 自己没了妖精剑,不就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杂鱼吗? 像这样狼狈地瘫倒在地,仰天长叹的样子。 是作为骑士的姿态吗? 傲慢而短视的加特只是骑士的边缘一角。前所未有的国难当头,自己也必须做点什么……这种事他都知道。 但是,实际上……他什么都做不了。最多做个肉盾。 和他相比,布利兹班的那些人。受到希德熏陶的那些人。 以传说时代的骑士和暗黑骑士为对手……虽然被单方面地压制,但仍在拼命战斗。 看清自己的应尽之事,贯彻自己的骑士道,他们最起码有着那份坚强。 他们那虽然已经血流成河,但仍然不退一步,继续战斗的样子—— (啊,可恶……他们真帅气啊……!) 回想起来。 加特最初不是也向往着这样的骑士吗? 难道不也是希望能成为那样的骑士,以那样的骑士为目标吗? 但是……他的愿望变得腐烂。 妖精剑的剑格这一绝对性的障壁。绝对赶不上上层的自卑感。能在下层取得压倒性优势的优越感。只重视剑格的骑士团风潮。 在这股风潮的影响下,加特的骑士道不知不觉地腐烂了。 结果就是——这个。 他比谁都想在这种时候站在最前方战斗,但这一任务被别人抢走,自己只能就这样无能为力地蹲坐在原地。 (可恶……可恶……!) 不甘心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但是。 即便如此。 (即使腐烂了……我也,是骑士啊……!) 加特把失去力量的妖精剑当作拐杖站了起来。 (既然是骑士的话……那么只要胳膊和腿还能像这样活动……就不能在这大睡……就算会死掉……也不能再暴露出比这更糟糕的惨状了……!) 在心中这样默念着。 加特作为一名绝对成不了主角的普通士兵,再次赴身于战场之中。 ────。 各种各样想法交错的战斗仍在继续着。 每个人都怀着自身无法让步的愿望,不断对抗着眼前的敌人。 为了守卫祖国,为了王,意气轩昂的卡尔巴尼亚王国军队一方,因得益于战场的空间被限定了的这种特殊状态,和黑暗骑士团完全形成了拮抗状态。 但是。 原本的战斗力差距非常明显。 想必现在的平衡很快就会被推翻吧。 是的,一切。 都被交付给了希德和阿尔文两人。 他们两人战斗的结果,将决定这个国家和这个世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