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神学院:恕瑞玛之皇》 001、鹰击长空 神河学院这里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冷,每当天上飘下雪花的时候,就代表着别离的日子到了。 又一届学生要毕业了。 窗外的冷风打得玻璃抖动,办公室里却充盈暖流。 散乱的文件铺在桌子上,书架上的书也是东倒西歪,有一面墙已经被叠起来资料完全遮挡。 别看这样,丁格黑这里相比起其他学者,已经是很整洁了。 抛开不成样子的纸张,这里的桌椅书架都是古色古香的棕红色。 尽管神河文明发展到可以自由遨游宇宙的程度,丁格黑还是喜欢这种古朴的调调。 但是现在他却缩在桌后,手上拿着一份学生资料,哪怕是已经可以用厘米来做厚度单位的镜框,也遮不住簇成麻花的眉毛。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丁格黑没有抬头,说。 “教授,您找我?”阿兹尔推门进来,站在门口关上门后并没有再进一步。 他是一个很英俊的少年,身形修长高大。 作为上层文明的神河学院里,女学生们讨论最多的不是神河年轻一辈的翘楚,而是这样一个来自低级文明的下等人。 阿兹尔是这一届最优秀的学生。 丁格黑放下手上的资料,一脸不高兴的对他招手:“干嘛站那么远?难道我会因为你拒绝了申请,就生你的气?我有那么小气?快来坐!” 阿兹尔边走边说:“您当然大方,不然也不会为了我忙前忙后。可要说不生气……请教授先把吹起来的胡子压一压。” “你也知道我是为了你忙前忙后?” 丁格黑瞪着眼,但还是听话的捋了捋胡子。 “这份申请多少双眼睛盯着?有了它,你就可以在毕业后,正式成为一个神河人!获得了这个身份,再加上我的担保,你就可以自由的使用神河文明所有的科技!你就可以继续参与那些之前不让你们去参与的机密研究!不再受任何限制,这是下级文明的学生们一直渴求的荣誉!你知道……” 老人家开始喋喋不休起来,阿兹尔并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神河文明是已知宇宙最强大,同样也是科技最发达的文明,眼前的这位丁格黑教授,更是神河学界泰斗中的泰斗。 能被他看中并照顾,阿兹尔不知道这些年惹了多少红眼。 就连土生土长的神河贵族子弟,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因为神河文明的强大离不开丁格黑教授的研究,他和他的关门弟子基兰研发出的超级基因,以及以此为基础诞生的超级战士,使得神河文明的军队在宇宙中所向披靡。 神河的版图不断扩大,其治下的文明数之不尽。 神河文明很大度的对这些下级文明开放了自己的知识,并且让他们自己挑选学生进入神河学院学习。 但是这些下级学生的行动依然受限,他们虽然和神河的学生学习着同样的知识,但在一些项目的研究上并没有百分之百的自由度。 同样下级学生们自身提出的项目也不会受到重视,神河高层并不会给他们拨一分钱的经费。 所以大多数下级学生的项目只停留在纸面。 但是,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 高层每年都会给出一些神河正式身份的名额,只有最优秀的学生才可以获得,他们只有成为神河人才可以继续自己的研究。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与从前的身份告别,无论来自哪个世界,你的未来是神河的,你的成果也是神河的。 许多人看来,为神河效力是不可多得的荣誉! 也许事实的确如此。 …… “只要你顺利成为一个神河人,你那个只停留在纸面的研究企划就会被批准!而且我甚至……可以帮你申请注入超级基因!” 丁格黑的眼睛里都快喷出火了,要不是教授这个身份,他真的想狠狠的抓着阿兹尔的肩膀。 恕瑞玛人的顶尖寿命不超过两百岁,他可不觉得阿兹尔能在两百年内,完成他那个名为“飞升者”的研究计划。 注入超级基因后,寿命超过千年,甚至更久,那么阿兹尔就可以在他的领域继续突破! 老人家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幽怨。 “我很感谢您的赏识,丁格黑教授。” “可是啊,您要明白,我是恕瑞玛的阿兹尔。” “我来这里求学,不是想让自己获得神河人的身份,我只想建设我的家乡。” 阿兹尔看着丁格黑的眼睛,少年的眼神清澈又坚定,“我永远都是恕瑞玛的阿兹尔!” 听到这话的丁格黑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瘫在椅子上,什么火都没了: “阿兹尔,如果我的话冒犯了你,我很抱歉……你要知道我并没有瞧不上任何下……其他文明的意思,我也不懂政治,我只是个学者,我对学术研究有近乎狂热的偏执。” “我只是看到了一个冉冉升起的新星,你的研究也许真的是一条新的路径,我不想埋没你的才华。” “我很抱歉,教授。”阿兹尔低头。 “我已经告别了太多太多的学生,其中不乏优秀的……当然,他们比不上你,我感到惋惜,阿兹尔。” 丁格黑叹气,他去过恕瑞玛,阿兹尔家乡的黄沙可支撑不起他的研究。 那地方资源很匮乏。 这场谈话并没有不欢而散,相反他们谈了很久,连午饭都是在里面一起吃的。 最后时刻,丁格黑只希望阿兹尔能像朋友一样和自己交谈,但阿兹尔没有如他愿,因为他认为,该仰视的必须仰视,该敬重的必须敬重。 对此,丁格黑除了有点小遗憾也没说什么,不过他依然对这场谈话感到开心。 如果不是阿兹尔还答应了要陪别人,丁格黑是不会轻易放他走的,他甚至想彻夜长谈。 “我真佩服你,阿兹尔,你好像是学院建校以来唯一一个被教授笑着送出来的人,其他人被骂出来的时候跑的可快了。” “别这么说,卡尔,我很敬重教授,我觉得他是个非常和蔼的人……虽然他骂人的时候,我的耳膜的确难疼得难受。” “还有口水。” “是啊,都喷到我脸上了。” 阿兹尔和一个长相十分精致的金发美少年漫步在夕阳的余晖里。 傍晚时分,学院里到处都是在课堂上劳累一天的学生,他们像是被困在猪圈里的猪,此刻终于得到解放。 大多数人都在讨论关于毕业舞会的事。 卡尔说:“给那些女孩们一个机会吧,阿兹尔!她们可是排队等着跟你跳舞等了很长时间呢,很辛苦的。” 阿兹尔说:“只要她们不是想要把我骗上床,那一切好说。” 卡尔涨红了脸:“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说这种话呢?再说了……我们神河人哪有这么龌龊?她们可是女孩子!” 阿兹尔饶有兴致的看他的窘态:“你还记得吗?卡尔,你比那些女孩长的漂亮多了。” 神河学院曾评选校花,有个搞事的家伙把卡尔的照片投上去了,结果他的得票数比第二名两倍都多。 卡尔非常痛恨这件事,求学这些年,就因为这张脸他都不能好好的搞研究! 以前年级低被学姐们调戏。 现在成为最高届的学生了,成天被低年级的学妹们戏耍。 就在卡尔感到愤愤不平时,阿兹尔又将目光放到了远处。 他抬起头,举目远眺。 神河学院虽然占地数百公里,包含各种试验场与飞船停泊港,甚至学院内有自己的集市,俨然一座小城市。 但却并没有对周边的环境造成危害。 高耸入云的山崖间,有一座孤独的巢穴,幼鹰独自生活在这里,它的父母早已死去,可它却靠舔舐着冰雪与昆虫尸体活了下来。 今天,它试图张开翅膀。 但是它失败了,掉了下去。 阿兹尔一点不担心,因为数秒后,求生的欲望迫使幼鹰奋力挥翅,它终于翱翔于风。 赤红天空中,大雪飘落,金色羽翼高昂,贯耳的声音响彻云霄。 阿兹尔望着天,群星即将璀璨:“恕瑞玛,我很快就会回去了。” 002、阿兹尔不想跳舞 毕业舞会本身就是件很热闹的事。 现在更热闹了。 灯红酒绿,莺莺燕燕。 女孩们穿着低胸装互薅头发。 “我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卡尔蹲在唯一还完整的餐桌旁,捂着头,满脸愁容。 作为这次活动的负责人,他本来信心满满认为自己一定可以给大家留下一场难忘的毕业舞会。 “想开点吧,卡尔。” 阿兹尔擦着右侧脸颊的口红印,顺便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不管活多少年,我觉得大家绝对不会忘记这次舞会的。” “这下子我一定会被基兰老师骂了。” 作为丁格黑的关门弟子,在教导后生方面,他们两个真是如出一辙的严厉。 卡尔扭过头,一脸哀怨的看着那个引起这次打架事件的罪魁祸首。 “可别这样看我,我早就跟你说过她们目的不纯,你不信。” 阿兹尔摊手表示无奈,为了不让好友难做,他接受了陪那些女孩们跳舞的提议。 阿兹尔的第一个舞伴是校领舞团团长,曾多次代表学院在重大场合表演。 光是练舞时露出脖颈处的白皙皮肤,就让一众为她逃课的学子们直流口水。 可是阿兹尔没想到的是,第一首音乐还没走几个节拍,那个身材高挑的金发女孩就惊呼一声倒下去,她踩到自己的脚了。 阿兹尔当然知道她是装的,果不其然在他俯身去扶起她时,女孩趁其不备就在阿兹尔脸上留下一道重重的痕迹。 这个亲吻猝不及防,比阿兹尔还震惊的是等在舞池边上排队的女孩们,她们在一瞬间的讶异后升起了愤怒,之后就大呼着“碧池”冲进舞池。 起先目标明确,只有一个,可后来不知是不是多年积怨爆发,直接变成了混战。 这是一场女人的战争,男学生们可不敢上前,只能在一旁为自己的支持者高呼加油。 甚至有开堂口的,赔率不相上下。 “这太失礼了!” 卡尔很生气,但是没用,他只是舞会组织者,在战场上可没人听他的。 所以只能把怨气撒到最熟悉的人身上:“好啊,好啊,王子殿下,女孩们又为你打起来了!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 这些话让阿兹尔一怔,这么多年他又听到了熟悉的口气,只不过和这次生气不同,上一次是调侃。 在他少年时,他的好友调侃他的话。 只不过那是真正的少年,彼时的阿兹尔还没有来到这方世界,他原来的世界是个叫做符文大陆的地方,而他的国家也同样叫做恕瑞玛。 他在这里研究的“飞升者”,灵感就是来自前世,护卫自己和恕瑞玛的天神武士,飞升者。 只有最英勇、最无畏和对国家奉献出全部的贤者们,才可以获得天神的力量,成为人人敬仰的飞升者! 而他那个自童年便陪伴在身边的好友,他是一个奴隶。 阿兹尔答应他,等自己加冕为王后,就一定会解放所有的奴隶,废除奴隶制! 可是事情终究不会那么简单,这触犯了太多贵族的利益,即使是皇帝也不可能为所欲为,他只能明里暗里的和那些贵族大臣们斗。 他一定要废除奴隶制!只是这里面付出的代价太大,而最直观的便是时间。 已经等不及的好友,为此和他吵过太多架,阿兹尔认为自己做了很多了,可他就是不理解。 最终两人还是和解了,好友提议让阿兹尔成为飞升者,权利与力量并存,便无人可挡。 他接受了好友的提议,着手准备自己的飞升仪式。 到了既定的日子,阿兹尔走在黄金铺成的道路上,祖先们的雕像凝视着他,他的妻子、孩子还有万千臣民都满怀崇敬的仰望他。 阿兹尔决定在自己成为飞升者后就废除奴隶制! 他甚至当众宣布了这件事! 可是当黄金圆盘升起,天神的力量释放时,他的好友却在背后偷袭了他,在震惊与不解中,阿兹尔掉下了百米的高台。 而他最后看到,好友的身体在天神之力下灰飞烟灭。 …… 在那之后,他又重新出生了。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这并不是他所熟知的恕瑞玛。 在这里,恕瑞玛并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而只是宇宙最强大文明——神河治下的低等文明。 他又一次出生在皇家,所以卡尔叫他“王子殿下”也没有错。 “你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卡尔的催促声将阿兹尔拉回了现实。 阿兹尔看了看舞池的情况,那里面不只有神河人在,还有许多来自其他文明的女孩。 战况十分激烈,也逐渐变得……香艳。 造价不菲的礼服满天乱飞。 “我的提议是,在变成星球大战前,赶紧跑!” “完了,基兰老师要骂死我了。” “怕什么?你都毕业了!” “可是我在他那里实习啊!” 几分钟后,两道人影跑到一处湖边。 这面由水做成的镜子波光粼粼,天上没有云,月亮和星星光彩正盛。 这里的天气已经被处理过,所以学校里并不会有积雪。 黑夜不黑,可以看清人脸。 卡尔和阿兹尔躺在湖边的草地上,他们两个经常会在沉重的课业后跑到这里散心。 感受着凉风,卡尔不愿再去想那些烦心事,他问阿兹尔:“其实我们都挺惊讶的,因为以往这种活动你都不会来的。” 他自然是在说舞会的事,以往的阿兹尔虽然万众瞩目,可是却从不在私下参加这种聚会性质的活动。 这位来自下层文明的王子殿下,一般都喜欢闷头看书。 所以那些女孩们才会格外珍惜这次机会,她们都听到有关丁格黑教授帮他申请身份的传闻,这更让她们在心底下决心,今晚一定要拿下他! 只是事与愿违,有人太着急了。 阿兹尔头枕双臂,瞳孔中映着满天繁星:“我不会神河还有其他文明的舞蹈。” 按照传统,舞会起先的舞蹈是交际性质的公共舞曲,每个文明都知道怎么跳。 再往后便是各自文明的展示,他们会斗舞,而要是对其他文明的舞蹈产生兴趣,他们就会互相教导。 “你可以学啊!”卡尔说。 “卡尔,我不想学习恕瑞玛之外的文化生活。”阿兹尔语气平淡的回答。 “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有这种想法?现在宇宙正在变成一个整体,这是文化交流!你简直像个老顽固!” 年轻人的思想总是飞扬的,他们会迫不及待的去学习新的事物,所有人都认为学习其他文明的文化会让自己显得很开放,没人愿意当个自闭的老古董,那样的话会被人嘲笑的。 所以卡尔很不理解好友的想法:“你真是比丁格黑教授还老!他最起码还会偷看……年轻人的杂志呢!” 阿兹尔并没有对他大胆暴露老教授癖好这点有什么反应。 他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我的世界相比起来比较落后,恕瑞玛人民所处的时代还接受不了太新的想法,所以我也不会去了解……也许在未来我会,但现在不合适。” 003、非我族类 了解了阿兹尔内心的想法,卡尔却沉默了。 两个人只是静静的看着夜空。 晚上的微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分别感叹。 良久,卡尔说:“你真的拒绝了教授为你争取来的名额?” 阿兹尔点头:“是啊。” 卡尔有些难过,但还是说:“我不理解,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要是可以获得神河的身份,换成其他人早就跪在地上感激涕零了,这家伙好像是几百年来头一个拒绝的。 为什么执意要回那个落后的地方? 在卡尔的视角看来,他就是有病,一种名为愚蠢的病,而且病的不轻。 不过作为在学院里最好的朋友,他也是真的尊重阿兹尔的想法。 “基兰老师是个英雄,他是新时代的开拓者,未来的成就肯定要超过丁格黑教授的!作为他的学生,你可得好好干啊,别给他两位丢人。” 阿兹尔对卡尔说,“反正我相信,你肯定也会有自己的成就,而且不比他们两位差。” 卡尔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点头:“嗯。” “嘿呀,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我就是客套客套,你脸皮竟然这么厚?你敢点头?” 阿兹尔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卡尔直接回了他一个白眼。 阿兹尔笑了笑:“开玩笑的,我是真的相信你的才能,相信再过不久,基兰老师就会帮你申请超级基因了吧?到那个时候,你的寿命超过极限,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投入研究了。” 卡尔张了张嘴,沉吟了一阵才说:“事实上,申请已经批下来了。” “这么快?” 阿兹尔这次真的有些吃惊了,“我还以为最早也得等毕业后呢,不过还是要恭喜你!你看,这就是有才华的好处!” “本来你也可以的……如果你是一个神河人……” 这句话卡尔费了好大劲才憋在心里,因为他知道说也没用,说出来反而徒增烦恼。 “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不会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卡尔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本来就是个柔软性子,其实一直对阿兹尔即将到来的离去感到难过。 阿兹尔却笑:“可别小瞧了我在这学习的知识,说不定我能搞出一些你们意想不到的东西呢。” 晚风吹拂,少年黑色的发丝随风飘动,他的衣领同样摆动,偶尔露出坚实的胸膛,和脖子上挂着的金色项链。 项链末端,衣服内若隐若现一轮小巧的金色圆盘。 “别苦着个脸卡尔,你在神河继续发光发热,我回到恕瑞玛,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你就这么着急赶回去?” 阿兹尔说:“时间不等人啊,作为恕瑞玛的皇族,我的成年礼可是要徒手干掉一头百米长的大蟒蛇,不回去别人就认为我害怕,如果做不到,我可就无法继承王位了。” 卡尔认为他在开玩笑,毕竟阿兹尔可没有注入超级基因,他不是超级战士,而恕瑞玛人的身体素质也不足以支持他们硬刚巨兽类的怪物。 “阿兹尔,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啊!刚才我去礼堂,差点被那群姑娘们撕碎了!”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两个人都回过头,那人锃亮的脑袋反射着月光,像个长在军装上的大宝石。 尽管甲古将军坐到了校长的位置,教书育人,可他还是不愿意把身上这身军装脱下来。 已经有五百岁的他,面容依旧坚毅,卷曲起来的花白胡子留到了胸口,他那副时常凶狠的眼神经常令这里的学子们感到害怕。 因为他把军队的那一套用到了学校里,发言即命令,不容许反驳。 甲古将军从不动手打人,可总有办法整的人嗷嗷叫,曾有个学生没在规定时间交够作业,而将军的处理方式,是让除了他之外所有人罚抄整个章节一百遍。 没人敢违他的意。 也没人愿意私下和他聊天。 所以见到他的那一刻,卡尔被激起了一身寒毛:“见鬼!他怎么来了……不对,我已经毕业了,冷静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甲古对卡尔还算客气,他喜欢好学生,但依然是板着脸:“卡尔,你是舞会的负责人吗?出了这样的乱子,你确定不去收拾一下?” “将军……我其实做好了通宵打扫礼堂的准备了……” 比起校长,甲古更喜欢别人叫他将军,而很明显卡尔也是个识趣的人。 甲古说:“我给你个建议,如果你不想通宵把礼堂重盖一遍,现在就去叫停她们!” “是!” 阿兹尔只感觉一阵风划过自己的脸,再转头,已经不见了卡尔的踪影,徒留小路上一阵烟尘。 “您找我有事吗?将军。” 与其他人不同,阿兹尔并不反感甲古,除了丁格黑,神河学院里,也就这位腰板挺直的老人对阿兹尔最照顾了。 而且他认为甲古所表现出来的坚韧品质,也就是学生们讨厌的那一点,这是甲古在用自己的方法,尽心尽力的培养自己文明的孩子们。 虽然很严厉,但的确有效。 做过统治者的阿兹尔是十分欣赏这种军人的,只是他能看出来,比起学校,甲古更适合在军队里。 面对阿兹尔,一向古板的甲古竟然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我是来恭喜你的!” 阿兹尔疑惑:“恭喜我?为了什么?” 甲古说:“我早就听丁格黑教授说了,他为你申请了神河身份的名额……其实当时他也来问过我,而我是毫无疑问支持的!” “神河欢迎你,我的孩子!” 甲古看起来很兴奋。 “额……” 阿兹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不想扫校长的兴,毕竟这老家伙表现的这么热情。 事实上阿兹尔拒绝申请的事,也就丁格黑和卡尔知道,这两个人的性格里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守口如瓶。 所以其他人现在都是一个蒙在鼓里的状态。 “我拒绝了。”阿兹尔打算开门见山。 “你不用担心会受到歧视,我可以帮忙……不好意思,你刚才是说?”正打算滔滔不绝的甲古愣在原地。 “我决定回恕瑞玛去。”阿兹尔说,“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 “为什么?”甲古的脸色木在那里,“是有人阻碍你吗?是不是哪个神河贵族的子弟?你告诉我,我肯定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您不用这么激动,将军,这是我自己的意愿。”阿兹尔说。 “为什么?你觉得神河不好吗?我们可是宇宙中最先进的文明!你可以在这里过上任何你想要的生活。” 甲古的确是不想让阿兹尔离开的,同时也对阿兹尔拒绝申请的事感到匪夷所思。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对于甲古的态度,其实阿兹尔并没有多少感恩的心在里面,他看的很明白,虽然甲古和丁格黑对自己都不错,但这里面的原因是不同的。 丁格黑纯粹是出于一个学者的狂热和爱才之心。 而后者和自己更像同一类人——都会为自己的世界谋取更多的利益。 阿兹尔觉得,他看上的只是自己的研究成果。 温度又降低了,刺得人皮肤发痛。 阿兹尔看着甲古:“将军,您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我获得了神河身份,在真正的神河人眼里,我也只是个来自下级文明的贱民。” 004、毕业 “也许这么说有些过火了,但大抵是这个意思的。” 阿兹尔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适和反感的情绪,反倒是嘴角带笑。 甲古想不出来怎么反驳了,因为事实的确如此,那些曾经获得过神河身份的天才学子们,即使真的进去了神河文明,也只能看着神河人的脸色生活。 有时候他们还会陪着一块嘲笑自己落后的文明,来换取心中卑微的片刻安宁。 更令甲古无话可说的是,其实这种思维在他的心里同样根深蒂固。 他是战争年代走过来的,亲眼见到过神河军队对那些低级文明,碾压性的胜利,所以总是不自觉流露出对下级文明的高傲。 不过他还并不想放弃:“那只是对一些滥竽充数的家伙,而像你这样真正有才能的人,无论到了哪里都会获得尊敬的。” “更何况,你是被丁格黑教授认可的人!你的飞升者项目,一定可以获得支持,甚至引起新一轮的轰动的!这就相当于整个神河都认可了你!” 阿兹尔等到甲古的声音低下去才问:“您自己相信这句话吗?自从项目公开后,我听到的评价,大多都是‘伪兽体技术’或者‘盗版超级战士’这类的言论。” 这下甲古无话可说了,因为现实就和阿兹尔说的一模一样。 就算晋升者的项目真的获得了神河决策层的认可,并且拨下经费支持,他们所能动用的资源也不可能和本土神河研究者相比的。 即使这些项目真的可能带来什么。 因为他们并不在乎晋升者的项目,他们需要的只是这些晋升者的头脑,能为本土神河的研究提供劳力。 至于丁格黑,他的确给神河带来了基延计划的成功和超级基因,可他只是个学者不是吗? 人们需要偶像而已。 说到底真正看到“飞升者”项目潜质的,只有这两个糟老头子。 要是甲古将军真的和主流思想合得来,他怎么会来这里当一个闲职,且没有什么权利的校长呢? “见鬼!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们,只是一群成天想着怎么能舔更多油水的蠢猪!不思进取!不思进取!为什么不去吃垃圾?!” 一想到就算阿兹尔真的加入神河,“飞升者”项目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搁浅,甲古就气的破口大骂,光洁的头皮爆出青筋。 他可以无权无势,不回去当个军队的统帅,但是神河必须更加强大! 就算现在是宇宙第一,也必须更加强大! 用任何可以利用的力量! “你可以求助丁格黑!他一定可以说得上话,飞升者绝对会被批准的!只要你肯研究,就一定能成功!” 甲古又对阿兹尔大声说。 阿兹尔大感头疼,他叹了口气:“将军,抱歉,我想我没说明白,丁格黑教授给我弄的申请其实批准了。” “什么……那你怎么……” 甲古因为激动一时没反应过来,本来黝黑的皮肤已经红了一大半。 “是我自己给拒绝的,我不想加入神河,我想回恕瑞玛。” 阿兹尔一字一顿,生怕这个固执的老将军听不明白自己的态度:“飞升者,本来就是为了恕瑞玛准备的!” 见阿兹尔态度坚决,甲古也没说什么了,他除了愣在原地半天,也就拍了拍阿兹尔的肩膀: “那么,阿兹尔,我只能替你感到惋惜了,可惜啊,多么好的一个年轻人,不能为我神河所用。” 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莫名其妙的家伙。”阿兹尔摸着脑门一阵发愁。 老人身材并不高大,但是却很挺拔,走路带着风,脚上的军靴咯咯作响。 月光下的路面呈现灰色,甲古将军和尽兴而归的学生们相对而行,那些学生们见到他都纷纷绕开,等他经过后又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 将军依然大步流星的走着,虽然四周人很多,可好像只有暗淡的月光与他为伴。 又起风了,卷落的几片树叶在他身后落下。 将军面色阴沉的在阴影里独行。 …… …… 两个月后,神河学院迎来了盛大的毕业典礼,灿烂的烟花布满天空。 飞舟与巨大机械拉着彩球飘过整片校区,彩球上是学生们在神河学院度过的各种生涯照片,有欢声笑语,也有恶搞出糗。 年轻貌美的姑娘们踏着欢快的舞步,裙子宛如盛开的花瓣旋转。 音乐也是欢快的,是的,音乐是欢快的,虽然分别是件让人伤心的事,可是这也代表着来时空空如也的学子们,即将带着神河的知识满载而归。 除去神河本土的学生,有一万两千三百六十四名来自下级文明的学生毕业,他们也将会在今天结束后,重新分布到下界的一万多个世界里去。 这也是神河帮助宇宙发展的路径之一。 在欢快的音乐中,卡尔一直陪在阿兹尔身旁。 “这是你收到的第五十三封情书了。” 卡尔掰着手指,侧头看捂脸逃走的窈窕背影,那姑娘哭得很伤心。 “你还计数了?”阿兹尔挑了挑眉,趁人不注意把信封塞到一位路过的人的口袋里,“你好无聊啊。” 卡尔说:“看你拒绝女孩们的表白是我生活的一大乐趣。” 阿兹尔直接拉开了一个身位:“求求你千万别说喜欢我,我只想和漂亮姑娘生孩子。” 虽然,不会像前世那么不节制就是了。 “我只是对生命体表现出的情感有兴趣,目前来讲挺值得研究的。” 卡尔将一枚青果放进嘴里,舌头和口腔一挤,清凉的汁液就漫延开,他不是喜欢这个味道,只是在记录这个感觉。 阿兹尔捏着下巴看他,面色古怪:“其实你这种人,表面上看起来对女人没感觉,可万一哪一天真碰到喜欢的姑娘,那你一定会对她死去活来的。” “我不信。”卡尔摇头,“我只喜欢科学研究,这世上没人能让我动心。” “不信走着瞧。”阿兹尔挑衅的说。 “那你呢?虽然你的话听起来,你是一个会对美丽女孩感兴趣的人,可你一样没交过女朋友。” “我想交,可我要学习能帮上恕瑞玛的知识,所以我要克制。” 阿兹尔表明在他心中,恕瑞玛才是第一的。 神河学院有太多来自下级文明求学的学子,他们在战战兢兢迈入校园的那一刻,肩上背负的太多,那是家乡和人民的殷切希望。 这种压力迫使他们度过最初充满自卑的每一天,而等到习惯这里的生活之后,人心或多或少会有改变。 有人见到了光明,就不想再回到阴暗潮湿的角落。 有人见到了光明,就想着在自己来的角落点上一盏灯。 “唉,你初来那一天,还不到我的胸口,现在都快比我高一个头了。” 丁格黑教授端着一杯酒水与阿兹尔碰杯,老人看起来很忧伤。 “您应该少喝点,教授,过量的酒精对身体并不好。”阿兹尔劝解他。 “我有说过你来的第一天,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吗?”丁格黑又喝了一口。 “说过,教授,不止一遍。”阿兹尔无奈的说。 “我从没见过那么坚定的眼神,非常的自信,你也不对这里陌生的环境感到害怕……喂!有谁看到甲古那头臭秃驴了吗?学生都要走了,他就不来送送?” 丁格黑的话锋转向让阿兹尔猝不及防,他本来都做好了配哭的准备,可这老头瞪着眼在人群里乱瞄的表情又让他哭笑不得。 “教授,他好像一直在校长室没出来过。” “叫他滚过来!” “是……是……” 阿兹尔也注意到甲古并不在场,不由得想: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欢快的音乐与歌声混在一起很喧嚣,但是大部分都被厚厚的窗户隔绝在外,甲古伏在办公桌上写着什么东西。 “咚咚咚!” “什么事?”甲古不耐烦的大吼。 “将军……丁格黑教授让您去参加宴会……您看,这马上就要送别了……” 门外的人声音都在颤抖。 甲古看了看窗外,此刻有个巨大的彩球飘过窗口,上面有一张照片是他和学生们的合影: 身着黑亮军服的甲古坐在最前面抱胸板脸,他身后的十几个学生努力挤出笑脸,可每个看起来都像在哭,在他正后方的男孩,被他头皮反射的阳光刺得流下了泪,再配合他那一口勉强咧出来的大白牙,古怪至极。 “知道了。”甲古答应了一声,门外的人就告退了。 将写好的信装进空间通道,甲古面上的表情又变得纠结起来。 这种空间通道,一般只有上过战场的高级将领才会用,它的用途是在联络中断或者执行秘密任务时,直接与最高指挥部建立通讯。 揉了揉眉头,甲古还是推门走了出去。 …… 005、被留校的阿兹尔 “什么?这就是你们让我留下的理由?老师,你应该清楚那就是流言,这个项目从开始的零到现在理论趋向完善,全是我自己推导出来的!” 阿兹尔扶着把手想站起来,但还是忍住了,他呼了一口气,说,“关于超级基因和兽体技术,所谓的借鉴也好、查阅也好,我一个字都没看过,我敢保证飞升者所有的资料都来自我那些磨灭的脑细胞!” 他尽量用开玩笑的语气,虽然生气,但是现在和学院公开撕破脸显然是不明智的。 毕业典礼之后,大多数学子都乘船或穿越虫洞返回故乡,恕瑞玛因为比较偏远,阿兹尔的返回票要等一段时间。 可是到了回去的日子,学校里却又突然将他留下,原因却是那些早被认为是流言的“盗版超级战士”言论。 他们认为这件事情需要调查,在阿兹尔彻底证明自己的研究没有所谓的“抄袭”之前,他不能离开。 因为这可能涉及到学院的名誉。 见鬼的学院名誉!你们怎么不在流言刚刚出现的时候就来调查我? “阿兹尔,我们神河也理解你的难处,谣言对于一个人的伤害是很大的,所以我们才要调查清楚,你看,我们神河这么做,是因为我们神河是站在你这边的,请给我们一些时间,也请你相信我们神河。” 对面这位坐在办公桌后的老师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的,那头黑发焗油后黑得发亮,他对阿兹尔说话的时候,脸上全是官方回答的流程化笑容。 阿兹尔知道,这位口口声声“我们神河”的人,也曾是学院的学生,他幸运的在毕业时获得了神河身份,从那以后他闭口不提自己原来的世界,而总是见人就强调自己“神河人”的身份。 阿兹尔不喜欢这个人,他眯了一下眼上下打量。 被盯着的老师突然感到一阵心悸,那感觉让他回忆起自己接受神河身份认证时,跪地拜服宣读命令的官员那样。 有人在俯视他。 他自认为已经比许多下级文明高等,可是刚才的一刹那又觉得再次变成了一只任人踩踏的虫子,但是回过神来一看,对面只有身着校服的学子,而他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 “你们说要调查,那我要做什么?”阿兹尔语气很平淡的说。 “交上你全部的资料,我们会逐步核对。” 老师的心情瞬间不好了,语气也变得生硬,而当他想起面前这个阿兹尔,正是被那位丁格黑教授青眼相加的人时,哪怕是受过接待训练,他的脸也不免冷了下来。 阿兹尔还是那副淡然的语气:“飞升者项目的全部资料都在信息库里,我从来就没有隐藏过,你们可以在那里面找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老师说:“我们当然查过,里面的资料也的确与超级战士技术大有径庭,但是这些资料里缺失了很重要的一环,它缺少了最后的完成步骤。” 阿兹尔说:“缺少完成步骤,是因为我根本就没完成,我打算回到恕瑞玛再继续研究。” 老师嗤笑一声:“那个满是荒漠的星球?资源贫瘠,有什么可以支持你的研究。” “就是她贫瘠到只剩一颗沙砾,我也不会嫌弃她,没有去过那里的你,又怎么知道恕瑞玛不能支持我的研究呢?” “毕竟只是个下级文明。” “如果你这么说,那我就是个下级文明的人,我也心安理得的接受,而我的研究会带领我的世界成为、甚至超越所谓的上级文明!” “你……你根本不可能做到!” “人跟人之间总是有区别的,天才永远是天才。”阿兹尔不想跟他继续纠缠,“老师,我又不是来跟你谈这个的,你跑题了。” “呼……你可以在学院里继续完成你的研究,等研究完成之后,将全部资料上交比对,等我们查明谣言属实后,你就可以走了。” 老师脸上的表情虽然在笑,但可以听出来,后面那句话他明显是咬着牙说的。 阿兹尔跳了下眉毛,又不动声色的站起身:“好吧,但这需要时间,而且,我希望学院可以支持我,我所需要的全部资源。” “没问题,我想这个可以做到。” 两人握了握手后,阿兹尔便离开了。 接待老师一直盯着阿兹尔,等他的身影走远后,才低声骂了一句:“他妈的奸诈小人!” 前面已经说过了,非神河人想要获得神河供给的研究资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阿兹尔却直接跳过神河高层,与学院本部讨价还价。 因为学生们一毕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学院的研究资源是无人使用的,对阿兹尔一个人来讲绰绰有余。 要不是上面要求无论如何都要把阿兹尔的项目套出来,这种事是根本不可能的。 老师想起自己曾经申请研究,受到过的百般刁难,不免得心中更加苦涩。 然后他又想起几个月前学院的传言,丁格黑教授层帮阿兹尔申请神河身份! 不过现在看来,传言真的只是传言了,不然到现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都要回自己的母星了,身份地位根本没有变化! 难道他还能自己拒绝了? 世上哪有傻子会这么做? 让丁格黑教授另眼相看怎么样?不还是没有获得神河身份的荣誉?这怎么跟自己比?! 想到这里,接待老师的心里获得不少安慰,他拿出镜子看了看自己帅气的脸,非常满意,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确认没有人发现自己在摸鱼后,就继续伏案,投入到工作中。 今天是假期,办公室里八个人有七个全都休假了,空余的七张桌子上干干净净,反着水光,应该是全被擦过了。 唯一一名接待老师的桌子上放着一块叠的很整齐的抹布,桌子旁放了几个箱子,摞起来估计有两个人高,那里面全是要他处理的文件。 由于所有的学生都已经毕业,过去的宿舍也全部被收回封锁,等候下一批学生的到来。 阿兹尔被安排到了接待室,这里的环境其实比学生宿舍要好上一些,校方甚至贴心的安排了几个人照顾他的起居饮食。 就连接待室的门口都有人天天站岗,不让人轻易出入。 阿兹尔对此没有说什么,只是专心在屋里深入研究。 这天,碰巧留守学院的甲古来看望阿兹尔。 “我都听说了,阿兹尔,希望你还能适应现在独处的环境。”甲古一脸关心的坐在阿兹尔对面。 “从前没认识卡尔的时候,我在这里度过了许多年的独处时期,所以您不用担心我会不习惯。”阿兹尔说。 他身旁的桌子上就放着这些日子整理的资料,很多字迹和重点标注,即使离开五米的距离也能看清。 甲古只是看着阿兹尔,微沉着眉,略带焦急的说:“我很抱歉出了这样的事,让我的学生受委屈,这是我作为校长的失职,我会尝试向上面申诉,以便能够尽快的让你毕业。” 阿兹尔安慰他:“您不用担心,将军,有些事情我问心无愧,再说有了学院的帮助,我的研究速度大大提升,相信再过不久就会出结果,那个时候,不管什么都会真相大白了。” “我不会白受冤枉的。”阿兹尔说。 “我相信你,你是个好孩子,许多人都叫你天才,可是我知道你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甲古将军突然像是蔫了一样,他低着头,坐着时也不再挺胸抬头,腰也弯了下去。 阿兹尔看不清他的表情,这位老人身上那股精气神仿佛消失了,他那身已经洗的起丝的军服也跟随塌陷下去。 阿兹尔记起,曾经有神河军队高层来学院中视察,他们看起来比甲古年轻,军服也跟甲古身上的有些许不同,很新,样式也更养眼,跟他们站在一起的甲古沉默不言,被相谈甚欢的队伍落在后面,直到最后,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甲古走后,卡尔竟然也来了。 阿兹尔有些吃惊:“你没有回去吗?” 卡尔有些得意的说:“回去了,我又回来了。” “我记得学院好像被封锁了。” “我跟我爸说了声,就畅通无阻了。” “……好吧,小少爷,你不在家享受假期生活,又跑回来干什么?”阿兹尔问。 “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怎么可能玩的舒心?”卡尔说,“你听说了吗?学院要举行一场听证会,来讨论你这件事。” 阿兹尔确实没想到:“听证会?用得着这么大排场?不是说我只要上交资料核对就可以了吗?” 卡尔以为他在害怕,于是凑近阿兹尔小声的说:“别担心,听证会的主持人是基兰老师,他是我的导师,我也经常听他谈论你,他对你的评价很高,他相信你!” 阿兹尔还想说什么,卡尔又急切的补充:“实在不行我会找他走后门的!” 事实的确如卡尔说的一样,校方不久后就通知了阿兹尔听证会的事,与会的大多数人都是学院的老师,之前那位接待工作的老师也在其中,他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可是阿兹尔并不理他。 甲古一直陪伴在阿兹尔左右,担心他紧张还一直安慰他。 对于基兰,阿兹尔其实见的不多,这个人也几乎不在学院里,能见到他的好像只有丁格黑和卡尔。 所以当时卡尔说,基兰老师经常和他讨论自己时,阿兹尔还是挺吃惊的。 终于,在听证会现场的首位,阿兹尔见到了那位身着蓝袍,面貌非常英俊的年轻人。 他被排成层层环位的座椅围在中间,与那些盯着阿兹尔窃窃私语的老鬼头们相比,简直是鹤立鸡群,身上也散发着,与这份年轻面孔十分不衬的沉着气质。 基兰坐在那里,神情看不出喜怒。 006、听证会 这场听证会从阿兹尔被带上场就已经开始了,先前接待阿兹尔的那个老师是头一个发话的,他质疑的就是阿兹尔所谓的“原创性”。 甲古一直站在阿兹尔的身旁陪伴,他听到那些老师的发言显得很是气愤,额前暴起的青筋时刻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 当然他还是没有说脏话,反而是心平气和的据理力争,话题由此开始,不断有席位上被邀请来的导师教授提出自己的质疑,而阿兹尔全程一言不发,原因是每次他们的问题都被甲古接下并巧妙的化解。 好像这场听证会甲古才是那个“犯罪嫌疑人”,而阿兹尔只是个观影的看客。 卡尔那家伙端坐在基兰身旁,一脸严肃,而后者却托着腮慵懒的倚在座位上,时不时还会打个哈欠。 这种来回的问答持续了几个小时,阿兹尔觉得自己的耐心算是很好的了,可偏偏那个接待老师的再次发问让他忍不住了。 “你所提供的资料中,有一道公式与兽体技术相同?”接待老师煞有其事的翻看着一本资料,然后问。 这次没等甲古开口,阿兹尔提前抢着说:“请问那是1+2和2+1的区别吗?为什么你不把教科书告上去,里面这样的公式成百上千。” “这……” 接待老师显然没想到阿兹尔会突然开口,他在一瞬的错愕后,眼睛不自觉瞄向了甲古。 “我来到这里都已经过了近乎五个小时,我进入学院的第一天,丁格黑教授的演讲就是说的时间的宝贵性,恕瑞玛人寿命最多不会超过两百岁,而我甚至不确定在我有生之年能不能完成我的研究。” 阿兹尔转头看向先前的接待老师,“我没有你们神河人都会注入的超级基因,活不了那么长时间,如果我还在这里听到一些没有实用价值的问题,那就是浪费时间!难道你们要我老死在这里都没办法证明自己吗?” 阿兹尔明明是在说自己,可那个被盯着的接待老师却觉得他话里话外都在点他,因为就算是获得了神河身份,他同样也没有一份超级基因。 即使写过无数次申请信,也都像是泥牛入海,有去无回。 而当他听到“老死在这里”,脸上就更挂不住了:“你认为这场听证会是在浪费时间吗?” “最起码让个有效率、会提问的人来。”阿兹尔说。 “注意你的言辞,下级文明的小子!”接待老师拍桌怒吼。 结果他这话一出口,全场立即安静下来,除了阿兹尔,所有人的目光都瞥向他,甚至有人发出冷笑。 他们都知道这个接待老师在获得神河身份时,都哭的跪下来了,甚至为了得到学院老师这个位置,给那位官员当牛做马了很长时间,随叫随到,比亲儿子还要孝顺。 现在他大言不惭的对其他人喊下级文明,当然会引来他们心中的嘲弄。 因为不管恕瑞玛如何偏僻,阿兹尔本身是获得丁格黑教授认可的。 这份尊严不是来自施舍,是他凭着自己的本事换来的,不说学院成绩常年第一,单论今天这个听证会都能让学院半数导师教授,甚至是基兰到场,这个待遇甚至有些神河贵族都没有。 察觉到自己言行失误,接待老师只能涨红着脸,讪讪坐下,别人嘲弄的声音他不是没听见,有些都是在他耳旁说的,可他不敢反驳他们,只能更加怨恨的瞪着阿兹尔。 阿兹尔并没有理会他,只是说: “您说的对,我就是一个来自下级文明的人,我的世界远远落后于神河,它甚至连宇航级文明都不到,可是却依然把我送来了这里。” “恕瑞玛是个黄沙遍地,资源匮乏的星球,可那就是我的世界,我的恕瑞玛!我的人民希望我可以带着知识回去,改变那里恶劣的环境,我在神河呆了将近二十年,这里的生活比我们的神话里还要好,可我一刻也不敢放松去享受。” “恕瑞玛的人民在等着我回去,这份责任太大了,我当然了解神河的超级基因技术,那些公开的资料谁都可以查阅,我不是没想过可以把超级基因带回我的世界,可是那样的技术与恕瑞玛的人民并不匹配,所以我费尽心血研究了【飞升者】的项目,那完全是适配恕瑞玛人民的技术。” “我真的可以保证,飞升者完完全全是由我自己个人独立研发出来的!” 阿兹尔的话说完,全场鸦雀无声了一下,紧接着又是窃窃私语,他们的话题无疑都是在阿兹尔和那个接待老师两人之间的区别。 有人的嘲笑声更大了,毫不掩饰。 甲古赞赏的拍了拍阿兹尔的肩膀,卡尔在那边也悄悄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不过在基兰瞥了一眼时又立马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势。 至于那个接待老师,他的座位不知什么时候空了,没人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偷偷溜走的。 …… “校长真够意思!我看他全程都在帮你说话!” 听证会结束后,阿兹尔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他可以在一个小时以内在室外自由活动,卡尔也趁着这个机会陪自己的好友散散心。 这些天雪已经停了,学院到处都飘满了花香和鸟语。 “是啊,他可太够意思了。”阿兹尔说。 由于阿兹尔走的比较快,所以卡尔没有看到他翻的白眼。 “我们王子殿下的演讲真是慷慨激昂啊,我都快被你感动哭了。”卡尔调侃他,“哈哈,我看那家伙像条狗一样跑掉了,你这招真高啊。” “那本来就是我的真实想法好不好?”阿兹尔笑说,“虽然,也的确想让他难堪。” “啧啧,心好黑啊,王子殿下。” “废话,我凭什么要听一条狗狺狺狂吠?”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卡尔回到自己的休息处,他本来想找基兰说一下情,可是却没有看到他人。 四处找过都没有,问了人才知道,基兰去找甲古商讨事情。 卡尔知道甲古在听证会上为阿兹尔说了不少话,所以认为两个人一定是在商量帮助阿兹尔的办法,于是也就不去打扰他们。 时间到了晚上,校长办公室还亮着灯。 “这么做有必要吗?”基兰坐在桌前,看着窗前甲古的背影。 老将军直着上身,双手负立,观望着漆黑的学院风景,玻璃上倒映出他坚毅的面容。 “我可以看出飞升者这个项目的潜质,我听说上层打算研制第二代超级战士的技术,也许可以用得上。”甲古说。 “我觉得没必要。”基兰摇头说,“第二代技术研发的很顺利。” “可是我对我们的未来感到担心……我听说主星的太阳快要不行了,已经到了暮年……我可不能容忍一个下级文明发生技术爆炸。”甲古皱眉说。 “可你已经不是个军人了。”基兰还是那副淡淡的口气。 甲古猛地转过身,圆睁的双眼又黯淡下去:“我知道!我知道……总之,帮一下忙吧,既然你们认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那多一个超级战士类项目,又有什么关系呢?” 基兰叹了口气:“你不觉得对那孩子不公平吗?” 甲古坐回校长位置,拿起一张毕业照片抚摸着,阿兹尔和卡尔分别站在他左右,甲古捏着两人的下巴让他们表情扭曲,而他自己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 甲古说:“他又不是神河人。” 基兰无奈的摇摇头:“好吧,我帮你。” 甲古看着他的眼睛:“这件事,请烂在心里。” 基兰说:“不用担心,我在保密这块从不让人失望。” 冬天过去之后,神河学院这里的星球很快就迎来了夏天,月亮高悬在天上,无数的星辰闪耀着。 阿兹尔睡不着,就躺在床上数星星。 可是当他快要合上眼时,门却被敲响了。 来人是基兰,阿兹尔对他的到来有些惊奇,不知道这位神河的英雄来找自己有何贵干。 难道真是卡尔走了后门? 阿兹尔将他迎了进来,基兰说:“听证会就是一场戏,搞你的人是校长,他想要你的飞升者技术。” 007、梦 阿兹尔一早就看出了甲古的心思,他也知道听证会是个幌子,目的也许只是为了引开自己的注意力,或者让甲古拉进与自己的关系。 所以当基兰这么跟他说的时候,阿兹尔一点也不吃惊。 不过他之前也想过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甲古和基兰两人一个黑脸一个红脸,如果甲古是扮演好人,那么基兰就是扮演坏人。 这个想法刚生出来,就被阿兹尔否了,因为他并不认为基兰会看的上自己的飞升者技术。 而当基兰说出甲古的计划时,他又不免怀疑两人是不是真的有合作关系。 “为什么你要来告诉我这个?基兰老师。”阿兹尔问。 “因为我认为他所谓的方法纯属是浪费时间,没有必要。”基兰很随意的坐到椅子上,“既然你在神河生活了二十年时间,那么我想你是知道我的,大时钟算遍整个已知宇宙,而我也去了很多地方实践求证大时钟的理论,其中就包括你的家乡恕瑞玛。” 阿兹尔不明所以:“我相信去过恕瑞玛的神河人不在少数,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中,我的父亲就失去了生命,不然我也不会有机会来这里。” 基兰说:“神河不会忘记对它做出过贡献的人的。” “这又能说明什么?” “我不同意甲古麻烦的讨要方法,所以我直接来找你要,把飞升者的技术交出来,我可以帮你完成,你们恕瑞玛做不到。”基兰敲了敲桌子,语气加重的说。 “我还是不明白,基兰老师。”阿兹尔并没有被他吓到,“你们在已知宇宙的任何角落都被奉为神明,超级战士可以说是所向披靡,这个飞升者只是适合我们一个小角落的东西,即使是那些不完整的资料,我觉得你们也可以自行研发出来,甚至可能更好,为什么一定要盯着我手里这些呢?” “有什么不明白的,”基兰说,“我们想要飞升者不重要,重要的是,恕瑞玛不能拥有飞升者。” “什么?” 阿兹尔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火,几乎都要难以压制,他看向桌上的花瓶,刚才的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抓起它砸向基兰的脑袋。 但他现在并不是前世那个权与力并存的皇帝,恕瑞玛也只是宇宙偏僻角落的一颗小世界,基兰动动手指就可以碾碎她。 “我还以为,神河的本意是要引导宇宙向上。”阿兹尔深呼一口气,说。 “引导宇宙向上的前提,是神河在引导,我们可不需要其他文明和我们并驾齐驱。”基兰说。 阿兹尔轻笑一声:“你们就这么相信,飞升者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基兰看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的说:“对,我信。” “如果有一天,神河的衰落无可避免,而恕瑞玛却崛起的很快,你会选择吞掉神河吗?恕瑞玛的未来皇帝。” “会。”阿兹尔毫不犹豫。 也就是在这一刻,沙漠皇帝多年隐藏起来的威仪展露无疑,阿兹尔变成黄金的瞳孔亮起了锋利的光芒,撕开黑暗的尖啸声就像是孤鹰的鸣叫。 基兰笑了一声,但是阿兹尔听不出这笑声中包含的情绪,即使两世为人,他也摸不透一个神的心思。 最后他们还是不欢而散,阿兹尔一夜无眠。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基兰要来找自己,如果单纯只是想要飞升者技术,那他后面说的话又太过莫名其妙。 基兰的话也是阿兹尔没想到的,他没想到基兰竟然会给飞升者这么高的评价,可是这项技术现在自己还被卡在理论阶段,无法突破。 前世时,凡人经由太阳圆盘从铸星龙王那里获得飞升之力,就会擢升为天神武士——飞升者。 可是现在这个世界却没有地方去借力量,他要靠科技,但是单凭理论与学院提供的器材,阿兹尔是无法让自己擢升的。 他会一直是个凡人。 甲古困住他,他更没有办法返回恕瑞玛。 神河人即使没有获得超级基因,在下级文明看来也是神。 阿兹尔将项链取了下来,手中摩挲着拇指大小的黄金圆盘。 这是他凭借前世记忆做出来的一个仿制品,算是一个微型的超级计算机,关于飞升者目前钻研出来的理论资料与公式联组,已经全部导入进去。 这是他的秘密,所有有关黄金圆盘的一切都没有被写进资料库。 此时,黄金圆盘内已经开始运转,现在他只差一个可以提供擢升能源的东西,超级基因和兽体很明显是不足以支撑起来擢升所需要的能源的,所以阿兹尔的打算是回到恕瑞玛再进行研究,他想要从神话入手,说不定可以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可是毕竟没有做过有关的实验,有什么风险都不知道。 阿兹尔只是在赌,其实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自己真的可以做好一个领袖吗? 虽说前世是被好友泽拉斯背叛,但终究是自己没有做成答应他的事。 在最初重生的那几年,阿兹尔心中只有仇恨和愤怒,特别是当他看到现世这个恕瑞玛的渺小与无能,更是让他的怒火冲天。 但是当他重新走过人生前路,亲眼见到恕瑞玛人民在沙漠中艰难求生,连活着都成了奢望,他又不免得审视自己。 文明的弱小,让他的世界对本该精彩的星空产生了深深的恐惧,特别是一场卷入上级文明的战争又让那个本来就落魄的世界更加千疮百孔。 阿兹尔曾认为那些让恕瑞玛恐惧的外星人,全部都是敌人! 他曾在无数个深夜惊醒,那时候床边总会站着一道模糊的人影,可是灯光亮起后又不见了踪影。 阿兹尔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是泽拉斯的亡灵跟随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他阴魂不散,只是为了看自己的笑话。 前世你没有能力解放奴隶,这一世更不可能带领一个破落的世界走向繁荣昌盛。 当他了解这个宇宙里存在“神”时,更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放下尊严与威仪,作为一个学子背井离乡二十年,只是想找到一条适合恕瑞玛的路。 他一直在害怕,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阿兹尔只是一个无能的皇帝,无能到最亲的兄弟背叛自己,答应他的事做不到,无能到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儿女还有强盛帝国的湮灭。 帝国是在自己手上湮灭的! 阿兹尔一直在害怕,他害怕自己会把无能带到这一世,他害怕恕瑞玛星球会在自己的手上变得更加残破。 二十年前,他来到神河学院时,那种害怕达到了顶峰,他一度想要逃离,把所有的责任丢掉,然后满宇宙的逃亡,可是过于巨大的压力又迫使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对自己说,只要学习了神河的技术知识就可以了!那样就可以带领恕瑞玛崛起!神河可是宇宙第一的文明!他们的知识绝对不会差! 那种思想,就是丁格黑所看到的“坚定的”眼神。 多年来阿兹尔一直用这种“坚强”麻痹自己。 他不再害怕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可以在这个世界实现“飞升者”技术。 当他研发出这种理论知识时,就又找到理由告诉自己,恕瑞玛可以崛起繁荣了! 可当他兴奋过后,那种无力感再次爬上了他的心头,而他的心底空空荡荡。 得不到实践的东西只是纸上谈兵,说不定制造出来也是一堆废品。 他想赌又不敢赌,多年来只能用拼命的学习来转移自己的注意,麻痹自己。 教授与同学的夸奖更让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前世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 可梦终究会醒,他毕业了。 只有夜深人静独处时,恐慌蔓延全身,压的阿兹尔喘不过气,因为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飞升者上,可如果飞升者不能成功,那他就什么都没了。 这是一个轮回的过程,兴奋和恐惧两种情绪不停的在他身上轮换。 他一个学子几十年研发出来的项目,凭什么就能跟神河几万年的技术相提并论? 所以甲古和基兰对飞升者项目的态度,反而是让他高兴和心安的。 “恕瑞玛,将再次漫无边际!” 阿兹尔注视着黄金圆盘,微弱的金光也将他的脸庞照亮。 恕瑞玛人的寿命有两百年,所以将近四十的阿兹尔脸上还是稚气未脱,他又变回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做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就像洒满夜空的满天星光,伸出手,摸不到,可是当你把目光投向它时,就再也移不开了。 …… 008、基兰 第二场听证会在七天以后召开,场地不变,人员不变,套路也不变。 令人没想到的是,之前逃走的那个接待老师又厚着脸皮回来了,他好像铁了心要看阿兹尔的笑话一样。 甲古依然在那里摆出一副保护徒弟的恩师样,他对着那群可怜的导师教授不停输出,口水溅的满天飞。 全场只有卡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对这个光头的好感度又增加了。 “得到了学院的帮助,你的研究进程怎么样了?”有人问阿兹尔。 “比之前快多了,有两个实验室和量子力场帮我进行实践,我得到了不少新理论。”阿兹尔说。 “那也就是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成果。” “这相比之前的进度已经是很快了,你们神河研发超级基因都用了几百年,难道要我在一年内完成这项技术吗?” “你觉得你的飞升者可以和超级基因相提并论吗?” “每个研究员都对自己的研究保有天大的自信,我相信在座的诸位学者们都有这种感觉。” “可是目前学院的所有知识都是被前人总结出来的,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速度理应比前人更快的。”有人说。 之后又有人紧接着补充:“要是你是个神河人的话,你的科研速度应该会比现在快十倍。” 这些人在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甲古也看着阿兹尔,眼神里不无希冀。 阿兹尔心里明白这些人的话是甲古授意的,他还是想让自己加入神河。 对此,他的态度很坚决,不可能。 阿兹尔永远不会背弃恕瑞玛。 可是没等到他开口,之前那个接待老师好像是等来了机会,只听他嗤笑一声说:“是啊,实在太可惜了,本届最优秀的学生竟然无法获得名额,不过很正常,学院的成绩并不能代表一切,又没有对神河作出贡献,这种荣誉可不是谁都能有!” 在场的众人,除了基兰都表示赞同,他们每个人看向阿兹尔的眼里都充满了惋惜,学院里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个听证会的主角是那位丁格黑教授最喜欢的学生。 就算基兰在身边,卡尔也忍不住唉声叹气,他不是没幻想过,自己和阿兹尔的友谊在神河延续,他们可以在同一个话题上讨论数月甚至半年的时间。 可阿兹尔对恕瑞玛的感情太深了,也许下次见面,卡尔只能对着地上屹立的墓碑诉说过往了。 正当所有人都对阿兹尔感到惋惜时,他突然开口:“我对这件事感到很抱歉,尤其是丁格黑教授,他费尽心机甚至动用关系帮我得到的名额,我却拒绝了……实在抱歉,这是不知好歹,可我不能离开我的世界。” “……” “……” “……” 嘶~ 先是一片鸦雀无声,然后全场传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他说什么?拒绝了申请?” “还是丁格黑教授帮忙的申请?” “他竟然拒绝了!这是个什么脑子?我的老天爷啊,比邻星的驴都没有这么倔!” 在一阵阵的惊呼声中,那个接待老师又抱着脑袋缩到角落里,然后趁着没人注意,飞快地逃走了,如果他有尾巴,那一定是夹着的。 “安静!安静!诸位,请将心思收回来,听证会的目的是要讨论神河学院236届学员阿兹尔的问题,请各位认真一点,我们可是在决定他的未来。” 基兰敲着桌子,很大声的才把话题引了回来。 不过这时候每个人看向阿兹尔的眼神都变了,那是一种很复杂的眼神,不解、嘲讽又夹杂着钦佩。 吃过午饭后,阿兹尔难得不想再闷在实验桌上,他想休息休息,所以在床上一直躺到了晚上。 夜深人静,阿兹尔又发愁了。 甲古铁了心想要自己的飞升者技术,而基兰的态度明显是看不上,却非要帮助甲古从自己手上获得飞升者。 这其中最麻烦的是,他们不允许恕瑞玛拥有这项技术。 由于今天是阴天,所以夜空没有一丝光亮,阿兹尔望着漆黑的宇宙,没有光明的指引,他找不到家乡的方向。 如果条件允许,他真的想抢一艘飞船,现在就回到恕瑞玛。 “不过还是有好处的,资料相比之前更加完善了……”阿兹尔看着黄金圆盘说。 在他手上的时候,这枚圆盘散发着莹莹微光,光芒的形状像是一颗微型的太阳。 “阿兹尔!”门外有人压着声音敲门。 “卡尔?”阿兹尔听出了他的声音,他给卡尔打开门,那头金发就是在夜里也十分晃眼,“你怎么又来了?” “跟我走!”卡尔看了看外面,又回头对阿兹尔说。 “去哪?”阿兹尔疑惑。 “回你的恕瑞玛,我偷了一艘飞船,可以送你回去!”卡尔说。 “这……” “犹豫什么?你不想回去?”卡尔看着阿兹尔愣在原地,有些着急了。 “我当然想回去,可这不会连累你吗?”阿兹尔有些担忧。 “能怎么连累?我的父亲是神河的执政官,老师是伟大的实践家基兰,师公是丁格黑!” “好吧……飞船在哪?” “跟我来!” 两个小耗子一样的身影在夜幕下穿梭。 阿兹尔觉得一路太过顺利,问:“学院里那些作为安保的机器人呢?我记得这段时间我被设为了监控状态。” “我黑进安保系统后就把你的状态改为平时的状态了,现在你很安全。” 卡尔又说,“就算回了恕瑞玛你也不用担心遭到报复,我从我父亲那里探过口风,上面对这件事其实并不关心,完全是校方自作主张,只要你能平安回到恕瑞玛,他们就拿你没办法。” “感谢,卡尔。”阿兹尔由衷的说。 “这是朋友之间应该做的,我可不能看你平白受委屈。”卡尔笑着说。 这之后两人就都安静了下来,阿兹尔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着好友的背影也只是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一股难言的苦涩在他的心中弥散开。 曾几何时,他和泽拉斯也是这般形影不离,可最后两人还是分道扬镳。 真希望和卡尔不会迎来同样的结局…… …… 在去往停船场的路上,有道人影立在中央,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基兰老师……” 等看清来人后,卡尔只剩下瑟瑟发抖。 “这件事情是我的主意,和卡尔无关。”阿兹尔挡在卡尔身前。 基兰还是那副一言不发的样子,然后侧过身子,露出被他挡住的路。 阿兹尔和卡尔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卡尔走到基兰身前深深鞠躬:“谢谢您!” 可是当他想带着阿兹尔继续向前时,一股能量波动突然击中他的大脑,卡尔只觉得眼前一黑,应声倒地。 基兰将昏迷的卡尔扶到一旁,然后对阿兹尔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同意帮甲古吗?” 阿兹尔警惕的看着他,在确定卡尔真的只是晕倒后才松了口气:“我相信基兰老师不是因为看上了飞升者才这么做的,你们的技术可比我超出好几个时代了。” “神河文明快要毁灭了。” 基兰平静的说出让阿兹尔浑身寒毛竖立的话。 “这是真的,我们主星的太阳已经不行了,现在那里正在讨论是要整体搬离原星系,还是要重新造一颗太阳。” 基兰直视着阿兹尔的眼睛,好让他明白自己没有说谎,“但是以我的经验,我们并不会干涉宇宙的自然法则,所以最后大概会整体逃离神河,我们的人并不多,分散到宇宙里后,也很难再组织起来。” “可是,你们的科技足以让你们在任何地方定居!”阿兹尔十分不理解。 “我们所处的时代,人人安居乐业,大家都是散漫的性子,只知享乐,没人再去考虑未来,有能力,只会各奔东西。”基兰说。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指望一个还没完全造出来的技术,拯救神河?” 阿兹尔也觉得荒唐,他下意识就将两件事联想到了一起,想到一起后,他只觉得不可理喻。 基兰说:“你我都知道那是不现实的,我在探索未知星域时,被甲古救过命,所以我要帮他,就当是,最后的日子里,回他一份人情,给他这个执念一个回报吧,这个可怜的老头子已经没有什么精神支柱了,整个时代都不要他了。” 他盯着阿兹尔的胸口:“我可以看出来你上交的资料存在漏洞,完成飞升者需要一个装置,交出来,我就可以放你回恕瑞玛。” 阿兹尔握着拳头,冷冷的看着基兰,黄金圆盘是他利用神河的科技,还有千辛万苦搜集的资源才造出来的,如果现在交出去,那意味着之前的一切心血都会功亏一篑。 因为恕瑞玛的确支持不起他的研究! 无法再造。 所以阿兹尔是绝不可能交出去的! 基兰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神河学院的确无法动用军队去你的家乡,可是却可以撤回学员的认证,对于你我们的确没有办法。” 他又看向卡尔:“可是卡尔呢?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认定为违规,学院也有正当理由否定他的所有项目,你认为一个有污点的学生还会被神河接纳吗?他的父亲的确是执政官,可是他会喜欢一个给他政治生涯抹黑的儿子吗?说不定还会因此给对手抓住把柄,一个不慎就万劫不复。” “你……他可是你的学生!”阿兹尔气的发抖。 “时间不多,阿兹尔,你最好天亮前给我答案。”基兰的语气不带丝毫的感情。 神河学院的夏夜并不长,此时天边已经有了微光。 阿兹尔望向倒在地上的卡尔,他又不免得想起前世与泽拉斯的约定,现在,他再一次要从好友和自己的世界中间作出决定。 009、恒星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他不想失去卡尔这个朋友,制造黄金圆盘的材料可以在回去的路上找,宇宙那么大,总会有些超高强度的能量材料。 而飞升者这个项目的关键是自己,只要自己能回到恕瑞玛,就有机会实现。 基兰看着手中的项链,项链末端是一颗硬币大小的金色圆盘,上面雕刻着细致又美观的金色纹路,和他印象中的恕瑞玛文字大致相同。 基兰将黄金圆盘放在手上掂了掂,没有感受到重量,他又看向阿兹尔:“这个装置内部已经修缮完毕了,你是不是就只差一个合适的能量来源了?” 阿兹尔扶着昏迷的卡尔,脸色并不好,他不想回答基兰的任何问题。 他说:“现在我可以回恕瑞玛了吗?” 基兰又问:“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这么多年的心血功亏一篑,真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你是在嘲讽我吗?” “你的胆子有多大?”基兰答非所问,反手又将项链抛了回去。 阿兹尔接住项链,又惊又疑,他越来越搞不懂基兰要干什么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阿兹尔犹豫着开口。 基兰说:“那个装置的激活应该是需要纯度很高的能源吧?你的研究之所以不能完成,就是缺了这重要的一步。” 虽然知道他的名气,可是阿兹尔还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基兰只一眼就看穿了飞升者的本质,它并不是超级基因那样注入,而是通过强大的外部能源灌入体内,从而直接修改自身基因构造,获得类似于兽体的身体。 这种方法并不像前世那样,直接将神明的力量引入人体,在这个科技为主的宇宙里,阿兹尔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可以找到能够媲美神明的高纯度能源。 基兰指了指天上:“有没有考虑过恒星能源呢?” 阿兹尔说:“考虑过,但是我并没有吸取恒星能源的装置,就算是神河里的装置也大都是环保性质的,其中的能量运用功率达不到标准,普通的阳光又太散,集中不起来,所以我放弃了。” 基兰摇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可以直接到太阳大气圈外围吸收能源,说不定能成功,可是你敢吗?你的胆子有多大?” 或许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阿兹尔见到基兰笑。 几个小时后,校长办公室,甲古的咆哮声几乎让整栋大楼发抖: “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我的大英雄,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阿兹尔那头倔驴给踢坏了?你竟然把他送到太阳上去,你难道是想吃烤驴肉吗?!” 基兰倒是没有任何担心的样子,他悠哉的品着茶水:“我这是在顺你的意啊,你难道看不出来阿兹尔根本不可能加入神河吗?那就只能给他另一条路了,科学家死在追寻理想的路上,这其实也算是个美谈。” 他笑望向甲古,一脸轻松表情的说:“这样的话,外界再怎么样传闻也不会让学院的名声受损,而阿兹尔也会被认为是一个可敬的科学家,为了求证自己的理论甘愿牺牲,我们历史上很多这样的人都被载入了史册。” “学院因为教出这样认真的学生,名誉会提升,你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也许会再次回到神河高层也说不定。” 甲古拍桌,指着基兰的鼻子:“他是我们的学生,你这么做,良心不会痛吗?” 基兰毫不避讳的与他对视,摊了摊手:“我说过了,这是顺着你的意做事。” 甲古说不出话,作为一名军人,他会时刻将自己文明的利益摆在第一位,任何的威胁也不会放过,哪怕这个威胁只有千分之一的概率可以冒头发芽,他也会将之扼杀在摇篮里。 他对阿兹尔的心态就是这样的。 可当甲古真的得知,阿兹尔很有可能会被烧成灰烬的那一刻,他心底里最深处的柔软竟然被触动,然后化为了暴怒,这怒火却无处宣泄。 因为基兰说的没错,这的确就是他所期望的结果,不加入神河,那就让他去死。 甲古无力的靠在椅子上,但他还是说:“也许我们的做法太极端……也太早了,我给高层通过信的,这件事情要让他们定夺,可我们却自作主张……” 基兰说:“你给他们的报告几个月前就提交上去了,现在都没回复,说明他们根本不在乎,所以我们无论怎么做都可以。” “是啊,也许真是这样……一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蠢猪!” “嗯……请文明一点,校长。” 甲古仰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墙上的钟表“哒哒”的走着,指针前进的声音在两人都静默无言时,显得格外的大。 甲古再次睁开眼,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冷厉如刀:“你真的见过了他的飞升装置?可以吸收恒星的能源。” 基兰点头。 “那么他有机会成功是吗?” 基兰还是点头。 甲古站起身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办公室,临走前他激活了学院所有的安保机器人,这些十几米高的巨型机械一般在学生外出实践时才会启动,他们可以轻易碾碎威胁学生生命的野兽骨头。 现在,甲古要用他们去取本届最好的那名学生的性命。 基兰站在落地窗前,窗外一艘巨大的银灰色飞船突破天际,后面跟着几十架巨大的机械,它们朝着太阳的方向疯狂加速。 在甲古率领的机械人消失在天边后,基兰联系了神河高层的一位官员:“……是的,我是基兰,有件事情想跟您汇报一下,万分紧急,关乎到我们这里一位学员的生命……” …… 宇宙中每一秒都会有上千颗恒星诞生,它们在冰冷黑暗的宇宙中燃烧着最炙热的火焰和光明,每一颗都有几十亿年甚至更多的寿命,它们是宇宙历史的见证者,比神还要古老。 神河学院所在的塔图因星系,这里的太阳已经有差不多四十亿年的光景,神河的科学家们估计它还有八十亿年的路要走。 所以它还算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如果说太阳给予生命的是温暖,那一定是距离的原因。 离的太近,它就是死神。 阿兹尔即使穿着厚厚的隔离服,都能够感受到这个年轻人的热情,汗水几乎没过了他的眼睛。 恒星的引力非常大,即使阿兹尔距离它的大气圈足有一个塔图因直径的距离,也必须依靠飞船的反向作用力拖住自己,才避免了被吸进去。 基兰给的飞船在朝着太阳相反的反向加速,而阿兹尔则极为大胆的用一根特制的绳子将自身与飞船连接,借此抵御太阳的引力。 哪怕是脑袋抬到九十度,阿兹尔也看不到太阳的边际,这颗恒星表层的每一朵浪花都足以让塔图因天翻地覆,无边无际的火焰取代了原本黑暗的宇宙,光能肆无忌惮的扩散向整个星系。 阿兹尔此刻觉得,无论神河的文明多么瑰丽,都无法与这种波澜壮阔相比,他从一个皇帝变成了星辰最虔诚的信徒,比恕瑞玛的沙砾还要渺小。 黄金圆盘被从项链上摘下,阿兹尔缓缓地张开手指,圆盘就那么无声的飘向太阳。 面罩内部布满了水雾,阿兹尔的呼吸越来越重,可是金色瞳孔里闪烁的坚定光芒却不比太阳差了分毫。 模糊的视野里,黄金圆盘逐渐远离,但它的形态越来越大,上面的纹路燃烧起了火焰,寂静无声的宇宙空间竟然响起赞颂的歌咏。 阿兹尔不想再等了,二十年对于神河人来说弹指一挥间,可对于恕瑞玛人却是十分之一的人生。 他直视着太阳,这颗塔图因星系的心脏将靠近它的一切焚烧殆尽,火焰缠绕着光柱汇聚向黄金圆盘,阿兹尔看着逐渐淹没一切的光芒,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要么死得无声无息,化为灰烬,要么活得拼尽全力,灿烂如光。 生与死之间,存在着不朽。 010、飞升之力 疼痛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阿兹尔已经忘了,他好像在火焰中被灼烧了数个世纪。 真空的环境中是无法产生声音传播的,所以他也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在惨叫……也许有,听不见只是因为自己的发声器官被烧坏了。 自从太阳的能量被导入黄金圆盘后,它上面先前设置好的程序就将这股宇宙最纯粹的能量压缩、并且灌入他的体内。 理论的确没错,阿兹尔的身体从基因层面开始改变了,他身体的每一个原子都在分崩离析,而他表层的皮肤也悉数变成了焦炭。 凡人是不可能征服太阳的。 “阿兹尔!快停下!” 突然传来的一道声音让阿兹尔有些迷惑,因为在真空的环境里,是没有可以传递声音的介质的。 他只是下意识转动身体,想要去靠近声音来源,可是阿兹尔忘了,他现在已经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他的视野内也都只是灼烧的红色。 而声音来源只是他所穿戴的防护服内传出的,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就说明他的意识已经在迷离之间了。 “阿兹尔!阿兹尔!能听到吗?!” 这道声音有些苍老,并且因为急切而略显沙哑,阿兹尔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脑海里只是有个模糊的光头影子。 徒然的四周剧烈光明消失了,他又能看见了。 现在阿兹尔手上正捧着一本书,身前是一个巨大的书架,成千上万本记载了数个世纪知识的书整齐的罗列在上面。 这里是内瑟斯图书馆,古恕瑞玛一切的智慧都在这里可以找到。 这种情景让阿兹尔有些眼熟,好像经历过,此刻他正仔细端详着手中的书籍,眉毛皱起,怎么样也得不到舒展,因为这一页上记载了一段晦涩难懂的古语。 “您在看什么?” 有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来到他身旁。 “这段话我看不懂,我没学过,太古老了。” 阿兹尔对这个少年感到亲切,可是偏偏想不起来他是谁。 “可以给我看看吗?” 少年的笑容比冬日的暖阳还要温暖。 阿兹尔把书递过去,在少年一字一句耐心的解答中,阿兹尔看清了他身上的奴隶印记。 他们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阿兹尔并没有因为他是奴隶就嫌弃他,反而用自己的皇族特权让这个少年成为自己的私人奴隶。 他们很快成了兄弟,阿兹尔给他起了名字。 泽拉斯。 意为懂得分享之人。 在恕瑞玛,奴隶是不能有名字的,所以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泽拉斯告诉阿兹尔,他之所以能看懂那些知识,是因为他的父母在成为奴隶前都是学者,他们将自己的所学全部交给泽拉斯。 可是泽拉斯的父亲在给阿兹尔父亲最宠爱的骏马修建一座丰碑时,被砸断了一条腿,终生残疾,奴隶只要失去了价值,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他的母亲害怕泽拉斯会迎来同样的命运,恳求一位建筑师收泽拉斯为徒,泽拉斯是个天才,任何复杂的知识都难不倒他,建筑师的垂青让他获得了进入内瑟斯图书馆的机会。 这是他们友谊的开始。 阿兹尔和泽拉斯,身份的差距没有阻挡他们的情谊,他们亲如兄弟。 在一次跟随皇帝视察时,除了阿兹尔之外所有的皇子都倒在了血泊中,因为泽拉斯拼命在刺客手下救下了阿兹尔。 阿兹尔抱着快要昏厥的泽拉斯答应他,如果他有机会,一定会解除他的奴隶身份,将他当做亲兄弟对待。 泽拉斯的初衷并不是奖赏,他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兄弟,但阿兹尔的话还是让他很开心。 自那以后,泽拉斯更加尽心尽力的辅佐阿兹尔,甚至去学习禁忌的黑魔法,为了让阿兹尔的继承权更加稳固,甚至手上沾满鲜血,屠杀还在皇后腹中的阿兹尔的兄弟…… …… 前世的一幕幕像是一块块的拼图出现在阿兹尔脑海里,这些拼图并没有重新拼接,它们在堕入黑暗的同时碎成更残缺的碎片,消失不见。 黑暗中阿兹尔伸出手,可是什么也触摸不到,他恨泽拉斯,可是在即将失去一切时,最不想失去的偏偏是这些记忆。 那是他的兄弟啊…… …… “阿兹尔!你能听到吗?阿兹尔,回答我!” 在甲古的视野里能看到两个太阳,一个是塔图因星系的恒星,另一个,是被火焰包裹的阿兹尔的残躯。 “检测到生命体征,虚弱。” 冰冷的声音在屏幕上传来,甲古无力的瘫软在驾驶位上,外面的光芒越来越弱,第二颗太阳开始缩小了,夹在两颗太阳中间的黄金圆盘,上面的光芒也逐渐黯淡下去。 他明白,阿兹尔失败了。 通过飞船的显像装置,甲古能十分清晰的看到在火焰中不停挣扎的阿兹尔。 他突然回忆起自己在夜间巡视校园时,总有那么一个不管风吹雨淋,不管假日还是平常,雷打不动的伏在图书馆桌子上的学生。 那就是阿兹尔。 每当这时候,甲古总是不会去打扰他,只是默默的帮他把没有关好的门窗关闭,两人从未有交流。 甲古低着头,良久,他抬起头时眼神变得和宇宙一样深邃幽黑。 甲古下令攻击阿兹尔。 飞船上的火炮不停的倾泻,那些机械人也抬手转换为远程攻击装置,无数的激光雨在宇宙中炸开朵朵不同颜色的花。 第二个太阳彻底熄灭了,阿兹尔的身体也不见了踪迹,他终究还是失败了,到最后连一个细胞都没有留下,彻底弥散。 甲古感觉到堵在自己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消失了,通畅感是要大于伤心的。 但是下一秒,通讯装置中的声音又让他怒火升起:“停!停!甲古将军,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这简直是让我们出丑!” 这声音是神河的某位官员,神河学院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我刚刚接到举报,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的一个学生?他只是一个来自下级文明的学生,他的文明连宇航级都没有达到,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你这不是给我们丢脸吗?!” “刚刚?我几个月前就向你们上交了报告?!”甲古大吼,此刻他心里纠结复杂的情绪也在吼声中释放。 “我们看到了你的情况说明,要我说你真是老糊涂了,竟然觉得一个下级文明的项目可以为我们所用,你……” 甲古直接关闭了通讯,他不想理这些尸位素餐的蠢猪,他只是闭上眼睛,让自己激荡的精神回归平静。 刚刚,他杀了丁格黑最喜欢的学生。 可他又何尝不是自己最喜欢的学生呢? “唉……” 随着一声叹息,早已不是军人的老将军直起身,睁开眼时又恢复了冷峻的神态。 该回去了,又得打他妈的该死的口舌仗,有时候他真想拿起一把枪把那些该死的政客全突突了。 “再次兴起吧!恕瑞玛,就和太阳一样,兴盛不熄!” 然而就在他掉头要回去时,一直巨大的,由火焰聚集的鹰却张开翅膀,这一刻甲古的飞船和那些机械人被映照的如同宇宙间的一粒沙尘。 有些人生来就是要盖过太阳的光辉,在那片黄金光芒的礼赞中,极具威严的声音,竟然让这位来自神河的神都感到了畏惧。 “恕瑞玛,你的皇帝回来了!” 011、新生 是的,阿兹尔成功了。 他在幻境里又重新走过一遍前生的路,可他只是个看客,无法改变什么。 他的走马灯出现,看到了自己前世所经历的一切,包括图书馆自己第一次见到泽拉斯,利用特权把泽拉斯收为私人奴隶,泽拉斯拼死保护自己,但是自己的兄弟们全死了。 他答应为泽拉斯解除奴隶制,又因为和贵族大臣的斗争导致自己烦躁不安,在一次与泽拉斯的争执中,说了一句:“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奴隶而已,不要做出逾矩的事!” 那是阿兹尔最后悔的事。 直到被泽拉斯推下高台的那一天,阿兹尔才明白,他们的兄弟情义也许在他说出那句话时便已开始撕裂。 然后他又看到了这一世的恕瑞玛,那是他这辈子记得最清楚的场景,沙漠突然卷起了风暴,这场沙尘比起以往都要凶狠,紧接着在黄沙中便出现了铺天盖地的影子。 那是神河在追击一群反叛者的舰队,他们逃到了恕瑞玛,这个还在刚刚起步探索星空的世界。 激光雨在那场席卷整个恕瑞玛的沙暴中好像从未停下,那群神一样的文明在这颗荒漠星球的天空和大气层中互相攻击,无数铁雨流星坠落。 不停有恕瑞玛人民在这场天灾中丧生,而他们死前最后一刻所做的事不是尽量躲避天上坠落的残骸,而是跪在地上,十分虔诚且卑微的祈求神明来拯救自己。 可是神明没有管他们,反而越打越凶,致使很长时间恕瑞玛的沙子都被染成了红色。 那个时候的恕瑞玛还没有被神河引导,只是作为一个它治下的文明默默发展着,核前时代的人对神的概念已经基本脱离了迷信状态,可是恕瑞玛人宁愿跪着祈求神明的保佑都不想迈开腿去逃生 也许那样并不能改变什么,可阿兹尔就是不想看到他们跪着。 阿兹尔就是在那时沉入无力感的深渊,他无法对这样的恕瑞玛做出什么有效的改变,他们太弱了,在神的战争中,没有人会替被波及的凡人说话。 死就死了,他们不在乎。 越是这样,阿兹尔越是能回想起前世,那个所向披靡的帝国,才是恕瑞玛! 恕瑞玛怎能屈居人下?! 所有人跪拜天空的时候,只有一个矮小的孩童怎么也不愿意伏下身子,他在狂乱的沙暴中艰难的挺直身子,被风吹的左右摇晃,但就是不肯倒下。 年幼的阿兹尔就那么望着天,目光如炬,他只是一个偏远星系的孩童,也是生来的领袖,作为恕瑞玛最倔强的一代皇子出生,作为即将升起的一颗太阳出生。 幻境中阿兹尔牵起了年幼的自己的手,和他一起接受万民朝拜,他们身后,那轮巨大的圆盘正缓缓升起。 他对他的人民做出承诺:“再次兴起吧!恕瑞玛,就和太阳一样,兴盛不熄!” …… 宇宙空间里,在太阳之旁,黄金火焰凝聚向中心,阿兹尔死了,往昔的一切都随着他的身体烟消云散,但是火焰的支柱中,这个宇宙的第一个飞升者诞生了,太阳的不朽光辉倾注进他的身体,铸成了他宏伟的鹰铠外貌。 阿兹尔死了,皇帝新生。 在熊熊燃烧的太阳之火旁,光明倾泄在黄金铠甲上,他向全宇宙宣告:“我已飞升!恕瑞玛,你的皇帝回来了!” 黄金圆盘已经变得硕大无比,它就漂浮在阿兹尔的身后,尚有还未消散的太阳能源通过它输送进这位皇帝的身体。 在飞船上的甲古当然看到了这一切,他在一瞬间的震惊后很快的缓过神来,不愧是经历过千百场战争的将军,在阿兹尔重生的第一时间,还未稳固身体时,他就下达了攻击命令。 神河现有的超级战士中,还没有任何一个作战单位可以在恒星环境下生存,他不知道阿兹尔是怎么研究出这种技术的,简直是匪夷所思! 作为神河学院的校长和导师,他对阿兹尔的成功感到欣慰,可是作为神河文明的一个军人——或者曾经的军人,他只能将这个学生视作威胁。 这个宇宙不能有任何文明威胁到神河的地位! 数十个机械人完全解开限制,原本白色的外壳变成了黑色,猩红的能量纹路直接浮现在表层,最终汇聚在它们同样猩红的双眼。 冷冰冰的机械人将目标锁在了还在吸收太阳能源的黄金铠甲上,沸腾的火焰从它们对背部喷射而出,将这数十架杀戮机器以亚光速的速度推动向前,它们在两分钟内就冲到了阿兹尔前方。 可是太阳灼热的温度也将它们对外壳融化,甲古在远程操控,他知道必须在十分钟内解决掉阿兹尔,不然这些机械人就会完全化掉。 神河内部的歼星击武器不计其数,可是那些怪物根本不可能部署在神河学院这种教学场所,甲古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已经被淘汰的老古董。 设计成神河体态的机械人近身主要攻击手段还是拳脚,这是模仿超级战士的作战手法,它们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阿兹尔,数十个机械铁拳密密麻麻的攻击阿兹尔,其中十几个还装备了锋利的合金武器斧。 它们以球形阵势将阿兹尔包围在中心,试图让他无处可逃。 机械人攻击的速度本来是很快的,可是在甲古的眼中它们却慢的离谱,因为他太紧张了,紧张到自己的大脑可以清晰的分辨出远处攻势的每一处细节。 机械人的攻击还有一寸就要触碰到阿兹尔的鹰铠头盔,可是后者还是在那里一动不动。 甲古的汗水漫过脸颊,在下巴上摇摇欲坠,他咽下口水,大气也不敢喘。 这种压迫感,即使是在曾经最危险的战场上,那些十倍于自己的敌人都不曾给过。 甲古十分愤怒,他不允许自己有这种情绪,所以他更加迫切的希望那些黑色的合金武器能够斩下阿兹尔的头颅。 但事情却出乎了他的意料,阿兹尔的周围同样出现了数十只手,那些手抓住了机械人攻击来的武器。 而之后发生的事更让甲古感到难以置信,那些由宇宙微尘组成的手后又延伸出了身体! 它们同样,穿着黄金的铠甲,手中持有刻着恕瑞玛文字的长枪和利剑。 太阳的温度对机械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它们对身体变得迟缓,内部的线路也被烧坏,所以这些被甲古寄予厚望的杀戮机器顷刻间土崩瓦解,被那些身穿黄金铠甲的士兵们斩成两段。 接二连三的意外情况让甲古震惊又慌乱,但他依然有后备手段,这些机械人是被基兰改造过的,在甲古输入程序后,飘荡的残骸汇聚一处,几十架机械人竟然合而为一。 体型更加庞大,被过高的温度烧烂的躯体也更让机械人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 那些士兵们将阿兹尔护在中央,太阳的光芒同样打在它们身上,熠熠生辉。 阿兹尔轻轻抬手: “士兵们,前进!” “埋葬他们!” 012、闹剧与落日(4000) 黄金士兵们的攻击力显然是不够的,数十个机械人集中能源组成的巨大怪物只用一击就摧毁了半数的黄金士兵。 但是被摧毁了身躯的它们又重组,然后便向机械怪物继续攻击。 甲古在飞船内的屏幕上看到了这些,他紧握起拳头,骨头咔咔作响。 因为机械人是他唯一的攻击手段了,飞船上的武器只是一次性的,因为神河高层并不同意在学院内布置大规模杀伤性的舰艇飞船。 见鬼的高层! 难道你们就没想过,万一哪一天出现了了不得的天才,他的研究会对神河造成威胁这种情况吗?如果这个天才不能为神河所用,我该怎么歼灭他? 甲古是十分痛恨那些政客的,这个时候更是想去刨他们家的祖坟,然后戳着他们的脊梁骨问候他们十八遍! 太阳的温度还在炙烤着机械人的表皮,它的外壳在不停的融化与凝固,所以甲古更加心神不宁,他在思索着,如果机械人不能解决阿兹尔,那他就开着这艘飞船直接把阿兹尔撞到太阳里去。 现在的合体机械人就像是拥有几百只触手和几十颗脑袋的章鱼怪物,它的身形已经被极高的温度炙烤的不成样子,但还在挥舞着触手不停的向阿兹尔攻击。 甲古也做好了冲过去的准备,但是他看到一直没有动作阿兹尔的突然抬起手,于是也警惕起来。 黄金士兵们跟随阿兹尔的动作,整齐的排列在阿兹尔的身前,让人联想到坚不可摧的城墙。 下一刻,阿兹尔再次挥手,黄金士兵们在皇帝的命令下猛冲向前,剧烈的爆炸中,机械人的身体荡然无存。 与之一起的,黄金士兵们的身体也重新化成宇宙微尘,消失不见。 现在只有甲古和阿兹尔遥遥对峙。 “阿兹尔……” 甲古看着那名昔日的学生,但现在他给自己的感觉却不可同日而语,神圣与威严并存,好像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而自己只是一个妄图挑衅神明权威的糟老头子。 黄金铠甲下的阿兹尔没有任何话说,只是平静的看着飞船,像是可以透过厚厚的钢铁层与他对视。 “阿兹尔!” 甲古猛然推动拉杆,试图让飞船全力冲向他,让自己与他同归于尽。 但是飞船却毫无动静,依然悬浮在原处。 “够了!甲古,你简直枉为人师!” 飞船的屏幕突然弹出通讯况,丁格黑的头发和胡子因为愤怒颤抖不止,现在他就像头随时都会暴起的狮子。 “教授?快!快!阿兹尔就在那里,我们要趁现在抓紧机会消灭他!” 甲古的歇斯底里让他忘记了丁格黑和阿兹尔的关系,他现在只想不惜一切代价杀掉阿兹尔,让这个被他视为威胁的学子焚尸当场。 “你在说什么?你可是学院的校长,你怎么能对我们的学生做出这种事?你这个该死的疯子,阿兹尔可是我们最优秀的学生!” 丁格黑暴躁的咆哮声终是将甲古震醒,他也终于从疯狂中缓过神来,数十艘比甲古所乘先进的多的飞船通过空间折跃来到现场,它们与阿兹尔遥遥相望。 所有人都看到了太阳之旁的黄金圆盘,以及那身尊贵的黄金铠甲。 “阿兹尔……你真的成功了!” 丁格黑为阿兹尔感到欣喜,他知道这个学生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努力,当看到他的成果真的实现时,心中的激动溢于言表。 丁格黑的确是一位纯粹的学者,超越了一切种族和阵营。 这也让他对甲古的愤怒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老教授的怒骂在每一艘飞船的通讯频段中播放,驾驶员们甚至听到了各种由学术语言组成的脏句。 和丁格黑一起赶到现场的还有基兰,和上面派遣的一名特使。 神河的官员在接到基兰通讯后第一时间就派人赶来了这里。 现在他们乘坐着同一艘飞船,慢慢的驶向阿兹尔,他们的飞船可以很好的隔绝太阳的温度。 “很壮观,我对神河学院出来的学生一直都很欣赏,现在看来,我的想法不错。” 和基兰站在一起的也是一位军人,他捏着下巴饶有兴致的打量阿兹尔和其身后的黄金圆盘。 他身上的军服相比甲古更加得体,也更加光鲜。 这名军官的面貌比基兰要老一点,但是比起甲古就要年轻太多了,那老头子看起来都可以做他爷爷了。 飞船在距离阿兹尔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而阿兹尔全程没有任何攻击的动作,他也在等他们。 “阿兹尔,你还能认出我吗?我是基兰?” 基兰和那名军官一同出了飞船,他们的身上附着一层透明的防护罩,以抵挡强烈的太阳光和温度。 “这具类似兽体的身体只是暂时的,而我也没有失去意识,变成一个只知道攻击的野兽。” 铠甲下透出的声音更加浑厚,但依然能听出来那是阿兹尔。 基兰说:“恭喜你,你最终还是成功了,而且也向我们证明了你并没有盗版任何技术,我们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研究,上面也通过了你的毕业申请。” 阿兹尔说:“谢谢,基兰老师。” “这位是神河的摩尔将军,”基兰伸手介绍旁边的军官,“他是来宣读你的毕业命令的。” 阿兹尔明白,神河学院的学生毕业根本不可能受到上层的关注,更用不着什么宣读命令,所谓的命令也不是对自己,而是对某个顽固不化的光头的。 “见到你很荣幸,阿兹尔,我早就听教授说你是这一届最优秀的学生。” 摩尔礼貌的微笑着,他给人的感觉并不像甲古那么生硬,作为一个军人,反而很吸引人:“我知道你的家乡,那里的环境虽然不好,但是我能看出来潜力很大,不然也不会出现你这样的一个天才,可谓人杰地灵。” “见到您也是我的荣幸,将军,”阿兹尔点头回礼,“虽然我变成了这幅样子,但我是没有恶意的……您要知道,这是无奈之举。” “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也知道你想要回家的迫切心情,所以我亲自为你准备了一艘船。” 在摩尔的照顾中,一艘黄色涂装的飞船从空间通道中出现。 摩尔满脸笑意的介绍:“巧了不是,外观还很适合你,这是我最新买的,还没来得及用,作为赔罪我送给你,可以超光速飞行,空间折跃,你在一天内就可以回到家。” “我为甲古校长的事向你道歉,你知道,他年轻时打过仗,这个地方受过伤,有些时候就会干出点……不太正常的事出来。”摩尔点了点脑子。 阿兹尔看着黄色飞船,并没有立刻上去,他看了看基兰,后者对他说:“一路顺风。” 阿兹尔这才回身招手,黄金圆盘顺势缩小,并被收起。 上船之前,那位叫做摩尔的军官又对阿兹尔说:“我再次为甲古对你道歉,我们神河人是不会干出这种有损德行的事情的,他并不能代表我们的整个文明!” “所以,还希望你能理解,最好是不对任何人提起!” 后面这句话就有些冷了。 阿兹尔没有回头,说:“请放心将军,甲古是我的校长,也教授过我神河的知识,无论怎样,我都敬重他。” 曲率引擎启动,黄色飞船一瞬间化作流星,消失不见。 摩尔原本微笑的脸慢慢变了,他有些恼怒的骂了一声:“呸!浪费!” 塔图因星系又恢复了平静,基兰等人带着甲古回到了神河学院。 校长办公室里,丁格黑顶着难看的脸色骂了甲古两个钟头,而后者也只是低着头默默承受他的口水。 好不容易气消下去,基兰赶紧把他哄去休息。 丁格黑走后,屋里只剩下了基兰、摩尔和甲古三人,他们像是分别代表了一个人青年、中年与老年三个阶段。 “我听说了你所谓的听证会和拉拢计划,真是好嘴脸啊,你导演了一出多么难看的闹剧!要不是我,神河人的脸就被你丢尽了!” “我看你真的是老糊涂了!”摩尔黑着脸盯着甲古,“我们把你安排在这里,就是想着你曾为神河做出过贡献让你来这养老!可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还害我白丢了一艘飞船!” “为什么?为了神河的未来!”甲古压着声音说。 “什么神河的未来?”摩尔的表情有些戏谑。 “你难道没看见阿兹尔的样子吗?你难道没看见录像里他对付那些机械人时显现出来的威力吗?”甲古因为激动带了几声咳嗽,“我们怎么能容忍下级文明有这样的力量?” “那样的所谓力量,宇宙里到处都是,你都知道是一个下级文明,竟然会担心他能威胁到我们?糊涂!你老的大脑皮层都锈上一层渣了!” 摩尔不屑的说,“你的报告我们早就收到,不回复,就是希望你不要这么杞人忧天,可是一天不管你竟然就搞出这种蠢事,简直是丢神河的脸!” “飞升者技术……” 摩尔直接打断他:“用不着提什么技术技术,你只需要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来自下级文明的贱种,没有神河文明的引导,他们的文明发展,怎样也逃不过溃烂成宇宙尘埃的命运,担心这种程度,甚至将之视为威胁,你是被什么地方的驴同化了吗?” “我说了,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一场丢人的闹剧!你竟然以为我们会需要一个下级文明的技术来……” 年轻军官的话音未落,甲古直接拍桌起身,力道之大,直接让这张桌子断成两截。 他指着摩尔的鼻子,咬牙说:“那个孩子,是我见过最努力的学生,他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我从来就没认为过他是贱种!他也绝不是!” 摩尔被甲古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吓了一跳,他踉跄起身,下意识就想躲到基兰身后,但还是强撑着抖了抖衣服。 他并没有上过战场,只是出身于一个上级的贵族家庭,并且获得了超级基因,又通过人脉坐到了现在的位置。 而他身上光鲜亮丽的军装,也与甲古那身老旧起褶的旧衣对比显明。 “好吧,既然你说他不是,那他就不是。”摩尔咽了咽口水,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是走到门口时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出了这样的事,你也没资格再继续做校长了,而且,你那身衣服已经没人穿了,脱下来吧,不适合你。” 摩尔走后,甲古坐会椅子上喘着粗气,基兰伸手点了点被拍断的桌子,桌子立马恢复原样。 “你从一开始就没想帮我吗?”甲古问他。 “是。”基兰没有回避。 “为什么?”甲古接着问。 “因为没必要,你的想法没错,可是不该做,对那孩子不公平。”基兰说,“跟丁格黑教授一样,我也是个学者。” 甲古叹息一声,沉默良久,窗外天色已晚,晚霞如同浓烈红酒,馨香芬芳,醉生梦死。 “我是一个旧时代的人,可以在神河还辉煌时死去,已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 “在下级文明眼中,我们就是上天,将军。” 这是基兰头一次叫甲古将军。 甲古看着窗外,只留给基兰一道背影,所以他看不到他的神情。 夕阳的余晖落在那身旧军服上,开裂的线扣和褶皱很丑,摩尔说得对,这身衣服早就过时了。 卡尔并没有与阿兹尔做出最后的道别,但他还是在基兰那里得知了阿兹尔平安返回的消息。 他很开心,也很难过。 金发少年独自坐在楼顶,头顶有一只金色的雄鹰鸣叫盘旋,不知道为什么,卡尔总觉得以后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期的孤独。 无人作伴。 “再见了,阿兹尔……” 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这是落日,也是落幕。 三百年后,神河文明的某处不知名星球上举办了一场简陋的葬礼。 刚刚下过雨的地面有些泥泞,到处都是杂乱的脚印。 仅有十几个皱纹和枯树皮一样的老人出席,他们身上统一穿着早就被淘汰的黑色制式军服,铺满胸口的勋章,讲述了他们作为军人那段艰难又浪漫的战争岁月。 他们出生在神河最灿烂的年代,满怀雄心与骄傲,也在战场上创下了丰功伟绩,曾意气风发美人入怀,曾凶名赫赫杀人如麻,却在暮年时偏居一隅,与山林清风为伴。 那位曾领导他们闯荡宇宙的将军,此刻已悄然的躺在深埋地中的棺材里。 最后一次摘帽致敬后,老人们神情哀伤的互做告别,再也没有人提起当年的热情,他们只是住在这里,等待生命的流逝,然后重复一遍简陋的葬礼。 和这些老人一同出席的,还有一个和他们腐朽气息格格不入的年轻人,他身着蓝袍,面容俊逸,身上沉着的气质与他的年纪非常不衬。 葬礼散场了,只有这个年轻人还驻立在墓碑前。 这是一场在清晨举办的葬礼,因为甲古说他想看日出。 基兰就陪着他一起看。 天际渐白,日出了。 晨光中,一人一碑的剪影像是从宇宙里无意撒下的油墨,他们不发一言,静静等待太阳的升起。 地上的影子越拉越短,基兰的蓝袍被吹起了一角,这阵凉风同样也卷起一掊沙尘。 沙尘落在墓碑前,为他盖上了最后的幕布。 …… 013、你怎么变成一只鸡了? 离开神河学院后,阿兹尔并没有急着返回恕瑞玛,他发现经过一次充能后的黄金圆盘出现了损坏的迹象。 圆盘内的能量传送回路被烧坏了,而这只是使用了一次恒星能源的结果。 在基兰提议之前,阿兹尔放弃了以恒星能源作为飞升者的能量供给,所以在他制造黄金圆盘时,是没有考虑恒星能量的承受限度的。 在最初寻找制作圆盘的原材料之前,他翻查了神河学院几乎所有的,下界星球的矿产资料。 最终让他找到了一处符合条件的金属——乌鲁合金。 这种金属是由垂死的行星地心提炼出来的,单论坚硬程度是可以在宇宙中排的上前十,但阿兹尔寻找乌鲁合金的原因并不是考虑它多么硬。 行星在毁灭时向内部坍缩,整个星球的质量都被压制到地心,再加上原本地心就具有极高的温度,这让原始的乌鲁金拥有极其强悍的韧性,拥有了可以承受高强度能源的先天条件。 所以在制造黄金圆盘的材料上,乌鲁合金是阿兹尔的首选目标。 星辰坟场所在的贝塔二号星系,正好与恕瑞玛处在相反的方向上,阿兹尔不得不再绕一大圈。 如果你恰好驾驶飞船行驶在这里,那么一定要小心此处乱飞的陨石群,这些或大或小的陨石就是那些星球爆炸后的产物。 好在阿兹尔的驾驶技术很好,他在神河学院举办的飞船比赛里常年位列第一,从未有过败绩。 穿过一片死寂的陨石群后,环代内的景象十分繁华。 即使是隔了十多万公里,都能看到灯火通明的景象。 贝塔二号内部几乎全都是死亡星球的残骸,宇宙中的流浪者、黑市商人、海贼等等各种势力的人物在这些残骸上建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国度。 神河的法律管不到这里,因为比起公正、秩序和整洁的文明社会,这里无疑是脏乱差的,神河人可不喜欢来这里。 而贝塔二号的人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影响到他们制定的规则,大多时候神河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阿兹尔把飞船停到了一个巨大的生物头骨上,这上面各种体态的宇宙人开店叫卖着,神河体、兽体甚至三角体,红的、绿的、蓝的、黄的,各种臃肿的大虫子,还有绑着锁链叫卖奴隶的。 各种颜色的灯光混在一起,有种让人头晕目眩的恶心感,更别提那些各个世界的音乐同时响起,风格不同的混搭,只能说是噪音。 一片嘈杂。 阿兹尔刚刚挤过搂着四臂女人的嫖客群,又被一个端着酒桶的,大他三倍还多的虎型兽体女性搂住:“我就知道你看不上那样的,真男人就该玩猛地,哎呦……” 阿兹尔没有跟它废话,直接甩飞出去,丝毫不怜香惜玉。 他现在的身体已经从飞升者状态退了回来,可即使是这样,阿兹尔的身体素质也比一般的兽体强悍很多。 穿过杂乱的头骨表层,中间的环境明显是要好多了,虽然还是那么脏乱,但最起码不再那么嘈杂,这让阿兹尔心情顿时轻松感觉不少。 这里就不是上面那种玩乐场所,有人住,但是大多数人堆起来的廉价拼装房更像是蚁巢。 他要去的地方是这颗头骨的底层,有个人掌控了这个灰暗地带的各种售卖通道,乌鲁合金这种极其稀有的东西,想要大量购买,只有她有途径。 在挤出人群,快要到达下层通道时,阿兹尔被撞了一下。 不过因为他现在的身体强壮了不少,所以撞他的那个人倒是飞了出去。 “你没事吧?孩子。” 阿兹尔过去扶起了他,那个小孩连他的胸口都没到,看起来也是和他一样的神河体。 小孩捂着脑袋摇了摇,表示自己没事。 阿兹尔注意到他整个人身体干瘦,脸颊和眼眶凹陷下去,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在这种地方,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他们没有过硬的身体素质,也没有强大的武器科技,只能每天做些最低级的工作勉强糊口。 能够活着已经是难得了。 男孩被阿兹尔扶起后又慌张的俯下身寻找什么,这个地方并不暗,可他的视力好像不好。 阿兹尔帮忙捡起了一个纸包,掂了掂重量,他知道这是一包药,之后他又注意到药包破开了一道不小的的口子,应该是刚才撞到时裂开的。 飞升之后阿兹尔已经可以看到极其细小的东西,他在地面的灰尘里洒出的药粒,那基本是药包一半的容量。 随着他心念一动,地面上的药粒纷纷飘起,飞回药包,而且粘在药粒上面的灰尘也都被悉数留在地上。 不过男孩正专心趴在地上,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 “你在找的是不是这个?” 阿兹尔把药包地了过去,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孩吓了一跳,不知是不是捡了什么东西,慌乱的塞了塞裤袋,接过药包后头也不回的飞快跑走。 阿兹尔本来也没指望他能道谢,于是便继续向下面走,五颜六色的灯光消失了,光线逐渐变暗,也许刚才那个男孩也正是因为光线的突然变化才没看到自己,迎面撞上的。 底部的环境是最好的,这里的光线使用的是类似于太阳光的环境灯,不强烈,也柔和。 最关键的是人少,建筑更加整齐的分列在道路两旁,能够在这里的基本是某些势力的头头,他们也更加安静,只是坐在路边互相聊天,有时还会发出笑声,就像是互相认识了很多年的亲朋热邻。 谁知道呢?也许到了上边就互相砍起来了。 相比上面,这里所设列的店铺、医院甚至学校,都更像是某颗普通行星上的文明社会。 都有人负责扫大街。 阿兹尔走过去,对那个拿着扫把清理路面的人说:“我想找一下暮光小姐,来兑现我给她的承诺的。” 扫地人看都没看他,直接转身就走了,阿兹尔紧随其后。 他们进了一所学校,这里的学生都是幼年期的宇宙人,即使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可阿兹尔还是能在窗户里看到,有些学生趴在桌上拼命补作业的哭脸。 “有什么用呢?即使学到了知识,他们也没有地方可以发挥,更何况这里也没有可以教给他们的知识……” 阿兹尔一阵感叹,在贝塔二号这种地方,可没有学习就能改变命运的说法。 他不是瞧不起他们,阿兹尔本身也是个拼命学习的人,但他有明确的目标,这里的孩子们却只是盲目的坐在这里,浑浑噩噩的度日。 领路的老人突然开口了:“我们不教知识,我们只教活下去的技能,哪怕是一个贼,我们也会请过来当老师,在贝塔二号,孩子们自己决定以后是成为一个好人还是坏人,我们只负责不让他们成为一个蠢人和废人。” 阿兹尔不说话了,他终究还是不了解这里,也就不去发表自己片面的想法。 老人将阿兹尔领到了校长室门口,阿兹尔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阿兹尔推门走了进去,办公桌那里的女人留了一头艳红色的长发,红唇更艳,两个眼瞳更是随时都在喷出勾人的魅惑。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就是这个地下世界的老大,没人知道她来自哪里,只知道她自称暮光。 暮光看到阿兹尔很明显有些吃惊的:“哎呦,你都有十多年没来姐姐这里了,终于有空来还债了?” “是的,我的研究成果出来了,我成功了。”阿兹尔说。 “那就让我看看吧,飞升者。” 暮光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后,勾人的眼神一直打量阿兹尔,“我们约定好的,只需要看看就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十三年前阿兹尔着手制作黄金圆盘,他来到贝塔二号寻找乌鲁合金,而当时暮光开出的条件就只是想在他成功时见识见识所谓的飞升者。 这是一个奇怪的女人,她感兴趣的事,给她一根烟她也换,不管兴趣的,就是送十颗恒星,人家也不要。 阿兹尔也不废话,直接走过去,然后将手伸进衣服里,可是在暮光古怪的神色里,阿兹尔掏了半天也没有掏出来。 黄金圆盘不见了。 想起刚刚下来时的遭遇,还有那个男孩慌张塞东西的动作,阿兹尔直接气笑了: “这个该死的小贼!” 暮光只一眼就看出了原因,她捂嘴笑了:“怎么样?我这里的教育还不错吧?” 阿兹尔也不着急,反正现在他变身也不需要黄金圆盘了。 “我只是来兑现承诺的,而且我需要更多的乌鲁合金。” “先让我看看再说吧。” 紧接着,在暮光的惊愕中,阿兹尔的身体迅速膨胀变大,金色光芒在他身上显露出血管般的纹路后扩散全身,鹰铠瞬间覆盖。 “精彩,真精彩!比我想象的要帅那么一点点。” 暮光拍了拍手,很满意的点头,“不过,你怎么变成一只鸡了?” 014、祖安小贼 “……我个人认为,这是一只鹰。” 阿兹尔伸出一只手放在胸前,好像在郑重其事的介绍: “雄鹰!”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鸡和鹰有什么区别?” “……” 阿兹尔不想和她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于是说:“我想要更多的乌鲁合金,开出你这次的价格吧。” 与暮光做生意的便利就是,她从来不问原因,也不在乎对方要做好事还是坏事,只需要给出她心满意足的价格即可。 红发女人捏着下巴,“这个我好好想一下……你先说你需要多少,我在看情况定价。” 阿兹尔想了想:“最好是一整座矿场。” “胃口真不小,一整座矿场?那可就代表了一整颗死星的核心。”暮光走到资料柜翻找了一阵,“半年前祖安发生过一场火拼,红毛人的海贼团从原矿场主那里抢走了一座乌鲁金属矿,但是他们没有提炼技术,会提炼的人都被他们杀了,所以现在只有原始的金属出售。” “祖安?”阿兹尔一愣,这个名字他没听过。 “就是我们这里的名字,原来的贝塔二号贝塔二号,听起来就像是随便起的编号,大家也不乐意。”暮光说。 “随便吧。”阿兹尔满不在乎的说。 “这种情况我就帮不了你了,你不能指望一个弱女子去抢劫守卫森严的矿场啊?”暮光十分遗憾的表示爱莫能助,“还是一大堆的、穷凶极恶的,海盗的矿场!” 阿兹尔问:“我在哪里能找到他们?” 暮光说:“最上层的集市有他们的港口。” “那么你这次想要什么?”阿兹尔问。 “我想想……你的一个承诺。”暮光一双好看的双眼弯成了月牙状,像是狐狸似的眯起来。 “什么承诺?”阿兹尔没搞懂。 红发女人挑逗一般的托着腮:“我要你答应帮我做一件事,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我还没想好,只是以后我需要你,你就要帮我。” 阿兹尔沉默了,墙上的表一搭一搭的走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说:“可以,但是那件事不能有损我的世界的利益。” “成交!”暮光拍桌表示赞同。 阿兹尔沉吟了一下,“还有一件事,我来的时候,有个很重要的东西被偷走了。” “跟我讲一下那个孩子的样貌特征吧。” 暮光又返回去坐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倚在座位上吞云吐雾好不自在,小孩子偷盗这种事在祖安是家常便饭,她并没有觉得稀奇。 阿兹尔回忆了一下,说:“他大概到我的胸口,人类状态下的胸口……挺瘦的一个孩子,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白色头发,皮肤很黑,腰带上别了一块怀表。” “我知道是谁了,你说的是艾克,他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学生。”暮光喷出一口烟雾,笑着说。 “最好的……学生?” 阿兹尔对这个词还尚有些敏感,可联想到祖安的环境,还有刚刚那个扫地老人的话,鬼知道他们的学校开设了什么课程! “艾克只对机械维修感兴趣,偷东西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做。” 自从阿兹尔进屋后,暮光脸上首次出现愁色,好像真的在为谁担心,“他妈妈病了,小家伙手上的钱不够买药了,要不然也不会选这条路。” “第一次就这么熟练……” 阿兹尔难得对他们的课程提起了兴趣,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老师,能教出这种神偷,竟然能在飞升后的自己身上偷走黄金圆盘。 “那当然,他可是个天才!” “这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你为什么不直接把药给他?据我所知,下面的医院和药店全在你的名下。” “你这个问题像是傻子问的,我又没那个义务。”暮光白了他一眼,“另外,我要反驳你的看法,在祖安,不管凭什么手段,只要能生存下去,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尽管阿兹尔再三保证自己不会伤害那个孩子,暮光还是不同意他单独去找他,给出的理由是,那是她的学生,而自己是他的校长。 这不禁让阿兹尔想起自己的校长,不久之前,他还喊打喊杀的要弄死自己。 阿兹尔更难受了。 祖安的居住者,除去那些来这里做生意的黑市商人和海盗,大多数都是来自已经毁灭文明的幸存者,他们之中,有的是在与神河的战争中战败的,有的是自身发展遇到瓶颈无法改变而毁灭的。 所以这里鱼龙混杂,每个种族掌握的科技水平不同,亦然的还有文化,这些因素总会导致冲突,所以这里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暴力事件。 但在暮光的介绍中,阿兹尔了解到,现时期已经比初创时要和平太多了,而通过这种斗争,各个种族所掌握的科技能力和文化水平都趋向等同。 路上阿兹尔还看到了许多没在神河的资料中见过的人种,但他们身上却都有与其他种族相似的特征,这是不同种族的混血,他们从出生起便在祖安,在这种被其他文明唾弃的垃圾堆里长大。 当然混血儿只是少数,毕竟不是每个种族的审美都相同,大多数文明毁灭的人在这里定居,有的甚至都繁衍了数个世代。 而他们也都一直没有放弃传承自己的文化,即使知道毫无作用,早已毁灭的东西不可能再现,可看到熟悉的东西,还是会让空缺的心灵感到慰藉。 艾克就是无数这种人中的一个,据他的母亲所讲,他们原本的文明是个叫做比尔吉特的美丽世界,在那个时候,他们刚刚发明出了指定空间的传送技术,比尔吉特便被黑洞吞噬。 少量的比尔吉特人逃到了祖安定居,但那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 很多技术也只能在故事里听说,早已失传。 艾克的父亲在他出生前就死在了祖安的一场火拼中,只留下母亲和他相依为命。 “咳咳……好了,我吃饱了,你也吃一些吧。” 一座简陋到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的小屋里,憔悴的妇人倚在床上,半盖着被子,满眼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我不饿,您多吃一些,这样身体好的快!” 小艾克有些倔强的又推回去,碗里装着土黄色的粘稠汤水,在他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家庭里,已经算是很好的食物了。 “你在学校里怎么样了?” “我的浮空滑板项目已经得到了老师的肯定,只要能造出来,就肯定可以卖个大价钱!妈妈,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过上好的生活了。” 小艾克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憧憬,虽然出生在祖安这样的泥潭里,但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像是怎么都没有放弃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他的母亲看到自己儿子的天真笑容,才肯安然入睡。 走出家门的艾克很快就没了那种天真烂漫,家里的钱已经不多了,而他去做的那些小工的工资是不够买药的,他一直去学习暮光校长的盗贼课程,就是为了今天。 艾克并没有把偷东西的事告诉母亲,因为他知道,母亲明白就算是为了自己,也不会想让自己的儿子长大后成为一个盗贼,她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学到一些真的本事,将来有一天可以离开这里,找到一个可以接纳他的文明,可以在光明之下生活。 可是在黑暗泥潭里长大的泥鳅,又怎么会被清澈的池塘所接纳呢? 有能力的人可以选择做个好人,比如暮光老师那样的。 没能力的人只有被选择的命运,哪有什么好坏善恶,黑白分明,只有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这就是祖安。 “我想做个好人,可是这个地方好人赚不了钱,我要用钱买药,我不想我妈妈死。”他对自己说,“我做的没错,我做的是对的。” “我宁愿犯错误,也不愿什么都不做!” 015、坟墓 艾克出门时只带了两样东西,一个古铜色的怀表,他把怀表链条绑在手腕上固定,只要一抖就可以握住表身。 另一个就是在那个陌生人那里偷来的金色项链,这是艾克的第一次偷盗,他的心里是有些忐忑的,他不想让母亲失望,可是没有办法,他需要钱。 暮光说的没错,艾克的确是天才,他仅凭自己的道听途说,和从父母那里继承下来的少量资料就积累了很多的知识储备,在他第一次碰到黄金项链的时候就知道,这东西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而经过他的分析,这里面竟然存在着相当程度的乌鲁合金!那可是现在宇宙中,已知硬度和稀有度都排名前五的金属! 这东西可以在红毛人的海盗团那里换来很多的钱! 甚至不用等浮空滑板的项目出来,就可以保证自己和妈妈过上比现在好上一千倍的生活! 这么重要的东西,却让自己偷了…… 艾克在心里给那位陌生人道了无数次歉,不希望他能原谅自己,只希望下次有机会见面,一定当牛做马的报答他。 …… “喂,小子,你们现在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阿兹尔很无奈,也有些生气,这已经是他抓到的第十个扒手了。 还都是小孩子,他们并不像艾克一样表现出惶恐,反而要么是嬉皮笑脸,要么反过来威胁阿兹尔。 路旁的那些成年人指着他们看笑话,相信这将是他们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谈资。 暮光表示这么笨拙的偷盗方法,绝不是他们学校教出来的,似乎对他们这种行为感到丢人。 阿兹尔只能叹气,他对这里的观感又下降了一个层次。 两人寻到了艾克的家,却发现他没有在家里,经过一番询问后,才得知艾克去了集市港口,在暮光嘴里得知自己的黄金圆盘很有可能会被卖掉后,阿兹尔马不停蹄的就往那里赶。 …… 另一边,红毛海盗团的港口,艾克战战兢兢的跟那个一脸横肉的家伙谈起了交易。 四五个红毛海盗团的人收着港口,不断有货物进出他们的飞船,其中有不少能看出来,是还未提炼的原始乌鲁金属。 与艾克交涉的是个长着猪头的兽体人,它粗大的手指捏着圆盘,放在眼前仔细的打量,金色链子在它的指缝间一晃一晃的。 “怎么样……可以换很多钱!” 虽然艾克出生在祖安,也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可艾克还是头一次跟杀人不眨眼的海盗交易,所以他也感到害怕。 但还是强撑着自己不让这种害怕表现出来,虽然效果微乎其微。 猪头撇了他一眼:“就这么点?你想换多少钱?两克……一克都不到!” 艾克立即辩解:“不可能!这里面明明有大量的高纯度乌鲁合金!值很多钱!” 猪头不耐烦,伸出粗圆的小拇指转了转:“你当我瞎子?这点玩意还没我的指甲盖大,滚蛋!别打扰大爷做生意。” “它……它里面明明就有很高密度的合金!要是,要是能变大的话……” 艾克的声音越说越小,人也失望的低下了头,他的确检测到圆盘内存在高纯度高密度的乌鲁合金,但是这些海盗好像只会凭着大小判断合金的价值。 “那你但是让它变大看看啊!”猪头不屑的就想把圆盘扔掉。 旁边有个鱼人阻止了他,顺便从他手里接了过来:“我看这东西雕刻的挺漂亮的,不要白不要,小孩,我买了。” 鱼人的话让艾克眼前一亮,可当他看清鱼人递过来的报酬后,小脸瞬间就垮了下去。 “这也太少了……” 那是只有一颗牙齿大小的银块,换成钱,连他平时吃的一碗舟都买不到。 “已经不少了,小孩子的玩具能换多少钱?”鱼人说。 才不是小孩子的玩具呢!不识货的蠢蛋! 艾克在心里这么想,面上就想要回来:“我不卖了,还给我!” 那个鱼人理都不理他,扔下银块转身就走了,边走还边把玩着圆盘项链。 无耻的海盗! 艾克还是天真了,海盗看上的东西,又怎么可能还给他呢? 在他们的观念里,能给个报酬,就已经算是大发慈悲了。 “还给我!” 艾克着急的冲过去,但是猪头人一巴掌就把他扇飞了:“滚蛋!拿上你的报酬不要再继续纠缠了,小心我揍你!” 来往的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没在关注,这样的事,祖安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所有人的态度都是冷漠。 艾克捂着脸,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眼眶里挤出泪来,他又咬牙冲了上去,这次他躲过猪头人的踢腿,还顺势从他身下滑过去,跳起来从鱼人手里抢回了项链。 “他妈的,找死的人真是天天都有!” 被夺走项链的鱼人直接抽刀就砍下去。 但令他没想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刀砍空了,在地上磨出火花,艾克的身体就像是被空间扭曲了一样,之后又出现在了刚刚被猪头人打倒的地方。 鱼人惊讶的转头看过去,视力敏锐的他一下子就锁定在艾克的手上,那里是一个古铜色的怀表,此刻,上面正闪烁着蓝色的莹莹微光。 “把那个表抢过来!那才是好东西!” 鱼人脸上浮现出贪婪神色,对着猪头人大吼。 艾克又惊又怕,不知怎么自己的秘密就被发现了,这可是他在家人继承下来的空间技术的基础上,独立做出的时空回溯装置,按下开关就可以回到三秒前的位置。 这个装置几乎倾注了自己全部的心血。 他可不想自己的心血被抢走! 可是猪头人山一样的身躯已经挡在了他面前,正当他想再一次按下怀表开关时,时空回溯装置的副作用来了,难忍的眩晕感让艾克跪在地上狂吐起来。 猪头人的拳头马上就要砸在他的脑袋上,艾克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死亡,可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喘着粗气睁开眼,就看见一道黄金般的身影挡住自己,而猪头人的手臂被他单手抓住,任凭他怎么挣扎,都不能移动半分距离。 猪头人被抓住手臂,疼的呲牙咧嘴,可即使这样还在威胁:“你是哪来的混球?多管闲事,不知死活吗?” 阿兹尔没有废话直接把他扔了出去,还嫌弃的甩了甩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猪头人肥硕的身躯砸在飞船上,听到动静的海盗们都从飞船上赶出来,在那只鱼人的招呼下,提着武器包围了阿兹尔。 外面一圈也聚满了人,他们在看热闹的时候才会表现的这么热情,口哨声此起彼伏,没有人会在乎这里什么时候会多出一滩肉酱。 这就是祖安。 阿兹尔不喜欢这里。 每个人都是生活在黑暗泥潭里的蛆虫,散发着阵阵恶臭的腐烂气息,令人作呕,整个祖安就像是各种文明碎片堆砌的一座坟墓,住着一个个早该入土安息,却又像苍蝇一样到处乱飞,惹人生厌的亡灵。 016、光明(5800,二合一) 即使是到了可以自由航行宇宙的时代,有些海盗们还是会使用冷兵器,他们喜欢铁片切碎骨肉时的撕裂感,受害者的惨叫也能让他们感到兴奋。 可是以往嚣张跋扈的海盗们今天却碰到了硬茬子,无论是充满电能的刀斧铁锤,还是激光炮之类的热武器,都不能触及那个金色人影分毫。 “该死的!他使的是什么妖法?” 鱼人再次开枪,但是子弹还是被阿兹尔身体前方升起的土墙挡住了。 不只是他,所有人的攻击都是一样的,阿兹尔身体周围好像有一圈绝对防御,那些地面上的沙尘和土粒好像天生就是会保护他。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爆发出欢呼声,他们本以为今天又会看到一个倒霉鬼被砍成肉酱,可没想到这个倒霉鬼竟然来了一次精彩的反杀,值得他们鼓掌。 这群人可不在乎谁赢谁输,热闹好看就行了。 阿兹尔对付那些人不费吹灰之力,他甚至都不用自己出手,也不用召唤出沙砾士兵,几下抬手,就用地上升起的土墙把海盗们揍飞了。 而热闹结束了,那群看热闹的人自然也就散场了,他们继续去忙自己的活,大量重物搬来搬去,好不容易停泊休息的飞船再次开动起来,除了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海盗们,这里的嘈杂和刚才没什么不同。 艾克愣愣的看着那道高大的背影,他从未见过这么强大的人,这让他想起了传闻中,那些神河的超级战士。 可是超级战士是神河体,这个救了自己的人明显是兽体。 一阵香风飘进了艾克的鼻子里,红色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视线,艾克看不到那道高大的黄金身影了。 暮光低身扶住艾克:“你没事吧,小艾克。” “我没事,暮光老师。” 看到这个红发女人的时候,艾克的脑子里下意识就冒出一道想法,那个金鹰是她的打手,能有这种能耐的,好像也只有暮光老师了,在祖安,是没人敢惹她的。 但当遮住视野的红色头发移开,艾克愣住了,因为在刚刚那个金色兽体站立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神河体,而且……有些眼熟。 那个人转身往这边走的时候,艾克羞愧的低下了头,自己偷了他的东西,他还救了自己。 那个人走过来,并没有对艾克做什么粗暴的事,也没有开口讨要他的项链,但是他的第一句话就让艾克的心情沉入谷底: “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吗?还是祖安就是这样?给我的感觉像是垃圾场。” 艾克知道他在说海盗,可自己也是祖安人,所以他的心里也有些难过,听他的语气,还有一身的装扮,应该是来自外界的某个高等文明,在他们眼里,祖安的确就是个垃圾场。 艾克不敢去看他,因为陌生人身上无时无刻在散发一种高贵的气息,他的每一口呼吸都将祖安衬托的更加肮脏,这让艾克更加自卑。 他又想到自己的偷窃行为,虽说那是不得已……可好像出生在祖安这里的人,偏偏就是和“好”字沾不了边。 “他们的文明已经毁灭了,大多数人都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但都在拼尽最后的力气生存,你不该说他们是垃圾的。”他听到暮光老师对陌生人说。 陌生人说:“可我只看到了混乱不堪,很难想象为什么这种地方为什么会存在,没有秩序的地方应该都会很快的毁灭才对,可它竟然存在了几千年还保留了活力,这种活力竟然还越来越旺?” 暮光老师说:“秩序往往就是从混乱中诞生,这里也一样,虽然现在看上去鱼龙混杂、污水横流,让你感到不适,但是将来有一天,祖安真的迎来它的秩序时,我相信会比任何文明都要精彩。” “这就是你一直待在这里的理由吗?如果是我,真的很难忍受这样的环境,各种已经腐坏变质的文明残种混在一起,像个乱葬岗一样。” “他们的文明虽然毁灭了,但是只要还活着,那他们就是自己文明的火种,这些来自不同地方、各种各样的火种相互碰撞,互相吞并,继而融合,迸发出比以往更加绚丽的火花,也许有一天,会星火燎原呢?” 艾克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感觉好高大上的样子,而且他虽然听不懂,但总是对暮光老师的话感到亲切。 暮光老师边说着,还揉了揉自己的头:“也许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作为辛存下来的人,是他们自身的文明自身催动着他们在这里挣扎求生,不愿死去。” 陌生人在那里想了想:“就是在养蛊呗?” 暮光被他逗笑了:“哈哈,好像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陌生人又问:“那你就是那只蛊王?” “我只是照看他们生长的人。”暮光又蹲下身,语气温柔的对艾克说,“把那个东西还给大哥哥吧,那对他很重要的。” 艾克抬头,发现那个陌生人也在看着自己,于是赶忙翻出乌鲁合金的项链递过去:“对……对不起!” 阿兹尔接过项链,打量了艾克一阵,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候那个最先被扔飞的猪头人已经踉跄起身,他原本还打算反抗,可是当看到满地的同伙时,也吓得两腿发软。 艾克看到,阿兹尔走了过去对他们说些什么,那个猪头人连连摆手一脸惊恐的样子,好像是在拒绝,但是在又挨了一顿揍之后,含着泪把阿兹尔请上了飞船。 之后飞船起飞,连着地上所有的海盗,都被他带走了。 艾克从头愣到尾,他震惊于那个上级文明陌生人的实力,也憧憬飞船划破天际时的流星轨迹,很多年来艾克都是这么看着飞船起落,他也会想,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回去的路上,艾克忍不住问暮光:“上级文明的人,都是这么厉害的吗?” “上级文明?阿兹尔?”暮光疑惑了一下,“不不不,他可不是上级文明的,那些自诩上级文明的家伙根本不屑来我们这种地方,阿兹尔世界的科技水平比我们要落后一大截。” “怎么可能?!!”艾克是在难以置信。 好在暮光老师什么都知道,他又在暮光老师那里了解到,阿兹尔是来自一个叫做恕瑞玛的星球,那里黄沙遍地,资源匮乏,连宇航级文明都达不到。 可是这样一个人,在神河独自生活了二十年的时间,最开始,他被人瞧不起,甚至遭受歧视与殴打,但是阿兹尔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他曾无数次仰望星空,寻找家的方向,然后继续与孤独为伴。 只为了他心中的一个信仰,让自己那原本落伍、被人所瞧不起的文明,能够在宇宙里绽放出最灿烂的花朵。 他是真真正正,来自比祖安还要落后的下级文明的人,却凭着自己的不懈坚持成为了那一届神河学院最优秀的学生,让他们最有智慧的科学泰斗都青眼相加。 可在他毕业时,他所创造的项目却受到百般刁难,甚至有人对他动了杀心,但是阿兹尔还是拼着必死的意志,九死一生,从太阳那里获得力量,他成功了。 而现在,他要回去带领他的世界崛起。 接下来的几天里,阿兹尔的身影一直在艾克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总想再见一见他,仔细看一看,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阿兹尔却再也没有出现。 艾克更加努力的工作,他多找的几分工让他更累,但是也赚到了更多的钱,虽然不能让他和母亲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是母亲的药再也不用担心了。 艾克也更加卖力的投入到浮空滑板的项目研发中,这其中带给他的乐趣很快就冲散了工作带来的疲劳,他也不再去考虑偷盗之类的事。 与之进度相当的,他也改进了时空回溯装置,虽然副作用还是有,但艾克的身体更加能够承受了。 又过了不久,整个祖安传开了一则趣闻,红毛人的乌鲁金属矿场被人抢劫了,还是单枪匹马的一个人干的。 听说那几百个海盗配备高精良武器都没有拦住他,而且不知道那人使用了什么黑科技,整个矿场都被搬空了。 现在整个海盗团都在满宇宙的找人,要报复! 可任凭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那个兽体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见踪迹。 艾克很高兴,因为那听起来像阿兹尔。 不!那就是阿兹尔! 终于有人能够治治这帮该死的红毛海盗了! 好事一桩接着一桩,艾克的第一个浮空滑板进入了试验阶段,他跟着自己的一堆朋友兴奋的跑到空地上准备升空实验。 浮空滑板的整体造型像是滑雪板,只是在末尾加上了涡轮装置和火箭推动器,第一阶段的浮空实验很成功,艾克踩在上面,滑板很轻易的就悬浮到了半空。 现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就看它能不能像理论一样飞行了。 结果是令人喜悦的,艾克在稳住了身形后,飞行的很顺畅,他的大笑声在半空划出游鱼一般的轨迹。 大人们是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顶多也就是消遣一下,所以艾克从一开始对浮空滑板的定位就是小孩子的玩具,他特意挑选的实验场所也就是小孩子们经常去玩的地方。 毫无意外他的浮空滑板获得了关注,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小鬼们对浮空滑板十分感兴趣,现在就只差投入大规模制造这一步了。 回家的路上,艾克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也许他和母亲的生活真的会越来越好,而这也不是看着偷窃抢劫那些脏手段获得的,他是凭自己的本领获得。 但变故还是出现了,他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屋里一片狼藉,而他的母亲正被人拿刀抵着脖子,十几个人堵在屋里,就为了等他回家。 艾克认识这些人,他们是前段日子的那些海盗! 他们抓住艾克狠狠的打了他一顿,就为了从他口里获得阿兹尔的下落,原因是阿兹尔曾在他们手里救过他,所以他们就断定这两人一定认识。 而曾经也和阿兹尔呆在一起的暮光女士,他们不敢惹,就要把目标放在艾克身上。 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艾克只听到母亲的哭喊,这个时候他的思想也有些偏向平日里经常听到的话了,唉,为什么这种事情,总是会发生在自己打定主意要做一个靠着自己双手吃饭的人这种时候。 他意识迷离的看着那些海盗打砸自己的浮空滑板,也许祖安人命中注定就是要做这种暴力与混乱的杂碎,也难怪这里会成为宇宙里人人唾弃的垃圾场…… 海盗们谩骂的口水滴在艾克的脸上,一定要让他说出阿兹尔的下落,母亲的哭声已经转变为了剧烈的咳嗽声。 艾克从暮光老师那里得知阿兹尔来自恕瑞玛,那是一个下级文明,连航行宇宙都做不到,如果这些海盗到了恕瑞玛,是不是会展开一场大屠杀呢?他们的怒火会让多少人丧生? 阿兹尔对艾克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可他就是不想告诉这群海盗,他想起暮光老师所说阿兹尔经历的一切,不免得就会羡慕,能有一个可以为之奉献一切的文明真好,即使那只是一个下级文明。 艾克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那些海盗们的嘴脸也越来越丑陋,他们变成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艾克就想,如果自己长大后会变成这样,那自己是死也不愿意的! 突然,他摸到一个一个东西,那是自己的怀表,这几个海盗因为迫切的想知道阿兹尔的下落,而忽略了自己的时空回溯装置。 猛然按下,艾克回到了进门的位置,他之前还调试了回溯时间与位置,他的伤也全都复原了。 海盗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艾克就抽出破碎房门的一根木棍,猛地朝着刚才把他压在身下的海盗抡了过去。 然后跳到了被扔到一旁的浮空滑板上——这东西的质量出乎艾克的意料,刚才被海盗们疯狂蹂躏都没有损坏,只是摩擦出一些划痕。 海盗们惊呼着朝着艾克扑来,但是跳上浮空滑板的艾克太灵活了,海盗们现在反而是狼狈的样子,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挨上一棍子,不一会就全部鼻青脸肿,仓皇逃窜。 满地都是这些海盗们被揍出来的鼻血和牙齿。 “臭小子,你跟我等着!” 最后一个趴在地上的人已经被揍成了同伴样子的猪头,他临逃跑还要放狠话。 艾克跳下浮空滑板,眩晕感再次袭来,但他强撑着身体站着,因为他不想跪下。 艾克模糊的视野里,海盗们踉跄的身影已经拐进了街角,而这个时候蹲在家里的邻居们才敢出来看情况,他们交头接耳,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又瘦又小,看起来营养不良的小孩子。 这个仅有十岁的孩子竟然打跑了十几个海盗! 还是凭他一己之力! 确认海盗真的远离后,艾克才敢放松,他再也支撑不住倒下去,他的母亲赶紧跑过来抱住自己昏倒的儿子,目光中满是心疼,当然还有骄傲。 憔悴的妇人掩面哭泣,泪水滴在艾克脸上让他恢复了一点神智,但当他睁开眼睛时,脸上却全是惊恐。 因为他看到本已逃走的海盗又出现在街角,他们正扛着一门火炮对着这里,能量填充的声音分外刺耳,而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们无疑会把这里炸成平地,所有人无一幸免! 轰的一声,能量光束喷涌而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居民们被巨响吓得的发出惊呼,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能量光束吞没了艾克目之所及的一切。 只是突然—— 那道身影,像太阳一样照了进来,那是祖安从未有过的光明。 艾克不禁问:“您是神吗?” “不是,孩子,我只是一个不肯屈服于命运的凡人。” 那道声音很威严,但是并不咄咄逼人。 阿兹尔用自己的身躯挡下了海盗们的攻击。接着他只是一抬手,远处升起的土墙就把那几个海盗击飞到天上,像个星星闪了一下后消失不见。 阿兹尔高大的身体穿过破碎的废墟,又从里面找出了一块滑板,拿在手上左看右看:“我很难相信,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竟然可以做出这种技术。” 暮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艾克身旁:“不是什么人都能像神河人一样长生不老的,年轻一辈永远是一个文明的未来。” 阿兹尔恢复了人形,他走到艾克和他母亲身旁,充满善意的笑道:“孩子,我能看出来你拥有绝佳的天赋,你的时空回溯装置非常先进,如果我说我可以提供给你帮助,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艾克愣愣的看着他。 他的母亲听到阿兹尔的话后非常吃惊,不无开心的问:“先生,您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夫人,我来自一个叫做恕瑞玛的星球,可是它现在只是一个连宇航级文明都没有达到的世界,如果您不嫌弃,请让你的儿子跟我回去吧?” “不嫌弃,怎么可能会嫌弃呢?” 艾克的母亲喜极而泣,不管什么地方,只要能让自己的儿子离开祖安,哪里不好呢? 阿兹尔又望向艾克,他知道这件事一定要听他本人的意见。 “对不起……”艾克低声的说。 “为什么?”阿兹尔不解。 艾克不敢看阿兹尔,他有些害羞的说:“因为……这是我家啊,我出生在这……这里就是我的文明……” 祖安也许永远都无法迎来灿烂的满天星光,因为它的周围就是星辰的坟场,这里没有太阳,没有光明,若在夜里抬头,只能看到遥远星系投过来的暗淡又稀疏的萤火,那点光芒微不足道,没人在乎,也照不亮祖安。 可是生命总是向往光明的啊,这里的人虽然都是溃烂文明的遗留者,失去了心中前进的方向,每天都在骂骂咧咧着命运的不公,然后继续浑浑噩噩的等死,可即使是那些惹人厌恶的海盗,也会在孤身一人时抬起头,希冀着能在漆黑冰冷的夜晚看到独属于自己的那点暗淡的光芒。 微弱的萤火也是光明,不是吗? 阿兹尔说自己不是神,他只是凡人,可是他的身上却散发着太阳的光辉,那是艾克有生以来看到过最耀眼的光芒,就连祖安这里腐烂的风都无法吹熄。 这里没有神河的知识,艾克也不可能去往神河学院,他很羡慕阿兹尔,也很憧憬外面的世界,但他不会离开祖安,就像阿兹尔不会离开恕瑞玛。 在黑暗里点燃一个火把会怎么样呢? 艾克这样想。 也许会有一个接一个的火把点亮吧? 阿兹尔虽然被拒绝,但是他没有马上离开,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帮助艾克更加完善了浮空滑板项目,而两个人也互相交流了自己掌握的技术,艾克很慷慨的将自己掌握的时空回溯技术告诉了阿兹尔,他也提出自己的改进意见作为回报。 离别的时候,艾克和暮光一同送别阿兹尔,那艘金黄色的飞船让艾克看直了眼,太漂亮了,而它的升空也如同日出一般,让人挪不开眼。 阿兹尔离开了,曲率引擎启动后,祖安的天际只留下一道金黄色的划痕。 艾克还在痴痴的望着,他又在想像外面世界的精彩景象了。 “不用羡慕,艾克。” 暮光揉着他的头,笑着说, “也许有一天,祖安也会升起自己的太阳。” 017、他回家了 宇宙中很少会有一颗星球会满是沙漠,如果有,上面也很难诞生出生命。 可偏偏神河星系的一处角落就有这么一颗星球,还偏偏的,这颗荒漠星球上,倔强的诞生了一群生命。 恕瑞玛。 因为资源的匮乏,他们几乎发展了近万年都没有到达宇航级文明。 但他们依然如同宇宙里的每个生命一样,潜意识里都会想要去探索深邃的宇宙,但却因为二十多年前的一件事,造成了改变。 二十多年前,那场高级文明只是在这里打了一场遭遇战,可那场战争却让近乎半数的恕瑞玛人遭殃,尸山血海,硝烟难息。 直到现在,恕瑞玛人发射往大气层的卫星,也大多都是防御与监控性质。 警报声响彻了整座防空基地,各条线路通讯器的响声就没有断过,从王室到各地区的行政支部,以及军方的来电让整个基地的工作人员忙的焦头烂额。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的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预警雷达所传回的资料中。 二十年里,防空警报头一次想起。 这就意味着,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恕瑞玛的上空! …… “是的,将军,情报没有错,请将坐标对准(2775,3718)方向……我们不能判断,但请做好预防!” “穆西瓦!穆西瓦!狗日的,值班的人呢?!!!” “你们不会看情报吗?所有的数据今天早上就发过去了,你们科学院的人都是吃白饭的吗???” “喂!喂?喂?我他妈找内瑟斯大学士!都说了三千遍了,听不懂吗?!!” “天呐,不要再来一遍的了……” …… 谩骂声、祷告声,不绝于耳。 值班连线员的呼吸,包括机器的风箱全都透着焦热,这处大厅里紧张的氛围被拔到了顶点,所有人盯住中央大屏上的光点,摒住呼吸。 中央大屏链接的是恕瑞玛大气圈外层的通讯卫星,上面串回来的图像二十四小时都会被值班员监控。 而现在,茫茫宇宙中,在无数闪亮星辰里却有一颗在不断的变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二十分钟后,防空基地的负责人接到通知,内瑟斯大学士赶到了,于是也不管自己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衣服,连跑带摔的敢去迎接。 “你们是多久之前发现的?” “三十分钟之前……而且就它的速度来看,已经达到了亚光速……估计再过十分钟就会到达恕瑞玛上空。” “那会不会只是路过我们恕瑞玛的一艘飞船?” “不会,经过计算……我们就在那东西的航向上。” “它有减速吗?”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看来它的目标的确是我们了。”内瑟斯眼神一凝,在基地负责人的领路下,来到了监测大厅。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只能在传闻中听到的老人,他身上穿着一身白袍,佝偻的身躯只能靠着一根手杖才能支撑住。 但即使已经老的像根枯木枝,内瑟斯的眼神依然晶亮,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大屏幕上的景象,隐隐的不怒自威。 有些人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自从皇子二十年前去往神河求学,恕瑞玛的皇室便只剩下了皇后一人,而由于皇后并不善于处理政务,所以全球的决策就落到了内瑟斯和他儿子手上。 关于他们的传闻不少,有说他们是强行从皇后手上夺来的大全,也有说皇子其实根本没有去往神河,只是被他们暗杀了,这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获得统治权。 诸如此类的话题不少,但也有正向方面的,不过那样的讨论度并不高,也没多少人关注,大家还是更喜欢阴谋论多一点。 “还可以放大吗?”内瑟斯沙哑着声音问。 “这已经是我们可以分辨的最高清晰度的影像了。”负责人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 内瑟斯的眉头越来越皱,屏幕上,已经可以从那东西的轮廓分辨出来是一艘小型的,金黄色的飞船。 “军方的人是不是把他们的武器对准了这个东西?”内瑟斯又问。 “是的。”负责人答。 “让他们撤掉。” “什么?”负责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让他们撤掉!”内瑟斯重复,“如果被目标发现我们正用武器对准他,那很有可能会背判别为敌对行为,即使上级文明的一小艘飞船,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对我们也是极为危险的。” “是!是!你们听到没,赶紧通知军方!!!” “是,请稍等一下……军方那边的核弹井已经关闭了。” 内瑟斯又想了想:“通知目标对应位置坐标,方圆六百公里内的所有行政区,让他们疏散居民,疏散不过来的,就让他们躲进防空洞!” 自从发生了二十年前的惨剧,恕瑞玛人对地下世界的探索能力要远远超出星空,他们一直在挖可以容纳整颗星球居民的防空洞。 传达完了内瑟斯的命令后,负责人还在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而这时内瑟斯的大脑也在急速运转,他其实一直在考虑今天的这种情况发生,可是当上级文明的飞船真的出现在视野里时,偏偏又难以相处解决的办法。 那都已经不知道是领先恕瑞玛几个时代的东西了。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凝聚在这位恕瑞玛权利最高的大学士身上,而这种无形的压力也逐渐聚成一座大山,压的老人喘不过气来。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多年深居简出的皇后,居然在这时联络了他。 接过通讯人员的联络器,内瑟斯十分恭敬的等待皇后的指示,因为他认为,在这种至关重要的时刻,皇后也许能够做出影响整个恕瑞玛命运的决定。 包括在场所有人,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不知道是谁联通了全部的通讯网络,在集束音箱中,皇后的声音十分清晰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振聋发聩: “你这个老狗!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拿核弹对着我的儿子?!!!” 内瑟斯揉着耳朵,艰难的回答:“这……这这,陛下,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不要装傻!我儿子刚刚给我发来消息!说他的飞船上显示,你们用整个恕瑞玛全部的核弹,对准了他!!!” “飞船……他,他的飞船……您是说,那艘飞船是……” 啪嗒一声,通讯器掉在桌面上的声音极为清脆。 内瑟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颤抖的声音也同样影响了每一个人,特别是皇后本人的确认,更让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想法,像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在极静的环境中,那声入水声震荡了灵魂,在湖面上荡起的波纹,久久不能平息。 “是的,内瑟斯!” 皇后的声音已经哽咽了,“是的,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他回家了!” 终于,阔别二十年,恕瑞玛,那个曾经在无数暗夜仰望星空,寻找你的方向的人。 他回家了。 018、看看那群神河人都对你做了什么? 飞船显示器上,被锁定的提示其实在阿兹尔和他母亲通话完毕不久后就消失了,这样他才敢驾驶飞船继续往前。 不然真的会害怕飞着飞着挨一发核弹,虽然这艘摩尔将军赠予的高科技也许并不怕,但是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挨巴掌,总归是不太好的。 不久后,从恕瑞玛发来了联络信号,那是防空基地发出的,尽管阿兹尔并不认识基地里的人,但是一想到这是他货真价实的同胞,阿兹尔便觉得鼻头一酸。 他们发来的是一组坐标,阿兹尔接收到的消息时: 你妈妈在等你。 于是那道金色的流星再次加快了速度,宇宙间留下的痕迹缓缓淡去。 恕瑞玛由于常年存在风沙,所以这里的建筑常常采用大块的磨砂砖石,在鲜有人迹的某处高山之巅,建立有一座恢宏的宫殿,尽管按照皇后的吩咐已经一切从简,大学士内瑟斯还是按照宫廷的礼仪规矩将它修筑的金碧辉煌。 其实皇后并不在乎她住的房子是否宏伟,是否符合皇家的规矩,她只是想住的高一点,这样她才能在每晚仰望星空时,会觉得离自己的儿子近了那么一些。 维希娜依稀记得,阿兹尔离开时的个头只到自己的肩膀,可是当飞船的舱门打开,里面出来的人已经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少年了,而他下巴上的几根胡茬也说明,他即将迈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维希娜用手帕捂着嘴,她看着那道身影在心里想着,都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了。泪水不知不觉就从她的脸上滚了下来。 “妈妈。” 阿兹尔同样看到记忆中的人已经矮小了许多,岁月的痕迹有些过分的多了,她不应该有那么多白发的,维希娜今年才六十岁,就算按照恕瑞玛人最低的年龄限度,她也还有一百年可以活。 她不该有那么多白发的。 阿兹尔看着母亲脸上深深的皱纹,他有些心疼的笑着说: “我回来了。” 维希娜抚摸着阿兹尔的脸,早已泣不成声。 陪同皇后一起来的还有各个临近地方的行政长官,以及在中央机关任职的各个部门的高官们,还有在内瑟斯特别指示下,皇家最高科学院的一些内阁院士们,也一同来了。 当然内瑟斯因为距离的原因,没有及时赶到,而阿兹尔也没有怪他的意思,他现在只是想大口的呼吸恕瑞玛灼热的空气。 他仿佛从常年的那场虚幻的梦里又回到了现实,这是阿兹尔二十年里笑的最开心的一天。 “好吧,按照皇家的规矩,我得跟你介绍介绍这些年任职的官员们,不然内瑟斯那个老狗又得唠叨了。” 虽然维希娜激动的想哭,但是她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身份,作为皇后,她就必须将恕瑞玛本身的稳定,看的比自己母子重逢这件事还要重要。 “希望你这二十年里没有忘记我们的语言。” “怎么会呢,母亲……事实上,神河人和我们说一样的话。” “真的?他们竟然会说恕瑞玛语?”维希娜有着惊奇。 “也许是我们的语言就是受他们的影响才发展起来的……他们叫这种语言是神河正统……” “好吧,管他那?我们就叫恕瑞玛语!” “您说的对。” 维希娜在向阿兹尔介绍各地官员时,收起了激动的情绪,她端庄大方,言简意赅,威严又不失礼仪。 这是她给阿兹尔上的第一堂课,因为从这一刻起,维希娜就在为阿兹尔的继位做准备了。 而阿兹尔也很令她满意,在与中央的高层官员交流时,会微笑着点头,然后握手,到了比较低层的官员,阿兹尔的整套动作没有变,只是握手时的力度与动作幅度都明显低了不少。 每个人都对逢场作戏心知肚明,但是全都默契的遵守这条潜规则。 只是到了那些皇家科学院的科学家们出场时,阿兹尔的热络程度比之前要高了很多,肯定会有人心里不愿意,但是面上还是会表现出,“我们的皇子真是礼贤下士”的惊喜感。 其实大多数人对于阿兹尔的表现都是很满意的,说实话他们对这位离开了二十年的皇子并不了解,对神河更不了解。 他们对神河的认知,最深刻的还是那场“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天灾。 有些人在心里害怕阿兹尔学习了神河的文化和知识变得与他们格格不入,有些人害怕他会变得和神一样高高在上,甚至曾经有人公开说过,阿兹尔不要再回来了这句话。 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他们对星空的恐惧。 大多数人和阿兹尔曾经的想法是一样的,那些黑暗宇宙里的,全是敌人! 所以当他们看到自己的皇子,还是像个凡人一样的遵守这种缄默和人情世故,他们倒是感到心安了,更有甚者,提起了欣赏感。 除了那些科学家,几乎没有多少人关心阿兹尔到底在神河学习了什么知识。 在相互熟悉的间隙,有人提出了要将皇子殿下回来这件事通告全球,因为这应该是一件举国欢庆的事。 但是阿兹尔和他母亲维希娜却是拒绝了,一方面,那样太耗费资源,不应该,另一方面,皇后认为阿兹尔一路舟车劳顿,必须好好休息一下,就算有欢迎会,那也应该是几天以后的事。 其实阿兹尔的本意是想去与那些皇家科学院的科学家们彻夜长谈,他迫切的想知道自己不在的这二十年,恕瑞玛的科技到底取得了什么突破。 不知道自己身上带来的三种资源,黄金圆盘,原始乌鲁金属,和从艾克那里得来的时空回溯技术能够对现在的恕瑞玛造成多大影响。 或者,现阶段的恕瑞玛可以接受多少。 最重要的,还是飞升者计划,那必将是一项浩瀚的工程,也许会耗费十几代甚至几十代人的心血。 但是为了恕瑞玛,一切都值得。 不过到最后,阿兹尔还是选择不去想这些事,他一看到这座建立在高山之巅的宫殿,就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二十年里,不只是他在思念家乡。 家乡,也有人在思念他。 晚上,宫殿内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作为欢迎阿兹尔的接风宴。 而内瑟斯也终于赶到,他在看到阿兹尔的那一刻也是热泪盈眶,直接跪倒在地上大哭起来,让阿兹尔不得不去扶起这位已经半只脚迈进土里的大学士。 虽然和他前世的那位大学士同名同姓,但是这两人给他的感觉并不一样,前世的那位飞升者内瑟斯,像是一位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军师,而现在的这个老人,则更像是一位细心呵护年轻一代成长的老前辈。 内瑟斯的儿子并没有来,惹得前者大骂,但是阿兹尔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因为现在把持着全世界朝政的阿西塔亚确实很忙,几十亿人的生活离不开他。 尽管阿兹尔表示了理解,内瑟斯还是痛骂了他那个不孝儿子一整个晚宴的时间。 晚宴结束后,皇后留下了大部分的官员和科学家们留宿,其他的政务和工作实在太忙,中间就已经抽身离去了。 夜里,阿兹尔一直陪伴在维希娜身旁,母亲一直很有精神的询问他这些年在神河过的到底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他,又或者,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河人,有没有瞧不起他? 面对高级文明时,不管什么阶层的恕瑞玛人,总会夹杂着一种恐惧感。 “没有,妈妈,我在那里很好,我真的过的很好。” 千言万语,只汇成了这一句话。 维希娜也不再多问什么。 之后阿兹尔又告诉了维希娜他在神河有一个最好的朋友,阿兹尔说起这个朋友时很开心,他十分详细说出了这个朋友的兴趣、学术,甚至精确到每天睡觉时,到固定几点就会说梦话。 不过阿兹尔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脸色会那么古怪,直到阿兹尔说出卡尔长的比女人还漂亮,维希娜就坚持要给阿兹尔张罗相亲事宜,还一反常态的一定要把他的婚礼举办成恕瑞玛有史以来最华贵的婚礼。 最后,阿兹尔还是和维希娜因为一件事起了争执。 “妈妈,我想我应该准备成年礼了。”阿兹尔说。 “不行。”维希娜拒绝的很干脆。 “为什么?如果通不过,我就无法继承皇位了?”阿兹尔不明所以,他的母亲应该是很明事理的。 “又没人跟你抢,直接顺位继承就行了,至于舆论压力那边,谁敢说三道四,以造反罪处理!”维希娜冷着脸说。 “这……”阿兹尔感觉自己满头黑线垂落。 “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年,那些生物学家,我的天呐,那群该死的疯子,又把那些大蟒蛇加粗了好几圈!” 维希娜瞪着眼表示自己的心情,她有一种想要把那些该死的疯子咬死的冲动。 做什么该死的生物实验?!明知道那关乎自己儿子的成年礼,竟然还干出这种没良心的事! 你们的忠诚被狗吃了吗?!!! 明白了事情原委的阿兹尔只是轻笑了笑,他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起了玩闹的心,仿佛是长时间寻找,终于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贝,想要在自己的母亲面前炫耀一番。 当然是飞升者! 太阳般的金色光芒闪过后,黄金铠甲的阿兹尔掐着腰,他又高大了不少。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维希娜在看到他那雄伟的飞升者躯体后,竟然忍不住哭出了声。 “妈妈,您哭什么?” 阿兹尔有些自责,也许是自己这幅样子太凶了,把她吓到了。 维希娜抹着眼泪,一脸心疼的去够自己儿子的脸颊: “我的孩子,看看那群神河人都对你做了什么?他们竟然把你变成了一只黄鸡。” “……” “……” “……” “妈妈,算我求求您……我们能不能跳过这个话题……” 阿兹尔欲哭无泪,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说一遍这个话,难道我真的就那么像是一只鸡吗? 019、皇子回来这些天 “这不是一只鸡……我不是一只鸡!这是……这是我的项目!我独自研发的项目,没有任何神河人的参与。” 阿兹尔无奈的解释。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种……反正不像人的样子。” “我可以再变回来的……你看?” 见到儿子恢复了人形,维希娜才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以为阿兹尔被那些星空上的家伙们做了什么怪事。 本来阿兹尔是非常兴致勃勃的打算介绍自己的飞升者项目的,但是维希娜的反应却让他大失所望,毕竟她对于某些学术用语确实听不懂。 就算抛开阿兹尔去神河留学的这一情况,他们的专业也是不同的,作为王室成员,他们主修的专业是皇家政治学,对于阿兹尔主修的基因工程,在听自己的儿子讲解时,维希娜能够坚持着不让眼皮打架已经是一份母爱的证明了。 神河的知识也许对恕瑞玛来说,还是太早了。 不过最后维希娜终于是接受了飞升者这一事实,多年不见的儿子终于回家,她本来想让他陪自己聊上一夜的天,但最后维希娜还是放弃了,因为她实在困的受不了了。 在告退之前,阿兹尔千叮咛万嘱咐,让维希娜记得先不要把飞升者这件事传出去,他还有自己的考量。 而维希娜对于飞升者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少兴趣,对她来讲,自己的儿子能够平安归来,就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了。 常年的神河生活让阿兹尔也带回了一些不属于恕瑞玛的习惯,他在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又让自己变回了一个完全的恕瑞玛人。 从饮食、日常起居,再到服饰穿搭、说话方式,内瑟斯都安排了专人来带阿兹尔回忆,而这位皇子也没有让他失望,他并没有因为在先进的地方待过,就瞧不起自己家乡的风俗。 阿兹尔很喜欢恕瑞玛,喜欢恕瑞玛的一切。 而了解一个地方文化最最有效率的办法,就是从它的文娱类产品入手,正好阿兹尔还很喜欢看电影。 他差不多有二十年的电影要补,而这个时候阿兹尔惊奇的发现了一件事,从他离开到现在的二十年里,那些最火爆电影的主题竟然没有变过。 对未知的恐惧。 对宇宙的恐惧。 阿兹尔刚刚看完一部电影,这部电影的剧情大体是这样的: 一颗陨石坠落恕瑞玛,其中所蕴含的物质元素是恕瑞玛从未有过的,靠着这种物质,恕瑞玛进入了新一轮的工业革命,科技水平在一百年内就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他们怀着不断探求的进取精神迈入宇宙,甚至在很多荒芜星球上开拓了新的恕瑞玛领土,恕瑞玛貌似步入了新的辉煌。 那之后,当男主角带领开拓团开启新的征程时,他们突然发现了一处满是蕴含那种先进物质的地方,所有人欣喜若狂,而这时身为女主的科学家却发现这种先进物质只是一种宇宙生物的分泌液固态化后的结果,它们将这种物质排出体外飘向全宇宙,得到这种物质的文明都会快速发展,而等他们发展到一定程度,就是那些生物们大快朵颐的时间了。 先进物质对于恕瑞玛的人民来说是推动文明向前的第一助力,可是对于那只宇宙生物却只是一种信息素,它们靠着这种信息素所散发的信号在宇宙中捕猎。 故事的最后,整个近万人的开拓团,以全部人的性命为代价,终于和那只怪物同归于尽,而男主和女主也在爆炸中相拥深吻,直至死亡。 他们舍生取义拯救了恕瑞玛,但是电影的最后,成群的宇宙生物袭击了恕瑞玛,它们开饭了,恕瑞玛文明在绝望的尖叫声中迎来了结局,如同其他变为尸骸的文明一样。 阿兹尔看完了电影只觉得头疼,他连着一个星期都在看类似的故事,不止是电影,现在恕瑞玛的文艺界都在流传一种文明哀伤文化,他们创造的各种各样的文娱产品,只要是和宇宙沾边的,最后的结局,总是恕瑞玛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毁灭。 宫殿阳台很开阔,虽然这里建在山顶上,但阿兹尔还是能透过云层看到地表上的点点灯光,而上面的天空确实漆黑一片,像是无底深渊。 璀璨的星空不在头顶,而是在脚底,他仿佛身处一个颠倒的世界,上面只有无尽的绝望。 “唉……” 黑暗中只剩下阿兹尔的一声叹息随风飘散。 又过了几天,皇子殿下回到恕瑞玛的消息终于传遍了整个恕瑞玛,人们先是以为又是哪个闲的没事干的家伙在散播谣言,后来皇室的亲口承认,以及阿兹尔的露面才证实了这一消息的确切性。 恕瑞玛的人民非常高兴,因为皇后为皇子的归来开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会,遍及恕瑞玛的每个角落,恕瑞玛人民放了一周的带薪假。 庆典召开的那天,内瑟斯忙前忙后,一整天都在围着阿兹尔转,他在媒体面前表现的对阿兹尔毕恭毕敬,那些平常不露面的高层官员们也对他言听计从,还有那个在传言中已经被夺权的皇后,也罕见的在媒体面前表示了对自己儿子的尊敬。 这一切都在对外界释放一个信号。 恕瑞玛的子民们,你们的皇帝回来了。 在这场欢庆典礼上,阿兹尔也终于见到了目前把持着最高权力的阿西塔亚,内瑟斯的儿子。 阿兹尔对他是有印象的,二十年前他还没有进入中央管理层,而内瑟斯也绝不会对他的仕途做任何明里暗里的帮助。 阿西塔亚是一个瘦高的阴郁男子,没有记错的话,他差不多到了八十岁的年纪,但是看上去却是刚刚步入中年的样子。 阿西塔亚只是在喧闹的人群中,并没有急着与这位回来的皇子套近乎。 当阿兹尔的目光扫向他时,阿西塔亚只是恭敬的鞠了一躬,然后又赶紧的退了出去。 他不能上前,因为那个时候皇后维希娜正拉着阿兹尔,给他挨个介绍漂亮美丽的贵族女孩们。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全恕瑞玛都在放假,只有阿西塔亚不放假。 如果没有人工作,那整个恕瑞玛的各部门和机制就相当于瘫痪差不多了,阿西塔亚当然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终于为期一周的庆典结束了,当所有人都因为时间太快而怅然若失时,我们的这位皇子殿下把自己关在屋里躺了一整天。 他因为笑的太久,抽筋的嘴角都快回不来了。 又过了一些日子,当恕瑞玛人民已经接受了皇子归来的这一事实,阿兹尔也终于可以不用去参加各种应酬,有了自己的时间。 他第一个要去的就是皇家科学院。 020、科学院之行 皇子到访皇家科学院,这是一件怎么也隐藏不了的事。 他明明没有告诉任何人,可是当他到达的时候,科学院的领导已经带着半数的科研人员等待在门口了。 其实关于这一点阿兹尔也不奇怪,前世作为皇帝的他已经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作为一个上位者,在面对下面的人的时候,其实面对的是一张网络,他们信息是互通的。 即使不是一个政治阵营中的人,在接受领导检查这一关上,他们还是站在同一队伍里的。 阿兹尔到达科学院的时候,果然发现,从大门口的砖缝到科学院建筑内部的地板砖,都被擦了个遍,亮闪闪的,估计那些他不会去的地方,也被科学院的领导勒令让人打扫了好多遍。 这些他并不在乎,表面功夫谁都会做,阿兹尔只关心恕瑞玛的科技水平,在他离开的二十年里有没有什么增长。 “前几天我翻阅科学院的资料时,看到过有人曾提出要在恕瑞玛的地表种植大量的树林?” 阿兹尔只是想要视察一下科学院中的许多项目,可是自从他进门开始,就有几乎近百人簇拥着他,而且几乎自己每走一步路,前方都会出现一个闪光灯。 不知道是哪个老鬼请来了记者! 他在心里暗骂,但是又不好在面上表现出来,如果让人知道皇子殿下一回来就不近人情,那他风评变差,继位的第一步就会受到阻碍。 花白头发的院长走在阿兹尔身旁,满脸赔笑:“是曾经有过,但是我们这里的的确不适合和那样的植被生长,我们就给否决了,恕瑞玛文明本身就是从沙漠中诞生的,没必要改变成其他的样子。” 阿兹尔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交通方面呢?” “十年前,我们已经在内瑟斯大学士的提议下,建成了遍布整个恕瑞玛的交通网,从空中网络、沙漠铁轨,还有贯穿全球的地下隧道,也在挖掘中。” “我回来的时候被我们的核武锁定了,而且那个数量几乎是我临走前的百倍,看样子这些年我们的军事实力发展的不错。” “呃……这……殿下被核武锁定那件事其实是军方的人自作主张,和大学士是没有关系的。”院长有些冒冷汗的说。 阿兹尔表示自己是在开玩笑,但他也能通过科学院院长话里话外的意思听出来,这位德高望重的老科学家是内瑟斯一方的人。 他时不时就会替内瑟斯美言几句,而随同他一起来的,也都是差不多头发花白了的老人家,这些人大多数都能登上过恕瑞玛最高科技杂志的封面,或多或少的对恕瑞玛做出过贡献,阿兹尔当然很敬重他们。 而在阿兹尔游览整个科学院的过程中,他也遇到过那些不那么老态龙钟,相比起来很年轻的科学家们,他们大多数都在沉浸在自己的研究当中,即使是阿兹尔已经靠了很近,如果不是那些陪同者们,这些年轻一些的科学家们根本看都不会看阿兹尔一眼。 “殿……殿下!见到您是我的荣幸!”那位年轻的科学家赶紧起身敬礼。 阿兹尔和善的示意他不要那么紧张,然后看向他做实验的桌子。 整个房间被紫外线照射,白色的实验桌上也反射着淡紫色的暗光,上面只有一个轨道状的简单装置,暗银色的铁块在轨道上安详的躺着。 旁边的院长见到阿兹尔对这个装置来了兴趣,忽然变了脸色,急忙上前对阿兹尔说:“殿下,长期照射紫外线会对人体产生危害,您的身体可不能出任何事,您看我们是不是先去视察一下其他的项目?” “您这是在做什么?”阿兹尔挥了挥手,问那个年轻的科研人员。 虽说年轻,但也是到了可以做阿兹尔爷爷的年纪,只是与院长他们这一群明显老上很多的人对比起来显得年轻。 “我这是,这个是反重力实验!”年轻科学家有些紧张的说。 “反重力实验?”阿兹尔问。 “是的,我这就给您演示一下。”年轻科学家不顾院长徒然变冷的脸色,启动了装置。 随着一阵类似引擎的声音响起,阿兹尔看到银块在轨道上浮了起来,最后定在空中。 阿兹尔笑望向他:“您打算用这个项目来做什么?” “是……” “殿下,那边还有许多其他的项目没有去看,您的时间很宝贵,我看我们还是……” 院长直接打断了那位年轻科学家的话,甚至抽身挡在了两人中间,他的动作甚至是想要强行拉着阿兹尔离开。 但是下一秒院长全身的汗毛耸立,对面的阿兹尔仅仅只是投过了一个淡淡的眼神,这位老院长就吓得俯下身子退到一旁,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其实不只是他,阿兹尔注意到,自从进入这间实验室后,一开始跟随他陪同视察的那些老科学家们都表现的很不自然,他们好像在害怕什么。 “您可以继续说了。” 阿兹尔的语气还是很和善,但是每个人都能听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另一方面他们更震惊的,这位还未举行成年礼的皇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可怕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竟然能把一群活了快两百年的老鬼给镇住。 “这是为了太空时代准备的!”年轻科学家看了一眼旁边的老院长,说。 “太空时代?”阿兹尔疑惑。 “是,我们认为,随着文明的发展,恕瑞玛必将会步入宇宙,而不仅仅是龟缩在母星上!即使……” “即使什么?”阿兹尔问。 那位年轻的科学家此时直视着阿兹尔的眼睛,阿兹尔也能在他颤抖的瞳孔中看出一种情绪,那是害怕,但这种情绪并不是对自己的。 “即使在宇宙中……迎接我们的会是毁灭……” 阿兹尔对他的想法很赞同,这也是他回恕瑞玛的目的,他也不想自己的文明龟缩在一个小角落的荒芜星球上,但是他回来的这些日子,却能明显感觉到整个恕瑞玛对于宇宙的畏惧。 原因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二十年前的那场灾难,那场上级文明战争带来的毁灭,像一根尖刺,毫不留情的插进了尚在成长中的恕瑞玛文明的心中,成为了这个时代不可磨灭的阴影。 阿兹尔回到宫殿后,一直很奇怪今天科学院院长那一行人的反常表现。 而在晚上用餐时,皇后维希娜又正巧跟他提起了这件事。 “你知不知道在你走后,那两派人都打起来了?”维希娜说。 “什么?”阿兹尔惊疑,“两派人?哪两派人?” “老的和小的。”维希娜说,“保守的和激进的。” “怎么说?” “前些日子给你开的欢迎会,你在民众的眼里看到了什么?”维希娜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 两人现在都停下了用餐,好像在讨论十分重大的问题,即使桌上现在全是美味佳肴,也不能吸引他们的目光。 “不用上班,大家都很开心。”阿兹尔说。 “还有呢?”维希娜笑了一下,接着问。 “还有……恐惧,人民在看我的时候,我在他们眼里看到了恐惧。”阿兹尔仔细回想了一下。 “那不是对你的。” “当然,我很帅。” “恕瑞玛现在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阿兹尔,我们在害怕宇宙。”维希娜现在并不像一个母亲,她在以皇后的身份和阿兹尔对话。 “科学院里有两派人,一派归属内瑟斯,他们比较保守,并不敢参与一切关于宇宙航行的计划,你离开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在太空事业上都没有取得进步。” “直到阿西塔亚上任,也就是内瑟斯的儿子,他提拔了很多年轻且优秀的科学家,他们也在害怕宇宙,但是,却执拗的想要在有生之年看到恕瑞玛迈入太空。” 021、开明的内瑟斯 “可他们不是父子吗?”阿兹尔感到奇怪。 “是父子,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政敌。”维希娜说。 “所以你就放心的把权利平摊到他们手中?” 阿兹尔回来的这些日子,当然也听说过那些所谓的夺权流言,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可不相信,能够坐到一个星球皇后这个位置的人会对政治一窍不通。 当然,如果她自己不想管就另当别论了。 阿兹尔也脑补了一出,儿子选择追随父亲的脚步进入仕途,可是父亲为了磨砺他百般刁难,最后适得其反,导致两人成为政敌的狗血剧情。 比如那些经典的台词: ——子:父亲,我一定会向你证明自己! ——父: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超越我。 …… 这俩人,总不能这么无聊吧? 阿兹尔嘴角抽搐,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希望自己继位以后,可别在朝堂上碰到一出家庭伦理剧。 “我并没有平摊给谁,他们能够坐到今天的位置全凭自己,所以两人的追随者也十分忠诚。”维希娜说。 “看得出来是挺忠诚的,要不然也不会打起来,哪边赢了?” “早中晚都打了,三局两胜,内瑟斯那号的人赢了。” “这群老家伙们这么能干吗?”阿兹尔稍有些吃惊。 “早上的时候打群架他们输了,然后中午和晚上就趁着对面午睡和吃晚饭分开的时机,挨个围殴了一遍。” “原来如此,还会玩战术?” 维希娜叹了口气:“与其说是政敌,倒不如说是两种理念不同,归根结底,他们都是想让恕瑞玛更好,他们都以为自己的理念能让恕瑞玛更好。” “但共同点是,无论老的小的,保守派还是激进派,他们对于宇宙时代都是持悲观态度的,区别在于,恕瑞玛应该在什么地方灭亡,广阔的宇宙?还是缩在母星?” 阿兹尔稍微思量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本质,阿西塔亚一派如果真的单纯对恕瑞玛的未来有信心,那最直观的表现,在当今社会的某一部分文化作品里,也会有表现积极向上的主题存在。 遗憾的是,并没有。 “差不多就是这样,其实在你回来之前,恕瑞玛的局面就已经是个僵局了,好像发展来发展去,等待我们的就只有灭亡。”维希娜轻笑了一声,笑声中明显蕴含嘲讽,但更多的是无奈。 她又开始享用晚餐了,这个话题对维希娜来说还是挺沉重的。 阿兹尔看着她,突然问:“那您的想法呢?” 维希娜说:“你认为我作为恕瑞玛的皇后,会希望看着她灭亡吗?阿兹尔,如果你有能力带领恕瑞玛打破这个困难,我会很高兴看着你坐上王位,如果你的能力有欠缺,就和我一样放下那些责任,享受生活。” “妈妈,你知道我放不下的。”阿兹尔皱眉说。 “那你有考虑过你的终身大事吗?” “什么终身大事?”阿兹尔对维希娜突然转变的话题顿感不妙,但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 维希娜不依不饶:“你对那些贵族的小姐怎么看?我不太喜欢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那个屁股大的,也许一次能生两个。” “妈妈,您作为皇后,怎么能说出这么粗鄙的话!”阿兹尔急的面红耳赤,“你的教习都到哪去了?!” “教习是表现给别人看的,一直那样端着多累啊?”维希娜无所谓的摊手,“告诉我你看上哪个了,还是说你想全都要?这也不是难事。” “全都要……呃,晚安,我吃饱了。” 阿兹尔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心说,我已经下过决心不要再像前世一样不节制了。 “做个好梦,梦见哪个姑娘了也可以跟我说一声。”维希娜在他身后笑着招手。 “就算有梦也是关于恕瑞玛的,这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事!”阿兹尔特别笃定的说。 “你这话可不能让我欣慰,我最重要的事是能看到我儿子可以成一个稳定的家,然后舒舒心心的过一辈子。” 阿兹尔走得快,并没有听到维希娜说的这句话。 大厅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宽大的桌子放在中央,几缕烛火在黑暗中飘摇,给这里带来微弱的暖光,维希娜呵退了佣人,这里只有刀叉用具与餐盘的清晰脆响。 她已经享受这样的孤独很多年了。 阿兹尔回到房间并没有睡着他在黑暗里躺了一夜,一夜无眠。 令他感到困惑的,为什么自己回来都快两个月了,从来没有人问过他到底在神河带回了什么知识。 现在的恕瑞玛,对未知文明的畏惧,都已经到了不敢轻易去触碰他们知识的地步。 即使这知识很可能对自身有帮助。 第二天一早,阿兹尔就去找了内瑟斯,在母亲的讲述中,这位大学士应该是那种起早贪黑、呕心沥血为恕瑞玛和人民谋福利发展的官员,但是阿兹尔赶到内瑟斯家里时,却发现他在呼呼大睡。 仆人本想叫醒他,可是却被阿兹尔阻止了。 阿兹尔在内瑟斯的书房等待,这里是他平常办公的地方,桌上摆了一张全家福,那时候内瑟斯还年轻,阿西塔亚的母亲还在,他也还是个小屁孩。 拍这张照片时,阿西塔亚不知犯了什么事,内瑟斯掐着他的脸,而阿西塔亚不服输的掐了回去,两人都疼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而那位样貌并不是多么出众的妇人捂着嘴笑望他们,眼中满是幸福。 “看起来他们一早关系就不太好啊……” 阿兹尔摇摇头。 直到日上三竿,太阳打屁股了,内瑟斯才从被窝里爬出来。 他本来正迷迷糊糊的打着哈欠,仆人冷不丁的说皇子来了,正在书房等他,可怜的大学士衣服都没穿好就从床上蹦起来,磕到了头。 多年以后仆人再回想起来,他对自己的儿孙说:“大学士当时的动作简直比恕瑞玛最矫捷的运动员都要快!” 书房里阿兹尔见到了衣衫不整的内瑟斯,他面色古怪的劝说:“您其实可以穿好衣服再来的……没想到您这么大年纪还喜欢裸睡……” 内瑟斯慌慌张张又跑了回去,不多时,阿兹尔瞧见他气喘吁吁的又跑了回来,这次衣服终于穿好了。 阿兹尔表明了来意,他想让内瑟斯去带他看看自己成年礼要对付的大蛇,这是皇后的授意。 维希娜还是想让阿兹尔放弃。 内瑟斯对皇后的想法也表示了赞同,他认为所谓的挑战野兽才能获得皇位的继承权完全是旧时代的糟粕,理应被废除,而现在社会上的一些民众们也都怀着同样的想法。 阿兹尔没想到这位最重视规矩的大学士竟然会在这件事上如此开明,不过他并没有完全表明自己的想法,只是态度很模糊的让内瑟斯先带自己去看看。 022、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准备好了 圈养大蛇的地方是一处大峡谷,皇室专用的飞行器还没有到达,阿兹尔就能听到一阵足以穿透胸腔的巨大咆哮声。 他们在峡谷的外围停了下来,山谷内偶尔会传来振动,以及某些坚硬的东西摩擦地面岩层的声音。 一些科学院的生物学家们在获得允许后驻扎在这里,山顶上醒目的白色建筑是他们的营地。 有人在为阿兹尔科普:“这类黑蛇的最长长度可以长到两百米的距离,而且在大体型的蛇类动物中,也罕见的拥有毒液,不过他们的毒液并不是致命的,而是会让受害者致幻,分不清现实,那时候他们无力反抗,就会成为黑蛇的食物了。” “长这么大,他们吃什么?”阿兹尔脸上露出好奇之色。 “什么都吃,它们的胃袋很奇怪,由食道连接成千上万个小型食袋,每一个仅有能装满一个人的容量,而且消化功能也不同,有的负责生物体。有的负责无机类。” 生物学家突然一脸骄傲的说,“这些年我们还对一些黑蛇做了改造,它们的体型更加庞大了,而且在某些基因上也出现了突变,有的会存在生出爪子的迹象。” “好吧……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的成年礼跟这些黑蛇有关啊?”阿兹尔觉得,也许现在自己的表情可以用神奇来形容。 他走到峡谷边缘往下探了探头,深不见底的黑暗里隐约能看到一截粗壮的尾巴,黑色的鳞片摩擦过石壁,旋即消失不见。 阿兹尔估量着,仅仅只是那一小节尾巴,就已经比恕瑞玛最高的石柱要大了。 “这……” 生物学家一脸惶恐,“殿下,请恕罪!我们这只是……只是……” “学者总会对自己的项目抱有极大的期待,在可能成功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忍住不去实现的。” 阿兹尔回想起自己的经历,笑着说,“我理解。” 生物学家几乎都要跪地拜服,内瑟斯全程都没有阻止,他以为只要殿下能亲眼见到这些怪物就可以放弃,毕竟凡人的血肉之躯怎么可能对抗这种怪物?就是以前的那些皇族,也没有面对过被改造成这种变态的黑蛇。 就算有,经过那么多年的发展,由最初体现实力的成年礼,也变成了只是一个仪式性质的表演性节目。 有没有其实只是大家能不能过把眼瘾的区别。 但是阿兹尔只是给了一个内瑟斯很模糊的回答就回去了,并没有明确自己到底是不是放弃了。 离开峡谷的阿兹尔去了一趟公众墓园,他这一世的父亲就葬在了这里。 二十年前,阿兹尔的父亲拼死换来了情报,让神河的军队战胜了叛军,才结束了那场天灾,神河的军队离开后,弥留之际的皇帝嘱托一定要在他死后把他葬在这里,不入皇陵,他想跟他的人民在一起。 沙漠中常开一种金黄色的花,它们汲取沙砾中微不足道的养分也能生存,并且在风暴中屹立不倒。 这也是恕瑞玛最漂亮的花,经常会有人采摘后将它种在墓前,以示对前人的敬意。 阿兹尔也同样,他将金黄色的沙漠之花插在墓碑前,这种花朵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就算是扎根在岩石里,也会拼尽全力的去寻找可以让自己继续生存的养分,继续向深处扎根。 “您当年是不是也没想过恕瑞玛会变成今天的样子?这不是您希望看到的吧?” 阿兹尔低头看着墓碑,说。 “殿下?” 正当阿兹尔缅怀时,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是一个阿兹尔从未见过的老人,而对方的眼神却像是见到了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您是?” 眼看着老人走来,阿兹尔出声问。 “哦,请原谅我的失礼。” 老人反应过来,抬起一只手放在胸前,那是曾经专门护卫皇室的内卫队的礼节,而阿兹尔也注意到,老人另一只手其实是一只不能动的假肢。 “原皇家护卫队,纳齐卡,参见殿下。” 他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身形都已经昭示这位老人不再年轻,可他依然挺起胸膛,那个标准的礼节曾是他荣耀身份的象征。 “您也是来祭奠亲人的吗?”阿兹尔问。 “是的,顺便我也是来看看陛下的。”纳齐卡看了看墓碑,“我的妻子和孩子们都在那场天灾中失去了生命,如果不是陛下,我这条老命也早就丢掉了。” “那……您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吗?” 阿兹尔有些担忧的看向他的假肢,如果真是这样,他很难想象一个老人家这二十年是如何生活的。 “请不用担心殿下,皇室一直在照顾我们这样的老兵,我在疗养院里被照顾的很好。”纳齐卡看出了他的忧虑,解释说。 “多年前,我还没有退役,我曾有幸在您身边待过,可即使离开了二十年,我还是能认出您,您给我的印象太深了。”纳齐卡说。 “什么印象?” “那是在那场战争后,神河人问我们想要什么样的补偿,所有人都不敢去涉及面对上层文明一切,包括他们的援助,可是当年殿下还只是一个幼童,竟然会提出独自去神河留学的要求。” 纳齐卡眼睛眯起来,像是陷入了回忆,“您跟其他孩子离家就哭闹的孩子真的不同,眼神太坚定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您当年到底在想什么?” 阿兹尔环顾了一圈,这里整齐排列的墓碑都是在当年的天灾中不幸死去的:“我在想……为什么我们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我们在面对上级文明时会无能为力……我们可不可以,不让那样的事再次发生?” “您跟我的猜测一模一样,希望在我有生之年可以亲眼见到您带领恕瑞玛崛起。”纳齐卡说。 “崛起?您觉得我们应该崛起吗?”阿兹尔问。 “为什么不?”老兵反问。 “现在恕瑞玛的主流思想上,人人都在排斥探索宇宙,就算分成了不同的派系,他们所秉持的观念也是悲观的……” “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投降。” 阿兹尔还没有说完,老兵就直接打断了他,像是听不下去一样。 “投降?”阿兹尔感到疑惑。 纳齐卡低了一下头:“请原谅,我并没有学过多么高深的知识,学历也不高,也许用词不达意,但是我觉得,上级文明和宇宙这些事,还没有开始就不敢去面对,弄的现在人心惶惶,跟还没上战场就投降差不多。” 阿兹尔又问:“难道您不害怕宇宙吗?不害怕有一天,突然有些了不得的怪物出现在我们面前?” “怕……我也怕……可我不想再怕了,就像殿下说的,难道我们的子孙后代也要继续怕下去吗?” 阿兹尔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么多年,您在神河的生活怎么样?” 良久的沉默后,纳齐卡突然开口问。 阿兹尔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我很好。” “也许已经晚了,但是我还是想说,” 老人目光柔和的看着阿兹尔,这一刻他不像在面对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室,只是在关怀一个离家多年的晚辈: “殿下,欢迎回家。” 阿兹尔报之以笑:“谢谢。” 纳齐卡离开时,他的背影突然让阿兹尔想到了甲古,那个固执的老头子寿命要远比恕瑞玛人长的多,可他和现在这个佝偻又矮小的纳齐卡一样,都被时代淘汰了。 纳齐卡并没有说谎,他在皇家疗养院的生活很好,年轻人们尽力的去照顾这些在那场天灾中失去一切的老人。 在与阿兹尔偶遇的几个月后,他被人发现停止了呼吸,纳齐卡是在睡梦中离开的,他死得很安详。 阿兹尔将从神河带回来的飞船交给阿西塔亚,因为阿西塔亚那一派人不管怎么说,还是想要去探索宇宙,而拥有神河技术的飞船说不定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可是当阿西塔亚看到那艘美观的神河飞船时,却直接表示了拒绝。 “为什么?”阿兹尔搞不懂了。 “因为这样先进的技术,我们还没有力量可以掌握它,一个初步的浮空实验就让我们的科学家们费劲了心思,如果突然交给他们一艘可以以超光速航行宇宙的飞船,他们会疯掉的。” 阿西塔亚躬身恭敬的说。 当他起身时,阿兹尔能明显的在前者的眼中看到和别人一样的恐惧,也许更甚。 中年一代的人应该是一个文明现阶段的支柱的,可是阿西塔亚他们这些却是悲哀的,他们在最雄心壮志的年纪遇到了超出认知的阻碍,上级文明的出现如同一只庞然巨兽,不经意间就碾碎了他们心中初步建立的城堡,然后再也不能重筑。 纳齐卡这样的老人经历过的时代虽然落后,却是非常平稳的度过了属于他们的年代,然后将一身的重担交付后人,老人们是过往的结晶,是历史的记录者,可是纳齐卡那一代人的经验是无法帮助阿西塔亚他们的。 他们只能踽踽独行。 阿兹尔想要步行回去,可是他心中的郁结却怎样也得不到消解,恕瑞玛的河流都流淌着黄沙的颜色,甚至更加凝重浑浊,一群孩童在退却潮水的沙滩上嬉笑玩闹。 他真的羡慕他们还无忧无虑的年纪。 阿兹尔想起了在祖安时,暮光说的那句话: “年轻一辈总是一个文明的希望。” 但是这群孩子们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呢? 二十年里,恕瑞玛所有传播思想的文化作品表达的都是对宇宙的恐惧,这些孩子们即使是在一个和平的年代长大,没有经历过那场让恕瑞玛失去一半人口的天灾,他们的潜意识里也都被刻下了恐惧的烙印,等他们长大的时候,是不是依然不敢去面对那片星空? 那恕瑞玛不就没有未来了吗? 这才是阿兹尔所担心的。 总不能寄希望于在下一个时代可以诞生一个敢于逆流直上的理想主义者,因为理想主义者最终也会被时代击败,如果说把什么都寄托在下一个时代,那他活在这个时代的意义是什么? 阿兹尔感觉到,这是一个逐渐下沉的世界,然而当他转头,看到了那些仅有几岁的孩子们拿着玩具奔跑,脸上除了天真的笑容没有其他,即使在沙地上每迈一步都会深陷其中,也依然会抬起脚,继续的向前追逐,不想停下。 可是大人们失去了这样的勇气。 “恕瑞玛的孩子们,不应将上一个时代的悲哀继承下去,你们每一个人,都该是乘风直上的雄鹰才对。” 阿兹尔望向苍穹,与日光对视。 他想,恕瑞玛需要一些人,这些人要不顾一切的去为这颗星球拼出未来,让泪水与热血混撒,浇灌出最茁壮的沙漠之花,即使死去,魂魄也要化作星星,在冰冷黑暗的宇宙里为恕瑞玛指引前进的方向。 恕瑞玛的人民需要踏碎黑暗的勇气。 纵使千山挡,亦要翻山越岭。 而自己只是其中之一。 “飞升者,应该带领凡人走向昌盛!” 这是他与未来的约定。 晚上,阿兹尔再次跟维希娜提起了自己要完成成年礼的事,维希娜觉得很荒唐,她以为阿兹尔在见过那些可以让地动山摇的怪物后会知难而退,但是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头用最坚硬的岩石雕刻出的倔驴。 “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一个仪式性质的成年礼呢?”维希娜忍住想骂他的冲动。 阿兹尔目光认真的回答:“因为恕瑞玛的人民渴望看到一种,可以让自己不再害怕宇宙的力量,而我将让他们看到!” 维希娜愣住了,多年来她头一次觉得,也许自己不应再用看孩子一样的眼光继续看待他:“看来,你已经准备好做一位皇帝了,陛下。” 阿兹尔说:“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准备好了。” 023、阿西塔亚 维希娜最后还是同意了阿兹尔的想法,并且将这件事通报给了黑蛇峡谷的看守人员,在年底之前,峡谷将不再对外开放,那些生物学家们虽然不乐意,但也不得不搬离驻地。 另一方面,还有一个老顽固觉得所谓的成年礼不要也罢:“殿下,那天我们去峡谷您也看到了,有些黑蛇的躯体被培养成了前所未有的长度。” 阿兹尔让他不要担心,他说:“大学士,我有跟你说过我在神河主攻的专业是基因工程吗?” 内瑟斯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说过。” 阿兹尔说:“这种最基础的基因改造是我刚入学时的入门课程,你知道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屁孩,连你的胸口都不到,可就算那样,我打过交道的突变性巨兽也比那些黑蛇大得多。” 阿兹尔正写着什么,就连博学如内瑟斯也看不懂他纸上那些符号和公式,而在那一摞快要堆到房顶的文件旁边,放着一个对比起来就显的很薄的蓝色文件夹。 上面写着—— 《飞升者工程初步建设企划》 副标题—— 【太阳圆盘项目】 内瑟斯看不懂,而以他现在老朽的大脑,看到那些能压死人的资料堆也感到头疼,他问过阿兹尔为什么不用计算机记录和演算这些东西,阿兹尔说现在的计算机算力不够,他只能心算了。 内瑟斯瞪眼看着自己皇子,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他半天后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 “但是研究它们,和与那些怪物对打完全是两回事!” “不是对打,你不是也知道吗?那就是个表演性节目而已,做做假也好啊,所以你不用担心。”阿兹尔正专心在资料演算上,所以随口敷衍他,希望能够把他打发走。 但阿兹尔显然是低估了这老头的顽固程度,内瑟斯显然是做好了做一整天苍蝇的准备,或许更长,演算资料需要耗费阿兹尔大量时间,所以他连吃饭都是在书房内吃的,可是这期间内瑟斯的口水就没停过。 无论阿兹尔怎么说,他就一定要他放弃和那条大蛇生死决斗的想法,因为太危险了!如果不是那身老骨头受不了,估计他都要在地上打滚了。 期间阿兹尔忍不住想要给他看看自己飞升者身躯,可是当他随口说了一句要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时,内瑟斯却自己退走了,但好像还是没有放弃自己的意见。 结果搞的阿兹尔一头雾水:“这老头是害怕上电视?还是嫌弃我?” 召开新闻发布会的事,是阿兹尔在不久之前决定的,他要在成年礼之前给整个恕瑞玛来票大的,确保整颗星球的目光在这段时间内是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的。 不过既然身为最高大臣的内瑟斯不愿意陪自己上电视,那他就只好请另一位了,阿西塔亚虽然与内瑟斯政见不和,但是阿兹尔并不忌讳,这两人归根结底只是想让恕瑞玛变得更好,那自己就没有必要担心夺权这种事。 他的最终目的是要让飞升者项目,能够在恕瑞玛安全落地,并且生根发芽。 其他的任何事都可以往后稍放一放。 “殿下召开新闻发布会是要公布什么重要的事吗?” 阿西塔亚和内瑟斯虽然是父子,但是他们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后者像个啰哩巴嗦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可以斤斤计较的老头,而阿西塔亚的话很少,除了他本人阴郁的气质外,他看人的眼神,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一头野狼。 阿兹尔被阿西塔亚直勾勾的盯着,他知道这个人是从政坛低层摸爬滚打上来的,但是看上去却不像那种事故圆滑的人。 “到时候就知道了。”阿兹尔卖了个关子。 阿西塔亚也不再问。 到了现场后,阿兹尔刚推门进去,就快要被不停的闪光灯闪的睁不开眼睛,这些记者都想在这位突然回归的皇子身上争到头条。 年幼的皇子孤身去往别的世界留学,阔别二十年后归来,并且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在这个条件背景下,阿兹尔就算是说他今天吃了几顿饭那也是几十亿人关注的事情。 所以即使是没有收到邀请函的新闻机构也派遣了记者来,坑蒙拐骗偷抢卖,为了能够进来这场新闻发布会,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阿兹尔进门的第一眼就被堵的水泄不通的厅室吓了一跳。 阿兹尔说的第一件事,就是他要举行成年礼的事,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多么大的轰动,而且大家对于皇室的风俗习惯一般了解的也差不多,很多人也都认为这只是走个过场的礼节。 不过即使这样,阿兹尔还是被问了快要一个小时。 眼看时间的确不够了,他就直接宣布了第二件,也是他本来的重点: “我在神河二十年并不是没有什么收获,我们曾经在接收神河的信息时曾经看到过他们的超级战士项目,那是目前宇宙中最强大的单体作战单位。” 阿兹尔话一顿,他背后的巨大显示屏突然显示出几个大字——飞升者工程。 “飞升者工程,就是我根据他们的超级战士得来的灵感,开发的完全适合恕瑞玛的“超级战士”项目。” 空气刹那间的一凝,所有人都在这时定格在原处,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这本该是最爆炸性的新闻,可是记者们却不再像是刚才那么热情,仅有寥寥的几个人站起来提问,闪光灯的频率也降低了不少。 如阿兹尔所预料的一样,他们都在本能的排斥上级文明的一切,想必有些记者都在后悔来这里了。 “我知道你们的态度是悲观的,那我在这里就开门见山的问一句,在座的有哪一个,心里是真的愿意看着我们的文明灭亡?” 阿兹尔如刀一般的目光扫过全场,他又加重了语气,“有吗?” 没人敢和他对视,这个时候记者们好像都默契的低下了头,就连刚才提问最积极的记者也放下了记录本,闪光灯也停下了,没人再拍照。 阿兹尔继续说,每落下一个字,就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大鼓的鼓面上。 “我们甚至都没有迈出过恕瑞玛一步,就在思想上败给了自己,宇宙那么大,很多东西我们连见都没见过,就妄下定论,认为所有的未知都会招致毁灭,就跟上了战场还没开打就投降一样,这是十分可笑,甚至丢脸的!” 皇子毫不客气的语气就像是在骂人,其实按照他的地位,就算真的无理取闹的大骂一顿也没人敢说什么,可是今天在场的人们却发现,这位多年不见的皇子虽然看起来还尚有些稚气,但是身上的气质竟隐隐有种蛰伏的雄狮的感觉。 自从阿西塔亚来到发布会现场后,他就一直坐在角落里,也一直在关注着自家的这位皇子。 二十年前,阿西塔亚见过阿兹尔的,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地方的小官员,如大多数人所想的那样,内瑟斯并没有给他任和帮助,甚至都不许他对别人说是自己的儿子。 当年的阿西塔亚因为地位地下,只能远远的看着自家的皇子,但是那个小孩子却令他非常吃惊,他在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的时候独自面对高高在上,堪称天神的神河人。 作为天灾的亲历者,阿西塔亚也是十分惶恐不安,就连看那些神河人一眼都做不到,他十分痛恨那样的自己,也十分羡慕勇敢的阿兹尔,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小孩子就敢在一群神的面前昂首挺胸,不卑不亢。 他一直在等待阿兹尔的归来,他想看一看在神河生活了二十年后,阿兹尔会有什么改变。 很长一段时间,这种想法竟然成了他不断往上爬的动力。 可是等他真的爬到了高处,他却只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他曾在数不清的地方执政,无一例外的,这些地方不管是官员还是民众,富的还是穷的,每个人提起星空时都只有畏缩。 明明夜晚的明星那么璀璨,为什么要害怕呢? 他受不了的,是自己父亲的止步不前,明明早就有技术可以让他们升空去探索宇宙,可是内瑟斯却直接封闭了那些资料技术,让太空事业停滞了很久,在他看来这种行为就是愚蠢。 而最令他受不了的,是自己在想到内瑟斯封闭航天资料技术时,心里竟然有一种庆幸! 因为他也不敢抬头看天。 伴随着这种想法,在等待阿兹尔回来的这些年里,他对最初想要追随的皇子,却产生了怀疑感。 024、打铁铸剑 他还会回来吗? 他肯定会,他可是恕瑞玛的皇子,未来要领导我们的人……可是那是神河啊,领先恕瑞玛好几个时代的地方! 他会变吗? 皇子殿下曾经坚韧的眼神会不会失去? 他敢去面对那些神是不是只是因为年幼无知? 也许真的是这样,我们这种成年人都不敢的事情,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会做到呢? 若他回来,他会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回来?是神河人?还是恕瑞玛人? 二十年足以改变一个凡人的价值观了。 阿兹尔会不会瞧不起生他的恕瑞玛? 因为我们太过落后? 他理应带领我们的! ……可他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 阿西塔亚的心里是复杂的,他一直在等待阿兹尔回来,在他的潜意识一直都在期待当年那个孩子可以领导他们崛起,这是一种莫名的信任,连他自己都讲不清楚。 但是他又害怕阿兹尔在外面变成了陌生人,如果成为了废人,只知享乐不作为,那自己的期望就落空了,恕瑞玛的历史上不是没有这样的皇帝。 他也害怕阿兹尔会变成一个高高在上的神,如果他以神河人的价值观面对恕瑞玛,那他就变成了恕瑞玛最害怕的东西。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带领恕瑞玛? 可是阿兹尔还是回来了,以一种阿西塔亚从未想到过的方式。 阿西塔亚的心底同样排斥上级文明的一切,所以他甚至都没想过阿兹尔会在神河带来什么技术。 但当阿兹尔说出属于恕瑞玛本土的超级战士计划时,他心中沉寂多年的一种渴望感骤然苏醒。 恍惚之间他看到了恕瑞玛再次面对星空的可能性。 阿西塔亚在这时对飞升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在今后一发不可收拾,他多年来的从容沉着将会被一种狂喜打破,而在不久得将来他会明白,这会是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事。 “那殿下……您成功了吗?” 底下的记者中终于有一个人敢颤颤巍巍的举起手。 跟随着这一声提问,其他记者也都缓缓地抬起头,他们的眼中当然还有对未知技术的担忧和畏惧,但是这时其中却有了不同的东西。 渴望。 没有人可以心安理得的看着自己的文明灭亡,没有人希望这种事发生。 阿兹尔非常精准的捕捉到了他们的这种情绪,但是他并没有急于去将之扩大并释放,这并不是他今天的目的,他刚刚已经粗略解释了飞升者的原理,以及对恕瑞玛的帮助。 阿兹尔当然飞升成功了,但是他刚张开嘴,转而一想,却说:“这个项目需要全恕瑞玛人民的帮助。” “什么样的帮助?”有人问。 “志愿者。”阿兹尔说,“意志坚定的志愿者,很有可能会死。” “这些志愿者需要做什么?”又有人问。 “什么都不需要做,在我的理论里,飞升的过程是极其痛苦的,这需要从基因层面就开始改变,甚至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微观到细胞都会剥离。” 阿兹尔的话引起了一阵骚动,这种获得力量的方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不再是电视里那些只要大喊一句变身就可以变成英雄的桥段,所谓的飞升过程听起来更像是自残。 “所以我才说需要恕瑞玛人民的帮助!” 阿兹尔大声打断了他们,“现阶段的飞升理论是在神河搭建起来的,有关恕瑞玛人的基因信息几乎全部是来自我自己的,我需要志愿者,不,是勇士来帮助我完成这项工程。” “现在我在这里呼吁,所有听到我话的人中,都有资格来参加飞升者工程的建设计划,但是这其中可能需要忍受极大的痛苦。” “您打算多久完成这项工程?”有人问。 阿兹尔沉默了一下,他对他们说:“也许一百年……也许一千年……也许一万年。” 底下的记者再也坐不住了,他们几乎都要冲到台上,如果不是侍卫们拼力阻拦,他们会把麦克风怼到阿兹尔脸上的。 飞升过程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现在这样的时间跨度更是让他们无法接受,没有任何一个人预估到现在的状况,所以有太多的问题不是提前想好,而是这些记者们现场生出的。 但是他们的问题大多都是对阿兹尔的质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在回去之前,阿西塔亚问阿兹尔:“殿下,您说的是真的吗?” 阿兹尔笑着说:“我不会欺骗恕瑞玛。” “那能否……让我看看您的飞升者工程?” “会有机会的阿西塔亚,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阿兹尔的目的达到了,在他成年礼之前的这段时间,飞升者的话题一夜之间占据了恕瑞玛的所有社交平台,公共的平台上是不能对皇家提出质疑和侮辱性言论的,但是在那些私人非法平台的黑渠道上,各种想法的人们吵成了一锅粥。 自然是有支持阿兹尔的,这些人也明白自身文明的现状,在害怕未知科技和上层文明的同时,不可能没人不感到屈辱,紧接着这一话题,是否迈入太空时代的话题也被接了起来。 他们几乎没白天没黑夜的蹲守在论坛或者群落中,只要和自己意见相左的家伙发帖或回消息了,就会立马火力全开,这无异于一场世界大战。 负责管理信息网络的部门成员很佩服,皇子殿下一回来就造成了恕瑞玛社交网络的瘫痪。 阿兹尔做的第二件事是将自己获得的原始乌鲁金属带到了科学院,他想尝试看看以恕瑞玛目前的技术能否从中提炼并合成出高纯度的合金。 现在黄金圆盘的损坏还没有修复。 “殿下,跟您比起来,我觉得我们就像是一群原始人,也许我们能够做到的最好的事就是打铁了。” 这是一位在阿西塔亚阵营的年轻科学家,他从事的研究方向就是稀有材料和高强度能源合成方向。 阿兹尔知道内瑟斯阵营的科学家们一定会拒绝接触这类外星金属,而事实也如他所料,所以阿兹尔直接找了另一方。 “为什么这么说?”阿兹尔不解。 “乌鲁金属里面的物质我们完全无法解析,也没办法分解,唯一能对它进行的操作就是加热到太阳的温度后融化……说实话我从来就没见过熔点这么高的金属物质,也从没见过这么硬的。” 他开玩笑说,“用来打铁铸剑倒是很合适。” 阿兹尔听着他的话想了想,竟然笑了:“那就打铁铸剑吧!” 科学家愣了好久:“……啊?” 结束了一天劳累的行程,阿兹尔终于能回到寝宫休息,在神河待的太久,让阿兹尔觉得乌鲁金属不过是一种稀有一点的材料,可是回到恕瑞玛之后他深刻的体会到两个文明的差距。 这里象征最高科技水平的皇家科学院连其内的一个元素都解析不了,阿兹尔只能另想他法。 维希娜从门外进来:“内瑟斯跟我唠叨了好久,他实在害怕你这位皇子会出事。” “你没告诉他你能变成……那个样子的事?”维希娜问。 “暂时还没有。”阿兹尔说。 “也许你告诉他了他就不会烦你了。” “告诉他他会吓死的。”阿兹尔无奈的说。 维希娜还是有些担心:“你真的确定,你变成那个……飞升者,就能毫发无损的打败那些黑蛇吗?” “也许吧。” 阿兹尔笑笑,在他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两把闪着暗金光华的剑刃,窗外的风吹进来,经过它们时,发出了被撕裂的极其细小又尖锐的啸声。 025、星火 等到内瑟斯处理完政务已是日落西山,而再回到家时,却已到了深夜。 “呼……” 这一声长叹中有太多的劳累,虽然有了退休的打算,也尽可能的将自己边缘化,但还是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 沙漠中的昼夜温差极大,所以恕瑞玛人的建筑在维持室温的方面会多下些功夫,尽管如此,凉意还是大大超乎内瑟斯的预料,他没有升起壁炉或开灯,而是在这夜深人静的一刻,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他掐好烟叶后放进烟斗里,竹制的躺椅在他躺下时发出一阵难听的躁响。 他吸了一口,让烟雾过肺后又吐出来,轻微的眩晕感漫上大脑,这让内瑟斯感觉放松了不少。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皇子的突然回归,之后又固执的要搞一场万众瞩目的成年礼,然后又想不到的,阿兹尔直接公布了自己在神河这个上级文明中带回来的项目,这又造成了社交网络的瘫痪,甚至影响到了政府政务意见的传达,社会舆论又一次爆炸,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恐慌感一夜之间弥漫全球,甚至有的地方出现了大规模游行。 内瑟斯不禁想,殿下您回来难道是为了专程搞事的吗? 好在他和阿西塔亚不是吃干饭的,在派人修复更新了社交网络后,中央与各行政区的协力疏通下,各地矛盾才逐渐消下去。 但还是有一些疙瘩存在,本来人民就对这位二十年都不在恕瑞玛的皇子有些陌生,结果阿兹尔这么一搞,又加剧了人民对他的信任危机。 只是内瑟斯搞不懂,明明阿兹尔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为什么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早些时候,科学院里的冲突又爆发了,到了什么程度呢?化学家们自己调配炸药,拿烧杯当手榴弹。 这群老头子打的比帝国特种部队还欢,让内瑟斯感叹,自己当年要是去学理科是不是也会这么老当益壮。 阿兹尔的话在他们当中引起的恐慌是最大的,科学家们整天研究高新材料,可是恕瑞玛的物质能找到的都被他们翻来覆去了几遍,这种时候很容易就会往星球之外的元素组织想象,更别提他们还要整天面对一群对立阵营、整天想要飞上太空的疯子。 阿兹尔的新闻发布会让那群疯子非常兴奋,他们大谈特谈关于宇宙和上级文明的禁忌话题,把自己这边那群,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板的老家伙们心脏病都吓出来了。 .科学院的院长向他抱怨:“大学士,您听到殿下的话了吗?他说他甚至要研究上几万年!那对我们来讲可是几百代人!” “几百代人怎么了?”内瑟斯还在替阿兹尔说话。 “再伟大的事业也有可能失败,如果从一开始的想法就是错误的,那可是要浪费几百代人的心血!”科学院院长说。 “你认为殿下会错?”内瑟斯变了脸色。 但那个一直软弱的院长难得的硬气了一回,他直视内瑟斯说:“我不想看到我们再次变得终日惶惶不安,天灾发生后我们几乎用了十年才平稳下来……我理解殿下的心意,可他还太年轻,急于求成,有些天真……” 还不只是这样,阿兹尔在新闻发布会上说他需要志愿者来帮忙协助飞升者工程,但是并没有说到底是怎么个协助法。 阿西塔亚和阿兹尔用一个月的时间建立起一个球形建筑,建筑内的面积可以容纳超过一千人,但是阿兹尔的标准却规定一次进入不能超过十人。 球形建筑搭建完毕后,阿兹尔就一直在那里等待志愿者的到来。 最开始的两个月,没有任何人去。 或许是人们不相信他,或许是阿兹尔对于飞升者工程的阐述太吓人,又或许是出于对舆论的压力,没有人希望自己会被当成是个傻子。 但终究还是有人来了,两个月后,一个曾经在帝国军队服役的士兵找到了阿兹尔,他恭恭敬敬的请求阿兹尔接纳自己。 再过一段时间,十几个还在上大学的年轻人也来了,他们当中有的只是想来见一次这位神秘的皇子殿下,有的真是凭着一腔热血想要为恕瑞玛做些事情。 到最后,飞升者工程的志愿者们总人数达到了五千,这种数字对于人口几十亿的恕瑞玛来说微不足道,但是阿兹尔很欣慰,因为这五千人中绝大部分是年轻人。 不管他们是不是一腔热血上头就来的“热血青年”,都说明了,在年轻一代中,有一部分人即使也在畏惧接触上级文明,但他们敢于直面那种未知带来的恐惧,盼望恕瑞玛有朝一日可以打破这种绝望,迈向一个新的未来。 而阿兹尔却明白,其实他们的这种恐惧更能说是一种迷茫,年轻一辈对于二十年前的天灾远不如中年一代深刻,他们听着口口相传的记忆,在模糊的画面中长大,虽然同样有着恐惧的情绪所在,但是年轻人的思想是飞扬的。 当天黑下后,他们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激动与畏怯两种情绪的交杂刺激着心跳加快,然后,他们看到了璀璨星空,就会想,如果我们永远都无法去到那里航行,将会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 但是阿兹尔的实验并不顺利,那五千人连半个月都没坚持到,就几乎全部逃回了家,并且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炙热灼烈的温度差点烧干了他们身体中的水分,而他们每天都能想起最不愿去面对的记忆——一些悲伤或其他负面情绪的回忆在幻境中无限扩大,让他们几近崩溃。 这样的结果导致了恕瑞玛人民对自己皇子的质疑达到了空前的程度,甚至有言论说他是被那些上级文明改造后精神控制,回来只是为了研究我们。 如果不是碍于皇室的身份,恐怕谩骂声都要漫天飞了。 如此一来,没有人再对阿兹尔抱有希望。 这是内瑟斯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因为成年礼后,阿兹尔就要继承皇位,正式领导恕瑞玛的一切。 而距离成年礼开始,已经快不到两个月了。 现在内瑟斯除了要担心阿兹尔能不能在成年礼上活命,还要担心在他继位后,人民是不是要造反了。 阿兹尔的一切行为都不能被自己所理解,所以白天时他郁气冲冲的找到了他,并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对于您这些日子以来的行为,我无法理解,殿下。” “你在担心吗?”阿兹尔问。 “是。” “大学士,不用担心,我没有疯也没有傻,现在恕瑞玛就像是被冰封住的大河,看似宽广却没有活力,我想让冰面解冻,就先要让河水翻涌。” 内瑟斯却不这么认为:“我并不认为我们是被冰冻的大河,恕瑞玛依然有活力,只是被一些枯草杂枝挡住了视线……殿下这么做,难道不是让这些枯草杂枝更多了吗?本已平息下来的恕瑞玛又乱了……” 阿兹尔笑着反问:“那为什么我不能是一团烧起这些枯草杂枝的火呢?” 内瑟斯摇了摇头:“您只有一个人,烧不掉漫山遍野的纷乱……您还太小了……” “就算是一颗火星也有燃起熊熊大火的机会,内瑟斯,你知不知道也许一点不起眼的火星也有可能会是一颗亘古不息的火种,有一天当我们全部逝去,后世的人们和我们的继承者,那些孩子们只要看到火种不灭,就不会忘记一往无前的勇气,前赴后继,永不停留。” 内瑟斯恍然有一种错觉,阿兹尔的身影好像高大了不少,他明明都没有继位,也刚刚从一个少年步入青年,但内瑟斯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皇者的气息,他是与生俱来的皇帝,比恕瑞玛历史上任何一位领袖都要伟大。 “我们未完成的事还有留下的遗憾可以放心交给他们,代代相传,有朝一日恕瑞玛这个名字会在一代一代的传承者们手中,响彻宇宙的每个角落。” 内瑟斯本是来劝解他的,却被他的话所触动,大学士问出了一个在他心中潜藏了十数年的问题:“……陛下觉得,我们真的可以从当前的困境中破局吗?” “束缚住恕瑞玛的从来不是什么对于上级文明和宇宙的恐惧,而是自身的思想,我们自己被自己所禁锢!” “内瑟斯,来帮我吧,我要点燃一把火,把那些纷乱无用的枯草杂枝全部焚毁,然后开辟一个更加广阔清明的未来!” “这个沉睡的世界必须觉醒,见我所见!” 阿兹尔庄严的声音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 无声的黑暗里,内瑟斯抽着烟,他感觉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梦境,太不真实,那片黄金光芒之中,他看到了被称为飞升者的神迹。 烟抽完了,内瑟斯又掐了一些烟叶,他已经有一百五十岁了,在恕瑞玛人里也是很长寿的,他的手指呈现古铜色,指甲也干干巴巴,手上的皮肤满是褶皱,而他手上的那一杆烟斗却很新,光泽亮丽,被保养得很好,那是曾经阿西塔亚送给他的。 屋里没有开灯,所以内瑟斯点燃的火柴格外明亮,烟叶燃烧起来,寂静的夜里可以听见轻微的噼啪脆响,内瑟斯手上火柴熄灭了,他点燃的烟叶上满是火星,越烧越旺,逐渐明亮,就像即将到来的新时代。 星火燎原。 …… 026、你必将加冕为皇 整个恕瑞玛再次欢庆一片,张灯结彩,全球各地都拉起了横幅,人民们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欢乐,他们又放了一天的带薪假。 今天是恕瑞玛的皇子,阿兹尔成年礼的日子。 在恕瑞玛的一座山巅建有一座恢宏的宫殿,这是内阁大学士内瑟斯为了皇后专门建造的,自从二十年前皇子离乡去往神河留学,恕瑞玛的一切朝政都被皇后托付给了大学士。 在那之后又十年,另一位内阁大臣阿西塔亚升任,被皇后授予了和内瑟斯平等的权利。 此时,恕瑞玛最高领袖皇后维希娜、内阁大学士内瑟斯、内阁总领大臣阿西塔亚,这三位在恕瑞玛拥有最高权利的人,正守在一处房门外。 “阿兹尔,如果你准备好了就出来吧……你不会到现在告诉我你害怕了吧?” 维希娜拍打着门,开玩笑说。 门内并没有回应,维希娜感到奇怪:“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一旁的阿西塔亚上前一步说:“陛下,殿下会不会是紧张了,即使是表演性质的节目,今天这种重大的日子,想必他的压力也不会小,所以请再给他一些时间吧。” 令他没想到的是,维希娜和内瑟斯全都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阿西塔亚低头瞅了瞅自己,今天这身打扮可是他最贵重的一套了,平时都舍不得穿的:“我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维希娜说:“阿兹尔没跟你说过吗?” 阿西塔亚一愣:“说……是指什么?” “也许,”内瑟斯插话说,“今天并不是一场表演性质的节目……” “什么?!!” 阿西塔亚大吃一惊,他的话在其他两人耳朵里有些马后炮,“难道殿下真的要一个人挑战那些百米长的怪蛇?这不行!这太危险了!为什么你们不早点告诉我?这必须被阻止!!!” 维希娜和内瑟斯对视一眼,后者说:“我们阻止过了。” “然后呢?” “不管用。” “……” …… …… “咚咚咚!咚咚咚!” “殿下!您能听到吗?你不会真的要真枪实弹的去和那种怪物战斗吧?殿下!您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殿下!!!您还有飞升者的项目没有完成啊!!您不能出任何事情!!!殿下!!!” 阿兹尔正坐在桌前检查着用乌鲁金属锻造出来的两把剑,门口就突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让他正专注的表情一滞: “真枪实弹?没啊,我就想带两把剑。” 阿兹尔凝视着锋利的剑刃,他拔下一根头发轻轻松手,那根头发在触及剑刃的瞬间就断成两半,然后下落速度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的,掉落在桌面上。 现在的他,即使不变成飞升者的身躯,各项身体素质也远远超乎常人,他的视力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根头发的切口平滑如镜。 阿兹尔对乌鲁剑刃的锋利程度非常满意。 他将剑面转动,剑面上照出一双清澈又如炬般闪烁的双眼,回忆起二十年前的自己,比起那时,这双眼睛中的仇恨和阴郁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曾经那位沙漠皇帝自童年起便带着的坚定。 如今这样纯粹的坚定再次回到了他的眼睛里。 阿兹尔明白,如今的自己不是再要去完成好友的承诺去解放奴隶,而是为了这个世界去继承皇位。 这是两种不同的责任,也是两条不同的道路。 初次重生的阿兹尔,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个时候他被泽拉斯推下高台的那一刻的记忆像是鬼魅一般,长时间在他的脑海里弥散不消。 这让童年的阿兹尔一直抱着一种仇恨,在这种仇恨情绪的感染下,他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去排斥,不愿意接近他们,在他清楚的得知,这个世界并不是原来的符文之地后,阿兹尔的情绪差点崩溃,因为他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他飞升仪式的那一天,那本该是他的荣耀,他的名字将被后世千万人所铭记,而他的飞升也会带领本就强大的恕瑞玛帝国迈向一个新的高度。 但是泽拉斯的背叛让他失去了一切,就是在那一天,那个他解放所有奴隶,亲口承认泽拉斯为自己兄弟的那一天,他却遭到了兄弟的背叛。 已经死去的阿兹尔的灵魂,在黑暗里看到了太阳圆盘的坍塌,以及黄沙淹没整个帝国的景象,还有他的妻子儿女痛苦的嘶鸣,那一切都是泽拉斯造成的。 这个叫做恕瑞玛的世界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世界,没有飞升者,没有敌对的国家,他本以为自己重生到这个世界后,就会那么平静的度过一生,在长大之后,从那个要被他叫“父皇”的人手上接过帝国,如果治理的好,还会被后世叫做明君。 那时的阿兹尔失去了所有的雄心壮志,他那无处宣泄的仇恨在最初的几年里与日俱增,让他不在乎任何人和任何事,又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孩子的缘故,即使贵为皇子,也没有人太在乎他的看法。 那些阿兹尔天生就拥有的骄傲和胆魄,在这个过程中几乎都要被他自己忘记。 直到上级文明到来的那一天。 他又重新听到了相似的痛苦嘶嚎,恕瑞玛人民的绝望再次将他唤醒,他明白了—— 那是他的子民! 在神明的战场上,恕瑞玛引以为傲的强大不足为道,他们最坚固的建筑连一发最简单的炮弹都扛不住,无数的血肉横飞,阿兹尔痛恨自己的弱小,也更加痛恨这个恕瑞玛的弱小,之后他又将自己的仇恨转移到了这一世的父亲身上。 “为什么在你治下的恕瑞玛这么窝囊!为什么我们的子民只能痛苦的哀嚎!你身为皇帝,你到底能做什么?!!” 那之后,那位被他称为父皇的人在将他们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后,就去用他的方法,结束了那场神明带来的天灾。 每当站在墓碑前时,阿兹尔总会感到一阵愧疚。 他很后悔自己当初的暴戾,将上一世的仇恨带到了这里,又给这里的人带来同样的伤害。 他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在神河人再次来临时,他选择了孤身前往神河去学习他们的知识。 唯有知识可以带来改变,唯有自身强大,才能无惧厄运。 在神河的每一天他都在思念故土,但他知道,学不成名誓不还,回去,就要带着神河的知识满载而归,从根本上让恕瑞玛崛起! 在神河的阿兹尔更加清楚的明白了恕瑞玛的弱小,还有这个宇宙的广大。 甚至他们长时间引以为傲的语言,竟然也是由神河引导而发展出来的。 那个时候的阿兹尔甚至连一个简单的公式都看不懂,那些神河的天之骄子每每看到他都会嘲笑一句下等文明来的贱民。 如果是曾经的阿兹尔,受到这样的侮辱一定会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们血溅当场,可他不能,他身上让恕瑞玛崛起的责任压住了他。 神河的知识很难,如果不懂,他就只能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的努力,那些神河的学子在科技和时代上嘲笑他,他就将自己埋在记录神河知识的图书馆里,再多出一百倍的心血! 二十年,磨平了阿兹尔心中的锋利和傲气,让他变得更加沉着,也更加看重责任。 所以即使是丁格黑亲自为他申请的神河身份,阿兹尔也毫不犹豫的拒绝,在他眼里,一千万个比神话还要高等的神河,都比不上一个黄沙弥漫的恕瑞玛。 成年礼在一阵壮丽的音乐中拉开了序幕,皇子身上穿着一层简易的铠甲,背后背着两柄暗金色的长剑,他在万众瞩目中缓步进入怪石嶙峋的竞技场。 太阳高悬在中天之上,整个竞技场上都是礼赞的颂歌,阿兹尔沐浴在光明中,迎接他的命中注定。 由于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民众们看着阿兹尔的身影窃窃私语,他们还在怀疑这位皇子。 观看典礼的主席上,内瑟斯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场中央的阿兹尔,阿西塔亚却还在向王后请求: “陛下!求求您了,趁着黑蛇还没有放出来,我们还有时间!” “王子他十分危险!看那,连大地都在颤抖了!那些黑蛇太过庞大了!” “凡人是不可能拥有战胜它们的力量的!” 皇后却只是轻笑:“我的孩子……长大了啊!” 她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无论如何都不想叫自己一声母亲的乖张暴戾气人小鬼,现在竟然一肩挑起了整个恕瑞玛的责任。 地面的沙砾在震颤中飞舞,随着一阵锁链滚动的声音,那庞然巨兽挣脱了束缚,黑色的鳞片即使在阳光下也分外狰狞,它咆哮着冲向场内唯一的猎物,巨大的身躯卷起风沙,所有看客都在这一刻被震住了心神,不敢再发出一句。 只有场上那道渺小的人影拔出双剑,不惧一切,向那遮天蔽日的狰狞巨兽发出战吼。 “谁说我的儿子是凡人了?” 皇后维希娜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她的骄傲无以复加,她的眼中倒映着独自面对命运的勇士,那背影一往无前。 “而你,我的孩子,你必将加冕为皇!” 027、亡灵 整个竞技场里只有怪物的吼叫声,观看这场成年礼的人们发不出一点声音,但最终再适应了这种情况后,有人开口了: “他……他是疯了吗?为什么拿了两把剑就冲上去了……我们生活的时代不是有枪有炮吗?” “……我并不觉得枪炮就能打穿那东西的鳞片……” “难道剑就行了吗?” “好像……真的行了!你看,皇子殿下在它肚子上捅了一剑!” “你们在激动什么,这不过就是一场表演秀,你们不会真的以为皇子会傻到去挑战那么个大东西吧?” 下面的竞技场被足有五百米的高墙围了起来,内部几乎被沸腾的烟尘全部笼罩,什么都看不清楚,恕瑞玛的人民们只能通过先前在竞技场内布置的监控器看到皇子的战场情况。 其实最开始的竞技场围墙也就只有十几米的高度,一方面为了保护观战的子民不受到威胁,另一方面是让挑战的储君无路可退。 那时的皇室成年礼还没有变成所谓的表演性节目,恕瑞玛也还没有统一整颗星球,为了选出最勇敢最强大的战士,恕瑞玛的先王们便制定了这一条规则。 不敢去挑战这些怪形野兽,就没有资格坐上王位。 到了之后的和平年代,这条规则被视为传统一直延续至今,先王们可以使用他们所处时代的最先进武器,从未有过像阿兹尔这样,单单拿着两把剑就敢来挑战的。 随着那些黑蛇不断变大,保护人民的围墙也越来越高,这条传统也越来越向着仪式性质靠近。 直到阿兹尔,他的围墙都是特别修筑的,因为在他之前也从未有过储君挑战的黑蛇达到百米级别。 所以有人觉得现在的皇子殿下很可笑,他为了得到人民的认可特意挑选了到目前为止体型最大的黑蛇,可这能改变什么,终究是一场表演秀。 如果之后他发表一番“快来拥护我吧”的演讲,那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人民坐在看台上,看到中央屏幕里,阿兹尔快速的滚进了一道岩石裂缝中,巨蛇的身体在上面游过,阿兹尔用力向上出剑,巨蛇的身体并未停下,所以乌鲁剑刃在它的身体上留下了一道划痕。 但是这道划痕就真的只是划痕,乌鲁剑刃的长度并不能够到黑蛇的体内,只是在它的体表外层留下了一道微创,它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黑蛇依然吐着蛇信,再浓密的沙尘中寻找阿兹尔的身影。 大部分观众都认为这是一场表演秀,所以他们都是带着一种看电影的心态来的,包括各个媒体平台转播的观众,都是这样。 当然,熟知内幕的某些人心情可就不一样了,他明显更加激动。 阿西塔亚涨红了脖子:“陛下!您也知道那时你儿子!您唯一的儿子!您怎么能让他去做这么荒唐的事情!请停止!!!停止!!!” “你才荒唐!你以为这是什么?皇室的成年礼,是可以说停下就停下的吗?那样恕瑞玛的子民会怎么看?他们会认为我的儿子无能又懦弱,胆怯又渺小,谁会承认他是恕瑞玛的皇帝?” 维希娜怒视他一眼,后者立即闭上了嘴。 但还是面露难色,十分担忧:“可……” 维希娜继续说:“闭上嘴好好看着,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神迹的。” “凡人创造的神迹。” 阿西塔亚只能遵从命令,他又看向内瑟斯,而后者的神情却和皇后一样,虽然也存在着担忧,但更像在期待什么。 维希娜手放在身前的桌子上,上面的细微振动让她的手掌轻微发痒与发麻,那只巨兽正扭动身体,造成的震感穿越几百米的高墙也依然能感受到。 皇后皱起的眉头说明她还是在担心,她在心里催促阿兹尔赶快变成飞升者,如果能尽快解决战斗那当然好,他现在这幅凡人的身体还是会受伤的。 不止是维希娜,内瑟斯也感觉到奇怪,阿兹尔为什么还不变身?他以为阿兹尔最开始在入场时就会飞升,可是现在已经过了快要十分钟,就算是想要给人民留下绝境逢生的印象,这些时间也可以了。 场上的阿兹尔自从入场后,已经与那条黑蛇缠斗了十分钟,那种摄人心神的咆哮声时刻刺激着他的耳膜,黑蛇体表的粘液也让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布满了这里的空气。 即使是他现在的身体也有些难以忍受,他一直在凭借地形优势穿梭在各个岩石裂缝和迷宫一般建筑中,躲避着黑蛇的攻击,然后伺机回攻。 可虽然乌鲁金属可以切开黑蛇的鳞片,但是它的直径超过十米,根本难以造成有效伤害。 终于,阿兹尔找到了机会,在那只黑蛇伏在地上,吐着信子嗅闻他的味道时,阿兹尔爬上一堵高墙,之后纵身一跃,将两把剑刃狠狠的插进了他的脑袋里。 黑蛇疯狂的摇动头颅,想要把阿兹尔摔下去,但他的身子就像是钉在了黑蛇脑袋上一样,无论如何都撼动不了。 观众位上适时的发出欢呼声,他们想,接下来应该撒花了。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黑蛇扭动着身体撞击四周的石柱,石柱的坍塌激起了一阵烟尘,人们惊恐的发现,黑蛇的影子正在变化,它的前胸突然向前凸起,骨头断裂的声音、极度痛苦而野蛮的嘶吼中,那只黑蛇竟然长出了两只爪子! 它用爪子去够头顶的阿兹尔,但是太短,够不着。 只能愤怒的撕扯自己的身体,连接着血肉的鳞片大片的掉落,黑紫色的血液也像瀑布一般的砸到地面上。 空气中的腥臭味道更浓,观众位上有人开始呕吐了。 然后它又趴伏在地上剧烈的喘息,但这并不是奄奄一息,黑蛇在口中喷出浓厚的黑色血雾,血雾困扰速度很快,几乎瞬间的将它的身体包裹。 也包括它头顶的阿兹尔。 …… 陷入黑暗的阿兹尔听到了一阵钟声,那像是人死去时才会告诉亲人好友的送葬声。 有人死去了。 “我来接你了,阿兹尔。” 耳边传来声音,阿兹尔回过头,四周的一切在这时瞬间亮堂起来,他又回到了那处黄金铺就的大道上。 道路宽广,两旁是宏伟的黄金雕像,那是恕瑞玛帝国的历代先王们,他们的视线全部集中在阿兹尔身上。 黄金圆盘漂浮在不远处的飞升台上,他在等待某个人的到来。 “泽拉斯?”阿兹尔看着前方那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惊呼出声。 他又回到了自己飞升仪式的那一天,但是这一次只有他和泽拉斯。 “我从未远去,阿兹尔,你来到这个世界时,我如亡灵一般追随着你。” 他咧开嘴笑了,“然后等着你的再次失败。” 028、日出 阿兹尔却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你并不是他。” 对面的年轻人笑的更加猖狂,他展示自己身上的纹身,也许更应该是烙印:“你看到这个了吗?这个东西在我出生时就被刻在了我身上,你未能消去的,奴隶的证明!” …… …… 黑雾渐渐的散去了,人们更加清楚的看到了里面的影像,阿兹尔的身体倒在地上,而那只黑蛇吐着信子凑到他的身边,似乎是在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恕瑞玛的人民们又开始议论纷纷,他们惊呼,难道这不是一场提前准备好的仪式吗? 仪式过后,皇子殿下就会理所当然的继承皇位,然后继续换一个皇帝的名号继续领导恕瑞玛。 这应该都是安排好的才对。 接着所有人都惊恐的瞪大了眼睛,那只黑蛇张开深渊一般的巨口,然后将阿兹尔吞了下去。 这一幕被在场的各个媒体平台原原本本,未加任何修饰的播送到了整个恕瑞玛,人们这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一场提前商量好的表演秀! 他们的皇子,那位本该带领着恕瑞玛崛起的继承人竟然就这么被吃了? 阿西塔亚大呼:“卫兵!卫兵!” 他寄希望于时间,如果抢救的及时,也许他们可以在阿兹尔被消化掉之前将他救出来。 皇后维希娜和内阁大学士全部愣在原地,在他们的设想中,阿兹尔应该是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时机变身为飞升者,然后接受万民的欢呼,他会在光环中接过重任,加冕为恕瑞玛的继承者。 出乎意料的情况在全场造成了诡异的寂静,好像一个极其荣耀的日子已经变成了一场葬礼。 黑蛇的身体再次疯狂扭动起来,它痛苦的嘶嚎比刚才更加让人难忍,即使是高墙之上都需要捂住耳朵,以免被那难听的声波震碎了耳膜。 “回去之后就把那些该死的生物学家斩首示众!!!” 阿西塔亚阴郁的眼神瞬间变得杀气腾腾,他捂着耳朵大声咆哮。 场上的黑蛇再次发生了突变,生物学家在它体内改造的基因偏偏在这时产生了突变,巨蛇的膜翼在它身后凸了出来,它胸前的爪子也更加向外突出,转瞬间就变成了粗壮的手臂一样的东西。 突变的痛苦让黑蛇疯狂的用身体撞击着四周的巨石建筑,一些石柱被撞到了,又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使一层一层的建筑坍塌。 黑蛇用新长出来的两条手臂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血肉,然后更加疯狂的四处乱窜,它已经失去了理智,拼命的撞击着整个竞技场四周的高墙,希望能够借助这种方式减轻痛苦。 高墙被黑蛇撞击的不断颤抖,有的地方甚至都出现了裂痕,高墙上的人民们惊声尖叫着,内瑟斯见到这种情况立马命令紧随的贴身护卫去疏散民众。 但是下一刻人民的尖叫声几乎到了绝望的程度,内阁大学士回过身,对眼前发生的景象难以置信。 那条黑蛇竟然用两条刚生长出来的手臂插进高墙内,然后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向上攀爬。 在那面墙上的民众更加慌张,但是因为人群的拥挤谁也不能移动半步,只能更加绝望的哀嚎。 阿西塔亚还在怒骂那群生物学家,当他看到这种情况时也愣住了,连同身边的一众侍卫,呆若木鸡。 黑蛇的攀爬还在继续,忽然一道流火在它身上爆炸。 内瑟斯和阿西塔亚回过神来,才发现维希娜不知什么时候从一旁的侍卫身上抢过了一门火焰枪,枪口还在冒着黑烟,热风将维希娜的发丝吹起,这一刻的英姿飒爽在阳光下如同名家笔下难觅的灵感,惊鸿一瞥。 她扔掉已经空了的枪筒,十分嫌弃的看了他们一眼:“没用的男人!” “陛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废话!当然是跑了!!没看到那头该死的怪物已经朝我们过来了吗?!!” “这……好像是陛下您把它引过来的……” “哪来那么多屁话?!!难道让我们的人民处于危险当中吗?!!” “可是殿下他……” “你们现在的第一任务是去逃命!我的儿子……我才不相信那个臭小子会这么容易死呢!” 维希娜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只黑蛇正不顾一切朝这边冲来,她在护卫的保护下匆忙褪去。 …… …… 黄金大道上,阿兹尔与泽拉斯遥遥对峙,他们两个就像是在一面镜中的里和外。 一个衣着华丽,清秀俊美。 一个褴褛肮脏,浑身镣铐。 “我知道你在这个世界的所经历的一切,你在神河所学的所有知识,你真的以为你可以改变这个落后的世界?不会的,阿兹尔,你记得你对我的承诺吗?你失败了啊。” 泽拉斯现在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他明明咧着嘴,可是却在流泪,“我生来是个奴隶,我拿你当兄弟,我把一切希望都压在你身上……而你背叛了我,你失败了,你永远都不会成功。” 可是下一秒,泽拉斯却愣住了,因为阿兹尔突然冲过去抱住了他。 “我想对你说……对不起,我的兄弟。” 回想起重生的日子,阿兹尔曾多次在睡梦中惊醒,而每当他醒来,总觉得床边有个影子在注视着自己。 他以为那是泽拉斯的亡灵追随了过来,但当他真的接受了自己这一世的身份,并且想要将这个恕瑞玛带到一个新的未来,接受了自己的责任后,他明白,那只是他的一个心魔。 他对自己失望过,对世界失望过,也想过逃避所有的责任,但是命运终究还是把他拉了回来,面对失败总比继续逃避要好。 往事随风,不管仇恨可以让一个人扭曲到什么程度,他们都曾经是兄弟,阿兹尔认可了这一点。 因为在他的心中已至黎明,黑暗远去了。 “我已不再恨你,更未将你当做敌人,泽拉斯,皇者无敌,唯有责任。” …… …… 黑暗中,阿兹尔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手上握着的东西,那是乌鲁金属所锻造的利剑。 阿兹尔怒吼着将双剑推出,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去挥舞,困住他全身的血肉悉数被斩裂,他用利剑展开了黑暗,在寻到一丝光线时又朝那里拼命探寻。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黑蛇的头颅砰然坠地,巨兽的身体在高处僵住了,四散奔逃的人们停下了脚步,一连串的变化让他们还处在杯弓蛇影的阶段,但还是好奇的去寻找事情的原因。 太阳的光芒有些剧烈,下面的人有些看不清黑蛇残躯上的状况,但是高墙上还有刚才没来的及逃下来的人,他们惊呼是皇子殿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黑蛇的双翼插在地面上,它的两臂夸张的张开,整个身体曲卷着,在乱石堆砌中有些像是异样的王座。 而脖颈处狰狞的血肉却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喘着粗气,浑身沾满了浑浊的血液,但却以胜利者的姿态面向众人。 那是阿兹尔。 在一阵惊呼声中,阿兹尔的名字逐渐被他的人民呼唤,渐渐增长。 维希娜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笑了,内瑟斯也在这时明白了阿兹尔不变成飞升者的理由。 他选择以凡人血肉之躯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事情偏偏就会在你以为他结束的时候发生转变,人民跑向自己的皇子,他们想要迎接胜利者的凯旋,可是巨蛇的身体轰然倒塌,阿兹尔的身体也掉了下去。 紧接着,从那怪物的身体里喷涌出的黑雾弥漫到了全场,这是刚刚令阿兹尔陷入幻境的毒雾,与此同时,那些被巨蛇撞击过的高墙也终于支撑不住,开裂,然后坍塌陷落,上面的人民也在这一过程中被掩埋。 陷入幻境中的恕瑞玛人民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场天灾,无数的铁雨流星出现在天空中,上级文明的飞船舰队出现在了恕瑞玛的上空,神明的战争让渺小的恕瑞玛满目疮痍。 无数的尸体在这场天灾中横现,血液将恕瑞玛的黄沙染成了红色,人民哀嚎着,他们想起了最不愿意面对的痛苦回忆。 他们那么渺小,任人宰割。 每个人都跪伏在地上,祈求那些神明可以饶恕自己,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即使他们没做什么,即使他们知道那是幻境。 一刹那间,有道光芒照了进来,那个威严的声音让他们站起来,恕瑞玛的子民,不应向任何神明下跪! 又一刹那,天际的雄鹰展开了翅膀,黄金的铠甲闪耀着太阳的光辉,磅礴的光芒摧毁了一切的幻觉,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将他的人民从黑暗中拉了回来。 太阳圆盘再次变得巨大,他在阿兹尔的身后照耀着每个恕瑞玛的子民,将他们的恐惧驱散,阿兹尔挥出手,坍塌的高墙再次恢复原状,而被掩埋其中的人民也被他救了出来。 他们仰视着那道身影,黄金鹰铠的身影,惊讶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他们知道,那是他们的皇帝。 恕瑞玛应该有的皇帝,恕瑞玛等待了多年的皇帝! 恕瑞玛,你的皇帝回来了! 在人民逐渐增大的欢呼声中,内瑟斯突然想起了不久之前殿下对他说的话: “就算是一颗火星也有燃起熊熊大火的机会,也许一点不起眼的火星也有可能会是一颗亘古不息的火种,有一天当我们全部逝去,后世的人们和我们的继承者,那些孩子们只要看到火种不灭,就不会忘记一往无前的勇气,前赴后继,永不停留。” 他看到人民眼中有些东西复苏了。 如果宇宙中真的有一种力量可以让恕瑞玛人民打破自身思想的桎梏,踏碎对于黑暗的恐惧,那么这种力量并不是飞升者。 这种力量叫做阿兹尔。 就像,漫长的黑夜过后,洒满大地的光芒,终将笼罩多年的阴霾驱散。 那一天,阿兹尔加冕为皇。 那时日出,万民拥簇。 029、【太阳危机篇·上篇】 许多年以后,当阿西塔亚不再年轻,他总能想起他踏上刑场的那个黄昏,血色的光打在恕瑞玛人民的脸上,观刑之人再也藏不住绝望和愤怒,将死之人却笑眼含光,他想,也许那是恕瑞玛距离毁灭最近的一次了。 …… 029、初步建设的两大工程 “等会的时候你记住把我现在整理的这些资料上传到中央主计算机,切记,千万不能够出差错,这里面是我在神河多年的经验总结,有关飞升者的资料更是重中之重。” 阿兹尔看了一眼穿着白袍的工作人员,他又强调了一遍,“千万不能出差错!” “请您放心!陛下!” 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并不比阿兹尔大上几岁,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很精神。 这几天来,科学院内的年轻人都明显多了一些精气神,看样子阿兹尔的成年礼带来的改变并不只是他自己的称呼而已。 自从阿兹尔继位后,别人对他的称呼也由原来的“殿下”,变成了现在的“陛下”,一字之差,差出了天壤之别。 从前作为皇储,人们当然会对阿兹尔表示尊敬,但是那种尊敬仅限于表面,有时候他们还是会对这个陌生的皇子感到不着调,因为他突然回来做的那些事大大超乎了恕瑞玛人民的认知,几乎是直接把他们最恐惧的记忆明晃晃的摆在那里,然后掐着你的脖子逼着你看。 人们不信任那个皇子,但是阿兹尔却做到了所有人都没想过的事情。 飞升者现身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自从见到太阳圆盘的景象后,那些原本排斥上级文明科技的人,也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身的改变,恕瑞玛相当一部分人开始关注多年来忘却的东西——星空。 有些人已经开始抬头关注夜晚的银河了。 自从阿兹尔继位以后,他在成年礼当天的表现经常为人津津乐道,人们都在讨论那天他所显露出来的身形。 阿兹尔对这类的话题是抱有一个乐观并且想要引导的态度的,飞升者的话题讨论度越高,知晓度越广,那么总有一天,人们会在心里去接受它的存在。 然后,将之视为荣耀。 不过,阿兹尔还是加了一条特别限制。 “不要再说那是一只鸡了!” 科学院的院长找到了阿兹尔,这些天来阿兹尔几乎是泡在这里,就连处理政务都是在单独为他准备的办公室。 “陛下,按照您的吩咐,超级计算机的项目已经在着手准备了,只是……” 自从他继位后,所有在他身边的人都都变得拘谨了许多,但是阿兹尔并没有觉得什么不适,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他想要飞升者项目在恕瑞玛文明落地,那么仅凭自己一个人是做不到的,皇家科学院的技术水平虽然达不到他的要求,但是这已经是恕瑞玛最高科技水平的代表了。 让这些科研人员紧张起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什么,你尽管说明遇到的问题就行。”阿兹尔说。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位院长了,阿兹尔的成功继位好像改变了很多事,他成了年轻人们新一代的偶像,但是有些老人们心中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 特别是常年工作在科学院的一些老人,他们储备的知识越多,掌握的科研项目越多,就越是能体会到与上级文明的差距有多大,他们心中对于未知的恐惧要远远大于好奇。 所以有一批人在阿兹尔继位不久,就上交了告老还乡的请愿书,而阿兹尔也没有强留他们,给了他们一大笔退休金,以示对他们这么多年在皇家科学院辛劳的认可。 新一任的科学院院长说:“陛下,请原谅我们的愚钝……您在神河带回来的知识我们虽然多加研究,甚至日夜不息的去学习……但是太过高深了,他们很多对物理法则的认知都大大超乎我们的想象……” 阿兹尔静静的听着他讲述自己的难题,脸上并没有什么责怪的神色,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毕竟神河可不是能简单的用“领先了几个时代”就可以形容的了的。 科学院长流露出为难的神色,他实在是不想把这样的话说出口,好像他的此生信仰都受到了痛击,差点崩溃。 “陛下,您知道的,干我们这一行的基本都是无神论者……可面对那些神河的知识时,我总觉得自己在研究神学!” 阿兹尔听到他的话轻声笑了笑,说:“很正常的一件事,你们其实不用为这样的事情感到为难,要知道神河人所到之处,每个宇宙文明都会把他们奉为神明……其实也和神话里的形容差不多了。” “与您比起来,我真的觉得我们就像是野人,不对,简直就是原始的单细胞生物,您竟然能在二十年内学会他们的知识,并且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说着,科学院的院长重重叹息了一声,他本来的出身也是一个恕瑞玛的底层人民,曾经的求学之路多么苦只有他自己知道,而现在想到当年只是个幼童的阿兹尔就去了神河,还一待就是二十年,其中的辛苦,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神河的知识本来就深厚,我之所以能学会也是因为环境的影响,你们大可不必妄自菲薄,本来我的设想就是我们在几百年甚至是千年的时间才可以初步掌握他们的表层知识,一点一点进步也是很好的。”阿兹尔说。 “陛下,您真的认为我们需要千年的时间吗?”院长沉默了一下,问。 阿兹尔难得的开了个玩笑,揶揄他:“你害怕了?” “不是。” 科学院院长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能亲眼看到陛下所描绘的那样的时代,我只是感到……太遗憾了。” 有这种想法的,其实不止是他一个人,就算是现在还年轻恕瑞玛科学家们也会这样想,他们都想亲眼见一见那样的时代,但是现实的引力太重了,他们连太空都没有迈入。 不过他们也没有因为这样就是去信心,而是满怀希望的想着,把这样的希冀托付给后世,一代一代的传承,终有一天,他们的孩子会替他们看到。 而阿兹尔现在除了飞升者项目,最关心的便是能源问题,也就是飞升所需要的能源。 恒星能源。 这就是他要做成的第二个工程—— 恒星技术攻关。 030、时代不停向前 当阿兹尔找到阿西塔亚时,他正坐在一处长椅上,远处的天边泛红,那不是日落,才刚刚天明。 阿兹尔在后面看着他,这个人生的高高瘦瘦的,就算是只看着他的后背都能觉出这是一个阴沉的人。 天边的光芒越来越亮了,那个红灿灿的圆球升了起来,周围的云更加绚丽多彩,偶尔会在变化中显露出紫色,那是恕瑞玛为数不多的彩色风景。 沙海永远是干燥乏味的。 阿西塔亚突然伸出双臂,明知道这家伙是在伸懒腰,可是阿兹尔那个角度总觉得是他举起了太阳。 “你经常来这里吗?风景真的不错。”阿兹尔走了过去,在距离他不到两步时开口出声。 阿西塔亚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他赶紧站起来,转身行礼,可是阿兹尔离他太近了,所以当阿西塔亚转身并且弯下腰后,阿兹尔已经走了过去,而阿西塔亚也就对着空气行了一礼。 “陛下!” 阿西塔亚恭敬的说。 皇帝和皇子可不单单只是一个字的不同,阿西塔亚当然知道这一点。 “你觉得这日出很美吗?”阿兹尔看着斑斓的晨曦,问。 “是的,很美。”阿西塔亚也看了过去,“就像是一个时代升起。” “也许这样的日出会很长呢?”阿兹尔说。 “多少代人都可以,就像陛下说的,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都没有差别,它能够升到中天光芒万丈才是最重要的。” 阿兹尔回头看了他一眼,此时日出打下来的光芒还不是特别亮堂,有些光明照不到的地方,比如阿西塔亚两侧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留住了太多的阴影,这让他显得更加阴郁。 “我听说你年轻时并没有想过要走仕途这条路,你是个学者,在那场天灾之前喜欢研究星星的人还是很多的。” 阿兹尔坐到了长椅上,他拍了拍一旁,示意阿西塔亚也过去坐下。 阿西塔亚走了过去,在坐下之前又向着阿兹尔行了一礼。 “是我父亲告诉您的吗?”他问。 “是的,内瑟斯在说起那时的你时还挺骄傲的。”阿兹尔说。 “也许那只是他装出来的,一个政客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的儿子整天无所事事的去看星星呢?”阿西塔亚摇了摇头。 阿兹尔有种微妙的感觉,也许这两父子之间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但他还是秉持着一种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心理。 他问:“是什么原因促使你放弃了自己的研究呢?我记得你在天灾之前就进入仕途了。” 阿西塔亚想了想:“我在观测星辰之后演算数据,发现南边沙层会受到地质变化的影响转为流沙,而那个地方是一座生活了几万人的大城市。” “我十分害怕那里的人会出事,就连夜跑去想要去帮忙,但是那里的人都当我是疯子,当时的行政长官把我轰了出来,然后我去大街上拼命的呼喊也没有人理我,他们看我只当是是看笑话。” “然后呢?最后沙层地质出现变化了吗?”阿兹尔想了想,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印象,也许是在自己出生之前发生的。 “出现了,那座城市百分之三十的土地面积变成了流沙层,其中又有一半的建筑陷进地里,被彻底掩埋了。” 还没等阿兹尔开口,阿西塔亚就接着说,“但是并没有人员伤亡,除了一些人民的财产受到损失,没有任何悲剧发生。” “他们还是相信了你?” “是我父亲帮了我,我走投无路只能求助于他,结果他只是打了个电话然后对我说完事了。”阿西塔亚嗤笑出声,“那些人就那么得救了,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故事,我当时只是觉得自己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还不如人家简单的一个电话管用,然后我就进入仕途了。” “那么这些年来你放弃你的研究了吗?”阿兹尔问。 阿西塔亚轻轻点头,说:“是的,陛下,我放弃了,终于他得偿所愿,我某些地方变得像他了。” “你们是父子啊,某些方面很像不是应该的吗?”阿兹尔说。 “陛下,您应该听说了,我和他关系不好。”阿西塔亚说,“早些年的时候我迫切想要恢复太空计划,让恕瑞玛早些进入宇航时代,可是他用尽手段还是把这项计划压了下来,在那时的我看来,他只是个懦弱的老匹夫,被自己的胆小怕事牢牢困住,连同着恕瑞玛一起。” “但我现在还是理解他了,如果那时候强行的让刚刚被上级文明震慑到的人民迈入太空时代,也许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阿兹尔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很多事情不能做成并不是抉择者的能力不够,而是当时的时代背景没有给他们创造成功的条件。 阿西塔亚继续说,“但其实我还是心有不甘的,在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完全失去对于星辰研究的热爱,只是时代背景下,它们被称为禁忌的知识。” “年代更迭,这早已不是那样的时代了。”阿兹尔说,“如果现在要你再次拾起以前的研究,你还会继续吗?” 阿西塔亚想了想,接着摇了摇头,“我已经不再年轻了,已经吃了官场大半辈子的饭,回不到从前了。” 这时太阳已经从地平线完全升起,将半个天空照亮,阿兹尔取出黄金圆盘,圆盘在他的手上缓缓地漂浮着。 “这是……”阿西塔亚有些失神的看着缓缓转动的黄金圆盘,上面雕刻的纹路涌动着淡金色微光,他当然记得阿兹尔成年礼时如同太阳一般普照大地的场景。 阿兹尔将手一抛,黄金圆盘升空而起,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变大,到最后,天空中仿佛有了两颗太阳。 “这是注入飞升之力的装置,获得飞升者的身体需要极其强大的高纯度能源,而现在所有已知的能源中,只有恒星能源是唯一符合条件的。” 阿兹尔站起身,认真的看着阿西塔亚,像是在宣布一件十分庄重的事情,“阿西塔亚,我看过你的研究资料,虽然已经封存了很多年,但是你对宇宙间星球和元素能源的看法要领先整个恕瑞玛其他的科学家将近一个时代,飞升者工程落地后,我希望你可以领导恒星能源技术的攻关工作。” “无论多少年,一千年,一万年,这必将是影响后世千万代子孙的浩瀚工程,你不要反驳,因为这是命令!” 阿西塔亚在愣神一瞬后慌忙起身,然后站直了身体,但他还是有疑问存在的:“我不明白,陛下您应该是现如今恕瑞玛拥有最高科技和最丰厚知识的人,为什么您还要求助于我呢?” 阿兹尔无奈的摇头,他叹了口气:“术业有专攻,我是学基因工程的,对于恒星能源驱动方面的知识掌握的不多,我把能找到的这方面的知识全都整理好了,之后你就去科学院交接一下吧。” 回到科学院后阿西塔亚拿着那些资料仔细翻阅,时不时皱起眉头,时不时笑出几声,阿兹尔就问他:“你觉得这些资料够不够?” “怎么可能不够呢?我都已经看不懂了。”阿西塔亚说,“不知道要过多久,恕瑞玛人才能完全理解这些资料啊?” 阿兹尔说:“时代更迭,总有一天会的,我们不可能总是原地踏步。” 阿西塔亚能说什么呢,他发出了和那个科学院长一样的叹息:“是啊,时代更迭,所有的一切都会逝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许现在存在于世间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入土了,带着未完成的理想长眠,把一切都交给子孙后代。” 那一天时代的巨钟被敲响,钟摆荡起的风暴席卷了恕瑞玛的每一处沙海,两项浩瀚的工程开始实施,没人知道它们会在哪一天完成。 也许一百年,也许一千年,也许一万年。 没人看得到前路,却又充满希望,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时应有尽有,也同样一无所有。 他们只能竭尽全力。 031、皇太后的退休生活 恕瑞玛最近的天气要比阿兹尔刚回来的时候好多了,因为已经进入了凉季,所以空气中的水分是比之前多了不少,这种一般只会出现在绿洲中的清新空气也让维希娜开始早起。 自从当上皇太后以后,维希娜真的算是过上了惬意的退休生活,之前虽然将大部分政务都交给了内瑟斯和阿西塔亚,但是皇后的身份摆在那里,她毕竟还是恕瑞玛的最高领导人,一点事情也不管实在是有点不像话。 儿子回来后,常年包裹维希娜的孤寂感和思念情绪消下去不少,而且阿兹尔成功的继位,最开心的莫过于维希娜,她现在的生活基本就是吃喝玩睡。 整个恕瑞玛都是皇家的财产,所以维希娜根本不用担心没钱花,用膳方面,她随时都可以换成全球各个地域最顶尖的厨师,营养方面被人考虑的面面俱到,再加上心情好,每每当她与那些贵族女士们游玩时总会被夸越来越年轻,那些花白的头发又全部变黑了。 其实维希娜今年才六十七岁,按照恕瑞玛人的年龄她连中年都没有迈入,只是生孩子比较早而已。 她可以说是恕瑞玛历史上退休年龄最早的人了,范围包括各行各业。 退休生活中,钱不用担心,吃不用担心,因为皇室有专门适配的沙漠飞舟和汽车,所以她的出行也不用担心,平常闷得慌了就可以四处去逛,想去哪去哪,懒得动了可以在床上躺一整天,或者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扣着脚丫含泪看虐恋电影。 而这样的生活她还可以过差不多一百年。 这位年轻的皇太后让内阁大学士恨得牙痒痒,因为每次见面,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维希娜总会拍着有点长膘的肚皮愁眉苦脸: “哎呀你看,退休了也不一定是好事,没什么事干每天就是玩,人就容易颓废了。” 那之后好几次维希娜都看到内瑟斯蹲在墙角黯然神伤。 这天维希娜再次早起,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阳台大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然后想着要跟自己闺蜜去哪个绿洲城度假——虽然它每天都在度假。 不过最好还是度假时拍张吃着绿洲甜果的自拍,然后再发个朋友圈,标题就写“绿洲度假也就那样,甜果还不错,推荐大家有空常来啊!” 想起那群朝堂上的老家伙们骂骂咧咧却还要给自己点赞的样子,她就乐的前仰后合,恨不得桌子都给拍碎了。 维希娜打着哈欠扶住楼梯下楼,她现在只要窝在家里就连正装也不穿了,捂了一身睡衣就四处溜达,肚子饿了不用侍者,她喜欢自己去厨房捣鼓一些皇太后特制零食。 但是刚刚走进去就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有点吃惊,因为这些天阿兹尔基本都不会回家的。 “啧啧,我们的陛下今天竟然有空了,终于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孤寡的老母亲需要探望了?”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她还是很高兴,阿兹尔当上皇帝之前,她就明白自己以后很少时间能见到儿子,但那也比不知道隔了多远的另一个世界强百倍。 “孤寡?我觉得您现在比我都年轻了。” 阿兹尔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说。 事实上阿兹尔忙碌并不是因为政务繁多,他处理起一些麻烦的事情都是得心应手,其余不那么重要的奏折差不多只需要扫一眼就可以做出很有效的批示。 就连混迹多年的内瑟斯和阿西塔亚都感到惊奇,这个皇帝陛下明明才刚刚上任,甚至在他作为王储的那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处理政务的经验,但是真轮到他自己上的时候,一些决策做的比他们两个老油条都要精明。 这让那两个人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经验是不是都喂了狗。 “嘿!你怎么变成我们传说中的神兽食铁兽了?你不常说自己是只雄鹰吗?” 维希娜故作惊奇的问。 阿兹尔磨好了咖啡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像是举酒杯一样举起咖啡杯:“为了恕瑞玛我都接受他们叫我黄鸡了,再变个种族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现在处理政务的时间和研究飞升者项目的时间几乎对半开,不是因为政务少,而是他尽量的把时间压缩提速,因为飞升者项目如果不是阿兹尔亲自着手,其他人根本连一串数据都看不懂。 现在阿兹尔最大的困境,就是他自身所处的时代和恕瑞玛所处的时代,差太多了。 “你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维希娜还是感觉心疼了。 “不长,也就几天。”连他现在飞升者的身体都有点吃不消了,但他还是这么说。 维希娜看了看他,叹了口气,倒也没说什么,她明白想要让现阶段的恕瑞玛达成阿兹尔想要的高度自己是帮不上忙的,如果表露出过多的担心,反而可能给他带来心理负担。 于是她遍欢天喜地的吃起了儿子给自己做得早餐。 阿兹尔能够感觉到现在自己身体素质,和之前在神河资料中所看到的超级战士好像还有些差距,不过这也正常,神河研究出超级战士所花的时间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多。 飞升之后的阿兹尔就年龄来说是比一般的恕瑞玛年龄要长的,他预估了一下,现在的自己可以活到五百岁,差不多相当于恕瑞玛人三辈子的年龄。 可是跟神河人动辄几千岁的年龄相比实在是不够看,他也深深的感觉到当初丁格黑教授基延计划的重要性,没有相当时间的寿命,任何的雄心壮志都是白费。 他所创造出来的飞升者既不是前世神所赐予的力量,也不是神河人宇宙顶尖的科技,只是一个偏远星球的皇子凭借一种简单的理论开发出来的力量罢了。 所以阿兹尔认为,目前的飞升者是还需要升级的。 最起码要在年龄这里做一些改善。 阿兹尔最近一直在研究从艾克那里带回来的时空回溯技术,因为这上面的时间与空间技术与神河所走的并不是同一路数,说不定可以给自己一些帮助。 吃完饭之后的维希娜放弃了和自己闺蜜去绿洲游玩的想法,她难得的想要去科学院转一转,顺便看一看自己儿子的研究成果。 沙漠飞舟极速驰骋在沙海上,沙尘翻涌,舟尾的螺旋桨在沙漠上画出了一道细长的痕迹。 维希娜兴奋的站直,然后张开双臂和迎面的风撞了个满怀,看起来她心情很不错。 “请小心一些,太后,您要是出了事情我可担待不起……我妻子最近刚刚怀孕,我可不希望我的孩子刚出生就没有了父亲。” 驾驶飞舟的人光看着就觉得胆战心惊,而维希娜的下一句话差点让他原地升天。 她在风中大笑:“没事!可以找个后的!” 本来靠在位置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阿兹尔顿时惊醒,自己母后这些天的舒心日子简直把她的神经条拉倒了极其不正常的长度。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维希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多么不经大脑,她收回张开到放肆程度的双臂,然后乖乖的坐了回去,从后视镜上看到前面的驾驶员都快要哭了的表情。 维希娜尴尬的笑了两声,“真是恭喜你了,烟守……有没有想好给你儿子取什么名字啊?” 烟守就是当初第一个给阿兹尔当志愿者的退役士兵,他是为数不多的坚持下来的几个人之一,后来就被阿兹尔重新召回,留在身边为己所用。 “还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呢。”烟守想到自己的妻子还有快要出生的孩子就满脸的笑意,“至于名字……想是想过,但感觉怎么想都不满意,第二天永远都会想到更好的……” “看来你对他的期望很高啊?”维希娜笑着问。 “是的,太后,我希望我的孩子能够成为帝国的第一勇士……就跟您当年一样。”烟守说。 阿兹尔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好像无意间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新闻。 维希娜都不想理他,你以为我是什么花里胡哨只知道喊救命的花瓶吗? 她想了想,对烟守说:“要不要试试恕瑞玛的古语啊?亚托克斯怎么样?在我们的古语里正好是第一勇士的意思。” 只是还没等烟守回答,阿兹尔就说:“现在用古语做名字的人已经很少了……再说听起来也好奇怪啊……” 随着沙舟的不断向前,堪称宏伟的白色建筑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维希娜看到,一排排穿着黄金铠甲的士兵们正操作着大量巨型器材,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士兵。 因为它们的身体是用沙子做成的。 032、这个陛下好严厉 “是我眼花了还是他们就长的那个样子?” 维希娜揉了揉眼睛,再看看车上的其他两个人,最后又捏了捏自己。 确定是肉长的没错。 “科学院还能造出来这种东西了?” 烟守解答了他的疑惑:“科学院还没有这样的技术,那些是陛下造出来的沙砾士兵。” “你是怎么做到这种事的?我的儿子在神河待了二十年,难道真的变成一个神了?” 维希娜的眉毛高高的挑了起来,连带着眼睛瞪大,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阿兹尔。 “这是科学,妈妈。”阿兹尔指着那些正在搬运器材的沙砾士兵说,“宇宙里所有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可以用科学解释,其实解释不了被称为超自然事件是不正确的,不如说是超时代理解事件,只是当下掌握的科学理论掌握不了而已。” “什么东西,我就只是问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说了那么多我还是听不懂,我又不是学你们理科的。”维希娜拍了拍儿子的脑门。 烟守在后视镜里清楚的看到了阿兹尔吃痛求饶的样子,感叹无论皇帝陛下掌握了多么高深的技术,就算真的被称为神,在自己亲妈面前一样得乖乖听话。 “我设置的程序可以让太阳圆盘改造飞升者的基因,而这种改造是让飞升者的基因觉醒出适配自身的力量,理论上来讲在获得超人体态身躯的同时,可能会觉醒出一些巨力、超级速度或者掌握一种适配的算法可以影响一些自然物质。” 阿兹尔的手伸向沙舟外面,扬起的沙尘以同样的速度赶了上来,然后在阿兹尔手中凝聚成一团漩涡,再变化成一个球体,之后又变化出许多不同的形象。 他继续解释:“作用到我身上后得到了一种算法,可以让我操控黄沙,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围绕在它们四周的磁场,而辅助我的超级计算机就是太阳圆盘,如果以后出现其他的飞升者觉醒自身算法,那么太阳圆盘就会是一个中央主计算机的存在。” 维希娜边听边点头,等阿兹尔讲解玩,她十分诚挚的说:“好吧,儿子,我还是没听懂,以后看来真要靠你们理科生拯救世界了。” 前面一直竖着耳朵的烟守夜表示理解,因为他也听不懂。 “我觉得你跟神话中的神也差不多了,陛下。”烟守说。 阿兹尔不置可否,他现在明白神河人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整个宇宙称呼他们为神并不是傲慢自大了。 一个还未完成的飞升者就可以被下级文明的人称呼为神,那么那些神河的超级战士和顶尖科技就更不用说了,遥想到神河的大时钟,拥有可以算遍整个宇宙的算力,在它面前,自己的太阳圆盘就真的像个蚂蚁一样了。 回想起在神河初步确立飞升者项目时,自己找不到适配的高纯度能源,提升太阳圆盘的性能也遇到困境,他就想等以后回到恕瑞玛在神话上入手,看看可不可以找到替代品。 古时候的神话一般都是发生了当时人们无法解释的事情,然后经过普世的知识见解加工后得到的一个故事,说不定里面就隐藏着有关外星文明的科技,尤其是神河人早已走遍宇宙,说不准他们就会在去过的某个世界开发过本土的物质能源。 但是阿兹尔没想到的是,经过基兰提点,飞升成功之后的自己却成了神话了,因为凭空造物造人太像是神话传说中那些神明才拥有的本事了。 “科学啊……”阿兹尔不得不感叹,“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啊!” 进入科学院之前,维希娜好奇的绕着那些沙砾士兵走了好几圈,她对它们身上所穿的黄金铠甲很感兴趣,那种样式并不是她在那些古装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事实上现在这个恕瑞玛历史上从没记载过有这样的盔甲出现。 阿兹尔说这是根据自己前世带过来的记忆创造的,维希娜觉得这跟他小时候画的那些涂鸦很像,所以就觉得只是他把那些小屁孩的乱画具象化了。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儿子的审美走偏了。 但也没偏到哪里去,毕竟美观上还可以,只是不符合现代社会的主流审美。 维希娜发现进入科学院后阿兹尔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好像看谁都不顺眼,不管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花白头发还是聪明绝顶,他见谁都要吼一嗓子。 他进来之后就冲到了一个巨大的试验场,试验场内人头攒动,各种各样的人围着高大十五米的白色圆盘商量工作。 身穿蓝色衣服的工程师团队,和身穿白袍的科研人员,他们本来正讨论的热火朝天,可是看到阿兹尔进来后全都压低了声音。 “喂!你!都说了多少遍那个机器不能放在那!它受不了那么高的温度!搬回去!” “这个螺旋部位的清洁工作是哪个小组负责的?给我滚过来再擦一遍!” “这组程序里的数值有一个计算错了,你们到底有没有检查?什么?检查了还能出错?以后你手底下的人看完一遍后,你再拿着那些资料一个数据一个数据的比对!用抄的!” “这里的零件又向左边偏移了五微米!昨天不是校对好了吗?哪个不长眼的又给我碰偏了???” “把你们小组组长给我叫过来!!!我要骂他全家!!!” 维希娜看着不远处阿兹尔抓耳挠腮的样子,啧啧出声:“谁说我没有教习礼仪来着?” 阿兹尔几乎将在场的人都吼了一遍,因为他们现在距离他的要求还差一点,但仅仅只是差了一点而已,阿兹尔想要超出规格的要求这群科学家和工程师们,而且他这么做时完全没有拿出一点的帝王气质,完完全全就像是一个领导项目的总组长,只要底下的人出了一点差错就开喷。 刚开始的时候这群科学家看到自己的皇帝愤怒成这个样子,几乎害怕的走不动路,可是慢慢的时间一长,却发现他跟自己以前那些项目领导没什么两样,反而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还比之前更加投入工作中去。 而第一次来的维希娜却感到惊奇,他处理政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严格。 维希娜挑了挑眉:“这个陛下好严厉啊。” 033、父与子(上) 其实恕瑞玛是很少下雨的,因为空气干燥的原因,天空上很难会积攒起一片雨云,更别提这几年比以往的温度又上升了几个台阶。 所以一场细雨是很难得的是,人们也不避,总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雨中漫步,在目前这个红光漫天的年代,任何可以放松心情的事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但是亚托克斯却开心不起来,他今天愁眉苦脸的,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总会拿起自家院子里的那很大木棒挥舞,用以发泄。 他喜欢看电视上那些武侠和英雄电影,看到高潮就会拿着木棍瞎比划,好像自己在跟那些坏人斗,没想到比划着比划着到让他琢磨出点门道,有点像是古代的剑法。 只是在他心情不好时,比划出来的动作都有点狂暴的意思。 这里是距离恕瑞玛王城七百公里的一处村落,亚托克斯今年十五岁了,按照恕瑞玛人的年龄,他还算是个幼童,但身高却已经比同龄人高处一个头还要多了。 “亚托克斯!”他的妈妈在屋里叫他。 亚托克斯当是没听见一样,更加用力的挥舞他那根粗糙的大木棒,就好像在跟谁置气。 西亚蕾特叹了口气,走过去问:“你又跟朋友吵架了?” “没有!”亚托克斯手上的动作不停,语气里带这些别扭。 “那你还把人家打了一顿?” 西亚蕾特一脸的无奈,刚刚她被别人家长找上门来了,那个和亚托克斯同龄的孩子,也就是他平常的那些玩伴里的同一个,鼻青脸肿,哭的稀里哗啦。 “那是他自找的!”亚托克斯大声说。 西亚蕾特叹了一口气:“那你有脾气可不可以不要对我发啊?我又没有惹你生气,我是你妈妈。” 独自一人带孩子的生活是很不容易的,尤其是孩子到了有些叛逆期的时候,说他两句可能就要跑出家门好几天都不回来,这些事情发生过好几次,每次西亚蕾特都要找到午夜。 她们家境也并不太好,虽然每年皇室都会发来一笔丰厚的抚恤金,可是西亚蕾特总是不愿意花掉它们,她不是没有释怀,只是觉得现在的日子没什么紧急需求,也不用过的太好。 西亚蕾特只求安稳,她一直在攒着那笔钱。 亚托克斯放下大棒,有些委屈的说:“他……他又说我没有爸爸了!” 西亚蕾特看着他,只是说了一句:“你父亲是个英雄……” “您一直都这么说……可谁都没听说过他……” 亚托克斯两手捏着衣角上下揉搓,他低着头,西亚蕾特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听声音应该很不好。 西亚蕾特知道,自己的孩子一直是个待人和善温柔的好孩子,他虽然生的比一般孩子要高一些,可是从不和别人争论什么,哪怕是别的孩子嘲笑他的名字——他是这个地方唯一用古语来起名的人——他也只是傻傻的咧嘴一笑。 她知道他的儿子是生来就拥有高尚灵魂的人,只是在他父亲这个问题上一直有心结。 “那件事情是不能让人知道的……”西亚蕾特说。 “连我都不能吗?” 亚托克斯很委屈,如果都不能知道自己的爸爸因为什么而死的,那他还能叫一个儿子吗? 妈妈只是告诉自己他是个英雄,是为了恕瑞玛牺牲的,可是却从不说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去过去,好像大人们老人们总喜欢提过去,他们喜欢讨论那位了不起的帝王,也喜欢讨论过去的天空,那些老头总跟他说过去的太阳是金色的,可亚托克斯不太相信,因为从他记事起,看到的太阳就是红色的! 他们还说是因为中央某个曾经大权臣犯错,才让太阳变红了,不过那个人最后还是罪有应得,被皇帝处死了。 亚托克斯听过这样的故事很多遍,每次他都想要在这些故事里寻找到关于自己父亲的蛛丝马迹,找到那个叫做烟守的男人的蛛丝马迹。 但从来没有,好像都没有人认识他。 “你知道亚托克斯,你的名字的意思吗?”西亚蕾特看着他。 “您说过这是古语里,恕瑞玛第一勇士的意思……他们总因为这个嘲笑我,他们说我根本成为不了第一勇士,所以可笑。”亚托克斯低垂着声音说。 “那你想要成为第一勇士吗?”西亚蕾特问。 亚托克斯好长时间没说话,只是在那里捏着衣角,他终于开口,却是问:“我为什么要成为?” 西亚蕾特将他揽进怀里,揉着他的头安慰他,亚托克斯轻轻的哭出声,但还是掐着自己肉低声告诉自己: 不要哭! 真男人才不哭! 西亚蕾特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他那件事,但是一定要让亚托克斯保密,亚托克斯答应了。 这也是亚托克斯第一次,从他母亲这里,听说那个该被遗忘和埋进沙海里的故事。 “在你还没出生的年代,有很长一段时间恕瑞玛的人民是对那片星空有一定程度上的恐惧的,而彼时的我们正从这种恐惧中苏醒过来,所以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 …… …… …… 阿兹尔在推进飞升者项目的同时也在兼顾着基因工程,那天在成年礼上引起骚乱的变异黑蛇就是恕瑞玛本土基因工程的产物。 对于那些擅自改变黑蛇基因的生物学家们,阿西塔亚本想严惩甚至是直接判他们死罪,因为他们差点害的皇子殿下丧命,还让在场的人民都处于危险当中,但是阿兹尔还是把他们保了下来。 阿兹尔觉得他们能够自己将生物基因工程做成这种程度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这种情况稍微想想有点搞笑,恕瑞玛除了和太空项目有关的一切科研工作都有相当程度的成果存在,只不过是可控和不可控的区别。 除了在基因工程和飞升者项目上花费了阿兹尔大量的心血,他还将自己在神河学到的一些军事科技和航天科技也带到了恕瑞玛。 虽然这些知识学的层面并没有多么深入,但对于当前的恕瑞玛来说已经足够了,不然很可能又会像飞升者和恒星技术那样因为太过深厚而造成人人都看不懂的局面。 好消息是,现在科学院的一些人已经开始了太空科技的研究工作,阿兹尔将自己从神河带回来的飞船交给了科学院,那些科研人员们就以此为基础开始了恕瑞玛本土的宇航科技研制工作。 不过当时将飞船交给他们时,可以看出来他们的眼中还是存在着一些抗拒的情绪,但是最后还是接受了,不管怎么说,一切情况都在好转,让恕瑞玛人再次面对宇宙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天,做完训练的烟守正在休息,他倚在一处高台的栏杆旁,下面的研究场所正是当今宇航科技的起始点,科研人员们经过一阵子的技术攻克已经造出了几台航天飞行器的雏形。 至于具体能不能飞,还不知晓。 而整个研究场所的中间正是那艘美观的神河飞船,各种大小不一的线管电路扎在飞船的外壳上,数据流正从里面源源不断的传输到外部的中央计算机当中——正是阿兹尔仿造黄金圆盘制作出来的那个白色圆盘。 之所以这群科学家不从里到外的研究这台飞船,是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拆,那艘飞船的科技从里到外连条缝都没有,真不知道是怎么造出来的。 “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 听到声音的烟守转过身,发现阿兹尔正朝着自己走过来,他赶紧行礼:“没有问题,我相信陛下所掌握的知识,现在我的身体很多方面都大大超出了常人的人体极限。” 在最初的精神和肉体承受度的实验后,阿兹尔又对烟守的基因层面做出了某些改变,他现在可以说是超人也不为过,不能说超级战士,但是已经比某些一般的肉体强多了。 阿兹尔点了点头,与他一同将目光放到下面的实验基地。 烟守问:“陛下,咱们现在造出来的这些火箭飞船,真的能飞上天吗?” “能是能,但是下不来了。”阿兹尔实话实说,“现在是单程票。” “我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那些技术都封存了那么多年,在您的带领下,大家才敢再次去想太空时代的事情。” 对于这个恭维阿兹尔只是一笑而过,他又问:“最近你的妻子怎么样了?孩子是不是也快出生了?你的身体既然已经稳定下来了,那么也可以去多陪陪家人了。” 烟守却摇了摇头:“其实还有几个月才会出生,我只希望能够在她分娩的时候握住她的手就可以了。” 他这么说时眼中含光,满是幸福,应该是早就与爱人约定好的事。 “肯定会的,如果连这样的事情我都不放你假,那我也太不近人情了。”阿兹尔也做出自己的承诺。 试验场内嘈杂纷乱,人的喊声和机器组装与风箱降温的声音混在一起,焊接的地方冒着火花,微光闪烁在每个科研人员和工程师的脸上,他们眼中,在上个时代遗留下来的畏惧正在减弱,名为希望的果实慢慢生长。 一切似乎都在变好。 034、父与子(中) 阿兹尔那边看起来进展顺利,阿西塔亚这边却是一筹莫展,自从在阿兹尔那里接过恒星技术任务以来,他已经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一个月他并不是在思考如何去入手这项工程,他想要寻回当年对于诸天星辰的热爱,虽然现在恕瑞玛的一些年轻人在阿兹尔的影响下,已经开始注意头顶的那片星空 但是阿兹尔认为,他们的状态跟小孩子第一次见到人生第一份礼物的兴奋没差多少,还远远称不上是天文学。 阿兹尔的飞升者身躯让阿西塔亚夜不能寐,在见识到那种可以改变整个恕瑞玛现状的力量后,他甚至比阿兹尔本人还要更加渴望飞升者项目的成功。 所以当时阿兹尔说出他需要恒星能源来帮助飞升者工程实现时,阿西塔亚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 可是恒星能源技术不是说搞就搞出来的,就算有神河的资料也无法入手,阿兹尔给他的其实就相当于是一个概念,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他自己摸索。 阿西塔亚的性格中是带有一定的偏执的,他认为自己需要先找回当年对天文极度热爱的状态,然后将这种热爱当成一把钥匙,推开门,拨云见雾。 可是每每想要深入的去了解星空,他总能回想起那场天灾,恐惧还未完全远离他,他需要一定的时间。 可是越不能入手,阿西塔亚就越着急,以至于他的脾气都有些暴躁,就连仆人轻轻敲门的声音,在他耳朵里都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噪音。 “干什么?不是说了没什么事不要来打扰我吗?你们这群吃干饭的大脑皮层里是没长记忆区吗?”他破口大骂。 “大人……是防空基地那边出了些事,恐怕需要您去处理……” “又不是我管理的部门,不去!” “这……您还是去一趟吧,因为是您父亲联系的您……” 内瑟斯和阿西塔亚的关系在一开始时,其实并不是太差。 他们是父子,因为内瑟斯再阿西塔亚小时候特别严厉,而他又有些叛逆的性格,所以两人相处起来的氛围确实有些不好。 但是真正的恶化却是那场天灾,上级文明的舰队离开时,人民们最开始沉浸其中的情绪其实是悲痛,而非恐惧。 在悲痛结束之后,对于上级文明的恐惧才开始逐渐扩大,甚至产生了一些社会动乱,所有关于宇宙图景和未来科技的文化作品都成了被抨击的对象,就连皇家科学院中的航天项目都受到谩骂。 在那个时候,内瑟斯的做法就是严令打压那些作品,甚至下令直接关停所有的航天科技,他选择了封闭,亲手把未来的火种吹熄,然后让所有人在黑暗里抱团取暖。 这种做法确实有效,人民的情绪得到大大的安抚,但是阿西塔亚觉得这是不对的,这样是在逃避,人们根本不是在消去恐惧,而是把恐惧压在心底,越积越厚,早晚会有爆发的一天。 阿西塔亚认为他们应该直面上级文明带来的恐惧,越怕什么,越要面对什么,最起码那些航天项目不能关停。 可当时的阿西塔亚只是一个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底层官员,不可能有人听他的,两种理念的不和与阿西塔亚的偏执让父子两人逐渐走向陌路。 而事情也如同阿西塔亚预料的一样,恕瑞玛对于上级文明的恐惧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在极度的压抑中,越积越深。 以至于到最后他自己都受到环境的影响,掉进了恐惧的深渊里。 所以当阿兹尔告诉他,是内瑟斯推荐他来执行恒星技术攻关时,他是一百个不相信的,在阿西塔亚眼里,内瑟斯只是一个懦弱的、只会守着陈年旧规距的老匹夫。 他根本不敢向前迈步,怎么可能去抬头仰望遥远又深邃的星空呢? 阿西塔亚到达防空基地时,阿兹尔和内瑟斯都等在那里,还有一个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跟在阿兹尔身边的士兵,他记得他好像叫烟守。 阿西塔亚先是向着阿兹尔行礼,然后问内瑟斯:“到底出了什么事?” 内瑟斯看起来很紧张,但是依然强行压住自己的激动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平稳:“在恕瑞玛外围的宇宙空间里发展现几百个大型舰艇的目标。” “什么?!!” 阿西塔亚很吃惊,这么多的数量,难道又要像二十年前再来一次上级文明之间的战争吗? 恕瑞玛现在明明才刚刚从那样的恐慌中走出一步,现在又要被推回去? “这件事,应该是我的责任。” 阿兹尔上前一步说,“那是我在宇宙一处叫做祖安的地方遇到的宇宙海盗,我为了得到乌鲁金属抢了他们的一座矿场,没有想到之后他们的大部队还是找了过来。” 阿兹尔向众人详细讲述了自己曾经在祖安的遭遇,他不相信是艾克或者暮光出卖了自己,而当他看向那艘神河飞船时猜到了一些。 那些海盗是沿着那艘美观先进的神河飞船寻过来的,毕竟这样的飞船在宇宙里太过稀少。 阿西塔亚却只是看向内瑟斯,他直勾勾的盯着他问:“这次你又想怎么做?先告诉我们的人民不要害怕吗?那只是一群海盗?” 内瑟斯年轻时经历过相当长的一段动荡时期,恕瑞玛的叛军四起,那个时候内瑟斯的做法也是以防守为主,他从不主动出击,因为皇室势微,地方军阀势力大过中央,他采取的做法是让谋士去游说,让那些军阀自相残杀,然后帮着皇室一步步夺回权柄。 在那个年代,这种方法很有用。 所以在面临天灾过后的慌乱时期,他也采取了比较稳妥安抚民众的方法,先要守住皇室,不能引起叛乱。 其实在后来内瑟斯也反省过,他的思路没错,只是大大低估了上级文明对于恕瑞玛的影响。 “我会驾驶这艘飞船去看看能不能引开他们,这样规模的舰队绝对不能再出现在我们的天空。”开口的是阿兹尔。 这是他的责任,他当然要去做。 阿西塔亚想要阻止,可是思来想去竟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们只能看着阿兹尔那艘飞船远去,在天际留下一道金色的划痕。 事实上内瑟斯在一开始发现舰队时,就直接下令封锁了消息,并且严格到任何人敢透露一个字就杀头的地步。 而他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做法,阿西塔亚坐立难安,他被叫过来商讨事情。可是来了以后却也只是被告知结果,因为他们太过弱小,所以无路可走。 但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阿兹尔走后,那些海盗的舰队没有完全跟着他离去,几百个目标分别在全球的四个方向靠近,阿兹尔也无法做到同时出现在四个地方。 而在这时,烟守却提出了他要去帮忙拖住海盗的想法,因为那些上级文明的舰队一旦出现在恕瑞玛的上空,那么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可是你的孩子……” 内瑟斯这次不知道该如何做决定了,他害怕自己会再次造成一个无可挽回的局面。 烟守却异常的坚定:“我不希望他在和我一样的环境中长大,恕瑞玛的孩子应该生生不息才对,不能一片死寂。” 就像阿兹尔所说的,那些初步造出的航天器并不具备返航的能力,可是内瑟斯还是和一群科学家们在发射场周围的湖边等待火箭的升空。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条定理,无论年轻时多么风光无两,总会被即将到来的新时代赶上,然后抛弃,这是文明发展所必须经历的阶段,在一个新时代中淘汰掉上一个时代的先驱,一个又一个,绝不留情。 时代向前的脚步从不会为任何单一个体停留。 内瑟斯明白,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他已经是个老人了,属于他的那个时代早已过去,恕瑞玛的未来也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他不能为恕瑞玛带来一丝一毫的改变,他不能给人民带来他们想要的光明,他只能在黑暗里告诉人们不要怕,他只能告诉他们只要我们在黑暗里安分守己,那么黑暗就不会伤害我们,黑暗里的怪物也不会伤害我们。 他突然觉得自己儿子说的是对的,他只是一个只知道万事求着安稳,每次都守着那些已经烂成腐骨的陈年旧规距,不敢去做一点改变的懦弱老匹夫。 火箭升空时喷射出的尾焰灼烧着冰冷的空气,把它们点亮,然后又激起了声势浩大的滚滚浓烟,如同巨浪喷涌向四周。 在湖的对岸,恕瑞玛的第一艘火箭升空成功了,那个光芒越来越亮,盖过了诸天星辰和月亮的光芒,也照亮了大地,那个年轻人正去追逐恕瑞玛的太阳。 他有去无回,却义无反顾,为了不让黑暗再临。 湖的这一边,内瑟斯抬头目送他的离去,在光芒还未消下去之前,他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这群科学家们,他们全都是和自己一样,雪鬓的耄耋老人。 自己这些老家伙们就真的没有用了吗?他想。 天上的光芒已经消失,寒冷再次笼罩他们,湖水被震荡起水花,落在这群人布满沟壑一般皱纹的干枯皮肤上,冰凉无比。 内瑟斯什么也看不见了。 沙漠夜晚的温度极低,刺骨的冷风从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钻进他的身体里,几乎让他站不住,却让他的精神更加振作。 他突然想通一件事,如果他的思想真的像颗顽固的朽木无法改变,甚至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那就不改变了。 在这个旧时代和新时代即将完成交接,还未交接完成的时间里,让这颗朽木,连同那些古调陈规一起变成薪火。 作为旧日的礼物,在最后的岁月里燃尽光和热,尽可能的为下一代,乃至更遥远的后世照亮一些路。 然后用尽此生最后一份气力,推着那个即将到来的新时代—— 向前! 035、父与子(下) 眼中的一切都在剧烈的震动中颤抖,烟守知道自己马上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穿着黄色的宇航服——这是恕瑞玛的颜色,在火箭点火的那个瞬间,烟守在剧烈的颤动中听到了沉闷的嗡鸣,紧接着他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力强行摁在位置上。 伴随着越来越沉重的昏厥和眼前的昏黑一片,他仿佛做了一场梦,梦中他又回到了家里。 那个时候,他才刚刚退伍,对恕瑞玛尽完了自己的职责,妻子接他回家时的满心欢喜荡漾在脸上,他们决定要个孩子,他们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相信爱情也同样激情。 没多久西亚蕾特怀孕了,那之后他看到了皇子殿下回来的消息,并且他召开了一场引发轩然大波的新闻发布会。 二十年前烟守不算特别小,西亚蕾特也一样,他们都在那场天灾里失去了双亲,结伴一起长大,童年的他们都曾见过星空的璀璨,可是现实的残酷让他们不敢再抬头。 等他们长大后,心中的恐惧已经积压的很深,烟守选择去军队磨练自己,西亚蕾特一直在等他回来。 烟守希望可以在帝国最勇敢的战士里磨练自己的心境,对于星空的恐惧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自己的爱人也同样,可他无力改变,他希望那还未出生的孩子不要经历同样的人生。 但是他失望了,整个恕瑞玛,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躲避。 直到皇子殿下的归来,让他看到了黑暗里唯一的一束萤火,他不确定那微弱的火苗是否会熄灭,但即使是这一点的光芒也吸引着他去靠近。 他很高兴皇子殿下接纳了他,也对自己的妻子深感愧疚,西亚蕾特已经怀孕,他只能做出在孩子出生时去紧握她手的承诺。 只有在她极度痛苦的时刻,自己才能回去,因为皇子殿下在自己身上的实验成功了。 令烟守下定决心留下的,是阿兹尔的成年礼,那束萤火最终展露了他的全貌,他如太阳一般光芒万丈,驱散了笼罩恕瑞玛多年的阴霾,将光明的种子种下。 好不容易这颗种子已经开始发芽,怎么能够忍受它再被绝望连根拔起? 烟守在昏厥中苏醒,他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的失神。 宇宙依然黑暗,但是那如一颗颗宝石一般镶嵌在黑暗中的星辰,它们点点滴滴的光芒融在一起也不如太阳的辉煌和月光的皎洁,但是那样梦幻般的宁静清澈足以在一个人的心中泛起波澜。 看着那些闪烁的星星,烟守想起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不知道他的眼睛会不会也这样调皮呢? 还有西亚蕾特,如果她不能看到这样的璀璨那将是多么可悲的事。 烟守现在完全的相信了自己追随的领袖,他这才明白,恕瑞玛这么多年错过了多么重要的东西。 现在他产生了和那些年轻人一样的想法,如果我们一直都不能去到那里航行,那将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 火箭的助推器一级一级的剥离,到最后包裹住飞船的外壳也完全脱落,它们在寂静的宇宙中发不出一点声音,每一次脱落都会在恕瑞玛的大气层燃起火花,每一次脱落烟守都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 烟守屏蔽了除去联络防空基地的所有通讯波段。 他作为恕瑞玛第一个飞上太空的人,是这个新时代的先驱,但他明白自己所做的事不能被人知晓,刚刚驶出港口的小船,是经不起狂风骤雨的。 在恕瑞玛的大地上只能看到天空闪过一点微弱的光亮,那是飞船的最后一次点火,黄色飞船已经彻底离开了恕瑞玛的引力范围。 甚至也经过了她的月亮,从那艘神河飞船上获得的技术,让恕瑞玛的第一艘宇航器就具备了超高的速度和航行水平,以至于烟守都来不及回头看一眼。 “我们的信息……薄弱……你正在离开……范围……对不起……再见……” 防空基地传来的信号也中断了,烟守漂泊在一片寂静当中,陪伴他的只有黑暗。 “嗯……最起码我算是第一个上天的人了。” 烟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摆在面前的驾驶台上,那是他和西亚蕾特的毕业照,两个人穿着学士服,女孩熊抱住高大的男孩,咧开嘴放肆的笑着,男孩却揉着鼻子一脸羞涩。 “老婆,保佑我啊,你得祈祷陛下那边尽快完事来救我……说实话我还是不想死的。” 烟守双手合十对着照片恭敬的参拜,然后启动了加速器。 很快的他看见了那群东西,十几艘五颜六色的太空舰艇正朝着他来的方向驶来,形状也大都不规则,看起来就像是用各种零件随意拼接起来的。 但是它们每一艘都有恕瑞玛的一座楼那么大。 看到它们的那一刻,烟守眼前浮现出熟悉的景象,天空被遮天蔽日的舰队群覆盖,大地上火焰熊熊燃烧,到处都是惨叫与哀嚎。 烟守再无任何留恋,他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飞船的所有禁制,燃料瞬间沸腾起来,引擎的轰鸣声通过震动传进了烟守的耳朵里。 黄色的飞船化成了一道金色的流光猛冲向前,舰队上的海盗们当然见到了这一幕,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一个还未踏入宇航级文明的世界,竟然拥有两艘跨越式飞行的飞船。 是的,两艘,刚刚他们的一个战斗群发现了一艘从恕瑞玛逃出的金色飞船,那艘飞船以极快的速度穿越了海盗们的舰队群,然后放慢了速度,就像是挑衅一般。 海盗们哪能受得了这样的气,毫不犹豫的就调转方向追了过去,因为有人报告说,那就是当初给他们惹麻烦人,就是这艘飞船的主人,他们也的确是追着这艘飞船的踪迹来的。 但是作为头领的舰船却不在那个舰群中,那个海盗头子当然能看出来他是为了引开他们,所以就将计就计让那个被挑衅的舰群去追阿兹尔。 而其余三个舰群继续朝着恕瑞玛前进,他要让那个当初胆敢从他手里抢走乌鲁金属的人生不如死,亲眼看着自己的世界毁灭。 来之前他们已经调查清楚,这里只是一个连宇航级文明都没有达到的世界,根本不足以抗衡海盗团所拥有的力量。 除了那艘金色飞船他们摸不清路数,不过这也不是他们顾虑的事情,一群亡命徒,聚在一起只有疯狂。 但是就在刚刚,那个去追阿兹尔的舰群突然失去了联络,他们最后传来的消息说自己的船上出现了敌人,那是一群由沙子组成怪人,甚至他们的主舰外层都出现了一个巨人,那个巨人竟然也是由沙子组成的。 正当这群海盗以为他们的同伴,是不是因为长时间航行患上心理疾病时,消息就断了。 与此同时,恕瑞玛的第二艘飞船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他们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数唬住,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第二艘飞船突然提高速度朝他们冲来,他们本以为这艘飞船会采取同样的套路试图引开他们。 这群海盗都做好了开火的准备了,可没想到的是,那个黄色飞船不讲武德,他竟然先开火了。 只是那些攻击在他们看来就像是龟爬一样,原始的导弹在他们的飞船外壳爆炸,只是造成了一些震动,连划痕都没有留下。 海盗们在沉寂一段时间后爆发出狂笑声,也是嘲笑,这果然是个落后到不能再落后的文明。 攻击完之后的烟守也看到自己的攻击全部无用,他虽然心中苦涩,但也不是多么失望,这样的结果是意料之中的。 现在的恕瑞玛不可能对这种量级的文明造成损害,不,根本不能说是文明,只是一群混在一起的海盗,也许与真正的上级文明比起来只会被碾成灰。 可却足以让恕瑞玛生灵涂炭。 烟守回头看了一眼,茫茫黑暗里他找不到恕瑞玛,但他知道她就在那里。 他根本就没指望能够战胜这样的敌人,如果正面对敌,自己这艘只能装得下一个人的飞船只会被那种庞然大物秒杀。 他所需要做的只是拖住他们,等待阿兹尔的到来。 阿兹尔成了飞升者,但他并不具备分身的能力,就算是那艘神河的具有空间跃升的技术,阿兹尔解决一个舰群也需要时间。 唯一的倚仗也许就是速度了,如果燃烧全部引擎燃料,飞船可以在短时间获得与这群海盗相当,甚至超越他们的速度。 烟守轻抚着驾驶台,他虽然没见过神河文明的壮丽图景,但在这种技术上就可以窥见他们的冰山一角,这艘飞船只是用他们的表层技术仿制出来的,就可以拥有这种水平的科技。 “什么时候恕瑞玛,也可以成为这样的文明?” 烟守不禁的去想。 但他还是想当然了,起初的时间里,烟守的确驾驶着仿制的飞船,靠着极快的速度和小体量的灵活在海盗舰群之间来回穿梭,成功的阻止了拖延了他们的前进速度,那些巨型战舰上的火炮根本打不到他,有的甚至打到了临近的友舰上。 在这个过程中,烟守一直在担心他们会派出自己的小型飞船,就像科幻电影里那种藏在母舰上的小型编队。 可是并没有,这群海盗从来只会靠着大体量的舰队去碾压,稍微体积小的飞船也只是拿来货运的,并不具备攻击手段。 战斗愈演愈烈,那群海盗像是疯了一般调转所有的炮口,全都用来攻击烟守,他们甚至炸毁了一艘护卫舰,但是像毫不在意一样的继续攻击。 烟守哈哈大笑,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对于宇宙的恐惧,甚至喜欢上了这种自由穿梭在空间里的极致速度,他在这一刻真的感受到自己身为一个战士,只有在为了恕瑞玛而战的时候,才会如此酣畅淋漓。 漫无边际的黑暗里是千军万马,唯有他独自为战,不退半步,愈战愈勇。 036、父与子(终) 但这种兴奋感并没有让他失去理智,他猜测这群海盗之所以变得疯狂的原因,可能就是阿兹尔那边快要结束了。 只要等到皇帝赶来,这场战斗就会很快结束,然后隐没在无声的宇宙空间里,恕瑞玛的人民也不会知道有侵略者来到了这里的上空,他们会在阳光下继续大胆的向前迈步。 事实也跟烟守猜测的不错,除去最开始失联的第一个舰群,剩下的两个舰群也都失去了联络,就连配备了准歼星武器的他们首领的舰群,都没了消息。 而在信号完全失去之前,他们传来的最后一个消息都有一个共同点。 沙子做的怪物! 诡异的恐慌感在这群本就不团结的海盗里蔓延开来,他们产生了内讧,有人想要赶紧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有人却不信邪偏要去恕瑞玛一探究竟。 这种慌乱中,他们即因为自己受到下级文明的戏耍而愤怒,又因为同伴的接连失联而感到心里发毛。 烟守想着,海盗就是海盗,毫无组织纪律可言,根本不能与训练有素的军队相比,作为一个军人,他真的很想瞧一瞧宇宙级的战争到底是什么样的。 但是这时变故却突然发生了,海盗的那艘主舰竟然主动向自己旁边的一艘护卫舰开炮! 而那边就是烟守航行的方向所在。 淹没一切的火光中,那艘黄色的飞船被吞噬了。 海盗主舰上,一个早就想争夺首领地位的家伙抓住了机会,他让自己的人趁机杀死了所有想要逃跑的人,然后威胁其他人服从自己的命令。 他夺过操控员的驾驶台,烟守的行径已经惹怒了这个新上任的海盗头子,他要不惜一切代价灭掉他,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 终于,在烟守的航向锁定在旁边的护卫舰那里时,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直接启动了攻击程序,既然那么喜欢飞,那就送你一场灿烂的烟火吧。 解决了碍事的苍蝇,这个海盗头子依然把目标锁在恕瑞玛,已经损失了那么多如果不去好好的掠夺一番,那怎么回本呢? 至于之前那艘诡异的金色飞船,他根本不怕,反正自己旁边还有两艘护卫舰呢! “阵地……还在!” 这道声音像是风中残烛,突然出现在了通讯波段里,就连这群丧心病狂的海盗都感到了灵魂深处的震颤。 那架黄色的飞船已经破烂不堪,它的尾翼上燃烧的火焰和喷涌的滚滚黑烟,都说明飞船内部的空气在大面积的泄露。 而驾驶舱处也裂开了一道缝隙,红色的液体从里面飘了出来,最开始是一滴一滴,到最后已经是人头大小的一团了。 而里面的人竟然还活着! “阵地还在!” 他说的是神河语,他们听得懂。 这个疯狂的家伙竟然用最后的燃料冲向舰群! “恕瑞玛……不容冒犯!” 烟守的意识彻底模糊不清,刚才的高温已经把他全部的感官系统烧毁了,他在用仅存的潜意识控制手推动操纵杆,没有力气了,他就用血肉的粘度黏住自己的手,然后用身体做支架,确保操纵杆一直在前。 他也一往无前。 烟守的眼前只有一片鲜红,但是当那片鲜红中出现怎样都无法遮盖的金色光芒时,他终于咧开嘴,彻底放松下去。 海盗头领惊恐的发现主舰的舰身上覆盖了一层沙子,那些沙子像是拥有生命一样聚集在一起,逐渐聚合成了人形! 他从没见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那些由沙子聚集起来的人开始攻击舰船,力道之大,甚至每攻击一下,船壁上都会留下一道深深的凹陷,直到舰船发出空气泄露警报,他才明白之前同伴们的信息全是真的。 那些沙子,它们进来了…… …… 阿兹尔抱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烟守,他的身体已经被烧焦,下半身几乎都没了,上体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孔洞,就连面容都已经彻底看不清。 直到阿兹尔接过他体内的最后一滴热血,这个战士的血才彻底流干了。 而他身体其他部分,已经被刚才的爆炸炸成了粒子,再也看不见了,这里好像成为了他永眠的地方,再也回不了家。 不久之前,阿兹尔驾驶飞船建立的电波联络上了烟守,要在两个跨时代的科技间建立起联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阿兹尔还是赶上了。 他让烟守一定要再坚持一会,空间折跃已经启动,他马上就会赶到。 但是烟守却只是说,他想让阿兹尔将自己的遗体回收,因为前期在自己身上做得实验不能白费,就算是失去生机的身体也会存在一定量的数据可以回收验证。 他相信阿兹尔,陛下一定会成功,他很感谢阿兹尔让自己再次见到了璀璨的星辰,那种恐惧真真正正的消失了,他很高兴。 只是对不起西亚蕾特,如果可以,希望帝国不会亏待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孩子。 如果可以,将来真的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可以加入陛下的研究计划,他知道作为一个父亲,擅自去决定自己孩子的未来,是有些霸道和自私的,但是他真的想要让自己的孩子亲眼看到自己没有见到的未来,陛下所描绘的未来。 那一定很精彩,那也是一份荣耀。 在那之后,阿兹尔的通讯频道里就什么都没有了,他赶到了现场,刚好看到吞噬一切的火焰,却怎么也看不到那艘黄色的飞船。 …… …… 听到这里亚托克斯有些难过,但他还是没有流泪,他问:“那后来呢?爸爸的遗体真的被他们拿走了吗……他的坟墓里……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西亚蕾特揉揉他的头,笑着说:“他就睡在那里啊。” 亚托克斯不懂了。 西亚蕾特说:“那之后皇帝陛下曾多次返回外层空间,他一直在寻找在宇宙空间飘荡的粒子,他知道你父亲就在那里,最后,皇帝陛下将他完完整整的还给了我。” “那……皇帝陛下是好人吗?”亚托克斯问。 “如果将来你有机会见到他,那你自己去判断吧。”西亚蕾特说。 “妈妈,我想去看看爸爸。” 亚托克斯又去看他的父亲了,只是比起以往失落的样子,这次他跑得飞快。 西亚蕾特回想起他出生时,自己的手并没有被任何人握住,分娩的痛苦更是让她如同身处地狱,而当那声啼哭传来时,她的世界再次有了光。 那个时候阿兹尔抱着这个鲜活的生命,眼中却满是感伤和愧疚,西亚蕾特并没有怪他,她希望皇帝陛下能给烟守的孩子取个名字。 他说:“就叫他,亚托克斯吧!” 世上再没人配得上这个名字。 西亚蕾特抬头望天,红色的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她的思绪也仿佛飘向从前,每每当她站在烟守的墓碑前,她总会说一句: “亲爱的,我们经常会在夜里抬头,欣赏那满天的繁星,真的很美啊!” …… 十五年前,所有知晓入侵事件的人都被内瑟斯严重警告,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传出去一个字,那就全部杀头! 所有人噤若寒蝉,所有人也都忘记了烟守。 只有阿兹尔和太后维希娜出席了他的葬礼,那个葬在陵园,上代皇帝旁边的坟墓是空的,只有一个刻着烟守名字的墓碑。 他的遗体要还给西亚蕾特,那里的墓碑和这里的是一模一样的,都有太后亲笔撰写的墓志铭,这是她对勇士的尊重。 文明的崛起不可能一帆风顺,这是一定会经历的事,恕瑞玛在迎接新时代的同时,也许会伴随无数人的离去,他们可能是先驱者,又同时是消逝者。 “他本该是个英雄的,却不能被任何人知道。”阿兹尔凝视着墓碑,低声说。 “英雄总会忍受孤独和不公。”维希娜说。 阿兹尔慢慢的摇头:“他也许会忍受孤独,但绝不能忍受不公!总有一天,全恕瑞玛都会知道,他是个英雄!” 阿兹尔的视线再次转移,旁边躺着的是他的父亲,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是个英雄的儿子啊,作为皇帝,这个男人真的尽责了,他同样用自己的生命阻止了那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十五年后,年幼的亚托克斯同样伫立在一座墓碑旁,那里埋着的是他的父亲。 火红炽烈的光芒布满了整片天地,这不详的颜色却偏偏无法入侵这里。 风越来越大,里面藏了好多故事。 因为这里没有专人维护,所以这里的墓碑风化的很快,有些磨损太大,都已经看不清上面雕刻的字迹。 但是这块墓碑却很清晰,没有任何的损坏,仿佛连时间都不忍刮去它们。 两百年,六个人,三对父子,三个时代。 先驱者与消逝者共同的墓志铭。 小家伙看不懂,他只觉得读着喜欢,就想记住,他想,也许长大后就懂了。 —— 我心中一直觅寻的灯塔, 它亮起时不似闪电的锋芒, 迷途的旅人,不要害怕混乱的彼方, 请追随光明的指引, 去夺得你们的绝世高昂! …… 037、荣耀尽归于你 宇宙海盗入侵的事件就这么被隐藏了过去,恕瑞玛人民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他们讨论度最多的话题还是皇帝陛下在成年礼上带来的震撼,那个时候他显露出黄金鹰铠的高大身影。 很多人都奇怪,为什么阿兹尔不在对付黑蛇的时候,变成他所谓的飞升者,那种抬手间就将高墙恢复的本事也许可以轻易拿捏黑蛇,所谓的巨兽怪兽也在他手里很有可能像小鸡仔一样。 只是在他们讨论这种话题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潜意识里,已经将以凡人血肉打败黑蛇的阿兹尔视为了领袖。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阿兹尔当初选择的方法虽然冒险,但是是正确的。 飞升者的热度在恕瑞玛的舆论界稳步提升,很多人甚至都后悔当初没有去参加阿兹尔的实验,如果去参加了,说不定现在他们也可以变身成那样伟岸的身形,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有曾经退出过实验的人发表自己的意见,认为那种痛苦和磨练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承受的,然后受到了群嘲,民众们对于阿兹尔的态度,还有飞升者工程的态度都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们对于新皇帝的认可度日益增长,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同太空探索计划,是的,恕瑞玛人民已经不再向以前一样恐惧宇宙,也不再排斥上级文明的科技。 现在已经有人上表请求,想让阿兹尔向民间公开一些从神河带回来的技术和知识。 这些话当然原原本本的传到了阿兹尔耳朵里,他对这种状况赶到高兴,但是还是表示了拒绝,理由很简单,民间还并不具备可以掌握上层技术的能力。 他的这一决定是正确的,因为阿兹尔之后在网络上发起了一场投票,还是有百分之七十的人选择了“不公开”,有太多人还未完全接受,他们尚还需要时间,不能一蹴而就。 只是,时代真的已经在慢慢改变了,思想的浪潮也许很快就会席卷整个恕瑞玛,所以阿兹尔对待这个风向,他选择的是先从教育入手,把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从恕瑞玛的下一代脑海里剔除。 尤其是对于学龄前儿童的教育,他最为重视,直接亲自监督编撰了新的教学读本,只要等那些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所有关于对未知宇宙和上级文明的恐惧类排斥类言论已经全部剔除了,留下的和新编撰内容用一个词就可以概括—— 自强不息。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入侵恕瑞玛的宇宙海盗全军覆没了,但是却留下了一大笔遗产。 沙砾士兵在杀死海盗的过程中,也对他们的舰船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坏,但是程度也并不是太严重,阿兹尔后来进去检查过,各项功能还是基本正常的。 除去一些损坏严重,还有在战斗过程中他们自己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差不多还剩下一百多艘的数量,可以作为母舰级别的只有一艘,其他的大多都是中型护卫舰和小型护卫舰。 按照恕瑞玛人的体格来算,总共可以容纳的士兵、工程师、驾驶员、科学家还有一些厨师后勤人员等等,按照所有的编制来算,差不多可以到五千人左右。 阿兹尔将那些不能用的舰群推到了太阳那边焚毁殆尽,余下的一百多艘则拉倒了恕瑞玛的月亮上,由于引力影响,背面一直是在恕瑞玛的视野盲区里,所以他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 阿兹尔觉得,这些舰船会是恕瑞玛步入宇航级文明的关键。 既然他从神河带回来的技术太过先进,而无法让恕瑞玛的本土科学家破译,那这些海盗抢劫过来的不同种文明的舰群正好,总有一款合适的。 另外,最让阿兹尔关心的,就是阿西塔亚那边。 恒星技术根本无法入手,这是个很大的难题。 阿兹尔将一艘小型的海盗护卫舰带回了恕瑞玛,当然这完全避开了平民的视线,还有各个媒体集团发射上天的卫星。 “陛下……这……这……” 科研基地内的一众须发皆白的科学家瞠目结舌,虽然说是小型护卫舰,但是这艘舰船的高度也已经有三层楼那么高了。 当然让他们感到不适应的还有装饰,这艘护卫舰底色呈现灰蓝色,上面画满了用各种涂料喷雾画成的涂鸦,武器、怪物,看不懂的符号,甚至都有伤风败俗的动作场面。 也不知道这些涂料到底是什么,它一出现空气中就弥漫了一股难闻的异味,阿兹尔也是回到了恕瑞玛才闻到的。 “你们先找人把这东西清洗一下吧,就这么研究估计你们也下不去手……那群海盗看起来是不太爱干净的。” 阿兹尔用手扇了扇鼻前,皱着眉说。 “研究……研究……陛下您是指?”那群老头子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神河的飞船技术太高而无法入手,那么你们就先从这样的宇航级文明的飞船开始着手吧。”阿兹尔说。 “可是……这……您确定要我们清洗这艘飞船吗?”科学院院长说话的时候,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阿兹尔搞不懂是为什么,就问:“对啊,不清理清理你们进得去?海盗的尸体才刚刚丢掉,还有大面积的血液残留和身体残留,你们确定这种状况你们进得去?” 科学院院长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跑到一旁的角落扶着墙干呕起来。 他踉踉跄跄回来后,跟阿兹尔解释说:“我的意思是,陛下,您确定可以清洗吗?我们的动作不会把它……弄坏了吗?” 阿兹尔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科学家?你们做实验炸掉的实验室还少吗?要不要算一算每年皇室拨给科学院的经费,基本有一半用来给你们擦屁股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明白了过来,虽然之前一直有神河科技的飞船供他们研究,可是那样的科技甚至都可以用神迹来形容,连恕瑞玛的科幻电影里都不敢这么写。 这群把自己一辈子都投入到科研工作中的老头子,神河科技飞船的出现就像是沉重的铁锤,将他们的自尊心敲的粉碎,也许有不少人在看到神河科技时都产生了放弃科研这条路的想法。 但是阿兹尔描绘的未来又使他们无限憧憬,这群早该退休的老家伙们还是留了下来,但还是对任何超越他们所处时代的东西小心翼翼。 他们的心态如履薄冰,冰面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碎裂,掉下去的人万劫不复。 阿兹尔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对这群暮年的老人说:“不用怕,你就是把他架上烧烤架用火消毒都烤不烂,随便搞,想怎么搞怎么搞,坏了也没事,月亮上还存了好几十艘呢!” 谁知道听到这些话的老家伙们竟然激动的跪了下去,纷纷高呼神迹,给阿兹尔整的一个头两个大。 知道阿兹尔单枪匹马干掉海盗舰群,还将他们的舰船带回了恕瑞玛,本来堵塞的路好像又通了,科学院院长仿佛看到了恕瑞玛太空时代的景象,那不再是幻想。 他十分诚恳的对阿兹尔说:“陛下,荣耀尽归于您。” 阿兹尔沉默了,他转过身走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巨大的外星舰船吸引过来,不知为什么,科学院院长感觉他的背影有些落寞。 回到办公室的阿兹尔抬起手,空间的一阵波动中,一滴鲜红的血液浮现在他的手上,那是烟守最后的一滴血液,他将它保留了下来,里面存在着烟守所有的基因信息。 “恕瑞玛的勇士,荣耀尽归于你。” 他看着那滴比火焰还要炽热的血液说。 038、烛火 阿西塔亚生病了。 他一直在思考恒星能源工程,他的书房里堆满了演算纸,也许有几千张,也许有几万张,上面全是潦草的笔迹,这些纸张在地板上铺满了厚厚的几层,踩在上面都有硬邦邦的感觉。 那些全是有关神河恒星技术的算法与资料,阿西塔亚已经抄了很长时间。 恒星能源工程一直卡在入门阶段,他的压力非常大,但是好巧不巧半个月前又发生了宇宙海盗入侵事件,虽然他们的技术水平和规模远不及二十年前的神河军队,但是好不容易快要忘却那种恐惧的恕瑞玛,是经不起这种事再发生一次的。 入侵事件发生后,作为内阁总领大臣,他本来应该是被叫去商讨应对入侵的方法,但是到了现场后皇帝陛下却已经做好了决策,只是告知了自己。 阿西塔亚当然知道这是正确的,因为除了阿兹尔,在场之人全部无能为力。 而后来,在发现阿兹尔赶不及时间出现在全部战场后,他竟然又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最后,是一个普通的战士站了出来,用自己的生命将恕瑞玛的恐惧阻挡在外,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却不能够被人知道。 这一点也不公平!可阿西塔亚也知道这种选择是对的,可他偏偏又觉得,发生这种事,自己是有责任的。 为什么恒星能源技术迟迟没有进展,甚至连一丁点的突破都没有? 他在心里质问了自己无数遍,如果当时恒星技术有了突破,甚至是可以投入到实际应用中,那是不是飞升者就不只有陛下一人?那名战士如果也成为了飞升者,是不是他也有力量对抗那些海盗?是不是他就不会死? 如果恕瑞玛的飞升者足够多,是不是不会应对慌乱?以至于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偏执的性格把一切都归咎到自己身上,最后发展成了自责和愤怒,对自己一事无成的愤怒。 阿西塔亚比以往更加专注的投入神河的资料中,但就是深入不到里面去,无论他的情绪是高昂还是低落,都没办法对研究工作产生一点帮助。 神河的知识太深奥了。 阿西塔亚不服输,他逼着自己把自己埋进这些比石头还难啃的资料里,仆人给他端来的饭已经凉了好几盘,他也忘了自己到底有多长时间没睡觉了。 那些资料上的数字和公式理论聚在一起,变成了二十年前的战争画面,又像是变成了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河人,毫不掩饰的大声嘲笑他的无能。 阿西塔亚头痛欲裂,他拿来了数不清的演算纸,看不懂就抄,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一百万遍。 已经掌握这颗星球全部知识的他,表现的像个歇斯底里的小学生,疯狂又无奈。 他寄希望于能在一遍又一遍的抄写中找到突破口,可越抄越看不懂,反而变得难受、胸堵,压力越来越大,最后他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 阿兹尔来看望他时,阿西塔亚躺在床上,但嘴里还在破口大骂,他让那些该死的仆人赶紧把神河资料给他拿过去!他还没有研究完! 阿兹尔看到他比之前的时候又瘦了不少,胡子也不刮,双眼爬满了红色的血丝,那个表情就像是时刻要吃人的样子。 “我很抱歉,阿西塔亚……没想到这个工作竟然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压力……也许我应该交给科学院那些更为专业的人来……” 阿兹尔确实后悔了,他原以为阿西塔亚和内瑟斯是这颗星球上两个最博学的人,而阿西塔亚的履历过往,可以帮助他更快的适应恒星能源工程的规划。 可是没想到事与愿违,反而害的他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阿西塔亚却拒绝了阿兹尔,他几乎是哭喊着让阿兹尔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这颗星球上已经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天文和星辰的知识。 阿西塔亚坚决反对,他认为自己一定可以成功,好不容易有了让恕瑞玛崛起的路,还是从自己手上,怎么可以让给别人? 他真的想再找回对星空的热爱。 阿兹尔只能从别的方面劝说:“这项工程是急不来的,我原本的计划就是通过一千年、数代人的共同努力才实现它,你现在这样把自己逼的这么狠,是我不想看到的。” 可是阿西塔亚却说出自己的看法:“这项工程必须尽快实现!不择手段!不择手段的实现!有多快就多快!身体没了也可以,这个恒星技术必须实现!因为我们……真的不能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了!谁能保证明天不会发生?” 阿兹尔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也很无奈,只能将从海盗工程师那里得来的笔记本交给他,那是关于核动力舰船的,有些对于核动力的理解,类似于他所需要的恒星能源搬运技术,和神河的技术好像有些关联。 阿西塔亚如获至宝,夜以继日的翻阅,终于他在能源搬运途径上找到了一些门路,这使他更加兴奋,更加废寝忘食,身体也更加一天不如一天,他已经偏执到了极点。 一天晚上,阿西塔亚伏在桌案上研究数据时,突然感觉到鼻子一热,然后一滴红色的液体滴在了纸面上,他伸手摸了摸,粘稠温热。 于是他决定起身去洗一洗,不然资料会被弄脏。 起身的时候,阿西塔亚感觉椅子挪动的声音格外的刺耳,他的腰也有些痛,但他顾不上这些,要抓紧时间清洗,回来还要继续研究资料。 可是刚刚迈出一步,他就觉得天旋地转,然后,整个世界都黑了。 钟表的指针在飞快的倒转,他回到了那个还十分平和的年代,他记得自己的母亲叫做塔雅。 那个时候内瑟斯的工作到了关键的时刻,关乎到晋升与否,他没有时间回家,只有塔雅一直陪着他。 对于星空的喜爱也是来自母亲的影响,那个时候恕瑞玛的夜空很清澈,从没有人去想那片深邃的黑暗里有什么,他们只觉得闪耀着无数星辰的夜空很美。 塔雅经常会给他讲述星辰的故事,那些古代的英雄们、还有他们的祖先,死后就会化作天上的星星,观望着这些后继者们,也保护着这个世界。 有一次阿西塔亚的生日,内瑟斯竟然奇迹般的请了假回来,他送给了阿西塔亚一个望远镜,他可以在晚上很清晰的看见诸天星辰。 那是他们父子唯一没有吵架的一天。 作为回礼,阿西塔亚送给了内瑟斯一杆烟斗,不过他想,过了那么多年,估计他早就丢了吧? 阿西塔亚非常喜欢那个望远镜,经常缠着塔雅和他一起观星,可有一次,满天乌云,夜空中再也没有了光亮,整个世界被黑暗笼罩,不久之后又下起了雨,雷声滚滚。 内瑟斯还是没有回来,年幼的阿西塔亚很害怕,塔雅便一直安慰他。 他问塔雅:“妈妈,那些古代的英雄看不到我们了,我们被乌云挡住了,我们会有危险吗?” 塔雅点燃了一盏蜡烛,笑着说:“古时候的英雄们也会有碰到黑暗的时候,可他们还是成为了英雄。” “他们为什么不怕黑呢?” “他们当然怕啊。” 塔雅将那盏蜡烛靠近他,微弱的火光将阿西塔亚圆滚滚的胖脸照亮,他的眼中跳动着晶亮的光芒。 “可是他们会点燃自己的光芒,小阿西,不要怕,太阳升起前,这盏灯会一直亮着。” 阿西塔亚再次醒来时,他只看到纯白的天花板,耳边又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那是医院监测病房的仪器。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旁边守护的仆人昏昏沉沉的用手撑着下巴,阿西塔亚坐起来的声音惊醒了他,仆人赶忙去喊护士。 在确定阿西塔亚已经没有大碍后,仆人才松了一口气。 他从仆人那里得知,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阿兹尔和内瑟斯都来看过自己,他很惊奇内瑟斯竟然也会来看自己。 阿西塔亚看了一眼窗外,一片漆黑,然后在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憔悴、干枯、没有生机,就像是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 然后,他有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全家福,阿西塔亚还是个胖乎乎的小鬼,内瑟斯掐着他的脸,而阿西塔亚不服输的掐了回去,两人都疼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位样貌并不是多么出众的妇人捂着嘴笑望他们,眼中满是幸福。 夜深了,也静了,他没有开灯,只是让人拿来一根蜡烛点燃,火光越来越旺,蜡烛越来越矮小,总有融化完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蜡烛上的火焰熄灭了,但是屋子里竟然不是很黑,有光照了进来。 阿西塔亚一直没睡,他顺着光源望去,那是满天繁星。 危机时代过后,阿西塔亚成为了在这片土地上第一个直面星空的人,彼时的他很虚弱,但已不再惧怕黑暗,他发现,那片很多年前忘却的图景,竟然是那么美丽! 如果这片美丽的星空不能属于恕瑞玛,那么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自己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 哦,就是为了让这片星空属于恕瑞玛! 他看着已经融化的蜡烛,做好了一切准备: “妈妈,我将变成一盏烛火,燃尽时,太阳便升起了。” 039、飞天 太阳高悬在天上,忽然又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大风也卷起了灼热的温度,天空中的飞鸟也不得不俯冲下去,下面的温度和风阻要比上面弱一些。 一阵喧闹声从下面传进了飞鸟的听觉系统里,它吓了一跳,于是俯冲的更快,想要下去一探究竟。 穿过云层,下面的画面倒映在它锐利的瞳孔中。 这里是一处面积巨大的广场,被清扫的没有任何一粒沙子。 广场上人山人海,人们的脑袋凑在一起,起起伏伏,就像是一片黑色的海洋。 他们每个人的手里还都拿着一面或几面彩旗,有相识的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讨论的都是今天的事,让本来安静的沙漠一时间嘈杂无比。 这里聚集了有几万人,他们都在等待同一件事情。 现场还有媒体在直播,喧闹的人群就是这些记者的背景板。 “今天,我们可以看到聚集在这里的这么多人,大家都在等待升空工作,因为保密原因,我们并不能知道已经到了哪一步,但是科学院已经给出了明确的回复。” 美丽的记者小姐含笑站在镜头前,她的笑容不是平常那种职业性质的假笑,而是和每个人一样,满是期待的笑容。 “就是今天,空间站的第一个组件就是今天发射升空。” 海盗的飞船科技的确起到了作用,因为之前遭受过神河科技理论的降维打击,所以相比之差了很多时代的海盗科技让科学家们很好入手,再加上恕瑞玛本身的技术积累,他们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启动了环星空间站的企划。 这项企划由阿兹尔亲自主导,科学院新成立的太空试验站着手实行,还有之前火箭升空的经验,很快便造出了带有空间站系统的第二艘火箭。 今天,就是空间站发射升空的日子,如果进展顺利,那么之后的空间站组件将会在后续不长的时间里相继制造并发射升空。 本来在项目立项之处,上层发生了一场激烈辩论,那就是这个项目到底要不要对民间公布,反对方的意见很明确,就是害怕会引起恐慌。 这次辩论中令人没想到的是,一直都追求平稳发展的内瑟斯竟然站到了支持公布计划的那一方,而阿兹尔最后拍板定论,对民间公布太空站的建设计划。 如他们所说,计划一开始公布的那段时间,的确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民间同样分成了支持与反对两派,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反对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 当这些声音几乎都变成了支持声时,也就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太空站发射这一天。 媒体的镜头开始转播现场画面,在现场也有他们放置的转播屏幕,有的转播屏幕被直升机架在天上,足以让现场的每个人都能够看得清楚。 除了摄影师背住的摄像机,他们还使用了无人机拍摄,无人机上的摄影机像素可要高多了,就算是隔了几百米也可以把发射场的画面拍摄的很清楚。 当画面转播到发射场那里时,在场的人都默的停止了嘈杂,他们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越过高低起伏的沙海,微风扬起沙尘,天空中的飞鸟掠过,发射平台上面矗立着高耸入云的金色火箭,像是一根拔地而起的擎天巨柱,她的名字简单易懂—— 飞升者一号。 “当火箭升到一定高度,外层的隔离层和助推器就会助理分离,将空间站送达轨道后,内部的装置就会自动脱落,只剩下空间站在轨道上航行,她就在那里看着我们,也在等待我们。” 屏幕上传来记者小姐讲解的声音,随之一起的还有对于火箭升空的图像演示。 在这一画面结束后,人群又爆发出了欢呼声。 因为画面又切换到了观看场所的另一边,皇室成员和一众中央的官员领导坐在那里,眼中也都带着和平民别无二致的期待神色,他们的目光同样全部放在飞升者一号那里,讨论的话题都与之有关。 阿兹尔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两边分别是太后维希娜和内阁大学士内瑟斯,维希娜在他左手边,内瑟斯在他右手边。 民众们就是看到了阿兹尔后才爆发出欢呼声,他现在的威望又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 而在阿兹尔所坐的位置,也是可以听到不远处民众的欢呼声的,当他看到正对准自己的镜头时,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于是他单手抬起对着镜头轻轻的挥了挥,那边的欢呼声就更加激烈了。 阿兹尔笑了笑,又看看身边的官员,他问内瑟斯:“总领大臣今天没有来吗?” 内瑟斯也看了一下,有点紧张的说:“阿西塔亚负责的项目应该是很麻烦,所以抽不开身,请陛下莫怪。” 阿兹尔摇头说:“大学士误会了,我并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我当然总领大臣辛苦劳累,我只是想今天这样的日子,其实他可以给自己放一天假,休息休息,来看看我们的脚步已经迈到了什么地方。” 内瑟斯这才放下心,开玩笑说:“看来陛下对我们的航天工程很放心啊,您真的确定它不会掉下来?” “当然确定!” 阿兹尔斩钉截铁的回答,“各项数据指标全是我亲自核算的,如果它真的掉下来,那就只能是燃料问题了,刚好负责燃料的能源部门在大学士的管辖下。” 他又凑到内瑟斯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希望大学士没有偷偷的把燃料卖了换钱。” “这……”内瑟斯直接吃瘪了。 正在他们互相开玩笑时,总领大臣才姗姗来迟,他走过的时候,那些中央官员很有眼见的起身让路,所以即使这里的场地稍显拥挤,阿西塔亚也走的很通畅。 他本来想找阿兹尔,可是到了他面前却尴尬了,因为他身边已经没有位置了,左右两边在恕瑞玛的地位都比他高,都算是他的领导。 不过太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窘迫,直接二话不说起身就走,阿西塔亚惊出一身冷汗连连道歉,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坐了下去。 “总领大臣多想了,你们相处这么多年应该清楚太后不是个小气的人。”阿兹尔揶揄他说。 “是....…” 阿西塔亚喘了一大口气,抿着嘴,从额头上渗出的汗滴一直流到下巴上。 阿兹尔看出他找自己另有原因,但是这个时候发射场那里传来了倒计时的声音,他目光看着发射场,但是对阿西塔亚说: “你有话可以直说,如果我不知道你的项目遇到了什么困难,我也很难帮你,这种事情上,及时沟通很重要。” “我明白。” 阿西塔亚下定了决心,“可不可以……请陛下将太阳圆盘的资料给我……不需要全部就好,只是需要能量传输与基因转化融合的那部分。 “可以,没问题。”阿兹尔全神贯注在发射场,直接回答他。 阿西塔亚张着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他本以为会被拒绝,已经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 这件事情他纠结了好几天,从海盗工程师笔记本上,他真的研究出了一条,目前看似可行的法,需要飞升的关键——太阳圆盘来验证一下。 只是太阳圆盘由阿兹尔亲身保管,也从来没对科学院或其他相关部门透露过资料,所以他以为这是对阿兹尔十分重要的机密,不能够轻易透露。 “等今天的发射任务完成后你就来找我拿吧,比较多,你可能需要多带一些人。”阿兹尔说。 他没说谎,就算是用计算机储存,估计都要拉好几卡车。 “多谢陛下的信任!” 阿西塔亚行了一礼,起身就走了,阿兹尔也没做挽留。 不一会太后维希娜也回来了,坐下之后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只是阿西塔亚走了之后,内瑟斯向阿兹尔请了个假,人有三急,不得不急。 看着内瑟斯的背影,阿兹尔拍拍脑门,他看着都觉得累:“这俩人,闹的什么别扭,想送就直说呗,我又不是不让去。” 维希娜慵懒的靠在后面,目光锁在发射场越来越大的烟尘那里:“他们父子的关系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 阿兹尔看着她,不明所以。 另一边,阿西塔亚在得到许可后心情轻松了不少,就连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但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连还是会把路旁的小孩子吓哭。 有道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这么重要的日子,不留下来看看不觉得可惜吗?” 阿西塔亚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身:“公务缠身……再说了,你我都知道那根本不是恕瑞玛发射升空的第一艘火箭。” 内瑟斯却说:“但是人民认为是,所以她就有了意义。” 阿西塔亚回过身,他看到内瑟斯苍老的脸没有变化,但是他今天的眼神却有些不一样,有了点以前没有的光亮。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有一件事很惊讶,你竟然同意了航天计划,我记得以前可是你亲自把它打压并且封存起来的。” 内瑟斯看着他,又挪开目光,在他们两人的同一侧,沙海的另一边,巨大的气压已经激荡起了狂暴的沙尘风暴。 此时,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内瑟斯望着那里,说:“时代总会变得,不是吗?” 金黄的阳光从天空洒落,照在这个老人古铜色的皮肤上,他的皱纹里满是阴影,远处的风吹过来,他的衣服被吹的鼓起,稀疏的头发好像随时都会飘零散落。 阿西塔亚愣了一下,说:“希望你的变化,不会再将我们拖向深渊。” 然后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是这时那位老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要注意身体啊!” 阿西塔亚的身体顿了顿,但依然没有停留,反而加快了脚步离开。 倒计时已经结束了,巨大的轰鸣声中,被沙尘风暴遮挡住的飞升者一号底部,那里的光亮如同一颗超新星闪烁,然后缓缓的升高,像是倾泄出一条光明瀑布,越拉越长。 内瑟斯看着那里,他笑了,那是未来的方向。 太阳透过云层撒下明亮的阳光,为这个世界撒下温暖和希望,人民的欢呼声在整个恕瑞玛响起。 这一天,恕瑞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空间站升空了。 阿兹尔后来回忆道,这是他们迈入宇航时代的第一步,这也宣告了,他们不会再将痛苦深藏心底,不会再迷失于过往的回忆。 这一天,这个满是沙漠的世界自此挣脱沉重的枷锁,像一只雄鹰展翅,翱翔于风。 她的人民眼中满是希望和对未来的憧憬。 如火如炬,生生不息。 …… 040、年底尾声 飞升者一号的升空十分成功,就跟以往一样的,这件事也成为了舆论的焦点。 飞升者一号的升空视频,只要是有关的,在每个视频平台的播放量都达到了百万的量级,很多人还在此发现了商机,各种剪辑、各种风格,还有做成动画玩梗形式的后期特效也在网络上疯传。 对于这种热点的变化,阿兹尔其实一直在关注,可不要小看了这种亚文化生活,它直接表现了人民的心理状态是什么样的。 最开始阿兹尔回到恕瑞玛时,看到的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景象,任何超脱飞扬的思想都会在现实的巨大引力下砰然坠地。 而经过这一年的改变,人们的文化生活显然已经丰富了许多,在思想上更是发散式发展,许多人受到这种社会风气的影响,已经开始关注中央的太空宇航计划,有的人甚至开始自己写有关未来和太空的科幻小说,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恕瑞玛真的在逐渐改变,这是好事。”阿兹尔在浏览这些信息时由衷的感慨。 不过人们在关注每件新闻和阶段热点的时候,总会在事后想起一个歌星,好像他每次发新歌总能赶上一件大事发生,从皇子回来、成年礼举办、新帝继位还有这次的空间站升空,他都赶上了。 新歌热度被压的死死的。 不过调侃归调侃,不听的还是不听。 再往后,也的确没有什么大的事件发生了,自从飞升者一号成功升空入轨,许多人们未关注的宇宙照片也传了回来。 科学院并没有隐藏,所有的宇宙空间照片都被公开,恕瑞玛人民身上对于宇宙景象的恐惧好像真的消失了,他们对于宇宙图景的评论大都是美丽和壮观之类的正面评价。 就这样,一直到这一年的年底,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引起大的轰动的事情发生了。 年关将至,皇室收礼。 再宏大的事业,也得有人情世故。 从各行政区的高级官员到中央的一众干部,都包装了华美的礼盒送到维希娜的宫殿,皇太后实在是没兴趣,就让阿兹尔随便挑了几件,然后其他的全都拿去卖了充国库了。 内瑟斯并没有多么贵重的礼物,他送了一副亲自提的诗,装裱起来后就送了过来,维希娜笑脸相迎就收下了,然后又犯了愁,按照她的审美,觉得放哪也不合适,后来想了想,放到厨房也不错。 只是觉得那些内容不太应景,就让人临摹后又修改了几句: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至于内瑟斯的原版就只能收藏了。 拜完年后,内瑟斯就像阿兹尔报告这一年的工作,他几乎统领了整个恕瑞玛百分之六十的工作们,包括行政、军事、后勤和科学院的一部分。 阿兹尔有些奇怪,按照他以前的表现,内瑟斯应该是十分想要退休才对,可是这下半年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工作的十分积极,各个部门抓作风抓的十分严格,中间都有人受不了跑到阿兹尔这来打小报告了。 其实内瑟斯和阿西塔亚的行政作风正好相反,就像是他们两人的气质,也正好相反。 内阁大学士内瑟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和蔼的老爷爷,可是做起事来说一不二,他从不骂人,只是下面的人要是敢不听令,他就让那人所属的整个部门压抑的要死。 内阁总领大臣阿西塔亚,看起来像是个阴郁阴沉的鬼怪,有时候脾气很暴躁,有时候一言不发,好像总是骂人,但是他做一件决策,基本都是要距离一群人商量或者开会好久才能下决定,每个人都会有一些自由的发展空间。 所以其实比起内瑟斯,各级官员更喜欢在阿西塔亚手底下做事。 内瑟斯向阿兹尔汇报了这一年来,政府各级各部门的工作状况,还有人民生活状态的转变,基本都与阿兹尔知道的没什么区别。 内瑟斯走后,阿兹尔便和维希娜去参拜自己的父亲,因为上代皇帝的墓在公众陵园,所以他们去的时候也乔装打扮了一番,并且挑了一个人少的时候去祭拜。 他们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还要被人群惊呼围观,所以也没有带侍卫保镖之类的侍从,以免引起任何不必要的关注。 实话来讲,现在恕瑞玛,也几乎没人可以伤害到这两个人。 阿兹尔很好奇,为什么当初烟守会说,自己的母亲当年是恕瑞玛的第一勇士,最起码在他自己的记忆里,是根本没见过维希娜动刀动抢的。 对于阿兹尔的疑问,维希娜并没有回答,她当时只是一脸惆怅的轻抚着自己丈夫的墓碑,然后对阿兹尔说:“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阿兹尔也祭拜了烟守,虽然他知道那座墓碑下什么都没有。 又过不久,阿西塔亚来找到了阿兹尔,他并没有和其他官员一样送礼拜年。 而是想要邀请阿兹尔和自己一同去一个地方,他有东西要给阿兹尔看。 “几个月不见你,现在一看,你的白头发竟然变多了这么多。” 阿兹尔看着他明显夹杂其他颜色的头发说,“不要太过劳累了,如果你连自己的身体都守不住,那还谈什么守住恕瑞玛呢?” “我从未想过守住,陛下。” 阿西塔亚削瘦的脸颊一起一伏,他说,“那是后人的事,我这一代的使命,是开疆扩土。” 经过几个小时的路途,阿兹尔终于跟随阿西塔亚到达了他所说的地方——一个由阿西塔亚自己主持,秘密建造起来的实验室,曾经他向阿兹尔请求了一艘海盗的小型护卫舰以做实验,后来那艘海盗舰就不知道被拉到了哪里。 实验室建造在地下,差不多有十几层楼的高度,那艘海盗的护卫舰就被放置在中间,层层叠叠的平台就是围绕着它建立起来的。 从海盗船上链接出来的线路也通向了这些平台,每个平台上都有十几到几十名忙碌的科研人员不等。 最后,在最深层的一间保密室中,阿西塔亚给阿兹尔展示了他这一段时间来的成果—— 一根修长、雕刻满神圣纹路的,黄金色的权杖。 那之后,就到了新年夜。 一阵阵烟花声中,这一年的尾声到来。 平安无事。 041、过往(一) 夜里,内瑟斯没有睡,以他的习惯,也不会开灯。 他坐在窗前,接着月光仔细打量那只烟斗。 阿西塔亚小时候送给他的烟斗。 “他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总领大臣……他……” “你直说!” “与当时预判的一样,他全身的细胞都开始衰败了……” “没有办法可以挽回了吗?” “也许陛下有,毕竟他是从神河回来的……也主攻基因工程方向……” 这些对话发生在当初阿西塔亚昏倒住院时,只有内瑟斯和当初的主治医师知道。 他特地要求保密的。 内瑟斯叹了口气,仰望星空,思绪渐渐回到了从前。 那是八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阿西塔亚还没出生,不,准确的说,内瑟斯还未跟任何异性交往过。 那时候他才七十多岁,正是社会阅历和工作经验积累的最多的时候,正要大展宏图,为帝国做出自己的贡献。 可是他的雄心壮志,却遇到了现实的壁垒。 很多时候如果把那个年代的事情,讲给现在这个时代的孩子听,他们大多数都会以为那只是大人拿来吓唬小孩子的故事。 其实不止是阿兹尔,整个恕瑞玛的基因工程发展都是比其他项目技术要快的,在那个立法并不完善的年代,这项技术甚至被直接使用在人体上。 达成了现在某些科幻电影里才能看到的,超能力…… …… …… 外面在下雨。 这里是一家咖啡店。 内瑟斯坐在靠窗的位置,托着腮靠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无力的搭在靠椅上,手指敲打的节奏和钟表的秒针对上了。 “哒!哒!哒!” 面前的咖啡早就放凉了,从服务员放到桌子上后就没动过。 他一直在看玻璃窗上往下滑落的水滴,玻璃窗上倒映出一个黑发青年的面孔,眉清目秀。 在他背后不远处的前台那里,穿着女仆装的女孩正在用毛巾仔细的擦拭着桌面。 内瑟斯很喜欢看她工作的样子,她很漂亮,虽然他的同事们都说她一般。 可内瑟斯喜欢她。 每当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坐坐,仿佛只要看到她的笑容,一切的烦恼都可以抛之脑后。 …… “今天要喝什么样的咖啡呢?” “我们出了一款新品蛋糕,你要尝一尝吗?” “你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啊,要不要我讲个笑话逗你开心啊?” …… 她对自己总是这么温柔,那好听的声音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箭矢戳中内瑟斯的心。 不过也许这只是她的职业素质高,也许她对每个人都这么温柔…… 内瑟斯叹了口气。 也许是注意到了玻璃上内瑟斯的目光,女孩突然转头对着他的方向微笑了一下,然后又继续专心工作。 两人在镜面中对视了! 这一瞬间内瑟斯的心脏疯狂跳动,好像马上就要突破胸腔蹦出来。 他赶紧低下头,但脸已经烫的不能再烫了。 这个时候内瑟斯进入的其实不是仕途,他走的是警察的路子,那个时候的恕瑞玛其实并不和平,各个地区纷乱不断,有的地下场所甚至会培育自己的基因怪物。 恕瑞玛在基因学方面一直很强,阿兹尔那时的黑蛇就是最好的例子,但是在内瑟斯年轻时,这项学科带来的只有危害。 许多达官贵族或者地下势力,为了寻求刺激和金钱利益,都会培养自己的基因工程人员,然后注射给人类或者动物,然后再让他们互相厮杀。 但是这其中的利益太大,而那些看热闹的人,偏偏最喜欢的就是基因工程转化的变异人和怪物的对打。 只是不管人类怎么去在基因上改变自己,始终无法与野兽竞逐,大批的试验者死亡,造成了人体资源的稀缺,所以这些时候,那些地下势力就把心思动到了人口生意上。 还算年轻的内瑟斯抱着一腔热血来到这里,但是他却发现自己所在的警局与这些地下势力有利益牵扯,而他只是反驳了几句,竟然就被上级严厉要求去调查那家最危险的竞技场。 美其名曰—— 面试。 雨渐渐的停了。 内瑟斯起身,仰头把杯里已经凉透的咖啡一饮而尽。 几年来他第一次鼓起勇气主动走到女孩面前,女孩抬起头,礼貌的笑了笑。 “你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反正是最后一次见她了吧? 内瑟斯深吸了一口气,笑了: “你好,我叫内瑟斯。” 女孩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有些愣住了,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疑惑,不明所以。 内瑟斯看着她水晶般的黑色双眸,“对不起。” 他转身想要赶紧逃离。 可是在内瑟斯的手触到门把手时,女孩传来的声音让他整个人定格在了那一刻: “你好,我叫塔雅。” 内瑟斯猛地回头,塔雅在那里甜甜的笑着,像是月光下送舟的流水流进了内瑟斯有些干涸的心田。 “再见!” 内瑟斯并没有听到女孩之后说的话,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寒风像是千万根扎进毛孔的针,瞬间赶走了从店里伴着出来的暖意。 无论哪个世界的人都喜欢看热闹。 这是人的本性。 尤其是喜欢看打架的,这种人最多。 所以竞技场是很赚钱的。 竞技场中一般有三种项目,兽打兽,人打兽,人打人。 其中人打兽项目的人气最高,利润最大。 奖金最多。 但这却是致命的,想要上场就需要签订生死状,保证是自愿上场,生死与竞技场无关。 内瑟斯伪装成了竞技场的事后清理人员,正在等待一场人打兽的比赛结束。 换上一身蓝色的工作服后,他才明白过来,这种又脏又臭清理垃圾和粪便的活计是体面人不想干的。 工友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就是面黄肌瘦的大叔,他们全都是无路可去才来这里的。 内瑟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水桶和木刷,又把鸭舌帽压了压,头皮紧贴的感觉反而让他有了点安心感。 场上的战斗就快分出胜负了。 人类一方是个赤裸上身、肌肉隆起的光头,两臂上各缠了几圈绷带积蓄力量,火焰在他的拳头上升腾起来。 他选择用身体能力硬刚魔兽的类型,场上那个光头就是用一双拳头把那对面那只魔兽打的奄奄一息。 人类斗士好像要赢了。 观众台上在欢呼叫好。 内瑟斯看了看笼子里另一边的魔兽,六足、四翼、狮头、双蛇尾有尖刺。 奇美拉亚种,三级魔兽。 此刻它躺倒在地上,舌头耷拉下来,不停的喘着粗气。 半睁的眼睛里倒映着人类斗士手上越烧越旺的火焰。 人类斗士怒吼一声,双拳一碰猛地跳起,从空中蓄力,像是一颗陨石般砸了下去。 042、过往(二) “轰!” 整个地面的沙砾弹了起来。 奇美拉亚种彻底停止了呼吸,刚才那一拳正中它的心脏。 人类斗士踩在奇美拉亚种的头上高举双臂,全场的灯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胜利者大笑着享受观众的欢呼。 但是下一刻奇美拉亚种猛地起身把人类斗士掀翻在地,用大出他五倍的身躯直接压了上去。 人类斗士反应过来时只看见了一张满是口水和尖牙的大嘴,越来越近,挡住了后面的灯光。 全场先是一片寂静,然后又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血水像喷泉一样涌出来,奇美拉亚种咀嚼的声音和满场的鼓掌与口哨声混合在一起。 从内瑟斯的角度只能看到奇美拉一起一伏的背影,还有它嘴角露出来的那只不断抽搐的腿。 胃里一阵翻涌,内瑟斯扶着墙吐了几口才好受些。 真他妈的荒唐! 满头花白头发的工头过来拍了拍内瑟斯的背:“没事,以后习惯就好了,你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来这种地方干嘛?我们这些老家伙没地方去了才来的。” “来养活自己。”内瑟斯苦涩的说。 “活受罪,你还年轻,你该去远处闯一闯,不是窝在这跟我们这些老家伙搅和在一起。” 老人摇摇头。 看着自己的六七个工友,他们当中年龄最小的都在五十岁。 内瑟斯笑笑没说话。 散场后,奇美拉亚种重新被关押了起来,几个人先是进场内清理。 看到那些残肢和内脏碎片,内瑟斯还是吐了几口,后来才慢慢有点适应。 之后他们又去清理通道走廊,这边经常有工作人员和后台人员来往。 通道走廊被一条地面的黄线分成两道,窄的那边是人行道,宽的那边供魔兽通行,里面有不少粪便、粘液之类的排泄物。 就在这时,前面走廊拐角处突然传来脚步声,人还不少。 “局长,这场子真是你们家的?” “怎么,你想要来一些分红吗?” 老工头赶紧招呼工友干活,但是转头却发现内瑟斯直愣愣的木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工头狠狠打了他一下,内瑟斯像是吓了一跳,整个人颤抖了一下赶紧低头去拿木刷,只是手忙脚乱的又踢翻了水桶。 老工头气的骂了他一句,也赶紧拿着铁锹去锄粪便了。 前面领路的胖子搂着女人的水蛇腰在前面领路,不时回头对着下属们调侃:“哎呀,不是我吹牛,你们以后要是没地方去了可以来我这,大不了每一场安排个最低级的魔兽,保证你们赚的盆满钵满。” “这就没意思了局长,”有人立马呼应,“你这是免费送肉啊!干脆直接给钱得了!” “就是,同事之间该关心一下!他的肉不好吃,可以把部长的肉送上去!” …… 一群人哄笑着往这边走,他们都看了刚才那场比赛,那些血腥的场面没有让他们犯了恶心,只感觉到兴奋,除了那几个被搂住的女人只觉得野蛮,有点不舒服。 最前面的女人整个人都贴在所谓的局长身上,呼气如兰,她看了看这边走廊的环境,只是用“不好”来形容可不够。 当她看到黄线另一边正在清理魔兽排泄物的几个蓝衣工人时,眉毛更皱了。 走着走着,两个人都停下了,后面的人不知道怎么了,直到所有人发现那个熟悉,但此刻正轻微颤抖着的身影。 是的,内瑟斯被耍了。 从头至尾,他都被当做是出头鸟,局长把他派到了自己的竞技场,然后强迫他上场去和那些野兽搏斗,不然,他就会对他的家人动手。 他想用这个家伙的悲惨下场,来给那些所谓的“热血青年”上一课。 这样的事,在他们经历的那个年代,实属稀松平常。 他要内瑟斯无处可逃,无路可退。 竞技场上,笼子打开了! 四只魔兽猛地朝着内瑟斯扑了过来。 眨眼间的功夫,那四只魔兽就到了内瑟斯跟前,其中一只飞身而起,血盆大口朝内瑟斯而去。 那些观战的人兴奋难耐,好像已经听到内瑟斯哀嚎的声音了,如果他还能出声的话? 内瑟斯下意识的坐倒在地上,可是这样无法阻止魔兽的攻击。 “咚!” 魔兽就要触到内瑟斯的一刹那,某个东西把它撞了出去。 紧接着地面突然升起一道土墙顶住了其余三只魔兽的身体。 一道身影落在土墙上,她的四周亮着黄、黑、红、绿四色的法阵。 来人的手指轻轻一动,从地面以土墙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突地长出十数米的冰刺。 四只魔兽,顷刻间死亡。 看台上的每个人都能认出来那是个女孩,只是魔兽的死亡和竞技场上的奇景都不及她本人来的震撼。 内瑟斯坐在地上,眼睛都看直了,不舍得眨一下。 “内瑟斯?” 女孩走到他身边,弯下身,真像天使啊! 天使穿着女仆装来自己身边了。 内瑟斯觉得这一刻自己就是死了也值了。 然后他听到天使说:“你咖啡钱还没给呢!一共三十四块八!” 额…… 内瑟斯赶紧掏钱,却发现自己现在穿的是工作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换了衣服,一会再给你行吗?” 塔雅没有理会他,可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起了鸡皮疙瘩: “内瑟斯,我代表皇室正式招募你进入内阁,你愿意吗?” 他们呆呆的立在原地,像是一群木头人。 只能看着。 后来内瑟斯才知道,塔雅是内阁的一位特工,主要就是监视此地区的基因工程犯罪事件。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其实自己早就卷进了这件事情里面,而塔雅早在内瑟斯注意她之前,便了解了他的资料。 那一天,内瑟斯以为全世界对他关闭了大门。 也许事实本是如此。 只是有个女孩一脚把门踹开了。 他们相爱了,并且过了一段甜蜜且幸福美满的日子。 阿西塔亚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塔雅在阿西塔亚很小的时候死了,内瑟斯独自将他带大。 043、太阳(求追读!) 晚间用餐的时候,阿兹尔从维希娜口中听说了这件事。 但其实关于内瑟斯夫妻两人的具体事情,她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那个时候我和你父亲都还没有出生,是你外婆讲给我听的,但她并不是亲历者,所以知道的也并不是太多。”维希娜说。 阿兹尔拨动着餐盘,那些可口的食物并不能引起他的胃口,他反复念叨着一句话:“在那个年代,人们更喜欢把基因科技称为超能力。” 恕瑞玛的基因科技方面,一直都是远超其他科研项目的,这一点也是在阿兹尔从神河留学归来后才更加清晰的感觉到了。 在其他一些宏观科技仅在起步阶段的时候,这里的微观层面的技术却发展的蓬勃卓越,那些科学家仅仅是靠着自己的一些研究和理论,就可以让那些黑蛇再次增长身体,甚至在短时间内进化出了手臂和翅膀。 按理来讲,如果在基因学和微生物学可以做到这种地步,那么与此息息相关的一些能源工程和其他科技都应该会有相应的水平。 但是现在的状况确实基因科技一家独大的局面,阿兹尔有些奇怪。 对于内瑟斯年轻时那个时期,他从维希娜那里听说了一些大概的事情,他对别人的隐私并不好奇,也没想到过恕瑞玛的过往会有这么一段混乱的历史。 王室势微的年代,群雄割据,每个割据的诸侯都有自己的军队势力,而这些军队里又有他们消耗极大资源培育出来的基因改造生命——用那个时候的话来讲就是超能力者。 这些超能力者在混战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而王室为了维稳,也不得不组织自己的基因科技部门,他们研究了自己的基因改造生命,以达到抗衡的目的。 阿西塔亚的母亲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不对,如果按照维希娜的说法,塔雅的能力可以说是他们中最强的一个,而和塔雅来自同一个家族的人,他们获得基因科技改造自身基因后,能力同样要远超其他人。 阿西塔亚的母亲,塔雅死得很早,和她来自一个家族的人也几乎一样只活到了恕瑞玛人一半的年龄。 对于这一点阿兹尔感到很奇怪,但他所能得知的信息很少,所有的过往好像都被风沙掩埋,这些风沙又在多年的沉淀中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沙漠,再也挖不出什么。 而对于那些过去时代所谓的超能力者,阿兹尔想到了神河的超级战士,好像他们的作用是一样的,为了自己的势力征战四方。 唯一的不同是,神河的超级战士还在宇宙里所向披靡,恕瑞玛那些超能力者早已随着那个被人遗忘的动荡年代,消散如烟。 “那些技术都被禁止了吗?我从来都没听说过任何有关……超能力的事,甚至都没在书上读到过。” 阿兹尔回忆了一边自己从小到大,所能接触到的所有有关恕瑞玛的书籍。 维希娜说:“是被禁止了,王室重新夺回势力高地后,基因改造的技术就被禁止在人体上使用。” 阿兹尔表示了理解,如果那些超能力者的存在只是为了各大势力的争权夺利,那么当有一方势力稳固下来后,这些可以威胁统治的力量就不需要继续存在了。 吃完了晚饭,阿兹尔继续去翻阅资料了,他很想知道恕瑞玛基因科技的发展始末,因为这项科技的能力远远超过了它所存在的时代。 他所研究的飞升者工程已经有了初步进展。 其实飞升者工程本质上来说,也是一项超级基因类的科技,它的灵感来源之一就是神河的超级战士。 而当阿兹尔知道,恕瑞玛本土也曾存在过类似的科技时,他不由得起了探索之心,如果能够弄清原由,也许可以让飞升者工程落地的计划更进一步。 也许他预料的的时间会大大缩短,说不定几十代甚至十几代人就可以完成? 但是,结果却出乎阿兹尔的意料。 恕瑞玛的基因技术好像是突然之间就蓬勃发展起来的。 追其历史,曾经有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科学家,他的研究方向就是基因学方向的,但是那个时候所能达到的最高级的研究,也就是探查一下微生物或染色体的内部构造。 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什么原因,那个基因学家突然声名鹊起,他在基因学研究方向一下子就走到了超时代的程度,在他之后就开启了整个恕瑞玛基因科技的辉煌。 翻阅完不厚的资料,阿兹尔将头靠在椅子上,他揉了揉稍有些发痛的额头,疲惫感在绵软的靠背上逐渐疏解。 这么长时间政务和科研项目的双向进行,也确实让他感到劳累。 他的脑海里再次闪过那根黄金权杖,就是那天阿西塔亚领他去看的那一支。 “这是我用陛下您提供的黄金圆盘的资料,制作出的微型的控制器。” 阿西塔亚当时的脸颊比之前更加凹陷了,但是向阿兹尔介绍时,眼中却有着与他精神状态并不匹配的神采。 “控制什么的?”阿兹尔问他。 “请陛下跟我来。” 阿西塔亚带着阿兹尔走到了最高处的平台,那根权杖被封装在透明的容器里,经过传送装置送到了整个实验室的最中央处,在那之后工作人员将十几根数据电缆连通到了透明容器上。 整个过程很长,实验室里也很闷热,但阿兹尔十分耐心的等待阿西塔亚展示自己这一段时间来的研究成果。 那次他看到的景象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阿西塔亚也没有让他失望,他的确是个天才。 经过了许久的攻克,也许在恒星技术方面,现在的恕瑞玛已经没有人可以出阿西塔亚左右。 那一天,他没有连接好远天空上的恒星,而是自己造出了一个太阳。 黄金权杖被固定后,阿西塔亚交给了阿兹尔一个墨镜,他也注意到那时每个人都自觉的戴上了纯黑色的镜片。 地板裂开向两边运行,最后缩进墙里,巨大的银灰色弧形框架旋转着升起,所有人都赶往了最高层的平台,那之后中间层又伸出了一层防护罩将上下隔绝。 随着肉眼可见的能量流在权杖上缠绕,那些连接的电缆也冒起烟雾,巨大的能量涌动从上面形成回路,最终聚集到银灰色框架上。 之后,银灰色框架极速转动,其中心最开始只是冒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亮光,然后再一瞬间爆发出了闪耀无比的光辉。 它的光辉将在场所有人照亮,没有任何阴影可以藏掩,在这炙热无比却又象征着荣耀的光芒中,恕瑞玛的科学家们爆发出欣喜若狂的欢呼。 他们真的成功了。 那是恕瑞玛有记载的、历史上的第一颗人造太阳。 那一天,也是载入史册的一天。 因为皇帝阿兹尔亲口承认,是这颗太阳的出现,标志着恕瑞玛正式步入飞升者时代。 044、找个大的(求追读!) 这颗人造太阳的存留时间并没有太久,它连一分钟时间不到就逐渐暗淡下去了。 这依然阻挡不住人们的高呼声,但是阿西塔亚却非常的冷静,他对阿兹尔说:“我们用陛下提供的核能技术的资料开发了这个技术,但是还并不完善,需要的时间还很长。” 他向阿兹尔示意下面已经被烧坏的电缆和银灰色的弧形装置,已经有相当一部分被刚才的温度烧的融化了。 阿兹尔很认可他的才能:“你已经做的非常不错了,如果换了别人,可能连这样的门槛都没摸到。” 阿西塔亚说:“请恕我直言,我不这样认为……陛下,这些事情我觉得还是越快越好!” 阿兹尔注意到阿西塔亚眼球上遍布的红血丝,还有他那越来越严重的黑眼圈,他本想要让他注意身体,但是阿西塔亚却急切的又将阿兹尔领到了一处封闭的实验室外。 阿西塔亚打开旁边的开关,被封住的隔离层撤销了内部的遮挡装置,剧烈的光芒喷涌而出。 阿西塔亚说:“这是刚才收集到的能源,现在全部被储存到了这里。” 还没等阿兹尔回话,他就又让手下在旁边的另一间舱室内推出了一部容器,内部有两三只绿色的蜥蜴不停游走。 沙漠中时常会见到这样的小蜥蜴,它们数量繁多、繁殖力惊人,养殖起来成本也比较低,所以恕瑞玛很多科研人员会使用它们来做实验。 正当阿兹尔疑惑时,阿西塔亚又让手下开启了某道开关,装有能量的那件舱室逐渐暗淡下去,而另一边的舱室却传来异动。 那些蜥蜴身形微小,但是它们的悲鸣声竟然透过足有三层墙厚度的隔离层传了出来,紧接着在阿兹尔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装有蜥蜴的容器爆裂。 它们的身体竟然在逐渐变大,而且阿兹尔非常清晰的看到它们变大过程中,身体上肌肉和骨骼的蠕动,这种巨大痛苦使得这些可怜的试验品痛苦嚎叫。 然后,它们的体型更加庞大,已经达到了比人还要高大数倍的程度,而现在它们的体态也更加接近人形。 …… 阿兹尔的思绪回到现在,他非常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和阿西塔亚产生了意见分歧。 阿西塔亚认为自己是通过太阳圆盘的资料,制作出来了仿制飞升者的技术,他可以用这项技术更加竭力的帮助阿兹尔。 但是阿兹尔看得很明白,虽然那是将核能直接注入了蜥蜴体内让他们获得了跨越种族的力量,但是那其实是一种更加粗暴的基因改造技术,还远算不上是飞升者。 不能直接作用于人体! 被阿兹尔否决的阿西塔亚并没有在说什么,他服从阿兹尔的决定。 阿兹尔轻柔着额头,他的目光一直在图书室的天花板上游移,他感觉到了不对劲,那是阿西塔亚身体上的,他的情况不止是憔悴那么简单。 他那头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和日渐消瘦的身体,可不是一个正处在壮年的恕瑞玛人会有的。 难道是长时间劳累,再加上研究核能技术遭到了辐射? 阿兹尔想了想后,将这个猜想抛到了脑后,毕竟他和那些研究人员所处的环境是同样的,如果他受到了辐射,那么那些研究人员应该也同样无一幸免才对。 于是他又想起了维希娜对自己说的,关于他母亲,塔雅的那些事情。 今夜的恕瑞玛并不是多么晴朗,星空稀疏,但是月亮却不受任何遮挡。 这片稍显冰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如同轻纱一样披在逐渐昏睡过去的阿兹尔身上,他手上的书掉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这个本该睡去的时间,却还有人迟迟不肯入眠。 地下实验室中,阿西塔亚瘫坐在一把带有扶手的椅子上,他的身体斜靠着椅背,头也撇到一边,两只手无力的搭在扶手上,直垂地面。 昏暗的房间里并没有亮灯,但是还是有不停闪烁的微光从阿西塔亚前面的舱室中传出来。 这些光芒不停的打在阿西塔亚的脸上,让他本就已经皮包骨头的脸更加形似鬼魅,阿西塔亚半睁的眼睛死死锁在前面舱室透出来的画面上。 “求求你,我的身体,最起码在我研究出适配的能源途径之前……不要出事!” 他穿着粗气,看到舱室里的几道影子从小变大,长出利爪与尖牙,爬行动物的身体逐渐向人形态靠拢。 实验从没有停过,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情一直在发生。 但是每次的结果都和那天,他展示给阿兹尔的一样,那些蜥蜴在改变了体态后瞬间衰老,直至变成了一架枯骨。 恕瑞玛的科技正处在大爆发的时代,太阳能源工程直接取得突破的同时,阿兹尔那边的飞升者项目那边也相继取得突破。 同时阿兹尔直接将太空科技和军事技术融合起来,各方面的能力都与之前不在一个量级。 甚至现在就连民间,都有开始自发研究新时代项目的事情发生。 可偏偏就是在整个世界迎接大变革的时代,阿西塔亚的身体却出了问题,一天不如一天,他也越来越害怕自己会看不到恕瑞玛辉煌的那个时刻。 所以也就越发的着急,已经开始固执到强行推动飞升者工程的进度——虽然阿兹尔从未将这个项目交给他。 “又失败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看到实验再次失败的阿西塔亚狠拍大腿,然后双手强撑着扶手想让自己站起来,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的他现在格外虚弱,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在这时有个人赶紧从背后扶住了他,才让阿西塔亚避免了和椅子一起摔倒的命运。 “怎么是你?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阿西塔亚有些惊讶的看着来人,透过微弱的光他能看清楚那个女人的脸——也就是他长久以来的助手,克蕾朵。 当初协助阿西塔亚给阿兹尔做演示的也是她。 “你再继续这样,早晚躺在床上一睡不起,让你休息一下就那么难吗?” 克蕾朵面对别人眼里的这位内阁总领大臣,没有一点卑躬屈膝的意思,反而是反过来一脸的责备样。 阿西塔亚叹了一口气:“实验不成功,我没有心情休息。” “那你不休息,实验就能成功了?” 克蕾朵翻了个白眼,“表兄大人,不要再固执了,难道陛下在这方面还比不上你?” “我没有说陛下比不上我,我只是……” 阿西塔亚语塞,又把目光转向舱室那边,想了想说,“蜥蜴的身体太小,也许承受不住那些能量是正常的,我们下次可以找个体型大的。” “还是爬行类?”克蕾朵问。 “爬行类。”阿西塔亚点头。 045、鳄鱼 最近恕瑞玛又发生了一件引起广泛关注的事。 航天计划被启动,太空实验室发布了招募航天员的消息。 他们已经准备送人上天了。 项目企划已经上报高层做了备案,是阿兹尔7亲自审阅作的批示。 他同意了。 也就是说,恕瑞玛现在正向太空时代迈进。 也许是因为常年的压抑导致的触底反弹,人们对于新技术的接受力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快,甚至发展到现在已经在期待更加高新的技术产生,即使还不能向民间公布,也能引起他们一段不短的兴奋期。 在阿兹尔的带领下,恕瑞玛迎来了一场技术爆炸,整体社会水准在很短的时间内迎来了一次质的飞跃。 太空实验基地里,巨大的飞行沙舟从头顶呼啸而过,广场上也都是来往的机械工程作业车。 嘹亮的口号回荡在训练场上。 这里聚集了一大批从各个军种招募来的人才,他们将会在这里接受一段时间的淘汰式训练,以确保最后留下来的人可以成为合格的宇航员。 领队的教官正带着这些士兵们进行体能训练,他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广场那边,又极快的转回头: “都给我注意精气神!陛下和总领大臣都在那边看着我们呢!” 就算不用他说,队列里的几十个人也都紧绷着精神,阿兹尔现在的威望很高,阿西塔亚也算是恕瑞玛的四号人物,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平常也只能在电视或者军队内部的视频会议上,才能见到这么大的领导。 现在整颗星球的心态都已经转变了,以前的恐惧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星空的无尽渴望,而这个第一次的航天任务,在崇尚荣耀的军人里,是被极为重视的存在。 他们都想做恕瑞玛的第一个航天员,他们都想被载入史册。 所以每个人训练的更加卖力。 不过他们不知道,虽然阿兹尔和阿西塔亚两人的视线是在这个方向,但是两人讨论的事情却不在他们身上。 “陛下,您觉得这次航天计划成功的把握有多少?”阿西塔亚有些担忧的问。 “现在的技术已经很完善了,不会再发生那时的悲剧了。”阿兹尔笃定的说。 “那么……如今我们的航天技术能达到什么程度呢?”阿西塔亚又问。 阿兹尔想了想,说:“有宇宙海盗和神河科技做支持,航天工程发展的很快,这次的飞船也试装了匹配的空间折跃装置,估计可以一口气飞到太阳那里去。” 阿西塔亚有些吃惊:“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阿兹尔笑:“别太小瞧了咱们的科学家们,他们能干的很。” “太阳……” 阿西塔亚喃喃了两声,然后又拍起了阿兹尔的马屁,“这些事情如果没有陛下的参与是很难实现的,不对,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所以还是您的功劳。” 对于恭维的话,阿兹尔已经听到耳朵都起了茧子,他对阿西塔亚的马屁不做任何回应,而是指了指选出最新制作出来的飞行器,那边现在正有五六个身着白袍的科研人员在测试和记录数据。 “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发射了五架空间站组件上去,基本也已经组装完成,如果这次的航天计划成功,我打算将恕瑞玛的军队武装力量发展到外层空间。” 阿兹尔抬头,虽然现在是白天,但他依然能看到那个被光幕遮掩的深邃黑暗,“没有足够强悍的武装力量,任何雄心壮志都是空谈,就连那些不入流的海盗都敢冒犯我们!” 阿西塔亚不置可否,他看着现在已经初具规模的太空基地,心中不免想:我们现在已经发展到什么时代了? 这是一直被他忽略的事情,阿西塔亚一直将自己封闭在恒星技术研究的大门内,他现在甚至都不去过问政务,过去原本平摊在两个人身上的事情,现在全部积压到了内瑟斯头上。 等阿西塔亚缓过神来,他也觉得奇怪,如果是换做以前,这个时候内瑟斯早就怒气冲冲的杀过来了,但到现在他都没有任何动静。 “现在恒星能源方面的工作怎么样了?在这个阶段有没有遇到新的困难?” 自从上次见到人造太阳后,阿兹尔心中更加关注恒星工程的进展。 阿西塔亚没有看他,低着头说:“进展顺利。” 阿兹尔说:“如果将来这项技术发展起来,那个时候一定要做出可以汲取恒星能源的装置,但不是作用在飞升者上,飞升者有太阳圆盘所以不用担心。将汲取装置中的恒星能源应用到全球新能源的使用上,当我们可以利用这整个恒星系的资源发展时,我们才算正式步入了一个新时代!” 这是一个命令,更是一个嘱托,阿西塔亚躬身行礼:“请陛下放心,恕瑞玛的脚步自我而始,便万世不停!” 阿兹尔看着他因为恒星实验而消瘦的不成样子的身体,心中突然泛起一阵酸楚,他回想起曾经在神河求学的日子,孤立无援,但就是拼着那么一口气也要学到可以改变恕瑞玛的知识。 现在,他做到了。 而阿兹尔回来后,凭着那么一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直觉,就将在这个时代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了阿西塔亚。 也许连阿兹尔都没想到,这个男人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他几乎是将自己全部的生命都投入到了恒星能源的攻克中,其中万般辛劳艰苦,从没有跟任何人讲过。 阿兹尔突然想到,这不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理想主义者吗? “为什么你会突然对航天技术有兴趣了呢?我还以为你会一头扎进恒星技术中,再也出不来了。”阿兹尔问。 阿西塔亚抬起头,金黄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终于给他的阴郁带来了那么点温暖,他枯黄的发丝被风吹得飞舞,身上终于有了丧失已久的“生命”的气息。 可不知为什么,阿兹尔突然觉得他好忧伤,让人觉得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人难过的事情。 阿西塔亚沙哑着嗓子问:“如果我请求您,这次的航天任务让我也去参加,去到真正的太阳旁,您能否答应呢?” 这个问题问出后两人都沉默了良久,阿西塔亚知道了不可能,他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飞到太空了,于是目光又黯淡下去。 阿兹尔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转移话题:“你的助手今天没有跟你一起来吗?我记得之前不管你去哪里,她都会跟随在旁……好像长的跟你还有些像。” “是,陛下,我们有血缘关系,她是我的表妹。”阿西塔亚没有说明克蕾朵的去向问题,而是说出了自己和她的关系。 “表妹?” 阿兹尔疑惑,当然他并没有怀疑克蕾朵是靠着关系才进入的科学院,前不久他对所有的科研人员做了一次考核,虽然属于科学院里最年轻的那一批,但克蕾朵的成绩依然名列前茅。 而且她对基因技术有自己的见解,也曾经专门拜见阿兹尔请教基因技术,阿兹尔很惊奇她对基因技术的了解,也远远超过恕瑞玛的一些成名科学家。 只是克蕾朵是阿西塔亚表妹的事,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我们来自同一个家族。”阿西塔亚说,“她的母亲和我母亲一样,都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我很抱歉……” 但是阿西塔亚却说了一句,在阿兹尔听起来很莫名其妙的话:“您不需要道歉陛下,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按照今天的计划安排,阿兹尔还要去给那些受训的士兵们做出动员指示,那些士兵们用剧烈的掌声欢迎这位领袖。 阿西塔亚站在广场边缘,此时的风骤然变大了,带着微不可见的沙砾,打在皮肤上很痛,但是其他人都没有感觉到,他们都沉浸在即将迈入新时代的喜悦中。 他看了一会那些即将诞生出宇航员的士兵们,他们被阿兹尔的演讲逗得哈哈大笑,强壮的身体在大风中悍然不动。 阿西塔亚叹了一口气走了。 这个时候阿兹尔注意到了他的离开,看向他,在风中他行走的很困难,像根枯枝,像是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下去。 阿西塔亚为什么会一直坚持下去? 他所经历的那个灰暗时代,那个没有一点希望的灰暗年代让他如同身处地狱,无时无刻不在受到现实与理念之间巨大差距的煎熬,那个时候他想,也许自己永远都无法看到想象中的那个世界了。 阿西塔亚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愿意为了恕瑞玛奉献一切。 也许他从前的人生一直就在找寻一座灯塔,给他的理想带来光亮,而阿兹尔的出现,真的就好像在漫无边际的黑暗沙海里亮起了一座灯塔,他突然又有了前进的方向,怎么能不全力去冲呢? 其实他的时日所剩无多,能够在最后的日子里燃尽烛光,为恕瑞玛向前航行的大船上添砖加瓦已是幸事。 他的生命之舟已航行在理想的海洋上。 回到了实验室时已经天黑了,阿西塔亚又坐回了那个椅子,他遣散了实验室里所有的科学家,这里现在也没有开灯。 前面的舱室里还有动静传来,那是某种东西的吼声,有时无力,有时疯狂,但都像是痛苦的哀嚎,像是哭声。 为了不惊动它,阿西塔亚才不开灯,过分的光亮会伤害到黑暗里的生灵。 他点燃了一根蜡烛,此时在这束微弱的火苗下,可以看到光芒范围里的实验室乱的一塌糊涂,桌子和椅子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有的已经裂成了两半,各种实验器材的碎片夹杂着资料铺满了整个地板。 这里像是被一群人痛砸了一遍。 但其实造成这些的只有一只生物。 阿西塔亚把火光靠近舱室,光芒透过玻璃照进去,一瞬间被照到的某个东西又缩到了黑暗里,就像是被针刺到一样的条件反射。 那根东西长长的,被光芒照到的那一刻,铠甲一样的鳞片也反射着蜡烛的微光。 那是一根尾巴,一根鳄鱼的尾巴。 舱室里又传来毛骨悚然的后脚,还有它用爪子疯狂蹂躏舱室墙壁的噪音。 他很后悔没有听从阿兹尔的话。 阿西塔亚脸上流下两道泪水,被光照着,在黑暗里就像是用刀刻下的划痕,他抱头痛哭。 “对不起……克蕾朵。” 那间舱室里,那个笼子里,那只疯狂且痛苦的怪物。 那是他的妹妹。 …… 046、诅咒 “把这两个命题颠倒一下,导入进去,看看可不可以对他们的精神造成影响。”阿兹尔翻了翻刚刚被记录完毕的本子,对一旁的研究人员说。 研究人员接到命令后很快就退下了。 阿兹尔正在调试飞升者实验程序的内部数据,他刚刚做了一场精神实验,从那些志愿者身上收集到不少精神波动数据,他将数据收集起来,与恕瑞玛丰富的基因库放在一起。 这些都会是将来完善飞升者工程必不可少的要素。 这几天阿兹尔注意到,科学院里的基因学研究员变多了不少,这些人大多数都曾被分配到阿西塔亚那边协助他,但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全部回来了。 就是问他们原由,他们自己也不知道,阿西塔亚就是突然就解散了他们。 但是这几天来却没有看到克蕾朵,阿兹尔本来也没有注意,他以为既然克蕾朵是阿西塔亚的表妹,那么说不定现在正陪着他,毕竟他的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太妙。 阿兹尔又把注意力放到基因库这边,基因库的设置非常完善,从不同种族细分到具体类别,大大小小,事无巨细,全都被整理的很清楚。 起初阿兹尔看到这样完善的基因数据库非常开心,分配的如此清晰对他要做的实验起到了极大的帮助作用,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节约时间的问题。 基因技术其实是十分危险的,每个细微的基因中都包含了成千上万个信息,如果因为失误而不小心改变了其内携带的一个信息码,就可能造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或者破坏原本的基因结构,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而在细分好框架的基础上,他可以一眼分辨出自己做的程序中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错误,从而直接对齐进行修改,大大减小了了实验失败的几率。 心情大好的阿兹尔本想好好奖励一下负责分配的人,可是问了一圈才知道并没有专人在这里负责分配工作,他们只是将基因数据导入进去,然后系统就自己划分完毕了。 系统中有一个自带的算法。 他又问这个算法是谁写出来的,科学院的院长却告诉他这并不是现代人制作的,是将几百年前传下来的分配法则直接导入进去的。 在他的口中阿兹尔又得知了一件较为吃惊的事,这一整套的框架分配法,就是阿兹尔当初查阅的那个基因学家——也就是那个在基因学方面突然就走到了超时代地步的学者。 阿兹尔很想问问这个人到底是谁,可是院长也不知道,不知怎么,这个人的所有信息都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怎么找也找不到。 但是学者界却流传着一条关于他的,类似于都市传说的秘闻。 那位奠基了整个恕瑞玛基因学的学者,他只活到了恕瑞玛人一半的寿命就去世了。 阿兹尔很吃惊,因为他总感觉这位学者所创造的分配法则,和他在神河学到的某些知识很相似。 阿兹尔本来是不想再继续让这个人的,某些都市传说再继续待在自己的大脑里的,因为他还要专注在飞升者工程上。 可是关于那个一些科学家的信息,就像是夏夜里的蚊子,怎么赶都赶不走,而想要直面他时,又怎么找也找不到。 正当阿兹尔苦恼时,内瑟斯却找到了他。 他很着急的样子:“我知道我不该在您专注研究的时候来找您,您的研究关乎恕瑞玛的将来,可如果是为了恕瑞玛的将来,我就不得不来求您帮忙了。” 阿兹尔被他绕晕了:“大学士,慢点说。” “我想请您帮帮阿西塔亚。”内瑟斯说。 “你是说他的身体出了问题?”阿兹尔想到阿西塔亚这几天的状态,“抱歉,大学士,我并不是医生,我觉得总领大臣还是可以进入皇家医院享用最好的资源的。” 内瑟斯却摇头:“他的问题并不是得了病,陛下,阿西塔亚的基因先天就存在问题。” 阿兹尔搞不懂:“你的意思是说他感染了某些基因疾病?如果是这样我的确可以帮忙,我就是主攻基因工程的,如果恕瑞玛的技术做不到,神河的知识或许可以帮上忙。” “陛下,您没明白我的意思。” 内瑟斯虽然着急,但还是没有打断阿兹尔,而是等他说完的头一刻就抢过了话头,“他的基因存在缺陷,与他母亲家族里的人一样,大多数只能活到我们一半的寿命,而现在他的时间快到了!” 噌的一声,像是有电光穿过阿兹尔的脑袋,那些碎片在一瞬间组合成了一副完整的画面,各种信息串联起来,阿兹尔明白了什么。 “他的母亲,你的妻子,和我们历史上那位奠基了整个恕瑞玛基因学的科学家有什么关系?” 阿兹尔一愣,叹了口气说:“看来,您已经知道了塔雅的事了,那位科学家是他们家族的祖先。” “他的子孙后代,塔雅、阿西塔亚还有克蕾朵,以及他们家族的所有人,都只能活到我们一半的年龄。” 阿兹尔皱眉听着,果然。 “其实在您回来之前,阿西塔亚的症状就已经突显了,他本来是个挺壮实的小伙子,但您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阿西塔亚的生命在流失……” “我相信您也听说过我那个年代的事,我们那时候的基因科技非常混乱,得不到管辖,各种基因突变的人类和野兽层出不穷,皇室为了……便于管理,也制造了自己阵营的变异人。” “我的妻子,塔雅就是其中之一,她的家族里也有不少人加入了组织,这个家族里出来的人在接受了基因科技后,获得的力量远超普通人,好像天生他们的基因就比别人强大,所以很受当时皇室的重视。” “我加入之后,并没有接受基因改造,而是一直在机关层帮忙做参谋干事的工作,这也是我能进入仕途的原因之一,也正是如此,我才能和塔雅的关系更进一步。” “当我们完全信任了彼此之后,她告诉了我关于她们家族的真相……也可以说是故事。” “他们家族的那个祖先,也就是那个基因学家,在一开始的时候非常痴迷于基因研究,但是一直都无法取得突破,无论他做什么方法与实验,自己的猜想总会被认证错误。” “他很痛苦,因为研究基因学就是他的理想,可是这理想却越来越虚无缥缈。” “直到有一天,一位神明从天而降,请不要觉得荒唐,陛下,一个本该唯物主义的科学家却相信那是神明。” “那个神明展示了他所不能理解的知识和技术,他就跪地祈求神明可以赐予自己追求真理的力量。” “那个神明最终还是给他了,他获得了无与伦比的知识,但这是有代价的,神的力量不是凡人能承受的,这份力量造福了他以及他的子孙后代的同时,也剥夺去了他们一半的生命。” “这不是力量,陛下,这是诅咒!” 内瑟斯激动的咳嗽不止,阿兹尔让人给他端了一碗水才缓过来。 “你的意思是……是有一个上级文明的人曾降临我们的世界,给了阿西塔亚祖先某些他不能承受的知识,这也让他的基因存在了某些问题,一直遗传到现在?” 阿兹尔眯着眼睛,内瑟斯所讲的话和他想到的几乎没有差别。 “是的。”内瑟斯点头,“您应该知道,宇宙里不是没有‘神’,您曾与他们共同生活了二十年。” “你觉得那个上级文明是神河人?”阿兹尔问。 “只是我的猜测……毕竟他们是老头子我见过的唯一的神了。”内瑟斯说。 阿兹尔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心中思绪万千。 其实归根结底,飞升者技术,也是基因技术。 他回到恕瑞玛就是为了发展自己的基因科技,如果曾经恕瑞玛人在这上面有过自己的建树,那就是一件极好的事。 可是到现在他才发现,神河的影子好像无处不在。 阿兹尔并没有因为这样就感到沮丧,神河是宇宙中最强大、最先进的文明,他们本来就在引导全宇宙发展,如果有一个地方见不到神河科技的影子,也许那才是件怪事。 阿兹尔还是那个想法,他并不排斥高级文明的科技或者理论,一个人要是能把别人的经验变成自己的,那他的本事可就大了。 可是发生在阿西塔亚身上的事又让他觉得,过分高级的知识,会不会对于一个不能承受他的文明来讲。 是一个诅咒? 047、罪人 “陛下,我想问一句,您对阿西塔亚现在所掌握的恒星技术怎么看?”内瑟斯突然问了一句。 阿兹尔思考了一阵,说:“现在这颗星球上已经没有比他掌握的更深的人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钻研,连我在这方面的知识也已经比不上他了。” 内瑟斯点了点头,说:“这也是我希望陛下可以帮帮他的原因,他母亲家族的基因给了他极为聪明的头脑,让他在很短时间内就可以掌握超越时代的技术,就像是他的那个祖先一样。” “如果他真的……死了,也许您花了很长时间才推动起来的项目,又要陷入停滞。” “他是我们这个时代需要的人,他不能死。” 内瑟斯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死,也应该要他在完成这些事情后,才可以合上眼!” 这实在是不像一个父亲可以说出来的话。 有些冰冷无情。 阿兹尔看着他:“大学士,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阿西塔亚没有回避他的眼神,说: “我是个旧时代的遗老,可我这把老骨头如果还能为我们的世界做些什么,那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阿兹尔在那之后去找过阿西塔亚,他答应了内瑟斯。 但是不管是他的府邸还是科学院,以及政务部门,都没有他的身影,而阿兹尔去问他家的仆从得到的回答也是不知道。 阿西塔亚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家了。 于是他就去到阿西塔亚特别建造的地下实验室,也就是那个人造太阳的地方。 刚刚赶到那里,他就看到阿西塔亚关闭了实验室的入口,手上还拿了当初做人造太阳实验的黄金权杖——这个装置其实阿西塔亚做了十支左右,它们之间是可以互相联通的,承受能量越大,所需要用到的黄金权杖就越多。 “你这些天都没有回家吗?” 阿兹尔注意到他的头发又白了不少,甚至脸上都已经出现老年人才会有的斑纹。 他的寿命显然又减少了不少。 “有些重要的资料需要处理……实验进展到了关键阶段,我无法抽身离开一秒。” 阿西塔亚边说边快步离开了实验室的入口,他的目的是不要让阿兹尔靠近那里,他很害怕阿兹尔会察觉到实验室里的异样。 这些天阿西塔亚一直都把自己关在里面,高强度的工作正在快速抽干他的生命,可他一刻也不敢让自己放松,那场实验造成的意外,让愧疚感一直像只拳头一样死死攥住他的心,处在崩溃边缘的情绪也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带上了一种诡异的病态。 但是所幸阿兹尔只是以为,这是他的基因衰败造成的影响,根本没有往他担心的方向想。 而阿兹尔见到他现在的状态,也明白不能够再脱了。 阿兹尔向阿西塔亚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的确有些吃惊,但也的确松了口气。 这场突然到来的治疗让阿西塔亚稍微回了回神:“陛下您真的相信那个传说,关于我祖先的那个?也许那只是家族治疗不了遗传病,才想出来自欺欺人的安慰把戏。” 阿兹尔语气里不无自信的说:“就算是把戏又怎么样呢?我们星球上没有可以治疗你们疾病的医生或者科学家,但是我可以。” “陛下真的确定吗?我觉得这没有什么必要……请您不要给我希望,我害怕它随时会破灭。” 阿西塔亚又想起自己童年时,母亲极速衰老的景象,他在那个雨夜惊恐的跑出家门,逃开了母亲想要握住他的手,然后就永远的失去了她。 现在这样的事又发生在自己身上。 阿兹尔问:“恒星实验已经到了关键的地步,你以为你这样的身体可以承受的住?你想放弃吗?” “我怎么可能想放弃?!陛下……我怎么可能想放弃……”他的反驳有些无力,到最后那些词语只能随着叹息消散,再也没了声音。 “让我来试试吧,我在基因学上的造诣已经超过了整颗星球的科学家,如果成功,不只是你,也许你母亲的整个家族都可以被治愈,包括克蕾朵。” 这句话让阿西塔亚的身体一阵,紧接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跪倒下去,阿兹尔很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哭的那么伤心,说是感激涕零也有些过头了。 不过最终阿西塔亚还是答应了,他提供了自己的基因给阿兹尔,后者在接收到基因后就开始了马不停蹄的研究,但是结果却令他吃惊。 “我发现你的基因里有些难以解释的东西,单纯从生物学上说,这是解释不通的,它们被某种力量强制排列成了不正常的序列,你们家族的知识和特殊能力都是来源于这种排列,可这样也极大损耗了身体能源……我看看可不可以修复,但这需要时间……你要耐心些……” 阿西塔亚得到了听起来专业的解释,常年来在他心中困惑被解开了,他心中怀有希望的等待,并且听话的在医院疗养身体,期间内瑟斯来看望过他,父子俩的话不多,但关系好像比之前好了点。 等阿兹尔再次找到阿西塔亚之后,他的表情很明显并不轻松:“我心中已经有了些猜测,可是不敢确定,你能把你表妹的基因数据给我一下吗?不是基因数据库的那些,要现有的活体基因。” “好的……但请您等待一段时间,她……有些事情要回去家乡一段时间。” 每到夜里,阿西塔亚都睡不着,他的耳边总回荡着那股痛苦的哀嚎声,长久以来被忘却的压抑又重新堵在了他的心头,他偏执的性格又让这种感觉无限扩大,像是有一张巨大的塑料薄膜包裹住全身,即使是在寒冷的沙漠之夜,也让他感觉燥热无比。 又过了一段时间,阿兹尔那边还是没有进展,他好像遇到了什么无法越过的阻碍,就如同阿西塔亚自己预料的,他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的火种,再次熄灭了。 温度骤然降低了,阿西塔亚坐在窗边,外面的沙尘疯狂的拍打着玻璃,像是一只厉鬼的爪子要勾魂索命。 他不敢开灯,就算克蕾朵不在身边,好像一点过分的光芒也能让他听见她痛苦的嚎叫,阿西塔亚点着蜡烛,还没有到午夜,蜡烛就已经燃尽了一半。 看着越来越短的蜡烛,阿西塔亚明白了。 这样的烛火,根本撑不到天明。 直到最后一架空间站组件升空的这一天,阿兹尔那边都没有给出阿西塔亚想要的结果。 看着镜中已经没有任何“生机”的自己,阿西塔亚心想,他不能就这么死了,克蕾朵还没有恢复正常!真正的恒星数据也没有搜集到!那些该死的科学家连最基础的恒星技术表层知识都学不会! 他不放心去死!他得做些事! 阿兹尔专心研究治疗阿西塔亚的方法,内瑟斯被政务所缠身,此时没有人知道,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压力,已经让阿西塔亚的精神逐渐崩溃。 空间站组件升空的前一天,他独自办理了出院手续,他用内阁总领大臣的身份警告医护人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然后再也没人见过他。 …… 同样泛黄色的巨大火箭伫立在发射平台上。 最后一架空间站的组件就要由它送往太空,由于阿兹尔和内瑟斯都有自己的事情,所以今天的典礼只有太后维希娜出席。 但这依然妨碍不了人民们的热情,他们每次都会聚集在这里,人山人海。 “今天,我们即将见证恕瑞玛的第十艘火箭升空,看样子大家都是非常有信心的,因为我们前前九次的发射任务都是非常成功的,而今天也不会例外!” 记者小姐满面春光的站在镜头前为所有人播报。 “而且为了纪念这次空间站的组装成功,科学院也在飞升者十号上安装了摄影机,图像传回时,,民众们可以在第一时间观看飞升者号脱离地表,进入太空的盛况!” 空间站已经有九个部件被成功送上了天,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次肯定也能成功。 终于,伴随着巨大轰鸣声,飞升者十号升空了,滚滚尘烟过后,那束火流星直冲天空。 在摄影机传回的映像中,人民第一次看到了恕瑞玛的全貌,这颗满是黄色沙海的星球壮观且美丽,孤独的漂泊在宇宙轨道上,有一种静谧的瑰丽感。 飞升者十号的各级助推器脱离完毕后,最后一架空间站组件缓缓靠近主体,所有人屏息凝神,虽然说是信心满满,但这种时候还是会感到紧张。 影响画面上的组件一阵震动,对接成功了! 人群再次爆发出欢呼声,太后维希娜率领群臣起身鼓掌,媒体将这一画面播送到了全世界,忙里偷闲的内瑟斯在躺椅上笑的合不拢嘴,躺椅发出阵阵难听的嘎吱声。 恕瑞玛人民的信心空前高涨!他们对未来的宇航时代充满了信心。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最先发现的是全程监控空间站状态的科学院,他们发现空间站对接完成后,并没有按照事先的规定停止工作。 被飞升者十号送上去的组件突然加速,推着整个空间站脱离了轨道! 紧接着整个空间站都被启动,向着同一个方向加速—— 太阳的方向! 项目负责人惊恐且愤怒的问到底是哪个不想脑子的操作失误? 可是所有人都是一脸懵的样子。 有人提醒:“我们没有启动整个空间站的权限。” 是的,空间站组建初期,这项权限只有恕瑞玛权利最高的几个人才拥有。 空间站脱离轨道的事情在大屏幕上被完整的播放了出来,起先恕瑞玛的人民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所谓的轨道在哪里,可是马上他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画面上的空间站周围的太空空间突然一阵波动,紧接着,全部的画面被耀眼的红光充斥。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最先反应过来的科学院工作人员掐断了摄影机,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外面那些人已经看到太阳了! 是的,那是这个恒星系的核心! 是恕瑞玛的太阳! 这些研究者更感到匪夷所思,因为空间站上竟然不知何时被装上了空间折跃装置。 他们看着内部画面上的太阳怔怔出神,如此宏伟壮丽的景象,那是真正的恒星。 而在画面之外,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飞升者十号空间站组件上,突然升起了一个平台,平台上又升起十支金黄色的权杖,它们在距离恒星如此距离下,像星辰一样熠熠生辉,也像星辰一样渺小。 …… 昏暗的地下实验室里,阿西塔亚双目通红的操纵着空间站运动,屏幕上透出来的,炽热的太阳光照在他苍白且病态的脸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像是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不,是死神才对。 而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一个笼子,那是一间舱室,里面的怪物疯狂撞击着墙壁,但即使她现在的肉身强悍程度远超常人,也依然撞不破铜墙铁壁。 克蕾朵无法阻止自己的哥哥。 之前,他们两人找到了一只沙漠中最大的爬行类鳄鱼,但实验结果依然是失败的,阿西塔亚垂头丧气,好像失去了信心一般。 克蕾朵安慰了他,便去结束实验操作,可没想到黄金权杖上依然有残存的能量,她在接触到权杖的一瞬间,保存在上面的爬行类基因数据全部灌入了克蕾朵的体内。 她变成了半人半鳄鱼的怪物。 阿西塔亚非常自责,他的精神一次又一次的遭受打击,终日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想要找出逆转程序的方法,但全部失败。 愤怒、羞愧、痛苦……各种情绪让他头痛欲裂,理智逐步丧失,甚至都让他忘了去求助阿兹尔——这颗星球上最先进基因技术的拥有者。 甚至到了后来,他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都不敢去开口跟阿兹尔提。 然后就又陷入了疯狂,阿西塔亚的脑海里一直闪着“飞升者”词汇,他对飞升者十号动了手脚,安装了空间折跃装置,也安装了黄金权杖。 他要为恕瑞玛收集真正的恒星能源,要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完成!要救回自己的妹妹! 而现在,这一切开始了。 阿西塔亚面目狰狞的盯着屏幕,他用力按下开关,宇宙中,放置黄金权杖的平台,缓缓旋转起来。 …… 当阿兹尔破门而入,他只看到了一地狼籍,阿西塔亚瘫坐在墙边,已经老的不成样子。 一旁,一只半人半鳄鱼的生物奄奄一息。 阿兹尔颤抖着伸出手指着他,强行压住自己的暴怒:“你……都做了什么?” “我……我……我失败了……” 阿西塔亚的声音小下去,他无颜面对阿兹尔,只能低下头,无声的哭泣。 沙砾士兵押送着阿西塔亚,抬着克蕾朵走了。 走出实验室的阿兹尔被太阳光照耀着,此时,已经不再是金黄色的太阳光了。 那是不祥的红色。 高层对这件事做出了最终审判。 最终,他们决定处决那个罪人。 048、追寻真理之人 行刑处决罪人的日子被定的很早。 因为这件事的影响实在太大了,空间站到达恒星旁的影像几乎被整个恕瑞玛的人民看到了。 他们恐慌的情绪急需一个突破口来发泄。 但是当那个脚带镣铐的老人,步履蹒跚的被人扶上处刑台时,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没有任何谩骂声、责怪声,现场静的出奇。 这个黄昏,红光太艳了,像血一样。 科学院的科学家们也在现场,他们几乎是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 虽然之后的影像被及时掐断,可是太阳突然变红,这种不详事情的发生,谁都可以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而且,太阳也不仅仅是变成了红色而已。 它的寿命已经急剧老化了,黄金权杖中装备的本来就是阿兹尔编写的算法,这种粗劣的仿制品并没有起到汲取恒星能量的作用。 除去少量能量被传送回去外,整个算法在权杖中运转时过载,然后全部作用到了恒星上,发生了反噬,整个恒星的能源在内部发生冲突,守恒定律直接被打破。 现在,这颗太阳正在极速的衰老。 而当它彻底失去光明后,黑暗和寒冷会彻底包裹整个恕瑞玛,让它成为宇宙中孤独飘荡的一颗死星。 至于那个本该是恕瑞玛史上第一个发射并组装成功的空间站,早就连同那些权杖被一起融化了。 那本该是证明自己有能力迈入太空时代的一天,恕瑞玛人民的自信空前高涨,可是那股早就该被忘记的恐慌感却差点卷土重来。 这样的事情,是皇室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那几位权利最高的大人物开了一场封闭式的会议,最终调查出了此次太阳危机的罪魁祸首,最终,他们决定对他执行死刑。 远处的监刑台正对着这里的处刑台,处刑台上坐着现在恕瑞玛权利最高的三位,为了平息民愤,他们一致决定这场处刑仪式对全恕瑞玛开放。 可来到了现场的民众们却不发一言,望着处刑台上即将被执行死刑的老人,他们心绪复杂纷乱,那是一个让恕瑞玛恢复了稳定的功臣,他为什么要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惊恐、愤怒、悲伤、难以置信,这些情绪全都表现在他们脸上,然后又被血色的红光打上了一层痛苦的色彩。 他们不明白,这个一直为了恕瑞玛鞠躬尽瘁,这个他们一直爱戴的大学士怎么就做出了这种事? 内瑟斯的身体上满是镣铐,他的力气不足以支撑他,可是这个老人就是想倔强的直起腰,望向处刑台时,眼里却闪着光,甚至还面带笑意。 他是老年痴呆了吗?他可是马上要死了!!! 人群里有人这么想。 监刑台上,皇帝阿兹尔坐在最中央,太后维希娜坐在他的左手边,面无表情。 阿兹尔右手边的也是一个老人,那是阿西塔亚。 现在的阿西塔亚看起来比内瑟斯还要老了,他烂泥一样的瘫在椅子上,让人担心他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内瑟斯就是在与他对视,阿西塔亚都嘴唇颤抖着,没人可以看清他此刻的眼神是什么。 当那一声“行刑”的声音响起时,他就闭上了眼睛,然后听到了此生最难忘的声音—— 一声枪响,一声倒地。 那个倒地声其实是被枪声的余音掩盖住了,可是阿西塔亚却感觉到了撕裂耳膜的痛。 他还记得不久前,自己启动了自认为可以汲取太阳能量的装置——那些权杖组成的光轮。 他认为自己之所以不能让克蕾朵变回来,就是因为用的并不是真正的太阳能源,只是人造的伪能量,如果自己可以使用真正的太阳能量,说不定可以让克蕾朵恢复人形。 更说不定,他甚至可以让克蕾朵成为飞升者! 那时精神已经崩溃的阿西塔亚已经没有正常的思维模式,他甚至都不去考虑自己的逻辑正不正确,一心想着飞升者,让后陷入了疯狂,直接启动了一时想出来的计划。 实验的确有效果,微量的太阳能量被传送回来,作用到克蕾朵身体上后真的让她恢复了人形,可是那仅仅只是一瞬,再之后她又变回了那只大鳄鱼。 而且即使是微量的太阳能源,也不是克蕾朵可以承受的,那对她的生命造成了巨大伤害,如果不是半鳄鱼的身体承受力远远超出常人,恐怕她当时就宣告死亡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阿西塔亚还是不敢睁开眼睛,他听到人群已经散了,也听到了刷子刷洗处刑台的声音。 但是再也听不到内瑟斯的声音了。 阿兹尔和维希娜都没有说一句话,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最后被仆人抬走时,阿西塔亚还是不敢睁开眼睛。 阿兹尔那时将他抓捕,也带走了克蕾朵,他不知道他将她带到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什么,不过他想肯定比自己做得好。 后来,传来消息说高层开了一场会,要决定如何处理这件事,他不知道会议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可阿西塔亚已经在等待自己的死亡了。 毕竟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可是内瑟斯来找他了,父子俩之间发生了一场外人不得而知的谈话。 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 回到家之后的阿西塔亚闭门不出,整天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他并不是翻阅资料或者做研究,只是在那里静静的坐着。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上每一个细胞的死去,就像他现在正在死去一样。 阿兹尔长期研究的基因终于有了结果,他将那份资料带到阿西塔亚面前:“我查明了你们家族基因的问题,你们的基因里被植入了一种算法,可以大大开发你们基因的潜能,不管是你和你祖先的聪明才智,还是你母亲变异后获得的强大力量,都是来自于这种算法。” 现在的阿西塔亚即使是在阿兹尔面前也是那副瘫在椅子上的做派,没有之前那副唯命是从的做派,不再将就人情世故,他的眼睛半眯着,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 “这的确是神河的技术,但是这种技术应该是为超级战士准备的,普通人的基因是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强大的算力。” 阿兹尔坐在桌对面,瞧见了他的样子,摇了摇头继续说,“虽然已经是削弱过后了,可是还是对你们造成了影响,也就是消耗了你们一半的寿命才能支撑起这样的算法。” 阿西塔亚声音沙哑的说:“多谢陛下费心了。” 阿兹尔说:“我可以救你。” 阿西塔亚没有回答,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响起了呼噜声,像是睡着了。 阿兹尔狠拍桌子起身就走,他关门的声音很大,声音震动中,书桌直接断成了两半,散在地上。 恕瑞玛之后又有一艘飞船升空,但那并不是这颗星球的本土造物,空间站事件的阴影还在人民心中,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提及航天计划。 但还是有不少人看到那艘金色飞船在天际画出的痕迹,金黄色的流星与血红的天空对比太明显了。 之后又过了不久,太后维希娜来了,她冷着脸,只说了一句话:“想死吗?你配吗?你做出这样的事,你来解决它。” 看得出来她是很像揍他的,但又害怕一拳下去把他的骨头弄散架。 阿西塔亚对维希娜表示恭敬的行动也仅仅只是起身将她送出了家门,在那以后又把自己反锁了起来,这次是直接把自己锁进了地牢里。 阴暗潮湿的墙壁上滴下水滴,阿西塔亚缩在墙角的草垛上,头顶上狭小窗户透进来的红光正好越过他,可也无法照亮整个地牢。 可即使躲在这里,阿兹尔还是找到了他。 他依然很有耐心:“我可以救你,阿西塔亚,你对这个世界还有责任。” 阿西塔亚抬起眼,他看到跟着阿兹尔进入地牢的还有一个人,只是那人现在全身都被阴影笼罩,无法看清全貌。 他又把目光挪向阿兹尔:“陛下……我真的是个罪人,已经没有理由再活下去了……” “这话去跟已经埋进地里的内瑟斯去说!”阿兹尔毫不留情。 阿西塔亚的身体颤抖,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老人前不久来找自己的场景,也同时想起了他在处刑那一天望向自己的眼神。 那是一种托付。 阿兹尔冰冷的声音响彻整间地牢:“如果觉得自己罪孽难消,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工具,恕瑞玛需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去考虑什么感情!如果觉得自己对不起内瑟斯,那就在将来凭着你自己给他洗刷冤屈!” 阿西塔亚垂下头,杂草一般的头发盖住他的整张脸,塔雅临死时伸过来的手又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时他逃开了,现在他对父母都有了愧疚。 “整个恕瑞玛基因科技的奠基人,是我那个家族的祖先……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祖先,这是不是一个倒霉的事?” 阿西塔亚抬起头,脸上露出笑,他那张堆满皱纹的脸上全是苦涩和嘲讽,“他获得了超越时代的知识,但是却要我们这些后代来承担厄运。” 阿兹尔沉吟,然后看着这个已经快要燃尽生命烛火的人:“这件事情,我不了解,也没有立场去说什么……所以还是让它的亲历者来跟你说吧。” “亲历者?” 阿西塔亚没明白,那个祖先距离他们最少也有七百年了,没有恕瑞玛人可以活到这个岁数,如果真的有亲历者,那恐怕也只能是飘荡在这个世间的鬼魂了。 他看到阿兹尔让开了身子,而跟随他进来的那个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的头发比血液还要鲜艳,勾起来的嘴角就像是一把勾人魂魄的钩子。 阿西塔亚注意到,这个极度漂亮的女人捏着下巴打量自己,她饶有兴致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居高临下的审视一个多年不见的熟人。 可阿西塔亚确定自己从没见过她。 “那个小孩的基因还是挺强大的嘛,虽然隔了这么多代,可你长的还是很像他。”红发女人笑出声。 “你……您是?”阿西塔亚有了一种猜测,但他不敢确定。 “你可以叫我暮光,反正别人是这么叫的,我是……我曾经是神河的基因技术专家,七百年前有个小孩想让我交给他有关基因学的知识,那个小孩就是你的祖先。”暮光对阿西塔亚说。 阿西塔亚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因为震惊而说不出一句话。 “你觉得那是一个厄运吗?”暮光这时不笑了,直勾勾的盯着阿西塔亚,让后者的心里生出了害怕的情绪,但他还是点头。 “你觉得对一个学者,他们一直追寻的是什么?”暮光突然问了一个与现在的场景无关的话题,“整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摆弄瓶瓶罐罐的很好玩吗?” “那是很枯燥的一件事,可是你们这些穿着白袍的人还是去做,为了什么?” “真理!”阿西塔亚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因为他自己就在经历这个过程,在研究恒星技术的过程中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一直在寻求可以成功制造恒星技术的道路。 忽然的,阿西塔亚的眼神一亮,他有点明白暮光的意思了。 对于学者来说,他们他们一直去探究的结果,就是真理。 为了求得这个真理,就算是豁出命也可以! “当年我已经很明确的告诉了那个小家伙这么做的后果,可他还是接受了基因算法,用自己一半的寿命换得了他想要的结果。” 暮光理了卷头发,说,“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那就是真理,我不管立场对不对,但我听着你认为那是厄运,就觉得你是在侮辱那个孩子。” 阿兹尔突然说:“不要觉得这是傻事,我告诉你,曾经有个上级文明的人降临到下级文明中,那个星球的所有科学家为了寻得自己的真理愿意用生命去换,只为了能在死前窥见自己一直探寻的真理,然后一切都值了。” 阿兹尔想起那个和自己前世的大学士同一姓名的老人,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同样的特质,愿意为了自己效命的帝国付出一切。 不管代价是什么,他们都会把恕瑞玛放在第一位。 前不久的那场审判会议,阿兹尔是组织者,内瑟斯提出了一个让他们难以接受,却又别无他法的请求。 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身上,他要替阿西塔亚去死,让他活着,继续研究恒星技术。 “世上那得两全法?历史应该选择对它有用的人,谁可以对未来的时代有帮助,谁才有理由活下去,如果我已经是一个半只脚迈进棺材的老家伙。” 他那张因为苍老而极其难看的脸咧开了缺了牙的嘴,一向以严厉著称的内阁大学士,那时却很柔和,内瑟斯笑的很真诚: “陛下,请让我用自己的方法,和那个已经逝去的时代,我的时代,为现在这个新时代做些事情。” 阿兹尔将这些话原原本本的讲给了阿西塔亚听,后者早已是泪流满面,他颤抖着声音问:“克蕾朵……现在怎么样了?” 阿兹尔说:“逆转基因数据对我来说不是难事,她已经在恢复的疗程里了,尚还需要休息。” 看到阿西塔亚缓缓睁大的眼睛,已经有些神采在恢复了,阿兹尔说:“内瑟斯一直追寻的真理就是恕瑞玛,他想要看到恕瑞玛可以自由的翱翔宇宙,而他相信你可以帮我们进入下一个时代,他把一切都托付给了你。” 阿西塔亚猛地抬起头,问:“阿兹尔,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阿兹尔并没有因为他直呼自己的姓名而感到被冒犯,他说:“这个宇宙只能有一个帝国,那就是恕瑞玛,现在,阿西塔亚,你就是我的大学士了。” …… 恕瑞玛再次召开了一场规模与皇子回归时等同的新闻发布会,只是这次主角换成了阿西塔亚,人们对他担任内阁大学士一职并不惊奇,只是惊奇于,前一段时间还老态龙钟的大学士,现在竟然已经变成了一个满头黑发的壮年人。 他的精神格外的好,眼神中有什么东西把坚韧推到了最前方,面对人民的质疑和担忧,他只是指着天上逐渐失去生机的红色太阳: “不要怕!继续向前走!太阳不会熄灭,我来负责这件事,如果它真的无法再给我们的世界带来光明,那我们就自己造出一个来!” “恕瑞玛必将兴盛不熄!” 那场新闻发布会起了作用,这里的人民已经不会再坠入恐惧的深渊,他们早已具备了面对黑暗的勇气。 微风卷起沙尘,恕瑞玛一直都有这样的天气,鲜红的光洒满了全世界,阿西塔亚裹着厚厚的衣服站在一座墓碑前,上面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刻下任何文字,但他知道那是谁的安息之所。 “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在自责,可你妈妈并不怪你……哦,我对他们说,历史需要对它有用的人,然后他们信了,哈哈……其实不是这个原因……”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哼,傻小子,你是我儿子。” 这是内瑟斯对阿西塔亚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又留给了儿子一个佝偻、矮小、弱不禁风却又顶天立地的背影。 阿西塔亚站在墓碑前,远天的风声就像是一首送别的颂歌,它指引着逝去的灵魂去往彼岸,然后化作星星,就像那些远古的英雄,即使在最深的黑暗里也发着光,一直在守护这个世界。 许多年以后,当阿西塔亚不再年轻,他总能想起他踏上刑场的那个黄昏,血色的光打在恕瑞玛人民的脸上,观刑之人再也藏不住绝望和愤怒,将死之人却笑眼含光,他想,也许那是恕瑞玛距离毁灭最近的一次了。 那一天,他的父亲死了。 带着对未来的无尽希冀,把一切都托付给他。 …… …… …… (太阳危机上篇·完) 049、太阳危机篇·下篇 049、两项计划 最近,阿兹尔有两件事情是特别关注的。 第一件,是黄金圆盘的修复工作。 第二件,是最近要发送一颗探测器去往恒星那边。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抓紧分析乌鲁金属,研究这种非生物组织的物质耗费了他大量的时间,所幸在这方面终于有了进展。 科学院方面也已经将分析乌鲁金属的内部组成提上日程,相信再过不久就可以着手研究提炼纯粹的乌鲁合金——完全由恕瑞玛人掌握的技术。 除非从其他文明的手里获得这种技术,否则这注定不会是个简单的事,但值得时间投入。 阿兹尔在办公室里整理完了资料,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顺便给维希娜发送了一条晚安的消息。 可是老母亲的回答却让他意识到,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阿兹尔看了看表,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是一夜没睡,他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那样的红光虽然同样会带来温度,但就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现在的这个时间人们养成了白天也会拉窗帘的习惯,然后用仿制的普通太阳光照灯来照明。 阿兹尔又将窗帘拉上了,精神从工作中脱离出来后,他才感觉到一直被忽略的空腹感,到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阿兹尔说。 “陛下!” 进来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他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目光满怀期待的看着阿兹尔。 “怎么了,亚托克斯?” 阿兹尔笑着说,他对待恕瑞玛的孩子们一直很温柔。 “我听说陛下要在近期启动太阳能源的汲取工作,马上又有一个探测器要升空了?” 亚托克斯这么说着,语气里好像在期待什么事,但是捏起衣角的手又暴露了他紧张的心情。 阿兹尔走到门边说:“我想这并不是什么机密,通告早在几天前就下发了,一周后航天员就会携带探测器升空。” 亚托克斯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所以真的是真的!那我是不是也可跟着上去?” 这是那场太阳危机发生后的第二十个年头,这期间恕瑞玛又有数不清的生命诞生,在这个年代出生的孩子们见到的太阳一直是红色的,他们对大人们嘴里的金色太阳感到好奇,也觉得那只不过是哄人的睡前故事。 亚托克斯就是其中之一。 他一直想亲眼看看那颗恒星的全貌,这可不是来自与小屁孩对于未知世界的好奇,他想瞅一瞅那颗让恕瑞玛人胆战心惊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可不觉得一个大圆球有什么好可怕的,这世上可没什么东西能吓到亚托克斯。 阿兹尔放到门把手上的手一顿,看向亚托克斯时的表情像是在憋着笑:“是不是你的同伴又跟你说过什么了?” “嗯……他们说,这次选拔宇航员也会在我们当中进行选拔,毕竟我们现在的身体素质早就超过普通人了。” 亚托克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然后目光坚定的看向阿兹尔,十分认真的说:“陛下,我想上天!” “呃……陛下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您不要不说话啊……” “好吧……是不是我又被骗了?” 阿兹尔想了想该怎么解释,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作为飞升志愿者都很调皮,可是亚托克斯却很懂事,守规矩也不调皮捣蛋,是所有研究人员最喜欢的孩子,也包括阿兹尔。 “亚托克斯,你得知道,飞上太空这种事,不是说你身体素质好就可以的,还要经过相当一段时间的训练。” 阿兹尔看到亚托克斯的情绪有些低落,便安慰他说,“那些宇航员可是经历过很长一段时期的训练,但是你这种探索精神还是值得表扬的,我答应你,你长大了,就可以让你成为一名宇航员……不过,或许在那个时代很多事情又跟现在不一样了。” “陛下……我只是想去看看我爸爸牺牲的地方……”亚托克斯低着头说。 阿兹尔揉着他的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安慰他说:“你父亲是个英雄,孩子,早晚有一天整个恕瑞玛都会知道这件事,我保证。” 其实关于烟守的事情,阿兹尔是有考虑过现在这个社会状态是不是可以公布了,但是亚托克斯在得知了他的想法后却直接拒绝了他。 他现在虽然还小,但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人们心中的评语,那并不是从前对于宇宙的恐惧感,而是太阳发生畸变后,终日的惶惶不安,也许不像从前那么严重,但如果得知自己的星球曾被宇宙海盗入侵过,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另外亚托克斯也有自己的打算,他对阿兹尔说,将来等他的名字在恕瑞玛人尽皆知他会亲自向恕瑞玛人民讲述这件事。 阿兹尔能在这个孩子身上感觉到,如果他长大,一定会成为一个高尚的战士,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成为恕瑞玛的第一勇士。 “要不要一起去吃着东西!我正好结束工作,有些饿了。”阿兹尔发出邀请。 亚托克斯欣然同意,他对这位皇帝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并不觉得皇帝陛下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高高在上或盛气凌人。 阿兹尔一直很亲民,事实上现在恕瑞玛一些文字作品里的皇帝形象,也被他影响了不少。 一路上都有人对阿兹尔行李,亚托克斯就像个侍卫一样的昂首阔步,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让陛下有些忍俊不禁。 毕竟他还没有经历过军队的训练,走路的样子都是模仿的,有点不伦不类的样子,算了,反正不顺拐已经很好了。 在这个基地里,和亚托克斯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差不多有两百多个。 最近阿兹尔开始研究乌鲁金属,是因为飞升者项目持续取得突破,某些恕瑞玛人民的基因已经可以通过太阳圆盘的能量回路获得一些力量,但那并不是飞升者,只是类似于从前基因改造获得超能力的人。 现在的黄金圆盘的能量回路还是存在裂缝,在阿兹尔完成升级之前,还是不能在进行飞升仪式。 不过这二十年里,恕瑞玛也完成了一次飞跃,基因技术和黄金圆盘内的数据结合,为恕瑞玛带来了一批本土的“超级战士”,当然肯定是不能和神河人相比,但已经足以让恕瑞玛成立太空部队。 是的,这些基因改造的战士们大多都被调入了恕瑞玛外层空间的太空部队,现在还处在训练实验阶段,毕竟他们还没有确切的敌人。 只是未雨绸缪。 负责这项工程的是克蕾朵,她被治疗后,又积极向阿兹尔学习了基因知识,现在这个天才科学家已经是飞升者项目的一个主要负责人了。 就是她提出要在一批孩童身上实验最新的进展,由于自己主观的体验过基因改造的副作用,所以克蕾朵在思考这一方法的可行性前是十分小心的,直到完全确定太阳圆盘的稳定性才放心施展。 这批孩子获得了超人力量的同时,也在接受最先进的理念教导,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会成为下一个时代的主流战士,还是领导级的。 050、亚托克斯的剑 克蕾朵曾经对阿兹尔说:“也许这些孩子们中,将来会诞生出在恕瑞玛本土飞升的,第一批飞升者。” 阿兹尔当然很希望会有这样的事,可要是想达成这种结果,还需要做很多准备,他并不确定现在这些孩子的寿命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实验基地里的孩子们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嫉妒亚托克斯的,因为他跟阿兹尔走的很近,并且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点也不像是君臣的关系。 这个实验基地里所有人都对阿兹尔毕恭毕敬,跟他说话的时候每个字都会仔细斟酌,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说了让皇帝陛下讨厌的话,失去前途。 可是阿兹尔对于所有人,其实是一视同仁的,只是亚托克斯的心思没有那么复杂,他和阿兹尔相处的时候也是想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玩什么揣摩帝意的把戏。 结束用餐之后,正巧克蕾朵刚刚测试完毕了最新的一批武器——是专门针对这些基因科技制造的武器,亚托克斯他们有一项训练课程就是这类武器的实操。 “最近的数据如何了?” 阿兹尔是领着亚托克斯去休息时碰见的克蕾朵,也就顺口问了一下,当做是打招呼。 “托您的福,这次的测试比之前稳定了不少,相信再过不久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克蕾朵这句话可不是客套,她曾经专门请教过阿兹尔,有关神河的超级战士的事情。 这种可以打出尖端作战的超级单位,每一个都会配备一把类似于冷兵器的智能武器,配合他们自身的超级基因属性会在战场上发挥出以一敌万的能力。 她想要在恕瑞玛制造出类似于这类的武器,虽然技术上不比神河,但只要能发挥出一样的卓越功效就是好事。 时代在发展,将来总有一天他们会拥有,甚至超越其的力量。 克蕾朵很有信心。 “那么先前的适配版还保留着吗?”阿兹尔撇了撇身旁的亚托克斯,突然来了兴趣。 克蕾朵说:“还保留着,下一步打算将它们作为训练计划的实战武器。” 说着她又看向亚托克斯,笑着说:“为了让这些小鬼们提前适应适应,那些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操控的。” 亚托克斯眨眨眼,有些话他没听懂,在他的训练生活中,他们的确有手持钝器冷兵器进行对打的科目存在。 关于尖端武器的计划,克蕾朵和阿兹尔都没有向他们透露过,所以很多人都奇怪,为什么现在都已经是一个导弹就能炸平一座山头的年代了,还要让他们玩刀玩剑。 但是亚托克斯很喜欢,他经常做的事就是拿着那把两人高的重剑,冲进人群,以一当十。 但是今天他感觉有点不对劲,自从被带到训练场以后,他之前最喜欢的那把重剑怎么也找不到了。 反而多了很多奇形怪状的武器。 克蕾朵给他拿来了一把……应该是剑? 看起来比之前那把还要长一些,剑刃上竟然还插了一些线管,剑柄也有些粗了,看上去一只手根本握不住。 这把奇形怪状的巨剑横躺在地上,他试图去拿起来,可是就算他用尽吃奶的力气都不能让那把剑动弹一丝。 这不应该,要知道现在的亚托克斯都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了,他的力气不应该这么小才对。 而他对面那个孩子,已经在挥舞着自己的枪和盾玩起了花式,他们两个人的武器看起来都是经过科技改造的,可偏偏亚托克斯的剑就像是入地插根很深的岩石,纹丝不动。 这种玩意怎么可能拿来战斗呢? “怎么了亚托克斯,我可等的不耐烦了,拜托你快些把武器拿起来,这样我们才算公平。” 玩着枪盾的孩子看起来要比亚托克斯瘦小一些,也更灵活一些,这种年纪的孩子最容易比来比去,嘴上也特别不饶人。 “咱们陛下的小心肝,可别丢人啊!陛下可在上边看着呢!”他酸溜溜的语气毫不遮掩。 训练场边上也有不少孩子摩拳擦掌,他们和场上持枪的孩子一样,都是亚托克斯的手下败将,几乎每个人心里都认为他之所以这么受皇帝陛下喜欢,就是因为能打。 所以他们的逻辑也很简单,只要打败了亚托克斯,那么就能够像他一样得到陛下的器重。 现在看他连武器都举不起来,特别是阿兹尔还在二楼高台看着的情况下,那些能随手把玩自己武器的孩子们优越感爆棚,甚至都有些后悔刚刚不敢上场和亚托克斯再次一较高下了。 此时处于看台上的阿兹尔也注意到了这些,他问克蕾朵:“那把剑是特意设计成那样的吗?我记得亚托克斯的力气可不小,怎么现在连举都举不起来?” 克蕾朵捧着一个电脑调出资料,展示给阿兹尔看:“平时给他测试时,我们发现亚托克斯的潜力真的很大,所以给他准备的武器是最特殊的,现在是类似于一种锁定的状态,需要充能才可以启动。” “充能之后的威力会有多大?”阿兹尔问。 “很大。”克蕾朵想了想,只给出这两个字。 阿兹尔点头,算是明白了,随后说:“那就别充能了,就这么干吧。” “这……”克蕾朵一脸懵逼,她刚刚准备按下开关的手指悬停在按键上方半厘米的位置。 “既然都说了很大,那万一解了锁,伤到我们的孩子怎么办?”阿兹尔看着场下有些窘态的亚托克斯,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不是说这小子潜力很大吗?之前工作忙没机会,现在让我见识见识呗。” 克蕾朵收回手,也看向下边的训练场,亚托克斯整个人蹲下去,试图用全身的力量拉起那把剑。 可是即使他张红了整张脸,牙都快咬碎了,那把剑该不动还是不动。 克蕾朵抽了抽嘴角:“……陛下还真是意外的严厉啊。” 不过这也说明,您对他的期望挺大吧? 作为亚托克斯对手的孩子实在是等不了了,他用余光看到皇帝陛下的注意力始终都在亚托克斯身上,就有些沉不住气了,急于证明自己,提着枪就往前冲。 “连自己的武器都拿不动,这样的事情要是将来发生在战场上,我劝你连冲都别冲了,干脆直接撤退跑路吧!” 亚托克斯听到了他的话,但是现在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拔剑上,不能分神,只能在心里想: “我怎么可能跑路?怎么可能会撤退?” 然后,地面上响起轻微的摩擦声,那把奇形怪状的巨剑,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 面对场下几乎是一边倒的局面,阿兹尔和克蕾朵一点也不焦急,看小孩子过招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乐趣。 克蕾朵的镜片上倒影出训练场,手持长枪的孩子几个瞬步就冲到了亚托克斯背后,抬枪欲扎。 克蕾朵问:“我一直有件事想问陛下。” 阿兹尔说:“问。” “您的那艘飞船明明可以很轻易就离开我们的星系吧?为什么不离开写个快要毁灭的世界呢?”克蕾朵咽了咽口水,问。 “我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呢?这里是我的世界,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也不会放弃我的人民。”阿兹尔说。 克蕾朵怔怔的看着阿兹尔,二十年的时间已经完全让阿兹尔有了成年人的样貌,他的气质更加内敛,面部的线条在室内光暗分明的环境下,如同刀削一般。 “我失礼了,很抱歉。” 训练场上突然发出一声哀嚎,克蕾朵看到阿兹尔也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的鼓掌叫好。 再转头,看向下面,那个持枪的孩子已经倒飞了出去,亚托克斯浑身是汗,横举着巨剑的双臂微微颤抖着。 他拿起了剑,一招解决对手。 051、入侵者 这场战斗又以亚托克斯的胜利告终了。 为什么说又呢? 他从没输过。 克蕾朵在上面看的目瞪口呆,就算亚托克斯现在使用的巨剑是实验版本,充能之前的重量,在设定中也是远远超过他所能承受的最大极限。 好家伙,他刚刚挥起来的时候甚至都产生了肉眼可见的气浪。 “亚托克斯……”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小子在所有人中都是潜力最大的那一个,可是今天亚托克斯所展现出来的能力,还是克蕾朵不得不去思考他这个名字的含义。 “别忘了把这场战斗的数据统计一下。” 经过阿兹尔的提醒,克蕾朵才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她连忙整理电脑中自动记录下来的数据,却又再一次惊讶。 因为亚托克斯在举起剑的那一刻,力量与精神的数值线性表就像是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一样,虽然平时他的各项数值也不低,但是与那一刻相比的话就很相形见绌了。 不过在那之后,他的各项数值又很快的降了下去。 阿兹尔察觉到克蕾朵的一样,便也过去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亚托克斯那一刻的肉体力量和精神力都达到了飞升仪式所需要的标准! 阿兹尔看向现在正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少年,这个年纪的少年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思,赢了就很开心。 可是阿兹尔的眼神却很复杂,他真的很欣赏亚托克斯,也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飞升者,可如果按照现在的项目进度,亚托克斯除非能活出别两辈子的年龄,否则就别想了。 那样就太可惜了。 泄了力之后的亚托克斯已经完全举不动剑了,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走到那个被打倒的孩子面前,笑着对他伸出手。 阿兹尔看到这一幕,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他理应、也必须成为一个飞升者!成为带领凡人走向荣耀的那一批英雄之一! “尽快将那一批武器应用于训练吧。”阿兹尔对克蕾朵说。 “可现在那些武器的数据才刚刚调试好,现在投入是不是还太早了?”克蕾朵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我们有一批不错的孩子,不是吗?”阿兹尔将目光投向已经围成群的孩子们,亚托克斯是他们的中心,“他们会适应的。” 恕瑞玛人进入三十岁,身体机能就已经成熟了,只是外表上还未完全变成成年人的样子,他们的孩童期和少年期是很短的,阿兹尔很期待亚托克斯长大的那一天。 一周以后,太空基地的工作忙碌起来,昨晚所有的研究员和工程小组都没有回家,他们在校对探测器发射前的各项指标,不能有一个数值出错,因为恒星的引力和温度是不会留情的。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半点差错就会导致整个项目的失败,没人能担得起这个责任,所以大学士阿西塔亚从头到尾亲自监督了整个项目。 他现在正盯着一队负责探测器检修工作的工程人员,当那群人拿着本子和电子量表从探测器旁走开时,阿西塔亚问: “都检查一遍了?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次发射是个很重要的项目,不能出半点差错。” 小队负责人对着大学士欠身致意,说:“禀报大学士,各项指标全部正常,可执行发射任务。” 他说话的表情显的很自信。 “好,出了事情就追你的责。” 阿西塔亚看了他一眼,小队负责人的表情已经变得木讷,再确定给足了压力之后,他又问:“如果已经准备好了,就通知太空电梯那边做好接应工作吧。” 小队负责人结结巴巴,“大学士…我……我觉得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应该再检查一遍,为了宇航员的生命安全考虑,毕竟可是要他们在那里手动安装!” 阿西塔亚捏着下巴做出思考状,最后点点头,同意了他的看法:“我觉得你说得对,那就快去,时间不等人!” 小队负责人麻溜的带着自己的人又检查了七八遍,虽然最后还是不放心,但是还是硬着头皮报告给了阿西塔亚。 阿西塔亚本来也不想刁难他们,只是想让他们仔细一点,于是就让那个检修小队去休息了,当然他们的负责人还是忧心忡忡的,想着自己做的是不是还不够好。 地面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以后,就轮到太空电梯方面了,恕瑞玛组建了一支太空部队,他们的驻地就是建在外层空间的大型空间站,是恕瑞玛现有科技的最高汇合点。 而连接天地两方面的就是从地面立起的高达几万米的太空电梯,这个东西可比火箭飞船什么都快多了,十几分钟就可以从地面到达太空军驻地。 阿西塔亚在准备好一切工作后,联系了阿兹尔。 阿兹尔那边,又通知恕瑞玛大气层外围的太空部队准备好接受工作。 这只太空部队从创建至今就只听从皇帝阿兹尔一人的命令。 濒死的恒星,其内部能源的燃烧速度要远远超过普通的恒星,如果可以成功利用这种能源,并且储存起来,那么不只是飞升者,恕瑞玛的各项科技会再次提升,说不定可以直接打破宇航级文明的那一层瓶颈。 所以科学院才会制作这一颗探测器,去测定现在恒星的能源频率,他们想知道如何才能在这颗恒星的暮年期最大限度的利用它。 “大学士,太空电梯已经准备好升空了,陛下也已经在科学院等候。”有人向阿西塔亚报告。 “启动吧。” 随着阿西塔亚一声令下,不远处的地面突然传来一声震动,八角行的太空电梯随着十几个火箭推器到启动,一瞬间就抬高了几百米。 其内部等待安装探测器的宇航员,也在重力极速攀升的过程中昏了过去,但这些人几乎都是经过基因提升的超人,所以很快适应之后又醒了过来。 有人望向窗外,白色的天空顷刻间转为黑色,无数火雨变成划线向下飞去——那些是相对极速运动的星星。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身穿宇航服在修补空间站的部队人员,还有一闪而过的类人型和蜘蛛型大型机甲,数不清的太空飞船编队在各自的辖区组织训练任务。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太空电梯,但他们还是会为这样的壮观景象惊叹。 谁能想到这是恕瑞玛二十年发展的结果。 二十年里,恕瑞玛距离发展到宇航文明,仅有一步之遥。 因为太阳的原因,他们必须发展的极快,没人可以准确的估量那颗恒星什么时候会熄灭。 危机是文明发展的第一驱动力。 太空电梯缓缓停靠在空间站的隔离区,经过气压平衡后,太空部队的负责人将他们接了进去。 “辛苦了。” 负责人对他们敬了个礼。 但他们互相寒暄的功夫也只有这一两句话的时间。 因为皇帝陛下就在科学院,通过摄像头观察一切,那么大个领导压在那,每个人的心里都不轻松。 所以几个宇航员在空间站略做调整后,就抓紧乘着太空部队装有空间折跃装置的飞船赶往恒星外围,那里已经布置好探测器的支架。 剩余的组装工作太过精密,需要人为手动前去安装。 几个宇航员赶到之后,还没有出飞船就被一股剧烈的高温笼罩,即使穿着厚厚的隔离服,现在也依然汗流浃背。 在恕瑞玛看太阳还轻松一些,而在恒星外围就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的颜色,再加上这里没有半点生命迹象的环境,无时无刻不让人联想到传说中的地狱。 探测器是个球形的白色装置,宇航员们顶着巨大的心里压力将它组装好,因为已经训练过无数次,所以组装的过程还算顺利。 组装好的探测器被推离原定的轨道位置,看着逐渐向那颗血色恒星引力圈靠近的探测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不指望能把它回收回来,只要能在烧毁之前搜集到足够的数据就算成功。 而现在宇航员们的任务完成了,他们都松了口气。 但是紧接着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不是探测器不对劲。 是太阳那边。 一个宇航员眯着眼仔细瞅了瞅,他瞬间瞪大双眼,拉了拉自己的同伴。 结果两人都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科学院的监控大厅里,回荡着他们从血色的宇宙空间里传回来的声音: “我的天呐!那是什么东西?” “黑影吗?会不会是乱气流?” “不…….不对!它在动!它在……它在吸收我们太阳的能源! “老天爷啊!那到底是什么?那是管子?还是触手? “怎么可能会有生物受得了恒星的高温?!!” “那是……那是…….那是一艘外星飞船!!!” 这是画面断掉之前,传回来的最后的声音。 惊恐,无助。 052、超级战士 “把刚才拍摄到的画面再重新放一遍。”阿兹尔冷静的说。 监控大厅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但是在阿兹尔威严的声音下又感到了安心,他们遵从命令调出了刚刚那一瞬间的画面。 因为光照的原因,人们其实并不能看清那东西的全貌,只能看到一大团模糊的黑影,那个黑影在太阳的边缘处,因为温度过高而显得有些扭曲。 但是经过慢放之后,能够清晰的看见在黑影中延伸出一条触手一样的东西,然后伸向太阳的方向。 经过宇航员的话语,他们在怀疑那东西是否真的是在吸收太阳能量。 监控大厅里此时坐着的,都是在此项目中的顶级科学家和高层领导,他们已经很见多识广了,但是对这样的事件还是感到匪夷所思。 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直接触碰太阳?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吸取它的能源? 但是他们并不担心太阳的能源会被吸光,就算不考虑角度原因造成的视差错觉,这艘分不清外形的宇宙飞船的体量也不可能承受如此庞大的恒星能源,他们只担心这艘外星文明的飞船出现在他们的星系,到底有没有敌意? 阿兹尔却略微蹙起了眉头,他现在拥有极其敏锐的视力,即使是短短几秒的镜头也让他分辨出来,那艘飞船上有着数道触目惊心的裂痕,像是被什么巨大利器直接切开了一样。 有什么东西攻击了它。 可是即使是这样,那艘飞船里好像也没有任何伤亡迹象,并没有被割裂或者冻结的血肉之躯挂在切口处。 “通知太空部队做好防御准备,战备状态提升为一级!” 阿兹尔大声下令,“把握的飞船准备好,我亲自去看看情况。” 一艘宇航级的飞船,还不足以让他产生忌惮。 “一级战备……” 在场的一些年轻人听到这个词既兴奋又害怕,他们虽然不是太空部队的人,但都知道这代表了可能会发生战争。 没上过战场的人只会对这种事感到热血沸腾。 有位年长的,曾经参与过太空部队建设的科学家劝解阿兹尔:“陛下,这件事交给太空部队就可以了,您如果去发生了危险我们可就束手无策了!” 阿兹尔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我只是让太空部队进入防御状态,没让他们应对这件事!这只部队建立的时间不长,很多方面建设未完全,不足以应对可能发生的战争!” “可是……” “这是命令!” 阿兹尔走了,他决然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把所有人那颗因为害怕而疯狂跳动的心脏,再次压的平稳下去。 “各单位继续工作,随时监控空间站的状态!” 随着负责人的一声令下,本来鸦雀无声的大厅里又忙碌起来。 所有人的潜意识否认同一件事,只要有皇帝陛下在,只要有阿兹尔在,无论发生多么可怕的是他们都能平安度过。 太空军方面接到了阿兹尔的命令后,全部的机甲部队放下手头的检修工作围绕在空间站外围,全副武装,警惕待命。 总指挥官额头上的汗水不听的往外冒,他是知晓当年宇宙海盗入侵的那一批人之一,所以对此类事件也算是敏感。 望着军中年轻人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因为距离太过遥远,在这里根本不可能看到恒星那里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因为有阿兹尔从神河带回来的空间折跃装置,这个距离他们要走好几百年。 忽然的从恕瑞玛的地表升起一道金光,这在黑暗的宇宙里很显眼,太空部队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艘金黄色的飞船突破大气层后,在空间站缓冲了一段距离,然后在一阵更加剧烈的光流中消失了。 阿兹尔开启了空间折跃装置,所以他并没有听到身后太空部队的欢呼声,皇帝的御驾亲临给这群正处在热血沸腾年纪的小伙子们,打了很大的一针强心剂。 太空部队的指挥官看到这一幕发出苦笑,心里很是愧疚:“遇到这种事怎么能总是让陛下亲自去?这太失礼了!我们简直愧为人臣!我们才应该是冲锋陷阵的人才对!陛下……老臣保证,太空部队一定会尽快追上您所在的时代!在我死之前,这个目标一定完成!” 可惜这番豪言壮志没有被阿兹尔听到,他现在已经到达了恒星系的核心,这里所有的宇宙微尘和陨石斗士血红色的,他身上的黄金铠甲被染成红色,倒有一股别致的地狱般的风格。 阿兹尔已经变成了飞升之躯,如果真的有人入侵恕瑞玛,那他不会废话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他控制着陨石和宇宙微尘组成了一个个的人形战士,但与平时的那些沙砾士兵相比起来就比较廉价了,身上并没有同样的黄金铠甲,并没有那种威武之师的气势。 更像是随意拼接出来的野兽。 阿兹尔看到了飘在一旁的探测器,支架上面的一个隔离层已经破开,里面已经没有空气泄露,想来是刚才已经漏完了。 球形探测器的状况同样不好,它已经融化了大半,剩余的部分像是胡乱堆砌的一摊烂泥。 阿兹尔看了一眼就明白,这样的融化并不是太阳造成的,而是被某种高精密的激光武器直接打中造成的毁坏。 “变成这样,已经无法回收了。” 阿兹尔并不心疼,只要有技术,那么随时都可以再造,他又转向血红色的太阳,“混账东西,是朝着我们的太阳来的吗?真是好大的胆,恕瑞玛的东西也敢碰?” 一股怒火在他心中燃起,他在神河读书时曾读到过各种文明的形态,因为发展方向不同,所以他们科技树的增长也不会完全相同。 实现了宇航级的文明,在某些方面可能完全不如行星文明。 有些未突破能源限制的掠夺者,就会把目标放在垂死的恒星上,它们会专门在宇宙里寻找这种恒星,来获得庞大的能源供给。 恕瑞玛很可能遇上了这种强盗。 阿兹尔很奇怪,他去过了宇航员刚刚所在的位置,也去往画面上那艘外星飞船的位置。 但是他们都不见了。 难道那艘飞船在吸取完能量后,杀掉了他的宇航员,又跑走了? 正当他冒出这个想法时,他突然感觉到头顶方向出来一阵庞大的能量波动,而且有两股,距离非常远。 其中一股非常巨大,估计是刚才的那艘飞船。 而另一股体积非常小,估量着也就一个人大,阿兹尔几乎感觉不到,可是它所蕴含的能量却跟那一艘飞船不相上下! 不再多想,他乘上飞船就启动空间折跃。 空间恢复平稳后,他只看到黑暗的宇宙空间里爆出阵阵的火焰风暴。 不远处,寂静里,那艘飞船不停的用火炮攻击,所有的炮弹在被发射出去后绕了一个圈又悉数打在自己的舰体上。 它们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傻,而是那个阿兹尔感觉到的体积很小的作战单位——阿兹尔看到他单手拿着一把长枪,在飞船的舰体上灵活跳跃,坚固的飞船舰体被长枪撕开了数到口子。 那个人在单挑一艘宇航级文明的飞船。 单体可以发挥出这种作战水平的,阿兹尔只知道一种。 神河的超级战士。 053、败了 那是目前宇宙最强的单体作战单位。 神河靠着他们所向披靡。 那个陌生的超级战士在飞船上上蹿下跳,每当那些炮弹打到自己都舰体,就会惹得他一阵的哈哈大笑,火光中,他身上的一层透明薄膜若隐若现。 正是这种先进的太空衣保证了他在太空里的自由活动。 阿兹尔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超级战士,感觉他的作战风格很奇怪上蹿下跳的有点像只猴子,嘴有时一张一合,阿兹尔看着他都能脑补出怪叫声。 从那边收回目光,他就开始寻找宇航员的身影。 在当时传回来的视频画面中,外形飞船舱壁上有好几道硕大的裂口,如果刚刚出现在恒星那里是为了补充能量,那么他们应该也处在极度警惕的状态,所以靠近的探测器和宇航员们才会受到攻击。 而造成那艘飞船缺口的,很明显就是超级战士。 如果他们真的像神河人自己宣传的那样,正义凌然、保护弱小,那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这次阿兹尔没有想错,他真的在一颗缓慢漂移的陨石上发现了昏迷过去的宇航员。 在确定他们并没有大碍后,又启用自己的权限,调来了几艘飞船将他们接了回去。 临行前,其中一个宇航员晃晃悠悠的醒了过来,阿兹尔从他嘴里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 的确是这个超级战士,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们,所以目前为止,他对这个超级战士的看法还不算是敌人。 黑暗的宇宙里火光阵阵。 超级战士犹如戏耍一样对待宇航飞船,他的再一次起跳直接砍掉了飞船的一大片外翼。 阿兹尔看着那边,他心里担心的却是恕瑞玛,四十年前不就是因为发生了类似的情况,才让恕瑞玛迎来了一段很长的黑暗期吗? 所以他一直守护在这里,决不能让他们两方的战斗跑到恕瑞玛上空去。 宇宙微尘和粒子再次从他身边聚合,这次是严阵以待的沙砾士兵,黄金的铠甲,威严无比。 终于,在一阵耀眼的火红中,那场战斗结束了。 在确定了敌人真的被自己消灭后,那个超级战士才转移了视线,可是满眼的金黄色铠甲却让他眼花缭乱。 他伸出手点了点。 巴德夏有些没搞清楚状况,明明自己救下的人数不超过十个。 这军队一般的阵仗是怎么回事?而且……怎么会有军队可以在宇宙里活动呢? 他的目光在黄金军队中扫了扫,那个位于中央高大威严的身影想绕都绕不开。 阿兹尔冰冷的目光让他不寒而栗,特别是当巴德夏看到他身边的金黄色的飞船后更是直接流出了冷汗。 他一眼就看出了那是神河的科技! “你……你是神河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会有军队?!!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一个人!我可不是一个人!马上还会有一个舰群赶到这里来!!!我可不是一个人!!!” 听着对面突然变得惊慌失措的声音,阿兹尔被他搞懵了。 然后对方又突然笑出了声,“不对!你不是神河人!!!哈哈!!你才不是神河人,你肯定不是神河人!!你一个兽体生命怎么可能会是神河人?哈哈!哈哈哈!” “原来是个傻子……” 阿兹尔不想再理他,“这片星域恕瑞玛的领地,处理完了你的事情就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却比宇宙中最低的温度还要寒冷。 但他的耳边一直在回想巴德夏刚才的话。 “我不是一个人!马上会有一个舰群赶来这里!” 他要确保自己的世界和人民不会受到伤害,也绝不能再受到上级文明战争的伤害,尤其是神河的! 可是阿兹尔的威胁并没有起到作用,他看到那个超级战士蜷缩起身体,抱着头自言自语:“不对……除了神河人怎么可能还会有人在宇宙空间活动?还有这么大量的军队?你……你一定是神河人!” 阿兹尔感到了不耐烦:“我不是神河人,这里是恕瑞玛,我是恕瑞玛的人!” “不对,你不用装了,你一定是神河新研究出来的新型超级战士!”巴德夏掐着双臂颤抖,不停的吸气呼气,他的瞳孔缩得越来越小,手也慢慢伸向了自己的武器,那柄击毁了一艘宇航飞船的长枪。 可就在这时,这片星域的大片空间出现扭曲,紧接着数不清的舰艇通过空间折跃出现,它们大小不一,但是看上去秩序井然、壁垒森严。 那是一支军队! 阿兹尔粗略的估算了一下,数量绝对在两千艘以上! 他并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不能一口气,对付一支这么大体量、训练有素的宇航级文明的军队。 “混账……”阿兹尔骂了一句,越来越多的宇宙微尘聚集组合,但还是相差太远了。 另一边,巴德夏看到舰群的到来,他脸上愁云一般的表情终于化开了,松了一口气的笑容在他脸上舒展开。 舰群中央的大型旗舰的声音传到巴德夏的通讯频道里:“我神,很抱歉我们来晚了,您的速度比我们快很多。” 这声音非常的恭敬,让巴德夏紧张的心境越发平稳,也越来越心安。 他沉了一口气,用手中的枪指向阿兹尔和他的军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挂上一抹威严的色彩: “不要自责,凡人追不上神的速度很正常,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生命体,小心一点,不确定是否是敌人,但他很可能会对我们产生威胁!” 阿兹尔不傻,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让舰群攻击自己的意思,他瞥了一眼正在转向朝着自己的舰群,又看了看远处努力抑制嘴角上扬的超级战士。 你笑个毛! 我刚刚都说了你只要离开就好…… 阿兹尔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他自认为是个很正经的人,这种场合也非常的严肃,但是这个超级战士的行为实在是让人看不懂。 阿兹尔指着他问:“你这人,是不是神经病?” 皇帝陛下能感受到巴德夏的庆幸,可是自己和他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在忌惮什么? 听他的话……是在害怕神河?阿兹尔看着身旁的黄金飞船这么想着,可他一个超级战士为什么要害怕神河呢?他们在神河不是最受欢迎的吗?难道他不是神河人?不可能,宇宙里除了神河不应该有其他文明掌握超级战士的技术…… 旗舰上的怒吼打断了阿兹尔的思绪:“混蛋!谁允许你跟我们的神这么说话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好大的胆子!你怎敢亵渎?!这可是伟大的神!” 这是一道尖锐的女人声音,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做到连上阿兹尔的通讯频道的。 舰群上有人注意到了这群黄金士兵的特别,能够在宇宙空间里自由活动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可不听传来的谩骂声表现的他们好像并不害怕,又或许是因为有超级战士撑腰,所以他们有恃无恐。 阿兹尔被骂了,所以突然有一群沙砾士兵离开兵阵直冲那艘期间而去,他们本就是由宇宙微尘组成,可以在宇宙空间里自由活动。 这些军用的飞船并不慌张,秘籍的火雨阻挡了沙砾士兵的进攻,把他们的身躯轰散? 但紧接着出现超出了他们认知的事,火光消逝后,黑暗里凭空出现了数不清的驱赶和身体四肢,再然后,那些本来被轰没的沙砾士兵又出现了! 火雨不停攻击,之后就是轮回,他们的攻击一点用都没有。 舰群上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好像惹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神!”又是那道尖锐的女声传来,声音慌得像是有只鸡在她头发里下蛋。 “别怕,我在!”巴德夏从惊愕中醒来,挥舞着长枪冲向飞船。 但是黄金色的铠甲身影闪现,直接挡住了他。 那一刻,巴德夏感到了有生以来从未感到的威压,那是回首过往,也从没见过的比太阳还要强盛的金光,灼灼燃烧,让日月无光。 “你们胆敢反抗我?” “神,你怎敢入侵我的恕瑞玛?” 同时舰群上的人也都目瞪口呆,他们清楚的看到了那几乎一瞬间的战斗。 我们的神……败了…… 054、愚蠢的战争 恕瑞玛恒星系的外围层,锐澳文明旗舰内部。 会议室。 皮利达瓦是现在整个文明的最高指挥官,他的左右手分别是两位副官,罗兰和艾丽娃。 这三个人全都把腰弯成了九十度,摆出的致歉样子很有诚意,没有办法,他们的倚仗,他们文明的神刚刚被桌对面的人打倒了。 阿兹尔现在已经恢复了人形,而刚刚被沙子困到窒息的超级战士——巴德夏还在昏迷中。 “我想请您明白,我们并没有恶意,我们只是为了追踪一个掠夺者文明才到了这里,对给您造成的困扰,我感到很抱歉。” 皮利达瓦已经很多年没对人卑躬屈膝了,平常他给人的印象都是冷酷,就连对待自己的神都是不卑不亢,所以这让身旁的两位副官有些诧异。 阿兹尔挥了挥手:“我们也不想与别人交恶,这只是一次警告,你们的舰群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如果可以尽快离开,那就早些走吧。” 他的心情现在并不是多么好,但是语气里的威胁并不是来源于此,这个自称来自锐澳星系的文明发展程度要远高于恕瑞玛,所以谈判的时候他更不能露怯,要确保自己处于优势地位。 “这件事……请原谅我们并不能同意。”皮利达瓦依然鞠着躬,却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阿兹尔。 阿兹尔敲着桌面的手指停了停,然后那如鼓点的节奏每落下一声,都会敲打着锐澳方面三人的心脏。 “原因是什么?”阿兹尔说。 “这是为了你们的文明好。”皮利达瓦说,“我们追踪的文明,正是以濒死恒星作为能量来源,很不幸你们这里已经被他们发现了……我们如果离开了,只剩下你们是无力抵抗的。” 皮利达瓦话语间的意思很明确,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调查清楚的,但他的确已经知道恕瑞玛仅仅是个连宇航级文明都没能达到的下级文明。 阿兹尔听到他的回答并没有多大反应,他只是问:“那是个怎样的文明?你们所说的掠夺者?” 语气平淡,给人的感觉只是好奇的一问,他并不担心这件事。 皮利达瓦缓缓起身,其余两人紧随其后。 阿兹尔这次看清楚了三个人,皮利达瓦看起来是年纪最大的,但也只是个中年人,他的身材并不是太高,仅仅与右手边的女性平齐,但是面容却棱角分明,黝黑的肤色给人一种坚韧不拔的气质。 他身旁的两人,都算是长相出众的年轻人,左手边的男性副官罗兰面无表情,右手边的艾丽娃也没有露出什么情绪,但阿兹尔能敏锐的察觉到她平静眸子下潜藏的怒意。 皮利达瓦说:“从我们搜集的情报中获知,它们曾生活在一个叫做奎达罗的,早已毁灭的星系,它们的太阳燃尽了,在那之前,整个文明的生命体都用濒死恒星的能源完成进化,成为了归一者,从而逃脱原来的星系。” 阿兹尔盯着皮利达瓦,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破绽,完全不像说谎,阿兹尔摇摇头:“我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其实是我们给它们起的称呼,为了方便而已。”皮利达瓦说,“也许连他们自己都忘了叫什么了,不对,应该是它,那场灾难中,它们把自己的意识融为了一个集合体,然后在宇宙里继续寻找濒死恒星。” “一旦找到,它不管原星系是否还有生命存在,都会强行吸取恒星能量。” 阿兹尔说:“你不会想说单凭几百艘飞船就可以吸干一个太阳吧?虽然濒死,但那毕竟是一颗恒星。” 皮利达瓦旁边的罗兰开口了,但依然是没有表情:“他们只是意识融为了一体,需要获取能源的肉体数量有几千亿,大小飞船的数量无法估计,而且他们发展出的大型武器和类星体航舰需要庞大的恒星能源。” 阿兹尔看着他:“那你们的意思是说,我的世界危在旦夕?” “虽然这么说很直接,但是您的世界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需要我们的帮助。” 阿兹尔并没有立即回应他们,这间会议室迎来了一次长时间的安静,会议室里的温度被调配的很适合,但锐澳星系的三人依然如芒在背,他们时刻注意阿兹尔的表情变化,可阿兹尔却闭目养神起来,他们什么也看不出。 即使互相眼神交流,在对方那里也只能得到同样的疑惑。 这样的安静在阿兹尔的问话中告终:“为什么帮我们?” “我不指望您能信任我们,但请您明白一件事,这不是帮忙,这是复仇。”罗兰说,也就是在说到复仇两个字时,他的眼中才会弹出一朵火花。 “复仇?”阿兹尔皱眉。 “因为奎达罗的原因,我们的太阳才被毁掉,我们的文明也因此有半数的人死了。”皮利达瓦拍了拍罗兰的肩膀,说。 阿兹尔又问:“那那个超级战士呢?他是神河人?”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艾丽娃突然开口,她抢在另外两人之前大声说:“他是我们的神!” 阿兹尔下意识挑了挑眉,皮利达瓦警告的瞪了艾丽娃一眼,后者识趣的低下头,再次不言不语。 阿兹尔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在离开前他只是看着永远都被黑暗包裹的宇宙叹息了一声: “多灾多难啊……” 阿兹尔走后,锐澳文明的三位最高指挥官又回到了会议室。 艾丽娃不满的问:“为什么要告诉他那些事?难道真的要和他们合作?连我们和我神都做不到的事,难道要去指望一个下级文明?” 罗兰说:“只要有机会消灭奎达罗,谁都可以合作。” “跟炮灰能有什么像样的合作?” “你没看到那位显示出来的力量吗?我可不觉得他们是炮灰。” “只是一个下级文明而已。”艾丽娃又重复了一遍。 两人的争论不休,皮利达瓦却将目光移向别处,他始终不发一言,那张脸上好像从来只有冷峻二字,藏了好多东西。 医务室里,治疗藏内的人一身黑衣,他的呼吸系统之前被直接突入体内的沙子损坏,锐澳文明的治疗手段并不弱,再加上超级战士的自愈力,巴德夏一个小时不到就完全恢复了。 治疗舱猛地一抖,内部升起一阵泡沫,医务人员赶忙跑过去查看情况,却被突然拍在玻璃罩上的手掌吓了一跳。 …… 恕瑞玛太空军空间站基地。 阿兹尔身旁坐满了一圈太空军的高级将领,内阁大学士阿西塔亚也通过视频投影参加了这次会议。 阿兹尔向他们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人逐渐凝重的神情: “事情就是这样,诸位有什么看法吗?” 没人说话,是太空军总司令摩罗将军打破了沉默: “这是……四十年前的事情重演吗?” 上级文明的战争对这位老将军造成的影响很深,他还是忘不了作为一个国家军人,在国家与人民受到伤害时,自己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摩罗将军?”阿兹尔问他。 摩罗直接起身:“请恕我直言,陛下,这根本不是信不信心的问题!这是……这是……” 阿兹尔接过话:“去打一场没有目的、没有利益的战争,是愚蠢的。” 摩罗重新坐下,像颗失去支撑力的石头沉在座位上,在这个时代好不容易燃起的雄心壮志再一次受到打击。 “我有不同的看法。”说话的是内阁大学士阿西塔亚。 “你有什么想法?”阿兹尔转头,笑望向他。 其余所有人同样。 “既然没有目的,没有利益收获的战争是愚蠢的。”阿西塔亚说,“那我们只需要考虑,要怎么从这场战争中获利就可以了。” 055、一汪死水 恕瑞玛同意了合作,但阿兹尔给出了条件。 锐澳文明的舰群不能靠近恕瑞玛上空,战场的选定也要尽量远离恕瑞玛,越远越好。 作为锐澳总指挥官的皮利达瓦同意了,但是他只能做到保证做到第一条,因为战场的范围从来不是参战一方就可以决定的。 谁也不知道,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会产生多么壮观的火焰爆,也许在这个恒星系的直径两端都可以看的很清楚。 对于这一点,阿兹尔的回答很明确:“你只需要做保证就好了,这之外的事情不需要你们负责。” 那个叫艾丽娃的副官很明显不待见阿兹尔,一直冷着个脸色,不过这根本不重要,皮利达瓦已经和阿兹尔达成了协议,就算是他们奉为神明的超级战士巴德夏都不能说什么。 锐澳文明的舰群在恒星系外围驻扎了几天后,皮利达瓦便邀请阿兹尔来商讨战前的相关事宜,阿兹尔带着内阁大学士和太空军总司令,一同登上了锐澳文明的旗舰。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保密状态,恕瑞玛的民众们始终未曾知晓这片星系所发生的一切信息。 因为是在锐澳地盘的缘故,他们参加战前部署会议的人数要多一些,加上大大小小的分区司令官有二十多人。 艾丽娃本想借此压一压这群下等文明的气焰,可是他们根本没有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自觉,阿兹尔和阿西塔亚根本就没看过她一眼,只有那个老头子跟头蛮牛一样,两人大眼瞪小眼来回瞪。 幽蓝色的全息影像在昏暗的会议室里亮着,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打上冷光,罗兰调出了归一者有些怪异的飞船投影,那是阿兹尔在太阳旁看到过的飞船的样子。 “以我们过往的经验,归一者一次可支配使用的能源极其有限,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全部的个体折跃到同一处,所以每次他们盯上了一处目标,都会分波次的进攻,一次比一次猛烈,数量越多,所使用的武器破坏力也就越大。” 罗兰又调出影像,上面是锐澳文明和归一者交锋的画面,其中也有一个渺小身影在飞船间跳来跳去,他碰到的归一者飞船都会被破坏掉,那是巴德夏。 阿兹尔看了坐在角落里擦拭武器的巴德夏,后者察觉到他的眼神,与他对视后又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好像这场会议与他无关,只是来凑个数。 罗兰继续说:“但是我们与它们已经打过几次的遭遇战,所以它们其实具备了我们的一些资料,再加上一艘星舰在这里收集到的资料回传,估计它们对于此恒星系的第一波次进攻要比以往猛烈的多。” “它们威力最大的武器是什么?能造成多大的破坏?”阿兹尔问。 罗兰调出归一者的飞船影像,船口裂开向两边,层层的环状物由内向外伸展。 “我们已知的就是这种武器,最大威力可以切割一片大陆。” 一旁的阿西塔亚看着炮口,略作沉思。 艾丽娃笑出声:“害怕了?这是宇航文明入门的必备品,我们也有。” 摩罗将军吹胡子瞪眼,差点就要站起来骂她,这股子话里话外的优越感真让人讨厌。 但阿西塔亚却不骄不躁,微笑说:“只要不是能一瞬间摧毁一颗星球,那都在可控范围内,副官女士不用担心。” 艾丽娃还想说什么,被皮利达瓦一个眼神制止,他又问阿兹尔:“这些是他们基本的进攻方式……总之我们目前掌握的就这些,我们花了很长时间追踪,实际上的交战并没有几场,您那边有什么提议吗?” 阿兹尔说:“我们所处的时代相对落后,在这场战争中起到的只是辅助作用,战斗方面大多数还是要靠你们,不了解,不提议。” 皮利达瓦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他又说:“想要完全毁灭归一者就要彻底摧毁它们的中央大脑,所以在大部队和它们交战的时候,还会有情报部分析它们总后方的位置,到时可能需要您和我神共同配合一下。” 阿兹尔又看了眼巴德夏,那家伙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擦着枪尖,对这些事一点都不担心。 “可以。”阿兹尔说。 在回去的路上,摩罗将军拉着阿兹尔和阿西塔亚,这老头非要绕远路,他想看看这所谓宇航级文明的星舰到底发达到什么程度。 阿兹尔其实挺不放心的,他们对于锐澳文明来说其实根本就是陌生人,未经允许在人家大本营里瞎晃悠那是很危险的事。 结果这一路上三人除了被那些锐澳人指指点点以外,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除了一些秘密场所,就连那些关卡都可以自由出入,一些实验室也可以自由出入。 就好像被人授意了一样。 摩罗将军从一处实验室走出来,盯着拱形的天花板往前迈步:“他们这里除了装修好点也没什么好的,刚才进去实验室,恒星技术方面的研究甚至都不如大学士。” 阿西塔亚听了一笑:“这还是多亏了陛下从神河带回来的资料,先进程度领先了不知道多少个时代,当年仅仅只是入门级的研究都快要把我逼疯了。” 摩罗将军还是觉得他在谦虚,不过他也觉得大学士这些年来变了很多,脾气不再那么暴躁,说话待人都很和气,甚至有些往慈眉善目的方向发展,就连执政风格也越来越像他的父亲。 转悠了几圈,几人很快失去了兴趣,这里很多地方的科技好像都不如恕瑞玛,可是却提前一步迈入了宇航级文明,在阿兹尔的解释下,他们才明白文明虽然同样在发展,但是在科技树上却会发展到不同的树枝,有些地方有参差很正常,但锐澳也绝对隐藏着他们独有的技术,要远远领先恕瑞玛。 正当三人到达出口想要离开时,一个人却从他们的飞船下的阴影里走出来,巴德夏一直盯着阿兹尔,他就知道这个奇怪的超级战士是来找自己的了。 “大学士,司令官,你们就先回去吧!看样子这位神有话要跟我说。”阿兹尔对其余两人说。 “可是陛下……” 摩罗还在担心,阿西塔亚拉住他摇摇头。 临走前,摩罗给了巴德夏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者当然知道他的意思,敢动我们陛下一下,老头子就是拼上一切也要干掉你! 虽然这种威胁看起来很好笑,但巴德夏还是表示了尊重,他闪身做出请的手势。 摩罗拂袖离开。 “你还是很有礼貌的,那为什么那天看上去像疯了一样?”阿兹尔饶有兴趣的打量他。 身材修长,面容俊逸,气质非凡,眼中藏惧。 阿兹尔并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他也不感兴趣。 巴德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你为什么会有神河的飞船?” 阿兹尔想了想当初某人吃屎一样的表情:“毕业礼物。” 巴德夏一愣,说:“毕……业……” 阿兹尔说:“神河学院不是会接收其他文明的留学生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巴德夏一挥手:“不用说那些没用的,你为什么会是超级战士?神河现在难道这么大方的会给别的文明注入超级基因吗?” 阿兹尔说:“那不是超级战士。” 巴德夏还是不信:“拥有那样的力量不是超级战士?难道你要说是你们下等文明自己研发出来的吗?那肯定是超级战士!神河为什么会给你超级基因?” “国家机密。” 阿兹尔看他的表情逐渐古怪起来,“你自己不就是神河人吗?自己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政务缠身,恕不奉陪。” 说着他就走向自己的飞船,而听到阿兹尔话后的巴德夏一时间竟然不去反驳,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阿兹尔就这么经过他的身边,这一瞬间巴德夏的手突然伸向阿兹尔的小臂,但是突然响起的叫声让他的动作一滞。 “不好意思,阿兹尔陛下,我觉得不来送送实在是没有礼貌。”皮利达瓦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朝着这边走来。 阿兹尔转身时看了一眼巴德夏,然后出于礼貌的回应皮利达瓦:“指挥官的责任很重,我不便讨扰。” 不想这么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对方身体一颤。 皮利达瓦亲切的挽着阿兹尔走向他的飞船,巴德夏像个木头人一样定在原地,那道金色的流线远去后,皮利达瓦叹着气喃喃:“责任……责任……责任……唉……” 等他再回过头时,那名超级战士早已不在原地。 广阔的停舰场人流来来往往,不停有大小不一的舰船从外进来降落,或者由里向外,运送能源罐的铲车也在规定的路线上工作着,记录人员在各个器材间穿梭着,用手上的仪器仔细校对数据。 这里工作的大多都是年轻人,皮利达瓦看着他们,他们工作的很认真,没人分心,没人聊天。 皮利达瓦更加认真的看过每一个年轻人的眼睛,希望能从里面找出些什么,但他失望了,这些孩子的眼里没有光,像一汪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