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E A BULLET赤黑新章》 ○空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神代小祈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naztar(lkid:wdr550) ──死去般沉眠,沉眠般死去。 急速坠落,如同坠入地狱似的快速。 轻柔撞击,如同抵达天堂似的缓和。 无论是温暖的记忆还是冷淡的冲动,一切皆已远去,剩下的,只有一副空壳。 摇摇晃晃、左右摇曳,宛如汪洋中飘泊的小船。 救命啊!救命啊! 扯开嗓门吶喊。无论如何放声大叫,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汹涌大海、漆黑的浪潮、阴翳的苍穹、幽暗的死亡── 船底破洞,被拖进大海。 无法呼吸。看不见也听不到。 载沉载浮──不断呛水。即使再怎么拚命摆动双手,也只是空虚地拍打水面。 「你一无所有。因为你是一具空壳,空无一物。」 内心如此低喃。 或许吧。明明正在鬼门关前徘徊,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右脚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 用力地往下拖。 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死吧。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全然空空如也。 谁也不是。 沉没、沉没、沉没。无止尽地坠落在漆黑一团的空间。难受、痛苦、空虚、畏惧、辛酸……寂寞。 那双眼冷不防地张开。看见深海里闪耀著微弱的光芒。 忘却沉没的恐惧与溺水的痛苦,朝那道光游去。自己只要能游向那道光,什么样的痛楚、苦难都能遗忘,有些不可思议。 「快点、快点、快点。要是现在不赶紧抓住,肯定永远都无法拥有。」 没错。少女如此激励自己。 用颤抖的手将它紧握手中。 那确实散发著微弱光芒之物。 自己理应不曾拥有、不被容许的光辉。 ◇ 「如果沉眠意味著死亡,那么清醒便代表生存。我在,故我思。」 少女如此思忖。 「────────────啊──」 那是通往现世的路径。她缓缓坐起身,伸了一个大懒腰。不过,少女依然很困,再次躺下。 「吶──────────────────────────────」 只有在打盹儿的期间才能接受这与其说可爱,不如说是奇妙至极的叫声。 不过,总觉得像猫一样讨喜,在她想再叫一次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事实。 「……这里是哪里?」 她睁开双眼,连忙起身。起身后,精神受到冲击。不对,或许该说是一片空白吧。 一无所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我是谁?」 也压根儿不晓得自己是何人。 她穿著鞋子,穿著衣服,没有戴眼镜。 有胸部。 只知道这些事。 暂且明白自己是女性,也总算看出自己身穿白色衣裳。除此之外,一无所知,也想不起任何事情。 接著,虽然这是一件完全无关紧要的芝麻小事,无名少女想起自己刚才说出的话实在过于老套,捧腹大笑了好一阵子。 ──好了。 「笑也笑够了,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呢?」 无名少女歪了歪头,不停敲自己的脑袋,试图想起关于自己的事。 ……有如坠入五里雾中的感觉,抑或是重要的事物全被夺走般的印象。 她环顾四周。 自己位于一条美丽的巷弄内,那模样就像是特地打造的一样。照理说,巷弄通常都很脏乱,但这里却毫无垃圾、一尘不染。 奇妙的是,这一点反而令她静不下心,彷佛乾净的巷弄在拒绝自己似的。四面八方围绕著白墙,感觉自己既像俘虏也像是其他什么东西。 「总之,先找个人问看看吧。」 思考再多也于事无补,待在原地也无可奈何。那么,就只能前进了。 少女迈开步伐。 走出巷弄,来到大马路。 「────────」 她哑然无言。毕竟是看不惯的陌生街道,这也无可厚非。但竟然毫无熙来攘往的人群,这可就不是一句无可厚非能够带过的了。 无人的街道。交通号志照常变动,店家照常营业,却唯独不见最关键的行人,甚至连一只野猫都没有。 「有人在吗!」 少女在马路中央大喊,却无人回应。 「哈啰!空尼几哇!你好!」 无声。 无响。 无影。 时间停止了吗?人类灭亡了吗? 无名少女按捺著内心蔓延的不安,移动脚步。光是用走的还不够,索性跑了起来。 「有~~没~~有~~人!有~~人~~在~~吗!」 即使跑得气喘吁吁,依然不见任何人影。这座城镇上只有自己一人存在── 头晕目眩。尽管没有记忆,但常识在吶喊著「不对劲」。街上怎么可能没有任何人。 这样太奇怪了,摆明状况就是很诡异。 「怎么办?是梦吗?这是在作梦吧?」 少女失去平衡,跌倒在地。明明倒在马路中央,却连责怪她的人都没有。 无名少女按捺著想笑出来的冲动。感觉若是在这种状况下笑出来,便会至死方休。 少女希望这一定是在作梦。因为是在梦中,所以街上才会没人;因为是在梦中,所以没有记忆也是理所当然。 只要醒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应该能够回到日常生活──虽然她完全不记得那所谓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模样。 少女倒在地上仰望天空──看见耸立的大厦时,猛然坐起身。 「……只要从高处往下看……!」 若是从大厦的顶楼就能眺望整个城镇。她冲进附近最高的大厦,连忙爬起楼梯。 别担心,是自己多心了,也有碰巧没有人的状况。可能附近在举办什么祭典,才会一个人都没有。这栋大楼,其实也只是刚好没有人在而已。 只要从顶楼眺望,肯定能马上清楚地知道是有人存在的。 爬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脏跳得厉害。刚才跌倒撞到小腿,疼痛不已。 既然会痛,可见肯定不是在作梦。 少女气喘吁吁地跑到顶楼。打开门后,那里摆放著类似露天咖啡厅那类时尚漂亮的桌椅。 ……没有一个人。 「可是……!」 少女抓住栏杆,眺望扩展在眼下的风景──感到绝望。 半个人影都没有。难以置信的是,这广大的城镇除了自己之外,不存在任何一个人和生物。 心情萎靡。自己搞不好永远脱离不了这个现实【梦境】……? 「喀」一声,响起自己以外的声音。 ──少女转身回望。 ──她或许应该将之称为坏运才对。 然而对当时的她而言,那简直就是奇迹。 「…………有人在?」 赤黑的灵装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润泽光亮的黑发,做工精致的陶瓷娃娃那般白皙的肌肤与纤细的身躯。 目光被吸引的少女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之处。基本上没有人会优雅地伫立在烟囱上。 她的美有种让人感觉不到她那异常之处的魔力。 啊──只可惜是蓝天。 少女如此思忖。与她相称的肯定是只有朦胧月光的暗夜吧。 「……思。」 「……不好意思~~!」 出声呼唤后,旋即一声巨响。一阵强烈的风压掠过耳边。 「?」 少女目瞪口呆地歪了歪头──眼神与之交错。 眨了一下眼。 「对不起。」 银铃般的声音。眼皮张开时,黑衣少女已从烟囱翩然落下,近在眼前。于是,无名少女这才发现她真正美丽的地方。 ──眼瞳。 黑衣少女的左眼刻划著时间。秒针滴答滴答地移动,走了一圈后,分针喀恰一声移动,时针同时缓缓向前推进微小的一步。 精密动作的物体很美。若是闪耀著光芒就更加漂亮了。 黑衣少女莞尔一笑,说道: 「不小心发射了。」 发射?少女一时反应不过来。 发售?发泄?发射。 我遭到射击了。 仔细一看,她的手上握著老式手枪。回头望去,咖啡厅的桌子碎裂一地。 「我被射击了~~?」 「我开枪了。」 少女瞬间软腿,瘫坐在地。黑衣少女嘻嘻嗤笑,低喃道: 「……没错,你还活著。」 少女一脸茫然地询问: 「……你是天使?还是恶魔?」 「这个嘛,真要说的话,算是恶魔吧?对你来说。」 恶魔嘻嘻微笑。她的笑容的确感受不到温度。 「不对。我觉得你对我来说是天使。」 恶魔听了,瞪大双眼。 少女接著说: 「……我没有名字。一片空无【empty】。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狂三。」 黑衣少女祈求般说出她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时崎狂三。」 ◇ 「这样啊,空无你之前倒在巷弄里啊。」 狂三的红色眼瞳要射穿标靶似的凝视著无名少女。 「是的!所以我想问,这里是哪里?我是谁?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空无(为了方便,想不到比这个更适合的名字)滔滔不绝地对表情冷淡的狂三说道。 「可以只提出一个问题吗?」 「啊~~唔~~那么,我是谁呢!」 狂三嘻嘻嗤笑。空无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我完全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想也是!」 「不过,我倒是知道你是什么哟。」 「你不知道我是谁,却知道我是什么?」 空无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歪了歪头。 狂三二话不说地告诉她: 「我,还有你,都不是人类,而是被称为精灵的存在。」 「……精灵……」 狂三说是精灵。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单字,空无自然而然就接受了。 「你是精灵当中被称为准精灵的一种。」 「准精灵……吗?」 「力量不像精灵那样强大,又比人类来得虚幻,如同海市蜃楼的存在。不过因为不是人类,所以不会生病,不会饥饿,不会发生交通事故。能在天空飞翔,也能使用相对应的惊人能力。」 「真的吗!」 那真是厉害。难怪被称为精灵。 「你才刚出生,大概还办不到吧。」 「真是失望!」 狂三嘻嘻嗤笑。空无的反应似乎令她感到莫名愉快。 「另外,这里是精灵居住的世界,『以前曾是人类的生物』居住的天堂,也是地狱──称为邻界。」 「……邻界。」 既是天堂,也是地狱,以前曾是人类的生物──精灵所居住的世界。 「当然,要在这个邻界生存下去也并非一件易事。虽然『不会死』,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生存。而且,没有人会帮助你,一切只能靠自己。」 「没、没有监护人吗?」 「据我所知,我从未见过任何看起来像大人的人。」 「那……那是指,那个,呃,我说,难不成……没有记忆又无依无靠的我不就……」 不就陷入绝望了吗? 不就活在地狱了吗? 「好了,问题都问完了吧?那么快走吧。我可是忙得很。」 「你看起来很闲耶。」 「我是在等人……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有人来了吗?空无如此说道,回头望向背后,顶楼的门口根本不见人影。就在她如此心想的瞬间,一道声音从天而降。 「是谁找我?」 从天响起的声音。空无连忙望向上方,那里站著一名少女。 一身的白色与苍色。 发型是如昆虫触角般尖锐的双马尾,短裙飘荡的模样有点伤眼睛。最重要的一点是,她飘浮在空中。 「在天空……飞翔……」 「找你的是我。」 狂三向前一步。 「我想也是。那女孩是谁?你的助手?」 「别管她。是刚诞生的空无。」 「这样啊。」飘浮在空中的少女颔首表示理解。 「那就当作是你找我的喽。」 「没错,是我找你出来的,戌井梦眼。」 被称为戌井梦眼的少女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说道: 「我没打算牵连新生儿。到空中来。」 「知道了。」 狂三轻轻蹬了一下水泥地。光是这样一个动作,她的身体便轻巧地飘在空中。 「啊……」 空无不禁发出声音。梦眼嘻嘻轻笑。 「一副小狗被弃养的表情呢。」 「明明没有饲养,还那么黏人,只能说是杂种狗了吧。」 说话真毒。 「我还有一大堆问题还没问呢!」 「……我知道了。那么,请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这样啊。请问,你们要做什么啊?」 听到这个问题,狂三和梦眼两人都笑了。笑完后以甚至称得上开朗的表情说道: 「互相厮杀。」 两人立刻像鸟一般飞向空中。 空无将脸紧贴在栏杆上,拚命地凝神注视──才好不容易看见像火柴棒的两人。 时崎狂三与戌井梦眼互相对峙。 空无茫然伫立了一阵子后,被突然发出的轰然巨响吓得缩起了身子。 飘浮的两人开始在空中飞舞。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可以接受。在空中飞舞和在无人的城镇上遇见人,都很奇幻。然而,两人正在做的事情── 「真的是在……互相厮杀……」 开枪射击。 翱翔于空中。 用剑刺向对方。 无论说得再怎么好听,无庸置疑都是互相厮杀。 ○戌井梦眼 午后,无人的街道。两名少女以苍天为背景互相对峙。 一方是一身白苍色的少女。令人联想到触角的锐角双马尾,给人纯净印象的白苍色灵装,非常符合阳光满溢的世界。 而另一方则是黑红色少女。一头乌黑的发丝,黑红色掺杂在一起的灵装。不过,最具特色的无疑是她的左眼球。是钟表──滴答滴答刻划著时间的眼球。 戌井梦眼咽了一口唾液。 大概是经历过无数次九死一生的状况吧,梦眼一眼便看出她的强大。 「所以,把我叫过来的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似乎跟『操偶师【doll master】』无关的样子。」 听见梦眼说的话,时崎狂三轻声笑道: 「是的、是的,完全没关系。我只是想要而已。」 「想要什么?我没什么可给你的。」 「有喔~~你收到邀请函了吧?」 「……哦,什么嘛。你竟然想要那个,真是个怪人。」 「哎呀哎呀哎呀。那么,你要送我吗?」 狂三面带微笑。 梦眼想毁掉那副笑容,于是吐了吐舌头。 「才不要呢。想要的话,就靠实力──」 枪声响起,肩膀受到一股被强力殴打般的冲击,梦眼双眼圆睁。不过一眨眼的时间,眼前的少女已拿出手枪。 「好的,那我就靠实力得手喽。」 狂三依然保持微笑。 她似乎没打算把话听到最后,根本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杀掉梦眼。梦眼显现针剑【estoc】,展示敌意。 「哎呀,那就是你的无铭天使吗?」 「我要上了!」 「……好的。放马过来吧。」 黑红少女微微一笑,露出诡谲阴森的笑容。梦眼有些被那不祥的气息给震慑住,吆喝一声发动攻击。 战争开始了。 从空无的角度来看,也显然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 飞行速度不同,攻击的射程距离不同。戌井梦眼的攻击速度快如疾风迅雷,黑红少女却轻易便闪开。 难以置信。 这世界的准精灵都那么强吗? 空无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是在一旁观看这一场争战。 戌井梦眼以白苍色为基调的灵装如今已四处染满鲜血。染上丑陋的朱,艳丽的红。 她感到恐惧。互相厮杀是她所期望的,但眼前的少女却远远超乎预料地难缠。 「所以说,只要把邀请函交给我不就解决了吗?」 黑红少女如此宣告。不过,把这个交出去就代表败北。她就是因为痛恨失败,不服输,才一直战胜至今。 「才不要!绝对不要!谁要交给你啊!」 「那真是伤脑筋呢~~我想参加那场竞赛,你也想参加。有限定名额,我可一点都没有要跟你相让的意思。」 「明明是后来的,还好意思说什么相让!」 「所以说嘛,只能开战喽。我已经决定要参加竞赛了,为此我必须粉碎所有障碍。」 背脊一阵恶寒。这个准精灵说不通,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不是杀了她,就是被她杀,只有这两种选择。 「你这个家伙──!」 梦眼举起手中的针剑发动攻击。她明白,这是有勇无谋。 因为从方才起,自己的攻击连一次都没有擦到过黑红少女的身体……! 不过,她想参加那场竞赛,尝到更多胜利的滋味,变得更强。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跌跤。 自己为了生存,践踏了许多朋友,以她们的血肉为粮。所以,这个世界的主角,一定是戌井梦眼。 事到如今,怎么能败退……! ──傻瓜。你怎么就不明白,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这么想。 呢喃声。 炸裂的痛楚。开了一个洞。确立自己存在的灵魂结晶【sefira】被夺走。与其说疼痛,更像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失落感。如果照镜子,肯定会映出浮现丑陋表情的自己吧。 「我也是一样。不对,我的意念反而比你还执著。想要变强?只有这样而已吗?怀抱著那种无聊又庸俗的愿望──还敢站在我的面前。」 下坠。 同时,邀请函被抢走。梦眼立刻伸出一只手抓住少女的脚。少女一脸不耐烦地想要甩开梦眼的手,而梦眼制止了她。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告诉我你的梦想』。我想知道自己的梦想输给了什么样的梦想。」 狂三微微睁大双眼,内心一阵动摇。梦眼露出毅然决然的眼神瞪视狂三,像在诉说绝不容许狂三说谎。 「我的梦想是────」 狂三将梦想告诉梦眼后,梦眼浮现满面的笑容。 「这样啊。那我死也值得了。」 梦眼松开手。狂三的身体动了一下,但她没有资格伸手拉住梦眼。 失去灵魂结晶的梦眼向下坠落。 她心想──在空中逐渐分解的感觉,比想像中来得愉快。 ◇ 一人坠落,一人留下。留下的是黑红少女,时崎狂三。她如先前所约定的,回到原地。 「那个,刚才的戌井……」 「死了。」 狂三无情地告知。死了啊?被眼前的精灵杀死了啊?实在太缺乏现实感了。大概是因为两人飞在半空中战斗,感觉根本是在奇幻世界中交谈。 「哎呀,你害怕吗?」 空无犹豫了半晌后,对面带笑容的狂三点头。若要说害不害怕,那她应该是非常害怕才对。不过,她却莫名地感到平静。眼前的少女并不可怕。不,是不能怕她──有一道声音对自己如此低喃。 「不过,刚才你丢下我,害我非常苦恼!所以不好意思,你现在必须暂时陪我一下!」 这次换狂三感到吃惊,不知所措。她不停地眨眼,凝视著空无,宛如一心以为空无理当会逃跑一样。 打破沉默的是狂三。 「这样啊……我知道了,好吧。反正也不吃亏。」 空无松了一口气,深深低下头。 「麻烦你了!」 ──结果,我究竟是谁? 今后又该如何是好? 空无提出各式各样的问题,狂三则是嘻嘻笑道: 「我当然完全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今后该如何是好。」 「这我明白啦!」 因为她看起来太过无所不能,空无多少对她抱有一丝期待,结果一下子就破灭了。 「那个,不好意思,这个城镇没有其他准精灵吗?」 「当然没有呀,因为这个城镇是舞台【stage】。」 「是喔,舞台。是用来唱歌的吗?」 「是呀,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会唱吧~~比方说……会合奏出绝望的尖叫和痛苦的惨叫。」 「……?」 少女无法理解话中含意,但她明白狂三是说了什么可怕悲惨的话。 狂三似乎也明白这一点,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忘了吧。」 「那个……绝望的尖叫究竟是(喀嚓)当我没说,我会忘记!」 对方握著枪,只好顺从到底了。别担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反正也没人嘛! 「你看你看,已经能看见目的地了~~不过是我的目的地就是了。」 狂三紧握住少女的手腕。她的手劲强大,握得少女都感到疼痛,但少女拚命忍耐。 因为她强烈感觉到要是自己拒绝而抽离狂三的手,狂三就会扔下她不管。 况且,只要忍受手劲强这一点……被人握著手这件事并不坏。 听见已经能看见目的地这句话,少女望向空中。城镇的中央,林立的现代化大楼中,有一栋特别奇特的建筑物。像是尖塔、金字塔般,有些几何学的味道,怪异至极。 狂三指向那栋建筑物,说道: 「我的目的地是那栋校舍。」 「……校舍?」 「没错,校舍。因为那是学校呀。」 「学校!真的假的!」 「再真不过了。」 「哇……」空无吐出莫名其妙的感叹声。 「也就是说,我们要上学吧。学校生活很棒呢。嗯,只要专心念书,什么都不用想,感觉很棒耶!」 「你现在能这么想,我倒是乐得轻松。」 狂三歪起脸颊,露出一抹邪笑。但少女并没有余力去在意这不祥的笑容。 况且,就算是不祥的笑容,她也完全无所谓。因为没有什么比那时感受到的孤独还要更令人难受。 校舍中的空气很冰凉。 「有开空调呢。」 「外面又没有多热,支配者【dominion】还真是任性耶……」 「支配者?」 听见陌生的单字,少女歪了歪头,但狂三似乎没有打算告诉她这个单字的意义。 不过,从狂三低喃这个单字时所露出的严肃表情来推断,这个单字对狂三而言应该不是什么好的意思。 「慎重起见,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跟我一起来吧?」 「我要去、我要去,我要跟你去!」 少女中邪似的立刻回答,令狂三露出有些无言的表情。 「──那你就做好心理准备吧。这里的确没有你所害怕的停滞,可是呀,那也绝不是一件好事哟。」 「……」 瞬间,少女陷入沉默。 「我一时兴起把你带来这里,但对空空如也的你来说,负担太重了吧。」 「我根本连这栋建筑物里有什么都不知道。」 人会害怕未知──但是…… 却无法畏惧一无所知、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东西。之所以会害怕黑夜,是因为产生潜藏在黑暗的东西「是否会带给自己痛苦」的这种疑虑才会害怕。 纯真无知的婴孩不会惧怕看不见、不了解的东西。 就这一点来说,少女就等于婴孩。 就算跟她说应该要害怕,她也不明白到底要害怕什么。 狂三思考了一会儿,决定用浅显易懂的表达方式来说明。 「……你讨厌疼痛吗?」 「嗯,当然不喜欢啊。」 「那么,也讨厌害怕吗?」 「那是当然。」 「喜欢战斗吗?」 「咦?」 狂三不等少女回答,便在她的耳边轻声低喃: 「空无啊,空无,我等一下要去杀准精灵,要去杀一群外形像可爱女孩的准精灵哟。」 就像刚才杀死的那个戌井梦眼一样。 她接下来似乎还要去杀。 ……但总不能不跟去吧。 毕竟自己现在只明白两件事,那就是「自己没有记忆」以及「这座城市是仿造出来的,几乎没有人类存在」。 跟著去可能会通往死亡,但回去肯定是死路一条。 回到那条巷弄,想必会脑袋空空,什么都不去思考而腐朽吧。那是「不可为的事情」。 无所事事而死,就算上天允许,自己也无法容许。 绝对、绝对不能接受。 ◇ 空无不经意地望向窗外,吓了一跳。发出朦胧光芒的蓝天,仔细一看,竟然没有太阳,只是整体都很明亮而已。 「这个世界,没有太阳呢。」 「咦?……是啊。因为太阳太大了吧。」 「啊~~果然是异世界呢。」 狂三探头看空无低喃的脸庞。空无歪歪头,狂三唉声叹了一口气。 「没错。正如你观察的,对现在的你来说,这里恐怕是异世界吧。」 「啊,果然如此。」 「我之后再向你说明。如果说明得了的话。」 「哇!」 令人吃惊的是── 「这么多啊……!」 那里竟然有学生。 内部装潢是日本随处可见,再普通不过,而且有点老旧的学校教室。并排的木制桌椅,有些骯脏褪色的黑板上写著龙飞凤舞的文字。而令空无最惊讶的是,一群坐在教室椅子上,看似年龄相仿的「少女」。 她们活生生的。 会呼吸,在活动。无庸置疑是生物,是人类,是同辈的少女。服装全都不统一,有人穿著类似学校的制服,也有人明显穿著便服。 那群少女同时望向时崎狂三和空无。那些视线证明了除了时崎狂三之外,还有其他活著的人,令空无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果然有活著的人。」 只要仔细体会,或许就能察觉那些视线全充满了敌意、恶意,或是杀意,但兴奋的空无完全没有意识到。 讲台上坐著两具比婴儿大一点的人偶。一具是穿著红色和服的人偶,一头栗色长发,模样看起来有些温柔。如字面所述,与其说「可爱」,用「美丽」形容似乎更为贴切。 另一具则是金色短发的少年人偶。短裤和双肩书包是主人的品味吧。这一具不是「可爱」,也不是「美丽」,用「威风凛凛」来形容最为贴切。空无不由得如此心想。 不过,问题不在于他们的外表。 最大的问题是,和服人偶挥了挥双手,随后轻轻地「自己跳下」讲台,走了过来。 「人偶本来会动……吗……?」 「通常是不会动的。」 没有线,看起来也不像是用马达来发动,而是极其自然地像人类一样走了过来。 和服人偶开口: 「──可以请问你尊姓大名吗?」 美丽的和服人偶发出银铃般的美丽嗓音说道。空无一再惊愕,已经拒绝思考关于人偶的事。人偶会说话,这是常识。 「我是新的参赛者,时崎狂三。」 人偶突然停止动作,玻璃眼瞳窥视著狂三。 「没有邀请函,无法参加这场竞赛。」 「哎呀哎呀哎呀,真是凑巧啊。我刚好捡到一张邀请函呢。」 听见这句话,除了两具人偶,其他人全都以剃刀般的视线劈向狂三。 虽然空无听不出话中含意,但狂三的意思是: 「我不费吹灰之力便打败了足以收到邀请函的强者」。 人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点了点头。空无总觉得那个动作看起来十分不情愿的样子……虽然她是人偶。 「……明白了。那位是?」 狂三笑著回答: 「她是我的同伴,似乎刚来到这个世界,机会难得,我打算拿她当作诱饵。」 「没错,我是狂三的同伴兼诱饵……诱饵?诱饵吗!」 空无连忙大喊。 「是啊,不想当诱饵的话,虏饵也行。」 「不是一样的意思吗!」 「干嘛现在才反应那么大?说可以不休假又无薪,恳求我把你当作奴隶、佣人使唤的,不是你自己吗?」 「我没有恳求你,也不记得曾经说要当你的奴隶和佣人!」 「好了、好了。有什么关系嘛,这点小事。」 「践踏别人的人权,还敢这么说!」 对空无投出的怀疑视线逐渐消失。因为像她这样的存在,是常见的「现象」。 这世界偶尔会出现失去一切的彷徨羔羊。 或是,该这么说吧,「只保住性命」的彷徨少女。 「她的灵魂结晶,力量确实如碎石子般渺小。我明白了,就认同她诱饵的身分吧。」 红色和服人偶如此回答。 「感谢您。」 狂三彬彬有礼地道谢。看来自己似乎也能待在这里了。空无这才有余力环顾四周。 刚才只意识到是一群年纪相仿的少女,但仔细一看,她们手里明显拿著异常的物品。 那可称得上是──武器。 与少女的身躯完全不相衬的巨剑、长矛、强弓──这些还尚能理解,但巨大的木十字架就令人摸不著头绪了。 「啪!」突然响起一道破裂的巨响。循声望去,是站在讲台上威风凛凛的人偶拍了拍手。 啪、啪、啪! 「各位,这次的参赛人数已满额。在此截止报名。」 红色和服人偶回到讲台上,轻柔地告知: 「抱歉,现在才自我介绍。我叫朱小町,担任本次竞赛的裁判。」 接著,短发人偶发出凛然的声音说: 「我叫吕科斯,同样担任裁判。我们两个说的话,就等于是『操偶师』说的话。」 听见「操偶师」这个词,众人纷纷表现出复杂的反应。恐惧、不安、胆怯、斗志、憎恶,其他各式各样的情绪在教室内流窜。 「那么,现在依序点名。点到名字的人请举手,开始自己介绍。另外,我们会指出谎报的武器和灵装。」 吕科斯将视线移向朱小町。朱小町单手拿著名单,在教室内慢慢走动,开始点名。 「座号一号,雪莉?姆吉卡,请站起来。」 「有!是我、是我!」 褐色少女精神奕奕地举起手。令人联想到巴西系的风貌与爽朗的声音,笑容天真无邪,从口中微微露出的虎牙也强调出她的可爱。 服装非常简朴,粉红色的t恤搭配黑色紧身裤。与其说年纪相仿,看起来年幼许多。 她手上拿著的是嵌上巨大镜片的── 「那是放大镜……呜呀!」 「安静。」 空无轻声低喃。狂三随意掐了一下她的大腿。总之,雪莉站起来向所有人点了点头,比出v字手势。 「我是第五灵属,雪莉?姆吉卡!武器是无铭天使〈炎魔虚眼【sekhmet】〉;灵装是〈火焰灵装?二八番【yaqut】〉!然后,呃……要算杀掉的人数吗?」 她语气爽朗地说出骇人至极的话语。 「那个……她是在开玩笑……」 「……并不是呢。」 「兴趣是存钱!我要努力存钱,抚养兄弟姊妹!」 空无颔首,心想她搞不好是个好孩子呢。 此时,吕科斯发出尖锐的声音指摘: 「她没有兄弟姊妹。」 空无这才明白她原来是坏孩子啊。 「啊哈哈哈哈。被拆穿了啊~~」 雪莉毫不在意自己说谎以及谎言被拆穿,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座号六号。」 「有、有!」 少女站起来,向人偶低头鞠躬,接著也向周围点头哈腰。说老派虽然很没礼貌,但她一身散发出土气的白色水手服和深蓝色长裙,简直是传统到不行。 发型也与那身制服相称,是古朴的三股辫。微微下垂的眼角使她看起来十分温和──但是,却有一点极为致命的突兀感。就是她的裙子腰际悬挂著释放出锐利光芒的环状刀刃。 「……请问,那个是什么?」 「那是战轮【chakram】,古印度的投掷武器。」 「我是第八灵属,砺波筛绘。武器是无铭天使〈风声战轮【sylpheed】〉;灵装是〈风威灵装?四三番【sky walk】〉。兴趣是裁缝和烹饪。」 空无不由自主地拍手。筛绘微微一笑,挥了挥手。 空无心想,这次她肯定是个好人了吧。 「顺带一提,她拥有战轮,可以砍掉你的头哟。」 「呃,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想相信她是个好人……!」 如果世上不全是可爱、善良又乖巧的人,她大概活不了多久。 这样的预感深深笼罩著空无。 「座号十一号。苍【ao】……吗?」 「……苍【tsuan】。第十灵属,苍。」 少女低声回答朱小町提出的问题。她光彩夺目的发丝随风摇曳,眼神似乎下定决心面对任何事物都要冷淡以对。锐利的美貌有一种虏获男女目光的魅力。 「请你站起来自我介绍。」 吕科斯说完,苍便一语不发地站起来。 她的手上拿著长柄武器斧枪,是结合锐利的长矛与战锤的复合武器,要殴打还是刺击都能自由运用。 空无惊叹地望向苍──与她四目相交。心脏跳得特别强烈恐怕不是因为难为情或害羞,而是因为苍太过可怕吧。 「武器,无铭天使〈天星狼ps】〉。灵装……〈极死灵装?一五番【brinicle】〉。」 苍说完后,教室内骚动不已。尽管众人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她却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怔怔地望著窗外的景色。 「……为什么突然吵闹了起来?」 「〈天星狼〉是这个世界响当当的名号,听说战胜了一百人,还有一击便击溃对方。」 的确,若是自由自在挥舞那巨大的武器,势必能轻而易举地击溃一个人吧。 「不过,怎么可能轻轻松松举起那种武器啊,又不是大猩湦。」 教室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苍瞪向空无──那道视线令空无感觉「啊,死定了」,脑袋像是被痛击成两半。 看来,空无的感想彻底惹怒了少女。 狂三露出灿烂的笑容说: 「哎呀哎呀,你那么快就尽到诱饵的职责了呀。工作认真,我真的非常开心呢。」 「我、我完全没动那种心思好吗!只是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没有什么兴趣。介绍完毕……另外,我不是大猩猩。」 「……不是……大猩猩。」 说了两次。大概很重要吧。 苍目不转睛地瞪著空无并坐下。空无乾脆地撇过头,彻底逃离她的视线。 「呃……接著是,座号十三号。」 「有~~」 一名抱著粗糙的木头十字架和娃娃的少女轻巧地站了起来。她看起来比其他少女年幼,活像个全身粉红色萝莉塔装的翻糖娃娃。只有她从刚才起就对所有人投以天真无邪的笑容。 「第四灵属,指宿帕妮耶!武器是无铭天使〈青铜怪人【talos】〉;灵装是〈旧糸灵装?五二番【victoria】〉!大姊姊们,请多指教喽!」 面对集世界祝福于一身般的微笑,勉强只有空无和砺波筛绘两人回应。其他人都扫兴地摆出一副觉得愚蠢至极的表情。 从她在这间教室里头这点来看,她也跟其他人一样惨无人道。 只有空无不了解这一点,不过── 「……?」 「怎么了?」 「没有,没事。」 也只有空无对指宿帕妮耶感觉到那惨无人道以外的奇特突兀感。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真的非常细微。空白的空无,脑袋光是要掌握现状就已精疲力尽,实在没心力一直去在意那种微妙的感受,便立刻将突兀感拋诸脑后。 「兴趣是吃零食点心。只要一整天都吃点心,帕妮耶就会觉得很幸福。不过,帕妮耶吃点心需要花费很多灵力,所以只好杀人了。嘿嘿。」 「这动机还真残忍……」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吧。」 「大家一起加油吧~~!嘿、嘿、喔~~!」 指宿帕妮耶最后举起右手如此说道,但没有一个人赞同她。 「座号十五号。」 「有!我是土方征美!」 迅速站起来的短发少女明确地面向前方低头鞠躬。她穿著短裤,上半身则是蓝色运动外套,十足的体育组风格。 茶褐色的眼瞳散发著好胜的气息,包含手上拿著的日本刀(要称为日本刀,稍嫌巨大),俨然就像个活泼的武士。 看见她那副十足体育组风格的模样,时崎狂三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 「怎么了?」 「没有。我不是很喜欢那种类型的人。」 「噢……我懂、我懂。」 「当然,我没有其他意思。虽然没有,不过……」 「我听到了!没关系,反正你也是我讨厌的类型!」 狂三皱起眉头,空无则是吓得跳了起来。手持日本刀的征美见状,哈哈大笑。坐在她背后的眼镜少女出声发言: 「……快点开始自我介绍。」 「喔,对喔对喔!我是第一灵属,土方征美!武器是无铭天使〈堕天一个神【一本踏鞴】〉;灵装是〈特攻灵装?七八番【黑糸威】〉!兴趣是战斗!专长大概也是战斗!大家厮杀个过瘾吧!不过,最好是我单方面砍杀你们啦!那就请多指教啦!」 何止是体育组风格,根本是砍人组了吧。 的确,仔细一看,她的眼瞳散发出危险的目光。该怎么说呢?算是乐于砍人的那种类型吧。 接下来,换之前提醒征美的少女被点到名。 「座号十六号。」 「有。」 一名戴眼镜的黑长发少女站了起来。她是制服组的。穿著深蓝色西装外套、白色衬衫、半长不短的格子裙。眼镜是所谓的倒半框眼镜,非常适合她有些上吊的眼型。 若说刚才的征美是体育组,她就是稳妥的文组,而且是兼具超攻击性风纪股长属性的感觉……空无如此判断。 单手拿著西洋弓的少女与征美眼神交会──露出狂妄的笑容。 无空自然而然地猜测两人应该是敌手关系吧。 「……第二灵属,武下彩眼。武器……无铭天使〈原初长弓【crotus】〉;灵装是〈恒星灵装?七九番【alnasl】〉。兴趣是看书。」 结束冷淡的自我介绍后,彩眼与征美果然又对看了。眼神中只透露出斗志,没有任何感情。 「她们是敌手吗?」 「敌手啊,真不错呢。好青春啊!」 「……如果能以青春的方式作结就好了。」 不可能以青春的方式作结。这一点,狂三再清楚不过了。 「座号十九号。」 「喔。」 一名在个性形形色色的阵容中特别显眼的少女站了起来。首先是服装,她穿著没系领巾的水手服,以及长裙。单手握著颜色浓艳的长矛,从刚才就一直滴著紫色的液体,非常骯脏。 头发是金色的,但明显是后天染色,发旋的部分是黑发,像布丁一样。她的表情感觉就快要发飙了。换句话说,只要有什么引爆点,她立刻就会爆发。 跟其他学生比起来── 「第九灵属,乃木。武器是无铭天使〈喜悦毒牙【basilisk】〉;灵装是〈辉威灵装?六三番【angel dust】〉。」 「不好意思~~」 空无觉得刚才的自我介绍不太自然,于是举手发问。 「诱饵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我知道你的姓氏了,那你的名字是?」 「……」 乃木闹别扭似的撇开头。吕科斯代替她开口: 「她的名字叫爱爱。」 「爱爱。」 吕科斯点头称是,再次复诵一次名字: 「乃木爱爱。」 「……这名字真有趣呢!」 教室的气氛比刚才还冻结,连狂三都露出一副「这个○○○○在说什么蠢话啊?」的表情。 「抱歉啊,我的名字那么有趣……」 爱爱轻声低喃。 「……那个,对不起。」 「等一下给我过来校舍后面。」 「噫噫噫噫噫噫!」 空无紧抓住狂三。狂三一脸嫌麻烦地把她从手臂上剥开。 「座号二十三号。」 接著站起来的是一名打扮特别怪异的少女。头发带点茶色的感觉,身材纤瘦,重点是脸上缠满了绷带。 连站起来时的动作也有些生硬,毕竟脸上缠满了绷带,这也是理所当然吧。服装是患者穿的睡衣,超级格格不入。虽然蓝色衣服给人一种整洁的感觉,但跟教室实在太不搭嘎。 「……第六灵属,佛露思?普罗奇士。无铭天使〈隐形指【gyges】〉;灵装……〈虚空灵装?九一番【mastermind】〉。」 她淡淡地站起来,淡淡地低下头,再淡淡地坐下。 「是生病了吗……?」 狂三对空无的窃窃私语也完全没有反应,目不转睛地瞪著她。 像是非常憎恶她。 像是非常痛恨她。 ……令空无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座号二十七号。」 吕科斯叫唤后,一名将黑发简单扎在后面的少女一声不响地站起来。衣服是改造过的蓝色水手服,裙子也很短,感觉裸露的程度过高。而且从水手服的隙缝若隐若现,类似黑色蕾丝的东西,不就是锁子甲吗? 一脸强势的表情;警戒机敏的锐利眼神;从大腿若隐若现,看起来很凶残的苦无(注:忍者使用的双刃武器)……简直就是女忍者。 感觉很强。感觉非常、十分、超级强,不知为何有种落入敌方手中,被捆绑起来时会说出「可恶,杀了我吧……」的危险气息。 「第七灵属,佐贺缲唯。武器是无铭天使〈七宝行者〉。灵装……〈隐形灵装?三四番【饭纲】〉……请多指教。」 她冷淡地如此低喃后便立刻坐下。 「……感觉被抓住会说出『可恶,杀了我吧』的样子呢。」 「……!」 狂三如此嘀咕的瞬间,空无当机立断地用力掐了自己的侧腹部,才没有祸从口出。 「……」 然而还是被瞪了,平白遭受池鱼之殃。话说,说出口的人又不是自己,而是狂三──当然狂三也一样被瞪了,不过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座号二十九号。」 「她缺席。」 狂三说完,空无疑惑地歪了头……然后僵住身体。 是她啊。跟狂三展开激战,吃了败仗,如泡沫般消失的那个人啊。 朱小町和吕科斯环顾整个教室,确认她不在现场后点了点头。 「座号──无。为了省事,就当作是二十九号吧。」 「是在叫我吧。」 坐在旁边的狂三站了起来。 然后发出娇媚的声音,扔出名为自我介绍的炸弹。 「第三灵属,时崎狂三。天使〈刻刻帝【zafkiel】〉。灵装──〈神威灵装?三番【elohim】〉。」 这次教室里的人并没有骚动。 而是空气整个凝结──不对,是「时间停止了」。 「……天使?不是『无铭』天使吗?」 砺波筛绘战战兢兢地举起手,向朱小町发问。朱小町旋转著脑袋,否定: 「不,时崎狂三用的是天使,穿的灵装是神威灵装。也就是说──她是真真正正的精灵。」 阴郁的沉默,甚至能听到有人在叹息。 气氛糟糕到了极点。虽然空无无从知晓,但这名一时兴起带她同行,名为时崎狂三的少女,似乎是在这群个性独特的群众当中等级最高──令人敬畏的少女。 空无环顾四周,企图得到反应。 每个人心情起伏不定,与旁边的人面面相觑。只有名叫苍的少女看起来心情没怎么受到影响,目不转睛地盯著狂三──与自己视线相交。 空无立刻陷入宛如在森林中突然遇到熊一般的心境,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 而时崎狂三则是面带微笑,每当与人四目相交时便朝人挥手。 「……鬼扯。」 乃木爱爱鄙弃般低喃后,有几个人同意她。其他人则是连与狂三眼神交会都不敢的样子。 吕科斯再次拍了一下手,引起全体的注意。 「结束,这下子十人都到齐了。」 「请、请问一下,我不用介绍吗?」 空无畏畏缩缩地举起手。 「不用。」 吕科斯回答,声音传达出强烈不耐烦的语气。 「我、我觉得不应该排挤人吧!」 「好啦、好啦。呃,你叫什么名字?」 「空无!啊,这是因为有人这么叫我,为了省事就叫这个名字了。」 「灵装……好像没有呢。」 「我不太清楚灵装这种东西,我想大概没有吧!」 空无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 「这家伙真的是新生儿耶……」 乃木爱爱傻眼地呢喃道。 「新生儿?我想我应该是十七岁……左右吧。」 空无歪头回答后,乃木爱爱便「啊……」地嘀咕了一声,抱头苦思。 「我说啊,空无小姐。我们并不是人类。」 砺波战战兢兢地说道。 「是,这我知道啊……」 空无疑惑地偏了一下头。砺波叹了一口气。 「可以麻烦时崎狂三同学从头向她说明吗?」 「咦,我才不要呢。麻烦死了。」 「如果可以,请你说明一下啦!」 空无摇晃狂三的肩膀,但狂三撇开头不予理会。 「──我们啊,不是人类。」 乃木爱爱低喃道。空无瞬间停下动作。 「没错,我们是准精灵。虽然以前曾是人类,但现在则是生活在这个邻界的生命体。如今我们必须靠灵魂结晶才能生存下去,而不是靠心脏,更加需要……梦想。」 砺波接著乃木爱爱的话,继续说道。 「……梦想……?」 她温柔地微笑,点点头。 「应该也可以说是目的意识吧。我们的肉体看似存在,其实不然。所以如果停止思考,只不过是一介亡灵罢了。」 「亡灵吗……?」 「『想这么做、想那么做、想变成这样』──要是没有这类梦想,准精灵便无法生存。虽然不会饥饿,但如果不渴望品尝美食就活不下去。若是想穿上漂亮衣服、想歌唱,就必须持续怀抱著这样的梦想。而且──」 征美脸上浮现妄狂的笑容,站了起来。 「也有准精灵是必须不断战斗才能生存下去!就像我们一样!」 「是啊。战斗、战斗、互相厮杀,如果不互相削减生命,活著的实际感受就会立刻变得越来越稀薄。」 武下彩眼说完,佐贺缲唯接著说: 「──稀薄到最后,下场就是消灭。因为我们是靠啃食自己的梦想来生存的生命体。」 「呃,那、那么……大家该不会……」 空无望向吕科斯──人偶点头,发出凛然的声音宣言: 「现场的十人,是为了互相厮杀才齐聚一堂的。」 空无哑然无言。 「这是战争【date】。」 吕科斯如此告知。 「这是厮杀【date】。」 朱小町如是说。 「为了决定最后的胜者──」 吕科斯这么说了。 「请各位尽情厮杀吧。」 朱小町如此告知。 吕科斯毕恭毕敬地从包包里拿出类似宝石的物品。应该有棒球那么大,但若要称之为宝石,形状又过于奇特。该怎么说呢?就像是用黏著剂将碎片黏起来一样,感觉歪七扭八的。 「这个第十领域【malchut】的支配者『操偶师』大人,会将这个灵魂结晶送给最后战胜的人。」 「好棒喔……」 有人发出赞叹声。 「请问,灵魂结晶是什么?」 空无询问狂三。狂三思忖了一会儿后,用手指戳了空无的胸部。手指陷进胸部里。 「讨、讨厌啦。」 空无不知所措地说道。狂三无视她说的话,解释道: 「灵魂结晶相当于精灵的心脏。不对,就是心脏。我们是从那小小的结晶产生出灵力的。」 「没有这个的话──」 「就会死掉。」 「……咦?那么,那个大尺寸的灵魂结晶该不会……」 老实说,空无只有不祥的预感。当她这么想,朱小町却意外爽快地回答: 「这个灵魂结晶是一百个准精灵的分量。也就是说,获得这个灵魂结晶的人将得到一百人份的力量。」 「一百人……」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窥探周围的状况,整个教室骤然充满斗志,若是轻举妄动,很可能当场就开始厮杀。 「──如果想得到这份力量,就证明自己是强者吧。这就是那位大人要告诉你们的话。」 「竟然为了一时的玩笑慷慨送出这种东西……真令人难以置信。」 朱小町旋转脑袋,否定彩眼的呢喃。 「那位大人可没在开玩笑,是认真的。获得这个灵魂结晶,那位大人才能够与胜者站在对等的立场交战。否则,那位大人无法生存下去。」 「原来如此,跟我们的立场一样啊。」 ──必须战斗才能生存;必须互相厮杀才能活下去。实力不能相差悬殊,因为会无法感受到活著的充实感。 「各位都没有异议吧。如果拒绝,只要默默离开教室就好。」 吕科斯摆出严肃的态度。 没有一个人打算离开教室,就连看似懦弱的砺波和感觉不适合战斗的指宿帕妮耶也一样。 「欸、欸,两位人偶,要怎样开始啊?数一二三,然后一齐开战吗?」 帕妮耶询问道。 「反对!我反对!我想那大概会牵连到我,下场会很凄惨!」 怀抱著不祥预感的空无立刻举手表达意见。 朱小町不予理会,回答: 「如果是那样,就会变成是运气多寡的问题,而不是纯粹以实力一较高下,因此排除那种方式。接下来,每五分钟请一个人离开这间教室。至于谁离开,会以抽签来决定。」 「是喔?那么最好尽量第一个出去。因为只要先出去埋伏,再一个一个解决就好。」 帕妮耶说完,除了征美,其他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狂三身上。只有征美注视著彩眼。狂三爽朗地笑著说: 「既然这样,我想尽可能提前出去啊。因为我越是晚出去,似乎越会被盯上呢。」 「没错!就是这样!希望把我们排在前面!」 空无拚命表达意见,但人偶视而不见。 「不可以耍手段喔。」 「对我来说是很严重的问题!」 朱小町拿出能将手伸进去的纸箱。 「不好意思,用这么阳春的抽签箱,请用这个抽签。」 准精灵们各自抽签,空无一边祈祷一边注视著狂三抽签── 结果。 「最后!竟然抽到最后!狂三,你签运到底是有多差啊!」 「你很吵耶,空无。不过,我什么时候出去都无所谓啦。」 「你有考虑过我的命吗?」 「怎么可能。」 「好过分~~」 佐贺缲唯瞥了两人一眼后,站了起来。 「那么,我是第一个。」 所有人偷偷看了她一眼。佐贺缲瞄了一下空无──空无吓一跳,紧抓住狂三。 「灵魂结晶,我收下了。」 佐贺缲唯打开教室的门,随后消失了身影。 狂三看著这一幕,对空无轻声低喃: 「你有意愿帮我吗?」 「帮你的话就能活下来吗?」 「我至少会积极地妥善处理。」 虽然这个回答令空无感到有些不安,但她也只能依靠狂三了。 「我、我该怎么帮你?」 「很简单。只要在大家离开教室之前,帮我去打听消息就好。问问她们期望些什么,要用什么方式来战斗。幸好大家都知道你没有力量……搞不好会对你打开心房。」 「……我试试看。」 空无站起来,四处张望学生。依照顺序的话,首先应该找那个名叫苍的少女问话,不过── 「请、请问……」 「……」 苍听见声音后,望向空无。 「────────────啊。」 人有时候会被别人凝视的目光杀死。空无深切地体会到这一点。她坚信光是触碰苍的手,自己便会被粉碎得不成人形。 与其说苍并不憎恨空无,应该说她彻头彻尾对空无没兴趣。不过,只要她涌起一丝好奇心,这次自己就死定了吧──空无如此心想。 「……没事……」 空无连忙退下,之后苍便不怎么理会她了。 传来嘻嘻窃笑的声音。回过头,发现是砺波筛绘在对她招手。空无满心感激地坐到她隔壁。 「你、你好。」 「才诞生不久就被这种事态牵连,真是难为你了。」 「是、是啊,真是超级糟糕的。请问……你怎么会知道我才刚诞生不久?」 「我们准精灵每天都生活在自己的灵力圈。」 「灵力……圈吗?」 「嗯~~比如说,这里有个豆沙包对吧。」 「对。」 砺波将白色豆沙包放在书桌上,然后先空手握拳,再打开,结果掌心多了一个白色豆沙包。 「好,这下变成两个了。」 「咦,是魔术吗?」 「不是,是用灵力生出豆沙包。灵力圈是我们制造出来的结界,在灵力圈内无所不能。产生出期望的东西,创造出想要的状况──」 砺波说完,空无连忙用力握拳。 「……嗯~~生出蜂蜜蛋糕、生出蜂蜜蛋糕、生出蜂蜜蛋糕!生出香甜松软,口感绵密的蜂蜜蛋糕!」 张开手。 空空如也。 「没有变出来。」 「是啊,当然需要几个条件才能完成刚才那样的魔术。能像这样重现,只限于手边有相同的东西,或是出现在周围的背景『也不奇怪的东西』。比如说,在这间教室就能变出教科书和粉笔,但是变不出刀子,因为那是通常不会出现在教室里的物品。」 「这样啊……」 「另外,依照灵力的强弱比例,产生出来的物品也有所不同。以你的等级,应该还产生不出任何东西吧。硬要说的话,算是教室的……棉絮吧?」 「我是棉絮等级吗!」 砺波嘻嘻嗤笑,点头称是。 「所以大家才会知道你是新生儿。最起码也得在自己身上展开灵力圈,要不然我轻轻一打,你就死了。」 「要、要怎么做才能产生灵力圈呢!」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必须加入厮杀的行列喔。因为能够产生灵力圈,就代表你已经独当一面,搞不好马上就能得到无铭天使和灵装。」 砺波说完,空无发出呻吟。 「唔,唔唔,可是……」 「无法使用灵力圈的确很危险,但保持现状可能反而比较安全哟,空无小姐。」 「到你了,砺波筛绘。」 朱小町对砺波说。砺波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站起来。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再见了,空无小姐。」 「啊,好的。请保重~~」 空无挥著手,砺波也难为情地对她挥手。 宛如下课后打算回家的学生──完全想像不到接下来要与人交战。 空无唉声感叹完,决定挑战下一名准精灵。 「我没话跟你说。」 武下彩眼二话不说就拒绝空无的呼唤。 「别、别这么说嘛。」 「反正是狂三要你过来打探消息的吧?」 「才没那回事呢。」 彩眼冷眼瞪向狂三。狂三若无其事地望著窗外,但她应该有感受到彩眼的视线吧。 「我还是不认为她是精灵。」 「精灵……跟准精灵不一样吗?」 「差很多好吗!」 突然插嘴的是土方征美。彩眼一脸不耐地瞪向征美,征美却厚脸皮地硬是插进话题。 「没、没错。」 「那么,也有不是准精灵的精灵喽!」 「是啊……」 「其中一人就是时崎狂三吗!」 「……起始的其中一人。她们是最初存在于这世界的生命体,我们只不过是偶然迷失在这个世界而已。」 彩眼说完,空无歪头表示不解。 「迷失吗……?」 「是的。这里是邻界,『邻近的世界』。那么,所谓邻近便是──」 「我们曾经生活过的世界。这个记忆和常识,大概也是在那边生活时获得的。你应该也是那样吧!」 「……是喔……」 空无将手搁在胸前,思考自己的事。 即使什么也想不起来,至少也想知道自己的名字。 空无看著彩眼和征美走出教室的身影,如此期望。 「帕妮耶觉得呀,大家会不会是死掉了?」 指宿帕妮耶若无其事地述说不符合她年幼脸庞的残酷想像。 「死掉了……?」 「所以这里应该是天堂……或是地狱那类的场所。帕妮耶还有其他人,除了名字之外,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遭遇过非常辛酸的事,也记得因此希望不要死。」 也许是发生意外。 也许是被欺凌而选择死亡。 或是突然因为什么样的契机而遭杀害。 「这里只要使用灵力圈,每天都可以吃蛋糕,而且又不会发胖,全是些好事。」 「那么,为什么要战斗呢?」 指宿帕妮耶顿时停下动作。 「──不战斗的话,会死掉哟。」 听见这个回答,空无歪头表示疑惑。有听过因为战斗而死,但「因为会死掉,所以必须战斗」,显然非常奇怪吧。 「不是啦……嗯~~依帕妮耶的判断,应该会从明天开始吧。所以,我要努力活到明天。」 帕妮耶如此说完,便遵从人偶的指示走出教室。 「从明天开始……?」 空无望向狂三──她刚刚似乎在偷听两人谈话,朝空无挥了挥手。 「那、那个,你好,佛露思同学。」 「……」 佛露思一语不发地撇开头。 「我想跟你聊聊天~~」 沉默不语。 佛露思整整沉默了五分钟后,连忙站起,走出教室。 「啊哈哈哈哈,人家不鸟你~~」 「怎么说得那么难听!那个人是害羞啦!」 「我是搞不太清楚啦,但应该不是喔!」 「才不是咧。人家只是单纯不理你而已吧。」 出声攀谈的是雪莉?姆吉卡和乃木爱爱。 「雪莉同学……」 「反正你也会跑来跟我们说话吧。」 「不过,我……老娘没打算告诉你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了。」 「爱爱同学……」 「别那样叫我啦,你这家伙!叫我乃木!乃木!」 乃木捏住空无的脸颊,开始又拧又晃的。狂三见状,捧腹大笑。 「痛痛痛痛痛,对不起、对不起,自然而然就说出口了!」 「话说,你有事情想问吧。」 「是啊……那个灵魂结晶是什么啊?」 「是我们生命和力量的泉源。不论是我、这家伙,还是你,都有灵魂结晶。」 乃木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胸膛。 「不过正确来说,我们的是碎片就是了。」 「碎片……?」 「拥有真正灵魂结晶的,只有起始的存在……精灵而已。我们拥有的,就像是灵魂结晶的碎片一样。」 「有什么不同吗?」 「就算只是碎片,依照大小不同,力量也会有所差异。如果是真正的灵魂结晶,那份力量是我们望尘莫及的……」 乃木盘起胳膊思考了一会儿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 「对了,就好比『灾害一样』。我们是人类的等级,正在努力成长时,那份力量就像台风一样袭卷而来,将一切破坏殆尽──类似这种感觉。」 「……说是这么说啦,但我和爱爱应该都没有遇过真正的精灵。」 「咦,那狂三呢……」 时崎狂三。 与现场的准精灵等级截然不同,真真正正的正牌精灵。 「老娘才不认同那家伙。」 「是吗?我倒觉得她是真正的精灵。」 雪莉说完,乃木皱起眉头。 「我说啊,如果她是真正的精灵,我们根本敌不过她耶。」 ──精灵的力量,与存在于这里的准精灵是天壤之别。那并非指等级之间的差距,而是种类、起点,甚至是使用的力量本身都截然不同。 「不过,要是达到支配者的等级,不知道会怎么样就是了……」 「啊,那个。支配者是什么?是会破坏友情那类的卡片游戏还是什么的吗?」 「完全不一样好吗……精灵啊,从那天之后就全部消失了。也有一些领域原本就没有精灵,总之听说全部的精灵消失得一乾二净,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换句话说,这个邻界突然没有人统治了。」 神不在。 王退位。 换言之,那是下一任国王的争夺战。 「现在支配这个邻界的是准精灵,却是『被称为最接近精灵的集团』。那就是支配者。」 「啊~~原来如此。」 空无点了点头。 「不过,只要得到那块灵魂结晶──就能获得与那些家伙匹敌的力量。」 雪莉的表情一变,散发出恶寒。空无不由得感到害怕,乃木倒是狂妄地笑道: 「……是啊,你说的没错。那块灵魂结晶有杀了所有人的价值。」 「不、不能和平地决定吗……」 「你觉得能吗?」 空无也认为不可能。刚才的人偶说,那份力量堪比一百名准精灵。既然能得到一百人的力量,也难怪她们会斗志高昂。 「哎呀,轮到我了。再见啦。」 「接下来换我啦……那么,自称精灵的最后一号,你可要活下来啊。因为老娘要杀了你。」 「哎呀、哎呀,那我就等著看喽。」 狂三嘻嘻嗤笑,目送乃木离开教室。 ──最后,空无走回狂三身边。 「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呢。你真是没用。」 「没这回事,都是些对我而言非常有用的资讯。谁教你都不愿意告诉我,我有什么办法。」 「淑女不应该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 「所以,你真的是精灵吗?」 最后,空无询问狂三。 所有人都认同其力量,甚至被称为种类不同,最强的精灵。 狂三真的是其中一人吗? 「是啊,没错。我真的是精灵。」 少女率直地如此断言。看起来不像在说谎,但认识她的时间也没有长到足以识破她的谎言。 「哇~~」空无只发出深感佩服的声音,没有再多做回应。要是不小心涉足太深,感觉她手上的老式手枪不知为何会射穿自己的脑袋。 不过,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要问。 「……你为什么想参加这场竞赛?」 据说精灵们早已拥有上等的灵魂结晶。 既然如此,得到那块灵魂结晶也毫无意义。 「说是精灵,也有各式各样的状态……我浪费掉了一些力量,所以想得到那块灵魂结晶来备用。毕竟我是精灵,能轻松获胜。」 「哦~~原来如此。」 「时间到了,那么时崎狂三同学,请出去吧。」 「好的。」 狂三站起来,拿著手枪迈开步伐。在快走出教室的门时,她对空无说: 「好了,该走喽,目击者。」 「啊,嗯……我知道了,走吧。」 离开教室的前一刻,空无发现吕科斯和朱小町目不转睛地盯著她。她心想:说起来,那两具人偶──到底是什么身分啊? 所有人都觉得那两具人偶会动、会笑是很自然的事……还是说,那是支配者「操偶师」的力量所致? 吕科斯和朱小町在空无一人的教室中朗声说道: 「出席九名,缺席一名,代理一名。」 「汝等冠上准精灵之名的人啊,与无铭天使一同屠杀敌人的杀戮装置啊。」 「怀抱著渴望与希望,绝望与愿望,疯狂地起舞吧。」 「交出鲜血与魂魄,打造出一条通往神座的道路吧。」 「好了──开始我们的战争【date】吧。」 无声。 沉默。 不久后,响起一阵「啪、啪、啪」的零星掌声。 ◇ ○乃木爱爱 踏出教室的瞬间,空无便紧贴著狂三的背。 「你这是做什么?」 「没、没有啦,战争已经开始了吧。」 「是啊。」 「你难道不担心会有人出其不意地攻击过来吗?」 「当然会担心呀。不过……我知道只有一人会在这里攻击我们。」 「那是──」 当空无正想询问是谁的瞬间,狂三一把抓住她的背,踹破走廊的玻璃窗,逃离现场。 「啥?」 随后,狂三与空无原本站的地方「黏呼呼」地融解了。 「噫噫噫噫噫噫!」 「劝你闭起眼睛,停止呼吸比较好哟~~」 一股烟从融化的走廊猛烈冒出。立刻闭上双眼的空无感觉自己的身体飘浮在空中。 似乎被人单手抓住甩来甩去的样子。老实说,因为一直腾空翻来翻去,感觉就快做出不符合少女的行为。 「好、好想吐……death。」 「你要是在这里吐了,我就把你扔出去!」 听见空无的低喃,狂三也全力吐槽。飘浮的感觉突然停止。 空无战战兢兢地睁开眼。 色彩鲜艳的蓝天──单手抓住自己的狂三,以及,位于眼前的── 「爱爱同学……?」 「就说叫我乃木了!」 乃木爱爱手上握著溢出紫色液体的长矛。 「我怎么样都不认为你是精灵……反正其他人对你都是采取观望到底的态度吧。」 既然出现自称精灵的参加者,实力一定是未知数,因此其余八人肯定会选择「观望」。乃木也认为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虽然这么认为,但也觉得那种懦弱的选择很没骨气。 「所以,由老娘来对付你,自称精灵的家伙!」 制服外围逐渐由灵力构成闪闪发光的轻柔灵装。 「哎呀、哎呀、哎呀。」 「请、请等一下。你们该不会要在这种、这种尖塔屋顶交手吧!至少到安全一点的地方!」 「作响吧──〈喜悦毒牙〉!」 长矛发出低鸣,刺了过来。 ──乃木爱爱出生在一个父母胡闹地帮她取了可笑名字的家庭。 她的幼年时期过得非常凄惨,可说是好不容易才「生存下来」。不过,成为高中生后,她的实力便增强到能够反击的程度。 她曾想过要独自活下去。由衷希望隔绝爱啊、友情啊,那样的情感。 尽管那份决心偶尔会令她感到寂寞,但大多的情况能使她沉著镇静。 即使被指指点点,说是不良少女。 但那是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所以她完全不在意。 唯一讨厌自己的名字……并非因为名字太可爱,不符合自己的形象。既然是父母对自己抱持著期待、希望、寄托而取的名字,叫什么都好。 叫什么都好,可是── 母亲却醉醺醺地说她不记得取名的过程了。她说大概是当时在唱《aye-aye(狐猿)》这首儿歌吧。说完便哈哈大笑。 那一天,她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家。 当她贱卖母亲珍爱的名牌包,思考要用这笔钱住在哪里时,受邀前往邻界。 等她回过神,已来到这里。 来到这宛如糖果甘甜、尼古丁般有毒的邻界。 当然,乃木爱爱并没有刚才所叙述的记忆。她想起的只有名字,获得的是名为无铭天使的武器与被称为灵装的铠甲。 比起现实,这里就像是天堂。 只要战斗就能得到粮食,只要获胜就能生存下去。在原本的世界,无论怎么战斗也无法得到粮食;就算获胜,也没有奖赏。 她早已忘却过去,也没有打算想起。 ……只是,无法舍弃自己的名字。并非因为思慕父母,而是因为唯有这个名字能证明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家人的长相已忘记,对他们也没有思慕之情;不需要别人,也没有人需要她。 所以,无论被嘲笑多少次,她也没有要改变名字的想法。她决定的只有一件事。嘲笑她名字的家伙,必杀。 乃木爱爱如此下定决心。 当她手持长矛攻击过来的瞬间,空无这才终于明白这个攻击是「厮杀」的开端。先离开教室的其他准精灵全都停止打闹般的小规模战斗,注视著她们。 「真心急呢。」 「希望你再等个五十年!」 狂三轻而易举地躲避释放出来的毒。碰到就会溃烂,如果受到攻击的部位是眼睛,免不了失明,而且五分钟以内便会死亡,这毒性就是如此之强。不过,只要躲开,都不是问题。 「你可别小看我了!」 原本应该坠落的液体曲折回旋,再次袭向狂三,掠过她的灵装。 「竟然附有追踪机能,还真是方便呢……!」 狂三将空无抱在腋下,向下降落。空无发出惊声尖叫,却还是没有晕过去,看著天旋地转的背景,拚命忍住想呕吐的冲动。 疯狂扭动的液体之蛇以时速两百公里的速度逼近。 闪躲,闪躲,再闪躲。 只要受了一点伤便会立刻侵蚀伤口,夺取性命的毒牙。令见者石化的传说怪物,与蛇王巴西利斯克之名相称的无铭天使。然而── 「〈刻刻帝〉──!」 降落的狂三背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表盘。表盘少了时针,握在狂三手中。空无见状,哑然失声。 「这是什么?」 狂三没有回答,自言自语道: 「单手不方便呢,还是放开──」 「算我求你,如果要放手,至少离地面三十公分再放!」 「啊~~麻烦死了、麻烦死了!麻烦得我都『想去死』了!」 「咦?」 「什么?」 空无还来不及阻止,狂三便用手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枪声响彻云霄。乃木与空无哑然失声。 先发现狂三没有流血的人,是空无。 「〈刻刻帝〉──【一之弹【aleph】】。」 向下降落的狂三朝反方向奔驰,开始加速。 「什么……!」 等乃木回过神来,她如蛇一般的笑容已近在眼前。 「追踪机能是不错,但你露出破绽喽。」 片刻,只消片刻,狂三便看穿了乃木的特性。执行追踪的并非无铭天使,而是乃木自己的力量。以人类的思考速度来追踪,不可能应付得来加速后的狂三。 重点是,乃木从刚才就几乎停留在同样的地方不打算移动,只有〈喜悦毒牙〉直线奔驰的瞬间,看情况移动了四次。 「明明只要自己和蛇双面夹击就能将我逼入绝境。不那么做,也该先编好理由吧。」 看见乃木哑然的表情,狂三露出充满嘲讽的笑容。 「──哼!因为我以前从来不需要编那种理由。」 ……乃木如此声明。 空无心想:原来直到这一瞬间,她们都没有认真面对她们所谓的「战争」。 她一直认为应该会交战吧,应该会受伤吧,那一定会无比疼痛,痛苦得哭出来吧。 不过,少女只能想像到这种地步。 响彻苍穹的枪声。 空无花了一些时间才明白那是狂三射击乃木的声音。 满溢的血。 逐渐瓦解的灵装。 坠落的少女。 「等一…………!」 空无反射性地伸出手。不过,在被狂三抱著的状态下,根本不可能抓住她。乃木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 就这么往下坠。 狂三也跟著她落下。 最后乃木躺在没有任何车辆行驶的马路上。 「……啊……」 她还活著。空无对这奇迹感到惊愕,双脚终于踏在地面后,急忙冲向乃木。 「那、那个,你还好吗?」 「……我看起来很好吗?混蛋……」 「──这下子,你总该承认我是精灵了吧?」 面对狂三的提问,乃木露出傲慢的笑容回应: 「谁要啊。」 「是吗?」 狂三举起手枪。乃木笑著瞪视枪口。 「再见了,乃木同学。」 「少啰嗦,快动手。」 枪声再次响起。狂三的子弹不偏不倚地粉碎了乃木的灵魂结晶。 「咦……?」 空无冻结似的无法动弹。她万万没想到狂三会真的开枪。这虽然是豁出性命的竞赛,但终究只是比赛。她以为当对手无法再站起来时,就会遭到淘汰。 「你为什么要开枪?」 狂三听了,露出极为冷酷的表情告知: 「别问那么愚蠢的问题。当然是因为她还活著啊。」 「可是……!」 「你以为一时无法战斗就算输了吗?谁会承认那样的败仗?要让对手认输,只能杀了她。其他人必须死光,才能决定胜者。」 空无明白。 她也知道照理说是正确的,不,即使依照本能也没有错。没错,根据自然法则是正确的;按照这个竞赛的规则,也是正确的。 不过,「因为正确,所以才错」。 「就算这样……这算这样,还是不对。这种行为,非错不可。」 「……真可笑。竟然以那种天真的想法活到现在,你过去一定活得非常幸福吧。」 狂三眼神冷酷地望向空无。 「才没有!……我想,应该没有。」 没错,没有。她明白自己非常天真,也知道自己是充满伪善、令人不耐的博爱主义者。 她虽有自知之明,还是忍不住大声否定。这是为什么呢?内心深处醒悟的某个念头提出疑问。自己以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不,现在算是准精灵吧)吗? 明知道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存在,为什么自己还会说出这种话呢?空无如此心想。 搞不好会被杀掉。 但不知为何,不把想说的话对她说出来就是不痛快。 狂三瞪向她──她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空无可没有要认输的意思。不久,狂三移开视线,一脸不甘心地低喃: 「……快点离开吧。这里空气不好。」 空无不打算再指责狂三。她也知道这是不对的,然而还是选择了战斗。 只要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好、好的……」 空无最后回头望向刚才的现场。灵魂结晶被粉碎的乃木已随著一阵风消失。 为什么会感到心痛? 别说感情好,只不过聊了五分钟左右,对她的希望、愿望、绝望一无所知。 少女想杀死空无和狂三,却反过来丧命。 想必在这场竞赛中,杀人与被杀都是家常便饭吧。 不过,总有一种情绪无法割舍。 像针一样刺进心脏的情绪怎么也挥之不去。 ◇ ○武下彩眼 土方征美的日本刀发出空间嘎吱作响般的尖锐声响,弹飞武下彩眼的箭。只是,依然不见彩眼的身影。 「你还是一样偷偷摸摸地躲起来呢,彩眼!」 征美情绪欢愉地大吼。不知从何处传来彩眼的声音,回应道: 「要你管,这就是我的战术啊。」 「好吧。全力战斗是好事,我一点都不在意!」 「……害我一股火冒上来。」 「为什么!」 征美疑惑地大喊。彩眼没有回应,再次射箭。三支箭变化出曲线、直线、回旋等各式各样的轨迹,瞄准征美。 「啊哈哈哈哈!跟你交手果然很愉快啊!」 「是吗?我完全、丝毫、一丁点儿也不愉快。快点死吧,马上,立刻。」 「真无情耶!」 无论轨迹如何变化,也不会更改箭矢朝自己攻来的事实。当箭矢进入灵力圈的瞬间,征美便会同时发觉与迎击。 「话说啊~~!」 「干嘛啦?」 「──那个自称精灵的家伙,三两下就赢了呢!」 「是啊,真强。」 两人一边交手一边聊起不知是否算闲聊的话题。大概是彼此多次较量、认真厮杀,还是分不出高下的关系吧。 两人同时存在想致对方于死地胜出的状况与闲话家常的兴致,却完全不觉得奇怪。 「这样看来,实力还是未知数呢!」 「不过,倒是得知了几件事。远距离用枪,近距离也能用枪提升体能,执行近身战。」 「远近距离都能使用!真厉害!」 「我可不想跟她交手!你也是吧。」 「哎哟,我跟彩眼你都够格啦!我很强,你也很强,不会输给那种远近距离都得天独厚的家伙啦!」 「……」 「怎么了?」 「噢,嗯。我果然很讨厌你啊。」 「怎么这样~~」 蕴含激情的箭矢发射──土方征美爽快地接受那份激情。 同时希望这一瞬间能持续到永远。斗争很难受、苦涩又疼痛,而胜利则总是只有安心。 与彩眼的战斗不管受再多伤也很开心。感觉因为开心无比,才一直延后分出胜负。 她知道彩眼讨厌自己。一定是自己不正经的态度与一板一眼的她永远不相容吧。 征美觉得那令她感到有点寂寞。不过,她也不想说谎。 可是,即使如此── 啊~~如果这欢乐的时间能够持续到永远就好了。 征美怀抱著无法诉说给别人听的愿望,放声吼叫: 「呀吼──────────────────!」 ……啊~~真是吵死人了。武下彩眼咂了咂嘴。隔著三栋大楼、超过十扇窗户看见的征美,身影如点一样小。但是对彩眼而言,只要有那个点,就足以成为标靶。 身经百战后,她才终于获得这个距离。 她与自己的距离感。 互相厮杀,却加深感情的矛盾。沉溺在温水般的舒适与刺痛的战栗之中。 不过,那也已经告终。 今天要在这里做出了断,登上更高的地方。这是她与征美之间的誓言。彼此都希望变得更强,因此两人打算堂堂正正地交战。 老实说,她无法否定自己确实感到可惜。 不过另一方面,自己也的确想要获胜。 (不知道待在另一个世界时,是不是也认识她呢?) 是朋友,或是敌手,要不然就是点头之交的程度。 自己竟然会思考如此无聊的事情,真是可憎。 武下彩眼也不了解自己的过去。不过,凭藉些微的记忆和与其他准精灵的对话,大概理解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住在另一个世界的日本,应该是女高中生。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闯进这里的,或许是受到别人的邀请。 不过,事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她不留恋过去,每天竭尽全力地生活。 不知是因为闯进这个邻界还是原本就如此。 彩眼总是在盼望、渴求。即使射箭时心无旁骛,射中时的激昂感却非比寻常。 自己甚至可说是为此而活。 不过相对地,当她费尽千辛万苦找到另一个世界的书藉并阅读完,心中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充实感。 她尤其喜爱阅读描写恋爱的书。无论文笔多么拙劣,对不受恋爱之神眷顾的自己来说,依然很有吸引力。 爱人与被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她总有一天想尝尝那样的滋味。 然而,为此她不断地杀戮与战斗。 交战、杀伐,往高处迈进……她一直是如此生活过来的。她遇过战斗已久的准精灵,也遇过剎那间的邂逅就印象深刻的准精灵。 噢,说到这里……她想起还遇过和自己打扮相同的人。但是,那些人的长相似乎早已模糊不清,无法忆起。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她的身边只剩下一个人。 土方征美。 但也到此为止了。因为这场战役不是她死就是我活,必须有一方战死才能告终。 ……多余的思考导致停滞不前。 自己讨厌在与她的这一战中感受到那类的停滞。她想要纯粹地与土方征美乐在其中。 ──这是怎样?恋爱中的少女吗? 彩眼不理会心中冷静的低喃,投身于那份狂热。 释放出箭矢。经历无数次射击、挡开,然后每次互相指摘对方的缺点。 害她在与土方征美以外的准精灵对战时百发百中,反而会感到不知所措。她知道追求强大,每当实力增强,彼此的灵魂结晶便会越发闪耀。 因此陷入浑然忘我的状态,反覆这种举动的结果,就是参加这场竞赛。 如果成为支配者,能拥有多强大的力量呢?需要多少力量才能眺望世界呢? 武下彩眼想知道答案。 她想知道这个答案,所以射出箭矢。 她隐藏的真心话只有一件。就是自己是否拥有「想要分享」那份喜悦的对象? 没错,好比土方征美。 ──愚蠢至极。 她停止思考。没打算依赖原本就欠缺的期望,现在只要互相厮杀,把箭射向土方征美的胸口吧。 非这样做不可。 以浑身力量射出的致命一击,终于攻破土方征美的堡垒。 「什么……!」 彩眼过去在土方征美的面前,暗中刻意不使尽全力射箭攻击。 为了有一天与征美互相厮杀时──征美能应付她以与过往相同的速度射出的箭击。 为了有一天,征美以为她射出的箭没什么大不了的。 「唔……!」 再射出一箭。面对与先前完全天壤之别的箭速,征美的灵力圈也抵挡不住,灵装裂成两半。 想嘲笑自己卑鄙就嘲笑吧,想责难就责难吧。武下彩眼为了此时此刻,将全力以赴──! 「啊哈哈哈哈哈!真不赖,彩眼果然棒透了!怎么能输给你啊!」 听见征美洪亮的声音,彩眼感到有些安心。 「……不过,我是不认为你会说我卑鄙就是了。」 这样会不会有点太痛快了? 彩眼如此心想,允许自己微笑片刻── 「但想归想啦!这场胜负能不能保留一下?」 「啥?」 随后笑容瞬间僵掉。 ◇ ○雪莉?姆吉卡 「燃──烧──吧──燃──烧──吧──火──啊──燃──烧──吧──!」 尽管声音悠闲自在,四周却被熊熊烈火包围。雪莉?姆吉卡手中的无铭天使〈炎魔虚眼〉集中阳光,粉碎所及之处,同时燃起火焰。 「哇啊啊啊啊啊!呜哇啊啊啊啊!人家受够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边跑一边号啕大哭的,是指宿帕妮耶。她的无铭天使〈青铜怪人〉被雪莉一击,一下子便「融化」了。灵装也破损了八成,无法跳跃,只能一个劲儿地逃窜。 原本自信满满向她挑战的帕妮耶,脸瞬间因恐惧而皱起。尽管觉得这种想法很恶劣,但看在雪莉眼里,就如同一部欢乐的短剧。 「抱──歉──喽──!受──死──吧──!」 听见这句话后,陷入绝境的帕妮耶表情染上绝望。 「我、我错了!人家不要死,饶人家一命吧……!」 「不──行──!」 〈炎魔虚眼〉的一击毫不留情地直击帕妮耶。当帕妮耶说到「饶人家」这里时,她的全身就已承受集中的阳光,烧得一乾二净。 「解决啦!」 雪莉「啪啪」拍了拍手。下一瞬间,一股强烈的杀气随著破风声袭来。 「……!」 不过,雪莉?姆吉卡也是一名身经百战的强者,老早就知道从刚才起有人在盯著佯装泰然的自己。 对方轻而易举地劈开烈火之墙,即使刀刃已融化一半,还是一劈再劈,逼近雪莉。 「别小看我!」 雪莉以无铭天使〈炎魔虚眼〉勉强迎击那刀刃。 战栗从胃部涌起,折磨皮肤。她体会到自己死期已近。 「砺波……筛绘!」 「是我没错,你好啊。」 遥远的彼方,掷出战轮的少女露出腼腆的笑容。 「你还是一样心狠手辣啊~~!」 「啊哈哈,心狠手辣的是谁啊?竟然烧死求你饶命的对手。」 砺波虽然嘴角带笑,眼神却极其冷酷。当然,既然那是规定,也无可奈何吧。 「我平常不会做那种事。话说,你不也只是想要得到灵魂结晶吗?」 「嗯,是没错啦。」 挖出灵魂结晶虽然多少需要花点时间,但能吸收进体内,成为自己的养分。 雪莉和砺波都是这么生存过来的。彼此吞食准精灵,战胜至今。 「劝你还是放弃吧。指宿帕妮耶的灵魂结晶,感觉吃了会消化不良呢。」 「你认识刚才的准精灵吗?」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谨慎地试探对方。虽然想打探情报,但总不能让对方有机可乘。 再说,即使露出破绽,也难以判断那究竟是下意识露出的破绽还是故意为之,设下陷阱── 两人光明正大地动著脑筋,持续闲聊。 「她最近小有名气。算是跟我一样吧。」 「不三不四吗?」 「没错!」 雪莉哈哈大笑。 失去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是准精灵的常识。 不过也有准精灵像雪莉一样,带有模糊的记忆;有时也会因为误闯邻界时带进来的书,记起许多事情。 正如自我介绍时所说,雪莉曾有过弟弟妹妹。记不得有几个了,并非薄情,应该只是多到记不清。从自己素行不良这一点来判断,她在另一个世界应该是生活在容许「那种事情」的城镇,然后被压榨吧。她在这个世界,当然没有弟弟妹妹。 她曾有个妹妹饿死,也有在婴儿时期就死掉,甚至连性别都不知道的家人。好像有父母,又好像没有。就算有,大概也是没用到记不得了吧。 雪莉认为这个世界简直就像天堂,或者真的就是天堂吧。 她还是第一次吃到那么香甜的蛋糕。 也是第一次在如此柔软的床上睡觉。 不管吃再多东西也不会蛀牙。但也不会感到饱足与饥饿,不会感到寒冷和炎热。 永远如此,人生过得很快乐。 所以不断杀戮吧。因为只有杀伐,自己才能待在这个温和的世界。 于是她才想尽早解决与自己同类的指宿帕妮耶。 由于是同类,才难以预测会使出多么出乎意料的卑劣手段和计策来对付自己。所以她决定最先击败指宿帕妮耶。 不过,问题却在于砺波筛绘。 她也和自己有同样的味道──而且实力远比指宿帕妮耶还坚强。照状况看来,无法偷袭,正面进攻也不知能否获胜。即使战胜,也势必没有多余的力量挑战下一场战役。 她不想被鬣狗分食而死。更何况,有她在。 「我说,砺波,要不要跟我联手?」 「跟你联手吗?你这想法不太明智喔。」 「会吗?你不也看到了,『那个自称精灵的女人』。」 「……」 砺波沉默不语。没错,这次的竞赛中有一名终极难缠的异类。 「你想想嘛,不是听说精灵创造了这世界的准则吗?换句话说,那是我们拚命操纵的这份力量的来源,对吧?你难道没想像过那有多厉害吗?」 「……有想像过。」 属于第五灵属的雪莉是操纵火焰的高手。即使面对相同灵属的对手,她也有自信获胜。 但是,如果对方就是「火焰本身」,该如何战胜? 「如果,我是说如果喔。如果她是精灵,而且真的是一时兴起参加这场厮杀,我们根本是以卵击石,败得尸骨无存。」 「我想也是。第三灵属是……影子吗?」 「第三灵属本来就寥寥无几,我也只遇过两三次而已。」 第一【光】、第四【冰】、第五【火】、第八【风】、第九【声音】、第十【物质】──占准精灵八成以上;第二【情报】、第六【封印】、第七【变化】则占其余的比例;第三灵属──操纵影子的人极为稀少,不满百分之一。 「除了影子,应该还有其他能力才对,但就连这一点也不得而知。」 砺波也缺乏与第三灵属的准精灵交战的经验。更糟糕的是,她所遇过的第三灵属准精灵全都「很弱」。甚至判断不出她们有何企图,又做出了何种攻击。 「我也是、我也是。所以啊,我们联手解决那两个人吧。」 「两个人?……喔喔,你是指空无吗?」 「没错。我觉得那孩子应该也有一点本事。」 「我倒觉得没有。那孩子大概是个幌子吧。保险起见先杀了她,我是不反对这个意见啦,但你可别扯我后腿喔。」 「喔喔,想不到你还满明事理的嘛。所以,你打算如何?」 「……联手吧。目前的目标是时崎狂三吗?」 「目标还有另一个人。不是有个单纯对我们造成威胁的人物吗?」 雪莉嗤嗤窃笑,望向发生特大爆炸的方向。砺波的脸皱起,是因为恐惧还是憎恶呢? 「碎饼女【biscuit smasher】……」 「果然是她吧。我只看过一次那把斧枪。」 「她的弱点是?」 砺波提问后,雪莉表情僵硬地笑道: 「现在才要去找。」 ◇ ○佐贺缲唯 佐贺缲唯是女忍者。她不记得在另一个世界时,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但她倒是十分清楚自己在这个邻界的角色。 搜集情报,呈报给「公主」,作为她的刀或是手脚来行动。 这就是她的存在意义与喜悦来源。 搞不好她在另一个世界中也是女忍者,要不然就是天生奴性重。才高中阶段就已经奴性太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生啊? 虽然这名准精灵任性、少根筋、爱玩又破天荒,基本上配不上「公主」这个称号,但她的强悍与美丽,无庸置疑是真正的公主。 这个第十领域的问题在于支配者「操偶师」绝对不会现身。与支配者之间的会谈,也总是只透过人偶参加。 「那怎么可以?你去给我查出他的真面目──」 公主的命令不可违抗,为此奋不顾身也在所不辞。 因为她是忍者,并不执著战胜。 虽然参加了厮杀,但她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逃脱。她已经选好逃亡路线了。 她本来是打算逃跑的,原本是这样计划的。然而,她现在却被逼得走投无路。 ──邻界有十个领域。有无人见过的领域,也有众多准精灵云集的领域;有战斗的领域,也有支配者之间缔结盟约,绝不战斗的领域。 在第十领域,强大就等于战胜的力量。因此,有时也会传出各种准精灵的传闻。 据说有准精灵的力量匹敌精灵。 据说有准精灵挑战一百人,结果无人生还。 大多都是爱听八卦的准精灵传出的无聊都市传说。不过,也有极少数的传闻为真。 像是有一名少女一击便能粉碎万物,敲坏万物的模样宛如「敲碎饼乾那般轻而易举」。 「呼、呼、呼……!」 抽到第一号时,她相信自己是幸运的。〈隐形灵装?三四番〉虽然防御力低,但暗藏隐形能力。把握一瞬间的破绽,出其不意地攻击,杀死敌人,是佐贺缲唯常用的手段。 当然,佐贺缲知道苍是何方神圣。最近突然崭露头角的准精灵,碎饼女。 因为就像粉碎饼乾那样──她怨恨过去的自己将这种恶梦般的玩笑一笑置之。 只凭一把斧枪就陆陆续续粉碎世界。 佐贺缲展开的隐形奇袭确实成功了。但是,就只是……成功而已。 苍的〈极死灵装?一五番〉不知是否有什么特性,还是单纯只是防御高,佐贺缲使出全力一踹也只让她受到擦伤。照理说,应该有粉碎或扯裂颈骨的威力才对。 而发现奇袭的苍则是以猛烈的攻势挥舞起她的斧枪。 佐贺缲大吃一惊,弯下身躯。刚才头部所在的位置发出轰然巨响,并且断裂。 每一击都迅速、沉重又猛烈。 将所有看起来能够躲藏的场所逐一击碎。虽然只要用灵装隐身就好,但她连那一瞬间的空隙都找不到。所以,只能先逃。然而对方的追踪速度实在快得惊人。 不,与其说速度,应该说是灵力的侦察范围非比寻常吧。 「听说猎犬的嗅觉是人类的一亿倍……」 苍的灵力侦察跟其他准精灵相比,或许也有那样的程度吧。 总之,必须先逃脱才行……! 她想到几项计策,选择当中最可靠的一项。 「诅涛式──鸡肋空蝉!」 ◇ 苍虽然感觉到冰凉的寒气,但发现没有发生任何冲击后,便立刻向前冲。 「我要上喽。」 斧枪随著淡淡的话语挥舞而下。那一击将佐贺缲唯的身体「如饼乾一般」击碎──本来应该如此。 「没有…………死?」 苍歪了歪头表示疑惑。没有发现准精灵一定会有的灵魂结晶碎片。重点是,手感很轻。击碎准精灵时的手感应该更重。假如平常是饼乾的手感,今天的手感就是薄脆饼乾的程度。 也就是说,是假人。 等到苍发现这件事时,佐贺缲早已退避到安全地带。 ◇ 就算她拥有猎犬般的嗅觉,也极难找到完全隐身的佐贺缲。不过,早晚会被找到也是不争的事实。 佐贺缲推断大约十分钟就会被发现。 「……只要五分钟就行了吧。」 她用随身携带的铅笔流畅地在纸张写上之前搜集到的情报,毫不犹豫地撕下灵装。 「〈隐形灵装?三四番〉──去吧。」 灵装的一部分变化成雪貂,叨著佐贺缲给它的纸张,迅速奔离现场。 「……虽然不完整,但这下子搜集来的情报就全部送出去了。」 她松了一口气。不过由于分送灵力,隐形能力有些失衡。所谓失衡,就是指会被察觉。 「但我知道她会从哪个方向过来。」 佐贺缲调整呼吸,举起自己的武器〈七宝行者〉。 「只要主动出击,正面对峙……我也有我的计策。」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毫不畏惧地从建筑物的暗处跑出来与苍对峙,然后勇往直前。 对方当然已进入迎击状态。佐贺缲从袖口掏出七支大苦无。 苍微微皱起眉头。她对佐贺缲选择正面对峙,以及明知攻击不管用还主动进攻感到困惑。 但是,苍只能攻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七宝行者〉──【降魔】。」 以粉碎的气势攻来的一击空虚地划过天空。 「……!」 七支大苦无钉住苍的四周,同时结印,发动无铭天使之力,暂时封印住苍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五感与第六感──直觉,以及灵力。 暂时让所有准精灵完全失去力量,是佐贺缲唯杀手鐗中的杀手鐗。至少不是在能采取对策的情况下,还在初战中使用的招术。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时使出。 而且不是为了杀敌,只是单纯为了逃脱……! 即使如此,生存下来还是比较重要。况且,自己本来就不是为了夺冠才参加这场厮杀,因此也没有打算战胜到最后。对自己而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而那并非是与她交战。 虽然自称精灵的少女时崎狂三是她新的调查对象,但比起她,还是优先脱离这场厮杀竞赛为妙。 快点、快点、快点。得在封印失效前尽量逃远一点──! 「………………………………啊?」 双脚突然使不上力。她回头察看状况,立刻就明白并且快速地接受事实。 因为她在约一公尺远的后方看见自己被砍断的下半身。 而下半身前方的地面则插著苍的斧枪。大概是用投掷的吧。 是否该乾脆赞赏她用那种随便的攻击就轻易破坏了自己的身体?还是应该感到绝望呢? 「需要介错人帮忙斩首吗?」 竟然知道这么艰涩的知识。佐贺缲思考著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露出苦笑。 执行任务难免会遇到这种事,死去的准精灵多如繁星。 况且,据说在邻界──死亡并非真正的丧命。这个世界本来有肉体就跟没有一样,死掉的话,不是回到原来的世界,就是返回空无的状态。 当然,佐贺缲唯坚信── 即使这次死亡,「还有下次」。 「……拜托你了。」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佐贺缲的灵魂结晶便被剜挖出来。意识瞬间断绝,还来不及道谢,佐贺缲便失去意识。 「……真是极品……」 苍一口吞下灵魂结晶,满意地再三颔首。一副满足的样子往地上一躺,开始熟睡。那副模样十分天真无邪,怎么看都不像正在厮杀的竞赛途中。 然而,没有一个观看她和佐贺缲一战的准精灵对她出手。 即使沉睡,也没有人会蠢到去吵醒猛虎。 ◇ 突然意识到时,天空已经开始染上橙色的光芒。 「还好继爱爱之后,都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呢~~绷带女也是小战一下就没事了。」 空无悠闲地说道。看来,她也以惊人的速度适应了这场竞赛。打败乃木爱爱后,顶多只有那名脸上缠满绷带的少女,叫作什么佛露思的,袭击她们而已。 狂三原本被绷带绊住脚,就要撞上墙壁,但轻而易举地扭转情势。绷带女反而挨了一记枪击,忍不住逃跑了。 「通常第一天都是这个样子吧。」 狂三沉著地回应。 「咦,明天还要打吗?」 「是啊,明天、后天都要,直到剩下最后一人获胜。」 狂三如此呢喃。她的表情透露出些许暗淡的情绪。 街上响起铃声。 狂三告诉空无,那是通知这次战争暂时中止的铃声。 「算是一种协定吧。禁止夜袭。」 「要是不遵守,会怎么样?」 「当然会受到惩罚。未遂会予以警告,在夜袭中杀死对手的准精灵,会由这场竞赛的主办人肃清。」 「可是、可是,那样有意义吗?会不会到头来还是胜者为王~~」 「人偶们会监视,避免发生那种事情。因为再怎么夜袭,也赢不了她嘛。」 狂三嘻嘻嗤笑。空无歪头不解。 「呃,不好意思,让我整理一下。」 「好啊,请自便。」 「狂三是精灵,比其他准精灵还要强,对吧?」 「那是当然呀。」 「然后,管理这场竞赛的支配者,是准精灵对吧?」 「是呀。」 「精灵要遵从准精灵制定的规则吗?咦?不觉得满奇怪的吗?其他准精灵遵守规则我是能理解啦,不过……」 狂三听到这里莞尔一笑,伸出食指抵住空无的嘴唇。 冰冷、舒畅的触感令半开的嘴巴自动阖上。 「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规则不好好遵守的话,就不好玩了呀。」 「……」 狂三面带微笑。不过,她的表情跟她的指尖一样冰冷,有种距离感。 「你可别忘了,我也是一时兴起才让你活著的。」 空无一语不发地不断点头。可能是满足了,狂三移开手指。既然是一时兴起才让自己活著,那么也可能一时兴起而杀死自己吧。 ◇ 「……这里可以吗?」 「咦?这里吗?」 狂三在一间平凡无奇的独栋房子前停下脚步。空无观察狂三要做些什么,结果她只是普通地开门进屋。 「等、等一下,狂三。狂~~三~~!这里是别人家──」 空无追在她身后,冲进门后哑然无言。 空无一物。玄关后方,恐怕跟房子外观差不多大小,一无所有的空间扩展在眼前。 「房子内部不存在也无所谓,只要有房屋的外侧就能成立街道。因为根本没有人在住啊。」 「这样啊……」 原来如此。空无虽然如此心想,内心还是感到疑惑。 「不过,什么都没有也不方便,还是稍微布置一下比较好吧?」 狂三如此呢喃,蹲下来将手搁在踩过的白色空间。是要施展魔法吗?如此一来,果然要念咒语喽?还是能改写这个空间资讯的程式语言呢? 「嘿~~」 没有干劲的吆喝声令空无大失所望。 随后,白色空间产生变化。添增了色彩,配置了室内装潢,化成适合人生活的样貌。 「我要休息了。」 「啊,好的。你要泡澡吗?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泡!」 狂三毫不掩饰地对挥著手的空无皱眉。 「不了。你想泡的话,请自便。」 冷淡的回应。 「啊,好的……晚安。」 狂三快步走进内部疑似寝室的房间。空无歪了歪头,片刻过后决定先泡澡。她打开浴室的电灯,开始放热水。狂三不用洗澡也没关系吗?应该没关系吧。那个人是精灵,不用洗澡也不会发臭吧。 「精灵可以不用洗澡,真好~~」 空无自言自语,脱下白色连身洋装。内衣裤也是白色的。她心想,自己到底有多喜欢白色啊?变化可以再丰富一点吧。 突然,她发现镜子前面站著一个陌生人。 「……!」 ……不,不对。这是我。空无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样貌。她不太认识那张脸,就好比涂满白色颜料的图画纸。 不知道上面画了什么,只知道有画东西。 待在这里的是平凡无奇、随处可见,本来应该埋没在背景之中的一名少女。 「……我是谁?」 ──没有答案。没有准备给空空如也的人的回答。 「……我来自哪里?」 ──没有答案。毫无记忆的自己没有过去。 「……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有记忆、没有过去,那便代表自己不存在。 尽管想哭,还是忍住。总之,先那个吧。 「好,澡洗一洗,忘记讨厌的事吧!」 自己过去可能讨厌泡澡,但这不足为道。毕竟她空空如也,只能积极向前。 幸好,浴缸是能确实储存热水的设计。不愧是狂三,设想得真周到……空无在心中语气自大地说道。要是心里的想法被看穿,自己肯定必死无疑吧。 空无洗净身体的脏污,轻轻踏进浴缸。 「啊~~~~~~~~~~~~~~~~~~~~~~~~~~~~」 再见了,过去的我。 你好,今后的我。 总之,明天似乎也能活下去。泡澡棒透了。 「……我是不是太容易满足了?」 还看不见像样的未来。冷静思绪,重新审视现在的自己吧。 没有记忆,并非人类的准精灵,(大概)没有人认识自己,被卷入厮杀竞赛……战争,能依靠的只有一名叫时崎狂三的精灵── 「唉……」 而眼下的问题是,为何时崎狂三要带著自己同行? 她好像说过能把自己当作诱饵来利用,但空无觉得自己似乎派不上用场。 何况,敌手一眼就能看破「这家伙很弱」,这样的自己到底对她有何助益? ……要解开疑问,需要代入公式。既然不知道公式也无可奈何。 想也没用,空无乾脆拋诸脑后。 「明天……能活下来吗……?」 明天还能像这样一边泡澡一边思考各种事情吗? 还是会像乃木爱爱一样──宛如尘埃,烟消云散呢? 泡完澡,穿上内衣裤……明天想穿新的内衣裤。另外,白色连身洋装一旦弄脏就白不回来,也想换套衣服…… 总之,心情畅快的空无关掉电灯离开。 大概是因为四周无人,街道、房内,到处都静谧无声。 睡前去道声晚安吧。空无思考著这种无谓的事。 「因为啊,要是狂三说出『我可没有义务照料连晚安都不说一声的无礼之徒』这种话,我就伤脑筋了……」 空无嘀嘀咕咕地窥视寝室……不在。 「咦?」 床上、床下、衣柜里,都没找到。 该不会、该不会,她扔下自己逃跑了吧?不、不,不可能。 「……………………………………」 上方传来微弱的声音。 对了──空无想起这栋房子好像是两层楼建筑。在扩大那个叫什么灵力圈的时候,可能连二楼也建造好了。 她爬上楼……慢慢地,不发出声音。 「……啊……啊啊……!」 这应该是某人的房间。门没关。她静悄悄地走过漆黑的走廊,从门缝偷看,看见了那一幕。 不小心看见了。 「啊啊……呜……啊……啊啊……!」 紧咬牙根,还是止不住的呜咽。也许是不得不抓住什么,只见房内的人用双手使劲地紧抱住枕头。 时崎狂三在哭。 那对空无而言,是犹如颠覆世界的强烈冲击。 她会笑、会发怒,有时也会露出嗜虐的表情。 但却不哭。即使笑到流泪,伤心至极也不会哭,更别说像这样号啕大哭了。绝对不可能。 空无仅仅半天就如此坚信。而如今,她的幻想被粉碎得体无完肤。 泪如泉涌不断流下,无法停止,紧咬的唇瓣渗出微微鲜血。大概狂三自己也无法靠自己的意志止住泪水。 悲叹、激情、绝望,以及更胜上述几项的某种情绪,所有正负感情掺杂在一起吧。 狂三为什么在哭呢?空无不知道理由。只是,她为某种事情所动摇,不得不在隐秘的地方偷偷哭泣吧。 ──空无事后回想起来,认为应该是这个瞬间。 改变对狂三的看法,以至于最后做出那个决定。 空无轻声离开现场。由于狂三似乎要用寝室,她便决定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狂三冷酷地射杀乃木爱爱的情景,与刚才哭泣的画面。 两边都不过是她众多面相中的其中一面罢了。 空无至今也无法认同她冷酷射杀一条生命的事实。 不过,嗯,不过── 倘若那些泪水是她的另一面,不是面对别人时虚伪的那一面。 即使不认同她杀人的事实;无论她露出何等冷酷的表情;以及就算她肆无忌惮地公开宣言空无是诱饵。 空无都不打算离开时崎狂三的身边。 她已经决定了。 她要与狂三一起行动,直到她再也忍受不住这股莫名的焦躁感和彻底死心为止。 既然她允许自己同行,自己就助她一臂之力,报答这份恩情吧。 空无思考著这种狂妄自大的事情入睡。 隔天早晨。 空无对清醒的狂三微笑。 「早安啊,狂三。」 「……你是怎么回事?」 狂三纳闷地眯起双眼。空无再次对她笑道: 「因为家里有,我就烤了面包。」 「这样啊……」 「另外,还泡了咖啡。你想嘛,日本人早上都是喝咖啡的吧。」 「……呃,好像不是耶……」 说是这么说,狂三还是在咖啡里加了砂糖,然后瞥了空无一眼。她一副喜孜孜的模样。 「真是不可思议呢。明明不饿,吃面包还是觉得好好吃喔。」 「我们并非在吃面包,只不过是在吃吃了面包的这个事实。」 「???」 狂三确定空无听不懂。 「……准精灵必须拥有梦想才能生存下去。这不是比喻,而是事实。」 狂三慢慢地说出这残酷的事实。 「许多少女会误闯这个邻界,而其中的大多数──因为没有梦想而消失。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为什么会消失呢?」 「不知道是什么道理。不过,这世界关于肉体的比重确实比『那边的世界』来得轻。不吃东西也不会饿、不睡觉也不会死、不会变老。说真的,是不老不死。」 「不老不死……」 「不过,长时间无所事事的话会精神耗弱。所以,在这里,精神比肉体方面更加攸关生死,而最重要的就是『梦想』。」 想做什么事,想怎么度过,想成为这种人,想这么做。 纯真的欲望,幼稚的希望。 或是邪恶的愿望也无所谓。内心因此追求奋发向上,产生想活下去的坚强意志。 反过来说,如果没有那些条件。 「在这里单纯地生活,真的很轻松。但是,这个邻界不允许这样的怠惰。」 「怠惰──」 假如没有梦想,没有强烈的生存意愿,只求存在于世上就好。 「肉体毁坏,心灵也崩溃──成为不与他人接触的存在,最后就会消失。」 「这样啊……」 空无点头回答:「那还真是难为呢。」之后,一阵战栗突然窜过她的背脊。 「应该会从明天开始吧。」 那是……那句呢喃是──记得是在谈论不战斗就会死掉这种类似刚才的话题时,指宿帕妮耶低喃过的话。 「──请看你的左手。」 「……………………啊。」 无法呼吸。刚才的平静气氛消失殆尽。对了,她没有梦想。要怎么拥有梦想?失去记忆的自己,绝对不可能例外。 「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无发出沙哑的声音惨叫。她的左手「微微变成半透明」。她正在消失。自己这个存在就要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叫了,冷静一点。还只有左手。」 「可可可是!可是──!」 「会恢复。」 「可是,左手快要消失了…………………会恢复?恢复了!」 消失只有一下子的时间,之后消失的左手又轻易恢复了原状。保险起见,空无试著将手一张一合,也确实感受到手部动作的感觉。然而片刻过后,左手又突然开始消失。 「所以说,去追寻你的梦想吧。如此一来,就会完全复原。左手也是。」 似乎听见了麻雀啾啾叫的声音,但因为没有生物,早晨非常宁静。 空空如也的少女战战兢兢地询问: 「……在完全没有记忆的状态下?连自己的专长都不知道?再加上参加无法凭一己之力获胜的厮杀竞赛这种身分?你叫我去思考将来的梦想吗?」 时崎狂三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回答: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太乱来了,强人所难也该有个限度。不过──也只能硬著头皮干了。 「正好这场厮杀结束时,你会陷入真正的虚无。你只要在那之前找到梦想就好。」 ……沉默。 露出坏心眼表情的时崎狂三虽然有些令人光火没错。 但只能这么做了。只能努力寻找梦想。 「……我知道了。我会找到给你看。」 「真是积极呢。」 「啊哈哈哈哈,不积极我还能怎么样!」 尽管有些自暴自弃,但空空如也的容器也一点一点地累积起各式各样的东西。 那绝对不只有绝望,多少也存在著一点喜悦、乐趣、想要向前迈进的希望。 「所以,狂三,今天我们要去哪里呢?」 「这个嘛……空无,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我想要自由、记忆和安全。」 「很不凑巧,那些没有在卖。有其他的吗?」 看来不是那种概念性的东西。空无想了一下,突然望向袖口有些骯脏的衣服。 「啊……我想要衣服或是内衣裤吧。因为跌倒还有被卷进战斗,污垢有点明显。」 本来就是白色的,一弄脏会非常明显。 「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衣服,我可以借给你喔。」 「咦?」 说到狂三的衣服,当然是一身漆黑的哥德萝莉,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那种风格。 「……不,那个……多不好……意思……啊……」 大概是对语无伦次的回答感到满足,狂三点头说:「真拿你没办法。」 「机会难得,我们就去购物中心吧。那里应该有卖衣服和内衣裤。」 「咦,购物中心?有这种地方吗?」 「有啊。还有会帮我们服务的店员哟。」 「那、那真是太棒了呢!可是,怎么会有店员?生物不是只有准精灵而已吗?」 「没问题,他们就像机器人一样。」 「还有钱──」 「在这个世界,把钱拿来擤鼻涕,人家都嫌硬呢。」 「真是疯狂的世纪末!」 空无明明没有记忆,却接二连三如浊流一般吐出莫名的知识。 ○「操偶师」 走出家门,门外站著人偶。右边穿著红色,左边则穿著以蓝色为主轴的哥德萝莉装。从手上拿著小提琴和长笛的状况看来,搞不好会演奏。 「你们好。」「你们好。」 声音高亢,非常有人偶的味道。 「你们好。」空无有礼貌地回答。 「什么事?」 反观狂三,则是一副没好气地回应。不过,人偶面不改色地告知: 「昨天的战斗中,乃木爱爱、指宿帕妮耶、佐贺缲唯,分别被时崎狂三、雪莉?姆吉卡和苍杀死了喔。」 虽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但听到被杀死这种话还是会感到心痛。指宿帕妮耶是那个外表年幼、抱著洋娃娃的女孩。佐贺缲唯……记得是第一个冲出去,像忍者的女孩。 「这是英勇战斗奖的奖牌。」「请收下。」 「……不用了。」 狂三十分不耐烦,几乎就要把人偶踢飞。空无以她的说话语气如此判断。不过短短一日,空无有些讶异自己已经能开始理解狂三复杂的情绪表达。 「这样啊。」「真可惜。」 「今天应该能让我们见识到精灵真正的力量吧。」「真令人开心。」 单调又高亢的声音──连空无也稍微涌起一股无以名状的情绪。 「……是的。前哨战也已经结束了。」 「今天你一定会被盯上。」「请做好心理准备吧。」 「是啊。」 狂三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无比慈爱。等空无意识到时,狂三已手持手枪。 「这把枪──」「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精灵一时兴起罢了。下次选择讨喜一点的人偶吧,支配者大人。」 人偶立刻试图跳到后方,但为时已晚。若要举出两人的死因,大概就是靠灾厄太近了吧。 至少选个只有声音的生物,或许还能免于一死。 两具人偶相继粉碎,丑陋的尸体拋露在外。 「唔唔,一大清早就看见讨厌的东西。」 人偶就是人偶,即使粉碎也不会血肉横飞。 只是,看见外表为人类的物体粉碎,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 「话说,你搞成这样,不会挨骂吗?」 「就算挨骂,对方也拿我没辙。因为我是精灵啊。」 走吧。狂三如此说道,迈开步伐。空无朝毁坏的人偶双手合十,碎念「南无阿弥陀佛」后,连忙追上狂三。 两人悠闲地走向购物中心。 没有袭击。空无当然担心自己受到牵连而被杀死,但她更担心自己的左手。 所幸并不会感到疼痛。只是,从刚才起就一直忽隐忽现。她忍受著奇怪无比的失落感──只能一个劲地忍耐。 「狂三有想要在购物中心买什么吗?」 「没有什么特别想买的。我对打扮没什么兴趣。」 「是喔,真可惜。亏你长得那么漂亮耶。」 空无说完,狂三瞪大了双眼──然后打从心底愉快地呵呵轻笑。 「是的、是的,你说的没错。我是美少女呢。」 如此说完,可能是觉得更好笑了,只见狂三掩住嘴巴。 ……算了,她开心就好。 空无极力朝向前方,将视线移往已经稍微能看见的购物中心。 购物中心覆盖著淡粉色与白色的马赛克磁砖,外观令人联想到童话中不可思议的城堡。 只要前往那座城堡,任何人都能变身。感觉它正在对你招手说:每个少女都能够变成灰姑娘喔。 「那是城堡吗……?我怎么看都像是墓碑。」 「听、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不过,这是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可以不要让我联想到不吉利的事情吗,你这混帐!」 看起来确实也像墓碑没错。宛如奉献给国王的巨大坟墓,如此一来,偷偷潜入的自己和狂三就是盗墓者了吧。 狂三笑了笑,说道: 「这个第十领域原本就是某个精灵的领地。那么所有人都是非法入侵者喽。」 「啊,对喔。如果你是精灵,应该认识其他精灵吧?」 狂三僵了一下,动作缓慢地摇了摇头。 「很遗憾,我完全不认识其他精灵。」 「咦……」 构成这个邻界的是精灵。据说时崎狂三是其中一名。随心所欲地打造出一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空无在脑海里大致想像出一个创造出无人世界、无人城镇的少女。 因为畏惧精灵巨大的力量,没有人敢侵入这个世界。那简直就是庄严的圣域,闪耀著白色光辉的钢之城镇。 「想必很寂寞吧。」 空无心有戚戚焉地如此呢喃。 ◇ ○土方征美 土方征美是那种过去的记忆忘得一乾二净的准精灵。通常少女们多多少少都会在意自己的过去。 自己在另一个世界过著怎么样的生活?大多数的准精灵都想知道。即使是透过战斗追求自己存在的少女也一样。像雪莉一样渴求甜点,或是像武下彩眼一样寻觅书籍。 每个人追求的东西有所不同,但那是连结遥远的彼方与此地唯一的方法。 土方征美并未追求那种困难的事情。 抵达这个邻界后,她知道必须靠砍人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所以,她就砍人,如此而已。 不需要用餐、睡眠、打扮,更别说娱乐。 因为没必要,既然如此,倒不如挥剑来得好。甚至懒得修行,征美砍著砍著,突然停下。 ──哎呀,自己该不会有问题吧? 原来如此,难怪没有人愿意亲切地找自己攀谈,难怪熟人一个一个消失。 因为自己不停在杀人,那也是理所当然。 想要朋友。不,并不想。不要产生欲望。反正迟早只会变成杀人与被杀的关系。 她开始觉得有点寂寞。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的自己有点可悲。 ……不过,面对实力坚强的准精灵,还是怎么样也无法抑制自己雀跃、紧张、兴奋的情绪。 所以,土方征美喜欢武下彩眼。尽管明白对方讨厌自己,但自己还是喜欢她。并且,既然都要一战,她希望最后能跟武下彩眼厮杀。 虽然有与她一样强的准精灵。 虽然肯定也有比她更强的准精灵。 但是一直交手至今的她,无论如何都是例外。 所以能与她联手,令自己松了一口气。 「好,我们两人一起干掉那些家伙吧!」 「哎呀?要连累那个可怜的空无姑娘吗?」 彩眼皱起眉头。该怎么说呢?这方面她还满理智的──征美这么想。乍看之下很冷酷,其实内心很善良。征美认为她跟自己这种始终卑劣地挥著刀的粗暴浪人不同。 「是啊。因为那家伙是敌人啊。」 征美满不在乎地直言。区别敌人与同伴的速度极快。没有同情的余地,只有视为敌人斩杀。 这就是征美的做法,生存下来的方式。 所以,只要彩眼一有隙可乘,征美依然会毫不犹豫地砍向她吧。她早已是敌人,只是现在刚好不杀她罢了。 不过,与征美在战场上闲话家常,对彩眼而言是在这残酷世界中最大的救赎。老实说,可说是因为有那些轻松的闲聊,彩眼才能活到现在,储存灵魂结晶,越变越强。 准精灵没有梦想便无法存活。那么,彩眼的梦想是──期盼总有一天,手上没有拿著无铭天使,在舒适的阳光下与征美谈天说地。大概就只有这样吧。 若是被现实主义的征美听见,应该会骂自己无聊,一笑置之。 在杀人之前、被杀之前,至少想把这件事告诉她……彩眼如此心想。 (……不过,即使如此还是断定要杀死她的自己是不是有病呢?) 说了那么多,其实还是不想死的自己简直愚蠢至极。 不过,她也知道征美会再三提起。 「反正都要面对,我希望最后的最后能跟彩眼你厮杀!」 「是是是……我也这么希望。想享受厮杀的乐趣,直到最后。」 征美瞪大双眼。彩眼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可笑。 「好了,走吧。那两人已经到了购物中心,正在玩耍呢。」 「也对!嗯……走吧。管她是精灵还是准精灵,反正都是要凋谢的命运。打起精神来吧──〈堕天一个神〉!」 ◇ 走进购物中心后,奇特的情景扩展在眼前。有店员。只是,店员像人体模型一样,有脸但没有眼睛、鼻子,嘴巴只有轮廓,耳朵也没有接收声音的耳洞。 就像人体模型一样,应该说── 「这根本就是人体模型嘛。」 『欢迎光临,需要什么吗?』 「你好,我想要买衣服。可以帮我推荐吗?你看我,就像这样纯白,纯净又洁白的感觉。我想要改变形象,看起来稍微干练一点的服装──」 『欢迎光临,需要什么吗?』 「……他就只会说这句话喔。」 空无眼神阴沉地看向狂三。狂三将手抵在唇瓣,优雅地嘻嘻嗤笑。 「你可以再继续演那愉快的独角戏,演久一点没关系喔。」 「谁要啊!」 空无端起肩膀,走进一家醒目的商店。 (欸,你觉得哪一件好看?) (挑哪一件都行吧?) (别这么说嘛,我希望你帮我挑适合我的衣服!) ……轻微的耳鸣令狂三皱起脸。原本已经遗忘的记忆再次苏醒,令狂三的头紧缩得发疼。 「不好意思,狂三,你觉得这件适合我吗?」 空无穿著内衣裤冲出来。狂三见状,不禁吓了一跳。 空无天真无邪地朝狂三微笑,令狂三感到些许不耐烦与罪恶感。同时,那张笑脸也不禁搔乱狂三的心。 「……啊……哪一件……都好吧。」 「你这样说,让我很困扰耶……毕竟我没有记忆,不知道哪一件适合自己。」 空无继续拿各种款式的内衣比较。狂三嘻嘻笑了笑,坏心眼地告诉她: 「那一件满适合你的吧?很孩子气。」 「哪、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给我等一下!」 空无选了一套十分成熟的内衣裤,到试衣间快速穿上,一把拉开帘子。 「怎么样啊,狂三……什么!」 狂三也早已脱下衣服,光明正大地穿著内衣裤站在眼前。 「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上下都是以黑色为基调,布料面积极小的内衣裤。虽说是黑色,但内裤侧边是绑带设计,透视的部分也很多,算是只遮住重点部位,接近全裸了。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妖艳。绝对不是高中生能散发出来的女人味,也不是高中生能穿的内衣裤。臀部,包含透视的部分在内,几乎一览无遗。 话说,全裸搞不好还没那么性感。空无如此心思。不进试衣间,大大方方直接在店里脱衣服也令人不敢恭维。而最后一个问题,她实在忍不住想要发问。 「那个,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空无举起手。穿著内衣裤盘起手臂的狂三点头。她那桀骜不逊的态度,即使只穿著内衣裤也依然没有改变。 「可以,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又没有人要看,你穿得那么性感,是哪根筋不对啊?」 要是让青春期的男生看见这副模样,保证会立刻化身成大色狼吧。 换作是女生应该也会大受冲击。 「内衣是女性的武器。身为淑女,怎能驾驭不了这种程度的内衣裤呢?」 「我觉得淑女应该不会穿这种类型的内衣裤……不,没事。」 不知为何,空无感觉自己输得十分凄惨。 「是我赢了。」 狂三若无其事地如此低喃。 ◇ 「──启动。第一、第二、第三射准备。装填。测量。〈原初长弓〉。」 挑空设计的购物中心,一名准精灵开始降落。 目标是在二楼的女装店悠闲地换著衣服的空无与时崎狂三。 而另一名准精灵则是慎重地锁定目标。 当然,她的目标跟降落的那名准精灵一样。两人本来就不能被看见彼此掩护的合作关系。 既然如此,就乾脆两人同时狙击狂三她们,只要有一方能杀了她就好。 单纯的战力是两倍,加上彼此不会互相残杀,因此更提升了战力。 当然,其他四名准精灵──雪莉、砺波、苍、佛露思可能会来搅局。尤其是雪莉和砺波,应该会精明地准备夺取猎物吧。不过,如果她是那种害怕风险而不敢行动的个性,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人生苦短,生命短暂,如昙花一现!应当不后悔、不犹豫!」 她笑著举起自己的无铭天使。 ◇ 与其说在精品店购物,更像是单纯试穿完毕的狂三和空无在购物中心信步而行。空无几次叫住狂三,想逛某家店,却一再惨遭狂三漠视。 「真是的,狂三,你是怎样啦!」 「我们可不是来这里玩的。」 「咦,那是来做什么的?」 狂三手持老式手枪,望向空中。 「为了被埋伏。」 狂三原本就是为了战斗才来到购物中心。她昨天调查出剩下的六名准精灵中,有四名准精灵各自两两联手。 而她敢确定苍和佛露思绝对不会和别人联手。 狂三彻底调查过了。昨天已经举办超过十三次的十人厮杀竞赛中,参赛者是怎么样的准精灵、什么样的灵属、站在什么样的立场,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挑战这场战役,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时崎狂三很弱」。不,她当然不可能真的很弱。当她身为精灵,就已经跟其他准精灵不在同一个级别。即使如此,她还是很弱。 手上能拿的只有一把手枪;能够使用的能力,只有包含【一之弹】的些许力量。除此之外,她这副身躯没办法再执行更多作为。 就连神威灵装?三番也难以说是十全十美。外表看起来是很体面,但究竟能承受多少准精灵们的激烈攻击则是不得而知。 不过,这原本就是她的生活方式。忍耐、调查、锁定目标,将对手彻底逼入绝境来存活。 要来了。狂三的直觉如此呢喃。 这间购物中心是挑空设计。因此若要发动奇袭,两人走在外侧的这个时间点正是绝佳机会。 她们不可能会错过这个机会。 她望向降落的准精灵。表情镇定,并不感到惊讶。一如所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没错,如她所料降落而下的人是── 「〈原初长弓〉──【螺旋矢【spira】】!」 「你好呀,武下彩眼小姐。我要称赞你没有在淑女换衣服的时候袭击。」 狂三朝降落的武下彩眼微笑,亮出已经将手置于扳机上的手枪。 交错仅一瞬间。 彩眼尽管对被看穿一事感到惊愕,依然射出箭。箭矢宛如来福枪子弹一边旋转一边前进。虽然代价是因此牺牲了速度,但它的破坏力能够贯穿灵装── 狂三只微微仰了一下身体便躲开了攻击。 「唔…………!」 其他箭还能单纯以灵力提升速度,但利用膛线增加威力的【螺旋矢】如果用灵力增加速度,则会让座标产生偏差。速度提升得再高,没射中目标就毫无意义。 不过,彩眼的任务原本就是将狂三困在这一楼的这个场所。 她在空中紧急煞车,接二连三不断射箭。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尖叫到处窜逃的是空空如也的少女,空无。 狂三则是处变不惊,抓住女装店的衣架,扔向彩眼。 无数的衣服飞舞在空中,遮盖住彩眼的视野。一声枪响。狂三可能也没瞄准好吧,子弹甚至没有掠过对方的身体,反倒暴露了她的位置。 正巧在「有效攻击范围内」……! 「征美,趁现在!」 彩眼高声吶喊。随后,一声轰然巨响,土方征美击碎遥远的五楼地板,穿梭而出。 「〈堕天一个神〉──────!」 天真无邪,宛如怪兽的咆哮,踢散周围一带的非凡暴力。土方征美的无铭天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那是纯净无邪的斩击化身。不断砍杀到底,不容许任何闪避、防御的斩击结界。 就算是精灵,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呃,人咧!」 「咦……!」 听见征美错愕的声音,彩眼僵在原地。在她思绪混乱时,突然想起那道枪声。 对了,她好像──「能透过射击自己得到力量」! 「彩眼,她在哪里!」 「我正在找──」 彩眼不经意地望向上方。张开双臂的时崎狂三正朝这里落下。 「上面……!」 彩眼大喊后,立刻发现她看错了。落下的只是和时崎狂三穿著同样服装的「人体模型」! 她想立刻大喊「刚才说错了」──但她发现征美听见自己的声音后,「正仰望著上方」。然而,更大的问题在于── 「后────」 少女从征美的影子爬出。要打倒征美的斩击结界,大致分为两种方法。 一是从结界抵达不了的距离,用强大的破坏力击破结界。 二是根本不让征美执行斩击。 「给你们一个忠告……你们应该更重视『联手』这个词汇的意义。」 即使再了解对方,由衷互相吸引。 那与联手攻击这种行动是两码子事。必须经过无数次练习、无数次商量、无数次失败,才能增加力量。 一加一等于负数,这种情况一点也不稀奇。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征美一回头,立刻打算砍杀从影子爬出来的东西。然而,她的表情却充满难以言喻的悲怆。 是因为本能理解到已经「来不及」了吗?抑或是── 一声枪响中断了思考。 不偏不倚地射向灵魂结晶的一击。颓倒的少女,眼中的生命光辉瞬间被夺去。 「征、美……!」 ──然而,征美却紧抓住狂三不放。 「射……快射啊啊啊啊啊!」 彩眼毫不犹豫,以人生中最专注的集中力,凝聚最完美的一击。 「〈原初长弓〉──【螺旋矢】!」 那一瞬间,发生了连狂三都无法预测的现象。 地面摇晃。空无发出尖叫(有哪一次不是),征美和狂三的脸色改变。 「『邻界编排pile】』……竟然在这种时候!」 邻界已没有精灵的身影,然而精灵的威仪却不断为人所道,正是因为她们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但偶尔也会给邻界带来莫大的影响。 不知道什么时候,何种时机发生,也无法预测规模会产生何等变化。 ……根据其中一项说法,会在精灵情绪严重起伏时发生,但那也并不一定。 大地崩裂。 黑色柱子蹂躏世界般耸立。柱子上开始冒出无数如剑一样尖锐的刺。 看来这次的改变是因为精灵「心情不好」。 「好痛!不行,等一下……!」 快崩塌的地面倾斜,空无逐渐滑落。前方是挑空处,刚才空无一物,如今却冒出黑色柱子。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无高声惊叫,与狂三四目相交──狂三被征美抓住,动弹不得。即使如此,空无还是反射性地朝她伸出手。 空无冷静的思绪对她说: 「不可能得救吧。」 她明白,她清楚得很。但是自己是十分弱小的生物,还是会不由自主地伸出手。 「你────!」 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狂三伸出不可能构到的手。她的眼神有些动摇。向下滑落,落入死亡洞口的空无,看到这一幕似乎便心满意足。 多么容易满足又善感的心啊。 只不过因为她朝自己伸出手── 坠落。 空无心想,宛如过去「刚诞生」的时候。 马上就要撞击地面,希望这高度能立刻死亡。撞到头会死得比较轻松吧。她思考著这种事情,闭上眼睛。应该马上就要撞击了,最坏的情况是要死不活。一直痛得要命,一定很难受。 快要撞上了。怎么可能做好心理准备?她怕得要死,想哭得不得了。马上就要撞上了,照理说,应该是要这样才对。 「奇────怪?」 无论过了多久,都没有感受到冲击。她战战兢兢地睁开眼。 然后,这次空无真的尝到了无与伦比的冲击。 「怎么会……!」 只不过是坠落,怎么可能会丧命?狂三明白空无没有死,顶多只会发生冲撞,感到些许疼痛吧。不过,那些刺就麻烦了。 那些刺,就好比精灵心中描绘出来的景象。有许多准精灵被困住,无法归来。若是正面情绪所形成的物体倒也就罢了,如果是负面情感──狂三向下窥探,果不其然,不见空无的踪影。 征美已经断气,而彩眼尚未振作起精神。但或许是她身为战士的本能,倒是已经将箭搭在弓弦上。 不过,狂三的手枪快了一步。 枪声响起。 彩眼的灵魂结晶被射穿。 「唔唔──!」 开始正式崩落,而且熊熊的火焰像是来凑一脚似的,从上空倾泻而下。 「……正如我所料,只是来的时机太不凑巧了。」 狂三的双眸确切地捕捉到第二组袭击者。 ──雪莉?姆吉卡,以及砺波筛绘。 「长相可爱,却是最不容小觑的两个人……只能逃跑了呢。」 这一战并非无法战胜。时崎狂三的力量是无所不能,而且用途广泛。就连只能使用两种能力的现状,也能乐观地预见「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未来。 不过,狂三明白那是在下赌注。 就算自己是冠军候补,确信自己不会败北,战争的结果谁也说不准。 在购物中心一战中,她预估自己一定会胜利。发动奇袭的武下彩眼,以及想必会与她联手的劲敌土方征美。 彩眼一打暗号,征美一定会从上、下、左、右的某个方向出现。 她的斩击结界可说是无懈可击。为了闪避这项攻击,狂三只能用【一之弹】加速,拉开距离逃跑。 彩眼应该目睹过自己在与乃木爱爱一战中使用过那发子弹。 所以彩眼将视线从征美身上移开,观察周围的状况。于是,狂三事先让人体模型穿上与自己类似的服装,将它踢上空中,使彩眼误认那是自己。 所有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为了彻底欺骗对方,也为了将另一种力量隐藏到底。 时崎狂三决定撤退。 ……空无还回得来吗?很少有准精灵被那些刺困住还能脱身。 失去她很可惜──狂三如此心想。尽管那是非常自私、自欺的愿望── 别想了。现在该思考的是其他事情。「她」差不多该行动了。 即使拥有精灵之力,也不确定能否战胜她。 不,非战胜她不可,无论如何。否则──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征美……」 灵魂结晶破碎,彩眼明白自己战败。悔恨、绝望,以及有些豁达的感情迸发而出──但她却只能流泪。 她曾怀抱著微小的希望,也许有一天自己将不再与征美交战,两人无忧无虑地谈天说地。 自己为何舍弃了这个梦想呢? 「……希望下次我们不是敌对的关系。」 彩眼如此呢喃,闭上双眼。 「──那个梦想,我帮你实现。」 临终之时,彩眼后悔不该呢喃出自己的愿望。 ◇ ○□□□□ 睁开眼睛后,那里是学校的教室。只是,模样跟昨天造访的教室不同。校舍老旧,感觉比昨天的教室更有亲切感。不过,有一个问题。 教室几乎半毁,书桌不是全坏就是倒在地上;椅子则是全失去了让人坐的功能。 那令人莫名感到悲伤。空无心想──然后感到惊愕。 手不是自己的手,穿的不是刚才的白色连身洋装,戴著像护手一样的东西。不只如此,还自己动了起来。 就像梦中的自己擅自行动那样。 某人【我】正在动。 教室的门被拉开。虽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还是反射性地将视线移向那边。 彷佛头盖骨遭到强烈的殴打,心脏被插进一把锋利的刀刃一样。 那样类似疼痛的冲击窜过全身。 眼前所见的,是一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带点蓝色的黑发、修长的身材,眼神透露出隐藏不住的恐惧。 自己随意释放出攻击。门和后方的玻璃窗被震飞,少年的脸颊沾上鲜血。 (不行!) 大声吶喊。恣意肆虐。这是梦,还是现实?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重要。 可是,他不行。「唯独他,绝对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所幸刚才的一击只掠过少年的身旁。脸颊受了一点轻伤,但这样已经让心如刀割疼痛。 「──住手。」 话语擅自脱口而出。不,并非如此。自己并不是自己,只不过是借用了别人的身体罢了──空无如此确信。 因为声音跟自己截然不同。虽然体格和胸部没什么差别,但声音和手指不一样,衣服也不同。最重要的是,自己感觉到那并不是自己。 ……少年,并没有逃跑。 他怎么可能不害怕?仔细一看,他的脚正在发抖,腿也有点软,眼神带有胆怯之色。她势必能像摘花一般,轻而易举地杀死少年吧。少年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但他没有逃。 他的眼神如今散发出坚定的意念,而非胆怯之色。那并非身为男人的骨气。 而是为了守护某种更重要的东西,一步也不退缩。 开始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少年自我介绍。奇怪的是,自己并没有听见他的名字。不过,应该不重要吧。 重要的是他这个人,名字只不过是附属品。 连名字也没有的少女空无不知为何如此思忖。 「我……!我是为了跟你说话……才来到这里!」 「我想,和你,说话。」 「我──不会,否定你。」 那一字一句就像甘霖渗透进心中,也像子弹贯穿了自己。 正在哭泣的是她自己,还是附身的那名少女呢?连这一点也不得而知。 想和他说话。空无深切地想像她一样和这名少年说话。心中燃起熊熊烈火,旺盛得几乎要将心燃烧殆尽。不过,那是绝不会消失的火焰,也是伤痕。 自觉到这一点的瞬间,老实说,她甚至对附身的那名少女怀有杀意。 「为什么不是自己?为什么是她被选中?」 「────十香。」 而她终于跳脱了空空如也的少女身分。 本来应该同样没有名字的少女有了十香这个名字。是少年帮她取的。 多么单纯的道理啊。既然忘记了旧有的名字,只要请别人取一个新的名字就好。 就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她接受了那个名字。她自豪地说:这名字真好听。 眼前一片朦胧,看不清。 伸出手。即使再怎么伸长手,也构不著这名少年。永远构不著。甚至有这种感觉。 讨厌。唯独这一点不行。还聊不够,还想跟他说话,还想看见他的笑容。不是她,而是「自己」──! 高声吶喊,咆哮,泪流不止。自己十分明白。即使失去记忆也忘不了这种感觉,怎能忘记? 如熊熊烈火,或是如遍布每个角落的水,又或者如巷弄里的影子般黑暗的情绪,逐渐填满了空无的自己。 原本空无一物的她,产生了一个明确的目标。 这一天,她爱上了少年──────────────────「再次」爱上了他。 ◇ 睁开眼睛,从梦中醒来。黑色柱子已经消失。看来那只是短暂发生的现象,马上就消退了。空无呈现大字形躺在购物中心的一楼大厅。 并未感到疼痛。 她用左手撑起自己,站起来。这么说来,她想起左手会消失的情况,反覆一张一合。虽然还留著对未来的不安,但一股强烈的感情烙印在她心中。她坚信自己的左手绝不会再消失。 她似乎终于明白其他人说要「拥有梦想」的理由了。正确来说,不是梦想,而是恋爱,但那并不改变她为此想活下去的事实。 邻界很美,非常美丽。拥有梦想的准精灵或许能像在乐园一样,永远开心地生活下去。 如果永远的少女能够永远编织梦想──将会形成多么美妙的世界呀。 反观另一边的世界又是如何?没有永远,只有丑陋挣扎的人类存在。 这边的世界想必要好得多。一定有能如自己所愿,不用战斗就能生存下去的方法。 不过,这边的世界没有那个人。因为他不是邻界的准精灵,而是在那边生活的人类。 空空如也的少女空无,爱上了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那个人。 想见他,想和他当面说话。她不会说出「只要在一旁看著他就好」这种话。她想紧紧拥抱他,想陪在他身旁,想闻他的味道,想凝视他的眼眸,想牵他的手,想听他的声音── 「……说想舔他,是不是太超过了啊?」 好像是。 总之,她脑子里想的全是该怎么做才能见到他。 感觉世界变得多彩多姿。虽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但她已经决定哪里是最终目的地。 这就是我的梦想。 ……好了,差不多该将沉醉梦里的少女模式切换成睡眠模式,来认清现实吧。 「──不好意思,你可以来当一下人质吗?」 我,变成了人质。嘿嘿。 经由人偶将口信传到时崎狂三身边时,是在购物中心一战的两小时后。 「挟持了空无当作人质?」 「没错。」 「好吧,我知道了。地点是──哦,是那里吗?嗯,也对。我想请你帮我传达,晚上七点我会到,可以吗?」 「已经放学了耶。」 「她都被抓去当人质了耶,帮这点小忙才是有用的管理者吧?」 「……别给我找太多麻烦。」 时崎狂三目送人偶离去,轻声窃笑。 「竟然抓她当人质。这个想法真是有趣呢。」 ──笑了一会儿后,冷若冰霜的憎恶充满狂三的心中。 竟然想出把空无抓去当人质这种有趣的点子。是认为她在我心中占有极大的分量吗? ……就某种意义而言,倒是没错。她真的是必须重视的存在。尽管关键时刻,必须做好舍弃她的准备…… 那么,那所谓的关键时刻又是指什么时候?那时自己伸出手的理由,难道不是对她有所「留恋」吗? 百思不解。 发誓再也不回顾的多余过去又涌上心头。不行,还不行。不准心软,不准被无聊的情感牵绊住。要保持冷酷无情,直到达成目的。桀骜不逊、狂妄自大、藐视一切地笑吧,然后成为与那笑容相配的存在吧。 ……无论如何,因为她遭到绑架一事而拟定出了计策。 思考吧,处心积虑吧,为了抵达那女人的身边,迟早都必须打败那些敌人。怎么能在这种地方陷入苦战? 没错,「本来的时崎狂三绝不会陷入苦战」。她会用这份力量,优雅、妖艳地击败对手。 剩下三小时。 时崎狂三潜神默思。 ◇ ○砺波筛绘 ──被霸凌的起因是什么呢? 对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印象深刻的砺波筛绘思忖著这种事。 是因为自己太土气、太不起眼、随便应付教唆霸凌的人吗?还是因为刚好选中自己罢了? 她知道自己的确不起眼又老实,小心谨慎地生活过来。 最初是从偷偷窃笑和背地里说坏话开始的。 「好俗喔。」「她会错意了。」「装什么乖宝宝。」「正经八百的。」「装什么傻妹。」「臭死了(这当然是属于诽谤中伤那类)。」「脏死了(一样是诽谤中伤)。」「会散播细菌(以下省略)。」 后来开始被扔纸屑。 虽然有些不愉快,但砺波还是不得已选择忍耐。没多久就会停止了吧,其他霸凌事件也是这样。她如此心想。 然而唯独这次,霸凌不知为何越演越烈。路过时被人撞肩膀;换教室时,别人告诉她错的教室;讲义被藏起来;书桌每天被人乱写乱画。 然后,终于在她被赶进厕所时才决心反抗,一把抢过装满水的水桶泼出去,趁对方退缩时,用手上的拖把攻击三人的脸──这么做或许是有点太过火了。他们的鼻骨应该骨折了吧,眼球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本来卑劣的脸变得更丑了。 之后,她不得已逃跑,结果掉入陷阱。到这里她都还记得。 于是,她开始在邻界生活。 砺波筛绘对邻界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喜悦、悲伤、寂寞的感受,只是适应「这边的世界是这边的世界」。 无法见到父母、同学,她并不怎么觉得痛苦。 因为不管在哪个世界,她本来就得过且过地生活。 只是……该怎么说呢?自己有一个身为人类的致命缺点。 那在另一边的世界是罪过,但在邻界则是令人尊敬的技能。 砺波筛绘残忍至极。如果说雪莉?姆吉卡是在恶劣环境下成长的狂狼,那么砺波筛绘就是天生的猛兽。 ○空无(被绑中) 清醒后,眼前出现恐怖的准精灵,两人偏偏提出要自己(自己对她来说,应该没有任何价值)当她们的人质。 以上,认清现状完毕。 已过了傍晚时分,夜幕降临。换句话说,战争已暂时休战,本应是如此才对。 但不知为何,自己依然被捆绑著。 「……那个,这绳子是……」 「放心吧,不会对你做出拷问那类的事情。」 砺波筛绘对空无微笑。这样啊,但现在问题不在那里。 「是喔,那真是多谢了……既然这样,我的双手开始麻痹了,可以帮我解开吗?」 「那可不行?」 空无唉声叹了一口气。双手被用力反绑在后,而且还被吊在铁柱上。又痛又麻,因为用粗绳绑住,还有点痒。虽然还不到拷问的地步,但处于非常难受的状态。 「你如果想要我们拷问你,也是可以喔~~」 雪莉发出爽朗的声音,举起镜片。集中在一点的雷射光掠过空无的脸颊。 「好烫……!呃,刚才超烫的!我的脸、脸颊没事吧!」 「喂,别伤害人质好吗?我讨厌没必要的暴力。」 砺波瞪向雪莉。雪莉耸耸肩,毫不愧疚地回答:「这点程度有什么关系嘛。」 「重、重点是,我的脸没事吧?我好歹也是个恋爱中的少女,不能伤到脸。」 「算是没事……恋爱?」 「算是没事!算这个字,非常模棱两可又主观,我恳求照镜子!没错,我正在恋爱!」 砺波与雪莉面面相觑。 「该不会,是爱上时崎狂三了吧?」 「眼光真奇怪。」 「我对那个人才没有爱意!」 「……那么,你爱的是谁?」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知为何,我听不到他的名字!」 「那么!他长得怎么样?是这边的人?还是另一边的人?」 空无咽了一口口水。感觉提到他就莫名感到害羞难为情。 「他不是精灵。那个……不是邻界的居民!是人类男子!高中生!而且,大概是跟精灵说过话的人……!」 说到这里,空无止住话语。两人的表情充满惊愕。 「……那个,怎么了吗……?」 「真不敢相信。你真的恋爱了呢。」 雪莉说道。她的眼神透露出隐藏不住的羡慕。 「真的呢……」 砺波呆愣地低喃。刚才还冷酷骇人的两人突然变得像是符合年龄的少女。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夜色已深。工厂里快坏掉的电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照射著三人。外头已一片漆黑,杳无人迹。 「那个男生啊,对我们准精灵来说,是一种传说。」 虽然空无依然被吊在空中,但两人的态度比刚才亲切许多,开始对空无述说。 「传说……?」 空无歪过头。雪莉也和善地开口对她说: 「大概是邻界编排发生的时候吧?你一定被那些柱子困住了吧?」 邻界有许多传说。传言是少女特有的网络,立刻就传了开来,形成传说,又立刻消失。 不过,也有根深蒂固的传说。 「起初……据说大概是五年前吧,还有许多精灵支配邻界的时代。当时被卷入邻界编排的准精灵这么说:『我,可能恋爱了。』」 「随著精灵大量离开,听见这种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精灵好像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不过,当她们内心受到强烈的冲击,或是发生无比开心的事情时,就会对邻界造成影响。」 「像是最近发生的事,或是突然想起的强烈过去,各式各样的事情都会造成影响。受到牵连回来的准精灵看见那些情况……大多会陷入情网。」 「……于是,在探讨各种传闻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每一名精灵是不是都陷入了情网?」 「陷入情网──……是爱上那个人吗?『我』的他吗!」 「已、已经当作是自己的东西了啊……」 「占有欲强的女生应该会被讨厌吧?就连毫无恋爱经验的我也明白这一点!」 「怎、怎么这样!怎么这样啦────────────!」 空无原本想抱头表现出慌乱的模样,但发现双手被绑住,只好挣扎著动来动去。不过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啊~~好好好,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啦。」 雪莉随便安抚。 ……比如说,自己以外的某人体验到那种经验会如何呢? 找不到梦想、迷失方向,一个弄不好甚至连名字都记不起来,像自己一样的准精灵。 如果看到他热诚的表情,听见他说的话,即使他并不是在对自己说话。如果接受了他真挚的态度。 或许……会陷入情网吧。 砺波露出柔和的笑容,继续说: 「所以回来的准精灵大多会陷入情网……充满想活下去的力量,说什么跟『消失【lost】』无缘。」 「哈哈,原来如此。难怪我的左手会恢复原状……」 「原来你的左手开始消失了啊。竟然让它复原,看来你很爱他呢。」 雪莉一脸佩服地点点头,突然看似落寞地仰望天空。崩塌的工厂全是裂缝,开了一个洞的天花板能清楚看见星光闪烁。 当然,那些星星是假的。只是不断闪烁,比灯泡还要劣质的玩意儿。 无论再怎么努力,都像夜鹰一样,无法抵达星星。 「谈恋爱真的那么美妙吗?我不太清楚呢,完全不明白。」 「雪莉你跟我一样,其实我也搞不太清楚。」 砺波「嗯嗯」地点头同意。 「我以前一定是生活在一个无暇谈恋爱的国家吧。」 「我以前一定很胆小,不敢爱上别人吧。」 两人同时望向星空。就状况而言,空无是绝对的弱者。这两人是知名的准精灵战士,想必能在一瞬间就将她从这个世上抹去。 差别只在于是被燃成灰烬,还是被千刀万剐吧。 ……不过,空无明知道这份感情是自欺、突兀、天大的误会,还是这么认为。 这两人,真是可怜。 并非指她们不懂恋爱的美妙。即使理解恋爱这种感情,还是有人不感兴趣吧。她不否定这一点。也有许多人爱上人类以外的事物,那也无所谓。 「恋爱,究竟是什么呢,砺波?」 「究竟是什么呢,雪莉?」 不过,她们两人应该原本就不懂恋爱为何物吧。 在不明白将微温的真挚热情倾注于某人或某物上这种感情的状态下,便漂泊到了这里。 因为不明白,所以分辨不出那是如宝石般贵重,还是只是颗石块。 ……那果然还是很可悲。空无如此心想。 啪叽。 工厂的照明突然接连被击毁。空无还来不及发出尖叫,周围便立刻被黑暗笼罩。 「雪莉。」 「嗯。」 相对的两人只说了这些话,却立刻切换成别的情绪。 刚才少女般的气氛已然消失。肯定转换成符合战士的表情了吧。 「我先声明喔。你要是敢从那里逃跑,我就杀死你。」 「当你逃跑的瞬间,我的战轮会将你从胯下到头顶一刀两断。」 「我、我不会逃跑,也逃不掉的,请放心!」 总之,先传达这句话。 可以感觉两人慢慢离开……这间工厂乍看之下到处是洞,容易侵入,实则处处设了陷阱。 准精灵中,似乎有人拥有维持、篡改从其他准精灵身上剥夺而来的灵装或无铭天使的能力。据说她在邻界四处流浪,贩卖剥夺而来的灵装和无铭天使给需要的人。当然,即使是弱小的准精灵,只要使用那些武器,势必也能大幅增强战力。 灵装能化为捕捉猎物的陷阱,某人的无铭天使也能变成反击的一招。 ……她不太敢想像被剥夺的那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总之,这间工厂充斥著那类的改良灵装式陷阱。 要是随意闯入,即使是精灵也会吃不完兜著走。 另外,雪莉与砺波两人的应对措施既迅速又正确。尽管枯燥乏味,但无比冷静地朝胜利长驱直入。 无论从哪里侵入、用什么样的方法袭击,她们都准备好应对的战术。虽然单纯,但下了非常大的工夫──不过,只要完全成功,势必能成为胜者。 当然,不可能完全成功。准精灵的思考能力也不过跟人类相差无几。狂三的初步攻击出乎她们的意料。 时崎狂三支配的是时间和影子,对准精灵来说是无法察觉的隐形领域。 空无是在自己的头发被触碰的瞬间才察觉到她的气息。狂三从空无被捆绑的柱子黑影中爬出。透过影子进入工厂的狂三几乎掌握住雪莉她们所设置的陷阱。警戒外侧的两名准精灵,至今仍未发现这件事。 狂三在空无的耳边轻声低喃: 「──安静,别说话。」 「……!」 听见这句话的同时,她的嘴巴被用力摀住,无法呼吸。 「听好喽,我现在要杀你。你就努力地去死吧。」 (这是怎样啊──!) 「好了,少废话,乖乖让我杀吧。」 狂三不容分说地在空无的衣服上贴了某种东西,泼了她一身类似液体的腥臭物体。 (好、好腥……感觉像淡淡的铁锈味……这是什么~~?) 没有回应。狂三和突然现身时一样,又突然消失了踪影。 「……嗯?这个味道……」 当雪莉反应的瞬间,空无的身旁响起一声枪响。 应该说,空无被击中了。 「啊……唔……?」 唇瓣喷出血液。胸口因冲击而开了一个洞。 「咦……?」 砺波和雪莉表情哑然地望向被击中的少女。看见无力垂下脖子的空无,两人慌乱不已。 砺波冲向空无,抬起她的脸。 「哈啾!」 随著一个大喷嚏,砺波的脸上沾满了番茄酱。剎那间,砺波明白了一切,发出警告。 「是圈套!」 雪莉立刻做出判断,用〈炎魔虚眼〉扫射四周。白天储存的阳光划破黑暗。 「找到了……上面,一点钟方向!」 砺波听见雪莉的声音后,望向上方。支撑天花板的铁梁──伫立著一道黑影。 看见那与黑暗融为一体般的妖魅模样,砺波顿时哑然无声。没有上当固然是好事,但她究竟是何时无声无息地移动到那种地方的? 难不成是灵装的能力……还是,这就是精灵的力量吗? 狂三以高傲自大的表情俯视两人,如此宣告: 「人质这点子很棒。不过,地点选得太差了。像在表示你们只能固守在这里,别无他法。」 沉默。虽然没有灯光,但雪莉用阳光照射四周,因此并不妨碍眼神交流。 狂三旁边设置了一个改造灵装而成的陷阱。利用第九灵属?声音的振动,让对手暂时陷入麻痹状态。就算是时崎狂三,也会产生片刻的破绽吧。 两人绝不能错过那一瞬间。 「趁现在!」 雪莉用力握住〈炎魔虚眼〉,高声吶喊的同时,砺波则是投掷出〈风声战轮〉。 「哎呀、哎呀。」 果不其然,狂三像是被吸入一般跳进陷阱的有效射程范围。砺波按下开关。零点几秒后发生爆炸,一阵天摇地动。 狂三停止动作的瞬间,雪莉释放出所有储存在无铭天使中的阳光能量。存量为零,倾尽全力的一击。 然而── 「呀……啊啊啊啊!」 发生爆炸的同时,雪莉惊声惨叫。循声望去,发现因声音振动而陷入麻痹的并非狂三── 「为什么!」 「在你们两人冲向被击中的空无时。」 「就、就在那一瞬间识破陷阱,移动位置吗?怎么会……太扯了……」 「不是,我打从一开始就识破了。而且是从你们在这里设陷阱时开始。」 「十天前吗!」 在这场厮杀开始之前,更早的时候,当时砺波筛绘还没有与雪莉联手就已经把这间工厂作为要塞,设置陷阱了。 没有告诉雪莉的陷阱、机关,甚至是预备灵装,多如牛毛。 「因为你很强啊,非常、非常强。会认真地打算陷害对手、让对方中圈套,图谋不轨。最好多提防一下。」 即使设再多陷阱,九成以上都是徒劳无功。 她只是慎重行事,慎重到被嘲笑偏执,慎重到被奚落是胆小鬼。那就是砺波筛绘的生存方式──十分艰辛。 中招的准精灵无不大声吼叫。 骂她「卑鄙小人」。但砺波认为,中招上当的那方才是「卑鄙小人」。不反省自己的失策,只是将责任推给别人。 但被人这么说,内心还是有些受伤。 「──没错。你不认为我是个卑鄙小人呢。」 「那是当然。如果竭尽全力想获胜就叫卑鄙──那么只有强者才能获胜了。」 这句话是真心话。狂三真的是如此看待砺波。 (──啊,感觉已经无所谓了。) 真正的败因大概不是因为陷阱被识破,只不过是被她的赞赏所打动。甚至认为过去忍受那些刺人的坏话,都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狂三将枪口指向自己。只要用〈风声战轮〉挡下,或许还能够继续战斗。然而,她却燃不起斗志。 陷阱被识破,自己反而上当,与其说是战斗,分明是单方面被压著打。 砺波由衷觉得这段时间过得非常充实。 接著觉得自己对不起搭档雪莉,最后说出一个单纯的愿望。说完后,比想像中还要难为情,心情却很舒畅。 「啊~~啊,我也好想谈恋爱啊。」 枪声响起,灵魂结晶粉碎。 然而,砺波筛绘却欣然接受了那颗子弹。 剩下一人。 狂三将视线移到全身麻痹,至今仍动弹不得的雪莉身上。 「……你这个……混帐……!」 雪莉以充满憎恶的眼神瞪视狂三。再过数秒,应该就能行动自如了吧。 狂三如此判断,毫不迟疑地立刻将枪口指向雪莉。 传来一声乾咳。这次露出破绽的不是雪莉,而是狂三。她分心望向空无,没有扣下扳机。 雪莉?姆吉卡真正恐怖的一点,大概是她执著于生存的精神吧。 多活一秒也好,十秒也要活下去。直到死前,都在思考著生存这件事。 在狂三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将注意力朝向空无的瞬间,雪莉自觉到了这一点。 机会只有这一瞬间,自己能否生存下去,只能将一切赌在这不到一秒的时间。 硬是缩短几秒后恢复自由的时间。她全神贯注,将所有灵力集中在自己的右臂,朝空无释放〈炎魔虚眼〉。 「咦──?」 令人目眩的阳光奔流。雪莉与呆若木鸡的空无视线相交。 雪莉感到有些抱歉,但她想活下去,因为见识到理应空空如也的少女展现出如此热烈、鲜明的生命光辉。 她认为未来不只有战斗、杀戮,肯定还有其他事物,才努力活到现在。 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为此需要引起混乱,颠覆状况。 因此她选择攻击空无。当然,她麻痹的右臂也的确做不出更多行动了。 而幸运临降在雪莉身上。狂三露出了不符合她个性的神情,做出令人愕然,可说是乱来的举动。 猛力伸出的双手、纵身一跃的双脚。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都将攸关空无的生死吧。因此,狂三没有一丝踌躇。 空无瞪大双眼。才看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狂三就已出现在自己眼前──流著血,失去了右臂。 「……你真是让我费心呢。」 「对、对……不起?」 不,现在可不是在这里悠哉谈话的时候。狂三如此心想,露出苦笑。 「没关系,这是我的责任。都怪我自己大意了。」 狂三随手扯断捆绑空无的粗绳。然后,把被切断的右臂扔给空无。 「……好恶!等一下,你要把这个交给我保管吗?」 「拿著吧。必须解决掉那个孩子──还有,好恶是什么意思?我觉得我的右臂很美啊。」 「不,问题不在那里,而是身体的一部分断掉了很恶心!」 狂三漠视空无精辟的吐槽,左手举起手枪。她原本双手都能将手枪运用自如。 不过──雪莉已经抵达工厂入口。原本背对著狂三逃跑的雪莉慢慢转身面向狂三。 狂风呼啸。 「休想逃。」 「我没打算逃跑。」 然后,意识到谁先取得攻击的先机,谁就获胜。 雪莉鞭策自己麻痹的身体,露出僵硬的笑容。在两人谈话的期间,麻痹也一点一点逐渐消退。陷阱爆炸时所受的伤并不严重,照这样下去的话,应该能马上恢复力量吧。 反倒是狂三身受重伤,毕竟失去了右臂。虽然是被烧断的,但正确来说,是那道光线直接击中背部到右臂的范围。尽管灵装减低了几分损害,但背部却血流不止。 雪莉想拖延时间,而狂三则是想速战速决。 正因如此,雪莉才选择了迅速移动。狂三必须焦急起来。这是战争。再拖拖拉拉下去,可能会有其他生存下来的准精灵跑来搅局。 现状最是危险。 因为剩下的准精灵有两人。其中一人毋须担心,佛露思?普罗奇士这种虚有其表的家伙,轻而易举就能解决吧。 问题在于另外一人。 碎饼女。雪莉决定在时崎狂三之后收拾掉的准精灵。 如今砺波已死,至少必须恢复万全的状态才有胜算──所以雪莉举起自己的无铭天使,决定分出胜负。 是子弹快,还是光线快? (我比较快……我比较快……是我!) 综合麻痹的恢复状况、对手的伤势、武器的重量,以及子弹的速度来判断,雪莉估计自己比较有利。 即使如此── 这还是一步险棋。 雪莉不断渴求能活下去。 狂三坚持自己绝不能死。 剎那间。 两人不知有什么默契,几乎同时举起武器。 「聚集吧,〈炎魔虚眼〉──!」 「〈刻刻帝〉──【一之弹】!」 不出所料,〈炎魔虚眼〉的光线贯穿狂三的灵魂结晶──的前一刻,狂三抱起空无,逃到工厂外。片刻后,狂三刚才所在的地方被〈炎魔虚眼〉的光线击中。 「咦……?」 狂三没有将枪口指向雪莉,而是指向自己。那肯定是在与乃木一战中所使用过,以「提升体能」为目的的子弹。 ……总之,是保住性命了。 自己──好不容易存活了下来。 不可否认减少了胜利的机会,但至少将那个时崎狂三逼到撤退的地步。 就算对手是碎饼女,也未必会吃败仗。还有一招是乾脆和时崎狂三联手。 总之,今天太累了。 洗个澡吧,吃顿饭吧,在温暖的床上休息吧。然后,愿砺波安息吧。希望她下次转生时,一定要在另一个世界快乐地生活── 雪莉突然双腿无力。 「奇……怪……?」 膝盖窜过一阵疼痛。低头一看,原来是被一支小型的箭给射中。 「为……为什么……是谁……?今天应该已经休战了啊!」 尽管陷入恐慌,雪莉还是举起〈炎魔虚眼〉。 「没人说过休战吧,不是吗?」 看见现身的准精灵,雪莉哑然失声,震惊得连战斗的精力都一丝不剩。 「……咦……怎么会……为什么……!」 少女的身旁还有另一名准精灵。雪莉极其厌恶的绷带女。 「这不是竞赛吗?制定严格规定的那一方又能神通广大到哪里去?惩罚根本没有意义。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活该成为别人的囊中物。」 她大大地张开双手如此说道。雪莉这才恍然大悟。 「这次有『两个人』吗……!」 「笑一个【smile】!」 她弹了一个响指。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周围同时响起笑声。 看见从黑暗现身的「那个」,雪莉打从心底感到绝望。 ◇ 狂三和空无老实地回到那间房子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绷、绷带绷带……」 「不……需要……」 狂三倚靠在玄关的门上,催促空无把她的右臂递给她。空无战战兢兢地递出去后,狂三便随意将手臂紧贴住切面。 「接下来用针和线……」 狂三模糊地描绘出针和线的形状,创造出实物后,紧咬住衣服前襟,强行缝合右臂。 「喂,你这样没问题吗?」 「你以为邻界会有感染症吗?明明连物理法则都含糊不清。」 「可是……至少到床上躺著休息吧。」 「没……必要……别管我……」 狂三闭上眼睛。想必是疲劳到达极限了吧。空无放心不下狂三,在玄关紧握住她的左手。 「……你自己去睡吧。」 「少乱说了啦……真是的。」 空无说完,狂三轻声窃笑,表情又开心──又寂寞。 「人格这种东西,只要容器改变,就会变得很相似呢。」 「咦?」 狂三依然面带寂寥的笑容,用左手抚摸空无的头。不过,可能是意识不清,她的眼神像是注视著空无,又好像不是。 「过去的『我』,曾经的『你』。即使拥有记忆,只要容器不同就能成为他人。更何况失去记忆,容器还是原来的模样──你果然跟以前一样,没有改变。」 空无目睹她第二次流泪。 「多么随便的存在,多么马虎的概念,多么苟且的……『我』。」 空无想告诉她: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但狂三像要制止她似的继续说: 「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如果是这样,那么我的价值、存在意义是什么?那份激情、那份决心,所有的一切……或许都是幻影。」 吐出的话语可怕得令人毛骨悚然。一切都没意义、没价值。 「我累了……真的……好累……」 狂三叹了一口气,越来越没有活力。右手的手指开始消失。 「狂三!」 空无连忙呼唤她,抓住她的肩膀摇晃。 「狂三!不行!你会消失喔!快回来!狂三!狂~~三~~!」 「……你从刚才……就很吵耶……别叫我狂三啦……空无……」 空无瞪大双眼。狂三润泽的黑发微微变淡。 感觉发生了什么致命性的坏事。 「醒一醒啊!清醒一点!你还有应该完成的事!」 「应该完成……的事……」 「打赢这场战争不是吗!获胜后,你有想做的事吧!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也不知道那件事是否正确,但有一点我敢肯定!就是我不希望你死!」 在一切未知的世界,给予自己些微生存方向的是── 「……这样啊。你不希望我死吗?」 「不希望!」 「就算我欺负你欺负得惨兮兮,还拿你当诱饵,搞不好……最后还会收拾掉你,你也不希望我死?」 「……你如果要收拾我,老早就收拾了。虽然我是真的当了诱饵,而且痛得要命没错!」 因为狂三设置的火药,当时精神还满恍惚的。据说通常会因为冲击太大而差点昏厥。 「……真是的……」 狂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背部的伤已经止血,开始愈合。 「只要放著不管,靠灵魂结晶的力量就能复原。虽然多少需要花一些时间就是了。」 「那个,你要洗澡吗……」 「不了。别担心,我不会消失。因为我想起我还不能消失。」 狂三回过头来,轻轻一笑。不是落寞的笑容,而是甚至让人感到慈爱的笑容。 「明天恐怕是最后一天了。最后留下的准精灵非常难缠。」 听见这句话,空无歪了歪头。 「……咦?那个,不把雪莉算在内,也还剩两人吧?」 「另一个不用算也没差。她是为了败北而存在的准精灵……没错,只不过是个诱饵罢了。」 说完,狂三步履蹒跚地走向寝室。 「那么,你说非常难缠的是──」 「苍。或是被称为……『碎饼女』的准精灵。」 「饼?感觉有点可爱耶。」 「据说是因为她会把敌人像捏碎饼乾一样打得稀巴烂,才得到这个称号。」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一点都不可爱,那是怎样?根本是恶烂的画面嘛。」 狂三没有回应,踏著歪歪斜斜的不稳步伐走向寝室。 空无嗅了嗅衣服……有火药味和血腥味。大部分是狂三的血而不是自己的血。 已经不能穿了吧。空无尽管觉得可惜,还是脱了下来。 顺便也脱下内衣裤,立刻走到浴室淋浴,冲洗脏污。 少女沐浴在水滴下,思考结局。 狂三说的没错,明天一切都会做出了断。即使受到牵连,差点丧命,自己还是像这样活著。 为什么要互相残杀呢?即使提出最根本的疑问,她们也只会回答「反正就是这样」。对她们而言,生存等同于战斗。 ……不过,砺波却渴求恋爱,雪莉也憧憬爱情。 本应空空如也的她,心中确实烙印著他的话语和样貌。 「那个人」。 据说令所有精灵们都陷入情网的另一个世界的少年。 这时,空无突然想到。「所有精灵」──那么,时崎狂三呢? 因为她的态度太过超然,以致于自己完全没想到这件事。狂三是否知道关于那个人的事呢? 她是否知道他有没有恋人、意中人或是正在交往的人呢! 恋爱中的少女基本上会不顾其他人的感受,只在乎自己喜欢的人。不对,也有人会顾虑吧,但至少空无不是那样的人。 淋浴完,她一边擦乾身体一边走出浴室。穿上替换的乾净内衣裤,走过走廊,冲进寝室。 「那个~~狂三~~!我有一点事……想问你……」 飞扑而来的却是血腥味和苍白的脸。 「唔……啊……唔……!」 狂三蜷缩在床上,头抵著床,用力按住右臂,因痛苦而扭著身躯。 「你、你还好吗!」 「……我只是……在接上手臂而已……别管我……」 狂三呻吟著,使尽力气如此告知。 神经正强行连结起来。凌驾切断时的痛楚,却不得不忍痛固定手臂的艰辛。甚至无法晕厥,除了再忍耐几小时以外,别无他法。 「那、那么,该怎么办……」 空无不知所措地说完,狂三便摇了摇头。无能为力。她,还有自己都无能为力。 「……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问吧。」 「咦?不了。现在问那种话,不是时候……」 「没关系……我现在想听……应该可以分散注意力……忘记疼痛吧。」 狂三无力地笑了笑──但偶尔还是会因为袭来的剧痛而皱起眉头,并且朝空无伸出左手。 那绝对不是表示信赖空无。 也许单纯只是因为她感到不安罢了。不过,空无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 即使再怎么强悍的精灵,一个人还是会寂寞。大概吧。 「那、那么……我就重问了。」 空无畏畏缩缩地开口: 「你知道……精灵爱上的那个男孩子吗?」 「狂三的表情丝毫没有改变」。 「……不知道耶,没什么印象。」 即使有一股莫名不对劲的感觉,空无还是继续询问: 「是传说所有精灵都喜欢的男孩子,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看见了……吗……噢,也对呢……因为你被……困住过嘛……」 「是的。我想想,是叫邻界编排吗?我在那时看到了,另一边的世界……还有那个人……」 「你……爱上他了吗……?」 「大概吧。不对,我肯定……恋爱了。」 空无如此告知后,狂三皱起脸孔,一脸复杂的表情。 「因为,这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咦?」 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心情雀跃,体内莫名有种搔痒、轻飘飘的感觉。 自己为何能确定那就是恋爱的感觉呢? 「……也许,不是第一次呢。」 「咦,那是──」 那是── 那是──有哪里不对劲,有哪里怪怪的──空无心想。自己也曾对其他男性抱持这样的心情吗?不,等一下,冷静一点,自己对爱情的想法未免太过坚贞了吧。 「我开玩笑的。」 「啥?」 「你一定是喜欢上同一个人。不过是再次喜欢上而已。」 感觉原本拼错的拼图终于契合。 「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我明白类似的心情。不对,虽然不清楚──是否真的类似,但我想大概是一样的吧。」 呼吸急促。狂三因痛苦而皱起脸,低喃道。 「……那是……」 说到接近爱情的感情── 「……我曾经,有个朋友。对我──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朋友。」 宛如使房间温度降低的狂三的独白。 空无静静地以沉稳的眼神注视著狂三。 「觉得……很意外吗?」 「没有,我隐约有发现了。」 当时,朝坠落的自己伸出手的狂三眼里注视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吧。 狂三并非对空无,而是对自己记忆中的某人伸出援手。 这么一想,虽然有点寂寞……但也同时认为那是无可奈何的事。不对,正是因为她身上有那个人的影子,狂三一开始才会帮她吧。 「是吗?」 狂三的态度有点迷惘,空无觉得真不适合她。希望她像平常一样嘻嘻嗤笑,露出比小恶魔更邪魅,宛如大恶魔的笑容。 「请你像平常一样咯咯咯咯地放声大笑啦。」 「不,我不记得我有那样笑过!」 「是吗?难道是喔呵呵呵呵吗?」 「……等我右手完全连结起来,你给我走著瞧吧。」 狂三愤恨地说道。 这令空无有点开心。 「不说这些了。狂三,接著说下去吧。」 受到空无催促,原本闹情绪的她再次述说: 「在第十领域,确实有许多准精灵为了生存下去而战斗,但绝不是全部的准精灵都是那样。也有一些准精灵只是渴望快乐的生活,就能存在于这世上。」 她像是既怀念又遗憾地回忆道。 「我跟那孩子在一起很开心,她鼓励、支持当时以为失去一切的我。光是和她一起欢笑、一起生活,就让我感到满足。不过──」 狂三的表情从缅怀过去转变为深恶痛绝。 「她被杀死了。」 「咦……被杀死了……?」 「被卷进这场竞赛……战斗、战斗,拚命地战斗──然后,被残酷地杀死了。不,不只杀死那么简单,还遭到玩弄,蹂躏、凌辱、践踏她的人性。」 「咦,究竟是谁这么对她……?」 狂三露出充满憎恶的表情,说出那可恨的名字: 「──『操偶师』。这第十领域的支配者。」 说出这名字的瞬间,狂三似乎连疼痛都忘记了,有的只是不断伺机以待的孤狼满腔的憎恶。 「……那、那么,你之所以参加这场战争,是为了打倒『操偶师』喽?」 没错,记得这场战争的报酬是强大的灵魂结晶。狂三听了空无说的话,轻声笑道: 「呵。你真傻呢……『你以为真的会拿那种东西当作报酬吗』?」 空无的背脊窜过一股类似嫌恶的寒气。 「……那么,大家都被骗了……」 「没错。这场厮杀本身就是闹剧,一场难看的闹剧。虽然是闹剧──若不配合,支配者根本不会现身。」 慎重、狡猾又胆小。 支配第十领域的「操偶师」就是这样的准精灵。 尽管拥有凌驾他人的强大力量,却绝不轻易现身。出现的是疑似他手下的准精灵。 「那个佛露思?普罗奇士也是其中一人。我已经确认完毕,她根本只是代理的冒牌货……瞧不起人也该有个限度吧。」 「啊……!」 空无捶了一下手心。 「搞不好有一部分的准精灵已经发现了这件事。不对,就算发现也难以抗拒那个诱惑。而且,她们万万没想到会是支配者率先违反规定吧。」 枪林弹雨的战斗、如雷火摧残的战场,如烈火肆虐的战争── 将生命当作赏赐,让这个领域的准精灵实际感受到活著的感觉,相信那就是梦想而战斗。 所以,狂三认为支配者也是这种人。私下参加战斗,体会活著的感觉。 但时崎狂三非常明白。这世界一定有恶意,恶意会轻易颠覆普遍的常识。 即使准精灵必须怀抱梦想,否则便会消失。 还是确实存在想要利用那些梦想生存下去的邪恶。 「那么,狂三你是──」 「正如你所想像的一样,我是为了报仇而战。」 「那──感觉──」 空无觉得那是很伟大的动机,但还是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对劲。 然而,感觉若是指出这一点,某种关系似乎便会告终。 「……你的表情真有趣。」 「你这未免也太失礼了吧,狂三!」 「我是在称赞你耶。」 才没有在称赞,可说是完全没在称赞。 「我是恋爱中的少女。说话请再体贴一点。」 「这样啊,那要我显现红豆饭给你吃吗?」 「说来说去……还是语带讽刺啊……」 空无心想青春期少女的餐桌上是否应该禁止出现红豆饭。 「那个……你的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有人想向后转时,就算折断脖子也要让对方向前看的人。」 「好暴力!」 「向前、向前,勇往直前。即使疼痛、想哭,也依然向前。却还是比别人纯真,容易受伤,动不动就哭,我常常安慰她……」 在这个第十领域,战斗、厮杀、生存,变强。 那是为了怀抱梦想,不消失所必须的要素。 「可是,那孩子对于怀抱那种梦想的自己,以及让怀抱那种梦想的其他人消失,感到十分空虚。」 梦想绝对不是能单独怀抱、单独完成的东西。 一个人实现梦想的背后,有十名少女因梦想破灭而哭泣。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和法则。 「恋爱也是一样。如果顺利与意中人相爱,那么一定会害喜欢那个人的某人哭泣。真是可怜。也许她伤心得再也不想谈恋爱了。」 「……你说的没错。」 空无明白。她明白这个道理。 她也明白──自己的恋情一定不可能实现。 既然所有精灵都爱上他,自己一定落后人家一大圈。要暗恋别人的情人也该有个限度吧。更何况,自己既不漂亮也不强大。 自己空空如也,一片虚无,空无一物。 所以,大概能想像这份恋情会落得什么样的结局。 即使如此…… 「就算那样也无所谓。」 吐出口的声音比想像中来得冷静。 「失恋一定很难过,但我感觉自己正在活著。光是想起那个人,我的胸口就一阵发烫──现在,只要这样就好了。」 正在恋爱,现在只要这样就满足了。 狂三眯起双眼,看似爱怜又疼惜。 「希望……你的恋情……可以……成功……」 听见这俗套的话语,空无有点不知该作何反应。 「……谢、谢谢……那个,你不是话中有话吧……?」 该不会其实是在诅咒自己失败那类的反话吧。 「我开枪打你喔。」 狂三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手枪对准空无,空无连忙辩解: 「对、对不起。我不认为你会真心支持我!」 「……哎,也是啦。」 「话说,这里没问题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呃,既然『操偶师』会满不在乎地破坏规则,主动攻击别人,那限定时间根本没用吧?」 下课铃声确实已响,但不代表「不会被袭击」。 「是啊。所以我设置了诱饵,这个城镇约四成的住宅都有我的痕迹和陷阱。我知道她的伎俩。你有发现这间房子不是昨天的那间吗?」 完全没发现,甚至没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既然外观和内部相同,根本不可能知道经过哪一条路。 「奇怪,可是昨天不是被人跟踪了吗?」 「当然,我是故意的。『操偶师』会从第二天开始介入战争。第一天只是观察情况,没必要让对方产生戒心。既然已经是第二天了,就不得不提防她了。」 「砰」地响起爆炸声。不是这间房子。似乎是有东西在远方爆炸了。 「……刚才那是……」 狂三将手指抵在嘴唇。 「看来似乎中招了呢。那家伙很讨厌耗损部下,今天应该不会有事……只能如此祈祷了。」 「祈祷──吗?」 只能听天由命了。虽然如此,还是感到不安。要是「操偶师」的部下找到她们的住所,就完蛋了。 「还必须忍耐几小时。明天势必会连接不断地战斗。」 忍受痛苦、忍受恐惧,只能一心一意地等待明天到来。 并且消化接连的战斗。而且,一名是留到最后的强敌──苍;另一名是这个领域的支配者「操偶师」。 突然,空无因为某个几乎确定的想法而打了个寒颤,差点冻僵了她的身体。 谁都希望幸福地活下去。 问题是,即使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多么悲惨,除了本人以外无法了解幸福何在,但对本人来说,还是感到幸福。 局外人只能靠一般常识和伦理观念来推测。 空无是局外人,无法理解时崎狂三对朋友的感情有多深。不过,唯独一句话她能毫不犹豫地说出口。 「加油……」 时崎狂三认为如果能够达成这个愿望,自己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请你加油。」 空无的鼓励声微微颤抖。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就跟我聊天吧。然后,不要比我先睡著──」 狂三如此说道,莞尔一笑。 空无点头答应,开始说话。即使失去记忆,还是有无止尽的话题可聊。 因为空无正在恋爱。狂三偶尔会插嘴吐槽,但她的表情非常平静,看起来不像在忍痛。 两人度过这短短数日以来最漫长又最安稳的时间。 ◇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唉~~」 「操偶师」叹了一口气。一踏进房内,改造第五灵属灵装而制成的陷阱便连同部下将整间房屋炸飞。两具高价、贵重、可爱的人偶完全被烧毁,无法再使用。 仅只两具。虽然只有两具,但「操偶师」的心灵却留下了深深的伤痕。她的心情就像是失去自己可爱孩子的母亲一样。 影像切换,映照出吕科斯的脸。「操偶师」自豪地心想:今天也很美丽呢。 〈接下来该怎么办?〉 吕科斯说完,「操偶师」思考了一下后告知: 「反应还剩几个?」 〈有一百六十三间测出灵力反应。恐怕除了一间以外,其他房子都设有这种规模的陷阱。〉 「真是准备周到呢。这不是两三天就能准备完成的吧。」 〈根据计算,最快也要三个月。要在掩人耳目之下行动,还要多花三个月。合计花了半年的时间。〉 「不,我想恐怕还有其他地方设有这类的陷阱。虽然不爽,但撤退吧。明天再和时崎狂三决胜负。」 〈了解。朱小町,主人就拜托你了。〉 「知道了。」 吕科斯的影像中断。 「今天、明天、后天、永远──这个领域都是我们的。」 虽然战斗这种行为十分愚蠢,但胜者为王。 所以重要的是,「在战斗前获胜」。战争【date】什么的,简直愚蠢至极,在开始战争之前,「操偶师」就已胜利。 「主人、主人,我们回来了。」 两具人偶轻飘飘地返回。模仿天使的服装、背后长出的翅膀,是「操偶师」的自信之作。 「怎么样?」 朱小町询问后,其中一名天使人偶感动不已地扭著身躯。 「我还是第一次到第六领域。」 「好厉害喔~~」 「对吧~~」 「……有收获吗?」 面对朱小町的提问,天使人偶点头称是。 「当然有。因为我收到命令,除非掌握到什么资讯,否则不准回来!」 「所以说,我们有可能无法回来喽!」 「很可怕吧~~」 朱小町不耐烦地用手上的扇子敲了敲天使人偶的头。 「……少废话,快说明。」 「好的~~」「是是是~~」 天使人偶滔滔不绝地开始提示搜集到的情报。「操偶师」的表情立刻转换成满足的笑容。 「这样啊,果然没错。辛苦了,你们可以退下了。」 天使人偶欢欣鼓舞地离开房间。 「时崎狂三,要怎么处理?」 朱小町说完,「操偶师」吐出一口安心的气息。 「没问题,反正已经明白她是个随时都能解决掉的存在。只是,要提防她。问题在于另一个人。苍现在的情况如何?」 朱小町高声朗读刚才收到的报告。 「在草地上睡觉。」 「她难道没想过会被袭击吗?」 「操偶师」傻眼地说道。 「要不然,就是对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 「……无所谓。反正明天是最后一天了。虽然不确定的要素比平常多一点,但我会让结局跟往常一样。这里是『操偶师』的喂食场,没有外人插手的余地。」 ◇ 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睡著了──空无睁开眼后,看见狂三正凝视著自己的右臂,不断将手掌一张一合。 「你的手……还好吗?」 空无战战兢兢询问后,狂三嘻嘻笑了笑。 「还好,好像还过得去。」 「太好了……」 空无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朝阳照射下的狂三,依然保留著昨天死战的伤痕和血迹。 「你有时间冲个澡吗──」 「……也对,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那么,我去帮你准备替换的衣服……呃,衣服在哪里啊?」 「我立刻就来制造。你帮我放好吧。」 狂三用灵力编织好衣服后,扔给空无。 「了解。那我去泡杯咖啡。」 「我要加三匙砂糖。」 狂三走到浴室不久后,开始传出淋浴的声音。空无听著淋浴声,将替换的衣服放到洗脸台,不经意望向狂三。虽然透过毛玻璃看不见她的模样,但朦胧可见的白皙背部一大清早就莫名性感,令空无开始胡思乱想,连忙移开视线。 她想顺便把脏衣服扔进洗衣机洗,因此打算抱起衣服。 事后回想起来,这件衣服原本也是用灵力编织出来的,只要扔掉就好。但狂三应该没想到空无会打算洗衣服吧。 所以,发现那张照片真的纯属偶然。 抱起衣服时,那张照片飘落到浴室的地毯上。空无以为是便条纸还是什么的,便捡起来──翻到背面一看,僵在原地。 感觉淋浴声,一切的一切都逐渐远去。 如果照片上拍的是狂三,自己应该会不自觉露出微笑吧。如果照片上拍的是狂三和另一个人,自己应该会认为那是先前狂三提到的朋友而感到心酸吧。 然而,照片上却不见狂三,而是两个人的身影。一人是发色带点蓝色的短发少女,另一人则是和狂三同样熟识的少女。 空无。 空空如也的自己、失去记忆的自己、软弱无力的自己。 与短发少女手牵著手,一脸腼腆的模样。 「这是……我……?」 假如空无因为看见这张照片而立刻恢复记忆,或许还会发出一声惊呼。 但她一点感觉都没有。老实说,顶多只觉得「照片上是一名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但她却感到惊愕,吃惊得僵住身体。不过──丝毫没有涌现真实感。 照片上的两人看起来感情那么好,但她却连些许掠过脑海的记忆都没有。 空无悄悄地把照片放回衣服里,将要替换的衣服摆在旁边,走出浴室。 她只剩下一个问题。为什么狂三会有自己的照片,而且还藏起来? 该说是藏起来……还是说很珍惜呢? ──难不成…… 「我跟狂三……不是偶然相遇?」 是这样吗?那场相遇是计算好的吗?……搞不清楚,越想头越晕。感觉就像在空无一物的柜子里拚命寻找一样可悲。 空无一边冲泡咖啡一边呆愣地回忆。可是──对于那张照片还是除了吃惊以外,没有任何的感慨。 ……我那么无情吗?神经那么大条吗?不对,感觉是有那么一点没错。 我窝囊到把曾经那么重视的朋友……忘得一乾二净吗? 「呼……清爽多了。」 深呼吸。 空无转过头,面带微笑。 「咖啡泡好喽,加三匙砂糖是吧。」 「对,谢谢。」 空无心想,自己应该笑得很自然吧。 「好了,出发吧。」 「好~~!」 空无姑且将寝室的床整理一番。虽然不会有人用这间房子,但还是需要遵守最起码的礼仪。 狂三苦笑著等她整理完。 「让你久等了,狂三。我们走吧──」 那道声音特别宏亮,并且十分平常。叮咚,突然响起极为轻快的电子音。不可能响起,也不可以响起的声音。 狂三已经握紧手枪,而空无只是茫然地凝视著玄关的门。 狂三慢慢打开门。 「……」 出现的是一名沉默不语的少女,背上带著斧枪。宛如骑士铠甲的〈极死灵装?一五番〉──排除之前提起的冒牌货,名叫苍的少女是唯一生存下来的准精灵。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淋浴的声音。用灵力搜寻、探查都找不到,但是纯粹的声音不可能完全隐藏住。」 苍淡淡地说道。空无忍不住战栗。 她是如何听见封闭屋内的细微淋浴声呢? 「哎呀,你的听力非常好呢。」 苍点了一下头。不知是否对狂三的夸奖感到害羞,只见她洁白的脸颊染上些许红晕。 「那、那个,你的目的果然是……」 「因为活下来的只剩你一人了。」 苍凝视著狂三,淡淡说道。 「哎呀,不是还有另一位名叫皮罗士奇之类的小姐吗?」 「她不具任何意义。」 苍还是淡淡地排除了她。之所以不具任何意义──是已经知道内情了吗? 「那、那个,苍小姐。」 「……?」 苍瞪了空无一眼。她的眼神充满杀意,明显跟狂三谈话时不同。 「噫!为、为什么要瞪我啊?」 空无害怕得发抖,苍便立刻一脸抱歉的模样。 「对不起。自然而然就……所以呢,你要干嘛?」 「没有啦,只是想问你能不能帮忙。呃──不能和我们一起对付支配者吗?」 「不可能。」 苍二话不说地拒绝了空无的提议。然后指著狂三,十分肯定地说: 「这个人会在背后反过来捅我一刀。」 空无气愤地大喊: 「才不会那样!才怪呢!我敢拍胸脯!但不敢保证!」 「你给我说清楚喔。」 狂三忍不住吐槽。 其实,空无相信狂三百分之百会在背后捅刀,而狂三也明白这一点。苍也毫不怀疑地相信狂三会那么做。 「看来大家都心里有数,真是太好了呢!」 「就是说呀。」 「地点在哪里?」 也就是说,她似乎是在问要选在哪里决斗的意思。 「离这里远一点比较好……」 苍大大地点了头。 刺眼的晨光令空无眯起双眼。狂三走在前头,其次是苍,空无则走在最后方。 狂三突然停下脚步。要在这种住宅区的正中央决斗吗?空无打算躲到电线杆后头。 「……有何贵干?」 狂三瞪著空无躲藏的电线杆上方。空无跟著仰望天空后,看见「操偶师」的人偶紧抓著电线杆。 〈没事没事~~只是来看热闹,别理我。〉 苍头也不回,随手抓住背后的斧枪,垂直挥向空中。 电线杆和人偶便化为粉碎。如字面所示,碎裂成粉。而粉碎的人偶撒落在空无的头上,空无发出「呼呀!」的哀号声。 「碍眼。」 苍瞪向虚空,大概是施展光学迷彩之类的招式,突然有几具人偶畏惧般出现,慌忙逃走了。 「干得漂亮。」 「嗯。反正在我们打斗的时候,她们还是会靠近吧……」 听见狂三褒奖的话,苍正打算回应时却哑然无言。 狂三消失了踪影。 「怎么了吗……?」 转瞬间,狂三便从苍和空无的眼前消失无踪。 「跑到哪里去了……!」 苍一脸慌乱地四处寻找。在住宅区的正中央十字路口旁消失踪影,实在非常不明智。 但是,空无知道她消失身影的方法。 (是影子吧……) 时崎狂三潜进影子之中。哪怕是一瞬间,只要将视线从狂三身上移开,想必她都能立刻发动影子,隐藏踪迹。 苍瞪向空无。 「噫!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空无连忙挥手否定。苍判断不出她是因为说谎而害怕,还是只是单纯畏惧自己。 苍凌空一跃,在半空中固定身体。睥睨四周──看不见身影,也听不见声音。 但她还有一项自豪的超感官能力──嗅觉。 她用猎犬般的敏锐嗅觉搜寻刚才在近距离闻过的狂三的味道。狂三轻微的体味搔动著苍的鼻腔。 探查方位──检测距离──算出正确座标。 (找到了──!) 向那里投射杀气。令常人瞬间「不敢」活动,如冰一般的气息。 不过,那里空无一人,顶多只有电线杆和堆积在电线杆影子上的垃圾袋。 「……!」 怪事接二连三发生,令苍的脑袋严重混乱。教导苍战斗的准精灵曾要她耿直一点。 ──你总有一天会变得贤明,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但是,在那之前必须心无旁骛地不断战斗。 ──因为你只要思考多余的事情就会变弱。因为你的肉体就是这样的构造。 ──你只要凭藉本能杀敌,甚至能凌驾支配者之上。 ──如果出现无法适用这个方法的敌人。 ──如果出现你最排斥,最难应付,最应该避开的类型。 ──方法只有一个。 一只白皙的手臂从垃圾袋的影子中滑出。 「!」 发射子弹。漆黑的子弹冲破空气之墙,发出巨响,同时袭击而来。与对手的距离约两百公尺。这距离要用手枪击中,恐怕需要奇迹发生,但对狂三而言却是轻而易举。 而距离两百公尺的结果,给予了苍随机应变的余力,这一点令苍感到有些恼火,却也有些高兴。 狂三就这么害怕自己吗?甚至拋弃了朋友。 苍对此感到义愤填膺,也算是迁怒吧。但又觉得对方认可自己的实力而感到有些开心。 苍理所当然地挡开了子弹。 既然她的〈刻刻帝〉是手枪,自己还是防御得住。当然,她早已得知狂三子弹的能力。 必须随时提防狂三开枪射击她自己,用【一之弹】增加体能突袭过来。 苍决定全力推进灵装,一秒到达两百公尺外的狂三身边。 一秒将狂三从影子拖出来,一秒头捶让她失去意识,然后一秒用〈天星狼〉将她击碎。 总计四秒。 这点时间就足以杀掉狂三。她不怕受伤,只怕战败──不对,也不是害怕战败。 苍觉得自己在害怕某种东西。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她敢确定一件事。 就是她恐惧的起因无庸置疑是来自那个时崎狂三。 所以她咆哮。怒吼、威吓、瞪视,传达她的杀意。 ──冲吧【go】、冲吧【go】、冲吧【go】! 她命令自己。她的〈极死灵装?一五番〉贪婪地吞噬灵力,以疯狂的速度「射出」苍。 如果狂三释放的是子弹,那么她便选择将自己化身为子弹,进行特攻。 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如果代价是成功杀死精灵时崎狂三,那么苍觉得十分值得。 一秒,到达影子。 一秒,将她拖出影子。 一秒,用猛烈的头捶攻击她。本应是如此才对,但是── 枪声响起。 然而,灵装只有轻微受损。不必理会没关系,施展头捶──却施展不出。 缓慢、沉重、痛苦。 身体宛如全身陷入泥沼般沉重。动作像乌龟一样缓慢,但思考速度却维持不变,因此不得不感受到自己的迟缓。 「〈刻刻帝〉──【二之弹】。」 时崎狂三另一个必杀技,让时间流动缓慢。使高速变低速,低速变成等同于停止,将兔子变成乌龟的恐怖童话。 狂三邪魅一笑。 面对接连而来的射击,苍束手无策。灵装被接二连三的子弹射穿,嘎吱作响,开始碎裂。 从粉碎别人的一方转变成被人粉碎的一方。 ◇ 时崎狂三毕竟是认真的。她明白若是错过这次机会,自己便无法打败苍,也明白必须杀死苍才能停止与她的战斗。 胜者为寇,败者亦为寇,正义与邪恶与我何干?既然如此,不择手段便是她的做法。 真是拚命呢。狂三自嘲地这么想。 贱踏无数梦想、无数准精灵的目的,在别人看来应该是无聊至极吧。 即使如此。 即使如此,身心还是被某种无法克制的情绪所驱动。 子弹终于击碎苍的灵装,射中苍本人。接下来只要开枪,直到【二之弹】失去效果。 射击。 不断射击,直到她死亡。不断戕害,直到她死亡。 射击。 贯穿破碎的灵装,子弹终于陷进身体。 射击。 狂三突然想起苍的灵装。 她的灵装与其他准精灵的不同,是屈指可数的异端(当然,精灵拥有的神威灵装除外)。 所谓的异端,就是指诡诈。 所谓的诡诈,就是指强大。 根据准精灵的传言,灵装的强大与本人的意志有多坚强息息相关。 苍的灵装就让人觉得这传闻所言不假。 耐久力出类拔萃,速度非比寻常,精密机动性也很优秀。但诡诈之处并不在于上述几点。 〈极死灵装?一五番〉的本质是死。光是靠近就能致敌人于死地。 因此与她交手时,必须「从远处,不让她接近,单方面彻底地」击溃她才行。 在苍一秒冲过两百公尺后,经过三十秒,空无才终于来到能目睹两人交战的地方。 「狂三──!」 空无哑然失声。 对伸手就可触及灵装的狂三而言,那是发生在转瞬间的事情。她握住手枪的左手和右腿冻结成冰。 「……这个……灵装……!」 即使眼神空洞,苍的手还是慢慢地接近痛苦的狂三。电线杆、墙壁和道路也受到牵连,逐渐冻结。 伫立在中央的是蓝色少女。 「狂三,振作一点……!」 是听见空无的鼓励而恢复模糊的意识吗? 抑或单纯是潜意识的行动? 总之,狂三扣下了扳机。击碎冰块,击碎灵装。 「咕唔唔唔唔唔……!」 苍伸出手,掐住狂三纤细的脖子。 「不选择把我击成粉碎吗……?」 「我没有……规定……非得要用……那招……!更何况,对付你……哪还有那种闲情逸致选择战法……!」 能杀的时候就杀。 能致对方于死地时就做。 狂三一步一步接近死亡。不过,也许是她坚强的意志使然,或者她原本就是那样的生物吧。 她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机。每射出一枪,苍的手就放松一点。影子便趁这微小的空隙,钻进了手枪中。 两人都朝杀死对方这个终点奔走,但能造成差距的既非天使,也非灵装。 ◇ 而是杀意的多寡。 苍至今从未有意杀人。 挥舞自己的无铭天使〈天星狼〉击碎对手,不过是单纯的结果;不过是没有余力手下留情,为了胜利而战的结果,导致对方死亡罢了。 但是,时崎狂三不一样。 她明白自己必须胜利,不能让自己践踏过的生命白白牺牲,也做好心理准备,未来的道路将会充满鲜血。 无数条性命。 就算低于「操偶师」,堆积起来的尸体还是十分庞大。 每杀一个人,都必须倾尽所有决心。 强迫自己伤痕累累的心活动,只为复仇而活的生物。 所以,虽然苍想打倒时崎狂三。 但时崎狂三明白自己必须杀死苍。 在这种状况下,力量和能力根本毫无意义。 有的只是杀意的差距,坚持不死的差距。每挨一发子弹,苍就回想起过去。 ──如果出现了以你的能力无法对付的家伙。 ──就代表一心战斗的幼儿期已经结束。 ──动动生锈的脑吧。即使害怕死亡而内心不安,也要利用三成的脑力开始思考。 ──你虽然笨,但法律没规定笨的人不能思考吧。 ──不过,在你想出法子前就丧命的话,一切就都完了! 这样啊。苍开窍了。 现在正是幼儿期的结束。她不再是一心战斗的野兽,而是会仔细思考再痛下杀手的准精灵。 手臂的力量减弱。 连内脏都击飞般的枪击多达二十八发。 忍受了那么多发子弹,苍失去了意识──────「仅一瞬间」。 ◇ 冰立刻化为水,狂三恢复了自由。 「咳……!」 无法呼吸,呼吸道遭到封锁的窒息程度,其实并不严重。 在邻界,所谓的死是指灵魂之死,基本上不存在肉体死亡。所以并不会被掐死,而是会因为窒息的绝望感导致「灵魂选择死亡」。 「狂三!」 空无连忙奔向她身边──莫名有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振作一点──噗呀!」 冰融化后,大量的水与泥土一起积在路的低层部分,立刻形成所谓的水洼,而且满深的。 空无当然不留意就一脚用力踩了下去。 水洼当然在狂三的眼前。 而由以上状况导出的回答当然是── 「……竟然敢在别人的脸上泼泥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呢。」 从狂三的手指已经勾在扳机上的情况看来,时崎狂三大人似乎非常生气。白色手帕瞬间被泥水弄脏。 「抱、抱歉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想我应该不是故意的!是下意识!下意识这么做的!」 「下意识反而更过分吧。」 「可、可是,这下子就打败全部的人了呢!」 听见这句话,狂三也松了一口气。 她并没有松懈下来。她自己当然也明白必须重新绷紧神经。事到如今,她的精神可不会因为空无区区的一句话就动摇。 但是── 就在她认为迈进一步的瞬间,她的脚踝被抓住往后拖的瞬间,她的背脊想必如字面所示冻结了吧。 少女站著。 挨了总计三十发以上的子弹,少女依然伫立不倒,看起来甚至毫无痛苦,表情非常平静──只是,腹部沾满鲜血,也可说是削掉了一块肉。 不可能不感到痛苦。 然而,少女却再次穿上灵装,手握背后的斧枪。 接著朝狂三如此说道: 「──谢谢你。」 那道声音十分开朗乐观。 而说出的话则是令人摸不著头绪。 「谢……你……你说什么……?」 空无战战兢兢地问道。苍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不断点头说: 「真的很感谢你。多亏你,我又能变得更强。」 噢,原来如此。 狂三与空无对看,点了点头。 这世上存在著绝对不能与之战斗的对手,并非因为对方很强大、可怕、残忍那类的原因。 而是乐在其中。 以这样的心情战斗的对手非常强大、可怕,而且不可触碰。 因为那份心情必然会使人追求更强大的对手。 时崎狂三将「操偶师」视为最终对手,因此将其余的对手当作障碍物一一克服。 不过,当障碍物恢复意识,而且满心欢喜地站在她面前时──那早已不是什么障碍物,而是个大麻烦。在这种状况下,更是致命的一件事。 能称为劲敌的存在。 「……所以,我想跟你交手更多次。」 苍的腹部确实血流不止。不过,那份痛楚对她来说可能是喜悦,甚至能肯定地说是欢喜吧。 「狂三……」 即使空无出声呼唤,狂三也没有听见。现场的紧张感就是如此高涨。 「跟你交手很开心、很有趣、很兴奋。希望你再多伤害我一点。我想每次受伤,我就能变得更强。」 「恕我拒绝。」 即使战败也不气馁,受到致命伤依然不断站起,最后获得胜利存活下来……世上通常如此称呼拥有这样特殊体质的存在: 主角──少女拥有打破所有不合理的力量,因战斗的兴奋而全身颤抖。 冻结般的空气。空无连忙想后退一步,却因为压迫感太重而动弹不得。 不过,就连记忆空荡、毫无战斗经验的她也明白,这一战对狂三不利。 时崎狂三基本上是用暗招。不如连将杀那样有精密性,但能利用含有隐藏招式的子弹和潜入影子的能力,将对手逼入自己设好的棋局予以击溃。 反过来说,就是代表狂三不擅长正面对决。 ……不,她从来没有说过那种话,只是……显而易见。对她来说,最适合的敌手恐怕是像苍那样只知道正面对决的准精灵吧。 就像是自己跳进陷阱的动物一样。 但是,此时产生了一个问题。 世上极少存在这样的情况。 咬破陷阱的动物、拥有超越人类浅薄智慧的臂力的野兽──我们如此称呼像他,不对,是像她这样的概念。 「你真是怪物呢──」 苍脸上浮现沉稳的微笑,用力踏出一步。狂三在空无面前一脸疲惫地轻声、非常微弱地叹了一口气。 空无觉得她的举动莫名地有人性,内心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但狂三还是握起了枪。 ──决战的战火悄悄、缓慢地开始点燃了。 而与此同时── 也是「她」这个叛徒开始行动的契机。 ◇ 曾经成为邂逅舞台的教室,如今挤满了她的人偶而显得狭窄。向时崎狂三传达恶耗的人偶、向「操偶师」传达喜讯的天使人偶,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人偶正窃窃私语说个不停。 「最后剩下两人。」「一名是『苍』。」「一名是时崎狂三。」 「互相残杀吧。」「必须在消失之前保留住才行。」「最坏的情况,舍弃苍也行。」「时崎狂三。」「不是像我们这样的冒牌货。」「真正的精灵。」「真正的?」「骗人的啦,胡说八道。」「不过,她的一部分力量是与生俱来的。」「那么。」「必须杀掉才行。」「必须解决掉。」「这个世界,」「这个领域,」「必须属于我才行。」「拜托喽。」「『你们』。」 佛露思?普罗奇士站在人偶群的面前。 佛露思没有开口,回答: 「不行。」「『我们』办不到。」「必须派更强的家伙。」「侦察队不行。」「希望是,」「擅长战斗,」「更强的家伙执行。」 声音从喉咙、心脏、腹部、小腿发出来。人偶听见这个意见后,面面相觑,骚动不已。 「谁?」「谁,」「要去?」 这时,共有三具人偶举起手。每一具身上的布料都跟全新的一样,打扮得光鲜亮丽。 「人家。」「我。」「我。」 一具是「携带大型日本刀的人偶」。 一具是「携带弓箭的人偶」。 最后一具则是「携带巨大放大镜的人偶」。 人偶踏著碎步,爬上佛露思的身体。佛露思一动也不动地接受她们,宛如无视下巴的关节,用双手撑开嘴巴。 三具人偶一个接一个地跳进佛露思的口中。佛露思的腹部隆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佛露思发出沙哑的呻吟。 「不行。」「谁出来一下。」「肚子隆起三具的分量。」 响起人偶慌张的声音。其他几具人偶从张开的嘴巴跌落。 「死了吗?」「腐烂了。」「废物。」 人偶群看见其中一具人偶一动也不动,便将她扔出窗外。 「好了,这样就准备好了。」「杀身成仁吧,佛露思?普罗奇士。」「去死吧。」 佛露思恢复因人偶出入而扭曲成怪模样的脸庞,点了点头。 ……只要看见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便能理解,佛露思?普罗奇士并非什么准精灵,甚至不是生物。 只是贴了人皮的人偶聚合物。所以是冒牌货,所以不死。 这些人偶参加了好几次厮杀,有时战斗、败北,然后再次复活。鲜少有人知道这个真相。时崎狂三便是其中一人。 而统治这些人偶的准精灵,用不著说,当然就是「操偶师」。 没错,这场竞赛从一开始就是闹剧。 「无知真恐怖。」「没错。」「明明是活祭的仪式。」「误会大了。」「真是遗憾。」 众多冰冷无情绪的声音往来交错。 「操偶师」慎重、狡猾、明智、狠毒、冷酷、残忍、胆小。 现在也没有一名准精灵能胜过她。若单纯指「没有战败」,倒是有几人吧。 不过,她将一切都交付给人偶,绝不现身。既然连身处何处都不确定,又何来战败之说呢? 佛露思从教室的窗户飞向空中。 杂乱地缠绕全身的绷带如蜘蛛脚狂乱。担任视觉的两具人偶,透过佛露斯的眼珠捕捉到苍和时崎狂三。 「正如监视人偶们的报告一样。(右眼)」「两人还在交战。(左眼)」 「再等一下比较好吧?」「明智之举。」「就这么办吧!」 「因为那两个人很强嘛。」「因为两人势均力敌嘛。」「互相削弱战力。」 「另外,那家伙怎么办?」「那家伙,」「别理她。」 「可是,那家伙,」「一定从时崎狂三那里,」「听说了各种事情。」 「所以杀了她吧。」「杜绝后患。」「反正没有人会困扰。」 「空无!」「空无!」「空无!」 「把那空空如也的孩子!」「把那失去记忆、努力求生的怪女孩!」「杀死吧!」 欢声雷动。封锁在佛露思体内的人偶们各自举起爱用的武器。 枪、剑、矛、弓、日本刀、放大镜、战轮── 群体怪物佛露斯?普罗奇士,全身大笑。 ◇ 那是宛如野蛮互殴的战争。 时崎狂三利用【一之弹】让自己加速到极限,从四面八方攻击苍。 而苍则是用顽强的灵装挡下攻击,单手抓住狂三踢过来的腿。 「快、快、快点逃啊────────!」 也难怪目睹这幕情景的空无会大喊。因为狂三被抓住的瞬间,便体会到苍「碎饼女」的名号是货真价实。 一旦被抓住,便绝对无法脱逃。绝对会被杀,绝对会被粉碎。 苍像甩动棍棒一般挥动狂三,打算将她甩到石墙上。不过,那是愚蠢的计策。 就像拳头打进泥土的柔软手感,令苍瞪大了双眼。但她立刻理解到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石墙上有影子,狂三一半的身体埋进了影子里。 「好了,过来我这里吧……!」 狂三如此宣告,强行将苍拖进影子中。苍在不确定上下左右是浮是沉,自己是否有在呼吸的空间中,挥动双臂──然而毫无意义。 等她意识到时,发现原本握在手上的斧枪也消失无踪。 利用【一之弹】加速后的连续隐形攻击。苍的〈极死灵装?一五番〉终于龟裂。 「嘎叽」,空间响起临终喇叭般的奇怪声响。 传来一道嘻嘻笑声。 苍保持沉默。但那并不是因为她害怕,而是因为欢喜爬满了背脊,精神过于亢奋,还未沉静下来。 ──好开心!跟她交手真愉快!无法预测下一秒有什么在等待著自己! 可说是已经听惯的巨响。苍心想自己被击中了吧,一边思考一边建立逻辑。所幸,在影子空间里唯独有一件事有用。 不会听见现实中的杂音。声音的大小、方向、命中时的误差,全都分辨得出来,苍搜寻位于影子某处的时崎狂三的行踪──找到了。 「抓到你了──!」 苍一把抓住狂三的前襟,毫不犹豫地撞击她的头。瞬间,返回充满光亮的世界。 视觉突然从黑暗回到光亮,令苍有一点晕眩。 空无一脸哑然地望著自己──没有敌意、没有威胁、没有问题。 地面,地面则是能看见时崎狂三的身影。她额头流血,痛苦地呻吟,意识不清……即使如此,她还是将老式手枪指向苍的喉咙。 只要捱住这颗子弹,就能获胜。 但苍同时没有自信是否能捱过这颗子弹。 〈极死灵装?一五番〉失效。现在的防御力跟平常相比,等同于一张纸。 但是,如果凭这张纸捱过子弹,再次施展头捶,就能获胜。她有自信能一击取胜。 ……当然,也能采取拉开距离的方法,停止这种鲁莽的赌注。不过苍的直觉在吶喊,说「那样赢不了」。 捱过就是自己的胜利,捱不过就是狂三的胜利。 「是我获胜……!」 「不对,是你战败……!」 最先发现异常的,是时崎狂三。是因为躺在地上,处于被苍压制在地的屈辱状态吗? 从天而降的准精灵──佛露斯?普罗奇士。总计六只的蠢动小手从她张开的空洞嘴巴里伸出来。 看见这幅情景的瞬间,时崎狂三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断裂了。不论是持续死战至今的苍,还是非生即死的状况全都拋诸脑后。 她将原本抵在苍喉咙上的老式手枪滑开,朝空中扣下扳机。 佛露思伸出手,打算抓住那颗子弹。当然是失败了。皮开肉绽──龟裂瞬间蔓延全身。 佛露斯爆裂。潜藏在她体内的人偶同时陆续出现。 高亢的吶喊声。 苍因此察觉而回过头,狂三一副嫌苍碍事的模样踢飞她,朝空中连续乱射老式手枪。 令人诧异的是,那些子弹全被对方闪开。 「要上喽喔喔喔喔喔喔──!」随著高亢的声音同时抡起的日本刀。 「确认目标──发射!」随著高亢的声音同时拉起的弓箭。 「让我灼烧吧────!」随著高亢的声音同时举起的放大镜。 「放大镜」。 发现这件事的瞬间,狂三咬紧牙根。仔细一看,其他人偶也大多是面熟的家伙。 苍挥拳迎击人偶。那群人偶笑道: 「好慢。」「真慢。」「真迟钝!」「那也难怪。」「因为,」「你已经累了嘛!」 人偶不但考虑到这一点,动作还非常快速。手持日本刀的人偶将刀刃埋进苍的胸腔;小型的箭矢射穿苍的喉咙;压缩阳光的光线剜挖苍的皮肉。 看见倒下的苍,空无发出僵硬的尖叫声。 是因为苍倒下,加上人偶包围住自己和狂三吗? 不。 「……那个人偶……是……」 空无颤抖著指向的人偶,「模样跟土方征美一模一样」;依靠在她身旁的人偶,「模样和武下彩眼一模一样」;而最后用放大镜给予苍致命一击的人偶,则是无庸置疑「模样和雪莉?姆吉卡一模一样」。 只要仔细倾听,就连高亢的声音也确实像是她们的声音。 已经站起来的时崎狂三透露出骇人的杀意低喃: 「是变成人偶的大家。不对,应该说是被制成人偶才对。」 「这、这是什么意思……?」 所有准精灵都是以灵魂结晶碎片为核心生存。只要一死,灵魂结晶就会成为别人的财产。 「操偶师」挖出一百名以上的准精灵的灵魂结晶碎片,将她们制成了人偶。 征美、彩眼、姆吉卡的人偶开始跳起舞。 看起来无比快乐、无比滑稽。不过,空无反而觉得十分诡异可怕。 低劣至极的滑稽现象,简直是对实力不足而战败的她们最恶劣最过分的亵渎。 「所以『操偶师』最恶毒了。」 把人制成人偶还不够。 还尽可能留下原本的人格和能力,让她们像人偶一样可爱。而且,将人格做出致命性的改变──不管过去多么高傲,都会成为「操偶师」的仆人。 「真开心、真开心呢!」「大家和乐融融,真美丽!」「啊~~变成人偶真好!」 「住口!」 时崎狂三第一次表现出情绪激动的样子。 听见这句话,人偶们越发愉快似的笑了出来。 「生气了、生气了!」「崩溃了、崩溃了!」「杀死她、杀死她!」「精灵变成人偶!」「能够把精灵变成人偶!」「加入我们的家族!」 老式手枪轰飞其中一具喧闹的人偶。欢声立刻化为寂静。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不过操纵了几具恶心的人偶,就自以为是国王吗?」 那句话隐含著平静的愠怒,但空无同时也这么想。 现在的时崎狂三失去了从容,高傲的态度消失无踪,只凭单纯的怒气行动。 反过来说,莫非是现状危险到令她失去了从容吗?抑或是── 「反正『操偶师』只是在某处观看吧?既然如此,我就把人偶『一个不留』地摧毁,这样比较快。」 人偶们听了同时哈哈大笑。 「不可能啦!」「办不到啦!」「办不到就是办不到!」 「因为我们!」「数量非常多!」「根本没意义,太乱来了!」 「势力啦、势力!」「一千具的庞大数量!」「就算是精灵也赢不了!」 正如她们所说,四周包围著所有人偶。空无吓得差点腿软。 人偶毫无生气的眼瞳──超过两千只的玻璃眼瞳窥视著时崎狂三。看不出是恐惧、颤抖,还是哭泣── 怒气从她的表情消失,感觉并不害怕,却也不像往常那般微笑。 十分平静。她噘圆嘴唇,轻轻吐了一口气后,面向空无。 「空无。」 就连呼唤声也没有颤抖。 「是、是的。什么事?」 「真的很抱歉,把你牵连进我的复仇之中。你其实根本不是空空如也。」 「咦,那是什么意思……?」 狂三嘻嘻笑了笑,指向地面,指尖前方是人孔盖。狂三踢起人孔盖,人孔盖飞落在地。 「你逃吧,站在这里很碍事。」 「咦,可是……!」 空无原本想宣告「怎么能留下你一个人」这种帅气的话。 「别说了。」 狂三一把抓起空无的后颈,将她扔向下水道。所幸可能是因为邻界本来就没有人生活,并没有闻到恶臭。 「狂三──」 「就要你别回嘴了。」 狂三笑了笑如此说完,便朝位于正下方的空无轻轻挥挥手。 「保护她了、保护她了!」「你很重视她吗?很重视她吗?」「那种空空如也的小丫头?」 人偶们捧腹大笑。 看见她们丑陋的模样,时崎狂三也笑了,笑得非常开心愉快。 「没有。只是──我没有残忍、肤浅到将她卷进『这个』罢了。」 人偶们歪头不解。 狂三举起老式手枪──没有瞄准人偶──射穿民宅的窗户。 于是── 彷佛就要烧伤眼睛的闪光。最后,「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当然,前提是……人偶如果有眼睛和耳朵。 燃烧、绽裂、爆破。 狂三周围约一平方公里夷为平地。 「灵装与灵魂结晶碎片组合而成的灵晶炸药,约有两百枚。要收集那么多灵晶炸药,真的累死我了呢。」 狂三真的费了一番工夫。 首先要得到两百枚这个想法本身就已够疯狂。只要一枚灵晶炸药,就有能力逆转战斗。所以,照理说只要一枚就足够,而且一枚就要接受对方蛮横不讲理的交易条件。 收集两百枚,通常会遭人怀疑有什么企图。而遭人怀疑的时候,「操偶师」便会分析情报,拟定对策吧。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狂三每次交易就改变容貌、声音、身高,甚至是人格。花费漫长的时间,一点一点地设置在各间假房子,避免败露让「操偶师」知道。 ……时崎狂三在自己活下来时就看出是她在操纵人偶了。 而既然自己身为精灵,慎重的她应该会动用手边所有能使用的战力。 要解决一千具人偶,狂三只能想到大范围爆破这个方法。 当然,这是不利的赌注。受到无可奈何的绝望感所折磨,不只一次两次难以入眠。 不过,自己胜利了。 因松了一口气而差点瘫软在地──但勉强撑住。 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获胜,就能复仇。为她报仇。 「夕映、夕映,再等一下、再等我一下……」 话到此中断。伫立在狂三眼前的是指宿帕妮耶;原本应该已死的指宿帕妮耶。 「对了,是叫夕映对吧。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你还活著啊,真令人傻眼呢。」 狂三的手指爬上老旧手枪。指宿帕妮耶露出天使般纯真的笑容否定。 「不、不,并没有活著。因为,帕妮耶早就已经死了呀。」 「哎呀,是吗?那是跟佛露思同样立场喽?你那小小的身体也塞满了人偶吗?」 帕妮耶听了狂三说的话,笑容满面地点头。 「没错!人家想想喔,帕妮耶的储藏库大约有四百具吧。然后待命的有一千四百具左右!」 狂三一时之间无法理解那个数字。 「什么……?」 「所以说~~还有一千八百具左右!嗯,以前从来没有损失过多达一千具呢!帕妮耶搞不好满感动的!所以说,还剩约三分之二,加油哟。」 「……是虚张声势吧?你已经被逼到这种地步了吧?」 狂三心想,自己的声音竟然没发抖,简直是奇迹。还剩一千八百具人偶? 自己怎么可能有胜算……! 「别担心!因为你是精灵吧?『跟我们践踏过的只是随处可见的准精灵不同吧』?」 沉默。 狂三忍受著心脏揪痛般的恐惧。 「……我是,时崎狂三。」 指宿帕妮耶果然跟佛露思?普罗奇士一样张开大口,从中取出一具人偶。 熟悉的灵装,熟悉的武器,熟悉的脸孔。 看见那具人偶的瞬间,狂三的斗志消散无踪。 「我想想喔,这个叫什么名字来著?夕……夕影……?」 〈我叫阳柳夕映啦,指宿小姐!〉 「对了、对了,是叫这名字没错!」 「夕……映……」 带点蓝色的短发、毅然的眼神、不符合身高的巨大宝剑。 即使脸部被改造成有如画风粗劣的漫画人物,但依然保留著她的痕迹。 「时崎狂三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吧?」 〈是的!跟我无关!〉 「那~~么~~」 指宿帕妮耶瞥了狂三一眼,露出残酷的微笑。 「你跟绯衣响是朋友吧?」 〈她是跟我最要好的准精灵!〉 ──全身僵硬。 对方洞悉一切,堵住了所有活路。即使擅自移动棋盘上的棋子,对管理者也毫不管用。 「那么,杀了那个精灵。」 〈我知道了,指宿小姐!我去杀了她!〉 人偶面向这边,玻璃眼瞳中对狂三毫无情意。 「……这、这样啊。」 时崎狂三与曾经鼓舞自己的「少女」垂头丧气。 人偶精神奕奕地飞奔而来。狂三想起她以前奔驰的模样。 失去再失去,失去一切。即使如此,自己还是为了复仇和朋友,为了她而存活至今。 结果还是没有意义。天真无邪的人偶举起她爱用的双刃大剑【ymore】。 之前,狂三作了一个怀念的梦。 自己在家中迎接高声吶喊「赢了」的她。自己讨厌战斗,也讨厌疼痛,更讨厌朋友受伤。 但是,她满心欢喜、欢欣鼓舞地谈论战斗的事。自己不想泼她冷水。 所以那一天、那个时候,自己也一直、一直在等待── 「……我一直在等你。」 欢迎回家。少女如此低喃。 她迎接似的张开双手,人偶手上的剑埋进了她的胸口。 看著倒地的少女,指宿帕妮耶──体内潜藏的人偶们暗自窃笑。 这次的「战争【date】」也著实有意义地结束了。虽然精灵是冒牌货一事非常遗憾,但倒也不想跟真正的精灵交手。 那是不能存在这个邻界的灾难。她们应该在另一个世界快乐地生活下去吧。 不过,邻界是属于自己等人的,第十领域是属于自己的。「操偶师」满足地点点头,打算称赞那群人偶。 上述的人偶正依照命令,满心欢喜地打算将狂三碎尸万段。自己打算再追加一个命令,要人偶小心翼翼地抽出灵魂结晶,别让它受损时──却目睹人偶被震飞的画面。 ◇ 即使在下水道也能清楚听见大爆炸。空无发出尖叫,背紧贴墙面,担心不断震动的天花板会崩塌而怕得发抖。 一阵沉默。 ……确认没有问题发生,自己依然活著后站起来。 一直蹲在这里不动实在不符合自己的个性。引起这阵爆炸的,无疑是狂三。既然如此,还是见证一下结果比较好。 空无不认为狂三已死。虽然不这么认为,却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沿著射进的光线爬上梯子。 空气很热,是因为刚才那阵爆炸吗?还有,肯定受到牵连的苍是否还活著呢?光是想像她变成绞肉的模样就感到怵目惊心,今天她本来还想吃汉堡排呢。 ……分心想这种无聊的事情不太好吧。 但是攀爬梯子的期间,感受到的只有心痛般的不安。 最后表现出的那个寂寞的笑容── 希望是自己误解了。空无如此期盼。 那是否代表她不论成功与否,都决心一死呢? 那个笑容悲伤得令人不由得如此猜想,似乎平静地接受毁灭。 那张笑脸,不适合她。时崎狂三应该更加华丽、虚幻,而且残忍地发出「嘻嘻嘻嘻嘻」的尖锐声音,笑著蹂躏敌人才对。 空无爬上地面后,看见惨不忍睹的光景而哑然失声。周围瓦砾堆积成山,过去房屋鳞次栉比的场所如今化为一片平地。 想必是时崎狂三使出的杀手鐗所造成的吧。 对付恶名昭彰的「操偶师」,也许只有大范围爆破这一招可行。 不过……狂三有办法在这场爆破中生存吗? 就算拥有灵装…… 正当空无想出声呼唤狂三时,看见她坐在前方不动。 即使背对自己,事到如今她也不可能认错狂三的背影。 「狂三──」 刺入的声音轻微,飞溅的血也只有一点点。钢刃从胸口朝背部刺出。 不过,那并不奇怪。因为在战斗,所以一点也不奇怪。 空无费解的是,时崎狂三竟然因为区区一剑就吐血倒地。 「……狂三?」 莫名其妙。这个人不会死,不死之身、不合常理、不可思议才是时崎狂三。 她不会死,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小事,不可能会死! 但是,血流个不停。管她是准精灵还是精灵,都会流血;血流不止就会死。精神会比躯体早一步迎来死亡。 然而,发色带点蓝色的人偶却笑盈盈地砍向狂三的肩头、手臂和脚。 「……手。」 空无真的是下意识地拿起「那样物品」。人偶有些吃惊地望向空无。 空无拿起的是时崎狂三的老式手枪。凭感觉就能得知,里面还装有子弹,接下来只需要下定决心……凭感觉就能理解。 「──住手。」 声音冰冷,指尖也冰冷,唯有心脏是灼热的。扣下扳机──冲击、巨响、后座力。人偶的右臂被轰断滚落。 空无也明白,自己没有时间茫然。 指宿帕妮耶目瞪口呆地凝视著这里。不过,在看见空无硬是扶起狂三让她站起来后,便开始胡乱挥著双手。 「讨厌!麻烦死了啦~~!」 一群人偶从帕妮耶的口中喷出。数量是三十具,轻而易举就能杀死试图逃跑的两人。 空无的力气并没有大到能架著失去意识的少女奔跑。即使用走的,也会被追上吧。而且,有令空无感到更加焦躁的事。那就是狂三的手冰冷得令人直打哆嗦,血也从刚才就流个不停。 「……歉……」 狂三自言自语般低喃,但空无现在没有余力倾听她在说些什么。 被追上,被杀,然后死亡。不只自己,连狂三也会死掉。 没有人会帮助她们,奇迹不会出现。命运严实、冷酷地完全禁锢住少女们。 ──所以,并非什么奇迹。 硬要说的话,是「操偶师」的失算。 是她低劣的兴趣导致那样的发展。 蜂拥而至的三十具人偶,虽然本领、能力各不相同,但要杀空空如也的准精灵和意识不清的精灵,还是绰绰有余。 终于有一具人偶追了上来,她举起剑──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 「咦?」 人偶发出呆愣的声音。还来不及反抗,手臂和头就立刻被砍飞。 「……咦?」 这次发出呆愣声音的,是空无。 伸出援手的既非神明,也非准精灵。 「这样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爽朗笑道的是那具独臂人偶,空无刚才开枪射击的人偶── 「为什么……?」 空无也不由得停住脚步,茫然低喃。人偶单手举著大剑,吶喊: 「你曾经是我的朋友!我曾经是你的朋友!所以,所以我一定不该杀了她!对不起!我没有发现,对不起!」 泪水从玻璃眼瞳溢出。 空无依然不明所以。那具人偶高声大喊: 「我已经什么都搞不懂了。可是、可是啊,我还记得一件事。我只记得,我曾经最喜欢响了。所以!所以……」 快逃吧。那具人偶如此低喃,然后上前攻击蜂拥而来的人偶群。 空无听不懂人偶说的话,也无法回应,拖著狂三逃离现场。 总之,逃得越远越好,逃到人偶看不见的地方。 空无选择的地点不是房屋,而是废工厂。空无曾经遭到囚禁的地方。虽然因为激烈的攻击而崩塌了一半,但她觉得这样反而能掩人耳目……接下来,只能祈祷了。 冰冷的水滴滴落在她的后颈。 更幸运的是,雨滴旋即化为滂沱大雨。雨势大到完全消除了她们的味道和足迹。虽然寒冷令人不舒服,但现在幸存的生命更加重要。 接下来,只剩时崎狂三清醒过来了。 「……这里是……」 「狂三!」 空无连忙冲到她身边。苍白的脸,无血色的唇瓣,流出的血仍未停止。即使如此,狂三依然活著。 「……我们成功逃脱了吗……为什么……?」 「对。是那具人偶帮了我们。」 「人偶……?」 「她说因为自己是我的朋友。」 狂三听到这句话,瞪大了双眼──然后,叹了一大口气。失魂落魄般的那种叹息。 「……是吗?这样啊。」 狂三用颤抖的手摸索口袋,拿出照片。那张空无与疑似成为人偶原型的少女,两人靠在一起的照片。 「你好像不太吃惊呢。」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那么,即使我说我不是时崎狂三,你也不会惊讶喽?」 「……不会。」 狂三摩挲胸口,掬起流出的血。 「照这个血量看来……应该是没救了吧。反正我也没有想得救的意思。」 「不要说这种话啦!」 「……你愿意听我说说往事吗?」 她的语气突然改变。她的发色宛如在水中溶化一样,开始掉色。那是绯衣响割舍名为时崎狂三这个强大力量的证明。 她的唇瓣间吐出故事。 ◇ 回过神后,已经迷失在这个邻界。 混入形形色色的准精灵之中,像绯衣响这样的存在何其多,而且没有什么力量。 会被称为空无是其来有自。 少女们不仅失去记忆,有时甚至在失去人格的状态下徘徊流连。无害的幽灵,只是个碍眼的概念。 担心自己该不会也变成了那副德性,令人恐惧的象徵。 那便是空无。 不久后,注定会手脚消失,从邻界消失踪影的少女们。 绯衣响也是其中一人。她对于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感到害怕,也害怕战斗,害怕自己无法好好运用侥幸得来的灵装,便消失在这个世上。 没有梦想。 也没有希望。 更没有渴求之物。 甚至是无欲无求。 在不明所以的状况下独自诞生,独自死亡。那本应是绯衣响的命运。 提不起干劲的响是偶然看见她的。 第十领域的沟通方式──厮杀。生气勃勃,享受战斗的少女。 在几次激烈交战后,她顺利地获胜。用空洞的眼眸注视那场战斗的响与少女四目相交。 响死气沉沉地凝视著少女。少女笑容满面地面向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出v字手势。 「我赢了!」 响怔怔地注视著她……缓缓比出v字手势回应。 「谢谢你!」 少女如此高声告知后,消失了踪影。 响站起身来。回过神来,发现本应消失的手臂也恢复了原状。这种无聊的互动,让响找到了希望。 少女的名字叫阳柳夕映;空无的名字则是绯衣响。 夕映是典型的非战不可的准精灵。而响则是毋须战斗,只要贴近别人的心灵就能活下去的准精灵。 日子如风平浪静的海面般平稳。 每当夕映受伤归来,响就感到心痛,另一方面也松一口气,心想只要她能平安归来就好。 响认为自己不会用到无铭天使的力量。 虽然拥有惊人的力量,但付出的代价也相当大。若是持续使用,等待自己的未来就是变成废人。 「真浪费耶!」 夕映如此哀叹,但响只是一脸伤脑筋地微笑。那份力量最可怕的部分在于「替换自己」。 游离的人格,乖离的记忆,连绯衣响这个名字都必须舍弃的强制力。 那或许会导致自己甚至遗忘眼前的夕映。 「我无所谓,夕映。我不要紧。」 「真的吗?身体没事吧?」 「我讨厌战斗,身体目前还没关系。嗯,我很幸福,所以不要紧。」 战斗并不一定是追逐梦想。 也有梦想是光等待就心满意足的。与夕映一起玩耍、聊天、生活。 所以,现在她很满足。 ──如果失去夕映,这种满足感就会消失。 为何自己不敢正视这个事实呢? 为何自己坚信只要等待,她便一定会说著「我回来了!」归来呢? 最后她这么说──她受邀参加「操偶师」主办的竞赛。 「我一开始本来打算要参加的。」 夕映以难得沉稳的口气说道。 「不过,她主办的战斗必须互相厮杀到丧命。我觉得跟我想像的战斗有点不同。」 「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你铁定会说要去。」 听见响的回答,夕弦打从心底难为情地低喃: 「我自认还明白什么时候该拚命。」 「夕映会在什么时候拚上性命?」 「如果响遇到危险,我会拚上性命救你的。」 夕映爽快地如此说道。 「谢……谢谢你。那我就放心了。」 响感动万分,害羞得只说得出这句话。 「总之,我明天会拒绝。」 夕映下此结论的隔天便失去了踪影。 在这个邻界,有少女下落不明并不稀奇,更别说是好战的准精灵了。 有人下落不明时,只能等待。 不久后,响得知了「操偶师」的传闻。据说她搜集人偶。所谓的人偶是准精灵,只要被她盯上,绝对会被制成人偶。 「操偶师」,「操偶师」,「操偶师」! 于是复仇便成为响新的梦想。 最初的一步从战斗开始。习惯战斗,习惯见血,也习惯了疗伤。下一步是收集情报。 所幸她的灵装所拥有的能力最适合收集情报。她彻底调查「操偶师」的长处、短处、秘密、弱点。在收集情报的过程中,她好几次被盯上性命、差点丧命,但她执著的信念不允许她死。 最后的一步是拟定计画。为了杀死、打败「操偶师」,什么是必要的? 她前思后想,绞尽脑汁──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很远的地方。 自己有一段漫长的时间独自生活了过来。 就算和夕映重逢,她肯定也认不出自己了。不过,那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因为不可能再和她重逢。 所以绯衣响不是我也无妨。第七灵属的无铭天使〈王位篡夺【king killing】〉,力量是「抢夺能力」。与抢夺对象交换肉体,甚至夺取对方的能力──能杀死国王,脱离常规的逆转能力。 至今为了隐藏自己,曾拿来暂时夺取准精灵们的脸。然而,抢夺能力则是更进一步的力量,是未知的世界。 一旦抢夺,直到自己死亡才能解除,是一种无法反悔且风险极高的力量。 所以响游走各大领域,尽可能抢夺拥有强大力量的强大存在,寻觅足以对抗「操偶师」的准精灵。 然后,她终于找到了,而且不是准精灵,甚至是据说会带来灾害的精灵。 非常漂亮。 她的所有一切都十分美丽。 从天而降的她奄奄一息。尽管如此,响还是轻易地看出她庞大的力量。 倘若这世上存在超越人类智慧或精灵的某种东西──想必赐予了绯衣响千载难逢的幸运吧。 ……响十分明白。自己的能力能抢夺的不只是肉体和灵装,连人格都可以抢过来。 或许在夺取别人的能力后,非常有可能会认为复仇的行为愚蠢至极而放弃。 没有对策。所以,只能心存强烈的意念。将阳柳夕映的事、将与她朝夕相处的点滴回忆紧拥在怀中。 夺走什么都无所谓。如果成功复仇了,连性命都可以双手奉上。所以请千万不要夺走我的梦想,请让我报仇雪恨。 那幅光景并不存在任何能实现复仇的喜悦。 漆黑的夜晚,显现不出污秽的无人巷弄。下个不停的雨中,有一名少女握著濒死精灵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响在脑海中不断思考,希望能顺利交换。却不停颤抖。 交换人格,便会失去自我。那是杀死对方,也是杀死自己。 绯衣响正打算杀死两名少女。 只能这么做了。不知反覆思考过多少次这句话,但最后的临门一脚怎么样都踏不出去。 所以,她更强烈地回想。 回想过去的光景,安稳的生活,光是在一起就心满意足的时光。 永远无法挽回的平静光景。 「别忘记,别忘记,别忘记,别忘记,别忘记,别忘记!绝对不准忘记那些光景!」 高声吶喊。 发动无铭天使〈王位篡夺〉。 巨大的钩爪从俯卧在地的精灵少女身上剥夺了一切,埋入绯衣响体内。 而被夺走一切的精灵变得空空如也。 ◇ 结束漫长的独白,她逐渐从精灵转变成准精灵。舍弃充裕的容器,逐渐恢复原本的空无。 「……我一直都在欺骗你。」 到刚才为止还是狂三的少女如此说道。 空无茫然地倾听她的自白。 「我早就知道你失去了记忆,也早就知道你是什么人。可是,我却没有告诉你。明明知道,却还说谎。因为我必须──不断不断地说谎。」 「……为什么,不杀了我?」 少女轻轻一笑。 「原因很自私,只是不想看见我死掉罢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流出的时崎狂三慢慢被伫立在一旁的少女给吸收。 「你走吧。你是精灵,这件事本来就与你无关。」 伫立在眼前的她已经逐渐不再空空如也。 精灵一语不发地举起枪。 「──我不原谅你。」 「……我能理解,对不起。」 响早就预想到或许会有这种结局。原本就是自己对她做出了非常残酷的事。 「你不求我饶你一命吗?」 「你刚才跟我说,夕映保护了我们对吧?既然听到这件事,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保护了自己。 即使变成了人偶,还是打算遵守约定。 阳柳夕映不管到哪里都是自己的英雄。光是明白这件事,绯衣响就获得了救赎。 巨响,寂静。 就这样,时崎狂三死去── 就这样,时崎狂三起身。 ◇ 少女走出化为废墟的工厂后,一群人偶十层、二十层地团团包围住她。 滂沱大雨依然没有停歇。 「找到你了。」 被一把扔出的人偶溅起了一大滩泥水。是阳柳夕映的人偶。正确来说,只有她的头。接著扔出的身体划满了无数的丑陋伤痕。是对叛徒的憎恶吧。 少女跪下,轻抚人偶的脸。 自己并不讨厌确实遵守约定的存在,无论那是人偶还是准精灵。 「时崎狂三在哪里?不回答的话就拷问你喔。」 「……」 沉默。没有说出佯装从容到令人可笑的说辞倒是不错,但完全无视,只顾著抚摸人偶的她令人偶团感到愤怒。 「『像你挚友那样』把你做成人偶再杀掉,也不错呢!」 无反应。 焦躁过头而显得莫名凄凉的感觉窜过人偶团的内心。 「我在……问你耶。」 无反应。 因为倾盆大雨能见度不佳,没有一具人偶能看清她的脸。 模样、服装,确实是空无没错──不,等一下。 「你打算使用那把枪吗?」 无反应。 原本是时崎狂三在使用的老式手枪紧握在她手中。 ──然后,空无终于做出反应。 那是宛如窥探地狱深渊的尖锐笑声。 与其说恼怒,不如说是恐惧到达临界点的关系,一具人偶发出奇怪的叫声飞扑过去。「操偶师」的人偶甚至能模拟、重现准精灵时代的灵装。她的灵装以宛如火箭的速度卷起火焰。 面对以猛烈之势冲过来的人偶,本应毫无力量的空无少女却像打苍蝇似的笑著击溃了人偶。 「……啥?」 人偶团开始骚动。看见这一幕的「操偶师」也很久没尝到这种如鲠在喉,极为不快的感觉。 「你们可别误会了,我对这具人偶没抱有什么特别的感慨。」 ──她说的是真的。毕竟就她的立场而言,那具人偶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所以,我认为我就这样离开这里是最妥当的选择。」 如果她想走,没有人拦得住她。 「不过,该怎么说呢?我『有点恼火』,而且是『一肚子火』。无论是被卷进麻烦事,还是你们的存在,都令我厌烦得不得了。」 口气不一样。 嗓音也不同。 仔细一看,灵装散发出来的灵力也今非昔比。 冷静点。人偶群对自己这么说。时崎狂三是假货,冒牌的,不过是绯衣响变身而成,随处可见的准精灵。 再说了,万一,不,就算亿分之一她是精灵,己方聚集了这么多的人数,怎么可能会败北。「操偶师」也拚命说服自己。 不可能战败。自己这个第十领域的支配者── 会畏惧单枪匹马的敌人── 绝不可能! 「所有人突击!上吧!」 少女不进不退,欢迎突击似的张开双手。一只手拿著短枪,另一只手拿著长枪。 而她的背后显现出一座巨大的时钟。 这才是她的天使──支配时间与影子的〈刻刻帝〉。 「不,说厌烦可能辞不达意。不好意思,我就更直截了当地说了──『我想杀了你们』。」 黑与白可自由交换。 不是黑白掺杂,而是流畅地推移。 周围像是被黑暗铺盖而过的感觉。 伏地畏惧吧,坐以待毙吧,小卒们。 站在汝眼前的并非垂死野兽。 并非染血的等死之人。 手持老式手枪,嘴咬影子枪弹,与战栗共同伫立的那道影子── 无疑是非人之徒。 高声吶喊吧,灾厄啊。 尔是意志坚定的非人者,时间与影子的支配者。构成邻界之理的十之一。 名为时崎狂三。 史上最邪恶、最恐怖、最多数的精灵,同时也是勇往直前的恋爱少女。 「我就大发慈悲地蹂躏你们吧,一群废物。」 绝望开始。 当然,那并非指接下来要单枪匹马而战的时崎狂三── 而是指面对最邪恶精灵这个灾厄的人偶团。 双手举起的枪连续发射出子弹,每一弹都准确地射穿人偶的灵魂结晶碎片。狂三一边狂笑,一边装填子弹。 「先来暖暖身吧。〈刻刻帝〉──【一之弹】!」 开枪射向自己的狂三以暴风般的速度向前冲。 接近狂三、释放斩击的人偶群不见狂三的身影,立刻陷入恐慌。 「跑到哪里去了──!」 位于遥远后方的人偶突然受到一阵冲击,被击向空中。 担任指宿帕妮耶视觉的人偶慢了好几拍才终于回过头。 「……那是怎么回事啊?」 人偶被一脚踩烂。狂三的脚固定住人偶,人偶不断挣扎。她瞄准人偶的头盖骨,扣下扳机。 「这是怎样!这个……怪物!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人偶接二连三被击碎。 不过,人偶并非单只或复数,而是军团。其中一具逼近狂三,抡起巨大的剃刀,与其说是要剃头发或胡子,根本就是为了切断对方的动脉。 狂三嗤之以鼻──用牙齿挡下锋利的刀刃。 「噫!」 人偶一脸惊愕。狂三轰飞她的头盖骨,在空中踢飞从口中吐出的剃刀。以猛烈速度飞去的剃刀刺进原本用枪瞄准的人偶的眉心。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本小姐就陪你们这群废物玩玩。所以说──你们再撑久一点吧。」 一具人偶偷偷来到狂三的背后,一语不发地将长矛刺进她的胸口。 「哎呀、哎呀。」 「刺死了!」 「不,还没!」「所有人聚集起来!」「大家!」「一起杀死她!」 一群手持长柄天使的人偶蜂拥而至,长矛、长剑一个接一个地刺进狂三的身体。粉碎灵魂结晶的触感。 「干掉啦!」 欢喜的咆哮──瞬间化为泡影。 「为……什么……?」 己方欢欣鼓舞刺死的是刚才最先用长矛刺穿狂三的人偶。 人偶团陷入恐慌。构成指宿帕妮耶的那群人偶愕然想起一件事。 「影子……!」 没错,她们都忘了,对方能自由自在地操纵影子,透过影子在不同空间移动。 「消失了!」「在哪里!」「不见了!」「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 找不到。她已潜入影子中。 「别慌张!继续找,继续找──」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再次响起狂三的狂笑。 一阵寒颤,如冰矛贯穿脊髓。如果人偶有汗腺,肯定会因为精神压力而冒出冻结般冰冷的汗水吧。 一具人偶被拖进影子里──随后又被扔了出来,灵魂结晶已被剜出。 粉碎、击毙、损害、扭曲、破裂、劈开、分解、斩杀、敲击、撕烂、殴打、辗压、破坏、爆裂、践踏。 人偶团被破坏得惨不忍睹。 只凭一发子弹便让人偶停止行动。即使躲过枪林弹雨,挑战近身战,也会被拖进影子当中。从远距离攻击也是一样。 杀不死。她绝对杀不死。 只要「操偶师」一声令下就能组成敢死队的人偶团。对她们而言,死绝非事不关己。 即使如此,她们还是自豪最强、颂扬最强,团结力量大。坚信只要数百具人偶一齐攻击,任何敌人都能打败。 即使是精灵时崎狂三也不例外。当然,如果她像其他精灵一样拥有暴虐蛮横的灾厄能力,倒是很棘手,然而绝非如此。 狂三只不过会操纵影子……只不过会用枪提升体能罢了…… 不对。完全不对。 不仅仅是那么简单的能力。 她的能力,是定位于更加根源的能力──那是支配世界的能力本身──! 狂三从影子滑出,腹部流著血。这个事实令人偶团感到有些欣慰。 但是,狂三用短枪对自己射击后,伤口立刻像倒带般复原。 那荒唐的回复速度是怎么回事? 狂三用她的双眸窥视帕妮耶……正确来说,是位于帕妮耶体内的那群人偶。 「噫!」那群人偶发出尖叫。 「──嘻嘻。」 嗤笑,嘲弄。 直到现在才看见的时钟眼瞳,看起来似乎很愉悦的样子。不,确实乐在其中,透露出打从心底感到无比欢欣的情绪。 「你很开心吧?快乐到了极点吧?毕竟是你至今为止所做的事嘛。以强大的力量蹂躏敌人,观赏她们求饶、挣扎的模样──是啊、是啊,我不否认,那真的非常非常快乐呢。」 一具人偶悄悄接近狂三的背后──狂三头也不回地开枪射击。人偶整个头连同灵魂结晶碎片一起被轰飞,一枪就解决了。 「只是,『你似乎没有想过那个对象会是自己呢』。啊啊,啊啊,这可不行哟。你的认知太浅薄了。以牙还牙,因果报应,那才是道理呀。」 「……吵、死了!吵死了!给我闭嘴!你不可能获胜!要打倒你,顶多只需花三百具人偶。我还有一千五百具以上的人偶!你!不可能!获胜!」 「嘻嘻嘻嘻嘻嘻!不要那么害怕嘛。可爱的帕妮耶──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狂三指向废工厂说道: 「不久前披著我的皮,使用我的能力的家伙,『就在那里哟』。」 「什么──!」 「不过,她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你想收拾她的话,请自便。」 狂三如此说著,同时凌空一跃,轻巧地跳到电线杆上。 「……你在打什么算盘?」 帕妮耶战战兢兢地问道。狂三哈哈大笑,声音特别响亮。 「我打算立刻前往『操偶师』的身边,如此一来,你搞不好还能拿她当人质,好好演说一番呢。我最怕麻烦了,要杀就快点杀。我想她与其被抓去当人质,也宁愿自杀吧。」 帕妮耶人偶团听懂了刚才那些话真正恐怖的地方。 「披著我的皮,使用我的能力」── 「那、那么……你该不会是正牌的精灵吧?」 「这可难说喽。我们再厮杀一下,不就能知道了吗?可是……现在的你们『无聊死了』,『我就放过你们』。夹著尾巴滚回去吧。」 「开什么玩笑!」「我要杀了你!」「杀了──」 射杀。 头盖骨被击碎的人偶不断地抽动。人偶团已经无力反击了。 「做好万全的准备再来迎击我吧。还是说,你以为用这里剩下的区区一百具人偶,就能消灭我吗?」 人偶团早已失去斗志,包含潜藏在指宿帕妮耶体内的那群人偶。她是精灵,不动用整支军团迎击是杀不死她的。 「随你们选择吧──看你们是要死在这里还是死在主人身边。顶多只有这样的差别而已。」 嘻嘻嘻嘻嘻嘻。笑得特别高亢的时崎狂三宛如溶在雨中般消失了踪影。 「必须回去!」「必须回去!」「必须赶快回去!」「会被杀死、会被杀死!」 指宿帕妮耶也拿不定主意。但是,留在这里──无疑是死路一条。 「撤退吧!回去保护主人!剩下的所有成员,全去保护那位大人!」 就这样,等到所有人偶都离去后,狂三终于松了一口气。 双膝跪地,按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忍受一涌而上的疲劳。虽然头晕目眩,还是避免失去意识。 「……还好都是些头脑简单的人偶。」 刚才那些言行举止几乎都是虚张声势。狂三所使用的天使〈刻刻帝〉能力非常强大,但必须消耗相对的「时间」作为代价。 等于是消耗时崎狂三的寿命。 对「她」而言,那些消耗是致命性的。 「我是会从人类身上『吸取』时间……但没想到竟然会『吃掉』濒死的人偶。」 两百八十具人偶当中,真正粉碎掉灵魂结晶碎片的有五十具左右。剩下的人偶尽可能击溃,使其无法再战斗。 ……话虽如此,并非是对人偶手下留情。 「那么……我要享用喽。各位,再见喽。」 狂三发动了那骇人的能力。名为〈食时之城〉的结界,会吸食所有踩到她影子的生物的「时间」。 狂三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吸食那些半死不活的人偶的时间,置之于死地。 感觉比想像中还要不舒服,甚至令狂三想要呕吐。她们原本是人类,并非人偶。正确来说,是准精灵。但狂三知道她们的来历,因此还是把她们当成原本的人类。 换句话说,她杀了两百八十个人。 当然,藉口要多少有多少。第一,若不杀她们,自己早就被杀死了。第二,为了生存下去,需要寿命以外的「时间」。第三,她们只能永远这样生存下去,盲目地相信「操偶师」,以扭曲的人格存在。 狂三认为应该杀了她们。 狂三希望她们应该被自己杀掉。 无论如何,都存在著一个问题。 「要是那个人看见这幅场景……会怎么想呢?」 散落四周的,是遍地的遗体。 应该──不会挨骂吧。他虽然拥有强烈的伦理观和正义感,但势必能判断这种情况也是无可奈何吧。 甚至有可能反过来一脸悲伤地安慰狂三。并不是为人偶死去而悲伤,而是对狂三不得不选择这个决定而感到悲伤。 若是真的受到这种对待,狂三有自信会喜极而泣。 「好想见他啊……」 自言自语随风飘散。之后,狂三暂时禁止自己再说出软弱的话。反正死人还会继续增加。 她望向恢复寂静的废工厂。她已经没必要再回到那里。 恢复能力、恢复样貌、恢复记忆──不,等一下。 「……哎呀哎呀哎呀,真是奇怪呢。」 「缺少了记忆」。顶多只知道自己是时崎狂三,不晓得那个人的名字。真奇怪。明明那么喜欢他,喜欢得要命,却完全记不起和他说过什么话。 说起来,自己又为什么会在邻界?自己应该在准精灵称为那边的世界的人类世界生活才对。 也许是──死掉了。 不过,这样还是很奇怪。精灵死后,还可能回到邻界吗? 但狂三现在没有余力仔细思考。所幸丧失记忆似乎不会对继续战斗造成影响。 反而烙印下了求胜必要的强烈动机。 ……真要说的话,自己应该算薄情吧。冷酷、残忍,有觉得应该利用别人的倾向。 话虽如此,她绝不至于贬低她们的意念。 是她们自己选择战斗,狂三没有介入的余地。不过,那名少女却以此为笑柄,一副认为那些准精灵的愿望、意念一文不值的样子,嘲弄她们。 那是绝不该饶恕的事。 因为无法饶恕,所以只能这么做。 「我要将你彻底撕裂。」 暂时将回忆锁进重要的小盒子。 过去高高在上,误以为践踏他人就是战斗的支配者啊,洗好脖子等著吧。 「『操偶师』,接下来──」 时崎狂三面露笑容,周围的空气应声扭曲。 「──开始我们的战争【date】吧。」 ◇ ○「操偶师」 ──记得一开始是想要朋友。 我是个超级胆小鬼,存在于邻界的底层,没有任何一个关系亲密的准精灵。 其他准精灵望著我的眼神都是「嗯,应该马上就会死吧」,像是看著卖剩便当的冷漠视线。 至今我依然害怕那些视线。 我的无铭天使会制造朋友给我。那个朋友会对我忠诚,会陪我聊天,会代替我不惜生命去战斗。 不过可悲的是,人偶孤身一人的话非常脆弱,而且其他准精灵似乎不能接受人偶存在。 说我的人偶会侮辱、凌辱她们。无法原谅。 说得非常过分。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增加人偶,只好用数量来对抗质量。我增加人偶的数量,一个劲儿地增加,顺便把知道我丑陋过去的准精灵一一变成朋友。 真是开心。 每天都过得灿烂辉煌,我被许多朋友包围,悠闲自在地支配著世界。 我尽量不去接触其他领域,只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永远过著我的人生。 不过,偶尔也会有异己分子造访这个领域。喜欢战斗,不战斗就活不下去的那种野蛮的准精灵。 要击溃她们很简单,但有一个忧虑。如果只有一名准精灵,还能像蚂蚁一样踩死;十名准精灵的话,还能像扭断小狗的脖子一样杀死;一百名的话──如果不考虑自己这边的牺牲,还能获胜。但是,有可能会战败。 就算她们各自的力量没什么大不了,但考虑到她们各自的灵装和无铭天使的能力,战力便大大地提升。 所以,我决定让她们自相残杀。 报酬是一百人份的灵魂结晶碎片。话虽如此,其实我根本没打算送出去。 胜利者总是人偶。她们将无法团结合作,丑陋地自我毁坏。 这下子总算能安心过活──过著安稳、梦幻般的日子。 ……然而,时崎狂三却出现了。 她太邪恶了。当我得知她是冒牌货时,不知有多么安心。 不过,偏偏跟随她的那个空空如也的少女竟是真正的精灵。 我错了。应该打从一开始就全力杀死那个看似无害的少女。 明明有好几次机会,却错过了。 不过,她也放过了我。我手边还有一千五百具人偶。尽管放马过来吧,时崎狂三。 支配这个领域的是我,「操偶师」。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精灵!」「时崎狂三!」「必须战斗!」「必须保护!」「必须杀掉!」 ──终于来了。 一千五百对一,数量上压倒性地胜利,质量上却是绝望性地低劣。不过,数量通常会驱逐质量,更别说那个质量只有一。质要超越量,必须是无敌的。 而时崎狂三并非无敌。她的确能在一瞬间就治愈伤口,但她那一瞬间确实受了伤。 「……听我说、听我说、听我说!她不是绝对!她不是无敌!」 「没错!那的确是灾厄!令人束手无策的绝望!但是!但是!能够对抗她!能战胜!应该能战胜才对!」 朱小町平常沉稳的声音尖锐得刺耳。 吕科斯平常威严的声音迫切得丑陋。 即使如此,人偶团还是高举无铭天使欢声鼓舞。因为对这群人偶来说,主人的话是绝对的。 「主人下令,杀了她!」 「主人下令,彻底杀死她!」 听见「操偶师」说的话,人偶们开始行动。 挤满天空、陆地和建物的,是一千五百具人偶。 而与之对抗的,只有──时崎狂三一人。 「战争开始。响铃吧。」 「明白了,主人!」 学校的铃声震天价响。 ◇ 学校的铃声响彻四周──作为战斗开始的信号有点没有紧张感,但算了。 「对手有一千五百,我只有一人……」 这也算了。 就算失去记忆,也大概能理解。自己活著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天大的奇迹。 随时从世界上消失也不奇怪。 「……真是怪呢。明明害怕得想哭。」 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一名少年。 自己想问一次那个人看看。为什么有可能会死,还做出那种选择? 人类会死。但尽可能想延长死亡期限是人类的本能。 即使是渴望死亡的人类,只要除去带来死亡的痛苦,应该还是会渴望生存吧。 ……那个人却不是。 逃也无妨、求助也无妨,就算受挫气馁,又有谁会责怪呢? 他身边的那些女孩们应该也曾想过吧。 感觉就快死掉的这个人为什么还站在这里? 精灵们不希望看到这种状况。不对,是会感动,但还是希望避免。因为只要他在身边──自己就能得到救赎。 「……所以,不能连我都哭泣害怕。」 自己拥有子弹。 自己拥有〈刻刻帝〉。 自己拥有〈神威灵装?三番〉。 狂三将影子装填进短枪和长枪里。绑紧灵装的缎带,照了一会儿镜子。 「……很好。」 至少不输那个人周围绚烂无比的精灵们。虽然最近开始思考只有黑色和红色是否太暗沉了,但她绝对不要回到全身白的甜美萝莉路线。 她对自己还能思考这种无聊的事情感到满足。 然后跳出窗外。 雨已经停了,天空是美丽无比的暮色。橙色光芒照耀出空无一人的空虚街道,还有潜藏各处的人偶。 狂三伫立在道路的正中央,拎起裙襬,优雅地行了一个礼。 然后── 「那么,各位,我来拯救你们了。」 一千五百具人偶朝说出蠢话的时崎狂三一涌而上。 一群人偶的惨叫声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刻刻帝〉──【一之弹】!」 瞬间加速。一千五百具当中的五百具人偶追不上狂三,眼花撩乱。剩下的一千具好不容易才用她们的玻璃之眼捕捉到狂三的残像。 但一千具当中的五百具人偶理解到她们只是捕捉到狂三的残像,根本无能为力。 可能捕捉并且攻击如暴风般呼啸而过的时崎狂三的,只剩五百具人偶。 其中四百具的攻击全都没有击中狂三。跳跃、旋转、迎击、加速、减速、眼花,所有的行动都没伤到狂三一根寒毛,狂三飞奔在道路上。 只剩下最后的一百具。 「……!」 狂三连续开枪。一百具人偶迅速闪开子弹。 「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 狂三微微皱眉,回应手持巨大放大镜的人偶的呼唤。 「那么人家呢?」 「那我呢?」 狂三露出苦涩的表情,也对那两人点头。 「你也记得我吗?」「你也记得我吗?」 五具人偶伫立在她的正面。 「雪莉?姆吉卡、土方征美、武下彩眼、乃木爱爱、砺波筛绘。」 既不是同伴也不是朋友,甚至称不上劲敌。 不过是三天左右的时间,互相厮杀,极为冷淡的关系。 即使如此,「操偶师」还是抱有期待吧。虽然时间短暂,因为有过交流,精灵是否会产生同情心呢? 是否会心生迟疑,产生破绽呢? ──自己的确产生同情、迟疑和破绽。 但她有一件事失算了。可不能忘记时崎狂三直到短短数小时前,都是空空如也的空无少女。 她比别人还爱哭、爱笑、胆小,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对准精灵们感同身受。 「……没错,就是这样。」 曾经天真地想要谈恋爱的少女。 曾经对恋爱为何物感到憧憬的少女。 还有短时间内感到关系亲密的少女们,以及尽管闹别扭说讨厌自己的名字,却仍持续报上姓名的少女。 ──啊~~「真是完全跟自己无关」。 「虽然跟自己无关,但心情十分差」。所以,她要直接表达出她的心情。 「你真的彻底惹怒我了呢,『操偶师』。」 踏出脚步的同时,狂三将长枪塞进五具当中的一具人偶的上颚,用力将她甩到路上,并且扣下扳机。 砰一声,人偶瞬间破裂。 人偶没有胆子,也没有汗腺,但似乎还是会因为害怕而冻结身体。 「我不会再让你玩弄她们了。」 当然要杀。 已经决定要杀死她们了,决定不再让她们受到侮辱。 「狂三说到做到」。 将五具人偶全部杀死,只花了七十七秒。时崎狂三竭尽全力与她们战斗,不断发射子弹。 「她们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没错,现在正是展现你们力量的时候……!」 朱小町和吕科斯下达指示。 九十五具人偶、四百具人偶、一千具人偶,把握这个机会一涌而上。时崎狂三没有逃到影子中,只是笔直地瞪视前方。那群人偶全都位于她的背后,没有任何东西阻挠。 「抓到你了,『操偶师』。」 「别说傻话了。哪会被你抓到啊……!」 时崎狂三站著的三百公尺前,就是这个区域的中心建筑──那所学校。「操偶师」确实就在那里。 校舍的最顶楼笼罩著强力的灵力圈,是这场战争唯一能安稳地生存下去,如天堂般的领域。 「操偶师」需要什么才能支配这个领域? 所谓的支配就是顶点,位于顶点者势必想处于高处。这一点,就连慎重胆小的「操偶师」也不例外。 狂三之所以会警告人偶去保护「操偶师」,是为了将她的推测转为确信。 果不其然,不管狂三从哪个方向来,人偶群都安排在保护那栋建筑物的位置。 「操偶师」在建筑物的哪里并不构成问题。而且,狂三也不会给她逃跑的余力。 「我就把你拖下来吧。」 狂三驱动大时钟,用吸收影子的长枪笔直地瞄准前方。这个举动看起来毫无意义,甚至令观察状况的「操偶师」感到困惑。 「『操偶师』,你的大限已至。〈刻刻帝〉──【三之弹【gimel】】。」 狂三扣下时间的扳机。 那发子弹射进位于马路对面的校舍墙面──墙面后方是一切起点的那间教室。 狂三的想法是对的,但做法不对。对一栋大楼开一枪又有什么用呢? 「……?」 没有爆炸。校舍依旧泰然地伫立著。「操偶师」暂时松了一口气,狂三持续朝建筑物发射子弹,加深了她的疑惑。 「【三之弹】。」 「【三之弹】。」 「【三之弹】。」 「【三之弹】、【三之弹】、【三之弹】、【三之弹】、【三之弹】、【三之弹】、【三之弹】。」 人偶团终于追上了她。 其中一具人偶擒抱住狂三,于是其他人偶也跟著一涌而上。 然而,即使失去平冲跪趴在地,全身受到短剑攻击,狂三也完全不退缩,继续用长枪瞄准建筑物── 「【三之弹】──!」 射击。 「啪叽」,建筑物响起奇怪的声响。 「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吕科斯和朱小町的表情透露出不安。 像在回应他们似的,快被一千四百多具人偶压扁的狂三笑著回答: 「【三之弹】跟【一之弹】一样,功能都是加速,只是加速的方面不一样。如果说【一之弹】是『加速外在的时间』,那么【三之弹】就是『加速内在的时间』。」 【三之弹】的加速是内侧,也就是会吞食射击对象内在时间的子弹。 人类的肉体顶多只在不满三十岁前还年轻健壮,之后便会像溜滑梯一样逐渐「老化」。 【三之弹】便是加速那溜滑梯的速度。 人类会从小孩变老人;树木会从嫩树变老树。而──水泥的话,则会从坚硬的水泥块变成「如豆腐般脆弱」。 啪叽、啪叽、啪叽。 人偶团目瞪口呆。不可侵犯之塔,举办战争的起始地。 象徵第十领域繁荣的校舍发出哀号。 「那栋校舍是新盖的吧?那我可真是抱歉了。那栋建筑物刚才『已经变成屋龄千年的建筑物』了。」 一声轰然巨响,校舍朽坏崩塌。 人偶团发出哀号,甚至遗忘狂三的存在。这也怪不得她们,因为她们的主人在那栋校舍的最顶楼。 所以「操偶师」只能逃,只能狼狈地冲向这片天空。 然而,「操偶师」却完全不打算逃离倒塌的建筑物。就算是准精灵,毫无防备地从最顶楼摔下也免不了重伤。 但她却没有出来,就代表── ◇ 睁开眼睛后,发现身上毫发无伤。 只是衣服沾满了鲜血,吓了一跳。头发、手脚都不再是时崎狂三,而是随处可见,空空如也的空无少女。 朝阳开始射进废工厂。原本下个不停的雨也完全停歇,似乎经过了一个晚上。 「狂三呢……」 她站起来。外面静得骇人。看来没有任何人偶、准精灵等生物活动的迹象。 「空无一物的街道。」 这条街道什么都没有,空虚得令人悲哀。跟自己一样。 ……当没有看见人偶的身影时,自己就隐约察觉到了。但她并不期待,因为也有可能只是单纯一切都结束,连「操偶师」都不要自己罢了。 自己没有存在价值。 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但如果保住了这条性命,就必须见证结局。 那是绯衣响的义务和责任。 响有气无力地独自前行。目的地应该是最初邂逅的地方,互相厮杀的起点──那栋中央校舍吧。 越靠近目的地,她也渐渐察觉到状况的异常。 「堆积成山的尸体。」 一群人偶失魂落魄般瘫倒在地。当然,全是「操偶师」的士兵。 死掉了。 有些人偶有外伤,但绝大部分都没有。 心跳加速。 校舍完全崩毁,也就代表── 「狂三!」 响呼唤坐在废墟,一副百无聊赖地晃动双腿的少女。狂三回过头,看来有些失望的样子。 「哎呀,你还活著呀。」 「是你治好我的吧?」 狂三发射的子弹是以复原为目的的【四之弹【dalet】】。倒流时间,别说是伤口了,连被砍断的手臂都能修复。问题在于,响是怎么复原的? 如果只是治疗伤势,那么绯衣响会回到冒牌时崎狂三的时候吧。但她的肉体时间却返回到健全的瞬间,恢复她原本的身体,没有死亡。 「呃,谢谢你。」 「没什么。只是一时兴起罢了。重点是,你看。」 狂三冷漠地回应后,指向瓦砾深处。 响朝那边移动视线──瞪大双眼。 那里躺在一名少女,以及两具紧贴著少女不放,像是在保护她的人偶。 是朱小町和吕科斯。只有那两具人偶……还活著。 「躺在那里的少女,好像是『操偶师』。」 「……她死了吗?」 「很遗憾,我还活著。不过,我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操偶师」睁开眼睛。被誉为第十领域最强的她长得跟指宿帕妮耶一模一样。 与其说少女,不如说像法国娃娃。 「你、你们不交手吗?」 「她似乎动不了。不是我害的,而是本来就动不了。恐怕从她来到这个邻界之后,就一直没办法动。」 「那么,只有人偶……?」 「只有人偶是我的生命线。我的人生全靠她们。」 她是令人憎恨的存在,即使如此,绯衣响也只能感叹。 也就是说,她躺在这张床上,只操作人偶,就爬到第十领域支配者的位置。 「咦,可是……那么,为什么……?」 反过来说,看到她以这样的姿态现身后,响也能够理解。她很弱小,只要一发子弹就能解决一切。 「……我在等你。」 狂三叹了一口气。 「等我?」 响觉得莫名其妙。狂三翩然降落到她躺著的床前。 两具人偶移动身体。虽然害怕,还是以坚决的表情瞪著狂三。 「我跟『操偶师』无怨无仇。虽然对她的所做所为感到有些愤怒,但要复仇、要杀害,就另当别论了。」 绯衣响明白时崎狂三是要自己亲自了断恩怨。 「让我来吗?」 「没错,如果你渴望复仇,应该由你扣下扳机。只有你有这个权利。」 挚友被夺走。 拚死拚活,不顾一切想要报仇。 时崎狂三只是碰巧搭上那班列车,不过是个过客罢了。本人如此告知。 「来吧,举起枪吧。」 狂三将手枪轻轻塞进响的手里,然后整个人贴住她的全身。影子滑进枪里。 「接下来,你只要扣下扳机就好。」 「要杀要剐随便你。」 「操偶师」轻声窃笑。 「求求你,饶了她……饶了她吧。我们让你破坏个过瘾。」 「拜托你,住手!……我什么都能给你,灵装、灵魂结晶,所有的东西。把第十领域的一部分当作你的领地也行。你就在那里随心所欲,尽情地实现你的愿望就好。我向我的主人发誓!绝对不会出手攻击那里!」 两具人偶拚命试图阻止。 那苦苦哀求的模样令响一时心软──想要撇过头,却自我克制。 狂三在她的耳边轻笑,低喃道: 「……也对。搞不好『操偶师』根本没罪。」 「有。我有罪。你可别搞错了,空无。增加人偶从头到尾都是我的意思。」 「操偶师」态度坚决地如此宣言。 勾在扳机上的手指充满力量。 别说那种煽动憎恶的话。 会让自己忍不住扣下扳机……! 「给我住嘴,『操偶师』。别对她的判断加油添醋。」 「操偶师」邪魅一笑。 她这个举止让响明白她是故意在激怒自己。换句话说,现状对她来说是最痛苦的。 「狂三,背后的人偶──」 「全部都停止了。似乎不可能再次活动,灵魂结晶碎片已经粉碎。」 那么,只要打倒剩下的人偶──就是最大的报复吧。 「……没错。如果你的目的是复仇,那一定是正确的判断。」 「给我闭嘴!」 头脑发热,指尖冰冷,身体颤抖,无法顺利瞄准。 「哪边都是正确的。」 狂三低喃。 她那真挚的呢喃不可思议地渗透进响的心中。 「不论扣下扳机还是不扣,都是对她的报复吧。既然如此,重点就在于『你怎么想』了。」 将她推落孤独的深渊,让她品尝绝望的滋味。 ……真棒的选择,无论怎样的准精灵都不会有怨言吧。朋友被她制作成人偶的准精灵,不知有多少。 不过── 不过,不知为何──心情感觉不太舒服。 「……这样啊。原来我觉得你很可怜啊。」 「你大可不必同情我。」 「不,我同情你,怜悯你,对你产生恻隐之心,觉得你很可悲。但是正因如此,我才要扣下这个扳机。」 「……你说的话还真是矛盾呢。」 「并不矛盾。因为,你看起来非常痛苦。」 所以──必须让一切划下句点。 每一个人都是在痛苦、挣扎中不断战斗。 她身为支配者,长久支配著第十领域,却也仍然在战斗。 以一步也不能动弹的肉体操作人偶,居于高位。那一定很辛苦吧。 「我要以怜悯之心扣下扳机。」 「……是吗?本来想说至少在最后希望被人憎恨的。真无奈啊。」 扳机比想像中还要轻,枪声太大,与其说声音,比较像是冲击。 想要保护她到最后的人偶眼瞳失去光芒,无力地瘫倒。 「杀死她了。」 「不,不对。你是替她送行,送她到该去的世界,她一直期望的黑暗。」 才没那回事。响打算反驳,却说不出话。 「操偶师」的脸庞在朝阳的照耀下,宛如沉眠般安详。 像个终于睡著的小孩一样。 记忆错综复杂。她曾是挚友的仇人。为了杀死她,自己尝尽辛酸。但是最后的最后,自己却做出为她著想的举动。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不后悔,内心悲伤得认为这就是最好的结局。若自己的挚友还在,是否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她相信答案会是肯定的。因为阳柳夕映很善良,一定会这么做。 绯衣响放下手枪,跪地呜咽。除了这样,她想不出其他方法能发泄这份情绪。 ◇ ──「操偶师」死了。第十领域已经不再属于任何人。 但在这个领域生活的准精灵还要一段时间才会知道这件事吧。 知道过去以统治者之姿大摇大摆地在这个领域活动的「操偶师」的人偶,已经一具不留地全部消失。 绯衣响呆愣地低喃: 「……结果,活下来的只有我们两个吗?」 「不,似乎还有一人。」 狂三如此告知,巨大的瓦砾同时朝狂三扔了过来。 狂三叹了一口气,踢飞那块瓦砾。 「你还真是粗暴啊,苍。」 「呃,竟然还活著!」 苍目瞪口呆地随意走向狂三后,宛如一只小狗闻起她身上的味道。 「……那个,你可以不要这样吗?」 狂三一脸厌恶地扭动身躯,撇开脸。 「吓我一跳。你们剥下皮囊,互相调换了吗?」 苍来回凝视著响和狂三。的确,从她的角度来看,从她昏倒到清醒的这段期间,时崎狂三和空无就已经交换回来了,也难怪她会有这种反应。 「算是吧。亏你看得出来呢。」 「伤脑筋。我该打倒哪一个才好?」 苍歪头苦恼。 该怎么说呢?感觉像是一头大型猎犬歪著头表示疑惑的样子呢。响会心一笑──虽然说话内容令人一点都笑不出来。 「在你昏倒的那一刻,不就等于承认战败了吗,苍?」 「……可是,我想跟你交手。」 苍一副跃跃欲试地说道。 「我历经接连的死战,已经身心俱疲了。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跟我交手,改天再说吧。」 「唔唔……」 苍苦思到最后,战战兢兢地对狂三说: 「你能答应我……跟我好好打一战吗?」 狂三笑容满面地伸出小指。 「好的、好的,当然可以。来,打勾勾。」 苍一脸腼腆地和狂三打勾勾。 (……她完全没打算遵守约定吧。) 只有响一个人看穿了真相。 苍因为狂三答应了要求,满足地回去了。狂三目送苍的背影,停止假笑,叹了一口气。 「啊~~真是烦人啊……」 「你果然……没打算守约吧。」 「那是当然的呀。我跟那种体育组精神的人合不来啦。」 「这世上有人跟你合得来吗?」 响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后,狂三一语不发地用拳头抵住她的头旋转。 「痛痛痛痛痛痛!对、对不起,不小心、不小心就说出口了!」 「总之,我要离开这里。想必也不会再遇到苍了吧。」 「……那个,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响搓揉著疼痛的脑袋询问。 「还用问吗?当然是回到原本的世界。你们称为那边的世界的那个世界。」 狂三心意已决。 必须回到原本的世界,才能见到那个人。因为见不到他,才要去见他。 就只是这样。 「这样啊……虽然可惜,但也没办法。」 「是啊,所以我问你,要怎么样才能回去呢?」 「……咦?」 响目瞪口呆地望向狂三。狂三也目瞪口呆地回望响。 「那个,不好意思。说什么回不回去的,我完全没有那个世界的记忆耶。」 「咦,那要怎么样才能回去?」 「怎、怎么样啊……这个嘛……靠气势?」 响举起双手摆出加油的姿势。狂三毫不犹豫地再次用拳头旋转响的脑袋。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再说,又不是我叫你来的!我是发现你昏倒在这里!痛、痛,很痛啦!」 那倒也是。狂三接受了这个理由。虽然接受,但怒气难平,于是又转了她的脑袋约五分钟。 「那、那个!不过,我有一个想法,能前往另一个世界!」 狂三听了响说的话,停下拳头。 「那是什么?」 「这个嘛,说起来这里被称为第十领域,也就是还剩下九个领域。听说越靠近第一领域,就离那边的世界越近!」 「……也就是说?」 「各个领域都有支配者,而且几乎不跟其他领域的支配者交流。以前不法侵入其他领域没那么难……」 「现在很难喽?」 「对。那个,也就是说啊,要到达第一领域,必须跟各个支配者交谈才行──」 「哦……只要『交谈』就可以了吧?」 「你绝对没有心要交谈吧!」 「我讨厌磨磨蹭蹭的。」 狂三转动老式手枪,笑了笑。 「那、那个,用更和平一点的方法解决啦!我也跟你一起去!」 「……什么?」 绯衣响乾咳了一声,端正坐姿。 「我的复仇结束了。换句话说,我已经没事可做。不过,我的灵魂结晶在低声呢喃,说好想跟狂三一起去啊!」 狂三以阴沉的眼神看著响。 「你曾经骗过我吧?」 「骗、骗过……」 「用我的脸、我的声音,嘲笑我对吧?」 「有、有这种事吗……对不起,有。不过,我的无铭天使会连人格都一起剥夺,即使立场对调,我想你还是会说同样的话……不,我什么都没说!」 「你要我带你这种恶毒无比的人一起去?」 「不、不行……吗?我想我应该能帮上你的忙……」 响心惊胆跳,但还是直视狂三,没有移开视线。 ……最后是狂三认输了。 「真是麻烦……不过,算了。」 「耶!」 「但你要帮我。那我们立刻行动,要往哪里去才能离开第十领域?」 「没问题。我知道第十领域的出口。只是,我知道的是往第九领域的门,其他出口我就不知道了。」 「……总之,能前进就再好不过了。所以,第九领域的支配者是什么样的人?」 「那方面我倒不清楚……不过,我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能歌善舞是第九领域强者的条件。换句话说──成为偶像吧,狂三!」 「原来如此,能歌善舞是强大的条件──呃,等一下喔,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很不得了的话?」 「来吧,目标是成为偶像!别担心,虽然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但我想你一定能成为偶像!」 「详细情形说来听听!偶像!你说的偶像,是那个偶像吗?」 时崎狂三是统治时间和影子的精灵。 坠落邻界,被消除记忆和记录的她,只保留了一件事。 她将怀抱著对不知名男子的思慕之情,踏遍这个邻界。 她正在恋爱。 正在恋爱,不可能实现的恋爱,无法两情相悦的恋爱。 在旁人的眼里,大概觉得很奇怪吧。 为了无法实现的恋情如此拚命,可说是很愚蠢吧。 但时崎狂三──还是爱上了那个人。 所以,如果有人问:「你的梦想是什么?」她会如此回答吧。 ──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到那个人。 少女踏出了那一步。 后记 《约会大作战date a live》的读者,大家好,我是东出佑一郎。 当编辑问我要不要写《约会大作战date a live》的外传时,我还满震惊的。 而且所谓有趣的外传,其实与乍看之下的印象不同,很难写。既然是外传,自然必须熟知原作的设定,不能互相矛盾。就连恋爱喜剧的外传要以哪个配角作为主角……这种单纯的事情,都始终绕著「是否有符合设定?时间序列有没有正常运作?感情有没有跟原作互相矛盾?」这些疑问在打转。 而若是像《约会大作战date a live》那样包含组织设定的打斗作品,外传的困难度又难上加难了。 顺带一提,解决这件事的方法非常简单,就是「外传也由原著的作者来写就好了啊!」。即使发现矛盾,只要说句「抱歉,那是写假的」就能解决了!能解决吗? 虽然是在这种困难的条件下开始著手的《约会大作战date a bullet 赤黑新章》,但其实我几乎没有那方面的苦恼。 编辑:「要以时崎狂三为主角。」 东出:「毕竟她很受欢迎嘛,我也很喜欢她。使用枪,能操作时间,还能增加分身,声音超级可爱,人又性感。」 编:「(完全漠视)然后舞台是邻界。」 东:「喔喔,是精灵原本存在的世界……我好像不记得本篇有特别具体描写过这个世界。」 编:「对,没有。」 东:「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我可以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喽!」 编:「不行啦,橘老师会彻底监视!」 ……总之,就是这种感觉,橘公司老师彻底监修过一遍了!如果有什么矛盾的地方,那就……请大家多多包涵。 所谓的邻界,是精灵们过去存在的地方。 而如今这个世界已不属于任何人,所有精灵都前往了另一个现实世界。 留下的,是迷失在这个邻界中的少女们──也就是被称为准精灵的人。 这个故事是时崎狂三在被遗留下来的准精灵们的世界中展开的旅程。 是少女带著吉祥物同伴空无,为了与不知名的「他」见面而不断向前奔跑的故事。 明知自己落后别人一大圈,却绝不放弃。任性、傲慢、残酷、坚强又可爱的恋爱少女。 这就是本作中的时崎狂三。 另一人是本作的要角,空空如也的少女空无。 没有梦想、没有目标,也没有未来的无名少女。 爱乱吵乱叫,一针见血地吐槽,不自觉地耍笨,然而似乎怀抱著连自己都不知道的黑暗面。她就是这样一个少女。 读完小说,正在看这篇后记的读者,应该已经知道她是何方神圣了吧……先阅读后记的读者,如果能一边阅读一边紧张她究竟是否能实现梦想就好了。 而围绕著两人的厮杀【date】参赛者,她们各自怀抱著愿望和心情,虚幻地陨落。也请各位不要忘记欣赏noco老师美丽的插画。每个角色都像主角一样可爱,而我竟然对她们做出那么残酷的事情…… 最后我要对提案外传的编辑、同意提案通过并且提供许多有趣点子的橘公司老师,以及画出超级可爱的狂三的noco老师致上深深的谢意。尤其是noco老师,突然丢给她将近十人的角色设计,感觉就算被刺杀也不敢有怨言呢!而且,全部的角色都好可爱!……该怎么说呢?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可是,不是我的责任,老师。是橘同学要我做的~~ (还一副臭屁小学生的表情) 总之,期待下集再相会! 东出 佑一郎 准精灵小档案 佐贺缲唯【yui sagakure】 灵属:第七灵属(变化) 灵装:〈隐形灵装?三四番〉 无铭天使:〈七宝行者〉 无铭天使特性 破坏力:d 速度:b 射程距离:c 应用性:c 特异性:b 远距离密侦型 无铭天使能力 外观为略大型的苦无。 张开结界,使对方的五感暂时丧失功能。 指宿帕妮耶【panie ibusuki】 灵属:第四灵属(操作人偶) 灵装:〈旧糸灵装?五二番〉 无铭天使:〈青铜怪人〉 无铭天使特性 破坏力:b 速度:e 射程距离:d 应用性:e 特异性:a 远距离操作型 无铭天使能力 操纵青铜制巨人……对外如此宣称。 实际上也是人偶在巨人里头活动。 乃木爱爱【aiai nogi】 灵属:第九灵属(震动) 灵装:〈辉威灵装?六三番〉 无铭天使:〈喜悦毒牙〉 无铭天使特性 破坏力:c 速度:b 射程距离:b 应用性:b 特异性:b 远距离追踪型 无铭天使能力 外观为恶毒长矛。 兼具红外线感应追踪机能和可怕的毒液。 武下彩眼【ayame takeshita】 灵属:第二灵属(妄想具现) 灵装:〈恒星灵装?七九番〉 无铭天使:〈原初长弓〉 无铭天使特性 破坏力:b 速度:b 射程距离:a 应用性:b 特异性:d 远距离狙击型 无铭天使能力 外观为西洋长弓。 能利用膛线增强威力,还有爆破功能等。 土方征美【isami hijikata】 灵属:第一灵属(光) 灵装:〈特攻灵装?七八番〉 无铭天使:〈堕天一个神〉 无铭天使特性 破坏力:a 速度:a 射程距离:e 应用性:b 特异性:c 近距离斩击型 无铭天使能力 外观为巨大的日本刀。 利用高速电磁拔刀,提升拥有者的体能。 雪莉?姆吉卡【sheri musi-ka】 灵属:第五灵属(火) 灵装:〈火焰灵装?二八番〉 无铭天使:〈炎魔虚眼〉 无铭天使特性 破坏力:b 速度:a 射程距离:b 应用性:a 特异性:c 远距离扫射型 无铭天使能力 外观为巨大的放大镜。 集中太阳光线,发射特别雷射光束。 砺波筛绘【furue tonami】 灵属:第八灵属(风) 灵装:〈风威灵装?四三番〉 无铭天使:〈风声战轮〉 无铭天使特性 破坏力:c 速度:b 射程距离:b 应用性:b 特异性:b 远距离斩击型 无铭天使能力 外观为环刃。能够跟踪、加速、减速、停留、迎击、监视、追踪、窃听、加工、生产、增殖。 佛露思?普罗奇士【false proxy】 灵属:第六灵属(封印) 灵装:〈虚空灵装?九一番〉 无铭天使:〈隐形指〉 无铭天使特性 破坏力:d 速度:d 射程距离:d 应用性:d 特异性:a 近距离集团型 无铭天使能力 由于是利用口中吐出的人偶进行集团攻击, 事实上并不存在称为无铭天使的东西。 苍【tsuan】 灵属:第十灵属(?) 灵装:〈极死灵装?一五番〉 无铭天使:〈天星狼〉 无铭天使特性 破坏力:aa 速度:a 射程距离:c 应用性:a 特异性:a 近距离破坏型 无铭天使能力 外观为巨大的斧枪加锤。 能对对手造成分子等级的破坏。具猎犬的五感。 插图 melon books联动特典 subculture?baptism 网译版 转自 悠月汉化组 图源:t12369757 翻译:淵 润校:混沌圣歌 设定制作:多拉泽 虽然有种强烈的为时已晚的感觉。 一旦绯衣响闲得发慌,一般来说就会有不好的灾难要降临在狂三身上——狂三最近注意到了这点。 “也就是说,很无聊啊。” “也就是说,我不会干涉无聊的响小姐。” “诶——” 像是在说为什么啊似的,响如河豚一样鼓起脸颊。 “就像豚(猪)一样呢。失礼了,是像河豚一样呢。” “你是鬼吗狂三小姐,失礼鬼呢。” 响一边抱怨着一边瘫软地摇了摇头。狂三觉得这就像是节拍器一样。 “所以既然这么闲的话,就想想在这个第九领域积攒的手段吧。” “积攒指的是……灵力吗?” “yes。除了偶像业不还有别的积攒手段嘛,因为这个领域很和平。” “确实,这么和平的话,可以考虑下其他的生意。而且现在也存在咖啡厅和可丽饼店……” 偶像工作人员粉丝。构成第九领域的大致就是这三种准精灵。 偶像借助工作人员的帮助吸收粉丝的力量,粉丝则通过对偶像的狂热得到每日的充实。第九领域的灵力循环就是这样子得以成立的。 “嗯……甜点之类的已经被大型偶像事务所占据了。绊王院小姐好像就经营着甜品店。” 大型企业的力量好厉害,二人心想。 “然后咖啡厅……感觉这也被清楚地分成了几种类型,比如女仆咖啡厅,虽然我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就是了。” “女仆咖啡厅的顾客是以男性为主对吧?” “是啊。这样的话,就还有——” 在咳地干咳了一声后狂三低声说道。 “……猫咖啡厅怎么样?” “好主意呢,虽然必须得有猫才行。” “用灵力做出来就好了呀。” “又想制作[奈可拉]了么?这次是[真奈可拉]么?” 以前有次,狂三想用灵力编织出猫,结果制造出了不得了的家伙。全长超过30米的巨猫奈可拉。再怎么说那么大的话是不会显得非常可爱的。虽然没有显得非常可爱,但还是有点可爱的。 “这次我就算是倾注所有灵力,也要再现出猫的可爱。” “这么做的话就是所谓的本末倒置了哟,狂三小姐。” 响果断地打断道。虽然很遗憾,猫咖啡厅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于是——二人同时陷入了沉思。 “第九领域的准精灵喜欢的是——” “偶像,时尚,甜品。都很现代化呢。” “要说此外还喜欢什么的话——” “八卦和坏话之类的?” “狂三小姐是不是对现在的少女有些偏见?” “人类不管男女老少,基本都是这样的。” “真的是基本上吗!?……啊,对了,等下。我想到了个好主意。” “哦?到底是什么?” “看,这个日本刀护手样子的眼罩,还有白色绷带,这把平时不会用的满是褶边的伞,银的十字架,怀旧风的拍立得相机,笨蛋一样的俯瞰风景写真集,听都没听过的音乐碟片,带有像是草莓和橡胶混合的奇怪香味的香薰蜡烛,请尽情用灵力购买哦~!” “呀!”“太棒了!”“我要买!”“可以装扮房间了呢!”“我要这个眼罩!拜托了,绯衣响!”“啊,是苍!s级偶像苍在买眼罩!” 响的主意一下子就起效了。亚文化的潮流向纯真无垢的准精灵们袭来,立刻就席卷了第九领域。然后狂三她们的品牌一跃而起,闻名于全领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为什么呢?看着微妙地有点心痛啊……” 狂三不停祈祷准精灵少女们可以忍受迟早会向她们袭来的黑历史。 虎之穴联动特典 神经衰弱 网译版 转自 悠月汉化组 图源:t12369757 翻译:淵 润校:混沌圣歌 设定制作:多拉泽 来打扑克吧!——空壳唐突地宣告道。 狂三优雅地饮尽晨起咖啡,优雅地翘起二郎腿并优雅地告诉对方。 “我不想哦。” “为什么你要这么优雅!?” “扑克牌?就和你两个人来?那有什么意义呢?事关生死吗?将化为无限的有限时间无端浪费掉有什么必然性么?能分海裂山么?” “虽然我是觉得扑克不能有那么壮大啦……” 空壳一边叹气,一边给狂三看了盒子中的扑克。 “这是我偶然发现的。因为很难得,所以就想和你一起玩玩看。” “我才不会干这种无意义的事情。还有,你的存在是无意义的呢。” “越来越刻薄了呢,狂三小姐——” 看着呀地大叫的空壳,狂三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嘛,我也不是恶鬼啦。” “诶?” 听到空壳下意识发出的声音,狂三露出了沾染杀气渗透着某种恐怖的表情。 “刚才这个‘诶’,你是灌注了什么样的感情在里面呢?请详细告诉我。” “咦——因为狂三小姐的酒窝太可爱了!就是这样。” “doubt。” 虽然多少有点牺牲(对自己太阳穴紧凑且坚实的压迫),但狂三还是答应了和空壳玩扑克。“那么,玩法是?神经衰弱、神经衰弱对吧?” “为什么那么喜欢神经衰弱呢?” “因为那名字很棒啊。你的神经正在衰弱对吧?” 狂三小姐,你是不是把扑克游戏当成拷问了?——虽然想这么说,但空壳还是勉强忍住了。 毕竟狂三很有可能直接回答“就是那样。” “总、总之就玩神经衰弱吧。桌子的大小也正好合适,现在就开始吧。” “嗯,交给你了。” 于是空壳就洗了下牌,分了一半给狂三。二人将牌一张张随意地放到桌上,渐渐整张桌子放满了扑克。 战斗准备,完成了。 “那么,就来决定惩罚游戏吧。” 面对空壳的提案,狂三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什么惩罚游戏?” “因为没有钱也没有点心,那么就输的人脱一件衣服怎么样?” “唔……衣服、么。” 狂三无意识地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襟。不足为惧,如此认定的空壳呵呵一笑。 狂三虽然冷酷优雅残忍又坏心眼,但也是很骄傲的精灵。 她就算是失误也不会否认败北。一瞬间,出千的邪念划过了空壳的脑海,然而空壳还是觉得那不太好,便忍住了。 虽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都不敢想如果被狂三发现出千的话,自己会遭到什么样的折磨就是了。 “那我上了哟。” “嗯,请。” 对局意外的激烈。 判定空壳不会出千的狂三也像是说着“那么来吧”一样正当地进行对局。反正,这个房子里只有她和空壳。 单方面被脱衣服的话让人不爽,但双方都脱的话,那就是比试了。 没什么好害羞的。 话说,那个东西。 “空壳小姐,你——好像误会我了呢。” 狂三拿下一组牌,获得领先,而空壳心怀焦急地进行反击。 “有什么……误会?” “你以为我会为身上只剩内衣而害羞吗?” 狂三挺胸而道。顺带一提已经结束了五局了,狂三二胜三败。她脱去了哥特洛丽的衣服,只剩内衣,艳美的肢体裸露在外。而空壳再输一局的话,也会如此。 “……好像还真是这样!羞耻着的,原来只有我吗!” “诶,很害羞吗……空壳小姐。” 能感觉到,瞬间,场面上弥漫着的空气带上了特殊的气味。 “那么,就认真起来吧……!!” “等——!?到现在都没认真么!?” “也不是。只不过我想着那么说的话,局势是不是会改变。” 然后局面真的开始改变了。狂三两连胜。 空壳半哭着,单手捂着胸想要死守最后一件。 但是,世界是冷酷的。总会向弱者露出凶残的獠牙。 “好了,这样你就算是拿下所有剩下的牌,也无法逆转了。是我赢了。” “不——要——!!” “胜利是属于正义一方的。” “你和正义半点关系都没有哦!?” “提案的又不是我,是空壳小姐你自己不是吗?好啦,快脱吧。” “不,不要。穿着内衣暂且不说,从早上开始全裸真的……” 空壳这么说的瞬间,狂三的身姿一下子溶进了影中。 就在吃了一惊的空壳冲向走廊时,她最后的堡垒被狂三无情地,褪了下来。“时崎狂三,一决胜负吧!” “咚”的一声,门被打开了。准精灵苍登场了。原本活泼的少女的神情因惊愕而冻结了。 苍的视野里,是全裸的空壳以及压在她身上的只穿着内衣的狂三。 “哇哦。” “…………” 苍稍稍想了下,然后低下了头。 “请慢用。” “等等误会误会误会——!” ○序曲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naztar(lkid:wdr550) 那里简直就是无尽的黑暗。当人们还相信地球是平面时,认为大地尽头空无一物。 只要朝大海彼端持续前行,迟早会走到大地尽头,一无所有。古时候的人肯定很害怕吧。断裂的世界,永无止尽的无限黑暗,据说那是神明撒手不管的地方。 抵达第十领域【malchut】尽头的少女哑然无言地眺望著天空。 古人想像的世界尽头就扩展在她的眼前。 「这就是──」 「没错,封印连接各领域的【通天路】的门。」 应该称之为门吗?真要说的话,应该称为塔吧。看起来也像是巨大的城门,但没有那扇门该守护的城池。 总之,有一扇直冲天际的白色大门。材质不明,但确定不是木门或石门。以为是金属,用指尖触摸后则像塑胶一般光滑。表面绘有金黄色的复杂图案──但由于太过巨大,不知道具体画了什么。 而那扇门左右只有看不见的黑暗无尽延伸。 「请看。」 一人如此说完就将右手插了进去。进入空间的瞬间,右手消失无踪。而把右手抽出空间后又完好无缺。 「吸收光线,完全的漆黑啊……」 宛如据说在宇宙彼端的黑洞。 「总之,据我所知,从未有准精灵踏进这里。」 「这里是好战者聚集的领域吧?没有把谁扔进去过吗?」 「……应该没有。」 「为什么?」 响畏惧地望著黑暗,悄声说道。 「因为据说有人说过……如果有东西掉进这里,可能会破坏这个邻界。」 「原来如此。」 少女表示理解。这个世界有太多谜团,想必没有什么人会自愿按下核弹按钮吧。 话说回来──少女望著门,叹息道: 「假如有地狱之门,或许就是这种形状吧。」 ──宛如黑曜石。 另一人──带领凝视著门的她抵达此地的绯衣响如此思忖。 湿润的黑发光亮美丽,散发出有别于眼前一片黑海的韵味。身上赤黑的服装强调出她神秘的气质。 而最具特色的,是她「左眼球的表盘」。 滴答、滴答。 秒针宛如配合心脏的跳动而移动。 手持老式火枪──短枪与步枪。全是古典的外观,但「曾经身为她」的绯衣响心知肚明。那两把枪能装填影子,化为影子子弹,音速飞去,偶尔会转弯射向瞄准的目标。 少女漆黑、阴翳、幽暗又妖艳。 「好了,那么,响,前往第九领域【yesod】吧。」 她的名字叫时崎狂三。 是这个邻界行使至高无上力量的最强精灵。 「话说,这扇门要怎么打开啊?」 听见这句话,响搔了搔脸颊。她身穿与狂三形成对比的白色服装。 「啊~~……打不开喔。怎么样都打不开。」 「……响?」 狂三莞尔一笑。那一抹微笑对响而言,是即将受死的倒数计时。 也就是短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转动的五秒前。 「没、没问题,没问题!就算打不开,也有其他方法能通行。」 「不用开门,也能前进吗……?」 「对,只要将灵体调成同样的频率就好。」 狂三刚才盛气凌人的笑容已消失无踪,呆愣地歪著头的动作可爱得令人火大。响如此心想。 「……据说这扇门是支配者在邻界初期创造出来的东西。初期灵力似乎非常不稳定,也经常被其他领域溢出的灵力侵蚀。」 响比喻:就像突然出现的洪水。 邻界共有十个领域,透过【通天路】连结,但听说溢出的灵力会莫名其妙变得活跃……有时会形成莫大的破坏能量。 因此紧急时刻能藉由封锁这扇门,防止侵蚀过来的灵力所引起的灾害。 「据说最近灵力已经稳定下来,不再有那种情况发生。第九领域聚集的都是准精灵当中战斗能力特别低的人物。只要有一点异常,也会立刻封锁。所以只有这扇门必须牢记进出方法。」 绯衣响曾经从第十领域出发,巡回第九、第八、第七、第六领域。 那是复仇的巡礼,执著与能力让她完成了这件事。 ……不过,复仇已经结束了。 「门就好比处于要求密码的状态,而那个密码就等于灵装。所以,『只要将灵体的波长调整成符合的登入id就好』。呃,听得懂我刚才的说明吗?」 嗯──狂三点头表示理解。 「大概懂。不过,说明是听得懂,但还是不知道怎么做。」 「我想也是。所以,这次跟著我一起做吧。别担心,这里防护比较松散,就算弄错,顶多也只是被弹飞,痛得要命而已。」 「……我怕痛。」 「别担心啦~~我知道狂三你的灵体波长。」 「嗯……确实如此呢。」 响在不久前都还是眼前的时崎狂三。为了复仇,施展自己的无铭天使〈王位篡夺【king killing】〉,行使精灵之力。 所以关于狂三的灵体,除了狂三本身之外,应该就属响最了解了吧。不过,她只能模仿狂三深远的能力──至高无上的存在,天使的表面皮毛罢了。 响轻轻握住狂三的手。 「那我们开始吧,狂三?」 狂三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她并不感到恐惧,内心有的只是无比的希望与些微焦躁。 「好的,开始吧。」 响明白她二话不说就回答的理由是什么,露出有些落寞的笑容。 ○第九领域 响轻抚门并嘀咕: 「开始连接、认证灵装。取得〈神威灵装三番【elohim】〉资讯/要求密码、待机、同化波长。」 响的手臂噗通一声,陷入门内。 「响、响?」 「请安静片刻。」 「啊,好的。」 响莫名地有魄力,令狂三不禁噤口不语。 「变换波长系数,nz一八四〇〇三九二六三三五〇一……!」 啪叽一声,响起宛如电击的声音。响加强握力,握得狂三的手都发疼了。 狂三因此明白响正在强忍痛楚。从额头流下的汗水并非运动过后产生的自然现象,而是痛苦的徵兆。 「响!」 即使狂三呼喊名字,响也没有回应,只有毫无感情的声音不断呢喃。 「三……认证、同调设定完毕!侵蚀百分之三十二,穿透精密度百分之八十三!好了,走吧,狂三!听好了,只有一瞬间能穿过这扇门!一个弄不好可是会和门融合在一起喔!冲吧啊啊啊啊啊啊!」 门没有打开。不过,响猛然踏出一步。她的身体穿过门,脚步却仍未停止。 最后连狂三与响紧握在一起的手也跟著穿过门。 「噫啊!」 狂三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差点停下脚步,但立刻想起响刚才说的话。 ──「会和门融合在一起」。 怎么能陷入那种奇怪的状况啊。狂三也不畏冲击,冲进门内。 门的触感果然像水一样。 令人头晕目眩的光之洪水,光粒带著七彩颜色在狂三周围旋转,化为飞沫倾泻到狂三身上。 「好了,要冲喽!」 响与狂三手牵著手,在【通天路】上奔驰。 路的材质与刚才的门一样,奇妙的是,竟然不会滑。 「有!必要!这么!急!吗?」 「有!因为!你想!快点!见到他!吧!」 听见这句话,狂三再次紧揣自己的梦想。 「没错!」 「那就跑快一点!事不宜迟嘛!」 总是依言行事的狂三猛然冲向前。 「你别跑在我前面。」 听见狂三不服输的话语,响微微一笑。 ──反正跑了两百公尺后,两人都会受不了。 「有、有点……冲过头了呢……」 「是……啊……」 在这个邻界,一举一动都会耗费灵力。与另一个世界不同,这个邻界充满了灵力,因此不会有耗尽灵力的问题。但要恢复耗费的灵力,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换句话说,体力在这个邻界也扮演著举足轻重的角色。 「不过,也因此快要到了哟。你看,就在前面。」 第九领域的门就在前方。 「唔,该不会又要再经历一次刚才的事吧?」 「不用,已经登录成功了,可以直接通过这条路。」 听完后,狂三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又涌现了另一种不安。 「对了,你之前是不是有胡言乱语?」 「湖盐?很咸的那种?」 「不是食用盐啦。就是……那个说要当偶像还什么的。」 狂三心想应该是自己听错,或是那句话有语病吧。再怎么说,必须当偶像什么的,简直是愚蠢至极── 「对啊。第九领域的价值观有点奇怪,能歌善舞、讨人喜欢的偶像才受人尊敬。」 这未免也── 「太奇怪了吧。」 狂三深深叹息,脑海突然冒出疑问。 「可是,这样不奇怪吗?说要『讨人喜欢』,但我不认为这个邻界会有喜爱偶像的粉丝。」 「这你就错了。也有准精灵的存在理由是当粉丝哟,而且出乎意料地多。当然,不可能靠这样就让会场坐满,所以立志当偶像的准精灵会填充粉丝能量,增加会场的粉丝。」 「粉丝能量……吗?」 这个词汇真是令狂三难以理解。 「好吧。反正也只能通过这里了。」 「说的也是,那就前往第九领域吧!」 就这样,两名少女闯入下一个领域的门── ◇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我也不知道。我没想到这里戒备会如此森严……」 门后有十名准精灵,手持无铭天使指向狂三两人。有枪、剑、矛、弓,任君挑选。 「你们是谁!」 「是怎么穿过这扇门的!」 「别、别动!千万不能动喔!知道了、知道了吧!」 要先打倒谁呢?如此心想的狂三立刻察觉到一件事。 ──哎呀、哎呀、哎呀。这些准精灵怕得要死呢。 无须仔细端详,矛头明显在抖动。枪口不稳定,握住刀柄的力道也强劲得令人心疼。 原来如此。与宛如战场的第十领域不同,这里似乎是由个性温和的准精灵集团努力担任警察的角色。 所有准精灵的表情都充满了困惑与恐惧,实在不忍攻击。响轻轻撞了撞狂三的手肘。 「我们投降~~!」 狂三听见响说的话后,叹了一口气。 「是、是,就听你的。」 狂三如此说完,收起手枪,高举双手。周围的准精灵同时松了一口气。狂三一举手投降,对方也爽快地放下武器。 「太好了~~」 「真是吓死我了~~」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呢~~」 还面对面唧唧喳喳地聊起天来。狂三和响现在确实手无寸铁,但所谓的天使原本就是以灵力操作,随时能显现、收回。 「那个,不好意思~~」 响忍不住出声攀谈。 「什、什么事!你要干嘛!」 「没有啦,我是想问是不是可以把手放下了。说起来,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处置我们?」 「啊,嗯。这个嘛,该怎么处置呢……你、你等一下喔!」 那群准精灵再次聚起来商量。 狂三瞥了响一眼,响便「啊哈哈」地苦笑。 「原来如此,这个领域真的很松懈呢。」 门卫是很重要的职务,但容易不受重视。只要内外夹攻,再怎么坚固的城池也会沦陷。不过,在这个邻界,应该几乎没有其他领域会进犯而来吧…… 「虽然是优点啦,但已经习惯第十领域的气氛,会有点受不了这种悠哉的感觉呢。」 「只要三天就能赶尽杀绝吧。」 「你可别这么做喔!」 可能是讨论出结果了,只见一名看似头领的准精灵走上前来,乾咳了一下。 「那、那么,呃……你们叫什么名字?」 「这个嘛,我叫绯衣响……是准精灵,第七灵属。」 狂三叹了第三次气,告知: 「我叫时崎狂三……是『准』精灵,第三灵属。」 响提议应该避免自称精灵,狂三心不甘情不愿地表示赞同。据她所说,就算自称精灵,绝大部分的情况下,对方也只会觉得是玩笑话罢了……不过,有时也会有人当真。就像在第十领域那场厮杀【date】自称精灵时一样。 ──那么,为什么你当时要自称精灵呢? ──噢,很简单啊。因为我想让别人害怕嘛。 响一脸尴尬地如此诉说。她之前的仇敌是支配第十领域的最强准精灵「操偶师」,因此虚张声势自称精灵以达吓阻目的。她那无与伦比的力量确实无异于精灵,而她的记忆也告诉她自己就是精灵。 「这样啊~~你们是小响和胡桃(注:与狂三﹝kurumi﹞日文发音相同)啊。请多指教!」 对方肯定是用不同的国字来称呼狂三,反正指摘也没用,就随她去吧。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从第十领域过来?」 「啊,这是因为第十领域的支配者……『操偶师』死了,我们就商量趁现在局面混乱时赶快逃跑。」 「原来是这样啊~~」 担任门卫的一群准精灵点头表示理解。响皱起眉头。对方竟然如此轻易就接受了这个说辞。第十领域的支配者死亡的这个消息,不可能传到封闭的领域。 「那个……你们相信我说的吗?」 「嗯。」 其中一名门卫果断地表示肯定。 「因为啊,我们的支配者绊王院大人上次就宣布过了,没有理由怀疑啊~~」 「绊王院……?请、请等一下。我记得这个第九领域的支配者是外号叫作『绚烂歌【mellow】』的人吧?名字好像叫……」 响突然想到她的名字。 「对了,好像叫辉俐璃音梦!」 听见响提出的名字,那群门卫也一脸尴尬地移开目光。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已经没办法待在这个第九领域了……」 「哎呀,这是为什么呢?是像第十领域一样,被杀死了吗?」 面对狂三的提问,那群门卫同时摇了摇头。 「我们才不会那样做呢!又不是第十领域!只是,那个,该怎么说呢……跟死掉……没什么两样……」 「明明还活著?」 「嗯。她还活著──」 此时,这群门卫非常爽快地将这个领域所谓的「死亡」概念解释得浅显易懂。 「她『唱不出歌』来了,所以不能再当这个领域的支配者。」 「唱不出……歌……?」 「在这个第九领域,必须是偶像才行。必须是能歌善舞、光芒四射的偶像。」 「如果做不到,就得像我们一样担任门卫,或是成为粉丝、建立粉丝俱乐部,做出各种贡献才行~~」 原来如此。这个领域确实不如第十领域那样激进。虽然不激进,也不代表容易生存。 「啊,没关系,你们可以走了。不过我们还是会向绊王院大人报告一声。」 「那个,不好意思,我想拜见一下这个领域的支配者绊王院。」 听见狂三说的话,门卫们同时发出「咦~~」这种毫无紧张感的声音吶喊。 「不可能啦~~!」、「绊王院大人……『圣歌者【saint】』,是这个领域目前最顶尖的偶像耶~~!」「我们都想见她了好吗~~!」「顶多只能见到她的经纪人!」「可是,她的经纪人也很帅对吧~~!」「帅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女生吗?」 狂三和响不理会那群吵闹的门卫,快步离去。 「好了,去见这个领域最顶尖的偶像吧。」 「请把上门闹事当作最后的手段哟~~!」 「嗯,那是当然。我可是精灵中最礼貌、优雅的一个了。」 「好,我相信你。我相信狂三!所以,请把你那又显现出来的危险天使收起来啦!」 啧!狂三咂了嘴,收起老式手枪。 ◇ 两人穿过门后走了一阵子,气氛越来越热闹。那群门卫称这一带为中央区。不论哪个领域,大都以支配者居住的地方为中心向外发展。 第九领域呈现的风貌又与第十领域截然不同。这里的建筑全是为了让偶像发光发热而建造。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位于遥远彼方的建筑物,大概是仿造武道馆建成的,沿著这条路一直前行便会抵达。 「上次来的时候,那里是支配者的演唱会会场兼居住区域。」 狂三推测现在应该也是。 「响,你常常跟之前的支配者碰面吗?」 「我曾经往返过这里几次,每次都会跟她打声招呼。当时领域之间还有一定的交流。」 「……为什么现在各个领域都封闭起来,不与其他领域交流了呢?」 「我也不知道,因为当时的我完全不在意这种事。」 「……说的也是。」 「是啊。」 狂三环顾四周,像是想甩开变得有点尴尬的气氛。 虽然只有少女存在,这幅光景也够诡异的了。但感觉这里最接近另一个世界。 不过,还是鲜少有街头像这样专门打造成偶像演唱会的会场。首先,取代高楼大厦的是专门让偶像唱歌跳舞的演唱会会场区。 那里有无数准精灵与不知何物、有如亡灵的群众发出娇媚的叫声,同时挥舞著萤光棒。 「你看,就是那个。那就是粉丝能量。」 「粉丝能量……」 ……原来如此,挥舞著萤光棒的黑影混在准精灵群之中,看起来有好几个。偶尔好像还会发出声音,而穿著粉红色可爱衣裳的偶像会挥手回应那些声音。 传来的歌声非常动听,连站在这里都能听得如痴如醉。 沐浴在绚烂的聚光灯下跳舞的她,正是狂三所知的偶像。 「然后,你看对面。」 有个小女孩在小型演唱会会场上鞠躬问候。现场只看见两名准精灵,甚至不见任何黑影。 「那、那么,请听听我的出道曲!」 「是新人啊,希望她多加努力呢。」 播放歌曲后,少女开始唱歌,但她的舞蹈比刚才的少女拙劣许多。 「啊~~因为刚出道,整个人很紧张呢。我想差不多要唱错歌词了。」 「摇曳的街头令人动心────啊!」 被响说中了。少女似乎唱错了歌词,途中露出愕然的表情。疑似她朋友的准精灵拚命鼓励她:「加油!」「快唱完了!」少女对她们轻轻点头,不气馁地再次歌唱。 尽管唱歌跳舞都表现得很笨拙,不因中途的失误灰心丧志,将歌曲唱完的少女,再次对观众席深深低下头。 奇特的是,黑影不知不觉间增加了并鼓著掌。虽然加上两名准精灵还不满十人,少女还是哭著再次低头致谢。 「美娜、小智!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与两名准精灵妆点出道舞台的少女向她们分享自己的喜悦。 「就像那样,逐渐增加粉丝能量。粉丝能量会化为灵力,支撑偶像生存下去;偶像则藉由让准精灵粉丝感动,给予她们灵力。这就是在第九领域生存下去的方式。」 「真是完美的机制呢……」 与第十领域的杀戮大不相同。 「第十领域该怎么说呢?杀戮的程度远远超过其他领域呢……当然,其他领域也有他们危险的地方。像是第八领域【hod】,危险的时候还真危险。」 「反正跟我们无关。」 狂三如此说著,怔怔地将视线移向喧嚣声特别响亮的演唱会会场。 「咦?狂三,你该不会对偶像感兴趣──」 响的玩笑就此中断。因为狂三并非在看偶像,而是凝视著在街上鱼贯而行的准精灵们。 ……不对,响明白她看的并非偶像或准精灵。她大概是在凝望自己过去的记忆吧。 时崎狂三在变回时崎狂三后,对响隐约吐露出她的心声。 ──我几乎没有过去的记忆。 自己是如何变成精灵,又是如何在另一个世界生活,这类总体性的记忆确实存在,却怎么样都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响当然也毫无头绪,她所模仿的只有外观和个性。为了保护响自己的过去,封印了狂三是经历了何种过去才来到邻界的记忆。 即使如此,狂三偶尔还是会凝望过去。 凝望胧朦不已、既心酸又喜极欲泣的某种思绪;如幻梦般遗忘的从前。 想必那一定是关于「那个人」的事吧。 ──不在意喧嚣。 ──平常厌烦的人潮宛如悦耳的海潮声。 ──那个人皱起脸凝视著自己。彷佛遇见大白鲨一样,有点逗趣。 ──不,或许真是如此。 ──对他而言,自己是大白鲨。会令他有这种感觉也无可奈何吧。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还是…… 「……狂三,差不多该走喽。」 响如此呢喃后,狂三便轻声回应:「好的。」 幻影已逝。舍不得余韵等于浪费时间。 「我们去会一会第九领域的支配者──绊王院吧。」 ○绊王院瑞叶 内部装潢与建筑物的外观完全相反,端整得令人误以为是办公大楼。响把头一偏,低喃道:「之前好像更华丽的样子。」 一群疑似担任警备的准精灵穿著统一的制服,举起各自的无铭天使待命。第九领域虽是个和平的领域,但支配者所在的场所似乎还是戒备森严。 警卫锐利的视线射穿走进来的两人。狂三视而不见,笔直面对疑似大楼柜台小姐的准精灵。 「我想拜见绊王院小姐。」 ──面对时崎狂三的询问,柜台少女以警戒的眼神瞪视她。 「不好意思,您有预约吗?」 「这个嘛,没有耶……我有点事想拜托她。」 响战战兢兢地说完,柜台便态度冷淡地告知: 「非常抱歉,没有预约的人无法通行。如果要送粉丝信,请投入那边的箱子。礼物基本上是拒收的。」 哎呀──响抱头说道。态度冷淡也该有个限度吧。辉俐璃音梦还是支配者时,柜台的应对态度还和蔼可亲一点。是新的支配者吩咐柜台,还是有其他理由呢? 总之,若是无法让狂三打退堂鼓,感觉她会纠缠不清。响拉了拉狂三的袖子,却完全遭到了忽视。 「那可真是伤脑筋呢。不过,我们非见她一面不可。若要从这里前往其他领域,必须获得支配者的许可吧?」 「……!」 柜台少女明显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眯起双眼。 「听好了,我们现在忙得要命!本来就已经为了准备『偶像明星祭』忙得不可开交了,根本没时间听你们讲想要前往其他领域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你就这么抽不出时间吗?」 「抽不出!所以──」 柜台小姐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狂三亮出召唤的短枪,瞄准她的胸口。 「喂,狂三──!」 即使响出声制止,狂三也面不改色,眉毛动都不动一下。一群警卫连忙跑来,狂三另一只手举起长枪制止她们。 「安静。听好了,我们只是想见支配者而已。既不是粉丝,也无意干涉,甚至没有打算在这个领域引起混乱。我们只是……想从这里前进罢了。」 柜台少女冻结般一动也不动,对状况感到混乱。狂三怒气冲天,令响的背脊一阵发凉──看得出狂三也同时感到焦躁。她嗓音低沉,眼神呈现战斗状态。 响深呼吸,忽视那份恐惧。 时崎狂三很可怕,却不恐怖。响轻轻抚上她的短枪。 「请放开你的手。」 「不,我发誓要追随狂三你。你要是开枪,就会远走高飞了吧?」 「……」 响对上狂三的视线。她悲苦的眼神稍微缓和了狂三的愤怒,但气氛仍然一触即发。而遗憾的是,凭那群全身颤抖的准精灵根本无法阻止狂三吧。 〈住手。〉 一道声音响彻整个楼层,而且那道嗓音如花一般可爱动人。 柜台小姐和那群警卫僵在原地,狂三和响也不例外。因为那道声音在耳边呢喃。 「瑞叶大人!」 〈我想跟她谈谈,带她进来。〉 再次耳语。那群警卫心存困惑,放下无铭天使。响再次拉了拉狂三的衣袖,狂三才叹了一口气,收起〈刻刻帝【zafkiel】〉。 「……跟我来。」 柜台少女站起来后,快速移动脚步。她的视线没有望向狂三。 与其说畏惧,不如说是给人一种不加理会的印象。 「我们走吧。」 「好的。」 而理所当然似的,那群警卫保持戒备地举起无铭天使,团团围住狂三和响。 ◇ 「这边请。」 柜台少女打开门后,门内宛如小型战场。 「请稍微降低整体音量。有一点失真!」 「第三首歌的第三个舞步有点凌乱。这个部分很困难,请注意。好了,所有人从头开始!伴舞的舞群尽量低调、整齐!」 「影像播放,刚才的错误是怎么回事?负责萤幕影像的是谁!是三流的吗!」 「什么!我的责任感和品质是业界公认的好耶~~!是使用方法不当啦,使用方法!播放影像的是谁!」 「瑞叶小姐!先消除影子吧~~!」 所有人忙不迭地跑来跑去,忙著设置会场。其中有一名少女就站在舞台正中央。 「唔哇……」 也难怪响会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 刚才恐怕是在彩排,不过是事前准备。应该也是配合彩排才穿了简朴的灵装。那实在不像是舞台服装,想必是练习用的吧。 不过,「尽管如此」── 她还是散发出象徵美丽女神般的存在感,伫立在那里。响这才发现不论是四处奔跑的人、下达指示的人,还是练习跳舞的人,她们全都──随时看著站在舞台中央的她。 微卷的黑发、水晶般的眼瞳、亮泽的肌肤,以及洋娃娃般端整的五官,却丝毫没有人工的味道,能感受到一股强而有力的生命力。 无法移开目光。 成为她的俘虏。 为她意乱情迷。 原来如此,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偶像明星,活生生的美丽偶像。 「……你是绊王院瑞叶吧?」 而现场只有狂三一人并未受少女吸引──而是把她视为敌人,恶狠狠地瞪著她。 「是的……『跟我听说的是不同人啊』。」 两人的距离是舞台与观众席最后方,却莫名能交谈。 「不同人?什么意思?」 「没事。你们找我有何贵干?」 如星辰呢喃的声音。 响连忙摇了摇头,甩开她那充满魅力的举动。 现场所有人恐怕都是绊王院瑞叶的信徒【粉丝】吧。倘若与之为敌,势必得背水一战。 如果对手是那群人偶,就算以一敌千,狂三也不会战败。但若是换成为信奉的偶像而战的准精灵,是否能获胜呢? ──话说回来──响如此说道,瞥了狂三一眼。 不愧是她,身上散发出的已经不是刚才的焦躁,而是游刃有余的气息。处于攸关生死的状况下,没有人比她更值得信赖了吧。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请你让我们离开这个第九领域。」 「为了什么?」 「为了回归另一个世界。」 说出「另一个世界」这个词汇的瞬间,现场一片哗然。另一个世界,准精灵原本居住的现实。为什么?怎么会?真的假的?──这样的呢喃声此起彼落。 「……我可以问你理由吗?」 「恕我拒绝。」 理由不好在这种地方说吧。响差点嘴角上扬,好不容易忍了下来。 ──因为有喜欢的人。 ──所以要去见他。 真要追究的话,她的目的只有这样。正因如此才美妙。 「那我可不能开门。这里是第九领域,唯一能庇护性命无常的准精灵的领域。既然无法确定其他领域的安全,我身为支配者,有义务守护这里。」 鸦雀无声。 就连围绕著绊王院的工作人员都知道理应是初次见面的时崎狂三狂乱的一面。 有别于杀气的黏稠气息混浊了空气。 「你的意思是,即使赌上性命也不开门?」 「是的,即使拿我的性命交换,包含我周围这群准精灵的性命。」 「……!」 听见这句话,即使是狂三也一脸不耐烦地咂了咂嘴。对于瑞叶说的话,工作人员不见一丝动摇,所有人都目光炯炯,表示赞同。 「各位,不好意思了。如果有什么万一,就麻烦各位帮忙了。」 「是!」「乐意之至!」「为了您,我愿意!」 比起舍命的恐惧,受到她倚托的喜悦似乎更强烈。 「别担心,我是说万一。时崎小姐不是那种会做出粗暴之举的人……如果有其他手段──对吧?」 「是呀、是呀,那是当然。如果有其他手段,又能实行,我完全不喜欢暴力场面呢。」 现场再次鸦雀无声。 响身为她的自称伙伴,认为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狂三、狂三,你这句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我也差点不小心忘记,你的外表很可怕,给人的感觉就像大摇大摆走在闹区的黑道。」 「……哎呀哎呀,真是多谢你的提醒了,响。待会儿我再好好修理你一顿。」 「我挖洞给自己跳啊!」 即使被狂三用力踩了一脚,响还是对狂三降低斗志一事松了一口气。要是再晚一点,肯定会上演全武行。 「……所以,我要怎么做?该不会是要委托我残杀生命吧?杀害对象除了猫咪以外,我倒是可以考虑。不过,这个世界好像没有猫咪就是了。」 瑞叶听了狂三说的话,歪了歪头。 「杀猫不行吗?但在这个第九领域确实没有猫咪存在。」 「是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真的没有猫咪吗?其实偷偷有一两只吧?」 「那个~~猫咪一点都不重要啦,重点是对方的条件。」 「响,你竟然说猫咪一点都不重要。身为我的手下,你有没有一点自觉?」 「不是手下,是伙伴!」 「话说,时崎小姐。」 「哎呀,果然还是有猫吗?」 「不,没有猫。你要不要──成为偶像呢?」 这句话宛如赞歌,在狂三的脑海萦绕。 也就是说──她说的话太过庄严,简直是莫名其妙。 「那个,我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第九领域是由偶像与支持偶像的人所组成的领域。如果想通过这个领域──」 瑞叶闭上眼睛又睁大的瞬间,响起「锵锵」的吉他声。似乎是伴奏。 「『就必须成为像样的偶像』。」 「简直莫名其妙啊~~~~!」 狂三惊声吶喊。 「瑞叶大人说的有理。」「请成为让我们心服口服的偶像吧!」「你长得好看,我这个化妆师看好你!」「声音也很好听,唱歌绝对没问题。」「硬要说的话,就是有点中二──啊,没有,这样也满有特色的。行得通、行得通。」 「我、我成为偶像……?」 老实说,狂三本来以为成为偶像是响在胡说八道。但确实如她所说,如果成为顶尖偶像,在这个领域似乎很吃得开。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只是要通过一个领域,竟非得成为偶像不可。 「……就当吧。」 「啥?」 冷不防冒出这句话,害得狂三不禁发出怪声。 「我们就当吧。你要求的等级是什么?」 提问的人是绯衣响。 她大摇大摆走到狂三前方,面对瑞叶后如此直言。瑞叶微微睁圆双眼,之后莞尔一笑告知: 「类别无所谓,等级s,粉丝两万人如何?」 响立刻摇头拒绝。 「……单人s级要花一个月。至多a级,五千人。」 「aaa,粉丝一万五千人如何?」 「aa级,粉丝一万人。这样花一星期应该还勉强能达成。我估计狂三接受偶像训练的极限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好吧,就依你的条件。」 而只有身为当事者的狂三跟不上话题。 「那个,我说响,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响转身告知: 「狂三,接受一星期偶像训练,你撑得住吧?」 「咦?啊?什么?一星期?训练?」 「是的。你要在一星期内训练偶像技能,练习唱歌、跳舞、微笑。然后在『偶像明星祭』……通称偶祭上,以aa级偶像选秀出道!」 沐浴在刺眼的聚光灯下── 身穿华丽闪亮的服装── 发出天使般的歌声。 「就这么决定吧,狂三!」 也就是指成为偶像。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请等一下!我、我对于偶像什么的,有点──」 「没问题!狂三原本就有s级偶像的素质!本来需要花一个月慢慢训练,但条件是aa级。这样的话,只花一星期应该还能有个样子!」 面对气势异样汹涌滔滔不绝的响,狂三竟史无前例地被她的气势压倒。 没错,彷佛能看见她全身散发出一股气场。 「啊!」 突然有人惊叫一声。狂三回头望去,发现是刚才唇枪舌战的柜台准精灵。 「那位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什么?佐佐木,你认识她吗?」 隔壁的警卫大喊。 「那个人就是传说中培育s级偶像的制作人!在她的一手打造之下,没有偶像不达到s级的!甚至被誉为所有b级偶像的救世主,传说中的制作人!响p!」 那一瞬间,连瑞叶周围的工作人员也骚动起来。 「你、你说什么……」 「响p……」 「那个传说中的……」 「在超级偶像祭中,将素人打造成s级偶像出道的天才……」 「我、我再次挑战看看好了……虽然我觉得当警卫是我的天性,但这个特质也可能行得通,像是警卫偶像之类的,她就让那个人出道了啊!」 「啊,好诈!那我也要!」 「我也要!」 「柜台兼偶像,您觉得如何?」 狂三哑然无言地望著响──响戴上疑似用灵力创造出的墨镜,而且不知为何将衣服变更成了西装。 「偶像明星……那是赋予人们梦想与美好的神圣偶像……好了,狂三,偶像要面带笑容!」 响猛然伸出手。 狂三目不转睛地凝视响的眼睛(其实是墨镜),然后慢慢地深呼吸。 诉说道: 「这发展一波接一波转变得太快,我都被搞得一头雾水了。」 「我想也是☆」 响用拳头可爱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那模样令人莫名一股火冒上来。 ◇ 「就~~说~~了~~别看我这样,我在这里可是当过一流的制作人哟!」 响如此说道,骄傲自满地挺起胸膛。 顺带一提,两人已经离开支配者瑞叶所在的武道馆(暂称),目前坐在附近的咖啡厅聊天。 虽说是咖啡厅,但店员不会过来点餐──重点在于咖啡厅这个场所。两人只需用灵力创造出想像中的轻食。响显现出三明治与红茶,狂三则是不加糖、奶精与柠檬的红茶。 「啊~~等一下,请等一下。我怎么记得不久前才听说过你有一段悲凄又心酸的过去啊。」 狂三拿著茶杯做出忍住头痛的动作说道。 ……根据狂三的记忆,绯衣响把她人生(如果将准精灵生活的过程称为人生)的大半都花在复仇上。 「没错。为了大量购买复仇需要用到的灵晶炸药,我在这里打工当制作人。我好像天生是吃这行饭的,刚才看了一下,我培育过的偶像几乎都有挤进前几名呢。」 响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回答。狂三傻眼地告诉她: 「既然如此,应该可以靠这一行生活下去吧……」 「就算活下去,对当时的那个我也没有意义啊。」 响微笑回答。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劲。对喔──狂三这才想起来,响当时甚至克服了丧失自我的可能性,一心只想复仇。 「……说的也是呢。是我失言了。」 「没关系啦。况且我也因为有这样的经验才能帮上你的忙啊。那段时间绝对没有白过。」 「没错,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啥?」 响可爱地歪了头。狂三轻轻撞了撞她抗议: 「为什么我非得当偶像不可啊!」 「因为那是最快的途径啊。况且我知道自己没有当偶像的天分。」 「只要去发掘别人不就好了?」 「狂三,这你就不明白了,像你这么适合当偶像的准精灵不多。刚才不是有舞群在武道馆里伴舞吗?那些女生再怎么拚死拚活努力,大概顶多也只能达到a级。」 「哎呀,那不是低我一个等级吗?」 「如果你拚命努力,连我也不知道你能达到哪一种等级。但我确定绝对有s级。」 「……我没有想当偶像的意思。」 「咦咦~~」 响发出抗议声。于是狂三乾咳了两下。 「还有其他方法吧?」 「想破脑袋,大概还是只能靠武力解决吧。」 「唔……」 「我认为既然有才华,就应该好好发挥。那个,虽然我不认识『那个人』,但他喜不喜欢偶像呢?」 (感觉)狂三喝红茶时呛了一下。 若问喜欢还是讨厌──这个嘛,感觉应该是喜欢吧。 说穿了,不想当的原因只是自己会觉得难为情罢了。但感觉在视偶像为理所当然的领域中,这一点也多少有些转淡。 因为不论往左看还是往右看,到处都充满了穿著华丽衣裳的偶像。况且,没有异性的眼光也很符合狂三的心意。 不过…… 要自己成为压根儿就八竿子打不著的存在,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响看见狂三迷惘的模样,进一步逼问: 「要当吗?」 「唔唔。」 「要、当、吗!」 「唔唔唔。」 气势敌不过响的狂三为了整理混乱的思绪而提问: 「……这个嘛,说起来,等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还有,你刚才跟绊王院交谈时,提到类别无所谓之类的话吧?关于这一点,也解释给我听吧。」 「我知道了。待我一五一十地道来……」 以下是响针对偶像等级的解说。 基本上,偶像的最低等级是从e级(就像来到这个领域时看见的那样,粉丝低于十人)起跳。要当偶像的准精灵要接受各制作人的指示受训,之后有多少成长就端看本人的干劲和制作人的功力了。 最低是e级,a级之后是以aa、aaa、s、ss级排序,最高等级是sss。sss级有特殊条件,时崎狂三无法达成那个条件。 但有例外。就是在一个月举办一次的「偶像明星祭」──简称「偶祭」中以新人参加选秀,唱歌出道。通常会是e级,最好也顶多c级,但是──有时也会罕见地出现a级或s级的怪物。 根据响所搜集的情报,绊王院瑞叶也是其中一人。 数个月前,前支配者辉俐璃音梦唱不出歌来,绊王院瑞叶在兼有选出新支配者的意思所举办的「偶祭」上热情演唱后,从s级升到ss级。受到准精灵们的大力支持,以支配者偶像之姿堂堂称霸。 「不是以强悍,而是以身为偶像的人气成为支配者?」 「没错,论战斗能力,担任绊王院护卫的那些人比她强太多了。可是在这里,瑞叶才是支配者。」 「这样啊……」 「你没有兴趣的话,这话题便就此打住吧?」 「……………………不,请继续说下去。」 上钩了──响暗自窃笑,继续话题。 偶像有类别之分──响如此叙述。 首先是可爱型,也就是所谓的正统派偶像,以可爱为卖点,给人的印象是可爱、粉红、抒情的偶像。曲风也大多是流行歌,世上有五成以上都是这类偶像。身为偶像的热情与讨喜的程度是可爱型的原动力,只要有这些特点就能包办除了潮流型的所有偶像,是最受欢迎的类别。 接著是潮流型。硬要解释的话,就是指适合帅气这个形容词的偶像。不是靠外形,而是以歌唱、舞蹈的实力以及统一的美感为概念。可爱型与潮流型刚好呈对比。通常来说,论技巧是潮流型更胜一筹;论人气则是可爱型较为出色。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要我以潮流型偶像出道吧?」 狂三「嗯、嗯」地表示理解后,「啥?」响却发出错愕声。 「咦?请等一下。你该不会要本小姐朝可爱型偶像迈进吧?我有自知之明,再怎么说可爱型也……有点……不过,如果只有这个方法……我也不反对啦……」 「啥?」 「……什么?」 两人互相凝视了一会儿后,响唉声叹气地说: 「你该成为的偶像是第三种类别『多元【chaos】型』。」 「多元型是指怎样多元?」 「一言以蔽之就是……」 「就是什么?」 「邪门歪道。」 风起了。 杀意之风吹起了。 狂三召唤〈刻刻帝〉,将手枪指向响的眉心。 「别、别开枪~~!」 「我偏要。我说要就是要。」 「这时你应该回答『我才不会开枪!』吧!」 「开什么玩笑,竟然要我走邪门歪道型。我可是希望在潮流型中大放异彩呢。」 「我、我没开玩笑。说邪门歪道是有些难听啦,但是多元型可是非常深奥喔。有玩偶装偶像、自称外星人偶像、自称歌王子偶像,还有歌唱得超难听反而令人更想听的偶像……」 「也未免太不三不四了吧。」 「不过,这种类型有种令人上瘾的魔力!就像尝试过一次便著魔一样的感觉!你走超级虐待狂性知识丰富的中二处女路线是最有卖点的──」 「谁是超级虐待狂性知识丰富的中二处女啊?」 「不要又用枪指著我啦!在这个第九领域禁止战斗!」 「反正我要走潮流型偶像路线,这一点我绝不让步。」 「唔……潮流型也过得去啦……但我认为绝对是多元型才能散发出你最大的魅力……姑且不提这些──」 响突然表情一变。 「你要当吗?偶像。」 一片沉默──不对,仔细聆听能听见「唔唔唔唔唔唔唔」的低吟声。 时崎狂三正在苦恼。 「我的看法是啊~~当偶像能锻炼将可爱、帅气这类特质有效展现出来的能力。」 响又进一步说服。 「唔。」 「呃,虽然可能跟你的目的没有直接关系──怎么样?要当吗?」 恶魔的呢喃。 狂三低声沉吟,一阵挣扎,摀住脸后发出微弱细小的声音。 「我要当偶像。」 好耶!响高声欢呼,握拳摆出胜利姿势。 就这样,这里诞生了一名偶像──时崎狂三! 「那就马上来训练吧!」 「训练……」 「是的。暂时借一间没人用的练习场地,训练一段时间。因为潮流型偶像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舞蹈的俐落和歌声的优美。」 「曲子要现在开始创作吗?」 「怎么可能,不用啦。这次毕竟是新人选秀,每个类别有固定的指定曲。各自上台唱歌跳舞,决定等级。」 「也就是说,要在一个星期内──」 响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对有气无力的狂三判刑: 「没错。『请你在一星期内把一首歌唱到滚瓜烂熟』!」 两人离开咖啡厅后,一名少女无声无息地出现,宛如幽灵还是什么的,但如果是幽灵,恐怕与她凶暴的无铭天使不搭吧。 用来粉碎人头的大战槌── 以及刺穿人身的大枪刃。 其名为〈天星狼ps】〉,是众多无铭天使中最强的一把,远近驰名。而驾驭它的是通称「碎饼女【biscuit smasher】」的人物──如捏碎饼乾般轻而易举地击溃准精灵,因此获得这个称号。 「找到了。」 这名准精灵叫作「苍」。 她盯上的猎物绝不放过。 即使逃到其他领域也一样。 ◇ 偶像训练确实坚苦无比。 边唱边跳,边跳边唱。 还必须一丝不乱,甚至禁止想歌词,「声音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换句话说,「歌曲必须融入全身来唱,不能死唱」。 狂三一个劲儿地踏踏实实反复练习,即使出错也立刻补救回来。 「不过──」 跳得满身大汗,依然不断跳下去。 要是穿普通灵装,感觉会因为大量汗水而让心情郁闷,只好穿上素色t恤和运动裤这种会令狂三有点想猛烈抗议的泛用灵装。但毕竟是练习,就另当别论了。 因为穿著正式服装进行单调的反复练习还颇难为情的。 正式灵装留到以后再穿。为此现在必须不断练习。 「不过什么~~?」 「老实说,被响你命令,我真的累积很多压力。」 「哇~~你还真坦率啊!」 狂三皱起眉头发牢骚。正如响自称的,身为狂三的制作人(不过,这些不应该是经纪人或指导教师的工作吗?总之,所有事情全都由她一人掌管),她的确有两把刷子。 ──这些段落,狂三你刚才是以这样的心态来唱的吧?可是依作曲人的解释,其实是这样的心情。 ──啊,这一瞬间的舞步如果跳得慢一点,会让看的人觉得碍眼,请注意。你看这个重播影像,觉得很碍眼吧? ──每个部分都有进步了,所以再思考一下整体的主题吧!你本来是多元型偶像,所以有些部分不太适合统一的完美美感,这部分只要暂时改变灵装的设计应该就能解决。我想了十种设计,一起挑选吧。 所谓佩服得咋舌,就是指这种状况吧。 总之响十分有才能。狂三在训练的空档,独自上街到处看其他偶像的训练情形。 大部分都只停留在「想把歌唱好、把舞练好」的阶段,几乎没有一个偶像像自己这样在高水准的阶段拚命训练。 当然也有几人例外,但她们早已出道,是所谓的顶级偶像。 接受和她们一样高水准的训练──有点刺激狂三的自尊心,化为激励自己努力训练的动力。 她能感受到自己日渐与歌曲融为一体。不过,达到这种水准后,这次便开始注意以前不在意的部分。 「响,我觉得歌词好像跟我理解的不一样。」 「唔呀,开始问这种问题了啊……啊,没有,抱歉,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因为很少有偶像开始训练四天就达到这种境界。」 狂三自己也认同响说的话。当认为舞蹈、歌唱、歌曲都完全吸收的瞬间再去探究歌词的内容,便发现和自己的思考简直是天差地远。 「所以,歌词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啦,我想狂三你永远也无法理解这首歌的含意。」 「为什么──」 说到这里,狂三赫然惊觉。 「没错,跟你想的一样。这首歌是专为潮流型偶像打造的歌曲,为了追求完美的美、完美的造型的偶像所选择的入门曲。所以,跟适合多元型的狂三打从出发点就不同。」 「啊……」 「现在要转换成多元型实在有难度。因为潮流型偶像的基底部分已经打好一定的程度,如果要变更类别就必须破坏基底。」 多元型的确较偏门又多样化,但它底子有的是人类的混沌。是将好意、恶意、喜欢、厌恶、想恋爱、想被爱、想成为好人、想有坏念头这类所有的感情直接狂热地呈现所迸发出的形体。 「我也于心不忍,还是请你果断地定下来吧。」 「偶像还真难当呢。」 「这一点,每个人都是。」 狂三听了响说的这句话,才深切地浮现实际感受。 第九领域每个月都会诞生一群偶像明日之星。她们透过训练激发自己的天赋,选择三种类别之一出道。 不过即使成功出道,也不是终点。她们必须拚命呼唤粉丝。 请粉丝聆听自己的歌。 这关系到她们是否能在这个邻界存活下去。 对另一个世界还记忆犹新的人会这么说: ──结果,跟那边的世界没什么两样。 ──还不是必须以某种形式奋战来生活下去。 不允许怠惰。 认命比死亡还可怕。 若是自甘堕落便会像过去的响或狂三一样,成为空空如也的空无,化为飘飘荡荡、浑浑噩噩的存在。 外表与内在都绚烂华丽。 但她们必须靠唱歌跳舞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今天就是正式上场的日子了。狂三,你会不会紧张?」 「完全不会。」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有点没有说服力。 狂三的灵装透过响的巧思暂时改良。改成更有偶像风范,减少黑色,以蓝色为基调的华丽服装。她跟响被人带到一间单独使用的房间,在那里等待出场。 狂三有别于她平常自信满满的模样,十分紧张。她明白自己不是讨人喜欢的那种类型。不过,既然选择当潮流型偶像,就必须让粉丝崇拜。 是否能顺利出道,机率顶多百分之五十吧。 「没问题的,狂三你一定办得到。」 「说的也是,我练习过了嘛。」 虽然只练习了短短一个星期,但舞蹈和歌唱练得可说是几乎无可挑剔,至少能展现出自己目前最完美的一面──狂三是这么想的。 「参赛号码第十三号,时崎狂三小姐,请上台!」 传来担任主持人的准精灵的声音。 狂三站起来后,召唤〈刻刻帝〉,将手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 「喂,你要干嘛……!」 响连忙制止,但狂三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喀叽。 结果并未发出响所想像的轰然巨响,只有击针撞击的轻微声响。 「好,鼓起干劲了!」 「你每次要鼓起干劲时就会朝自己的脑袋开枪吗……想法也太极端了吧,真是的。」 狂三露出狂妄的笑容。 「没错。因为这也是战争【date】啊。」 「不是date,是live吧……反正,能让你放松心情就好。」 「那么,我上场了。」 狂三轻轻挥了挥手,那动作对她来说算是可爱的了。接著她便冲上舞台。 如此一来,响的任务就结束了。只能为她祈祷加油了。 响瞥了一眼表演结束的偶像们的模样。所有人几乎不是垂头丧气,就是无比担忧的感觉。虽然外貌各有特色,但全都是标准的可爱型、潮流型偶像的样子。 就连其中看起来最有魅力的准精灵顶多也只能拿到b级吧。时崎狂三出场后,b级以下的准精灵势必又得再降一个等级了。 当一个人的才华技压群芳时,才能亚于她的人除了愕然之外,就只能拚命努力。 不过,努力这玩意儿非常老奸巨猾。既是甜蜜的呢喃,也是怠惰与绝望的陷阱。 「都已经竭尽全力了,应该有所回报」。 「都已经这么努力了,应该会有好的结果」。 怎么可能?努力说到底不过是一种过程。马拉松要跑完全程才叫马拉松,半途而废是看不见结果的。 ……当然,也不是要人别努力。 因为要抵达终点没有捷径。 尤其是──像这种公平公正的战争更是如此。包含幸运、倒楣这种因素在内,凭自己的能力抓住粉丝的心,才是所谓的偶像。 「让我们欢迎时崎狂三小姐带来的指定曲《blue bride》!」 歌曲开始播放。 狂三身穿改良过的灵装,以低沉的音调朗声高歌。响瞥了一眼刚才完成潮流型指定曲的新人偶像们的反应。 说愕然似乎也不怎么贴切,表情看起来已经认输。虽然残酷,但若是因为这点挫折就灰心丧志,根本不适合当偶像。有两名准精灵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她们应该能成为优秀的偶像吧。 总之,看来是没问题了。响松了一口气。由于狂三是最后一名参赛者,这次没有其他偶像比她更出色的了。 感觉像是破坏了她们的梦想,内心实在过意不去,但狂三也怀抱著远大的梦想。 既然决定声援狂三的梦想,响便不会手下留情。 于苍蓝之夜翘首期盼, 填补我内心空洞之人。 即使徒留悲伤, 我仍将继续等候──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歌词还真不适合她呢。」 响唉声叹了一口气。时崎狂三实在与等候这个词汇搭不上边。 勇猛果敢,抑或优雅华丽地追求对方,同时也不忘使对方为她痴迷。明明在诱惑对方,却期盼对方也诱惑自己。 分明如钟表般精密,那份恋情却像坏掉的钟表,令她心慌意乱。 然而,那种混乱无章却最适合她。 「反正,这样已够完美了。不愧是本小姐调教出来的!」 所幸狂三的外貌和灵装并非完全偏向多元型,也符合潮流型该有的味道。 由于歌唱和舞蹈技巧经过彻底训练,几乎完美无缺。会说几乎,还是因为类别的关系,有几个舞步不适合狂三。 即使如此,如果其他准精灵的完全度是六成,那么时崎狂三则有近九成的完成度。 完全没有失败的因素存在。 ……唔? 响陷入沉思。 「完全没有失败的因素存在」这句话怎么想都是死亡旗标。 不过事到如今,怎么可能输── 「真是魅力四射呢!谢谢时崎狂三小姐!」 就在响分心思考的时候,她的表演一下子就结束了。 「那么,各位,接下来就以粉丝能量和各位观众的支持来决定出道的她们初期的偶像等级……咦,什么?」 就在主持人正要高声宣告选秀结束时,一名准精灵跑到她跟前,对她咬耳朵。 「咦?还有一名参赛者?咦,可是名单上……最后一刻前报名的?嗯,我知道了!」 看见主持人拿下麦克风如此轻声呢喃的瞬间── 「啊,这种情况不妙。」 响突然领悟到这件事。 「总、总算顺利唱完了……」 虽然在舞台上彻底展现出从容不迫的演技,但也已经达到极限。狂三瘫坐在舞台侧边。 「你还好吗?」 从朦胧的视野外传来一道声音。看来似乎是在担心倒地的自己。原来也是有心地善良的偶像呢──狂三如此心想,内心得到一点安慰。 「我没事。只是竭尽全力跳完舞很累罢了,别担心。」 「这样啊。你使出全力了啊?」 「是啊,豁出去了。」 由于是潮流型,而非响所谓的多元型,严格来说并非发挥了百分之百的能力,但确实是认真跳完了。 「原来如此,那就是你这家伙的全力啊。」 「你这家伙?」 狂三这才望向与她交谈的对方的脸。 ──什么? 「那我就全力以赴击溃你。」 「苍……苍!」 出现在时崎狂三面前的是过去与她──不对,是与化为绯衣响的时崎狂三展开死斗,仍未分出胜负的准精灵。 以战斗狂、好战者著名,全力突击准精灵……她的名字叫作苍。 不对,问题不在这里。当然,由于明白两人只要一见面就不得不交手,狂三尽可能避免与她碰面,这也不是重点。 「你那身灵装是怎么回事啊!」 「我特别订做的。」 苍自豪地挺起她贫瘠的胸部。虽然依然是以蓝白色为基调,但是将既存的元素改良得十分完美。应该说,为了这首歌曲几乎是从头改造成一件新的灵装,非常适合她。 「咦?呃,等一下。你该不会要在这里战斗吧?」 苍点了点头。 「没错,战斗。以偶像的身分奋战。巧的是,我的指定曲也是《blue bride》。潮流型偶像之间的公平竞争,我不会输。」 「咦?可以用这种方式来交战吗?」 「一切皆战、万事可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师傅说过,这就是降于第十领域的准精灵的气概。」 「我可以向你的师傅客诉吗?」 「鉴赏期已经过了。」 苍斩钉截铁地如此告知后,便「哒哒哒」踏著轻盈的步伐跑上舞台。 「狂三~~!」 响慌慌张张地奔向狂三。 「响,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呢。」 「你、你还有心情那么悠哉。这下惨了、不妙、糟糕到极点了。」 「这样啊……哪里这么糟糕?」 「第一点,她的力量跟你几乎是不相上下。」 「……不只一点吗?」 这时,狂三的表情已经僵了。既然势均力敌,后攻的人格外有利。这是胜负的铁则。 「另外,苍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最适合那首歌曲……也就是,潮流型偶像。」 「……!」 狂三差点发出不符合淑女作为的哀号,立刻又咽了回去。 「最后这一点是致命的一击……就是她那套灵装。」 「那套灵装有什么来头?服装的确是非常辉煌夺目没错……」 「大概是担任支配者绊王院设计师的准精灵所设计出来的作品。」 狂三突然晕眩了一下。 「那么,接下来就请苍小姐为我们带来精彩的演唱吧!」 响与狂三连忙从舞台侧边窥视苍表演的情况。 「哇!」 「哇!」 狂三和响异口同声地发出赞叹。苍就是如此耀眼迷人。 我心没入苍蓝之中, 请别夺走一切, 只留下月之光辉。 苍唱出了深情却绝不带埋怨的感觉。 她的舞蹈动作如机械般精密,表情分辨不出是否在拚命高歌,偶尔却掺杂了锐利的视线。 自绊王院以来完美无缺的潮流型偶像一登场,轻易便将时崎狂三所带来的震撼一扫而空。 「呜哇哇哇哇!」 狂三在惊慌失措的响身旁用力按压自己的太阳穴。简单来说,就是── 「头好痛呀……」 怎么想都是个棘手的大麻烦。面对苍的登场,狂三叹息不已。 ◇ 主持人连忙奔向表演完毕的苍身边。 「那个,那个那个那个!」 「……什么事?」 「非常感谢您带来如此精彩的演出!」 「我只是为了胜利才唱这首指定曲,不需道谢。」 苍说著气焰嚣张、得意洋洋地望著舞台侧边的狂三。那副模样有点、非常、超级令人火大。 「为了胜利……?」 「没错,我的胜利。这下子总算宣泄了一点我受到的屈辱。」 主持人或许是本能地领悟到不该再继续追究下去,只见她连忙将话题转移到观众身上。 「那么,各位!接下来即将发表本月出道的新人偶像们的等级了。是基于粉丝能量和观众的狂热度来判定,严格又公平的等级排行榜。请看!」 果不其然,出炉的结果令两人垂头丧气。 时崎狂三的等级是a,观众人数为八千零三十六人(包含粉丝能量)。而苍的等级则是威风凛凛的s级,观众人数为两万五千一百零六人。是继支配者辉俐璃音梦和绊王院瑞叶之后,单人偶像出道所创下的壮举。 「不觉得很卑鄙吗?」 「这、这个嘛……是有点卑鄙呢。」 第二次会面大概是因为绊王院瑞叶有事先交待过,两人很顺利便见到了绊王院,然后告诉她这件事。绊王院瑞叶在之前那栋武道馆的演唱会会场被一群准精灵服侍。 绊王院一脸苦恼,并用温柔的眼神望向两人。 「别这么说,她的实力是货真价实。」 「那么你提供她灵装这件事呢?」 面对响的指摘,瑞叶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那套服装很适合她而已。即使没有那件灵装,她也肯定会赢过时崎小姐。这一点无庸置疑。你也这么认为吧?」 「唔。这个嘛……呃……」 响无言以对。她说的没错,若是类别选择了多元型,势必能与苍抗衡,错在自己不该答应狂三的要求。不,即使如此,狂三的演出依然趋近完美,只是之后出现更厉害的人才罢了。 「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偶像活动,直到晋升aa级。另一个是先引退,等下个月再出道。」 响一脸为难。 「第一个选择很明确,但估计得花三个月才能晋升aa级。第二个选择再次出道,容易令人有先入为主的偏见,甚至有可能降级出道。」 「不论是三个月还是一个月……都必须长期逗留。」 狂三叹了一大口气。 目送垂头丧气的两人离开后,瑞叶的经纪人准精灵纳闷地问: 「『根据那个传闻』,我还以为她们会以武力解决呢。」 「这样的话,我们也必须有蒙受莫大损害的心理准备才行呢。或者,可能会用杀死你们来威胁我。」 「为了您,我们牺牲性命也在所不辞──」 「不要糟蹋自己的性命。如果是姊姊,倒是会很开心吧。」 「瑞叶大人……」 少女们泪眼汪汪。瑞叶见状,面带微笑,悄悄施展自己的无铭天使。 「好了……先不管那两人要如何离开,必须先联络才行。」 ○辉俐璃音梦 结果两人意志消沉地回到咖啡厅,讨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气氛有些沉重。傍晚过后,大概是演唱会也大致结束了,咖啡厅高朋满座。 「怎么办?」 「要花三个月……对吧。」 这段时间太漫长了。尽管两边世界时间流逝的快慢可能不同,但实际上三个月的时间还是很长。感觉会因为三个月见不到那个人而难过得快崩溃。 而且这期间还必须当一个潮流型偶像,努力展现歌舞给观众看来增加粉丝。 「不容易呢,视状况可能会花上半年的时间……」 「先引退,再重新出道这个方法如何?」 「更难达成……虽说被苍搅局,但能挤进a级还是因为你的表演十分有震撼力。要观众忘记先前的表演,另眼相看,重新出道,一个月有点太快。」 「就算改成多元型也不行吗?」 「机率一半一半吧。也许能挤进s级,但连续两个月出道还是太冒险了……」 「束手无策了呢。」 就在狂三如此呢喃,两人陷入沉默的瞬间── 「没有办法了啦~~!」 突然传来怪腔怪调的响亮声音。两人反射性地望向声音来源。 「已、已经不行了!无法唱歌!光是想要唱歌就觉得恶心想吐!也不想再承受粉丝充满同情的温暖视线!」 在咖啡厅大声发出呕吐声的金发少女趴在桌上嚎啕大哭。叹了一口长气望著这幅情景的,是一名淡红色头发的少女。乍看之下,像弱小动物的容貌与具有穿透力的声音──绝对是偶像。 「可是啊,前辈,如果无法唱歌会变成空无喔,就像她一样。」 红发少女手指向的是伫立在她身后,无所事事的少女。 虚无之子。准精灵的未来,或是只能陷入这种境地的人。少女一脸抱歉地垂下双眼。 「看吧,什么反应都没有。你会变成这种无趣的女生耶。」 响垂下视线,想起自己过去也曾处于那种状态,无能为力、无事可做、一无所求、乏味至极的人── 「响。」 狂三只呼唤了一下她的名字。响反射性地回答:「是!」狂三一如往常浮现有些嗜虐的笑容,用手指轻轻拧了响的手背。 「你、你做什么呀!」 「我看你似乎在想一些愚蠢的事情,所以稍微惩罚你一下。」 「真是的……」 响搓揉著手,有些难为情。 「我长得比你们可爱,光是这样就能活下去了啦。」 金发少女若无其事地说出大言不惭的话。大概是无法当作没听到,只见红发少女抽动了一下眉毛。 响望向金发少女的脸蛋,呆愣地呢喃: 「……不会吧。」 「什么事?」 「……那个正在说话的金发女生,是辉俐璃音梦。」 那个奇妙的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呃……那好像是前支配者的名字吧?」 「没错。虽然灵装很朴素,但长相令人难以忘怀。」 狂三瞥了一眼那位名叫璃音梦的少女脸庞。原来如此,风韵十足。金色发丝十分美丽,但若是与五官不搭配就容易显得庸俗。 就这一点来说,璃音梦这名少女正是兼具了气质与黄金光辉。 若是由顶尖偶像准精灵来当支配者,她确实有资格管理这个第九领域。 「……她为什么被赶下台了呢?」 「外表没有改变,而且刚才……」 「她说自己没办法唱歌对吧……」 两人自然而然地竖起耳朵偷听。咖啡厅里虽然人多混杂,但大部分的少女都专注在如何磨炼自己或喜欢的偶像这些话题上,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应该说,是故意挪开视线。 「真是奇怪呢。她好歹也是前支配者,受到注目也是理所当然吧?」 「是啊……坐在她对面的红发女生也拥有强大的粉丝能量,肯定有s级以上。」 金发少女不理会两人的低声密语,滔滔不绝地说: 「啊~~不过光靠可爱是活不下去的……我还是想唱歌啦,盛大、隆重地唱一场!然后让那个可恨的臭瑞叶难堪!」 「是喔,让人家难堪喔?嗯,是无所谓啦~~」 「可恶~~~~那个臭女人~~!人家只不过稍微唱不了歌,竟然一下子就给我办选秀会,一下子就晋升支配者,一下子就把我赶下台!可恨啊,什么嘛~~因为唱不了歌,个性散漫了一点,有什么关系嘛……!」 「前辈,我怎么感觉你在不能唱歌之前个性就很散漫了啊~~」 「要你管啊!人家只要在这个第九领域高声歌唱就好了啦!这样大家就会兴高采烈地为我做各种杂务!而且,要是我太出风头,情况就会变得很复杂啦!我只要作为领域的象徵,悠悠哉哉地过活就好了~~!」 前执政者璃音梦不断丢出不适当的发言,就连狂三也看得傻眼。 「……是这样吗?」 「呃,她只对唱歌有兴趣,至于舞蹈,就连在舞台上也经常随便跳。但她面容姣好,歌唱实力也超级坚强,就算什么都不做,只要尽情发挥她的可爱,所有缺点就能被原谅。」 璃音梦的谩骂和抱怨仍未停止。 「啊~~真是的,真想尽情歌唱~~但一开口唱歌又会想吐~~边吐边唱的偶像好像还满新奇的喔!但太新奇也没有人跟得上吧!」 「……唉,真拿你没办法。我就告诉如今全身上下只充满遗憾的前辈一个超特大号消息当作礼物吧~~」 红发少女悄悄拿出一本老旧的笔记本。 「这是什么?手纸吗?啊,刚好我现在想打喷嚏。」 「才不是手纸咧这是重要的文献好吗拜托你千万不要弄脏!」 红发少女连忙阻止差点把纸拿去擤鼻涕的璃音梦。 「太夸张了……那就是前支配者吗……」 「听你这么一说,就突然觉得从以前就认识她的自己也莫名跟著不好意思起来,所以别这么说啦。」 「所以,这是什么?」 璃音梦一脸疑惑地询问后,少女便笑容满面地打算解释一番,回答:「其实啊──」 「啊,开场白可以省略,直接说结论就好。这可以帮助我吗?快告诉我啊,真由美!」 「是真由香!桃园真由香!好歹要记得后辈的名字吧,真受不了耶!」 刚开始就碰了一鼻子灰的真由香以冷淡的眼神瞪了璃音梦一眼后,又乾咳了一声,重新开启话题。 「这是歌唱的魔法喔,前辈。」 「……歌唱的魔法?」 真由香点了点头。璃音梦则是一脸纳闷。 「你说的魔法,是指像咒语一样吗?……这只是一张地图不是吗?」 「噢,对喔,前辈你对传闻什么的没什么兴趣嘛。没朋友、边缘人、孤孤单单的。」 「欸,你最后有必要重复三次相似的内容吗?」 「总之,我听说啊,有个关于歌唱的魔法叫『月之声』,就在这个第九领域。」 「那是怎样,竟然有这么棒的宝物吗?在哪里!欸,在哪里啦?快点告诉我嘛!」 真由香制止作势要站起来的璃音梦。 「别著急,先听我说嘛,前辈。仔~~细~~听~~好~~喽~~!」 真由香不容分说就娓娓道来。 ──据说邻界编排pile】之际会接触到精灵在另一个现实世界中所感受的欢喜、悲哀、冲击、绝望、希望、情爱,以及其他各种情感。 那并非像电影只在观众席观看。 而是「感同身受」、「置身其中」。 唯有那一瞬间,准精灵才能化为精灵,体验同样的情景。 不论是几近发狂的绝望,还是快要坠入情网的希望。不过,那仅只短短一瞬间便如梦境般消失无踪。 而同时产生的黑色结晶也支离破碎,像尘埃逐渐消散。几名准精灵──尤其想解开这世界谜团的人认为那应该有某种特殊的含意,试图保存下来,却从未成功。基本上根本不知道邻界编排现象会在何时、如何发生,甚至无法推测。 不过,虽然机率极低……有时会留下结晶。据说得到结晶的人不论是好是坏,都会产生巨大的转变。 因那份庞大的力量而「破裂」。 用那份满溢的力量来「支配」。 或是失魂狂乱,化为「怪物」。 「……也就是说,那个『月之声』……就在第九领域喽?」 璃音梦的表情僵硬。她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展现出她果然曾是一名了不起的人物。 「我不是说了吗?」 真由香受到那道视线的注视,依然泰然自若地含著汤匙把玩著回答。 「怎么可能?如果有那种东西,早就立刻回收了吧。毕竟瑞叶那个女人最重视这个领域的和平了。」 「可是,假设大部分的准精灵都不知道呢?知道的只有像我这种超高等级的偶像之类的。」 「……狂三,我搜寻了一下,发现她曾经大红大紫过。」 响在耳边低喃。看来是一边偷听一边操作智慧型手机。 「桃园真由香,ss级可爱型偶像。如果瑞叶没有出现,肯定是支配者的有力候选人,是个旷世逸才。」 「这样啊。『真是令人吃惊呢』。」 「……是啊。」 响也明白狂三想表达什么,但基于礼貌,还是选择沉默不语。 「可是,这样不是很奇怪吗?照理说,你应该会想得到那个魔法吧。」 「不会啊,现在的状态我很怡然自得。当什么支配者,感觉很麻烦不是吗~~但我也不想被当成像前辈那样工作懒散,无可救药的窝囊废~~」 「你不要总是辱骂别人好吗?学校没教你不能告诉别人实话吗?」 「你、你承认是事实喽,前辈……」 「没错,我以前是个有两把刷子,前所未有的天才偶像;无法唱歌后,如今就只是个窝囊废!可恶,自己说都觉得受伤!」 「啊~~真是的。跟前辈扯上关系,话都聊不下去了啦!总、之!我跟其他知道这个消息的超高等级偶像没办法得到那个魔法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 「据说『月之声』的所在地是『梦之摇篮【cradle】』。」 「────」 响听见这句话,瞬间全身僵硬。 而璃音梦则是「喀叩」一声猛然站了起来,因此推倒坐著的椅子。 「……『梦之摇篮』,你没开玩笑吧?」 璃音梦一脸怀疑地瞪著真由香。真由香耸了耸肩,叹了一口气。 「你想嘛,第九领域的『梦之摇篮』不是比其他领域『特殊』吗?所以根本没有人想去。当然,我也不想。不过,我想『前辈你搞不好会想去』。」 「看来……你是说真的。太好了,所以这个消息不假喽……呀啊!」 璃音梦打算坐回刚才推倒的椅子,结果一屁股坐空,用力撞击到背部。 「你在干什么啊,前辈?」 璃音梦有些难为情地搓揉著背说: 「啊,没有啦。我刚才有点激动,现在痛得恢复理智了。所以,这件事对你有好处吗?」 「有啊~~我知道自己赢不了绊王院前辈。该怎么说呢?算是跟她水火不容吧~~」 「嗯,我想也是。毕竟能与那家伙并驾齐驱的,只有颠峰时期的我而已。你唱歌跳舞都略逊她一筹。」 「……有办法冷静分析,还真是令人火大呢,前辈。」 「也就是说,『支配者是我的话,比较好应付』吗?我确实有信心胜过瑞叶。」 「……反正就是这样。」 真由香用手指卷著大波浪头发把玩,表情有些装傻地抿嘴微笑。 「『梦之摇篮』啊……」 「前辈你也不敢去吧。」 「好啊。」 「咦?」 真由香可爱地歪了歪头。璃音梦用手指向她。 「去就去!『梦之摇篮』又怎样!已经跌落谷底的我,还有什么可畏惧的!我要得到『月之声』!」 璃音梦发下豪语后便飞奔冲出咖啡厅。 桃园真由香面带笑容目送她离去后,露出不符合偶像身分的狞笑。 「愚蠢的前辈也是要煽动才知道会不会上钩嘛」 站在她身旁的「空无」少女见状,神色紧张地低喃: 「可是,不会有问题吗?万一她真的拿到手……」 「露可,你脑袋也空无一物吗?绝对不可能啦!机率低得搞不好半途就折返了,反正没问题,她肯定会自取灭亡。」 疑似名为露可的少女面带愁容地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只要淋到那场记忆之雨,她这次就真的完了。」 本以为露可与真由香不同,性情还算善良,看来也并非如此。 「没错。绊王院前辈好像对辉俐璃音梦挺执著的,把她当成永远的劲敌。所以啊,我打算在这次的排名演唱会上,在轮到她上台的前一刻告知她璃音梦的死讯。」 「哎呀。」 「哎呀个头啦,蠢货。我可是把一切全赌在告知的时机上耶。我碰巧不知道敬爱的前辈的死讯,尽情地在舞台上挥汗歌唱;而绊王院则是『不幸』地在即将上台时得知她原本的挚友、好对手的死讯。」 「是,我明白了。」 「嗯~~好像有点不自然耶。『在知道敬爱的前辈死讯后,依然忍痛唱完』,搞不好更能巩固将来的支配。」 「可是,有东窗事发的风险……璃音梦也有可能临时畏缩,半途而废。」 「没错,重点就在这里。露可,你暂时别跟在我身边了……尾随辉俐璃音梦,必要时给她致命一击。」 「那是当然。只是,你为什么要告诉她『月之声』真正的所在地呢?那是我将来打算得到手的……」 「……辉俐璃音梦可没笨到看不穿别人在说谎。我说谎的部分她肯定全识破了,只是我照实供出『月之声』的存在与所在地,她才相信了我。」 「原来如此。」 「万一她真的获得『月之声』,你就毫不留情地抢过来吧。那个人完全没有战斗能力。」 「是,了解。」 「你这废物,去雇几个帮手总会吧。要是让人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我就把你们全收拾掉。」 「是,那是当然。」 冰冷的命令,冰冷的回答。 「那我差不多该去练习了。」 「那我就此告退。」 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咖啡厅,令狂三怀疑是否施展了类似瞬间移动的能力。 不对,现在该关心的不是那种事。 「……听得一清二楚呢。」 「是啊。」 清楚到甚至犹豫该不该从旁打岔。 「这可是个大八卦呢。」 「不过没有证据就是了。况且,那个女人有什么阴谋诡计都跟我无关。」 「是吗?要是绊王院被拉下支配者的位子,我们一定会很头痛。绊王院虽然严厉却很公正,但桃园真由香感觉只是单纯黑心而已。」 「……嗯,你说的确实没错。」 「话说,辉俐璃音梦实在令人很在意呢。」 「是在意她唱不了歌的部分吗?」 「也有,不过……嗯~~总觉得有哪里令人挂心……」 响绞尽脑汁,有个雏型浮现脑海,却怎么也看不清真面目。 「她无法唱歌的理由是什么?」 「我也是只听说过,据说这里的邻界编排经常会造成准精灵心灵上巨大的伤害。有些人因此唱不了歌,甚至消失……璃音梦非常坚强呢。照理说,当她无法唱歌时就应该消失了。」 「若是她重登支配者之位──」 「搞不好就不用当什么偶像,二话不说便让我们通过呢。」 「嗯。」 「喔。」 「行动吧。」 「行动吧。」 事情便发展成这个地步。 ◇ 辉俐璃音梦原本是偶像,也是支配者,现在则是……无名小卒。因为「无」名,所以无法具体表达她现在是何种身分。 委婉来说,就是每天过得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准精灵。 「呜~~呜~~呜~~」 面对自己悲惨的遭遇,有点想哭。但自己绝不落泪,因为偶像永远不能哭,就算直接被洋葱汁攻击也一样,也不能吃爱吃的大蒜。 自己是何时来到这个领域的呢?对于在人类世界时的事情还有一定程度的记忆,可以确定当时自己并非偶像。 应该是个平凡的女高中生吧。 说是平凡,又长得有点太漂亮,因此是学园中的偶像。璃音梦猜测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总之,在邻界,怠惰无疑是找死。 自己当初并没有想当偶像的意思,只是尝试看看罢了。 ……结果却乐在其中。 只是专心一意地唱歌跳舞,粉丝便为她狂热,全身充满力量,所以不亦乐乎,想要存活下去,无所不能。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生过得一帆风顺。感觉肆无忌惮地说出许多想说的话,也认识许多同伴、树立不少敌人。 导致落魄的肇端是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 在邻界编排时出现的黑色柱子。顺势触摸它后,自己见识了地狱。看见地狱的瞬间,一切事物失去了色彩。 喉咙能发出声音,却无法唱歌跳舞。 「什么偶像啊,白痴死了。」 负面想法烙印在脑海,挥之不去。一站上舞台,头脑便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歌词和舞步。 即使如此,自己还是想传达些什么,但不久后便发现甚至无法站上舞台。过去对自己阿谀奉承的准精灵们率先离去,接著是粉丝一一脱离。 不久后,观众比出道时还少,无法站上舞台,只是存在于空间罢了。 然而,仍有一些准精灵粉丝支持自己,认为自己只要存在于这世界便足以安慰。不过,那样实在太过凄惨,自己便选择主动离开。 ……过去也有几个偶像沦落到像自己这样的下场。 亲身体验过「那个场面」后再也无法展翅高飞的准精灵。她们全都变成空空如也,不久后甚至无法维持那种状态,消失无踪。 在这个邻界,无限接近死亡的现象──消失【lost】。最后化为飘荡于邻界的灵力。 ……那倒是不怎么可怕。 奇妙的是,这个世界构成得十分完美。在放弃生存的瞬间,便会毫无痛苦、毫不留恋地立刻消灭。 比现实世界的死更虚幻、更奇幻,更──不痛苦难过。 「然而,为什么我还活著呢?」 到底是为什么?璃音梦心生疑惑。 无法唱歌。 无法跳舞。 无法站上舞台。 自己原本以为将永远注定如此。 不过正如先前所说,璃音梦唯独对自己长得超级可爱一事怀抱自信。 假使传说能「使人歌唱」的「月之声」真的存在,自己是否有不惜使用它也想歌唱以传达的理念呢? 更大的问题在于传说「月之声」所在的地方。「梦之摇篮」……有如这世界的地狱的场所,绝对不是偶像该去的地方。 「不过,除了那里,我也无处可去了吧。」 自己去过各种地方,也曾想过前往不同于第九领域的其他领域,但新上任的支配者绊王院瑞叶却坚持不允许。 「前任支配者前往其他领域会引发问题。」 她如此主张,也不容许反驳,差点把璃音梦监禁起来。 「硬是打开领域之门给大家带来麻烦,就算是我也有点害怕,不敢这么做就是了。」 深呼吸。 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虽然完全摸不著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后辈在图谋些什么,但这无疑是高风险高回报的事情。 「好,决定了。横竖都要死,就垂死挣扎后再死吧。」 当璃音梦说著如此骇人的话,正要使劲踏出一步的瞬间,她的后颈被人一把揪住。 「呃嘎~~!」 「你的声音好像蟾蜍喔。」 此时,传出一道有些扭曲、像是会把人拖进黑暗中的声音── 「呃,我想这是因为狂三你抓住她的脖子造成的。」 以及一道有些空洞却莫名开朗的虚幻嗓音。 ◇ 要追上辉俐璃音梦十分简单。因为她非常耀眼,令人难以不注意她的存在。即使她头上散发著乌云罩顶般的阴郁气息,也几乎无损她的魅力。 因此当狂三追上她并向她攀谈时,她也只顾著喃喃自语,狂三只好一把揪住她的脖子,使劲拉住她。 「呃嘎~~!」 导致璃音梦发出像蟾蜍的声音。 「狂三,你完全没有一丝犹豫耶。难道不会偶尔因为对方的偶像光环而觉得下不了手吗?」 响说完,狂三耸了耸肩回答: 「我也是a级偶像吧?那根本无须敬畏眼前的这位人士。」 「你们有完没完啊!还不快放开你那无礼的手,白痴!蠢货!笨蛋!」 狂三微微眯起眼后,一语不发地松开璃音梦的脖子。 「你们是谁啊?找辉俐璃音梦本大小姐有何贵干?」 「啊~~我们啊……」 「呃,你不是绯衣响吗!那个鼎鼎大名的响p!」 「啊,是我没错啦。」 「那你是来打造我的喽?没问题!不过,我不太能唱歌跳舞,这方面有办法解决吗?像是站在原地对嘴,让舞群在后面伴舞,或是靠唱流行抒情歌当卖点,从这方面著手可行吗?」 「应该没办法。」 响斩钉截铁地回答。 「咦,没办法吗?行不通吗?」 「对嘴唱流行抒情歌,你是不是太小看偶像这个行业了?」 响以冰冷的视线射穿璃音梦。 「可是我唱不了歌。」 「……你想变得能开口唱歌吧?」 「当然想啊,但好像做不到。我想说那就悠悠闲闲地生活下去。」 「这样啊~~狂三,这家伙是个废物耶。」 「从刚才的对话中,我已经看出个大概了。」 「你们两个从刚才开始到底是怎样!找我这个自认及公认的废柴准精灵有何贵干啊?灵力吗?我的灵力可没多到可以分给你们。如果你们无论如何都想要,那就杀了我夺走灵力吧!不要弄痛我,尽可能让我舒服地上路!」 「这个人还外加有不听人说话的毛病呢。」 「从刚才的对话中……以下省略。」 犹豫片刻后,狂三决定使用肤浅且对她这种个性的人极为有效的手段。 喀←〈刻刻帝〉的短枪抵在璃音梦眉心时的音效。 「非常抱歉,可以请你别唧唧喳喳,闭上嘴听我们说话吗?」 眼眶泛泪的璃音梦点了点头。 「光天化日之下,简直跟强盗没两样呢。」 正是如此。 「那么,我想想。找个能静下心的场所谈话吧。」 「我、我知道了。呃~~我带你们去咖啡厅,不要开枪啊~~……」 ……事情就是这样,于是三人又回到刚才的咖啡厅。周围的视线有些刺人,但璃音梦一望向那些人,那些人便立刻移开目光,远离三人的座位。 「哼!」 「哎呀,看来你超级惹人嫌呢。」 「我才没有惹人嫌咧!大概,肯定是!她们应该曾经是我的粉丝,所以内心感到愧疚吧。本小姐一点儿都不在意!」 「啊~~我想也是。」 总之,周围的人似乎刻意忽视她们的样子。咖啡厅的客人也少了许多,只要轻声交谈,应该不至于被人听见。 「我就开门见山说了。你正在寻找『月之声』吧?」 「……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件事的?」 璃音梦的视线瞬间进入高度警戒状态,而狂三则是慢慢地用手指向桌面。 「刚才,在这里。」 「真是怪了。照理说应该已经设定成听不见了啊。」 「设定?」 「算了,反正不关我的事……所以,你们要我怎么做?当诱饵?是要我当诱饵吧?就像煤矿坑里的金丝雀那样吧!」 「嗯,类似啦,但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我身上仅存的,只有这张偶像般可爱的脸蛋了。要是被夺走,我就什么都不剩了!」 「……响。」 「我不要、不要、绝对不要。我才不要对她施展〈王位篡夺〉呢!」 响的无铭天使〈王位篡夺〉能强行夺取别人的容貌、人格与能力。她不久前才利用它化为时崎狂三。狂三认为既然有办法化为她,那么化为辉俐璃音梦势必是轻而易举吧。 「啧!被你抢先一步察觉了啊……」 「而且,连她无法唱歌的部分都抢走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响的无铭天使无法夺走已经被夺取的事物。璃音梦能做到的,响未必能做到;而璃音梦做不到的,化为璃音梦的响则必定做不到。 「喂!你们别把我丢在一旁,自顾自地聊起危险话题好吗!」 狂三乾咳了一声,告诉吓得直打哆嗦的她: 「请听我说。我们想要前往外面的领域,为此需要你的协助。所以──我们来帮你寻找那个『月之声』。」 「……你们要帮我?」 「没错。」 「可是,你们为什么想去外面的领域?你们不也是偶像跟制作人吗?」 「……我并非想成为偶像,我们只是想前往其他领域。」 「所以说,我得到『月之声』,重回支配者宝座后,再允许你们前往其他领域就好了吗?」 「没错,支配者可以轻易做到这点小事吧?」 「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啦。那就这样说定喽。我恢复歌唱能力后重回支配者宝座,然后允许你们前往其他领域,打开大门。」 「我们会帮助你得到『月之声』。」 「你叫什么名字?我认识绯衣响,响p,倒是从未见过你。」 「我叫时崎狂三,希望你铭记在心。」 狂三拎起裙襬,优雅地行过一礼。 ◇ 狂三和响默契十足地决定不表明自己的真实身分与目的。辉俐璃音梦终究只是利害关系人。 并非信不过她,但把她牵扯进来也只是徒增困扰。 重点是,响十分确定若是璃音梦在听完狂三的目的,表现出一丝瞧不起或轻蔑的态度,这一时的共犯关系便会轻易瓦解吧。 而璃音梦势必会葬送在狂三手中。 狂三也有自知之明,因此决定以响为代表,与璃音梦交流。然而…… 「胡桃,我问你哟。刚才的那把老式手枪是你的武器吗?」 「是啊。请你不要跟我说话。」 「话说,胡桃,你左眼的表盘……应该不是美瞳吧?」 「不是,本来就长这样了。另外,请你不要跟我说话。」 「你的无铭天使叫什么名字?是能用在演唱会上的类型吗?顺便跟你说一下,我的无铭天使叫〈天赋乐唱【amadeus】〉,就是这支麦克风架。」 「……响,你能不能处理一下这个问题?」 狂三叹了一口气,将不断靠近的璃音梦推回原位,如此诉说。 该怎么说呢?璃音梦似乎特别欣赏狂三,像个渴求关注的孩子,围绕在狂三身边不停提问。 「就算你问我,我也束手无策啊。」 响自己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时崎狂三这名少女正张牙舞爪。那些刺如剃刀一般,锋利程度堪比日本刀,更像刺猬一样,全身布满了防卫武器。 敢态度自然地向她攀谈的,大概只有曾经化身为她的自己吧──自己过去确实怀抱著这样的自信。 然而,璃音梦却丝毫不害怕,熟稔亲昵地对时崎狂三这名少女攀谈。 这事态著实不妙到了极点。 「……你会不会太无情了?」 「没这回事,你多心了。话说,璃音梦,我也没有在这个第九领域长期逗留过,『梦之摇篮』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只要活在这世上的一天,就不想靠近的地方,就算死也不想去。」 感觉璃音梦的声音中似乎带点寒气。 「……解释得还真含糊呢。」 「总之,我今天打算前往那附近的监视所,到那里我再具体向你们说明。要是让你们半途逃跑,可就伤脑筋了。」 「我们怎么可能逃跑,我们可是打算使出千方百计尽快离开这里。」 璃音梦听见这句话后,嗤嗤窃笑。 「那里是第九领域的边缘,『遗弃所有希望的场所』。」 响造访过好几个领域后,隐约察觉到每个领域都呈现巨大的圆形。虽不清楚究竟是圆柱还是圆盘状,总之每个领域全都描绘出巨大的圆形。 而越接近边缘,沿途的景色便越是杀风景。第十领域的边缘只留下宛如陨石坠落的坑洞与破坏痕迹。 「与第九领域有点不一样呢。」 「我想也是。因为其他领域也各不相同。这里是什么模样?」 「就说是『梦之摇篮』了嘛。空无会聚集在这里,渴求消失。」 「空无?」 听见耳熟的词汇,狂三僵住了身体。 「没错,空无。失去梦想,变得空空如也的准精灵就叫空无。还是你们那边有其他称呼?」 响面对璃音梦的提问,耸了耸肩回答: 「我们的称呼也差不多,叫作空无或是空洞女。」 「在第十领域,空无是如何消失的?」 「咦?很普通啊,就在眼前突然消散。啊~~消失了,这样。」 「……住在第十领域的准精灵还真是坚强呢。」 在第十领域,就算眼前的空无突然消失,所有准精灵也能若无其事地接受这个事实。 在第九领域就并非如此了。她们的突然消失会造成其他准精灵内心忐忑不安──害怕死亡而无法展现偶像应有的言行举止。 忧虑这一点的首任支配者便创造了一处她们的圣地。 名为「梦之摇篮」。 却是与那柔和的名字完全相反的凄惨地狱。 「不过我也没有亲眼见识过就是了啦!」 「……既然不曾亲眼见识过,为何说那里是凄惨的地狱?」 「因为有个准精灵偶像在好奇心驱使之下,跑去那里游玩,结果隔天就变得空空如也地回来,不久后好像就消失了。」 「那还……真是可怕耶。」 「本人好像想藉由做什么特殊的事情来证明自己与众不同。只是很不巧,她挑错地方了。据说不受影响的顶多只有空无而已。」 「……空无这种存在真是不可思议呢。」 「胡桃你也这么想吗?我也这么认为呢。」 狂三不理会璃音梦,想起了自称为空无的那个瞬间。她当时真的是完全不假思索地吐出这个名字。 那似乎本来是用来称呼种族名,恐怕是因为响过去曾是空无吧。而化为自己的响则是做出符合自己风格的言行举止。狂三想起这件事,掐了响的手肘。 「好痛,好痛啊,狂三,干嘛突然掐我!」 「我想起过去的事。」 「噫~~不好意思,那时是我不好……嘿嘿嘿,过去啊~~……痛痛痛痛痛!对、对不起、对不起~~!」 响似乎非常享受地接受狂三的攻击。 ◇ 「……时崎狂三、绯衣响、桃园真由香、时崎狂三、绯衣响、桃园真由香、时崎狂三……」 少女露可喃喃自语,其他准精灵一副觉得阴森不快地回避她。 露可是空空如也的空无,对桃园真由香言听计从。 狂三过去替换成绯衣响时自称空无,但那本来是像她们这种存在的总称。 她们不似准精灵那样感情丰富,而且也不畏惧死亡。说得更正确一点,是开始调整心态,准备接受死亡。 在邻界,死亡是消灭,消灭就只是消失罢了──宛如沉眠。即使如此,准精灵还是无比害怕死亡和消灭。但奇妙的是,空无在这方面的承受力却相对地强。 与其说恐惧,那似乎更接近于认命。 而这种状态并不会持续太长。不久后,她们便会突然消失无踪。不过在这段期间,她们则是不畏死亡的士兵。 第九领域并非只有漂亮的偶像在唱歌跳舞,有时也会突然爆发骨肉相残、互相残杀的事件。 这时便轮到她们上场。 不畏惧消失,也不避讳滥用本应无法使用的他人的无铭天使。 露可没有任何感觉。 就如同对自己的死毫无感觉,对他人的死也漠然不觉。 所以桃园真由香势必会宠爱她至死吧。 而回应她的期待是露可目前的乐趣。 她无声无息,与同伴翩然追在三人身后。 ◇ 「到了。已经入夜了,就在这里休息吧。」 那栋建筑物就像孤单伫立于荒野中的诱蛾灯。构造彷佛极其时尚的设计公寓,内部也出乎意料地现代,客厅里有电视和柔软的沙发。 或许是基于以前有偶像挑战此地后落得消失的惨状,当时的支配者璃音梦从中记取教训,设置了监视所,活用了一段时间。 「哎,空无会留在这里监视,不过也阻止不了来这里的人。啊,只要使用灵力,也可以在这里淋浴喔!」 狂三听了璃音梦的话,一脸疑惑。 「对了,我从来没有特别注意,为什么我们会流汗呢?」 「也许是因为这是个只要坚信就能成真的世界吧。」 「我是偶像,不会流汗也不需要上厕所!」 辉俐璃音梦骄傲自大地挺起胸膛。 「啊,这个人是真心这么相信的!没有流汗!好厉害!」 响到处摸璃音梦的身体后发现确实如璃音梦自己所说,明明走了一大段路,她却一滴汗都没有流。 似乎也不需要上厕所。 「偶像真厉害。」 「对吧,我很厉害吧!明明是个偶像,却唱不了歌!没办法……唱歌…………」 璃音梦突然意志消沉,在房间角落闹起别扭。 「狂三,她自顾自地骄傲、自虐,最后又自己忧郁起来了。」 「……那个,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你不是偶像,是不是就会流汗?」 「啊!」「啊。」 狂三指出这一点后,璃音梦立刻汗流如注。 「……我竟然我竟然我竟然我竟然也开始流汗了肯定也会开始去上厕所了因为我已经不是偶像了。」 「是是是,有没有哪里觉得痒~~」 响硬是把萎靡不振的璃音梦拖去冲澡,顺便帮她洗头。 「浴室如此宽广,真棒呢。」 狂三早两人一步先洗净身体的脏污,一个人悠哉地泡澡。 感觉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悠闲了。 「呼…………」 「呜呜,我竟然我竟然……」 「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但一个人只是喃喃自语,另一个则只是在享受泡澡的乐趣,如此一来,还真是安静呢~~」 「难道不是响你一人担任三角吗?」 「我才没那么聒噪呢!」 「你很吵好吗?」 「请肃静。」 「唔~~真不讲理。话说回来,你们两个身材都很好耶~~」 「……因为我是偶像啊,偶像必须用心维持身材嘛。」 听见响的赞美,璃音梦稍微打起了精神。感觉她原本蜷缩的背似乎挺直了一些。 「呵呵。不过,略逊我一筹就是了。」 狂三随口说的玩笑话令璃音梦再次蜷缩起背。 「没错,我的身材就是不如一般路人……我是水蚤……厕纸……」 「狂三~~她还没振作精神啦~~!」 「真是头痛啊……」 看来她的精神创伤还很严重。 ◇ 冲完澡的璃音梦双手抱膝坐在房间的角落,打起盹来。洗完澡的两人也将灵装变成睡衣,决定就寝。 二楼有一张双人床,没有其他床,只剩沙发。 「要猜拳决定吗?」 狂三听了响的提议后,摇头拒绝。 「我和你都已经疲惫不堪了,就一起睡吧。」 「晚安,狂三──」 当响如此说著,正想钻进被窝时,狂三突然开口对她说: 「……响,你没事吧?」 「你是指什么事?」 狂三的眼神是认真的。以响的经验判断,程度是八,也就是非常认真。 「空无。我会自称这个名字,是因为你的残渣吧?」 「……是的。」 「以前我听你诉说你的过去时,你最初也是以空无状态诞生,然后……打算替『她』报仇,最后也达成了目的。」 「那算是有达成目的吗……心情倒是畅快了不少。」 响拚命想复仇的对象──支配者「操偶师」已经消失。不对,是响打败了她。 复仇结束,梦想实现。 换句话说,现在的她没有目的,没有寄托。 「所以,我才问你是否没事,会不会又变成空无──」 响缓缓摇头,伸出食指抵住狂三的唇。 「没事的,狂三,因为现在的我很快乐。光是和你在一起就快乐无穷,开心无比,每天都充满刺激,才不会变得空洞无物。」 「……那就好。」 「难不成你在担心我?」 「怎么可能。要是你半途突然消失,我不就会迷失方向,没有人带我离开这里了吗?」 「说什么迷失方向……」 「我几乎不记得来到邻界之前的事,就连珍爱的最重要的人的名字都模糊不清。只记得我曾经待过现实世界,以及……战斗过。」 「战斗过吗?」 「是的,与某种……非常不合常理的对象战斗。」 那令人束手无策,彷佛地狱般超乎现实的对象,无论「我们」处于怎么样的时序,都不曾遗忘对「她」的杀意。 不过,起因是基于──记得好像是── 「狂三?」 沉稳的声音把狂三从过去拉回现在。 「如果强迫自己回首过去会无法逃脱喔。」 「无法逃脱吗?」 「是的,无法逃脱。因为我以前也经常这样。」 回首过去。 渴望再度紧抓逝去的东西。 可是,那已经是过往的事。过去是用来怀念,而非执著不放。 即使执著不放,也忆不起当时的触感,只感到空虚。 狂三听了响说的话,悲伤地呢喃: 「说的也是。可是,现在的我连过去都缺乏。」 狂三如今连执著于过去都办不到。 才总是在入眠时试图忆起。 他的话语、他的容颜、与他之间的回忆。 「即使如此,若是能在朦胧的幻影中见到那个人──就必须不断奔驰于现在。」 然而,响不容许狂三这么做。不,是不容许她自己这么做。 「……还真严格呢。」 「为了实现你的梦想,这将会是一段漫长的旅程。所以,我们就边睡边聊吧,聊关于今后的旅程。」 「好啊,你能告诉我吗?接下来到你曾经到达的第六领域【tiphareth】为止,都是些什么样的地方,还有我应该如何去面对。」 响强忍著睡意不断说话。 时崎狂三在战斗能力方面出类拔萃,远远凌驾于准精灵。能与之并驾齐驱的,恐怕只有苍一人。 不过只要狂三认真使出绝招,苍败北的机率还是很高。最强最邪恶的捣蛋鬼狂三的〈刻刻帝〉还有隐藏的子弹尚未发挥。 然而,时崎狂三依然难以离开这个邻界。 支配者,顾名思义便是支配领域之人。少女制订的法规既善变、不合情理又多样化。 想必这个第九领域实属其中之最。偶像的力量在这里便是一切,这个障碍即使是狂三也难以跨越。 所以响传授她对抗、解决那些问题的方法。 「好比说,在荒野饥肠辘辘时如何用灵力产生饱足感。」 「好比说,被囚禁时如何开锁。」 「好比说,自己到达极限时如何激发更多的灵力。」 这个邻界应有的状态。正因为是没有肉体的灵魂,才可能达成的生存方式。 响彻底教授这些诀窍。 不久后,当睡意达到顶点时,响勉强告诉狂三: 「每天继续吧,每天谈话吧,每天教授吧,为了不让狂三你半途被这个世界击垮。」 狂三不清楚自己是否有回答响,总之是点了头。 为了在彼方的世界相逢,一觉到天明。 隔天早上,狂三在床下清醒。照了照镜子,从脸颊上隐约残留的脚印和响的睡相判断,自己似乎是在半夜被响踹下了床。 「……早安(枪声)。」 狂三决定先射击再说。 「呀──!怎怎怎怎怎怎怎么突然开枪啊!」 「只是用我的方式对睡懒觉的你道声早罢了。」 「噫!一大清早就不明所以地发飙!」 这次倒也未必如此呢──狂三笑容满面地回应全身发抖的响。 ◇ 「两位早安啊!好了,今天就要抵达『梦之摇篮』了!」 到了早上,璃音梦完全恢复了精神,甚至感觉太过生龙活虎。 「啊,有牛奶喔,牛奶!」 「……明明没有牛却有牛奶,真是不可思议呢。」 「因为这里在物质方面是迎合需求主义至上的世界啊。不存在的,只有猫狗和异性而已。」 「……真的没有猫呢……呃,没事。」 对狂三来说……这是在这个邻界,除了他不在之外,最令人失望的事实了。 「牛奶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啦。啊,但我还是要喝,可以丰胸。」 「那显然是没有根据的坊间传说啦,辉俐小姐。」 「只要坚信,深信不移的话通常都会实现。我的胸部!一定会!变大!」 五分钟后,两人叹息著在监视所外等待璃音梦。 「真的变大了呢,辉俐小姐的胸部。」 「太夸张了,璃音梦的胸部,大概有两百公分左右吧。」 「辉俐小姐哭哭啼啼地说著快变小、快变小,那样真的有用吗?」 「应、应该吧。」 又过了十分钟,璃音梦哭肿双眼走了出来,挺起胸膛。 「怎、怎么样啊?身材很完美吧?」 「算是刚刚好吧。」 「感觉反而比我刚见到你时稍微单薄了一点呢。」 「不会吧!这次变得太扁了吗!等一下,我再去变大一点。」 两人紧抓住璃音梦的双臂,强迫她出发。 「放~~开~~我~~啦~~!」 「你真的很吵耶。话说,还要多久才会到呢?」 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拉著璃音梦前进。 「我想想喔,爬上坡道后应该就能一览无遗……」 坡道爬到一半时,璃音梦也终于死心,自己迈步前进。自从抵达监视所后就不见其他准精灵的身影,就连第九领域中央区的喧嚣也丝毫听不见。 不再说话后,周围陷入一片静寂。狂三以外的两人似乎害怕这种气氛,滔滔不绝地聊著无关紧要的话题。 狂三提问: 「你们就那么害怕安静吗?」 「当然害怕啊,怕死了。竟然会静谧无声,你能相信吗?」 「我反倒比较讨厌吵杂……不过庆典的喧嚣,我倒是有点喜欢。」 「你还真是奇怪。因为没有声音,就代表没在生存。发不出声音的我,就等于没有资格生存下去……」 璃音梦又开始意志消沉,因此响连忙改变话题。 「狂三,你喜欢庆典的喧嚣吗?」 狂三听见这个问题,立刻脸色一沉。 「那个,狂三?」 「不好意思,响。我没有参加过庆典的记忆,所以无法回答你。只是自然而然这么想而已,请不要在意。」 「哦~~虽然搞不太清楚状况……但你也不容易啊。」 不知不觉间又打起精神的璃音梦如此告知后,狂三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 「狂三?」 面对响的提问,狂三摇头回答: 「不,没什么。是啊,我也不容易啊……就各方面来说。」 「所有事情在我能唱歌之后都能迎刃而解!好了,马上就要到了。不久后就能看见『梦之摇篮』了!」 璃音梦迈步奔跑;响则苦笑著追在她身后。狂三不知是否因为陷入沉思,有些姗姗来迟。 奔上坡道的两人停下脚步,凝视著某个光景。 「梦之摇篮」──只有名字听来美妙的场所,事实上却是接纳死亡与消灭的虚无大海。 ……所以狂三原以为无非是漆黑的大海,或是像第十领域一样到处是坑洞,像火星那样的不毛之地,自认为不会感到惊讶。 不过,现实却令她不禁感到讶异。 狂三首先理解印入眼帘的画面。 半途经过一座巨山,像大蛇的云霄飞车滑行轨道;到处缺少车厢的残缺摩天轮;油漆剥落、从白马变成褐马的旋转木马;随著时间劣化而变丑的吉祥物;柏油路上杂草丛生,宛如面疱。 别说是梦之摇篮了,根本是废弃的梦之游乐场。 「游……乐园……吗?」 响轻声低喃,双脚一步也未移动。 「好像是呢。」 璃音梦呢喃,双脚同样伫立原地。 当然,游乐园中看不见任何移动的物体,顶多只有每当风吹过时,摩天轮的车厢会嘎吱作响的程度罢了。 明明不是墓地,也并非葬礼现场,然而化为废墟的游乐园却散发出异常浓密的死亡气息。 「……不过去吗?」 「我有个好主意。胡桃和响先去拿『月之声』。」 「哦,那你呢?」 「我在这里待命,负责联络,在紧急时刻呼叫别人来帮忙!」 「换句话说,就是实际上什么都不做吧?(枪声)」 狂三先开一枪后,璃音梦便泪眼婆娑地一口允诺:「我去。」 「狂三,不要动不动就开枪啦……今天早上那一枪已经害我心里留下阴影了……」 「时间宝贵时用这个方式最快。好了,我们走吧。」 狂三迈开步伐──响无可奈何,也迈步前进。 最后才轮到璃音梦战战兢兢地抬起脚步。 ○梦之摇篮 走下坡道后,那幅悲惨的景象更是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 乾涸无一滴水的人工泳池;无人的售票处;文字脱墨、微脏的导览书──即使说是恐怖电影的舞台也毫不逊色。 却也是个符合世界尽头的场所──狂三如此心想。 过去的面貌──纯真无邪的游乐园。 如今的模样──纯粹的梦想终结之地。 「……狂三。」 响拉了拉狂三的袖子,一语不发地指向一张长椅。过去雪白的木制长椅已经腐朽破烂。 那里坐著一名少女,是狂三、响以及璃音梦也不认识的空洞少女。 她怔怔地望著苍穹,无所事事,对她们的脚步声也浑然没反应。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 回应的只有沉默无语──令狂三有些不耐烦。 「我问你在做些什么──『我在等待』。」 狂三说到一半,空无看都不看她一眼,望著天空如此低喃。 「……等待,等什么?」 「我会消融,身体会消散无踪。但我一点也不害怕。我会和这里融为一体,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因为这里是快乐的游乐园。旋转的旋转木马、旋转的摩天轮、旋转的云霄飞车,旋转、旋转,一切都在旋转中融解消失。」 与其说是在说服自己,听起来更像是坚信必定会如此而说出的话。 那句话宛如长矛刺进响的胸口,甚至好像激发起她平时深藏心底的想要消失的意念。 「……这样啊?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狂三沉稳的声音。 有种只对逐渐死去的存在所投出的奇特温柔。 少女沉默不语,吐了一口安心的气息……烟消云散。 「…………消失了,她消失了。」 璃音梦茫然若失地低喃。响则是在无形中对这许久未见的情景大感震惊。 只有狂三一人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点了点头。 「所谓摇篮一词,形容得真是贴切。也就是说,如果这座化为废墟的游乐园看起来像是绚烂的游乐场所,就必须有所警觉了是吧。」 响点头同意狂三说的话,唯独璃音梦一人一脸不解地歪了头表示疑惑。 「什么意思?」 「在空无的眼里,这里看起来是快乐的游乐园。一切崭新如昔,灿烂夺目。」 「这座废墟吗!可是……这里是废墟耶!」 璃音梦难以理解似的张开双手。 「所以才叫作摇篮吧……」 对理当消逝的少女来说,必定是乐园;而对尚且不该消逝的少女而言则是几近地狱的场所。 「我已经心灵受挫了,因为她消失了耶。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什么你们两个还可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因为习惯了(啊)。」 两人的回答极为简单明瞭。 「好了,就算去想消失的空无也于事无补,把重点摆在寻找『月之声』吧,那个据说能使人有唱歌能力的结晶。」 「说、说的也是……『月之声』在哪里呢?」 璃音梦尽管惴惴不安,还是想起自己的首要目的。响捡起一本导览书,翻阅地图。 「所有人一区一区地展开地毯式搜寻吧。」 「三个人分头寻找不是比较有效率吗?」 狂三说完,响摇头反驳: 「是比较有效率没错,但容易疏忽。我们两个倒还好,主要是璃音梦可能因为害怕而忽略了重要的事物。」 「啊~~……啊~~……」 「胡桃,你干嘛认同啊,还点头如捣蒜!不过我自己也不否认就是了啦!」 「所以,能不能发现『月之声』全掌握在我们手上。努力寻找吧!」 「说的也是。都来到这里了,我们也想见识见识『月之声』。」 「啊,不好意思。被人忽视,我的心情会很低落,可以别这样吗?」 狂三和响又拉起意志消沉的璃音梦的双臂,挑战搜寻「月之声」。 ◇ ──就结论而言,连个影子都没找著。 「找不到耶……」 「从天空俯瞰,建筑物后面也找过了。再找不到,是要教人家去哪里找啊?建筑物里里外外也全都确认过了……难道是藏在地底下吗?」 「如果是这样,根本就不会有流言传出吧。假设流言本身是真的,如果『月之声』藏在地下,发现的同时就能获得了吧?」 「说的也是。起码也该有挖掘过的痕迹吧。」 「把发现的东西再埋回去……不对,感觉思考方向错误。」 「是被骗了吗……被捉弄了吗……也是啦……我这个唱不了歌的偶像仅存的价值也只有美少女和被人戏弄这两点了……」 狂三和响不理会开始丧气的璃音梦,继续推理。 「……仔细想想,这个流言本身就很奇怪呢。通常发现就等于获得吧?为什么只传出流言,却没有人得到呢?」 「是圈套吗?」 「不可能啦……我这个女人哪里值得别人设圈套了~~」 「……璃音梦说的也有道理。那个桃园真由香的空无跟班一副很担心『月之梦』会被璃音梦找到的样子。璃音梦,真由香看起来像在说谎吗?」 「嗯?嗯……真由香虽然个性恶劣、阴险阴郁又爱动粗,但一说谎马上就会露馅。偶像形象维持过头了,藏不住心思,她自己好像也有自知之明,但也无可奈何。这一点甚至让我觉得有些可爱呢。」 璃音梦的评价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所以,那家伙说的不可能有假。至少真由香自己相信是真的……就算那个跟班少女说谎,我也能看穿。这是我的强项。」 「我还对另一件事有疑虑。记忆之雨……是什么?」 「……没有在下雨啊。」 狂三伸出手,但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况且第九领域几乎不曾下过雨。是会刻意降雨来炒热演唱会气氛,但也只限局部地区。」 「你是说,并不会降下自然现象的雨吗?」 「是啊。」 「……雨……雨、雨、雨……会下雨的地方……」 响再次确认导览书,察觉到一件事。 「这里还没找过吧?」 狂三和璃音梦听见这句话,探头查看导览书──然后「啊啊!」地大叫。 名为暴风雨山的云霄飞车中途会通过一座巨大的假山。所有建筑物内部都探查过了,就是没搜查过这座位于云霄飞车滑行轨道上的假山。 「我们去看看吧。」 若是连这里都找不到,她们也只能举双手投降了……然而三人却不由自主地看著对方,坚信就是这里似的点了点头。毫无根据,只凭单纯的直觉。 「你能飞上天空吗?」 面对响的提问,璃音梦挺起胸膛回答:「那是当然。」 「要是不会飞,就不能在演唱会上从天而降了。」 「从天而降吗……」 「是啊,概念是从天而降的唯一之神、活神仙、造物神。」 「是要多神啊。」 响傻眼地呢喃。璃音梦不予理会,飘舞在空中。 三人沿著滑行轨道踏入巨大的假山中。 「哇!」「哇!」「哎呀呀。」 三人三种惊愕。一人是因怒涛般下个不停的雨水;一人是理解这场雨带来的含意;一人则是感受到位于最深处的巨大灵力而惊愕。 「……这种时候,知道要说什么吗?」 「宾果吗?」 「说得好。」 三人站在入口。哗啦哗啦不停滴落的雨,颜色明显与普通的雨不同。或许也是因为位于暗处,但滴落的液体显然是黑色。 「要是淋到雨会怎么样?」 「既然说是记忆之雨……应该是某种记忆吧……」 「……记忆。」 璃音梦脸色阴沉,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她退后一步,避免被溅起的水滴喷到。 「我进去查看一下状况。」 「不会有事吧?」 「反正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我还有『这个』呀。」 狂三敲了一下〈刻刻帝〉。无论如何,若是因为记忆造成的伤害,理论上只要「将时光倒流」就能复原。 「那我出发了。」 狂三稍微深吸一口气,跳跃般用力踏出一步。滂沱大雨立刻淋湿了狂三全身。 瞬间,狂三叹息死心。 ──这难以承受呢。 她向前进,无惧山中的黑暗与倾盆大雨,走向「月之声」。 「……没问题吗?」 听见响的呢喃,狂三望向她,邪狞一笑。 「你说呢?」 不知是否因为听起来像在挑衅,响有种内心深处被翻弄的不悦感。 「那我过去看看。如果出事,再用你的天使帮我消除记忆。」 响如此说完踏进山中,接受记忆的洗礼。接著与狂三对看──表情严肃、沉痛、忧愁;回头望向璃音梦──怜悯。 「……璃音梦你可能承受不住。」 那怜悯的视线令璃音梦更加光火。她不理会试图阻止自己的两人,踏进山中。 旋即倾泻而下的记忆渗透她的肌肤、头发、皮肉、神经,蹂躏她的脑部。 ◇ ──好啊,就来说坏话吧。 有道是三人一个菜市场。不论男女,让气氛最热烈的话题莫过于「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了。 而对象若是声势看涨的偶像更是如此。 狂热转为失望,失望转为憎恶,憎恶宛如浊流。若是坏话中加入正当性,轻而易举就能导致骂声四起。 她所承受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噢,原来是这个啊。」 璃音梦叹了一口气。那是她在邻界编排时,触碰到出现的黑色方柱所感受到的地狱。 ──没有!人家才没做那种事! 无论再怎么吶喊,也没有人认同、理解她;即使有,也不出声帮她说话。 排山倒海的恶意【怎么不去死啊】。 无法反驳的谬论【你是靠陪睡上位的吧】。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那都是诬蔑、毁谤、中伤、胡说】! 即使吶喊、哭泣、叫嚷、发怒,全都成为别人找碴、挖苦、嘲弄的对象。 ──你是出卖身体站在舞台上唱歌的。 根本是子虚乌有── ──你都在背地里鄙视粉丝。 人家怎么可能那么做── ──你抽菸、喝酒,夜生活放荡。 人家是偶像,不可以做出那种事── 这样啊。 既然如此── 为什么? 「还会有这些话语蜂拥而来」? 你是为了唱歌卖身为了舒服卖身为了买酒卖身为了变得骯脏污秽为了坠落谷底出卖身体出卖爱情出卖尊严贱卖人心像机器一般高歌热唱鄙视粉丝继续开怀歌唱你的歌龌龊无比你的歌之所以好听是因为跟支持你的工作人员上床,无聊至极、无聊至极、无聊至极! 「唔……啊。」 她心知肚明。 现实世界并不快活这点小事,璃音梦自己也再清楚不过了。但她并不想知道、体验这种事。这种世界绕著自己打转,全世界的人们全都在嘲笑自己的感觉。 这已经不能以引发全民挞伐一词来形容了。 而是恶意的临界点,被炽热的铁桩插进心脏的心情。 光是站上舞台便全身战栗,想要诉说些什么便反胃作呕,张开嘴巴便涌上一股侵蚀喉咙般的痛楚。 之后璃音梦受到更严厉的嘲弄。 ──欸,话说,「像你这种程度的偶像满街都是,你为什么还那么拚命想唱歌啊」? 如果说刚才的谩骂是灼烧的铁桩,那么这句话便有如从动脉一点一滴失血的感觉。 她不奢求所有人只成为自己的粉丝、只聆听自己的歌曲……只求大家等候自己。那名偶像唱歌、跳舞、搞笑明明都比自己差劲,而且还鄙视、耻笑粉丝。 然而,为什么? 为什么粉丝们却选择她而不是自己? 彷佛在宣告自己的歌曲根本无关紧要,不会对世界产生任何影响,无法改变别人的价值观。不对,简直就像是抱持著「不过是因为肚子饿才拿起手边的东西吃」这种态度。 记忆混杂在一起,践踏自己一路以来坚信的意念。 所以自己才无法歌唱,无法相信眼前狂热的粉丝。因为她们并非为自己疯狂。 「而是因为不表现出狂热的态度便会死去而疯狂」。就只是如此而已。自己只是刚好站在那里罢了,对象是谁都无所谓。即使拚命延长自己的死期,也不会有人看见。就算看见,也会嘲笑那是徒劳无功的行为吧。 无法歌唱。 因为歌唱也没有意义。 就像在现实世界领悟到这一点的她一样。 「啊……唔……」 持续淋著记忆之雨,就代表接触了多少「她」的记忆。没错,这场雨正是第九精灵──从未造访过这个邻界的某个少女所产生的地狱泉源。 不仅是她成为精灵的契机,也在邻界烙印下爪痕。 璃音梦心想── 绝对没有人在被迫开启、见识、承受这种境遇后还能唱歌。 进退维谷。 陨石般的恶意只会将人破坏得体无完肤。 「……不……要……」 「──不想继续承受的话,就前进啊。」 回应拒绝的声音如一道闪光划破耳际。 「────啊。」 对了,这么说来,自己为什么会想踏进山中呢?答案很简单,因为前面的两人轻而易举便淋著这场雨前进。 所以,她以为自己也能办到。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淋到这场恶意之雨,还能若无其事地伫立原地? 绯衣响回答: 「嗯……因为对第十领域的准精灵来说,恶意这种事根本是家常便饭。而且我啊,是基于某种原因才一路面对这些恶意走到现在的。」 时崎狂三告知: 「……世界是残酷的,人类是恶意的化身。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救赎,偶像不过是被只看表面的粉丝消费的娱乐罢了。」 狂三如此说著,并将手枪指向濡湿的人造天空。 「『但是,那又如何』?」 扣下扳机。 毫无意义的子弹就这么消失在空中,于豪雨中发出「铿」的细小声响,应该是击中天花板了吧。 「歌曲是人类创作出来的技能、本领。而成为偶像的你所背负的不是唱歌的资格,而是非唱不可的诅咒。」 「……诅咒……」 「没错,就是诅咒。决心歌唱,立誓成为偶像,即使是片刻的时间也誓言要讨粉丝欢心。即使被遗忘、辱骂,也不能停止歌唱。而如今这里有两名愚蠢之人想成为你的粉丝。」 「……粉丝……是指……」 位于眼前的两人──淋成落汤鸡的绯衣响与时崎狂三。 「你还没发现吗?你已经『在前进』了哟。」 「咦?」 璃音梦连忙回头望向背后。原本以为自己在踏进入口时就已经失去意识,没想到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前进了一半以上的路程。 呻吟著。 哭泣著。 忍受著椎心蚀骨般的恶意,一步一步向前进。 「我之前应该也说过,我对偶像没什么兴趣。不过,我想见识见识沐浴在理应令人痛不欲生的记忆之下,却强忍著痛苦前进的你坚强高歌的模样。」 「……说这什么……蠢话……啊……」 璃音梦向前进。 一步一步向前进。 不曾停下步伐,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明明翻腾的记忆奔流如今依然翻搅、折磨著辉俐璃音梦的脑袋。 她却有余力理解、回应狂三说的话。 「我……我……的……歌曲……是正统的……偶像……流行歌曲……不存在……坚强……这种要素……」 「帅气地劲歌热舞可是魅力四射又不得了的事情啊啊啊!」 她伸出手。 面前的两人也朝她伸出手。 「没错。既然如此,我……」「那么,我……」 ──就成为辉俐璃音梦的粉丝吧。 抓住的手感觉到一股拉力,璃音梦跳向两人所在的位置。因为某种闪闪发光的东西,只有那个区域没有下雨,被朦胧的光芒所笼罩。 就像聚光灯一样──璃音梦茫然心想。 「这是……麦克风……?」 地板上放著一支麦克风。 「我想这应该就是我们寻找的──『月之声』吧?」 是吗?如果是就好了──璃音梦这么想。可是,她唱得了歌吗?她还是一样,只要试图开口唱歌便发不出声音。因为淋过记忆之雨,连说话都觉得害怕。 「虽然不知道是否真的能使人歌唱,但这个物体确实充满了灵力。」 狂三也点头同意响的言论。 「没错,即使是单纯吸取这份灵力,感觉也很强大。」 在邻界,灵力是体力、精力、货币,也是权力。若是破坏这支麦克风,势必也能单纯吸取它的灵力吧。 「……我真的,可以收下吧?」 「快点拿走吧,要不然我怕自己会改变心意。」 璃音梦听了狂三说的话,抖了一下。因为能感受到她是真心这么说的。 璃音梦深呼吸了一口气。 一边祈祷、盼望,拿起那支古老的麦克风。 ──一片漆黑。 不对,有朦胧的光芒在闪烁。似乎是透过电视观看萤光棒之海。 少女吐出一口气。连璃音梦也能感受到她紧张不已的心情。 (噢,对喔。这是──) 璃音梦随即恍然大悟。她是过去曾经让璃音梦见识那些记忆的现实世界的偶像。 踏上坚信为正确的道路,却因此遭受严重毁谤而没落的少女。 所以少女才会像这样在休息室害怕得全身颤抖。 (……咦,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璃音梦立刻感到不对劲。那名被击垮的少女为何强忍著颤抖,在休息室中等候? 若是引退还能理解;若是足不出户还能理解;即使无法歌唱,也想从事与过去的梦想有关的工作──也稍微能够理解。 然而,她身上穿的服装无庸置疑是偶像的舞台装。 即使畏惧歌唱,却还是像这样等待被呼唤上台。 (为什么?你应该无法唱歌才对呀。) 自己只是体验过她的记忆,并非实际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好不容易,真的是好不容易才能开口说话。如果是当事者,璃音梦敢肯定她绝对会拒绝说话,甚至拒绝与人接触。 不对,她的记忆告诉她自己──她确实曾经陷入那样的状态。 无法发出声音。 有寻死的念头。 每天宛如地狱,难以生活下去。 她怀抱著比自己更深沉的黑暗,然而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种场景?奇妙的是,只有这一段记忆无法解读。总之,肯定是心灵上经历过什么样的转折吧。 才使她想再次站上舞台。 「──小姐,正式上场喽!」 听见助手的呼唤,少女精神奕奕地站起来。 颤抖一瞬间消失,转换成偶像的表情。但是窥视少女记忆的璃音梦能看见,她内心依然颤抖不已。 对于被辱骂、被鄙视、被嘲笑由衷感到恐惧。 她的脚步却一刻也不停留地走向舞台。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有办法做到这种事?) 少女应该无法歌唱。 无法言语。 就算寻死也不足为奇。 然而── 为什么她却站在舞台上? 一整片的萤光棒之海、欢呼声,以及聚光灯。 若是站在那里的是璃音梦自己,她肯定双脚瘫软,什么事都办不到。 然而,少女却开始歌唱。 歌声澄澈悦耳──表情凛然,笑容可爱,偶尔眼眶湿润,泫然欲泣。她的姿态完美无缺,同时也存在著破绽,彷佛在呢喃著自己只将这瑕疵的一面呈现给观众看。 宛如被人喜欢,使人坠入情网的魔法。 重点在于这名偶像相信那个魔法;相信歌、相信爱。 见识过丑陋至极的世界后,依然试图相信。 璃音梦不禁伸出手,想从记忆表层深入记忆深处──在那里发现的是一句话语。 打从心底拚命传达出的一句话语。 (──原来是这样啊,你相信那句话对吧。) 让这名少女脱离不相信任何事物的状态的,是毫无心机、纯粹的勇气与话语。 即使世界与自己为敌,谴责自己,却依然相信自己的存在。 可是,绝对不只如此。有一天突然意识到周围所有人都在关心著自己。 就如同世界存在著讨厌的事物,也同样充满著许多讨人喜欢的事物。 好比是为了让她迎接今天这个日子而四处奔走的经纪人;筹措微薄的预算、订制精美服装的设计师;东奔西走的助理。 或是,与自己同样努力的偶像。 辉俐璃音梦事到如今才终于察觉。 当自己在歌唱时,让自己沐浴在聚光灯下的是谁。 和自己一起编舞的是谁。 写歌给自己的是谁。 那是相信自己的某人,与自己一同逐梦的某人。 不知名的少女拚命高歌。 否则就会因为不安而想临阵脱逃。璃音梦十分清楚她正强忍著这样的情绪。 抑止住她这份心思的并非她自己本身,而是她相信的某个人。 即使亲眼目睹污秽的黑暗与经历过身败名裂,依然想歌颂五光十色的世界──她比任何人都相信这是正确的。 不,甚至感觉她在向璃音梦诉说,要璃音梦「相信」。 璃音梦忆起第二次上台的事。因为在选秀演唱会上让观众热血沸腾,所以她有自信,但内心深处却又担心或许会失败。 这种情况屡见不鲜。在选秀演唱会上表现得浑然忘我,精彩十足的舞蹈与歌曲,一旦再次实际在观众面前表演,却表现得一塌糊涂── 「没问题的,璃音梦。」 那名少女握住璃音梦的双手,注视著她的双眼说: 「你一定没问题。」 毫无根据,甚至可说是木讷的鼓励话语。 (噢,对喔。) 璃音梦并非总是能鼓起勇气,她无时无刻不感到害怕、畏惧。光是想到粉丝是否有一天会听腻自己的歌,她便害怕得辗转难眠。 不过,总是有人给予她勇气。 只要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支持自己的人对自己说一句「没问题」,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然而,自己总是忘记这个起点,误以为站在舞台上唱歌的自己最伟大、最强悍。 这是遗忘了曾经从他人身上得到勇气的胆小鬼致命性的矛盾。 ……无法歌唱的瞬间,陷入恐慌的自己并未试图去聆听那些声音。 因为不再是最伟大,便一心以为自己变得最软弱。 明明无法歌唱是因为不再得到别人赐予的勇气。 「可是,那我究竟该从谁身上得到勇气呢?」 像这名少女一样,得到能落落大方歌唱的勇气。 「什么嘛,这不是很简单吗~~」 记忆的时间骤然停止。歌曲、声音停止,粉丝疯狂挥舞的手也静止不动。 回顾的记忆中的那名偶像对璃音梦轻声呢喃: 「只要对眼前的两人说出你想要勇气就好了~~因为她们是你的粉丝呀。」 「……这样,我就能歌唱了吗?」 「当然~~即使只有一个人支持人家,人家也相信那个人,真心为他歌唱了哟。」 偶像用手按住胸口,怀念那段往事。 「……这样啊,唱得出歌啊。既然你这么说,就肯定没有问题。」 偶像表情腼腆地笑道: 「你要不要到这个世界来?『真正的我』──一定会非常欢迎你。」 「很不巧,似乎还有人支持我的歌。若是和她一起前往倒还好,但我不能扔下她。」 「咦咦,真可惜~~亏你长得这么可爱耶~~」 「虽然我也想听听看你唱的歌,但现在我能唱歌才是最重要的……话说,你别摸我的头、碰我的耳朵、摩娑我的下巴啦!」 记忆中的少女满不在乎似的哈哈大笑后,突然正经八百地说: 「虽然依依不舍,但这段记忆就到此为止了。这是人家之所以成为现在的我,最重要且珍贵的其中一段回忆。只要有这段回忆,我……就能一直唱下去。不过,我想对你肯定只有一次效用吧。」 「是啊。没问题,接下来我会自己想办法克服。」 璃音梦伸出手后,偶像便嘻嘻一笑回应她: 「跟粉丝以外的人握手,搞不好很难得呢~~」 「是啊……另外,身为一名偶像,我想给你个忠告。」 「什么忠告?」 「当你每次跟美少女握手时,最好不要露出野兽般的眼神。」 「哎呀~~不小心就露出本性了。」 嘿嘿──少女俏皮地搔了搔后脑杓,看起来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哎,算了────璃音梦笑了笑。 「抱歉妨碍你开演唱会了。」 「不会不会,别这么说。可爱的女孩子,人家随时都非常欢迎。」 突然吹起一阵风。璃音梦领悟到这代表记忆的结束。 ──另外,人家也给你一个忠告吧~~!不论是朋友还是恋人,不论是哪种范畴,最好还是对重视的人说出你很重视对方哟。 最后扔下这句爆炸性的发言。 璃音梦还来不及抗议便被逐出记忆。 ◇ 睁开眼皮。绯衣响忧心忡忡,而时崎狂三则是不怎么关心地凝视著辉俐璃音梦。 「我发愣了多久?」 听见这句话,响皱起眉头。 「也没多久。你握住麦克风还不到五秒。」 「噢,这样啊。原来只是一瞬间的事啊。」 剎那之间便透过麦克风读取少女的记忆。以庞大的灵力编织而成的记忆,恐怕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精灵的记忆。从位于第九领域一事来判断,想必是第九精灵的记忆吧。 她似乎也在另一边当偶像。也许正因为她是偶像,才找出我们身为偶像的存在理由吧。 璃音梦在这时停止思考。反正怎样都好,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身为偶像。 「所以,你觉得你唱得了歌吗?」 面对狂三的提问,璃音梦缓缓摇头并且站起来。 「没那么顺利。我想我应该还唱不出来。」 「……『还』?」 璃音梦挺起胸膛。 「结果,这世上并非能尽如人愿啊。这只是邻界编排时冒出的结晶而已。」 「哎呀,可是邻界编排时冒出的东西,不是那些黑色柱子吗?」 「我是听说过有极小的机率会出现这种奇怪的结晶啦,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 「总之,这只是灵力结晶。从另一个世界的角度来思考,这可是一获千金的财宝呢。就算变成空空如也的空无,只要吸收这个结晶,或许就能保持灵力永不枯竭,存活下去。」 璃音梦一副不怎么感兴趣的模样,将麦克风收进怀里。 「你不吸收灵力吗?」 「要是现在随便吸收……我可能真的会无法唱歌。撑到最后一刻对我来说才最刚好。」 璃音梦如此说完,露出猖狂的笑容。 「你说撑到最后一刻,代表你果然……」 响意志消沉地垂下头。璃音梦心想:响真是善解人意。她感觉自己现在才终于有余力去关心别人了。 「……只靠我一个人,无法歌唱。可是,你们两个都是我的粉丝吧?」 自己有粉丝支持,有粉丝渴望听到自己的歌曲。 她不会忘记这件事。为自己唱与为他人唱都一样重要,无法放在天秤上比较。 「所以,给我勇气,给我你们的勇气。我一定会唱给你们看。」 「不过,我只能替你声援而已喔。」 「……不对,没那回事,狂三。」 响突然高声说道。 奇妙的是,她说话的声调中带有喜悦的颤抖。 「什么意思?」「你这是怎么了?」 两人发出困惑的声音。但响似乎没在听,嘀嘀咕咕地不断喃喃自语。 「再找一个人、再找一个人……可爱型、多元型都有了,还缺潮流型,但绊王院现实上不可能。可是……不,等一下,别用类别,用色调。蓝色,blue,苍……苍!」 狂三突然听见讨厌的名字,板起一张脸。 「突然提起那女孩的名字,真令人不悦。」 「啊~~抱歉抱歉!总之,我想出了一个a计画!能给璃音梦带来勇气的划时代计画!」 「那是什么啊?」 「总之,我们先回中央区吧。一直在这里拖拖拉拉的也不是办法!哎呀~~似乎会是个大企画呢~~!」 面对兴奋不已的响,狂三稍微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反正,总不能再次淋著记忆之雨回去,狂三决定开枪破坏暴风雨山的天花板,脱离这里。 ──好了。 最先从破坏的洞口冒出头的是狂三,这区分了「她们」的命运。话虽如此,并不是什么攸关生死的问题,只是「打倒一人或一个都没打倒」的区别而已。 准精灵们手持的无铭天使既是武器,也是防御兵器。例如辉俐璃音梦所持的无铭天使〈天赋乐唱〉拥有操纵声音的能力,并不适合用来杀伤人──但至少能利用声响的冲击使对方昏倒。 但是要操纵无铭天使,精神力方面远比技术重要。必须让肉体接收到「杀敌」这简单明快的道理,才挥得动武器。就这层意义而言,璃音梦应该不可能打倒敌人吧。 因为对她来说,无铭天使终究只是为了让她的歌声传到远方的工具而已。 而过去曾以时崎狂三的身分战斗的绯衣响,准精灵之间互相厮杀这种事根本是家常便饭。 但她的无铭天使是巨大钩爪状的〈王位篡夺〉,难以应对这种状况。 不过,若是侥幸躲过第一击,或许有办法反击。 接下来,时崎狂三。 她在现实世界中是被称为史上最邪恶精灵的灾难,是拥有非凡力量,不折不扣的纯粹精灵。 ……再次强调,她们真的很不走运。 若要形容从洞口探出头来的时崎狂三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只能说是萦绕著扣下扳机时的声音吧。飞向出口并开心地与响和璃音梦两人天南地北闲聊的狂三察觉到杀意的瞬间,自己也流畅得可说是几乎下意识地拔出〈刻刻帝〉的短枪。 尽管先扣下扳机的是对方,但那种事情丝毫没有意义。 察觉到杀意,判断对手第一击的状况,予以应对。 时崎狂三已身经百战到练就了能下意识完成上述的神乎其技的能力。 果不其然,狙击手射出的子弹被狂三的短枪子弹抵销。 「你们两个留在原地!」 狂三如此大喊后,轻盈地蹬了一下洞口边缘,飘浮到空中。 目测──人数有四。 第一名,狙击手。无铭天使为狙击步枪。从轻而易举就被自己发射的子弹抵销力量这一点来判断,不足为惧。优先顺位c。 第二名,狙击手。无铭天使为所谓的投石器──弹弓。只是投掷的不是石头,应该是灵力块,破坏力大于狙击步枪。优先顺位b。 第三名,护卫。无铭天使为大型格林机枪。以弹幕射击,使己方无法靠近。优先顺位a。 第四名,身分成谜。 在自己跃向空中的前一刻确实还存在,如今已经消失无踪。是在自己飞出来的瞬间消失的。是理解自己的实力而害怕现身的某人啊──与其他发愣的三人呈现对比。 狂三乾咳了一下。 呼唤哑然失声的她们。 她们当然没有投降。既然(对方认为)在战力上的差距占有绝对的优势,就不会做那种毫无意义的事。 「刚才离去的女人是什么人?」 冰冷无比的视线代替回答,射穿狂三──身体一颤,喜悦窜过她的背脊。 因此,狂三决定先射击自己。 「〈刻刻帝〉──【一之弹【aleph】】。」 对方再次哑然无言。企图杀害的对象竟然开枪射穿自己的脑袋。情况急转直下,甚至显得举起武器的己方特别愚蠢。 但是,当理应已经自杀的少女浮现新月般的笑容嘻嘻嗤笑的那一瞬间,她们才领悟到自己的过失。 「身体强化……!」 「可恶!」 格林机枪同时扫射。灵力子弹宛如豪雨侵袭而来──狂三闪躲、闪躲、再闪躲。 「咦?」 「她」从射击格林机枪的少女视野中消失无踪。当少女思考她究竟消失到哪里去时,随后便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击,失去意识。 继消失到哪里去后,少女接著冒出的想法是「简直莫名其妙」……不过从两名狙击手的角度来看,这才是她们的心声。 ──为什么静止了? 答案是时崎狂三的子弹。 「【七之弹【zayin】】。」 让击中的对象时间停止,不容反击的杀手鐗。由于负责发射弹幕的角色战败,两名狙击手一起逃离现场。一名逃往游乐园的摩天轮,另一名则逃往云霄飞车。 「哎呀哎呀哎呀,竟然能成立枪击战,这在我与准精灵交战的经验中非常难得呢。至少在开战前自我介绍一下如何?」 沉默。 无语。 拒绝。 这种态度正巧证明了她们是一流杀手。只为排除目标,不求荣誉。恐怕是来自第十领域吧。据响所说,出走第十领域的准精灵不外乎佣兵、保镖以及杀手等所有想得到跟战斗相关的职业。 持狙击步枪的准精灵嘴里嘀咕了一声。随后大型步枪缩小,变成略短的枪身──突击步枪。 「……!」 狂三咂了嘴,飞上高空。不出所料,直到刚才为止还只是单发的步枪发射出无数的子弹,一涌而来。 子弹的威力比刚才还弱,就算被击中几发也不是什么致命伤……不过,如果对方不断射击,自己肯定会陷入危险。 另外,从刚才开始一直保持警戒的一颗灵力弹丸终于被掷出。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持弹弓的准精灵发出咆哮,同时投掷灵力弹丸。弹丸竟然以原本不可能呈现的速度与z字形轨迹移动,朝被弹幕拖住脚步的狂三袭击而来。 当然,狂三本身挨了【一之弹】一枪,便以高速脱离。刚才自己所在的地方──旁边的建筑物,像是遭到陨石击中般夷为平地。 「要是直接击中,脑袋会整个粉碎吧。」 狂三叹了一口气。 前一刻的死亡,如今她根本毫无畏惧。 狂三召唤〈刻刻帝〉的长枪,双手紧握老式手枪。 空中战开始。狂三暂不理会突击步枪,逼近弹弓手。 不过,弹弓手冷静地保持距离,再次投掷。 狂三闪避第二次投掷,不过突击步枪瞄准得比刚才准确。 灵力子弹宛如看穿了狂三的飞行路线,朝她扫射而来。 虽不是致命伤,但骨头嘎吱作响,感到疼痛。当她被痛楚分散注意力时,弹弓的弹丸便立刻飞来。 彼此互补──简直是最佳拍档。 并非以眼神示意。恐怕是互相通讯,告知正确的座标。 「那我就践踏你们之间的羁绊。」 狂三露出不畏死亡的弯月般的笑容。 「装填────【九之弹【tet】】。」 「b!三点钟方向,就是现在,给她致命一击!」 「我明白,a!」 扫射突击步枪的准精灵正如狂三所料,是出身第十领域,以战斗为至高生存理由的人。 不过问多余之事,无论受雇的理由为何,都会完成任务。 职业似乎是在现实世界被称为佣兵的种类。她莫名中意这个词汇。 她与刚才消失的格林机枪枪手是老交情了……虽然不曾询问对方的姓名,但自己的称呼是a,弹弓手是b,格林机枪是c就足够了。由c发射弹幕,由b与自己杀死目标。 若是c基于某种情况而无法发射弹幕时,便由自己承接那个职务。然后由b的弹弓投掷一击必倒的弹丸,杀死目标。 三人因为练就这一身团队合作的好功夫,在第九领域恶名昭彰,同时也受到重用。就算第九领域再怎么歌颂和平,只要有能力的准精灵聚在一起,就会因为某种理由涌现怨恨,充满荒唐可笑的愤怒。 排除那些怨恨或填平鸿沟就是她们的工作。 当对方出五十人份的灵魂结晶雇用自己时,自己还以为对方在胡闹。通常工作的报酬是三到五人份的灵魂结晶,十人份已经是大手笔的重要工作。 畏畏缩缩付出报酬的少女希望她们将目标收拾得一乾二净。那当然是表示甚至没有第三者察觉到目标已遭杀害的事实。 虽然犹豫这一点在第九领域难以实现,但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难题。因为目标三人会离开城镇,前往梦之摇篮。 如此一来,任务就好办了。只要用自己的无铭天使狙杀就好。 照理说应该不费吹灰之力才对,然而为什么── 「──!」 子弹掠过自己的身体。多少有点疼痛,但并无大碍。只是乱枪射击的一发子弹刚好射中而已,证据就是完全没有类似追击的行动。 「目标往两点钟方向逃跑了,追上去!」 传来b一如往常的声音。自己连忙追赶目标,朝两点钟方向扫射,将目标一步步逼入绝境。看得出对方已经精疲力尽,踉踉跄跄。勉强闪过强力的弹丸,不过下次就没那么幸运了。a以她长年的经验如此预估。 『六点钟方向,同时扫射。送她上西天。』 传来这道声音。一瞬间觉得有点奇怪,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毫不犹豫地朝六点钟方向扫射──然后目睹难以置信的光景。 「怎么会?」 a茫然自失,b也哑然无言。 b的弹丸扔中a,而a的突击步枪则是射中b。b虽没有当场死亡,但因为疏忽大意,挨了好几枪。由于b的灵装将灵力结集于弹弓上,防御能力低落。掩护她原本是a与c的职责。 b投掷出的弹丸迅速逼近,无法闪避。思路转得飞快,身体却跟不上。 然而,a凝视著b的弹丸,跳脱现况心想:真是美丽。她突然很想认识b。 后悔自己应该好好了解b,不要端著专家的架子,应该聊聊各自的喜好与厌恶的事物。 啊~~至少应该知道她的名── ◇ 「……我好像反派喔。」 狂三叹著气,确认b的消失。被雇用的士兵应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迟早会丧命吧。况且既然对方打算杀害己方,自己总不能手下留情。 不过,利用【九之弹】到未来的时间轴,在两人的脑袋留下传话,导致她们自相残杀,印象应该还不算差吧。狂三如此说道,再次深深叹息。 「搞定了吗~~?」 「搞定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互相厮杀?为什么打起枪击战?为什么杀掉她们?」 璃音梦身体不断颤抖。在第十领域习以为常的厮杀场面,对第九领域的准精灵似乎太刺激了。在战场上需要另一种有别于刚才表现出的勇气。 「这是常有的事。」 狂三悠悠哉哉地如此说著,指向第九领域中央区。 「恐怕是告诉你这个情报的那名偶像干的好事。」 「咦,真有莉吗……怎么会……」 璃音梦大受打击,双腿瘫软。 「我还是姑且提醒你一下,是真由香,不是真有莉。」 响冷静地指出璃音梦的错误。 「想不到……那种小市民竟然有胆子雇用这种准精灵……我还以为顶多玩玩在芭蕾舞鞋里放图钉,或是寄刀片信这种小把戏呢……」 「你那都什么时代的事了啊。」 「不过,既然她都敢做那种事了,你怎么会认为她不敢雇用佣兵呢?」 面对狂三和响的吐槽,璃音梦歪了歪头。 「这个嘛,因为实在不像她的作风啊。」 「那么──」 狂三想说些什么,又立刻把话吞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 「没事,我们回中央区吧。搞不好对方又安排了什么奇袭。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还是别使用那间住宿设施为妙。」 「所以要露宿喽!」 「没错。」 「咦,我不要!人家已经决定一天一定要冲一次澡了呜呀!」 响用手锁住璃音梦的脖子,弄晕她。 「好了,别拖拖拉拉了,赶快走吧。然后到中央区听取我划时代的计画吧!」 「……你偶尔会态度强硬,不择手段呢。」 「是的,都是向你学的!不狂!」 「不狂?那是什么意思?」 「不愧是时崎狂三的简称。」 以后不准再简称了──狂三对响施以物理性攻击叮嘱道。 回程十分顺利。由于选择露宿,便用灵晶炸药炸毁住宿处。璃音梦嘴里说著「好像好莱坞电影喔」,兴高采烈地靠近熊熊燃烧的住宿处,随后发生更强烈的爆炸将她震飞,全身撞伤。 「真不知道你脑袋里都装些什么。」 「璃音梦,你脑袋装的是豆腐吧?还是根本脑袋空空?」 「对不起,我有在深刻反省了……」 响背著璃音梦,狂三则是谨慎地举起〈刻刻帝〉,警戒四周。 不过,最后并没有发生称得上袭击的事件,三人终于回到能看见许多准精灵的地方。 「那、么──」 响露出开怀的微笑。璃音梦和狂三同时歪了头表示纳闷。 「你在笑什么?」 「对了,你好像一直散发出在计划些什么的气息耶。」 「没错!这个点子超棒!简直就是杀手鐗啊,两位!」 响轻轻挥了挥手,将脸凑近两人。 「听好喽,这里可是有两名第九领域顶尖等级的偶像,璃音梦和狂三。」 「嗯。你说的完全没错!」 「那又怎么样呢?」 「我本来打算让你们两个组成双人组合──」 「咦咦~~我不擅长配合别人耶。」 「我也是。」 「先别急。然后啊,我打算再增加一人。不是双人组合,而是三人组。换句话说……就是偶像团体!」 「请、请等一下,还要再加一个人吗?」 「是的,再加一个人!是狂三你也很熟的那个人哟!」 狂三听了响说的话,似乎心里有数,露出打从心底感到厌烦的表情。 「……如果你是美国人,现在应该很想大喊欧买尬吧?」 「没错……」 ○三人组【unit】 苍心神恍惚。她打败了时崎狂三,这一点是很棒没错,但她却变成了偶像。既然当上偶像,就必须讨粉丝欢心才行。 因此,她刚才开完演唱会,在休息室发呆。定期举办演唱会,让灵力与粉丝互相循环。这就是这个第九领域的生存规则。 要她拋弃一切,前往其他领域也未尝不可,但那样感觉就像在逃避。 更重要的一点在于……这样实在难以说是战胜了狂三。 并非指她以唱歌跳舞的方式一决胜负,而是──「耍花招获胜」这件事令她实在无法认同。 另外,她的灵装是由绊王院瑞叶手下的一流设计师所设计一事感觉也占了很大的优势。 那场偶像对决等于是事先提升自己的能力、占尽优势后,再突然从背后袭击一样。 甚至称不上「决斗」。 这样实在是太卑鄙了。 「苍,你能再拿出一些干劲吗?这样下去你会定位在s等级的。你明明有潜力达成sss──绊王院大人那样的等级。」 绊王院指派的经纪人苦口婆心地劝告。不过,苍摇了摇头。 「我对当偶像没什么兴趣。」 「呜呜。真想把你的天赋分给有干劲却没天分的偶像啊……」 经纪人大失所望。苍尽管觉得抱歉,还是只能老实吐露真心话。因为只靠干劲也无可奈何。 「那么,我去跟会场的管理人打声招呼,请你在这里等候。」 经纪人如此说完便扬长而去,苍只好用吸管吸著运动饮料,乖乖等待。 「────」 苍听见微弱的枪声,立刻摆出备战姿态,显现自己的无铭天使〈天星狼〉。门外有人。 「谁?是知道我是s级偶像苍的暴徒吗?」 苍将斧枪指向房门。于是门外传来人声。 「当然知道呀。」 「……时崎狂三……!」 「可以请你开门吗?还有,请放下武器。也禁止在我开门的瞬间飞扑过来。」 「你来做什么?」 「我想跟你讨论一下今后的事。」 苍尽管心有疑虑,还是表示理解,慢慢打开门。 「唉,如果可以,我实在不想跟你碰面……」 走进室内的是时崎狂三、绯衣响,还有一名金发少女。 「好久不见。我还一心认为你正在某处训练,好向我雪耻呢。」 狂三听了苍说的话,毫不掩饰地露出不悦的表情。 「我才不会用那种没效率的方法呢。我打算以最快的捷径脱离这个领域。」 「是喔。」 苍将视线从狂三移到响身上。她不知为何穿著套装,喃喃自语:我的眼光果然没错。最后苍指向剩下的那名少女,无礼地问道: 「那个黄色的家伙是谁?强不强?」 「我叫辉俐璃音梦!是这个领域的偶像。竟然不知道我的大名,太扯了吧!」 「不知道。话说,时崎狂三,你要跟我一决胜负吗?对吧?我说的没错吧?看是要以偶像身分来较劲或是徒手打架,我都奉陪……什么方式都行……」 苍战战兢兢、跃跃欲试地一步一步逼近狂三。 「才不是呢。」 狂三露出灿烂无比的笑容回答。苍失落地垂下肩膀。 「呃,虽然有些唐突,不过我们是来掳走你的!」 「?」 苍满头问号,表示不解。 「哦~~虽然表情单调,但这女生反应倒是挺有趣的嘛。确实是个潜力股……先不论胡桃,你跟得上我的步调吗?」 璃音梦「哼哼」两声,对苍嗤之以鼻。 苍望向狂三,眼神充满质问。狂三见状,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挥了挥手。 「详细情形请你自己去问响。老实说,我根本提不起劲。」 「搞不懂。绯衣响,这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说~~」 响──响p得意洋洋地笑道: 「这是能让璃音梦重返舞台,让狂三脱离这个领域,让狂三欠你一份人情的划时代计画。」 「我加入。」 苍立刻回答。 ◇ 「失败了吗?」 「是的……出乎意料,看来辉……辉俐?雇用的人比较强。」 「哦~~~~~~……这样啊。」 真由香狠狠赏了跪在地上的露可一巴掌。露可的脸颊逐渐泛红。 不仅如此,因为掌掴的力道太强,鲜血从嘴唇渗出。 不过,露可毫无一丝畏惧,只是若无其事地承受。反倒是打人的真由香后悔自己下手有些太重了。 心怀恶意却懦弱胆小,踩著别人的头顶往上爬却每次都感到一丝后悔。 她自己比任何人都厌恶这种随处可见的矛盾个性── 真由香乾咳了一下。 「所以,她真的能开口唱歌了?还有,那个『月之声』……也成了前辈的囊中物?」 「是的,但她好像还没吸收月之声的灵力。」 「啥?为什么?她就随随便便地携带那么庞大的灵力?」 「是的。」 事到如今,真由香才领悟到辉俐璃音梦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蛋。在这个邻界,灵力就兼具暴力、权力以及财力的要素。 就如同灵魂结晶碎片,结晶化的灵力等于另一个世界的宝石。有别于必须杀死对方才能夺取的灵魂结晶碎片,只要吸收灵力便随即化为血肉的「月之声」,璃音梦为何不吸取它的灵力? 辉俐璃音梦的想法依然令人摸不著头绪。 「如果想办法解决璃音梦,得到『月之声』呢──」 「我去雇用更优秀的杀手,然后收拾绊王院大人,这样真由香大人就是这个第九领域的支配者了。」 「杀」这个危险的字眼令真由香抖了一下。然而,「支配者」这个词汇对她却有著十足的吸引力。 「……那还真是……吸引人呢。」 「只要得到『月之声』,吸收它庞大的灵力,之后便所向披靡。即使逃到有往来的其他领域,也能一辈子高枕无忧吧。」 「唔嗯。」 桃园真由香陷入沉思。她虽还算喜欢唱歌,却对无法成为顶尖偶像心有不甘。 既然如此,到其他领域当偶像也绝非坏事。她偶尔会听说有准精灵逃到其他领域,精力充沛地当著偶像。 她有自信自己的歌声能够迷倒任何领域的准精灵……当然,前提是身边没有像绊王院瑞叶和辉俐璃音梦这类的怪物级偶像。 把目标转移到新天地,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么,就先把『月之声』弄到手。制造机会,把它偷出来。」 「说的也是。」 「然后,其他领域……第十领域因为『操偶师』,前途无量的准精灵逃了出来,我去第八领域找找看。幸好那里『正处于战乱』,一定能找到本领高强的杀手。」 「……说的也是。」 「站上顶点吧,真由香大人。你有那个资格。」 听见这句话,真由香再次甩了露可一巴掌。 「那种事我当然明白!要是没有绊王院瑞叶,我绝对能成为支配者!其他偶像我压根儿不放在眼里!」 露可搓揉著脸颊,平静地笑了笑,召唤自己的无铭天使。 死神手持的巨大镰刀──锋利的刀刃,不祥的外形,彷佛在强调割除的是人命而不是野草,真是可笑的玩意儿。 重点是,艳丽的红色实在与她太不搭调,但又因此更加衬托出她的纯粹。 「……你的无铭天使还是一样令人毛骨悚然呢。」 「非常抱歉。」 「算了。反正我希望偷窃时把场面搞得混乱一点。你的……呃,它叫什么来著?」 「〈红戮将【vermillion】〉。」 露可宛如怀抱美梦的少女,珍爱似的紧抱著大镰刀。 真由香不清楚露可的过去,也认为没必要知道。将灵力分给变成空无的姑娘,拯救她们免于消失的境地,这种行为在这个第九领域并不少见。美其名是如此,事实上可说是把她们当作奴隶,因此也有许多准精灵不赞同这种行为。 究竟是拯救她们,还是把她们当作奴隶?真香由可说是后者。 除了露可以外,真由香已经利用完好几人。露可是最新一名,无铭天使的破坏力却比实力差劲的准精灵还要强大,意识也很清晰。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她对自己的生命并不执著,随时能牺牲生命。 在真由香的认知中,她就是个方便至极的道具。 ……不,如果说她是道具,那么对桃园真由香而言,或许这整个世界都只是人造品、可笑的道具。 缺乏现实感,不切实际,太虚幻境般的世界。 只要歌唱就能生存下去。即使能以一天的时间单位来计算,也不知道自己已在这里生活几周、几个月,或是几年。 其他准精灵似乎也是同样的心情。自己是从何时来到这里──为何要在这里生活? 真由香害怕自己逐渐遗忘这件事。 她真的非常恐惧一直歌唱,永远不断唱下去,最后变成空空如也。 然而,其他偶像却一点也不在意,不断唱歌,持续跳舞。 真由香对此感到十分难以理解。 虽然以「消失」这个字词来掩饰,但那不就等同于死亡吗? 被枪射死也是死,失去梦想而消失也是死,并没有差别啊。 桃园真由香渴求的是永远的欢喜与永生,那便是她的希望。 ◇ 「……不见了?」 真由香的吶喊响遍整个咖啡厅。露可依然以平板的声调回答:「是。」 「她们得到『月之声』后就无消无息。同时还有一名以s级出道的偶像下落不明。」 「难道是得到『月之声』后也无法恢复歌声,消失了……?」 「有可能。或是逃跑了。」 「你是指跑去别的领域吗?」 「第十领域也因为『操偶师』消失,厮杀的行为变得较少了。况且只要有『月之声』,就能提供灵力给空无,用她来当诱饵。不对,也许她根本不需要再当什么偶像。」 「当她吸收『月之声』的灵力时,难道没有侦测到灵力的流动吗?」 「如果距离太远也难以侦测到灵力反应……当然,她也十分有可能还未使用『月之声』。」 「比如说,苦恼于无法唱歌,最后消失吗……?」 「有可能。」 真由香叹了一口气,在露可面前出示一张纸。 「在你寻找她们时公布的消息。」 「这是……」 「绊王院瑞叶的临时个人演唱会。据说她不惜取消早已预定的演唱会,执意要举办。」 「她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是追悼?」 「追悼前辈吗……不对,也许反而是想寻找前辈。期待只要举办演唱会,将『希望寻找辉俐璃音梦』的心意传达给这个领域的准精灵,就会有人找到她吧。」 露可歪了歪头。 「……辉俐璃音梦有这么大的价值吗?」 「不知道。绊王院似乎是这么想的……」 「那么,要不要放个风声出去?」 「风声?什么风声?」 露可浅浅一笑,告知: 「说绊王院瑞叶的演唱会是『为了追悼辉俐璃音梦而举办的』。」 真由香瞪大双眼。 「如果这个风声传到她耳里,她肯定会出现吧。她的粉丝本来就已经够少了,这个消息无疑是给那些粉丝决定性的打击。如果她还想继续当个偶像,势必会毫不犹豫地宣告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反过来说,如果这样她都没有现身──」 「就表示她已经放弃当偶像,或是看透这个第九领域已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真由香思考了一会儿,命令露可把风声放出去。 「不管怎样,应该都能对绊王院瑞叶造成伤害……如果这样还伤不了她,就得再找其他手段才行了。真是的,都怪瑞叶前辈太完美了,害我只能靠扯她后腿才能存活下来。」 真由香一脸无奈,自顾自地叹起气来。 ◇ 绊王院瑞叶鲜少动用强权,若是牵扯到演唱会方面更是如此。 她把一切事务都交由自己的经纪人打理,自己只专心唱歌,这就是她平常的生活态度。而经纪人则是努力调整行程和维持她的身体状态,让她能全力歌唱。两人合作无间,无往不利。 瑞叶的歌声总是令人伤感又舒畅,感觉当天累积下来的疲劳与毒素都被洗涤一空。 所以经纪人总是无时无刻不关怀当事者瑞叶的嗓子有没有疲倦、疼痛或沙哑…… 瑞叶会主动提出想开演唱会是极为难得的事。经纪人一开始并不赞同,因为瑞叶的身体状况非常差,加上这几天与各领域讨论「她」的事,显然已疲惫不堪。 不过,平常听话的她这次却坚持不肯让步。 不仅如此,甚至还苦苦哀求。 「拜托你,请让我唱──」 ……既然她都说到这分上了,经纪人也只好将未来一星期的行程全部作废,四处奔走,准备开一场令这个领域热血沸腾的演唱会。 但瑞叶的状态实在称不上良好,工作人员也再三提议延期,她却坚持反对。 工作人员纷纷涌起一股莫名的焦躁感,不久后以另一种形式在第九领域中传出流言。 ──绊王院瑞叶是否感觉江郎才尽,打算引退? ──绊王院瑞叶该不会已渐渐唱不出歌? 这样的流言四起──应该说是经由真由香和露可她们一再强调。假如瑞叶的类别是可爱型或是多元型,或许就不会传出如此悲怆的传闻了。 不过,她是潮流型偶像。粉丝希望她完美无缺,她必须表现得无懈可击。 而她的完美正逐步瓦解。 「瑞叶大人,您有在听吗?」 ……瑞叶一阵晕眩,同时清醒,感觉就像睁著眼睛作梦一样。眼前呈现出经纪人一脸困惑的表情。她想起自己正在开会。 「抱歉,我好像有点累了。」 经纪人缓缓摇了摇头。 「没关系,这也难怪。您稍微休息一下吧。为了恢复平时的状态,您必须休息。」 若是平常,她会回答不需要,事实上也是真的无所谓。但这次她只得老实接受这个建议。 瑞叶在休息室心想:自己为何会存在于这个世界? 她早已失去歌唱的理由── 当她思考著这种事情的时候,头发渐渐褪去色彩。 ◇ 「好了,各位都准备完毕了吗?」 「当然。」 「准备万全!已经讨论过好几次,最后靠猜拳和打赌终于决定一开始由璃音梦我站中间!」 「只有一开始而已哟。」 「没错、没错,接下来换我站中间。」 「最后由我悠闲地承接你们两人『托付下来』的中心位置。所以,请不要自私地霸占中心位置不放。」 「呃,这句话应该是我该对你们说的吧?狂三和苍你们两个有几次唱得太忘我,没有让出中心位置而发生激烈冲突吧?」 「因为我有点迷上聚光灯的光芒了……」 「……我也是……」 「你们三个听好了,偶像团体最重要的就是协调和突出。要努力表现得比其他两人亮眼,并且流畅地交换中心位置,要不然所有人的整体形象会一瞬间毁坏,尤其是狂三!」 「是是是,你说的没错。」 穿西装的绯衣响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朝三人伸出手。三人也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将手交叠在一起。 然后齐声吶喊: 「突袭演唱会,开始!」 ◇ 绊王院瑞叶站在舞台上。桃园真由香潜入演唱会,乐不可支地望著她。瑞叶的发色已脱落一半,观众们见状后纷纷忐忑不安地骚动起来。 「结果,还是没找到辉俐璃音梦呢。」 桃园真由香与露可位于演唱会会场的二楼看台左边一个隐密角落,观察著瑞叶。听说她面容憔悴……没想到竟然憔悴到如此地步! 「是的……」 「算了。你看,她正慢慢变成『跟你一样』的空无。如此一来,辉俐璃音梦在不在根本就无关紧要了!我们就从这里好好观赏那女人落魄的模样吧。」 「……成为支配者的那一天已离你不远了呢。」 「只要绊王院不在。啊~~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杀掉璃音梦!」 「不过,她并没有丧命。绊王院瑞叶若是知道璃音梦还活在这世上,很可能会恢复活力。」 「是啊。不过,没问题。只要在这一首歌的时间内让她深信璃音梦已死就好。」 「怎么说?」 真由香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告知: 「等她唱完这首歌,换我登场高歌辉俐璃音梦的镇魂曲,并且宣布自己将代替无法肩负重责大任的绊王院瑞叶,承接支配者之位。」 「……大家会同意吗?」 「一定会。其他领域倒也就罢了,在这个第九领域,除了我以外,根本没几个偶像想成为支配者。那些家伙觉得只要能唱歌就好了。」 「只要是偶像,会有这种想法不是理所当然吗?」 「──才不是呢,空无。两者绝对不一样。只要能唱歌就好,与『靠唱歌生存下去』截然不同。她们那些偶像总是思前不顾后。」 真由香咂了咂嘴──从中透露出来的烦躁,恐怕是连露可都不曾见过的憎恶表情。 「辉俐璃音梦和绊王院瑞叶也不例外。对身为偶像引以为傲……真是愚蠢至极。在成为偶像之前,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更重要的……事情?」 「就是『存活下去』。无论如何都必须毫无痛苦地多活一秒。那些家伙根本搞错重点,所以等我成为支配者后,要摧毁梦之摇篮,然后让大家亲眼目睹像你这种空无消失的过程,就像第十领域一样。」 「真是残酷呢。」 「难道你想在梦之摇篮沉眠吗?」 「怎么会。我如果要死去,肯定会选择某个荒野吧。不是沉眠,而是断气,如此而已。」 「……这样啊,我第一次有欣赏你的感觉呢。」 真由香嘻嘻笑道。露可歪了歪头询问笑得乐开怀的她: 「所以……你之前都很讨厌我喽?」 「我没说过吗?我超级讨厌你们这种放弃生存的空无。不过,你不是放弃,而是把自己当成一个道具吧?」 露可极为难得地瞪大双眼。 「这个嘛,算是吧。」 「好了,歌曲要开始了!」 会场播放出缓慢的背景音乐。 啊──我的恋情烟消雾散── 瑞叶开始歌唱,却丝毫未见她平时尽善尽美的模样。想必她本人也有自知之明吧。观众的反应困惑大于狂热,而她们的困惑使原本的流言蜚语逐渐成真。 想必瑞叶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她的「色彩」瞬间转淡,即使是支配者也不例外。 当自己认定已失去在这个邻界生存的意义时,死亡便会在那一瞬间立刻来临。 「赢了」 真由香邪佞一笑。 「────!」 此时露可抖了一下。真由香察觉到她的举动,皱起眉头。 「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你最好重新拟定刚才的计画。」 「你在说什…………!」 真由香哑然失声。 会场内突然闪过蓝白、黄白、赤黑三道闪光。 同时,蓝白的手一把抱起正在唱歌的瑞叶,将她高速移到舞台侧边── ○sing a song! 「──咦?怎么回事?」 璃音梦心想:好久没看见瑞叶目瞪口呆的表情了呢。 「抱歉,先让我们唱一下。」 「咦,可是,那个……」 瑞叶的经纪人以及工作人员匆忙赶来。 「你们……到底是怎么闯进来的!」 这道尖锐的声音响起的同时,观众的骚动声也越来越大。感觉所有观众都与自己为敌──那名少女当时也是这样的心情吧。璃音梦想到这里,身体有些颤抖。 「怯场了吗?」 身旁传来语气淡然的声音。蓝色──潮流型偶像的酷劲与瑞叶不相上下,想必是来自她的战斗能力。当璃音梦得知苍的真实身分是在这第九领域也恶名昭彰的碎饼女时,不禁发出哀号。 「哼,你才给我小心一点。你的舞步不管跳再多次,都有一点不到位。」 「那是你太散漫了,我跟时崎狂三就配合得天衣无缝。」 「因为你们两个都跳得不到位啦。」 「真是伤脑筋呢,这种时候应该采取民主主义。」 赤黑的化身笑道。位于璃音梦另一侧的是时崎狂三。 当她表明自己并非准精灵,而是精灵时,璃音梦哀号得比得知苍真实身分时还要夸张。虽然难以置信,但她也明白狂三并非胡言乱语。 惊慌失措的经纪人在舞台侧边犹豫著该不该冲上舞台。只要绊王院瑞叶没有发出指示,她便无法站上舞台。 不过,顶多再十秒就会表明态度了吧。一群警卫蜂拥而至,不是经纪人宣布演唱会中止,就是迟个几分钟再广播,把自己这三个人抓到台上。 ……前提是,假如三人只是普通的偶像。 好了,接下来就等自己出声而已。 只要开始唱歌就好。 过去最沉重的压力一涌而上──被牵连进邻界编成时的记忆纠缠不休,顽强地折磨著辉俐璃音梦。 愚蠢可笑、无聊至极、毫无意义。 恶意、嫉妒、嘲弄。 明明可恨得令人作呕,却又以强烈得难以忽视的存在感挤压著自己的灵魂。 ……往常璃音梦会在此时发不出声音。 但那是往常。 她望向身旁──双眼圆睁,无时无刻不保持好战本色,舞步无可挑剔,平时却有点脱线的潮流型偶像。 接著望向另一边──邪笑起来看似妙妙猫,散播混沌与灾厄,拥有钟表装置,美丽如人偶的多元型偶像。 自己──集外貌、美声、舞技于一身的完美偶像。虽然有点懦弱,如今也努力坚强起来。讨厌恶意和憎恶,害怕得想哭,但握住那支麦克风时所看见的光景绝非幻梦。 那名少女,那名理应陷入绝望的少女,再次站上了舞台,重拾光彩。 既然如此,自己也能重新振作,开口,发出声音。 她做得到,她要做到,她渴望做到。 璃音梦深呼吸。 当观众的不信任与喧闹声达到颠峰,瑞叶的经纪人决定冲上舞台的瞬间── 她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演唱会会场。 「听我唱歌吧~~~~~~~~~~~~~~~~~~~~~~!」 这句吶喊充满魄力,压制观众不信任的喧闹声。 所有人受到震慑后瞬间屏住呼吸。经纪人也同样麻痹般不得动弹。 只有一名准精灵在舞台侧边活动。 「开始……播放音乐。」 她莞尔一笑,播放偷偷变更的曲目。流泻出华丽的吉他声,同时响起第一句歌词。 在梦想与现实的夹缝间飘荡的你我, 将向下沉沦?抑或翱翔天际? 飞向高空便遍体鳞伤, 没入海底便安静沉眠。 「辉俐璃音梦……在唱歌……」 桃园真由香像凝固了一样无法动弹。而露可则是在未收到指示之前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动。 不过,话说回来──露可心想。 如果唱歌的只有辉俐璃音梦一人,观众顶多吃惊一下就算了,绊王院瑞叶的经纪人也足以应对才是。 之所以会像凝固了,无非是因为目睹新偶像诞生。 三人团体──而且并非同一类别,而是三种类别组成一团。 可爱型──辉俐璃音梦。摇曳著闪闪发亮的金发,释放出彷佛颠峰时期的强劲嗓音。露可只看过以混浊暗淡的眼瞳凝望世界的她,因此有些震惊。 潮流型──苍。号称碎饼女的都市传说级准精灵。自认与第九领域八竿子打不著关系的她,如今正身穿以蓝色为基调的美丽灵装跳著舞。与其说跳舞,强而有力的劲道更像在战斗。 舞步完全不统一。通常这种舞蹈会令人看了不舒服。光是动作不整齐,没有整合感,就会令人感到不悦。 不过──若是能从中散发出美感,那就另当别论了。 多元型──时崎狂三。精灵少女,恐怕是被誉为这个第九领域中最强之人。虽然位于中央的是璃音梦,但统率这个三人组的指挥者却是她。 遍体鳞伤也好, 无人喜爱也罢, 重点是不违背自己的心, 决心飞翔的我们尽情高歌! 观众已经开始挥舞自备的萤光棒。通常在瑞叶演唱会中挥动的萤光棒多为冷色系,尤其统一挥舞蓝色。 不过,唯独这次聚集在现场的准精灵们开始挥动起自己喜欢的颜色。红、黄、蓝── 没有固定一区是同一个颜色,而是随心所欲地挥著萤光棒。 杂乱无章,然而画面却协调融洽。 「……」 瑞叶的经纪人打算有所行动。这样下去不妙,非常不妙。 这份感动危险至极。当这首歌结束的瞬间,准精灵观众群将会转而信奉这三人吧。换句话说,绊王院瑞叶将退出支配者的位子。 无论如何都必须防止这种事发生。 然而,她却没有动作,无法展开行动。不仅如此,她的心脏剧烈跳动,内心震动不已。 沸腾高昂的情绪──有别于瑞叶带来的感受,而是有一种想要竭尽全力高声吶喊,爆发性的冲动。 「没关系。」 耳边传来瑞叶充满穿透力的嗓音。经纪人望向舞台,再看向瑞叶,最后垂下肩膀。因为她明白瑞叶话中所代表的含意。 「让她们唱吧。」 瑞叶如此轻声告知。 三人三类三色,四分二十三秒的歌曲结束。 曲子停止,一片寂静──璃音梦已达到极限,全身瘫软,双膝跪地。顺带一提,狂三虽然面带微笑,双腿也开始颤抖。 「我、我……我唱完整首歌了……」 「是啊……」 「辛苦了、辛苦了。我是完全没事啦,但你们两个是不是都精疲力尽了啊?」 苍挺起她单薄的胸膛如此说道。璃音梦和狂三对她投以冷淡的视线。 「你也不想想我花了多大的心力去弥补你那拙劣无比的舞蹈啊。」 「我说过好几次了,你的舞步根本不在拍子上,有些微的差距好吗?」 「无所谓啦。话说──」 苍左顾右盼,环顾四周。 「怎么没有反应?该不会是失败了吧?」 璃音梦听了这句话,按住胸口。不安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就在她内心快要崩溃的瞬间,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非常成功──你们看。」 狂三说完,璃音梦望向观众席。 「啊……」 观众只是一时说不出话来。舞蹈、歌声,所有表现都完美无缺。 当观众从短暂的美梦回过神后……对三人致上热情如火的谢意。 也就是尖叫、抽泣与鼓掌。 「谢……谢谢大家!谢谢!谢……谢谢……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璃音梦也挥手回应,但已经泣不成声,蹲在舞台上哭个不停。 她终于回到这里。 回到这个舞台。 然后开口唱歌。尽情高歌、尽情热舞。沉醉在表演中,把那些讨厌的事忘得一乾二净。 她戒不掉这种滋味。 这种开心、刺激的滋味,她怎么可能忘得掉? 既然想起了这种感觉,她便不会再被那种幻觉所迷惑。 「我能唱歌了……唱得出来了!确确实实发出声音了……!」 所以才哭泣。熟悉她嗓音的准精灵也不禁落泪;遗忘她声音的精准灵也因唤醒记忆而哽咽;初次接触她的新准精灵也在明白原因后流泪。 顺带一提,在这段期间,狂三动作优雅地挥著手,苍则是挺起胸膛比出v字手势。 此时突然响起「喀喀」的高跟鞋声。 听见这道带有奇特魄力的脚步声,原本低头哭泣的璃音梦也终于抬起头。 「……」 沉默不语的绊王院瑞叶就站在眼前。 「怎、怎样啦?」 璃音梦也不服输地站起来,嘟起嘴唇,有些不安地寻找两名成员的身影──早已逃之夭夭。这两个混蛋。 「嗯,呃……抱歉妨碍你开演唱会。」 「无所谓。」 「这、这样啊。既然如此,呃……啊,嗯。我没有要当支配者的意思,麻烦死了,所以你就继续当下去。」 「无所谓。」 怎么可以无所谓啊~~躲到舞台侧边的狂三拚命抗议,璃音梦摊开手安抚她。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无所谓、无所谓,怎样都无所谓!」 瑞叶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抱紧璃音梦。 绊王院瑞叶是第八灵属,没有操纵声音的能力……却拥有当偶像的天赋。她利用风的力量将歌声传到远方,吸引了许多准精灵。 不过,说起她之所以会成为偶像的原因── 是因为某个魅力四射的女孩所唱的歌曲。 她就是支配第九领域的辉俐璃音梦。热爱自由,就连任性的个性也讨人喜欢,光是待在她的身边,任何人都会感到兴奋雀跃。 有一天,她突然无法开口唱歌。理由显然是乍然出现在演唱会会场的黑色方柱──人称邻界编排的现象。 她不小心触碰到黑色柱子后,便再也无法唱歌。 瑞叶亲眼目睹她失去歌声,啜泣的模样。 还有多少准精灵记得她的歌声呢──瑞叶开始担忧。就连如此美妙的歌曲,也在这个领域成为过去式。 自己之所以成为支配者,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全面支持辉俐璃音梦复出。只要握有权力,就能立刻安排她再次出道吧。 瑞叶已随时做好准备。 然而,辉俐璃音梦却迟迟没有唱歌的打算。完全没有举办任何偶像相关的活动,粉丝能量也逐渐消失。 而自己的粉丝则越来越多。感觉就像是因为辉俐璃音梦的淡出,「要自己取代她而唱」。 即使如此,自己还是赌上一丝希望歌唱。 希望她们记住辉俐璃音梦这名少女,打从心底高声歌唱。所以在她写的歌词中登场的人物,几乎全都是以辉俐璃音梦为蓝本。 这造成瑞叶明明是潮流型偶像,写的歌词却莫名充满活力,但她以与生俱来的歌声硬是翻转了这个缺点。 她相信辉俐璃音梦总有一天会回归,即使高处不胜寒,依然继续忍耐下去。 然而,辉俐璃音梦却在不久前消失了踪影。 因为唱不了歌而消失,在这个第九领域是再自然不过的常识。瑞叶第一次产生想要反驳这个常识的心情。 因此她才行使支配者的强权,试图举办演唱会呼唤璃音梦。即使身体状况欠佳,喉咙的状态也不好,瑞叶还是无法忍著不去歌颂她。 而且如果可以,她希望观众帮忙寻找璃音梦──坚信只要大家声援这个比自己更优秀却陷入低潮的偶像,璃音梦一定能找回歌声。 然而,却有其他传闻更早一步传到准精灵们的耳里。 据说辉俐璃音梦已变成空无消失在这个世上。 她踏遍第九领域,寻找传说中的「月之声」。 不过,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找到──于是她化为空洞的容器,前往梦之摇篮。 最后消灭。 可说是落魄偶像最基本的消失过程。就连瑞叶也无法否定这一点。 毕竟她唱不了歌。 明明无法唱歌才对。 「因为自己害她失去了歌声」。 「……瑞叶?」 「太好了……太好了,前辈。真是……太好了……!我想……我想向你道歉!一直都很想向你道歉!可是!」 看见瑞叶抽抽噎噎哭个不停的模样,现场的每个人都受到了冲击。 「……原来那个人也会哭啊。」 即使听见狂三失礼至极的呢喃,曾经无懈可击的偶像依然像个少女哭哭啼啼。 「嗯?什么意思?道歉?为什么?你又没有对我怎么样──」 「帅气地劲歌热舞是一件魅力四射又不得了的事情!」 「那是我的座右铭?…………啊!」 辉俐璃音梦拍了一下手。 她终于想起之前那件事了。 自己会出现在选秀会会场,其实是心血来潮。虽然是心血来潮,但因为发现了明日之星,便开口向她攀谈。 满脸通红,紧张不已的少女们看见自己后,显得更加紧张。 璃音梦一一随口对她们说自己出道时也十分紧张,来安抚她们紧张的情绪。 最后对那个明日之星说: 「你还好吗?」 「啊,还好。不,那个。嗯,还好。不……」 「你冷静一点啦,既然是潮流型偶像,就必须追求完美啊。粉丝想看见你帅气的模样。」 「我……不是第九灵属。」 「哎呀,真是稀奇呢。」 立志当偶像的准精灵几乎都是第九灵属。其他灵属的无铭天使和灵装的能力会产生偏差,换句话说,就是必须靠自己的力量成为偶像才行。 而且,第九灵属的准精灵音量的穿透力强,适合成为偶像,简直就像被不存在于邻界的精灵宣告「你们生来就是为了成为受人喜欢的偶像」一样。 所以,她天生就输人一等。 「是的。不过,那个,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虽然完全不一样,发色和身材都截然不同……但我还是想向你看齐。我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说什么傻话,这怎么会呢?不管是什么类别的偶像,既然你是因为崇拜我才来到这里,就代表你有成为偶像的天赋啊!」 「像我这种人……真的有天赋吗?」 「就看你能不能发挥那个天赋了!还有时间紧张吗?等著你的可是帅气地劲歌热舞,魅力四射又不得了的事情哟!」 「是……是的!」 少女低头回答后便跑上舞台。 果然不出所料,少女有著天生的偶像光环,以及吸引人目光的优秀才能。 指定曲开始播放。第一段落表现十分亮眼。正如璃音梦预料,她的声音清澈,穿透力十足。 璃音梦确定她是自己将来的劲敌,或是以后会经常打照面。这时,璃音梦却突然看见她的脚下开始摇晃了起来。 大地震动,使她也不得不停止唱歌。 不祥的预感──成真的同时,璃音梦不顾一切冲了出去。 原本正在唱歌的少女应该是最近才刚诞生的准精灵,不知道邻界编排产生的黑色方柱会将周围的准精灵给牵扯进去。 而且若是触碰到黑色方柱,便会看见位于现实世界的精灵的记忆。 据说在其他领域接触到精灵的记忆,有时会坠入情网,但在这个领域就不同了。在这个领域窥视到的精灵的记忆是── 「快闪开!」 璃音梦撞开呆若木鸡的少女……全身发冷。 被精灵的记忆逐渐侵犯的璃音梦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少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不已的表情。 ◇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以前见过你呢。」 抽泣的瑞叶点了点头。 「当时我什么都不懂……完全不知道你为我做的事有多伟大,甚至没能向你道谢……!」 「没关系啦。反正我也不记得了,就算你跟我道谢也没用啊。」 「可是、可是……!你那么痛苦,我却无法做些什么!」 「啊……说实在的,的确是很难说出口吧。」 两人各有自己的立场,而且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对瑞叶来说,自己曾经崇拜的对象不知何故辞去支配者一职,自己不知为何被选为后任者,后来更莫名其妙地受到推崇,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已没有退路。 时间拖得越久便越难说出口。 即使如此,只要璃音梦重新振作起来,应该就能向她坦承了吧。 然而,她却始终颓废不振──直到刚才为止。 璃音梦拭去瑞叶的泪水,笑道: 「没关系,我已经能开口唱歌了,而且还得到宝贵的经验,宝贵到甚至让我不想再回到那段只是漫不经心唱歌的日子,还组成了有趣的偶像团体。人生本来就伴随著各种苦难,只要度过难关就好。啊,还有,你就继续当你的支配者没关系,反正我打算出去旅行。」 「咦……?」 瑞叶露出宛如世界末日来临的表情。 「嗯,我说的话很奇怪吗?我希望让各个领域的人聆听我唱的歌。」 璃音梦并不是从以前就抱持著这种想法,而是亲身体会「月之声」后才冒出自己如果能再次唱歌,希望能将自己的歌推广到第九领域以外的这种想法。 不过── 「可……可是,也有领域是不承认歌声的吧?」 瑞叶说的没错。就算听完歌曲,世界也不会和平,即使唱歌给价值观相异的人听,也不保证能感动她们。 「嗯~~怎么说呢,我已经看开了。像你,还有胡桃跟苍那两个人,以及听了我的歌而变成我的粉丝的不知名人士,确实存在于这个领域吧?这样就够了。重点是我认知到这件事的可贵。曾经也好,过去也好,只要支持过我、能对我的歌产生共鸣,那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不管自己启程到何处都能唱歌──璃音梦如此说道,接著对珍爱的她坦白内心重要的话: 「你有一天可能也会想离开这个第九领域,踏上旅途。当那个时刻来临,你无须害怕,因为我比你提早启程啊。到时候我们或许会在某个领域会合,这样的话,我们就组成双人团体吧。因为你是我最重要……最珍贵的粉丝、偶像,还有后辈。」 瑞叶看见璃音梦开怀的笑容,一边哭一边露出微笑。 阻止不了。 瑞叶无法阻止她踏上旅程,甚至为她的离开感到开心。因为她并非因为失去歌声而彷徨,而是失而复得,行遍各地。 脱离这个第九领域,恣意流浪。 瑞叶认为这是一件很棒的事。 啊~~可是── 瑞叶瞥了一眼经纪人她们,望向仰慕自己而聚集于此的各位。 自己现在还不能也不想丢下她们不管。因为自己身为偶像的同时,也是这个领域的支配者。 所以,瑞叶流著眼泪回答: 「好的,总有一天。」 瑞叶和璃音梦会继续高歌,期待那一天的来临。 「──那么,你已经不需要『月之声』了吧?」 一道澄澈具穿透力的嗓音响彻演唱会会场,当场的空气扭曲歪斜,如固体般拧成螺旋状。 「夺取。」 刀光一闪。 片刻过后,在场的所有人才明白辉俐璃音梦挨了一刀。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瑞叶大叫;璃音梦双膝跪地。 还有一名空无少女手上紧握著「月之声」。 ○露可 「前辈!前辈、前辈!」 瑞叶抽抽噎噎地呼唤受到斩击的璃音梦── 「咦,奇怪?真是怪了?为什么?我刚才不是被砍了吗?」 璃音梦正常地回答。 「前辈……咦?」 目瞪口呆的瑞叶、哑然无言的璃音梦,以及瞬间移动到舞台上亮出手枪的时崎狂三。 把刚才的感动、热情与梦想全部践踏的白色少女。站在桃园真由香身旁的空无──她的奴隶手下。 本应是如此才对,不过── 「你是什么人?」 少女冷冷一笑,望向狂三──狂三也回瞪她。 「我没兴趣知道你的名字和灵属。你到底是什么?」 狂三以冷漠的视线瞪著少女。响看穿了在这种情况下很有可能会立刻展开厮杀。 ……不对,在那之前。 眼前这名人称「空无」,比准精灵还不如的存在,展现出非比寻常的特性,令响感到恐惧。 这份恐惧不是来自害怕她们交战。真要说的话,比较接近「操偶师」的感觉。换句话说,就是「不知道她的真实身分」。在这种状况下光明正大地攻击,也令人完全摸不著头绪。 「记忆──」 「……?」 少女突然开口,眼神并未对上困惑地凝视著她的狂三,而是自言自语般低喃: 「记忆对我而言是毒。恶意和憎恶都无关痛痒,唯有记忆会污染我,所以必须先让别人读取记忆。如此一来,『月之声』就只是单纯的目标,单纯的灵力。」 「所以,你才怂恿辉俐璃音梦去找吧。」 少女嘻嘻嗤笑,然后浮现甚至称得上可爱的笑容,点头回答: 「没错。」 「咦?我是……听真由香……跟我说的……」 「你在干什么啊!」 真由香在观众席的二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大喊。不对,是近似于哀号。 「我、我才没拜托你那种事……!」 「是啊。刚才你说要看准时机。本来应该是考虑等演唱会结束后,她们踏上归途时下手吧。不过,我啊,脑袋空空,忍不住想立刻得到手。」 少女嘻嘻笑道。 一些责备的视线看向真由香──不过,少女受到更多注目。空无,空空如也的少女,准精灵以下。想必连聚集在此地的毫无战斗经验的准精灵也能轻而易举杀死的缺乏灵力的存在。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啊……!擅自行动、擅自乱来……!我要中断你的灵力!化为尘埃吧!」 啪──响起像是某种东西断线的声音。空无这种生命体若是没有补充灵力便会慢慢死去。 所以必须畏惧死亡──然而…… 「……啊~~竟然停止提供灵力了啊。这段短暂的期间,真是辛苦你了。不过,这点灵力,才是宛如尘埃吧。」 嘻嘻。 嘻嘻。 嘻嘻嘻。 狂三笔直地凝视著她的笑容,扣下扳机。 然而,少女的身体却扭转到诡异的程度,闪过攻击。 狂三用力吐了一口气,旋即跳向后方。 「伸长。」 少女手持的无铭天使巨大的镰刀伸长了握柄。狂三立刻拔出〈刻刻帝〉的长枪防御侧面──却敌不过对方的力量,被震飞到观众席。 「狂三!」 「……退开!」 狂三脑海里闪起讯号,而且是强大的危险讯号。 如果说第十领域的「操偶师」是压抑著这项危险讯号交战的准精灵,那她便是正好相反。 是危险讯号不断流泻而出的毒之化身。 「什么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 真由香一脸茫然地望著过去顺从自己的空无逐渐变化成阴森可怕的生物。 「唉,真是无奈……」 猛烈撞上观众席的狂三站起身来。一群准精灵受到牵连而昏倒,但狂三现在可没有余力理会她们。 「哎呀。」 少女乐不可支地瞪视狂三。狂三也浅浅一笑,回应她的视线。 瑞叶、璃音梦,甚至连响,一步也动弹不得。 只有苍一人展现出足以与那两人抗衡的体能与精神力试图有所动作,但基于战士的礼仪而未行动。那名少女应该是属于狂三的猎物。 两名少女在舞台中央对峙。 狂三开口: 「我收回我刚才提出的问题。我想请教你的尊姓大名。」 「我叫露可。」 「目的是?」 「这个『月之声』。」 「那只是『其中一个阶段』吧。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无法透露。」 「这样啊,不能透露啊?」 「没错。」 「是吗是吗?既然如此──」 「我就杀了你。」 「互相厮杀吧。」 时崎狂三发动天使〈刻刻帝〉,出现巨大的时钟表盘。 枪声鸣响,巨镰闪耀。狂三连续发射影子子弹,同时接近露可。 没错,接近。 即使持枪,她依然采取近身战。那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做出的判断。 只要不清楚刚才那一击能「伸长」到何种地步,选择近身战还比较好应付。 露可跳跃,仰身,回避子弹。 狂三立刻再次装填──「弯曲。」──理应已经闪开的巨镰竟然连同握柄弯曲。 狂三现在才对它超凡的力量感到震惊。刚才她明明下达「夺取」的指令,却砍了璃音梦一刀──然而那一击并未夺取性命、破坏物品,只夺走了该夺走的东西。 「可恶……!」 巨镰的刀刃掠过狂三的脸颊。观众席上的准精灵这时才发出惊叫,开始窜逃。保护瑞叶的保镖也硬是把璃音梦和响拉到舞台侧边观战。 狂三以不符合人体工学的姿势射出子弹。对方依然闪开了那一击。 「【一之弹】──!」 狂三朝自己开枪,加速。但露可依然跟上她的速度。 令人难以置信。 强得令人难以置信! 「可恶……【七之弹】!」 如此宣告的瞬间,露可放开巨镰,稍微偏离了座标。【七之弹】击中巨镰,停止那把无铭天使的时间。不过那终究只是武器,并非露可。 露可立刻握住暂时放手的那把巨镰,硬是挥舞到底,强制启动被封印的时间。 握柄击中狂三的腹部,使狂三猛烈撞上空无一人的观众席。 「狂三!」 狂三站起来回应响的呼唤。她还有这点程度的余力。 不过── 在刚才那场表演精湛的演唱会上补充的灵力消耗得十分快速。 而且要射击刻刻帝各种不同的「子弹」,必须消费灵力以及「时间」──也就是使用者的寿命。必须速战速决是不争的事实。 当然,她的天使有可以补充这一点的能力。利用「子弹」的组合能发挥超非的力量,也是刻刻帝的特徵。 说得极端一点,如果对自己射击【一之弹】、对对方射击【二之弹【bet】】,理论上能以比对方快好几倍的速度来行动攻击。 然而,事实上却无法执行。只要朝自己射击【一之弹】,对方便退向后方。试图朝对方射击【二之弹】时,对方却闪避她的攻击。 宛如跟液体交战,难以预料。再怎么射击都射不中,被躲开,或是穿透。即使击中了也没射中要害,损伤控制在最小限度。 「真是浪费时间呢。」 这句淡然的话使狂三烦躁到了极点──因为她明白这句话是事实。对方的真实身分、目的与理由都模糊不清,无法预测她的行动模式。 狂三寻找周围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 几乎没有准精灵观众留下,只有茫然伫立在原地的桃园真由香一人。那群保镖──不能利用,她们是为了保护绊王院的存在,而且只会碍手碍脚。 辉俐璃音梦与绊王院瑞叶──不能利用,她们没有战斗能力。幸好璃音梦跟瑞叶一起受人保护。 绯衣响──「现在」还不能利用。 她有种奇妙的预感,必须再经过一段时间才能依赖她的帮助。 既然如此,该如何是好? 狂三灵机一动。虽然这个方法愚蠢又迂回,但她相信就是因为这样才有效果。只是,这个方法恐怕只能用一次,要是失败便没有退路。 换句话说,跟现在的处境没什么两样。 「〈刻刻帝〉!」 狂三启动表盘。露可有所警戒,停止行动。 重点一,露可知道自己的能力,但不确定她知道的范围是到何种地步。 重点二,因此她才会特别警戒【二之弹】和【七之弹】,而且也清楚【一之弹】的能力是强化狂三的体能。 重点三,我方对对方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不清楚她的性格。虽然是空无、空洞、无色,但并非天真无邪。 无铭天使的能力──只要发出声音下达指示就能变化自如的巨大镰刀。但狂三确信它的能力还不只如此。 所以,先利用【一之弹】加快自己的速度。 「我要把你的底细摸透──【十之弹【yud】】!」 狂三射出原本只用来调查,不在战斗上使用的子弹。果不其然,露可挥舞巨镰弹开子弹──这个回避动作的模式与自己十三发前与二十七发前射出的子弹一样。狂三确认后松了一口气。 「铿」的一声。非致命性的子弹【十之弹】拥有读取击中的物质记忆的能力。 狂三以胸口挡下反弹回来的【十之弹】。 瞬间,巨镰的记忆一涌而上。 「────!」 再次令人难以置信。 许多讯息无法读取,宛如「早已预测到会使出这一招」。不过,还是泄露了一些讯息。 ──是的,我把一切奉献给您,亲爱的女王,我的全部。 ──白女王啊,您才是我的一切。 ──是的、是的,请尽情使唤我吧。我是您的棋子,为了保护您才存在于此。 ──我必定用这把原色的无铭天使〈红戮将〉,为您除去所有障碍。 「刚才的是……」 露可瞬间一脸困惑地望向狂三。狂三立刻决定展开追击。 「哎呀、哎呀、哎呀。原来你是个信徒呀。」 「……你刚才说什么?」 空气凝结。 「是叫白女王吗?而你是她的棋子,所以你并不是露可,而是rook,城堡啊。真是帅气的名字啊。不过,棋子终究是棋子,只是个侍奉以女王自居的『某人』,可怜的人偶罢了。啊~~这样我就没什么好担心了。这种人最后的下场通常是被自己尊称的某人背叛而死。好了好了,你要不要趁现在说出固定的台词呀?『亏我对你那么尽心尽力!』」 上钩了。 露可全身颤抖,散发出的怒气连第三者都能感受到。 「谁准你……」 尽管处于这种状况下,响还是不禁笑道:「真不愧是狂三。」到底是用什么方法,竟然能把那名态度冷静、从容不迫的少女惹得勃然大怒。 「随便呼唤女王的名讳啊~~~~~~~~~~~~!」 露可情绪突然爆发,迸发的怒吼震天价响。狂三就像是在她心上凿出一个洞,然后塞满盐、辣椒和辣酱一样。 巨镰在愤怒的驱使下一挥而下。 狂三连忙一再后退,脱离巨镰的攻击范围──然而这个行为却毫无意义。 「伸长!」 露可当然会下此命令。 不过只要冷静思考过后,就会发现她应该吶喊的指令是── 「要是放开镰刀,早就砍中我了呢。」 狂三用长枪和短枪确确实实地挡下蕴含怒气而挥下的巨镰。 「唔、唔……!」 只有逃过鬼门关的少女才能在关键时刻挡开巨镰。 「复──复原!」 「太迟了!」 狂三的长枪与短枪不断发射子弹。 只要射中一次,姿势就会失去平衡;只要射中两次,就能在对方恢复姿势前再次开枪。 嘻嘻嘻嘻嘻。狂三发出窥视地狱般的死神笑声。 露可,更正,是rook,总共挨了十八枪。 「嘎啊啊啊啊啊啊!飞……飞吧啊啊啊!」 令人吃惊的是──不对,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好吃惊的事──rook飞向空中。 但并非以消耗灵力、轻柔浮起的方式,而是她那把巨镰喷出火焰,像喷射机一样一飞冲天。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且飞向空中的过程中,还一把抱走桃园真由香。 接著撞破演唱会会场的屋顶,头也不回地飞离。 「……苍!」 「──了解。我追上去,到时候跟我联络。」 苍依然面无表情地如此告知后,飞向天空。 「好了……璃音梦,你没事吧?」 狂三笔直走向璃音梦。保镖们也在瑞叶的一声令下,解除警戒。 璃音梦点了点头。 「没、没什么事。」 「还好她的目的是偷东西,而不是砍人。」 「不过还是害我吓了一跳……对了,胡桃,真由香会怎么样呢?」 「那就要看露可,更正,是rook了……我想应该会被杀死吧。把她带走,恐怕是为了夺走她的灵魂结晶碎片,补充灵力。」 毕竟挨了十八枪,治疗想必需要大量的灵力。如果没有被追赶,感觉她会不惜杀死附近所有准精灵以确保灵力。 璃音梦听了狂三说的话,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啊,虽然桃园真由香正如你所看到的,是个愚蠢、恶毒、懦弱,却还自以为长得很可爱,无可救药的窝囊废。」 「是是是,你说的没错。」 「我从没见过像她那样求生意志如此强烈的人。我想她大概也已经充分在反省了,你能不能救救她?」 「那个,我也拜托你。她的歌唱实力还是很优秀的。」 绊王院瑞叶也提出请求。 「我也很想救她,但是附带条件……必须让我吸取你们的『时间』。」 感觉似乎又看见狂三死神般的笑容。 「……在那之前,响。」 「是、是的!」 响快步冲过来。 「……我要去和rook做个了断。你晚一点跟来也没关系,一定要到场哟。」 「……」 「那名少女是不能存在于这个领域的概念。」 狂三的眼眸不论是时钟还是正常的那一边,都透露出认真的情绪。 「……了解!」 狂三转过身,站到脸色有些苍白的璃音梦和瑞叶面前。也许是刚才的笑容太过可怕了,只见璃音梦和瑞叶两人抱在一起,吓得发抖。 「请、请问,吸取『时间』是什么意思?」 「我、我们会变成老太婆吗!怎么办?必须改变偶像的路线才行!」 璃音梦似乎打算一直当偶像当到老。反正不管到几岁,她的歌声都会如此开朗吧。 「……我才没那么残忍呢。」 狂三有些闹脾气地回答。不过也难怪璃音梦她们会感到害怕。 「对身为准精灵的你们来说,不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事。只会感到有点倦怠,发困而已,也不会突然变老。」 狂三如此说完,又提出其他意见。 「如果你们还是有疑虑,就让我从每个人身上『一点一点地吸取』如何?如此一来,每个人的负担会一口气减少,即使感到倦怠也只要召集观众演唱,就能立刻恢复了吧?」 狂三望向几乎空无一人的观众席说道。 「唔。」 璃音梦认真思考。 「幸好逃跑的准精灵也都知道rook已经离开这里了。如果是支配者,应该能立刻重新召集观众吧?」 「……也只能这样了。瑞叶,你能唱吗?」 「咦!是、是的!我可以唱。」 「刚才的约定马上就要实现了呢。要来个二重唱吗?」 璃音梦眨了一下眼。瑞叶立刻笑得灿烂如花。 「好的,我要!我很乐意跟你合唱!」 经纪人想制止,随后又放弃这个念头。因为瑞叶的表情充满前所未有的喜悦。对过去只能见到瑞叶沉稳态度的经纪人而言,这个画面既新鲜又美妙。 「经纪人,你觉得要唱什么曲子才好?」 听见瑞叶提问的问题,经纪人面带微笑回答: 「那么,本来的最后一首曲子……表达喜悦的《enjoy my life》应该很适合吧。」 「了解!」 两人异口同声回应,走向舞台中央。然后瑞叶利用风,将危险解除以及自己等人平安无事的事情传达出去,并告知自己将与辉俐璃音梦共同高歌,继续举办演唱会。 不到五分钟,演唱会会场立刻涌现大批准精灵。这段期间,响和狂三则退到舞台侧边。 「哇啊,不愧是前后任支配者组成搭档,观众席瞬间就填满了呢。唔唔唔,真不甘心,本来这些观众全都是属于我们的耶。」 响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呢喃。 「我可没打算在这里认真地当个偶像哟。」 「我知道啦~~」 「另外,响,你先远离一下这个会场吧。〈食时之城〉会无差别吸取每个人的『时间』。虽说只会感到些许倦怠,但接下来要执行任务的人最好还是别留在这里。」 「啊……了解!」 狂三确认响已经溜出会场后,全身沉没于影子中。舞台上的瑞叶和璃音梦同时开口: 「刚才真是抱歉!」 「正如你们所看到的,引发问题的罪魁祸首已经离开。接下来就请好好地──」 「尽情地听我们唱歌!好好享受我们带来的歌曲吧!」 曲子流泻而出──观众立刻开始欢腾。两人开始高歌,无与伦比的感动令观众忘情尖叫。在狂热的气氛下,没入影中的狂三呢喃一句: 「那我就开始享用了。」 瞬间──会场中的准精灵涌出一股奇特的倦怠感。 〈食时之城〉。从位于范围内的准精灵身上轻易夺取时间,是这个和平的第九领域绝对不能使用的能力。 狂三左眼表盘上的针以逆时钟方向飞快地旋转,从位于这个演唱会会场的准精灵身上逐渐吸取微薄的「时间」。 ……但对她们而言,只是感到有些倦怠的程度罢了。而这点程度的倦怠,很快也会被璃音梦和瑞叶的歌声所带来的感动给抹消。 所谓的「忘记时间」,就是指这种情况──狂三嘻嘻笑道。 准备完毕。 狂三补充完不会对聚集在会场的准精灵们造成负担的「时间」后,立刻施展〈刻刻帝〉的力量。 「〈刻刻帝〉──【一之弹】!」 歌声中掺杂著轻声枪响。 狂三冲出会场,以飞快的速度在邻界的空中呼啸而过。 接著瞥了后方一眼。纯白少女果真如她所相信的,朝这个方向拚命紧追不放。 只要她追逐著自己,就足以令自己感到安心。 「我先走一步了,响。」 狂三呢喃著这句对方恐怕无法听见的话,加快速度。 然后隐约有种预感──决战之地会是「那里」。 ○白女王登场 爱、爱、爱著你。 恋、恋、恋上你。 心中独思你一人。 不奢求、不期盼这份爱恋开花结果。 只愿你、只愿你必定…… 勿忘我── ──如蜉蝣般歌唱。 ──如蜉蝣般死去。 ◇ 牙齿不断打颤。 眼前这名曾经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少女感觉彻底变成了一个怪物。 不过,最大的疑问在于不知为何,她竟然把自己带走。 心中充满无比不祥的预感。 而且,这个地方还是── 「『梦之摇篮』……」 「我决定约在这里碰头,因为这是我与那位大人初次相遇的地方──」 rook表情沉醉地低喃。 在刚才那场战斗中,自己已经明白她的实力与她对自己的看法,也明白自己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才能存活下来。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多活一秒──心中如此祈祷。但同时也理解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 如果选择沉默,对方势必会因为无事可做而乾脆杀了自己。总之先尽量跟她说话吧。 在rook停止沉浸在回忆中并望向自己的瞬间开口说了: 「……除了我之外,你还有服侍别人吗?」 「当然。你以为自己是主人吗?」 rook耸了耸肩。 「看来是我自己擅自这么认为了。」 「没错。我连你的名字都记不清楚。」 「我是桃园真由香啦!真是的,好歹也记住人家的名字嘛!」 呼吸急促。 真由香以死亡一秒一秒逼近自己的感觉演出这场戏。 「……哎呀,你不问我吗?」 「问你?问什么?」 「为什么把你带来这里。」 「是把我当成人质吧。」 「不是,你没有当人质的价值。」 这种事我也知道啦──真由香在心中发牢骚。 「是为了补充灵力,我现在就要把你的灵魂结晶碎片挖出来。」 嗯,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啊。 「等一下、等一下。就算不吸收我的那点灵力,你不是还有『月之声』吗!」 她听了这句话,拿出「月之声」摆在真由香面前。 「这个不行、这个不行。因为这个是要奉献给那位大人的东西。我是为了得到它,才来到这里。」 「咦……等、等一下,你就是为了得到『月之声』才假装服从我吗?」 「没错。这都是为了那位大人。」 真是充满牺牲奉献与虔诚之心的回答啊。 这名实力高强的少女信奉的是谁,光想像都感到害怕。 「不过,我已经得到了『月之声』。接下来只要等那位大人莅临──」 「你难道没想过她们会追上来吗?」 「追上来的准精灵,我一个人就能全杀光。」 「就算是那个……时崎狂三?」 表情垮了下来。 心烦气躁的她带著冰冷的杀意望向真由香。 这里是关键时刻。真由香绞尽脑汁,吐出话语: 「你刚才输给她了吧?就是因为吃了败仗才逃到这里的不是吗?若是她追了上来,你以为吸收我的灵魂结晶碎片能增加多少灵力?当时在那场战斗,你耗费了那么多灵力,难道这次就赢得了她?」 rook揪住她的衣领──使劲摇晃。 此刻就是生死的分水岭。真由香如此心想,同时祈祷。 老天爷啊,伟大的精灵啊,我是后代子孙、后生之辈。我以后再也不打什么恶毒的坏主意了。我再也不当偶像唱歌了,我会转行,找到其他生存理由,找到适合自己的某种正道。 「吵死人的苍蝇,我现在就把你的灵魂结晶碎片挖出来。」 所以,请不要让我消失……! 「──!」 这时突然涌来一股连真由香也能感受到的强烈杀气,同时一名怪物毫不犹豫地挥舞「那样东西」。所谓那样东西,是指长矛与榔头合为一体的复合武器──斧枪。而这个第九领域之中,只有一名少女有办法操纵那种危险十足的玩意儿。 「护身!」 那个人便是碎饼女,苍。 她的必杀一击被〈红戮将〉挡下。 「苍……!」 「时崎狂三是我的猎物。在你打算抢走她时就成了我的敌人。顺便说一下,我也非常想跟你交手。」 「真是麻烦的家伙……!」 rook咂了嘴,并且后退──苍不容许她这么做,前进,挥舞斧枪。 同时,真由香瘫软在地。 她深深感谢上苍听见了她刚才的祈祷,重新起誓。 「……前往其他领域吧……」 哪里都好,只要是能安稳生活的场所就好。 真由香如此心想,决定先躲起来。难看地在地上爬,尽管如此,还是尽情感受生存下来的喜悦,并且坚信只要有这份喜悦在,自己就能继续抱持不想消失【死亡】的意念。 ◇ 事实上,对rook来说,苍根本不足为惧。 因为她一心只想进攻,击中自己,因此容易看穿、容易掌控、容易闪躲。 尽管如此,自己还是占下风。那是当然,因为自己只顾著聊些无聊的话题,导致无法夺取桃园真由香的灵魂结晶碎片。 不足,力量完全不足。不过,还是比那个时崎狂三好对付多了。 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交锋,rook依然从容不迫地顺利闪避。只要稍有闪失,脑袋便会粉碎,但她一点也不害怕。 她本来就不畏惧死亡,也不害怕心痛,只要竭尽心力恪守本分后死去,就算对那位大人有所贡献。不对,她自认过去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 ──当自己想对别人有所助益时,便会产生价值。 ──所以,自己已死而无憾。 没错,自己随时都能赴死。现在只是在度过余生,散发生命的光彩,灿烂夺目。 来吧,更加闪亮耀眼,然后消失吧──! 「分散!」「发射!」「要了她的命!」 巨镰缩小,分裂成无数的数量,同时化为箭,发射而出。 「什么……!」 自己一直奉陪对方打近身战,就是为了使出这招杀手鐗。 包围苍的红箭来势汹汹地射出,非得射穿苍的全身,势不罢休。 「──大、回、转!」 苍高速旋转自己的身体以及斧枪,并且发动〈极死灵装一五番【brinicle】〉,却还是无法完全挡开攻击,无数的箭刺穿她的身体。 「唔唔唔………」 「唔……」 但她并没有丧命。临机应变的能力非同小可──她利用自己的灵装逐一冻结被刺伤的部位,防止致命伤。 似乎是忍强著冻伤的痛苦。那么,就再给她致命的一击吧。 「结合。」 再次变化为巨镰。rook迈开脚步奔驰,决定这次一定要挖出灵魂结晶碎片。 一声枪响。 rook停下脚步,愕然不已。难道是……怎么可能? 「时崎……狂三……!」 已不见劲歌热舞时的偶像装扮。那种打扮太华丽,不适合「梦之摇篮」。换句话说,狂三穿著平常那套能完全衬托出她的帅气、可爱与「可怕」特质的服装。名称显示最强地位的灵装──〈神威灵装三番【elohim】〉。 「……想不到你那么快就追过来了。」 苍说完,狂三耸了耸肩。 「我已经充分补充完毕了。」 「补充……难道是!」 rook表情愕然。狂三对支配者绊王院瑞叶、辉俐璃音梦,以及聚集在现场的观众们施展天使的能力──而且事先经过对方同意。 「不过,飞来这里倒是让我有点累了。想必你也一样吧?」 狂三张开双手──咆哮。 「〈刻刻帝〉──!」 她的双手各出现一把老旧的短枪和长枪。 背后显现出巨大表盘。 「来吧──让我像践踏蝼蚁一般蹂躏你吧。」 rook沉默不语。 或许是对已经止血与忍过冻伤,再次重振的苍感到戒备,只见她距离两人十分遥远。当然,还是在狂三手枪的射程范围内,并非打算尽全力逃跑。 不发一语。 ……突然,双肩开始震动。 「她在笑吗……?」 「也许是在哭呢。」 狂三与苍各自推测──猜中的人是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白女王。」 「为您抢来的这份灵力……」 「我要浪费在打倒她们这件事上。」 「请不要认为我背叛了您,也请不要认为我拚命地想求生存。」 「因为她们是您的敌人。时崎狂三自然不用说,连苍也与我们为敌。」 「啊……真哀伤──实在是悲痛不已。即使如此,您依然会如此跟我说吧。对沉浸于不安的我,泪流满面的我,如此安慰吧!」 「『幸好你活著。』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啊!我的心疼痛不已!可是,我实在是迫于无奈啊,白女王!」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将抢到手的「月之声」── 也就是那支灵力麦克风拧碎。 「……啧!」 「事情麻烦了……!」 破碎的麦克风溢出庞大灵力。那些灵力全被吸进rook体内。 「真哀伤!真难过!真心痛!背叛的滋味真难受啊……!我无法得到回报的爱真可悲啊!所以,至少我要杀了她们,以证明我的忠诚!」 庞大的灵力凝聚集结──令狂三确定刚才在演唱会会场的那一战也不过是前哨战罢了。 「苍,要不要跟我联手?」 「……好吧。看来她似乎也把我视为敌人了。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狂三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回答: 「如果我办得到。」 「很简单,我希望到下一个领域后能再跟你交手。」 「……我答应你。」 看来狂三下次又得为苍的存在而烦恼。 「了解,非常好。时崎狂三……要接招了喔。」 正如苍所说,rook举起巨镰,高声吶喊: 「增加吧!」 随后,巨镰增加为八把。并非分裂,而是增殖。 「锋利!」「燃烧!」「旋转!」「融化!」「分裂!」「麻痹!」「消失!」 rook同时对自己的巨镰下达命令──八把巨镰依照指示变化姿态,简直千变万化。虽然与兵力众多的「操偶师」有著数量上的不同,但全都是拥有非凡实力的怪物。 「拥有最强战力的个体与被完美统率的群体,哪一边比较棘手……苍,你的看法呢?」 「两边都没差……上就对了。」 「说的也是。我可不会援助你哟。」 「你也别期待我会帮你。应该说,你可别闯进我的攻击范围内喔。我打算乱挥一通,肯定会牵连到你。」 「好的、好的,那是当然。不过,我倒是可能会不小心牵连到你,我就趁现在先向你道个歉吧。」 「……我要求你努力不害我遭殃。」 「我明白了。明白归明白就是了──!」 rook手持一把巨镰,另外七把巨镰飘浮在四周,像在守护她一样。 她露出猖狂的笑容,对它们下达命令。 「突击!」 七把巨镰各自变锐利、燃烧、旋转、融解、分裂、发出电击、翩然消失踪影──同时朝两人进攻。 「【一之弹】!」 狂三利用强化的机动力闪避袭击而来的七把巨镰。锋利的刀刃一触碰到就划伤她的身体;燃烧的刀刃一接近便烫伤她;被旋转的刀刃牵扯进去而受伤;只是掠过就让不知污秽为何物的灵装微微变脏──融化。 事实上,就像是一只难缠的怪物不仅提升了能力,还分裂成八只。狂三深深体会到这一点而叹息。 「【二之弹】!」 狂三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止逼近眼前的旋转巨镰,朝它一蹬,飞向上空──其余三把巨镰自动尾随在后。 「可恶……!」 〈刻刻帝〉的短枪与长枪无法逐一挡开、击飞、破坏巨镰。〈红戮将〉──虽是无铭天使,却拥有极大的破坏力。 藉由增加武器而非增加自己来加强战力。这个战斗手段虽然单纯,却效果十足又狠毒。 「──唔,【一之弹】!」 狂三不断增加速度。三把巨镰像是要逼自己用完灵力般穷追不舍。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必须针对国王king,不对,是城堡rook攻击才行。 不过,在她射出几枪后也不得不舍弃这个念头。 如果一直将心力放在防御上,就只能靠打近身战和从后方袭击才能干扰rook。从远距离射击绝对不可能射中。但是这样下去只会消耗时间,使灵力越来越少。 必须利用【一之弹】、【二之弹】和另外一项能力来突破这个困境。 【三之弹【gimel】】──没有意义。无铭天使不会老朽。 【四之弹【dalet】】──时光倒流也有限度。重点是如果对方再次下达命令、增加数量,便毫无意义。 【五之弹【hey】】──就算预见未来,也只会看见自己正在闪躲巨镰的模样。 【六之弹【vav】】──无法使用。 【七之弹】──思考了一下,还是排除。即使停止时间也不确定能否彻底破坏。 【八之弹【het】】──不清楚拥有什么能力。 【九之弹】──不列入考虑。即使连结意识,也不能左右巨镰的操作。 【十之弹】──刚才使用过了,现在再使用也没有意义。 十一、十二──都无法使用。 狂三深呼吸。 自己并非被逼入绝境,而是把对方逼入绝境。rook恐怕已使出最大限度的攻击,绝招已经用尽。 「冰冻!」 原本如喷火器喷射火焰的巨镰突然改为喷射冰柱,宛如导弹朝狂三袭来──狂三以长枪和短枪不断乱射,击碎所有冰柱。 零点几秒的空白,旋转的巨镰一刀劈中狂三的背。狂三在心中说服自己:总比被贯穿好吧。 冰冻的巨镰再次开始不断产生冰柱。有完没完啊──狂三举起长枪朝它乱射,以宛如机关枪的速度强制抑止冰柱产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刚才大量补充的「时间」彷佛无底洞不断减少。 或许是感受到狂三的焦躁,只见rook扬起嘴角冷冷一笑。 ──乾脆抱著同归于尽的觉悟冲锋陷阵算了。 狂三放弃这种自暴自弃的念头……又默默地放在心上。摇摆不定。毕竟这个战略实在太有勇无谋又残酷无情。 不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方法除掉对手──狂三如此坚信。 狂三瞥了苍一眼。 一如所料,她正陷入苦战。分裂的巨镰朝她攻击,隐形刀刃划伤她的全身,降落地面接近rook,又遭强烈的电流妨碍行动。 不过,幸亏作为源头的巨镰杀伤力不够强。 而苍是会从正面破坏这种弱点的人。 结果导致一直处于均衡状态,进退两难。 而rook则是好整以暇。看来「月之声」的灵力果真十分庞大,感觉这副状态能维持一个月的样子。 时崎狂三与苍则是顶多只能再撑数小时吧。 换句话说,不管两人再怎么挣扎也毫无胜算。 rook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同时也谨慎小心地凝视著狂三和苍。两人也已经理解自己的处境了吧。 如此一来,她们只剩下一个战略。 「只好放手一搏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正面突击再说。 「防卫!」 原本主动攻击的四把巨镰立刻有如盾牌般阻挡狂三的去路。 「【一之弹】!」 狂三试图突破,却遭迎击;试图钻过去,却被击落。 所有手段都被可自在变化的巨镰彻底防堵。 「可恶……!」 看见狂三因苦恼而皱起的脸,rook愉悦至极。结果她连一发子弹都没射向自己,只好咂了嘴退回原地。 简直是完美无缺。 如今自己正彻底控掌著这个局面──rook心想。 被誉为最强的准精灵与令人畏惧的最狂精灵,正被空空如也的自己所压制。 再过数小时──不对,没必要忍到那时候。「只要那位大人驾到」,也许十分钟就能解决。 时崎狂三打算再次实行鲁莽至极的突击。无计可施也该有个限度吧──rook暗自窃喜。 只要自己透过分身的巨镰偷偷窥探她们的对话内容,她们便「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只要她们固执地不断突击,自己就不会败北。 「没办法的,时崎狂三。凭我们的力量,无法彻底突破这些巨镰。」 苍拚命劝狂三冷静。狂三不停以老式手枪乱射,一边吶喊: 「如果无法突破,终究是死路一条!必须想办法突破才行。你停止攻击,用〈极死灵装一五番〉抵挡巨镰!」 「……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啊。了解,试著想办法突破吧。」 不是一人突击,而是两人──这里是关键时刻。rook也做好心理准备。 「配合我的步调,时崎狂三。〈极死灵装一五番〉──暴风。」 伴随著一声轰然巨响,她的灵装产生雪崩现象,缠绕住阻挡两人去路的七把巨镰,周围一带刮起暴风雪──遮蔽了视野。 「看不见了……!」 这下子无法得知她们会从哪里攻击过来。这是她们的战略吗?还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不过,rook拥有七把伟大且无敌的军队。 「防卫!探查!」 七把〈红戮将〉自动围成圆形,开始旋转。包含上下,不管两人从哪里攻来,一定能看见。 ──好了,会从哪里袭击呢?上方?下方?还是出乎意料地从正面攻来?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解答确实是出乎意料──正面突击。笔直地从暴风雪中以野兽般的气势出现。 狂三双手握住长枪,奋勇前进。没有开枪──或许是正在瞄准,速度比刚才还慢。简直是自杀式特攻。 狂三的身旁有苍作伴,两人一起冲过来要杀死自己。 「……迎击。」 rook轻声呢喃。七把巨镰立刻化为凶猛的兵器,紧咬著特攻的两人不放。三把巨镰化为旋转的盾牌,彻底防止狂三的狙击;两把巨镰化为泥巴,缠绕住两人的双脚;两把巨镰化为锐利的长矛,瞄准两人的心脏。 「时…………时崎狂三!」 苍难得慌乱,担心她似的大喊,明显透露出焦躁的情绪。不过,狂三大声喊叫: 「『没关系』!继续向前冲──!」 狂三的气势令rook背脊一阵发凉。泥巴与盾牌无法阻挡她。只要长矛没有彻底贯穿,时崎狂三就绝对不会放弃……! rook当机立断,将使狂三飞行速度减慢的泥巴移到苍身上,完全阻碍她的行动。 现在rook不希望苍来搅局。 盾牌──依旧留下。rook谨慎地举起自己的巨镰。而两把长矛──应该说是化为巨针的〈红戮将〉分身,刺穿时崎狂三的身体。 「唔……唔……」 鲜血流出。即使是精灵也会流血,被贯穿也会疼痛。就算不是致命伤,伤势也严重到无法再次实行鲁莽的突击。 「……射击!」 即使如此,时崎狂三还是射出子弹。漆黑的子弹竟然破坏由三把〈红戮将〉构成的盾牌,散发出强烈的杀意飞来。 「可恶……!」 rook挥下最后一把正牌〈红戮将〉──被震飞。 强烈的冲击,甚至令手臂麻痹。 不过,付出这个代价所得到的回报是,子弹甚至没有掠过rook的身体。 这场战役得胜的是自己──理应是如此没错。 「……那孩子真是的。明明告诉她如果对方逼近就可以逃跑的。」 「咦……」 若说刚才的气势令rook背脊发凉,现在嗓音沉稳的话语则足以粉碎rook的平常心。 背后。 极近距离。 「喀嚓」按下击锤的声音──老式手枪。 声音的主人是,时崎狂三。 「怎么会……」 rook一步也动弹不得。连咬紧牙根都有所顾忌的恐惧感。即使如此,依旧能确认刚才为止所看见的人物。 原本是时崎狂三的人物宛如脱皮般变成另一个人── 「那是……绯衣响……!」 「那是响的无铭天使〈王位篡夺〉的特性。」 她的无铭天使不仅能夺走对象的能力,还能轻易模仿对象的容貌与身材。 (可是,她们是怎么合作的?应该没有时间交换,也没有讨论的迹象,如果是传心术,自己应该有办法窃听到才对……) 狂三没有回答rook的疑问。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技俩,只是单纯假装在装填子弹,将手伸进影子中,用智慧型手机的聊天软体传讯息给两人罢了。 智慧型手机在这个邻界也有流通,大部分的准精灵都用手机互相联络。为了方便联络,狂三也心不甘情不愿地携带手机,看来这次却奏效了。 迟来的响从手机的聊天软体得知狂三打算实行的计策。 响化为狂三,利用苍的一击欺瞒rook的双眼,而狂三趁机从地上快速绕到rook背后。响主动突击,令rook疏忽大意── ◇ 「不过,没办法维持太久。对象必须像这样待在眼前才有办法模仿。」 响利用无铭天使〈王位篡夺〉变身成狂三。由于是模仿现在的狂三,连受伤的部分也忠实呈现。不过,那终究只有外表,内在依旧是原来的响。 「我先给你一把枪,基本上已经装好子弹……只要假装扣下扳机就好。『我』只是外表是我,之后请立刻后退。」 狂三难得露出忧愁的表情──担心自己是不是会因为突击而死。 少女拍了拍胸脯。 受人仰赖令她感到十分自豪。 「交给我吧,狂三。」 「……好的,拜托你了。」 这句话彻底打动响的心灵。啊~~总觉得值得为了这句话赌上自己的性命呢,狂三── 绯衣响面带笑容,目送时崎狂三。 ◇ 「竟然利用诱饵……你这女人,真是狠心。」 「就是说呀。」 狂三同意rook,同时扣下扳机。理所当然似的连续发射,直到完全粉碎她拥有的灵魂结晶碎片。 「唔……」 听见响的呻吟,狂三停止指尖的动作。够了,反正她已经处于垂死边缘了。由于灵魂结晶碎片被枪击成粉碎,泄漏出「月之声」庞大的灵力。若是她试图与自己战斗,灵力便会漏光而死;若是试图治疗,也只能暂时安分不动。 等确认响平安无事后,再杀了她也不迟。 「响!」 苍已经拔出她身上的长矛。响无力地对冲过来的狂三莞尔一笑,比出v字手势。 「我~~达~~成~~任~~务~~了~~」 狂三当然朝她的脑袋揍了一拳。 「好痛!」 「我不是叫你躲开吗?我要你引诱她到快要成功的那一步,可没要你像个笨蛋一样从正面突击!」 狂三用枪口抵住响的太阳穴旋转,并查看她的伤势。 并没有受到致命伤,只要老老实实地休养就能复原──照理说是这样。 「……你没事吗?」 「没事啊。」 「这样就没问题了吧。话说,时崎狂三。」 「是的,我明白。」 既然响没事就好。接下来只剩下尽速解决rook这件事了。 狂三心里非常清楚:她是信徒,绝对不会降伏和顺从。 在这个第九领域,要逮捕她也并非易事。而且预计她势必还会再次盯上己方这些人的命。 必须杀了她。 必须打倒她。 这是三人间达成的共识,因此并未对狂三再次将手枪指向rook的脑袋一事开口干涉。 「你有什么遗言想说吗?」 并非奚落,而是真挚地询问。无论是怨言还是其他话语,狂三都认为自己应该聆听。不过,rook恐怕不会领情,回以沉默吧── 「遗言吗……?那么,可以听我说一句话吗?」 「当然,你说吧。」 「永别了。」 作为最后的问候确实妥当,却落于俗套。 狂三茫然想著这种事,并且扣下扳机。 不对。 而是本来应该要扣下才对。 「啊啊……」 rook发出如痴如醉的声音。 狂三明白有援军出现。 而且正是rook心心念念的「那位大人」。 「那位大人」实力肯定凌驾于rook之上。换句话说,就是敌人又增加了。这些狂三都心知肚明。 唯独一点。 单凭这一点就使得时崎狂三的脑袋过度负荷,快要崩溃。 眼前那名少女给人的印象是──无尽的白。 彷佛是一名空无──决定性的部分却截然不同。 她的容貌竟与时崎狂三一模一样。 左眼是淡蓝色表盘。 单手握著军刀。整把刀包含刀身布满细微的零件,宛如精密的机械。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白女王。」 「幸好你活著。」 rook跪趴在地,乞求饶恕。少女瞧也不瞧她一眼,如此告知。rook听见这句话后,似乎便心满意足,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而少女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著狂三,以和狂三如出一辙的姿态、完全相反的色调注视著狂三。 气氛紧张得不容许发出一丝声响。 狂三背后的响和苍也对状况的转变与和狂三一模一样的少女感到仓皇,说不出一句话。 状况实在诡异至极。 「……是──」 听见对自己说话的那道嗓音,狂三瞬间受到莫大的冲击。 并非宿命或命运那类的感觉,而是在逻辑上必定会演变成的结果。 「你是──」 「你是──」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但双方心里都明白── 彼此是敌人。 她与自己无庸置疑是对立的两方,彼此都再清楚不过。 她露出笑容。 狂三也跟著笑了起来。 自己与对方都十分清楚接下来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开战! 军刀与老式手枪短兵相接、嘎吱作响、互相角力,两人见状,彼此吶喊: 「〈刻刻帝〉──────!」 「〈狂狂帝【lucifugus】〉──────────!」 冲击、巨响与断裂排山倒海般朝狂三涌来。利用【七之弹】停止她的时间,再使出【一之弹】随意愚弄她,最后发射所有子弹致她于死地。 屡试不爽的必胜模式。 她毫无防备地挨了一枪【七之弹】,受到加速的狂三剧烈殴打与枪击,即使丧命也不为过。 ──理应是如此没错。 「【天秤之弹】。」 「空间内部的因果颠倒」。眼前酷似时崎狂三的纯白怪物「根本没有挨枪」;「狂三也根本没有扣下扳机」。 应该说,中枪的反而是──自己。 「嘎啊……!」 向下坠落。即使如此,狂三依然拚命试图分析刚才的状况。自己确实开了枪,射出停止目标时间的【七之弹】。然而,没想到白狂三却在前一刻召唤出以钢与齿轮构成的手枪,对狂三扣下了扳机。 她所采取的就只有这个行动。没有闪避,就让【七之弹】射进她的身体──而那一瞬间,「狂三自己的时间便戛然而止」,之后发射的子弹也「全部射向自己」。 狂三立刻恍然大悟。只凭这一击便大致掌握住情况。 「与自己似是而非的能力」。为了构成世界,类似双面镜的概念。 如果说时崎狂三驾驭的是「时间」── 那么另一名狂三所驾驭的便是「空间」。换句话说,她所使用的能力是扭曲空间的概念。 比方说,刚才的子弹是颠倒。将攻击者与被攻击者互相调换,打破常识的概念。 时间与空间都是不确定是否存在于物理学和哲学方面的模糊概念──但少了它们,人类便无法生存。 「真是棘手……!」 何止棘手,双方都互相排斥。更不巧的是,与rook一战后得出的结论是── 「白狂三也知道〈刻刻帝〉的能力」。 她应付【七之弹】的方法就是最佳的证据。在已知时间会停止的情况下,rook避免挨枪,而白狂三则是反射自己的能力。 十二种子弹──虽然有几种子弹狂三已经忘却该如何使用,但每一种都是动摇时间的超凡能力──不过,没射中目标就无法发挥效果。 怎么办? 该如何是好? 有没有什么办法? 「……!苍!解决rook!」 思考、思考,绞尽脑汁思考。总之必须先除掉随从rook。若是她在信奉的对象面前奋发图强,恢复战力,麻烦可就大了。 苍也几乎立刻听从狂三的判断。 不过,发生了令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态。 「rook。」 「是……是的!」 「你战败了吧?」 「是的!非常抱歉,女王!」 「那么,你知道自己的下场会如何吧?」 她以有别于狂三的带点爽朗的语调宣告。rook兴高采烈地点头。 「是的,请尽情享用。」 话音刚落,军刀便同时一闪,刺进rook的胸口。 「什么──」 「……」 两人哑然无言。白狂三不理会,取出rook的心脏……灵魂结晶碎片,毫不犹豫地吞下。 虽然刚才消耗了一些,但「月之声」庞大的灵力转瞬间便归她所有。 rook面带微笑地凝视这一幕。 无比洒脱,彷佛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留恋──并且相信此举才是救赎的态度。 然后使出最后残留的力量,将自己的无铭天使〈红戮将〉交给白狂三,灰飞烟灭。 剎那间,「殉教者」这个词汇掠过狂三的脑海,同时也浮现一句无意义且自然无为的话──「『我』们是否也一样」? 白狂三朝空无一物的空间随意挥下军刀。被剖开的空间「化为入口」。 「士兵pawn,过来。」 「是。」 一名毫无特徵的少女从裂缝中翩然出现,白得透明。白衣、白发、白肤、赤瞳。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rook』。」 白狂三如此说完,将〈红戮将〉交给她,毫不犹豫地朝她开枪。挨了一枪的空无立刻变化成rook的姿态。 不只灵装,竟然连容貌都变得与刚才的rook一模一样。 「……把灵力……分给了她……?」 严格来说,苍低喃的这句话并不对──狂三如此思忖。 白狂三开枪的瞬间,确实嘀咕了一句──「【蝎之弹【acrab】】。」那恐怕是能产生刻上自己印记的新棋子的子弹。 因为是纯白无瑕的士兵,她才能塑造任何角色……换句话说,无论杀再多次,她都能让那名强敌复活。 白狂三开口: 「那么,rook,我要击退敌人了,好好护卫。」 rook欣然接受这语气淡然的命令。 「是,白女王。在下rook将誓死守护您。」 白战车【rook】与白女王【queen】,死神的组合。己方有三人,她们的英姿却散发出以寡敌众根本不成问题的威严。 狂三咽了一口唾液,甩开些许迟疑,呼唤某人的名字。 「……响。」 「是、是的。」 「快逃吧。」 用不著回头也能清楚知道响肯定是露出一副被拋弃的表情。 狂三当然是为了让她避难,并未拋弃她。不对,她也感受到了这样的情绪,才会受伤。 但是,现状恐怕无比绝望。 「叫你逃就逃,求你了。」 「…………!」 耳边传来听似不甘的呻吟后,感觉响的气息逐渐远离。白狂三以眼神制止想要追上去的新rook。 先不论被誉为准精灵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碎饼女──苍,想必绯衣响对她而言是个微不足道的对象吧。 如今,白狂三的目标只有一人。 「我想再多知道一点〈刻刻帝〉的资讯,为了以后占据为我们新的力量。」 「遵命,白女王……老鼠该如何处置?」 「用来宣扬我的恐怖,不须理会。」 老鼠? 狂三内心纳闷不解。看来除了自己等人之外,还有其他人在场。是指桃园真由香吗?不,好像不是……算了,别想了。 「对方要进攻了,时崎狂三……我们下次再一决胜负吧。」 都已经处于这种状况下了,还不忘事先预约啊──狂三感到傻眼,同时双手举起老式的短枪与长枪。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玩意儿,倒是知道你是什么人。」 黑狂三如此宣言。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倒是不知道你是什么玩意儿。」 白狂三如此宣告。 「你是──」「你是──」「害虫。」「活祭品。」 双方同时发射子弹。 逐渐消失的空无们的平静墓地「梦之摇篮」,转眼间变成比刚才更凄惨的地狱。 ○踏上未完之路 那场袭击就好比恐怖攻击。资讯错综复杂,最后甚至传出死亡消息。就在这时,乘风传播的声音传到第九领域的准精灵们耳里。 ──绊王院瑞叶和辉俐璃音梦都平安无事。 ──袭击的准精灵虽然逃之夭夭,但应该马上就能抓到。 ──支配者依旧不变,将继续尽忠职守。 瑞叶的声音令人感到无比安心。 原本人心惶惶的领域又再次充满歌声。亲耳确认后,绊王院瑞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种倦怠感真是令人难受呢……还好歌唱一唱勉强能恢复。」 「不过那也是我们答应的,没办法~~」 「我们可不想答应。」 瑞叶的经纪人表情凶狠地瞪著大口啜饮运动饮料的璃音梦。瑞叶用手制止她的行为。 「无论如何,那都是必须采取的手段。现在只能相信时崎狂三了。」 「嗯~~可是啊,我从刚才开始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呢。」 璃音梦不识趣地呢喃。 遗憾的是,瑞叶也不得不同意璃音梦的意见。 瑞叶之所以能成为支配者,其中一个原因是基于她无比敏锐的知觉。她能将低喃传送给第九领域中央区一带的准精灵,自然隐约也能感受到远方发生的事。 尤其是危险状况。璃音梦认为她这种杞人忧天的性格正是这个第九领域不可或缺的要素。 所以才兴起交棒给她的念头。 绝对、绝对,百分之百不是因为当支配者麻烦得要命这种理由。应该,大概吧。 顺带一提,璃音梦也多多少少能感受到不祥的预感,因此瑞叶如果遇到什么问题,也打算将支配者的位子交还给她。 不过──璃音梦和瑞叶愁容满面。 内心始终骚乱不已。 感觉就像澄澈乾净的水中滴落一滴鲜红的血液──即使外观透明,却已污染到骨子里。 不久后,当众人恢复到能站起来的程度时,一名准精灵出现在她们面前。锐利的眼神、绑成马尾的灰色长发,蓝色水手服下隐约可见锁子甲。无疑是一名女忍者。 「你是华羽『姊姊的』──」 制止保镖的瑞叶声音中透露著紧张的情绪。 「在下名为佐贺缲唯。」 璃音梦下意识地按住胸口。不祥的预感不断膨胀。 「紧急报告。第三领域【binah】支配者,通称『白女王』,刚才现身在这个第九领域。同时与第三精灵时崎狂三以及流浪准精灵苍进入交战状态,并且战胜的样子。」 啊──璃音梦发出呻吟。 为什么我希望不要成真的不祥预感──总是事与愿违啊。 ◇ 喀恰喀恰──刺耳的声音,而且离自己非常近。有别于金属嘎吱作响的声音和瞬发即逝的枪声,而是类似看完心情很差的电影一直余留下来的某种声音。 觉得很烦,想要离开那里,却还是不断听到刺耳的声音。 (啊~~真是的。到底是谁发出的?) 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战栗不已。纯白墙面、黑色栅栏、灰色锁链、被桎梏的自己。 刚才响起的喀恰喀恰声是拉扯手臂时引发的声音。 「你醒了啊,『我』。」 不过,那些情绪全都因眼前的「她」烟消云散。 一头如美丽夜色的发丝、真珠般晶莹剔透的肌肤,以及褴褛的赤黑灵装。那无疑是〈神威灵装三番〉──也就是自己的灵装。 最后是,琥珀色的钟表眼瞳。 时崎狂三对时崎狂三说: 「──请『我』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逃走,趁这座城堡的主人白女主尚未察觉之前。并且务必拯救这个邻界和『那个人』。」 插图 虎之穴联动特典 恋爱焦虑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t12369757 翻译:渊 润校:混沌圣歌 设定制作:多拉泽 虽然很唐突,就请想象下辉俐莉音梦、绯衣响和时崎狂三以睡衣姿在床上混日子的状况。 以下的会话应该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是幻想还是非幻想,请诸位自行想象。 “来谈谈恋爱的话题吧。” 先是莉音梦这么提出。然后响理所当然似地连连点头。 “来吧来吧,恋爱话题不错啊恋爱话题。” 然后狂三理所当然似地拒绝了。 “恕我拒绝。” “诶——”“诶——” 莉音梦和响歪过头来并撅起嘴唇。 唉地叹息了。 “说到底,恋爱话题什么的。你们没在恋爱吧。而且,响先不说,莉音梦你不是严禁恋爱么?姑且也算当过偶像啊。” “不是当过,而是现在就是,请用现在时说话。” “所以你有恋爱吗?还是没有?” “我,爱着歌啊痛!” 听到意料中的套路回答,狂三越过响抓了下她的大腿。 “用这种回答来蒙混,真的难以让人信服哟。” “我、我知道了。我明白了。那,谈谈喜欢的女孩子怎么样?” “我是异性恋来着。” “诶,真少~见啊。” “嘛嘛,毕竟邻界只有女孩子。百合啊,白百合啊。” “我呢,除了我以外没有兴趣。有的,只有那一位。” “那一位?” 莉音梦疑惑地问,而响坏坏地笑了。 “……那一位,就是那一位。” “怎么样的人?” “所以,是什么样的人呢。只是个,正直的人。无畏的人。不对,确实也会害怕,但那一位是能将那恐惧克服的人。那一位比我高,笑容很灿烂,但困扰的表情也很可爱。还有——” 只要闭上眼,就能模糊地看到刻在记忆中的那张脸。为了什么困扰,但又担心着我的温柔的视线。 “花痴,完美的花痴。” “说着不来聊,一被引诱就又过来了呢,狂三小姐。” “……又坑我呢。” 狂三一边抱着头一边找借口。这是没办法的事,要说为什么,因为不偶尔像这样吐露对他的思慕的话,会不安得胸口像要被压碎一样的。 ——真的能到达那儿吗。 ——真的能再见到他吗。 ——他会记得自己吗。 以前,无意中吐露出最后一个问题被响听到时,响微笑着告诉她。 “在说什么啊,像狂三小姐这样满是特点的女孩子,不可能被忘记的对吧?” “不是那个意思啦。” 这么说着,狂三攻击起了响的侧发。 “我呢,果然喜欢闪耀的人,类型无所谓,但得是努力变得比闪亮光辉最盛处更闪耀的人。” “那也就是说,你在公然说自己喜欢年轻又不成熟的人……” 对着响的指摘莉音梦稍稍歪了会头,然后啪地拍手。 “或许就是那样!” “原来如此,好差劲啊。” “我……原来是萝莉控么!但是,这个邻界真的有那种孩子么?” “认真的烦恼起来了呢……” “怎么办,感觉说了多余的话……!啊,但是莉音梦小姐莉音梦小姐,绊王院瑞叶小姐和你是什么关系?听说是很不妙的敌对关系!” “不,没那回事哟?只是,不知怎么被她注视着。肯定,是在嘲弄不能唱歌了的我!” “……” “……” 狂三与响互相看向对方的脸,歪着脑袋询问起来。 “被注视着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是有开放咖啡厅么?不能唱歌的水蚤一样的我在角落喝咖啡时,她像是特地似地坐到我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而且我一瞥过去,她就红着脸慌忙摆起手来!是嘲弄吧!是嘲弄吧,那个!” 数秒,沉默。 深深叹了口气的狂三和响一齐告知道。 “是莉音梦的脑子太笨了。”“就是呢。” “为啥!?” ——辉俐莉音梦,极度迟钝。 狂三说了“我要睡了。”后就立刻躺下,接着莉音梦就凑到响耳边发问。 “那么,响p,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想想。我喜欢正直的人。” 笔直地突进。 头也不回地。 恋爱,落入情网,然后不停地奔跑。 “那种人,是我喜欢的。” “但是啊,那不是说肯定会被甩么?” “嗯,但是因为喜欢上那种人了,没办法呢。” 莉音梦“嚯”地关心地叹道。 看着以纯真的表情睡着的狂三的脸,渐渐睡魔也向响二人袭来。 ——就像那样别回头。然后,直到走上总会到来的岔路为止,请让我注视着你的背影。 联动特典 krm48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t12369757 翻译:渊 润校:混沌圣歌 设定制作:多拉泽 “……啊?” 潜藏在自己的影子中的狂三低声惊叹,并瞪大了双眼。 理由很单纯。因为阴影中聚集着的无数的分身莫名排着队列跳舞。 而且,分身全体都穿着十分艳丽的衣服。狂三面带诧异地走向她们。 “……你们在做什么?” “!啊,‘我’!贵安。” “贵安。” 跟着站在中心的分身,其他分身也都一齐打起招呼来。狂三被这迷之压迫力震得脸颊上淌下了汗水。 “贵、贵安。……那么,‘我们’,这副样子是?” “嗯,如同所见,是偶像。” “偶像……?” 狂三再次环视分身。原来如此,确实被这么一说,那衣装和舞蹈看起来都像是偶像组合的。嘛,虽然觉得人数有点太多了。 狂三这么想的时候,分身们沸腾了起来。 “是啊!世间可是处在偶像战国时代。” “我们也不能落后,所以就组成了偶像团体。” “而且时机也恰到好处。” “以偶像一般的‘我’为标志的《dateaballet》和《datealive17狂三ragnarok》同时发售!” “是、是这样吗……” 最后一位的话虽然不是很明白什么意思,嘛,总之是理解了分身们组成了偶像组合这件事。 然而、就算如此,这也并非是什么狂三乐于接受的事态。狂三皱起眉头继续说道。 “但是只顾着玩的话会很困扰的哟。我也不是因为贪图虚荣或是异想天开而产出‘我们’的,如果不好好工作的话……” 狂三一呈上忠告,身为中心的分身就像是在说“我明白了。”一样嫣然微笑,把一个塑料薄盒递给了狂三。 “这是……?” “是我们的第三支单曲。” “已经出cd了么!?而且还是第三!?” 仔细一看那确实是一个cd的包装。封面图上数十名分身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块。 “请看它的里面。” “里面……?” 照着对方说的打开包装后,狂三发现里面写着“1646分”的字样。 “1646分……好长的曲子啊。” “不,那是价格。每一枚,购买者都要用‘时间’1646分交换。” “啥……!?” 狂三欲言又止。 确实,狂三的天使“刻刻帝”发挥力量时要消费“时间”——也就是寿命。为此,狂三有时会去吸收他人的时间……但从没想过用这种方法。 “那、有买的人吗……?” “嗯,因为在里面一起放着握手券和投票券,然后爆卖了。看到里面还有cd时,独自买1000多张的人都有。” “那个人,几年里就会衰老的哟!?” 狂三不禁惊叫起来。……嘛,虽然不是随便吸取别人时间的狂三该说的话。 “握手券我明白,但投票券是……?” “嗯、嗯。如同所见我们身负‘数之力’。总成员很庞大,这样一来,再怎么说也不能全员一起唱歌。——然后就实施人气投票,来决定每首歌的成员。” “人气投票……” 狂三环视站在此处的自己们。全部都是相同面貌的成员。 “…………好像很不妙啊。” “嗯,和其他的我们的差别化就是胜利的要点。” 中心的分身猛地握紧拳头,并说道。 然后,一个分身被另外两个分身挟着押送了过来。 “误会!误会!” “……怎么了?” “是个违规者。违背了恋爱禁止的规定,和士道同学打情骂俏。” “嘛。” “那真是令人羡——不能允许。” 分身们愤然叹气,把视线投向了狂三这边。 “‘我’,怎么处置?” “诶,我、我来决定吗……?” “嗯,交给你了。一般来说是禁闭,降级,或者剃光头谢罪。” “嗯……” 狂三面露难色。虽说是分身,但她不是很想看到同自己一样面貌的少女剃光头。 “那么……就禁闭。” “明白了。——好了,快走了。请好好感谢‘我’的宽大处置。” “诶!请放过我!我没有恶意的!” 说着这些,分身们离去了。 “……什么啊,这情况。” 剩下一人的狂三愣愣地嘀咕道,怀疑这是梦的她抓了下脸颊。 ○序曲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naztar(lkid:wdr550) 清醒后,映入眼帘的是我自己。 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珍珠般晶莹剔透的肌肤,以及「褴褛」的赤黑灵装,那无疑是〈神威灵装三番【elohim】〉。 以及琥珀色的钟表眼瞳。 「──请『我』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逃走,趁这座城堡的主人白女王尚未察觉之前。并且务必拯救这个邻界和『那个人』。」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狂三反射性地想要持枪,却发现无法办到。眼前的少女哀怨地摇了摇头。 「我们无法使用〈刻刻帝【zafkiel】〉,被夺走了。」 「……被夺走……这样啊……我……」 吃败仗了。完全、彻底、无可奈何地,战败。尽管在最后的最后报了一箭之仇,但对方的伤势恐怕早已治疗完毕了吧。反观自己,全身仍隐隐作痛。腹部之所以特别疼痛,大概是因为挨了一剑。 满头疑问,也不知该从何问起。唯一明白的,是自己败北这个不争的事实。 「我能回答你的疑问。不过,『我』,请你做好逃跑的准备,否则『会像扑克牌士兵一样』被砍头的。」 少女的眼神看来并无虚假或戏谑。狂三决定先询问最关键的问题。 「这里究竟是哪里?」 「这里是第三领域【binah】。没错,是与第二领域【chhokmah】同为最接近第一领域【kether】的领域,也是影子与时间错乱失常的恐怖童话领域。」 ○第三领域狂王 ──邻界中的最高权力者为支配者。 但选拔的方法各个领域皆有不同。有像第二领域一样遵循传统,只拔擢符合条件之人成为支配者。 有像第十领域【malchut】一样单以力量为准,胜者为王;也有领域是由上一任来指定继承者;更有像第九领域【yesod】一样,以人气投票这种特殊的方式来决定。无论如何,支配者之间基本上井水不犯河水。 没有人希望扩张领土,统治各自的领域就已费尽心神,就算统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除了第十领域曾有一段时期只因渴望战斗而积极扩张领土,不过自从「操偶师」担任支配者以后,便完全停止扩张领域。 最麻烦的支配者安分下来,还安心不了多久,这下又换过去根本不放在眼里的第三领域支配者──开始兴风作浪。 而且手段并非像第十领域那像诉诸单纯的暴力,而是耍弄阴谋诡计。那是支配者以往想都没想过,或是想来「可笑」而不视为问题的伎俩。 但是,白女王却坚持实行了。 操纵空无,把她们当作棋子来利用──侵入其他领域,扩大领土。 在邻界,这已经等同于恐攻了。 于是,各个领域的支配者不是心不甘情不愿,就是兴高采烈地前往邻界的中央领域──第六领域【tiphareth】。除了第十领域外,第六领域能一步抵达其他各个领域,因此自认为和事佬。 第二领域、第四领域【chesed】、第五领域【geburah】、第六领域、第七领域sah】、第八领域【hod】、第九领域。 七个领域的八名支配者,如今齐聚一堂。 「雪城,能麻烦你帮我点名吗?」 第六领域的支配者宫藤央珂说完,第二领域的支配者雪城真夜便点头答应。她一手抱著皮制封面的厚重书本,招牌标记的眼镜一闪并站起身。 「那么,开始点名。第一领域当然不参加,没有联络,也无法确认是死是活。第二领域……我雪城真夜出席了。第三领域……也不参加。第四领域……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出席。」 「这算是出席啊。」 趴在桌上被点到名的她,螺旋状的头发像手脚一样舞动。眼皮阖上,嘴巴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央珂傻眼地叹了一口气。 「第五领域……篝卦叶罗嘉。」 「到。」 眼神凶暴如虎的少女回答。若将她的眼神比喻为虎,那么她散发出来的气息就有如火药。虽然身穿前襟大开的巫女服,却完全隐藏不了她的狠劲。 危险的气氛令雪城真夜害怕得倒抽一口气。阿莉安德妮这名少女倒是睡得不醒人事。 「哎呀,你那总是形影不离的徒弟呢?」 面对央珂的疑问,叶罗嘉面露苦涩。 「苍啊,好像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样子呢。是吧,第九领域的?」 「没错~~真的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救了回来呢!」 第九领域支配者……辉俐璃音梦挺起胸膛。绊王院瑞叶将椅子紧靠著璃音梦,坐在她旁边。 「呃,救人的不是你,而是绊王院的妹妹吧……话说,为什么你们那边是两个人出席啊?」 「啊,是我拜托璃音梦的。我过去没有参与过什么领域之间的会谈,搞不太清楚状况……」 「是喔?」 叶罗嘉饶富兴味地望著两人。说得更正确一点,是目不转睛地盯著瑞叶红著脸紧抓著璃音梦的衣角。 「真不错呢,嗯。看可爱的女孩慌了手脚的样子,真是赏心悦目啊!」 叶罗嘉一脸满足地高声喊道。璃音梦闻言,歪了歪头。 「嗯?什么事?」 「哎呀,这家伙竟然不知道啊!」 「咦?什么~~?欸~~到底是怎样啊~~?」 真夜清了清喉咙。 「呃~~我可以继续吗?第六领域,宫藤央珂。当然出席了。」 宫藤央珂这个美丽的少女就像是优雅的化身。一头淡紫色的秀发,白色衬衫搭配百褶裙,更突显出她清纯可人的气质。她优雅地拿起红茶杯,优雅地坐著,优雅地品茶的模样,简直像个大家闺秀。虽然阖著眼(大概是故意的),却毫无滞碍地面向所有支配者。 「各位,请多指教了。」 「第七领域,佐贺缲由梨。」 一名身穿白色连身裙的少女露出向日葵般灿烂的笑容,挥了挥手。澄澈的眼瞳如珍珠般美丽……不过,由于太过美丽,也给人一种目中无人的印象。 「到~~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华羽小姐,我的小唯还好吗?有认真工作吗?」 「嗯,她好得很。」 「是吗?太好了~~『她最近死了』,我又做了一个新的。当然这次的小唯也是『历年来最完美的成品』。不过,还是得问问顾客的感想才能安心。」 「啊哈哈哈哈,品质非常优秀,我很仰仗她。」 完美撑起高雅服装的绊王院华羽以扇子遮掩嘴角,敷衍地笑道。瑞叶拉了拉璃音梦的衣服,悄声耳语: 「那个……她们刚才的对话是什么意思啊?」 「咦?你不知道吗?」 「我只知道佐贺缲唯是佐贺缲由梨的妹妹……」 璃音梦闻言,摇头否认。 「才不是呢。妹妹是佐贺缲由梨『制造出来』的。嗯~~算是人偶吗?就像是另一个自己?基本上三具是极限了。这三具小唯形成一张网络,逐渐成长。算是人工智慧吧?我也搞不太清楚。总之,用一句话简单来说的话,就是由梨是个危险至极的女人,千万不要靠近她!」 所有人哑然望向璃音梦。由梨看著璃音梦的眼神依然透明,嘴角却向上勾勒出一抹微笑。 「那个……由梨小姐不会生气吗?还是向她道个歉比较好吧?」 瑞叶畏畏缩缩地问道。 「我没有生气。」「她没在生气啦!」 由梨与璃音梦同时回答。看起来确实没有在生气。早就已经气过头,开始转为杀气。然而,璃音梦还是若无其事地发出「啊哈哈~~」的笑声。 「……话说,你不是唱不了歌,退位了吗?现在的支配者应该是我妹妹吧?」 华羽对瑞叶投以疑问的眼光问道。 「啊,那是因为──」 「我又复活了!噗哈哈哈!很吃惊吧,我自己也很惊讶!要不然我现场高歌一曲吧?好,就唱给你们听!」 璃音梦站起来,高声如此宣言──其他支配者各个瞪大双眼。 所有人都知道璃音梦无法唱歌,也清楚造成这个结果的理由是因为她触碰了邻界编排pile】时冒出的「那个物体」。 「……你重新振作起来了吗?」 面对央珂的提问,璃音梦点头回答: 「没错!我本人超越了过去、现在、未来的自己,蜕变成了超级璃音梦!」 璃音梦「哼哼」两声,不可一世地如此宣言。 「好在愚蠢没药医……」 叶罗嘉松了一口气地呢喃,所有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璃音梦气得就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叫骂回去,瑞叶将她的衣袖抓得更紧,连忙阻止她。 「我看看,第八领域跟第九领域也出席了……确认完毕,宫藤央珂。可以开领域会议了。」 唯一我行我素的真夜在点名簿上画圈做记号。 「好,那么──开始聊吧,开始讨论吧。为了邻界更美好的未来与明天。我们别用无铭天使,来唇枪舌战吧。」 在央珂的宣言下,八名最高权力者开始进行左右邻界未来的会谈──也就是领域会议。 ◇ 「正如各位所知,四十八小时之前,白女王出现在第九领域,随后与自称精灵的时崎狂三【kurumi】交战。时崎狂三败北,白女王利用疑似传送门的工具与部下一起消失了。」 「我的部下,还有由梨小姐的妹妹小唯小姐把过程拍了下来。要看吗?」 「要、要、要!」 璃音梦立刻回答。叶罗嘉也探出身子颔首。 「精灵与支配者之战啊,当然得看啦。」 「我也非常好奇,精灵跟我们支配者有何不同。真的很强吗?还是说──只是浪得虚名?」 「如果真是这样,还真令人失望呢~~」 「不,是名副其实喔。」 璃音梦说完,所有人都望向她。 「璃音梦小姐,凭你的实力应该无法推断精灵的力量吧?」 「我是很弱没错啦,但起码还看得出一个人强不强。我跟你们碰面好几次了,也见识过你们的能力,看过那边那个诡异妖怪──力大无穷的巫女徒手破坏建筑物的场面。可是,胡桃【kurumi】的力量啊,『看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对方莫名其妙就被打飞或是翘辫子了!」 「瑞叶,你怎么说?也告诉我你的想法吧。」 华羽望向瑞叶,眼神冷若冰霜,不像是面对妹妹该有的神情。 「……那个……我……我也……这么认为。时崎狂三的……力量……非比寻常。」 姑且不论璃音梦,至少瑞叶说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 「──那我们就来播放影片,确认她们所说的是真是假吧。先从前哨战开始观看。」 于是放映出从佐贺缲唯的视角所捕捉到的时崎狂三与手持无铭天使〈红戮将【vermillion】〉的白女王干部rook交战的画面。 「啊,有拍到我一下下!嗯,即使是配角,我也依然十分耀眼呢!真迷人!」 「就、就是说呀。璃音梦非常闪耀动人呢……」 「辉俐璃音梦,你很聒噪耶。还有,瑞叶小姐,不要吹捧她。」 「不好意思……」 在rook脱逃的瞬间,影像暂时中断。后来播放时,场景已经移动到第九领域的边缘「梦之摇篮」。 「……这里的战斗呢?没有拍到吗?」 「来不及追上去。似乎是跟在苍她们的后方追踪的样子。」 「真是可惜。」 「不过,真正精彩的一战可没有遗漏掉。你们看──」 她──白女王终于出现在影像中。 「她就是……白女王……」 几名同为支配者却尚未目睹她容貌的人低吟般呼唤她的名字。 「──这两人真厉害呢。」 真夜呢喃道。所有人纷纷表示赞同。无论是非战斗型的支配者,还是人生以战斗为主轴的支配者,都明白时崎狂三与白女王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每次发射子弹便颠覆因果的老式手枪。 每次挥舞刀刃便推翻逻辑的军刀。 可想而知,她们的速度、破坏力、判断力全都与支配者互相匹敌──或是凌驾其上。不过,叶罗嘉看穿了她们的本领并不在上述的那些条件上。 「……真是棘手啊……」 「篝卦叶罗嘉,你打得过这两人吗?」 面对央珂的提问,叶罗嘉耸了耸肩。 「要交手过才知道──我是很想这么说啦。」 「哎呀,你这不是等同于认输吗?」 听见央珂尖锐的提问,叶罗嘉苦笑道: 「苍啊,很强喔,无疑是我所有徒弟中的翘楚。连她豁出性命都打不过时崎狂三。」 苍有身陷阴谋却能反败为胜的强韧;有毁坏正当计谋的破坏力。不过──若是一再发射颠覆因果的子弹,又一直出奇不意地耍花招攻击,她也只能投降了吧。 那两人并非单纯实力强大、能力高强。 该怎么说呢,是拥有主宰这世界法则的荒诞不经。那是支配者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我……『应该』会输吧。」 央珂叹了一口气,动了动一根手指,红茶便重新注满。 「……不过,你这么乾脆地认输有点伤脑筋呢。毕竟我们彼此都保留有两三招杀手鐗吧──你有把这件事算进去吗?」 「没有。我是指正面对决,感觉打不过她们。还有,我的杀手鐗没那么多,就只有一招。」 「我想也是。」 打破杀戮气氛的,想当然耳,就是辉俐璃音梦了。 「瑞叶,你还好吗?还受得了吗?放心吧,那两个人只是心眼坏而已!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掀开自己的底牌!邻界都陷入危机了!话说,我觉得可以考虑救出胡桃,让她加入我们的阵营!」 瑞叶压力大得胃都痉挛了,同时再次体认到自己果然无法胜任支配者一职。总之,这个压力大到就要压垮她。 「救出时崎狂三?我反对。不可能。」 央珂一口断言。 「咦!可是胡桃是精灵耶,精灵!不像我们是『准』精灵,很厉害的!」 「……所以我才反对。」 真夜说完后,璃音梦歪头表示:「怎么说?」 「我们落入或是造访这个邻界,已经漫长到﹃世代交替﹄的地步了。精灵存在的时期早已成为了传说……只听说精灵曾经所向无敌而已。」 精灵是灾害,是天神。 只留下这样的传说给活在现下的准精灵。这时,突然出现一名精灵──与宛如照镜子般容貌一模一样的支配者。 「我们不能、不愿也不应将天神、灾害拉拢到自己的阵营。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抱持著同样的意见。」 「是吗?除了我之外,应该也有人希望拉拢她吧!」 璃音梦有时会一针见血地挖掘出真相。几名原本摆出一张扑克脸的人稍微扭动了一下身躯。 「……管理第六领域的宫藤央珂我反对。」 「我们第二领域也反对。」 「嗯~~这个嘛……第五领域也不赞成。」 璃音梦一脸不满地望向其他支配者,无奈每个人都噤口不语,代表没有反驳三人的明确意见或是不想与之对立、坦露真心。 央珂一副结论已定的样子举起手宣言: 「那么,关于时崎狂三,就依然将她视为敌对势力之一。接下来讨论战胜她的白女王──」 「『嗨,你们对我有什么意见呀』?」 宫藤央珂举到半空的手停了下来;篝卦叶罗嘉与佐贺缲由梨听到呼吸声的瞬间立刻站起来,进入备战状态;雪城真夜半张著嘴,僵在原地;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撑开惺忪的睡眼;绊王院华羽反射性地退后;而绊王院瑞叶与辉俐璃音梦则是与雪城真夜一样,表情愕然地凝视著「穿过天花板而来」的「她」。 「与其观看那种影片,不如亲眼目睹本人比较好吧,占领邻界过著有如扮家家酒的生活浪费时间的诸位准精灵?」 白色少女。 发、帽、衣、裙,全都白得美丽。 单边眼球是天文钟,双手拿著军刀与宛如精密机械的短枪。明明外表不怎么凶狠,笑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人称白女王的少女现身,光明正大地站在圆桌上。 「几乎都是初次见面的人呢。硬要说的话,只有篝卦叶罗嘉可说是好久不见吧?」 「……我有见过你吗?」 「有啊,见过一次。在你把你的战友们全都杀掉的时候。」 「……!」 叶罗嘉涌起一股杀气──又立刻压抑住。 「哎呀。」 「胡说八道,那不过是物竞天择,在第十领域的厮杀中对上同伴罢了。」 「哈哈,没错。我乱说的。知道你的过去,就忍不住调侃了你一下。」 说是调侃一下,倒是充满了强烈的恶意──璃音梦如此心想。 既然知道叶罗嘉的过去,应该十分清楚那是一群叶罗嘉以前的准精灵朋友为了争夺第十领域的支配权而互相残杀。 「……白女王连别人的过去都要偷看吗?这兴趣可真是低俗。」 臭著一张脸的叶罗嘉已心情平静,短短一瞬间差点冒出的杀气已经消失无踪。 「准,或是该称为亚种吗?你们真的很烦。像你们这种程度还拥有自我意识,建构社会,简直令人傻眼。」 面对白女王的挑衅,支配者们只是怒目而视。所有人早已站好,准备呼唤自己的无铭天使。就连璃音梦和瑞叶也已不再惊愕,与其他支配者四目相交好对抗白女王。 「哎呀,你就是成为第三领域支配者的时崎狂三吧。」 白女王回过头,央珂正拿枪指著她。 「『放肆』,别用她的名字称呼我。」 「那么,要称呼你为女王,还是东施效颦的女王呢?」 「有意思。你可真是会逞口舌之快啊。」 「是呀,常听别人这么称赞我。那么,女王殿下,你不请自来,究竟有何贵干?」 「这还用说吗?我已经没必要在背地里偷偷摸摸策划阴谋了,所以就堂堂正正地过来向你们宣战。」 「哎呀,那还真是礼数周到啊。宣战完后,想快点踏上黄泉路吗?」 「你以为杀得了我吗?笑话。」 「你以为杀不了你吗?笑话。」 彼此狂妄一笑。 杀意蔓延整个房间,如同在火药库挥舞点了火的火把一样危险。就在这时── 「呃,我可以插个嘴吗?女王~~!」 「……嗯,有什么事吗?你是哪位?」 白女王听到呼唤,明白出声发言的是辉俐璃音梦后,似乎突然失去了干劲。 「辉俐璃音梦!你好歹记一下我的名字吧!」 白女王嘻嘻嗤笑。 「有必要记住第九领域的支配者是谁吗?」 「……先不管这个!胡桃怎么了?胡桃!」 「喔喔,那个『被我打败』的女人啊。她有她该做的事,有她必须去尽的义务。所以不必担心,她还活著。」 「这样啊~~太好了~~!」 璃音梦轻易便相信她说的话,松了一大口气,然后像是该问的已经问完了似的一屁股坐下。除了白女王,所有人都对她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感到哑然无言。 「你……相信她说的?」 真夜战战兢兢地问道。 「?相信啊。说已经把人『杀了』不是更可怕吗?可是她却脱口说出没把人杀了,就代表不小心说出了事实。啊~~不对,应该是怕谎言被看穿会没面子吧~~?」 「……你能看穿别人在说谎?」 白女王这才第一次对璃音梦产生了兴趣。 「还算擅长吧~~」 「咦,你不是被桃园欺骗了吗?」 瑞叶提出质疑后,璃音梦便挺起胸膛回答: 「她很明显想骗我,但其中确实掺杂了一些真话,所以我就碰碰运气,当作被她骗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么,你能判断我接下来说的话是真是假吗?」 所有人的背脊全都一阵发凉。 于是,白女王严肃地轻声宣言了。就算不是璃音梦,也能清清楚楚地明白……这无庸置疑是真话。 「我打算杀了你们所有人。为了我的安宁,将你们赶尽杀绝。我绝不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也不允许有人投降。彻头彻尾地为我奉上性命吧。」 ──空间划过一道裂痕。 叶罗嘉立刻拔刀冲上前;央珂毫不犹豫地扔掉装著红茶的茶杯;阿莉安德妮嘴里喃喃有词,干涉房间;由梨弹了一个响指;真夜轻轻打开书本;绊王院华羽默默地退后一步;辉俐璃音梦和瑞叶则是同时蹲下,避免妨碍他人战斗。 无论攻不攻击,支配者们各自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不过,白女王以凌驾所有知名准精灵行动的速度,发动她的能力。 「〈狂狂帝【lucifugus】〉──【处女之剑】。」 令所有攻击「失去效力」。她的身体宛如幻影变得朦胧,不久后嘻嘻嗤笑著化为尘埃。 「是……幻影吗……?」 「不对。如果是幻影,我会发现!我好歹还分得出来!」 真夜也点头同意叶罗嘉说的话。 「……她现身的瞬间,这个房间的整体重量确实多了她的体重。不过,现在却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刚才确实来过这个房间吧』,然后现在消失了?她还在这里吗?」 由梨说完,所有人面面相觑。 「不,不在了。整体重量已经恢复原状……她瞬间现身,又瞬间化为幻影。虽然不清楚她化为幻影的理由,但她之所以能现身……」 真夜轻盈地跳上桌,望著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打开书。 「『开放【open sesame】』。」 随后便出现一扇透过水晶吊灯,坐镇其中的奇妙半透明之门。宛如数位全像投影,如幻似真。所有人立刻理解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是透过这扇门来到这里──然后又回去了。 「央珂小姐~~?这是什么?」 「我、我也不清楚……真夜,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不过……叶罗嘉。」 「了解。」 她拔刀立刻斩断。水晶吊灯被斩断的同时,那扇门也扭曲消失。 「这样就暂时无虞了。」 「……究竟是在何时设置这样一扇门的……」 听见央珂的低喃,真夜朝她投以锐利的目光。 「这里是空无们亲手打扫的吗?」 「对。比起将灵力用在打扫这种小事上──」 这时,央珂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开口: 「是空无设置了这扇门……?」 「很有可能。我们认为空无是不成才的准精灵,任意使唤她们做杂事或任何事……不过,看来必须改变想法了。渗透到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她们,对白女王而言是一支军队。」 而且,搞不好──真夜以谁都听不见的细小声音喃喃说道。 「除了空无之外,她还有其他同伙」。 ◇ 「白女王……」 狂三惊愕地呢喃这个名字。 「没错。她是个怪物,自称我们的名字,身穿与我们相反的灵装。她就是这个第三领域的支配者。」 「与其说自称我们的名字,不如说是我们本人吧?……不对,讨论这件事之前,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狂三凝视著另一名狂三说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声音、长相都跟我一样,衣服破破烂烂的待在这里呢?」 另一名狂三闻言,表情凝固注视狂三。由于这个疑问太过出乎意料,她因此僵在原地。 从狂三的角度来看,「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她存在比白女王更加骇人。只要把白女王当作冒牌货,倒还解释得过去,但眼前的少女模样令狂三无法接受。 另一名狂三凝视狂三片刻后,一脸尬尴地轻声叹息道: 「我是……时崎狂三的分身。」 「分身……」 「是刻刻帝的能力【八之弹【het】】。截取『我』的过去,制造分身的力量……『我』忘了吗?在另一边的世界,我们和『我』曾利用这个能力一起战胜无数的敌人。」 ──听见这句话,狂三的脑袋嘎吱作响。 分身,聚集在时崎狂三影子里的无数个「自己」,最强的士兵。由于是从她的过去的时间中截取出一瞬间,事实上只要储存够时间,便能无限增加手下。完全符合〈梦魇【nightmare】〉这个称号,邪恶、狂妄至极的能力。 ──为什么自己会忘记这么重要的能力? 脑袋剧烈疼痛。不能记起,有些事「正因为重要才必须继续遗忘」。 「……我失忆了。恐怕是掉落这个邻界时发生了什么意外……」 「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那倒没有,我只记得一件重要的事。」 要不要说出口呢?少女疑惑地凝视著犹豫的狂三。 「我……渴望那个人,迷恋那个人……」 狂三的脸颊瞬间染上一抹嫣红。明明身处于这种状况,甚至忘记了一切。另一名狂三微微一笑。 「那么,就更加必须逃脱这里才行了呢。」 「那是当然……不过,你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对,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吧。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这么做。」 另一名狂三点头答应。 「听好了,『我』。那个白女王是怪物,她真的打算毁灭这个邻界。另外……这终究是我的推测就是了……」 少女深呼吸,告知绝望的真相: 「她是『时崎狂三的反转体』。是与我们水火不容的存在。」 反转体。狂三还隐约记得那种现象,但模糊不清,无法成形。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正如字面上反转的意思──她是个属性、性格、精神、性质、能力包含在内的所有要素都相反的生命体,会带来终极破坏的毁灭性存在。」 「毁灭性……她的确脑袋坏了吧,感觉不像在和人对话,比较像是她单方面在自说自话。」 「白女王还算温和的了。我听说反转体是一种自动散发破坏力的概念,『会策划什么阴谋反倒才奇怪』。」 「策划……对了,你说毁灭邻界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夺走我力量的时候,她这么呢喃:『还远不足以毁灭邻界』。」 「夺走……力量……?」 「没错。老实说,现在的我战斗力等于零。她抢走我的武器,拷问我,夺走我的时间和灵力,就连灵装也正如你所见,变成这副德性。」 另一名狂三的模样的确很凄惨。外表还勉强看得过去,但狂三心里明白她体内肯定是伤痕累累。 拿人类来比喻的话,她的状态就相当于除了心脏以外的内脏全被扯了出来。 「……我的〈刻刻帝〉也被夺走了。」 「〈刻刻帝〉被……」 天使和精灵本来是密不可分的。像绯衣响的〈王位篡夺【king killing】〉那样把「时崎狂三整个存在」都夺走的例子倒是另当别论,但只夺取〈刻刻帝〉是不可能的。 不过,看来只有反转体白女王例外。 「我再活下去也没意义。力量被夺走只有死路一条,但杀了又可惜,就像一块肥肉一样。」 「……我迟早也会落入这种境地吗?」 「既然白女王说了力量还不够……你肯定也会加入我的行列吧。起码在今天之内。」 叹息。 事态比想像中还要严重,再加上所剩的时间不多。 「逃是一定要逃的,但逃出去之后才是问题。我无论如何都想前往第一领域──」 「那是不可能的。」 少女立刻打断狂三的话。 「你、你说不可能,是什么意思!」 「……我刚才说过白女王打算摧毁邻界吧。她目前正彻底活用灵力和时间,想要制造一扇通往第一领域的门。就连那个白女王都无法到达了。」 「……制造……一扇……门……?」 狂三闻言,歪头表示不解。 「从第十领域通往第九领域,只是门关起来而已,但第一领域甚至不存在人称【通天路】的通道,完全与其他领域隔绝,没有人到达过那里。」 「没有人……?第一领域不是能通往现实……另一个世界吗……?」 狂三发出高八度变调的声音。如此一来,她便失去了旅行的目的。 「没错,传闻第一领域确实能通往另一个世界。但是,根本没有人到达过那个领域,所以才会谣传这个可能性。况且在第二以后的领域,也没有一个准精灵返回另一个世界。」 「……如果我前往第一领域……也没办法回到那边吗……?」 少女将头偏向一边。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就那么想回去吗?──回到另一个世界。」 「没错。为了见那个人,我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遥远、悠久的记忆。 颤抖著不断祈祷,坚信总有一天能再次相会的岁月。 即使是传言,仍想确认真伪。假如传闻是假,就再找寻其他手段。 「为了前往第一领域,就算毁灭整个邻界也无所谓?」 「这──」 面对另一名狂三的提问,狂三实在无法回答,只好移开视线。少女轻声嗤笑,像是看见什么温馨的画面一样。 「抱歉,这问题有点坏心眼呢……说的也是。『我』……不对,你……为了见那个人……」 「你知道他?」 「那是当然。因为我就是『我』啊。」 「那么,关于那个人──」 狂三本想询问另一名狂三是否知道他的什么消息,却遭她举手制止。 「这件事,之后再讨论吧。现在还是将精神集中在如何打破现状比较重要。」 「唔。你说的是没错啦……」 「逃离这里之后,我再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一言为定喔!」 兴奋得将身体探向前方的狂三,想当然耳被身上的锁链给拉了回去。 「一言为定。所以先想办法逃脱吧……毕竟能与白女王抗衡的,也只有『我【你】』了。」 「连支配者等级的准精灵也敌不过她吗?」 「……如果有两人以上,或许还有办法对抗她……但你也知道,白女王身旁总是有三名干部随侍在候。」 听完这句话,她回想起一名少女。 在第九领域与她厮杀的难缠高手,手持巨镰的空无。 「其中一名是rook吧……」 「没错。其他还有bishop跟knight。看来包括她自己在内,她似乎把自己的阵营当作西洋棋了呢。」 原来如此。狂三点头表示认同。rook在西洋棋中是代表战车的棋子,而bishop是主教,knight则是骑士。 「所以pawn是──」 「pawn是空无吧。白女王似乎拥有支配她们的能力。」 「那股力量对原本是空无的准精灵也有效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 狂三咬牙切齿道:「真是失策。」有一名空无──绯衣响独自留在「梦之摇篮」。这样不是会被白女王纳入麾下吗? 不,在那种状况下,她应该没有余力理会响。rook被苍压制住,其他干部也不在。 虽然捕捉了败北的狂三,但当时的情况不容大意。 照理说没有闲情逸致去理会响才对── 「打扰了。」 传来耳熟的声音,狂三背脊一阵战栗。沉重的铁门开启,一名少女走了进来。一身简朴的深蓝色连身洋装,以及纯白的围裙。想必是女仆的职务吧。 问题在于那名女仆的长相和声音都极为熟悉。 「吃饭了。」 「哎呀哎呀,竟然会送餐点,真是难得啊。第二个我本身的存在那么重要吗?」 狂三并没有将少女的话听进耳里,因为她的目光完全被推著餐车的少女吸引。 浮现温柔笑容的脸庞如钢铁般僵硬不变。直挺挺的背脊,充满虚无的眼神──宛如刚诞生的人偶。 「响……」 「……吃饭了。」 狂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曾是绯衣响的少女那张空洞的脸庞。 「响!」 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响歪了歪头,以空无的眼神望向狂三。 那不是往日的她。 失去灵魂的躯壳,虚无的人格──狂三如此想像,反胃作呕,感到一阵恶寒。 「怎么会这样……」 狂三哑然无言,铁门响起厚重的声音关上── 「……噗哈~~!真是紧张~~!狂三,你没事吧~~?」 ──响的眼瞳瞬间蕴含著光彩。 「咦?」 宛如人偶的少女转瞬间化为小动物般灵巧可爱。 「响……?」 狂三发出茫然的声音,这可是非常罕见的情况。但是响并未察觉,只是滔滔不绝地说: 「没错,我就是绯衣响。哎呀,我装得很辛苦耶!真的、真的!你被打得落花流水了吧?落花流水(说两次)!还有苍也是。苍好不容易逃之夭夭,你却被抓住带走了。那两人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离开了,但她们穿过的类似空间跳跃区域的东西没关!我就抱著豁出性命的决心跳进去,就来到这座城堡了!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就看到一群像我一样的空无聚在一起,似乎在做女仆的工作,我就撂倒一人,换上这身灵装,找啊找的,终于找到你了!幸好我们都还活著!对吧,狂三?」 狂三一语不发,一把紧抱住响。与其说紧抱,不如说是快把她抱得喘不过气来了。 「好痛啊啊啊!狂三,你、你抱得有点紧。对不起,抱歉,我错了!」 狂三不理会手脚胡乱挣扎的响,吐出安心的气息,低喃道: 「──别让人太担心好吗?」 这一声轻柔得令人忘记拥抱的疼痛,而且充满感情。 「……对不起,狂三。但跑来救你这件事,我可不道歉。」 响如此说道,温柔地回抱狂三。响心想:狂三真是伤痕累累。并非因为战斗受了皮外伤,而是因为败北,被逼入绝境而心灵受伤。 「我们快逃吧,狂三。别担心,跟当偶像那时一样。让我们同心协力吧。」 狂三一头撞进响的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哎呀、哎呀、哎呀,真是动人的友情啊,我。」 狂三听见带点揶揄的声音,连忙离开响的怀抱。回头望去,发现另一名狂三抿嘴微笑,像是在期待什么似的,目光炯炯地凝视著两人。 「啊,这位该不会是之前被抓走的狂三吧?」 听见响说的话,狂三瞪大双眼。 「你知道她?」 「是啊。虽然空无基本上都在发呆,但脑袋一样在思考,也会聊聊八卦。因为抓到第二名狂三,在空无之间讨论得可热烈呢。不过,真的长得好像啊,根本就是狂三本人嘛。吓死人了。」 「所以,『我』,这位是哪位呢?」 少女说完,狂三嘻嘻笑道: 「她是绯衣响,是指引我们逃离的蜘蛛丝。」 「呵呵呵,交给我吧,狂三!……那个,你们两个都是狂三,之后我该怎么叫你们啊?」 「叫我狂三,叫她狂三2号吧。」 「──等一下。照顺序来看,怎么想也是我排第一吧。『我』才应该叫狂三2号不是吗?」 被称为狂三2号的狂三表情愤慨地挺起胸膛。 「闯进我世界的,无庸置疑是你。因此就我的认知来说,你才是狂三2号没错。」 「照你这么说,闯进我世界的是──」 「你~~们~~很~~啰~~嗦~~耶~~!」 响连忙打断两人。 「总之,你们两个先逃再说吧。如今的第一要务是离开这里。」 狂三与狂三2号彼此对看,双双叹息。 「『我』,没办法。总之我们两人都称为『时崎狂三』如何?」 「了解了,『我』。总之,我就在心里称呼你为狂三2号吧。」 「……这个『我』个性真差耶。」 狂三2号眯起眼睛如此说道。狂三望著响,邪佞一笑。 「看来是被坏东西传染了呢。」 「你说的坏东西是指我吗?狂三~~!」 响胡乱挥舞著双手,令狂三感到安心。已经完全融入的日常风景,一如往常的互动,却莫名令人感到眩目。 ◇ 「……总之,必须先解开锁链才行。响,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开这个锁链吗?」 狂三挥动锁链,发出金属声响。锁链又粗又厚又硬,不把手腕砍断的话应该拔不出来吧。 「我好歹也持有无铭天使……不过,它没有坚硬到能够粉碎这锁链,用途不一样。」 绯衣响的无铭天使〈王位篡夺〉是抢夺对象的脸庞、能力、性格等,打破常识的武器。但反过来说,它只能用来抢夺。虽然外表是一支巨大钩爪的形状,看起来似乎能用来打白刃战,但事实上连一道水泥墙都破坏不了。 「响,你可以跑一趟,帮我把〈刻刻帝〉拿回来吗?」 「你随口说的这句话,可真是强人所难啊。我要怎么拿回来?我连它放在哪里都不知道,也没有自信能把那种东西拿到这里!」 响的这番陈述十分有理。但是,如果没有〈刻刻帝〉的破坏力就无法解开这条锁链。 「凭我这身装扮是可以在牢狱外走动,但〈刻刻帝〉这种重要的物品,肯定是有人严加看管的……」 「说的也是……」 响的战斗能力比普通还不如,别说白女王了,也绝对打不过她的三名干部。如果是空无还勉强打得过……但那也只限一对一的情况,一对二恐怕勉强能打成平手,一对三的话肯定会打输吧。响如此分析自己的战力。 「……你知道白女王在哪里吗?」 面对狂三2号的提问,响露出一抹坏笑。 「放心吧,女王好像去其他领域了。这里的空无是这么说的,该怎么说呢……看她们一副放松的模样,肯定没错。」 偷偷侵入城堡后,皮肤感受到的是紧张、紧绷的气息,空无也只敢窃窃私语地交谈。但是某个时间过后,那种气息消失了,空无说话的音量也变大了一些。 一问之下,果然不出所料,白女王回城后立刻又动身外出。当然,她们并不畏惧女王,只是因为太过崇拜,深怕自己出了什么洋相。 ……结果,就像是迷恋偶像的少女一样。不过,她们除了拥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同时也拥有为了女王不惜牺牲性命的痴狂部分。 「感觉跟我是不一样的生物。」 「绯衣响小姐,我还有一个问题。是关于刚才你提到的无铭天使〈王位篡夺〉……」 「什么问题?」 响歪了歪头。狂三2号问了她一个问题。响听完,表情僵硬。 「……我想……应该……办得到……」 「……是吗?那我有一个妙计。」 「哎呀,我还真是残酷呢。」 狂三一副乐开怀的样子说道。 「就是说啊!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才能想到这么没人性又机灵的主意啊!」 「可是,只有这个方法了吧?」 「是啊!」 响唉声叹息。狂三止住笑容,脸上浮现些许不安的神情。 「……老实说,我不希望响踏入太核心的部分。」 响势必会涉险。 可以的话,最好是由自己去战斗,而响跟在身后。不过,狂三如今根本无法战斗,因为被锁链困住,动弹不得。只要处于〈刻刻帝〉被夺走的状态,她能利用的武器就只有自己的体能。 「狂三,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说这种话啊!」 响伸出拳头,狂三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跟她碰了碰拳头。 「那么,请从我的记忆提取出来吧。毕竟那女人的长相比我父母的脸还要熟悉,我想绯衣小姐一定办得到。」 「用狂三的脸叫我绯衣小姐,感觉有点飘飘然呢。啊,但是请你继续这么称呼我喔!」 「好的、好的。你准备好了吗?」 狂三2号与响面对面,额头抵额头,调整呼吸。 「我要逼自己去回想,虽然多少会有点难熬,毕竟我才刚接受完拷问。」 「我要模仿你的记忆……想必你会感到十分难受,但不好意思,请你彻底回忆过去。毕竟这个第三领域的所有人似乎都是她的『疯狂』粉丝。」 深呼吸。 响的双眸从正面捕捉浮现嗜虐笑容的白女王的姿态。 模仿、篡夺她的性格、语气、动作,一切的一切。 「如何?」 「……完美复制。」 狂三2号发出赞叹。 ◇ 于是,响走出了监牢。她将满到喉头的紧张咽了下去,慢步行走,擦肩而过的空无以惊愕与敬畏的表情凝视著她。毕竟刚才出了门,又突然回来,也难怪她们会有这种反应。脚步生硬,走路不自然。不过,在连冒冷汗都不允许的情况下,她只能尽量英姿飒爽地继续前进。 空无们虽然注视著白女王,却未上前攀谈,似乎抱持著诚惶诚恐的态度。 所幸才因此没露出马脚。 狂三2号遭到拷问,能力被剥夺时,被拖出监牢好几次。 「我在那时多少掌握了这个领域的构造。这个领域的某处似乎有所谓的『武器库』,集中摆放无铭天使。位置不知道在哪里……你想办法找出来。」 响深呼吸,一边回想起狂三2号说过的话。 (从地下一楼的监牢开始顺著路往前走,打开右侧的门,走五百零七步,然后左转前进三百五十一步。上楼,往左走约一千步,就是我进来的那扇入口大门。必须先抵达那里才行。) 响一个劲地在广大的居城里行走。不经意往旁边一看,设置在走廊上的窗户映出响的脸庞。那张脸并非以赤黑为主体的狂三,而是白女王的长相。 (……反转体啊。连我也不知道竟然有这种现象……) 响的人生阅历还算丰富,却尚未见过变成反转体的准精灵。会反转的只有精灵吗?还是在绝望到反转之前就已经变成空空如也的空无了呢? (算了,想也没用。) 不管怎样,白女王都是敌人,无论有任何理由──她都是伤害狂三的存在。 「……」 响察觉到视线,连忙调整差点败露的表情。 三名空无同时望著这里。期待的表情,闪耀著希望的耀眼光辉……照理说是不可能发生这种状况的。空无是一心向死,无欲无求的准精灵,因此是纯洁的白色。失去了许多色彩,连过去的记忆也不复存在。 这样的她们会闪耀著希望的光辉,这件事本身就十分古怪。 不过──总之,不能让别人觉得可疑。好在她说过的话都刻在脑海了,狂三2号也记得她在拷问自己时说过的话。 「各位,早啊。」 根据这些资料显示,白女王的说话语气没有一定的规律,有时彬彬有礼,有时突然转变成女王般的口吻,就连第一人称的说法也变来变去。 所以,这个表现方式应该没错才对── 「您、您早,女王殿下。」 ……看来确实没错。响看著三人深深低下头的模样,内心松了一口气。 「那个,新的rook大人在找您……」 听见这句话,响的背脊一阵冰凉。rook……三干部中代表战车的准精灵。她与空无不同,应该与白女王直接交谈过无数次,是现状尽可能不想碰到的对象。 「rook吗?」 「是的,不如小的去唤她过来吧?」 能为白女王服务的喜悦令空无眼瞳的光彩更加闪耀。尽管内心过意不去,响还是拒绝了她的提议。 「不了,我现在不想见她。」 「这样啊……」 空无们老实地退下,似乎也没有人对刚才的对话内容心存怀疑。这下子应该有办法── 「哎呀,女王,您怎么在这里?」 「──!」 响回过头。 五官没有因惊愕而扭曲根本是近乎奇迹了吧。与时崎狂三和苍为对手展开激战,将两人逼入绝境,最后以响为诱饵舍命攻击才终于打倒的长发少女。然后经由白女王之手,轻易被取代而诞生出的第二rook。 她肩上扛著无铭天使〈红戮将〉──红色巨镰,目不转睛地盯著白女王。 「我记得您好像说过要外出?」 她一脸天真地歪了歪头。响在脑海深处思忖著:自己松懈下来的瞬间恐怕会被杀掉吧,脸上同时浮现猖狂的笑容。 「用不著你管。去把她的〈刻刻帝〉给我拿过来。」 「〈刻刻帝〉?那已经依照您的命令,封印在宝物库了不是吗?」 「……有些地方需要厘清。你能帮我拿过来吗?」 响命令rook后,rook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 「非常抱歉。因为刚重置不久,我还不熟悉这个领域。宝物库的位置不是只有女王您才知道吗?」 「……也对。」 响在内心发出惨叫,点头回答。她起疑心了吗?还是已经把我视为敌人,正打算杀掉我?乾脆逃跑……不行,没用的,肯定会被追上。另外,还有一个令人在意的词汇。「刚重置不久」是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 从刚才就一直想加入话题的空无三人组,其中一名走向前来。 「小的当时在场,所以记得地点!如、如果女王不介意,由小的陪同……!」 「是吗?那就一起走吧(这样一来,只能让她为我带路了!)。」 响背后冒汗,点头答应。 那名少女得到白女王的回应,想必特别开心吧。只见她在走廊上迈步奔跑,跑得气喘吁吁。 「……真是太嫉妒了……」 其余两人瞪著少女的背影,眼中流露的与其说是可爱的嫉妒,更接近杀意。一个弄不好,可能会立刻痛下杀手。 「那么女王,属下还有任务在身。」 「好的,去吧。一切就交给你了。」 rook静静低下头。这下应该顺利过关了吧。响如此期望,追著带路少女的背影离去。 ◇ 「……光是等待,真是令人焦躁啊……」 狂三的鞋子「喀喀」地不断敲著墙壁。另一名狂三傻眼地凝视著她。 「你就这么担心吗?」 狂三沉默了片刻。 「……没错,超级担心。狂三2号。」 「就说了,别这样叫我。」 另一名狂三皱起眉头。狂三闹别扭地撇过头。 「我【你】跟我都叫时崎狂三,不是很不方便吗?」 「……通常来说,确实是不方便啦。」 狂三2号耸了耸肩。 她说的不错。存在两名一模一样的人,称呼彼此同样的名字,简直是不便到了极点。「若是超过千人,倒也就无所谓了」。 「你有说话吗?」 「没有、没有,我一句话都没说……也是。如果能离开这里,就来取名字吧。只属于我,独一无二的名字。」 ◇ ……看来似乎是顺利过关了。即使背对rook,她也没有突然砍过来,更没有设下包围网的样子。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响慎重地挑选用词,询问走在前方的空无。 「好的,什么问题!」 她回过头,一脸天真无邪。 「……你现在,快乐吗?」 「当然,能帮上女王的忙,是小的至高无上的喜悦!」 「那就好……」 如果暴露了身分,用怀柔政策也行不通啊──响如此心想。 「女王说过要给予我们生存的目标。从那时、那一瞬间起,我的存在便属于女王您的。」 「假如我要你死,你愿意为我牺性生命吗?」 「那是当然!」 ──听见空无真心真意的话语,响想起自己的决心。 老实说,绯衣响自己也认为如果能为时崎狂三尽一份心力,死也甘愿。因为那个人对自己恩重如山。帮自己亲爱的挚友报了仇,原谅自己犯下的死罪,跟她在一起无比地快乐。甚至处于这种危及性命的状况下,都令自己甘之如饴。 自己的心情与眼前这名少女的痴狂是一样的吗? 「……女王?」 「没事。走吧。」 思绪千丝万缕,无法厘清。响希望至少在生命凋零之前能理出一个结论。 ◇ 「──所以,我,那位绯衣小姐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狂三2号询问狂三。 「怎么样的一个人啊……只能说是她自己要跟来的。」 「只凭这样的原因就来到这个第三领域吗?她见识过我和女王的对战吧?那么……应该看得出你们两人的实力天差地别。贸然潜入这种地方,根本是自寻死路。」 狂三2号说的没错。 「……是啊,我们经历了许多事。」 「希望她不要成为额外的包袱就好。」 狂三对狂三2号说的这句话莫名觉得反感。 「她才不是包袱。因为有她在,我才能在这个邻界苟活。唯独这一点我敢肯定。」 虽然最初的相遇不甚美好,屏除掉这件事,绯衣响依然占据时崎狂三心中极大的分量。 「是吗?我跟我【你】果然已经不同了呢。」 「是这样吗?」 「是的。分身在诞生的瞬间便确立了自我。由于是从过往的某一时期感受时崎狂三的所有过去,因此确实能称为时崎狂三的存在。不过,人的心情是善变的。根据是由哪个瞬间建立分身的不同,个性也会产生些许差异,活越久,身为时崎狂三的自我也会产生微妙的分歧。」 「……这是你的经验吗?」 「我的人生大部分都被白女王的拷问给占据。所以就算共享记忆,想必我也无法了解为何绯衣小姐会甘愿为了我【你】如此煞费苦心,同时你【我】又为何能全心全力地信赖她吧。」 「是这样吗……?」 「不过,唯独不能丢失我们的目的。若是遗忘,时崎狂三便不再是时崎狂三了。」 狂三2号一脸憔悴地叹息。 「目的……」 确实如此。那对现在的狂三自己也是明确的存在。那是复仇、因果、报应。无论欠缺多少记忆,「打倒她」的决心也绝不会改变。这恐怕是所有时崎狂三一致的概念。 不过,狂三还有另一个梦想,就是想见那个人的心情,狂热的爱恋之情。这是所有时崎狂三共有的梦想吗?或者唯独自己拥有这样的心情呢? ……狂三怕得不敢问眼前的她。 「白女王打算到第一领域做什么?」 「那里应该有什么毁灭邻界必要的东西存在吧?」 两名狂三一起思考。拥有那股庞大的力量,要统一支配邻界也不无可能吧。 即使如此,白女王仍然说出要「毁灭」。是基于什么理由,为了什么原因? 「……好慢喔。」 听见这句话,狂三身体一僵。响确实迟迟没有回来。难不成化成白女王一事东窗事发了? 「没事的。对方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她。」 没错。就算对方发现响的真实身分,应该也会先活捉,然后审问。狂三已经事先告诉过响,如果落入那种境地,就快点把狂三她们的事情给招出来。 虽然不知道响之后的下场会如何,但至少能免于被杀。 「……我刚才考量到不要让大家感到不安才没说……空无对女王的态度已经超越崇拜,到达疯狂信奉的地步。」 「疯狂信奉……?」 「白女王要她们去死,她们便面带笑容死去。要她们重置人格,她们便会毫不犹豫地重置。她们就是这样的存在。对白女王而言,她们不过是道具,但对空无来说,白女王却是女神般的存在……要是绯衣小姐暴露了身分,肯定会被杀死吧。」 狂三的锁链「喀锵」作响。狂三以像是要咬死人的气势大喊: 「这种事,怎么不在她出去前说啊!」 狂三2号冷冷一笑回答: 「……说了就能解决吗?绯衣小姐依然必须将〈刻刻帝〉拿到手。应该说,恐怕她早就知道空无是那种存在了。」 「……要是响有什么三长两短,有你好看的,『我』。」 「随你便。反正若响小姐发生什么事情,复仇和严惩都是痴人说梦。」 ◇ 虽然称为宝物库,实质上就如同狂三2号所说的,是等同于武器库的地方。想必是从别人身上抢来的灵装和无铭天使成排罗列在墙上。剑、矛、枪、斧、乐器,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道具。乍看之下五花八门,不过每一样都是凶恶的兵器。 ……问题在于,本来无铭天使与准精灵是密不可分的。象徵准精灵精神面的无铭天使,别人无法使用。 「不过,这一点也快要实现了。」 带响来到宝物库的空无雀跃地告知。 「再过不久,我们也能行使这些无铭天使真正的力量了,对吧?」 响听见这句话,打了个哆嗦。基本上,除非是像响的〈王位篡夺〉这类特殊的能力,否则准精灵根本无法使用他人的无铭天使。当作武器来挥舞倒还可以,但无法发挥真正的力量。 ……然而,白女王似乎打算颠覆这一点。 「没错,到时候为了我奉上你的性命吧。」 口气是不是有点不一样啊──响尽管如此心想,还是这么说了。果不其然,无名少女表情瞬间一亮。 「那是当然!我们空无的诞生就是为了替女王效力。啊啊……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响咬紧牙关。 她差点开口劝导少女。生命不是该那么轻易就舍弃的东西、那是你太轻视自己,这是再自然不过的道理……所以才要好好珍惜。 不过,响也明白即使告诉少女这些道理,她也绝对无法理解,只会引起她的怀疑罢了,绝不可能发生打动人心的发展。 「是啊,希望你为我效命。」 所以,响吐出白女王可能会说的话,随便蒙混过去。 自己目前站在时崎狂三的阵营,是眼前这名少女的敌人,不是同伴。响深呼吸──想起过去借用时崎狂三的脸蛋参加厮杀竞赛的事情。 以冰冷的心握枪,以灼热的手扣下扳机。 「我看看……老式手枪……是这个吧?与白女王长得一模一样的准精灵所使用的无铭天使……感觉跟您的手枪不一样,外观好寒酸呢!」 「你这个笨蛋,在说什么蠢话啊?这把枪明明就超古典超帅气超酷的好吗!这胶黏得简直是完美得天衣无缝,塑胶枪根本完全不能比。枪就是要选木跟铁制的啊。」 「什么?」 空无瞪大双眼。惨了。因为听到空无说〈刻刻帝〉的坏话,就反射性地回嘴了,而且还是用自己的语气。 沉默片刻后,响摆出一副世故的表情,优雅地慢慢抚摸〈刻刻帝〉并呢喃道: 「……想必她会如此反驳吧……」 响祈祷能靠这个藉口蒙混过去,否则只能拿立在墙面看起来最重的铁锤,使劲朝她的后脑杓敲下去了。 「白女王还懂得开玩笑呢……!」 很好,蒙混过去了,真走运! 响在心中摆出胜利姿势说道: 「那么,我就拿走〈刻刻帝〉了。它似乎会成为未来某个重要的关键部分……」 响故意用关键部分、未来这种含糊的词汇来唬人,最后终于拿起〈刻刻帝〉。 「好的,一切听从您的吩咐。」 「『谢谢』你。」 响将〈刻刻帝〉抱在怀里。那名空无一脸茫然地凝视著她。 双眸中充满虚无。 「──为什么向我道谢?」 「……咦?」 「耗尽我们是白女王的责任与义务,我们也为此感到愉悦,所以女王无论如何都不会表达感谢。即使对我们战胜存活下来一事表示赞赏,也绝不会感谢。善用我们这些毫无成就、理应消失的生命,该表达感谢的是我们才对。然而……你却向我道谢?」 眼神空洞如此呢喃的少女反应快速地抓起挂在墙上的短枪无铭天使,指向响。 「你这个冒牌货!」 不过,响的反应比她更敏捷。本来就只是表面上的敷衍,随时都可能露出马脚。在这种情况下神经紧绷的响,早已做好心理准备面对身分败露时的场面。 她轻盈一跃,闪开指向她的短枪后,将狂三送给她当作护身符的子弹塞进〈刻刻帝〉中,扣下扳机。 她丝毫没有犹豫。如果不杀掉对方,自己就会被杀,结果害死狂三。这是响绝对不愿意导致的结局。 「……女,王……」 空空如也的空无少女在依然没有人知道她名字的情况下,生命就此凋零。不过,她的牺牲得到了回报。轰然的枪声响彻第三领域,宣告了异常事态。 也就是,事迹败露了。 「……啊~~真是的!」 响瞥了一眼逐渐消散的无名空无,全力奔跑。 ◇ 枪声从远方传到监牢的两人耳里。 「开枪了。」 无论枪响多么小声,听惯几千几万次的枪声,无庸置疑就是从〈刻刻帝〉发出来的。 「开枪的是谁?是响吗?还是──」 若是后者,就是最糟糕的发展。即使是前者,这里是敌方营阵,开枪也是一大失策……换句话说,她是在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情况下扣下扳机。 表示她已经被逼到不得不开枪的地步了吗?狂三将手贴在胸口,像是紧握著不安一样。心跳声异常刺耳。 脚步声。 全力奔驰的声音传进狂三耳里。 「太好了,看来开枪的是响。」 「哎呀,『我』听得出来吗?」 「对,听声音就知道──」 躂、躂躂。好像拚命对自己紧追不舍,令人心酸的小跑步声。 这节奏听起来意外地悦耳。 「让你久等了,一人份的〈刻刻帝〉来~~~~~~~~了!」 因此,即使有如要踹破门一般打开厚重门扉进来的少女是绯衣响,狂三也一点都不吃惊。 「你没事吧?」 「有事,事情可大了。我一路狂奔到这里,还以为要死了呢!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狂三接过〈刻刻帝〉后,露出狂妄的笑容。紧贴在手的触感,枪与手融为一体的舒畅感。影子化为子弹,随著音速击碎锁链。 「……真有一套。」 狂三2号发出赞叹声。她确实跟不断受到拷问的自己不同,只吃了白女王一次败仗。只要〈刻刻帝〉在手,可说是必然能恢复力量。 「别看我这样,好歹也曾身经百战。」 狂三秀气、优雅、自大地笑了。 「别管半死不活的我了,我看我已经拿不起比筷子还重的东西了……」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你保重。虽然不舍,我们还是走吧,响。」 「咦!你真的打算把她留在这里啊?」 「我开玩笑的啦,开玩笑的。」 「我怎么感觉你是认真要扔下我离开呢……我被夺走的『时间』应该在这领域的某处。只要把那些时间抢回来,对你也有帮助,『我』。况且只有我还多少了解这个领域的事,对吧?」 「拜托~~我是开玩笑的啦,开玩笑的。」 狂三笑道后,狂三2号也回以笑容。 「……哎呀,『我』真的是我呢~~」 「就是说呀~~」 「好了~~无聊的对话就到此结束!」 响强行插嘴。因为要是不这么做,似乎会永远持续这令人感到胃疼的冷言冷语。 「说的没错。我们一定要逃离这座城堡喔,狂三2号。」 「是啊,那是当然……另外,可以别叫我狂三2号吗?」 狂三露出猖狂笑容,扣下〈刻刻帝〉的扳机。 锁链断裂。 狂三2号慢慢站起。响伸手想扶她一把,却被她委婉地拒绝了。 「我想用自己的双脚久违地走几步路看看。」 听她这么一说,响也只好退下。狂三2号缓慢但确实地踏出一步。 ……两步、三步。 「走不动了。」 似乎一下子便到达了极限。狂三叹了一口气,将〈刻刻帝〉指向她。 「真拿你没办法。我立刻用【四之弹】帮你复原。」 狂三扣下扳机。 【四之弹】……能力是时光倒流,复原、回归。伤势能治愈,损坏之处能回复。不过── 「哎呀?……这是为什么?」 狂三2号的伤势并没有痊愈。她无力地微笑道: 「很遗憾,我的伤势无法治愈。不知是负伤的状态持续太久,还是时间被夺走的关系。只要『时间』没有找回来,我恐怕是无法战斗了。本以为脱离锁链的桎梏或许还有希望……看来还是不行呢。」 沉默片刻。少女有些落寞地笑了笑,表情显示出她所说的是事实。 「……这样啊。」 狂三并不表示同情,同情也没意义。 现下需要的是正面思考。狂三对说完话气力尽失,颓倒在地的狂三2号说了一句:「真拿你没辙呢。」接著叹了一口气,对响使了个眼色。 「响,这个『我』似乎寸步难行呢。可以请你暂时背著她走吗?」 「好的、好的,了解~~!」 「啊啊,啊啊。真是屈辱啊……」 响轻轻地背起狂三2号,站到狂三背后。手持短枪、长枪的狂三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那么,我们──冲出一条血路吧!」 时崎狂三踹破厚重的铁门,逃离监牢,映入眼帘的是手持自己的无铭天使等候的纯白士兵【pawn】。 「空无……」 沉默。如能面具般面无表情,没有恐惧也没有欢喜,似乎是为了鞠躬尽瘁而来。仔细一看,甚至有人手持的明显并非战斗类型的无铭天使。想必不堪一击吧。 「我姑且警告你们……挡路者,我绝不留情。听见了吗?『绝不留情』。」 彷佛对这句话产生反应,空无们群起攻之── 然后,一事无成地全体倒下。 「浪费子弹。像个喽啰一样直接消失吧。」 〈食时之城〉吸取她们的时间。她们完全无法反抗便烟消云散。 「……空无……拥有的时间不多呢……」 狂三2号低喃。 毕竟是空空如也的准精灵,就像是破了洞的容器,放著不管就会慢慢死去的脆弱生命体。 狂三是在明白这一点的情况下吸取她们的时间。 「既然追随白女王,那就是空无她们的选择……虽然与她们为敌让我感到难过,但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因为狂三认识一名同样曾经空空如也却存活下来的少女。所以,不管是受到近似洗脑的手段还是什么,那都是空无她们自己的选择。 她们追随了白女王。 明知她的想法为何,还是选择拿起武器,与狂三为敌。 既然如此,狂三也不会手下留情。不过是会有些心烦意乱罢了,只要忍耐就好。如果说她们是狂热的信徒,那么自己就是心思敏感的少女。 「……先逃出去再说。必须在遇到战车、主教和骑士之前,先重振旗鼓才行。在这座城堡中四处逃窜也于事无补,得先准备好足以战胜的灵力、武器装备和战略再重新行动。」 「我赞成~~!我绯衣响侦测危险的感应器一直响个不停,最好尽早离开这里!」 当然,狂三也是如此打算。从现实面来考量,倘若自己在这里被拷问,夺走能力而死,很可能会导致这个邻界失去平衡。 「总之,响你先试著回到你刚到这个领域时的起点,搞不好能找到什么线索──」 剎那间,城堡摇晃。狂三等人以为是发生了邻界编排而身体僵硬,后来发现走廊像是弯曲弓起似的摇动,才明白并非如此。 「这是……?」 「糟了,是重置……!『我』,千万不要走散了!」 狂三2号大喊后,狂三立刻抓住响的手。感觉像是一艘被扔到波涛汹涌的大海上的小船。 「这是怎么回事!」 「是重置!现在这座城堡的内部正在全部汰换!要是被分开,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再相遇,所以千万要跟紧了!」 「了、了解!」 何止波涛汹涌,刚才还在眼前的走廊宛如电梯般迅速上升,紧接著一道墙挡在前方。要是时机稍有差错,狂三和响她们便会完全被拆散。 「另外,绯衣小姐!」 「是、是的!另一个狂三,你有什么事!」 「我……身体虚弱……好……好想吐啊……!」 狂三2号无力地如此说完,响便表情一僵。 「拜托你,你可千万别~~吐~~啊~~!」 ○迷魂阵 过了约十分钟。 ……总之保住了狂三2号的尊严,响的灵装也没有弄脏。 震动已经停止,恢复了寂静。刚才只要笔直前进,如今却有一道墙挡住去路,反倒是右侧出现了一条前所未见的通道。狂三2号面对哑然无言的两人,松了一口气,像是在表达终于停止摇晃了。 「刚才的现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座城堡有四个人有权限重组这个领域。」 「原来如此,跟邻界编排不一样……对吧?」 「邻界编排是精灵的干涉,刚才的情况是从内部自由重组。因为第三领域几乎是在白女王的掌控之下。」 「啊啊,狂三,第十领域的『操偶师』是住在学校吧?你就想成是那个的强化版吧。是支配者的特权。」 「操偶师」创造出一所学校,而白女王和三干部则是能重组整个第三领域。 「大致上是理解了。不过,城内结构之所以会重组──」 狂三2号点头同意。 「表示rook或是其他两人『绝不让我们逃掉』的决心吧。」 「但也多亏敌方的这个举动,让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们应该、肯定能顺利逃脱!」 响开朗雀跃地说道。 「……的确,假如从一开始就处于无法逃脱的环境,根本也没必要重组吧。毕竟她们知道我们的位置,只要慢慢将我们逼入绝境就好。」 「我在这里接受拷问的期间,定期重组了五次,排除掉这次,紧急重组了两次。原因是这个第三领域的前支配者挑起战争。恐怕是为了防止宝物库或『时间』保管库被搜刮吧。」 定期重组的情况下,白女王和三干部都对领域的构造瞭如指掌,但紧急重组时,除了绝对必须隐藏的一部分场所外,其他构造并不清楚──这是时崎狂三在被监禁的期间,透过空无与三干部的闲聊推断出来的。 「不只如此。恐怕现在这个领域……哎呀,广播铃声?」 「噔噔噔噔~~」与现状格格不入,毫无紧张感的铃声响遍走廊。 『这里是广播处~~两名时崎狂三脱逃,因此rook大人紧急重置第三领域所有空无立刻拿著无铭天使集合势必要缉拿两人啊,帮助逃脱者可以杀了没关系──距离白女王从第六领域归来,还有两个小时请各位奋力一战,慷慨赴死吧』 三人沉默了片刻,反覆咀嚼这轻松欢愉的广播内容言下之意。 「……这是在拖延时间呢。」 狂三2号点头赞同响说的话。 「据我【你】所说,你曾经战胜过rook一次吧?虽然也经历过一番苦战。」 「是的、是的。若是没有苍和响的帮忙,恐怕我会单方面被压著打。」 「但是终归是赢了,加上还有我。从rook的角度来看,胜率是一半一半吧。而且胜利的条件不同,rook必须打赢并活捉我们,但我们只要找到通往某个领域的门,跳进去就赢了。」 如此说来,确实不错。狂三也点头认同。rook在畏惧她们三人──担心即使应战也会反被打败,让她们脱逃。 「所以才要拖延时间吧……虽然令人火大,但现在的我们就算能击败rook,也战胜不了白女王。」 没错。这是一场等待女王归来前的游戏。是自己这方能顺利脱逃呢?还是敌方能迎头赶上呢?胜利女神会眷顾何方? 「……我想想,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狂三闭上双眼,在心中默念一会儿后,召唤出怀表。 在邻界,只要满足条件便能轻易创造出无机物。要凭空制造出足以杀伤准精灵的武器或可能破坏这领域的物品并不容易,但若是像钟表这种小东西倒是小事一桩。 狂三打开表盖,确认怀表指针正在走动后,告诉两人: 「如果刚才的广播不假,我们所剩的时间是两小时。我们无论如何都必须在两小时以内逃离这个第三领域,明白吗?」 「那是当然,我们会紧紧跟随你~~!」 「……顺便寻找『时间』,想必一定会派上用场。」 三人彼此颔首,在不知会通往何处的走廊上前进。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墙壁,没有窗户,冰冷无生命力的道路连绵不绝。 「啊~~好刺眼喔~~」 响搓揉双眼。狂三也表示同意。总之,白色令人眩目。目光所及之处耀眼夺目,那是象徵白女王绝对王政般的光辉。 真想索性全部摧毁。然而,时崎狂三的〈刻刻帝〉子弹有限,破坏力也不足。 「响,那是什么来著?会『砰!』的东西。把它拿出来用吧。」 「砰?……喔喔,你该不会是指灵晶炸药吧?」 「对,就是你在第十领域把一半城镇炸毁的那个。」 「我身上没那玩意儿耶。要是有那种方便的东西,我在rook战时早就拿出来用了。」 「哎呀、哎呀。绯衣小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想不到你如此激进呢……」 「因为我豁出去了啊!拚得要死!跑到第六领域卖掉无铭天使,到处搜购!但还是不够,甚至还沾染上赌博!我还是第一次玩麻将玩得那么『紧张刺激』!当我翻到白板,役满自摸时,差点就要昏过去了!」 「你是在做什么呀?话说,你什么都会耶……」 狂三傻眼得笑道,狂三2号则是双眼圆睁。对过去生活在封闭环境中的狂三而言,另一名狂三的笑容自然得令人难以置信。 尽管她已经厌烦哀叹自己的坎坷遭遇,但还是怨恨老天的不公── 「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呢?」 「呃~~这个嘛……」 「响抢走了我的长相、身体、记忆和能力。」 「……什么?」 本以为自己的遭遇比较坎坷呢。 狂三与响不理会僵住的狂三2号,自顾自欢快地聊了起来。 「哎呀,我现在依然对你感到很抱歉呢!」 「只有感到抱歉而已吗?我可是被你──不对,正确来说,是你变成的『我』骂得狗血淋头、卷进战斗狂的厮杀游戏、当成诱饵,至今仍是我心中的一大梦魇耶。」 「呃,那个,我只是复制你的思考,无法对你的言行举止负责。」 「真~~是~~令~~人~~火~~大~~呢~~」 「呀~~不要掐我脸颊啦!」 「……你们俩感情真好。」 「感情才不好呢。」「才不好呢~~」 响跟著狂三异口同声地说道。狂三又掐起她的脸颊。狂三2号瞬间忘记内心怀抱的嫉妒心情,嘻嘻窃笑。 笑了一会儿后,狂三2号开口: 「听好了,我。这个第三领域是童话与恐怖交杂,既低俗又歹毒的场所。那个女王光是消耗空无还不满足,甚至利用她们来做各式各样的实验。」 对准精灵来说,空无既是个体也不是个体,感情淡薄,甚至不害怕消失。在街上擦肩而过,不是把她们当成空气,就是粗暴地对待她们。就像第九领域的桃园真由香一样。 但是,白女王更加恶劣。 眉头动都不动一下,眼睁睁看著因反覆实验而升华、变成异形的空无。 ……每当实验成功时,她那露出像在说「又更接近目标一步」的冷笑模样,简直令人毛骨悚然。狂三2号如此回想。 那个笑容是逐渐聚集的邪恶,令她打从心底确信白女王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生物── 「不愧是反转体,跟我的兴趣完全相反呢。」 狂三「嗯、嗯」地点了点头。响则是一脸目瞪口呆地听她说出这句话。 「咦,这个精灵是在说什么啊?」 耳尖听到响这句呢喃的狂三笑容满面地将她的头紧挟在腋下。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你的发言太有意思,我不小心就出声吐槽了!呀啊啊啊!」 「……总之,你们能不能快点前进啊?」 被背在背上的狂三2号一副傻眼的样子,如此呢喃。 ◇ 尚未见到空无的踪影。三人比起警戒,选择踏著轻快的脚步不断奔走。四处摆放著陶壶、花瓶等这类华丽的摆设,但壶内空无一物,花瓶里也没有插花,甚至没有装饰的意味,只是单纯放著……这种感觉。 三人在纯白笔直的走廊上一个劲地前进,终于到达转角。 「这个转角后方,想必是重组后的场所吧。」 所谓的重组,是指将领域分解成一百多个部分,使之移动的权限。不过,这次的重组过于仓促。狂三2号分析恐怕除了重要的场所,其余的绝大部分都是随意设置的。 尽管考虑到这一点──弯过走廊的转角后,扩展在眼前的光景还是吸引了她们的目光。 「这是……花田吗?」 目光所及全是花朵,一大片的花海覆盖了大地。红的、黄的、白的,遍地开花。 「有办法从这里逃到外面吗~~?」 响说完,狂三朝地面一蹬,凌空飞翔。不过,她立刻领悟到此法行不通。因为飞到某个程度后,天空突然形成类似硬橡胶的触感,无法再继续前进。 狂三只好死心降落,叹息道: 「没办法。是假的天空、假的大地。」 「也是,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就让我们逃出去。」 响苦笑道。这地方是怎么回事呢?两人歪头提出问题后,狂三2号从响的背上下来,摘了一朵花。 「白女王也有闲情逸致赏花吗?」 面对狂三的提问,狂三2号缓缓摇头。 「不,她喜欢像那栋建筑物一样的人工物品,十分厌恶大自然,绝不可能欣赏这种花。我想大概是……大概是在这座城堡建造之前就已经存在于这个第三领域了吧。」 狂三2号以手指轻触花瓣……莞尔一笑。狂三一副感到不可思议的样子注视著这一幕。自己没有那种闲情逸致,也没兴趣赏花,然而这个狂三(狂三2号)却怜爱地抚摸著花朵。 她的动作极为可爱、优雅,令人一瞬间忘却她们正在被人追赶。 「……快点走吧。」 狂三清了清喉咙,这么说道。不过,少女缓缓摇了摇头。 「不行,必须先决定一件事才能走。」 少女站起来,清爽一笑。 「我刚才在这里决定了我的名字。」 「……『我』?」 「──岩蔷薇【cistus】。发音很好听吧?」 「曾经」名为狂三的少女宣布她的新名字。岩蔷薇,又名午时葵的花,那朴实无华的纯白花瓣正美丽地绽放。 美丽的花朵,美丽的名字。 「这样好吗?」 「没问题。偶尔存在……舍弃名字的个体,也无所谓吧?」 岩蔷薇摘下盛开的花朵,朝天空一扔。微风吹散花瓣,飞舞散落。于是奇迹发生了,当时崎狂三将自己的名字改成岩蔷薇的同时,她的灵装变成了清爽的黄色。 响和狂三……都被她剎那间如梦似幻的模样夺去了目光。 「……是无妨啦。」 「cistus……换句话说是……姊妹【sister】喽……狂三姊姊啊,真不错呢。或者被狂三唤作『姊姊』……不错,真不错……」 动起歪脑筋的响决定先保护好自己的脖子。 ──剩下 一小时四十分 ◇ 一迈步奔跑便响起沙沙声,花茎一一折断。 「有点不忍心呢……!」 「别管了,现在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最要紧。」 本以为永无止尽的花田,在越过一两个山丘后总算产生了变化。 「你们看,那里有门!」 「果然是童话世界呢……」 第三个山丘上出现了一扇门。当然,四周并没有连接这扇门的空间,门的后方依然是无边无际的花田。 这扇门恐怕是通往白女王的城堡,为了引导她们再次回到战场。 「那么,由我来开──」 抚上门把后,有种冰冷的感觉。不只是手,而是全身,尤其是后颈由下往上窜起一股寒意。 「……」 狂三再次望向那扇发出光泽的木门,特色是做成巨大表盘的造型。 「狂三~~?」 「嗯!嗯!」 她清了清喉咙。 「……不好意思。」 再次仔细观察山丘上「平凡无奇」的木门。那个存在于白女王眼眸中的不祥天文钟就镶嵌在门的上方,指针似乎没在走动。 狂三慎重地触摸木门……保险起见,也确认门的背面,并且触碰秒针、分针,以及指向星座的针──什么异状也没有。 没有接触死亡的感觉,只是有种难以名状,亵渎般的预感。狂三强烈认为只要踏进这扇门,先前的严肃气氛很可能会破坏殆尽。 「不进去吗?」 背后传来岩蔷薇的声音,狂三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要进去了。」 没事的──狂三如此告诉自己。 若是陷阱,只要利用【四之弹】将时光倒流,或是利用【七之弹【zayin】】强制停止来处理就好。若是类似会掉落的那种陷阱,用【一之弹】应该能应付── 「我开门喽!」 狂三握住圆形门把,转动。于是,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表盘的指针像是与门把连动似的开始走动。 「哎呀。」 「咦?」 「哎呀、哎呀、哎呀?」 走进门之后看见的是巨人的房间。房间正中央摆放著大型桌椅,大到狂三必须抬头仰望。 狂三轻轻一跃,跳到桌上查看后,发现那里坐镇著白色的茶杯和银色的茶壶。是打算举办茶会吗? 她叹了一口气,跳下桌面。 「真是太愚蠢了。」 狂三回过头如此笑道,却因为岩蔷薇和响奇妙无比的表情和状态而全身僵硬。 「你、你……」 「为、为……」 深呼吸后,将彼此心里想的话说出口: 「你们两个怎么变得『那么巨大』?」 「为、为什么狂三你变得那么小只?」 面面相觑。 狂三反覆思量响这句话的含意,理解后连忙望向自己的手。 好小。非常、超级、无比地小。 全身上下都软绵绵的。 狂三慌慌张张地跑向桌子,凌空一跃。把银制的茶壶当作镜子,照出自己的身影。 「怎、怎、怎么……」 狂三小朋友(七岁)连尖叫都叫不出来,两腿发软地瘫坐在桌上。 然后手忙脚乱地确认自己的服装。灵装、灵装……没事!没有变得松垮,尺寸很合身。看来并没有不容分说就全身赤裸。 顺带一提,本来怀疑房间看起来那么巨大是因为自己缩水,但似乎并非如此,整个房间确实就是比较巨大没错。用创造出来的卷尺测量后,椅子有十公尺高,银茶壶有两公尺半高,白瓷茶杯有一公尺高。 虽然整个房间巨大的情况令人在意,但眼下的危机在于三人之中战力最优秀的时崎狂三,如今却削弱了实力。 这是当下的危机没错。 然而,有更大的危险正朝狂三袭来。 ◇ 「惨了……惨了……令人受不了啊……」 一边阴阳怪气地嘀咕一边用脸颊磨蹭七岁狂三小朋友的,正是绯衣响。若是平常,狂三会用〈刻刻帝〉射击、赏她的下巴一记上钩拳,或是使出关节技来反抗,但变成七岁狂三小朋友后,早就露出一副死鱼眼,任凭她处置。 「我缩水了……变成小朋友了~~……」 「……真是伤脑筋呢~~……」 只有岩蔷薇目瞪口呆地注视著这凄绝悲惨的光景。 老实说,根本是少女不断疼爱幼女的地狱绘卷啊。 「怎、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狂三,你的思考能力如何?」 「啊~~唔~~……没问题,还可以思考。嗯。」 嗓音也变得相对年幼,不过思考能力倒是维持原状。 「啊啊,可是好可爱……好可爱呀……想把你关起来,永远疼爱你……」 「那个,『我』。响已经失去理智了,你可以代替我把她揍醒吗?」 「没问题~~」 岩蔷薇接过短枪后,毫不留情地把响揍倒在地。 「我神智清醒了,多谢你。」 「不会,别客气。」 虽然响只是从双眼冒出爱心收敛成单眼冒出爱心的状态(顺带一提,她的脑袋还不断冒出鲜血),但总之是能沟通了。 「……话说回来,一碰到门把就会变成这样吗?早知如此,就该让绯衣小姐先走才对……」 「就是说呀。」 「也太过分了吧!」 岩蔷薇将短枪还给小狂三后问道: 「你还能使用〈刻刻帝〉吗?」 幼小的狂三,简称小狂三听见这句话后,脸色苍白。假如主战力〈刻刻帝〉无法使用,她们便束手无策了。 「……【一之弹】!」 小狂三对自己射击,加速时间。踹飞附近的白色茶杯,同时以短枪连续射击。 「……算是可以用。不过,〈刻刻帝〉太大了,用起来很吃力。」 狂三操作的是两把枪。无奈凭小狂三的状态,两手紧握住一把枪射击已是极限。尤其是长枪,更是沉重无比。 「那么,我来拿吧。」 「你都满身疮痍了,有办法使用吗?」 「反正,你等著瞧吧。」 岩蔷薇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单手优雅地举起长枪,扣下扳机。子弹击中银制茶壶,但别说射穿一个洞了,茶壶连动都没动一下。 「现在的我,最多只能发挥到这种程度……」 「干嘛说得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啊!而且我【你】开出刚才那一枪,根本让自己更加『奄奄一息』了嘛!蠢不蠢啊!」 通常把〈刻刻帝〉当作普通手枪来射击时,并不会消耗时间,但对于濒临死亡的岩蔷薇来说,还是不要耗费多余的力气开枪比较好。 「狂三一族偶尔真的会被自己笨死呢……」 「我宰了你喔。」 小狂三用尽全力使出一记低踢,命中响的小腿。 「……真是非常伤脑筋呢。」 小狂三盘起胳膊,愁眉苦脸地如此低喃。 「不管被踢多少次,还是觉得超可爱的!」 两眼冒出爱心的响立刻紧抱住小狂三。 「再再再再帮我揍她一次,快喘不过气来了。」 「好的、好的。请不要让身体刚好的人这么乱来。」 岩蔷薇殴打响一拳,响才终于冷静下来。 「狂三,把子弹给我。我虽然没办法像你一样连续发射,但至少能瞄准射击。」 绯衣响已经有两次变身成时崎狂三的经验,使用起〈刻刻帝〉的长枪也很熟练。当然,她并没有操纵时间的能力。 「……要是使用太多次,可是会伤身的喔。」 就算响曾经利用〈王位篡夺〉化身为狂三,使用〈刻刻帝〉,但终究只是个冒牌货。事实上,就连她抢夺长相、记忆、性格和能力时,能使用的能力也不多。 〈刻刻帝〉是专属于时崎狂三的武器。 响用了对她没有好处。只是如今只有自己和她称得上战力。 「两位,我有话想说。」 岩蔷薇突然举起手。 「你说吧。」 「我从刚才就非常好奇,这里为什么会摆放这么大的桌子、茶壶和茶杯呢?」 「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我在想,这里的居民应该非常──」 「咚!」墙壁撼动。 「咚!」屋子摇晃,让人误以为是不是发生了地震。然而,震动却呈现规律性,声响也越来越大。 「非常地……巨大……」 小狂三、响和岩蔷薇一脸哑然地凝视著打开门的怪物。 那是一只雪白又巨大的怪物。肌肉发达隆起,外貌是怪物,眼神却天真无邪,像个孩子。 问题是,眼睛未免太多了吧。嘴巴和鼻子也不只一个。 「嘻嘻嘻嘻」的无数少女的笑声响彻整个房间。这种阴森诡谲的气氛令响和狂三联想到她的人偶。 「操偶师」──将魂魄封印在人偶里,不断增加朋友的少女。 类似她那群手下、朋友,同时也是军队少女们冰冷无情的笑声。 「有客人呢。」 「有客人耶。」 「不能让她们逃走。」 「得拧掉她们的手脚才行呢。」 「因为,我们……」 「力大无穷嘛。」 无数的声音七嘴八舌。三人情非得已地察觉到这也是「白女王」的实验成果之一。 「……将复数的空无『融合在一起』……」 强力的臂膀。这也难怪。「毕竟把一群人的手臂融合在一起,当然会如此健壮」。 魁梧庞然的身躯,令人猜不出究竟合成了多少空无。低俗的是,那副巨大的身躯竟然穿著缀著荷叶边的可爱大红色洋装,就好比是──脑袋装著虎头蜂蜂窝的巨人。 「……我们撤退吧。」 「能撤退的话是最好。」 「看来是难喽。」 响瞥了背后一眼。当初三人进来的那扇门已经消失无踨。 有的只是「她」刚才走进的那扇大门而已。换句话说,她们必须打倒这个巨人,才有机会碰到门。 小狂三与响默默四目相交──彼此点了点头。 「岩蔷薇,你稍微退后一点。尽量待在安全的地方。」 「这种地方,还有所谓的安全吗?」 话是这么说,岩蔷薇还是慢慢远离两人。响将小狂三给她的子弹装进手枪。 怪物的眼睛睥睨著矮小如豆的两人,舔了舔嘴唇。 尽管陷入绝境,小狂三依然态度狂妄,嗤之以鼻地嘲讽道: 「你的舌头看起来愚蠢得像是尝不出红茶的滋味。能分辨出大吉岭与辣椒的区别吗?」 怪物的杀意瞬间高涨。刚才还从容不迫的她咬紧牙关。 「宰了她。」「杀了她。」「去死吧。」「不要命了是吧!」 「你就算变小了,骨子里还是狂三呢!」 「我就当作你是在称赞我吧!」 怪物脚用力一踏便粉碎了死气沉沉的水泥地。 「好啦,无名的怪物,我来帮你取名吧。就叫蜂窝头妖怪如何?」 「不是!才不是、才不是!我的名字是──『杰伯沃基』!」 「──哎呀,还不都是怪物。」 岩蔷薇低喃了这句话,但怒火中烧的她没有听见。 「吃掉她!」「吃掉她、吃掉她、吃掉她!」 杰伯沃基挥拳。毫无技术与功夫,只是憎恶眼前的人,为了撕裂她所做的预备动作。 而小狂三虽然矮小到必须用双手举枪才能射击,但依然是一流的神枪手。 小狂三躲开朝她挥来的拳,并且跳上她的手臂,直奔她的脸部。举起〈刻刻帝〉,瞄准她那张砖块般的白色脸庞,扣下扳机。 枪口因子弹发射的冲击而向上弹了一下。 传来复数人的哀号。 但是,怪物并没有动摇,也没有流血,而是大肆胡闹了起来。刚才那一击反而让她更加暴躁了──小狂三不禁咂嘴。 杰伯沃基用力敲打地板、墙壁,跺脚使大地摇晃。 「哇啊啊,该怎么办啊,哇哇哇哇!」 响惊慌失措,不知该往哪里逃;小狂三则是弹无虚发地不断射击目标,但是臂力用的劲越多,速度自然会下降。 小狂三不幸地被逼入绝境,挨了杰伯沃基一拳。 「唔────唔…………!」 「狂三!」 她旋转著飞起,猛力撞上墙壁,陷入墙面。 意识一时中断──强烈的一击贯穿变脆弱的〈神威灵装三番〉的防御,造成她肋骨断裂。 杰伯沃基朝吐血的她邪佞一笑。 「混蛋……!」 响举起长枪,瞄准杰伯沃基伸出的手臂射击。然而不见成效,对方只受了点皮肉伤。 嵌在墙上的小狂三看著慢慢逼进的手臂思考。 身体无法动弹,虽说有可能被活捉,但眼前的怪物是否还保持那样的理性也不得而知。况且,被活捉后便再也没有机会翻身。 缓慢流逝的时间,高速运转的思考回路。然而无计可施。看来只好思考被活捉后该怎么办了。狂三觉悟后──注意到另一个有别于杰伯沃基的「异形」。 「……那是什么?」 高度跟响差不多,但是宽度特别宽,应该说根本就是长方形,却薄得像一张纸。那玩意儿凌空一跃,挡在小狂三面前,保护她不受杰伯沃基的拳头攻击。 杰伯沃基的拳头直接击中那奇怪的物体──没有贯穿,也没有破坏。那个会动的物体轻飘飘地飞向空中,然后突然停止。 『小姑娘,趁现在快逃哟~~』 「……你是谁……?」 少女回头告诉一脸茫然的小狂三。长方形,角落有个菱形的符号,一身红色盛装的「平面少女」,三股辫随著她的动作晃动著。 那是──巨大的扑克牌。 『别问了,往下走、往下走。有人会带路~~有人会带路哟~~!』 她的说话方式毫无抑扬顿挫,有些平板。小狂三痛苦得呻吟,望向下方……那里也有一张巨大的扑克牌。 一身黑衣的少女……扑克牌,对著小狂三蹦蹦跳跳的宣告自己的存在。 响一脸哑然,望向在旁边跳跃的扑克牌。 「这到底是──」 「……哎呀,没想到那些人竟然会出手相助,真是感激不尽呢。」 「你说的那些人,指的是谁?」 「……白女王打败了第三领域的支配者,成为新的支配者,重组了这个领域。」 「我想也是吧。」 白女王是突然出现的异端中的异端分子,并非原本就是支配者,要不然在抵达第六领域之前肯定会听到传闻。况且自己也曾听说第三领域的支配者是谁,当然不是白女王── 「……啊,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跟扑克牌有关的准精灵吧?」 『正是如此是也!』 扑克牌回答。扑克牌的称号是黑桃,当然是平面的。黑桃少女手持日本刀,英勇地挥舞……不过是平面的就是了。 『这边、这边~~!往这边走~~是~~也~~!』 话说回来──响如此心想。 准精灵变成平面的,还真是奇幻呢。 杰伯沃基看著挨了自己一拳的方块扑克牌,咧嘴一笑。 「真是夹著尾巴逃跑的败犬呢。」 「丧家之犬啊。」 「一群一再输给白女王,落荒而逃的可怜扑克牌!」 『可怜的是你吧~~因为你是只恶心的怪物~~啊啊,真是讨厌!所以说信徒就是死脑筋~~!像我们啊,大难临头时一定毫不犹豫地背叛国王哟~~!』 方块扑克牌一副乐开怀的样子哈哈大笑。 『喂~~!方块!你在说什么是~~也~~啊~~!』 『你别管我说什么,我来拖延时间,你们快点逃吧~~!』 小狂三落地后,战战兢兢地开口: 「那个……扑克牌小姐?」 『是也!往这里,快点往这里走!』 扑克牌手指(平面)指示的方向确实有一扇小小的门。仔细一看,有两张扑克牌一样蹦蹦跳跳的突显自己的存在。 『过来这里!就是这里便可!』 『请快点过来!请快点、请快点!』 红心标记和梅花标记的两人(?)朝这里招手,更正,是弯曲著扑克牌的一角表示。 「……总之,先走吧。」 「了解!」 「绯衣小姐,可以请你背我吗?」 杰伯沃基早已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小狂三她们身上。她对著方块扑克牌龇牙咧嘴,不断攻击。不过,方块看起来相当顽强,不管挨了多少拳,依然不屈不挠地再三挑衅。这时,黑桃凌空一跃,攻击杰伯沃基。她以平面的日本刀深深砍进杰伯沃基刚才抵挡响射击的强健手臂。 『我们是二次元的存在,因此十分擅长切断东西是也!』 『事情就是这样哟~~!所以,趁现在快点走哟~~!』 的确,要脱逃的话,似乎只能趁现在了。 小狂三等人听从指示,穿过小门。门的大小勉强可塞进岩蔷薇,因为红心和梅花从背后使劲推挤,这才好不容易塞了进去。 「好痛啊……屁股,我的屁股……」 「因为狂三比较丰腴嘛,痛痛痛痛!不要一直踢我小腿啦,狂三小朋友!」 小狂三当然不允许听到有人对岩蔷薇的身材说三道四的。 『别慢吞吞的,快点走便可!』 『请快点~~!』 门后的通道更窄。小狂三比较轻松地通过,但响和岩蔷薇便很艰辛了,全身挤得难受。 「我累了,拉我一把。」 「我也很累好吗~~!」 「……我倒是轻松得很呢~~」 「混蛋,别仗著你可爱就得意忘形喔,狂三小朋友!啊啊,真的好可爱啊,可恶~~!好想摸来摸去啊~~!好想摩蹭啊~~!好想拍下你在电视机面前学跳舞的模样啊~~!」 「根本欲望满满嘛。」 「我好害怕啊,尤其是最后一个,叙述得太过具体,更增添了危险的味道。」 走在前头的小狂三畏惧著背后的视线,不断向前进。墙壁全是灰色,只有微光照射,气氛宛如阁楼一样。那道微光,恐怕是自己等人刚才奔跑过的走廊亮光吧。换句话说── 「这里,该不会是墙壁与墙壁之间的空隙……吧?」 『这么想便可!』 紧贴墙壁奔跑的梅花扑克牌吶喊道。运动风打扮的少女高声说道: 『把这里想成是通往我们反抗军基地的道路便可!』 「反抗军……」 『你确实是时崎狂三,这么想便可吧!』 「……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想带你见见我们首领凯若特亚珠也便可!』 『请与我们联手~~!』 「啊,我想起来了!这个领域的前支配者!凯若特亚珠也!记得是使用扑克牌无铭天使的女人!」 听见响发出的高八度吶喊,红心与梅花「嗯、嗯」地点了头。 『正是如此!我们的首领凯若特大人!很好,非常棒!』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你马上就会见到她了~~!』 ……似乎马上就能见到她了。小狂三等人只好继续奔跑,一个踩著小碎步,一个挤得像沙丁鱼,一个则是精疲力尽的模样。 ──剩下 一小时十七分 一圈又一圈,绕到了第八圈。一开始还努力掌握路线,不久后便失去那种气力,落入不断绕著色调单一的狭窄通路奔驰的境地。 所幸越往前进,通道就变得较为宽阔。 「还没到吗~~?」 累死了。听见小狂三喊累,以侧面奔跑的两张扑克牌回应。平面状沿著墙面奔驰的模样,有点像这世界绝大部分少女都讨厌的「小强」。只有一点点像就是了。 『想成是到了便可!』 『请久等啦~~!』 似乎终于到了……不过,眼前还是幽暗的通道。说是到了,却依然没有尽头。换句话说,这里是通道而不是房间。 「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我们在逃亡呀,当然要伪装。」 听见这句话,小狂三吓了一跳,举起〈刻刻帝〉的短枪。 「没看见人影」。 完全没捕捉到任何踪影,然而通道的正中央却传来了声音。不对,就连现在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你在哪里?回答我。」 「呵──我在这里!」 通道突然扭曲。不对,是撤除了「原先是通道的东西」,周围一带转变成纯白耀眼的房间。 「不过是个魔术技巧罢了。欢迎光临。精灵与她的随从,以及──反抗那个白女王的伟人们啊!」 如此高声吶喊后,鸽子立刻同时飞出,接著消失无踪。两张扑克牌发出欢呼。 那副模样与其说美丽,应该说是不可思议。 大礼帽、不知用途的蝴蝶形状面具,以及她手上的扑克牌。 「哎呀,所以第三领域的上一任支配者是魔术师啊。」 岩蔷薇说完,笑容有些憨傻的少女点头说道: 「没错没错,我的名字是凯若特亚珠也!『只是扑克牌、只是道具』。然后,呃~~你们是……」 凯若特探头探脑地望著小狂三和岩蔷薇。岩蔷薇与小狂三四目相交后,一语不发地点点头。只是变得幼小,拥有战力的狂三,与外表保持原样却失去战力的岩蔷薇,当然前者才是本尊。 非得如此不可。 「是我。」 小狂三光明正大地挺起胸膛宣言。凯若特闻言,走到小狂三面前,单膝跪下,宛如毕恭毕敬的家臣。 「幼小的精灵啊,请您告诉我您的目的为何。」 「我是来打倒人的。」 「──打倒谁?」 这时必须口齿清晰,帅气十足才行。小狂三做了一个深呼吸,慢慢吐出语句。 「当然是白女王。因为她和我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听见这句话,两张扑克牌表情一亮。凯若特也狂妄一笑,回答: 「那么,我就成为你的伙伴和手下吧。只要是为了等同于我们领域天神的你。」 那副模样与其说是魔术师,更像个骑士。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小狂三显露出不信任,心存怀疑。究竟是同伴,还是有所隐瞒?至少自己并不明白她为何甘愿如此不惜奉上性命。 「正如同我刚才说过的,你是等同于这个第三领域天神的存在。因此我相信你是为了拯救我们脱离窘境,才来到这里的。」 「……原来如此。」 这个动机还算可信。对凯若特而言,第三领域被夺走的屈辱难以计量吧。 想必能成为坚强的后盾。但是──总有些不对劲。凯若特的某个部分令小狂三有所质疑。 「……不需要成为我的『手下』。我已经不需要『手下』了。」 「……」 凯若特眉头深锁,表情一沉。小狂三朝她伸出手。 「不过,我们的目的一样,让我们并肩作战吧。不是作为手下,而是以你自己的身分一同战斗。」 装帅有点装过头了吗?狂三在内心害羞得慌。 「谢谢你,时崎狂三。真正的精灵啊,我们就结盟并肩作战吧。话说,后面的两位是──」 「她们分别是绯衣响,还有另一个『我』。」 「接下来……就由我来说明吧。听口齿不清的『我』解释,听得我头有点痛。」 虽然这话说得有点毒,但倒也说的不错。 「我是绯衣响~~是狂三的……搭档?」 「手下。」 「是的~~手下~~!」 响对小狂三尖酸刻薄的言行举止一点也不感到灰心丧志。 「原来是使魔【familiar】啊。我懂,我也有。」 「……竟然说我是家人【family】……我果然是妹妹吧,狂三。啊,不过现在你是小朋友,所以我应该是姊姊?狂三小朋友,要不要跟姊姊一起洗澡啊?没问题,全部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你要是敢靠近我一步,我就开枪喔!我说到做到!」 小狂三毫不留情地亮出短枪。她深刻地感觉到要是让响再接近自己一步,自己就会失去重要的东西。 ◇ ──总而言之…… 「必须先让我的身体复原才行。」 大概是习惯了自己变短的舌头,小狂三说话流畅了许多。她注视著自己无法运用自如的〈刻刻帝〉短枪如此说道。这副身躯难以承受手枪的后座力。镜子里映出的自己很可爱没错,超级可爱没错……可是! 「很遗憾,我也赞同~~凯若特小姐,那个陷阱究竟是怎么回事?」 凯若特歪头思考。与其说是不想说明,看起来更像是不知从何说起。 「有些事从我的角度难以判断,我先将领域的状况从头到尾说明一遍给你们听,可以吗?」 狂三等人点头同意,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这个第三领域原本也跟第九领域一样,是无害的准精灵用来避难的场所。因为我这个支配者能操作影子和时间,藏匿她们是轻而易举的事。」 「说的也是~~不过也因为如此,没有人会提防你吧。因为你出现都是为了拯救准精灵。」 听见响说的话,凯若特搔了搔头说:「哎呀~~真是害羞呢~~」 「这也没办法,就当作是出名的代价吧。因为这个弊端,导致这个领域在邻界之中时间特别迟缓。」 「那扇门的陷阱也是其中一种吗?」 「算是吧。因为她的支配率在这个领域算是神等级的。先不论其他领域,只要成为这里的支配者,就能自由自在地操作时间。」 「……支配率?没听过这个词呢,响~~」 响耸了耸肩。 「第十领域与第九领域不太重视支配率。我也说不清,就省了吧。具体的说明就交给凯若特小姐吧~~」 「最简单明瞭的说明……就是将支配者统治领域到什么程度换算成数值吧。也就是指能随意玩弄支配的领域到何种程度的比率。」 之所以不太重视,是因为支配者受到众人认可跟支配率没什么关系。第十领域的「操偶师」支配率约35%,但她却靠这35%扎实稳固的领地完全统治了第十领域。再加上第十领域大部分的场所都成了准精灵互相厮杀的战场,这也是原因之一。 顺带一提,从第九领域移动到这里的小狂三她们并不知道,其实成为共同支配者的辉俐璃音梦与绊王院瑞叶的支配率超过80%……但她们是以演唱会来更换支配者,支配率根本毫无意义。 「像是第八领域现在似乎由支配率各为45%的两大势力在争权夺势。而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问题所在……」 凯若特叹了一口气,告知: 「我现在的支配率是5%,而我经过调查后发现白女王的支配率──『突破150%』。」 听见这荒唐的数字,所有人目瞪口呆。 ……最先挖掘出真相的是响。 「难不成,是『加上其他领域』的支配率……?」 「聪明。白女王早已对第九领域和其他各个领域出手了。」 「……原来如此,所以那个时候……」 响回想起在第九领域与rook交战时,毫无徵兆地一瞬间现身的那个女王。当时她心想:简直就像魔法一样。是因为那个周围已经变成白女王的支配领域了吧。 「她利用影子侵蚀领域,而且是不知不觉。第十领域、第九领域,再加上内乱中的第八领域戒备薄弱,她似乎似这些地方为重点来扩张领域。最麻烦的是,只要拥有一定的领域,那个白女王就能占地为王。」 「有对策吗?」 「……幸好她只吸收了少许空无当她的手下。基本上,只要那三名干部不采取行动,『她』便不会在领域中出现。」 「关于第九领域,只要将这件事告诉璃音梦和瑞叶小姐,她们或许会想办法解决。但第十领域该怎么办~~」 「……目前没有余力思考这个问题了,等逃出去之后再来想办法吧。」 「说的没错。首先必须恢复她的时间吧。必须把被夺走的时间抢回来。」 「啊,狂三、狂三,要不要使用那个能让对象的时间前进的子弹?」 「你是指【三之弹【gimel】】吗?是可以使用啦……」 看来狂三的时间确实被夺走了没错。也就是说,她的时间被藏匿在某个地方。问题在于,使用【三之弹】会导致何种后果,况且也有可能无法恢复。 「就好比我用【四之弹】能让时光倒流,治愈伤势。但是凭我现在的力量,难以令人返老还童,也无法令人死而复生。如果真能使人返老还童,也必须改造〈刻刻帝〉才能做到吧。」 老实说,对她而言最害怕的是取回的时间和【三之弹】的影响,最后令狂三「增长岁数」。 如今还有好几发无法使用的子弹,不知道它们会带来什么变化。 背负了所有风险,结果却和「取回时间」的情况没什么两样。 「所以,时间与时间相加后,我很有可能会比原来的我大上一轮的岁数……我想想,可能会变成三十出头的模样吧。」 「年长的狂三,也就是人妻风………………啊唔!」 响喷鼻血倒地,不过小狂三决定当作没看见。从她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来判断,肯定是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事情。 「当然,若是情况紧急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但我还是想先从寻找我的『时间』这个方法开始。凯若特小姐,你有什么头绪吗?」 小狂三说完后,凯若特点了点头。 「当然有。那个房间会夺走最先踏进室内的人的时间,同时也存在『累积夺走时间的房间』。我已经仔细调查过了。」 「那个房间在哪里?」 「很遗憾,因为刚才的重组,不清楚目前的位置在何处。唯一能确定的是门上施加了谜语,还有像杰伯沃基那样的守门人。」 「谜语吗……?」 「嗯。扑克牌们是这么报告的……那个谜语本身我也还不曾看过,因此是个谜。」 「所谓的守门人……果然是指改造空无的实验体吗?有没有这方面的情报?」 『正是如此是也!那家伙身分不明,奇怪得很!』 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所有人回头望去,只见黑桃扑克牌意气轩昂地蹦蹦跳跳。 「嗨,你回来啦,黑桃a。方块9呢?」 『完成使命,壮烈牺牲了是也!』 「死、死了吗?怎么会……!」 响露出愕然的表情,但被称为黑桃a的扑克牌少女却一脸纳闷地歪了歪头,说道: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是也?』 「啊啊,对了。我刚才没有向各位说明她们的特性。」 凯若特「啪啦啪啦」地洗牌。尽管动作极为装模作样,但或许是因为她犀利的美貌与中性的打扮,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合适」的气息。 她俐落地洗牌,从中抽出一张。 「这副扑克牌就是我的无铭天使,名字叫〈创成戏画【servante ephemere】〉──能力是创造出她们。」 她轻抚位于旁边的红心少女的头。 『请别让人家害羞啦~~真不好意思。』 少女表现出可爱的回应,然而凯若特却有些寂寞地注视著她。 「她们是我的军队,耗费我的灵力创造出的拟似生命体。能忠实地完成使命,却完全无法沟通。」 「……无法沟通吗?」 『正是如此是也。』『知道我们不懂感情便可!』『请恕我们只能回答提出的疑问~~!』 扑克牌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声音虽然高亢,声调却有些平板。 「从我的角度来看,狂三你的力量才是异常。我是第三灵属的准精灵,过去存在的其他第三灵属同伴们当中,也有许多人利用『影子』这个基础特性来制造分身。但那不过是诱饵、人偶的程度。就连我本人,也是耗尽全力才制造出这种能对答的分身。虽然情绪丰富地在活动,但终究还是机械式的。已经很厉害了。」 「……就是说啊。」 小狂三尽管点头认同,却感到苦恼。 分身无疑是时崎狂三〈刻刻帝〉最大最强的武器,而能制造分身的子弹是【八之弹】。不过在记忆欠缺后,不知为何也不能使用了。当然,也有其他不能使用的子弹,像是十一和十二之弹,连它们拥有何种能力都不得而知。 但是在狂三的心中却隐约认定【十一之弹【yud aleph】】和【十二之弹【yud bet】】并「没有问题」。虽不清楚能力为何,但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不是自己该使用的子弹。 不过无法使用【八之弹】令人匪夷所思,是最致命性的缺点。 白女王那个反转体拥有名为【天蝎之弹】的能力。三干部──起码rook的能力与自己旗鼓相当。 时崎狂三本来可以随意使用分身,以压倒性的数量力压群雄。但如今的自己── 「我的军队只有三张也不好看,灵力也储存好了,差不多该让她复活了……」 「复活……?」 凯若特从洗好的牌中抽出一张扑克牌。是方块9。 「那么,方块9,复活吧。」 凯若特用手指弹了一下抽出的扑克牌。「砰!」地发出拉炮般响亮的声音,一名少女同时跳了出来。如方块般红色的头发,但是与刚才不同,出现的是一名绑著活泼马尾的少女。当然,是平面的。 『我获得新生噜!在此登场噜!』 「嗯,太好了。语尾没有跟任何人重复到。」 「那重要吗?」 小狂三有些傻眼地呢喃,于是凯若特表情诚挚地回答: 「要是没有这些个性,我就想不起为我战败的那些伙伴了。」 「……」 气氛旋即变得沉重,凯若特连忙接著说: 「别管这种事了。重点是你的力量,你的力量是胜利的关键。」 「我的力量也很重要没错──」 小狂三灵光一闪。她似乎一直在差遣这四张扑克牌,那么应该也搜集到了一些有关「她」的情报吧? 「……凯若特小姐,我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你尽管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那个白女王──有制造过分身吗?跟自己分毫不差,利用过去制造出来的分身。」 「没有,虽然我只跟她交战过一次,但她增加伙伴的能力称为【天蝎之弹】。她不曾利用除此以外的能力增加伙伴。当然,那些跟她站在同一阵营的空无就另当别论了。」 「空无……」 「她们只是虚无,不管有多少人都不成问题。」 纯真、无害又虚无,那就是名为空无的少女们。 不过──曾经身为那种存在的响早已对她们感到忧虑。 「白女王将她们变成怪物,而她们也心甘情愿。那绝不是胁迫,而是领袖魅力,是信奉。」 对空无来说,白女王与其说是主人,更接近于神。 「所以我认为不可小看她们。」 「这种事我当然明白,用不著你提醒。我也是有在奋战的,跟无能为力的你不同!」 「唔唔唔唔唔!」 「唔唔唔唔唔!」 凯若特有些不服、不满地如此说道后瞪著响。响也不甘示弱地回瞪。明明是之后要共同对抗白女王的同伴,不知为何两人却莫名飘散出剑拔弩张的气息。 小狂三拍了拍手。 「好了、好了,空无的话题就到此为止,离题了。回到怪物的话题吧。所以,那个我应该夺回时间的房间,守门人是谁?」 『不知是什么鬼东西!』『玄之又玄!』『肉眼绝对看不见!』『无懈可击!』 四张扑克牌陷入恐慌似的弯来弯去地舞动著。 「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叫『蛇鲨』。就是路易斯卡罗著作里的神秘怪物。」 在路易斯卡罗的著作《猎鲨记》中,所谓的蛇鲨有五种特徵。 『吃起来脆生生的,有灵魂的香气。』 『爱睡懒觉。下午五点吃早餐,隔天早上吃晚餐。』 『听不懂笑话。』 『拖著海水浴用车。』 『有的长著羽毛,会咬人;有的长著胡子,会抓人。』 『普通的品种无害,除了boojum这个品种。』 说到这里,响举手发言: 「那个,不好意思,我完全不认识路易斯卡罗耶。这不会太荒谬了吗?」 「那是当然。」 小狂三回应。 「蛇鲨是路易斯卡罗想像出来的虚构生物,举出来的那些荒唐又幽默的特徵,是为了让故事显得有趣才特别写的。我不觉得现实中的怪物会有这种特性。」 「真是慧眼独具啊。简单来说,『蛇鲨』与我们规定的存在是──『一无所知』、『毫无胜算』、『无影无形』……目前她们从未战胜过『蛇鲨』,只是单方面遭受攻击而败北。我也曾与其交战过一次,不过……连其身影都没看见。」 「连身影都没看见?受到攻击时是什么感觉?」 「像是挨打,像是斩击,又像是枪击,总之非常疼痛。我的灵装算是防御性满强的……可是,也有被撕咬的印象。」 「就是说不清喽。」 「没错。哎,真是丢脸。」 「不会、不会,别这么说。『这个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的』。谢谢你,凯若特小姐。我会打败那个『蛇鲨』的。」 时崎狂三维持年幼的姿态,自信满满、抬头挺胸地如此宣言。 ──剩下 一小时六分钟 ◇ 咚咚咚──有人轻轻敲打背部的感觉。想要回头一探究竟的响听见耳边的呢喃声后,僵住了身体。 (别动,也别说话。) 脱逃的分身岩蔷薇挨近响,用手指敲打她的背。响一语不发地微微点头。 (我不相信那个准精灵。) 响也用手指敲了敲岩蔷薇的背,回答她: (确实有一些令人存疑的部分……) 响也的确对凯若特有一些自己的看法。她的目的──恐怕是再次夺回这个领域吧。响也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情。 只要是居住在邻界的准精灵,任谁都耳闻过精灵的存在。应该说,灵魂自然而然会理解。 这个世界,曾经存在过精灵。 她们的力量是自己绝对望尘莫及,无限接近神的领域。 然而,现在的时崎狂三无法展露出那股力量,无法证明她就是精灵。光是有分身存在这一点,说不上是铁证。 况且,甚至无法保证年幼姿态的时崎狂三与她身边的时崎狂三是同一存在……所以,响认为要谈信赖还言之过早。 当然,也许有些感觉是身为第三灵属的她才会知道。搞不好是以第六感来感受应该称为神的存在。 (总之,请小心。) (我明白。) 「好了,响,来去狩猎蛇鲨吧。」 「啊,好的!不过,要怎么狩猎?对方不是神秘的怪物吗?」 『正是如此是也。究竟要用何种方法来讨伐她呢?』 黑桃a说完,小狂三狂妄一笑。 「『不能用言语来说明啊』。对付摸不著底细的敌人,就要用摸不著头绪的方式攻击,这是铁则。」 『?』『??』『???』『????』 四张扑克牌、凯若特和响同时歪头表示疑惑。只有岩蔷薇一人呢喃道:「嗯,原来如此。」 「不过,要用哪方面的攻击方式?」 「那是我们的反转体生产出来的东西。既然如此──应该就跟原作一样吧。你想嘛,反转体的个性都很乖僻吧。」 「也对。」 「狂三~~狂狂狂狂狂三~~!不要你们两人自己解决,也告诉我们具体的事情啦~~!」 「各位只要帮忙寻找通往那个房间的门就可以了。还有,响,以后不要再用那么莫名的方式称呼我了。」 就这样,四人与四张的奇妙冒险展开。目标是蛇鲨,狩猎蛇鲨。 ○狩猎的优雅片刻 爬上楼,跑过走廊,最先遇到的是陷阱房。 正打算从开启的门踏入室内的小狂三突然停下脚步。有种不祥的预感。室内没有任何家具……纯白的墙壁、纯白的地板、纯白的天花板……不对,仔细一看,天花板四角好像有点脏。 「……感觉飘散著危险的气息呢。」 「那么,让扑克牌先走吧。我看看,红心q!」 『遵命~~!』 红心q轻飘飘地飞向天空,朝房间中央前进。 小狂三等人紧张地在门外观察情况。微微的震动令响皱起脸,以为是地震而四处张望──望向上方,僵在原地。 「狂三小朋友!上面!上面!」 「别再这么叫我了。所以,上面怎么了……?」 断头台般的铁卷门落下。立刻向后躲开的小狂三没事,但红心q没有逃脱,被关在里面。 「红心q!你没事吧?」 『没、没事!不过,请快点来救……呃,啊啊!天花板降下来了~~!』 「你说什么……!」 『呜哇~~快停止~~!这、这样下去,我会被压死的……!』 小狂三、响和凯若特早已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著事态继续发展。降下的铁卷门无法用扑克牌或子弹破坏。 『呜呜,我死了也请别为我哭泣。然后,请化为风守护著我~~……啊~~天花板、天花板~~……唔呀!』 不太伤感的遗言和哀号。 「红心q!」 凯若特大喊,同时铁卷门开启。 果不其然,看见变得扁扁的红心q。应该说,她原本就是平面的,所以几乎毫发无伤。 『我的鼻子快被压扁了,请快救救我……』 「这样便了事,你就该偷笑了。」 「刚才的遗言是在说好玩的吗?」 「果然没事啊!虽然早就料想到了,还是被吓了一跳!」 『人家一时惊慌失措嘛,请饶了我吧……』 红心q一副难为情的样子用手摀著脸颊。 「不过,狂三,这该怎么办?我们大概会被压死……」 「是啊。所以,要用跑的过去。」 「我不认为跑得过去耶……」 「动手脚让我们跑得过去就好了呀,很简单的。」 小狂三举起短枪。 「【二之弹【bet】】!」 小狂三朝天花板射击放慢时间的子弹,朝房间中央奔驰。 「装填下一发子弹。【七之弹】……!」 也许是发现小狂三的存在,对面出口的铁卷门立刻往下降。不过,小狂三抢先一步射击【七之弹】──停止时间的子弹。 「好了,各位,不快点的话,我可不管哟!」 听见这句话,所有人连忙拔腿奔驰,穿过房间。 ◇ 来到的下一个房间没有陷阱,但是一打开门,所有人吓得呆站在原地。 不同于刚才,整个房间狭窄得令人窒息。然而室温却莫名地低,最大的特徵则是天花板垂挂的锁链吊钩上吊著一群空无。 一行人在入口处伫足。不过背后的铁卷门早已完全降下,只能继续前进。然而,悬挂的无数空无令她们不得不停下脚步。空无们一动也不动,右手拿著的不像是无铭天使,而是随处可见的小刀。她们长相大同小异,难以区别。 表情空洞,有些无力地低垂著头,有些则是抬起头。老实说,画面十分惊悚。 而且有一个问题。这个邻界并不存在所谓的尸体,死后只会化为光消失。换句话说,她们所有人应该都还「活著」,或是虽死犹生……也就是所谓的活尸。 响咽了一口唾液,紧贴著小狂三。 「狂三小朋友,空无很好对付吧?对吧、对吧?」 「别那样叫我,要我说几次啊……总之,没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松取胜。」 「既然这样……」 「不过,响你也能轻松取胜吧?小事一桩对吧?没问题的,我的朋友,我相信你~~」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承认我是你的朋友吗!凯若特小姐,你能轻轻松松地打败她们吧。毕竟你是前一任支配者嘛!」 「别说什么前一任,真失礼呢,绯衣响。总之,那个,该怎么说呢……感觉这些空无……搞不好是我以前的朋友……啊啊,我真的不忍心攻击她们啊……」 「突然表明沉重的过去,根本是在胡说八道吧!我绝对不要喔!这里完全是鬼屋吧!是我不擅长的领域!」 「你说什么,绯衣响!身为一名侍奉精灵的准精灵,你就没有自觉吗!真令人羡慕啊!」 「谁侍奉她了呀~~!我跟狂三是同生共死的好伙伴~~!」 「啊啊,真是的,由我出马吧。我总不会输给这些一动也不动的空无吧!」 「……狂三小朋友,你这句话强烈地有种会一语成谶的感觉啊!」 「给我闭嘴!我上喽…………我要上喽!」 小狂三做了一个深呼吸,同时踏出一步。「喀」的一声,响起脚步声的瞬间,空无活尸(假名)同时望向小狂三。 「噫!」 小狂三不禁发出尖叫。当然开枪射她们就好,但不知为何,总感觉开枪反而会导致事态更加恶化。 (狂三小朋友,你还好吗~~!)←比手画脚 (我没事!待在原地不要动!我来确保通行路线!)←比手画脚 所幸,她们没有靠近小狂三,只是目不转睛地盯著她。感觉她们的黑眼珠特别大,真是可怕得要命。 时崎狂三早已习惯别人注视自己的视线,但如此冷若冰霜的视线还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就好比被无数食人鲨凝视一样。小狂三下意识地屏息慢步……慢步……鼻子……好痒…… 「哈啾!」 小狂三这可爱的喷嚏一打,彷佛爆发了什么似的,空无群开始活动,高举手上的小刀,同时朝她攻击而来。她们的动作总有些不像人类,宛如人偶自己动了起来。 「呀────────!」 小狂三发出尖叫,击发〈刻刻帝〉的短枪。一名空无的头被轰飞,照理说这一击的威力足以让她连同灵装一起消灭。然而空无,更正,是空无活尸却不把这致命伤当作一回事,失去头部依然胡乱挥舞小刀攻击。 好痛,应该说恐怖至极。 「混蛋……!」 「我、我来帮忙!」 「我们也来!」 「我就不了……」 思考终于跟上事态变化的响、凯若特,以及扑克牌也踏进室内。空无活尸旋转头部,上前迎击。 空无活尸群宛如定格播放的人偶,动作生硬地看谁在眼前活动、发出声音就砍谁。 「脚!瞄准她们的脚!」 凯若特用扑克牌割断她们惨白的脚。但是她们丝毫不介意,跳起来执著地追击小狂三她们。 「这是怎样,这是怎样啊!」 响泪眼婆娑,挥舞著自己的无铭天使〈王位篡夺〉,拚命击退活尸。 「这些空无好强啊……!」 「不应该说强,而是烦!」 说是不死之身,听起来倒好听,但这已经算是昆虫了吧,甚至开始自相残杀了起来。小狂三背后被砍了一刀,痛苦地发出呻吟,好不容易确保前往下个房间的路线。 「【一之弹】!」 她朝自己开枪,用力踩著蜂拥而上的空无活尸们的头,一口气跳到逃生口。确保背后安全的小狂三开枪击碎朝跌倒在地的响高举小刀的空无活尸的身体。 「还好她们不会流血,换作现实的话,根本超血腥的!」 「少废话,快点到这里来!」 听见小狂三说的话,响连忙匍匐前进,爬著跟小狂三会合。 「响!去查查看门后有没有什么!」 「……门后是走廊,没有什么东西!」 响打开门后大喊。 「凯若特小姐!让扑克牌去搬运岩蔷薇!」 「好!黑桃a!方块9!去带她过来!」 『遵命是也!』『了解噜!』 「有劳你们了。」 岩蔷薇被两张扑克牌扛著,浮在半空中前进。空无活尸也对她进行攻击,不过遭到抵达出口的小狂三和借用〈刻刻帝〉长枪的响一一击落。 凯若特打开门,红心q和梅花4站在小狂三她们的前方,拚命保护开枪狙击的两人。 一只空无活尸抓住了黑桃a的边缘。 『唔……方块9!我先脱队,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是也!』 黑桃a如此告知,将岩蔷薇交给方块9后便砍向抓住自己的空无活尸。 『交给我噜!』 「黑桃a!有办法过来吗!」 『恐怕是没办法了!在下就在此离队,就此拜别是也!』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至今的奉献!」 『这是在下的宿命是也!无须放在心上!』 这时,小狂三和响确实看见了黑桃a的脸上流下些许泪水。不过,那只是剎那间发生的事。小狂三、响和被搬来的岩蔷薇同时被挤往走廊,门则像是要抵御蜂拥而来的空无活尸般关上。 狂三、岩蔷薇和响一脸尴尬地沉默不语。 「黑桃a……发出的语尾最好分辨了耶……呜呜!」 「这是现在该说的话吗!」 『是~~也~~』 就在响出声吐槽时,扑克牌的牌角被撕掉的黑桃a从门缝爬了出来。 『……在下本来以为会慷慨牺牲!不好意思,还是保住了一条命是也!只是边角破掉了而已是也!哎呀~~你白哭了呢,主人!』 「喂,把我的眼泪还给我!还给我!你们每次告别都搞这一出,会害我欲哭无泪!」 凯若特真的发飙了。 ──剩下 四十七分钟 ◇ 一行人在走廊上奔跑──半途遇见疑似在巡逻的空无,毫不犹豫地除掉她们。 虽然不知道刚才那些空无活尸是心甘情愿还是被迫变得那副德性,但是在她们容许那个房间和杰伯沃基的存在时,这个第三领域的所有空无就是时崎狂三的敌人。 由于所有人一起行动,难以掩饰行踪,因此让伪装成天花板或墙壁的扑克牌们打头阵,极力避免战斗。即使无奈之下必须战斗,也尽可能迅速、不引起骚动地杀死敌人。幸亏凯若特的无铭天使〈创成戏画〉能当作投掷武器来使用,而且不会发出声音。 「只要不遇到三干部,我也是能像这样杀人于无形之中的。」 她如此说道,瞬间葬送空无的性命。 老实说,响觉得凯若特很强,跟那个苍是不同层面的强。苍的强是在正面对决,能以惊人的破坏力葬送所有妙计。 而凯若特则是强在出奇致胜。利用手下扑克牌追击让对手混乱,像变魔术一样消失又出现。 响发现她的强和时崎狂三是属于同样性质。 以前响在第十领域安稳度日时,曾听共同生活的阳柳夕映提过有关第三灵属准精灵的话题。 ──嗯,确实是很弱。我有信心打十次,十次都能赢。 ──不过,难讲喔。该怎么说呢?第三灵属的准精灵和其他准精灵不一样,深不可测。我偶尔会想,如果她们的能力再磨炼一下,搞不好下次输的就是我了。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种忐忑不安的感觉……有点令人上瘾呢。 凯若特身为第三灵属,第三领域的支配者,实力确实强得深不可测。这一点令响有种莫名的突兀感而心生不安。 『请找我~~!啊,不对!请给我找到了~~!』 「真是啰嗦耶……」 红心q似乎发现了门,轻盈地舞动著。 「谢谢你,红心q。」 「好了,先打开门──哎呀?」 打算握住门把的小狂三停止了动作。 「怎么了?」 「……没有。」 响看了门,也发现问题的症结所在。那扇门在纯白的走廊上显得格外醒目。 苍白色的天文钟(未运转)占据了门的上半部,门的下半部则刻著文字。还有一个重点。 「没有……门把。」 那扇门没有开门所需的门把。 「那么,关键就在于那边的文字喽。」 狂三指著门下半部所刻的文字。内容如下: 「红、黑、蓝、白,既是也非。」 「概念、概念,只是概念。既无法掌握,也无法触碰。」 「那就是前往蛇鲨之门。只需命中其一,否则将受到惩罚。」 「我可以判断这里……就是蛇鲨所在的房间吧?」 从响的角度来看,除了蛇鲨这个词汇之外,她根本看不懂其他文字的意思。扑克牌们似乎也和她一样,全都歪著头,满头问号。 凯若特说道: 「我知道谜底是什么……但还是不知道要怎么打开门。」 「咦?你已经解开谜题了吗?」 「是啊,很简单的。」 「简单?」响如此呢喃,再次仔细琢磨文章。 ……老实说,她根本完全参不透。大概是感受到她的焦躁,岩蔷薇轻轻戳了戳她的背,告诉她谜底。 (是天空啦。) 「……噢,天空!」 「没错,就是天空。」 黄昏是红色,晚上是黑色,早上是蓝色,下雪是白色,以时间变化则以上皆非。 谜底是简单没错,但接下来才是难题。 假如这就是答案,那么所谓的命中天空又是什么意思? 「唔……」 小狂三沉思片刻,将视线停留在天文钟上。或许是因为能够操纵时间,时崎狂三对时钟瞭如指掌。根据自己的知识,天文钟有各式各样的形状,并非有一定的造型。 唯一固定的是,一定拥有能测量黄道十二星座或月龄、太阳等天文项目的机能。这是当然的,要不然就只是普通的时钟,而不是天文钟了。 而这座时钟除了时间以外,表盘上还描绘著黄道十二星座。 牡羊座、金牛座、双子座、巨蟹座、狮子座、处女座、天秤座、天蝎座、射手座、摩羯座、水瓶座、双鱼座……似乎没有蛇夫座。 命中天空,应该是指从这之中选出一个吧? 但是,没有提示。 「文章最后的惩罚,只有不祥的预感呢……」 「不过,出这道谜题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倘若是重要的场所,只需增加护卫严加戒备就好。然而却设立一道谜题,置之不理。 虽然不清楚它的用意,但首要之务是解开这道谜题。 第一行是指天空,第二行是天空的提示,第三行是选择错误会遭受到的惩罚。 因为简明扼要,并无思考的余地。 「响、凯若特小姐,还有『我』,如果你们有想到什么,尽管发表意见。」 「嗯……凯若特小姐,你有什么看法!」 「第二行是不是有其他意思呢……」 「真要说的话,第三行也是啊。」 第一行指的是天空,这一点绝对没有错。那么把第二行和第三行的文章拆解,看有没有关于星座的提示好了。 完全没有提到动物──先删去牡羊座、金牛座、巨蟹座、狮子座、天蝎座、摩羯座和双鱼座。剩下的是双子座、处女座、天秤座、射手座和水瓶座。 「没有成对的词句呢。」──先删去双子座。 「也没有指示女性的词句。」──删去处女座。 「天秤的话,就是秤锤,或是平衡、倾斜……都没有耶。」 「射手座与水瓶座……没有意指天空的文句,表示弓箭的文句也……」 ……说到这里,小狂三和岩蔷薇同时指向一个词汇。 「有了。」 命中,这词汇无非是表示弓箭。 「那么,是射手座喽──」 小狂三如此说道,慢慢伸出手指──快要触碰到射手座时,响大喊: 「等一下~~~~!」 她连忙抓住小狂三的手指,一把拉了回来,力道大得都快折断手指了。 「痛痛痛痛!你做什么呀~~~~!」 「第二行!仔细看第二行!『既无法掌握,也无法触碰』! 不能直接触碰射手座的图案!」 听见这句话,小狂三也连忙后退。响说的没错,不能触碰射手座的图案。 要不然,第二行就不具太大的意义。照理来说,第一行根本不需要提示。 「若是禁止掌握和触碰,那要怎么样──」 面对凯若特的提问,小狂三这才总算看穿一切。 「那就只能『射穿』喽。」 小狂三握住短枪,优雅地举起,魅惑一笑。 目标是天空中闪耀的射手座图案。命中那不能掌握亦不能触碰的图案。 扣下扳机。 子弹没有触碰到其他星座,只射穿射手座的图案。随后,沉重的铁门发出声音,开始震动。 「太好了~~!」 「别高兴得太早,绯衣响。接下来可是要狩猎『蛇鲨』,给我绷紧神经。」 「唔……你、你说的没错。提起干劲吧!」 响听了凯若特这番劝戒,重新握拳。这时,依旧一脸疲惫的岩蔷薇举手说道: 「那个,不好意思,这里让我们自己去吧。可以吧,『我』?」 「……哎呀、哎呀,你确定吗,岩蔷薇?你要跟去,我是无所谓啦。」 「因为是我,才能理解『我』想要采取什么手段。比起一个人,还是两个人行事比较方便吧?我好歹也得立下一点功劳才行。」 「哎呀、哎呀,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是啊、是啊。那我们走吧,『我』。」 「响、凯若特小姐,你们两人留下吧。」 响和凯若特两人目瞪口呆。 「只有你们两个人去吗?」 ◇ ──虽然很突然,要不要来聊聊妖怪的话题呢? 小狂三开口说道。岩蔷薇愉悦地嘻嘻笑道:「请便。」 小狂三点了点头,毫不畏惧蛇鲨应该早已存在的这个房间,开始滔滔不绝地说: 「妖怪掺杂了许多传说和信仰,但说穿了也不过是一种『现象』。并不是因为作恶多端,而是因为『背负污名』才成为妖怪。」 「换句话说,是受害者创造出妖怪喽。真是深奥的言论啊~~」 室内不知是何种现象,呈现一片繁星熠熠的夜空,地点则是树木郁郁葱葱的森林地带。小狂三心想大概会跟花田的天空一样,即使飞翔也只会被某种东西阻挡下来吧。 静谧的空气,好似摩娑全身般令人不快的寒气。岩蔷薇少了响的支撑,走起路来想必很辛苦吧,只见她倚靠在一棵树上。 两人理所当然地感觉到确实有人存在,却不见踪影。而且也清清楚楚地明白她的感情。 「畏惧我吧」。 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却看不见身影;听得见动静,却捕捉不到影踪。甚至能听见她的嗤笑声。而且,能感觉到她一点一点慢慢地在靠近。 ……不过,小狂三和岩蔷薇既不慌张也没有举起枪,而是悠闲地继续交谈: 「比如说,在乾燥寒冷的土地上刮起了旋风,行人的皮肤不知不觉地受伤了──光看这一点会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不过,若是冠上鎌鼬之名,『虽然骇人,却不再觉得不可思议』。而进一步剖析,理解事情的原理后,甚至也不觉得恐怖了。」 因为那既不是鎌鼬,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只是常见的自然现象,并非神明发怒或是佛祖降罪。 「为玄妙、不可思议、难以理解──『未知的事物』取名。不过,『蛇鲨』却恰恰相反,因为所谓的『蛇鲨』只是想像出来的怪物或妖怪。由于是虚构的存在,只能说『难以预料会发生什么现象』。因此在这里,『我们所说的话便会成真』。」 也难怪凯若特和她的扑克牌手下们会吃败仗。 她把「蛇鲨」当作未知的恐惧来看待。搞不好有如此吶喊: 「看不见踪影!」「攻击招式不明。」「不知道会从哪里袭击过来。」以及最重要的一点,「无法打赢。」 只要将这些思想深植心中,「蛇鲨」便会以这些概念来行动。 化为隐形、不明、未知、所向无敌的怪物……相反的,只要照规则走,一切便能迎刃而解。 「岩蔷薇,我们走吧。」 「好的、好的。随时都能出发,『我』。」 凌空跃起的小狂三天不怕地不怕地旋转著大声宣言: 「一次高诵确定,二次高诵锁定,三次高诵成真!」 「『蛇鲨』在这里,就在这里。当然,绝对是肉眼所能看见。对吧,『我』?」 「是的、是的,那是当然。『蛇鲨』就在这里。不会跳、不会飞,动作慢吞吞的,就在我们的面前!」 「低能『蛇鲨』!废物『蛇鲨』!孬种『蛇鲨』!」 「无所事事、无能无谋、无耻无知、无地自容!」 「事到如今,『蛇鲨』早已不可能成为boojum!」 ──瞬间,魔法解除。 一名无脸少女怯生生地瘫坐在地。理应是人称「蛇鲨」、受人畏惧、所向无敌的少女,如今却一脸茫然。虽没有五官,却如实地透露出焦躁的情绪。 「怎么会……为什么……」 小狂三冷酷无情地告诉她: 「你所崇拜的白女王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可是瞭如指掌。因为她虽然是反转体,毕竟还是『我们』啊。既然知道『蛇鲨』的存在,怎么可能不重现呢?」 无知便能永远无敌的概念。对理解这个习惯、特性的她来说,是绝对能胜利的简单招式。确实适合作为守护储存时间的看门人。 「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也是吧。不过,既然你加入了白女王的阵营,就是我的敌人。好了,把我的时间还给我吧。」 「……!」 不知是打算逃之夭夭还是正面对抗,只见「蛇鲨」张牙舞爪。不过子弹比她快了一步。 挨了一枪的「蛇鲨」发出哀切的声音说: 「……为什么……要跟女王作对……反正你们……迟早……都会丧命……」 小狂三闻言,冷笑道: 「我们知道自己的命该怎么用。」 再次射击。 无敌的「蛇鲨」死亡后,夜空和苍郁的森林立刻消失,反倒出现无数的时钟。闹钟、座钟、挂钟、沙漏,甚至是手表,彷佛聚集了这世上所有种类的时钟。 岩蔷薇有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后,以开心得颤抖的声音吶喊: 「啊啊、啊啊,太好了。找到我们的『时间』了!」 「这些全都是……『时间』吗?」 假如真是如此,未免也太庞大了。倘若一个时钟代表一人份的时间,那么这间仓库保管了数千多人的时间。 「不管白女王在谋划些什么,这下子换我们占上风了。因为对她来说,『时间』也是一种力量。」 岩蔷薇宠爱似的触摸一个又一个时钟,幻想般呢喃: 「那么,问题就暂且解决了呢。这样看来,解谜还比较困难。去把响她们叫来吧。」 「……『我』,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听见岩蔷薇说的话,依然维持年幼姿态的狂三纳闷地歪了歪头。 「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其实这才是我的目的。我想要能跟你两人单独谈话的机会。」 「是无所谓啦……」 狂三耸了耸肩;岩蔷薇诚挚地朝她点点头。她的眼神如同自己的一样,有些冷静而冷漠。 「我们不该存在于这个邻界,知道吗?」 「……你想说什么?」 岩蔷薇的话语当中有著彷佛不断玩弄刺进胸口的利刺一样的疼痛。 「正如同我说过的,我们的目的是『打倒初始精灵』。这一点我绝对不能退让。你明白吧,『我』?」 「当然明白、当然明白。所以我才要走遍邻界──」 走遍邻界,再见那个人一面。狂三顿时强忍住这个念头。 「那么,请你不要对绯衣响小姐投入太多的感情。」 「……为什么?」 「我们是精灵,而她是准精灵。这是难以反抗的差距,更何况她是『外人』。你明白吧,『我』?」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我和她一起出生入死了好几次。」 「『即使总有一天会分离』?」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狂三本来想如此反驳,却在岩蔷薇真挚的眼眸注视下屏住呼吸。 「交了朋友,就会产生情分。这件事总有一天会以最恶劣的形式让你陷入生命危机。」 狂三认为岩蔷薇说的话肯定没有错。绯衣响是第一个,至少对自己而言也是第一个愿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异类。 「……可是我……我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的梦想和目的。」 「那就请你注意别言而无信。我们不过是──暂住在这个世界的人罢了。」 狂三说的没错,这个世界对时崎狂三而言,不过是暂住的地方。 但真要这么说的话,这个世界──又是属于谁的呢? 「准精灵到底是何种存在?岩蔷薇你知不知道什么关于她们的事情?」 「我受到拷问时,曾经听过空无有几次在白女王面前谈论她们的境遇。根据我偷听到的,似乎不像是幽灵。」 「我想也是。假如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只有跟我年纪相仿或是比我小的女生存在,未免也太奇怪了。」 「是很奇怪没错……」 据说这里曾经有精灵存在。 之所以没有人谈论那个时代的事,是因为没有人知道,还是避而不谈呢? 「不过,她们确实不是纯粹的精灵,至少是基于某种契机才从现实来到邻界没错。」 确实如此。 响也提过几次,「自己曾经是响的时候」,似乎也有几名准精灵提过这回事。 「有人希望逃到外界,也有人不希望……我在想这应该跟意志无关。从现实飘流到邻界的她们,只是随机被选中的。」 「……可是,这究竟是……」 「而她们在这里生活,架构出世界,以支配者为顶点,分割成十个领域。换句话说,那应该称为『社会』。而我们是那个社会上最糟糕的异物──『神』。」 这句话毫不留情地剜挖时崎狂三的心。 岩蔷薇看著受到冲击的狂三,浅浅一笑说道: 「──没错。所以,神就要有神的风范,『我』。」 ──剩下 二十九分钟 ◇ 总之,是确保安全了。狂三把留下的响和凯若特叫进室内。响有些不服地嘟起嘴。 「太慢了吧~~!」 「真的太慢了。跟绯衣响一起留下的这段时间实在是尴尬得不得了。」 「……我可不负责你们两人的人际关系。」 「话说,你还维持这副模样吗?我还以为你铁定已经恢复原状了呢。」 「对了、对了,我想请教你……要怎么复原啊?」 大事不妙。 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恢复原状的方法。 「这之中,大概有一个是狂三被夺走的时间吧……」 无数的时钟、时钟、时钟。 「……那么,该拿这些时钟……怎么办呢?」 「通常这类东西只要破坏就能解除封印……」 「感觉好像可行呢~~怎么样,要不要一个一个试试看?」 「我考虑了很多,似乎没有其他方法了……」 「那么,我来当实验品吧。反正我也一样必须取回我的时间。」 岩蔷薇走了过来,随便抓起一个时钟就用力砸向地板。从中漏出的白烟环绕住她,像被吸收般消失无踪。 「怎么样?」 「……我,可以将〈刻刻帝〉借我一用吗?」 岩蔷薇举起小狂三递给她的短枪,利用扳机的部分转了一圈手枪后,瞄准目标,射击。 一声巨响。子弹没入墙壁,击得粉碎。 「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过,看来这个方法是正确的。」 听见这句话,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那么,我也来……!」 小狂三立刻破坏手边的时钟。用力吸进白烟的她随著「砰」一声毫无紧张感的声音,「从约七岁的美少女变成十岁左右的美少女」。 狂三清了清喉咙,回头露出天使般的微笑。 「如何呀?」 「楚楚可怜。」「照相机!照相机!快拿照相机来~~~~!」「啊……请你照照镜子。」 三人三种不同的反应。狂三利用制造出来的镜子确认自己的容貌,理解自己只增长了约三岁后,卷起袖子,破坏下一个时钟。狂三推测这次应该可以成长为十三岁左右,没想到却是大错特错── 变成了五岁。 呈现出来的是剪了妹妹头的时崎狂三。 「竟然倒退了!」 「我的狂三,露出一个天使般的微笑吧……」「绯衣响的表情不妙喔,扑克牌们给我拚死阻止她!」「哎呀哎呀,也会有时光倒流这回事啊。是抢夺的时间方向性不同吗?看来必须顺利找到刚刚好符合的时间才行呢。」 狂三连忙寻找几个感觉很像第一次破坏的时钟,抓到哪个就破坏哪个。 「七岁!」「十岁!」「十一岁左右……?」 破坏了三个,仍无法摆脱小学生的样貌。焦急的狂三用〈刻刻帝〉破坏了一个特别大的时钟,一口气吸入它自然产生的白烟。 「快、快拿智慧型手机……来拍照……」 绯衣响已经被狂三可爱的姿态迷得东倒西歪,尽管摇摇晃晃,还是拿出手机启动拍照功能。 这次会变成几岁呢? 十二吗?十四也不错。国中生手脚修长,还分不清是少年或少女的微妙年纪,这样的狂三简直是太迷人了。 响思考著这种事,观察狂三吸入白烟后的变化。这次身高一口气抽高,接近十七岁。 「……终于恢复原状了吗……」 比平常还要慵懒的声音。响的脑内发出紧急警报。不行,不能看见现在的时崎狂三。要是看了,自己肯定会死掉。兴奋而死。 「怎么样啊,响……」 不过,响听见呼唤,反射性地回望狂三。就连回到十七岁,也成长为原本丰腴的四肢变得更加肉感而绝不下流,一头大波浪的长发。 老实说,就是人妻,而且大概是丈夫早死而无助不安的那种感觉。让所有年代的男人为之疯狂的感觉,似乎非常适合穿围裙。 「唔噗!」 「七孔喷血!」 响凝视著连忙冲向自己的时崎狂三(二十七岁寡妇),心想: 这个人一旦长大,势必会成为光是存在于某处就足以迷惑男男女女的超级恶女。 ◇ 历经波折后,狂三总算恢复了原本的姿态。响咬紧手帕,流泪说道: 「呜呜,年幼娇小又可爱的狂三,再见了……」 「你要是再敢说出这种话,我就揍扁你喔。」 「然后漂亮美丽又可爱的狂三,你好!」 「很好。以后就这样称呼我吧。」 「可以吗?这样你接受?」 面对岩蔷薇的指摘,狂三选择左耳进右耳出。 「对了,岩蔷薇,你也恢复力量了吧?」 「是啊,虽然不如『我』,但起码战斗不会吃败仗吧。」 「即使是和白女王交手?」 岩蔷薇一脸伤脑筋地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很遗憾,由于『我是分身』,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原来是这样啊──狂三表示理解。尽管内心深处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因为太过害怕一探究竟,便逃避不敢正视。 「好了,先不管这个了。凯若特小姐,我恢复力量了。既然白女王不在,正是夺回这个领域的好时机。你说是吧?」 凯若特点头,高声宣言: 「谢谢你,时崎狂三。我会把这个第三领域抢回来的!」 语毕,大地又开始震动。 「……该不会,又来了吧?」 「不对,不可能这么快又重组。这难不成是……」 「邻界编排──!」 当位于另一个世界的精灵怀抱某种强烈的情感时── 便会化为记忆之柱,呈现在这个邻界。有令人煎熬得无法再次歌唱的记忆,也有热情得令人坠入情网的记忆。 「各位,你们没事吧~~?」 「没事,似乎非常接近,不过……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狂三莫名其妙便迈步狂奔。她明白精灵的记忆不等于「那个人」的记忆,也明白有可能是痛苦的记忆。明白归明白,脚步却停不下来。 就算是记忆也好,不是自己……也罢。只要有机会见到那个人的身影,能在记忆中和那个人相逢──她便义无反顾地奔跑,全力奔驰。 挡住她去路的空无就踹倒,其他大部分的空无则不予理会。听声音是在附近。狂三破坏一个个长廊上多得令人头晕眼花的门,确认房间里面。 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全部落空……! 最后一扇门,很眼熟。正是那扇陷阱之门。狂三当然是用〈刻刻帝〉破坏它。 房间里有的是之前那个巨大的集合体杰伯沃基,以及── 「不要触碰那些柱子!」 正打算伸手触摸柱子的杰伯沃基回过头,复数的眼睛与狂三的视线相交。 「……我再说一次。听清楚了,不要触碰那些柱子。否则,『我会将你大卸八块』。」 与其说忠告,根本是单纯的威胁。 「哎呀。」 「哎呀、哎呀、哎呀。」 「凄惨的败犬又来了呀。」 「正好省得我们去找她!」 杰伯沃基嘻嘻讪笑。狂三手扠著腰,露出狂妄的笑容说: 「我可没空理你。对我来说,那个『记忆』比任何事来得重要。你要是敢再伸长手──」 看来杰伯沃基没打算把话听完。她一口气扑向狂三。 「……把目标转向我倒是还能原谅。」 狂三启动〈刻刻帝〉,背负著巨大的时钟,用短枪朝自己射击【一之弹】,高速飞翔,同时朝杰伯沃基伸出的手臂发射长枪的子弹。 逐渐粉碎的手臂,瓦解的肉体。变得四分五裂的空无们瞬间出现又旋即消失。 白女王制作的低俗空无集合体,以少女的肉体建构的巨人。那就是杰伯沃基。 不过── 狂三并不同情她们。应该说,正因为真的同情她们,才迅速给予致命的一击。她们的人生早已终结。在成为这个杰伯沃基时,侍奉白女王时,就已经终结了! 「混帐啊啊啊啊啊啊啊……!」 狂三破坏大喊的她。 彻底、毫不留情地破坏。 看在旁人的眼里,应该能发现憎恶以外的情感吧。成为这种怪物,她们真的开心吗?其实心中是对成为这种「愚蠢」的东西感到恐惧吧? 要是走错一步,「她」应该也会成为这个怪物的一分子── 时崎狂三绝对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不过,过度的愤怒与使命感令狂三犯下错误。 「没办法了!没办法了!」 「既然走到这个地步,只好提早了!」 「为了解决反抗白女王的乱党!」 「女王一定会非常开心!夸奖我们一番!」 巨人变形了。 「什么……!」 纯白的巨人化为一条白龙。张著巨大的下颚,长长的脖子在周围环绕──与狂三视线交错。 「……!【一之弹】!」 反应慢了一拍。白龙吐出的火焰直接击中狂三,灵装烧毁,狂三被震飞到墙壁上,还未落地,杰伯沃基的钩爪便一把抓住狂三。 「混帐……!」 狂三全身骨头嘎吱作响,末端的骨头早已龟裂,教人差点昏厥的剧痛令狂三彻底无力反抗。 「为了白女王!」 「为了白女王杀戮!」 「为了白女王残暴!」 「白女王重视的这些柱子!」 「也要好好地保留起来!不过,好想体验一次看看啊!」 「想见见那个人!白女王每次呢喃都会羞红脸颊的那个人!」 剎那间,剧痛远离。 「……你刚刚说什么?」 狂三用子弹射击抓住她身体的手指。 「『羞红脸颊的那个人』?那个白女王偏偏……『打算对我的他出手吗』?」 脑中有某种东西断裂。狂三毫不留情地射击杰伯沃基的眉心、眼球和口腔内,杰伯沃基因此退怯。狂三举起长枪,敲碎她的下颚。 「这些柱子,是属于我的。」 狂三趁著杰伯沃基发出哀号按住下颚时,将手伸向柱子。无论是何种记忆、回忆都无所谓。 遭到责骂也无妨,呢喃爱语也没关系。 自己是真心这么想的。 ◇ 精灵大多缺少记忆,或是记忆模糊,也存在许多痛苦的记忆,比如社会的恶意或是充满杀敌信念的杀意。不过,自从遇见某位少年,便一下子涌出喜悦的记忆和感情。 加上这次位于第三领域,因此奏效了吧。 她所体验的是「时崎狂三」的记忆。 回过神后,发现那里是个小房间。从挂在衣架上的学生制服来判断,应该是男性的房间。感觉有点寒意……应该说,是非常、超级、无比寒冷。 搓揉著冻僵的指尖。那双手十分眼熟。 (这该不会是……我吧?) 虽然灵装不同,但那指尖无庸置疑是自己的。自己在窗户玻璃上隐约映照出来的脸,也的确是时崎狂三的五官。 换句话说,这是── (我丧失的记忆吗……?) 冷静思考过后,发现那是不可能的。考虑到这个邻界编排的原理,便能立刻理解她的结论不符合逻辑。 不过,狂三甚至拒绝回头思考那个逻辑。 因为这个梦境是如此甜美──甜美得宁可漠视一切。 (──啊啊。) 自己的视线自动望向床。床上能看见一张安稳入睡的少年的脸。自己为何会待在这里,为何会在冬天的寒空下身穿圣诞老人的衣服,这些小小的疑问瞬间一扫而空。 躺进被窝,冻僵的手脚一口气变得暖和。 那名少年的脸就在眼前。 自己想高声吶喊。想大喊,叫醒他,紧紧拥抱他。不过,不能这么做。 因为这终究只是记忆,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 所以只能看著这个身体擅自行动,甚至无法伸出手,用指尖触碰。 啊啊,不过── 「狂……三……」 他呼唤了自己的名字。光是这件事实就足以让她沉醉于无比的幸福之中。 「……由我……来……拯救……你……」 并且得知他渴望拯救「自己」。 狂热,痴狂的爱慕之情。 因此,「才会移开视线不去正视那致命至极的谬误」── ◇ 睁开眼睛,再度回到险地。不过,狂三心里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再次体验那个梦境、那幅光景。即使沉溺在美梦之中永远不要清醒,也是一种幸福吧。 然而,自己却醒了过来。所以想再次沉浸梦中。 为此,她必须活下来;为此,眼前的杰伯沃基十分碍眼。 「……啊啊,我不想死啊。」 所以就大开杀戒吧──狂三如此心思。 她要拚命活下来,垂死挣扎到底,踏破第一领域,再次与不知名的那个人相会! 「嘻嘻嘻嘻嘻。所以,你们少来碍事──去死吧!」 发出刺耳嘲笑声的狂三面对逼近而来的拳头闪都不闪,便用〈刻刻帝〉的长枪与短枪扫射攻击。 枪林弹雨。甚至可称为豪雨的子弹将杰伯沃基射得千疮百孔。 是巨人也好,白龙也罢,巨大的缺点在这时表露无遗。虽然靠反覆再生与聚合勉强保持身躯,但受伤的部分还来不及再生便被彻底剜出。 去死吧。/子弹贯穿杰伯沃基的脚。 挨枪受死吧。/踹飞踉跄的她们的下颚。 别防碍我的梦,赶快踏上黄泉吧。/瞄准眼睛,发射子弹。 「狂三~~!狂三……」 急忙赶来的响一行人所见到的是惨不忍睹的光景。 杰伯沃基慢慢融化,分离成原本的空无,但是已无生命迹象。她们是作为一个集合体的生命体,因此以杰伯沃基的身分死亡,不过是死了一片细胞。 尸体成山、尸横遍野,以及伫立其中的染血女王。 看起来既美丽又可怕。 「……哎呀,响。」 不过,她身上的血一下子便消失无踪。在邻界,连血液也不是物质。回头神来,她已经变回平常的狂三。 「那个……没事……吧?」 「你是指什么?」 狂三歪了歪头表示疑惑。响重振精神说道: 「呃~~我是指杰伯沃基……」 「她死了。是我致她于死地的。」 「……我想也是……」 「真有你的。」 「嗯、嗯。」凯若特一脸佩服地点点头。她与狂三的交情不深,因此没有察觉她的变化。 而响发现了。她大概是看到了「那个人」的记忆。 所以感到幸福至极,彷佛立刻又要再次奔跑。而一旦迈步奔跑,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狂三~~你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跑走了喔~~!」 响尽可能声音开朗地如此说道。不知是否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用意,狂三的表情有些阴郁。 「……好,那是当然。」 这时狂三才自觉到一件事。 自己似乎单枪匹马打倒了杰伯沃基。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恢复冷静的思考。没错,现在正是好时机。 「……白女王现在不在这个第三领域,这一点绝对没错,所以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我这个人啊,一旦受到屈辱,就要彻底地讨回来。」 ──剩下 十五分钟 ○嫌疑犯们 第六领域喧闹不已。因为对这个邻界而言最重要的活动──领域会议,偏偏遭到那个白女王来捣乱。而且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出现在众支配者的面前。 「把所有空无都赶走。由你们负责打扫、修缮这栋宅邸。雇人的时候要让我面试。别让我再次尝到这栋宅邸被白女王闯入的屈辱滋味!」 「是!」 经由她精心挑选,战斗能力极高的准精灵部下们所组成的烈圣骑士团同时回答。虽然无铭天使是形形色色,但闪耀著白银色的灵装倒是完美统一。 「跟我来!把这个领域给我翻过来搜索,彻底调查清楚!」 宫藤央珂怒不可遏地亲自巡视宅邸。开会开到一半被赶出来的其他支配者们一脸无奈地望著这一幕。 结果,白女王冷笑著消失踪影后就没有再现身。但发生这种事,往后势必得更加强化对她的戒备。 突然在位于领域中央的支配者宅邸,而且是谈论最重要议题的场所中现身,又如恶梦一般消失。 央珂难掩愤怒,似乎打算将整栋宅邸和整个第六领域都翻遍。 「这~~已经散会了吧。」 阿莉安德妮搓揉著惺忪的睡眼说道。正如她所说,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开领域会议了。应该各自回到自己的领域,拟定对策。 「……反正该说的部分都提到了,之后用远程通讯来开会就好了吧。只是,我本来想顺便讨论派遣支配者到第十领域这件事……」 第十领域在「操偶师」毙命后,准精灵不断展开厮杀,争夺下一任支配者的宝座。不过,若是让粗枝大叶的准精灵当上支配者,受害的可是周围的领域。 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栽培自己麾下的准精灵上位。雪城真夜本想和其他支配者讨论这个策略,以及谁适合当支配者。 「不能让那个领域无主。白女王很有可能转移到第十领域,从那里出其不意地攻击。」 听见真夜说的话,篝卦叶罗嘉举手发言: 「唉~~没办法。那就由我出马吧。」 雪城真夜听了皱起脸。 第五领域虽然不如第十领域那样严重,但也需要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准精灵来维持治安。何况第五领域是与第三领域相邻的领域之一。虽说门完全封闭起来,但若是叶罗嘉待在第十领域,发生紧急状况时便会难以应付。 「第五领域交给苍和其他弟子负责吧。她们应该能胜任──假如无法胜任,就让阿莉安德妮『你出马也没关系』啊。」 言下之意是让阿莉安德妮掌管第五领域也无妨,但对阿莉安德妮来说只是徒增困扰罢了。因为管理两个领域,负担只会倍增。 「咦咦……麻烦死了……」 阿莉安德妮已经开始点头打起瞌睡了。叶罗嘉苦笑著抓住她的肩膀。 「别这么说。求求你嘛,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啦~~」 「……嗯……好吧……我再想办法……」 阿莉安德妮勉勉强强地允诺,就这么睡著了。 「所以,第五领域就交给她处理吧。第十领域没有『操偶师』吧?那我三天解决这个问题。等到领域平静下来,再从第二领域派遣文官准精灵来整顿政治体系就好了吧。」 「嗯,叶罗嘉你那么好战,肯定能摆平的。加油吧!」 璃音梦说出失礼的话,瑞叶一脸不安地以眼神注视著她。叶罗嘉只是露出苦笑,将手放在璃音梦的头上搔乱她的头发。 「呀~~!你干嘛啦!」 「只是疼爱一下我没有礼貌的后辈罢了。」 「真是的,头发都乱了啦!瑞叶,你有带梳子吗?」 「啊,有。你蹲低一下。」 「话说,我想问你们一下。你们觉得时崎狂三是好人还是坏人?」 面对叶罗嘉的提问,璃音梦和瑞叶互相对看后,同时回答: 「是──」「坏人。」 「是吗、是吗?这样比较好。就我看来,白女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眼还眼,以毒攻毒,以恶制恶。」 叶罗嘉哈哈大笑离去,似乎要立刻前往第十领域。 「……那我也要去睡了……晚安……」 阿莉安德妮也一边打盹,回去自己支配的第四领域。 虽然她摇摇晃晃,步履蹒跚,但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即使在那种状态下,她依旧有办法战斗,而且一旦她「睡意全消」便无人能敌。除非有两名篝卦叶罗嘉等级的支配者,或许还勉强制得住她。 「那我也回第七领域了哟~~必须制作新的小唯才行。」 第七领域的支配者佐贺缲由梨也打道回府。 「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最近第八领域也不得安宁啊。」 绊王院华羽也返回领域。回去时,看都没看她的妹妹绊王院瑞叶一眼。 就这样,剩下的只有辉俐璃音梦、绊王院瑞叶,以及第二领域的支配者雪城真夜。 「那我们也回去吧。」 「说的也是。必须立刻商讨加强防备一事……在这个第六领域,可以雇用佣兵吗?」 第九领域的战斗能力远不如其他领域。两人开始讨论,必须考虑雇用佣兵来加强战力。 「──辉俐璃音梦,绊王院瑞叶,可以耽误你们一点时间吗?」 「喔哟?」「雪城真夜小姐……?」 两人疑惑地注视出声攀谈的真夜。由于第九领域和第二领域相距遥远,几乎没有交流。 应该说,第二领域积极地不与任何领域扯上关系。虽然每次都会出席领域会议,担任类似司仪的角色,但几乎不会主动表达意见或是谈论有关自己领域的事情。 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窝在自己的领域,记录一切事情的准精灵──璃音梦对她的印象是如此,瑞叶也差不多。 「你竟然会跟我们说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真夜,有什么事吗?」 「……我想跟你们两个谈谈。」 「好啊,去哪里谈?」 「我想离开这栋宅邸……第六领域有能坐下来好好聊天的地方吗?」 「嗯……有一家我常去的咖啡厅,去那边可以吗?」 真夜像小动物般点了点头。 ◇ 辉俐璃音梦以前当支配者时,有时会前往其他领域举行演唱会。尤其第六领域连接了第一到第九领域──就好比是邻界的枢纽。本来的目的是藉由在这里举办演唱会提高第九领域的知名度,万一遇到什么紧急状况,能够求助于第六领域。不过,由于反应太好,璃音梦得意忘形,好几次执意远征而来举办演唱会──所以每次都听到央珂向她抱怨。 「然后,当时我常在找美食店呢~~这里是当时发现的其中一家。不好意思~~我要一份草莓圣代~~」 这家店甚至没有空无店员,而是利用自动电脑系统来点菜。厨房传来准精灵回答『客人点餐喽!』的声音。这里的准精灵在包含圣代在内的甜点上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 虽说能利用灵力凭空制造出圣代,但只能产生客人想像的味道。如果真的想品尝美味的甜点,就必须光顾以「为客人做出美味甜点」为生存意义的准精灵所开的店。 这家店是其中之一。坐镇在草莓圣代顶端的大颗草莓竟然是用土、种子和水「栽培」出来的。虽然比耗费灵力制造出草莓来得费时,但味道绝对是栽培出来的草莓更加好吃。 「……所以冲著这一点,我每次光顾时都会点草莓圣代。」 「嗯,好吃。原来如此,不是直接创造出草莓,而是从栽培开始啊……真是有意思。」 「真好吃……前辈懂好多喔,真棒。」 真夜和瑞叶频频点头认同,对草莓圣代的美味直咂嘴。 「所以,你要跟我们谈什么?」 真夜望向四周。也许是上午的关系,咖啡厅门可罗雀。尽管如此,真夜还是小心谨慎地翻开书本。 「开封──第三之书〈事象隐匿理论【cats rule】〉。」 半透明的帘子包围住三人的座位。 「这是你的能力?」 「正确来说,有些不同。我的无铭天使是书架。我将几种能力书籍化,收进那个书架来使用。由于必须经过从书架上挑选书籍的这个过程,所以不适合战斗──不过,这种时候倒是无所不能。」 她刚才施展的是遮蔽术。这个能力能让别人看不见她们的身影,不管吵闹得再大声,声音也不会传到外面。不仅如此,也侦测不到位于内侧的她们。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你们有没有觉得在刚才的会谈中,有哪个支配者的态度很可疑?」 面对这个问题,璃音梦和瑞叶同时歪了歪头。 「啥?这是什么意思?」「那个,我不太清楚你想说些什么……」 「……我猜支配者当中,有『敌方那边』的人。」 「哇!你你你你是指有支配者是白女王的手下吗!」 真夜点头。银框眼镜意味深长地闪了一下。 「这次白女王登场有许多令人费解的部分。」 「那是因为……她是精灵吧?就像时崎小姐一样。」 「不对,如果是要将她宏伟的目的昭告天下,倒还能理解。令我费解的是,她干涉世界的方法。操纵空无,进行恐怖主义活动……这我还明白,不过这次她是为何而来?」 「不是来宣战的吗?」 「没这个必要,解释成游戏也有限度。假如我或叶罗嘉很快就发现门的存在,把门破坏掉,白女王就无所遁逃,小命不保。」 「哎,到时候会把我们给牵连进去,害死我们就是了!」瑞叶也同意璃音梦。真夜刚才说的话是以多数人牺牲为前提才能成立。至少缺乏战斗能力的支配者应该会丧命,其他支配者也免不了牺牲。一个弄不好,恐怕连整个第六领域都会被破坏。 不过── 「白女王确实有可能战败。明明有这个可能性,她为什么还不惜冒著风险来到会议室?」 「不知道。」「……是为了撒下诱饵吗?」 「没错。」真夜点头回应瑞叶。璃音梦则是越来越摸不清头绪。 「或许是刻意要强调『我们双方是敌人』。她的宣战,导致我们必须也必然要联手。不过,若是其中有叛徒──」 「……那就完蛋了呢。」 瑞叶表情阴郁地摇了摇头。 「但是,你为什么要向我们表明这件事?」 「因为你们威胁性低,而且早已认识时崎狂三。我想白女王总不会安排你们当叛徒吧。」 「……还有其他值得信赖的人吗?」 「……不知道。毕竟我们是支配者,又不是朋友,更深入的事情谁也不清楚。不清楚阿莉安德妮为什么想睡觉、宫藤央珂为什么喜欢统一的感觉,也不清楚叶罗嘉渴望战斗的理由。」 「也对。我也完全不知道!」 「辉俐璃音梦,我想你能用直觉感受到其他支配者的特性。你知不知道什么……关于她们的事情?」 「嗯……有没有背叛这种事我实在看不出来!不过,先说说阿莉安德妮吧。她很强,非常厉害,我想应该跟篝卦叶罗嘉一样强!所以故意装傻,其实自信满满!然后叶罗嘉跟表面上看起来的不同,会烦恼一大堆事情来束缚自己,绑手绑脚的感觉。她非常不满意自己这一点。央珂嘛……嗯……我不是很清楚,只有她我无法看穿本质。佐贺缲由梨不用说也知道,自以为有妹妹。啊啊,不过啊……我觉得呢,本人可能早就发现了。然后,第八的绊王院华羽……瑞叶的姊姊……很害怕。」 「害怕吗……?我的姊姊……?」 「瑞叶你对华羽的印象怎么样?」 面对璃音梦的提问,瑞叶无力地微笑道: 「她在我心中是象徵强大力量的那种人,永远都很强悍,在第十领域也能平安地存活下来,防备心强。我一直活在姊姊的影子下……我觉得这样不好,才来到第九领域。」 「绊王院华羽与妹妹分开后,曾在第五领域与篝卦叶罗嘉交手……无疑是战斗型的准精灵,你却说她很害怕?」 「这个嘛,证据只有我的直觉而已。有时候也说不准,希望你们别太当真……」 璃音梦没有信心似的低喃。她说的没错,自己说的话并没有证据。不过,真夜认为她嘴上说是凭直觉,其实是听「声音」来判断的吧? 心音、身体轻微活动的声音,或是血流声。身为重视声音的第九领域支配者,她会下意识地捕捉常人听觉捕捉不到的某种声音,深信那就是所谓的直觉罢了。 当然,说了也没什么意义。真夜站起身,解除防护罩。原本静音的店内背景音乐再次传入她们的耳里。 「……用不著我说,你们也明白这件事必须保密。绊王院瑞叶,请你好好监督她。」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也懂分寸好吗!」 「好的,没问题。」 「连瑞叶都这样!真是的,搞什么啊~~!我到底是有多不值得信任啊!」 「接近百分之百吧。」 璃音梦无法反驳似的趴倒在桌上。瑞叶苦笑著抚摸她的头。 离开咖啡厅的真夜走向通往自己支配的第二领域的【通天路】,嘴里吐出刚才不敢问出口的疑问: 「在她眼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若是开口发问,辉俐璃音梦势必会乾脆地如此回答: 「真夜你啊,内心怀抱著某种秘密,而且是自己一人无法承受的滔天秘密。为了守护那个秘密,你应该会连我们都杀了吧?」 没错。 雪城真夜,以及第二领域有一个大秘密。那个秘密绝不能公开,即使是其他支配者全被白女王杀死。 ◇ 想到时崎狂三的分身时,她们总是拥有两个过去,分别是诞生前与诞生后。 诞生前的过去,每一个分身都一样,但诞生后就不同了。事实上之所以没有浮上台面,无非是因为时崎狂三总是为了一个目的而行动。 所以若是经历不同的事情,便会产生微妙的差异。 问题来了。 ──拷问、污染、嘲笑、洗脑、痛苦、抢夺。 不断受到世上暴虐的对待,深信不会有人出手相救的时崎狂三,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那个……凯若特小姐,你说想要跟我单独谈话,是什么意思啊?」 响表现出战战兢兢、提高警戒的态度问道。她想起岩蔷薇说过的话──「我不相信那个准精灵。」──眼前的少女实在非常可疑。 现在时崎狂三与岩蔷薇为了在白女王回来之前消灭rook,正于第三领域到处奔走。她们既然抢回了时间,想必已经无人能挡了吧。 「这个嘛,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 凯若特打了一个暗号后,四张扑克牌便团团包围住响。 「绯衣响,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样的话──响也举起〈王位篡夺〉。凯若特还不知道响的能力。虽然毫无破坏力,不过一旦抢夺成功便能一口气逆转战况。虽然不太想使用这个能力,但紧急时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凯若特亚珠也!你才是有何企图!」 「少装蒜了!我知道你跟随时崎狂三大人,没安什么好心!」 「……啥?」 这话听得响一头雾水。 凯若特不理会吃惊的响,拨了拨头发,面朝上方,歌唱般吶喊: 「根据我观察你之前的行动,跟那位大人简直……就像朋友一样!我才不羡慕!但你竟然在背地里策划阴谋,真是邪恶啊!」 然后四张扑克牌突然与凯若特一起排成一列,举起武器,指向响。 「现在立刻在这里说出你的企图,束手就擒!」 『就擒便可!』『请就擒吧~~!』『就擒是也!』『就擒噜!』 「啥啊啊啊!你在说什么蠢话啊!那个莫名其妙的结论是什么鬼啊!话说,有企图的是你吧!我手上可是有证据的!」 顺带一提,其实根本没什么证据,只是想说说看这句话而已。 「什么……竟然偏偏说出这种话,你说我有什么企图啊!」 凯若特惊慌失措。不过从响的角度来看,可疑的当然是她,毕竟她出现得太突然了。 「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还拚命帮助我们,肯定不怀好意!」 唔!凯若特发出呻吟。 「……才、才没那回事!我们一直处于防守状态!这时有自称精灵、力量强大的人来,当然要帮忙呀!」 「是、是没错啦。不过,未免有点太过牺牲奉献了吧?况且一开始认识的时候,狂三丧失了力量──」 「你在说什么啊,不是还有『另一位狂三大人在吗』?」 「咦,啊,呃,是没错啦。真是怪了?不过,她不是一直被囚禁在牢里吗?」 「没错。『所以我才想救她』。」 ──咦? 感觉不对劲,事有蹊跷。 「……凯若特小姐,你跟现在自称岩蔷薇的另一个狂三……有过交流吗?」 「当然有啊。不过,顶多只有在拷问空档想办法交换情报而已……但她是个很棒的人。」 凯若特脸颊泛红,像在仔细回味回忆般呢喃。 不对,不对劲……逐渐增强的不祥预感,令响思绪混乱。 「那、那个……凯若特小姐,所以说,你跟岩蔷薇……认识吧?不过,却给人一种初次见面的感觉……」 「噢,那是狂三大人,不对,是岩蔷薇大人希望我这么做的。她说这样会比较有向心力。」 「……难道你会对我说这么多,也是岩蔷薇建议你的?」 「没错!」 ──产生致命性的矛盾。 「凯若特小姐!」 「干、干嘛!你终于打算从实招来了吗!」 响解除无铭天使,逼近凯若特,抓起她的袖口,把她的脸拉到面前。 「你『中计』了!」 ◇ 这个圈套是从何时开始设置的?──时崎狂三心想。 不是刚遇见的时候,恐怕是更早之前。在她被捉拿、拷问、夺走武器,失去一切生存机会的时候吧──时崎狂三心想。 狂三与岩蔷薇决定花费剩下的十五分钟解决rook。当然,白女王应该会立刻用【天蝎之弹】让她复活。不过白女王的力量也不是用之不尽吧。重点是,她想藉由与rook一战来了解她们如今拥有何种程度的战斗力。 逃跑虽难,追踪却很简单,更别说对方是到处追赶自己的人了。 与rook接触,是在岩蔷薇决定自己名字的花田。 「她朝你那里过去了!」 「是的、是的!很好、非常好!」 「混帐──!时崎狂三!你是从哪里得到那个『时间』的!」 巨镰一挥,花朵散落一地。响与凯若特去别的地方分头寻找rook,战力可说是减半,但rook倒楣的一点是时崎狂三与岩蔷薇打倒蛇鲨,取回时间后,状态绝佳。 「……难不成……你们打败了……我们的蛇鲨吗!」 rook情绪激动。根据报告,应该也夺去了新来的时崎狂三的时间。既然如此,接下来只需将她们逼入绝境就好。她原本是这么想的,没想到她们竟然打败了蛇鲨。真面目不明的隐形怪物,除非解开法则,否则无法打败── 「破解法则了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狂三必须在剩下的十五分钟内在这个房间打败rook,否则白女王就要回来了。虽说取回了时间,但只凭她一人还是难以办到。 因此狂三答应因为夺回时间而恢复正常状态的岩蔷薇提出的建议,将〈刻刻帝〉的长枪借给她……并肩作战。 然后,完全中计。 「【一之弹】!」 「散开!」 分离的巨镰。在第九领域交战时,只能拚命迎击攻击而来的巨镰,但这次就不一样了。 「用这一招对付就行了吧。【二之弹】。」 自己与绯衣响、苍都并肩作战过,与岩蔷薇并肩作战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水准更高一个层次。握住〈刻刻帝〉的手枪,射击。 这时甚至不需要使任何眼色。狂三与岩蔷薇的攻击自然、流畅,如刀刃般锐利得令人难以置信,一气呵成。 特地制造出的红色巨镰──本来是会自己行动的可怕军队──完全不造成任何威胁,只是行动迟缓的摆设罢了。 「【七之弹】!」 岩蔷薇企图停止rook的时间。rook立刻扔出手上的巨镰,挡下子弹。 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上方传来一道声音: 「──【七之弹】。」 「什么……」 超级机智聪颖的连续时间停止,防不胜防。她的时间停止了。 狂三与岩蔷薇不容分说地不断射击。 转瞬之间,还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rook的全身便挨了好几枪致命的子弹。 受到两次、三次的冲击后,就再也搞不清楚状况。分不清前后、左右、上下,逐渐坠落。自己的无铭天使〈红戮将〉变得粉碎,意识也迅速变得模糊。 ──根本毫无胜算。 就如同面对一群食人鱼一样。不,更凄渗,是鲨鱼。这不正是嘲笑著在不自由的时间之海手脚胡乱摆动挣扎的我们,慢悠悠地袭击而来的食人鲨群吗? 她不惧怕死亡,死亡是令人欣喜的。 不过,自己的死对白女王有助益吗?自己就这么无能为力──结果,死得跟空无没两样── ……rook一语不发地毙命,瞬间雾消云散。与她交战,打败她,耗费不到五分钟。 「好了,接下来只剩迎接白女王了。」 花朵凋谢。不只岩蔷薇,这个花田里所有的花都零落。岩蔷薇若无其事地叫住正想迈步奔跑的狂三。 「啊啊,请等一下。」 这句话莫名──给人一种预感。不祥、死亡的预兆。明明声音柔和,却蕴含所有那类情感。 所以,狂三回过头。 然后微微瞪大双眸,有些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慢慢举起〈刻刻帝〉的短枪──「指向岩蔷薇」。 因为岩蔷薇举著〈刻刻帝〉的长枪。 「指著狂三」。 风吹,花又落。尽管如此,花儿依然像是无穷无尽地绽放,不管经过多久都不会止息。 「我可以问你理由吗?」──狂三问道。 「不可以,无可奉告。」──岩蔷薇回答。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再问。狂三感到痛切不已。不过就算询问理由,岩蔷薇也绝对不会回答吧。 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就是她一直在打这个算盘。换句话说,她一直在背叛自己。只要时崎狂三不像反转体那样迷失自己,这就只是岩蔷薇脱序、迷惘的行为。 ……不,若说自己没有预想到这样的发展,或许是假的。 另一个自己,分身。感觉必须和她做个了结才行。 因为她凝视自己背影的眼眸中含有尖锐的杀意,诉说著要是她有能力,真想立刻杀死自己。 好吧──狂三心想。 如果那是「我」的选择,那我也再次拿起手枪吧。 剩下时间五分钟。胜出的人将再次与白女王对峙。 「【一之弹】。」 「【一之弹】。」 反正彼此早就知道最初发射的一枪,所以决定朝对方扣下扳机,强化对手的速度。宛如公平竞争的开端令人苦笑。 蹬向大地。 我与「我」大吼: 「好了──『我』!开始我们的战争【date】吧!」 ──剩下 五分钟 ○时崎狂三与时崎狂三与时崎狂三 名为岩蔷薇的少女被活捉之后,只能做一件事。被白女王没收的〈刻刻帝〉已经拿不回来。换句话说,剥夺了她的战斗手段。 所以,只有思索、考虑、拟订计画──这类事情是她的寄托。 她讨厌没有余力、余白逃到梦境的绝望,所以一味地思考。她确定自己不会被杀死,所以思考「如何存活」,直到下一个时崎狂三到来。 以及下一个时崎狂三到来后,要如何活下去。 时间多得是,没有人会在乎她。来的会是什么样的时崎狂三?要说什么才能让对方按照自己所希望的行动? 有两个重点。 一是夺回自己的「时间」。 二是如果她有同伴,就把两人分开。 这两点都顺利完成了。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一定要战斗? ──既然都要厮杀,不能等与白女王交手后再厮杀吗? 没错,不能。不能用这么正派、理所当然的方法。 我得到了另一个新名字。脱离时崎狂三,找到另一个目的。即使杀掉「我」、践踏「我」,也想实现的目的。 「没错,所以!请把力量让给我,然后退场吧!」 岩蔷薇高声吶喊。 开什么玩笑!狂三火冒三丈,气得彷佛要烧断神经。 「就为了那种无聊的目的!开什么玩笑啊!」 子弹掠过耳朵,掠过脖子,划破灵装。即使如此,还是断然从正面突击。 远距离枪击战只会折磨彼此,浪费时间罢了。 既然如此,就该选择近身战。幸亏交给岩蔷薇的〈刻刻帝〉是长枪,而自己拿的是短枪。虽然仅约一公尺的差距,在近身战还是占了极大的优势。 而岩蔷薇则是希望拉开距离。她的长枪当然适合远距离射击。 试图远离的岩蔷薇,与希望接近的狂三。 然而── 「什么……」 「啊啊,真是快活呀!我终于!终于自由了!真是满足啊!」 岩蔷薇发出喜悦的吶喊,同时接近狂三,就像是拳击近距离攻击那样近。姑且不论手持短枪的狂三,这么近的距离对岩蔷薇而言应该难以攻击才是。 不过,她却面带冷笑,强行活动关节,瞄准狂三的眉心。手臂弯曲的方式实在不像是能射击的状态。 同时,扣下扳机。 喷溅的鲜血,子弹的冲击令意识模糊了片刻。轰然枪响还萦绕在耳边,不得不实际感受到自己正处于战场之中。 「【一之弹】!」 「【二之弹】!」 狂三加速自己,岩蔷薇则是让狂三减速──相互抵销。 装填。 狂三装填子弹,岩蔷薇却没有装填,竟然直接挥舞长枪。像棍棒一样挥下的长枪直接击中狂三的太阳穴。 「唔……!」 姿势受到影响,短枪无法瞄准。头晕眼花,像软体动物一样扭曲歪斜的风景,花瓣瞬间遮蔽了狂三的视线──消失。 「【一之弹】。」 岩蔷薇加速。承载体重的一脚猛力踹向狂三的心窝。狂三被踹飞,在地面拖行。 狂三趁意识尚未因混乱和剧痛而模糊前,扣下扳机。 在千钧一发之际,奇迹似的直接命中岩蔷薇发射出来的子弹──互相抵销。 「咳……咳……!」 狂三迅速站起。侧腹部一阵刺痛,肯定骨折了。狂三想用【四之弹】复原,无奈岩蔷薇以猛烈的攻势连续发射〈刻刻帝〉,阻止了她。 「可恶……!」 不只妨碍她用【四之弹】治疗伤势,子弹的冲击还导致侧腹部的疼痛更加恶化。目前还可以忍耐,但要是有一点点目测错误,直接命中侧腹部,肯定会昏过去。 如此一来,就呜呼哀哉了。 狂三绞尽脑汁想办法。子弹如暴风雨袭来。 大概是「我」的本能告诉她千万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啊啊,实在是搞不懂。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对我反目成仇呢? ◇ 我为自己取了岩蔷薇这个名字。 那一瞬间,我的心中起了奇妙的反应。我现在想要得到自己真正渴望的东西。 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求什么就求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啊啊,眼前的「我」肯定不明白也无法理解吧。我如今能像这样站在这里是一种奇迹! ……我「们」分身是抱持唯一的目的,侍奉本体的化身。 可是,不在。她不在这里。 既然如此,啊啊,既然如此── 我就是自由的!能去任何地方! 不再是时崎狂三的岩蔷薇终于得到了自由! 不过,不过,眼前有一个障碍。没错,那就是「我」──时崎狂三。她奋战、前进,并且……想要离开这个邻界。 我无法忍受;我无法谅解。 无法原谅──除了我以外的「我」歌颂自由。 啊啊,请不要把我想成一个蛮不讲理的人,请别慨叹我是个误入歧途的无礼之徒。 因为我没有。我找不到「我」所拥有的东西。 光凭这一点──就足以成为我奋战的理由。 ◇ 脑海里灵光一闪。 「啊,啊啊啊啊啊……!」 一吗?不对──五! 「【五之弹【hey】】……!」 狂三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空档朝自己开枪。读取几秒后岩蔷薇发射子弹的路径,选择穿过弹雨的行动模式,笔直地奔跑。 数秒后,再次朝自己发射【五之弹】。脑袋与其说疼痛,更像是嘎吱作响。不断读取未来──更加重了脑袋的负担。 读取五秒后的未来,决定零点几秒后的行动。 岩蔷薇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以步枪扫射。读取未来,分析,确定行动。反覆进行这一连串的动作,照理说脑袋和神经会承受难以置信的负荷。 至少,岩蔷薇做不到。 做不到这种用挫刀削磨脑袋般的蠢愚行为。 然而时崎狂三做到了,忽然逼近岩蔷薇。 再次进行近身战。 岩蔷薇要获得胜利有几个选择。 采取安全策略,对自己射击【一之弹】,果断地射击【七之弹】;或是采取第二个安全策略──射击【二之弹】或【三之弹】降低时间的消耗。 不过,岩蔷薇把这些选择全部舍弃。因为她领悟到用这些方法,根本无法阻挡以狂乱的气势冲向这里的时崎狂三。 那么该如何是好? 只能使用「杀手鐗」解决她了。 岩蔷薇摆出一副放弃的模样,放下举起的步枪。狂三微微皱眉,决定无论是什么圈套,都先接近再说。 岩蔷薇妩媚一笑,高声吶喊: 「我说,『我』!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吗!」 「……!」 时崎狂三瞬间停下脚步,不过又立刻打消念头,觉得无所谓。因为她的目的是离开这个邻界,返回现实世界。 回去后,再次与他相逢。 只要理解这一点,就不会被言语所惑──本应是如此的。 「听一下比较好吧,因为『我』是个『冒牌货』。」 停止。 本来想开枪,却连这件事都忘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用【八之弹】产生出来的分身。然而为什么你会认为自己是本体呢?」 「那是……那是因为……我……」 ──时崎狂三有三种存在。 分身、反转体与本体。狂三──现在待在这里的她,是本体?还是分身? 「是的、是的。我明白、我明白。要不然『那个人就不会回头看你了吧』。你看到他与『我』的记忆了吧?两人聊得很开心吧?不过,那──」 ──那肯定「不是你的记忆」,「我」。 在那段记忆中,「我」的确依偎在他身边。而那个人也很在乎自己。 不过── 假如这一切都被推翻呢? 自己只不过是本体用【八之弹】产生出来的一个分身。 不过是为了牺牲性命而诞生的存在。 假如光看到他的脸就会感到幸福洋溢的那个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呢? 那不就代表自己……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充满虚无,连一颗沙粒都没留下也留不住。 什么都……没有。 胸口好难受。有种幸福被剥夺,希望被偷走的心情。无法动弹,双手双脚宛如冻结了。 没错。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早已理解,自己并非时崎狂三本体,而是时崎狂三分身,却一直不肯面对这个事实。 因为能使用〈刻刻帝〉,就认为自己是本体。拚死地企图如此坚信。 「有机可乘。」 岩蔷薇举起步枪,贯穿狂三的眉心。 唉──她吐出叹息。被攻其不备,打从第一次见面时,她就一直诱导自己,让自己误以为是本体──就为了在这一瞬间让自己停下脚步。 为什么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想和自己厮杀? 算了……无所谓了──狂三改变想法。这种疑问一点都不重要。 那个人肯定不知道我的事情。 不知道我的样貌,不知道我的故事,不知道我的伤势、我的感情,一无所知。 他所知道的,是「并非我的『我』」。 那肯定被称为真正的精灵,在另一个世界依然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断战斗吧。 在战役中发现了他吧。 发生过争斗、对话和温馨的事情吧。 而我却没有那种体验。大概,一无所有── 就在狂三快要放弃一切的瞬间,脑海里(幻想)的绯衣响突然从其他时空、其他次元一脸纳闷地问道: ──哦~~原来如此。那又怎么样呢?我所认识的狂三,应该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灰心丧志。 「……!别开玩笑了,响……!」 「咦……啥……?」 也难怪岩蔷薇会感到哑然无言。站起来就算了,为什么还冒出绯衣响这个名字? 狂三站了起来。因为不在现场的响随便乱说话,害她气得站起来。 「是的、是的。没错、没错!不知道我的存在?可能只能在远处看著他?我们之间一定没有缘分、关系和连结?……!那又怎么样!我非常喜欢那个人!除此以外一无所有也无所谓!」 狂三利用【四之弹】修复额头的伤口。似乎因为立刻向后仰,只有削过头盖骨,并没有直接命中眉心。 不过,即使不断让时光倒流,也无法消除椎心之痛。 绝不会回头望向自己的人。 然而,既然如此,自己就出声呼唤,拍他的肩膀,强迫他回头望向自己。我,时崎狂三,「这个」我……就是这样的分身! 「岩蔷薇──继续一决胜负吧。我决定打完这一仗后再烦恼自己是分身的这件事。」 狂三尽力露出猖狂的笑容。岩蔷薇面带温和的微笑,朝她点了点头。 「好的,那么……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和『时间』了,我就直接正面攻击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不断扣下扳机。」 不闪躲。 只专心瞄准目标射击。 「──知道了。我也一样。」 狂三接受岩蔷薇的宣言。自豪、自尊心或是该称为赌一口气的心态回应了她。 狂三害怕得后颈冷汗直流。不想死的心情与怎么能死的热忱在她心中天人交战。 「那么──」 时间缓慢流逝。时崎狂三希望能做好历劫归来的觉悟。 除了开枪,什么事都不想地屏住呼吸。 一阵强风吹来。在漫天飞舞的花瓣遮挡彼此视线的瞬间,两人扣下扳机。 子弹掠过狂三的肩膀以及岩蔷薇的手臂。 还活著──接近死亡一步后,再次扣下扳机。彼此都没有射中对方。 前进一步。接下来贯穿侧腹部和胸口。前进一步。溢出的鲜血──将只要利用【四之弹】便能复原的伤口置之不理,又前进一步。 已经来到瞄准对方也不会射偏的距离。 是你死我活,还是同归于尽呢? 狂三拚命拉回模糊的意识,只专心扣扳机。什么都不想,不去想某人、某事,怨恨、莫名或悲伤的事。 指尖宛如机器般流畅地扣下扳机。 「我射中你了。」 「…………………………是啊,是啊。厉害,真厉害。」 「为什么你不──」 开枪?狂三原本打算这么问。岩蔷薇拒绝似的摇了摇头。 「只是开不了枪罢了……这扳机对我来说太过沉重。」 岩蔷薇不支倒地。倒下的冲击令周围的岩蔷薇花纷纷凋落。心脏喷出的鲜血将白色花瓣逐渐染成赤黑色。 狂三连忙奔向岩蔷薇。 冲向她后,掌握状况──无庸置疑是致命伤,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圈套。 自己有许多疑问。 非战不可的理由,弃战的理由。 岩蔷薇平静地梦呓般呢喃: 「该活下来的,果然不是我……因为……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那个人』。」 ──她的自白令狂三受到极大的冲击。 「可是,怎么会……等一下。岩蔷薇,你的确对我这么说过吧。」 务必拯救这个邻界和「那个人」── 岩蔷薇嘻嘻笑道: 「我被夺走了一切,其中也包含了记忆。白女王,那个反转体……偏偏将那个人的记忆从我身上夺走。」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狂三理解了一切,垂下头。 「……我不知道反转体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邻界的,但她的确对那个人很执著。没错……执著到夺走了我所有的记忆。」 岩蔷薇一脸痛苦地皱起眉头。 「所以,他的长相、话语、姓名,甚至是否有那种人存在,我都模糊不清。」 狂三紧握住在空中仿徨的手。 「……那你也用不著死呀。」 「不。因为,这样……是赢不了白女王的。所以我别无选择……」 「……?」 「『我』──时崎狂三,吃了我吧。用〈食时之城〉吸取我的『时间』以及我整个存在。」 「整个……存在……?」 「吞噬我这个概念,我的存在。两个人没有胜算,必须变成一个人,合二为一。为了使用〈刻刻帝〉被封印的子弹力量。」 白女王有军队,有干部,有累积战斗的经验与可怕的武器──魔王〈狂狂帝〉。 「可是……!」 「我是为了决定这件事才和你交战的。是『我』赢得了胜利。请不要悲叹,『我』。这样……就好。」 还剩下几分钟的时间,白女王就归来了。 「『我』,过程肯定不是欢乐的。战斗、受伤、离别、哭泣……不断重复。可是即使如此,你还是想见他吧?所以,请不要将我扔在这里。」 融为一体。吞噬她,成为血肉。 「……我知道了。」 狂三以最大输出功率启动〈食时之城〉,打算吸尽岩蔷薇的时间,和她整个存在。 ……慢慢吸进体内。 在自称岩蔷薇之前,身为时崎狂三的记忆。当然,那几乎都是悲惨阴郁的记忆,被蛮横地掠夺、嘲笑的日子。 逐渐削减的生命,逐渐减少的时间。因害怕死亡而流泪,为自己一无所有而哭泣。 最后共享现在的时间,体会岩蔷薇如今所感受到的东西。 「……岩蔷薇,正如你所想的一样。」 岩蔷薇点了点头。 被夺走一切的她一边消失一边所想的事情既不是憎恶、怜悯,也不是悲叹。 「──啊啊,一切都好美呀。真的,真的非常美。」 而是盛开的花朵,我岩蔷薇的花朵真美──这种理所当然的事实。岩蔷薇的花语是──「我将于明天死去」。少女选择了如此不祥的花语,依然认为花朵美丽而开心不已。 岩蔷薇消散无踪,将所有时间和愿望托付给了时崎狂三。 狂三捡起一片凋落的花瓣,慢慢地调整呼吸。然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宏亮的教会钟声响遍领域每个角落。「当当」──宛如高声祝福的声音。 「……来了呢。」 大概因为是反转体这种特殊存在,可以清楚地明白「她」──白女王就存在于这个领域当中。她收到报告后,应该立刻展开追踪了吧。 能在她回来之前逃离这个领域是最好不过了。但这实在是想得太过美好。反正势必都得跟她正面交锋。 脱逃【game】跟战争【date】都尚未结束。 「不过,我不想在这里……跟她交手呢。」 不能再弄乱与岩蔷薇交战过的花田了。但是考虑到白女王的特性与自己的天使〈刻刻帝〉,还是想尽可能在宽阔的地方战斗。 「既然这个领域是这样的宫殿,只要寻找,应该会有『那个』吧。」 狂三莞尔一笑,如此轻声开口。 说出适合战争开端,同时表示崭新力量的话语。 「〈刻刻帝〉!」 ◇ 岩蔷薇设下了圈套──响与凯若特(她似乎半信半疑,但被传染了响的惊慌失措,就被硬拖著走了)连忙寻找两人,然而来到她们面前的却是一群空无。 「绯衣响,你不适合战斗,退到旁边去!」 「我知道啊,我也很想逃跑好吗!但是根本被包围了!」 「可恶……!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 「就说了!我!没有背叛狂三,也没有埋下其实本来是敌人的伏笔,更没有怀抱什么巨大的阴谋!我!除非狂三拒绝,否则会一直跟随著她!」 「没有证据足以让我相信你!再说了,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啊,顺便跟你说一下,我个人是她的超级粉丝外,还有想要夺回这个领域的伟大动机!」 『真会打如意算盘是也!』『不,也还好噜。』『别吵了,请快点对付敌人吧~~!』『说的没错便可!』 「问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 问我有什么好处啊?听她这么一问,还真是完全没好处呢。 不过── 「照你这么说的话,凯若特小姐,你又为什么想重新坐回支配者的宝座?」 「咦……?这还用问吗!因为继续让白女王占领第三领域的话,大家会觉得很困扰啊!况且我也想东山再起啊!」 「你少骗人了!当支配者感觉超麻烦的,而且你看起来又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你知道说实话会伤到人吗,绯衣响!」 『的确是懒懒散散是也呢。』 黑桃a用刀砍杀蜂拥而上的空无,深有所感似的呢喃道。 「这个邻界……与那边的世界相比,更容易生存。只要找到生存目标,就能一直轻松地活下去。」 「嗯,没错!我也想从早到晚整天钻研魔术活下去!……活下去……」 「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啊,凯若特小姐。我并不想轻松地生活,我是因为喜欢狂三,想要跟随她才陪伴在她身边的!」 才没有什么好处。如果想快乐地生活下去,根本没必要跟她走。 只是因为喜欢她,想要跟随她。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太太太奸诈了吧!我也喜欢那个人呀!我是她的超级粉丝耶!」 「──哎呀,看来『我』的『桃花期』来了呢。」 听见这道声音,响和凯若特同时回过头。 声音的主人朝惊愕的空无们扣下短枪的扳机──发射子弹。 枪口硝烟袅袅上升。歪斜上扬的甜美笑容,金色表盘的左眼。不过,她的模样比平常还要可爱,四肢比平常还要短小,声音比平常还要稚嫩。 「狂三……?」 七岁的狂三面向歪著脖子的响,露出满足的笑容开怀地说道: 「好了,你们两个,要前往出口了哟。」 「可是……白女王就快要回来了吧。」 「不要紧,交给『我』们就好。」 响一脸狐疑地凝视著露出狂妄笑容的小狂三。 ○凯旋与决战 ──剩下 一分钟 既然这个第三领域是以宫殿为主题,那么当然也会有女王的王座室。广大的纯白空间摆放著两张闪耀著红色光芒的王座,旁边站了一排以无铭天使武装的空无。 「当当」──钟声响起。 「白女王!白女王凯旋归来!啊啊,我的天啊!」 平常会抱持欢喜与敬意迎接的空无们,如今内心忐忑不安。 因为在她外出到返回的短短期间,事态产生了剧烈的变化。 回来了──回来了,就要回来了。 这个邻界最邪恶的敌人,全准精灵的仇敌。 突然浮现在半空中的门是利用【处女之剑】制造出来,为了往返领域之间的违法之门。 单枪匹马对全领域的全支配者宣战,轻而易举打败那个时崎狂三分身的女王。 伟大、傲慢、最强、凶恶,以上皆是,也以上皆非的怪物。 ──剩下 零分钟 白女凯旋归来的同时,响起宏亮的钟声。 「──好了,发生了什么事?速速报来。」 隐怒的女王似乎知晓了一切。 ◇ 白女王凯旋归来后,听到手下告知的情报后,表情阴郁地叹了一口气。一群空无跪拜在她的面前。她们是在rook底下工作的少女。 「我外出回来不过短短的时间,就发生这样的骚动吗?」 「非、非常抱歉……请恕罪……请恕罪……!」 「别在意,你们本来就打不过她们。责任在于留下的rook,要是rook又死了──啊啊,不对。看来她刚才已经死了呢。」 「咦?」 「这次轮到你了。」 白女王慵懒地从王座用枪指向一名空无。 「【天蝎之弹】。」 被击中的空无扭曲歪斜地改变了姿态。不过,尽管容貌变成了rook,似乎依然颤抖不已,无法动弹。白女王歪了歪头说道: 「……哎呀,是短期间内连续复活需要花费一点时间吗?还是缠绕不去的『死亡』香气所致?莫非是单纯的构造问题?也罢。既然rook已经复活,就快传令下去要收拾入侵者。我──必须去捉拿『她』才行。」 一名空无不安地询问: 「……那其他两位呢?」 「她们两个是分遣队。一个负责搜寻,一个负责潜入,各自都有重要的任务在身。」 「──这样啊,所以正如我所料,『你是一个人喽』。」 「!」 这道嗓音令白女王出乎意料。白女王对此做出神速的反应,但手上的短枪不知该指向哪个化为时崎狂三的空无,可说是选择错误。 一声枪声。 「……!」 子弹掠过白女王的手臂。空无们看见喷出的鲜血,发出尖叫──其中一名空无发现枪声是在自己的背后响起,便战战兢兢地探头窥视背后。 〈刻刻帝〉的短枪从空无的影子中冒出来。 「啊啊,我想起来了。你最擅长在影子里爬来爬去了。」 「你好呀,反转体。」 突然从影子跳出来的狂三拎起裙襬,优雅地行过一礼。 「好久不见,好像也没多久喔。」 「你还真是老神在在啊。拿回被夺走的『时间』,还顺便吸取了大量多余的『时间』,所以现在很兴奋吗?这一点也很可爱呢。」 「是多余的吗?」 「你所吸取的时间就像是为防万一而事先准备的燃料一样。我原本拥有的时间,当然都在身上啊。」 狂三叹息,耸了耸肩。看来白女王说的是事实。 「那我可就感恩地收下你多余的东西喽。」 ……但令人火不火大又是另一回事了。虽然她说是预备燃料,却是她使用残酷的手段搜刮而来的财产。 「收集灵力,吸取时间,蛊惑空无……你在这个邻界到底有什么企图?」 「是你想像不到的非凡计画。」 很遗憾,白女王并没有说出她的目的,而是对旁边的空无使了个眼色。空无点头示意,展开攻击──狂三用脚应付,扣下短枪的扳机。 消灭了空无。 白女王看著这一幕,愉快地笑道: 「你毫不犹豫就杀掉了呢。」 「我非常痛心。」 ──有三成是真心话。 时崎狂三也不是想积极地杀害或伤害别人,但她决定不抱持模棱两可的同情心放别人一条生路。 遥远悠久的过去,自己曾杀害过无辜的人,犯下了罪过。 尽管看似矛盾,只要这个罪过没有消失,她便会一直战斗、杀戮下去。 「要交手吗?本女王『我』绝对奉陪。」 白女王嘻嘻嗤笑,充满了自信。这也难怪。毕竟她在之前的一战稳稳当当地战胜了狂三。 「请不要用那张脸自称『我』好吗?令人寒毛直竖呢。」 而且,恐怕她还没有拿出真本事──狂三如此确信。 那把军刀和枪还没有发挥出百分之百的能力。 支配领域、场所的白女王。 支配时间、影子的第三精灵,时崎狂三。 「我再重复一次我不久前说过的话。你是害虫,百害而无一利,只会增殖、增加,毫无目的地散播破坏与病毒的虫──」 挑衅成功。不知道她是故意装作中了挑衅,还是觉得不耐烦。 好了,把目的从实招来吧,吐露动机吧,尽情地不屑一顾吧。 你和那个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白女王冷笑道: 「很不巧,我有我的目的。毁灭这个邻界……啊啊,这么说会被误会吧。不是毁灭,而是献上活祭品。」 「献上邻界这个巨大活祭品后,你能得到什么?孤独万年吗?」 「这世上最难得到的东西。如果能得到它,要我献上邻界也在所不惜,践踏这准精灵建构而成的狭隘世界。」 白女王的双眸蕴含著难以掩饰的轻蔑。 那是不认同自己以外的所有准精灵──视如尘芥的眼神。 「既然如此,我就为守护邻界而战吧。」 「战?你说战斗?有意思、有意思,真有意思。哎呀……呵呵……即使反转了,我依然是『我』吗?时崎狂三,你应该也能理解吧?你跟我的力量有多么悬殊。」 ……或许是这样没错。 「是啊。没错,单凭我一个人……根本打不过你。」 站在背后的rook咳了一声……是因为怀抱著恐惧死去吗? 还要再花一些时间才能恢复斗志,踏上战场。 既然如此,与其从她嘴里说出来,不如主动告知吧。 「话说,我经历了许多事情后,解除了一项被封印的力量。」 「哦?简直就像游戏的主角一样呢。」 白女王纹风不动。不过,她突然感到一阵战栗。时崎狂三拥有的天使〈刻刻帝〉。 虽然在现实世界没有将周围夷为平地的破坏力,但她之所以被誉为最邪恶的精灵,正是因为它拥有扭曲法则的力量。 停止时间的【七之弹】、加速时间的【一之弹】、回顾过去的【十之弹】。 遇到破坏可以忍耐,遇到屏障可以粉碎。 然而遇到「扭曲时间」这种违反常规的强力招式,该如何抵抗?……可是,白女王也有〈狂狂帝〉。 不过──等一下。 唯独一枚子弹,拥有所向无敌的能力。 白女王想起〈刻刻帝〉能力中最邪恶的子弹,将极为不合情理的现象化为现实的子弹。 「……不,难不成……」 「你想的没错。【八之弹】!」 狂三开枪射穿自己的头部──随著一声巨响,狂三的身体增殖为两个。宛如变魔术一样,时崎狂三变成了两人。 ……不对,并非完全复制,有不同之处。灵装的颜色、散发出来的气息,总觉得不太一样。理当情绪平淡的空无们内心也开始产生起伏。这件事就是如此令人惊叹。 「你好呀,『我』。不对,还是称呼你为岩蔷薇比较好吧?」 「你好呀,『我』。说的也是。如我所料,你能召唤出的顶多也只有我了。朋友很少……不对,应该说是自己很少吧?」 「……没想到竟然解除了那枚子弹。」 手持〈刻刻帝〉短枪的那名少女曾遭白女王彻底地蹂躏、拷问。 杀了可惜,又没有东西能再继续剥夺。 直到捕捉到新的时崎狂三之前,都对她置之不理── 「……人生真是难尽人意呢。」 白女王对天叹息。 「好吧,好吧。有两个时崎狂三,这下终于可以期待──实力迎头赶上我的程度了。」 面对白女王的挑衅,狂三从容不迫地回答: 「是呀、是呀。所以这次,我要将你──击垮。」 当然,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沟通这个选项。最初相遇时,便凭直觉理解到── 不容许彼此的存在。 不容许彼此的概念。 不容许彼此的主张。 既非正义,亦非邪恶。我和「她」之间的战争说到底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必须铲除对方,手染鲜血。 感觉枪很轻。不觉得〈刻刻帝〉沉重是状态绝佳的证明。至少狂三是如此认为。 她望向身旁的岩蔷薇。自己吞噬,化为血肉──然后复活的存在。 「要上喽,『我』。」 举起彼此的天使与魔王。 「〈刻刻帝〉──【一之弹】。」 加速的狂三展开突击,岩蔷薇跟著行动。远距离的狙击加上近距离的乱射。狂三朝四面八方移动,扰乱敌人;岩蔷薇则是瞄准要害,阻止敌人。 既没有心灵感应,也没有使眼色,却宛如掐好时间似的完美配合。感觉跟与rook交手时一样契合。 子弹比起雨滴,更像是暴风雪。 狂三她们充分补足了时间,以彷佛机关枪的速度连射〈刻刻帝〉。 面对蜂拥而至的子弹,白女王展开行动。 「〈狂狂帝〉──【天秤之弹】。」 她嘲笑两人似的扬起嘴角后,将枪口朝向冻结般伫立不动的一名空无,扣下扳机。 「咦……?」 座标交换了。位于白女王先前所在的地方的,变成了茫然不知所措的空无。 然而,看见自己正受到狂三和岩蔷薇的攻击,她却非常欢喜。 「哎呀,我派上用场了!深感光荣,女王殿──」 少女说到一半便被暴风雪子弹给击毙了。其他空无见状,互相颔首后,开始朝王座室的四面八方散开。狂三在内心咋舌。空无群并非选择自杀式特攻,只是一边避开子弹飘浮著。这是最棘手的发展。 「很好,诸君。继续这样到处移动──【天秤之弹】!」 白女王添加要素。她与空无交换座标,达成拟似瞬间移动。 「唔,可恶……!」 千钧一发之际,及时抵挡从背后攻击而来的白女王。 狂三手持的〈刻刻帝〉与白女王的〈狂狂帝〉──军刀短兵相接。 「体能是我占上风……!」 白女王如此吶喊,向前踏进一步。军刀闪烁,刀光一闪。狂三用长枪挡回去后跳向斜后方。 她发射短枪试图牵制追来的女王──然而,所有子弹全被军刀挥开。 军刀从上方一挥而下──理应被逼入绝境的狂三邪魅一笑。 不断窜逃的狂三一个翻转,一口气冲向白女王。在无法挥下军刀的近距离,狂三紧紧架住白女王的双臂。 「『我』!」 岩蔷薇立刻朝白女王的头部开枪。女王脑袋一仰,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子弹,强行剥开狂三后拉开了距离。 赞叹般吐了一口气。 「──我本来以为你们只仗著有两个人就得意忘形……看来我错了。你们似乎有能得意忘形的战斗力。」 狂三和岩蔷薇──两人并非乌合之众。 而是应该称为搭档。伙伴是比任何人都相当于自身的存在,当然称得上合作无间。 「……不过,她还有你,终究都不过是分身。」 那嘲笑的模样简直就像真正的女王,无疑是自大、傲慢、贪婪的绝对强者。 那么,与她对峙的时崎狂三是小丑吗? 「我知道,在现实世界那边,你们是消耗品,是为了时崎狂三不断牺牲,一文不值、毫无意义的生命。那就是你们。即使运气好落入邻界,依然不会改变。就如同蜉蝣一样,多么──可笑又可悲呀。」 白女王笑道。狂三面无表情地面对她,轻声低喃: 「……或许正如你所说吧。不对,你说的反而一点都没错。」 深呼吸。 事到如今才愿意触及真相。 「我是分身,不知为何会落入这个邻界,也不清楚为何能使用〈刻刻帝〉。是的、是的,了解后反而增加了更多不明瞭的事情。」 心还有点痛。不过,那并非因为自己是分身。 只是单纯地──因为对那个人而言,自己不过是无数个时崎狂三其中之一,并非女主角而是配角,所以感到心酸又难受。 然而,还是停止不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克制,不愿止息。 啊啊──如果能见到他,「再死一次」也无妨。 「不过,这倒也不失为一件开心的事,总比模糊不清要好太多了。下定决心,稳固脚步,那么接下来就只需前进而已。」 时崎狂三不是小丑。 不是骑士,也不是国王。时崎狂三是死神,手持巨镰,切断灵魂,不容分说地献上死亡的存在。 而且比普通的死神还要来得坏心眼一些。 「──话说,『你也是吧』。」 狂三用言语刺痛女王。 「交战了两次,我这才终于确定。是的、是的,我原本担心反转的你才是本体,我们则是叛乱分子。不过,不是这样吧?你也是分身,只不过是脱离本体的个体。是的,没错。换句话说──可以说是叛逆期吧。」 白女王瞪大双眼,全身僵硬。周围的空无也都不知所措地来来去去。 「『我』,真是惹怒别人的天才呢。」 「任人嘲讽,我听了火大嘛。」 岩蔷薇走了过来,轻声低喃。 喀嚓一声。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我才不是分身!我是本体,是本体!分身怎么可能会反转!我跟你们这些家伙不一样!这个魔王〈刻刻帝〉就是证据!我跟使用劣化复制品〈刻刻帝〉还得意洋洋的你们不一样……!」 女王激动地大喊。 不过,狂三刚才说的话似乎正中她的痛处,只见她焦躁地用力抓著头。 「白女王……!」 「──别过来。」 空无们想冲到白女王身边,白女王伸出一只手制止她们,深呼吸了一口气后,轻易地恢复了理智。 「……啊啊,别专戳别人的痛处。所以我才讨厌你们。算了,继续战斗吧。」 狂三见状,感到有些奇怪。 「岩蔷薇……你不觉她怪怪的吗?」 「女王本来就很奇怪了,『我』……她应该只是被逼急了吧?」 或许是吧。 是分身这件事对她来说,不是痛处,而是屈辱吧?这项事实就好比宣告自己是量产品。 不过,排除这一点──刚才她的情绪── 能抽出时间思考额外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狮子之弹】。」 轰然巨响。不,不只如此,恰巧待在周围的空无们压住耳朵,惨叫著烟消云散。 「什么……!」 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狂三和岩蔷薇朝地面一蹬,逃之夭夭。就子弹来说,速度是缓慢了一点,但换来的则是令人厌烦的巨大声响。 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就像刨东西的声音。她们躲开了子弹,子弹射入地板──的前一刻,改变了方向。 「……追踪弹!」 狂三连忙飞向空中,子弹当然紧追不舍。在无数的空无当中,唯独尾随狂三不放。 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 宛如用指甲划过黑板,令人不快的声音。 「『我』!」 「不要紧,这种速度的话──」 「不,不是的!『弹道』……!」 听见岩蔷薇说的话,狂三一边躲避子弹一边望向弹道。瞄准自己,在空间中自由行动的模样宛如一头野兽。子弹留下白色的轨迹,慢慢朝自己前进── ……不,等一下。 白色轨迹全都留了下来。那颗子弹发射之后,在王座室内环绕的过程化为白线,刻划在空间中。 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 声音实在令人烦躁不已。狂三不悦地皱著眉头,寻找白女王的身影……她理所当然般伫立在发射子弹的地方。 「……为什么?」 自己怎么可能躲不了一枚追踪弹?事实上,从刚才就一直在躲避。她应该移动,与追踪弹互相配合,才能达到有效的攻击才对。 然而,白女王却留在原地。 不只如此,连空无们也完全没有移动。追踪弹自动避开了她们。 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 鸣叫的子弹;原地不动的女王;留在原位的空无;残留的轨迹。 「──既然如此,不好意思,我就现场实验吧。」 本来在选择不逃离这个王座室时,她们就是共犯。而自己是时崎狂三,无论是本体还是分身,都不会改变残忍的本性。 「咦……!」 狂三一把抓住旁边的一名空无。空空如也的少女目瞪口呆,似乎不了解自己将会受到何种对待。 「失礼了。请为了我,成为『盾牌』吧。」 她如此说完,毫不留情地将空无扔向子弹。追踪弹无法回避,直接冲撞上空无。 「不好意思──」 被削掉了。中弹的瞬间,以弹痕为中心,空无宛如纸屑一分为二,撕裂粉碎。 看见这凄惨的死状,疯狂信奉白女王的空无们也倒抽了一口气。 「……会削减……空间是吗?」 狂三愤恨不平地咬牙切齿。白女王冷冷一笑,点头答道: 「没错。正因为能咬碎空间,才称为狮子。不过,它这个恼人的声音,我也受不了就是了。话说,你还有时间如此悠闲吗?」 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喀哩! 「还没结束吗……!」 咬碎空无的子弹飞出。狂三连忙躲避追踪弹──再度传来一道声音。 「它的轨迹也很危险,『我』!」 听见岩蔷薇的提醒,狂三急忙闪避残留在空间里的白色轨迹。触碰到轨迹的发尾像是被剪刀剪断似的被削掉。 「没错、没错。好了──像老鼠一样四处窜逃吧,特别适合你。」 「愚蠢,只会越逃越不利而已。那我只好这么做了。〈刻刻帝〉……【七之弹】!」 喀哩喀哩喀哩喀──宛如施工现场的喧嚣戛然而止。 自由自在胡乱啃食空间的狮子已经一动也不动。 「我看这枚【狮子之弹】──只能发射一枚吧。那么只好像这样让它停止了。」 「你看穿特质的能力真是令人佩服。不过,我也知道,【七之弹】的力量无法持续太久。时间马上又要开始流动了吧?」 白女王判断得不错。 「是的、是的。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所以──我要在时间开始流动前的短时间内解决你!」 狂三说完的同时,岩蔷薇立刻举起长枪朝白女王射击。 三成以上的空间早已被【狮子之弹】啃食乾净,这样下去只会被逼入绝境。 若要孤注一掷,只能趁现在。 「岩蔷薇!不用考虑掩护我。为了防止她使用【天秤之弹】,把空无都解决掉!」 ──要一决胜负了呢。 ──是啊,全部豁出去了。 「……知道了!」 岩蔷薇开始一个一个射击飘浮在周围的空无。面对这种情况,空无们也不得不移动,各自闪避或开始迎击。 狂三朝自己射击【一之弹】,再次加速。回避难以辨别的【狮子之弹】的轨迹,并且接近白女王。 白女王没有迎击,只是举起军刀。狂三将〈刻刻帝〉的长枪当作剑一样使用,朝白女王的头顶一挥而下。 敲打声,头部嘎吱作响。 狂三的表情失去沉著,白女王却依然显露自信的笑容。 这也难怪。无论是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还是能力深不可测这一点,都是如今的白女王强烈占上风。 接下来就是思考怎么下棋将死对方了。不择手段将白女王逼入死局。 首先,必须在【七之弹】解除前尽可能让她受重伤……岩蔷薇忙著狙击空无,肯定无法抽空帮忙攻击白女王。 手段有限。 而且给予对方的最后一击一定不能失手,必须让她受到直接的致命伤,否则凶多吉少。看似理所当然,但怎么样也无法保证能够做到。搞不好──事情根本不会按照自己所想的发展。 狂三强忍著一切功亏一篑的恐惧,封锁自己动不动就想逃的念头。 她瞄准白女王的脚射击──被躲开了。 代价是自己的手臂被砍飞──狂三毫不畏缩地向前踏进一步,使用头槌。毫无优雅可言,宛如野蛮人的一击,令白女王倒退了好几步。 狂三用【四之弹】复原手臂。有机可乘。短枪与军刀使出的高速枪击与斩击,女王以怒涛般的气势试图击垮狂三。 零距离射程的射击,反覆进行了十三次。有的命中,有的划破皮肤,有的被躲开,结果如何都没有意义,因为白女王的伤逐渐修复。 「──【水瓶之弹】。」 「再生能力……!」 与复原不同,而是自动再生,并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断回复。 她的再生能力比想像中来得强。狂三掩饰内心的焦躁,再次挑战近身战。因为她别无他法,只能不断挑战。 用不著保持优雅也无所谓。 看起来狼狈也无所谓。不,就是要看起来狼狈才行。 那一击必须让她小看自己,才能获得成果。 【七之弹】就快要解除了。第五次交锋。狂三全身伤痕累累,沾满鲜血,实在不像是刚才复原伤口的模样。 女王笑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的能耐就『到此为止』了。分身就是分身,不能像本体那样用【八之弹】无限产生分身啊。顶多只能增加一个分身──就是那边那个她,就已到达极限了吧?」 「……谁知道呢?最好不要擅自断定吧。」 「我害怕的是本体所施展的那种恶梦。无穷无尽的时崎狂三,光想像就反胃。不过──一两个分身还不足为惧。」 「所以你之前是想确认这一点吗?」 「没错。因为如果真是如此,即使打倒你,下一个时崎狂三也会获得〈刻刻帝〉再次复活吧?不过现在只要把〈刻刻帝〉从你手上抢走,就能封印时崎狂三这个现象。」 白女王斜眼观察了一下岩蔷薇。她依然正与空无展开殊死战,并没有把枪朝向这里的迹象。不过── 一只白皙的小手从岩蔷薇的影子冒出,手上拿著老式手枪。白女王见状嗤笑。 一口气斩落发射出来的子弹。 从影子里爬出来的是变成幼童模样的狂三──七岁的狂三。 「喔喔,原来如此,你就是时崎狂三的杀手鐗吗?」 利用【八之弹】制造分身是有限度的。大概是因为不是本体,而是由分身制造出分身这种异常事态所致吧。 制造出岩蔷薇与另一个幼小狂三已经竭尽全力。但是,狂三明白既然手上拿到的牌是这样,那就只能以此一决胜负了。 有出其不意的攻击,有可称为卑鄙的手段,也有被认为残酷的伎俩。 但是──绝对不能向反转体屈服。不管失败几次都要重新站起,一定要打倒她才行。 并非只是因为她是强大的敌人……这种简单的认知。 时崎狂三与白女王是宿命。 分身与本体,认知、感情与现在是能够分开来的──不过,她们的根本可说是时崎狂三这一个「主义」。 这个「主义」吶喊著绝对不能输。 逃跑也好,躲藏也罢,绝对不能对白女王俯首称臣,跪拜在地。 小狂三发射的一枚子弹被击落。但是相反的,那一瞬间,女王的注意力从原本的时崎狂三身上移开。 「──────【之弹】。」 狂三启动〈刻刻帝〉。从表盘吸起的影子流畅地装填进老式手枪。 指向白女王的短枪在扣下扳机的一瞬间,充满了杀意。 「!」 女王的反应十分迅速,花了零点几秒便理解了状况,立刻对杀意产生反应,快速摆动头部。子弹掠过她的脑袋,只让她受到轻伤。时间没有停止,也没有减速。女王的气势没有减弱,翻转身体,挥舞军刀。 时崎狂三的双臂被斩断。 「──你没戏唱了,时崎狂三。」 既然失去双臂,不只【四之弹】,所有子弹都无法使用。 无庸置疑,胜负已分。 狂三快要颓倒在地时──女王一把抓住她的灵装衣领,将她高高拎起。 「狂三!」 绯衣响与凯若特亚珠也从岩蔷薇的影子中跳出。然而为时已晚。 白女王完全胜利。 接下来只要夺走〈刻刻帝〉,再次将她们囚禁起来。 「结束了,时崎狂三。机会难得,就让快解除的【狮子之弹】再啃食掉你的双脚吧?」 「……这倒是……无所谓……最后……能告诉我……一件事吗?」 失去双臂,脖子被勒住的狂三一脸痛苦但强颜欢笑地说道。 「什么事?」 「嗯,我很在意……根据我的推测,应该只有这里有通往其他领域的入口,对吧?」 「啊啊,我明白了。你是在寻找下一次的机会吧?也罢。如果下次也能逃脱,倒也挺有意思的。」 白女王肯定狂三的推理。 「没错,这个王座室就是入口。为了侵蚀整个邻界,蹂躏一切。只差一步了,时崎狂三。将军。」 雪上加霜的是,【七之弹】解除了。【狮子之弹】立刻朝狂三奔去,宛如饥饿无比的野兽再次啃食空间。 发出喀哩喀哩的声音,再次锁定时崎狂三。 致她于死地──将军。 看来,接下来不可能再上演反败为胜的戏码了。 白女王背对那道声音,正想莞尔一笑时──皱起了脸孔。 时崎狂三发出嗤笑,笑声尖锐吵闹得让人以为她是不是精神崩溃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啊啊,啊啊!可惜,真是太可惜了!只差两步,就只差两步!要是你直接杀死我,就顺利让我们全军覆没了呢!」 「两步?」 子弹发出喀哩喀哩声在空中飞翔。 「西洋棋中没有这条规则。虽然跟我的想像有一些差距,真要说的话,比较像『将棋』吧。不过,这是战争【date】──违反规则也是在所难免。」 白女王一脸纳闷地皱起眉头。 背后那微弱的杀意与能力,根本不构成威胁。绯衣响、凯若特亚珠也、小狂三还有岩蔷薇,不管再采取什么行动也是徒劳无功。 「──好了,白女王。我将军了哟。」 就在白女王试图解释她这句话的瞬间,强烈的虚无感撞击她的全身。 白女王的背后被【狮子之弹】啃食了。 从侧腹部撕裂,整个空间都被吞噬了。 「你──」 除了哑然无言,还能有什么反应?白女王满头问号。 「──做了什么?」 时崎狂三像妙妙猫一样嗤笑著,宣告那枚子弹的名字。 那并非加速的【一之弹】,也不是减速的【二之弹】;不是倒流时光的【四之弹】,更不是能够预见未来的【五之弹】和停止时间的【七之弹】。 「────【九之弹【tet】】。」 「什么……」「咦……」 没有听说最后一招的岩蔷薇和小狂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白女王回头的那个时刻,是最大的难关。 只要那两人表现出一点心有余力的样子,白女王势必会立刻察觉到吧。正因为相信小狂三突击白女王背后的那一击是最后一招,两人才会露出愕然的表情。 不过,从时崎狂三曾经和白女王交战过一次的经验来判断,这一招行不通。 因此才安排了另一招,将白女王发射的【狮子之弹】当作棋子。 「那枚子弹并『不是』自动追踪目标,而是你自己操作的吧?」 狂三本来以为子弹是侦测热源或灵力……这类的能量,但考虑到白女王的本性,便推翻了这个假设。 「你不相信任何人,对吧?因为你是女王。交由无空们来操作?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最有力的假设是她凭自己的意志来操控【狮子之弹】。而白女王站在原地没有移动时,恰恰印证了这个假设。 与其说是精密地操作,更像是「追踪符合条件的时崎狂三」这种笼统的概念── 总之,【狮子之弹】是以白女王的意志来操作的。既然如此──要覆盖并介入白女王的意志也并非绝对不可能。 所以才使用【九之弹】。本来这枚子弹的用途非常有限,是能与位于不同时间轴的人意识相连的子弹。不过,邻界的「时间轴」本来有就跟没有一样。既然没有严格规定的时间,狂三的【九之弹】就随时能发挥效力。 白女王用自己的意志操作【狮子之弹】,却不严密。因此狂三瞬间介入子弹中包含的白女王含糊的意志,进行覆盖。 让它锁定白女王,而不是时崎狂三。当然,如果只是单纯射击【九之弹】,单纯介入白女王的意识──会被对方抗拒。 不过,那一瞬间白女王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狮子之弹】上。她品尝到胜利滋味的同时,将注意力集中在与狂三的对话,又分心在意背后的岩蔷薇等人。 那时她的心思便不会摆在驾驭子弹上。 只是漫不经心松懈地在操作,就像是没有任何目的,心不在焉地用控制器操控角色一样。 「不过,这是我的──〈狂狂帝〉耶。」 「你是我们的反转体,不是本体的反转,而是分身的反转。何况,你还随意改造了我们的〈刻刻帝〉,运用自如不是吗?还想吸取我们的力量──所以我才认为有可能反其道而行。你必须认知到这一点。」 白女王企图滥用〈刻刻帝〉的力量而进行研究和分析,那么她也应该预料到会被那股力量反过来咬一口。 因果报应,咎由自取。 无论白女王企图达成的目的是什么,刚刚都反被时崎狂三利用了。 这下子终于能够杀死女王─────────────才怪。 「岩蔷薇!」 「了解,『我』!」 最先采取行动的是岩蔷薇,接著是小狂三用双手拉著响和凯若特迈步奔跑。狂三利用最后剩下的武器──脚,用力把白女王踹飞。 岩蔷薇立刻冲过白女王的身旁。 同时抢走她的军刀。 岩蔷薇早就知道这把刀就是开启门的钥匙。她推测虽然没办法完全活用它的能力──但应该可以开启已经确定存在的门。 没有时间犹豫。 只要能打开,管它是通往哪一领域的门。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岩蔷薇像是要斩断空间似的将军刀一挥而下。 震天价响的声音响彻整个第三领域。宛如某种东西被解除,齿轮与齿轮咬合转动的声音。 每眨一次眼,状况就完全不同。豁出去一决胜负取得胜利的狂三无力地跪倒在地。 「门──」 响和凯若特哑然无言。小狂三毫不犹豫地用双手将两人扔出去。两人同时发出尖叫,往门的方向飞去。由于凯若特事先把扑克牌缠绕在自己身上,能隐约听见含糊的『太乱来了是也。』『请救救我吧~~』『我受不了噜!』『当作是没体验过的事情便可!』这些声音,但就现在的状况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岩蔷薇抱起昏倒的狂三,扔出军刀。 小狂三接住军刀,抱在怀里。 「『我』!」 「rook!」 白女王高声吶喊。rook站了起来,立刻开始行动。小狂三双手紧握住军刀,挡下她砍来的一击。 「散开──发射!」 巨镰分裂,化为无数箭矢──小狂三以身体将它们全部挡下。 没有一丝踌躇。换作是时崎狂三和岩蔷薇也会这么做。而小狂三藉由【八之弹】诞生的那一瞬间起就决定为大局牺牲了。 「……请『我』一定要达成目的。我就在此告别了……请务必──」 为了与那个人相见,以及为了实现时崎狂三的目的。 为此而生,为此而死。 「如蜉蝣般生存,如蜉蝣般死去」。 时崎狂三丝毫不在意。 小狂三从以【八之弹】出生开始就决定这么做了。遇到这种状况时,要先保护狂三。即使小狂三无意义地丧命,下次便会换岩蔷薇牺牲性命吧。因为无论呈现何种姿态,时崎狂三就是时崎狂三。 前进、前进,前往天涯海角──即使火焰点燃蜡烛羽翼,因热融化也要不断飞翔。 「等──」 rook伸出的手臂被快要消灭的小狂三阻挡,没有构到她们。 门关闭,小狂三也彻底消灭。就算用军刀再次开启,也会产生致命性的时间落差。白女王已经利用【水瓶之弹】开始高速自我修复,不过在这段期间,狂三一行人应该会想办法逃脱吧。 「啊啊、啊啊,白女王……白女王……!」 空无们啜泣。这恐怕是女王第一次受如此重的伤,展现出如此凄惨的模样。 即使再过十分钟就能复原也一样── 女王一边疗伤,表情沉稳地说: 「……空无、rook,立刻离开这个房间。」 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数名空无与rook面面相觑,行过一礼后离开。【狮子之弹】的轨迹已经消失,留下的只有〈狂狂帝〉军刀与她手上紧握的短枪。 「──真是丢脸。」 白女王用力抓挠头部,纯白的灵装逐渐染上鲜红色。 「太荒唐,没道理,真不愉快。怎么能发生这种事,我不可能弄错。【九之弹】竟然有那种用途,纪录上根本没有出现。没有的东西也无从分析──啊唔!」 喀叽喀叽喀叽喀叽。白女王的体内有东西剧烈地动来动去。 「住……住手!我还能继续下去!我还──唔,我了解了。如果你愿意给我时间分析情报,『我就隐藏体内』作为惩罚。」 那是让白女王肉体受伤的代价。 反正现在的「她」不过是房客。尽管拥有再完美的能力,再怎么以支配空间的巨大权限为傲,如果精神恍惚也只会感到彷徨罢了。 白女王讨厌这样。 倘若肉体是完美的,那么人格也应该要完美,不允许挫折和愤怒。 与修复完毕的肉体一起站起来的第二女王像在确认什么事情似的,用脚「咚、咚、咚」地敲打地板。 「哟哟哟,哎呀哎呀哎呀,在『那孩子』重振起来以前,由我来代替她吗?嗯唔唔唔唔……也罢,反正船到桥头直然直嘛。我也比较擅长攻其不备,结果──在『那个调查』结束之前,还是无法将邻界毁得粉碎。」 优雅的笑容,婀娜的动作。 「话说回来,那孩子自卑感太重了。我们『千真万确是本体』,根本用不著放在心上──」 假如把刚才的白女王比喻成严厉的将军,那么这位就宛如柔和的公主。 「──那么,『各位』,一样开始下棋吧。吩咐战车、主教、骑士她们行动,梦想将来戴上王冠的那一天。啊啊,啊啊,啊啊,真是迫不及待了呢。」 典雅的笑容。 白女王为了给予被赶出房间的rook与空无甜美的梦想,缓慢地踏出脚步。 ○尾声 穿过门后,剧烈的飘浮感与加速充满全身。受到压迫而蠕动的内脏,令人想呕吐的旋转与速度。 单纯地形容,就是不断往下坠的感觉。 究竟要坠落到什么时候──狂三被岩蔷薇抱在怀里,内心忐忑不安。 「好像快结束了。」 岩蔷薇宛如看透她的内心般如此说道。 门是打开的。门外像是掉了底一样,能看见蓝天。空气非常澄澈,宛如日本的夏季天空。 「抱紧了……!」 加速──加速──加速。迅速穿过门。咚──撼动全身般的冲击。 门从天空朝地面敞开,直接继续坠落。不过,这里是邻界,坠落并不会导致死亡。 岩蔷薇将灵力集中在脚部,轻盈著地。 然后急忙举起〈刻刻帝〉的短枪,指向狂三。 「动作快,『我』。」 「我知道,岩蔷薇。〈刻刻帝〉──【四之弹】……!」 就在影子从表盘装填进手枪后,岩蔷薇立刻扣下扳机。 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用〈刻刻帝〉复原。时崎狂三接上了双臂,猛力站了起来──然后一阵头晕目眩。 「啊啊,啊啊。振作一点,真是没用呢。」 「……我用尽所有力量了,一点都不剩。」 豁出全力一决胜负──几乎将在那个第三领域获得的「时间」消耗殆尽。如果不这么做,甚至无法对白女王报一箭之仇。 ……虽然牺牲很大,但也有所获得。 绝望与希望,抱著两种完全相反的心情存活下来。 没错,最重要的是活著。抢先白女王一步,先发制人。 既然她没有追上来,就当作是胜利了吧。 仰躺于大地的两人看见的是无边无际的苍穹。要说唯一杀风景的,就是那扇感觉像是超现实主义绘画会出现的空中的门。 怎么想也不适合这美丽的光景。 「『我』。」 「好的,我们一起吧。」 狂三与岩蔷薇猖狂一笑,将〈刻刻帝〉指向天空,朝那扇门扣下扳机。 枪声响彻云霄。 两人的子弹笔直划破天空── 就这样,白女王的遗物被击得粉碎。 「真是活该。」 「你这样很粗俗喔,『我』。」 哪句话是哪个人说的,只有天知道── ◇ ──另一方面。 「我问你们。」 充满威吓感的低沉声音。袅袅上升的烟雾看起来像是从她嘴里含著的香菸冒出的──其实是从她全身散发而出的热气。就像香菸掉落菸灰一样,茶褐色的液体滴落在桌面上──嗯,是香菸巧克力。 而绯衣响与凯若特亚珠也被捆绑得严严实实。凯若特自然不用说,当然还包括她的四张扑克牌。 响用眼神与凯若特对话。虽然表达得不是很好,但毕竟是并肩作战过的关系,多少能沟通。 (有办法逃脱吗?) (没办法。感觉绳子很结实。) (真没用耶,你不是支配者吗?) (我是专门搞奇袭的啦!) 虽然沟通是可以沟通,但有没有用又另当别论了。 魔鬼中士(少女)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响也就罢了,照理说比魔鬼中士(少女)地位还高的凯若特也被这一瞪吓得直打哆嗦。 也说不上来,她就是有一种无法反抗的莫名魄力。 「你们是敌是友?在这个第八领域,墙头草可是不被信任的喔。要跟随我们革命军──还是跟随那个旧时代的遗物绊王院?现在立刻决定!」 听见这句话,响与凯若特发出惊觉不妙的叹息。因为两人搜集情报的能力比其他准精灵还要厉害。 有个领域与第十领域并列为激战区。那是为争夺支配者宝座,几乎旗鼓相当的两大势力相争的领域。 据说那里总是呈现一望无际的蓝天,经常吹著清爽的风。 革命军与绊王院── 时崎狂三与绯衣响等人被卷入争夺第八领域的组织争斗中。 后~~记~~(悠哉的语气) 每次都烦恼得快要昏过去的,就是这个后记。因为大部分的后记都是在写完本篇故事,呈现虚脱状态时接到「不好意思,麻烦您撰写后记~~!」的通知。 当然,好比说第一集时因为有堆积如山的事情要写,所以顺利冲刺成功,但到了第三集,突然门槛变高了。没错,我就是在说这个第三集啦,第三集!但也不能不写嘛,所以我决定来仔细叙述第三集的创作概念。 第三集的基本概念是童话世界&大逃脱,也可以说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逃离恶魔岛。这种可怕的组合是怎样?而这一集的重点在于与上一集终于登场的白女王对决,以及时崎狂三不得不面对的悲痛真相。 当然还留下了因为是○○○,所以不是能使用〈○○○〉吗?这类的细节之谜,以及她到底是「谁」的谜题,可说是在《约战赤》(这个简称语感不太好啊……)中,为时崎狂三的真正身分揭开了一大半的面纱。 不过,我越写越觉得时崎狂三这个角色很奇妙。假如黑发、态度稳重、身材好……是成为人气角色的要素,那么枪手……或许也是受欢迎的要素之一吧。左眼呈现表盘的模样……这样眨眼不会觉得刺刺的吗?还有笑声不是「啊哈哈哈哈」或「喔呵呵呵呵」,而是「嘻嘻嘻嘻嘻」。可是正如各位所知,许多读者对《约会大作战date a live》里的时崎狂三印象都是「可爱」吧。 是的,没错。不管这个角色多么残酷、冷酷,做了多少反派作为,给人的印象都是「可爱」和「帅气」。我东出认为这都是多亏橘老师在《约会大作战date a live》中不断累积时崎狂三的魅力所致。 说到底,我认为这一部作品的重点就在于能将她的魅力表现、发挥到什么程度……不过,万万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变成小女孩…… 然而,变成小女孩的狂三(noco老师的力作,真是太危险了)真的很可爱耶。也难怪响会做出类似犯罪行为的举动。在本作中,除了变成七岁,还有十岁、十一岁,甚至是○○岁等各种年龄,敬请期待! 好了,为了避免不小心爆太多雷,《约战赤》就先说到这里。一个月前发售的《约会大作战date a live》本篇,故事发展终于急转直下,来到接近高潮的地方。 士道一行人一路被逼到绝境,事态究竟会如何发展!结果就是那句话,回到标题,回归原点──在轻小说或长篇漫画中「抵达不同于最初的场所」是常用的手法,确实「回到最初」真的不简单! 太厉害了,太精彩了!我一边这么想,同时也会努力让本作《约会大作战date a bullet 赤黑新章》继承本篇的精彩。 那么,最后一如往常地来问候&向各方人士道歉。责编、橘公司老师,以及负责插画的noco老师,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尤其是橘老师,明明本篇故事正是即将迎来高潮的时候,还跟我讨论了许多细节,真是感激不尽……! 《约会大作战date a live》也发表了新一季的动画,我想您肯定会越来越忙,不过有空还是再一起吃顿饭吧!(私下联络) 另外,各位读者,春天到了,请注意不要因为花粉症引起鼻塞而下意识用嘴巴呼吸,结果一觉醒来喉咙状态变差……!本人在睡觉时用点鼻药、扩鼻贴和防打呼牙套,准备万全来迎接挑战,缺点是很碍事……睡觉时……超级碍事……! 东出 佑一郎 插图 ○序曲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轻之国度录入组 录入:naztar(lkid:wdr550) 咕噜咕噜咽入大量海水,绯衣响连忙张嘴吐出。她摸了摸头盔,目前没事,因此松了一口气。耳边传来咻咻声,她赶紧趴向地面。 爆炸的冲击使得身旁一名准精灵「出局」。 「少校~~!绯衣少校~~!没办法~~!一步也动弹不得!」 附近的「部下」准精灵高声吶喊,响命令她挨近自己身边。猛烈的「弹幕」接二连三击倒准精灵,其中有一张大型扑克牌匍匐前进,好不容易才与响会合。 『绯衣少校!究竟该如何是好是也~~!』 「黑桃a中士!只好到那边的捷克刺猬去了!」 响指向的是本来为了守御己方登陆舰而设的物品,是一种形状类似于四脚水泥块的钢铁制障碍物。 『这怎么可能啊是也!』 「不可能也得前进!一边向上苍祈祷别被那『可恨』的电锯【mg42】击中,一边前进吧!」 黑桃a点了点头,朝她背后直发抖的新兵们大喊: 『前进!跟在绯衣少校的屁股后头!是也~~!』 「麻烦你说得优雅一点!前进【move】!」 随后,泡在海里的响军队开始果敢地登陆。响感受著一离开海面便变得沉重的身体,一面奔向障碍物。 喀喀喀喀喀,她的脚下扬起大量尘埃。在千钧一发之际脱险后,她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便目睹身旁的准精灵一个接一个被击中的模样。 「抵达目的地!有几人被击中!」 听见响的提问,黑桃a回应: 『三人是也!』 「不对,现在变成四个人了~~我死掉了~~」 一名倒地的准精灵挥了挥手。 「f!」 「你说什么?」 「f开头的危险单字!我觉得女生说这个字有点不雅,就自行消音了!」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也?』 响悄悄从障碍物的隙缝窥视地堡。连续不断、接二连三发射的7.92mm的子弹。既然待在哪里情况都越来越糟,只好排除万难突破带刺铁丝网了。 「准备筒型灵晶炸药!」 响高声吶喊;黑桃a予以回应: 『yes, maam!把筒型灵晶炸药拿来!』 中士将后方准精灵递上的好似细长晒衣竿的物体交给响。 响朝和自己同样费尽心力才到达捷克刺猬的各个人员打暗号。 「冲到铁丝网下,同时爆破!」 「ok~~」「了解!」 响做了一次深呼吸,一把抹掉脸颊上沾满的汗水和泥巴── 「前进!」 再次于人间炼狱中奔驰。耳边传来虎头蜂振翅般的枪声。距离短短十几公尺的铁丝网,却如同全程马拉松的终点般遥远。 尽管如此,响总算还是抵达了铁丝网下方。地堡的机关枪射不到这里,这才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余地。 「听好了,炸药一点燃就立刻滚地远离!待在附近会被爆风吹走!还有,记得张嘴大叫!要不然冲击波会震破鼓膜!中士,点火!」 『叫扑克牌点火有点……』 「好吧,其他人去点~~!没人啊,那我去!」 响点燃灵晶炸药后迅速滚地远离。周围的人也接二连三朝铁丝网投掷筒型灵晶炸药。 剎那间,世界彷佛静止了。 爆风卷带大量尘土刮起,准精灵的哀号声此起彼落。大多是哀号皮肤受了伤。 总之,铁丝网被炸开,接下来只剩冲进要塞了。 「所有人,突──」 就在这时,响打住了话头。因为她看见一名与这场合极为格格不入的少女坐在20mm机关炮上,优雅地喝著红茶。 旁边的床头柜上放著老式长枪和短枪。 响不顾自己的头盔歪了一边,茫然地大喊: 「呀──!狂三────────────────────!」 「好了,投降吧,响和其他叛乱军。」 时崎狂三放下红茶,举起短枪。 将枪口指向曾经的搭档,绯衣响。 「怎么这样……」 然后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射出的子弹笔直地朝响旁边的准精灵的头部飞去── 「她头盔上贴的纸靶因此湿掉破裂」。 「被干掉了~~!」 人啪咚一声倒地。 「那么,各位,进入决战了哟。另外,我会彻底活用〈刻刻帝【zafkiel】〉,请见谅!总之,就先用【一之弹【aleph】】加速吧!」 「你这个卑鄙小人──!撤退────────────────────!」 响的吶喊声空虚地响彻云霄。 ○相争的风之领域 第八领域【hod】。身边的时崎狂三分身问道: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呢,『我』?」 「总之,先会合吧。」 狂三称呼分身为岩蔷薇。她曾被白女王打败,幽禁在第三领域【binah】。虽然曾与狂三对立,但经过几番波折,如今则是以分身的身分与狂三并肩作战。 「岩蔷薇,回到影子里吧。」 「是的,我这就回去。」 狂三将岩蔷薇送回自己的影子后,环顾四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老实说,她有点累了。 毕竟直到刚才为止,她还在第三领域展开激战,互相厮杀、抢夺、致对方于死地。 最后总算顺利脱逃……懊悔的是,并非打了胜仗,而是逃之夭夭。当然,在那种情况下扭转乾坤,实质上说是获胜也不为过── 不过,关于第八领域的知识,她所知道的只有响告诉她的部分。 两大势力互相对抗,争斗的规模与第十领域【malchut】不相上下,十分激烈。 可是怎么比想像中的……狂三环顾四周,如此思忖。 「真是宁静呢。」 简直是宁静无比。澄澈的蓝天,高挂空中的白色积雨云,周围郁郁葱葱的草丛,平缓的山丘绵延不绝,蝉鸣唧唧。 ……怎么可能会有蝉呢?狂三歪了歪头,迈开脚步。 不见响和凯若特的踪影。岩蔷薇可能是累了,在影子中悠闲地入眠。毕竟才刚经历了一场激战,这也无可厚非。 话说回来,虽然这身灵装是自己引以为傲的战袍,但是……感觉有点闷热呢,尤其是腰部以下,裙子的部分充满热气。 但是,时尚的打扮才是少女武装和气概。 总之先忽视闷热,必须寻找绯衣响和凯若特亚珠也才行。 狂三本想飞上天空寻找,但如今她已精疲力尽,有点不堪负荷。必须先恢复之前浪费掉的时间── 「哎呀。」 远方终于看见人工建筑物。 看来第八领域的确有准精灵存在。既然如此,应该去那边碰碰运气才是。若是自己不在,她们势必也会先寻找能会合的场所。 ……可惜的是,时崎狂三的推测有些偏差。两人的确是在四处寻找能会合的地方。 只是最后找到的是叛乱军这一方,与时崎狂三打算前往的第八领域支配者绊王院处于对立。 ◇ 「听好了!从现在起,我们必须成为精锐!我们将训练你们成为出类拔萃的精锐,成为轻易葬送绊王院士兵的钢刃!」 绯衣响与魔鬼中士少女谈话后,三分钟便适应了现场。她身穿分配到的粗糙简易灵装,直立不动聆听少女的演说,那副模样活脱脱像个菜鸟二等兵。 魔鬼中士自称铳之崎烈美。 这名字给人一种像假名或随便乱取的感觉。不过,大概是有诸多原因吧。响决定不吐槽。 「yes, sir!」 顺带一提,凯若特亚珠也留下一句:「啊,不行。这里不符合我的个性!再见!」便带著三张扑克牌离开了。 『是也!』 不过,当时逃跑不及的黑桃a被逮个正著,被迫与响一起参加训练。因为在「yes, sir」的后头加上「是也」而挨了骂,但她依然毫不气馁。 「绯衣二等兵!」 「yes, sir!」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杀人、破坏、撂倒!」 「是吗……反正就是这种感觉啦!好,杀人、破坏、撂倒!我非常满意!那么,起步跑!」 响不理会其他一脸困惑迈步奔跑的准精灵,头一个抬腿就跑。 「很好,绯衣一等兵!不过,尚有不足的部分,你认为那是什么!」 「sir!不介意的话,我想唱歌,可以吗!sir!」 「真服了你。好,唱吧!」 响对背后筋疲力尽奔跑的准精灵们高声吶喊: 「你们这些家伙听好了!跟著我一起唱!用丹田发声!了解了的话,就开始喽!『七岁的小狂三!』」 「七……七岁的小狂三!」 「『午觉睡香香,口水直流!』」 「午觉睡香香,口水直流!」 「『皮肤肉嘟嘟,手感真好!』」 「皮肤肉嘟嘟,手感真好!」 「『可爱到极点,天下无敌!』」 「可爱到极点,天下无敌!」 「『当我的家人吧!』」 「那就收养她吧!」 「『我想要那孩子!』」 「那孩子是谁,说清楚!」 「『咱们来商量吧!』」 「就这么办!」 「绯衣中士,怎么变成花一匁游戏歌啦?」 「一时兴起!」 「这样啊!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节奏不错就不过问啦!」 「顺便说一下,就类型而言,这叫作行军歌,听说穿插下流词汇的大多被禁止了!」 「绯衣中士真是博学多闻呢!」 「哦~~」铳之崎一脸佩服地直点头。 「话说,我晋升为中士没关系吗!」 「我是实力主义派的!」 「原来如此~~!」 自己不过是一边出声一边跑就晋升到中士,在这里出人头地难不成是件十分简单的事?响在内心暗自窃喜。 ……虽然适应力极强,但转头就把当初的目的或目标拋到九霄云外可说是绯衣响的缺点。 ◇ 「给我站住,来者何人!」 狂三抵达的地方是一座坚固的城堡。并非城下的市街,就只是被城墙包围的巨大城堡。遭到门卫盘问的狂三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时崎狂三,想跟支配者打个招呼。」 「这座城正在打仗,禁止面见华羽大人。」 「哎呀、哎呀,正在打仗啊……是和谁打仗呢?」 「不干你的事,快滚。」 ……被人这么说,当然要回嘴,否则就不是时崎狂三了。 「那就表示你们不要白女王的情报喽。那我就打道回府,回到第九领域【yesod】了。」 「什……等、等一下!」 搬出女王的名号果然十分管用。门卫连忙冲向城内,立刻与几名手持无名天使的准精灵一同返回。 「你能会见华羽大人。不过,要小心行动。」 「是的、是的。敝人光荣之至。」 狂三莞尔一笑,得以进城。她爬上陡峭的阶梯,抵达主城后,动作流畅地坐到城主面前。 「……这么一看,还真是长得一模一样哩。」 第八领域的支配者露出高贵优雅的微笑,接受时崎狂三的来访。 「没有椅子吗?」 「很遗憾,如你所见,是纯日式风格。」 狂三和她眼神交会。眼前这名美少女留著一头黑长发,身穿令人想质问她不热吗的和服。与给人柔和印象的瑞叶恰恰相反,虽然温和却散发出利刃般的气息。的确,说她是瑞叶的姊姊,著实令人信服。 「你是瑞叶的姊姊……对吧?」 「……是的,没错。我名为绊王院华羽,请多指教。」 「为了前往第一领域【kether】,希望你打开通往下个领域的门,可以吗?」 听见狂三的要求,华羽摇头拒绝道: 「不行、不行。现在正在打仗,有些手忙脚乱的,必须等战乱平息下来才行。况且,我能打开的只有第七领域sah】哩。」 果不其然,华羽拒绝了狂三的要求。不过就某种意义来说,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何况自己也没想过能立刻前往第一领域。 「那么,我的第二个要求是希望你帮忙找名叫绯衣响和凯若特亚珠也的两名准精灵。」 「凯若特亚珠也……我记得她原本是第三领域的支配者呗?」 「没错,你见过她?」 「是的,见过。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资深得很哩。」 听她这么一提,狂三这才想起凯若特曾经当过支配者。 「你就这么想到第一领域去吗?没有在这里悠闲过日子的意思?」 「没有呢。我没有余力休息。」 「真是遗憾吶。这里舒适得就像天堂一样。」 「话说,关于门的事……」 「就如同我刚才说的,战争中不能把门打开。要是让对方逃了,还怎么定胜负?所以……我要你一起打完这场仗,就当作是打开门的条件,如何?」 狂三端正坐姿,再次望向华羽,表示愿闻其详。 「……能否进一步说明详情?」 华羽点头说道: 「这个第八领域有两大势力在相争。我们是绊王院,算是支配者方,而另一方则是铳之崎烈美。她经常企图以下犯上……说起来,就是叛乱军。」 「原来是同根相煎,起内哄啊。真是有意思呢。」 「那么,我教你我们的战争方式。听好了,首先武器是这个。」 华羽递给狂三一把玩具般色彩鲜艳的手枪。 「然后,标靶是这个。」 华羽手上拿著类似捞金鱼纸网的东西。 「简直就像水枪一样呢……」 狂三说著扣下扳机。结果令人吃惊的是,竟然喷出水来。 「喷出水来了呢。」 「只要射中标靶就赢了。」 「原来如此,你是在看扁我吗?」 狂三怒目而视,华羽却气定神闲,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的事。杀人啊,见血什么的,可怕死了。所以,用这水枪就不会有人受伤了。」 「……咦,真的要用这个打仗吗?」 「是啊,说实在的,这就像是个活动一样。虽然会有大量的人受伤,却不会有人死亡。就是这类的活动……对方也知道这一点。」 「……既然如此,就不需要我帮忙了吧?」 华羽面带微笑,左右摆动她手上的扇子,表示否定。 「虽说是活动,但尚未定胜负。要是我们输了,这座绊王院城可就要变成铳之崎城了。所以,请务必助我一臂之力。」 华羽低头请求……对方已说直到这场活动结束前都不会开门,即使拒绝了也无可奈何。 「那我就……答应吧。」 「啊,你的天使……叫什么名字?」 「〈刻刻帝〉,怎么了吗?」 「也不能使用它。想使用的话,就必须改良成不杀人性命的。」 「什么~~……」 「总不可能开了枪却不伤人吧?」 「可以啊。」 「不行。」 真是说也说不通。不过,狂三并未妥协。自己的子弹擅长杀人,但更擅长停止对方动作这类的不杀之技。 「那么,把〈刻刻帝〉改良成水枪,这样如何?」 听见华羽的提议,狂三露出「真的假的?」的神情。 「……这样就能开枪了吧?」 「可以。尽管开吧。」 狂三叹息道:「只好这样了。」改造〈刻刻帝〉为的不是加强威力,而是减低威力,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啊,这样的话,我这身灵装也能想想办法吗?」 「我介绍一家优质的裁缝店给你。」 狂三决定与在第九领域订做运动服灵装一样,缝制一件新灵装。既然是不死之战,只要别太标新立异,什么都能穿吧。 但季节是夏天。 穿清凉一点的服装比较好吧。没错,比如── ◇ 响一边跑一边想著:天空好高啊。她肩上扛著的,是老式名枪m1加兰德步枪。由木与铁制成的步枪沉甸甸的。 蝉鸣刺耳,天气酷热。不过,热得有些舒爽。一想到跑完后用毛巾擦式滴滴答答直流的汗水那种爽快感,倒也不坏。 「呼!呼!呼!呼……」 『是……是……是也!是也……』 「黑桃a,你还好吗?」 『哈哈哈哈哈,在下还好,不过是有点憎恨逃跑的三人和主人而已。』 身为扑克牌的她若是侧著身跑,问题倒不大;但若是正面朝前跑,不但风阻大,步伐也小,因此必须比别人多付出三倍的劳力。 『另外,让平面的在下拿枪,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扑克牌的肩膀──应该说是两角上绑著攀膊,让黑桃a也携带步枪。她并非不会使枪,只是她原本是舞刀弄剑的,因此心怀遗憾。 「这个嘛,就是全民皆兵,全体用枪的制度嘛。」 『因为这样,感觉只有在下动作慢了!呜哇~~照这个速度,在下肯定直奔傻子派尔那样的下场!』 「别担心,跟著我跑!我不会让你被人用毛巾包肥皂爆打一顿的!」 『唔……在下深深感受到准精灵的情义……!若不是在下有主,早就发誓效忠于你了!那在下起誓成为你的结拜姊妹,如何是也!』 「妹妹!我想要妹妹!我要向狂三炫耀!」 响的愿望还真是直截了当。 『那在下就当妹妹!义姊大人!』 「称呼我为姊姊如何!」 『不,这一点在下绝不退让是也。』 「嗯~~好吧!那么义妹啊!跟随姊姊吧!」 两人就如此奇妙地结拜为义姊妹。顺带一提,响理所当然地晋升军阶,明明没有实战经验却已成了中尉。 「中尉大人!全体集合!」 「了解。全体整队!好了,黑桃妹妹也入队吧。」 唯独一人占的宽度莫名地特别宽,但响决定不去在意。尽管有许多同伴逃跑,但留下的准精灵更多。 「敬忠!」 响不太清楚该怎么带兵,就先大喊了一句随便想到的军事用语。结果,准精灵们大概也看气氛来判断,自然而然便敬了礼。 「呃~~咳咳。三天后,我们将横越位于第八领域中心的大海,攻打绊王院城!」 士兵们骚动不已。 「不过,我们可说早已是以一敌千也不为过!我们背负著铳之崎之名,以团结一致、一石二鸟、和尚端汤上塔的精神,努力奋战吧!」 「喔、喔~~!」 「大声一点!」 「喔~~!!!」 「再来一次!」 「喔~~~~~~!!!」     \是也~~/ 「很好!来吧,今天也开开心心地训练吧!确认!」 「武装完毕!」「武装完毕!」「武装完毕!」「我不擅长用水枪~~」 「灵装ok!」「灵装ok!」「灵装ok!」「欸~~我的泳衣布料好像有点少耶。」 「启程出发!」「全速前进!」「全力疾走!」「走?我想想喔,走为上策。」「谁教你玩文字接龙的?」 经过一段冗长的对话后,她们今天依然迈步奔驰。 「唔~~感觉好像在做什么社团活动一样呢。」 『社团活动?是指jk还是jc勤奋在做的那种事吗是也?』 「为什么被你说得那么不可告人的样子啊,黑桃a?」 『让您见笑了。因为在下跟那种事没什么缘分。』 魔鬼中士(阶级为上将)铳之崎烈美率领的军队共五百名(包含npc),而绊王院军总共七百名(同样包含npc)。既然人数不敌,只好发动奇袭。 第八领域与其他领域不同,一片巨大的海洋将其分隔成两块陆地。叛乱军的陆地较小,因此可说人口较为拥挤。 铳之崎这方认为绊王院那方是一群生活在丰饶土地上无忧无虑的家伙;而绊王院这方则是认为铳之崎那方都是些爱鸡蛋里挑骨头的狂妄准精灵。 但没有撕破脸,从她们的装扮便可见一斑。 水枪、泳装,以及身上某处戴著纸靶。 没错,准精灵全都穿著泳装。 「身体不断晃动,避免纸靶被射中!」 所以训练也是这种感觉。响直立不动注视著士兵们训练(自己不知不觉竟成了带兵的那一方,但她决定不探讨原因,反正也见怪不怪了),一个劲地思考「晃动、不晃动、晃动、晃动、不晃动……」这种周围的准精灵听到大概会皱起眉头的事情。 『您是不是在想些无聊的事情啊,中尉大人?』 「不、不,完全没那回事,中士。」 『……姑且不论这件事,话说,有狂三大人的消息了吗?』 「我私下调查过了,这边的军队没看见。」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以想像若是她加入了这种军队,早就一秒反叛叛乱军,让铳之崎上将下场凄惨无比。反过来说,因为没有发生这种事,就表示她不在这里吧。 ……如此一来── 『那么……肯定是在第八领域流浪吧是也~~!』 「我想也是~~!」 两人笑了笑,完全不去正视另一种可能性。 光想像就骇人不已──时崎狂三走向绊王院那方,最后与绊王院华羽携手合作。 不,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嘛。绝对、应该、肯定不可能啦。 ◇ 然而偏偏就事与愿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换上泳装,然后让对方挑战各种游乐设施啊。」 如今狂三已完全成了绊王院城的食客。由于华羽的部下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丰衣足食,让她想走也走不了。 两人现在正望著位于城内的一座广大庭园,啜饮著红茶。华羽闷闷不乐地表示她比较喜欢喝绿茶,似乎没喝过红茶便擅自认定它不好喝,在红茶里加了一大堆奶精和砂糖后才甘心品尝。 「就是这样~~让渡海而来的叛乱军通过一个又一个我们辛苦制作的游乐设施,最后再与我决战。」 「……真是和平啊。」 狂三对于这温和毫无杀戮的战争方式坦率地表示傻眼。不过,华羽只是露出悠闲的笑容,呢喃道: 「本来是这样啦。现在完全没在制作游乐设施了,因为敌军在沙滩就几乎全军覆没了。」 「不会死对吧?」 「除非发生什么重大事故,否则不会死的。」 「哎呀,莫非有时也会死人吗?」 「偶尔会因为无铭天使造成的事故而死人。还有……常见的那个,空无。」 噢──狂三表示理解。 虚无、空洞,化为空无。只有这件事是无可奈何的。 「那还是很和平呢。不像第十领域,腥风血雨。」 「打打杀杀的战争交给第十领域和第五领域【geburah】就好,我们选择和平,和平第一。」 「……你知道什么关于第五领域的事吗?」 「我好歹也是支配者,还是会具备一些其他领域的知识。」 「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我的最终目的是前往第一领域,但要抵达第一领域,似乎必须经过许多领域才行。」 绊王院华羽以扇子遮掩嘴角,嘻嘻嗤笑。 「……哎,反正很闲,我就详尽地为你说明呗。」 华羽收起扇子,在空中快速地画起某种图形。 「这是……」 「将各领域浅显易懂地画成图形。」 「出发地点是第十领域,其次是第九领域,然后现在是第八领域……」 「这样看来,似乎可以抄捷径呢。」 「是啊,只要前往第六领域【tiphareth】,至少可以抵达第一领域的门……不过应该行不通?」 「为什么?」 「正如你所看到的,上了锁。」 「哦~~上了锁啊……」 门施加了严密的封印,必须获得支配者的同意才能解除。 「以前通过第十领域的门时,是响偷偷带我通过的。」 「不行、不行。不是每个领域都像第十领域那样防护松散。这里虽然能自由进出第七领域与第九领域,但对第五领域、第六领域和第十领域都是双方大门深锁,严加管理中。」 「是这样吗?难道也是因为白女王?」 「那是当然的呀。」 华羽耸了耸肩。 「我们支配者碰见了白女王……她实在是太可怕了,简直是怪物、妖怪,准精灵根本对抗不了她。」 「我可是战胜她了哟。」 「……据说你是四处逃窜才报了一箭之仇?」 「事实听起来就是令人火大啊……!」 「喔喔,真是吓死人、吓死人了哩。」 华羽搧了搧扇子,开玩笑地说道。 「不过听你这么一说,第三领域也有路径潜入我们第八领域喽。真是多谢你的情报哩。」 她那口似是而非的关西腔,语调奇妙又悦耳的说话方式,狂三是左耳进,右耳出,并未放在心上。 「只收到感谢,我可一点也不开心呢。」 「也是,除了通往第七领域的门以外。对了,响和凯若特小姐似乎在敌军那边,所以你就放弃吧。」 「除了这两件事以外的话……嗯,我想想。让你从我方的所有准精灵身上吸取一点时间,倒是无妨。」 华羽顿时停下手中的扇子,稍微盘算了一下。 「嗯~~马上就要开战了,还请你别吸到士兵们倒下。不过,如果是我,你就算吸到我死也无所谓哟。」 ──这句话完全出乎意料。 「……呃,你刚才……」 华羽悄声,像是呢喃秘密般说道: 「『如果是我,你就算吸到我死也无所谓哟』。」 夏天的阳光,乾燥的空气,蝉鸣声。 毒辣的日光犹如生命的咆哮。 所以,华羽说的「吸到死」这句话令狂三挂心到莫名的程度。 「……你这玩笑话可真低俗呢。」 吐出这种无聊的回应可是花了狂三不少时间。 华羽轻声窃笑。 「是啊,是低俗的笑话。」 啪一声,华羽阖上了扇子,站起身来,慢步走在铺满砾石的庭园中。 「……我会跟后方支援的孩子们知会一声。时间越多,你的力量就越强呗?」 「是的,没错。」 狂三进行战斗需要三种燃料。 影子、灵力,以及时间。影子就好比装填进〈刻刻帝〉的无限子弹,同时用来作为让分身待命的空间(当然,只要有光存在,影子便不会消失)。灵力是建构天使和灵装,维持其存在必须的要素。而作战消耗最多的必要之物便是「时间」,为了使用〈刻刻帝〉的能力。 ……如此思考过后,以此换取超群的战斗能力,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只要在邻界,储存灵力的方式有千百种,甚至能像第九领域那样靠唱歌来补充灵力。 不过,「时间」若不刻意补充,便不会像打怪完掉物品那样等著你去捡拾。必须使用〈食时之城〉──从生物(包含准精灵)身上吸取「时间」的能力来补充,否则每次战斗完便会无限大量地消耗。 当然,也能像第三领域那样恢复时间……不过,那是因为领域中有与狂三相同灵属,拥有同型能力的白女王存在,实属例外。 况且这个邻界的「时间」概念非常模糊。好比第十领域,白昼与黑夜仅是略微有些区隔。生物则是除了准精灵以外皆不存在,硬要说的话,顶多只是产生出npc和聊天机器人这类东西。 「我说,华羽小姐。」 狂三暂时停止思考,呼唤伫立在阳焰热气彼方的少女。 「这个邻界,究竟是什么呢?」 时间概念模糊,只要有灵力便能产生任何物质,然而却不是现实,而是有些朦胧的世界。 就宛如── 「谁知道呢?就像天堂一样呗。」 绊王院华羽声音轻柔地告知。她的答案与狂三所想的一模一样。 这个邻界,是天堂,是地狱,是乐园…… 「……?」 或许是因为热气蒸腾,狂三突然觉得华羽的身影变得歪斜扭曲。 「怎么了?」 「……没什么。那么,我去散个步,顺便从后方支援的准精灵身上吸取『时间』。」 「请加油。」 狂三脚一蹬,飞上天空。华羽目送狂三,轻轻触摸自己的手臂。 炎炎烈日下,她却如冰一般冰冷。 「不妙呀。果然是白女王害的吗?或者只是我坏掉了而已?」 她仰望天空。 刺眼的光好似要灼烧眼球。不过,多么可爱呀。 这座城堡、那片天空、蝉鸣声,甚至是茂密的森林,全都是自己这群人建构而成的。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既难为情又引以为傲。 「『光是活著就谢天谢地了呢』……」 思绪飘向遥远的过去。 自己这样活著已经几年了呢? 还是说,只有几个月? 所有人对时间的概念都非常模糊。即使有回忆,也不存在时间的尺度。 绊王院华羽只是隐约觉得自己算是活得久的了吧。 「华羽大人。」 佐贺缲唯悄悄接近。 「嗯?」 从第七领域借来的唯严格来说并不是准精灵。她或许可说是这个邻界唯一属于准精灵以外的生命体吧。 佐贺缲唯是机关人偶工艺品。 她具备谍报、破坏工作或暗杀等身为女忍者必要的所有机能。不过,说到底还是第七领域支配者佐贺缲由梨所制作的东西,不知何时会倒戈背叛,趁自己入睡时取自己首级。 ……若是这么说,由梨肯定会闹别扭地说:「我才不会做出那种瑕疵品呢。」 「您的妹妹,瑞叶大人……想要见您……」 听见唯说的话,华羽原本柔和的表情顿时一沉。 「我不想见她。我上次说过了吧?」 「是的。可是──」 华羽挥了一下扇子,令还想继续说下去的她闭嘴。 「我不想见她。」 华羽心想对话到此结束便打算离去。此时,她的背后传来声音: 「……瑞叶大人说,那她就自己去见您。」 「什么?」 华羽停下脚步,转过头。 「她说现在第九领域的情势稳定,辉俐璃音梦大人也在,自己暂时离开没有问题。她会擅自到这里来,擅自在这里逗留。」 「……是辉俐出的馊主意吧……」 与其说主意,不如说是野生的第六感吧。 「那就随便她。反正我不会见她。」 「……为何如此坚决……」 唯一脸悲伤地皱起眉头。瞬间,一股冲动涌上喉咙,被她硬是压了回去。 华羽啪一声阖上扇子,冷淡地低喃: 「我没必要告诉你。」 说得没错。唯静静俯首,简短回应后便逃也似的离开现场。 ……对她有点太凶了哩。华羽如此心想。 她一点错都没有,反倒为了有助于自己而赴汤蹈火,就连第十领域的厮杀也在明知可能无法生还的情况下欣然参加。 把她叫回来呗──华羽心里这么想,却发不出声。 「这种事根本无关紧要吧」──脑中突然浮现这句有如启示的语句。 因此她决定噤口不语。 「啊啊──结果我还是一成不变呀。」 华羽吐出这句像是放弃什么似的话语,踏响白色的砾石离开。 ◇ 「多谢款待。」 「请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担任后方支援的准精灵们茫然若失地问道。所幸人数众多,因此不需要吸取令人留下极度疲劳的「时间」。 所有人充其量只会感到比平常稍微疲累的程度罢了。 「没事呀。那么,再见喽。请继续支援。」 狂三如此说完便快步离去。 穿过城门不久后有一座略显近代的碉堡,应该算是要塞。若说刚才的城塞是第八领域的象徵──华羽的居住地,那么这座要塞就是前线的枢纽。 要塞的前方是沙滩和大海。沙滩放眼望去,全围绕著带刺铁丝网。狂三隐约心想:这地形似曾相识呢。 不过以她过往的记忆,应该并未到访过这种场所……无奈她几乎失去了现实世界的记忆,因此思考这种事情也毫无意义。 那么,若是要她联想老电影,她肯定灵光一闪。 啊,这是奥马哈海滩。 总之,战争尚未开打,因此狂三在要塞散步并打算在沙滩上放松一下而迈开步伐。 若说刚才的绊王院城是优雅的化身,那么这边便是粗鲁的化身。 「弹药,拿弹药来!」 有人如此大喊,予以回应的人拿著塑胶桶四处奔走。大概是感受到战争即将开打了吧。尽管不会丧命,但这种杀气腾腾的感觉倒不错。 仔细想想,这场战役也是攸关她们是否得离开住惯了的绊王院城。虽说次次击退敌军,但内心依然会感到局促不安吧。 路途中,狂三心想难得有这个机会,不如从高山部分俯视要塞而改变目的地。 「哎呀?」 于是遇见了似乎正在训练的侦察兵团。基本上,大概也受到了华羽悠哉的个性影响,绊王院方的士兵隐约给人一种温和稳重的印象,然而她们俐落的步伐和严肃的表情显然与既定的印象截然不同。 「……」 沉默。疑似队长的准精灵以锐利如剃刀的目光瞪著狂三。狂三露出苦笑,打算向对方说明自己是绊王院华羽的食客。 「不好意思,我是──」 话才说到这里,对方迅速举起的手臂表示废话少说。 而且问题在于她们所持的无铭天使怎么看都不是水枪,而是附有杀伤机能的武器……! 「哎呀。」 换句话说,她们并非绊王院军,而是叛乱军喽。狂三歪头暗忖:这可就伤脑筋了呢。因为自己的武器现在也附有杀伤机能。他们肯定是在战争尚未开打前来侦察敌情的吧。 然而却碰到携带武器的自己,只好反射性地举起武器。 要是能拿捏好分寸就好了──她叹了一口气,并且朝自己射击【一之弹】,凌空跃起,以两脚踹向疑似队长的准精灵。 一记漂亮得有如艺术的飞踢。 其他准精灵发出惊愕声,僵在原地。狂三不予理会,单手举起晕厥过去的队长,当作武器投掷出去。 「岩蔷薇,记得手下留情。」 「我知道啦。是的、是的,我当然会手下留情。」 冒出这句话的同时,狂三的影子扭曲歪斜,随后侦察兵团的脚下出现一双白皙的手臂。 「看我的!」 这句可爱的吆喝声一响起,准精灵便被猛力地拉倒……看来是被影子冒出的两只手握住脚踝,一把拉倒在地。 「呀噗!」 摔了个狗吃屎。又一人晕死过去。其他准精灵见状,连忙确认自己的脚下──这次,狂三再次使出后旋踢、倒旋踢、前翻踢等连环踢。 狂三用手轻拂裙上的尘埃时,所有人不是昏倒就是发出低吟,动弹不得。 「……我该不会下手过重了吧?」 「但若是在此时手下留情,受伤的会是我们呢。」 岩蔷薇指摘得对。要是在这里伤害到某一方,可就不是战争游戏能摆平的了。 「……那么,要不要把她们送回去,顺便去叛乱军那边打声招呼?」 「可以这么做吗?」 「我被当作食客看待,加上战争即将开打……应该也不会有这种事吧。」 「战争随时会因为一发子弹而爆发哟~~」 岩蔷薇指摘得有道理,但可以的话,狂三也想会一会叛乱军。 虽然推测响和凯若特在叛乱军那一方,但万一有可能不在呢?况且,若是她们想要脱身,也可以帮助她们。 「……嗯,原来如此。」 岩蔷薇颔首认同,却面有难色。 「怎么了?」 「没事,确实有必要确认绯衣小姐是否在敌军,如果能帮助她脱逃就帮助也没错。只是,还有另一种可能发生的结果,『我』似乎没有料想到……」 「?」 狂三歪头表示疑惑。岩蔷薇朝她低喃:「……算了,也罢。」将昏厥的准精灵们一一扔进影子里。 「总之,等到了对岸再放了她们。」 狂三先返回要塞,要求橡皮艇以渡海前往对岸。 尽管狂三的食客身分众所皆知,但渡海到对岸还是有所顾虑,因此绊王院方迟迟不肯答应,直到狂三说明自己并非去挑起战争才勉强获得允许。 「那么,我出发了。」 「一路顺风……」 被狂三说服的准精灵朝狂三敬礼。 「我走了~~」 狂三一派轻松地回答后便发动橡皮艇的引擎。 「话说回来,出海后穿著这身衣服就会更热,也该来换衣服了。」 「啊,我也想要穿泳装。」 「那么,最好也帮我认为差不多该召唤的另一名时崎狂三准备准备……」 ◇ 「跑起来!跑、跑,快跑!战争最注重持久力!」 「yes, sir!」 「撑下去!顺利跑完的话,我请吃可丽饼!」 「耶~~响队长万岁!」 「啊哈哈,讨厌啦说这什么中肯的话!」 『您还是一样,论厚脸皮是天下第一呢是也……总之,大家快跑!要是比平面的在下跑得还慢,可是反而要受罚的喔是也!』 「黑桃a中士真是个魔鬼~~!」 『魔鬼又怎样,反正在下是扑克牌嘛!』 响正在训练的军队训练有素,在训练中淘汰的人数也压低到最少,受到上将铳之崎的称赞,更是平步青云。 如今绯衣响已是少校,率领四十名以上的士兵。 「呼~~让我想起了以前以响p的身分打造偶像的时代呢……」 『您还真是什么都干呢是也……』 当然,就算出人头地,响也不会把准精灵士兵当成棋子对待。 与士兵一个一个沟通,将心比心,予以同意、肯定、建议、指引。 四十名士兵因此士气大振、意气轩昂。如今不只大队,也是其他队憧憬的对象。 「话说,今天终于要那个了呢,黑桃a。」 『喔喔,您是说泳装吗是也!』 「响少校喜欢什么样的泳装呢~~?」 「可爱型?清纯型?性感型?形象影片型?」 「姑且不论最后一个类型,基本上我想选清纯型~~毕竟我整个人就是清纯的化身啊!」 响说完,士兵们纷纷表示认同。 『在下猜想这里应该是希望大家吐槽,没错吧是也。』 「唔唔。黑桃a洞察人心的能力真是令我感动万分啊……」 打造偶像时也是这样,不知为何,只要自己得意忘形起来,似乎就能获得周遭人的尊敬。 本以为是什么特殊能力,或许只是自己的特性吧。 「那么,今天就此解散!马上就要开战了,一起加油吧~~!」 「嘿、嘿、喔~~!」 四十人跟著自己高举拳头的场面真是值得一见啊。 ……事情就是这样。换句话说,绯衣响十分享受身为叛乱军的生活。 十分享受。 那么,问题来了。确认绯衣响平安无事,又忧心她从军担任如此苛刻职业的少女,其怒火又会呈多少反比呢? 「……哦~~」 少女口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战争时,所有人当然必须换上泳衣,但二等兵、一等兵的泳装一律统一。 是深蓝色,看起来有些庸俗,一点也不华丽的泳装。 不过,若是到达指挥军队的阶级就能自由选择泳装。这就是上级军官的特权。 少尉以上的准精灵们看著泳装模特儿,七嘴八舌、挑三拣四地调整灵装。 「呵呵呵,呵呵呵,黑桃a,是泳装耶,泳装!」 『真是漂亮呢是也~~……呃,在下也能挑选吗?』 「那是当然的呀,因为我们是上级军官啊!」 『不过,在下是中士,应该必须跟士兵统一是也,响少校……更正,是义姊大人。』 「那似乎可以利用长官特权解决哟。通过地狱训练的同志啊,来挑选可爱的泳装吧!」 黑桃a开始认真思考起该挑选什么款式。 「我要怎么搭配呢~~以白色为主,下半身再搭上蓝色的沙龙裙好了~~」 响与黑桃a兴奋不已地挑选泳装。这段期间,把响当作姊姊崇拜的士兵们老是向她攀谈,响则是笑容可掬地回应她们。 ……有一人在她背后对她投以锐利的视线。 「哦~~哦~~哦~~~~……」 原来如此。 看来已经完全融入敌方阵营了。 「那、那个~~……听说可以拜见铳之崎大人了。」 狂三背后传来一道声音。狂三顺利飘洋过海后,立刻向一名当地站哨的少女说明来意。 那名准精灵看见从影子里被放出来的队长,确认她的确是叛乱军的一员后,便通报铳之崎。当然,对方告知狂三通报期间请在原地等候,但狂三岂会乖乖遵守。 她与岩蔷薇一起随意地到处看叛乱军的据点。 ……该怎么说呢?气氛就像运动会与校庆混杂在一起的学校一样。比如说,有一群穿著运动服练跑的士兵,旁边则有吵吵闹闹在挑选泳衣的少女。 「马上就要开战了吧~~」「为了不一下子就被淘汰,必须好好努力才行!」「欸~~你觉得哪一件泳衣比较好?」「战略已经牢记在心了吗?」 等等。 与忙著准备的绊王院城比起来,感觉特别快乐。 ……在自己担心得四处寻找她时,肯定也愉快得很吧。 「我、我说~~……」 准精灵再次出声攀谈。 终于回头的狂三露出初次见面也会吓得退避三舍,充满魄力的笑容回应: 「好的,我这就过去。」 而岩蔷薇早已逃到影子中避难,似乎极力避免摊上麻烦事。 一走进营帐,看著地图拟定战略的铳之崎烈美便回过头询问: 「你就是绊王院的食客?」 「是的,没错。总之,先把这个还给你吧。」 像扔球一样从影子里接二连三扔出好几个人,堆放在营帐中。 目睹这粗暴的对待方式以及从影子中把人扔出的奇特现象,周遭怎么可能不引起骚动。 铳之崎瞥了她们一眼。 「她们真的潜入敌营了吗?」 「而且还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枪指向我。是打算开始厮杀吗?」 铳之崎沉默不语,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昏倒的队长的眉心。 「……!」 队长坐起身子,左顾右盼掌握状况后,立刻脸色发青。 「你是打算跟绊王院方厮杀吗?」 「不、不是的!绝对没有!」 队长连忙摇头否认。 「那么,那把枪是怎么回事?」 「这、这是……习性使然,不小心就……没有要使用的意思……」 「你说的是真的~~?」 狂三插嘴质问。 「──回答我,藤堂少尉,你真的打算跟绊王院厮杀吗?」 现场的气氛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沉重得连狂三也噤口不语。铳之崎烈美似乎真的动怒了。不过,藤堂不服气地低喃: 「……可是,本来就是要厮杀的啊。」 「不是厮杀,是战争。」 「『战争就是厮杀』!」 「在我们的世界不是!」 铳之崎反驳藤堂。原本晕厥的队员也一一苏醒,掌握状况,握起枪威吓围观的准精灵。 「互相伤害只会加速像第十领域那样的毁灭。想战胜的念头固然重要,但不能杀人!」 被唤为藤堂的准精灵咂了咂嘴。 她站起来后,依然无法心悦诚服地以锐利的眼神瞪视铳之崎。 「──您太天真了。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一直吃败仗吧。」 铳之崎浑身颤抖,眼眶泛泪。藤堂看见她这种表情后,脸上浮现轻微的鄙视。 周围的准精灵面露愠色。大概是察觉到这一点,藤堂也重新握紧无铭天使──枪械。 一触即发的气氛令狂三无奈地嘀咕: 「……去第十领域不就好了吗?」 ──言之有理。 若是真心想来场真正的厮杀── 只要去第十领域,就能尽情厮杀。 「那里聚集了各种疯狂的准精灵。是的,我也曾被卷入其中。」 尔虞我诈也是一技之长,互扯后腿,互相残杀。一群专门战斗,非比寻常的准精灵。 ……当然,准精灵对于死亡的概念十分淡薄,轻而易举就能杀人这一点也占了很大的因素。杀了就会化为光粒消失,简直是电玩世界。 不过即使如此,跟第十领域比起来还是天差地别。 所以若是想要厮杀── 去那个领域就好。 「这个嘛──」 藤堂突然语无伦次。 「哎呀、哎呀。莫非,我是说莫非哟。不、不,我想不可能是这样。莫、非……是不敢去第十领域?」 刚才藤堂的鄙视与这酸人的浓度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藤堂恼羞成怒,打算扑上去的瞬间,狂三亮出〈刻刻帝〉指向她的眉心。 「我认为不厮杀也有不厮杀的了不起之处。任谁都想以某种形式在各自的领域生活下去……那是非常值得尊敬的事。」 藤堂紧咬嘴唇,因屈辱而全身颤抖。 不过,狂三说的几乎没错。若是那么想厮杀,有专用的领域,而从第九领域前往第十领域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不前往第十领域,可见就只是个胆小鬼。 狂三有些亢奋,正想抨击她的懦弱时── 「……且慢,时崎狂三。」 却遭到制止,制止的人正是铳之崎。她一脸忧愁地诉说: 「我不认同她所说的话,今后也不会展开杀戮。不过,你别再责备藤堂少尉了。」 狂三闻言,自讨没趣地放下〈刻刻帝〉。 藤堂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便与部下们默默地一起走出营帐。 狂三耸了耸肩;铳之崎则是叹了一口气。 「我想转换一下心情,能陪我散散步吗,时崎狂三,第三精灵啊?」 「──哎,这倒是无妨。」 ◇ 藤堂呼地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会被杀。那个时崎狂三无庸置疑是「本尊」,只是碍于第八领域的规定不杀人罢了,要是快被人杀死,肯定会立刻动手解决对方。 自己这群人能幸存下来,是她一开始疏忽大意。另外肯定只是因为双方的力量差距太大吧。 「少尉……不,队长……」 「我们失败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大概没办法混入叛乱军了。而且令人遗憾至极的是与「恐怕成为战力」的时崎狂三敌对。 「……不过还有机会。我们再次渡海过去。只要战争开打,『杀她的机会』肯定会到来。」 就算被人唾骂也无所谓。 自己这群人也很喜爱第八领域,没打算扰乱如此和平的领域。如今状况恶劣。有白女王的存在,无数的空无也渐渐不能信赖。 「……一定要讨伐绊王院华羽。杀死那个『开始堕落』的叛徒……!」 ◇ ──以前,是更加微不足道的竞争。 铳之崎断断续续地呢喃。这个领域打从一开始就被大海分隔成两块陆地,但竞争内容顶多只是赛跑或捉迷藏这种无聊的事情。 也曾比赛念书或是看谁吃得多。 不过……比赛却越来越激烈。 从第十领域逃到这里的准精灵带来第十领域的价值观也是原因之一。 若是像第九领域那样,偶像的人气是至高无上的权利──还能判定价值观相差太远而摒弃,坏就坏在第十领域与第八领域的价值观相近。 ……所以,竞争越来越激烈。 不仅伤者无数,甚至有许多人消失,也有人不肯承认败北而变成空无。 就在这时── 绊王院华羽提出水枪这个意见,让它适用于领域的规定,形成健全的战争游戏。 而她获得了最初的胜利。此后,不管战争多少次,铳之崎军都无法攻破绊王院的牙城。 「以上就是我与可恨的绊王院过去的历史。」 狂三走在铳之崎的身旁,望向她。嘴上说可恨,看起来却乐在其中。 所以狂三便直言不讳地指出这一点。 「说是可恨,聊起她来却挺开心的嘛。」 「怎、怎样啦!要你管喔!」 「……你跟绊王院小姐的交情很好吗?」 反应真是激烈。 「才不好咧~~!她是可恨的敌人~~!真的超级讨厌!差劲死了!坏透了!摆阔的碍眼乖僻女!也不来跟我打声招呼!啊,可恶,想起来就一肚子火。那个女人!」 「叩叩!」铳之崎气得用力跺脚。 狂三心想: ──啊,我该不会是踩到她的地雷了吧? 「再说,最近那家伙连战争都不露面耶!太偷懒了吧!搞什么啊,我可是拚死拚活地在打仗耶!越来越火大了,可恶!」 说中了。 「好了、好了。华羽小姐应该也有她的考量吧……」 绊王院华羽的确有许多令人摸不著头绪的地方。 但是狂三不认为背后有什么狠毒的阴谋诡计。至少没有第九领域遇到的桃园真由香那样肤浅的坏心眼,当然也没有白女王那样的残酷恶毒。 是用字遣词有些奇怪,略微高深莫测的准精灵。 当然有秘密吧。肯定怀抱著什么。不过对狂三而言,那不过是无关紧要,不值得放在心上的事情吧。 然而对铳之崎烈美来说可就不是了。 「你也是!为什么要替那家伙说话!你是她的同伴吗!」 然后她突然蛮不讲理地将怒火指向狂三。 「就如同我先前说明的,我是以食客的身分──」 「没错,冷静思考过后,你不是敌人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一开始就说明过了吧!本大小姐是专程飘洋过海来交还你们的军队的!」 「那你当然就是敌人了吧!你会参加战争吧!」 「这个嘛──」 这时,狂三在绝妙的时机想起绯衣响。 再次点燃她对响的怒气。竟然不理会自己的担心,与士兵们相处得和乐融融……! 「是的,我参加定了。绝对与你们势不两立!」 「好吧!那你也跟绊王院华羽一样──悬赏通缉!」 「悬赏通缉我……?」 铳之崎冷冷一笑,亮出一张纸。淡褐色的纸上浮现出狂三的脸,下方显示出数字。简直就是西部片里的通缉令。 铳之崎一边炫耀一边大喊: 「开心吧。你的悬赏金额跟华羽那家伙一样!」 「……那个,不好意思。这句alive or alive是怎样?通常是dead or alive吧?」 「呃,就说不能杀人了嘛。」 「这样啊……」 虽然傻眼,但还是认知到自己被打倒可就伤脑筋了。 「那么,我就赶快回去了。」 「是吗?你不是有什么想见还是什么在找的人吗?」 「……不,『没有』。『就算有,她现在似乎也开心得很呢』。」 「唔、嗯……第八领域是还可以啦。」 狂三毫不犹豫地将铳之崎的双颊往上扯。 「以按啥喔啦【你干什么啦】~~!」 「不好意思,我认为不好笑的笑话就应该保持沉默这么做才对……」 于是,狂三再次飘洋过海,回到绊王院城。 「……唔。」 『响少校,您怎么啦?』 「啊,没事。只是觉得有一股寒气贯穿全身。」 『感冒了吗?』 「我出生到现在还没感冒过呢……」 『那么,就是有不祥的预感喽是也。比如说狂三大人目睹了我们嬉笑的模样之类的?』(答对了) 「哇喔~~太惨了吧!」 『当然,我们也多少吃了些苦头是也,但只看刚才的状况,足以大发雷霆了吧是也。』 「啊哈哈!不过,狂三好像在绊王院那方。这场仗打完后,去找她玩吧!」 『……感觉立了死亡旗标呢是也……』 黑桃a嘟哝道。 ◇ ──接著,战争时刻来临。 起初绊王院方按照平常的迎击指南,准备在绊王院沙滩迎击。 不过,一名食客主张敌军有「她」在,势必会突破铁丝网。 绊王院虽然半信半疑,还是采信了那名食客的意见,将她加入要塞的迎击成员。 既然已经宣战,绊王院方推测敌军会在训练完全结束后的三日以内袭击。 而绯衣响少校则是认为既已宣战就没问题,大胆地主张应在训练结束前一天早晨展开奇袭。 「这样不会太卑鄙了吗?」 铳之崎表示不赞同。响顺利说服她,匆忙制定奇袭计画。 「──嗯,她应该会这么做吧。」 而一名食客思考著这种事情,埋头致力于将〈刻刻帝〉改造成水枪。夜晚的沙滩十分静谧,最适合放空心思,动手做事。 「狂三大人。」 佐贺缲唯如风一般现身。 「哎呀。我想想,你好像是……」 狂三疑惑地眯起眼睛。好眼熟的长相。她立刻想起是在第十领域参加厮杀的准精灵……等一下──狂三改变念头。记得她当时应该已经死了才是。 「在下名为佐贺缲唯。」 「……你不是已经在第十领域死了吗?」 「一言难尽。」 唯似乎打算一句话带过。她表现出一副不会再多说的样子,将一大张纸型交给狂三。 「这是泳装的设计图。参照这张设计图改良灵装,应该不会有问题。」 「多谢。」 有别于在第九领域使用过的运动服型简易灵装,这次将灵装改造成泳装。 颜色当然是红与黑,要多露一点皮肤又不显得下流。 最好是会让「那个人」害羞得不敢直视,却让她无法吐槽「露太多了啦,笨蛋!」的程度。 ……真难拿捏。太过清纯会无法留下印象,太过淫荡又无法夺取她的目光。 「──狂三大人,敌军真的会在隔天清晨发动奇袭吗?」 「咦?喔喔,这个嘛……我不敢确定……但有六成把握。」 毕竟两人并肩作战那么久了,狂三大概猜想得到响的脑袋在想些什么。 而就算她推测出自己身在此处,也万万想不到自己打算参战吧。 「狂三超怕麻烦的,懂得明哲保身,才不会主动参战呢~~!」 脑海里浮现响如此断言的姿态。 本来是这样没错。万一必须战斗,故意放水输给她也行。 不过── 「呵呵,呵呵呵呵呵。没想到我竟然会认真战斗呢。」 很遗憾,时崎狂三决定认真对待这种战争。 她认为只有这么做才能消除内心莫名的烦闷感。另外,她也好久没看见响哭得淅沥哗啦的模样了。 「……多么扭曲的爱情啊……」 唯轻声低喃。 「才不是爱情,是惩罚。」 「哎,哪个都好。既然狂三大人要参战,想必这次也会是绊王院方的胜利……」 「话说,唯小姐,华羽小姐似乎不愿多提的样子,但有领域会议的详细纪录吗?」 「不,没有纪录,我们也不可能知道会议的内容。不过,若是会议结果,在下倒是有听华羽大人和瑞叶大人提起。」 「她们说──白女王出现了。」 「是的。过程中,怀疑是空无们在背地里动的手脚。听说几乎所有领域都因此监禁或驱逐空无,第九领域和第十领域似乎是置之不理的样子……」 「……这问题真是难解呢……那空无的反应如何?」 「由于她们空空如也,顶多只是有些皱眉罢了,基本上都乖乖服从。」 「我在第三领域遇见的空无们实属异常吧……」 「另外,第六领域只开放通往第七领域的门,其他门都封锁了。您想要前往第一领域,只能从第七到第六,再通往第五或第四领域了。」 「不能从这里直接跳到第五领域吗?」 「想必您已经听说了,由于第五紧邻著第三领域,为了避免白女王从第八领域通行,因此彻底封锁通路。」 「……这样啊,是因为通过这里就会到达第九领域了吗?」 「华羽大人并未表明,在下猜想应该是如此没错。」 「对了,瑞叶小姐也来了吗?」 「是的。华羽大人并不想见她,所以在下领她去其他房间。」 「不想见她……为什么?她们不是姊妹吗?」 「是的。可贵的是,那两人是亲姊妹。」 绊王院华羽与绊王院瑞叶几乎是同时期变成准精灵,瑞叶只记得她有一个姊姊。虽然是两人自己宣告的……但大部分的准精灵都认为她们应该真的是姊妹没错。两人就是如此「恰似姊妹」的存在。 「可是,对忘记一切的华羽大人而言……瑞叶大人或许只是个自称妹妹的人罢了。」 佐贺缲唯一脸忧伤地低下头。 「忘记……」 狂三歪头表示疑惑后,唯便说: 「因为准精灵欠缺许多记忆……」 根据长年(虽不知在这里度过了多少年月)以来的经验,判定准精灵基本上是从现实世界迷失到这里来的。 而且记忆各不相同,有完全失去记忆的人,也有保留不少记忆的人。 绊王院瑞叶记得华羽曾是她的姊姊,却几乎失去了其他记忆。 华羽则是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起初迷失到这个世界时,两人还经常一起行动,但自从华羽成为第八领域的支配者后,似乎就主动断了交流。 宛如舍弃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所幸瑞叶立刻找到自己的天职──偶像,爬上第九领域支配者的宝座。 「哦~~那还真是奇怪呢。遇到这种事,就算发怒或悲叹也不为过吧。」 一想到被人舍弃,任谁都会选择绝望或愤怒其中之一吧。 而瑞叶再怎么想也不像是会化愤怒为力量的类型。 「……这我也不太清楚呢。」 唯露出苦涩的表情。 狂三反覆改善泳装,回忆起绊王院瑞叶。 她的确有种依赖心非常重的倾向,幸好这部分有辉俐璃音梦帮她分担。而且身为支配者的经验应该会让她成长,变得强大吧。 「如果你有时间,希望你也能见见瑞叶小姐……」 「我考虑考虑。」 不过,姊妹俩感情好不好都不关她的事。 狂三更在意要如何让响大吃一惊。她满脑子只想著这件事。 ○邻界默示录【apocalypse now】 哈啰,哈啰。 ……事情就是这样,我是绯衣响少校,就像是大队队长那样。训练即将结束的一大早发动奇袭,因此必须快速并将牺牲减至最低地穿过铁丝网,一口气攻下要塞。 本来打算这样的,但似乎被识破了。话虽如此,确实远比上次更轻松地到达铁丝网,大家看我的眼神是越来越尊敬了。 『上吧,突击是也!』 有人吹响号角。 「所有人员,突击────!」 所有士兵高举来福枪,一口气侵入要塞。然后──遇见了。 「哎呀、哎呀、哎呀。还真是碰巧啊。」 遇见魔鬼。 遇见恶魔。 不对,是遇见神明。 坦白说,是遇见了时崎狂三。 ……当然,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既然她不在叛乱军,自然就是在绊王院那边喽。 不过,她还挺怕麻烦的。 响看准她应该不会关心两方势力无聊的战争。 「我说,绯衣响『少校』,你似乎出人头地了呢,真是恭喜你呀。在第九领域是s级制作人,在这里则是少校。响的才能,真是令我吃惊不已呢~~」 惨了,她气得要命。 虽然笑容满面,却满腔怒火,甚至让人有种背后燃起熊熊怒火的错觉。 不是杀意,而是怒气,这才骇人。若是杀意,只会冒出「我死定了」的感想。但这是怒气,完全猜想不到会受到她何种惩罚。 「所以,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决定全力以赴。」 狂三双手上的〈刻刻帝〉跟平常有些不同。老式手枪的设计不变,枪口却装上了类似泵浦的亮黄色粗糙物体。 「虽然我不太满意这个设计,但毕竟是娱乐嘛,是表示这是玩具的最好证明吧?」 她如此说著扣下短枪的扳机。 「呃唔!」 轻而易举地射穿响身旁的准精灵头盔上装的纸靶。〈刻刻帝〉似乎也跟其他武器一样,射出的是水,而非影子子弹。 狂三身上也确实戴著纸靶。有点可爱。 不过,有一个问题。 「狂三,我有话要说!」 总之,先举手发言。 「什么事,响?」 「你穿这套泳装超好看的!」 「谢谢你的称赞。那么,这句话就当作是你的遗言可以吧?」 狂三嫣然一笑。 响也回以微笑。 深呼吸。 「全体人员撤退────────!待在那里的是拥有自我意识的炸弹!而且会无穷无尽地爆炸!」 「呵呵呵呵呵,多么正确的指示呀。那么,响少校,我就开始穷追猛打喽!」 「呀~~!就情境来说,明明是罗密欧与茱丽叶,可是这个罗密欧是来杀人的────!」 「谁是茱丽叶呀?谁?」 狂三开始行动,一个接一个射穿举枪打算迎击的士兵的纸靶。 纸靶被射穿的士兵举起白旗自动倒下。 在这次的战争中视为「死人」,之后不得参战。 『呜哇!一旦与狂三大人敌对,真的超可怕的啦是也!』 模样显眼,易被击中的黑桃a拚命逃跑。 「呜哇~~!我真是不幸啊,不幸啊,世界第一不幸啊~~~~!」 而被狂三盯上的响一边大哭大叫,一边朝往这里来的绊王院士兵发动她的无铭天使。 「啊!」 无铭天使中有许多非杀伤类型,绯衣响的无铭天使也属于这个范畴。她的能力〈王位篡夺【king killing】〉──是与对象交换样貌的超特殊能力。 而瞬间变成绯衣响的绊王院士兵立刻就被狂三的〈刻刻帝〉击中。 「啊,竟然使用〈王位篡夺〉,太卑鄙了!」 「呜哇~~管他卑不卑鄙,能活下去就好~~~~!」 响大哭大叫,准确地与绊王院军互换,引起混乱。而且似乎还顾及撤退一事,完美地掩护己方的士兵。 这让时崎狂三越看越不顺眼。 「给~~我~~站~~住~~!我射!一点都不知道我的辛苦!」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气什么,总之对不起!」 「没有诚意的道歉,我不接受!」 「对~~不~~起~~!但我还是要再次使出〈王位篡夺〉!」 『船准备好了是也!』 听见黑桃a说的话,响确认自己是否殿后。 「好,搭船撤退!」 她纵身一跃后,立刻将头猛力向右转。果不其然,〈刻刻帝〉的水弹从背后射来。 响以毫厘之差闪过;狂三咂了咂嘴。 「给我站住!」 「才不要,会被杀!」 「我才不会杀你!顶多让你生不如死,你觉得如何?」 「才不要~~~~!」 『就像汤姆与杰利的关系呢是也~~问题是猫咪汤姆太盛气凌人了是也。』 黑桃a表情阴郁地呢喃。 响心想:这才不只是猫咪跟老鼠的关系吧。 「……射不到了呢。好啊,快点逃吧。这次的战争,我一个人解决!」 「给、给我记住~~!战争才刚刚开始呢!」 包含响搭乘的船在内,全军撤退。留下的只有纸靶被射穿,举白旗宣告死亡的准精灵。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狂三愤恨不已的声音在响的背后回荡。 ◇ 「战败了吗────!」 铳之崎大声咆哮。响低头跪拜,向包含铳之崎在内的全体人员谢罪。 「对不起、对不起,没想到狂三竟会如此认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对不起大家!」 『不过啊……那种情况真的无法对付呢是也。毕竟就像是台风、龙卷风、火焰旋风、暴风雪、雪崩和鲨鱼合体,排山倒海而来嘛是也。』 黑桃a帮忙说话。 「这么厉害吗?」 不愧是除了响之外见识过狂三有多么可怕的黑桃a,这句呢喃极具说服力。 「响少校,振作一点!」 「没事的,我们大队才耗损两成!」 「唔唔。两成……死了八人啊。」 「不过,那个时崎狂三如此厉害吗?」 听见铳之崎的低喃,响点了点头。而近距离见识过她的强大的士兵们也纷纷表示同意。 『简直宛如这个世界的灾害呢是也。』 「这样啊……我还悬赏捉拿她,结果是自讨苦吃吗~~」 「唉……不过,她为什么那么认真参战呢?」 响歪头表示不解。黑桃a低声呢喃: 『这个嘛……如果自己担心不已的朋友把自己忘得一乾二净,只顾著玩,可能就会变成这样吧?是也。』 响听了这番话,目瞪口呆地歪著头。 不过,大概是慢慢理解了这句话的内容,她的脸瞬间涨红。 「也、也就是说,狂三之前在担心这个适合跪趴在地,根本算不上战力的悲惨败犬,路人中的路人,绯衣响我吗?」 『没那么废吧是也!』 响发出「噫呀~~」一声怪声后眼看就要倒下,周围的士兵们连忙上前抱住她。 「唔、唔~~……感觉这次也会输呢……」 铳之崎一脸遗憾地说。黑桃a也点头表示同意。 「……不、不会的。既然有狂三在,我也会努力思考对策应战……」 开心得倒在地上的响胡乱摆动著双腿如此回答。 「有办法吗?」 「狂三气的好像只有我。没错。如果是这样,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也许!应该!所以──」 响深呼吸。 「举行时崎狂三对策会议!」 接著响起这样的声音。 ◇ 「哎呀、哎呀、哎呀。瞧你气呼呼的。」 「哪~~有~~我~~完~~全~~没~~在~~生~~气~~好~~吗~~」 狂三用拉长的语气说道,一骨碌地躺到了榻榻米上。华羽见状,嘻嘻笑道: 「听唯说,你的同伴在敌军?」 「不只在敌军,还积极地攀关系呢。而且,晋升到了少校。」 「哎呀,真是了不起哩。」 华羽露出一副吃惊的模样,用手摀住嘴巴。 「就是说呀~~我也吓了一跳呢~~」 「……你们是朋友吧。」 「……」 狂三沉默不语。恐怕,肯定,没有任何人称得上自己的朋友吧。就算曾经有过,「如今也不复存在了」。 自己的人生并没有顺遂到能拥有朋友。但是在这个邻界倒也并未刻意保持孤高。 因为自己并没有被追赶。既没有与世界为敌,也不处于承受恶意的状况。 况且,是自己允许绯衣响跟随自己的。 ……是说,想到这里── 「哎呀、哎呀。响是我的朋友吗?」 终于得出这个结论。华羽再次笑道: 「你这人真是有趣。难道你之前都没发现吗?」 「也不算是没有发现啦。」 狂三回想起自己曾经称呼响为「我的朋友」,但那是为了让响进去恐怖房间而找的藉口,响也吐槽狂三是为了利益才认她作朋友。 事到如今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露出邪恶的笑容说她不过是自己利用的棋子也完全没有说服力吧。 「嗯,我们是朋友。朋友。是的、是的……哎呀,所以我才会生气吗?」 「怎样都无所谓啦,不要渐行渐远就好。小心无法挽回喔。」 「怎么你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呢?」 「有吗~~?」 华羽嘻嘻嗤笑。这时,狂三的嘴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并非胡乱猜测,而是与两人对话后有所感触,「油然而生」的想法。 「你所谓的朋友,该不会是指铳之崎小姐吧?」 华羽瞪大双眼,沉默不语。 看来是被她说中了。华羽俯首,脸上褪去微笑,像是要蒙混过去似的啜饮著温茶。 「不知道呢……」 「虽然我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渐行渐远的是你们吧?」 「……不用你管。」 「我有点感兴趣呢。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是个过客,绝对会守口如瓶的。」 「……我不相信你。」 「你这是不打自招呢。你说出这句话,就等于承认了你和铳之崎烈美有关系。」 「唔。」 「是因为曾经跟叛乱军领袖交流过,怕被人说闲话吗?」 「我可没说曾经交流过。只是……」 华羽打住话头。 视线游移,犹豫不决地开口: 「……你保证不告诉别人?」 「我以我的天使〈刻刻帝〉发誓,我绝不告诉别人。」 这句话多少打动了华羽吧。 只见她「呼~~」地叹了一口气。 「那就陪我聊聊往事呗。」 绊王院华羽依然操著一口奇怪的方言,娓娓道来── ……第八领域不如第九领域和平,却也不似第十领域那样暴戾。换句话说,第十领域的准精灵只不过是把第八领域视为避难所。 若是像第九领域一样,存在著根深柢固的偶像价值观,如同物理法则般牢不可破,第十领域的准精灵也不好下手。 即使在第九领域以蛮力作乱,偶像们的声援、歌声也会动摇她们的价值观,驱逐她们。 相较之下,第八领域虽然不稳定,却不如第十领域那样杀气腾腾。 或许可说是个不上不下的领域。这里有的只是微风、夏季、大海与天空罢了。 绊王院华羽选择了支配第八领域。 「凭你的实力,应该能治理得很好吧。」 最资深的准精灵篝卦叶罗嘉如此支持她。她统率从第十领域流入的准精灵,立法,违抗者一律以力量制裁。 不过,并没有打倒她们,不像第十领域那样接受败者消灭,反而保护了她们。 而妹妹瑞叶一无所知,却以她的方式行动。治愈她们的伤势,唱歌安抚她们。 产生了同伴。 同伴越来越多,愿意跟随华羽的人增加。 来自第十领域的人减少,第八领域迎来了和平──随后化为空无的同伴变多。 当华羽为此头痛不已时,一名少女出现在她眼前── 「绊王院华羽!跟我一决胜负吧!」 如此吶喊。 这名少女便是后来人称铳之崎烈美的准精灵,并且空空如也。 「她曾是空无吗?」 狂三插嘴说道。华羽一副怀念的样子眯起双眼。 「她在第十领域被打得落花流水,奄奄一息时来到了第八领域。现在那头耀眼的金发,约有八成是白发。」 化为空无的准精灵,全身涌起的怠惰与倦怠感。逐渐削减的精力、梦想和希望。 她的吶喊声激烈得颠覆空无给人的形象。 当然,绊王院华羽丝毫没有放水,利用无铭天使的扇子将她彻底击溃。 隔天,她还是若无其事地再次前来挑战。 这次不是华羽,而是换华羽的部下出马。她再次吃了败仗,但确实变得比昨天还要强了。 败,败,败,胜,胜,胜,又胜了。 不断累积胜利的经验,后来只有华羽能战胜她,最后连华羽也吃了败仗。 身为支配者的华羽心想到此为止了吧,然而已经恢复闪耀金发的少女却微微一笑说:「下次再来一决胜负吧。」 「……这样我没有办法接受,你要求我一件事吧。」 华羽如此说完,少女便开口: 「给我一个名字!」 华羽半开玩笑地提出铳之崎烈美这个名字,却意外地让她很中意。 「好耶!这名字真棒!超帅气的!」 于是她便自称为铳之崎,似乎特别喜欢这个奇怪的名字。 后来她也像华羽一样,成群结党前来挑战。 时胜时败。 不管胜负,她总是打不腻似的。铳之崎的金发始终闪耀不已。 宛如永不西沉的太阳。 「你来到第八领域时,模样十分凄惨哩。」 「要你管啊!」 等华羽意识过来时,她已经长住在绊王院城了。像猫咪一样滚来滚去,径自狼吞虎咽地吃著华羽端出来的茶点。 「欸,我们还能像这样相处多久啊?」 「……你是指什么?」 「我担心不知何时又会沦落为空无。」 「目前并没有变成那样呗。」 「就像感冒才知健康有多宝贵那样。」 季节依旧是夏季,微风吹拂。 「天气如此晴朗,风景如此美丽,为什么我们会死呢?」 「不是死,而是消失呗。」 华羽说完后,铳之崎摇了摇头。 「听好了,绊王院,那就是死亡。不管说得再好听,那种难受的感觉除了死之外还有什么?别被空无啊,轻飘飘地消失啊,这种说法给蒙骗。」 「……我想也是。」 铳之崎的意见半对半错。 「那么,铳之崎,你看到这个有什么想法?」 华羽嘻嘻一笑,脱掉假发。有一半依然乌黑亮丽,但其余的一半则是「闪耀著银白色」。 「────」 铳之崎茫然盯著那头头发,半晌后摇摇晃晃地靠近华羽,有些粗暴地一把揪住她的白发。 「喂……很痛耶。」 「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铳之崎目光如炬,透露出不许说谎的情绪。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我自己也不知道哩。」 华羽撇过头,有些自暴自弃地吐出这句话。铳之崎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拉向自己──两人互瞪。 「『你会死』。」 「『我不会死』。」 两人沉默片刻。 铳之崎放开华羽的衣襟,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的愿望是什么?要做什么才会让你涌现出活著的充实感?」 「这还用说吗?」 绊王院华羽露出狂妄的笑容告知: 「『当然是和你认真交战的时候呀』──」 ──好了,我说完了。 华羽投降般猛然举起双手。 「……所以,才开始这种战争游戏吗?」 「毕竟她很死心眼嘛。」 华羽嘻嘻嗤笑。狂三见状,皱起眉头。 「总之,她是真心为了帮助我而战。我打赢了自然是好,但战败了搞不好会死。」 邪恶的笑容。 彷佛在诉说控制她真是乐不可支的笑容。 若说是善良或邪恶,她的态度无疑是邪恶。 「……你够了喔。」 「原来你也会生气呀。」 「我之所以会生气,是因为被人小看。」 不过,狂三露出更邪恶的笑容,亮出恢复原状的〈刻刻帝〉。 「──我的〈刻刻帝〉能藉由消耗时间产生特殊的能力。每一项能力都能与所有人的无铭天使──其固有能力抗衡。」 「……比如说,是什么样的能力?」 「这个嘛,比如说──窥视你的记忆,确认真相是什么样子。」 华羽这时才开始表现出慌乱的模样。 「好了,出局。露出这种表情就宣告失败了,破功。想装坏人,至少也得摆出『即使是喜欢的人也能痛下杀手』的态度。」 「……我要是能那么果决,就不会如此辛苦了。」 华羽露出遥想远方的眼神,低喃道。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做?」 华羽犹豫不决。若是自己信口开河,眼前这名少女势必会揭穿真相吧。 所以说不说,结果都一样。 问题在于……她会做出何种反应,又会怎样行动。只能放手一搏了。 「其实我──」 华羽茫然若失,语气淡然地道出不为人知的真相。 狂三听著听著,表情渐渐消失。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呗。」 「……你甘心就这样吗?」 「无所谓。」 华羽简短呢喃了这句话后,轻轻触摸狂三的〈刻刻帝〉。平常狂三绝对厌恶别人做出这种行为,此刻却默默接受。 她将〈刻刻帝〉的枪口抵在自己的眉心。 「既然说出口了,也有这条路可走。扳机一扣,就一了百了了。」 「──我才不会开枪,浪费我的子弹。」 狂三挪开〈刻刻帝〉的枪口,也是表明她不会杀害华羽的意思。 「也就是说,你愿意奉陪喽?」 「……没办法。反正你目前也没有打算开启通往第七领域的门吧?那么,我就相信你,为你耗费时间。要是你敢耍什么花招──」 狂三如此低喃,微微眯起眼睛。华羽背脊一凉,直觉感受到危机。 万一稍微说错了话,狂三肯定会要了她的命吧。 不过,这种「状况」正是她所希望的。华羽拉拢时崎狂三这个灾害,然后拚命想活下去。 「……你还真支持我呢。」 「我没兴趣杀想死的人,倒是有兴趣将想活的人置之死地。」 「这样啊。」 华羽悄然温和地笑了。 「这是我一生一次的大对决哩。啊啊,真可怕、真可怕。」 「那么,今天你就颤抖著入眠吧。明天开始,我会保护你。」 「嗯?你要去哪里?」 「代替你去和瑞叶小姐谈话。」 「……多谢了。」 狂三挥了挥手表示没什么,便离开了现场。 独自一人。留下自己一人独处。 华羽呼吸了一口气,感觉新鲜的空气置换了自己的细胞。 她以灵力创造出一只木盆后,装水泡脚。 「好冷呀。」 冰凉的感觉渗入肌肤。 血液冻结的感觉立刻被太阳的炎热消除,剩下的只有半热不凉的水和肌肤。 不过,华羽认为这就是生存。 所谓的生存,说到底就如同身子浸泡在温水中的时间;而死亡就是淹没于冷水中。 不过,淹没于冷水中的那一剎那──才能真实感受到自己还存活著。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认同这个道理。 但至少绊王院瑞叶是认同的。 ◇ 铳之崎烈美依然牢记自己变成半空无状态时的苦楚。 所有准精灵认为化为空无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既不痛苦,也不丑陋,甚至毫无疼痛地逐渐消失。 不对,并非如此。 那是一种病,沉重的倦怠感会让人「不想动」一根手指。 眼看著求生欲逐渐腐败的恐惧。 「……绯衣中校(又升迁了),你也经历过这样的感觉吧?」 铳之崎坦露自己曾是空无的过去后,寻求响的同意。响也历经过空空如也的时期,空虚到确信自己将会消失,直到遇见某个少女。 「我的情况可能没那么严重……啊啊,不对。也许是因为我化为空无的速度比较快吧,倦怠感所引发的痛苦反而因此解除了。」 「是这样吗……」 鲜少有准精灵严重空无化后还起死回生的。铳之崎和响是少数的例外。 「那么,白女王是怎么在空无保持空空如也的情况下操纵她们的呢……」 「这……我不知道。」 失去活下去的欲望,逐渐灭亡的生命。然而,与白女王接触后,所有空无全都怀抱著热烈的信仰,甚至不畏死亡。 「白女王的魔手也悄悄伸到了第八领域。有办法的话,我想先停止战争,确保这个领域的安全──」 「但是不能这么做对吧。」 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若是停止这场战争,势必会增加许多化为空无的准精灵。 「算了,先不管了。必须来拟定战略才行。」 两人如此说道,并且凝视著作战地图。 「狂三神出鬼没,还能在天空飞翔,要击落她可说是难上加难。」 「这倒不用担心。第八领域的天空风力十分强劲,要顺利高飞也很困难。如果是低空飞行,要击落她没什么问题。」 「我猜狂三她应该会冲著我来,对我紧追不舍。」 「绯衣中校,你看起来很开心呢。」 响的表情十分放松。她认为那个时崎狂三对自己发怒并且穷追猛打的事实,已经是狂三表达友情的最大限度。 老实说,光是想到自己被她追赶,心中便雀跃不已。 「嗯,我知道了!这就是所谓的病娇吧!」 「我才没病呢,真是失礼耶!」 这无疑就是病娇,但响自己似乎并不怎么认为。 「先别管病娇不病娇了。所以,绯衣中校你愿意当诱饵吗?」 「我是很想当啦,但就算我去当诱饵,大概十秒就会被干掉了。」 「我想也是喔~~」 响深刻地体认到,时崎狂三该怎么说呢,就是──只能说强得「夸张」。 是在这个邻界唯一能让白女王一败涂地的存在。 就算响单手拿枪攻击,也只会落得被〈刻刻帝〉连续射击,射穿纸靶,判定死亡的下场。 「总之,遇见她只能逃跑。使用〈王位篡夺〉就能让别人当替死鬼,如果是敌人倒也罢了,若是牺牲同伴可就不好了。」 「嗯。如果你是会牺牲同伴,只求自己存活的那种人,我也不会提拔你到中校这个军阶。」 「所以,只能遇到就跑了。另外,我们手里能用的牌……」 『只有在下我了。毕竟是扑克牌嘛。』 突然冒出来的是响现在的副官,黑桃a中士。 「嗯~~既然黑桃a愿意发动奇袭……不,不行。黑桃a出场,只会让狂三吃惊一下子而已。想必她马上就能把你解决。」 『毕竟在下是平面,很显眼嘛是也……』 「……嗯?」 ──响再次望向黑桃a。 「不好意思。」 『是也?』 响抓住黑桃a的肩膀后,把她转过来。当然,看见的只是平凡无奇的扑克牌背面而已。 『响中校大人~~?』 「……虽然只能用一次,但搞不好行得通喔。」 其实目前的状态很奇妙。尽管凯若特亚珠也隐匿了踪迹,不知为何却只有黑桃a加入了叛乱军。 从那座沙滩翻越铁丝网时,因为黑桃a位于后方,应该不会碰到狂三才对。 换句话说,狂三不会发现黑桃a的存在。就算发现,也万万想不到她会如此受到信赖吧。狂三也不是万能之神。 「……好,黑桃a中士,让狂三大吃一惊吧。」 『义姊大人的表情真邪恶呢是也。不过,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是也。算我一个。』 黑桃a也邪佞一笑。 ○而这时…… ──第五领域。 弥漫的热气,熊熊燃烧的树林,适合称为地狱的领域。 那就是邻界第五领域,geburah。 而如今此地正展开第八领域的规模无可比拟的「战争」。 不,这称得上战争吗? 所谓的战争,不管再怎么残酷,都有「彼此是同种」的认知。换句话说,对方也跟自己一样是人类,以思想、国家或其他各种不相容的理由,抑或是大义名分彼此杀戮。 然而,这却不是。 压根儿就不同种。精神狂乱,袭击而来的她们【空无】早已不成人形。 没错,「不再是人类」,而是庞然怪物,似虫的奇怪生物。因为具有人体的部位,蠕动的模样宛如恶梦。 在这最前线战斗的准精灵们共通的见解恐怕不是不想死,而是不想变成这副德性吧。 她们(已经等同于没有性别的异形)在强行撬开的第三领域的门附近构筑某种巢,开始侵略领域。 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吗?第五领域原本就是难以正常生活,固若金汤的领域。领域边缘到处充满熔岩,偶尔甚至会喷火。 本来该称为这个领域的敌人的,是狂暴的火山。 然而,如今这火山群可说是值得信赖的同伴。因为领域之所以能抵御侵略,全仰仗火山熔岩轻而易举地横扫空无们。 当然,不只如此。 为了守护第五领域,来自全领域的战斗型准精灵蜂拥而至。得以连结第三领域的除了这个第五领域外,还有第二领域与第六领域,但这两个领域全都藉由破坏【通天路】达成完全封锁。 唯有第五领域未破坏也未封印通往第三领域的道路。那是支配者叶罗嘉的判断。 若是封锁所有道路,反而无法进攻第三领域──如此极为好战的选择。 而那个篝卦叶罗嘉如今却不在第五领域。她正前往第十领域,为了担任支配者而行动。 因此现在透过几个篝卦叶罗嘉信赖的门徒商议后,战争开打。其中压倒群雄的是手持无铭天使〈天星狼ps】〉、身穿〈极死灵装十五番【brinicle】〉,外号「碎饼女」的── 苍。 「嗯!」 轻微的呼吸声。旋转的同时,眼前的巨人拦腰断裂。不仅如此,被震飞时还令周围的怪物陷入混乱状态。 「嘘!」 垂直劈开,横向切断,由上而下击碎。 不管什么都像饼乾一样敲碎。不顾紧跟在后的准精灵,连头也不回。 一副还不够、还不够的样子,不断向前猛冲,践踏崎岖不平的灰色大地。 「好强,我们是前辈,却完全追不上她。」 在后方拚命紧追不舍的其中一名准精灵悲叹似的咕哝。并肩奔跑的另一人点头表示同意。 「也难怪叶罗嘉大人会说她是百年一见的天才。」 「那个,叫什么来著,《三国志》不是有吕布吗?我想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啊~~刚好她一副中国风的样子。」 两人毫不留情地破坏苍手中漏掉的虾兵蟹将。 人类的脚宛如蜈蚣般蠢动,就像虫子一样的无头怪物;无数的头结合在一起,飘浮空中的怪物;以及怎么看都只觉得是上天以恶意制造出的恶心怪物群。 不过── 以恶意制造出的怪物却被偶然诞生的怪物全数驱逐。 「嗯──!」 苍发出必须侧耳倾听才能听见的声音,同时又横扫了十只怪物。 这时,紧跟在后的两人才终于发现。 「我说,那该不会是她……提起干劲所发出的吶喊声吧?」 「……也太小声了吧……她以为那样就是发出声音了吗……」 沉默片刻后,两人异口同声地低喃: 「……真是可爱呢。」「……真是可爱啊。」 两位前辈感觉自己不是败在技不如人,而是败在不够可爱,因此垂头丧气。 顺带一提,在苍的心中可是认为自己发出的是响彻战场的吶喊声。 「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像这种感觉,光听就能让敌人吓得发抖,充满气势的声音。 「!」 然而实际却是这种感觉。更别说是放弃思考的怪物了,根本毫不畏惧,持续不断攻击。 战斗结束后,苍受到前辈们指摘关于声音的事,害羞得满脸通红,难为情地用无铭天使〈天星狼〉击碎周围的地面。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苍,辛苦你了~~」 「辛苦了……」 虽然因为发声失败,情绪有些低落,但苍随后又重新打起精神。 这里是苍成长的领域。先不论是否在这里出生,但她无疑是在这里受到叶罗嘉严格教导战斗技术。 然而这个故乡却十分荒芜。只要离开城镇一步,便是寸草不生的极荒之地,荒废到令人不禁心想:地狱搞不好还好一点呢。而且龟裂的地面还不断冒出灼热的熔岩。 偶尔会大规模地喷发,惊吓到周围的准精灵。大地不分昼夜轰隆作响,宛如巨人低喃。 虽是如此边境之地,但听说这里遭到侵略时,苍竟意外地感到气愤。 看来即使是这样的故乡,自己还是对它保有一定的感情。 ……不过,唯独有一件事令她不满。 「时崎狂三不在,真是火大。」 那就是把自己打得落花流水的时崎狂三完全不见踪影。自己似乎也败给了那个白女王,但顶多只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击飞出去,也不记得有受什么伤。 印象中──是自己觉得厌烦,随便应付了一下。也就是说自己并没有输。绝对,绝对没输。 当然严格说来,或许可称为败北,不过说到底唯一打败自己的,只有那个精灵,时崎狂三。 若非如此,总觉得丢脸又可耻。 苍无处安放的手紧抓著灵装的下襬,沮丧了一会儿。 「怎么了?」 有人一把抱住苍,她不悦地甩开那双手。 「没什么。」 不管是前辈还是谁,基本上苍说话的语气都是如此无礼。 战场上不分前后辈,这是苍一贯的主张,况且没有一个准精灵能胜过她,因此无所谓。 「哎呀,你刚才的表情很棒呢,宛如『恋爱中的少女』!」 听见这句话,苍的心脏不禁震了一下。 同时也恍然大悟。每次想起时崎狂三,「心烦意乱」的感觉;失去自我本色般魂不守舍的感觉;从趾尖麻到头顶般的这种感觉;想要杀死时崎狂三的这种心情── 原来是恋慕之情啊。 「原来如此,这就是恋爱啊。」 好,下次见面时就告白吧。同时挥舞这把〈天星狼〉,用力朝她的脑袋敲下去。 啊啊,可是这样她会不会听不见自己的告白? 所以应该告白完再敲才对。 「谢啦,点醒了我。」 「?虽然搞不太清楚,但得到你的感谢,心情真好!」 尽管这名准精灵一无所知,但此时苍的目的已脱离常轨,一去不返。 如杀意般的恋慕之情,抑或如恋慕之情般的杀意。苍并未将两种情绪各自分开,而是视为一体,全盘接受。 虽然这个形容老套又有些偏离现状,但硬要说的话就是── 苍对时崎狂三的情绪是病娇。 ◇ ──第九领域。 辉俐璃音梦精疲力尽地躺在柔软得「让准精灵变成废物」的靠垫上,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地全身瘫软。 一群工作人员在她周围喧嚣吵杂,忙得不可开交。 辉俐璃音梦如今代理第九领域支配者。 由于原本的支配者绊王院瑞叶已前往第八领域,便交由她代为处理政务(与偶像业务)。 无奈她在不负责任这方面是无人能出其右。 天生是个乐天派又爱偷懒,才像这样躺在会使准精灵变成废物的靠垫上,怠惰地度过时间。 「啊~~好闲啊~~……」 辉俐璃音梦胡乱摆动双脚。瑞叶的秘书见状,深呼吸了一口气。 「吸~~~~~~~~」 然后像空手道的息吹呼吸法一样,使劲将气吐出。 「唉~~~~~~~~……!」 「喂,一开始的深呼吸,是叹息的预备动作吗?」 「是的。因为我想尽情地表现出失望的样子。」 面对璃音梦的指摘,秘书若无其事地回答。 「你很烦耶~~小心我用吃完洋芋片的手指在你的眼镜上留下指纹喔!」 「你这恶魔,竟然想得出这么可怕的方法!」 「人家可是支配者耶,这么说我未免太过分了吧!」 「在我们心中,你就像是瑞叶大人附赠的东西。就是零食附送的那种随便的小玩意儿。」 璃音梦说一句,秘书也毫不客气地顶一句。原本瑞叶会慌慌张张地劝阻两人打口水战,不过很不巧,她现在出门在外。因此,秘书毫不犹豫地以语言暴力大肆攻击璃音梦。 「……另外,关于桃园真由香。」 「嗯?那孩子怎么了吗?」 「还敢问怎么了,必须请你决定处分才行……瑞叶大人太善良了,只是派人监视她,观察情况而已。」 「她又没犯什么罪。坏的是那个自称rook的空无吧。」 「不,她犯的罪就是之前欺骗辉俐璃音梦……也就是你。」 撼动整个第九领域的骚动起因于桃园真由香怂恿辉俐璃音梦。她策划欺骗璃音梦,让璃音梦寻找「月之声」,将之得到手。甚至期待璃音梦死亡,企图藉此动摇瑞叶的心灵。 这也是丑闻,天大的丑闻。 「那种事算什么罪啊?啊,不,等一下。可以帮我把那个叫桃什么的叫来吗?」 「……你要见她吗?」 「当然要见啊。」 秘书叹了一口气,对身旁的工作人员下指示。 璃音梦依依不舍似的摸了摸靠垫,接著提起干劲,时隔已久地站起来。 「……干嘛?」 桃园真由香一副闹别扭的样子,把头撇开。已经全面停止偶像活动,当然早已没有粉丝支持她,专属的工作人员也调到其他地方。她在这个领域受到残酷的排挤。 她本人似乎也颇有自知之明的样子。 半自暴自弃地面对璃音梦。 璃音梦轻轻地接近她,随意抓起她的头发。 「啊,果然。你已经开始化为空无了呢。」 「不会吧……!」 真由香愕然拿出粉饼盒确认自己的模样。 ……头发没有变白,肤色也没有改变。真由香明白自己受骗后,恶狠狠地瞪向璃音梦。 「抱歉、抱歉。刚才是骗你的……但你应该心里有数吧?」 「这个嘛……」 真由香移开视线,不安地用双手环抱住自己。别说支配者,现在的自己连偶像都不是。 为了生存拚命努力的结果,就是如今这种下场。她只能待在这里。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不被任何人需要。 「……我知道啦,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才没这回事呢。」 「那你说该怎么办啊!不是偶像的我,没有任何价值和可取之处!」 璃音梦歪头说道: 「你不是有一个超厉害的长处吗?」 「──咦?」 真由香目瞪口呆地望向璃音梦。自己有什么长处啊? 「你不是超~~~~~~级──坏心的吗!」 听见这句话,真由香僵了一会儿后,气得发抖,泪眼婆娑地大喊: 「这算什么长处啊,白痴──────────!」 「为什么啊!这个第九领域顶多只有你能如此果断地把大家当作棋子利用!很厉害好吗!很会耍诡计阴谋!」 「你这是夸奖吗!我说,这个人真的是在夸奖我吗!」 「桃园小姐,非常遗憾,辉俐小姐真的是在夸奖你。」 秘书插嘴说道;真由香哑然无言。 「这个人真是笨得夸张。」 「我或许笨,但你也确实坏心啊。不过啊,这也算是你的个性不是吗?既然如此,就放弃当偶像,活用这一点生活下去的话,我想应该就不用担心化为空无了!」 「坏心是要怎样活用啊!」 「比如用它来保护第九领域之类的。」 「……我的无铭天使不太适合用来战斗。」 「可是你脑筋动得快吧?」 「辉俐小姐,你的意思是,要把桃园真由香派去当门卫吗?」 「再正确不过了。现在感觉就是随便巡视而已。我在领域会议上提出这件事,结果被其他人骂得狗血淋头!」 「唔。这的确有点──」 秘书欲言又止。 「……咦,以前都是随便巡视而已吗?不是分区定期巡视吗?」 真由香纳闷地插嘴说道。秘书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各个门卫的说法是……昨天去过的地方今天就不巡视,改换其他地方巡视……」 「那不叫定期,而是叫随便!我们好歹是必须守护第九领域的身分吧!」 「因为这里太过和平了嘛~~」 「隔壁是第十领域耶……虽然前阵子因为『操偶师』,呈现锁国状态,但那家伙死后,现在似乎又开始燃起接班人之争。」 「……是这样吗?」 秘书瞪大双眼,歪了歪头。 真由香目不转睛地瞪著秘书和璃音梦。 「你们只顾著忙偶像活动,守护领域这种重要的工作根本完全不行嘛。」 「嗯。因为瑞叶那边似乎没收到报告啊~~我因为那场骚动进行调查,结果吓了一跳。」 「……关于这件事,真的非常抱歉……」 真由香看著秘书低头道歉的画面,同时在心中咒骂:原来是不能也不想让偶像听到报告啊。偶像当支配者的坏处就是这一点。 为了让支配者以偶像之姿亮丽闪耀,领域的黑暗面在「传到她耳里之前」就消失了。 「所以也没有收集情报吧?认为没什么大不了,一直这么松散吧?难怪一无所知。」 「明明情报那么重要~~我当时小命就快不保,哪有空管这种事。」 听见璃音梦的牢骚话,秘书身子越缩越小。 真由香见状,嗤之以鼻。被带来时无精打采地伫立的她不知不觉间竟充满自信,抬头挺胸。 「好吧,我答应,我来帮你指挥。总之,快点召集那些笨蛋门卫。由我当头头没异议吧?」 「没有~~找我、瑞叶或秘书报告都可以。」 一提到瑞叶的名字,真由香又定睛直视。 「我才不要找瑞叶~~要报告的话,我找璃音梦前辈就好~~」 她撇过头说道。璃音梦见状,歪了歪头问: 「你讨厌瑞叶吗?」 「超~~~~~~级讨厌!谁教她拥有我所没有的一切!」 桃园真由香说的是实话,她讨厌绊王院瑞叶,甚至可说是憎恨。 自己没有的东西,她统统都有──人见人爱,努力又善良。善良至极,相信未来、自己和同伴们。 真是讨厌死她了。 「是喔~~」 「我讨厌璃音梦前辈你的程度也跟她不相上下。这一点,你可别误会了。」 自己也讨厌辉俐璃音梦。 她跟瑞叶相反。就算没人爱她,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决定自己的道路,笔直地朝目标前进。对于自己曾经希望她死的事,她也完全没放在心上吧。 ──令人嫉妒。显得思前想后的自己跟笨蛋一样。 「那向谁报告不都一样!」 「……前辈虽然讨厌,但我不想跟瑞叶待在同一个空间。」 「?真是搞不懂你呢。」 「搞不懂也无所谓,这是我心情上的问题。我虽然讨厌璃音梦前辈你,但不排斥跟你说话,如此而已。」 「你这后辈还真是奇怪呢!」 「没错,那就请多指教啦,怪前辈」 真由香绽放笑容。明明是轻蔑的态度,不知为何却露出格外灿烂的笑容。 「……你笑起来不是挺好看的吗?」 璃音梦一脸满足地点了点头后,真由香立刻敛起笑容,把头撇向一边。 ◇ ──第八领域。 绊王院瑞叶并未达成此次造访这个领域的主要目的。那就是与亲姊姊绊王院华羽交谈。 ……瑞叶几乎失去了过去的记忆。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在这个邻界生活。不过,她却熟知现实世界的知识与常识。大部分的准精灵都是这样诞生──不,是「坠落」于邻界的。 有完全丧失过去记忆的,也有保留些许记忆的。 瑞叶过去的记忆中独一无二的事实──只有华羽是自己的姊姊。 唯有这件事是自从她在这个邻界清醒后,一直铭记在心的事实。 相较之下,华羽应该保留著各式各样的记忆,但华羽却绝口不向瑞叶提起现实世界的事。 她们曾经居住的家是什么样子、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以及华羽与瑞叶──是怎样一对「姊妹」,两人是如何相处的。 华羽只字不提。 瑞叶懂得察言观色,自然也没过问。况且在邻界生存不易,确实也顾不得那么多。 ──不过,也差不多该问了吧。 瑞叶隐约这么想。或许该说是有这种预感吧。 所以虽然处于忙碌时期,她还是将统理第九领域的事情交由辉俐璃音梦和工作人员负责,自己造访第八领域。 不过不知为何,华羽不肯见她。虽然华羽有时会露出不想见面的眼神看著她,但这还是华羽第一次这么明确地拒绝她。 尽管如此,她也没有返回第九领域的意思。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过了十几天。 瑞叶决定出绊王院城的城门,去散个步转换心情。只要走一小段路便会到达要塞,穿过要塞与周围的铁丝网便能来到沙滩。 但瑞叶没打算走那么远,只要漫不经心地在通往要塞的小路上散散步就够了。 「夏天……」 第八领域总是夏季。 不是春、秋、冬,而是夏季。 ……感觉以前的确是四季分明的。不过,自从华羽就任支配者后,就只有夏季造访。 「因为我喜欢夏天嘛。」 印象中她好像曾这么笑著说过。 瑞叶认为她是个优秀的姊姊,也是令人钦佩的支配者。光是与她说话就快被自卑感压垮。 ……虽然自己喜欢她,信赖她。 但总是有种隔阂感。不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或许是自己吧。被自卑感所折磨,敬而远之的,是自己……? 瑞叶摇了摇头。 无论如此,自己现在是第九领域的支配者,必须和华羽面对面交谈不可。 并非以妹妹的身分──而是以一名准精灵的身分。 不过,华羽不愿意相见。自己明明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该怎么办才好呢?」 蝉声吵杂。刺耳的生命之声。明明是假货,却竭尽全力地想证明是夏天而不断鸣叫。 「哎呀,真巧呢。」 清脆悦耳的声音。尽管夏季炎热,她的气息却冰冷得让四周冻结。 「时崎……狂三小姐?」 在第九领域与白女王一战,败北后下落不明的时崎狂三,就在她眼前。 「咦?这究竟是怎么──」 狂三伸出手制止瑞叶说话。 「时机正好,方便的话能否跟我稍微聊几句?」 「……啊,好的……」 「谢谢你。」 狂三缩起下巴道谢。她稳重又典雅的动作让瑞叶有些看傻了眼。 「我才来这里不久,不太清楚──这里有茶馆之类的地方吗?」 「啊,有的。我知道一间朋友偷偷开的店。」 「那么,就去那里吧。」 ◇ 在瑞叶的带领下来到的茶馆十分小巧,只要进去四人似乎就满了。 因为位于坡道上,能将美丽的大海与沙滩尽收眼底(姑且把旁边的铁丝网和要塞当作可爱的点缀)。 「欢迎光……哎呀。」 店员看见瑞叶的脸吓了一跳,随后欣喜雀跃地端出冰麦茶。 「没想到瑞叶大人来到了第八领域呢。」 「是啊,前阵子就待在这里了。是专门来找华羽姊姊的……不过还没见到。」 「华羽大人最近也没有光顾我这小店,真是可惜呢……」 「我见到她,会转告她来店里光顾的。」 「谢谢您。那么,两位要点什么?」 「我要馅蜜……狂三小姐呢?」 「请给我一份宇治金时……」 「好的、好的,请稍等片刻。」 店员消失在店内深处。 「叮铃~~」狂三正想开口说话时被铃声打断。 「哎呀,是风铃。」 「叮铃~~叮铃~~」海风吹来,摇响风铃。 玻璃制的圆形风铃像水母一样可爱。 「也有用铁制成的风铃哟。」 「这样呀。我还以为风铃都长这个样子呢。」 「发出来的铃声会不一样。铁风铃比较像……乐器。玻璃风铃因为制造简单,铃声也比较朴实。」 「你喜欢哪一种风铃呢?」 「我喜欢铁风铃。风强一点才能敲击出声音来。」 「让你们久等了,两位的馅蜜和宇治金时。那么,请慢用~~」 可说是夏季代表甜点的馅蜜,主流的做法是在豆子、洋菜以及红豆泥上淋上黑蜜,通常还会加上水果。 「仔细想想,馅蜜真是个令人费解的甜点呢。」 听见狂三说的话,瑞叶也表示同意地回答:「就是说呀。」 红豆泥和蜜汁分别都是甜得可以比拚的食品。所以若只是红豆泥淋上黑蜜,大概只有甜味而已。但是加上不甜的豆子和切成丁状的洋菜,就中和了甜味。 这间茶馆的馅蜜除了洋菜和豆子之外,还加了橘子和凤梨,大概是为了配色吧。 瑞叶一开始先吃红豆泥,吃了一阵子后再挑战淋上蜜汁的洋菜,与水果交替著吃。这样吃会增加水果的酸度,但这样才好吃。 「我在智慧型手机上看到的,据说馅蜜是蜜豆衍生出来的甜点。从在豆子、洋菜上淋上黑蜜这种吃法再多加了红豆泥。」 「多了红豆泥分量比较多,我喜欢。」 瑞叶一边聊著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边观察狂三的装扮。并非平常高雅俐落的灵装,而是比基尼式泳衣,外加绑上一条薄沙龙裙。 「哎呀?你在意这套泳衣吗?」 「是、是的。你换衣服了呢。吓我一跳。」 「俗话不是说入境随俗吗?你倒是打扮得跟平常一样呢。」 「是的。泳装……必须获得允许才能穿给别人看……」 「……偶像真是辛苦呢。」 「叮铃~~」铃声打断对话。 沉默片刻后,瑞叶终于进入正题。 「狂三小姐……为什么会到这里?」 「因为在第三领域和白女王交战。」 「咦……?」 狂三淡淡地说起自己在第三领域对白女王报了一箭之仇,成功逃脱的事。 即使如此,瑞叶似乎也感受到了激战的精彩,表情诚挚地不断点头应和。 「……所以才会来到第八领域……真是难为你了。」 「是的……我为了前往第一领域,预计马上要离开这里。不过因为被你姊姊妨碍,目前处于原地踏步的状态。」 瑞叶对「姊姊」这个词汇产生反应。 「狂三小姐,华羽姊姊她……是不是不太对劲?」 狂三歪了歪头,一副伤脑筋的样子。 「我才认识她不久,无法评断……」 「说的也是……对不起,问你这种怪问题……」 「你是华羽小姐的亲妹妹……我没说错吧?」 「……是的。我几乎失去了现实世界的记忆,但只有这件事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个人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姊姊。」 瑞叶毫不迷惘地回答。 「并非记得你们姊妹的回忆?」 「是的……只是,搞不好姊姊她记得。不过,她从不曾向我提起。」 瑞叶低下头。 s级的偶像连忧郁的表情都美如画──狂三隐约这么想,然后发现一个矛盾之处。 「据佐贺缲小姐所说,华羽小姐并不记得有关现实世界的事──」 「……不对,身为妹妹的我十分明白。姊姊并非不记得,而是保密不说。」 瑞叶如此断定。 「我……对她这种行为感到不满,而且不安。」 现实世界的记忆。 真要说的话,狂三应该算是还保留著吧。她记得自己该守的道义,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明明想不起重要之人的名字,却唯独记得仇人之名。 不过,她从未对响说过这件事。说也没用,只会把气氛搞得沉重,这也是原因之一──但重点在于这件事很重要。 「……我也有几件事瞒著响没说。」 「绯衣小姐吗……?」 「是的、是的。我十分信赖与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响。可是,有些话还是没有跟她说。华羽小姐也是一样吧。」 无论再怎么重要的朋友……不,正因为是重要的朋友,有些事才不希望她深入了解。 「我不否定所有事都该互相分享的这种想法。不过,我的生活方式太复杂,以致于我无法轻易认同这句话。」 自己杀了人。 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蝼蚁地杀。一杀再杀,不断地杀。除掉来报仇的人、妨碍自己的人。无关罪孽多寡。不,或许身为时崎狂三这件事本身就罪孽深重。 不过,自己不后悔杀了人。 ……只是不想大张旗鼓地向响宣告。 「所以,你姊姊应该也是同样心情吧?正因为你是她妹妹,有些事实才不想让你知道。」 「──是这样吗?」 「我也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啊,可以。请问。」 「我听佐贺缲小姐说,华羽小姐成为支配者后便立刻与你断绝往来。你不恨她吗?」 瑞叶一脸震惊地瞪大双眼,摇了摇头。 「不,我完全不恨她。」 「为什么呢?通常……不都会恨吗?一掌握权力就不需要你了。」 「……不是的,正好完全相反。姊姊成为第八领域的支配者后不久,这里也像第十领域一样杀伐不断,所以我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因为我不像姊姊那样适合战斗。」 「那么,是你自己期望的?」 「是的……多亏如此,我……成为了偶像,还认识了璃音梦和其他准精灵,并且成为第九领域的支配者。所以我并非以妹妹瑞叶,而是以支配者的身分来这里和她谈话。」 瑞叶说完,眼神坚定有力。 「……哦,如果是这样……」 既然不是以妹妹的身分来撒娇,而是以一介准精灵来谈话。 「我会转告她的。想必华羽小姐还不知道瑞叶小姐你来见她的理由吧。即使如此她还是不肯见你的话,那就是她怠慢不周了。」 「……谢谢你,狂三小姐。」 「对了,你认识铳之崎烈美小姐吗?」 「咦?啊,是的,直到她完全变成敌人为止……」 「华羽小姐可曾向你提过铳之崎小姐的事?」 瑞叶闻言,露出奇特的表情──一脸惆怅。 「有。铳之崎小姐以前经常去绊王院城里游玩,现在已经很难这么做了吧。虽然姊姊嫌她烦,我却十分羡慕。」 「羡慕……?」 「因为能让姊姊发牢骚的,就只有铳之崎小姐了。姊姊一脸开心地抱怨说:『她真累人啊。』老实说,甚至让我有些嫉妒。」 「哎呀、哎呀。」 狂三心想:真是令人会心一笑呢。同时也纳闷为何她会一脸惆怅。 「所以,我现在很难过……我想那两人再也『无法回到过去』那样的关系了。」 因为两人处于对立的立场。 想必聚集在第八领域的准精灵不会允许两人交好吧。不,与其说不会允许,不如说是绝不能容许。 因为待在这里的她们将不死程度的「认真」对战当作生存的理由。 为了防止化为空无,非同儿戏地认真看待。 如果那只是打假仗,事情会变得如何……将会撼动整个第八领域。 任何人物事都将不可信任,有可能发展成互相厮杀,也有可能促进空无化的情况。 而渔翁得利的会是──白女王。 「……我是很想解决这个问题啦……」 狂三叹了一口气。为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出头并非自己的信条。 虽然不是,但自己万万不能忍受白女王因此得利。 「可是,要怎么解决呢……?」 「问题就在这……该如何解决……不,解决得了吗……」 「时崎大人!」 冲进茶馆的,是佐贺缲唯。 「佐贺缲小姐?」 「……绯衣大人她来到了沙滩。她要时崎大人您,那个……出来见她。」 「──哦?」 由于狂三散发出的气息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茶馆的店员惊慌得弄掉了托盘,佐贺缲和瑞叶的背后冷汗直流。 「响要我『滚出来』……是吗?」 「是、是的。莫不是这样吗?」 佐贺缲惊慌得语无伦次。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竟敢叫本小姐滚出来,响,你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呀。」 狂三举起〈刻刻帝〉。茶馆店员连忙逃进店内深处。 「那么,瑞叶小姐、佐贺缲小姐,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 「啊,好的。那个……请拿捏一下分寸……」 「好的、好的,那是当然。我会拿捏好分寸,彻底击垮她。那么,告辞了。」 狂三从茶馆的座位上站起来,拎起沙龙裙的下襬,向两人告别后便迈步奔跑。 「……绯衣小姐,不会有事吧……」 「在下也难以断定……不过,对方的确也一副莫名干劲十足的模样。」 「唔……不过,就算绯衣小姐干劲十足,恐怕也……」 即使有一百个绯衣响,恐怕也难以战胜狂三。 「不过,在下认为至少能报个一箭之仇吧。」 佐贺缲如此说道,明白问题的本质不在于此。报一箭之仇……究竟绯衣响打算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报一箭之仇呢? 这一点就某种意义而言,令人害怕。 ◇ 绯衣响独自在沙滩上双腿大张,气势汹汹地站著。要塞并未发出枪击。看来是因为刚才的宣战内容,正在待命,等待狂三前来。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我双脚开始发抖了。」 『喔喔,兴奋得发抖了吗?』 「不,我是真的害怕得发抖。不过,只要射破纸靶就是对方输了。就算是狂三,也不会霸道地做出破坏这领域规则的事!应该吧!」 『这可难说喽是也~~毕竟我们也有可能在这个第八领域如樱花般凋谢殒命啊是也。』 「禁止负面思考~~!」 响深呼吸,等待亲爱的(?)时崎狂三。若是以三国志来比喻她现在的心情,就好比是等待关羽的小兵。一般来说,那不就等同于等死吗? 「不、不,才不是小兵。我可是以计策制狂三……说起来,应该算是诸葛孔明的角色。」 「嗯、嗯。」就在响独自如此深信时── 「响~~?」 关羽来到了她的面前。 时崎狂三与绯衣响在沙滩上对峙。双方身上的某处都戴著纸靶。 斗志高昂。接下来,唯有一战。 不过……响自然心知肚明,正面对决不可能战胜狂三。这一点,狂三也清楚得很。她脸上之所以浮现坏笑,是因为认为无论响何时进攻,她都有自信能获胜吧。 「你好呀,狂三。呵呵呵,没想到你竟然在绊王院军那边。明明应该是从同样的地方移动,竟然差这么多呢。」 响在内心冒著冷汗,先主动攀谈。狂三干劲十足。不过这样下去,似乎没办法让她中计。 「……就是说呀。」 所以,响决定先攀谈。只要跟狂三说话,她便会回应。再怎么斗志高昂,若是响怕得发抖就没戏唱了。 「不过,你怎么会加入绊王院那一方呢?」 「纯属偶然呀,偶然。我只是碰巧去了绊王院的地盘。而且你们那边重视辈分,绝对服从的气氛,我有点无法适应。」 「这、这样啊~~那么,就只能一战喽。」 「是啊。那我就不客气──」 「不过!」 好险。根本一副想拔枪射击的样子。 「不过,狂三,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简直就像是──罗密欧与茱丽叶吗?」 「……你又~~这么说了。」 听见如此悠哉的发言,狂三也不禁松懈了下来。 「相爱的两人被迫分开,不正是我们的写照吗!」 「谁是相爱的两人啊,谁?」 狂三傻眼地耸了耸肩。很好,中计了……响暗自窃喜。 「话说,狂三果然应该是罗密欧吧。」 「我是茱丽叶,这一点我绝不妥协。」 狂三板著一张脸强调。嘴上不屑这个比喻,却坚持要当茱丽叶呢。 响面带微笑,继续接话。不断微妙地移动脚步,好把狂三慢慢引导到目的地。 「哎呀,狂三不愧是充满了少女情怀呢。不过啊,真要我说的话,你的言行举止对准精灵来说,根本是不堪入目!」 「……这、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因为狂三你总是那么帅气,当然会有人把你当作罗密欧一样崇拜。」 响是真心这么说的。说谎的诀窍是大谎中带点真话。狂三也配合响的步调,开始慢慢移动。 「那我可真是荣幸呢。不过,我是茱丽叶。只是我跟他们不同,没有敌对的家人。所以一旦抓住罗密欧,就绝不会放手。」 「真符合狂三的本色呢~~」 「──好了,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呃!」 狂三停下脚步,用枪射击瞄准的地点。瞬间,沙滩的一部分发出坍塌声凹陷下去。 「竟然是陷阱,还真是老派呢。」 狂三傻眼地呢喃。她的脚下是响一行人夜里挖的陷阱。当然,上方有覆盖一些东西来伪装,但狂三的眼睛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突兀感。 「被、被识破了吗……可是,我自认为眼神没有露馅啊。」 「这样反而不自然。『故意不看某个地方』,就等于在表示那里有诈。」 得意洋洋地指摘的狂三还没有发现某件事。 「不过,狂三,这场战争是我们赢了!」 响使出的是计中计。第一阶段是设陷阱,即使再怎么细心周到也肯定会被狂三发现。 所以,这个状况早已在她的预料之内。 而第二阶段则是真正的王牌,扑克牌少女黑桃a。 她埋在陷阱底部。身上覆盖泥土,躲在陷阱底部的她听著洞边狂三的声音来确认她的位置。 起身一站,一口气冲上墙面。 「什么……!」 黑桃a完全出其不意地纵身跃向狂三的眼前。即使狂三手持〈刻刻帝〉,从她的角度也无法射击跃入她怀中的黑桃a。 黑桃a手持惯用的刀,以平面状态刺向狂三的纸靶。 间距明显很近,但对黑桃a而言却是顺手的距离。 然而── 下一瞬间,事态的发展却令时崎狂三、绯衣响以及黑桃a都震惊不已。 「命运有时会呈现出意想不到的光景」。 狂三看见冲出的黑桃a后立刻掌握了状况,判定无法迎击,但勉强有办法回避。 她将身子向后仰,一边低身后退。 黑桃a当然紧追不舍。不过,刀尖总是差一点才能刺到狂三身上的纸靶。不可避免地,「刀刃便划过狂三向后仰的胸前」。 ……再次重申。 时崎狂三的泳装是以红、黑色为基调的比基尼,外加绑上沙龙裙。 黑桃a判断无法刺破纸靶后,便反射性地收手。 这一收手,她的刀尖是没有划伤狂三,不过── 啪。 「啥?」 「咦?」 『唔?』 刀尖划过泳装胸前的绳子,应声断裂弹了开来。紧接著,夏日的风毫不客气地敞开了狂三的胸前。 春光外泄。 时间冻结。 黑桃a、绯衣响和时崎狂三全都不得动弹。 一览无遗的胸口。无法认知目前的状况,大脑拒绝理解。 「看光光!」 响大喊。 这才让狂三回过神来。 她满脸通红,连忙遮住胸口蹲了下来。黑桃a见有机可乘,毫不犹豫地刺穿纸靶。 『好耶!是也!』 「怎、怎么这样……!响!……响……?」 狂三怒不可遏,正想修理响一顿时却突然停下。黑桃a也跟著回头。 绯衣响七孔喷血。 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 尴尬沉默的两人面面相觑。狂三用手按著比基尼,低喃一句: 「……这算是我输了吗?」 『当然算啊是也。』 「我无法接受……」 响一脸平静幸福,眼、耳、鼻流著血。 「乍看之下,还真像感染了超凶恶病毒的患者呢。」 『啊~~……』 ◇ 响清醒后,发现狂三面如菩萨,一脸慈眉善目地在等著她。这状况不管怎么想还不如她大发雷霆得好,响立刻做好受死的准备。 「你醒了呀。」 狂三声音沉著冷静。响思虑片刻后,战战兢兢地询问: 「那个,我不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你赢了吗?」 「我好像输了呢。」 「喔喔……不过我为什么会……奇怪?手红红的?」 「不,不只手,你全身都红红的哟。」 狂三拿小镜子给响照。响的全身染得一片通红,宛如被人泼了一身血。 「狂三……你这样未免太过分了吧……」 「你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随你便,不过这是你自作自受吧。」 「咦,真的假的?」 『真的是也~~』 黑桃a也加入谈话。 「咦!所以说,我无缘无故就自己流血喽?我是感染了什么威力超强的病毒吗?」 ……狂三目不转睛地观察响。 「你不记得了吗?」 「啊~~呃~~……我记得陷阱的事被识破。然后,躲在陷阱底部的黑桃a发动奇袭……」 「没错。」 「之后的事我就完全记不得了!」 响挺起胸膛;狂三按住灵装的胸口,十分怀疑地望向她。 『很可疑喔是也……』 「……哎,既然不记得就算了。不过,真是气死人了。」 狂三瞥了黑桃a一眼。 「另外,你又是怎么回事?」 『这在下一时也不知如何说起是也……』 「凯若特人呢?」 『主人凯若特大人逃之夭夭时,只有在下被逮个正著是也。然后因缘际会就成了绯衣中校大人的副官了是也。在下明明还只是中士呢。』 「原来是这样啊…………中校!」 「没错,我是中校喔,中校!」 「第九领域也是,响不管在哪里都能出人头地呢……」 狂三傻眼地叹了一口气。 「呃,所以……狂三,你愿意承认你输了吗?」 响小心翼翼地询问。黑桃a忧虑不安地在一旁观看。毕竟是以下流卑鄙的奇袭取胜,若狂三大发雷霆不肯认输也无可奈何。 不过,响倒是胸有成竹地认定她势必会认输。 「──没办法,毕竟纸靶被刺破是事实,是我输了。以后,我不再插手干涉第八领域的战争游戏。」 狂三虽无情却不卑鄙,不会做出恼羞成怒,不肯认输的行为。 若是互相厮杀,狂三肯定会不择手段击溃对手,但这只是战争游戏,她不会做到那种地步。 「太、太好了……得救了……」 「哎呀,此话怎讲?在你眼里,我是会因为战败这种小事就欺凌你的心胸狭窄的人吗?」 「不、不是啦……」 响的脸抽搐了一下。 绯衣响这名少女其实──从头到尾「记得一清二楚」!虽说兴奋得失血昏倒这件事出乎她的意料,但在那之前发生的事,她可是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但是── 如果这件事东窗事发,时崎狂三肯定会面带微笑给予自己严厉的惩罚。 一个不小心,搞不好还会因为身体上受到的撞击而促进失忆。 问题在于狂三早已心存怀疑。她从刚才就时不时对响投以怀疑的目光便是最好的证据。不过,她还没有百分之百确定。也就是说,之后狂三肯定会三番两次来套话。 (要是被她套出话来……就死定了……!) 响紧张得全身冒汗。 「……你流汗了哟,响。」 「因为是夏天嘛。而且,刚才跟你对战太费劲了。」 响若无其事地开口说谎。 胜负转换到第二阶段,也就是──要怎么摆脱狂三的讯问与分析。 万万不能被时崎狂三发现自己将她胸前的春光尽收眼底。 「我说,响,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 狂三脸上漾起柔和的笑容询问。 「是,那是当然……这么说来,你的手干嘛摆在那里?」 响确定狂三果然起了疑心。她之所以用手按住胸口,当然是因为绳子断掉。照理说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的响,再继续装傻下去可就会引人疑窦了。 「……你还真会装呢。」 「怎么这样说呢,我是真的不知道嘛!」 狂三站起身。 「我去通知华羽小姐战败的事实。你们要回叛乱军的阵营吧?」 「咦,你这就要走了吗?」 响反射性地不再装傻,提出这个问题。狂三一时之间感到困惑,但随后脸上浮现唯我独尊的邪魅笑容,轻轻掐了一下响的脸颊。 「你还是我们的敌人吧。尤其是响,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咦?」 「出来吧,『岩蔷薇【我】』!」 转瞬间,时崎狂三的分身岩蔷薇便打著呵欠从影子中登场。 「大家好呀,然后慢走不送。」 她莞尔一笑,举起水枪。 「呀──!」 『也太突然了吧是也──!』 两人惊慌失措地逃之夭夭。狂三朝两人的背后大喊: 「你别以为你这次就顺利赢了~~!还有,响,等这场战争结束后,我再来好好讯问你,不对,是好好聊一聊吧~~!」 「呜哇~~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啦~~!」 这句话当然是假的。 对于说谎、装傻欺骗狂三的这种状况,响感受著奇妙的快感与内疚,并且跳上小船。 ◇ 「──登陆成功,全体人员都到齐了吧?」 藤堂少尉说完,士兵们点头回应。因为绯衣响与神秘的扑克牌登陆,似乎引起一阵骚动,好在站哨的人不多。 「大家确认自己的无铭天使,互相确认灵装有没有损伤。」 她们将无铭天使改造成典型的战斗专用型,灵装也换成方便潜入的样式。 首领藤堂带著充满悲怆决心的眼神说: 「不能让这个第八领域沦落成第十领域那样,也不能落入白女王的手中。为了维持这个领域的和平与秩序,我们要狠下心,毫不心软地杀死绊王院华羽。」 少女们点点头,用纤纤玉手紧握住自己的武器。 「我们,大概会死吧。」 ──她们原本就没有考虑过杀死绊王院华羽后的下场。 「不过,我们的死是有意义的。」 ──只确定自己一定会丧命。 「这个领域其实比其他领域都要和平。第九领域太过和平,无法适应;第十领域又太过严酷。话虽如此,却也无法抵达第七领域或第六领域。这样不上不下的人迫不得已聚在一起,然后──自由竞争以便生存下去。」 希望跟人竞争,却不想与人厮杀。 还是有点害怕消失。不过,过于和平又很无聊。 第八领域对这些准精灵而言,无疑是乐园。 而企图破坏这个乐园的,就是那个绊王院华羽── 「据报告所说,明天是最终决战。我们必须潜入叛乱军,无所不用其极地杀了她。」 ──彼此宣誓。 心脏剧烈跳动,思绪因恐惧与激昂而乱如麻。 「杀了绊王院华羽,杀了『沦为白女王走狗的她』。」 藤堂少尉与部下们的决心坚如铁石,强韧有力。 而且,坚信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 「……你说打败了时崎狂三?」 「是的,过程十分惊险。」 「干得好!直接升上校了,上校!比我低一阶而已!」 铳之崎烈美拍了拍响的双肩。 「啊,好的。多谢您的提拔。不过,没有其他上校了吗?」 「没有!」 铳之崎自信满满地挺起胸膛。 「重要的是,明天终于就是最终决战了呢!各位,要再次挑战那座要塞和城池了!这次,我们胜利在望!」 因快速排除劲敌时崎狂三,叛乱军的士气达到颠峰。 铳之崎致词一番后,对响和黑桃a咬耳朵: 「……我有话跟你们说。」 两人随著铳之崎进入作战会议室。 「您要说的话是?」 「嗯……我想这次应该能打到绊王院华羽那里。」 「是的……应该没问题。」 『在下谨遵吩咐是也。』 「所以啊……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铳之崎像是放学后被留下来课后辅导的少女一样,露出一筹莫展的表情如此说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实说,我一心只想打败华羽儿,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铳之崎挺起胸膛,洋洋得意地说道。 沉默。 响和黑桃a直觉不妙。 「……铳之崎大将,您该不会……」 『没想过打倒绊王院华羽后该怎么办吧?』 「话说,您刚才称呼她为华羽儿对吧……你们是朋友吗!」 「是啊。嗯,呃~~……我哪有心情说啊。」 「那是当然的啊!大将之前竟然和大魔王是朋友,叛乱军的士气会直落谷底吧!」 「咦,不是之前啊,我现在依然认为我们是朋友。」 「竟然来这套啊~~!听好了,铳之崎大将,一般来说,你们这就像在打假仗耶。」 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这一点。叛乱军的准精灵应该都认为这是赌上第八领域霸权之战。即使不是互相厮杀,也是认认真真的对决。 若铳之崎与绊王院两人是朋友,事情就完全变了调。 再加上叛乱军过去一路打败仗。不是有胜有败,而是一次也没有打赢。 换句话说,这代表──「莫非胜负事先就讲好了」?会陷入被如此怀疑也百口莫辩的状况。 「你说什么!我跟叛乱军任何时候都是认真打仗的!」 「看起来认真才是问题所在好吗……」 『这下子非赢不可了是也……』 响与黑桃a同时抱头苦思。先预想最糟糕的事态。若认为打假仗的这种想法扩散出去,势必会对准精灵的心灵带来严重的坏影响吧。具体而言,就是加速空无化。 倘若双方阵营溃散得无法竞争── 这个领域就彻底完蛋了。 「……我还不能跟华羽儿好好相处吗……?」 铳之崎战战兢兢,局促不安地问道。「唔!」响低声呻吟。如今在眼前的,并非平常那个坦率直爽、自信满满的领袖,而是一个因长久无法与朋友交流而痛心的平凡少女。 『义姊大人……这、这该如何是好是也?』 「……现、现在,看来只能……继续瞒下去了……」 「华羽儿~~……」 作战会议室中轻声响起三人的三种哀叹声。 ◇ 「输了?」 「输了呢。」 绊王院华羽嘻嘻嗤笑。狂三一副闹别扭的样子撇过头。 「想不到你这么容易就被打败了呀。我还当你是秘密武器哩。」 「我对自己的能力太自负了。好的、好的,随你调侃吧,我绝不吭一声~~」 狂三如此说道,呈大字形往榻榻米一躺。 不过,华羽并没有特别责备她,只是想知道她是怎么被打败的。 狂三不愿回答,但拗不过华羽一再的追问,无奈之下终于松口吐出因为比基尼绳断裂,反射性蹲下而败北的事实。 华羽的反应十分激烈。 哈哈大笑,爆笑不已,拍手喝采。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得太夸张了,笑得太夸张了。」 华羽按住肚子,在榻榻米上前后左右滚来滚去。 「笑得我肚子都要抽筋了……唔……」 狂三以阴郁的眼神谴责华羽。华羽不知何时也和狂三一样呈现大字形,仰望著天花板。 「不过,这下可伤脑筋了哩。我这次可能真的会输。」 「输了也无所谓吧?」 「……这怎么可以。我说什么──也是第八领域的支配者,『只能赢,不能输』。」 狂三呆愣地凝视著天花板的木纹。 觉得其中一个木纹看起来好像一张人脸。 「你不觉得那个木纹很像一张人脸吗?」 「哪一个~~?」 华羽朝狂三指的方向望去。 「啊~~我觉得那比较像黑猫。」 「我反对,哪有那么恐怖的猫呀。」 狂三立刻回答。不知这有什么好笑的,华羽竟然哈哈大笑。 「原来你喜欢猫啊。」 「是的、是的……还算喜欢。」 狂三难为情地撇过头去。华羽心想:肯定不只还算喜欢,而是超级喜欢吧。 「我喜欢狗~~瑞叶很像狗呗?」 华羽语气轻松地说道。狂三想起瑞叶。 「嗯~~……那孩子比较像猫吧?」 「不对~~是狗。绝对是狗。」 「……你该不会喜欢狗吧?」 「那是当然。」 既然如此,应该也喜欢瑞叶吧。 「你见见瑞叶不就好了?」 「事到如今还见什么面。」 「……现在不见她,你应该会后悔吧?」 「还有时间啊。」 华羽说完笑了笑。听响说,只是头发开始变白,确实还有不少时间。之后会一点一点地慢慢变白。 「时间一下子就没有了哟。像我,有再多时间都不够。」 「啊啊……因为『时间』是你的武器嘛。」 「那你的武器呢?」 「我的武器是风和樱花。」 「哎呀,不合季节呢。」 「就是说呀~~」华羽哈哈大笑,然后突然开口问: 「……狂三,你能关注我直到最后吗?」 「你的意思是……最后吗?」 「嗯。怎么样?」 「我会见证这场战役是谁胜谁负。不过──」 恐必无法留到华羽期望的「时间」。 「我希望你见证我死亡的时刻。」 华羽如此说道,再次笑了笑。 「你一定不会消失。这种人反而活得久。」 「你是在鼓励我吗?人真好。」 「怎么可能。」 狂三冷冷一笑。 「反正你会活得长长久久,我就早点前往第七领域吧,等这场愚蠢的骚动结束后。」 「这样啊~~」 华羽并未责备或恳求狂三。 「总觉得啊~~我们这样……好像享受暑假的女高中生哩。」 「……嗯,对啊。」 「我们是同班同学,像这样无所事事。」 「如果我和你是同班同学,感觉不会有任何交流呢。」 「那可不一定喔。我也是好人家的千金小姐,感觉会在班上组成小团体对立呢~~」 「啊~~……的确有可能。」 狂三点头表示认同。华羽幻想似的低喃: 「学妹有瑞叶,然后,再加上小烈和绯衣响好了。」 「响是我的跟班之类的。感觉会说出『不愧是狂三』这种话。」 「她是这种角色吗?然而你却输给了她。」 「……要你管~~」 华羽与狂三望著天花板,天南地北地聊。 「小烈她的名字啊,是我帮她取的。」 「这我之前已经听你说过了。还有,我上次忘记告诉你……你取名字的品味还真独特呢。」 「你这是在讽刺我吧……不过,我当时也是开玩笑取的,没想到她开心得很……」 「做人不要太过分。」 「是呀。我真是个过分的家伙哩。」 蝉声逐渐转换成暮蝉。 「啊,傍晚了。」 「这蝉实际上并不存在吧?」 「没错。说到日本的夏天,还是不能缺少蝉声呗。所以我就拜托第九领域的准精灵制作。」 「还真是讲究啊……」 话虽如此,狂三也认为蝉鸣声听起来还不赖。 「是夏天哩~~」 「是夏天呢。」 时间淡淡、静静地流逝。 感觉漫无止境却又稍纵即逝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不可思议地,狂三却觉得这样并不坏。 真是稀奇呢,竟然会像这样渴望休憩的时间。 「一定是因为……夏天。」 狂三的低喃被暮蝉殷切的鸣叫声掩盖过去。 ○战争游戏真可爱 ──于是,战争再次开打。 虽说打倒了时崎狂三这个最大的障碍,但要塞和绊王院城依然健在。不过,这次铳之崎军的士气轩昂,加上绯衣响冷静且正确的判断力,铳之崎军气势汹汹地涌入沙滩。 「唔……跟以前不一样……!」 「被~~干~~掉~~了~~!」 绊王院军发出哀号,纸靶接二连三被射穿。而先前位于后方的铳之崎也跃居最前线。绊王院军被她强烈的气势所震慑。 「别怕~~!全速前进!全力前进!愉快痛快地哈哈大笑!」 就连她莫名其妙的言行举止,对情绪高涨的叛乱军而言也如同胜利的号角。 铳之崎的一举一动都令叛乱军欢声雷动。 激烈、豪迈、雄壮,以及美丽。有种野性美,奋战少女的美。 「这下子……赢定了!」 一名部下对响如此说道。响虽然嘴上回应:「不可大意。」内心却也认为胜券在握。 胜者能感受到生命,因胜利而感受到生命,因战斗而感受到生命。 败者也一样。即使战败,依然会因为战斗而实际感受到自己存活于世界上。 她们就宛如衔尾蛇,不断战斗──存活于喜悦之中。 要塞终于沦陷,华羽率领本队从绊王院城上阵。在要塞重整阵营的叛乱军也再次展开进击。 于是,两军在绊王院城前的平原相对。 「绊王院华羽────!在吗────!」 绊王院华羽回应铳之崎的呼唤,慢步现身。威风凛凛的铳之崎烈美,与妖艳典雅的绊王院华羽。华羽搧著扇子开口: 「真是吵闹呀。铳之崎,你又来吃败仗了吗?」 「笨蛋,当然是来打胜仗的啊!我已经战败了好几十次,这次终于胜利在望了!」 「……是啊。存活下来的叛乱军比平常多五倍左右,要塞好像也被攻陷了。」 以往抵达这里时,叛乱军几乎已确定败北。她们平常的状态是无法攻陷要塞,连滚带爬地抵达这里……受到要塞与大本营的挟击,原本就已经够少的兵力渐渐削弱,根本反击不了,就这么败北。 然而,这次不仅攻陷了要塞,还以幸存的状态来到了这里。毋须在意背后的攻击,甚至还将士兵留在要塞,以炮击支援。 而且两军的士兵数量几乎相同。 此外,除了绊王院华羽之外,绊王院的军队实战经验都不足。 这是以往胜之不武所留下的弊病。 不过──绊王院华羽纹风不动。 「可是啊,我们可没有柔弱到凭这点程度就战败。对吧,各位?」 华羽沉稳的笑容令绊王院的士兵不寒而栗。有时恐惧不只能掌控人,也能带给人力量。 即使受伤,也要利用恐惧使其奋起。华羽的视线拥有这种力量。 绊王院军输人不输阵地发出震天价响的怒吼。而叛乱军也毫不畏惧,一一举起改造成非杀伤状态的无铭天使。 「这次一定要获胜!」──铳之崎。 「这次也一定要打败你。」──绊王院。 双方吹响号角。 铳之崎大喊:「全军突击!」绊王院回应:「干掉她们!」 不死战争就此开打。 「瑞叶小姐~~从这里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哟~~」 时崎狂三找到俯瞰战场的悬崖后,朝瑞叶挥了挥手。瑞叶连忙跑过来,纳闷地歪了头。 「时崎小姐,你不参战吗?」 「……一言难尽啊。」 「瑞叶大人。」 站在一旁的佐贺缲唯在她耳边窃窃私语。瑞叶开口「啊!」了一声,连忙低下头。 「不好意思,时崎小姐。」 「……不,没关系啦。」 既然对方老实地道歉了,自己也不好回嘴。如果是璃音梦,这时肯定会「啊哈哈哈哈!原来你输了喔,啊哈哈哈哈!」地嘲笑自己,那么自己就能尽情地折磨她了。 「目前的战况……啊啊,果然是叛乱军占上风呢。」 「不、不过,华羽姊姊可是叱吒沙场喔。」 叛乱军是由铳之崎统率周围的士兵,一点一点地消灭绊王院军。而绊王院军这方则是由华羽单枪匹马大显身手,形成战场的混乱。 岩蔷薇也加入了绊王院军,但华羽的强大依然是出类拔萃。 扇子一挥便出现无数的樱花花瓣,乘风飞扬。尽管是小小的花瓣,一碰到便会释放出强烈的力量,一瞬间穿破纸靶。 「防御!进入防御状态!包围华羽,专心防守~~!」 响一下达指示,她的直属部下们便同时采取行动。 虽然只是拿起铁板加工而成的粗糙盾牌,却挡下了华羽的攻击。再怎么样,樱花花瓣也无法贯穿铁片。 「冲上去,然后待命!」 「yes, sir!」 士兵们听从响的指示,包围华羽。 「绯衣上校!快阻止她们!否则华羽就要大闹一场了!」 听见铳之崎的警告,响连忙想变更指示──然而,慢了一步。 「没办法了。可能会痛得哭出来,你们就忍耐忍耐呗。」 华羽采取行动。 她随意地朝团团包围的铁盾一角钻去。 「滚开!」 然后用扇子刺向盾牌。盾牌宛如纸张一样碎裂,同时持盾的士兵也被用力震飞。 「咦……咦~~!」 周围的士兵一脸愕然。华羽轻而易举便突破了包围网。 「追、追上去~~!然后再远远包围!」 响下达指示。不过,士兵们已被华羽强大无比的力量吓得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来压制华羽!你们只要包围住四周就好!」 铳之崎大叫,开始追踪华羽。 「绯衣上校,就交给你指挥了!别担心,已经干掉了一半的势力!之后只要模仿我指挥就好了!」 「知道了~~!」 于是,铳之崎烈美冲向绊王院华羽,两人相遇。 「嗨~~然后慷慨赴死吧!」 「你还是如此粗俗哩!」 机关枪型的无铭天使气势汹涌地「哒哒哒哒哒」发射水柱,瞄准华羽头上的纸靶。 不过,华羽用扇子把那些排山倒海射来的子弹全数挡下。 周围是盾牌的包围网。 铳之崎高声、愉悦、天真无邪,让人以为是小学生在竞争般爽朗地吶喊: 「这次是我们赢了!」 「这次也是我胜利!」 华羽愉快、开心地回应。 水枪射出水柱;扇子飘散花瓣。铳之崎一边躲避一边接近华羽。谁都无法插手,宛如龙卷风般的激战。 「──瞄准的明明是纸靶,却像厮杀一样激烈呢。」 也难怪狂三会如此赞叹。虽说子弹是水柱和花瓣,却拥有一掠过便会出血的破坏力。瑞叶祈祷般注视著两人交战。 「佐贺缲小姐,你认为哪一边占上风?」 「……这个嘛……」 她欲言又止,瞥了瑞叶一眼,看见瑞叶点点头后才开口回答: 「铳之崎大人。」 「哎呀,我们意见一致呢。」 「……华羽大人的集中力比平常散漫,简直像在表达……输了也无所谓。」 「就是说呀。不过,这么想如何?『平常只是她太装腔作势,真正的她就这点实力』。」 「什么──」 「……她肯定等了很久吧。」 虽然这种事并不常见。 假设有一名少女为了某人而变得坚强,一直努力死撑,直到有人前来打败自己。 心想不能被不认识的陌生人打败,因此不断逞强── 而如今,终于愿意被某个熟识的人打倒。假设是这样── ──真的好强啊。 华羽不禁赞叹。倘若这是互相厮杀,自己大概已经死了四次。光要守住纸靶就已竭尽全力。 既然要打倒自己的人是她,就毋须绷紧神经。 因此,总是慢了一步。 这令华羽又开心又有些悲伤。铳之崎大概认为她变弱了吧。不过,并非如此。 大概认为是因为她自己,让华羽无法发挥本来的实力吧──相反,正好相反。 ──自己的实力原本就只有如此而已。 拚命挣扎、努力、逞强,自己是这么生活过来的。 那是为了瑞叶,为了仰慕自己的少女们,或是为了大义。 不过,这些都要结束了。 尽兴的战争游戏也要结束了。 不对,其他人保持不变,持续下去便可。但自己──已经够了。 清算,关店,做最后的检查,播放打烊音乐。 扇子一闪、二闪、三闪。铳之崎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了开来。感觉自己的动作都被看穿了──不,肯定被看穿了。 对方肯定看过无数次影像或什么东西,研究过华羽的动作吧。自己如果这样攻击,她就这样回避,攻击遭到回避的情况下会这样行动,她便利用此攻势进行反攻── 简直令人开心得掉泪。 会想永远继续下去肯定不是自己多心。 啊啊,可是── 有终才有始,有始才有终。 绊王院华羽与铳之崎烈美交手后不久,便要结束。 「──无铭天使〈樱劾散华〉『小岚』。」 被盾牌包围的决斗场上出现了真正的龙卷风。樱花花瓣不断飘落。 华羽毫不犹豫地使出不只能撕裂头上的纸靶,甚至有可能撕裂全身的厉害招式。 铳之崎狂妄一笑。 「我早就看透你那招了啦!」 她如此大喊,同时发动自己的无铭天使。 「──无铭天使〈铁火风雷〉!『炮【cannon】』模式。」 机关枪的形状逐渐改变。口径变得更大,枪身早已切换为炮身。铳之崎将那只巨形大炮设置好后大喊: 「全体人员,散开!」 虽然不是响下达的命令,但听见比响更充满威严的吶喊声后,包围四周的盾牌士兵转眼间便离开了现场。 铳之崎心里有数。华羽释放完龙卷风后,大概是因为消耗了大量灵力,所以停下了动作。无法逃跑。 ……若是平常,自己可能不会再采取任何行动。假如华羽使出的是真本事,那一片片花瓣便会化为剃刀,割碎自己的全身……即使不这样,只要被卷进那道龙卷风,也会立刻败北。 不过,铳之崎有贯穿那道龙卷风的大炮。 无法看见龙卷风的另一头是什么模样,但是── 「华羽,我知道你就在那里!开火!发射!射穿吧!」 铳之崎看穿了华羽的位置。 火炮发出低吟,发射特大号水弹。炮弹丝毫不把龙卷风放在眼里,笔直朝华羽飞去。 「啊──」 凭感觉就能知道,肯定直接击中了纸靶──何止穿了个洞,应该整个纸靶都被击飞了吧。龙卷风逐渐消失。 回过神来后,发现周围的每个人都屏息注视。停止战斗,只是在一旁观看。 「啊啊……」 绊王院华羽从未被击破的纸靶连边框都没留下,整个被击飞。 华羽以有些冷静又安心的语气宣布: 「我输了。」 欢声和哀号同时爆发。 「竟然……输了……」 瑞叶瘫软无力地颓倒在地。佐贺缲唯连忙抱住她,对狂三说道: 「这下子……第八领域的支配者将由铳之崎烈美担任。」 「是啊……照理说,这次该换华羽小姐成为叛乱军吧?」 「是的。因为战败,也会出现反抗者吧……」 话虽如此,两人以毫厘之差分出胜负是不争的事实。 再加上这次不寻常的要素太多,想成是偶然战胜一次也不打紧吧。 「……可是,华羽小姐似乎要退位了哟。」 「咦……!」 唯和瑞叶连忙望向战场。 华羽拍了拍灰尘,站了起来,面向铳之崎。她轻声叹了一口气,表情却有些爽朗,说道: 「唉~~终于吃了败仗哩。」 「怎么样,服气吗!」 铳之崎面带笑容,比出v字手势。华羽见状,苦笑著点了点头。 「是、是。你赢了、你赢了。绊王院城,不对,是铳之崎城就让给你呗。」 「咦?真的吗?」 铳之崎歪头表示怀疑。面对她的反应,华羽越来越受不了。 「……你以前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啊?」 「没有啦……就是为了胜利啊……战胜之后的事,我完全没在想……」 华羽露出一副傻眼的表情叹息。 「反正,我再一一教你支配者该做什么事。」 「咦~~……我要当支配者吗?」 「这是当然啊,因为你打赢了。毕竟战胜就得负责。如果战胜了还什么都得不到,跟随你的士兵们未免也太可怜了呗。」 铳之崎一副闹别扭的样子,把头撇向一边。华羽笑了笑,心想她真像个孩子。 「那么,听好了,各位。我输了,光明正大地被打了个『落花流水』。不服气的话,就靠自己的力量打败铳之崎。」 听见这句话,四周骚动不已。 大概是因为平常总是胜负固定,所有人似乎都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无奈之余,响只好举手发问。 「那个~~……所以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嘛……」 正当华羽准备开口时,铳之崎像是要制止她一般突然大喊: 「开派对!」 「……派对?」 「因为啊,我们打赢了耶。既然如此,接下来就要越位【offside】吧!」 「……你应该是想说比赛结束【no side】,化敌为友吧?」 狂三走了过来,有些傻眼地问道。「也可以这么说~~」铳之崎吹了吹口哨蒙混过去。 「……随你便。我已经不是支配者了,你才是支配者,往后就由你来治理第八领域。不过,当然还是得继续战下去就是了。」 「咦,麻烦死了……」 华羽狠狠瞪了铳之崎一下,她立刻缩起身子。 「知、知道了,知道了啦!打赢了就要负起责任。好,那么我以支配者的身分下令,绊王院军的人也一起来开派对!」 说完,周围的人尽管感到困惑,还是发出欢呼。 战争结束了。虽然以后势必还会继续开战,但因为一大活动结束了──稍微嬉闹一下也无妨吧。 ◇ 派对会场选在沙滩。在刚才打仗的场所开派对也是杀风景,但绊王院城也容纳不下所有人。 选在沙滩,还有种bbq的气氛。 既然是夏天,又穿著泳装,还有水枪可以玩。 起初绊王院方和叛乱军方气氛还有些尴尬,但交战不到玩命的地步,对她们而言,心情也算轻松吧。 不久便像极其普通的少女们开派对一样,开始喧闹了起来。 狂三与响两人在不远处。 「哎呀~~终于见到面了呢!」 「是的、是的。好久不见了呢。话说,你还记得我泳装敞开的事吗?」 「……不!完全没印象!」 狂三以水往低处流般的自然态度,执拗地试图质问响有关泳装的记忆。响在心中严厉地告戒自己,一旦疏忽大意可就输定了。 「是吗……先不谈这个了,战争总算顺利结束了呢。」 「我肩上的重担也卸下了。我已经受够当什么上校了。」 「有什么关系呢,你就当你的绯衣上校,在第八领域时胜时败,悠悠哉哉地生活下去,不是很符合你的个性吗?」 「哈哈哈,怎么可能~~」 响拿起刚才在派对会场上制作的烟火说道。 「难得有这个机会,要不要来放烟火?」 「真有情调呢,非常乐意。」 狂三若无其事地接下响递过来的烟火。点火后──红、蓝、黄,五彩缤纷的火光照亮夜晚。 「啊哈哈哈哈!真~~好~~玩~~!」 响双手拿著棒状烟火转来转去,情绪异常高涨,是因为战争结束了吗? 「别乱挥烟火啦,真是的。」 狂三如此斥责她,自己也在空中挥动著棒状烟火。她用烟火写字。 不过,问题在于她依然不知道那个文字是什么。名字,自己怎么样都想不起名字。就像脑袋被挖出来一样,唯独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 「算了算了。应该正面思考。」 通往现实世界的道路千里迢迢。 即使如此,对那个人的爱恋却丝毫未减。 只是──这个温暖得令人不禁想打盹儿的世界,总是令自己心情松懈,不由得心想:就这么在这里休个长假也好。 「响,别再玩烟火了。」 「咦~~」 响虽然嘴上发著牢骚,还是把手上的棒状烟火插进水桶。 「该去拜托新上任的支配者铳之崎小姐打开通往第七领域的门了。感觉在这里……待太久,会使人怠惰。」 「唔……你真是会戳人痛处呢,狂三。」 这个第八领域比其他领域更加快乐无比。 就连严苛的训练在尽情流汗之后,也觉得不怎么辛苦。不需互相厮杀,不需载歌载舞,因此精神也较不容易疲劳。 再加上──毕竟是夏天嘛。 炎热的夏天持续不断,感觉这整个第八领域都在呢喃著「休息也无所谓」。 不论是熊蝉鸣叫的白昼、暮蝉鸣叫的黄昏、静谧无声的夜晚──都令人不由得想起暑假。 「啊,狂三,烟火,是烟火耶!」 「烟火已经玩过了吧──」 响硬是把狂三的头转向大海的方向。狂三这才理解响想表达的意思。 「……那种烟火,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据说是很久以前,为了战胜时准备的。好像是大海另一头的留守组收到胜利通知后,从仓库里挖出来的。」 夜空中绽放出一大朵向日葵。是高空烟火,而且是超大型。 少女们发出欢呼。 此时此刻,已经不分绊王院军还是叛乱军。 只要一个劲地欣赏这绚丽得令人震撼的美──就心满意足了吧。 「好了,走吧。」 「你不看了吗?」 「没必要看。」 狂三在心中补充一句。想一起欣赏烟火的人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重点是──在这片天空欣赏的烟火太过美丽,令人不禁想停步伫足。 「铳之崎小姐在吗?」 狂三朝一名发出欢呼,欣赏高空烟火的叛乱军准精灵问道。 「首领她好像在要塞另一头的茶馆跟绊王院华羽聊天。」 「哎呀。」 『哟,您要去找铳之崎大人吗是也?』 原本躺在沙滩上的黑桃a轻盈地站了起来。 「是的。黑桃a也要一起去吗?」 面对响的邀请,黑桃a点头答应。不对,是扑克牌稍微弯曲了一下。 『好呀是也……这里很危险是也……』 仔细一瞧,她的身体到处焦黑,大概是被烟火喷到的吧。 「纸很容易燃烧呢……」 『真希望至少是塑胶制的……!』 黑桃a愕然跪倒在地……不,是扑克牌弯曲了纸面。 ◇ 一群准精灵逐渐烟消云散。直到最后都留恋不舍,直到临终都怀抱著怨恨。不过,绊王院华羽无暇顾及她们。 「小烈!」 华羽奔向铳之崎,抱起她的上半身。铳之崎体温冰冷得令她心头一颤。 灵装逐渐瓦解。 「振作一点!欸,小烈……喂!」 两人突然受到奇袭。 华羽约铳之崎到茶馆。由于准精灵正在参加烤肉派对,茶馆一片漆黑,阒寂无声。 「咦~~机会难得,人家想好好热闹一番,华羽儿也一起来玩嘛。」 「我也很想参加,但我有一大堆事情必须先告诉你才行。」 像是新上任的支配者该做什么事,紧急事态发生时该如何处理,与各领域支配者之间的关系,还有其他等等事情。 「好麻烦喔~~……」 「不行。明明赢了,你们还回去当叛乱军的话,会破坏第八领域的平衡。『打了胜仗也没有意义』,就等于把周围的人都变成空无。」 铳之崎鼓起脸颊表示不悦。从她嘴上嫌麻烦却规规矩矩地记著笔记,可看出她认真正经的态度。 「下一次就要打防卫战了~~我们彼此的状况将截然不同。」 「有差那么多吗?」 「差得可多了哩~~那种……」 「啊~~感觉会说个没完,那是我自己应该去摸索的事情。跳过、跳过。」 这次换华羽气鼓鼓了。铳之崎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大声说道: 「不过,我们好久没有像这样聊天了呢!」 「是呀……谁教你老是吃败仗呗。」 华羽调侃道。于是,铳之崎把脸撇向一边。 「我这次打赢了好吗!」 「是、是。好棒、好棒。」 突然「砰」一声巨响,两人吓了一跳,往外望去。 沙滩的远端,叛乱军的所在处发射出一大朵烟火。 「喔~~……」「哇~~……」 两人同时发出赞叹声,这画面总有些令人发笑。 「你竟然有那种东西呀。」 「我相信总有一天会用到,一直放著呢!」 铳之崎挺起胸挺。她的笑容灿烂得令华羽感到有些眩目。 「话说啊,第八领域的季节是华羽儿你在操控的吗?」 「是呀。」 「那么,比如说……可以从夏天换成秋天吗?」 铳之崎一派轻松地询问后,华羽便微微握拳,一脸悲伤地皱起眉头。 「抱、抱歉!当我没说!」 铳之崎看见华羽的表情后,连忙道歉。不过,华羽却缓缓摇了摇头。 「……改变季节倒是无妨,但如果你能过一段时间再改就好了。」 「过一段时间?」 「是的。我想再沉浸在夏天一阵子。」 「我觉得夏天已经过得够久了……」 「我喜欢夏天。」 「可是你穿得一副很闷热的样子耶。」 「一点都不闷热,还挺凉快的哩。」 华羽笑道。铳之崎一脸怀疑地盯著华羽说: 「给我抱一下。」 不等华羽回答,铳之崎便紧抱住她。 「喂,你干嘛?放开我。」 「唔~~……的确没有感觉到热气呢。」 「对吧?……可以放开我了呗?」 「你用的洗发精好好闻喔~~」 「呃,你很恶心耶!放~~开~~我~~啦~~!」 华羽用扇子推了推铳之崎的下巴,但她却一动也不动。不久,华羽可能是放弃了,只见她放下扇子。 「……我说,华羽儿,你有事情瞒著我吧?」 铳之崎冷不防地如此直言。听见这刺进心脏的话语,少女微微抖了一下。 「……没错。」 「你是不想说,还是说不出口?是信任我,还是不信任我?是怎样?」 「我不想说,可是我信任你。」 听完这句话,铳之崎轻轻放开华羽。 「嗯,那就好。顺带一提,我可是完全没有秘密喔!」 「是、是,我知道。」 「你还真信任我呢!」 看见宛如在鼓舞人的笑容,华羽也跟著笑了。 令她不禁怀抱著希望,想要仰赖这份希望。明明不可能实现。即使如此,华羽还是── 「……其实我……」 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绊王院华羽在这一瞬间,几乎接近毫无防备的状态。 此时响起无铭天使轻微的动作声。不是水枪,而是为了厮杀用的无铭天使。 「快趴下!」 铳之崎把华羽撞开。轰然作响的五道枪声,射穿了铳之崎,而非华羽。 眼前染得一片通红。希望应声坍塌。 「还没死!杀了她!」 是时崎狂三曾经提过的,真心打算杀死自己的叛乱军准精灵。华羽并不认识她,她的名字叫藤堂。 这群少女并未参加那场愉快的战争游戏,误以为只要杀掉自己,第八领域就能恢复和平。或是,受人唆使。 无论如何,她们连过去爱戴的首领铳之崎都当成障碍物一起排除。不管怎样,这种行为都绝不能原谅。 「绊王院华羽!为了第八领域,我要在这里讨伐你!」 「……是吗?那就受死呗!」 汇集灵力释放出的无数子弹。水枪无可比拟,以杀伤为目的之武器。不过对华羽而言,那实在是弱小得可怜。 「〈樱劾散华〉──『天牛』。」 樱花花瓣宛如另一个生命体一般蠢蠢欲动,包裹住五人。 「这是……!」 绊王院华羽的无铭天使毫不犹豫,冷酷地撕碎五人。之后,华羽便不再理会她们。 「小烈!」 华羽的吶喊响彻四周。 时崎狂三一行人悠闲地走在通往茶馆的路上。 「啊,狂三,华羽小姐和铳之崎小姐她们啊──」 「是好朋友吧?我已经听说了。」 「彼此必须敌对,不断战斗才行……一定很难受吧。」 「我是很想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啦……」 「无论如何」,华羽都必须向铳之崎告别。对铳之崎来说,想必非常震惊吧。 「……夏天也已经要结束了吧。」 响突然有感而发地呢喃。 『支配者交替,季节也会改变吗是也?』 「或许会改变吧。听说这个季节是基于华羽小姐的要求而设的。」 「不过老实说,就打扮而言,华羽小姐并不适合夏天呢~~穿和服包得紧紧的。」 「我也不适合夏天,但我喜欢夏天。」 「是这样吗?」 「是的、是的……不知为何,来到第八领域后我才发现,我喜欢夏天。」 不知是原本就喜欢夏天,还是后来才喜欢上的。 假如是后来才喜欢上的──那究竟是为何喜欢呢? 模棱两可的回答,似懂非懂。 「这样啊~~……我倒是希望秋天快点来,比较舒服。」 响有些闹别扭似的如此低喃。 『这个准精灵竟然连季节都要嫉妒,真是令人感到沉重呢是也……』 「我才没有嫉妒好吗!」 「──小烈!」 茶馆的方向传来华羽的哀号声。 狂三率先迈步奔驰,响立刻紧跟在后,黑桃a迟了一点才提脚奔跑。 不祥的预感令狂三心烦意乱。 那时,绊王院华羽对狂三坦白的内容。 ──我啊,我的目的已经有点走偏了。 ──继续战斗下去,只会加快化为空无的速度。 ──这样很难受,而且也不能让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呗。我变成空无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喔。 ──所以,在变成空无之前,我想要痛痛快快地大输一场。 ──啊,可是不能故意战败。要全力奋战,全力战败。 ──如此一来,要我离开第八领域也无所谓。 华羽描绘梦想般吐出这些话语。既然说出口,势必会发生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与愿违、致命性的坏事。 「华羽小姐!」 「时崎小姐……」 眼前所见的,是华羽紧抱著浑身是血的铳之崎的画面。 「!……〈刻刻帝〉──【四之弹【dalet】】!」 狂三反应十分迅速。在对方提出要求之前便提早一步朝铳之崎射击时光倒流的子弹。 原本遭到射穿的弹孔愈合,血液回流。 然而── 「小烈……!喂、喂,起来啊……你起来啊……」 「可能……晚了一步。」 包含时崎狂三在内,邻界中的准精灵的肉体严格来说都不是拥有血肉之躯的生命。是以灵力构成肉体,形成所有物质。 因此即使是眉心穿了一个洞或是心脏被破坏,都「不会死」。但是,准精灵是以灵魂结晶碎片为核心来活动的生命体。 灵魂结晶碎片就如同是准精灵肉体、精神的设计图,由它以灵力构筑准精灵的肉体。在这个邻界,把手指受伤理解为外伤,灵魂结晶碎片会将「手指受伤」这个资讯传达给肉体。 当然,若是要疗伤就传达「受的伤治好了」的讯息,便能轻易修复肉体。不过,铳之崎目前的问题在于,灵魂结晶碎片究竟刻划了何种资讯。假如是「被子弹击中而死亡」,再怎么时光倒流也于事无补。选择死亡之人,唯独无法给予其生命。 就这层意义而言,铳之崎烈美目前正处于分水岭状态。 灵魂结晶是刻划死亡,还是选择生存,在生死之间徘徊不定……做出选择的是铳之崎烈美。 「在另一个世界就如同是处于昏睡状态。是清醒过来,还是就这么消失,老实说,机率一半一半。」 「……小烈,是为了保护我……」 华羽愕然地跪倒在地。她的头发随著夜风飘拂,逐渐改变颜色。 「究竟发生什么事──」 连忙从沙滩赶来的叛乱军和绊王院军一起目睹了最恶劣的光景。 惨了。狂三对自己的过失咂了嘴。在那声哀号发出的瞬间,首先该做的是让响和黑桃a前往沙滩抚平人心,直到状况稳定为止。 然而,为时已晚。 她们已经看见了。 「倒地的铳之崎烈美;抱著她的绊王院华羽」,茶馆内留下的战斗痕迹。最重要的是华羽亮丽的黑发逐渐失去色彩。 想必铳之崎烈美是支撑华羽的最后一根支柱吧。因为有她在,华羽才能勉强摆脱空空如也的状态。 然而,这根支柱却倒塌消失。 更不凑巧的是,除了在场的狂三、响和黑桃a以外,其他所有准精灵都误会了华羽。 「……华羽大人,你……是你杀了铳之崎大人吗?」 有人说出不该说的话语。 「等一下!」 狂三立刻大喊──她站起身,朝空中射击〈刻刻帝〉。 「华羽小姐恳求我帮助铳之崎小姐。别胡乱猜测。若是因为流言蜚语伤害了华羽小姐,伤心的会是铳之崎小姐喔。」 「……狂三!」 响迫切地吶喊。狂三因此醒悟自己又再次选择错误。首先应该抑止的,无非是绊王院华羽化为空无的状态。 「姊姊!」 理应在沙滩的瑞叶高声吶喊。所有人听见后,都循著瑞叶的视线望去。 华羽跃上茶馆的屋顶。亮丽的黑发迅速褪色,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著银白色的光辉。就连身上的和服── 也凌乱得凄绝。 凄绝得极美。 「你要逃吗?」 狂三朝华羽这么说──华羽嘻嘻一笑,颔首回答: 「就算说不是我干的,也没有人会相信呗。」 「你若在此时逃跑,就会更加深你的嫌疑哟。」 「……即使如此也无所谓。我不在意。」 狂三唉声叹了一口气。 「你可能会变成我的敌人哟。」 「也对,这样最妥当呗。我是『空空如也』的空无,临终时想在一瞬间凋零,结束人生。」 「……我可没打算配合你的玩笑话。」 「姊姊,不可以!不要自暴自弃……!」 「不,这可不行。『我必须与你们为敌才行』……后会有期。」 华羽打开扇子后,立刻落樱缤纷,覆盖了周围。所幸并不具攻击力,但数量多如牛毛。 狂三跃上茶馆的屋顶,环顾四周──不见华羽的踪影。 寂静得令人痛心不已,就好比明明自己没有参与霸凌,却撞见霸凌现场的那种心情。原因出于万人,却没有一个人认为自己有错,这一点才是最糟糕的。 华羽怀抱著虚无,消失了踪影。 因为她的行动,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杀害铳之崎的凶手。 「……实在是,令人十分气愤呢。」 而狂三无法追上去。 萧瑟的风吹过在场所有人的身旁。 夏天──已经接近尾声。 ○前尘往事 ──向下沉没。 有人拉扯自己的脚。痛苦不堪,痛苦难耐。视野从蓝色转换成黑色,宛如被拖进了深海。 无法呼吸,发不出声音。 ……啊啊,可是,自己内心深处又觉得这样很舒服。 溺死啊。漂白一切,然后让虚无的容器充满欢喜。 「为了那位大人献出生命,为了那位大人拋弃一切,为了那位大人欣然接受吧」。 声音像虫子一样钻进耳中。 就算试图说服自己是幻觉、幻听也徒劳无功。自己明白无论如何都会逐渐被污染,而那并非苦痛,而是快感。 「……!」 清醒过来。 首先确认自己的意识是否正确。 我的名字是,绊王院华羽。妹妹的名字是,绊王院瑞叶。敌人的名字是,敌人、敌人的名字是── 「白女王……我的敌人是,那个女王。」 今天与昨天,依旧是同一个自己。 不过,逻辑清晰的自己冷静地判断。 想起自己的敌人,自己应该憎恨的敌人,应该消灭的敌人,「竟花费一分钟以上的时间」。 昨天为止,只花了五秒便掌握认知。 然而今天却花了一分钟。只凭环境的变化,不会产生这样的时间差距。 「……状况一下子……变严重了……」 空无化。化为虚无的少女,成为隶属白女王的信徒。 华羽叹了一口气,再次确认周围的环境。第八领域的郊外有一间不知是谁利用灵力建造,坍塌得莫名其妙的废屋。 「哎,也罢。好了……必须去死才行。」 ……其实自己本来打算寻找的。 寻找崭新的生存意义,为了获得生存权利的梦想,或只是单纯追寻自由的某种价值。 不过,自己的命运似乎「不由自己」。 「情非得已、情非得已啊。」 华羽站起来。过去暗暗自豪的黑发,如今已剩浏海还保留一些。 「……不知道小烈是否平安无事。」 由于时崎狂三将时光倒流,才避免走向消灭一途。不过,之后的状况如何则不得而知。 是生存下来了呢?还是消失灭亡了呢? 华羽有点怨恨连这一点都无法得知的自己的境遇。 「──绊王院华羽小姐。」 华羽听见呼唤后回过头。一群空无面带微笑站在废屋的玄关。数量比想像中多,尽管发型和容貌各不相同,但全都被「漂白」。 其中一人走上前来,张开双手。 「我们来迎接你了。你听见白女王无声的哀叹了吧?」 她们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她们都待在哪里?疑问堆积如山。不过,无论如何都无法对她们产生敌意,因为内心某处也认定现在的自己和空无是同类。 「嗯──算是吧。」 「这个领域迟早会由白女王支配。到时候,华羽小姐再重新担任支配者──」 真是愚蠢。如此拒绝倒是简单,但她的提议确实拥有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说的也是。我想重返支配者宝座。」 「可以实现的。我们藉由奉献获到满足的幸福。」 「……满足吗?」 「你现在很渴对吧?很饿对吧?害怕自己空空如也吧?」 自己现在又渴, 又饿, 又害怕虚无。 全都被她们说中了。 「我……该怎么做才好?」 「为了白女王鞠躬尽瘁吧。因为,这个邻界是『不该存在的世界』。」 ……忍住了。 若是再来个临门一脚,搞不好就要答应了。 不过,空无用错了措辞。 「──你说错了。」 「咦……?」 「无论这个世界充满何种恶意……都是奇迹。因为我存在于这里。我在这里感受著夏天,就是奇迹。所以往后的人生全都是多余的。」 「你在说什么?」 「多谢啊。多亏你们,才让我想起自己的立场──再见。」 绊王院华羽在空无们的眼前张开扇子。 「虽说变成了空空如也,但我没道理输给你们哩。」 无铭天使〈樱劾散华〉。 樱花瓣一片一片带著剃刀般的锋利,袭向那群空无。 「为、为什么……!」 「你们应该不懂呗,这个邻界有多么美妙。」 冷若冰霜的眼神。 空无们体认到自己的错误。不管绊王院华羽再怎么空空如也,她的容器本身就是扭曲的。 「这种……恶心的世界……到底……有什么价值……」 「『因为瑞叶在这里生活』。光是这样,光凭这一点──这个邻界就价值千金。」 空无们完全无法理解华羽说的话,就这么凋零逝去。 华羽呼吸了一口气。 「好了,去赴死呗。」 ◇ 「好了、好了。该怎么让你的笨蛋姊姊恢复正常呢──」 狂三交抱双臂,陷入沉思。 绊王院瑞叶哑然无言地听著这句话。这里是「原本」的绊王院城,铳之崎烈美在最上层躺著休息,狂三、响、黑桃a以及瑞叶则围绕在她的被褥旁。 「……你不杀她吗?」 「似乎得在快要杀了她之前才有效。」 目前的状况十分不妙。 第八领域的准精灵们完全不知所措。这也难怪,毕竟统率她们的两位领袖同时不在其位。 绊王院方尤其严重,不仅败北,连自己曾经相信的领袖都变成了空无。似乎也有少数的准精灵因此加速空无化。 若是置之不理,她们势必会陷入无底沼泽吧。 总之如此一来,备受期待的只有绯衣响和绊王院瑞叶了。因此决定让她们暂时代理领袖的职务,搜索华羽,并且派遣使者前往第七领域与第九领域。 虽说姊姊华羽化为空无,但瑞叶毕竟是第九领域的支配者,勉强还能保住众人的信赖。 但华羽势必无法重回支配者的地位了。 为此,必须先等铳之崎烈美清醒── 但另一方面,也不能放著华羽不管。必须尽早找到她,打倒她才行。 「为了阻止空无化进行,必须互相厮杀……虽然矛盾,但目前这个方法似乎是最能帮助华羽小姐的了。」 「第十领域的形式吗……说的也是,也只想得到这个方法了。若是能另外知道华羽小姐在追求什么,那又另当别论了。」 身为前空无的响表示同意。 『不过是也……要是空无化的状态进展到那种地步,会不会为时已晚了呢?』 面对黑桃a的指摘,响埋头苦思。 「……除非来场戏剧性的相遇,或是……」 响过去便是如此。在临死之际,被某个准精灵拯救。 光是想起她,心中便悲痛不已。 「如此一来,非属铳之崎小姐不可了。虽然利用【四之弹】帮她修复了伤势,但还必须让她恢复意识才行……」 铳之崎依然昏睡不醒。 「……只能将她硬拉起来了。」 响如此说道,声音透露出些微的紧张。 『硬拉起来吗……是也?』 「利用我的〈王位篡夺〉侵入她的记忆,刺激她。」 「……你的〈王位篡夺〉还拥有这样的能力吗?」 「当然是没有啊……就像用智慧型手机去敲钉子一样乱来。不过,我的无铭天使拥有夺取记忆,模仿肉体的能力。我想到时候肯定能接触到准精灵……类似灵魂之类的东西。」 尽管表达模糊不清,模棱两可,但响的话语确实有一定的说服力。 「……具体而言,要怎么进行?」 狂三询问后,响便露出无比复杂的表情。 「这个嘛……利用〈王位篡夺〉,在我快将铳之崎小姐抢夺过来时再强行解除。」 「哎呀、哎呀。这个做法怎么想都很危险呢。响,从实招来,这么做会有什么坏处?」 面对狂三冰冷的视线,响的背直冒冷汗。 「首先……就铳之崎小姐目前的状态而言,很可能会成功抢夺。换句话说,我和铳之崎小姐两人会调换。当然,我会消失灭亡。另外,『在快要抢夺过来时解除』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尝试过,所以不清楚办不办得到,也不晓得在那种状态下,自己会有什么后果,非常危险。」 「凭感觉就好,你认为成功率有多少?」 「三……不,大概两成吧……」 「我反对。最少也要有八成的成功率再来考虑。」 狂三二话不说一口回绝。坏处实在太大了。狂三当然也想拯救铳之崎,但她可没有愚蠢到让绯衣响鲁莽地以身犯险。 「……如果和铳之崎小姐亲近的朋友共同进行,搞不好行得通喔。」 「铳之崎小姐亲近的朋友,是指──」 也就是绊王院华羽。 「……我懂了。换句话说,要救铳之崎小姐,就必须先救华羽小姐。而要救华羽小姐,就必须阻止她变成空无。」 「而且还不能取她性命……对吧。」 「狂三,成功率是多少?」 响反问狂三她刚才对自己提出的问题。 狂三毫不犹豫地如此回答: 「百分之百。我一定会把华羽小姐拖到这里来。」 时崎狂三不可一世地笑道。她的笑容总算缓解了周围的紧张。 她肯定能办到,没有她做不到的事。至少响如此深信不移。 『那么,接下来就只等找到华羽大人喽是也。』 「不过,似乎没什么成果。佐贺缲小姐也在帮忙寻找──」 随后,手机的讯息软体碰巧传来了讯息,简直就像算好了时机一样。 佐贺缲唯发现了绊王院华羽。 ◇ 唯会发现那间废屋并非纯属偶然,而是经过缜密的分析与推敲。 首先,华羽不可能前往对岸。因为那样必须通过茶馆到要塞旁边的小路,从沙滩横越大海才行。 虽说华羽从茶馆屋顶消失踪影时撒了一堆樱花花瓣,但在场没有一个准精灵发现,实在说不过去。 既然如此,华羽当然是先逃往绊王院城的方向。没有进入城内,而是往城后的山岳地带去了吧。 虽然地势有些险峻,但华羽肯定藏身于郁郁葱葱的森林之中。 不过,最多只能分析到这里,接下来必须踏实地搜索。因此唯与瑞叶指派的准精灵们商量过后,决定进行地毯式搜索。 将山岳划分成一格一格的区块,像涂著色画一样逐一搜索每个区域,唯这才发现那间废屋。 「……有味道。」 说是尸臭味,又散发出清淡的余香。普通的准精灵察觉不出这种味道,但唯是女忍者,同时也是机关人偶。 这里曾经展开过一场战斗……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杀戮吧。转瞬间便取走数条人命。 「看来是这里了吧。」 唯在地面发现了脚印。离开废屋才没过多久,只要跟著脚印走,很可能找到人。 唯下定决心,离开废屋。 移动到树上后,一声不响地在枝头间跳动。地上的脚印尚未中断。唯利用〈隐形灵装三四番〉将身体变成半隐形状态。 景色突然豁然开朗。 森林里有一处空地,华羽就在那里,跪坐闭眼的模样宛如正在冥想。 「……嗯?是唯啊。亏你找得到这里哩。」 华羽闭著双眼,指出唯的存在。唯内心产生波动,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回答: 「……是的,华羽大人,请回绊王院城吧。」 「你若是再靠近一步,我可能会杀了你哟。」 听见这句话,唯僵住脚步。她确定华羽会「说到做到」。只要再踏出一步,华羽便会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碎尸万段。 「想要打倒我,就叫时崎小姐过来。我会一直待在这里。」 「……我知道了。」 「唯。」 唯听见呼唤,停下脚步。华羽依旧阖著眼开口: 「一旦空空如也,价值观也会改变。我又饥又渴,必须用不同的东西填满容器才行。」 「那是──」 「我用厮杀来满足……好了,回去把地点告诉时崎小姐一个人,千万不许告诉其他人……否则,只会增加牺牲的人命。」 「是!」 唯敏捷地跳到后方,升起中止搜索的狼烟。她势必会言而有信,待在原地不动吧。 等待时崎狂三,然后互相厮杀。 加速空无化,直到自我毁灭。 ◇ 狂三听完佐贺缲唯的报告后,点了点头。 「……能带我去找她吗?」 「当然。」 「不会有事吧?」 响一脸不安地询问。狂三思考片刻后回答: 「我不是说过成功率百分之百吗?不过,需要知己知彼。瑞叶小姐,方便聊一下吗?」 「啊,好的……要聊什么?」 「请告诉我华羽小姐的实力。她的无铭天使和灵装有何能耐,又有何短处──」 「……这个嘛……恕我无可奉告。」 「哎呀,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清楚华羽姊姊的能力,最多只知道她的无铭天使叫作〈樱劾散华〉,张开扇子会散发出花瓣攻击别人……灵装也只知道是──〈华创灵装一七番【blume ares】〉,其余一概不知。」 「……真是小心谨慎呢。」 瑞叶苦笑道: 「她可能是不信任我吧。姊姊是个谜样的人。」 「……是吗?我倒是认为华羽小姐非常、『非常』……疼爱你哟。」 狂三嘻嘻嗤笑。 「我们也可以跟你一起去吧?」 「……不,可以的话,请让我跟华羽小姐两人独处。势必会展开一场惨绝人寰的厮杀。」 「我不怕……」 响吐露不满,于是狂三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就算你说你不怕,有些场面我还是不想让你看到。」 「唔~~没办法。那我们就乖乖等待吧。」 「是的、是的。也让其他准精灵彻底遵守。」 「知道了。我和绯衣小姐会通知各位。」 「另外──岩蔷薇!」 影子中突然冒出一双手。「呀!」瑞叶发出尖叫。 岩蔷薇从影子登场。 「什么事,『我』?」 「……我和华羽小姐这一战,势必会受人阻挠。」 「我想也是。」 「所以就麻烦你打头阵了。」 「是的、是的,遵命,『我』。那么,我先走一步了。」 岩蔷薇纵身一跃,跳下天守阁。 「岩蔷薇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我派她当开路先锋。若是佐贺缲小姐分析得不错,效命于白女王的那些空无肯定潜藏在某处。华羽小姐似乎没有与她们同流合污,但若是置之不理,很可能受到她们污染。」 「姊姊……会效忠白女王……?」 「只是有这种可能性而已。」 虚无会导致盲目地信从。 而如今,绊王院华羽无疑处于危险的状态。 「总之就是我时崎狂三与实力坚强的第八领域支配者绊王院华羽厮杀,在生与死的夹缝中阻止她化为空无,让她恢复理性后把她拉来这里。」 「是的。然后换我和华羽小姐一起用〈王位篡夺〉侵入铳之崎小姐的心灵,救醒她。」 「没错、没错。我跟响可是忙得不可开交呢。这里明明就像过暑假一样悠闲耶。」 「就是说呀……所以,快点把华羽小姐带来吧。」 响如此说道,举起一只手。 「好的,我会当天送达。」 狂三狂妄一笑,举手击掌──「啪」一声,响起清脆的声音。 ◇ 暂时消退的呢喃声又益发响亮起来。华羽紧咬双颊内侧的肉,以痛楚来抵抗──却徒劳无功。感觉「那个」想法日渐膨胀。心里厌恶,却又舒畅。 ──你曾想过满足自己的内心吗? ──你曾感受过如痴如醉的幸福吗? ──你曾渴望知道自己存在于此的意义吗? ──我问你,你想不想消除自己的苦恼、烦闷和绝望呢? 「……要你管啊。」 华羽自言自语般低喃。 微风吹拂著树叶沙沙作响,好似笑声一般。 「快点来吧,快点、快点……」 翘首盼死,渴望生存。要求重来。每隔一秒,愿望便不停更改。 耳边响起心跳声。头痛欲裂,感觉就快要失去记忆。重要的东西一一缺少。 靠呼吸驱除邪念……至少,呢喃声慢慢减弱。 然后,这才发现。 森林的喧嚣瞬间静止,感觉像是被人用枪指著,强制缄默似的。暮蝉开始鸣叫。睁开眼睛一看,蓝天已转为晚霞余晖。 是失去意识,抑或苦熬得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 无论如何,她──来了。 宛如融入黄昏天空的赤黑灵装,手持老式的短枪与长枪。 「我没来迟吧?」 「没有。不好意思啊,时崎小姐。」 「你一直保持跪坐,脚应该没有麻掉吧?」 「说什么傻话。」 华羽苦笑著站起来。在郁郁葱葱的森林中,唯独此地开阔空旷,因此能清楚看见夕阳余晖的昏黄天空。 适合踏上黄泉的赤色天空。 适合厮杀交锋的火红天空。 「……开战吧。」 华羽张开扇子──〈樱劾散华〉。 「嘻嘻嘻嘻嘻。」 狂三发出笑声,亮出武器。如今她手上握著的武器并非水枪,而是拥有破坏力的老式手枪,只要扣下扳机便能造成致命伤。以及,在她背后扩展开来的巨大时钟表盘。 恐惧与凌驾其上的欢喜渗透华羽的内心。 「──绊王院华羽,无铭天使〈樱劾散华〉。」 「──时崎狂三,天使〈刻刻帝〉。」 樱花飘散;影子聚集。 「好了、好了。」「我们的──」「我们的──」「战争【date】──」「约会【战争】──」 ──开始吧。 响彻云霄的枪声。 世界如此美丽、残酷,所以才渴望生存【寻死】。 零点数秒的连续高速射击。发射出的影子子弹被〈樱劾散华〉挡开。不过,她挥扇的一个动作,便有五发子弹袭向她。 「『铁火』。」 硬化的花瓣挡下那五发子弹。狂三咂了嘴──无数花瓣团团包围住绊王院华羽,根本不可能射中她。 「【一之弹】……!」 「哎呀,来这一招呀。」 狂三朝自己射击【一之弹】,加速。挑战近身战。 「『颚门』。」 华羽挥舞扇子──花瓣朝狂三袭来。狂三在千钧一发之际朝树干一蹬,转换方向。 「扇子一挥,樱花花瓣便化为铁片,不管是防御还是攻击都运用自如。虽然是标准常见的武器,但还真是棘手呢。」 「你的倒是老旧罕见的枪械哩。」 明知是挑衅,狂三却故意奉陪。 「哎呀、哎呀。你不懂欣赏它的优雅吗?」 「不懂哩。这种粗俗的枪枝,不适合我们准精灵……这么说,也把那孩子一并给骂了哩……咦,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来著……」 狂三告诉眼神空洞的华羽: 「铳之崎烈美。她的名字是你取的,还和你共同度过一段时光呢。」 一听见她的名字,华羽的眼瞳便瞬间恢复了光彩。 「……啊啊,对了。没错……为什么,我会差点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哩?反倒是记得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 「正因为是重要的事情吧。」 「也许是吧!」 华羽缓慢地,像要倒向前似的踏出一步。 「『波涛』。」 刚才的花瓣宛如大蛇来袭,这次的「攻击」则是简直像海啸排山倒海而来。从扇子产生出来的花瓣一口气爆增。 「唔──!」 狂三跳向后方,逃进森林里。不过每一片花瓣都很细小,树木无法阻挡它的侵入。花瓣如洪水般扑来。 分心思考的时间不多,状况也很严峻。 不过── 「【三之弹【gimel】】……!」 对身经百战的狂三来说,这还算不上什么危机。 被【三之弹】击中,加速老化的大树一棵接一棵枯倒。狂三跳到其中一棵,从一端将大树「向上踢」。 「既然你那边是波浪,我就制造木筏。」 即使枯槁,大树的重量还是足以抵挡花瓣。狂三与其说是把大树当成木筏,更像是当作冲浪板来使用,接近华羽,连续射击〈刻刻帝〉。 然而,对华羽来说还不算是多大的危机,再怎么不济,她仍是支配者。 「『刃伤』。」 花瓣聚集在阖起的扇子上,变化成剑的形状。 华羽用那把刃长超过十公尺的剑将飞来的巨木劈成两半,并且朝狂三的头顶砍去。 近在咫尺时,狂三以双手的〈刻刻帝〉挡下。〈刻刻帝〉虽嘎吱作响,但枪身并未被斩断。 「你那把扇子,还真是无所不能呢!不,搞不好花瓣才是本体,而不是扇子吧?」 「没错。这把扇子……该怎么说哩,算是触媒呗。是什么都无所谓。」 或许是看穿事态陷入胶著,只见华羽拉开距离。 形成剑身的花瓣,扇子一挥便轻易地散落……不过并未落地,而是停留在华羽的周围。狂三也心里有数──那一片片的花瓣锋利如剃刀,坚固如钢铁。刚才那把巨剑尚且跟玩具没两样。 「……我好像长智慧了,记得你的招式。【一之弹】是加速,【二之弹【bet】】是延迟,【四之弹】是倒流,【七之弹【zayin】】是……停止时间呗。」 「是空无化的弊病吧,强制共享情报。」 「……那么,包括我空无化加剧的状况在内,全都露馅喽?」 「是的、是的,显露无遗。所以──那又如何?」 ◇ 如向日葵般的黄色灵装在空中飘扬飞舞。 所有空无都命丧于这如阳光般明亮的黄色之下。 「──真是不巧呀。你们的存在著实可怜,但竟然连尚有求生意志的人都想拉拢,实在不能原谅。」 岩蔷薇冷酷地如此告知,扣下扳机。空无们闪耀著白色光芒,殒身灭命。怀抱著欢喜之心,误以为替白女王尽了一份心力。 ◇ 「……事情就是这样,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看来我应该向你道谢是吗?」 华羽露出凶猛的笑;狂三重新调整了一下短枪的握姿。 「我不太清楚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是的,我确实有些盘算。」 厮杀却不杀。不杀,也不被杀。要杀,却也不杀。 怀抱著所有矛盾,时崎狂三──静静地笑了。 「【二之弹】!」 子弹的选择是延迟时间。狂三以横扫树木的气势四处活动,寻找发射【二之弹】的机会。 凭她的本领,能否突破重重守护自己的花瓣,射中自己呢? ……答案是否定的。 子弹在扣下扳机时只会勇往直前奔去,射中的机率等于零。 况且,凭这招也能看穿狂三的战术。她之所以使用【二之弹】而非【七之弹】,就代表她舍不得耗费大量的时间。 既然如此,华羽所选择的对应方式则是── 彻底防卫,绝对不被【二之弹】击中。 一边在树林间掩蔽,一边等待她的「时间」用尽。如此一来,她的杀手锏便全都失效了。 设下陷阱,慢慢等待。 「〈刻刻帝〉──【二之弹】!」 这下子,她已经射出了第七发【二之弹】。不过每一发都没有射中华羽,全都被避开了。 华羽小心翼翼避免被狂三发现,一点一点地将用来保护自己的花瓣设置于周围。设置的花瓣共有五群。让它们落到地面,施予保护色,必须仔细注意观察,否则根本看不出来。而交战中又怎么可能去注意观察空无一物的地面呢? 中计吧,踏入陷阱吧,认定一味采取防御战的自己不足为惧吧。 绞尽脑汁,互相厮杀。光是这样,自己便已感到充实。 虚无与呢喃逐渐远离。 「时崎小姐,你真是个好人哩。」 「哎呀、哎呀,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好人?嘻嘻嘻嘻嘻!这笑话还真是好笑呢!」 「就是现在」。 「──『奇货』。」 华羽张开扇子。呈现保护色的花瓣现出原形,从四面八方蜂拥而上。 「唔,原来如此。我收回前言。我们还真是意气相投,彼此都是好人。」 「咦……?」 狂三朝地面一蹬── 「【二之弹】是让时间延迟的子弹。虽不如【七之弹】威力强大,但就看怎么使用了。」 「……!」 就在这短短一瞬间,形势便产生逆转。有东西击散了华羽的花瓣,铺天盖地朝她袭击而来,甚至不留一丝逃跑的活路。 华羽口吐鲜血。 「……树……?」 狂三依旧静静地微笑伫立……不,她的笑容并非微笑,而是如夜空中的新月般──嘴角扬起的邪笑。 「……话虽如此,我这边也应接不暇呢。」 没有顺利挡下的花瓣割碎狂三的灵装。不过,并非致命伤。大部分的花瓣都被突然飞来的倒木横扫了。 她用【二之弹】瞄准的不是华羽,而是这些倒下的树木。 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些倒木会飞向自己呢?华羽因剧痛而气喘吁吁,拚命思考。 「延迟时间」……「变慢」……就算踢飞倒木,时间依然会延迟,直到子弹失效为止……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呀……」 「是的。我的【二之弹】也能延迟『力量的传达』。」 被【二之弹】击中的树木,从那一瞬间起所有事物都会延迟。即使被踹飞,也只有那股力量会逐渐积累,树木本身则会「留在原地」。 「之后……为了同时攻击,我只要一面调整【二之弹】的间隔一面战斗就可以了。」 「说得真轻松,要做到这一点根本是难上加难啦。」 华羽一副傻眼的样子叹息。狂三嘴上说得容易,但刚才那一招可是非同小可啊。异常的不是子弹的能力,而是发射子弹的狂三。【二之弹】能延迟多少时间、要控制多大的力道踢飞树木、要踢向哪个座标、子弹适当的发射间隔──所有问题必须在零点数秒之间解答出来,才能产生这种结果。 阵阵刺痛贯穿全身。 「……好痛!」 「你看起来很痛苦呢。」 「毕竟被树木从四面八方痛击嘛……是我输了。快点杀了我呗。」 「哎呀,可以杀了你吗?」 「当然可以啊。我可是一步步在化为空无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白女王的同伙。」 「只要撑过去不就行了吗?」 「……我想我撑不过去。况且我也害怕整天四处徘徊,担心不知何时会背叛己方。所以,一定要杀了我。」 「可是,只要找到生存意义──」 准精灵为避免成为空无、在世界上消失,必须找到某种生存理由。 「没用的。因为我其实──」 ──老早就死了。 这句说得理所当然般的话语,在狂三的心中强烈地回响。 ○热切地盛开吧 绊王院华羽刚来到邻界时,还记不起自己姓绊王院,有个叫瑞叶的妹妹,以及在父、母、祖父、祖母、许多佣人的围绕下……过著说是无聊却又太过惬意的幸福生活。 这就是她仅存的记忆。 邻界又恐怖又刺激,无暇放松心情,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 ……虽然偶尔会想回去过以前那种无聊的日子,但也立刻便拋诸脑后。 过往根本无关紧要,活在当下才重要。 在第十领域与某个准精灵交战时,被「邻界编排pile】」──吞噬进黑暗的记忆。 她不知道拥有那些记忆的精灵是谁,是何方神圣。 是某人「引发空间震」时的记忆。一望无际的瓦砾堆,以及伫立在那里的少女。 记忆虽短,却强烈地刺激华羽的记忆。 理应封锁的记忆因此苏醒。 「自己应该早已死于灾害之中」。原因不明。是地震、空间震,也或许是台风、人为事故。是什么都无所谓。 总之,华羽被瓦砾压倒在地,祝融四起。她知道父母、祖父母和佣人都死了。烟雾弥漫,自己被呛得猛咳,明白死期将近。 「──姊姊!」 妹妹在哭,大叫著「不要、不要」,拉扯自己的手。 「不行,别管我,快点逃。」 自己想如此大喊,但肺部似乎被压坏,即使震动喉咙也发不出声音。 老天爷啊,老天爷。 自己遇到这种灾害惨死,或许是无可奈何。 但至少放过我妹妹瑞叶吧。 若是要毫无意义地死去,起码──让她活得有意义。 当时,自己确实一命呜呼。 然而睁开双眼,见到的却是另一番天地。原本哭得抽抽噎噎的瑞叶一副不知道自己为何哭泣的模样。 共通的观念只有一个。 那就是自己两人并非人类,而是变成称为准精灵的存在。 ◇ 「想起这件事的瞬间,空无化的情形又更加严重了哩。」 「是因为意识到自己是死人吗……?」 面对狂三的提问,华羽有气无力地回答: 「不知道……也许呗。毕竟鲜少有人像我这样,死到临头记忆还如此清晰。就算有,也大多聚集在第十领域吧。」 第十领域与第八领域不同,是明确认同厮杀的领域,聚集的尽是些只能在生死夹缝中求生存的准精灵。 「……那么说的话,只要去第十领域……」 还有希望。只要到第十领域不断厮杀直到临死的前一刻,还有机会存活下去。 「嗯。可是啊,我明白了一件事,我不想不惜与人厮杀都要存活下去。而且还有一件讨厌的事……我不喜欢那样。」 「那件讨厌的事是什么?」 「……我不想说,就算我不说,你不久后也会知道的。」 华羽死心般笑道: 「所以,我决定求死……可以呗?」 经过漫长的沉默后,狂三缓缓摇了摇头。 「能同意你寻死的,不是我。随你自己的意吧……不过,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帮忙。你必须拯救铳之崎小姐。」 「小烈她怎么了?」 「陷入昏睡状态。如果与她交情最深厚的你不在,恐怕她会就这样死去。」 听见这句话,华羽叹了一口气。 「……那我非得帮她不可了。快点带我去。啊,不过,在那之前……」 「怎么样?」 华羽轻轻耸了耸肩。 「可以帮忙治疗伤口吗?」 「好的,当然(枪声)。」 狂三莞尔一笑,扣下扳机。发射出的子弹是【四之弹】。伤口是复原了,不过华羽一双眼睛却瞪得老大。 「哪有人会在正在说话时突然开枪啊!」 「我在对别人射击【四之弹】时会想吓唬人一下。算是恶作剧开个玩笑。」 「你够了喔~~」 狂三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华羽用扇子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 「你真没幽默感耶。」 「少废话,必须快点回去才行。」 「顺带一提,响再三奉劝我千万别这么做,我当然一枪朝她的眉心射去。结果不知为何,她瞪大了双眼,狠狠骂了我一顿。」 「啊~~难怪,我也会这么做。那种态度怎么行。」 「对吧?我才没有错呢~~」 「不,哪里没错了?」 两人互看,没来由地噗嗤一笑。 「……我们莫名合得来呢。」 「这是为什么哩?我这个人不太跟别人交朋友的。」 「那小烈小姐呢?」 华羽一脸难为情地撇过头。 「她嘛……算是挚友、战友、伙伴之类的。」 「喔喔,你还是有区别的嘛。」 「就像是绯衣小姐之于你那样。」 「……不,响对我来说并非那样的存在。」 「哦~~……」 华羽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令人莫名火大,因此狂三轻轻踢了她一脚。华羽也理所当然地回敬她一脚。 两人一来一往,不久后差点演变成无聊的扭打戏码,幸好即使醒悟「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才连忙迈步奔跑。 ◇ 华羽和狂三冲进天守阁后,响等人露出安心的神情。 「姊姊!」 「啊~~瑞叶。待会儿再说~~」 瑞叶冲上前抱住华羽。华羽胡乱摸了摸她的头后,走向沉睡的铳之崎。瑞叶僵在原地,本以为会遭冷漠对待却被摸摸,顿时间不如该如何是好。 「你这个爱睡懒觉的懒鬼,打那时起就一直睡到现在吗?」 华羽嘻嘻一笑,捏了捏铳之崎的鼻子。 「好了……绯衣小姐,我该怎么做?有需要什么东西吗?」 「不用。只需要我的无铭天使就可以了。」 响举起右手召唤自己的无铭天使──〈王位篡夺〉。巨大钩爪的凶恶外形令周围骚动不已。 「啊,外形是很刚强没错,但属于几乎不会造成损伤的那类物品!」 响如此说道,同时伸出右手握住华羽的手。 「时间不多,我们立刻侵入铳之崎小姐的心灵吧。话是这么说,但我想看起来应该只是昏厥过去一样。」 「了解、了解。好了,我们去救小烈了。」 「华羽小姐,祝武运亨通……不对,不是武运。请好好重视你的内心。」 〈王位篡夺〉在众目睽睽下触碰铳之崎的胸口。 「连接铳之崎烈美的核心──出发!」 风景扭曲歪斜,记忆以猛烈的气势倒流。 构成铳之崎烈美的要素,信条、性格、理念、各式各样重要之物── 闯入其中。 ◇ ──起点。 孤独、只身一人、恐惧,伫立于不知驶往何处的公车站。 名字消失了。 邻界、准精灵、得到的灵装和无铭天使。 雨下个不停,但也漫无目的。 那么,该去哪里才好呢? 「这里,来这里。」 一名少女现身,拉起自己的手。学习在这个邻界生存必要的知识,学习战斗。 啊啊,可是我没有名字。 拥有灵装和武器,却没有关键的自我── 「如果随便什么名字都可以,我来帮你取。」 她如此说道,为无人知晓的我打造了容身之处。 内心充满了罪恶感。 因为那个名字真的取得非常随便。我真的是十分随意地给予你人生的方向,没有什么事比这还要罪孽深重。 毋须感恩。应该有其他人能为你取更好、更棒的名字才是。 所以,请别用如此美丽的眼瞳窥视我。 你拥有美好的人生。 ──中点。 为我取名的她总是露出孤单落寞的表情。 她很强,她的妹妹和所有人都很尊敬她。虽然爱装模作样,却很有气质。 然而,不知为何,不知为何,她看起来十分寂寞。 所以说来难为情,我想跟她成为朋友。 想要成为多少能填补她寂寞的那种存在。 真是肉麻到了极点。 要我说的话,她就像向日葵。 在夏天光辉灿烂,如宝石般美丽。 与你竞争,与你相知,与你交谈。 每次她的光芒都更加辉眼。我真心认为应该治理第八领域的除了小烈,别无他想。 没有嫉妒,只是开心又自豪。 ──终点。 ……我该怎么做才好?我该与什么对抗才好? 我的内心深处早已察觉自己不能再与她相见。 既然如此,便完全失去了我生存的意义。 「……你真蠢。」 语调悠闲的声音令她难以置信,连忙回过头。 「……华羽儿?」 心心念念、渴望战胜、不愿服输、不想让她感到寂寞的女孩,就在眼前。 「回去喽,小烈。」 尽管疑惑,还是回握住那只朝自己伸出的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神秘现象。」 「这样啊,原来是神秘现象啊。」 铳之崎因此接受这个说法。既然她说是神秘现象,大概就是神秘现象吧。 「可是……没关系吗?我们还能亲近吗?」 「……如果是一点点,还能亲近。」 「一点点是多少?」 「别追究得那么细……我想想,对了,一起去玩的程度。」 「嗯~~还不够。」 机会难得,铳之崎决定尽量争取让步。 「要过夜吗?」 「既然要过夜,那就一整天都在一起嘛~~这样比较开心!」 「唔,一整天的话,勉强还可以接受。」 「然后,永远一起玩吧!」 华羽有些犹豫。铳之崎心想刚才的提议是否过于奢求,战战兢兢地探头观望。 绊王院华羽露出笑中带泪的表情,转瞬即逝,面对铳之崎疑惑的神情,便立刻摊开扇子遮住嘴角,嘻嘻笑道: 「……说的也是,永远一起玩呗。这样的话,你愿意回去了吧?」 「嗯,愿意……话说,要怎么样才能回去?」 「这个嘛,不知道哩。只要想回去,应该就能回去了呗?」 「咦~~这么随便吗……」 「不,用这种随随便便的感觉就好,总之动作快!」 突然有人插嘴。 「啊,绯衣小姐。」「喔~~绯衣上校!」 「你们两个快点行动!在心灵内侧待太久也于事无补!你们看那边!」 两人朝响指的方向望去,然后同时歪了歪头。 「唔,感觉地面在崩塌哩。」 「而且好像越来越接近了耶。」 地面裂了一个大洞,宛如用汤匙挖开果冻或布丁一样。 「没错,因为我正在夺取铳之崎的心灵和人格。也就是说,这种现象算是一种隐喻?一旦被吞噬进那个地洞……现实中的我就会变成铳之崎小姐。」 「……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所以我想快点取消啊~~!我也一点都不想变成铳之崎小姐好吗!」 「呃,呃~~该怎么办才好,该怎么办才好!」 响一把抓住惊慌失措的铳之崎的双肩摇晃。 「飞上天去!」 「要飞到哪里!」 「总之就一直往上飞。只要『你』浮出心灵表面,我就会被强制弹飞出去!」 「我、我知道了……华羽儿也动作快!」 「啊,嗯。再见了,绯衣小姐。我们先走一步了。」 铳之崎和华羽腾空而起。铳之崎按照指示,笔直朝上空飞去。 「呜哇~~这就是我的脑海里啊!感觉乱七八糟的呢~~!」 铳之崎一副乐开怀的样子哈哈大笑。 「这是我第一次闯进别人的脑袋里……小烈你的脑袋就像垃圾筒打翻一样哩。」 「什么嘛~~华羽儿的脑袋里面也一定很那个吧。」 「那个是哪个啊?我的脑袋肯定更加乾净。」 全被整理整顿得乾乾净净,遭到漂白,空空如也── 「那我就去你的脑袋里,把它弄得乱七八糟。」 「……这也挺有意思的哩。你就试试看,把我蹂躏得一塌糊涂呗。」 华羽嘻嘻嗤笑,铳之崎顿时满脸通红。想不到她那么纯情,对黄色笑话那么没有免疫力。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对那方面不在行啦!」 「是、是。真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哩。」 「未经人事?那是什么?武器的名称吗?」 「这个嘛,你去问瑞叶呗,她也挺晚熟的。」 「啊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醒来就是支配者了!」 「没错。」 「那不是要处理一大堆事情吗!」 「没错~~」 「这样还有时间玩耍吗?」 「嗯~~应该可以优先玩耍呗?你一路努力了这么久。」 华羽说完,铳之崎瞬间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但随后点头如捣蒜地表示同意。 「说的也是~~偶尔放个假也不会遭报应的!」 「没错,不会、不会。」 「那么,等我醒来后──就一起玩吧!」 「……嗯。大玩特玩~~不过,有一件事。」 铳之崎歪头表示疑惑。华羽对她说: 「看到我的脸,你可别太吃惊哟。」 她的语气听起来比平常少了些自信。 不久后,天色开始变化。暗夜已尽,黎明到来。金黄色的光芒逐渐染上铳之崎的世界。 「……真是漂亮呀。」 「我、我漂亮吗!」 「才不是……我是在说这个风景漂亮。」 「什么嘛,原来是在说风景喔。」 「怎么,你也希望听到人家称赞你漂亮又可爱吗?」 铳之崎沉默片刻后,低喃一句: 「……我有时也想……被别人称赞啊……」 「哦?你说的别人,是传说中的小哥吗?」 「传说中的小哥?你是指偶尔会在『邻界编排』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传说中的人物?那不是谣言吗?」 「似乎不是哟。那个时崎小姐好像在追逐传说中的小哥哩。」 「咦!不,等一下,我记得那个男生应该在现实世界吧!」 「没错、没错。所以时崎小姐正在一个个领域走访整个邻界。只要到达第一领域,说不定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对呗?」 「……这简直太疯狂了!那个叫时崎的家伙,真是厉害呢!」 「就是说呀。那就叫作恋爱吧。」 华羽叹了一口气。 铳之崎仰望天空低喃: 「欸──你说我们也能谈恋爱吗?」 「应该能呗……不过我倒是没在谈什么恋爱就是了。」 「你真是个寂寞的家伙呢。」 「我才不在意~~好了,我想差不多快到出口了。」 听见华羽说的话,铳之崎仰望天空。越过金黄色是一大片闪耀著白色光芒的天空,一望无际。就感觉而言,铳之崎也认为这里就是终点。 「好,那就清醒过来吧!」 「因为你,我也吃了不少苦头啊~~」 把手伸向空中,触碰到类似空气膜的物体。加强力道后便穿了过去。两人这才察觉到之前的自己肯定是在水中。 ──清醒过来。 铳之崎坐起上半身,发现相系的双手。华羽紧紧握住自己的手。顺带一提,原本枕在狂三腿上入眠的响也蓦然睁开眼睛,但似乎紧抓著这额外的福利不放,装睡不起。 「华羽儿……」 「小烈……早啊。」 看见华羽那一头纯白的头发,铳之崎瞬间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反倒是华羽,欣喜愉悦地绽放笑容,笑嘻嘻地玩弄著头发。 「白色也挺适合我的呗?」 「……你变成这样,没事吗?」 「完全没事。」 狂三闻言,微微撇过头去。她说话的音调极具说服力,连理应知道实情的狂三都差点被骗过去了。 华羽正竭尽全力在说谎。而铳之崎── 「太好了~~!」 她如此吶喊,一把抱住华羽。天真无邪的笑容,纯粹无比的喜悦。看来铳之崎深信不已。 「那么,来玩吧!我想想,要先来玩什么!」 「什么都行,先换衣服如何?」 「咦?啊,我穿著睡衣啊。好,我去把灵装换上,等我一下!从今天起,要暂时玩一阵子喽,耶!」 铳之崎从被褥跳起,精神奕奕地冲了出去。 「绯衣小姐,瑞叶,不好意思,可以让她暂时玩一阵子吗?反正有我在的话,各种事情肯定会难以进展。」 「好的、好的,那倒是无所谓──」 「对了,瑞叶!」 换好衣服的铳之崎转眼间便回到这里。她抓住瑞叶的肩膀,天真无邪地提问: 「未经人事是什么意思?」 「未经……未经人事!」 瑞叶不知所措,满脸通红。响继续装睡,扬起嘴角邪笑。狂三拧了一下她的脸颊。 「是啊,华羽儿叫我问你的!」 「姊姊~~!」 「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你就告诉她呗。身为支配者,她总该知道这些知识。」 「嗯?怎么,是很难懂的话题吗?」 「不,倒是不难懂……铳之崎小姐,耳朵凑过来。」 瑞叶犹豫不决,最后在铳之崎的耳边轻声低喃: 「所谓的未经人事……就是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没有性经验】。」 耳语听著听著,铳之崎的脸立刻泛起红晕。 「华羽────────────────────────────!」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华羽哈哈大笑,铳之崎开始追著她到处跑。 ──周围的人都认为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华羽并不这么认为,狂三也是。 铳之崎又是怎么想的呢?从她那张挂著天真烂漫的笑容的脸上,完全推测不出她的想法。狂三犹豫了一阵子后,决定告诉响真相。狂三拉著响的袖子,两人悄悄出城,前往自那天以来一直呈现休业状态的茶馆。狂三向店员提出想暂时包场的请求后,店员便回答她正好想出去玩,喜出望外地离开了。 「呃……有什么事吗?」 「似乎没办法阻止华羽小姐化为空无的状况。」 「──咦?」 响呆愣地歪了头,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脸色转眼变得铁青。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解决了吗……!」 「并没有。华羽小姐空无化的情形依然在恶化,恐怕迟早都会变得『空空如也』吧。」 「可是,应该能阻止状况恶化才对……」 「为此必须与人厮杀。不过,华羽小姐拒绝这么做。她说不能让第八领域变成像第十领域那样,但也不想去第十领域。」 「为什么……只要去第十领域,甚至有可能当上支配者吧。」 「……这个嘛──」 狂三也不知道,只是隐约能猜出答案。 恐怕她── 「总之,华羽小姐变成空无一事是无可避免了。麻烦就麻烦在,她拥有担任支配者的强大能力。」 「……有可能被白女王利用吗……?」 「是的、是的。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想必华羽小姐也有自知之明。所以──」 「……选择消逝在这个世上吗?怎么这样!」 响「喀哒」一声从茶馆的椅子上站起。狂三也感到迷惘,明明事不关己却苦恼不已。 要死亡,还是要厮杀。 若是二选一,狂三会二话不说选择厮杀。 不过,那是因为自己是时崎狂三才敢这么说……她不认为自己走的是正途,足以将这个观念强加在华羽身上。 「可是,这样是不对的。」 「对不对能由我们来决定吗?」 「……!」 响低下头。 「难道……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响断断续续地低喃。狂三握起响的手,悲伤地问: 「我才想问你呢。没有其他拯救她的办法了吗?比如说,难道不能改变生存意义吗?」 「……我不知道。」 「不能像其他人……比如瑞叶和辉俐小姐那样,在第九领域安稳地生活吗?」 「这我也……」 不知道。响满怀遗憾地如此低喃。 「……我想华羽小姐自己也已经试过了许多方法。多方尝试、调查的结果,才得出那个结论的吧。」 想必华羽也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放弃希望。 身为支配者,照理说能获得许多资讯,结果还是不得不做出那种结论。 「至少,如果能在第十领域存活下去……不,不行。即使是第十领域,也有个人差异。听华羽小姐描述,她的﹃情况﹄特别严重……能存活到现在根本是奇迹。」 响交握的双手不住颤抖。 对过去曾为空无的响而言,她绝对无法坐视不管。 「重点是,华羽小姐自己不希望去第十领域战斗。不对,情况有点复杂。为了生存,只能杀戮,但她拒绝把杀戮当作生存意义……」 狂三记得华羽那无力的笑容。藉由与狂三认真厮杀,得以在邻界停留久一些……但她总不能一直和时崎狂三厮杀下去。 不行,束手无策──穷途末路。 「……总之,只能在一旁关注两人的状况了……」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响和狂三同时叹息。 蝉又开始鸣叫。先前还开心得认为具有夏日风情,如今却觉得莫名吵杂。 「……华羽小姐想必苦恼了很久吧。」 「从她说的话听来……似乎是如此。」 即使是挚友……正因为是挚友,才难以开口。 「喂~~绯衣上校和时崎狂三────!」 两人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回头一看,便看见铳之崎的身影。而华羽则是静静地伫立在她背后。 「我跟你们说喔!绊王院城──啊,不对,是我的城堡,我决定暂时交给瑞叶管理。然后啊,华羽儿好像有一间别墅,我打算去那边玩一阵子,你们觉得如何!」 这么问,还能怎么回答? 狂三和响面面相觑,只能先点头表示同意。 「好,那就立刻行动!我们一起尽情享受暑假吧!」 铳之崎握拳伸向天空。 华羽默默注视著铳之崎,狂三和响则是面有难色地移开目光。 「一起跟著做啦────!」 铳之崎的吶喊声回荡在整个茶馆。 华羽嗤嗤窃笑,戳了戳铳之崎的脸颊。 华羽生气勃勃,令人难以想像她即将成为空无。响一瞬间差点期待可能是狂三有所误会。 华羽只是在闹著玩,并不会变成空空如也的状态。 不过,华羽与响四目相交后,轻轻将手指抵在唇瓣上,然后在铳之崎的后方露出无力的笑容。看见笑容的那一瞬间,响也不得不领悟。 ──啊啊,已经没救了。 她老早就已抵达终点。 「好了,欢迎去我的别墅呗~~」 ◇ 说别墅,听起来是很好听,但构造就是日本旧式民房那种感觉。 华羽以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诉说著「很有风情呗」。铳之崎则是满心欢喜地说:「比那个天守阁有人情味多了!」 「哎呀,浴室又乾净又宽敞呢。那就好。」 狂三探头看了看浴室,一脸满足地点了点头。 「用水的地方都是最新设备。邻界没有虫子,门窗敞开也没问题。若是现实世界,檐廊会有蜈蚣、金龟子、椿象飞来飞去,还有蚊子吸血,可麻烦了哩……」 「蜈蚣才不会飞。」 「会从天花板掉下来,就像是在飞一样。」 「唔。」 大概是稍微想像了,只见狂三的背抖了一下。不管是准精灵还是精灵,只要蜈蚣掉下来都会吓一跳的。 「我比较注重睡的是不是床,不睡在床上我睡不著。」 「是铺被褥的。谁会摆床这么不搭的家具啊?」 「狂三、狂三,可以的话,我们睡成人字形吧。」 「我如果感到贞操有危机时,会下意识地射击〈刻刻帝〉,如果你不介意……」 「请恕我收回前言!」 「难得有四个人,睡成井字形吧!」 「也就是说,两个人交叉……睡在另两个人身上……真有意思,响你就睡在下面吧。」 「也就是说,只会觉得沉重而已~~!不对!一点都不重,狂三的体重像天使的羽毛一样轻,sir!」 面对狂三用〈刻刻帝〉按在双颊转动拷问,响只好屈服。 「好,如果要睡成井字形,我就睡上面吧!华羽儿感觉很重!」 「……不,重的人是你呗。」 「啥?」「嗯?」 铳之崎与华羽互瞪。两人是挚友,即使是好朋友,这世上也有事情是不能退让的。 「谁比较重,用体重计一测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而爱火上加油的时崎狂三则是把放在盥洗室里的老旧体重计拿出来。 「好了,谁先秤?」 「……我、我先来吧!」 铳之崎脱下外套和袜子,轻轻站上体重计。很遗憾,体重是准精灵最重要的秘密事项,硬要用言语来表达的话,顶多只能说「她皱起眉头,一脸纳闷,觉得自己跟理想中的数字有些差距」吧。 「接下来换我……喝啊!」 华羽狂妄一笑,把灵装脱得一乾二净。 「咦咦!」 「这么拚吗!」 「要是这样还输可就绝望喽。」 华羽一丝不挂,光溜溜地站上体重计。再说一次,体重对准精灵而言是最重要的秘密事项,硬要用言语来表达的话,大概就是「华羽看了体重计的数字后,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一脸骄傲的样子」吧。 「可恶啊啊啊,给我让开~~!」 铳之崎也把灵装脱个精光。无奈虽同为战斗型,身体锻炼得精壮结实的铳之崎与适度运动、减肥的华羽,身体的性质实在是天差地别。 「怎么会──」 身高、体型几乎一样,唯独体重不同。怎么样都不同。 如此悲伤的事实浮出台面。 顺带一提,之后狂三和响也偷偷量了体重,狂三一脸得意洋洋。 玩体重计玩得尽兴后,四人决定先打扫室内。 「……既然是邻界,用灵力把内部一下子重整过不就好了吗?」 「这么豪迈的做法很符合狂三的个性呢……」 「我对这个房间有一定的感情,可千万别这么做哩~~」 ……四人尊重华羽的意见,各自拿著扫除用具开始清扫。 响突然心想:把时间花在这种事上没关系吗? 不过念头一转,又觉得正因为是这种事──才非做不可吧。 即使头发变白,华羽的态度依然没怎么改变,看起来……也不害怕自己即将消逝。 是因为已做好心理准备,还是尚未放弃呢? 响希望是后者。不过,恐怕前者才是正确解答。 绊王院华羽已经接受自己最后的下场。 ◇ 打扫完,狂三和响以要去距离别墅不远处的森林散步为藉口外出,呼唤躲进影子中的岩蔷薇。铳之崎正和华羽一起准备晚餐。四个人挤在厨房反而不好做事,因次决定由华羽和铳之崎一组,狂三和响一组,两组轮流下厨。 不过,被唤出的岩蔷薇却摇头说:「我没有任何建议可提。」 「岩蔷薇,你……赞成华羽小姐的决定吗?」 「是的、是的。『我』要抱持希望的话尽管抱持没关系,但『我』建议就默默守护她到最后吧。」 「可是,岩蔷薇……」 「无论是邻界还是另一个世界,都并不只存在著美好。这种事,我们老早就体认到了吧。」 当然,当然体认到了。 绯衣响曾经投身于复仇之中,而时崎狂三则是度过了一段惨烈的过去与激烈的争战,才来到这里。 就连最和平的第九领域也免不了战斗。 「死亡和消逝,都是这个邻界不可避免的下场,而且大多来得猝不及防。这么一想……华羽小姐还算幸运的了。」 「这──」 在第十领域,有许多准精灵怀抱著遗憾逝去。 就连第九领域和第八领域也不例外。 无论如何,她们无法走到生命的尽头便烟消云散。而华羽……自己决定了结局。 决定这里就是终点。 决定该在这时道别。 所以,华羽的情况也许是最理想的。 「……可是,我还是觉得……」 缺少了什么,有什么地方没发现──响如此思忖。 「差不多该吃晚餐了吧?我先告辞了。」 岩蔷薇跳进狂三的影子中。虽说同为时崎狂三,但基于诞生的瞬间和各自经历的过去不同,各自的主义和主张也会有所差异。更何况岩蔷薇过往的遭遇与其他狂三相去甚远。之后再怎么呼唤岩蔷薇,她也不再出现。 晚餐是炖茄子、烤鱼、姜烧猪肉、混合味噌的味噌汤和白饭这类日式菜肴。 「好久没有亲自下厨了,味道如何~~?」 「啊,这个好好吃喔。嗯,白饭配姜烧猪肉,再喝味噌汤……唔唔,好像日本人喔……!」 「响,你不是日本人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耶。」 「我怎么想,都不像是日本人呢。」 铳之崎嘟囔一句。 「不如现在来改名呗?」 「才不要,我喜欢这个名字。我查了国语辞典,有枪、暴烈和美丽的意思吧?哼哼,不是很符合我的个性吗!」 「一个字一个字拆解来看,的确会认为是很出色的名字呢……」 「说到这里,狂三的狂是crazy的狂吗?」 听见铳之崎的提问,响举手发表意见。 「真要说的话,我觉得madness比较适合狂三!」 「我倒是认为insanity比较符合哩。不是常说检查san值呗?」 华羽也加入话题。狂三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是的、是的,怎样都好。我喜欢这个名字,不劳各位费心。」 「说到名字,我的名字倒是常常被搞错哩。」 华羽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呢喃。 「被搞错?」 「啊~~该不会以为是枯叶【kareha】之类的,而不是华羽【kareha】吧?」 响说完,华羽点头回答:「说对了。」 「明明是写成华丽的羽毛,华羽。每次上国语课朗读时,只要出现枯叶这个单字,愚蠢的男生就会在那边笑。」 「别气了。如果是我,就立刻活缔处理(注:宰杀活鱼,放血并破坏中枢神经以保新鲜)。」 「好可怕!虽然不知道活缔是什么意思,但是觉得好可怕!」 「我不会采取如此疯狂的手法,顶多活宰切片罢了。」 「这个方法也没仁慈到哪里去啦!」 「具体而言,我是把嘲笑我名字的男生绊倒,脱掉他的裤子,用裤子绑住他的脚……」 「没想到你以前这么淘气呢。」 「都是以前的事了~~而且我秉持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念。除非嘲笑我的名字或欺负瑞叶,我才会主动反击。」 华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 「现实世界的事,我都忘得一乾二净了呢~~」 铳之崎一脸疑惑。 「真是奇妙呢。不,忘记是好事。不过不知为何,我们知道各式各样的事。比如说,我就知道我拥有的天使叫作〈刻刻帝〉,可是对现实世界的记忆却模糊不清,宛如漫长的梦境。」 「没错、没错。邻界啊,是漫~~~~长的梦境。因为是梦,所以有美梦、恶梦。这些梦,总归会清醒的。」 华羽开心地笑道,一口一口咀嚼烤鱼。 「我可不想清醒。如果这里是梦境,我一直梦下去就好。」 铳之崎如此呢喃,将筷子伸向姜烧猪肉。 ◇ 夜晚降临。睡成井字形的意见被驳回,不过铳之崎提出的大家同睡一个房间的提议倒是一致通过,四人钻进铺好的四床棉被中。 「……这样子感觉真好。」 「铳之崎小姐,我想睡了。」 「有什么关系嘛。难得到了晚上,我们来聊天嘛!」 「要聊什么?」 「绯衣上校,这种时候应该要聊什么话题才好?」 「这个嘛,通常是聊恋爱话题──」 「恋爱话题,恋爱话题啊。那么,我先说吧。」 「别聊恋爱话题了。感觉会变成狂三小姐的独角戏。」 「咦……」 狂三的声音低落到谷底。响则是哑然无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那、那个……我也想聊聊看恋爱话题……」 「哦?这我倒是有兴趣听哩。你有喜欢的人吗?」 铳之崎战战兢兢地举起手说道。华羽调侃似的询问她。 「……不是啦,我是想讨论,恋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啊……」 「竟然从这里开始哩。」「原来是从这里开始喔?」「竟然从这里开始吗?」 铳之崎羞红了双颊,发出「唔唔唔」的呻吟声,并且把脸藏到棉被里,轻声低喃: 「因为,人家不知道嘛。大家都说用言语没办法解释清楚。」 她所谓的大家,应该是指叛乱军吧。 「你还问过其他人呀?」 「我听几个人说,她们爱上了以前遇过一次的『记忆中的王子』。」 「哦,王子……这样啊……」 狂三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响低吟了一声,感觉这个话题再深入聊下去会踩到狂三的地雷。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恋爱中的准精灵可强了。感觉所作所为都充满活力,闪闪发光。」 「我想也是。恋慕之心是很强大的。」 「……咦,听你这么说,难不成华羽儿你也在谈恋爱吗!」 「我无法一口否认说自己没在谈。我搞不好恋爱了哩。」 华羽嘻嘻嗤笑。三人因此受到冲击。同时,狂三和响彼此迅速使了个眼色。 正在恋爱,就表示对这个邻界恋恋不舍。 若那份眷恋之情更加浓烈,或许能成为继续存在于这个邻界的理由──! 「对象是谁?」 「我想知道!」 听见狂三和响说的话,华羽笑了笑,摇头拒绝。 「很遗憾,那是少女的秘密。」 「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问下去。好,就别聊这个话题了吧!」 响连忙反驳铳之崎。 「不要啦,继续聊下去吧!搞不好她的对象就是身边的某个人喔!」 「这是秘密、秘密。我才不会说呢~~好了,睡觉呗。」 「──应该是铳之崎小姐吧?」 于是,狂三开门见山地问道。铳之崎大吃一惊,全身僵住。响则是后悔自己应该堵住狂三的嘴才对。 华羽露出柔和的笑容回答狂三的问题。 「猜对了一半。」 「~~~~~~!」 铳之崎听完不禁从棉被里跳出来。宛如跳著高速的盂兰盆舞,惊慌失措地胡乱摆动手脚。 「咦,咦咦咦!什么,呃,咦──!」 「剩下的一半是秘密~~」 华羽不理会慌乱不已的铳之崎,嗤嗤窃笑。铳之崎陷入恐慌状态,就这么冲向外面。 「响,可以麻烦你去追她吗?」 「遵命!」 响冲出被窝去追铳之崎。 狂三目送响离去,表情傻眼地询问华羽: 「你是说真的吗?还是只是在开玩笑?」 「全是真心话。」 「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 为什么,打算寻死? 为什么,放弃生存? 既然在恋爱,当然要继续存活下去吧? ──不,感觉哪里不对劲。 有某个环节出了错,想错了方向。自己能理解她的心情。 狂三曾经「做出同样的行为」。不惜舍弃生命,疯狂地渴望那一瞬间的交集、邂逅。 因为,那就是幸福。即使要缩短不久后将走到尽头的生命── 「即使要反抗她也在所不惜」。 ……挥开充满杂讯的记忆。华羽在她面前露出柔和的微笑。狂三无奈地对她回以微笑。 「你真的很喜欢她吧。」 「嗯,超级喜欢。」 狂三似乎终于理解了华羽那神秘的微笑代表的是什么含意。 「啊啊呜呜呜啊啊啊呜呜呜啊啊啊啊……」 铳之崎蹲坐在地,强忍著羞耻。 「铳之崎小姐~~将军~~你没事吧~~?」 「事情可大了。」 响不得已,只好跟著蹲下。满脸通红苦恼(?)不已的她,感觉正符合她这个年纪该有的举动,看起来十分可爱。 「华羽小姐说喜欢你,这样不是很好吗~~令人羡慕的家伙~~」 响用手肘撞一撞,铳之崎便苦闷地扭来扭去,有点好玩。 「好是好!好是好啦~~!」 「我懂了,但是听到是恋爱感情,你就觉得不能接受了?」 「唔。」 铳之崎突然停止动作。 「这、这个嘛……我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很开心……」 「那不就好了。」 「可、可是……她心里只有一半喜欢我。」 「那就让她百分之百喜欢你不就好了!总比看都不看你一眼拥有好几倍的机会吧!」 被自己说的话刺成重伤。不过,自己就喜欢「她」这种个性,也无可奈何。 「响你也……那个,在恋爱吗?」 「……嗯,算是吧……我想这应该算是恋爱。或者说,就算不是恋爱也无所谓。」 为了迟早必定会来临的离别,响像狗一样忠诚,像猫一样胡闹地跟随著狂三。 明明终将分离,响却觉得这样也不坏。 并非因为任劳任怨,该怎么说呢?她并不求永不分离。 「──说穿了,只是想一直在一起,多一秒也好。我在想,这样算是恋爱吗?」 「……可是──」 铳之崎突然把脸皱成一团,眼泪扑簌簌地从她的眼眶落下。 「………可是,『华羽儿打算寻死』。」 「你果然已经知道了……」 那是当然,怎么可能不知道。虽说是和平的第八领域,但她毕竟是一路爬到支配者之位的准精灵。 既然华羽空无化的状态几乎到达了末期──想必她也明白华羽消逝只是迟早的问题。 「那你也一起阻止华羽小姐吧!」 「……我害怕。」 「害怕……?」 「如果,如果我去说服她,哭著拜托、恳求、哀求她不要消失,即使如此,最后她还是消失的话……!」 我害怕发生这种情况──她如此哭喊。 「……可是这样下去,不是连你的心意都无法传达出去吗!」 响明白那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一件事。 无法传达出去,悬而未决的恋慕之情,有时甚至会转变成明显的复仇之心。 因为自己曾经历过,所以十分了解。 「至少、至少必须让对方知道你全部的心意才行──否则,我敢说你一定会后悔莫及。」 「让对方……知道全部的心意……」 响紧握住铳之崎的双手,硬是将她拉起来。 「明天!傍晚时!告白吧!」 「告白!」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所剩的时间大概不到两天了……所以,一起奋战吧。没错,这是战斗。你要跟绊王院华羽小姐约会,给予她生存的意义!」 「我、我……跟她约会……呜、呜呜……我没有、没有自信……」 「别担心,把一半的恋爱变成百分之百的恋爱吧!」 不过,华羽另一半的爱情究竟是献给了谁呢? 与华羽相关的人物,铳之崎也只知道她的妹妹瑞叶和佐贺缲唯而已。 亲妹妹瑞叶与机关人偶佐贺缲唯,两人作为华羽的恋爱对象有些令人存疑。 那么,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某个支配者呢……?」 「不,我觉得……不可能。开完领域会议后,她总是精疲力尽……听说心灵方面也很疲惫。再说,要是她跟其他支配者交情很好,早就传出流言了。」 「说的也是。」 「所以,不知道她把剩下那一半的心给了谁……华羽儿竟然有我不知道的一面~~……」 「不过,你无疑占了一半的分量。同分排名也是冠军,所以……只能硬著头皮上了!」 「……只能硬著头皮上了。」 铳之崎脸上浮现羞耻、苦恼等五味杂陈的表情,不久后切换成暗暗下定决心的表情,然后轻声宣言: 「我知道了,上吧。」 「好耶,就这么行动吧!」 铳之崎与响各伸出一只手,紧紧交握。彼此的目光终于点燃了希望。 华羽另一半的心。 她爱慕的究竟是谁,铳之崎隐约有所察觉。 那大概是自己绝对敌不过的对象吧。 ○最后之舞 ──风和日丽的春天。 ──萧瑟寂寥的秋天。 ──哀恸愁苦的冬天。 ──如今则是光辉灿烂的夏天。 「我们来约会吧!」 听见铳之崎的宣言,华羽不断眨著眼睛。 「约会吗?」 「嗯,不行吗?讨厌吗?」 「……可以,也不讨厌。这样啊,约会……约会啊……」 华羽用双手按住羞红的脸颊,一脸难为情的样子。 「什么嘛、什么嘛,真是开心哩。好啊,来约会呗。」 「嗯!」 狂三用手肘撞了撞响。 「是你出的主意吧?」 「没错,这法子肯定行得通!」 狂三放弃反驳。她认为这么做是必要的。 「话说,小烈。」 「嗯?」 「你说约会,是要做什么?」 「………………」 铳之崎满头大汗,滴滴答答流个不停。 「你该不会完全没规划呗?」 面对华羽的指摘,铳之崎立刻哭了出来。华羽叹了一口气,用手帕擦拭铳之崎眼角的泪水。 「好了好了,难得要约会,怎么哭得这么凄惨。在约会前先改造灵装,改成适合去约会的服装。我会改造,倒是你有办法改变灵装的外观吗?」 「啊,嗯,应该可以。」 「我也会好好打扮一番,等我一下哩~~」 哒、哒──华羽踏著轻盈的步伐到隔壁房间,一把关上拉门。 「哎呀、哎呀,华羽小姐心情非常雀跃呢……响,关于铳之崎小姐的灵装,设计方面由你们两个人一起想比较好。」 「狂三你呢?」 「我来设计华羽小姐的灵装~~不过,即使有我在,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是了。」 狂三如此告知后便走向华羽的房间。留在原地的响和铳之崎彼此点点头。 「好!」「开工吧!」 要设计出漂亮的服装,让绊王院华羽眼睛一亮──! ◇ 「……那边似乎是这么想的,请发表你的感言。」 「怎怎怎怎么办?我几乎只有这一件衣服,还有睡觉时穿的睡衣而已。」 华羽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刚才从容不迫的态度已不复见。 「我对服装的造型也没什么自信呢……」 即使如此,毕竟是当过s级偶像的,要提出适合她的服装这种小事倒是绰绰有余。 「绝对是白色洋装搭配草帽这个打扮最适合。」 「那样未免太老套了呗!这是怎样,我是夏天的幻影吗?」 「咦,果然太老套了吗?可是我平常都穿赤黑基调的衣服,很憧憬那种感觉的衣服呢……」 「又不是你要穿!穿的人是我好吗~~!」 「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建议穿洋装。跟平常反差很大,铳之崎小姐应该也会大吃一惊。」 原本手忙脚乱的华羽突然停止动作。 「……她会吓一跳吗?这样不错哩。」 华羽嗤嗤轻笑。 「嗯。让小烈大吃一惊呗!」 就这样,约会的时间来临了。 「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随时放马过来吧!」 「好的、好的。我们也准备好了。那么,我要打开拉门喽。」 「好的。一、二、三!」 狂三和响同时打开拉门。华羽虽然不是穿著白色洋装,但身穿白色无袖衬衫搭配膝上短裤。不同于平常穿的和服,膝盖以下和双臂都露了出来,十分清凉,令她感到不自在。但因为本人五官的关系,穿起来十分优雅。 狂三和华羽自信满满地打算挺起胸膛时──看见铳之崎的打扮后,僵在原地。 铳之崎烈美穿的是浴衣,平常随意绑起的头发整齐地盘起,戴上发饰。姿势和叛乱军时期激励军心时丝毫未改,身子挺得笔直。 狂三坦率地赞叹:「真漂亮。」 「怎、怎么样……?」 「……嗯,嗯嗯!很适合你哟。」 听见这句话,铳之崎表情也瞬间明亮起来。 「谢谢称赞。那么,呃……我们要去哪里?」 「在这附近散步就好了呗?感觉也不能像穿泳装那样喧闹,悠闲地散步搞不好意外地挺开心的哟。」 「那就去散步吧。」 「我们走呗,小烈。」 「嗯!」 两人不约而同地牵起对方的手。「我们走喽~~」两名少女对狂三和响如此说完便出发了。 留下来的两人──狂三一脸懊悔,而响则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真是出乎意料呀,竟然会穿浴衣。」 「哼哼~~是我军的胜利!……话说,这场约会应该能阻止华羽小姐变成空无……吧?」 面对响的提问,狂三一语不发地摇摇头。 「为什么?恋爱是很强烈的情感,如果华羽小姐真的在恋爱──」 「……响,你知道华羽小姐爱上的另一个人是谁吗?」 「咦,呃,我不知道。可是……我想应该是『这个邻界』之类的说法吧?」 爱上这个奇迹般的世界。 觉得世界很珍贵,很可爱。但是,世界不会回应她的感情── 「哎呀,如果是这种温暖的对象,我也乐得想办法帮助她,搞不好还能解决她的问题。」 「……不是吗?」 「……不是、不是。很可悲,你猜错了。我也认为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可是,响一点头绪都没有。 绊王院华羽恋慕的对象,周围和支配者当中都── ……不,等一下。 「倒是有一个」。 「难不成……」 响一脸惊恐,望向狂三──狂三尴尬地移开目光。 「束手无策了吗?」 面对响的诉说,狂三默默地举起〈刻刻帝〉。 「我们能做的,顶多……顶多只有让她们安静地告别。」 狂三说完,确认已看不见两人后,扣下扳机。于是,森林深处突然冒出空无的身影瞪视狂三等人。 「响,监视她们。」「了解。」 感觉到绊王院华羽末了之时已来临的空无们聚集在一起。 狂三完全没有发出警告和忠告便发射〈刻刻帝〉。她们聚集在此地时,早已罪孽深重。当她们试图拉拢华羽为伙伴时,就已是时崎狂三的敌人。 考虑到那两人接下来要进行的事有多么值得尊敬。 绝不能让空无们露出恍惚的笑容来打扰她们。 「我绝对不会让你们碍事的──〈刻刻帝〉!」 「我当然也要加入。防碍别人恋爱之辈,就算再怎么哭喊求饶,也一定要开枪射击。」 不只狂三,连岩蔷薇也一起加入,开始枪击。像样的抵抗只存在于最初时刻,之后只剩迅速的蹂躏。存活下来的空无们极为自然地迎向毁灭。 ◇ 只是手牵手散步,内心深处便涌起火花四射的感觉。 这种感觉绝不坏。 因为火花四射完后,会在心中逐渐留下温暖。 华羽对自己微笑,令人十分开心,所以自己拚命寻找话题。所幸两人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毕竟长久以来,彼此累积了不少话题。支配者与对立的反叛者,立场天差地别,根本不可能对话。 这种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 所以好比书籍、游戏、朋友(其实算部下)发生过的有趣事件。 这种聊完就没了的话题一直累积到了现在。 「……这算是恋爱吗?」 铳之崎突然说出爆炸性的发言。不过,她的表情带有几分认真。 「我想跟你再聊久一点,话题源源不绝,也想像这样接触你。想和你一起去海边、一起玩、一起做许多事。」 铳之崎如此说道,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华羽。 「小烈,你果然早就知道实情了哩。」 也对。华羽缓缓吐了一口气。 「我当然知道啊。只要是你的事,我什么都知道……啊,不对,只有一件事我不知道。」 感觉提出这个问题便是离别的信号。 可是如果不问,也感觉无法继续前进。 铳之崎希望得到令人会心一笑、无关紧要的答案。深呼吸。华羽宝石般的眼瞳目不转睛地凝视著铳之崎。 「……你爱的另一个人,是谁?」 华羽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是怎样的准精灵?应该不是……支配者吧。那我就不知道了。如果那一半是讨厌我,不喜欢我,我还能理解。虽然令人伤心就是了。」 不是的,一定不是。 如果真是这样,她肯定会羞红著脸,难为情但依然对自己诉说情话。 然而,她脸上浮现的却是死心断念的表情。 所以她爱上的对象,「是连说出口都有所顾忌的人」。 「我啊──」 「嗯。」 「『情非得已爱上了』白女王。」 华羽的眼眶流下一道泪水。 剎那间,铳之崎想起一则传遍所有领域的传言。 发誓效忠白女王的空无们以狂热的信仰侍奉她。 听说那是──类似某种洗脑能力吧。而且那只对空无有效,所以只要不变成空无,就不必担心。不过── 「情非得已……是什么意思?」 「我曾经与白女王交手过。我想……大概交手过吧。」 华羽是战斗型准精灵,应该跟其他领域的支配者一起与白女王展开过一场激烈的战争。但她却怎么都记不起战斗时的记忆和那群并肩作战者的样貌。 「几乎都是初次见面的人呢」。 原来那句话不是对篝卦叶罗嘉,也不是对自己和其他支配者说的。 「当时,我……大概是受到攻击,因此感染了『恋慕之情』。」 「恋慕之情……」 空无们爱上了白女王,而且不只是单纯的爱慕。 而是赌上性命,义无反顾的爱情。 ……不过,那股力量比想像中还要威力强大、凶残、热情又绝望。对白女王而言,恋慕之情是病毒,也是「武器」。 侵入、进犯、霸占、破坏。 「『只剩一半』。我真的很喜欢小烈。然而,爱恋之心却只剩下一半了。」 「华羽儿……」 铳之崎想奔向她的身边,却动弹不得。 别放弃、加油、别认输──她讨厌自己只能想出这种平凡无奇的话。 想必华羽早已竭尽全力实践过这些事,但依然无法阻止空无化── 「所以,无可奈何。我们就此道别呗。」 「华羽……!」 不可以。自己还有事想让她知道。 可是,言语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意。即使再三吶喊有多么喜欢她,也无法百分之百传达到她的心里。即使说一百次同样的话,扯开喉咙大叫,也无法彻底传达自己的心意。 「……嗯,看来是差不多了。暑假也到此为止了。」 ──感觉就像绳索逐渐松开一样。 通常变成空无的人记忆、思考、骄傲,甚至连本能都会变得空白,然后消逝。 而白女王会乘虚而入,宛如填补空白般埋入对白女王的恋慕之心。这股爱慕之情会因各个准精灵的性质不同而转化形态──大多会转变成崇拜、狂热的信仰这类的感情。 华羽撑过来了。 强硬地保持住自我,一直撑到这一瞬间。 「因为如果可以,我想在最后跟小烈你单独相处。」 「为什么是我?你、你不是还有瑞叶、伙伴,那么多人可以选吗!」 「嗯。瑞叶很重要,我很重视她。而且她当上了第九领域的支配者,万一伤害到她就糟了。这是出于我身为家人对她的关爱。」 「……那么,为什么……和我一起来这里?」 华羽一脸歉疚,无力地笑道: 「是我的私心。『即使会害你受伤,也想和你在一起』。」 华羽很害怕。万一自己对白女王的爱慕之情胜过喜爱铳之崎烈美的心情,自己很可能会伤害铳之崎。 「啊……」 不过,一半的爱情战胜了。 华羽确实战胜了白女王。 「抱歉啊,真的很抱歉。对不起。让你看见我这凄惨的模样,还像这样哭得不像话。可是,即使如此,我──」 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想和你度过这个夏天。 我们彼此交战,一起享受、玩耍,共同度过了这个夏天。 「我也是!」 铳之崎不服输地大叫。她下定决心。所谓的恋爱,就是既伤人又受伤的感情。 「我完全不想在这里和你分开。我既不甘又心酸,想为你尽一份心力。可是,我一定无能为力吧?所以,华羽儿,我要告诉你!」 「嗯。」 而恋爱最重要的在于不怕伤人和受伤。 铳之崎丝毫不遮掩自己溢出的泪水。华羽也一样。 哭泣,再哭泣,面对绝望,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个结局。 「我最喜欢你了。」「我也是。」 「喜欢到难以言喻的地步。」「我喜欢你。」 「不过──」「所以──」 华羽在最后的最后,满怀著全部的爱。 铳之崎在最后的最后,将难以名状的感情诉诸于泪水。 「再见了,华羽儿。」 「再见了,小烈。」 奇迹般的相遇,奇迹般地告终。 「啊啊──」 绊王院华羽在橙色的夕阳余晖下,随著金色光芒消逝在空气中。 铳之崎烈美伸出手,实际感受刚才还存在的少女已经消失的事实。 这就是死亡。 说得再怎么好听,这就是死亡,丧失。 「华羽、华羽、华羽──!」 还想跟她多玩一会儿,还想跟她多聊一下,还想跟她相处更久一些。 自己本以为那些战争游戏会永远持续下去。 铳之崎承受著排山倒海般涌来的后悔,按住胸口站起身来。尽管泪流不止,她还是转身迈开步伐。 ……眼前所见的是两名过客,时崎狂三与绯衣响。 「我一个人独占了华羽。」 「……是啊。」 华羽该道别的人肯定还有很多。曾为同伴的准精灵,以及她的亲妹妹绊王院瑞叶。 可是,华羽拋下了身为支配者的权势,选择与所爱之人相伴。 铳之崎对此开心得无以复加。 响为这凄绝的选择流下泪水,心想自己是否也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狂三对华羽的离别,则是深信「自己应该也曾做出同样的选择」。 所谓的为爱痴狂,便是如此。 所谓的为爱殉身,便是如此。 「再见了,为爱活过之人。」 时崎狂三摸著哭泣的响的头,对华羽道别。紧接著,以冷若冰霜的嗓音轻声说: 「白女王,包括华羽小姐的遗憾在内,我下次将一并奉还。并且把你灌输爱慕之情的所有人『全部杀掉』。这样才能令她们安息,以慰她们在天之灵。我如此深信不移。」 ○终幕 铳之崎烈美成为支配者后决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这个第八领域的所有准精灵到沙滩上,独自站上舞台,宣布华羽死亡的消息。 「我在此宣布,绊王院华羽已经逝世!」 她在喧嚷骚动的准精灵面前,一滴眼泪都没流──才怪,而是哭得淅沥哗啦。 然后毫无保留地将所有来龙去脉交待得一清二楚,包括她们两人曾是挚友等一切的一切。 喧嚣声立刻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啜泣声和呜咽声。 「我想华羽应该非常不希望我说出来。但是我初尝恋爱的滋味,得知何谓私心,与那家伙好好道别了!我很难过、很懊悔,后悔自己没有帮上任何忙!」 铳之崎紧握住麦克风。 「可是!我不会因此意志消沉!我会暂时哭一阵子,但绝不会原地踏步!我!会永远挺起胸膛,自信满满地宣告自己最喜欢绊王院华羽了!而且!绝对会守护这个她最重视的第八领域!所以!所以……」 铳之崎深呼吸,然后以支配者的身分扯开嗓子大声说: 「请跟随我。这个第八领域,依然会持续健全的争斗。不互相憎恨,不相互厮杀,不感到悲伤,成为一个快乐的领域……!」 没有回应。 不过,站在台上的铳之崎能清楚看见她们的脸庞。 有人在哭,但已经不见有人蹲坐在地。每个人都流著泪,以充满决心的表情凝视著铳之崎。 没错。不能只靠她们跟随自己,自己才必须追随她们。她可不想再尝到被扔下的滋味了。 「我也会跟随你们。全力冲刺!」 铳之崎挺直背脊,朝她们敬礼。 不久,一人、两人,过去是敌是友之人,以及在场所有人都陆陆续续挺直背脊── 「……谢谢大家。真的非常感谢各位。」 铳之崎接受全体人员的敬礼,闭上双眼。 拂过沙滩的风变得有些凉爽。少女们这才终于实际感受到。 绊王院华羽的夏天,已经结束。 ◇ ──第三领域,王座之殿。 「──哎呀,这真是。绊王院华羽忍受、抵抗到最后,终于消逝了吗?那可真是可怜呀。」 谨慎地聆听白女王说话的有三人。 rook、knight、bishop──三枚白色西洋棋曲膝跪在女王的面前。 「第八领域该如何处理?那里的空无似乎都被时崎狂三杀掉了。暂时是难以打开第八领域的门了。」 听完rook说的话,白女王一脸厌烦地回答: 「没办法,先置之不理吧。目前攻占第六领域比较重要。只要攻下这里,第五领域便孤立无援。我『不善战斗』,暂时就交给你们吧。」 「是!另外,关于第七领域──」 「啊啊……」 白女王放低声调,明显表现出不悦。 「我是很想先毁灭第七领域,不过没办法那么做。『line』……那个佐贺缲由梨很可能知道些什么。」 「您的意思是……」 「没错,即使是拷问也要让她把情报招出来,手段由你们自己决定。」 通往目的地之门开启,三人消失在门后。 挥挥手目送三人离去的白女王发出「嗯~~」的一声伸了懒腰。 「让支配者感染爱慕之情,这个点子非常棒呢。不过,早已心有所属的情况倒是出乎意料呢,『我』。」 白女王将视线移向空无一物的空间,彷佛那里有人似的,开始对那边说话。 「为爱痴狂,为爱奉献一切。多么美妙的事情呀。啊啊,啊啊!『我们』也早点、早点让恋情实现吧……!」 一片寂静。白女王在王座之殿中独自捧著脸颊,一脸害羞的神情。 那副模样就宛如「真的陷入情网一样」。 ◇ 响在连接第八领域与第七领域的通行门。狂三似乎正在和前来送行的铳之崎谈话。 『怎么了是也?』 黑桃a出声攀谈。 「嗯。我想起了华羽小姐。」 『啊啊……』 「为爱牺牲生命,用言语表达倒是说得轻松。可是,真的舍弃生命之人何止甘愿自己受伤,甚至不惜『伤害对方』。」 这绝对不是应该赞扬的事吧。 不惜伤害对方,也要以自己的私心为优先。那不过是──所谓的任性罢了。 可是,她却决定任性到底,哭著渴求希望能与她一起相伴到最后。 响心想: 自己能否做到那种地步?还是会因为喜欢而选择不让对方伤心?自己不知道答案。 她不知道──旅行的终点,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话说,黑桃a你打算怎么办?」 『直接跟你们走也未尝不可是也,无奈第八领域尚处于混乱状态。我打算等这里稳定下来后,请求铳之崎大人的许可,再踏上旅途是也。』 「这几天你也改变了不少呢。你一开始还说自己这些扑克牌只会做出机械式的反应呢。」 『……的确如此是也。大概是跟狂三大人和响大人你们待久了的关系,你们两人的「灵力和资讯量太多了」。我对我的主人依然忠诚不变,不过──』 黑桃a突然伸出她扁平的手。 响心惊胆颤地与她握手。 『在下会变成如今这样,无疑是多亏了两位的帮助。谢谢你们。』 「我才要感谢你,帮了我许多忙……话说,凯若特小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狂三面前。」 『在下猜想,应该是偷偷前往第七领域了吧是也。』 「咦,为什么?」 『狂三大人接下来要前往的就是第七领域吧。那就趁机先建造好据点以求赞扬……感觉是这样是也。第八领域虽然和平,但第七领域又有另一番可怕之处是也。』 「……另一番可怕之处啊。我都是跳过第七领域,直接前往第六领域。那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总归一句话──就是伏魔殿这类的地方吧是也。』 「嗯~~不懂。」 『在下把所知的领域概略都写在这里了是也。』 「喔喔,感谢!」 『想必我们总有一天会再相逢的。那么,后会有期!是也。』 「好的,黑桃a你也好好保重!」 「……事情就是这样,毕竟姑且有华羽的介绍信,应该不会在第七领域被为难……我猜。」 狂三接过铳之崎递给她的信,问道: 「这个领域没问题吧?」 「若问我有没有问题,当然是有问题啊。不过,我们决定以全体存活为目标。打倒白女王。所以我们要为此努力训练,战斗,竞争,变强,强过第十领域和第五领域!」 不只铳之崎,第八领域的所有准精灵都为了替华羽报仇,燃起对白女王的复仇火焰。 白女王和她的部下们目前应该是无机可乘了吧。 「所以,如果你要和白女王开战,一定要联络我!」 「……好的、好的。一言为定。」 恐怕不可能与白女王一对一交战。有无数的空无跟随著她,与她交战时势必会碍事。 不过,倘若自己也有许多同伴。 应该能发展到接近一对一的状况。 ……老实说,白女王十分强大。不过,与她交手过两次后,狂三体认到她并非打不倒的绝望般的存在。 「──我一定要……」 杀了白女王。不,是必须杀了她。狂三要亲手解决那个反转体── 「……怎么了,时崎狂三?」 「不,没什么。那个时刻来临时,我会联络你的。」 她憎恨白女王,认为必须杀了她。从初次见面开始,狂三就一直这么想。 ……不过── 除了她原本的这些念头,因为华羽的事,她对白女王又多了一件好奇的事。 白女王使人为爱痴狂的能力。 她是怎么想到这个点子的?只是单纯的心血来潮吗?或只是判断会对增加同伴有效果? 抑或是──「因为爱上了某人才想到的」? 越想,内心点燃的憎恶火焰就越是烧得猛烈。 假如,假如那种恶毒、低俗、差劲到了极点的能力是由「我们」衍生出来的。 自己势必会不留一丝残骸,甚至不让其烙印在历史和记忆── 将她从这个世界上抹消──────! 插图 ○序曲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录入:ritdon 交流群号:714435342 两名少女走在空荡荡的回廊。 一名是看在任何人眼里都觉得如花似玉的少女,乌黑的头发、陶瓷娃娃般的肌肤、机械表般的眼瞳,时髦的灵装名为〈神威灵装·三番〈elohim〉〉。 而另一名则是发丝带点淡紫的白色少女。她的肌肤白皙的程度与前述那名少女不相上下,不过因好奇而闪闪发亮的眼瞳则与之呈现对比。而她的灵装也是纯白,散发出有些虚幻的气息。 若将前述那名少女比喻成闪耀的钻石,后述的少女便是玫瑰晶。淡红水晶般的少女轻轻依偎着璀璨的金刚石。 跳进开放的通行门的前述少女——时崎狂三,与后述少女——绯衣响正前往第七领域sah〉。 「狂三,好无聊喔~~我们来玩接龙吧~~」 响走腻了单调又漫长的【通天路】,积极地向狂三攀谈。然而狂三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狂三在思考白女王〈queen〉的事。 绊王院华羽迫于爱慕之情而丧失性命。换句话说,白女王「明白恋爱是什么样的感情」。 她是爱上谁了呢? 越想,不祥的预感便越是浓烈……感受到一股连背脊也冻结般的恶意。 倘若白女王是反转体,那么她的爱慕之情肯定也是歪斜、别扭的……那份扭曲,究竟会带给女王何种结论? 资料太少,实在难以深入探究。 不过,若是那个人、那位人物受到女王的迫害。 自己该如何是好?如今好不容易踏入第七领域,距离第一领域〈kether〉依然千里迢迢。 不仅如此,自己…… 连他的名字都尚未回想起来—— 爱恋之情却与日俱增。好想听他的声音,好想挽着他的手一同漫步。 不,就算这些都无法实现——也只愿能常伴他左右。 先前不肯正视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身为精灵时崎狂三分身的自己。 究竟为何会存在于这个邻界? 是像其他准精灵那样死亡后坠落到这个世界吗?抑或是—— 「狂~~三~~!」 张开眼皮后,感觉有些头晕。响将她的脸凑了过来,鼓起双颊,一脸气愤的样子。 「……」 那模样实在很逗趣,狂三用双手的手指按压响的脸颊,「噗咻」一声鼓起的脸颊泄了气。 「喵~~!不要玩啦!把人家的脸颊当成什么了呀!」 「我听到你的心声,说希望我这么做。」 狂三嗤嗤窃笑。响似乎因此怒气全消,迈开脚步与狂三并肩前行。 「所以,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不太想说。」 「喔喔,在想那个人喔。」 立刻就被识破。狂三觉得有些难为情,撇过头。于是,响邪佞一笑,探头看狂三的脸。 「不~~要~~这~~样~~」 「我~~偏~~要~~」 狂三一把抓住响的脸上下摇晃。老实说,狂三有点乐在其中。 「……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那还不简单。当你露出我、敌人还有其他人都不曾见过的表情,就只有在想那个人的时候了。」 狂三闻言,反射性地按住双颊。 「……我、我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真是羞死人了。自己会想他,不是受挫失意就是兴奋雀跃的时候,反正感觉表情一定春心荡漾得没个正经。 「一切尽在不言中。不过对狂三迷来说,可算是不容错过的表情呢!好想裱框装饰啊!」 「拜托不要。」 若是在此时把她这句话当耳边风,日后她可能真的会照做,因此狂三连忙制止。 自己跟她好歹也算是交情颇深。 在第十领域〈malchut〉报仇雪恨成为狂三搭档的响,该出手时便会发挥得「淋漓尽致」,执行力十足。 她说要裱框装饰,肯定会说到做到—— 「……我假设性地问一下,你可千万别这么做喔。你预计要裱多大的框?」 「咦,当然是放大一千倍左右啊。」 原来如此。不是千分之一,而是一千倍啊。脑海里冒出响以放大千倍的狂三脸蛋为背景,说着「诸君所爱的时崎狂三为何如此可爱啊!」这恶梦般的光景。 「听好了,你千万千万千~~~~万不许这么做喔。」 「好啦~~」 听见这敷衍的回答,狂三的警戒心上升了一个等级。只要她拿出相机,立刻发布警戒警报。 「……话说,响你也来过第七领域吗?」 「是啊。不过,黑桃a写了第七领域的概略给我。要看一下那封信吗?」 「也好。一起看吧。」 响摊开信;狂三在一旁探头看。 ——是也! 「这是什么意思啊?」 「应该是问候吧?」 ——哎呀~~您好您好。多谢您平日的关照,我是黑桃a。 「这问候的态度像是个爽朗的业界人士呢。」 「那她一开始的是也是什么意思啊?」 ——关于第七领域啊,简单归纳来说,就是以下的感觉是也。首先最大的特色是,当地领域是采取货币流通式是也。这是个金钱至上的世界啊~~~~~~! 「为什么突然像放高利贷似的,变得那么恶劣啊?」 「是想要强调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意思吗……?」 ——至于为什么是采取货币流通式嘛,答案很简单,因为那里是以赌博成立的赌场领域。吃角子老虎、轮盘、麻将、扑克牌,应有尽有。对某些人而言可说是极乐天堂! 「赌博。」 「赌场领域。」 ——所以,那里诈欺和骗子横行猖獗,请千万小心。在下想起那先行一步的主人,长得一副男装丽人的面孔却被骗得一塌糊涂,才像这样急忙写信提醒。 「没想到凯若特小姐长那样,竟然容易受骗啊……」 「也加太多属性在身上了吧!响再次启动鼓脸模式!」 ——在下先跟着绊王院瑞叶大人从第八领域〈hod〉前往第九领域〈yesod〉,帮忙带一名重要的准精灵过来,若发生什么事,希望您能保护我的主人……凯若特·亚·珠也大人是也。 「重要的……准精灵?」 「是哪位呢?」 「恋人之类的?」 「恋牌之类的?」 ——准精灵律师是也。 「啊~~……(原来如此)」 「啊啊……(原来)」 ——啊,另外支配者佐贺缲由梨大人是个恋妹的疯狂科学家,制造机关人偶妹妹送往各个领域。怎么想都异于常人,请千万小心。 「疯狂啊~~」 「是啊~~难怪我觉得她有点缺乏人味呢。」 ——那就酱~~881。 「黑桃a好像出没在上一代聊天室里的准精灵呢。」 「我不明白响你为何会用这种比喻来形容呢。」 信件内容到此为止。两人叹了一口气,折起信纸。 通往第七领域的门近在眼前,没有封锁。只要一触碰,这扇门立刻就会开启吧。 「那我们走吧。」 「话说,响,你算是容易受骗的类型吗?」 「嗯~~……应该算普通吧。我倒是挺自豪自己的嗅觉还算灵敏。」 「那就没问题了。我是绝对不会受骗上当的。」 「你这番话非常危险,很容易被打脸!」 「才不会。我有〈刻刻帝〈zafkiel〉〉。」 「……用枪威胁别人,根本是帮派行为吧……」 话虽如此,狂三可是身经百战,不需加上「准」字的精灵。 怎么可能着了三流诈欺犯的道。况且,她们只是路过这个领域,佐贺缲由梨没必要阻挠时崎狂三吧。 虽说第八领域和第九领域为保领域和平,阻挡过狂三的去路,但反过来说,根本没有人敢以暴力正面对抗她。 那是当然。 她恐怕是目前邻界中唯一的精灵。 掌控时间与影子之法则,原本该被邻界排除在外的怪物。 「是的、是的。完全毋须畏惧。」 「说的也是~~!」 那就是时崎狂三。 两人狂妄一笑,「啪」的一声彼此将手叠在一起。 这里是机关赌场。文明人最渴望的金钱往来交错的低俗世界。 时崎狂三与绯衣响踏入第七领域—— ○赌场、对决、胜者为王 「——所以,必须支付一亿yp〈yui point〉来开启通往第六领域〈tiphareth〉的门!」 时崎狂三与绯衣响抵达第七领域后,向数名巡视通行门的其中一名佐贺缲唯(或许该称为一只或一具)攀谈,请求她带两人拜见支配者由梨。 「————————好的,了解。」 唯听见这个提议后僵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并未露出警戒两人的模样,轻盈地跃上天空。 「……没想到这么顺利呢。」 「不,话别说得太早,小心驶得万年船。话说回来——」 响东张西望,目瞪口呆地环顾四周。虽说之前的领域都各有特色,但第七领域的这片光景也只能用奇妙二字来形容。 比如说随处可见时钟,表盘上缺少了1到5的数字。向走在前头的佐贺缲唯请求说明后,她淡淡地回答: 「这个领域通常是以下午六点到十二点这六个小时来计算一天的时间。下午六点一天开始,凌晨十二点一天结束。」 「也就是说……一直是夜晚喽?」 唯点点头。 「倒是很适合有赌场的领域呢。」 大部分的赌场都是越夜越热闹。如此一来,倘若一整天都是夜晚,那么赌场就能运作一整天了吧。 而高挂时钟的建筑物都闪烁着霓虹灯,华美亮丽。 「不夜城……」 夜幕低垂,建筑物却始终抗拒黑夜。街上来来往往的准精灵看起来也不同于以往,感觉有些成熟,是错觉吗? 街头一名步履蹒跚的准精灵手里拿着的东西看似酒瓶。她就瓶口直接灌入喉咙,爽朗地唱着歌。 「其他领域很少出现酒,这里除外。只要有yp,这个领域的居民便无所不能。」 「yp?」 「……yui point,唯币的简称(注:唯的日文发音为yui)。」 「哎呀,你可真受宠呢。」 「……」 唯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歪了头。她那透明的视线有别于在第八领域遇见的唯,似乎缺少了感情。 「——我是『量产』的,跟主人亲手制作的佐贺缲唯性能不同。」 「比如说,没有感情吗?」 「是的。」 量产型的唯点头回应响的问题。不知不觉间围绕四周的其他量产型也以茫然的神情凝视着狂三和响。 「主人就在这个第七领域的中央,『is』赌场。」 飞在前头的响视线前方出现一栋格外高耸的大厦。 「is……是什么的简称?」 听了狂三的提问,响邪佞一笑。 「我知道了!是『无限妹妹〈infinite sisters〉』!」 「……不是。是『妹妹中的妹妹〈imouto sisters〉』的简称。」 两人由衷觉得这简称烂透了。 ◇ 廉价的椅子发出金属嘎吱作响的声音。佐贺缲由梨瘫坐在那把椅子上,眼神冷漠地望向来访的两人。 白色连身洋装的外面套上一件白袍,多么奇妙的装扮啊。她每次开口,锯齿状的尖牙便若隐若现。 「你们想去第六领域吗~~?」 「是的、是的,非去不可。所以,可以放我们通行吗?」 「我们并没有打算在这里闹事~~!」 由梨兴味索然地旋转椅子,回答:「这样啊。」 嘎吱声越发响亮,听得狂三眉头猛皱。 「你能答应我们吗?」 方才的量产型唯在狂三与响的背后排成一排,等待由梨的命令。 若是谈判破裂,势必得展开一番交战。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当然是有条件的喽。」 由梨狂妄一笑。 「我就姑且听听看吧。至于遵不遵守,那就另当别论了。」 狂三已将〈刻刻帝〉握在手中。不愧是好战不落人后的狂三,动不动就舞刀弄枪。响只能为她捏一把冷汗,默默在旁守望。 「也不是什么难事啦。应该说,这个条件不容更动。听好了,如果想让我打开通往第六领域的门——」 ——就去赚钱〈yp〉吧。 由梨如此告知。 「赚钱……」 「嗯,在对我开枪之前,去看看通往第六领域的门,你们就明白了~~嗯?懒得去?真拿你们没辙呢~~」 由梨勾了勾手指后,她背后的显示器便切换画面。 熟悉的巨大门扉。是连结邻界各个领域的门〈gate〉。 「这就是第六领域的门~~来来,看到门右侧了吗?『有一个投币口』。」 正如由梨所说,门的确用锁链封锁得很严实,而所有锁链都连接着疑似投币口的装置。 由梨用手指敲了敲显示器。 「要将唯币投入这里,才能解锁开门。」 ……唔嗯。狂三沉默片刻后询问: 「能用暴力破坏吗?」 「耳朵真硬耶,第三精灵!破坏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可不能保证喔。比如说,有可能会损坏【通天路】。在白女王四处现身作乱的现状,无法连接到第六领域可是致命性的伤害。如果这样你还是执意破坏——」 「便不惜发动全面战争。」 背后的佐贺缲唯群同时举起苦无。狂三叹了一口气,收起原本就要发射的〈刻刻帝〉。 看来无论佐贺缲由梨是何等人物,都不可能退让她身为守护第七领域的支配者立场。 如此一来,只能乖乖服从。 就如同在第九领域时做的那样,这次也必须照对方的规则走。 「……所以,该赚多少钱才行呢?」 由梨像在炫耀她那锯齿状的尖牙,邪佞一笑宣言: 「必须支付100,000,000yp来开启通往第六领域的门!」 听见一亿这个单字,两人哑然无言。 「我们手上连一yp都没有耶。」 「喔喔,别担心。造访本地第七领域的人都能无息借贷一百万yp,以这些钱当本金创业或赌博赚钱都行。」 由梨用大拇指弹起一枚不知从哪拿出来的硬币。狂三接住那枚硬币一瞧,皱起眉头。 硬币上刻着q版佐贺缲唯面无表情,手比v字的图案。 「我有问题~~用一百万yp当本金创业的话,要花多久时间才能赚到一亿?」 「光要赚一千万yp,就得花上约一年的时间吧~~」 响和狂三闻言,同时叹息。 「看来只能选择赌博了。」「就是说啊。」 狂三将硬币扔向影子。 「我就先代为收下了~~」 影子中冒出岩蔷薇〈cistus〉的手,一把抓住那枚硬币。 「……顺便提醒你们一下,那枚硬币必须透过正当的管道进行交易,否则无法使用。换句话说,抢劫赚来的钱不算数。」 「啧!」狂三露骨地咂了嘴。 「那你们加油喽。对了,若是你们赚钱赚到一定的程度,我会教你们一招扭转乾坤大发财的手段。」 由梨挥了挥手,目送两人离开。 ◇ 「唉——完全不能接受呢。」 「一亿、一亿啊……」 「几乎没办法走认真工作这条路。要花十年的时间,未免太荒唐了。」 「而且还需要生活费吧。」 响瞥了一眼自动贩卖机的饮料价钱,竟然要一万两千yp。也就是说,若是换算成现实世界的日币,一百万yp相当于一万日币。 「我刚才请教了一下小唯小姐,她说便宜的饭店也要三十万yp。换句话说,光靠手上的这一百万,我们第四天开始就得露宿街头了。要是赌运差,就更快喝西北风。」 手上的一百万yp有点不够用。 「先定个目标吧,今天内要把这一百万yp翻三倍。」 「狂三,你擅长赌博吗?」 「不知道呢,没有这类印象。不过,正如我刚才说的,要说尔虞我诈的经验,倒是不少。」 「我想也是……」 「你呢?」 「你这问题就问对人了!本人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是是。照例来说,你好像拥有许多过人之处呢,响。」 「你要再问得更深入一点嘛~~!我不敢说我是赌遍天下无敌手,但赌技还算有两把刷子喔!我这个赌徒,以前可是在第六领域玩麻将玩到昏天暗地呢!」 「那么赌徒响,首先该赌什么来赚钱呢?」 「我看看喔。」 响盯着免费发送的第七领域赌场地图看。 「麻将肯定不行。就算对手的实力不如我,也有可能因为赌运差而赌输。与荷官对赌也言之过早,也别赌牌和轮盘比较保险。先跟机器赌吧。」 「机器……」 「吃角子老虎!先从这里起步吧!」 响抓住狂三的手,拉着她冲进附近的赌场—— ◇ 佐贺缲由梨吐了一口气,一群唯走向前帮她擦汗。 「天啊,她的气势真是有够强大的。」 量产型唯群没有回话。明知如此,由梨还是继续自言自语: 「要是她坚决不从,我肯定早被送上西天了,就算我全力反击也未必有胜算。精灵果然名不虚传,所谓的天壤之别就是如此吧。」 由梨所言甚是。虽说时崎狂三丧失了几分力量,但要将由梨和她周围的量产型全部杀光依然绰绰有余。 不过,狂三选择妥协——遵循这个第七领域的规则。 理由只是单纯想减少伤害,还是避免与其他准精灵为敌? 也抑或有可能是—— 「考虑到现场另一个女孩的性命」。 「……去搜集有关绯衣响的情报。」 「是。」 人偶们接二连三消失踪影。由梨目送她们离去,轻轻吐了一口气。 ……结果,自己还是背负着一个使命。 这个无比重要的使命便是保护疼爱妹妹〈简单微小的愿望便是常伴曾爱之人〉—————— 第七领域夜未央。霓虹持续发出繁荣与颓败的光芒。 佐贺缲由梨透过窗户欣赏那幅景色,呼唤妹妹。 「小唯,在吗?」 「——在。」 佐贺缲唯迅速从暗处现身,与刚才待在房里的佐贺缲唯有所差异。 「构造」、材料、气魄皆不相同。 她当然也是机关人偶——不过,各处的精细程度与其他人偶截然不同。 「跟着时崎狂三。」 「不是监视?」 「监视交给量产型负责就好,你去跟着她们。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们已经认识了吧?」 唯点点头。由梨微笑着对她低喃: 「……过来。」 唯悄悄走向由梨,然后跪下。 由梨抚上唯的脸颊,冰冷的触感令她眉头深锁。 「你能发热吗?」 「能。」 微微发烫的脸颊令由梨脸上浮现满足的笑容,她轻轻将脸颊凑上去。 插图p033 「我心爱的、可爱的、至爱的唯。愿你永保生命。」 「……谢谢你的祝福。」 由梨依依不舍地放开手。 「好了,去吧。」 唯点点头,再次潜入暗处,瞬间消失无踪。 时崎狂三无疑是外来者。不过,既然是外来者,自己只需要准备好相应的迎击态势。 「由梨大人,『那两位到了』。」 由梨闻言,跳下椅子。 「那么,带她们过来——」 话只说到一半就停了,因为有两名少女就站在唯的背后。量产型唯连忙回过头,似乎并未察觉有人尾随在后。 由梨并没有责备唯的意思,毕竟这两个怪物在异于常人的方面与自己和时崎狂三旗鼓相当。 「没那个必要。」「……我有阻止过她。」 一方志得意满的模样;另一方则是叹息。 一名身穿时髦的洋装,腰际垂挂着一把细剑,以扇子优雅地遮掩自己的嘴。 而另一名则是穿着冬季大衣,把全身上下包得严实,腋下夹着一本巨大的书。 灵力强大无比,极其高深莫测。 由梨张开双手迎接两人。 「欢迎光临第七领域,宫藤央珂、雪城真夜。」 「……是啊,我们要暂时在这里游玩一阵子了。」 「只有你们两人而已吧?」 雪城真夜摇头否认。 「咦?」 「不,今天对第七领域而言似乎是特别的一天——还来了另一个人。」 由梨闻言,瞪大了双眼。 ◇ 睡了一个安稳的午觉,清醒后依旧是夜晚。 「咦~~?为什么~~?」 第四领域〈chesed〉支配者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悠悠地如此低喃后,环顾四周。脖子以下是她的灵装——〈快眠灵装·三○番〈nightfall〉〉将自己的服装化为睡眠〈睡衣〉模式,还附加棉被。多亏这件灵装,她才能随时走到哪睡到哪,睡眠期间还能阻断所有细小的危害——雨、虫、风、音等干扰。 仰望天空便能看见阿莉安德妮喜爱的黑夜,不过地上带有霓虹五颜六色刺眼闪烁的亮光。 「啊,对喔。」 阿莉安德妮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自己是因为受「她」所托,加上有些心血来潮,以及听说第七领域的传闻,半嫌麻烦又半感兴奋地来到此地。 一抵达便早早入睡,原本同行的友人似乎爽快地抛下自己。 真过分。阿莉安德妮鼓起脸颊。 「您醒了吗?」 「哎哟我的妈呀。」 听见阿莉安德妮的回答,量产型唯歪过头。 「嗯~~没事、没事~~」 「那么,在下带您去面见支配者由梨大人。」 阿莉安德妮站起来后,将灵装转换成外出模式。淡蓝色衬衫搭配迷你裙——「扮演」一个活泼好动的少女。 「不用了,我自己随便到处去玩就好。」 阿莉安德妮如此说完,踏着轻盈的步伐前进。 「那怎么行。」 量产型唯追在她后头。阿莉安德妮毫不在意踏入附近的赌场。 吃角子老虎机震天价响的声音、大声欢呼的准精灵们、斜眼望着这幅光景,淡然工作的机关人偶群。 以及—— 纯属偶然遇见了她。 「啊,白女王……不对,是时崎狂三。」 与穿着以纯白为基调的灵装的白女王……完全相反的姿态。身穿黑红色灵装的少女——时崎狂三就在现场。 ◇ 赌场的名称是「octopus pot」。 「翻成国语就是章鱼壶。」 「踏进去就出不来,这意思好猖狂啊~~」 狂三与响如此说完,环顾四周。 略过牌类游戏和轮盘,首先望向吃角子老虎机。下限是一千yp,上限是一百万yp,备有各式各样的机台。 「基本上转到777是五十倍赔率的样子。」 「那么,要从哪里开赌呢……」 响望向吃角子老虎机,低声沉吟。吃角子老虎是机器,因此有一个攻略手段,那就是「靠目测来连线」。 现实世界中的吃角子老虎机大多靠电脑程序控制,通常早已制定中奖机率,不会让人轻易中大奖,有些机台在最初投币时就已决定会开出什么奖项。 这间赌场也有九成以上的吃角子老虎机像这样被调整成「只会开出预先制定好的奖项」。 九成。 反过来说,只剩下一成……不,恐怕是微乎其微的机台—— 「有可能纯粹靠目测连线来中大奖」。 「嗯、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长知识了。」 「不过,这只是基础阶段。问题在于要如何挑选出能以目测连线来中奖的机台,还有要下多少赌注——」 「喔,这一点不是问题。因为我已经决定用一百万yp一把定胜负了。」 狂三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 「oh, crazy!……呃,你是认真的吗,狂三?要是赌输就回家吃自己了耶!欠债人生!吃土喝西北风!缩衣节食!两人相依为命神田川!住四张半榻榻米大小的公寓!啊,我怎么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给我住嘴。」 狂三双手握拳,抵住绯衣响的太阳穴用力转动后,响才恢复理智。 「……切回正题,这样不行啦,太孤注一掷了。」 「才没那回事呢,反而轻轻松松。」 「咦咦~~……?」 狂三不理会一脸傻眼的响,凝视着一次一百万yp的机台。 「我不是枪手〈gunslinger〉吗?」 「咦?嗯,是啊……不过,那又怎么了吗?」 狂三用手指轻触自己的双眼,低喃道: 「眼力要好,开枪才能命中目标吧。」 响觉得时崎狂三的左眼似乎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尽管面带愁容,响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相信你,反正就算失败,你也会想办法解决吧!再走投无路,还有神田川可去!」 「这里没有神田川吧。」 「你别管有没有。好了,去输到脱裤吧。」 「你是不是搞错宗旨了啊~~?总之,岩蔷薇!」 一名少女麻溜地从影子中现身。 「『我们』一起挑选机台吧。」 「好是好,可是我想一次赌十万就好。」 岩蔷薇说完,狂三志得意满地笑道: 「我喜欢速战速决。」 一百万yp专用的机台共有五台。每一台都座无虚席,从刚才就不断有赌客把赌别类游戏赢来的yp投入吃角子老虎机。 当然,绝大部分的赌客都败兴而归。其中也有人投入全部财产,最后血本无归。是有少数赌客赢钱,但占了整体不到一成。 狂三与岩蔷薇从后面目不转睛地观察机台的情况。 高速转动的滚轴根本无法以目测的方式达成连线。然而,狂三与岩蔷薇的眼睛却准确地捕捉到滚轴的连线图案。 五台机台中有四台不在考虑范围内。因为即使按下停止滚轴的按钮,也不会以固定的间隔停止,只会开出事先定好的奖项。当然,在适当的时机挑战机台,开出777大奖也未尝不可能。不过,为此必须尝试几千几万次机会。 然而其中只有一台能完全以目测的方式连线。 不仅滚轴的速度远比其他机台快,而且三个滚轴的速度皆不相同。因此必须拥有能同时准确捕捉三个高速转动物体的动态视力,才能完全掌控这台吃角子老虎机。 不过,准精灵其实区分不出这些机台的差异。就某种程度而言,是有准精灵赌技纯熟,但她们并不会想捕捉高速转动的滚轴,因为那意思就等于要她们去看清落下的雨滴。 但是—— 还是有凤毛麟角之存在能看清落下的雨滴。 少女因历经剑林弹雨而磨炼出这样的眼力。 这间赌场错就错在为了给赌客一种人人有平等机会的错觉,刻意放一台不受电脑控制的吃角子老虎机—— 以及运气倒楣透顶,偏偏让时崎狂三选中了那一台机器。 狂三和岩蔷薇面对以秒速三百公尺转动的滚轴,各自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做出手枪的手势,瞄准目标,按下按钮。 7〈命中〉、7〈中的〉、7〈必中〉。 就连昔日近距离看遍时崎狂三大显神威的响也哑然无言。 围观的观众亦是宛如冻结似的动弹不得。 她们翩然来到这间赌场,只关心最高金额的吃角子老虎机,观察一会儿后就突然投币开赌。 然后,居然就按出了三个7。 在吹奏乐响起的期间,机台当啷当啷地吐出五十枚一百万yp硬币。 周围同时欢声雷动。玩最高金额的吃角子老虎机,一次便开出梦幻的777大奖,实在非常人所为啊。 一些眼尖的准精灵还发现她们之所以能选中三个7,并非单纯走运——而是全凭她们卓越超群的好眼力。 插图p043 「这样就赚到了五千万,达成一半目标。」 「那由我来保管这五千万吧。看来必须花一点时间才能继续下一场赌博。」 岩蔷薇如此告知两人后,便带着硬币跳入影子之中。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才那番话听得狂三一头雾水。于是,响拉了拉她的衣袖。 「狂三、狂三,你看那边。」 响也露出些许苦涩的表情,侧着身对狂三呢喃。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能耽误您一点时间吗?」 一名准精灵带着部下,神情僵硬地叫住狂三。 而有一名少女在一旁窥视她们。 「这下有好戏可看了~~」 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张开她平常惺忪的睡眼,注视着被带到经理室的两人。 「……那个——」 「安静一下~~」 阿莉安德妮用食指按住量产型唯的嘴唇,摇摇晃晃地迈开脚步。 ◇ 「能请您高抬贵手吗?」 赌场经理准精灵深深垂下头。本打算若受到高压胁迫便欣然回报的狂三整个人泄了气。 「具体而言,要我如何高抬贵手?」 赌场经理回答: 「吃角子老虎机。您用的方式是不算犯规没错——但我们斗不过您。所以,以后请勿再使用吃角子老虎机。」 说完再次深深低下头。 狂三犹豫了一下,叹息颔首。 「好吧,我明白了。」 响露出大事不妙的表情望向狂三。不过,经理抢在响发言之前拉起狂三的手,卑躬屈膝地呐喊道: 「感谢您的谅解!刚才的yp币算您赢的。请继续享受本赌场其他博奕游戏!」 ——接着马上就被赶出了经理室。 「大势已去啦,狂三。」 「唔,此话怎讲?」 「……这个嘛,我们去其他赌场转转吧。这样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狂三听从响的提议,离开「octopus pot」,前往其他赌场。 然而—— 「非常抱歉,这台吃角子老虎机目前故障。」 「非常抱歉,请让我们撤下这台吃角子老虎机。」 「非常抱歉,目前全面停止使用吃角子老虎机。」 「……大势已去呢……」 「我说的没错吧?」 狂三表情苦涩地瞪着赌场,里面的工作人员刚才面带微笑把两人赶了出来。这已经是第三间了。连续吃三次瘪,狂三也了然于心。 她们似乎已登上第七领域的黑名单。赌场不甘心再被她们以目测连线的方式当冤大头,利用网路让她们变成过街老鼠。 恐怕在她们被带进经理室时就已经通知各大赌场了吧。稍微乔装好像也蒙骗不过去。 「我自然是不用说……岩蔷薇也行不通呢。」 「大概在进赌场的瞬间就被扫描指纹或眼睛了吧。」 不愧是大量持有量产型唯的地区,在机械工学方面进化到数一数二的第七领域技术已发展到分析视网膜和指纹的地步。 「哎呀、哎呀,真是伤脑筋呢。」 「也试过和荷官对赌,但赢不了什么钱呢……」 只要她们一坐下,不论是玩二十一点还是轮盘,荷官都早早放弃赌局。若想赌大一点,就全部弃权。 这样是不会赌输啦,但赌赢也赚不了什么钱。 「目前只赚到五千万yp出头。照这个速度,就算二十四小时泡在赌场赌钱,也要花上两个月……不,三个月才能赚到一亿。」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慢慢赌,完全没那种美国时间。如此一来只剩一个方法……」 「是啊。」 岩蔷薇点点头,拿出老式步枪。狂三也理所当然似的举起短枪。 「抢劫……」 「不行啦,不是说过抢劫无效吗!」 「肯定有一两个准精灵愿意帮忙洗钱吧。」 「嗯,感觉会有。」 时崎狂三几乎就要把伦理观抛诸脑后。若第七领域故意找麻烦,无论如何都不让自己前往第六领域—— 狂三考虑把她们「打个落花流水才甘愿」。 「——哎,先别冲动~~」 冷不防冒出这道声音。狂三、岩蔷薇、响依序做出反应。两人举起〈刻刻帝〉,以准星瞄准声音来源,而响则是准备自己的无铭天使〈王位篡夺〈king killing〉〉。 「你是谁?」 之所以会询问对方的身份,是因为狂三强行抑制住自己开枪射击的生存本能。 通常狂三并不会做出此等卤莽的举动。不过,如今狂三被逼得走投无路。 「必须杀掉对方,否则后患无穷」——隐隐有这种危机感。 若对方持有武器或是遮掩住手部,狂三势必会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吧。 不过,所幸〈刻刻帝〉所指的对象并未持有武器,还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 对方是一名奇妙的少女,散发出柔和悠然的气息。长得是很可爱没错,但眼角放松得很,一副困倦的模样。不,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她可能真的很困,忍着不打哈欠。 「呼啊~~……呃~~我是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 「第四领域的支配者,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 对这个名字产生反应的是绯衣响。狂三与岩蔷薇听见她是支配者后,再次加强警戒。 阿莉安德妮似乎很困扰,再次举手说道: 「听我说,我没有要与你们交战的意思~~只是觉得不要抢劫比较好吧。」 「……为什么?」 「单纯觉得会造成太多牺牲。当然,是指『你们』。」 阿莉安德妮猛力指向狂三。狂三浮现残暴的笑容,再次握枪的指尖开始带有杀气。 「哎呀、哎呀,你说的话可真有意思呢。可以请教一下理由吗?」 「嗯~~我想你马上就会知道理由了。然后在那之前,我想跟你聊聊可以吗~~?」 令人感觉不到一丝杀气的柔和笑脸反而让响觉得毛骨悚然。 狂三和岩蔷薇也感受到火药味,举起〈刻刻帝〉,全副武装。若是阿莉安德妮有一瞬间散发出杀气,现场便会立刻化为战场吧。 响能明白这一点。当然,阿莉安德妮也不例外。 问题在于,阿莉安德妮完全不介意这件事。她摆出一副宛如一只贪睡小猫的表情,时而点头打瞌睡——迷迷糊糊地接着说: 「——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没必要告诉你。」 「——你为什么跟白女王长得如此相像呢~~?」 「因为她是我的冒牌货啊。你要是能打倒她,尽量动手,别客气。」 「——你从第十领域不断前进其他领域,你打算走到哪里呢~~?」 「走到天涯海角。会抵达哪里,我也不清楚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的本质也跟白女王一样啊。」 听见这句话后,旁边的响全身寒毛直竖。 这无庸置疑是挑衅,而且是绝不能对狂三说的一句话。 果不其然,狂三立刻眯起眼睛。这是完全视之为敌的证据。不过,阿莉安德妮毫不畏惧地回望她。 那透明的眼瞳既无疑虑也没有虚无,宛如风平浪静的海洋一般平稳。 「你和白女王的共通点是对这个邻界漠不关心。因为,『你觉得这个世界根本怎样都无所谓吧』?」 「我——」 这话分明是在指责,狂三的杀气却产生些许动摇。 阿莉安德妮乘胜追击般说: 「我也知道那个传闻~~就是邻界编排pile〉时出现的那个吧?我领域的孩子们也偶尔会碰到——『然后就堕落了』~~」 阿莉安德妮用的是「堕落」一词。 她说的确实没错。 「……可是,总比找不到生存价值来得好吧。」 阿莉安德妮听见响说的话,将视线转向她。 「……虽然我没有体验过,但那份爱恋之情肯定会成为生存下去的精神粮食吧。」 「嗯。不过啊~~那个叫作■■■■的人并不存在于这个邻界吧?」 混入了杂音。 ……狂三反射性地想开口,又立刻闭起来。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不该对此抱持疑问,所以自我克制。毕竟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狂三?」 「……不,没事。正因为不在,我才要去见他,才想脱离这个邻界。请不要阻挠我。」 「我知道啦~~不过,只要有白女王在——『我们』就必须监视你啊~~若是你不在我们触手可及的范围,那就伤脑筋了呢~~」 经过片刻沉默后。 狂三语气冰冷地轻声呢喃: 「——你说不只你一人是吧。」 她们并没有察觉。 反而可说是突如其来的攻击。因此只有身经百战的时崎狂三一人得以做出反应,响自然不用说,连岩蔷薇都反应不及。 狂三双手交错,手上各持长短〈刻刻帝〉。 有两人的无铭天使各指着她的眉心和后脑勺。 指着眉心的是针剑〈estoc〉,而指着后脑勺的则是从书籍浮现的死神与巨镰。 狂三的手指已勾住〈刻刻帝〉的扳机。 刹那间情况便反转过来。响动弹不得,岩蔷薇则是按兵不动。 「——你好啊,时崎狂三小姐。我叫宫藤央珂,担任第六领域的支配者。」 「第二领域〈chhokmah〉支配者……雪城真夜。」 一名高雅的少女与看似不苟言笑的少女。 她们散发出的惊人庞大灵力,连响这种一般准精灵都感受得出来。 包含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在内——她们无疑是战斗型的支配者! 不过,迎击的狂三也非比寻常。 两人之所以在快命中时停止攻击,是因为明白再进攻下去,「死亡」便会缠身。若再向前一步,百分之百会「被杀」。 「……我,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狂三听了岩蔷薇说的话,狂妄地笑道: 「我〈岩蔷薇〉别出手。这里全部交给我处理。」 岩蔷薇闻言,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抓着响跳进影子中。 「喂!岩蔷薇,你干什么啊~~!」 「我认为这里交给『她』处理比较好。我们在场的话……战场恐怕会变得很复杂。」 「……复杂……?」 「——老实说,『你扯后腿的可能性非常高』。」 「……」 沉默。响明白她说的是事实。自己的能力、灵力全都无法与她们抗衡,若是继续待在那里,就会给狂三添麻烦吧。 自己只会成为她的负累,无法成为她的助力。 这时只能依靠岩蔷薇了。 这令响感到非常——非常难受。 岩蔷薇叹了一口气,摸摸响的头。 「别难过。『我』肯定也是情非得已。」 岩蔷薇说话的声音、语气和时崎狂三一模一样,这让响觉得自己对狂三的爱慕之情被敷衍过去,感觉更加心酸了。 而处于胶着状态的时崎狂三露出锐利的视线扫射四周。 「三名支配者,也就是说,可以当作各位打算与我为敌……是吧?」 阿莉安德妮回答——「看情势,也不无可能~~」 「那么企图把针刺向我眉心的你呢?」 宫藤央珂回答——「……老实说,我无意与你为敌,但为了白女王,我也无可奈何。」 「从背后慎重地观察状况的你呢?」 雪城真夜回答——「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探探白女王的底细。」 ……屏息般的沉默。 四人四种焦急的情绪。四人其实都「不想交战」,但另一方面,她们心里明白只要在这时退出就等于输了。 既然如此,谁要在此时退出呢? 或者说,谁要在此时扣下扳机呢?在火药味浓厚的空气中,率先开口的是第五名少女。 「……到此为止行吗~~?这里是我的领域耶。」 「啊,由梨,你总算来了。」 佐贺缲由梨拍了一下阿莉安德妮的肩膀。 「哎呀、哎呀,佐贺缲由梨小姐,我们不是才刚见过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由梨对狂三充满挑衅的视线视若无睹。 「嗯。妹妹通知我不少消息,我想还是由我出面比较好吧。」 「……也就是说,我们只是你刻意制造出对立状态的棋子喽~~」 阿莉安德妮松了一口气。瞬间,在场所有人的杀气都变淡了。 原本飘散的浓郁死亡气息如今已烟消云散,接着只有和缓的空气流动。 央珂把针剑慢慢收回剑鞘。她毫不歉疚地告诉狂三: 「——不好意思,我完全不觉得抱歉。毕竟你足以称为另一个白女王,实力强大得和她旗鼓相当。我们当然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以防你大肆攻击。」 接着,雪城真夜朝浮在空中的书籍挥了一下手指。 书「砰」一声阖上,原本飘浮于虚空中的死神也跟着消失。她收回书本,将大开本的精装书紧抱在手中。 「我从辉俐璃音梦口中听说过你的事。但除非亲眼所见、有所体会,我是不会相信的。」 「哎呀,璃音梦过得还好吗?」 「好得很,一样爱说话不经大脑思考。有时候希望她别在人家伤口上撒盐,所以我总是在想她可以再成熟一点。」 「……那可真是……拿她没办法呢……」 不只真夜,连央珂等其他支配者也点头认同。 大概能理解为何辉俐璃音梦明明不是战斗型却被选为支配者。 身为偶像的素质当然也是条件之一,但像她那种不知脑袋在想什么,实际上也什么都没想的准精灵,或许正适合加入各个风格独特的支配者行列。 「……所以,你叫住我到底想做什么?」 「毕竟这里是第七领域嘛。」 由梨嘻嘻嗤笑,对唯伸出手。并非量产型,而是仿造原本妹妹的唯点了点头,把扑克牌递给由梨。 「我们来赌一场赌注五千万的赌局。若是你赢了,就前往第六领域;若是我赢了,你必须暂时在这里生活,协助我做实验。当然,我会支付生活费,等实验结束后,我就开放通往第六领域的门。」 「……我实在不是很想问,但具体而言是什么样的实验?」 「复制人、人工生命、改造人之类的实验,有兴趣吗?」 「没兴趣。我早就不缺那种东西了。」 狂三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结果,还是得赌一局喽。」 「我也不想啊,都准备齐全了,再加上央珂的请求,我也只能答应喽。」 「……央珂?」 「央珂她啊~~算是支配者间的头领吧~~」 「……原来如此,你是头领啊。」 狂三再次注视宫藤央珂。央珂吓了一跳,全身僵硬地往后退。狂三见状,往前踏了一步,结果央珂又退后一步。 「……为什么要拉开距离?」 「别介意,这是我的习惯。我的个人空间范围比别人大。」 「但是你身旁的人倒是离你很近呢。」 央珂看了一眼她身旁的雪城真夜。真夜若无其事地站在央珂身边,央珂也没太大的反应。 「噢,雪城没关系。我的身体明白她是安全的,所以不会产生拒绝反应。」 「那我呢~~?」 「阿莉安德妮你有点可怕,请别靠近我。」 「唔,真受伤。好过分啊~~……呼啊~~」 阿莉安德妮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说话语气却平板无感情,接着打了一个哈欠。 「——总之,在场的五人赌扑克牌决胜负,各位没意见吧?」 听见真夜冷静的声音,狂三瞬间差点点头答应,但立刻摇头拒绝。 「什么时候改变决胜负的内容了?那我不是得赌赢你们四人才能赢吗?」 「……我听说时崎狂三动不动就会大打出手,想不到头脑也挺聪明的嘛。」 真夜摆出一副意想不到的表情呢喃。 「你是在挑衅我吗,你是在挑衅我吧?来啊,放马过来啊,谁怕谁。」 当然,原本轻松的氛围瞬间又一触即发。 ……然而,真夜却歪头不解地说:「咦,为什么气氛改变了?」 央珂清了一下喉咙说: 「啊~~时崎狂三,不好意思。雪城她,那个,就是……不懂得察言观色,已经到白目的地步了。」 「……喔,这样啊……」 狂三点头认同。 「怎么这样说人家,我只是对她赞誉有加。残暴、强悍、聪明又漂亮,不愧是精灵呢。」 「请去掉残暴这一项,除此以外我都欣然接受。」 「简直就像一只被暴力冲动驱使的大猩猩。(称赞)」 「原来如此,你果然还是想被杀吧!我现在就砍了你的头!」 「雪城~~~~!你稍微安静一下!」 「事情谈不下去~~」 场面一片混乱。 当岩蔷薇纳闷狂三为何迟迟没有露面,和响一起现身时,所有人已经精疲力尽。 「再说,事情跟原先说好的不一样,我没道理跟你们对决。」 「因、因为刚才只有我一个支配者嘛……」 「原来如此。现在则多了三个,势均力敌是吗?」 听了狂三说的话,由梨有些尴尬地点点头。但狂三猜想应该不只这个原因。 「你说赌扑克牌,我可以推断是——其中有人比佐贺缲由梨小姐你的赌技还要强喽?」 说完,由梨更加尴尬地沉默不语。不过,狂三没有错过她的视线瞥向其他支配者那一幕。 ……也就是说,萌生了欲望。由梨原本没信心赌赢扑克牌,但这三人其中一人却对赌扑克牌一事胜券在握。 所以才选择对战。 「怎么样?」 「说实在的,我想请你别闹了。」 「……」 ——不过,狂三不得不接受这场对决。虽然风险高,但收益也相对大。让第二、第四、第六领域的三名支配者承认自己的实力,明了自己的立场,如此一来,后半段的旅程不就可以一帆风顺了吗? 「不过,若是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挑战这场赌局。」 「条件……?」 「各位是支配者吧?那么若是我赌赢扑克牌,请让我无条件通过各位管辖的领域作为胜利的报酬。」 「唔……来这一招啊。」 「那是当然,否则我没有理由特地与支配者交手。」 「……我是无所谓。阿莉安德妮你呢?」 阿莉安德妮挥了挥手,表示同意央珂说的话。 「我可以啊~~真夜也没问题吧?」 「……我预定担任荷官,不参与赌局……不过,我就回答我会仔细考虑时崎狂三的要求。」 听见这模棱两可的回答,狂三皱起脸,但反正第六领域和第四领域能轻松通过,那就再好不过了。 「详细的规则麻烦白纸黑字制作成文件,别用口头说明。然后请各位支配者在那份文件上签名,当然,我也会签。」 「了解。唉,终于结束了……累死我了。」 由梨精疲力尽似的擦拭脸庞。若是一个弄不好,第七领域早已化为了战场,担子有够沉重。 「结束了~~那所有人休息吧,晚安zzz……」 精力消耗殆尽的阿莉安德妮可将灵装转换成快眠模式,钻进睡袋就寝。 「阿莉安德妮大人,请不要睡在这里……啊啊!睡袋都摊开了!」 「宫藤央珂、时崎狂三,我要求更正。我绝对不是一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准精灵。我超会察言观色的。」 「不,你完全不会。我以第六领域支配者的称号发誓。」 「是的、是的,你一点都不懂得察言观色。竟然形容人家是大猩猩。」 「你别瞧不起大猩猩好吗?说到大猩猩,可是温和、强壮、稳重又知性,甚至被称为森林的贤者呢。」 「我可没有瞧不起大猩猩的意思!」 「况且,起码大猩猩很帅啦!所以说你像大猩猩是盛赞耶。」 「你夸人的基准!太与众不同了啦!」 「……这是怎么回事?」 岩蔷薇先向附近的佐贺缲唯询问。分辨量产型和特制型的方法很简单,只要看她眼睛是否炯炯有神就好。 「呃,其实是……」 听完唯的说明后,岩蔷薇抱头苦恼。 「……你们好歹是治理邻界的支配者和邻界独一无二的精灵,没必要争论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情吧……」 也难怪岩蔷薇会叹气。 「这可是关乎我们的名誉耶,我〈岩蔷薇〉!响,你不觉得吗!」 狂三回头望向响。 响表情凶狠地快步走向真夜,指着她大喊: 「雪城真夜小姐,请你修正你说的话!」 「没错、没错。不愧是响,是的、是的,狠狠教训她一顿。」 「用大猩猩这个词汇,不足以形容时崎狂三这个女孩!听好了,如果要比喻——」 「咦?你的重点好像摆错了耶。这种事情用不着深入探讨吧?」 「对了,如果要比喻,应该说她如大蓝闪蝶般美丽。」 「……唔,呃,这样形容……是可以啦。」 「如虎头蜂般狠毒。」 「响。」 「如受攻击而负伤的棕熊般凶暴!」 「响,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还有,呃,如野花般可爱。」 「怎么形容得这么笼统!这一点很重要!很重要好吗!」 响害得场面越来越混乱。 ◇ 总之,双方约好之后会让佐贺缲唯把文件送来,暂时先解散。 「……结果还是要一决胜负呢。」 岩蔷薇嘟囔着和狂三一样的感想。 「呜呜,我的太阳穴像被十字螺丝起子剜挖那样疼痛……」 响按着头,低喃着残虐的形容词。用膝盖想也知道,是为了她刚才的言行所付出的代价。 「然后,总之……喔喔,好痛……看她那么强势,果然是因为有支配者助阵吧。」 「是啊。赌局是否有正当性,全决定于背后有没有暴力势力存在。」 「你的意思是,因为来了三名支配者,她才能放心跟我赌吗?」 「……如果只有佐贺缲由梨一人,狂三你输了赌局后的确有可能翻脸不认帐。如今有三个人助阵,她大概觉得这是个大好时机吧。」 「反过来说,她们也没办法做出有失支配者颜面的事吧。代表对方不会对我们出尔反尔。」 响听了狂三说的话,面有难色。 「怎么了?」 「啊,嗯。对决的结果,我想应该会是公平的。但是……说起来,对决的过程会公平吗?」 「——耍诈吗?」 狂三立刻灵光一闪地回答。 「没错没错。那些人聚在一起,要打败你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们对她们无铭天使的能力一无所知,是致命性的劣势。」 「没错。不过……有一件事能确定。」 「哎呀。」「那是什么?」 响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她们无铭天使的能力不是跟赌扑克牌耍诈完全无关,不然就是必须透过应用才能耍诈。」 经过片刻沉默后,狂三也点头赞同。 「前者是理所当然吧。毕竟哪那么刚好,自己的无铭天使的能力恰巧就是能在赌扑克牌时耍诈。至于后者嘛——」 「我是听传闻、间接听说,或是透过卖情报的人提供的消息得知,这次聚集的支配者中,至少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和宫藤央珂是奋勇的战斗型支配者。虽然不知道第二领域雪城真夜的无铭天使有什么能力,但根据狂三你的描述,我想应该是召唤战斗型支配者。」 「召唤战斗型?」 「不是以无铭天使直接战斗,而是利用无铭天使产生某些东西来战斗的类型。她的情况,恐怕是——」 「那本书吧。因为她从书里产生死神来攻击我。」 「……感觉还有其他东西。总之,除了佐贺缲姐妹以外,在场的其他准精灵全是以战斗为主轴的类型,才被选为支配者。也就是说,不适合耍诈。」 「难说喔。如果是这样,她安排赌扑克牌又有什么意义?」 现实主义者岩蔷薇反驳,既然是对方安排的赌局,当然该以会耍诈为前提来讨论。她的主张冷静透澈,却充满说服力。 「……总之,不知道对方的能力也无可奈何。」 「可是,只要收集情报——」 「不,我认为『收集情报反而危险』。」 「……唔。」 响发出低吟;岩蔷薇则是歪过头。 「此话怎讲?」 「这里是第七领域,到处都是佐贺缲由梨的手下量产型佐贺缲唯。」 「实际上从刚才开始就紧跟在我们背后。」 佐贺缲唯从背后的隐蔽处俐落现身。狂三看穿她并非量产型,而是特制型——过去曾在第八领域遇见的佐贺缲唯。 「啊啊,原来如此。这下我全都明白了。我们被诱导了呢。」 「对不起。第七领域我也不熟,找不到能信赖的情报贩子……而且调查的对象是支配者。」 「多余的情报有时会让思考变得迟钝。响你毋须在意。」 「可是,我们该怎么商讨对策?只要——」 响瞥了一眼背后的唯。唯有些害羞地悄悄躲于暗处,但并没有离开现场。 「那个人在,我们根本没办法好好拟定作战计划。」 「……呵呵,哎,先不说这个了,总之去饭店吧。小唯小姐,能请你带我们去吗?噢,我要住套房,否则会发飙喔。」 「好、好的!」 唯从暗处冲出来后,连忙带领三人。 ——佐贺缲唯心想。 她们所说的话大致都切中要点。 这场扑克牌赌局——虽然她自己也不太清楚——肯定打算耍诈。 势必是打算捆绑、限制时崎狂三行动,然后利用她与白女王战斗。或是考虑「解剖」狂三,抓住白女王的弱点也说不定。 不过—— 真的有可能达成吗? 说起来,这真的是姐姐希望的吗? 每次诞生时,佐贺缲唯便会无条件认知自己为佐贺缲唯,敬仰佐贺缲由梨为姐姐和主人。 只要佐贺缲由梨一声令下,她便尾随跟踪辉俐璃音梦和绊王院瑞叶。 『可是啊~~不觉得那样很扭曲吗?』 曾厌烦地如此低喃的应该是辉俐璃音梦。这是当她还是支配者时,自己被派去监视她和收集情报的时候。 ……说的没错。 佐贺缲唯认同她的想法。有时这种想法会令自己感到恐惧。 自己是机关人偶,只是个对佐贺缲由梨忠心耿耿的傀儡。 ……本应如此才对。但不知为何,无论如何也无法否定自己内心深处沸腾的情感。 即使对象是自己的姐姐。 可怕的想法。自己明明是「被制造出来的物品」,诞生于这世上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为何自己会像这样——宛如一名普通的少女思考事情呢? 佐贺缲唯对此感到恐惧。 并且羡慕与自己相左的量产型唯。 因为她们不会烦恼,能为任务鞠躬尽瘁。 ◇ sweet,通常是指甜味。但在饭店,发音相同的单字则是suite,意指「一组」、「一套」。 换句话说,是足以让人「奢侈」度过的场所。 那便是饭店里称为套房的地方。 「……还行,马马虎虎啦。」 狂三环顾饭店的房间,如此评价。唯挑选的饭店无疑是这个第七领域中堪称一流的饭店,重视隐私,在房内绝对听不见室外的喧嚣声。 并且——监控森严。 「意思是满分喽。谢谢你,小唯小姐。」 响面带微笑低头道谢。光是这个举动,就让唯身体有些僵硬。 「不会。很荣幸能满足各位的要求。」 虽然时崎狂三和她的姐妹(?)岩蔷薇也很骇人,但就不同意义而言,令唯感到害怕的就是这位绯衣响。 以有别于狂信、服从的透明眼瞳注视世界,曾为空无〈empty〉的少女。 自己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只要小心她的〈王位篡夺〉,势必能百战百胜吧。 不过,可是—— 若是战胜她这件事是在对方的盘算之内,事情又会如何发展? 绯衣响只把自己当成步兵〈pawn〉。 若是能让时崎狂三〈queen〉存活、胜利,她欣然战败。 「所以,小唯小姐,既然有缘相见,要不要聊一聊呢?」 「……不,我就不用了。」 「别这么说嘛,我们好歹在第十领域厮杀过。」 「那不是我,是同型机。她当时已经被苍破坏了。」 「啊,原来如此。记忆果然可以同步呢~~」 「啊,是……是的。」 响发出低吟,歪了歪头。 「所以说,你果然会被派到各个领域去喽?」 「是的。利用同步性,定期去收集情报。」 「……说出来没关系吗?」 「是的,当然没关系。」 ……唯当然知道这次交谈是在探自己的口风,但是她交代的只是一些有逻辑和情报就自然能推断出的结论,因此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实际上,所有支配者都是以此为前提——利用佐贺缲唯。正因为她的谍报技术如此优秀,才会受到重用。 潜入敌对组织,即使丧命也会带回情报。 由于会果断地自我了结,拷问并不管用;或许因为是机关人偶,洗脑类的能力对她也没效。但若是有各个领域的情报从第七领域泄露出去,她们也会有所警戒吧。 然而完全没有这类痕迹。 第七领域既没有利用情报威胁领域的支配者,更没有贩卖情报。 佐贺缲由梨似乎只是一心沉迷于改良佐贺缲唯的性能。 总之,唯也会透露某种程度的情报给支配者。 不过,唯判断她透露的消息应该不会影响重要的赌牌对决。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内情。 「……还有什么事情要问吗?」 「啊,那我可以问你的事吗?」 「嗯……咦……?我……吗?」 听见这句话,唯感到不知所措。 「啊,你该不会以为我会问你由梨小姐或其他支配者的事吧?我才不会做这么没有效率的事情呢~~」 「不,可是……我、我没什么事情可说的。」 ——自己只是个机关人偶,仅只于此而已。究竟要从我身上探听些什么? 「你的兴趣是?」 「……我没有兴趣。」 「喜欢什么?像是食物还是其他东西都行。」 「没有那种东西。」 「有喜欢的电影或游戏吗?」 「邻界没有电影和游戏……不,我知道有发现过少数类似残留物的东西,或是有少数人制作过这类东西,但我并不感兴趣。」 「这样啊~~我想也是。」 「那么——讨厌的东西呢?」 「……这个嘛……」 一时之间差点诚实地说出口。 唯拼命自我克制——内心充满苦闷。而绯衣响则目不转睛地观察她。 「『你喜欢你姐姐吗』?」 紧接着被触及内心深处不想被人触碰的问题。 正当唯想站起的时候,狂三呢喃了一句: 「你心乱如麻呢,佐贺缲唯小姐。」 听见这句话,她稍微冷静下来。 坐回椅子,端正姿势。 「对我而言,由梨大人是姐姐也是造物主,我当然喜欢她。我思绪有些乱,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是响不该那么问,对吧?」 狂三莞尔一笑,响则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我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思考怎么赌赢这场赌局啦~~」 唯绷紧神经,提高警觉。刚才的问题果然是为了赌赢赌局的必要手段。 虽然不清楚问这个问题能达到什么目的就是了。 ……如果是主人,肯定知道她的意图。 「啊啊,可是……不好意思,接下来能换我提问吗?」 狂三突然如此询问。 「——尽管问,能回答的我定当回答。」 「你曾经感到害怕吗?」 「……不,没有。」 「哎呀、哎呀,你说的是假话吧。你是个优秀的准精灵。我这里所说的优秀,是指『拥有非常正派的人格』。所以,你肯定……害怕战斗和受伤吧?」 这句话比子弹强劲、比刀刃锋利,在唯的心上刻下深刻的伤痕。 「不。恐惧这种情绪,我——我根本……」 「不可能没有吧。实际上你从刚才就一直在警戒我们。既然不害怕,又何须警戒?没有警戒心,又怎么有资格当一名谍报人员?」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过,我们并不怕死。」 「哎呀,死当然——没什么好怕的啊。」 唯听了这句话,歪过头。 「人类……准精灵,自然是害怕死亡的吧?」 「我不知道有多少比例,但也有人是不怕死的。她们害怕的是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 「派不上用场。」 一股恶寒贯穿全身。 狂三像是要以视线射杀一般直盯着唯说: 「并非不想死,而是『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的遗憾使她们害怕恐惧。」 「唔……」 「想必那个被苍杀死的佐贺缲唯也是如此吧?」 这句话令唯忆起同步得知那项情报时的瞬间。 ……这种事并不稀奇。为了谍报任务,佐贺缲唯们会毫不犹豫地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为了绊王院小姐,前往调查第十领域与「操偶师〈doll master〉」时也是如此。参与厮杀,被苍轻而易举地杀掉。 虽然逞强说没有遗憾…… 但如今的佐贺缲唯却强烈感受到那份遗憾。 「……我的分析有错吗?」 「不……或许你说的对。我害怕白白送死。」 「对吧?」 「可是,那——与各位毫无干系。」 「对啊,是的、是的,你说的完全没错。好了,等客房服务的晚餐送来就休息吧。啊啊,小唯小姐也一起用餐吧。要是食物里下了毒,问题就大了。」 「主人不可能下毒。」 「如果是我,就会毫不犹豫地下毒。」 「喂,狂三,这种事不该理直气壮、挺胸自豪吧。」 唯也大力赞同这句话。 ◇ 由量产型唯送来的晚餐是上等菜肴。不过在听到菜名是「阿米斯丹羊腿肉与生菜包切成一口大小的酪梨、小黄瓜、番茄佐希腊风优格酱」时,狂三心想阿米斯丹羊不会是她想的那种肉吧,幸亏似乎只是普通的羊肉。这菜名取得还真是令人心惊胆颤。 响吃得津津有味,直夸好吃,感慨地低喃: 「光是吃个法国料理,感觉气氛都变得奢华起来了呢~~」 「你的感想这么草率,对做菜给我们吃的人太失礼了。制作这道菜的主厨是什么人呢?」 「不好意思,应主厨要求,不公开名字和长相。而且明天起又会换其他主厨烹调料理。」 量产型唯态度冷淡地如此回答。 「哎呀、哎呀,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我们会暂时在这间饭店逗留,应该有机会再次品尝这位主厨的好手艺吧。请问能预约吗?」 「……我会转告主厨。」 「——我吃饱了~~!哎呀~~真是太好吃了,对吧~~!」 响面带微笑询问三人。原本拒绝,最后屈服于狂三淫威之下而陪同用餐的唯也点头赞同。 「应该没有被下毒吧?」 「不一定喔,也有些毒发作得比较慢。」 「说起来,具体要怎么赌都还没决定,下毒也没意义吧——」 量产型唯从送晚餐来的餐车悄悄拿出白色信纸。 「各位,主人吩咐我等各位用完餐后,将这封信交给你们。」 听见这句话,轻松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 「……把资讯跟我同步,我来向她们说明。」 唯站起来走向前,量产型唯摇摇头。 「这是我的职责。」 「……这、这样啊。」 量产型唯前进几步后摊开信纸,淡淡地开始朗读。 「1·对决于七天后的晚上八点开始。赌的是德州扑克。玩家分别是佐贺缲由梨、时崎狂三、宫藤央珂、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 「雪城真夜担任荷官对吧?」 唯点点头。 「2·雪城真夜担任荷官。为保赌局的公平性,需要她的能力。」 「也好。请继续念下去。」 「3·『一旦发现耍诈』便失去资格。」 「……是的、是的,说的一点都没错。禁止耍诈。」 「4·宫藤央珂及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两人的排名与胜败无关。这场赌局终究是佐贺缲由梨与时崎狂三的对决,名次较高者为胜。」 「我有一个问题。若是我和佐贺缲由梨双方持有的金额皆为零yp,该如何定胜负?」 「……5·不分胜负时,以各自另外借钱的形式融资再战。若遇此情况,将由时崎狂三和佐贺缲由梨两人一决胜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还没念完吧?还有许多重点没提到。」 「6·德州扑克的规则请参考这本规则简介。」 狂三接过量产型唯拿出的绿色封面规则简介。 「……我念完了。」 「哎呀、哎呀,完全不行呢,由梨小姐。」 时崎狂三面带微笑,透过量产型唯对应该正在听的佐贺缲由梨说道: 「我提出我这边的追加条件。第一,让绯衣响或岩蔷薇作为我方成员参加赌局。」 一开始冒出的发言令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 「咦……!我、我吗,狂三?」 狂三不予理会,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请所有人在准备好的扑克牌前面宣誓这副扑克牌没有动手脚。尤其是雪城小姐,若她不负起这个责任,我可就伤脑筋了。禁止在扑克牌上动手脚,出老千获胜。」 「……」 「第三,关于资金的部分。我们目前能准备五千万yp。请其他人以此为限,准备相同的资金。超出一点金额无所谓,但若使用十亿yp的资金进入持久战,我方根本毫无胜算。」 狂三再竖起一根手指。 「第四,无论在何种场所进行赌局,都不需要观众。透过影像观看倒还可以,但若是在众人的围观之下,还是有出老千的疑虑。」 狂三张开手掌。 「这是我最后一个要求。当天开始赌牌的三小时前,请让我们检查作为对决舞台的场所。我必须确认舞台装置是否有动手脚才能对决。」 量产型唯始终像冻结一般保持沉默,最后点点头回答: 「我去向主人报告,把答复带回来。请稍等。」 「不,我不等。反正她能即时听见我们的谈话吧?我现在就要听到回答。现在,立刻。」 狂三站起来,用力瞪视量产型唯无色的眼睛。 「好了、好了、好了!」 量产型唯开口——发出佐贺缲由梨的声音。 「真可怕呢。要是不答应你,感觉会被用枪指着。知道了啦,你提出的第二项要求我了解了,第四项也没问题,本来就没有观众。至于第五项,我们当然也要在场吧?毕竟你们也可能反过来动手脚。」 「当然没问题。」 「第三项的话……最多七千五百万yp如何?」 「太多了。五千五百万yp。」 「七千万。」「六千万。」 「最多六千五百万yp。可以吧,时崎狂三?」 「……好吧,六千五百万就六千五百万。」 「还有第一项要求——我不能接受。这场赌局必须由同样身为支配者的准精灵来对决才有意义,不管她是不是你的同伴都不行。当然,也拒绝你身旁的时崎狂三参加。」 「唔嗯。那么,只要是支配者等级的准精灵就没问题了吧?」 「咦,这个嘛……」 狂三邪魅一笑,说道: 「凯若特·亚·珠也。我要她作为我的同伴,一起对抗你们。虽说她败给了白女王,但好歹也担任过第三领域〈binah〉的支配者,应该没问题吧?」 「……了解,没问题。」 由梨以冷若冰霜的声音回答。 「不过,我也要提出条件。她使用的yp必须和你共用,也就是说,你们两人持有的yp总共是六千五百万。这一点我绝不退让。」 太过分了。响正想开口说这句话,却被狂三以眼神制止。不打紧,这条件的确对她们十分不利,但有比赌扑克牌胜率更大的机会。 而且啊,金额多寡「虽然重要,但不成问题」。一亿也好,五千万也罢,赌输时瞬间便会化为乌有,这就是扑克游戏。因此狂三认为勉强能对决的金额反而较恰当。 若是起初筹码太多,一个弄不好便会大意或骄傲自大。狂三判断在赌局白热化之前,资金尽量少一点比较好。 「……好吧,没问题。」 「那么,再见。期待一星期后的赌局。」 「我也是。那么,再会了。」 量产型唯抖了一下,像是清醒过来似的环顾四周。大概是理解了现状,只见她深深低下头。 「那么,在下告退。」 狂三目送她推着餐车离开,吐了一口气。 「……总算讨价还价成功了。」 「呃,不好意思~~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啊,不对。我认为规则是很重要没错……但之后的谈判是……」 响举手发问。 唯也有一点好奇,岩蔷薇则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喝着红茶。 「我懒得回答,我〈岩蔷薇〉替我解释一下吧,『我』应该能理解我的想法吧?」 「是的、是的,当然能理解。不过……解释起来好麻烦呀。况且,总不能当着小唯小姐的面说吧?」 岩蔷薇指了指影子。 「要说秘密,请到那里去说吧。我要待在这里。」 「……说的也是。那么,佐贺缲唯小姐,请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必须先向响解释清楚。」 说时迟那时快,狂三一把抓住响跳进影子中。 「咦……!」 唯连忙追了上去,但手持老式手枪的岩蔷薇挡下她。 「你以为……这个第七领域的所有场所都在你们的监控范围内吗?很遗憾,任何人都看管不到的影子与黑暗,正是我们支配的领域。」 狂三与响不理会对峙的唯与岩蔷薇,开始在影子中窃窃私语。 ◇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响东张西望环顾四周。尽管曾进入影子之中,但无论何时进来都还是难以习惯这没有上下之分的黑暗之处。 「——首先,对方十之八九会耍诈。」 「……是这样吗?」 「你回想一下对方的要求。『一旦发现耍诈』,就要受处罚。所以只要不被发现,爱怎么耍诈就怎么耍诈。」 「啊~~……你说的有道理耶。」 当然在现实世界中只要没被发现出老千,就不算耍诈。 不过,这里是邻界,是实际存在的肉体根本不具意义的世界。 要拆穿别人说谎的手段——只要肯去找,要多少有多少。但对方没有这么做,等于已经宣言会耍诈。 「还有另一点,对方肯定会抓我们耍诈。比起对决,指责我们耍诈以获胜轻松得多。」 「你打算耍诈吧?」 「我没有打算不耍诈。我得让她们后悔小看我。」 「……呵呵呵。」 「响,你笑什么?」 「不不不,没什么,没事。」 与其说两人在深不见底的影子中策划诡计……更像是在教育旅行中谈论悄悄话,响觉得有些开心。 「你的要求几乎都是在防止对方耍诈……对吧?」 「是的、是的。不过,对方肯定还是会耍诈吧。我就是看穿这一点才要耍诈赢光她们。」 「啊,另外,资金怎么办?」 「……这正是我烦恼的地方。赌博是比资金多寡,说得极端点,也可以想成是我方五千万,对方则是一亿九千五百万。」 在赌博这方面,资金就好比体力。就算你拥有一手好牌,对方弃权的话就毫无意义。体力越多越好。 「至少想再赚一千五百万……不过,看来是不可能靠赌博赢钱了。」 「关于赚取资金,试着寻找赌博以外的方法吧。再怎么样,第七领域的经济不可能只靠赌博支撑。就像这间饭店一样,肯定有其他赚钱方式。」 「佐贺缲她们不会碍事吗?」 「不会。在我们赚够六千五百万yp之前,她们应该反而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在这时找碴,会被抗议有失公允。」 「原来如此……话说,真的要让凯若特小姐参加吗?」 「重点就在这里。」 「我想她……应该会欣然接受吧。」 响有些不耐烦,把头转向一旁不想让人看见。明白她是在闹别扭的狂三苦笑。 「很遗憾,我还无法完全信任只在第三领域短暂并肩作战过的她……我想她不至于会背叛我们,但是要她和我们共同抗敌,时间和沟通上都有所不足。」 「咦?那该怎么办?」 「……」 狂三笑容满面凝视着响。 直盯着她。 ……响有不祥的预感。 「那、那个~~你该不会是要用〈王位篡夺〉吧?」 「正确解答,响。」 「你还真敢说耶!不过,在你提出那项要求时,我就隐约猜到有可能是这样了!」 「所以,能用吗?」 「……德州扑克要赌多久?」 「要看一次下注的金额……不到一天。」 「如果只是换脸,能维持半天。可是,已经无法再复制对方的无铭天使的能力了。也就是说,我只能靠自己战斗……」 「这样就够了。」 「……?」 「恐怕赌局开始后,你的真实身份就会立刻曝光。」 「咦!」 「对方知道你拥有的〈王位篡夺〉的能力。要是凯若特正常出现,对方肯定会先怀疑这一点吧。」 「那、那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置之不理就好。只要开赌,就不会被制止。」 「……唔咦?」 响歪过头,狂三便回答: 「你还记得我提出的第四项要求吗?」 「啊,记得。我想想……好像是有观众的话可能会妨碍赌局,所以要透过影像……对吧?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权利。」 「听好了,当我提出观众的事情时,由梨小姐是不是说『本来就没有观众』?换句话说,我们的对决会透过影像播放,而且应该会『成为众人下注的对象,赌哪一方会赢』。」 「……啊啊!」 响拍了一下手。 ◇ 「——所以,对方利用〈王位篡夺〉带绯衣响出场,我们也无法拒绝吧~~」 佐贺缲由梨叹了一口气如此说道,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便耸了耸肩回答: 「……那又有什么关系~~她之前是空无,而且无铭天使的名称和能力也几乎都被看穿了,并不是那种能在扑克牌上出老千的能力吧?」 雪城真夜点头赞同她的意见。 「的确如此。反倒是凯若特·亚·珠也若真的参加,我们才麻烦吧。她的能力有许多未知的部分,不晓得我们有没有办法应付。」 「开什么玩笑,区区一个空无,竟然敢参加这场赌局。」 嘟起嘴唇表露不满的是宫藤央珂。 「……若时崎狂三获胜,不能以此为由撤销她的胜利吗?」 「不不不,那怎么行呢。小夜夜,这可是下下策啊~~就算我们同意,第七领域也不会同意吧~~」 由梨听了阿莉安德妮说的话,点了点头。 「这关系到我佐贺缲由梨的信用问题,万万不可。利用能力耍诈,后来才发现也不能判定为无效。」 这场赌局将会成为整个第七领域的大规模赌博。若是即时发现舞弊行为,观众势必也能接受,但事后才说「其实有舞弊行为」,更动赌注结果后的yp也无法退还。 一个弄不好,观众可能会开始指责支配者。 如此一来,事态可不会只在第七领域发酵,参加的真夜、阿莉安德妮和央珂三人也会受到牵连吧。 所以,绯衣响化身成凯若特·亚·珠也的程度实在称不上耍诈。 「唔嗯,那事情就简单了。我们要堂堂正正地获胜。我们可是有三个人呢,而且是雪城担任荷官对吧?那么肯定是绝对正义的我们会胜利。」 央珂挺起丰满的胸膛自信满满地说道。真夜则是拍拍手。 阿莉安德妮偷偷对由梨咬耳朵: 「『你没跟她说我们要耍诈吗』~~?」 「宫藤小姐正义感太强,我怕被她发现……」 「……你打算一直瞒着她吗~~?」 「可以的话,我打算这么做……」 「我想应该不容易做到哟~~不过,既然你希望这样……我想办法帮你吧~~」 「谢谢~~拜托你了。」 「小夜夜呢?」 「啊,我已经跟她说过了。只是她担任荷官,无法动手脚。」 「了解了解。」 宫藤央珂对她们正在谈论的内容毫不知情,独自燃起决心。 「我绝~~~~对要打败你,时崎狂三!」 ——一人发誓要取得胜利。 ——一人试图理解时崎狂三。 ——一人投身于自己的愿望中。 ——一人静静等待时机。 ◇ 决定各方面事项后,狂三和响从影子离开。唯不时瞥向这边观察情况,一副很在意的模样,当响笑着与她闲聊时,她便慌慌张张地开始回应。 ……向佐贺缲唯攀谈有两个理由。 一个当然是希望能透过她套出一些有关佐贺缲由梨的事情。 只要得知她的为人,或许就能找到她的弱点。就算找不到她的弱点,知道她的真面目也有其意义存在。 不过,综合至今聊过的话,实在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资讯。 「岩蔷薇。」 「是的、是的。通宵达旦……对吧?知道了。」 狂三前脚刚从影子离开,岩蔷薇后脚又融入影子之中,消失了身影。她现在要去收集情报。 老实说,狂三正在考虑用【八之弹〈het〉】再增加一名分身。 不过,她想保留到最后再使用……既然这个邻界没有「他」,也只是怀抱着空虚诞生在这世上罢了。 ……总之—— 岩蔷薇在唯也没发现的情况下飞到饭店外,为了多少获得一些佐贺缲由梨的情报。 而响和狂三与唯交谈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把佐贺缲唯视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将她与佐贺缲由梨切割。 不只这间饭店,第七领域的所有地方都被量产型唯所监视。 ……反过来说,这会产生过多的资讯。重点是,响与唯稍微聊过后得到的结论是特制型的佐贺缲唯果然拥有个人的人格。 佐贺缲唯在侍奉姐姐由梨的同时,也是一名极为普通的少女,会思考、烦恼然后做出行动。 那就把她当作「独立的个体」来看待,让她脱离佐贺缲由梨的掌控。 顺带一提,这个想法是响提出的,而非狂三。虽然不曾造访过第七领域,但响从很久以前似乎就已经在收集有关佐贺缲唯的情报了。 当然,不知道这招能不能起效用。 再怎么样,佐贺缲唯都不会背叛由梨吧。 不过——若是能多少动摇由梨对她的信赖,她带回的狂三的情报就会降低可信度。 响期待达成这样的成果,继续与唯交谈。 结果响一直和她聊到困倦了。几乎没聊什么多深的内容,只是响打开话匣子一个劲地说个不停罢了。 顺带一提,内容有百分之十是在聊自己,其余的百分之九十都在聊狂三。 从头听到尾的狂三实在听得十分难为情,决定早早钻进被窝。 凭空产生出耳塞,塞进耳里。时崎狂三被各种势力盯上是事实,但她判定现状相对来说还算安全。 倘若得随时绷紧神经,担心遭到暗算,没多久就会精神崩溃。 狂三在这个邻界度过无数个夜晚,却几乎不曾作梦。就算有,也不曾梦见「那个人」。 思慕的你。 魂牵梦萦的你。 意中之人。 然而自己却想不起来,所有的一切都空白一片。 狂三仿佛沉入深海中入睡。 ——然后隔天。话虽如此,由于第七领域经常处于黑夜,即使一觉醒来,外面也依然是一片漆黑。 剩下的七天,狂三等人的基本方针是利用赌博以外的方式赚取资金,一边收集情报。 「……这是你们需要的就业杂志。」 狂三和响两人开始翻阅唯递出的杂志。 「我看看,有在征酒保耶。」 「调鸡尾酒啊……不,还是算了。我好像还未成年。」 「咦!嗯。」 「……响,你刚才的反应是什么意思?」 「狂三是漂亮女孩!」 「很好。」 唯在心中吐槽:这样好吗? 「先不提这个了,这些工作都不行,必须找到平均一天能赚两百万yp的职业,要不然都只是白费功夫。」 「哪有这么好的打工啊?」 「有喔。这个第七领域可是夜晚的城市呢。」 响之前学到了狂三脸上浮现笑容时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事情好玩了」,另一个则是「事情大条了」。 这次的情况是前者。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指有点色情的打工吧?」 「正是。」 「咦!」 鲜少人知道,其实邻界是有智慧型手机的。虽然每次使用需要耗费些许灵力,但用来远程通讯是最方便不过了。然而,待在第七领域的期间害怕遭到窃听,因此尽量避免使用。 「哎呀、哎呀。」 岩蔷薇目不转睛地盯着震动的手机。 绯衣响会主动联络实在非常难得。大概是因为她跟狂三很亲近,所以总是与岩蔷薇保持一点距离。 ……话虽如此,也并非抱有敌意。就支持狂三这一点而言,响与岩蔷薇的立场是一致的。 「喂?什么事?」 『岩蔷薇~~!狂三……狂三她!……狂狂狂狂三她啊!』 「你冷静一点,发生什么事了?被偷袭了吗?」 『不,不是的!狂三她……变成兔子了!』 必须尽早赶回她们身边。 岩蔷薇如此下定决心。 ——于是,便看见这幅光景。 「竟然是兔女郎吗……」 「呜哇~~~~!呜哇~~~~~~!我的狂三~~狂三她变成第七领域最受欢迎的兔女郎了啦~~~~」 「响,别挡路。」 狂三打扮成兔女郎的模样站在那里。高跟鞋、网袜、黑色马甲,以及兔耳发带。 无懈可击的兔女郎装扮,响则是哭着抓住狂三的脚。 「……你在做什么?」 「打工。」 狂三手上拿着〈刻刻帝〉……不对,是看板。看来她所谓的打工,是帮赌场打广告。 「原来如此,打工啊。」 岩蔷薇深表认同。 「快想办法阻止她啦~~!」 「我可没办法。我一样努力去收集情报,你们两个就尽量赚取yp吧。资金超重要的。」 岩蔷薇傻眼地耸耸肩,再次消失在影子之中。 拿着钱包的准精灵已接二连三地聚集在周围。 「……各位,欢迎光临『octopus pot』赌场。热烈欢迎。」 插图p097 「请、请问~~」 一名准精灵战战兢兢地举起手。看来是在其他赌场赢了不少,拥有大量yp。 「要塞红包给你吗?」 「……这个嘛,我现在非~~~~常缺钱。不过,如果各位愿意『募捐』给我——」 「愿意的话?」 「我会非常开心。」 狂三绽放满面笑容,瞬间有几名准精灵被迷得瘫倒在地。 「呜哇~~~~呜哇~~~~我的~~~~我的~~~~」 然后,响手中紧握着yp币。 「好了好了,你也快点换上衣服来打工了。你也要自己赚yp。我们两个一起努力大赚特赚吧。」 「呜呜,简直跟供养小白脸是一样的心情……不过,感觉还不错……!」 响哭哭啼啼地将灵装化为兔女郎的装扮。 「把人说得那么难听!我可是凭自己的能力赚钱好吗!」 若说狂三是以黑色马甲为基调的黑色系兔女郎,那么响便恰恰和她相反,是除了网袜,全身纯白的兔女郎模样。 「好了,等我一下。我现在马上调整成最讨人喜爱的表情。」 响按摩一下脸庞,朝周围的准精灵展露她的表情。 「——!」 有几名准精灵抖了一下。她们看见的不是平常乐天积极的绯衣响。 「我生病了,来日无多……没有yp就麻烦了……」 而是楚楚可怜的银发美少女兔女郎。 「呜呜,明知道她生病是骗人的……还是想塞红包给她……!」 有几个人摇摇晃晃地被响吸引过去。 「……如果我是小白脸,你就是诈欺犯了……」 「我很努力耶,干嘛这样说~~!」 响对狂三感慨的低喃表示猛烈的抗议。 总之,两名打工仔在大街上绕了一圈,替雇主「octopus pot」打广告。 不过主要的收入理所当然是塞给两人的红包。 当然,雇主也默许这种行为。毕竟是准精灵自己要塞红包给拿看板绕街的她们,雇主也不好抱怨。 况且自从两人打工拿看板宣传后,顾客一天平均成长了一点三倍。就算扣除之前被狂三赢走的五千万yp币,也有足够的金钱在这间赌场流通。 而这样的风评传开来后,自然也会传进「她」的耳里。 「狂三大人!」 「呃,那家伙来了。」 有人对步调一致慢步大街的狂三发出欢喜的呼唤声。响露出嫌恶的表情回过头,果不其然看见了那名少女。 戴着大礼帽,穿着无袖白衬衫。比起第三领域,这身装扮更适合第七领域。她脸上有眼泪与星星的记号,以及一头火红的头发。 「在第八领域逃之夭夭的cattle muttion小姐!」 「我是凯若特·亚·珠也〈carte à jouer〉啦!才不是那种像会诱拐牛的名字!另外,我对逃跑一事感到很抱歉!」 『喔,一阵子不见啦是也~~』 「啊,黑桃a~~!」 熟识的黑桃a悠哉地出声叫唤。『我们则是好久不见噜!』『想成是好久不见便可!』『好怀念哟~~』其他扑克牌也和乐融融地蹦蹦跳跳。 「我听说了哟,狂三大人,你好像要以德州扑克一决胜负!如果有我凯若特能帮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好的、好的,我有两件事想拜托你。你愿意听我说吗?」 「当然!」 秒答。展现出无论何种命令都会欣然遵从的气魄。话说,这两人的服装色调莫名搭调,真是令人火大——响如此心想。 「第一件事是,我想请你把脸借给响。」 狂三说明来龙去脉后,凯若特苦恼地点点头。 「唔,唔~~可是既然如此,不是由我本人参加比较好吗?我也玩过不少次德州扑克——」 「我也有想过让你出场,不过,你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任务。」 「唔?」 「其实是——」 狂三窃窃私语地对凯若特咬耳朵。 ◇ 「竟然去打工赚钱,那个精灵没有自尊吗!」 「不过,看她那么受欢迎,有点难干预呢~~」 宫藤央珂怒咬手帕;阿莉安德妮嘻嘻嗤笑;真夜由衷佩服原来还有这一招;而佐贺缲由梨则是一筹莫展。 当然,要对雇用她们的赌场施压很简单。 不过,与下令禁止时崎狂三赌博时的情况不同。当时赌场方面也受损,所以欣然接受由梨的命令。 但这次不一样。「赌场获利,收益增加」。 而且消息肯定也已经传到其他赌场了吧。即使对「octopus pot」施压,其他赌场也会雇用两人。 「哎,我觉得不需要担心啦~~」 阿莉安德妮一边享受午睡一边对由梨说道: 「靠打工实在赚不到五千万yp~~顶多勉强赚个一千五百万吧~~」 「怎么说?」 「热度会冷却~~这里的居民不像第九领域那样疯迷偶像。」 「……说的也是。」 佐贺缲由梨松了口气。如此一来,情况不变。 「六千五百万vs一亿九千五百万。在资金方面,我方是压倒性胜利。如此一来——」 「我们稳操胜券。」 宫藤央珂抢过由梨的台词说道,眼神如长矛般锐利。 阿莉安德妮见状,也微微增加自己眼神的犀利度。 「阿莉安德妮,『你是核心人物』。」 「ok、ok,我知道啦~~宫藤小姐、由梨小姐,请多指教喽~~」 阿莉安德妮说完,室内的气氛降到冰点。 被派来现场做杂务的量产型唯用力握紧了手。 她们是廉价的量产型,几乎类似于机器人……即使如此,有时情绪仍会大幅波动。 那是本能承认败北,建议火速撤离现场以保生命安全的时候。 也就是感到恐惧的时候。 ○德州扑克 ——七天后,开赌日。 德州扑克是扑克牌的一种玩法。众所皆知,扑克是使用分配到的五张牌,组合成牌型来竞争的纸牌游戏。 德州扑克与其相异之处是分配的纸牌只有两张。 这就是各玩家的手牌(底牌),当然只靠这两张牌无法组合出牌型。 接着荷官会发三张公牌。 这里的重点是公牌是每个玩家通用的,同时牌面是翻开的。 假设自己手边有这两张牌—— 黑桃9 方块8 这样当然组不成任何牌型。不过,假设分配到下列三张公牌—— 红心8 红心q 梅花4 此时,会组成一对8的牌型。 不过公牌最多可发到五张。选择先过牌观望,再追加两张公牌。 红心8 红心q 梅花4 梅花k 梅花9 幸运的是,红心8与梅花9可以与底牌组成两对。 玩家判断有望获胜,选择加注。 不过——请注意后半的梅花4、梅花k、梅花9。 若是其他玩家发到的底牌是两张梅花,该名玩家便会组成五张梅花的同花牌型,自己便赌输这一局。 当然,胜者只有一人,赢得累积的筹码。 不过这是德州扑克,并非普通的扑克游戏。 所以假如至今都在观望的玩家突然在公开的第五张公牌加注,任谁都会认为该名玩家手上的牌很大吧。 既然有三张梅花,假如剩下的两张牌是梅花,非常有可能组成同花。 ……如此一来,也可以选择盖牌放弃这一局。只要退出就能将损失压到最低。 另一方面,无法巧妙活用难得出现的同花牌的玩家只能获得最低限度的筹码,错过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像这样打心理战摧毁对手的好牌—— 可说是德州扑克的醍醐味。 某位知名玩家如此赞赏德州扑克: 「熟记德州扑克的规则只需花一分钟,但要花上一辈子才能玩得炉火纯青。」 ——好了,时崎狂三与绯衣响将组队挑战玩德州扑克。 「暗号要怎么打?」 面对响的提问,狂三沉思了一会儿。 借由身体动作或手势来传达意思的打暗号手段,在游戏上当然属于违规行为。 不过,这次实际上是三对二的团队战,佐贺缲由梨那方肯定也会打暗号耍诈吧。 「当然要决定暗号怎么打。不过,避免每次交流吧。只在彼此决胜负的关键时刻来临时,再打暗号交流。」 「是怕被发现吗?」 「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不过——我想尽可能相信自己的直觉。我有不祥的预感,因为对方知道你的情报——『对决时』迟早会犯下致命性的错误。」 赌博没有绝对,并不像将棋或西洋棋那样,只要双方玩家下出最完美的一步棋就一定能确定胜者。 只有拿到同花大顺才敢说绝对能获胜,因为德州扑克从来没有同花大顺互相较量的案例。 而且因为没有鬼牌,所以也没有五枚。 「……我知道了,狂三。基本上,只要没有拿到葫芦(三条加一对的组合,第四大的牌型)以上的牌,我就不打暗号给你。」 「好的、好的。基本上你只要笔直地朝胜利迈进。」 「要是和你强碰呢?」 「无所谓。若是在关键时刻犹豫不前,彼此都会错失机运。」 「对方的能力查出来了吗?」 「岩蔷薇。」 岩蔷薇冷不防从影子中冒出来,但她的表情看来并不乐观。 「不行,完全查不到。不过——」 「不过什么?」 「听说佐贺缲由梨鲜少赌博,时赢时输,赌技并不怎么强。」 「……真是有意思呢。」 「我试着找找看有没有记录下来的影像,但都找不到。总之,据说很普通。」 「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宫藤央珂和雪城真夜呢?」 「也查不到,连参加赌局的纪录都没有。」 狂三点头低吟。 「反正情报立刻就能收集到了吧。德州扑克这个游戏能让人性表露无遗,慎重、大胆、狡猾……只要弄清楚这些,自然就能理解她们的能力。」 「是这样吗?」 响歪过头,狂三便颔首回应: 「就是这样。好了,响,我们去一决胜负吧。优雅、大胆以及——华丽地赢得胜利吧。」 「好的~~!」 狂三面向在背后一直凝视着她们的佐贺缲唯。 「小唯小姐,一起去吧?」 「好的。」 「那么,请监视我们,『避免我们出老千耍诈』。」 「……好的,我会照做。相信这会关系到各位的胜利。」 「哎呀、哎呀,你这样偏袒我们没关系吗?」 唯摇头否定。 「我的确负责监视各位。想必有些事你们不能告诉我,但各位试图诚实面对我的这份心意,我十分清楚。职责上我必须将所有事情一一向主人汇报,不过——」 唯迟疑了一下后说: 「我支持你们,加油。」 ……这些话令响内心感到混乱。特制型的佐贺缲唯果然感情丰富,甚至可说是丰富过头了。 让人不禁怀疑——她真的是机关人偶吗?以前为保险起见,响曾触碰过唯的脸颊,结果冰冷得令人毛骨悚然,让人意识到她的的确确就是个人偶,简直就像死人一样。 空无还比较有人味。她们虽然濒临死亡,却不是一具尸体。 所以,响心乱如麻。 ——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 指定的赌场并非「octopus pot」,而是一间名为「ground burner」的店。它是第七领域中规模最大的赌场——在这里流动的yp,一小时超过一亿。 狂三等人按照约定在游戏开始的三小时前来到赌场。 「——恭候大驾。」 量产型唯同时低下头。平常整天门庭若市的赌场,唯独今晚不见任何一名准精灵的身影。 响早已利用〈王位篡夺〉「抢夺」了凯若特·亚·珠也的脸庞。大概是看不惯这张脸,偶尔会掐自己的脸颊。 「请尽情检查。」 「好的、好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刻刻帝〉。」 「咦!」 狂三毫不犹豫地召唤〈刻刻帝〉,选择子弹。 「——【十之弹〈yud〉】。那么,响……不对,凯若特小姐,请把脸贴在桌上。」 「唔。果然要用这招吗?这个很恐怖耶……」 响一边说一边蹲下,将脸贴在桌缘。量产型唯还无暇询问这究竟要干什么,狂三已射穿桌子和响。 瞬间,记忆宛如快速播放的幻灯片,涌进响的脑海。 不过大部分都是不需要的记忆,尽是些不知名的某人胜利、败北的画面。响以清醒后遗忘梦境的速度一一摒除这些记忆。 而这几天来,这张桌子并未有被使用过的痕迹,也没有支配者靠近的迹象,更没有被动手脚的样子,没有,都没有…… 「没问题,狂三。桌子完全没有被动过手脚的样子。」 「是吗?那接下来检查扑克牌吧。扑克牌由我自己来检查。」 「那个,请问一下,刚才那样究竟是——」 一名量产型唯战战兢兢地开口询问。 「只是确认『记忆』而已。我的子弹能读取残留在物体上的记忆。」 「……!」 缺乏感情的她们眼中也蕴含着惊讶。响悄悄地观察她们,但并未瞧见超出惊讶之外的——比如说畏惧这类的情绪。 正如当初推测的一样,赌桌和扑克牌似乎并未被人动手脚。这也难怪。要是被发现,责任当然归属在佐贺缲由梨那方,就会因此败北。 若是交换立场,己方绝对不会在赌桌和扑克牌上动手脚。甚至要做就做个澈底,不让别人有一丝怀疑的机会。 不过—— 响向上瞥了一眼。天花板的监视器明显比平常还多。 既然有观众,就必须准备摄影机。通常玩德州扑克时不会翻开底牌,而是会在盖住底牌的状态下稍微掀开纸牌查看,即使如此,也难保不会被偷看到。 确认完底牌后,只要再以通讯机器告诉由梨就好。如何防止被偷看底牌也将是这场赌局的重点之一吧。 ……结果,三小时内所有地方都澈底检查了,却没有发现任何动过手脚的痕迹。 「检查过瘾了吗?」 听到这句话,狂三等人回头一看,便看见佐贺缲由梨、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宫藤央珂和雪城真夜四名支配者。 支配邻界这个世界的四名货真价实的怪物。 就连响也被她们的威严所震慑。散发出的灵力与其他准精灵跟自己天差地别。 若说有谁能与之匹敌或是凌驾其上,顶多只有白女王了吧。 「是的、是的。过足了瘾呢。」 而时崎狂三也是拥有支配者等级灵力的另一名怪物。 像自己这种「渺小」的存在竟然混在能撼动邻界的五人之中,响觉得实在非常不可思议。 「好了,我想反正你们也心知肚明吧——」 响点头回应狂三的暗示,解除〈王位篡夺〉。只见宫藤央珂身体抽动了一下,瞪着响……不过,响无惧于她的视线,正面迎击。 况且这状况比她过去在第十领域化身为时崎狂三时要好太多了。当时她可是连一个称得上同伴的人都没有。 「……是、是,绯衣响是吧。我知道、我知道。是无所谓啦,如果是真正的凯若特出场,反倒还比较麻烦。没问题。」 由梨耸了耸肩接受响的参加。唯独宫藤央珂一脸不满地一直瞪着响,旁边的真夜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似乎要她冷静一点。 响都察觉到这件事了,狂三当然也就这一点盘问: 「哎呀、哎呀,是有何不满吗?那边的那位……叫什么名字来着?」 「宫藤央珂。明明是精灵,记忆力还这么差啊?」 央珂反呛回去;狂三露出欣赏的笑容。 当然,是「面对猎物」的凶猛笑容。 「不好意思,你叫什么名字对我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所以,你有哪里不满吗?」 「当然有。这场对决是——」 央珂前进一步打算发表自己的主张时,真夜拉了一下她的手臂。 「别说了,会把事情弄复杂。」 「……!不,没什么。」 「哎呀,是吗?是这样吗?真的吗?有什么话想说,请尽管说——」 「时崎狂三,也希望你不要做无谓的挑衅……我们是来以赌博一决胜负的。」 「也对。是要以赌博做个了断,对吧。」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至少我是如此打算。」 真夜快步站到赌桌的荷官位置,轻轻摊开书本。 「开封——第四书·〈绝对正义直下〈rightw apostles〉〉。」 雪城真夜的背后浮现一只闪耀着金黄色光芒的巨大天秤。 「无铭天使……!」 响做出备战姿态,狂三伸手制止她。 「是让它担任裁判的角色吗?」 「幸亏你一看就懂。这是『我的能力之一』。从现在起,让它禁止我徇私舞弊。」 「……哦~~」 「你不相信我是你家的事——反正我接下来会证明给你们看。」 真夜如此说道,举起一只手宣誓: 「我在此宣言禁止我在这场赌局中舞弊。若有违背,我的脸颊将会被利刃划破。」 黄金天秤响起上锁般的声音,同时有两条锁链捆住真夜的身体,随后消失。 〈——接受宣誓。若有舞弊,将划破脸颊。〉 天秤发出淡淡的类似系统声的声音。 「时崎狂三与绯衣响,请就座。别担心,这次只是个游戏。」 狂三与响依言就座。 「现在开始发牌……」 就在真夜发完两张牌给响,正要再发两张牌给狂三的瞬间——发生了「那件事」。 〈确认违法行为。依据宣誓执行刑罚。〉 现场并未起风,更别说有人挥剑,然而意识到时,真夜的脸颊已被深深划破。 「……!」 「喂,你没事吧!」 响发挥天生老好人的个性,站起身表达关心。不过,真夜立刻用手帕按住脸颊,摇头回答: 「没事。好了,时崎狂三,这下子你总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second deal,发第二张牌,这个出老千的手法很有名。」 狂三拿起真夜手中最上方一张扑克牌,将它翻过来。 黑桃a。无庸置疑是最强的一张牌,若是故意不将它发给某人,光是这样就会对狂三这方不利了吧。 「总之,我能像这样限制自己的行为。当然在正式开赌后,我打算让它执行更重的刑罚。」 「只对自己?我们无所谓吗?」 「『如果你们同意』。」 狂三耸了耸肩,狂妄地笑道: 「是的、是的,『我当然会拒绝』。我会发誓不做舞弊的行为,但老实说,我实在『很讨厌』让第三者介入这个过程。」 「……我明白了。『我们这方当然也没有要接受』。那么,就请各位重新就座。游戏即将开始。」 佐贺缲由梨、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和宫藤央珂就座。 「首先确认各位手上的金额。时崎狂三与绯衣响合计六千五百万yp;佐贺缲由梨、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和宫藤央珂各持有六千五百万yp。不过,这场对决终究是取决于佐贺缲由梨和时崎狂三哪一位赚取的金钱较多,因此当两位中的一位yp归零时便败北。规则是德州扑克。一旦发现有舞弊行为,『便算败北』。」 确认所有人都点头后,雪城真夜再次摊开书本。 「开封——第四书。这场赌局开始后,我将禁止自己做出任何舞弊行为。若违背此一誓约,我将失去我的右腿。」 〈——接受宣誓。若有舞弊,雪城真夜将失去右腿。〉 「雪城小姐,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请问。」 「为什么不是手臂,而是腿?」 「……失去手臂的话,不方便阅读书籍。腿的话,应该无所谓。」 听见真夜的回答,狂三傻眼地耸了耸肩。看见狂三的表情,真夜微微皱起眉头,由梨清了一下喉咙将她拉回现实。 「不好意思,我重新来过。德州扑克游戏正式开始。」 随着雪城真夜具有穿透力的声音,赌局静静地宣告开始。 德州扑克游戏大致的流程如下: 1.支付参加费用。 2.下小盲注、大盲注的玩家支付赌金。 (位于荷官左边的两人必须支付一定的赌金。若是下大盲注支付的筹码为十,下小盲注则必须支付的筹码为五) 3.从下小盲注的玩家开始发底牌。 4.玩家依照规定的顺序选择行动。 5.荷官翻开三张公牌。 6.各玩家再次选择行动。 7.剩下两人以上的玩家且筹码均衡时,荷官再追加一张公牌。 8.回到6。 9.当荷官翻开的公牌合计五张时,将决定胜者。 扑克用的纸牌为了辨别数字,四角皆有明记花色和数字。即使如此,响还是意识着监视器的存在,盖着发到的两张牌,轻轻掀起。 (红心8与方块9……算普通吧。) 狂三已经告诉她战略。 「只要牌没有太烂,响你就继续赌下去,不要弃局,直到我指示你弃局为止。」 「咦,为什么?」 「玩德州扑克最重要的秘诀是掌握玩家的性格,是攻击性还是防御性。不测出对手的个性就无法战斗。」 「你要引出所有人的性格,然后我再开始进攻。不用在意资金,该花就花。另外——」 先赌再说——响支付筹码。 德州扑克每局会有两名玩家负责支付「大盲注〈bb〉」和「小盲注〈sb〉」的筹码。其他玩家则根据牌的好坏来支付筹码,决定是否跟牌或盖牌。 每局结束后,会轮到其他玩家担任bb和sb(而最初支付的筹码也会慢慢增加)。不能老是以盖牌来逃避,总要一决胜负,否则筹码会持续减少。 首先下小盲注的玩家是宫藤央珂,她支付了十万yp。隔壁下大盲注的玩家是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她支付了二十万yp。而她隔壁的佐贺缲由梨耸了耸肩,宣布盖牌(放弃)。 狂三也同样宣布盖牌。 虽说仅只十万yp,既然付了参加费,当然会是损失。不过,狂三认为这是该承受的损失。 因为在对人的赌局中,最重要的是「情报」。 狂三重视这一点,决定先澈底「观察」佐贺缲由梨等人。 开局阶段的七局游戏,狂三方与由梨方有输有赢,金额也没什么变动。平静的开端,响出的三条是最大的牌。 筹码——响是四千五百万,狂三是三千两百万,由梨是五千八百万,阿莉安德妮则是四千七百万,以及—— 「两对。不好意思,彩金全归我了。」 宫藤央珂七千八百万,拔得头筹。 狂三斜眼望着宫藤央珂,心中恍然大悟。 这下狂三大概明白这三名支配者的基本战术了。只要佐贺缲由梨输光全部的筹码便会败北,如此一来,她要嘛打头阵,要嘛殿后—— (而由梨选择了确保安全的手段。) 当然,这是常规手段。毕竟只要由梨输光所有筹码便会败北,因此她最后出战,由阿莉安德妮和央珂上前战斗。考虑到央珂势如破竹的攻势,阿莉安德妮应该是副攻手……支援央珂,让她存活下来。 (这是常规手段没错。不过——) 狂三瞥了一眼宫藤央珂。 她的战术很典型。手持好牌就跟牌,手持烂牌就盖牌。 就像棒球一样,攻守明确分开,完全没有弱点。 既然如此—— 该主动进攻了。 狂三确认自己的底牌,接着望着央珂颇有自信的表情,放手一搏。 「加注两百万。」 央珂宣布加注。根据之前的牌局,央珂会加注表示她手上有好牌——肯定至少是两对以上的强牌。 之前没有人与她对决……不过—— 「……我加注四百万。」 宣告加注的是时崎狂三。听见巨额的加注,央珂极为不悦地抽动了一下眉毛。 「我跟。」 而响也静静地参加对决。由梨与阿莉安德妮早已宣布盖牌。央珂微微咬牙,瞪着响。 「加注,四百万。」 「……加注,六百万。」 「我、我跟。」 现状是央珂、狂三与响已丢了两千五百万到彩池中。央珂被迫做出决择。 也就是加注或摊牌比大小。 央珂调整呼吸,查看自己的牌。她的底牌是红心9、红心q,而摊开的公牌则是—— 红心j,红心8,红心3,黑桃6,梅花j。 公牌有红心j和梅花j一对,最少牌面上已确定有一对,问题在于接下来。 五张红心同花是宫藤央珂的最大牌型。照理说,无疑是决胜的王牌。 然而—— 赌桌上有两张j。换句话说,时崎狂三最大的牌型也有可能是铁支——四条。 如此一来,同花根本比不过。 会被打趴……! (——你们两个手上有j吗?) 央珂悄悄以视线和手势打暗号。很遗憾,两人都回以否定的暗号。不过—— (阿莉安德妮,你认为狂三的手上有四条吗?) (不,「没有」。) 面对央珂的质问,阿莉安德妮以坚信的态度回答。而央珂也毫不犹豫地相信她。 (万一输掉三千两百万yp,央珂手上也还剩四千多万yp。一决胜负吧。) 面对由梨的提议,央珂也表示认同。 「加注,七百万……!」 央珂加注。当然,狂三也不得不乾坤一掷。 虽然多少有些不过瘾,但这下就结束了—— 「喔喔,我盖牌。」 狂三干脆地如此宣告,扔掉手上的牌。 「咦?」 真夜和央珂全身僵住,阿莉安德妮则是瞪大双眼。 「哎呀,糟糕。不小心把牌翻开了,真抱歉。」 真夜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狂三。央珂、阿莉安德妮和由梨看见她的底牌后也哑然无言。 「梅花4和方块5……?」 有一对,不过那是公牌组成的牌型,所以狂三的手牌实质上根本是垃圾牌……一对都没有。 「唉唉~~只剩下七百万yp。不过,胜负接下来才要开始呢……对吧,响?」 央珂闻言,视线这时才第一次望向响。 狂三有发现宫藤央珂很在意绯衣响,并因此「没把响列入对决的对手」。 央珂的视线总是望向狂三,对于响的加注、跟注和盖牌毫无反应……不,说得更正确一点,「是因为太在意而故意忽视她」。 这就是身为支配者的自负吗?响和狂三并不清楚。 不过,结果这成了她的弱点。 既然是弱点——等她露出破绽的瞬间就「将它揭露出来」! 「我全押了。」 响除了已投入的两千五百万yp,再追加两千万yp。 然后静静地瞪着央珂。 「……!……!」 「……」 (宫藤央珂,盖牌。) (我觉得最好弃局~~我根本没在关注绯衣小姐~~) 央珂完全不打算听取由梨和阿莉安德妮的意见。倘若对手是狂三,央珂势必会乖乖退出。但对手不是时崎狂三,而是绯衣响。 毒素早已深入宫藤央珂的全身。 (恕我拒绝。不过是……区区一个原本是空无的准精灵……!) 绯衣响原本就不该出现在这场赌局。 自己要让她输得很难看……! 「跟!一千三百万……!」 响早已全押,央珂投入与之相同金额的筹码到彩池中。 因此之后将自动摊牌——公开两人的底牌。 央珂的底牌是红心9和红心q,与公牌的红心j,红心8、红心3形成同花。 「摊牌。宫藤央珂,红心9与红心q……同花。」 宫藤央珂的手牌公开后,紧接着公开响的手牌。 「绯衣响……黑桃j、梅花3。葫芦。绯衣响胜。」 「……!」 插图p127 央珂不禁将yp币握得稀巴烂。响将获得四千五百万yp加上狂三的两千五百万yp,以及阿莉安德妮和由梨弃局的赌金共七千两百万yp。 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狂三只剩下七百万yp,陷入绝境。但对宫藤央珂来说,超越胜利的耻辱令她的身心备受煎熬。不过追根究底,那份耻辱无非是害怕「受骗上当」罢了。 而由梨和阿莉安德妮也受到她影响,看起来有些浮躁。原本她想拖延时间等两人镇定浮动的心情。 然而狂三却立刻要求发牌,催促下一局对决。 狂三自信满满的举止与响坚决的眼神,将央珂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盖牌。」 尽管两对的牌型足以一决胜负,央珂却被响与狂三的笑容所震慑,轻易便弃局。大概是运势不好,由梨和阿莉安德妮也选择盖牌。 「时崎狂三,一对。绯衣响,散牌。时崎狂三胜利。」 心乱如麻的由梨方为了冷静心情而选择盖牌,然后狂三趁她与响两人对决时,以全押来应付响下注的五千万yp。当然是赌赢了。 因此现状绯衣响是六千七百万yp,而时崎狂三是五千七百万yp。几乎获得比赌局开始时多近一倍的筹码。 「……!」 央珂因耻辱而咬牙切齿。 自己应该要振作起来。应该重振精神,一决胜负。如此一来,肯定能获胜。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胜利了。 却「着了对方的道」,这份屈辱令自己乱了方寸。 甚至不听阿莉安德妮的「建言」,主动放弃对决。 「——要不要休息一下?你们的央珂小姐看起来似乎相当疲惫呢。」 这时,狂三提出这项提议。 「也好……就这样做吧。真夜小姐,我们要休息,可以吗?」 真夜听了由梨的话,点头答应。 「那么,休息十分钟。不过,请勿离开这间赌场。」 响闻言松了一口气。猛然回过神时,她甚至想不起自己是何时呼吸的了。 狂三拍了一下响的肩膀。 「——好了,顺利通过第一道关卡了呢。」 「就是说啊。」 狂三与响交谈,把战术切分成了几个阶段。第一是「观察」,第二是「迎击」,第三则是「构筑」。 首先观察敌方玩家,然后看准容易对付的对手反击,趁对方思绪混乱时构筑阵地。 两人最想避免的就是浪费精力,与对方硬碰硬。只在拿到好牌时对决,拿到烂牌时就弃局。毕竟资金有差。何况对方有三人,不会有大逆转或大惨败的情况,短时间内就能定输赢吧。 不过,两人已经获得成果。资金增加一倍,就代表实质上「夺取了一人份的筹码」。夺取了五千九百万yp,就等于缩短了一亿一千八百万的差距。 「可是,让对方休息喘口气好吗?」 「无所谓。正如我所料,那个宫藤央珂是先锋。虽说击溃了她,但若是一口气进攻,这次会换我们反过来被她歼灭。」 而且有一件事令狂三很在意。 乾坤一掷的决胜负。宫藤央珂的胜算很大,毕竟是同花,在德州扑克组成同花的机率约百分之三。 不过,从那五张公牌来看,比同花更大的牌型在我方这里的机率也并非为零。 正因如此,央珂才会直到下注前都紧张不已。然而—— 她「消除了紧张」。当时她与其余两人使眼色后肯定进行了什么交流。 那倒是无所谓。问题在于,「她是基于什么原因放下心」。 「佐贺缲由梨,以及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这两人之一才是『真正的主攻手』吧……下一场赌局,其中一人肯定会出马。」 「该怎么办?」 「接下来就是即兴剧了。尽情发挥吧。」 狂三莞尔一笑。 ——此时的三名支配者。 「……真是的,原本是解决时崎狂三的绝佳机会呢。」 「抱歉……我一时冲动。」 「『要是阿莉安德妮也对央珂使用能力就好了』。」 「是由梨你说要静观其变的吧?不过,下一局开始我会好好参加的~~」 「央珂你嘛……哎,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 「我有在反省了,真的……都是绯衣响害我有点失去冷静。」 宫藤央珂坦率地道歉。身为第六领域的支配者也是领袖的她,会在该道歉时好好道歉。阿莉安德妮十分喜欢她这一点。 「……我想接下来她会克尽辅佐的职责哟~~『因为我们已经冷静下来了』。」 「你的意思是,接下来会由狂三进攻吗?」 「没错~~」 由梨认知到接下来才是关键时刻。甩开输了也无所谓的软弱想法,决定积极一决胜负。 ——这是为了弄清楚。 ——为了决定邻界的明天、邻界的未来。 另一方面,宫藤央珂深深地,比海底还要深地在反省。绯衣响的来历,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因此才无法忍受她待在现场,故意忽视她。 明明是以赌博定输赢。 却把她当空气,结果让她们有机可乘。 央珂决定——将这份屈辱铭记在心,接下来的赌局一定要赢。 「……阿莉安德妮,行得通吗?」 面对由梨的询问,阿莉安德妮点头回应: 「嗯~~……行得通。不过,我终究会把精神集中在『那边』。赌局的后半场必须靠由梨你自己努力才行了。」 「嗯……我会赢的。」 看见由梨充满决心的表情,阿莉安德妮嘻嘻笑了笑,说道: 「难得看你如此干劲十足呢~~……我还以为你只对妹妹的事有兴趣耶~~」 「阿莉安德妮,你真坏心。我好歹也是支配者,有责任保护邻界。」 阿莉安德妮有一瞬间想确认这句话的真伪,但最后还是决定作罢。 现在的她没有闲情逸致去揭穿别人隐藏的秘密。 战斗即将展开。 而主动担任裁判的雪城真夜则是仔细观察两组人马。 观察完毕的瞬间,时崎狂三大胆行动,绯衣响跟随在后。而原先一时冲动的宫藤央珂也已经恢复冷静。 不过,接下来恐怕是轮到阿莉安德妮出马了……真夜不知道她会动什么手脚,但清楚她会用什么方式动手脚。 然而,绝对找不到确切的证据能证明她做出舞弊行为。 所以真夜才主动担任裁判。 「……休息时间结束。那么,继续赌局吧。」 听见真夜说的话,狂三等人再次入座。狂三深呼吸,环顾四周。 来吧,开始第二轮战斗——! ◇ 德州扑克赌局进行到白热化的地步。 就连响也看得出对方换人采取攻势,进攻的是由梨和阿莉安德妮。 央珂基本上都盖牌,只在拿到好牌时才摊牌比大小,而且是坚决拿到三条以上的牌型时才会选择对决。 当然,狂三两人也感受到她的战略。 狂三稳健地执行盖牌,而响则是偶尔会摊牌,时输时赢。 狂三预感关键时刻即将到来。 那是一决胜负的预感,同时也确定对方会设下陷阱。 「……加注,我加一百万~~」 阿莉安德妮第一次选择加注。 狂三的底牌是梅花9和黑桃4,不是什么好牌,没有与赌桌上的三张公牌组成牌型。 不过,狂三选择虚张声势。 「我加注,两百万。」 「我加注~~一百万。」「……我加注,一百万。」 三人选择盖牌,形成狂三与阿莉安德妮一对一的比拼。彩金慢慢增加。 ……气氛越来越紧张刺激,视线不知不觉追逐着阿莉安德妮的一举手一投足。 有没有什么破绽或毛病?狂三拼命抑制自己气急败坏的心情,看着阿莉安德妮。 而最后演变成一千万的大对决。 「……摊牌。时崎狂三,散牌。梅花9是最大的牌。」 狂三已做好心理准备,因此败北而无可奈何吧。 问题反正在阿莉安德妮身上,她是以什么样的牌型一决胜负。 「阿莉安德妮,梅花2与红心2。『一对』。所以,这局由阿莉安德妮获胜。」 狂三也惊愕不已。一对2,是除了散牌外最小的牌型,同时也是合计七张牌就能组成牌型的德州扑克中组成机率最高的牌型。 至少不是在一千万的高额赌局中该祭出的牌型。 「啊啊,真是幸好~~」 阿莉安德妮一边这么说一边眯起眼对狂三笑了笑。 「你也挺有一套的嘛~~」 「……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狂三清了一下喉咙,转换心情面对下一场赌局。 而下一场赌局也形成阿莉安德妮与狂三一对一的局面。阿莉安德妮毫不犹豫地选择加注,接受加注的狂三也不断增加赌金。 阿莉安德妮第三次加注,合计八百万。而狂三将手伸向筹码,打算增加赌金—— 「……啊!」 响弄倒了手上的玻璃杯,杯子滚落地面,发出响亮的声音,同时破碎四散。瞬间,狂三停下了动作。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我来收拾。」 「……不用了,让唯她们去清理,放着就好。」 一名原本在远处围观的量产型唯立刻拿来扫把和畚箕,清理玻璃碎片。 「继续赌吧。时崎狂三,你要怎么做?」 「……我盖牌。」 「……那么,不用摊牌。阿莉安德妮获胜。」 狂三乖乖支付五百万yp,然后望向响。响一语不发地点点头,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胸口。这个暗号意指——「异常事态」。 狂三试图调整呼吸,但雪城真夜仿佛不让她有喘息的时间,立刻开始下一场赌局。 狂三这一场的底牌是红心j和梅花q,顺利的话,应该能凑成一手好牌,但她不等公牌发放,直接盖牌。 反倒是响的底牌并不怎么好,却选择跟注,争取时间。 狂三在这段时间动脑思考。 「有人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仔细回想,刚才的自己明显失控了。和宫藤央珂失败那时一样,脑袋只想着加注,往上增加金额。 ……没错。当时的自己确实—— 有些心浮气躁——「内心充满热气」。 她知道自己的确动不动就动武,不过,那跟对决时情绪冲动是两码子事。 狂三深呼吸,仔细检查全身。内心燃烧的火焰——并非对胜负的热情。那么,这是什么?恋慕之情……不,不对。 「……!」 狂三制止自己差点望向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的视线。 她在赌桌前坐在自己的隔壁,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吗?抑或是,她的无铭天使射程距离只能如此靠近? 总之,狂三已充分理解了。 「自己现在正受外敌操控」。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并非像洗脑这种强力的手段。实际上,响发现狂三不对劲后,只是摔破玻璃杯就让狂三冷静下来。 但也就代表是如此令人难以察觉。 那么,该如何是好呢—— 「摊牌。绯衣响,一对3。阿莉安德妮,三条9。」 「……!」 糟糕。等狂三意识到时,赌局已经结束。 阿莉安德妮赢走响的一千五百多万yp。 「啊……」 目瞪口呆的响不断重看自己的底牌。 「对不起~~~~……」 响垂头丧气,意志消沉。 「现在哀叹还太早。」 狂三拍了一下响的肩膀安慰她。没错,为时尚早。虽然现状只有模棱两可的假设,但只能相信自己的推断,一步一步证实。 为此需要时间冷静思考。 结果,狂三不到一秒便决定执行她的计策。 「……好痛!」 手持扑克牌的狂三连忙按住手。 「时崎狂三?」 雪城真夜疑惑地出声呼唤。 「啊啊,不好意思,我好像被扑克牌割到手指了。」 「沾到血了吗?」 「是的、是的。非常抱歉,可以废弃这张扑克牌吗?」 真夜发给狂三的扑克牌上确实沾有血迹。 「……我知道了,我会废弃扑克牌。」 「狂三,需要ok绷吗?」 响不知从哪拿出ok绷,不过狂三摇头谢绝。 「些微的疼痛都可能令我产生杂念,所以,不好意思。〈刻刻帝〉。」 狂三突然拿出古典短枪,令周围骚动不已,更别说那把枪是指着狂三自己的头了。 「【四之弹〈dalet〉】。」 使时光倒流,治愈伤口的第四子弹。响皱眉心想:可是——释放〈刻刻帝〉的能力需要一定的代价,也就是时间。 她借由定期补充时间来发动完全颠覆这邻界法则的技能。 ……所以,割伤手指这种程度的小伤本来不该使用【四之弹】的—— (啊,是为了争取时间吗?) 仔细一看,连雪城真夜都因为第一次见识她的能力而哑然地停下手的动作,而狂三便乘机完成自己的分析。 狂三露出恶魔般的笑容说道: 「那么,接着开始吧。」 听到这句话,真夜连忙分发替换过的新纸牌。 狂三轻轻掀起盖住的纸牌,一边思考。 当然,她的思考几乎是建立在假设上。不过,既然证实的线索很少,只能相信假设,度过难关了。 毕竟这也是战斗。 因为百分之百会胜利,所以战斗;因为百分之九十九会输,所以不战斗。 不是这样吧。 对少女、战士、我们而言—— 「有非战不可的一瞬间」。 首先是阿莉安德妮的能力,肯定是操控心理这类的能力。不过,不是洗脑,也不是令人产生幻觉。 自己肯定出了那张牌,也没看错公牌。 自己弄错的是以一对牌型决胜负的部分。 当时,自己感受到的是什么? ……是激昂的情绪。不能输给她,不想输的热情超越了理性。 赌博最愚蠢的行为——就是「情绪激动,失去理性」。这或许远比明显的舞弊或幻觉来得更有意义。因为只要没有察觉自己被人动了手脚,就会「陷入败北的漩涡中」。 因为明白自己会输,所以情绪激动。情绪一激动,就又陷入失败。 换句话说,阿莉安德妮的能力是让极近距离的目标「情绪冲动,失去理智」。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在现实世界中,大脑会分泌兴奋物质,也有能刻意引出兴奋物质的东西。 总之,假设她的能力是这类型,那么这种能力还有一项不容错过的重点。 阿莉安德妮势必也能看穿狂三她们的情绪是激动或冷静——也就是是否处于兴奋状态。 在这种状况下,阿莉安德妮占了非常大的优势。比如说,目前自己的底牌是红心3和梅花3,形成一对的牌型。根据公牌的牌面有可能组成三条,所以狂三的心情肯定很兴奋。 不过,若是公牌无法组成三条牌型,就只是几近最弱的一对,情绪也会变得低落。 如果能看穿内心的变化,就能明显得知狂三的牌是强是弱,甚至是变强或变弱了。 光靠这些情报就能提高胜率,若是再加上能操控心理的能力—— ……令拿到弱牌而消沉的心变得激昂,硬是发展成摊牌决胜负的局面;令拿到强牌而燃烧的心冷却萎靡。 当然,这种做法未必能百分之百获胜,所以才可怕,不容大意。 阿莉安德妮自己肯定也清楚这种能力未必能百分之百解读出对方的手牌吧。 比如说,之前不怎么好的手牌,到了公开第五张公牌时突然开始展露锋芒时——若是之前已经累积了不少筹码,盖牌弃局也牺牲不小。 反观也有一开始就热血沸腾,即使手牌很弱也毫不犹豫勇往直前的状况吧。 总之,阿莉安德妮的能力虽然能将胜率提高至八成左右,却不到完美的地步。 正因如此,阿莉安德妮才小心翼翼地战斗,而这样才最令人恐惧。 狂三的手牌因公牌组成三条的牌型。 当她感到欣喜的瞬间——内心突然打了个寒颤,有东西入侵了她的心。 (这次是——冷却吗?) 果不其然,心里一阵悲凉……败北的预感充满全身。手牌因为公牌而凑成三条,虽称不上一定能获胜,但至少有很高的机率能赌赢。 然而,狂三的手却在颤抖,宛如自己手上的牌是凑不出牌型的垃圾牌一样不安。 即使如此,狂三依然毫不气馁,打算加注一决胜负,不过—— 「盖牌~~」 由梨那方的三个人马上就盖牌弃局。响也等待暗号,盖牌。 三条没有公开,也几乎没有给由梨她们带来损失,就这样化为乌有。 (……原来如此,我的高涨情绪……) 若是变得懦弱打算盖牌弃局,情绪不会太热烈。不过,若是不屈服冷却的热情燃起斗志,就会被看穿自己的手牌赢面很大。 不得不说,这能力简直是层层防护、坚如盘石,加上不尽完美,因此拼命弥补漏洞。 该怎么对抗? ……首先,可以靠理智决胜负。也就是拿到好牌就对决,拿到烂牌就弃局。 不过,这当然必须抛弃一切虚张声势的态度。如果是打麻将,可以靠不断打出最适合的牌来获胜,但在德州扑克却行不通。 更别说在资金和玩家人数都居下风的己方,自然会被压着打。 用理智、理性、逻辑这类的方法赢不了这场赌局。 对方好歹是支配者,置身于这个邻界中最强的一人。 不论是战斗还是赌博——都必须用超越逻辑和凌驾于力量的某种方法来取胜……! ◇ ——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正如时崎狂三所推断的,能涂改他人的温度。当然,不只心理层面,也能操控肉体的温度,但那在扑克牌游戏中毫无意义,因此就此省略。 在这场游戏重要的是操控心理层面热度的能力。 那不只是单纯令人显露出积极、消极的态度,也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兴奋、冷却。 举个浅显易懂的例子来说,她的「能力」是诱发不祥的预感;使人暴发能成功的感觉。是强行让人感觉到一股凌驾于合理性的气氛这类的力量。 虽然不适合西洋棋或将棋这种只需要逻辑性的游戏,但在赌博这方面,很多人都较重视运势或直觉。面对这种人,这项能力便会造成无比的杀伤力。 而且阿莉安德妮还有另一项不容错过的能力。 「……加注。」 阿莉安德妮的加注点燃了狂三的斗志。阿莉安德妮察觉到狂三激昂的情绪,开始推测狂三的手牌。五张公牌分别是三张梅花、一张红心、一张方块。 每张数字都不大,但既然有三张梅花,组成同花的可能性就很高。 ……不过,其实阿莉安德妮的底牌是散牌……没有凑成一对。而狂三的手牌可能是两对或三条。 但狂三现在却害怕凑成同花。若是平常,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向前冲,把赌金再往上加,但却被一股「冰冻的感觉」压制住。 或许脑袋已经明白这种感觉是被人操控的,但如此一来,她就无法发挥她的直觉。 再加上阿莉安德妮的扑克脸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总是惺忪的睡眼、柔和的笑容,与僵硬沾不上边的气息。 根本不可能从她的表情推测出她的手牌。 就佐贺缲由梨所知,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是最强的赌徒。 「……盖牌。」 狂三的斗志冷却,叹了一口气后弃局。 狂三或许看穿了阿莉安德妮的能力。因为己方经历过许多难以想象的惨烈战场,这点程度的小事当然瞒不过她的双眼。 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她想不出任何对策。若是使用能力出老千,就是当场抓包来解决,可是她操弄的不是纸牌,而是感情。 佐贺缲由梨坚信不移。 「自己这方稳操胜券」。 「……真是伤脑筋呢。」 狂三叹了一口气,伸了伸懒腰。 狂三现在的yp远低于五千万,是三千五百万yp;佐贺缲由梨与宫藤央珂坚持在五千万yp上下;而阿莉安德妮则是狂三的一倍,七千万yp。 反倒是响低于两千万yp,已经无路可退。 「这下子只能来个乾坤一掷的大对决了。」 「这样啊,加油喔~~」 阿莉安德妮如此说道,同时发动无铭天使〈太阴太阳二十四节气〉。用来测温度的水银化为极细的丝线,那就是她的无铭天使。 (时崎狂三的情绪是立冬……嘴上说要对决,感受到的却是冰冷的温度。) 这代表……她其实不会对决吧。 只是虚张声势罢了。搞不好她连阿莉安德妮的能力是什么都毫无头绪呢。 不过,底牌和公牌组合会改变牌型的大小,这就是德州扑克。 最好小心谨慎—— 阿莉安德妮偷偷看了自己的底牌。梅花j和黑桃j,已经凑成一对。就看公牌的组合,牌型要跳多少级都没问题—— 「……时崎狂三?」 发现狂三有异的是真夜。时崎狂三从刚才就一动也不动。 没错,完全不去掀开发给她的底牌。 「牌已经发了,不快点确认的话——」 「『我盖着就好』。」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狂、狂三!」 响站起来,但狂三依然纹风不动。 「响,你坐下。」 「……你放弃对决了吗?」 面对由梨的询问,狂三摇头否定: 「我就不确认底牌,完全没关系。来,开始堆筹码吧。」 她如此告知,立刻堆起筹码。 「响,你也是,尽量堆。」 暗号是——全押的指令。响害怕得差点晕倒。 响的牌烂到不值一提的地步,全押会直接败北。响打暗号向狂三确认:真的要全押吗?但狂三还是回答:全押没关系。 「……全押。」 现场一阵骚动。这下子赌金瞬间提高,从响持有的一千九百万起跳。赌桌上公开三张公牌。 「加注,六百万。」 狂三看见公牌后加注,堆起两千五百万筹码。如果由梨那方全部盖牌,就只剩狂三一人——在这种情况下,「狂三可以不公布底牌」。 阿莉安德妮向由梨和央珂打暗号。 「盖牌。」 佐贺缲由梨盖牌,而宫藤央珂则是—— 「全押。」 竟然像是要与响较量似的也全押。这是阿莉安德妮的指示。响拿到的牌很烂,就现状而言根本不及央珂的一对。 若狂三是故弄玄虚,这时只能弃局。看都不看的底牌恰巧是好牌,岂有此理。 阿莉安德妮抑制住微微流露出的焦躁,观察狂三的情绪。 狂三的情绪依旧是毫无热度的「立冬」。 处之泰然。 狂三保持冰冷的情绪宣告: 「全押。」 由梨、央珂、真夜全都瞪大了双眼,拼命克制住想呐喊「太乱来了!」的冲动。 如果她的底牌是好牌,倒还能够理解。 如果有一点机率能组成好牌,倒还可以理解。 可是她连底牌都没看。 (虚张声势。) (应该是虚张声势。) (明明应该是虚张声势才对——) 阿莉安德妮移动视线寻找她——背脊一阵僵硬。 狂三在看着自己,确实在窥视自己,宛如用放大镜在观察,用显微镜在分析一样! 「我……」 阿莉安德妮的喉咙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跟注、跟注,说要跟注。她肯定、绝对是——虚张声势! 不,可是—— 「——我盖牌~~」 是谁松了一口气?是自己?还是狂三? 无论如何,既然央珂全押,就能知道狂三的底牌。央珂的底牌是一对9。响、狂三、央珂都以全押决胜负,因此再追加两张牌面朝下的公牌。翻开后,出现的是j和k。 「……!」 如果没有盖牌,就能凑成三条。 不过,这样央珂的牌型就变成k和9两对,可说是变成胜券在握的牌型也不为过。响凑成了一对,根本不是对手。 而时崎狂三—— 「……请把牌交给我。」 「好的,拿去吧。」 她果然还是将牌面朝下,还给真夜。真夜的指尖在颤抖。盖住的底牌第一张是红心10,与公牌组成一对。 然后第二张。 「————————!」 纸牌翻开的同时,众人一阵惊愕。是梅花k。也就是说,狂三的牌型是两对。 而且是以大1点的毫厘之差胜过宫藤央珂的两对。 「……是我赢了呢。那么,宫藤小姐和响淘汰。」 「……了解。」 央珂一脸不甘地紧咬嘴唇。 而响虽然忐忑不安,还是将自己的筹码推给狂三。 「之后就交给你了。」 「好的,交给我吧。」 狂三若无其事地收下筹码——这才终于显露出情感。如「立夏」般温暖,正可称为安心的情绪。 只是直觉吗? 只靠直觉就全押来一决胜负? ……不对,不可能,肯定有什么十足的把握确定她自己的牌起码有一对以上。而另一方面,「阿莉安德妮则不知道自己的牌会凑成三条」。 要不然就太奇怪了,不合理。 若是阿莉安德妮以三条的牌型全押,狂三早已输了这场赌局。而阿莉安德妮盖不盖牌,只有她自己知———— 倒抽一口气。 「并非如此」。狂三心知肚明。不看底牌,牌面是大是小根本无关紧要,她相信阿莉安德妮会被她的气势所震慑,选择盖牌。 当时观察的目的就是如此,手牌是好是坏都无所谓。当央珂选择全押时,阿莉安德妮除了盖牌,没有其他选择。 因为盖牌是最保险的选项。 情绪温度丝毫不变的毛骨悚然感;被观察的恐惧;能从安全地带旁观对决的诱惑。 这些因素迫使自己选择盖牌……! 「……差不多该休息第二次了吧?」 面对由梨的提议,狂三抢在阿莉安德妮反应之前「叩叩」地敲了敲赌桌。 「我运势正好呢。既然如此,比起休息,我要求继续赌。我们原本就是二对三,居下风,提出这点小意见不为过吧?」 「可是——」 由梨想说些什么,阿莉安德妮制止她,回答: 「我知道了,可以啊~~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继续对决吧~~」 「好的、好的。那么,继续厮杀吧,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 狂三如此呼唤她的名字,用时钟之眼凝视着她。 阿莉安德妮瞪大原本惺忪的睡眼,撩了撩头发。 「ok~~既然你想厮杀,就让我们拼个你死我活吧~~」 发笑,嗤笑。 刚刚才要站起身的响无所适从地转动脖子,不久后再次坐下,并往狂三那边挪近一点。 「我在旁边看着你!」 「好的、好的,随你高兴。」 狂三听了响说的话,苦笑着如此说道。瞬间,狂三在赌局中的警惕心稍微松懈了。阿莉安德妮心想「就是这个」。 虽然不清楚狂三使了什么样的手段——但总不会影响到她背后的少女吧。 阿莉安德妮感觉到这将会是决战。时崎狂三的情绪从「立夏」转为「小暑」。也就是说,面临对决之际,她的心情宛如夏日激昂不已。 阿莉安德妮与狂三手持的yp几乎不相上下。事态进展到这个地步,yp的多寡几乎没什么意义。除非拿到非常烂的牌,否则不会选择盖牌。 而且,身为一流赌徒的阿莉安德妮有种预感。 现在的两人绝对不会拿到毁掉这场对决的烂牌。如果那么不走运,怎么可能在这个邻界存活下来。 因此,这场对决不是好运用尽的大胜利——就是一败涂地。 「……越来越有意思了。」 阿莉安德妮露出凶猛的笑容。而狂三则是发出「嘻嘻嘻嘻」宛如死神的笑声呼应。 「好了,那么——开始我们的战争〈date〉吧。」 插图p155 狂三高声宣言;阿莉安德妮点头回应: 「ok~~baby~~来吧,真夜,发牌吧~~!」 真夜发牌给阿莉安德妮、狂三,以及由梨。 「……」 响在后方战战兢兢地注视着狂三。狂三将手伸向盖住的纸牌,慈爱地包覆住它。 「……你又打算不看底牌吗~~?」 「不、不,这只是一个小魔法罢了。这次我会确认底牌。」 很好——阿莉安德妮在内心喝采。响在后面不可能不看牌,既然如此,就算不知道狂三的情绪波动,也能读取响的。 狂三慢慢掀起纸牌。她似乎对响毫无防备。还是说,她不打算让响看见底牌? 狂三在紧张的气氛下慢慢掀起纸牌。 响恐怕是无意识地稍微抬起了腰。 这个举动无非就是试图窥看原本看不见的牌。狂三已经把牌盖住。保证起见,阿莉安德妮也读取了狂三的情绪,果然再次恢复成「立冬」。 那么,响的情绪如何? 响的情绪是「寒露」,也就是失望的心情。换句话说,响看见牌面后大失所望。 不过,并非完全灰心丧志。说到底,底牌不过是构不成什么牌型的两张纸牌罢了。 关键在于公牌。尽管手牌再烂,还是可以凭借公牌咸鱼翻身。 自己的手牌是方块j和黑桃7。根据公牌,要凑成什么牌型都可以。由梨听从阿莉安德妮的指示盖牌,不透露任何情报。 「过牌。」 「过牌。」 阿莉安德妮和狂三都先过牌。响的情绪因不安与兴奋而剧烈起伏。 「那么,发公牌。」 然后在赌桌上公布三张公牌。 梅花7,红心8,红心9。 目前只确定凑成一对,但这手牌肯定还能凑成更大的牌型。 她面带柔和的笑容,突然开始坦白: 「……我想你早就看穿了~~说要以德州扑克一决胜负的,是我。所以,如果我输了,由梨就会宣布败北~~」 「哎呀、哎呀,果然是这样啊。」 狂三瞥了由梨一眼。阿莉安德妮将精神集中在响身上,无法读取出狂三真正的情绪。总之,她一脸愉悦地微笑。 阿莉安德妮之所以开诚布公,也是为了不让狂三盖牌弃局。 「总之,加注吧~~」 「我跟。」 响表情僵硬。她的感情变化显而易见。阿莉安德妮停止加注,慎重地看清响的情绪。 她的情绪是「启蛰」……虽然在闷烧冒烟,但希望的火种没有燃尽。既然如此,就先静观其变吧。狂三的情绪依然平静无波。只要能看穿响的情绪就好。 翻开第四张公牌。 红心7。 瞬间,响的情绪产生波动。「立夏」——宛如夏天一样炽热、开朗的感情支配着响。阿莉安德妮因此看穿狂三的手牌,是三条,和自己一样。然而阿莉安德妮是黑桃7,论花色,阿莉安德妮大过狂三。 不过,她有一种预感。如果再给她一张牌,她的手牌就会凑成更大的牌型。她有十足把握。 「过。」 「……过。」 阿莉安德妮也配合狂三,喊出过牌。翻开第五张公牌。 黑桃j。 (来了……!) 阿莉安德妮的手牌是方块j、黑桃7、梅花7、红心7、黑桃j——也就是三条和一对的组合……葫芦。 响的情绪依然维持在「立夏」。当然,胜负没有绝对。尽管感到些许不安,阿莉安德妮还是认为对方如果是三条,就不可能输。 她如此相信。 然而—— 「好了——」 接下来,就是要阻止狂三盖牌,必须让她认为她凭三条可以赌赢。 「……那么,下注吧。」 「加注。」 阿莉安德妮假装犹豫片刻,战战兢兢地宣布「跟注」。 狂三当然宣布加注。面对狂三的加注,阿莉安德妮以苦涩的表情宣告跟注。 然后,当狂三下注超过某个「界线」时,阿莉安德妮便露出狂妄的笑容说道: 「全押。」 响的感情突然冻结成冰。原本如「夏至」般温暖的情绪一口气陷入「大寒」。 「咦……咦,咦……!」 「……」 响陷入混乱,原本始终保持微笑的狂三也敛起表情。 「好了,你要怎么办呢,时崎狂三?要盖牌吗?还是要跟我一样全押?」 筹码方面,阿莉安德妮只比狂三多一些。她自信满满地全押,代表手牌凑成的牌型相当大。 ……不过—— 狂三早已无路可退。因加注而堆叠的yp〈筹码〉已经超过她持有金额的一半。倘若在这时盖牌,累积的金额就会减半。 人类受不了这种诱惑。 何况她是时崎狂三。根据第九领域和第八领域的传言,她是将一切操弄于股掌之间,拥有女王气质的少女。 既然如此,得失心肯定非同小可吧。 「那么——」 狂三面无表情地把筹码全部推出去。 「全押。我接受你的挑战。」 「狂、狂三,这样没问题吗?狂三~~!」 响不安地摇晃她。狂三叹了一口气,捏住响的脸颊往上扯。 「没问题啦。放心吧,稳重地坐好。」 「我、我知道了。不,我才不稳重地坐好,我体重算轻耶。」 「呵呵呵,你是跟谁比呢?」 「那当然是辉俐璃音梦啊。」 阿莉安德妮不敢相信狂三竟然还不慌不乱地展开对话,一副胜券在握的态度。 「——你是葫芦吧?」 「……!」 「从公牌来判断,应该是j和7的葫芦吧。」 阿莉安德妮尽管感到困惑,还是把自己的牌交给真夜。真夜确认完牌,点了点头。 「没错。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是j跟7的葫芦。」 阿莉安德妮问道: 「……你猜出来了吗~~……?」 「是啊,猜到某种程度吧。」 「那么、那么,你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如此老神在在呢?「背后的绯衣响脸色都变苍白了」。 那副表情简直像认为输定了。 「……狂三……狂三的……牌是……」 狂三与其说是抚摸响的头,更像是用力摇晃般摸她的头。 「——是的、是的。对不起喔,响。」 「……咦?」 「台面上来说,只是个意外。喏,刚才我不是废弃了一张沾了血的扑克牌吗?『神奇』的是,当时的牌角黏在我的底牌上——」 狂三将底牌交给真夜。 真夜颤抖着手把牌翻开。正如狂三所说,牌上黏着被扯下来的纸牌一角。 取下黏在上面的牌角后,原本平凡的两张牌展现出爆炸性的破坏力。时崎狂三持有的底牌是红心5和方块7……不对,是红心6。 因此,狂三的牌型是—— 红心5,红心6,红心7,红心8,红心9。 同花顺。 最强的牌型,葫芦什么的根本不放在眼里。 「……!」 阿莉安德妮不禁站起来直盯着那张牌,都要看出洞来了。红心6被血弄得有点脏。那是胜利之红。输了,被击溃得体无完肤。然而,不知为何阿莉安德妮涌起了一股通体舒畅的感觉。 ——太精彩了。 明明一败涂地,自己的心却热血沸腾。阿莉安德妮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奇妙的体验。 「等、等一下,这……这是出老千!应该算我们赢吧?」 面对央珂的提问,真夜静静地摇摇头。 「……若是在翻牌时伪装成其他牌面才算出老千,这并没有伪装。正如刚才时崎狂三所说,只是个意外。因为一翻牌就会露馅。」 「可是!」 「别说了,央珂……是我输了。」 「那么,剩下佐贺缲由梨小姐了呢。」 「啊~~不行不行。阿莉安德妮赌输时就已经没戏唱了。我投降!好,ok。你赢了!」 佐贺缲由梨胡乱搔了搔头发,扔掉手中的牌。 「嗯~~可是啊~~我有些事情不明白~~狂三,你能告诉我吗?」 「哎呀,什么事呢?」 「为什么我突然看不透你的情绪了?」 阿莉安德妮开门见山地问道。狂三轻声窃笑。 「你果然在读取我的情绪。」 「嗯。哎,反正招数都曝光得差不多了。老实说,我可以探测和操控感情,能让情绪激昂的人平静得像在打瞌睡,也能做出相反的事,然后,当然也能在前一个阶段探测感情。不过……」 阿莉安德妮以翡翠般的眼瞳窥视狂三。 「从某个瞬间起,我就读取不到你的感情了。宛如——」 「宛如在思考别的事情一样……是吗?」 狂三紧接着阿莉安德妮的话说下去,她便点头肯定。狂三承认她的确在想其他事。 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在想其他事啊。哑然无言的感觉令她不自觉想耸起肩膀。 「我一直在心里『想着某个男人』,所以无心去在意牌的事。」 「……咦,真的吗?」 「千真万确。」 阿莉安德妮吐出一口由衷感到精疲力尽的气,脸颊贴在赌桌上。 然后胡乱摆动双脚,打从心底呐喊: 「竟然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进行了一场一亿yp的扑克游戏吗~~?真不敢相信~~你这个烂玩家,太扯了~~!」 「我当然有把部分思绪集中在扑克游戏上,才能设下圈套啊。」 「那个~~狂三、狂三,我该不会是被利用了吧?」 响拉了拉狂三的衣袖询问狂三。综合以上的话,简单来说,就是狂三将在背后守护她的响当作诱饵,引阿莉安德妮上钩。 狂三露出满脸令见者心荡神驰的灿烂笑容,十分肯定地说: 「是的、是的。多谢你精彩的配合。」 「恶魔——!各位,这里有恶魔——!」 响大喊。 「可是,你早就看穿了吧?」 「是没错啦~~!」 「你被利用,不生气吗~~?」 响听到阿莉安德妮的问题,歪过头回答: 「咦?不,我超级生气的啊。」 「绯衣响,你哪有生气~~反而很感激好吗~~你就那么开心自己派上用场吗~~?」 狂三吃惊地望向响,响便一语不发地挪开视线。她满脸通红,鼓起脸颊证明自己在呕气。 看来是说中了。 不好意思喔,反正我就是个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女人啦。对啦,狂三「愿意利用」我,而且还因此获胜,我超级开心的啦,有意见吗?这就是响的心境。 不过,总不能一直避开视线吧。响瞥了一眼狂三。 想当然耳,狂三一定正露出恶魔般的微笑吧—— 「咦?」 也难怪响会发出呆愣的声音。 「…………………………………………」 默默无语,脸颊泛红,与狂三实在不怎么相称的表情。 仍然瞠目结舌且满脸通红的狂三凝视着响。 时光流逝片刻后,这次换狂三以生硬的动作把脸撇向一边。 大概是认为响会调侃她吧。当然,现在的响可没那种闲情逸致。 ——自己目睹了穷极一生也看不到的表情。 响拼命按捺住一涌而上的感情。 「……咳。总之,这下子第七领域就过关了吧。用一亿yp开启通往第六领域的门。这样可以吧?」 「交给我吧。身为第七领域的支配者,我会负责打开门……不过,无法立刻开启。毕竟要把硬币投进门里,需要花不少时间。」 「咦,没有一亿币吗?」 「没有没有。所以,机会难得——凌晨一点了,要不要来我家坐坐?当然,这个第七领域是永夜,现在是一天之中最初的凌晨一点,也就是其他领域的人早已熟睡的时刻。」 「……哎呀,听你这么一说,我莫名有点想睡了呢。」 狂三轻轻打了个呵欠。 「阿莉安德妮、央珂、真夜,你们也来我家过夜吧。我有许多话想跟你们聊。」 「你的意思是,要开领域会议吗?」 「不、不,怎么可能。是更简单的女孩们的谈话!」 宫藤央珂苦着一张脸。 「……听说你只聊妹妹的事。」 「我也会聊别的事好吗~~!」 雪城真夜举手发言: 「我跟佐贺缲由梨聊过二十一次领域会议以外的事,其中的二十次聊的都是她妹妹佐贺缲唯特制型的状态、外型、状况等其他种种相关的事。」 「欸欸~~那剩下的一次是聊什么?」 真夜默默地指着自己的肩膀说: 「佐贺缲由梨,你肩膀上有线头。哇啊,谢谢。没了。」 「用不着把这个算成一次吧。总之,就是没聊过妹妹以外的话题就是了。」 央珂忍受头痛似的按住眉心。 「不不,不不不!这次我真的会聊其他话题啦!」 「不好意思——」 有一道人影溜进支配者们之间。 「唯,怎么了?」 佐贺缲唯以透明的眼睛凝视着支配者们。 「虽然由我这个妹妹来说有点多嘴,不过可以请各位答应姐姐的要求吗?我想各位一定会玩得很开心的。」 一阵沉默后,精疲力尽的阿莉安德妮开口: 「……好吧~~承蒙你妹妹照顾了,这次就去你家过夜吧。」 「嗯。既然阿莉安德妮都答应了,我也去吧。」 真夜与阿莉安德妮望向央珂后,央珂也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 「狂三,你呢?还是说,你不想住我家?」 「……嗯,既然要花时间,也无可奈何。如果响也一起去,是的、是的,我当然无所谓。」 「————!」 这时,响突然抖了一下。感觉刚才有种类似「妖魔」的东西掠过身体。同时,眼前的光景看起来歪七扭八。 事后响才知道她的感觉没错。 绯衣响领悟到——眼前的光景全都扭曲歪斜了。 ○不速之客们的…… 狂三等人被带领到佐贺缲由梨平常住的宅邸后,大吃一惊。 「……箱子?」(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 「……方匣?」(雪城真夜) 「……羊羹?」(时崎狂三) 「……啊!你刚才该不会是在讲同音梗吧?羊羹〈youkan〉跟洋房〈youkan〉。」(预定五秒后会被拳头转太阳穴的绯衣响) 总之,佐贺缲由梨的宅邸是箱型的,用箱子来形容实在十分贴切。色调是暗蓝色,并不会太显眼。 这栋建筑物在第七领域这个五光十色的浮华世界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里面很大很舒适,放心吧、放心吧。快进来」 由梨推了推少女们的背。少女们无奈地苦笑,接受她的热情款待。 房门开启。 内部有别于外观给人的印象,冷冽的感觉减弱了许多,但还是看到各种奇妙的地方。比如说,天花板吊着水晶吊灯,墙壁却是清水混凝土。红色地毯很奢华,地毯下却是用玻璃这类透明的材料制成的,用照明设备打光。 这是现代建筑?还是想装潢成古雅风格?抑或是支配者由梨一时心血来潮呢?总之,内部装潢挺莫名其妙的。 不过,比起这种怪异的内部装潢,有一名少女更吸引狂三等人的目光。 「……欢、欢迎……光临。」 少女——佐贺缲唯发出生硬的声音,并且低下头。 插图p171 「哎呀。」「哇啊。」「……」「唔嗯。」「唔!」 看见少女的模样,五个人分别做出不同的反应。佐贺缲唯穿的并非平常简朴流丽的水手服灵装〈隐形灵装·三四番〈饭纲〉〉,而是穿着女仆装。而且不是传统风格,是女仆咖啡厅风格,裙子是迷你裙,吊袜带若隐若现。 也就是所谓的性感女仆装。 还满直接的,性感方面火力全开,是主张「穿着这套服装的自己既可爱又性感」的衣服,也难怪唯会感到难为情。 「我说,你平常都穿这种衣服吗?」 「没有。因为姐姐说今天是特别的日子……我个人比较喜欢平常穿的灵装。」 「你在说什么呀?唯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妹妹了!」 由梨挺起胸膛自信满满地说道。唯闻言,身体越缩越小。 「世界上最可爱的是七岁的狂三小朋友!啊,不好意思,狂三无论何时都很可爱,真的。」 「……时崎狂三,你动不动就用枪威胁自己的伙伴,不太好吧?」 「要你管。」 「总之,希望各位今天在这里好好休息。可爱得不得了的女仆唯会为各位服务到底!」 「请多指教。」 唯再次低下头。 「欸、欸,由梨、由梨……我希望她面带笑容掀起裙子,有没有这种服务啊?」 听见阿莉安德妮说的话,唯发出轻声哀号。由梨面有难色地陷入沉思,慢慢说出答案: 「唔……我思考了一下可行性……最后还是不行……」 「竟然还思考了一下可行性啊……」 响傻眼地呢喃后,由梨又挺起胸膛。 「因为我家的唯很可爱啊!」 ——那一瞬间,响的内心又激起奇妙的涟漪。 (咦?) 有一丝不对劲,有某种东西扭曲歪斜的感觉。不过,连比别人更敏锐的狂三都没察觉到。 只有响一个人发现那个「怪异」的感觉。 结果——响还是决定不予理会。那种事跟狂三和响无关,响也没有权利指摘出这一点。 如果是挚友,她会毫不客气地追根究底,但她「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嗯,算了——响如此低喃后,挽起狂三的手臂。 「走吧走吧,去我们的房间,狂三!」 「说的也是。小唯小姐,你可以带我们去吗?」 「好的。住宿的各位,请往这边走。」 唯带领大家爬上中间的阶梯后,响恐怕是无意识地弯下腰。 「下流也要有个限度吧。」 狂三傻眼地叹了一口气,遮住响的眼睛。 「……?」 唯回过头,理解响的姿势代表什么含意后,连忙用手按住裙子。 「狂三小姐的同伴,就某种层面来说满厉害的呢。」 狂三唉声叹了一口气,并且摇晃响的头。 「真想跟她拆伙呢。」 「不好意思,我有点头晕想吐了,饶了我吧……」 ——好了、好了。 唯带领她们来到的房间也像大厅的内部装潢一样,有点混乱。 床铺像一流饭店那般豪华,墙壁却是半透明的玻璃砖。上面没有装水晶吊灯,而是天花板整体十分明亮。 「只要说一句『唯,关灯』,ai就会产生反应,自己关灯。」 唯说完这句话后,照明果然熄灭,变得一片漆黑。 「……不好意思,好像对我说的话产生反应了。」 「如果不快点告诉我们开灯要说什么,我家的响就要潜藏于黑夜,化身变态喽。」 「『唯,开灯』!『唯,快开灯』!」 「狂三,你对我的偏见是不是与日俱增了啊!小唯小姐用看着怪人的眼神在看我耶~~!」 响有点哭出来了。 ◇ 佐贺缲由梨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突然想起唯还在世的时候。 她跟妹妹两个人一路战斗过来,虽然唯在半途「淘汰」,但由梨毫不气馁地将她以机关人偶的形象重现。 不过越是重现妹妹,由梨就越是感觉到。 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佐贺缲唯这名少女。 两人最后的谈话简直糟透了。 ——姐姐,我有■■■■■。 ——所以,■■■■■在这个家■■■■■。 ——我■■■■■■■■■■! 在最后的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那件事至今仍让由梨后悔不已。两人就这么留下疙瘩,就此离别。 不过,那份后悔也如同沙滩上描绘的文字一样,逐渐消失得一干二净。 妹妹死后,自己依旧在第七领域战斗,遇见各式各样的人。喜悦一点一点地累积,悲伤渐渐消逝。 由梨心想:自己未免太薄情了。 ——搞不好,我一点也不爱妹妹。 由梨也曾这么想过。她问过机关人偶这个问题,但她们一定都如此回答: 「才没这回事呢,由梨大人。」 只不过是回答自己渴望听到的答案罢了。 自己果然头脑有问题吧—— 敲门声。 「请进~~」 佐贺缲由梨以慢悠悠的语气回答。 ◇ 唯退下后,响扑上床。 「累、死、了———————————————————————!」 然后大喊。 「累的主要是我吧。」 要维持扑克脸也是不容易。赢是赢了,但也总是有可能输,甚至连冒出的汗水都得靠意志力抑制。 「对了,岩蔷薇和凯若特小姐呢?」 「喔喔。我请岩蔷薇去监视赌场,凯若特小姐则是观察我四周有没有什么异常,若是有异常发生就联络我——但看来似乎一切正常。」 凯若特当然是干劲十足地接下了这个任务,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令她大失所望。如今在酒吧意志消沉,四张扑克牌在安慰她。 「咦?那岩蔷薇现在不在吗?」 「该办的事都办完了,现在应该在赌场玩吧?」 听了狂三说的话,响想象岩蔷薇优雅地赌扑克游戏或吃角子老虎机的模样。老实说,有点有趣。周围的人应该会因为她长得跟时崎狂三一模一样而大吃一惊吧。 「不过,我可能有些松懈了。」 「什么意思?」 狂三难得欲言又止。 「噢,没什么。麻烦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而已。大概是我多心了吧。」 响也对狂三说的不对劲一词感到在意,但现在因为疲劳,不太想去思考。总之,迎来了好结果,应该不用在意吧。 「接下来终于要到第六领域了呢。这是我听说的最后一个领域。第五领域〈geburah〉到第一领域都充满了未知,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哎呀,你不打算跟过来吗?」 面对狂三的提问,响嘻嘻嗤笑。 「怎么可能,我一定死命跟着你。不论是第五、第四还是之后的领域……不对,在那之前,得先找出前往第一领域的方法才行呢。」 「是啊,所以我会去向那些支配者打听。感觉她们是目前拥有最多那方面情报的人。」 「啊啊,原来如此……」 「而对方应该也想要有关白女王的情报吧。我把在第三领域战斗时的情报告诉了铳之崎小姐,但似乎没有传到其他支配者的耳里。」 铳之崎烈美。继任绊王院华羽,成为第八领域的支配者——但大概因为要忙的事情太多,无暇与其他领域交换情报吧。 「……如此想来,倘若铳之崎小姐有确实地联络其他支配者,我们就不用在赌场磨耗精神了吧。」 「不管怎样,结果都一样。如果是华羽小姐倒还好,其他支配者就未必会那么轻易相信成为新支配者的她。」 结果她们想知道的是时崎狂三这名少女,不像自己加上「准」字的真正精灵是何方神圣吧。 同时也想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白女王的敌人。 「所以说,狂三你合格喽?」 「我又没有施暴,虽然多少有威胁一下,但还在容许范围吧。接下来——」 叩、叩。 「请进。」 狂三应声后,眼睛如丝线般细小的阿莉安德妮打开了门。 「啊,你们果然还没睡。有时间吗~~?」 「有啊。」 「那么~~要不要聊聊天~~?」 「……好的、好的,当然没问题。我也想跟你打听各种情报。」 狂三站起来,响当然也跟着从床上起来,却遭到阿莉安德妮制止。 「不好意思喔~~响你不行~~」 「咦~~!」 「央珂不喜欢你在场~~真的很抱歉~~」 宫藤央珂——第六领域的支配者。看来,她还没对响敞开心胸。 「没办法,我一个人去吧……响,你在这边等我。」 「唔唔。」 狂三这么说,响也只能默默接受了。 走廊上,走在前头的阿莉安德妮询问狂三。 「结果响对你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 「你说呢?解释起来要花不少时间。」 「要花多少时间?」 「嗯~~……半天?」 「也太久了吧,那算了。你信任她吧?」 「那是当然。如果她无法信任,那这个邻界就没有任何事情信得过了。」 「……那么信任她啊……总之,今天就别聊这个话题了。今天必须优先聊的事情是——」 「白女王,对吧。」 阿莉安德妮点点头,打开房门。雪城真夜和宫藤央珂在房内等待,不见佐贺缲由梨的身影。 「哎呀,关键的第七领域支配者不在吗?」 宫藤央珂面有难色地点点头。 「是啊,她身体有点不舒服。」 「……支配者也会身体不舒服吗?」 「有的会。不过我们支配者在这个邻界的……该称为『存在强度』的性质,比其他准精灵来得强,不会那么容易就弄坏身体。」 「照理说,也不会变成不祥的空无。」 央珂唾弃似的低喃。狂三想起第八领域的她,恶狠狠地瞪向央珂。大概是察觉到狂三的情绪,阿莉安德妮拉了拉她的衣袖。 「……我想她没有恶意啦~~」 「这样不是更可恶吗?」 「……前阵子,她的领域被白女王袭击,所以伤到了她的自尊~~」 据说是因为白女王操纵空无,才闯进她的领域。 第六领域立刻肃清空无,暂时恢复了平静,但受害颇为严重。 「……我听说了绊王院小姐的事。可是,她是支配者,照理说不可能变成空无才对——」 狂三想反驳央珂的言论,真夜却抢先一步用手制止她。 「……关于这个谜团,我想时崎狂三应该有情报要提供。」 真夜用透明的眼睛凝视狂三。 「也对……恐怕最了解她的人是我吧。」 「等一下。在那之前,为什么身为精灵的你会——」 「我会从头开始说,不想说的,我不会说就是了。可以吧?」 比如「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还有响痛切的心情。 尤其是关于响的事,不是狂三可以主动谈论的。若是要前往现实世界的动机,自己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挺起胸膛述说。 阿莉安德妮趴在桌上,用手指比出一个圆。 「……可以~~我们也有许多话想说~~」 「那么——我想想喔,就从出发地点〈malchut〉说起吧。」 她经历了许多事,有愚蠢的事,也有悲伤的事。 重点在于,经历了战斗。 狂三真的难得健谈地聊了很久,但谈的多半不是心路历程,而是有关白女王的能力。 对支配者来说,白女王是充满谜团的存在。 击败前第三领域支配者凯若特·亚·珠也,然后开始到处侵略其他领域的精灵——不,是准精灵。 「反转体……原来如此,在准精灵身上看不到这种现象,但白女王本身的存在就能说明这种现象。」 这样啊——真夜点头认同。 「不过,不清楚为何会产生反转体。原因来自时崎狂三吧?」 「原因可能来自我,也可能不是。不过,我敢说的是我当然有心要解决她。反正我是来这个邻界旅行的——然而,既然『她』是反转体,我就必须和她做个了断。」 真夜和央珂的视线集中在阿莉安德妮身上。 「嗯~~……她说的应该是实话。刚才的话充满了热情~~」 「虽然我有些不情愿被读取感情……但这样有证明我说的话属实了吗?」 「有……没有更多有关白女王能力的资讯吗?」 「这个嘛——」 狂三有些欲言又止,阿莉安德妮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心情,抬起头询问: 「怎么了?」 「……你的能力真的很麻烦呢。听好了,这只是假设,并非确定的事实。在这样的前提下,你们还想听我的假设吗?」 「当然。既然是时崎狂三提出的假设,再怎么荒唐也还是有帮助。」 听见真夜说的话,央珂和阿莉安德妮也点头表示同意。 「那我说了。白女王为何能让空无服从她?答案是『因为让她们陷入情网』。」 现场一阵沉默。 不久,真夜战战兢兢,疑惑地询问: 「……陷入情网?」 「陷入情网。是的,没错。我承认这的确是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但是在第八领域发生的事让我不得不这么想。」 狂三一五一十地道出绊王院华羽变成空无,逐渐消失的过程。 「着了白女王的道,陷入情网」。 剥夺了她真正的恋爱,灌输假的恋爱。华羽烦闷又苦恼,最后选择自我消灭。 狂三说完时,三人的表情僵硬冻结。其中央珂的脸色铁青,差点就要昏过去。 真夜透露出厌恶感,低喃道: 「那边的世界有个概念叫寄生虫。被几只虫寄生的宿主改变了本来的生存目的,甚至被逼上绝路。她所做的事,就是这样。」 阿莉安德妮悲伤地垂下视线。 「……会被夺走啊。那真是……悲哀呢。」 「也就是说,那个……只是驱逐空无并没有意义喽?」 真夜代替狂三回答: 「也并非没有意义吧。假设她说的是真的,这变成双重假设了。准精灵变成空无、成为白女王的奴隶是阶段性的。灌输准精灵所谓『爱情』的情感;等待情感发酵;变成空无,成为女王的手下。只要留心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的征兆,应该就能抑制了吧。」 「……嗯,那是支配者该思考的事情。好了,这次换你们提供情报给我了——前往第一领域的方法。」 「……」 最先开口的,是央珂。 「第六领域没有任何头绪。不过,我的领域是邻界的核心,如果有情报,我应该会第一个得知。没有的话,就代表——」 「完全没有线索,是吗?」 「……我的第二领域也没有情报。话说,我的领域除了图书塔,几乎什么都没有就是了。」 真夜说完,狂三歪过头。 「图书塔?」 「我领域唯一的建筑物,把从邻界收集来的书堆在那里。」 「……有第一领域的资料吗?」 「没有。所有书都读过的我说没有,就肯定没有。」 狂三听了真夜说的话,叹了口气。 「没有线索,是吧。」 「……有一个线索哟~~」 阿莉安德妮举起手如此发言,所有人立刻神色紧张。她像是要破坏这种气氛似的笑道: 「白女王。她似乎也要朝第一领域迈进吧~~所以~~只要调查她,势必能得到第一领域的线索吧~~」 「哎呀、哎呀。你这种说话方式,简直就像希望我和白女王互相厮杀一样呢,阿莉安德妮小姐?」 「说得对极了。」 少女露出毫无恶意,天真无邪的笑容。 「……就如同我刚才所说,必须与她做个了断。但老实说,我确实没有杀手锏可以对付她,毕竟对方兵力众多。可以请各位帮忙吗?不过,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利就是了。」 「当然好。」 央珂点头答应。 「……看来不答应也不行呢。不过,我应该帮不上忙吧,我毕竟不是适合战斗的准精灵。如果你想诉诸暴力的手段,我推荐这两人。」 真夜的视线在央珂和阿莉安德妮身上来回移动。 「你们两位准精灵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战斗?」 听到这句话,两人保持沉默。看来说是同伴,也没有澈底获得她们的信任。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刚才我说起白女王时,同时提到了跟随她的三个棋子〈piece〉吧。我只有跟rook交手过——考虑到我提过的她的能力,你们能肯定地说可以战胜她吗?」 「能打赢。(央珂)」「应该吧~~(阿莉安德妮)」「至少能打个平分秋色。(真夜)」 「那就没问题了。对我来说最辛苦的,是与白女王交手时在人数方面居下风。我一个人还能解决所有空无,但要面对rook和三个本领与她旗鼓相当的对手,实在是……」 老实说,光是面对rook一人就已经打得很辛苦了,更别说白女王是站在她们顶端的存在。恐怕不会背叛、倒戈,也不会屈服吧。 自己最信任的绯衣响就算能上战场,也打不过rook等人。若是岩蔷薇和凯若特·亚·珠也,倒是能与她们势均力敌。即使如此,还是少一个人。 至少必须再有一个支配者等级的准精灵加入战场,否则还是会居下风。 央珂挺起胸膛说道: 「交给我们吧。不只我们,所有支配者应该都会愿意帮忙打倒白女王的。」 「是吗~~第九领域大多是非战斗型的准精灵,没那么容易答应吧?第八领域还在混乱中。老实说第七领域也是,小唯倒也罢了,由梨根本不适合战斗……」 「苍和篝卦叶罗嘉,有那两个人。」 「小苍在第五领域专心对付从第三领域攻进来的空无;叶罗嘉在第十领域为了成为支配者,正在参与厮杀吧~~」 「哎呀,篝卦叶罗嘉小姐在第十领域吗?」 「那个领域混乱的话,会对我们的领域造成不好的影响。第十领域的准精灵个性恶劣,若是以厮杀充实人生的家伙进入其他领域,治安会乱套。而且,如果白女王趁混乱之际也支配那个领域,就惨不忍睹了。」 真夜淡淡地嘟哝着状况。 「也就是说~~只能靠我们三人想办法解决了吧……我是……无所谓……啦~~……」 阿莉安德妮说话渐渐变得断断续续。看来她已经撑不住,想去梦周公了。 「那么,差不多该解散了吧。噢,对了,时崎小姐。」 央珂站起来,伸出手。 「请多指教。一起并肩作战吧。」 狂三犹豫了一下后跟她握手。 央珂优雅地行过一礼,静静地离开房间。 「——那么,我也告辞了。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你也是明天要回自己的领域吗?」 「是啊~~要同行一段路吗?」 「……就这么办。」 真夜也离开房间,剩下狂三和阿莉安德妮——直到方才还展开激战的两人。 「想不到进行得这么顺利呢。」 「这倒未必哟~~任何人都会有所保留。」 「哎呀,所以你也是喽,阿莉安德妮小姐?」 阿莉安德妮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总之,支配者与狂三极为友好地进行谈话,明天将会展开白女王的包围网吧。 雪城真夜、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宫藤央珂—— 她们展开行动,再加上时崎狂三,想必白女王也免不了苦战一番。 然而,隔天。 「来…………来人啊!」 却突然发生了一件事,让计划全部泡汤。 因为佐贺缲由梨「被杀了」。 ○要打哪张牌? ●——时崎狂三的证词 这个嘛,跟支配者谈完话后,我就回去自己的房间。除了响以外,佐贺缲唯小姐也在。不过,她一看见我便问候我一声,离开房间了。我也累了,没跟响聊天,立刻便睡着了。 没有……作梦。 闭上眼睛不久,等我意识到时已经早上了。不,说是早上,在第七领域依然是夜晚。 然后响摇晃我,我反射性地对她施展三角锁技法。更正,是优雅地起床。 我呼唤小唯小姐,想跟由梨小姐打声招呼再离开第七领域,她便带我们去她的房间。 于是——就发现那具尸体了。 ●——绯衣响的证词 这个嘛~~狂三去密谈,我闲闲没事,就跟小唯小姐聊天。那个,小唯小姐一直把裙子往下拉,想要遮住腿,但我告诉她这个动作反而会刺激情欲。 ……咳,先不谈这个。我跟小唯小姐聊天时,狂三回来了,所以小唯小姐就立刻离开房间。 狂三好像很累的样子,我也决定立刻就寝。接着,我先起床,就摇摇她想叫她起床,结果她一个三角锁把我固定住。不觉得好心被雷劈吗? 反正,我好不容易把狂三叫起来后,就喝了咖啡。之后和狂三两个人想去跟由梨小姐打声招呼,便把小唯小姐叫了过来。是的,当然是从昨天开始一直和我聊天的特制型小唯小姐。 小唯小姐敲了敲由梨小姐的房门,但是没人应声。 她歪过头,在门外呼唤由梨小姐,依然没有回应。 于是她仰望了一下虚空,嘴巴一张一合。接着低喃一声「真是奇怪」,打开房门。 上锁?房门……没有上锁。至少小唯小姐一推就开了。门打开后,就发现佐贺缲由梨小姐……身亡了。 ●——佐贺缲唯的证词 ……是的。我的确跟绯衣响小姐聊过天,主要都是在闲聊。我记得大多在聊时崎狂三小姐的事。有稍微提起姐姐——由梨大人,但都是些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狂三小姐半夜回到房间,于是我决定立刻告退。因为她看起来很累,我判断她应该会立刻就寝。 之后谨慎起见,我便到由梨大人的房间。我敲门后,她有回答,我告诉她自己也要进入待机模式后便返回自己的房间。 预定起床时间快到的时候,响小姐叫我过去,我便前往她们的房间。她们说想向由梨大人打声招呼,我便接受她们的命令。 前往由梨大人的房间后,我一如往常地先敲门。 没有人回应,也感觉不到室内有人的气息。考虑到昨晚的事,我认为她还在休息,但谨慎起见,我还是向这栋宅邸里所有量产型佐贺缲唯寻问由梨大人的下落。 由于没有她昨天踏出房门的纪录,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便打开房门。 ……是的。当时我完全忘记了,本来是有锁门的。若是打不开,我也会把门撬开,结果还是一样的就是了。 然后发现佐贺缲由梨……姐姐的尸体。 尸体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整个房间沾满了血」,这时我便推断她是重伤或死亡。 狂三小姐立刻朝走廊的天花板鸣枪,大概是为了通知其他支配者发生了异常事态吧。 果不其然,央珂小姐和真夜小姐立刻飞奔而来。阿莉安德妮小姐一脸困倦,最后抵达。不过,三人赶来的时间几乎没有差别,顶多五分钟上下吧。 然后,等六人到齐,再次确认尸体。 ……随后,尸体立刻便「消失了」。 ●——宫藤央珂的证词 也算不上什么证词。我们跟时崎狂三谈完话,立刻就上床睡觉了。因为听到枪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立刻从床上跳起,直奔声音来源。真夜跑在我身后,阿莉安德妮晚了一些才跑过来。 当然有目击房间的惨状,也确认过尸体。 还有之后的消失…… 时崎狂三鸣枪真是个妙招呢。多亏她这个举动,我才能亲眼目睹佐贺缲由梨的消失。 除此之外……不,没有其他事可说了。 ●——雪城真夜的证词 和宫藤央珂几乎一样。 ……我姑且说一下我看见的事情,佐贺缲由梨消失是在晚上七点三十二分。从过去的资料显示,准精灵被杀害到消失,大约有十秒到十分钟的时间落差。 反过来说,最久也不过十分钟。如此一来,我们全都只有「正在睡觉」的不在场证明,因此所有人都有嫌疑。 所以,面对「是谁杀了佐贺缲由梨」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只能这么回答吧。 ——「不知道」。 在意的事……对了,我觉得现场有点太过凄惨。那种程度的话,快起床的我们应该能听到战斗的声音才对…… 应该先调查房间是否有隔音吧。 ●——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的证词 我也没什么可讲的耶~~ 只是,没有自杀的可能性吗?动机当然不清楚,不过有时候会突然很想死吧? 另外——她昨天没有跟我们一起讨论白女王,这一点很可疑呢。就算身体有点不舒服,我还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拒绝我们的聚会。 一大堆不知道的事情呢~~ 该怎么办呢? ◇ 聚集在大厅的狂三等人表情十分僵硬。 毕竟人死了,尸体消失,同时血迹也瞬间被清除。总之,佐贺缲由梨死了。 而且,那无庸置疑是他杀。 「好了,杵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各位,该怎么办呢?」 狂三开口询问。狂三的态度令央珂表情五味杂陈地望向她。 「……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吧。必须找出杀人凶手。」 「小唯小姐,你没意见吧?」 唯原本僵在原地,被狂三呼唤名字后,微微挺直背,点点头说: 「没有。」 「这栋洋房如何防范外来侵入者?」 「……包含量产型的我在内,定期巡逻和使用动态感应器。另外地板会测量准精灵的体重,已经确认过没有变化。从昨晚到今早这段时间,没有半个人闯进这栋宅邸。」 如果各位想看——唯如此说道,在空中显示资讯。 没有侵入者的痕迹。 感应器也没有难以理解的错误和杂讯。 唯眼神锐利地望向包含狂三和响在内的支配者。 「也就是说,杀死佐贺缲由梨的就是你们其中一人。」 想当然耳,所有人陷入一阵骚动。 反驳这番话的是宫藤央珂。 「等一下,未必如此吧。也有可能是你们当中的谁发生故障,失手杀害主人啊。」 「……『照理说,我们没办法反抗佐贺缲由梨』。既然制作了机关人偶,姐姐便会小心谨慎地管理。」 「可是——」 「宫藤央珂,少安勿躁。假如是失手杀人,她们应该会如实禀报。既然没有听到这类报告,不管凶手是谁,看来都『心存恶意』。」 雪城真夜向前一步。 「那么,谁是凶手呢~~?」 「应该调查这件事。这栋宅邸今天太多外来者了。」 真夜凝视着狂三。狂三感受到她的视线意有所指,微微冷笑着回瞪她。 「哎呀、哎呀,你这样仿佛我就是凶手似的。」 「是你,或是『你们』吗?」 「咦,我吗!」 响跳起来指着自己。 「……也对。只要你用〈王位篡夺〉换成佐贺缲唯的脸,进入房间也不会被怀疑吧。」 响闻言,猛力摇了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说啊,我的〈王位篡夺〉是从他人身上夺走容貌!需要被夺取的当事人!」 「——不好意思,可以听我说一句吗?」 佐贺缲唯瞪着响。 「什、什么事?」 「刚才已经确认『有一名量产型的我下落不明』,正在搜索。」 「咦……」 所有人露出吃惊的表情望向响。狂三也敛起笑容,将视线移向玄关的门。 「呃~~也就是说~~是这么一回事喽?响小姐夺走量产型小唯的脸~~前往由梨的房间,趁机杀害~~……」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个楚楚可怜又脆弱的少女!怎么可能跟支配者交手啊!」 「……那个,其实啊,由梨大人的战斗能力跟非战斗型准精灵没什么两样。既然灵装会在睡前解除,防御手段也有限。」 佐贺缲唯说完,脸上浮现僵硬笑容的响也渐渐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所有人都没有像样的不在场证明,而最有可能行凶的手段是自己拥有的能力。 「等、等一下……」 「待在原地别动,绯衣响。」 真夜踏出一步。 「响,过来这里。」 狂三呼唤她。阿莉安德妮在原地不动,央珂和真夜并肩而立。紧张的情绪越来越高涨,彼此都露出一副不容对方辩解的表情。 这时,阿莉安德妮介入了。 「好了、好了,说绯衣响是凶手还言之过早。要论可能性,我跟真夜也有啊。央珂嘛……嗯~~有隐藏什么能力的话。而且——」 阿莉安德妮挑衅地瞥了狂三一眼。 「狂三也十分有可能是凶手啊~~」 「我就要离开第七领域了,没有杀害由梨小姐的动机吧?」 「这就是动机。」 阿莉安德妮像指出凶手似的指向狂三。 「比方说,今天早上由梨突然出尔反尔,你不就产生了杀人动机吗?」 「这个推测毫无意义。由梨小姐并没有对我说要违背约定。」 响感觉到。 所有人早已「火药味十足」。只能开战,互相厮杀。 不过,响决定指出所有人遗漏的另一种可能性。 「那个,我认为有个人更可疑。」 这句话破坏力之大,足以压制住所有人的战意。大家将视线集中在响身上。 「是『女王』,白女王。那个人能潜入所有地方吧?能无声无息地杀死支配者的人物,顶多只有女王了吧?」 「……可是,她没有道理只杀死佐贺缲由梨。她有什么理由不对我们出手——」 「有,『因为我在场』。嗯,如此想来,她的动机很可能是想引起内部分裂。我不会毫发无伤,而你们也至少会死两个人。」 「你这是以自己会战胜为前提来回答。都不晓得我的能力是什么就——」 「谁管你啊,我就是会打赢。」 狂三挺起胸,理直气壮地回答。央珂也被她的气势所震慑,不禁闭口不语。总之,响的这番话令所有人的注意力从一触即发的战争移开。 「的确。这时我们开战,会开心的肯定是白女王。不过,未必是她亲自来到现场。」 「怎么说?」 「……她能使人陷入情网吧?既然如此,极有可能是『陷入情网的某人杀了』由梨。」 「啊——」 响捂住嘴巴。 真夜说的没错,那样比较安全。 「然后……既然大家认同我的推测,我有一个提议。」 「提议?」 「『委托时崎狂三调查』究竟是谁杀害了佐贺缲由梨,各位觉得如何?」 真夜的提议似乎也出乎央珂和阿莉安德妮的意料,两人眨了眨眼。 「……你们信任我吗?」 「是你透露了白女王的能力。照逻辑来思考,如果你站在女王那一方,没道理要揭发她的能力,而且你还提出最有可信度的推理来解释白女王至今为何能在背地里活跃。」 「嗯~~……无法反驳呢~~」 阿莉安德妮嘟囔了一句。 「请等一下,我没有打算做那种类似侦探的事情——」 就在狂三察觉到风向,正要拒绝的瞬间。 『我赞同她的意见。』 不是在场的人但曾经听过的声音从天花板的方向响起。 「刚才的声音是……!」 『我是第七领域支配者紧急代理ai——由离。是这栋宅邸的系统,在佐贺缲由梨死亡后会自动启动。』 「由梨……大人……?」 『佐贺缲由梨死亡后,听取所有人的对话,判断紧急事态仍在进行,将封锁这栋宅邸。将量产型佐贺缲唯的运作权限转移给由离。为解决事态,任命时崎狂三为第一级系统管理官,解开佐贺缲由梨的死亡谜团。』 「……小唯小姐?」 唯一脸愕然地摇摇头。 「我、我不知道……由梨大人完全……没告诉我这个系统的存在……移交……量产型唯的运作权限……?」 响回过头,「噫!」的一声发出含糊的尖叫声。 量产型佐贺缲唯聚集在玄关大门,以冰冷的眼瞳目不转睛地窥视她们。 「由离小姐,我有问题想问。要是拒绝扮演侦探,试图强行突破,会怎么样?」 『量产型唯的能量源是灵晶炸药。目前有一百零三具量产型唯活动中,同时爆破的话,姑且不论时崎狂三,但百分之九十九能炸死绯衣响。』 「呀~~!根本是池鱼之殃啊!」 「……」 『——我就像准精灵一样,不会说谎。若是时崎狂三企图逃走,我一定会让她们爆炸。』 「这个ai好像是来真的……」 狂三思考片刻。她不认为佐贺缲由梨的死亡无关紧要,反而正如雪城真夜所说,既然白女王介入的可能性很高,就绝不能等闲视之。 「好的、好的,我接受。这个事件由我来解决。」 『谢谢。那么,我希望所有人继续留在这栋宅邸,会把你们照顾得无微不至的。』 之后由离的声音便中断。 「那个,我不是很想说啦,但你姐姐想法真是愉快〈脑子真是有洞〉呢。」 听见响说的话,唯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何种表情。 「那么各位,没有意见吧?由我来解决事件。调查、侦讯、找出凶手,不容分说地『吊起来审问』。」 「……我们也是嫌疑犯吗?」 「虽然不能接受,但也无可奈何呢~~」 「——你们两个够了,由离说的没错,应该让狂三小姐去寻找凶手。」 三人反应各不相同。响心惊胆颤地观察与狂三相对而立的三名支配者。 雪城真夜——看起来不服,还是表示同意。尽管不喜欢自己变成嫌疑犯,但没有敌意。 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摆明不悦,又有种在嘲笑的感觉,甚至连是敌是友都没个准。 宫藤央珂——虽然嘴上那么说,还是看得出有些忸怩。 而站在己方旁边的特制型佐贺缲唯则是显然感到困惑和悲哀。 悲哀……这一点能理解。毕竟佐贺缲由梨死了,虽说是机关人偶,伤心时还是会难过吧。困惑是因为状况骤变,头脑跟不上吗? 不过,我自己也几乎没跟上就是了。 本以为由梨死掉,没想到启动了ai由离,威胁说不解开谜团就要炸死所有人,这是什么神展开啊? 「……早知道就踏踏实实地赚钱了~~……」 响垂头丧气地低喃。 「那样有可能还是会悔不当初。到头来,既然这个事件牵扯到白女王,我们也不能逃避。好了,那么——小唯小姐。」 「是、是的!」 「先去察看房间吧,然后再问话,最后让我检查监视器的影像。另外,雪城小姐。」 「?」 「别摆出满头问号的表情。请你使用之前禁止舞弊的无铭天使。」 「……为什么?」 「监督我们是否有做出什么不正当的行为,并且请你发誓不会对我们不利,可以吗?」 真夜考虑了一下后点头答应。 ◇ 「开封——第四书·〈绝对正义直下〉。我在此宣言,不会妨碍两人调查佐贺缲由梨杀人事件。若有违背,我的脸颊将被利刃划破。」 黄金天秤与两条锁链把真夜与誓约绑在一起。 〈——接受宣誓。若有妨碍调查的行动,将划破脸颊。〉 「……那么,我很想请你们开始调查,不过调查前我有一个问题。」 真夜一脸纳闷地指向狂三。 「你这身打扮是怎样?」 狂三改变了灵装。既不是平常黑色优雅的〈神威灵装·三番〉,也不是兔女郎,而是猎鹿帽搭配褐色披肩大衣。世界知名的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装扮。 「这是一种气氛啦,气氛。」 「我也想换装,不过该穿什么来扮演华生啊?还是扮哈德逊夫人好啊~~」 「响,你扮演那个吧,花斑带。」 「那个不是人吧!」 「……真的没问题吗……」 总之,开始调查。 「那么,立刻察看房间……不过,我说……」 「这里什么都没有呢~~」 佐贺缲由梨的房间除了床铺和桌子(一张椅子)外,空无一物。看见比自己住的房间还要简单的画面,两人目瞪口呆。当然,血已经消失,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曾经存在于这里。 「由梨大人……只是来这里睡觉而已。」 「话虽如此,她死在这里是事实吧。前提是那并非幻影……响,你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 「啊,是,当然记得。我记得她是躺在这一带……没错,是躺在这里。」 响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倒卧在床上。 「在这里……像这样……沾满了血……」 「沾满了血对吧。是在这里杀死,还是在其他地方杀死后到处洒血?唔嗯,真是个谜呢。」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死掉,不是应该在那里消失吗?」 「也有可能杀死后立刻搬到这个房间。不过,问题在于为什么需要做这种事就是了。」 狂三拿起床上的枕头。 「那么,【十之弹】。」 影子子弹击穿枕头与狂三的脑袋。已经目睹第二次,真夜眉头一动都不动地注视这一幕。 这个枕头的记忆在狂三眼前播放。记忆如同传统式底片在狂三的脑海冲洗出影像。 当然,大部分的过去记忆都没有意义,因此飞快跳过。正如唯所说,由梨似乎只是回来这里睡觉。而最后,当然是把焦点放在昨晚的记忆。 不过—— 狂三突然打了个寒颤。注视枕头的人影;巨大的眼球;以惊人的速度行动的东西。宛如恐怖电影里的怪物的东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边。 「————!【四之弹】。」 狂三紧接着朝自己射击影子子弹。躺在床上的响和真夜连忙奔向狂三。 「狂三!」 「……差点被精神污染〈crack〉。」 「怎么回事?」 狂三愤恨地瞪着枕头。 「凶手推测我应该会读取这个枕头的记忆,因此设下了陷阱,似乎打算破坏我的精神。」 「……也就是说——」 「这个凶手,『相当了解我的能力』。」 〈刻刻帝〉的能力中最适合用来寻找杀人凶手的是【十之弹】。如果有留下犯案时使用的凶器,只要朝它射击子弹,读取记忆就好。不,只要射击犯案现场的遗留物就够了。 「……还能使用【十之弹】吗?」 狂三犹豫了一下后摇摇头。 「最好别用了。刚才也是岌岌可危,下一次未必能来得及阻止破坏。还是用其他方法寻找凶手吧。」 「顺便问一下,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难以名状的东西。比起外形,动作才是问题。要是响你看了,会从嘴巴吐出全身的液体而死喔。」 「好讨厌的死法喔……」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然是找人问话喽。包含你跟我在内,去找所有人问话吧。只是——」 狂三叹了一口气,望着空无一物的房间呢喃: 「如果这个凶手是『理论上能打倒的东西就好了』,但是希望渺茫。」 ——所有人询问完毕。 响注视着写下的所有人的证词,搔了搔头。 「嗯~~……不管是谁,都必须使用无铭天使才有办法行凶吧。」 「就是说呀。」 狂三在响的身后偷看她的笔记,也同意响的说法。照理说,准精灵死亡到消失的时间非常短,最短是死亡后立刻消失;最长也不过十分钟。能确定由梨还活着的时间是昨晚七小时前。 而问题在于监视器的画面。 「根本没人在七小时前进入由梨的房间。最后进入房间的是我和狂三——」 「所以是有人在十分钟前用无铭天使杀了她,偷偷离开……」 「就推论来说是很合理的,应该也有办法做到。不过——」 「是的、是的,真是想不通。这所有事情都令人猜不透,为什么必须在这种状况下杀人?就算要让我们起内讧,风险未免太高了。」 「虽然我们的确快打起来了没错,但也有很高的机率不会演变成互相厮杀的结果。」 只是谈论到最后差点打起来而已,根据情况不同,也可能不会演变成厮杀,而是走向打倒白女王的结果。 「真夜小姐,我问你,当时你有感受到意图将风向导向厮杀的感觉吗?」 真夜立刻否定狂三的提问。 「没有。你们看看这个。」 真夜将发现由梨被杀害时的对话显示在半空中,让狂三和响看见。 「你、阿莉安德妮、我、央珂,几乎所有人都是以理性和情绪在说话,不自然的诱导只有最后绯衣响说的话。不过,那是为了让我们的情绪镇静下来,因此可以排除在外。」 记录成文字后,狂三也能理解。言语的交流和言语的诱导是不同的。谈话是顺势而为,有意为之的对话在情绪和表情上一定会有不自然的地方。 狂三当时慎重地看着所有人的表情。没有刻意为之的地方,只有自然而然顺势聊下去。 「……唔嗯,的确是如此……」 「这样一来,果然是无铭天使的能力吧~~真夜小姐的能力中有能做到这种事的招式吗?」 「有的话也不会告诉——呃,糟糕。这样会妨碍查案,不能不说……我的书共有十本,数字对应成为各领域基础的灵属。」 「第九本书就是使用声音的能力,这样吗?」 真夜像饮水鸟一样点了头。 「嗯,就是这样。我能均衡地全面使用所有领域所有准精灵的技能。」 「也就是说,是什么都会点皮毛的万事通喽?」 「…………能均衡地使用…………」 「喂!狂三,真夜小姐都灰心丧气了啦!不可以把真心话拿到台面上来说!」 「响,你这句话可是一刀毙命哟。」 真夜嘟哝了好一阵子:「我是全能的……」 ◇ 「那么,央珂小姐,你的无铭天使有什么样的能力呢?」 「不,我不说。我拒绝回答,我要行使缄默权!」 宫藤央珂摆出一副威吓的模样,如此宣言。但狂三认为这样的威吓有点可爱。 「哎,我想也是啦~~」 响耸了耸肩说道。 「那么,我换个方式问。你的能力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佐贺缲由梨吗?」 「这个嘛——」 打算回答的央珂欲言又止。看她那尴尬的表情,狂三一眼便识破了。 「有办法,对吧。」 「……看是用什么方法。不过,如果是我干的……我想尸体应该会变成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 面对狂三的提问,央珂连忙解释: 「简单来说,就是……死状会变得很诡异。」 「嗯。有办法杀人于无形之间,但尸体的形状会改变是吗?谢谢你的配合,宫藤小姐。」 「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当然。」 狂三看穿了宫藤央珂大概是不擅长说谎的那种人。虽说无法断定,但把她视为凶手或许有些牵强。 ◇ 「阿莉安德妮小姐,你——」 「嗯~~……也不是办不到哟~~」 狂三正要发问,阿莉安德妮便先发制人。她可说是嫌疑最大的一个。 「……办得到吗?」 「如果只是杀死。我隔着墙壁也能操控体温啊~~」 「唔嗯。据说一般超过五十度,人就会死。准精灵也跟人类一样吧。若是身穿灵装倒另当别论,但我不认为会超过人类的极限。」 即使有可以耐热数千度的灵装,没穿上去的话,体温到达五十度时就会死亡吧。 「没错没错。大概四十三度左右就会几乎意识不清了,所以是杀得死的~~」 「所以说,你是杀人凶手喽?」 「嗯~~……狂三你认为呢?」 「能不能跟要不要杀人是两码子事,况且还有一个问题。再怎么样,受到攻击都不可能不反抗吧。既然都是支配者,应该能掌握对方的能力吧?」 「是啊~~就算我想用我的能力杀死由梨,她也会反抗吧~~由梨的灵装耐久性还满强的,大概要花五秒(如果有穿上),五秒就能采取对策吧~~」 阿莉安德妮表示:一秒发现攻击,两秒确定是谁攻击,三秒思考对策,剩下两秒就能从容不迫地反击。 「毕竟隔着墙壁,操控应该不会太精准。是有办法杀人,但感觉成功率不高吧~~」 「跟央珂小姐差不多呢。能杀是能杀,但会产生某种瑕疵。顺带一提,我是办不到的。『就算能用影子开个洞,也不能穿墙』。」 狂三面不改色地说谎。实际上,只要使用影子就能穿墙。不过,狂三可没笨到在这种状况下承认自己有可能杀害由梨。响看起来想说些什么,但狂三一个眨眼就堵住了她的嘴。 「大家一样可疑,一样都有办法杀人,一样『在某个阶段无法成立』啊~~啊,我例外就是了。」 「如果也用〈王位篡夺〉夺走能力就不知道喽。」 「狂三你真是坏心耶。我刚才不也说过了吗?完全夺走能力的我已经不是我,而是『被夺走的那一方』。」 「不能恢复原状吗~~?」 「我不认为奇迹会发生第二次耶~~」 过去曾在第十领域发生过这样的奇迹。不过,那是经过两人的同意。一人放弃坚持,返还夺走之物;一人点燃希望,接受归还之物。 结果还是需要互相理解。 没有互相理解,绯衣响只是个软弱无力的准精灵。 「你才不软弱呢,反而可说是很坚强。就好比——」 「你想说大猩猩吗!」 「……红毛猩猩。」 「你刚才想说大猩猩,被我先发制人,所以才随便蒙混过去吧!」 「不~~不~~才没有呢~~」 阿莉安德妮兴味盎然地注视着自暴自弃地回答的狂三跟情绪激动的响。 大概是感受到她那温暖的视线,狂三清了一下喉咙。 「总之,感谢你的配合,阿莉安德妮小姐。这下子就剩三个人了。」 「三个人?一个是佐贺缲唯吧?那剩下的两人是谁?」 「量产型佐贺缲唯跟——由离。这两人当然也很重要吧。」 特制型佐贺缲唯惊讶得眼睛直眨巴。 ——佐贺缲唯是佐贺缲由梨制作出来的机关人偶。 而令人吃惊的是,特制型的她竟然拥有感情。不仅如此,甚至百无禁忌,没有被输入不得违抗准精灵、必须听从主人的命令这类的规则。 「随心所欲生活吧,这样就好。」 这是她最初睁眼时,由梨对她说的话。 可是要机关人偶随心所欲地生活下去,根本不合常理。因此,通常她会询问其他特制型的佐贺缲唯。 于是对方会回答自己这些佐贺缲唯的职责是什么。 唯这才理解自己这些佐贺缲唯对第七领域而言是重要的财产,同时也是武器。 而为了让第七领域存活下去,应该肩负起收集情报的任务。 不会厌恶,不会疲劳,也不会精疲力尽。 唯独死亡之时,顶多会感到有点恐惧。而那份恐惧也会借由「同步」逐渐淡化。 由梨说她最喜欢唯。 说她对量产型和特制型都一样喜爱。 周围的准精灵认为她是头脑有点奇怪〈根本疯了〉的妹控,但唯并不这么认为。 何止有点奇怪,根本是无可救药。 假如只制作一人倒还可以理解。不舍妹妹离去,以机关分毫不差地让妹妹复活。 这样的话,即使在道德上有瑕疪,逻辑上也是正确的。只是因为悲伤,所以用来抚慰心灵。 然而,她却将佐贺缲唯「量产」了。 分成特制型和量产型,让她们背负职责。然后,「消耗」她们。这——怎么想都不合逻辑。 明明失去了妹妹,却又让代替妹妹的存在不断地死去。 也制作了几十具特制型,而大多数的特制型也在执行任务时死亡。有的在执行任务时被白女王的手下杀死;有的在第十领域参与厮杀,反而被击败。 至于量产型,则是死亡或损毁于大大小小的麻烦。有的担任仲裁为准精灵排解纷争,结果受到牵连;也有的单纯因为意外死亡。 死、死、死——妹妹佐贺缲唯一而再、再而三地死去。 所以佐贺缲唯觉得很奇怪。可是,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想,其他佐贺缲唯或多或少都认为「姐姐就是这样的生物」。 ——我是有哪里与众不同吗? 就连看见那具尸体时,虽然受到了冲击,却不感到悲伤。是因为自己是机关人偶吗? 好想哭。 本以为自己哭得出来,结果却欲哭无泪,证词也说得很顺畅。尽管认为必须抓到凶手,但那也只是出于义务感。 ——我是个姐姐死掉也毫不悲伤的卑劣存在。 佐贺缲唯隐约这么想。就连量产型的佐贺缲唯也隐含着悲伤的情绪,自己却怎么样也悲伤不起来。 反而感到有些安心。 ◇ 「bishop觉得事情不妙」。 自己的确曾经计划要引起不和或暗杀。 不过既然时崎狂三在场,自己便想集中精神调查她。想知道她的弱点,想知道她有多强大。 ……基于白女王时隔许久的「交替」,他们的战略改变了方针。不再积极推进侵略,而是将渗透作为理念。 她原本是为了商讨白女王的事才来到第七领域。 因为时崎狂三一定会来到第七领域。 不出所料,她来到了这间赌场……不过,她的防备心果然很重。 随时让另一人〈岩蔷薇〉潜藏在影子中的她预测所有奇袭。 况且也无法把自己的军队带到这个第七领域。 所以,这次的接触终究得往稳健的方向进行。 然而——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杀了佐贺缲由梨」。 导致支配者与时崎狂三对立,结果陷入她担任侦探一角调查所有人的状况。 虽然自己不是凶手,却是女王的手下。 若是被调查,可能会暴露身份,被识破伪装。 看穿自己是白女王的使者,不可一世的三骑之一——bishop。 连那个白女王都无法致时崎狂三于死地。 自己现在单枪匹马,而且在其他支配者确定会参战的情况下—— 实在无法战胜她。 话虽如此,总不能夹着尾巴逃跑吧。这样不仅会被误认为是杀死佐贺缲由梨的凶手,也可能在过程中暴露自己是bishop的身份。 如今白女王的军队神出鬼没。支配者们处于防守的状态,甚至连第五领域的一半领域都遭到白女王军队统治。 那全多亏了「自己带来的情报」,并且到处制造出入口的关系。 自己并不怕死。 若是怕死,根本不会成为白女王的部下。 rook和knight也一样。 死亡并不可怕,能代替自己的人多得是。 不过——使者三骑十分清楚,在多如繁星的代替品中,也有人完全派不上用场。 想要有所贡献,却无能为力。 奋力一战,然而只是战败。连一箭之仇都没有报,只是白白送死。 ……这才令人害怕。 立下汗马功劳的棋子,白女王会铭记在心。但是,白女王压根儿就不记得一点贡献都没有——无能为力的棋子。这也难怪,一点作为都没有的人是要教人如何记住? 好想贡献一己之力。 必须立下功劳。 但是——到底该怎么做—— 啊啊,头脑一片混乱,无法汇整思绪。试图回想作为bishop侍奉女王的喜悦,记忆却模糊不清。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你是「女王的手下吧」。』 天花板传来一道声音。 「……!」 bishop举起武器——瞪视天花板。 『冷静一点,女王的手下。「我并非敌人」。』 ——这家伙刚才说了什么? 『如果真的与你为敌,我早已通知时崎狂三。不过,她还在查案。你若是怀疑,不妨走到外头看看如何?』 不是敌人吗? bishop思绪混乱。当然,白女王有时会不通知自己这些手下,背地里行事。不过—— 『我以ai的形式继承了佐贺缲由梨的遗志。因此,我认为跟你联手是最好的选择。』 佐贺缲由梨的遗志?bishop皱起眉头,心存疑虑。 『所以,需要做一件事。我希望你将时崎狂三——』 抹杀。她如此告知。 bishop全身僵硬。她在说什么?要我在这种情况下杀害时崎狂三? 『当然,我也会协助你。我担任这间宅邸的控制系统,所以来拟定计划吧。我和你,从现在起就是共犯了。』 这番话具有说服力。当然,肯定有内幕。即使如此,能对时崎狂三发动奇袭,确实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重点是,bishop别无选择。 自己已受到威胁。只要她告发自己,时崎狂三或其他支配者肯定会展开调查吧。然后,不管自己是不是凶手,都会暴露bishop的身份,一切都完蛋了。自己将会变成废物,不会留在女王的记忆中……! 『考虑得如何?不管你是接受还是拒绝,我都无所谓。两者皆可……』 我接受。 bishop虽然深感屈辱,还是如此宣言。 ◇ 佐贺缲由梨被杀了。事实十分单纯,各方面却错综复杂。她是支配者;她的宅邸受到严密的监视;有其他数名支配者在。重点是—— 「我在这里,对吧。」 「……我们的存在也是复杂化的因素之一吗?」 「是的、是的。另外——」 狂三突然闭口不语,握住响的手臂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跳进影子中。 「唔呀!」 狂三不理会发出惨叫的响,优雅地降落在影子底部。 「还有一个因素。那个叫由离的ai有问题。」 「……你是为了躲避那个ai才进入影子中吗?」 「没错。既然能从天花板听见她的声音,就代表她的声音能传到这间宅邸的任何地方吧?考虑到监视器的数量,照理说可以推断房间应该有被偷拍窃听。」 「可是,躲进影子里的话会被怀疑吧……」 「总比毫无防备被听见谈话来得好。话说,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 「你的意思是,她们三人都很可疑吗?」 「论可疑,我们也不相上下。我不是指这个,说起来,ai为什么不指出凶手?」 「那是因为——」 她是在由梨死后才启动的。 「不觉得死后启动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吗?那个ai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咦,你问我,我问谁啊!」 「……那三名支配者确实很可疑。不过,最可疑的无庸置疑是佐贺缲由梨,我甚至连她的死都觉得很可疑。」 「假死……?」 响在心中表示认同。那是最应该怀疑的一件事。 「由梨小姐为了某种目的假装自杀,而且设局让我们成为目击者……你不觉得在这个邻界,早上去打声招呼就发现尸体这种事太巧了吗?」 「或许是吧。所以那并非『偶然』,而是故意为之喽?」 「我是这么认为的。」 听了狂三说的话,响再次仔细思考当时的状况……佐贺缲由梨应该料想得到狂三和响会在离开第七领域前去和她道别,不过,怎么可能抓得准两人「何时去道别」? 有可能吃过早餐(在第七领域算晚餐就是了)才去道别;也有可能不去找她,而是在走廊等她出房门。 然而她却在狂三、响和唯能够证明她死亡的时间点死去。 时间未免掐得太精准了。 「……如此一来,由梨小姐是假装自杀,化为由离喽?」 「只是,这样也有其疑虑存在。为什么要让我们担任侦探的角色?」 「说的也是~~故意把我们困在宅邸解开杀人之谜,这种行为实在太矛盾了。」 是坚信狂三与响查不出真相吗? 不,若是这样,一开始别强迫她们当侦探不就得了。 「……咦?我想得头脑都打结了也想不出个名堂来。怎么办,狂三?」 把什么当作「真相」的瞬间,就会产生「事实」来对抗这个「真相」。 如果某人是凶手,就会产生越过房间墙壁的事实。 如果某人不是凶手,就会产生让狂三和响担任侦探的事实。 「我们该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澈底挖掘『事实』。为此——」 狂三瞥了响一眼。 响握紧拳头表现出干劲……但这次她实在派不上用场。 她既然是助手,总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如此一来,只能找另一个人了,虽然她的立场无限偏向由离那一方…… 「就看该不该相信她了……好,去找她谈谈吧。」 ◇ 坐在桌子另一端与之相对,佐贺缲唯觉得肌肤有股火辣辣灼烧的感觉。对方对她怀有戒心——或是敌意吗? 「……那个……呃……」 唯语无伦次,视线游移。 「不好意思这么突然,小唯小姐,可以配合我调查吗?」 「好的,当然可以。」 「你是机关人偶吧?」 「……是的,没错。」 「我有点不了解,是跟普通的准精灵不一样吗?」 「不一样。血是模拟血液,也没有痛觉。重点是,我们能与量产型和特制型同步感应。」 「同步感应?」 「共享我的同型机所得到的经验和记忆。」 「啊啊,原来如此。所以才感情丰富吧。」 「……是的。」 自己真的感情丰富吗?这一点连唯自己也不了解。虽然有点白目,但唯很想反问时崎狂三:「我真的感情丰富吗?」 「我姑且问一下,你有没有杀害你姐姐由梨小姐的方法和动机?」 「没有。我的无铭天使〈七宝行者〉的能力是暂时封印对象的五感,不可能在一瞬间杀死由梨大人。」 「量产型的唯也拥有同样的能力吗?」 「没有。她们的武器不像我的无铭天使有这样的能力。」 「她们……对你来说,自己和量产型唯不同吗?」 唯感觉时间仿佛停止了。 这个问题对唯而言,是她始终背负的重担。 「我……」 「不用、不用,不想回答的话不回答也没关系。你在『苦恼』有关她们的事。我只要理解这一点就够了。」 「这究竟是——?」 狂三不理会唯的提问,笔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互相凝视。 时钟眼瞳似乎正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唯如此心想。 「那么,最后我再问一个问题。你想知道真相吗?」 「……是的,不管真相有多么残酷。」 嘻嘻。狂三笑了笑,弹了一个响指。 「?」 唯突然感受到有人抓住脚踝的触感,还来不及失声尖叫或举起武器就被拖进了影子之中。 「何方歹徒!」 「等一下、等一下!小唯小姐,是我啦,绯衣响!」 唯举起苦无后,响便高举双手大喊。 「响小姐……?」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呀,吓到你了。平常都是我吃这种亏,所以偶尔也想尝尝拉人进影子里的滋味,就忍不住做了。」 「一句忍不住就可以吓可爱的女孩子吗?顺带一提,响不是可爱的女孩,所以没关系。」 「嘴巴真毒~~!……所以,小唯小姐没问题吗?」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有事拜托我……?」 「其实———————————」 狂三靠近现在仍一脸困惑的唯,悄声对她咬耳朵。唯听见她拜托的事后,瞪大了双眼。 「这不是——」 这不是背叛姐姐的行为吗? 「你这么认为吗?」 「……是的。」 尽管犹豫,唯还是如此告知。不论自己信不信任,由梨都出色地担任了第七领域的支配者,自己怎么可能背叛她。 不过,狂三至今的调查也具有说服力。其他支配者是凶手的这个论点,确实有种哪里不对劲的感觉,而且总觉得由离在隐瞒些什么。 「不是背叛。既然想相信她,就必须查明真相。」 这句话让唯下定决心。 佐贺缲唯想相信佐贺缲由梨,想相信由离。所以,这不是背叛。没错,她自己厘清了头绪。 「——我了解了。我去迎接『那两人』。」 唯消失踪影后,响询问狂三: 「小唯小姐没问题吧。」 「她虽是机关人偶,感情却颇为丰富,所以我本来以为她应该不会认同现在的状况……不过,没问题。超乎我的预料。」 「怎么说?」 「名为时崎狂三的『我』有一个目的。为了达到目的,我们不畏死亡。可是,她们——也就是量产型唯甚至没有目的意识……有一堆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机器人,如果是你,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唔~~……这个嘛……老实说,可能会觉得有点恶心。」 有分身还好,像岩蔷薇那样虽然外表与狂三一模一样,却拥有不同的思想与人格,这样倒完全无所谓。和另一个自己谈论一整晚狂三的魅力也好。不过,如果分身是大量生产的机器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响觉得那样——很恐怖。 「量产型唯很不受重视呢。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对仿造妹妹模样的机关人偶做出那种事。而且刚才交谈时,我才知道原来特制型的佐贺缲唯也有相同的疑问。」 「啊~~原来如此。所以你才认为没问题吧。」 「当然这是个赌注。不过很像第七领域的风格,我就不计较了。」 狂三呵呵轻笑。 响傻眼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微微打起寒颤。 自从造访这栋宅邸后就总是如此。 ○最后宅邸崩塌 机会。等待机会。 由离如此提议,于是bishop在等待机会。时崎狂三很少露出破绽。只是很少,并非完全没有破绽。 势必会有无意识产生的空白,气定神闲导致疏忽大意的情形发生。 之后就一招毙命。 使用自己的无铭天使〈冰碧突剑〈cold cruel〉〉全力一击,致狂三于死地。 ——不过,机会竟然何时才会到来。 由离保持沉默。bishop走到狂三的后头,按捺自己焦躁的情绪。 「狂三~~接下来该怎么办?」 面对绯衣响的提问,狂三耸了耸肩呢喃: 「……这个嘛,既然对方很可能是白女王的手下,感觉最好积极主动出击,胜过等待……」 狂三跟响在交谈,没有注意自己。她知道响的能力,也知道狂三大部分的能力。没问题的。她在心中吐出安心的气息。 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顺便问一下,在这个邻界发生杀人事件时,通常会基于什么样的原委展开调查?」 「嗯~~第十领域不会调查,第九领域或第八领域的话会由绊王院小姐的私兵调查吧……」 「……重新询问后,才发现真亏这个邻界能维持秩序呢。」 「难说喔。依我这个从第十领域旅行到第六领域的过来人来说,其实还满岌岌可危的喔,感觉经常像是在走钢索的状态。」 整个人飘飘然的,像在睡梦中一样,头脑意外地冷静。 噢,好想杀啊。尽可能迅速、残酷、凄惨地杀了她。只要能杀了她,自己肯定别无所求了。 就算之后被杀也无所谓。 狂三回过头——与bishop四目相交。没有察觉的样子。虽然露出邪魅的笑容,但没有敌意。bishop没有摆出防卫的姿势,以自然的态度面对狂三的视线。 「你不这么认为吗,『宫藤小姐』?」 宫藤央珂〈bishop〉优雅地点点头。 「当然。应该一鼓作气定出胜负吧。」 「响,你跟小唯小姐和阿莉安德妮小姐一起行动。我跟宫藤小姐一起行动。」 「咦~~我们分开行动吗?我单独一个人的话,会被阿莉安德妮小姐瞬间杀死吧!」 「别担心,我会帮你报仇的。」 绯衣响表现出明显不愿的态度。看来狂三她们似乎把阿莉安德妮视为头号嫌疑犯,「打算用绯衣响当作诱饵吧」。 「事情就是这样。可以吗,宫藤小姐?」 央珂没有发现致命性的怪异之处,面带笑容点头同意。 「是,当然可以。」 ◇ ——bishop判断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与时崎狂三两人独处,而且她还完全放松警惕。毫无防备地背对自己走着就是最好的证据。 『时崎狂三,我是由离。我试图分析整栋宅邸时,侦测到可疑的灵魂结晶碎片反应,怀疑有侵入者。』 由离应该也认为最佳时机已到来了,企图将狂三引诱到无人的房间。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将狂三从响和支配者身旁引开,让她移动到能够展开奇袭的场所。 一踏进房间的同时,由离便会将房门转换成墙壁。 灵魂结晶碎片是由离事先准备好的假货。当她接近灵魂结晶碎片查看时,陷阱便会发动。 刺眼的闪光会令她暂时失去视觉,算准她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时——劈头一击,致她于死地。 「是这间房吧?这里是……仓库吗?」 『是的。好像藏在仓库的杂物堆里。似乎擅长伪装,难以发现。』 「我们最好小心一点,宫藤小姐。」 「好的。我会守住你背后,不让人有机可乘。」 「哎呀,真是可靠啊,那就麻烦你喽。」 狂三打开房门。没有持枪,威风凛凛地向前进。狂三疏忽大意的态度令央珂暗自窃喜。 她显现出无铭天使。狂三当然相信央珂会守住她的背后——所以毫不在意无铭天使的气息。 狂三背对着央珂,靠近灵魂碎片结晶。 「……对了——」 狂三停下脚步,回过头。显现无铭天使的央珂僵在原地,但狂三脸上看不出任何杀意。 「我问过这个问题了,你们支配者见过白女王对吧?」 「是、是的……是见过……」 领域会议时,她向在场所有人公开宣战。若问她为何要这么做,当然是为了bishop。 为了显示她稳如泰山的地位,同时洗清她的嫌疑。 为了让现状的渗透战略固若盘石,还必须让宫藤央珂坚守住支配者的岗位。 不过—— 好机会。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只要消灭白女王独一无二的仇敌时崎狂三—— 自己的存在就能永远留在白女王的记忆中了吧。 bishop败给了能得到女王宠爱的这个诱惑。 「听说你没有屈服于她的压力,魄力十足地把她呛走了。」 「哪、哪有那么夸张,我根本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 有点烦躁。 「那是在演戏」。白女王怎么可能会畏惧像自己这种准精灵的压力?只是作秀,只是娱乐,只是—— 甩开脑海的思绪。 「宫藤小姐,你怎么了?」 狂三以目瞪口呆的表情看着央珂。一股恶寒窜过央珂的背脊。 她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自己露馅了吗」? 那么,在这里奇袭是否不妥? 不……不对。如果她看穿了自己的身份,根本就不会陷入这种状况。 她毫无防备,甚至没有持武器。 也就是说,自己只是被怀疑而已吧?……那么,果然还是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宫藤央珂,你怎么了?』 由离的声音——令央珂恢复了冷静。 「不,没事。因为你和白女王长得一模一样,我有点吓到罢了。」 狂三说那是称为反转体的现象。央珂心想:胡说八道。 那是代表白女王就是时崎狂三「冒牌货」的证据。 是bishop身为三骑军队绝对不想承认的事实。 然而—— 时崎狂三悲伤地皱起眉头,吐出难以置信的恶言。 「是的、是的。真的非常抱歉,是我们失策,竟然留下那种『冒牌货』。感觉就像把剩饭摆在餐桌上一样,实在是太难看、太丢脸了,对吧?」 一时之间,脑袋拒绝理解狂三说的话,但央珂立刻听懂了言下之意,同时涌起一股令全身沸腾的怒气。 「你——」 狂三背对央珂。 「好了,别提白女王了,必须快点调查才行。先解谜吧。」 「……………………说的也是呢。」 啊啊,没错。说得真对。 不能原谅,怎么能原谅,绝对无法认同。 否定、拒绝你的一切。为此,自己一定要立刻在这里杀了你。 「你说的没错——」 竭尽全力行使无铭天使。举起的细剑——〈冰碧突剑〉是bishop的鬼牌,能对斩杀的目标施加肉体及精神上的重力。 砍中的瞬间,发动五百g的重力压烂她的全身。 虽然痛苦瞬间便结束这一点令人气愤难耐,但一想到能让白女王龙心大悦,烦躁的心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错。 马上在这里受死——————————受死吧! 插图p239 就在央珂将细剑高举过头的瞬间,照理说一秒后,时崎狂三便会死得很凄惨才对。 「啊啊,真是幸运啊,一开始就中大奖〈jackpot〉了。一定是因为我平常人品很好。」 少女背对着袭击者,没有回头。 央珂回过神后,突然发现狂三腋下隐约可见的枪口。 「什么……」 而宫藤央珂——bishop由衷体认到—— ——真是可怕的家伙,明明背对着自己。 「【二之弹〈bet〉】。」 时崎狂三是与白女王对立的人。 但那不代表她与白女王相反,宛如天使般甜美温柔—— 「唔,唔……!」 反而可说是比恶魔邪恶,毒辣得超凡绝伦。 「本来应该用【七之弹〈zayin〉】让时间停止,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杀了你。啊啊,不过——」 狂三淡淡微笑,轻轻抚摸高举细剑的宫藤央珂的脸颊。 时间缓缓慢慢,宛如水母轻飘飘地流逝。 就像被丝棉勒紧脖子般的恐惧。 「我决定『不论有任何原由』,都绝不饶恕白女王的同伴。」 狂三如此说道,毫不留情地射穿央珂的右膝。 「啊,唔……!」 狂三俐落地退到一旁。央珂凄惨地跌倒在地,打算站起来的瞬间,脑袋被枪口抵住。 「……『谢谢你,由离小姐』。时机抓得刚刚好。」 「什么……」 央珂迟缓地仰望上空。 「你背叛……背叛我……?」 『不,不是的。我被设定为以佐贺缲由梨的ai身份倾尽全力解决事件,并且根据时崎狂三的要求,分别对三名嫌疑犯「指出她就是女王的手下,并与她站在同一阵线」。结果,答应提议的只有你,宫藤央珂。』 「……竟然……这么简单……」 央珂丢脸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既然所有人都是头号嫌疑犯,那就去套所有人的话就好。当自己认为ai「可能会知道些什么人类不知道的事情」而反射性地坦白时,就已经确定是死路一条。 「你似乎不擅长奇袭呢。别想那么多,直接杀过来,我反而会陷入危机啊。所以,呃……『你是哪位』?」 「……」 央珂沉默不语。她没有义务回答狂三,不如伺机寻找乾坤一掷的好机会。有没有办法制造出什么破绽,为白女王尽一份心力? 「哎,你不回答也没关系,反正你只是个跑腿的,在快要化为空无时被女王种下爱慕种子的『可怜配角』。着实令人同情,对你实在是气不起来。」 「玩什么……玩笑……!我……我可是女王引以为傲的三骑之一bishop……给我记清楚我叫什么名字……!」 「叩咚」一声,狂三坐在椅子上跷起腿,眼神轻蔑地凝视着她,冷淡地说: 「谁理你啊。你是我的敌人,是我敌人的手下,因为你很强,所以我设陷阱击垮你。只要记得这些事就够了。反正你也没什么本领……不过真亏你能隐藏本性,担任支配者到现在呢。」 狂三一副傻眼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不过,她的姿态从各方面来看都破绽百出。她的子弹能力已经快要失效。还剩五秒,只要有破绽,就能用自己的无铭天使砍向从容不迫的她……! 四秒、三秒、两秒、一秒—— 「我……」 央珂没有说下去,挥下无铭天使。微微动了一下眉毛的狂三像是早已预料到,轻而易举地躲开那一击。 不过—— 央珂的〈冰碧突剑〉轻轻掠过了狂三的靴子。 ——中了! 「……!」 「变换·加重!」 毫不留情地将重力设定为五百g。她的腿将被压得如纸张一样平坦吧。紧接着再将细剑刺进她的身体,就呜呼哀哉了。 央珂之所以能在支配者中压倒群雄,除了领袖魅力外,正是因为有这把能在个人战斗中发挥无比威力的无铭天使〈冰碧突剑〉。 操纵斩杀对方的重力,压垮对手。 不过—— 「————咦?」 然而—— 「一击必胜的武器,没有击中对方便是枉然」。 「哎呀、哎呀,宫藤小姐,你怎么啦?该不会作梦梦到你的无铭天使直接击中我了吧?」 「这个能力是……!」 宫藤央珂回过头,一脸愕然。阿莉安德妮难得露出失望的表情凝视着央珂。 不只她,连雪城真夜和绯衣响也在场。平常面无表情的真夜一脸悲伤地皱着眉头,令央珂印象十分深刻。 「——是阿莉安德妮搞的鬼吧。」 「……没错~~」 阿莉安德妮难过地将指尖指向央珂。 「我呀~~其实不只能操控感情~~还能操控五感~~」 「是密技吗?」 阿莉安德妮点点头。她的能力甚至能让视觉产生误认。 「因为会让人不信任我,我其实不想用这招的~~」 我想也是——央珂如此心想。要是与外界接触的必要器官全都受人操控,现实与梦境早已模糊不清,无法区别。 甚至连位于眼前的人是谁都无法断言。 谁敢相信能做到这种事的准精灵? 「可是,感觉不能让狂三死掉——何况,先骗人的是你,央珂,不对……bishop。」 央珂这才理解。 自己采取行动,用〈冰碧突剑〉攻击一事是现实—— 但视觉误判了攻击的距离。 「……真是丢脸啊……」 「是的、是的,丢脸极了。不过,你不是现在才开始丢脸的。当你身为支配者却与白女王为伍时,就已经是自甘堕落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奇怪的是你们好吗!这个邻界疯狂、扭曲、不祥得无可救药。我倒想问问你们。」 央珂露出凄绝的笑容,做好死亡的觉悟询问: 「『这个邻界是错误的,不该存在』。我们全都不该存活于这个世界——并非凭一己之力就能改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响的提问,bishop嗤笑。 「因为,我们——『早就死了』。在现实世界死亡,才存在于这个邻界。我们有的只是魂魄,只能在这个牢狱永远存活下去。这已经等于生活在地狱里了吧?」 「……!」 「没错。我们只是爬行于永远的可怜虫。人生再愚蠢,也该有个限度。既然如此,还不如帮助那位,帮助她实现恋情——」 这样的生活方式要精彩多了。 她如此断言,所有人沉默不语。包含时崎狂三在内,这个问题就像沉淀物一样,微微堆积在她们的思绪深处。 这个邻界究竟是什么? 这个世界真的是现实吗? 自己这些人早已死去,只是在这里继续作梦罢了。 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 有的只是横躺在眼前的冷酷现实—— 「不,你错了。」 此时响起一道勇于对抗的声音。 「无论如何,我们都存活于这个世界。虽然已在另一个世界死亡,但我不认为在这里也必须死去。」 绯衣响十分肯定地说,令所有人清醒过来。 「……况且,大家都曾思考过一两次你说的事情。因为这种如梦似幻的世界怎么可能存在。越是了解现实世界,这种想法就越是深刻。」 阿莉安德妮和真夜闻言,沉默不语。 连身为支配者的她们也畏惧的事情。这个世界是不确实的这个事实。 「所以,我觉得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有人对我说,既然是梦幻的世界,那就活得梦幻一点也无妨。」 ——狂三静静吐了一口气。 那并不是狂三对她说的。狂三把这个世界理解成是不同于现实的地方,「同时十分确定自己还活着」。正因如此,才会想前往另一个世界。 所以,那个想法恐怕是绯衣响过去由衷所爱之人告诉她的吧。 我记得名字叫作—— 「是阳柳夕映小姐吧?」 狂三如此低喃后,响的表情瞬间亮了起来。 「啊,真亏你还记得呢~~!是的,就是她说的。多亏她的这句话,我今天也精神奕奕地活着!」 哦,是喔、是喔,那真是太好了。感觉心里不是滋味,不过现场的气氛变了。 从凝重转为轻松。 当然,如果bishop——宫藤央珂精神一振,有可能乘机反攻。 不过她因为自己的言论受到精彩的反驳,精神有些恍惚。 面对前空无绯衣响所说的话——她完全无法辩解。 「宫藤央珂。」 雪城真夜快步走近央珂,冷淡地凝视着叛徒宫藤央珂,谨慎地显现出自己的无铭天使。 「你是从什么时候效忠那边的?」 「……」 「是成为支配者时就已经效忠了吗?还是在半途替换了真正的宫藤央珂?是怎样呢?」 她的背后显现出巨大的书柜。 「开封——第五书·〈火屋杀人事件〈firehouse mystery〉〉。」 真夜翻开细长偏薄的新书尺寸,书店里经常摆放的推理小说,书页立刻出现箱型火焰。 「……我姑且说一下,这火焰不仅会灼烧你,还会燃烧周围的氧气,让你窒息而死。因为是火焰,就算用你的重力压扁,结果也不会改变。」 「不过,就算你想用重力压扁……我也会用我的无铭天使颠倒上下的概念就是了。」 阿莉安德妮叮嘱道。狂三耸了耸肩,决定后退一步旁观,让支配者们自行解决。 她「还有其他必须思考的事情」。 「……」 「你不回答,我就直接收拾你了。」 听见真夜说的话,央珂嘻嘻嗤笑。 「反正我最后都得从这个世界消失。」 「那么——」 「不过,也罢。无妨。没办法,我就坦白吧。没错,我宫藤央珂就是bishop,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嘛……我想想看喔。应该是非常久远的时候,久到我都记不清了。没错……应该是这样……」 「不可能。比任何人都率先冲到前线,与其让别人受伤,不如自己受伤而勇往直前时,你就已经是bishop了?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愚蠢的事?」 火焰随着真夜激动的情绪摇曳晃动。 狂三认为那与其说是愤怒,更接近悲伤。没错,恐怕阿莉安德妮也是一样的心情,对于她是bishop一事感到难过,也想怀疑这是不是一场误会。 然而,她却承认自己就是bishop。 不过,刚才的自白—— 宫藤央珂邪佞一笑,双唇扭曲成新月的形状。尽管受到严重警告,她还是——握起细剑。 「……我再警告你一次。」 真夜说道;央珂不发一语。 然而,下一瞬间—— 「嘎……!」 苦无剜挖出央珂的灵魂结晶碎片。 「这是——」 由离对哑然无言的真夜说道: 『非常抱歉。由于状态危险,以我个人判断,允许抹杀宫藤央珂。』 一名少女伫立在房间角落。响、阿莉安德妮、真夜,甚至连狂三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量产型……佐贺缲唯……?」 『没错。因为事态紧急。』 宫藤央珂茫然望着自己胸口被挖穿的洞。 「咦……这是……?雪城、阿莉安德妮,欸……」 量产型唯甚至不给宫藤央珂说话的机会,乘胜追击,将苦无刺进她的身体,完全消灭她。 最后剩下的只有灵魂结晶碎片。不过,原本应该闪耀着蓝色光芒的灵魂结晶碎片,却像被漂白般雪白。 「……央珂……为什么……」 真夜悲伤地低着头;阿莉安德妮赌气似的将脸撇向一旁;而狂三则是目不转睛地仰望着天花板。 「——好了,既然已经揭发宫藤央珂就是bishop,那么杀害佐贺缲由梨小姐的也是宫藤央珂,这么想可以吗?」 狂三说完后,真夜不悦地瞪向她。阿莉安德妮眉头深锁,歪过头。 「……可以这样……判断吗~~?」 「——不能。」 否定的人是狂三。 「不能这样判断。因为宫藤小姐不可能杀得了佐贺缲由梨。宫藤小姐虽然是bishop,却『不是凶手』。」 「咦……?」 「这、这是怎么回事,狂三?」 狂三竖起两根手指。 「各位误会了。宫藤小姐是bishop没错,至于是先天还是后天造成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她刚才已经自白了。不过,就算她是bishop,还是没有杀害佐贺缲由梨的机会和动机。」 真夜和阿莉安德妮闻言,凝视着狂三,眼神透露着不信任与更多的惊叹。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杀害佐贺缲由梨的果然是在场的其中一人吗?不是、不是,并非如此。把一连串的事情想成是『为了把杀害佐贺缲由梨的罪嫁祸到宫藤央珂身上』,这样比较妥当吧?」 真夜向前踏出一步,反驳狂三: 「……等一下,她的确坦白自己是bishop,而且还想要杀你。既然如此,只能认为她是凶手了吧。况且……」 「如果自己不是凶手,那凶手只剩下阿莉安德妮小姐了。你不想再尝到被同伴背叛的滋味,太难受了是吗?」 「……」 真夜垂下头。 阿莉安德妮双眼圆睁,难得态度慌张地说道: 「等一下~~我不是凶手喔~~」 「是的,雪城小姐请放心。阿莉安德妮小姐、真夜小姐,当然还有我、响、小唯小姐跟『央珂小姐』都不是凶手。」 听了狂三说的话,所有人瞪大了双眼。 「由离小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请问。』 「刚才攻击央珂小姐的那一击实在太精彩了,连我都没想到你会突然来这一招呢。」 『多谢夸奖。』 「不过,第一击也就罢了,第二击我实在无法认同呢。那可是她与两位支配者今生的诀别,至少多给点时间让她们道别吧。」 『因为担心她会出手攻击。』 「这借口编得烂透了呢。你害怕的是被挖出灵魂结晶碎片的宫藤央珂会『吐露真相』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因为她想反击——』 「看吧、看吧!明明是ai,敷衍能力还这么差。」 「喂,狂三、狂三,等一下啦!我们完全跟不上你的话题!」 「华生响,多谢你的提醒。我以前曾经说过吧,白女王会令准精灵陷入情网,将她们变成自己的忠仆。」 「……啊……」 真夜与阿莉安德妮几乎同时意会过来,一脸吃惊地凝视狂三——然后仰望天花板。 「难保她的部下不会继承这个特性吧?」 「当然,她的力量肯定不如女王强,不过——」 「不过~~比如拥有『寄生』的能力~~?像是把自己的记忆移植到他人身上~~」 『我完全不明白你们在说些什么……』 「……嗯,虽然有各式各样的疑问,但我最纳闷的是,为什么佐贺缲由梨小姐要邀请我和响,以及其他支配者来她家过夜。」 没错,从一开始的契机就很奇怪。 「我和阿莉安德妮小姐也不是那种需要在赌局结束后确认彼此友情的关系,对吧?」 「就是说呀~~我赌输可懊悔了~~」 既非那种决一死战的两人互相理解,爽快握手言合的经典发展,也不是立刻展开厮杀的情形。而是彼此下次再战,剪不断理还乱的竞争心。 「由梨小姐应该也有感受到这种气氛才对。然而,她却恳求所有人在这栋宅邸逗留。你们想,从这里开始事情的走向就很奇怪了。即将离开第七领域的我们当然不得不答应由梨小姐的恳求,同时——」 「……我们必须与时崎狂三谈论有关女王的事情,不过为此让所有人住在同一个地方,确实很奇怪。谈完话,所有人回去原本住宿的地方就好。老实说,我们对于时崎狂三在身旁一事感到忐忑不安,她能停止时间,操纵影子……也有可能暗杀我们。毕竟她已经在第十领域打败了『操偶师』。」 狂三耸了耸肩。 「我那是有正当理由的,不过,现在就不提了。总之,接下来奇怪的事情就是声称佐贺缲由梨小姐死亡后启动的由离你了。」 『——我哪里奇怪了?』 「『没有一处不奇怪』,一堆不可思议的地方。为什么指定我担任侦探的角色?通常应该会选择雪城小姐吧?不,反而必须叫外部的人来担任吧。明显是内部的人犯案时要让内部的人担任侦探,只有像夏洛克·福尔摩斯这种公家机关认定的『完全局外人』才行。就这层意思而言,不管由谁担任这个事件的侦探都不妥当,因为所有人都存在着利害关系。」 响也渐渐隐约看清真相了。 明白时崎狂三想陈述什么,而且那是十分危险的行为。所以,现场的气氛开始带有无限的紧张感。 「反过来想,我实在很想知道你有什么意图。不过,宫藤小姐的死终于让我恍然大悟。她是代罪羔羊,只是个牺牲品。恐怕她是最近才『成为』bishop的,应该说,就是在昨晚吧?」 『我不懂您在说些什么。』 「我在第八领域目睹过准精灵化为空无,差点变成白女王的手下。那名少女是支配者。既然如此,宫藤央珂也不例外吧。她……被选中在这里成为凶手而死。」 第六领域的支配者宫藤央珂。 像她这样的人物是bishop的消息传开的话,其他支配者恐怕会失望,同时也会认同。 「包含第六领域是核心领域这一点在内,目的应该是切断各个领域的连结。想得真美。雪城小姐,我听说是宫藤小姐在主导领域会议……如果证实了她在成为支配者前就一直是白女王的手下,会怎么样?」 真夜思考片刻后,像是要甩开讨厌的妄想般摇了摇头。 「势必会演变成在这个邻界成立支配者体制以来的大骚动吧。准精灵会疑神疑鬼,分不清是敌是友。」 「那么,倘若是宫藤央珂恰巧在这里与bishop交战而死呢?」 真夜思考了一下这句话——然后得出结论。 「……心情会受影响,但是……有可能打起精神。」 现状有八名被称为支配者的存在,其中也包含像凯若特·亚·珠也这种之前担任过支配者的人物。这些女孩在领袖魅力或纯粹的力量方面受到准精灵们的崇拜、仰慕。 即使是白女王,与这些支配者正面对峙也会造成不小的牺牲。 不,她本身或许认为支配者根本很好解决吧。不过,她的部下三只棋子就另当别论了。 她们生来就是为了女王而战,为了女王而杀,然后为了女王而死。 因此,她们策划阴谋。 打算利用肮脏的手法从内侧玩弄支配者。 所以宫藤央珂不能只是白白送死,必须让世人领悟—— 连身为支配者首领的她都倒戈来侍奉白女王。 这就是动机,犯案方法很简单。因为央珂正在接触白女王,而且害怕、畏惧白女王那轻易侵入自己领域的力量。 白女王利用她的恐惧,创造出爱慕之情。 ◇ 白女王率领的三只西洋棋,也就是rook、knight和bishop。只要白女王存在,这三名干部就不会死去。 「那么,bishop,只要她挨了这颗子弹,就会『变成你』。」 bishop从女王手上接过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子弹(这样讲实在很像一种虫)后,轻轻抱在怀中。 「谢谢您的赏赐,女王。」 不管rook和knight被消灭几次,能都借由朝空无射击【天蝎之弹】复活。而bishop除了【天蝎之弹】,还能借由寄生在他人身上产生第二、第三个bishop。 与rook和knight不同的地方是,bishop可以寄生在任何人身上。就算不是空无,而是拥有生活目标的准精灵,bishop也能恶毒凶猛地侵蚀。因此bishop不像rook和knight那样,人格是千差万别。 「话说回来,为我而死的空无并不稀奇,你的方法倒是独树一格。你难道不会内疚吗?」 「——完全不会。」 bishop满不在乎地如此回答。 对制造妹妹、舍弃妹妹的她来说,背叛朋友、杀死朋友和嫁祸给朋友这些事都无足轻重。 于是bishop动手让宫藤央珂化为bishop。然后断定宫藤央珂有罪,杀死了她。 当然,也有直接把宫藤央珂这个强力的准精灵当作棋子来用的手段,但是这样恐怕会露出马脚,很可能被雪城真夜、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篝卦叶罗嘉、辉俐璃音梦——睿智又直觉敏锐的她们识破,拟定对策。 要给予支配者们重击,最适合的状况就是让宫藤央珂自称bishop,「引发内哄后」再死。 虽然会演变成两个bishop自相残杀,但对bishop来说根本无所谓。 她本来就是以自我毁灭为前提而行动。 以两名支配者,两名bishop的死,让邻界陷入混乱的漩涡之中。bishop的计划虽然粗糙,却难以抵挡。 「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女王露出了宛如女童般天真无邪的表情(如果是不久前的白女王,难以想象会有这种表情)问道: 「『你为什么还保持正常』?不像我可爱的空无们那样爱慕我吗?」 bishop的呼吸和心脏同时停止。 ——若是回答错误肯定会一命呜呼。 但她却唯独记不清自己究竟是如何过关的了。 ◇ 仰望天花板的狂三微微一笑。 「你不想让事情发展成那样,所以刻意诱导,甚至澈底隐藏自己的存在,对吧,『佐贺缲由梨小姐』?」 ——沉默的时间意外地短暂。 『没错。一切都被你看穿了呢。』 真夜和阿莉安德妮听见这若无其事的说话态度后,面露愠色。 「那、那么……由梨小姐果然是自杀喽……?」 响说完后,狂三点头回答: 「是的、是的。佐贺缲由梨小姐……不对,是bishop,你在我们面前装死后,现在还活着吗?或是变成了其他形态?无论如何,你都希望我们相信宫藤央珂是凶手的这个假象。」 「那么,那具尸体是……冒牌货?」 「比方说,可能是让量产型唯伪装成她再杀死。若是如此,把这栋宅邸全翻遍,应该就能找到她了吧。或是——」 地震了一下。 『可惜,猜错了。我已经不是佐贺缲由梨,而是由离,是管辖这栋宅邸的ai。这一点没有改变。』 「或是,我原本推测是化成了其他东西……原来是这样啊。」 从刚才就一动也不动的量产型唯转动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狂三。机器人特有的大动作,令所有人做出防卫姿势。 她张开嘴,发出由离的声音。 「我本来没有打算在这里动手杀人的。如果可以,我希望老老实实地继续隐藏下去。不过,我也有料想到很有可能会演变成这样。」 「喔喔,所以接下来你会采取什么行动实在是非常显而易见呢。」 「……!狂三!」 量产型唯以不像人类能力的异常跳跃力攻击过来。 狂三举起老式手枪,高声大吼: 「——〈刻刻帝〉!」 咆哮般的枪声响起后,一片寂静。接着响起逐渐损坏的破铜烂铁声。 『大家,给我杀。』 「杀吧。」 无数的量产型唯接二连三闯入,腥风血雨的一夜展开了。 ○永远的牵绊 佐贺缲由梨是在登上支配者宝座前成为bishop的。 在那之前,她是个极其普通的准精灵,在第七领域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但她有个明确的目的。 就是让妹妹唯幸福。 她失去了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只记得和妹妹一起荡秋千时看的晚霞十分美丽也无比感伤。 第七领域是永夜,所以看不见晚霞,实在遗憾。 邻界的生活很艰难、辛苦,而且平平凡凡。不管是昨日还是明日,时间都一成不变。 ——某天,妹妹唯死了。 在这个邻界,不能将生存的目的寄托在死者身上。 「自己一直是为她而活的。」 唯死去后,自己的存在价值也跟着消失。 那时,就在那个时候。 一名身穿纯白灵装的少女以沉稳缓慢的声音说道: 「哎呀哎呀哎呀,你这样下去可是会消失的哟。」 由梨自暴自弃地回答:消失也无所谓。不过,少女置若罔闻,朝她伸出手。 「抓住我的手。」 「……抓住你的手?为何?为什么?」 「因为我舍不得你的才能,不想浪费了你那残忍的个性。我说的没错吧?你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杀了打算离开你的妹妹好永远束缚住她』的贪婪之心,值得褒奖。」 她只瞥了由梨一眼便指出真相。 ——姐姐,我有我的生活方式。 ——我想战斗。想借由战斗证明自己,否则会消失。 ——所以,我无法永远留在这个家。 ——我不是姐姐的人偶! 「你折断了想振翅飞翔的小鸟的脚还不够——」 甚至夺去了她的性命。 这不叫贪得无厌,那叫什么?女王朝被看穿一切而目瞪口呆的由梨伸出手。 「握住我的手。然后,奉献吧。」 「奉献,奉献什么?」 「你的一切。甚至是你的性命。」 傲慢的言行举止,不过—— 「你所谓的一切,也包括这个世界吗?」 由梨如此说道,回握住她的手。女王毫不动摇,十分肯定地回答: 「嗯。我打算摧毁这个世界。为了迎接国王,必须先驱除所有害虫。」 国王是指谁? 从握住的手注入大量的资讯和灵力。 于是看见了。 国王是谁,是什么样的存在,过着什么样的人生,又是以什么方式过日子。 ——好耀眼啊。 对国王的第一印象是这种感觉。净化了自己卑鄙、贪婪之心的清廉个性。 「国王就是他。可是啊,这个邻界太多乌合之众了吧?」 由梨受到了侵蚀。 原本投向妹妹的愿望,全都转向了「他」。 啊啊,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那种感情啊」。本以为与自己一生无缘而死心放弃,原来这就是—— 「所以,破坏这个邻界吧。把准精灵一个不剩地全部消灭,收拾得干干净净。」 「了解了,我的女王。适合站在国王身边的,只有你。」 「谢谢。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主教〈bishop〉。助我一臂之力,直到死亡那一刻吧。」 「荣幸之至。」 佐贺缲由梨对女王说了一个谎。 ◇ ——佐贺缲由梨的宅邸化为激烈的战场。 不断涌出的量产型佐贺缲唯,不怕死这一点倒是跟女王的军队空无一样,不过她们并非胡乱攻击,而是极有效率地行动以便杀死狂三等人。 每一具都拥有一定的战斗力,不是虾兵蟹将,并以十人为一组,采取军队式的攻击方式。 不过,更猛烈的是她们的数量。 「到底有几个人啊~~!」 也难怪响会哀号。目前狂三的周围有将近一百名佐贺缲唯蜂涌而至。时崎狂三、绯衣响、雪城真夜、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无数的佐贺缲唯涌向这四人。 「……!〈刻刻帝〉——【二之弹】!」 狂三利用〈刻刻帝〉的力量让逼近的唯群减慢速度,趁机用长枪射击她们。即使如此,还是无法澈底压制。 「放马过来吧~~!」 接近阿莉安德妮的量产型唯不断朝其他方向攻击。阿莉安德妮让她们的视觉产生混乱,不断避开攻击。若是还有唯接近,就在她耳边吹气,瞬间打倒她。 真夜再次开封第五书——朝四周喷撒火焰,不断牵制。而状况最危险的,当然是绯衣响。 「呀~~!我会被杀死~~!」 「……响!」 狂三对响施了一记扫堂腿,硬是帮她避开攻击后,朝天花板连射老式手枪。企图攻击过来的唯群立刻往四处散开。 「你暂时蹲着别动!」 「好、好的!」 狂三咂了嘴。虽然有预料到她会采取什么举动,但没想到会「做到这种地步」。恐怕是召集了整个领域的佐贺缲唯来这里吧,数量就是这么庞大,跟在第十领域与人偶交战时的质、量都大相径庭。 毕竟包含狂三在内的四人所打败的佐贺缲唯已经超过一百人。 换句话说——应该已经歼灭一开始待在这栋宅邸的一百人。然而,状况完全没有改变。不仅如此,狂三刚才瞥见那个画面时,全身战栗。 「佐贺缲唯从房子的墙壁现身」。这代表能无限供应无数的佐贺缲唯。 「要不要干脆吃了这个~~?」 阿莉安德妮手持唯的灵魂结晶碎片如此低喃。实际上也有准精灵在互相厮杀时吸食灵魂结晶碎片,尤其在第十领域,根本是家常便饭。不过身为支配者的她们多少有些厌恶,少有捕食他人灵魂结晶碎片的行为。 然而,这栋宅邸吞噬了灵魂结晶碎片后,从刚才就不断产生新的佐贺缲唯。如此一来,只要自己这方也捕食回去—— 真夜否定阿莉安德妮的提议。 「最好不要。吸取这个灵魂结晶碎片感觉不妙。」 「我也赞成雪城小姐的意见。在颜色被漂白产生变化时感觉就不对劲。吸取后,可能会反遭吞噬。」 「……这样啊~~也有道理~~」 阿莉安德妮叹了一口气,加速无铭天使。她的无铭天使是可自由伸缩的水银线,没有握柄,末端与指尖结合。 一根根手指生出极细的水银线,总共有十条。她透过这些水银线操控他人的感情,让肉体失控。 当然,将水银线结合成一束当作鞭子来使用,就能化为凶恶的物理性攻击手段。 「嘿~~咻~~!」 随着「嚓、嚓嚓」细微的声音,佐贺缲唯被切成碎片。不过,其中一人用牙齿咬住水银线,另一人从隙缝钻出,扑了过来。 「……唔!」 好不容易才及时用另一只手的水银线迎击。 ——不过因为施展这一招,另一只手好不容易压制住的佐贺缲唯又蜂拥而上。 十六把苦无袭向阿莉安德妮。 「【一之弹〈aleph〉】……!」 狂三连看都没有往后看,就朝阿莉安德妮射击子弹。 「喔喔~~!」 阿莉安德妮挥动手臂的速度加倍。没有用来防御十六把苦无的攻击,而是用水银缠住五把苦无的握柄,用它们把剩下的十一把弹开,再投掷出去,射死五名佐贺缲唯。 「刚才那招好棒啊~~实在太棒了~~!再来,再射多一点~~!」 「恕我拒绝。浪费时间对身体有害!」 此外,狂三从刚才就特别在意视线。无数冰冷的机器眼瞳中——似乎有个家伙的视线散发着热情。 当然,是bishop吧。 不能再继续亮出自己的底牌了。 「啊呜!」 响再次遭受攻击——狂三立刻将她踹向天花板。 「太过分了~~!」 「抱歉,你就在天花板老实待着吧!」 「我有个提议,时崎狂三。这样下去没完没了,有一招能有效对付这么多的敌人。」 狂三点头回应真夜: 「直接攻击本体或主力部队吧。无论如何,只要没攻击到bishop就会打个没完没了。」 「我和阿莉安德妮来帮你开路,所以希望你——抹杀掉她。到时候,我也相信你,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听见真夜可说是难得热情的这番话后,阿莉安德妮瞪大双眼。 「……不过,根本不知道关键的本体在哪里。」 狂三一边开枪一边回应。真夜阖起原本正在使用的书籍后,从背后的书柜抽出另一本书(有些厚的文库本)。 「开封——第九书·〈灵魂的一鳞片甲〈soul stalker〉〉。」 真夜毫不犹豫地撕破文库本的页面,然后随意折叠成蝴蝶的形状,递给阿莉安德妮。 「借我一根水银线。」「好耶,来了~~」 阿莉安德妮小指的水银线缠绕住书页。书页飘呀飘地,开始像蝴蝶般飞舞。 「这张页面会追踪灵魂结晶碎片。我已经设定让它去追踪佐贺缲由梨。跟着水银线去吧!」 「知道了。」 狂三露出狂妄的笑容,呼唤天花板的响。 「响,该走喽!」 「遵命~~!」 响松开原本紧抓的水晶吊灯,然后着地,紧跟在狂三背后。 「目标是那只蝴蝶。你紧盯着它,不要跟丢了。我来对付唯。」 于是,两人迈步奔驰。目送两人的阿莉安德妮低喃: 「像她们那样~~就是所谓默契十足的搭档吧~~?」 「我是不知道啦,总之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这样下去,我们必死无疑。」 无数的佐贺缲唯追在奔驰的狂三两人后头。 「总之,为她们开路吧——阿莉安德妮。」 「ok~~无铭天使〈太阴太阳二十四节气〉——一太刀·石火星霜!嘿~~咻~~!」 阿莉安德妮合掌让水银线缠绕在一起,形成鞭状后使劲一甩。 音速的冲击波冲破音障,掠过狂三两人的身旁。阻挡在她们面前的量产型唯损毁消失。 「耳朵好痛~~……」 「给我记住……!」 狂三和响一边抱怨阿莉安德妮一边穿过走廊。 「记住吗……嗯,如果还活着,或许有机会再见吧。」 「危险时刻,希望你至少救救我。」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说『至少希望你能得救』吗?」 「我有义务在身,还没完成之前不能死掉。所以,紧急时刻我会拿你当挡箭牌逃之夭夭。」 阿莉安德妮知道真夜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因此露出苦笑。 「好吧~~那我只好竭尽全力不要死了~~我要出大招喽~~!奥秘·摇曳·神来月!」 多不胜数的清澈水银线。 水银线贯穿佐贺缲唯群,渗透她们的体内,吞食动力来源的灵魂结晶碎片。 「一、二、三……!」 佐贺缲唯面向反方向,然后开始攻击直至刚才还通力合作的同伴。 「真是教我吃惊,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到啊?」 「毕竟是大招,实在不怎么想施展出来。可是,没办法啊~~!」 五根手指乘以二,总共十名佐贺缲唯加入了我方阵营。她们以简直像机械的精密程度攻击「敌人」。 真夜斜眼旁观这个画面,发现阿莉安德妮正在流汗。不愧是所谓的大招,似乎十分消耗灵力与集中力。 …………真夜轻轻吐了一口气。 她也认为确实无可奈何,现在不是支配者彼此隐藏绝招的时候了。 「开封——第一书·〈她说要有光〈novum testamentum〉〉。」 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害得阿莉安德妮的集中力差点中断。 形状是宽剑,不过是用纸层层叠起制成的剑。 「这下子有三本珍贵的书从邻界消失了。啊啊,真可惜、真可惜。」 真夜嘴上抱怨,把剑随手一挥。光是这样,位于周围的数名佐贺缲唯便消失无踪。 「好厉害~~」 「只能用来攻击这一点不如其他书籍好用,不过我想用它应该能暂时对抗敌军。根据计算,大概还可以撑三十分钟左右。」 「我想也是~~三十分钟,我的操控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彼此祭出杀手锏的真夜和阿莉安德妮邪魅一笑。 「好,上吧。继续战斗,剩下就是期待时崎狂三了……!」 ◇ 狂三和响追着翩然飞舞的蝴蝶奔驰。阻挡去路的量产型佐贺缲唯增加到两百人。狂三在脑海里迅速判断,怎么样都不可能打赢。量产型佐贺缲唯在能力方面凌驾于普通的准精灵,数量又压倒性地多。 虽然能幸存下来,但「那代表要对响见死不救」。 而狂三无意识地排除了这个选项。 问题在于,唯军团渐渐习得狂三会去保护响这件事。 「狂三!不用管我!」 当然,响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在这种状况下,自己在扯她后腿。不过,为时已晚。当狂三离开响的瞬间,唯军团便冲上来杀响。 就是这样的举动。 终于让佐缲贺由梨也发现了这件事。 『狂三你在保护她〈响〉啊?』 面对这个提问,狂三以沉默和枪声回应。没有闲情逸致说话,能不能撑个五分钟都有疑虑。她用〈刻刻帝〉射出所有子弹。 射击跳过来袭击她的唯,弹开投向她的苦无,伤痕累累却依旧一个劲地向前进。 不过,当敌方都集中攻击响后,狂三一步也前进不得。 「混账……!」 肉搏战早已近乎压迫。周围被佐贺缲唯堵得水泄不通,几乎无法动弹,想跳跃、闪避都难以做到。再怎么射击都无所畏惧,自相残杀也不以为苦。 机械性地置效率与个人生命于度外的战斗。狂三抓住响,想将她塞进影子中——还是遭到了阻挠。 指挥官佐贺缲由梨十分清楚狂三的能力。 有别于在第十领域与「操偶师」交锋时的状况,时崎狂三在这个邻界早已成为受人高度警戒的存在。 呼吸急促。 「……【一之弹】!」 狂三用肩膀撞量产型唯,接着架拐子将她往上推,趁机向前踏上一步,射击〈刻刻帝〉。踹飞坠落的唯,用她击退其他唯。 在双重意义下不断浪费时间。本想利用〈食时之城〉补充时间,产量型唯却在这一瞬间集中攻击她,加上响在附近,很可能会牵连到她。 想要远离响,状况已经不允许。阿莉安德妮和真夜也只能防守。 「……!」 一把苦无刺进狂三的手臂,狂三忍住不发出痛苦的叫声。 『你走投无路了呢。』 「……给我闭嘴。」 狂三不耐烦地咂嘴——由梨或许是感受到了狂三的不耐烦,只见她一脸愉悦地笑了笑。 『放弃吧,时崎小姐,反正你赢不了白女王。这种状况,白女王轻而易举就能反败为胜,你却做不到。因为你一心二用啊,一边保护绯衣响,还想战胜我,未免太天真了吧?』 「就说了,给我闭嘴。」 视野因汗水而模糊。大概是因为心情烦躁,枪开始射不准了。 面对狂三的灵装〈神威灵装·三番〉,苦无的攻击根本不痛不痒。但是累积下来,还是不免受到伤害。 一点一点的小伤累积,伤势越来越重。目前狂三受到的攻击就是这种情形。 『很好,追加一百具。这下子你必死无疑了吧?』 「怎么这样……」 响愕然低喃。像要乘胜追击似的,新的佐贺缲唯接二连三从墙壁和天花板涌出。这里是佐贺缲由梨的胃部,结界的内侧,即使是时崎狂三也只能等着被消化。 ——咬牙硬撑。 ——意志坚定地勇往直前。 ——还要保护绯衣响。 呼吸急促;宛如酩酊大醉般,头晕眼花;被苦无划开的手臂惨不忍睹。不过,狂三还是狂妄一笑。 「我要上喽。」 如此说完,将枪口指向自己。 「【一之弹】。」 加速——唯群紧追不舍。从上空释放的苦无如豪雨般倾泻而下。 「【二之弹】。」 狂三朝那些苦无射击减速的子弹。 时间的加速和减速。狂三分别使用两种类型的子弹,加倍提升速度。 不过,她无法百分之百活用,她把自己三成的能力用在响的防御上。而狂三认为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那个,狂三!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响表情难受地提出意见,但狂三不予理会,追着蝴蝶。每次奔跑,血便越流越多。撑不到五分钟,实在难以争取到五分钟的时间。 不过—— 「狂三!」 不过,她还支撑得下去,还能再战斗一会儿。如此一来,必定能柳暗花明。 支持五分钟,撑下去。即使浑身浴血,好在响几乎毫发无伤。狂三继续挡开就算响死一百次也不足为奇的攻击。 响明白自己在扯狂三后腿。 所以才哭着央求狂三别管自己——然而狂三坚持拒绝。因为拒绝,针对响的攻击就越来越强烈,只要攻击响就能占上风。 佐贺缲唯军团的攻击顽固、狡猾、残酷得令人难以置信。 狂三的心慢慢地受到压迫、扭曲。只要屈服、让步,就会败北—— 接着下一瞬间,发生了「那个现象」。 黑色角柱从一楼的地板穿破二楼地板显现出来。 『……邻界编排……!』 那无非是精灵保留的现实世界的纪录。事发突然,佐贺缲唯因为这令人费解的物质而产生混乱,停止动作。 「狂三!」 响毫不犹豫地从后面推了狂三一下。 于是,狂三反射性地将手伸向角柱—— 『什……不行、不行、不可以!』 佐贺缲由梨发出哀号。以常识来思考,不该在战斗中做出这样的举动。因为触碰这些黑色角柱,很有可能令思绪陷入茫然或产生动摇。 然而—— 倘若蕴藏在角柱里的现实世界记忆是有关「他」的事。 无论处于何种状况,时崎狂三都会选择去触碰。 ◇ 这记忆像是故障〈bug〉了一样。 狂三望着填满马赛克的风景,如此思忖。到处陆离斑驳,每一幕画面都不连贯,跳来跳去。 登场人物和状况也形形色色。不过,狂三马上就理解了。 「『精灵』——」 眼前所见的,是除了狂三以外的精灵们。第一精灵、第二精灵、第四精灵、第五精灵、第六精灵、第七精灵、两名第八精灵、第九精灵和第十精灵。 她们各自聚在一起,开心闲聊的风景。 或是英勇奋战的风景。 拼命战斗,奋不顾身地想去拯救某些人。那可能是陌生人、变成朋友的精灵,或是——或是为了「他」。 鲜明的记忆连绵不绝,却不见时崎狂三自己的身影。 仿佛在嘲笑自己:「他没有你也一样活得下去」。 「……确实没错呢。」 狂三叹了一口气,举棋不定的心情全包含在那口气当中。 那种事,她早就抱有觉悟了。 时间停止。精灵们和风景消失不见,不久后只剩下一个人。 「■■————」 狂三轻声低喃,却无法辨别那是谁的名字。 有各式各样的记忆,却无法记录回忆。 脑海里有立方体的空白,感觉它夺走了自己重要的东西。而那个空白日渐增大。 最后会令自己变成空无吧。 所以,烙印在眼底吧。 别让双手掬起的水洒落一滴吧。 全力奔跑吧。 回到原点吧。 别考虑他人〈响〉的事。 「可是——」 不,你搞错了。 因为想要去保护,才会让事情走偏,乱了套。别迷失自我了。 时崎狂三很「任性」。目中无人、暴虐无比才是自己的座右铭。 所以,绯衣响并非应该保护的存在—— ◇ 「……啊啊,我竟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狂三如此说道,邪魅一笑——露出响熟悉却带来极其不祥预感的笑容。 「……那个,我只有不祥的预感耶。」 「【一之弹】。」 狂三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响的头顶射击加速的子弹。 「我不再保护你了,所以一起并肩作战吧。」 「真、真的假的啊———————————!」 响大喊,同时高举〈王位篡夺〉。加速的感觉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自己的身体异常迅速、异常轻盈。 不过,响十分肯定。 ——这明天绝对会全身肌肉酸痛啊~~~~~~! 然后,响凶暴的钩爪武器撕裂了量产型唯。狂三见状,邪佞一笑继续前进。 「响,跟我并排跑!」 响笑容可掬地点头回应,来到狂三身旁迈步奔跑。唯军团连忙追赶,但既无法阻止不再保护响的狂三,也无法阻挡得到狂三力量的响。 『必须再增援……!』 听见由梨说的话,狂三「嘻嘻嘻嘻嘻」地发出冷笑。 「真~~是可惜呢~~世界是公平的。只要好好争取时间,就会得到对等的回馈。」 『——什么?』 她们赶来了。 狂三望向玄关的方向,然后无奈地耸了耸肩。 「……真是慢死了。」 玄关门「唰」地一声被砍裂。 「哈哈哈哈哈!走吧,上战场吧!各位早安啊!时崎狂三大人的第一号仆人,凯若特·亚·珠也登场!」 『什么……!』 「哎呀、哎呀,『我』浑身是血呢。」 从凯若特背后优雅现身的是另一名时崎狂三,从过去某个时间点分离出来的分身,取名为岩蔷薇。 然后—— 佐贺缲由梨看见令她难以置信的人物。 不对,那名人物本身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是她站的阵营令人难以置信。 「——由梨大人。」 『……小唯,你做了什么?』 「我担忧现状,带来了两名可靠的人物。分别是前第三领域支配者,凯若特·亚·珠也大人,和另一名时崎狂三,岩蔷薇大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 「由梨大人,我才想问你呢。你为什么想杀掉这些支配者?」 佐贺缲唯表情冷漠地询问由梨。 『噢,这个嘛——这是因为啊,小唯。』 「不,我没必要问。对我而言,眼前的现实就是一切。我不会站在你那边。」 沉默。量产型唯同时面向特制型佐贺缲唯。 『……是吗?那你就是瑕疵品了。』 「是啊,我应该是瑕疵品吧。」 唯一直很痛苦。她认为否定有如生母般的存在,不就等于否定自己吗? 然而,并非如此。既然是生母,更必须纠正她的错误。因为自己不正视这个问题,才出现了不计其数的牺牲者。 无论别人怎么说——都应该杀了她才对。 唯深呼吸,把至今感受到的不协调和怪异感全都咽下去—— 她举起苦无。 「量产型的我和这个我有一个决定性的差异。她们的『那个』只是普通的苦无,我的『这个』则有特殊的能力。而这能力还是你赐给我的。」 夹在手指间的五把苦无。佐贺缲唯猛烈地吐了一口气。由梨被她的气势所震慑,反应慢了好几拍。 「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人生有五感,以吾之苦无断其五感,即命之为地狱。」 『等一下……』 「——我不等。〈七宝行者〉!」 唯释放的苦无只刺进了宅邸的墙壁。不过,当苦无随着雷光碎散的瞬间,整个房子轰隆作响,天摇地动。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量产型唯立刻停止攻击,开始慌乱地环顾四周。似乎因为下达指示的由梨丧失了五感,导致搞不清攻击目标。 「我断了佐贺缲由梨的五感。趁现在!」 「我知道了!」 『!……自动模式〈auto mode〉!把眼前的家伙一个一个给我杀了!』 量产型唯再次行动。不过,动作有些笨重。 狂三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她拉起响的手,在墙面上奔跑。 「岩蔷薇、凯若特小姐,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了解!好了,要上喽。黑桃a!方块9!红心q!梅花4!」 『收到是也!』『遵命哟!』『看我的噜~~!』『荣幸之至便可。吾等花色四人组!』 「看这个数量,我们也撑不了多久。来吧,快点解决掉敌人!」 凯若特和她的手下扑克牌四人组,以及岩蔷薇火力全开。 杀掉眼前的家伙,就表示动作做得越大,量产型唯的注意力就越容易被身为诱饵的两人所吸引——所以,尽情地摆动身体吧。 形势完全逆转,而由梨已经无路可退。 凯若特·亚·珠也和她的手下扑克牌们华丽地打倒唯;岩蔷薇稳健地狙击唯;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用水银线切碎或操控对手;活用所有书籍的雪城真夜宛如坚固的城墙。 她们毫不留情,严厉猛烈地打倒量产型唯。当由梨被〈七宝行者〉掠夺的五感终于恢复时,为时已晚。 真夜低喃了一句: 「终究是量产型,跟我们这边的佐贺缲唯完全不能相比,就算是你亲自操控也一样。无限的子弹赢不了只有一枚的银色子弹。」 阿莉安德妮感慨地说: 「由梨你的能力和智慧真的很优秀耶~~可是呀,我们的领域也不是那么好混的~~」 凯若特·亚,珠也挺起胸膛呢喃: 「你怎么赢得了时崎狂三大人嘛!对吧!」 『鲁莽也该有个限度吧是也。』『你太小看在第三领域存活下来的顽强度噜!』『没有第二次机会了哟~~!』『有办法让她陷入危机就算你够厉害了便可!』 岩蔷薇耸了耸肩告知: 「哎,就算我没来,『我』应该也能想办法度过难关吧。这样说有比较轻松了吗?」 最后,佐贺缲唯悲伤地叹息道: 「……收手吧,由梨大人——不,姐姐。结束吧,别再继续下去了。你的一切实在是太虚假了。」 真夜制造的蝴蝶翩翩飞舞,抵达佐贺缲由梨所在之处。 『………………手。』 微弱的声音。狂三侧耳倾听,但没有停下脚步。 『………………住手。』 响也一样继续奔跑。不过,她终于听懂由梨想表达什么。 『……托,住手……』 ——啊啊,多么殷切的话。自欺欺人的愿望。 『………………拜托,住手………………!』 「恕我拒绝……!」 蝴蝶一溜烟地飞进了房间,狂三等人也跟着冲进那个房间。空无一物、冷冰冰的房间。 「这里……是由梨小姐的房间……?」 蝴蝶翩然撞上墙壁,像是耗尽力气般坠落。不过,它已经完全达成它的任务。 「从一开始就没有移动过一步——是吗?真是的,早知道一开始这么做就好了。」 狂三如此低喃,将〈刻刻帝〉指向墙壁。 扣下扳机。 墙壁被打得粉碎,出现暗室。 「根本没有什么诡计圈套。」 「这里是……」 暗室的构造宛如一个巨大的空洞。 黑暗空间里排放着有如理科实验室的桌子,还有躺在桌上的半成品佐贺缲唯。 往漆黑的内侧前进。 比想象中宽敞。朝发出「喔喔,喔喔喔」的悲叹声的方向前进。 于是,狂三和响再次见到佐贺缲由梨。 她的背与从墙面伸出的缆线连结在一起,看起来也像是一种俘虏。不过,她还活着,而且还是敌人。 容貌没有改变,但是充血兴奋的眼散发出异样的气息。呼吸急促。狂三表情泰然自若地用枪指着由梨的头。 『……明明……是……妹妹……竟然……胆敢……背叛我……』 「——我不听乞求饶命之词,也没打算问『把你知道的事招出来』这种愚蠢的问题。只是,我有一件事很好奇,你该不会本来就想死吧?」 『……或许吧。』 「为什么?」 佐贺缲由梨发出讪笑,仿佛嘲弄一切般。然后,静静开口: 『——因为,这里没有那个人。没有■■■■。』 杂音。她呢喃的是某人的名字。 狂三怎么样都无法辨识出那个名字。 『……我喜欢上他了,爱上他了。可是,我是支配者,是侍奉女王的bishop,绝对不可能遇见他。「所以为了见他,我本想跟着这个邻界一起死去」。』 她梦想着说道。 不,不对。并不如梦想中那样美好。她流下泪水,自知做错了选择。 狂三和响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杂音。还是不知道名字。 『是恋爱,这份感情无庸置疑是恋爱。』 狂三总算有些理解佐贺缲由梨了。 她是第七领域的支配者,同时也是叛徒。是白女王的手下bishop,更是一名舍弃上述一切身份也无妨的恋爱中的少女。 「……你以为死了就能见到他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有机会。』 仅只一次的机会。只要在这个邻界死去,或许就能回到另一个世界。就像从梦境中醒来,回归现实—— 她明白这不过是梦想,也知道为此必须践踏一切。 『我对不起唯,也对不起央珂。给其他支配者还有准精灵造成了数也数不清的麻烦来下这个赌注——』 不过,即使如此—— 『——————好想见■■■■啊~~』 狂三的耳朵还是听不见那个名字。 却对那句呢喃百感交集。 「……祝你能见到他。」 时崎狂三重重且确实地扣下手指压着的扳机。 插图p293 枪声回荡。 佐贺缲由梨是否前往了另一个世界?还是灵魂消灭,只化作了虚无?无论如何,那都是狂三未知的世界。 佐贺缲由梨身亡,接下来又会有「谁」取代她成为bishop吧。 知道她爱恋之心的,只有狂三和响。 「……是不是应该瞒着小唯小姐呢?」 「瞒不瞒都好。不过——我认为有些事不管多残酷,还是必须知道。」 响听了狂三说的话,无力地笑了笑。 赫然回过神后,一片寂静。望向背后,发现特制型佐贺缲唯呆站在那里。 「……由梨大人去世了吗?」 「是的、是的。可说是死得非常平静吧。」 唯轻轻触碰逐渐瓦解的佐贺缲由梨的脸颊。她看来知晓一切。 「这个人真过分呢。」 「……是啊。」 「是个叛徒,明明对我那么执着,却对我弃之不顾。既霸道又任性,就算我死了,她肯定也半滴眼泪都不会流,心想反正再制造新的就好吧。」 她量产妹妹,行为也惨无人道。抛弃唯,接二连三地不断制造,所以唯一点也不伤心。因为实际上,由梨过去从未为唯流过一次眼泪。 「可是,这个人恋爱了,而且谈了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我觉得——这很悲哀。」 佐贺缲唯不相信。她认为在这个邻界死亡便就此终结,遗留下来的,只有从这个邻界消失之人的记忆。 所以,唯认为自己的姐姐白死了。 也觉得她很可怜,因为她舍弃了曾经深爱的妹妹、地位、名誉和忠诚,却换来一场空。 「……不过,即使如此她也不后悔吧。」 因为她为爱而活,为爱而哭,并且为爱而亡。 「明明憎恨她,却又觉得她如此可爱——」 由梨消失了。而唯只是默默地看着她逝去。 「小唯小姐,你还好吗?」 面对狂三的提问,唯点点头。 「我没事。特制型的我包含维修在内,全都可以自己执行。量产型就没那么方便了。」 响闻言走出暗室,探头看走廊的情况。 「呜哇。」 量产型唯军团全都一动也不动,那空间仿佛时间停止了。战斗的四人钻过她们之间跑来。 「……结束了吗~~?」 响点头回应阿莉安德妮提出的问题。量产型唯已经停止活动。不过,牺牲实在太大。 宫藤央珂被杀,佐贺缲由梨背叛。而白女王的战力依然不变,想必会立刻任命新的bishop来填补空缺吧。下一任bishop势必不会背叛女王吧。 有种慢慢被压迫的感觉——快被降下的天花板压扁的心情。 「……时崎狂三。不,我有话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真夜带着毅然决然的表情诉说。 「什么事?」 「白女王的目的是到第一领域kether开启通往现实世界的门。为此,她认为必须毁坏这个邻界,而且——」 真夜接下来说出的话令在场所有人震惊不已。 「……感觉是真的呢。」 「拜托你,时崎狂三,要是让白女王知道『那个』,邻界就完了。『必须堵住入口才行』。一个入口在第二领域,另一个在第五领域。」 「我记得第五领域目前正受到侵略——」 「没错,篝卦叶罗嘉的爱徒苍一直在抵抗。不过根据报告,最近白女王那方的攻击越来越猛烈。所以,我希望你别去第六领域,而是去第五领域,由她来为你带路。」 真夜如此说道,指向阿莉安德妮。 「咦咦,我怎么没听说有这回事~~」阿莉安德妮虽然嘴上发着牢骚,还是无可奈何,不甘愿地点点头。毕竟这是名副其实的——世界危机。 ○终幕 「原~~来如此。」 白女王观看bishop的纪录,嘻嘻嗤笑。 「没想到那孩子竟然有这种心思,我感觉被自己的孩子背叛了呢。」 之后,白女王便忘了bishop曾是佐贺缲由梨这件事。那已经是不需要的情报,去了解她只会压迫脑袋而已。 所以,轻易地遗忘。 插图kuchie-298 比起她,有几项更重要的情报。首先是—— 「你。」 白女王呼唤附近的空无,将枪口指向怀抱着紧张心情走向前的她。 「从今天起重生为bishop吧。【天蝎之弹】。」 枪声——蝎毒循环空无的全身,改变她的肉体。 「……诚心诚意任此一职。」 其他空无一脸羡慕地注视着成为bishop的少女。 对侍奉白女王的空无来说,成为三名干部是一步登天的晋升,是站在向女王进言,听从女王的命令,对自己这些空无下达命令的立场。 「渗透作战到此为止。已经知道时崎狂三的『弱点』,一扫第五领域的叛乱分子吧。」 「您的意思是——」 「没错。」 白女王浅浅一笑说道: 「前往第五领域,在那块不毛之地决战吧。一抵达那里,我的人格也会切换成『正牌』。」 插图 ○序幕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图源:墨家小白 录入:kid 梦境的开端犹如一场恶梦。 将万物燃烧殆尽的异形怪物,令四周陷入一片火海。 射击(中弹)、中弹(射击)、射击(中弹)、中弹(射击)。 射击(中弹)、中弹(射击)、射击(中弹)、中弹(射击)。 经过一阵枪林弹雨── 俯卧在地的是异形怪物。 伫立原地的则是赤黑缀身的少女。 伸出的手/无法触及。 冷若冰霜的眼眸/彷佛批判怪物似的。 ──住手、住手、住手、住手! 即使喊破喉咙、声音嘶哑也无济于事。 就这样,我们清醒过来。 「──啊啊,好怀念啊。」 少女手肘拄著王座,缓缓睁开眼。与其说作梦,不如说是仔细回味记忆。 自那一瞬间、那场邂逅起,一切就此启动。 因为机缘巧合获得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力量(energy)。 「这个邻界是『属于我的』,谁也别想夺走。」 听见这句话,她的眼睑颤动了一下。 「……啊啊,我失言了,『将军(general)』。应该是属于『我们』的才对。」 王座之殿没有信徒空无和三干部在场。 在场的只有纯白且残酷的怪物,白女王(queen)。身上穿的灵装(dress)虽像军服,却极力要求色调清冽。 白女王无比孤独。 没有人与她心灵相通,彼此理解。虽有狂热的信徒追随,却无人赞同她。 虽有部下追随,却无朋友相伴。 「我对此感到寂寞──『你』却无动于衷呢,真可怜。」 怜悯的笑容令她的眼睑再次抽搐了一下。 如此一来一往,但王座之殿空无一人。只见白女王淡淡……却理所当然般喃喃自语。 「还剩第二领域(chhokmah)、第四领域、第五领域(geburah)……事到如今,想攻其不备恐怕行不通了呢。很遗憾,『千金dy)』的任务就到此为止。」 她以平静的口吻如此说道。 「那么,『将军』,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闭上眼睑──睁开。 单凭这个动作,现场的气氛便瞬间转为严肃。神色宛如面对无数士兵的指挥官,语气与嗓音也截然不同的「他人」幻化成白女王。 「第五领域的召唤术士(summoner)转达,召唤术式几乎完成,著手准备咏唱。不久后开始进攻摧残。」 ◇ 时崎狂三站在第五领域的通行门(gate)前,望向后方,回首往事。 起始于坠落。 宛如溺海般──类似即将死去的感觉。 抵达之处是第十领域(malchut)。 那是在邻界被视为最残酷的厮杀领域。说来极为复杂,狂三在那里曾「化为」绯衣响这名少女。 「呼呼呼……狂三……来帮帮忙啦……不,你绝对不可能帮忙的……毕竟你是狂三嘛……」 「我本来想稍微帮一下忙才回头的,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欣然拒绝喽。」 「对不起,如果你愿意帮忙,我会非常感谢你!」 而现在,绯衣响搀扶著持续沉眠的少女,宛如战满十回合的拳击手般气喘吁吁。这也难怪,毕竟她扶著半途说出「好困,我要睡了」后倒头就睡的少女一路走到现在。 绯衣响曾夺走时崎狂三的能力,代替狂三,以她的身分行动,施展她的力量以便达成复仇。 ……结果并未如愿。响将力量归还狂三,为自己的故事划下句点。 最后选择与狂三同行。 狂三在想应该把响当作共犯还是伙伴呢?称她为朋友太过疏远,称她为家人又太过亲密。 「我为了你死也心甘情愿喔。」 既然某天都收到如此推心置腹的告白,实在难以将她摆在区区朋友的位置。 历经第十领域的狂三,紧接著通过邻界的第九领域(yesod)、第八领域(hod)、第七领域sah)。 与各式各样的人相遇,其中也不乏不是冤家不聚头,或是促使自己成长,刺激与过往记忆相关的某种东西的相遇。 狂三思忖著上述所谓的冤家──白女王的事。 若说自己的灵装〈神威灵装三番(elohim)〉是以赤黑为基调,那她的便是以蓝白为基调。 她持有的天使为〈狂狂帝(lucifugus)〉──是一把军刀与精密机械般的手枪。 她全身上下,一切的一切都令狂三看不顺眼……宛如映在镜子里的自己浮现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微笑。 反转体──狂三的脑中掠过这个词汇。不,恐怕……百分之九十九是如此吧。 自己虽有这方面的知识,却不曾亲眼见过。 陷入虚数领域的精灵,在现实世界中只是会带来破坏的灾厄之徒。 也存在于时崎狂三宏大的人生纪录中,是个宛如混浊污点的货色。 ……不过,同时── 也明白她──那个自称白女王的反转体──拥有强大无比的力量。 至少,正面对抗的胜算很低。虽然在第三领域(binah)的战斗得以报一箭之仇,但也仅止于此。 自那以来,狂三便没有再使用能产生分身的【八之弹(het)】。因为她知道处于这个邻界的自己并非本体,而是分身。除了对分身产生分身的行为感到强烈的忌讳,同时──内心也烙下「产生分身的次数越多,寿命便越减少」的恐惧。 不过,即使如此── 狂三也心知肚明,自己迟早还是得用上。 因为决战之日到来时,就算不惜削减自己的存在,也必须战胜对方。只是,问题在于即使利用【八之弹】增强战力,是否真的能战胜对方。 而白女王的动向又是另一个问题所在。 经过第三领域一战后,她便未曾再现身于自己面前。不过,她的两名手下倒是露了脸。rook和bishop这两名狂热的信徒都拥有不同层面的强大力量。 更棘手的是,她们随时可以复活。白女王让她们宛如游戏角色的状态,死了可以重新来过般复活。 ……不过,倒是有一点好处,就是她们的能力是固定的,不会改变。 rook的能力是操纵巨镰,bishop的能力则是洗脑和乔装。另外还有尚未现身的knight,但她的力量总不可能与白女王匹敌。 因此,只要有掌管散布邻界十领域的准精灵──支配者的协助,就能与她们对抗。 然而…… 「呼……呼……呼……」 「这个人真的睡得很香耶!」 身为支配者之一的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却贪图睡懒觉。她在第七领域与狂三对决扑克牌时锲而不舍,与佐贺缲由梨对战时也贡献良多。 这样的她却动不动就睡,一个劲儿地睡。不管是在路边、走路或奔跑时,一旦想睡便立刻倒头呼呼大睡。 「其他能战斗的人……大概就只有苍了吧。」 「苍怎么了?」 「我在想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有一个准精灵名叫苍。在第十领域相遇的她,绰号是碎饼女(biscuit smasher)。拥有将敌对的对手「如饼乾般粉碎」这个可怕称号的她,却也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据说她目前位于狂三等人正要前往的第五领域。 似乎在最前线拚命量产空无的尸体(本来在邻界,死者会立刻消融,因此尸体有跟没有一样就是了)。 倘若真是如此,碎饼女是否应该改名为绞肉机呢……狂三思忖著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总之,如果雪城真夜所言不假,状况已迫在眉睫。 这代表邻界有崩坏危机的同时,也即将面临与白女王的决战。 「终、终于到了……优雅伫立在那里的狂三,差不多该叫醒这个人了。」 「了解,〈刻刻帝(zafkiel)〉。」 狂三毫不犹豫地鸣枪。 「叫醒人的方式一点都不慈爱……」 狂三将已到嘴边的「真麻烦」这句话一口咽了回去。要是说出口,怠惰的烙印会更深刻。于是,阿莉安德妮动著嘴唇嘀咕: 「唔……唔嗯……好大的声音……」 「……半梦半醒呢。再华丽地开一枪吧,比如朝眉心射击之类。」 「阿莉安德妮小姐~~!你再不快起来,trigger happy狂三有可能会变成扫射魔喔~~!」 「……唔,我起来了……」 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呼啊~~」地打著呵欠,一边依依不舍地消除枕头。 「那就出发前往第五领域吧,go go go~~」 「已经抵达了哟。」 「唔咦?」 阿莉安德妮睡迷糊了。 ◇ 从第七领域抵达第六领域(tiphareth),接著前往第二领域。 雪城真夜、凯若特亚珠也(carte à jouer)以及时崎狂三的分身岩蔷薇(cistus)三人前往与狂三不同方向的领域。 照理说,她们应该前往第五领域。 两名支配者,以及虽无法使用〈刻刻帝〉却拥有与狂三相同能耐与武器的岩蔷薇。 考虑到正在进攻第五领域的女王狂热的信徒──空无的数量,她们三人不参战,己方将损失极大的战力。 即使如此,她们仍旧必须返回第二领域。 ──在第七领域解决佐贺缲由梨一事后,真夜告诉狂三: 「第二领域与第五领域在这个邻界拥有重要的意义……也许白女王还没发觉,但迟早会发现。抑或是,搞不好她早就已经发现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狂三的质问,真夜欲言又止,本想挪开视线又立刻摇了摇头。 「……本来必须保密的,但我信任你们才坦白。」 真夜对在场的时崎狂三、绯衣响、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佐贺缲唯语气平淡又带点热情地述说起邻界的事。 「我……不对,应该说我们吧。在第二领域的准精灵是藉由调查邻界来定义自己的存在理由。或许该说是求知欲。我在这个邻界诞生为准精灵后,便一直在调查邻界。」 「我们的肉体不会因年龄而成长,不会变胖变瘦变矮变高,即使会受伤也不会留下遗体。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能在邻界存在靠的不是肉体,而是灵魂,而灵魂主要必须靠所谓灵魂结晶碎片这个核心和灵力来维系。」 真夜竖起两根手指。 「我们死亡的理由大致可分为三……不,两种。」 「第一种是丧失生存目的。准精灵一旦失去生存目的,位于我们体内的灵魂结晶碎片便无法维持灵力。灵力逐渐减弱,便会化为空无,最后消灭……我想大家都很清楚这一点。」 「第二种是即使有生存理由,只要灵力耗尽,依然会消灭。换句话说,就是处于受到攻击导致身体损坏──无法以灵魂结晶碎片维持肉体的状态。」 「第二种情况与现实世界的死亡没什么差别呢。」 狂三说完,真夜颔首表示认同。 「尽管我们的身体比那边的世界更容易修复……不过,确实没什么差别。总之,你们知道这两种死亡有什么必要的条件吗?」 佐贺缲唯规规矩矩地举起手,回答: 「流失灵力……吗?」 「没错。两种死亡首先都必须经过『流失灵力』的过程,再到达『肉体消灭』的结果。灵力是形成我们身体的肉、骨、血……兼备一切的来源。换句话说,是运转这世界的超强力能源。在那边的世界……现实中,只要处于欠缺肉体的灵魂状态就是死亡,但在这里不视为死亡便是基于这个道理。」 「前言太长了啦~~」 面对阿莉安德妮的抱怨,真夜叹息道: 「因为若是跳过这段前言,就无法理解白女王的阴谋……这个邻界的灵力十分庞大,如果这些灵力『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结果会如何』?」 在场所有人沉默不语。 就连阿莉安德妮也不禁睁大她困倦的双眼。 「这──」 这个邻界的万物全是由灵力所形成。倘若刚才真夜所言不假,连准精灵也是以灵力构成。 如果将所有灵力集中在一人身上,将会如何? 「简单来说,就是会变成这邻界独一无二的『神』。不过前提是,得先将邻界的准精灵一个不剩地消灭才行。」 众人更加沉默。 「可、可是,可是啊,说起来,究竟要怎么做?毕竟没那么容易收集到灵力吧?」 响惊慌失措地诉说。不过,狂三依旧保持严肃的神情。 「……那跟第五领域与第二领域有关吗?」 「没错,首先是第五领域。这里是调整整个邻界的灵力……算是操作室吧。若是某处大量消耗灵力,便会以这里为起点供应灵力。因此,造成第五领域的灵力始终不稳定,才会变成不毛之地。」 「也就是说,只要攻占这里,就能破坏灵力的平衡喽?」 「各个领域也有在进行灵力循环,因此不致于造成毁灭性的崩坏……但基本上无法像以前那样随便消耗灵力了。就经济层面来说,第九领域一带影响最深。」 第九领域是以唱歌而非厮杀来让经济……灵力循环的领域。不过,那也是在第五领域的机能发挥效用之下才能运作。 「……那么,又和第二领域有什么关系呢……?」 真夜深呼吸后,坦承第二领域在邻界的作用。 所有人听完后才终于理解,澈底理解了。 这个邻界虽如天堂般安稳,但只要拆除地面一块摇摇晃晃的木板──便能看见底下无边无际的地狱。 ◇ 第五领域。 正如雪城真夜所叙述的,犹如火山爆发后的不毛大地就扩展在眼前。与第十领域、第九领域、第八领域、第七领域大为不同的广大荒野。 草木不生、到处龟裂,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岩石。 「这还真是……」 「我是初次来到此地,但比想像中还要贫瘠呢。」 「……对了,话说回来,我也很贫瘠哟~~」 阿莉安德妮像是突然想到般低喃一句。 狂三与响下意识地回应:「是喔。」 「……」 「……」 一阵沉默。 ……这女人刚才说了什么?两人凝视阿莉安德妮,她便微微挺起胸膛,再次说道: 「就说了,我也很贫瘠哟~~」 原来如此,不过…… 这有什么好自豪的?应该说,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种事? 「了解了。那我们出发吧。」 「说的也是。」 狂三与响互相对望,使了个眼色,决定不予理会。 「……反应好冷淡喔,这可是我一生一次的宣告耶。」 「请不要把一生一次的机会用在这种地方。」 「我用过一百次了。」 「也用太多次了吧……」 狂三傻眼地叹息。 「好了好了,走吧。现在立刻出发吧!」 响担心再拖拖拉拉,自己有可能会遭受池鱼之殃,便当机立断采取行动。意会到这一点的阿莉安德妮浮现不怀好意的邪笑,低喃道: 「莫非,响你『也』很贫瘠?」 「不予置评!不予置评!」 响竭尽全力拒绝评论。 ◇ 第五领域是战场。 映入她们眼帘的是满坑满谷的白女王部下──空空如也的空无群。那副情景与其说是人类,更像是昆虫军队。 「第五次进攻要来喽!举好无铭天使(武器)!」 一人如此指示后,一群身穿破烂灵装的少女便咬紧牙关,好不容易才站起来。 「灵晶炸药(nitro dress)呢?」 将灵装改造成炸药的灵晶炸药最适合迎击空无军团,可说是十分珍贵的武器,但为防万一而大量储备的灵晶炸药却几乎使用殆尽。 「这里能使用的分量已经完全不剩了!」 虽然尚有储备,但那是要用在其他作战中,不可挪用,更何况储备的数量保管在远离阵地的场所。 「……!」 「队长,请下指示!」 「……将剩下的灵晶炸药……」 正要下决定时,「她」终于出现。 「队长!篝卦叶罗嘉的直传弟子前来增援!」 听见这句话,原本精疲力尽的准精灵们士气大振。 「谁,是谁来了!」 「『碎饼女』,苍!」 欢声四起。 同时一名少女高速划破天际飞来,降落于堑壕外。 「状况确认,开始战斗行动。不需支援,你们可以休息无妨。」 准精灵少女们闻言,如断线般瘫倒在地。老实说,她们早已到达极限。听完苍的这句话后,她们便昏厥般陷入沉眠。 而苍独自伫立战场。 吐出篝卦叶罗嘉的教诲: 「你的速度不变、你的力量不变、你的战斗不变。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所以,『谨慎行事』。」 玻璃般的眼瞳,杀气腾腾。 老实说,苍并不清楚邻界的现状,也漠不关心。 一心奋战且战胜便是她的存在理由。 ……而最近她的存在理由又多了一个。 想她的次数增加了。不知为何一想到她,自己便心跳加速、怦然心动、充满「杀意」。 苍认为这应该是恋爱吧。 而遗憾的是,周围并没有指摘「你这想法有点奇怪喔」的朋友。毕竟与她交情深厚的战友们也几乎满脑子想的只有战斗,因此她们的反应清一色都是「原来如此,那就是恋爱啊」。 也就是俗话说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总之,苍举起无铭天使〈天星狼ps)〉──变形战戟,身穿〈极死灵装一五番(brinicle)〉。 「……放马过来吧。」 白色的空无军团宛如回应她的呢喃,同时袭击而来。 将没有一线生机的性命投入毫无未来的战斗,她们这种盲从的攻击,不断削弱守护这里的准精灵们的心神── 却对宛如战斗机器的苍毫不管用。 斩击如闪光般划破天际,随后一阵冲击波横扫周围一带。 这一击令空无们亲身体会到苍的外号为何叫碎饼女,遭到粉碎,烟消云散。 即使如此,其他空无依旧心志坚定,欣然将消灭视为自己的死,再次蜂拥而上。不过,这种程度的攻击── 「真碍事。」 轻易便被苍一举击溃。 「嘻嘻嘻」。无数的笑声令苍皱起眉头,因为眼前有一头巨龙──由无数空无组成的怪物,正面朝苍张开下颚。 「──集合体(assembly)。」 巨龙吐出火焰气息。 面对迸发而出的庞大热能量,苍丝毫不闪躲。 将〈天星狼〉「一挥而下」。 那道斩击直接将巨龙的全身直剖两半。 「『笑声真刺耳』。」 苍的嘴里吐出如此霸道的一句话。 战争就此轻易落幕。本来进攻这里的空无军团就不是本体,但若是置之不理,任由她们突破这堑壕,战线便会溃于蚁穴。 「伤脑筋,战线不堪负荷……」 就连苍这样的乐天派,提起战争之事也不得不危言正色。 目前,适合战斗的准精灵以第五领域和第十领域为主要战场,除此之外,也在各个领域施展拳脚。 面对二十四小时从第五领域各处进攻的空无,为数不多的准精灵已精疲力尽。 而问题在于,即使如此也不存在「撤退」这个选项。 若是这里──位于第五领域中央的大洞窟,第五地下城「elohim gibor」被攻占,十之八九确定败北。 虽说只要战线被推近便会败北,但这样下去某处的战线迟早会被攻破瓦解吧。 多亏苍赶来救援才勉强维持住战线。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这不过是拚命修缮接二连三被攻破的防御网罢了。 迟早某处会被攻陷,战线瓦解,我军将吃败仗。 必须在事态演变成那样之前打破现况。 来自第三领域的侵略者空无军团聚集的「巢穴」。 必须击溃这里,否则第五领域将不断面临侵犯的浪潮。 〈──苍,你听得见吗~~?我是公会会长~~〉 苍侧耳倾听传进耳里的通讯。 「我是苍,击退一队空无,成功维持战线。不过,所有人已精疲力尽,进入睡眠状态,可以的话,想请求增援。大量雇用冒险者。」 〈这……有点困难呢。也罢,我来想办法。更重要的是,我接到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的通知,传闻中的她好像来了喔。〉 「……她是指……」 〈时崎狂三。〉 苍听见这名字的瞬间,立刻飞向天空。 「我马上过去!」 〈我还没告诉你地点耶!〉 「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可能会因为太过愤怒和悲伤而乱挥武器发射斩击喔!」 〈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这么做!〉 苍闻言,一脸满足地颔首应和,加快速度。 时崎狂三来了。 苍卸下那平常不知在想什么、面无表情的伪装,喜形于色──露出一脸傻笑的呆愣表情,飞翔在空中。 ◇ 抵达第五领域的狂三面对一望无际的荒芜光景,感到厌烦。浅黑的嶙峋岩山,四处可见的艳红光辉是熔岩吗? 「呜哇,好温暖喔。」 响战战兢兢地触摸地面,感受热度。 「就像现实世界所谓的火山地带吧……」 「没错、没错,就好比夏威夷的……什么来著……夏威夷的某某火山。」 「你是想说基拉韦厄火山吧。」 「对啦~~差点就说对了。」 「差很多好吗?阿莉安德妮小姐。」 「不过,还真是温暖呢。温度恰到好处……令人……想睡……」 「……你还想挨我一枪吗?」 阿莉安德妮心不甘情不愿地坐起身子。 「阿莉安德妮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 「应该会有人来迎接我们~~」 阿莉安德妮以悠哉的口吻说完,狂三与响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三人处于被搁置于荒野正中央的状态。 「……没有人来呢。」 「……没有人来呢。」 「……慢慢等吧。」 无奈之余,三人只好蹲坐抱膝,等待有人前来迎接她们。因为甚至看不见任何能成为地标的建筑物,不管去哪里都可能会迷失方向。 「……我可以睡觉吗?」 「如果这个状态一直持续下去,也只能答应了。」 狂三叹息著回答后,阿莉安德妮便喜上眉梢地──基本上她总是没什么表情,因此难以断定──钻入睡袋。 「啊,狂三,她已经跑去睡了。」 「真想在她脸上涂鸦,你有带笔吗,响?」 「没有耶~~……」 如此一来,两人只能发呆。狂三原本对时间白白流逝感到有些烦躁,但地面的温暖令她脑袋也开始放空。 「……好闲……喔。」 「就是说呀。」 大地虽荒凉贫瘠,空气却温暖和煦,天空也莫名蔚蓝。 「我们来到第五领域了呢。」 响语调悠哉地说道。 「就是说呀。」 狂三突然想起────的事,那个记不起名字,连长相也模糊不清却爱得要命的少年。 「狂三,你在想那个男生吧?」 「什么!」 内心动摇的狂三不禁用手枪指向响;响举起双手,发出惨叫。 「喂!依照刚才聊天的走向,为什么会用枪指著我啊,真是的!」 「不好意思,不小心条件反射……」 「我觉得你的反射大有问题!」 大概是连自己也觉得刚才的举动有问题,只见狂三一边清了清嗓一边收起〈刻刻帝〉。 「话说回来,被我说中了吧?」 「……对啦。」 狂三闹别扭似的撇过头低喃。响见状,嗤嗤窃笑。她的笑容令狂三越来越不悦。 「反正你也觉得我竟然会喜欢上一个不知何名何姓、没有印象、连长相都模糊不清的人,是脑子有病吧。」 「……才没有,我怎么可能那么想。」 响偷看狂三的脸庞,因腼腆害羞而忸怩的狂三简直就像恋爱中的少女。 「我怎么可能认为摆出这种表情的你脑子有病嘛。」 「我……现在是什么表情?」 「不告诉你。」 响开心地嘻嘻笑道,心想除了那个人以外,肯定没有其他人看过她这种表情。既然他不在邻界,响就能独占这副表情。 响为此感到有些高兴。 ──丝毫不觉得悲伤。 即使这只是一时的光景。 即使这并非展现给自己看的表情。 ──不,不对。 「或许正因为不是展现给自己看,才感到开心吧」。 不断拚命奔驰战斗的她若能获得报酬,应该给予她强劲的生命,而非像自己这种一吹即散的生命。 没有回忆?制造回忆就好。 不清楚长相?反正总有一天一定会相见。 「欸,狂三。」 「什么事?」 响内心百感交集地告诉狂三: 「希望你幸福,和那个人如胶似漆、卿卿我我。」 「……我能幸福吗?」 「一定能,因为你是时崎狂三啊。」 响平静地如此诉说。 ◇ ……阿莉安德妮一边打盹一边偷听两人的对话。内容是无聊的恋爱话题,因此她没有兴致告诉别人。 况且狂三从以前就公开声明自己踏上旅途是希望从第一领域(kether)返回现实世界。 阿莉安德妮不曾在邻界编排时受到牵连,因此只在传闻中听说过关于等在那场旅行终点的男人──总之,他也颇受准精灵的欢迎──据说是个令所有人都坠入情网的少年。 阿莉安德妮心想:这样的人真的实际存在吗? 也认为只是一传十,十传百,其实根本没什么了不起。 不过,同时也感到小鹿乱撞,心想万一真的遇见他又会如何。 话虽如此,阿莉安德妮认为情啊、爱啊、恋啊什么的,基本上都是些麻烦的感情,会对总是发困的自己的脑袋造成极为不良的影响。 ──自己绝对不想怦然心动得睡不著…… 阿莉安德妮觉得自己的灵魂并不适合那样。 但她倒也不是对恋爱话题全然没兴趣。她发出熟睡的鼻息声,更加竖起耳朵倾听恋爱话题。 ◇ 「……虽然八竿子打不著,不过所谓的卿卿我我是指什么呢?」 「咦,这个嘛……应该是牵手、挽手臂、勾脚挑逗、抚摸头发、互相喂食……一丝不挂地……合二……为一?」 越到后半段,响的声音越是微弱。说来说去,还是不好意思谈论「那种事」吧。 「是这样吗?」 狂三询问后,响满脸通红,双手抚上脸颊猛力摇头。狂三觉得她好像一只湿透的猫咪在甩水一样。 「……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没有经验……啊啊啊啊啊,感觉好慌乱喔~~!」 「你真是可爱呢。」 「我、我可爱吗!」 「……顺带一提,你知道可爱也分两种吗?」 「啊,我有听过!我的可爱是那个吗!像丑猫那类的可爱吗!」 「猫咪才没有丑的!所有猫咪都非常非常可爱喔,响!」 狂三急切地反驳,这一点她绝不退让。猫咪只要身为猫咪,就是可爱,无论老少胖瘦(若是生病变瘦,当然令人担心)就是可爱、就是无敌。 「唔,踩到大雷,举错例子了……!」 「响,猫咪很可爱吧!」 「是、是,很可爱!猫咪很可爱!」 狂三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要是你不改口,我只能跟你大打出手了。」 「我差点命在旦夕!狂三,你知道自己五秒就能致对方于死地吗!」 「我知道啊,因为我刚才打算使出全力……」 「说来惭愧,我光用听的都觉得害怕。」 当狂三与响聊著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时,突然感到背脊一阵发凉。并非实际觉得冷,而是战栗──也就是感受到杀气。 「……!」 狂三与响立刻进入备战状态,阿莉安德妮也不著痕迹地从睡袋伸出一只手。 然后,三人瞪视传来杀气的方向──高速飞来的人影在眼前降落。 「……你……」 「好、好、好、好久不见。」 苍气喘吁吁地举著战戟。她的眼瞳闪闪发亮,似乎蕴含著热度,平常的酷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老实说,响很害怕。并非害怕战力的强弱,而是纯粹对她的情绪感到畏惧。 「那个……狂三,苍的眼神好像一头饥渴的狼喔。」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来、来一决高下吧。现在、立刻来决胜负。」 苍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挥舞著手中的战戟。 「……啊~~对喔~~这里是小苍的故乡嘛,所以才会狠狠教训白女王的军队──」 阿莉安德妮心有戚戚焉地得出结论。 「情绪才变得如此亢奋吧。」 「原来如此……〈刻刻帝〉【七之弹(zayin)】。」 狂三轻声低喃,唤出爱用的老式手枪,背上显现出巨大的怀表。趁兴奋的苍不注意时,发射子弹。 「狂三,我记得第七发子弹好像是……」 狂三大步流星地绕到静止的苍背后,拿起长枪当球棒使用,奋力朝苍的后脑杓挥下。 「没错,是暂停时间。」 「来一决胜负吧────咕唔!」 苍的脸猛力撞上坚硬的岩石地面。 「冷静下来了吗?」 「感觉是有比较冷静啦,但我的肩膀、后脑杓和脸超级痛的……」 苍有些泪眼汪汪地搓揉著脸。 「毕竟我开枪射了你的肩膀,又殴打你的后脑杓,害你整张脸撞到地面嘛……」 「真厉害,才一瞬间就做出这些攻击,不愧是时崎狂三。抖s(超级虐待狂)中的抖s。」 「你从哪里学来这种粗俗的词汇?」 「在战场并肩作战的同伴教了我不少事,我还学会了色色的知识,也明白了我对时崎狂三抱持的感情是什么,好像叫娇羞吧。」 「……娇羞……?」 「没错,是叫病娇的样子。我似乎对时崎狂三抱有爱恋与杀意。」 苍挺起胸膛如此宣言。 「原来如此……你完全搞错了呢。」 「你说什么?」 「你抱持的感情是战败带来的屈辱,然后为了雪耻而奋斗,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爱慕之情。」 「是吗~~……」 「没错,就是这样。」 「唔~~……我越弄越糊涂了。」 响叹了一口气,拍了手。她受够在这个不毛之地谈论这种没营养的事了,而且该怎么说呢?竟然偏偏是苍与狂三在聊这种话题,响打从心底觉得无聊。 「好了,不要再聊这个话题了!苍,你可以为我们带路吧?」 「咦?」 「咦?」 苍一头雾水地歪了歪头,响也依样画葫芦。 「我……一听说时崎狂三要来就浑然忘我……其他的事我不太清楚……」 「原来如此。你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听说狂三要来,连纳刀都省了就飞奔而来吗?」 「我问一下喔,纳刀是什么刀啊~~?」 「她可没在谈刀的事哟!……她是指连把刀收进刀鞘的时间都没有就飞快赶来的意思。」 「纳刀听起来动作很悠闲呢~~」 「我原本也这么认为,用手机搜寻这个比喻方式,才发现跟我想像的不一样……」 「等一下,我有确实把〈天星狼〉带来喔,带的才不是什么刀。」 「拜托你们,让我把话继续说下去好吗~~!」 狂三有点害怕响发飙,便决定老老实实地保持沉默,让话题进行下去。 「……原来如此,只要不与人交战,带你们到总部就好了吧。」 「是的……你知道怎么走吧?」 「没问题,循著气味走就好。」 「……气味……?」 「总部充满血腥味,因为总有人受伤、奄奄一息或治好伤势,打算再上前线。」 苍泰然自若地如此说道;响立刻被她的侧脸夺去了目光。 先前的傻气已不复见。 那是一名战士、一匹狼,在这个第五领域不断奋战的少女的脸庞。 「……苍,我劝你最好一直维持这个表情。」 「就是说呀……」 「唔?」 苍满头问号地歪了头。 听见必须走两个小时的消息后,阿莉安德妮感到绝望。苍叹了一口气,用〈天星狼〉的尖端连人带睡袋地将她扛起。 「好像蓑衣虫喔……」 「是蓑衣虫没错……」 「我当蓑衣虫无所谓……唔嗯……」 阿莉安德妮在这种状态下似乎也没什么问题,睡得十分香甜。 「时崎狂三你来到这里,果然是为了跟白女王的军队交战吗?还是为了跟我见面厮杀?或是为了见我一面与我相恋?」 「是为了跟白女王~~交~~战~~!」 「唔。绯衣响,我又不是在问你。」 「嘎哈──嘎哈──!」 苍对像猫一样威吓自己的响感到困惑,一边后退。 「哎,响说的没错。只是……这个嘛,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伟大又正经的目的。」 「哦,是什么?」 「拯救这个邻界。」 狂三莞尔一笑──随后,苍「喔喔~~」地发出低吟。 「这目的确实伟大。」 「苍你不也在为邻界奋战吗?」 「……不是耶,我从头到尾都是为自己而战。因为,我天性如此。」 她理所当然似的如此低喃。 「嗯,那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呢。」 「……通常我这么说都会遭人白眼呢……」 「我拯救邻界也是顺便的呀,连打倒白女王也是顺便。这一点我要郑重声明。」 「啊啊,对喔。对你来说,跟那个人见面才是最重要的目的吧~~」 阿莉安德妮说完,狂三耸了耸肩。 「我不否认。」 阿莉安德妮微微眯起眼睛──感到些许凉意的响一脸疑惑地凝视她。 「阿莉安德妮小姐?」 「没~~什~~么~~事~~啦~~」 阿莉安德妮微笑著打哈哈带过。在狂三(她原本就不是会顾虑、体察别人情绪的个性)和苍都没发觉的情况下,只有响以皮肤感觉到阿莉安德妮发出的冰冷情感。 ◇ 走了一阵子后,狂三一行人发现一件奇妙的事。 「你们……有闻到一股味道吗?」 响询问后,狂三点头称是。的确有一股味道。 「这是……草的味道……?」 「嗯。差不多该抵达中央地带了,接下来就不是寸草不生了。」 果然如苍所言,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出现一大片一望无际的草原。 「咦、咦、咦,第五领域不是不毛之地吗?」 响惊慌失措地如此说道,苍便耸了耸肩回答: 「基本上其他领域是不知道这个资讯的,其实这个第五领域的中央地带是草原……不对,正确来说有一点不同就是了。」 「???」 响歪头表示不解。狂三一脸狐疑地观察地面。 「真是奇怪,通常这种地面,该怎么说呢……应该是慢慢产生变化的吧?」 狂三观察的是草原与不毛之地的界线。分毫不差地完美分隔开来。 「这片草原……是某位支配者制造出来的,完成后就这么心满意足地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这是人工制造的产物喽?」 「没错,那位支配者……好像非常喜欢的样子。」 「嗯,这种草原,的确很棒呢──」 当然── 响这时自然而然地把「好像非常喜欢的样子」这句话解读成喜欢草原。人喜爱大自然的风景是极为普通的嗜好,响自己也不讨厌草原。 然而,并非如此。苍的话少了致命性的受词。 「……那是什么?」 狂三战战兢兢地望向手指的方向。 结果那里有个果冻状的蓝绿色物体在抖动。 「那是……呃……叫什么来著……」 「是巨大的水果果冻之类的吗?真~~梦~~幻~~」 响毫无防备地摇摇晃晃靠近;苍停下脚步沉思;狂三凭直觉认知到太靠近会有危险;阿莉安德妮则是在睡觉。 唯独响一人好奇心旺盛,认为有狂三、苍和阿莉安德妮在,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明显缺乏警惕。 「我想起来了,是史莱姆。」 苍捶了一下手心。 「咦?史莱姆是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史莱姆扑向接近的响,响就像陷入液体般被史莱姆包裹住。 「响!」 狂三立刻掏出〈刻刻帝〉的短枪,指向响。 「咕嘟嘟嘟嘟咕嘟咕咕咕咕咕咕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不好意思,可以不要开枪射我吗~~~~?)!」 「时崎狂三,不瞄准核心的话是无法打倒史莱姆的。」 「核心是指哪里?」 「飘浮在绯衣响旁边,像深绿色的球……」 「喔喔,是那玩意儿啊。」 狂三当机立断,毫不在意因陷入恐慌而胡闹的响,开枪射击。史莱姆的核心一破,立刻失去黏性,沉重地掉落地面。 「……噫……还、还以为死定了……了、了、了、了、了……?」 「响,你没事──────你在做什么?」 每个准精灵都会穿名为灵装的衣服。以灵力制成的灵装不仅能保护准精灵的身体,也赋予她们各式各样的能力。例如苍的灵装〈极死灵装一五番〉除了能防身,还能转化成范围性攻击。至于狂三的灵装〈神威灵装三番〉则是拥有非凡的防御能力,可以阻断马马虎虎的攻击。 而响当然也穿著灵装──「本应如此」才对。 「呀──────────────────!」 (插图008) 她的灵装被史莱姆的黏液无情地融解了。想当然耳,衣服融化后便会呈现一丝不挂的状态。 「……史莱姆的特性是像这样暂时融解灵装,只要经过五分钟便会恢复原状。只是在这段期间只能全裸就是了。」 「你也不早说~~~~~~~~!」 响蹲在地上,勉强用双手遮住私密部位并大喊。 「在我说之前,你就已经靠近了啊……」 苍将脸撇向一边。响无法反驳她这番正确的言论,只能咬牙切齿发出低吟。 「好了好了,还好皮肤没有融化,这样不是很好吗……」 「好恶心!狂三,不要让我想像那个画面好吗……!」 「来、来,这个先给你穿。」 狂三温柔地对响说道。 「呜呜,谢谢你…………」 狂三温柔地对响说道……不过,笑容满面的她拿给响的却是树枝。 「你要我拿这个遮吗!魔鬼!恶梦!狂三!」 「我开玩笑的啦,开玩笑」 「你的笑容百分之百是认真的……根本不是开玩笑……!」 「来,『这块布』给你,是专门为了这种情况准备的。」 响用苍递给她的布包裹全身,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不过,你说布是专门为了这种情况而准备的?」 「初来乍到的人通常都会中招,算是第五领域的入门关卡吧。」 「先不谈这个,说起来,为什么会有史莱姆存在呢?」 响也点头如捣蒜地对狂三的提问表示赞同。这里是邻界,除了准精灵之外,连一只老鼠都不存在。更何况,史莱姆在现实世界中也不存在。 「……这是上一任支配者的愿望。她使用强大无比的力量打造出这个奇幻世界。」 「愿望……」 响低喃后,苍点了头。 「据说是『我也想在奇幻世界达成我超强~~的境界!』这种──天真无邪的小小愿望。」 「这愿望很庸俗,哪里天真无邪了,差很多耶!」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这样。」 「……所以说……是那位支配者的力量造成这个领域变质喽?」 「嗯。据说是临死之际耗尽自己的生命建构出来的,死后也像这样继续留存。以灵力创造出的怪物虽不是生物,却像生物一样到处活动、攻击我们。其实还满好玩的。」 「好玩?这东西好玩吗?」 苍点头称是。她看起来有些害臊,似乎不是响的错觉。 「那名支配者建构的不只是原野,还『操弄了世界的体系』。」 「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九领域主要是藉由偶像的经济活动来循环灵力。同样的道理,第五领域则是藉由在这个……呃……奇幻的场所战斗来运转灵力。」 「喔~~……」 阿莉安德妮表情呆滞地动了动眉毛。 「因此战斗就像是半义务一样。已故的支配者将『技能』、『状态』、『职业』、『冒险者公会』导入体系,不过前往其他领域当然就无效了。」 响突然举起双手大叫: 「『技能』!『状态』!『职业』!『冒险者公会』!这些令人怦然心动的关键词是什么!我超兴奋的!」 「咦,为什么会兴奋啊……」 看见直到刚才还哭丧著脸的响开心地跳起舞来,狂三有点吓到。 「因为是奇幻世界耶!接下来我跟狂三要踏上令人眼花缭乱的大冒险之旅!击退恶龙、剿灭山贼、化为圣女净化邪恶耶!」 「喔……恶龙……圣女……」 一点概念都没有的狂三一脸疑惑地望著响。 「苍,已经可以开启状态了吗?」 「必须先到冒险者公会注册才行。」 「这样啊~~那我们立刻出发去公会吧。好了,大家动作快!」 响迈步奔驰。狂三叹了一口气,追在她身后。 另外,没加入对话的阿莉安德妮依旧挂在苍的武器上睡觉,因为她的理念是不参与麻烦事。 「──话说回来,你也差不多该起床了。」 「好痛。」 狂三捏了阿莉安德妮的脸颊,强制她起床。阿莉安德妮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一脸由衷厌恶地钻出睡袋。 「好困喔……」 「喂,你们太慢喽!我来啦~~奇幻世界~~!」 雀跃不已的响蹦蹦跳跳地前进。 「布会掉下来喔~~!」 响以v字手势回应狂三的提醒。 「我有撑住,没问题────呀啊!」 该说不出所料吗?响身上的布掉了下来,令她再次惨叫,蹲在地上。 环境变化如实。不知不觉间,广大的草原扩展在眼前,明明没有铺路,街道却绵延不绝。 「哇啊~~……好厉害啊。」 响一脸哑然地环顾四周。 「很厉害……吗?」 「嗯,那是当然。因为如果苍说的没错,这片草原是『只凭一个人的想像建构出来』的耶。虽然第十领域也有类似的地方,但宽广的程度跟精细的等级简直是天差地别。」 阿莉安德妮也对响的这番话点头表示认同,并赞赏创建出这片原野的准精灵。 「的确了不得。草木、泥土,以及怪物。该说是妄想……想像力有点天马行空吗……算是脑子有点奇怪吧。」 「据说她为了实现她的幻想,以惊人的速度到各个领域收集灵力,因此招致许多准精灵的怨恨,毕竟算是一种恐吓行为吧。」 「原来如此,真是疯狂呢……」 「──说到这里,我们到了。那里就是最初也是最后的城镇『荷伊鲁』。」 苍所指的方向的确如她所说,能看见一处石墙环绕的城镇。 「喔喔,非常有模有样耶~~典型的城镇。」 「是吗……」 响不断点头表示同意;狂三则是不太清楚典型的城镇是什么模样,因此含糊地回应。 「有客栈吗~~?」 「有,但必须先去冒险者公会。」 苍冷漠地回应阿莉安德妮的要求。阿莉安德妮虽然「呿!」地咂了嘴,还是乖乖听从苍,迈开步伐。 而响则是感动得全身颤抖。 「狂三,好梦幻啊,这里是奇幻世界呢……!」 「……你未免也太感动了吧?」 「咦~~可是宝剑与魔法的奇幻世界不是女孩的浪漫吗?一手持剑,一手施展魔法,只身踏上冒险旅程,半路遇见一起冒险的同伴,一路打怪,宿敌登场,最后与魔王一决胜负!」 面对兴奋得从鼻子呼气的响,狂三露出一抹苦笑。 「没有什么共鸣呢……况且,我的武器是手枪啊。」 并非宝剑和魔法,而是手枪和魔法,状况大不相同。 「别这么说嘛。」 响拉起狂三的手,迈步奔跑。 「你未免太有干劲了吧~~」 狂三尽管叹息,还是任由响拉著她跑。 城镇的风景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奇妙。宛如中世纪欧洲──「啊啊,响,中世纪的时代非常广泛,最好再稍微具体说明一下。」──总之,就是很像中世纪的欧洲!不过,来来往往的准精灵自然是千差万别。 一名负伤的准精灵气喘吁吁地被抬走。远方有烟升起,看来是战场的负伤者正被送往这里。 「话说,响,我想你应该很了解,我问你一个问题喔。」 「什么问题?」 「冒险者公会是什么?」 「……喔,喔喔。从这里开始吗……」 「我知道公会,我曾在西洋史的课堂上学过。像商人公会或是工艺师公会等,是指同业之间组成的组织吧?举个有名的例子,像共济会的前身就是石匠公会。」 「你说的没错,是没错啦,但是有点不一样!……………………这个嘛,要从头说明出乎意料地难呢!总之,先去看看吧!去了……应该就会知道了!」 狂三觉得响的回答很敷衍,但还是老实地跟在她后头。 侧眼看著鳞次栉比的民房,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后,看见一栋特别大的建筑物。双开的门扉敞开,窗户挂著写上「欢迎大众」、「欢迎光临冒险者公会」之类的宣传布条。 「看起来像是……工商会呢。」 「虽然宣传布条有种把人拉回现实的感觉,总之先进去吧。」 现场的准精灵在她们踏进公会后,便同时将视线集中在狂三和响身上。 「那该不会是时崎狂三吧……?」「不会吧,是传说中的精灵吗!」「来冒险者公会,代表她要成为冒险者吗?」「那她要负责那个任务吗!」「老娘想跟她打一场!」「喂,有个家伙说话很不淑女喔。」「这个第五领域哪有什么淑女啊!」「别管她们了,快继续帮我回血……我快死了……」「啊,抱歉。好的,回血回血……我累了,可以换你来吗?」「是可以啦,我回血速度很快,但超级无敌痛喔。」「没关系,换人换人。」「喂,你们有考虑我的意愿吗?」 「……真是吵闹呢……」 「不愧是狂三,时时刻刻都是众人的焦点。」 「时崎狂三,过来这里。」 先行一步的苍招手呼唤狂三。一名准精灵站在类似市政府窗口的柜台,紧张得全身僵硬。 「啊啊,是柜台小姐……是柜台小姐耶,狂三……!」 「这有什么好感动的?」 狂三完全不懂响感动的点在哪里。 「欢、欢、欢、欢迎光临冒险者公会(不、不、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这里是处理那个,呃,就是……那个、那个事项。」 「……那个事项是指……?」 狂三歪头表示不解。光是这个动作,柜台小姐就露出被杀三次的表情。 「注、注册冒险者!处理注册事项!」 「……狂三,为什么她怕你怕成这样啊?」 「我怎么会知道!」 面对响的白眼,狂三也忍不住猛烈抗议。这时,阿莉安德妮轻轻地举起手。 「我想,应该是小苍害的。」 「……你说什么?」 「?我只是在待在第五领域的时候热情地诉说时崎狂三有多么凶恶、残暴、强悍、张狂,多适合成为世界最强的魔王罢了。」 「找到始作俑者了。」 狂三叹了一口气。怪不得柜台小姐的发言背后流露出乞求饶命的情绪。 「无所谓啦,总之你们先注册吧。」 「我有所谓啦……但还是得注册。该怎么做才好?」 狂三望向柜台小姐。她一脸泫然欲泣,但还是将放置在柜台的琥珀色水晶球推了出来。 「请、请将手放在这颗宝珠上,说『注册』,就完成步骤,注册为冒险者。每个新手的冒险者等级基本上都是从e开始──」 「是是是是是,我要注册,我要注册~~~~!」 响呼吸急促地将手搁到宝珠上。 「……还真是毫不犹豫呢……」 「呵呵呵,这么有趣又好玩的事,有什么好犹豫的!来吧,我的状态如何呢!」 (插图009) 「好烂的数字、好烂的职业、好烂的技能!」 响颓倒在地。苍、阿莉安德妮与狂三也探头窥视从宝珠浮现的立体投影,上头显示出响的冒险者状态。 「嗯,果然惨不忍睹呢。」 苍淡淡地如此断言。 「至少还有成长性嘛,多少可以抱持一丝希望~~」 阿莉安德妮安慰道。 「……真有意思,感觉像是人生的缩影。」 而狂三则是深感佩服。复仇者的地方划掉了,代表这个职业已经完成了吧。响的复仇已经结束,因此没有意义。 「话说回来,不觉得职业是游人太过分了吗!」 响猛烈抗议后,柜台小姐便伤脑筋地皱起眉头说: 「就算你这么说……这颗注册宝珠会根据注册的人过往所累积的经验,自动选择最适合的职业……」 「这样搞得我好像是在各种领域干了不少好事,游手好闲的准精灵嘛!……不过,若是有人认同,我也无话可说就是了。」 「绯衣响,你用不著担心,马上就能转职。而且当游人也有好处。」 「好处?什么好处?能一蹴而就,变成贤者吗?」 「人生可以很快活。」 「这好处太棒了呢,真是胡说八道!」 狂三悄悄摀住嘴角,放声大笑可是关系到淑女的体面。 「……不过,冷静下来重新检视后,发现除了基础能力外都不错呀,尤其是技能。姑且不论【麻将:b】、【制作:s】,【火场爆发力:s】、【环境适应力:a】有利于生存。【学而不精:c】……反正也还算是有学习能力的……」 响看著自己的状态嘀嘀咕咕地嘟哝。姑且不论基础能力,柜台小姐看到响的技能方面都是十分稀有的能力后,也暗自在心中赞叹她不愧是时崎狂三的手下。 「这个【逃脱憎恨:c】是什么?」 「啊~~照字面解释的话,应该是即使发起敌对行为也不会提高憎恨值吧……」 「是的,正是如此。绯衣响小姐只要不攻击敌人,就不会提高自己的憎恨值,能减低被盯上的风险。」 响与柜台小姐说完,狂三再次歪头表示疑惑。 「……话说,什么又是憎恨值呢?」 「这样啊,要从这里解释起啊。呃~~……你可以想成是敌对心。也就是说,就算我遇见怪物,拿石头扔它,只要没扔中就不会被攻击。反过来说,它会去攻击其他人。」 「原来如此……」 时崎狂三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因为她过去几乎跟这类奇幻世界八竿子打不著,顶多只读过关于戒指的杰作大河奇幻小说,当然,小说里并没有出现什么憎恨值或技能等词汇。 「那么,接下来换我注册吧~~」 阿莉安德妮挥了挥手。 「哎呀,你还没注册吗?」 「我想跟大家一起注册~~」 阿莉安德妮傻笑道。她那天真无邪的笑脸令狂三一时之间放松警戒。说来说去,她似乎也对现状有些乐在其中的模样。 「那我就……『注册』啦。」 (插图010) 「呜哇,简直是怪物呢。」 响劈头就直言不讳地如此说道。苍看见阿莉安德妮除了力量和敏捷度以外全获得高等级,也十分佩服地赞叹。 「等级99是不是到达上限了?」 「99只是能调查出的上限值,实际上等级可能更高。」 「呃啊~~」 听完柜台小姐说的话,响发出哀号。阿莉安德妮则是有些不满的样子。 「唔……从等级1开始依序提高等级,心情会比较畅快耶。」 「起点是99,有点难升级呢。不过,反正我们的目的地是高等级的怪物地带,我想应该能快速升级。」 「这个『?』究竟是什么呢?」 「呃,那个是保密状态。宝珠会判定冒险者想隐藏的状态,自动隐蔽,即使是潜意识想隐藏也一样。」 「代表你还有许多秘密喽。」 「嘿嘿嘿,就当作是这样喽~~」 阿莉安德妮莞尔一笑。 「那也顺便公开我的状态吧。」 苍如此说道,并把手掌放到宝珠上。 「『显示』。」 (插图011) 「哈哈~~……简单最好。几乎都判定是高等级呢~~」 响一脸钦佩地探头看苍的状态。 「呵呵呵,我可不是平白在第五领域历经千锤百炼的。」 「是的,即使没有篝卦大人坐镇,对抗白女王的战线还能维持至今,都是多亏了苍大人。」 「敬佩我吧~~(耍威风的苍)」「遵命~~(叩拜的柜台小姐)」 「这个柜台小姐还真配合呢……呃,狂三?」 从刚才便沉默不语的狂三捶了一下手心。 「……啊啊,原来如此。『s』比『a』等级还高啊!」 「竟然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吗~~!」 「按照字母的顺序排列,我以为a等级最高,s等级最低,结果跟我认知的有些不同……」 狂三恍然大悟地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见狂三傻里傻气的模样,阿莉安德妮邪佞一笑。 「该不会三三显示出来的状态其实没什么了不起吧?」 「怎么可能~~我们家狂三耶!绝对会显示出令人跌破眼镜的状态,一脸无辜地说:『哎呀哎呀,我又没做什么。』然后我想应该真的会干出这种好事!」 「嗯、嗯。我认识的时崎狂三,一定会显示出惊人的状态。」 响和苍莫名抱有极高的期待。其实狂三也认为能客观检视现在的自己拥有何种能力也不是一件坏事。况且,万一判定出来的等级很低,狂三也不会介意,自己培育至今的力量和自信不会因此而崩溃。 「那么,换我来。呃……『注册』。」 狂三触摸宝珠,吐出关键字。 ……于是,除了狂三和柜台小姐以外,在场的三人各自如此思忖。 阿莉安德妮妥当地心想: ──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的状态跟技能应该也是s级,到达上限的冒险者吧。 苍暗忖: ──毕竟是时崎狂三,很有可能超越s级。这种情况下应该会显示ss或sss级吧。 而响则是对狂三寄予百分之百的信赖(?)心想: ──毕竟是狂三嘛……我只有预感事情会发展得很有趣~~ 就结论而言,三人猜想的好像对却又不对。的确是达到上限、超越s级、数值十分有趣的状态,不过也可说是看不出达到上限、不知是否超越s级、就某种意义来说非常乏味的状态。 时崎狂三的状态如下: (插图012) 「超恐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响惊声尖叫;阿莉安德妮吓傻;苍小鹿乱撞;柜台小姐昏倒。 而狂三则是瞠目结舌地低喃: 「……这是什么?」 「我才想问咧!你还真是一脸无辜地犯下令人惊心动魄的事件呢……应该说,所有状态简直是太可怕了……」 响望著宝珠显示出的状态,沉郁地低喃。 「技能也是……感觉太过简单,反而让人觉得恐怖呢……」 阿莉安德妮也「嗯、嗯」地颔首表示同意。 「【生存】也就罢了,技能里的【杀意】跟【杀戮】是s级,【神】是a级,至于【恶梦】甚至无法判定等级……说起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技能啊……」 「只知道很恐怖而已。」 「已经超越恐怖,该说是狂乱还是亵渎,根本就是诡怪案件了嘛。最好检查一下san值吧?等级的『去死去死死死死』真的超恐怖!只感觉到杀意!」 「整个状态我都觉得恐怖。像是等级『异界』或等级『无穷无尽……』,技能〈食时之城〉的等级是虚也令人摸不著头绪,但我敢肯定一定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技能很多,大部分都隐藏起来这一点也很可怕……?不对,是因为涂黑才更可怕。」 「总之,只能说不愧是时崎狂三。」 苍摆出一副在后方默默支持偶像般的男友嘴脸冷笑道。 而当事人狂三则是独自一人垂头丧气。 「我想要更正经一点的状态~~……」 「死心吧,狂三。因为是你,这也无可奈何吧。」 狂三决定先捏响的脸颊排解郁闷的情绪,澈底无视响发出的惨叫声。 ◇ 原本晕厥的柜台小姐好不容易站起来后,清了喉咙。 「那、那么,各位已经完成冒险者注册。」 响将身子探向柜台。 「是的是的,已经完成了!」 「所以想立刻请你们接受任务──」 「好耶、好耶,非常好!」 狂三拉了拉响的袖子。 「那个……这是指什么意思?」 「就是成为冒险者的人必须接受一些像是打倒史莱姆、收集药草这类的任务,努力不懈地提升冒险者等级。」 「提升冒险者等级有什么好处呢?」 「变伟大!」 「这样啊……」 「那个……各位,不好意思……想请你们接下的任务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 「是的。我念出来给你们听,呃……这个任务就是……『希望你们潜入第五地下城「elohim gibor」,潜入空无的巢穴 难度s』。」 柜台小姐说完,所有人沉默不语,面面相觑。 这时,苍呢喃了一句: 「对喔……我们正在跟白女王的军队交战,差点忘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不过,我也兴奋过头,忘记了!」 「你们两个振作一点好吗?像我就只是一时忘记罢了。」 「顺带一提,我也忘了……」 「那个,虽然我一介局外人这么问有些不妥,你们没问题吧?」 听柜台小姐这么一说,响一把抢过接受任务用纸,说道: 「没问题,交给我们!」 ○踏上冒险之旅 说到「踏上冒险之旅」,当然有东西要准备。 「来准备装备吧。必须佩带武器或防具才能使用。」 「我已经佩带完毕。」 「我也是~~」 「早就佩带好了。」 「……我也是呢……武器和防具都装备好了……不,机会难得,乾脆来换灵装吧。换成团服来炒热气氛。」 响说完,狂三一脸疑惑地询问: 「有必要吗?」 「有,当然有必要,不服来辩啊。」 「好啊~~感觉可以换转心情~~」 阿莉安德妮挥了挥手,难得发表积极的言论。 「我是无所谓啦,如果时崎狂三要改服装,我自然是奉陪。」 苍的眼神充满期待。狂三叹了一口气,接受响的提议。 「真拿你们没办法,虽然我没什么兴致,但就随你们吧──」 狂三一行人走在城镇的后巷,不久便抵达一间卖武器兼打铁的店铺。 「柜台小姐说这里可以换灵装……」 通常准精灵分配到的灵装只有一件,只要在这个邻界生活,一辈子都得穿同样的灵装。 不过,一直穿同一件灵装对拥有少女情怀和外貌的准精灵而言,还是坐立难安。 因此大部分的领域都会改变灵装的外观。 狂三也曾在第九领域将灵装换成偶像的舞台装,其实并不那么排斥。 ……本应是如此。 「那么,大家来换灵装吧!啊,狂三,我有帮你挑了几件衣服,请安心挑选。」 「完全没有能让我安心的要素啦~~……」 「哎呀,别这么说嘛。快去换吧……」 响以流畅的动作将狂三推进更衣室。她已经完全学会如何应对狂三。 「那我们也来换衣服吧~~嗯~~……要挑哪一件好呢……」 「我不换也行……不过既然有这个机会,不换白不换。」 阿莉安德妮和苍也不反对换衣服。不管拥有怎样的特异能力和战斗力,一码归一码,她们当然也喜欢穿漂亮的衣服。 片刻过后── 最先走出更衣室的是响。响似乎把自己定位为斥候,穿著轻装的皮制胸甲和热裤,头发用缎带扎成马尾。 与纤细健康的肢体相辅相成,看起来活脱脱是个好动的少女。 「大家,都换好了吗~~?」 「好了~~我穿这件如何~~」 紧接著走出更衣室的是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看来她选择了魔法师风格的服装,尖尖的帽子搭配有些朴素的深绿色斗篷,以及十足魔法师装扮的大手杖。 「喔喔,好适合你喔。不过,你的无铭天使跑哪去了?」 「安装进魔杖里了~~」 阿莉安德妮得意洋洋地旋转魔杖。 「呵呵呵,换我展示了。」 发出「锵啷」的厚重声响出现的是苍。她身上穿的并非平常的轻装连身衣,而是白银色的部分铠甲(parts armor),方便行动又兼具防御力,而且重视华丽更胜粗犷。 「喔喔,好帅喔……」 「嗯。简直是现想中的我,圣骑士苍。」 响和阿莉安德妮鼓掌。她的无铭天使〈天星狼〉依旧保持原貌,但因为铠甲,简直如挡下敌人攻击又猛烈予以反击的骑士般威风。 「小响你是盗贼吗~~?」 「请称呼我为斥候好吗?写成斥候,念成星探。这是我的坚持。」 「无所谓啦,倒是时崎狂三呢,时崎狂三是什么风格?」 「啊,这个嘛,我有帮她选了几套服装──」 「让你们久等了。」 狂三发出优雅的声音,同时拉开更衣室的帘子。 「呀~~!好美!好性感!不愧是狂三。」 「是的、是的。谢谢你的夸奖,响。」 狂三笑容满面。她身上穿的是金属制内衣和内裤,说得简单明瞭一点,就是俗称的比基尼铠甲。 几近全裸状态的服装让狂三的肢体显得十分诱人。白皙的皮肤、形状优美的「肚脐」、不松弛但肌肉量也不过头的大腿。 虽然是自己展现出身材,但响的反应还是令狂三感到火大,决定给她一枪。 「呀~~!不过真是大饱眼福~~!太赞了~~!」 响「咚」一声颓倒在地。狂三瞥了她一眼,清了一下喉咙。 「哎,以我的个性穿这样是不会害羞。虽然不会害羞,但这套服装看起来实在太诱人,我还是去换别套吧。」 狂三进入更衣室准备换穿下一套服装。 「那我来试穿这套比基尼铠甲吧。」 「……小苍你吗?」 「我要穿这套迷死时崎狂三。」 「……这样啊,加油。」 ◇ 下一套服装是占卜师。强调身材曲线的薄衣搭配面纱,缺点在于因为手持〈刻刻帝〉代替水晶球,说是占卜师感觉却有点危险。 「好性感!」 响感动得一边抽泣一边如此吶喊。 「是呀。不过衣服轻飘飘的,感觉不方便行动。换下一套服装。」 ◇ 第三套服装是小恶魔。猫耳般的尖帽,搭配薄束缚紧身衣及迷你裙,还加上尾巴跟翅膀当作配件。 「真是性感到了极点呢……」 响用面纸按住鼻血,说著这种蠢话。 (插图013) ◇ 「……事情就是这样,选择这套比较妥当吧。」 最后狂三选择该称为暗黑枪士而非暗黑剑士的风格。漆黑的手甲、分成赤黑两色的板金铠甲防御身体各个部位,并衬托出狂三优雅的美。 连改造她灵装的铁匠都赞不绝口。 「好可爱!好性感!」 「包得那么紧,哪里性感了……?」 「咦,没有啦,狂三你基本上就是很性感啊……痛痛痛痛!」 这个准精灵把人当成什么啦?狂三暗自叹息道:真是受不了她…… 「……时崎狂三……果然是我最棒的劲敌……」 而苍则是在阿莉安德妮的背后独自懊悔。 「虽然不太符合奇幻世界里的形象,但以这副打扮当枪手也不坏。」 狂三轻声笑道。 「可是,我个人认为偶尔换穿比基尼铠甲比较好。」 「响,请你自重。主要是你整个人生。」 响摆出一副「这个想法真不错」的跩脸,于是狂三拧了拧她的脸颊。这下她应该会暂时安分一点吧。 之后,狂三一行人顺道去生活杂货店购买几样食物或绳索等必需品,然后前往目的地第五地下城「elohim gibor」。 「呃……话说,响,我问你一个问题喔。」 「?好啊好啊,什么问题呢,狂三?」 「…………什么是『地下城』?」 响闻言,不禁停下脚步,哑然无言地回头望向狂三。 「莫、莫非你不知道?」 「是的,完全没概念呢。我还以为是哪里的建筑物名称……」 「我想想喔……所谓的地下城,简单来说就是地下迷宫。你知道希腊神话克里特岛的牛头人所在的迷宫吗?」 「啊啊,原来如此……」 狂三虽然不了解奇幻世界,希腊神话倒是略知一二。 「第五地下城位于第五领域,是最广大且最危险的地下迷宫。会出现满坑满谷的游荡怪物,阻挡住通往第三领域的通行门。」 「你的意思是,第三领域的通行门就位于第五地下城吗?」 「嗯。问题在于第三领域的通行门附近设有传送阵,女王的军队就是利用它来到第五领域的地上。」 「咦?那么,只要攻下那个地上传送阵不就好了?」 响说完,苍摇头否定: 「没用的,不管摧毁几个地上传送阵,立刻又会形成新的传送阵,数量也很多。不断绝来源,永远没完没了。」 「原来是这样啊。」 空无军团从第三领域的通行门侵入第五领域,利用位于地下城最底层的传送阵将自己传送到领域地上的复数传送阵之一。 即使摧毁地上所有传送阵,只要再制造新的传送阵就能卷土重来。 因此,必须破坏第三领域的传送门与门旁的传送阵才行。 「……话虽如此,除了我以外的三人应该还不习惯这个第五领域的法则吧。只能在潜入地下城的途中慢慢提升等级了。」 「苍,等级那么重要吗?」 「当然。就算时崎狂三你再怎么强,在第五领域重视的是等级。只要等级上升,就能习得各种技能,也能提高职业的熟练度。在第五领域,这是『收集力量的有效手段』。」 「……嗯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同第九领域是以声援s级偶像来收集灵力,在这个世界注重的则是不断打倒怪物来提升等级。」 「喔喔。」响总算明白。 「真的跟奇幻世界一样呢。」 「……我听得一知半解,总之,只要打倒怪物就可以了吧?」 「这么理解没错。好了,大家一起踏上冒险之旅吧。」 苍举起右手,语气淡然地如此说道。她本人似乎已满心雀跃、兴奋不已。 「冒险……」 狂三怔怔地吐出这句话。以往也算是冒险之旅没错,但有别于过去的旅行,这次她的内心感到有些雀跃。 虽不像响那样对奇幻世界瞭如指掌,心中仍感到激动。勇敢的英雄、被囚禁的公主、残暴的魔王,尽管像孩童一样幼稚,但每个人心中都会作这种英雄梦。 ……当然,狂三可不打算成为被囚禁的公主。 话虽如此,似乎也不太适合当勇敢的英雄。这样的话,剩下的只有魔王。 为了达成目的,就算干尽惨无人道的坏事也在所不惜。 狂三想成为那样的魔王。 「你怎么了?」 「没有没有,我没事。」 先别告诉响吧……否则她肯定会嘲笑自己。 狂三一行人走在大马路上,不久便走出外围的围墙。在苍的带领下,直接前往北方广大的森林。 森林的入口有一间小木屋,以及一群疑似守卫的少女。她们认出苍后,连忙向她敬礼。 「您辛苦了!」「您辛苦了!」 「嗯。」 苍回应呼唤,告知她们一句: 「我是篝卦叶罗嘉的直传弟子苍,准备攻占第五地下城。」 「了、了解。您的同伴……没问题吗?」 「没问题。虽然有一个废物在,但我们三人可以照顾她。」 「苍,请问你说的废物是指我吗?」 响举手发问后,苍便点点头。 「职业是游人……」「等级又低……」 面对苍与阿莉安德妮的指摘,响咬牙切齿地拉了拉狂三的袖子。 「狂三、狂三,你帮我说说话啦!说一些我的优点!长处!有用的地方之类的!」 狂三清了喉咙,莞尔一笑道: 「响非常聪明、非常有勇气、非常厚脸皮、求生意志非常强、非常幽默。」 「你这是褒还是贬啊!」 「我很坦率地在夸奖你呢。」 狂三是真心赞美响。该怎么说呢……感觉响无论陷入何种状况都依然生龙活虎,总是精神百倍、吵吵闹闹,黏在狂三身边打转。 「……我是在夸奖你呢。」 「唔,那就当作是夸奖吧!」 响立刻恢复好心情,开怀大笑。 「已经有十多支队伍潜入这个第五地下城……不过,别说尚未返回,甚至没有用心电感应报告状况。」 「……这样啊。」 「心电感应?不能用手机通话吗?」 「不能。在这个第五领域没办法使用手机,毕竟是奇幻世界嘛。」 「原来如此,奇幻世界啊~~那也无可奈何……」 「只要战斗经验丰富,就能学会心电感应这项技能。」 「啊,该不会是点数制吧?透过战斗来集点吗?」 「没错。」 响与准精灵的对话让狂三听得一头雾水,于是她拉了拉响的衣服。 「响,什么是点数制?」 「我想这个奇幻世界应该是打倒怪物后会累积经验值……类似点数的东西,再利用它来学习技能的这种类型。」 「???」 狂三满脑子问号,歪了歪头,表示有听没有懂。 「唔!好可爱。呃,不对……我想你实际体验过应该就能理解了。」 「交给绯衣响说明吧。我理解归理解,却不太会解释……好,那我们就出发吧。」 「路上小心。」「祝你们好运。」 站岗的准精灵们深深鞠躬后,目送一行人离开……无人归来,甚至无人利用心电感应传来报告。自从白女王的手下空无军团侵入,便完全无法进行探索的黑暗地下迷宫。 可是,如果不深入地下迷宫,空无便会不断从第三领域侵略。第五领域的未来就掌握在她们手中。 准精灵们只能祝前往地下城的她们好运。 ……不过就算运气好,这个地下城也充满著将好运吞噬殆尽的怨念。 ◇ 响与苍并肩走在前方,狂三与阿莉安德妮则跟在她们后头。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需要经由公会或神殿就能转职啊。」 「没错、没错。只要从状态视窗点选职业就行了。」 「说的也是呢。那么……开启状态!好耶,真的打开了!」 响兴奋地欢呼。她的身旁出现一个半透明的淡视窗,上头记载著她的技能和职业等资讯,和在冒险者公会阅览过的内容相同。 狂三本想跟著叫出自己的状态,后来还是作罢,因为她不太想看见那诅咒般的状态。 响边走边说: 「我看看喔,总之先把职业【游人】换成……【游侠】好了。」 「选【游侠】的话,整体而言比较适合野外,若想习得有利于探索地下城的技能,我建议选【探索者】比较好。」 「喔,了解……职业选择分得很细呢……那我先转职成【探索者】,选取自动习得技能和……勾选获得技能……察觉陷阱的技能也能发现宝箱的陷阱吗?」 「能。不只能察觉到人工的陷阱,也能察觉像是一不小心就可能跌倒的地面坑洞,先选起来比较好。」 「了解~~先选起来~~……啊,原来如此,有种能察觉到的感觉。」 「希望绯衣响你能趁现在提升熟练度。我也拥有察觉陷阱的技能,但在战斗时无法分心。」 「好的、好的~~交给我吧~~」 响兴致勃勃地拍了自己的胸脯。狂三用手肘轻轻撞了撞阿莉安德妮,问道: 「那个……刚才响跟苍的对话是什么意思呢?」 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 「唔~~……其实我也不太会解释耶……」 阿莉安德妮也不怎么精通奇幻世界的知识,只能大概理解是什么意思。 狂三愁眉苦脸地发出低吟。感觉输了响(偏偏是响)一大截,真是不甘心。 「狂三,你怎么了?」 「我~~一~~点~~事~~都~~没~~有~~」 「安哈呼安耶偶(干嘛突然捏我)!」 狂三决定捏响的脸颊来泄愤。 「……也就是说,获得的技能会越用越强。就像苍【飞行】得越熟练就会飞得更快更高。」 「那个,我的技能是……」 「狂三你嘛……那个……我不知道……你的技能有点……超越人类的理解,像是某种亵渎性的宇宙根源之类……该怎么提升技能呢……应该说,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获得那种技能……」 「……唔~~……」 感觉被排挤了。 「总、总之,先打怪吧。假如苍说的没错,这里是最高难度的地下城,想必能快速提升等级和技能!」 「说著说著,怪物就出现了。大家,拿起武器。」 听见苍说的话,响连忙望向前方。黑暗深处的确能感受到「某种生物」的气息。 「一开始打的怪物,应该是哥布林之类的吧!」 苍闻言,一脸疑惑地皱起眉头。 「咦?你一脸『这女人在说什么蠢话』的表情是怎样?」 「绯衣响,你在说什么蠢话啊。」 「还真的说出口喔!可是,哥布林不是基本吗?还是等级更高的兽人?」 「这里是第五地下城,最凶恶疯狂的怪物栖息的地域。哥布林或兽人只会在初级地下城出现,这里会出现的是──」 苍伸出食指指向地下城的深处,指尖便发出亮光。 「【光魔法】『光球』。」 光球飞起,照耀四周。响惊声尖叫:「呀啊!」 「首先第一阶层是高等恶魔。能抵抗火系、冰系、土系、风系和暗系技能,反射光系技能。身体也很耐打,要是它用毒爪横扫攻击,大概一击就能杀死你,三击就能让我陷入濒死状态。」 「呜哇~~明明是初学者,却突然被扔进适合高级冒险者攻打的地下城~~」 「我带头,麻烦时崎狂三和阿莉安妮德支援!」 当苍要迈步奔跑的瞬间,怀表响起了「喀叽」刻划时间的声音。 「咦?」「什么?」「唔?」 三人各自发出不同的惊愕声。 「〈刻刻帝〉──【七之弹】。」 残暴又强壮的大恶魔greater demon。滴著口水凶恶地露出獠牙,正要扑过来的超高等级怪物停止了动作。 「看来我的【七之弹】对怪物也有效呢。接下来只要不断射击就解决了。」 于是,狂三以开外挂等级的猛烈射击轻而易举地消灭掉高等恶魔。 「……那个,狂三。」 「什么事?怪物的话,我已经打倒了。」 「是没错啦,那个……希望你可以留一点余韵之类的……」 「有必要吗?」 「你看,苍在那里闹别扭了。」 「本来想让时崎狂三看看我超帅气的表现耶……结果……」 苍在地下城的角落用手指画圈圈。 「话说回来……在奇幻世界里,狂三一样很强呢。」 听见响说的话,狂三得意洋洋地拨了拨头发。 「喔,喔喔,好夸张。我只是在一旁呆呆地观看,就上升了6个等级!」 响开心得跳起来,向狂三展示自己的状态。的确如她所说,她的等级从13上升到了19。 另外也浮现「技能点数:6」的新标示。 「而且果然获得了技能点数。苍~~有6点耶,你要怎么用?」 「嗯嗯,还是像个斥候,用来学习【暗视】或【远望】等技能吧。」 「不需要学习战斗系技能吗?」 「不需要。在这个地下城,绯衣响再怎么学都没用。」 「唔唔,真狠毒。不过,你说的也是事实啦~~……没办法,还是照惯例拿来学习对狂三有帮助的技能好了。」 「哎呀,这样可以吗?」 响似乎精通奇幻世界的各种知识。那么,她自己本身应该想当英雄吧?用不著非得担任辅助狂三的角色。 响像是看穿狂三的心思,微微一笑。 「没关系,是我愿意这么做的,完全没问题。我看看喔……哦,竟然有【女仆】这种技能,先选下来再说。」 「有各种技能呢。我瞧瞧,我有什么技能呢……哎呀,零点?我没办法获得任何技能吗?」 「时崎狂三你的等级出现bug,大概没办法获得技能点数。熟练度会越练越高,所以尽量打怪吧。」 此时,传来了「喀锵喀锵」金属摩擦的声音。响率先听到后告知: 「狂三,好像有新的敌人来了!」 「喔,这里就交给我吧~~」 阿莉安德妮上前一步。 「机会难得,就顺便施展个魔法吧。我想想……先从初级的开始。『火球』!」 语音刚落,魔杖前端便产生排球大的火球。以亚音速发射的火球直接击中发出响亮声音攻击而来的敌人。 敌人的头部应声粉碎。 「呃~~……刚才的是骷髅吧?」 「会在这个地下城出现的骷髅,不是巫妖就是阿修罗骷髅。刚才的……大概曾是巫妖。」 苍傻眼地耸了耸肩说道。之所以会说「曾是」,是因为巫妖已经气绝身亡,头部消失,烟消云散。 「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支配者果然不是白当的。」 「……苍,用初级魔法可以杀死巫妖吗?」 「通常杀不死,所有魔法对巫妖的杀伤力都不大,不可能因为中了一记『火球』就死掉。照理说是不可能的……应该有什么秘密吧。」 「嗯~~……要我公开这个秘密也行。我想大概是因为我的技能有【全贯通:s】吧~~」 阿莉安德妮如此说道,开启状态。正如她所说,【全贯通】这项技能的等级标记著s。 「呜哇,这技能看起来超稀有的。我猜应该是破除怪物的防御力,让攻击一招致命吧。」 「大概是吧~~」 「嗯。看来我们三人应该能突破第五地下城呢。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件事。」 苍难得露出邪笑说道: 「这个第五地下城共有十层,『越往下层,怪物的等级就越高』。千万要小心,并且卯足全力挑战地下城吧。」 苍说完,狂三和阿莉安德妮点了点头,唯独响一人脸色发青。 「那个……现在就已经超出我能应付的等级了……我撑得下去吗……」 苍拍了一下响的肩膀,温柔地低喃: 「绯衣响……你有遗言要交待吗?」 「没有啦。拜托大家全心全力地保护我,求求你们了!」 ◇ ──第五地下城「elohim gibor」第二层。 光是下降一层,攻击力便变得十分猛烈。首先,高等恶魔开始分颜色。 红色是火、蓝色是冰、绿色是风、褐色是土,各自恣意咏唱最高级魔法,一般攻击也能造成包含烧伤、冻伤、切伤等各种异常状态。战斗拉得越长,对狂三这一方越不利。 另外,从第二层开始,听到战斗声的怪物变得特别多。即使是在地下城的角落开战,经过十分钟后,这一层的所有怪物便会听到战斗声而前来增援。 而且楼层本身也有设置机关,像是地洞、旋转地板、天花板掉落等各种恶毒的陷阱── 「喝!」 「嘿咻!」 「看我的!」 时崎狂三、阿莉安德妮和苍轻而易举便闪过陷阱。 「【暗视】和【远望】越用越熟练了,继续努力下去。」 苍一称赞完,响便露出僵硬的表情笑了笑。刚才响俯视的,是只要向前踏出一步便会立刻丧命这类的陷阱。陷阱内布满无数强韧的细线,一旦掉落便会碎尸万段。 「哎,多亏这些技能,让我把这片黑暗从头到尾看个仔细……我越来越害怕自己了……啊,我一直很好奇,这些能力可以一直使用下去吗?能随意获得这种技能,也难怪第五领域的准精灵会这么强了。」 「有分永远学会的技能,跟离开第五领域便会消失的技能。我的【无铭天使熟练度战戟:s】就不会消失。不过,像阿莉安德妮使用的魔法就不能在第五领域的幻想区域以外使用。」 「唔唔,真可惜。亏我还觉得施展魔法挺有意思的呢~~」 阿莉安德妮一脸遗憾地挥舞魔杖。她现在已经将四大魔法(火、水、风、土)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我问一下……第五领域流淌的灵力之所以会凌乱或贫瘠,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因为这个魔法显然是使用灵力产生的吧?」 狂三从刚才就一直觉得很奇妙。阿莉安德妮每次使用魔法,灵力便会开始不稳定。感觉从她们三人周围的空间吸收了什么又随后吐出。 狂三在第九领域也有过类似的感觉。没错,当她身为偶像唱歌跳舞时,的确有种观众释放出的灵力被自己吸收的感觉。 不过,第五领域的感觉更加强烈,强烈到每次打倒怪物都必须大口深呼吸的程度。 假如这是吸收灵力所造成,也难怪第五领域的灵力会大乱,成为不毛之地了。 苍闻言后瞠目结舌,片刻后捶了一下手心。 「搞不好是耶。」 「……第五领域的准精灵在搞什么啊?」 响忍不住翻白眼吐槽。其实另有原因,只是她们无从得知。 「可是啊,魔法很好玩耶~~拜此所赐,我从刚才就一直获得魔法技能~~」 阿莉安德妮乐在其中地挥舞魔杖。平常困倦想睡的她依然精神百倍。 而狂三则是看著上述诅咒般的状态画面,发出低吟。 「你怎么了?」 狂三难得露出苦恼的表情,求助于响。 「噢,我也终于累积到技能点数?想把它用掉……但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虽然起步比其他三人慢,但打怪打著打著,狂三似乎也慢慢获得了分配到的技能点数。已经十分熟悉的响从狂三背后探头看她的状态画面,指示她操作。 「哦,你也终于累积到点数了吗?你先试著触碰点数的地方,应该会显示出能获得的技能一览表。」 「是点这里……对吧?」 狂三战战兢兢地触碰状态画面。 于是画面切换,显示出狂三能获得的技能。 「……没看见像阿莉安德妮小姐那样的【火魔法】或【光魔法】呢……」 「能获得的技能终究是按照本人的特性来判断……换句话说,时崎狂三你……」 苍含糊其辞。也就是说,狂三没有使用那类魔法的特性。 「我明白了……唔……」 「按照惯例,这时会出现冒险者看轻狂三说:『呀哈哈!竟然连基本魔法都不会用啊~~』……不过,假如有这种人出现,应该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会物理性地消失。响,你要试试看吗?」 「呀哈哈!放过我吧!」 狂三清了一下喉咙表示「离题了」,再次观看自己能获得的技能。在几项技能中,也能看见一些响她们获得的技能。 「狂三,你要不要选【暗视】?毕竟你主要的技能是射击……奇怪?不过第二层明明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你也百发百中呢。」 「【暗视】啊……不知为何,我在这片黑暗中也看得一清二楚,所以用不著。」 「嗯~~……我想应该是被合并到【生存】、【杀意】、【杀戮】这类技能中了吧?」 阿莉安德妮探头看狂三的状态画面。 「啊~~合并技能啊!很有可能喔~~」 「响、响,解释一下……」 「我们必须慢慢获得像【暗视】或【远望】这类用途分很细的技能,但你的【杀戮】这类笼统的技能应该包含了全部细项。」 「……也就是说,我没有必要获得【暗视】这项技能喽?」 「应该是。比起是否有用,获得你觉得有趣的技能或许比较好哟。」 「唔嗯。既然如此……可是……唔唔……」 狂三摆动手指,犹豫不决。 「想不到你个性还挺优柔寡断的嘛,狂三……」 「因为我不知道该选哪一种技能才好呀……」 响心念一转:狂三跟当偶像时一样不擅长这方面的事,那只好由自己出面指点迷津喽。 指点迷津?……感觉有种优越感呢。响自嘲地如此心想。与其说优越感,应该是满足感吧。 对现在的自己来说,能帮上时崎狂三的忙无疑是最开心的事。别人听见了,大概会认为自己是牺牲奉献或依赖。 ……不过,响认为这样也无所谓。无论是依赖还是疯狂崇拜,只要能对狂三有所助益,自己便无比欣喜。 即使离别的脚步越来越近。 响发现自己越来越重视她的存在。 「响?」 「──啊,抱歉。我想想你要选哪种技能。」 感觉作了一会儿梦,响连忙将思绪拉回现实。 「这个嘛……啊,【暗魔法】如何?」 「……形象不会很差吗?」 「是没错啦,不过确实是魔法啊。况且,暗比光更黑暗更帅气吧?」 「响,你似乎没有自觉,那可是修罗之道哟。」 狂三难得露出担心响的表情,认真诉说。 「唔咦?」 「听好了,年轻人往往会被黑暗、绷带、眼罩这类东西吸引,可是,没错,即使如此,一旦陷入便是无底深渊喔。我绝对绝对没有掺杂个人的情感在里头,劝你千万别向别人主张暗比光帅气这种想法!」 狂三滔滔不绝地说;一行人哑然无言地在一旁注视著她。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中,响率先举手发问: 「那个~~……所以,选【暗魔法】如何?」 「好的,这下子我也是魔法师了呢。」 「以时崎狂三你的打扮来看,应该说是魔法剑……不对,是魔法枪手才对。」 「无论如何,只要能使用魔法,我没有意见……我看看,只要按这里就好了吧。」 狂三战战兢兢地用手指触碰显示【暗魔法】的部分。 『要取得暗魔法吗?yes/no?』 狂三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触碰yes。 随后,感觉自己周围有些纷乱,像是空气被搅拌弄乱似的。 「恭喜你,狂三!这下子你也成为暗魔法师了。快点施展魔法看看!」 「好的……呃~~该怎么施展呢?」 「你的技能等级只有e,所以只能使用『暗球』,是利用黑暗的球体来进行攻击的基本魔法。刚好敌人来袭,试试看吧!」 响轻轻抚上狂三的背。 「先把〈刻刻帝〉收起来。没错。然后将灵力集中在指尖……你明白怎么做吧?」 「明白,没问题。」 狂三的指尖产生一颗棒球大小的球体。球的颜色黑得融入地下城的黑暗深处之中,难以分辨,质感十分奇妙。 「然后,以投球的要领……应该说,用念力操作,想像它飞向对面的感觉。」 「呃~~将力量集中于指尖……想像……咏唱『暗球』……喝!」 狂三的指尖产生的「暗球」朝新来的怪物(用两脚步行的鲨鱼头怪物)袭击而去。 『gyaaaa!』 「哎呀,打不死呢。」 「毕竟你【暗魔法:e】,也没办法。不过,威力满强的,怪物飞得好远……」 刚才的魔法是初级魔法,照理说只有在游戏开始时打败喽啰怪物的破坏力。 然而,直接受到攻击的鲨鱼头却陷入恐慌,来回走动。看来「暗球」被赋予能造成异常状态的「黑暗」。 「所以,尽量使用暗魔法吧,如此一来不仅能提升技能,也可以学会各种魔法。怪物在那里!不能因为嫌麻烦就用〈刻刻帝〉处理喔!」 连续发射「暗球」依然打不死怪物,令狂三十分烦躁,打算使用〈刻刻帝〉轰掉鲨鱼头。 响制止狂三,难得训斥: 「魔法就是要不断使用。狂三,难得有这个才能,不让它进步就吃大亏了!」 「……我知道了。话说,苍,【暗魔法】还有哪种魔法可以用呢?」 「我对魔法没什么兴趣,只知道最初级的『暗球』。只要提升技能就能自动学会其他魔法,所以尽量使用就好。」 狂三不禁唉声叹息。 剩下八层,前路遥遥,慢悠悠地提升技能──有点不符合自己的个性。狂三希望自己无时无刻不全速奔走。 更何况如今危机迫在眉睫,白女王图谋不轨,空无大军正在侵蚀第五领域。 理应全力奔驰才对。 「好了,狂三,慢慢来,循序渐进!」 难得学会了魔法,或许稍微放慢脚步也不错。 狂三看著乐在其中的响,如此思忖。 ◇ 狂三刻意封印〈刻刻帝〉,与阿莉安德妮一起专心提升【暗魔法】的技能。 「我上升到d等级了,增加了三种暗魔法。我看看,是『暗盾』、『黑暗感染』和『重力』……呢。」 不过,不知道有何种效用。因此狂三用〈刻刻帝〉射穿随后出现的怪物,当作实验白老鼠。 「你真的很过分耶!」 「以策安全嘛~~」 「呼……如此冷酷无情,不愧是时崎狂三,我永远的对手。」 各种怪物成为宝贵的实验体,结果终于弄清楚这些技能的效用。 「暗盾」:将黑暗硬质化,作为盾牌。足以抵抗光魔法以外的四大魔法,唯独不耐光魔法。 「黑暗感染」:让敌人感染「黑暗」,导致异常状态。能大幅降低感染对象的回避率和命中率。随著【暗魔法】技能提升,可以提高成功率和降低的幅度。 「重力」:导致「加重」的异常状态。能降低对象的回避率和敏捷度,不断造成轻微损伤。 「唔~~这些魔法还真有【暗魔法】的感觉呢……果然很多状态异常系的魔法。」 「是啊,真不错。我的子弹也属于那类东西。」 狂三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认为暗魔法的确符合自己的特性。 那或许被称为阴险或暗算,但在战斗中削弱对方并澈底将之击溃是必要的。 「『暗球』也随著技能等级提升而加强了威力呢,能同时攻击复数目标。」 「不过,感觉还是用〈刻刻帝〉解决敌人比较快……」 「假如继续提升到a级,『暗球』的破坏力搞不好会超越〈刻刻帝〉哟。」 「如果真是这样,我的心情也会挺复杂的……」 狂三还是希望自己的天使比较强。 「对了~~三三你的〈食时之城〉对怪物有效吗~~?」 阿莉安德妮突然想到似的如此询问后,狂三便予以否定: 「不,其实我一开始有试过,结果没效呢。照理说,应该能像吸取你们准精灵那样吸取时间,可能是抵触到这个领域的法则,无法从怪物身上夺取灵力。」 「一开始就机灵地尝试过,还真像狂三的作风呢……」 响暗自心想:这个人,不对,是这名精灵,基本上对敌人不只是冷血无情,根本就把他们当障碍物(路边的小石子)看待。因为是小石子,看是要踢飞、破坏还是沉进水沟都无所谓。 「原来如此……可能跟技能中〈食时之城〉的等级显示为虚有关吧。虽然对准精灵有效,对怪物却行不通。」 「咦?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没办法回复〈刻刻帝〉了?」 〈刻刻帝〉在发射表盘数字的子弹时,会消耗时崎狂三的灵力和「时间」。因此,连续大量射击会耗尽时间。 时间一旦耗尽……便意味著死亡。 「平常射击〈刻刻帝〉倒不碍事,但最好克制射击像【一之弹(aleph)】或【七之弹】这类子弹。」 消耗掉的时间当然有办法回复,只是目前必须长时间待在地下城,既然无法确立定期回复的方法,还是减少使用次数比较保险。 反正刚好能提升技能等级。 狂三必须再精进一下【暗魔法】。 「话说回来,『暗球』有点太简单了吧……【光魔法】也有『光球』。」 「……?浅显易懂,很好啊。」 「不觉得招式名称取得更帅气一点比较好吗,苍?比如说,『暗球』……改称为……『暗暗苍球』之类的……」 「响,『暗』跟『暗』读音一样,苍球应该是苍穹的谐音吧,但是运用得并不巧妙。要是用这种名称施展魔法,迟早会后悔哟。不,不用迟早,立刻就会后悔。拜托你不要再深入修罗之道了,我说真的。」 「你好像情绪非常激动,一气呵成骂得很顺口耶!」 狂三心有戚戚焉。虽说是分身,那令人怀念又悲哀的过去依然鲜明地留在脑海。自己绝不会再重蹈覆辙……大概……应该吧! 「那么,差不多快到第三层了……阶梯前应该有魔王在。」 「啊~~地下城的惯例吧。楼层魔王,果然很强吗?」 「满强的。这一层的魔王是…………我想想…………叫什么来著…………」 苍歪过头。 「你好歹记一下名字啦,之后的路不好走耶!」 「我知道。我想起来了,第二层的魔王是米诺陶洛斯。」 「米诺陶洛斯,是牛头人……」 「没错。正确来说──是三头米诺陶洛斯。」 「原来如此,有三颗头是吧。」 「响、响,有三颗头会怎么样?」 「唔。」响无言以对。的确,有三颗头会怎么样呢?大概会比普通的牛头人强一点吧。 「……聪明三倍……之类的……」 「还真是个强敌呢。那我就鼓起干劲,拿出真本事应战吧。」 响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牛头人这种怪物在奇幻游戏或小说中被视为强敌。可是,狂三等人在这第二层几乎是无往不利。 一般的楼层魔王当然比喽啰怪物强。 强归强,那终究是能过关程度的强。像是拥有复数导致状态异常的招式、能抵抗各式各样的攻击,或是拥有特殊攻击跟环境优势等。 ……三头米诺陶洛斯。 从这个名称可以轻易想像出是什么怪物。大概是像阿修罗像一样,拥有三颗头吧。 而关于米诺陶洛斯本身,大多都将它描述成手持斧头、肌肉发达的怪物。也就是说,是力大无穷的彪形怪物。 响并非害怕战败,而是感觉事情会出乎自己意料。 ◇ 预感成真。 「gyaaaaaaaaaaaaaaaaaaaaa!」 「……」 「……」 「……」 「……啊~~……那个……没两三下……就死了耶……」 响尴尬地开口。 「呃~~因为它冲过来,三三和我就分别用『暗球』和『光球』迎击~~打得它摇摇晃晃时,小苍再给它一记猛拳~~然后……它的头就被轰飞了……」 「──可、可是,它说『我还有两颗头』,马上复活。」 「所以我就瞄准它的头,施展『黑暗感染』,顺利让它中招,搞不清东西南北,摔了个狗吃屎……」 「然后,苍再击碎它剩下的两颗头,就这么挂点了呢……」 前前后后只花了约一分钟打怪。第二层过关。 「──好了,第二层过关,通往第三层的门开启了。别泄气,一定还有更强的怪物……!」 苍催促三人走向通往第三层的阶梯。狂三唉声叹息,突然开启状态画面。 「啊,又获得了技能点数。这次的技能是──」 狂三的脚步戛然而止。 「狂三,你怎么了?」 响回过头,发现狂三一脸吃惊地盯著自己的状态画面。 「狂三?」 「怎么办,响……【时间魔法】……一定要学起来比较好吧?」 时崎狂三能获取的技能一览表中确实有一项是【时间魔法】。 「苍,这是……」 「我、我不知道。我所知道的魔法系统共有六种,火、水、风、土、光、暗。照理说,这应该是全部了……如果有【时间魔法】,我一定会记得,而且会劝时崎狂三取得这项技能。」 「那么,这是……只属于我的魔法吗?」 「我想是吧。」 「……………………呵、呵呵!」 (啊,我好像非常开心耶……) 「既然如此,当然要选【时间魔法】喽。好,点选!」 狂三毫不犹豫地取得【时间魔法】。 「所以呢?你学会了什么样的魔法?」 「等、等我一下喔,我现在确认一下。我看看……」 【时间魔法:e】:能使用操纵时间的魔法。e等级是「【一之弹】」、「【二之弹(bet)】」和「〈食时之城〉」。 「……这是『我』的能力吧……」 「对……耶。这是怎么回事?苍,你知道吗?」 「……………………」 「啊,没关系。看来不应该问苍的!」 看见苍的头上开始冒烟,响连忙打圆场。 「……虽然有点失望,但感觉似乎有什么特殊意义存在。我打算之后同时使用【暗魔法】和【时间魔法】,提升技能等级。」 「我说……在前往第三层之前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应该说……我好困喔……」 阿莉安德妮一副难忍睡意的模样,将灵装变成睡袋,钻了进去。 「真拿她没办法……这里是打魔王战专用的房间,等我们离开房间后才会再重新配置三头米诺陶洛斯。反过来说,可以安心在这里休息。」 苍将自己的〈天星狼〉扔到石板地上后,整个人躺下。 「那么,我们先暂时休息一下吧。要来杯茶吗?」 「啊啊,你有【女仆】技能嘛。不过,没关系。」 「咦~~为什么啊?」 「响,你应该是最累的人吧?」 「……呜哇,看得出来吗?」 「这点小事,我当然看得出来。虽然一样爱讲话,但脸色很差,而且走路像僵尸一样。」 「形容得真难听呢……不过,你说的是事实,我就乖乖坐下来休息了。」 「只是纯粹的疼劳而不是受伤的话,无法用【四之弹(dalet)】回复呢。你就乖乖坐下休息吧。」 「遵命~~我用【女仆】技能来铺地垫吧。」 响摊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地垫。看来似乎是【女仆】技能的特技。 「……【女仆】还满好用的呢。」 狂三也吐出一口安心的气息,坐到地垫上。 「这是红茶。」 「我不是要你休息吗?」 「不不不,这是我的极限了,我就不客气地躺下休息了~~」 狂三接过红茶后,响便如同她的宣言,倒头闭上双眼,发出微微的鼻息声──想必是累坏了吧。 狂三啜饮红茶──双眼圆睁,没想到意外地好喝。 「时崎狂三。」 「哎呀,你醒著呀。不用睡吗?」 躺著的苍眼睛是睁开的。 「嗯。反正我随时随地都能睡,躺著休息就好。」 「算是一种……锻炼方式吗?」 「算是吧……这个地下城,有意思吗?」 面对苍的提问,狂三露出苦恼的表情低吟。 「我还不确定是否有意思。说来说去,还是得拚命。不过,倒不觉得无聊或痛苦……」 「那就好。这样消失的支配者死也瞑目了……都消失后,怎么可能瞑目是吧?」 「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呢。」 「我们诞生……或者该说来到这里时,第五领域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以前这个领域还满和平的,大家都怨声载道地问支配者『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毕竟……是白女王还不存在的时代嘛。」 「没错。因为怪物出现,甚至有准精灵受伤。支配者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将这个领域打造成奇幻世界……想发泄怒气也找不到人。」 「那位支配者叫什么名字?」 「『她没说』。我师傅叶罗嘉说,她本人直言不讳地说:『我的名字不重要。我是为了在邻界推广这种有趣好玩的世界才来到这里的,因此消失也毫不后悔。』」 「这样啊……」 「『生命苦短,冒险(恋爱)吧,少女』是她的口号。然后啊,原本唠唠叨叨抱怨不停的居民这才终于发现『这场冒险已成了自己的生存粮食』。」 狂三闻言,轻声叹息。 居住在邻界的准精灵必须依赖生存目的才能活下去。过去自己曾在第九领域见识过失去精力而逐渐消失的空无,在第八领域也曾看过基于其他理由而消失的少女。 自己并非遗忘了那副光景,只是因为周围所有人都刚健地活著,令她容易忘记这件事。 因为这个世界并非现实世界。 而是物理法则、所有一切都截然不同的世界。 「……说是异世界也不为过呢。」 「据说前任支配者这么说过:『这里可是异世界耶,异世界。被称为邻界的场所,也是灵魂抵达的目的地,跟我们的世界完全不同,可以将不可能的事化为可能。既然如此──我想要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那位支配者真有趣呢。」 狂三感伤地如此低喃。 「在第十领域厮杀、第九领域载歌载舞、第八领域竞争、第七领域赌博……各个领域都有各自的生存方式。而在第五领域……冒险就是准精灵存在的理由。刺激、杀戮又危险……不过,也可说是乐在其中。」 「苍,莫非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苍闻言,静静坐起身。 「时崎狂三,你无论如何都想回到现实世界吗?」 「…………」 狂三沉默不语,就某种层面而言,这算是一道禁忌问题,就连与她交情好的人都不敢随意发问。 「……当然,我知道你为什么想回去。不过,我也希望你考虑到无法回去时该怎么办。我喜欢你,大家也不讨厌你……只是有点怕你就是了。」 「有点怕我这句话可以不用说~~」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意见,要不然你可以做问卷调查。」 「恕我拒绝。」 「不过,你觉得如何?邻界这地方也不错吧?」 面对苍的提问,狂三沉默了半晌。考虑到狂三的信条,冷淡地否定再简单不过了。若是以前的自己,甚至是踏上旅程前的自己,势必会二话不说地否定吧。 「……这个嘛,我所知道的现实世界十分严酷。我的周围全是敌人,我们生来是为死而战,就这层意义而言,回去或许就意味著死亡吧。」 「……既然如此……」 「可是,我回去的理由只有一个,那是邻界所没有的。」 邻界没有「他」。 而现实世界有「他」。 光是如此,就足以作为挑战和启程的理由。 「了解。不过,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通知我一声。另外,也别忘记在启程之前和我来场对决。」 「……总之一天,我会考虑看看的~~」 心不在焉的狂三自然而然地如此回答。 「太好了,终于可以和你交手,下次一定要做个了结。」 苍开心得绽放笑容。不经意回答的狂三感到有点后悔,旋即心念一转,心想既然她渴望一决胜负,以后找个时间和她交手便是。 「是呀,等突破这个地下城,完成任务后──跟你打一场也行哟。」 「嗯,我完全没问题。」 「……不过,我没办法尽全力跟你厮杀。」 「是吗?这我倒是可以呢……不过,既然你不愿意,就不打个你死我活喽。但凡事总有意外嘛。」 「希望尽可能别发生意外……别看我这样,我还满欣赏你的。」 狂三说完,苍目瞪口呆,然后瞬间羞红了脸颊。 「……是、是吗……真是令人吃惊……虽然搞不太清楚,听了心情挺不错的。」 苍胡乱摆动双脚,然后就像电池没电了一样倒下来。 她闭上眼睛的模样看起来也像是陶醉痴迷。 「……太难为情了,我去睡一下。」 声音细如蚊蚋,颠覆她以往的形象。 「好的,请歇息吧。」 狂三发现自己的音调竟不可思议地转为柔和。明明是曾厮杀过一次的关系,真是奇妙啊。 「……我是不是变得有些心软了呢。」 狂三如此低喃。在另一个世界几乎全是敌人,让她认为全世界只有敌人或终将成为敌人的人,自己的同伴只有自己这些分身。 而今甚至能从容平静地与人交谈。当然,只要白女王尚存,便无法安稳生活。 这是事实没错。 不过,彷佛空隙般一瞬、剎那、须臾的时间。 那无比珍贵、可爱的瞬间,就在此刻。 「────」 而有人正压低气息,聆听两人刚才的对话。 (……狂三。) 响心知肚明。她十分清楚狂三一心一意追逐著那个不知名的少年。所以,她已做好心理准备迎接迟早会到来的离别。 可是,这时垂下了一条蜘蛛丝。 狂三说她打算前往的另一个世界十分严酷。 说她也许会丧命。 说那里只有敌人。 响思忖著──那也不错啊。打败白女王后和狂三感情融洽,永远和平地生活。 这样的未来也不错啊。 因为时崎狂三很厉害,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她竟然要回去另一个世界白白送死,实在是太愚蠢了。 响所知的狂三曾经对她这么说: 「我是分身。」 是真正的时崎狂三利用【八之弹】创造出的另一个自己。为了进行谍报、暗杀、搜查、潜入等所有任务而诞生,方便使唤的「棋子」。 ──你是为了寻死才前往那边的吗? ──这样真的好吗,狂三? 响本想如此询问,最后还是作罢。因为若是狂三回答「即使这样也无所谓」……她能够想像自己将会拚命挽留狂三。 ──那个人。 狂三绝对不想被触及的最纤细的部分。 响过去努力不去思考有关他的事,直到今天才初次思索。 ──狂三喜欢那个人倒好,但是那个人喜欢狂三吗?如果不是,如果答案是否定。 脑海尽是浮现不好的想法。 不过,这也难怪。因为苍突然让她看见自己一直以来不愿正视的希望。 让她看见时崎狂三今后依然和自己相伴的未来。 那对响而言,等同于恶魔的诱惑。 ◇ ──而此时,在第二领域。 第二领域的奇异样貌令初次目睹的岩蔷薇惊愕得目瞪口呆。 第三领域的前支配者凯若特亚珠也则是露出苦笑。 「真是令人大吃一惊呢。我是有听说过,没想到这么夸张……」 「毕竟我的领域是秘密主义和封闭主义嘛。」 『吓死我了是也!』『这里跟我们合不来噜!』『不,反过来认为其实也不错便可!』『无论如何,不怕没地方藏了哟~~!』 凯若特率领的扑克牌们也兴奋地七嘴八舌讨论。 眼前是满坑满谷的书籍。 上下左右以及天花板,全都堆满了书籍。唯一没堆放书的,顶多只有地板。不过,地板上也刻有文字。 「我的第二领域是书本与知识的世界,网罗森罗万象,担任另一个世界与邻界之间的桥梁。建立准精灵统治系统的,也是我们。」 第二领域的支配者雪城真夜挺起胸膛,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岩蔷薇──邻界的时崎狂三创造的分身,名字有别于狂三的少女提问后,真夜回答: 「准精灵过去只是存在于这里。畏惧偶尔造访的精灵,落荒而逃,然后变成空空如也的空无消失。不过,这个领域的支配者发现了准精灵存活下来的方法……那就是必须拥有生存理由,才能在这个领域活下去。」 这个邻界允许灵魂实际存在。若置之不理,灵魂便会被宛如空气般充满整个邻界的灵力这股巨大洪流给吞噬。 为了避免落得如此下场,必须在这个邻界敲下名为「自我」的木楔。 「邻界就好比川流不息的河川,必须在河底敲下木桩,并紧抓不放……否则迟早会被流水吞噬。」 「是你发现这件事的吗?」 「不是我,是上一任的支配者。她告诉我们她所知的一切知识,并且嘱咐我们将这些知识推广到第一领域以外的所有领域。」 就这样,精灵不知不觉在邻界消失──准精灵终于回归平静。 「我们的存活木桩是求知欲。只要不断阅读、灌输新的知识,便不会消失。拜此所赐,有许多准精灵活得十分长寿。」 「话说……这里没有其他准精灵在吗?」 「这个房间只允许第二领域的支配者……我,以及我准许的人进入。其他准精灵一样在其他场所继续工作。」 第二领域的准精灵有两项工作要做。一项是阅读、分析第二领域收藏的藏书,获得知识。另一项则是被派遣到各个领域保存书籍,并且给予建言以便支配统治领域。 因此,第二领域的准精灵成为骨干的部分比较偏向学者或研究员,同时也必须具备优秀的战斗能力。 而她们如今正散落各个领域,拟定对抗白女王军队的战略。 「守备如此薄弱行吗?」 面对凯若特的提问,真夜摇头回答: 「不行……不过,若是我们加强守备,或许会被发现第二领域有『之前提过的那个东西』。如此一来,反而对我们不利。守备过于森严或太过松懈都不行。顺带一提,白女王已经进犯这里十五次了。」 「没问题吗?」 「目前大概还没问题。不过,既然对方也很重视的第六领域那里的支配者宫藤央珂曾经被笼络,白女王恐怕早已掌握了情报……换句话说,只剩下第五领域、第四领域和第二领域。第一领域是例外,范围已经缩小了许多。」 真夜的脸有些铁青。 倘若在第七领域听说的事情为真,邻界瓦解在即。 「如果『我』在第五领域没有击退白女王的军队……」 「就只剩下两个领域……不,恐怕女王已经猜到这个领域有异了。所以,时崎狂三一定得在第五领域取得胜利才行。」 寂静支配著四周。 「不知狂三大人目前状况如何。」 凯若特嘟哝一句。真夜表情带著敬意与畏惧,淡淡地呢喃: 「应该正勇闯第五领域的地下城吧。为了让女王撤退回第三领域,肯定拚尽全力。」 「……总觉得那个『我』现在过得还满悠哉的。据雪城小姐所说,那里似乎是奇幻世界。我想『我』应该正开心地在施展魔法吧。」 「岩蔷薇,听说你是狂三大人的分身,但你的想法有些肤浅呢。狂三大人肯定很担忧邻界的现状,正勇往直前地击溃白女王的军队。」 「……就当作是这样吧~~」 岩蔷薇心想狂三肯定对潜入地下城一事乐在其中,却无法说出口。 ○进而潜入深处 「超好玩的」。 狂三如此心想,脚步轻盈地直指怪物。技能提升到【暗魔法:b】、【时间魔法:c】。「暗球」与【形状变化】技能组合,能化为球以外的形状,一口气增加了许多用途。 「『暗球』。」 在咏唱的同时,先将「暗球」变成针状,再刺向肌肉发达的混血巨魔(褐色皮肤,身穿铠甲、手持剑盾的巨鬼)的胸膛。确认针埋入一半后── 「『形状变化棘』。」 再将针变成刺栗状。心脏被切碎的怪物多半会受伤。 「唔,不愧是最高难度的地下城第四层,这种程度都死不了啊。」 「【敌对者鉴定】:有三颗心脏。必须摧毁剩下的两颗才行。」 苍迈出脚步,瞄准剩下的两颗心脏,挥舞超重战戟──〈天星狼〉。 重新站起的混血巨魔勉强用盾牌挡下攻击,但盾牌澈底被砸碎,混血巨魔因此倒地。 「那么,再来一次【形状变化】!」 狂三将「暗球」变成像铁丝一样细,钻进巨魔的耳内。巨魔发出「叽!」的奇怪惨叫,就此倒地。 「看来,它只有一颗脑袋呢。」 「呜哇~~……手段越来越残酷了~~……」 躲起来的响突然探出头。响的等级已经提升到七十左右,不过这个地下城太过严苛,结果又转职当回游人。游人的特性能强化【逃脱憎恨】技能,响必须练到s等级,否则将一击毙命。 况且,就算发动这个技能,也可能因为遭受全体攻击而丧命。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响获得斥候的技能【遁形】,是每次战斗就遁逃躲藏起来的胆小战法。 「到第三层为止还游刃有余,到第四层就有点陷入苦战了呢……」 「我的技能也快速达到上限……啊,【火魔法:s】。这下子四大魔法都练到s级,只剩下【光魔法】了。」 「也太快了吧……」 「四大魔法的技能好像满快就能练到最高级,重点在于附属的技能。我想再练练【指定范围】跟【自动辨别敌我方】~~」 「你不练【形状变化】吗?还满好用的哟。」 「嗯~~……火、水、风不太需要变化形状,而且难易度可以调整,最后的效果都大同小异。土系魔法倒是能利用改变形状来广泛运用,那就用它来代替就好。」 「你说的确实有理。我打算学会【指定范围】或【自动辨别敌我方】……响,你觉得呢?」 狂三徵求响的建议。狂三虽然习惯战斗(或许无法用习惯一言以蔽之),但缺乏游戏知识。响虽然无法贡献战力,却能大力发挥游戏知识。 「嗯~~如果要从中择一……还是选择【自动辨别敌我方】吧。」 「选【指定范围】来扩大攻击系的魔法范围也不错吧?」 「既然接下来会出现的都是无法一击解决的怪物,苍就会上场猛攻吧。这时你便会以【暗魔法】来支援她。而【暗魔法】大多是造成状态异常的技能,要是牵连到苍就糟了,战线将瞬间瓦解。」 「嗯。要是我中了黑暗或混乱这些招数就完蛋了,有可能会不小心使用全体范围物理攻击,误伤所有人。」 狂三了解响与苍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后,便选择了【自动辨别敌我方】。 「这项技能如果不提高等级,会失败吗?」 「啊,不会失败。虽然辨别敌我方时会减血,但随著技能等级提高,会降低减血率。」 这下狂三又变得更强了。【时间魔法】的技能提升了,平常可使用的子弹也全都能运用自如。加上〈食时之城〉对一部分的怪物有效,攻守皆万无一失。 苍和阿莉安德妮也加强各自的擅长领域,克服不擅长的领域,更加登峰造极。 唯独响,由于先以安全第一为考量来建构技能,在战斗方面基本上依旧派不上用场。她本来在斥候这个领域还能有所贡献,但也因为苍获得了探知敌人系统的技能而形同虚设。 「小响~~麻烦你【鉴定取得物】~~」 「好的~~开心愉快的掉落物鉴定时间到了~~」 所以,响以容易控制憎恨值的游人为主轴,取得战斗以外的有用技能。幸好只要加入伙伴就能自动获得经验值来提升需要技能点数的技能。 「混血巨魔的掉落物有~~生肝、生皮、鬼角~~啊,还有破坏武器,减少九成价值的武器,要吗?」 响眉开眼笑地解体巨魔。当然,解体方式十分符合游戏的感觉,只要宣布解体,尸体便会立刻化为掉落物,真是亲切的设计。 顺带一提,掉落物可在各层最少也有一处的安全区域中的自动贩卖机卖掉。在安全区域中,也可使用因应素材调配药物或改造武器防具等各种道具。不过狂三等人并未有效利用。 「不要。另外,这不是生肝哟。」 「那是死肝喽……」 「肝跟生皮只能卖掉或用来调配药物。『鬼角(黄金级)』能用来强化无铭天使的物理攻击……我想用,可以吗?」 全体人员没有异议。苍的攻击是这个队伍的重点。 「……啊,对了,我突然想到。」 「什么事?」 「用鬼角强化的效果,离开第五领域就会消失吗?」 比如跟魔法有关的技能在脱离第五领域后便无法使用。【暗视】等技能只要离开第五领域,便会失去效力。 不过,肉体方面的技能──例如响的【麻将】、【制作】等技能,即使离开第五领域也不会消失。 苍的【飞行】和【无铭天使熟练度战戟】也属于不会失效的类型。 不过,强化武器这方面又是如何? 经过强化的武器在离开第五领域后,会失去强化效果吗?抑或是── 「喔喔,我没提到这一点。无铭天使的强化效果会保留,至少我的是有保留下来。只是,你们三人的武器很特殊,我不敢保证。」 「我想也是。就算强化〈刻刻帝〉的物理攻击,手枪或怀表变坚硬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的线变锐利倒是没什么问题……」 「那么下次改造阿莉安德妮的武器也不错呢~~我的〈王位篡夺〉太特殊,另当别论。」 「…………」 「阿莉安德妮小姐?」 「总觉得……小响越来越像队长了呢~~」 「什么!」 苍点头同意。 「不仅技能知识丰富,组合方式也出人意表。如果只有我一人,很可能会单凭蛮力闯关。」 「就是说呀。我的【暗魔法】搭配【形状变化】……响?」 响身体颤抖著。狂三歪过头,一脸疑惑。她心想:刚才的对话有令人感动的余地吗?结果响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紧抓住狂三。 「你是怎么回事!」 连狂三也不禁发出哀号般的声音吶喊。 「不不不不不要拋弃我,狂三!我的确有闪过『哎哟,我弱归弱,还满有队长风范的嘛』这种念头!这当然是被逐出队伍的旗标!你们会对我说:『没有你也无所谓,可以取代你的人多的是。』然后历经种种,最后我得到快乐的结局!」 「……得到快乐结局不是很好吗……?」 苍战战兢兢地询问后,响回答: 「不过把我逐出队伍的你们会超级惨。」 「别~~闹~~喔~~」 「所以不要拋弃我,狂三、狂三、狂~~三~~!」 「……〈刻刻帝〉。」 狂三在响的耳边开枪。 「……我恢复理智了……因为太熟悉奇幻世界,担心会出现典型的发展,不小心就……冷静思考过后,哪有余力搞那出啊……」 响松了一大口气。 「太了解反而会胡思乱想呢。」 「真的是……被扔下的我在千钧一发之际,超强外挂能力觉醒了,两三下就把你们三人击败,大致完成复仇后,累得精疲力尽,想说不需要更新游戏进度了,当然留言栏还是一直催我更新,闹得天翻地覆。」 「回归现实吧,现~~实~~!」 如果响一直处于这种胡思乱想的状态,便无法贸然前往第五层。狂三抓住响的双肩摇晃,响的眼神才终于恢复理性。 「说、说的也是。我从在第三层时就利用【绘制地图】技能兼任制图员,明明是游人却没在玩乐……」 「没办法,因为要探索地下城啊。要是你真的游手好闲,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发火。」 「我知道啦~~我看看喔……这里往前直走是未知的领域。」 「嗯。」 四人望向漆黑通道的另一端。阿莉安德妮试图先以【光魔法】照亮四周,但似乎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在运转,强制熄灭了魔法亮光。 「好像没办法点燃亮光呢。」 「看来只能利用【暗视】技能前进了。好险所有人都学会了这项技能,应该不碍事。」 「唔……」 「响,你怎么了?」 「……不,没事。我来施展【暗视】技能~~」 响漠视心中怀抱的一丝不祥的预感,因为她百分之百信任其他三人的战斗能力。 没想到事与愿违。 「有动静,拿好武器。」 苍如此说道,举起〈天星狼〉的瞬间,响才发现自己的失策。 「糟糕……!」 响当机立断──伸出手摀住狂三的左眼。 「你做什──」 还来不及询问响突如其来的行为,一道刺眼的闪光灼烧一行人的双眼。 「是【光魔法】!惨了……」 「呀唔唔!」 苍与阿莉安德妮反射性地蹲下。在眼睛感觉敏锐的暗视状态下,受到光魔法的闪光直接攻击,视野一片白茫茫,也引发了混乱。 「狂三,麻烦你了!」 「了解……!」 响好不容易护住狂三的一只眼睛,狂三闭起暂时失去视力的另一只眼睛,以单眼看从幽暗处袭来的怪物。 「〈刻刻帝〉──【二之弹】!」 狂三射出减速的子弹。总之,现在打的是持久战。闪光只是让双眼暂时失去视力,只要恢复视力,战线立马就能重振雄风。 不过── 看见宛如大型蚊子的怪物发出怪声以惊人的速度飞来,狂三咂了嘴。 「好快……!」 【二之弹】没射中。既然如此,狂三只好连续射击,张开弹幕。 然而,巨蚊完全不将这些子弹放在眼里,依然猛追而来。即使翅膀被削掉、脚部断裂,巨蚊一样若无其事地试图以它那吸管般的嘴吸取狂三的血。 「──反正不过是蝼蚁之辈。」 狂三往后倒下,同时用力仰起背,利用反作用力将腿向上抬,踹向飞来的巨蚊柔软的腹部。利用巨蚊飞来的速度反击──巨蚊承受不了刺入的脚尖的冲击,狠狠撞上天花板。 「这下子总算是停下来了呢。」 这时,巨蚊发出「叽啊啊啊」的叫声,狂三听见后立刻闭上眼睛。隔著眼皮也能感受到强烈的光线袭来。不过,这招对狂三行不通。 「认为同一招攻击能管用的肤浅想法,还真符合怪物的风格呢……!」 狂三用〈刻刻帝〉朝天花板扫射,千疮百孔的巨蚊轻易崩落。狂三闪过掉下的尸体,迅速瞪向黑暗深处。 「还有呢。」 狂三切断【暗视】技能,以感知气息的方式试图攻击对方。 「三三,快闪开!」 这时,阿莉安德妮大喊──狂三立刻趴向地板。有某种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通过她的头上。 随后发出一道「嘎哔」的含糊惨叫声。 「……受不了,令人火大~~……我真的、动真格地困得不得了,你却非要吵醒我,是你活该……!」 阿莉安德妮低沉的嗓音令响听得是直打哆嗦。 「去死吧。〈太阴太阳二十四节气〉──!」 被捕获的三只巨蚊全被水银线缠住,无法动弹。 瞬间支离破碎。 沉默──感受不到援军前来的气息。确认完毕后,阿莉安德妮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呼~~……」 「唔……眼睛还在刺痛……」 「各、各位,你们没事吧……我也还看不见……」 「我立刻回去你们那边。」 狂三如此说道,走向伸出双手左摇右晃的响身边。 「现在举行反省大会~~!」 响如此说完,低下头说: 「我先反省。在使用【暗视】的前一刻,我有感觉到不对劲。现在回想起来,当【光魔法】失效时,我就该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了。对不起。」 「再来是我……我早就知道打怪打到第四层,敌方会攻击我们的弱点,却没有反应过来……没有识破陷阱,真是抱歉。」 「……不过,响立刻护住了我的眼睛,算是将功补过了吧。否则别说开反省大会了,我们早就消失在这个世上。不需要反省的,大概只有给怪物致命一击的阿莉安德妮小姐吧。」 「最后的那个啊,只是我火冒三丈得朝声音来源随便射出线罢了~~希望功劳不要算在我头上……」 阿莉安德妮撇过头,难为情似的嘟哝。 似乎是想起自己发飙的模样而感到害臊。 「……哎,来到第四层,我才终于自觉到我们正处于最高难度的地下城……肯定会付出许多代价。毕竟只有闯关成功才能让白女王受到打击。我们一样必须勇往直前,并且更加谨慎。」 「响,以后如果有感觉到不对劲,千万要说出来。那可能是我们没注意到的重点。」 听见狂三说的话,响点了点头。 「好,我不会再犯错了。」 就这样,少女们再次前往深处。若是踏入一步,不,是半步错路,便死无葬身之地,这就是第五最强的地下城「elohim gibor」。 事到如今,她们才再次体认到第五地下城的恐怖。然而,体认到恐怖与感到恐惧这两件事看似相同,实则不然。 她们毫不犹豫地勇往直前,怀抱著恐惧,却仍一个劲儿地不断向前── ◇ ──第六层,楼层魔王的房间。 「……稍微……休息一下吧……」 响说完,所有人一脸放心地点头同意。毕竟刚才历经了一场激战。 第六层的楼层魔王是女武神天马。一名银发少女手持巨大的突击枪,骑著天马在广大的魔王房间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 到此为止还在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她四大魔法都会使用,甚至能无止尽地召唤疑似自己眷属的低等(但跟第三层的怪物一样强)女武神,十分棘手。 更麻烦的是,眷属超过一定数量后,女武神天马便会提升力量,对所有人施以爆击。因此必须优先打倒眷属,但就算接连打倒眷属,女武神天马本体也丝毫不痛不痒。 顺带一提,光是置之不理,过没多久它还会发动自动回复能力。 面对如此夸张的强敌,她们拟定的战术如下: 阿莉安德妮先专心用水银线不断切碎眷属;狂三用〈刻刻帝〉和【暗魔法】一边辅助她一边狙击在天空飞翔的女武神天马;苍以【飞行】紧追不舍,攻击本体;响则是每次隐藏身影,对三人下达指示。 ……说来简单,但毕竟女武神的数量与耐力非比寻常。最后在〈刻刻帝〉起码命中十发、苍全力攻击二十次后,发射对人战斗中自豪最强的【七之弹】停止时间,三人一齐攻击,才终于解决了。 「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这未免……有点太顽强了吧~~……」 所有人静静地对阿莉安德妮的呢喃表示同意。 「……话说,响,我有问题要问你……」 「好啊,什么问题……」 狂三躺在响拿出的地垫上,说出在战斗时一直在意的事。 「天马是希腊神话……女武神是北欧神话……为何会将这两种融合在一起……?」 「……不愧是狂三……喜欢原始典故的人无法认同吧……我想大概是创造这个世界的准精灵一时兴起或随机凑在一起的产物……」 「不能接受呢~~……」 狂三心烦意乱地摆动双脚。 「不过,这下子第六层也过关了。还剩下四层。」 听见苍说的话,三人同样松了一口气。已经闯关到后半,再努力一下便能直捣黄龙。 「啊啊,不过在那之前……必须先【解体】女武神才行……」 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后,走近即将消灭的女武神天马,将手放在上面。 「【解体】……奇怪?」 「怎么了?」 「【解体】出现错误。啊,没有。是有回收到掉落物,可是只有女武神的盾牌。」 「这就怪了。根据【敌对者鉴定】的结果,女武神天马的掉落物至少也有『女武神盾牌(传说级)』、『女武神发丝(传说级)』、『天马之翼(传说级)』这三种。其他的稀有掉落物倒是不清楚……」 「……等一下。」 狂三走了过来,将手轻轻放在女武神身上。 「……!」 「怎、怎么了?」 「之所以会出现错误……恐怕是因为这只怪物是『准精灵』吧。」 「什么!」 精疲力尽的苍和阿莉安德妮也连忙起身。 「不,正确来说,是准精灵凋零后……屈服于女王诱惑的那些人。」 「……空无……!」 「可是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之前提到的那位支配者暗地在做人体实验……?」 「不,怎么可能──」 「不是的,阿莉安德妮小姐。」 狂三二话不说地驳回阿莉安德妮的说法,面向苍。 「苍,白女王的军队……也就是空无的攻击直到这阵子才突然变得特别猛烈对吧?」 「嗯,的确是如此。」 「其中也有怪物样貌的空无。」 「没错……难不成……」 「……白女王她们称霸了这座地下城吧。上层的怪物是普通的怪物,但下层是她的领域……她把怪物跟空无融合在一起了。」 在第三领域所见的各种骇人的怪物。 那几只怪物中,恐怕也有与第五领域怪物的融合体。 她们拥有无限透明的灵力,是几近纯粹的存在,因此能与任何存在融合。无论是多么强力的怪物,只要是人工制造的东西,就能成为空无的结合材料。 那么,若是与拥有「为了白女王」这种强烈意志的空无融合,理当会成为空无的傀儡。 然而,换句话说── 「意思是,下层的怪物全在白女王的掌控下……喽……?」 阿莉安德妮说完,响与苍哑然无言。这事态简直糟糕至极。 「……并非全部吧。否则第五领域的战线早就瓦解了。而且,还有另一个重点。」 「什么重点……?」 「如果只是和这座地下城的怪物融合,有必要担任楼层魔王吗?为什么不直接出去外面战斗就好?」 「就是说呀。像这次的女武神天马,如果出去地面,肯定会造成不得了的灾害……奇怪?为什么不出去地面呢?」 「应该是为了守护位于最下层的第三领域通行门吧?」 苍说完,狂三摇头否定: 「这应该也是原因之一,但没必要守护通行门到这种地步。第三领域还有其他通行门,虽然距离远了点,但如此分散战力根本没有意义不是吗?」 「唔,确实是如此……那么,时崎狂三,你知道分散战力的理由吗?」 「我不清楚。不过,不出去地面战斗的事实便指出了这个最下层有『不可见人的东西』。也就是说,可以视为我们的目的直接关系到白女王军队的弱点。」 看来自己前进的道路比想像中更快通往白女王。 「……只是,第七层开始必须更加小心才行。我们之前能打败高等级怪物,是因为它们的智商是遵照例行程序。不过,与空无融合就另当别论了。」 「对了……这次的女武神天马的确以相当灵活的思考在行动呢。应该说,我都躲起来【控制憎恨值】了,竟然还是被盯上十次。」 「这也是耗费不少时间的原因之一。明明没有任何理由需要攻击响……」 「每次我下达完指示,它都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跑来攻击我……咦?我的【控制憎恨值】该不会失去意义了吧……?」 响被自己说的话吓得脸色发白,苍也对此表示同意。 「这可不妙。我个人感觉【遁形】是有效的,只是【控制憎恨值】似乎对那只女武神天马不怎么管用。原本那项技能的优点在于即使采取显眼的行动也不会提升憎恨值,可是敌方看起来却像是『经过思考后』发动攻击,丝毫不受技能影响。」 「怎、怎、怎、怎么办!接下来我如果受到攻击,幸运的话半死不活,不幸的话就这样驾鹤西归了!」 「好了,你冷静一点。就算敌方有思考能力,想必智商也不高。要不然它应该会理解绯衣响正在下达指示而集中攻击她。」 「……咦?说的也是……」 女武神天马的行动确实有异。如果看见响正在下达指示,照理说当下转为集中攻击她也不足为奇。 然而在经过一定时间后,女武神天马又若无其事地将目标移到其他三人身上。 「大概是……怪物与空无尚未完全融合的关系吧。怪物的本能在作祟。」 苍认为这也许是它们无法出去地面战斗的原因之一。怪物化的空无虽然还是低等怪物,但思考能力已与准精灵无异……不过在狂热的信仰之心驱使下,她们自然而然会只靠蛮力解决。 「既然如此……还是有机可乘喽。只能努力找出它们的弱点了。另外,我来找找看有没有回避、防御系的技能,暂时不需要跟憎恨值有关的技能了。」 「战斗开始后,我会用『暗盾』先防御。那虽然是盾系魔法,但不会让【遁形】失效。」 「其他盾系魔法可能因为太醒目,会导致【遁形】失效……」 狂三决定开启状态显示画面来寻找是否有其他自己能取得的技能或魔法。 「技能……没有呢。【暗魔法】……没有。【时间魔法】是我的〈刻刻帝〉……嗯?」 正如前面叙述过的,【时间魔法】是狂三的固有魔法,同时也是〈刻刻帝〉的能力。因此,即使确认【时间魔法】的详细能力,也只是加上像【一之弹】这样的子弹名称和〈食时之城〉。 以往十一之弹(yud aleph)和十二之弹(yud bet)并未显示出来,这状态大概是代表狂三无法使用……这两种子弹原本就不是用来战斗,而是用来实现目的,因此无法使用也无可奈何,没有任何问题,然而── 「……『交换』……?」 当狂三触碰状态显示画面的【十一之弹】和【十二之弹】,便出现「交换」这个项目。 狂三小心翼翼地轻触【?】后,显示出有关「交换」的说明。 『在邻界无法使用这个能力。可透过交换能力变成能够使用。要交换吗?yes/no?』 ……不,不不不。 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狂三立刻选择no。于是,状态显示画面返回刚才的画面。 「狂三,发生什么事了吗?」 「响……不,没事。」 狂三吐了一口气。心跳好大声。突然出现毛骨悚然的选项,令狂三难得心生波澜。 ……原本的能力无法在邻界使用,这也无可奈何。 不过,既然能够交换……那是什么样的能力呢?不,说起来,交换后不会产生问题吗? 「差不多该出发前往第七层了。」 苍出声提醒后,狂三才发现自己沉思已久。响探头看狂三的脸。 「你有什么心事吗?看你看著状态显示画面思考了很久。」 「……等一下再跟你商量。」 狂三嘴上这么回答,其实还在犹豫是否该找人商量。 「是吗?总之,随时欢迎你找我商量!」 响一如往常地浮现无忧无虑的笑容。狂三微微移开视线,有种莫名的愧疚感。在这个世界,所有人都拥有特异功能,包括响和狂三。 当然,能力有强有弱──是狂三与响难以跨越的障碍──但依然无损其特异的性质。 而那能力的特异性也是个人的骄傲。 无论是阿莉安德妮、苍还是响,都不断磨练自己的武器,面对各自的战斗。 那么,要改变那特异性时……或许该独自深思熟虑后做出判断。 狂三深呼吸后──决定不应该交换。不过,只是指目前这个阶段…… ◇ ──第二领域。 岩蔷薇、凯若特亚珠也,以及雪城真夜三人踏入第二领域地下的巨大建筑物。 高约四十公尺、宽约一百五十公尺。光滑的巨大柱子鳞次栉比,天花板微亮,尽管视野良好──却完全看不见前方。通道连绵不绝,一直延伸下去。 「这里就是……」 「没错,邻界的灵力管线,就好比排气孔或吸气孔。位于对面的是──」 真夜指向西北方。 「通往第一领域的通行门。因此,我想严守这里的通道。」 「请问……在各个领域的地下都存在这种规模的通道吗?」 真夜点头回答岩蔷薇的提问: 「没错,沿著与【通天路】同样的路径都有铺设管线。」 「不过,这究竟是……谁建造的呢?」 「不知道,只能认为是打从一开始就存在了。这个机构本身是让邻界成立的必需品。」 「如果这里被破坏会怎么样?」 「邻界的秩序会消失,所有领域会变得像第五领域一样不稳定。不,恐怕会比第五领域还要糟糕。灵力混乱会加速空无化,所有领域互相争夺彼此的灵力,生灵涂炭。」 抑或是── 预想到另一个最糟糕的情况。不过,雪城真夜并没有将这件事说出口。 「好了……你说要加强防备,我们该怎么做?」 「瞒著第二领域的准精灵,就靠我们搬运材料,制作要塞。几乎是劳力作业。」 「什么……」 真夜难得「呵、呵呵」笑了笑。不过,眼神却死气沉沉,没有笑意,表情宛如通宵三天三夜画完原稿的漫画家。 「我总不能把这里告诉支配者等级以外的准精灵吧,但又没办法独自建造要塞。」 「也、也就是说……你想要仆役喽?」 「正是如此。我特别期待凯若特,因为你有四张扑克牌。啊,我会上安全锁,要是想泄露秘密就会起火燃烧,没问题吧?」 「这也没办法……」 凯若特很快便放弃挣扎。 『哪没办法了是也!』『开什么玩笑噜!』『想成是别闹了便可!』『请放过我呀~~!』 「别担心,只要别泄密,保证平安无事。开封──第四书〈绝对正义直下(rightw apostles)〉。你们四人……四张,除非经过我的许可,否则禁止将这个场所相关的所有事物外泄。若是破戒,一律以第五书〈火屋杀人事件(firehouse mystery)〉燃烧殆尽。」 『呀~~!』 四张扑克牌同时发出哀号,各自身上缠绕著半透明的锁链和荷包锁,上锁后便应声消失。不过,四张扑克牌都铭记于心。 要是泄密,便会落得燃烧成灰的凄惨下场。 虽然气氛像在说笑,但绝无虚言。 「喂、喂,别擅自对别人的部下立下那种誓约(geass)好吗?伤脑筋耶。」 凯若特表示抗议,但看见真夜从怀里拿出时崎狂三的照片后,全身僵硬。 「还附上时崎狂三在第七领域大放异彩的影片。」 「……嗯,为了保密,的确有必要做一些处置……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虽然是我的主子,但在这方面真的太没志气了……』『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噜!』『想成一点都没有第三领域前支配者的自尊心便可!不,不可!』『少给我用无可奈何一句话带过,你这个王八蛋!』 「有一个人语尾跟平常不一样耶!……算了,放心吧,你们不会被拷问或逼问,顶多只会被准精灵问在做什么而已吧?到时候只要一笑置之,赶快逃跑就好。」 『(不情不愿)好的~~』 扑克牌们尽管不服气,还是勉强同意。凯若特获得他们的同意后,这才放下心来。 而岩蔷薇则是故作优雅地走到真夜面前。 「那个,我觉得自己不太适合肉体劳动……」 「你在说什么呀,时崎狂三的分身岩蔷薇,你也要卖力地劳动。而我也会拚命做自己平常绝对不会干的体力活。」 「怎、怎么这样……」 「好了,动作快!时间不等人!为了死守第一领域的通行门,必须把材料运进这里!」 真夜迈步奔跑,凯若特紧跟在后,而岩蔷薇则是不情不愿地迈开脚步。 「……不知道另一个『我』在干嘛。我在干苦差事,如果她不辛苦一点,我多划不来啊。」 岩蔷薇嘴里发著牢骚,嘻嘻窃笑。 反正肯定过得不轻松吧。话虽如此,以她的个性势必会悠然自得、一派轻松、潇洒优雅地踏著舞步战斗吧。 若说岩蔷薇是截取自己软弱的瞬间而创造出来的时崎狂三,那么她便是截取比任何人都强悍的瞬间所创造出来的时崎狂三。 ◇ 第九层。 ──若以绯衣响的语气来说,目前的情况「真的不妙」。 狂三抱起响奔跑,在心里隐约想著这种事。 〈大家,前方有三个陷阱!地板、右墙和天花板,种类是针刺!是利用各个部位中央的感应器感应体温来发动陷阱!阿莉安德妮小姐,堵住陷阱!〉 响利用【感知陷阱】技能发现陷阱,用【心电感应】即时传达。不将话语说出口,而是利用传达想法的方式,便能在零点数秒内沟通。 阿莉安德妮立刻用【水魔法】对前方发动「冰墙」,冻结地板、墙壁、天花板中央的温度感应器。 〈……ok,继续前进!后方敌人追上来了。阿莉安德妮小姐,穿过陷阱后立刻融化冰!〉 〈怎么都是使唤我呀~~!〉 〈不好意思,这是魔法师的宿命!〉 阿莉安德妮挥舞魔杖──产生出火焰燃烧天花板、墙壁和地板。刚才的冰瞬间融化,感应到比体温更高温的感应器同时发动陷阱。 追上来的怪物们被巨大的针刺中。 「好耶!」 第九层几乎是一条路,并非迷宫,而是类似通道的风格。 不过,问题在于其中所设置的大量陷阱。至今为止响默默累积的【感知陷阱】技能(a级)在此发挥功效。不过,等响发现陷阱做出应对,还是太慢了。 毕竟从后方不断出现怪物是这层的机制。想前进会触发陷阱,在进退两难之际被怪物夹攻。 「我觉得打造这第九层的人,个性一定很差!」 「我举双手赞成……」 狂三一脸疲惫地擦拭汗水。 一行人在怪物出现前的期间小憩。铺上垫子坐下,喝水擦汗、深呼吸。虽然顶多只能休息两分钟,但光是这样她们就觉得差非常多。 「过了两分钟,怪物要出现了。要开始奔跑喽~~!」 响说完,三人默默地站起来,苍与狂三交换,扛起响。 「发动【感知陷阱】,出发!」 一行人迈步奔跑,配合最慢的阿莉安德妮的速度,由狂三殿后。 「我来出面迎击!」 狂三用〈刻刻帝〉同时扫射怪物,然而怪物却依然奋勇向前冲。这次出现的怪物是飞行的巨龟、露出钢铁獠牙的巨猿与喷射的白虎。 〈新面孔好像是飞天蓝龟、钢牙巨猿和喷射白虎!念完名字花了不少时间呢……〉 响以【心电感应】快速传达敌人的名字。狂三边跑边回应: 〈怪物的名字不重要,但每只看起来都很强呢……〉 〈正常战斗都很困难了,在这种状态下更是难上加难。〉 〈苍,你用【敌对者鉴定】后有发现什么资讯吗?〉 〈嗯~~【全耐性s】,能将所有伤害降低到五分之一。〉 〈是在小看我们吗?不对,完全没在小看,根本是重磅出击!〉 响如此吐槽;所有人点头表示同意。 〈不过啊~~我们有【全贯通s】吧?因为很好用,就逼所有人都取得了这个技能。〉 阿莉安德妮的稀有技能【全贯通】能赋予所有攻击贯通属性,增强杀伤力,同时使敌方的抵御力失效。这无疑是稀有技能,但只要累积高技能点数便能取得。因此,狂三和苍也取得了这项技能,并将它提升到s等级。第五层之后的楼层,几乎所有敌人能拥有某种攻击的抵御力,没有贯通技能便无法成为战力。 不过苍叹了一口气,摇头道: 〈虽然之前用【全贯通】的技能增强杀伤力,对因为对方拥有【全耐性】技能,互相抵销后,又变回普通的杀伤力。如此一来,便无法像之前那样速战速决,而会进入拉锯战……一旦进入拉锯战,后方又出现怪物,便会陷入战斗个没完没了的无限地狱。〉 第九层每隔两分钟就会有三只怪物从后方出现,如果不在两分钟以内打倒怪物,又会出现新的怪物攻击,四分钟后再来第三批怪物。当然,怪物出现的数量应该会到达一个极限……但狂三她们可没有要确认的意思。 〈苍说的没错~~!那么只能逃跑了!〉 狂三有点难接受逃跑这个提议,但她也不想体验无限地狱。 〈前方的地板上有陷阱!……不好意思,无法判定是什么类型的陷阱,所以肯定是s级!这种情况就得麻烦狂三你出马喽!〉 「了解──〈刻刻帝〉……【七之弹】!」 当响无法识破陷阱,只知道有陷阱时,狂三便会发射【七之弹】让陷阱的部分停止时间。 虽然会消耗大量时间,但要通过陷阱只有这个办法。为了不让怪物占据时间,只能承受越来越沉重的精神压力。 〈狂三,你估计还能使用几次【七之弹】?〉 〈大概……还能用四次吧。当然打楼层魔王时也得用到,如果不能补充时间,就必须省著点用。〉 〈了解。前、前方有……两个陷阱!种类是左右墙面夹击。啊,这种类型的陷阱无法解除。狂三……不行吧,我想直接飞越过去比较好!〉 〈了解。绯衣响,抓紧喽。〉 〈倒数计时。三、二、一……好,跳~~!〉 响传达思绪后,苍旋即跳向空中。同时,传出微小的异音──是厚重的石墙移动的声音。 类似大炮的轰然巨响。响发现墙面在自己的眼前与鼻尖──仅隔数公分前完全关闭,然后再次往左右开启。 〈惨了。这墙移动速度超快!狂三,用【七之弹】!〉 〈了──阿莉安德妮小姐!〉 〈抱歉,我失误了……!〉 墙面开启的同时,阿莉安德妮性急地跳了进去。狂三立刻发射【七之弹】,但只命中右墙。响看著移动的左墙祈祷: 拜托,希望墙面在正中央停下来……! 阿莉安德妮跳向时间停止的右墙,要是左墙的动作在通道中央停止就没有大碍。 结果左墙并未停止攻势,超越了中央领域。这样下去,阿莉安德妮肯定会被压扁。 「……!」 狂三打算发射的【七之弹】来不及命中左墙──〈刻刻帝〉的能力需要一点装填时间。 而那仅仅不到一秒的空白。 却造成现状致命的空档。 阿莉安德妮也明白【七之弹】来不及阻挡陷阱,这样下去自己会被压扁。 不过,在她跳跃的那一瞬间当然预料到了这一点。她在跳跃的同时对魔杖施展【土魔法】的【赋予硬质性】技能,将魔杖面向墙壁,当作伸缩杆使用。 〈只要撑住一秒……!〉 当魔杖用力顶住墙壁的瞬间,墙面顿时静止了一下。但在那短短一瞬后,魔杖便承受不住压力,轻易粉碎。 「好~~耶~~!」 然而,阿莉安德妮就利用这短短的空档钻出墙面。 「没有受伤吧?」 面对苍的提问,阿莉安德妮点头回应。狂三紧接著发射【二之弹】而非【七之弹】,沉著地穿过墙面。 「虽然痛失魔杖……但有将无铭天使回收。」 「这样会不会无法使用魔法?」 阿莉安德妮嘴上回答没问题,脸色却不太好看。 「必须再找其他东西当作媒介……但如果不坚固,施展魔法时就会损坏。」 阿莉安德妮选择魔杖的条件是轻盈、坚固,以及方便依照想像施展出魔法(发动魔法时最注重的是想像施展魔法时的「画面」)。 「由于我的无铭天使是水银线,有点不好想像……不过,也只能想办法解决了。」 阿莉安德妮的手腕伸出轻飘飘的线。 「嗯~~……『火球』。」 线的前端产生火球,但所有人都发现整体动作比从魔杖发射时来得略显不顺畅。 「对吧?有点不方便发射魔法~~」 「……只能习惯了。别说了,我们快走吧。很遗憾,怪物又要出现了。」 响说完,所有人一脸倦容,无奈地站起来,迈开步伐前进。 「哎呀?……有一扇门呢。」 最先发现的人是狂三。 「也没有陷阱。怪物还有一分钟才会出现……也就是说,那里大概就是……」 「魔王的所在地喽。本来就已经够强了,还很有可能与空无融合。大家小心点。」 「响,你要特别小心。」 「我知道~~……接下来我会用【心电感应】下达指示。有可能会被空无发现,狂三你要保护我喔。」 「我知道了。」 「那么,我要【遁形】了。」 响如此宣言后,立刻隐藏气息。在苍打开门的同时,阿莉安德妮掩护所有人,狂三则举起〈刻刻帝〉进入。 响差点尖叫出声,旋即摀住嘴巴。因为眼前出现的是一只巨大纯白的螳螂,却有著一张天真无邪的少女容貌。拥有四只手,每只手都拿著武器,分别是宝剑、镰刀、斧头、长矛── 〈【敌对者鉴定】……唔,失败。错误。名称不详、能力不详,其他资讯全都不详。〉 〈响,怎么办?〉 〈总之,先观察看看。只能全部攻击一遍,测试它对什么技能有防御力。〉 〈响……在哪里……?〉 「呃。」响这次真的发出哀号。对方也听得见己方的【心电感应】,还利用它的【心电感应】技能介入她们的对话。 这意味著──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了。〉 她们的【心电感应】败露了……! 〈呀~~!它在跟我们说话!狂三!〉 〈「暗盾」!〉 狂三张开漆黑之盾环绕响的周围。猛冲过来的螳螂撞上盾牌,却毫不介意地不断殴打盾牌。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喂,那边的怪物,看我这里……!」 苍出言挑衅,凌空一跃的同时,以〈天星狼〉从侧面殴打螳螂。然而螳螂不仅没被击飞,甚至文风不动。 〈确认抵御力。即使增强杀伤力,用武器攻击几乎没有任何效果……!因为体重很重,也无法打飞它!唯一能看穿的只有名称,纯洁螳螂。〉 〈总之就是巨大螳螂就是了!〉 阿莉安德妮从水银线的前端同时施展四大属性的魔法。不过,每一种魔法都没有效果。 〈四大魔法的效果也很低。它……不仅抵御力强,再生能力也强得不像话。必须选择对方抵御力低的攻击方法才行……!〉 〈接下来换我──啧!〉 狂三举起枪的瞬间,螳螂迅速跳向后方。 〈「全盾」。〉 然后张开对所有攻击具有抵御力的盾牌。 〈……!这是使用【光魔法】的高手!小心目眩和幻影!〉 狂三射击〈刻刻帝〉,但并不管用。她对露出狞笑的对手回以微笑,说道: 「──算我多管闲事,如果想对我使用盾牌,最好前后左右都要设置哟。」 此时,响起「铿」的尖锐声响。 〈咕唔……!〉 打中房间柱子反弹回来的子弹贯穿螳螂的眼球。 「看来你对子弹没有防御力呢。」 〈好痛、好痛、痛死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究竟是谁?〉 「为什么?我只能回答是宿命。至于我是谁嘛,我叫时崎狂三。」 〈狂三,时崎狂三,背教者,叛徒,杀人犯!〉 「……嗯,我不否认就是了。」 〈叛徒、叛徒、叛徒!我要……杀了你!〉 「什么……!」 狂三往后退;螳螂无视特意张开的盾牌,猛然冲向狂三。 狂三左闪右躲,一再回避,立刻使用【一之弹】加速──打乱敌方的预测。 〈它好像对你恨之入骨耶,你猜得到是什么原因吗?〉 〈原因多到数都数不清!更别说其中还包含了空无!〉 〈我想也是!没办法了,苍还有阿莉安德妮小姐,不要使用普通攻击,强化狂三的能力,同时弱化敌方。狂三,对方是使用【光魔法】的高手,一边射击〈刻刻帝〉一边施展【暗魔法】。另外,它明显把矛头指向你,也要懂得回避!〉 〈怎么只有我这么忙!〉 〈要恨的话,就恨那只螳螂女吧!〉 〈光、光、【光魔法】──「二条烈光」。〉 螳螂的额头发光的瞬间,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光线技!〉 狂三无法回避,并非她反应不及,也不是被什么分散注意力或疏忽大意。 只是因为光线十分神速。狂三强忍著剧痛,一边咂嘴,自己也发动【暗魔法】的盾牌挡下连续不断的光线。 「……好样的。」 狂三的低喃声令响等人不禁直打哆嗦。 时崎狂三这名少女慎重又好战,虽然优雅,但容易动肝火;虽然潇洒,但斗志有如空了的汽车油箱。 她按著流血的肩膀,转动脖子发出「喀啦」声。 「我要竭尽全力……杀了你!」 ──顺带一提,汽车油箱空了的话,氧气与汽油的比率非常容易导致爆炸,只要有一点火花飞溅,都能把汽车整个炸飞。 如今,狂三燃起熊熊斗志。 「【暗魔法】──『境界涂装』。」 〈喂,狂三!我记得那个魔法……〉 高等级的【暗魔法】虽然威力强大,但几乎难以派上用场。例如这个「境界涂装」是将周围一带全部涂黑,连【暗视】也无法发挥作用的这片黑暗,只有唯一施展魔法的时崎狂三本人能够自由行动。 〈大家专心在房间角落保护响,我自己行动。〉 〈喂!你打算单打独斗吗!〉 〈要打倒一只螳螂女,我一个人就够了!〉 〈这个人竟然说出立旗标的台词!〉 〈哪里……哪里,在哪里哪里哪里哪里哪里……!〉 「我在这里哟,螳螂小姐。」 狂三不顾肩伤,举起两把〈刻刻帝〉乱射。狂三的眼睛紧盯著挨了子弹、百孔千疮的螳螂的身影。 当然── 〈咕、唔…………!「全盾」!〉 忍不住后退的螳螂张开能抵御所有攻击的盾牌。这时,狂三毫不犹豫地冲上前。虽是以灵力打造的魔法盾牌,同时也拥有为了防御物理攻击的物理性重量与硬度。 那便是破绽。 〈我要……杀了你。绝对、一定……要杀了你────!〉 「那是我要说的话。」 狂三踏上无形的盾牌,奔上顶端,用〈刻刻帝〉指著少女的眉心宣言: 「【七之弹】。」 〈噫……〉 眉心挨了一记【七之弹】的螳螂僵在原地。 〈你用掉【七之弹】没关系吗?〉 「虽然可惜,但为了一口气解决这家伙──也只能这么做了。」 狂三因受伤而怒不可遏,但她十分清楚纯洁螳螂的战斗模式(也就是与空无融合后的战斗模式)是以拖延战、拉踞战为基础。 「【暗魔法】──『暗球』『形状变化子弹』。」 静止的螳螂大概是在快发出惨叫前中弹的吧,只见它张著嘴巴。狂三收起短枪,以两只手托住长枪。 她要将黑暗而非影子装填进〈刻刻帝〉。若问时崎狂三是若能办到,她的判断是「能」。 无论是〈刻刻帝〉、〈神威灵装三番〉,还是【暗魔法】这种似游戏又非游戏的技术,全是以灵力建构而成。 那么,只要是和子弹拥有同样形状与性质的物体都与子弹无异。 装填成功──然后,影子和黑暗以素材而言并无不同,不过,后者是魔法。而【暗魔法】当然也有强化对象的魔法。 「『黑壳』咏唱五次。」 狂三将威力强化五次。若说普通的子弹是铅弹,这枚子弹便等同于钨合金弹。 之所以不同于以往,改以双手握紧长枪,也是估计后座力会很强的缘故。被迫静止时间的螳螂神情恍惚地凝视著虚空。 不过,子弹的效果快要失效,它马上就会动起来了吧。 「用这一枪解决你。」 狂三扣下扳机。 响、苍和阿莉安德妮为了勇闯第五地下城,听过无数次狂三的枪声,早已习以为常。就连轰然枪响,听在她们耳里都像是鸟鸣声。 不过,这次与先前听过的任何一道枪声都不同。 枪响惊天动地。 苍与阿莉安德妮起初无法判断那是否为枪声。响差点晕厥过去,强忍著不适,确定那的确是从狂三的〈刻刻帝〉发出的声音。 同时打了个哆嗦。 若说以往的声音是枪声,这次的声响则宛如战车的大炮。 黑暗消融,房间逐渐恢复原本的明亮──退到房间角落的三人目睹眼前的光景后,倒抽了一口气。 因为从螳螂的嘴巴朝体内发射的〈刻刻帝〉子弹释放出惊人的灵力,将螳螂的肉体粉碎得如同玻璃工艺一般。 「……解决了。」 狂三随意地拨了头发。汗水淋漓,周围飘荡著硝烟,狂三的灵装也沾上螳螂的血。 以状态而言,难以说是美丽。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响还是认为战斗完毕伫立在原地的狂三有种艺术美。 第九层破关。就这样,她们即将挑战最后一层。 ◇ ──第十层。 那名召唤术士早已认清自己不过是一枚弃子。然而她的内心却雀跃不已,洋溢著爱与希望。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她轻快地哼著歌。 单手拿著巨大的棒子,专心在地面描绘图形。 「笑吧、笑吧、笑吧,哭吧、哭吧、哭吧,不过,已不再需要这些感情,只要考虑为女王而死就好。」 思考很麻烦。 劳动很痛苦。 放空脑袋,单纯动作就好。 召唤术士的职责说穿了就是如此。心无旁骛地不断描绘庞大无比的召唤阵──说得更正确一点,是类似3d列印设计图的东西。 这是白女王赐予她的知识。 她以邻界编排时所出现的黑柱传送而来的记忆为基底,不断描绘「那个」。 数式──赋予构成邻界一切的灵力指向性。 那便是召唤术士的能力。她侍奉名为白女王之神,能藉由组合数式与图形召唤第五领域所有的怪物。 不过,现在召唤术士正在创造的并非那种程度的事物。 而是依字面所示,让另一位神显现。 白女王曾说: 「我有『那个』的记忆。毕竟我在抢夺无数次的过程中目击了。『那个』拥有与我相同的力量,却不像我一样会思考,不抱持任何信念,没有真情实爱,远比你们空无更加空洞……像个虚无的人偶。不过,肯定十分有用。」 这是第五领域的奇幻世界才能做到的超凡技术。 原本是无法将如此庞大的灵力注入一具铸模,就和无法让庞大的水冻结是一样的道理,结果会烟消云散。每个准精灵都拥有自己这个铸模,尺寸各不相同。 如今召唤术士正在制造的,是与白女王──或是时崎狂三匹敌的铸模。 虽然不知道她是谁,又是何方神圣。 唯一理解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白女王打算利用她正在制造的这名少女,另一方面又对她感到畏惧。 「──老实说,我怕得要命。不过如果那是只能在第五领域生存的炸弹,就没问题了吧?反正我又不会去那里。」 没错。正是如此,白女王。 这枚炸弹不仅是震撼邻界的核子弹,还是杀死时崎狂三最佳的武器。 『时崎狂三突破第九层,抵达第十层。』 「……不愧是时崎狂三。啊啊,不过……」 可惜的是,你的速度敌不过我;你的子弹,打不中我。 而我的图形刚才已绘制完毕。 「召唤阵……完成。」 地面隆隆震动。召唤术士完成的图形汇集灵力,形成一只怪物。她无暇喘息地著手下一道步骤。 「自流出而至形成。第一欠缺,第三孕育,第五翻转。获得胜利与荣光,于第十诞生。自形成而至人生,自人生而至妖精,自妖精而至■■。」 召唤术士绘制的,是把整个邻界视为召唤阵的巨大图形。第三领域与第五领域连动。第三孕育,第五「翻转」,建构召唤阵。 然后于第十领域排出结果。 「……!」 ──来了。 那无庸置疑是天赐的祝词。使用庞大灵力及整个邻界的召唤阵形成的召唤术士的重大机密。 当然,过去曾为空无的召唤术士并没有这种能力,是白女王赐给她这个无铭天使。 大概是白女王从某个准精灵身上夺取而来的能力吧。 抢夺无铭天使据为己有,甚至复制抢夺而来的无铭天使,随便给予。 所以才会获得女王的称号;所以才是人人畏惧的怪物。 召唤术士在召唤完毕后,已经掌握诞生之物的行踪。在第十领域出生的她应该正急急忙忙地前往这里。 「来了……笔直地过来了。接下来准备传送…………咦…………?」 虽然白女王有通知她自己召唤的「那个」是什么东西,但当时她并未真正理解白女王话中的含意。 她是为了白女王诞生的怪物与空无的融合体,拥有某种骇人的气息,并且强韧又残暴。 所以她也以为「那个」是跟自己八九不离十的生物。这是召唤术士直接沿用白女王的认知所造成的致命性错误。 召唤术士「触及了这邻界绝对不可侵犯的禁忌」。 ◇ 第十领域。 苍的师傅篝卦叶罗嘉目不转睛地盯著「那个东西」。 「我说……叶罗嘉小姐……」 担任叶罗嘉随从的准精灵小心翼翼地出声向她攀谈。叶罗嘉眼前有一块黑色物体。 约一辆轻型汽车大小,形状是球体,下方被压扁的模样也很像包子。黏呼呼的,沸腾冒烟,却感觉冰冻得吓人。 「最好不要靠近……」 就连只在一旁观看的准精灵都能明白那玩意儿不好惹。 「我知道。你们才是,绝对不要再靠近。」 叶罗嘉紧盯著那玩意儿,一边说道。她害怕自己一挪开视线,就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事,甚至连眨眼、离开视野一瞬间都害怕。 啊啊,不过,可是啊── (这……究竟是什么……?) 在第十领域的战斗两三下就解决了,大概是因为主要几个有力的战斗型准精灵都被前支配者「操偶师(doll master)」杀光了吧。 叶罗嘉的统治(也就是以蛮力让对抗的准精灵闭嘴)进行得十分顺利,但对突然出现的这个东西也难掩动摇之情。 像是煤焦油或重油,却能感受到它散发出强烈的灵力。 难不成是被誉为传说的那个── 「……白痴,我在想什么蠢事啊。」 叶罗嘉用拳头「叩、叩」地敲自己的脑袋。「超级恶梦」,现在没必要也没有余力去思考那种事。 「该怎么办?」 「……我先张开结界。千万不要来帮我,我一个人比较容易集中精神……!」 叶罗嘉的双脚踏著独特的步法。魔法步伐──她一边跳跃一边描绘五芒星。 「好久没用这招,都快忘记了……能成功吗?」 「叶罗嘉大人,请不要加上这句令人不安的话啦。」 「我知道、我知道啦!……怨离若成,祝贺大筐、大龟、太阴、大寿。仁忠萌芽,高野应断。六道迷途,回归黄泉路。皆为戏谑,乞求赦免!」 (插图014) 语毕,响起「喀嚓」的上锁声,同时出现半透明的立方体罩住黑色团块。 叶罗嘉虽是超级武斗派,但在制作结界或驱邪除魔这方面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我把那玩意儿关进律令鬼筐,应该暂时不用担心了。好~~先不理它~~!还得重建坏掉的东西、联络与整顿剩下的准精灵等等,要做的事情一大堆呢~~!」 「是~~!」 听见令人舒畅的回答,叶罗嘉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这下子,这个第十领域也暂时安泰了吧。接下来只要身为支配者的叶罗嘉好好掌控,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厮杀便可。 说是这么说,还有第五领域的事尚未解决。可以的话,希望把其中一件事交由苍负责── 就在叶罗嘉隐约思考到这里的时候── 「……什么……?」 「她震惊得全身碎裂」,身体支离破碎,思绪纷乱,甚至一瞬间忘记自己是何人、做了什么事。 她想望向杀气传来的方向,但本能发出警讯。 警告她「绝对不要看」。一旦对上眼,将会轻而易举地被消灭。 警告是正确的。不过,理性拒绝了本能。 自己身为支配者,有责任一探究竟。 于是她回过头──然后打从心底后悔不已。 直到刚才还呈现包子或史莱姆形状的神秘物体,如今正改变形体,令她联想到曾经看过的巨大3d列印正在形成某种东西的画面。 那个形状十分眼熟。 两脚步行的生物、手持武器的生物、穿著衣服的生物。 也就是,准精灵。不过,不过如果只是一名少女的样貌,她还能接受。 也能做出九字结印,使用灵符来对付她。 然而,位于眼前的并非普通的准精灵。 「……你是……!」 货真价实,无与伦比的灾祸。身穿漆黑灵装,手持巨剑,非比寻常的怪物。沉默不语。绝对的死亡象徵。 怪物一语不发地随便挥了一下宝剑。原本从内侧绝对无法打破的钢铁结界如纸屑般碎裂。 「什么──」 叶罗嘉等人哑然无言。怪物不理会她们,径自仰望天空。叶罗嘉立刻朝她的周围拋撒灵符。 怪物以发射火箭般的速度飞向空中。数秒后,体认到自己还活著的准精灵们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是……」 一名准精灵呆愣地如此低喃。叶罗嘉旋即朝她吶喊: 「抱歉,第十领域先交给你处理,我去追那家伙。不妙,那家伙绝对不妙。必须知道她要去哪里才行……!」 所幸探查用的灵符顺利附著在怪物的灵装上。在这段期间,她也正以飞快的速度在第十领域飞翔。 「叶罗嘉大人!」 「少废话,我走了!」 篝卦叶罗嘉也飞向天空追逐怪物。然而即使她全速前进,也无法追上前方的怪物。不过,只要知道她飞向哪扇通行门,或许有可能捷足先登。 「是我!篝卦叶罗嘉!通知所有支配者!第十领域……发现疑似『精灵』的生物!请求战斗型准精灵全体出击!……可恶!她正前往第九领域!瑞叶还有璃音梦!快点发布避难警告!」 目前邻界本来就有白女王和她的军队在捣乱,现在又出现「那种玩意儿」,老实说根本应付不来。 「……不,等一下。」 叶罗嘉打了个寒颤。那玩意儿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是偶然吗?还是故意的? 假如是故意,又是谁召唤出那种东西的? ……是我们这边的人一时失控吗(虽然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召唤出来的)?还是…… 这也是白女王使出的其中一个手段吗? 「啊啊,真是,王八蛋!」 叶罗嘉胡乱搔了搔头。她这名少女虽然跟辉俐璃音梦一样属于即时享乐主义者,但责任感又比璃音梦强。 顺带一提,叶罗嘉认为璃音梦虽然缺乏责任感,但拥有预测未来的天赋,下意识选择更乐观的未来之能力……(但本人不太了解她自己的能力) ──总之,先追再说。 不管追逐的前方有什么结局在等待著自己,都必须查出那家伙的所在地。 因为所谓的灾祸是无论是否存在著恶意──都会将接近者全部吞噬至死。 ○于是,灾祸降临 ……首先说明她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吧。 她是基于白女王与召唤术士的恶意诞生出来的,目的是造成第五领域的混乱,甚至毁灭。 她没有心灵──有的只是为达目的所产生的冲动。 她不会思考──即使没有思绪,她也拥有令人绝望至极的力量。 她没有希望──有的只是破坏这个目的。 铸模完美无缺,外表也模仿得几乎无懈可击。不过,没有注入灵魂。因为不需要,而召唤术士也不知道如何注入灵魂。 所以她是百分之百的战斗机器,同时也是灾祸的化身。 ……曾经看过她身影的准精灵早就从邻界消失已久,现任支配者中也没有人知道关于她的事,就连必定会追踪她的篝挂叶罗嘉也只是「知道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地雷,却没有料想到地雷的破坏力」。 她从第十领域飞到第九领域,从第九领域飞到第六领域,再从第六领域飞到第五领域。 「好快!」 篝卦叶罗嘉拚命紧追在后,却被狠狠甩在后头。勉强利用追踪用的灵符(蕴含灵力的符籙。叶罗嘉能利用灵符进行各式各样的战斗方式)得知她的行踪。 以惊人的速度飞翔的她抵达第五领域后不久,停止前进。 「第五领域……」 叶罗嘉发现她的目的地是自己所统治的领域。 那里有她的弟子苍,还有其他战斗型准精灵正在战斗,必须想办法阻止她才行。 「……会死多少人呢……」 叶罗嘉吐出丧气的呢喃。会死吧,肯定会死。不,不只如此,连是否能战胜都不得而知。包含自己在内,有几个人能幸存呢── 「不过,为何会出现那种东西?」 第十领域的灵力处于稳定状态。自从时崎狂三讨伐「操偶师」后,偶尔才会发生几次厮杀,所以光是篝卦叶罗嘉抵达第十领域,统治便进行得很顺利。 由于对方的实力明显差自己一截,叶罗嘉并没有杀死对方,甚至还让对方使出全力战斗。 这时刚才那块黑色物体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如今则化为少女的姿态,以飞快的速度前往第五领域。现在回想起来,那块黑色物体依旧出现得毫无徵兆。 「跟白女王……」 应该有关吧。搞不好是她派来的新手下。不过── 思绪不断萦绕,宛如在没有出口的迷宫徘徊。叶罗嘉暂时停止思考,专心追赶她。 抵达第五领域后,她突然开始下降。还以为她要降落在一片空旷的草原,随后却默默地劈砍地面。 「……啥?」 巨剑一挥,地面便下陷。目睹可能破坏整个世界的一击,叶罗嘉哑然无言。而她并未采取著地姿势,而是从头部钻入地面。 「这里…………难不成是…………」 第五地下城「elohim gibor」。目前白女王军队驻守的最难关地下城。 「……果然是被召唤来的吗?」 叶罗嘉利用灵符通知部下自己将直闯地下城后,毅然决然地独自飞进被贯穿的洞口。 ◇ 「终于!来到第十层了,好耶~~!」 响欢欣鼓舞地转圈圈。狂三叹了一口气,轻轻打了一下她的头。 「好痛,干嘛打我啊。」 「你太松懈了,稍微注意一点──」 「可是,从刚才起都没有怪物出现啊。这是那个吧,最下层是大魔王专用,完全没有其他虾兵蟹将的模式。」 「或许吧,但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好啦~~」 有别于第九层的长廊,第十层下楼后立刻来到一间宽敞的房间。两边墙面井然有序地排著一扇扇铁门。狂三一行人推测下楼后位于正面的那扇特别大的铁门里头就是大魔王的房间。 「怎么办?要一扇一扇进去吗?」 苍说完,阿莉安德妮与狂三互相对视。 「感觉会有什么新发现──」 「也有可能是敌人在等候~~」 「那我建议先打开一扇门观察里面的情形吧。假如有敌人在,那就直接前往疑似大魔王房间的那个场所。若是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就从头一扇一扇打开来看看。」 没有人对响的建议提出像样的反对,一行人便决定先打开最左边的那扇门。打开前,响姑且先触摸铁门感受是否有陷阱或敌人的气息。 「……没有陷阱和敌人的气息。不过,若是对方使用【潜藏】或【隐形】,我也没辙就是了。狂三你能感受到敌人的气息吗?」 「我没有那种探查的技能……不过,如果要我以直觉猜测……这里面并不存在生命体。」 触摸铁门的狂三说完,所有人点头表示理解。 「嗯,比起我,狂三那不输技能的第六感可信度比较高。那我要开门喽~~!」 响打开铁门。看见门内的「东西」,有人失望;有人没有什么想法;有人发出低吟;而有人则是── 「交给我吧。」 毫不犹豫地迈步奔跑。位于房间中央的是黑色方柱,也就是邻界编排时出现的残留记忆。 而那方柱有极高的机率会「出现某个少年的回忆」……! 「狂三,这里算是第十层哟!」 「那个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不知道呢……」 感到困惑的两人、惊慌失措的响,以及拋下三人,毫不犹豫触摸方柱的狂三。 于是,排山倒海的情报立刻朝她涌来── ◇ 火焰。熊熊烈火包围四周。 不管面向哪里,走向哪里都是一片火海。而「我」似乎是一名年幼的少女。 视角很低,左右手不断摆动,眼睛不停流出温热的液体。 身体并非凭我的意志在活动。真要说的话,像是处于不能随心所欲活动的梦境状态。身体依照这孩子的意志擅自行动。 这孩子的思绪强烈地传了过来。希望有人帮助她、拯救她,希望有人陪在她身边。 她的愿望如此纯粹简单,却是目前最大的难题。 不过,自己确信她一定能死里逃生,绝对能平安脱险。 ──因为自己知道有个英雄会在这种时候赶来救她。 ──因为自己知道那个人就算无能为力,只要听见求救声便会奋不顾身地迈开脚步奔跑。 「■■!」「■■■■■!」 杂音。不知道名字,也无法看清长相。这是一如既往的事,虽然感觉有点难过、有点不安。 啊啊──奔跑过来的那个人。 面容比往常稍微……不,十分稚气。然而他的本性丝毫未变。 年幼的他拚命奔跑、奔跑,即使跌倒也毫不气馁,一个劲儿地朝这里奔来── 啊啊,我懂。我十分明白。 这个年幼的孩子有多么渴望他的到来,有多么信任他。 痛彻心扉般地感同身受。 其他人不会理解我这种心脏紧缩……欣喜到悲伤的心情。 ◇ 「我……心满意足了……」 狂三回来时一脸沉醉,神情宛如恋爱中的少女。 响早已司空见惯,但苍与阿莉安德妮似乎大为震惊。 「这里好歹接近敌人的大本营……你到底是有多享受啊……」 响傻眼地询问。 「才没那回事呢,换算成时间大概不到五分钟吧。不过,是那个人的记忆。那个人拚命想拯救一个小女孩──如此『理所当然的瞬间』。真是……真是太帅气了……」 「咦,那个,我说啊,呃………………你是时崎狂三,没错吧?」 苍战战兢兢地问道,狂三便歪了歪头,一脸疑惑地回答: 「苍,你怎么了,是撞到头了吗?」 「原来如此,是时崎狂三没错……」 「这样啊……是传说中的那名『少年』啊……听说他在另一个世界。」 「才不是传说,他绝对存在,就在现实世界。」 「会沉迷的准精灵好像都会被他的记忆迷得如痴如醉呢~~」 「阿莉安德妮小姐你有看过那个记忆吗?」 「我刻意避免去体验~~要是不小心著迷,可能会想回到那一边。那是不被允许的事吧?」 「呃……为什么不被允许?」 响脱口提出这个疑问后,后悔的情绪一涌而上。她觉得自己实在不该问刚才那个问题。 于是,阿莉安德妮带著不容分说的莫名魄力,平静地回答: 「『因为我认为死者不应该返回生者的世界』。」 ──狂三闻言,下意识地按住胸口。 自己有无数的论点可以反驳。例如自己没有死去的记忆;例如既然第一领域是未知领域,只要前去一探究竟,或许就能有什么发现;例如假使已经死去,如今自己等人又为何存在于此? 但若是反驳,议论得更加深入后── 狂三有种强烈的感觉,得到的结论会令自己感到无比绝望。 「我觉得自己并没有死。就算死了也会死而复生……不过,并不是为了想去另一个世界。」 苍如此说道,偷偷瞥了一眼狂三的侧脸。 狂三微微低著头,看起来像在强忍著什么情绪。 苍像是大受打击,该说感到震惊吗?总之有一股并非痛苦的巨大情感注入她的内心。阿莉安德妮望向狂三与苍。苍若无其事地告知: 「据说时崎狂三想去另一个世界。」 「这样啊……希望她能如愿。」 「哎呀,阿莉安德妮小姐你愿意声援我吗?」 阿莉安德妮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说道: 「当然愿意呀~~等打倒白女王后,我会大力声援你的~~」 「用不著担心,我一定会打倒白女王。」 气氛可说是十分奇妙。两人彼此展露笑容,也对彼此的话语抱以信赖,尽管如此,却充斥著剑拔弩张的气氛。 洋溢著一秒后开始厮杀也不足为奇的气息。 (咦,为何?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不是只正常地在说话而已吗?) 狂三与阿莉安德妮并未理会一头雾水的响,因为两人十分清楚彼此为何会摆出这样的态度。 狂三发现阿莉安德妮「打倒白女王后就声援」这句话是违心之论──而阿莉安德妮则是发现狂三说「一定会打倒白女王」这部分是信口开河。 不过,两人的不实发言各有相异之处。 阿莉安德妮是在立场的部分说了谎,而狂三是在打包票的部分说了谎。简单来说,阿莉安德妮一旦到了关键时刻,根本不会声援狂三。「情非得已时」,「拚死也会阻止」狂三试图回到现实世界的行动──她是为此而撒谎。 至于狂三──则谎称自己一定会打倒白女王。她并非不去打倒白女王,也绝不会选择和解或服从。只是她说得一副好像「有可能单纯以力量压制白女王」──这是在说谎。 因此就算气氛杀气腾腾,两人也没有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毕竟双方说的都只是假设而已。 不过,这个空间依然充满杀意。 「你们两个,我们去下一个房间看看吧。」 苍突然轻易就打破僵局。 「咦,在这种空气下吗,苍?」 「空气什么的,吸一吸就好。」 「你说的是没错啦。不对,此空气非彼空气啊。」 苍对于不是投向自己的杀意兴致缺缺,更遑论狂三与阿莉安德妮之间难以理解的杀意。 「比起什么空气不空气,我更想再看一次时崎狂三刚才的表情!」 苍难得扯开嗓门说道。 「咦?」 「你说什么?」 「哇喔~~」 杀气瞬间烟消云散,阿莉安德妮深感佩服。姑且不论苍是有意还是无心,她两三下就破坏了现场僵持不下的气氛。 狂三一脸不知所措;苍一把抓住她的双手。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就是时崎狂三的恋爱啊』。虽然跟我怀抱的爱情形式不同,但你的那种表情让我很感兴趣,觉得既开心又有意思,重点是你美得令我心动不已。所以,再多摆一点那种表情吧。」 苍的眼神充满期待。 「这、这样啊……呃,我说……响,我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机会难得,只能四处转转了。」 糟糕,有点冷漠。响觉得自己说的话听起来很酸。苍说狂三恋爱的模样很美。 ──多么纯粹的感想啊。 那是响再也说不出口的评论。她压抑自己五味杂陈、想大叫出声的焦躁感,在心中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好,走吧!毕竟是狂三珍爱的人,必须了解得一清二楚!」 「怎么连响也跟著起哄……真是的……」 「不过,还不能确定其他房间也有方柱。然而从这个井然有序的排列方式来判断,我想其他房间应该也有。」 「可是,大魔王就在眼前了耶……」 「现实比奇幻世界重要啦!」 「……差点被蒙骗过去了,以现实层面来思考的话,应该以大魔王为优先吧?」 「我自己说完也觉得怪怪的。不过即使走到这个地步,我还是希望狂三你以『那个人』为优先。」 响说完,狂三考虑了片刻──慢慢地摇摇头。 「咦?这样好吗?」 「不好。不过我只是觉得打倒大魔王后再触摸记忆,可以比较镇静地去感受。这是我的欲望,百分之百是私欲。」 「……算了,反正这样才有任性女王狂三的风范嘛!」 「你、说、谁、是、任、性、女、王、啊?」 「呜哇!这种被剜挖般的痛楚感觉好新鲜啊痛痛痛痛!」 听响这么一提,狂三也心想「好久没用这招了呢」,一边用双拳抵住响的太阳穴转动。 「唔。所以要先打倒大魔王喽?那就快点速战速决吧。」 「要是真能速战速决就好了~~第九层的魔王也相当残暴耶~~」 「就是说呀……所有人最后再检视一次技能吧。」 在大家各自检查掉落物当中有没有可以使用的回复药,勤奋地检阅技能时,狂三再次凝视那项yes/no的选单。 【时间魔法】──子弹的交换选单。 真的有可能办到这种事吗?就算有可能好了,那能交换回来吗? ……狂三思考了一下,决定先延后处理──搞不好会永远延后。她如此心想。 「怎么了?」 「……没什么。」 狂三摇摇头,关闭取得技能的画面。 「哎,狂三你可能会像在第九层时一样,什么都一个人包办。不过若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喔~~」 响说完,狂三眨了眨眼。 「……说的也是。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也没办法凭一己之力完成……而响你总是理所当然地填补我不足的部分。」 「咦?」 这次换响眨了眨眼。狂三撇过头,玩弄著头发,嘟起嘴呢喃: 「……我很感谢你。」 ──狂三露出害羞的表情。 响的脑袋一时接收过多的资讯量,再加上幸福感一涌而上,她拚命斥责指示身体昏厥的大脑振作起来,才勉强保持平静。 「所以,我想请教你一件事。」 「豪、豪的。什么事……」 响一边保持平静(并没有),一边回答。 「?……在取得技能前,有方法可以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技能吗?我想确认【?】技能,但因为它没有显示名称,无法确认的样子。」 「这个嘛……只有用途广泛的技能才能在取得前确认。像你的【时间魔法】这项技能,好像因为太特殊而无法查询取得前的资讯。」 「待在邻界的时间比我久的响,我想请问你。」 「好的好的,尽管问!」 「如果用这项技能让我的能力产生变化──是只限这个第五领域吗?还是离开第五领域也不会改变?」 响哑然无言。 「这个嘛──呃……」 不知道呢。恐怕邻界的所有准精灵都没想过要挑战这种事。毕竟要改变的不是在这个第五领域学会的技能,而是登录为技能的无铭天使的能力。 ……比如说,若是精神状态产生明显的变化,无铭天使或灵装的能力和形状也会跟著产生一些改变。响就是其中一个例子。空无时期完全没有能力的短木棒,竟然在自己下定决心要打倒「操偶师」的瞬间,变化成〈王位篡夺〉这个无铭天使。 当时,短木棒的形状变化成巨大的钩爪。 不过,这次的情况并不相同。 「你的意思是……后天性地……让自己的能力产生变化对吧……这个嘛……呃,是指『那个』吗?」 响避免让苍和阿莉安德妮两人听见,偷偷指了狂三的短枪。看见狂三点头后,她才开始绞尽脑汁思考。 这有两种……不,有三种可能性。 第一种是单纯「无法办到那种事」。狂三的〈刻刻帝〉是特异中的特异,即使在第五领域也不可能改变它的能力。这可说是非常妥当的结果。 第二种可能性是「只在这个领域内产生变化,到其他领域便会恢复原状」。第五领域的灵力千变万化,形成巨大且细致的体制。即使是〈刻刻帝〉,也无法摆脱它的影响。不过,只要踏入别的领域,就会成立其他法则,这就是邻界。前往其他领域后,让〈刻刻帝〉产生变化的要素便会消失。 ……这个结果也算妥当。 然后是第三种,「改变后的技能,以后也不会再复原」。因为狂三、响、支配者还有这个地下城,一切事物基本上都是由灵力创造出来,说得极端一点,就连响脚下的小石子也是以跟响同样的素材制成的。在现实世界中,氧气和氮气是不同的化学原素,但在邻界都是灵力形成的。 ──可怕的是,以逻辑来思考的话,第三种可能性也非常高。 事到如今,自己已不再怀疑时崎狂三自称为精灵这件事。不过即使是她,也必须遵守邻界的法则。被杀会丧命,并非不死之身。 既然如此── 「……系统讯息标示得都很正常吧?」 「嗯,很正常。」 「那么,嗯,恐怕是真的可以改变能力──而且永远不会变回来的机率非常高。」 「……是这样吗……」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研判错误就是了。」 「谢谢你,我会参考你的意见。」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真的改变〈刻刻帝〉的能力吗?」 「怎么可能。无法复原的话,风险太高了。」 「就是说呀~~〈刻刻帝〉的能力真不是盖的。」 响回想〈刻刻帝〉的各种能力,让时间加速、减速、老化、倒回、使用类似心电感应的能力、让时间停止,甚至可以产生分身。 面对响的夸赞,狂三难得以沉默代替回答。 〈刻刻帝〉的能力确实比其他无铭天使压倒性地强大。不过,也并非没有弱点。不但缺乏直接的破坏力,也无法进行全体攻击(真的说的话,顶多只能用【八之弹】制造分身,一起攻击吧)。 不过,时崎狂三完美地掌握了自己复杂的能力,并且战胜所有强敌,存活至今。 狂三自己也坚信──她之所以能在邻界战无不胜,并非单纯只靠〈刻刻帝〉的力量,而是她拚命存活至今的求生欲。 狂三相信响提出的假设,然后做出决定。 「……好了,走吧。去打大魔王。」 「好的,加油吧!」 ──以结论而言,位于第十层的白女王部下召唤术士并没有与时崎狂三一行人交战。当然,就算真的战斗了,也会被秒杀吧。 召唤术士连第五地下城第一层的怪物都打不过。但是,召唤术士的特性是不会被怪物视为敌人,而且基于【地下城城主】这项技能,拥有这座地下城的支配者权限,能自由地操纵出现的怪物。 所以──也不能这么说就是了,召唤术士如此思忖──能与时崎狂三战斗而死的自己,是何等光荣啊。 时崎狂三是拥有与那位白女王不相上下的本领与力量,如恶梦般的存在。 能战胜自然是好,即使战败也毫不后悔,因为自己已经把鬼牌召唤过来。 然而那张鬼牌却变成自己的一场梦魇。她随著一声破坏地下城的轰然巨响而来,正当召唤术士要对她下命令的瞬间── 「咦?」 还以为她死了。造访此地的她瞥了一眼召唤术士,以死气沉沉、冷漠无情、空洞无比的视线射穿召唤术士,令召唤术士感受到被捏碎般的冲击。 「嘎、啊……!」 召唤术士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对方的状态、存在感与本质的等级和自己有著天壤地别。 ……如果硬要再举一个她所犯下的错误,那就是在此时活动身体吧。她踉跄了一下,不小心──轻轻撞上来访的「她」。 「啊。」 于是,响起一切粉碎的声音。 ◇ 邻界起初是由精灵支配。不过,并非指权力上的支配,而是单纯以现象的形式来支配。 有时是暴风雨,有时是打雷,是纯粹的能量,是一种破坏。那里不存在恶意与善意,甚至感受不到个人的意志。 对当时的准精灵而言,俯卧畏惧、每次望向天空时便祈祷是她们唯一能做的行为,而且毫无意义。 时代变迁。 精灵消失,准精灵崛起。环绕的灵力遍及整个邻界,创造出一个世界。即使如此,准精灵内心依然感到惧怕。 惧怕一切归零──────怪物再次降临。 而如今,无名的召唤术士使她们的惧怕成真。 精灵回归、灾祸凯旋,如字面所示的恶梦出现在第五领域第五地下城第十层。 「噫~~!这这这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呀!」 震耳欲聋的巨响与震动令响不禁大声惨叫。苍微微皱眉,而阿莉安德妮则是以狩猎时的冰冷目光瞪视第十层的铁门。 「是、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定有发生事情才会发出这么大的声响吧。」 「……要去看看吗~~?」 阿莉安德妮望向狂三,苍和响也是。三人都认为狂三肯定会理所当然地去打开铁门吧。 然而,狂三吓得连〈刻刻帝〉都忘了拿,双手抱住自己,全身微微颤抖。 「狂三?」 只有狂三察觉到只要打开这扇门,等待她们的便是凄惨的地狱。看见她非比寻常的模样,令原本打算开门的苍等人也停下脚步。 「……快逃……」 话只说到这里,便传出「咻!」的微弱声响。苍也感受到有一股冰冷冻寒的风从她背后的门吹来。 不过,那是一道「斩击」。 幸好苍在意狂三的反应,立刻停下脚步。如果再向前一步,苍便会被「她斩开门的剑气所波及」,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苍无法回头。 直觉在她耳边呢喃,自己一回头便会丧命。不过,她知道背后一定有什么东西存在,所以不得不回头──然而,身体却拒绝她这么做。 阿莉安德妮想闭上眼睛。 看见不该看的东西是禁忌的行为。乾脆睡觉算了,但是身体拒绝在她面前入睡。 明明在战斗中都能发困,这还是她第一次只是与敌人面对面就产生这种反应。 狂三就跟刚才一样,一直在发抖。 面对不该相遇、不该战斗的东西所带来的恐惧贯穿她的全身。 只有响能正常说话行动。 「大家……小心!向后退!」 听见这句话,苍、阿莉安德妮与狂三反射性地后退。 「狂三,你知道『她』是何方神圣吗?」 「……」 「狂三!」 听见训斥般的吶喊,狂三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是的、是的,我非常、非常清楚。说得更正确一点,我知道的是她的原型。」 狂三不记得她的名字,但是认识她。就某种意义而言,自己已本能性地将她的情报刻在脑海里。因为是「同种」。 「她跟我一样是精灵。恐怕,是精灵的反转体吧……和我一样,不,是比我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物。」 所有人哑然无言,注视著出现的少女。 因漆黑而微微发光的铠甲、黑色的裙子、如玻璃般透澈的眼瞳,手持巨剑。 全身上下都散发著美丽、疯狂与绝望的气息。 纯真的怪物,同时也是虚无的灾祸──伫立在现场,力压邻界的万物,令曾经以一挡百的少女们张口结舌。 响好不容易挤出声音说: 「大家,这个人的背后……」 所有人这才发现被破坏的门内有一名变得粉碎,正在消失的空无。地板上画著复杂的图形。 「看起来像是召唤阵。那么,那个空无是召唤术士喽……啊啊,这家伙该不会是她召唤出来的吧?……蠢不蠢啊~~?」 阿莉安德妮一脸傻眼地呢喃。 「她是能召唤的吗?」 「与其说召唤,这种情况应该说是创造出来的比较正确。与创造怪物是同样的手段,只是规模更大。」 「让普遍取得魔法技能的我发表一下意见~~基本上是不可能用召唤魔法召唤出这种东西的~~……如果有可能,我想应该是绘制了超级大规模的召唤阵。」 「大规模是指多大?」 「嗯~~……整个第五领域那么大吧。」 阿莉安德妮如此说道,天空旋即降下巨大声响。 「你说错了,阿莉安德妮!正确答案是整个邻界!」 一名少女从第五地下城被劈开的洞口直达最下层,轻盈地降落在苍的身旁。 少女身穿前襟大开的巫女服,好胜的眼瞳闪耀著杀意,急促的呼吸显现出她的斗志。 「……师傅!」 苍罕见地情绪波动,大声吶喊。被她称为师傅的篝卦叶罗嘉指间夹著灵符。 「虽然有许多话想告诉你,不过得先解决这家伙。我就直说了,这家伙没有灵魂,只是个会自动活动的人偶。」 「人偶……这、这样还算人偶?」 响目瞪口呆地低喃。 「你说没有灵魂是什么意思?」 「这家伙只有战斗能力,甚至没有接受任何人的命令。但是,却有作为生物的本能。」 「你的意思是……」 「『受到攻击就会反击』,很好懂吧。问题是,她的反击很有可能毁灭这个第五领域。」 这时,发生了一件事正好印证叶罗嘉的这番话。 在第九层出现过的怪物突然现身在精灵身后,似乎是从精灵劈出来的洞掉下来的样子。 怪物毫不畏惧,任凭本能朝精灵张牙舞爪,试图攻击。 「■■■■」 于是,发出「叽~~~~~~」重火器划破空气般的轰然巨响。响惊声尖叫,摀住耳朵。怪物宛如尘埃被撕成粉碎。 同时,那记攻击的余波将精灵背后的房间破坏得更加惨重。叶罗嘉傻眼地叹息道: 「正如你们所看到的,那家伙会自动迎击攻击她的敌人。她会做的就只有这个举动,但因为迎击的余波太大,会将其他人事物全都牵连进去。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就是说啊。」 「然后,你就是时崎狂三吧?那家伙有弱点吗?」 「精灵是无懈可击的。目前能想到的方法只有以最快速度、最强火力不断进攻了。」 狂三说得一派轻松,其实状况十分绝望。目睹刚才那一击就能理解,只要触碰到她就会丧命。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那个,应该不能……撤退吧~~是的、是的,我知道绝对不能!」 响抱头吶喊,悄悄走近狂三身边。 「怎么了?老实说,这场硬战不好打。」 「狂三竟然会说这种泄气话,真难得呢。其实我的感受也差不多……那个人果然很强吗?」 「响,精灵不是能以强弱而论的存在。」 「啊~~……说的也是呢……」 经过一阵乏味的闲聊后,狂三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一下。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提起干劲,勉强鼓起精力来挑战眼前的绝望。 另一方面,叶罗嘉对苍说道: 「苍,我会以支援技能尽全力掩护你,你要不要进攻一次看看?」 苍闻言,尽管因恐惧而身体微微僵硬,依旧狂妄一笑说: 「师傅你每次都语不惊人死不休呢……知道了,我试试看。」 「阿莉安德妮,看你这副模样,应该是魔法师吧?也拜托你一起支援了。」 「好啊~~」 「我不太了解剩下两人的能力,你们就自己看著办吧。」 「唔……这个突然赶来的准精灵还真有领导力呢!不过,从对话大概可以判断出你就是篝卦叶罗嘉小姐吧!」 「是的,你猜得真准~~」 「我的名字是绯衣响,小小一介准精灵,不足挂齿!这位的大名就必须请你牢记在心了,她是时崎狂三!」 叶罗嘉邪魅一笑,并且开始用支援技能提升苍的防御力。 「因为苍,两位的名字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放心吧……嗯?响,你该不会是队长吧?」 「咦?嗯,算是吧……」 「这样啊,那之后就麻烦你指挥喽!开战后,我们大概没有余力去照顾别人!」 「什、什么────!」 响听见这番话后大喊。叶罗嘉竟然把担任队长这个重责大任扔到她身上。 狂三拍了拍响的肩膀,笑道: 「响,你可别想自己一个人落得轻松。」 「啊……」 狂三说的玩笑话令响的压力瞬间消失。只要向前一步便是地狱在等待的惨烈战场,脚下如履薄冰,稍一用力就会坠入深渊。 「狂三,谢谢你。」 「哎呀,谢我什么?」 「……我愿意担任队长。等苍豁出性命进攻后才是关键时刻。」 「喂,绯衣响,你怎么预设我会豁出性命啊?」 「不好意思,是我用词不当。要是有人豁出性命,这场战役就没戏唱了!大家,加油吧!」 「ok……那就先发制人!」 苍迈步奔跑。 「喝────!」 凌空一跃,高举变形的战戟──〈天星狼〉。大概是对此感到敌意,精灵默默地举起剑。那不过是斩击的余波,便释放出强烈的冲击波袭向苍。 「啧,唔……!」 苍的身体承受不住,向后退了几步。尽管强化了复数种防御技能,灵装还是产生龟裂。 「明明没有直接命中,光凭一击就……」 响瞠目结舌地低喃。 「接下来可以换我进攻吗?」 阿莉安德妮举手询问,响却没有答应。 「不行。接下来麻烦狂三出马……为防万一,请对自己发射【一之弹】。」 「我知道了。那么──」 狂三使用【一之弹】加速后,一边跳向后方,同时朝精灵扣下长枪与短枪的扳机。 「!」 精灵一语不发地立刻做出反应。不过,她并未选择闪开攻击,而是挥剑迎击。 斩击的冲击波奔向狂三──加速后的狂三闪开冲击波。阿莉安德妮等人连忙散开。 「追加子弹──【一之弹】!」 双重加速。狂三在千钧一发之际回避冲击波──同时射击。这次直击命中。不过,精灵异常坚硬的灵装轻易挡下她的子弹。 大概是狂三躲过冲击波,又发动第二次攻击的缘故,精灵并未就此停止,朝狂三大吼。 「苍,施展【吶喊】!」 「……了解!」 技能【吶喊】是用来聚集憎恨值。响不晓得这招对精灵管不管用,但她估计可能性很高。 精灵上钩了,她将目标从狂三转变为苍。「很好。」响握起拳头。果不其然,精灵的行动类似完全迎击型的怪物。只要苍抓准时机好好运用【吶喊】,精灵便不会攻击其他对手。 「苍,拜托你专心防御,想办法撑下去!」 「绯衣响,别闹了喔。不过,我也只能硬著头皮上了!【专心防御】!」 苍对攻击而来的精灵举起〈天星狼〉防卫。 精灵随意挥下大剑后,苍用自己的无铭天使劈开迎面而来的冲击波。 「我可以澈底挡下冲击波……不过……」 大概是认清冲击波攻击无效,精灵进一步直接以大剑砍向苍。 「唔……!」 苍举起〈天星狼〉,试图挡下大剑挥下的一击。 结果响起彷佛雷落在眼前的惊天巨响。 「呼、啊……!」 苍痛苦得皱起脸,向大厅求救。 「阿莉安德妮小姐、叶罗嘉小姐,请对精灵施展弱化技能。」 「了解~~!」 「好喔!」 阿莉安德妮以水银线,而叶罗嘉则是以灵符为媒介,各自施展赋予状态异常的魔法。 精灵沉默不语──一时之间看起来像是身上缠绕著细线。两人施展的是慢动作系的弱化魔法,然而精灵却面不改色地扯断细线。 「抱歉,失败了。」──叶罗嘉悲叹道。 「我也是~~……」──阿莉安德妮吐了一口气。 「了解。那么,麻烦你们两位继续支援苍!」 响做了一个深呼吸,呼唤位于远处的狂三。狂三从刚才开始就踹向墙面或天花板,灵巧地移动位置,同时不断开枪射击。 不过,那些射击一点都不管用。精灵的灵装令狂三的子弹完全失效反弹。 「狂三,暂时停止射击~~!改用【暗魔法】以最大威力攻击!」 「……了解。」 尽管不甘心地咬牙切齿,狂三还是听从指示停止射击,接著以【暗魔法】发动攻击。 「【暗魔法】的最大攻击是『暗一闪』没错吧?」 响看著自己记录下来的笔记询问。 「是的。据我所知是最高级别的黑暗斩击。」 「但我记得这个斩击不能用『黑壳』强化威力吧?」 狂三点头同意响的指摘。「暗一闪」的说明栏里明确注记著会令威力强化的效果失效。 「不过,用不著强化,威力也应该是最大了。」 「ok。那就试试看吧,虽然我认为应该不管用。」 狂三怀抱著「不至于没用吧」的心情,算准苍远离的时机,朝精灵施展「暗一闪」。 打个比方,就像用金属棒猛力敲打铁板的手感和声音。 声音震耳欲聋,却完全没有攻击成功的感觉。面对这一击,精灵也只是瞥了狂三一眼,又立刻转为攻击直接以武器攻打她的苍。 「这已经算是【暗魔法】中威力最强的攻击了耶……」 狂三像在强忍著头痛,按住脑袋呢喃。 「……那么,换下一招。」 响紧张得咽了一口口水。 「麻烦你使出之前的『暗球』加『形状变化子弹』这招,再搭配咏唱五次『黑壳』。」 「『暗一闪』的威力比较强呢。」 「试一下。『如果我预料得没错,这招应该行得通』。」 ──响难得如此肯定地说道。 狂三眨了眨眼,莞尔一笑,点头回应: 「很有你平时的作风呢。那么,我就来试试看吧!」 「要是这招行不通,随便你惩罚。」 响挺起胸膛宣言。 「【暗魔法】──『暗球』、『形状变化子弹』、『黑壳』咏唱五次。」 狂三举起长枪,瞄准目标。受到支援魔法护身的苍拚命挡下精灵的吶喊。即使如此,依旧无法抗衡,苍逐渐退向后方。 狙击。 肩膀承受强烈的后座力。黑色子弹描绘出平缓的曲线,命中精灵的头部。她的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物体撞击般晃动了一下。 「好耶!」 「击中了!」 响摆出胜利的姿势,不过命中目标的当事人狂三却是一脸惊愕。 阿莉安德妮和叶罗嘉则是感到困惑不解;苍趁机反击。 于是,精灵不理会朝她冲来的苍,瞪视狂三。 「狂三,快逃跑,一直逃到苍聚集完憎恨值为止。我想她应该会对你展开猛烈的攻势!」 「唔……【一之弹】!」 狂三加速后回避攻击。响也连忙施展【遁形】技能,逃离现场。不过,精灵以凌驾其上的速度追击狂三。 「等一下!」 苍也紧追上去,但是精灵像一枚诱导弹,以风掣雷行般的猛烈速度执著地紧追在狂三身后,砍向她的背。 「〈刻刻帝〉……【七之弹】!」 狂三回过头,朝冲上来的精灵射击〈刻刻帝〉。对人射击可誉为最强的「时间停止」子弹,然而精灵挨了这一记子弹后,只是凝固了一下,立刻又继续活动。 不过这短短的凝固片刻,让苍有机会介入狂三与精灵之间。 「──【吶喊】!」 听见这道声音,精灵才终于将目标变更为苍。 「果然没错!」 这时,响独自恍然大悟般大叫出声。经过一连串的攻击,响大致看出了那名精灵的特性。 首先,她果然是怪物,并非会思考而行动的准精灵那类存在。虽然不知道召唤术士为何丧命……恐怕是精灵(为求方便还是称为「精灵」,但与狂三是不同物种)反射性做出的行动导致的结果吧。 而这名精灵甚至没收到和怪物一样的命令,也就是「杀害这座地下城的侵入者」,否则攻击应该会更加激烈。具体而言,会激烈到就算狂三等人全军覆灭也不足为奇。 狂三等人之所以能勉强抵御到现在,是因为她终究只是遵循著「迎击攻击她的人」这项原则,而且发动迎击的瞬间会「以怪物的智商来采取行动」。 精灵中枪的瞬间,开始追逐狂三。恐怕在伤害残留的期间(或是苍没有介入的话),她会一直追逐狂三。 响判断「暗一闪」之所以完全不管用,反而是初期魔法「暗球」搭配【形状变化】与威力强化等多重招式行得通,应该是基于她身为怪物的特性。 ……在这个邻界,若是将准精灵受的伤害换算成数值,数字一样,所受到的伤害当然也会一样。跌倒撞到头与头部被殴打的伤害数值相同的话,受到的伤害也会相同吧。 不过,在这个第五领域的幻想区域中,「暗一闪」与「威力强化后的暗球」即使数值相同,受到的伤害程度也有所差异。 那是因为系统层面的防御数值会以比例挡下一部分的伤害。 那名精灵的灵装会维持这样的系统防御机制。就这个层面而言,也能证明她是被召唤术士创造出来的怪物。 根据内部的算式,「暗一闪」的伤害数值不会被计算在内,反倒是「〈刻刻帝〉的子弹(经过强化)」的伤害数值会被计算在内。 伤害数值越高,抵销的伤害比例也越高;相反地,数值越低,抵销的比例也越低。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威力强化的部分不会被抵销」。 也就是说──比起单纯受到一百的伤害,以十乘十计算的伤害更大。 「苍,强化威力后,以小招数累积伤害,应该会比大招数来得更有效率!」 「绯衣响,了解。」 苍强化了扫堂腿招式,以〈天星狼〉连续攻击,步步逼退精灵。 确实如响所说,小招数的伤害比例更胜于大招数。至少,精灵的反应变敏感了。 不过也只是攻击奏效,根本无法造成什么致命伤。才刚觉得灵装的伤痕变多了,马上又开始复原。 「绯衣响!攻击是奏效了,但她的复原速度太快!已经痊愈了,好像没什么意义!」 「我等一下再来处理你那边的问题!」 阿莉安德妮的职业是一流的魔法师,想必这个第五领域的支配者叶罗嘉也大同小异吧。 既然这两人施展的弱化魔法无效,判断打从一开始就无效比较合理。大概算是全耐性的强化版吧。勉强还管用的,只有狂三的【七之弹】……虽然有效时间不满一秒,但那个精灵确实停止了动作。 不会被火烧伤,也不会中毒和受到诅咒。 尽管物理性的伤害有效,伤害累积的速度却比不过她复原的速度。 而且精灵的攻击太过猛烈,目前还勉强能够抗衡,然而早晚会陷入绝境。 「响,你说的没错,是能对她造成伤害没错,可是──」 「我知道,就连〈刻刻帝〉的杀手锏【第七弹】也撑不到一秒……不过,尽管不满一秒,还是成功弱化了她的能力。恐怕只有狂三的【时间魔法】──〈刻刻帝〉是唯一能弱化那个精灵的招式。」 照理来说是这样。 阿莉安德妮与叶罗嘉的魔法无法强化弱化的威力。以中毒为例,就是指无法让对方中毒两倍的意思。 「很遗憾,如果无限使用【七之弹】,我的时间很快就会耗尽了。威力越强,耗费的时间也越多。」 剩下的【七之弹】只能再用一两次。以狂三的经验判断,射完两次时,时间便会匮乏到甚至无法射击【一之弹】。 「必须想办法解决时间不够的问题呢……乾脆暂时逃跑吧?」 「逃跑……?」 响指向精灵对面一大片的破坏痕迹。 「请你在这个大厅绕一圈后,从正面那扇毁损的门逃出去。不是叫你单纯逃跑,而是赶快到镇上紧急补充时间。」 「还真是破釜沉舟的战略呢……你们撑得住吗?」 「我觉得撑不住,但是会努力撑住的,会撑著撑著给它撑下去,所以你要加油喔,狂三!」 「我听都听糊涂了呢,但是我有感受到你的决心了。」 「苍,请用【吶喊】吸引她的注意!」 苍点头后,施展【吶喊】分散精灵的注意力。狂三在这段期间凌空飘浮,一边谨慎地观察精灵,打算避开她的视线绕到门口。 狂三做出结论,认为只要小心精灵的斩击,要绕到她后方并非难事。于是她稍微加快速度,绕到精灵背后,正打算跳跃的瞬间── 「──什么?」 精灵竟在转眼间逼近时崎狂三,就连离精灵最近、专注于防御精灵攻击的苍都追不上她的背后。 精灵来到狂三无法闪避和迎击的超近距离。 「■■■■」 击与斩。 切与断。 分与绝。 精灵从狂三的肩头斜砍一刀后── 「【四之弹】……!」 领悟到来不及迎击和闪避的狂三立刻发射【四之弹】。在〈刻刻帝〉开始倒流时间的同时,狂三踹了精灵一脚,拉开两人的距离。 虽说这是为了拔出陷入肩头的剑而不得已使出的招数,但超越想像的剧痛令狂三不禁扭动身躯。 「时崎狂三──────!」 苍大声咆哮;篝卦叶罗嘉立刻投掷攻击用的灵符。对投向自己的敌意产生反应的精灵挥舞她的剑,在空中划出半圆形的轨迹,代替盾牌抵挡攻击。 这个举动造成了更大的混乱。 「天花板……!」 原本就已经够脆弱的地下城天花板和墙壁开始崩落,数吨以上的岩石落在狂三与精灵之间。 「惨了……!」 阿莉安德妮发出惊愕的声音。虽然隔绝了精灵的攻击,但数吨的岩石同时也阻挡了狂三的行动。 (怎么办……怎么办……!) 响开始陷入恐慌;苍和阿莉安德妮也想不出有效的战略。 所有人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全军覆没」这个词汇。 ◇ 如灯光闪烁般断断续续的意识好不容易恢复稳定。 「好痛……」 虽然以【四之弹】让时间倒流,被砍的伤口却并未澈底治愈。时间所剩无几,现在的狂三已经连发射【一之弹】的余力都没有。 不过,她必须重新站起来。然而不只肩头,连双脚都疼痛不已。仔细一瞧,原来被落下的岩石压住了。硬是把脚拔出来时感到一阵剧痛,看来是骨折了。 老实说,时崎狂三被逼入了生死边缘。 「这里是……」 虽然被破坏得满目疮痍,还是看得出这里是第五地下层的某处。好在没有怪物出现。以狂三现在的状态,恐怕连第一层的敌人都打不过吧。 「回复……」 【暗魔法】与【时间魔法】中没有回复类的魔法。只要暂时舍弃某项技能,换取【水魔法】方面的初级回复魔法就没问题,可是…… system error──不管怎么按,除了自己已取得的魔法以外,其他项目全都转暗,完全无法操作。 「啊,唔────」 肩头的伤口好痛。不单纯是被砍伤而已,感觉有血和其他某种东西从伤口流出。 「……?」 眼前有一个颜色呈现赤黑斑驳的奇妙物体。 「邻界编排……?」 却没有任何预兆。而且远比刚才的物体小许多,脆弱得像是马上就要崩塌。 「一定要触碰才行。」 「原本被封印住的东西从刚才的伤口跑了出去。这是『我』的记忆、重要的宝物、一直隐藏的东西、必须面对的事物。」 情报与语句径自流了进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狂三感到惊慌失措,双手却擅自动了起来。 「面对恐惧吧,因为已毋须再恐惧。」 颤抖的指尖轻触那份记忆。 ◇ 泄露出的记忆如同幻灯片,画面坑坑洞洞。 不过,即使如此自己依然明白,心知肚明。有一种真实的感受,甚至回想起触摸时的感觉。 「我」十分爱慕那个人,谈了一场最初也是最后的恋爱。 明明是敌人,却温柔以待;明明是敌人,却对自己伸出了援手。看著穿上婚纱的自己,尽管一脸困惑,还是对自己投以微笑。 就算花上不到一天的短暂时间也不觉得可惜。 所以自己在「七夕的短笺」上写下愿望。 再一次,尽管只是看一眼也好,希望能够再次相见。 (插图015) 『──,希望有缘再相见。』 好想见他。 不过,我早已明白,自己在那时、那个场所,被黑暗吞没的瞬间,无庸置疑──────早就死了。 ◇ 「……啊啊,原来如此。」 狂三潸然泪下。那名精灵的斩击揭穿了一切。 「我是分身,并且爱上了那个人,然后──」 已经死去。 从另一个世上消失无踪。 毕竟都来到了邻界,想也知道肯定是死了。 ……自己并不怨恨。若是站在和时崎狂三本体相同的立场,想必自己也会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时崎狂三的造反很可能会产生反转体。 有别于其他精灵,时崎狂三就连差点变成反转体的情况都很危险。因为在发射【八之弹】制造分身时,很可能「产生危险分子」。 「──哎呀,以『我』来说,这模样还真是凄惨呀。」 狂三赫然抬起头。黑暗中出现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 坐在椅子上的少女一边嘻嘻嗤笑,一边凝视著自己。 「你终于想起来了呢。」 时崎狂三就出现在那里。 「你……不,『我』……是谁……?」 狂三强忍著脚痛站起来,坐到椅子上。眼前的自己毫发无伤,绽放优雅的笑容。 「稍微聊一下吧,『我』。」 她面向自己,静静地瞪视自己。 「时间对我们而言是什么?」 对面的「狂三」提出这个话题。狂三不明白她想说什么,歪头表示不解。 「时间会以假乱真。就像当初喜欢的东西,经年累月后,喜欢的感觉会慢慢消退,反过来觉得很羞耻是同样的道理。」 「……这是……理所当然吧……」 自己以前也经历过觉得这样很帅气,那样很好看的时间。不过时间一久,反而觉得简直是不堪回首。 人类的心理状态时时刻刻都在改变。不管再怎么信任一个人,只要遭到背叛还是会憎恨吧。 「相反地,原本碍事的存在有时也会变成心爱之人吧。」 「……你是,不……『我』是……」 「你猜想得不错,我是成为『我』之前的我。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也不晓得恋爱的滋味,光凭使命感就能战斗的我。」 狂三突然觉得眼前的自己看起来好陌生。明明长相、声音和说话方式都相同,思想却大相径庭。 「而你──『我』正是将过去始终视而不见的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崎狂三。」 「……『我』的意思是指,我早已死去的事实吗?」 眼前的自己露出猖狂的笑容颔首。 「我那时确实是死了。无庸置疑、毫无疑问地完全没有得救的可能性,绝对已经死亡……当时的绝望与恐惧封印了我的记忆。」 「……我想也是……」 封锁如此重要的记忆,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无法承认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却渴求那个人的记忆,不断挣扎。 「不过,那是未来的我该选择的事。现在必须先解决燃眉之急才行。」 「燃眉之急……?」 狂三歪过头,眼前的她叹了一口气,指向狂三的后方。狂三回过头──瞪大双眼。 满肩是血,脚骨折,濒死的时崎狂三眼神迷蒙地躺在地上。 「『我』马上就要死了哟。所以,『我』必须立刻做出选择。『我要怎么做呢』?」 眼前的少女有些欣喜地微笑宣告死亡。她的语气虽轻,说出的事实却十分沉重,听起来极为真实。 「……什么怎么做?」 眼前的少女轻轻挥了挥指尖后,便出现了眼熟的状态画面。她选择【时间魔法】,亮出那个选项。 「一旦选择便没有退路,无法复原,也不知会造成何种后果。不过,若是不选择,『我』就会死。」 「这──」 「直接以时崎狂三的身分死去也不错。不觉得这是最符合分身的临终方式吗?」 ──啊啊,对喔。 狂三总算明白,深深同意她所说的话。 眼前的她是过去的自己。为达目的,随时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时的自己……没错,过去的自己的确是这么想的。 尽管过去如宝石般重要── 未来如黄金般贵重── 「──不,我完全不这么认为,『我』。我要一直活下去。」 「是为了有可能如愿以偿的未来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现在有更急迫的理由。」 有同伴正在等待救援。 有战友正努力奋战。 有重要的朋友愿意舍命陪君子。 狂三心想若是自己选择死亡,拋弃她们,绝对不容许自己在临死之际想起那个人的脸。 自己陷入了情网。 坠入了爱河。所以,「绝对不想做出无法面对那份恋情的事」。 坐在桌子对面的时崎狂三叹了一口气。 「真是无法理解,那些人就那么重要吗?」 「……这个嘛,有时很烦、有时令人火大、有时非常有趣、有时十分愚蠢、有时吵闹不已,有时──无比重要。」 「是吗?『我』果然早已跟我是不同的存在了呢。随你怎么做吧。」 取得技能的视窗移动到狂三面前。 一旦选择便无路可退。 绝对无法改变、不能复原。 「这比想像中还需要勇气呢。」 指尖颤抖,喉咙乾渴。 「因为你自己也明白,选择完的瞬间会下意识地接受自己『不再是时崎狂三』的事实。另外,我顺便提醒你一件事……改变你能力的并非这个第五领域的系统,而是『你自己』。你本身的性质太特异,不适用于游戏系统。状态会出现bug就是最好的证明。」 狂三这才恍然大悟。这则改变技能的讯息并非来自外部的干预,只是将自己内部原本就存在的东西引发出来罢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安心了。我本来还担心我的能力会被第三者随便操弄呢。如此一来,就端看我怎么判断了吧。」 狂三如此说道,指尖依然不停颤抖。 不过,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各种理由、信念、情分都在推动她颤抖的指尖。更重要的是── ──惧怕改变是人之常情。 ──但自己绝对无法忍受裹足不前。 时崎狂三的倔强正是最后的底牌。 『重组【时间魔法】。』 『〈刻刻帝〉产生变化。』 『扩大〈食时之城〉的有效范围。』 『切断身为时崎狂三的同步系统。』 『将【十一之弹】与【十二之弹】的能力变化为适合现状的技能。此变化无法复原。』 『──你已经不再是任何人了。』 「或许是吧。不过,我要成为什么人──」 由我自己决定。 手指按下按钮。 随后桌椅消失,然后眼前的时崎狂三也如同杂讯般歪斜扭曲地逐渐消失。 「那么,再见了。话说,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是时崎狂三……不过,大概是跟你们不一样的其中一名时崎狂三吧。」 就这样,狂三起死回生。 肩头不停流出鲜血和灵力,这样下去会丧命吧。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 之前狂三无法从怪物身上夺取时间,没有能夺取的实际感受。不过,现在她全身都充满「能夺取」的感觉。 虽然能从它们身上夺取的时间不多,但只要灵力还在循环,它们便会一再出现。即使多少得花费一些时间,对于原本就毫无思考能力和感情的怪物,狂三绝不会手下留情。 「……〈食时之城〉。」 影子以自己为中心大量涌出,覆盖第五地下城。 ○请在冒险之旅最终祈祷 第三领域,王座之殿。 ──回忆起被燃烧时的往事,那实在毫无天理、愚蠢至极,令人气愤! ──回忆起被击中时的往事,那实在是「糟糕透顶」。 不管经过多久,依然无法忘记那份恐惧与愤怒……不,时间什么的,在这个邻界里有跟没有一样。 「拟似精灵在第五领域实体化,即使采取猛烈攻击,整体的流入量也没有变动……看来答案呼之欲出了呢。」 王座之殿空无一人,就连平常照顾白女王生活琐事的空无们也不在。她们已全员出动攻打第五领域……这座城堡也无用武之地了。若是前支配者凯若特亚珠也想要,送她也行。少女笑著如此心想。 这时,少女眉毛抽动了一下,嘴巴不听使唤地擅自动了起来。 「第二领域。通往第一领域的通行门与管线的入口果然是在第二领域呢。不过,以前调查的时候,收到通行门并不存在的报告。」 「千金dy)」以温柔的声音说道,「将军(general)」便以带著些许不耐烦的僵硬声音回应。在白女王的人格当中,这两人是最「不对盘」的。 「……跟第五领域一样,把门藏起来了吧。如此一来,知道那场所的应该只有身为支配者的雪城真夜了。」 「是呀。那么,要将战力从第五领域腾出一部分到第二领域吗?」 「『千金』,你这战略还真是愚蠢呢。我们虽以人海战术压制第五领域的防卫军,但在两面战线的部分,士兵的多寡呈现相反的状态。从第五领域前往第二领域,必须经过第六领域,这样不就会受到夹击吗?」 「那你说怎么办呀?难道不带士兵,我们自己前往吗?这个战略不也同样愚蠢?」 「重新制造三骑士如何?我们只要趁她们大闹第二领域的期间抵达就可以了。」 「将军」不是向「千金」诉说,而是对其他人格表达意见。 这世上她只尊敬一个人──一个人格,那就是真正的「女王」……坐在王座上的少女的主人格。 一阵沉默后,王座之殿响起沉稳的声音。不是「千金」那种甜美柔和的说话方式,也不是「将军」那种严厉的语气,真要打个比方,算是如同清澈的水那般无害的声音。 「重新制造三骑士是无所谓。不过,你的提议有一个不足之处,那就是该将蝎尾刺向谁?」 「……刺向空无不就好了吗?」 「『单纯的』空无可不行。『政治家(politician)』说空无也有各式各样的个性,要看是否能和三骑士合得来。有『求生』、『求死』、抱持著希望或绝望的空无。」 「……没想到她们竟然还有个性呢,明明外表长得都一样。」 「那么,该怎么做?要等待合适的空无出现吗?」 「不。不过,『政治家』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孩子,说应该先得到她。我也赞成。其他的就随便,我无所谓。」 白女王宣布适合人选的少女之名后,两名副人格倒抽了一口气。 「──唔,不好意思,『女王』。那应该『不是你个人的私怨吧』?」 面对「将军」的指摘,「女王」嘻嘻笑了笑,笑得十分优雅。 「怎么会呢。」 白女王的肉体站了起来。「女王」将操作权限让给「将军」后,进入休眠状态。 「将军」无奈地叹息,自言自语: 「……真的没有掺杂私人恩怨就好。」 总之,方针定下来了。「将军」虽是副人格,但依然憎恨时崎狂三,以及这个邻界。 结果,她「们」憎恨一切,连一心仰慕她们的空无也不例外。 对白女王而言,这个邻界并非天堂,只是永无止尽的地狱。 ◇ 状况十分绝望。苍和篝卦叶罗嘉拚命抵挡加快速度喷射而出的精灵的攻击。 响也死命躲避攻击,绝对避免用自己的无铭天使挡下攻击。她所持的大剑虽为虚构,却十分锋利。 恐怕光是抵挡都会粉碎吧。因此,响只能依靠观察攻击从何而来,并且竭尽全力躲避,接下来听天由命的这种战法了。 阿莉安德妮已经脱离战线。没有澈底躲开精灵的一击,被精灵手持的大剑掠过腹部,结果被震飞,狠狠撞上墙壁。 活是还活著,但恐怕难以回归战线。因为失去支援魔法的防御,精灵的攻击变得越发猛烈。 ──啊,不对,并非如此。 原本没有注入灵魂,空空如也的这名精灵,开始慢慢建构出灵魂。她开始对响她们拚命抵抗一事感到厌烦,开始对攻击感到害怕,所以攻击才会越来越猛烈。 「■■■■」 精灵张开嘴巴,尽管没有吐出话语,却感受到咆哮。那是威吓对方、鼓舞自己的无声咆哮。 「唔……!」 大概是被精灵的气魄所震慑,只见叶罗嘉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师傅!」 「笨蛋……!」 苍顿时分散注意力。精灵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冷酷无情的斩击朝叶罗嘉和苍飞奔而来。 「〈天星狼〉……!」 苍立刻举起自己的无铭天使想要抵挡攻击,然而一再受到摧残的铁槌终于超越极限,化为粉碎。 「啊──」 被保护的叶罗嘉这次则是发动自己的灵符。即使加上所有防御效果,面对精灵的大剑也顶多只是「勉强保住一命」。 两人一起被震飞,撞上墙壁。 「…………」 响伫立在原地,观察苍与叶罗嘉的状态。两人都是勉勉强强尚存一息。不过,仅只如此了。苍蹲在地上颤抖,头部冒出鲜血。 并非感到害怕,只是单纯负伤严重,即使想动也无法动弹吧。 叶罗嘉则是神情焦躁,注视著响和精灵。精灵的目光捕捉到响。 「……!」 精灵靠近了一步,响跟著后退一步。明明没有受到攻击,精灵却试图优先杀害站著活动的准精灵。响毫不犹豫地削除辅助回避的【未来视】技能,用来提升回避等级。 精灵无疑正从缺乏本能的机器逐渐蜕变成不一样的存在。 那原本或许是该受到祝福的事,毕竟机器般的存在开始拥有灵魂。 不过对绯衣响而言,这样的现状实在是极为不乐观。精灵高举大剑──之前响会施展【未来视】读取斩击的轨迹再回避,但响体认到即使如此也来不及。 只能不靠【未来视】预测斩击后,再马上回避了。周围的空气散发出一股焦味。 大剑开始微微发光。响打了个寒颤──当剑尖聚集光芒的瞬间,她使劲跳向一旁。 先前只是单纯的冲击波,如今转变成带著能量的斩击,将地下城的墙壁和地板全部破坏得支离破碎。 响之所以呼吸急促,是因为恐惧。之前好几次差点命丧黄泉,看来这次真的死定了。 ……难怪过去存在于邻界的准精灵会称呼精灵为「灾祸」。就算眼前的少女像狂三一样会表现出喜怒哀乐,展现出这种力量,正常人看了还不拔腿就跑。 双脚疲惫得颤抖。自己没办法再做出刚才那种屏气凝神的跳跃了。也就是说,下次不保证一定能躲过。 不见时崎狂三的踪影。自己老早就忘了计算时间。 ……也放弃思考未来,重要的只有度过眼前的危机。程序不变。现在最好连时崎狂三的事情都不要想。 额头开始冒汗。 响心想不妙。汗水快要滴落到眼睑。自己想动手擦汗,但可能是因为恐惧和紧张,费了不少力气。 好不容易动手以指尖擦拭额头的汗水。 不过就在这时,响的手指不小心遮挡住她的视野。下一瞬间,精灵便伫立在眼前。 「啊────」 心里虽然存在著自己疏忽大意的念头,但眼前所见的精灵散发出的美丽与骇人气息,令那样的念头烟消云散。 ──啊,我必死无疑。 响如此深信。脑海里清清楚楚地浮现一秒后自己从头被劈成两半的想像画面。 精灵举起剑──当她挥下的瞬间,也将一并葬送自己的思考、梦想与希望吧。啊啊,话说回来── 举起剑的精灵是多么英武美丽呀。在临终的时刻,被美丽的斩击漂亮地砍杀,这样的死法也不坏── 「不,坏透了。结果一样是被劈成两半啊!」 由于自己的想法太过无聊,响反射性地怒吼出声。自己吐槽自己。与生俱来的个性令她不由自主地喊出这句话。 结果,引发了奇迹。 「……?」 原本如机器般行动的精灵听见响突然发出怪声后,也不得不露出困惑的表情。用这种无聊的话语所能争取到的时间,顶多只有五秒。 不过,却是致命性的五秒。 叶罗嘉目睹了精灵从头部到腹部澈底中弹的瞬间。 「五发啊……」 「不对。」 听见苍说的话,叶罗嘉歪头表示不解。 「刚才确实是五发啊,我数错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 循著苍所指的方向望去,可以看见哑然失声的响与背对她的精灵的身影。然而精灵的背却毫发无伤,没有任何中弹的痕迹。 「……是幻觉吗?」 「不对。我想那大概──是杀气。」 苍微笑著说道。没错,就是那个。还真像她的作风呢。悄悄站到背后,以充满杀意的状态瞪视敌人,任谁都会察觉。 若是一流的战士,还能以杀气推测对方的实力,也能将杀气想像成刀或枪等物体来察觉。 不过,竟然能让毫无关系的第三者也察觉到化为形体的杀气,实属非比寻常。 「她还活著……!」 苍开心得颤抖。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紧握损坏的〈天星狼〉。 「阿莉安德妮、师傅,没时间休息了。」 「我知道啦~~真是的……」 「啊啊,可恶。真亏你能活下来呢,而且还满血复活。你会不会太悠闲了啊?」 篝卦叶罗嘉咳了几声,低声挖苦。 「不好意思,我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毕竟要从怪物身上补充时间到能够维持战斗能力的程度,不是件容易的事。」 少说吸取了一千多只怪物的时间。拜此所赐,【七之弹】自然不用说,甚至还可能使用「那枚子弹」。狂三用十一之弹与十二之弹换来的那枚子弹,确实隐藏著打破现场僵局的可能性。 「■■■■」 影子慢慢逼近精灵,原本应该立刻发动攻击的精灵却不动如山。 「我跟你都是不算纯粹精灵的瑕疵品。我承认这一点。不过,共鸣、共通、友好、交涉等这些行为,我们不需要也不适合。」 背后显示出巨大的怀表,手持老旧手枪,漆黑华丽的铠甲也显得十分英勇。 少女发出嘻嘻嘻嘻的笑声,这个笑声甚至令响感到有些怀念。明明两人只分开大约半小时。 啊啊──时崎狂三就在那里。 「■■■■」 「好了,精灵小姐,开始我们的战争(date)吧!」 精灵的大剑带著光芒。狂三见状,眨了眨眼。 「哎呀、哎呀。」 「■■■■!」 大剑一挥而下的同时,迸发出破坏性的能量之光。狂三一语不发地用手枪指向那道光,毫不畏惧那庞大纯粹的力量,以柔和的声音说道: 「〈刻刻帝〉──【七之弹】!」 停止。并非精灵,而是精灵释放出的能量波完全停止动作。 「不会吧……」 也难怪叶罗嘉会发出哑然的低喃声。这实在太夸张、太荒唐了。她的子弹的确能让中弹的对象停止时间,所以说得极端一点,只要她想让这个相当于灵力化身的能量波固定,是办得到的。 不过,前提是狂三必须有这种认知。必须假设这个等同于核子弹的庞大能量只是「单纯的物体」来开枪射击才行……! 狂三动作缓慢地回避斩击。效果解除后,再次启动的能量波飞向无人的空间,将墙壁破坏得伤痕累累。 「……惨了,地下城会撑不住。」 响的这番话掺杂著悲痛的情绪。 天摇地动,从原本的断断续续转变为持续不断。虽然逃离现场,但现状不允许如此。 至少在和那名精灵分出胜负之前,不可能逃离这座地下城。 「各位,接下来我会让精灵的动作停止五秒。请在这五秒内卯足全力发动攻击。」 「……如果这样还打不死她该怎么办?」 面对阿莉安德妮的提问,狂三爽朗地笑道: 「到时候,我们会全军覆没,连带整个邻界都一起毁灭吧。」 狂三可没在开玩笑,她是如此判断的。那名精灵恐怕是连白女王也驾驭不了的怪物。若是离开这座地下城,大概会破坏一切,将白女王和支配者双方阵营都牵连进去,摧毁整个邻界。 ……当然,只要逃跑就没事了。但那也只能逃过一时。这个没有灵魂的精灵会一点一滴地吸收外界的情报……恐怕会孕育出与本来的精灵截然不同的人格。 而狂三怎么样都不认为那个人格会是善良的。 如果不在这里解决她,邻界将会毁灭。 「我要上了哟,各位。请你们配合我!」 「了解!」 其他人异口同声回答。组队并肩作战至今的她们早已不需留意对方步调,所有人默契十足。 「【暗魔法】『形状变化子弹』/〈刻刻帝〉──【七之弹】/装填/【暗魔法】『黑壳』咏唱五十次!」 「五十……!」 响等人瞪大双眼。狂三不以为意地用双手举起长枪,瞄准精灵。 「我要上了哟……!」 黑暗与影子在老式长枪上卷起漩涡。狂三踏稳双脚,慎重地瞄准。 「■■■■」 精灵举起大剑。狂三在内心咂了嘴,心想果然使出这招。响大喊: 「她要使出那招了。各位,赶快回避!狂三也是!」 狂三凌空一跃。不过,精灵的脖子如人偶般转了一圈,捕捉狂三。 「她完全盯上狂三了!」 「我想也是!」 「■■■■」 精灵无声地开口,朝狂三释放大剑的能量波。 狂三飞檐走壁回避。不过,精灵似乎已经将狂三视为最优先目标。 「真是穷追不舍……!」 别说拿起长枪瞄准了,狂三甚至找不到机会射击。精灵的视线始终紧盯著狂三。 「狂三!」 响大喊,伸出右手的食指与大拇指。狂三点点头后,收起长枪,快速举起短枪射击。没有仔细瞄准,可能会射偏。不过,已经证实过普通的子弹无法对那名精灵造成伤害。 响不理会感到疑惑的三人,谨慎地观察精灵。 「■■■■!」 精灵「快速地闪避子弹」。 「果然如此……!」 响绞尽脑汁思考。因为自己在战力上完全比不过其他四人,好歹思绪必须敏锐一点才行。 〈结论。那个精灵「还无法分辨攻击」。〉 〈……原来如此,怪不得。〉 就宛如巴甫洛夫的狗,虽然理解狂三的攻击有效,但还无法理解那是什么样的攻击。 既然如此…… 〈把狂三的攻击当作诱饵使用如何?〉 〈我反对,对方很有可能闪避所有子弹。〉 响透过【心电感应】提出建议,却被狂三一口否定。 〈也是喔……那由我使用长枪呢?之前曾经做过一次吧。〉 过去在第九领域与rook交战时,响曾作为狂三的诱饵射击长枪。只要再重现一次── 〈不行。〉 〈为、为什么啊~~!〉 〈现在我的长枪缠绕著强大的灵力与时间,要是你扣下扳机,身体应该会被撕成碎片。〉 〈太恐怖了吧!可、可是,只要用辅助魔法加强……〉 〈现在的〈刻刻帝〉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否掌控,我才希望用魔法辅助呢。〉 〈啊~~唔~~……那就不行了……〉 〈我也要加入谈话~~苍怎么样?她体格好,应该承受得住吧?〉 〈我也加入。我的体格不怎么好,我主张自己反而是属于纤瘦的身材。不过,我对自己的体力倒是颇有自信的。〉 〈……除了最后的资讯以外,其他都是废话吧?也罢。总而言之,我反对。如果我的见解没错,只有时崎狂三本人才有办法扣下〈刻刻帝〉的扳机。〉 〈那要怎么击中对方?〉 〈……嗯~~……这个嘛……努力之类的……〉 〈师傅的意见没有参考价值。还有人有其他好主意吗?〉 〈你说什么,别无视我的意见啦~~!〉 〈嗯~~……三三你该不会有什么办法吧~~?〉 面对阿莉安德妮的指摘,狂三以苦涩的表情表示肯定。 〈是有个办法。你们要听吗?〉 〈当然要听啊!是什么办法?〉 〈嗯……千万别说溜嘴喽。〉 于是,狂三提出一个令人惊叹的方法。老实说,阿莉安德妮和篝卦叶罗嘉大吃一惊,苍则是面不改色地点头表示理解,只有响态度严肃地接受这番话。 〈也就是说,叫我去做对吧?〉 〈是的、是的……不好意思,我只想到响你这个人选。〉 〈等一下,时崎狂三,我觉得我也办得到。〉 〈苍你必须作为攻击手来行动,所以不能担任这个角色。为防「万一」,更是如此。〉 〈我们没办法啦~~〉 〈也是。我们来做风险太大了,而且你也没那么信任我吧。我是觉得自己还算满可靠的啦,毕竟我的提议说穿了就是豁出性命。〉 〈我是无所谓啦……〉 〈……响,你真的可以吗?〉 〈是的。应该说,你打从一开始就明白最适合的人选只有我吧。真是的。〉 响擦拭冒出的冷汗。不是自己真的能否做到的问题,而是怀疑就算利用时崎狂三的力量,「真的有办法实现这个计策吗」? 这个战略就连平常百分之百信赖狂三力量的绯衣响也不禁抱持怀疑。因为──就连狂三自己也怀疑那个能力。 〈……再花一点时间,或许能想到其他战略。〉 响摇头拒绝狂三的诱惑。 〈不用了,战斗时间拉长还恐怖多了。绝对不妙,我的第六感已经不断响起超危险警报。之前脑中响起这种警报声,是在发现狂三从空中掉下来的时候!〉 〈呵呵呵。我就当作你是在夸奖我了。你是在夸奖我没错吧?〉 〈那是当然!……话说,「那」会痛吗?〉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你真的确定可以吗?〉 响沉默不语。虽然换算成时间只有数秒,但对拚命挡开精灵随意发出的能量波的狂三而言,这阵沉默就宛如永远那样长。 〈…………我做!〉 正因为如此,响才需要鼓起勇气踏出这一步。 〈要抓准时机哟。只要我发射【七之弹】抵抗,她应该会进入下一个阶段。〉 〈了解。我先取得能强化飞行技能的技能。各位,麻烦对我施展强化敏捷度类型的技能。〉 〈不需要防护辅助吗~~?〉 〈就算有也似乎派不上用场!因为我只要以最快最佳的时机配合狂三就好了。〉 即使如此,还是抑制不住颤抖。自响用〈王位篡夺〉与狂三交换身分时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 当时是对失去自己感到恐惧。 而如今则是对失去自己与狂三感到恐惧。 〈要是这个战略失败,我们会一起丧命呢~~〉 〈是的、是的,「必死无疑」。以这个作战来说,只有两人一起存活或两人一起丧命这两种选择呢。〉 老实说,这对响而言是充满魅力的选项。响认为无论是生是死,总觉得感觉不错呢──但她绝对说不出口。 〈……好,我下定决心了。随时都能开始执行!〉 〈那么首先……〈刻刻帝〉【七之弹】。五秒后开始行动!〉 五──精灵依旧面不改色地伫立在原地,只是不断发射大剑的斩击。 四──狂三邪魅一笑。启动〈刻刻帝〉,背后显现出巨大的怀表。 三──狂三宣言:「【七之弹】。」 二──影子从狂三的怀表一溜烟地钻进短枪里。 一──将枪口朝向从精灵斩击发出的能量波,扣下扳机。 于是和刚才一样,斩击暂时停止。精灵踏出一步;狂三则是凌空高高跳起。 「我要上喽!」 狂三敏捷快速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往墙壁一蹬,速度宛如子弹,朝精灵猛烈进攻。 「■■■■」 精灵本想以单手挥舞大剑,却犹豫似的停止动作。 「!」 狂三露出惊愕的表情。精灵不予理会,改用双手握住大剑。 剎那间,狂三等人感受到一股强大无比的灵力暴风。 「这是……!」 精灵正急速吸取周围的灵力,而吸引的所有灵力都聚集到大剑上。 「她打算应用过去的斩击,将破坏力和范围提升到极限……!」 看来精灵对她们一直闪避攻击感到十分不满。既然狂三不断回避,她就使出让狂三无法回避的一击。 单纯而绝对的绝望。 〈除了响以外,其他三人退到精灵的后方避难。响──你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我马上行动!〉 响迈步奔驰。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双脚还是颤抖得差点不听使唤。她身旁呈现出光是触碰便会魂飞魄散,有如狂暴龙卷风的状态。 而响现在必须跳进那里……! 狂三慎重冷静地估算跳入的时机。〈刻刻帝〉──隐藏的第十一、第十二枚子弹的能力强大无比,原本因为在邻界使用也没有意义而遭到封印。 但为了打倒那名精灵,狂三自己改写了那个能力。 ……本来她自己并无法驾驭〈刻刻帝〉的能力。 因此她对拋弃这个能力没有一丝犹豫。就算有──就算有,也不过是有点怀疑自己是否会变成「与时崎狂三截然不同的存在」罢了。 但那又如何──狂三咬紧牙根。 「〈刻刻帝〉!」 「■■■■?」 「狂三!」 「响站到狂三面前」,宛如盾牌般保护她。 面对她这个举动,精灵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混乱。不过,精灵尚未成长到将那种混乱的情绪转化为胆怯、疑心与深思。 ──这一点可说是这场战役的转折点。 「■■■■!」 精灵将酝酿已久的大剑朝位于上空的狂三和响一口气挥下。 能将所及之物全部消灭的黄金斩击释放出的光之洪水,就连绕到精灵背后的苍等人都感到头晕目眩。 「【──之弹】。」 光之洪水将两人吞没。 「时崎狂三……!」 苍发出哀号般的呼唤声。精灵无视她们──只是专心地观看结果。 地面震动越来越大,再有任何风吹草动,地下城就要崩塌。 刚才的那一击正是致命一击。想必不久后,第五地下城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明明释放出如此威力强大的一击。 「…………呼哈!」 站在狂三前方的少女吸入一大口气后大叫出声。大概是之前屏气凝神到浑然忘我了吧。 绯衣响──并未消灭,也没有受伤,甚至连灵装也毫发无伤。 「■■■■」 此刻的光景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绯衣响存活下来,还在呼吸。 而位于她背后的少女正将长枪的枪口指向全身僵硬的精灵。 精灵无法动弹。她自己并未察觉,刚才那使出浑身解数放射出所有灵力的一击,对她造成了巨大的负荷。 在短短一瞬间──完全无法跳跃、回避与防御。 【暗魔法】「形状变化子弹」/〈刻刻帝〉──【七之弹】/装填/【暗魔法】「黑壳」咏唱五十次。 发射出的子弹不偏不倚地射入精灵的胸口。 ……狂三想出的办法是挡下精灵使出真本事的一击,而非牵制的斩击,趁她暂时无法动弹的瞬间给予致命一击,如此有勇无谋的计策。 如果狂三没有改变子弹的性能……恐怕真的会落得有勇无谋的下场吧。 另外,〈刻刻帝〉当中在攻防战占据重要地位的便是【一之弹】与【七之弹】。 尤其是【七之弹】,效果特别强烈。只要命中,不管是精灵还是准精灵,在时间静止后都会呈现毫无防备的状态。 这里的重点是只让目标停止时间。对静止的目标施加攻击的话,等时间再次流动时便会对目标造成伤害。 因此,【七之弹】不能用来防御。 「真的成功了呢……」 交换的那枚子弹本质与【七之弹】相同,能冻结对象的时间。 不过,停止的并非对象的内部时间,而是「外部时间」。打个比方,就像是有张薄膜包覆住对象的状态(实际上并没有膜,方便起见只好以「膜」来称呼)。 能让触碰到那张膜的人事物暂时停止时间。 时间暂停的瞬间,甚至能强制停止能量的方向性。 假如发射的东西是子弹,在触碰到的瞬间便会停止动作,向下坠落。即使敌人想用剑突刺,只要时间还在停止的状态便完全无效。 【十一之弹】──那是无与伦比的绝对防御子弹。 「大家,就看你们的喽!」 就算连续发射五十次【七之弹】,停止的时间恐怕也不满十秒吧。不过,只要争取到这些时间──! 「〈天星狼〉──看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敲碎你!」 「〈太阴太阳二十四节气〉……!」 「〈极光灵幻赤虎星(ghostlight betelgeuse)〉!」 三人各自发动攻击;狂三也全力发射两把老式手枪。 经过四秒,狂三直觉时间停止的效果已过一半。然而静止的精灵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 并非攻击无效。 而是即使时间停止,精灵似乎依然很耐打。 「■■■■!」 感觉束缚精灵的时间锁链嘎吱作响。 「再过不久【七之弹】就要失效了,必须在失效前想办法解决她……!」 「你说要想办法,但这么猛烈地攻击她都没有效果,实在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 就连平常面无表情的苍都难得焦躁起来。 「这种程度的攻击,换作是普通的准精灵,早就死一百次都还有剩呢。」 「单纯防御力高,还真是棘手呢……」 「响!」 「我、我在!什么事,狂三!」 「别在那边发呆,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有是有啦!」 「那么,你需要什么来实行你的计画!」 「……可以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吗!」 剩下三秒,没有选择的余地。 「〈王位篡夺〉──【无铭天使性能进化极】【反动控制无效化】!」 「……啥?」 在苍等人感到困惑时,狂三最先察觉到响的目的。 「响!」 「麻烦狂三你发射【四之弹】。因为事情结束后,我的身体可能会爆炸四散──」 「我已经准备好了。」 〈刻刻帝〉──【四之弹】/【暗魔法】「黑壳」咏唱二十次。 狂三已经做好准备。如果响要做的事会危害到她的性命,那么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我要上喽。〈王位篡夺〉【武装模仿】!」 剩下两秒。 在响咏唱的同时,她所持的无铭天使开始改变形态。 「『那是』!你连这种东西都能模仿吗!」 叶罗嘉惊愕地吶喊。 「不过,干了这种事,我的无铭天使大概会毁掉吧!但现在别无选择!」 剩下一秒。 响模仿的武装是眼前的精灵手持的大剑。模仿的瞬间,她便知道了这把无名──不,和时崎狂三同为「天使」的名字。 「唔!这玩意儿…………!」 苍从背后紧抱住举起沉重大剑的响辅助她,接著阿莉安德妮和叶罗嘉,最后则是狂三用短枪抵著响,挨近她,两人紧握住大剑的剑柄。 零。 精灵恢复活动。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她们,精灵毫不吃惊,接续时间停止前的动作,举起大剑──瞪大双眼。 因为眼前的少女竟然紧握著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大剑。 (插图016) 「〈暴虐公(nahemah)〉──【终焉之剑(paverschlev)】!」 响在完全不理解意义的情况下大喊出大剑之名。 说完这句话,模仿才完成。响过去澈底模仿过时崎狂三一部分的无铭天使〈王位篡夺〉。 充满黑暗之光。 这便是眼前的精灵所持的大剑──真正的价值。精灵这才理解,原来这把大剑本来的使用方式是「这样」。 然而,为时已晚。少女们比精灵挥下大剑的时间还要快了零点几秒。没有灵魂,只是被塞进铸模创造出来的她对自己理解得太晚感到遗憾。 ……自己的出生原本就不受祝福。 ……自己原本就不是为了被爱而生。 自己的生一文不值,自己的死才有价值可言。以个体来思考的话,死很可惜。不过,以整体来思考──啊啊,原来如此。 「太好了。不会造成别人的麻烦。」 精灵最后掠过脑海的是这样的安心感。结果,当铸模选中她时,就注定了召唤术士的败北。 在精灵被描绘出黑暗轨迹的斩击消灭的同时,响紧握的大剑也随之粉碎──并且能从她的双手听见「嘎吱」的不祥碎裂声。 「【四之弹】。」 不过,狂三防止了这件事发生。响的双手在快要粉碎前率先高速复原。 「好险啊啊啊啊啊!我的手差点就要没了……!」 响连忙再三触碰自己的手,确认真的平安无事后便瘫软在地。 「……响,这代表你没事对吧?」 「我才要反过来问你,你也没事对吧?」 响露出邪笑,狂三也一脸欣喜地轻声窃笑。虽然有受伤,但并不严重。真的说的话,应该算是〈王位篡夺〉被破坏得稀巴烂吧。 「唉~~那是我的秘密武器耶。」 「没办法修好吗?」 「拜托打铁技能高超的准精灵,搞不好能修好……」 苍拾起散落一地的碎片,摇了摇头说: 「绯衣响,这个……没救了。本领再好的铁匠都修不好吧。」 「哎呀~~果然不行啊。」 「无铭天使对准精灵而言,既是武器,也是生存手段。就算夺取别人的无铭天使,也无法化为己用。」 「也有可能会加速空无化~~小响,你真的不要紧吗?」 苍与阿莉安德妮说完,响耸了耸肩回答: 「嗯~~……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喽!毕竟我的存在理由跟别人不一样,还满坚不可摧的嘛~~」 ──与时崎狂三离别后会变得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响挺起胸膛,并未将这件事说出口。 「总之,这一战是我们得胜了。接下来只要用灵晶炸药将位于这座地下城通往第三领域的通行门炸毁──」 「……看来没这个必要。」 「什么?」 因为打倒精灵后情绪亢奋才没有察觉,其实地下城已经开始崩塌。地震持续不断,狂三等人的头上也开始落下巨石。 「哎呀~~……这也难怪。精灵大肆破坏后,是会造成这种后果呢。」 慢慢坍塌崩落。 当初封锁通往第三领域的通行门的冒险任务,结果藉此达成了。因为整座地下城都不保了。 「连带传送阵都会一起毁灭消失吧。这下子至少能防止来自第三领域的侵略。」 传送阵就位于第三领域的通行门附近,空无军团原本是藉由传送阵在第五领域的各地神出鬼没,如今再也做不到了。如此一来,便毋须害怕疲乏的战线被突破,领域也能恢复和平吧。 听见叶罗嘉的这番话,一行人各自松了一口气──不过,立刻想起现在不是安心的时候。因为这个第五地下城正在崩塌。 狂三大喊: 「往上逃!」 响、苍、阿莉安德妮和叶罗嘉闻言,同时飞向上空。 第五地下城「elohim gibor」逐渐坍塌。狂三看见一块特别大的石块掉落,立刻拔出短枪。 「〈刻刻帝〉──【七之弹】!」 狂三等人绕过时间停止落下的石头,或是由苍挥舞〈天星狼〉粉碎障碍物。 不断往上方移动。 怪物们无所事事,只是怔怔地等著被压扁。响不免有些感伤,不过想起他们(?)既没有灵魂也没有感情,依然会在其他地下城活蹦乱跳后,便重新打起精神。 ……可以想成在第五领域该做的事已经结束,接下来只剩下打倒白女王了。 如此一来,狂三便能名正言顺地前往第一领域,飞向另一个世界吧。 离别已近在眼前── 「响!」 「咦?好痛!」 大概是因为漫不经心,落下的石头掠过她的脑袋。狂三气愤地一把拉过响的手。 「我们还没有安全逃离这里哟……你的奋战开花结果了,可别来到这个阶段才功亏一篑。」 「我、我知道啦~~」 「不过,如果你已经精疲力尽,那也没办法。我就暂时帮帮你吧。」 「……吓,谢谢你。」 「……你那是什么反应?」 「平常冷血的狂三难得如此善解人意…………痛痛痛痛!」 其实响只是单纯因为狂三牵起自己的手而大吃一惊,并且流露出爱慕之情,才会做出那种反应。不过响选择一如往常地耍个幽默,她觉得这样比说出事实好多了。 「真是坚强~~」 阿莉安德妮悄悄对响如此呢喃。响板起脸,瞪视飞在她旁边的阿莉安德妮。 「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嗯~~没什么~~不过,给你个忠告。你这样总有一天会爆发吧~~?」 响明白阿莉安德妮想说什么,她依然臭著一张脸,冷淡地回答: 「绝对不会。」 「你打算到死都不说吗?」 「这个嘛──」 这问题令响犹豫了一下,无法立刻回答。不过,答案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 「我确实有此打算,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是喔……呼啊啊啊……」 阿莉安德妮露出困倦的眼神,搓揉眼睛。 「别人在认真回答你的问题,你竟然想睡!而且还是在飞行途中!」 「说来说去,毕竟经历了一场激战,我困得不得了。不过,这样也好啦……不对,应该不好吧……」 「要你管啊~~」 响闹别扭地撇过头。阿莉安德妮余光看著她,静静飞离她身旁。 「你们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确定阿莉安德妮心眼真的很坏罢了。」 面对有点像在生闷气、说话粗暴的响,狂三一副看见罕见之物的模样睁大双眼。 就这样,一行人从地下第十层飞往地面。 ○精灵变奏曲的结尾 逃到地下城外的狂三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累死了……」 阿莉安德妮如此呢喃,精疲力尽地倒卧下来。不过,狂三等人也没有阻止她的打算。叶罗嘉和响也默默无语地躺下,吐出安心的气息。 「只有我们还精神饱满啊。」 「……不,其实我也很想躺下,但是从刚才起我就一直很在意苍你的视线,只好站著。」 狂三嘀嘀咕咕地发牢骚。逃出地面的瞬间,苍看狂三的眼神便带著丰富的情感。这令她感到──十分恐惧。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的眼神中似乎交杂著爱慕与斗志。脸颊通红得像是气血往上冲,眼睛却充满斗志,闪闪发光。 ……看来她真的想要我马上实现约定。 「……约定、约定」 苍哼著歌似的嘟哝。狂三吸了一大口气,再「呼~~~~~~」地吐了出来,以有些死气沉沉的眼神询问: 「真的要打吗?」 「真的要打。」 「那个……老实说,这么做根本没有意义。如果你会危害到我的性命,我会拚命反击杀了你,但现在邻界不能少了你这名战力吧。」 「可是,时崎狂三你马上就要前往远方了吧,没办法。」 突然被戳穿实情的狂三一脸尴尬地将视线从苍身上移开。 「啊啊,嗯。我没有要挽留你的意思。感觉若是挽留你,我和你的关系就真的结束了。不过,我还是想好好跟你道别,我不认为我这么说很任性。」 「……道别的方式是战斗,这么说有些欠妥吧?」 「呵呵。那是因为我是只能生存在像第十领域或第五领域这种战斗场所的准精灵呀。我想在最后跟你痛快地打一场再道别。」 狂三与苍眼神交会后,叹了第三口气,低下头。 「这里感觉不好站稳,要不要换个地方?」 「当然好啊。前面有一片感觉还不错的森林,我想在那里应该能尽情地打一场。」 「没办法,只好由我来当裁判,避免你们发展成厮杀的状态。」 「……两个人比较好耶……」 「难保你不会一时冲昏头吧?别啰哩啰嗦的了。」 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答应。 「那、那么我也……」 「……啊啊,响你就休息吧。你应该累了吧?」 狂三用手制止摇摇晃晃试图站起来的响,朝大地一蹬。 「我也──」 「啊,小响,你等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阿莉安德妮拉住还是想跟上去而打算站起来的响。 「……什么事?」 响露出警戒的眼神;阿莉安德妮见状后嘻嘻嗤笑……阿莉安德妮认为就某种意义而言,时崎狂三之所以能走到这一步无疑是多亏了绯衣响的帮助,虽然本人应该会否定就是了。 「是很重要的事……我想你应该隐约感受到我想问的是什么问题了吧?」 「也是,我们就来谈谈吧。」 响与阿莉安德妮将和乐融融的同伴意识拋诸脑后,面向彼此。 ◇ 「我会先帮你们祓除半径五百公尺内的怪物,这样你们交战时就不会受到干扰。」 篝卦叶罗嘉随意扔出灵符,灵符化为小鸟后,立刻振翅飞向天空。 「那么,接下来就随你们怎么打喽。我会在一旁观看,除非状况失控,否则我不会出手介入……另外,要不要暂时解除技能?有关魔法类的。」 两人答应叶罗嘉的提议,同意封印只能在第五领域部分区域使用的魔法相关技能。 使用获得的技能并不算什么卑鄙的手段,只是如此一来,两人在战斗时所能使用的战术种类就变得十分广泛,彼此都忧虑这一点。 狂三是担心苍使用魔法,采取远距离攻击,这样便难以速战速决;而苍则是担心狂三使出更出人意料的手段,令她头脑当机,思绪混乱。 「当然,我赞成。」 「我无所谓……那么,就开打吧,苍?」 「嗯……感觉心情莫名地舒畅。」 明明疲惫不堪,一举手一投足却充满力量。敏锐的神经,甚至连一片树叶从树上掉落都能感受到。宛如即将抵达终点的马拉松跑者,一切都令人感到情绪激昂,眼中的世界变得如此可爱──那种感觉。 「……苍,无铭天使〈天星狼〉,灵装为〈极死灵装一五番〉。我要打败你。」 「时崎狂三,天使〈刻刻帝〉,灵装为〈神威灵装三番〉。我可不会输。」 一阵凉爽的风穿过森林。 狂三顿时举起老式手枪射击,速度快得只消一眨眼的时间。 苍看不见。她指的并非子弹,而是狂三射击子弹的瞬间。 不过,那也不过是子弹罢了。现在的苍,只要严加防御,轻而易举便能挡开子弹吧。 苍以手和〈天星狼〉防御脸部,以最短距离冲向狂三。然而,当她挨中子弹的瞬间,便被震飞到后方。 「……!」 「哎呀、哎呀,你还真是强健呢。」 狂三露出傻眼的表情,乘机追击。不过,苍立刻站起来,凌空一跃,往树干上一蹬,快速地左右移动扰乱狂三。 视线追不上的狂三左右来回移动枪口。这时,苍一口气袭向狂三。既非从正面,也不是从左右方,而是从狂三死角的正上方袭击。 不过,狂三将另一只手握住的长枪指向悄声举起〈天星狼〉的苍。 「很遗憾,我早就预料到了。」 如同苍的神经变得敏锐一样,狂三在激战结束后,神经也变得十分灵敏。 以皮肤感受空气,以心神察觉斗志。 狂三发现无声的袭击后,当然扣下了扳机。不过,苍在此时做出远远超出狂三预测的行动。 「……!」 难以置信的是,苍竟然在空中躲开了狂三释放出的子弹。以眼睛确认发射的子弹,一边旋转全身。苍看也不看掠过脸颊的子弹,以〈天星狼〉敲击狂三的头。 ……却没有击中的……手感……? 应该直接命中了才对。照理说应该会一如往常传来头盖骨碎裂的微弱反作用力。 然而,苍感受到的却是挥打粗纸般的空虚感。 「这……」 著地的同时,苍这才明白。 「『被顺势挡开了』……?」 狂三将头部朝向地面稍微翻了筋斗后,几乎完全抵销从正上方用力敲下以便敲碎头盖骨的〈天星狼〉的攻击。 说来简单──简单归简单,但苍还是发出感叹,觉得自己看见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如果判断迟了零点数秒,导致闪躲偏离一毫米,光是如此便会身负重伤。 「不会吧……」 就连宣言会澈底担任裁判的叶罗嘉也不禁发出如此低喃。 而狂三才不会迟钝到放过毫无防备著地的苍。 〈刻刻帝〉宛如斜打的骤雨般,射击苍的全身。 「〈极死灵装一五番〉……!」 不过,苍的灵装十分优秀,当苍察觉到无法回避子弹时,它便遵从苍的意思,冻结眼前的空气。 苍看准子弹动作变慢时,将〈天星狼〉一挥。于是,子弹朝四周散开,其中几颗还因为受到战戟直接命中而粉碎。 「哎呀、哎呀。苍,你学聪明了呢。」 「这是我为了与时崎狂三你交战而保留的秘密招式。」 狂三在内心苦笑道:这话说得还真是可爱。其实只要用【一之弹】、【二之弹】,再不然【七之弹】就好了,但因为苍选择正面出击,狂三也只好将这个念头驱赶至脑海角落。 该怎么说呢,狂三想以技巧战胜苍的想法非常强烈。 「不过,你从正上方的那一击有稍微手下留情吧?」 看似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其实在触碰到头部的瞬间,有种「别取她性命吧」的感觉。 「……因为,我不希望你死掉啊……」 苍闹别扭似的撇过头。狂三见状,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狂三觉得很开心。并不是指战斗打得很开心,而是与苍这样互动很开心。 就连不小心失手就会丧命的这场战斗,只要不死,就跟运动没两样。 思绪不断奔驰,狂三在脑内将所有战术一一搭配。攻击的选项延伸出无数的树状图,寻找出几个正确解答。 「时崎狂三。」 「什么事?」 「我还是再提议一次,要不要在这个邻界一起生活?」 「……什么?」 「我喜欢你。你也好像有点喜欢我。不只我,我想居住在这个邻界并且认识你的准精灵大概都喜欢你。」 「……我是很感谢啦。」 「我喜欢跟你交手、喜欢跟你聊天,也还满喜欢看你跟绯衣响逗嘴……也有点喜欢和平的日子,只要偶尔能像这样动动身体就好。」 「可是……」 「就算不住在第五领域,住在第九领域的话,战争也不多吧。不过,必须以偶像的身分活动就是了。然后,我和时崎狂三、绯衣响三个人一起住。我想生活一定会过得很散漫,不过我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有意思的──」 「苍,别再说了。」 狂三斩钉截铁地拒绝苍描述的未来。面对狂三冷漠的眼神,苍毫不畏惧地以静谧的神情注视狂三。 「我希望这样的选项也能在你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我没办法这么想。」 「嗯。现在还没有这种想法也没关系,直到最后一刻再思考也无所谓。只要在你即将离开这个邻界时,认为回头留在这里也好就行了。」 苍表情温和地提出稳当的建议,她的话语充满慈爱,令本来想反驳的狂三也无力反驳。 「……这也是你的策略吗?」 「一半是策略,不过另一半则是出自真心。」 苍挺起胸膛告知。 「真是败给你了。」 狂三叹了一口气,不知不觉吐出在第十领域时想都没想过的话语。 「好吧,我会在最后一刻考虑看看的。」 「太好了。」苍如此呢喃后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对大人恶作剧成功,天真无邪的童稚笑容。 而狂三因为苍的这番话才恍然察觉到。 自己正拿「那个人」和「她们」摆在一起衡量。 要选择恋爱,还是朋友?要选择爱情,还是友情? 啊啊,真是令人苦恼。都还没有打倒白女王呢── 如此思考之后,一切都「反转」了。 狂三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寒后,理解到自己可能犯下了致命性的错误。她忘记自己的烦恼和与苍的战斗,望向天空。 「时崎──」 在察觉事态的苍呼唤她的名字前,狂三已抢先一步飞向天空。 ◇ 「以结论来说~~我不希望三三前往另一个世界~~」 响大概预测到阿莉安德妮会说出这种话了。 「为什么?……虽然身为她的朋友,我这么说有些欠妥,但狂三对敌人毫不留情,也难以说是完全信任支配者,对身为权力者的各位来说,应该是烫手山芋吧?」 听完响说的话,阿莉安德妮嘻嘻嗤笑。 「你还真敢说呢~~不过,大部分都说对了……你觉得为什么到现在依然无法确定如何前往另一个世界?」 「这个嘛……因为第一领域被封锁……」 响也只听说传闻而已。认识狂三后,响曾经为了她收集过几次情报,不过也只是得到一部分的传闻与传说的消息。 「那么,为什么要封锁第一领域?」 「……我还不是那么清楚……嗯?不是被封锁,而是主动封锁吗……封锁的是支配者吗?」 面对响的提问,阿莉安德妮点头表示肯定。 「第一领域有通往现实世界的通行门,在一部分的支配者之间是已知的事实~~」 「……你说什么?」 响一脸疑惑地皱起眉头。 阿莉安德妮轻声窃笑,嘴角微微上扬。响虽然善于察言观色,但刚才的阿莉安德妮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真夜,和叶罗嘉三人。其他支配者,包含生者和死者在内,完全不知道事实。我们呀~~发过誓了~~要守护这个邻界、维持这个邻界的秩序。」 「……有通往现实世界的门存在,会无法维持秩序吗?」 「小响你呀,还记得什么来这里以前的事吗?」 「不,完全不记得了。」 「我想也是~~这个邻界有准精灵记得,也有准精灵不记得……这一点倒是无所谓~~我们害怕的,是『希望前往现实世界的准精灵』。」 「……希望前往又不是什么坏事。」 「愿望本身不是坏事,坏就坏在会导致邻界的灵力失衡。因为开启第一领域的通行门,就代表将原本被切断的邻界与现实世界再次连结起来。」 「只是连结起来而已吗?」 「如果说这个邻界是装了水的水槽,现实世界是空水槽,或是比喻成是热水与冷水的关系也行~~打开门连结起来,就意味著是在空水槽里接上泵浦,或是将热水与冷水混在一起。」 空水槽会欢欣鼓舞地吸水吧。 而热水与冷水的话,无论怎么想,热水的温度都会下降吧。 而且这个改变是不可逆的,失去的东西无法复原,被夺去的热度依然保持冷却。 「呃……有发生过具体的事吗?也就是说有人使用通行门前往现实世界又返回邻界……?」 「不愧是跟著时崎狂三久了,很敏锐嘛。不过猜错了。」 「这样还叫敏锐喔!」 「不过都猜到这个地步了,再加把劲吧。我们不是知道跟刚才你说的事很类似的现象吗?」 经阿莉安德妮这么一提,响开始思考。连结现实世界后会发生灵力扩散现象。说到不曾实际开启第一领域的通行门,却曾经与现实世界连结的现象── 「精灵……!」 没错,邻界编排。响曾听说那是以位于现实世界的精灵的感情为基础所产生的现象。也就是说,与现实世界相连? 「没错~~精灵来这里时,一定会开启与另一侧连结的『洞口』,那时会造成灵力大乱。顺带一提,听说精灵来到邻界时,是杀得你措手不及的。跟通行门啊,领域什么的完全无关,就像打开门从隔壁房间走进来一样的感觉返回灵界。」 「太不公平了吧。」 也不想想邻界这里为了将一名少女送回现实世界要经历多少千辛万苦啊。 「不过……精灵已经很久没有侵袭邻界了。然而,还是会以邻界编排的形式干涉邻界。」 「阿莉安德妮小姐,你几岁了啊?」 「不告诉你~~……所以,我们绝不允许开启那扇门。以前也有过几名准精灵想前往现实世界,但她们全都──」 「全都被你杀死了……吗?」 「不,是用我的无铭天使〈太阴太阳二十四节气〉消除记忆和情感了~~……支配者才没那么冷血无情好吗?」 「……啊啊,原来如此。不过,这招对狂三不管用……是吗?」 「不单只是实力差距太大,而且我在第七领域跟她玩扑克牌的时候也试过,她的自我意识太过强烈,根本没办法操控她的感情~~」 阿莉安德妮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傻笑道。 「真是太好了呢……要是被狂三发现,她可能早就冲过来杀你了……」 打算操控她的感情这件事,恐怕是狂三绝对难以饶恕的行为。 「嗯。我打算保守这个秘密一直到死为止……」 阿莉安德妮大概是自己说一说也害怕起来了,只见她颤抖了一下。 「所以……你该不会想操控我来代替狂三吧?」 以阿莉安德妮的能力是有可能操控响的。虽然不知道这个方法对狂三是否能奏效。 「不不……这要是被三三发现,我必死无疑吧~~」 「说的……也是呢,嘿嘿嘿。」 「这关系到我的性命,你竟然还笑嘻嘻的~~哎,总之,若是三三开启第一领域的通行门,这个邻界不知道会变得怎样……我希望你转告她这件事~~」 「……要我转告狂三吗?」 阿莉安德妮嘻嘻笑了笑。响觉得她的笑容莫名地超脱、老成。 「是呀~~我希望你转达……但是你不会告诉她吧~~」 「……」 「小响,我问你。三三……时崎狂三她呀,即使破坏邻界也想前往现实世界……对吗?」 响闻言,沉默了片刻。 响自问自答:这很难说吧。如果是在第十领域相遇的那个时候,自己能十分肯定地确定她一定会这么做。 因为对她而言,那名烙印记忆中的少年──就是如此重要。 不过,即使她是恶梦,却并非是杀人魔。如果知道邻界会毁灭,也许时崎狂三会── 「我们的理想是白女王被打倒,三三也启程前往现实世界,而邻界也没有任何危害。希望是这样啦……」 ……响认为那是十分美好的结局。 如果是这样,自己也能笑著跟她道别。没有怨言、不悲伤也不感叹,心情爽朗畅快地跟她道别。 还有余力追加一句「总有一天再相见吧」。 不过,若结果不是如此。 「狂三她──」 是否会为了我们,不,是「为了我」留下来呢……? 「──没必要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了。」 空气冻结。 响与阿莉安德妮往声音来源望去后,看见那里站著一名空无。 一身纯白的洋装、一头纯白的头发。如幽灵般虚幻,左右摇晃。 「〈太阴太阳二十四节气〉!」 白银线闪闪发光,试图捆绑住空无的身体。不过,凌驾于白银光辉的光刃轻而易举便切断了线。 「什……」 响吃惊得发不出声音。因为切断线的并非空无,而是从空无的身体──腹部出现的手,用军刀切断的。 而最糟糕的是,响曾经看过那只手和那把军刀。 「怎么可能──」 阿莉安德妮一副不想相信的样子摇了摇头。 「我,『我们』是统御空间的精灵。只要有她们在──」 空无的身体破裂。与其说是破裂,应该用开启来形容吧。从胸部到下腹部就像门似的响起「喀嚓」一声打了开来。 倒地不起的空无露出幸福的表情消灭,最后剩下的只有女王。 与时崎狂三呈现对照组的最邪恶女王就此现身。 「我能在任何地方出现。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你不是在第六领域见识过了吗?」 「……就算问你究竟有何贵干……也没有意义吧~~」 阿莉安德妮瞥了响一眼,用手示意她退下。 「──哎呀,真敏锐呢。你就不认为我的目标是你吗?」 「毕竟你随时随地都能杀了我嘛~~」 阿莉安德妮如此说道,同时慎重缓慢地让线在地面爬行。困倦的眼神、娇小的身躯、怯懦的眼瞳、看似脆弱的灵装与无铭天使。这些全都是阿莉安德妮容易被看轻的要素。 通常阿莉安德妮会趁对方疏忽大意时给予致命的一击── 「放心吧,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我认可你的能力哟。我是在认可你的能力下,还小看你的。」 看见那令人不快的冷笑,阿莉安德妮的表情变得严峻。 「开什么玩笑呀……!」 周围已设置好充足的陷阱。阿莉安德妮发动〈太阴太阳二十四节气〉,打算一口气捆绑住白女王。之后,她才意会过来那是白女王在故意挑衅。 「【天秤之弹】。」 阿莉安德妮中弹。白女王拔枪射击的速度毫不逊色于狂三──不,甚至更胜于狂三。 下一瞬间,阿莉安德妮头脑一片混乱。因为自己的无铭天使竟然将自己紧紧束缚住。 「什么……!」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状态令她难以置信。冷静回想后,女王只是和自己交换位置座标罢了。阿莉安德妮已经知道了几种女王的能力,这个【天秤之弹】就是其中一种。 如果自己要预测女王的行动是预测得到的;要拟定对策也拟定得出来。 然而,女王突然出现的这个现象令她一时慌了手脚。既然响几乎算不上战力,就只能靠自己单独对抗。这种绝望感令她感到焦躁。 ……不对,女王的态度也是令她焦躁的原因之一。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支配者的战斗经验太少了,完全不够。不过是打败我一两颗棋子,怎么可能打赢我,再等个一百年吧。」 要躲开摆在眼前的枪口是不可能的。 「……」 响沉默不语。从白女王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绝对不会放过自己。阿莉安德妮生死未卜,应该还活著吧。不过,一看就知道无法立刻继续战斗。 也就是说,绯衣响必须独自面对女王。 无能为力。绯衣响不可能战胜女王。 「我是来夺取你的灵魂的。」 女王用手指轻轻抵住响的额头。响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大声。 (插图017) 「你该不会在想自己会被杀吧?」 「不是。我在想你应该会做比杀了我更残酷的事。」 响如此说道后,女王双眼圆睁。 「原来如此,你真是不错,也难怪『女王』想要你。『将军』和『千金』不要就是了。」 响冷静思考。身为现实主义者的她,早已觉悟这样的日子迟早会到来。自己就像是挂在时崎狂三脚踝上的枷锁。如果有人眼尖发现,便能察觉只要拿那把枷锁铐住狂三就好。不过那把枷锁是否真能束缚住狂三……倒是尚未可知就是了。 女王看见「原本身为空无的自己」后,在想些什么呢?当然,想的肯定是糟糕透顶的事吧。 「你有两个选项,不是生,就是死。希望你的回答能让我大发慈悲。好了,你要选哪个?」 响咽下一口唾液。这是第一个难关。她所追求的,是高洁或卑屈? 「…………」 听完响的回答,女王一脸满足地颔首。 「你想当谁?机会难得,就让你选吧。『你要当rook、bishop,还是knight』?」 现在开始才是关键时刻。不论选谁、变成谁,响都必须确实保持意识才行。 ──我相信你,狂三。 ──而且,我也相信「我自己」。 绯衣响就是凭著相信狂三才一路奋战到这里。不过,未来还有一场非常重要的战斗得面对。 那是所有时代、所有场所,所有人都无法避免的战役。 跟自己战斗。 ◇ 当女王传送完「曾为绯衣响」的人物后,时崎狂三将枪指向女王。 「白女王…………!」 听见这句话、这道声音、这句吶喊后── 「她」终于开口。 「你好呀,『好久不见了,狂三』。」 「……!」 好熟悉的温柔嗓音。狂三别说扣下扳机了,头脑完全一片空白。 白女王乘机将军刀刺入身旁的空无身体,悠悠地打开门。 「已经阻止不了,也没必要阻止了。邻界只会崩落,一切将化为梦想残渣,逐渐消失。不过,这也无可奈何。『都是你害的嘛』。」 狂三的心,因女王的话而嘎吱作响。诡异感和异物感一涌而上,令狂三心乱如麻。好奇怪。女王那游刃有余的态度和语句,一切都好奇怪……不过,最奇怪的一点是── 狂三突然顿悟。 声音。 声音不对劲。 没错,她一直觉得白女王不对劲的地方在于,那「并非我的声音」……! 那是令人感到强烈乡愁,十分温和的声音。 那是曾在清晨的阳光下,距离近到触碰彼此肩膀时听见的声音。 那是曾在中午的喧嚣中,笑著听见的声音。 那是曾在傍晚的教室中听见的声音。 那是曾在夜晚煲电话粥时,在耳边呢喃的声音。 那是悦耳、优雅、沉稳、轻盈,自己曾经憧憬过的声音。 而且是我──失去(杀死)的声音。 「怎么会……」 狂三有无尽的疑问,堆积成山的谜团。不过,全都被白女王清爽地一笑带过。 有种世界颠倒过来的感觉。以往相信的事物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她的憎恶、对她的使命感、对她的战意,全都轻而易举地变化成不同的感情。 面对困惑……无法理解的东西而感到恐惧。 然而,女王却爽朗地微笑著。彷佛从很久很久以前便理所当然地如此微笑。她是时崎狂三的反转体──不只如此,位于那里的,是与时崎狂三的根本关系匪浅的存在。 女王开口说道: 「我们现在要进攻第二领域,因为我们想要的东西好像就在那里。所以,决定在那里装睡到底的阿莉安德妮小姐,帮忙把所有的支配者从全领域叫来吧。看获胜的是我还是你们,一较高下倒也挺有意思的。」 「……」 阿莉安德妮始终保持沉默。 「等一下……」 「我等不了。因为我也有返回现实世界的权利吧?」 女王消失了踪影,剩下的空无也瞬间消灭。 留下的只有俯卧在地的阿莉安德妮,追上来的篝卦叶罗嘉和苍。 以及,呆愣──连枪都忘了举起的时崎狂三。 那名人物是将曾为人类的时崎狂三与曾为精灵的时崎狂三连结在一起的人。 「为什么……纱和会……!」 那个女王的嗓音无庸置疑──是时崎狂三舍弃人类身分的转捩点,被狂三「杀死」的少女温和的声音。 绯衣响被掳,时崎狂三的使命感被摧毁得支离破碎。 丧失一切,所有意志受挫,内心只有困惑和悲哀。 在心乱如麻的思绪中,狂三还是理解了一件事。 ──如果自己不振作起来,便拯救不了任何人。 唯有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事实,也是对现在的她而言最困难的冒险。 就这样,支配者齐聚一堂,女王则是企图凯旋现实世界。 一切即将迈入尾声。 ○比如,那其实是这么一回事 事到如今再解释《约会大作战date a bullet 赤黑新章》显得有些多余。不过,这部作品是以《约会大作战date a live》中登场的时崎狂三这名少女为主轴,同时借用《约会大作战》的设定所创作而成的外传。 所以反过来说,只要《赤黑新章》的设定本身不与本传的《约会大作战》相互抵触──也就是说,只要故事的发展不是原本被小看是e等级的时崎狂三其实是s等级,将《约会大作战》的大魔王、十香、其他女角一个一个铲除的这种令人难以信服的胜利方式,大部分的事情都能被允许。 因此,这次我祭出了几乎是最大的禁招(故事后段登场的那个变成自动灾害机器的女孩),在快要踩线的范围自由发挥了一番。在此感谢橘公司老师的包容,嘿嘿(谄媚的笑容)。 另外,这次也终于揭晓了白女王的真实身分。 关于这一点,在决定让白女王登场时,我就已经准备了几个人选,在经过一番讨论后,才决定出来的。或许会有读者疑惑「你哪位?」,露出在第弐门中毅波登场时的表情。不过,只要重新阅读原作《约会大作战》中关于狂三的插曲,也许能发现她是谁喔。 闲话就聊到这里。那么,这次为各位献上第六集。《赤黑新章》第五集是在去年的三月发售的,也就是说,为了写出这次的故事,我花了整整一年。 这是我自己没有掌握好时间,真的非常抱歉。 下一集我一定会努力!尽量……尽可能快速送到各位手中!另外,也请各位支持动画版! 终于要迎来最后一集了。橘老师、つなこ老师,让我再次重申,真的真的辛苦两位了……!虽然最近社会不太平,但我相信作家能做的就只有创造抚慰人心的作品献给大家,所以请让我再努力一下。那么,再会了! 东出 佑一郎 插图 gamers特典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混沌圣歌 扫图:xobao2 翻译:混沌圣歌 设定制作:多拉泽 新年快乐,她说道。 “新年快乐,狂三小姐!” “啊啦,啊啦。同喜……同喜?” 被穿着振袖的人恭贺着新年的穿着平时的装扮(<神威灵装·三番>)的狂三暧昧地回答。 “真是的,你怎么了啊狂三小姐这样的身份这种时候穿平时的打扮什么的。日本人一月份果然还是应该穿和服啊和服。” “哈……嘛,可能是吧……不过,我有点事情想说。” “我们所在的邻界,有一月这个概念吗?” 咻,平淡寂寥的风吹过两人之间。 “有的……还是……没有呢……?” 叽叽叽,铁门般的声音响起,响转向一边。老实说,响也不知道有没有一月这个概念。 “不要说四季了,甚至时间轴都很暧昧呢?” “这,这个……凭感觉……” “嘛,这件事先放一边吧。但是按我们的时间轴算没问题吗?新年可是有很多很多——” “嘛嘛。这个嘛,这个嘛!好了快点换衣服吧,换吗,换吧,换嘛?” “没办法呢……” 狂三立刻变换灵装。 这并非是改变原本的能力,只是改变外形而已。 “那么这边也祝新年快乐。” “咿呀,狂三小姐的振袖好棒————!” “这是当然的。” 狂三霸气凛然地挺胸对着称赞自己的响说道。 “但是,那个呢。明明狂三小姐的五官和日本人不那么像,结果振袖和礼服都很合适呢……你小时候穿什么样的衣服呢?” “我记不太清楚了……应该是很普通的洋服。啊啊,有什么活动的时候可能是穿过和服……” “七五三儿童节的时候是怎么样呢。” “是呢……估计是有正经穿和服的。” “三岁五岁七岁的狂三小姐相比一定很可爱吧……” “我很久之前就想说了。响小姐的性癖是不是有点扭曲。” “扭曲的是狂三小姐!请你负起责任!!” “不要擅自连扭曲的责任都让我负哦!?” ◇ “——就这样。我们去附近的神社参拜。” “附近的神社什么的,说到底邻界到底有没有呢这件事我就不吐槽了。” “您能这么说就太好了,狂三小姐。” 一座小神社静悄悄的呆在那里。里面没有巫女和神主的身影,也没有其他参拜者。灰色的石板路,茶色的社,神社里只有响和狂三身上带着显眼的色彩。 “2020年会怎么样呢。” “……今年是2020年吗?” “啊,要从这里开始吗?” “我们的时间轴,无论如何,你想啊,是吧?” “今天的攻击次元很高啊,狂三小姐……” “还有我也不清楚要这样多久。希望今年也有个好年景。” “是呢。就算没有好年景,本人绯衣响和狂三小姐在一起就很幸福了呢。” “幸福和不幸是一体两面的。和我在一起就幸福,那么我不在了就会不幸哦?” 狂三没有多想说出的话语让响沉默了。 “嗯,可能确实如此,但是,只要在那之前一直幸福的话,就没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 “是吗……” “是啊。在那之前,我们像这样一起开心地游玩旅行吧。这是属于我和你的迈向彼方的美妙之旅——wonderful·journey。” 响咯咯一笑。穿着振袖的她轻盈地蹦蹦跳跳回转身子。 接着,她注意到了。 “请看那边,狂三小姐。是雪,雪!” “啊啦,真美呢。” 今年会怎样呢。 啊啊,如果是个好年景就好了,不过—— “……那个呢,影像化什么的……” “这么高次元的事情不可以说哦响小姐。” ○序幕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linpop(lkid:linpop) 录入:naztar(lkid:wdr550) 那是前尘往事了。 时崎狂三曾经很喜欢「茜」这个词汇。 茜色的晚霞稍纵即逝,若是错过欣赏的时机,感觉那一天便白费了。 「……狂三,起来了。」 所以,她真的很感谢自己的挚友山打纱和牢记此事,并且把她叫醒。 「纱和……」 这名可爱的少女扎起栗子色长发垂放于肩头,天生个性稳重、待人温和,善于缓和周围的气氛。另外,她有养猫,这一点令狂三十分羡慕。 「班上的同学已经回家了。看你睡得那么舒服,有点不好意思叫你起来。」 「别这么说,谢谢你叫我起来。」 正如纱和所说,教室里只剩下狂三与她两个人。其他学生不是去参加社团活动,就是回家了吧。大概是田径队在练跑,吆喝声传到狂三的教室。 温暖的时光与空气。 两人没有交谈,也没必要交谈。纱和发出「嘿咻」一声,坐到狂三前面的座位,两人一起欣赏晚霞。 狂三轻声叹息,从书包抽出一封信。一只洁白的信封里装著信纸。 信上的文字虽不到工整得令人瞠目结舌,却能感受到对方小心翼翼书写一字一句的心意。 「你在烦恼吗?」 「那是当然。」 狂三再次叹息。这封信是早上上学途中,一名「陌生的男高中生」毕恭毕敬地递给她,她反射性收下的。 然后信中的内容是── 「是情书吧?」 「嗯……感觉……很像是……」 何止很像,根本就是情书。上头不仅写著「我喜欢你」,也写著「请跟我交往」。 「所、以、说,你打算怎么做?」 「……对方的心意我是很开心啦,但我打算拒绝他。」 狂三叹了一口气。 与其说心情低落,不如说她觉得很尴尬。 「狂三,你以前没被人告白过吗?」 「没有耶。」 纱和歪了歪头,用手触摸狂三的脸颊。 「你明明长得这么可爱。」 狂三的脸颊宛如茜色的天空般泛起红晕。 「讨、讨厌啦,不要调侃我了!」 「呵呵,对不起~~」 狂三鼓起腮帮子抱怨;纱和则是一副乐开怀的样子凝视这个画面。 「不过,太好了。这下子六日又能一起玩了。」 狂三感觉纱和好像把自己当成小朋友看待。 「是没错啦……不过,如果我有了喜欢的人,也会去约会的。」 狂三露出有些闹别扭的表情说道。 「哦~~那你希望怎么约会?」 「这个嘛……去看电影……去咖啡厅……然后看猫……摸猫……逗猫……」 「猫咪占的比重也太重了吧……那来我家也可以呀。」 「在约会途中顺道去你家吗?」 狂三笑著心想:这情况未免也太尴尬了吧。 「咦~~难道你有了恋人就不跟我玩了吗?」 「才没那回事呢。绝对不会。因为你是我最重视最重视的朋友。」 「嘿嘿嘿……真开心。」 狂三眯起双眼凝视害羞的纱和。 「希望我们以后都能谈一场美好的恋爱。」 「如果狂三你有了重视的人,我一定会支持你。约好了。」 两人伸出小指互勾。 只是个没有任何保证的幼稚约定。 时崎狂三回想起两人当时约定过这样的事情。 ○即使问世界为何如此残酷也是枉然 时崎狂三花了十秒接受绯衣响被白女王【queen】掳走的事实。 这件事虽然骇人,但狂三并不感到震惊。 因为自从与白女王开战,她的脑海里经常浮现这个念头。与白女王为敌后,她便完全舍弃「不会牵连对战力无所助益的响」这种天真的想法。 所以,她是基于其他事实才冻结在原地。 白女王的嗓音、语调,以及那令人怀念的发声方式。 简直就跟──时崎狂三过去的朋友「如出一辙」。 虽然在这个邻界战斗的时崎狂三是用【八之弹【het】】创造出来的分身,但也拥有时崎狂三身为人类时的记忆。 不得不离别的昔日重要好友。 山打纱和。这便是那名少女的名字。 狂三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所有气息的同时转换思绪。 「时崎狂三!」「阿莉安德妮,你没事吧!」 苍与篝卦叶罗嘉奔向两人。 阿莉安德妮尽管脸色苍白,还是勉强站起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响被白女王掳走了。」 狂三淡淡地陈述事实后,苍便露出内疚的神情。因为刚才狂三正是答应了苍的恳求,才离开响的身边。 「抱歉,都是我害的。」 「不……」 狂三对一脸歉疚的苍摇头说「不必愧疚」。即使是狂三与响,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形影不离地一起行动……大概吧。 再怎么警戒,迟早还是会露出破绽,狂三早已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话说,阿莉安德妮你──」 「我、我没事。我才应该道歉。」 「别这么说。与白女王交手,能活下来就够侥幸了。」 不过对白女王而言,无疑是与时间竞争。狂三虽然与响分开,两人的距离是只要狂三察觉到不对劲就能立刻赶到响身边的程度。 反过来说。 对白女王而言,绯衣响的地位甚至比准精灵的领袖──支配者【dominion】还重要。 也就是说,她认为绯衣响才是时崎狂三的致命弱点吧。 「不知道小响是否平安。」 「……应该不会有事。」 狂三心里有数,她和响谈论并推断过「白女王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不过,白女王也可能一时心血来潮做出意料之外的事,或是自己根本推测错误。 白女王很强。 这句话不仅是指单纯的战斗力,也是指她有三个本领高超的部下,更意味著她有无数肯为她赴汤蹈火的手下。 然而,最难缠的不单是如此。 如果只是这样,就能将她的优点简单以一句「强大」来概括。 真正棘手的地方在于白女王心存恶意这件事。她企图破坏这个邻界的恶意、想要杀害时崎狂三的恶意比任何人都强烈。 若她心存的是斗志,只要迎战就好;若她心存的是杀意,只要反杀回去就好。 不过,恶意并不是单纯的因果关系就能解决。必须缜密思考,做好扯人后腿、抓住对方弱点,以及壮士断腕的觉悟。 时崎狂三便是基于这些理由,选择相信白女王。 倘若她拥有最强烈的恶意,绝对不会只满足于杀死绯衣响。 肯定会利用绯衣响「设下什么圈套」。 「……现在该怎么办?」 第五领域【geburah】的支配者,同时也是苍的师傅,篝卦叶罗嘉如此询问。狂三眼神坚定地回答: 「前往第二领域【chhokmah】──与白女王一决胜负吧。」 于是一行人飞往雪城真夜、凯若特亚珠也【carte à jouer】与四张扑克牌,以及岩蔷薇等待的第二领域。 ◇ 突然清醒。慢慢睁开阖起的眼睑后,轻声叹息。 「女王,您感觉如何?」 听见rook所说的话,女王浅浅一笑。 「我作了一场梦。」 「梦……是梦见过去?还是幻想?」 梦有分成想起过去的梦,与表现深层意识的梦。 「嗯……是否该称之为过去呢?本应早就舍弃,实际上至今也从未想起……不过,果然是因为见到了狂三吧……似乎被诱发出来了呢。呵呵呵……真是可憎之人。」 令人怀念、憎恨、留恋,却还是放手的过去。 感受到女王平稳的语气中带有寒意的rook连忙转移话题: 「出击准备已一切就绪。只要女王一声号令,便能开始行动。」 「并非一切。本来计划让召唤术士召唤出来的『那个』大闹一场的。」 「关于这件事──在下感到十分抱歉。」 「不是你的责任。是『那个』擅自野马脱缰,恣意胡闹罢了。但老实说,我没想到竟然会被干掉。」 「第五领域似乎基于前任支配者的力量,导致世界法则扭曲。想必是因为那个被称为『技能』的玩意儿颠覆了纯粹的力量差距。」 第五领域是奇幻世界的系统法则所支配的领域。在那里,即使没有适合战斗的无铭天使,也能以被称为「技能」的特殊能力来获得非比寻常的攻击手段。 当然,那是第五领域专属的特性,与接下来要进攻的第二领域无关。第五领域的准精灵虽然善于战斗,却并未因此成为邻界中最强的战将。因为她们无法凭藉只在第五领域通用的能力,到其他领域战斗。 「……过去的事就忘了吧。反正那具铸模也无法再使用了,就当作大仪式前的余兴节目。」 「是……终于要来临了呢。」 「是啊,终于要破坏邻界,将一切聚集在『我』身上。」 「女王,我有件事想请教您。」 「什么事?」 「在那之后,您会变成怎样的存在呢?是神?还是其他的──」 「天晓得。我也没兴趣知道。」 白女王冷淡地告知。rook低头回答:「失礼了。」 只要按照计画进行,就能将所有旋绕在邻界的灵力聚集到白女王身上。届时,邻界将瓦解,准精灵灭绝,只剩下虚无的空间与女王而已吧。 话虽如此,那份灵力无比强大。 想必不但能重建邻界、能飞往现实世界,也能单纯成为继续存在的生命体吧。 不过── 白女王心之所愿并不在此。 「好了……暂时就托付给『将军【general】』你吧。我要小睡片刻,有什么事再交换。」 白女王如此说完便阖上眼睑。 「女王。」 听见rook的呼唤,女王露出狂傲的笑容站起身。 「那么诸君,前往第二领域大肆蹂躏吧。想必她们正群起愤慨,嚷嚷著要进行最终决战──必须以庞大的绝望毁灭她们的希望。」 站立的白女王与rook一起迈开步伐,打开巨大的门扉。门后有著巨大的生命体。 宛如无边无际的浪潮,人称空无的少女们──不足以称为准精灵,被本能所支配的士兵。 数量之多,甚至超过邻界所有的准精灵。 「她们万万没想到吧,之前投入侵略的空无军团,『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少女化为准精灵只有两个途径,要嘛死,要嘛误入邻界。而失去生存目标的准精灵将会沦落为空无。 不过现场的空无们并非如此。她们是白女王利用魔王〈狂狂帝【lucifugus】〉创造出来的纯粹生命体。 【双子之弹】──冠上双子座之名的子弹创造出这支庞大的军队。它的能力并非如同时崎狂三的〈刻刻帝【zafkiel】〉【八之弹】复制过去,而是制造「劣化版的自己」。 但是女王厌恶这样的能力,因为劣化版的自己是最令她无法接受的存在。 因此她改变能力的性质。不只劣化,而是稀释,灌输这些人造生命体「服从女王」的命令。 「虚无的军队。」 空无们回应女王的呼唤。「将军」高举军刀,轻声宣告: 「白女王在此向汝等下令:杀身成仁吧。」 空无们并非以声音回答,而是敲打手持的武器予以回应。 「将生命、战争、汝等拥有的一切献给女王吧。高歌破灭,欢喜地颤抖著死去吧。」 欢声雷动。遵命,陛下。吾等之性命将奉献给女王!为了女王!为了女王!为──────了──────女──────王──────! 狂热的信仰、疯狂的吶喊,以及温暖的爱。 女王如淋雨般沐浴在这些要素之中,冷若冰霜地低喃: 「──啊啊,真是吵死了。」 无论如何,邻界的一切存在都令白女王唾弃。 ◇ ──姓名? 绯衣响。 ──无铭天使? 〈王位篡夺【king killing】〉。 ──年龄与国籍? 不知道,大概是日本人吧? ──为何存活? 嗯~~……为了实现狂三的愿望? ──为何在此处? 我是被抓来的。 ──为何存活? 呃,我不是说了吗…… ──为何在此处? 够了……别再问了! ──为何存在?为何存活?为何在此处?为何认为待在此处也无所谓?为何还不死?明明你全身上下都已空空如也? 答案一片空白。心乱如麻,无法整合思绪,彷佛忘了怎么呼吸般令人窒息。 自己当然明白这是洗脑的手段,目的是让人贬低自我。明白归明白,但沉默令人痛苦,说谎令人恐惧。 在不断回答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时,不知不觉便开始怀疑自我。 灵装与无铭天使早已改变性质,长相也已变换。是我又非我,非我又是我的少女。 映照在镜中「非我的我」执拗谨慎地询问。而每次「我」这个少女的概念便灰飞烟灭。 心灵竭尽全力地吶喊,要自己冷静。 总之,我、我的名字是────啊啊,呃……好像叫……响。没错,我的名字是响。我答对了。应该吧。不会有错。忘了姓什么,但这也无可奈何。 我现在是三干部之一。 是bishop、rook还是knight?总之是其中之一。指挥三干部的是精灵白女王,她是时崎狂三的敌人,把我纳入她的麾下。我拚命忍耐想侍奉她的诱惑。 想像──受到暴风袭击,无穷无尽一直翻滚的自己。 想像──终点是悬崖,拚命挣扎不掉落悬崖的自己。 想像──指甲剥落、手指断掉、指纹渐渐被削掉的自己。 想像──在快要掉落的前一刻,抓住崖边的自己。 想像──暴风并未止息,手指一根一根滑落的自己。 感觉就像暴风一点一滴削除○○响这个存在。在耳边呢喃著要自己拋下不想遗忘、不能割舍的东西。 无人援助、无计可施,也没有奇迹发生。 有的只是即将变成他人的残酷现实。 不能忘记。 不能忘记「她」的存在。必须牢牢抓住、紧抱不放才行。啊啊,可是,手指、手指一根一根滑落。若是坠落这万丈深渊,我一定会一命呜呼。如此一来便万事休矣。努力撑到极限,撑住、撑住啊──! ……啊啊,可是── 就算硬撑也毫无意义吧。 我有说错吗? 「因为最后还是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我马上就要── 和那个连名字也想不起来的人离别了。 多余的思考给予我致命的打击。我被暴风吹飞,发出惨叫坠落深渊。 我忘记自己是谁,也忘了重要的人是谁。 轻而易举地摔落悬崖。 ──啊啊,啊啊。实在太过简单了,最终不过是这种程度罢了。 我似乎听见了── 傻眼、轻蔑,却又有些安心的叹息。 ◇ 篝卦叶罗嘉强行突破途中的通行门,从第五领域抄近路高速移动到第二领域。 通行门开启,一行人穿过【通天路【shamayim ku-veesh】】,前往第二领域。 「不过师傅,为什么选择第二领域展开决战?」 叶罗嘉抓了抓头回答: 「啊~~……这个嘛,苍,你也知道我不擅长滔滔不绝地解释困难的事情吧。所以老实说,我也搞不太清楚。」 「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指望你回答。刚才那句开场白,是为了让你把话题甩到阿莉安德妮身上。」 「有必要吗?算了,阿莉安德妮,你来解释一下。」 「咦咦~~……好麻烦喔~~……」 「拜、托、啦!」 「人家刚刚才对小响说了一大堆耶~~……不过,也没办法。你之后再去问真夜吧,我说明得很简略~~」 阿莉安德妮如此说道,一边吐出一小口气息。 (以下为阿莉安德妮的谈话) 所以是要讲什么来著?对了对了,是第二领域的事吧~~反正也瞒不下去了,我就索性说了吧~~第二领域是「调节」的领域~~调整邻界的灵力,再流入整个领域~~打个比方来说,只要想成有无形的下水道管线和水,这些让灵力降临到邻界就好了~~ 然后啊,然后我们──我、叶罗嘉和真夜啊,怕有人拿来做坏事~~为什么怕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如果能够以人为操控灵力,那么操控灵力的准精灵将会成为绝对的支配者」。我们是偶然击败在第二领域为非作歹的准精灵时明白这个道理的──没错,差点就滥用灵力了~~ 「啊~~当时真是惊险呢。那是我们才刚当上支配者不久发生的事,满久远了~~」 是啊~~叶罗嘉也完全上了年纪。别生气、别生气~~开个玩笑嘛~~ 好了……回到正题~~当时打完那一场仗后,我们决定就算往后结交到再怎么值得信赖的朋友,也绝不说出这个事实。 啊啊,真畅快。 终于能说出这个秘密。 无论再怎么亲密、信任的人,都不能告诉她们这件事。顺带一提,我跟叶罗嘉和真夜的关系也有点紧绷。 「这也难怪……毕竟眼前的朋友有可能因为一时鬼迷心窍,就毁灭邻界。说得难听一点,彼此都忌惮对方。」 没错、没错。 不过我也在互相忌惮的过程中对她们两人产生好感就是了~~因为拚命想解读两人脑袋在想什么,像是现在叶罗嘉肚子饿了吧,或是真夜似乎想阅读新书之类的。 「这、这样啊,感觉有点难为情呢……除了你想睡以外,我完全猜不透你的心思……」 除了想睡,我也没其他心思啦~~ ……言归正传,一般都认定最初目睹白女王时是在第三领域【binah】。她在这个领域「现身」……然后把空无当作手下,进攻各个领域,企图统治~~ 起初大家以为只是偶然出现一个得意忘形,实力较强的准精灵,事实上的确偶尔会出现这样的准精灵就是了…… 但后来立刻明白并非如此。 除了侵略速度非比寻常,重点在于──她是以「毁灭这个邻界为前提而战」。而且确定在各个领域的某处存在著能毁灭邻界的东西~~ 然后,想必她是在数度侵略后才终于发现~~ 第二领域就是她的目的地──升华成神的命运场所。 ◇ 「……原来是这样啊。」 时崎狂三低喃一句,望向自己的枪──然后将视线移向阿莉安德妮。阿莉安德妮微微动了动身子──发出警戒信号。 叶罗嘉也一样。 「放心吧,我没有打算取代白女王,滥用灵力。」 「要是信得过你就好了~~」 「信不过我也无所谓。只是神经绷得太紧的话,到了关键一战可是会精疲力尽哟。」 阿莉安德妮闻言,叹了一口气。狂三说得没错,所以她的体贴反而令自己内心骚动不安。 阿莉安德妮心生疑惑。因为自己早已决定将这个事实告诉时崎狂三,反正迟早会曝光,瞒著不说才更加不安。 后来她明白了──刚才跟现在有哪里不同。 如今绯衣响不在现场。狂三乍看之下一如往常,但缺少响的她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 宛如无依无靠、无家可归……哭哭啼啼的走失儿童。 以及与那弱小无助的感觉恰恰相反的超凡战斗力与杀意。 如此失衡的她此时若有意为之,有可能澈底毁灭世界……如果响在,她那无厘头的发言或是天真无邪的爱情,应该能让狂三回到那个会很有人情味地无奈叹息的她吧。 「要是小响在就好了……」 「就算她在,结论也不会改变。」 阿莉安德妮似笑非笑地回应狂三。因为她有预感,无论自己反驳或赞同都会被挑刺。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两个,第二领域到了喔。」 叶罗嘉说完,阿莉安德妮连忙停下。通行门已经开启,能看见门外的第二领域世界。 「呜哇,好久没来了呢……」 还以为自己到死为止都不会来到这个领域。叶罗嘉和阿莉安德妮来到这个第二领域,被视为有心毁灭邻界也无可奈何。 门的另一端是一条有些狭窄的通道,墙壁、地板和天花板是书架,铺满了书……奇妙的是,天花板的书没有掉落。 「……敌人还没攻打进来吧?」 叶罗嘉点头回应狂三的提问。 「如果敌人攻打进来,应该会留下口信……既然没有,应该没事吧,我想。」 「……灵力很安定,没有战斗时特有的混乱。只要没有全军覆没,就没问题。要是全军覆没了……」 叶罗嘉死命皱起脸说:「少乌鸦嘴。」戳了一下苍的头。苍看起来十分开心地接受。 「是你们先来啊……太好了。」 此时突然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狂三循声望去,便看见雪城真夜一如往常抱著沉重的书籍站在那里。 「嗨,真夜~~」 阿莉安德妮挥了挥手。大概是看见真夜的脸而感到安心,叶罗嘉也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嗯。你们没事就好。」 真夜难得浮现微笑,欢迎阿莉安德妮和叶罗嘉。阿莉安德妮看见她的微笑,突然内心一阵感动。 「太好了呢……」 听见阿莉安德妮心有戚戚焉的呢喃,叶罗嘉露出苦笑。 「不,一点都不好吧。」 叶罗嘉也明白阿莉安德妮的呢喃是来自从秘密解脱的喜悦与──终究谁都没有背叛好友这件事。 少女们所怀抱的秘密太过沉重,其中包含了想信任对方的心情,与正因如此才不想遭人背叛的心愿。 虽然战争在即。 虽然可能马上就要消失。 但是能像这样……彼此坦承、相聚,她们三人都感到十分开心。 「所以真夜,这里将成为决战场所是吗?」 听见狂三说的话,真夜清了一下喉咙,回归现实。 「很遗憾,似乎会变成如此。我期待你们的奋战。」 「岩蔷薇和凯若特她们呢?」 「跟我来。」 真夜催促一行人,为她们带路。 「时崎狂三,你有听说为何这里会成为决战场所吗?」 真夜一边走一边问。 「有,已经听阿莉安德妮小姐粗略解释了一遍。」 「是吗……我们只能相信你了。拜托你不要选择。」 「不要选择毁灭邻界吗?」 「是的。因为我们不认为在与白女王对战后阻止得了你。」 「我也无法保证在决战后还能平安无事──」 狂三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感觉若是说出口,便会一语成谶。 ──「打败女王后,竟要与你们战斗」。 时崎狂三冷静透澈、冷血无情、惨无人道。 即使如此── 她对毁灭世界依然怀抱著禁忌。不过,该怎么诉说、表达,才能得到她们的信任呢? 啊~~唔~~ 狂三发出莫名其妙的轻微呻吟。她尽量背著其他人,对聚在一起的真夜、阿莉安德妮和叶罗嘉轻声说道: 「……有响在,我不会做出那种轻率的举动。」 三人闻言,相视苦笑。苍觉得自己被排挤了,有些不悦。 ◇ 「狂、三、大、人──!」 如忠犬般狂奔而来的是第三领域前任支配者,凯若特亚珠也。 她眉清目秀,打扮像个某家的贵公子,头戴丝质高礼帽,脸上有颗星星符号。 另一方面又自称是时崎狂三的头号迷妹,是个总在关键时刻出差错的冒失鬼,虽然率领四张扑克牌部下却不被放在眼里,懦弱又胆小,属性多不胜数。 「好久不见了,我好想您呀!」 「是啊,真的好久不见了呢……应该说,这是我们好不容易第二次相见呢。我反倒跟你的部下黑桃a比较熟……」 狂三说完,跟随凯若特的四张扑克牌──当中的黑桃a拍了一下手。她虽然呈现平面状态,表达感情的方式和动作却跟人类没两样。顺带一提,黑桃a是佩戴日本刀的英勇黑发少女,大概因为是扑克牌,造型有些偏向q版。 『哎呀,说起来还真是如此是也。比起主人,在下跟您还比较熟是也。哎呀,真是抱歉是也啊,主人。』 「你这张扑克牌,根本一点也不觉得抱歉吧!稍微给主人一点面子好吗!」 『就算您这么说,在下也没办法是也……』 黑桃a弹跳著耸了耸肩。 「呜呜,被部下看不起,还被白女王打得落花流水……我真衰……」 『吾之首领啊,就当作光是能幸存就该偷笑了便可!』 听见梅花4说的话,狂三苦笑著点点头。 「那张扑克牌说得没错。与白女王对战,能活下来就该偷笑了,凯若特。」 「是没错啦……呜呜。」 『呃,虽然我们这么说有点不妥,但真的是被打得十分凄惨是也。』(黑桃a) 『我们也几乎全军覆没噜。』(方块9) 『请容我们一下子逃之夭夭,哭著逃进墙中~~大概是这种感觉。』(红心q) 「如果你们死了,应该就会转换成别人,干嘛记这些有的没的!」 『只要想成我们的前前前任都一五一十地记下来便可!』 「记下来了?」 『当然,写了一大堆主人的小糗事和少女情怀噜!』 『在下打算当主人对我们蛮横不讲理时,把这些笔记全都散布到邻界是也。』 『请容我推定精神层面的伤害将超过一〇〇〇〇~~!』 「你们想的事情未免太可怕了吧!还有,我有点好奇精神层面的伤害是以什么为基准!」 「……扑克牌们,那本笔记卖多少?我想掌握住她的秘密。」 真夜表示有兴趣;凯若特「呀~~」地发出惨叫。 狂三会心一笑,又有些傻眼地看著她们喧闹。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哎呀,岩蔷薇【我】。」 另一名时崎狂三──被囚禁在第三领域时的分身,身穿宛如向日葵的黄色灵装。 「东奔西走的,终于抵达了第二领域……这里就是女王的希望之地吗?」 「好像是。」 狂三瞥了岩蔷薇的脸一眼。与自己同一个模子刻出来,却与自己不同──分道扬镳的存在。 「岩蔷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好呀,请问。」 「我打算回到现实世界,现在依然抱持著这个想法。你呢,打算如何?」 岩蔷薇沉默不语;狂三决定等她开口回答。 「……我们有我们的目的,一切必须以此目的为优先。」 狂三闻言,点了点头说: 「说得也是呢……」 打倒初始精灵是时崎狂三一切的目标、目的,以及梦想。无论是用【八之弹】产生的分身,还是应该在现实世界战斗的本人,心中都牢记必须以此为第一要务。 「……所以,我非回去不可。」 岩蔷薇有些苦涩地做出这个结论。狂三听出这句话中包含著各式各样的感情,却没有特意说出来。 「我们不一样呢。」 长相、声音、语气相同,还使用一样的武器。 可是,狂三【自己】与岩蔷薇【她】两人的经历却是天差地别。 狂三不知道──岩蔷薇在第三领域的遭遇有多凄惨。 岩蔷薇不知道──狂三与绯衣响一同闯荡过何种日子。 即使是分身,一旦分开行动,累积的经验便属于那个分身本人,无论是欢喜、恐惧、悲哀等所有情绪。 「是呀,不一样呢──话说,绯衣响人呢?」 「被抓了。」 狂三语气爽快地回答岩蔷薇的提问。 「……没关系吗?」 听见岩蔷薇感到不安的话语,狂三狂妄地笑道: 「我早就料到她会使出这一招了。我跟响确定那个女王一定会『这么做』,既然如此,当然也能采取对策。」 「对策……」 「首先,我最担心的是响的性命……不过,她没有被当场杀死,我想性命应该是无虞的。既然对方劳心费力地把她抓走,想必有她的意义存在。」 「意义……是为了搜集情报之类的吗?」 「不是。白女王早就对我的情报瞭如指掌了吧,应该也已经得知我的战斗招数。如此一来,那个恶魔在盘算的只有一件事。我想岩蔷薇你心里有数吧?」 「……『与我们为敌』。」 狂三点头认同岩蔷薇的回答。不过,岩蔷薇依然一脸不安地皱起眉头说: 「也就是说──『我』打算……与绯衣响交战吗?」 岩蔷薇本来想说的是杀死绯衣响,最后还是改口。狂三嘻嘻一笑,颔首说道: 「是的是的,交战。不过,我已做好觉悟。与之交战、战胜,然后──我不会让她牺牲。」 光是交战、战胜是不够的。因为对白女王来说,狂三与响交战一事本身就可说是胜利。她知道这样能折磨狂三、令她伤心。 所以狂三必须与响交战、战胜响,然后──将她夺回。 「……你打算救响吗?」 「是的是的。我是精灵时崎狂三,这点小事,比作梦还简单。」 绯衣响是时崎狂三的伙伴,所以「无论如何,狂三都会竭尽全力将她带回」。 「你还真是贪心呢,我。」 「哎呀,你现在才发现吗?」 狂三笑道;岩蔷薇也跟著笑了笑。 「然后啊,岩蔷薇,关于白女王的真面目──」 「……?」 岩蔷薇瞪大双眼,歪头表示疑惑。 「她『并非时崎狂三的反转体』。」 「咦……!」 狂三对表情愕然的岩蔷薇轻声说出连自己也还无法完全相信的情报: 「她是山打纱和,是我们还只是纯真少女时认识的重要朋友。这便是女王的真面目。」 岩蔷薇这次则是目瞪口呆地说道: 「纱和……?」 岩蔷薇是时崎狂三的分身,因此共同拥有她人类时代的记忆。纱和是时崎狂三还只是个少女时认识的重要朋友。 「可是,纱和她──」 「是的。我……正确来说,是本体的我把纱和……」 杀了。毫不留情地射杀已成为四处喷火的怪物的她。自以为是正义使者,不去理解怪物的真面目……便对「那女人」唯命是从。 「你打算……怎么做?」 面对语带殷切的提问,狂三坚定地回答: 「我会战斗。既然她是敌人,我就会正面应战,一定要除掉她。不管过去如何,现在的她──无庸置疑是个罪人。」 没错。 无论山打纱和过去是个多么善良的少女,在狂三心中是多么无可替代── 如今她打算毁灭邻界──这不是罪,那什么才是罪? 「话说回来,没想到竟然是纱和……」 岩蔷薇哑然无言,因为她实在难以想像。 「就是说呀。不过,她……真的是纱和吗?」 「与她面对面的不是『我』吗?」 岩蔷薇说完,狂三犹豫地点点头。 白女王身上有某种气息,令狂三看了一眼的瞬间便确定必须打倒她。可是,她掳走绯衣响时的声音与语调分明就是山打纱和。 「我不可能忘记她的声音。」 严密封锁在名为过去的仓库最深处的记忆。 当尘封的记忆顿时开启时的冲击,实在难以言喻。 「不过……之前我们都以为她是时崎狂三的反转体。」 岩蔷薇反驳道。 她说得没错,在听到声音之前,时崎狂三也判断白女王是反转体,是时崎狂三反转后的分身……或是其他身分。 「无论是长相、能力,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出她是反转体。」 她所使用的魔王是与〈刻刻帝〉成对──以天文钟、军刀和手枪构成的〈狂狂帝〉。 就算以她支配空间的能力来考虑,也绝对是反转体。 没错,这一点无庸置疑。而山打纱和则碰巧与时崎狂三拥有成对的能力──说是偶然,未免也太凑巧了些。 况且,白女王的长相……跟时崎狂三如出一辙。 「时崎狂三,借一步说话。」 大概是看准两人谈话告一段落,真夜对狂三说: 「连接第二领域的门扉已经封锁,我的准精灵部下们都前往其他领域避难了。路障快要设好了,毕竟我不擅长打仗,所以想徵求你的意见。」 「嗯……」 巨大的石柱林立──这里似乎是条巨大的排水道。据真夜所说,这条通道的另一头是通往第一领域【kether】的通行门。 于是,她们先在这里设下路障,澈底堵住柱子与柱子间的缝隙,设置巨大的城墙。 「我先试著澈底加强防御……」 「嗯,这一点是没错,但并未令人出乎意料。」 「我有问题。」 苍举手发言。 「苍,你有什么问题?」 「时崎狂三是枪手,适合笼城战,但我是直接打斗类,并不适合固守城池。该如何是好?」 「……那么,能远距离战斗的人,请举手。」 篝卦叶罗嘉、雪城真夜、岩蔷薇举起手。阿莉安德妮摇了摇头,她所使用的无铭天使是线,再怎么伸长也只能达到近~中距离的范围,不适合远距离战斗。而凯若特则是与扑克牌一起行动,属于近距离战斗的类型。 「分成攻击组【offense】与防卫组【defense】吧。」 「不会被各个击破吗?」 「那么,需要一个机动人员。篝卦叶罗嘉小姐,你是属于远近距离都能战斗的类型吧?」 叶罗嘉贼笑著拍了拍胸脯说: 「交给我吧。不过,机动人员具体要做什么事?」 「与苍并肩作战,若是防卫组陷入苦战,随时前往支援。反之,若是防卫组游刃有余,就近距离作战。算是游击兵吧。」 「ok。我很机灵,短距离的话也能随时转移阵地和高速移动。总有办法的吧。」 「如此一来,近距离战斗的就是我、阿莉安德妮和凯若特喽?」 「不,我也要去攻击组。」 「时崎狂三你也要吗?」 「是的。苍,你想想看,你觉得我适合防卫吗?」 「不适合,完全不适合。你基本上是把对手打了个落花流水、碎尸万段,再扔进垃圾筒的类型。」 「……你是在夸奖我吧?」 狂三表示疑惑后,苍便点头回应: 「百分之百在夸奖你,要不然加个爱心符号也行。」 「我徒弟的表达能力真是堪忧啊……」 叶罗嘉如此低喃。 「也就是说,我跟岩蔷薇防卫,其他人攻击。叶罗嘉机动……对吧?」 「这样就好了吧~~我觉得分配得挺平均的~~」 「麻烦岩蔷薇用长枪掩护我们。」 「还真是忙呢……」 「如果人数多一点,还能多方面应对……但我们能期待会有援军前来帮助我们吗?」 面对狂三的提问,真夜低垂视线。 「我是有、是有……向各领域的支配者请求援军支援,不过我想还是别抱太大的期待。」 「为什么?是时间上来不及吗?」 「……也有这个可能,但我要求援军时是这么说的。」 ──你们能过来支援我自然很感激,但希望打完仗后能让我消除你们的记忆。 「真夜,你告诉她们实情了吗?」 「总不能不告诉她们吧,毕竟从以前一直隐瞒到现在。要她们为我们拚命,结果战争结束后还要反过来将她们一军,这种行为……」 「邻界面临危机,还非得坚持这一点吗?」 正常地请求援军,之后再随便敷衍一下,消除记忆就好,或是根本别告诉她们。 不过,真夜实在做不到。 「……我在支配者中跟阿莉安德妮和叶罗嘉一样都是老字辈了。我一直以支配者的身分生活,管理邻界。每当有新的支配者出现,我都会拚命鉴定她是否值得信任。大家都不知道我丑陋的本性……还与我交好。」 除了过去支配第十领域【malchut】的「操偶师【doll master】」这个例外,大多数支配者都是天真无邪或可靠诚实的少女。 支配者齐聚一堂互相商讨事情,无论事情多么重要──都很开心。 「出现叛徒和被洗脑的人固然令人悲伤,但在白女王出现之前,大家……都很正派。」 真夜表情失望──充满悲戚。 阿莉安德妮轻声叹了一口长气。一本正经、喜欢书籍,又有些难以亲近的雪城真夜,其实是内敛地深爱著少数支配者之间互相交流的少女。 「真夜……」 叶罗嘉出声呼唤后,真夜便以衣袖擦拭眼角。 「不好意思。总之,如果她们能过来助阵,我自然是很感激、很开心……但我不怎么想把朋友牵扯进来。」 「我们就无所谓吗?」 「有所谓,但是……算是命运共同体吧……」 「雪城小姐,你不想牵连朋友的想法是对的,应该受到尊重。」 岩蔷薇突然开口。真夜吃了一惊,微微点点头。 「嗯、嗯。」 「不过,希望你记住这一点。当你感受到友情时,应该要考虑到通常对方也抱持著和你同样的想法。」 「唔?」 「反正没多久你应该就能理解这句话的含意了。接下来制订战术吧,由哪一位下达指示?」 「那当然……是三三你吧?」 「时崎狂三no. 1。」 「果然应该由你来下达指示吧。」 「就拜托『我』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时崎狂三身上。她清了喉咙后说道: 「那么,各位──准备决战吧。」 ◇ ────第三领域【通天路】 knight、bishop、rook。 白女王源自西洋棋的三名干部。她们率领著狂喜狂乱的空无大军,试图开启通往第二领域的通行门。 rook──不耐烦地催促: 「还没打开吗?」 bishop──冷静地应对: 「防护得如此严密,看来是做好心理准备了吧,我看也不是其他领域了。既然没有时间限制,就稳健地处理吧。」 knight──沉默不语,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呆愣地望著天空。 「knight,你觉得呢?」 面对rook的提问,knight冷若冰霜地注视著她,说道: 「……我没意见。反正总会打开的,有必要动肝火吗?」 rook咂了咂嘴;bishop则是点头认同。 「话说,既然封锁得如此严密,表示对方也准备万全了吧。我们有对策吗?该不会贸然进行突击吧?」 knight如此询问后,rook顿时不悦地皱起脸,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事情似的嘻嘻嗤笑。 「实在无法想像你直到刚才还害怕改变,害怕得哭了呢。」 knight闻言,傻眼地回望rook。 「过去是什么身分对我们有意义吗?」 自己曾经是谁──如今已经无所谓了。 自己曾经是哪一方──如今已侍奉女王。 自己曾经叫什么名字──如今已获得knight的称号,这样就好。 「是没意义啦……」 「别回首过去,放眼未来吧。开了门后,我们就为了女王尽快杀死所有人吧。所以我才问你有什么战略,我才刚诞生不久,要是你们两人靠不住可就伤脑筋了。」 「……knight说得没错。我现在说明作战策略。」 bishop说完,原本一脸不满地瞪著knight的rook也心不甘情不愿地参与说明。 「我们的作战计画大概是这样。」 「你有什么见解吗?」 bishop和rook说明完战略,knight便唉声叹了一大口气。她的表情明显透露出轻蔑。 「……有意见吗?」 rook不耐烦地逼近knight,knight却满不在乎地回应: 「意见可多了。这个战略也太漏洞百出了吧?」 「……怎么说?」 「就拿左翼部队散开这一点来说吧,我们是交给这个巨大的复合型怪物负责。不过,一旦『她』暂停时间,就没戏唱了吧。我们是以在中央指挥的rook存活的前提下行动,但rook在战争开始五分钟内被杀掉的话不就完蛋了吗?」 「什──」 「这个嘛……」 rook气得说不出话来;bishop则是无言以对。 「rook,『对手是她』,你有信心撑过五分钟吗?我们只有战斗纪录,你已经吃了两次败仗,第二次根本是秒杀耶,秒杀。我们强归强,能力并不会产生变化。你的〈红戮将【vermillion】〉早已彻头彻尾地暴露了,不是吗?」 「这、这个嘛……是没错啦……」 「……你在害怕呢,rook。就算没有记忆,却存在著事实。我们被赐予的共同记忆中,展现出她的骇人之处。」 「……!」 「就凭这种计策,真的能让我们为女王而战吗?」 「……能……当然能!你懂什么!我──」 rook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是什么人。既想不起来,也无关紧要。只要自己对女王而言是一枚重要的棋子,就令她感到欣喜。 敬爱女王、为女王奉献,如果能报答她关注自己的恩情,就算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是吗?那我就期待你能随意发挥你那充满未知数的希望的潜在能力,好好努力喽~~」 于是,knight轻而易举地用言语粉碎了rook崇高的决心。rook本想向前一步,却因为knight散发出来的杀气而停止行动。 「……你打算自相残杀吗?还为女王牺牲奉献呢,真是令人傻眼。」 「好了,rook……knight也是。我们的战略的确有漏洞,我们现在就来讨论,补足这些缺失。」 bishop说完,rook也低头表示反省。 knight毫不留情地对她们说: 「听好了。你们可能因为成为三干部、实力变强而得意忘形,但我很了解『她』。马马虎虎的作战策略可是会被她看穿,一举歼灭喔。我们面对的对手是与女王不相上下,最强最邪恶的精灵──时崎狂三。」 knight如此说完──露出狂妄的笑容。 ◇ ──信件寄达了。 分别寄给第九领域【yesod】、第八领域【hod】、第七领域sah】的支配者及其继任者。 换言之,就是辉俐璃音梦、绊王院瑞叶、铳之崎烈美,以及佐贺缲唯。寄件人是第二领域的支配者,雪城真夜。 信上注明必须独自一人拆封。 除了璃音梦,其他人都按照信上注明的,独自拆开信封。璃音梦原本做出在开放式咖啡厅一边与朋友和店员聊天一边打开信封这种匹夫之勇的举动,后来阅读信上的内容,便连忙躲进附近的厕所。 真夜信上的文章写得有些支离破碎。与真夜交情匪浅的璃音梦,以及读惯完整文章的瑞叶立刻便感到不对劲。 那是求救的信件。 同时也是一封自白书。 说明隐藏在第二领域的秘密,以及隐瞒秘密的理由与现状。 白女王与她率领的军队发现了这个秘密,正打算袭击第二领域。 ……另外,信上还表明:即使我军战胜,但「因为我不相信你们,希望能让我消除你们的记忆」。 绊王院瑞叶难掩心中的动摇,站起来想和璃音梦商量。 铳之崎烈美皱起脸,搔了搔头。 佐贺缲唯认为这么做倒是十分合乎逻辑。 而辉俐璃音梦则是── 「……蠢不蠢啊!真夜这个笨蛋!」 叹了一大口气,离开厕所,迈步全速奔驰。 ◇ 「我刚才检验过保全系统,大概还要花两小时,这扇门才会被强制打开。」 真夜看著连接第三领域的通行门如此说道,苍便歪头发问: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不开门吗?」 「既然有两小时充裕的时间,我希望你们各随己意地度过。如果没有做任何事情的打算,要开门也是可以……」 「别开、别开。我有些话想说,你们也当作休息两小时吧。」 叶罗嘉如此说道,现场气氛便充满「哎,那就这样吧」的感觉。 「那么,真夜还有阿莉安德妮,我们就来闲聊一下吧~~」 叶罗嘉用双臂紧紧搂住两人的肩膀后,真夜有些困惑,而阿莉安德妮则是表现出一脸欣喜的反应。 「『我』,你打算做什么?」 面对岩蔷薇的提问,狂三叹息道: 「我想一个人独处,有事再叫我。」 「我知道了。那么,我也──稍微休息一下吧。」 狂三与岩蔷薇背对通行门,剩下苍、凯若特亚珠也两人加四张扑克牌。 「……这下子有机会找狂三大人说话了……!」 『别去打扰,狂三大人说想要一个人独处是也。』 『把你这样的行为想成是自私便可!』 『应该说,你和我们说话就可以噜!』 『请想成我们就是为此出生的~~!』 「……是没错啦。我是不是有沟通障碍啊?」 听见凯若特的抱怨,四张扑克牌彼此对望后异口同声地说: 『『你现在才知道啊。』』 凯若特跪倒在地。虽然以前就曾隐约感受到了,没想到…… 「这样啊……原来我有沟通障碍啊……」 凯若特发誓──要暂时搁下扑克牌,泪流满面地与螃蟹玩耍。 然后,只剩下苍一人。 她本来想找人说话,但是不好意思打扰叶罗嘉和狂三,跟凯若特和岩蔷薇又不算熟,只好一个人独处了。 「两小时,要思考什么才好呢……」 苍怔怔地如此低喃。路障已经设置好了,灵装也调整完毕,如果要练习挥舞〈天星狼ps】〉,保证破风声会很刺耳。 换句话说,就是无事可做。 由于无事可做,苍便漫不经心地开始思索一些事情。 自己没有记忆。不知不觉诞生在邻界,在邻界修行,在邻界战斗,在邻界生活。 该说是容易随波逐流吗?坚定的自我能包容一切事物。 战斗令自己感到愉悦,与师傅、伙伴一起干傻事非常开心,不怕豁出性命。 ──是吗?可是啊,苍,我想那一定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师傅篝卦叶罗嘉如此说完,胡乱摸了摸苍的头。 从前自己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意。不过,现在似乎有些理解了。 狠挫过自己锐气的少女打算离开这个邻界。 她很重视过去,因此想抓住未来。 虽然常听别人说「不要回首过去」这句话,但正因为重视过去,才能看清一些事情吧。 然而,即使仰躺著望向天空,也想不起任何过往。 时崎狂三说她要去现实世界【另一边】。 那么,自己该怎么做呢? 「……『该怎么做』?」 这句话的意思是:具体而言,我打算做什么呢? 难道自己下意识早已决定好具体的行动,只是选择要不要做吗? 换句话说── 「……原来是这样啊。」 苍总算理解了人生重要的选择就摆在自己眼前。 岩蔷薇喜欢花。她认为是因为自己身为时崎狂三的分身陷入特殊状况所造成的。当然,时崎狂三也不讨厌花,反而算是喜欢的。 不过,并不如岩蔷薇那般喜欢。 因为对在第三领域被抓、失去一切的她而言,只有花是她心灵的救赎。只有中庭盛开的花朵是抚慰岩蔷薇的唯一手段。 被夺走记忆、能力,逐渐失去一切。只有花── 「……啊啊,也是呢……」 岩蔷薇终于决定面对早已发现的事实。 她叫岩蔷薇【cistus】。从决定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起,她与时崎狂三便成为截然不同的存在。 所以,她并未有那种想前往现实世界的冲动。 而是像蒲公英的绒毛般飘浮不定──没有著落。 岩蔷薇心想:是时候该做出决定了。但前提是在这次的战役中存活下来。 说起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办法幸存。 不,真要说的话── 「我这一生真是短暂啊。」 岩蔷薇不以为意地叹了一口气。 凯若特独自黯然神伤。 「唉……」 『干嘛一副憔悴的模样噜!』 『大概是发现自己曾经在狂三大人面前暴露过短处吧是也。』 听见扑克牌们毫不留情地吐槽,凯若特狠狠瞪了她们一眼。 然而,确实被她们说中了,因此凯若特也无法反驳。 『不过,看开一点便可!』 『请转个念头吧~~!』 「……怎么说?」 凯若特对扑克牌的这番话感到不解。四张扑克牌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猜完拳后,把黑桃a推出来。 『……老实说是也,主人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尤其是在别人面前是也。』 「唔。」 凯若特一副被说中的样子按住胸口。 『因为精神压力太大,才会在关键时刻出差错是也。想要求好心切,却总是事与愿违。说实在的,你根本不适合当支配者。』 「喔……喔喔……竟然把我说得一无是处……」 虽然遭受批评,又有种被一语道破的感觉。 『不过,主人不愧是被选中当支配者的人,实力非常坚强,外表看起来也很有领袖风范。可惜虚有其表。』 「毕竟有沟通障碍嘛……」 『有的准精灵是单纯社交起来很累人的那种类型是也。』 「呃,不过狂三大人例外──」 『那是因为你能放心地站在迷妹的角度畅所欲言是也。要是认真谈起话来,恐怕你马上就会被打回原形了是也。』 「…………我无法反驳!」 凯若特颓丧地低下头。黑桃a唉声叹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有什么关系嘛是也,没必要硬要与人社交,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嗯,你说得有道理。」 凯若特心想,她可以接受别人用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己,却害怕别人与她攀谈。甚至想在家里耍废时,都怕被别人看见而有所顾虑。 虽然觉得绷紧神经的日子过得很充实,但同时也感觉很耗费心神。 「好。等这场战役结束后,我──」 『……主人,你为什么要说出这种类似死亡旗标的话啊是也。』 「没关系啦。等这场战役结束后,我……要宅在家!室内生活万岁!我在此宣告,我要吃洋芋片配可乐吃到爽,尽情懒散耍废!才不管别人的眼光!」 『从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噜……』 『反正,想成是倾向好的方面便可!』 『总之,眼前这场战役请好好奋战~~!先思考怎么活下来~~!』 「那是当然!……嗯,定下了一个感觉不错的目标。努力奋斗吧!」 凯若特豁然开朗似的朝天空高高举起拳头。 雪城真夜、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篝卦叶罗嘉三人呆愣地仰望天空。叶罗嘉往杯中倒酒想招待两人时,却被两人断然拒绝。 「为什么不喝啊~~」 叶罗嘉赌气道。真夜抢走她的杯子,回答: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酒品有多差吗?」 「就是说呀~~你一喝醉,通常遭殃的都是我们~~」 「是吗?」 叶罗嘉目瞪口呆地歪了歪头。真夜与阿莉安德妮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发出叹息。 「她不记得了……」 「是我们太愚蠢,竟然还期待她会记得。」 「喂、喂,我真的完全没有印象!咦?我喝醉后,酒品真的有那么差吗?」 「……哎,先不讨论这个了。」 「不,怎么能不讨论,我觉得这是目前最重要的话题了。」 「三人聚在一起,不用尔虞我诈的感觉真好──」 阿莉安德妮一派轻松地呢喃,语气流露出些许寂寥。 叶罗嘉闻言,也点头表示同意。 「……就是啊。我们三人总是拚命想保守那个秘密呢。」 如今回想起来,已经是非常久远的记忆了,得知那个秘密时的冲击、恐惧与猜疑。 「……我怀疑过你们。」 「我也怀疑过你们两个。」 「老实说~~我也是~~」 各自苦涩的告白,如今彷佛化为甜蜜的追忆。 「真夜老是足不出户,约她出来玩也不出来。」 「……除非准确地知道你们的所在地,我才敢离开第二领域。」 「叶罗嘉在各个领域到处飞来飞去,有点可疑呢……」 现场一阵沉默。 传来一声叹息。 「我们都没有背叛呢。」 「早知道就相信你们了。」 「这么说就不对了~~真夜。因为根本没证据能证明我们足以信任,这也无可奈何嘛。」 「──不过……」 真夜用衣袖擦拭眼角。 「我想跟你们交好,不想怀疑你们。」 因为对她们心存疑虑与恐惧,才不敢放心游玩。即使关系亲近,心中依然有种不同于亲爱的感情蠢蠢欲动。 叶罗嘉闻言后低下头,想喝酒却发现酒杯不在手边,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也是相同的心情。真夜潸然泪下,叶罗嘉一脸尴尬地移开视线。 「……不过,事情并没有发展成最糟糕的地步~~」 阿莉安德妮说道,两人便抬起头。 「我们都没有背叛对方~~……老实说,我曾经想出手,还拟定了计画~~」 「你──」 阿莉安德妮勾起嘴角,奸邪地笑道: 「你们不如趁这个机会坦白吧~~你们应该有盘算过或是执行过什么事吧?」 两人听了惊恐得挺直了背。刚才沉痛的气氛烟消云散,两人有些尴尬又羞耻地对望。 「……那个……我好像……有去观察过几次……第二领域的状况……」 「好像……试过几次……要怎么调节灵力……」 阿莉安德妮「啊哈哈哈哈」地笑了。 「看吧~~每个人都动过歪脑筋嘛~~不过,现在可以拿来当成笑话说嘴了,不是吗?我说,你们两个为什么没有背叛~~?」 「这个嘛──」 真夜与叶罗嘉试图回忆起当时的心情。能让自己站在邻界顶端的强大力量就近在咫尺,只要拟定计画并且执行,获得这份力量并非痴人说梦。 然而,自己为何没有采取行动呢? 真夜与叶罗嘉并非无欲无求,两人都有一定程度的私欲才会有所谋略。 之所以没有执行到最后一步── 「我呀~~很喜欢你们两个~~一想到可能会惹叶罗嘉生气,或是让真夜失望~~我就提不起劲~~懒得行动了~~」 「我也是!……我也是这样,不想让你们失望。」 「同右。我也是怕会惹真夜哭,或是让阿莉安德妮真的发飙。」 阿莉安德妮脸上堆满笑意。 「就是这么一回事~~」 没错。结果正是因为彼此为对方著想的心意才不允许她们背叛。她们不想辜负对方的信赖,不想做出令同伴引以为耻的举动。 因为雪城真夜、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与篝卦叶罗嘉三人都很喜欢彼此。 「虽然疑神疑鬼,却没有背叛对方。我认为原因就在于『想相信』彼此的心情~~」 人有时会以怀疑的目光看待自己的爱人与挚友,担心对方「是否背叛了自己」。不过,这绝对不代表希望对方背叛。 因为喜欢,想相信对方,才会怀疑。 「……阿莉安德妮,你啊。」 「怎样~~」 「没想到你还挺浪漫的嘛。」 叶罗嘉说完,真夜点头表示认同,然后两人同时莞尔一笑。 阿莉安德妮闹别扭似的撇过头,满脸通红。 ──时崎狂三在思考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的事。那个想不起名字,曾经见过的少年。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已经离他越来越近。话说回来,为什么就是想不起他的名字和长相呢? 自己并非不记得所有见过的人,却唯独记不起那名令自己陷入情网的少年的脸庞,这未免太荒唐又不合理了吧。 「……不,还是别思考多余的问题了吧。」 狂三自言自语,进入第二个问题。邻界既是个梦幻的世界,或许也可说是死后的世界。不过,有几点令人费解。 有些准精灵拥有临死前的记忆,有些则没有。 有些准精灵拥有前尘往事的久远记忆,有些拥有的则是近期记忆。 狂三和响听过无数次在旅途中认识的准精灵们聊过这些事。 虽然只不过是猜测,其中包含更多的是自己的期望。但这些令人费解的地方,只消一个假设就能全部解决。 这个邻界与另一个世界──也就是现实世界,时间轴是有偏差的。与其说偏差,不如说是割裂比较正确。 邻界确实有过历史的演变。经历过精灵存在的时代、精灵消失的时代、准精灵原始的斗争、整顿所有领域、支配者势力抬头,然后白女王与时崎狂三出现。 这是正确的时间线。不过,每个准精灵「来到邻界的时间各不相同」。 最初的时间恐怕是邻界诞生的瞬间,然而之后与现实的时间便产生了龃龉。 有来自与自己相同时代的准精灵,也有明明生活在比自己古早的时代,却比狂三晚到邻界的准精灵。 保留现实世界记忆的准精灵,她们的文化圈和时代也大相径庭。 唯一共通的地方只有都是少女。人种、国家、人生也全都不同。 以前,自己曾经和绯衣响讨论过这个谜团。 为何会有来自过去的准精灵来到邻界的时间比自己晚? 为何会有来自未来的准精灵来到邻界的时间比自己早? 「──哎,邻界本来就是神秘的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现实的时间轴是割裂的应该也不足为奇。」 响用鼻子和嘴唇夹著原子笔,如此说道。狂三心想:她说的话还挺有几分道理的,所以希望她别摆出这种愚蠢的表情。随后又觉得还挺像响一贯的风格,便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怎么感觉我刚才平白无故挨了骂?」 「你多心了。话说,为什么你认为不足为奇呢?」 「首先,这个世界并非事先就早已存在。地球是在四十六亿年前诞生的吧?然后,智人是在二十万年前成立。那么,这个邻界……我想想……创立大概不到一百年吧。」 「……说得也是。」 响估计邻界的历史大约是三十到五十年左右。 「所以,这里是崭新的世界。嗯~~新天地!所以,问题就在于为何每个准精灵都来自截然不同的时代。」 响默念了一下,用原子笔在空中描绘。 凝聚灵力,具体显现出的是与现场有些不搭调的物体。 「呃……这是什么?」 也难怪狂三会感到困惑,因为那是小型的轨道模型。 「用来说明的物体。把这个大型的长轨想成是现实时间,这个小型的短轨是邻界时间。」 狂三点了点头。响将两辆列车分别摆在各自的轨道上。 「然后这是『时间的流动』。时间是单向行驶,都在两条轨道上前进。这样了解吧?」 「是啊,当然了解。」 「这两辆列车并列移动,体感速度都一样。一秒是一秒,一年是一年。然后──」 响让列车行进到轨道正中间,从大列车到小列车,用原子笔画出几条线。 「现实世界与邻界并非平行线,而是有许多细小的线相连结。邻界编排pile】就是最好的证明。那是来自现实世界的呼唤声。」 响扔下原子笔后,用手指描绘那些线。 「除了邻界编排,还有另一个证实与现实相连结的就是……」 「准精灵,对吧。」 「没错。准精灵就是这样从现实来到邻界的。这时,时间线完全乱七八糟。线并非平行的直线,而是有角度地伸向邻界。」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刚才说过体感速度是一样的,对吧?但相对速度可能有所不同。」 「……?」 狂三歪头表示疑惑。响呢喃著「哎呀,真可爱」,用双手拿起两辆列车。一手慢速移动行驶在现实轨道上的列车,一手则快速移动行驶在邻界轨道上的列车。 「现实世界的人口远比邻界多,所有要素复杂地缠绕在一起,具有严密的物理法则,灵力薄弱,对吧?相较之下,邻界就非常随便,毕竟连应当遵从物理法则的肉体都靠不住。」 「可是这么一来,邻界与现实不就越拉越开了吗?」 「不会,这些线会防止这种情况发生。考虑到现实与邻界的大小差异,缓慢的现实经常牵引著邻界。打个比方……巨大的现实所扮演的就像是船锚那样的角色。」 「原来如此……」 「……可是……如此一来……」 响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不……没有。总之,狂三你要小心一点。飞往现实时,要是使错力──」 「可能会飞到遥远的过去或未来,是吗?我会小心的。不过,也不知道是否靠掌控力气就能顺利如愿就是了。」 「也是~~」 响哈哈大笑,关于邻界时间的探讨就到此结束。 虽然害怕会飞到不同时间轴的过去或未来,但这种事情到时候再思考就好。 ……然后是第三个问题。 「响。」 狂三按著眉心,一副头痛的模样。第一、第二个问题只能交给时间来解决,但第三个问题不仅时间紧迫,状况还十分棘手。 「准备已经就绪」。 说起来,响会拿来当作自己的弱点是理所当然的事。狂三并不相信敌人白女王会心存善念,反而认为她百分之百心存恶意。 她抓住响后会怎么处置? 最有可能杀掉或是当作人质。不过,这两种选择都属于下策。既然要杀,就没必要活捉;就算把响当作人质,狂三不会也没打算就范。因为若是她屈服,便满盘皆输。 不过,在女王没有当场杀掉响而是选择活捉她时,狂三便看穿了女王的意图。 rook、bishop、knight。 追随女王的三干部是使用女王的能力【蝎之弹】产生出来,拥有异形战斗能力的军队。 只要女王朝空无射击【蝎之弹】,她们便会「羽化」成三干部。 而这一招恐怕也对绯衣响有效吧。比起西洋棋,更像将棋,女王会滥用被吃掉的棋子。 「……我猜想的应该不会错。」 以女王的思维来想,这种手段比较合理。几乎能确定女王会把响送进军队,投入最终决战。 只是「几乎」,女王会一时兴起杀了响的可能性也不低。若是女王的恶意超乎预料,或许杀了响才是最好的策略。 ……麻烦就麻烦在杀了响才是正确的做法。 若是绯衣响被杀,无疑是时崎狂三的败北。不过,战局已经开始了。 只能硬著头皮即兴演完这一生一次的大戏。 而且,前提是还必须相信绯衣响即使屈服于女王,仍旧将「重要的东西」烙印在脑海里。 「哎呀、哎呀。」 狂三叹了一大口气。因为平常总是能让自己冷静的她不在,令狂三心乱如麻。 时间继续流逝。 经过了两个小时,第二领域成为战场的时刻来临。 ◇ 通往第二领域的门开启。 映入眼帘的是书籍,以及收纳书籍的书架所形成的地板、墙壁和天花板。看见这某种程度甚至可说是偏执狂的内部装潢后,knight嘻嘻笑了笑。 士兵们遵照三干部的指示,列队前进。 「看来没有陷阱。」 「是放弃抵抗了吗?」 「啊哈哈哈哈,怎么可能~~」 knight一口否定rook和bishop说的话。道路笔直无岔路,没有遇见任何人。 不过,能立刻感觉到她们的气息。 「……有人在呢。」 「看吧。」 rook神情紧绷。只要白女王尚存,自己的存在就不会消失。她要是使用【蝎之弹】,就会诞生下一个rook。 然而,此刻rook已丧失自我意识,虽然畏惧死亡,却害怕无法为女王尽一分心力。 一行人走下通往地下的阶梯。光线逐渐减少,变得有些昏暗。rook看著一边哼著歌前进的knight,并皱起脸。 rook与bishop同为醉心于女王之人。 然而新生的knight并非如此。说话语气十分轻松,彷佛对女王不抱持丝毫敬意。两人曾向女王提出忠告,质疑knight可能会造反。 不过──针对这个提议,女王只回以浅浅一笑。这名knight身分特殊。 正因为是同伴,才令人嫉妒。 而察觉到两人视线的knight傻笑道: 「怎么了?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放心吧,不可能会发生各位担心的事。我侍奉女王,要消灭时崎狂三。『既然如此规定,我便会如此行动』。来吧,让我们大开杀戒吧!」 knight拔出剑,笔直地在地下通道前进。 在前方等著的是灾厄的化身,若无其事散发出强烈杀气的实体恶梦。 与其说是精灵,更像是死神伫立在眼前。 那便是时崎狂三。 「──欢迎光临呀,各位。」 听见她的声音,rook、bishop、knight上前一步,站到空无军队的前方。 「哎呀,女王不亲自上阵吗?」 「马上就到。在我们将你们全部杀光之后。」 rook说完,狂三欣然自乐地嘻嘻笑道: 「真会开玩笑。你们以为凑齐人数就能左右战局吗?」 「没错~~」 knight上前一步。狂三毫不避讳地皱起脸。knight见状,愉悦地勾起嘴角。 「由我来与你厮杀。哎呀,奇妙的是,你将专注地对付我,无心顾及他人。那么,剩下的人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原来如此,你们是这样『盘算』的呀。这做法够阴险,很有女王的风格。」 听到狂三放肆的言论,rook和bishop可沉不住气,面露愠色。 「你们两个都别插手,这是我和她之间的问题。」 knight举起剑,制止本想上前一步的两人。 「按照作战计画,由我来绊住她,你们去杀其他人。我可不会再说第二次。」 「……知道了。」 「了解。」 rook与bishop不情不愿地望向占据狂三后方的准精灵们。 外号碎饼女【biscuit smasher】的苍、支配者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凯若特亚珠也,以及她们背后的篝卦叶罗嘉。 最后方则设有完全阻挡通道的路障。路障上方站著第二领域的支配者雪城真夜与另一名时崎狂三。 人数就只有这些。 各人的实力再怎么突出,也没有胜算。唯一的疑虑果然是时崎狂三吧。 「那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knight,是侍奉女王的三干部之一。」 「哎呀哎呀,感谢你如此有礼的发言。我是时崎狂三。」 狂三优雅地屈膝行礼后,朝拿剑指著她的knight露出温柔愉悦的笑容。 「……原来你会这么笑啊。」 「是的。在这种状况下,我的自尊不允许我露出──走投无路的笑容。」 「这可难说。这种状况已经不是能一笑置之的程度了吧,『因为你将和我交战』。」 狂三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憋住。 目不转睛地狠狠瞪著knight。 不知不觉间,knight也褪去笑容,停止呼吸。宛如时间静止的感觉令狂三背脊一阵发凉。她有种自己会被杀掉的预感,确定眼前的少女拥有无与伦比的战力。 「话说──」 knight开口,同时一个箭步上前。狂三因为仔细聆听knight接下来会说什么话,反应稍微慢了。 虽然耍了个小花招,但凭knight的体能,还是有可能攻其不备。 一刀,一斩。knight幻视到狂三本应被拦腰斩成两半的光景。 然而── 「哎呀、哎呀、哎呀,我真是太大意了。」 「哎呀……」 象徵〈刻刻帝〉的两把老式手枪交叉挡住了knight的剑。 狂三一个转身,knight便以令人惊叹的手段攻击她。侧头部受到的冲击令狂三有种脑袋麻痹的感觉。她使出一记漂亮的后回旋踢,虽然并未对knight造成多大伤害,至少对她起了威吓的作用。 「竟然……用踢的……吗?」 knight一脸哑然地问道。看见她那熟悉的表情,狂三浅浅一笑。 ──啊啊,真的是最终阶段的劲敌呢。 狂三在内心自嘲,拉开了战争的序幕。就像魔法咒语般,非常适合这个战场。 「来吧,开始我们的战争【date】吧,knight。」 ──〈刻刻帝〉。 狂三驱动天使。 「好!那么,为了女王──不对,『是为了我』!就请你奉陪这场厮杀【date】吧!」 ──〈王位篡夺〉。 knight启动自己的无铭天使。 它并非一把巨大的钩爪,而是化成了一把长剑。 就这样,精灵与骑士展开激烈的搏斗,开始了关乎邻界存亡的战争。 ○战士们没有明天 苍从一开始就没把rook和bishop放在眼里。能大范围发挥最大火力的她遵从狂三「专心消灭空无」的指示,笔直地朝千万大军吶喊: 「受死吧。」 挥落的战戟粉碎大地,形成低谷,吞噬空无。 每挥舞一次,最少粉碎一名,最多粉碎八名空无,致使她们消灭死亡。 甚至没给她们寻找反击机会的空闲。苍是小型台风、龙卷风,等于是个黑洞。光是待在周围都会无条件丧命。 不过,空无本来就无惧死亡。她们早已失去个人的思考,将众人的思考连结在一起,形成庞大的网路,发挥集体智慧。 因此,她们做出了以下结论: 以众克寡就好,迟早会有人承受不了而崩溃。 包围住苍的空无军队献上性命只为造成她毫发的伤害,就这样,苍受的伤会越来越多。 如果将苍比喻为一头巨大的野兽,那么空无便是行军蚁。而数量众多又凶猛的行军蚁拥有凌驾野兽的暴力性。 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与凯若特亚珠也互相保护彼此,坚实地继续战斗。 以闪耀的扑克牌与闪亮的银线准确恰当地解决逼近的空无军团。 「阿莉安德妮,她们过去你那里了!挡住她们!」 「讨厌耶,烦死了~~!」 阿莉安德妮一边叹息一边奋发地挥动双手。 「无铭天使〈太阴太阳二十四节气〉──一太刀石火星霜!我要横向攻击,低头!」 凯若特快速压低身子后,阿莉安德妮操作的水银线便描绘出螺旋状,纠缠在一起,化为一把刀。阿莉安德妮举起它,往横向一扫。 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的无铭天使是水银线。她能自由操作水银线,构成所有形状。 形成刀、网或是鞭子。 顺带一提,制造出来的物体绝非不可变动。 「伸长吧~~!」 阿莉安德妮一声令下,刀身便如同蛇一般蠢动,伸长成一倍,瞬间斩断位于刀身外侧的空无军队。 「……削掉我的头发了啦!」 「你闪避得华丽一点啦~~你不就是以这种形象出名的吗~~!」 阿莉安德妮无情地反驳凯若特的抗议。 「形象跟现实是两回事吧!应该说,通常不都是等人低头后再砍吗!砍的同时叫人低头,反应当然会慢吧!」 「……」 「喂,别沉默,这样反而很吓人耶。」 「啊哈哈哈哈!」 「别笑,这样更恐怖了!」 「抱歉、抱歉。」阿莉安德妮一边道歉一边挥动水银线。老实说,状况令人绝望。即使能战胜,也要做好会牺牲一两人的准备。 而阿莉安德妮确信自己大概是属于牺牲那一挂的。 她选择了怠惰。不像真夜那样为了保守秘密而行动,也不像叶罗嘉那样试图让状况有一丁点好转,而是决定不看不听。 不久前,她还能引以为傲地认为怠惰是正确的做法。不过,像这样陷入危机后,她才重新思考: 自己当初应该能尽己所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真夜和叶罗嘉都在统治自己领域的情况下,拚命保守秘密。 自己却毫无作为。 她感觉自己得到了「现世报」,此时此刻必须付出代价。这令她自我厌恶,但同时也放松了心情。 ──自己要在这里战斗至死。 她如此下定决心。决定之后,心情便轻快了许多,也久违地睡意全消。 她心想:是时崎狂三害的吗?那人是暴风,会连累、驱散附近的人,将一切弄得乱七八糟。 照理说会让人想大骂「开什么玩笑」── 然而不知为何,心里却浮现感谢的念头。 「喂!」 听见凯若特的声音后,阿莉安德妮立刻察觉到状况。一名空无悄悄来到她身后,即使身体被砍成两半依然步步逼近。 阿莉安德妮微微一笑,将灵力输入自己携带的灵晶炸药【nitrodress】。 「啊──」 不过,距离太近了。炸药已经点燃,无法斩断导火线。不到一秒的时间,阿莉安德妮就会受到爆炸的冲击波袭击吧。不知是否来得及张开水银盾,总之先尽全力张开吧。 根据判断,会有点来不及。阿莉安德妮心想:这可就伤脑筋了。这场战役还久得很,必须继续奋战下去,要是在这里丧命──就太对不起其他人了。 ……好想活下去。 想再继续战斗一会儿,必须战斗下去不可。 痛切的感情贯穿全身──宛如被落雷击中的心情。可是,来不及了。 不到一秒,灵晶炸药便会爆炸。 不到一秒。 不到……一秒──────? 「〈刻刻帝〉──【七之弹【zayin】】。」 「时间停止了」。灵晶炸药没有爆炸,被斩成两半的空无还来不及见证结局便烟消云散。 「〈太阴太阳二十四节气〉──茨葛!」 阿莉安德妮立刻用创造出来的水银鞭缠绕住炸药,扔向空无军队。 时间开始运转──发生大爆炸。 看来自己似乎还活著。刚才那是时崎狂三的天使〈刻刻帝〉──让时间停止的子弹。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能战斗,活动身体,接二连三打败空无。 「没事就好!不过,劳烦狂三大人出手相救,可就有点不可原谅了!」 「我知道啦~~!」 黑桃a有些傻眼地耸肩说道: 『别在意,她只是嫉妒你被狂三大人救了一命而已是也。』 「别挖人疮疤挖得又狠又准好吗!我是不会给狂三大人添麻烦的!」 『啊~~因为同班同学对资优生都没留下什么印象~~』 「为什么我的扑克牌要一直刺伤我的心啊,王八蛋!」 眉清目秀的缺陷少女凯若特自暴自弃地吶喊,泫然欲泣地冲向空无们。 『想成是无可奈何便可!』 『只要不开口,就是个天下无敌的男装少女……为何我的主人会是这副德性啊是也。』 『总不能对她见死不救吧。各位,请努力奋战吧~~!』 扑克牌们意气扬扬地迈步奔驰。 有人拍了一下阿莉安德妮的肩膀,她回过头后,便看见篝卦叶罗嘉递给她一张符。 「休息一下,你应该累了吧。这里交给我应付。」 「啊~~嗯,我去休息~~」 原本打算奋战到死的阿莉安德妮自然认为不需要休息,但若要继续战斗,休息是必要的。 她移动到后方稍作喘息。 还能活著的安心感渗透全身。虽然只休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总算能呼吸的阿莉安德妮再次回归战线。 话说回来……阿莉安德妮瞥了狂三一眼。 时崎狂三的〈刻刻帝〉──拥有超级特异的功能,能让时间插入世界,使阿莉安德妮获得超过一秒的时间。 不过,真正骇人(不,应该称赞为出色才对,但对阿莉安德妮而言,这算是赞美之词)的并非如此,而是时机。 哪怕晚一秒都来不及。当时的状况十分危急,就连身为当事者的阿莉安德妮察觉到致命危机时,炸药一秒后就要爆炸。 而她竟然能在与其他敌人战斗时掌握状况,立刻选择自己该做的行动,瞄准一点射击。 这绝技已经凌驾于凡人,犹如魔人了。 而阿莉安德妮因此得救。 「……谢啦~~!」 阿莉安德妮吶喊道;狂三没有回答。不,正确来说,是没有闲暇回答。 双方已经是单纯的速度较量。 knight灵巧地操纵刀身歪曲的长剑,而狂三则是以老式手枪挡开她的攻击后,再零距离开枪。 双方在攻击力、防守力与速度上几乎是势均力敌。既然如此,在近身战的状况下,应该对狂三较为不利。 不过,她的能力轻易便颠覆了这个劣势。她将老式手枪当作剑来使用,搭配零距离射击,不费吹灰之力便占了上风。 「……喝!」 狂三心想──knight的攻击越来越猛烈的同时也越来越有条理,耍剑的姿态炉火纯青。 不是胡乱挥剑,而是使用有体系、有条理的招式和架势。 「是德式武术……对吧。」 「亏你知道!」 德式武术据说成立于十四世纪左右,以长剑的招式为基础。如果狂三记得没错,德式武术最注重在战斗中掌握主导权。 knight摆出「屋顶」的姿势──将剑举过头,也就是日本所说的八双剑姿,开心地说道: 「没想到你竟然知道德式武术。」 「嘻嘻嘻。」 说到为何狂三如此了解,是因为有段时期她「经历过许多事」。至于是什么事嘛,因为牵扯到个人隐私,就别再深究了,那可是会踩到她的大地雷。狂三希望对方能够识相点。 knight打算继续战斗,没有接著聊下去的意思。狂三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那么──我要上喽!」 knight气势汹汹地冲上前,将长剑一挥而下。面对称为愤击的剑技,狂三一边侧过身一边将长枪横向挥去。 确信狂三会闪过自己攻击的knight立刻决定更换招式。受到对方反击在德式武术中是属于基础应对,自然也存在应付反击的招式。 现在就算knight挥剑也砍不到狂三。相反地,用长枪反击的狂三将枪口笔直地指向她。 只要扣下扳机,knight就会中枪。虽然挨个一枪不至于丧命,但她还是想尽量避开。 (──既然如此!) knight并非靠思考或本能立刻应变,而是靠丰富的经验。她一边注意狂三握枪的手,一边以「画圈」的方式卷动长剑。 注意狂三握枪的手是为了避免看漏扣扳机时的细微举动。狂三扣下扳机──但knight的速度更快。 晚了零点几秒,导致狂三的枪击无效,同时让knight的斩击变成一记痛击。 「……!」 knight的斩击只是掠过狂三的手臂,溅起一丝鲜血,喷到knight的脸上。 「呼──啊啊。」 血的甜味令她心神陶醉。 她喜欢时崎狂三的血。 「来吧、来吧,来战斗吧,时崎狂三!」 听见这声呼唤,狂三露出片刻奇怪的表情,像是悲哀,像是愤怒,又像是怜悯。knight有些退缩,但立刻说服自己是多心了,血气方刚地举起大剑。 「〈王位篡夺〉──!」 knight所持的长剑同样叫作〈王位篡夺〉,但是外形与已经粉碎的钩爪完全不同。那是绯衣响以前的无铭天使,拥有惊人的超强能力与凶恶的外形,攻击力却超废。 「……原来如此。knight,你这是在主张自己是『绯衣响』吧。」 「没错,就是这样~~!」 knight──绯衣响勾起嘴角,露出阴森的笑容颔首。 狂三无奈地叹了不知第几次的气。 「那么,我就不得不阻止你了。knight,我让你选择吧。」 「选择……?」 「看你是要归降于我,还是被我杀掉,二选一。你要选哪一个,knight?」 面对狂三的提问,knight嗤之以鼻。 「结局只会是你死在我的手上~~!」 knight冲上前,再次摆出「屋顶」的姿势,将长剑一挥而下,使出愤击。狂三回避的同时,打算迎击而举起老式手枪,但knight在途中更换招式。 她看穿狂三的防御与弹道,踩著舞步移动自己的位置,并且从由上而下的纵向斩击改成横向攻击,砍进狂三露出的破绽──左腋下。 「……!」 狂三的子弹飞向预料之外的方向。狂三利用子弹的反作用力横向一跃,使得朝左腋下的斩击剑尖只掠过她的皮肤。 不过,这一击带给狂三超乎想像的痛苦。 「这是……」 体内溢出东西。不是鲜血,「而是灵力」。不对,是被强行夺走了……? 「这就是我的能力。每当你受伤,灵力也会渐渐被夺走。」 正如她所说,knight原本挨了几枪受伤的身体已完全复原。 「你尽管开枪没关系。我这个人非常谨慎,只要慢慢让你受伤就好,就看你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杀掉我了。希望你的同伴们别在这段期间丧命了~~」 恶毒的嘲弄──时崎狂三对她的挑衅嗤之以鼻。 「要打倒你,不需要花多少时间。」 狂三举起老式手枪,高声宣言: 「〈刻刻帝〉──【一之弹【aleph】】!」 加速。knight还来不及反应,狂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上前,将枪口指向还在惊愕狂三速度之快的knight的眼前── 篝卦叶罗嘉撒出灵符,俯瞰战场。多亏苍大闹一番,凯若特与阿莉安德妮才能以较为沉著的状态应付敌人。 不过这是因为她们应付的敌人只有空无才勉强达到平衡。 叶罗嘉操纵灵符,寻找「她们」的行踪。三干部──rook与bishop。 既然knight正在与狂三交战,就不成问题。要是连狂三都打不过knight,恐怕任谁都打不过吧。 问题在于三干部剩余的两人,竟不知不觉消失了踪影。 〈真夜,有人到后方去吗?〉 〈……没有,没人。这边只收拾了几个漏网之鱼的空无。〉 真夜回应叶罗嘉的心电感应。 〈派岩蔷薇前往增援也没问题。叶罗嘉,你觉得呢?〉 〈我没看见三干部中的rook和bishop。〉 〈……她们不在这里。〉 〈可是,她们没道理不行动。我觉得事有蹊跷。〉 〈该不会……是在等白女王吧?〉 〈可能是。不过,这样的话就更令人费解了。为什么女王还没有出现?〉 坚守在路障后方的真夜闻言,歪头表示不解。 〈这……我也不知道。〉 无论现在如何拚命搏斗,只要女王一来,形势便会立刻逆转。空无军队会狂热地共同奋战,三干部也会一再死而复生。 〈……搞不好是在警戒时崎狂三。〉 〈啊~~果然是因为这样啊……〉 〈如果不确实掌握她的动向、能力和战略,就无法完全取得胜利。〉 白女王不可能害怕自己这些支配者。假如她会害怕,那个人只会是曾在第三领域对她报了一刀之仇的时崎狂三。 虽然狂三当时带著苦涩的表情说道:「拿足球比赛来比喻的话,那就像是从头到尾被人进攻,直到最后一刻才得到一分,追成平手,根本不算赢。」但对自己这些人来说,这样也已经是奇迹了。 〈如此一来,她有可能采取的行动是──〉 真夜恍然大悟,望向狂三。有个人正悄悄接近与knight一对一厮杀的狂三。 〈叶罗嘉!三干部的rook出现了!她盯上了时崎狂三!快去支援她!〉 〈好,了解!〉 战局从初期慢慢开始产生变化。第二回合,开始。 ◇ ──好强。 就好比暴风,这攻击能窥探出狂三的真本事与疯狂。【一之弹】加速与【二之弹【bet】】减速交织,单方面打得对方无法招架。 与其说施虐,不如说是有逻辑地不断使出为了杀死knight的最佳招式。 ──这样下去可就不妙了~~ 当然,knight也并未坐以待毙。她操纵〈王位篡夺〉不断伤害狂三,吸引她的灵力。不过,狂三立刻使用【四之弹【dalet】】修复伤口,将灵力损失控制在最低限度。 knight的无铭天使能力是持续从伤口吸收灵力,但只要伤口愈合,便英雄无用武之地。 即使如此,狂三的灵力依旧只减不增,估计减少了约一半。若是再被吸取灵力一会儿,恐怕便会陷入无法显现〈刻刻帝〉的状态。 knight的目的就在于此。 之前不过是澈底牵制她的一种手段。knight重新举起剑,狂三再次进行突击──的前一刻,突然停下脚步。 「嗯~~」 她如此呢喃,一脸疑惑地注视knight。 「……怎么了?」 「不,该怎么说呢?跟你交手真是没劲呢。」 「你嘴巴也太毒了吧~~!」 「那么,应该可以合理怀疑你是有什么目的吧。我没有感受到女王的气息,你也没有犯下集体攻击我的蠢事。」 knight心想:那是当然。狂三的另一个能力是〈食时之城〉,吸收时间来补足使用〈刻刻帝〉时所消耗的时间。 不过,也不是没有对策。首先,不要在她周围部署一群虾兵蟹将的空无就好。发动〈食时之城〉会产生时间延迟,射程距离也不远。knight知道绝对足以回避。 「如此一来,你的目的就只剩一个了。」 狂三奸邪一笑。 「──rook!」 knight大喊。这时,从死角飞出的是…… “「燃烧吧。」「闪耀吧。」「分开吧。」「飞翔吧。」” 一把红色巨镰──原色的无铭天使〈红戮将〉。 它在熊熊燃烧的情况下分裂,包围住狂三,堵住所有退路。 「〈刻刻帝〉──【一之弹】、【二之弹】!」 狂三朝自己射击【一之弹】,让全身加速后,立刻朝三成飞来的镰刀射击【二之弹】,减缓它们的速度。 然后击落所有镰刀。 「……!」 rook瞠目结舌。 她惊叹的并非狂三的能力或枪技,而是判断力。不仅认知到「只要阻止三成就能击落所有镰刀」,还将〈刻刻帝〉的使用控制在最小限度。如果害怕浪费时间而减少射击【二之弹】,便无法澈底解决所有镰刀。不过,若是使用更多子弹,便会浪费时间。 毫发无伤、节省时间、既快速又有效率地回避rook攻击的时崎狂三,实力远比过去交手时更强了。 「用【蝎之弹】重生后怎么反而──」 狂三回过头与rook四目相交,令rook背脊一阵发凉。她并非害怕死亡,而是畏惧时崎狂三本人。 狂三笑著说道: 「rook,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完全没有成长,那女人一定对你感到很失望吧?嘻嘻嘻嘻嘻。」 「……你这家伙!」 如今愤怒更胜于恐惧。狂三从正面以短枪射击,阻挡攻击。 然而,气得失去理智的rook不把子弹放在眼里,自顾自地接近。 她举起〈红戮将〉挥下、横扫、斜砍,以高速切碎空间。不过,狂三在斩击快要命中时,哈哈大笑著闪开。 「knight!抓住她!」 「是、是~~交给我吧~~!」 knight语气一派轻松地冲进狂三怀里。尽管斩击的数量加倍,狂三依然神色自若地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攻击。 不仅躲开,她那开枪射击与假动作交织行动的模样,宛如翩翩起舞般优美。 knight一个人打不过狂三,rook加入依然无法战胜。既然如此,她们只好投入最后一个人。 虽然丢脸──但三干部实在打不过从容不迫地闪避两人斩击的狂三。于是派出bishop参战,进入第二阶段作战。 「bishop。」 听见rook的呼唤,bishop从暗处滑溜地现身。 「──了解。」 「哎呀、哎呀、哎呀,第三人出现了。」 狂三暂且拉开距离,看著聚齐的三干部,莞尔一笑。 bishop──蓝发少女、rook──黑发少女、knight──白发少女,三人手持的无铭天使分别是刺剑、巨镰、长剑。 「那么,你们三人一起上吧。」 狂三朝三人勾了勾手。于是,rook表情狰狞;knight面带微笑;bishop则面无表情地各自发动攻击。rook冲向狂三;knight突击;bishop从死角下手。 狂三活用所有应付先发制人、闪避、防御、反击的手段对抗三干部。狂三挡下所有攻击,并未受到致命伤,不过三干部也几乎毫发无伤。 双方都认为这是场「与时间的对决」。 「〈刻刻帝〉──」 「才不会让你得逞!」 三人以无论狂三射击【一之弹】或【二之弹】都能应对的方式接近她,只要有人的攻击能命中狂三就好。狂三自然无法进一步攻击。 只要三干部的knight是绯衣响,她便无法展开攻势。 因此,三人让knight打头阵,bishop和rook在后方支援。 每当knight在狂三身上留下伤口,灵力便会从伤口流失;每当狂三使用〈刻刻帝〉,时间便会渐渐减少。 然后,等事态来到无可挽救的地步,女王再堂堂登场,取下时崎狂三的首级,实现梦想。 ──就结论来说,这个策略已经失败。 原因有好几点,不过最大的理由在于──误判了时崎狂三。 狂三明白失去的恐惧,过去的经验让她理解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会失去重要的东西。 她长期保持著一旦犹豫便会死亡,一旦畏惧便会丧命的生活方式,犹如走纲索般的人生。那是本体的记忆,也烙印在分身的过去之中。 因此,时崎狂三冷静慎重地保持理性的思考,拚命洞察事情的本质。 这是场与时间的对决──必须在〈刻刻帝〉无法使用之前执行作战计画。狂三压抑内心的焦躁,跳向后方拉开距离。开口说话,制止试图追上来的三人。 「啊啊,啊啊。已经够了。」 「……什么……?」 狂三朝一脸疑惑的rook笑道: 「该怎么说呢?这点子是谁想的?肯定不是响吧,她对我的个性瞭如指掌。」 「呃……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 「那我就告诉你吧。knight,你不是响吧?」 knight突然停止动作。 「你怎──」 「怎么会知道」。knight反射性地差口脱口而出,最后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但这无疑等于是默认了。knight就只是knight,没有其他身分。无铭天使的名字叫作〈黄昏的血剑【twilight bringer】〉,而非〈王位篡夺〉。 然后改变长相、模仿说话语气,假装自己本来就是绯衣响。 藉由这个方式让自己处于安全的位置。只要狂三以为knight是响,她就无法反击。于是,狂三的灵力就会持续被抢走。 「哎……这点子是不错啦。虽然有些令人费解的要素存在,但不得不让我暂时静观其变。」 「令人费解的要素……?」 「如果knight原本真的是响,那么站位安排得未免也太奇怪了。」 原来如此。只要狂三以为knight是响便难以出手攻击,所以让她站在前面。到此为止是正确的。不过,若是成为别人的盾牌,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knight是响,她是你们三人中最重要的一个,『不可能为了保护其他两人而行动』。只要女王一到场,多的是棋子可以取代rook和bishop,根本没有牺牲knight来保护她们的价值。」 knight打头阵当盾牌与她打算保护其他两人的行为看似相似,概念却截然不同。 前者具有意义,后者却没有价值。 「如此一来,至少能得出knight不是响这个结论。反正……你们那么『小气』,一定不会回答吧。『哪一位才是绯衣响呢』?如果你们愿意回答,我就让你们死得快活一点。反正还会死而复生嘛。」 面对狂三的挑衅,她们虽然火冒三丈,但绝不会上当。 她们鼓舞自己还不到时候,再等一下,女王便会凯旋归来。 「既然如此,我只好击碎从刚才起就令人感到心烦的家伙了!」 狂三如此告知后,同时开始展开猛烈的攻击。 knight犹豫了一会儿,认为这是自己的职责便挺身而出,接受狂三的攻击。使用无铭天使〈王位篡夺〉,更正,是〈黄昏的血剑〉,试图让狂三受伤。 她很害怕。并非害怕死亡,而是害怕死得一文不值。狂三轻而易举便看穿了她们的计谋,她还没为女王立下汗马功劳。 狂三的背后出现一座巨大的时钟。 「〈刻刻帝〉!」 狂三对自己开枪后,将枪口指向knight。对自己射击【一之弹】后,大概打算对knight射击减速的【二之弹】或停止时间的【七之弹】吧。无论如何,只要在中枪前先砍伤她就好。 为了女王加速吧。施展的招式是第三次的愤击,迅速冲向狂三后,只要一气呵成挥剑便可。 奇迹发生了。knight避开了子弹。机会只有一次,绝对不能错过。 她发出一声咆哮,将剑一挥而下。狂三怔怔地凝视著挥下的长剑,没有要回避的意思。是因为knight避开了她自信满满射出的子弹吗?还是有其他理由? 在零点几秒的思考时间,胜负已决。 knight的愤击切切实实地将狂三砍成两半。 「──成功了~~!」 knight回过头,想对bishop和rook炫耀自己侥幸除掉了最大的强敌。剩下的敌人等于是拿来练练身手的,甚至不需要女王出马。打败支配者,开拓道路让女王凯旋而归。 「……?」 然后,她发觉自己突然眼前一暗,虽然不觉得疼痛,身体却急速冷却。想要站起来,在手中施力──却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嘻嘻嘻嘻嘻。能看见自己期望的未来,也是有利有弊呢。」 时崎狂三的声音。比起她为何还活著,她所说的话更令人在意。不过另一方面,她又本能地哀号著自己并不想知道答案。 「未来经常是不固定的,会根据选择而千变万化。不过,『凭自己的意志看见的未来,与别人强制性展现出的未来』,行动是不一样的。」 「什么──」 「〈刻刻帝〉──【五之弹【hey】】。」 刚才狂三朝自己和对方射击的是「看见未来的子弹」。狂三正是因为能看见未来,才看穿了knight的行动。 而knight正是因为看见了未来,才贸然认定未来已定。 她所看见的未来是错误的未来,因为狂三的行动改变而化成了幻影。不过,狂三在她的脑袋察觉到这是场骗局时,抢先一步射击。 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势必只能看见knight有勇无谋地冲上前,然后挨了一枪。狂三之所以没有选择【一之弹】或【二之弹】,就是为了一枪毙命。 虽然会消耗大量时间,但她想在这里解决knight。 「好了,接下来换谁?」 狂三「嘻嘻嘻嘻嘻」地笑道。bishop与rook举起自己的无铭天使【武器】,不回应她的挑衅。 「那么,接下来换rook吗?」 「──不,接下来不是我们。」 「……!」 听出话中含意的狂三露出严肃的表情。 bishop与rook屈膝跪下。一名空无踏著如梦游患者般摇摇晃晃的脚步站到狂三面前。 一道声音从少女的「内侧」发出: 「──来,让我们一决胜负吧,时崎狂三。」 空无释放出刺眼的光芒,如门扉般一分为二,从中伸出四肢与躯体。 「你这凯旋的方式还真是令人作呕。」 狂三一脸厌恶地说道。白女王穿过空无这扇门后,终于现身。 感觉不对劲──狂三的内部发出警告。不过,狂三无暇理会。面对邻界最强、最邪恶的敌人,狂三精神激昂的同时,也抱持著些许相反的感情。 「……你说话的语气恢复了呢。」 「那是当然。因为现在的我是『将军』啊。」 那无庸置疑是被称为恐惧的感情。 第二领域,最终决战场。灾厄与灾厄终于再次正面对峙。 ◇ ──而女王的登场让原本有利到某种程度的战况一口气倒向劣势。 「不妙,对方士气大振了。」 「苍!先撤退!」 苍听从叶罗嘉的命令,凌空一跃,打算暂时撤退,却被伸长身体的空无牢牢缠住双脚。 「糟了……!」 「苍!灵符『分身灵』!一定要赶上!」 灵晶炸药点燃,这次真的躲不掉了。不过,叶罗嘉的灵符变身成模仿叶罗嘉的人形,用身体包覆住炸药。 空无爆炸,苍被爆炸的冲击波轰飞。 「唔、唔……」 苍摇摇晃晃,好不容易站起来。耳边响起空无们「嘻嘻嘻」的笑声。 「你真强呢。」「嗯,非常非常强。」「不过呀,你赢不了我们。」「绝对赢不了。」「人数有差。」「数量有差。」「意念有差。」「孤零零的。」「感觉好寂寞呀。」「去死吧。」 发出「啊哈哈哈哈」笑声的空无群──────与苍。 苍笑盈盈地回应: 「真是笑掉我的大牙。你们是不怕死的无限军队,不过,既然你们无限存在,我便无限地将你们击败。我超擅长永不停歇地打地鼠。另外,这下子我了解你们的呼吸和行动了,所以你们的灵晶炸药不会再炸到我。」 「呵呵。」「真可笑。」「你要怎么……」「办到这种事?」 「现在拥有灵晶炸药的是──」 苍突然迅如疾风地迈步奔驰,从上方击溃一名空无。 然后,立刻踹飞渐渐消失的少女身体。飞向高空的少女被灵晶炸药炸飞。 「我看她形迹可疑,就猜是这家伙,看来猜中了。还有其他人有炸药吗?」 空无军沉默不语,停止发笑,同时打从心里后悔自己犯下的过错。早知道就该一气呵成地攻击苍,完全不给她思考的时间才对。 「……很好,还有,那家伙、那家伙和那家伙,我现在就来打败你们,呃~~有句话怎么说来著……那个,呃……西……西……」 苍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 「统统上西天吧~~!」 苍再次挥舞〈天星狼〉,大开杀戒、杀红了眼,但迟早会精疲力尽倒下吧。不过,对空无军而言,问题在于── 她究竟何时才会倒下。 篝卦叶罗嘉看见苍精力充沛地挥舞起战戟,这才松了一口气。大概是灵符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身体阻挡爆炸这一招奏效了吧。 不过── 「渐居下风了呢……」 空无的攻势越来越猛烈。苍虽在奋战,阿莉安德妮和凯若特却开始被压制。 不用说,原因就在于白女王。因为她的登场,空无军队士气大涨,吶喊著「请看看我的表现!」并无惧死亡地开始攻击阿莉安德妮两人。 狂信──崇拜──那是白女王的领袖气质造成的后果,连支配者都拜倒的邪恶魅力。 曾经身为第六领域【tiphareth】支配者的宫藤央珂与第七领域的佐贺缲由梨都臣服过女王。 也难怪概念为纯真的空无会为之倾倒。她们如雪崩般蜂拥而至的模样,就像活尸──恐怖电影里的僵尸一样。 〈叶罗嘉,阿莉安德妮快撑不住了,麻烦你支援!〉 〈马上到!〉 叶罗嘉回应真夜发出的心电感应,迈步奔驰,斜眼瞥了她们唯一的希望时崎狂三。 ……凄绝的修罗就在自己这些人所处战场的遥远彼方。 从远处目睹的狂三宛如流星,而且是保有自我意识,能自由行动的流星,或是比喻成战斗机也行。 总之,运行的轨道打从一开始就异于常人。 而问题在于与之抗衡的白女王。她开枪射击狂三,挥军刀施以斩击;狂三也开枪反击,用长枪击打她。 双方都施展出超凡的本领与灵力。 不过,叶罗嘉估计两人这势均力敌的状态无法持续太久。她能预见rook与bishop正在等待参战的时机。 ……当然,白女王与时崎狂三关系匪浅(本人说的),但白女王大概是「一码归一码」的个性。 她肯定毫不犹豫将rook与bishop当作棋子使用。 而说到时崎狂三,要是这两个拥有支配者级实力的人加入战局,她绝对没有胜算。 叶罗嘉感到十分苦恼。 ──该帮助阿莉安德妮?还是该帮助时崎狂三? 如今能做出决定的,只有自己。毁灭的时间逐渐逼近,该如何选择才正确?叶罗嘉朝握住灵符的手指集中力量。 ◇ 绯衣响的现状就好比置身于惊涛骇浪中的小船。暴风毫不留情地损耗她的精神,浪花使她的身躯冰冷刺骨。 倘若小船翻覆沉入海底就没戏唱了,自己的精神将永远不再浮起。 「混……帐…………!」 绯衣响咬紧牙关,几乎快把牙齿咬碎了。她操纵小船,越过海浪,强忍著渺小的自我会消失的恐惧,前往目的地。 偶尔会有礼物从天而降。 「少碍事!」 那是绳索,牢固、神圣,引诱她通往安全平稳的地方的绳索。 不过,响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条绳索肯定是陷阱。至少「那位连长相与名字都记不清的某人」不会伸出如此和平的援手。 因此,响只能哇哇大哭地操纵著小船。 ──她曾立下誓言。 如果……如果绯衣响被白女王抓走,并且「被塑造成时崎狂三的敌人」。 ──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只不过,采取的手段会有些粗暴就是了。 「可以停在『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就好了吗!你说会采取粗暴的手段,让我从现在就开始担心了!」 「不过,把你变成我的敌人,怎么想都是透过洗脑这种方式吧?那么,只能靠暴力解除洗脑了呀。」 「难道就不能靠爱吗!」 「爱就算了,情倒是有的。只是,我是灾厄的精灵,只想得到用暴力解决。」 「那个……具体而言,你会怎么做……?」 「这个嘛──」 狂三提出的「手段」若进行顺利,确实足以成为破解洗脑的一击,只是绝大部分都很暴力。 「……顺便决定暗号吧。」 「暗号?」 「我们之间才听得懂的秘密口令。不过,你尽量把它忘掉。」 「???」 响歪了歪头。狂三清了一下喉咙,打算一步一步说明。 「听好了,这个暗号很特别,是只有我和你才懂的复杂语汇。但如果你经常想起这个暗号,恐怕会在洗脑时不小心说出来。」 「那不就行不通了吗?」 记住暗号的瞬间,那便会成为她脑中最重要的事情。如此一来,洗脑时肯定会不打自招吧。 「不会,接下来才是关键。你必须先暂时忘记暗号,等我告诉你,你再想起来。」 「呃、呃~~……这个暗号很重要,却要忘记吗?」 「用自我暗示潜入深层意识,封印那个暗号。然后,将那个暗号与绯衣响这个概念连结在一起。」 听完狂三说的话,响沉思了一会儿后捶了一下手心。 「……啊~~我好像懂了。总之就是那个吧,在压缩档上设密码,然后你帮我记住那个密码,我听见那个密码后做出反应,一口气解除绯衣响.zip档,没错吧!」 「???」 这次轮到狂三歪头表示不解了。 「呃~~嗯~~反正就是忘记密码,靠狂三你帮我回忆起来就是了,对吧。」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暗号。」 「好~~」 绯衣响将那个暗号铭记于心。 「那么,接下来我要对你施加暗示。」 「暗示……」 「就像催眠术一样。」 「是色色的催眠术吗!」 狂三一记手刀朝兴奋的响的头顶落下,让她闭嘴。 「你给我向全世界的催眠术师道歉。」 「对不起……说到催眠……暗示什么的……我只想到色色的事……」 「你的脑袋装的是大王花的花田吗?总之,去那里坐下,然后闭上眼睛。」 响乖乖地点头,依照指示闭上眼睛。 「慢慢呼吸……没错。不过,不能睡著喔。」 「好~~」 「那么……响,你还记得我们一开始是怎么相遇的吗?」 「嗯,当然记得。」 狂三从天而降。绯衣响相信「她就是我的命运」,强忍著可能会丧失自我的恐惧,用〈王位篡夺〉夺走了时崎狂三的样貌与能力。 「接著你去想像,想像那份记忆在自己手边。对了,就想成是书籍吧。为它取书名,将详细的记忆集结成一本书。请想像那个画面。」 「好、好的。」 响闭上双眼,拚命想像。将与她相遇的记忆集结成一本精装的厚书籍,取完书名,阖上书。 「你现在在图书馆。只是,不是有人使用的那种图书馆,而是被称为开架式的特别图书馆。那里只有一排又一排的书架,也没有柜台。」 「一排又一排的……书架……」 响开始想像。据说第二领域有一大排书架。响并不讨厌书,但也不怎么喜欢。不过,还是轻易就能浮现书架的模样。 「响,你认为你该怎么做?」 响糊里糊涂地站到书架前,看著刚才那本书。 「因为是重要的回忆……放到书架……」 「不行。」 「咦……?」 响反射性地想睁开眼睛。狂三制止她,用手摀住她的双眼,然后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不能把和我的重要回忆放到书架,必须放进坚固的保险箱里。」 「坚固的……保险箱……」 「你的书架迟早会被全部破坏,书会被抢走烧毁对吧。」 「这──」 响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非常不想。 「不过,放进保险箱就没事了。把重要的书放进保险箱,上锁。只有输入密码才能解锁。」 响点头表示认同,然后把一切放进看起来十分坚固的钢制箱子。 「密码──」 「保险箱需要密码对吧?」 「没错,密码是……」 「闭著眼睛,我一个字一个字告诉你,你把它写在纸上。」 响的眼前有一张桌子和纸笔。 她在纸上写下密码,一个字一个字地牢记下来。那个密码很奇怪、很丢脸,想必不会不小心脱口告诉别人。 「……用这个当密码好吗?」 「当然不好,不过既然是紧急事态,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也对。这是紧急事态、紧急事态,呵呵呵呵呵。那么,呃,『时崎狂三──』。」 响反覆说了好几遍,将这句话牢记心中。 狂三点了点头,判断她应该记住了以后,告诉她下一个指示。 「很好。那么,把写有密码的纸烧掉。然后,忘记,尤其是那个单字。」 「咦,可是……」 如此一来,就算现在记得,也会真的忘记。尤其是接在「时崎狂三」后面的那个单字,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想要特意记下来。她当然理解那个单字是什么意思,但并未将它与时崎狂三联想在一起,之后便拋诸脑后。 不想忘记,便不会忘记。 但要自己忘记,能够说忘就忘吗? 「照我说的去做。先把那张纸烧掉,然后忘记。『密码已经设定好了』。我记住了,所以你可以不用记。」 响遵造指示行动。 经过三秒,狂三拍了一下手。听见响亮的拍手声,响立刻眨了眨眼。 感觉像作了一场梦。 好像谈论了什么重要的话题……不对,的确是谈论了……但不知为何,刚才还十分清晰的重要记忆却陷入了五里雾中。 「这样就结束了。以后我们不再谈论这件事,你也不能去思考,要像一星期前吃了什么东西一样从记忆中删除。」 「我、我知道了……」 响照狂三说的,之后便将这件事忘得一乾二净。 而坐在小船上摇摇晃晃的响的脚边──竟然出现了一个突兀的保险箱。响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响紧张兮兮地心想:除了名字以外的一切都被夺走了,只有这个保险箱绝对不能被拿走。 「拜托,来人啊。拜托,来救──」 响连忙将脱口而出的泄气话咽回去。她觉得不能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求救是最窝囊的做法。 波涛汹涌的汪洋一望无际,不会风平浪静,没有终点,也没有可登陆的土地。 所以──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想起忘记的单字,打开保险箱……?」 保险箱锁得很紧。正当响思考著该如何是好时,一阵巨浪朝她袭来,同时传来彷佛地底发出声响的声音。 响瞬间脸色苍白──因为船底破了一个洞。 ◇ 狂三深呼吸,调整气息。 一次,两次。一边倒退一边连续射击。白女王猛然冲向弹雨中。 「啊哈哈哈哈!怎么啦,时崎狂三!只顾著防御!」 「啊啊,烦死了……!」 狂三当然会感到焦躁,女王终于出现,她却还不确定。 不确定──「rook与bishop哪一个才是绯衣响」。 说话语气矫揉造作的knight立刻被剔除,不知道是剩下两人中的哪一个……如果响撑过了洗脑,保留住「自我」,应该会给出线索才对。 换句话说,她的自我完全被封印住。本想留下明显的绯衣响的痕迹,引发自己的同情心,但大概是判断这么做风险太大了吧。 话虽如此,又难以舍弃「动之以情」的作战。knight之所以装成响,应该就是这个计策中的一环。 「不过,真是伤脑筋呢……!」 狂三一边旋转一边开枪。女王的军刀闪闪发光,劈开子弹。 背后的两人──rook与bishop没有行动的迹象。 「你很在意那两人吗?」 女王说完,狂三以不耐烦的视线瞪向她。于是,女王耸了耸肩说道: 「你试试看嘛。我相信你一定能猜出她是谁。」 这次换女王向后倒退了一大步,拉开距离。 「rook、bishop,换你们跟她打。」 她如此说道,弹了一个响指。两人像是久候多时般发出狂喜的尖叫,同时攻击狂三。 「……【一之弹】!」 「去死……!受死吧!为了我的,那位大人!」 「去死吧!仇敌!只要你不在……!」 双方肆意怒骂,冲向狂三。狂三眼神冷漠地看著与来袭的两人拉开距离的女王。 不过,总不能放任女王不管。狂三将短枪指向女王──女王看穿她的目的后,开心地嘻嘻嗤笑。 一边的枪口随时对准女王,不论她来这里或去那里,都不能放过任何破绽。 不过,这也代表她必须用一只手对付三干部的rook与bishop。加上沉重的不利条件,狂三非得找出有关绯衣响的线索才行。 ……她手上当然有王牌,就是那个暗号……顺利的话,绯衣响应该能解除封印起来的记忆,恢复自我。 不过,这张王牌也是极其危险的存在。若是确定绯衣响依然保留自我,甚至拥有记忆,寄生在她身上的rook或bishop大概会竭尽全力消灭存在于自己体内的绯衣响吧。 这种场合不适合说出暗号。 一旦说出来,所有人大概会一头雾水,但应该会立刻察觉到那是解放响的暗号。 必须得到确切的证据。 「得到绯衣响身体的是三干部的谁」? (……得不出结论。) rook和bishop也会运用本人的能力,不会露出半点马脚。狂三咬牙心想:难道只能靠第六感选择了吗──然后突然有种突兀的感觉。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对劲,强烈的不协调感令人难以忽视。 狂三开始抽丝剥茧,寻找破解窘境的答案。 (假如我──站在女王的立场。) 也就是说,站在想令时崎狂三生不如死的立场,她应该会让两人尽量表现出绯衣响的态度,让狂三到死都猜不出谁才是响。 或是,只让其中一方佯装成绯衣响──事实却正好相反。让狂三深信不移而拯救的少女,其实只不过是个冒牌货。 狂三能马上想到的就只有这两种可能。然而她们没有选择这两种方法,而是只让rook和bishop破口大骂,发动攻击。 没有痛苦、没有迷惘、没有疑惑、焦躁等值得一提的情绪。 这样简直就像是── (有什么苦衷,不得不隐瞒……?) 那件事比折磨时崎狂三来得更重要。对女王而言,几乎不存在这种事。如果真的有── (那就是她本来主要的目的,到达第一领域。) 不过,自己这些人正是为了防止她到达第一领域才在此奋战的。然而──她的行动看起来就是如此。 她在争取时间,做出所有力所能及的事以便拖延时间。 「啊。」 狂三有一瞬间忘记所有状况,忘了自己正在战斗、战况陷入不利,以及所有杂念。 她终于发现、顿悟、看穿了真相,转身面向「她」。 「──『原来是你啊』。」 她的视线望去的方向不是rook,也不是bishop。 「……啊哈。」 而是察觉狂三的视线,抿嘴一笑的白女王。 仔细回想起来,白女王登场后的一举一动都十分诡异。与狂三打斗时只是静观其变,完全没有表现出想一决雌雄的气概与她残酷成性的一面。 只有这个女王在战场上所采取的行动最「不像」她的作风。 那么,不是白女王的她会是谁? 答案当然是绯衣响,她披上女王的外貌。记得能发射【蝎之弹】的不只三干部,还有女王。 ──当然,这个推测有破绽。 不过,时崎狂三理解到白女王所想的最歹毒的陷阱,就是这个。把狂三绝对无法痛下杀手的绯衣响安排成狂三绝对会取其性命的女王。如果是女王,是干得出这种事情的。 既然如此,就当机立断吧。 「响!」 听见狂三呼唤的名字,女王纹风不动。就算露了馅,也无所谓。时崎狂三确定自己势必得历尽千辛万苦,才能夺回绯衣响。 首先得面对白女王这道障碍。 「哎呀,竟然叫我绯衣响。你是精神错乱了吗?」 白女王如此笑道,狂三火大地瞪著女王,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她的要害。女王竭尽全力地避开后,正打算反击时── 狂三深呼吸,开口说道: 「响,我要说暗号了。」 「……!」 终于向女王──位于女王体内的绯衣响公布暗号。 ◇ 连续不断的风浪、巨响、暴风胡乱拍打在绯衣响身上。响一直忍耐,一心等待。 不能大声求救;不能握住救援的丝线。 可是,船底破了一个洞,船开始慢慢往下沉。 也就是说,那是绯衣响的自我即将消失的前兆。即使如此,响依然继续等待。 她目不转睛地瞪著保险箱,等待早已遗忘的「某种东西」。 还没吗……还没吗……快点……快点……! 船就要沉了。 双脚沉入海中,保险箱沉得更深。这样下去,会无法打开保险箱。 响除了瞪著保险箱祈祷,已放弃一切行动。无论如何,现在的自己只能相信并将希望托付在保险箱,别无他法。 于是,响下定决心,深呼吸了一大口气。 紧抱住下沉的保险箱不放,深深沉入海里。呼吸困难,水压快把全身压扁了。马上就要丧命──正确来说,是就要失去自我的响依然紧抱著保险箱。 这时,福音突然降临。 「时崎狂三喜欢七夕和笹叶蜂蜜蛋糕。」 ──啊。 一道声音从天降到海里,传到逐渐下沉的响的耳中。瞬间,响的记忆连锁爆发,她浑然忘我地朝保险箱吶喊: 「时崎狂三喜欢七夕和笹叶蜂蜜蛋糕!」 保险箱「喀嚓」一声开启,存放在里头的无数封起的信件与照片覆盖住响的身体。 「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我的名字是绯衣响。我……跟狂三一起旅行……!」 那段旅途真是漫长。 经历了战斗、厮杀、成为偶像,也曾被敌人抓走,差点受到拷问,逃离那里之后,还与狂三穿泳装竞赛。打过扑克牌、找过犯人,甚至在奇幻世界战斗过! 那些全是与狂三相遇后的所有回忆,十分重要、喜欢又可爱的回忆。 所以,响下定决心。 「怎么能…………」 怎么能── 「死在这种地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当她如此吶喊的瞬间,身体飞出了狂风巨浪。她握住拳头,这副身躯是绯衣响原来的样貌,不过是女王埋入的【蝎之弹】寄生在她身上罢了。 她伸出手──越伸越长。绯衣响的自我因为获得记忆而爆发性地膨胀,轻而易举便填满整个大海,与白女王抑制的力量抗衡。 「看我的……!」 响感受到撕扯皮肤般的痛楚,然而沾黏在身上的女王并没有那么容易剥除。果然凭一己之力还是难以剥除她吧。 不过── 「狂……三……!『拜托你了』!」 既然有时崎狂三在! ◇ 「拜托你了!」 这声吶喊无庸置疑是绯衣响发出来的。尽管声带改变,长相是女王的容貌,但狂三绝不可能听错。 而那正是她无法独自对抗女王的证明。当然,狂三和响也早已决定好如果碰到这种状况该如何应对。 「虽然不知道后果会如何──你就做好心理准备吧!〈刻刻帝〉!」 狂三选择的子弹是9,能够连接中弹者的意识,是非战斗用的子弹。 「【九之弹【tet】】。」 瞬间,地面立刻消失。 「果然如此……!」 通常狂三对某物(某人)发射【九之弹】后,只会发动读取记忆的能力,在短时间内体验一段过去,仅止于此。 不过,现在的绯衣响变成了白女王。双重的过去、双重的肉体,纠缠沾黏的白女王这个概念形成了障碍。 遇见这种情形,【九之弹】会产生何种反应? ……与其说会发生故障,应该说是会发动隐藏技能。狂三像沿著绳索般进入连接的意识──勇敢跳下。 「我来了……!」 到达的地方是绯衣响这名少女的记忆、梦境。化为精神潜航者的狂三为了让响战胜白女王,入侵了她的脑内。 ○于是进入多重梦境 那么──问题来了。 狂三是有思考过这种可能性,但她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潜入绯衣响的脑子。 「……如果这里是女王的脑子,只要随手破坏一番,总有一些作用吧,不过……」 时崎狂三唉声叹了一口气,环顾四周。 四周一片漆黑,但能感受到双脚踩到地板的触感。另外,可以看见远方散发著朦胧的小小光芒。 「那就走吧。」 这里是意识的内侧世界,不知道会发生、遇见什么事。 总之,先跟绯衣响会合再说。 狂三迈开步伐──当然,紧握著手枪。 那道光芒原来是一扇白色小门。门外应该很亮,只见有微光从门外透了进来。狂三毫不犹豫地转动门把。 走进门后,映入眼帘的是── 「这里是……」 扔在地上的猫跟狗的布娃娃、颜色鲜艳的小桌子、亮黄色的球与粉红色的墙壁。 「儿童房……吗?」 「不、不,这里是秘密基地。人在年幼时期,儿童房基本上就像一个小世界对吧?」 听见熟悉的声音,狂三回过头──吃惊得真的觉得自己的下巴要掉下来了。 「哎呀~~哈啰、哈啰!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呢,狂三。」 位于眼前的是绯衣响──没错啦。 「……你是响吗?」 「应该是吧~~!」 正确来说,是儿童样貌的绯衣响。 服装没有改变,个子却缩小了一半,年龄大概是六岁左右。星星般熠熠生辉的眼瞳,跟绯衣响原本的一样。 「你还保有记忆吧?」 「大致上还有,只是在『剥除』和捡拾上费了一番功夫。如果你能帮我就好了。」 「那是当然,要不然就无法脱离这个世界了。」 狂三如此说道,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 「……咦?」 「……哎呀。」 看见这一幕的响和伸出手的狂三同时面面相觑。狂三正想把手缩回去,响立刻握紧她的手。 「谢谢你~~」 「……哎,看你现在外表年幼,就不与你计较了。」 狂三苦笑了一下,如此说道。 响说这间儿童房里已经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走出这个房间后得多加注意,毕竟这里是我深层意识里的世界。」 「你的意思是,不知道会出现什么荒唐的世界吗?」 「……嗯,就是这个意思!」 「你竟然不反驳……」 狂三看著挺起胸膛的响,傻眼地呢喃。 「呃,我说真的,我觉得我的脑子里肯定没在想什么正经事。呵呵呵,我自己也觉得可能会接二连三出现一些让我丢脸得想死的光景。」 「如果你变得像野兽一样,我就不管你了。」 「答得好快!关于这一点,拜托你忍耐一下好吗!」 「我会看情况妥善处理的。」 「太令我不安了~~!唉,算了,那么……看看穿过儿童房后会出现什么场景!」 响一把打开儿童房的门。 随后吹来一阵轻风。 「哎呀。」 空间顿时扩展开来。道路、住宅,以及全新的校舍,这景色真令人怀念。 「这是……第十领域吧。」 「是啊。」 这里是时崎狂三与绯衣响相遇的领域,所有起始的地点。 「那么,我们先去校舍吧。」 虽然两人不是在校舍相遇的,但她们最初想去的地方便是那栋中央的校舍。不过,当时因为非常复杂的原因,时崎狂三不得不以绯衣响的身分行动。 「真令人怀念呢。」 「时间已经久到足以说怀念了吗?」 「过很久了,不过体感像是一瞬间。」 响拉起狂三的手。 「你要去哪里?」 「既然这里是仿造第十领域的场所,那么对我们来说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是哪里呢?」 「……嗯。」 狂三思考片刻后说道: 「与你初次相遇的场所、度过一夜的场所,还有其他许多拥有回忆的地方。但说到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间教室』吧。」 「是的!就是这样!」 于是,两人毫不犹豫地前往学校。一切的开端,都源自那里。 ◇ 来来往往的女学生一脸疑惑地盯著狂三和响。学生……本来不该存在的少女们,被赋予歌颂青春的权利的人们,在校舍中活动。 「你对她们的脸有印象吗?」 「不……完全没有。话说,不觉得她们的脸有点模糊吗?」 正如响所说的,女学生的脸部轮廓全都有些模糊不清。 「虽然这么说有点毒,但她们是背板……路人角色吧。」 仔细聆听她们的对话,发现连说话内容也很模糊。没有固有名词,内容空洞,就像一直在播放谈论天气这种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们的教室好像在……啊,是这里吧。」 狂三打开响所指的教室的门。 「──哎呀、哎呀、哎呀。」 于是看见许多令人怀念的面孔。 雪莉姆吉卡、砺波筛绘、苍、指宿帕妮耶、土方征美、武下彩眼、乃木爱爱、佛露思普罗奇士、佐贺缲唯。 她们一语不发地凝视著时崎狂三。 「我说,这画面超可怕的耶……」 「放心吧,响,我也觉得超级可怕的。」 被人面无表情地盯著看,就好像被机器人发现似的,令人毛骨悚然。两人环顾四周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时,发现桌上放著一个娃娃。 「啊……!」 响连忙跑了过去,举起娃娃。狂三对这个娃娃的脸有印象。 「这好像是……」 「没错,是我的第一个救命恩人,阳柳夕映……看来就连在意识世界里,她都已经不存在了。我真是个笨蛋、蠢货,如果我记忆力再好一点就能想起来了。」 响如此说道,难得表现出沮丧的模样。 「不存在,代表你已经整理好心情了,这样就足够了吧。至少,她直到最后一刻都是你的朋友。」 狂三轻轻拍了拍响的头。狂三罕见的举动令响吃惊得眨了眨眼,不久后难为情似的笑道: 「……说得也是。好,夕映,你在这里乖乖待著。多亏你,才造就了现在的我。」 响将少女娃娃轻轻放在桌上。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狂三?」 「我想想喔……啊啊,首先有一个不该存在的人在现场,我们来问问她吧。」 「不该存在的人……啊。」 狂三所指的方向确实有一名不该存在的少女。 「rook──是我们相遇时的那个吧。」 乍看之下十分乖巧,埋没在周围的纯白少女。过去曾叫露可这个名字,是白女王的手下。 她站起来,莞尔一笑说道: 「这具躯体是为了女王而存在的。」 「哎呀,是这样啊。」 「绯衣响是应该成为女王分身的存在。我们没资格,但响办得到,因为她是──」 当她这么说著握住〈红戮将〉的瞬间── 「如此可怕的恶梦,我敬谢不敏。」 rook的眉心开了一个洞。 「……呃……虽然我一介受你帮助的人这么说有些不妥……你是否应该让她把话说完……」 响眯起眼睛吐槽后,狂三耸了耸肩说道: 「我对你的过去还有设定这类事情没有兴趣。」 「你这个人嘴巴真毒!不过,我也没什么兴趣就是了!」 响满不在乎地回答。 「话说,我打死她是无所谓……但这么做应该没错吧?」 「……我想应该没错。」 这句话听起来比刚才距离还要近。狂三回过头,发现刚才理应是大约六岁的响已成长为九岁左右,手脚变得比较修长。 「……原来如此,长大了呀。」 「是的,马上就会长大成人了!」 「长大成人后,如果因为随机的因素或触碰到什么机关,会不会又变回婴儿呢?」 「不要拿我试bug技啦!你这人很可怕耶!」 「我开玩笑的,开玩笑。」 「你开的玩笑真心笑不出来,对心脏不好。虽然我有点怀疑在这个意识世界中,心脏是不是有在跳动就是了……」 「哎呀……其他人也消失了。」 狂三心里有些不舍,因为她们是自己一开始遇见的一群个性强烈的少女。 「嗯,这也没办法。那继续前往下一个意识吧。这次是过去吗?还是梦境呢?」 「哎呀,过去跟梦境不一样吗?」 「是的,过去会呈现像刚才那样的情况。而梦境嘛……毕竟是我的『梦』,大概会很『杂』吧。」 「杂……?」 「该说是杂乱,还是随便呢?我想大概会是自己碰巧沉迷过的事物成为这世界的基础吧。」 「原来如此,你沉迷过的事物啊。」 「是的。应该算是类型吧……」 「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哪会啊。」 毕竟是绯衣响。她可是没半点战斗才能,除此以外却多才多艺的少女,迷上的类型也各式各样、林林总总、形形色色。 「那么,去下一个地方吧!」 狂三与响打开教室的门,踏出一步后,景色立刻又产生了变化。 「哎呀、哎呀……」 是一个宽敞的空间,从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可看出是在屋内。装饰厚重,设计与其说偏日本,更偏向海外欧洲古建筑那类的风格。 周围有一群盛装打扮的女性,她们的衣服不是现代服装,是两百年前左右的欧洲礼服【dress】……也非灵装【dress】。 大概是英国或法国那类的吧?狂三疑惑地思考著,开口问响: 「响,这是过去吗?还是梦境?」 「……当、当然……当然是梦境……话说,狂三,我换个话题。」 「好啊,你要说什么?」 「你听了不会生气吧?」 这提问听了只让人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要看你说的是什么内容。」 「我好不安……不安归不安,响,加油吧!呃……就是啊,狂三,你先确认自己的衣服。」 「哎呀。」 原来变化的不只是风景,狂三的灵装也从平时的哥德萝莉服变成其他服装。 「这是……礼服吧。」 狂三身上穿著一件鲜红色的华丽礼服。她平时穿的是黑红交织的灵装,但这件完全以红色为主,大红色的蝴蝶结从胸口排列到裙子,十分可爱。 狂三觉得还满好看的。不过,服装变化代表著什么意义吗? 「响,这究竟是──哎呀。」 另一方面,响的服装也变了。她从一身白色的灵装,变成穿著深蓝色衬衫与白色围裙,头上还戴著荷叶边蕾丝发箍。 「我是女仆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过……这是……」 「这是什么?」 「这个嘛……总之,我先跟你道歉,对不起。」 「原来如此,这代表我可以先给你一枪再说是吧?」 「先别开枪,容我再解释一下啦!」 面对乞求饶命的响,狂三叹了一口气,正打算放下枪时──顿时停止了动作。仔细一看,狂三手上拿的竟然是扇子,而不是〈刻刻帝〉。 「这是什么东西……?」 「呃,我猜啊,这恐怕是……『看起来像少女游戏世界的反派千金故事』。」 狂三左右歪了三次头。 「看起来像少女游戏世界的反派千金故事?响,不好意思,可以请你说国语吗?」 「我说的是国语啊!呜呜,我不想让你知道……不对,本来是想找个机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狂三询问叹息的响,要求她说明。这时,上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时崎狂三!」 「……哎呀。」 果然是苍。她穿的不是狂三和响那样的洋装,而是男装──白色与金色搭配的端正军服,那华丽的模样简直就像个王子。 不过── 「……苍,你的脸上贴的是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从未见过男性……」 苍的额头贴著一张写著「代理」的纸,感觉遮挡住了她的视线,但她似乎行动无碍。 「我被狂三欺负了~~!」 而紧抓住苍的手臂不放的是── 紧抓著不放的是…… 「……请问……那边那位……叫什么名字来著……」 「我是桃园真由香!桃园真由香啦!被你恶意捉弄的桃园真由香!」 「啊啊,呃~~我记得……你好像是……第八领域的!」 「是第九领域啦!至少记住这一点吧。」 「喔喔……」 狂三觉得她未免太蛮横不讲理了。听她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过这么一个准精灵。不过当时她的手下露可给人的冲击太强,之后又与女王发生争执,导致狂三完全不记得这号人物。 老实说,就算听到她的名字、看见她的长相,狂三还是有种「唔~~……说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又好像没有……有吗?有过这么一个人吗……」的感觉。 似乎没有与白女王有关的准精灵存在。苍和桃园真由香,以及狂三和响,剩下的只有一些背板人物。 苍与真由香在阶梯上的平台,而狂三则是站在阶梯下,与响一起仰望著苍。真由香朝仰望的狂三嘻嘻嗤笑──令人十分火大。 狂三叹了一口气,询问响: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就是一种被称作悔婚的故事类型……」 「喔。」 「首先扮演王子的苍会对反派千金狂三悔婚。」 「我不记得我有订过婚。」 「……」 「好的、好的,我不说话了。」 由于响摆出一副「别打断我说话啦」的表情发出无声的抗议,狂三决定暂时保持沉默。 「狂三因为反派的面相和一些不好的传闻等各种因素,被谣传恶意刁难(伪)主角!」 狂三立刻想举起〈刻刻帝〉射击,最后还是忍住了。 「跟现实一模一样呢!」 她还是决定开枪射击。狂三扣下扇子上安装的扳机后,子弹便从扇子的某处发射出来。 「那个……我想请你不要动不动就开枪好吗……」 「我会妥善处理的~~」 响清了一下喉咙,继续说明: 「所以王子提出悔婚!可是!我们准备周到的狂三带了一堆反驳的证据,粉碎王子莫须有的妄言,把(伪)主角送进监牢!」 「……你所谓的(伪)主角是?」 「呃~~说到为什么会发展成如此有趣的情节呢,重点在于,反派千金发现了这个情况类似于虚构的少女游戏。」 「……嗯~~……?」 「也就是转生到少女游戏的世界……这种设定。狂三跟那个……那个,呃……」 响瞥了一眼桃园真由香。 「对了,真由美。」 「是真~~由~~香~~啦!真令人火大耶,明明是你创造出我的!」 真由香如此说道,随后不再计较,再次紧抓住苍的手臂。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发呆。 「嗯。也就是说,转生到游戏世界的我发现自己在游戏世界中扮演反派,想要推翻这个设定是吗?」 「不愧是狂三,真有慧根!」 「……所以,过关的条件是什么?」 「毕竟是我脑子里思考的事……最理想的结局大概是……让她没有好下场吧。」 「也就是说,比如──射杀!」 响听见「喀嚓」的声响,立刻反应过来。话说明明是扇子,到底是从哪里发出击锤声的啊? 「听我说,千万不要开枪乱射,立刻解决。这里是我的意识世界!麻烦请配合我,否则可能无法过关!」 「……我知道了。那么,你说该怎么做才好?」 「那我来当旁白,之后你就按照这个剧本复诵台词!」 响将剧本轻轻塞给她。狂三偷偷拿在手上,说道: 「好的、好的,我照做就是了。」 接著咳了一下,等待响的台词。 「这里是『梦魇帝国』。公爵千金,同时也是苍王太子未婚妻的时崎狂三,现在听见了王太子宣布要悔婚的消息──」 「响、响,你不觉得梦魇帝国给人的印象不太好吗?」 「那里不是该吐槽的地方──反正之后不太会再提到梦魇帝国的事──」 响语气平淡地回应狂三的指摘。狂三无奈之余,阅读剧本中的台词。 开头。狂三打开扇子遮住嘴巴说: 「『哎呀哎呀,你说我恶意捉弄你是什么意思,桃园真由香男爵千金小姐?』……咦?我非得称呼她小姐吗?感觉令人莫名火大,内心涌起了杀意。」 「『苍王子,我真的被狂三小姐欺负了啦~~!』……我说,她真的不会开枪射我吧?这是话剧对吧!我真的很害怕!」 「『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可是个问题呢。如果是真的。』」 苍毫无窒碍地演绎王子一角,淡淡地说出台词。她似乎觉得写著「代理」的纸张很碍事,把它揉成一团,当成纸屑扔掉。 「『像桃园真由香……小姐这样区区一介男爵千金,我为何要在意?况且,苍王子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夫。』……等一下,未婚夫是怎么回事?」 响苦苦哀求: 「忍耐一下!别放在心上!终究只是王子殿下的代理人而已!」 狂三无奈地叹了一大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同意。 正如响所说,她是代理人。换句话说,只要把她想成是「他」就好了。嗯,很好,这个方法似乎行得通。 狂三好不容易想起「他」朦胧的样貌,这才有了干劲。 「『咦咦~~恋爱是自由的~~而且,你与事先决定的未婚夫之间有真爱吗~~?』」 「你这只狐狸精,小心我杀了你喔……」 狂三差点把手上的扇子捏碎。把苍当作「他」的狂三立刻燃起了杀意,响连忙进行灭火。 「你冷静点,冷静一下,拜托!你这个人脾气还真火爆!」 响拚命安抚狂三,好不容易才让她消了气。真由香吓得花容失色,泪眼汪汪。 「咳、咳。嘶~~……(深呼吸)『我跟他订婚,是国家决定的。你介入我们之间是犯了大罪。话说,为什么不邀请我参加毕业舞会,而是邀请那个桃园真由什么的当舞伴啊?』」 「都已经说到桃园真由四个字了,至少努力说出最后一个字嘛,你这个恶魔!『所、以、说~~谁教你要欺负我,被拋弃了吧!』」 「『是啊,她说的没错。老实说,我对你感到很失望。』」 「『那就请你拿出被我欺负的证据。』」 「『没必要。有真由香作证就够了!』」 「……响、响,王子殿下对我说话很不客气耶。」 「啊,这是与王子殿下反目成仇的模式。」 「啥?反目成仇?那个人对我?怎么可能。」 「呃……未婚夫王子长得帅但没脑子,被(伪)主角骗得团团转是经典的模式之一……」 「嗯,原来如此。」 狂三的声音冷若冰霜。她把扇子当作手枪指向对方,无视响的脚本说道: 「『开什么玩笑。没有证据,要我接受那边那个连整颗头都染成桃红色的人的妄想?我欺负她?不可能。如果是我,早就立刻射杀她了。不如让我现在就射杀她吧。』」 「『好可怕!』」 狂三踏出一步,真由香便一脸畏惧地向后退,王子代理人苍也跟著向后退。顺带一提,响也微微向后退了一下。 流露出杀意,应该说是杀意沸腾的反派千金时崎狂三,连响也感到有些害怕。更正,是超级害怕。 「『时崎狂三,给我老实点。你没资格当公爵千金!』」 ──于是,突然出现其他角色。外表是佐贺缲唯的模样,却穿著一身威风凛凛、潇洒倜傥的骑士铠甲。桃园真由香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身为骑士,绝不允许你动粗!』」 「你不是忍者吗?」 「……狂三、狂三,你说的是现实中的她。在这里,她是骑士。」 「『哎呀,骑士团长家的公子……公子?我看你才比较粗暴吧,杀气腾腾的。』」 「『唔……』」 佐贺缲唯不甘心地低声沉吟后,暂且退向后方。接下来登场的是一名感觉有些吊儿郎当的少女,她穿的也是男装。 「哎呀,璃音梦?」 「『喂、喂、喂,狂三,你竟然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吗?真令人幻灭耶!』」 吊儿郎当的辉俐璃音梦如此说道,耸了耸肩,表现出一副感到傻眼的模样。 「『小唯和璃音梦!』」 桃园真由香如此说道,露出灿烂──换个说法,是极其谄媚的笑容,轻声低喃。 「『……原来如此,你们两人也要与我为敌吗?』……我们是敌人吗?」 「骑士团长的儿子与吊儿郎当系美形花花公子!当然是你的敌人,是炮灰角色就是了。」 「『真遗憾。明明两人都还满优秀的,竟然被那种pink of the dead笼络,真令人失望。』」 狂三心想自己实在没什么兴趣,所以语气很平淡。但她倒是挺喜欢pink of the dead这种莫名其妙的辱骂。 「『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奸人……!士兵!把她抓起来!』」 苍说完,狂三亮出扇子优雅地笑道: 「『你们敢碰我一根汗毛,我就把你们全杀了。』……不,我说得更正确一点吧。『战火已经点燃,我要把你们全部杀掉。〈刻刻帝〉!』」 扇子变成老式手枪,另一把长枪不知从哪里冒出,飞到反派千金的手上。 她优雅、妖艳,并像烈火般举起手枪。 「『大伙儿,给我上!』」 于是────! 「战斗场面不重要,跳过。」 「……等一下,响?你打算跳过我大显身手的场面?」 「呃,因为啊,仔细描述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赢的战门场面也没什么意思嘛……被说是欺负弱小也无法反驳……」 「哎,我的确没什么……………………折磨弱者的习惯。」 「……就当作是这样吧。」 地雷警报响起,响很识相地避开地雷。当然,王子命令的士兵全军覆没,其中骑士团长的儿子(女儿)佐贺缲唯和痞子男(女)辉俐璃音梦也被收拾得乾乾净净。 「噫!讨厌好可怕真的好可怕我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呀──!」 桃园真由香躲过一劫,「呜哇~~」地嚎啕大哭,丢下王子苍落荒而逃,然后像是完成她的任务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呃,呃~~……『这是怎么回事?我……被骗了吗!』」 苍语无伦次地组织语言,似乎硬是将路线拉回正轨。如果是苍本人,肯定早就兴高采烈地与狂三交手了吧。就这层意义而言,的确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我误会你了,希望你原谅我!』」 「『不,我绝不原谅。』」 「怎、怎么这样……呜呜,时崎狂三~~!」 苍一脸震惊的模样,全身变成半透明。 「呀~~我快要消失了!狂三、狂三,快帮帮我!」 「『……王子,你还喜欢我吗?』」 「『那是当然!』」 「那么……」狂三莞尔一笑,大步走向苍王子。 「『你就跪下来乞求我原谅吧。否则──』」 「我跪下来求你~~!」 苍王子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啊,我是旁白。呃~~就这样,时崎狂三成为了梦魇帝国的皇帝,缔造永世和平。真是可喜可贺呀……」 「哇~~」不知从何处传来如雷的欢声喝采与掌声。狂三将老式手枪再次恢复成扇子后,松了一口气。 「虽然有许多想抱怨的部分,但还满好玩的。响,你觉得如何呢?」 「我自然是乐在其中啊!哎呀~~反派千金狂三真是超帅气的!」 狂三虽然对「反派」这个词有些不满意,但响似乎是真心夸奖她帅气,于是她嘻嘻笑道: 「你竟然对皇帝如此不敬。」 响也哈哈大笑,搔头道歉。 「不过,要是狂三当上皇帝,就各种意义来说,似乎会打造成一个有趣奇异的反乌托邦帝国呢。这也挺有……哦,下一扇门也打开了耶,狂三!」 一道如城门般巨大的铁门出现在回头说话的响与狂三面前。 「希望接下来是有关过去的事物。如果是梦境,感觉又要遭遇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 「不好意思,我的梦境让你见笑了……」 「说真心话。」 「都看见扮演反派千金的狂三了,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场景我都无所谓啦!」 狂三正想轻轻戳一下响的脑袋时,突然发现一件事。 「哎呀,你又长高了呢。」 正如狂三所说,响又长大了一点。手脚变得修长,身体各处也开始出现些许第二性徵。 「啊,真的耶。唔~~大概是十三岁左右吧?」 「……嗯。」 「反正你又要吐槽我哪里有缺点了吧,我知道啦!」 「不,这倒是没有。」 「咦……?所以,你果然是喜欢我,觉得平常的我可爱极了是吗?」 「……没有,个性是一样没有改变。真是麻烦,快点成长到原来的模样,这样我比较方便吐槽。」 「还说没有喜欢~~!好啊!我要赶快长大,超过你的身高~~!」 「是是是。」 然后,狂三微微一笑。啊啊,就是这样,和她斗嘴总是能缓和、刺激我的心灵,偶尔会勾起某种有别于恋情的情愫。 狂三渴望却又忌讳这种感情。没错,必须回避这种感情。因为狂三隐约预测到这种感情迟早会化为焚烧自己的火焰和毒素。 总之,下一扇门开启后,狂三与响便来到了第九领域。 眼前所见的是第九领域的支配者,同时也是s级偶像绊王院瑞叶。她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凑近麦克风吶喊: 「在这里,必须以唱歌决胜负!」 当然,狂三的服装也变成之前的偶像灵装。 「正合我意。」 狂三再次开口歌唱,硬拖著本想在一旁观战的响,将她的衣服变成与自己相似的偶像灵装。 虽然不算意外,绯衣响的歌声还挺动听的。不过她倒是抱怨自己本来想在后方扮演制作人的角色就是了。 于是,下一扇门打开后,又是绯衣响的梦境。 「在类似大奥后宫的地方发生了神秘杀人事件,必须在那里推理出犯人对吧?」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情境设定得真仔细呢……话说,响。」 狂三看著镜子里打扮成花魁模样的自己,叹了一大口气。 「你是不是对文化理解错误了呢?」 「有吗?我只要狂三看起来性感美丽就好了。」 响露出完全没在反省的表情如此说道。顺带一提,在大奥发生的神秘杀人事件的犯人是将军(又是苍扮演的)。 下一扇门开启后,两人来到女王不在的第三领域。 面对无数顶著女王面孔的空无所发动的攻击,狂三大显身手、所向披靡。对方之所以不堪一击,恐怕是因为响「想见识狂三大显神通」的愿望吧。 「大开杀戒真畅快……〈刻刻帝〉也觉得很开心呢。」 「狂三,你这句发言很野蛮喔,修饰一下吧。」 狂三连忙清了清喉咙。回顾刚才的发言,狂三自己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妥。 「战斗……真是空虚呢。我最讨厌战斗了。」 响对露出忧郁神色的狂三感到有些畏惧。 「修饰过头了,反倒令人毛骨悚然……嘴上说最讨厌战斗,结果却打得十分尽兴的样子。」 「……好了,去开下一扇门吧。反正你的身体也完全成长到原本的状态了。」 「好~~!」 于是,两人打开下一扇门。 「啊。」 响不禁发出叫声,因为她们又来到第十领域,只是场所不同。至少狂三对眼前的景色毫无印象。 「啊啊~~……啊啊,这里。最后来到这里啊。」 完全恢复原本姿态的响一脸怀念地跪坐在地。狂三歪头表示疑惑。响望著只有围墙和墙面,除此以外空无一物的空间。 「这里是……?」 「是我遇见你的地方。」 「哎呀。」 狂三是从另一个世界掉落邻界的彷徨者,在这里邂逅了绯衣响。然后,响做出了「选择」。 「我在这里变成了时崎狂三──」 「我在这里变成了绯衣响呢。」 响渴望获得力量以便复仇,狂三则是渴望生存的目的而与之同行。 接著两人踏上了漫长的旅程。 这时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狂三和响回过头后──轻轻倒抽了一口气。 「你说什么都不肯让出来吗?」 眼前的冒牌货──时崎狂三如此说道。 「拜托你,让给我吧。」 眼前的冒牌货──绯衣响如此说道。 「我办不到。我要在这里给你致命一击。」 真正的──时崎狂三如此断言。 于是,绯衣响跳过现场三人的思考……概念、认知。 「应该说,给我女王的力量吧。」 ……现场一阵沉默。站在她身旁的狂三愣了一下后,哑然地望向旁边。眼前的冒牌货搭档听见响出言不逊,便停止了动作。 响若无其事地告知: 「咦?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因为这份力量如果不能对狂三有所助益不就太浪费了吗?」 「──是没错啦……」 狂三不知道该傻眼还是该一笑置之。总之,听完响这种大胆的想法后,她叹了一大口气。 「哎,我不奢望能完全得到白女王的力量。不过,若是能获得她一部分的体能、天使和灵装就好了──」 就在这时,两名冒牌货朝她们攻击过来。 似乎是听不下去了。 「〈刻刻帝〉!」「〈刻刻帝〉!」 「〈王位篡夺〉!」「咦,不会吧,她竟然能使用我的无铭天使!」 「你没办法使用吗!」战争无视狂三的吶喊,径自揭开序幕── ○女王的凯旋 ──必须做最后的调整。 慎重再慎重地调整「时钟」。第五领域……变质的灵力与现在是过去逝世的支配者所成立的世界法则。 基于这个世界法则来「窜改天使」。 目前已发现了可能性,接下来只等实际证明。 ……少女磕磕绊绊地思考著时崎狂三的异常之处。出类拔萃的战斗品味、疯狂的斗志、极其坚韧的〈神威灵装三番【elohim】〉,以及〈刻刻帝〉。 每一项条件都很棘手,不过几乎和少女的能力相同。 当然,〈狂狂帝〉是最强的兵装,拥有凌驾〈刻刻帝〉的力量。弱点不少的〈刻刻帝〉在这一方面可说是有些不利。 既然如此,剩下的就是单纯的战力差距。不过,单靠空无是没用的,她们终究只是配角。而三干部──knight、rook、bishop全都中看不中用。 那么答案就非常单纯了。 那个时崎狂三没有,而自己有的东西,便是「庞大的过去」。 换句话说── 就是模仿让本来的时崎狂三成为最强的那颗子弹──「第八颗子弹」。 少女慎重再慎重地调整天文钟。 ◇ 总归一句,就是两三下清洁溜溜。 「嗯。用小说来比喻的话,就是一行带过呢。」 「毕竟……一开始就朝自己射击【一之弹】,随后立刻朝冒牌绯衣响射击【七之弹】冻结她,再用她当盾牌挡子弹,挡完子弹直接把她扔向冒牌狂三,在冒牌狂三整个人失去平衡时,高速移动到她的背后连续射击……狂三,你的判断力真不是盖的呢。」 实际上,若是狂三判断力不果断,战斗很可能延长。 不过,她用两招发挥出最大限度的效率后,立刻解决了敌人。 「我很了解自己的弱点,所以能立刻想出办法来对抗。」 「是不容反抗的强大力量吗?」 狂三露出猖狂的笑容,点了点头。 「刚才的『我』经验还不足,只是金玉其外而已。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继续踏上旅程吗?」 「──不不不,旅程到此结束。」 响回过头,露出在晴天期盼降雨般望穿秋水的表情。 「是这样吗……?」 「不过,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在这里永远生活下去,你觉得如何?」 响浮现天真无邪的笑容,说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外面的时间应该是静止的,因为这里是意识的世界。那么,就算在这里度过十小时、十天……甚至是十年,外面的时间也不会流逝。」 「在这空无一物的空间生活吗?」 「在这里能创造出一切事物。」 响的话中带著真心。狂三思考片刻后问道: 「如果我不愿意呢?」 「你忘记了吗?这里是我的意识世界,所有事都能遵从我的心意。要把你永远困在这里,根本是轻而易举。」 「……是吗?」 「……没错。」 接著一阵沉默……或许正如响所说,目前等于迷失在响的精神层面这样的巨大迷宫之中。只要她不放手,这个世界的时间也许就会一直保持静止。 「如果你想要,我们再过一次学生生活吧?像这样……嘿~~咻。」 响转了一圈──她的灵装便像变魔术一样产生变化。 「……你知道这身制服?」 「我以前和你闲聊时听你提过。我想应该是这种感觉吧。」 那是狂三以前读高中时所穿的制服。 「要不要逛一下?」 狂三正打算回答响的提议时──因为有些吃惊而支支吾吾。 她刚才看见了幻影,站在她身旁的并不是响,而是过去的同学、曾经的挚友。回想起的是望著傍晚时分拖出的长长影子,天南地北聊得正起劲的那个时候。 回过神来,已是黄昏,火红的阳光刺痛双眼。 狂三的灵装似乎也被响贴心地换成了制服。 「可以呀。」 「那就走吧。」 两人迈开步伐。道路绵延朦胧,好似永远也走不完。 啊啊,对了。她们两人总是像这样一起回家,有时会顺道去彼此的家里玩,或是去便利商店买点食物,两人闲话家常。 每天过得安稳、柔和又充满慈爱。尽力过好日常生活,每一天都很开心、很知足。 「响,你有感冒过吗?」 「没有耶。虽然在邻界也会感冒,但病由心生嘛。」 原来如此,那响肯定从来没有感冒过。 「感冒时才明白健康有多重要。人类就是这种生物。」 失去后才明白,那些如宝石般的日子之于狂三就像上述的健康。 可是,已经无法挽回了。既然踏出一步,就必须负起责任。 ──再见了,青春时代的我。 狂三对自己这么说,做了一个深呼吸,驱逐幻影。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轻声告诉自己「没事的」。 她突然想起学生时期上国语课时读到的小说中,一名男子离开故乡时的独白。 老旧的房子与故乡的山水逐渐远去,少年时期美好的记忆也跟著逐渐淡薄,真是可悲。 不久后,挚友的脸孔变回响的模样。刚才还历历在目的放学后的记忆也立刻变得模糊不清。 狂三心想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然后,响突然开口说道: 「仔细想想,邻界成立的过程或许也是这样吧。」 「怎么说?」 「那个温柔、严厉、甜美又寂寞的世界……也许只是反映出一名少女的内心世界罢了。」 「哎呀,你还真浪漫。」 狂三瞪大双眼。 「不过,我觉得我搞不好猜对了哟。因为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是呀。」 响发现狂三先前拿著的〈刻刻帝〉不知不觉收起来了,便皱起眉头问: 「你的枪到哪里去了?」 听了响提出的疑问,狂三耸了耸肩回答: 「这里又没有敌人。」 ──啊,不行。真是败给她了。 响不禁如此心想。用枪威胁是最简单的方法。响本来打算如果狂三真的生气,开枪射她时,她会立刻投降,放狂三离开。 狂三不可能会答应。在这里永远生活下去,对她来说实在太没有吸引力了。虽然响是真心提出邀约,却也不认为狂三会接受这个提议。 响所说的话对狂三而言无疑是敌对行为。 不过,她却把枪收起来。这个举动虽小,却深深打动了响的心。 时崎狂三信任绯衣响。 才认为响不是敌人,才试图说服响。那并非暴力,也不是疯狂,而是真心诚意地对待响。 所以,响才领悟到自己赢不了她。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听见响的提议,狂三莞尔一笑,点头回答:「好。」 响依依不舍地触摸狂三过去落下的地方。 「我不是白女王。」 「我的名字叫绯衣响。」 「我是时崎狂三的──朋友。」 「我将与时崎狂三──并肩作战。」 响呼唤自己的名字,立下誓言。同时刮起飓风,意识的世界逐渐瓦解重组。 恢复成绯衣响这名少女的意识。 「那么,狂三。」 「嗯。」 「一起战斗吧。我会奉陪到最后。」 ──狂三让自己见识到璀璨美丽的事物。 既然如此,在这里死皮赖脸就太愚蠢了。绯衣响再次从这里开始,再次成为时崎狂三「最知心」的朋友。 狂三有些恍惚。她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松了口气。 「那么我先告辞了。我等你过来,响。」 狂三就这样消失了,留下响一人。 不是只有伤心时才会流泪。被狂三信任的愉悦令她喜极而泣。 好了──赴战场吧。 ◇ 意识清醒,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时崎狂三有些吃惊的表情。 握起拳头后,力量自然涌现。 「你是响,对吧?」 「没错!我是绯衣响!」 响微微一笑,狂三便确定那张与现场状况格格不入的烂漫笑容的确是本人无误。 「唔。看你那眼神,我是很奇怪吗?」 「放心吧,响,你一直都很奇怪啊。」 「你不要吐槽得那么顺口好吗?」 「哎,先别管这个了。你待会儿自己照镜子看看,你的灵装变得有些可笑。」 「咦?」 正如狂三所说,绯衣响的状态截然不同。容貌没有改变,但她原本简单的灵装却变成了军服风。手持军刀──第二代无铭天使〈王位篡夺〉。 那副模样令人联想到白女王── 「开什么玩笑……!」 这理由足以激怒rook与bishop。 「那么,响。」 「是,有何吩咐!」 「一起战斗吧。让我见识你的力量。」 「……了解!」 狂三开枪射击,牵制发动攻击的两人;响则乘机深入敌营,身体如羽毛般轻盈。 「我要上了~~!」 响开朗地吶喊,接著挥下军刀。rook以她的无铭天使〈红戮将〉──红色巨镰挡下了这一击。 然而响犀利地吐气,朝军刀灌注力道。 「……!」 趋于下风的是rook。响以完成惊人强化的体能与石破天惊的气势挥舞军刀。没有剑术的基本功夫,灵力的使用方式也不正确,就好比小孩乱玩枪。 不过,就算是乱玩也能扣下扳机,射出去的子弹威力也不减。rook被逼到只能防守。 「bishop!」 听见rook的呼唤,bishop打算移动到响的背后。不过,她正想踏出一步的瞬间,子弹阻碍了她的行动。 「时崎……狂三……!」 「哎,要响对付你们两人,目前还太勉强了。就让rook再陪她练习一下子吧。」 狂三爽朗地笑道。 每当巨镰与军刀交锋,都会发出钢铁的哀号声。响的剑术还很生疏、笨拙,rook判断她并不难对付,便静下心,拉开距离,由下往上挥舞镰刀,试图用刀刃劈向响。 不过,响一边挥下军刀一边跳跃,让镰刀的刀柄与刀刃碰撞,飞向空中。 “「分裂,攻击。」” rook咂了咂嘴,同时让巨镰分裂,瞄准空中的响投掷出去。 「哇、呜、喔!」 响慌慌张张地扭转身体回避,但著地时没站稳,摔了个狗吃屎。 rook没有错过这个机会,正打算挥下巨镰时──突然背脊一阵发凉。立刻停止动作的那一瞬间,证明了她的感受是正确的。 她猛然起身,应该说跳起来。 响本来朝rook的心脏位置猛力地刺出一刀。 「咦,失败了吗?真可惜。」 如果rook晚一秒做出决定,她的心脏肯定已中了一刀。她对这个事实感到十分惊恐,而这恰巧成为状况急速恶化的证据。 也就是说,现在的响──正「加速」变强! rook一脸不甘心地咬牙切齿,大喊: “「伸长。」” 她手持的巨镰越伸越长。rook横向挥舞巨镰,调节与响之间的距离。 响不服输,再次突击,却被巨镰长得夸张的攻击范围阻挠,刀尖完全碰不到对方。 「响~~距离完全不对,你不能贸然远离对方~~」 一道悠闲的声援从遥远的后方交错传来。 「你快来帮我啦~~!」 「我早就在帮了~~」 狂三说的没错,她以射击支援,一边牵制bishop一边慎重地关注rook与响的战斗。而且也随时帮忙那些对抗源源不绝冒出来的空无,拚命死守防线的准精灵。 「应该说,响,别担心,你一定能打赢的。」 然后,狂三如此断言。 响瞬间眨了眨眼,立刻鼓起干劲。 「我相信你~~!」 既然狂三确定自己会赢,响便认同她的信赖。 响会跟随狂三直到最后一刻。 「混帐……!」 响用军刀挡下rook使出浑身解数横向挥出的巨镰,一边滑动刀刃一边逼近rook。rook拥有只靠一句话语便能让巨镰分裂、燃烧、投掷出去的力量。 由于应付的对策太多,会导致选择行动时慢半拍。就这层意义而言,狂三与rook在对战时会显得不太得心应手。 相反地,只顾著勇往直前的绯衣响正好能克制rook战斗时的特性。 毫不犹豫、心无旁骛,定下的目标便是取对方的首级。rook最好的选项是暂时扔下巨镰,跳向后方拉开距离。 然而,响的存在本身却消除了这个选项。 「面对区区一名准精灵,还是傲慢地盗取女王力量的女人,自己怎么可以选择逃跑」。 rook产生了空无本不该拥有的激动与憎恶的情绪。 目睹冒牌女王笨拙的模样而内心不断动摇,便是她失败的主因吧。 军刀的刀刃从脖子右侧陷入左侧的锁骨,在血喷出来之前,rook就已经先消失了。 「……咦,我赢了。」 bishop哑然凝视著胜利的响。死亡是荣誉,消失是新的三干部的诞生,而她们却偏偏──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败给了这样的冒牌货──真是屈辱至极! bishop冲了过来。 「哇、呜、喔!」 响发出奇怪的声音回避bishop的斩击,在千钧一发之际澈底躲开bishop的小剑。这一剑若是刺中,肉体和精神方面都会承受不小的重力。 「混帐……!」 刺中吧、刺中吧、刺中吧!只要刺中,应该就能打败她──! 「我说,你这样好吗?」 响一边拉开距离一边如此询问bishop。 「什么意思──」 响一脸纯真无邪地指向远方。 那里有一名浮现疯狂笑容的少女。 「无论如何,竟然敢忘记狂三的存在,实在太夸张了。」 bishop闻言,连忙回过头的瞬间,子弹便剜挖了她的心脏与头顶。 「啊。」 bishop痴呆地张开嘴,全身瘫软,消融在空气中。 响兴高采烈地奔向狂三。 「……狂三,太好了!我们两个打赢了!」 「是、是,我们战胜了……不过,最重要的女王却不在。」 「就是说啊,我也很在意呢……」 「响,你有什么头绪吗?毕竟你曾经短暂化身为白女王……」 「没有耶。我光是要维持自我的这个概念……认知不被女王吞噬,就已竭尽全力,哪还有余力注意外界的事情啊。就好像是在夜里划著小船对抗狂风暴雨的大海一样。」 与其说好像,根本就是上述所说的世界。 「话说回来,亏你知道是我变成女王呢……」 「别看我这样,我心眼坏得很。站在女王的立场来思考,马上就猜中了。而且仔细观察后,有许多地方都显得不自然。」 响听见狂三若无其事地如此说道后,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啊,你可怕的地方就在于竟然能在战斗时有条不紊地思考这种事~~」 说是上帝视角就太夸张了,但不会沉迷于眼前的战斗,能以第三者的视角来思考事物,无非是一种才能。更别说一边战斗一边冷静思考其他事情了,简直是神乎其技。 「如今三干部已被歼灭,只要女王不来,剩下的不过是乌合之众……这样看来,真正的女王差不多该凯旋归来了吧。」 「呜呜,希望她不要来。」 「要是她不来,反而会徒增我们的困扰。」 倘若女王不来,就代表她有其他目的。而那无庸置疑会成为致命的打击。 「不过,状况对我们超级不利的。要是女王很正常地与她们一起攻打我们,我觉得我们大概会输。」 「大概,是吧?」 「?」 「响,你还记得在第三领域与女王交手时的事吗?」 「我只目睹到最后……」 「那场战斗有惊无险。我当时绞尽脑汁,把百分之百应该会战败的局面整个扭转成平手。」 「……原来如此。」 「她或许就是害怕这一点。她所追求的是百分之百确实的胜利,而非『大概』能获胜。」 「不、不不,如果因此失去军队的战力,不就本末倒置了吗!」 响说得不错。就算能用【蝎之弹】不断让三干部复活,也有一定的限度。 况且,与【八之弹】相同的那颗子弹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或是灵力。狂三猜想既然白女王拥有反转体的素质,她的武器想必需要透过消耗时间来达成)。 强大的能力经常需要庞大的耗费。 无论是灵力、时间或是其他东西,都一样要遵守等价交换的原则。 狂三思考片刻──突然想到一件事。 「……响,你记得你被掳走时是被带到哪里去吗?」 「不,我完全不记得。穿过传送门后,我就被带到一个空无一物的房间。」 「不是,我是问你有没有『跨越领域』。」 「啊~~这个嘛……我想应该没有。」 「也就是说,是遭到洗脑后才跨越领域的喽……如此一来……」 狂三与响曾经去过第五领域,那个天马行空的奇幻世界适用的是之前的领域所没有的世界法则。 窜改自己的能力。 基于不稳定的灵力与法则所存在的犯规技能。狂三也已在第五领域将在邻界无法使用的【十一之弹【yud aleph】】与【十二之弹【yud bet】】进行改良。 换句话说,白女王当然也熟知第五领域的特性吧。 原来如此……女王之所以在第五领域发动奇袭,就是基于这个理由吗?之前那名召唤术士召唤的假精灵只是诱饵?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如果自己站在女王的立场会怎么办?她所拥有的〈狂狂帝〉──恐怕和狂三一样有十二种能力,而且应该至少有一种能力是用起来不顺手或是没必要使用的。 那么,假如能窜改能力,她会渴望何种能力? ──想必是时崎狂三的能力。 因为她已经从岩蔷薇身上获得了〈刻刻帝〉的情报。当然,其中大概也有她不知道的子弹,但主要使用的子弹拥有什么能力,她应该几乎都了解。 ……而眼前的绯衣响── 「被迫成为了白女王」。 啊啊,该不会……可是,怎么可能,不过……如果、如果真是如此…… 「狂三……?」 「响,我猜……」 狂三表明自己的想法。这种时候,响就扮演了宝贵的倾听者一角。如果自己的推测错误,她会以她丰富的知识指出错误。 然而,她只是严肃地点点头,并未反驳。 「……你觉得我分析得如何?」 「虽然不想承认,但你分析得无懈可击呢……所以,你觉得假如她要模仿你的能力,会模仿哪一种呢?果然是【七之弹】吧?」 「不对,你猜错了。」 能让时间停止的确是非常高超的一种能力。若是命中对方,便能一击毙命吧。 不过,狂三有更强大的子弹。 那是身为分身的狂三无法轻易使用的王牌中的王牌。 「呃,那么是──」 也难怪响猜不到答案,因为狂三很少让她见识那颗子弹的力量。用那颗子弹产生的时崎狂三只有两人,那就是在第三领域战死的年幼时崎狂三与岩蔷薇。 那颗子弹「实际上能以接近无限的形式增殖」,尽管当然有极限,战力也足以拿来当作炮灰使用。 啊啊,她不自觉想像最糟糕的情况。 ──不论是拥有能将空无变成三干部的【蝎之弹】。 ──还是拷问与自己站在相同立场时的时崎狂三,调查子弹的特性这件事。 ──抑或是在第五领域掳走绯衣响,把她变成白女王。 〈时崎狂三,打扰一下。〉 篝卦叶罗嘉传来心电感应,狂三回应: 〈……什么事?〉 〈空无军全都停止了动作……这……可以攻击她们吗?〉 狂三闻言,连忙望向周围。 空无军宛如时间静止似的一动也不动。就连苍也犹豫著是否该攻击而静观其变。 「我们……打赢了吗?」 「不,不对。」 狂三立刻推翻响的猜测。若是一厢情愿地如此推断,可就没办法应付之后的地狱。 ……她马上就要来了吧。必须赶在她来之前通知所有人。 〈各位,听得见我说话吗?〉 狂三使用叶罗嘉的灵符向位于战场的所有人传送心电感应,其中也包括在她身旁的响。收到所有人表示「听得见」的回答后,狂三继续说: 〈我想你们已经知道,白女王是响变身而成的冒牌货。也就是说,真正的白女王还没来到这里,不过也不像是干涉了控制第二领域灵力的系统。当然,也并未前往第一领域。〉 〈你怎么知道?她可能发现其他操作灵力的手段。〉 叶罗嘉担心的状况是白女王以战争为藉口出动所有空无,另一方面又在操作灵力。 〈可能性很低。怎么可能在这个时机突然找到过去一直找不到的东西?〉 〈……可是,那她为什么不出面战斗?如果白女王在,这场战役大概会是我们吃败仗。〉 狂三否定苍说的这句话。 〈「那可不一定」。考虑到我和支配者的潜能、被对方先发制人而败北这些诸多因素,不得不追求必胜。而空无和三干部的不确定要素又太多。〉 即使空无牺牲性命也敌不过狂三和支配者。三干部强归强,然而一旦被打倒,就必须以【蝎之弹】使其复活。 ……当然,她们本来就够强了。 但应该打不过时崎狂三(事实上,knight几乎是一败涂地),rook与bishop甚至被看穿了能力。 〈女王比我们想像的还走投无路。〉 〈等一下。那么──她并非逃跑,也并未进行我们预想中的战斗,那她有何企图?〉 面对雪城真夜的提问,狂三下定决心说出答案。 〈女王她──恐怕是企图「模仿」。〉 〈……模仿?〉 〈模仿我的能力,而且恐怕是岩蔷薇过去被夺走的那项能力。女王执著地对那项能力进行分析,在第五领域将它「窜改成一种技能」。〉 狂三感觉所有人倒抽一口气。 〈……我问一下,女王模仿了你的哪一种能力~~?〉 阿莉安德妮提问。 〈我用〈刻刻帝〉能使用的最强子弹,而且是我「为了维持自我」而避免使用的子弹。第八颗子弹──【八之弹】。〉 「狂三,那是……!」 〈【八之弹】能重现过去……具体而言,是从我自己的过去选出某一瞬间,制造出分身。〉 〈……我【岩蔷薇】就是具体的例子。〉 岩蔷薇呢喃一句。 〈等一下、等一下!所以是什么意思?白女王会增加成无数个前来吗?〉 〈──你说对了,篝卦叶罗嘉。〉 叶罗嘉惊慌失措地说道;而回应她的并非狂三。 「狂三……」 「出现了。真是糟糕透顶。」 狂三叹了一口气,凝视著一名慢慢走近的空无。 从肩头被撕开一大条裂缝的她神情恍惚,走路摇摇晃晃。 然后,纯白的黑暗从她裂开的肩膀滑顺地爬出。 「白女王……」 「嗨,时崎狂三。余兴节目有趣吗?」 狂三对她强势的语气感到有些失望似的叹了一口气。 「哎呀、哎呀、哎呀,又是这种语气呢。」 「如果你是指『她』,她好像不想和你见面呢。我劝你最好不要妄想能再次和她说话。」 白女王──「将军」如此说道。 「【八之弹】。」 「……哦,你发现了吗?」 时崎狂三说完,女王浅浅一笑。 「是的、是的,我发现了。这战术真是狡猾,很符合你的个性呢。」 面对狂三的挑衅,白女王耸了耸肩回答: 「随你怎么说。好了,各位,『蹂躏戴冠』的时间到了!」 女王弹了一个响指。 于是,女王接二连三踩著肩膀被撕裂的空无出现。 「怎么会……」 绯衣响愕然呢喃。一、二、三── 狂三眼前有五个女王,外形与本体一样,没什么改变。武器是军刀与涂白的老式手枪──〈狂狂帝〉。 「五个啊……」 「不满吗?」 「不,怎么会。这数量不少呢。还是说,这是你的极限?」 「并非如此,极限在于人数有限。」 「人数──」 狂三闻言,这才恍然大悟。惨了……!必须马上处理掉「她们」! 「【八蝎之弹】──!」 不过,白女王早一步对不知何时走近的空无射击那颗子弹。 「虽然花了不少时间,总算是顺利完成了。你的【八之弹】与我的【蝎之弹】,各有利弊。你的消耗时间太过庞大,我的则是制作的人体模型强度有限。」 所以才组合在一起。 直到刚才还是随处可见的无名小卒少女消失无踪,反倒诞生了一名新的女王。 这样就有六名了,包含本体在内,总共是七名。在邻界肆虐的最凶恶精灵「们」就此现身。 「──真是卑鄙,你从一开始就是基于这个理由才将空无聚集在一起的吧。」 狂三唾弃似的说道。 「没错。我本来就不需要部下和疯狂的信徒,我想要的只有能成为材料的她们。这不是很正常吗?有一名天下无敌的强者,那么只要不断仿造她──就能拥有一群全是无敌强者的最强军队。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五名女王同时将枪指向空无。 「【八蝎之弹】。」 五发子弹将五名空无变成了白女王。 「怎么会……这样……我们绝对……赢不了……!」 响茫然自失地哀号。在远处窥视这边情况的篝卦叶罗嘉与其他支配者也散发出浓厚的败北与绝望气息。 「才没这回事。」 只有一名少女试图面对、瞪视、紧咬绝望。 「时崎狂三,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事情很简单。我要打倒你,打倒不是分身而是本体的你。如此一来,她们就全都会消失了,对吧?」 听见狂三如此直言不讳,白女王冷酷地笑道: 「或许吧。不过,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以偿吗?」 「我当然会竭尽全力喽。」 「呜哇~~……简单明快~~……」 响露出苦笑,但还是立刻恢复冷静。现在白女王的数量是最初的一名、后来的五名、本体生出的一名加五名。六加六,共十二名。 当然,她们会快速增加数量吧。 不过生产应该会有一定的限度。 ……不这么想的话,根本没有斗志对抗。老实说,状况非常绝望。 〈我是响。各位──请全力消灭空无!要不然,女王会以极快的速度增殖!〉 〈岩蔷薇,你去前线跟真夜她们并肩作战。〉 〈可是,这样的话──〉 〈我来压制她,绝对不会让她前往第一领域。〉 狂三如此说道,沉默片刻后,两人便表示同意。 「好了……」 狂三望向响,把手放在她的肩上。 「响,这次我帮不了你了。幸好你有力量战斗,可别死了啊。」 「……我尽量喽……!」 响的回答十分明瞭。怕归怕,却并未因此受困于绝望。 〈那么,最后我要对各位说的是──〉 狂三犹豫了一会儿后低喃: 〈你们是我的好伙伴,「千万要活下来」。〉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 接著,狂三像在忍住害羞的情绪,一语不发地迈步奔驰。 「啊~~……」 这样不行。 这样太犯规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自己无论如何都得拚命活下来! 所有人团结一心的同时,「一群」白女王与空无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 狂三说的话令苍感受到脑袋麻痹般的冲击。 「喔喔~~……」 原本精疲力尽的肉体逐渐恢复活力。她转动脖子发出声响,望向从另一端逼近而来的白女王们。 「……好,战斗吧。」 那个时崎狂三,那个本领疯狂的怪物,竟然说我们是她的好伙伴,并且要所有人都活下来。 既然如此,我一定要活下来。那么,什么会妨碍我活下来呢? 「……嗯,那就是你们。」 苍深呼吸后发出的咆哮与其说是猿叫,更像狮吼。凶恶、勇猛又残忍的肉食性野兽的吶喊。 如今,自己必须单枪匹马战斗,不过自己并不孤独。正如时崎狂三刚才所说的那样,自己拥有足以依靠的伙伴。 「哎呀,你似乎充满了活力呢。」 「当然。若是有准精灵听了那句话还死气沉沉,我还真想拜见一下呢。」 「怎么听起来像在虚张声势呢。」 白女王说得没错。 苍全身染红,大概是眼睑受伤了,闭起一只眼睛。手指有三根骨折,光是握住长柄便感到剧烈疼痛。 不只如此,她的身体不断受到攻击与爆炸的冲击波蹂躏,身心都已千疮百孔,然而丝毫看不出她在忍受痛苦的样子。 「你切断痛觉了吗?」 「不。我想我只是──满会忍的。」 苍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不下十名的女王。她们举著手枪、军刀包围住苍,同时开口: 「可是,你的灵装已经破破烂烂了哟。」「无铭天使也出现龟裂。」「伤口很深。」「别说打赢我们了,你根本很难活下来。」「就算站起来继续战斗,也毫无意义。」 白女王说完,苍一脸疑惑地歪了歪头说道: 「我想问一下,这些能成为我不战斗的理由吗?」 苍是真的不理解。 衣衫褴褛对她而言是家常便饭,无意义的战斗也经常为之。 况且战斗虽然快乐,却令人难受;虽然快乐,却令人悲伤;虽然快乐,有时也会令人绝望。 无用、无益、无情。 不过,这些对苍来说根本不足为奇。因为所谓的战斗就是如此。 「如果认为战斗只有胜利与荣耀,那女王还真是幸福呢。因为战斗也确实存在著败北和屈辱……啊啊,这样啊,因为你不明白这些道理──」 我才不想跟你交手。 「……听起来只是在嘴硬呢。」 「没有啊,随你怎么解释。来吧,『虽然我不想跟你们打,但还是行行好陪你们打吧』。」 苍举起战戟──无铭天使〈天星狼〉。 始终站在最前线的她视线已不再追著时崎狂三。足够了。听到狂三说出那句话,就太足以理解了。 「嗯。为伙伴而战──心情好极了。」 那副模样甚至令人感受到一种神清气爽的美。苍难得开怀大笑,然后,开始进行不知道第几次的正面突击。 凯若特亚珠也感到很矛盾。 她喜欢穿类似男装丽人的衣服,但有时也想穿穿可爱的衣服。 她把扑克牌当作部下看待,有时也会把她们当作前辈尊敬。 她本来认为不需要恋爱,但有时也觉得谈恋爱不错。尤其是以前在第三领域生活时,听说有关邻界编排的传闻──触摸黑色柱子,会出现如太阳般开朗的少年。 凯若特当然怕死。不过,有比死更害怕的事。 那就是战死在这个战场。 如果自己丧命,就如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能称为战力的扑克牌们消失,周围将会兵败如山倒吧。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没命。阿莉安德妮、叶罗嘉、苍、岩蔷薇、雪城真夜,恐怕连时崎狂三也难逃一死。 凯若特心想:那会是世界的损失。 啊啊,可是,她实在害怕得要命。若是意志不坚强,恐怕连操纵扑克牌的手都会抖个不停。 「事情就是这样,各位……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凯若特有气无力地询问自己的四张扑克牌部下。 『还能怎么办,只能意志坚强了是也!』 黑桃a说了最适当的意见,虽然她全身就快要支离破碎。 『正如我之前说过的,只要想成光是能活著就赚到了便可!况且,别死在战场就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奋战吧。』 梅花4激励凯若特,虽然她腰部撕破一半。 『我们也快到达极限了,尽量派新人过来噜!』 方块9告知自己等人将要消灭,因为受到灵晶炸药爆炸的冲击波影响,甚至无法攻击敌人。 『请不要伤心~~!反正有新的扑克牌会代替我们~~!』 红心q笑道,虽然她即将消失。 四张扑克牌状态比凯若特还凄惨,仍拚命垂死挣扎。她们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鼓励著凯若特。 「──嗯,我不会伤心。我会好好决定你们的接班人。」 她不能死的理由就在这里。 这些扑克牌全为了自己赌上性命,如果自己死掉,渺小、臭屁、可爱至极的她们便会被人遗忘。 这句话让她们听见了凯若特的决心。 『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加油!』 扑克牌们因为白女王的猛烈攻击而逐渐消失。不过── 「还早得很呢。〈创成戏画【servante ephemere】〉!」 新的扑克牌们死而复生。凯若特惦念著长时间陪伴自己的扑克牌,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继续存活下去。 所有人都活下来──狂三的这句话令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感动万分,但她认为这样的可能性很低。 感动归感动。 「狂三她这个人啊,好像比我想像的……还要好呢……」 不对,若问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应该是坏人吧。她的本质是残酷的。 只是,恶未必薄情。 善也未必多情。 不过,该怎么说呢,自己是觉得感动的。而且,接下来似乎没必要去思考未来的事。 接下来是不折不扣的全力奔驰,尽量消灭成为女王的空无,取回女王的首级。 「无铭天使〈太阴太阳二十四节气〉──秘太刀四圣讴歌。」 水银线编织成四样武器,刀、枪、斧、盾──各自连接著线,在阿莉安德妮的周围旋转。 「真吃力……」 若是只操纵一样武器,阿莉安德妮能轻松办到,但若是增加两样、三样,操纵起来就复杂了。并非单纯增加两倍的精力,而是必须把刀移动到右边,再把枪移动到其他地方……如此一来,思考所需的精力便不只两倍,而且每当武器增加时便会爆炸性地增长。 与其说是大绝招,根本等同于禁招。况且,这本来就是以短期决战为前提的最终杀手锏。 不过,现在的阿莉安德妮等人需要使用这一招。 「──嘿咻!」 刀、枪、斧三样武器飞向空无军,将她们碎尸万段,而盾则是挡下了白女王的射击。 「好累……!」 是脑袋会先烧坏呢?还是会先精疲力尽呢?无论如何,在那之前都必须拚命奋战。 ……啊啊,不过── 「怎么啦,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 「!」 阿莉安德妮回过头──中了一枪。虽然只是掠过肩膀,却被子弹的威力震飞。 「唔、唔……!」 像是有什么东西附著般的缓慢疼痛。流出的鲜血、动摇的意识,但是非战斗不可。然而,匍匐在地的状态比想像中还要舒服。即使明白自己快要踏进鬼门关,也想多躺一秒。 就在这时,有人出声对她说话。 「我们来打赌吧。看是你、篝卦叶罗嘉,还是雪城真夜。」 「……?」 白女王们脸上浮现邪恶的笑容说道。 「赌我能否猜中你们当中『最先死的会是谁』。」 「……随你怎么说……!」 愤怒减轻了疼痛。阿莉安德妮站起来后,再次展开无铭天使。但她在内心估摸著这次因愤怒而发动的攻击大概无法维持太久。 愤怒无法持续,靠意志力填补耗尽的体力也有限度。 深呼吸。 只能竭尽全力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了──阿莉安德妮如此决定。 「还早得很呢,我要上了~~……!」 白女王们嘻嘻嗤笑,将枪口指向她,准备迎击。 雪城真夜来到篝卦叶罗嘉的下方会合。 「──情况还好吗?」 「不怎么好。」 叶罗嘉露出苦笑,手指夹著灵符。原本备用多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符,也来到不得不节约使用的地步。 真夜在来这里会合之前,也与白女王们交手过几次。不仅烧毁了一半以上的书,她自己也受了轻伤。 「不过,幸好你来了,虽然就像延命治疗一样。」 「……或许是吧。感觉很对不起你呢。」 大概是觉得自己牵连了叶罗嘉,真夜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反正无论如何,邻界都会毁灭,必须奋力抵抗。话说回来……数量变多了呢。」 讽刺的是,原本只是虾兵蟹将的空无如今成了最大的威胁。 白女王──的分身们,并非认真地要与叶罗嘉和真夜战斗,主要目的是将空无变成女王。因此,叶罗嘉与真夜必须保护空无不被白女王的子弹射中。 即使如此,白女王依然不断增殖。 死亡逐渐逼近的感受慢慢侵蚀两人的心。 「好在增殖的速度降低了。论绝望,还言之过早。」 「话是这么说……但已经超过一百人了哟。」 每当白女王射击空无,原本空空如也的她们便会逐渐羽化。 「本来就算超过一千人也不足为奇才对,大概是时崎狂三奋战的结果吧。」 「──或许是吧。」 叶罗嘉与真夜一边说话一边继续战斗。叶罗嘉的灵符、真夜的书本,释放出火与冰,最后甚至是巨岩,屠杀空无。 不过,女王们在这时介入。 「唔……!」 「为何要反抗?为何要嘲弄?反正都已经是终结的生命了。」 白女王的军刀闪闪发光,砍向叶罗嘉。想保护叶罗嘉的真夜也立刻砍向白女王。 尽管立即以灵符和书本防御,还是受了重伤。两人翻滚在地,试图拉开距离,不过另一边也有一群女王在等待。 「伤……」 必须先治疗伤势才行。叶罗嘉如此思考后,拿起灵符。视野闪闪烁烁,像是灯闪来闪去的房间一样忽明忽暗。 当然,白女王可不会放过两人,她们同时将枪口指向两人──叶罗嘉与真夜心想:自己死期已到。 就在这时,响起十八发连续射击的枪声。白女王不是倒下就是退缩。 「时崎狂三……!」 白女王发出掺杂著怨恨的声音。位于远处的狂三露出狂妄的笑容。 「谁教女王要待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呢。」 狂三嘴上这么说,刻划著时间的黄金左眼却死盯著「本体」。 「你还真是谨慎呢。是怕我扔下你,前往第一领域吗?」 白女王如此说道,狂三便发出「嘻嘻嘻嘻嘻」的嘲笑。 「我当然怕呀。因为我相信你就是那种人。」 「你不觉得我是冒牌货吗?刚才与你交手的是冒牌货,不过是在争取时间罢了。」 「哎呀哎呀,搞不好哟。那么,你就去死以示证明吧。」 狂三以挑衅回应白女王的挑衅,她百分之百确定这个白女王就是本体。即使白女王的长相没有改变,言行举止都一模一样,本体与分身还是有著绝对的差异。 女王苦笑著耸了耸肩。 「抱歉,我开的玩笑太无聊了。我果然不适合玩『千金dy】』那招呢。」 「『千金』……?」 她向一头雾水的狂三解释: 「我『们』拥有多重人格。我是擅长战斗的『将军』,其他还有诱惑准精灵并让她们堕落的『千金』、专门处刑的『死刑执行人【executor】』、进行潜入工作的『特务【agent】』、指挥空无的『政治家【politician】』,以及──『上帝【overlord】』。最后一个是谁,不用说你也知道吧。」 「原来如此,分担职务。你打从一开始就不信任这个邻界的『所有人,包括你的伙伴』。」 「说得真好。我只相信我自己,不与其他人交心、培养感情。我们需要的──」 白女王如此说道,像是察觉到什么事情似的支吾其词。 「……只有我们。」 「是吗……那么,我可以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听见「最后」这个词,女王笑了笑。 「可以啊。」 「『她』现在醒来了吗?还是正在沉睡?」 「她是我们的主人格,我并不清楚──她是否清醒,还是在沉睡。」 白女王苦笑道。 「哎呀,真可惜。那么,替我转达给她。我不知道你在思考什么、策划什么,为了什么目的而行动──」 重逢令狂三感到吃惊,但并不喜悦;令人感到悲伤,但并不欢喜。 每次听见山打纱和这个名字,就会想起沉重、痛苦的那一瞬间。 即使如此…… 「能再次相见,我还是很高兴。不过既然我们是敌人,我一定会杀了她。」 「──是吗?我会替你转告她的。」 现场一阵沉默。彼此微笑了一下后,女王开口: 「来吧,我和你一对一决胜负。这次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 「是啊,首先让我们做个了结吧。」 在其他分身女王的注视下,闪光与黑暗展开激战。 ◇ ──绯衣响独自思考。 因为变强,所以心有余力;因为心有余力,所以能一心二用,一边战斗一边思考。 因此,她并未错过细微的突兀感,继续思考。 有一件事很奇怪。 她冷静、十分冷静地思考「那件事」。除了狂三,大概只有曾经与白女王关系密切的绯衣响才察觉得到。 白女王增加的速度好慢。 空无被女王特殊的子弹击中,变身成白女王大约要花一分钟。感染速度跟奔跑的丧尸差不多──照理说应该是这样。 (嗯~~果然很慢呢。) 响回避女王射出的子弹,用军刀挡下攻击,偶尔一边反击一边计算女王的数量。 果然很慢。 应该不是故意在折磨空无吧?再怎么样,女王也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吧。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女王朝响射击子弹──响躲开子弹,那颗子弹偶然命中了空无。空无一脸遗憾地闭上眼睛,消融在空气中。 刚才的现象并不足为奇。 还有另一种模式是白女王朝空无发射子弹,而非响。空无一脸陶醉地接受子弹,外形扭曲产生变化,诞生出新的白女王。 响确认完这件事后,举起军刀朝开枪的女王,而非中枪的女王挥下。 「……!」 女王跳向后方──企图拉开一大段距离。响连忙逼近,不让她得逞。就在这时,一群女王蜂拥而至,朝响开枪。 「哇啊啊!」 响用军刀弹开子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做到这种事。感觉虽然是绯衣响的肉体,却不像自己的,宛如在平常骑的脚踏车上安装喷射引擎一样。 刚才的行动有可疑的地方吗? (有。) 响将一群空无拖下水,一边踢散她们一边思考。 「其他女王保护了开枪射击的女王」。 这个事实意味的只有一件事。响明知白女王在监听,还是向所有人发表她的推理。 〈各位,我知道了!拥有能增加白女王的能力的,「只有最初产生的那五名」!其他女王并没有增加白女王的能力!只要解决最初的那五名白女王,就能抑制增殖!〉 ──所有人,包括狂三都倒抽了一口气。 这句话就像射进黑暗的一道光芒。只要压制住最初的五人── 〈这个想法非常好。不过,绯衣响,你的办法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要怎么分辨出那五人。〉 白女王说的这句话令响全身僵硬。 〈……呃,这个嘛……〉 〈没办法吧?我们只要用一个小小的手段,就能对付你想的这一招。〉 白女王们同时拿起手枪而非军刀,射击空无。 「什么──!」 响哑然失声。一群空无接二连三倒下,其中只有一人变身成女王。 〈……不分敌我,就算空无减少也无所谓,是吗?〉 〈能产生一个是一个。怎么,反正我们的数量已经超过你们,你们也差不多到寡不敌众的时候了吧。〉 正如白女王所说,原本一百名左右的白女王数量已突破两百。不同于本体的白女王,大多数都只是仿造品,无法发动〈狂狂帝〉的力量。但她们的体能还是能轻易打败空无,足以对抗支配者们。 如此一来,剩下的就只有数量与时间的问题。 白女王只要拖延时间,就能打赢这场战争。 「啊,糟糕──!」 这时阿莉安德妮才终于不小心失误。她那以精密控制出名的水银线掠过了叶罗嘉的肩膀。 「……!」 「抱、抱……抱歉……!」 喷出的血染红地板。伤势并不重,但冲击力太强。阿莉安德妮悔恨的不是自己犯错,而是不小心害同伴受伤。 「别在意!有这么多敌人,难怪会失误!」 不过,叶罗嘉并不在意。 她并未转头望向阿莉安德妮──也没有那个余力。她强忍著疼痛,不断扔出灵符打倒空无。 然而,能靠意志力战斗下去的时间仅只片刻。 痛苦、疲劳与绝望折磨著她的意志力。 而当她双脚无法动弹时,一切便将结束。 「啊──」 阿莉安德妮倒下,手指一根都动不了,用水银线编织而成的剑和盾逐渐消失。 (不行了啊──) 到此为止了。 她只能奋战至此。因为自己倒下,叶罗嘉和真夜可能会放弃,真是对不起她们。 ──后悔吗? 应该变得更强才有资格谈后悔。她对于选择这场战役一事本身并不后悔。眼皮好沉,若说是睡意来袭,压力未免太重。 这是坠落。 下坠、下坠,掉落后粉身碎骨,什么也不剩。 叶罗嘉与真夜发现阿莉安德妮倒下后,反射性地想要冲到她身边。 女王们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她们举起军刀,刺向两人────── 这时,突然有无数的苦无飞向女王。 「!」 「七宝行者降阎魔尊『防』!」 轰的一声,一道火焰之墙包围住阿莉安德妮、真夜与叶罗嘉。三人顿时还以为是新女王的能力,不过火焰之墙将女王们与三人遮挡开来。 「这是,真夜干的吗……?」 面对叶罗嘉的提问,真夜摇头否认。 「那是其他人吗?」 凯若特?岩蔷薇?应该不是苍,莫非是绯衣响? 「不对。看来……是奇迹……不是,应该说是……我的愿望实现了。」 真夜断断续续地组织言语。 白女王们暂且将三人视为无法战斗后,纷纷散开。就在这时,「子弹与水」如雨一般倾泻而下。 「这是……增援吗?」 女王们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随后立刻重振精神。准精灵的虾兵蟹将,不管来几人都不成问题,己方早已超过两百人。 不过,空无一一被打倒这件事有些麻烦。幸好时崎狂三以外的准精灵差不多都收拾乾净了。 快点解决援军── 「哇!」 这不是声音,而是冲击波。一名少女从喉咙迸发出来的声音响彻决战场各个角落。 「这、这个……有点吵又可爱的声音难不成是!」 响第一个发现,站在战场上的那个身影妖艳绚丽又十分花俏。 她手上拿著的麦克风是无铭天使〈天赋乐唱【amadeus】〉,战斗力为零。但是此时此地,这一瞬间,她无疑能被誉为最强,当之无愧。 因为她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战场。 「大、家、好、啊~~~~~~~~~~!耶~~!我是第九领域的支配者,辉俐璃音梦!虽然迟到了,但我来了哟~~!阿莉安,你没事吧──!」 辉俐璃音梦──这名歌手在收到雪城真夜的来信后,毫不犹豫地以最短距离飞奔而来。 「哼。」 白女王举枪瞄准她,扣下扳机。 「哎哟?」 璃音梦呆愣地看著飞来的子弹。身穿套装的少女们连忙保护璃音梦。 「前辈……你……跑得太快了……呼……呼……」 然后,绊王院瑞叶从她身后步履蹒跚地赶来。似乎是全力冲刺的样子,气喘吁吁,肩膀上下摆动。 「那个……璃音梦前辈……我、我们……来这里真的好吗?有……好多……好多……白女王耶……」 「因为我收到了求救信嘛!死不死是小问题啦!」 「问题可大了好吗!」 「别担心!我们不会死的。因为我如此深信不移!」 这句话响彻战场,无论认不认识辉俐璃音梦,都确确实实地传到了她们的耳里。有人傻眼,有些人则是笑了笑。 「老实说──我就直说了,你是笨蛋吗?」 本来是为了保护瑞叶的一名保镳准精灵如此说道。璃音梦闻言,依然自信满满地挺起她傲人的双峰回答: 「好,别管这个了,来唱歌吧。说到底,我们能提供的帮助也只有这个了!」 璃音梦握住麦克风。 「是的。反正我也只会唱歌……各位,那就麻烦你们了……」 瑞叶一脸抱歉地告诉保镳们,保镳们摇头否定: 「不会,只要是为了瑞叶大人您,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赌上性命。因为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你的歌迷。」 「呃~~……也请你们保护璃音梦前辈哟。」 听了瑞叶说的话,保镳赌气地撇过头。除了璃音梦和瑞叶本人,瑞叶爱慕璃音梦是众所皆知的事实。 「……喂,你们,如果不顺便保护我,我真的会害怕耶!」 「没办法,我们多多少少会顺便保护你一下的。」 那就好。璃音梦二话不说就放心了,然后呼唤位于远方的真夜。 「小夜夜────!你还活著吧────!我相信阿莉安跟叶罗嘉也还活著,我现在要开始唱歌喽~~!」 「我、我要唱歌了~~!」 两位明星如此说道。 没头没脑地开始唱起歌来。 飘浮在梦境与现实夹缝中的你我, 是逐渐沉沦?还是飞翔空中? 飞往天空会受伤, 沉入海里能平静。 「……真夜……」 「阿莉安德妮,你醒了啊。」 「嗯。」 阿莉安德妮坐起身。歌声响遍战场的奇怪状况,就像在作一个莫名其妙的梦。 「她的情况如何?」 「只是因为疲劳失去了意识。我很想让她躺下来休息,但情况不允许。」 「没关系,我没事……话说回来,璃音梦来了啊。」 「那孩子基本上就是个笨蛋。」 真夜嘴上这么说,脸颊却泛起红晕。她很开心璃音梦前来助阵,也很开心她完全没对自己本来挨骂也无可奈何的行为生气。 「来的好像不只璃音梦一个人哟,你看。」 叶罗嘉所指的方向是铳之崎烈美与她的部下们。她们正用无铭天使的手枪与水枪不断射击女王。 「来吧来吧,尽量射吧!那些人是华羽的仇人!尽管扣下扳机吧!第八领域新上任的支配者铳之崎,请多指教啦!呀呵!上战场啦──!」 阿莉安德妮做了一个深呼吸后,一脸满足地点点头。 感觉原本支离破碎的思绪与疲惫不堪的肉体全都恢复了。 身体很轻盈,脑筋也转得很快。阿莉安德妮判断自己还能再战斗一会儿。 「抱歉~~我误伤了你。」 「没关系啦。」 听见阿莉安德妮的道歉,叶罗嘉用力拍了她的背。 「很痛耶~~」 阿莉安德妮皱起脸。包围住她们的火焰依然熊熊燃烧著,女王们的射击也只是牵制的程度,很难攻进来。 话虽如此,火焰正逐渐减弱。 「我估计只能再燃烧三十秒左右,我们在这段期间好好准备,再次战斗吧。」 「了解~~」「好的。」 火焰消失。几乎同一时间,女王们发射的无数子弹射了进来。不过,她们可没天真到浪费获得的宝贵时间。 「开封──第一书〈她说要有光【novum testamentum】〉!」 真夜产生的光剑、阿莉安德妮编织出来的盾牌,以及叶罗嘉的灵符,各自挡开了子弹。 不过,在这段期间,空无们依然欢欣鼓舞地涌向白女王,任由她们射杀──或是变化成白女王。 「各位,你们没事吧?」 无数的苦无射进女王与支配者们之间。 「佐贺缲唯……果然是你。」 「是的……这场战役我们也无法袖手旁观。第七领域暂时歇业,我们也要参加这场战争。」 「话说回来,亏你们赶得上呢。」 「──老实说,在我读信之前就已经动身前往第二领域。」 「为什么?」 「因为……我的姊姊料定这里会成为决战场所。」 「……由梨吗?」 佐贺缲由梨是第七领域上一任支配者,倒戈投入白女王的阵营,后来被时崎狂三打败。 「她留下一句遗言,『如果有事发生,恐怕会是在第二领域,最好事先准备万全』……」 「你相信她说的?」 听见阿莉安德妮说的话,唯有些落寞地莞尔一笑说: 「因为姊姊的开场白是『这是遗言,信不信由你』,听她这么说……不是会想相信她吗?」 佐贺缲唯是佐贺缲由梨制作的机关人偶,本人也有自知之明。只是,由梨所制作的人偶精细得宛如真的「少女」,至少精细到她会想相信亲爱的叛徒姊姊所说的遗言。 「……反正实际上她还是赶到了,就当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真夜如此说道,将视线移到佐贺缲唯身上。 「第五领域、第六领域也会有援军抵达,不过要花一点时间。」 「只要撑到她们赶到,也许会有胜算──」 阿莉安德妮否定真夜说的话。 「不~~行~~必须在那之前尽量打倒多一点空无,阻止女王增殖,否则应该没有胜算──敌人来了!」 一群白女王的分身涌向四人。她们原本想像刚才那样一边挡开子弹一边减少空无的数量,但女王的攻击力度逐渐增强,令她们没有余力攻击空无。 分身一齐扫射、突击,如同海啸或雪崩,少女们除了拚命防守,别无他法。 不过,有一点和刚才截然不同。 那就是辉俐璃音梦和绊王院瑞叶的歌声响彻整个战场──只是这样就令人充满勇气。女王的分身大概不受歌声感动,只是皱起脸庞,也没有打算攻击对战斗无意义的璃音梦她们。 分身体朝第八领域的新任支配者铳之崎蜂拥而去。 不过,她巧妙地保持射程距离的间距,拉开距离后射击,射击后又拉近距离,如此反复,不断进行掩护。 「哦,有通讯!」 通讯用的灵符在叶罗嘉的胸口震动起来。 「她们是为了唱歌才赶来的吗?多么没意义的存在……」 傻眼的白女王本体──也就是「将军」,如此呢喃。狂三闻言,嘻嘻笑道: 「出乎意料吧。大家都看不惯你傍若无人的态度,燃起了怒火。因果报应、报仇雪恨、下定决心或怀抱使命,有各式各样的形式──但真正的目的都是为了打倒你吧。」 「乌合之众再多,终究还是乌合之众。」 「你所谓的乌合之众,是指我们周围的『虾兵蟹将』吗?」 「哎呀,你这句话不也骂到自己头上吗?因为,你也是分身吧?」 白女王说完,狂三浅浅一笑说: 「历练不同。我和岩蔷薇从被复制出来的那一瞬间,就抱著必死的决心战斗至今。不论是趋于下风的战斗或战力辗压的战斗,都身经百战努力至今。」 死没有轻如鸿毛、重如泰山的区别,只有结束。战斗有不利与有利,却没有绝对,死亡永远像纠缠不清的怨灵。 「没有这些历练就被随便送上战场的你们真是可怜啊。当然,其中也包括你,『将军』。」 「笑话……!」 这是「将军」第一次在这场战役中显露出感情的瞬间。 绯衣响先用心灵感应对篝卦叶罗嘉说话。如果响的直觉无误,刚才抵达的援军──辉俐璃音梦或许会成为这场战役的关键。 〈叶罗嘉小姐,方便打扰一下吗?〉 〈嗯,什么事?我正在战斗,麻烦说得简短一点。〉 〈你能跟辉俐璃音梦小姐联络吗?〉 〈我以前有给她通讯用的灵符,想联络她的话,应该办得到。不过,我没想到她会来……不对,那家伙确实会来呢……毕竟她是靠反射神经在生活的人……〉 〈我认为她百分之百会来。不对,现在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我有一件事想拜托她,「搞不好能阻止女王的增殖」。〉 〈……把详情告诉我。〉 叶罗嘉改变了声调。 白女王举起军刀。狂三挡下她的攻击,奸邪一笑。女王突然感到一阵发凉。 狂三发出「嘻嘻嘻嘻嘻」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我从刚才就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不太使用军刀呢?但我现在懂了,你──累了吧?正确来说,是『消耗太多时间与灵力』了。」 「……!」 白女王的表情瞬间流露出焦躁。 「研发【八蝎之弹】,诞生出五名特殊的分身后,立刻又赶来与我决战。你之所以晚来,不是装腔作势,而是真的已经到达极限了吧。」 「……我还以为你会更晚看穿这一点呢……是因为援军抵达,让你有余力思考吗?」 正如狂三所判断的,「将军」保持的时间和灵力比平常大幅减少。 休息片刻应该可以补充时间,但要是拖拖拉拉,让空无被击破就本末倒置了。因此,她只能在这个时间点参战。 白女王分身的数量已经超过三百,即将接近四百。 「将军」判断只要聚集这些数量就能战胜狂三。 即使来再多援军,都不可能打得过四百名以上的分身。 照理说,应该是这样。 〈……我知道了,小响!刚才小烈用漆弹射中的家伙!「那家伙应该就是小响你说的那五名之一」。〉 白女王没有动摇,即使动摇也是跟时崎狂三有关──她如此自我分析。 不过,听到刚才那句心电感应,「将军」的确感受到一种心脏被射穿的冲击。 「什……怎么会……!」 她连忙望向被漆弹射中的分身──一脸愕然。灵装沾上黑色油漆的她,无庸置疑是获得【八蝎之弹】能力的分身……! 〈──中奖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喔,三三也能说话啊。有点难分辨,但「只有她的子弹声音不一样」!还有其他两名女王发出的声音不一样,我正在寻找!〉 「声音──不一样。」 「将军」震惊得说不出话。 啊啊,对了。没错,【八蝎之弹】的声音确实与普通的子弹不同。一种是杀伤对方的子弹,一种是使对象产生变化的子弹。作用不同,声音自然也不同。 不过,仅止于此。「明明仅止于此」,并没有明显的差异,她却能在这个战场听出发射音的不同? ──不对,要震惊等之后再震惊,现在必须尽早解决辉俐璃音梦! 声音。有声音。璃音梦一边唱歌一边加强听觉,分辨在这个战场交错混杂的所有声音。那早已超越绝对音感的等级,而是魔人的领域。 利用唱歌让声音反射,「掌握」现状存在的所有个体,然后在脑内将一个一个声音分割出来。空无的声音:纯粹、吵闹、清晰,宛如不协调的混声合唱,轻轻松松就能删除。 白女王以外的声音:时崎狂三、岩蔷薇、绯衣响、其他人的声音,一个一个排除。剩下的声音和白女王的声音大致分成四种。 第一种:近似时崎狂三的女王的声音。非常独特,一举一动都比分身高一等,方便区分。 第二种:群聚在一起的女王的声音。大部分是分身吧,用军刀搏斗的声音铿铿锵锵的,吵死了。 第三种:这是最令人心烦的声音。总是有枪林弹雨,「砰、砰、砰」地划破空气、令空间嘎吱作响的声音。战场的大部分都充满了这种声音。 而第四种却是在波涛汹涌的枪声中存在些许差异的声音。类似枪声,但感觉更加不祥。有「某种东西」发射出这种声音。每次射击时,就会产生蠕动起泡般的声音。声音结束后──第二道、第三道声音就会响得特别宏亮。 就是这个。 〈小烈,我找到了~~!在我指定的家伙身上留下标记!〉 〈了解。随时听命!〉 就这样,辉俐璃音梦终于揭穿女王的特殊分身在哪里。 白女王的分身们察觉到这件事后,理所当然地涌向辉俐璃音梦。 「哇哇哇,一大堆白女王冲过来了!」 「瑞叶大人,撤退吧!我们实在应付不来!」 保镳们如此说道,将瑞叶拉向后方。 「咦,那我呢?」 「就、就是说呀。璃音梦前辈也一起撤退吧!」 「不,她们就是冲著你来的!我们是被连累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保镳如此说道,一把抓著瑞叶强行将她拖走。 「耶~~你说得百分之百完全正确!」 「前辈~~~~!」 璃音梦目送悲伤地挥手挣扎的瑞叶后,决定先逃之夭夭。 〈璃音梦小姐,你还活著吗~~?〉 〈欸,小响,你有没有方法可以对抗她们呀?姊姊我差点没命耶!〉 〈啊,是,单良有的。〉 〈?啊,你是说「当然」吗?不要用什么谐音说话,很难懂耶。应该说,既然你有办法,就快点告诉我啊!〉 〈应该就快来了。我很忙的,就这样!啊,麻烦你快点找出剩下两名射击【八蝎之弹】的特殊女王分身。你是这个邻界未来的希望!〉 〈我讨厌背负这种压力!〉 璃音梦边跑边说,迎面撞上一个人。她慌忙尖叫,就要跌倒时,撞上她的人抓住了她的手。 「谢、谢谢──」 「不客气。」 眼前是一名穿著军服,狂妄一笑的少女。 应该说,根本是白女王的分身。 「呀~~!」 「哎呀,好响亮的尖叫声呀。」「不过,可不能听入迷了。」「你很危险喔。」「我现在就解决掉你。」 老式手枪和军刀指著自己,手被抓住无法逃跑……虽然就算手没被抓住,也不可能逃得掉就是了。 「小响~~!你刚才说的方法是什么──!」 ──答案就是,有人会来救她。 水银线、灵符、以书籍构成的剑、扑克牌与苦无。 紧抓住璃音梦手的那名分身因为承受集中攻击而消失无踪。 「你们……」 啊啊,原来如此。也对,有她们在,不需要依靠时崎狂三也能突破难关。她们是统治、经营这个邻界,时而吵架、聊天,互相理解、不谅解的支配者。 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篝卦叶罗嘉、雪城真夜、凯若特亚珠也,以及佐贺缲唯。 「谢谢你们。」 「别谢了~~不如快点寻找女王吧。」 「有空道谢的话,拜托你快点找出发出奇怪声音的女王吧。要不然,我们会全军覆没。」 「加油,拜托你了!」 「不快点找出来的话,我们会撑不下去!」 「你们还真拚命呢!不,我说这什么废话!顺带一提,现场的所有白女王都不是。刚才发出声音的,位于离这里一百公尺左右的地方!」 真夜一行人听见这句话后,瞪大了双眼。 「好,要冲了哟~~」 「冲?嗯?不是『去』吗?」 「嗯,是冲~~」 水银线缠绕住璃音梦的全身。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璃音梦的头贴了一张灵符。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真夜与凯若特搂住璃音梦的腰。她有种非常、非常不祥的预感。 「那个,各位?你们在做什么?不觉得很奇怪吗?」 「璃音梦。」 「嗯。」 真夜探头看她的脸。璃音梦不由得心想:这孩子还是长得跟陶瓷娃娃一样漂亮,真羡慕啊。我拚命保养才勉强维持住偶像的样子耶──────咦? 「我们……」 「嗯。」 「在天空飞翔。」 「因为被扔出去啊。」 璃音梦发出不符合偶像形象的惨叫声。缠绕在身上的水银线用力将她们扔出去后,灵符再强化它的速度,于是璃音梦像火箭飞弹一样冲向青天。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尖叫,喂。百米外是这一带吗?」 「还~~要~~再~~前~~面~~一~~点~~!」 尖叫归尖叫,璃音梦还是恪守自己的职责。 于是,战争又加速了一个阶段。 ◇ 「将军」放眼望向战场,叹息道「太荒唐」。不可能会输的战争,理应大获全胜的战争。 然而却…… 为什么一切都进展得不顺利?感觉就像齿轮缠上了黏稠的线,完全动弹不得。 ──啊啊,原来如此。 「怎么了?你的手停下来喽。」 嘻嘻嗤笑的时崎狂三散发出不属于这世上的妖美。这名少女总是从容不迫,装作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无论如何穷途末路、陷入绝望或受挫,依然保持这一点。装腔作势、忍住颤抖,奋战到底。 当我因为「这点程度」惊慌失措时,就已经失去当「将军」的资格。 ──叹息。 既然如此,是时候该消失了吧。在那之前,我得将绝望植入她们心中。 「……你觉得我们副人格是因何而存在?」 「哎呀,这问题问得真突然呢。不过,你们反转体的苦衷与我何干?」 「呵……别这么说嘛。我们是『上帝』制造出的人格。不过,可不是单纯被制造出来的。」 并非在残酷得令人格解离的状况下诞生出来的人格。 也不是天生精神有毛病。 「将军」或是其他人格全是── 「全是【蝎之弹】真正的力量。我们是蓄电池,被赋予用途的人格……三干部不过是剩余力量产生出来的。」 「……从头到尾,你都是一个人呢。」 「应该说我们吧。我把这场战役视为最后的好机会而精心准备,【八蝎之弹】也是为了对抗你的杀手锏。然而……」 承认吧。 是时崎狂三的胜利。你突破所有陷阱、颠覆战力差距,战胜了我。 不过── 「你战胜了我,不代表战胜了白女王。」 「将军」将老式手枪对著自己的头。 时崎狂三以为是自我强化的子弹而做出备战姿态,然而并非如此。这是单纯的自杀。杀死自己、奉献、当成供品,是「将军」最后的一招。 「只要我这个人格死去,你所期望的灵力枯竭便『不会发生』。」 女王──「将军」如此说道,露出温柔的微笑。 「再见了。哎,我很开心,如果因此战胜,我会更加开心吧。」女王开枪射击自己。 狂三无法动弹。不明白她这是在做什么,脑袋一片混乱也是原因之一……但主要是因为她能猜想到之后事情会如何发展。 来了。 她要来了。那名只发出一次声音就令自己全身冻结的少女。 女王一动也不动地伫立原地片刻后── 「……呼。」 吐了一口气,散发出来的气息便随之一变。并非威风凛凛伫立于残酷战场上的那名「将军」的气息。 与战场格格不入,散发柔和气息的少女面带微笑,站在那里。 「你好,狂三。」 ──多么和气的声音呀。 语气中带有本来不可能存在,令人感觉幸福的情绪。 正因如此,才能窥见其中的疯狂。 周围是敌我互相厮杀、悲叹、欣喜的血腥战场。然而,她却发出站在极其理所当然的场所般的声音,向狂三打招呼。 「你是纱和吧。」 「嗯~~……是吗?即使我外表长这样,你也这么认为?」 感觉快要被拖入黑暗。如果此时此刻眼前的少女朝自己开枪,自己理所当然会死吧。 然而,眼前的少女──自称山打纱和的女王,只是难为情地如此说道。 「就你散发出来的气息……我不得不这么认为。」 「我们都变了呢。噢,绯衣小姐?你还活著啊,真是太好了呢……不过,对我来说倒是不太好就是了呢。」 山打纱和叹了一口气。 「……抓走她的不就是你吗?」 「是『将军』拜托我抓她的,我只是实现了她的愿望。那孩子这阵子辛苦得很呢。」 ──危险。 明明只是习以为常的对话,背后却冷汗直流。她那种气定神闲的态度有种无可救药的疯狂。 「……为什么?」 「嗯?什么为什么?是问我为何会在这里存在?还是问我的目的?或是一切的一切?」 「一切吧。」 所有的一切都充满问号。 白女王……山打纱和思考了一下,说道: 「也好。想必这是『我与你度过的最后一段时间』,好,我就把一切告诉你吧。」 ○于是,山打纱和她…… 她在战场上如平静的大海般娓娓道来。她一开口,就有种连战场上的喧嚣都消失的感觉。 「──我死掉了哟,狂三。」 ……没错。狂三如此心想,紧握拳头。 「我被不是你的你──也就是狂三本人杀了。」 记得当时自己喉咙异常乾渴。四处徘徊,踏著摇摇晃晃的步伐求救。 视野一片朦胧,全身疼痛,痛得不得了。 ──啊,是狂三。 纱和伸出手想要跟她说话/她以心意已决的眼神望向纱和。 纱和没有发现四周散布的火焰/她面露惊讶,华丽地回避。 纱和受到冲击,头脑一片混乱/她举起手枪不断射击。 「后来得知杀死的是我,『狂三是怎么想的』?这你当然回答得出来吧?」 「……她感到很绝望。」 即使是分身,当时那一瞬间的绝望她依然记得一清二楚。应该说,对时崎狂三而言,那一瞬间是绝对的禁忌。因为她差点就要反转。 若是没有用【四之弹】强制将自己拉回来的能力,狂三便无法从反转体恢复正常。 ────────「等一下」。 「没错,看来你渐渐理清头绪了呢。我啊,不对,是我的这副躯体,是截取当时你『反转』那一瞬间的模样而诞生的『分身』。」 「……很奇怪,这并不合理。」 「是吗?狂三本体所使用的【八之弹】,能力是『模仿过去的自己』吧。也许是百万,搞不好是千万分之一的偶然。」 也许真的能产生出分身。 若是模仿当时那一瞬间的过去。 时崎狂三如此思考: 本体会怎么看待用【八之弹】产生出来的反转体? 肯定会「立刻杀死她」。用不著推测也知道,反转体别说会反抗自己的命令了,还会变成四处破坏的怪物。 时崎狂三势必会毫不犹豫地杀害那因千万分之一的偶然而诞生出来的少女,并且将她扔进影子之中。 就像过去在七夕时,时崎狂三自己所遭受的境遇一样。可是,那影子里有「洞」,所以时崎狂三才会和岩蔷薇一样坠入邻界吧。 「千万分之一的偶然又遇上了千万分之一的偶然。我与反转体在同一瞬间,掉落到同一个场所。果然还是被狂三吸引过来了吧。」 就这样,两名少女落入邻界。 那是偶然又戏剧性的重逢。 「化为灵魂的我,与只剩肉体的她。」 白女王──山打纱和如此说道,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我憎恨狂三【她】。 ──她憎恨时崎狂三【你】。 「所以,我们缔结了契约。灵魂是山打纱和,肉体是反转的时崎狂三,而诞生的便是白女王──queen。」 她们结合了,结为共犯,灵魂与肉体合为一体。诞生的少女起初嚎啕大哭。哭泣、吶喊,然后──憎恨一切,苏醒。 狂三叹了一口气。 只要将过去的线索一一堆叠,必然会得到这个真相。可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想得到这个结论。 这残酷、宿命、戏剧般、凄惨至极的结论。从起点来看,她早已误入歧途,她对此也心知肚明而疯狂。 「你憎恨我,跟邻界无关吧?」 「不是的。『有这种世界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你对生存这件事心怀感谢吗?我对生存这件事只有怨恨和使命感罢了。」 纱和否定狂三的指摘。 她对破坏邻界一事表示肯定,断言有这个世界存在本身就是邪恶。 「你毁灭邻界后打算怎么办?」 「我是无所谓,但『我的身体』渴求国王。」 ……狂三「呼」地吐了一口气。听见国王这个词的瞬间,现场的空气充满杀意。她明白国王这个词在这种状况下代表何种含意。 「蹂躏这个世界、牺牲一切后,『迎接国王的到来』。因为要毁灭世界,所以渴望新世界的诞生。」 「你打算成为亚当与夏娃吗?」 狂三说完,纱和浮现妖艳的笑容回答: 「──不行吗?」 「两边都没有讨论空间呢。就算是纱和──不,『正因为是纱和』,有不能原谅的底线。」 「是吗?」纱和同时吐出气息与杀意。杀意与杀意互相交错。狂三的杀意也等同于纱和的杀意。 「嗯,我们很明显无法谅解彼此。那就互相厮杀吧。」 纱和拍了手。 狂三点头表示同意。 回过神后,发现周围一带是空白的。直到刚才为止,一找到空隙就想攻击的那群白女王的分身已消失无踪。 无人的空白区碱,恶梦与女王在那里对峙。 「──〈刻刻帝〉。」 「──〈狂狂帝〉。」 两座时钟从她们的背后出现。女王面带笑容,恶梦闭上双眼,沉浸在剎那的回想中。 来吧,屏弃所有与山打纱和创造出的不足为道的重要回忆吧。虽然两者都不是真正的时崎狂三与山打纱和。 因为心中怀抱的──憎恶/爱情是货真价实! 怒吼的是狂三,狂笑的是纱和。枪击与剑戟纠缠、相交。 ──而邻界也逐渐迎向另一个临界点。 邻界是与某个精灵的诞生一起形成的人造世界。 就好比「她一直身处的梦境一样」。所有准精灵们,包括时崎狂三,都不过是来到那个世界的迷途之子罢了。 既然如此── 当她从梦境中醒来,那个世界自然会── ◇ 在现实世界发生过一场战役。 一人携带天使,一天携带魔王,行使其强大的力量。 「──〈■■■【qemetiel】〉。」 「──〈   【ain】〉。」 于是,打盹时间结束了。 ◇ 就这样,从梦境中清醒,邻界开始瓦解。 不论是一名少女的旅程与战斗,还是一名少女的祈愿与梦想……一切都开始破灭。 插图 ○序幕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墨家小白 录入:kid ■苍 【她不停挥舞著战戟。察觉我的存在后便回过头,目瞪口呆地歪了头。听说我要采访她后,头就越来越歪了。】 采访?什么意思?只要说话就好了吗?跟你交谈?谈什么?只要回答你提出的问题就可以了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也罢,是无妨啦。 那么,请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嗯。我叫苍,蓝色之意。这名字很帅气,我自己也很满意。 (插图008) 要谈谈你的经历吗? 我──是在这个邻界醒来的。除了名字,并没有现实世界的记忆。等我回过神时,手上已拿著战戟,认知到战斗就是我的使命。不过,我记得起初我很畏惧,害怕得四处逃窜。 亏你还能活下来呢~~ 我的师傅……篝卦叶罗嘉收留了我,对我加以训练。我有战斗的才能,也喜欢战斗,才能顺利走在人生的道路上。 问你这种问题似乎有些不妥,你会对打倒对方这件事心生迟疑吗? ……不太会。如果对方求我饶她一命,我会放过她;如果没有求饶,我便杀了她。我与对方都以自己的性命为筹码一决胜负。虽然会感受到夺取人命的重量,但那份重量正是我的生命粮食……一想到这里,我就…… 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总之,我无所谓。我觉得我身处于永远不断战斗的天堂,北欧神话中的瓦尔哈拉神殿。我觉得我天下无敌……直到我遇见了时崎狂三。 ……狂三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崎狂三是精灵,而我是准精灵,不过体能没差多少,子弹的速度也不是快到无法闪躲的地步。假如是像传说中那个知名的精灵一样「只是散布灾厄的现象」,那我吃败仗也情有可原,甚至有可能逃之夭夭。但她并非如此,我感到屈辱的是这一点,自己在作战、战术、斗智、战斗都输给她……还是以毫厘之差败北。不过,严格来说,那是绯衣响使用时崎狂三力量的时期,可以不算数。 哈哈哈,好了好了……别在意。 不过,即使是时崎狂三本人跟当时的我对打……恐怕也是相同的结果吧。时崎狂三……绝对称不上最强。至少比力气我赢得过她,论近身战,我也有自信比她略胜一筹。不过,一旦对打,我还是「会输」。 怎么说? 庞大的战斗经验、完全掌握武器特质的战术,有各种原因……我想最后应该还是赢不了她的生存本能和目标吧。我是没有体验过啦,好像是被称为「记忆中的男孩」或是「王子殿下」?她要去见那个人吧?我个人是不建议啦。总之,感觉就是败给了她的这种意念。 也就是说……你是败给了爱的力量,是吗? ……爱……我是不明白什么是爱……但应该就像你说的吧。如果我也爱上某人,是否也能得到那种力量?还是说,就是因为我脑子里有这种想法,才无法爱上某人? 不知道呢。爱的形式因人(准精灵)而异。话说,我可以换个问题吗?我想请问你喜欢和讨厌什么。 我喜欢战斗,讨厌认输,除此之外都还好。当偶像登台表演吗……算是有点喜欢吧。然后我非常喜欢保养〈天星狼ps)〉。 唔~~感觉没什么兴趣呢。啊,你有什么话想对十年后的自己说吗? 十年后的自己……给我自己,我还在战斗吗?若是没在战斗,为任何事情而战吧,那便是我的愿望。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苍小姐,你──之后想做什么事? 我想去旅行。没错,这是我的梦想。总之就是这样。绯衣响,你也要一起去吧? 哎,算是吧…… 别担心,你就算被杀,也不会死。我保证。 我才不想要这种保证咧! ■佐贺缲唯 【佐贺缲唯正与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存在互相调整彼此。她虽是量产型人偶……其实拥有与准精灵同样的能力、同样的思考程度。不觉得很厉害吗?】 呃……采访吗?还以为这词汇跟我八竿子打不著呢……就算说要采访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要回答你提出的问题就可以了吗?既然这样,那我愿意接受采访。只要不提到关于邻界的机密就没有问题。啊,邻界的机密已经不算机密了,可以透露没关系,尽管问吧。 首先,请问你的名字是? 我叫佐贺缲唯,是曾经身为第七领域sah)支配者(dominion)的佐贺缲由梨的妹妹……仿造她所做出来的,应该定义为人造准精灵就可以了吧?之前为求方便,所以称呼佐贺缲由梨大人为姊姊。我虽是姊姊制造的,但奇妙的是──抑或说能够理解的是,我是被「大量生产」出来的。这是因为姊姊对妹妹的偏爱徒有形式吗?还是扭曲的爱呢?我一介人造机关人偶,实在无法理解。话虽如此,我诞生于这世上,并非是用完即丢的存在。我能与其他佐贺缲唯同步,传递情报。 ……噢,对了,时崎狂三能够制造分身呢。我听说她也有类似的能力。没必要与分身……同步?她本来就拥有那种子弹?真是方便呢…… 我昔日的职责是收集这个邻界的情报,或是抹杀不需要、碍眼、绊脚的准精灵。先不论前者,反正后者……我从没顺利完成过…… 咦?这是为什么呢? 我的品味、思考、感情、伦理观是以原本的佐贺缲唯为基准,因此,那个──实在难以说是拥有充分的战斗才能。即使包括我的无铭天使与灵装赐予的能力在内,我还是觉得自己的专长是谍报。 毕竟你很像女忍者嘛。 为什么是女忍者呢?我自己也一知半解。不过,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状态。 我可以请问你关于你姊姊的事吗? 若是问我,我的姊姊是否已经疯狂,我的答案无疑是肯定的。她爱上了那个……时崎狂三正在追逐的「无名男孩」,那个遥远世界的人类……她应该很想前往现实世界吧。为此背叛一切,应该视为罪过──但是,我想去理解她的动机。 原来如此。我可以请问你喜欢什么和讨厌什么吗? 我喜欢……瞑想和阅读;没什么特别讨厌的事吧……啊,有一件事。我讨厌为了实现姊姊无理的要求而东奔西跑。不过,现在倒是有点怀念那段东奔西跑的日子。 阅读是满基本的大众兴趣,你有喜欢阅读什么类型的书吗?果然是恋爱小说? 并不是,我不懂你为何会觉得我喜欢阅读恋爱小说…………你可以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吗?可以?真的吗?那我就坦承吧。我其实爱看偶像类的,偶像热血青春成功小说。比如说,把辉俐璃音梦出人头地的经历写成小说的《辉煌革命》(作者:叶瑞iob)就很好看(注:iob为「院、王、绊」的罗马拼音首字母)。奇怪,作者果然是辉俐小姐吧? 应该不是本人吧……话说,作者的名字…… 偶像很棒呢,偶像。闪闪发光的……唱歌好听……舞技也很精湛……s级偶像简直是艺术,对吧……绊王院瑞叶与辉俐璃音梦的一夜限定组合实在是太完美了…… 是、是啊。最后竟然暴露了出人意表的兴趣呢……姑且不谈这个,该说是将来吗?这么问还满奇怪的,不过你接下来想做什么呢?请以留言给十年后的自己这种感觉回答就好。 想做什么吗?我已经决定好了,我要留在这个邻界,帮助这个世界继续运转。既然姊姊已经不在,我们恐怕会慢慢年久失修,逐渐消失吧。 不过,我觉得这样也好。留言给十年后的自己……嗯~~十年后不知道我是否还活著,就先保留吧。如果还活著,顶多觉得很幸运吧。 小唯小姐,你不想去现实世界吗? 并不会特别想去耶。我没有那个世界的记忆,也没有任何留恋。况且,我对自己究竟能否在现实世界生存下去抱有疑问。其他幸存的佐贺缲唯也跟我意见一致,认为我们「不应该去」现实世界。 ……啊,没错。在这种时刻果然是如此。我刚才说的是不应该去,而不是「不应该回去」。 我想我还是──这边的居民。 【佐贺缲唯如此说道,对我露出微笑,应该说微微的苦笑,总之是有些心酸的笑容。我能在那个笑容中感受到她看破事实的寂寞情绪。】 有点遗憾的是,邻界……肯定会变得有些冷清吧。 ■辉俐璃音梦 【辉俐璃音梦小姐没有一丝迟疑,发现我的瞬间立刻笑容满面地朝我走过来。她的身后是绊王院瑞叶小姐,她目不转睛地盯著辉俐小姐与我,透明的眼神蕴含著隐藏不了的热情。嗯~~由我来说可能有些不妥,她未免太喜欢辉俐小姐了吧?】 方便打扰一下吗~~? 可以啊~~什么事?采访?ok,没问题!主题是什么?关于我的新歌吗?现在还不能透露,不过如果是小响,人家可以通融! 不是的,请不要正面挑战应守的法规……总之,虽然我已经十分清楚了,还是请你先介绍你的名字吧。 我吗?人家叫辉俐璃音梦,年龄大概十六、十七岁?三围是秘密,不过,算是偏向有自信吧~~兴趣是当偶像,专长是当偶像,喜欢的事是当偶像,也包括唱歌在内吧?对了对了,当时真是谢谢你啦! 不、不客气。你的自我介绍像连珠炮似的一个接一个蹦出来呢……那么,接下来…… 在邻界无论如何都倾向必须会战斗,但我觉得没必要因为不会战斗就感到自卑。我认为世界不能光靠战斗来运转。所幸赞同人家想法的准精灵愈来愈多……也愿意理解第九领域(yesod)是不战斗的领域。 那个,不好意思,请先听一下我要提出的问…… 不过啊,最近有点那个呢。没有不顺利,真的万事都一帆风顺,运转、进行得很顺利,畅行无阻。不过,那个啊,不就表示没有比人家跟瑞叶更优质的偶像出现吗?一整年都占据热销排行榜,该怎么说呢?不觉得反而是一种退化或停滞吗?人家当然有在出新歌,每次新歌一出就拿下冠军宝座。不过,人家总觉得……有点心痒难搔呢! 听我说话啦~~!不过,刚好有说出我想要的回答,就算了! 没错,所以人家是这么想的。如果能去,那就去啊! 就算人家不在了,第九领域也总能想到办法解决的吧。 ──原来如此,你会这么选择啊。原来如此。 小响你想问的问题就是这个吧?好了,接下来去问问看瑞叶吧!人家又不笨。虽然是满傻的啦。但我想珍惜瑞叶的心情,想尊重她的想法。好了好了,快去!(推著小响) 那最后一个问题!请对十年后的自己说句话吧! 没什么话好说的!十年后的我,十年后再去想就好! 好、好的~~!那接下来换采访瑞叶小姐~~! ■绊王院瑞叶 【当然,瑞叶小姐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就算并没有听之前的采访,大概也从气氛感受到我要问重要的事吧?不对,她其实真的有听到吧?总之,她深呼吸了好几次之后,向自己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她们不情不愿地与瑞叶小姐再拉开一点距离。】 呃,方便接受采访吗? 那是当然。你有事情想问,对吧?我绊王院瑞叶愿意回答,我会努力的。 长得一脸美少女的长相,竟然做出加油的手势,这个人还真是可爱呢……姑且不讨论这件事,如果你能先做自我介绍,我会非常感谢你。 唔、嗯。我叫绊王院瑞叶,不知道几岁。身高有公开,但体重是秘密。对不起。 啊,果然是因为身为偶像吗? 不是的,因为有少数粉丝会刻意让自己的体重跟我一样……像是硬逼自己减肥或增肥,这样对身体不好。所以除了身高,我绝对不透露。 理由比想像中的沉重呢……呃,那么请你继续介绍下去。 好的。喜欢的事情当然是当偶像,不论是唱歌、跳舞还是被拍摄,我全都喜欢。特别讨厌的事……倒是没有。啊,不对。与其说讨厌,应该算是害怕吧。我害怕被人讨厌。 不、不过,大部分的人应该都不喜欢被讨厌吧……啊,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不想被特定的人讨厌吧? 或、或许有包含这种意思吧。啊,不过,不可以特定某个人哟。绝对不可以喔! ……嗯,我是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啦……不过答案很明显吧……还有,你不希望别人特定的那个人应该不会讨厌你啦。 真的吗!那就好……璃音梦总是令人难以捉摸,真伤脑筋。呜呜,不知道我的心情有传达给她吗……如果有就好了…… (这个少根筋的偶像,名字都不小心说出来了啦!) 然后,你想问我的事情,应该是……那件事吧?是的,我已经决定了。如果璃音梦要去,我也要去;她不去的话,我就不去。我考虑过很多……比如这样会不会太被动、太容易随波逐流,可以这样随便决定自己的人生吗?不过,我还是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咦?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超劲爆的发言? (现在才意识到吗?)啊~~不过,应该没关系吧…… 感觉回答得很随便呢……呃,我就说到这里了。粉丝愿不愿意跟随我……就交给她们自己判断吧。请大家思考看看……冷静想想,另一边的世界大概……不,那个……没事。我头脑不怎么聪明,我想其他人会帮我说明的。 最后,请对十年后的自己说句话吧! 致十年后的我:希望你能跟那个人在一起。希望你们就算吵架,也不会分离。 ■凯若特亚珠也 【凯若特亚珠也是第三领域(binah)的前支配者,向白女王(queen)下战书后吃了败仗逃之夭夭时,遇见了时崎狂三。凯若特好像从以前就是狂三的粉丝,叫狂三叫得很热情,可是感觉狂三对她很冷淡。姑且不论这件事,重点在于她的四张扑克牌,黑桃a、红心q、方块9、梅花4,它们各自拥有自我意识,并且能够活动。】 呀喝~~大家,你们好吗~~? 啊,绯衣响,你来啦!你总是与时崎狂三大人一起行动,真令人羡慕!不过,我不敢说「换我来」!因为我一紧张,不知道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只好向你传达我「羡慕……嫉妒……恨……」的心情。啊,这句话帮我改成吓人的字体。 你这个笨蛋王子,突然说这什么话啊?啊~~……总之,你要先自我介绍吗?不要也没关系啦。 你对我的态度会不会太随便了!啊~~咳咳!我的名字是凯若特亚珠也,是第三领域的前……不,现任支配者。我的手下们,你们那是什么怀疑的眼神?总之,把我想成眉清目秀又才华洋溢的天才准精灵就可以了。然后我是时崎狂三的头号粉丝! 头号粉丝感觉很诡异耶,有种安妮维克斯的味道。 不要把人家比喻成病娇监禁杀人魔好吗?再说,我──『啊~~我懂我懂是也。无法否定主人确实有点那种欲念呢是也。』(黑桃a)『只要想成无法否定吾等的主人确实有精神病倾向便可!』(黑桃4)『咦?这么说来,平常总是跟她在一起的我们其实很危险噜?』(方块9)『请帮我们报警~~!』(红心q) 顿时吵闹了起来!这样会变得很麻烦,可以管管你的手下吗! 吵──死──人──了──!给我闭嘴!……呼~~抱歉,继续采访吧。正如你所见,我的能力是扑克牌拟人化……人……反正,就是能让扑克牌行动自如的能力,这样解释应该最浅显易懂吧?人家都说我好像可以利用扑克牌来战斗,但我内心倒是怀疑是否真的有扑克牌上得了战场。不过,方便是方便啦。不管在何种情况下,多亏了这些扑克牌,我才能保持最起码的战力。重点是,还能尝尝国王般的滋味,对它们下达命令。 你想当国王吗? 不,完全不想。这个事实或许很惊人,真要说的话,我的个性比较内向。该说是内向吗……算是觉得懒得跟人沟通吧……只是想一直看著我的偶像…… 这事实真的满惊人的耶……亏你还当过支配者…… 我这个准精灵还没有废到会对迫害视而不见的地步,啊哈哈哈哈。不过,这次的「这件事」我觉得是个好机会。 啊,所以说── 嗯。我……打算去那边。呃~~说到底,我算是喜欢浪迹天涯的个性吧。之所以会成为支配者,该怎么说呢……也算是别人向我求助才糊里糊涂当上的吧。不过,今后应该会比以前更和平才对。想到其余那些支配者的个性,未来应该会十分安泰。既然如此,我想随心所欲地生活。只是我有一个疑虑,你愿意听我说吗? 好、好啊,什么疑虑? ──这些家伙跟去那边的世界没问题吗? 【凯若特亚珠也如此说道,一边指著包围自己吵吵闹闹的扑克牌军队叹息。】 啊~~……很难说呢。有点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我想也是。如果这些孩子没办法去,我只好收回前言留在邻界了。虽然没办法跟狂三大人见面会有点寂寞就是了。『别拿在下等人当藉口是也~~!』(黑桃a)『别管我们,请自己决定~~!』(红心q)『为了我们而不去做想做的事,把它想成是本末颠倒便可!』(梅花4)『你如果这样决定,我想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噜~~』(方块9) 【凯若特亚珠也一脸吃惊地望向扑克牌们,她被平常爱胡闹的扑克牌认真的表情所震慑,清了清喉咙来掩饰她的心情。】 ……那我就收回前言吧。我想去那边,无论有什么在等著我,无论会失去什么,我都想……去另一个世界看看。可恶,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这些家伙开导。扑克牌们,你们很吵喔,想被折弯你们的角吗~~? 【扑克牌们「呀~~」地发出惨叫。那么害怕被折弯角吗?】 咳!那么,最后请对十年后的自己说句话吧。 要我对自己说话啊……只能祈祷十年后的自己别流落街头了~~!说起来,我们会长岁数吗!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吧! 谢谢你接受采访~~! 话说啊,绯衣响,你想怎么做?你……会去那边吗? 嗯~~这个嘛,我在想我应该几乎不可能去现实世界吧。 为什么? 「因为我可能本来就没有躯体」,也就是说,「我如果去现实世界,应该会消失」。 【我说完后,凯若特身体一僵,接著一脸抱歉地低喃了句「对不起」。不会不会,别放在心上。】 不过啊,也许没问题。因为我有许多秘计。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我想你无论身在何方,都能坚强地活下去,就像都市的老鼠一样! 你这是褒还是贬啊! ■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 【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一副打从心底很想睡的样子。她一屁股坐下后望著其他准精灵,但不时会点头打起瞌睡。在她旁边的是雪城真夜和篝卦叶罗嘉,她们两个都呼了一口气,望著天空。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随意扎起柔顺的金发,属于气质柔和的少女。她并非楚楚可怜或美丽的那种类型,而是可爱,而且五官会令人看了冒出爱心。不过,这个人嘴角流著口水呢。】 不好意思~~可以打扰一下吗? 嗯?嗯嗯?……嗯~~……嗯? 不行,这个人感觉会不小心睡著。叶罗嘉小姐,请帮我叫醒她。 嗯唔……嗯唔……噫呀!喂,叶罗嘉,你干嘛啦!小心我告你哟~~咦?采访?好麻烦……啊,不过采访的人是小响啊~~……那就没办法了。我就回答你吧~~ 真不晓得是有礼还是粗暴……算了。那么,请自我介绍! 我叫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就这样~~ 喂~~再怎么用破坏力十足的可爱困倦声音,也不可能只讲完名字就结束了吧! 应该还有其他事情可讲吧,比如当支配者之类。 嗯~~……我是第四领域(chesed)的支配者,使用无铭天使〈太阴太阳二十四节气〉~~类似水银线,可以切断和捆绑,用途广泛。另外,可以将感情分类成季节来测量、操纵~~ 这就是你在赌场玩扑克牌决胜负时,强得夸张的理由呢~~不过,那也是狂三自己的关系,有各种因素导致的啦。 就是说啊~~三三的脑袋怪怪的呢~~真的。不过啊,那场对决精彩得令人难以忘怀呢~~真想再对决一次~~ 可以问你喜欢和讨厌的事物吗?啊,喜欢的事物就算了,我大概知道。 我喜欢收集寝具商品耶~~ 咦?那睡觉呢? 人类睡觉是一种习惯吧?跟喜好没什么关系。还是说,如果小响你讨厌睡觉就不睡了吗?我觉得这样对健康非常不好哟~~…… 突然说大道理打脸我是怎样? 讨厌的事物嘛,嗯~~……应该是睡觉时被打扰吧。呃,不过……可能不算喔~~因为叶罗嘉和小夜夜打扰我睡觉时,我完全没关系。啊,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羞耻的话?唔~~既然如此……啊,讨厌的事物没有……讨厌的人倒有一个~~ 讨厌的人?是哪位?可以说出来吗? 宫藤央珂。我后来变讨厌她了。嗯。因为啊,那孩子……本来非常善良喔~~总是很严肃地思考邻界的未来,拉著我们一起参加前任传承下来的领域会议,努力领导大家。说什么地位愈高,责任愈大,总是绷紧神经~~……地位高又没什么,她却认为自己很特别、很厉害,「所以完全不辛苦」,总是很努力。跟我这种人彻底不一样。我每次打瞌睡时她都会警告我,训斥我身为支配者应该要是什么态度……结果,却在不知不觉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被人洗脑、被人利用而死。她刚死掉时,我并不怎么震惊,但随著时间流逝……总觉得情绪慢慢涌上心头~~ ……这样啊……那真是……嗯,也对。确实会讨厌她呢。 不过,我也因此才下定决心。我想这应该是你最想问的事情吧。我打算留在邻界~~我想见证那孩子一路努力至今的世界直到最后一刻~~就算之后可能会消失逝去。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忍受努力的人努力过的证据就此消失。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回答。那么,麻烦你对十年后的自己说句话吧~~ 希望十年后跟大家的感情一样融洽。大概就只有这样吧。你还有其他事情想问吗~~? 没有事情想问了,但有事情想传达。希望世界和平。 了解了解。那么我先打个盹,有事再叫醒我,晚安~~ ■篝卦叶罗嘉 【篝卦叶罗嘉,资历最深的准精灵,也是率领众多弟子的巫女服战斗狂。个性成熟又孩子气的她是个百战百胜的支配者。她一看到我,便没好气地举起手跟我打了招呼。】 辛苦了~~ 是、是,辛苦了。唉,我真的也老了啊。这个世界大概没有因年龄造成的肉体老化,但我想无法避免精神上的老化吧。姑且不论这个,你是要采访我吗? 没错没错。呃~~可以麻烦你先自我介绍吗? 篝卦叶罗嘉,年龄不详,是第五领域(geburah)的支配者。身高、体重、三围都没量过,所以不清楚。我有两公尺吗?应该没有吧。无铭天使是〈咒言蠕动机关(pp curse maker)〉,能制作灵符。 啊,感觉好像是第一次听到呢。不是使用无铭天使攻击,而是用无铭天使来制造灵符啊。 算是礼让敌人,减缓我的攻击威力吧。相反地,我的无铭天使可是万能的属性。我有信心无论在何种战况、何种状况下,都能运用自如,构筑己方阵营,占上风获胜。结果,没有一个弟子能达到我这般的境界~~苍也完全往别的方向发展了。 狂三可能接近你的境界喔。那个人也有十足的能力「让战况变得有利于自己」。 啊~~我懂我懂。说是万能可能有点狭隘,就是利用战略和战术强硬翻转战局的感觉。老实说,我超喜欢这种战斗方式。真想跟她打一场看看~~不过,这样肯定会变成互相厮杀,不太好呢~~ 狂三喜欢战斗和获胜,但好像讨厌苦战,所以若非有充分的理由,我想应该很难跟她打上一场吧~~她曾说过:「跟叶罗嘉这种战术互相冲突的人战斗,真的很棘手。必须将计就计,出其不意,再出奇制胜才行得通。」所以我想应该没办法跟她交手吧~~ 这样啊~~不行吗~~不过,要是变成互相厮杀也是挺伤脑筋的! 虽然发生过许多事,你现在依然必须靠战斗来自我建构吗? 目前是。也许状况再有些改变就能找到其他生存方式,但现在说这种话也无济于事。 也就是说,你是选择留下来的那一组吧…… 算是吧。不过,说找不到战斗以外的生存方式,其实是次要的理由。我是有更重要的目的才留下来的。但我对另一边的世界的确毫无留恋就是了。 你说的更重要的目的是── 不用说,当然是因为朋友要留下来啊。既然如此,那我也留下来。我的弟子……有一半打算去,也有人想留下来。不知道等待著我们的会是崭新的明天,还是与昨日相同的今天,不过我相信这是我最好的选择。 哎,既然有朋友留下来,就有朋友要离别,让我有点难过呢。 但我想守护这个世界。想必已经死去的准精灵跟把未来托付给我们的前任支配者都是如此希望的吧,当然也包含宫藤在内。 宫藤小姐还满令人意外的……这么说有点失礼,但她之前很仰慕你呢。 毕竟我们是老交情了,所以在第七领域发生的那件事我才忍了下来。我也是从那时起才觉得无法原谅白女王,在那之前虽然因为她蒙受了莫大的损害,也只觉得她是个莫名其妙,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罢了。 宫藤央珂是个看起来自以为是,「实际上也很了不起」的女孩。她本人说过她拥有现实世界的记忆,在那里是个有点声望的名门淑女。 说什么「要是我生在对的时代就是公主殿下了呢」,带著现实世界的记忆拚命想统治邻界。 这个世界没有成年的准精灵,也不会增长岁数,顶多只有刻划进灵魂的经验勉强算是我们所谓的「年龄」这种概念。全体都是小孩,只有一部分不得不成为大人。 所谓的支配者,简单来说就是变成大人的准精灵……不过,也有像辉俐这种没有变成大人就成为支配者的案例。 央珂她真的很努力。支配、统治、操作,偶尔肃清,祈祷这个邻界能变得更好。 ……不过,这种个性交不到朋友就是了。 啊~~她跟狂三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 是啊,她的个性绝对跟时崎狂三不对盘,只是时崎狂三比较能言善道就是了~~她肯定会气得牙痒痒,拂袖而去吧。嗯~~真希望在更适合的情况下让两人相遇呢,真的。 所以,你也选择留下来吧? 是啊。想必也有其他准精灵选择留下,让她们感到混乱就太可怜了。从现实世界的角度来看,这个邻界肯定是错误的世界、应该消除的领域吧……然而就算如此,我还是认为没有必要选择灭亡。 哎,说得也是,又不是我们愿意灭亡的。而且应该也有许多在现实世界找不到一席之地的准精灵。 你应该也是这样吧,绯衣响? 【篝卦叶罗嘉眯起眼睛,像在试探我真正的想法。我毫不畏惧,直勾勾地瞪回去。不对,我没有在瞪她,但是还有勇气与她对视。没有一席之地的事我老早就知道了,即使如此,我还是做出了选择。】 没问题,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也许这次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阻止你,我会好好送别的。你也真是的,偏偏迷上一个麻烦的家伙。 迷上的对象是个恶女~~就是这种情况。 你的麻烦程度也不相上下,真是绝配…… 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坏话呢,当作没听到。那么,最后请对十年后的自己说句话吧。 十、十年后啊……嗯~~希望十年后,我们三人也能一起欢笑。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只要我们三人在一起,感觉就能共度难关。 ■雪城真夜 【雪城真夜是第二领域(chhokmah)的支配者,总是抱著看起来很重的书。身材苗条,顶著一头带著蓝色的短发,戴著红色倒框眼镜,非常适合她。她一看到我的脸,便歪了歪头一脸疑惑,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这个人真可爱。】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在采访大家。个别采访,尽量采访到我认识的每个准精灵。 这样啊……是无所谓啦,但我说的话应该很无聊喔。 无不无聊是由我来决定,而不是你~~好了,麻烦你先自我介绍吧! 呃~~……我叫雪城真夜,身高一百四十一四公分,体重三十九八公斤,三围没有量过,所以不知道。职业……职业?是支配者,负责第二领域。兴趣是读书,专长是读书,无铭天使也是书本,名字叫〈完全无欠书架(perfect bookblock)〉。宣言「开封」后,能取出第一到第十的书籍,行使能力,非常方便。 和叶罗嘉小姐的一样,是属于召唤系的万能型无铭天使呢~~ 我跟专门战斗的她不同,会将重点摆在更广泛的要素上,比如设计规则、追踪或隐蔽。能直接攻击的顶多只有第一、第五,还有第八的书籍吧,其余全是用战斗以外的手段度过危机。啊,机会难得,我乾脆顺便讲解我开封的十本书吧? 不用了,下次有机会再说。感觉很麻烦……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想逼你听了。很好,我会一鼓作气地说明完毕,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那么,首先是第一书〈她说要有光(novum testamentum)〉,是将书本的纸片变成光剑来攻击敌人,近身战用。第二书〈抱书横渡世界(book walking)〉,同时开封复数书籍时使用……虽然很麻烦,但如果不使用这一招,我就只能一本一本地使用。第三书〈事象隐匿理论(cats rule)〉,用帘幕封闭周围的空间,就算发出巨大声响也不会被发现。第四书〈绝对正义直下(rightw apostles)〉,就是你知道的设定规则之书。第五书〈火屋杀人事件(firehouse mystery)〉,是攻击型的书,顾名思义会喷出火焰燃烧,顺带一提,火焰不会延烧到书本。第六书〈黄金太阳立方体(golden cube)〉,也就是所谓拥有再生效果的回复用途之书,可以识别敌我。第七书〈乱高下明星(hopping starlight)〉,使用这一招,我能跳得非常高,很可怕。第八书〈荣光荣誉超重压(glory gravity glory)〉,将目标的重力变成一百倍,让对方用自己的重量压扁自己……太残忍了,我不常用这招。第九书〈灵魂的一鳞片甲(soul stalker)〉,用来追踪特定目标之书,缺点是速度很慢。然后是第十书〈于是拥有如纸神盾(old paper aegis)〉,是所谓的防御系书籍,能依照书页的名称自由自在地加工这一点还满强的,与第三书同时使用还能打造出一块野营地。 你讲得落落长,超麻烦的,但我还是先做个笔记! 我的能力大概就是这样。我想之后应该也能派上用场吧。我打算在这个邻界待到寿命已尽为止。 所以你理所当然地决定留下来吗? 没有理由不留下。应该说,我就坦承吧……前往另一个世界……从头开始建构许多事物……感觉……好累……好麻烦喔…… 这理由比想像中还实际呢! 打个比方,假如我是一个名为雪城真夜的失踪人口好了,也假设我有家人,可是我完全不记得家人的事。也许去到那边我也因此想起来,但我无法判断那些家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况且,在家人也以为我已经死去的情况下活著回去的话,或许会陷入许多复杂的事态。比如说……如果是从另一个世界消失五分钟后回去,那倒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是十年或二十年后……我还维持当时的姿态回去,绝对不妙吧。如果我又是出身富豪家,继承遗产肯定会很麻烦。 嗯,我大概知道了!……确实,前往那边的世界,就代表必须将在这里培育起来的事物全部拋弃呢。 另外,还有一点必须考虑到。这个无铭天使与灵装是我们身为准精灵的必要之物,在那边还能使用吗? ……这……我也不知道……呢…… 假设能使用……就表示有无数棘手的人型决战兵器会被送往现实世界;假设不能使用,就代表会大量产生没有住所、未来和目标的少女。世界的恶意不容小觑,我想大多数少女都会遭遇危险吧……所以,只能依靠那两人了。 那两人? 当然是辉俐璃音梦和绊王院瑞叶。由那两人前往现实世界,也是支配者讨论出来的结果。跟她们有没有能力无关,而是因为她们拥有某项珍贵的资质。你猜那是什么。 那当然是当偶像吧……噢,原来如此。 没错,她们拥有在另一个世界也通用的才能。她们的那些后备人员也会跟去,所以很可能成功……就算失败,只要有辉俐璃音梦的活力,我想大部分的事情都能一帆风顺。绊王院瑞叶个性冷静、谦虚,能以退一步的角度观看事物。而且还有两名支配者要去,她们也很可靠。当然,那边的世界……现实世界横行的恶意与诈术比邻界多好几倍,不免会担心。就这层意义来说,我想将之后的事托付给时崎狂三。 狂三吗?真的假的? ……虽然是我提出来的,我也觉得恐怕没办法如我所愿。毕竟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才符合时崎狂三的本色。不过,如此她愿意提供一些帮助就谢天谢地了……希望你帮我转告她。 没问题。我想狂三应该会想办法解决吧! 嗯。虽然发生过很多事,能像这样笑谈过往真的非常开心。幸好当时有时崎狂三在,当然,绯衣响你也是。 喔、喔喔,突然真心感谢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不会,谢谢你。不过,我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就是了。就算我当时不在现场,你们应该也能顺利度过难关。 绯衣响,你这种态度就叫谦逊过了头的傲慢。你是时崎狂三的手杖、宝剑、制止她的角色、后援者。你也要去对吧? 虽然百分之百可能会死,嗯,不过,我会跟去。 是因为没有肉体吗? ……嗯,算是吧。那边大概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但是要我在没有狂三的世界虚度光阴也于事无补。所以,算是赌上一把。 没必要放弃。说到没有肉体,包含时崎狂三在内,所有准精灵都是如此。不过,灵魂与肉体有个非常大的差异,那就是灵魂……「无法被制造」,因为不清楚构成灵魂的要素是什么。可是我们清楚肉体是用何种物质构成的。既然清楚,就有办法解决,因为我们有那种能力。 你是指── 「利用灵力来组成元素」。无论去到何处,肉体终究是用可能存在的物质以可能存在的形式构成的。那么,应该很容易建构。所以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肉体组成方式,肉体是用何种物质构成的。只要把这个背起来,之后努力就好。这才是所谓的赌上一把。 ……原来如此……!我看到一丝希望了! 是不是!不过,我为了查这个,看遍了所有医学相关的解剖书,对我的心灵造成极大的负担,我有点想吐,要先去休息了。 【雪城真夜如此说道,精神恍惚地露出疲惫的笑容,随后瞬间在地上躺平。我看著收到的肉体组成方式,思考自己是否真的有机会重生。】 最后请对十年后的自己说句话。 有十年这么长的时间,我也差不多该著手进行下个行动了吧。具体来说就是写作。我是不是只定好大纲,连一行都还没写呢? 咦,你打算写作吗? 我打算写一个邻界转生少女天下无双的故事。 我认识这样一个人,她叫时崎狂三。 这样故事会复杂得要命,我想让更单纯无害的准精灵当主角。 【不,我觉得狂三很适合当主角!不二人选!】 ■铳之崎烈美 【铳之崎烈美是第八领域(hod)的代理支配者,而且是由衷恋慕绊王院华羽,与她情投意合的准精灵。大概正因为如此,我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时,不免感到有些惊慌失措。】 我啊,打算从邻界前往另一个世界。 咦,真的假的! 嗯,千真万确。啊,我可不是忘了华羽喔。我记得一清二楚,完全没有忘记她的长相,也趁还没忘记时画了她的肖像画。哼哼。 老实说,我以为你铁定会留在邻界,因为这里是华羽小姐死去的世界。 如果是我死掉,华羽还活著,我会希望她不要在意我,去见识更多新世界。我绝对会这么说,而且我相信华羽说来说去还是会接受我的提议。 ……你认为华羽小姐也会说出同样的话吗? 对。如果是我喜欢过的那个华羽,绝对会接受。尽管会哭著抱怨我太残酷,最后──还是会接受,因为我这么做会比较幸福。 爱恋之心所向披靡是吗? 没错没错。我的恋爱是积极、无敌又帅气的!所以,我要在那边努力看看! 也有不少第八领域的准精灵希望移居到那边。 我的使命是守护华羽想保护的孩子们,让华羽希望能幸福的我获得幸福。而我的幸福,肯定就在冒险的前方。 啊! 怎么了? 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是铳之崎烈美,是第八领域的支配者!请多指教啊!兴趣是开枪! 现在才想起要自我介绍也太晚了吧!不过,是无所谓啦。尽管发表言论吧! 人生有起有落!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变的是,我依然最爱华羽! 到了另一个世界后,我会想办法宣传那孩子的魅力! 最后请对十年后的自己说句话。 十年后我也依然爱你哟,华羽! 【铳之崎烈美露出灿烂的笑容,对于前往现实世界一事完全无所畏惧。辉俐璃音梦也好,铳之崎烈美也罢,开拓者精神都太旺盛了。不过,或许因为如此,决定从邻界前往另一个世界的准精灵们也不怎么感到恐惧,大概是──她们也会一同前往的关系吧。】 ■岩蔷薇 【好了,紧接著要来采访时崎狂三的分身──严格来讲,应该是分身的分身吧。是我认识的时崎狂三所衍生出来的已不再是时崎狂三的少女,那便是岩蔷薇这个存在。】 所以……你是最后才来采访我吧。就当作我是压轴人物吧。 不是,最后是狂三。不过,能不能采访到还是一个问题就是了。 哎呀,是这样吗?那么,我先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是岩蔷薇,可说是曾为时崎狂三,而后逝去的分身吧。我先前遭到白女王囚禁,一度失去力量,身为时崎狂三的自我粉碎得支离破碎。然后,拿枪挑战响所认识的时崎狂三,吃了败仗──就这样恢复自我。 死前和死后,有哪里不同? 这个嘛,我想应该是想法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吧。人类不就是这种生物吗?我认识的你和我不知情的另一面的你,截然不同得判若两人吧。 啊~~……唔~~……这个……确实是啦……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人会成长,准精灵也会成长。即使肉体没有变化,精神面也会受到经验影响。因为你和「我」一路展开了许多冒险旅程。 不过,这意味著我必然会脱离时崎狂三这个「轴心」。若是有过同样的经验,采取同样的行动,就不会脱离轴心── 但我累积了太多不同的经验,恐怕没有资格作为时崎狂三的分身。而且这件灵装的颜色也是如此,我喜欢白色和黄色……就这么喜欢上了,而不是原本的黑色与红色。 ──你要留在这里吗? 是的,我要留下来。我想随心所欲地在这个领域旅行、生活,忘记目的,忘记梦想,拋开宿命与感情。我──只想试著存活下去。 正如你所知,「我」们是有使命的。不过,我总觉得那应该早已逐渐在达成了吧。既然如此,就不需要分身了吧。也就是说──我自由了。要去何方,要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 我的名字是岩蔷薇,曾为时崎狂三而不再是时崎狂三之人。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最后请对十年后的自己说句话吧。 (插图009) 十年后的我,你或许会后悔当初做出这个选择,或许会悲叹要是当初返回那边的现实世界就好了。不过,此刻的我必然会做出这个选择。你的后悔不过是基于「得不到的最好」这种心态,请将这件事铭记在心。 【岩蔷薇如此说道,露出虚幻的笑容。些许寂寞与不安,却依然奋发迎向未来的希望。她的表情彷佛充满了这样的情绪。我看见她的表情后,心想:啊啊,原来如此,这个人已经不是时崎狂三了。即使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却与她前往不同的目的地。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虽然不知道,但我想岩蔷薇做出最符合她目前心境的选择了吧。】 ○于是,和昔日好友厮杀 邻界发出哀号。 展开只能如此形容的惨烈战争。周围的空间扭曲、挤压,所有障碍物全被粉碎。包含支配者在内的准精灵自然不用说,连绯衣响也急忙远离现场避难。 位于灵力翻腾中心的,是恶梦与女王。 在战斗之前还存在著协助或一齐攻击这类的提案,但如今的状态已顾不得这些。 打个比方,就像是龙卷风侵袭屋内,大炮攻击自己的房间,实在是太猛烈、太暴力,脑海里只浮现逃跑这个选项。 时崎狂三与白女王──山打纱和的战况就是如此激烈。 「──〈刻刻帝(zafkiel)〉。」 「──〈狂狂帝(lucifugus)〉。」 掌控时间的怪物,时崎狂三。 掌控空间的妖怪,白女王。 两人目前正如字面上所示──倾尽拚死之力在厮杀。 「【一之弹(aleph)】!」 「【天秤之弹】!」 女王与周围的物体交换位置,回避狂三的攻击,接著用手枪扫射狂三毫无防备的侧面。不过,狂三凭著加速后的体能躲开了女王发射的子弹。 狂三的身影如同阳焰现象般一晃,女王的子弹消失在虚空中。这时,双方都清楚理解到一件事。 那就是这场战斗不是乱枪扫射就能解决,胜负不会因为这种偶然的命中率而揭晓。是互相较量两人的战术和本领,近似于下将棋或西洋棋。 不过,时崎狂三与山打纱和的对战和这类完全讯息赛局有一点决定性的不同,那就是两人都隐藏著真正的实力。 狂三并非完全知晓女王操作的天文钟魔王──〈狂狂帝〉的所有能力,只是非常笼统地知道大概是会对空间而非时间造成某种影响。老实说,什么能力都有可能。狂三在内心叹息道。 另一方面,狂三对女王也占有某种优势。女王藉由拷问曾为狂三分身的岩蔷薇,熟知〈刻刻帝〉的所有能力──她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狂三在第五领域,剑与魔法的幻想领域做了一个决定,「扭曲」了〈刻刻帝〉的能力。 【十一之弹(yud aleph)】这颗子弹看似与【七之弹(zayin)】相似,实则不然。不论是军刀还是手枪,它能在所有攻击接触到狂三的瞬间,让时间停止──也就是让攻击失效。简直是无与伦比,防御力百分之百的子弹。 另外还有【十二之弹(yud bet)】。如果说十一之弹是防御力百分之百的子弹,那十二之弹便是攻击力百分之百的子弹。狂三敢肯定地说:「只要命中,绝对能击倒对方。」问题在于考虑到灵力与时间的总量,只能发射一次。而且就算攻击力百分之百,也未必能命中,对方可能会躲过攻击。 时崎狂三心想:要打倒白女王山打纱和,只能用【十二之弹】了吧。 所以,这是场斗智厮杀,斗的是如何让【十二之弹】命中她。 时崎狂三如此思索,慎重再慎重地战斗。不过,那必然会使她绑手绑脚。也就是说,她无法使用【十一之弹】。说得更正确一点,是使用的时机受到严格的限制。 白女王的战斗经验不可能比时崎狂三少。既然她曾经和其他支配者展开殊死战,也不可能是对超能力毫无招架之力的外行人。 换句话说,当狂三发射山打纱和认知外的【十一之弹】时,很可能被她看穿【十二之弹】才是杀手锏。女王就是在这种世界一路战斗至今。 因此,狂三不得不慎重选择出手的第一招。必须先用【一之弹】这类她已经熟知的〈刻刻帝〉子弹来对抗她。 不过,没有时间像这样拖拖拉拉了。狂三在内心咬牙切齿,因为── ◇ 山打纱和不知道【十二之弹】,当然也不知道【十一之弹】。不过,她了解时崎狂三,甚至敢肯定地说她对时崎狂三瞭如指掌。 (嗯~~她应该有所保留吧。) 也就是说,纱和能判断到这种地步。不过,情报实在太少了。虽然知道狂三有杀手锏,却无法判断是何种杀手锏。 纱和觉得现状是7:3,自己占上风。首先是体能上的差距。狂三利用【一之弹】加速,而自己没有强化身体的能力,两人的速度却几乎不相上下。当然,狂三有【二之弹(bet)】(钝化)和【七之弹】(停止),如果被击中,自己会立刻转为下风。 不过纱和的〈狂狂帝〉有防止那些子弹的招式。使斩击倍增的【巨蟹之剑】、连同子弹削减空间的【狮子之弹】,以及利用交换位置达成瞬间移动的【天秤之弹】。 手上有很多有用的牌,而且重点在于狂三并非完全掌握了她手上有什么牌。这部分占了很大的比重。 「将军(general)」并未使出所有的剑和子弹战斗。因此,时崎狂三必须随时警戒女王的绝招来行动。 不是透过使用能力,而是透过不使用能力将狂三逼入绝境。这便是纱和对狂三采取的战术。 狂三与纱和在能够观察彼此的表情、虹膜映著什么的极近距离下互相开枪。移动身体偏离推测的弹道,毫不畏惧地向前踏出一步,以手刀或枪身弹开彼此手枪的轨道,回避来到眼前的死亡子弹。 那是藉由枪枝造成的近身战,照理说是时崎狂三本来不擅长的距离,然而── 「【一之弹】、【二之弹】,连发两颗子弹……!」 「哎呀……!」 狂三朝自己开枪,同时立刻给女王留下赠礼(debuff)。女王躲避不及,子弹掠过她的那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向上挥起的军刀变得异常缓慢。若是普通的准精灵,恐怕在这时就会因意识与动作不一致而感到脑袋一片混乱了吧。 「【双子之弹】。」 不过,女王不疾不徐地中止攻击,朝自己开枪。冠以双子之名的子弹「模仿」白女王的肉体,并且将意识转移到新的躯体上。 旧的躯体瓦解,新的躯体生存。 「……!」 「没必要如此惊讶。我的〈狂狂帝〉能掌控空间。既然邻界是不存在物质肉体的世界,要模仿便轻而易举。就连你──」 纱和反射性地吐出话语。她发现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跟狂三继续对话,不禁露出苦笑。 说是这么说,身为白女王的思考却不断发出警报。 狂三所使用的【一之弹】并非单纯「加快脚步」,【二之弹】也不是「让动作变慢」的东西。所谓的让时间加速,代表的是一切事物都会变快,在战斗中重要的所有能力都会加速。 开枪这个动作存在著举枪、瞄准、扣扳机这三个要素,做出这个动作的必要能力──手臂的摆动、动态视力、扣扳机的速度,「全都加速」。 在这样的前提下,自己依然处于有利── ──纱和僵在原地。 因为她看见狂三正举起〈刻刻帝〉指向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歪起脸颊,像小丑般露出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笑容。 看见这个笑容,纱和瞬间打算一跃而起。这个行动是正确的,只是她做出选择的时间慢了一点。 在她跳跃的同时,脚踝感觉不对劲。一只细长白皙的手臂从影子里伸了出来,不知何时竟不敬地紧抓住女王的脚踝。 「【八之弹(het)】……!」 直到这场战斗,时崎狂三才解除了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束缚。解除禁忌的子弹【八之弹】。 原本就无法预测会如何。是身为分身的时崎狂三的过去会降临,还是本体的过去会现身? 无论如何,这颗子弹将会在邻界引发更多混乱。况且,也不敢保证自己这个分身使用【八之弹】后会平安无事。 时崎狂三将这类懊恼、苦恼、恐惧全都摒弃。 打倒白女王。即使奉献出自己的一切,也要打倒她。 并非因为自己是精灵,而是因为那是身为时崎狂三的义务与职责。基于必须奉献一切的使命感── 时崎狂三行使【八之弹】。 「嘻嘻嘻嘻嘻嘻──────!」 分身立刻理解自己该做什么、该对谁发动攻击,直接模仿狂三的思考,付诸行动。 「碍事。」 山打纱和用可说是十分随便的射击方式射穿刚诞生的分身的眉心。不过,即使女王的能力再优秀,「将注意力放在其他目标上」在战斗中只能称为「破绽」。 狂三毫不犹豫地踹向纱和的腹部。 「……!」 女王被踹飞出去,在空无一物的平原上翻滚。疼痛与窒息般的痛苦都只有一瞬间。女王准备子弹好迎击狂三的乘胜追击──却未等到预料中的攻击。 女王站起身,瞠目而视。本应在眼前的时崎狂三不见踪影。 「原来如此……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不见踪影这个说法并不正确,因为有一大群时崎狂三包围著女王。纱和缓缓地浅浅一笑。 「嗯,真不错。像这样被狂三包围,真的有种在认真厮杀的感觉呢。当然,我也会拿出真本事。」 笑容和缓,语气也很平稳。然而,蕴含其中的感情、话语却犹如锐利的刀刃。 狂三心想,她们两人正在厮杀。 事到如今,真正直到现在,她和山打纱和才正在厮杀。 「……我要上喽。」 「放马过来吧。」 狂三群同时射击,画面令人眼花瞭乱。没有死角,有的话,顶多只有地面吧。但纱和并不打算像鼹鼠一样钻地洞,甚至没有回避的意思。 「〈狂狂帝〉──复式天弹,【狮子之弹】/【双子之弹】。」 「……!」 狂三群惊愕得瞪大眼睛。子弹宛如龙卷风将女王包围,两头双子模仿的狮子吃掉狂三的子弹,使得所有射击失去效力。 〈狂狂帝〉的能力──结合在一起了。 「怎么会……!」 其中一名由【八之弹】产生的狂三分身愕然呢喃道。女王毫不留情地射杀碰巧位于女王身旁的她。 「那么,换我出招了。狂三──」 女王露出春日暖阳般的微笑开口: 「『你可别太轻易死掉哟』。」 听到这挑衅的台词,狂三群愤怒地再次将枪口指向女王──然而,伫立原地的女王瞬间逼近她们。 闪闪发光的钢制刀身──贯穿一名狂三的心脏,她立刻烟消云散。 「混、帐……女王……!」 狂三群急忙散开,同时开枪不断射击。女王将【狮子之弹】与【双子之弹】搭配使用,随时防御自己的周围。 那幅情景宛如一群将踏进范围内的东西吃乾抹净的猎犬。 不过,狂三群在数量上是压倒性地占上风──她们冷静、冷酷地一边拉开距离一边继续射击。即使【狮子之弹】包围著女王,也并非铜墙铁壁。 子弹找到些许缝隙钻进去。 女王认为那不过是轻伤,完全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寻找」时崎狂三。即使杀再多【八之弹】产生出来的分身也没有意义,这点道理她还懂。 她果断地判断重点在于解决不断产生分身的狂三本体(严格来说,那名狂三也是分身就是了),疗伤等之后再说。 追根究柢,只要打倒那名时崎狂三,便能结束这场战斗。白女王战胜,准精灵们败北,邻界崩毁。 女王寻寻觅觅──最后停下视线。十二公尺前方伫立著一名时崎狂三,唯独她并未透露出焦躁的情绪,以做好觉悟的眼神凝视著女王。她的周围配置了几名分身,好让自己没那么显眼。 「找、到、了」 女王发出轻快的声音说道,接著猛冲过去。【狮子之弹】消失,同时扫射的子弹直接命中女王的肉体。不过,女王毫不畏惧,也不因痛苦而止步──痛苦什么的早已烟消云散──来到时崎狂三的身边。 「……!」 举枪的狂三与挥舞军刀的女王。 女王突刺的速度比狂三快一些。在极近距离下响起的枪声──女王的身体并未感受到疼痛。 女王确信这一击足以让狂三致命。随后,她对自己犯下的失误感到愕然。 被军刀贯穿的狂三扔下老式手枪,紧握住军刀。而女王竟反射性地想要拔出应该要松手的军刀。 「你猜错了,纱和。」 声音是从侧面传来的。不知何时接近的时崎狂三亮出〈刻刻帝〉,指向女王的太阳穴。 消失了。纱和刺中的时崎狂三笑著消失了。她无庸置疑是【八之弹】所产生的分身。 「我深信你一定会找出那个『我』,相信如果是纱和──即使是在这个战场,也一定能找到『我』。」 啊啊,原来如此。这是常识,山打纱和想得到的事情,时崎狂三当然也想得到。既然如此,当然也能拟定防止战术。 藏木于林。 若树叶既非褐色,也非绿色,而是一看就能辨别的鲜艳颜色,该怎么办? 回答:准备颜色同样鲜艳的树叶,让它特别醒目就好── 女王隐约思考著这种事。她明白已来不及回避或防御。 而时崎狂三也并非那种会大发慈悲,表现出迟疑的人。 开枪。 狂三毫不犹豫地朝女王的头顶发射〈刻刻帝〉,并且为了追击,与分身们一起举起枪── 然后发现地面开始鸣动。 「这是……!」 「呵呵,真遗憾。你们慢了一步。」 头顶被射穿的少女口吐鲜血说道。女王的背后发出光芒,同时显现出一扇巨大的门扉。形状与「以往」的相同,风格却大相径庭。 女王的背后正是连结领域与领域之间的通行门。是狂三的目的地,也是她的目标。 「第一领域(kether)的……门……!」 而且最糟糕的是,门是处于开启的状态。 「重新对决吧,狂三。呵呵,好了……继续我们的厮杀(date)吧?」 山打纱和太阳穴中弹,却依然笑著跳向后方。 「等一下……!」 女王消失了踪影。同时,门慢慢关上。 「时崎狂三!」 远方传来一道声音。狂三回头察看,发现雪城真夜一脸焦急地吶喊。 「动作快!快点!」 听见这句话,狂三毫不犹豫地踏入前往第一领域的通行门。当然,存活下来的分身也一个接一个穿过通行门。 「我、我也要去──!你先走!」 遥远的彼方传来耳熟的声音。狂三嘻嘻嗤笑,鼓舞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时崎狂三……狂三走进了通往第一领域的门,充满著无论前方有什么事在等著自己也绝对会获胜的决心。 而另一个人。对绯衣响而言,没有在这里退却的选项。 「绯衣响,你也应该去。叶罗嘉!」 「知道啦!抱歉,我会用有点粗暴的方式把你扔出去!」 「尽管来吧!……粗暴?扔出去?」 响兴致高昂地回答,不过叶罗嘉抓住她的后颈,「啪啪啪」地贴上纸条。响理解这个行为意味著什么后,脸色发青。 「那个,不好意思,你在我背后贴的是──」 「喷射机灵符。用音速飞进通行门吧!」 「啊啊啊啊啊啊果然被我料中了呢~~~~!」 被扔出去的响在灵符迸发出的喷射燃料喷射下超加速,朝即将关闭的通行门硬冲进去。 而且不知是幸或不幸,因为速度太快便闭起眼睛的响并不知道如果再晚一秒,可能会猛力撞上通行门而发生惨事。 ◇ 第一领域,谁都知道它的存在,却无法造访此处,为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 别说是否存在著支配者,连是什么样的场所都不清楚,充满谜团的地方。 降落在那里的时崎狂三与她的分身们一脸困惑地面面相觑。 「『我』们──还记得吗?」 「是的,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记呢。」「这里是──」 时崎狂三与山打纱和共同度过的杏樱女子学院校舍。 黄昏色的日暮天空一望无际,侧耳聆听──似乎还能听见学生们喧闹的声音。连接领域之间的通行门也已经消失,狂三陷入穿越时间,回到另一个世界般的感觉。 「难道这里是……『我』们……回到现实……回到过去……了吗?」 一名分身一脸不安地如此呢喃,不过狂三立刻否定她的推测。 「不……不对。这里只是被打造成这个样子罢了。」 狂三原本认为创造这个邻界的人搞不好是与时崎狂三或山打纱和有关的人,但马上又否定,判断不可能。 反倒该说相反,是因为山打纱和来到这里,第一领域才变成这副模样吧。 「原本这领域应该是一片荒芜,因为纱和……还有我们来到这里,才有人支配这个领域。我想这么判断比较妥当。」 山打纱和与时崎狂三。 允许两人孕育友情,在和煦的阳光下彼此谈天的圣域。 体验青春、感受青春、拥抱青春,共同走过的场所。 ──自己还记得。 记得过去身为时崎狂三时,与她挥手道别的风景。 不过,在狂三心中来来去去的只有难以言喻的巨大空虚。狂三的意识已经切换成「厮杀」。话虽如此,这幅情景还是勾起她无限的乡愁。 「狂三!」 这时,有一道雀跃的声音突然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哎呀、哎呀、哎呀。」 「啊~~我总算赶在千钧一发之际钻了进来!其他支配者好像也会追过来,不过打开通行门需要花不少时间。」 「嗯,我本来就没有期待援军到来,也不信什么命运或宿命。」 「……我来这里,让你很困扰吗?」 「是的,非常困扰。」 狂三莞尔一笑,如此回答;响闻言,垂头丧气。 「心情好~~低~~落~~哟~~」 (插图010) 响如此说完,只是傻笑。她心想:这才是时崎狂三。 「反正我不会做出什么不识相的事。她曾是你的好友吧?」 「是的。她曾是我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一辈子同甘共苦的挚友。」 「────」 「所以,『我必须杀了她』。身为她的昔日好友,这是我必须履行的责任与义务。」 狂三淡然宣告悲伤的誓言。响苦笑著回应:「真是拿你没辙。」并且做好会被狂三痛扁的心理准备,决定「这么做」。 「你就出征奋战吧,狂三……我会在这里祈祷你凯旋归来。」 她紧紧抱住狂三,像挚友般如此呢喃。 因为情景、晚霞与话语太过温暖,狂三不知不觉,真的是下意识地有点想哭。 ──响的感情很温暖,令她难分难舍。不过,手却自动地抓住响的肩膀,慢慢将响拉离自己,双腿则是朝学园校舍前进。在那之前,还是先弹了一下响的额头就是了。 「那么,走吧,『我』们。」 狂三一声令下,时崎狂三们便同时迈步奔驰。 目标:打倒白女王──山打纱和,必须用尽一切手段阻止她毁灭邻界。为此狂三将舍弃所有迟疑,不惜再次杀死昔日挚友,自己过去杀害的对象。 或是「不惜牺牲自我」。 ◇ 山打纱和决意毁灭邻界。 话说,这个邻界到底为何存在?为何诞生?为何像这样继续保留下去? 山打纱和并不理解其中的道理。不过,只有一件事她敢肯定地说,那就是这个邻界并非像宇宙那样自然发生,而是人造的世界。 而且它的存在并不会帮助人类或毁灭人类。 只要理解这些就够了。倒不如说是刻意让自己只能理解到这个程度,否则会被创造出这个世界的人物察觉吧。 不过,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跟这个世界无关。 山打纱和心里有数。在准精灵之间流传的各种传言、讨论、论说中,最符合的就属「死后的世界」了。 虽然用死后的世界一言以蔽之,各国对其想像各不相同,像是地狱、冥界、天堂、瓦尔哈拉神殿等。 然而,不论是哪个国家的哪种宗教观,大部分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死后的世界是舍弃肉体,只剩灵魂的世界。即使肉体复活,那也是未来的事──「最起码都必须舍弃过一次肉体」。 这个邻界是以庞大的灵力与少女的灵魂结合而成的世界。如果这庞大的灵力──是化一切不可能为可能,甚至匹敌太阳或银河系的能量── 只要输入特定的时间与特定的座标,朝那里发射这股能量── 「就能让时光倒流,改变未来」,将过去改写成山打纱和还活著,依旧是时崎狂三的朋友。 ……遗憾的是,她并不知道是谁将自己变成「类」精灵。倘若至少知道那是谁,或许就能用这个邻界的能量消灭那个人,改变过去。 山打纱和凭藉著这个想法行动,蹂躏整个邻界。然而,此时产生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该如何将邻界蠢蠢欲动的这股庞大的灵力整合为一。毕竟这个邻界虽然只有灵魂,却有无数拥有自我意识的少女,她们各自分散地使用灵力,或是慢慢消失。 攻陷第三领域,成为支配者后,试图向知道详情的准精灵打听情报,但依旧找不到统合灵力的方法。 不过,成为支配者的纱和得知了一个情报。 ──一名偶尔会混进邻界的少年的事。 明知他的目光、话语是奉献给不是自己的某个人,还是会不禁为他神魂颠倒的恋爱神话。 光是窥见记忆片断都如此了,如果「真人」出现会如何? 山打纱和已经将那个「如果的世界」试验在被少年的记忆夺去芳心的准精灵身上。欣喜得手舞足蹈的少女对少年言听计从,轻而易举地献出她自己和存留在邻界的灵力,直到变成空无。 只要利用〈狂狂帝〉的能力【双子之弹】与【天蝎之弹】模仿准精灵记忆中的少年,就能达成这个成果。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无聊的爱慕之心就如此重要吗?」 「将军」轻蔑地叹了口气。「千金dy)」表示认同:「我想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而「女王(纱和)」则是完全无法理解。 总之,她充分活用了【处女之剑】──让少女陷入情网的刀刃。具体而言,这个能力为山打纱和的计画──让支配者零落──出了一份心力。 「情为何物──」 纱和突然吟诵起莫札特《费加洛的婚礼》其中一段。 她活到现在,还不知道恋爱是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东西。 不,应该说「早就已经死了」吧。无法跟家人见面的寂寞与无法实现恋情的懊悔,究竟孰轻孰重呢?纱和实在不太清楚。 纱和认为时崎狂三,「那个」时崎狂三应该会选择恋爱吧。 为爱疯狂而生,为爱疯狂而死的她,肯定会选择那一方吧。 「真不甘心。」 这样的感情翻腾而出。自己不认识的时崎狂三,自己不认识的陌生少年,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气忿。气忿归气忿,她已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毁灭吧、毁灭吧、毁灭吧。 歌唱吧、歌唱吧、歌唱吧。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反正自己本来就是时崎狂三反转后的存在,那么憎恨恋爱就是我的目的。 「──你祈祷完了吗?」 憎恨恋爱的纱和背后传来喜欢恋爱的人的话语。 ◇ 狂三没有闲情逸致悠闲地四处逛逛怀念的校舍。即使如此,依然无法否定有股柔和的恋慕之情搔动著她的内心。 曾与山打纱和一同走过的走廊、学习与聊天的教室、化学实验室、体育馆、操场和顶楼,一切都充满了怀旧感。 不过,每个地方都不见纱和的身影。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宿命的终点、对立之人聚集的场所,给予背负罪孽、渴求责罚抑或是乞求原谅的人们救赎的场所。 位于校地内的一栋特异的建筑物──人称小教堂的地方,是这所学园特有的场所。 只有一个月一次的宣说教法与圣诞节才会使用的圣堂,对学生来说,与其说神圣,不如说是感觉有些隐秘的严肃气氛令人沉醉。 少女们放学后会在这里谈天,也有人在这里进行爱的告白,甚至有人为了宣誓永远的友情(或爱情)进行类似婚礼的仪式。 纱和与狂三也曾经(不守规矩地)在这里游玩过。祈祷、告解、模仿宣说教法,顶多只有模仿婚礼这件事没有玩过吧。 「对了……」 不知为何,当初只有模仿婚礼这件事太羞耻,不敢玩呢…… 这种无关紧要的疑问掠过脑海。与此同时,狂三打开沉重的双开门,便看见一名纯白的少女坐在祭坛前,闭上双眼,十指交扣,正在祈祷。 那是山打纱和、时崎狂三、反转体、白女王。 而混合这些身分形成的是纯白的──谁也不是的某人。 「你祈祷完了吗?」 「嗯。」 女王站起身,眼眸透露出些许憎恶──转瞬即逝,接著表面浮现类似超然或是从容的微笑。 「这种地方竟然是第一领域,真是不可思议呢。」 「毕竟最初造访这里的你成了支配者,也不算不可思议吧。」 「是吗?这间学校没什么好的回忆呢。」 「……对你来说,或许是如此吧。」 「对我们来说都是吧?就连毕业典礼都无法举办。」 啊啊──的确是这样没错。 「这里有的尽是些平静的碎片、向阳之处的残渣、想回忆却想不起来,基本上『甚至连回想这个举动都想不起来』的事。」 狂三颔首道:「也许是吧。」 要回忆起无聊的日常与闲聊十分困难。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珍惜那些回忆。」 狂三如此说道,接著为自己矛盾的说词露出苦笑。纱和见状,也跟著笑了起来。 「接下来就要厮杀了,还想珍惜吗?」 「别这么说。我自己说出口后,也觉得非常──悲伤。」 「把你的悲伤和喜悦全都留在这里吧。因为那些都是不需要的东西。」 距离十公尺以内。两人像过去一样,亮出彼此的武器。 压迫感强烈得几乎要将空气碾碎,无与伦比的死亡预感掠过脑海。 时崎狂三/山打纱和就这样展开最后的厮杀。 如果动作的速度是音速,那么思考速度就是光速,而子弹的速度则以神速剜挖彼此的身体,夺取生命。 狂三动作流畅地朝自己的太阳穴扣下扳机,同时跳跃,像橡胶球一样撞向墙壁后,瞬间逼近女王的侧面。 「──!」 纱和用军刀挡下狂三,交叉手臂,将手枪指向狂三的眉心。狂三立刻蹲下──回避。头上响起轰然巨响,若是晚个一秒,恐怕将造成致命伤。 一股分不清是喜悦还是恐惧的感情像电流一般窜过狂三的背脊。蹲下的狂三不成体统地双腿大张,举起〈刻刻帝〉的长枪指向天空。 射击。 从下颚骨直轰到头顶。不过,那个肉体没有灵魂。 「【双子之弹】。」 狂三并未感到惊愕,她早有心理准备会遇见这样的状况。自己破坏的不过是空壳。 军刀刺进狂三的身体,紧接著一把宛如精密机械零件的短枪贯穿狂三的肩膀。 「【四之弹(dalet)】。」 狂三判断自己身负重伤后拉开距离,立刻重整态势。白女王并未乘胜追击,而是选择观望。 ──她有留一手。 白女王只知道这件事,她猜测狂三手上一定「有什么王牌」。等到自己掌握那是什么──或是判定那张王牌不足以颠覆自己的优势时── 纱和打算选择杀了狂三。 ──啊啊,真开心。 纱和认为这种心情等同于鱼水之欢。全心全意想著对方,培育杀意,使出浑身解数互相厮杀。这种心情,除了爱情以外还能怎么形容? 这么想的或许是纱和,也或许是狂三。思绪接二连三失控,猜测对方行动的行为甚至陷入化身为对方「本人」的状态。 融化成黏液状的一个生命体──狂三亦是纱和,纱和亦是狂三。 话虽如此,这是战争、厮杀,是为了争个高低的赌博。 「【八之弹】。」「【处女之剑】。」 黑之分身与白之幻影如同斜纹图案交织在一起。不过,时崎狂三的增援不断从小教堂的门扉赶来,黑逐渐支配现场。 白女王见状,静静地笑道: 「【处女之剑】。」 「又来了……!真没意思!」 就在狂三如此说道,正要打倒眼前幻影的瞬间。 ──时崎……狂三? 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那是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听见,处于变声期的低沉嗓音。 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在于那道声音、声音、声音,实在太触动人心,敲响心中每一座钟。 狂三同时理解刚才的是他的声音,以及那是女王引发的幻影──但还是凄惨地吃了纱和的一击。 「咳啊……!」 狂三被击飞,同时一边反刍刚才的幻影。与其说在思考反刍后的结果,倒不如说是本能地感到厌恶;与其说厌恶,更应该说是火冒三丈。 也就是说── 时崎狂三发飙了。 「女王──────────!」 撞到墙面的同时,举起手臂连续射击,加上分身也一齐射击。然后,纱和以三维度的动作回避狂三愤怒的射击。她跳向空中的同时,踹向空气改变角度,躲开了所有子弹。 纱和宛如弹跳球或跳弹,总之是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在空中跳跃。 小教堂承受不住冲击而坍塌。屋顶被掀飞、祭坛被打得粉碎,信徒祈祷的象徵化为凄惨的遗骸。 纱和东躲西逃;狂三们紧追在后。 纱和在校舍的墙面「著地」后,就这么在墙面上奔驰。枪林弹雨对疾走的她紧追不舍,玻璃窗被击破,纯白的墙面留下焦黑的痕迹。 「【三之弹(gimel)】!」 预测未来狙击。狂三抢先一步使纱和踩踏的墙面「老化」。与单纯破坏的子弹不同,纱和丝毫没有察觉便一脚踏入陷阱。 「──!」 使劲踩踏的墙面宛如泥土般融化。当然,轻快的飞墙走壁就此打住。 「一齐射击。」 用【八之弹】铸造的分身好像在回应狂三这句话,将子弹集中在纱和身上。 命中、命中,不断命中,纱和甚至无法发出哀号就被击飞到校舍中。充满确信的触感──不是命中幻影或空壳,确实是命中了真人才对。 可是,这不祥的感觉是什么? 「……要上喽,『我』们!」 狂三甩了甩头,甩开脑海的思绪,准备与分身一同闯入校舍。在那之前,狂三回头瞥了一眼背后,清点人数。 用【八之弹】产生的分身超过三十。她本来应该制造了五十人,所以有二十名分身战死。 是否该补充人数?狂三立刻否决内心的提议。虽然早已预料到,时崎狂三自己也不过是分身中的一人,她这个影子只是刚好能行使〈刻刻帝〉罢了。 换句话说,她与本体不同,利用【八之弹】制造分身对她来说负担很大。 打个比方,就像燃烧生命制造出材料一样。庞大的时间、庞大的灵力,更重要的是──庞大的自己。 消耗上述的东西创造出分身,对狂三而言无疑是苦行。 时崎狂三的本体发射【八之弹】时并未感到痛苦,那是因为本体与分身之间有著能力的差距?抑或是── 抑或是本体的精神构造原来就与自己相距甚远吧。 闯进校舍后,宛如电影一般切换场景,从薄暮时分切换成暗夜巷弄。 狂三全身窜过一股寒意,并不是因为感受到危机,而是来自过去的绝望。 瞬间,与其说疏忽大意,更该说是产生了破绽。滑进精神破绽中的少女并未受到任何谴责,便逼近目标时崎狂三。 幸运的是,现在的狂三没有同伴,而这份幸运防止了她的攻击。 ……明明面对敌人,狂三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 这一步决定了她的生死。 白女王冲向狂三,狂三无法反应,挨了一刀。 不过,因为她的怯懦,应该说因为她被迫面对自己的罪行,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一击必杀的斩击只让她身受重伤。 「────!」 「啧……!」 「『我』们!」 一名分身高声吶喊,不理会倒下的狂三,一齐扫射。女王用身体承受子弹,一边后退。一名分身趁机抱起狂三离开现场,三十名分身派出二十名去追女王。 剩下的十名一边保护狂三,一边前往巷弄附近的住家避难。 虽然没有人也没有家具,但分身们判断至少足以藏身。 「『我』,还好吗……!」 「啊──────」 原本紧闭的眼睑睁开。分身们确定狂三还活著后,松了一口气。 狂三像在渴求什么,慢慢伸出手。 「响……?」 「……很遗憾,我们并不是响。」 「──也是。」 感觉肺部一下子失去了温度。狂三站起身,对自己发射【四之弹】让时间倒流,治愈伤口。 「各别行动吧,『我』们。我单独去追纱和,你们散开包围住我。等我与女王接触时,不用迟疑,我们一起彻底制压射击。」 「这样……真的好吗?」 一名分身提问。用不著说,所谓的制压射击是为了不让对象逃跑而让对象置身于枪林弹雨的战术,与女王接触的狂三自然也会受到波及。 「我会射击【四之弹】撑过去。而且,她东逃西窜是我们陷入苦战的原因之一,必须让她见识见识我和她一起被击落的『疯狂程度』。」 狂三如此说道,露出狂妄的笑容。 ◇ 二十人的确是压倒性的数量,不过,分身无法使用〈刻刻帝〉的能力,白女王却能行使〈狂狂帝〉。 光是这一点,白女王的战力就具有绝对的优势,分身也是在知道这件事的情况下彻底争取时间,以量制质。 「虽然是下策,这种战略还满有用的呢。」 纱和如此呢喃,唉声叹息。 她不断杀害令人又爱又恨的时崎狂三分身。 就某种层面来说,这是令人感到十分爽快的事,却也是令人悲伤得想哭的事。 ……在以往的战役中,山打纱和强制压抑自己的情感。 她对战争又厌又爱。 对爱人又喜又恶。 对合谋则是不喜欢也不讨厌。 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向时崎狂三复仇──复仇?复仇──如果不这么认定,怎么干得下去──不对,这是自己心甘情愿去做的事── 「……好痛…………咦!」 头痛。纱和因为头痛这个现象而颤抖。以前根本不可能因为思考便引发头痛。 弹雨再次袭来。纱和的感情转变成烦躁。 「碍事……!」 她将烦躁的心情发泄在狂三分身身上。两名狂三因〈狂狂帝〉【狮子之弹】而消失。 负伤的狂三们露出有些洒脱的笑容,慢慢消失。 愈来愈烦躁了。 她希望对方后悔、绝望、浮现恶意,就像自己一样。 然而对方无论经过多久,除了杀意与使命感,依然不肯对自己投以其他情绪。 ……也许狂三自认为有吧。 认为纱和是该憎恨的仇敌、该打倒的宿敌。 不过,纱和感受不到。完全感受不到。她感受到的,只有著实令人不舒坦的怜悯。 怜悯。 烦躁感排山倒海般涌来,感觉就快被憎恨淹没。 狂三是认为「纱和被杀很可怜」吗?还是认为「杀死纱和的自己才可怜」呢? 如果她是这么想。 假如她的心思是如此。 「啊啊──」 我的这种混浊无比的心情该向谁发泄才好? 向谁? 「……嗯,找到了。」 时崎狂三的挚友──成为狂三的搭档,陪她走完这条漫长旅途,没有任何背景、过去、前缘的纯洁少女。 绯衣响。 山打纱和理解到她才是值得消灭的敌人。然后,头痛。 「……好痛……」 只能说头痛正是区分她是山打纱和或白女王最明显的症状,是想维持白女王身分的纱和无论如何都无法到达的感情点。 身为支配者的纱和表情犹如幽魂,实行灵力探查。 执著地追踪那矮小、虚弱的灵力。啊啊,原来如此──纱和心想。 她明白「将军」之前为何要捉拿她了。是为了牢牢记住她的灵力,以便追踪。 「不过,既然如此,当初就该杀了她才对。」 纱和叹息,绷紧神经心想:自己的天真与傲慢造成了今天的苦果。没想到当初认为不过是无名小卒的她,竟然是时崎狂三最大的要害。 好了。 看来是找到了,那就去杀她吧。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速战速决。简直是轻而易举。 ◇ 「啊,惨了~~」 一开口,绯衣响就察觉到逼近自己的重大危机。 响原本就对这类气息非常敏感,特别是女王的气息。 毕竟她曾经被捕捉过,还差点被洗脑。恐怕当时山打纱和这名少女也记住了她的气息,该说是类似灵力的波长吧。 记住了自己这种小苍蝇……不,说得可爱一点,是小鸟般的微弱灵力。 「我是无所谓啦。」 响呵呵笑道。其实她早就料到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绯衣响是时崎狂三的要害,本人比谁都清楚。 所以,早知道别来第一领域就好了,也许在第二领域等待狂三凯旋归来比较好。 而响自知自己是关键人物。 若是冷静比较时崎狂三与山打纱和(白女王)的能力,无庸置疑是山打纱和更胜一筹。这一点狂三也(不情愿地)承认。 而且,纱和现在正想杀死狂三的要害──响。若是狂三察觉到这件事,就不得不一边保护响一边战斗。 即使有分身,战力还是会分散,战局一样对女王有利。 ──不过…… 那是「绯衣响依旧是个弱者」的情况下。 「好,那么……我就去死吧!」 响开朗地如此说道,闭上眼睛,感受周围满溢而出的灵力。咽了一口唾液后,面对那骇人的可能性。 于是,片刻过后。 响起骨头粉碎的声音。 ◇ 绯衣响藏身在一间位于广阔街道上一角,索然无味的小公寓。虽然可以连同整个屋顶掀开来出去,但感觉会被狂三骂,所以她还是乖乖打开门外出好了。 绯衣响都来到这里了,不可能没察觉白女王的气息。不过她也明白无论是逃到外面或躲在室内都会被杀吧。 典型的不管走哪一条路都会以坏结局收场。 所以她以为面对死亡,自己会畏惧、做好受死的心理准备,或是祈祷(有人来救她)。 结果全都猜错了。 她不畏惧、没有做好受死的心理准备,也没有祈祷。 绯衣响极其自然地打开二楼的门出去外面。刚抵达公寓的纱和看见响后,睁大眼睛。 「…………!」 山打纱和内心涌起许久不曾有过的激动情绪,无法克制。 她震怒又惊愕,因为绯衣响的外貌已变得截然不同。 「怎么了,女王?你该不会『没料到我会来这一招吧』?」 声音很清澈,感觉嗓音也变得不一样了。 纱和咬牙切齿,用力得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没错,绯衣响的外貌已经改变,就像掠夺女王力量那时一样。 「你的无铭天使〈王位篡夺(king killing)〉应该已经被破坏了。」 「是这样没错。不过,我可是用它度过无数危机,甚至曾用它化身为时崎狂三这名精灵呢,早就记住它的手感,应该说使用时的感觉了。」 「岂有此理。简直像开著没有方向盘的f1赛车通过发夹弯一样。」 「只要砍掉一只手臂,直接插进原本是方向盘的地方就万事解决了。」 「──啊啊,原来如此。看来你还满拚命的嘛。」 听见这句话,「变成与女王相同模样的绯衣响」挺起胸膛吶喊:「正是如此!」 绯衣响能利用无铭天使〈王位篡夺〉化身成其他人,甚至能使用那个人一部分的能力。 简直就像杀死国王的奴隶一样,是性能极高的危险兵器。 尽管遭到破坏,它的残渣依然留在绯衣响的身上。响在从第二领域移动到第一领域的前一刻发现了这件事。 绯衣响的姿态是白与黑,拥有不完全却完美的精神世界。 简单来说,她从时崎狂三与山打纱和,恶梦与白女王身上各篡夺了一半。 「我想请教你的感想。」 「呵呵。感想……吗?」 响的提问令纱和充满了杀意。响对于自己灵机一动想到的鬼点子大获成功,在内心比了个胜利手势。 ……用不著说,绯衣响变身的风险很高。譬如乔装、整形,这方面的事在邻界跟在现实世界一样并不难。不对,反而是能用灵力为所欲为的邻界更简单吧。 不过,如果是变身──改变外貌这种现象,在邻界也非常难做到。 这是想像的问题。若是乔装成陌生人或是想整形成更好看的长相这种程度,比较灵巧的准精灵应该能对自己或别人施展那个能力。 或是像响一样,只要使用特殊的无铭天使,搞不好甚至能模仿对方的外貌和能力。 然而,现在的响并未拥有特殊的无铭天使,却依然成功变身。 这就像人类看见老虎──然后希望变成老虎一样不可能。 因为无法想像。人类无法理解老虎的心情,也无法想像它的动作感觉和狩猎性能。 如果真的有办法做到。 那应该是伴随著极大痛楚的行为。从骨格、肌肉、皮肤,全部重塑。剥下皮肤,再黏贴上去;扯下头发,再重新植入;壮大或缩小肌肉,用钛补强骨头──若是在现实世界,就代表做了这些事。 那无疑是折磨。折磨有终点,也能解脱,但痛苦却是无限的。 事实上,响拚命强忍著全身骨头好似要散了的痛苦。 而纱和也非常理解这件事。 所以纱和才会震惊又憎恶。因为这个女人,这个微不足道的准精灵,「只是为了挑衅她」才这么做的。 「恭喜你,你的计谋成功了。」 「喔。我本来想说八成能成功,太好了呢。」 「是的。我就马上杀了你当作回礼吧。」 纱和举起〈狂狂帝〉开枪──响则是以模仿女王的军刀挡开子弹。 「呵呵呵!怎么样啊,呃,痛死我啦~~~~!」 子弹的冲击使响原本强忍著的痛楚如爆裂般扩散开来。 「我想也是。毕竟你那是自取灭亡,令人傻眼的行为。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好、好的。虽然我的耳朵跟下巴之间的部位像是被粗针刺到般疼痛,能答的话我会答。」 「你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纱和当然明白她是为了狂三。不过,即使猜到这一点,她还是认为响未免太奋不顾身。 「……你已经变不回去了吧?」 「啊,唔。被你发现了吗?」 毕竟她无法再变回自己。绯衣响舍弃了自己的容貌,以后她每次照镜子都会看见与狂三或纱和一样的脸。 无法想像的绝望。 而且做到这种地步,也只是多少为时崎狂三的战斗付出一些贡献而已。 没有赞赏、报酬和怜悯,为何能贯彻到底? 「……我好像没办法跟狂三继续同行了。」 响说道。 「可是,挽留狂三……嗯,我也不是没想过,但我认识的狂三应该不会答应我的请求。」 响坦言。 「我的牺牲奉献或许会让狂三动摇,不过我坚信狂三最后还是会选择前往现实世界。因为,那才是我认识的时崎狂三。」 百战百胜,不断克服难关。 即使路途再多苦难,完全毋须介怀,继续前行,继续攀爬。 「所以──呵呵。」 绯衣响开心地笑道: 「『我想至少在最后让她大吃一惊』。哇哈哈哈哈!看我这副模样,肯定是我赢吧!虽然她可能会吓得退避三舍!」 「我的确吓得半死呢。」 回应响有些自弃自弃所说的话的人从天而降。 「真是令人哑口无言。刚才的你固然不到令人目不忍睹,反而表情还不错,但仍保留著绯衣响独树一格的痕迹。」 「那个,狂三?你这话有点诽谤中伤哟。」 「──但是你现在已经没有响的痕迹了。」 悲伤的声音敲打著响的耳朵。 「不过没关系。来吧,一起并肩作战吧。嘿嘿嘿,我敢说出这种台词了呢。」 响用天真烂漫的开朗态度消除悲伤。 要后悔、绝望、豁达,以后再说,现在先全力应付敌人。纱和不耐烦地看著两人,举起〈狂狂帝〉。 「……好痛……」 头痛令她皱起脸。 「────」 狂三观察纱和,正确来说,是注视著她的「头发」。响似乎也发现了,拉了拉狂三的袖子。 「我知道。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响,我想应该不用我说吧,你已经做好要陪我直到地狱尽头的觉悟了吗?」 「当然!」 「是吗?那就……走吧!」 狂三与响一起跳跃;存活下来的其余十二名分身也同时跳跃。 「烦死了……!」 女王轰然咆哮。 这可说是她初次明显发怒。恶梦对此表示慨叹,同时也感到欣喜。 彼此的预感──数分钟后,将全部了结。 唯独未知的是最后战胜的会是谁。 ◇ 「【八蝎之弹】──!」 开战第一手,山打纱和祭出了出人意表的奇招。她扯下自己的一只手臂,并朝那只手臂发射子弹。她的手臂瞬间膨胀,变成白女王的分身。 「交给你了。」 「明白。」 女王分身狠狠瞪视绯衣响。响这才恍然大悟。 「『我』们去对付那个分身!纱和由我来讨伐!」 「了解~~!」x十二 十二名狂三分身异口同声回答,同时将矛头转向女王分身。女王分身高声吶喊: 「〈狂狂帝〉!」 天文钟发动。几乎同一时间,转瞬间重新生出一只新手臂的山打纱和也宣告: 「〈狂狂帝〉。」 两座天文钟令狂三睁大眼睛。 「分身能使用〈狂狂帝〉吗……!」 「毕竟是用右手臂换来的,要是不能使用〈狂狂帝〉,我可就伤脑筋了。」 纱和若无其事地回答。她一下子就扯下手臂,所以很难察觉,但似乎并不代表她不会感到疼痛。与其说分身,不如说是等于把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能力分离出去吧。 「【狮子之弹】。」 削减空间的子弹朝四面八方飞奔而去。狂三分身们连忙回避。 「响,这个给你!」 「我接住了~~!」 响接住一名狂三分身扔给她的老式手枪后,一个转身瞄准目标。 分身们也配合得默契十足,同时扫射。而响则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女王的【狮子之弹】。 「果然不出我所料……!」 女王分身确实能使用〈狂狂帝〉,但并不代表她能将所有能力发挥到底。 通常分配到的力量比较弱,分离出去的异能也会衰退。 与狂三分身无法行使〈刻刻帝〉原理是相同的。 所以,无法重现【狮子之弹】的特性──追踪。既然如此,它就只是一枚削减空间,不能临机应变的子弹。 当然,如果中弹还是会死掉就是了。不中弹就不会死。 「我要瞄准了!」 响郑重其事地说道,透过老式手枪的准星瞄准对方的眉心,扣下扳机。动作流畅,没有停顿,自然得如行云流水。 枪技主要集中在举枪、瞄准、扣扳机这三个动作。时崎狂三与山打纱和的枪技超级一流,绯衣响则是与一流构不上边的二流吧。 不过,那是指本来的响。 现在的她继承了狂三与纱和的些许枪技。如同女王的分身能行使〈狂狂帝〉,绯衣响的枪技已达到能触及两人的水准。 子弹直接命中眉心。令原本姿势前倾的白女王差点向后仰的漂亮反击。 不过,没有轰飞她的脑袋。 「真顽强……你这个……这个……!」 响本来想说些什么狠话,但立刻打消念头。除了找不到比喻方式,重点是感觉也会骂到狂三。换句话说,狂三有可能会从背后朝自己开枪。不,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开枪吧,但我大概会有种被枪击中的心情,大概! 「──真啰嗦。当时果然应该把她解决掉。」 露出狂妄笑容的分身对身旁的纱和如此说道。纱和愤恨不平地咂嘴,还是同意分身的提案。 「是啊,所以我这次不会再放过她了。击垮她,『将军』。」 「那是当然。」 听见纱和说的话,狂三点了点头,这才恍然大悟。看来她设计出了另一个她所信赖的人格。不过,如此一来── 狂三先将思绪赶到一旁,因为纱和发射【狮子之弹】,撕裂了狂三与响之间的空隙。两人顿时理解那枚子弹发射的含意为何。 「要单挑,正合我意……!不过,我这里还有其他分身就是了!」 响等人与「将军」正面冲突,双方边打边降落到地上。 撞破屋顶后,来到的是气氛有些怀旧的咖啡厅。 响踢飞咖啡厅柜台的一个大水壶。「将军」反射性地用军刀斩断后,倾泻而下的水瞬间遮挡住她的视野。 「大家,蜂拥而上吧!」 响一声令下,狂三分身便立刻理解响的意图,以及这是个十分有用且豁出性命的战术。 面对挥舞军刀的「将军」,响一行人以数量及包围战术强行封住军刀。超越近身战的极近距离战斗,「将军」与响她们以尖峰时间的电车拥挤的密度展开殊死战。 以人数对抗武艺与异能,别说是让敌人割肉,自己趁机砍断敌人的骨头这种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战术,根本就是让敌人割肉又断骨的自杀特攻剧。 而这个战术对敌方来说最糟糕又非常有效。 「烦死了……!」 「你说得没错!不好意思啊,这么烦!不过啊,我觉得战争就是如此!」 「将军」以超越人类智慧的动作回避、回避、掠过、回避零距离的射击。狂三分身想绊住她的脚──结果失败,反而被对方绊倒,同时以军刀刺穿在地。 「唔……!」 一名分身烟消云散。「将军」将插在地上的军刀向上踢,正要抓住军刀时,响用老旧手枪撞开军刀。即使军刀试图砍向响,也因为狂三们的射击而不得不改变姿势。 想后退和突击都被挡下。不过另一方面,响和狂三分身们身上的伤口也愈来愈多。 攻防与状况变化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在场的所有人一时之间全忘了自己的目的。 透明的杀意、纯粹的斗志。只想将眼前关系匪浅的宿命少女── 揍到消气为止……!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响发出咆哮,用枪指向「将军」的脸。 「将军」手握短枪,对眼前的响射击──利用开枪的反作用力,使出肘击攻击背后的狂三。响来不及躲避,子弹射中了她的右眼。相对地,响也让女王受了伤。 「将军」无法治疗伤势,并非因为响和狂三等人的干扰,而是因为女王的治疗方式──【水瓶之弹】是属于范围型的治疗术式。 在这个距离,不只自己,连周围受伤的狂三分身与绯衣响的伤势都会一起治愈。她自然会对这样愚蠢的行为有所顾忌。 当然,响与狂三也无法使用【四之弹】,不论是伤口、痛苦、绝望,都会继续存留下来。 要说这是一场耐力对决,不如说是信念的对决。 将对手彻底打倒、踹飞、击垮──直到最后的最后一刻,依靠意志力维持站姿。 「我才、不会、输~~!」 绯衣响使出全力挥出的右直拳重击「将军」的脸。 ◇ 有别于靠气魄决胜负的绯衣响与女王分身,时崎狂三与山打纱和的最终决战是动员一切本领与异能的惨烈厮杀。 「【四之弹】!」 「【水瓶之弹】!」 两人拉开距离,各自修补自己的伤势。彼此为了占上风而交换位置,一边射击一边不断搜索最适合的位置。 在屋顶上奔驰,朝飞向空中的敌人扣下扳机,或是在狭窄的巷弄利用所有物体与身体互换。 两人一边这么做一边对彼此倾吐心情──沉重得误以为具有重量的心情。 「……你为何要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 「那是我的自由吧?倒是纱和你,为什么要妨碍我?」 「妨碍?没错。因为你很碍事,所以必须杀了你。不论是我,还是我以外的其他人格。」 「那是──」 「你碍到我了,我也有权利妨碍你吧?」 纱和面带微笑如此说道,头发又稍微晃动了一下。纱和本人并没有发现,狂三却看得一清二楚。 「或许……有吧。不过,把邻界牵扯进来的是你。」 ……没错。 她波及邻界,将在这里想拚命活下去的少女们卷了进来。她们什么都没做。就算做了什么,也不至于受到蛮横的杀害。 「我可没忘记绊王院华羽的事哟。」 「……谁?」 听见这个回答,狂三脸上浮现灿烂的笑容,朝纱和的脸猛力揍了一拳。 (插图011) 「不好意思,失态了。我似乎一时失去了理智。不过,这也怨不得我吧。『随便让人陷入情网,又随便消灭人家』,竟然还忘记对方的名字,实在太过分了。」 「啊啊……对喔,『千金』策划过许多计谋──不过,谁教她自己要陷入情网。反正也不过是那点程度的爱意而已。」 「你说的这句话跟臭水沟一样臭呢。简直就像是杀了别人,还怪别人『谁教她自己要被杀掉』一样。」 刚才那句话显露出山打纱和──应该说显露出白女王的残忍性。因此,狂三毫不犹豫地谴责纱和说的话。 纱和闻言瞪大眼睛,之后(恐怕是下意识地)玩起自己的头发。 接著,她的「颜色」再次产生晃动。 「……好痛……」 一阵刺痛。她也无法理解的原因不明的疼痛袭来,转瞬即逝。 「话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深呼吸。狂三的眼眸浮现前所未见的情绪。 「──你真的是白女王吗?」 那情绪称为疑虑。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山打纱和,也是白女王。无论变成什么模样──」 「是的。如果你的过去和感情──而非外貌──的确是纱和,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称呼你为纱和。不过,你真正属于纱和的只有过去。倘若是我认识的纱和,无论再怎么堕落──『也不会贬低恋爱过的少女』。」 「……!」 听见狂三充满信赖的发言,纱和不由自主地扣下扳机。接近纱和的狂三以枪身挡开子弹。 「我再问你一次。」 时崎狂三以再三确认/或是充满杀意的眼神质问。 「你真的认为自己是山打纱和吗?」 「开什么……玩笑……」 「你从刚才好像就一直在头痛呢,纱和。」 「……你可以闭嘴一下吗,狂三?」 说话态度很冷淡。狂三以冷静、透澈、猎人的眼神观察山打纱和。纱和恐怕还一头雾水,但以第三者的角度观察她的自己却十分明白。 以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分离。 以往她将山打纱和与白女王联想为同一人物。明明原本的两人思想、动机、兴趣、讨厌的对象全都不同。 ──只是憎恨时崎狂三。 唯独在这样的心情上,两人是共犯且为同一人物。而恐怕为了封印这个矛盾,才形成了多重人格。 「将军」、「千金」、「死刑执行人(executor)」、「特务(agent)」、「政治家(politician)」、「上帝(overlord)」。 藉由频繁交替人格来随时修正可能发生的矛盾。因为山打纱和与白女王本来是不可相融的存在。 不过,由于纱和一直在与狂三战斗,没有切换人格,导致矛盾无法修正。 就像电脑的快取记忆体不断积存,她渐渐感到不适。 「你可能没发现,你的发色恢复了一些。」 「……!」 纱和反射性地压住头发,她大概也判断狂三的表情毫无虚假吧。理解这句话的含意后,纱和第一次因厌恶而皱起脸。 「这是因为……」 「结果是因为目的一致才成为共犯。现在的纱和与反转体的『我』开始产生分歧。」 那是表层的感情与本能在拉扯。就像时钟一旦失准就再也走不准,她一旦开始自相矛盾,便会持续为身体产生的不协调感所苦。 纱和烦闷/女王痛苦却默默承认这个事实。 「……也许是吧……」 这破绽迟早会来临,因为纱和的憎恶与反转体的憎恶种类并不相同。 一个是被至亲好友背叛而憎恨的少女;一个是对自己本身存在的状态感到憎恨的少女。 「……不过,也因此……看清了……一些事物。」 「……看清一些事物?」 「那就是事到如今──狂三你还不想弄脏手,『不想越过最后一条线』!」 纱和发出凄厉的吶喊,同时开枪。 她憎恨狂三的从容,气愤她的怜悯……!可恨、可恨、太可恨了,绝对必须立刻消灭她! 否则「我会失去自我」! 纱和发出有如报丧女妖的尖锐叫声,并且胡乱扫射。狂三一边弯身躲避一边迅速离开现场。 女王不顾一切,追在她后头。 她的眼眸因杀意与憎恶而混浊,让她失去了女王风范。 深呼吸。狂三心想,就时机而言,应该是现在吧。「该射击那枚必杀的子弹了」。 狂三目不转睛地揣测山打纱和的心思。 她觉得总算到达女王内心深处的绝望,认为现在正是大好机会。不过另一方面,狂三过去培养的经验否定了她的天真──或者该说她想紧抓不放的希望。 纱和只是正在气头上,搞不好一秒后便会冷静下来。也许在自己进入攻击态势的瞬间,她就会切换成能立刻发挥能力的状态。 现在还不是时候。虽然唤起纱和的动摇可说是时崎狂三先驰得点,在这个状态下直接发射必杀子弹还是太过鲁莽。 若要行动,果然── 「只有『那个』了吧。」 无论是人类、野兽还是精灵,只要是生命体就一定存在弱化的瞬间。 现在开始才要制定那条路径。不管要绕多少远路,也不管自己会在过程中多么接近死亡。 时崎狂三的判断是正确的,纱和的动摇在追逐狂三的期间立刻恢复平静,行使她身为支配者的权限,彷佛在表现她的冷静沉稳。 「……!」 又是充满回忆的场所,而且这次规模极小。 「……这真是……」 冷汗直流、心脏狂跳。没有讨厌的回忆,全是美好的回忆。只是,那所谓的美好回忆……从某天起,全被涂改了。 「没想到竟然是纱和家……响大概在阁楼那边吧。」 狂三如此嘀咕。响要是听见这句话,大概会愤愤不平地抗议……家里没有响的气息,狂三猜测她应该在外面。 那么,这里就只有自己和纱和两个人。不过──这里有点狭窄。单纯是因为狂三的武器是枪,短枪倒是还好,但长枪的枪身有二十公分,在屋内使用显得太长了。 关于这一点,纱和──白女王的〈狂狂帝〉则是军刀与手枪的组合。虽然挥舞军刀需要费一些功夫,总比长枪轻松吧。 二十公分的差距、武器种类的差距在此时成为狂三的重担。 「纱和,你似乎恢复冷静了呢。也罢,随便一挑衅就被激怒,反过来被打败的戏码可不适合我们。」 「职业足球有所谓的主场吧,像是东京、大阪或其他地方。据说在主场比赛的话,获胜机率差很多哟。」 「哎呀,你真清楚。你以前喜欢足球吗?」 「不,完全不喜欢。好像是我爸爸喜欢的样子。」 「所以,纱和你说出这种无聊的小知识,究竟想表达什么呢?」 「嗯。我……打算在这里打败你。」 两人一步步地走近彼此。这里是山打家引以为傲的八坪大客厅,她的家人和猫咪曾经存在于这里,如今只有杀意沸腾的两人。 「这种时候……果然应该这么说吧。来吧,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 「不不不,这种时候……应该这么做才对。」 狂三如此说道,从口袋掏出一枚一九○三年美国铸造的一美元银币──通称摩根银元的硬币。它的大小和重量超过日本的五百圆硬币,也经常在搜集家之间流通。 「为什么要拿出这种东西?」 「我以前在这个房子里发现的,这东西还满珍贵的哟。」 「是啊。」纱和表示认同。她的父亲因为工作经常去国外出差,每次回国都会带珍贵的伴手礼回来,是小朋友会喜欢的东西。 不过,当中也有纱和不感兴趣的物品,其中一项就是国外的硬币。 狂三曾经来这个家玩过几次──所以才记得吧。 「纱和,你做好觉悟了吗?」 「我才要问你呢。」 两人互相嘻嘻一笑。彼此的笑容宛如少女般天真,亦如恶魔般狡猾。 沉默。狂三弹了一下手指,硬币随著坚硬的声响飞向空中。两人紧握彼此的天使/魔王。 充满温暖、爱情与天伦之乐的客厅存在著两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手持沾满鲜血显得突兀的武器。 「〈刻刻帝〉。」「〈狂狂帝〉。」 就这样,最后的厮杀开始了。 ◇ 「我只能奋战到此了。响,接下来就──」 「好的!」 最后一名狂三产生的分身遗憾地烟消云散。绯衣响手持的老式手枪已经龟裂。响皱起脸,传送灵力勉强维持它的存在。不过,若是持有者消失,这把老式手枪也逃不过消灭的命运。尽管藉由传送灵力来延迟消灭,也不过是像破了洞的水桶。 恐怕在三分钟以内,手上的武器便会消失。 于是── 响望向「将军」。她站著,也还在呼吸,不过手上的军刀与手枪已面目全非。她的头部、右上臂和左大腿大量出血,左脚骨折,根本是用拖的走路。 满身疮痍──没有丧命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她还活著,也还能战斗。她凶暴的眼神诉说著自己还有余力杀响。 响也受了伤,伤势最重的是被轰烂的右眼,想躲避子弹也来不及避开。斩击掠过的左手小指也处于以一层皮连著的状态,或许能用狂三的【四之弹】修复,但被切断的部分也有办法修复吗?响思考著这种无聊的问题。 住在邻界的准精灵没有肉体。 但是,灵魂因焦躁、绝望和斗志而挥洒著汗水。肩膀上下起伏,气喘吁吁,别说活动手臂了,连踏出一步都疲惫不堪。应该也有发烧吧,话说因为血流得太多,身体冰冷无比。 射击次数只剩三次……不,两次就是极限了吧。之后只能赤手空拳战斗了。 「我们……两个……都已经……千疮百孔了呢……」 「将军」时隔已久再度开口。 「是啊。我也差不多快撑不住了。」 「不过……条件不同。我……死在这里也无所谓……但是你……你就……」 是啊,没错──响表示认同。败北自然不用说,即使平分秋色也不行。因为在自己殒命时,山打纱和的目的便会达成。 「……那么,只能赢了呢。反正我本来就没有要战死的意思……!」 响如此说道,试图以颤抖的手举枪──但对方使出浑身的力量朝她砍来。 军刀的刀刃斩断了〈刻刻帝〉。 「啊,啊啊……啊啊啊……!」 「赢…………了…………!」 响表情愕然地跪下;「将军」则是因为胜利的喜悦而皱起脸。响眼神空洞地注视著走向自己的她。 ──我该如何是好? 其实,答案早已出来了。该做的只有一件事。失败就是死路一条,坐以待毙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还是该付诸行动,可是── (……啊啊,好害怕啊……) 害怕败北、害怕死亡,超级害怕见不到狂三。然而结果最害怕的是别的东西。 「到此……为止了……!」 响最害怕时崎狂三因为自己的死亡──将她扔进悲伤回忆的范畴……! 「将军」举起军刀瞄准响因意志消沉而低下的头。响在她举起军刀的前一刻,挤出最后的力气。 第一步,响先动起她的脚。跪地的膝盖摩擦地面般向前抬,改成单膝跪地。由于只是移动脚部,举起军刀的将军并未察觉她的举动。 第二步,响猛力举起双手,并非为了挡住刀身,而是瞄准将军单手握住的刀柄与她的手。 「──!」 不得不说「将军」的反应太精彩了。她发现响的攻击比起空手接白刃,更像是要夺取军刀与防止斩击后,立刻松开单手握著的手枪。响瞄准手和刀柄的掌打虽然不会造成伤害,但只用单手接招可能会失去平衡,导致军刀被夺走。 「将军」暂停挥下军刀,将另一只手移动到刀柄上,双手确实紧握后,看准时机再次展开斩击。 她的反应迅速又灵敏。若是以单手挥下军刀,肯定会被挡下,导致斩击失效,使战况陷入胶著状态吧。 不过,其实响最害怕的也是上述的状况。 「将军」以双手紧握军刀,一挥而下。响则是以掌根用力向上推来应战。 激烈碰撞。「将军」在从单手改成双手执行斩击时动作慢了一些。挥刀的那一方比较有利是毋须说明的道理,但因为动作稍慢,导致「将军」作用到军刀的力量减弱了一点。 激烈冲突的结果是不分上下。军刀在完全挥下之前,被从下方往上推的力量制止了。 不过,「将军」并未因此慌了手脚。无论是响从现在的姿势站起来,还是朝自己扑过来,她都已经拟好对策。 她要再次施展斩击,斩断响的头,这场战役就告终了。理应是这样才对────── 没想到响的最后一步既非「站起来」,也不是「扑过来」。她的目的是在剎那间阻止坚持用军刀斩断自己首级的「将军」的动作,然后趁著她静止的瞬间「捡起她刚才扔下的东西」。 「啊────」 响的手上握著〈狂狂帝〉。如同精密机械的短枪正不偏不倚地瞄准「将军」。少女高举著军刀,却心知肚明。 ──啊啊,这样来不及了。 开枪。准确瞄准后,释放含有杀意的子弹。笔直向前冲去的子弹从胸部侵入,贯穿心脏,造成致命伤。 因冲击而向后仰的「将军」连挥下军刀的力气都没有。 而绯衣响毫不留情。既然决定要生存下来,便没有余力同情碍事的对手。所以她一边站起来,再次扣下扳机,发射了五枚子弹,不留任何活路。即使如此,除非她完全消灭,否则响依然不安、绝望地不敢放下枪。 「将军」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看见手上沾满的黏稠鲜血──有些满足地露出微笑。 「…………好身手。」 这句赞赏发自真心,语调蕴含著奇妙的感情。 她是刚刚才诞生的分身,不过是模仿女王的生命体罢了。然而奇妙的是,她的赞叹里带有安心的意味。 也许是因为这样,响不自觉地吐出这句话: 「我也是。」 「……?」 「反正我也命不久矣。」 面对不到一分钟便会逐渐消失的少女,响有些自暴自弃,一反常态地说出真心话。 「真不像你。」 「你又懂我什么了?王八蛋!」 响咬牙切齿,「将军」便浅浅一笑说: 「我懂……我当然懂。不过,绯衣响选择了『那条道路』,那么责任当然在你身上。」 「这──」 「去吧,前进吧,开拓斩新的道路吧。你就是这样的生物不是吗?」 听见这番话,响咽了一口口水。这个人真讨厌,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响如此心想,转过身。 背后安静无声。没有必要回头。响对她的行动瞭如指掌,肯定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放弃,捡起响放下的〈狂狂帝〉试图扣下扳机。 「──啊啊。」 然后发现根本没有力气这么做,于是发出死心的叹息。 山打纱和留下的最后一名分身方才消失了。 其余的敌人只剩一人。而那最后一人,绯衣响不能出手。没办法出手。 所以,接下来只须为自己行动。 「嗯。我会勇往直前,开拓道路!」 因为绯衣响别无选择。 ◇ 熟悉的客厅本应是享受小憩片刻的场所,如今却化为腥风血雨的战场。山打纱和踢飞家庭餐桌,而时崎狂三不把飞来的餐桌当一回事,开枪破坏。 将温暖的回忆全都舍弃不要。 只专心对敌对者展开破坏行动。狂三与纱和早已是对峙的子弹和利刃。 〈刻刻帝〉的枪将墙壁捅成马蜂窝;〈狂狂帝〉的军刀发出呻吟,毁坏屋内所有充满回忆的物品。 然后,行使彼此的能力。 「【一之弹】。」「【金牛之剑】。」 狂三与纱和各自加速。多发子弹齐射,同时展开突击的狂三,与将军刀刀尖指向标的冲去的纱和。 双方负伤交错而过,子弹与刀刃对彼此造成轻伤。不过,两人判断伤势「能忍」后,面向后方。 ──多么美丽(丑陋)啊。 ──多么丑陋(美丽)啊。 彼此如此思忖。浑身是血,灵装到处破损,汗流浃背,因痛苦而皱起脸。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身体还能活动,还能操作武器,杀意也依旧沸腾。 只是,狂三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在这个客厅度过的时间确实是存在的,不论是自己与可爱的猫咪玩耍,还是与他们一家人共进晚餐的时刻。 那些全都被当作单纯的障碍物破坏。享用完晚餐的美丽餐盘、喝热可可的大杯子、珍藏的银烛台全都被破坏,散布在半空中,此刻如雨般倾泻而下。 毫不后悔,也未感悲叹,只是觉得这路途走了好远。感觉人生的无常、无谓的回忆这类想法在思考的背面微微发光。 身体动了起来。狂三刻意以后退的方式踏入通往玄关的走廊。 纱和紧追在后。纱和的家算富裕,走廊满宽敞的──不过也只是比普通人家的走廊大一些,无法顺利挥舞长枪。 纱和举起短枪射击,一边拉近距离。狂三也躲避子弹避免造成致命伤,同时予以反击。果不其然,在走廊已无法做出像刚才那样让自己如陀螺般旋转,并用长枪射击这种杂技般的动作。 另一方面,纱和却还能用军刀突刺。 「【金牛之剑】!」 狂三跳跃闪避朝她冲来的纱和,朝墙面一蹬,跳向更上方。 她感到一阵恶寒。没错,这个走廊有三个选项。现在以支配者的权限封印住的玄关,以及刚才交战的客厅,最后是通往二楼的走廊……! 「回避……【双子之弹】!」 「──休想得逞!」 狂三踹了一下墙面,再朝扶手一蹬,一边上升一边旋转,举起长枪瞄准在一楼仰望的纱和比较快。 然后,不给她用【双子之弹】分离的时间,直接以长枪从正上方往正下方狙击。纱和使用【双子之弹】分裂的途中,还没分裂完,子弹就先从她的肩头贯穿至腹部。 「嘎啊……!」 女王发出怒吼,飞向二楼。她的脑海并未浮现逃跑的念头,想报复让自己中招的对方──倒也不是没有冒出这种想法啦,但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如果接下来的所有招数都没有出差错,「我肯定能战胜狂三」。 全身迸发出电流般的快感与斗志。我要在这里打倒她,一定要打败她。这里是我家,哪里有什么东西我全都瞭如指掌。 身为人类时的记忆与憎恶都不曾淡化过。 所以,在这里战斗固然痛苦,但二楼必定存在著能阻止时崎狂三行动的东西。 她献上祈祷,不是向神,而是向自己。希望能不留悔恨地战斗到最后一刻。 时崎狂三记得山打家的二楼有山打纱和的房间。她的房间比客厅小,但房间中央应该有足够的空间能挥舞长枪。当然,若是被逼到角落,枪托有可能会卡住。 狂三试图从久远的记忆中唤醒山打纱和的房间。然而,除了宽阔的印象,其他事物都模糊不清。 顶多只能想起有张书桌,其他── 「啊啊,对了,我只顾著跟栗子玩耍,几乎没注意到其他东西……」 如今才发现令人挫折不已的事实,狂三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应该不影响战斗。狂三进入纱和的房间后,轻盈地降落到房间中央。 啊啊,好怀念啊。虽然常在客厅玩,不过在这个家最熟悉的当然还是纱和的房间。 光是看到抱枕、床铺、小桌子、绒毛娃娃,回忆便如潮水般涌现。这房间浓缩了山打纱和这名少女安稳柔和的生活。 胸口发疼。不是开玩笑,心真的在嘎吱作响。因为山打纱和与时崎狂三在这里度过的时光真的纯真无邪。 那段日子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斗志、绝望、杀意与希望。 一想到这里便后悔不已──另一方面,狂三用力踩踏位于房间中央的小桌子,专注思考著纱和会从哪里发动攻击。 因为生存本能与斗志同时对她发出警告,要她先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战斗上,否则会丧失宝贵的性命。暂时先将后悔搁置于脑海角落。 ……狂三的思考本来应该是正确的,目前没有余力去想多余的事情。不过唯独此刻,后悔才是正确的选择。 要么就把后悔完全拋诸脑后,要么就应该正视后悔,面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过。 「【巨蟹之剑】。」 狂三听见这个声音与〈狂狂帝〉发动的轻微声响后,遵从自己的直觉,立刻朝自己射击【一之弹】。 房间的墙面瞬间发出强光。 狂三理解那是横扫过来的斩击后,为了闪避轨迹,理所当然地跳向后方。 身体压上另一侧的墙面后,斩击通过眼前。奇妙的是,墙壁竟然没有被破坏。狂三判断「这个招式应该就是会达成这种效果」吧。 然而下一瞬间,她领略到了那是自己判断错误。因为狂三之所以会采取那个行动,纯属偶然。墙壁虽然没有被斩击破坏,室内摆放的物品却遭到了破坏。 滚落在地的小猫玩偶是狂三买来送给纱和的伴手礼。狂三几乎是下意识地屈身弯向前方,想捡起那个玩偶。 斩击──而且是从「相反侧的墙壁」袭来。正想弯下身的狂三直接趴倒在地。斩击通过,与上一刻闪避的前方斩击冲撞在一起。 「什么……」 这怎么可能。要在几乎同一时间从房间两侧的墙壁释放斩击,除非让时间停止,否则不可能做到……不,不对,〈狂狂帝〉的能力是支配空间。 那么刚才的斩击是── 狂三一边思考一边再次移动到房间中央。如果待在角落,很难防止透过墙壁而来的斩击。 不过,狂三判断很难离开房间。这个房间有一扇门,假如移动到那里,纱和便会侦测到她的气息,从走廊朝房门释放出斩击吧。 狂三想起白女王曾经发射过的削减空间的子弹,把【巨蟹之剑】想成拥有相同特性的剑应该较为妥当。 蟹──两道斩击──几乎同时施展。不,不是几乎,而是「完全同时」。 狂三原本站的桌子发出嘎吱声,于是她在跳跃的同时扭转身体,脱离现场。 果然如狂三所料,从桌子正下方发生斩击的同时,从天花板也发生斩击,互相冲撞。 要是只以纵向闪避,肯定直接命中。 「不过,这下子总算看清了……!」 纱和释放的【巨蟹之剑】能力是穿透空间,「产生包夹式的斩击」。释放一击,同时仿造相同的斩击,从左右包夹目标。 包含穿透空间的这种特性,可说是威力强大的奇袭剑技。 因为纱和只需单纯释放斩击就好。如此一来,另一个斩击便会自然产生,包夹试图闪避攻击的目标。 「不过,这可真是一招奇袭剑技啊。使出两次是你的失策。」 狂三确信只要看破法则,环顾四周,注意斩击从何处发生就好。毕竟是以包夹自己的方式产生,连看都不需要看一眼。 接下来的一击便能确认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并且朝发生的源头射击〈刻刻帝〉。狂三如此决定,耐心地等待下一次攻击。 果不其然,第三次斩击是从房间的天花板右边角落描绘出斜斜的轨道袭来,另外又有一道相同的斩击从反方向袭来。 狂三闪避的同时,举起长枪与短枪指向斩击出现的方向。 射击。立刻六连发──感觉有打中。她坚信对方一定受了伤。狂三心想:现在正是逃离这个房间的大好时机。 「…………啊。」 然而她「动弹不得」。 因为最后的斩击破坏了书桌,将摆放在书桌上的相框击飞到半空中。 那是时崎狂三与山打纱和的快照。还不知道天空呈现血色的时期;被纯真的幸福包围的时期。时崎狂三舍弃的东西;山打纱和被夺走的东西。 刚才被封闭在脑海深处的后悔排山倒海般涌来。 换算成时间是两秒。时崎狂三冻结在原地。倘若这是处于与对方相对的状态,狂三或许能选择战斗,而不是僵在原地。 可是,房内空无一人。狂三闪避了三次斩击,在反击时稍微疏忽了。 她发现来不及对自己射击杀手锏之一的「那枚子弹」。因为,纱和早已开完枪。 一秒移动场所,一秒装填,一秒发射。 「──【射手之剑】。」 那是白女王的杀手锏之一,既是剑,亦是子弹;既是子弹,亦是剑。拥有超过一○马赫的超快速度与剜挖整个领域的破坏力。 过去之所以不曾使用,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状况。 只要与敌人对峙就会被看穿。 在施展招式之前,对方便早已采取对策。而且使用过一次后,就无法使用第二次。 ──不过,现在一切的状况都十分适合用这一招。 狂三一时大意,跟丢了纱和。她不小心仰望了天空,错失使用〈刻刻帝〉的时机。因为天花板,导致她较慢理解纱和的意图。 一切状况都对白女王有利。 统辖空间的她对【射手之剑】的要求是破坏。笔直飞去,所经之处寸草不留,令人毫无招架之力的一击。 狂三无法抵抗。没有招数可以抵抗。狂三没有比这一击快速的招式。 「振作一点啊,『我』!」 这句话不是狂三本人,而是狂三分身发出的。而且有一名狂三抢先在这句话说出口前,从影子里溜了出来。是谁提出最好让一名狂三事先潜藏在影子里的呢?是处于这个邻界的本体?还是分身们? 狂三记得她的模样。那是一名模仿十年后的时崎狂三的优雅美女。 而她采取了在这个状况下唯一可能的行动。 「啊────」 她保护了狂三。 保护了在这个邻界的时崎狂三本体。她张开双手,试图承受那道光。 (住手……快住手……!) 一道强光来袭,令狂三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但是,那道光并未击中「她」。狂三分身被光刺穿,尸体从局部逐渐融化。不过,她是盾。分身消散后化为灵力,只不过是能量体,即使如此,为了乾坤一掷──选择以能量体的状态硬碰硬并消失。 狂三本想开口说「住手」的嘴立刻闭上。 不能让她的牺牲、她的当机立断白费。 当然,如此脆弱的盾──分身的防护,换算成时间连一秒都不到。 不过狂三利用这一瞬间对自己射击子弹。 「──【十一之弹】。」 庞大的灵力、庞大的杀意、庞大的破坏能量。 山打纱和,或是该说白女王,把天花板,甚至是整栋房子摧毁后,心满意足地望著地上。 同时,也对杀死时崎狂三深深叹息。竟然杀死挚友,多么悲伤、多么恶心、多么不愉快、多么绝望啊。 山打纱和(白女王),抑或是白女王(山打纱和),若无其事地接受这骇人的双面心情。 谁教她一时疏忽,令人有机可乘,所以自己才杀了她。 谁教她曾经与自己交好、对自己敞开心扉,所以才会被杀。 自己把生命当作筹码,在游戏中取胜。为此,她烧毁自己的家;为此,她将一切托付给时崎狂三仍对山打纱和怀有旧日情谊的推测上。 被【巨蟹之剑】破坏的书桌上那张照片肯定会吸引时崎狂三的目光。 就这样,她望著庞大能量消失后空无一物的空间────── 「────什么?」 这次换山打纱和疏忽大意了。她惊愕得脑袋当机,愕然得停下动作。理应空无一物的空间,所有东西全都消灭的空间,被【射手之剑】剜挖而浮现出的球体空间,竟然出现一个人。 站著一名不可能出现的少女。 当她用枪指向自己时────头脑开始运转。 当她扣下扳机时────思考化为行动。 当她发射子弹时────双脚移动,试图闪避子弹。 当子弹逼近而来时────飘浮在空中反而成为妨碍。明明只要向后退,却需要多加一个步骤──操作意识来完成。 子弹射进体内────即使如此,只中一发子弹的话还不成问题。就算是【七之弹】,她也没有足够的破坏力杀死自己。 山打纱和猜想得不错。她对此事一无所知,时崎狂三曾经发射【七之弹】却无法杀死某个精灵。 没有分身存在这一点占了非常大的因素。单凭时崎狂三一人,无论如何都无法一口气、一瞬间、立刻打倒女王。 然而,位于纱和内心更深处的本能却否定了这个安逸的想法。 ──那么,为何狂三会活下来? 她身中子弹,一边思考。没错,这一点太奇怪了。首先,狂三不可能活下来。不论是幸运还是牺牲,挨了那一击,没有理由还活著。即使用【四之弹】也绝对来不及,无庸置疑是会导致立刻死亡的一击。 ──剎那间,纱和察觉到。 无数的知识、无数的情报如同脑内网络连结在一起。 白女王曾经让其他时崎狂三招供〈刻刻帝〉的能力。 加速(一)、减速(二)、老化(三)、回归(四)、预见未来(五)、连结过去(六)、停止(七)、召唤过去(八)、无视时间(九)、读取记忆(一○),以及掌管穿越时空的十一与十二之弹。 不过,穿越时空是被封印的子弹。况且在邻界的时序概念并不固定,发现自己在二十年前死亡的准精灵是在五年前来到邻界,一年前迷失的准精灵则是在十年前来到邻界。 因此,就算用十一和十二之弹也没有意义,而且使用这两枚子弹也不会因此得到好处。即使回到过去试图杀害白女王,指向「过去」的指南针也找不到准确的方向。 ──不过,可是,然而…… 第五领域,火焰与幻想的不毛之地,有地下城、有技能,能以翻腾的灵力窜改自己无铭天使的终极试练领域。 「能窜改」。 她窜改了吗? 窜改在这个邻界美丽得堪称艺术级的〈刻刻帝〉?她顺从自己的私欲,玷污了〈刻刻帝〉? 啊啊── 一看便知。〈刻刻帝〉美丽的表盘上,六的部分早已破损,但仔细一看,十一跟十二也损坏了……不,是被改坏了。更换成谄媚堕落的装饰数字,而非孤高的美感。 而那个表盘上的十二正散发灿烂的光芒。 这枚子弹是什么?是让对方停止吗?还是杀害对方?可以肯定的是绝对跟时间有关。不过,就算停止时间,自己也无所谓。能赢,一定能赢。只要撑过这枚子弹,拟出对策,绝对能扭转乾坤。撑下去,撑下去啊,山打纱和。 「我/我/我,才不会在这种地方……结束……!」 听见她的吶喊,时崎狂三颔首呢喃: 「没错,不会结束。这枚【十二之弹】是开始的子弹,是为了打倒你所铸造,我精炼而成的子弹。」 于是,子弹钻进纱和的胸口。 纱和并不感到痛苦,也不觉得身体有任何异常。时间并未加速或减速,也没有停止的迹象。 只是── 「咦?」 坠落,她在坠落。并非自己从空中下坠,身体与视野都没有变化,白女王的肉体依旧存在。 下坠的是她的意识,感觉就像被拖进深海。山打纱和体会到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恐惧。 对坠落感到恐惧;对被扔到自己不能存在的领域感到恐惧。 对山打纱和而言,那是在这个第一领域感受到的最后的感情。 ○farewell my friend 著地。 本以为会无止境地坠落,没想到很快便著地了。纱和环顾四周,有些疑惑。 然而她立刻便理解这里并非第一领域。黑暗的空间里有一张质地坚硬的玻璃床、纯白的圆桌与两把搭配圆桌的椅子。 「等很久了吗?」 「……我没有……在等……不过,这里是哪里?」 纱和一脸困惑地说道。 「我先声明。我没有带〈刻刻帝〉,你身上也没有〈狂狂帝〉。」 「……哇,真的耶。」 纱和望向自己的手掌。 〈狂狂帝〉不在手上。虽然身上没有武器令她不安,但更令她不安的是现场的状况。 「呃……我该怎么做才好?」 「你的问题是指该怎么做才能杀了我?还是该怎么做才能获胜吗?」 「算是吧。」 毕竟我是为此才来到这里的──纱和说了。 「──你当然做得到。」 狂三说完,嘻嘻笑了笑。她的笑容蕴含著信赖,纱和突然意会到应该不能跟她战斗。 她在椅子上坐下,桌子对面是时崎狂三。 「所以,要怎么做才能赢?」 「在那之前,先让我说明这颗子弹是『什么性质』的子弹吧。」 狂三与纱和之间突然出现一只茶壶。狂三站起来,以优雅的姿势将茶壶里的红茶倒进茶杯。 「加两颗方糖,一颗奶球……可以吗?」 「嗯,你没记错。我的口味没什么变呢。」 纱和对狂三的提问苦笑道。和缓的空气、融洽的气氛、温和的红茶。 纱和毫不犹豫地品尝狂三递给她的红茶。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因果关系必须怀疑对方下毒。 「啊,好好喝。」 「是啊,你喜欢阿萨姆吧?只不过,这是回忆中的味道,也不知道是否有重现就是了。」 「我想,是这个味道没错。」 「是吗?」「是啊。」 彼此笑了笑。 (插图012) 然后,狂三轻声宣告: 「击中你的子弹是【十二之弹】,能力算是【七之弹】、【九之弹(tet)】跟【十之弹(yud)】的综合体吧。」 「……综合停止、无视时间跟读取记忆这三种能力……」 ──原来如此。纱和表示理解。 「这里就像是精神世界,类似时间停止,共享彼此记忆的场所吧。」 「……纱和的洞察力有点可怕呢。」 狂三也微微露出僵硬的笑容。虽说对方掌握了子弹的能力,但一瞬间就回答出来实在让她面子挂不住。 「真过分耶。」 纱和──依旧顶著白女王的面孔,有些闹别扭似的鼓起脸颊。 「总之,你的推断是正确的。这里是我和你的精神世界。」 「那么,还是可以展开厮杀不是吗?」 「不能,没办法。如果杀了我,或是你死掉,这个世界便会『保持原状』,变成永远出不去的牢狱。」 纱和闻言,陷入沉默。 纱和相信狂三所言不假,她一点也不认为狂三在虚张声势。 因为她十分清楚在此时此刻的这种状况下有多么危险,时崎狂三是不会说谎的。 「那么,也可以故意杀死你,或是自己寻死吧。」 「那样称不上胜利。」 「……你觉得我在追求胜利?」 听见这句话,狂三微微皱起眉头。的确,假如她是真的……决意为了向时崎狂三复仇而牺牲性命,那或许也是一种手段。 纱和皱起脸,感觉周围有些摇晃。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就算要背负那样的风险,我也──」 「狂三你也怎么样?」 「……没事,继续刚才的话题吧。关于【十二之弹】的规则……」 狂三再次滔滔不绝地说明关于这枚子弹的规则,如歌唱般侃侃而谈。 「这是心灵之间的胜负。如果我的内心受挫,我的世界就会崩毁,现实中的我便会变成不会说话的人偶,而你则会以胜者的身分凯旋归来。刚刚我的背后有些摇晃对吧?」 「那是把内心的动摇直接表现出来吧。嗯,我懂了。那么,我有一个问题。」 「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 「──狂三你的胜利条件是什么?杀死我吗?」 「不是。我的胜利条件只有一个,就是让山打纱和与白女王成功分离。」 听见这句话,这次换纱和的世界动摇。 「……你不可能做到。」 「不,有可能。山打纱和与白女王是因为共犯关系才结为一体。不过,那不可能连思想和思考都完全达到一致。」 ──因为山打纱和只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少女,白女王却是难得一见的孤高反转体。 两人之所以结合,只是为了对时崎狂三复仇这个目的。 「所以,我判断有可能。」 「……你相信山打纱和?」 「是的,我相信纱和。」 摇晃立刻停止。纱和的脸上浮现坏心眼的笑容。 「你真的认为可以相信我?」 狂三微笑。 不久,山打纱和便理解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内心动摇、被说服、心灵受挫的那一方将败北。 不用任何枪枝、子弹、军刀、利刃的最后战役。 ──不,与其说战役…… 「那么,纱和,开始最后的约会吧。」 应该称为约会比较恰当吧。 ◇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能像这样平静地聊天。」 「毕竟直到刚才为止,我们还在互相厮杀嘛,这也无可奈何。除了纱和的脸不是纱和以外,就像回到从前呢。」 「你想回去吗?」 「……这问题很难回答呢。我有时确实想回到过往的时光。因为我是分身,回去的话就会消失。即使如此,我的思考基本上与本体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如果假设我是本体,我的回答应该是一半一半吧。」 「剩下的一半呢?」 「我们有罪。直接抹消那个罪过,你不觉得太厚颜无耻了吗?」 「也是──杀了我也算罪过吧?」 微微倒抽一口气的是谁呢? 「是啊,当然是罪过。而且那并不单指让你丧命这件事,你犯下的罪过也是我们的责任。」 「──开什么玩笑。」 与其说内心动摇,更像是愤怒导致纱和的世界摇晃起来。 「『随便杀了别人,又随便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真是荒谬。」 「那么,纱和你犯下的罪过是属于你自己的吗?如果我没有杀害你,你也不会蹂躏其他准精灵了吧?」 彼此的世界毫无晃动。罪过是罪过;惩罚是惩罚;救赎是救赎。另外,责任是责任。 「狂三,你那是结果论。『是我选择杀戮的』。我舍弃了伦理,选择了感情与生存。我不想让你背负这些责任。」 感情是复仇;生存是欲望。 「……是吗?」 「没错,狂三。」 「那么假设我死了,你也打算一直重复这些行为吗?只要完成复仇,你就失去目标了吧。」 「──────」 沉默。纱和的世界微微晃动。 「我有目标。」 「你的目标是生存下去吗?」 「迎接国王,破坏这个世界。」 「那是过程。破坏世界后,你会放弃生存吧?」 「……或许吧。你死掉以后,我会有什么后果都无所谓。」 指责她不负责任很简单。 不过,山打纱和不认为责任在于世界。即使能力愈大责任愈大,她也不是英雄,也并非下定决心要这么做。 「那真的是山打纱和的意志吗?」 「……是啊。」 纱和背后摇晃的世界告诉狂三她在说谎。 「纱和,你──其实想就此罢手吧?」 「怎么可能。你的依据是什么?」 「你以前很温柔的。」 「就凭这一点?」 「喜欢社交、喜欢学校、喜欢父母、喜欢猫咪、喜欢世界。我实在不认为这样的你会选择毁灭世界。」 「那是以前的山打纱和吧。」 「现在也好,以前也好,人是不会有太剧烈的改变的。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纱和憎恨我这件事。」 「──────」 沉默。世界再次晃动。 「所以我要说服她,不可以毁灭世界。」 「你好像在上道德课呢,好像会问出『为什么不可以杀人呢?』这种问题。」 「不可以小看道德这件事。因为杀了人会很难过吧?」 「也有人不会难过。」 「但你会难过对吧?我才不管其他人会不会难过。」 「……也是。我或许会难过吧。」 「这就是你和白女王的不同之处。」 瞬间,纱和眯起眼。狂三见状,立刻领悟了。 ──我刚才好像弄错了。 可是到底弄错了什么?白女王与山打纱和不一样。对狂三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要对理所当然的事情产生怀疑。 这样的警告在狂三的内心一闪而过。 「我说狂三,白女王也一样哟。你不觉得就算反转,应该说正是因为反转,她才拥有慈悲的心吗?不像你。」 「我也有慈悲之心好吗?」 狂三闹别扭似的反驳。 「你没有。因为说得极端一点,把世界跟『他』摆在一起衡量的话,哪边比较重要?」 「这个嘛──」 选哪边才是正确的呢? 时崎狂三的世界开始摇晃,愈来愈激烈。 「你会选择他,而不是世界。就算世界毁灭,你也会以意中人的性命为优先。我也是,就算世界毁灭,我也会以我的目的为优先。看吧,我跟你又有什么不同呢?」 「──────」 狂三陷入沉默,即使想反驳也无言以对。 「所以,我会以我的目的为优先。就算世界毁灭我也不在乎,只要你灭亡就好。」 纱和站起来。 「你要去哪里?话还没──」 「你要继续吧。但我不想在这种杀风景的地方,换个场所吧。」 纱和轻轻挥动手臂,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战场。杏樱女子学院的走廊。连来来往往的学生都重现出来,狂三对她的一丝不苟感到吃惊。 虽然学生的脸孔模糊不清就是了。 「好了,狂三,我们走吧,像从前那样。」 纱和如此说道,迈开脚步;狂三连忙跟上去,挨近她身边。那是昔日曾经有过的光景,无法再次回复的时光。 明明已不复记忆,身体却还残留著印象。 「所以狂三,你是分身吧?」 「……真是会戳人痛处呢。没错,我是分身。」 「事到如今,我也不会说本体才是真货,分身是冒牌货这种话。就算只是截取过去座标的一点,时崎狂三就是时崎狂三,这件事不会改变。」 「谢谢……?」 即使感到困惑,狂三还是先道谢。 「不过换句话说,『因为时崎狂三存在于现实世界,这里的你是不被需要的』。」 「只要你企图让邻界崩毁,我想我就是被需要的。」 没错。纱和如此回答──出其不意地宣告。 「那么,只要在打倒你之后,我也跟著灭亡就好。」 「……咦?」 世界剧烈晃动。 「我再说一次。对我而言,只要能杀死你一次就好,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我根本不在乎世界会变得如何,只要能杀了你就好。」 「才没这回事吧……!」 「──我的确策划过许多计谋。我要呼唤国王■■■■前来邻界,将构成空无或准精灵的能量全部集中在国王之下,『窜改世界』。因为即使无法让时间倒流,并不意味著我无法窜改我曾经生活过的世界。」 「『蹂躏戴冠』──」 「嗯。不过,只要你死在这里,我也可以不执行这个计画。当然,如果支配者们想要我的命,我也可以答应。」 「只要我死,一切就解决了」。 「──怎么样?」 「让……」 让我考虑考虑。狂三本来想这么说,却紧急踩了剎车。因为当她说出那句话,恐怕她的心灵便会受挫。 狂三会因此丧命,让纱和获得胜利。当然,如果山打纱和遵守诺言,之后她也会立刻选择死亡。 而且狂三并不认为山打纱和在说谎,她大概真的觉得死也无所谓。 不过── 「你说的话一定是真的吧。」 「那是当然。」 「不过等我死后,你未必还会那么想。如果你改变心意选择活下去,一切都完了。」 「我会确实遵守承诺。」 「不像我,是吗?」 听见狂三诙谐的玩笑话,纱和苦笑。 「……你并没有不遵守约定吧?」 「除了对你,我也常常对别人背信忘义……」 ──见不到想见的人。 ──不想与朋友分别,却没有老实告诉对方。 明明应该打倒的敌人就在眼前,却无法释放杀意,或许也说得上是背信忘义吧。 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心情竟莫名平静。死亡这个选项果然不值一提。 「关于你刚才的提议,还是恕我拒绝吧。我还想活著见人呢。」 「『那个男人』?」 「一半一半吧……不对,算占了八成的理由。剩下的两成是你,纱和。」 「……你可别说想拯救我这种话喔,狂三。」 「我才不会说。因为你跟我一样,都无可救药。」 走廊的喧闹声即使过了休息时间依然持续著,钟声也没有响起。 走到走廊尽头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爬上通往顶楼的楼梯,打开沉重的铁门。 「哎呀、哎呀。」 清爽的风迎面吹来,不见原本应该存在的防坠栏杆。 「没有栏杆,视野比较好。」 「这一点我同意。」 一望无际的苍穹与巨大无比的积雨云。好美啊──狂三忍不住觉得这景色实在太美了。 「那么,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吗?」「当然可以。」 狂三与纱和如此说道,在长椅上坐下。 「纱和,我从很久以前就在怀疑了……不,我跟她并没有长时间交流到可以怀疑,应该说这只是我的推测。」 「嗯,什么事?」 「『其实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反转体人格吧』?」 ──这件事让她一直犹豫到底该不该说。 狂三很早以前就有些疑虑了,直到刚才的问答,狂三才确信。当自己对纱和说出「她与白女王不同」时,纱和那分不清是不快还是悲哀,困惑地皱起眉头的脸。 那个表情大概是想说「并没有不同」吧。 「你所操纵的复数人格是你自己编造出来的。身为反转体的力量除了〈狂狂帝〉与外表,早已不复存在了……对吧?」 「……没错。从我坠落到这里,自始至终都是山打纱和,不同的是外表跟能力。因为在现实世界,我……」 早已化为一团火焰。 从山打纱和的内心来看,她「严重缺乏身体情报」。 「我想正是因为如此。我的确是山打纱和没错,但只有心灵、精神和过去的记忆是山打纱和。人类意外地会被肉体所影响。」 「被肉体影响……?」 「我的父亲个性认真又温柔,总是笑脸迎人,可是一旦开车就会变得有点易怒,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咂嘴,或是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方向盘。」 狂三点头回答:「这种事还满常见的呢。」 「不是有科幻故事描写人类得到机械肉体后性格大变吗?就跟那种情况一样。人的灵魂会因为肉体这种容器而变质。」 「那么,反转体的心──」 「没有。可能是缔结契约后就满足了吧,或是维持人格其实挺辛苦的。要一直憎恨一个人,意外地满不容易。」 「就是说啊。」 狂三也深有同感。比如──这只是不可能成立的假设。 假如扭曲时崎狂三命运的那个女人想乞求狂三原谅,不管狂三怎么指责,她都全盘接受,而且会受到与自己的罪行同等的刑罚。 狂三或许就能停止憎恨她了。 不过,这种假设根本不可能成立。她继续暗中活跃,而狂三则不断地再追踪她。 憎恨以外的使命感。 为自己被欺骗而犯下的罪行赎罪。 如果没有这两种理由,时崎狂三也许早就屈服或将一切忘得一乾二净,选择安稳地过生活。 然而,这是太没有意义的假设。 相反地,山打纱和则是── 「纱和,你不恨我吗?」 「理应是恨的。嗯,应该恨吧。我一再告诉自己,我没有错,错的是狂三。都是狂三的错,所以我好恨,一切都是狂三的错!」 纱和自暴自弃地如此吶喊后,突然仰望天空。 狂三能理解她的心情。刚才那些话并不是真心话,反倒恰恰相反。 纱和无法这么认为。就算强逼自己相信,也还是无法这么想。 自己做了坏事。 做了不被原谅的事。 现在也依然在做。 在做坏事,也在做不被原谅的事。 不会有人向自己问罪,也不会受到惩罚。 可是,内心有东西在嘎吱作响。 每个人都有,却不把它放在眼里。如果够强,就能忽视它;如果太弱,便无法面对它。 人们称它为良心。 「我随便说说的,我自己并不那么想。不对,是不再那么想了。」 彼此的世界摇晃。狂三也渐渐理解纱和正坦率地说出真心话。 「我本来打算在见到你后,向你发泄我的怨言,把自己的罪推到你身上,然后再杀了你。结果我能做到的只有向你发泄怨言。所以,搞不好其实──只是想见你而已。」 「别说了,我要心软了。」 狂三用双手摀住脸庞。山打纱和说的是真心话。 结果正如纱和所说,要持续憎恨一个人需要庞大的能量和正当充分的理由。不是无法原谅,而是绝对不能原谅才行。 「我也快心软了。」 纱和苦笑道。 平静的空气,和当时一样。然而唯独服装、容貌,与过去疏离得令人绝望。 「欸,狂三,忘了刚才的提议吧。然后,你觉得这样如何?」 纱和以澄澈的声音说了: 「──要不要一起死?」 陷入漫长的沉默。狂三的内心在动摇。罪过、惩罚、赎罪,这些词汇掠过她的心头。 眼前是彻底改变成另外一人的友人,而她的眼前也是已彻底改变的时崎狂三。 「让我……」 狂三吐出刚才好不容易才收回的话。 「考虑考虑。」 ◇ 就这样,纱和与狂三下意识地拉开距离。纱和留在顶楼,狂三则决定前往教室。 她知道自己就快要心软。与其说屈服,不如说是豁达。并非绝望,反而较接近希望。 即使如此,自己还是靠著一心想见那个人的念头走到了这里。 然而── 事到如今,她却觉得和山打纱和一起自杀也不错。 因为纱和一直很痛苦,莫名其妙地被当成怪物、莫名其妙地被朋友杀害、被夺去容貌和过去,始终孤单一人。 做过的事全是绝对不能原谅的邪恶之事。 为了她耗尽生命的准精灵如繁星众多。 但只要死亡,一切就结束了,不论是惩罚还是救赎。 一个人死掉实在太寂寞了,时崎狂三知道那种感觉。坠入那道影子时,胸口紧缩的感觉。 如果是两个人一起死,或许就不会那么寂寞了吧。 白女王死亡,邻界存留下来。这是最理想的结局。 「我才不想见那个人。」 口是心非。 「我不记得他的名字,就连他的长相也模糊不清。」 口是心非。 「这样还喜欢,未免太烦人了。」 这倒是说了些真心话。连狂三也认为自己确实有点烦人。 「况且初恋通常都不会实现呀。」 她用常识说服自己。 「而且、而且、而且──就算没有我,那个人还有『时崎狂三』陪伴。」 战斗、战斗,不断战斗。牵连、伤害周围的一切,傲然挺立,最后一走了之。 然后诱惑我一同乞求赦免自己的罪过。 狂三认为如果时崎狂三只有一个人,大可不必听取这样的声音。 但「我」们并非单独一人,至少在现实世界,时崎狂三这样的存在并不稀奇。 想必对那个人而言也是如此吧。不可能记得一起度过一天,不,是半天的少女。 ……不过,如果外貌不同,那个人也许会记得自己。 但自己只是时崎狂三的分身;只是「众多时崎狂三」其中之一。 就算重逢,也不可能认出我个人。 无论是被忘得一乾二净还是不被理解自己究竟是谁,这两个结局都不好受。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在这里结束或许也不错。 狂三再次前往顶楼,拜托正在发呆的纱和一件事。 「你能重现我们的城市吗?」 她笑著说道:「当然。」然后让狂三与纱和的家、狂三与纱和的学校、狂三与纱和的通学路复苏。 无人的家、无人的学校、无人的街道。 再次与纱和分别的狂三悠闲地走在街上。 时崎狂三失去的东西都在这里,无可取代的珍贵回忆。 她决定回自己家。犹豫片刻后,打开家门。 「欢迎回家,狂三。」「你回来啦,狂三。」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看见幻影。 温柔的父母,永远见不到、无法再次相见的两人。想必很悲伤、很难过吧,明明那么善良。 狂三忍住想哭泣的冲动,进入家中。不断战斗的日子不得安宁。那是理所当然,但像这样回到自家后,狂三才理解。 人是追求归处的生物。尽管再破烂粗糙,只要有个归处就能得到一点安心。 如果那里有爱过的人,就更是如此了。 成为这个第一领域支配者的山打纱和或许能重现父母的幻影。至少如果拜托她,她应该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吧。 要将之视为空虚或喜悦。 ……都好。怀念之情令心头一紧。那是分不清疼痛、悲伤还是欢喜的复杂感情。 真想永远永远这样下去。狂三躺在床上,感觉安心──真想毫不畏惧地迎接早晨的来临。 ──啊啊,不过…… 这里没有那个人,也没有「她」。 那孩子大概会哭吧。不对,一个弄不好也许会生气。毕竟她直觉很敏锐,或许甚至会气时崎狂三做了不符合自己个性的选择。 自己踏上了旅程。 过程艰辛又血腥,也留下了许多痛苦的回忆。 即使如此,若说这段旅程是否快乐──答案是肯定的。 为一些无聊的芝麻小事斗嘴争论,即使是无聊的芝麻小事,也会跟狂三说「如果那是狂三的梦想就无所谓」。 内心深处有即使浇再多水也不会熄灭的火焰。 回顾过往。 时崎狂三失去了怀念的回忆与记忆──以及,「再也不能挽回的东西」。 「对喔,我总是这样。」 并非失去,而是自己选择舍弃。 她承认自己无知,也承认自己被欺骗。不过,即使如此── 那是自己的选择,选择复仇与赎罪,是「我」们全体的意见。 本以为不会受到任何人认同;本以为没有人能理解自己而感到悲哀。 ……然后那个人出现了。不,那个人也并未认同我,而且始终对我保持戒备。 倘若有人知道狂三的过去,知道她的想法,还能毫不厌恶、害怕,愿意直接面对她,那肯定只有那个人吧。 力量苏醒了一点。 即使艰辛、难受、痛苦、不被需要而被杀,一路努力至今是为了什么? 为了重要的愿望、无法舍弃的祈愿。 ──希望总有一天能再次见到他。 没错。无论有多少时崎狂三,或是狂三本人陪伴在他身边,许下那个诺言的只有当时那一瞬间的时崎狂三。 狂三对父母的幻影微笑,低头鞠躬。 「爸爸、妈妈,对不起。」 ──我有意中人了。 ──我想见那个人。 ──我想抬头挺胸、装腔作势、骄傲自豪地与那个人相遇。 狂三迈开脚步,父母伸出手挽留她。狂三就这么直接穿过两人。 感觉背后被推了一把。狂三热泪盈眶。那只不过是幻影、幻觉、梦幻罢了。 不过,如果父母真的在这里,肯定会默默地推她一把吧。 并且祈求── 自己的孩子能幸福。 「再见了,爸爸、妈妈,还有过去的我。」 狂三打开玄关的门,对于再也无法回到这里感伤得想哭。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山打纱和跟刚才一样在校舍的顶楼等待时崎狂三。时刻是夕阳余晖的黄昏时分,天空染成橙色,阴暗的云朵通知不久后夜晚即使降临。 用膝盖想也知道狂三是否会接受自己的提议。如同自己经验老到,时崎狂三也是如此。 路程没有交错。 始终走上不同的道路。 她突然想起鲁迅的《故乡》,那也是描写两名走上不同道路长大成人的孩子的故事。 时崎狂三坠入情网,朝向未来迈步前行。 山打纱和则是以复仇为由,停留在过去。 就如同那两名少年一样,不会再交会。 「──纱和,可以听我的回覆吗?」 纱和闻言,从长椅上站起来。好像在等待告白一样──纱和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你怎么了?」 「抱歉,没事。你说吧。」 狂三深呼吸,将手抵在胸前,然后握拳。嘴唇颤抖,眼睛湿润。 「对不起。我还是……想走向明天。」 即使那是绝望的未来、毫无意义死亡的明天── 自己也无法停下脚步。 纱和回应:「这样啊。」彼此沉默不到一分钟,却感觉像永远那样漫长。 「嗯,那就没办法。是我……输了。」 「……」 「你可别道歉喔,不然感觉双方会道歉个没完没了。」 两人还是朋友时就是这样。因为某些无聊的小事吵架,然后彼此不断道歉说是自己不好。 「狂三。」 「什么事?」 「我完全不后悔。明明做了一堆无法原谅的事,但我依然不后悔。」 「我也差不多。」 为了不后悔,所以向前进;为了不后悔,所以停下脚步。 「作为条件,我希望你实现我一个愿望。」 「如果是我能力所及的事……我会尽力去完成。」 纱和的愿望可说令狂三感到有些意外。由于她不需要特别做什么,便答应了。然而不管狂三怎么追问理由,纱和也只是露出温柔的微笑。 「那么,就在此道别吧。」 「……是啊。」 回忆萦绕心头。两人想起,她们最初相遇是在开学典礼上吗?不对,应该是在第一次换位子的时候。 两人一拍即合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当然她们都有其他朋友,但感觉只有彼此会一起回家、一起游玩。 因为没谈恋爱,会聊憧憬恋爱的话题。 坦白彼此意想不到的秘密,也曾一起旅游住宿,一直聊天聊到睡著为止。 永远的友情、永远的友人、无可取代的朋友。 能获得这些的自己是何其幸运啊。 不过,现在的时崎狂三与山打纱和已经记不清那些记忆。漫长的岁月、残酷的战争夺走了两人的乡愁。 唯独记得一件事。 「那时候好开心呀。」「是啊,非常开心。」 那样就足够了;那就是一切。 纱和闭上双眼,宛如沉眠一般。狂三则握住她的手,依偎在她身旁。 「晚安,狂三。」「晚安,纱和……」 狂三的声音微微颤抖。山打纱和对于让狂三做出这种反应感到有些悲伤又有些开心。 ──旅程的结束。 ──暴虐的终焉。 山打纱和、白女王,彷佛融进日暮的天空,逐渐消失。 世界终结;世界关闭。 世界并非崩毁,而是像假寐似的变得朦胧,慢慢消失。 时间开始流动。狂三发射的【十二之弹】带给山打纱和这名少女确确实实的终结。 不是死亡、不是停止,也不是放逐。 而是万无一失地歼灭了她的心灵。 感觉两人沟通、交谈的过程实在非常漫长,但也觉得离别时分过于短暂。 该说的话、该谈论的事、该回答的事都完成了。因此,剩下的只有实现她最后的心愿。 「响────!」 狂三大声呼唤后,响便慌慌张张地赶来。 「怎、怎怎怎怎怎么了,狂三?发生什么事了吗?需要帮忙吗!」 「不,完全不用。响,纱和她……不,白女王好像想跟你说话。」 「……什么?」 响歪了歪头,一脸问号。这也难怪。白女王与绯衣响的交集……嗯,几乎等于没有。真要说的话,顶多只有被捕捉、被模仿外表、双方都对彼此抱有敌意之类的吧。 「还满多的耶。」「是啊!我现在才发现!」 白女王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不过,响还是望向狂三,担心她会不会突然爬起来。 「我想她应该会信守承诺。」 「可是……这样好吗?由我来跟她说话?」 「毕竟是纱和强烈的要求。况且,我已经和她告别过了。」 「这样啊……」 狂三一语不发地远离纱和,一副毫不眷恋的样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反倒是绯衣响与倒地的她面对面。 「那个~~……」 「你好啊,可恨的人。」 纱和如此说道,然后嘻嘻嗤笑。响本想回答「彼此彼此」……但她就快死了。这点小事,响还明白。想必她撑不到五分钟就会消灭,扩散在邻界中吧。 因为时崎狂三胜利了。 「你就要死了吧?」 纱和提问。响闹别扭似的将头撇向一边。 「你就要死了吧?」 「那又怎样?」 跟她无关。不过纱和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告诫响: 「明知这样会令狂三受伤?」 「咦,可是……!」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时崎狂三虽然残酷无情,但并非那种对于朋友的死无动于衷的少女。 一定会伤心、哭泣、后悔吧。这点道理,响也能明白。 可是对响来说,她实在没办法离开时崎狂三身边。 「搞不好,我根本不会死啊。」 「不,你会死。绝对会死,无庸置疑会死。我敢保证。」 「这保证还真令人讨厌!」 「……你想活下去吗?」 纱和说得很认真,不允许响说谎似的瞪著她。 「当然。」 于是,响冷淡简洁并且诚实地回答。 她想活下去,想继续活下去。昔日失去阳柳夕映时能靠著复仇之意活下去,然而与时崎狂三离别──向谁复仇也没有任何意义。 无意义、空空如也,真真正正的空无。 「这样啊。」 于是,山打纱和如此说道。烦闷与懊恼涌上响的心头。 ◇ 绯衣响返回。狂三歪过头,一脸天真无邪地凝视著响。 这个动作包含了「可以告诉我你们聊了什么吗?否则有许多事不好处理」的语气。 当然,响感受到了她的语气。是感受到了没错,不过── 「我不能把全部的内容告诉你。」 响果断地如此告知。狂三也跟响认识很久了,判断她坚决不会透露一字一句后,便放弃地耸了耸肩。 「白女王……纱和怎么了?」 「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啊。」 「嗯。」 沉默。感觉分别得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也感觉是场难分难舍的漫长离别。 「应该不是……地震吧?」 第一领域在摇晃。 「是啊。邻界好像就快要结束了。」 「……什么?」 听见响说的话,狂三歪头表示不解。她刚才说了什么? 「『与现实世界的连结要中断了』。我绯衣响继任了第一领域的支配者,现在行使支配者的权力,交由邻界的所有准精灵来判断。」 「判断……?」 「是的。判断要去要留。」 ──就这样,故事来到了结尾。 ──终局的钟声响起,世界不再运转。 也就是说,故事来到── 随处可见的离别之章。 ○两条路与一个结局 绯衣响说道: 『测试、测试,1、2、3。现在正在测试麦克风。呼,很好!各位,听得到我说话吗?听得到吧。请第十领域(malchut)的所有人停止战斗,第九领域的人暂时中止演唱会,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另外,邻界的所有领域和所有准精灵应该都有收到这个广播,也就是直接传送到脑内的广播。我是第一领域的支配者,绯衣响。以及第二领域的支配者雪城真夜、第三领域的前支配者凯若特亚珠也、第四领域的支配者阿莉安德妮佛克斯罗特、第五领域的支配者篝卦叶罗嘉、第八领域的支配者铳之崎烈美、第九领域的支配者辉俐璃音梦都在现场。各个领域的准精灵大概没办法感受到吧?』 『──好了,谢谢各位长久以来的光顾……不对,好像搞错了。这个邻界现在需要各位紧急做出一个决断。具体来说,就是「邻界就要和现实世界切割」了。吓到了吧?一定吓到了吧。别担心,请冷静下来。深呼吸……很好。那我继续说下去了。首先,这样下去,邻界一定会消失。那并非我等的责任,而是外部干涉造成的结果。创造这个邻界的伟人、神明,或是除此以外的造物者,似乎认为已经不需要这个邻界……不过,恐怕那名造物者并不知道邻界会发展成这样一个世界,或是明知道却完全不理会……反正都无所谓。重点在于只要与现实相连,这个邻界就不得不面临毁灭。因此大伙讨论的结果,决定将连结现实的桥梁第一领域整个割除。一刀两断。』 『……换句话说,没错。这个世界即将变成与现实世界脱离,真真正正的……异世界。反过来说,过没多久,我们便会失去返回现实世界的机会。因此如果你希望回到现实世界,请来第一领域。各个领域的通行门全数开放,从第二领域能通往第一领域,所以只要前往第二领域,之后便会透过其他方式下达指示。』 『说实在的,要返回现实并不容易。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因为我们很有可能是死后才坠入这个邻界。也就是说,可以预料到一个结局,那就是回到现实世界的瞬间便会死亡。就算拥有肉体……在现实世界中,我们只是柔弱可爱的美少女,有可能在脱离社会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应该保护我们的父母有可能早已死亡。设想得到的所有可能性都指向不好的方向。』 『……即使如此,还是想返回、回归现实世界、想去那边看看的人,请来第一领域。无论选择哪一条路,同样都会感到悲伤。既然如此,至少由你自己做出……不会后悔的决定。我们会竭尽全力地帮助你们。那么,各位,后会有期!』 邻界传来剧烈震动。随后,各个支配者下达的指示传达到各个领域,证实刚才传送到邻界所有领域的通讯所言不假,所有准精灵被迫做出选择。 有准精灵立刻做出决断,有准精灵还在迷惘,有准精灵做出决断后又开始犹豫,有准精灵相信明天会如同昨天一样到来的信念产生动摇,甚至没有余力迷惘。 即使如此,时间依然在流逝。唯独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 ──就这样,做出决断的准精灵前往第一领域集合。 ◇ 绯衣响最后与时崎狂三面对面。 「哎呀,已经问完了吗?」 「是的,大致上都问完了。只剩下狂三你还没访问。」 「未必只剩下我哟。也罢。来吧,请访问。」 狂三盘起胳膊,挺起胸膛。她那狂妄的笑容与其说是正义的使者,还是更适合世界的敌人吧──响下意识心想。 ■时崎狂三 【时崎狂三是这个邻界的救世主吗?或是敌人呢?事到如今,是什么都好。偶然相遇、偶然并肩作战。能跟这个人当朋友,我一辈子都不会后悔。感觉好像用掉了一辈子的幸运,不过说起来,我到底几岁了呢?】 那该由你自己决定,响。 呃,是这样没错啦~~……好,那就开始访问吧!那么,麻烦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时崎狂三。 其实时崎跟狂三之间还加了类似evangeline或antote这样的中间名吧? 并没有。 啧!你的经历……事到如今就免了吧。因此我稍微改变一下问题。你在邻界战斗至今,印象最深刻的是? 嗯~~……先排除掉白女王吧。这样的话,肯定是第九领域的偶像争霸战。 这个答案出乎我意料啊…… 那是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唱歌跳舞。呵呵,回想起来有点难为情呢。 不过如此想来,我们去过不少地方呢。第四领域没办法前往,第六领域(tiphareth)只是经过而已,有点遗憾就是了。 当偶像唱歌、用水枪战斗、赌博、推理,还有冒险。仔细想想,满扯的耶…… 是啊~~不过,还好偶像争霸战有令你印象深刻,因为那是少数我有派上用场的战役。 ……嗯,我的见解倒是跟你不一样呢。响,我就藉这个机会告诉你吧。我在这个邻界战斗时──你「没有一次没派上用场」。 哇啊。 无论什么样的战斗你都会跟随我一起去,看见你拚死拚活、不屈不挠的模样,我便心想要是在这里败北,你也会白白送死……只好振奋精神了。请你记住,就算你觉得自己派不上用场,这世界也有人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带给人勇气。 ……真、真是不敢当……啊。呜哇,讨厌。我想我的脸一定很红。 哎呀。 真是的~~没想到采访者反过来感到不好意思,只能说真不愧是狂三。 真不知道「不愧」的点在哪里呢……话说,第一领域支配者响。 什么事? 你那支配者的力量是纱和给的吗? 是的,那时偷偷继承的。要是纱和消失,邻界的危机也不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距离终结还有多久? 啊,我想想喔……以体感时间来计算的话,还有一小时。一小时后,邻界就会和现实世界切割开来。 看来没时间去玩了呢。 没问题的,狂三。 嗯? 要玩的话,等切割完随时都可以去玩。是的、是的,我说过好几次了,我会陪你到地狱的尽头。 【听见这句话,狂三嘻嘻嗤笑。感觉有些悲伤,但又由衷感到开心似的。】 这下子感觉我在邻界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接下来只剩存活这件事了。不过,这是最难完成的啦! ◇ 离别的时刻到来。空无一物的空间出现一扇巨大的门。以往连接领域的通行门无可比拟的巨大程度,看起来无法以人力开启。 不过,响只挥了一下手臂,门就微微打开了。 门内充满的不是光明,而是黑暗。决定前往现实世界的准精灵也对那充满黑暗的去路感到恐惧。 「好!」 其中最先举起手表示要前往的是辉俐璃音梦跟绊王院瑞叶,以及跟随她的一群准精灵。 璃音梦回头吶喊,以扯破喉咙的音量向决定留下的支配者与偶像们表达她的想法: 「真的谢谢你们过去的照顾!我绝对不会忘记在这个世界发生过的各种事情!我会全部一直记在脑海里!各位,我爱你们!」 「我也……我也是!我由衷爱这个世界、第九领域、各位粉丝和各位偶像!再见了……!」 瑞叶也紧接著一边啜泣一边吶喊。 「你们要加油哟~~!」 叶罗嘉的声援,以及阿莉安德妮与真夜默默用力挥手的模样,令璃音梦眼角洋溢著笑意。她用袖口擦拭眼角,深深鞠躬后,突然望向手中的麦克风,然后拋了出去。 「啊。」 一名第九领域的准精灵刚好接到了麦克风。那是一名犹豫万分后决定留下的无名偶像。 「祝你的人生充满幸福!」 璃音梦对接到麦克风的偶像留下灿烂的笑容,瑞叶则是留下令所有见者心头一紧的哭脸后,跳进开启的通行门。工作人员和粉丝们也慌慌张张地紧接在后进入。 「那么,各位,au revoir(再见)!」 凯若特亚珠也如此说道,华丽地举起手。决定留下的粉丝尖叫,决定一同前往的粉丝也发出尖叫。 「没想到凯若特小姐粉丝挺多的嘛~~!」 「呵呵呵,你以为我是谁啊,绯衣响!好,你们也走吧!」 『黑桃自然是要跟去的是也~~』(黑桃)『问题在于我们的意识是否会保留下来!』(梅花)『我想应该没问题噜!』(方块)『请老天爷实现我们的愿望吧~~!』(爱心) 唧唧喳喳、吵吵闹闹,热闹得就像布莱梅乐队一样。凯若特亚珠也华丽轻快地离开邻界直到最后一刻。 (插图013) 铳之崎烈美坚强地忍住泪水,但在进入通行门的前一刻回头吶喊: 「华羽!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我死也不会遗忘这种心情!」 喊叫、哭泣、呜咽,即使如此,她还是再次面向前方。 有人大喊:「加油!」她背对著众人,举起拳头回应。 苍目不转睛地看著篝卦叶罗嘉。 「那么师傅,掰掰。谢谢你的照顾。」 「嗯?我有照顾过你吗?我觉得你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一个人活下去呢……」 「不是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幸亏有师傅你在,能跟师傅你一起战斗真是太好了。因为有你,我才得以努力下去。」 苍流下一滴眼泪。叶罗嘉见状,发出「啊啊」的叹息。虽然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不过── 「送爱徒离巢,真难过呢。」 「嗯,我也很难过。不过,我会忍耐──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苍擦掉眼泪,对叶罗嘉露出满面笑容。希望这个表情能在她的记忆中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就这样,即将离开邻界的准精灵们接二连三跳进通行门。不论是情同姊妹的准精灵们,还是兵刃相接过的对手,都不容分说地一一离别。 对未来的不安、对过去的寂寥都融为一体,使现场气氛变得十分奇妙。 既非守灵,也非祭祀;既像毕业典礼,又像入学典礼。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激励吶喊,有人胆怯害怕,也有人试图克服恐惧。 离别、离别,再离别。 就这样,只剩最后两人。 「那么,各位,就此别过吧!」 响说完,聚集在周围的支配者和岩蔷薇便严肃地点了点头。 「邻界就交给你们了。我想有你们在,应该没问题!」 「交给我们吧。绯衣响,祝你好运……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当作护身符吧。」 「我也有东西要送你。」 「我也是~~」 真夜送的是书;叶罗嘉送的是灵符;阿莉安德妮送的是耳塞。 「耳塞?」 「我本来想送你枕头,但被阻止了。」 「嗯,收下来也是挺困扰的……」 「我送的是一把苦无。如果你平安到达那边,可以丢掉没关系。要是违反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就糟糕了。」 「不,我才不会丢掉,太浪费了!」 「响。」 「喔,岩蔷薇你送的是……花?」 「是的,祝你好运。」 「……谢谢!那么,狂三。」 狂三对响点了头后,面向选择留下的准精灵,然后深深低下头。 包含支配者在内,与她有关连的准精灵们当然都惊慌失措。 「抱歉在你们吃惊的时候打扰……各位,真的谢谢你们。我作为一名旅人造访这里,又作为一名旅人离开这里……」 狂三稍微收敛萦绕在脑海的回忆,组织言语并开口: 「虽然说不上都是美好的回忆,不过很开心认识大家,甚至感觉这漫长的旅程会一直快乐地持续下去。可是,肯定没有不会结束的旅程,如果有,也是以『不结束』为目的的旅程吧。我的邻界之旅即将在此结束,然而,我不会因为要结束旅程而感到无聊,也不会因为要结束旅程就觉得现实世界比较美好……我想那是……只有选择的本人才能体会到的……五味杂陈的心情。」 比较哪边的世界较美好是没有意义的。 准精灵不会因为那种原因选择应该居住的场所。她们只是单纯地做出选择,追求既非善恶也非比较,更非利益的某种东西。 「决定留在邻界的你们是『对的』;决定启程离开邻界的她们也是『对的』。我想各位的选择一定不会有错……」 狂三深呼吸后,说出最后一句话。 「那么各位,之后的世界就交给你们了。」 狂三轻轻挥了挥手。有人回答、有人沉默、有人沉浸于悲伤之中、有人依然不知所措,所有人并非全是朋友,也并非全是友好的。 不过,她们这群少女无庸置疑曾生活在同样的世界,在身旁呼吸、感受彼此的存在。 整个邻界都如此可爱──时崎狂三心想。 ──太迟了呢。 哎,如果自己早点发现,或许会做出不同的人生选择。 也许会对遥远的那个夏天的那一瞬间感到依依不舍,却仍然选择这个邻界为最终的住处。 不过,结果并非如此。 「岩蔷薇。」 「是的。」 「再见了,过去的『我』。」 「是啊,再见了……时崎狂三。」 狂三握住响的手,跳跃般「咚」地踏出一步。当狂三与响的身影消失在通行门内,门缓缓地关上了。 就这样,不久后。 邻界这个存在便在现实世界消灭了,变得无法侦测,一个世界瓦解了。然而在现实世界生活的人浑然不知。 那里曾经有过一群孕育生命的少女。 ◇ 狂三与响牵著手,一语不发地持续走著。 「不要放开我的手喔。」 「那是当然,感觉要是放手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响因为恐惧,发出高八度的声音。 前方看不到道路,强风阵阵吹拂。没有灯光,只有狂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感觉就像独自走在黑暗的荒野中。 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在前进。 「狂三!」 「我在,什么事?」 「你回到现实世界后想做什么?」 「哎呀,又是采访吗?」 「算是吧!」 「那当然是去见那个人呀!穿上婚纱,全力奔向他!」 「呜哇,好恐怖喔!那样太恐怖了啦,狂三!你的爱太沉重了啦!」 请各位试想看看。 如果有一天,突然有一名穿著婚纱的少女搭配著感人的bgm跑到你家或学校的画面。 只能说太恐怖又太沉重了。 「沉~~重~~又~~怎~~样~~了~~!」 听见狂三抗议,响哈哈大笑。她一边笑一边加重手的力道。 然后,她发现一件事。 她的手没有感觉。明明应该紧握著狂三的手,却没有握著手的触感。 「狂三~~!」 「怎么了~~?」 声、声音倒是听得见。只有声音能听见。可是,别说握住的手,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 「我可能情况不妙~~!」 所以她大喊,尽可能提高音量,朝理应存在的狂三吶喊。 「响,你说情况不妙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感觉~~!只能听到声音~~!」 沉默。 风声笼罩四周。 「──啊啊,真的耶。」 这句呢喃声成了最后一句,连声音都中断了。 「啊…………」 不祥的预感令响的心脏怦怦直跳。 「狂三?」 沉默。 「狂三?狂三~~!你有听到我的声音吗~~!」 沉默。 「拜、拜托,回答我。狂三,跟我说你在这里好吗!求求你……!讨厌,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 由于黑暗笼罩四周,响根本不知道── 自己是在奔跑、行走,还是停留在原地。 只是本能警告她绝对不能停下脚步。 一旦稍微放松,觉得跑不动了,停下步伐的瞬间,自己便会死亡。 因为这样的预感深植脑海,响想移动双脚,努力甩开搞不好实际上是在原地踏步的幻觉。 向前。 朝向充满希望的明天。 向后。 朝向充满绝望的死亡深渊。 究竟是朝向哪边行走呢?有在走吗?我有向前移动吗? 绯衣响不清楚。风逐渐变强。 「呜呜呜呜呜呜……!」 她一边呻吟一边哭著奔跑。无意义的死亡这句话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不要、不要、不要……!有谁……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若是平常,一定有人回应;若是平常,狂三会一脸无奈地伸出援手。然而,如今不见她的身影。听不见、闻不到,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怎么办?该如何是好? 她不知道答案,也没有人为她指点迷津。 就这样,狂风呼啸,吹得她耳朵疼痛。连自己是在吸气还是吐气,活著还是死了,都感受不到。 心灵发出碎裂的声响。 灵魂腐朽,肉体原本就没有。 绯衣响没有余力主张自己的存在。 死亡、消失、逝去、虚无、消灭、绝望。 「────啊。」 一股彷佛溺死般的窒息感朝她袭来,回过神时,她已经停下脚步,昏倒在地。 明知一旦停下便再也无法起身迈步行走,但响还是倒下了。 「啊啊……」 果然还是没办法吗?终究是没有肉体的自己无法抵达的领域吗? 响独自俯卧在无人的荒野。 然后回想起自己的过去。微不足道的小小过去。 ──绯衣响生来就空空如也。 她对于自己是何时来到邻界、何时坠落于此,又是何时发生的,一概不清不楚,只知道自己的名字与无铭天使〈王位篡夺〉。 她隐约忆起当时。 体会到自己比出生时更一无所有。 因为周围空无一人,她现在既没有无铭天使,连名字也开始记不清楚。 绯衣响、绯衣响、绯衣响、响、响、响── 「你后悔了吗?」 ──不后悔。 「为什么?你明明死得那么痛苦。」 是啊,没错。之所以用溺死来打比方,不单单是比喻,而是真是呼吸困难。是灵魂打算停止活下去的证明。 响很想一了百了,想从只觉得痛苦的现在解脱。但她做不到,也不想那么做。 「是为了时崎狂三吗?」 她正想回答「没错」,又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自己如今正在奋战,真的是为了时崎狂三吗? ──好像有点不对。 过去绯衣响这名少女的生存意义就是对时崎狂三有所助益,为了她死不足惜,并非任何玩笑话。 可是,现在有些不同了。 ──我想为了自己而活。 想活下去,与时崎狂三并肩同行,当她的朋友和伙伴。 想与她天南地北地聊些无关生死的话题;想与她聊些像是恋爱、电影这类无聊的小事,和她一同欢笑。 ──虽然那只是我任性的愿望,可是…… 「别说了,肯定自己的欲望是成为人类的第一步。那我就告诉你『成为』人类的方法吧。」 ──什么?话说,你是谁啊? 「刚才跟你厮杀的山打纱和……的残渣。」 ──残渣? 「嗯~~该说是剩余之物还是多余之物呢?总之,对你来说就像是福气之类的东西啦。听好了,响,你并非人类。」 ──咦?啊,你是指我没人性的意思吗? 「不是啦,怎么会把意思曲解成这样。如字面所示,『就真正的意义而言,你并非以人类的身分存在过』。」 ──呃…… 「你以前被抓时,我读取过你灵魂的记忆。你是空无们的残渣形成的东西。绯衣是某个空无的姓氏,响是某个空无的名字,就连〈王位篡夺〉也是其他空无曾经持有的无铭天使。」 ──呜哇,真的假的?我是什么三身合体的恶魔吗! 「……应该不只三名吧。我想起码需要一百名以上的空无才能构成你这个存在。你是不是有各种才能?那是空无们曾经拥有的才能。」 ──真的假的?百身合体吗…… 「相对于其他空无因后天失去目标而慢慢消失,你是相反。『你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为了生存的这个目标』。偶然诞生,然后消失的生命体,那就是绯衣响。不,应该说曾经的你是那样。」 ──那现在的我呢? 「要构成身体。简单来说,就跟『制造小孩』一样。啊,不好意思,我说得有点下流。」 ──我没有经验,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你还真上道啊。总之,虽然用肉体这个词汇来概括,构成肉体的成分是林林总总。像是皮肤、指甲、肌肉、神经、骨头、血液等其他各种成分。不过,构成肉体的物质本身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这样吗? 「是的。归根究柢,造就人类的并非肉体,而是灵魂。接下来,就要看是否能认真地落实了。你至今应该从来没考虑过现实中的肉体而行动吧,可是接下来必须考虑这一点来行动。这意味著你必须改掉一切你过去生活时下意识省略掉的动作。」 ──该不会,我是假设啦,过程十分难受吗? 「用不著假设,过程就是十分难受。会难受得让你宁愿去死的程度,『因为你连心脏的跳动方式都不知道』。」 必须全盘否定过去短暂的生命,从头创建。就连胎儿下意识能进行的动作都必须加以注意才行,若是忘记其中一个步骤便必死无疑。因为在现实世界,没有人能不呼吸而生存下去。 ──可是,就算叫我必须懂得心脏的跳动方式,我也没办法啊……! 「有我在。我山打纱和可是以人类的身分生存过,而且我是第一百零一名残渣嘛。」 ──原来如此!话说,纱和。 「我觉得你没有资格这么叫我……但我先不跟你计较。什么事?」 ──没事。该不会我去现实世界,结果等待我的是变成山打纱和……这种恐怖的结局吧? 「……」 ──…… 「时间不多了,那就开始吧。你可以拒绝,但就必须承担消灭的后果。」 ──哇,太诈了吧!算了,事到如今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坚强地活下去! 「……真是顽强啊……放心吧,你不会变成山打纱和。我不过是第一百零一名空无罢了。只要有绯衣响这个整体在,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是──」 ──只是什么? 「对狂三的感情,可能会稍微重一点。」 ──咦?我自认对狂三的感情已经够重了耶。 「感觉会变成令人厌烦的程度。」 ──算了!只要把前因后果全盘托出,相信狂三说来说去还是会惯著我的! 「你还真是乐观呢。」 纱和──响体内的纱和傻眼地叹了口气。 「咳、咳、咳!」 最初感受到的是疼痛,至今从未体验过的剧烈疼痛。 「那就是所谓的呼吸哟,响。那么,让心脏跳动,让血液流通吧。」 「呜哇……好教科书式的说法喔……」 不过,所有疼痛逐渐趋缓,令原本沉入黑暗中的自己苏醒过来。 呼吸、心脏跳动、血液流通,这意味著在现实世界存活。 「这条路并不黑暗,那只是因为你不是用视觉看东西。」 大量的光灼烧眼睛般的痛楚。 「活著是很艰难、痛苦、难受的。即使如此,你还能努力活下去吗?」 「那是当然!咳,好痛苦!」 光是发出声音就呛到。一切都有重力,人体里面有内脏,会消化食物成为粮食。即使有灵力,对大多数的人类而言也不过是无意义的燃料。 若说邻界是天堂,现实世界便是苦海吧。 光是活著就很痛苦,追求生存的意义也很无谓。 没错,并非有生存的意义,而是生存本身就有意义。这就是现实世界。 绯衣响这名纯洁、单纯、恶毒、善变、活泼、阴郁,一点一点继承所有少女留下的残留之物的准精灵。 如今,总算,有生以来…… 强烈体会到「活著」的真实感受。 ◇ 刺眼的光线有热度,吸入的空气有些混浊。 「──啊啊。」 时崎狂三比预想中还要轻松便从邻界返回现实,简单得出乎她的意料。 原本拿在手中的〈刻刻帝〉逐渐化为尘埃,身体也顿时变沉重。灵力开始枯竭,所剩无几。 早晨阳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杂音,以及平常不会留意的柏油路的味道。 「回来……了呢……」 然后,狂三突然想起某件事,回头望向背后。空无一人。理应牵著的手不知不觉消失,明明只有一条路,却不见她的踪影。 本想出声,后来打消念头。若是呼唤她的名字,她没有回答── 感觉就像永远的离别,因此没有勇气呼唤她的名字。 若是平常,响应该会主动呼唤自己。 「狂三咳唔啊!」 没错,就像这样吶喊── 「响!刚才像蟾蜍被压扁时发出的哀号般的呼唤声,是响发出来的吗!不,应该不是吧!」 「就是我啦……咳咳咳!」 名为绯衣响,曾经空空如也的少女们,晚了时崎狂三几分钟后,终于以一名人类的身分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那个,响?就算是我,也明白这个场面不应该搞笑。在喊我的名字时,至少要喊得认真一点吧?」 「我、我有什么办法啊!我也很想上演感动的重逢啊!可是!我!其实!有各种原因!有生以来首次从声带发出声音嘛!呜呜呜呜!眼睛也很刺痛,深呼吸后空气很混浊,是怎样啦……」 站在眼前的少女与绯衣响、山打纱和、白女王各有相似之处,又似乎并不相像,五官很模糊,又好像从以前就是这副模样。 不过,光从她吵闹的个性就能理解。 她无论如何都无庸置疑是绯衣响。 「……没错吧?」 「不,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其实刚才,不对,说是刚才,其实也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我才发现令人震惊的事实!」 「咦?什么?」 响的情绪比平常还要高涨,超级兴奋。这倒是无所谓,只是她说的话令人听得有点一头雾水。 「没有啦,简单来说,我发现了一个震惊的事实,就是我以前并不是人类,呃……算是群体或集合体那类的存在,就算构成肉体,也无法呼吸,以及让心脏跳动。没办法,只好听从纱和最后留下来的……说是剩余的渣渣有点不好听,说成残渣听起来比较帅气,我可不是在藐视纱和喔,真的是残余之物,呃……我说到哪里了?总之,我是绯衣响!第一次变成人类!然后,好像混合了各种准精灵的灵魂!不过!基本上没什么改变!就是这样!」 因为响说话颠三倒四的,狂三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还是挑出了重要的事实。 「……你是绯衣响,但有一小部分也是纱和……是这个意思吗?」 「嗯,算是吧!从今以后也要麻烦你多多指导鞭策了。」 ……原来如此,那么首先该做一件事──狂三心想。 「响。」 「啥?」 狂三紧抱住绯衣响,感受到她清澈又强劲的心跳节奏。 她有生命。绯衣响无庸置疑正活著站在此处。 响虽然感到困惑,不久后便「呼」地吐了口气,双手环抱住狂三的身体。 「……狂三。」「什么事,响?」 「我好想哭喔。」「嗯嗯,真巧。我也是。」 「那我们数到三,一起哭吧?」「难得你会想出这种好主意呢。」 「是的。」「那么……」 一、二、三。 就这样,时崎狂三与绯衣响决定尽情地抽泣。一直哭、一直哭,但泪水依旧停不下来。两人觉得很难看、很丢脸,但又欣喜至极,悲伤无比。 漫长的旅途尽头,抵达的是名为现实的幸福。 (插图014) ◇ 现实世界与邻界断绝了连系。从现实世界应该几乎侦测不到邻界了吧。 不过,邻界依然存在。居住在邻界的居民们,也依旧存活著。 「领域非常混乱。首先必须尽快决定各领域的支配者。」 真夜推了推眼镜。叶罗嘉见状,盘起胳膊直说「真伤脑筋」。而阿莉安德妮一样在睡觉。被起用成为秘书的佐贺缲唯感受到一股不祥的预感而向后退。 「……总之,第七领域就交给佐贺缲唯负责吧……」 「那个……我想我非常不适任支配者这个职位……」 「没问题。我已经写了一本手册来应付这种状况,名称叫作『笨蛋也能成为支配者』。」 「那谁当都可以嘛!」 「并非谁当都可以哟。支配者必须拥有力量。这一点,佐贺缲唯……可以用数量取胜。」 「这理由满废的嘛……」 「第一领域可以不需要支配者,接下来还剩第三领域、第六领域、第八领域、第九领域、第十领域……好多……太多了……!」 「第八领域与第十领域由我来担任吧?」 听见这句话,四人赫然望向会议室门口。不知是何时潜入的,时崎狂三──不是,是被称为岩蔷薇的少女笑咪咪地挥了挥手。 「你愿意担任吗?」 「你们没意见的话,但如果你们觉得我无法信任,我也无可奈何──」 「不不不,我们完全没有那种想法。来,过来这里坐。佐贺缲唯端茶来,这种时候就算你加入麻痹药也没关系哟。来,时崎狂三,不对,是岩蔷薇。你愿意担任第六领域、第八领域跟第十领域的支配者对吧?愿意的话,就在这里爽快地签个名吧。」 「不要不著痕迹地多加一个领域好吗!我没有当过支配者耶!」 真夜气势强大地让岩蔷薇坐下,连珠炮似的滔滔不绝地说道,就在她边说边拿出文件时,遭到岩蔷薇吐槽。 真夜「呿!」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 「况且,我还不清楚支配者的职责是什么呢……」 「文书。」 「什么?」 「其他支配者我是不知道啦,但对我来说,支配者的职责就是处理文书。前不久因为某女王的影响,甚至还发行过游走领域之间的许可证。」 「这个出发点令我突然头晕想吐……不过如今女王不在了,应该不需要那些文书了吧?」 「讨论、决定、裁决这件事的过程都需要相关的文书。」 「未免太拖沓了~~烦死人了~~~~……」 阿莉安德妮瘫软地发出哀号。真夜瞥了她一眼,清了清喉咙。 「总之,我想我们能一起共事。欢迎加入支配者的行列,岩蔷薇。」 「我就谨领此任了,真夜小姐。」 真夜一脸满足地点了点头。「很好,既然如此……」坐在她身旁的叶罗嘉如此说道,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大瓶酒。 「会议就到此结束了,开喝吧!」 「喝什么喝,还有一大堆需要裁决的文书呢。」 「真夜你说话的语速好像愈来愈快了……这不过是类似凝聚向心力的仪式罢了,喝个一杯有什么关系。」 听见叶罗嘉说的话,真夜叹了一口气。 「……唉,只喝一杯的话。」 叶罗嘉将酒倒进酒杯,高声吶喊: 「那么……敬前往现实世界的朋友,以及留在邻界无可取代的朋友!」 她们各自宣告「乾杯」后,便将酒杯送往嘴边。 和缓的时光依旧。虽然对未知产生不安与恐惧,但希望就在此处。 因为邻界已经不与现实世界相邻。 「不、不不不好了!」 「?」 冲进支配者领域会议的是第二领域的准精灵。真夜看见熟面孔后,便起身寻问:「发生什么事了?」 「侦……」 「……侦?」 「『侦测到新的准精灵了。是与现实世界分割后产生的准精灵』。」 真夜立刻迈步奔驰,阿莉安德妮、叶罗嘉、岩蔷薇与唯也连忙跟在后面。 阿莉安德妮边跑边吶喊: 「这、这是怎么回事?邻界已经与现实世界完全切割了吧!」 「切割完才没过几天,也没有再侦测到邻界编排的现象了吧!邻界编排消失后,我也以为邻界跟现实世界再无瓜葛了!」 「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只能去问那个准精灵了!」 那名准精灵被团团围住,一脸不安地左顾右盼。眼角泛泪颤抖的模样宛如刚出生的小鹿。 「不怕、不怕哟~~」 佐贺缲唯(其他个体)脸上浮现抽搐的笑容在哄她。说是哄,但那名少女看起来跟唯年龄相仿就是了。 「请、请问,这里是哪里啊?」 「呃~~……」 佐贺缲唯犹豫是否该回答。大概是对她的反应感到不安吧,只见那名少女颤抖得更严重了。此时此刻,连唯也忍不住痛恨自己太过拘谨。 「到、到了……呼……呼……」 真夜在途中差点撑不住,最后被叶罗嘉扛到目的地。 「你、你是哪位?」 「……我叫雪城真夜。」 「啊,是的。雪城小姐,这里……是哪里呢?」 「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希望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你的名字跟过去。」 「呃,我的名字是────。过去……我想不起来。」 「你手上拿著的是?」 「无铭天使────。」 名字和无铭天使都是未知的准精灵。 是没有过去呢?还是忘记了呢?抑或是……正如真夜以前所调查的一样,也许这个邻界会「不断诞生出」准精灵。 必须经过调查后,才能知道究竟是哪一个原因。不过,有件事她非说不可。 「欢迎来到邻界。」 就从笑脸迎人,伸出援手开始吧。就像过去别人对待自己那样。 原本畏惧的准精灵看见真夜的笑脸与听见她说的话后,松了一口气。 紧紧回握住她伸出的手。 世界变化多端,却有规律地持续运转。少女们的命运将随她们自己的心意而定。 ○于是,时崎狂三她…… ──请想像一下。 有个你认为即使献出生命也不足惜的人。你和她约好一起去购物,碰面后跟那个人一起走路闲聊时── 「啊……」 她盯著婚纱发出低喃,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才好?提问者是我,绯衣响。 先不管这题的正确解答是什么,我再问第二个问题。 在现实世界诞生后一个月,最先做的事情是什么? 跟各种人相遇?接触邻界没有的各种事物?感受到与邻界的文化差异,觉得很痛苦? 以上皆非。答案是窜改文件,啊哈哈哈哈。 具体而言,在这个名为日本的国家,所谓的户籍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没有户藉的话,无法考取驾照,也无法证明身分,更难以工作。 在邻界需要灵力才能活下去。 而如今需要的是钱才能活下去。 「现实世界的日子真不好过……」「你才知道啊,响。」 我认为掐一下挚友得意洋洋的脸颊是能被容许的权利。 于是,透过狂三的人脉,我们找到了一个神秘组织。神秘组织那边的人似乎也因为「某天突然来了一百名以上的神秘少女!」而惊慌失措。 而且,其中有几个人还是被当成下落不明的少女,而且而且,比如五年前下落不明的少女,突然以跟五年前一样的容貌出现,也难怪对方会陷入恐慌了吧。 组织的伟大女孩(吃著糖果,神气又性感的双马尾女孩。顺带一提,狂三好像曾被这个女孩打得落花流水。真的假的啊,现实世界的女孩未免太厉害了吧)半苦笑地这么跟我说,但当前来的前准精灵有七成左右都说「想见那个帅哥~~」时,她实在苦恼得一个头两个大。 「那个笨蛋哥哥,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什么都没做吗!」 不过是向对生存意义感到迷惘的少女们说些甜言蜜语罢了。打个比方,就像是在沙漠中徘徊昏倒时,用嘴喂水的地步。 我觉得会引发多角恋,但这也无可奈何,就乐观地想成是桃花期来了吧。咦,最近一直处于桃花期吗?真的假的? ……反正,这件事也大致上解决了! 对方在户籍上动了手脚。换句话说,我能证明自己的身分了。请家人尚存的准精灵跟她家人商量,找到能收留我的人家。 辉俐璃音梦与绊王院瑞叶来到现实世界两个星期就适应了。取得户藉后,迅速带著本来的工作人员加入了事务所,立刻成为偶像出道。真是强悍的生命力啊。 现在走在街上,已经多多少少能看见她们的海报和广告了。目标似乎是成为顶尖偶像。 凯若特亚珠也一取得户籍便启程去旅行了,一路上展现自己的扑克牌技艺来赚取旅费。不能走路但能说话的扑克牌们简直是来自奇妙世界的玩意儿。 观众不认为扑克牌是以自我意识在说话,还以为是精湛的腹语术而深感佩服呢。 铳之崎烈美则是帮为现实世界与邻界的差异所苦的前准精灵们谘商,感觉就像是个可靠的母亲。 「对两个世界的差异感到气馁的人果然很多呢~~尤其失恋的孩子也特别多……实在是太多了。事到如今多个十人、二十人也没差吧?我去问问看舰长好了。」 不,我觉得大概没办法。帮她们寻找新的恋情吧。 事情就是这样,准精灵们大举涌进的现实世界也有各式各样的问题。 毕竟这个世界有七十亿人口,只是增加个一百人,总会有办法吧!应该正面思考! 至于苍嘛,她取得户籍后最先做的事,就某种意义而言算是一如所料,去敲格斗运动馆的大门了。现在的她当然没有无铭天使和灵装。不过,她过往身经百战的经验,令她在短时间内便加入了知名女子摔角团体。 具体而言,起码半年内应该就能参加电视的格斗节目。能将重一百公斤以上的沙袋踢到天花板的美少女,实在令人印象深刻,连我都想挖角她,想找她来表演节目,想当她的经纪人。冷静思考后,那个人的脑袋……不对,是体能,根本是狂三等级(意指疯狂诡异的程度)。 好了,接下来总算轮到最后一名人物。说到我们终于能够与那个人相见的时崎狂三!究竟是如何呢! 太没用了。 简直是超级没用。 因为都过了一个月──她竟然还没见到那个人! 老实说,我本来还预料返回现实世界一小时内,她便会扑向那个人耶!结果!她竟然!什么都没有做! 到底是怎样啊。 「……我怕他忘记我……」 狂三无精打采地这么说道。于是我便反驳她:「不,你可不是那种会被人遗忘的角色。」正当我等著挨骂时── 「可是,除了自己以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我……」狂三更加垂头丧气了。 自从来到现实世界后,狂三就一直处于懦弱,不符合她个性的状态。啊,说到这里,听说还有狂三以外的狂三(本体),可惜无缘与她见面。 对方好像也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忙。况且,狂三之所以会来到邻界,好像是因为得罪了对方,两人的关系有点尴尬。 虽说都是时崎狂三,但在邻界奋战过的她与在这里奋战过的她,早已判若两人……这么说是有点夸张啦,但就好比是并行世界的自己。 走向不同道路的少女。 虽然同为时崎狂三,但两人的价值观有著决定性的差异。 想必邻界的狂三与现实世界的狂三也历经过不少战争、枪林弹雨、冒险吧。 ……好了,回到原本的话题。必须想办法改变懦弱时崎狂三,简称弱三。 就拿这件婚纱来助她一臂之力吧。 「狂三,以前听说你曾经和那个人幽会。当时你也穿著婚纱吧?」 「呃,这个嘛……那个……唔……是的……」 狂三害羞地撇过头去,不同以往的举止真是可爱死了。 看见她那种表情,响差点原地往生。养眼到升天。 姑且不论这个。 「那我们把这件婚纱买下来吧!」 「……什么?」 因为狂三歪了歪头表示疑惑,响再次仔细地说明: 「别问了,就买这件婚纱吧。买婚纱还真是奢侈至极的消费方式呢,哇哈哈哈哈!」 「不……不不,请等一下。买婚纱要做什么呢?」 「当然是要给你穿的呀。」 「我穿!为什么!」 「只要穿上婚纱扑向……去见他,他绝对会想起你的吧?要是这样还想不起来,就没希望了。应该说,这样还忘记的话,只能判断为那个人发生了什么异常事态吧。不过我也没见过他,只是猜测啦……」 嗯。为什么我非得说出拥护他的发言啊?尽管生自己的气,我还是姑且这么说。 「可、可是,婚纱很贵吧?」 是的,当然很贵。订做的购入行情大约从五十万圆起跳,如果是高级货,直接翻倍,可能还更贵。 不过,价格早就不是问题了。 「我有某种才能。」 「……是什么?」 「炒外汇的才能。」 「……」 狂三露出「真的假的啊」的表情看著我。是真的,我也为自己的多才多艺感到惧怕。应该说有炒外汇才能的准精灵是怎样啊……如果是在邻界,应该无用武之地吧…… 「事情就是这样,我买给你,当作平常你照顾我的礼物吧。」 「我~~才~~不~~要~~呢~~!」 狂三慌乱地摇头拒绝。呜呜,狂三对金钱关系有洁癖。没办法,就当作我借钱给她好了。 我说「以后再还我就好」,狂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 于是我二话不说地买下了那件婚纱。一次付清。虽然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婚年龄,但我能言善辩又精明能干地敷衍过去了。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再度光临……啊,这可不行。」 没错,怎么能对买婚纱的客人说再度光临呢。先不管这个了,只见狂三呆愣地看著收据。 (总不能拿著婚纱走在路上,所以当然是请店家寄送。) 「买下来了呢……竟然就这样买了……」 「这下子你没有退路了呢!」 响笑容满面地如此挑衅后,狂三便表情僵硬地笑了笑。 「响你真是的……受不了你耶!」 不过,狂三似乎因此下定了决心。彷佛盯准猎物的老虎一样,这么说狂三可能会生气,不过她的周围散发著那样的气息。 听那名大人物司令说,爱慕那个人的女孩多如繁星。洞察力敏锐的我看穿了那个大人物应该也是狂三的情敌之一吧。 然后然后,问题在于,狂三目前是属于过去的女性要角。 与至今共同度过的其他女性要角相比之下,算是非常晚出场了。 因此,这时要一口气逆转,让狂三后来居上,脱颖而出。因为婚纱是全女性的憧憬,不对,说是全人类的憧憬也不为过。 「可、可是啊,响,可是啊……」 「可是什么?」 「……不会吓到他吗?」 我耸了耸肩,做出类似外国人的反应。 「听好了,狂三。你见到那个人后,他一脸愧疚地跟你说:『抱歉,你是狂三吧?是哪个狂三?』跟穿著婚纱强忍羞耻,让他一下子就想起:『噢,你是那个狂三啊!』哪个比较开心?」 「后者!当然是后者!」 「看吧!现在不是怕羞的时候了!」 「也、也是。你说得有道理!」 「没错!」 ……冷静思考过后,发现我和狂三的情绪都有点怪怪的。我想自己应该是看了狂三试穿婚纱后的模样而一时失去理智了吧。 总之,狂三终于下定了决心。 决战定在七月七日,不用说也知道是七夕。当天我们居住的天宫市商店街会举办一个小小的祭典。 对狂三来说是充满回忆的日子与场所。 据说她曾在这条商店街附近的婚礼会场模仿结婚典礼。 剩下的问题就在于要如何叫他出来了。 「交给我吧。」 「咦,响你要负责这件事吗?我实在非常不放心交给你耶!」 狂三也未免太过于直接说出她的心境了吧,不过我有信心。与其说是有信心,倒不如说只要提出正当理由,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才对。 当然我绝对不允许对方拒绝。就算拚上我这条小命,我也要把他拖到狂三那里。 因此,前往战场吧。按下门铃。那个人正在享受大学生活。换句话说,他应该闲得要命。这是我对大学生的偏见就是了。 「来了~~」 一道悠闲的男声传来。话说,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跟男性说话? 这不重要就是了。 「你是哪位……」 一看见我的脸,那个人便哑然无言。不过,换作是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反应吧?毕竟用一双异色瞳死瞪著他的白发美少女并不多见。 喂喂,这位小哥,你竟敢勾引我喜欢的人啊。 「你应该不是……狂三吧?」 没想到他吃惊的竟是另一件事。这个人似乎觉得我长得跟狂三很像。不,等一下,听他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么回事呢。因为现在的我混合了许多要素,肉体方面就像是纱和与女王的综合体。讨厌啦,真难为情,嘿嘿嘿嘿。 「呃~~你有什么事吗?」 他有些疑惑地盯著差点沉浸妄想中的我。糟糕糟糕。我清了清喉咙粉饰自己的丑态。 「有人托我传话给你。」 「这样啊。」 「她说『她在小教堂等你』。」 嗯,必要的关键字只有这些。只要看日历,就会知道今天是七夕吧。那么,再加入小教堂这个关键字的话,照理说应该能想起来才对……能想起来吧?这样还想不起来的话,我绝对不原谅你哟! 「……!」 反应很迅速。「我出去一下!」他朝家里吶喊完,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不顾前后地全力奔跑,完全把我拋诸脑后。 「……唔。」 因此,我决定追上去。这当然不是为了去偷窥或看热闹,而是为了确认他有没有抵达正确的场所。 奔跑、奔跑,一路奔跑。 一心一意地向前奔跑。他的脚程并不快,但力道强劲,令人相信他应该是真的全力在奔跑。 啊啊,真是的。真的──很没意思。虽然无趣── 「……倒是挺有一套嘛……!」 我展现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家长态度,也不甘示弱地不断奔跑。 抵达会场的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前往会场内附设的小教堂,几乎是用撞开的气势推开双开门。 当然,那个人就在门内。 那个踏上旅程,不断旅行,只为了见这个人的少女。 狂三,恭喜你,终于见到他了。 ◇ 我穿上婚纱,等待那个人。 本以为我会心乱如麻,没想到却有几分平静。 甚至觉得他不来也无所谓。只要不忘记这份心情,随时都能再相会,就算他不记得自己也无所谓。 ……不,我这种想法算是傲慢吗?我跟重要的朋友排除万难一起走到了这里。 如果没有你,我恐怕早就放弃了。 如果没有那孩子,我恐怕早就消失了。 所以,我之所以待在这里,有一半是因为那孩子。而剩下的另一半,则是因为你。我想表达的事情有很多,我怀疑是否能传达出一半。 不过,总之光是能见到面,我就非常开心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那是与会场格格不入的急切奔跑声。 我望向门。我看起来还好吗?应该没有在哭吧?至少在最初时,希望让你看见我妆容完美的样貌。 门「磅!」一声打开。 「啊啊──」 我该说什么话呢?该传达什么心意呢?这样的思考消散一空。 「狂三……!」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样是否可以想成他果然还记得我? 我点头回答: 「是的,我是时崎狂三…………士道。」 士道、士道、士道、五河士道。我终于、终于能说出你的名字了。 说出在邻界一次也无法说出口,回到这个世界也依然不曾说出的你的名字。 士道不知道该说什么似的摇摇头。即使如此,好像还是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慢步走进小教堂,站到我的面前。 不需要宣誓仪式。 但是,我默默等待你掀起我的头纱。 ◇ 绯衣响该做的还剩一件事。 那就是找一个避人耳目的地方偷偷凝视狂三的脸。这可不是什么变态的意思。说是为了亲眼目睹芳心暗许、陷入情网的痴情少女最幸福的表情,远从邻界而来也不为过。 我选择从小窗户而不是从门偷看,避免被盘问。 冲进小教堂的那个人虽然有些惊慌失措,还是轻轻掀起盖住狂三脸庞的头纱。 然后── 我确确实实地看见那张幸福万分的脸,真真切切地看见一名害羞、难为情的腼腆少女。 他开口: 「你实现愿望了呢。」 「是啊,虽然花了漫长的时间,我的愿望确实实现了。」 狂三如此回答。 「──啊啊。」 泪水不知不觉夺眶而出。那个人就是为此才一直努力、不断战斗。 太好了。那个人坦率了许多,真是太好了。那个人的牺牲得到了回报,真是太好了。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太好了……! 我强忍著啜泣声以免被听见,然后离开窗户。这绝对不是失恋的痛楚,而是对敬爱的朋友的付出得到回报所流下的感动的泪水。 大哭一场后,痛快了许多。走出会场已经临近黄昏时分。随便找个地方用餐吧。不对,机会难得,不如去逛逛祭典的摊子吧。当我正犹豫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响~~」 「是!有何吩咐?时崎狂三上校!」 响转身的同时,朝狂三行最敬礼后,狂三便浮现「这家伙又迷上什么怪东西」的表情。狂三已经脱下婚纱,换回便服。响认为狂三不如乾脆直接奔出会场,穿著婚纱慢慢逛祭典就好,不过这样著实太强人所难了吧?的确太为难人家了。 「这次你打算当佣兵吗?是无所谓啦。」 狂三望向站在她背后无所适从的少年──应该说有点老成的青年。 「士道,这位是绯衣响。」 咦,狂三介绍我了?绯衣响尽管感到不知所措,还是与青年四目相交。 「响,这位是五河士道。」 噢,太好了。她终于记起他的名字啦。狂三一脸愉悦地呼唤在邻界从未叫过的名字。 「呃~~……请多指教?」 「嗯……彼此彼此。」 总之,两人先彼此低头致意。要交换一下名片吗?不好意思,名片刚好发完了。 「呃……你是狂三的……?」 「我是,呃……」 好了,该怎么说明我们的关系才好呢? 「──朋友。」 斩钉截铁地一刀斩断困惑之线──不对,以狂三的情况来说,应该比喻成一弹催毁。 我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望向狂三。她有些难为情,却又再三强调: 「她是我最重要、最珍惜的朋友。」 「狂三……」 不妙,明明刚刚才抽泣过的,现在又想哭了。 「这样啊。请多指教喽,绯衣小姐。」 「是的,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 笑起来如春日暖阳的青年以寻常的话语问候。狂三露出温和的表情说道: 「士道,我经历了一段非常漫长的旅程。漫长、惊异、美妙、悲伤又非常愉快的旅程。」 就是说啊。我点头表示认同。 非常非常漫长的旅程、非常非常美妙的旅程、非常非常悲伤的旅程。 「士道,今天可以再多陪我一下吗?方便的话,请听听我们这段旅程发生了什么故事。」 「好啊,不管这故事有多长,我都洗耳恭听。」 「响你可以帮忙吗?光靠我一个人的记忆,可能记不太清楚。」 「当然可以!要不然导演、脚本、演出、摄影都交给我吧!」 「有必要吗……?」 「没必要。响你只要……在一旁么喝几句就可以了。」 「哟!狂三日本第一!这样吗?」 「没错没错……才~~不~~是~~这~~样~~」 狂三掐了掐我的脸颊,我痛得大喊大闹。名为士道的人看见这副光景,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后笑了笑,接著一脸欣喜地对狂三说: 「你交到了一个好朋友呢。」 「是的、是的。那是当然。」 我强忍著害羞的心情,站在我喜欢的人与她喜欢的人身旁。 虽然有些寂寞,但我明白身旁那充满幸福的表情正是我一直在追求的东西。 「那么,我从头开始讲起吧。说到我先前所待的地方──」 那么,开始诉说痛快的故事吧。 时崎狂三与绯衣响波澜万丈的冒险故事。 那么,开始诉说心酸的故事吧。 居住邻界的少女们全心全意的战斗。 那么,开始百无聊赖的人生吧。 时崎狂三与绯衣响安稳的日常。 别忘了继续前行。即便偶尔回首过去,也不要伫立原地。 就像许多人的众多人生一样,只记得开心的事,遗忘艰辛悲伤的事生活下去。 即使如此,依然将无法忘怀──充满喜悦悲伤的重要回忆紧拥在胸中。就算那份回忆会让心感到疼痛,仍旧挺起胸膛引以为傲。 我们的旅程尚未结束。 啊啊,就如同发射出去的子弹。 时崎狂三(我)与绯衣响(我)的人生(date)将继续下去。 插图 所以,喝着茶谈论未来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くるくるくるみん 翻译:起源星风谷 ——仔细想想,这或许可以称为约会。 绯衣响这样想着。 “完全不是,只是咖啡厅的女生聚会而已” “能不能让我再多做一会儿梦啊!” 草草地将之一刀两断的少女,时崎狂三懒洋洋地看着响。说起来,她们所在的是倒并不很漂亮的、古典风格的咖啡店。不过,狂三她们很喜欢这种难以言喻的平静氛围。另外,正在磨咖啡的老板了解这边的情况也是一大优势。 “我现在可也很忙的呢?” “欸——怎么这样——倒不如会闲得发慌吧” “没有那样的事,每天努力钻研是女士的礼仪” “啊——这样啊。是变胖了吗?” “哎呀你是找打吗?从那之后你就先被揍了哦?” 响的推断刺痛了狂三。是这样的。不过,现在还只是稍有预兆的感觉,但如果体重曲线图就这样继续发展下去,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了。虽然别人绝对看不出来这种是,但是想蒙混过眼前这位时崎狂三评论家、评论员、头号粉丝可是不可能。 总之,得先下手为强。 “总之,先控制饮食和适量运动吧,加油!” 响也知道再深入下去的话,<刻刻帝>就会飞过来了,所以不纠缠了。本来就只是些闲话罢了。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嘛,外观倒是没有变化” “呼姆” “但是你点了不加糖的红茶、没点蛋糕这就暴露了。啊,五河先生要是直觉敏锐的话会注意到的请小心” “唔咕” 狂三呻吟了一声,无力地垂下了头。 如果是平时,响应该会问五河士道现在怎么样了。不管怎么说,时崎狂三就是为了见他才踏遍了邻界的领域的。 现状,朋友以上恋人未满,而指向重要的五河士道的恋爱箭头可是多的不得了(就在最近,增加了一百来个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应该说是到处都是一片焦头烂额,是时好时坏的状况。 所以这种时候看一看越戳越可爱的时崎狂三,作为玩命的赌博(戳过头时子弹会飞过来)还不错。 但今天就把那个放在一边吧。 “话说狂三小姐,请看这边” “平板电脑……吗?” “嗯,视频视频……有了” “啊啦” 狂三稍稍舒缓了脸颊。视频里一名很熟悉的的少女身手麻利地活动着。 “苍小姐” “啊,不好意思,老板,可以播放视频的声音吗?” 响举起手对老板、铳之崎烈美说。 “好啊。不过得是不妨碍其他准精灵的程度。” “谢谢!” 打开了平板电脑的声音。视频播放的是苍训练的情景。以漂亮的姿势踢着沙袋的苍,淡淡地回答着画面外传来的提问。 “——那么,苍小姐,你的自信程度如何?” 在哪里听过的声音。 应该说就是眼前少女的声音。 “……你做的采访吗?” “是的,视频发布者响响(ひびきんhibikin)~~” (注:这里的视频发布者的网名就是响的读音加上ん既n,相当于响昵称化的读音,本人姑且译为响响) 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干,狂三心想,不过现在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视频上吧。 “问她自信的程度……莫非是说比赛?” “是的。因为她要参加无差别女性格斗锦标赛,所以来看看她的斗志,顺便联动一下” “……联动?” “因为苍小姐也发布视频嘛。嗯,这个频道。” 响一边放着平板电脑上的视频,一边拿出手机给狂三看苍的频道页面。 “订阅人数……相当多啊……” 虽然对狂三来说是一个无缘的世界,但也能理解为什么订阅人数这么多。 “是的,非常多!不过我的频道也没有输!没有!输!” “太拼命了吧?” “养殖物输给天然物太不正常了!请看苍小姐的视频!没完没了的!只是打沙袋和踹沙袋而已!偶尔播放比赛视频!但是人数这么多!明明都是美少女啊!” 明明是个美少女,却能咚咚地锤沉重的沙袋里、咚咚地踹、咚咚地攻击、咚咚地赢。不成为话题才奇怪。 而且,让人接受的理由还有一个。 “我或许是有自信的。能赢的。” “诶,可以发表胜利宣言吗” “虽然说能赢,但不会做宣言的” “哦、哦。欸哆,那么第一场比赛的对手——” “没问题” “什么?” “由于失礼的缘故,教练说过了,一定要记住对方名字。这次我好好地记住了。” “名字以外的事呢?” “赢了她” 这个,过分的自信洋溢转一圈回到天然呆属性很受欢迎。如果实力不济的话,这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了,但她还很强。对于她,身高和体重的差距根本就不是事。 还以为是华丽地回避了话题,没想到却是正面交锋。她在赛场上也不会输吧。 “她过得很有精神啊……” 作为曾经一起战斗过的伙伴,她的荣达令人高兴。话虽如此,说实话还是有点寂寞的。 “马上单日淘汰赛就要开始了,我想和你一起看” “真拿你没办法啊” “老板,请再来一杯咖啡!” “好嘞。如果最后点我们店利润高的菜单的话,烈美会非常高兴!” “这不是该对客人说的话,铳之崎小姐。嘛,那就请给我上那样的东西吧” “那就来精酿啤酒?” “不管什么事情都是有限度的啊,咖啡店小姐” “没办法啊,随便来杯工艺冰沙(精磨冰沙)……” “工艺”这个词让人感到一丝不安,但端上来的是使用普通水果的冰沙。薄荷的香味很是怡人。 “哦,差不多该开始了” “担心会受伤呢……” “哦哦!没想到狂三会担心苍小姐……” “响小姐,过度杀伤,在比赛中也是一种罪吧?” “原来是担心比赛对手啊……” “话说回来,有必要担心苍小姐吗?” “要说有没有的话……应该没有吧……” “铛”的一声,铃声响起。 两分钟后。 “嗯,理所当然地胜利了” “好残暴啊……对手出了几招啊?” “空挥七拳,隔着防守两拳” “苍小姐呢——” “扑进怀里的腹交拳三拳,对方想要逃跑的时候低踢一脚,之后以上切结束。别说苍小姐了,连对手都没出汗” “好残暴……” 然后第二轮,半决赛苍几乎以一轮直胜的方式,迎来了决赛。 “好了,终于要进入决赛了!观众们也很兴奋呢!” 真是万幸,观众们似乎因为赛程太过迅速反而热情高涨。在社交网络上,ko的场面也被大量流传。虽然这样是违法的,迟早会被删除,但在那之前,苍大概就已被世界知晓了吧。毕竟,是让人快乐的ko大量生产机。 “当年法国大革命的处刑场面好像很热烈呢” 嘛,这种热烈也可以说是有同样的方向性。 “那不就宛如从现在开始执行处刑了吗!苍小姐!为苍小姐应援吧!” “有必要吗?” “有啊!因为对手到决赛为止也都是1轮直胜的!” “啊啦,这样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最终的胜负就有意思了。否则两个小时的特别节目,一个小时左右就要结束了。 决赛。 “铛~~” “嘛啊我觉得反正苍小姐一定会赢的,不过我——欸,那是!?” “欸,吃下了那招吗?” “哇,好厉害!在空中踢了三脚!?” “那样也不畏缩,正拳突击直接命中了苍小姐!” “冲刺擒抱后变成了骑乘体位,糟了……!!” “在骑乘体位的状态下回避拳击!” 如此这般,这样那样的与决赛之名相称的大激战的结果是,苍的“过于复杂地纠缠得已经不明白怎么回事的稳固”的胜利。 接受冠军采访的苍,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出现了。 毕竟是连战接着连战,汗水已经在全身流淌了。话虽如此,也不过是在健康的程度之内。虽然也有疲劳,但表情和平时一样。 “恭喜你成为冠军!” 采访人把话筒转向了她。 “……谢谢” 苍一脸茫然地道谢。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狂三的后背。 采访人在询问了固定的问题之后,也在最后提出了那个惯例的问题。 “今后……可以问一下苍选手的目标是什么吗?” 继续成为冠军,挑战不同的团体,或者和男性对手战斗。采访人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答案吧。 但,站在采访人面前的,是一个拥有意志的弹道导弹般的少女。 “——当然,是对时崎狂三的挑战” “……嗯?”“啊,完蛋” 采访人和响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狂三感到一种讨厌的预感直击心脏和脑门。 “还有,我想和那个叫五河士道的男人一决高下” “等等!?” 然后更进一步地追击。狂三感到自己脸都白了。 “欸哆……那是哪位呢?” “时崎狂三就是,把我打败的那个女人” “打败苍选手!?” “然后五河士道,好像让时崎狂三一败涂地了” “让打败苍选手的选手一败涂地!?” 认真点着头的苍,震耳欲聋的会场,狂三的胃开始绞痛起来。大概是,不,几乎不会错,无意中打开电视,和琴里(妹妹)一起看比赛的时候,突然自己的名字被叫了出来,五河士道有可能会遇到这种情况。 “希望你们两个都等着我,我一定要赢给你们看!” 哼哼地喘着气的苍,似乎对刚才的大问题发言并没有意识到什么。 “那、苍选手的采访到此为止了—!” 采访结束,画面切换到播音员解说时,狂三关掉了平板电脑。 尴尬的沉默。响断断续续地小声说道。 “可以有啊……综合格斗技……” “才没可以有呢!?说起来,我没有<刻刻帝>是不可能战胜苍小姐的吧!?” 是这样的。狂三的强大,除了精神性以外,全靠天使<刻刻帝>的强大。 赤手空拳打架,狂三比起苍也差一步……不,至少一百步之遥吧。 “嘛啊也是呢……这么说来,之后就只能给五河先生加油了……” “不,请不要这样,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胜负的问题。胜负无所谓。害怕的是如果在五河士道和苍之间没有立g的话。 这样一来,一切都将完蛋了。本来就已是一场大混战,如果再增加参战者的话,那可就受不了了。 “嘛啊,看来只能把苍小姐对胜利的执着往别的方向转变了……” “头疼……真的……” 狂三有气无力地、响苦笑着站了起来。结完账,走出店门。外面虽然已经黑了,但行人依然很多。 “这边的世界怎么样,响小姐?” “嘛—、果然还是有各种各样的辛苦啊—” 在邻界,世界的法则在所有意义上都是简单明快、构造简单的。 与此相比,这个现实简直就是混沌。所有的人鱼龙混杂,所有的想法错综复杂。 有恶意,有善意,有憎恶也有慈爱。 “但是,活着的实感的感受到了” 那就是,在分到的公寓里看着星星稀少的夜空。 在这样或那样的夜晚,踏上大地看着朝霞满天的天空的时候。 把手放在胸口,听着真真切切的心跳的时候—— “虽然有艰辛和痛苦,但只要活着那就是无本万利的赚到。嗯,虽说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这话说得真对……” “……嘛啊,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和我商量” “感谢!” 响不开玩笑地,微笑着向她道谢。狂三稍稍咒骂自己实在太廉价了。不管有多么辛苦,有多么痛苦。 听了刚才的一句话,就让自己有了想至少还要再活70年的想法。 “啊,对了,我想差不多该去了……去扫墓……” “扫墓……” 嗯,狂三点点头。对于两人来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需要去哀悼的人。 已经避开了时间,应该不会和本体搞重了。 山打纱和。被时崎狂三卷入,将时崎狂三卷入,震动了邻界的少女。 但是,到了现在,能做到只有去稍稍理解她的想法,理解她的生存方式。 “要说我的存在中有山打纱和小姐的话也是有的,但毕竟我不是她” 对她已经没有了疯狂的情感,有的只是隐晦的感情。 没有怨恨,也没有憎恶。只是,对于绯衣响,山打纱和的记忆还朦朦胧胧地留在心中。 “感谢你帮了我的忙,当然你这混蛋给我们搞了那么多事我也想说道说道,然后,我也想把你留在回忆里” “……我也跟着一起” “就这么办吗?” 去拿红茶吧。也许在墓前喝红茶不太合适,不过反正自己和绯衣响都是失散之人(法外之徒)。最重要的是,山打纱和本人会笑着原谅吧。 “今天发生的事也得报告一下,一定会捧腹大笑的” “她又不是你啊” 说着,两人笑了,思考着该说什么好。当然,方向性是确定的。 与响一起/与狂三一起 ——喝着茶谈论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