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 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细菌 录入:细菌 校对:细菌 修图nuna 5月2日,0点。在第二体育馆—— 宫城县立乌野高中的第二体育馆里,又暗又冷,一片寂静。 空间只够容纳一个球场的第二体育馆虽然不大,但整理得非常干净。历届以来,只有男子排球社才会使用这个场地。因此,在社团活动之后,松垮的球网还是一样挂在原地。 在门窗紧锁、密不通风的体育馆里,球网一动也不动地静静伫立着。 就像是在乖乖等候着社员们到来一样。 每天早上最早来的都是一年级的日向跟影山。 两个人总是在比谁早到。气喘吁吁地冲进体育馆的两个新社员,脸上都被晨风吹得红扑扑。 原本黑暗的体育馆里,点亮了荧光灯。 将近七点时,社员们、球队经理、教练、总教练都会陆续抵达。所有人齐聚一堂后,第二体育馆里便人声鼎沸,大家都热血沸腾。 然后,各种声音将会充斥在体育馆里。 喀啦啦,有人推着装满球的篮子过来。 沙沙沙,有人的鞋底在打蜡发光的地板上摩擦出声。 咚咚咚,球打在地上,碰地一声,撼动了体育馆的空气。 吆喝声、欢呼声。 社员们拍着手。 汗水四溅,偶尔也会露出笑容。 口哨声响起,社员们冲向教练身边。 被大声斥责后,大家又高喝一声。 充满着声音与热气的体育馆会处于沸腾状态。 但现在,第二体育馆依然在夜色的包围下,静静沉眠着。 这时,社员们也在想着第二体育馆的事。大家在睡觉的前一刻,都在想着第二体育馆。 有人起床再次检查行李;有人充满斗志,专心练肌肉;有人为了明天的练习,很快就进入梦乡;有人因为期待跟兴奋而睡不着觉,起来上了好几次厕所…… 渐渐地,连最后一个人也睡着了。说不定他们在梦里,也依然想着体育馆。 等到天一亮,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集训第一天。 他们终于要展开从早到晚不停地练习,全心全意去打排球的生活了……! 合宿的早上 5月2日,早上六点,在日向家—— 日向翔阳站在微亮的玄关。 套上脚的帆布鞋有点冰冰凉凉的,他有点紧张地认真绑着鞋带,装得鼓鼓的肩背包就在他身旁。 「好!」 他充满斗志地站起身,突然有个悠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哥哥……你背那个包包是要去远足吗?」 「我不是说了好几遍,我要去集训吗?」 日向的妹妹·夏刚睡醒,她揉着眼睛从楼梯上走下来。日向回了她一句话后,喊了声「嘿咻」,将肩背包背在肩上。 今天是黄金周的前一天,也是他期待已久的集训第一天。 他很清楚这不是去远足,但包包里除了盥洗用具跟替换的衣服之外,塞满了零食、漫画、零食、零食、扑克牌、零食,塞到包包都快爆了。 听到两人的对话,日向的母亲从布帘后探出头来。 「听说从今天晚上开始,整个连假都要住在那里呢。」 听到这句话,刚刚还在半梦半醒之间的夏,突然睁大了眼睛。 「什么?我也要去!」 「话说回来,翔阳,今天也照常要上课吧。你的包包里有装上课的东西吗?」 妈妈把紧抓着日向的背不放的妹妹拉开,一边询问他。的确,日向的包包虽然鼓鼓的,但看起来却很轻,不像是放了这一天要上课的书跟笔记本。 「嗯,我都放在学校,没问题的!」 日向回答得很有精神。他不管妈妈「咦?」的怀疑眼神,冲得很快地打开了玄关的门。 「好啦,那我出门啰!」 「喂,翔阳!」 日向听着妈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把将钥匙插进脚踏车的锁孔里,踩了踏板。 晨练七点准时开始,当然不准迟到。 从雪丘町这里要到乌野高中,卯足了劲骑的话大约是三十分钟。虽然时间还很充裕,但即将面临集训的日向却怎么样都克制不了高亢的情绪。 「好耶!」 他心痒难耐,期待让他心跳加速。脸也不自觉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一骑上脚踏车,日向就专心地看着前方,踩着踏板。 出发了。 「路上小心!」 夏站在玄关向他挥手,她的声音,响遍了早晨晴朗的天空。冲出家门,每到之处就刮起风沙的脚踏车,身形愈来愈小,最后跟田地里一整片的悠闲风景融为一体。 「那孩子真是的……」 儿子要四天后的傍晚才会回来,一想到好几天见不到面,日向妈妈总觉得有点寂寞。但她还是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重新振作精神。 「来吧,吃早餐了。」 「嗯。」 有点舍不得的妹妹转头想要找寻哥哥,结果她睁大了眼睛。 「奇怪?」 「怎么了?」 妈妈看着妹妹手指的方向,发现日向骑着脚踏车,以惊人的速度掉头回来。本来还有点担心的妈妈,一听到儿子拼命大叫的声音,脸部的肌肉不禁抽动了几下。 「我忘记拿昨天洗好的鞋子了!」 「真是的,我不是已经讲过很多遍,要好好准备吗?」 就在妈妈怒吼的同时,夏穿着日向的海滩凉鞋,跑到了庭院去,将晒在洗衣架上的鞋子丢给日向。 「哥哥,给你!」 「谢啦!」 日向俐落地接住了妹妹丢来的鞋子,硬是塞进了包包里,然后再度出发前往学校。 「我走啰!」 「小心点喔。」 「哥哥再见!」 本来挥着手,目送日向离开的母女,脸上又突然蒙上一层阴影。 「啊,哥哥又回来了。」 「这次又是什么事啊……」 日向的脚踏车在伫立着的两人面前停下,地上的小砂石被紧急停住的轮胎给辗过,飞起四溅。 「便当!便当!便当!」 日向从脚踏车上跳下,冲进玄关后,随即又拿出一个大便当袋,喀啷喀啷地冲出来。站在玄关的夏看到哥哥在面前跑来跑去,不禁感慨地喃喃自语。 「哥哥真会跳耶。」 夏口中的哥哥,将塞得鼓鼓的肩背包甩在背上,跳上了脚踏车。 「那,我真的要出发啰!」 一阵砂烟漫起,脚踏车转眼在路口转弯,消失在两人的眼前。 母女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应该没问题了吧。好啦,赶快来换衣服,吃早餐啰。」 「嗯。」 妈妈帮妹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走进家里,继续准备早餐。 「真是的,那个孩子实在是冒冒失失的,该怎么说呢,到底是像谁啊……」 妈妈叹了一口气,重新热了味噌汤。结果,喀嚓一声,玄关的门开了。 妈妈手上的汤勺掉了。 「哥哥?」 妹妹一手拿着书包,人在二楼惊讶地大叫。 然后,脸色苍白的日向抱紧肚子,冲进家门。 「厕厕厕厕、厕所!厕所!厕所!」 「好,没问题了,我可以啦!」 在妈妈怒目瞪视之下,日向再次检查好包包里的东西后,一脸轻松地看着电视画面上的时间。 6点20分。 「哇!已经这么晚啦?比平常还晚耶!」 日向跌跌撞撞地冲出刚刚就没有关上门的玄关,扶起倒在地上的脚踏车跨上去。他本来想第一个抵达体育馆练习的,这样说不定就会被影山超前了…… 「可恶!」 日向懊恼地嘟起嘴巴。 不管是多小的事情,就算只不过是进入体育馆的先后顺序,他也不想输给同样是一年级的影山飞雄。一想到他那「哼」一声,从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地方往下看的骄傲表情…… 「……影山那家伙,有什么了不起。」 妹妹的声音这时刚好响起,像是读到了日向心里的想法一样。 「不要输给飞雄啰!」 日向的妹妹从外廊探出身子挥了挥手,日向朝妹妹举手敬礼回应。「……好!」他用力地踩着踏板。 这次,他真的要出发了。 ◎ 全身感受着五月舒服的凉风,在这条入学后骑了将近一个月的通学路上,日向骑得比平常还要快。穿过前面的商店街后,就是县道。再来只要朝着山上一口气直线前进,翻过一个山头后就会抵达学校! 「总觉得,今天说不定会刷新纪录耶!」 因为距离很远,又有很多坡道,刚开学的时候,骑脚踏车上学这件事总是让日向累到不行。但现在他已经练就一身体力,因此骑得很轻松,甚至他还悄悄地计划要刷新纪录,用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就骑到学校。 早晨的空气十分清新,让人觉得很舒服,日向的情绪也愈来愈兴奋。 而且,今天就要开始集训了呢! 国中时因为社员不足,所以日向只能自己找各式各样的方法练习。对他来说,这种从早到晚,一整天都在练习排球的集训活动,他真的、真的、真的已经期待好~久了呢。 「嘎」的一声,轮胎转过了弯道,进入商店街。大多数店家都还是打烊状态的早晨商店街,日向以惊人的速度飞快骑过,有一间店出现在他面前。 「……啊!」 这家店的铁门还是拉上的,但日向却不禁按了煞车。他的身体往前一倾,单脚踩在柏油路上,抬头看着斑驳的看板。 「这间电器行……」 没有丝毫特别之处的老街电器行。这里是年幼的日向邂逅〈小巨人〉的地方—— 『简直就像〈小巨人〉!』 日向不禁回想起,那一天播报员兴奋的声音。 摆在店门前的电视机,正播放着一位比谁跑得都快,跳得都高的小个子选手的身影。 在众多高头大马的选手之中,只有那位个头小的选手接连得分。而他的伙伴们也都拍打着他那小小的背跟肩膀,像是在赞扬他一样…… 他们身上穿的黑色制服,绣有「乌野」的白色文字。那是隔壁城镇的乌野高中。 「呜、哇……」 还是小学生的日向,目光完全停留在跟自己一样个头娇小的活跃选手身上。 他不知道排球的规则。 但他还是这么想。 我想要变成那样! ——然后,终于在这个春天,日向进入了憧憬已久的宫城县立乌野高中排球社。 「一切就从这里开始啊……!」 日向的嘴巴抿成一条线,直盯着关紧的铁门看。然后,他又低头看着自己踩在踏板上的脚。 这时,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欢呼声。 刺耳的口哨声,轰隆作响的太鼓声,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球弹跳到高处天花板的声音,还有选手们的吆喝声。充满热气的会场里,还有沙隆巴斯喷剂的味道…… 他可以感觉得到,在乌野高中排球社的黑色运动服下,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握着把手的手直冒汗,他的心脏热切地急速跳动。 他要用这双脚…… 不停地跳、不停地跳、不停地跳,跳得比任何人都高…… 他要站在那个球场上,他要站在全国的球场上! 绷紧全身的日向身边,传来了很响的啪沙一声。 「怎、怎么了啊?」 一抹巨大的黑影晃过。一只巨嘴鸦从电器店旁边的塑胶桶上飞起。 「吓我一跳……」 日向不禁追着那只乌鸦看,发现它停在商店街的时钟台上。 6点30分。 「应该……是不会迟到,不过还是要快点啊!」 ◎ 日向握着把手,离开了电器店。他踩着踏板,整个人十分亢奋。 我想要赶快、赶快练习!我想要变得更厉害! 日向的脸热烘烘的,他急忙离开商店街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了声「小翔!」。 「嗯?」 「小翔,你要去晨练吗?」 是青菜水果店的老板娘,正在准备开店。日向按下煞车,微微挺起胸膛回答: 「今天开始我要去集训!」 「啊,是喔,那这个带去给大家吃吧!有空的话,再来妈妈排球队露个脸喔!」 老板娘放下搬运的纸箱,捶了捶腰部后,又把好几个柠檬装在纸袋里交给日向。 「哇!可以吗?谢谢!」 日向把纸袋放在脚踏车的篮子里,向老板娘道谢后,一边挥手,一边踩着脚踏车离去。 「太好了。」 开店前的商店街,可以看到好多平常不为人知的情况,真有趣。 理发店的奶奶正在眼前投币式停车场收拾着柴犬拉奇的排泄物。平常的话,日向总是会跑去跟拉奇一起玩耍…… 「汪!」 拉奇摇着尾巴吐气,看着日向的湿润黑眼睛好可爱……但,不行!绝对不能迟到! 日向用力忍住想要跟拉奇一起玩的心情,他按下煞车,骑在脚踏车上摸了摸柴犬的头。 「早安,拉奇。」 「唉呀,翔阳,带了那么大的行李啊。今天你不跟拉奇玩吗?」 「嗯,因为我晨练快迟到了。」 日向耸耸肩,吐了吐舌头。隔壁肉店的大叔笑了笑说「回来的时候买个可乐饼吃吧。我会准备刚炸好的给小翔」。日向顿时觉得嘴巴里充满了可乐饼的味道…… 「那,回来的时候我就买一个……啊,抱歉,今天我要留下来集训!」 「是喔是喔!要再努力去参加全国大会喔!」 「……好!」 日向露出满脸笑容,回应大叔的话。然后,他又再度踩下踏板出发。 「加油喔!」 听到大叔高声为自己打气,日向有点脸红地举起一只手,脚踏车踩得飞快。上坡经过干洗店时,脚踏车晃啊晃的,风声划过日向耳边。 直到店家变少的商店街尽头,日向在y字路口向左转,脚踏车骑到了宽广的县道上。 行道树沐浴在朝阳下显得绿意盎然,从这里到山上都是一直线的平地。刚刚在商店街不经意东待西逛所花费掉的时间,日向打算在这个直线的路程上扳回一城。 日光从嫩绿的榉树叶缝中撒落,日向乘着风在最后的平地上加速前进。老实说,只有这条没什么红绿灯,通往山上的县道,才是日向可以享受速度的唯一场所。 「啦啦啦?」 日向很开心地骑着脚踏车。几公尺前,有个站在车道上,穿着工作服的男子吹了口哨。 「嗯?」 那是从公车公司车库出来的维修人员。日向急忙按了煞车,停下脚踏车。维修人员向他点头致意,然后很有规律地「哔哔哔哔」吹起笛子,开始引导公车开进道路。 「咦?」 日向的脚轻轻踩在地面,停下脚踏车。没有载客的公车一台接一台地慢慢从他面前经过。 一台、两台、三台、四台、五台…… 可能因为他等得很焦急,所以公车的行列看起来比平常动得更慢。 「唔~~」 好不容易所有的公车都开上了车道,维修人员又向日向鞠躬致意。 「很抱歉在您赶时间的时候打扰了您,因为连假的关系,所以包车的人变多……」 「啊,没关系没关系。」 日向也连忙鞠躬之后,继续赶路。 ◎ 「偏偏在今天这种时候,就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被拦住……」 日向有点焦急地加快速度,这条一直线的路也即将到了尽头。 弯道已经出现在眼前,道路两旁的高大建筑物跟店家逐渐减少。只要越过小小河川上的桥,进入缓慢的坡道,四周的景色就会从城市变成山丘。 「好!」 日向重新打起精神,他的脚踏车只是一般家庭主妇骑去买菜用的,并没有变速功能,但他却以惊人的速度,快速地骑上了坡道。绿荫茂密的五月山丘一一被他抛在脑后,隐藏在道路旁杂草堆中的麻雀被脚踏车吓了一跳,成群飞了出来。 这时,日向突然看到草丛里有个黑色的东西在迅速移动。 「咦?是什么啊?」 日向紧张地又再确认了一次,那个黑影原来是在长得颇高的杂草丛里跑来跑去的黑猫。 「咦?喂,小猫,很危险啊!」 但黑猫却只是睁大了它那有如黄色弹珠般的眼睛,瞪着日向看。 「唔,眼神好凶恶喔……话说回来,你跑得还真快耶!」 黑猫别过头去,从草丛里跳到了车道上,然后开始跑在日向身边,像是要跟他竞速一样。 「……嗯,什么啊?你要跟我比赛吗?好,我才不会输给猫呢!」 日向得意地笑了一下,用力地踩起踏板。这时,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嗯,不会输给……猫?这句话我好像之前……」 日向歪着头思考,然后眼神突然一亮。 「对了,是音驹!」 四天后他要跟音驹高中对战。 那是他们宿命的对手! 重要比赛!猫对乌鸦!『垃圾场决战』! 日向重新握紧了把手。 他得在这次的集训里,变得更强更强…… 「我才不会输给猫呢!」 没错,不管是早上中午晚上,他都要不停地练习不停地练习不停地练习。就算会呕吐,就算会吐血也无所谓,总而言之他就是要一直练习,就连发球,他再也不会……再也不会,绝对不会失败了……没错,不只是影山的那种速攻,就算是菅原学长的传球,他都要一一打到!因此、因此…… 日向开始失控的大脑里,显现出弹跳跃起的〈小巨人〉影像。 「我也要!我也要像那样跳!」 他不禁大叫。用力狂踩的脚踏车前,这次出现了一只白猫横越而过。 「咦?哇,好危险……!」 日向急忙按下煞车,脚踏车的后轮稍微浮起了些。 「咦?」 日向的臀部离开了坐垫。 「呜哇,啊,柠檬!」 他伸出手,抓住从篮子里飞出来的纸袋。 「奇怪?」 回过神来,日向才发现自己整个飞了起来。 「我、我……我飞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万里无云的晴空,初生绿叶上发光的朝露。 咻咻咻咻,鸢鸟清澈的声音响起。 五月的山景,很美。 在被抛向空中时,日向眼前的画面是颠倒的。他看着滚落在柏油路上的单脚帆布鞋跟两只猫,缓缓落地。 ◎ 啾啾啾,麻雀的叫声传进日向耳里。他抚摸着刚刚撞到的小腿,蹲在道路旁修理掉落的链条。 「好痛好痛……」 可能是因为刚好肩背包垫在下面,所以尽管日向被重重一摔,但脚踏车跟他身上都毫发无伤。比起摔在地上的身体,他撞到踏板的小腿还比较痛呢。 可惜的是,他本来很期待吃的零食,全都在包包里摔碎了…… 「唔唔唔,我的虾味先……」 看到摔碎的零食,日向十分沮丧。而且,他拿着零食袋子的手,也因为链条上的油而黑漆漆、黏答答的,还有铁锈味。 刚刚的白猫跑了过来,贴在垂头丧气的日向膝盖上。 「啊,是你啊,你没事吧?」 「喵。」 「太好了……啊,你们是兄弟吗?」 日向发现在不远处的树荫后,刚刚找他比赛的那只黑猫一直瞪着他看。 「干嘛那么生气啊?对了,这个摔碎的你们要吃吗?会不会太咸了啊?」 日向打开袋子,将碎掉的零食倒在自己的手掌上。黑猫也跟着竖直了尾巴靠近,一白一黑两只猫并排在一起,动了动鼻子闻味道。 「你们的脸看起来不太像耶,白色的看起来比较讨喜,那你们不是兄弟,是朋友啰?真好耶。」 日向说完后笑了。这时,天空中有个小东西飘落了下来。 「嗯?是什么啊?」 他用脏掉的手指捻住的是樱花花瓣。 日向抬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就站在一株盛开的樱花树下。 「呜哇~!」 他不禁整个人往后仰。视线所及尽是往四方延展、从树枝上不停涌现的盛开樱花,以及整片的蓝天。 「好漂亮喔……哇哇哇。」 他太过往后仰,结果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周遭满是春天的嫩草,有一股青草的气息。他的手碰触着柔软的地面,猫咪跳到他身上,樱花飘落。 「这里是山上,所以樱花比城里晚开啊……」 日向就这样让猫咪待在他的膝盖上,花瓣在闪闪光影下飞散,让他瞬间看得入神。然后,他突然想到,要是排球社的大家都能一起来这里赏花的话,一定很有趣。学校里的樱花已经谢了,如果午休时间跑来这里的话,大家一定会吓一跳的…… 但,日向又马上歪着头思考。 「唔唔,这个点子好像……?」 他皱起眉头,调整了一下姿势,盘腿而坐。小猫们从他的膝盖上滑下,想要伸出爪子抓住他的运动服,但最后还是跌在地上。在小猫们不满的抗议声中,日向思考着。 日向就不明讲是谁了,虽然没有明讲,但讨厌的家伙就是讨厌……有的人就是没办法跟他当朋友。要跟那个人来这里玩,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因为,难道要他跟影山两个人并坐在塑胶垫上一起微笑吃饭团,或是交换便当里的配菜吃,影山说声「吃吧」,他就接过切成章鱼形状的香肠吗…… 「……呜哇!」 在散落的樱花之中,日向只觉得全身冒出一股寒意,他连忙站起身。 「……嗯,不能那样,不对不对。」 我们大概没办法成为感情很好的朋友吧,也没那个必要。 我只是想跟大家一起打排球!我想要跟大家一起变强!我想要参加比赛!我想要赢! 日向所想的只有这样而已。 「好!」 日向将行李重新塞回包包里,然后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6点45分。 「唔,这样会迟到……不,赶一下的话还来得及!我一定会来得及的!」 日向用污黑的手握紧把手,对并排在阳光下开始整理起毛的小猫们说了声「小心车子喔!」,然后便挥挥手,一踢脚架。沾在他头发上的花瓣就这样飞了起来。 他的脸直直望着前方,眼中只有下一次的胜利。 赢过音驹! 气喘吁吁地踩着脚踏车的日向,脸上都红了。想必不单单只是因为冷风的关系吧。 ◎ 「……好,走捷径!」 日向在平常路线的前一条道路就转弯。 走这条路的话,时间会大幅缩短。但他平常不走这里是有原因的,因为途中有一条坡道很陡。那条坡道甚至以高高耸立来形容都不为过。大家都通称这里是『好汉坡』…… 赶时间的日向,背部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 一抵达这个有着别名的坡道,日向便不禁停下脚踏车,抬头看着顶端。他吞了口口水,这个斜坡的坡度就像墙壁一样,将近七度,已经快到※公共道路的极限了。即便是选择骑脚踏车通学,对自己体力有自信的学生,也不会选择这条路。就连日向平常也对这坡道敬而远之。(译注:一般公共道路的坡度限定是九度。) 不过,他不能迟到。所以今天只能选择这条路。 「好……」 日向下定决心,踩下踏板。脚踏车轧轧作响,他摇摇晃晃地开始骑上了坡道。 「唔……呜,行李,好重……」 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水。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要带漫画跟扑克牌啊……要是被影山看到的话,一定会说「你是来玩的吗?」然后瞪我啊……影山是绝对不可能一边吃着巧克力棒,一边玩大富翁的吧…… 「喝、喝、喝,唔,喝……」 日向的额头上落下豆大的汗珠。 咬牙骑上陡坡的他,耳里传来轰隆隆的低沉引擎声。他知道,那是代表有公车接近。 「唔,这、这……」 载着众多乘客的路线公车,轻轻松松地超越了小脚踏车。 「可恶……!」 日向抬起头,正好对上公车经过卷起的风跟排气口排放出来的废气。他觉得在挤满穿着学生服跟运动服的学生的公车里,看见了熟悉的友人侧脸。 「咦?」 透过窗户的玻璃,他再度仔细地看着那张脸。是因为太痛苦所以产生幻觉了吗? 不,他没认错。公车里的人是他在国中时期,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的正式比赛——第一回合,只比了三十一分钟就惨败的那场比赛里来帮他的两个人。 现在他们就读不同高中,虽然开学才一个月,但日向心里却已经觉得很怀念…… 「阿泉……幸治!」 日向的身体整个往前,他提起腰,拼命地站直身体踩着踏板向前追起公车。 「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身体左右摇晃,一脸拼命的表情,脚踏车喀啦喀啦地逐渐追上公车。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比平常重的包包显得十分碍事,他的大腿还有刚刚撞到的小腿都好热。四周的景色他都没看在眼里,一心只瞪着眼前绿色的车牌,不停地踩着踏板。只不过,尽管日向的运动能力已经比一般人来得好,但碰上这么陡的坡道,他的脚踏车老是前进不了,因此没办法轻松赶上。 「唔……喝,可恶——!」 他气喘吁吁地猛踩着踏板,尽可能地靠近公车。就算是公车,碰到这样的坡道也很难行驶。轰隆隆隆,加速的引擎声响起,公车喷出的热气也传到了日向脸上,好热。他额头上不停冒出的汗水,马上就被风吹散消失。 「……再·一·下!」 公车上的乘客,当然都发现到了这台渐渐拉近距离的脚踏车,并且大吃一惊。 「喂,那家伙在干嘛啊?」 「这个坡道不是一般的坡道耶,那个骑主妇脚踏车的还真厉害!」 「喂,加油」 学生们像是为了要打发无聊的上学时间似地打开了窗户,指着日向为他加油打气。坐在最后一排的两个人也注意到这场骚动,从玻璃窗探出头来。 「……喂,那不是翔阳吗?」 「咦?」 前足球社社员关向幸治,通称幸治,抬起了旧路线公车的斑驳侧窗,冷风吹了进来,他皱着一张脸,探出头去。 「翔阳!你在干嘛啊?」 手脚并用,拼命追赶公车的日向,抬头看着终于注意到他的两个人,嘿嘿嘿地笑了……但也许在其他人的眼里看来,他的笑脸都扭曲了吧。 「喝、喝、我、我……我啊!唔、唔……我、我现在、超开心的!呕……」 看到气喘如牛,断断续续地大叫着的日向,幸治一脸哑然。 「呃,不不不,你看起来快吐了耶。」 「不,不是啦!我不是说现在,是指我参加的社团!我、我今天要去参加集训喔!集训!」 「是喔,很厉害耶!你现在的社团怎么样?学长果然很可怕吗?」 以前参加篮球社的阿泉·泉行高,也露出那张令人怀念的雀斑脸。 「不会啦,学长们都很温柔……」 就在日向不禁语塞的时候,他的脚踏车突然有些摇晃。 「唔,哇!」 日向的速度变慢,脚踏车跟公车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开了。从窗户里探出身子来的阿泉大叫: 「你没事吧?」 日向咬牙追上,一边回答: 「……比起学长,老实说,一年级的更可怕!」 「咦?」 「真的!那个啊,我们国中去比赛的时候,不是有个高个子的家伙吗?那家伙超可怕的!」 「那家伙吗?」 「啊,我记得我记得!」 阿泉跟幸治有点开心地看着彼此。日向继续说: 「不过,令人懊恼的是,他真的很厉害耶!要是没有他的传球,我就没办法发动快攻了!」 话一说完,日向不禁恍然大悟。 没错。 如果没有那家伙的快攻,没有影山的话,我就还不能算是战力。 不过,影山比国中时还要高大,也变得更厉害,甚至他还学会了跳发…… 看到日向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认真,阿泉跟幸治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啊,我、我很抱歉!」 日向慌忙地向两人道歉。阿泉笑了。 「不会啦,小翔,我觉得你这样很好啊!」 「咦?」 看到日向目瞪口呆的样子,幸治也笑了。 「你的学校有排球社,真的是太好了!」 「啊……」 听到这句话,日向反倒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那个国中时代…… 在体育馆或操场的角落,为了不打扰其他社团,每天都自己偷偷练习。放学后拼命拜托女排社让他一起练习,自己去查妈妈排球队的练习时间,然后假日跑去市民体育馆一起打,还有他这些朋友们利用自己社团的空闲时间,陪他练传球…… 虽然很辛苦也很懊恼……但因为有那三年,才有现在啊! 日向猛然抬起头。 他露出满脸笑容,对着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头发被风吹乱的两人大叫。 「嗯,我很高兴自己去读乌野高中!一切都要感谢大家,感谢你们两个!」 「唉唷,又来了!不就叫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吗?」 「这样很不好意思耶!」 这时,轰的一声,公车加速向前,终于爬完了坡道。转弯后随即是下坡,公车的速度也跟着加快。 「啊,等……」 日向还想再追上去,但两人却挥手对他大叫。 「不可以在集训前就把体力用光啦!」 「你的队友应该在等你吧!」 「…………!」 日向停下踩着脚踏车踏板的脚,他与公车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日向举起一只手,用力挥舞着。 「嗯,掰掰!我再传简讯给你们喔!」 他看到两人也从窗户探出头来向他挥手。日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也举起双手不停地挥。 「再见!」 公车又转了个弯,然后消失在山的另一头,看不见了。 ◎ 日向轻松地骑着脚踏车下坡,他瞄了一眼自己握紧把手的双手。 那一天,要是阿泉跟幸治没有来帮他的话,他就不能上场比赛了。那样的话,他就不会跟影山的国中对抗,也许,也不会在体育馆碰到第二次面然后马上吵架。这样,就没有秘密的晨练,也没有三对三的比赛…… 他握紧拳头,紧紧握住把手。 他总觉得,阿泉跟幸治举起的球,现在跟他还是联系在一起的。 他想要变强。 那时候失去的一切,在乌野里都有。练习、经验、指导者、练习对象,还有集训! 「我的队友在等我……啊。」 日向稍微加速转过弯道,在冷风中,眼前出现的是隔壁城镇。马上就到学校了。 他的队友就在老地方的体育馆等着他。 「……等着……我?啊!我不能让他们等啊!」 日向连忙从肩背包的口袋里拿出手机。 时间正从6点50分快要变成51分。 「呜哇!只剩不到十分钟了啊!」 日向尽全力冲下斜坡。 ◎ 日向慌忙地把脚踏车停在几乎没什么人停的停车场里。虽然有点随便,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他急忙跑向盖在校舍后方的第二体育馆。 打开沉重的铁门,他抬头看向右手边墙壁上的时钟。 6点58分。 「赶上了……」 日向松了一口气,但影山的臭脸马上就出现在他面前。 「太晚了。」 「唔……有点,那个,发生了一些事……」 「一些事是什么事啊!」 影山带着充满威迫性的愤怒眼神逼近日向。日向有点被震慑住,「啊,我……」只好缩起身子。主将泽村从日向身后探出头来,叹了一口气。 「你们又在吵架了啊?真是学不乖耶……」 「因为他们是笨蛋啊。」 月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了,他不改脸上表情,丢出一句话。身旁的山口才讲了一句「月仔……」,就被他瞪了一眼,只好闭上嘴巴。 「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很好啊!」 「你也很有精神啊,田中。」 戴着毛帽的田中,拿着便利商店塑胶袋的菅原也接连走了进来。西谷小跑步地出现在体育馆后,随即双手扠腰打量着四周,怒吼了一声。 「旭又要到最后一刻才来啊?」 「……对、对不起。」 主将东峰晚了西谷一会儿,有点怯生生地出现了。 在带着点凉意的寒冷体育馆里,日向看着接二连三出现的伙伴神情,然后露出浅浅的笑容。 「……嘿嘿嘿。」 有道好高好高的墙壁耸立在我眼前。 墙的另一边是什么样的景色? 要怎么样才看得见呢? 最高处的景色—— 那是凭我一个人,绝对无法看到的景色。 不过,如果不只我一个人的话,我或许就看得见那幅景色—— 「……喂,干嘛啊?」 影山皱起眉头,有点讶异地瞪着我。 气死人了,讨厌的家伙。 不过,没有影山的话,我就还不能成为战力。 如果有影山在的话…… 我就能跳! 体育馆的墙壁上,时钟指着七点。 日向露出雨过天晴的表情,挺直了背脊。 「早安!」 他嘿嘿嘿地笑了几声后,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整个人跳了起来。 「……太棒了,是集训耶!」 「喂,今天还有课呢。」 泽村轻斥了他一声,但日向已经直接冲往用具室了。 乌野高中排球社日志(球队经理洁子) 5月2日 晴朗 今天开始正式集训。 有四名新社员第一次参加。 日向…162cm(mb) 影山…180cm(s) 月岛…188cm(mb) 山口…179cm(mb) 东峰(ws)、西谷(li)暌违约一个月后重新归队(身体状况良好)。 新球队编成后,开始活动(目前的目标是ih出场)。 19:30第一天练习结束。 19:50移动到合宿所。 ※今天开始五天四夜,在合宿所一起生活。 (球队经理除外) 20:30晚餐╱武田老师特制咖哩饭(很好吃)、沙拉、味噌汤 21:30回家 备注:最后一个洗澡的人不要忘记开换气。 寻找日向! 5月3日,将近7点钟的时候,在合宿所—— 日向翔阳穿着拖鞋,迅速地冲下楼梯。正好跟从外面回来的影山飞雄在玄关大厅碰上。 日向低头看着弯下腰,在解慢跑鞋鞋带的影山,开口问道: 「……你刚刚去外面跑步了吗?」 「除此之外,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去做了什么吗?」 「没有啊,我只是想说都没碰到你耶。因为我刚刚也出去跑了一下啊。」 一听到这句话,影山抬起了头。日向又继续说: 「然后啊,因为天气很好,所以我就回来帮大家晒棉被啰!」 「你连这种事都做了啊……」 影山看着日向跑向餐厅的背影,表情有点吃惊又有点感到佩服地喃喃说着。对于日向无论何时都绝对不会选择轻松的道路,甚至他连轻松的选项都不曾去想过的这一点,影山心里悄悄地燃起一股想与他一较高低的想法。 日向完全不知道影山的打算,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早餐。一打开餐厅的门,他便不禁高喊起来: 「哇!早上就吃这么丰盛啊!」 准备了许多种类早餐的桌上,飘着勾引人食欲的香味,还有热呼呼的白烟。冲进来的日向,注意到正在准备早餐的学长们。 「啊,抱歉!我来我来!」 早餐的菜色有盐烤鲑鱼跟照烧鸡肉,高汤玉子烧,清炒牛蒡丝,通心面沙拉跟白萝卜与海带芽的和风沙拉,凉拌菠菜跟四季豆,还有料多味美的猪肉味噌汤跟刚煮好热腾腾的白饭。 这些都是顾问兼总教练的武田老师,考量到大家的营养均衡所做出来的料理。 「阿武好厉害耶。不要教什么现代国文了,当个家政科的老师应该也没问题吧。」 「虽然说是第一顿早餐,想要弄得丰盛点,不过好像也有点努力过头了呢……」 被田中称赞的武田,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那么……」 确认到所有人都已经坐好之后,泽村双手合掌。 「开动!」 大家像是比赛似地争相将筷子伸向料理,满桌子堆得高高的料理接连消失在每个人的胃里。这群食欲正旺的社员一聚集在一起,就连吃饭的样子也像是在运动一样。 日向将塞满嘴巴的照烧鸡一口气吞下去后,开口问学长们。 「音驹他们什么时候会来啊?」 「要跟我们比赛之前,他们好像也有其他的练习赛,所以应该是今天或明天会来吧。」 听到菅原的话,其他社员也都表现出「咦,是喔?」的反应。 「真好耶!练习比赛行程!」 日向天真地说完后,喝了一口猪肉味噌汤。可能是因为国中时期有过远征的经验,影山瞪了他一眼。 「很辛苦喔。」 「很辛苦又怎么样?」 日向一回嘴,田中便用筷子指着两人插话。 「我们社团的集训……可是很辛苦的喔!」 田中看日向跟影山倒吸了一口气,贼贼地笑了之后,扳起手指数着。 「早上先从路跑开始,然后,三人一组练习接发球,再练习强打传球,中午前要练完发球跟跳跃发球,这些都得做平常练习时的三倍数量喔。然后午休以后,主要是自由扣球、搭档练习、两次传球跟练习杀球。直到练习结束之前,每天都会进行这些不同的特别集训内容,还有分队比赛,最后以反省大会结尾,大概是这样吧。」 「真的一整天都在打排球耶……!」 日向的眼睛闪闪发亮,他的筷子还夹着松松软软,煎得刚刚好的高汤玉子烧。旁边的人一看就知道他已经开始陷入妄想,这个也想做,那个也想做。 「神经绷那么紧的话,又会吐喔。」 田中这么说着,泽村轻轻打了他的光头一下。 「现在在吃饭耶!」 「嗯!没错!」 看到前辈们的争论,日向忍不住说道。 「呜哇,刚刚真的有种在集训的感觉耶!」 日向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要去远足前的小孩子一样,影山念了日向一句「这可不是在玩」,日向马上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我知道啊!是说,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哪方面啊?」 「全部!」 日向别过头去,大口大口地扒起饭来。他拿着空碗,一口气站起身。 「我要再一碗!」 厨房传来水滚的咻咻声,武田俐落地开始准备起饭后要喝的茶。 ◎ 8点。社员们换上了t恤跟短裤,在体育馆旁边树荫下围成一圈,做起热身运动。社员们气势惊人的吆喝声,一一传入了万里无云的五月晴空。 「一、二、三、四!」 「五、六、七、八!」 日向一边配合泽村的号令动着手脚,一边瞪着身旁的影山。 「我一定会赢的……」 「讲什么蠢话!」 月岛将手放在头顶,一手扳着另一手的手肘,伸展肱三头肌。他笑着低头看向充满杀气的两个人。 「你是笨蛋吗?路跑哪有什么输赢?」 「啰唆!我也会赢你!」 日向指着月岛说。山口一边动着肩膀做伸展运动,一边激动地说: 「月仔怎么可能会输,以前他……」 「啰唆!」 月岛瞪了山口一眼。在一旁看到的东峰开口问月岛: 「……你很擅长跑步吗?」 「……请不要管我。」 依序做完脚踝、大腿、腰部、手腕、肩膀的伸展运动后,泽村举起一只手。 「好,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始路跑啰!」 「是!」 正当社员们要往外冲的时候,日向突然大叫。 「嘿……冲啊!」 他擅自下了指令,然后就一个人冲了出去。 社员们一时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日向那愈来愈小的背影。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影山。 「……那个笨蛋!」 看到慌忙冲出去追日向的影山,泽村不禁抱住头。 「那些家伙又乱来了……!大家,出发啰!」 「啊,是!」 连假第一天的5月3日。集训最初的路跑就这样,三三两两地陆续开跑了。 ◎ 路跑的路线要先跑过住宅区跟乌野商店街,然后再跑一圈乌野综合运动公园的慢跑路线,最后回到学校。整个路程大约是一个小时左右。 乌野町的地势高高低低,不管选哪条路,绝对都避不开坡道或楼梯。 「呜喔喔喔喔喔。」 日向一边大叫,一边拼命地往前冲。一心只想着往前跑的影山,很快地就追了上来,然后,他超越了日向半步。 「……什么,可恶!」 社员们在成排住宅的路树树荫下奔跑着,西谷跟田中与争先恐后的日向跟影山之间有一小段距离,然后其他社员们跟在他们后面。 球鞋踩在柏油路上的声音,紊乱的喘息声。排球社的社员们,专注地在漫长的坡道上不停地跑。 日向拼了命地往前跑,只希望能够跑在影山前面,但两人之间的差距却一直没有缩小。绝对不能输!说什么都要领先一步……!挥汗竞争的两人,彼此都咬牙瞪着对方。 「喝啊!」 焦急地想要获胜的日向,简短地吆喝了一声给自己加油打气。他不停地做些无谓的额外举动,但还是靠着毅力超越了影山。 「唔……」 影山发出了呻吟声。日向深吸了一口气后大喊: 「……耶——————!」 完全不考虑后果,只靠着冲劲往前冲的日向,超过影山之后一张脸红通通的,也不看看四周便爬起了上坡路。 「可恶……」 影山懊恼地皱着一张脸,他瞪着日向的背影,一路往前跑。在只差十几秒就能赶上日向的距离时,爬完斜坡的影山突然停下脚步。 「唔?」 照理说日向应该跑在他的前面,但现在日向却消失了。 不管日向跑得有多快,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跑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那个笨蛋,到底跑哪去了……?」 拼命喘气的社员们发现影山停下脚步,打量着四周,不禁开口询问。 「……呼、呼,喂,你在干嘛啊?呼……日向人呢?」 「我想,他应该是跑错地方了吧。」 「什么?」 因为日向失踪,所以路跑才刚开始二十分钟就暂停了。 ◎ 「现在迷路的人是日向……说不定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来呢。」 泽村将社员们聚集到路旁。影山有点苦恼地丢下一句话。 「那家伙到底在干嘛啊……!」 「要不要在翔阳身上绑根绳子啊?」 西谷一笑,月岛马上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说: 「他一定是被谁捡走了,现在过得很不错。不要管他了啦……」 「嗯,大地学长说得没错,迷路的人是日向呀……没办法,只好去找他啰!」 听到田中的话,社员们大家都面面相觑。日向的确是很重要的一年级成员,但他是擅自跑出去,自己迷路的,老实说根本就是自作自受。 看到社员们为之语塞,田中开口说道: 「那,就这样如何?我们当作是路跑,分成两组去找他,找到的那一组,可以请阿武做自己想吃的东西当作奖赏!」 听到田中的提案,社员们的耳朵都竖了起来,马上就开始烦恼要点什么菜。 「虽然好像比平常的路跑辛苦,不过这个奖赏很有吸引力耶。」 「……阿武不知道会不会做豚骨拉面耶。」 「醋拌海鞘……?」 「三点钟来个草莓蛋糕也是一种选项呢。」 「请他用豆瓣酱跟花椒调整一下辣度,专门做个超辣版的给我吧……」 就连菅原也一脸认真地在思考麻婆豆腐的辣度,泽村只好投降。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我也去拜托老师啦,大家一起找吧。」 「是!」 社员们突然变得冲劲十足,田中气势惊人地举起手。 「那,一、二年级混合组,总而言之先跑一圈公园吧!」 「是!」 一、二年级混合组由田中带头,吵吵闹闹地出发了。三年级生就这样目送着他们离开。只剩下三年级生后,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三人甚至还听见了围墙墙边,杂草随风摇曳的声音。 东峰觉得有点寂寞地喃喃说着: 「三年级只剩我们三个人了啊?」 「田中那家伙,根本就是想耍耍当学长的威风嘛……」 现在身边都是不需客套的同年纪伙伴,泽村显得有些轻松地露出了苦笑。菅原也笑了下,但随即表现出很有冲劲的样子说: 「那,公园里就交给那些家伙去找,总而言之,我们先去打探情报吧!」 泽村跟东峰互看了一眼。 「……菅很兴奋呢。」 ◎ 另一方面,音驹高中排球社也有一个社员不见了。 他们一行人搭乘新干线抵达仙台车站,也很顺利地搭乘了游览车前往乌野。但刚到乌野综合运动公园的合宿所,二年级的孤爪研磨突然就不见人影。 最后走下巴士的主将黑尾铁朗,看着合宿所前排成一排的社员跟堆积如山的运动背包。 「……喂,研磨呢?」 「咦?不是还在巴士上吗?」 二年级生山本踮起脚尖,窥探着巴士里。黑尾很不高兴地说: 「就是因为我是最后一个,我才会这么问啊。」 「对不起!喂,你有没有看到研磨啊?」 山本问了正打算把行李搬进合宿所的一年级生芝山。「不,抱歉,我没看到!」但芝山却鞠躬道歉,表示没有看到研磨。 「真是的……」 黑尾从运动服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孤爪的电话号码。孤爪似乎马上接了电话,因此黑尾开始喋喋不休地说: 「研磨,你现在在哪?……啊?那样我听不懂啦。那附近没有标示什么住址之类的吗?啊啊,嗯嗯,啊,算了,我知道了,你不要离开喔,嗯嗯。」 排球社社员面面相觑,从黑尾疲累的声音听起来,大家都能想象得到孤爪那跟平常一样的脸还有声音。 黑尾皱眉挂掉了电话,召集社员说道: 「我去找研磨,大家先进去休息吧。」 「我们也去吧!分头找比较快。」 黑尾看了看举手的一年级生犬冈后,摇摇头。 「不用了,派一堆对这里不熟的人出去找,一点意义也没有。」 「……是。」 黑尾留下以担忧的眼神目送他离开的社员们,一个人离开了乌野町。 离车站有一段距离的合宿所附近,没有什么明显的地标,刚刚的电话中也没有什么有力的线索。没有地图,到底要如何在这个陌生的城镇里找个迷路的人,黑尾实在觉得有点不安。 但,他只是在下车的时候稍微没有注意到研磨而已,所以研磨应该不会跑得太远。 黑尾先到触目所及的便利商店看看,不过,早上的便利商店里没有半个客人。 「嗯,应该没那么简单就找到吧……咦?」 在便利商店的架上看到不熟悉的当地商品,黑尾确切地感受到自己目前是在一个距离东京很远的地方。 「那家伙居然敢在这种陌生地方自己一个人走……」 走出便利商店后,黑尾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左还是往右。这时,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在玩手机游戏的国小男生。 「……有句话说物以类聚嘛。」 黑尾喃喃念着,决定跟在游戏少年的身后走。他踏出便利商店后往右转,嗯,这件事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就轻松以对吧。 ◎ 「那,我们去这边看看商店街的情形吧。说不定乌野町内会队的人有看到他。」 菅原指着通往乌野商店街的路,东峰露出苦笑。 「说不定他又穿过这条路,跑去请ob教他必杀技呢。」 「嘴上还说着『嘿,冲啊!』之类的。」 一想起刚刚的日向,两人相视一笑。泽村伸了个懒腰。 「……真是的,那些家伙老是擅自行动,实在很令人头痛耶……」 听到泽村的抱怨,菅原笑了。 「不过,嗯,虽然都是些问题儿童,但也代表他们很有冲劲啊。」 「这我知道啦。」 三人一起走向住宅区,停在墙边阴影地面上的麻雀,啾了一声后飞走。 过了马路,走进商店街的拱门,一台车就刚好停在他们三人的旁边。第一个发现到车子的人是菅原。 「啊,内泽洗衣店的大哥!」 乌野高中的ob,乌野町内会队的主攻手内泽,从停在洗衣店前的小货车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用塑胶袋装着的大量衣服。 「嗯?」 一发现到排球社社员们,内泽将大量的衣服重新放回车子里后说道。 「啊啊,是你们啊?怎么在这个时间跑来了?」 「我们从昨天开始集训。」 「是喔,原来如此!你们一定要赢过音驹才行……对了,我会给你们打折,所以制服就拿来这里洗吧。我会帮你们洗得干干净净的!」 「我会告诉球队经理的!」 「那个女生很可爱呢……如果我们那时候也有这种女生经理就好了……可恶!你这个家伙!不但独当一面还长了胡子,混账!」 不知道内泽到底有几分认真,他一副很懊恼的样子戳了戳东峰的下巴。 「好、好痛,好痛耶……」 「唉呀唉呀……其实呢,我们社里的社员……」 菅原介入两人之间安抚,并且告知日向在路跑时不见了的事。 「……喔,迷路了啊。嗯,那个小不点太活泼了,啊,话说回来,我不知道这有没有关系啦……」 内泽瞄了四周一眼,压低了音量,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似的。泽村等三人也随之凑上前去。 「在这个商店街里,听说有一条巷子,一旦迷路闯进去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呀啊!」 看到东峰惊讶地不禁向后一仰,内泽嘿嘿嘿地笑了。 「骗你们的,假的假的,我开玩笑的啦!如果我有去外面送货的话,会顺便帮你们留意的。」 「不好意思,你这么忙还麻烦你……」 三人一起鞠躬。内泽又说: 「嗯,说到那个孩子,该怎么说呢,我总觉得他可能会在什么不妙的地方。」 「……咦?」 泽村回问。内泽露出了贼笑说: 「那个啊,他在比赛的时候,不是也会突然跳到一般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吗?就是类似那样的不妙地方。」 「喔喔……」 跟日向有过对战经验的菅原跟东峰,想起了日向的动作,都点了点头。的确,他常常会在不知不觉中出现在大家觉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的那种地方。 「我觉得他会不经意地就出现在那种地方耶!好啦,集训加油吧!」 内泽「唷」的一声,将洗好的衣服抱起,然后跟三人挥挥手,进去店里。 店里的玻璃窗上贴有写着『换季时节到啰!』、『有形状记忆功能的干洗方式登场』等等很多海报,三人就这样消失在玻璃窗的另一头。 ◎ 早晨的阳光像是在提醒人们,接下来的气温会逐渐上升一般。在运动公园跑步道跑步的一、二年级组,一一赶过在散步的老夫妇还有牵着小狗散步的亲子,找寻日向的下落。西谷看着跑在他身边的田中说: 「找人最重要的……就是性格侧写吧。」 「那、那是什么啊?阿谷。」 「只要知道日向是个怎么样的人,就能知道他跑去哪里。光是这样瞎找,一点意义也没有啊。」 在两人身后竖起耳朵聆听的社员们,都发出了「喔……!」的感叹声。 「反正一定又是看电视学来的吧……」 跑在两人身后的缘下喃喃自语,田中回头大喊。 「听来的也没关系啊!别管那么多了,快点想啦。喂,缘下,日向是个怎么样的家伙啊?」 「咦?嗯,热血吗?」 话题突然丢到自己头上,缘下想了一想后回答。默默跑在他身旁的影山,有点痛苦地丢出两个词。 「笨蛋,很逊的家伙。」 「小矮子。」 月岛觉得有趣,继续接话下去,但西谷马上激动地冲了过去。 「啰唆!」 「我讲的是日向啦……」 二年级的木下跟成田也一边跑一边说: 「我觉得他是随时随地都在练习的家伙。」 「嗯,我对他的印象啊……就是呕吐吧?」 社员们都「嗯……」地用力点了点头。同时,跑步的速度也愈来愈慢。 脸色凝重的社员们脚步缓慢地跑着,跟绿意包围下的晨跑路线一点都不搭调。 西谷重新振作后说道: 「好,已经够了吧,听好啰,大家想一想。这样联想过后的最后结论,日向到底会去哪里呢……?」 「问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 社员们一阵沉默,后面的月岛开口: 「……既然是迷路,那应该跟日向的个性或想法没有关系吧。」 「唔……」 西谷沉默了一会儿,田中突然停下脚步,怕撞上他的其他社员们也都停了下来。田中看着大家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找点日向喜欢的东西来吸引他注意吧,怎么样?」 「喔,这样听起来挺有趣的啊!厉害耶,阿龙!」 被西谷称赞的田中说了声「没有啦~」,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直铁青着一张脸的影山也冷静地低声说道: 「那家伙是个单纯的笨蛋,说不定很容易就上钩了……」 木下跟成田也跟着接话。 「找到他的话就能吃喜欢的东西,我们也努力看看吧。」 「是啊!不过,日向喜欢什么呢?」 「呃……应该是排球吧。」 听到缘下的话,田中转头呐喊: 「就是这个!好,大家就一起大叫到让日向听得到,顺便练习排球姿势,吸引他注意吧!这个作战计划就取名叫做『召唤日向』吧!」 「召、召唤日向?」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作战名称,社员们都无力地往后一仰。 ◎ 少年没注意到黑尾跟在他身后,走到了一间位于商店街角落的小游乐场。然后,他就这样看着开店前的橱窗,动也不动。 看到这个少年一直望着展示的游戏机,黑尾仿佛见到了孤爪的身影一般。 「研磨说不定也像这样正在看着游乐场呢……不,还是被美发院相中,要他去当剪发模特儿呢?他那个布丁头,会刺激到美发师的审美观呢……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应该不可能吧?」 黑尾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突然抬起头。 「嗯……是有什么当地的祭典在举行吗?」 他觉得好像有听到什么粗犷的吆喝声,因此看向拱门的外头。他试着想要找寻声音来源,不过可能是因为风或地形的关系,他听不出来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黑尾竖起的头发随风飘逸着。 虽然他有点在意那声音,不过现在首要目标是得找到孤爪,不快点不行,下午还有跟槻木泽高中的练习赛呢。 ◎ 「不妙的地方啊……」 商店街里并排的店与店之间,有条又窄又暗的巷子,东峰掀起巷子里垃圾桶的盖子,窥探着里面大喊。 「喂,日向!」 「不可能会在那种地方吧。」 菅原笑了。但站在两人身后的泽村却带着十分认真的表情说: 「他要是真的在那种地方……那就实在太不妙了,不要看啦。」 「说、说得也是……」 东峰被泽村的气势给震慑住,轻轻地将盖子放回原来的垃圾桶上。 拉下铁门后,早晨的商店街有着一种跟白天或傍晚完全不一样的风貌。他们三人一边寻找着日向,一边感到新奇又惊讶。速食店里有几个客人在排队,等着买早上才有的餐点。另一边的超市正准备要开门,所以店员们都在店外摆放商品。 「怎么了?大家一起来买东西吗?」 推着堆满了纸箱的推车,从「岛田超市」里走出来的人,跟干洗店的内泽一样,是乌野高中排球社的ob,乌野町内会队的主攻手·岛田。 「啊,早安!」 「不好意思,还有一会儿才开店呢。」 「不,其实……」 泽村简短地说明了日向迷路,还有刚刚碰到内泽的事情。 「……在不妙的地方啊,哈哈哈,很像是内泽先生会说的话呢。对了,既然如此,其实在这个乌野商店街里,有条一旦迷了路就再也走不出来的……」 「呃,那我们已经听过了。」 泽村据实以报。菅原跟东峰也点了点头。 「……什么嘛,居然被内泽先生抢先一步讲了。那么老实说,我觉得不妙的地方应该算是『好汉坡』吧。」 岛田握紧了围裙。围裙上头还画有被切成一圈一圈的猪。 「要去雪丘町的坡道非常陡,虽然没有很长,但因为爬得很吃力,所以我常常半途脚就举不起来了。那里真的很辛苦呢,我再也不想走第二次了……」 看到岛田一副快要吐出来的样子,泽村等人都觉得他的疲累似乎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那个,岛田学长是去那里路跑的吗?」 菅原提问。 「不是,之前我去朋友那边喝酒回来的时候,大概是凭着一股劲吧,我就在夜里走了回来……为什么我会做那种事呢,酒真是恐怖的东西……」 「啊,喔……」 泽村三人带着一脸微妙的表情点了点头。听到岛田的话,泽村跟东峰低着头,互看了一眼。 「好汉坡啊。」 「应该很难爬吧……」 不过,只有菅原一个人眼神发亮地说: 「我知道!你们不想去吗!不过,只要在那里找到日向的话……我们就可以吃到超辣麻婆豆腐喔!」 「咦,什么?我不想吃那种东西啦!」 「唉呀,我是说,只有我吃超辣的,大家都吃普通辣的就好啦!」 「菅,我还想说你怎么这么有冲劲,原来是为了食物啊……」 「不、不是的啦。我是真的担心日向啦!不过,令人意外的,阿武还挺会做菜的耶,所以我也很期待麻婆豆腐啦……」 开店前的超市旁,三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岛田向他们说道: 「我是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啦……不过我们店里有辣椒也有大蒜,如果要买东西的话,一定要来我们这里喔!」 话说完,岛田挥挥手就回到了店里。 ◎ 「……呼、呼、呼,这、这到底是什么坡道啊……」 泽村跑在好汉坡上,抬头看着还很遥远的坡顶呻吟着。三年级组输给了菅原强烈想要吃到超辣麻婆豆腐的欲望,为了寻找日向,开始爬上好汉坡。 「雪、雪丘那边……呼,听说更累喔。」 「日向那家伙……该不会都骑脚踏车经过这里上学吧……」 「……怎么可能。」 太阳炽热地灼烧着柏油路,连假第一天,天气预报说是个爽朗的晴天。清爽不带湿气的晴天,让人觉得心情很舒服。如果不要来爬这种讨厌的坡道,那该会是多美好的一天啊。 「这比平常的路跑还要辛苦耶……」 泽村气喘吁吁地苦笑。不过内泽所说的,日向会在不妙的地方这句话,还是有其可信度在。这条路是通往日向家的雪丘町,这点也让他有点在意。 「……等、等一下,大地,休息……」 「喂,旭,马上就到坡顶了,加油一下,先到那里吧!」 「不过,这个斜坡……真的很难爬耶!」 菅原不禁抬头看向天空,坡顶附近的草丛里,突然有个迅速移动的身影。 「咦?」 菅原再仔细地看了一下,但草丛里已经没有动静。菅原叫住其他两人。 「……刚刚上面有东西在动!」 「是日向吗?」 跑在后面的东峰问道。菅原轻轻地点了点头。 「……大概是。」 「好,我们走吧!」 在泽村的吆喝下,三人挤出身上最后的力气,奋力地踢着沉重的步伐。失踪的日向说不定就在坡顶上。 ◎ 「等很久了吗?」 路上又出现了一个小孩。蹲在游乐场前打电动的小学生,以及在不远处靠在栏杆上的黑尾都同时抬起头来。 看来两人似乎是约好的,打电动的孩子马上阖起游戏机,跑了过去。 「等好久啰!不过我拿到了三个水晶,已经完成进化了,所以没问题!」 「真好!我要是在外面打电动,我老妈都超生气的。明明大家都有在玩啊,刚刚那边的空地也有个一头金发,穿着红色运动服的不良少年在打电动啊。」 「要不然你就说,因为只可以在家玩,所以要买钢弹的精密模型吧。」 「没错!」 听到孩子们的对话,黑尾的眼神跟着发亮。 「……是那边的空地吧。」 黑尾脱下运动服的上衣,为了确认那个『蹲在地上打电动的金发红运动服不良少年』到底是不是孤爪,他离开了商店街,走过路口。 「……不管是打电动还是什么的,现在先忍耐一下,等长大之后爱怎么打都可以啊。」 他从人烟稀少的晨间住宅区,朝着小孩子所指的『那里』走去。过了一会儿,黑尾走出了有显目黄色反视镜的t字路口,看向分歧路口的前方。 「找到了。」 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空地,但总而言之,穿着红色运动服的孤爪,的确是坐在道路旁围栏的矮墙上。他不像少年说的那样在打电动,而是跟一个像是在问路、年纪大约国中生左右的少年讲话。 「没想到他真的在这里……」 黑尾目瞪口呆地叫了孤爪一声。 「研磨!」 孤爪发现到黑尾来了。 「啊,阿黑。」 「……真是的。」 黑尾放心地叹了一口气,孤爪走到他身边,说了声「改天见,翔阳」,便向刚刚讲话的少年挥了挥手。黑尾很拼命地在找孤爪,但当事者却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你别擅自乱晃啦。」 「对不起。」 穿着音驹高中排球社红色运动服的两人,走回他们位于乌野综合运动公园旁的合宿所。 ◎ 另一方面,乌野的人还没有找到他们迷路的社员。 运动鞋踩过的杂草散发出绿草香,爬上斜坡的三个三年级生离开柏油路,走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喂,日向,你在吗?」 他们一边叫着日向的名字,一边往前走。突然间,他们的脚边传来喀沙一声,三人同时看向草丛里的某处。 「日向……?」 「是你吗?」 喀沙喀沙,草丛开始蠢动。 但在足足有一人高的杂草缝里,怯生生地探出头来的却不是日向,而是白毛跟黑毛的两只流浪猫。 「喵。」 「……什么啊?居然是猫!」 紧张的情绪松懈之后,东峰整个人啪地倒在地上。两只猫友善地靠近了他。 「喔,唔唔~」 菅原看着不停被猫舔着脸上胡须的东峰,开口发问: 「不过,如果日向不在这里的话,那他到底在哪里呢?」 「这个嘛……」 泽村也无计可施地抬头看着天空。清澈无云的晴空中飞来乱舞的樱花花瓣,美丽到让泽村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泽村思考了很久,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抬起头看向四周。在绿意盎然、树木茂密的初夏山中,隐约传来了抬神轿的吆喝声。 「……嗯?」 看到泽村打量着四周,菅原也发现到了。 「……啊,我好像也听到了什么声音。」 东峰也竖起耳朵。那声音,似乎是从路的那一头乘风传来的。 三人拨开草丛,回到原路。他们听到山坡下传来了很有节奏感的声音。 嘿!嘿!嘿!嘿!嘿!嘿! 来吧!来吧! 「……那、那是什么声音啊?」 「我只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太阳光在发烫的柏油路上闪耀,正如他们所预料到的,眼前出现的是跳来跳去、正在高喊着的一、二年级生。那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靠近。 「嘿!嘿!嘿!」 田中跳来跳去,西谷滚倒在柏油路上。其他社员们也在他们身后,跳着看起来像是自创舞蹈的谜样动作,然后一起爬上斜坡。只有月岛露出一脸不高兴的表情,一个人跑在车道另一侧的步道上。 呆立在路中央的泽村,面无表情地开口询问: 「喂,菅,那些家伙在干什么啊?」 「……好像是一种仪式?像祈雨之类的?」 「祈求日向的行踪……」 东峰喃喃自语,他抱着在发抖的猫们,像是在守护着它们一样。泽村对大声嚷嚷着爬上斜坡来的一群人大吼。 「……你们在干嘛啊?」 「啊,大地学长!」 西谷虽然气喘吁吁,还是带着笑容跑了过来。等终于爬上斜坡后,西谷自信满满地说: 「这是在召唤日向!」 「什么?」 泽村的脸部表情扭曲。田中不停地随意擦拭着汗水,也跟着跑了上来。 「我们是以练习当诱饵,想要吸引日向注意!来,大地学长也一起跳吧!来吧!来吧!」 被田中这么一说,泽村看了才发现,他们奇怪的动作不是在跳舞,而是将排球的动作结合在一起……尽管如此,泽村也不想跟他们一起跳。 「……我懂你们跳舞是要吸引日向,但为什么要特别爬上这座斜坡呢?」 泽村一问,双手高举摆出拦网姿势的影山,一脸认真地回答: 「因为那家伙绝对不会选择轻松的路!」 「嗯嗯,也是啦……」 泽村觉得精疲力尽,摇摇晃晃地离开这群学弟们。但同时他也发现到,自己跟菅他们跑到这个所谓「日向可能会在的不妙地方」来有多荒唐。 「我跟这些家伙居然是同等级的啊……」 「咦?什么事啊,大地学长?」 田中回问的同时,刚刚还很乖巧地待在东峰怀里的猫,突然「喵呜」一声跳了下来。 「怎、怎么啦?」 吓到的社员们纷纷回头,便看到两只猫竖起背上的毛,对着影山喵喵叫。猫咪们就像是看到杀父仇人一样,全身颤抖着,像是要马上冲上前去似地瞪着他。 「为、为什么……」 看到影山有些动摇,菅原不禁开口询问。 「影山,你对那两只猫做了什么吗?」 「我什么也没做啊!」 看到影山慌张的模样,月岛呵呵呵地笑了。 「果然有人会没来由地被动物讨厌呢。」 「可恶……」影山瞪了月岛一眼,但猫咪们威吓的态度却愈来愈凶。它们的尾巴摇得加倍厉害,并且对着影山张牙咧嘴。 「喝!」 看到往后退的影山跟处于备战状态的猫,泽村喃喃说道: 「说不定日向回学校去了,我们先回去看看吧……」 「是!」 虽然大家都已经十分疲累,但还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路跑当然还是要继续喔,所以呢,用跑的。」 「……啊,是。」 社员们无力地跑下斜坡,在他们愈来愈小的背影身后,无数的樱花花瓣纷纷飞舞着。 ◎ 话说回来,尽管是连假期间,乌野高中里还是有很多社团在练习。操场、体育馆里都响遍了学生们的吆喝声,音乐教室的窗口传来了发声练习的声音。 由男子排球社独占的第二体育馆,也出现了带着满满冲劲的叫声。 「……旋转发球!」 日向在冷冷的地板上整个人身体往前一倾,比出帅气的姿势。球队经理清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后,随即又像是拿他没辙似地消失在用具室里。 「呵呵呵……」 日向满足地贼笑了两声,马上感觉到背后有人,因此回过头去。 「嗯?」 跑完路跑回来的排球社社员,齐聚在阳光照射下的体育馆入口。因为逆光的关系,日向看不见他们的表情。 「欢迎回来!」 日向露出灿烂的笑脸,正想跑过去的时候,影山突然对他大吼。 「日向!你这个笨蛋!你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啊?」 日向被影山高压发飙的态度给吓到连连后退,但他马上理解到影山生气的理由,因此脸色大变。没错,他在路跑时跟大家走散了,所以…… 「啊!呃……因为有个穿红色运动服的人迷了路……」 「迷路的人是你吧!」 「是、是也没错啦……因为研磨也有在打排球,所以我就跟他聊了起来……」 「那是谁啊?」 日向的说明没有半点要领,就像是迷路走进了死胡同一样。影山听得一肚子火,田中跟西谷在他身后轻轻握拳,露出得意的表情。 「翔阳果然是去练习了吧?」 「不愧是性格侧写专家!」 然后在他们身后,泽村、东峰、菅原都垂头丧气,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没想到他会在这么讨人厌的地方。」 「嗯嗯。」 「没有超辣麻婆豆腐吗……」 跑步完后为什么还那么有精神呢?影山对悲喜交加的学长们根本看也不看一眼,继续怒吼。 「……什么『一定会赢』!你给我去跑在最后面!」 「什么!」 「啰唆!不准跑到前面!」 「我不要!」 「反正你又会迷路吧!不要给我添麻烦!」 社员们将影山跟日向拉开,阻止两人无聊的对骂。 5月3日10点。 集训也好,今天的练习内容也罢,一切都还刚开始而已呢。 乌野高中排球社日志(球队经理洁子) 5月3日 晴朗 7:00 跑路 (一年级·日向,迷路了) ※日向→要注意看四周情况 其他社员→有提醒大家要盯着日向 10:00 早上尽量加强练习接球 12:00 午休 下午去超市买晚餐的食材· 制服送洗 ·去内泽洗衣店(ob) (拿到了折价券) 备注:洗衣机状况不太好 (要跟老师商量,并且看社费够不够) 菅原的决断 5月3日,晚上8点。在合宿所的大厅—— 经过一天的练习,回到合宿所的菅原孝支,在放有沙发跟自动贩卖机的大厅里叫住乌养教练。 「乌养先生。」 「什么事?」 乌养一边打开刚刚买的罐装咖啡,一边转过身。其他社员们都已经回到房间,大厅里只剩他们两人。 菅原握紧拳头说: 「我们三年级,是没有『明年』的。」 「!」 菅原看得出来,教练的脸部表情僵住了。 「所以,我们想尽量多赢几场比赛,想要在比赛中晋级。如果影山比我有能力得分赢球,我认为你该毫不犹豫地选择影山。」 菅原直直地看着乌养,明确地说道。 事情要追溯到前天早上—— ◎ 5月2日,早上7点。在第二体育馆—— 黄金周前一天的晨练也跟平常一样,从热身运动开始做起。菅原缓缓地伸展肩膀、脚踝、手腕后,紧接着躺下来,仔细地伸展大腿。 他的头贴着冰冷的地板,感受到喀哒喀哒的轻微震动。应该是一年级的学弟们把球从用具室推过来了吧。菅原躺在体育馆的地上,伸展着大腿四头肌,他不经意地看着天花板,朝阳的光芒从采光良好的窗户照了进来。 跟平常晨练时一样的画面。 「今天要开始集训了啊。」 菅原随口说了之后才发现,这是全国大赛前最后的集训。 他慢慢坐起身,看到还是一样在嬉闹的一年级学弟们,露出了苦笑。这时,口哨声响遍了体育馆,大家小跑步到球场上集合,菅原也连忙站起身跑了过去。 结束完热身跟传球,菅原跟影山站在球网旁,他们要练习扣球。什么时机容易扣球,还得要考虑高度,菅原将呈抛物线丢来的球一颗颗举给了攻击手。球打在地上的声音,很有节奏感地接连响起。 发出吼叫冲过来的田中,还有一脸认真的泽村,接连跳起后扣球。菅原随即又瞄了东峰一眼。 配合丢来的球,菅原将球举到距离球网较远、较高的位置。 东峰很有气势地一跳,他那巨大的身体遮住了窗外射进来的光线。 他高举的手回挥落排球。 咚! 早晨的体育馆随之一震。 「……唔唔。」 看到这重重的扣球,站在球场外的乌养教练低吟了一声。菅原抬起头问了一句: 「怎么了?」 「呃,继续吧……」 话还没说完的教练,视线转移到菅原身后。菅原也跟着转头看。 地板跟鞋子摩擦的声音,紧接着是地板叩的一声。 日向在菅原身后着地,然后「喝!」地大叫。 影山跟日向的快攻,速度快到令人目不暇给,菅原也看傻了,呆站在原地。 然后,他瞄了一眼身旁的乌养教练。乍看之下,他似乎很冷静地在确认他们的动作,但菅原却觉得他的表情带有难以克制的兴奋。 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有人对影山跟日向的表现感到惊讶,菅原还是觉得很痛苦,仿佛像是有东西梗在喉咙一样。他也希望能够引人注意啊,不过这只是他一厢情愿。 「呃,菅原学长……下一个可以换我吗?」 山口有点胆怯地询问心不在焉的菅原。 「啊,抱歉!」 菅原露出了笑容,用心地将飞来的球举给了山口。 ◎ 回家前的导师时间结束,导师走到走廊时,3年4班的教室便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热闹不已。黄金周从明天开始,班上同学们的声音比平常更开朗,笑声不断。 一到夏天,就得真正开始准备考试,教室里会这么热闹,也许是因为这个连假是最后可以畅快玩乐的日子了。 而3年4班里的某个人·菅原,却因为别的理由而感到兴奋。 晚上就要开始集训,上课时间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上课的内容他也几乎记不得了。他想到日向老是在他面前跳来跳去,嚷嚷着「集训!集训!」,自己似乎也不好笑他了呢。同班的泽村指着走廊说: 「菅,差不多该走了吧。」 「嗯。」 乌野高中排球社的主将跟副主将,接连前往第二体育馆。准备回家的人,赶着去社团的人,各式各样的脚步跟表情,高中生们在正面玄关处交错而过。 「喔,排球社的,社团活动加油喔!」 「再见啦!好好期待旅行的土产吧!」 要回家的同学注意到他们两人,向他们挥挥手。 「嗯,再见。」 「谢啦!」 泽村跟菅原也向同学挥了挥手。 过了下午四点的校舍里还十分明亮温暖。但跟泽村并肩走在一起,菅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显得有些沉重。 照理说,他很期待集训的啊—— 「大地,我问你喔……」 他不禁开口询问泽村。 「嗯,什么事?」 「……啊,没有。」 「怎么啦?」 「呃,就是……」 他到底想跟泽村说什么呢?他到底希望泽村跟他说什么呢?菅原顿时语塞,思考着该怎么说比较恰当。 「……练习赛,我们一定要赢喔。」 「是啊。」 泽村直朝着前方走去,一边回答。他脸上的表情,在不知不觉间看起来已经是个可靠的主将。 照理说,去年秋天学长们引退后的半年间,是他们两人一起胼手胝足率领起这支球队,但在不知不觉中,他觉得好像只有泽村一个人往前走了好几步。 不,只是他自己在原地踏步而已…… 爬上社团大楼的楼梯,泽村转头对他露出笑容。 「好,练习啰。」 ◎ 「发球,传球!」 在泽村的一声令下,社员们分成发球跟传球两组人马,分散在球场四周。影山瞄了菅原一眼,然后跑了过来。 「我先进去。」 菅原向简单地打了声招呼的影山点头回应,然后走出球场。 练习开始。吆喝声跟接球的声音,还有鞋子磨地的声音响遍了体育馆。菅原一边确认着社员们大家的状况,一边想着已经快用完的贴布。得找个时间去买才行…… 就在这时候,「咚!」的一声巨响,随之传来日向的呐喊。 「好痛——!」 社员们停下手边的事,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大概是勉强去追球,飞扑接球的时候撞到了吧,还是因为流汗滑倒呢?日向在墙边摸着额头,蹲在地上。 「喂,你没事吧?」 大家中断练习,跑到日向身旁。 「对、对不起,我没事。」 日向揉了揉肿起来的额头,站起身,随即又「咦?咦?」地打量着四周。 「怎么啦?你是不是撞到什么重要部位?」 「要不要去保健室?」 「不用了,我只是觉得有点凉凉的……」 日向身体一扭,望着后方大叫。 「……呜哇!」 可能是跌倒的时候拉扯到了吧,还是本来就已经破烂得差不多了,日向的短裤在臀部的地方破了个大洞。 「唔、唔唔……」 日向面红耳赤地蹲在地上,西谷朝他伸出手。 「没什么好丢脸的,这是荣誉的负伤!」 「荣、荣誉的负伤?这样好像有点帅气耶……」 靠墙蹲着的日向,表情顿时显得很有精神。月岛有点受不了地说: 「不,怎么想都是很丢脸的事吧,都看到内裤了……」 「笨蛋,不要看啦!」 「谁想看啊……」 日向遮着屁股站起身,然后直接冲去换衣服。 「不要感冒了喔!」 「不要跌倒,连内裤都弄破啰!」 就在大家笑闹着的时候,月岛发现山口一直沉默地看着日向的背影。 「怎么了?」 「咦?啊……那样很逊吧。」 山口有点慌忙地抬头看着月岛。西谷的宏亮声音响遍了体育馆,几乎要淹没他的声音。 「很好啊,翔阳!这种冲劲就是你的优点!冲劲!冲劲!」 山口不禁沮丧地沉默了。 「好,大家回来吧!」 在泽村的吆喝声下,大家连忙开始行动。就连在一旁默默看着山口跟西谷行动的菅原,也急忙回到球场上。 他心里想着,那我的优点是什么呢…… ◎ 「日向!」 等到练习结束,菅原叫住了要回社办的日向。 「要不要现在去买件衣服?」 「咦?现在去吗?」 t恤跟运动裤沾了别人两倍汗水的日向,目瞪口呆地睁大了眼睛。 「日向,你的护膝也很破烂了吧。刚好我在集训前也想要买新的贴布,想说可以一起去买呢。」 被菅原这么一说,日向才好像第一次注意到似的,感触良多地看着自己的护膝。 「真的耶……」 可是因为运动量超越一般人,日相的护膝已经耗损得很严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像今天的短裤那样破掉。 「把行李放在合宿所,马上出门的话,吃饭时间前应该就可以回来吧。」 「好!」 山口走在两人身后,听到他们的对话,他看向自己的膝盖。这个四月才刚买的护膝,虽然有点脏,但看起来还是像新的一样。 他跟日向明明同样在排球社过了一个月,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看到山口低下头,月岛显得有些烦躁。 「怎么了?」 「啊……没有,没什么。」 「……是吗?」 月岛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别过头去,就这样离开了体育馆,没再多问什么。 山口呆站在原地,泽村叫住了他。 「喂,我要关门啰,太晚的话,又会被主任骂了。」 「啊,是,对不起!」 山口手忙脚乱地离开了体育馆。 ◎ 太阳西沉的天空,逐渐呈现泛蓝的暮色。将行李放在合宿所里的菅原跟日向,在学校前的公车站搭上了公车。如果是商店街的体育用品店,现在去应该还没打烊。 在合宿所里看起来像个小孩子般兴奋嬉闹的日向,现在却有点紧张地看着窗外。他额头上红色的部分还很明显。显得稚嫩的侧脸让菅原不禁想起,一年级的学弟,在一个月前还是个国中生呢。 「怎么样?加入我们社里也有一个月了吧。」 日向有点惊讶地回答: 「咦?啊,说得也是,才只有一个月啊……」 「哈哈哈,集训之后又参加练习赛,很快就是全国大赛的预赛……不知不觉中一年就过去了,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是三年级了喔。」 「咦?我每天都忙不过来了,连明天的事情都想象不到呢……」 日向愣愣地张大嘴巴,菅原用忍不住想微笑的心情看着他。 自己一年级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根本还没机会参加练习赛,说不定,甚至也不像日向这样有机会跟学长讲到话吧。 如果三年级的学长要跟自己讲话,应该都是有事情要被念,所以当时肯定超紧张的吧……特别是集训的时候,就是会被严格训练到很晚,然后被要求一些不合理的事……自己这么突然地邀约日向,想必他也吓了一跳吧。菅原感到有些内疚。 日向坐在窗边,窗外已经可以看到车灯的光线流过,暮色愈来愈浓。正当菅原想要表明自己只是约他来买东西,没有其他意思的时候,日向突然看着外面,喃喃说道: 「公车啊……」 「嗯?怎么啦?」 菅原回问。日向很难得一脸认真地回答: 「公车啊,坐在上面的时候不知道它速度快,但在下面追赶的时候,就会觉得它开得很快耶。」 「啊,什么?」 菅原听不太懂日向在说些什么,不过看来他似乎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的压力。 菅原有点放心地说: 「下一站要下车啰。」 「好!」 菅原按了下车的按钮,在满载着回家人群的车子里,响起了铃声。 ◎ 「唔……」 走进快要关店的体育用品店里,日向站在一整排高性能的运动服前,动也不动。 「喂,怎么了?」 「有这么多运动服,不知道要选哪一件耶……」 「啊啊,是这样子啊。」 菅原拿起摆放在架子上,各式各样颜色的运动服,一边轻拉着一边说道。 「你的运动量很大,所以有伸缩性的质料会比较好吧,要是又破掉的话就糟了。至于吸汗速干的机能,每件应该都差不多。」 「……吸、吸汗速干?」 「最近也有可以辅助肌肉动作的运动服,听说一流的运动员啊,即使是像这种超过一万圆的运动服,大多也只穿过一次而已。据说只要运动服稍微松了,辅助的力量就会改变,所以他们每次都穿新的,很不得了吧。」 「……一、一万圆?」 日向的手在发抖。他连忙将手上拿着的运动服放回到架子上。 「呃,你没必要买这么贵的喔!」 「吸汗速干,一万圆……」 「日、日向?」 菅原拖着嘴里碎碎念不肯移动的日向,到另一边的架子前。 「你看,这个!跟你破掉的裤子是同一件喔,你看!」 「一、一万圆……?」 「不是,是三千圆!你买得起的!」 菅原把裤子塞进日向发抖的手里。日向的动作既奇怪又不自然,他喃喃念着: 「可是,一万圆的比较好活动吧……三千圆的就只有三千圆的程度……」 「你要这么说的话会没完没了啦!要是执着在工具上的话,这会是一条不归路喔!」 「一万圆……」 「都是我不好!快点,赶快拿着这个,还有护膝吧!」 菅原勉强拖着眼神黯淡无光的日向,寻找放有小配件的架子。 「好的护膝要多少钱……」 「这个就好,打九折,只要803圆!好,快点去结账吧!」 ◎ 好不容易买完东西,离开店家,外面已经都天黑了。便利商店跟速食店的招牌十分明亮,让人不禁想走进去,但两人还是忍住了。 在等待回程公车的公车站,日向一鞠躬,向菅原道歉。 「对不起,我有点动摇了……」 「哈哈哈,没关系啦,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该怎么说呢,我就是不想输给影山。」 「咦?」 听到这意想不到的话,菅原瞬间显得有些迟疑。他觉得日向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 日向没有注意到菅原动摇的心意,继续说道: 「虽然我知道不是买了昂贵的运动服就能变成像影山那样……对了,之前菅原学长不是也说过吗?虽然那家伙以前是最强的敌人,但现在是最强的战友。」 「……嗯。」 「而且相较之下,该怎么说呢,我还不像那家伙那样可以成为确实的战力,没有那家伙的话,我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在车子头灯的照射下,懊恼低头的日向脸庞染上一抹橘红。 「……不,你很厉害啊,你是我们很重要的战力呢!」 这不是安慰,菅原是打从内心这么想才说的。但日向马上就摇了摇头。 「不,我很清楚,没有影山我就没有用,但我还是想要上场比赛……」 「咦?」 「虽然我很懊恼,没有跟影山搭档就没办法独当一面,但就算跟那家伙联手,我还是想要参加比赛,我,想要站在球场上。」 日向的侧脸透露着前所未有的认真,让菅原感到很震撼。他缓缓地开口,像是在慎选着字句一般。 「……我觉得今年的乌野是很好的队伍。」 日向沉默地抬头看着菅原,菅原继续说道: 「我期待的不是特定的人,而是今年的球队。」 「期待球队吗?」 「嗯,你也是其中的一员,所以,跟影山无关,身为乌野的一员,我希望你能够更有自信。」 「……是!」 日向有点害羞地低下头,一听到公车的引擎声,才又看向马路。标示着目的地的车牌与大灯光线逐渐靠近。 「啊,公车来了!」 「看来,应该赶得上吃饭吧。」 「不知道老师晚上会煮什么耶?」 两人相视一笑。公车缓缓地停在他们面前,排气之后打开了门。 ◎ 大家一起吃完晚餐后,二、三年级便去洗澡。因为浴室没有大到足够让所有社员一起洗,所以大家是轮流洗澡的。一年级还要负责每天打扫浴室。 菅原坐在塑胶椅子上,一口气旋开了莲蓬头的开关。白烟冉冉升起。 热水一口气洒在头顶上,本来因为疲累而发热的头部反而冷静了下来,觉得很舒畅。 「呼……」 菅原拨起被热水淋湿的头发,听到了大笑的声音。他转头一瞄,在浴池里将毛巾放在头上的西谷正捧腹大笑。 「阿龙!你没必要用洗发精吧!」 用力搓洗着头发的田中,一脸不高兴地回嘴。 「头皮也是很敏感的好吗?头皮耶!……啊,好痛!泡泡跑进眼睛里了啦!泡泡!」 田中着急地想冲掉眼睛里的泡泡,但手上拿着的莲蓬头水流太强,结果一整个失控喷向大家,浴室里顿时骂声不断。 「这样泡泡不是都跑来我这边了吗?」 「喂,不要这样。」 「我、我的眼睛啊!」 「用冷水洗啦,冷水。」 「水、水龙头在哪里啊……这里吗?」 「喂,水喷到我了啦!」 田中不停地泼着水洗眼睛。 「喔喔喔喔!复活了!我还以为自己会死掉哩!」 话说完,田中抬起头睁眼一看。眼前的东峰正用双手抚摸着放下来的长发,在进行护发…… 「……唔,哇。」 「咦?」 东峰摸着头发发问,田中脸部的肌肉有点抽搐。 「呃,对、对不起我有点……」 「喂,旭,田中的精神受到打击了啦!」 「什、什么啊……?」 泽村很直接地说: 「你是蓄胡的女生吗?」 「怎、怎么这么说……」 东峰泪眼汪汪地把护发素冲掉,然后大步地走过清洗区,庞大的身躯就这样泡进了浴池里…… 「旭学长!我没有觉得你是蓄胡的女生啦!我只是有点惊讶而已……!」 「旭,一年级还在等着洗澡,不要一直泡下去喔!」 「大地学长,我想他大概听不到吧。」 西谷戳了戳沉下去的东峰。泽村受不了地说道: 「那就随便你吧,比赛前要出来喔。」 透过镜子看着在浴室嬉闹的伙伴们,菅原露出了微笑。浴室里准备有洗发精,他挤出一些后,默默地洗着头,然后回想起日向所说的话。 ——我想要参加比赛,我想要站在球场上。 菅原非常了解日向的想法。这是当然的,每个人都想有多一次参加比赛的机会。 不过……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如此想着。 比起我来说,现在球队更需要影山。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们不是随便玩玩,我们打排球就是要赢。 虽然很懊恼……但绝对不能搞不清楚状况。 敌人并不是影山,而是对手的球队。 为了球队……为了让球队胜利,不管是一年级或三年级,我认为有实力的人就该被选为正式球员。 不,说什么为了球队,这可能是客套话。 其实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让自己能够参加比赛。 要是输了的话,一切就会结束。但只要赢了,一直赢下去,我就也有上场的机会。 热水一口气洒在菅原头上,洗发精的泡泡流过他脚边的磁砖。菅原闭起眼睛,继续思考。 日向可以跳跃,还有跟影山之间的快攻。那我会什么?不、不对。不是会什么或不会什么的问题,重点不在这里。 重点是,我想做这件事。 我想要打排球,我想要参加比赛,我想要赢。 就算会丢脸,就算被笑我还是想要继续打排球。我想要跟一路一直努力过来的大家一起打排球…… 菅原关掉了莲蓬头。他看着镜子里的脸点点头,小声地说了句「嗯」。在白烟里,伙伴们的声音都起了回音。 「呃?旭学长会溺水吧?」 「不,我想他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来而已。」 西谷一脸担心的样子,但泽村却冷冷地做了结论。东峰啪的一声,从热水里探出头来。 「……大地,你最近真的好冷淡喔。」 「啰唆,走了啦。」 看到正准备进去浴池里的菅原,泽村说道: 「对了,菅也是。一年级还在等,不要泡太久啰。」 「嗯。」 菅原笑着回答,泡进了浴池里。 好好地跟大地还有旭说清楚吧。为了让这个球队继续赢下去,为了让我可以打我想打的排球…… 菅原终于面临了要决断的时刻。 ◎ 因为太兴奋而搞到差点头晕的田中,跟头发淋湿后挂在脸上的西谷,一边抱怨着好热好热,一边走到了走廊上。 「阿龙,我去一下厕所。」 「那我先走啰。」 更衣处只剩下三年级生。 这间合宿所,我跟这两个人来住过几次了呢?菅原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换上了新的t恤。他开口叫住另外两人。 「大地,旭。」 正踩上体重机,兴奋地想要测量体脂肪率的两人回过了头。 「嗯?」 「什么事?」 菅原将一直梗在胸口的想法告诉了两人。 「我觉得为了要赢,我们需要的是影山。」 两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泽村难掩困惑地说: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没有突然,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当然我也很懊恼,因为我想要跟你们继续打下去。但我是从一年级起就为了要赢而努力至今,所以,我不能忍受因为我而输掉。」 「菅……」 「我不是放弃排球,而是为了球队,为了要赢,今后我打算要做所有能做的事。」 话说完,菅原直直地看着一脸困惑的两个人。 「……你是自己一个人决定的吗?我们可以一起再想想看……」 泽村好不容易挤出声音,东峰也一脸落寞地点点头。 「……我呢……嗯,该怎么说……是因为有你才能回到球场上的……」 听到两人的话,菅原淡淡地笑了。 这时有人叩叩叩地敲门。 「打扰了——!」 「因为我在厕所里一转头,就看到一个陌生人啊。」 「一般来说不会认不出来吧,他只不过是把头发放下来而已啊。」 吵吵闹闹地跑进来的一年级集团,在入口处突然停下脚步。像是被一起回头的三年级生给震慑住般,日向开口说道: 「啊,抱歉,是田中学长说已经可以洗了……」 「没关系,我们已经洗好要出去了。」 「最后要把浴室洗干净喔。」 泽村恢复成主将的表情说着。一年级生也很有精神地回答: 「是!」 ◎ 第二天夜里,既疲累又兴奋的社员们闹到很晚才终于安静就寝。等听到了大家睡觉时的呼吸声后,菅原从包包里悄悄地拿出了纸笔。 他打开笔记本,在被窝里静静地写着。 他在本子上写下的,是学长们传给他的暗号。a式快攻、b式快攻、c式快攻、横移攻击、双快攻…… 「得让一年级也赶快背起来才行。」 他没办法像影山那样,配合主攻手举球。菅原想利用这次的集训,跟日向还有月岛配合练习看看。 他一边写着暗号,一边发现到,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参加明天之后的练习。 没错,他并不是放弃了。 为了要赢,为了这个球队,他什么事都愿意做。 菅原朝着胜利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 隔天5月3日,吃完午餐的排球社社员们回到了体育馆。下午的练习随即开始。集训的行程是很密集的。 「呼……」 睡眠不足的菅原微微打了个呵欠,泽村怀疑地盯着他看。 「菅,你有点松懈了。你想要用连续一百次发球结束这个下午吗?」 「啊,抱歉!」 菅原一边道歉,同时也很感谢泽村的态度跟之前一样都没变。他没有被感性牵着走,觉得「因为是三年级」就应该怎样,也没有抱着「你是三年级了吧」这种要阐述精神论的态度。他真的很庆幸,愿意接受自己决定的泽村是他的队友。 不过,听到泽村的话,社员们——尤其是二年级的都抱头哀嚎。 「大地学长!饶了我们吧,一百次耶~」 「出现了!连带责任!」 「主将现在是魔鬼模式啊……」 在一片骚动的社员之中,只有日向一脸兴奋地说: 「不过!这种特别的练习很有集训的感觉耶!」 日向手上拿着球,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菅原看着他笑了起来。 「哈哈,也是啦。那我们开始吧,一百次。」 「好!」 日向很有精神地大叫,然后向前冲去。影山像是要跟他竞争一般,也开始练习跳发。菅原同样跟在后面一起练习。 三人开始练起发球后,刚刚还在抱怨的田中也充满冲劲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比赛,看谁先发完一百次吧!」 「一百次或是什么毅力论,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啊……」 月岛虽然一边抱怨,还是拿起了球。山口在他身边喃喃说道: 「如果是发球的话,我也……」 菅原所说的一句「开始吧」,让社员们展开了痛苦的发球练习。泽村很满意地看着大家,三年来跟菅原一起并肩作战的泽村很清楚,菅原拥有可以改变整个球队的状况或气氛的能力。 「很有冲劲的球队吧,大地学长!」 泽村对一边这么说一边走到身边的西谷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你也要练啊!」 「什么?」 「当然啦!喂,我说你们啊,半夜之前要练完喔!」 「是!」 社员们呐喊着。 菅原看到跑向他的西谷,露出了微笑。他熟练地举起球。 他的眼神看着球,心里想着。 今天练习结束后,就跟教练吧。还有,得先把暗号交给日向才行。他希望能够早一点跟他好好地配合。 他优雅地往后一仰,将球打出去。 没错,我只能每天不间断地像这样珍惜着每一颗球。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 社员们各自有着自己的想法,排球弹跳的声音,响遍了第二体育馆。 乌野高中排球社日志(球队经理洁子) 5月4日 晴朗 打扫社办·用具室。 在纸箱里发现可以用的东西。 有必要修复,详细情形之后择日报告。 下午,决定对音驹的先发选手。 调度完全交由乌养教练决定。 泽村(ws)日向(mb)田中(ws) 东峰(ws)月岛(mb)影山(s) 西谷(li) 三名一年级加入正式球员。 (期待团体战力上升) 攻击面↑日向·影山的怪人速攻、东峰归队 守备面↑西谷归队、乌养教练要求强化接球练习 音驹高中情报 ·东京的资深强校  ·过去常常一起进行练习比赛 ·跟乌野是常年以来的对手?  ·垃圾场的决战???? 备注:到了5月,气温·湿度都在上升中。 社办内需要除臭对策(原因也要大家一起解决) 国王上街买东西 5月4日,晚上8点30分。在合宿所的大房间里—— 影山飞雄走出了热气弥漫的浴室。他赤脚穿着拖鞋,啪哒啪哒地走着。他上了楼梯,回到大房间。 「……嗨。」 他打开门,小声地打了声招呼。房间里的社员们都各自在打发时间,虽然已经吃过晚饭也洗过澡,但要睡觉还嫌太早。大家都在棉被上打发这刚好不上不下的时间。可能因为白天练习太累了,也有人已经睡到打呼。 「缘下,那本排球月刊拿来给我。」 「这是二月号的喔。」 「啊,有蚊子在飞。」 「真的吗?我很容易被咬耶。」 「啊,你是o型吧。」 「不是啊?」 「……好想睡。」 「那就睡啊。」 「明天不知道爬不爬得起来耶。」 经历过一整天辛苦的排球练习后,社员们大脑跟身体的所有机能几乎都快要停止了,因此对话的内容听起来也很慵懒。 影山就在这无聊的对话间,小步地踩在靠紧的棉被之间,走回自己的被窝。他沉默地将湿掉的毛巾挂在衣架上晒干,然后从包包里拿出指甲剪。 沙、沙、沙…… 他抱着一边的膝盖,慢慢地磨着指甲。 影山的周遭弥漫着排球社社员们所散发出来的、沉沉的怠惰气氛。 「我晚上没办法剪指甲耶。」 「啊,旭看起来就是奶奶带大的小孩呢。」 「总觉得肚子好痒~」 「……很脏耶,不要抓啦,阿龙!」 「咦?月岛的行李只有这样而已吗?会不会太少了啊?」 「会吗?」 每个人都把感受到的、映入眼帘的东西直接说出来。简单来说就是脑袋里想的都毫不掩饰地宣泄出来,明明还不到九点,但房里已经像是深夜一般的气氛。 「墙壁不会太白吗?」 「会吗?」 这个时候,他们到底有没有自觉,知道自己是整个人浸泡在名为「幸福」的温水里呢?人总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享受一切,然后直到放开了手才会悔恨地说「啊啊,那时候好幸福啊……」,也许,这就是幸福的真正模样。 没错,他们自己并没有发现,排球社的社员们这天晚上是很幸福的。直到那句被诅咒的话出现为止…… 5月4日的晚上,某句发言让排球社成员开始坠入地狱。 这句话就是—— 「……肚子好像饿了耶。」 直到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这句话一开始是谁说的了。 ◎ 「……肚子好像饿了耶。」 「啊,我也是!我也觉得肚子好像饿了耶!」 「的确。」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饿。」 「月仔,因为刚刚的炸竹荚鱼你没吃完嘛!」 「啰唆。」 集合了疲劳、饥饿、入浴等三大要素,所有社员们目前都懒洋洋地一派悠闲。他们的眼神让目前沉淀在房间里的空气顿时活跃了起来。 这句话就像引爆剂一样,拥有这样的能力。 拥有强大力量的话,本来就像双面刃一样必须小心。但现在在这个房间里,没有人有能力注意到这一点。这并不是任何人的责任,只能说全是空腹状态的错。 田中把看到一半的排球杂志丢到一旁。 「好,那我们去买东西吧。」 「咦?买东西?」 日向一脸讶然。 「嗯?日向你愿意去吗?」 日向的眼神闪闪发亮,点了点头。本来以为事情会就此顺利进行,但没想到月岛露出一副厌烦的表情,他抬起头,指着日向一脸兴奋的脸。 「我总觉得这件事不想交给这家伙。」 「什么意思啊?」 「嗯,的确。要是交给日向的话,感觉就像是『小朋友第一次上街买东西』呢。」 「咦?连菅原学长也这么说?」 社员们看到日向不高兴的样子,都露出了苦笑。大家虽然没说出口,但心里想的应该都跟月岛还有菅原一样吧。排球的事也就算了,要把重要的零用钱全都交给冒冒失失的日向一人,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那就猜拳吧!」 田中特别兴奋地开始主持起大局。 「喂,影山!你也来猜拳啦!」 听到田中的呼喊,不想被骚动影响的影山回过头。 「……是。」 不知道是他肚子真的不饿,还是磨指甲磨到一半被打断所以不高兴,影山一副没什么兴趣的表情,加入了围成一圈的社员之中。 「好,大家都到了。那,剪刀石头……」 「布!」 下一瞬间,排球社的社员们发出呐喊声。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万岁!」 「太好了!」 触目所见全是握紧拳头的手势,在这个闷热的庆典空间中,只有一个人瞪着自己出的拳,那人就是影山。 「影山,没想到你第一把就输啊!」 「这很难耶,明明有这么多人在……」 「……唔。」 影山紧紧地握住拳头,像是要把手指折断一样。 「没想到为了我们这些庶民,国王居然要亲自上街去买东西啊。」 月岛甩了甩他获胜的手掌嗤笑着。西谷的手一把拍上因为屈辱而发抖的影山背部。 「那,影山,就拜托你去买东西啰!坂之下商店应该还开着吧。」 「……是。」 那痛苦的背部,还留有刚洗好澡的热度,温温的。 「那,我来点菜……」 影山在t恤外加了件运动服,不情不愿地询问大家。第一个打头阵点菜的人是田中。 「我要点牛舌美乃滋饭团,大地学长呢?」 田中把话题丢给泽村,本来在看着日志的泽村抬起了头。 「那我要鱼板法国面包喔。」 「健康海带芽起司可颂,拜托你啰。」 月岛一脸不关己事的态度点完后,在棉被上做腹肌运动的西谷也追加了菜色。 「我要综合小米果跟草莓牛奶苏打。」 「那我要……」 东峰陷入思考,影山站在他面前,微微低下头。 「……我要记下来,学长可以等我一下吗?」 话说完,他在枕头旁的包包里翻找了一会儿,但似乎没找到他要的东西,因此他又对身旁的日向说: 「喂,借我一支笔。」 「啊,抱歉,我的铅笔盒放在教室里。」 「啧,那……」 影山看向房间四周,想要找支笔。这时田中突然站起身。他嘴边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朝着影山靠近。 「我当然也没笔啦,不过,我有个好主意,那就是……」 田中先埋了伏笔,吸引大家的注意,然后指着影山说: 「背下来!」 「啊?」 被田中指着的影山皱起眉头,不过,田中却又摆出一副「怎么样!」的表情继续说: 「举球手是要靠大脑决胜负的吧。」 「这是两回……」 「都一样!默背的能力是很重要的喔!我们怎么可以把球队交给一个连暗号都背不起来的举球手呢……」 田中笑得很贼,影山脸部的肌肉在抽搐。不知道是不是担心被牵连进去,日向吞了口口水,在一旁严阵以待。 不过,影山却只是深锁着眉头,然后低下头静静说道: 「……我会背给你看。」 那家伙绝对是生气了……日向窥探着影山的样子。听到这句话,日向露出错愕的表情。 月岛则是笑了出来。 「还是不要吧!你们看,家臣都在担心了。而且国王也不擅长准备考试吧?要是连这次也失败的话,会伤到他的自尊心喔。」 「你这家伙……」 「我说的是真的啊。」 影山跟月岛之间闪出了火花。 日向在两人底下抱怨着「我才没有担心呢!而且我也不是家臣啊!」,但两人都没有听进去。 学长们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放弃,还是因为疲劳跟肚子饿而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他们都没说话。 在一阵苦闷的沉默之后,影山再度宣示: 「……我绝对会记住。」 他头上的某根灯管,滋滋滋地发出声音。 ◎ 影山绑好运动鞋的鞋带,急忙走出玄关。从合宿所到坂之下商店花不上五分钟。 在街灯很少的夜空下,还不到满月的月亮洒下银白光辉。等待着收割的蚕豆田在夜风吹拂下沙沙作响。刚洗完澡的肌肤接触到冰凉的空气,让影山觉得很舒服。 在别人眼里看来,可能会觉得他很风雅地在夜里散步。 但本人可就没有这么悠闲了。 「牛舌美乃滋饭团鱼板法国面包健康海带芽起司可颂综合小米果草莓牛奶苏打炒面大碗乌龙泡面温泉蛋起司乌龙面……」 影山嘴里喃喃重复念着众人点的东西,在黑暗的夜路上赶路。只要被绊倒,打乱节奏的话,他就有可能会忘记面包或果汁之类的几样物品。因此他维持一定的速度,不去看多余的东西,也不去想多余的事情,影山就这样在嘴里重复朗诵着咒语,只顾着赶路。 不管怎么说,这次购物关系到他担任举球员的自尊。他连一样东西都不能买错。 「健康海带芽起司可颂综合小米果草莓牛奶苏打炒面大碗乌龙泡面温泉蛋起司乌龙面……」 影山祈祷在路上不要遇见任何人。一起住在合宿所的乌养教练跟武田老师,还有听说住在附近的球队经理,总而言之,他谁都不想遇到。要是打了声招呼,不,只要点了点头,就足够让他那硬背起来的咒语烟消云散了。可以的话,他甚至希望连眨眼的动作或是呼吸都暂时停止。 「鱼板法国面包健康海带芽起司可颂综合小米果草莓牛奶苏打……」 不过,就算他再怎么不去想,一不注意,田中所说的话还是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居然说「不能把球队交给我」……? 影山咬紧了牙。 我一定要完美地完成这个任务! 我要让所有的家伙……都好好地看个仔细! 他哼了一声,气息显得有些凌乱。踢着柏油路的脚步声也变得更用力。他不停碎碎念着大家点的东西,只看着黑暗道路的前方,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在漫长坡道的途中,有个店家前面摆放了自动贩卖机,那个灯光就是坂之下商店的象征。 再一下就到了,再一下…… 「牛舌美乃滋饭团鱼板法国面包健康海带芽起司……」 但是当他拼命地走到店门口时,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坂之下商店的灯已经关了。 「什么?」 关上的自动门另一头,已经挂上了「close」的牌子,牌子晃啊晃的。 「……真的假的?」 影山的脸在抽搐,他对着关起的门忍不住大吼。 「怎么可以关门啊!」 连车子声音都听不到的寂静夜里,影山的脸在自动贩卖机的灯光照耀下,染上了红色跟蓝色的光影。 「啊……」 然后,那些大家所点的东西,这时全从影山的脑袋中消失了。 ◎ 「……对不起。」 影山回到房间里,向大家鞠躬道歉。 乱七八糟的房间里,看起来跟刚刚洗好澡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但其实现在的情况跟当时已经完全不同。 没错,大家的肚子都饿了。 田中懒洋洋地躺在被窝里,抬起一颗光头看着影山。他露出充满期待的神情,却发现到影山两手空空。 「……啊,喂,我的牛舌美乃滋饭团呢?」 田中的声音在颤抖,他逼近影山,眼睛里已经充满血丝。他那惊人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被猎物逃走的猎犬一样。影山直盯着冲到他面前的田中说: 「呃,坂之下商店已经关了。」 「……什么?」 田中的双眼盯着影山。 「啊?」 「啊什么啊?所以你就回来了吗?」 「啊,是。」 听到影山老实的回答,田中整个人虚脱了。他沮丧地垂下肩膀。 「你是第一次上街买东西吗……」 「好了好了,田中也不要讲得那么过分啦,好吗?」 正当菅原想要缓和气氛的时候,懒洋洋靠着墙壁在滑手机的月岛,也许真的是肚子饿了,看起来很刻意地喃喃说道: 「我肚子饿了耶。」 「……啊。」 影山看向房间四周,才发现到社员们都对他投以「喂,我的食物要怎么办啊?」的眼神。 「糟了……」 影山咬着牙。 这真是令人痛恨的失误。 这应该不是单纯地出去买东西。他明明应该要让大家认同他身为举球员的能力,但「店关门了」这种理由,说不定会让人觉得他无法当场下判断,根本不适合当举球员。 「可恶……」 留意到自己的判断失误,影山脸色大变。西谷又说: 「岛田超市的话,现在应该还开着吧。」 「咦?岛田……」 岛田超市跟想买东西就能马上出发的坂之下商店不同,那是距离合宿所很远,位于乌野商店街里的超市。要走到那里的话,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就算跟日向借脚踏车,来回恐怕也得要三十分钟。 既然这样的话,还不如去厨房煮饭比较快一点吧? 正当影山想要如此回嘴时,躺着看漫画的东峰抬起头,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说道: 「啊啊,对了,这附近就只剩岛田超市有开。我一年级的时候也是被学长叫去买东西,这附近没什么路灯,暗得很,所以我只能拼命快跑,哈哈哈……」 听到东峰聊起往事,影山皱起的眉头突然放松了。 「……是喔。」 「咦?啊,怎么了……?」 影山凝视着东峰的脸,甚至让他觉得有点害怕。影山随即又马上低下头。 「是,我马上去……啊,学长,可以麻烦你们再点一次吗?」 「……喔,当然可以!」 听到『学长』这个字眼,田中的心情马上又变好了。他重新说了一遍。 「我还是一样,牛舌美乃滋饭团。大地学长呢?」 泽村瞪着配置表,头也不抬地说: 「鱼板法国面包要换成两个竹轮美乃滋面包跟长高高营养棒。」 「我除了健康海带芽起司可颂之外,还要追加两个毛豆豆沙大福。」 月岛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西谷一边做伸展操一边说: 「我不要综合小米果跟草莓牛奶苏打了。我要改成鱼翅包跟牛舌热狗堡!」 「那,我,呃呃,该点什么呢?牡蛎味噌仙贝加上……」 东峰依旧躺着,嗯地一声重新思考。 影山闭上双眼,扳着手指数数,集中精神在点菜。他的脸愈来愈僵。 ……点就点了,干嘛随便换啊? 不过,为了赢得大家对举球员的信心,说不定在这种小地方累积大家的信赖,了解队友们也是很重要的。为了变成像菅原学长那样,成为一个可以得到球队信赖的举球手…… 影山下定决心,为了挽回自己的名誉,他只能先出去买东西了。 他一定要让大家认可他身为举球员的身分! ◎ 影山赌上自尊出去买东西之后,到底过了多少时间呢? 在合宿所的二楼,一个宽广的房间里铺满了棉被。排球社社员们都在跟自己的食欲对抗。 「……缘下,你有巧克力吗?」 「如果是蛋白质营养棒的话,我是有放在厨房啦……」 「蛋白质营养棒啊,蛋白质……可是,想到要去厨房就好懒喔。」 「请不要在那里滚来滚去啦,连我都觉得没……力……了。」 「那,月岛,你去厨房找些东西弄点料理。比如说炒饭或蛋包饭之类的。」 「……我说你们啊,肚子饿的时候,食物名称可是一大禁忌呢!」 肚子饿会先失去体力,社员们的身体就像煮过头的麻糬一样,整个人瘫在被子上。田中滚了一圈,带着快哭出来的神情咬住枕头。 「……该怎么说呢,影山那家伙为什么还不回来啊……我的牛舌美乃滋饭团到底跑哪去了……」 「谁知道啊……」 「……那样很脏耶,不要咬了啦。」 「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肚子饿。」 社员们各自无力地躺在自己的棉被上,以细如蚊鸣的声音劝诫着。几十分钟前,他们就像是来修学旅行一样快乐,但相比之下,现在的合宿所气氛十分凝重,已经完全失去了活力。 在这之中,抱着头跟膝盖靠墙坐着的月岛说话了。 「……国王该不会是逃走了吧?他一定觉得饿肚子的平民不关他的事吧……」 「那家伙应该不会这样吧……不过,不,说不定他是迷路了……?」 田中的光头埋进枕头里,只抬起一张脸。 「日向,你不要发呆,快去找影山啊!」 「咦?啊,是……」 因为肚子太饿而抱住膝盖坐着的日向,摇摇晃晃地左摇右摆。他发呆地站起身,缓缓地披上运动服后,步履蹒跚地走出房间。 「影山那家伙虽然看起来很恐怖,但也有迷糊的时候呢……我可不能让我的牛舌美乃滋饭团还没见到我就迷路了呢。」 田中喃喃说着。菅原也冒出一句话。 「……不过,派日向去没问题吗?那家伙昨天路跑的时候不是就迷路了吗……」 「啊……」 社员们脸色憔悴地面面相觑。 一片黑暗的窗外传来了狗的细声吠叫,尾音拖了很长才消失。 ◎ 不祥的预感果真没错。 「没想到两个人居然都没有回来……」 影山出去买东西之后就没有再回来,后来去找影山的日向也音讯全无,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时针快要指向十点钟。 被强迫硬记的影山跟匆忙出门的日向,手机都放在合宿所里。 「唔、唔唔、唔喔喔喔喔喔喔!」 本来躺在棉被上的田中,突然像猛兽一样喃喃自语,然后在棉被上滚来滚去。输给了肚子饿的眼神,已经失去了理性的光芒。不过,这个房间里已经逐渐失去了身为人的温柔特质,所以没有人会担心田中。 「真烦耶……」 「我就说了,不要过来啦。」 「呜哇!阿龙!你的脚碰到我的脚了啦!」 本来很善良的排球社社员们,现在到底都到哪里去了呢?虽然不管到哪里都遭到大家恶意的欺负,但田中还是在房间里滚来滚去,直到他的脸撞上被丢在榻榻米上的包包,他才终于停下来。 「……好痛。」 那是日向的肩背包。 包包被撞倒之后,里面的东西都掉了出来。 「看吧,不是叫你不要滚了吗?」 看不下去的泽村出言喝斥。 但田中倏地抬头,他现在的表情已经跟刚刚走投无路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那饥渴的眼睛微微发亮。 「……我听到啰。」 人类跟野兽的差别到底是怎么分呢? 也许可以这么说吧,野兽为了活下去而吃,但人类是追求健康或美味而吃。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的田中已经快要踏入野兽的领域了。他现在是单纯地为了活下去而想要食物。 「……我刚刚听到零食的声音。」 「什么?」 「我的这只耳朵的确听到了!刚刚这个包包里有发出喀沙的声音!」 空肚子的野兽行动了,他顺着自己的欲望扑向包包。 「喂,住手啦!不要随便打开人家的……!」 田中不听泽村的制止,用力抓紧从包包里飞出来的虾味先,高高地往天花板一举。 「我拿到虾味先了!」 果然要衣食充足,人才会懂得礼貌。这么说的话,人类的尊严等等,说不定都是受到胃袋所左右的虚幻之物。 在灯管的背光照射之下,虾味先散发出神一般的闪耀光辉。社员们都怔怔地抬头望着那包虾味先。 田中像是获胜般得意地呐喊。 「喂,你们看!那家伙居然把这东西藏在这种地方……咦?这个……呜哇!」 袋子被打开了,碎掉的虾味先稀稀落落地撒了出来。 「这是什么啊?都已经碎掉了嘛!这不是虾味先,这是虾味粉了啦!」 田中拼命挥手拍掉撒落在自己光头上的粉末,坐着的社员们纷纷出言抱怨。 「……喂,不要拍了啦。都掉到棉被上了。」 「请你安静点嘛。」 「我、我的这种心情到底该怎么办啊,我的……!」 田中想要激动地叙述他的心情,但大家都爱理不理的。 「光头,真的够了啦。」 「喂,光头,知道了啦,闭嘴好吗?」 「肚子空空的,你的声音一直在里面回响,拜托不要再讲了啦,光头学长。」 「等一下,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做光头学长,你……!」 田中泪眼汪汪地正打算要大吼的时候—— 「……你们!」 泽村终于发出了怒吼。 他的声音之大,让房间里的空气都为之震动,社员们反射性地伸直了背脊。 「给我坐在这里。」 泽村以低沉的声音要求社员们在他面前排成一排后,愤怒地大声喝斥。 「从刚刚到现在,你们究竟把团队精神当成什么?这次是为什么要集训啊?」 刚刚还吵得要命的房间,顿时变得十分安静。 并排坐着的社员们,彼此像是在说着「快道歉啦」「是你要道歉吧」「我……」似的,互相顶着彼此的手肘。 ……就在这个时候。 咕噜~~~咕噜噜噜噜……噜。 在一片寂静的房间里,有人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声音特别明显。 意志消沉的社员们也不禁骚动了起来。 「喔喔……」 「……谁啊?」 「不是我啊。」 「是从这里传来的吧」 「也就是说……」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站在他们眼前的泽村身上。 天花板上的灯管还在滋滋作响,不知道是接触不良还是快要坏了,它慢慢地闪烁着。 「呃呃……」 泽村红着脸,按住肚子,然后一转身朝门外走去。 「好!大家都很担心他们,一起去找他们吧!」 「……是。」 排球社的社员们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一个接一个地出门了。 ◎ 穿着同样运动服的排球社社员们,并肩走在夜里的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肚子饿,大家连走路的样子都摇摇晃晃的,看起来一点霸气也没有。 被农田包围的—条路上,因为只有稀疏的破旧水银灯,所以路还是很暗很暗。而影山跟日向都是一个人走在这条又黑又寂寞的路上。 「话说回来,那两个人到底在哪里打混啊?」 田中眯着眼睛往前看,但前方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希望不要发生什么意外就好了……」 菅原有点担心,但月岛马上回答: 「两个人分别发生意外吗?我想分别迷路的可能性还比较高吧。」 「月仔在防止犯罪标语大赛中……」 「啰唆。」 月岛只讲了一句话就让山口闭嘴,然后继续说道: 「一个人消失了,两个人消失了,接下来会消失的是……」 「这、这种事情,不要再讲了啦!」 从刚才起就一直怕得要命的东峰,现在讲话的声音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 「旭学长,这样很丢脸耶!」 「不要这么说嘛,人总是有擅长跟不擅长的事情嘛……咦?月亮躲到云后面啦。」 听到泽村的话,大家都抬头看向天空。云遮住了月亮,周遭又显得更暗了。 这时,农田里传来喀沙喀沙的声音。 「嗯?是什么啊?」 「是影山他们吗?」 一行人停下脚步,这时,突然有东西从农田中冲向他们的脚边。 「呜哇!」 「是、是什么啊?」 「好痛!」 「呜哇,不要抓我啊!」 黑色物体无声地缠住他们,排球社的社员们就像是站在烧烫的铁板上一样,不停地抬脚躲避,但那真面目不明的东西,还是一直缠在他们的脚边不肯离开。 黑暗之中的谜样袭击,让社员们都陷入轻微的恐慌状态。 「喂喂喂喂喂!」 「啊!我受不了了!」 「喂、喂,大家要去哪里啊?」 「呜哇啊啊!恶灵退散!恶灵退散!」 就在田中大叫的同时,一道小小的光芒出现。是月岛,他拿起了智慧型手机的荧幕作为灯光。 在光线里出现的,是一只小狸猫。 叼着蚕豆荚的狸猫被光吓到,瞬间僵住,然后又慌忙地逃进农田里。杂草发出的喀沙喀沙声,很快地也消失了。 「真的假的?」 「居然有狸猫啊?」 「我第一次看到耶。」 「……总而言之,小心点走。」 一行人因为狸猫的骚动跟空腹感,已经感到意志消沉,个个都僵在原地,然后才一个接一个地慢慢迈步。只有走在最前面的西谷,既不怕黑也不怕野生动物,一个人大步大步地向前走。 「等、等一下啦,阿谷……」 胆怯的田中想要不顾一切地追上西谷,但一双脚却不听使唤,无法好好走路。躲在泽村跟菅原之间的东峰也受到两人冷落。 「喂,旭,不要黏得那么紧啦。」 手忙脚乱的田中跟东峰,撞上了比平常还要敏感的月岛,结果又被他瞪。 「喂,请不要推我啦。」 排球社的这群人,个个都黏在一起,一直不往前走。等到不耐烦的西谷转头说道: 「我先走了喔!」 社员们随即发出求救般的声音。 「怎么这样……」 「啊,阿、阿谷,不要丢下我啊……」 「你们在说什么啊?比起你们,他们更让人担心吧!听好啰,一切就交给我,你们在这里等吧!」 话说完,西谷又转身准备往前走。但他随即停下脚步,讶异地叫了一声。 「嗯?」 他指着路的前方。 「喂,那是什么啊?」 僵住的社员们,有点害怕地看着西谷指着的前方。 在没有路灯也没有标示的路上,有蓝白色的光影在动…… 「那、那该不会是人的灵魂吧?」 「……怎么可能。」 「要不然那到底是什么啊?人类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奇怪的动作?」 「看起来的确像是闪电般的动作。」 「……是幽浮吗?」 「好,我去确认一下!」 西谷率先往前跑,其他社员也连忙赶上,怕独自一个人被留下来。 「等、等等我啦!」 社员们跑步的声音远离,黑色运动服的背影也逐渐融入黑暗之中,看不见了…… 社员们跑开后的道路上,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仅有的声音只剩下不知何方传来的狗叫声,还有风吹过农田的声音。 不,还有一个微微发抖的细小声音。 有个巨大的身影趴在柏油路上……那是怕到完全动弹不得的东峰,他一个人被留了下来。 「呜、呜哇啊啊,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啊……」 ◎ 排球社社员们看到的东西,不是人的灵魂也不是幽灵,当然更不是幽浮。但每个人都对眼前出现的画面感到怀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就在这里,啪地打下去!」 「笨蛋,那样就会被对方给拦下来了。」 「那就早一点跳到这里不就好了?」 光的来源是两支手电筒。 影山跟日向把手电筒绑在头上,不知道为什么,在路中央很有精神地跳来跳去。 社员们惊讶得目瞪口呆。 「这两个家伙,的确是能做出超越常人的动作……」 「无聊。」 「害我白担心他们了。」 听到重重的叹气声,影山停下脚步转过头。在黑暗之中,他发现了排成一排的社员们,因此露出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发问: 「……大家都聚集在这里,是发生什么事吗?」 「什么叫发生什么事!我才要问你们的脑袋是发生了什么事?」 田中呐喊着。 手电筒映照出两人的脸,脸色看起来愈来愈苍白。 「啊!糟了!」 「对了!买东西!」 泽村站在慌忙的两人面前。 「……你们两个,练习得很拼命嘛。」 「呃,不,那个……」 根据脸色发白,手足无措的影山的说法,在回合宿所的路上,他跟日向两个人在讨论搭档练习的时候,不知不觉愈来愈热血,因此变成了特训。 影山身旁的日向也频频点头。 排球社的社员们彻底虚脱,陆陆续续地在路旁蹲下。 「只会打排球的笨蛋……」 「根本就是笨蛋!」 「算了,跟笨蛋讲说他是笨蛋也没什么意义啊……」 当大家都受不了地一一抱怨时,泽村继续说道: 「……够了,我了解了。不,就算我不了解也无所谓,重点是,我们拜托你买的东西在哪里?」 泽村会这么问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在两人周围完全看不到像是超市塑胶袋的东西。四周只有一望无尽的黑暗农田。 影山戳了戳日向。 「喂,我问你,袋子呢?」 「咦?刚刚我骑脚踏车来的时候,你不是自己拿着吗?」 「是吗?」 「啊,然后,我提了其中一袋。」 「你把那袋放在哪里了?对了,你的脚踏车呢?」 「咦?我停在哪里了啊……啊,有了!」 距离电线杆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停着一台前面装有购物篮的脚踏车。两人一边『特训』,一边移动了好大一段距离。购物篮里确实有超市的塑胶袋。 社员们都松了一口气,迅速地冲到脚踏车前,为了抢夺塑胶袋里的食物围成了一圈。 「肚子饿了!」 「是吃的!」 「我们一边吃一边回去吧!」 在黑暗之中,率先在塑胶袋里翻找的田中,突然发出了呻吟。 「呀啊!」 看到田中惊讶地往后一仰,月岛戳了一下影山。 「你啊,该不会是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怎么可能!」 影山把岛田超市的发票拿给月岛看,然后瞪了他一眼。就在两人之间弥漫着浓厚的火药味时,田中从袋子里拿出原本应该是包着饭团的塑胶包装袋,袋子在夜风里飘啊飘的。 「被、被吃掉了……」 其他的社员们一阵哗然。 「我的鱼翅包也被吃掉了啊!」 「毛豆豆沙大福……」 田中转过头,瞪着呆站在原地的影山跟日向。 「是你们吃掉的吗?」 「怎么可能!我们没有吃!」 日向红着脸大叫,影山也摇摇头。 「那……」 就在这时候,农田里传来喀沙喀沙的声音。 「啊!」 日向手指着农田,泽村高声呐喊。 「我的竹轮美乃滋面包!」 位在道路两旁、宽广的蚕豆田里,一只咬着竹轮美乃滋面包的狸猫探出头来,一直盯着他们看。 「又是狸猫!」 众人对刚刚被袭击的事情还记忆犹新,不禁采取了防御姿势。 「喂,我说你啊,吃那种东西会吃坏肚子的啦!」 日向拿着手电筒想追,但狸猫却穿过茂盛的蚕豆田一溜烟地逃走了。在狸猫的踩踏之下,茂密的蚕豆田喀沙喀沙地发出声音。 「全部都被吃掉了……」 确认了超市塑胶袋里的惨状后,田中翻了白眼。然后,他随即摇晃着已经变得乱七八糟的袋子,冲向影山。 「影山,你这家伙——————!」 「呜,哇!对不起!」 影山不禁往后一仰,拼命道歉。田中从后面架住他,对着西谷大喊: 「阿谷,快上!」 「这可不是……道歉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啊!」 西谷正打算要好好地揍上影山两拳时—— 「呀啊!」 这回换成日向大喊起来。 那抹笼罩在想要逃跑的日向身上的巨大身影,是东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追了上来,大手紧紧地抓住日向的肩膀,露出一脸快要哭出来的神情提出质问: 「……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啊?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啊,呃呃,对、对、对不起!」 日向被东峰摇啊摇的,连忙道歉。这时,泽村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你们……」 泽村的脸,浮现在日向拿在手中的手电筒光线里。 「……吵成这样,肚子就不会饿了吗?」 看到他那因为愤怒、后悔跟肚子饿而扭曲的脸,包围着影山跟日向的社员们都倒吸了一口气,缩起身子。 在黑暗之中,泽村的怒吼声响遍了四周。 「……所有人一起反省!明天大家都要连续发球一百次!没做好之前不准吃饭!」 乌野高中排球社日志(球队经理洁子) 5月5日 晴朗 昨天晚上,所有球员没有请假就擅自外出,离开合宿所。 ※严重警告 理由:肚子饿 对策:追加宵夜(检讨中) 白天,分配制服 下午,身体不舒服早退 (工作全部交给武田老师) 备注:洗衣机的情况恶化。 连假结束后修理? 如果乌野高中排球社的女球队经理不是清水洁子 5月5日,13点。合宿所餐厅—— 田中龙之介跟西谷夕吃完午餐后,还是赖在餐厅里的餐桌上。摆在他们眼前,早就被他们遗忘的饭后茶已经冷了。 尽管他们很不自然地伸长了脖子跟背脊,但脸上还是露出很有男子气概的表情。朝同一个方向看去的两人,同时喃喃说着: 「……围裙。」 两人视线前方是正在厨房洗碗的球队经理。她一手拿着满是泡泡的海绵,俐落地将一个个堆积如山的餐具洗得干干净净。海绵摩擦餐具所发出来的轧轧声,听起来很舒服。 集训第一天,田中跟西谷就说过要帮球队经理打点厨房的事,但却被毅然决然地拒绝了。理由是「我一个人做比较快」,的确是很有道理。每餐吃完之后,两人看着在运动服上面套上白色围裙的球队经理收拾餐具的样子,已经成了集训必有的画面。 「这些日子,该怎么说呢,就像是……」 田中眼眶泛泪,声音也因为感动而颤抖。西谷伸出一只手制止他继续讲下去。 「阿龙,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 「因为一旦说出口,幸福就会溜走。」 「你、你在说什么啊?听起来超帅的耶!」 「对吧!」 正当有志一同的两人不禁热血沸腾时,泽村站在他们身后,声音低沉地说: 「喂,你们到底要这样混到什么时候?」 「咦?」 「嗯?」 两人慌忙地看向四周。 不算宽广的餐厅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在。只剩主将一个人,脸部肌肉抽搐着站在他们身后。大家应该都去参加下午的练习了吧。 「那些家伙真无情啊!」 「快点,走啰!」 田中跟西谷推开椅子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出餐厅。 「真是的……」 泽村带着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走到走廊上。 然后,像是一直在等着门关上似的,球队经理清水洁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呼。」 厨房里的气氛稍微和缓了一些。 清水拿着洁白的抹布,将盘子全都擦干净。担任排球社顾问兼总教练的武田,确认了冰箱里的食材后对她说: 「那个,清水同学,你没事吗?」 正在拧抹布的清水沉默地转过头。她看着同样身穿围裙的武田,眼神充满了疑问。尽管面对这么直接的视线,武田有点紧张,但还是战战兢兢地发问。 「啊,呃……清水同学,你是不是从刚刚就有点不舒服啊?」 清水俐落地擦拭着喷到流理台旁边的泡泡,一边回答: 「……我没有不舒服。」 「你在说谎吧?」 「我没有说谎。」 「清水同学?」 武田关上冰箱,慢慢站起身。平常总是很温柔,给人一种类似小动物般印象的武田,难得露出很认真的表情。他的眼镜后方有着一双直率的眼睛,让清水不得不为之折服。 「……我好像有点中暑的现象。不过因为我没中暑过,所以不是很清楚。」 「路跑的时候,你好像很在意日照呢。愈是健康的人,愈不会发现到自己身体不适,所以就会勉强自己。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今天就请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不,我没关系的。」 话说完,清水开始准备社员们的饮料。武田有点强硬地说: 「清水同学,明天我们要跟音驹进行练习赛。对你或对球队来说,明天都是很重要的日子,不是吗?我希望是由跟平常一样有精神的清水同学,连同今天的份一起努力。」 「…………」 清水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后,微微鞠躬,拿下了围裙。 「接下来就拜托老师了。」 ◎ 武田喊了一声,要大家「留在原地听我说」,练习中的球员们都停下手边的动作,转头看向他。本来充斥在体育馆里的拍球声,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还有社员们的吆喝声都突然消失。 「呃,清水同学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下午开始换我当球队经理。我有许多事都不熟悉,想必会有很多做不好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啊!」 不等武田的话说完,田中跟西谷便仰天大叫。两人挤出全身力气的恸哭,响遍了原本寂静的体育馆,直直冲向天花板。 「可、可恶……!我刚刚怎么没注意到她居然身体不舒服呢……」 「不是这样的,阿龙。以洁子的个性,她一定是怕我们担心,所以才硬撑的。」 「她、她的努力真是引人落泪啊……洁子!」 「为什么我们没有发现洁子的心意呢?」 「呜呜……我们平常都太依赖洁子的温柔了……!」 两人用拳头拭去渗出的泪水,哭花了的脸面面相觑。 「……喂,我们要不要代替洁子来当球队经理呢?」 「嗯,虽然我们不可能做得像洁子那么好,不过这种时候也不能麻烦阿武做这做那的啊!」 武田连忙阻止。 「怎、怎么可以,我没关系的!你们要集中精神,参加明天的比赛……」 「不!排球社就交给我们!」 「老师,请你专心工作!」 两人咚的一声,捶了自己的胸部一拳后如此宣告。武田很感动地看着他们。 「你、你们居然这么可靠……!不,我们三个人一起努力吧!即使是脆弱的箭,三支合在一起也会变得很强韧的!」 「嗯嗯!」 「是的!」 三个男人揽着肩膀,围成一圈,讲得十分起劲。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菅原慢慢地练习着头顶举球,并且开口问道: 「大地,放着他们不管行吗?」 「就算叫他们不要,他们应该也不会听吧……」 「说得也是。」 5月5日,儿童节。主攻手田中跟自由球员西谷,只限今天下午,将要同时肩负起辛苦的集训练习跟球队经理的职务。 ◎ 下午开始练习的一个小时后。 「……喉咙好渴喔!」 日向仰天呐喊,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下巴滑落。五月里的体育馆早晚都还很冷,白天却满热的。在体育馆里持续运动的社员们,早就已经满头大汗了。 听到日向的声音,泽村也擦着汗点头。他像平常一样找寻着球队经理的身影,随即又恍然想起—— 「对喔……清水不在耶……嗯?」 泽村感觉到背后有视线在注视着他,他有点害怕地转过身,田中跟西谷正等着拼命向他自我推销。两人虽然上气不接下气,但都露出了满脸笑容。 「嗯,不要客气……!今天就由田中·西谷经理来为大家服务!」 泽村不禁想要忘掉映入眼帘的画面,就像是在转换频道一样。他虽然假装没注意到两人,但身后的两人还是持续「嘿!嘿!」地自我推销。 「……总觉得有点讨厌。」 月岛皱起眉头,菅原也有点困惑似地笑了。 「嗯,毕竟是要喝进嘴里的东西,所以……」 体育馆里弥漫着一种「喂喂喂,这是怎么一回事……」的微妙气氛。 最重要的是,明天要跟音驹进行练习赛,在这种大前提下,他们绝对不能搞坏身体。不过其实他们心里也在想,就是把粉末状的运动饮料加水冲泡而已,有必要这么担心吗? 田中跟西谷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看都是堂堂的高中二年级生。 「那边的!你们在碎碎念什么?」 田中高举起球大叫。 没办法,今天只剩半天,清水又不在。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主将带着觉悟回头。 「……啊啊,抱歉,你们刚刚准备了饮料吧,可以拿过来吗?」 「当然都准备好啦!」 「乐意之至!」 终于被交付工作的两个人,很开心地冲出去。泽村跟菅原看着他们两人,喃喃说道: 「该怎么说呢,没想到今天会受到这样的考验……」 「算了,我们就相信他们两个吧。」 代理球队经理的两个人,各自拿着装有大量运动饮料的篮子,满脸笑容地回来了。他们根本不了解社员们那宽大为怀、或者该说是已经放弃的心情。田中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自信满满地说: 「让大家久等了!这是田中特制的饮料!」 「特、特制……?」 泽村看着篮子里,嘴角抽动了一下,显得有些紧张。明明应该是自己熟悉的水瓶,但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什么不祥之物。其他的社员也都在互相牵制,没有人想要伸手拿自己的瓶子。 西谷完全不在意这微妙的空档,他拍了田中的背部大笑。 「阿龙,你在说什么啊?这不过就是普通的运动饮料嘛!」 「哇哈哈哈哈!是感觉的问题啦,感觉!」 两人笑得很天真。相较之下,泽村脸上挤出的笑容便有点抽搐。 「哈、哈哈,你们不要吓人啦……」 泽村伸手拿了饮料,其他的社员们也松了一口气似的,各自拿起自己的饮料瓶。 「我的喉咙好渴喔!」 话说完,满头大汗的日向便凑近吸管,用力地喝了好大一口。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脸上。 「……嗯?」 日向的脸色瞬间发青。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日向狼狈地念念有词,并且捣住嘴巴,然后直冲厕所。看到他的背影,把日向当作是实验品而得以平安的社员们都僵住了。然后,他们看着手中莫名其妙的瓶子,纷纷开口: 「果然……」 「还好我没喝。」 「那家伙一口气喝了那么多,没事吧……」 泽村指着瓶子问两人。 「你们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啊?」 「我只是做了普通的运动饮料……」 田中觉得很奇怪地歪着头。在所有人的瞪视之下,他有点害怕地含起了吸管,然后啾地吸了一口后,随即喷出。 「……呜哇!这不是盐水吗?阿谷,你放了什么进去啊?」 「啊?盐?厨房的那个白色粉末,不是运动饮料的粉末吗?」 社员们的眼神转移到西谷身上,然后想起粉末状运动饮料的包装还有分量,大家不禁脸色发白。如果放入了同样分量的盐,这里面的液体盐分浓度就跟海水一样。本来喝的应该是跟自己体液接近的饮料,结果现在却变成了完全不相干的东西。 社员们的眼神充满了恐惧,西谷在大家的注视下,拍了一下额头。 「……是喔,原来是盐啊?抱歉,我搞错了!」 「你……搞错了?不过,田中做的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吧?」 听到泽村确认的问句,田中挺起胸膛回答: 「当然啦!为了让大家快点消除疲劳,我精心准备了特浓5倍的饮料呢!」 「啥?」 听到这意想不到的浓度,社员们都手脚发抖。 「呵呵,我很奢侈地用了5倍分量做出来的饮料,一定马上消除疲劳。田中特制饮料有5倍的温柔!与其说是运动饮料,不如说是营养饮料的等级了啊!」 看到笑得很得意的田中,菅原忍不住喃喃说道: 「还好在喝之前有先确认过……」 「这就像是俄罗斯轮盘一样,只有盐水跟特浓饮料两种选择,躲也没得躲啊。」 东峰拿起饮料瓶,露出苦笑。 社员们都沉默地把瓶子放回篮子里。 田中跟西谷都不是故意的,也没有恶意。但正因为如此,根本无法想象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被害到,这真的很恐怖。 「我知道。我知道了,可以麻烦你们重新做普通的饮料来吗?就算没有做到跟清水一样也没关系,只要是普通饮料就好,可以吗?」 泽村露出了微妙的笑容。听到他的话,田中跟西谷的眼神都闪闪发亮。 「跟洁子一样……好!阿谷!我们就来比比看,谁比较适合代替洁子!」 「正合我意!」 两人拿起篮子往外冲。等到瓶子相撞的声音还有两人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体育馆里其他的社员们才终于开口: 「没想到社团活动会因为球队经理不同就变得这么惊悚?」 「清水明天会来吧……」 社员们都呆站在原地。这时,漱完口的日向回来了。 「啊,吓我一跳。我的舌头还好刺喔……咦?大家都没事吗?」 他感到很不可思议地看着大家,然后,这才注意到大家看着他的视线里混杂着同情跟罪恶感。 「咦?莫非只有我喝了?」 之后因为两个球队经理拼命擦地,害得山口只好东跳西跳;田中太用力绑绷带贴布,所以月岛变得没办法自由行动;西谷忘记计时,结果影山比预定时间又多做了几十分钟的扣球传球;受害者层出不穷。 如果他们两人练习很随便的话,那至少还可以说说他们。但田中跟西谷完全没有怠惰,甚至比平常更集中精神用心练习,然后利用空档时间,认真地做球队经理的工作。 想必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能做跟洁子一样的工作!」吧。 但他们的认真却没有得到应有的结果,社员们的灾难绵延不绝地发生。 ◎ 到了休息时间,受害者之一的东峰正打算离开体育馆去洗脚。刚刚他本来拜托球队经理给他冷冻喷雾剂,没想到西谷却给了他发胶,他一不留神就直接用了。 「为什么体育馆里会有发胶啊……虽然知道他们很累,不过一般而言会搞错吗……?」 东峰一边抱怨,一边走到外面的水龙头旁。这时,他眼前出现了很多泡泡。 「咦?」 东峰讶异地抬起头,体育馆的周遭有很多泡泡飞来飞去。彩虹色的泡泡慢慢升起,飘在五月的蓝天里,然后啵的一声破掉。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这跟充满汗臭味的体育馆一点都不协调的画面,东峰不禁寻找起泡泡的来源。他看着四周,似乎是从社团大楼的内侧飞出来的。他还听到了喀哒喀哒的奇怪声音。 东峰忘记要洗脚的事,走到泡泡飞出来的地方。 「……那里在干嘛啊?」 东峰很讶异地一探究竟,随即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往建筑物内侧望去,一整片都是泡泡。 「这、这是什么啊?」 目瞪口呆的东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啊,旭学长!」 「旭学长,你来得正好!」 听到这声音,东峰反射性地就想逃,但却被人从左右两侧抓住双手。不用说,对方当然是田中跟西谷两人。 来不及逃的东峰只好垂头丧气地放弃挣扎。肯定又不是什么好事……他心里一边这么想,一边指着大量的泡泡发问: 「……这是怎么一回事?」 「呃,我们不知道这台洗衣机要怎么用耶。」 「我们在猜它是不是坏掉了?」 两人对看一眼后说着。 「……咦?这是洗衣机吗?」 被他们两人这么一说,东峰想起这里的确是放洗衣机的地方。泡泡在眼前飞来飞去,东峰拨开大量的泡泡,结果真如两人所言,一台喀哒喀哒地摇个不停的古老分离式洗衣机出现在眼前。泡泡就是从洗衣机里的洗衣槽喷出来的,到底是放了多少洗衣精,才会出现这种像是外国电影里的浴室场景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呃,没做什么啊。」 「对啊。」 看到两人露出很悠闲的样子看着彼此,即便是好脾气的东峰也觉得受不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插头拔掉。喀咚喀咚声的洗衣机终于停下动作,不再持续喷出泡泡。 「喔喔,好厉害!」 「不愧是旭学长!」 「啊,呃……」 被两人不停吹捧的东峰,感到一阵莫名的疲累感。他动了动脖子,这时刚好缘下探出头来。 「啊,大家都在……这是什么啊……」 缘下讶异地看着泡泡堆,然后又随即别过头去,像是不想跟麻烦事扯上关系一样。 「……主将说要分组对赛,所以叫所有人集合。」 「是喔!好,我绝对不会输!」 「我也是!」 田中跟西谷都活力十足地冲了出去。「啊,等一下……」缘下也追在两人身后离开。 只剩东峰一个人被留下,他瞄了满是泡泡的洗衣机一眼。 「喂,这是……」 面对哑然无声的洗衣机,东峰觉得它像是在跟自己求助一样,一直盯着自己瞧。 「不是我弄坏的喔……怎么办……」 坏掉的洗衣机当然不会回应,它只是满身泡泡地停止运作。直盯着洗衣机的东峰,眼里突然渗出了泪水。 「呜、呜哇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东峰逃回体育馆,甚至忘了他沾到发胶而黏答答的脚还没有洗…… ◎ 「那两个家伙,到底该拿他们怎么办才好……」 泽村碎碎念着,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像是中间管理职的哀愁。 「他们是很努力啦。」 东峰一说,菅原也点点头。 「是啊。不过我很担心他们两人努力过头,结果弄坏了身体。而且一直有人受伤也很麻烦呢……」 「受伤的人啊……」 烦恼了一会儿后,泽村做出了结论。 让他们两人辞职吧。 如此决定之后,泽村便赶紧跑去找顾问武田老师。如果不赶快解除这两人临时球队经理的职务,别说受伤或生病,社员们甚至很有可能因为压力而导致团队精神崩溃。再变成那样之前,一定得先让他们辞职才行…… 时钟显示已经过了晚上六点,武田老师现在应该是在帮大家做晚餐。回到合宿所的泽村,打开餐厅的门往里面一看。 厨房里还没有传出料理的香味,泽村倒是先听到了武田热血的声音。 「我真的很佩服你们的努力!」 听到这句话,手还握着餐厅门把的泽村不禁僵住。看来田中跟西谷好像也在。而且现在的气氛很好,很难跟那两个家伙提说要他们辞去球队经理…… 「你们不但有好好练习,还连球队经理的工作都率先去做,这可不是一般人办得到的事!活跃到简直像是有三头六臂一样!」 要迷糊到这种程度,也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泽村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决定屏息在走廊上听三人讲话。 「接下来我们也要互相帮助!你们的付出,一定会让球队的人们更加团结!」 「「是!」」 现在,我们正因为你们这两个家伙而搞到无法团结啊……听到田中跟西谷很有精神的回答,泽村觉得自己快要瘫在地上了。 武田不知道泽村就在附近而且感到十分无力,又继续说道: 「那,今天的晚餐就用乌养教练家给我们的蚕豆来做炊饭吧。还有,我们拿大锅来煮关东煮!这是大家一起吃的最后一顿晚餐,我们一起加油吧!」 「好!」 「煮饭了,煮饭了!」 泽村对两人兴奋的样子感到有一点不安,不过反正有老师跟着,应该不会发生最糟糕的情况,他决定采取积极正面的思考。 练习也是,再来就只剩下为明天做准备而已。 如果那两个家伙在这里帮忙准备晚餐的话,最起码不会危害到其他社员们。虽然他们有些失误,但就如老师所说的,他们非常努力,跟平常一样练习半项也没减少。也许自己不该特地跑来给他们泼冷水…… 泽村轻轻地关上门,离开餐厅。 如果他再待在那里,继续听三人接下来所说的话,一切应该就会不一样了吧。可悲的是,历史是没有『如果』这个选项的。 武田继续这么说道: 「那我去买饮料回来。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们啰。我有写好食谱,请参考吧。」 「请交给我们!」 就这样,武田把厨房交给田中跟西谷两人,直接出去买东西了。 百分之百相信学生,把事情交给他们,嘴上说说很容易,但这并不是轻易可以做到的事,武田说不定可以算是教师的模范。但关系到社员健康的神圣厨房,现在即将变成聚集了火、刀、田中跟西谷的危险场所,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 等到厨房里只剩下两个人时,西谷开口: 「阿龙,什么是食谱啊?」 「我怎么知道,不过,嗯,老师有写作法,我们就一边看一边做吧。」 「嗯嗯。」 西谷看着武田留下来的食谱笔记,挽起了运动服的袖子。 「看起来好像是蚕豆放进米里煮成饭就好了。」 「什么啊,只要这样就好吗?那简单啦。」 田中将可以煮两锅一升饭大电锅分量的米放进饭锅里,不熟练地开始喀沙喀沙洗起米来。西谷在一旁念着笔记。 「呃……〈将蚕豆放进去后,把水装到※10合的刻度。注意,先放水再放豆子的话,会变得太软喔。〉……嗯?顺序不一样的话,会有什么不同吗?」(译注:一合等于一升的十分之一。) 「我不知道。不过,既然阿武这么说,就是这样吧。乖乖地照做啰。」 「说得也是。」 西谷点点头。他正打算把蚕豆放进洗完后的米里,但他手上拿的蚕豆是没有剥壳的。 「喂、喂,阿谷!」 田中连忙阻止他。 「怎么啦?」 西谷睁大了眼睛,田中从他手上拿走了放在竹篓里的蚕豆。 「你也太乱来了……豆子不能就这样放进去吧。」 「嗯?是吗?」 「要先洗过才能放进去啊……这附近有狸猫出没耶。」 「啊,对喔,说得也是!」 两个人把蚕豆拿到流理台去,将蚕豆的外壳用流水清洗干净。即便流理台四周跟他们的运动服都泡在水里,他们还是很认真地在搓洗蚕豆。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嗯嗯,超完美。」 两人将已经洗得闪闪发亮的蚕豆,连壳一起大把大把地丢进饭锅里。一颗一颗的蚕豆就这样从洗好的米中探出头来。 看到这异样的光景,田中有点怀疑地歪着头。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啊啊!我之前曾经在电视上看过……好像是『晚安你好』吧?海上男儿在渔船上将刚捕到的鲷鱼直接丢进锅子里煮耶。」 「喔,听起来好好吃喔!」 渔夫风味的鲷鱼饭太让人惊艳,田中刚刚感受到的不对劲全都消失了。 「果然整个丢进去煮,才是男人料理的醍醐味啊~!」 「喂,我们也得让其他家伙知道一下,什么叫做男人的味道才行!」 「喔!……所以要先放豆子再放水喔?」 两人配合着饭锅里的刻度,仔细地加水。 「〈抓一小把盐,加入一小匙的料理酒,等待三十分钟让米吸饱水后,再按下煮饭键。〉阿武写得好仔细喔,有什么关系嘛,现在就按也行吧……」 「不行,阿龙。我们不能背叛相信我们的阿武!」 「……对喔,没错没错!好,等待的时候,我们就先来准备关东煮的食材吧!」 两人从电锅前离去。 在黑暗的电锅里,米跟蚕豆壳正在开始慢慢吸水。田中跟西谷完全进入准备关东煮的状态。 他们看着武田的笔记,田中将调味料一一加入大锅子里。 「〈酱油一杯,味霖二分之一杯〉……」 「那,我在这边准备白萝卜喔。」 「拜托你了,阿谷。」 两个人皱着鼻头,很认真地做着晚餐。虽然失误很多,但他们的确是很认真地在做眼前的工作。 顾问武田看到他们两人努力的模样,会感动地说「很佩服!」,也是可以理解。 田中看着锅子,然后把火关掉。 「我这里好了,我去处理马铃薯喔。」 「谢啦。」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很不熟练地拿起菜刀。 「……蔬菜削皮好麻烦喔。」 「可是如果没削干净的话,那些家伙一定会抱怨的。」 「说得也是。」 两人一边碎碎念,一边拼命地削蔬菜皮。 「……那些家伙真的会吃吗?」 「嗯,大家什么都吃啊。」 「说得也是。」 「明天要比赛,一定得好好吃一顿,补充体力才行。」 「嗯嗯。」 咚、嘶咚、咚,砧板上的节奏听起来零零落落,过了一会儿,尽管形状不是太好看,但还是完成了蔬菜的准备工作。 他们随意地拿出了武田买来放在冰箱里的鱼浆制品,还有冰箱里剩下的食材,一起摆在盘子里。这样看起来好像还挺丰盛的,两人很满足地互看一眼。 「呼。」 「嘿嘿。」 接下来就只要把关东煮煮好就好。 「呃……〈从白萝卜或马铃薯之类,比较难炖烂的食材照顺序先放〉……等等,还有什么食材难炖烂啊?」 「麻糬包跟昆布,看起来很容易煮熟呢。」 「鱼丸跟牛筋还有维也纳小香肠也是耶。」 两人看着盘子,不解地微倾着头。 「嗯,可是关东煮是隔天的比较好吃耶,要是今天吃的话,总觉得有点不太够味,该说是太涩了还是没入味呢……」 西谷用菜箸戳了戳白萝卜,田中露出得意的笑容。 「呵,没想到我要在集训露一手我老妈传授的技巧耶……」 「那是什么啊?」 「听好啰,白萝卜跟马铃薯啊……」 田中一边说着,一边将蔬菜直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了几分钟。听到叮一声之后,他打开微波炉的门,拿出加热到有点软的蔬菜。 「喂,这个要怎么办啊。」 「别管那么多啦,看着就对了。像这样把用微波炉加热过的蔬菜放进锅子里……」 田中将蔬菜放入水有点沸腾的锅子里,于是蔬菜逐渐吸入高汤,变成看起来很好吃的颜色。 「好厉害喔!这是什么技巧?看起来好好吃!阿龙的老妈超厉害耶!」 「呵呵呵,这样就可以煮得透烂又松软!这不是我老妈,应该说是『晚安你好』的家庭主妇省时秘招吧!」 「省时……也就是快攻啰?」 「呵呵……」 田中跟西谷互看一眼,笑得很得意。 这时候门开了。泽村担心厨房的状况,又走了回来。 「喔,这是什么?味道闻起来好像很好吃耶。」 泽村看到在锅子前一脸得意的两个人,讶异地说道。 「很意外耶,你们居然做得还不错,害我白担心一场。」 话说完,泽村看了一眼大锅子,然后说要尝尝味道,夹起一块白萝卜吃。田中跟西谷在一旁看了也觉得很满意。 这时田中发现一件事。 「糟了,还有鸡蛋!」 「阿龙,快攻!」 「好!」 拿着菜箸的泽村,安心地看着动作灵敏的两人。 田中将西谷交给他的生鸡蛋,直接塞入微波炉里。 「按下,开关!」 哔的一声,微波炉开始运作。泽村看到两人的连续动作,点了点头。 「嗯,做得好,配合得很顺呢。」 三个人面面相觑,像是在赞扬今天努力的成果一般。这时泽村突然脸色大变。 「……咦?你们把刚刚的鸡蛋……?」 脸色发白的泽村,慌张地打开微波炉。 就在同一时间,爆炸、尖叫与景色转黑瞬间发生。 ◎ 「……我还以为会死掉呢。」 一个人洗好澡的泽村坐在桌子前叹了一口气,菅原笑着安慰他。 「不过,算了啦,晚餐也做得很好吃啊,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对吧……」 桌上正如菅原所说,煮得松软好吃的蚕豆饭,大锅子里有冒着白烟的关东煮,还有ob家的岛田超市,为了表示「明天比赛加油喔!」而送他们的前菜组合跟披萨、炸鸡,满满摆了一桌。 「好,那就重新振作……」 「开动啰!」 饿着肚子的社员们,同时拿起了筷子跟碗。有好一会儿,大家都默默地吃着晚餐。餐厅里只有偶尔响起的餐具声音或是「拿酱油给我」、「嗯」、「啊,有骨头」之类的声音。 东峰请日向帮他再盛一碗饭,然后看着碗里堆满的蚕豆饭,很感慨地说: 「要是菅原没有发现的话,这么好吃的饭就会变成野味十足的饭了……」 「重点是那些家伙没有按下开关吧……」 回想起三十分钟前的情况,菅原露出了苦笑。 练习结束回到合宿所的社员们,被突然的爆炸声吓了一跳。大家冲到厨房去去,在那里看到了满身都是鸡蛋的泽村还有不停发抖的田中跟西谷。 「会让人不禁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看都像事故现场啊……」 回想起厨房的惨状,月岛的表情显得很痛苦。 菅原把呆愣的泽村带去洗澡,又整理了鸡蛋喷得到处都是的厨房,这才发现电锅的开关还没按下去。他打开盖子,发现到里面异常的情况,忍不住「呀」地叫了一声。 「我还以为是什么诅咒哩。嗯嗯,不过蚕豆也洗得很干净,所以剥了壳就可以煮啦。」 嘴里塞满维也纳小香肠的田中,有点害怕地举手。 「……那是我叫阿谷洗的……喔。」 被大家一瞪,田中缩起了身子。日向对他说: 「不过关东煮很美味耶。白萝卜很有味道,超好吃的!」 日向身旁的缘下点了点头,然后把水递给一口气咬下白萝卜,结果烫到舌头的日向。 看到这一幕,菅原微笑地伸手拿了片披萨,然后很感性地说: 「不过今天清水不在,真的很辛苦呢……」 所有社员都用力点头。 「平常我们都很自然地使用毛巾,但那是清水帮我们折好的呢……」 「排球的气也充得很饱呢。」 「我们能够这么舒服地练球,仔细一想,全都要好好感谢清水呢。」 「她一请假才发现,我们实在还差得远呢……」 大家都嗯嗯嗯地拼命点头,田中跟西谷慌张地叫着: 「也就是说,洁子真的是女神!」 「……我们知道了,你们稍微反省一下吧。」 听到泽村的话,田中瞬间又丧气了。但他随即猛然起身。 「……糟了!」 「这、这次又是什么事啊……」 泽村脸色大变。 「洗衣机的毛巾跟球衣!」 「啊,那个!都还放在洗衣机里耶!」 脸上还黏有饭粒的西谷,慌忙地站起身。 「我们出去一下!」 两个临时经理为了做好今天最后的工作,飞奔着离开了食物还冒着热腾腾白烟的桌边。 ◎ 第二天,5月6日,7点。 清水洁子准时地来到了体育馆。 正当她要去用具室准备早上需要的东西时,每个跟她擦肩而过的社员们都一脸认真地向她鞠躬。 「清水,平常谢谢你了。」 「谢谢,你一直都帮我们很多忙呢。」 清水有点讶异地微倾着头。她将用具室里的球一个一个确认过有没有气之后,一如往常地进入社办,随即脸色发白。 照理说本来已经整理好的急救箱里现在乱七八糟,随便折好的毛巾跟球衣还飘散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她很讶异,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进到洗衣区一看,还有更惊讶的事。眼前的洗衣机几乎完全扭曲变形,不但水管被拔掉,连插头都没有插上。 「这是怎么回事……」 清水站在洗衣机前,肩膀微微发抖,武田注意到后出声叫她。 「清水同学!你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吗?」 清水有点皱眉地回头。 「啊啊,你的脸色看起来已经很不错了呢。昨天田中同学跟西谷同学两人做了好几人份的事情呢!」 武田边说边开朗地笑着,田中跟西谷在他身后,害羞似地一脸忸怩。 从他们三人的表情看来,清水大概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但有关详细情形,清水一点也不想知道。 两人沮丧地垂下了肩膀。但清水却对他们两人说: 「……谢谢。」 这一句话,让两人停止了动作。 「咦……」 「真的吗……」 早晨凉爽的风吹过,一只乌鸦从社办旁的榉树上飞起。乌鸦的影子一瞬间落在四人头上,随即又从体育馆的屋顶飞过。 田中跟西谷面红耳赤,飞也似地跑出了体育馆。 「今天一定要赢!」 「等着瞧吧,音驹!」 看着两人逐渐变小的背影,清水很小声地喃喃念着: 「我绝对……不会再请假了。」 终章 5月6日,8点50分。乌野综合运动公园球技场—— 乌野高中排球社,在乌野综合运动公园球技场集合。 今天正是这次集训的重头戏,他们要跟远从东京而来的音驹高中进行练习赛。 教练乌养系心难以压抑自己悸动的心情。 跟音驹高中之间的比赛,一直以来都被称为是历史性的对决。而在乌野的选手之中,就只有乌养一个人跟音驹高中有过对战经验。而音驹高中现在的教练,就是当时他的对手直井,总教练是以前知名的名将,也是跟乌养祖父有深厚交情的猫又教练,实在很难教他不紧张啊。 最重要的是,以前的比赛都是乌野输。因此,这次说什么都一定要赢。 乌养看着陆陆续续走进球技场的社员们。 队上最会制造气氛的田中,露出了大胆的笑容。 「看着吧,你们这些city boy们,我会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 「喔!」 社员们的气势顿时为之高涨。 不消说,这些家伙们今天也意气风发,勇猛果敢。 然后,乌养看着顾问兼总教练的武田背影。 这个人正是不管自己拒绝了多少次、说不想当教练,但还是每天来拜访自己,甚至邀到了音驹高中,让这场比赛得以成真的人。 「老师……谢啦。」 「咦?」 武田有些慌张地转过头来。 「啊,对不起,什么事啊?我刚刚都在注意战况表……」 刚刚在包包里翻找东西的武田,好像没听到乌养所说的话。 「……没什么。」 为了掩饰尴尬,乌养把头别到一旁。皱着眉的影山正瞪着日向。 「听好了,别像之前那么紧张啰。」 「嗯!在『我们这边』的都是伙伴嘛!」 日向这么回答。他的表情虽然还有些僵硬,但他以纯真的眼神一一看向社员们,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状况应该没问题……乌养心想。泽村在他身边高声大喊: 「集合!」 社员们抬起头。 像是为了等待好对手的到来一样,音驹高中的成员已经在等会儿要比赛的舞台·球技场前排成一排。在这群穿着红色运动服的人面前,像是对比似的,穿着漆黑运动服的乌野成员们同样排成了一排。 猫对乌鸦的『垃圾场决战!』…… 泽村一声令下。 「打招呼!」 「请多指教!」 经过五年的岁月,此刻战火即将点燃。 乌野高中排球社日志(球队经理洁子) 5月6日 晴朗 8:50 在乌野综合运动公园球技场集合 9:10 开始热身 10:00 练习赛开始 乌野  音驹 1 22 —— 25 2 23 —— 25 3 22 —— 25 4 24 —— 26 5 25 —— 27 6 30 —— 32 3场比赛(共6局)都已经全力以赴。 ◎攻击力→五五波。 ◎传球、接球的能力、团队完成度→音驹较好 ※比赛详情参考计分本 练习赛成果:团队的士气上升 明确了解到各自的课题(尤其是一年级生),攻击方法增加 这次的集训,收获比想象中还多。在目标ih之前的时间非常重要。 备注:洗衣机已经不能修复(原因:田中·西谷) 跟老师商量今后该如何对应 插图 三年级生的忧郁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细菌 录入:细菌 校对:细菌 二校:cleverchm 修图:肥猫 啪、啪。 早晨的空气十分清爽,一个很有节奏的清脆声音响起,随即被周遭的树木吸收后消失。早晨的阳光从嫩叶的缝隙间洒落,东峰站在神社里,用力地拍手。 他的嘴里先是念念有词,念完后他睁开眼睛,巨大的身躯缩成一团后向神明鞠躬致意,然后拿起放在地上的书包,离开了神社。 他抬头瞄了绑有稻草绳结,比一般树木还要大上一圈的大树一眼,穿过净手处旁边,小心地从一道狭窄陡峭的阶梯往下跑。 「喔!」 走到马路上时,东峰遇见了他的队友。一个是手里拿着小抄之类的东西,边走边嘴里念念有词的泽村,一个是手里拿着便利商店的小塑胶袋的菅原。在上学的途中,穿着运动服的乌野高中排球社三年级生都到齐了。 「早啊,旭。」 菅原也向他打了招呼,但泽村还是一脸认真地看着小抄。 「大地,那是誓师大会时的演说稿吗?」 东峰所说的「誓师大会」,是学校为了要激励参加ih(高中杯)预赛的社团选手们所办的活动。各社团主将都必须在集合了全校学生的礼堂里演讲。每个社团的情况不同,有的社团甚至还得加上吸引新生的表演桥段。 泽村必须要在这场誓师大会上,以男子排球社主将的身分发表一篇演讲,阐述排球社面对比赛时的那份气势。 「嗯?啊啊。」 泽村终于抬起头来。 「怎么啦,旭。你看上了哪个巫女吗?」 「才、才不是呢!从神社这里走比较近啦。然后,我只是感谢神让我经过,所以打声招呼而已!」 看到东峰慌乱否认的样子,菅原笑了起来。 「旭这种个性,感觉就像是奶奶带大的小孩呢。」 「不过光看外表,也像是会打诈骗电话给老人的诈骗集团成员呢。」 听到泽村毫不留情的辛辣发言,东峰的玻璃心瞬间变成碎片。 「什么啊?我会做那种事吗?」 「是啊,大地。要是被陌生人听到了,人家会当真的啦。」 「菅……」 菅原很有精神地大步向前,东峰脚步踉跄地跟在后面,泽村则是又把目光放回到小抄上。在麻雀的叫声中,三人走在晨间的通学路上。 ◎ 「早安!」 「啊,早!」 三个三年级生一起走入第二体育馆后,先来的学弟们接二连三地向他们打招呼。 「早。」 听到东峰打招呼的声音,西谷马上冲了出来。 「很好!旭学长,今天没有迟到呢!」 「西谷,这种事不要讲那么大声啦!你看,大地他……」 东峰感到背后射来泽村刺眼的视线,他缩起身子,像是要隐藏他那巨大的身躯一般。看到他那模样,菅原露出苦笑。 「旭是惯犯了嘛。」 「你、你怎么这么说……」 东峰抬头看着菅原,可怜兮兮地说着。泽村瞪着两人的身影,以响遍整座体育馆的音量发号施令。 「等热身运动做好之后就进行分组接球。」 球队经理清水的哨音在体育馆里响起,所有社员们同时在球场上散开,开始进行满是排球基础动作的一小时晨间练习。 刚刚还似乎有些冷的体育馆瞬间被热气包围,社员们两个两个一组,开始交互打起球来。接球、托球、杀球、接球……就在排球撞击的沉闷声响中,日向慌张地大叫。 「呜哇,咦……唉呀呀。」 「你这个笨蛋!逊咖!」跟日向同组的影山,怒斥着把球弄掉的日向。 一大早居然就这么有精神,可以骂人骂得那么大声啊……东峰心想。站在他面前的菅原接住球,没有继续传下去。他喊了声「旭,抱歉,你等一下。」后便出言提醒日向。 「日向,先想好球会落在哪里,然后跑到球的下方等着接球。」 「是!」 东峰呆呆地看着日向认真地点头回应,同时也看见影山一脸不高兴地站在日向身后。菅原走回到他身旁,把球丢给他。东峰慌忙地接住球。 「……喔!菅果然很会照顾学弟呢。」 「是吗?不过光是骂人,日向也不会进步啊。」 话说完,菅原继续托球。在他身边的日向也顺利地把球往上托,东峰在一旁用眼角瞄了他们两人一眼,「原来如此啊。」不禁在心里对菅原感到佩服。 ◎ 一小时后,结束晨间训练的社员们打算赶往社办,大家喊着肚子饿了之类的话,一片闹哄哄的模样。在热闹的体育馆入口,女子排球社的主将道宫结探出头来,像是已经在这里等他们晨练结束很久了似的。 「泽村,抱歉,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泽村用t恤擦了擦汗,跑向朝他招手的道宫身边,问了声「什么事?」。 东峰看着两人在体育馆的一角谈话,想必是在谈有关誓师大会的事吧。话说回来,在誓师大会上,我们要做些什么?更重要的是,誓师大会到底是什么时候? 东峰连誓师大会的日期都记不太清楚。 「……大家在各方面都很努力呢。」 东峰坐倒在地上,感觉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似的。这时,他的头部突然受到猛烈而强硬的撞击。 「好痛,是、是什么啊……?」 东峰抬起头,只见抱着纸箱的清水冷冷地低着头看他,然后只丢下一句「你在这里很挡路」,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居然把我讲成那样……」 东峰眼里含着泪水,抚摸着头上肿起来的包。 ◎ 啪、啪。 早晨的阳光射入微暗的神社内院茂密树林中,响亮的拍手声响起。隔天早上在神社里,又看到了抄近路顺道来拜拜的东峰的背影。 「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很粗犷的男生……啊,不过,希望我不要被当成是电话诈骗的嫌疑犯……」 东峰今天讲的内容比昨天具体多了。他从口袋里拿出钱包,豁出去似地往香油箱里丢了五圆。 「拜托,最起码……」 东峰是留着胡子,蓄着长发,身高将近一百八十五公分的大个子,从外表看来,实在很难想象他会这么认真地双手合十祈求。这时,突然有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从刚才到现在,你都在做什么啊?」 「呀、呀啊!是神吗?」 东峰大吃一惊,顿时腰部没力,还差点踩空了阶梯。这时连忙扶住他的人当然不是神,而是乌养教练。教练惊讶又担心似地开口问: 「喂,你没事吧?比赛前不要受伤喔。」 「对、对不起。那个,为什么乌养教练会出现在这里……」 「我来送货的。」 话说完,乌养教练伸手一指。前方树荫下停着一台白色小卡车,车身上写着「坂之下商店」。车后的载货架装满了一箱箱的日本酒跟啤酒。 「是要供奉给神明的酒吗……?」 东峰茫然地看着小卡车,乌养教练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你啊……真是的,比赛时再表现出粗犷的一面就好啦。像这种事,拜托神明也没用啦!」 「咦,啊……教、教练听到我刚刚说的话了吗……?」 东峰摇摇晃晃地往后退,连耳朵都红了。「拜托你啰,主攻手。」教练丢下这句话后,就踩着白色的小碎石步向小卡车。看着他那穿着黑色塑胶长靴的背影,东峰好不容易才挤出回答。 「啊,是……」 ◎ 不知道是觉得丢脸还是害臊,或者甚至是吓了一跳,东峰一早就意志消沉,缓步踏着漫长的阶梯走向学校。一走到大马路上,很凑巧地又遇上了泽村跟菅原两人。 初夏的空气十分清新,菅原脸上爽朗的笑容正适合这个季节。 「早啊,旭。」 「不要对着我笑啊……!」看到他的笑容,东峰心里忍不住涌现一股念头,想要下跪对菅原这么说。他简短地跟两人打了招呼后,开口询问: 「我问你们喔……我是不是真的很丢脸啊……」 「嗯?丢脸吗?应该说看起来不像高中生吧。」 泽村装傻地回答。菅原也笑着在一旁搭腔。 「你跟日向站在一起的话,就像是父子一样耶。」 「每次以为『咦?今天有毕业的学长来啊?』,结果一看,那个人就是旭。」 「咦!我没有那么老气吧!对吧?」 看到东峰一脸慌张,泽村又继续说: 「……我偷偷跟你说喔,有时候乌养教练看起来还比你年轻呢。」 「真的假的?」 东峰脸色整个发白,停下脚步。看到他这样,菅原笑了起来。 「好啦,大地不要再开玩笑了,旭是真的很沮丧呢。」 「我明明才十七岁耶……」 「就说大地是在开玩笑了啊!不要那么当真嘛!好啦,走啰!」 菅原拍了拍东峰缩成一团的背部,身后传来一个女生开朗的声音。 「早安!」 来的人是女子排球社的主将道宫。三个男生分别以不同的表情回了她一声「嗨」,有的人露出笑容、有的人是苦笑,还有人一脸憔悴。道宫发出「哇」的一声,显然吓了一跳,然后冷静下来抬头看着泽村。 「我问你喔,我听说棒球社在誓师大会致词时,准备了很多有趣的梗要讲。我们要怎么办啊?你有想到什么吗?」 「嗯,一般的致词就好了吧。排球社就是排球社,要热闹也等赢了之后再说。」 「说得也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道宫呵呵呵地笑了。泽村微倾着头,有点讶异地问了声「是吗?」。菅原也点点头说「大地有时候就像爸爸一样耶」。 「爸、爸爸……」 听到菅原的话,泽村有点受到打击。东峰看着泽村喃喃地说: 「大地是我们社里的重要支柱呢,其实只是看起来像个高中生而已……」 东峰低下头,脚步踉跄地往前走。菅原本来想跟他说些什么,但又转念一想,抿住了嘴唇。 「怎么了,菅原?」 道宫探头过来问道,菅原露出笑容回答。 「啊,没什么呀。」 「是喔……男生随时随地看起来都好欢乐耶。」 「因为男生根本长不大啊。」 菅原苦笑,道宫也跟着笑了。 「这句话我本来还忍着不想讲呢,你却自己讲了出来。」 然后道宫看了手表一眼,「啊,糟了,快来不及了!我先走啰!」这么说完便跑走了。目送着她那穿运动服的背影,菅原喃喃地说道: 「随时随地看起来都好欢乐……是吗?」 ◎ 东峰把随身物品放在社办,然后像是穿过帘子步入食堂一般,轻松地说了声「嗨」便走进体育馆。结果,西谷一大早就吐他槽。 「零分!一点霸气都没有!」 「啊,什么?」 西谷没有对惊讶的东峰多做说明,双手扠腰,得意地命令日向。 「翔阳,示范一下!」 「咦?啊,是!」 日向听话地走出体育馆,有点害臊似地探出头来。然后他双手握拳,朝着体育馆内大声打招呼。 「大家早安!」 「好,及格!」 西谷朝他背部拍了一下,日向得意地说了声「我及格喔!」。田中也跑来拍了拍日向的头,称赞他「做得好」。 东峰站在体育馆的入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家。西谷开口说道: 「好,接下来换旭学长。再来一次!」 「为、为什么啊……」 看到东峰莫名地往后退,西谷有点受不了地瞪着他怒吼。 「旭学长!你以为只要说声嗨就可以打到球吗?」 「唔……我,这个……抱歉……」 东峰整个人像是缩小了一圈,西谷不理他,又叫了田中过来。 「接下来换阿龙!」 「好,换我啰!」 田中很有精神地冲出去。他大叫了一声「大家早安的啦!」,然后又跑了进来。 「好,满分十分!」 听到西谷的评分,日向露出羡慕的样子说道:「好好喔,十分耶。」 在他们轮流打招呼的期间,影山一个人在体育馆的角落默默地向上托球,月岛跟山口则是站在距离影山有点远的位置,默默地对着墙壁练习。 「啊,我也来打声招呼!」 开口的人是觉得很有趣似地在一旁看着的菅原。「一起来吧!」他拉着正静静地做伸展操的缘下,往门口方向走。但在这时,泽村突然从外面出现。看到他那有如鬼面具般的表情,菅原也不禁脸色一僵。 「啊,大、大地,早……」 「早!」 泽村打招呼的声音大得不得了,几乎撼动了整座体育馆。 「好!大地学长,一百分!」 西谷跟田中异口同声地帮泽村打分数,但泽村却一副很受不了的表情,问他们「你们在干嘛啊?」。 「我们在确认大家打招呼的情况!」 「要精力充沛地打招呼,才能展开全新的一天啊!」 话说完,西谷跟田中还有一年级生们迅速散开,急忙开始准备练习。 看到大家这模样,泽村有点怨恨地看向身旁的菅原。 「……没必要连你也跟他们一起瞎起哄吧。」 「抱歉抱歉,我只是想说这样大家情绪很亢奋,也不错嘛。」 「真是的。」 泽村轻声地叹了一口气。在他身后,存在感几乎快要消失的东峰喃喃说道。 「大地一百分啊……」 看到东峰那苦闷的表情,泽村「哇」地吃了一惊。不过他马上又重新振作,怒吼着「旭也赶快去练习!」。东峰垂下肩膀,沮丧地缓步走进球场。 「我,零分……」 ◎ 放学后的教室里,东峰把手肘撑在桌上,就这样坐着。教室里差不多要开始打扫了,还得赶快去参加社团活动……他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却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好几分钟。 就在发呆的时候,他瞄了门外一眼,看见泽村跟菅原正经过走廊。 「呜哇。」 他忍不住趴在桌上,想要把自己给藏起来。不过他也没有理由非得躲着这两人不可…… 东峰趴在桌上想着。 那两个家伙怎么说也是升学班的,但却对社团活动这么认真,实在是很厉害呢……啊,不管练习还是比赛,我也是很认真的。不过,西谷却说我是零分啊。是说我也已经三年级了,接下来到底是要继续升学还是要找工作呢,不不不,我是没打算要升学啦。该怎么说呢,我应该好好利用这张脸的天生优势,在电话诈骗的领域闯出一片天地才对……也就是所谓的适才适所…… 「……喂喂,是我啦……不行啊,没办法,这样我会没脸见奶奶的!」 东峰用双手捣住脸。 「将来的事啊……」 他突然承受不了未来的重量,整个人又更贴紧了桌子。这时,他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一个在地上快爬的小小身影。 「呃……那是……」 东峰的脸上倏地失去了血色。 「出现了!蟑螂!是蟑螂啊!」 听到东峰大叫,虽然放学后的教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但还是有几个女生在。顿时间,教室里一片惊慌。 「呀,讨厌啦!」 「为什么会有蟑螂啊?」 「喂,东峰,把它抓起来啦!」 「咦?我吗?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这种事我不行啦!」 东峰站起身,拼命摇头。坐在他旁边的男生,有点怯生生地叫住他。 「……我说啊,东峰。」 「啊,拜托!处理一下!处理一下啦!」 看到东峰双手捂脸,他的同学叹了口气。 「那个不是蟑螂,是我的橡皮擦耶……」 「啊?橡皮……擦?」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东峰还是紧张兮兮地看了地上一眼。结果,果然只有一个很普通的橡皮擦在地上滚。 「咦?」 「我说东峰,你现在是故意在欺负我吗?」 「不是啦不是啦不是啦不是啦!」 东峰再度摇头否认后,向众人鞠躬说声「抱歉,引起大家恐慌……」,然后便悄悄地离开了教室。 「连个橡皮擦都会怕,看来我没办法当电话诈骗的非法份子了……」 连本来以为是天职的电话诈骗业都被迫放弃,东峰走出了有点昏暗的玄关,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在午后温柔阳光的照射下,东峰一边看着老旧柏油路裂缝里长出来的杂草,一边慢慢地走向社办。 其他社员都在体育馆里了吧,他把包包放在没有人的社办里,一个人换好衣服后走向体育馆。 「嗨!」 东峰有点紧张,刻意大声地打招呼。结果影山像是等了他很久似地跑了过来,向他鞠躬。 「请学长陪我练托球!」 「喔,好啊。等我一下唷。」 话说完后,东峰走进球场。在球网的另一侧,菅原正好在跟日向说话。 「日向,我们开始吧。」 「好!」 日向紧紧抱着球,很有精神地回答。从连假时的集训开始,菅原跟日向就开始练习快攻。一开始,两人的搭档自然有点乱七八糟,但最近看起来已经迅速变得十分契合。想必是因为日向有着超乎常人的运动神经以及胆识,而菅原也有极佳的观察能力吧。 东峰看着菅原一边练习,一边给日向意见,不禁觉得「他果然很会教呢」。这时,影山催促着他赶快开始。 「东峰学长,麻烦你了!」 「啊,抱歉抱歉。」 一转头,山口抛出球,影山身体向后一仰,将球往上托。东峰助跑了一下,脚踏地一跳,高高挥起的巨大手掌抓住了球的中心。 这时,他的脑袋里没有关于未来的打算,也没有脆弱的、得到「零分」的自己,就只有排球而已。 「旭学长!刚刚的托球怎么样啊?」 「咦?啊,嗯嗯……很好啊。」 菅原走出球场外喝饮料,发现东峰似乎被影山的气势给压住,整个人有些畏怯的样子。菅原「唔」了一声,微倾着头思考。身旁的日向有点担心地过来问道: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啊,没什么,没事。」 菅原笑着回答,突然间,他看到日向身后的乌养教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且,教练应该是在看着东峰。 「唔唔……」 面有难色的教练跟菅原四目相接后,两人都各自尴尬地别过头去。 ◎ 然后,隔天东峰跟平常一样穿过神社内院,半路上正想要跟神明「打招呼」,却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那是菅原,他穿着运动服,正静静地双手合十。 「菅……?」 东峰惊讶地这么一叫,菅原就回过头来。东峰有点害羞地笑着问「你是来祈求家人都健康平安……无病无灾的吗?」,菅原回了声「是啊」,然后又背起肩袋。 「这个愿望还真普通啊。」 「因为比赛之类的事,总不能全拜托神明吧。」 「说得也是。」 然后,两人便陷入语塞的状态,气氛变得很不自然。 他应该是在这里等我的吧,怎么可能是来祈求什么无病无灾的呢?不过,他到底来找我做什么……我做了什么事吗…… 东峰想要掩饰尴尬的感觉,只好「哈哈哈」地干笑,这时,菅原下定决心似地开口: 「ih(高中杯)预赛,第一场赢了的话,再来的对手就是伊达工业了。」 「咦?」 听到意想不到的话,东峰刹时间感到有些困惑,但随即回想起三月跟伊达工业对战的情形。他的心顿时揪紧,整个人像是回到了那天比赛后的球场一般。东峰紧咬着嘴唇。 「……是啊。」 那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跟伊达工业对战时,被称为是『铁壁』防守的伊达工业,将防守目标锁定在东峰身上,彻底封住他的杀球。结果球队惨败,对东峰来说是一场非常痛苦的比赛。之后,觉得自己有责任的东峰开始回避社团活动,西谷也连带被禁止参加社团活动,一切都是自己的软弱跟天真导致的结果。但是…… 「……话说回来,我真的是很丢脸呢,这样没问题吗……」 看到东峰抱头苦恼,菅原一脸认真地回应。 「你在说什么啊?我也有很多做不好的地方,而且……」 「可是……」 东峰抬起头,打断了菅原的话。然后,他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你们都有确实地做到『三年级生』该做的事啊。」 「咦?」 菅原目瞪口呆地看着东峰,东峰站起身,继续激动地说: 「你看,像我就绝对没办法在誓师大会上致词啊!大地不只能够应付自己的致词,还能帮女排社出意见!你也是,学弟们的状况你都看在眼里,你把他们都安排得很好,你们两个都很确实地尽到社长跟副社长的责任,但我呢,我光是自己的事情就应接不暇了!怎么说呢,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很逊的样子!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看到东峰用巨大的身躯逼近自己,像要抓住大海里的浮木一样,菅原既惊讶又感到有点傻眼。 「啊,你烦恼的是觉得自己很逊这种小事啊?我还担心你要跟伊达工业再战,会觉得很有压力呢!」 话说到这里,菅原才发现东峰整个人沮丧不已,他先道歉说「抱歉,我不应该说那是小事」,然后又直盯着东峰看。 「不过啊,旭。」 「嗯?」 「虽然你觉得大地很可靠,不过他也是没有自信的喔……正因为觉得不安,他才会随时随地都很认真啊。」 「咦?」 东峰抬起头。菅原那拼命述说的表情,看起来也像是在说服他自己的样子。 「没错,大地怎么可能会没有压力呢?嗯,一定有的。他会对你那么严格,一定是因为身为主将的他也很烦恼,他很努力在思考该怎么统领学弟啊。」 「大地那样的人,也会有烦恼吗?」 「没有人是完美的,大家都会有烦恼……怎么可能没有呢?你啊,嗯,老实说,的确是心灵脆弱了点……不过我们是从一年级起就一直奋斗至今的伙伴,我觉得,正因为大地信赖你,所以才会用那种态度对待你喔。」 「唔唔。」 不过,东峰的脑袋里却出现了泽村瞪着他,骂他「安静,你这个胡子饭桶」的画面。菅原也有点没自信似地补充说明。 「我想,应该是这样子的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两人相视微笑,东峰的表情看起来畅快多了。他抬头看着天空,东峰对着早晨一望无垠的淡蓝色晴空,稍微伸了伸懒腰。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大地也会有压力?」 「是啊,我也是呀……」 「嗯?」 东峰看着菅原。那张痛苦的表情让他瞬间恍然大悟。 「这次跟伊达工业的比赛,我也是想说一定要赢。虽然害怕,但我还是想要战斗……就算自己不能上场,我也希望大家能够尽最大努力去挑战。」 「菅……」 没错,输给伊达工业的不只我一个,菅原跟泽村,还有田中跟西谷,所有人都把球队的败北当作是自己的责任,一肩扛起。背负着烦恼、压力跟自责的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泽村率领整个球队,菅原选择照顾球员,那我应该要做什么呢? 排球比赛是团体战,背负着所有人期望的球,今后也会不停地集中到我手上。现在的我,有办法承受这样的期望吗?这么丢脸的我,有那个资格吗? 我不是一个人,我们是一个团队,所以我们会互相帮忙,让彼此更加进步。 不过,东峰又想。 只要站在球场上,最后能够激励自己的,还是只有自己而已。他不能总是依赖队友的照顾。 东峰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们一起打赢比赛吧。」 「……旭。」 东峰对抬起头的菅原说道。 「我可不能让你们占尽锋头……我一定要有所作为。」 「旭,你一点都不丢脸嘛。」 「我好歹也是乌野的主攻手啊。」 东峰露出有点没自信的笑容,跟他说出口的强硬话语一点也不搭调。 「这种话要讲得理直气壮一点嘛。『好歹』两个字是多余的!」 菅原笑着戳了一下东峰的肚子。然后,他突然又一脸认真地小声补了一句。 「话说回来,刚刚的话……不要告诉大地喔,我会怕。」 两人相视而笑,离开了神社。穿着运动服的两人冲下阶梯,在他们头顶的高处,深绿色的树荫正随风摇曳。 走到大马路上,他们发现了独自一人的泽村。 「喔!真难得,你们两个凑在一起呀。」 看到一如往常打着招呼的大地,两人不禁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 泽村一脸讶异,菅原则是笑着说道: 「没什么啦,走吧!」 三人一起往前走,几只鸟从大厦旁的植物丛里飞出来,东峰抬起头,有些眩目似地看着鸟儿的影子。 ◎ 这天放学后,练习差不多已经到了一半左右。 「东峰。」 听到乌养教练的声音,满头是汗的东峰转过头。接下来教练所说的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你擅长后排攻击吗?」 「咦?」 东峰为之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影山!日向!」教练又开口叫了他们,听到教练的呼喊,两个一年级生放下手边接球的工作,跑了过来。 「是!」 「有!」 集合了三人之后,乌养教练态度沉稳地抱着画有作战内容的小白板说道: 「今年的乌野有『诱饵』。」 日向身体微微一震,教练贼贼地笑了。 「而且还是『最强的诱饵』呢。听好啰,你们这对怪人搭档就以快攻让对方留下印象。到此为止都跟平常一样。」 两人沉默地点头。东峰好像被日向传染了紧张的情绪,觉得自己的胸口也开始感到苦闷。教练继续说: 「再来就是针对攻击做出选择,以及……主攻手的后排攻击!」 咕噜,东峰吞了一口口水。 「……听起来好帅喔!」 日向大叫。站在他身边的影山「唔」地点了点头,影山的脑袋里一定已经开始模拟攻击情形了吧。 教练抬起头,再问了东峰一次。 「你可以做得到吗?」 「可以!」 东峰的高声呐喊响遍了第二体育馆。原本四处传来的排球撞击声突然为之中断。 西谷跟田中跑了过来,问了句:「怎么啦?旭学长。」有点担心而跑来确认情形的泽村跟菅原,则是松了一口气地看着彼此。 听着教练的作战计划,看到影山跟日向的表情,东峰虽然觉得还有点不太真切,但他确实开始掌握到了像是该怎么做的感觉。 「后排攻击……!」 现在他觉得,之前横挡在自己面前、那道沉重而高耸的铁壁另一侧,正微微地透出了一道光芒。 final haikyu quest lv.1「传过来吧」 自从操控人心的大王君临这片大地,已经过了很长的一段岁月。人们因为大王随兴散布的谣言而心怀畏怯,互相揣测对方话里的意思,虽然活着,却失去了希望与笑容…… 不过有个少年在这片荒野上挺身而出,他是年约十五岁的勇者,日向翔阳。 「修行后去冒险,然后打倒大王大人,挺令人憧憬的嘛!」 「你就因为这种原因跑来旅行啊……」 听到勇者的话,弓箭手影山完全傻住。 影山以前曾经效命于大王所率领的一个师团,但因为士兵们的造反而被流放。除此之外,还有白魔导士孤爪,他想要救出身为大王心腹的朋友。充满谜团的格斗家青根,以及长年担任大王的左右手,但因为「总觉得那家伙让人很火大」的这种理由而出走的战士岩泉。勇者日向跟着这些人一起在荒野上旅行。 「啊!出现了!是怪物!」 一只小小的史莱姆出现在众人面前。就算是碰到小白兔这种小猎物,狮子也会尽全力猎捕,因此五个人分别准备好剑、弓、杖、拳头,包围住史莱姆。 「传过来吧!」 日向大叫一声,脚上一踢,飞跃到半空中。影山的眼神一闪,瞬间解读了日向的速度跟跳跃力,他瞄准日向高举的手,拉满弓。 「……喂,等一下啦!你居然锁定我啊?进样很危险耶!」 日向连忙双脚着地,冲向影山跟他理论。 「是你自己要我传给你的啊!」 「那是……因为我们平常都在打排球啊!」 「现在不要讲这个!」 在日向跟影山争论的时候,耳边传来单调的咚一声。 「好痛!」 两人转头一看,岩泉因为被史莱姆攻击而受了伤……但事情没这么单纯,岩泉倒地之后就不动了。孤爪轻轻地碰了岩泉一下。 「……啊,他快死了。」 「啊?真的假的!这个故事会死人吗?」 「不管怎样,带去教堂的话应该可以让他复活,就先带他去看看吧……」 话说完,孤爪抬头看着青根。青根沉默地点点头,一肩背起穿着超重铠甲的岩泉。 〈待续〉 骰子掷出 「泽村!」 正打算走进第二体育馆的男子排球社主将,突然听到有人叫唤他的声音而跟着回头。那个一头短发,制服裙子随着跑动而飞扬的女生,是女子排球社的主将道宫结。 「那个,我想问一下誓师大会的事。」 她应该是打算在男生们进来练球前,先跑来找泽村商量吧。比泽村矮一个头的道宫有点气喘吁吁,脸颊也因为跑步而显得红润。跟已经换上运动服的泽村不同,道宫还穿着制服,可能因为她今天是值日生或负责打扫,还是有人拜托她做些什么事的关系。 道宫调整呼吸,抬头看着泽村继续说: 「致词还是由女生先好了。」 「我都可以啊。」 「因为每年男生都会把现场的气氛炒得很热闹呀。」 「是吗?」 两个人所聊的「誓师大会」,是学校为了要激励参加ih(高中杯)预赛的选手们所办的活动,各社团的主将都必须在全校学生集合的礼堂里演讲。每个社团的情况不同,有的社团甚至还得加上吸引新生的表演桥段。 三天后就要举行誓师大会,主将们心里怀抱着社团的传统跟骄傲、想要胜利的念头,以及些许压力,持续进行着准备。 在从树叶缝隙洒落的五月阳光底下,两位主将商量着誓师大会的事,体育馆里则有两个人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 「……他们是在聊誓师大会的事吧。」 「嗯嗯。」 不用说,这两人正是田中跟西谷。他们站在体育馆里道宫刚刚打开的门口,看着主将们。田中穿着无袖背心,双手交叉在胸前,像是想起去年的誓师大会般精神抖擞地说道: 「那种被全校学生期待的感觉,真是让人超兴奋的呢!」 「嗯嗯,的确超热血的。」 站在一旁的西谷也认真地点了点头,田中热切地述说,连口水都快要喷出来了。 「而且,还有女生帮忙加油耶!没有女生加油就不算誓师大会了啊!好想让她们尖叫加油得再热情一点!这样的话……我们绝对不会输的!」 「没错啊,阿龙!」 「西谷!」 两人用力地握手。蹲在地上绑鞋带的缘下,抬起头瞄了他们一眼。 「真拿他们没辙……」 正当缘下喃喃自语的时候,一记排球重重落地的声音,还有日向充满精神的喊话,以及影山的怒吼,响遍了体育馆。 「对不起!」 「笨蛋!逊咖!」 这两个一年级生,每天都比其他人更早来自主练习。ih(高中杯)预赛即将来临的前夕,两人显得更加热血,今天还是一样冲劲十足,热闹不已。 「喂,不要因为我没在看就偷懒喔。」 不知不觉中好像已经跟道宫商量完毕的泽村,从田中身后一把抓住他的光头。田中赶紧手忙脚乱地解释。 「没、没那回事啦。是因为誓师大会快要到了,所以大家情绪都很激动!」 泽村一登场,第二体育馆内瞬间活力四射。现在要开始进行放学后的练习,做好热身运动的缘下,有颗球滚到了他的脚边。 「对不起!」 日向跑来捡球。 「给你!」 缘下把球丢给日向,说了声「我也要好好加油」后站起身。这时田中偷偷地靠近他,缘下还来不及反应,田中便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 「练习结束之后,在坂之下商店集合喔。」 「咦?」 缘下这么回问,但田中已经冲到了球场上。 ◎ 「好,要你们来这里集合,不用说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田中碰地拍了一下桌子,刚刚还在兴奋闲聊的二年级生突然都安静了下来。贴在桌布上的纸张飘啊飘的,上面写着「不要吵」,冰着冰块的冷冻库发出嗡……的声音。 练习结束后,所有二年级生都聚集到即将关店的坂之下商店。田中、西谷、缘下、木下、成田五个人就坐在店里的桌边。坐在收银机后方的人不是乌养教练,应该是他的祖母吧。 田中环视着所有人,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们二年级要把誓师大会弄得很热闹!」 没想到田中的话还挺认真的,缘下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突然被叫出去的时候,老实说他本来有点不安,担心会被卷入更加麻烦、莫名其妙的事情。缘下问道: 「可以啊,不过,我们要做什么啊?」 「大地学长致词的时候,我们二年级就一起把场面弄得很热闹……」 听到田中的话,咬着garigari君苏打口味冰棒的西谷陷入思考。 「热闹啊……是要加油吗?讲到……加油的话,要唱加油歌吗?」 「就是这个!」 田中站起身,木头椅子发出喀哒喀哒的声音。要是乌养教练在店里的话,一定会大叫「吵死了,给我回去!」,然后跑出来踢他们。不过现在坐在收银机后面的老奶奶,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 「我们五个人一起来组个乐团吧!」 听到田中的提议,西谷也探出身子。 「好啊!那我要负责打鼓!」 「鼓就交给你了,那我就弹吉他啰!」 话刚说完,两人便开始演奏起隐形的鼓跟隐形的吉他,然后兴奋不已。看到他们两人这副模样,木下又问: 「咦?真意外耶。你们会弹奏乐器吗?」 「当然不会啊,不过可以靠干劲掩饰过去嘛!」 田中一脸认真地马上回答。西谷也挺起了胸膛。 「玩音乐靠的是内心!只要有想赢的热情就不是问题!」 话说完,他转了转手指,想必是在模拟旋转鼓棒的样子吧。看到这么乱来的两个人,缘下的声量也跟着拉高。 「呃,那不行吧!重点是帮主将加油,应该不能这样搞吧?」 「是吗?那我们就采取别的作战方式来进攻。」 田中爽快地撤回这个点子,重新坐回到位子上。缘下虽然有点讶异,不过如果田中跟西谷连最基本的乐器都不会的话,那这个点子就只好作废了。 「真是的……」 缘下一副拿他们两个没辙的表情,在他身后,放在收银机旁的水壶开始噗噜噜地发出沸腾的声音,田中环抱着双臂,又重新想了个点子。 「既然致词的人是大地学长,他一定会在誓师大会上表现得很酷……不过!在比赛前我们怎么可以被其他社团比下去呢?所谓的战斗就是要标新立异才有意义嘛!」 「阿龙说得没错!在比赛的世界里,引人注目的人就赢了!」 其他人像是被田中跟西谷的气势给压制住一般,剃着光头的成田点了点头说「嗯,这样说也没错啦」。感到得意的田中,以夸张的手势继续说: 「我们如果像这样……穿着一样的t恤站在大地学长身后,然后把场面搞得很热闹的话,应该就不会输给棒球社跟空手道社的表演了喔!」 「的确,真不想输给其他社团呢。」 木下点点头,田中跟西谷则站起身说了句「对吧!」。 「好,决定了!我们要想出其他社团绝对想不到的舞台表演!」 「要想出最棒的舞台表演喔!」 受到两人的气势影响,木下跟成田也陶醉地回答了一句「好!」。 「阿龙,这个作战计划如果没有告诉一年级的话,一定会被他们埋怨的啦!」 「嗯嗯,我会通知他们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请他们帮忙呢!」 「不赶快说的话,会不会来不及啊?」 「已经没有时间了呢。」 看到充满活力的队友们,缘下紧张了起来。 「咦?大家……是认真的吗……?」 不知不觉间,除了缘下以外的所有二年级成员,大家都充满冲劲地想要加入这次的作战计划。 缘下看到这些兴奋的队友们,心里不禁想着:大家总是像这样,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田中跟西谷卷入某些状况。然后这回自己就在现场,是不是已经来不及逃跑了呢……? ◎ 「好,今天我请客。」 第二天练习完后,泽村对正在换衣服的社员们说道。人满为患的社办里顿时间鸦雀无声,一、二年级生的视线全都聚集在主将身上。换作平常的话,这些学弟们肯定已经像饥饿的野兽一样,大吼大叫地冲过来,但现在他们每个人却都转过头去,显得有点生疏。 「嗯?怎么了?」 看到社办里不自然的景象,泽村这么发问。结果,田中气势十足地向他迅速敬了个礼。 「不,抱歉,今天我还有事,所以请让我先走。」 「我也是,下次再说喔!」 西谷的话刚说完,其他社员们也都刻意地找了个很不自然的理由,拒绝了泽村,然后一一离开社办。最后日向低头鞠躬说「我、我先走了!」,然后也跟着走了。 「啊,嗯嗯……」 泽村举起一只手挥了挥当成回应,门就静静地关上了。社办里只剩下三年级生,东峰跟菅原面面相觑。 「这是在干嘛啊?」 「偶尔会有这种特别的日子吧。」 泽村有点寂寞似地喃喃自语道: 「……学弟们是不是讨厌我啊?」 ◎ 「太危险了……」 田中走进坂之下商店,抹了抹自己的光头。店里除了昨天的二年级生之外,连一年级生也都全员到齐。田中之前就跟他们说好「练习完后到坂之下商店集合,不要被学长们发现喔」。 不算太宽敞的店里挤了九个社员,看起来像是他们占据了整家店的感觉。因为椅子不够,所以四个一年级生是站在桌子旁的。社员们各自拿着冰棒、果汁、布丁、肉包等等自己想吃的东西,等待田中开口。 但田中却很夸张地先提了一件事。 「……总而言之,先找个人去外面把风吧。要是大地学长经过的话就找个好借口,不要让他进来店里。」 「那,我去吧……」 「拜托你了。」 举手的木下拿着肉包,就这样走了出去。确认自动门关上之后,田中清了清喉咙,终于进入正题。 「好,想必大家都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集合吧!」 他咚一声拍着桌面,桌布上贴着的「不要吵」纸条便飘啊飘的。一年级生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冷冻库马达的声音响遍了店内。那低沉的响声,盖过了田中热情的声音。 「后天的誓师大会,我们一、二年级要一起帮忙,让大地学长的致词场面变得很热闹!」 听到这句话,一年级生顿时骚动了起来。 「热闹是很好啦,不过要怎么做呢?」 「月岛,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 田中伸手制止了皱起眉头、还想说点什么的月岛,自己继续说下去。 「你们不用站在第一线,舞台就交给我们这些学长吧……但相对地,我希望你们可以当工作人员,去帮我找些东西来。」 「找东西?」 日向一问,田中看着手上的小抄回答。 「这个嘛……日向跟影山,你们去借手提式音响跟大声公,月岛跟山口去借彩球跟聚光灯。」 「……彩球?」 山口不解地微倾着头,西谷挥动着双手,模仿啦啦队的动作。 「就是那个啦啦队手上拿的,闪亮亮又圆圆的东西啊。」 「啊啊,那个啊……」 山口点了点头。 「要我们去找,意思是没有要用社费买啰?」 听到影山的问题,田中弹了弹手指,像是早就在等他问这个问题似的。一年级生们好像还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纷纷睁大了眼睛。田中环视所有一年级生的脸,沉重地说道: 「这个任务是超级机密,不能使用社费。因为……我们要让大地学长在这个难得的舞台上来个『惊喜』,帮他弄得热热闹闹的!」 「『惊喜』?」 刚刚还一脸目瞪口呆的日向,表情突然灿烂了起来。相反地,月岛的脸则是愈来愈灰暗。 「大地学长应该不会喜欢……」 田中无视于月岛的喃喃自语,自顾自地继续说: 「大家都知道,我们现在没有钱,有的只是对社团的忠诚心跟想要胜利的念头而已!刚刚所说的东西,希望大家从学校里去借!」 「什么?」 一年级生都大吃一惊,西谷咬了一口garigari君冰棒后说: 「学校的用品或是其他社团活动的道具,想必都放在某个地方吧。」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月岛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候,日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咦?如果是誓师大会要用的话……」 「没错。」 田中很认真地看着每个一年级生的脸。 「期限到明天晚上为止,没有时间玩了喔!」 「什么啊!」 这时,入口处的自动门发出声音打开了,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但从门后出现的人是刚刚说要出去把风的木下。 「学长刚刚走过去了,已经没事了。」 「感觉好像警匪剧一样,超刺激的耶!」 缘下的手指指甲抓紧了白色的桌布,看着兴奋的日向跟山口,还有一脸认真在做笔记的影山。 「这样真的好吗……?」 ◎ 走出店外,四周已经变得很暗。在坡度不大的坡道上,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让一年级生回去之后,二年级生还有事情非做不可。刚刚田中也说了,现在没有时间玩。 「现在是八点吧?我觉得应该还有开耶。」 五个人现在要去的是西谷常去的t恤店。平常西谷穿的那些上面写着很有个性的成语的t恤,听说就是在这里做的。 「这个在那家店里说不定也会流行呢!」 「会、会流行吗……」 缘下有点困惑地回问。 西谷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练习过后的疲累,他大步大步地向前走,其他二年级生跟在他后头,在许多店家都拉下了铁门的夜晚商店街中途转弯,然后走进更小的巷子里。在昏暗的路灯映照下,显得街道更为冷清。 最后他们抵达的是一间外表看起来很普通的印刷厂,实在看不出这里会做出什么异想天开的t恤。 「打扰了!」 西谷拉开玻璃门,熟门熟路似地走了进去,同时还叮咚叮咚地按了两下电铃。 「是常来的那位小哥吗?」 昏暗的店里有人回应。 「嗯嗯,是我!后天学校要举行ih(高中杯)预赛的誓师大会,所以我们想在全校学生面前,让大家看看我们的决心!」 「后天啊……」 听到这有点支支吾吾的语气,一行人有了不好的预感。 「抱歉喔,其实从今天早上开始,机器的状况就不太好,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修好呢。」 一位像是店长的男性,一脸抱歉地从像仓库般堆满了大量t恤的店里走出来说道。 「怎、怎么会这样……!」 「真的假的……!」 西谷跟田中同时发出呻吟。这时,缘下注意到店长身上的t恤好像有写字,他仔细一瞧。 「那、那是什么啊……」 在店长身上那件粗俗的作业用围裙底下,出现的是这个字:『凶』。 ◎ 田中跟西谷脚步踉跄地走在人影稀少的夜晚商店街,他们没看向彼此,只是盯着自己的脚下说道: 「本来是想让大地学长开心一下的……」 「一定会很热闹的说……」 平常总是负责带动球队气氛的两人陷入了沮丧,因此大家也跟着沉默下来。听到居酒屋里传出来的笑声,有人不禁咂舌。在沉闷的归途中,缘下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有点胆怯地开口: 「那个啊,田中……」 「什么?」 田中闷闷不乐地转过头来。看到他一脸灰暗的样子,缘下有点紧张地继续说: 「呃……我觉得还是可以做t恤喔。」 「什么?」 走在前面的田中跟西谷停下脚步,缘下又继续说: 「去年校庆的时候,我们班上买了一台可以印t恤的机器。不过看起来像玩具一样,应该没办法印得像店里那么漂亮……今年换班了,我们班不知道……该把机器放在哪里,所以就先放在社办……」 「缘下,你啊……」 话说到一半就低下头的田中,肩膀微微颤抖。仔细一看,他用力握紧了大大的拳头,缘下连忙又补充说明道: 「啊,我不是想要把机器占为己有喔。我只是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保管而已……」 「做得————好啊!」 田中竖起双手的大拇指,朝天大吼。 「咦……你不是在生气喔?」 缘下一惊,西谷拍了拍他的背部。 「谁会生气啊!缘下,物品私有化这招真是做得好啊!好,接下来我们就去阿龙家做t恤吧!」 「我就说我没有将它私有化了啊!」 田中不顾慌张的缘下,自顾自地举起手。 「这样我的努力就不会白费了!」 有个小东西在路灯的光芒照射下闪闪发光。在田中手指上摇晃的是社办的钥匙,这让缘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社办的……?田中,你刚刚是最先离开社办的吧,怎么有办法……」 「为了以防万一,我跟阿武借了备用钥匙啊!」 「咦?」 「做得好啊,阿龙!」 田中跟西谷飞也似地往前冲,跟刚刚沮丧的样子判若两人。看到他们那几乎并行的背影,缘下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自己刻意参与这种麻烦事呢?既然做不成t恤,这样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特地做这种一旦被发现便会遭到痛骂的事…… 「缘下,快点!你负责带头啊!」 「什么?」 木下喊了声「去吧」,推了缘下的背部一把,缘下困扰似地叫了一声。走在前面的西谷转过身来说道: 「对啊!我们赶快回刚才的店里拿白t恤,颜色跟尺寸都随便我们选喔!」 ◎ 手上拿着的塑胶袋跟大纸袋发出喀沙喀沙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刺耳。众人走出关了灯的社办,在黑暗中用手摸到门把,然后将钥匙插进去,凭着手感将门锁上。喀嚓一声的清脆声响,在周遭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五个人屏住气息,走下没有开灯的社团大楼楼梯,一边避开夜灯的光,一边快速朝校门口冲去。 「啊,好紧张喔……」 来到大马路后,缘下把纸袋放在围栏旁,稍微喘了口气。这时田中发号施令。 「好,到我家去吧!」 ◎ 「打、打扰了……」 缘下抱着大行李,有点畏畏缩缩地走进了田中家的玄关。 「喔,大家赶快进来!」 迅速爬上楼梯的田中,站在楼梯上叫唤着大家。然后,他又东张西望地看了看家里四周。 「啊,啰唆的家伙不在,那家伙又去喝酒了啊?」 「呜哇,真的假的!你姐姐不在啊?」 跟在缘下身后爬着楼梯的西谷,很遗憾似地叫了一声。缘下转头问道: 「姐姐?」 西谷看着缘下,笑得贼贼的。 「要是看到讶子姐的话……你一定会迷上她的。」 「为、为什么你一脸很得意的样子啊……?」 一进到田中的房间,缘下就从抱着的纸袋里拿出『t恤印印乐』的盒子。大家十分兴奋地嚷嚷着「就是这台啊……!」。盒子上有个在t恤上头画了眼睛鼻子的娃娃,娃娃眨着眼睛说「非常简单喔!」。 紧接着,大家把在便利商店买来的墨汁、毛笔还有一叠和纸,摊开放在榻榻米上。 「比想象中还有真实感耶。」 田中拿起毛笔,缘下把机器从盒子里拿出来开始说明。 「也可以把用电脑设计好的稿子列印出来使用喔。机器会对黑色有反应,然后在这个网布上打洞,接着墨汁就会……」 「抱歉,这些流程就不用说明了,反正我也听不懂。」 「……啊,是喔。」 「我已经决定好设计了,就交给我吧!」 话一说完,田中就把散落在地上的杂志、运动服还有桌子都推到房间角落。他跪坐在空出来的位置,拿出一张和纸,木下看了大吃一惊。 「咦?你不用打草稿吗?」 「哪需要打草稿啊?书法就是要讲究气势跟热情呀……喝啊!」 田中让毛笔吸满了墨汁后,一口气开始写字。看起来的确是充满了气势跟热情,也只能这样形容了。说好听点,算是很热血的毛笔字。 「再一张!」 「写得好!」 「喝!再一张!」 「太棒了!」 西谷拿起田中写好的字,然后又迅速地放下新的和纸。两人搭配的节奏十分流畅,就像是在捣麻糟还是※小碗面上菜时一样。(编注:这种面的特色是一个碗只有一口的量,吃完后马上再添满。) 「喔喔……」 缘下不禁发出感叹的声音,西谷说道: 「这些纸干了之后就是下一项作业啰,缘下,让你来负责啰!」 「啊……嗯嗯,那我来准备墨水,木下跟成田就来做网版,看说明书应该就会了。」 缘下甩了甩和纸,让上面的墨汁快点干透,同时俐落地下指令。 「真是可靠耶!你要不要考虑去那间t恤店打工啊?」 「哎呀……」 听到西谷的话,缘下不禁害羞了。这时,他注意到西谷的t恤背后不知道为什么,写的是「※一莲托生」,一想到这里,他本来放松的表情又绷紧了,现在不是为了被称赞而感到开心的时候。总而言之,必须要没有失误地在今天晚上之前把这件事情做完,明天早上跟放学后都要照常练习。只有今天晚上可以做这件事。(译注:日文的『一莲托生』,指的是两人以上同时前往西方净土时,托生于同一朵莲花里的意思。中文意指同甘共苦。) 「好,我这里画完了!」 话说完,田中抬起头。他的鼻子下方有他用手指摩擦时留下的黑色墨痕,墨痕画成了一直线,西谷看到后捧腹大笑。 「阿龙!你那样真不赖耶!」 「咦?什、什么啊?我听不懂啦。」 「啊,无所谓啦。不用在意!」 「是吗?那就好……」 微倾着头,正打算站起身的田中突然脸色大变。他脸上沾着那条墨痕,面色发白,很痛苦地发出呻吟。 「我、我的脚……麻掉了……!」 「谁教你那么得意,明明不擅长跪坐还要逞强……」 缘下一脸受不了的样子,旁边的西谷大叫道: 「喂,阿龙!不要过来!那里有墨汁……!」 在田中即将要跌下去的前方榻榻米上,有瓶随便乱放,盖子还打开着的墨汁。 「……不行!」 西谷瞬间做出判断,朝着榻榻米扑去然后滑垒。在田中倒下之前的瞬间抓住了瓶子。 「西谷!做得好!」 照理说,不滑垒也抓得到那瓶墨汁,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避开了墨汁全部洒在榻榻米上的窘境。还好有成田跟木下撑着他的两边腋下,结果田中没有跌倒。抓住墨汁的西谷躺在榻榻米上后,带着得意的笑容站起身,正要把瓶子放在桌上,但身体却摇晃了一下。 他踩到了丢在榻榻米上的毛笔。 「毛、毛笔?」 身体失去平衡,几乎快要跌倒的西谷咬牙硬撑着。 「什么啊……喝啊啊啊啊啊!」 西谷全力大叫,然后跳了起来。 「喔喔……!」 跌坐在榻榻米上的田中,用视线追随着人弹到了空中的西谷。 然后碰的一声,巨大的声音让整栋房子都为之一震。 西谷迅速跃起并摆出防御姿势,单膝跪在榻榻米上,笑着站了起来。 「真危险啊……」 本来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但成田却慌忙地大叫。 「咦?奇怪?墨汁呢?」 「糟了!我只留意到要摆出防御姿势……!」 西谷看着天花板。 因为脚麻而站不起来的田中头顶,有瓶墨汁正轻飘飘地飞向空中。 「呜、呜哇,会掉下来……!」 就在田中的光头即将染上墨汁之前,缘下迅速地伸出手,墨汁瓶便乖乖地停留在他手里。 「……太好了。」 人口密度极高的田中房间里一阵骚动。 「喔喔喔喔喔!」 「接得好!」 「做得好啊!缘下!」 缘下把墨汁瓶的盖子锁紧,说了句「真是的……」然后把墨汁瓶跟毛笔一起慎重地放在书桌上。这样不管房间还是人,应该都不会被染得黑漆漆了吧,嗯,应该不会。 缘下移动到房间里的正中央,伸手拉住灯管上的绳子。 「那,我现在要让它曝光,所以先关灯喔。田中你就待在原地不要动。」 「唔,我知道了……」 缘下关掉电灯,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看不到彼此的脸。大家都屏息以待,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还有人咽了口口水。 「开始啰!」 ……啪! 缘下一吆喝,一道宛如打雷般的耀眼光芒与声音,便在田中的房间里炸了开来。 「呜哇!吓我一跳!」 「比我想象中还要激烈耶!」 「好厉害喔!」 强烈的闪光将图案烙印在网状布上。之后墨水会透过细小的孔洞,在t恤上印刷出想要的图案,这就是网版印刷。 「好,接下来换下一个字啰!」 缘下再度按下机器的开关。 啪! 看到耀眼的光芒,田中笑了起来。 「这个很有趣耶!」 「像这样全部烙印好之后,再来就只要印刷就好。」 缘下说完后,本来坐在地上的田中在黑暗中朝他靠近。 「那个也让我玩玩看吧!」 「咦?田中,你的脚没事啦?」 「彻底复活啦!」 田中站起身,得意地双手扠腰。他跟缘下交换位置,把手放在铺有网状布的机器上,然后双手使力。 ……啪! 在闪光之中,浮现的是田中脸上满足的笑容。 「喔喔,大家看到了吗?这就是保证誓师大会会成功的希望之光啊!」 ◎ 将墨水倒在烙印好图案的网版上,小心翼翼地将布拉平,让墨汁能够整片扩散开来。田中一脸认真地试印,一年级生全都把头挤在『t恤印印乐』的机器上方。到底能不能成功地印出来呢…… 「好,我们来看看吧。」 慎重地掀开网版之后,刚刚田中所写的文字,清楚地出现在下面放着的t恤上。还没完全干透的墨水带着光泽闪闪发亮。 「喔,真的做好了耶!这样很漂亮啊!」 「很厉害耶。」 「阿龙,这可以拿来卖吧?」 「下次也想用自己的字做做看呢!」 看到眼前的手工t恤,大家都忍不住想说句话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如果不开口,可能就会忍不住嘿嘿傻笑起来吧。 「好,就是这样,不要心急,就赶快继续做吧。」 缘下也很满足似地笑了。 下一种颜色,下一件t恤,等待墨水干的同时又准备下一个图案……轮流替换着t恤跟网版,持续地印刷,脸上身上都沾满了墨汁的田中喃喃说道: 「……大地学长会很开心吗?」 「当然会。」 西谷点点头。 在榻榻米上、在桌上,大家被各色墨汁弄脏的手没停下来过,表情也都带着一丝骄傲。可能是因为现在在田中的房间里吧,虽然都是平日每天见面的伙伴,但却有一种新鲜感。光是四目相接都让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就这样,所有人的t恤都做好了。田中指着摆满在自己房间榻榻米上的各种t恤。 「大家看,这可是通往精彩的誓师大会的彩虹桥喔!」 「嗯,在彩虹的那一头,不知道会不会有大地学长的笑容呢……」 令人意外的是,听到田中的话之后,接话的人竟然是缘下。听到他兴致勃勃的发言,其他四个人都很惊讶地面面相觑。 「缘下,你……」 注意到大家的表情之后,缘下满脸通红。 「啊,当我没说!大家就当作没听到吧……!」 缘下有点慌张,另外四个人逼近他身边。 「咦?啊,什么……?」 在充满墨汁味道的房间里,四个人包围着缘下,竖起大拇指。 「做得————好!」 在田中乱糟糟的房间里,二年级生们脸上表情虽然有点疲倦,却发出十分爽朗的笑声。缘下有点困惑地笑了起来,心里想着—— 大家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被田中跟西谷的气势给影响,然后跟着他们做了很多事呢,老实说,这也没什么不好嘛。 final haikyu quest lv.2「治疗师」 「太好了,打倒了!这就是今天的晚餐啰!」 勇者日向手上抓着一只毛茸茸的怪物大笑起来,但他的脸上都是伤。由于格斗家青根背着战士岩泉,没办法参加攻击,所以日向有些陷入苦战。 「格斗家没办法腾出手来攻击的话,可能有点麻烦。」 「这种怪物就这么难打,那怎么跟大王决战啊……干脆把岩泉战士留在这里好了……」 白魔导士孤爪一脸忧郁地说,日向冲到他跟弓箭手影山之间。 「不能这么做啦!我们现在已经是伙伴了啊!」 而且,岩泉还是前不久依然待在大王身边,对城内情况了若指掌的重要伙伴呢。 「…………」 看到伙伴们之间的对话,青根有点困扰地离开队伍,背着岩泉走进跟人一般高的草丛里。 「喂,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日向连忙追赶上去,却在浓绿的草丛里立即跟丢了青根的踪影。 过了一会儿,青根背着岩泉又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他的手里拿着一朵小野花,看起来不怎么起眼,是朵很普通的花。他轻轻地将花递给了日向。 「咦?这朵花要给我吗?」 孤爪无视于困惑的日向,他接下了这朵小花。 「这是药草……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稀有药草。」 日向惊讶地抬头看向青根。 「你……明明身体这么高大,居然是回复系的吗?」 青根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拿出身上的道具将药草捣烂后,配水慢慢让岩泉服下。 结果,岩泉慢慢睁开眼睛,他转动了脖子,身上的铠甲喀沙喀沙作响。 「啊,我梦到自己变成了可燃垃圾后被丢掉呢……」 「他复活了!」 「呜哇,干嘛啊,不要哭啦!」 看到很有精神地大叫着的岩泉,青根满足地点了点头。 〈待续〉 眼不见为净 那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ih(高中杯)预赛即将到来的某天放学后,第二体育馆一如往常,充满了拍打排球的声音还有吆喝声,以及鞋子跟地板摩擦的声音。 二年级生跟三年级生在练习开球,日向在球场周遭跑来跑去捡球,突然间,他觉得身后有人,转身一看,是二年级的田中。 「啊,田中学……」 「嘘。」 田中小声地要他闭嘴后,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练习完后,在坂之下商店集合喔,不要被学长们发现。」 「咦?」 日向惊讶地想要回问时,田中已经跑到了球网的另一头,一脸若无其事地在练习开球。日向看着田中,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咦?奇怪?」 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日向东张西望,结果跟同样在捡球的影山四目相接。影山开口问道: 「该不会你也被叫去集合吧?」 「咦?你也是吗?」 这时,有球刚好打到他们两人中间。滚出去的球弹到墙壁上后又滚了下来。 「喂,不要偷懒啊!」 泽村的声音传来,两人满头大汗地抬起头,大声回答。 「是!」 「好!」 不管等一下会发生什么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专注于眼前的练习。日向跑出去捡球,鞋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嘎嘎的声音。 ◎ 「好,想必大家都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集合吧!」 他一拍桌子,桌布上贴着的「不要吵」纸条便飘啊飘的。看到田中展现出的魄力,日向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一、二年级生在练习之后,全都聚集在坂之下商店。看到面有难色地坐在椅子上的学长们,日向很担心自己是不是会被骂,也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他很紧张地瞄了身旁的影山一眼,但影山却只是拿着乳酸菌饮料,默默地站着。 冷冻库马达的声音响遍了寂静的店内。那低沉的响声,盖过了田中热情的声音。 「后天的誓师大会,我们一、二年级要一起帮忙,让大地学长的致词场面变得很热闹!」 看起来好像不是要被骂,日向先松了一口气。他喝了一口手上紧握着的运动饮料,突然被二年级生叫出来,还拒绝了主将要请客的邀约,冲出社办,所以从刚刚就一直很紧张,喉咙干得不得了。 但在听田中说话的同时,日向也发现,似乎还不能太放心的样子。 学长们的意思是:后天要举行誓师大会,他们打算在主将致词的时候把场面弄得热热闹闹的。而且还要给主将一个『惊喜』!田中学长还要求一年级生去学校里找到相关的用品。 田中说: 「日向跟影山,你们去借手提式音响跟大声公,月岛跟山口去借彩球跟聚光灯。」 期限就在明天晚上,不过今天已经晚了,明天放学后也得像平常一样练习,所以老实说,这个紧急任务只能用明天的下课时间去完成。日向咕噜地吞了口口水。 秘密会议结束,大家一起离开了坂之下商店。二年级生之后好像还有事,一同聚集在自动贩卖机前面商量。看到他们那么认真的表情,日向的心情也愈来愈雀跃,天色已晚,但他的声音却很有精神。 「这样像在下指令似的,让人觉得很兴奋呢!好好加油吧!各位!」 激动的日向拍了拍影山的背部,他有点不太高兴地瞪着日向。月岛瞄了两人一眼,喃喃地说道: 「这样只是给自己找麻烦而已。」 「对啊,我们明明就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耶,对吧,月仔!」 月岛瞄了身旁的山口一眼,只说了一句「啊,是喔」,然后就打算赶快回家。没想到却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个人是缘下。月岛转过身,显得有点讶异。 「什么事?」 「你可能觉得这样很荒唐……但能够当那些家伙的学弟,你们其实是很幸运的。」 缘下只说了这些话,就追着田中等人的背影离开了。看到他那有些疲累的背影,月岛也不禁沉默不语。 ◎ 第二天午休,日向跟影山很快地吃完午餐后就在走廊上集合。社团活动时两人总是穿着体育服或t恤,穿着制服一起行动是很难得的事。 两人一起走过午休时间热闹的走廊。 「那我们先去借手提式音响吧!好,今天午休一定要找到!」 「只剩下三十分钟啰。」 「我想,广播室应该可以借得到吧!」 听到秘密指令,日向兴奋得不得了。但影山却正好相反,他比平常看起来还要更不高兴。不过他并没有把工作全部推给日向一个人,而是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走到了教职员办公室对面的广播室,日向打开门,然后又打开了第二层的隔音门。 「打扰了,我们是男子排球社的社员。」 日向大声地打招呼,看起来像是在里面吃便当的广播社学长探出头来。 「什么事?」 「呃,明天誓师大会时我们想要用手提式cd音响,如果有的话可以借我们吗?」 因为太过紧张,日向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自然。 「手提式音响?」 日向跟影山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要听cd的话是可以啦……」 话说完,广播社社员走了进去,日向从打开的门缝往里面瞧,广播室里堆放的都是看似很高级的器材。 「呜哇……好像电视台一样喔!」 「你有去过电视台吗?」 「是没有啦!气氛嘛,重点是气氛!」 「那算什么啊?」 日向跟影山小声争执时,广播社的社员回来了。 「我们没有手提式的耶,只有固定式的音响机器,怎么样?」 话说完,他指着上面有很多旋钮跟测量器的机器。日向跟影山虽然不太懂,不过这些堆积如山,黑得发光的机器,应该也有播放cd的功能吧。 「啊,不……不能手提的话就麻烦了!那个,对不起,打扰了!」 两人迅速地离开了广播室。 好,既然广播室不行的话,那要去哪里才会有手提式cd音响呢?可能会播放音乐的地方……影山思考着,突然想到一个人。 「月岛平时都有在听音乐吧。」 「嗯,我昨天有问他,可是他只有播放手机音乐用的小型喇叭。」 「……啊,是喔。」 影山不高兴地回了话,然后别过头去。日向马上察觉到他的态度。 「喂,你刚刚是不是根本没在听,就随便回答啊。」 「……啰唆,我们赶快去下一个地方啦。」 影山不太好意思地大步往前走,日向连忙从后跟上。 「下一个地方是哪里啊?」 ◎ 「我在想,说到音乐的话,应该去找管乐社吧。」 听到日向的提议,影山「喔」的一声,点了点头。 「去看看吧。」 两人对看了一眼,从广播室所在的一楼爬楼梯,打算前往四楼的音乐室。结果一回神,两人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比谁走得快,一次跨两格楼梯,一口气往上跑的两人,莫名地气喘吁吁。 「是我赢了!」 「我们又没有在比赛!」 「啊,输了还嘴硬!」 「啰唆!」 两人走到音乐室前,调整好呼吸,把手放在厚重的门上,用全身的重量去把门推开。 「打扰了,我们是男子排球社的社员。」 往音乐室里探头一看,几个围着桌子在吃便当或面包的女生转头看着他们。音乐室里摆放的桌子跟普通教室里的桌子不同,上面画有键盘跟五线谱。日向有点紧张地问: 「呃,请问,这里有……管乐社的人吗?」 一个绑着辫子的女生站了起来。 「啊,是的,只有我是。其他的人都不是……有什么事吗?」 在女学生们的注目之下,日向愈来愈紧张。 「呃,那个,也不是什么事啦,我想说,明天誓师大会上我们要用手提式cd音响,不知道可不可以跟你们借……」 日向顺着女生的话讲,结果对方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说了「抱歉」后还鞠躬。 「呃,啊,没关系,不不不,不用这样……」 日向不知所措地挥着手,女生微微地笑了。 「由于老师的个人兴趣,管乐社是用电唱机在播放音乐的喔。」 「电唱机?是那种会转的黑胶唱片吗?影山,你有看过吗?」 影山摇摇头,女生看到影山的反应又笑了。 「有不会转的黑胶唱片吗?排球社的人真是有趣耶。那你们要不要看看呢?」 「啊,好!」 两人跟在辫子晃来晃去的女生后面,有点怯生生地走进音乐准备室。里面有一些像是油挥发出的,不太熟悉的味道。 小小的房间里,打击乐器跟大提琴等等较大型的乐器被摆在墙边,不锈钢架子上排得井然有序的盒子跟箱子,里头应该也放有乐器吧。 「呜哇。」 日向东张西望地看着准备室,虽然放的东西不一样,不过这里跟体育馆的准备室感觉很像。社员们亲手照顾这些经常使用的社团活动道具,很宝贝地将它们收在这里。 「这就是电唱机。」 女生指的机器跟广播室里的音响机器不一样,是一个很沉重的大型木箱。上面有极为细致的雕刻,看起来就像是古董一样,打开盖子,里面的确有一张黑胶唱片。 「旁边是真空管扩大机。」 电唱机的旁边还有一个木箱,上面有像是小型电灯泡一样的配件跟线路露出来,日向一脸感动地看着女生。 「……我觉得好酷喔!那个……管乐社也有大赛之类的比赛吗?」 「夏天有管乐团的地区大赛。」 「请加油!」 「谢谢,排球社也请加油喔!」 管乐社社员双手轻轻握拳比出胜利姿势,很不好意思似地笑了起来。日向跟影山回了句「好!」,然后便鞠躬离开了音乐准备室。 ◎ 「没想到居然很难找耶。」 话说完,走到走廊上的日向一边开口问影山:「接下来要去哪里?学生会不知道有没有得借?」一边往前走,然后好像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差点和他撞个正着的影山蹙起了眉头。 「喂,怎么了?」 但日向却没有回答,反而以很认真的表情询问着影山。 「你有听到刚刚的声音吗?」 「什么声音啊?」 「就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话说完,日向看着四周。 「什么?」 看来好像只有日向听到了一个很细微的声音。两人站在午休时间吵闹的走廊上,再度竖起耳朵,然后面面相觑。 「是……风的声音吗?好像会有幽灵跑出来一样……」 「你在集训的时候也说有幽灵,结果是西谷学长。」 无视于拿他没辙的影山,日向的脸部肌肉有点抽搐,手指向走廊的前方。 「在那里!」 窗户外射入的光线没办法照到走廊尽头,因此那里有点昏暗。日向拨开午休学生的人群往前冲,影山连忙紧跟在后。 「喂,你等一下啊!」 日向走到理科教室前便停下了脚步,一直盯着大门看。然后,他很害怕似地将耳朵贴在门上。 「……果然有声音!」 「什么声音……」 影山也把耳朵贴在门上,然后大吃一惊地看着日向。 教室里面的确传出了十分诡异的声响和人的声音。「你去开门啦!」「是你发现的吧。」两人互相推托了一会儿,日向才终于下定决心,伸手开门。 「……我、我们是男子排球社的社员!」 他大叫一声,然后用力推开门一看,理科教室里有四、五个男学生。 「排球社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蹙眉回问的男学生戴着眼镜,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没抬起头。大家正在处理放在实验台上的一台旧机器,其中一人按下机器的按钮,在喀嚓一声的沉重声响之后,咻咻咻咻咻的声音随即停止。看来并不像是会有幽灵出现的样子,日向松了一口气,探头看了一下那台机器。 「……啊,有了!是手提式音响!」 「我刚刚就问了,你们有什么事吗?」 被像是学长的男生这么一瞪,日向慌张地低头道歉。 「啊,对、对不起!我、我们是男子排球社的社员。」 「这我刚刚已经听说了。」 「啊,是喔,呃,其实呢,我们在找明天誓师大会要用的手提式cd音响。但是广播室跟管乐社都没有……然后我们就听到这里好像有声音……很像是幽灵的声音……」 正在处理机器的学生们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地大叫。 「成功了!」 「咦?」 日向瞪大了眼睛,戴眼镜的男生为他解说。看来他好像是这群人的领导者。 「我们是戏剧社,刚刚在实验能不能利用录音带制造出幽灵的效果音。」 「果然要倒转才行啊。」 「不过,要是马上就被听出来是幽灵的效果音,不就不够特别了吗?这样我们利用午休时间自己实验就没意义了啊……」 其他学生围着手提式音响开始讨论。看来好像会讨论很久,因此日向硬是插话,想要进入正题。 「那个!对不起,那台手提式音响可以借我们吗?」 戴眼镜的男学生回答: 「这的确是手提式音响,不过只能播录音带喔。」 「录音带?」 日向跟影山商量了一会儿,「喂,怎么办?」「既然不能用,借了也没意义啊。」戴眼镜的男生又向其他人说道: 「嗯,只要连接输出端,应该就会有声音吧。喂,有没有人带了可以播放cd的东西啊?」 「用品区的杂物堆里好像有cd播放机喔。」 「所以只要接上那个就好了?」 围着旧式手提式音响的男生们,又开始进行难以理解的对话。日向虽然很努力在听,但脑袋却愈来愈空白。 「输、输出跟l的线是白的,然后输入……?」 「喂,什么是aux啊?」 「我怎么可能知道?」 听到日向的声音,带头的戴眼镜学长抬起头。 「喂喂喂,排球社的人不要吵。我现在把它装好借给你们,你们在那边稍等一下。」 「……啊,是!谢谢!」 日向跟影山连忙对戏剧社的社员鞠躬道谢。 ◎ 走出理科教室的两人,很不自然地抱着旧式的手提式音响跟cd播放机。日向一脸认真地说: 「这条线要是被拔掉的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啰,所以绝对不要乱碰。」 「谁会乱碰啊,笨蛋。」 每个经过他们身边的学生,都觉得很奇怪似地瞄着搬运旧式手提式音响的两人。但两人毫不在意,现在他们的脑袋里只有田中的指令。 日向一边被手提式音响上的灰尘弄得鼻水直流,一边说道: 「再来就是大声公了……哪里会有大声公啊……」 「……应援团吧?」 影山随口这么回答。 ◎ 「聚光灯是什么场合要用啊?」 同样是午休时间。在一楼的走廊上,月岛一手拿着苹果汁的铝箔包,一脸觉得很麻烦似地说: 「反正最后一定是在好不容易找到的时候,却被三年级的学长们发现,然后计划就中止啦。山口你一个人去找吧,我不要。」 「可是,二年级的学长们看起来干劲十足,要是找不到的话,不知道之后会被他们说成怎样耶……」 山口耸耸肩,抬头看着月岛继续说: 「聚光灯那种东西,去戏剧社的话应该会有吧。」 「……为什么你要那样乖乖听话啊?」 「什么?」 「嘴上说什么要把誓师大会办得很热闹,但又不是这样就会赢得比赛。我真不想被卷进那种无谓的热血情节耶。」 月岛停下脚步,靠在走廊的窗边,表情很明显地不是太高兴。山口看到他这样,不禁沮丧地垂下肩膀。 「我也不觉得这样就会变强……不过,我可以体会学长们所说的话,所以我会去找。」 月岛低头看着山口,「唉」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放弃争辩似地继续往前走。 「要是找不到的话,等一下我就得负起连带责任,一起被骂。所以赶快把事情办好吧……」 「月仔!」 山口安心地跑到月岛身边,开口问道: 「不过,戏剧社都在哪里进行社团活动啊?我们学校里又没有戏剧教室……应该要问谁呢……」 「最快的方法就是找老师吧。」 这时,他们正好看到顾问武田老师经过。 「老师!」 山口跑向武田身边。 「那个,老师知道戏剧社都在哪里练习吗?」 「咦?戏剧社吗……呃,我记得他们好像是同时使用多功能教室跟理科教室吧……」 「同时使用?」 「他们在舞台表演前会借多功能教室,平常的时候应该都在理科教室里做准备。」 「是喔……谢谢老师。」 山口跟月岛向武田鞠躬致谢,然后一边讨论一边回到了走廊上。武田一边心想,两人接下来不是去多功能教室就是去理科教室吧,一边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离去。当他正要再度往前走时,却突然停下脚步。 「他、他们两个,该不会已经对排球社感到厌倦了吧……」 ◎ 「呃,那个……对不起,我们是男子排球社的社员……」 山口轻轻地打开了理科教室的门。 「又是排球社啊?」 里面正在处理谜样机器的学长们抬起头。他们手上拿着电焊器,电焊器的前方还冒着白烟。山口有点怀疑眼前的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属于戏剧社,他们看起来比较像是理科实验社还是工学实验社之类的社团。虽然不是很确定,但至少戏剧社应该不是这个样子……不过他还是开口问了。 「呃,那个,我们在找聚光灯,如果你们有的话,可以借我们一天吗……那个,这里是戏剧社吧。」 听到山口的话,戏剧社社长一边回答,但也没有停下手上电焊器的工作。 「如果有这种东西的话,我们社团也想要呢。」 「说、说得也是啊,对不起!」 山口深深地一鞠躬,这些人真的是戏剧社社员啊,他稍微放心了一些。理科教室里弥漫着焊接东西的味道,他关上理科教室的门,抬头看着身旁的月岛。 「你有听到吗?他们说没有耶……没办法,我们先去找彩球好了。」 「…………」 「彩球的话,啦啦队的人应该会有吧。呃……他们会放在社办里吗?如果不是放学后的时间,应该没人在吧。」 「…………」 月岛想必真的觉得很麻烦吧,他蹙着眉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沉默地低头看着山口。 「月仔……」 两人沉默地走到外面,来到了校舍后方的社团教室大楼。可能是因为誓师大会即将来临,尽管现在是午休时间,啦啦队的女生们也聚集在一起练习。山口想跟她们借彩球,但她们却面有难色地看着彼此。 「我们在誓师大会的时候也要用彩球耶……」 「啊,是喔……对不起!」 山口红着一张脸道歉,小跑步地离开了啦啦队。他根本不知道其他社团的状况,也一直找不到学长交代的东西,月岛看起来又很不高兴,让他真的觉得好累。 就这样,他们回到了熟悉的第二体育馆,山口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尽管如此,他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去找到学长交代的东西,山口无计可施地呆站着。 「咦?月仔呢……」 他慌忙地转头一看,月岛还悠闲地走在后头。不过即便是在体育馆的遮荫下,他还是看得出月岛的眉头比刚刚皱得更紧了。 「唔……」 月岛走到一动也不动的山口面前,开口说道: 「你还要找吗?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吧。」 「啊,嗯……那个……可是……」 月岛逼近山口,那个表情用「苦瓜脸」来形容真是再贴切不过了。但山口的脑袋里出现了田中跟西谷在大叫着「什么?你说找不到?」的景象。前面有月岛,后面有二年级生,无路可逃的山口只好放声大叫。 「接、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就好!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 顺利借到手提式cd音响(?),接下来只剩下大声公。日向跟影山两人先走到了应援团的社办,没想到他们却说「我们才不使用大声公,我们都是用自己的声音!自己的声音!你们给我用肚子用力发声!」,然后便将两人赶了出来。 再来,他们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还是去了啦啦队的社办,结果,对方一脸讶异地回答:「我们不使用大声公的。话说回来,刚刚也有男子排球社的人来过耶,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啊?」 影山站在校舍后方的自动贩卖机前面,按下乳酸菌饮料的按钮,嘴里喃喃念着「大声公啊……」。喀哒一声,饮料掉了出来。他拿出铝箔包,对站在他身后的日向说: 「我觉得与其去找,可能用做的还比较快吧。武田老师不是有厚纸板吗?要不要去教职员办公室看看?」 影山转头一看,日向的表情看起来很开心,看到他那好像什么都没在想的表情,影山突然觉得很火大。之前好不容易压抑住的不满,现在全都爆发开来了。 「……比起誓师大会,我看你更需要的是练习吧!要是有空做这些事的话,还不如多去跑跑步,这样对比赛比较有帮助!」 听到影山充满怒气的声音,日向睁大了眼睛回答: 「嗯嗯,对啊,说不定是这样喔。」 然后,他又笑了。 「不过,我从国中开始就一直是一个人,没办法参加比赛,所以很憧憬誓师大会耶!该怎么说呢,就是像这样让大家帮你加油……对你有所期待,然后送你出去参加比赛,这样真的好棒喔!就像在说『嘿,我要上战场了』一样!」 日向像是已经来到誓师大会现场一样,整个人兴奋得脸都红了。 看到他的表情,影山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抿住了嘴唇,别过头去。他心想「原来如此」,田中学长跟西谷学长一定跟日向有一样的想法吧。 颜色很深、长度很短的影子落在脚边的水泥地上。初夏的太阳在头顶上方洒下炽热的阳光,之后应该会愈来愈热吧。ih(高中杯)预赛很快就要来临,赢了的话再来便是正式比赛……然后决赛是在八月,盛夏。 「……我们去找武田老师吧。」 话说完,影山把吸管插入铝箔包里,大步往前走。日向连忙紧跟在后。 「喂,不要自己跑去好不好,等一下啦!」 ◎ 那天练习之后,日向等一年级生跟昨天一样,又聚集在坂之下商店。商店里的桌上摆了很多除了猜谜之外想不到其他用途的东西,整个堆积如山。不知情的人看了,肯定会怀疑「这些东西到底是要拿来做什么?」。 月岛看到放在日向跟影山面前、看起来松垮垮的手工大声公,不禁笑了出来。 「那是暑假作业吗?」 「什么嘛,你们拿来的还不是差不多!啊,不过这个比较漂亮的是月岛做的吗……?」 月岛·山口组拿来的彩球,怎么看都是两人手工做的。月岛不予理会,指着手提式音响。 「那是什么啊?昭和时代的东西吗?」 一台又黑又老旧的手提式音响,只能听广播跟录音带,接上cd播放机才能听cd的自制手提式cd音响,说是昭和时代的东西还算是好听的了,其实根本是一堆垃圾凑在一起。 「那……那,你们的聚光灯又是怎样!」 日向一回嘴,不知道为什么,山口便缩起肩膀,整个人蜷起身子,月岛则是别过头去。 「……该不会没有找到吧?」 正当日向这么问的时候,过没多久,二年级生也走入了坂之下商店。 「呜哇,好厉害唷。」 缘下一脸惊讶,田中跟西谷则是开心地跑到桌子旁。 「喔喔!手工做的啊,这样很热血,还不错啊!」 「你们的心意,我们都确实地收到了!」 田中拿起大声公跟彩球做确认,喊了声「做得好!」然后摸了摸一年级生的头,慰劳他们的辛苦。木下跟成田也跟着走进来,觉得很稀奇似地把玩着手提式音响。 「这是什么啊?」 「这种东西,以前我爷爷家好像有耶。」 在热闹的店里,缘下一直盯着桌子看,然后开口问月岛跟山口: 「聚光灯呢?」 山口瞄了店里的时钟一眼,然后忸忸怩怩地回答。 「呃,大概……很快就……」 这时,外面传来了停车的声音,山口迅速地抬起头。打开店门走进来的是乌野排球社的ob——泷之上电器店的学长。泷之上一看到山口便举起了手。 「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那个可以放在这里吗?」 「啊,可以。」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日向跟影山走到外面,一看到停在外面的小型卡车便吓了一大跳。 「这、这是什么啊?」 「好大……」 小型卡车的行李台上,有一个成人双手环抱大小的大型聚光灯。在自动贩卖机的光线照射下闪着黑色的光芒。 「我还想说你要找谁呢,不过这也太正式了吧……」 不知不觉地跟在他们身后走出来的月岛也一脸惊讶,泷之上走过去,拍了拍行李台上的聚光灯。 「这个要是弄坏的话,就要赔十五万喔。」 靠到聚光灯旁,用手在上面摸来摸去的日向「呀」地叫了一声,后退好几步。看到日向吓了一跳的样子,泷之上笑了起来。 「骗你的啦,骗你的。之前市民会馆买了新的聚光灯,所以旧的我就收下来了。这个还可以用,所以特地拿来借给你们。」 「感谢学长特地跑来!」 山口深深鞠躬致谢,月岛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你跟ob这么要好啊?」 「啊,也没特别要好啊……」 山口有点语塞。在他身旁的缘下抬头看着聚光灯,不解地微倾着头。 「不过,这么大的东西是要藏在哪里?我们光是拿着就很醒目耶……」 看到真正的聚光灯出现,本来很兴奋的社员们,这时全都沉默了下来。看到这么棒的东西,大家都不想因为没办法藏起来的这种理由就找别的东西代替。不过,要是被主将发现的话,那就什么都不用谈了。这么大的东西,别说是社办,就连体育馆或用具室也藏不住吧。 「啊。」 月岛抬起头,指着放在小型卡车上的聚光灯。 「直接放在礼堂吧。把它当作是戏剧社的东西就好了吧,如果请泷之上学长搬去的话,就算被学长们发现也可以说是帮戏剧社搬去的,我们用了戏剧社的名字当借口,让他们也可以使用这个聚光灯,就当作是回礼啰。」 「嗯嗯,我也可以帮忙。我跟大家是站在同一阵线。」 泷之上一这么回答,社员们便兴奋不已。 「不愧是月仔!」 「这个好!」 「你这眼镜真不是白戴的耶!」 被大家称赞的月岛,有点尴尬地别过头去。日向小心地不碰触到机器,偷偷瞄了一下那个灯管。 「欸,这个可以亮多久啊?」 「喔,要不要试试看啊!要是正式上场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用,那就麻烦啦!」 田中跳上行李台,把卷好的电线拉出来。 「西谷!帮我一下!」 「好!」 西谷接过电线,交给日向。 「翔阳,这个拜托你了,够长吗?」 日向接过西谷交给他的电线,对着店里大喊。 「对不起!我们可以借用一下店里的插座吗?」 然后,日向对双手扠腰站在行李台上的田中挥舞双手示意。 「电源没问题!」 社员们都聚集在小型卡车前方,抬头看着行李台上的田中跟聚光灯。山口站在最前面,像在祈祷似地双手合十。田中把手放在电源按钮上大叫。 「好,要上啰……一、二、三!」 啪! 聚光灯一瞬间射出强烈的光芒,照亮了坡道,随即又消失了。同时间,坂之下商店也变得一片黑暗。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这应该是跳电吧。」 「糟了!冰淇淋会融化耶!」 「对、对不起!」 面对突如其来的黑暗,一、二年级生接连发出惊慌失措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坂之下商店又亮了起来,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从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他们正在道歉的身影。 然后,店内逐渐又传出了笑声。 不知道是泷之上聊起了自己那个年代的誓师大会,还是田中又再整合了一次明天的计划。 多年下来,一直看着乌野高中学生的坂之下商店,今天也洋溢着笑声。 誓师大会就在明天,送上『惊喜』的时间即将到来。 final haikyu quest lv.7「朋友」 「哇哈哈哈哈!我们好像认识得太早了点,研磨啊!来日再见了!」 在黄沙飞舞中,大王的心腹扬起深红色的披风离去。 勇者们被白魔导士孤爪的朋友黑尾攻击,个个身负致命重伤。 遍体鳞伤倒在荒野里的勇者日向,在视野朦胧的情况下,看见了一个发光的小瓶子。 「唔……好痛,那个,莫非是……」 他拖着疼痛的身体往前爬,拿到了小瓶子,上面的标签写着「伤口★完全愈合」的字眼,果然是回复药。 这是陷阱吗?然而再这样下去也是活不了。日向舔了一口药,药经过喉咙,渗入胃部,顿时间,他身上的伤渐渐痊愈…… 「那家伙真是迷糊耶,居然掉了这么好的东西!」 看到伙伴们因为披了红披风的家伙所留下来的药,一个个都恢复健康,日向哈哈哈地笑了。但孤爪的表情却显得有点郁闷。 「……他一定是故意放的。」 「咦?为什么?那个家伙是好人吗?话说回来,他也没有给我们致命一击,说不定你的朋友还没被大王大人给洗脑耶!」 日向很开朗地说着。蹙眉的岩泉马上否认。 「正好相反。」 日向「咦?」了一声,讶异地转过头,影山坐在地上修理坏掉的弓,也跟着点头。 「那个人不允许他随便打倒我们。」 「那个人是……?」 「大王,及川啊。」 孤爪回答了日向的问题。白色披风掩盖住他的表情,孤爪继续说道: 「大王的个性好像很爱出锋头的样子……」 「没错没错,如果被人家抢了锋头,他肯定会不停地碎碎念抱怨。」 听到岩泉的话,影山好像想起了以前的事,「嗯嗯嗯」地蹙眉点头。 「是喔,大王大人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耶。」 这时,距离勇者们很远的城堡里,坐在王位上的大王打了个大喷嚏。 「哈啾!」 〈待续〉 结局圆满,一切安好 有点睡眼惺忪的学生们,吵吵嚷嚷地聚集在午休过后的礼堂里。 在日照下晒得暖烘烘的礼堂让人觉得很舒服,而且下午全部停课,因此大家难免都有些浮躁。 最重要的是,今天不是开学典礼也不是结业式,除了穿制服的学生之外,也有人穿的是运动服或是社团制服。其中,有人穿过一班一班的成排学生,迅速跑上舞台,这一点也跟平常的聚会不太一样。 五月十七日的下午,誓师大会终于开始了。 ◎ 泽村在礼堂的舞台后方,再三确认致词的小抄。最近他老是将小抄带在身边,快要破了的小抄他贴贴黏黏了好几次,重写过好几遍的文章内容更是只有泽村自己才看得懂。 确认了一会儿致词的内容后,礼堂里突然变得很热闹。 泽村也抬起头看向舞台。校长在台上简单致词之后,担任第一棒的空手道社正要开始劈瓦片。穿着空手道服的空手道社社员们,个个冲劲十足,大声吆喝。 「喝!」 然后就是啪的低沉声音响起,讲台上破掉的瓦片四处飞溅。 「呜哇……」 泽村不由得看傻了。这时,他突然发现有个硬硬的东西戳到他的背部,转头一看,※漂鸟社的社员们正抱着一大堆东西经过,他开口询问漂鸟社社长。(编注:wandervogel,以野外活动为主的社团。) 「这些是要做什么啊?」 「我们全体社员要一起进行搭帐篷的计时赛。」 「所谓的全体社员,其实也只有三个人就是了。」 一个像是学弟的人笑了起来。 有的社团像是为了让大家欣赏表演才上台,但对于社员人数很少的社团来说,今天正是一个在所有学生心里留下深刻印象的大好机会。 对泽村来说,要是再多一个社员加入的话,社团里就能以分组比赛的方式进行练习。考量到明年以后的情况,他甚至希望连球队经理都能再多增加一人比较好。不过,社团的人气也要看实力来决定吧。 强大的球队就会有很多人想要加入,相反的,不强的球队也就没人想加入。 很遗憾的,现在拥有十二名球员跟一名球队经理的排球社,还是「坠落的强豪,不会飞的乌鸦」吧。泽村有点懊恼地握紧拳头。 在他身旁,棒球社接替了空手道社,社员们接二连三地走上舞台。穿着制服的选手们,加上穿着运动服的候补选手,总共几十个人整齐划一地排成一排,在社长简短的致词之后,社员们开始一一唱起每位正式选手的加油歌。 台下当观众的学生们也像在甲子园里看球赛一样,异口同声地喊着:「轰出全垒打——」 「我们不能输呢。」 不知不觉中,田中跑到了舞台旁,在泽村耳边小声地说。 「不要搞错了,我们的敌人又不是其他社团。」 不过,田中好像没有把泽村的话给听进去。 「交给我们吧,我们一定会彻底赢过他们的!」 「什么啊……?」 泽村往灰暗且满是灰尘的舞台后方一看,男子排球社的一、二年级生居然都聚集在此,他不禁有点惊讶地问: 「你们要干嘛啊?」 田中跟西谷露出得意的表情回答。 「虽然表达方式可能有点过头……不过我们一、二年级生打算在舞台下帮学长加油打气!」 「虽然有点不自量力,但这是为了表现我们的冲劲!」 「你们真的知道什么叫不自量力才用这个字眼吗?不过,加油是吗……听起来还不错耶。」 本来觉得致词就够了的泽村,一看到其他社团充满娱乐性的表演,似乎也稍微改变了他的想法。 田中喊了声「好耶」,高兴地握紧拳头。他出声喊着聚集在一旁的社员们。 「好,来啰,一、二、三……」 配合田中的指令,其他的社员们一起大喊。 「乌野,加油!」 「再大声一点!」 「加油!」 在舞台后方准备的其他社团学生们,纷纷看着排球社社员,疑惑地问着「怎么啦怎么啦?」。菅原连忙阻止大家。 「喂,外面的人都听到了啦!」 「对不起!」 看到立正敬礼的田中跟西谷,泽村有点无奈地笑了。 「真是的……不过,你们就把气氛弄得热闹点吧。」 「那当然!」 「我们社里的学弟们真可靠呢。」 话说完,泽村拍了拍田中的肩膀。看到他们两人的举动,月岛神情微妙地喃喃念着「可靠……是吗……」。在他身旁的山口踢到了脚边的东西。 「好痛……」 大纸袋发出了喀沙喀沙的声音后倒下,袋子里一年级生准备好的大声公跟彩球全都弹了出来。 「嗯?这是什么啊?」 泽村蹲下来,拿起了大声公。 「啊————————————!」 日向慌忙地大叫,拿走泽村手上的手工制作大声公。 「啊,呃,这个是……呃,刚刚啦啦队……啦啦队的人放在这里的!我拿去给她们好了!」 「喂,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吧。我看还是摆着不要动……不过,真让人感到意外耶,她们居然用这种手工感十足的东西,是不是社团经费不足呢……」 泽村没有再多问什么,他的视线又落在自己的小抄上。 西谷看着山口,露出像在说「喂!」的恐吓表情。 「对、对不起……」 山口吓得脸色发白,日向对他喊了声「还好还好,差一点,没事的!」。 这时,全身穿着亮眼衣服的啦啦队女生们出现在昏暗的后台,她们看起来十分华丽,就像是有灯光打在她们身上一样。 泽村对啦啦队的队长说: 「啊,抱歉。那边的东西刚刚被我们社里一年级的弄倒了,虽然已经回复原状,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再跟我说喔。」 「我们没有放东西在这里啊。」 「咦?那这些是……」 泽村正打算拿起纸袋,而日向用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带着必死的决心挡在纸袋前面。 「对、对不起!不是啦啦队的!东西不是啦啦队的!呃……应援团!应该是应援团的东西!我本来以为应该是啦啦队的东西,但话说回来,那些人的身材好像更高大一点耶!」 「咦?啊,是吗……?啊,没什么,我没有生气啊……!」 泽村被日向激动的态度吓到,没有再多说什么。排球社的成员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啦啦队的队员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份『惊喜』还真是危险啊。不过,这都是为了社团好,为了赢得胜利,为了泽村好,最起码,一、二年级都是如此坚定地相信着。 ◎ 「那,我上台致词啰……!」 跟泽村说话的女子排球社主将道宫,表情十分紧张,连一旁看了的人都跟着紧张。 足球社的社员们陆续下台了,担任第五棒的排球社要接替他们,首先先由女子排球社的主将道宫一个人上台致词。泽村低声对她说: 「加油喔。」 道宫转过头来,默默地笑了一下,随即登上舞台。 「我是女子排球社主将,道宫结!」 道宫的脸因为紧张而满脸通红,她向大家一鞠躬,结果头不小心敲到了麦克风。看到她的糗样,并排在礼堂里的学生们都呵呵呵地笑了。道宫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振作精神,然后伸直了背脊往前看,开始致词。 「我们女子排球社,老实说并不强!」 听到她的第一句话,学生们又笑了一会儿。道宫瞄了一下台下排列整齐的学生们,有点害羞地低下头。各自排在自己班级队伍里的女子排球社伙伴们,开朗地叫着「结,加油!」。她朝加油声传来的方向有点害羞地笑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说: 「不过!大家每天都很努力地练习。在冬天的体育馆里架球网,手真的都快冻僵,夏天去路跑的时候也几乎快昏倒,但大家还是没有逃避,一直很努力。一年级时根本是外行人的队员,现在都成了重要战力。不过,我想不管是哪个学校的球队,一定都很努力。」 站在讲台上说话的道宫,像是一一回想起至今所有伙伴们的脸,还有每场辛苦的练习一般。 她一定还有更多话想说吧,一定还有很多在大家面前说不出口的回忆吧。道宫眼神坚定地持续看着前方。 「所以!不管对方是著名的强校,或者是像我们这种被当成很弱小的球队,我觉得都一样。预赛只有一次,不管是什么队伍,输了的话……就没有下一场比赛了。」 礼堂里鸦雀无声。 「所以!所以,每场比赛,每场比赛,我们都很珍惜……拼命地追球,传球,为了下一场比赛能够上场,我们很想赢!为了赢球,我们一直以来都很努力!对吧,各位!」 听到她的声音,散落在礼堂四处的队友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是!」 礼堂里响起了掌声,道宫的神情有点讶异,随即又低下了头。然后,她像是逃跑似地跑下了舞台。途中,她看到站在舞台旁的泽村。 「泽村!」 「你的致词说得很棒。」 泽村一称赞她,道宫马上害羞地「嘿嘿」一声,伸手比出胜利手势。 「……好,换我啰。」 泽村整理了一下制服,鼓起精神走向舞台。他的背影看起来还是有点紧张。 他从昏暗的舞台旁走上讲台,整个礼堂都很暗,但因为舞台旁特别昏暗,因此站上讲台后反而会觉得有些刺眼。 泽村看着排队站在台下的一、二年级生。穿着制服的他们表情显得有点紧张、忐忑不安,看到他们这样,泽村反而觉得自己应该要好好振作,刚刚的紧张全都消除了。 之前东峰虽然说过「大地是社里的大支柱」,但泽村总觉得,其实学弟们也帮了他很多忙。 泽村向学生们一鞠躬后,开始致词。 「我们男子排球社以前曾经参加过全国大赛,但这几年能力不足,总是在预赛就落败,没办法进入决赛。不过今年我们有了专属的教练,在我们这一代……」 泽村持续着严肃的致辞,途中,突然响起了有点变调的吉他声。 他本来以为是别的社团放错音乐,因此稍微等候了一下,希望音乐会自动停止。但音乐却一直播放下去。 「……怎么一回事?」 看到泽村在讲台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东张西望,礼堂里也掀起了一阵骚动。 ◎ 播放音乐的人当然是排球社的二年级生。 泽村一开始致词,舞台下排成一排的一、二年级生便依照之前彩排好的流程,迅速离开。然后,田中等二年级生马上躲到了舞台旁边,拿出本来装在运动球袋里,事先藏在后台的手提式音响。 田中的表情十分认真,环视着围在手提式音响四周的伙伴们的脸。 「虽然对大地学长有点过意不去……不过我们要按照计划认真表演喔。」 「嗯嗯。」 四个紧张的二年级生同时点头。 「这样下去别说是棒球社,我们连空手道社都会输掉……话说回来,西谷你干嘛哭啊?」 「呜呜……女子排球……女子排球社一定要赢啊……!」 西谷听了道宫的演讲很感动,用制服的袖子不停地擦着眼泪,然后又用力地吸着鼻子,田中也拼命地点头。 「看看西谷啊!感动,还有感同身受!全校学生的注目跟加油的力量会逐渐形成一种超巨大的支持力,为了得到这份支持,还有为了迎向胜利……我们今天一定要走邪道!没错,要走充满荆棘的路!」 「好!」 「那我们上啰,按钮按下去啦!」 田中高声宣布后,喀嚓一声按下手提式音响的播放键,但关键的手提式音响却依然没有声音。 「嗯?」 「不对不对,那是录音带,cd要按这里啦。」 田中不解地歪着头,缘下指着cd播放机给他看。为了怕cd播放机跟手提式音响的连接处松掉,他们用胶带牢牢地固定住连续端子,因此手提式音响看起来更加破烂。 「啊,对了,真麻烦耶。这个……那我们重来一次喔,再按一下……嘿!」 这次田中按的是cd播放机的播放键。轧轧轧轧轧的声音响起,cd开始回转,应该是田中喜欢的热音吉他声从手提式音响的大型内建喇叭里播放出来。 「好,成功了!大家上啰!」 田中把挂着cd播放机的手提式音响扛在肩膀上,从舞台旁的阴影中站起身,看到他的背影,西谷感慨万千地大叫: 「阿龙,你这样真的好cool喔!」 「嘿唷!cool!cool!cool!」 ◎ 在吵闹的音乐之中,泽村打起精神,打算再度开始致词。没想到他一抬起头,就被耀眼的光芒闪到眯起了眼睛。 「怎、怎么了啊?」 那道光的来源当然是泷之上电器行所准备的聚光灯。机材的底部虽然乱贴了一些胶带,上面用油性笔写着「戏剧社」,但那当然是烟雾弹。田中他们跟戏剧社说明事情的原委后,答应「之后公演的时候把灯借给他们」,因此他们就很爽快地把社团名借给了田中等人。 山口在礼堂的角落操纵聚光灯,但因为逆光的关系,所以讲台上的泽村根本不知道是谁搞的鬼。 ——刚刚道宫致词的时候有这么亮吗?好像没有耶…… 出乎意料的意外接二连三地发生,泽村讶异地微倾着头,就在这时候,田中终于冲到了舞台上。 「好!让大家久等了!」 田中扛着手提式音响,播放出一直嚷嚷着「喂!喂!喂!」的庞克音乐,他走在最前面,至于脖子上挂着大声公,双手拿着闪亮亮彩球的西谷、缘下、成田、木下等四个二年级生则一边跳一边跟着进场。大声公跟彩球,当然是一年级生的得力作品。 看到这五人兴奋的样子,本来骚动的礼堂里顿时响起一阵爆笑。 「唷!排球社!等你们很久啦!」 「田中,做得好!」 慌忙转头的泽村顿时语塞。 「你、你们……到底在干嘛啊?」 排球社的二年级生们在他身后,配合着手提式音响大声播放出来的音乐跳着舞。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练习的,几个人搭着肩,跳起了整齐划一的大腿舞,嘴里还念着「加油,加油,大地!加油,加油,大地!」。西谷还叫着「唷!哈!」,表演起需要毅力的哥萨克民族舞蹈。 不知为何,他们的脸上并没有恶作剧或是觉得丢脸的表情,所有人的额头都冒出大颗大颗的汗水,非常认真地拼命跳舞。 这是当然的,因为他们五个人并不是为了要逗大家笑才这么做,他们只是一心想要胜利而跳舞。不过,已经没有人记得,为什么这股为了胜利而生的热血,最后会以跳舞的方式来表现。 他们虽然很认真,但在看的人眼里,却只是荒唐而有趣的表演……这点倒是很遗憾。 「排球社,好耶!再多表演一下!」 「田中,脱吧!」 兴奋的观众们开始出声加油,田中终于露出得意的贼笑。 泽村虽然有些慌张,但他没有漏看田中那一瞬间的表情。他连忙冲向田中想要阻止他。 「等一下……不要脱啊,田中!」 不过,田中已经将制服的扣子都迅速解开,然后一转身就脱掉制服,朝着舞台的天花板用力一丢后大叫。 「大家好好看着……我们满腔热血的表演吧……」 田中、西谷……五个人的制服都抛向了空中。聚集在礼堂里的学生们还有在舞台旁边准备的其他社团团员,都呆呆地用眼神望着那些制服的方向。 制服三三两两地掉在讲台上,在聚光灯中,二年级生摆出了帅气的战队姿势。 「喔喔……!」 礼堂中一阵骚动。 五个人的t恤上分别写着「乌」「野」「排」「球」「社」,这是田中用他那充满朝气的书法写下来的字,就是昨天大家做到很晚的t恤。 「好啊!」 听到观众们的加油打气,田中也热情回应。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呢!」 「还有啊……」 泽村呆站在原地抱着头。 五个人转过身,让礼堂里的人可以看到他们的背部。他们的背上也有写字,所有成了观众的学生们顿时都安静下来,专心地看他们t恤背上的字。 「上面写什么啊?」 「……啥?」 上面写的是—— 「高」「中」「杯」「大」「胜」。 「这样预赛我们就会赢得压倒性的胜利!上啊,乌野……」 二年级生配合田中的号令,握拳齐喊。 「冲啊!」 礼堂中的气氛顿时为之沸腾。回过神来的泽村忍不住大喊: 「你、你们……到底在干嘛啊!」 但他的声音,却突然被站在舞台下的一年级生还有菅原、东峰所喊的「乌野,加油!」「加油!」「加油!」给盖了过去。 「那些家伙真努力耶!」 「乱七八糟的呢!」 东峰跟菅原离开自己班上的队伍,匆匆地来到了舞台下。他们看着彼此,哈哈哈地笑得很开心。就是这两个三年级生召集了一年级生,要他们喊加油的。 反正之后一定会被大地骂,至少现在先把场面炒热也不错,而且又好玩,因此两个高年级生做出了聪明的决定。 听到一年级生的加油声,田中跟西谷更起劲了。他们站在讲台上高举起握紧的拳头,鼓动着学生们。 「各位!加油!加油!」 「跟我们一起喊!」 礼堂里的人一开始是有点害羞地拍手,到最后众人则像是被卷入火热的漩涡似地齐声高喊口号。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站在自己班上队伍里的球队经理清水,看着一片混乱的讲台上,受不了地喃喃自语道: 「笨蛋……」 而在礼堂后方,排球社顾问武田却被感动到热泪盈眶。 「大家都在帮我们加油呢!一定要赢喔!」 ◎ ——之后一定要好好念一下那些家伙……!一脸愤怒的泽村走下舞台,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皱着眉头转头,喊了声「干嘛?」。没想到拍他的人居然是主任。 「那是什么口气啊?」 「啊……主任……对不起!」 泽村支支吾吾地道歉。 「刚刚那场愚蠢的骚动到底是在做什么啊?身为主将的你,该不会没办法好好统领队员吧?怎么可以让他们像那样失控呢?排球社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就有很多问题,你们要更像个高中生该有的样子……」 泽村握紧拳头,一直在忍耐主任碎碎念的漫长抱怨。过了一会儿,他才沉重地开口。 「……那是我的点子。我本来想说像演短剧一样热闹一点……结果,可能有些表演过头了,这都是我思虑不周的结果……」 泽村结结巴巴地说着。 「……啊,是吗?那就算了。」 主任回答的样子看起来还有点不满,他不情愿地走回位子。泽村瞪着他的背影,整个人都在发抖。 「田中……西谷……没想到连缘下都……」 等确认主任的身影消失在后台后,刚刚一直在忍耐的泽村,终于发泄出他的愤怒。 「那些家伙人在哪里!」 泽村怒吼着要找出田中跟西谷两人。 看到他那让人无从搭话的背影,本来想要找他讲话的道宫也耸耸肩放弃了。 「……明明就很有趣啊。」 ◎ 「表演很成功耶!」 「看看那种整齐划一的感觉!全校学生一定都会为我们排球社祈求胜利的!」 走出礼堂,排球社二年级生们来到校舍后方庆功。这时,泽村的怒吼传到了他们的耳里。 「我说你们啊啊啊啊啊啊!」 「咦?」 众人回过头,泽村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恶鬼一样。他的头顶跟肩膀甚至快要喷出愤怒的白烟。 「呃……我们只是想让大地学长高兴而已啊……!」 「我们只是想让大家帮排球社加油罢了……!」 自己觉得很棒,而且还拼命准备了好几天的『惊喜』,现在却被泽村骂,二年级生们都很沮丧地低下了头。 泽村直瞪着这排成一排的五个人,隔了一会儿才默默地开口。 「……你们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吗?居然在全校学生面前做出那种事……」 二年级生都认命地缩着脖子,猜想对方可能会骂得更难听,没想到泽村却语气坚定地说: 「这样我们就绝对不能输了喔!」 二年级生惊讶地抬起头,眼前是泽村窃笑的脸。 田中跟西谷的表情顿时变得开朗。 「……那当然!我们一定会狠狠地大赢!不管是青城、伊达工还是白鸟泽,我们都不会输的!」 「参加全国大赛的时候,你们要办得更热闹喔!听到了吗?」 「听到了!」 缘下等人异口同声地说。 ◎ 道宫躲在大树后面听着他们的对话,她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走回礼堂。刚刚她是为了帮可能会被泽村骂得很凶的二年级生说话才追过来的。 不过,看来是没有那个必要了。 「我似乎太杞人忧天了。」 道宫的步伐变得很轻快。这时,其他的排球社社员也跟她错身而过、接二连三地跑向礼堂。 「学长们超帅的耶!」 「……聚、聚光灯效果怎样?」 日向以充满敬意、闪闪发光的眼神,抬头看着二年级生。山口很担心地来回踱步,影山跟月岛也像是被他们吸引似地跟着来了。 菅原跟东峰也马上跑来,他们戳了戳田中的光头还有西谷的刺猬头,笑着说道: 「你们果然是笨蛋呢!」 「咦?你们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啊?我完全没注意到耶。」 道宫微微地转过头,又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也跟着笑了。 「他们果真随时随地都很开心呢,真好!」 道宫微卷的短发随风飘逸。 誓师大会结束之后,紧跟着ih(高中杯)预赛也即将来临。 对三年级生来说,这是最后一次的ih(高中杯),对一年级生来说,这是首次参加的正式比赛。一定有很多他们不认识的对手在等着他们吧,要想在预赛中胜出,每场比赛都不能松懈。 号称有如铜墙铁壁般的伊达工业高中,由及川所率领的青叶城西高中,这两场雪耻之战也在等着他们。 「乌野……冲啊!」 「是!」 男子排球社的呼喊声,随着五月的风传了过来。 坠落的强豪、不会飞的乌鸦,一直以来都被如此称呼的乌鸦们,现在正要朝着大赛振翅飞翔而去。 final haikyu quest lv.15「处罚」 「肚子好饿喔……」 勇者日向无力地倒在地上。「喂,站起来。」弓箭手影山毫不留情地踢了他一下,嘴里念念有词的日向站起身,看着停在白魔导士孤爪手杖上的小乌鸦。 「……烤鸡肉串?」 「等、等一下,不行喔……它差点死掉,我好不容易把它救回来的……」 孤爪抱住小乌鸦,像是要保护它似的。这时,日向的眼角余光瞄到一个小影子闪过。 「啊!发现蜥蜴了!」 找到猎物的日向往前一冲,突然有个男人挡在他面前。 「喔耶!虽然没人叫我们,但我们还是来了!」 发出怪声登场的,是两个全身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小恶魔。 「那只蜥蜴,我们就收下啰!」 「蛋白质!胶原蛋白!鲜血!一切都是为了洁子大人的美貌!上吧,西谷!」 二人组一起冲向蜥蜴,日向挥剑追了上去。 「等、等一下!等一下……!我也想吃啊!」 看到跟二人组对战的日向,战士岩泉讶异地喃喃说道: 「那个小不点还真有活力啊。」 「那个笨蛋只有这个优点而已。」 影山面不改色地回答。日向单手拿着蜥蜴站了起来。 「太好了!我赢了!」 小恶魔二人组在他身边,抱着肿了好几个包的头仰天大叫。 「可恶……没带食物回去的话,我们会被洁子大人责骂的啊!」 「这样傻呼呼地空手回去的话,一定会被处罚!」 两人嘴巴上虽然这么说,但眼神却充满了期待似地闪闪发亮。 「就算是严厉的处罚……我们也甘愿承受!走吧,阿龙!」 「喔,西谷!就这样接受处罚吧!」 然后,两人看起来很开心似地迅速逃走了。 日向拿着蜥蜴,看着二人组的背影,有点担心地问孤爪: 「我是不是应该把猎物让给他们比较好啊?」 「……不,我想你应该不用给他们。」 〈待续〉 你好宫城in『青城』 喧闹不已的社办里,一年级生金田一打开了置物柜。他东张西望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瞄了一眼门口内侧的镜子。就在他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辣韭头时,副社长岩泉叫住了他。 「喂,金田一。」 「啊,是!」 金田一身体一震,慌忙转头。 在青叶城西高中排球社的社办里,不只金田一,所有人都比平常要来得兴奋。不是没必要地一直看着镜子,就是跟朋友还有家人传简讯,全都静不下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今天受欢迎的地方情报节目『你好宫城』的摄影团队要来采访。他们打算贴身采访身为主将,ih(高中杯)预赛的重点选手及川。 「不用那么紧张,今天是要来采访及川,不会拍到你们的,你们只要跟平常一样就好了。」 不只金田一,岩泉这番话是要讲给社办里所有社员听的。自从决定好要接受采访之后,就连岩泉本身也一直心浮气躁地静不下来。但他想的跟其他社员不一样,不是期待着「说不定我会上电视」的那种心情。 他从国小起就认识及川,讲到要贴身采访,他就担心那笨蛋会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事,或者又说出什么不适当的话。 要是我没有好好看着他的话…… 就在岩泉皱着眉头思考的时候,啪的一声,门打开了,走进来的当然就是今天的主角及川。 「真抱歉喔,谁教我总是一下子就变成众人注目的焦点!」 那种让人火大的表情,还有耍帅的姿势。 这家伙根本不了解别人的心情…… 「啰唆!」 岩泉终于反射性地用头撞了露出爽朗笑容的及川的头。 「阿岩,干嘛突然撞我……」 及川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几步,他的鼻子里流出了一道鼻血。 ◎ 在体育馆里准备摄影的工作人员都被吓到了。刚刚说明拍摄过程时,及川还露出爽朗的微笑,没想到只不过是回去一下社办,再出现的时候,鼻子里居然就已经塞着面纸。 满脸胡子的导播开口问: 「……及、及川同学,你怎么鼻子塞了面纸?」 「啊,我只是流鼻血而已,不用在意!马上就会停了!」 及川刻意露出灿烂的笑容回答,工作人员聚集在一起,开始小声讨论。 「喂,怎么办?」 「看起来……很自然,还不错啊,不行吗?」 「嗯,拍进去的话是没什么关系,不过,还是从看不太出来的角度拍比较好……」 教练的哨子声响遍整座体育馆,打破了现场不自然的气氛。大家开始练习开球,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们将摄影机架在看不到鼻血的右侧,小心地不打扰到大家练习,然后开始拍摄。 「那就拜托大家啰。」 一开始还有点在意摄影机,显得很紧张的社员们,一旦开始练习后便恢复成平常的样子,一如往常地行动。拥有县内前四名实力的青叶城西排球社社员很多,练习画面看起来也很有魄力。 岩泉看着社员们,一脸很满足的样子点点头,大叫着「声音要喊出来!」。身旁鼻子里还塞着面纸的及川,看了工作人员一眼后开始抱怨。 「啧,我比较喜欢左边的脸耶。」 及川不满地抚摸了一下左边脸颊,岩泉对他怒吼: 「你是女明星啊?」 「可是……」 「那我让你右边鼻孔也流血好啦?」 摄影机将两人的对话也都拍了下来,只要把声音消除的话,说不定看起来还挺像「一脸认真地看着社员练习的社长跟副社长」。 ◎ 「可以打扰一下吗?」 趁着练习的空档,摄影机朝着正在休息的及川靠近。他的鼻血已经停了,确认好面纸已经拿掉之后,女记者将麦克风递到及川面前。 「像这种大型比赛,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乐趣呢?」 「有很多一看到我们就吓得发抖的对战选手,还有因为输了而懊恼的对手,超有趣的耶!」 「……什么?」 听到这意想不到的答案,女记者顿时语塞。站在及川身后监督拍摄的岩泉,双手比出剪刀的手势,向工作人员一鞠躬。 「刚刚的拜托你们剪掉……」 看到岩泉认真的表情,女记者也点点头,重新继续采访。 「可以请你告诉我们,为什么你选择青叶城西高中吗?」 「因为这里的制服最适合我啦。」 「这个也请剪掉……」 「那,你打排球有没有什么座右铭呢?」 「要打的话,就打到对方完蛋为止!」 「剪掉!」 「对于长期以来一直跟你并肩作战的副社长岩泉同学,你有什么看法?」 「他是专门来陪衬我的!」 「剪掉!」 导播在后面抱着头,但女记者还是不气馁地继续发问。 「那、那么这次的预赛中,有你视为敌人的选手吗?首先是白鸟泽高中的牛岛同学吧。」 「牛岛?」 及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但紧接着又恢复笑容回答。 「……啊,是啊!他算是『超高中级』的『大王者』嘛。我们当然想要赢白鸟泽,不过对他本人我倒是没什么兴趣!」 女记者听出及川的话里好像带刺,连忙翻着采访笔记,换了个话题。 「那个,呃……我之前有做过功课,听说乌野高中的影山同学是你国中时期的学弟吧,同样都是举球员,你觉得他怎么样呢?」 听到这个问题,及川挑了挑眉。 「……敌人?飞雄算敌人吗?喔,飞雄是敌人啊,对喔对喔,那个飞雄是我的敌人耶。」 「对不起……」 就在岩泉向工作人员们鞠躬道歉时,及川对着镜头说: 「飞雄不是敌人,是鹅肝。」 「啊?」 听到这句话,不只是岩泉,连所有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们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地回问。看到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及川很满意地竖起食指,露出开朗的笑容回答。 「因为会愈培育愈好吃啊。」 「……真、真的好有诗意喔。」 「鹅肝是我最爱吃的东西嘛。」 回话的及川眼里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 「谢谢!之后我们会再联络!」 练习结束后,摄影工作人员们将摄影器材装在推车上,然后推着推车离开了体育馆。 及川一手拿球,一手向工作人员的背影挥手,喃喃地说着。 「就这样?贴身采访明明可以拍一整天的啊。」 「那样我会撑不住的……重点是要先打倒牛若吧,你看。」 岩泉这么说完,将排球月刊的最新一期丢给及川。 上面的『高中注目选手特集』里,刚刚女记者提到的白鸟泽高中王牌牛岛,正是被选为『特别注目!』的选手。但文章里连一行都没有提到及川。 岩泉是故意把这本杂志拿给及川看的,及川的脸部肌肉抽搐着。 「……阿岩,你的脾气还真好啊。」 「我们这边有电视来采访啊,有什么关系。比起杂志来说,电视更好吧。」 「『你好宫城』是地方节目!排球月刊是全国发行的耶!」 及川开始耍起小孩子脾气,但这不是现在才有的事。及川跟岩泉在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听过牛岛的传言,他们都是在比赛时对战失败,然后又一起振作起来,继续练习的伙伴。在同一个县里有这样的『大王者』,就是会发生这种事。 岩泉背对着及川,只说了一句话。 「……既然这样,我们今年就一定要打败白鸟泽,然后进军全国喔。」 听到这句话,拿着球的及川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刚刚看起来还不太开心的表情,突然变成了勇气十足的笑脸。 「嗯嗯,是啊。」 final haikyu quest lv.22「谁是间谍?」 「哇哈哈哈!现在还不是对战的时候,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 在黄沙飞舞中,大王的心腹黑尾扬起深红色的披风离去。 勇者日向使用黑尾留下的回复药治疗伤口。 「那个,为什么大王大人的部下会知道我们的所在地呢?」 的确,这附近都是没有道路的荒野,就算途中曾经在城镇停留,他们也从未表明身分。为什么黑尾会知道他们的行踪呢?一行人十分不解。 「该不会我们之中有间谍吧。」 听到弓箭手影山肆无忌惮的话,白魔导士孤爪用披风遮住脸,喃喃说道: 「……不是我。」 「不,我们不是在怀疑研磨……!喂,影山!不要讲那种话!我们都是伙伴啊!如果要这么说的话,你以前不也是大王大人的手下?」 日向慌忙回嘴,影山不高兴地回答: 「我不一样,对我而言,说什么都要亲手打倒那个人……也就是及川。」 「我也一样,我要打倒那家伙。」 听到影山的话,战士岩泉也点点头。日向抬头看着最后的伙伴——格斗家青根。他还没有问过青根,为什么要加入他们这个团队。 「没有眉毛的你呢……?」 青根有点困扰地摇了摇头。也许他有不欲人知的理由。岩泉也帮腔说「这家伙救了我的性命,不要怀疑他」。 找间谍的事又回到了原点。 「那……接下来就只剩下这家伙了。」 日向笑了一下,戳了戳停在孤爪手杖上的小乌鸦。五人之间紧绷的气氛稍微舒缓了些。 但小乌鸦却突然张开小小的嘴巴—— 「既然被发现了,我也没办法。」 「什么?」 无视于惊讶的一群人,小乌鸦啪哒啪哒地飞向天空。日向抬头看着它的影子,懊恼似地呐喊起来。 「臭家伙!下次碰到的时候,我一定要把它烤来吃!」 〈待续〉 『铁壁』的决心 「早安。」 五月的某个黄道吉日。放学后在伊达工业高中排球社社办里,上完课后穿着制服的社员们接二连三抵达。入口的门开开关关时,屋檐的铁皮便会轧轧作响。 「今天好热喔。」 社员们踢开磁砖地板上摆得乱七八糟、不知道是谁的凉鞋跟球鞋,腾出空间,一边闲聊一边换上体育服。 社团活动即将开始。 其中有个学生,手忙脚乱地来回进出社办。他的个子并不小,但在许多球员都很高的情形下,他就显得个头特别小了。 「啊!真是超忙的!超忙的!果真是心都快要死亡的『忙』字啊。以前的人真会造字啊!」 大声自言自语的人是三年级的茂庭。主将茂庭在社办里啪哒啪哒地绕来绕去,随即又碰地一声走出社办,过一会儿又回来了,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应该是放在这个纸箱里没错啊……」 看到不解地微倾着头,还一边匆忙地把社办弄得乱七八糟的茂庭,换好衣服的二年级生二口说道: 「茂庭学长,嘴巴上一直说很忙很忙,这样就像累坏的上班族一样耶。」 「……啰唆!我在准备誓师大会的事情,你不要在那边说风凉话,赶快来帮忙啦!我记得应该有之前社长的演讲稿啊……」 茂庭叹了一口气,把纸箱翻来翻去,结果里面只出现了破烂的护膝,擦球的旧抹布,还有最近已经不知跑到哪去的偶像笑着当封面的几年前的杂志,以及四散的灰尘。 「真是的,可恶!」 看到茂庭在整理堆在地上的可燃垃圾,二口没大没小地说: 「反正誓师大会又不会很热闹,我们学校没有啦啦队,简单来说,我们学校根本没有女生啊。」 被涌起的灰尘搞到打了个大喷嚏的茂庭,东张西望地找着面纸,一边回答: 「不是这个问题吧!你难道不想好好珍惜日本精神吗?只要像这样疏忽了小地方,就有可能产生裂缝,然后让铁壁崩坏喔!……啊,把那个面纸拿给我。」 「……茂庭学长。那种像老人家举的例子,最好不要再提啰。」 二口把置物柜上的面纸盒丢给茂庭,然后带着青根打算走出社办。青根还没换好衣服,一大件t恤还套在他的头上,就手脚乱挥地跟着二口走了。 啪答一声,门被粗鲁地关上,外面屋檐的铁皮又轧轧响了。 「那些家伙明明很有实力,为什么就是这么骄傲呢……」 看到门关上,茂庭垂下了肩膀。其他社员们苦笑地对他说「放弃吧」,茂庭看到有点胆怯地观察周遭情况的二年级生小原,以恳求的语气说: 「你……就只有你,千万别变成那些家伙那样啊!」 「啊,是……」 剃着光头的小原,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回答。 ◎ 「快点,赶快开始吧。」 先走进体育馆的二口跟青根两人开始练习传球。青根确实地传球,他虽然没有讲话,但却一边看着二口的脸,嘴里似乎念念有词。 「…………」 「干嘛啊,有话要说就直接说啊。」 二口有点烦躁地把球丢给青根。但青根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用传球的方式把球又传了回去。 「你说话啊。」 「…………」 「你有什么不满吗?」 不管二口丢什么样的球给他,青根都还是一样,带着有点困扰的表情,把球传回去。不过依然只是盯着二口看。 就这样默默地进行了几回合后,二口终于认输。 「……我知道啦。」 二口单手拿着球,抬头看着个子高大的青根的脸。他的外表看起来虽然会让人有点害怕而不敢亲近,但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男生。 「我们也是『铁壁』的一员啊。」 听到二口的这句话,青根默默地用力点头。 ◎ 二口为了向茂庭道歉,在青根的带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了社办。一打开门,就看到镰先在练身体——那是他的个人兴趣。 「喔,问题儿童乖乖回来了啊!」 在地上使用腹肌滚轮滚来滚去的镰先豪迈地笑着。二口反射性地说: 「……就算那样一直做,腹肌也不会无止尽地分成很多块喔。」 「什么?」 镰先的眉头皱了一下,停止了滚轮的动作。他没有站起身,膝盖也没有碰地,就这样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停止不动,实在是肌力惊人。 「这是常识啊,一般不都说是六块肌吗?」 二口的话字字带刺,镰先终于站起身。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镰先跟二口,还有站在他们身后,超过一百九十公分的青根三个人站在一起,整个社办空间看起来更小了。 「什么鸡……?什、什么啊?是蛋白质吗?」 「我讲的不是鸡也不是蛋白质。是腹肌……」 二口想要说明,但是在收拾纸箱的茂庭途中插话。 「有什么关系,就让阿镰做他想做的事吧。」 二口「哼」的一声,看了茂庭一眼后沉默了。 「喂,二口,不要讲到一半停下来啊!你是什么意思?不会再变更多块了吗?」 慌张的镰先掀起穿着的t恤,一边看着练成的威猛六块肌,二口又多余地说了一句话。 「镰先学长该不会连大脑都是肌肉吧?」 「什么?」 「喂,二口!够了喔!」 青根低头看着队友们又因为无聊的小事开始吵架,整个人变得垂头丧气。 就在这时候,青根注意到社办墙壁张贴的横布条。那是为了ih(高中杯)预赛跟在那之前的誓师大会所拿出来的布条。 为了换衣服而拉上的窗帘外头射进了阳光,尘埃在闪亮的光线反射下飞舞。青根一直看着尘埃后方,众人骄傲地挂在墙上的横布条。 『伊达的铁壁』。 看到那横布条上强而有力的话语,青根庞大的身躯为之一震,然后像是被这一震影响似地,他紧紧抓住茂庭跟二口的肩膀。 「做、做什么啊?」 青根不理会抱怨的二口,让两人靠在一起。 然后,他沉默地指着旁边的横布条。 二口跟茂庭在被青根搂着的状态下,抬头看着横布条。 「……铁壁。」 「铁壁啊……」 青根无言地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我们是铁壁啊!」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忘了腹肌的事,镰先的眼神闪闪发亮,还把手放在青根的肩膀上。笹谷也跟着说「嗯嗯,我们是铁壁啊!」,站在比较远的地方观察情况的小原跟一年级的作并也被青根伸长的大手给抓住。 一回过神来,伊达工业排球社的社员们,都因为青根而在社办里围成了一个圈。 「这是在干嘛啊?」 二口想要摆脱众人,但青根却紧抓住他的手臂,「哼」的一声,二口又被拉回到圈圈里。 二口放弃挣扎,喃喃自语。 「啊,真是的……」 二口回到了圈圈里。看到所有队友都认真地搭着彼此的肩膀,青根满足地点了点头。 ◎ 在温柔的午后阳光中,微风徐徐,写着「排球社」的木板在风中微微地摇晃着。 悠闲的放学时光,伊达工业高中排球社的社办里传来了主将茂庭的声音。 「好,今年我们一定要进军全国!伊达工……」 「加油!」 伊达工业排球社全体社员的声音,响遍了午后晴朗的天空。 final haikyu quest lv.31「半个世界」 这里是大王及川的城堡,在极尽奢华的房间里,大王不高兴地坐在豪华的宝座上。 「那些家伙为什么不快点来啊?我想要赶快把他们都打倒啊。」 他一边捻着在黄金盆子里堆得满满的、他最爱吃的牛奶面包一边抱怨。 「他们不赶快来的话,我就要变成大王的伙伴了……」 被困在水晶里的美丽公主道宫,一样很不高兴。 看到他们两人这样,身穿性感装束的魔女清水摸着逃回来的小乌鸦的头,冷冷地说: 「战士岩泉跟弓箭手影山,好像想要避开跟大王之间的对决。」 「咦?为什么?阿岩跟飞雄都想打倒我,不是吗?他们该不会是在害怕吧?」 大王探出身子询问,心腹黑尾探头看着手里的水晶球。水晶球里出现了勇者们的身影。 站在分叉的道路上,勇者日向问道: 「你们觉得哪条路会通往大王的城堡啊?」 不管哪条路都很险峻,看起来没什么人烟。 「应该是右边吧。」 白魔导士孤爪用手杖指向右边的道路,但岩泉却强烈反对。 「啊,绝对不是,是左边啦!左边!你们要听前大王部下的我所说的话。」 「右边……我有不好的预感。」 影山说完,孤爪也不再多辩解什么。日向则是很有精神地往前走。 「那,我们往左边走吧!」 「什么嘛,应该是右边吧!到底在干什么啊?」 大王把吃了一半的面包丢掉,黑尾的水晶也重新变成了一颗透明的球。清水将小乌鸦放回鸟笼里,说话的口气十分冷淡。 「那两人应该都非常讨厌大王,所以才会在下意识里避开通往城堡的路吧。」 「啊,算了!」 大王把清水跟黑尾赶出房间,坐在宝座上抱着膝盖。 「我可是准备了半个世界在等他们!……阿岩,赶快来啦!」 〈待续?〉 『猫』来袭 5月2日,早上,东京车站。 一群穿着红色运动服的人搭上了前往东北的新干线。他们醒目的外表吸引了车厢内众人的目光,但他们却不在意,只是径自看着座位的号码往前走。没错,他们就是要前往乌野的音驹高中排球社成员。 「13排c……是这里啊。」 主将黑尾还有孤爪找到位子后坐下,新干线也慢慢地向前行驶。 三年级的海手里拿着车票,有点遗憾地喃喃念着。 「……14排b,是走道边的位子啊。」 「要跟我换吗?」 同样是三年级生的夜久拿出自己的车票,海直率地收下它。 「抱歉。」 「我坐哪里都可以……啊,山本,可以顺便帮我放行李吗?」 「了解~!」 正在把行李放到架子上的二年级生山本轻松地回答。这时,他的钱包突然从运动服的口袋里滚出来。 「啊,糟了。」 山本的钱包滚过走道,正好掉在黑尾跟孤爪面前。坐在窗边位子的孤爪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发现,眼睛一直盯着游戏机的荧幕。黑尾觉得有点麻烦似地弯下腰,捡起钱包放在山本的座位上,说了声「喂,给你」。然后,他很认真地警告山本。 「要是车票不见了的话,你就要自己出钱喔。」 「啊……是!」 听到黑尾的话,其他成员们也开始检查钱包跟口袋,还有人拉出放在架子上的行李,紧张地开始检查车票。 一年级生犬冈开朗地大叫「太好了!找到了!」。 「难得去一趟仙台,要是真的得自己付车钱,就没钱吃牛舌啰!」 「呵呵,等我啊,牛舌。我一定会大口大口地吃掉你!」 山本笑得很得意。在他身后,夜久问着身边的海。 「只有牛舌有名吗?舌头以外的部位呢?」 「对不起,我不是很了解,跟肉比起来,我比较喜欢鱼。」 一边看着大家很热烈地讨论着牛舌,黑尾一边心想:还好今天是连假。要是平日搭乘新干线,车上肯定都是上班族。这些吵闹的家伙,一定会被别人一路白眼到仙台吧。跟那样的情况比起来,像今天这样连假的第一天,其他座位也传来了小孩子的笑声,实在是轻松多了。 就在所有人都确认好车票的时候,上野车站快到了。 「嘿嘿嘿。」 一年级的芝山面露微笑,手里拿着火车便当,应该是刚刚在重新整理行李的时候拿出来的。看他没有马上吃,应该是在烦恼该不该先取得学长们的同意吧。这时,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了味道,坐在前面的山本转过头来。 「……喂,你那是热呼呼烧卖便当吗?」 「啊,是!我小时候就很爱吃,刚刚在车站……」 「不能这样!」 「咦?啊……对不起,猛虎学长!」 尽管被骂的芝山已经慌忙道歉,但隔着椅子骂人的山本还是停不下来。 「所谓的火车便当,就是要在新干线上买各地名产啊!一边享受田园风景一边吃才对嘛!」 山本拿出夹在椅子后方置物网里的车内杂志,翻页后给芝山看。 「喂,这里不就有充满旅游气氛的火车便当专栏吗?你看,这个『海鲜红鲑炊饭便当』!亮晶晶的白饭上放了鲑鱼卵跟鲑鱼,看看这高贵的模样!这个气势!」 黑尾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山本,你今天是第一次搭新干线吧。」 「啊,呃……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就因为这样,才要好好珍惜所谓的理想,不是吗?」 山本手上拿着杂志,满脸通红地辩解。黑尾又毫不留情地说: 「啰唆,不要那么大声。」 「对、对不起……」 「算了,我也没吃早餐,买点什么来吃好了。芝山你也赶快吃吧。」 黑尾的发言解决了现场的纷争。他拿出果汁喝了一口,坐在他身边的孤爪,毫不在意周遭的情况,自顾自地继续打着电动。 ◎ 过了一会儿,在车内贩售东西的推车出现了,受到堆积如山的便当跟零食的刺激,社员们的心情看起来更兴奋了。 黑尾叫住推着推车的贩售人员,露出温和的微笑。 「不好意思,请给我一个『鲍鱼海胆御膳』。」 其他社员们也纷纷拿出钱包,打量着推车里的东西。收下便当的黑尾,询问身旁持续打着电动的孤爪。 「你不吃吗?」 「我在家有吃过苹果了,没关系。」 孤爪没有抬头、脸还是盯着荧幕,当他回答的时候,走道另一侧的山本突然悲痛地大叫。 「咦!『海鲜红鲑炊饭便当』已经卖完了吗?我都准备好要吃了耶……!」 「可以等一下再帮您送来。」 穿着制服的贩售人员,露出一脸很抱歉的样子回答。 「嗯嗯……」 看到山本可能还得花些时间烦恼,犬冈很有精神地先举手。 「请给我三明治!」 听到他点的东西,山本挑了挑眉。 「居然点三明治……你有没有一点出门旅行的雅兴啊!你是要强调新干线跟火车便当都没什么稀奇吗?喂!」 山本的身子越过椅背朝犬冈逼近,犬冈连忙否认。 「不是啦!因为我想去仙台吃牛舌,所以要留着肚子嘛!」 「牛舌……对了!我的胃也是有限的……为了牛舌大人,我得维持最佳状态才行……」 就在这时候,山本身边的福永噗地笑了出来。 「啊,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啦,今天一定要告诉我们喔。」 夜久站起身,朝着福永的位子探头问他。二年级生福永平常沉默寡言,但只要一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就会偷偷地笑,这是他的习惯。不过到现在都还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今天也是一样,福永又再度保持沉默,不开口了。 在沉默不语的福永身边,山本还在烦恼。 「火车便当、牛舌、海鲜、旅游的雅兴、牛舌……」 「还有其他人要点耶,不要让大家等太久。」 在黑尾的催促之下,山本终于下定决心。 「好,那我也要三明治……!」 山本用豁出去的表情掏出五百圆硬币,然后突然神色大变。他看着钱包里,不解地歪着头。他把发票跟医院的挂号证都拿出来,确认了钱包里的状况后,马上一脸憔悴地抬头看向队友们。 「车票不见了……我明明放进钱包里的啊……!」 听到山本的话,社员们一阵骚动。 「你有好好地找过吗?」 「要自己付钱啊,真可怜。」 「超过一万圆耶……」 黑尾伸出手,拍了拍山本的肩膀。 「真遗憾啊。」 车内的贩售人员带着怜悯的表情,向山本说了声「谢谢」,将三明治交到他手里后就离开了。 ◎ 过了大宫后没多久,眼前的风景突然变得一派悠闲。但山本根本没有心思去热切讨论什么旅行的雅兴,他啃着三明治,表情就像是在啃砂子一样。可能是因为同情他,或者也因为正在吃饭,其他社员们的话也很少。 安静的车厢突然传来咚一声的细微震动,原来是有往东京的新干线从旁经过。 「是e5系列的车子……!」 海的声音很小声,但掩盖不住兴奋。在他身边的夜久,也跟着他一样看向窗外。 「咦?你是说刚刚经过的那台绿色新干线吗?是说新干线这种东西,偶尔看到还觉得满高兴的,不过要是搭上车,就会跟很多车辆擦身而过,自然而然就习惯了,会腻耶。」 听到夜久的话,海的表情瞬间显得好像有点受伤,但他很快又恢复成平常冷静的样子,静静地低垂着眼帘,喃喃说着。 「新干线给人※一期一会的感觉,很棒呢。」(编注:意即或许一生只有一次见到的机会,要加以珍惜。) 听到他认真的声音,夜久很有感触地说: 「海的说法很有说服力呢。」 夜久虽然就坐在山本正后方,但他对海感到佩服的发言却没有传到山本耳里,因为山本的脑袋里现在想的都是车票。在狭窄的密室空间里,山本的心逐渐被逼到绝路,没办法,因为超过了一万圆啊…… 吃完三明治后,山本下定决心站起身。 「研磨!」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孤爪瞄了山本一眼。 「全靠你的观察力了!拜托,请帮我找车票!」 「咦?」 「拜托,请帮我找吧!」 「啊,嗯……」 为了超过一万圆的车票,山本拼命地拜托孤爪。在他的压力之下,孤爪先把电动转成休眠模式,然后还是坐在座位上,默默地看了山本的周遭一眼后开口问: 「如果……不在钱包里的话,有在车票的票夹里吗?」 「我看过了。」 山本马上回答。 「……还是在包包的口袋里?」 「没有。」 「外套口袋。」 「找过了。」 「那……」 所有人都在注意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夜久突然从后面插话。 「山本,进了新干线的剪票口后,你不是去过厕所吗?该不会掉在那里了吧?」 「咦?要是掉在东京车站的话,不就找不到了吗……!」 听到夜久的提醒,山本不由得抱着头。 「果然要自己付钱啊……再见了,牛舌……」 山本夸张地表现出沮丧的样子,研磨没有多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完全没变,只是仔细地盯着周遭看。他的眼神看起来虽然好像没有对焦,但其实是在回想从通过剪票口到搭上新干线至今的情况。 「…………」 孤爪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以一样的语气开口。 「……啊,找到了。」 「咦?」 山本抬起头,孤爪伸手一指。 「车票就夹在那个网子的地方……那里。」 「啊!找到了啊啊啊啊啊啊!」 山本冲了过去,抓住一本车内的杂志。上面果然夹着一张车票,就像书签一样。 「对了!我刚刚想要确认还有多少钱,所以就看了一下钱包……然后又一边想说『海鲜红鲑炊饭便当』不知道是多少钱,所以翻回这页来看……就是那时候夹住的啊!」 山本很高兴地秀出车内杂志跟车票,海看了一眼后静静地说: 「我很了解你的心情。『海鲜红鲑炊饭便当』是仙台车站历史最悠久的火车便当呢。可以感受得到生命的气息。」 「听海这么一说,连火车便当都变得很有意义呢。」 夜久看着眺望窗外的海的侧脸,喃喃说道。就在这时候,他们的车辆又跟往东京的新干线擦身而过。海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光芒。 「喔,是e3系列耶。」 ◎ 从东京出发大约两小时后,音驹高中排球社的人便在仙台车站下车。海拿出手机拍了要继续往北边前进的新干线,其他社员也跟着拿出手机。在车子里一路睡到仙台的猫又教练跟直井教练,有点意外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喂,走了。」 黑尾一开口,其他社员们也异口同声地回答。 「是!」 大家排队搭乘手扶梯,穿过剪票口。山本把一直很宝贝地紧握在手里的车票放入自动剪票口后,终于从紧张的情绪里解放并高声呐喊。 「到仙台了!要吃牛舌了!旅行模式全开!」 其他社员们也拿着大件行李,看向车站四周,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对仙台车站的印象。 「喔,有好多土产店喔。」 「比我们那边的车站还要都市化得多……」 「嗯?」 黑尾注意到刚刚还在他身边的孤爪不见了,连忙转头一看。孤爪比大家晚了一点,一边看着电动的画面,一边走过来。黑尾松了一口气,一边出声斥责。 「不要一边走一边玩,会跟丢的喔。」 「嗯,存档之后我就把它关掉。」 话说完,孤爪还是继续看着荧幕画面。黑尾实在拿他没辙,这时,身后的芝山突然开口发问。 「教练,仙台有什么名人吗?」 「当然是『伊达政宗』啰。我记得车站里好像有他的铜像……咦?没有吗?跑到哪里去了啊?」 直井东张西望地看着站内的摆设,芝山不解地微倾着头。 「这个人做过什么事啊……?」 其他社员们好像也都知道伊达政宗的名字,但却不知道他的丰功伟业。 「他是独眼龙吧?」 「他长得很帅吧。」 「我们记得的都是这种小事情耶……有没有介绍手册之类的啊?」 夜久正要往车站里去找,眼睛终于离开电动画面的孤爪有点怯生生地说: 「他本来是君主……很年轻就继承家业,在东北开疆辟土,应该是这样吧。战国时代时他还年轻,虽然没有统一天下,但有跟德川家往来……大概是这样子吧……」 听到孤爪的说明,社员们都兴奋起来。 「学长知道得好详细喔!」 「真让人感到意外。」 「研磨真厉害耶!」 「啊,呃,让……」 看到孤爪尴尬地呢喃着,黑尾露出了苦笑。 「什么啊,原来是玩战国游戏得到的知识啊?」 孤爪身边的社员们大家都很兴奋,这时,从刚刚就不知道在找什么的犬冈,眼睛突然一亮。 「啊,有了!」 犬冈指着上面写有『牛舌大道』的招牌。 「喔喔!」 听到他那简单却强而有力的宣告,社员们不禁一口气往前冲。招牌前方的整条通路上,有好几间他们在旅途中一直挂念的牛舌专卖店。 「出现了!牛舌大道!这就是旅行的真谛啊!」 「光是在车站里就可以吃得很饱呢!」 不只是山本跟犬冈,其他成员们的心情也变得很亢奋。 「你们真是超乎想象的牛舌迷耶。」 「土产店里也有很多牛舌的产品呢。」 「看起来好好吃……」 就在社员们情绪高亢的时候,直井站在往下的手扶梯前,看着手表。 「各位,巴士快来啰。」 整个人跳来跳去、显得很开心的犬冈跟山本连忙冲到直井面前拼命抗议。 「教练!牛舌!」 「我们去吃牛舌嘛!我跟这家伙都为了旅行要吃牛舌,所以刚刚只吃了三明治耶!」 但直井却微倾着头。 「三明治?……我是不太清楚,不过这时间店都还没开啊。」 「什么?」 山本跟犬冈又冲回到牛舌大道,正如直井所说的,这些并排在一起的店家都还没开门。两人站在昏暗的店门口,沮丧地垂下肩膀。 「真的假的……」 「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候,啪的一声,有间店亮灯了。店员从店里走出来,拿出招牌。 「啊,开店了!」 山本跟犬冈又再度冲过去。 「现在是要开店了吗?有营业吧?」 「是的,我们八点开店,所以可以请您再等五分钟吗?」 店员虽然被冲过来的两人吓到,但还是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一到车站就很认真找寻牛舌的两人,异口同声地笑着说: 「好,我们很乐意等!」 但在这时,直井残酷的声音响起。 「喂,巴士来了,赶快!」 山本跟犬冈连忙回头。 「教练!再五分钟!只要再五分钟啊!」 看到摇头挥手大叫的两人,直井叹了口气。 「之后还有时间吃啊……芝山,把那两个家伙带过来。」 「啊,呃,是!」 听到直井的命令,芝山一脸抱歉地走到山本跟犬冈身边。然后他双手夹住比自己高上二十公分的犬冈腋下,拼命地将他拖回到队伍之中。 「我、我的牛舌啊啊啊啊……!」 犬冈大大的双手在空中挥舞着想要抓住牛舌。 「教练强制干预,我们的梦想就要破碎了……吗……」 山本碎碎念地走回到队伍之中,为了安慰他,夜久拍了拍他的肩膀。 「赢了之后,再叫教练请客不就好了吗?」 「唔,对啊……这次的远征……一定要全赢……然后我要把整个车站都吃掉啊啊啊啊啊!」 山本吼叫的声音,响遍了车站内的通道。 ◎ 所有的成员们都搭上巴士,音驹高中排球社为了宿命的第二战『猫对乌鸦·垃圾场的决战』,远从东京来到宫城。这一场,他们绝对不能输。 社员们对于今天要对上槻木泽高中,还有明天的乌野高中这两场练习赛,再次表达了他们的决心。 「练习赛全胜!」「绝对要吃到牛舌!」 插图 前进东京!抄小路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细菌 录入:细菌 校对:细菌 修图:fireayzh 星期六这天的天气虽然是大晴天,但教室里却没有一个学生看向窗外。只坐了几个学生的教室里十分安静,只有自动铅笔的笔芯在纸上写过的沙沙声、咳嗽声以及橡皮擦落地的声音断续响起。 期末考不及格的学生们正在进行补习,但也即将结束。 时钟的指针指着十一点三十分,下课钟声也在此时高声响起。 日向翔阳趴在桌子上,自动铅笔从他的手上无力地滑落。下课的钟声还没结束,他那几乎要盖过钟声的尖叫声便充满整间教室。 「结、结束……结束了啊啊啊啊啊……!」 日向对着老旧脏污的天花板大叫,跟他一起参加补习的影山飞雄生气地对他怒吼。 「笨蛋,你还拖拖拉拉的!快走!」 「我知道啦!」 负责监考的老师——日向的导师——看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忍不住轻敲了一下讲桌说: 「欸,安静点!答案卷从后面收过来……」话才说到一半,他看了看教室里。「反正只有几个人,各自交到前面来吧。」 「是!」 已经将沉重的包包背上肩膀的两人,一起跑到讲桌前交出答案卷。然后像是在赛跑一样,不顾旁人的眼光,一口气冲出走廊。 「……真是的。」 老师来不及提醒他们不要在走廊上奔跑,只能轻声地叹了口气,向那两个在走廊上狂奔的排球社社员挥挥手。 「要加油哦!」 这两人所属的乌野高中排球社,今天要远征去东京。其他社员都已经在前一天夜里出发前往了,而不及格的日向跟影山两人现在才补习完,正要追上伙伴们的脚步。 其他的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室,老师将答案卷收好,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三十五分,嗯,他们到底几点能够顺利抵达东京呢? 敞开的窗户吹入凉爽的风,轻轻地吹动着教室里的窗帘。穿着夏季制服的两人在校庭里奔跑着,映出了又深又短的影子。 『正式前进东京!』 日向跟影山两人冲到校门口,一台小货车,不,是一台加有货物架的休旅车就停在他们面前,发出轰隆隆的声音。一个眼神锐利的年长女性下了车,站在他们面前。她脸上化着较浓的妆,穿着贴身的无袖上衣跟窄版牛仔裤、靴子。颜色亮丽的头发随风摇曳。从车里走出来的女性跟车子本身的形象实在太不搭调,因此日向跟影山完全愣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嘿,不及格的男孩们。」 潇洒现身的女性看到两人如此紧张,不禁得意地笑了。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指着车身写有『乌野食堂』的车子说: 「上车吧!」 「你是田、田中学长的姊姊吗?」 听到日向上气不接下气地这么问,她的表情显得和缓了些。 「要称我为冴子姊。从这里到东京,我一下子就能把你们送到。」 话刚说完,她眨了眨一边的眼睛。穿制服的两人被她那有点粗线条的性感气息给吓到,随即立正站好。 「是的!冴子姊!」 ◎ 补习是星期六,而远征东京正好是星期六跟星期日两天。因为两者的活动行程重叠,所以排球社的社员万一期末考不及格,就不能参加远征。不想要留在学校里的社员们——特别是田中、西谷、日向、影山,这四个成绩很有问题的人,可是请队友们帮忙,拼了命地读书。 结果,日向跟影山的结果还是不及格。两人非常期待跟音驹高中再战,他们的干劲十足,因此大家都不忍心看到要补习的两人失落的模样。 「你们别那么失意啦,远征并不是只有这次。」 考试成绩发下来的那一天,副主将菅原如此说着,想要安慰日向跟影山,但他们两人当然不肯放弃,开始商量起要自己前往东京的方法。 「要用跑的吗?」 「是骑脚踏车才对吧。」 这时候向两人伸出援手的,是二年级的田中。 「你们不及格的科目只有一科对不对?那样的话,照理说补习在上午就会结束。」 田中这句话宛如从天上垂下来的※蜘蛛丝一样,两人随即抬起头来。(译注:此处的蜘蛛丝是引用自日本小说家芥川龙之介的作品,比喻救人于苦海之中的方法。) 「到时候,我帮你们呼叫『救世主』。」 于是,此刻出现在补习完的两人面前的就是田中的姊姊——冴子,她正是『救世主』。 「这台车好帅气喔!」 日向坐进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看着嘴里咬棒棒糖,把钥匙插进钥匙孔转动的冴子。 「这样货物架上还可以放太鼓。」 冴子的答案跟引擎发动的声音同时响起,日向不解地歪着头。 「太鼓?」 「是和太鼓。下次你们可以来看,唔……顺着东北高速公路一路直开就好了吧……」 话说完,冴子握住排档杆,让车子平稳地往前开。她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可靠,让人想叫她一声『大姊』,果然是名符其实的『救世主』。 可能因为冴子太吸引他们的目光,所以日向跟影山都忘了之前田中交代他们的事情。 那就是—— 「只是,有关乘车时的安全性及舒适性一律不予保证。」 田中是这么说的。 ◎ 影山一上了后座,没两三下就马上睡着。坐在副驾驶座的日向跟他形成强烈对比,一副很担心的模样,一直看着道路的前方。 虽然说是合宿,但联合练习时间大约在晚上八点钟左右就会结束。在那之前,他们能够顺利抵达东京吗?日向很紧张,他害怕可能会遇上塞车,或者是冴子开错路。要是他没有不及格的话,现在已经跟研磨还有犬冈他们在练习了…… 日向咬着嘴唇,坐在驾驶座上的冴子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 「喂,不要想那么多,我知道你很焦急啦。」 日向冴异地捂着脸,冴子话说到一半,用眼角瞄了日向一眼。 「虽然绕了一点路,但有些花只会开在绕远路时的路旁喔。」 听到冴子的话,日向整个人都充满了精神。 「虽然我听不太懂,不过冴子姊好帅喔!」 「能够坐在我旁边兜风,你应该要感谢我呢!」 冴子说完后笑出声的模样跟田中很像,日向也跟着笑了。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就把一切都交给这个人吧! 「你在笑什么,笑得那么得意?」 「没、没没、没什么!」 看到日向那么慌张,冴子露出苦笑。 「嗯,与其紧张到吐,现在这样可能还比较好吧。吐在我弟弟两腿之间的人就是你啊。」 「唔……啊,是……」 「如果想吐的话要马上讲喔!」 东北高速公路入口的标志出现,搭载着三人的车子马上从标志下方驶过,前往东京,大约长达400公里的旅途正式展开。 ◎ 「不过,你们还真的考不及格啊。连我弟跟夕都想办法及格了说。」 冴子回想起弟弟跟夕两人在家里二楼读书的模样,实在是很难跟平常的他们联想在一起。日向跟影山居然比自己的弟弟还不会读书,想必成绩一定很凄惨。但弟弟既然愿意向她低头,拜托她开车载他们去东京,可见这两人一定非常热爱排球…… 被戳中痛处的日向,手足无措地开始说明。 「那、那是因为……那个,我考英文的时候,答案都填错一格……」 「什么?所以你本来的答案都是对的吗?」 「……嗯。」 一回想起考卷发下来那天的冲击,日向的眉头之间皱得更紧。但是冴子却以开朗的笑容挥去他的忧愁。 「哈哈哈,那你还真是个笨蛋呢。比起写错答案还要笨。」 「唔唔……」 日向为之语塞,原本在后座睡觉的影山也探出头来。 「我是正常作答,但是却不及格。」 「是喔,那你就真的是个笨蛋了。」 「什么……」 冴子开朗地笑着,车子经过了etc车道,她便加快速度。 「不过,遇过愈多懊恼的事,愈能把你锻炼成一个好男人喔。」 「好男人?」 日向跟影山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字眼,都睁大了眼睛。 「当然啦,你们开始接触运动之后,一定老是在懊恼吧。」 「……是的。」 说到懊恼的事,日向就不由得想起ih预赛。那场跟强校·青叶城西高中打到整场几乎不分上下的比赛。如果自己再高个一公分,再早个一秒往上跳的话,或许…… 就算输得很可惜,不过输了就是输了。面对这个结果,说什么「如果」或者「再怎样一些」之类天真的话都没有意义。他只能重新站起,将这份懊恼的感觉转换成动力继续挑战。 「我弟弟回家的时候也是一副很懊恼的表情呢。从一年级时起,他就一直是那种表情。」 一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思考着懊恼之事的日向突然回过神来。 「啊,田中学长也是吗?」 「当然啦。输了的时候啊,或者是当不上固定先发的时候……嗯,他不是那种会说出口的个性,不过他一样是个很容易理解的笨蛋,这一点和你们不分上下呢。光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有多懊恼呢。」 「田中学长一直都很帅气!」 听到日向强而有力的话语,冴子笑着说了声「对吧」,然后就加速超过了前面的车。因为加速的关系,众人的身体都向后紧贴着座位。 「虽然他是个笨蛋,不过还算是挺懂事的。可惜很难有女生懂得他的好啊……」 「女生?」 日向的脑海里浮现球队经理·清水的脸,以及她对田中冷冷一瞥的表情。他很认真地念念有词。 「要传达给女生知道,可能有点困难吧……」 「你一副自己是专家的模样啊。」 「对、对不起!」 日向一边向笑着的冴子道歉,一边想象着田中的脸。那个总是热血积极的田中学长,居然也有过那样的年代啊。说是这么说,不过时间也没有那么久远,不过是一年前的事而已。 他想要往前,继续往前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兴奋而发抖,日向觉得自己的身体抖了一下。 他看着前往东京的道路前方。 好想早点跟合宿的大家会合,不只是音驹,他还想和其他没交战过的队伍对战! 日向又身体一震,他感到有点呼吸不顺。 这种感觉…… 日向感受到自己的体内有股热流涌出,他看着手握方向盘的冴子说: 「对不起,冴子姊。那个,我、那个……我要去厕所!」 「啊?现在吗?」 冴子会手忙脚乱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坐在副驾驶座的日向已经脸色苍白,全身都在发抖。 「喂,不要给我尿在车里喔!这可是食堂的车子呢!你就忍耐到休息区吧!」 ◎ 「厕所厕所厕所厕所————!」 一抵达休息区,日向便一手拿着运动毛巾,冲出了车外。影山也连忙紧跟在后。 「笨蛋!不要跑那么快啦!」 冴子下了车,看着两人奔跑的背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的头上是一片舒适的夏日晴空,今天正适合兜风。如果不是这么责任重大的兜风行程,应该会觉得更享受吧。 啵地一声,冴子吐出了口中的棒棒糖,看着远方喃喃说道: 「那个眼神凶恶的家伙,应该也憋很久了吧……」 日向在休息区里寻找厕所,突然间,他停下脚步。 「啊。」 他看到了视线前方的商店,店家门口摆放着堆积如山的季节性水果。 「桃子、西瓜……看起来都好好吃喔……啊,霜淇淋!还有蒟蒻球!」 日向被商店吸引住,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紧跟在后的影山一把抓住他。 「喂!你在闲晃什么啊?应该先去厕所吧!」 「我、我知道啦……唔,我要尿出来了!厕所厕所!」 看到慌乱地往前跑的日向,影山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等到他上完厕所走出来,眼前的画面更让他瞠目结舌。 比他早一步走出厕所的日向,被一只突然扑过来的大型犬吓得跌坐在地。 「呜、呜哇啊!」 「喂,你没被咬吧?」 影山轻轻地走近完全被狗压倒在地的日向身旁,日向虽然没有被咬,但小狗却舔了他满脸口水。 「住手!」 日向高声叫喊,影山伸出手想要帮他一把。小狗可能以为他要来抢这份猎物,汪汪汪地大叫了一声,抬起头来威吓影山,让影山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看到这模样,小狗很满意地用鼻子哼了几声,然后咬着日向的毛巾突然跑走了。 「我的毛巾!」 日向连忙站起身,想要去追逃跑的小狗。 「等一下!你这只小偷!」 「真是的……」 就这样,影山跟日向都紧追在小狗后头—— 「抓到了!」 日向跟影山一看到在挖洞想要把战利品埋起来的小狗,连忙飞扑上前。好不容易抢回毛巾的日向,气喘吁吁地开始对小狗说教。 「我、我说你啊,怎么可以擅自拿走人家的东西呢!」 这时,小狗的饲主也追了过来。 「对、对不起!我们家的小狗闯祸了!」 「啊,没关系,它已经把毛巾还给我了,所以没事的!」 日向手里拿着毛巾,朝着把狗带走的饲主挥了挥,影山在他身旁喃喃念着。 「……喂,这里是哪里啊?」 「什么?」 日向回过神来,看向四周。两人在追着狗的同时,已经远离了乌野食堂号,来到了休息区的角落。 「糟了!得赶快回去啊!」 「你知道车子在哪里吗?」 「什么?」 可以停将近一百台汽车的停车场,在周末中午几乎停满了车。反射着耀眼阳光的车顶,看起来一台接着一台,绵延无止境。 「……车子在哪里啊?」 日向刚刚的心思都在尿意上,根本没确认车子停在哪里就冲出车外。现在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看来没办法轻易找到车子了。 「……去找车吧。」 影山迅速地朝着停车场走去,日向慌忙地跟在他身后。 ◎ 正午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照着他们的头顶,柏油路的路面也吸收了不少阳光,因此脚下也非常灼热,两个迷路的男生很快就满头大汗。 影山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他碎碎念地抱怨着。 「……真是的,都是因为你擅自跑出来的关系。」 「是我的错吗?」 「我可没那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两人随即发现再这样进行无谓的争吵,只是浪费体力而已,因此都沉默了下来。他们默默地看着一台又一台的车,然后忽然发现,好像有个微弱的孩童哭声,混杂在车子的引擎声跟扩音器传出来的音乐之间。 「嗯?」 应该是假日跟着全家出游的小孩吧,两人一开始不太在意,继续找着车子,但他们发现哭声没有停止,也没有听到大人哄小孩或是斥责小孩的声音。 「……喂,那小孩没事吧?这样我会担心到没办法专心找车啊。」 话一说完,日向东张西望地看向四周。两人走过了两、三台车之后,终于发现有个小女孩蹲在车子之间哭泣。看她穿着红色连身裙缩成一团的模样,应该只有读幼稚园左右的年纪。 「喂,你怎么啦?」 影山一开口,小孩便抬起头来。但当她发现对方是个比自己高很多,而且又满头大汗的男生后,没一会儿,她又开始皱起脸来哭得唏哩哗啦。 「唔,呜呜呜哇……」 日向对小孩说了句:「对不起喔,这家伙有点恐怖吧,而且还背光。」说完后他看向影山,非常认真地说了一句话。 「我说你啊,表情那么凶,可不可以先让开啊?」 「什么……表情……?」 日向推开脸色僵硬的影山,蹲在小孩身边,温柔地问道: 「没事吧?你迷路了吗?你知道你家的车子长什么样子吗?」 小女生看着日向,虽然哭声止住了,但是却抿着嘴唇,不发一语。 「怎、怎么办?我们没时间跟她一起找耶……可是,又不能放着这个小女孩不管,要是我们赶不上合宿的话……」 日向看着一脸不安的小孩。 「好!我们去请人广播说有迷路的小女孩吧!走吧,影山!」 听到这句话,影山抬起头。 「我们有时间去广播吗?我们也得赶快找到车子,然后在傍晚之前赶到东京啊……」 「话是没错,但我们也不能放着这个小孩不管啊!」 「可是……」 影山看着小孩,一注意到他的视线,小孩马上躲到日向身后。影山虽然内心感到很受伤,但小孩要是再哭起来可就吃不消,只好别过头去这么说道: 「……那就赶快带她去吧。」 「影山,那你把这个小孩扛在肩膀上吧。你比较高大,这样远处的人容易看得到你。要让大家留意到迷路的小孩才行!」 「是吗?是这样的喔?」 尽管有些无法接受,但影山还是听话地把小孩抱起来。突然坐到了影山的肩膀上,可能是视野瞬间变得开阔,小女孩停止了哭泣,紧紧捉住影山的头发,开始东张西望。 看到小女孩的样子,日向笑了起来。 「坐在上面就不会看到影山恐怖的脸啦。我这个主意真好!」 「什么?」 「好,走吧!」 日向大叫一声,随即往前迈步。影山肩上扛着小孩,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 「放心吧,我会马上把你带到妈妈身边。」 日向想要帮小女孩打气,话刚说完,便想起冴子所说的「我会一下子就把你们送到东京」。冴子要送他们去东京,现在则是他们要送迷路的小孩去找爸妈呢。 日向心想,自己只要把小女生带到前面的建筑物那里就好,但冴子却得载着他们两人,开将近四百公里的路,这压力会有多大啊。 他在心底再度跟冴子道谢,然后指向眼前的服务台。 「去问那里的大姊姊吧!」 一凑上前开口询问,工作人员马上说了声:「啊啊,是这个孩子啊。」想必她的父母已经有来找过了吧。工作人员话一说完,马上走进建筑物里。 紧接着,小女孩神情憔悴的双亲从建筑物里走出来,坐在影山肩膀上的小女孩一看到他们,马上大叫「妈妈!」然后挣扎着想要从影山的肩膀上爬下来。看到她那充满活力的样子,她的父母也松了一口气,表情显得和缓许多。 「喂,这样很危险耶,不要乱踢啦……呃呃,不要乱踢……好吗?请不要乱踢……?」 可能是因为刚刚吓到小女孩,影山有点在意,这回他讲话的语气不太像他平常的作风,他很小心地注意自己的语气,然后把小女孩放下来。日向对着扑向母亲怀抱的小女孩挥挥手。 「不要再迷路啰!」 这时,他头上的扩音器传来流畅的广播。 ——乌野高中的日向同学,影山同学,您的朋友在餐厅前等您。乌野高中的日向同学,影山同学…… 「啊……!」 两人互看一眼。被母亲抱着,终于露出笑容的小孩挥着小手说: 「不要迷路啰!」 日向跟影山跑出建筑物外,冴子就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跷着穿有靴子的脚,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舔着霜淇淋。两人一看到冴子,连忙深深地一鞠躬。 「冴、冴子姊!对不起……!」 「你们真的是笨蛋耶。」 冴子把甜筒的包装纸援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弹了弹手指。 「那,我就在傍晚前把你们送到东京啰。不过,我开车会有点粗暴就是了。」 ◎ 冴子一如她所宣告地加快了车速,因为是轻型的汽车,多少有点引人在意的震动,但车子还是很顺利地在东北高速公路上向南前进。车上的三人用车里的音响听着和太鼓的演奏,一边听冴子聊她高中时代的英勇事迹,还有她跟弟弟的恶作剧,这些都是不能说出去的秘密,虽然在赶路,但旅行过程大家都乐在其中。 在高速公路单调的风景之下,一个人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车,照理说冴子应该已经很累了,但她还是笑嘻嘻地直说:「热闹一点的话,就不会睡着啰。」直到她开进了首都高速公路,一切才变了样。 没错,车子一开进四周都是高楼大厦跟华丽招牌的首都高速公路,车内的气氛突然就变得很僵—— 日向有点害怕地小声轻唤在后座睡觉的影山。 「喂,起来了啦。快到了喔。」 但回应他的却不是影山,而是坐在驾驶座的冴子。她心情很差地咂了咂舌,说了句:「还没到呢。」日向连忙回说「对、对喔」,然后看向窗外。 窗外的景象正是冴子不高兴的原因,络绎不绝的车阵,路上大塞车。 「……这到底是在塞什么车嘛。」 听到冴子姊略显烦躁的声音,日向紧张地身体一震。连睡熟的影山都醒了过来,说了声:「啊?」 周末的首都高速公路,现在塞了二十公里长,车子的时速连十五公里都不到。 「真是的,这算什么『高速』啊,慢吞吞的……」 冴子姊烦躁地握着方向盘,一直瞪着出现在前方,写有「七百公尺后有出口」的标示,喃喃念着。 「出口啊……」 距离枭谷学园最近的出口似乎还很遥远。 还得再这么慢吞吞地开多久呢?光想象那情况就让人想吐,冴子咂了咂舌,打了方向灯后便宣布。 「好,我们在这里下。」 「啊?在这里?要走路去吗?」 日向连忙伸手抓住门把,冴子怒吼。 「笨蛋,你想死吗?我是说下高速公路。」 「啊?」 日向还搞不清楚情况,冴子又继续说: 「如果慢吞吞地耗在这里,塞到晚上都不会抵达。」 「那、那可不行!」 日向跟影山异口同声地说,冴子很满意地点点头,转动方向盘。 「对吧!」 ◎ 一下高速公路,在一般道路上直线行驶了一会儿,便看到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冴子因为红灯而停下车,看了看交通标志,上面写的都是她不熟悉的地名。在陌生的街道中央,就连冴子也不禁有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好,接下来该怎么走呢……」 日向打开眼前的储物格,拿出里面的地图。看了看地图的封面后,有点害怕地开口询问正在瞪着红绿灯的冴子。 「那个,东京……应该不是东北吧。」 车子储物格里放的是东北的道路地图。 「你真的只有英文不及格吗?」 冴子冷冷地说着,然后看着前方继续说下去。 「我跟地图这种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合不来。」 「合不来?」 日向又看了一眼地图,的确,看起来没有什么翻阅过的痕迹。他试着翻了翻几页,但随即喃喃地说了声「这个……」,然后急忙收起地图,放入储物格里。 「这跟我可能也合不来吧……」 至于坐在后座的影山,不知道是还没睡醒,还是想要回想起梦境的内容,他一脸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十字路口。 灯号即将转绿,冴子下定决心似地露出大胆的笑容。 「……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使出我的秘密绝招耶。」 冴子的侧脸,已经不再有刚刚的迷惘之色。 「听好啰,小子。人生面临抉择的时候,决定一切的不是地图,也不是书读了多少。不及格没差啦。」 「什么?啊,是!」 冴子突然把话题丢给日向,他虽然搞不太清楚,但还是坐正姿势。灯号转绿,前面的车子缓缓移动。 「重要的是野生的生命力!也就是直觉!女人靠的就是胆量!」 话说完,冴子开了方向灯,然后粗鲁地转动方向盘,轮胎轧一声,车子便在十字路口大回转。 「啊?要回转吗?这是靠直觉吗?」 日向整个人连同安全带一起往右移动,他大叫着,后面本来在发呆的影山也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冴子。冴子高声大笑地说: 「人家不是说,山不转路转吗!」 「那也要看时间跟场合吧……」 影山嘀咕了这么一句,结果冴子马上回他一句「啰嗦,不及格的小鬼」。不是说不及格也没差吗?影山心想,但他当然没有说出口。 冴子就这样靠着她自称的野生直觉跟自己的感觉,心情愉快地开在没有塞车的道路上。驶离国道的车子在车站前转了一大圈,穿过闹区里绿意盎然的大公园,闯入活力十足的商店街,她开车的方式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日向跟影山都不晓得她不认识路。 但在静谧的住宅区里开了一会儿后,这种安心感就消失了。应该没问题吧,日向看了驾驶座一眼,冴子把车停在路边,直率地说: 「这下子迷路了呢。」 然后,她向日向跟影山低头说了声「抱歉」,又继续说下去。 「唉呀,你们不用担心。方向是这边没错啦,比起在高速公路上慢吞吞地卡着,绝对是这样会比较快到啦。那,我们稍微往回开一下喔,都是这里的路不好,乱七八糟的。」 就在这时候—— 身后有人在按喇叭。 「嗯?」 朝后照镜一瞧,对方的车身很低,让人觉得有些奇怪。那是一台改装车,车身零件改装了不少,不时发出轰轰轰的尖锐排气管声,想要超越冴子的车。 「呿……真抱歉喔,停在这种地方。」 冴子稍微咂了一下舌,但还是低头道歉。没想到那台改装车像是要吓唬冴子似的,又再度按了喇叭。对方甚至刻意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丢下一句「干嘛挡在路上啊」,最后还乱丢烟蒂。那是一对穿着华丽,年纪大约跟冴子差不多的男女。 日向求救似地看着驾驶座的冴子。 「冴子姊,东京好可怕喔……呀啊!」 日向小声地尖叫后,紧紧抓住安全带。 他看到的是冴子超恐怖的表情,刚刚那对男女根本无法比拟。她的眼神已经燃起愤怒的熊熊烈火,比威吓其他学校选手的田中还要可怕。冴子的牙齿咬得轧轧作响,发抖的手重新握紧方向盘。 「居然……敢对号称乌野女豹的本小姐做出这种事……!」 「女、女豹?」 冴子根本不把发抖的日向看在眼里,她猛拉排档杆,随即大叫一声,狠踩油门。 「等一下,喂!」 这突如其来的加速,让日向矮小的个子撞上了椅背。 「呜哇……对了,冴子姊也会说『喂』啊!跟田中学长一样耶!」 「现在不是讲那个的时候,笨蛋!」 刚刚还在状况外的影山探出身子怒吼,日向也不服输地回嘴。 「你还不是一直在发呆,笨蛋!」 「你们这两个笨蛋!吵死了,给我闭嘴!」 冴子怒吼着紧抓方向盘,想要追上前面的改装车。日向和影山两人一起挺直背脊,异口同声地说: 「呃,是!」 从头到尾坐在副驾驶座,看着一切事情发生的日向,事后曾说「那时候,我仿佛听到了冴子姊火大的开关被打开了的声音」—— 改装车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冴子在追他们,有些慌张地按了喇叭然后转弯。在住宅区里没办法驶出自豪的速度,他们大概想躲进巷子里溜掉吧。 「真让人火大的小瘪三耶……!」 冴子已经火大到不行,愤怒地丢下这一句话。她虽然不知道路,车子的马力也不强,但在这种小巷子里,行动灵敏的我方比较有利。 「看你敢不敢瞧不起我!」 冴子舔了舔嘴唇,宛如锁定猎物的豹一样,她粗鲁地转着方向盘,追着进入巷子里的改装车,车体倾斜,坐在副驾驶座的日向整个人瞬间微微从座位上浮起。 「呜哇!」 日向握紧安全带,冴子打开窗户,将身子探出窗外,高举着一只手挥舞着,还以刺耳的声音大叫。 「等一下,喂!」 日向跟影山连忙将冴子拉了回来。 「冴子姊,这样很危险啦!」 「方向盘!请抓紧方向盘啦!」 冴子迅速地回到座位上。「我……绝对要你好看!」她的怒火烧得更旺,瞪着前方的眼神已经转变成女豹的眼神。 「喝啊————!」 可能是冴子的魄力吓到对方了吧,逃跑的改装车侧面,和大楼的垃圾收集处产生擦撞。碰的一声,惊人的声音响起,装垃圾的塑胶桶飞了出去,在找垃圾的乌鸦们也都飞了起来。 「呜呀!」 日向抓着安全带大叫,影山抱着头喃喃说道: 「喂、喂!合宿怎么办啊……」 结果,冴子一边追着没礼貌的改装车,一边回头说: 「放心,我说得出做得到。你们有没有看到那家伙的车牌号码?那是枭谷所在的地区喔,只要追着那台车,就代表可以更接近枭谷学园啊!」 话说完,冴子眨了眨眼睛。影山跟着呐喊。 「前面!冴子姊请看前面啊!」 这条小巷子里,左右两侧都开满了百日红跟木槿这种鲜艳的夏日花朵,但不搭调的改装车却在这里钻来钻去,想要逃跑。轮胎摩擦的声音听起来很嘈杂,从围篱往巷子里看的居民都皱起了眉头,日向只好在车子里低头道歉地说着:「抱歉,吵到大家了……」 冴子不停地逼近改装车。现在他们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坐在改装车副驾驶座的女生,她正一边指着冴子的车,一边对着驾驶怒吼。 冴子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哼,被人家在后面追赶,居然还有心思在那里吵架啊,真是悠哉。虽然我们的马力比不上,但决心可是比他们强上好几倍呢!我绝对要抓住他们,让他们好好跟我道歉!」 快要追上对方的冴子,漂亮地转了方向盘让车子转弯,但眼前的画面却让她惊冴到说不出话来。 「上坡……?」 车子驶出巷子后,眼前是连续的上坡。灵巧地开上坡道的改装车就在他们前方,排气量小的轻型汽车要在上坡追赶前面的车辆是很困难的。冴子懊恼地咬着嘴唇。 「我太大意了,他们是一开始就打算要在这里摆脱我们吗……」 明明再一下子就可以追上,但两者之间的距离却愈拉愈远。冴子甚至觉得,车影愈变愈小的改装车里,坐在副驾驶座的女生正透过后车窗对他们露出笑意。 「结束了……」 日向喃喃说着。但驾驶座上的冴子却鼻子猛呼气地握住排档杆,然后切换到二档。 「你在说什么,还没结束啊!」 听到冴子的话,日向冴异地抬起头。 「喂,小鬼,把空调关掉。我可不能把能量浪费在无谓的地方!」 「是!冴子姊!」 日向关掉空调,打开窗户。 看着前面兴奋激动的两人,坐在后座的影山一直在思考,自从下了高速公路后,他就很努力地想要想起某件事情。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 冴子踩紧油门,后轮空转了几次之后,车子左摇右晃地冲了出去。但车影已经远离、愈变愈小的改装车正好开过坡道,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等着瞧!」 冴子流汗大叫,车内顿时热了起来。引擎声变得大声又尖锐,车身的结构轧轧作响,但速度却依旧无法提升。 「可恶!」 冴子愤怒地丢下一句话,日向在她身边拼了命地呐喊。 「冲啊!乌野食堂号!」 挣扎着爬上坡道的车子,因为力道太猛而在坡道的顶端像是浮了起来似的,日向觉得自己的内脏好像都飘了起来,他睁大眼睛,握紧安全带。 「呜哇……飞……起来了!」 前方的窗户映照出整片夏日晴空,一只悠闲的乌鸦飞过,好像还在看着他们。然后,他们的车子底下往前延伸便是东京街道,宛如立体模型一般的高楼大厦之间,还可以瞄到有一座小小尖尖的建筑物。 「啊,是晴空塔!」 日向不禁高喊。影山悠然地微倾着头。 「不是东京铁塔吗?」 「闭嘴,两个笨蛋!那就只是个铁塔嘛!」 冴子怒吼的同时,车子着地,弹跳了一下。 车子虽然马上调整好姿势,但冴子却没有往前开,反而踩了煞车。日向惊冴地指着前方。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啊?」 日向指着的是停在道路中央的那台改装车。变成「那样」的意思是说,不知道是不是方向盘失控,改装车转了半圈后前后颠倒过来。面对着冴子他们的前车窗里,可以看到一男一女在吵架。看起来应该没有受伤。 「喂,没事吧!」 冴子停好车后冲了过去,坐在后座的影山终于开口。 「啊,我想起来了。」 「嗯?什么事啊?」 日向转过头,影山这么回答。 「那个啊,田中学长不是说过吗?」 「啊,他说什么?」 「他说,有关乘车时的安全性及舒适性一律不予保证。」 「现在讲这个也太晚了吧……」 日向透过前方窗户看着冴子,她把那一男一女拖出来后,要他们跪坐,然后很认真地说教。虽然傍晚将近,但天空还很晴朗,一群乌鸦缓缓飞过。 ◎ 在开始染上夕阳色彩的郊外天空下,冴子他们的轻型汽车开在跟铁塔并行的漫长道路上。开在他们前面的是那台改装车,这台夸张的车子已经没有要逃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前面帮忙带路。 冴子嘴里咬着棒棒糖,握着方向盘,笑得很开心。 「嗯,我跟大部分爱使坏的人都能变成朋友呢。他们虽然有点笨,但不是坏人。」 「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变成了手下吧。」 影山从后面提出了纠正,但冴子一点也不在乎地笑得很自在。 「嗯,这就是生命力的差别啰。别管那些琐碎的事了,女人就是要可爱啊!」 「弱肉强食……」 影山默默地呢喃着,日向一脸很认真地说: 「你的现代国文不是不及格吗?居然还讲得出成语来啊?是补习的成果吗?」 「啰嗦!你的英文还不是不及格!」 「我的答案可都是对的喔!」 冴子瞄了开始吵起来的两人一眼,露出苦笑。 「真是的,这两个人还笨得真有精神呢……」 帮他们带路的改装车闪着方向灯停了下来。一打开门,那个穿着时髦的男人一脸沮丧的表情走了出来。可能是逃跑的时候撞到,或是被他女朋友殴打,总之他的飞机头都垮了,太阳眼镜还出现裂缝。 冴子也停下车,打开窗户。外面吹进温热的风,男人整发剂的味道也跟着飘进车内。男人一鞠躬,像是在探测冴子心意似地小心开口。 「……冴、冴子姊,接下来只要顺着这条路走,就是枭谷学园……我们就送到这里,呃……可以让我们离开了吗……?」 「嗯,谢啦。果然是当地的人才知道这些小路,多亏有你们帮忙,我们才能提早抵达,那就再见啰。」 冴子爽快地说。她挥挥手,抛给男人一个非常可爱的媚眼。 「呀啊!」不良男子害怕地发抖。他的女伴走到他身旁,却跟他完全相反,一脸自在地笑着把手搭上窗边。 「冴子姊,下次再一起玩喔,今天真的好开心喔!」 「你这个笨蛋,跟这种无聊的男人交往,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话说完,冴子同样挥挥手,说了声「再见啰」便关上窗户。日向跟影山也点头说了句:「谢、谢谢你们……」 车子发动,把两人留在原地。日向跟影山回头望向窗外,看起来愈来愈小的改装车旁,还可以看到穿着高跟鞋跳啊跳地不停挥手的女性,还有那个耸着肩膀的男人。 ◎ 道路前方可以看见被夕阳染红的校舍。那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枭谷学园。这次的兜风行程感觉很漫长,却又像是在不知不觉中就结束了。冴子将车子开进学园,轮胎发出轧的声音。 「好啦,走啰!」 冴子停好车,马上冲了出去。日向也一把抓住放在后座的包包。 「喂,影山,你也快一点啦!」 「我知道啦!」 两个人一边互相叫骂,一边跌跌撞撞地下了车。 大家还在练习吗?社员们是不是还在呢……? 冴子脱下靴子,走进校舍,屏住呼吸推开体育馆厚重的大门。 日光灯的刺眼灯光,排球弹跳的声音,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体育馆里充满了他们花了四小时所追求到的、打着排球的声音。 冴子闻着以前没特别闻过的高中体育馆的味道,得意地笑了。 「他们还在打球耶,赶上了。好极了!」 日向跟影山也冲了过来,两人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再是刚刚车子里争论不休的不及格高中生,现在的他们,是值得信赖的排球选手。 一走进体育馆内,筋疲力竭的乌野高中排球社社员便一起看向冴子。然后,众人发现两个一年级的社员也已经抵达,于是都站了起来,像是身上的疲累一口气全都消失了一般。 看到他们的笑容,冴子心想。 现在,从这一瞬间开始,他们的合宿才要正式开始。 看到社员们调侃迟到的两人,嘻嘻哈哈地笑闹着,冴子发现自己已经遗忘的疲累一口气猛然袭来,在这么炎热的天气,居然糊里糊涂地冲得那么猛……可能是被两个笨蛋给传染了吧。 她看着没有休息就直接冲去暖身的日向跟影山,露出苦笑。 「……今天晚上,我可要好好喝一杯。」 haikyu fighter round.1「前往寻找比我还强的家伙!」 夜晚,热闹的闹区里,只有一条巷子里几乎没有人。在大厦之间,肮脏的巷弄之中,有个充满精神的声音响起,跟这黑暗的街道一点都不搭调—— 「旋转雷鸣拳!」 一个个子矮小的少年在地上翻滚,跟着接连使出攻击,将长发蓄胡的对战敌手给打飞。 「耶!我赢了!」 因胜利而欢喜的少年名叫翔阳,他穿着漆黑的道服,俨然是个正在进行武者修行、威风凛凛的武道家。 「不要搞错了,不是你强,是那家伙太弱了。」 穿着白色道服的人名叫飞雄,他冷冷地说着。跟翔阳一样,他也正在进行武者的修行。 这条巷子是对打架很有自信的功夫高手们齐聚一堂的擂台。不只是武道家,街上的不良份子、被逐出师门的格斗家们也都聚集在此,每天晚上进行着没有规则可循的战斗。 「这附近的家伙,我大概都打赢了啊,真无聊。」 战斗结束,两个人正打算回住处的时候,有个身影挡在他们面前。 「呃、呃呃,等一下是也!」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个子娇小,穿着旗袍的少女。她发抖的小手上居然拿着手枪。翔阳躲在已经摆出应战姿势的飞雄身后大叫。 「如、如果穿旗袍的话,就应该要施展拳法啊!居然拿枪,这也太卑鄙了吧!」 「我是国际刑警组织的搜查官,没办法啊……那个,如果你们愿意成为我的伙伴,跟犯罪组织乌野对战的话,我就不开枪射你们!不对,是不开枪射你们是也!」 听到这个女孩聒噪的声音,翔阳探出身子。 「啊?那个叫乌野的是什么啊?很强吗?」 「当然很强是也!乌野的首领拥有惊人的眼力,他会利用念力攻击是也……好可怕是也……」 少女说话时的表情十分害怕,一点也不像是个搜查官。充满戒心的飞雄神情为之一变。 「他真的很强吗?」 飞雄看了在他身边,同样眼神闪闪发亮的翔阳一眼。 「……走吧,跟这些烂对手们继续打下去,只会让我们的功夫变差罢了。这女的要是敢说谎,到时候我们再打爆她就好。」 「好,那就决定了!我们去找最强的家伙吧!」 话说完,蹦蹦跳跳的翔阳跟一脸严肃的飞雄宛如在比赛一样,在夜空下的街道上奔跑而去。穿着旗袍的少女仁花急忙收起手枪,追赶在后。 「等、等一下是也!你们知道场所是也?」 to be continued…… 『逊咖』跟『菜鸟』 「吃饭饭了!吃饭饭了!」 走廊上飘散着暖呼呼的早餐味道,日向特别有精神地走着。从他的背影看来,完全看不出之前长距离移动的辛苦、接连练习的疲劳,以及早上懒洋洋还想睡觉的模样。可能是想到早餐的菜色了吧,他笑得十分得意。这时,有人在背后叫住他。 「日向,你干嘛吃饭前还拿着球啊?」 「咦?」 日向回头,看向声音的主人。他举起一只手。 「啊,利耶夫,研磨,早安。」 没说早安就跟日向搭话的人是身高超过190公分,绿色眼睛,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男生——音驹高中一年级的灰羽利耶夫。在他身边的是只有发尾是金色的布丁头——二年级的孤爪研磨。孤爪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揉了揉眼睛。 「你问这个吗?」 日向双手转着手上的球回答。 「因为我还很逊啊,所以得让自己更加习惯排球才行。我被下令要一整天拿着这颗球。」 「光是拿着球就会变厉害吗?」 利耶夫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孤爪抬起头看着他说道: 「你也试试看啊。」 一年级的利耶夫外表虽然高大,但其实是从高中才开始打排球的新手。尽管如此,因为他身材高大,而且球感优于一般的新手,因此已经成为了音驹的战力。他跟同样是一年级的犬冈争夺mb的位置。话说回来,他虽然是日本跟俄罗斯人的混血儿,但好像只会说日语。 利耶夫轮廓很深的脸庞已经明显扭曲。 「我才不要,一直拿着球,不会很不方便吗?」 「也不想想自己只是个新手而已,居然这么骄傲。」 看着喃喃自语的孤爪,日向觉得很有趣地笑了。 「跟利耶夫在一起,研磨也有点学长的样子了呢!」 「咦?」 孤爪并没有特别摆出学长的样子,也没有强制利耶夫要带着球,但看到他跟队友讲话的模样,日向还是觉得很新鲜。平常两人通简讯的时候,孤爪顶多只是写句「还好」或是「勉强还行」之类的,看起来对其他人没什么兴趣的孤爪,现在可是在给学弟建议呢。 「我才没有呢。」 孤爪露出打从心底觉得很讨厌的模样,日向又笑了一会儿,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事似地又补了一句。 「啊,对了,研磨,吃完早餐后,你举球让我扣球吧!」 「我不要。」 孤爪马上回答。 「啊,一球就好了嘛!」 「……麻烦。」 利耶夫在两人身后插话。 「话说回来,只有一球应该也没意义吧。」 「我是说——所谓的一球就是……先从一球开始嘛!」 日向转头回嘴。 「什么啊,日向居然说谎!」 「才不是呢!」 三人看着彼此,有人抬头往上看,有人低着头往下看。给人的印象跟排球选手相差甚远,身高很矮的日向,以及不像是一年级该有的身高,身材高大的利耶夫,他们走在走廊上,吵吵闹闹的,夹在两人中间的孤爪则是一副觉得很麻烦的表情,喃喃地念着。 「两个人都吵死了……」 就这样,日向、孤爪、利耶夫三个人,打开了充满幸福的香味以及早晨阳光的学生餐厅大门。 「吃饭饭!」 「吃饭吃饭!」 「……好想睡觉。」 ◎ 总共有五间学校,会在七月的周末合宿跟这次的暑假合宿一起联合练习,关东四校分别是统整这些团体的东京枭谷学园,同样来自东京的音驹高中,学校是暑假合宿会场的埼玉森然高中,还有神奈川县的生川高中。此外,最后一间是从宫城远道而来的乌野高中。 这五间学校的球员在酷暑的第一体育馆里同时开始热身,尽管是早上,但天气依然十分炎热,让人可以预想得到中午的地狱时光。 球场外,球队经理清水正在建议前不久刚入社的一年级球队经理谷地:「不只要注意球员们的饮料,也要记得自己补充水分,不可以忍耐喔。」 日向一边做练习前的伸展动作,一边东张西望地看着四周,这个夏天已经是第二次远征,他却依然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不管是跑跳还是在击球的选手们,看起来每个人都比他强。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五校之中就属乌野高中最弱,这是很遗憾的事实。从七月的周末合宿就能清楚看出彼此间的实力差距。 但这也代表他有机会从这里的所有人身上学到、偷到技巧。乌野高中正在摸索新型态的攻击模式,在这次的合宿之中,每分每秒都不能浪费。一想到这点,日向便感受到身体因期待而蠢动着。 「好,上吧!」 日向充满干劲地用力伸展着脚踝,菅原开口叫住他。 「日向啊,很有精神是件好事,但如果体力都在做伸展的时候就用完,那就没意义啰。」 「是!」 合宿的内容跟七月的时候一样,以五间学校轮流进行练习赛为主。使用两个球场,同时进行两场比赛。剩下的一间学校担任主审、副审,以及计分等等的协助。输了的球队要接受严厉的惩罚,就算不想要,这个礼拜就是得天天打排球,天天练习。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人会利用私底下的时间进行自主练习。 今天的轮值是先由乌野高中负责支援比赛开始,主将泽村召集所有社员,对他们说: 「那,日向跟山口先去擦那边的球场。」 「好!我会一边擦一边偷的!」 日向一脸认真,嘴里还冒出莫名其妙的话。山口一听,显得有些慌张。 「啊?要偷什么?」 泽村一时间愣了一下,但随即苦笑着说: 「对喔,那我也一边当※线审,一边好好地偷吧!」(编注:球场裁判的一种。) 「啊?连主将也要?」 山口手里拿着要擦地的毛巾,露出一脸不安的表情。田中跟西谷也跟着配合喊话。 「那我的目标是五个!」 「我要偷十个!」 「你们是西瓜小偷啊……他们是在讲偷技巧啦。」 缘下对手足无措的山口说。 「咦?啊,是喔!吓我一跳……」 「好,那差不多要开始啰,上!」 听到主将的声音,乌野排球社的各个成员分别冲向各自负责的场所。暑假合宿的第二天正式拉开序幕。 五间学校一一地消化了练习赛。其中最厉害的果然是枭谷学园,他们拥有全国前五名之一的王牌选手木兔。这天早上他们一路赢球,完全没被惩罚到。生川跟森然是有魄力跟攻击力的球队,音驹则维持稳定的防守功力,乌野跟昨天一样,依然陷入苦战。 有球越线,哨声响起,早上的最后一场比赛结束,除了接受惩罚的生川高中球员外出之外,其他学校的球员都进入午休时间。生川高中的人一出门,乌野高中的球员紧接着从外面回来。连续三场比赛再加上三次惩罚,已经满头大汗的日向发现了正要去餐厅的利耶夫,连忙跑上前去。 「利耶夫,我们来比赛!先发球成功三十次的人就算赢!赌注是今天中午的汉堡排!」 「嗯?汉堡排?……好,我奉陪!」 利耶夫虽然也才刚比赛完,但他完全被汉堡排给吸引住,因此答应了日向。 「我、我也可以参加吗……」 听到要比发球,山口有点怯生生地看着日向。 「当然啦!这样就有两个汉堡排了!」 明明还没决定他是赢家,但日向回答的表情就像快要流出口水一样。紧接着,东峰也拿起球说:「那,我也来打一下吧。」「我要成为汉堡排王!」田中也跟着加入。「我也要!我也要打!」音驹的犬冈正收拾着球,听到也跑了过来。 影山一边看着他们一边擦汗,但却没有打算加入。上次合宿回去的时候,因为日向说「想要睁开眼睛打快攻」,他跟日向意见相左,之后两人就没再好好地讲过话。 影山虽然直接走出体育馆,但他并没有马上休息,也没有去餐厅。证据就是他手上还拿着球。原来他打算一个人练习新的举球方式。 本来要走出体育馆的音驹主将黑尾,注意到聚集在球场上的乌野跟音驹的球员们后,也跟着停下脚步。 「怎么啦?」 得知大家在赌发球,黑尾觉得很有趣地嘿嘿笑着说道: 「乌野的小不点还能动啊?他还是一样没有极限耶。怎么样,研磨?你要不要也去比发球?」 「…………」 孤爪没有回答,正打算要走出去。黑尾笑笑地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说「我们去看一下吧」,然后就在体育馆的角落盘腿坐下。孤爪也心不甘情不愿地在他身旁抱膝坐着。 赌上汉堡排的六个人,并肩站在底线前。 「那么,开始了!」 日向很有精神地高喊着,把球发出去。但他的球整个勾到网子,又滚回到他的脚边。 「超、超丢脸……!」 利耶夫低头看着满脸通红的日向,冲劲十足地大吼。 「好,那我来跳跃飘球!」 话说完,利耶夫举起球,轻快地一跳,以修长的手臂将球打出去。但球远远冲过中网,然后直接击中对面的墙壁。 「咦?」 「喂,利耶夫!你连基础都不会,到底在干什么啊?认真点发球!」 黑尾在一旁哈哈大笑,说着风凉话。利耶夫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都皱在一起。 「好难打……」 在两人对话之间,其他成员们都稳稳当当地将球发出去。日向跟利耶夫也连忙拿起下一个球。 「这次一定没问题!」 「我不会输你的!」 逊咖跟菜鸟不在乎彼此的身高,互相瞪视,举起球然后发球。 日向的球刚好压在后区的底线上。 「耶!」 「哈!」 日向身旁的利耶夫跟着大叫,看来他好像也发球成功了。但孤爪看着他们,却是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喃喃说道: 「程度也太低了。」 球弹到地面的声音,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正午时分,在打开大门的第一体育馆内,六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发着球。收拾完毕的人陆陆续续地说着「加油喔」,离开了体育馆。 过了一会儿,一连串强而有力的发球结束后,田中大吼。 「太棒了!这样就有三十球了!你们的汉堡排我收下了!」 「咦?已经三十球了吗?」 日向心里一惊,手里的球跟着掉了。 「这样我有几个汉堡排啊?六个?我可以吃六个吗?呀呼!」 看到忘却疲劳,在原地跳来跳去的田中,黑尾露出苦笑。 「那个粗鲁的胡子男,还有那个瘦弱的家伙,都很认真地在练习跳跃发球跟强力跳跃发球,可是那个三分头却只是很普通地发球而已啊。」 东峰连忙抗议。 「啊……我也有赌吗?」 「我也是!我也没有赌喔!」犬冈接着说。听到他们这么说,山口也胆怯地开口。 「我、我也是……」 「是、是吗……那,我就只能多吃日向跟利耶夫的啰。这样也有三个啦!」 田中为了汉堡排,赶紧冲向餐厅。 「好,三十球!」 紧接着犬冈也握拳脱离发球行列,利耶夫难掩惊讶之情,大叫着:「啊,我输给了犬冈!」看到利耶夫的表情,孤爪叹了一口气。 「犬冈本来就不可能输给利耶夫啊……」 再来,东峰跟山口也接连发了三十个球,只剩下逊咖跟菜鸟这对组合。 「我不会输给你的!」 「谁要最后一名啊!」 孤爪看到争最后一名的日向跟利耶夫在互瞪,感到很厌烦地站起身。 「我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黑尾也转转脖子,紧跟在后。 「肚子饿了,走吧。」 闷热的体育馆里只剩下日向跟利耶夫,两个人不停地发着球,却一直达不到目标。 「可恶,汉堡排!」 「都是你挑起这无谓的比赛啦!」 ◎ 「肚子吃好饱,呵呵呵呵呵,右满舵、左满舵,晚餐好多炸鸡块」 日向在餐厅快要休息之前赶到,吃了午餐。虽然没有吃到汉堡排,但相对地多吃了好几碗饭。日向抱着快要胀破的肚子,心情很好地走在走廊上。 他的手上当然还是拿着球在转,不过可能是不小心碰到手指,球随即往后飞了出去,离开了他的手掌。 「啊,糟了。」 日向连忙转头一看,视线正好对上走在他身后的影山。 「唔。」 他突然感到有点紧张,但看到影山很轻松地就用单手接住飞到面前的球,不禁心想—— 「啊……」 是因为手太小,还是习惯的问题呢?日向还没有办法单手握住球。他国中时用的球是四号,高中开始用的是五号。虽然直径只差一公分,但是对日向的手来说,感觉就变得很大。 影山不太高兴地将球丢回给他,然后迅速地走过日向身边。他没有回头,背对着日向直接丢了句话。 「……你要给我好好洗手喔。」 「啊?」 日向抱着接住的球,嘴巴张得开开的。他马上就发现影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正要走进前面的厕所。 「……哼,真是失礼的家伙。我当然会洗啰。唔,可恶。」 日向一边碎碎念,一边走进厕所。然后他又立刻从门内探出头来,把刚刚不小心带进厕所里的球轻轻放在走廊上。然后,他确认了影山没在看之后,又赶忙回到厕所里。 ◎ 下午也有比赛。到了下午,乌野高中的社员们已经在森然高中的后山跑了两趟。输了的球队的惩罚,就是「森然限定!爽朗地跑步登上后山深绿坡道」。 众人要先沿着路面不平又坡道很陡的山路跑到山顶,然后再跑回来。跟在平地上跑步比起来,这样更消耗体力,不但大腿会发抖,脚也抬不起来。 体育馆后方的蝉叫声喧闹刺耳,已经累瘫的社员们回来之后,一拿到球队经理给的运动饮料,马上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田中一口气补充完水分后,擦了擦嘴角。 「……噗哈,整个人又活过来了!话说回来,我们是远征来东京的吧。我本来以为会跟那些city boy们一起在水泥丛林里帅气地一决胜负耶。没想到居然被迫体验了大自然的严苛,这根本就是被骗了嘛!」 缘下擦着汗,一边喃喃说道。 「没有人骗你啊,这里是埼玉。」 「不过,说是埼玉我也不太懂耶。这附近会有那种可爱的吉祥物吗?」 西谷东张西望地看着森林里,缘下很冷静地回答他。 「如果森林里有穿着布偶装的人,反而很恐怖吧。」 「是吗?那些家伙的死角就在脚底,只要钻过去就赢啦!」 「谁在跟你讲战术的事情啊……」 缘下实在拿西谷没辙,田中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没什么好怕的,缘下。看看那些吉祥物的身体宽度,只要逃进单间的厕所里,那些家伙就绝对进不来了啊。」 「虽然他们可能进不来,但我也出不去了啊……」 缘下感到很无力,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日向想象着缘下的背后出现一群吉祥物在拼命敲着单间厕所的门,埋伏在外等候的模样,不禁感到一阵战栗。 「那样……会出不去……」 可能是连日来的疲劳造成大脑太大的冲击,大家一直聊着比平常更无聊的话题,看到社员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恢复精神,泽村拍手一喊。 「好啦,差不多该回去了。下一场的对手是森然……听好啰,我们今天下午绝对不要连跑三趟喔!」 「好!」 乌野排球社的社员们重新振作后走回第一体育馆。森然高中的球员们已经在球场上等待,主将笑得很得意地说道: 「太慢了吧,我还以为你们怕要连续跑步三次,所以不敢回来了呢。」 既然对方出言挑衅,乌野当然也不能让步。田中探出身子大叫。 「什么?跑步有什么好怕的,喂!就算我们赢了也可以跑给你们看啊!对吧,大地学长!」 毕竟对方是学长,田中讲话的态度已经稍微收敛了一点。泽村微笑地看着他说: 「很有气魄嘛,不过,要跑你自己一个人去跑吧。」 ◎ 结果,乌野今天依然全败。惩罚一结束,大家几乎已经站不太起来。众人拖着身子,开始整理体育馆。 「果然还是很难赢呢。」 菅原抬头看着天花板,语气虽然开朗但还是难掩懊悔之情。影山在他身边咬紧嘴唇。 「……对不起。」 「嗯?干嘛道歉啊?努力让不会的事情变得拿手,这就是练习啊。做不好是理所当然的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看到影山沉默不语,菅原轻轻地挑起眉,然后开口询问。 「你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吗?你觉得是因为你跟日向的快攻配合得不好,自己的举球不够好,所以球队才会输吗?」 「不、不是的……!」 听到菅原沉稳的声音,影山连忙抬起头。但菅原一如往常地露出开朗的笑容。 「我开玩笑的啦!」 「啊……」 「尽管如此,明天一定要赢喔。跑步真的很辛苦呢。」 「……是!」 影山向菅原一鞠躬,然后便推着装满球的篮子跑走了。他身后的日向正一边拖着地一边高声呐喊。 「利耶夫!我们来比赛拖地吧!」 利耶夫吃了一惊,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日向。 「你到底是哪来的体力啊?」 「你不比吗?那我就是不战而胜啰!」 「等一下,我又没说不要!」 利耶夫被日向的话给激到,决定跳下去比赛。 「好,那就开始啰!」 「喂,不要先跑啦!」 看到一边拖地,一边在体育馆里跑来跑去的两个人,月岛皱起眉头收着球网,一副觉得他们很吵的模样。山口站在他背后,看起来欲言又止。 夜,渐渐深了—— ◎ ——第二天,午后的气温已经热到了最高点,两局之间大家稍做休息。 日向在离体育馆稍远的地方上了厕所,然后走在连结三座体育馆跟校舍之间的长走廊上时,发现了在外面玩水的森然高中社员们。 「哇……」 他们从饮水处拉了一根水管来,上半身打赤膊,互相泼着水玩。水花反射出闪亮的太阳光,显得有些刺眼。日向这才想起现在是暑假。 「看起来好像很舒服呢!」 日向忍不住开口搭话。森然的社员们一边纷纷抱怨着「水温温的!」「都是因为水管被晒热了啦!」,但还是笑得很开心。 「真好耶!」 可能是因为日向一直看着他们的表情像是很羡慕的样子,森然的主将对日向洒了一些水。 「乌野的也来玩吧!」 「啊,可以吗?」 日向正在擦拭脸上被泼到的水,一听到这句话,他马上脱掉鞋子,冲出了走廊。他赤脚踩在一片水渍的地面,身上还穿着衬衫就拿起水管往头上冲。 「哇!真的耶!水还温温的!」 尽管是温水,但冲在浑身汗湿的身体上还是很舒服。日向甚至觉得之前累积的疲劳都随着水流一扫而空。他擦去挂在脸上的水珠,抬起头,正好看到经过走廊的利耶夫。 利耶夫手上提着装有运动饮料的篮子,可能因为太重,看起来比平常驼背驼得更厉害。在没有女生球队经理的音驹高中,这些工作说不定都是一年级生在做的。 利耶夫注意到日向等人,有点吃惊地询问森然高中的主将。 「你的头发都卷在一起了耶?」 「啰嗦!我知道啦!」 森然的主将红着一张脸怒吼。日向在他身边,说了句「那家伙虽然那么说,不过他没有恶意啦」,然后便向利耶夫挥挥手。 「利耶夫,我们来比赛吧!」 「啊?比什么啊?」 利耶夫的话还没问完,日向已经拿着水管朝他洒水。「你在干嘛啊!」利耶夫大叫,日向手上的水管一往下挪,利耶夫马上将水管抢过来,往日向的衬衫里灌水。 「这招怎么样?」 「呀啊!住手!」 日向拼命地挣扎想逃,利耶夫却毫不留情地压住他。森然高中的社员们看到这画面都面面相觑。 「看起来好像是大人在欺负小孩子喔,真是看不下去……」 「是因为利耶夫太高大了啦。」 「是日向个子太小了吧。」 「两者都是吧。」 这时候,可能是担心为什么运动饮料还没来吧,又或者是因为外面太嘈杂,孤爪从体育馆里走出来打探状况。然后,他发现了一身湿的日向跟利耶夫,便露出一脸拿他们没辙的表情。 「……落汤鸡。」 「研磨你也来嘛!很舒服耶!」 日向挥手,招呼着孤爪一起来玩水。孤爪简短地应了声「不用」加以拒绝,然后看向利耶夫。 「等一下要比赛了,赶快换好衣服来集合。」 「唔……是!」 看到利耶夫挺直背脊,连忙跑走,日向一边扭干自己弄湿的衬衫,一边赶紧追上前去。 「对不起!都是我说要比赛……!」 ◎ 日向、利耶夫,还有孤爪三个人默默地走在走廊上。他们为了换衣服而回到放行李的教室。 森然高中没有住宿设施,因此合宿时都是在教室里铺棉被睡觉。每间学校分配一间教室,女生们跟教练们也分别分配到一间教室。此外,还有一间教室是让主将们晚上聚集在一起开检讨会。 偶尔跟其他学校的球队经理或是学校里的教职人员擦肩而过,大家看到全身湿透的利耶夫跟日向都吓了一跳。日向觉得很丢脸,低着头缩起身子,但利耶夫却毫不在意,有点驼背地一步步往前走,然后突然转头询问孤爪。 「那个,为什么研磨学长也跟着一起来了呢?」 「因为你要是逃跑的话,阿黑会凶我。」 「我才不会逃跑呢!」 听了两人的对话,日向笑了起来。 「音驹的主将好像生气的时候还会笑呢!」 「乌野的主将也是啊。」 孤爪一边想着泽村的脸一边说道。 「是吗?」 日向轻松地这么回答。他不经意地想象起泽村跟黑尾两个人包围住他,皮笑肉不笑地低头看着他,出声骂说「喂,日向」「唷,小不点」的景象,于是全身发抖。 「唔……我觉得全身都发冷了耶。赶快换衣服吧,然后好好地去练习……」 听到日向的话,孤爪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你还想再练习啊……是说你跟利耶夫每天练习那么久的时间,还有多余的心力比赛,真有精神呢。」 「我只不过是被这家伙拖下水而已!」 利耶夫指着日向,看起来很不想被孤爪把他跟日向归为同类的样子。日向抬头看着利耶夫,一脸不可思议地说: 「我们难得来合宿,不一起练习跟比赛不是很可惜吗?」 「我倒是觉得浪费体力很可惜呢。」孤爪自言自语地呢喃着,紧接着又说: 「那家伙……是叫影山吗?你不跟那个举球员比赛吗?之前不是还一直嚷嚷,吵得要命。」 「那、那个……」日向话才刚说出口,随即语塞。他嘟起嘴巴。 「现在那家伙……呃,我也一样啦。感觉不太适合比赛,就是那个……」 「你们吵架了吗?」 利耶夫直率地问。 「吵是有吵啦,不过问题不在这里。呃……应该是说,虽然想比赛,但我们都各自还有课题需要克服,嗯,就是要暂停一下,呃……」 日向站在走廊上,抓着自己的头发。孤爪一边看着他,一边打开了通往校舍的门。对刚从外面走进来的他们来说,建筑物里很暗,就像是看不到前方的迷宫一样。看到这昏暗的场景,孤爪喃喃地说: 「这是要提升等级吗……?」 日向追了上来,问了句「那是什么意思啊」,孤爪紧接着说明。 「在rpg的游戏里,为了提升等级,必须要一直赚经验值,就是那种感觉……」 「等级?」 日向看着天花板,好像在思索他的下一个等级似的,突然间,他转头看向孤爪。 「啊,我知道了!我们现在是蹲着的。」 「什么?蹲着……?」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字眼,孤爪皱起眉头。利耶夫问了句「这是方言吗?」,日向连忙往前踩了两、三步后,放低腰身,然后用力地踢了一下走廊地板。他那矮小的身躯倏地从孤爪跟利耶夫两人的视野里消失,不,应该是说,他的速度跟高度太惊人,两人慢了一拍才意识到是他「跳了起来」。 「啊?」 「什么……」 日向轻巧地落地,他转过身,对顿时无言以对的两人说: 「你们看,要跳得很高之前不是要先蹲下去吗?我们现在这样的等级是不行的。」 在昏暗的校舍里,日向的表情充满了强烈的意志力。孤爪的心情很复杂,他点了点头,但不知道是否听懂了日向的话。利耶夫则一点也不觉得失礼似地说: 「日向蹲下去之后,看起来更小只了耶!」 「什么……啰嗦,真是的!等我练好必杀技,你可不要吓一跳喔!」 「那我要跳得比你使出必杀技时还要高。」 话说完,利耶夫一踏地便高高跃起,长长的手臂一伸便碰到了走廊天花板。日向也不认输地回嘴。 「什么嘛……我也可以!」 看到两人吵吵闹闹地在走廊上跳来跳去,孤爪再度叹了口气。 「真是两个小孩子……」 ◎ 换好衣服,三人回到了体育馆里,已经有比赛在等着他们。音驹对上森然,乌野的对手则是生川。 「上场啰!」 听到日向的声音,孤爪往旁边的球场看了一眼。他看到日向拍了拍脸颊,活力十足地准备应战。 孤爪将球鞋的鞋带重新绑好,站在球网前。此时,利耶夫叫住了孤爪。 「我决定了。」 「……嗯。」 哨音响起,比赛开始。 第一体育馆里有两颗球往上一弹,二十四个人的声音,候补的选手跟球队经理们的加油声,还有教练下指令的声音都渐渐地在馆内传开来。 「来吧!」 日向高声呐喊,孤爪不禁又再度看向旁边的球场。 但影山举起的球,却从跳起的日向头上掠过。 「哇!」 「可恶……」 两人的快攻时机一直搭不上,气氛很不自然,看起来就像是外行人在搭档打球似的。这跟之前进行「怪人快攻」的两人完全不一样,进行「怪人快攻」时,影山拥有无比正确的控球力,举球绝不允许丝毫错误,日向也能在绝对信赖的状态下跳跃攻击。 不过,刚刚日向很明确地说他目前是在「蹲着」的状态,从他那句话听不出任何一丝不安。直到现在,他对伙伴的信赖应该都不曾动摇过。 「在跳起之前……」 利耶夫发现研磨在喃喃自语,也跟着瞄了旁边一眼。 「那些家伙,说不定一直是蹲着的呢。」 「是啊……」 主将黑尾摆出一张笑脸,走到孤爪跟利耶夫身旁。 「喂,你们还有心思在比赛时看旁边的人啊?喂。」 他的眼神里没有半点笑意。 「对、对不起……」 「对不起!」 孤爪别过头去,利耶夫则是鞠躬道歉。 球场内热气逐渐高涨,球场外的音驹高中老将猫又教练则是很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等到暑假结束,就是春高预赛。『猫对乌鸦,垃圾场的决战』……真令人期待啊……」 haikyu fighter round.4「你是第几名?」 黑暗里浮现出一只狮子的剪影。在黑社会里名声响叮当的犯罪组织乌野的基地,居然有个男人不要命地只身闯了进来。 「只要打倒这些家伙,我就是第一名了!」 男人露出大胆的笑容,朝着基地大叫。他的眼神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眼睛是绿色的。男人名叫利耶夫,他是从俄罗斯来的野生儿,目标是挑战地球上最强的生物。今天的目的是要来毁灭犯罪组织乌野。 ——乌野司令室里的警铃响起,首领泽村亲自观看荧幕,一确认到画面里东张西望的利耶夫,他便瞪着荧幕下达命令。 「……被发现了吗?去把外面的垃圾清除掉。」 「是,遵命。」 站在司令室角落行礼后,穿着军服,潇洒地走向外面的女性是亲卫队的清水。她戴着眼镜,看起来是个充满知性的女性,但实际上却跟外表相反,是个能够忠实地为乌野达成命令的战斗机器。 「出来了啊,你是排名第几名的家伙?」 一看到喀喀喀地踩着靴子现身的清水,利耶夫便像是看到猎物一样地舔着嘴唇。但他那身狮子毛皮加上骨头装饰的打扮,还有脸上的彩绘,都让清水皱起眉头。 「……好怪。」 「你、你说什么?」 清水冷冷的一句话,让利耶夫突然激动起来。 「这样应该很帅吧!这是我打倒的狮子耶!它很强喔!」 但清水只是看了利耶夫一眼,随即「哼」一声就打算走回基地。利耶夫着急了,莫非自己连当她对手的价值都没有? 「等、等一下啊!跟我对战!」 可是清水就像完全没听到他说话一样,无视利耶夫的存在径自离去。 「什么……什么跟什么啊!跟我打啊!我特地从俄罗斯跑来的耶!」 面对清水冷漠无情的态度,利耶夫完全丧失斗志,沮丧地跪倒在地。过了一会儿,他才无力地站起身,脚步踉跄地离开了乌野的基地。 「我会变得更强之后再回来的……」 泽村在司令室里盯着荧幕,看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不禁觉得利耶夫有点可怜,喃喃自语着。 「清水无视人的态度,连我都会感到很沮丧呢……」 to be continued…… 长年死党的心情 那是在森然高中合宿第二天晚上发生的事,日光灯周遭有虫子飞来飞去的走廊上,传来了山口的吼叫声。 「阿月啊啊啊啊啊!」 走在前面的月岛当然被这么大声呼叫自己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但他还是表现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头。 月岛踩在走廊上的球鞋鞋带已经松了,手上还拿着运动毛巾跟要替换的室内拖鞋,他刚刚拒绝了枭谷学园的木兔找他一起自主练习的邀约,正打算赶快去洗个澡,准备睡觉。 今天也是一样,从早到晚练习了一整天。昨天晚上不小心被木兔他们逮到,陪他们练了扣球。但自主练习这种事情没必要天天做,所以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他只是这么想而已,没有其他意思。 硬要说的话,他觉得太多人都把一股劲儿地努力或是拼命加油这种事误以为是美德,他只是不适合这种做法而已。 山口从小学时期就认识他到现在,交情十分长久,应该很了解他,却还是无视于他的想法,超级激动又大声地跑了过来。真烦人,月岛不喜欢山口的声音跟脚步声里所隐含的多余情绪,那种无谓的拼劲只会令他反感而已。 尽管如此,无视于山口的存在也会很麻烦。「你为什么生气?」「你刚刚是不是没把我当一回事?」明明跟他们无关,周遭的人却会怀疑他的态度,月岛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 所以,他转过头去。 山口追上他,不知道有什么话要说。他气喘吁吁地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阿月,从以前到现在,不管做什么事,你都处理得迅速又得体,我一直非常羡慕。」 是吗? 他正在倾诉心情,压抑着满腔热血,明明刚练习完,却还全力追赶过来。气喘吁吁的样子实在是很难看,月岛看不下去,这不符合他的美学。 月岛只简短地说了一句。 「所以呢?」 「……!」 看吧,沉默了。既然要沉默的话,一开始就不要做些无谓的事。想要的愈多就会失去愈多,按兵不动就算没有回报,至少也不会有风险。试图往上爬,只会坠落然后受伤而已—— 沉默的山口并没有离开,眉间的皱纹显示出他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不知道他还想说些什么,月岛倒是想早点回去休息,希望山口不要再缠着自己。 但山口却还是咬紧嘴唇,放声说道: 「最近的阿月,真逊!」 ◎ 合宿第一天的夜晚,乌野高中的球员们都无力地倒在森然高中的体育馆里。他们今天跟枭谷学园为首的四间学校进行练习赛,结果全盘皆输。跟白天炎热的天气比起来,夜风实在很舒服,大家都累到只要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直接在这里睡着。不过,他们并没有连前进的力气都一并失去。 泽村跟菅原两人为了思考同步攻击的线索,又再度回到体育馆去继续研究。东峰则是打算进行发球的自主练习。 听到东峰说「我去练发球,我练得根本不够」,山口的心里被触动,他也擦了擦汗,跟着起身。 从ih预赛前的五月中旬开始,山口就接受ob岛田的指导进行跳跃飘球的特训,但他的发球依然不够水准。在ih预赛对上青叶城西一战时,身为※pinch server的他,终于有了难得的出场机会,但这么重要的一球他却失败了,当时的懊悔成为他现在的动力。(编注:在关键时刻上场发球的球员。)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懊悔跟丢脸,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 山口拍掉在他周遭打转的小虫子,还打了想要叮他脚的斑蚊后,便连忙追上东峰健壮的背影,回到第一体育馆。这时正好碰上要离开的月岛,山口便开口喊他。 「我正要去练发球,阿月你……」 「我要洗澡睡觉了。」 月岛三两下就拒绝了山口,山口露出还有话想说的表情看着他,但月岛就这样离开了体育馆,因此山口只好重新振作,走到了站在底线旁的东峰身边。 「这里可以吗?」 「嗯,可以啊。」 东峰瞄了一眼山口,随和地说。 山口松了一口气,把球往地上拍了一下。 所谓的跳跃飘球,是从高处打球,让球不要旋转,直接加以打落的发球方式。也可以说是会落下的变化球,跟一般的发球比起来,虽然较为柔软无力,但因为无法预测球会落在何处,而且球的力道较弱,所以对方会比较难接。这种发球如果能够打得好,就能成为极佳战力……本来应该是这样子的。 但山口还没完全地掌握到诀窍,只有偶尔才会成功。但一开始连偶尔成功都没有,所以算是渐渐在进步吧。 「像是将球从手掌上推出去一样……」 正当山口慎重地将球往上举的时候,耳边突然感受到一阵撼动空气的冲击。 「咦?」 山口连忙看向身旁,但只有东峰在而已。这时,地板又突然震动了一下,他看向球网的另一侧,原来是东峰成功地跳跃发球,反弹的球因为力道太强,所以直接撞上了墙壁。 东峰轻轻地吐气,一脸魄力十足的模样。 山口发现刚刚的震动是因为发球后的力道撼动了空气,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好惊人的力量,好惊人的集中力。 「太厉害了……」 不过被学长、尤其是队上的王牌给震慑住而失去自信,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山口重新振作,再度举起球。 「从最高的地方推出去……」 山口咚地一跳,将球打出去,但球却在球网前落地。 「需要再加重一点力道吗……再来一次。」 山口练习了好几次,但都没办法打出令自己满意的发球。有的时候会旋转得有点半吊子,然后就变成一记很弱的发球。要不就是在球网前就落地,甚至因为太过在意而抓不准发球的时机,根本没打到球,连偶尔成功的机会都没有。他身旁的东峰却是接二连三地成功使出跳跃发球,力道还撼动了地板。 山口瞄了东峰一眼。 他知道,东峰的发球跟自己的不一样。理智虽然明白这一点,一旦感受到东峰在他身旁的魄力,山口还是会忍不住觉得自己根本比不上他……不管再怎么努力,我应该都当不上正式球员吧……他不禁这么想。 山口回想起七月的合宿。跟音驹进行练习赛时,日向抢走了原本要举给东峰的球……日向跟我同样是一年级,但他的体能却能够跟这个王牌并驾齐驱,换成是我,我有办法吗……? 「再一次,这次一定要成功……」 正当山口有点害怕地拿起球时,之前跟乌养教练借了平板电脑,和泽村还有田中等人一起研究同步攻击的菅原,从体育馆的角落跑了过来。 「喂,山口,对不起喔,我们没办法给你什么建议。」 「啊?不会啦,别这么说……」 可能因为一直没有发球成功,所以被菅原学长关心了吧,山口略微低下了头。但菅原并没有说些什么安慰他的话,他只是有点困扰似地搔搔头。 「我虽然是学长,但却没办法教你,真的很抱歉。而且还让你自己跑去找ob教球,我们可能都太依赖你的冲劲了呢。」 「啊?没有那回事!一点都不会!那都是我自己擅自决定去做的!」 山口连忙辩解,菅原露出了苦笑。 「谢谢你这么说。啊,也让我打一下吧。呃,所谓的不旋转是像这样吗?」 话说完,菅原举起球,然后就在山口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他现学现卖地跳起来,将球打出去。 瞧他那动作华丽的样子,就算发球一击得分也不意外。但菅原却随即大叫。 「啊,失败了!」 球连球网都还没掠过,就直接碰一声掉在面前,然后又滚回到他们身边…… 「……果然还是不行啊!我本来还在想,说不定有点成功的可能性。看来我的期待是太天真了。真是的。」 不知道菅原的话到底有几成是认真的,他微笑着说完后,又对一脸困惑地看着大家的山口说: 「山口,你很厉害呢。这要是能在比赛上使用的话,一定会很可靠的。」 「啊?啊,不,呃,我还差得远呢。厉害的是岛田前辈……」 山口虽然有点手足无措,但他也发现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自信。菅原挥了挥手,对他说了声「加油喔!」,就回到泽村等人的身边。 「可靠……吗?好……再来练习一次!」 山口再度举起球。 ◎ 合宿第二天,今天也是气温超过三十度的仲夏之日,但还不算太热。 这一天,刚结束第一次惩罚的乌野社员们才从后山回来。球队经理们都拿着运动饮料跟毛巾,在体育馆里等待。 「大家请喝吧!还有,那个,请用毛巾!」 新的球队经理谷地很忙碌地在满头大汗、倒地不起的社员身旁跑来跑去。有时候她会把掉落的球踢飞,或是被飞过来的独角仙给吓得逃走,让人在一旁看了都替她提心吊胆。但她依然很有精神地帮忙这次入社后的第一件大工作,要是只有清水一个人的话,那会有多辛苦啊。 谷地也拿了一条毛巾给山口。 「山口同学,这毛巾给你!」 「啊,谢谢……」 山口到现在还不太习惯隔壁班的谷地成为球队经理,他有点紧张地接过毛巾。谷地不知道山口内心里的想法,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抬头看着火热的太阳。 「这么热的天气还能够尽全力地冲刺,真厉害耶!要是我的话,一定马上融化……」 「没有啦,我们是因为输了才要跑步,一点都不厉害……」 山口有点困扰,但他的表情似乎又有点害臊。谷地看着他,「嗯?」不解地睁大了眼睛。 「啊,什、什么?」 谷地一直抬头盯着慌张的山口看,然后很佩服地说: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高耶!」 「咦?」 「啊,站在你身边,才发现你比我想象中还要高大,吓了我一跳!你跟影山同学差不多高吧!」 话说完,谷地踮起脚尖,可能是想测量自己跟山口的身高差距,但在女生之中也算个子娇小的谷地,大概还不到150公分。被谷地在这么近的距离注视,山口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得很快,只好别过头去说道: 「啊啊……嗯,我是179公分,应该跟影山差不多吧……」 「是喔!」 看到谷地很惊讶的表情,山口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喃喃地说: 「因为我很弱,可能看起来比较矮吧……」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真是对不起!」 谷地突然对山口行最敬礼道歉,害得山口也慌张起来。 「不,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用道歉啦,我也有错。」 「山口同学才没有错呢!啊啊啊啊啊啊!我、我是微不足道的小虫!」 「你在说什么啊!等、等一下啦,不要这样!谷地同学,不要下跪啦!」 「像我这种小虫般的人类,跟地面最合拍了!就让我先潜伏一阵子吧!」 「等一下,谷地同学!你在说什么啊?我都跟你说对不起了啊!」 不远处的树荫下,以泽村为首的三年级生们正一边喝着运动饮料,一边有点担心地看着这两个一直道歉,没完没了的人。 「欸,菅,放着那两人不管没问题吗?她好像在挖洞了耶……?」 「看起来很好玩,应该没问题吧。小谷刚开始虽然有点怕怕的,但现在也已经跟大家都混熟了呢。」 「她全身都是土,这样就算是混熟了吗……?」 菅原微笑地看着两人,泽村则是一脸担忧,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菅原跟泽村身边的东峰突然按着胃大喊「好痛好痛」,脸都皱起来了。 「嗯?旭,怎么啦?」 「总觉得看着他们两人那样,连我都想道歉了呢……」 菅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不,旭,那就真的太奇怪了。」 ◎ 比大家稍微晚一些跑完的月岛回到了体育馆,虽然看到了山口跟谷地不停地在鞠躬道歉,但光是思考他们在干嘛他都觉得麻烦。反正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月岛痛苦地拱起背,肩膀起伏地喘着气,却看到眼前有人拿了一瓶运动饮料给他,是球队经理清水。 「这个给你,不要一口气猛灌喔。」 「是……」 月岛低下头,伸出手接过运动饮料。冰凉的运动饮料灌进了他像是被火烧灼的干渴喉咙,虽然清水学姊叫他不要一口气猛灌,但实在是不可能。 「呼……」 月岛喝光了运动饮料后抬起头,这时突然听到似乎很开心的声音。 「嘿!眼镜仔!」 他一转头,是枭谷学园跟音驹高中的两名主将。昨天拒绝了山口邀他一起去自主练习后,在回校舍的路上,月岛被这两人的花言巧语骗去陪他们练扣球。枭谷的主将木兔看起来是个直率的排球狂,但音驹的主将黑尾却不是那么单纯的男生,他得意地笑了。 「辛苦啦,今天要不要也来练练拦网呢?」 「…………」 月岛想要回嘴,却挤不出话来。额头上的汗水流进眼睛里,他用毛巾捂着脸,木兔对他说了句「等你喔」,便拍拍他的背离开了。 「好痛……」 月岛皱着脸,看着要离去的两人。枭谷的球队经理正好站在体育馆门口探出一颗头,对木兔大叫。 「啊!找到你了!木兔,赶快啦!要开始比赛了!」 被球队经理抓走的木兔,还有在他身旁露出恶作剧笑容的黑尾,月岛看着他们两人,总觉得有些懊恼。 ◎ 森然高中的学生家长早上送了西瓜来,五间学校的所有球员们全都跑到了体育馆外,接过球队经理们切好的西瓜。高中男生们的心情一下子进入暑假模式,甚至有人大声吼叫。 山口坐在体育馆的出入口,吃完了球队经理切的一片西瓜。透心凉的香甜渗入他的身体里,让山口觉得自己好像又活了过来似的。他环视体育馆后方,有的社员拼命地快速吃着,有的社员则是跟其他学校的学生们比赛吐西瓜子,他不禁微笑起来。 然后,他突然找起了月岛的身影,照理说刚刚还在旁边吃西瓜才对,但现在已经看不到人。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快速地消失了。 「呿……」 茫然坐着的山口觉得刚刚那种悠闲的暑假气氛完全消失,而且还有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现在在这里玩得很开心的家伙们,都是比自己还要强的人。 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无法冷静。山口想要找人讲话,他身边刚好有二、三年级的正式球员们聚在一起,但他很难打进学长们的圈子。 正当他在思考的时候,山口突然看到跑来跑去的日向。日向一边很开心地跟其他学校的社员以及学长们聊天,一边不停地吃着西瓜,真难想象他个子那么小,那些西瓜到底都被他吃到哪里去了?而且,日向被音驹的利耶夫还有犬冈这两名人高马大的选手包围着,看起来就像是被捕获的外星人一样,山口心里这么想着。 那家伙明明那么矮小,又是个笨蛋,在比赛时却是那么帅气。 如果自己能够像日向一样,成为一个与其他选手并驾齐驱的选手…… 然后,山口想起一年级之中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不是正式选手,于是咬着嘴唇离开现场。 他想要赶快吃完午餐去练习。 ◎ 山口来到了还空荡荡的餐厅里,一个人默默地吃着午餐的猪排饭。然后,他想起昨天看生川高中的练习赛时所听到的话。 ——发球跟拦网。 「用发球打破局势,使对手的攻击手段受到限制,再用拦网得分!这是仅次于发球得分的理想攻击形式。」乌养教练是如此说明的。 的确,将重心摆在发球上的生川,常常因为这样而得分。 「用发球打破局势,再用拦网得分吗……」 吃完西瓜,来到餐厅里的社员逐渐变多,在嘈杂的餐厅里,山口一个人不停地反刍着教练的话以及那天生川的比赛,然后心里想着。 「我要用发球打破局势……」 想到这一点的瞬间,他不禁东张西望地看向四周。连正式球员都当不上的我,居然还异想天开地想要成为攻击时的核心人物,真的可以幻想这种超越能力的事吗…… 山口不由得这么想,但他随即挥去这种念头。 日向一开始也只是一个初学者而已,他就正大光明地宣布「我要当乌野的王牌」了啊,我一定也可以……! 想是这么想,但现实生活里却还有很多阻碍。 只有我,还是什么都没有。 一年级生中没当上正式球员的人只有我,ih预赛时也是,明明有个好机会,我却在这种重要的时刻搞砸了。那时我应该要改变球场上的局势,然而我却…… 我不想再如此懊悔了,绝对不要。 山口心想。 如果不认真的话,应该就不会觉得懊恼了吧。如果不努力的话,那就不会辛苦,也不需要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重复地来回跑。参加社团,应该只要差不多达到及格点就好,之前一直就是这样。 但一想到这里,山口摇摇头。 他不想再回头了。 他已经知道那种懊悔的感觉,知道下次一定要赢的那种心情。 有人为了能够变强,正在花时间练习。 他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吃完猪排饭的山口,看着空碗旁、自己放在桌面的手掌。最近的练习好像让他的手变得比较强壮,是他想太多了吗? 但至今为止的练习,不是他想太多,他是有一点一滴逐渐地在进步。 我没有日向的弹力,也没有影山的才能,更不像阿月那么高。 但我也想打排球啊。 下次我一定要赢,我不想扯球队的后腿,我想要成为确切的战力。 像我这样的平凡人,只能天天不停练习……! 山口拿起桌上的茶杯。不知不觉中茶已经变温,他一口气将茶喝光后站起身,然后收拾餐具,准备前往第一体育馆。 正当山口急忙要离开餐厅时,他在餐厅的门口撞上了要来吃午餐的泽村。泽村身后还跟着菅原跟东峰。 「喔,山口,怎么啦?你要去厕所吗?」 山口看向说话的主将。光论身高的话,自己明明比主将还高,但主将却很有架势又力量强大,而且看起来很沉稳。他瞄了一下主将的手,比起自己的手要大得多。 这个人比自己多认真地练习了两年,每天练习。 看到山口沉默地一直盯着他瞧,泽村觉得有点奇怪地问。 「嗯?怎么了?」 「啊,没有,对不起!」 「咦?啊啊,没关系啊。」 山口深深地一鞠躬后,马上跑到了走廊上。 泽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茫然地看着山口愈来愈小的背影,然后开口问菅原。 「欸,菅,一年级的果然都很怕我耶。」 「嗯,当主将的大概都是这样啊。」 「是吗……」 泽村沮丧地垂下肩膀,拿起餐厅里的托盘,看着墙壁上的菜单。东峰在他身边喃喃说道: 「好想吃豚骨拉面喔。」 「你在说什么啊,旭,拉面当然要吃酱油口味的啰。」 泽村认真地反驳,菅原笑着说: 「大地,先别说一年级的会怕你了,连旭都被你吓到了呢。」 ◎ 午休时间,山口走进还没有人来的体育馆,拿起一颗球。这是他从小学时就开始玩的排球,起初他只是因为「想要借由运动来变强」这种随便的理由而选了排球,但现在…… 山口站在底线上,慢慢地拍了一下球,脚底的地板在震动,拍球声响遍了空荡荡的体育馆。他拍了几次球,想要提高注意力,最后,他看向球网的另一侧。山口在脑海里画出格线,算好球要瞄准的位置。 「……好。」 他双手将球举高,眼睛直盯着球,往前踏出两步。 然后,山口跳了起来。 他挥起的右手手掌正好抓住了球。 「……!」 山口看着球缓缓地划出弧线。 但最后球却在球网上方,还没跨过球网就落地。 「啊……」 碰的一声,球落地后滚向山口的脚边,他将球捡起来后,喃喃自语着。 「……嗯,没那么简单吧。」 但他并没有低着头,山口确实地看向前方。 「发球跟拦网嘛,首先要从发球开始,拦网就等我练好发球再说吧……」 山口再度将球往上举,然后击出。 这次的球虽然越过球网,但却没有照他所想的轨道落下。 「好,再来一次!」 山口很有精神地拿起下一颗球,却突然脸色发白地低下头。 「唔唔……可能吃得太急了,先休息一下比较好吧……」 ◎ 那天夜里—— 今天的练习赛,乌野一样全输。练习赛之后,枭谷学园的木兔叫住了月岛。 「嘿!眼镜仔!今天要不要也陪我练扣球呢?」 月岛轻轻点个头说:「不好意思,我不去了。」然后就从木兔身边走过。木兔并没有特别坚持,他改叫住黑尾。 「黑尾——」 看似稀松平常的对话,日向却没有放过。他追上了离开体育馆的月岛,不停地缠着他东问西问。 「为什么?你跟枭谷的王牌认识吗?为什么拒绝他?很可惜耶!」 「你很啰嗦耶,我不像你,我不是体力旺盛的傻瓜……」 月岛觉得很烦地丢下一句话后就离开,日向高声大叫。 「什么呀!」 日向的不满,并不是因为遭到忽视。 「月岛他什么意思呀……枭谷的王牌找他一起练习,他却拒绝了!真不敢相信!」 对于月岛拒绝了强校王牌的邀约,日向感到很愤怒。他肆无忌惮地将心里的抱怨全都说出来,山口注意到日向走近他,也转过头来。 「咦?枭谷的王牌?好厉害哦!」 「对呀!好可惜哦!」 看到眼前气得连鼻孔都跟着撑大的日向,山口突然想到一件事,因为刚刚他也听到了「可惜」这个字眼。 「月岛他……应该更……我觉得如果他多做一些事,应该会更有发展空间!真可惜呢,明明有188公分!」 这句话是刚结束惩罚跑步时,田中学长说的。 他们所说的「可惜」,的确没错。 难得有王牌来邀约竟然拒绝,难得有这么高的身高却没有善加利用,浪费眼前大好的机会,这的确是很「可惜」吧。 但要这么说的话,月岛一定也觉得「可惜」吧,他会觉得拼命地利用高中三年的时光练社团,是件很可惜的事—— 月岛的亲哥哥,过去曾经因为有个「小巨人」学弟的才能在他之上,没办法成为正式球员而感到很挫折。看到自己的哥哥是这样,月岛觉得努力没有意义,那样根本比不上与生俱来的非凡才能,为什么要把时间花在无谓的努力上? 山口觉得很焦躁,他知道月岛所处的情况,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总可以做点什么吧,我能说点什么了吧。 山口看着日向,眼前的日向曾经撼动了许多人,因为他那单纯又明快的话语,总是推了那些迷惘的人一把。 山口忍不住询问。 「……如果是日向,你会对现在的阿月说什么呢?」 「我不会说任何话。」 看到日向很坦率地这么说,山口顿时语塞。日向又继续说: 「因为我不清楚月岛是否想打排球,对着无心练球的人说鼓励的话,也是无济于事呀!」 听到这句话,山口不禁喃喃念着: 「……阿月他应该不会讨厌排球才对。不然的话,他不会来乌野。」 「山口呢?」 突然被日向叫了名字,山口抬起头,发现日向直盯着他瞧。 「换作是山口,会对月岛说什么话?」 ……我会说什么话? ◎ 在稍远处的厕所,一个人下定决心的山口在走廊上奔跑着。被罚跑了那么多次之后,现在又要跑,他的脚差点抽筋。心脏也好痛,飞来飞去的小虫子碰到脸也很恶心,但他现在没空去管这些。 「阿月啊啊啊啊!」 山口一边高喊着一边心想。 你一定觉得很讨厌吧。像我这样一边大叫,一边在你身后追着你,你一定觉得很郁闷,觉得我很麻烦吧,抱歉。 尽管心里这么想,山口还是继续往前跑。然后,他追上了手里拿着运动毛巾跟替换用室内拖鞋的月岛后,气喘吁吁地说: 「阿月,从以前到现在,不管做什么事,你都处理得迅速又得体,我一直非常羡慕。」 不,我不是想讲这些话。就算我说了这些话,他也不会听进去,山口一边说,一边感到焦急。 「所以呢?」 我早料到了,他的声音好冷淡。讲这种话也无济于事啊,我知道,我讲的话没有意义,因为我是来跟你谈你自己的事。 刚刚日向说过。 「换作是山口,会对月岛说什么话?」 如果是我,会对阿月说什么话?日向跟主将都说不出口,只有从小学就认识他,跟他一起长大的我能说的又是什么? 阿月瞪着我,一副觉得我很烦、很讨厌的样子。他这么做是为了把我赶走,为了想要逃离我,逃离日向,逃离排球,也逃离他自己。 山口的脑海里浮现第一次遇见月岛时,他背着书包的样子。他充满自信,低头看着那些霸凌山口的孩子们,当时的月岛真的很帅。山口一直想要变成那样子的人。 一想到这里,山口挥去这个念头,然后瞪着月岛说: 「……最近的阿月,真逊!」 这意想不到的大音量,将山口的顾虑跟犹豫一扫而空。他已经不在意月岛是什么表情,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将这些话语宣泄而出时真的很痛苦,但他还是要说。 haikyu fighter round.12「马戏团之夜」 「听说乌野有个超级美女?我们得用『枭流』武术让他们清醒清醒!等着瞧!」 「喂,你以为你赢得过我这在军中锻炼过的拳头吗?」 「什么!我可是全国前五强的人呢!」 穿着学生服的格斗家光太郎,以及戴着眼罩的前军人龙之介一边斗嘴一边走在荒野上。两人的目标,当然也是乌野的基地。 「我要打倒乌野,让全世界都知道枭流有多强,你不要碍事!」 「你那个什么流,我现在就要把你打垮!」 尽管两人吵吵闹闹,但还是继续着他们漫长的旅行。终于,看起来像是目的地的建筑物出现在他们面前。光太郎拿出望远镜,窥探地说: 「……看来好像有人比我们早到啰!」 单眼的龙之介也抢过望远镜来看。 「……嗯?」 龙之介身子往前一探,他看到望远镜里有一个美女拿着鞭子,正跟一头狮子对峙着。 「那是……超美女调教师?」 龙之介大叫一声,手里还是拿着望远镜看,人却已经往前跑去。光太郎在后面追赶。 「你有看到美女吗?喂,也给我看一下美女啊!」 过了一会儿,被美女吸引、急忙奔向乌野基地的两个人,正巧跟被美女无视后,脚步蹒跚地离开基地的利耶夫擦肩而过。 「嗯?你是刚刚被调教的狮子人吗?」 龙之介一问,利耶夫马上怒吼。 「我很强!我跟马戏团的狮子不一样!明明不一样,但那女人……」 「那女人怎样?」 龙之介兴致勃勃地询问。利耶夫很懊恼地呢喃着。 「那个女人居然无视我的存在……」 「什么!你说美女无视于你的存在……!」 龙之介的眼神闪闪发光。 「我有一种来到了天堂的预感啊!走吧!」 龙之介开心地一边大叫,一边往前跑。本来在他身后的光太郎伸出手,对利耶夫说:「喂,狮子人,把手伸出来。」结果反被利耶夫给咬了一口。 to be continued…… 主将会议 森然高中静静地伫立在夜晚的森林之中。 白天在盛夏艳阳照耀下显得绿意盎然的森林,到了晚上看起来还是一片幽暗。校舍仿佛沉入了黑暗之中一样阴暗,只有合宿中的排球社社员跟球队经理住的教室还亮着灯。学校里的日光灯没办法选择灯泡的颜色,因此窗内映照出来的光是蓝白色的,很刺眼。 点着灯的其中一间房间,是各校主将跟副主将聚集的房间。这里有黑板,也贴了功课表,是间很普通的教室。穿着t恤跟短裤的高大男生们围在一起坐在座位上,正好是十个人。 现在是合宿第三天的晚上,也是为期一个礼拜的合宿中间点,大家目前正在这里开会。虽然说是开会,但并不会太严肃,五校的主将跟副主将很随意地将桌子并排,然后一起协商联络事项。 现在正好是负责主持的枭谷学园副主将——二年级生赤苇在低声念着笔记。 「……所以呢,考虑到大家的身体状况,明天之后,白天的惩罚就变成在室内绕球场飞身救球一圈。大家要注意随时补充水分,绝对不要勉强……我的发言到此为止。」 「讲话讲大声一点嘛。」 赤苇恶狠狠地瞪着在一旁看热闹,大声嚷嚷的人,这个人是他的学长——木兔。 「这本来应该是主将的工作吧。」 「嗯?啊,是吗?对了,宫城的家伙们都已经习惯这里的炎热天气了吗?」 学弟的抱怨对木兔来说,根本是左耳进右耳出。他转向询问乌野的两人——泽村跟菅原。「宫城的家伙们」当然是指乌野高中的社员们,「这里」则是指埼玉县。被无视的赤苇好像已经很习惯木兔这样的态度,他很豁达地摺起了笔记。 泽村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微微笑了一下。随即,他又像是想起炎热的天气似的,拉起衬衫的领子搧了搧风。 「宫城虽然也常常超过三十度,不过不会像这里这么闷热,老实说,这种湿度还真是受不了呢。」 身旁的菅原也跟着点头。 「该怎么说呢,感觉这里的空气特别有存在感呢。」 宫城当地的空气很干爽,所以不会让人特别去意识到它的存在。但这里的空气湿度很高,会给人一种闷热的感觉,好像浓度特别高似的。可能是菅原的说法很有趣吧,关东组的人都笑了。 音驹的黑尾看向开着的窗子,瞄了一眼像是笼罩住校舍般的夜间森林。 「但话说回来,森然这附近已经算是很舒适了。」 「因为后面有山啊。」 音驹的副主将海微笑着回答。山上下来的风将森林吹得沙沙作响,然后从窗子里吹了进来。迎着风,森然的主将挺起胸膛,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因为有山,所以才要跑步!」 说不定不只是合宿时的惩罚,森然的球员们平常就得在后山跑步。在场的人都以带着点怜悯的眼神看向森然的两人。然后,生川的主将用挑衅的眼神瞪着木兔这么宣告: 「明天我们一定要创下零惩罚的纪录!不能光让枭谷的家伙们耍帅。」 「哈哈哈哈哈哈!有骨气!大家就尽量放马过来吧!」 木兔气势十足地站起身,双手扠腰大笑。乌野的两人抬头看着他,随即又脸色凝重地看着彼此。 「菅,明天一定要摆脱全败啊……」 「嗯,这实在是令人太懊恼了……」 ◎ 会议结束,主将们纷纷说着「辛苦啰」,然后站起身。晚餐已经吃过,也洗好了澡,接下来只要回去睡觉就好,因此一点都不急。有的人甚至站着聊起天来。 「喔!明天我们一定要赢!」 生川的主将到最后还讲得咬牙切齿,木兔笑笑地挥了挥手。 「喔,鳕鱼卵跟花椰菜!明天一定要赢喔,我们一直赢,这样也很无聊耶!」 「……你也只有现在才能讲得这么轻松了啦!」 生川的主将不认输地回嘴。之后,生川跟森然的主将们接连走出教室,安静的校舍里响起四个人的脚步声。一口气少了将近一半的人,教室似乎一下子宽敞了起来。 「那,我们也回去吧。」 泽村将刚刚移动过的桌子排好,对菅原说。这时,木兔的大嗓门突然响遍了整间教室。 「啊,糟了!完了!」 赤苇瞄了学长一眼,虽然觉得他很烦,但还是很勉强地开口询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可恶!我难得带扑克牌来,刚刚却忘记拿出来了啦!本来想看看那个鳕鱼卵唇输牌后懊恼的样子!可恶!」 木兔从口袋里拿出扑克牌,紧握在手里大叫。赤苇看到他这样,喃喃说道: 「说来说去,感情还是不错的嘛。」 「也是啦。」 木兔这么回答。他吐了吐舌头,又恢复成平常的样子,看着房间里剩下的五个人。 「好!那就剩下的人来玩吧!」 木兔自己擅自决定了一切,赤苇很抱歉地对音驹跟乌野的四个人低头鞠躬。 「……大家不用介意,可以回去没关系。」 请吧请吧,赤苇挥着手,催促着大家往门边移动。但黑尾却无视于赤苇的动作,迅速地站到了木兔面前。他露出挑衅木兔般的笑容,放话说道: 「喔,你以为在心理战方面能赢得过我吗?」 「他可没说要打什么心理战喔。」 副主将海一脸微笑地纠正黑尾的话,赤苇发现黑尾居然有兴趣,顿时惊讶地愣了一下,但是看到这个站在木兔面前的人的表情,最后还是放弃劝说,低下了头。 「呵呵……要说到心理战的话,我们家的主将也不会输人喔!」 露出一脸得意笑容走向木兔的人居然是菅原。「啊,我吗?为什么?」突然被提起的泽村目瞪口呆的,十分讶异。黑尾看到泽村愣愣的反应又笑了起来。 「乌野的家伙们,你们心里想的全都写在脸上了,藏也藏不住,要赢还不简单。」 听到黑尾的话,泽村的眼睛顿时出现深沉的光芒。 「……是你说的喔!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不玩不行。」 不知不觉中,四个人都冒出了斗志。木兔看着他们四人,很满足地举起扑克牌。 「好,决定了!」 「那就玩抽鬼牌吧。」 「把桌子并在一起吧。」 五个人的表情宛如现在是修学旅行的晚上一样,他们迅速地将要玩扑克牌的桌子排在教室的正中央,看到这些开心的三年级生,赤苇特别提醒。 「那……就只玩一次喔。」 窗外浮现出皎洁的新月,夜风晃动着草丛,虫儿开始鸣叫。 ◎ 六个人面对面坐下,开始发扑克牌。看到黑尾俐落地洗牌,木兔惊叹地说道: 「你看起来好像诈欺师喔!」 木兔睁大眼睛,很佩服地说。黑尾挑起一边眉毛,赤苇受不了地指摘道: 「你是想讲魔术师吧。」 「嗯,就是那个就是那个!好,开始啰!」 木兔一说,所有人都伸手拿起了眼前发好的牌。确认自己的手牌,将凑成一对的牌丢出来,六个人都有不同的反应。 「喔,不错喔不错喔,我这副牌挺不赖的耶。」 「为什么红心国王没有胡子啊?」 「喂,这是什么牌啊!我可以把发牌的家伙痛扁一顿吗?」 「…………」 「菅,你的牌呢?」 「嗯,还好吧。」 确认所有人都丢好牌后,木兔举起拳头。 「好,开始啰!剪刀石头布……!」 大家一边大叫着一边猜拳,几次不分胜负后,赢到最后的赤苇开始抽身旁木兔的牌。 木兔气势勇猛地喊了声「好,抽吧!」,但赤苇看了他的牌,马上就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这样我很难抽耶。」 木兔的大手里握有五张牌,其中正中央的那一张特别突出,就像是在喊着「请抽我」一样: 「喂,赤苇,你会选哪一张呢?嗯?」 「你是小孩子吗?」 赤苇略过正中央的那一张,想要抽旁边的牌。但却拔不出来。 「奇怪?」 赤苇看了木兔一眼,他发现木兔十分认真,手指使力地握紧自己的牌,除了正中间那张牌之外,绝对不让赤苇抽走其他牌。「呜哇,真麻烦。」赤苇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很遗憾的是,对方是学长。他只能放弃,反正玩这么一次就结束了,那就让游戏赶快结束吧。 「……好好好,我知道了。」 赤苇一边抱怨,一边抽走了正中央的牌,理所当然的是鬼牌。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开始就抽到鬼牌啊!」 赤苇无视于欣喜若狂的木兔,他把手里的牌递到身旁的海面前,说了句:「接下来换这边,可以吗?」 「嗯,换我吗?」 海一说完,不加思索地抽走了一张牌。他「唔」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把手里的牌递到身旁的黑尾面前。 「啊?」 看到海的态度,赤苇吓了一跳。 「什么啊?」 木兔感到很讶异,赤苇摇了摇头说:「啊,没有,没什么。」 赤苇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因此他选择噤声。海抽到的那张牌是鬼牌,赤苇的内心不禁感到战栗。 ——我本来以为这个人很认真老实,没想到也不容小觑呢…… 海不知道赤苇感到战栗一事,他若无其事地以沉稳的表情,递出掺有鬼牌的手牌。一直打量着海的黑尾浅笑着说: 「海,你刚刚抽中鬼牌了吧。」 「嗯?啊,你很清楚嘛。」 「是啊。」 海坦率地这么说。黑尾没特别想太多,他随便选了张最边边的牌,然后喃喃念了句「啊,有了」,便把抽中的牌跟手里可以凑成一对的牌丢出来。 也就是说,鬼牌还在海的手里。 紧接着,黑尾将只剩四张的手牌递到身旁的泽村面前。泽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盯着黑尾的牌看,唔了一声后,他询问黑尾。 「刚刚海真的抽到了鬼牌吗?」 「啊?」 「你刚刚只是想要让海产生动摇吧?」 「……你很清楚嘛。」 看到黑尾有些动摇,泽村继续说: 「嗯,因为你刚刚自己说对心理战很拿手,所以我很好奇你会怎么应对,一直在观察你呢。」 「原来如此,那你够格当我的对手啰。」 「呵呵……」 「呵呵呵……」 两个主将的对话充满了谜样的紧张感。另一个主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怎么样?我们家的主将也很可怕吧。」 菅原很得意地笑了。这时,海静静地举起一只手,他手里拿的正是鬼牌。 「我真的抽到啦,你们看。」 海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把鬼牌又放回手中的牌里。围着桌子坐的所有人都不禁被他震慑住,吞了口口水,然后勉强回了句「喔,嗯」、「真的耶」。 黑尾笑着说:「真不想跟海为敌呢……」赤苇则是皱紧了眉头。 「……抽鬼牌的游戏真是麻烦。」 ◎ 泽村从手上明显没有鬼牌的黑尾手里抽了一张牌,但跟自己手上的牌无法成对,下一个轮到了菅原。因为鬼牌在海的手上,因此没什么紧张的感觉。 「这个抽鬼牌的游戏好像变得很不得了呢……」 菅原说完,从泽村手上抽了一张牌。「啊,真幸运。」他抽的牌正好可以跟手上的牌配对,菅原将凑成一对的牌放在桌子中央。接下来换木兔,「要~抽~哪~一~张呢?」他很兴奋地从菅原手上抽走一张牌,但却随即大叫:「啊!完蛋了!」木兔的反应虽然很大,但其实根本没怎样,只不过是没有抽到可以凑对的牌而已。木兔将手里的牌递给身旁的赤苇。 「换你!」 「我每次都得抽木兔学长的牌吗……」 「你有意见吗?」 「……那倒是没有,反正现在不管抽谁的牌,我都觉得讨厌。」 尽管气氛并不和谐,看起来也不太愉快,这场带着一点紧张感的抽鬼牌游戏还是继续进行下去。一张鬼牌只不过是接连移动到几个人的手上,就可以看出每个人的个性。 鬼牌在互相瞪着对方的高中男生们手里传来传去,抽过几轮之后,虎视眈眈地观察所有人的海拔得头筹,取得胜利。 现在只剩下赤苇跟菅原抢最后一名。在已经胜出的所有人注视下,赤苇紧张地拿着两张牌给菅原选,菅原很苦恼地思考着到底该选哪张。 「唔……我选这张!」 话说完,菅原看着自己抽到的牌,大叫一声「太好了!」,就把凑成一对的牌丢出去。 「…………」 赤苇丢出最后一张鬼牌,默默地收拾起堆在桌子中央,已经像是一座小山般的扑克牌。 「那,我们今天就……」 ——玩到这里吧。正当赤苇打算这么说的时候,木兔笑了起来。 「啊,太好了!还好我不是最后一名!要是我最弱的话,会觉得有点丢脸,不好意思走出去耶!」 「…………」 赤苇将收好的扑克牌放在桌上叠整齐,低垂着眼帘静静地说: 「……好,那就再玩一次吧。」 夜风从窗外吹入,晃动着窗帘,天花板的日光灯沙沙作响,一闪一闪的。 ◎ 六个人再度面对面地坐下,黑尾像是赌场庄家般华丽地洗牌,俐落地发好牌后,第二回合静静地开始了。 大家不是一副扑克脸,而是很认真地抽着鬼牌的脸,看着自己的手牌,没人知道到底是谁拿了鬼牌。 但开始从手牌里凑对丢牌的六个人,却出现了奇怪的变化。 「喔,我应该会赢吧!」 木兔兴奋地说着。这也不难理解,他的牌有很多都正好凑成一对,现在他手上只剩下两张牌了。 「喂,你真的有好好洗牌吗?」 泽村不禁看了黑尾一眼。其他人手上都还有七、八张牌,只有木兔一个人的牌特别少。海对木兔说道: 「这家伙在这种时候特别好运。」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啊!」 木兔得意地挺起胸膛,露出笑容。紧接着众人猜拳,看来他的运气还没有用完,又是木兔猜赢。 「太好了!我的时代来临了!」 话说完,木兔得意洋洋地从菅原手上抽了牌,凑成一对后,将两张牌丢出来。 「喔!我只剩下一张牌了耶!」 木兔的情绪一口气兴奋到最高点,但紧接着他将手牌递到赤苇面前,情绪又明显地变得低落。 「呃……?赤苇抽掉我这张牌后,我就算结束了?」 「恭喜你得到第一名。」 赤苇面无表情地说完后,抽掉了木兔的最后一张牌。木兔突然大喊起来。 「……什么嘛!没有鬼牌,这叫什么抽鬼牌啊!我想要玩得更紧张更刺激啊!我光靠发球得分都能拿下二十四分,一点也不奇怪呢!」 看到因为快攻获胜却开始闹起脾气的木兔,乌野、音驹的四个人都一脸惊讶的表情。赤苇大概已经很习惯木兔这种情绪起伏很大的个性,他向大家一鞠躬说道:「真的很抱歉,我们队里的这个人有点怪……」 就在这时候,不高兴的木兔咚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 「好,那国王要下令,最输的人要来帮本国王按摩腰部!大家要感到荣幸才是!」 可能是因为对自己临时想到的点子很满意,木兔的心情又变好了。但乌野、音驹的四个人,对木兔临时改变规则当然有意见。 「等、等一下,什么时候变成国王游戏了啊?」 「这就是胜者为王呀。」 「这是暴政吧。」 「都是因为我洗牌洗得不够好……」 但木兔当然听不进去其他败者的声音,他的屁股离开椅子,盘腿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然后从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拿起一本不知道是谁带来的排球月刊,开始一页页地翻了起来。 其余五个人一起瞪着木兔高大的背影,木兔本人则是很满足地哼着歌。第一局的最后一名,现在手上也拿有最多牌的赤苇,眼神很认真地喃喃自语着。 「这一局我绝对不能输……」 ◎ 游戏重新开始。海抽赤苇的牌,黑尾抽海的牌,两个人都没抽中可以凑对的牌。在日光灯的蓝白光线下,大家都不发一语,脸上的表情也没变过。 在谜样的紧张感包围之下,泽村伸手要抽黑尾的牌。他像是想要改变气氛似的,露出僵硬的笑容。 「……嗯,一般鬼牌都不会放在最边边吧。」 话说完,泽村碰触了黑尾手上最右边的牌。黑尾的嘴角往上扬。 「喔,那张牌真的好吗?」 「你、你说什么?」 「啊,你要抽那张的话,我是无所谓啦。」 「这家伙……!」 黑尾语带玄机的话动摇了泽村的决心。 最右边的这张是鬼牌吗?但如果这张牌真的是鬼牌的话,黑尾为什么要那么说呢?只要保持沉默让人抽走不就好了吗? 但如果这张牌不是鬼牌的话,我就更不懂为什么黑尾要这么说了。他的意思是,剩下的五张牌之中有鬼牌吗?但黑尾又不知道我会不会从那五张牌里面抽走鬼牌,那家伙莫非很有自信能够诱导我抽中那张鬼牌? 不,等一下,说不定那家伙知道我手上有3、5、6、10跟k,所以他不想让我抽中这几张牌。不,这不可能吧…… 泽村疑心生暗鬼,脑袋里不停转啊转地在思考,额头上也开始冒汗,甚至连眼睛都充满了血丝。黑尾像是发现了泽村的动摇,又再度得意地笑了。泽村注意到黑尾的笑容,大吃一惊地提醒身旁的菅原。 「那家伙,说不定能够看透人心!」 「大地……这怎么可能。」 「咦,啊、嗯,说得也是。对不起,我一定是疯了。」 泽村差点陷入黑暗面,听到菅原的话才回过神来。然后他不看黑尾的脸,照当初的决定选了最右边的牌,结果脸色大变。 「什么……」 「耶!你被骗了!」 黑尾指着泽村,开心地大笑。没错,泽村抽走的牌就是鬼牌,他屈辱地全身发抖。 「你、你这个家伙……不过,胜负现在才要开始!……来吧,菅。」 「咦?啊,嗯、唔,我选这张。」 话说完,菅原抽牌后的脸色也变了。 「……唔。」 然后,他很努力地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洗了洗手中的牌。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的泽村,发现到菅原不自然的举动,悄悄地在他耳边说: 「菅,抽到鬼牌的时候,你会动一下眉毛,这点要小心喔。」 「啊?眉毛?」 菅原连忙搓了搓自己的眉毛,身旁的赤苇问道: 「那个,请问可以换我了吗?」 「啊啊,嗯,对不起!请抽请抽,尽量抽没关系!干脆抽个两、三张好了!」 「不……」 菅原把牌递到赤苇面前,赤苇碰了其中一张时,菅原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露出浅浅的贼笑。赤苇敏感地发现到这个笑容,赶紧把手抽回来。 「……刚刚那笑容是什么意思?」 「咦?怎么啦?我不是说尽量抽吗?抽吧。」 「啊,嗯……」 看到赤苇伸手摸了另一张牌,菅原又再度露出刚刚的贼笑。 赤苇皱着眉头说: 「……菅原学长也很爱演耶。」 「因为我不能输啊!」 「那我闭眼睛抽好了,没关系。」 「啊,卑鄙!」 「什么卑鄙……」 话说完,赤苇闭上眼睛抽了一张牌。当他睁开眼睛时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视野都扭曲了。 「为、为什么……」 「鬼牌……不管怎么做,结果都是抽到鬼牌啊!」 可能是看排球月刊看到腻了,木兔跑到了赤苇身后帮他加注内心话。周遭的人知道鬼牌移动了,都不禁一阵骚动。 赤苇茫然了一会儿后,对着身旁的海深深低头一鞠躬。 然后他迅速递出手上的脾,跟刚刚一开始木兔玩牌的时候一样,赤苇手上正中央的牌也特别突出。 「拜托,我绝对不能输,可不可以请你抽这张牌呢?」 「没、没想到你居然来这招啊。」 就连冷静的海也显得有些狼狈,黑尾笑了起来。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你们怎么说都无所谓。」 看到赤苇认真的表情,海犹豫了一会儿,结果还是抽走了那张特别突出的牌。 ◎ 「唔,真舒服!实在是太棒了……啊,再右边一点!」 木兔慵懒地躺在地上,海正在帮他按摩腰部。 看到完全不怕丢脸,也不在乎别人眼光的赤苇那么想赢,海一时怜悯他,好心地抽走了鬼牌,变成最后一名。 碰到有人一脸认真地把鬼牌送到你面前,还恳求说「拜托你,请你把鬼牌抽走吧」,应该没有人会冷淡地拒绝吧。虽说不够强就没办法活下去,但若没有善良的心,那就连活下去的资格也没有了。 帮木兔按摩腰部的海,完全没有懊恼的样子。他很熟练地一边按摩着,一边静静地询问木兔。 「你这里好像有点僵硬耶,那这里呢?」 话说完,海便在手指上加重力道。 「啊?唔,好痛好痛好痛!住、住手,唔,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海低头看着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怪叫挣扎的木兔,一脸平静地嘀咕着。 「唔唔,你这里这么痛啊?那其他人怎么样呢?好想试试看喔……」 海抬头看着其他四个人,微笑地说。其他四个人都害怕地看着他们两人。 「……欸,要不要再比一次啊?」 海的语气跟表情虽然十分沉稳,但眼神里却隐约带有黑色的光芒。那是在寻找下一个猎物的眼神。 菅原低头看着在地板上「唔唔唔……」地呻吟的木兔,挤出了笑容。 「我要先走了。我很担心学弟们不知道会不会吵翻了天,大地,你呢?」 菅原本来想帮泽村一把,没想到他居然一脸严肃地抬起头回答。 「不,我要留下来。我不能输着离开。」 听到泽村的决心,黑尾笑了。 「喔,那就来玩吧!」 「那……不要太勉强啰。」 菅原很担心地离开了教室,剩下的五个人再度面向桌子。第三回合正式开始—— 抽牌、被抽牌,五个人之间形成了险恶的气氛。菅原离开之后,教室里的紧张感确实拉高了。「不过是个游戏」的那种从容态度也早就消失无踪。 「啊,换位子换位子!赤苇那边都没有我要的牌,真让人火大!」 「……什么跟什么啊。」 第三回合赢的是谁,输的又是谁呢? 男人们已经忘了惩罚游戏,心里只想着要欺骗眼前的对手。第四回合、第五回合,抽鬼牌这个游戏持续地进行下去。 不知道玩了几次,被泽村抽走手上最后一张牌的海站起身说: 「……好,虽然赢了就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玩到这里为止。明天还要早起呢。」 「喔,嗯,是吗?」 「明天见……」 「说到比赛,我们是不会输的喔!」 三个主将毫不掩饰心里的懊恼,目送着海离开教室。赤苇已经趴在地上睡着了。 ◎ 「……唔唔。」 日向因为尿意而醒来,睁开眼睛,这里是乌野的社员们睡觉用的教室。教室里很暗,拉上的窗帘外面也很暗。现在不知道是几点钟?他猛然起身,套上室内拖鞋,小心翼翼地不去踩到队友们,然后走到走廊。他倒是作梦都没想到,主将跟副主将还没回来。 「嗯,小便小便。」 日向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脚步有点踉跄地走在黑暗的走廊上。他一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一边往前走,随即感觉到某处好像有人在低声说话,因此停下了脚步。 「嗯?」 到底是什么声音呢?日向竖起耳朵。 ——呀啊! 「咦?是尖叫声?」 日向瞬间清醒。 「……是哪间学校在办试胆大会吗?」 他忘了尿意,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快步走去。 日向站在传出声音的教室门口,听到门的另一侧传来了泽村的声音。这时他才终于想起,原来主将们有一间用来开会的房间呢。 「现在是几点啊?他们还在忙吗……?」 日向有点在意里面传来的细微说话声,他轻轻地打开门。 「呃,打扰了。」 一打开门,里面就窜出了一股热气。只不过是隔了一扇门,门里面居然充满了跟走廊上完全不同的空气,这让日向感到很吃惊。但他还是毅然地探出头,窥探房里的模样。 「那个……」 教室里有三个男生面对面地坐在一起,照理说这些人应该是主将们,但状况似乎有点怪怪的。不知道是谁还睡在地上。 「可恶,又被骗了……」 「我可没打算要骗你喔。」 「……下次我一定会赢。」 「好,那下一次就来赌赤苇的灵魂吧!」 「居然擅自赌起了睡着的家伙的灵魂啊……」 听起来像是互相仇视般,充满了杀戮气氛的语气。主将们是在吵架吗?日向有点担心,他胆怯地开口。 「那个,是学长……吧?」 听到日向的声音,三个主将不禁迅速地将手放在桌子上遮住扑克牌,并且一起回头。 「是、是谁!」 这时窗外正好吹来一阵风,窗帘高高地被掀起。天花板的日光灯也沙沙作响,蓝白灯光一闪一闪,灯光下,三个眼睛充满血丝的人瞪着日向。 「咦?……呜、呜哇!有鬼,有鬼!」 日向跳起来,门也没关地就立刻逃走。他在走廊上奔跑的嘈杂脚步声愈来愈小声,渐渐地听不到了。 主将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后都很尴尬地别过头去。 「日向,那家伙……说是有鬼?」 「差不多该睡了……」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有点想睡呢。喂,赤苇,起来啦!」 「……嗯?」 会议跟夜战结束后,四个人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室。除了刚刚被叫醒的赤苇以外,其他三个人都像是结束附身状态似地清醒过来。大家直接走回自己的教室,静静地躺进被窝。 现在,校舍里最后一盏灯光也熄灭了。四周一片黑暗,像是隐没在校舍后方的森林里一般。 在仲夏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绿意盎然的森林,以及白天流下健康汗水的高中生们,在夜色中显露的黑暗面也十分深沉。 逃跑的日向脸色发白地缩在被子里,因为恐惧感跟尿意而浑身发抖。 「不、不能去厕所了啦……」 haikyu fighter round.20「首领与怀旧」 回想起来,小时候自己还挺认真的。曾经当过学年委员,也很常照顾学弟学妹。虽然目标是零用钱,但他也算很乖巧地帮忙家里做事,没错,比起自己来说,还有更多人是会耍小聪明的。 「没想到现在我居然当上了犯罪组织的首领……」 泽村坐在司令室里的椅子上,茫然地看着窗外映照的夕阳。他回想起天真烂漫,玩到全身泥泞的过往,不禁淡淡地笑了。 「当时穿着破洞的鞋子,玩的也是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破破烂烂的球呢。」 自己跟周遭的人都很贫穷,起初,他只是想让伙伴们都有不破洞的鞋子可以穿罢了。但渐渐地,他想要新的球,豪华的球场,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当上了犯罪组织乌野的首领。 「正如其他家伙所说的,也许我真的太认真了。犯罪组织也是组织,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有这么惊人的成果呢。」 这时,司令室的门打开了,走进来的是泽村的亲卫队成员——清水。 「您的眼神又在闪闪发亮呢。」 「嗯?啊啊,我只是稍微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而已。」 这位首领有个坏习惯,动不动就会陷入怀旧情绪。清水如此进言: 「请不要再说要毁掉乌野之类的话。几百名部下们会无所适从的,如果乌野毁掉的话,他们可能会为了糊口而去做无聊的坏事啊。」 「我知道,我知道啊。我会好好思考部下的事情。」 泽村看起来有些疲倦。清水向他行了礼。 「非常抱歉,我不知分寸地说了那些话。」 「没关系,要是没人陪我讲话,那才无聊呢。」 话说完,泽村哈哈哈地笑了。清水放下在额边行举手礼的手。 「您太客气了。」 「那,回去工作吧……啊,对了,刚刚的狮子人有点可怜耶。」 「我只是不想看到无谓的流血画面罢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啊,清水,可以关上百叶窗吗?我觉得有点太亮了。」 百叶窗遮去窗外夕阳的景色,泽村为了维持组织的生存,为了养活部下们,今天又开始构思下一次的犯罪计划,他的眼神正在闪闪发光。 to be continued…… 虎与龙 只有那个角落像是百花盛开一样啊。山本心想。 他坐在体育馆出入口前的阶梯上,在盛夏的烈阳下顶着招牌庞克头,大口大口地啃着饭团。这是在下午练习时,跟冰凉的绿茶一起送来的。 「这天气让人热到想吐,吃饭团对胃的负担有点太重了呢。」 刚开始看到饭团的时候,山本本来是这么想的,但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一直吃个不停,嘴里还嚷嚷着好吃好吃,现在手上拿的已经是第三个饭团。 「包饭团的馅料,果然还是鳕鱼卵最棒了呢!」 「啊?柴鱼才是最好吃的吧。」 「不过,现在有加美乃滋的才是正统派喔。」 山本一边跟学弟利耶夫还有犬冈闲聊,一边专心地啃着饭团。看起来虽然如此,但其实从刚刚起,山本的视线就一直在偷瞄学弟们的后面。学弟们的后面,其实也就只有走廊而已。 一瞄。 山本又看了走廊一眼。 山本猛虎,音驹高中二年级生,16岁。 就读高中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从国中时期就开始参加的排球社。他担任的位置是攻击的重心,帅气的主攻手。176.7公分的身高在教室里虽然算很高,但踏入球场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尽管如此,在ih东京地区预赛前八强的音驹高中里,他依然以主力选手的身分活跃着。 在旁人眼里看来,山本的高中生活根本就是一帆风顺,但他的心至今依然感到不满足。他的心里总是有某部分觉得不满,随时随地都有冷风吹过。以主将黑尾为首,他也总是会把心中的不满告诉这些学长们,但都没有人把他的话认真地听进去。 他一直以来所酝酿的不满,在这次的合宿里终于正式爆发。没想到除了音驹高中之外的其他球队,居然都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山本梦寐以求、心急地想要拥有的珍宝,并且享受着这些珍宝的魅力—— 「可恶……!」 没错,山本的视线从刚刚起就一直被其他学校的女球队经理给吸引住。这些女球队经理们走过走廊,送来了饭团给球员们吃。在全是些粗鲁男生的合宿里,她们专心一致,鼓励支持着球员们的样子,就像是楚楚可怜的花朵一般。 跟看来看去、每天都只有充满汗臭味的男生的社团活动比起来,集团合宿的这种华丽感实在是太棒了。平常的练习就像是一个人在鸟不生蛋的荒野痛苦挣扎罢了。 山本询问两个学弟。 「……你们知道这个饭团为什么会好吃吗?」 「呃,因为学长现在肚子饿吗?」 「因为流了汗,所以刚好可以补充盐分啦!」 「笨蛋!当然是因为这是女生们送来的啊!」 山本害羞地搔了搔他的庞克头后,抬头望向天空,看着毫不留情地洒落阳光的太阳。 「太阳是公平的……不过,太阳啊!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们,您不赐给我们女生的球队经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本双手拿着饭团痛哭,犬冈的眼神里带着同情,但利耶夫只是冷冷地看着山本哭泣。 ◎ 练习结束后,第三天合宿的夜里。乌野高中的所有人都在棉被上滚来滚去。 教室前方有黑板,周遭还有简单的吊挂式圆形时钟,墙上贴着平常应该是在这里上课的功课表,还有清洁工作轮值表。桌子跟椅子堆在教室后方,空着的地板上铺了12组的棉被。 只要铺好棉被,不管是什么地方,看起来都像是生活的场所。这里是合宿中,乌野高中排球社社员们睡觉的房间。 「呼……睡觉前去上个厕所吧。」 「晚上也很热呢。」 「啊,有蚊子。」 虽然白天的炎热还不至于彻底消失,但到了夜里总是变得比较凉快,窗外吹来了风,直接铺在地上的棉被也都凉凉的,其实还不赖。 好了,白天在盛夏的体育馆里不停地活动,挑战体力极限,再把肚子喂得饱饱的,之后洗澡冲去一天汗水的这些排球社男生们,接下来应该要做些什么事呢?不用说也知道,当然是乖乖地躺进棉被里,为了明天的练习恢复体力跟气力,这才是最要紧的。 但不只是排球社的社员们,普天之下的男生应该都有这种习性,就是不去做该做的事,反而做些没必要的事。现在这间教室里,根本没有半个人想要认真睡觉,就连平常会叫他们「早点睡觉」的泽村跟菅原,今天晚上也因为开会而不在房间里。 正如大家所知道的,排球是一种讲究高度的运动,因此很多球员的身高基本上大约都有180公分左右。再加上每天的练习,他们的体格自然也都是像运动员般魁梧。有的球员与其说是长得高,不如说是身形巨大。 尽管这次的暑假合宿会让人联想到修学旅行,但一群高大的男生们感情很好,叽叽喳喳聊天的画面看起来也不是太舒服。可能是明白到这一点,所以他们都各自阅读杂志、搔搔被蚊虫叮的肿包,或是看手机,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打发时间,偶尔想到的时候才会闲聊。 「喂,饭团为什么会好吃啊?」 「因为是大家一起吃啊!」 「应该不是因为……远足时的欢乐回忆烙印在脑海里的关系吧。」 「……饭本身就有盐的味道了啊。」 「喔,我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一点耶。」 虽说是有旅行气氛的合宿,但今天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某个程度来说,大家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因此聊天的内容跟平常差不多,没什么变。正当他们聊着这些没什么内容,说着说着都让人快睡着的闲话时—— ——叩!叩! 特别用力的敲门声在教室里响起,就像是在潺潺流过的时间水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头。 「嗯?怎么啦?」 社员们都抬起头来看着门,不等大家回答,门就喀啦喀啦地马上被打开。众人还来不及抱怨这种行为未免太没礼貌,紧接着就传来响亮的声音。 「拜托————!」 撼动空气的声音,让悠闲地窝在棉被里的乌野社员们都皱起了眉头。 打开门、站在门外的男生顶着一头庞克头,这人自然是音驹高中的山本猛虎。他不知为何,像是要来找人吵架似地瞪着所有人。 「喔,阿虎,怎么啦?」 田中丢下正在看的漫画后起身。两人自从五月在乌野高中进行练习赛以来,在各方面都很合,现在已经成为了彼此真心对待的好朋友。 山本一脸非常烦恼的表情,只顾瞪着教室里的人。他身后的犬冈,看起来就是被强迫带来的样子,神情有点害怕地呆站在原地。 「怎么啦,city boy们,你们要是来踢馆的话,我很乐意奉陪喔。」 田中开玩笑地说,就在这时候,山本突然跪下,额头抵着地板。 「请……请教教我们,到底该怎么做,那个……才能让球队里有女生的球队经理呢?」 「等、等一下,猛虎学长,要下跪吗?」 面对慌张的犬冈,山本的声音更激动了。 「犬冈!你不也觉得社团里应该有个女球队经理吗?」 「咦?啊,这个,是……」 不知道为什么,犬冈偷笑着。山本拉住他的t恤,继续大吼。 「既然如此,那就在这里让我看看你的男子气概!」 「咦?啊,是!拜托了!」 被山本的气势给压制住,算是和平派的犬冈也跟着跪坐在地板上。 「你、你们,居然做到这种地步……」 田中看到山本跟犬冈对女生的球队经理居然如此执着及渴望,不禁往后退了几步。但一看到山本望着自己的表情那么拼命,他不由得碰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很可靠似地宣布。 「我、我懂得你们的热情了!女生球队经理的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 「……我、我的挚友啊!」 「谢谢你!」 两人手还抵着地板,只是抬起了头。看到他们那闪闪发亮的眼神,默默看着杂志的缘下喃喃自语着: 「为什么大家动不动就下跪啊?」 ◎ 「首先呢……」 田中装模作样地吸了一口气后,套上带来的室内拖鞋,面向教室里的黑板,西谷也站在黑板前。田中确认了山本跟犬冈已经跪坐在他面前的棉被上后,手里拿着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沙沙沙地迅速写下文字。 「呼。」 田中很满意地抬头看着黑板,上面只写了「女生」两个字。 「听好啰,首先在女生面前,你们要放轻松,自然地聊天!」 「一、一开始就这么困难啊?」 山本懊恼地大叫,写在黑板上的「女生」两字似乎太过炫目,令他别过了头。 看到教室前方一阵骚动,躺在被窝里的缘下不禁抱怨了一句「自己做不到的事,还敢大言不惭……」,但田中积极地无视于他所说的话,又看向黑板。 紧接着,田中在「女生」两字旁边画了一个大三角形,然后在顶点的地方用粉红色的粉笔画了一个爱心。 「冷静点,听好了。阿虎,首先,在万物之中,顶点就是我们的洁子吧。」 话说完,田中将粉红色的爱心涂满,站在他身旁的西谷也频频点头。山本甚至已经对那个爱心喊着「女神……」并且跪拜起来。 「……没错,站在顶点君临一切的只有我们的这位女神!这跟是女是男、是蚯蚓或蝼蛄全都无关,除了生物中的top·洁子之外的生物,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啊!」 听到田中的荒谬论调,山本老实地露出「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想法!太不可思议了!」的表情,西谷也含泪说道: 「阿龙……莫非……莫非等到所有人都奉洁子为顶点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出现真正的和平跟平等?」 「没错!这就是宇宙的真理!阿虎,现在可不是对那些女生感到紧张的时候啊!」 「我、我至今为止……在伟大的世界和平之前,到底是在烦恼些什么小事啊!」 接连热血地大叫之后,这三个人甚至在黑板前跳起了「敬爱洁子的创作舞蹈」。犬冈的脸上则像是写着「这些人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真令人羡慕啊」。 缘下瞄了一眼教室前方的舞蹈,对他们几个人感到很没辙。 「那是什么宗教啊?话说回来,小谷来的时候,两个人明明都超紧张,甚至还僵住了呢……」 对田中等人的骚动皱起眉头的月岛跟山口,也想起了谷地以新球队经理身分入社时,田中跟西谷两个人只敢远远地看,甚至跟平常完全不一样,变得超安静的事情。他们充满感触地点了点头,但缘下所说的话却传不进已经情绪激昂的田中他们耳里。他的话可能已经被田中等人创作的舞蹈所衍生出来的力量给反弹开来,自古以来,宗教仪式里就少不了唱歌跟跳舞。 已经完全成为清水洁子教的信徒,跳着和平之舞的山本,又再度听到田中冲击性的告白。 「而且!在这里的阿谷,以前甚至被洁子打过脸颊啊!」 「那是因为她爱我才会打我!」 看到西谷得意地挺起胸膛,很开心地阐述,本来跳舞跳得很幸福的山本表情突然僵住,整个人崩溃地跪倒在地。 「居、居然被她徒手攻击……?这到底是为什么……怎么办到的啊……!」 西谷一脸得意地回答。 「这是我英勇地扑向洁子所得到的结果!」 没错,那是发生在今年四月,乌野高中第一体育馆里令人难以忘怀的事。被罚在家反省一个礼拜以及停止一个月社团活动后,回到体育馆的西谷,一看到久违的清水便立即大叫「洁子!」并扑上去,结果左脸颊就被打了一个巴掌。因为清水毫不留情地狠狠打下去,所以西谷的左脸上便清楚地留下了一个手掌印。 从疼痛变成麻痹,最后变成值得夸耀的回忆,这一巴掌可不简单,根本就是爱的鞭策啊。 「你、你说……扑上去?我、我啊……我连跟其他女生讲话都不敢了,你居然扑向洁子……!我、我们身为男人的品格实在是差太多了……」 想到没志气又丢脸的自己,山本沮丧地垂下肩膀,大颗大颗的泪水就这样落在棉被上,他无力地看着自己的泪痕逐渐扩散开来。山本的挚友田中看到他这样,用力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你要跟阿谷比还早得很呢,像这样莫名破碎的少男心不知还有多少……不过你应该可以从阿谷身上学到很多!没错,只有不畏惧地持续挑战自己极限的男人,才会得到女神的微笑!阿虎,马上效法阿谷的挑战精神,现在就奋起吧!」 「从、从今而后……请让我尊称你一声师父!」 看到站起身大吼的山本,田中很满意地说了声「很好、很好」,点了点头。但他随即指向缘下怒吼。 「缘下!你这时候可不要说什么『与其说是微笑,根本就是被揍吧』之类的话喔!」 「我当然知道啦!」 缘下也被田中影响,不自觉地跟着怒吼,然后环视教室。在这场骚动之中,影山跟东峰不知何时已经睡得很熟,月岛则是事不关己地戴着耳机隔绝噪音,在月岛身旁抱膝坐着的山口,表情就像是在看综艺节目似地看着田中等人的骚动,而日向则是一个人我行我素地用食指转着排球玩。 「……喔,新纪录!13次回转!」 「啊,我也要!我也要玩!」 犬冈跑到日向身边,抢走了排球。 「不行啦,我得要一直持球才行!」 「啊,借我玩一下子有什么关系!」 日向跟犬冈在棉被上抢着球,黑板前,田中跟山本两个人则像是在抬神轿一样,把西谷扛在肩上大叫着「师父!师父!」然后跳来跳去。 缘下一脸疲累地抬头看时钟。 「主将们能不能快点回来啊……」 很遗憾,缘下还不知道他们的两位主将不会这么快回来。 ◎ 「来来来来!」 配合着田中充满节奏感的拍手声,山本用脚尖转了一圈,然后很帅气地摆出宛如猛兽般的姿势。他身后的黑板上还留有「女生」跟「三角形」的粉笔痕迹。 「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山本问道。他的眼睛因为转了好几圈的关系,已经有点失焦。被询问的田中倒是双手交叉在胸前,微倾着头思考。 「嗯,你还没有表现出阿谷的那种狂野跟沉稳呢。我本来以为只要将凶猛的动物姿势搭配上三周半跳就可以的说……」 田中一边观察身旁看似得意地发出「嗯哼」声的西谷,又继续说下去。 「真是的,阿谷明明就是个充满男子气概的狂野男人,但又带着一股可爱而沉稳的感觉,在各方面都协调得很好……该怎么说呢,就像是在冬天也会选择garigari君冰棒的少年之心一样……」 田中陷入苦思,山本有点害怕地插话: 「那跟师父的身高有关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西谷的飞踢就袭来了。 「喝啊!」 「呜啊!」 山本连忙闪过,却倒在棉被上。田中静静地低头看着他,然后严厉地说: 「身高……没有这种天赋的你,就只好努力了。就像是矮小的家伙努力想要快点高飞一样,高大的家伙也要努力!当个绅士吧!」 「绅、绅士?」 山本像是受到被雷打到一样的冲击,倒在棉被上喃喃自语。 「没、没错……我居然还天真地希望女生们能够认同接受现在的我……!师父!我……我会以绅士为目标努力的!」 不只是排球社的社员们,普天之下的男生应该都有这种习性,就是不去做该做的事,反而做些没必要的事。眼神发亮的三个男生,开始思考起关于绅士的问题。 「阿虎,你来回答一下何谓绅士。」 被田中这么一问,山本嘴里念着「绅士……」,然后歪着头回答: 「……拐杖吗?」 「喔,这方向不错喔,阿虎。」 「不过,这附近没有拐杖啊……」 山本打量着教室内四周,田中又说: 「总而言之,雨伞也可以吧。英国绅士就算没有下雨,也会在走路时把雨伞当成拐杖使用喔。」 「阿龙,就是这个!我去玄关借把爱心伞!」 西谷说完马上冲出教室,然后随即拿了把雨伞回来。他立刻让山本拿着这把雨伞。 「……怎、怎么样?」 看到穿着t恤跟短裤,一手拿着透明塑胶雨伞站在棉被上的山本,田中跟西谷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这样……很有保有少年之心的绅士风格呢。阿谷,你觉得怎么样?」 「感觉变得比较像文明人了呢,要有自信!」 听到两人的话,山本的脸上顿时亮了起来。 「我更接近绅士一步了吗……!」 接下来,以绅士为目标的残酷训练跟着展开。田中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眼睛。 「听好啰,一个绅士处于做事要果断的社交界里,他所需要的就是……观察力。」 「好像是这样没错耶!」 山本听了很感动,田中又继续提出问题,培养他的观察力。 「那,你想想看有什么字眼,可以形容我们的洁子女神!」 「啊,呃!首先,她是女神,对吧?还有,嗯……呃……」 山本一手拿着塑胶雨伞,一边喃喃念着。田中出言斥责。 「绅士要知性!」 「知、知性……理、理想,还有宝石,不,是钻石!」 「喔喔,永远的光辉!很好,不但华丽又绽放着高洁的光辉,简直就是摘不到的高岭之花!」 田中不禁叫出声,但他身旁的西谷却十分冷静地说: 「但是洁子好像还要再多一些额头冒汗、努力工作般的感觉耶。」 「唔唔,没错。她还有宛如开在田野间的小花般的楚楚可怜之感。」 「以及像是不畏一切的坚强花芯。」 「啊,既有的美都无法用来完整地形容!『清水洁子』真不愧是洁子女神啊————!」 看到痛苦抱头的田中跟西谷,山本喃喃自语着。 「好、好深奥……!」 山本看着两人陶醉的模样,让犬冈有点担心地说着。 「这样训练下去好吗……」 田中没有漏听这句话,他自信满满地笑得很得意。 「你担心吗?放心好了。这个阿谷式特训……可是有现任女大学生盖章挂保证的喔!」 「女、女大学生?」 犬冈的脸因为这个字眼马上泛红,对高中男生来说,女大学生说不定就跟蛇怪、尼斯湖水怪或是雪男这些教人向往的不明生物一样。 「女大学生……」 山本盯着自己的手掌,嘴里喃喃念着这个字眼,不停地思索。看到山本的样子,缘下再也没办法装作没听到,他一个人抱怨着。 「他说的『女大学生』,跟你想的大概完全不一样吧。」 没错,田中所说的「女大学生」指的就是姊姊讶子。 上礼拜才在枭谷学园办过合宿,当时送日向还有影山去的讶子,山本跟犬冈应该也都有看过。但一听到「女大学生」这个字眼,他们可能很难马上联想到讶子。因为比起「女大学生」这个字眼,讶子更有她独特的存在感,只能被称为是「讶子姊」—— 「女大学生盖章挂保证」这句话很有说服力,山本更加努力练习,在一旁支持他的犬冈,脸上的表情也不再迷惘。 「猛虎学长!请加油!」 「好!讲到绅士的话,你还会想到什么呢?来吧,犬冈!」 「啊?绅士……大概就是黑咖啡吧。」 犬冈满不在乎地回答。山本显得有点紧张。 「你……你在说什么啊?那很苦吧!」 但田中却语气沉重地反驳。 「不,所谓的英国绅士,必须要能忍耐成年人的苦涩……犬冈,你马上跑去买来!」 「啊,是!」 山本空虚地对着跑出教室的犬冈背影大喊。 「尽可能买甜一点的黑咖啡啊!」 低沉的喀啷一声,一个空罐子滚落在地上。 「我……我喝了喔……这样我也是绅士了……」 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这个辛苦又严格的训练,就在山本终于喝完一罐咖啡的时候,田中做出了结论。 「做得好!那接下来我们就去女生球队经理的房间吧,马上进行实战演练!」 「现、现在吗?」 山本原来发白的脸色瞬间变红,他一边念着「真、真的吗……」,动作也很不自然。西谷看到他这样,马上跑到自己放在教室角落的包包旁。 「等一下喔,我记得……有了!」 话说完,西谷从包包里抽出一件t恤。 「我把这件t恤传授给你吧。」 「师、师父!」 山本感激不已,马上打开t恤。一看到上面印得斗大的字样,山本不解地微倾着头。 「『绅士协定』……?」 「嗯,我本来是要带来当睡衣用的,就传授给你吧。」 「我虽然不太懂,但这很有绅士的感觉耶!欠你一次人情了!」 山本连忙换上绅士的t恤,手里拿着塑胶雨伞。以山本为首,三个人就这样勇敢地踏出教室。犬冈则大叫着「猛虎学长!」,紧跟在后。 缘下早就失去了阻止他们四个人的力气,他窝在毯子里,无力地呢喃着。 「如果是英国绅士的话,应该不是喝咖啡,是喝红茶吧……话说回来,如果他们又被打的话,肯定会更得意的啊……」 ◎ 四个人在阴暗的走廊上排成一列、啪哒啪哒地向前走,「别在意!」「要跌倒过才叫做人生啊!」一行人帮还有点胆怯的山本加油,一边朝着女生球队经理的房间走去。 「我、我应该要讲些什么呢……!」 山本刚刚踏出教室时的气势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现在的他因为太过紧张,讲话变得结结巴巴。西谷一副不知道山本有什么好烦恼的表情,很直接地回答。 「不就是要去练习如何邀女生加入球队当经理吗?首先要自我介绍啊。还有,可以问她们为什么会当球队经理,还有手机号码吧。」 「什么……可、可恶,一开始就突然来个这么不知羞耻的问题吗?」 正当山本不禁大叫的同时,他听到黑暗的走廊另一头,好像有人在轻声讲话的声音。 「嗯?谁啊?」 田中侧耳倾听,犬冈微笑地说: 「说不定是哪间学校在举办试胆大会耶?」 「对喔,现在是暑假嘛!」 西谷的眼神闪亮,他们再度仔细聆听,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在举办活动,结果从黑暗走廊的前方,传来了几个人接二连三说话的回音。 ——太好了,这样就只剩三张牌了! ——这家伙真厉害啊! ——呜哇!可恨的失误! ——这么丢脸,应该要去后山跑步吧! 「…………」 四个人默默无言地看着彼此。这声音是各校的主将们,没记错的话,他们说是因为要开会所以聚在一起,但这声音听起来怎样都不像是在开会,而是在玩。而且好像还玩得很起劲啊…… 第一个开口的人是犬冈。 「要不要我去看一下呢?」 话说完,田中静静地摇了摇头制止犬冈。 「……不,不要去。我有一种不要管他们比较好的感觉。」 山本也点了点头。 「嗯,这种时候还是不要看比较好。」 两个人的眼神里都带有莫名觉悟的神色,或许二年级的这两个人,很清楚学长们偶尔会显露出来的麻烦之处。 「……走吧。」 「嗯。」 四个人各自悄悄地压低脚步声,轻轻地经过学长们所在的教室前—— 完全题外话,顺带一提的是,现在总教练跟教练他们,也正在学校附近的居酒屋「蒙古」里进行着异世代的交流。这件事就顺便记录下来吧。 ◎ ——这扇门的背后不是我们睡觉时那种烦闷的教室,而是开满了各式各样花朵,宛如春天草原般的地方。更进一步说,或许还有彩虹,然后还有蝴蝶、瓢虫在飞呢…… 终于抵达女生房间前的山本还来不及紧张,就因为感动而整个人动弹不得。他站在门前好一会儿之后,无力地茫然看着天花板,随即又感慨万千地喃喃说道: 「就、就连笑声都是粉彩色的啊……」 「怎么样,光听声音就觉得很香吧。」 「这是只有合宿时才能得到的奖赏,你就好好地享受吧。」 田中跟西谷静静地闭上眼睛说道。 三个人感受着在门前有眼睛看不到的……不,也许他们是看得到的女孩聊天的粒子。犬冈心想「这好像犯罪啊」,但他不想被骂,所以当然保持沉默。 山本先倾听了好一阵子门后传来的声音,然后双手拍了拍满脸通红的脸颊,他那颗庞克头几乎快要冒出白烟。 「我、我要……进去了!现在正是我身为绅士,要朝着争取音驹高中排球社女生球队经理的目标迈出一步的时候!」 山本充满斗志的眼神热情地燃烧着。他那非常认真地朝目标迈进,充满男子气概的眼神,让犬冈看了也不禁陶醉感动。 「猛、猛虎学长!老实说,我刚刚还觉得这不可能吧,有点恶心什么的……但我错了!猛虎学长,你现在超帅的!你是绅士!」 「犬、犬冈……!」 田中跟西谷也被两人的对话所感动。 「喔!犬冈终于也了解这是认真一决胜负的时刻了!」 「女生球队经理是社团活动的醍醐味啊!」 山本迅速地站在门前,握起大大的拳头,放在激动不已的胸口前。这种宛如比赛前的紧张感跟寂静,被田中的声音打破了。 「听好啰,就如同我们练习的内容一样,首先要很绅士地敲门!」 「喔,好。」 山本清了清喉咙,重新拿好雨伞。正当他要敲门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咦?」 打开门的是穿着白色t恤跟短裤的森然高中球队经理。她看着惊讶的四个人,一手拿着巧克力棒,一副讶异的表情。 「……喂,你从刚刚就一直拿着雨伞是要做什么?话说回来,什么『绅士协定』啊?呃,看你那个头,你们是音驹跟乌野的人?」 球队经理一边发问,一边咬着巧克力棒。她看起来虽然一派轻松,但眼神并不友善,态度像是随时都可以解决掉他们似的。 「唔、唔啊,啊唔……」 看到山本一脸狼狈,西谷大叫。 「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首先要很有绅士风度地自我介绍啊!」 「对、对喔,不愧是师父……我、我要有绅士风度……我,啊,不,是敝人在下是音驹高中二年级的山本,那个,我是早上会在意大利面煮好之前磨咖啡豆,享受黑咖啡的男人……」 正当山本眼神游移,闸述着自己的绅士形象时—— 「……是乌野的社员?」 在森然高中的球队经理身后,有个女生探出头来。她把还有点微湿的头发随意地盘在头顶,穿着淡绿色的衬衫,脖子上还挂着毛巾,这个戴着眼镜的女生——是清水。 「啊啊……!」 山本发出谜样的呻吟,啪一声撑开了雨伞。田中跟西谷毫不留情地推开他,冲了出来。 「洁子刚洗完澡的样子!」 「完败……不,是要※干杯才对!」(译注:日文里的「完败」跟「干杯」发音相同。) 这下没什么好绅士的了,清水轮流看向嘻嘻哈哈地跳起舞的两人,拿着雨伞当盾牌挡住自己的山本,还有躲在他们后面,把身子缩得小小的,一脸抱歉的犬冈等四人。然后,她冷冷地放话。 「……很恶心,给我回去。」 ◎ 犬冈带着被「恶心」这句话击溃的三个人往回走。在门后方,有点胆怯的一年级球队经理谷地,走到监视着犬冈他们背影的清水身旁。 「那个,有谁来了吗?」 「啊?唔,没有啊,没什么!」 清水连忙挤出笑脸。她赶紧关上门,遮住四个人的身影。好不容易有个新入社的球队经理,她绝对不能吓到人家,得赶快换个话题。 「对、对了,仁花,我想听刚刚那件事的后续。就是日向的那件事。」 「啊,是!然后我妈妈就吓了一跳,日向回去之后……」 清水跟谷地回到自己的位子铺床时,枭谷的球队经理向她们招招手,喊住她们。 「欸,清水、小谷,这个小泡芙给你们吃。」 「谢、谢谢。」 谷地看到清水轻轻挥了挥手,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满脸通红。 「啊!这种时间吃小泡芙,身材居然还这么好……!果然所谓的美女,连内脏都是美女专用的啊……!」 ◎ 一回到乌野的房间,山本就因为自己的没志气而大哭了好一会儿。半晌之后,他才抬起哭得揪成一团的脸。 「……我不要当什么绅士了!明天起我要再好好练习!我要赢,赢个不停,一路赢下去……让我们球队变成会让女生尖叫的球队!我不要再喝黑咖啡了!」 可能是历经屈辱之后脱胎换骨,山本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一丝迷惘。田中看到他那清爽的神情,露出了微笑。 「阿虎,你终于懂了吗?」 「没错,实力弱的球队不需要女生的球队经理。」 西谷也点了点头。 听到两人的话,山本恍然大悟。 「……你、你们是为了让我明白这一点,才让我接受这个试炼的吗?果然身为一个男人,你们的品格跟我不一样啊!我的朋友啊!我的师父啊!」 看到他们三个人含泪抱在一起,犬冈心想「之前的练习赛,明明就是我们球队赢耶」,但他不想被骂,因此没把这句话说出来,相对地他说: 「我去还这把雨伞喔。」 夜,愈来愈深。 距离暑假合宿结束还有三天半。在体育馆、后山、教室跟厕所里,五间学校的球员们一边引起大大小小的骚动,每天也渐渐地有所成长。 但每个人都不是一朝一夕就变强的。 不可能马上就有变强的实感。 每一天,一定都会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而感到十分懊恼。 但正因为如此,大家才会每天不停地练习。 今天要比昨天练得更勤,明天要比今天练得更勤—— 哪怕是让球员们哭泣的后山,明天也依然会有朝阳升起。 几个小时后,就会听到大家早晨打招呼的声音了吧。 而今天,他们也依然要面对球网的另一头,那些并排在一起的好对手们。 暑假一结束,对三年级生来说,就是最后的舞台,全日本排球高中选手权大会——春高的预赛要开始了。 尽管内心里充满着期待跟焦躁,但现在,大家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haikyu fighter round.24「旗袍也不错」 「喂,为什么那里会有狮子啊?」 翔阳踮起脚尖,找寻着目的地的基地时,突然喊住了两个伙伴。 「笨蛋,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狮子啊?」 「狮子?鱼尾狮?是哪一种是也?」 「是狮子啦!你们看,那里不是有狮子跟人在比武吗?」 翔阳指的是在荒野正中央的那三个人。 「只要以枭流锻炼自己,美女调教师也会对你刮目相看!一天只要三分钟,就能变得又瘦又有肌肉!」 「你说的话好奇怪,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赢得胜利!」 在光太郎跟利耶夫对战时,一旁的龙之介显得很不高兴。 「哪种方式都好,赶快变强,好让我去美女那里啦!」 翔阳跑到争执不休的三人身边,开口问道: 「对不起!你们知道乌野的基地在哪里吗?我们有点迷路了!」 「很抱歉,有我陪在身边,还发生这种事是也……」 一发现到在翔阳身后缩起身子的仁花,龙之介马上站起身,竖起大拇指。 「呀,旗袍也不错喔!不,应该说是超棒的!」 光太郎也放下跟利耶夫比武一事,开口询问。 「什么,你们也要去打倒乌野吗?」 「啊,是!」 翔阳很有精神地回答,利耶夫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很强吗?」 「嗯,我很强!」 翔阳挺起胸膛回答,没想到飞雄却发出怒吼。 「我比较强!」 「我说你们啊,要是学枭流的话,就会变得更强喔!而且现在学的话,我还可以送你们光看就会变强的dvd!」 「枭流?那是什么啊!」 看到翔阳的眼神发亮,光太郎很高兴地笑得一脸得意。 「好,我就利用乌野那些小喽啰,来秀出我的枭流绝技给你们看!走啰!」 「真的吗?太好了!喂,狮子人也一起去看吧!」 以光太郎为首,翔阳拖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利耶夫,还有龙之介、飞雄跟仁花六个人,一起前往了犯罪组织乌野的基地。 to be continued…… 居酒屋『蒙古』 这里是森然高中附近的居酒屋「蒙古」。主厨的推荐料理是生马肉,还有大家通常都会在最后点的拉面也很有人气,不输给拉面专门店。大家都很喜欢这间店,因此店内总是充满了笑声。今天晚上,总教练跟教练们也在这里进行异世代的交流。 「呃,那就来个酥炸鸡软骨跟炸豆腐吧……好吗?」 乌野高中排球社顾问兼教练的武田,询问坐在他对面的乌养教练。 「嗯?啊啊,都可以啊。我要再来一杯大杯的啤酒。」 进入店里一个小时,已经喝了两三杯啤酒的教练们正在兴头上,点什么下酒菜都无所谓,现场的气氛就是——总而言之,给我酒就对了。 「呃,对不起!」 正当武田举起手叫住店员的时候—— 「……喂,老师啊。」 坐在桌子对面的音驹高中猫又教练,出声叫了武田。这名老将一手拿着兑水的烧酒,一边狠狠地瞪着武田。 「……老师你们是这个意思吗?东京的牛舌你不屑吃,是吧?东京的生鱼片你吃不下去,是不是?啊?」 「啊,什么?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武田完全没料到猫又会这么说,他讶异地睁大眼睛。 「菜单里应该有牛舌也有生鱼片吧。你不点这些菜,是因为觉得这些菜都是宫城县的才好吃吗?你一定觉得这里的生鱼片都是假的吧。」 「教练,这里是埼玉县。」 酒量很差的音驹教练直井在一旁轻声纠正。猫又皱着眉头,念了几句:「嗯嗯,我知道啦我知道啦,真是个啰嗦的家伙耶。」随即又看向武田。 「埼玉县的确是不靠海啦,所以你是说,这种地方的生鱼片就不能吃吗?」 猫又喝醉了,但武田的个性十分拘谨,他没办法笑笑地不去在意猫又说的醉话。 「我、我没那么说啊!现在的物流技术十分发达,我在电视上有看过,鱼可以在活着的状态下运送,而且……!」 盯着杯子看的猫又,呢喃着打断了武田拼命辩解的话。 「啊,以前跟乌养老头喝的酒真好喝啊,果然生鱼片还是宫城县的好吃。用仙台味噌腌渍的海鞘也不赖,可能因为水源都是一样的吧,仙台味噌腌渍的海鞘跟当地的酒好搭,那家伙对这种环境有点脏但食物很好吃的店都很熟呢。」 直井一脸抱歉的表情,对武田低头道歉。 「……他每次一喝酒就会变成这样。」 大概是平常猫又一喝酒,直井就会倒大楣,所以直井的脸色看起来不太高兴,但猫又完全不在意,他继续谈论着跟乌养的祖父——乌养前总教练的过往事迹。猫又谈论着好对手的种种,模样显得十分得意开心。 「乌养那老头啊,老是把社员们摔飞出去呢。」 听到这句话,一张嘴塞满生马肉的乌养,将生马肉吞下去之后说道: 「我前不久才被爷爷摔过呢。」 「那他精神还不错嘛!那家伙可是连比他高大的社员都照摔不误呢。」 「……明明都是个老头了,下半身的平衡还是超好的耶。」 「那家伙的手臂很长啊,所以很快就能像这样抓住人家的后衣领嘛。」 武田在一旁听着猫又总教练跟乌养教练的话,嘴里喃喃念着。 「……你、你们讲的是排球社发生的事情吧?」 黄汤一杯杯下肚,乌养跟直井便开始聊起高中时代——两人当万年板凳球员时的回忆。也许是怀念,也许是懊悔,不太会喝酒的直井也一直喝着啤酒。 「……明天还要练习,差不多喝到这样就好了吧。」 话说完,直井改喝乌龙茶。但猫又却在他的杯子里偷偷加入烧酒,直井没发现,喝了一口之后喷了出来。 「教练……不要这样啦。」 有武田跟乌养这些酒量好的人一起喝酒,猫又的心情极好,像个小孩子似地不停恶作剧。但没一会儿,他便一手拿着酒杯,点起头来打瞌睡了。 「……教练又睡着了啊。」 直井没力地喃喃念着,乌养跑到他背后,突然用腕挫十字固定术一把架住他。 「呜、呜哇,住手!投降!投降!……啊,不对,我、我要去厕所!」 脸色苍白的直井推开乌养的手,捂住嘴巴冲向厕所。翻了个滚的乌养,就直接发出巨大的鼾声睡着了。看着猫又跟乌养两人一脸幸福的睡相,武田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不加水的纯烧酒,眼神看向远方。 「我有办法一个人把这里的大家都送回去吗……」 然后,他注意到桌上有打翻的啤酒,赶紧俐落地拿起湿纸巾擦拭。 每天晚上都泡在居酒屋的大人们,说不定是因为暑期合宿而感到兴奋不已。今天晚上大家也舍不得说晚安呢—— haikyu fighter round.31「最终对决」 正当六个格斗家抵达基地时,眼前一整面墙传来了巨响,就像是在等待着他们到来一样。 「争斗吧,击溃对方!我不需要柔弱的家伙,只有强者才能爬上来!」 格斗家们一起抬头。耸立在眼前的基地最上层出现了一个人影,这个将披风一掀,目光泛红的男人,正是乌野的首领泽村。 听到泽村挑衅的话语,格斗家们的心里随即点燃战火。 「好,我们就来决定谁是最强的人吧!」 利耶夫摆出应战姿势,飞雄则是斗志满满地面对战况。 「那我想要挑战枭流的绝技!」 「好,小不点,来吧!喝啊!」 看到其他四个人开始打了起来,龙之介悠闲地盘腿坐在地上。 「那我就是种子选手,不用参加预赛啰!」 看到被泽村挑衅,开始对战的格斗家们,仁花显得有些狼狈。 「请、请等一下是也!大家同心协力的话,应该就能打赢泽村是也!」 但血气方刚的格斗家们根本不听她的劝告。对他们来说,他们只关心现在眼前的敌人跟自己到底谁比较强。 「无、无视于我……既然如此……!」 为了阻止他们,仁花拔出了枪。这时清水潇洒地出现,抓住了她的手。 「这些野蛮的猪你就别管了,要不要加入泽村先生的亲卫队呢?」 「请、请放开我是也!我是为了来抢回母亲被夺的球场,所以才会加入国际刑警组织的是也!我没办法成为你们的伙伴是也!」 「你所说的球场,就是泽村先生常常说的那个……?」 瞬间,清水露出了破绽,仁花挥开她的手,一边开枪威胁一边往前跑。 「大家都请住手是也!不能打架是也!」 听到突如其来的枪声,格斗家们也都暂时休兵,开始逃跑。仁花哭着开枪,追在男人们身后,身为敌人的清水则是因为担心仁花,也紧跟在她身后。最后,清水抓住了四处逃窜的龙之介跟光太郎,用鞭子鞭打他们。 「知耻吧,你们这两只猪。」 「噗噗!」 站在司令室往下看着地面上一阵骚动的泽村,有点疲累地敲了敲窗沿。 「敌人跟部下都这么乱来,我还是再找份新的工作吧……」 to be continued…… 插图 小谷送东西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细菌 录入:细菌 校对:细菌 第二体育馆的大门敞开,希望外头的风能吹进来。直到刚才为止,傍晚的太阳还散发着炽热光炎,但太阳一下山,虫鸣声响起,天气就变得舒服多了。不过,对于在体育馆里高声嘶吼的他们来说,这一点点的气温变化,想必应该是感受不到吧—— 「最后三十球!」 「是!!」 球员们挤出回应后,门内紧接着传来排球打在地板上的声音,还有鞋子踩在挥落下的汗水上所扬起的声音。 乌野高中排球社的球员们,通过了全日本高中排球大赛——春季高中排球联赛的预赛后,尽管苦于夏季高温,仍是在体育馆里又跑又跳。秋天将会进行决定宫城县代表的决定赛,对他们来说,虽然现在是夏天,却没有时间可以去海边玩或去旅行。 练习结束的哨音响起,球队经理谷地便跑到了体育馆。她的手上抱着满满的运动饮料。 「大家辛苦了!!」 谷地很有精神地一边大喊,一边走进体育馆。三年级的球队经理清水也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拧干的冰凉毛巾。 「喔,小谷,我这里也要!」 「好冰喔!我又活过来啦!」 满头大汗的球员们团团围住两位球队经理,然后个个力气用尽似地倒在地上。虽然每个人都一副要直接融化在地板上的样子,但他们还是没忘记要感谢球队经理。 「毛巾跟饮料都好冰,超舒服的,谢啦!」 「小谷,你很机灵嘛。」 听到球员们的称赞,谷地连忙摇头,频频说「没有没有!」。 「那个,因为清水学姊说冰的比较好,所以我就急忙弄了!」 「喔喔喔喔喔!不愧是我们的洁子啊!」 原本应该倒在地上的田中跟西谷,突然回复力气站起身。一旁的主将泽村则是擦着汗说: 「真的是很热耶……吃个冰再回去吧。」 「喔,不错耶。大地要请客吗?」 菅原随口一说,学弟们当然不会听漏这个关键字眼,大家迅速站起身,很有精神地异口同声说道: 「谢谢大地学长!!」 「喂……菅,都是你多嘴……!」 「多谢款待!」 菅原双手合十,开玩笑地说道。看到泽村瞪着菅原的样子,谷地不禁笑了。 ◎ 换好衣服后,球员们一边兴奋地大喊着『学长请客!吃冰啰!』,一边走出社办。谷地看着他们,问了一声: 「咦?日向呢?」 最后下楼梯的山口回答: 「他说要自主练习,所以先回去了。那个,就是去乌养前教练家啊。」 谷地一脸讶异地看着山口,然后露出了困扰的表情,指着体育馆里。 「他的毛巾和其他东西都放在那边,我还在想说要提醒他别忘记拿耶……」 毛巾跟护具被随意放置在体育馆的角落里,那都是日向的东西。 「忘了带走啊……这样放着不管的话,可是会变成一片腐海耶……」 谷地带着无比沉稳的神情走进体育馆里,她拿起毛巾跟护具后,点了点头,喊了一声「好!」。 「我把这些送去给日向,你帮我跟大家说一声!」 谷地话一说完便换上球鞋,跟慌张地回了一声「咦?啊!嗯。」的山口挥了挥手,然后东张西望地看向四周。当她一发现乌养教练要走向停车场的时候,便马上冲了过去。 「教练,对不起!那个,你可以告诉我前教练的家在哪里吗?」 乌养发现谷地一边挥手一边跑向他,便在车子前面停下脚步。 「啊?喔喔,可以啊。你有什么事吗?去了也没什么好玩的啊?」 「这个!因为日向忘了带东西。」 乌养看到谷地手上的毛巾跟护具,露出了理解的表情。他在口袋里翻找出揉成一团的发票跟原子笔,利落地画了地图。 「嗯,这样你应该看得懂吧……要不然我拿去好了,反正我有开车。」 「不!没关系!这也是球队经理的工作!」 谷地很有礼貌地向他一鞠躬,乌养则是被她的气势给震慑住,只能连声说:「是、是吗?那小心点喔。」他一边茫然地看着谷地慌忙跑走,背在身后的背包还晃啊晃的,一边拿出香烟抽了起来。天色微暗的停车场里,亮起了淡淡的红色火光。 「……其实明天给他也可以啊。」 ◎ 「好,走啰!」 谷地在社办里找到纸袋后,将日向忘记带走的东西全部塞进去。当她站在校门口,正想看乌养给她的地图时,一台小型车停在她的身边。谷地的制服裙子微微扬起。 「啊,教练。」 她跟坐在驾驶座上叼着烟的乌养四目相接,但乌养只是轻轻举起手,确认了左右没有来车后,熟练地操作方向盘准备转弯。谷地也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愣愣地看着驾驶座上的乌养,心想方向盘居然要不停地转那么多圈啊。车子驶过谷地身边,发出小小的引擎声后,下坡离去。 排出一长串烟雾,车子消失踪影。谷地朝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再一鞠躬,然后沉吟了一声,重新看向地图。 过了不久,她脸色一变。 「……咦?这张地图,首先,学校在哪里啊?」 画在发票背后的地图,并没有标记现在的所在位置。这张地图虽然画得有点随便,不过仔细看的话应该看得懂吧?咦?拿反了吗?嗯,还是拿起来透光就能看得见呢?谷地将地图转来转去,又对着光源高高拿起,但怎么看她就是看不懂。 「该不会要……用火烤吧?应该不至于要那样吧。」 硬要说地图上有什么看得懂的部分,大概就只有一条用原子笔画出来的扭曲线条勉强算是道路吧,然后在线的两端,一边是学校,一边是前教练的家。在像是道路的线上,顶多只有几个「这里好像有邮筒」、「缓坡」、「红色吉普车的房子」这样的字眼。 「红色、吉普车……」 谷地很困惑地喃喃自语着。 「教练,车子……这种会动的东西不能拿来做记号啊……」 谷地放空了一会儿后,随即又重新振作,走到马路上。因为她想,只要走到坂之下商店,就可以找人问路了。她抓紧放有日向物品的纸袋,急忙跑向坂之下商店。虽然时间还没有很晚,但如果不快点的话,也许会赶不上回家吃晚餐。 谷地虽然对教练的地图感到有些惊讶,但其实她的心里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兴奋感。去找陌生的房子这件事本身就像是冒险一样,而且她也很想知道前教练是个怎么样的人。既然有那么多孩子去找他,想必是个很好的人吧。感觉很有趣呢。最重要的是,她很期待看到日向惊讶的表情。 夏日的傍晚,随着背包里的铅笔盒喀答喀答作响的声音,谷地跑下了缓缓的坡道。 (插图) ◎ 「咦?」 一看到坂之下商店的灯光,谷地不禁轻轻地喊出声。因为,影山就站在店门口的自动贩卖机前。她没看到其他社团成员,会是在店里吗? 「嗨,影山同学,大家呢?」 影山注意到谷地气喘吁吁地跑来,便咬着面包抬起头。他不慌不忙地大口大口吞下面包后,低头看着因为拼命地跑,以至于前额的浏海都被吹散,正忙着梳理浏海以掩饰额头的谷地。影山开口向她说道: 「garigari君卖完了,所以他们都去了岛田超市。」 「什么?啊,西谷学长那么喜欢吃garigari君的冰棒啊……对了,那影山同学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肚子饿啊。」 话一说完,影山又咬了一口面包。谷地抬头看着他,一脸愕然。 「你不要像一匹冷酷的狼嘛,跟大家一起去不就好了吗?」 「啊?我只是想在这里吃个面包而已啊。」 影山嘴里塞满了面包,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嗯,为什么呢……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哩?因为学长难得请客啊……啊,不是这样的。你可以帮忙学长们拿书包……啊,也不是这样。嗯……」谷地看着影山,不解地微倾着头,嘴里喃喃嘀咕着,然后又回过神来发问。 「我不是要说这个啦。那个,影山同学,你知道日向去自主练习的乌养前教练家在哪里吗?」 「嗯,我有去过。」 谷地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太幸运了!万岁!我有东西要送过去,但我不知道路,本来还想问店里的人呢。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带路吗?」 「……可以是可以啊。」 话一说完,影山将吃完的面包袋子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拿起放在地上的运动背包。 ◎ 身高稍微超过180公分的影山跟不到150公分的谷地,两人有些尴尬地走下斜坡。影山照着自己的步伐,大步大步地向前走,谷地则是小跑步地跟在他身后,然后开口说道: 「既然要画地图的话,就应该要明白写下现在的所在位置跟目的地嘛!用什么红色吉普车当记号,这太超乎我的想象了……」 「嗯?会吗?红色的很醒目啊。」 影山继续往前迈开大步,毫不在意地回应。谷地吓了一跳,不禁停下脚步。 「因、因为……车子会动啊!又不一定都会在同一个地方!」 「啊?喔喔,对喔。」 「你和乌养教练还真是同一类的人耶……」 谷地讶异地看着影山大步向前的背影,结果领头的影山突然转过身来,她不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影山问她: 「你要送什么东西过去?」 谷地说了一声「啊,对喔。」,便拿起手上的纸袋给影山看。 「这是日向忘记带走的东西。」 谷地话刚说完,影山的脸色便变得很难看。 「为什么我要因为那家伙耍笨而特地……」 看到眉头紧皱的影山流露出的目光,谷地心想「我会被杀掉!」的同时,害怕地低下头。「对、对不起!我还不像清水学姊那么机灵,只是想要帮大家的忙而已!可是,反而给影山同学添了麻烦,我做得愈多,搞砸的事情也愈多……我的人生就像是一连串无止尽陷落的蚁狮陷阱,只能不停挣扎……唔!我是笨蛋!我是蝼蛄!」 「……蝼蛄?」 影山直盯着眼前扭来扭去的谷地,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如果是球队经理的工作,那就没办法了。」 「咦?」 谷地抬起头,影山再度大步地向前走。 「我肚子饿了,赶快走吧。」 「……啊?你不是刚刚才吃过面包吗?」 模糊的街灯照着两人,让他们的影子倒映在柏油路上。谷地的冒险似乎现在才掀开了序曲。 ◎ 谷地跟着走在前头的影山走了一会儿后,她终于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影山便看起来很紧张,不停东张西望地看着四周。该不会影山也不太记得路吧?谷地虽然有点担心,但也没有勇气问影山「你知道路吗?」。如果影山干脆地回她一句「抱歉」,她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 谷地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这些陌生的街道,怎么看都像是迷路了。她拿着纸袋的手心冒出汗,刚刚那种冒险的心情,已经不知道消失去了何方。由于太过不安,她甚至回想起小时候家人警告过她,万一去了陌生的地方,很有可能会被坏人绑架的往事。 ——咦?现在不是碰上绑架犯,而是遇上神隐了吧?外星人?超自然……现象? 不不不,我当然不相信什么神隐或是外星人。我的个子虽然小,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才不会因为这种虚构的事情而害怕呢。而且,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影山同学也在啊—— 尽管谷地拼命地说服自己,但一发现路边草丛有黑影在晃动,她还是吓得挺直了背脊。 「莫、莫非是外星人……!?」 一旦开始妄想便停也停不住,谷地已经没有余力望向歪头重看地图的影山而默不作声了。她一脸苍白地做好心理准备,决定尽可能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询问影山。 「啊,呃呃,那个……影山同学,这条路,该怎么说呢,那个,教练画的邮筒,还没有,呃呃,出现吧?」 「……啊?」 影山转过头来,他也满头大汗,一脸张皇失措的样子,甚至连眼神都无法聚焦。糟了,被我猜对了!谷地连忙挥动双手,头也摇得厉害。 「不!那个,不是的!我不是怀疑你!那个,所以……!」 「啊。」 就在这时候,眼神飘移的影山突然眼睛一亮,刚刚还眼神空洞的他,现在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些许的希望之光。 「咦?莫非你知道路了吗!?」 谷地不禁扬声询问。影山十分得意地指着在路上行进的车子,并开始往前跑。 「我看到了,是红色吉普车!」 「咦?等……等一下……你在说什么啊!?等一下啊,影山同学,你跑得太快了!不要把我丢在这种地方啊!!」 但谷地的叫声却空虚地回荡在四周,影山还是继续追着车跑。 「只要追上那台车,就可以找到正确的路!要是被它跑了,我们又会迷路了!」 啊,他果然迷路了啊!谷地一边心想,一边试着想要追上影山。 「等一下,影山同学!说不定那台车不是要回家,而是要去别的地方啊!而且,我们又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那台车!」 谷地拼命追着影山,却被柏油路突起的部分给绊倒,摔了一跤。 「好、好痛喔……不行,我会被丢在这里……!」 谷地双手撑地,一脸茫然。突然,有一台白色的小货车停在她的面前,那是一台看起来很普通,随处都能看到的车型,但却不是她熟悉的车子。谷地因为害怕而全身僵住,一名男子从驾驶座下车。 「咦?你、你是谁……?」 谷地一脸慌张,脑海里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话——「绑架犯不会选择那种看起来就很坏很醒目的车型。他们会选很普通,到处都看得到的车种。」 「……绑、绑架犯!」 「你说什么?」 听到谷地的声音,连影山都停下脚步跑了回来。 在他跑回来之前,一个男人站在全身发抖的谷地面前,遮住了街灯的灯光。 「妈、妈妈……」 谷地眼眶泛泪,她因为逆光而看不清楚男人的长相。男人伸出手说: 「喂,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你们是乌野的学生吧?」 「咦?」 停在谷地旁边的车子,车身上写着「泷之上电器行」——走下车的男人是排球社的ob,泷之上。 「泷、泷之上学长……!?」 看到谷地松了一口气,差点哭出来的表情,泷之上吓了一跳。 「你、你干嘛哭啊?影山,你做了什么!」 跑回来的影山也是一脸惊讶。 「啊?我只是去追红色吉普车而已啊……」 「吉普车?」 听到影山的话,泷之上皱起眉头。谷地连忙说明。 「那个,我们正在找乌养前教练的家……」 「啊?乌养前教练的家……方向完全不一样耶!你们是从哪里出发的?」 「学、学校……」 看到因为害怕跟紧张而一脸疲累的谷地,泷之上一脸愕然。 「那你们走过了一座山啊?到底在做什么啊……」 「咦?」 一只蛾紧贴着照耀三人的街灯,随即大大挥舞翅膀,消失在夜空里。 ◎ 「啊,你不应该问那家伙的。」 握着方向盘的泷之上一边苦笑一边说。泷之上的车开在田园风景之中,跟谷地及影山两人之前走的住宅区完全不一样。 坐在副驾驶座的谷地压低声音回问: 「是、是这样吗?」 「乌养他……从小就很习惯跑去爷爷家,所以什么路啊或是记号的,他根本不会在意,完全是凭身体的直觉在行动。」 「啊,就跟社团活动的时候,西谷学长跟影山同学只会说『嘶!』、『杀!』、『喀!』这一类的说明是一样的情况吧!」 「你们这些学弟妹被那些家伙教也真可怜啊。」 泷之上说完便一转方向盘,让车子开进了碎石子路。谷地绑在一边的单马尾随着路的起伏不停摇晃。 「……你们看,前面就是啰。」 听到泷之上的话,谷地往前一看,在车头灯照耀的田地之中,有一栋两层楼高的房子,占地宽阔,还有围篱。 「就是这里啊……」 谷地的手搭上窗户,向外一看。一直沉默地坐在后座的影山也终于开口了。 「啊,我知道这里。」 「影山同学,还没抵达之前你完全不知道啊……」 谷地露出了疲倦的笑容,车子停了下来。 ◎ 「不、不好意思……嗯?」 谷地穿过大门,一颗球便滚到了她的脚边。她微微蹲下捡起球,不解地微倾着头。 「白色的球……练习用的吗?」 「嗯,那是以前的球喔。」 泷之上跟在她身后,从她手上接过球说。 「我们那时候用的就是这种白色的球呢。最近的球该怎么说哩,全部都是彩色的吧。那种的比较看得清楚转向,也是很不错啦。」 站在后方的影山也点了点头。谷地惊讶出声,一脸稀奇地看着那颗白色的球,随即她注意到日向的脚踏车就停在旁边,便将眼神转移到架在宽广庭院里的球网。 「是日向,找到他了!」 日向跟看起来像是女大学生的人一起在练习快攻。球网的另一侧站着几名男国中生,背对着谷地的日向,好像还没有发现谷地跟影山来了。 那名女性开了口。 「小翔,差不多练到这里就好了吧。」 「拜托,再一球,再一球就好!」 她露出苦笑,说了一句「这是最后一球啰」,便举起球。日向一跳。 谷地笑着说「这很像日向会做的事情呢」,然后看向身后的影山。影山探出身子,眼神明显闪闪发光,一副很兴奋的模样。那跟在集训时要准备烤肉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那么想打的话,影山同学也一起去练习啊。」 「可、可以吗?呃,但是……」 尽管影山瞬间露出了很开心的表情,但还是很客气,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谷地微微笑了一下,便对日向挥挥手。 「喂,日向!」 日向将球打出去后,转头一看,面露惊讶的表情。 「咦?谷地同学?还有影山!?你们怎么来了!?」 「影山同学说想要跟你们一起练球!」 「什么?我没有这么想啊!」 影山不高兴地嘟起嘴,但日向一举起手,喊了一声「喔!来啊!」,他便马上把书包丢在地上,飞快地冲向球网。谷地被他的速度吓了一跳。 「呜哇,超、超快的耶……话说回来,他们两个人真的好喜欢排球喔。该怎么说呢,这种感觉真好耶。」 影山马上举起球,日向充满精神地跃起快攻,年纪小的孩子们都兴奋不已。 「好厉害喔!阿翔好厉害!」 「笨蛋,教练说那个高个子的比较厉害耶。」 「两个人都很厉害啦!!」 谷地看着兴奋的孩子们心想,这些孩子有一天也许会变成像日向他们那样吧。自己是否也能找到如此热爱的事物呢? 不知不觉中,孩子们都围在看着日向他们打球的谷地身旁,谷地连忙打招呼。 「啊,大家好!我来打扰了!」 孩子们仔细地观察谷地,然后突然笑得很开心,并且发问。 「欸,你是女朋友吗?女朋友?欸,你是谁的女朋友啊?」 「咦!?我、我不是……你们在说什么啊……!」 谷地追着闹哄哄的孩子们跑,日向瞄了她一眼,深感佩服地说: 「谷地同学好快就能跟小孩子们打成一片耶。她也很会教人读书,应该很适合当老师吧?影山,你认为呢?」 「比起其他人的事,现在更重要的是你自己的练习吧。要参加全国大赛的话,我们连一场都输不起呢。」 「我、我知道啦!啰唆耶,真是的!」 这时,有个年纪看起来跟日向他们母亲差不多的女性,拿着超市的购物袋走来。她走到坐在缘廊的乌养前教练身边,很亲密地开始聊起来。 「啊,我也得去跟前教练打个招呼才行!」 谷地连忙跑了过去,泷之上跟孩子们也跟在她身后。 「那个,我是乌野高中排球社的球队经理,我叫谷地!」 谷地紧张地低下头,前教练倒是笑得很开心。 「喔,你就是那些孩子们的保母啊。这么热的天气,辛苦你了。」 「不、不会!我不辛苦!」 谷地一脸慌张,一旁的女性笑了一下,将购物袋递给她。 「这是刚刚我打工的地方给的,因为冷冻库里塞不下了,所以就分了一些回来。来吧,赶快拿去吃,要融化啰!」 「呜哇……好多冰喔!」 听到谷地的话,其他孩子们也都冲了过来。 「冰吗?冰吗?」 「有garigari君吗?」 「我要吃巧克力口味的,帮我拿巧克力口味!」 谷地几乎被群聚的孩子们包围得动弹不得,她不停挥舞着手。 「日向、影山同学,你们也休息一下,一起吃吧!」 「喔。」 影山拿着球走向缘廊,日向喊了声「等等我」,也追了过去。 「讲得一副有多了不起的样子,结果比起练习,你还不是选择吃冰!」 日向笑得有些狡黠,戳了影山一下。影山看了他一眼说: 「……这是补充水分。」 「那,影山不用吃冰,喝自来水就好啦!」 「闭嘴!」 谷地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有点困扰地笑了。渐渐融化的冰弄脏了她的手指,她抬头看着天空,低喃了一句:「话说回来,现在是暑假吧?」 明月高挂在没有云的夜空中,草丛间传来了虫的鸣叫声。穿着休闲五分裤的乌养前教练一手拿着圆扇坐在缘廊上,蚊香的烟袅袅升起一道又细又白的痕迹。每天都忙着努力练习,让她们差点儿忘记现在一般人正在过暑假。 ◎ 「结果居然拖到这么晚耶,真抱歉,还让你陪我!」 日向一边踩着脚踏车,一边大声说道。谷地从车窗探出脸来说: 「不会啦,是我自己要跑来的!我很开心喔!」 夜深的山路上,谷地跟影山两人搭乘泷之上的车回家,日向则骑着脚踏车跟在一旁。 影山睡得很熟,他的头一直撞着车窗发出叩叩的声音。透过窗户看到他睡觉的样子,日向一脸惊讶。 「这家伙真的是动不动就睡着耶。坐讶子姊的车时也是一直睡……该不会所谓的一瞑大一寸指的就是这样吧?这家伙的身高莫非就是在睡觉时拉长的……?」 看到日向脸色大变,谷地一脸遗憾地说。 「我也睡很多啊,但是没用。」 「是喔……」 「你们是笨蛋啊。」 握着方向盘的泷之上没辄地笑了。 日向停在十字路口,向他们挥了挥手。 「我家的方向在这里,掰掰!明天见!」 「明天见啰!」 「小心点喔!」 谷地跟泷之上也挥了挥手,影山则是还在睡觉。已经变凉的夜路上,排球社一年级选手跟球队经理,终于要各自回家了。 ◎ 「仁花,我说你啊,努力是很好,但要晚回来的话,至少该联络一下呀。报告、联络、商量,这是社会生活里最基本的责任吧。」 非常晚才回到家的谷地赶不上吃饭时间,一踏进家门就被妈妈骂。她站在玄关,很沮丧地低着头。双手扠腰的妈妈突然皱起眉头。 「……话说回来,你今天汗臭味很重呢。」 「咦?我!?啊……!」 谷地终于发现自己的右手还紧抓着一个纸袋。那是日向忘记带走的东西——放有毛巾跟护具的纸袋。 「我、我本来就是为了要送这个东西才去找他的啊……!唔,我真是笨蛋!我是蝼蛄!」 「啊?蝼蛄?你又在讲些莫名其妙的话了……好啦,快去洗手吃饭。今天的晚饭是我做的,我可不敢保证会好吃喔!」 「是……」 沮丧不已的谷地脱下鞋子,走向洗脸台。 「啊,这个得拿去洗……」 话一说完,谷地便看向纸袋叹了口气。虽然不情愿,皱成一团的毛巾跟护具还是让她想起体育馆。尽管不停失败还是一直练习快攻的日向跟影山;为了学得新技能,每天都在练习的球员们…… 谷地抬起头,看着洗脸台的镜子。 「……唔,我不会输的!总有一天,我要成为机灵的球队经理!」 「喂,不要那么大声!」 听到厨房传来母亲的声音,谷地大声回答。 「是!」 乌之家 第1怪「这么好的天气,鬼才不会跑出来啦。」 一台休旅车行驶在深山里一条杳无人烟的道路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少穿正在打瞌睡,坐在后座的小女孩抱着玩偶,看向窗外。这两个孩子应该是兄妹吧,看起来不太可靠的爸爸握着方向盘,车子驶进一条没有铺上柏油的狭窄道路。女儿因为车子震动,身体跟着摇晃而笑了起来。在碎石子路上开了一会儿后,父亲开口。 「翔阳,起来了,我们到啰。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三个人的家。」 哥哥翔阳睡眼惺忪地看着车外,窗外耸立着一座豪华的洋房,令人难以想象是在山里的建筑物。 「好厉害!好大!像城堡一样耶!」 话一说完,妹妹便从车子里冲了出去,哥哥正想要追上去,却发现屋顶下方的房间窗户上,好像映着人影。父亲注意到哥哥的视线,也瞄了一眼洋房说道。 「那、那是谁啊?是管理员吗……翔阳,跟小夏去打个招呼。快点,爸爸要去把车子停在车库里。」 「爸爸会怕啊……」 哥哥懒洋洋地下了车,一把抓住兴奋得跑来跑去的妹妹,一起走进洋房里。 「打扰了……」 他有点害怕地走进昏暗的客厅,一拉开窗帘,便从大片窗户看到荒废的庭院。透过阳光,他看出墙壁上挂有肖像画跟照片。应该是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吧。妹妹指着其中一幅画说。 「那个大姊姊,看起来好像很想逃出去耶。」 少女的肖像画的确是哭丧着脸,像是在哀号着「放我出去!」。两人对看一眼,耸了耸肩,爬上阴暗的阶梯。通过二楼,他们打开阁楼房间的门。 「不好意思……奇怪,没人在耶。」 「哥哥,那里好像有什么。」 妹妹指着墙壁上的裂缝,有点胆怯地走了过去。 「喂,小夏,不要随便……」 妹妹不听从哥哥的劝告,擅自窥视了裂缝。瞬间,一阵黑暗从洞穴里窜出、扩散。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哥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蔓延在阁楼房间里的黑暗,仔细一看,是一群黑鸟——乌鸦的雏鸟。 「乌、乌鸦?为什么……」 哥哥呆立在原地,妹妹则是双手一抓,大喊「抓到了!」。 但她打开手一看,却发现手里没有半只雏鸟,有的只是黑漆漆的手掌心而已。 「不见了。」 「刚刚明明还那么多只的,现在连一只也没有。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 两人走出空荡荡的阁楼,跟爸爸提起乌鸦的事,但爸爸却捂住耳朵。 「这、这么好的天气,鬼才不会跑出来啦。一定是……你们看,那些都是灰尘啦!」 「才不是呢!」 妹妹嘟着一张嘴,身后的哥哥再度抬头看着阁楼。这一回,他确实感觉到了某种视线—— 〈待续〉 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 蝉叫声很吵,毕竟是盛夏,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抱怨蝉这种事简直蠢得要命,但吵就是吵。明明这么吵,但看向树上却一直找不到蝉,这一点让缘下很不高兴,他不知道该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在什么东西上才好。 明明时间还很早,但蝉叫声却像是一波接一波地袭来,让缘下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一边爬上前往社办的楼梯。 「早。」 他打开社办的门,一如往常地打招呼。这一连串的动作就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陌生的画面。 「蝉叫声真吵耶。」 「我很同情它们一个礼拜就得死掉的命运,但真的是很吵呢。」 并排摆放着置物柜的社办中央,田中跟西谷慵懒地面对面而坐,抱怨着外面的蝉叫声。两人之间夹着一张缘下从未见过的小茶几,他不知道这张小茶几打哪儿弄来的,但茶几上的东西缘下只瞄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了。那叠纸是暑假作业。 缘下瞬间确认了纸的内容后,便放弃走入社办,沉默地关上门。但,却有人从社办里将门打了开来。 「喂,缘下!你为什么要逃啊!」 剃着三分头的田中跑了出来,像是一头猛犬似地紧抓住缘下不放。社办里,西谷维持和方才一样的姿势,挺直了背脊面向讲义。他一脸认真地抬起头说: 「怎么了,力哥?我们只是很认真地在写暑假作业而已啊。」 「干嘛这么客气地跟我说话?听起来就有问题,反正你们一定是要我帮忙对吧?真是的……」 缘下话里带刺,田中夸张地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你、你怎么知道……!」 「我说你们啊,故意在社办里读书就是想要演给别人看,我一看就知道啦。听好啰,我绝对不会帮忙你们的,你们自己写吧。」 话一说完,缘下便伸手要去脱球鞋。田中向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嘛啊?」 「不要讲这种让人难过的话嘛,缘下。排球就是要团体合作啊,让我们把球接起来吧。」 「是啊,那里不是有个自由球员吗?他可是什么球都接得起来,是我们队里的守护神呢。」 缘下指着西谷,他正一脸得意地挺起胸膛。 「喔!球的话就交给我吧!」 「阿谷……」 「嗯?怎么啦?咦?我刚刚在说什么啊?」 缘下趁着西谷不解地歪着头时,从置物柜里拿出鞋子,迅速跑出社办下楼去。 「太危险了……」 只要被那两个人缠上,不管怎么样,事情都会很麻烦。这种时候,总而言之就是什么都不要管最好。要是不小心讲错话,就会被他们的步调牵着走,然后无法抽身…… 社办的门虽然已经关上但他还是听到了里头两人的对话。 「居然失败了!」 「不,我们还有下次!」 走在一大早就十分炎热的大太阳底下,缘下拖着沉重的步伐朝体育馆前进。 「最起码不要让我听到啊……」 ◎ 暑假真的很辛苦。每天从早到晚,一整天都是社团活动,炎热的中午时间如果是上课的话还比较好。缘下当然喜欢排球,他也不是讨厌社团活动,只是身体真的很累。特别是体育馆这栋建筑物,不知道为什么,一到夏天就热到快被煮熟,冬天则是冷到快冻僵。 「好热……」 练习杀球时,缘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田中在他身后,一边大叫一边脱下被汗水浸得湿透的衣服。 「好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球网前举球的菅原,瞄了田中一眼,露出苦笑。轮流等待杀球的缘下转过头。 「不要脱啦,田中。那样反而会觉得更热耶。」 「……缘下啊,你是要我把脱下来的衣服再穿回去吗?你是要我把被汗浸湿,都黏在肌肤上的衣服再穿回去吗?」 田中拿起汗湿的衣服逼近缘下,缘下马上斩钉截铁地说。 「不要拿那个靠近我,很脏耶。」 「什么……!」 田中夸大地将身子向后仰,然后又突然以温柔的眼神看着缘下说: 「我刚刚就一直在想,缘下啊……莫非你正在反抗期吗?」 「……你那装好人的样子,看起来真恶心耶,不要说了。」 说完,缘下一别过头,正好换他上场。菅原举起球,缘下轻轻助跑后,双脚一踏,运用全身的体重将球重重拍下。 ——什么反抗期嘛! 强烈的杀球越过球场,看到缘下强而有力的杀球,泽村的表情显得很开心。 「喔,缘下那家伙,好像有点魄力了呢。」 ◎ 一天的练习结束了。球员们在天色早已变暗的夜空下,互相挥手说再见。有人单独迅速地离去,也有人三三两两就在路旁讨论起事情来。有的人甚至接下来还要进行自主练习而连忙跑走,真不知道他们哪来这些体力。 「总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呢。」 缘下打算简单吃点东西后再回家,因此他先前往了坂之下商店。可能是因为太热了,他总觉得比平常还要疲累。不,也许是因为田中那句反抗期的话激怒了他,所以他比平常更用力练习也说不定。这样一来,不就真的是反抗期了吗?实在是太丢脸了…… 缘下叹了一口气,走进店里。自动门一开,他抬起头,一看到已经在店里的其他客人,缘下不禁大叫。 「呜哇!」 那两个一直看着门口,就像是在等缘下来的客人,当然就是田中跟西谷。夹着桌子面对面坐着的两人面前,摆着跟早上一样的课题讲义。 「我还在想你们为什么跑着回家呢……」 缘下一脸愕然地喃喃自语着。田中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然后悠然地伸出右手,一副从容不迫的表情。 「朋友啊,我就知道你会来!」 「你们是跟踪狂啊!既然有时间做这种事,干脆就把作业赶快写一写不就好了?看你们那样,根本都还没开始写嘛。」 缘下无视田中的右手,迳自走向摆有面包的架子。西谷也站起身搭话。 「力!我们的夏天需要你的帮忙啊!」 「为什么你讲得这么有自信啊!如果是作业的话,叫田中他姊教你们不就好了吗?干嘛来找我?」 听到缘下的话,田中的表情立即蒙上一层阴影。 「……喂,缘下,不要讲得那么简单啊。你知道欠那个姊姊人情有多恐怖吗?上次集训的时候,我……」 「停,我不想听,所以你不用讲。」 缘下残忍的拒绝了田中后,拿起一个炒面面包,田中则不死心地继续哭求。 「干嘛啦,让我抱怨一下嘛!我的日子过得好痛苦啊!」 「谁管你家里发生什么事啊……啊,我要结账。」 缘下露出笑容,将炒面面包递给柜台的收银员,田中跟西谷则是迅速地跪坐在他身后的地板上,然后慢慢地低下头。 「我们……只能拜托缘下老师了啊!」 「师父!」 看着跪坐在地上一脸认真的两人,缘下冷冷地放话。 「……你们的下跪,一点价值也没有啊。」 「什、什么?」 「太毒舌了吧!」 两人连忙抓住想要走出店里的缘下,不死心地继续纠缠。 (插图) 「慢着,缘下!我知道了!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作业我们就自己写……不过,要去你家写!」 「为什么要来我家啊?我不是说我不会帮你们了吗?」 面对正想要甩开两人的缘下,田中用一脸认真的表情,斩钉截铁地说: 「不要瞧不起我们!我不是说我们会自己写了吗!」 田中的话让缘下感到十分意外,他讶异地张大了嘴巴。 「啊?那为什么要来我家……」 「缘下,就算是武士惺惺相惜的情分吧,请你在一旁看着我们挑战。」 「……我不是武士,是高中生,我先走了。」 缘下拼了命想逃离现场,但田中也很拼命地想留住他。 「我们需要你啊!就算是社团也需要教练或总教练吧,缘下!」 「力,我们希望身为教练的你,能看着我们靠自己的双手对抗作业这个强敌的样子啊!」 西谷也露出真挚的眼神诉说。 「你、你们一左一右,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在三人认真对决时,田中跟西谷没有错失缘下被震慑住的瞬间。就是现在!两人一起展开连珠炮似的攻击。 「缘下教练!我们面对巨大的高墙,依然勇往向前、粉身碎骨的传说,就请你流传让后世知道吧!」 「力教练!请你帮我们捡骨啊!」 就在田中跟西谷自顾自地说,缘下拼命想要逃离他们的同时,不知道是谁的身体刚好接触到感应器,自动门缓缓地打开了。热风从外头灌了进来,还有一只蝉大约是被光吸引,也飞进了店里。 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 「呜、呜哇!」 「蝉好可怕!」 「完蛋了!」 三人一起往后退,但看到在地上挣扎的蝉,缘下这才发现一件事。 「……对喔,已经来不及了吧。」 没错,自从早上他打开社办门的瞬间开始,缘下就被卷入了他们两人的步调。不管他怎么逃,怎么无视于他们的存在,他都已经处于下风。缘下不知道该怎么做,说不定不是从今天早上开始,而是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没救了。 ◎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缘下躺在自己房里的床上,一边翻着排球杂志,一边瞄了一脸悲怆地正在写作业的田中跟西谷。从楼下拿上来的小茶几,堆满了两人份的讲义跟教科书。明明暑假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这两个人平时不好好写暑假作业,硬是要拖到这种火烧屁股的时候。 缘下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他真的很累,也很想赶快洗澡睡觉,但一想到睡觉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就无法这么做。只要他们说出「借我们抄作业」,他就打算把两人赶走,但这两个人居然就照他们所说的,靠自己很努力地写作业,因此缘下也不好抱怨什么。 我的意志果然很薄弱啊,缘下心想。自己不但逃离过社团一次,回来之后也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表现,只是很踏实地一步步练习…… 田中跟西谷没有注意到有些沮丧的缘下,他们正在跟堆积如山的作业奋战。 「龙,你知道什么是助动词吗?」 「嗯?阿谷你在写英文喔?日文里没有助动词,所以很难呢。」 缘下实在听不下去,不禁跳出来插话。 「日文里也有助动词。话说回来,西谷干脆从国中英文开始重修好啦,你这样居然也考得上高中啊?」 「什么?我至少会国中英文好不好!this is a pen!」 「oh!really!?」 看到两人举起笔嘻嘻闹闹,缘下实在是觉得很受不了。 「现在就算是要搞笑,也没有人会这么说了。」 他虽然尽可能地想要无视这两个人,但从刚刚起,他就一直听到有些危险的话,因此缘下十分担心。要是放任他们两人自己写的话,恐怕写到早上也写不完吧…… 总而言之,缘下希望能够让他们赶快写完作业,好让自己安心入睡。因此,他向两人开口问道: 「喂,要我帮你们写一个科目吗?」 听到这句话,田中跟西谷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一起瞪着缘下。 「……啥?」 「……你说什么?」 看到这出乎意料的反应,缘下倒吸一口气,「咦?」了一声,两人又继续怒吼。 「不用!男人说话算话!」 「是你自己说不会帮我们的啊!你要贯彻自己的意志啊!」 「……抱、抱歉啦。」 被两人一脸认真地斥责后,缘下坐在床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谜样败北感。 ◎ 但到了夜晚,一定会觉得很想睡觉。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运动,现在会想睡觉也是人之常情,就算没有运动,到了晚上还是会想睡觉。而且被睡意侵袭的人不只是缘下,就连田中跟西谷也一样。 「龙,不准睡!睡了的话,比赛就当场结束了!」 田中翻了白眼,口水都已经滴在化学讲义上。西谷拼命地摇着他。 「唔,嗯……抱、抱歉,阿谷。我在填这个周期表的时候,突然失去了意识……」 「嗯?这是什么?暗号吗?」 西谷将元素周期表拿在手里,疑惑地歪着头。缘下看了一眼后便露出苦笑。 「西谷你啊,没去上课吗?平常早上练习完后,你都去哪里了啊?」 「这么说来,社团里没有其他三班的人耶。成田是四班,木下是二班吧?阿谷,你该不会一直在体育馆里练习吧?」 田中也这么说,他看向西谷,很担心地继续说: 「早上练习后直到放学之前是要上课的,大家都在读书……阿谷你知道吗?」 「……你、你们不要瞧不起我!」 西谷满脸通红地站起身,田中慌忙回嘴。 「我不是瞧不起你,只是担心你而已啊!事情总是有个万一嘛!」 「哪有什么万一!!」 「……我说你们啊,如果有时间吵架的话,还不如写作业吧。」 缘下一脸疲累地分开两人,然后瞄了一眼桌上的闹钟,已经到睡觉时间了。 「今天有办法睡吗……」 缘下绝望地低喃着。 ◎ 本来以为这样闹一闹之后就会比较清醒,但那也只是弹指之间的事情罢了。再度开始写作业后没多久,田中跟西谷又马上被睡魔所侵袭。不知不觉中,西谷已经频频点着头,打起瞌睡来了。坐在西谷对面的田中则是半眯着眼睛,询问缘下: 「……缘下啊,你有冷却喷雾吗?」 「呃,有是有,你要用来做什么啊?」 从床上下来的缘下讶异地从书包里拿出喷雾后,突然脸色大变。 「田中,你该不会……」 「没错!你猜对了!我就是要这么做!」 话一说完,田中马上站起身。他脱掉身上的t恤,将冷却喷雾喷在自己的身上。整个房间都是刺鼻的味道,缘下的视线顿时蒙上一层白雾。 「喂、喂,田中!」 「唔……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冰啊!!我醒了啊!!」 听到田中的叫声,西谷也睁开眼睛。 「……嗯?喂,那是什么啊?也让我用用看嘛,龙!」 两人抢着喷雾一边大叫,一边互相喷来喷去,缘下想要阻止他们。 「喂,你们要遵守用法跟用量啊!」 但两人已经忘了此举的目的是要赶跑瞌睡虫,反而因为喷雾冰凉的感觉而兴奋过了头。 「喔喔喔喔喔喔!这个真棒耶!」 「喔,夏天喷这个很有效耶!」 「你们两个还有时间玩吗!」 缘下从两人手上抢回喷雾罐。 「啊啊,太残忍了!」 「再给我们一点刺激啊!」 「……这样已经够了吧!赶快把作业写完啦,这样根本不能睡耶!」 本来还在跟缘下讨喷雾的两人,突然回过神来。 「……作业?啊,作业!」 「喔,我完全忘了!」 缘下看着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事的两人,喃喃说道: 「……我反而觉得你们这样真的很厉害耶。」 ◎ 在充满体育馆味道的房间里,田中跟西谷再度面对面坐下。 老实说,他们的确因为喷雾的效果而清醒,两人一边翻着教科书,一边认真地填着讲义。已经写完所有暑假作业的缘下,看腻了杂志跟漫画,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 「呼啊……」 田中敏锐地发现到缘下在揉眼睛,他抬起头。 「怎么了?你想睡吗?」 「当然想睡啊,我又没事可做。」 「你说……没事可做?」 田中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缘下,你是想说小武或乌养教练因为没有下场比赛,所以就没事可做吗?」 「……不,我从来没说过这种话啊。」 「缘下,今天你就是我们的教练啊!」 「没错,力!你要更像个教练,炒热气氛啊!」 「刺激动机!刺激动机!刺激动机!」 两人一边拍手,一边齐声大喊。缘下皱着眉头,但他同时也想到在蹲板凳的时候,即便自己是个候补球员,也从来不觉得没事可做或是很闲。无论何时,他的心情都跟在球场上奋战的选手们是一样的,就算坐在板凳上,他们也是一起战斗的伙伴啊…… 「…………」 缘下看着跟暑假作业这个敌人奋战的两人,下定决心,小声地说: 「……加油!」 话说完,缘下满脸通红。田中跟西谷则是有点困扰地看着他。 「…………」 「…………」 缘下面前的两人,表情逐渐蒙上一层阴影。 「你、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啊?我好不容易……」 缘下为了掩饰自己的害臊而出声抱怨,但田中跟西谷却大叫出声。 「这种事应该是洁子的工作啊!」 「没错!洁子做比较好!快跟洁子道歉!」 「你、你说什么……」 田中跟西谷无视于因为屈辱而发抖的缘下,两人像是梦呓般地不停喊着「洁子……洁子……」并且看向天花板。说不定在他们眼里,现在只看得到清水的影像。 然后,他们突然大喊「……洁子,对不起!」、「我会好好写的,洁子!」,随即一脸畅快的表情看着彼此。 「我总觉得这样好像就清醒了耶!」 「嗯,心里涌出一种强烈的情绪呢!」 「好,阿谷,我们来写吧!!」 「好!!」 两人自顾自地振奋起精神,士气高涨,缘下坐在床上看着他们,吁了一口气说: 「虽然觉得有点恶心,但结果好就好……」 ◎ 那之后,田中跟西谷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默默地开始写起了讲义上的答案。先姑且不论他们写的答案是否正确,至少他们的注意力专注到仿佛在参加比赛一样。 「什么嘛,只要有心,不是可以好好写吗?」 缘下在床上看着两人,不禁喃喃念着。田中跟西谷则是一脸满足地看着彼此。 「因为我们是有人称赞就会成长的类型啊。」 「没错,只要我们有心就能把事情做好。」 看到两人满脸春风得意的模样,缘下虽然觉得有点火大,但难得他们两人有了干劲,这时候泼他们冷水也不太好,因此缘下尽可能地忍住。 「……啊,嗯,硬要说的话,真希望你们能早点产生干劲啊。」 话完,缘下看了时钟一眼。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天。 「真的假的……」 是不是每当考试或放假时,我就得照顾这两个家伙啊?缘下心想。在参加社团的期间——最起码还有一整年——都会是这个样子吗?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孽缘啊?话说回来,这两个家伙才不是因为被称赞而产生了干劲,想必他们应该是自己随便妄想,所以才有了干劲吧?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在自动铅笔沙沙沙的声音跟硬挤出来的呻吟声中,缘下不知不觉跌入了梦乡。 ◎ 有人拍了拍缘下的脸。他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睛后发问。 「……咦?我睡着了吗?」 确认缘下已经起床,田中跟西谷又一脸认真地继续写作业。田中一边解着讲义上的题目,一边说: 「不要打混喔,为了将来,我们一定得好好读书。」 「是啊,力。现在我们在这里踏实努力的七年,将会决定我们的未来呢。」 西谷一边读着作业里的书一边说,缘下有点难以理解地回问。 「咦?啊啊,我知道啦……被你们这么说还真是有点火大呢,不过……为什么是七年呢?」 西谷也从书里抬起头来。 「你在说什么啊,七年就是七年啊。」 「咦?小学、国中跟高中加起来,不是十二年吗?怎么会是七年啊?」 缘下惊讶地目瞪口呆,田中也一脸讶异地说: 「七年指的当然就是我们在这个土里努力的时间啊。」 「啊?」 「我们在土里持续努力七年,结束之后就能到地上去,就可以飞了啊。」 田中指着上面,缘下倒吸了一口气。 上面并不是他熟悉的天花板,而是灰暗的土堆。一个穿透的小孔,带入了些微的光亮。缘下仔细一看,他们三个人不是在他原来的房间里,而是在土里一个冰冷冷的洞穴之中。 田中跟西谷都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等我们到了地上,要很努力地过有意义的一个礼拜喔!」 「一个礼拜,就让我们彻底痛快地活吧!」 「什、什么一个礼拜啊……」 缘下一问,田中的眼神突然闪闪发亮。 「在地底下活七年,一旦长成成虫之后一个礼拜就会死掉!虽然短暂却充实的一生,这不就是我们蝉的一生吗?」 「蜕下壳后,我们就飞出去吧!」 「啊?禅?」 缘下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已经变成了钩爪。 「咦!?」 他慌忙抬起头,赫然发现田中跟西谷也变成了蝉的幼虫—— ◎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缘下跳起身,看着自己的手,那是一双人类的手。缘下松了一口气,再度躺回床上。他睡了多久呢?房间里已经熄灯,好像也没有其他人在。 「咦?田中他们呢?他们也是我在做恶梦时梦到的吗……?」 缘下瞬间闪过这样的想法,但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暑假作业后,说不出的疲劳感又一涌而上。刚刚的那些恶梦,果然都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为什么不在呢?那两个家伙……该不会是逃走了吧?一开始就打算全部让我来写吗……?」 正当缘下慌忙从棉被里起身时,房间的门突然大开,天花板上的电灯也亮了。缘下眯起眼睛,看着门外。 「好……好刺眼……」 「什么啊?你醒啦?来吧,我们也有买你的份喔,是咖啡。」 开灯的人是田中,他的手里拿着塞满零食的超商塑胶袋,西谷则是站在他的身后。缘下手忙脚乱地接过田中突然丢给他的罐装咖啡,虽然感到意外,他还是不禁点头致意。 「啊,谢了。」 看到缘下还睡眼惺忪的模样,西谷笑了。 「你看起来还半梦半醒呢。只差一点点了,你也加油吧!」 「啊,喔……」 听到他们温柔的话语,缘下拉开罐装咖啡的拉环,心想着自己再努力一点吧。但这时,他突然发现一件事。 「喂,什么叫我加油啊!为什么连我都得醒着啦!」 看到缘下大吼,田中跟西谷用一脸觉得很不可思议的表情回答。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是排球社啊。」 「嗯,要团体合作啊。」 缘下目瞪口呆地看着表情丝毫没变的两人,随即微微露出了笑容,喝了一口咖啡。 「嗯嗯,说得也是啊。」 ◎ 时间缓缓地流逝。桌上堆满了折断的自动铅笔笔芯、橡皮擦屑,还有零食的包装纸。 这些东西愈堆愈多的同时,暑假作业的答案栏也跟着一格一格被填满。 缘下盘腿坐在床上,不停向下盯着两人看。不知道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而无法做出正确判断,抑或是人脑已经打算顺应道不合理的状况,缘下的心情真的像是在守护着两人挑战一样。 往后他回想起这件事,说不定会抱头哀号说当初这是「让步妥协」或「精神上的败北」。但在这个瞬间,他真的只是纯粹地希望他们「加油」。 窗外已经逐渐透出曙光,逐渐接近的摩托车声音断断续续响起,应该是来送报纸的吧。 度过黑夜的三人,终于在这个房间里迎来了早晨。 这时,田中放下手上的笔。干硬的放置声响起,漫长的吼叫响遍了整个房间。 「写、写、写……写完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也是!我打垮暑假作业了!」 西谷也挺起胸膛。 缘下看着桌上两人的讲义跟笔记,上面的字迹丑到无法辨识,甚至还有很多答案一看就知道是错的,但他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们真的靠自己的力量写完了这些作业。 看他们就这样趴倒在小茶几上,缘下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喔,不管是多么辛苦的练习,这两个家伙从来不曾半途逃避,或是放着不做啊。就算不用我担心,我的队友们也会对自己的事情负责…… 缘下对两人说道: 「你们要不要吃冰啊?我记得冷冻库里……」 本来倒在茶几上的两人,突然抬起头。 「缘下!!」 「力!!」 缘下嚷嚷着「知道了知道了」,一边挥开黏着他的两人,走下楼去。 大概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他的眼睛很痛,头脑也有点昏沉。只要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踩空楼梯。但他的心里觉得很充实,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任务一般。当然,缘下什么事也没做,这一切都只是他想太多了。 ◎ 「已经没时间睡觉了呢。」 田中咬了一口冰说道。 房间里已经十分明亮,闹钟马上就会响了吧。只要闹钟一响,一如往常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一想到接下来要去社团,我就超想吐的……」 缘下无力地喃喃自语。西谷吃完冰棒后,将铭谢惠顾的棒子丢进垃圾桶里,站起身来。 「直接去趟游泳池,流流汗后再去社团吧!」 「喔喔,这样很有暑假的感觉耶!」 看到那么兴奋的两人,缘下感到非常无力。 「你们还真有精神啊……我光是听到直接去趟游泳池,就快要昏倒了……」 这时,窗外悠扬地传来今天的第一声蝉鸣。 「今天又会很热了吧。」 缘下懒懒地拉开窗帘,突然有道黑影闪过他的视线前方。 「咦,是什么?」 他因为刺眼的阳光而眯起眼睛。看向窗外,似乎是有只蝉朝着太阳飞去。 「虽短但充实的一生啊……」 看着茫然地望向窗外的缘下,西谷开口问道: 「怎么了,力?」 「啊?呃,没什么。我常看到蝉蜕下来的壳或是快要死掉的蝉……但像这样普通在飞的蝉,倒是第一次看到呢。」 缘下无心的一句话,却让田中立刻站起身子。 「是吗?好,缘下!我们现在就去捕蝉吧!」 「喔!比起游泳,这样更有夏天的感觉呢!」 西谷也大感兴趣,两人争先恐后地冲出缘下的房间,一口气跑下楼。缘下听到玄关的开门声,赶紧打开面向道路的窗户。 「喂、喂!那些家伙只能活一个礼拜耶!」 窗外的两人已经在不停地挥着手,等待缘下加入。 「缘下!赶快走吧!」 「真的假的……那两个家伙是小学生啊?」 尽管嘴巴上这么说,缘下还是迅速地换了一件t恤。他会突然感到这么有趣,一定是因为没有睡觉,情绪太亢奋的关系吧。这一定是因为肾上腺素什么的在作怪。 缘下大步大步地跑下楼梯,穿上球鞋,二楼房间里的闹钟正好响了。他回头看了楼梯一眼。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他希望这「一如往常的一天」能够再等一等。因为,他希望能够跟那两个家伙再度过一下像笨蛋一样的疯狂时光。再怎么说,现在是暑假啊。 缘下打开玄关的门,像是要逃离闹钟的声音一样,冲向了朝阳的光芒中。 「走啰!」 乌之家 第3怪「赌上生命的战争,现在正要开始。」 父子三人正在整理搬家的行李。真的有看到乌鸦雏鸟,但却被父亲一笑置之而感到不开心的妹妹,也在帮爸爸的忙,拿出自己的行李。当他们在整理餐具跟衣服时,玄关的门铃响了。 「……应该是,房东先生吧。」 父亲脸部的肌肉抽搐着,一边打开了门,玄关站着一对黑衣打扮的男女。是要来推销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我们是来执行任务的驱魔师,因为前一个驱魔工作耽搁了很久的时间,才会来……」 男子深深地鞠躬致意,站在他身后的黑发女性也低下了头。 「驱、驱魔?我们才刚搬来,什么也没听说,是不是搞错了啊……」 看到似乎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父亲,黑发女子对跟她一起来的男子说: 「神父大人,莫非雇主已经……」 「清水,不能妄自猜测。」 父亲看到这两人无视于他的存在,自顾自地在他面前聊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很微弱。 「真的很抱歉,我们接下来得要整理行李……」 就在这时候,洋房里传来女儿的叫声。 「呀啊啊啊啊啊啊!」 「小夏,怎么了!」 父亲冲了过去,看到满脸苍白的女儿被哥哥抱在怀里,手里还高举着她喜欢的玩偶。 「爸、爸爸,你看……」 「……!」 平常随时随地都被女儿带在身旁的玩偶,看起来已经很老旧,但这时它的眼睛却发出红光,而且…… 「嗨哟,要不要跟我玩啊?」 「哇!它会讲话!」 女儿丢下手上的玩偶,抱紧父亲。 「果然……」 不知何时,擅自踏进客厅里的神父说: 「那玩偶已经被恶灵附身了吧。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快,清水……」 那名像是弟子的黑发女子拿出十字架,靠近玩偶。 「等、等一下,你们随便跑来人家家里,拿出这种东西……不要随便乱搞啊……」 正当父亲想要保护妹妹,阻止两人的行为时—— 「快从我的小狮子里滚出去!!」 妹妹突然扑向玩偶,咬住玩偶的脖子。在她咬住玩偶并痛揍它的时候,玩偶嘟哝几声后便安静了。 黑发驱魔师呢喃着。 「这孩子,太强了……」 〈待续〉 游乐场里的研磨 夕阳染红了河川旁的草地,玩耍的孩子们传来阵阵兴奋的叫声。一群高中生们很开心地走在风和日丽的夏日街道上,红色的体育服,大大的球袋,这群十分引人注目的高中生,是刚结束社团活动的音驹高中排球社社员。 比别人高上一截的灰羽利耶夫,探头看了一边走路一边低着头在打电动的学长·孤爪研磨。 「研磨学长!你要买那个有名游戏的新作品吗?今天发售的。」 孤爪还是埋头专心看着荧幕,头也不抬地回答。 「……最后猎人?我已经在网路上订好了,所以应该已经寄来了吧……不过你不是不打电动的吗?」 说完,孤爪以眼角余光瞄了利耶夫一眼,利耶夫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是不打啦,可是每天看电视上播的广告,就会让人很想玩玩看啊!『这个夏天,你即将成为目击者!超越电玩格局的大长篇rpg!』研磨学长,我等一下想去买,请你陪我一起去啦。」 「我不要。」 孤爪的态度十分冷淡。看到孤爪放弃对话将眼神转回电动上,三年级的夜久忍不住笑了。 「喂,利耶夫!因为你突然随便说了一句,所以我们的电动达人生气啰!」 「咦?我说了什么吗?」 利耶夫目瞪口呆地停下脚步,孤爪则是抬起头,一脸觉得不耐烦的表情。 「……才不是那样。」 嘴里是这么说,但孤爪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地愈来愈不高兴,利耶夫凑了过去。 「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利耶夫,你靠得太近了。」 「反正你没有在生气嘛。」 与其说是不会看人脸色,不如说利耶夫根本就不在意现场的气氛。为了逃离他的视线,孤爪转过头去。 「那个,我听不懂你说『反正没有在生气』的意思。」 话说完,一阵温热的风吹过。孤爪走过桥,但利耶夫还是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后。 「如果有限定特典的话,我可以送给你喔!我们一起去嘛!啊!公车来了!我们就搭那个一起去嘛!喂,我要搭车,停车!」 看到利耶夫不停向公车挥手,黑尾露出了苦笑。 「这次是研磨输啰,声音大的家伙比较强啊。」 接着,在毫不客气的利耶夫坚持下,孤爪被迫搭上了前往车站的公车。看到公车开动,车窗里孤爪那怨恨的表情,看得社员们都哈哈大笑。由于他们挡住了道路,一台脚踏车经过他们身边时还按了按铃。 ◎ 公车停在当地的车站前。从学校放学的学生们,还有抱着小孩的母亲们接连下了公车之后,利耶夫也拖着沉默地打着电动的孤爪下车,前往电玩店。 看着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自己走的孤爪,利耶夫说: 「我玩一下之后就会让你玩啦。不过是我先玩就是了!」 看利耶夫表现出异常的积极,孤爪虽然抱怨着「根本就是小孩子……」,但还是没有逃走,跟着利耶夫来到了车站前的电玩店。当然,他是因为觉得逃走这件事更麻烦,所以才没有逃走的。 一来到专柜,刚刚还兴致高昂的利耶夫马上表情一变。 「咦?」 新商品的专柜上只有画着他想买的游戏角色的大量海报跟宣传品,以及不停反复播放的广告影片,游戏本身连一片也没有。 「奇怪?没有?」 孤爪抓住想要去其他架上找游戏片的利耶夫,指着一张纸对他说:「你看这个。」 ——首批进货量已经完售。 看到纸上这么写,利耶夫大吃一惊。 「今天才发售居然就已经卖完了吗?」 「就因为是今天发售啊,所以预约的数量已经全部卖完了。」 「是、是这样子的吗?」 「这是常识。」 孤爪一副觉得没什么的样子,斩钉截铁地说。利耶夫沮丧地垂下肩膀。 「怎么会,我都特地来到这里了耶……啊,不过我没记错的话,前面好像也有一间电玩店耶!」 利耶夫找到了一线希望,但孤爪却别过头去。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要陪利耶夫去另外一间店很麻烦,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觉得那里根本就不可能有卖。但利耶夫不管说什么就是想去,孤爪根本拿他没辄。 「既然我们都来到这里了,那就再努力一下吧!」 「……我觉得那是在浪费时间。」 利耶夫拖着想回家的孤爪,前往另一间电玩店。但那间店的门口也贴着「完售,下次进货日期未定。」的公告。 「我不是说了吗?」 「真的假的……」 一名店员注意到利耶夫无力地站在空荡荡的架子前,便开口对他说: 「你要买fhq的话,早上就卖完了喔。」 「电视都广告成那样了,为什么会买不到啊……」 本来就驼背的利耶夫更是蜷起了身体,无精打采地走出店面。孤爪可能是觉得他这样看起来太可怜,便不禁脱口说出一句。 「便利商店的话,可能还会有剩……」 「真的吗?真不愧是研磨学长!那我们就去那里吧!」 利耶夫猛然转过头来,马上打起精神后,冲向了眼前的便利商店。孤爪一边追上利耶夫,一边喃喃自语着: 「……不过,卖完的可能性比较大。我本来是想这么讲的啊。」 孤爪推开沉重的大门进到便利商店里,便看到身形修长的利耶夫无力地站在收银机前。看到他那仿佛失了魂的背影,孤爪明白了一切,便对利耶夫说: 「……利耶夫,我们回去吧。我玩完之后再借你。」 但利耶夫的咆哮声却掩盖了孤爪的话。 「既然如此,那我说什么都要买到!」 利耶夫也不管自己现在就在便利商店里,当场热血地呐喊出声,店员跟其他客人都一直打量着他。孤爪受不了大家的视线,便扬起手说了一声「我要走了」。一听到他的声音,利耶夫才回过头来。 「咦?为什么?」 「……因为你看起来很有精神啊,反正我回家就有游戏可以玩,所以我要回去了。」 话说完,孤爪就要踏出店外,利耶夫则是拼命地拦住他。 「怎么可以这样!涩谷的话一定会有!我们一起去涩谷嘛!去涩谷!」 看到利耶夫流露出乞求的眼神,孤爪反而冷冷地说: 「……我讨厌人多的地方,我要回去了。」 「什么!你打算丢下我,一个人回去玩fhq吗!?」 「嗯,掰掰。」 「什么掰掰啊!!」 「…………」 孤爪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我想回家」的气氛,努力抵抗,但利耶夫现在完全点燃了对游戏的渴望,以惊人的气势强压住孤爪。就在利耶夫嚷嚷着「走吧走吧」的同时,孤爪又再度被带到了车站。 「好,研磨学长,快点!我们要在天黑之前回家喔!」 利耶夫紧紧抓住孤爪的肩膀,孤爪的表情已经放弃挣扎,嘴里喃喃抱怨着: 「这算什么啊……」 ◎ 两人搭乘往东京方向的电车,虽然没有位子坐,但相较于交错而过的反方向电车,因为下班人潮而挤得水泄不通,他们的电车算是比较空的。两人在冷气凉爽的电车里稍微喘口气,将东西放在地上,身体靠着车门站着。 「研磨学长喜欢吃刨冰还是霜淇淋啊?我想要爽快的感觉,所以还是比较喜欢刨冰或冰砂呢。」 「……我两种都不喜欢,因为都会让我头痛。」 「咦——那种头痛的感觉才棒啊!这样很有夏天的感觉呢!」 「夏天很热,我不喜欢。」 「啊,你喜欢冬天吗?窝在暖桌里吃冰,好像就不会吃刨冰了耶。不过,要讲到夏天的话……」 孤爪并没有说「冬天很冷,我不喜欢。」,只是默默地开始打起电动。孤爪选了几个道具,试着打倒小魔王的同时,利耶夫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他适时地点点头,不知不觉中,电车就抵达了涩谷。 「喔喔!」 终点站跟地方车站就是不一样,充满了热络的气氛。有的上班族已经喝到醉醺醺,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有一大群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男男女女在拍照,还有边走边拖着大行李的乐团歌手。 「总觉得大家好像都很开心似的,真好耶。」 「因为今天是星期五晚上。」 孤爪不太在意地回答,利耶夫则是目瞪口呆地回问。 「咦?跟星期五有什么关系吗?」 孤爪按下x钮,向小魔王丢出麻醉弹后说: 「因为明天是星期六,所以上班族也能玩到很晚。」 「是喔。」 利耶夫点了点头,然后沉默不语。突然,他一脸认真地向孤爪问道。 「为什么我们都没有星期五也没有周末呢?」 「啊?」 的确,他们没有一天是放假的。不管星期几,每天都有社团活动。就算是星期五的晚上也不能玩疯。万一碰上了集训,更是从早到晚一整天都在练习。 「……因为现在是暑假吧。」 话说完,打倒小魔王的孤爪关上了电动的电源,将游戏机收进帆布背包里。接着他踏出剪票口,询问还在歪着头,疑惑着「因为放假,所以没放假……?」这种问题的利耶夫。 「你常常来这里吗?」 「嗯?啊啊,不太常耶。这种人那么多的地方,不是常常会被人缠上吗?」 「会有人特别来缠你吗……」 孤爪抬头看向身旁的利耶夫,喃喃自语着。即便是在排球选手之中,身高190公分的利耶夫都十分醒目,站在街上的人群之中,更是引人注意。刚刚也有擦肩而过的男女转过头来看他。 「身高很高也很困扰吧,真是出人意料。」 孤爪喃喃自语着,利耶夫却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 「不过,我很会打排球。」 「是喔。」 走出车站,孤爪一边走在陌生的街道上,一边心里想着。 社团活动结束后,为了一片游戏来到这么远的地方,而且天气明明热得要命,居然还特地走在这么汹涌的人群之中,实在是太荒唐了。利耶夫虽然是个单纯的笨蛋,但并不是坏人。只不过对孤爪来说,打电动是一个人也可以做的事,所以他实在不懂,为什么要特别跟别人一起来买呢? 孤爪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借着利耶夫高大的身体当成盾牌挡在前方,穿梭在人群之中。正当他东张西望,打量着四周等红绿灯时,一位年轻的女性走到了他们两人面前。 「请问,可以打扰你们一下吗?」 女性看着两人,露出了笑容。 「你愿意来当发型模特儿吗?这位同学,你发根的黑色头发已经长出来了耶,现在我们可以免费……」 「……!」 正当孤爪的脸因为紧张跟厌恶而僵住时,灯号变成绿色了。 他抿着嘴,迅速地逃离十字路口,利耶夫连忙在后面追赶。 「啊,请等我一下!」 孤爪讨厌其他人。他对其他人没有兴趣,既不想管,也希望大家都不要管他,就只是这样子而已啊。 孤爪不高兴地嘟起嘴巴。 「……利耶夫,赶快买一买回家了。」 ◎ 孤爪催促着利耶夫,但他自己却马上停下了脚步。 在前往家电量贩店的途中,孤爪突然驻足不前,利耶夫不禁开口询问。 「怎么了?研磨学长为什么突然东张西望呢?你想上厕所吗?快要尿出来了吗?」 「……才不是呢。」 「那是什么事啊?啊,是刚刚那个美容师的问题吗?学长还是很在意头发根部是黑色的事情啊?」 「才不是呢。我只是在想……这里居然有游乐场啊……」 话一说完,孤爪的眼神显得有些尴尬。利耶夫一把抓住他的手。 「什么嘛!这种事你说没关系啊!学长都陪我到这里来了,我们进去一下无所谓的!走吧!」 「不,我没有特别想要……」 「好啦好啦,走吧!」 孤爪不肯明确表态,利耶夫便一把抓起他的手,在回家前先顺道去一下游乐场。 自动门一开,利耶夫马上因为里面传出来的巨大音量而皱起眉头,但孤爪却毫不在意。他像是被吸引住似地,脚步摇晃地走了进去。看到他那跟平常不太一样的侧脸,利耶夫喃喃自语着。 「这就是黑尾学长说的,看起来很开心的研磨学长啊,真难得……」 由于孤爪马上就走去兑币机换钱,因此利耶夫只好一个人在里面闲逛。入口处附近有拍大头贴的机器,还有吊娃娃机跟音乐游戏,所有的机台都同时播放着音乐跟台词,所以游乐场里很嘈杂。利耶夫逃跑似地来到了店面后方,这里是放置格斗游戏跟猜谜游戏的场所。 「喔……」 利耶夫本来以为来游乐场的人都是像孤爪那样,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盯着荧幕玩,但其实不然。也有很多人是跟朋友,或是情侣一起来玩的。利耶夫站在玩格斗游戏对战的人背后,窥探着他们的荧幕画面。 骨骼强壮,肌肉线条发达的摔角选手和遮住脸的忍者、金发女性跟白发老人,这些角色在废墟般的舞台上对战。 「看起来好像很好玩耶。」 利耶夫一边想,一边看着玩家们的手。要按什么按钮才会出拳或飞踢,该怎么做才会有那么厉害的大绝招?他完全看不懂。虽然看起来很有趣,但大概不是他「随兴」就可以玩的游戏。不过光看画面的话,他还是了解一些事情。 「你打得好烂喔。」 「……什么?」 利耶夫率直的一句话,让刚好玩输游戏的男子转头。那个人将长发束在脑后,一身皮革背心搭配迷彩裤,男子的装扮几乎就跟他使用的摔角选手一样。他看到身材修长的利耶夫,虽然一瞬间吓了一跳,但似乎不愿就这样退缩,因此他站起身继续说: 「那你又有多厉害?」 「啊?我没玩过啊。」 利耶夫的话听起来再自然也不过,男子的表情像是吃了一记闷棍。 「……什么?那你还敢说我打得烂?」 「因为,你攻击的时机跟距离感都很差,只是一直白挥拳而已。我虽然没玩过,但一看就知道啊。」 利耶夫虽然没有恶意,但他讲得这么直接,男子的脸逐渐涨得发红。但利耶夫完全不在意,他对着一边想找游戏玩,一边走近他的孤爪挥手。 「啊,研磨学长!」 孤爪一注意到利耶夫跟男子,便带着些许警戒的态度走近一问。 「你认识的人?」 「不,完全不认识。对了,研磨学长,你要不要跟这个人对打一下啊!」 「……什么啊。」 孤爪完全听不懂,但一看到那个好像有点在生利耶夫气的男子,他便开口问利耶夫。 「你又多嘴了吧?」 「咦?因为他打得很烂,所以我只是老实说而已啊。结果他不知道为什么就生气了耶。」 「……笨蛋。」 一般人都会生气的。但孤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在他沉默的时候,男子开口了。 「什么啊?你很强吗?」 他可能觉得跟利耶夫没什么好谈的,于是便将矛头指向孤爪。 「…………」 孤爪拉下脸,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不知道利耶夫到底有没有发现孤爪的异状,只听他自信满满地跟男子说: 「当然!研磨学长很强呢!」 「……利耶夫。」 孤爪一副觉得很困扰的表情,但男子却贼贼地笑了。 「听到有人这么强,那就非得一决胜负不可了呢!」 「研磨学长,把他打垮吧!」 看到不知道为何干劲十足的男子,以及在男子身旁煽风点火的利耶夫,孤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人也可以打电动啊,为什么非得要跟别人对战不可呢?早知道就不来游戏场了,他明明只是想要看一下游戏场里有什么游戏,为什么会被卷进这么麻烦的事情呢……孤爪实在是搞不懂别人,也不擅长应付他们。 「……我要走了。」 孤爪话一说完便要转过身离去,利耶夫拦住他喊了一声:「请等一下啊!」但孤爪只是静静地说: 「不赶快去买fhq的话,有可能会卖完喔。」 「唔……」 没错,今天的目的是来买游戏片的。但这时候离开的话就像是逃走一样,利耶夫不喜欢这样。看到利耶夫那么犹豫,孤爪又淡淡地说: 「我先走了。」 「研磨学长!」 但孤爪没有回头,打算就这样直接走出店里。 「那……」 利耶夫没有再叫住孤爪,而是在运动服的口袋里翻找着。然后他拿出钱包,掏出零钱,将零钱投进男子刚刚在玩的格斗游戏里。 播完游戏说明后,荧幕跳到开始画面,响起喧闹的开场音乐。 听到那声音,孤爪瞬间回头,看着荧幕的眼神也闪闪发亮。 利耶夫大声叫道: 「游戏开始啰!」 孤爪不发一语地走了回来,他一坐在椅子上,便熟练地将右手放在按钮上,左手扶着操纵杆。他试着动了动操纵杆几次查看状态,然后点了点头。 孤爪静静地抬起头,对男子说: 「你坐在那里。」 「啊?」 「不是要一决胜负吗?」 孤爪的眼神发出微弱的光芒。 「啊?喔,嗯……」 看到孤爪突如其来的变化,男子虽然大吃一惊,但还是在孤爪的对面坐下。他投入零钱,选择了刚刚使用的高大摔跤选手。利耶夫很开心地在一旁呐喊着。 「研磨学长!请狠狠地痛宰他吧!」 「……利耶夫,你很吵。」 机台传来了游戏开始的声音。 『fight!』 对决开始了。 然而,孤爪选的白发老武术家要不就是攻击一些完全无关紧要的地方,要不就是跳到游戏画面的角落,一直单方面地被攻击,血量不停减少。尽管是在打电动,但看到小个子的老人一直被摔角选手痛殴,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利耶夫很担心地问。 「……研磨学长,那个,你没问题吧?你不擅长跟别人对战吗?」 孤爪没有回答,他只是偶尔歪着头,一边继续承受攻击。对方虽然不强,但如果己方没有做出有效攻击的话,根本无法分出高下。孤爪操控的老武术家,血量已经从绿色变成了黄色。利耶夫甚至可以看到对方露出嘲讽的笑容,他咬着牙,激动地大喊。 「研磨学长,这样会输啦!」 当血量变成红色的时候,本来一直采取防守的孤爪突然喃喃说道。 「……嗯,我大概懂了。」 「什么?」 利耶夫回问的瞬间,老武术家轻轻跃起,然后躲过摔角选手的攻击,施展了一招华丽的投掷技。利耶夫听见孤爪的嘴里不停嘀咕着。 「……蹲下来防守,投掷技,然后攻击下盘……这家伙要是再站起来的话我就使出连续技,啊,出现了,储技……跳跃攻击。」 孤爪开始反击。他反复使用连续攻击跟大绝招,老武术家将摔角选手的血量愈打愈少,看到孤爪态度骤变,利耶夫兴奋地扬声说道: 「研磨学长,原来你打过这款游戏啊!早知道我就不担心了!」 「……我没有玩过,不过,格斗游戏的结构大概都差不多。要是不熟悉使出招数的时机就会很难玩,我也只会这边上面写的指令而已。」 虽然嘴巴这么说,但孤爪的老武术家已经将摔角选手逼到了画面角落,然后对无处可逃的摔跤选手毫不留情地施展出攻击招数。对手的血量从绿色变成黄色,接着很快地就变成了红色。 孤爪看着画面,嘴里嘟哝着。 「不过,你偶尔也会说些言之有理的话。」 「什么?」 这时,机台响起了『you win』的声音。 「研磨学长好厉害!你果然很强呢!这家伙光会装腔作势,其实根本超逊!」 利耶夫兴奋地跳来跳去,他看到对手又从钱包里拿出零钱。 「再、再玩一次!」 男子将大量的百圆硬币放在投币口的旁边,越过机台瞪着两人。孤爪看到荧幕上显示对方要继续的画面,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可以是可以……但这是在浪费时间喔?」 孤爪眼里映照出发着蓝光的画面。 『fight!』 (插图) 比赛开始的声音一响起,这回,孤爪操控的老武术家先采取攻击,速度很快。 「……啊,这样就是困境招式啊?那很无聊耶……我就不要使出投掷技,先用脚扫他,再利用踢技跳起来……连击吗?啊,连上了。」 透过一连串流畅的拳打脚踢波状攻击,对手的血量马上就没了,当场倒下。利耶夫用力握紧拳头,做出胜利的姿势。 「太厉害了!研磨学长,你真的是电玩达人耶!」 在显示出『you win』的画面上,白发老武术家露出胜利的笑容,相较之下,孤爪只是静静地看着画面。然后,他确认了对方选择继续之后,喃喃说道: 「……偶尔跟人打也不错。」 孤爪的表情像是玩弄着猎物的猫一样。 「研磨学长……好恐怖……」 利耶夫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他发现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身边聚集了一堆观众。 「那个布丁头还真是无情耶。」 「真是毫不留情啊……」 现场不只有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也有排队准备要玩的人,利耶夫不安地问。 「研磨学长,那个,我的游戏片呢……?」 「……再等一下,我打倒下一个家伙再说。」 震耳的效果音、炫目的效果、周围的欢呼声——热情的涩谷夜晚,就这样渐渐深了。 ◎ 不知道到底像这样对战了多久,第二十连胜的时候,孤爪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走出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对战的途中,比起自己的游戏片,利耶夫更在意孤爪跟人对战的情况。 两人虽然急忙跑去量贩店,但店家刚好打烊,店内还传来了小声的※萤之光。(编注:日本店家打烊时播放的音乐。) 「我的游戏……」 看到完全失了魂的利耶夫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孤爪一脸愧疚的模样。 「……那个,很抱歉。」 「不不不,不是研磨学长的错。就算去了量贩店,也不保证我们就一定买得到啊……而且,我今天在游乐场里玩得很开心。」 话说完,利耶夫走向车站。孤爪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地说了一句。 「……我也是。」 「啊,真的吗?我觉得超开心的耶!」 利耶夫转过头,很夸张地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孤爪看到他这样,不解地歪着头。 「为什么……」 接着两人再度搭上电车,这次电车里挤满了人,他们就这样一路晃回了在地车站。 「研磨学长,你怎么会用那么厉害的招式啊?一直转啊转的,然后就啪地飞出去!」 「啊?因为第一个对手被攻击下盘之后,再爬起来时,他的防守会习惯变得比较弱,所以我就配合那个时候……」 两个人就这样一边聊着格斗游戏,还有今天发售的新游戏—— ◎ 「早。」 第二天早上的练习利耶夫来得很晚,差一点迟到。他打开社办的门,先到的孤爪坐在电风扇前,嘟哝了句「真慢」,然后瞪了他一眼。接着孤爪打开置物柜,从帆布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包裹。 「利耶夫,给你。」 「这是什么?」 利耶夫打开孤爪递给他的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昨天他们两人找了很久的游戏片。 「咦?真的吗?」 利耶夫特地打开盒子确认内容,先是说了一句:「呜哇,真的有光碟在里面耶!」然后兴奋地询问孤爪。 「这一片我可以先玩吗?」 「……呃,那个我已经全破了。」 听到孤爪的话,所有社员都一阵骚动。 「你终于在一个晚上把超大作攻略完毕了啊……」 「你这样有好好玩吗?」 换好衣服的夜久跟海彼此看了一眼,利耶夫则是坦率地露出尊敬的眼神看着孤爪。 「研磨学长,你是为了我才刻意这么赶……」 「不是,我只是很轻松地就破关了而已。」 孤爪只丢下这句话,便迅速离开社办,往体育馆走去。剩下的社员们开始交头接耳。 「研磨学长真的很厉害耶,我都要一边看攻略才有办法玩呢。」 「芝山,你那样玩会有趣吗?」 「不愧是研磨,最强的电玩达人啊……」 「不不不,他看起来应该是玩得很拼命才全破的吧。」 黑尾边说边笑,利耶夫有些生气地回嘴。 「研磨学长是真的很厉害啦!昨天他在游乐场……」 正当利耶夫打算聊起昨天的对战时,孤爪突然打开门走了进来。 「利耶夫,你少啰唆。」 看到孤爪皱眉,黑尾又笑了。 「研磨,你在外面偷听吗?」 「……我只是回来拿毛巾而已。」 孤爪不爽地从置物柜里拿出毛巾,又打算要走出去时,犬冈叫住了他。 「那个,研磨学长!那款游戏下次可以借我吗?」 「利耶夫跟研磨不一样,一天之内是打不完的喔。说不定会一直打到暑假结束还在打呢。」 「不不不,我想他应该马上就腻了,明天就会带来。」 海跟山本捉弄着利耶夫,利耶夫回了一句「我一定会破关的!」,便马上拿起说明书看。 看到一如往常喧闹的社办,主将黑尾露出苦笑。 「喂,我说你们啊,赶快开始练习啦!利耶夫,你要是接球再失误的话,我就要没收你的游戏。夜久,利耶夫就交给你了。」 「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 「走啰,利耶夫!」 看到利耶夫被夜久拖去体育馆,社员们都觉得他很可怜,忍不住笑了。没有星期六也没有星期天,音驹高中排球社的练习要开始了。 乌之家 第7怪「被犬神大人诅咒的一族。」 「呃呃,你说你们是驱魔师,这里是被诅咒的房子……总而言之,我先相信你们吧。要是孩子们有了什么闪失我也会很困扰……」 父亲一手抱着哥哥,一手抱着妹妹,有点害怕地对神父说。然后,他露出了非常疲累的表情。 「嗯,因为房租非常便宜,所以我就有在想,说不定会有这种事情呢……」 「你就是贪小便宜,才会碰上这种事!」 听到儿子的指摘,父亲显得有些震撼。他怀里的妹妹指着窗外说道: 「有人耶!」 窗外荒芜的庭院草丛里有东西在动。乌鸦的雏鸟,洋娃娃……那东西不是这种大小,躲藏在草丛里的是人。不,是附身在人类身上的恶魔吧……两位驱魔师静静地看着彼此,单手举起十字架,然后轻轻地打开窗户,拨开草丛。父亲看着他们的举动,紧紧地抱住孩子们。 「恶灵退散!恶灵退散!」 驱魔师一边大叫,一边用十字架敲打着草丛。在客厅看着两人行动的哥哥感到很不安,喃喃念着:「那样就没关系了……」这时,一名被打的男子从草丛里探出头来,但他的脸上不知为何泛红。 「好、好痛……不过,美女的体罚万岁!」 「这个难缠的恶灵……!」 女驱魔师还是拼了命地敲打,但那个戴着现代少见的学生帽的男子却更开心地大声说道: 「喔!再打大力一点!不,但恶灵不是我,是这间房子啊!赶快出去啊……喔!」 结果,那名男子被驱魔师们抓住,嘴里还不停嚷嚷着:「赶快出去!」看到他这样,父亲叹了一口气。 「我们什么也没做啊……我们可是付了房租的呢……」 戴着学生帽的男子手被绑在身后,坐在客厅里。神父向他低头,请他说出事情的真相。 但男子却坚决不肯开口,只说了一句「这种事情不能告诉外人」后就保持缄默。只不过他一边瞄着站在神父身旁的女驱魔师,身体还动来动去,十分忸怩。 神父一脸很抱歉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徒弟。 「清水,不好意思,能够麻烦你吗?」 女驱魔师一脸无奈地点点头,然后对着学生帽男子说: 「……拜托你,快说吧。」 男子脸上的表情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双颊涌上红潮,然后他如溃堤一般,滔滔不绝地开始诉说: 「啊?是、是这样子的吗?你想知道吗?那……很久以前,这里有一家人因为遗产的问题而起了争执,也有人说是犬神大人的诅咒,不不不,会死的啦,那年夏天,我还是国中生……」 看到那名男子连大家没问的事情都一股脑儿地说出来,哥哥实在是看不下去。 「这个人还真是大嘴巴耶!」 〈待续〉 『强敌们』的夏天 强校之所以会被称为是强校是有原因的。他们并不是没来由地刚好一直都很强。 指导者的好坏和社员的实力,这些都只不过是强校的要素之一。在大赛里赢得好的成绩,就会有在国中时代有名的优秀选手加入。积极地跟附近高中举办练习赛或联合集训,就能增加互相切磋的机会。够强才能招来机会。如此这般,强队才会愈来愈强。 除此之外,他们也会跟大学进行交流赛。由于跟大学生之间的实力有差距,因此有人也许会认为,这样的比赛胜负已分。 但重点不在于输赢。站在大学这方来看,借由邀请强校或有将来备受瞩目的选手在的队伍来比赛,可以观察他们想要挖角的选手,高中生们也能透过跟高水准的大学生比赛得到经验。 「喔,原来如此……」 听到追分教练的说明,二口在没有其他人的教职员办公室里随口回答。 「我一年级的时候,好像有被大学邀请过吧?」 「这就说明你们这一代有多么地受到期待了。」 追分沉沉地靠在椅子上,表情很紧绷,以一如往常的严格口吻说道。 「喔……」 二口的脑袋里虽然能够理解教练是在夸奖他,但他却没办法率直地感到开心,摆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在这之前,他们也一直都很强啊。 窗外传来棒球社跟足球社的声音,这么热的天气还要特地到户外去跑步,他们还真辛苦啊,二口心想。 「……算了,我也很期待今年,拜托啰,新主将。」 「是。」 ih预赛输了之后,三年级生引退,二口成了伊达工业高中排球社的新主将。他向教练行礼鞠躬后,离开了教职员办公室。 学校在放暑假期间没什么人,现在明明比上学期还要来得炎热,但二口却觉得学校又大又冷。走廊还有玄关,偶尔跟他擦肩而过的学生们都穿着运动服或练习服,没有人穿着制服。 「……大家都好认真地在练习呢。」 二口嘴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也是穿着运动裤加上t恤,一身练习用的打扮。明明天气这么炎热,还是走向了没有空调的体育馆去练习。 ◎ 「也就是说,大学想要先内定看上的学生吗?虽然我不喜欢被人家品头论足,不过应该会是很好的经验吧。这也是个机会,让我们在春高预选之前能够看看其他队伍的情况。有很多学校的三年级生都已经引退,所以跟ih的时候应该又不太一样了吧。」 二口向社员们说明,有地方上的大学要来邀请他们参加交流赛的事情。以青根及小原,还有一年级生的作并为首的社员们,全都聚集在体育馆里。伊达工业高中排球社毕竟是宫城县的强校之一,因此有很多社员。 「要是能够利用这个机会受到注目的话,想要成为特优生推荐入学也不再只是梦想了喔。这样就不用考试,也不用去找工作啰,反正你们都是笨蛋,就好好地表现一下,让人家看看你们的优点吧。」 正当二口开着玩笑时,身后的门突然开了。 「你们这些家伙,居然在想什么走后门进大学!我可不记得有把你们养成这么卑鄙的家伙啊!」 沉重的门被用力打开,镰先冲进体育馆,一脸认真地怒吼着。引退后的三年级生们来体育馆看学弟。 「没有人讲那种话,而且我也不记得你有养过我。镰先学长,你来做什么啊?我听说你找不到工作,现在很挫折喔。你不要来这里玩,多去读点书比较好吧。」 二口的语气根本不像是在跟学长讲话,镰先被他一激,马上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不要管我!重点是,你刚刚不是说了走后门上大学的事情吗?」 「首先,请你先有了正确的知识,再来跟我谈走后门的问题吧。」 「我可没有走后门喔!」 看到镰先挺起胸膛,堂而皇之地宣布,二口一脸受不了的样子,嘴里喃喃念着: 「……无知也是一种罪啊。」 「啊?※跌打损伤?你在讲什么啊?」(译注:『跌打损伤』跟『无知罪』日文音近。) 镰先威吓着二口反问。青根向前踏出一步正准备阻止两人时,在后面看着的茂庭终于受不了了,表现出前主将的威严。 「好了,二口,到此为止。」 「……是。」 二口乖乖地闭上嘴巴。青根松了一口气,退回一步。前主将茂庭转身看向所有社员,然后像是在叮咛小朋友似地提醒他们。 「你们给我听好了,交流赛的时候,绝对不可以给我出丑。要准时到目的地,好好地打招呼,不可以跟其他学校吵架,也不能弄坏大学的设备喔。」 看到茂庭一脸担忧的表情,二口露出苦笑。 「……我们才不会呢。茂庭学长,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啊?」 「还敢说!你跟青根每次都给我惹麻烦!」 茂庭很困扰地露出像是生气又像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指着二口跟青根。二口一如往常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有吗?」 「…………?」 青根好像也没有自觉,不解地歪着头。 「啊——是的,只有这些家伙要去参加交流赛,我实在超担心的啦!」 看到茂庭不停地抓着头,除了二口跟青根以外的社员们,都一副很抱歉的表情。 并不是所有排球社的社员都被当成了「该死的嚣张学弟」。会自作主张、超级没礼貌的,只有二口跟青根两个人而已。但对茂庭这些三年级生来说,很不幸的是,比赛的时候实力出类拔萃的,也就是这两个学弟。 成为学长烦恼来源的二口一脸贼笑。比起打排球,捉弄学长时的他看起来更有活力。可能是因为很久没跟三年级生一起玩了,他现在的心情十分雀跃。 引退之后还要被二口跟青根耍得团团转,同样是三年级生的笹谷觉得茂庭很可怜,因此温柔地开了口。 「茂庭,你可不要因为担心就跟着他们去参加交流赛喔。」 「我是不会去啦。毕竟,我都引退了啊……」 「不,这跟引退没有关系,你要是跟着去的话,可能会搞到胃痛啊。」 「……有那么严重吗?」 听到两位学长的对话,二口忍不住插嘴。 「没错没错,请信赖可爱的学弟啊,学长!」 二口毫不害臊地笑着说,看到他的笑容,茂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要这么说的话,就得做到让我信赖的程度啊……」 光是跟学弟们聊个几分钟,茂庭就变得十分憔悴。他身旁的镰先还在疑惑地微倾着头。 「不是会跌打损伤吗?」 ◎ 八月某日的早上。伊达工业高中排球社的所有人都搭上学校的巴士,前往要举办交流赛的大学。 头上一片晴空万里,显示今天也将是炎热的一天。宛如图画般的晴空很有夏日的气氛,但他们要前往的不是海边也不是游泳池,而是又热又满是汗臭味的体育馆。 远超过180公分的铁壁主力群,还有人数多到比赛的时候几乎让会场一面倒地为伊达工业高中加油的板凳球员,加上脚边的球袋,都让车内显得拥挤不堪。坐在最后面位子上的二口,打开了春高排球宫城县预赛的简介。 「其他不知道会有哪些学校来呢。」 坐在一旁的青根也默默地看着简介。 「白鸟泽跟青城那些讨厌的家伙应该不会特别跑来吧。大概就是和久南,还有这次预赛时比较受人瞩目的家伙……」 二口翻页的手停了下来。 「喂,你看。这家伙应该有2公尺高吧。」 二口发现角川学园的照片上有一名2公尺高的选手,叫做百泽。他那高大的身型,即便是有点模糊的照片,也能看得出来。二口身旁的青根眼光一闪,车内一阵骚动。 「那不就比青根还要高上十公分……」 二口一脸认真地盯着简介上的照片,然后将眼神转向身旁的青根。他盯着青根一会儿,随即笑了出来。 「……这样反而很有趣耶!一定要找他来跟青根拍张照!放心吧放心吧,要比谁长得凶狠的话,一定是你赢啦!你绝对不会输给他的!」 二口哈哈大笑,身旁的青根则是一脸困窘的表情。青根外表看起来虽然凶狠,身高足以成为铁壁核心,速度也很惊人,但他私底下的个性却完全不同。跟这些令人引以为傲的攻击方式相比,只要一离开排球,他便是一名温柔内向的少年。 只不过他有点过于顽固,甚至有会刻意跑到敌人面前「锁定」对方的坏习惯,还有就是他很容易被二口耍得团团转。因此对学长们来说,他是个很麻烦的学弟。 就在大家热烈讨论2公尺高的选手时,巴士已经抵达了大学。当车门打开,所有人正准备下车时,坐在前面的追分教练转过头来,他一脸严肃地鼓舞着他的子弟兵。 「你们给我听好了!三年级生引退之后,伊达工业高中又将站上新的起跑点!不管对手是大学生还是其他人,你们都要彻底地阻止他们,压制他们!让他们看看你们的实力!」 「是!」 以铁壁防守闻名的伊达工业高中排球社社员们,即将站上交流赛的会场。 ◎ 「喂,小原,你不觉得有点儿奇怪吗?」 走进大学校园里,前面的二口突然转过头来。跟他一样是二年级,理着小平头的小原回问。 「哪里奇怪?」 「这里明明是大学,为什么没有女大学生呢?」 「因为现在是暑假吧。」 听到小原的话,二口倒吸了一口气。 「可恶,我被骗了……」 「……没有人骗你吧。」 他们拿着球跟篮子等行李,一边聊着高中男生喜欢的话题,一起前往指定的体育馆。然后一到达会场,那个人就很自然地进入他们的视线之中。 那是一名远远高于身旁的人一个头,简直就像是异形的男人。 二口吞了吞口水,声音沙哑地说: 「……那就是2公尺巨汉的本尊吗?还真是奇观耶。」 「这样就不用特别找啦。」 先抵达体育馆的是角川学园的社员们。小原看着那名耸立在人群之中,身高有2公尺的男人后,回了二口一句。二口好不容易回复成平常吊儿郎当的表情,戳了一下学弟作并。 「作并,你去站在那家伙身边一下。」 「……咦,那很恐怖耶!」 一年级生的自由球员作并抬头看着二口求助。他的身高只有164公分,跟2公尺高的选手有将近40公分的差距。如果两个人站在一起,与其说看起来像是大人跟小孩,更像是远近感错乱的样子。 「怎么可以怕呢?说不定预赛我们就会对上那家伙呢。」 「是、是没错啦……」 青根站在作并面前,像是要保护胆怯的他一般,然后低头看着二口,一副训诫他的态度。二口注意到青根的视线后,耸了耸肩。 「……我知道了啦。作并,快去准备球吧。」 「是!」 作并松了一口气,叫来其他的一年级生后,便在大学生之间跑来跑去。二口轮流看着作并的背影,还有不想看也一定会看到的那个角川2公尺选手跟身旁的青根,很佩服地喃喃说着: 「你们还真是有点高大耶。」 「…………!!」 青根面露感到有些震撼的表情,但二口其实是想称赞他的身高,就算是在大学生里也丝毫不逊色。二口虽然不是对自己的体格没有自信,但这时候他看起来的确是比较不够可靠,这点他不能否认。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有锻炼过的。不过,这样听起来好像是镰先学长锻炼我的,让我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再说,像他那样肌肉那么大块,看起来也很愚蠢呢!」 二口看着自己的手臂抱怨着。看到就是喜欢坏嘴的二口,青根不禁又露出了很困窘的表情。 ◎ 体育馆里有两个球场,和久谷南高中已经在其中一个球场上开始暖身。另一个球场则是角川学园跟大学生队伍正准备对战。那名受人瞩目的2公尺高选手·百泽一登场,整个体育馆便一阵骚动。还没有要上场比赛的伊达工业则是在体育馆二楼的观众席观战。 「就是会有那种妖怪耶,长得四四方方,就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 二口靠在扶手上,一边观察着楼下的情况,一边耍着嘴皮子,但他的表情却十分认真。即便是以铁壁防御自夸的伊达工业,身高有2公尺的选手对他们来说还是充满了威胁性。身为铁壁核心的青根也默默地瞪着球场。 尖锐的哨音响起,练习赛开始。 一开始,角川2公尺高的百泽当然是站在前排。他眼前的球网高度是2公尺43公分,但百泽只要一伸手,就能轻易地超越球网。他的身躯光是站在对手眼前,就是一种压力。 角川的自由球员尽可能地接住大学生队伍强力的杀球,然后举球员一举球后,百泽巨大的身躯便向上一跳,球就飞过对方防守的球员头上。接住这重重一击的大学生队伍,随即又展开攻击。 体育馆里的所有人都在期待2公尺巨汉的防守,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球场上。 百泽一跳。 面对突然出现的铁壁,大学生队伍的球被打落。 球场四周发出惊愕的声音。 好庞大。场上就像是长出一棵巨大的树木一般,而且不仅仅只是高大,他还会动。 「不过,你的速度比较快,眼睛也比较敏锐。」 站在楼上看比赛的二口一说,身旁的青根也瞪着球场,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这不是无凭无据的自信,而是伊达工业的这两个人已经跟众多强校对战过,他们有办法正确地判断出对手的力量。对于角川学园,两人的评价几乎相同。 「他算是菜鸟吧……如果以团队整体的战力来看,也没那么可怕。就算扣除掉对手是大学生,所以他们看起来有点不可靠这点,但其他的家伙也很普通。只不过,如果明年之后他变得更强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青根也点点头。他们绝对不是看轻对手,而是他们很清楚,在认真比赛时,骄傲很有可能会让铁壁穿洞。 「所以,现在比较恐怖的是……」 二口的视线回到手上的简介。他翻了一下,很自然地就看到了白鸟泽的牛岛那双锐利的眼神,还有看起来就很习惯拍照、满脸笑容的青叶城西的及川。二口皱起眉头。 「……这些三年级生还留下来的学校。」 五月,在ih宫城县预赛胜利,得到通往全国大赛入场票的,按每年的惯例是白鸟泽学园。落败学校的三年级生,通常就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退出社团,专心准备考试或是找工作。茂庭他们这些伊达工业的三年级生也是如此。但也有学校的三年级生并没有引退,还是留下来带领社团,准备迎战春高。 比如说,青叶城西高中还有现在楼下的和久谷南高中都是。当然,白鸟泽学园也不例外。 每间学校都很难缠,但二口认为,他们不是打不赢的对手。因为他有自信,自己的队伍也很强。 「像及川那种吊儿郎当的家伙,我是绝对不可能会输给他的。」 ◎ 「……哈啾!!」 及川打了一个大喷嚏。这里是青叶城西高中的体育馆,副主将岩泉面无表情地走近及川身边,然后向他挥了一拳。 「我说过很多次了,要是你敢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感冒的话,我一定会揍你。」 「这不是感冒啦,用不着打我吧……真是的,只不过是打个喷嚏,一定是有女生在谈论我啦,不要一有小事就一直担心我好不好。」 岩泉默默地以冰冷的眼神继续殴打着及川。 「很痛啦,阿岩!你刚刚干嘛打我啦!?这样太过分了吧!?」 「因为你这个笨蛋怎么说都听不懂啊!」 「我又没有说什么!!」 看到及川跟岩泉又一如往常地开始斗嘴,跟他们同样是三年级的花卷感到不耐烦地喃喃说道。 (插图) 「……怎么说都听不懂的笨蛋,不可能打两拳就会懂的啦。」 「等一下,阿卷,不要讲这种令人感到悲伤的话嘛!」 及川向花卷抱怨,岩泉则是冷淡地回了一句。 「你的存在才让人感到悲伤啦!」 学弟们也一脸困惑地看着三年级生。 「啊,及川学长干嘛又要讲那种惹人生气的话呢……」 「比赛的时候,及川学长明明就超帅气的说……」 虽然每天都会被迫看到这种丢脸的画面,但其实社员们都很信赖及川。 及川总是细心观察着每个队员,频繁地跟大家交流。与其说他很温柔地关心大家,不如说他是在掌握并控制一切大局。 因为有及川敏锐的观察力,才能将攻击手们的攻击力提升到最高点,他担任举球员的能力可以说是县内第一。 及川摸了摸被打的头说: 「阿岩,我可是从牛若手上抢下主角宝座的男人耶,你要更珍惜我才对吧!」 及川有点不满地抱怨。岩泉有些受不了地瞪着他。 「那你就不要这么吊儿郎当!」 ◎ 牛岛的杀球撼动了整个体育馆,让对手吓得魂飞魄散。 这里是白鸟泽学园排球社专用的体育馆,他们的练习对象虽然是现役大学生的前社团学长,但双方互有来往,不分上下,完全感觉不出有任何经验或体力上的差距。 「最近的牛岛学长更恐怖了耶。」 「因为接近比赛了吧。」 学弟们偷瞄了球场上的牛岛一眼后说道。 平常就为了排球而废寝忘食的牛岛,一到了比赛前夕,更是魄力十足。牛岛可以算是全国前三名的攻击手,即便是在拥有一流选手的白鸟泽学园里,无论是力量或是精神力,他都算是出类拔萃,没有人能跟得上他的脚步。 在这个被称为王者的队伍中,他是更加令人畏惧的存在—— 牛岛的对手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实力平庸的人他根本都不看在眼里。 「再一球!」 天才·牛岛若利再度踢了地面一下。 ◎ 在举行交流战的大学体育馆里,和久谷南高中跟大学队的比赛刚刚开始。以二口为首的伊达工业的选手们也探出身子,开始观察和久南。 「……好,就让我们看看你们的身手吧。」 和久南即使面对大学生们也毫不紧张,依照着他们自己的步调进行比赛。以三年级王牌·中岛的空中战为中心,快慢自在的攻击、拥有安定感的守备,和久南以有经验的三年级生为主体,其总战力和青城相比毫不逊色。 「……呿!居然一点破绽都没有。果然有三年级在就是比较安定呢!」 有三年级生留下来继续奋斗的和久南,整队看起来都从容不迫。不,可能只是因为学校的三年级生都引退了,自己又因为当上主将很有压力,才会让二口觉得和久南他们很从容吧。 二口发现自己想起学长他们引退时的事,这实在是很不像他的风格。 主将嘴巴上虽然啰唆,但总是细心地观察着球队的情况;镰先学长虽然笨笨的,但他以强而有力的打球方式引领着球队;就连像是个老伯般的笹谷学长都是值得信赖的学长。 在这些学长的守护之下,自己跟青根才能够自由发挥,自己真的能够像学长们一样去指导学弟,然后让球队更加成长吗? 「那边的角川学园,他们的三年级也引退了吧……」 二口不禁嘟哝出声,小原闻言,开玩笑似地说道: 「怎么啦?二口主将,你希望三年级生回来吗?」 「怎么可能!」 二口一说完,便踢了小原的小腿一脚。 「很痛耶……」 小原皱着一张脸。二口被皱着眉头的青根瞪了一眼,他耸了耸肩。 「……嗯,和久南跟青城还有白鸟泽,有三年级生在的球队的确是很难缠,但相对来看,跟去年来比,他们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二口说完,看着自己的队友们。 「……而且,不管是多么厉害的球队,只要我们挡下他们的攻势,他们就不会得分。」 社员们都充满自信地点了点头,二口继续说道: 「我们要挡下他们。我们的铁壁是最强的防御,也是最快的攻击。」 看到他的态度,小原大吃一惊。 「这样好有主将的风范喔……」 「少啰唆!!」 二口为了掩饰自己的害臊,吼了小原一声。他想起了学长们的话,在ih预赛输掉时,透过社办的门,他听到了三年级生的想法…… ——好想再继续打球啊。 ——真不想引退啊。 他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些含泪的真心话,还有茂庭主将的话。 ——明年的铁壁,绝对不会崩坏。 跟乌野高中比赛之后,主将茂庭跟二口还有青根说:「你们很强。」还有,他将「打倒青叶城西、白鸟泽跟乌野,前往全国大赛」的梦想托付给了他们之后才引退。 「…………」 二口握紧拳头。 他不希望学长们引退,他想要在春高预赛跟学长们一起洗刷耻辱。但,也许正因为三年级生引退了,所以延续他们希望的人的球队才能施展出更大的力量。 二口看着只由一、二年级生所组成的伙伴们,静静地说: 「我们很强!」 「是!」 看到伙伴们异口同声地附和,二口确信,所有人都跟他有同样的想法。这个全新的队伍将会迈向全国,一路赢下去。 角川的比赛正好结束,接下来换伊达工业上场。 「好,我们走!」 「是!!」 铁壁,这道坚固的高墙绝对不会后退。要继续往前、继续往前的强烈意识联系着他们,他们将一一地制伏眼前出现的强敌—— 现在,士气高昂的伊达工业强者们即将踏上战场。他们维系着学长们传承的意志,继续向前。 乌之家 第12怪「是房子有问题?还是家人有隐情?」 「……所以啊,这个房子真的很危险,赶快离开比较好喔!我可是特别跑来警告你们,你们要感谢我啊。」 戴着学生帽的男子已经完全融入了现场的气氛,卖弄着人情。 「说得也是,田中先生,谢谢你!」 哥哥跟妹妹已经跟男子混熟了,两人率直地感谢他。父亲则是十分害怕地说: 「……听到后面的池子里会有尸体的脚突然冒出来,这种地方当然是不能住了啊……」 「又要搬家了吗?」 哥哥很遗憾地问。 「付出去的房租要得回来吗?就算礼金要不回来,至少押金……真是一笔大费用啊……」 为了缓和抱头埋怨的父亲情绪,神父安慰着他。 「那、那个,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时,客厅的气氛突然一变。一家三口都沉默以对,怕对上其他人的眼神似地低下了头。 「啊,那个,很抱歉!我不是想要查探什么隐私,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过去嘛!我以前也……」 神父连忙想要打圆场,这是妹妹突然说: 「我们已经搬过十次家了喔!」 「喂,小夏!不要多嘴!」 哥哥严厉地责备妹妹,妹妹顿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父亲用大手抚摸了一下两个孩子的头。 「……呀啊,都是因为我没有用,才让孩子们受苦了。一直转学很寂寞吧,小夏,翔阳。」 「对、对啊!我就算想要参加社团活动,也因为马上就得搬家,所以一直不能参加呢!」 「哥哥很会打排球呢!」 尽管觉得他们是在转移话题,但神父等人看着孩子们那拼命的眼神,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最后,他们留下了「如果你们愿意搬家的话,那就好……」这句话后,驱魔师们跟戴着学生帽的男子便离开了洋房。 但女驱魔师好像还有些在意,频频回头看着这一家三口。 「神父大人,那个家族有怪物的味道。」 神父回答。 「是啊,不过,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是……」 〈待续〉 最后的暑假 「大声喊啊,大声!」 暑假的早上,乌野高中排球社主将泽村发出怒吼。 现在正在练习接球。球网的一侧是泽村跟乌养教练,两人发球后,另一侧的球员们就得轮流将球打回。影山正确地打回了十球后,紧接着换一脸紧张的日向上场。 「来吧!!」 日向很有气势地大喊,拼命地接住了泽村沉重的球。 「日向!你又只用手接球啰!」 「啊,是!!」 日向很有精神地回话,但他难得露出了疲劳的神色,并且用手擦去了下巴滴落的汗水。 好热。 虽然还是早上,尚未日正当中,但男子排球社进行练习的第二体育馆已经充满了热气。就连精力充沛的日向也觉得很辛苦,不管是发球的人还是接球的人,大家都是全身大汗淋漓,地板也因此湿了一片。 菅原很仔细地观察着大家,他的眼神停在山口身上。山口的脸色很差,菅原钻过球网,走到山口身旁。 「山口,不要勉强。去喝点水。」 「……呃,是!」 看到山口脸色苍白,摇摇晃晃地走出球场后,菅原又瞄了泽村一眼。此时,日向刚好打回了十球,紧接着下一个的成田正要上前接球。菅原说了一声「抱歉,等一下」,伸手制止了成田的动作,然后跑向泽村。 「大地,我想跟你谈一下。」 「什么事?」 「那个,今天很热吧……」 看到主将跟副主将一脸认真的表情在讲话,乌养教练也很烦恼。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再过几天就要迎接春高的第一次预赛,对于还在发展中的球队来说,不管有多少时间都不够用。这些家伙只要练习就会愈来愈进步,他们还有很大的空间可以发展。换言之,只有练习才能让他们成长,他们本身也很想要练习。 但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要是因为练习过度而搞坏身体的话,根本就不用谈比赛了。若不能以万全的准备迎接比赛,本来会赢的比赛也很有可能会输。 尤其是这些高中生们很容易就会勉强自己,因此担任教练的乌养也很烦恼。 「喂,集合一下!」 乌养举起手。 听到他的声音,所有社员们都停下手边的练习,就连正在小声交谈着的泽村跟菅原,以及在体育馆角落擦汗的山口,也都连忙跑到乌养面前。 看着在自己面前集合的这些社员们,乌养简短地说: 「下午休息。」 「什么?」 听到教练突如其来的话,所有社员们都目瞪口呆。他们本来以为教练要宣布新的练习内容,或者是要斥责他们,因此对于这意想不到的字眼大家都显得很困惑,甚至有一瞬间他们还无法理解「下午休息」这四个字的意思。 就在社员们发呆的时候,泽村跟菅原两人松了一口气,互相对看了一眼。他们刚刚才在商量,是不是应该让因为太热而好像有些中暑的社员们稍微休息一下比较好。 「今天这么热,又已经快要预赛,要是把重要的身体搞坏就不好了。下午大家就好好休息吧。你们给我听好,不要随便去做其他事,要好好休息!特别是日向,你不准去爷爷那里勉强自己练习!」 「啊?是,听到了!」 田中跟西谷终于理解了教练的话,他们两人手牵着手,跳来跳去呐喊着:「太棒了!放假了!」看到两人这么兴奋,泽村赶紧叮咛: 「田中,你要是给我玩过头受伤的话……自己知道该怎么办吧?」 泽村的视线让田中怕到背部发冷,他连忙摇头。 「我、我不会啦!我会好好休息的!!」 就这样,乌野高中排球社突然得到了休假。 ◎ 「我先走啰!」 最后一名社员日向走出社办,向在外面等候的三年级生鞠躬行礼。 「嗯,不要太勉强,要好好休息喔。」 「是!」 看到所有社员都离开后,泽村、菅原、东峰三个三年级生锁上了社办的门。在艳阳高照,蝉叫声毫不留情地不停响起的社办前,他们面面相觑。 「好啦,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泽村遮掩不住脸上困惑的表情,开口问另外两人。 教练突然宣布「休息」,他们会感到困惑也是理所当然的。根据影山所说,青叶城西有设定休息调养的日子,不知道大家放假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呢…… 菅原也不知所措地耸耸肩。 「那,我们就回家乖乖准备考试吧。」 「咦!读、读书?」 看到身旁的东峰露出夸大的惊讶表情,菅原装傻似地说了一声「开玩笑的」,然后脸上绽放出笑容。接着,他好奇地瞄了泽村一眼问道。 「大地,你有在读书吗?」 「嗯?算有吧。」 听到泽村理所当然的回答,菅原倍感震撼地抬头望向天空。 「真的假的……」 「喂、喂!我是说算有吧,大概算吧!」 「真的吗?」 无视于升学班的两人在互相威吓对方,决定不了出路的东峰小声嘟哝着。 「我……我有在想要去念个专门学校,习得一技之长,或是干脆就爽快地去找工作……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听到这句话,泽村突然转过头来。 「喂,旭,找工作的时候要记得刮胡子喔。要是吓到面试官,就什么都不用谈了呢!」 「我、我知道啦……」 东峰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菅原也跳进来搅和。 「还是干脆把胡子留长,面试的时候就跟对方说『我愿意为了贵公司刮掉这副胡子!』,然后当场把胡子剃掉,怎么样?」 「喔,还有这个方法啊。的确,如果是喜欢战国武将的部长,应该会很喜欢这种自我推荐的方式吧。」 「对吧。」 看到两人突然兴奋起来,东峰摸了摸他的胡子后抱怨。 「你们啊,居然这样嘲笑别人……」 校舍后方的地面上,东一撮西一撮地长满了杂草,深色短小的夏日人影就这么落在上头。三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度过突然出现的半天假期,因此决定先离开学校再说。 「好热喔……」 「要不要去吃冰?」 「那就去坂之下商店吧。」 一来到坂之下商店,他们便看到学弟们一边吃冰,一边在聊天。那幅热闹的景象,让他们不自觉地停下了踏进店里的脚步。 「走吧……」 「嗯……」 学弟们一注意到从店外朝内注视着的学长们,便透过窗户向他们鞠躬行礼。三年级生们轻轻一挥手,重新思考新的目的地。 「怎么办啊?」 「待在户外也很累人呢。」 这时,菅原突然露出像是想到什么恶作剧似的表情,看着两人。 「嗯,难得有这个机会,要不要玩点儿有暑假气氛的事情啊?」 「玩?」 「那休息呢?」 另外两人虽然露出惊讶的样子,但他们并不是不了解菅原的心情。每年暑假他们都要去学校——甚至说正因为是暑假,所以他们才要每天从早到晚进行着严格的训练。他们很能够体会,难得有这样的休假,要他们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滚来滚去,那也太浪费了。 「大地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被这么一问,个性动不动就会认真思考的泽村,便交叉双手低喃着。 「嗯,有暑假气氛的事情啊……」 「该怎么说呢,比如说可以听到祭典热闹的声音,还有拿着棉花糖、穿着浴衣的女生,那个女生的木屐绳子突然在我面前断了,然后我就……」 东峰的眼睛闪闪发亮,开始东张西望,但菅原马上斩断了他酸酸甜甜的期待。 「现实世界里是没有那种事情的。如果真有这种情况的话,那一定是工于心计的女生。」 「……什么嘛,听起来好可怕喔,啊,那我们去游泳吧。」 「我们现在又没带泳裤。」 「说得也是。长大成人之后,就很难做些有暑假气氛的事情了耶。总觉得好悲哀喔,就算去捕蝉好像也没办法挽回些什么……」 看到东峰愈来愈沮丧,泽村马上回复成排球社主将的表情。 「嗯,本来就是为了休养才放半天假的,我们还是乖乖回家,让身体休息一下比较……」 泽村话还没说完,菅原马上一脸认真地打断他那听起来很正经的台词。 「等一下!不只是身体,消除压力也算是休养的一种吧!我们最近尽是在思考社团的事,我觉得大地偶尔也应该忘记一下排球的事情比较好吧?那个啊,以前不是有句谚语说『打开笑门福自来』吗?玩乐也是很重要的啊!」 菅原难得那么热血地诉说,泽村跟东峰都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同时笑出声。 「菅,你刚刚很像田中耶。算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稍微玩一下吧。」 「那就想想要做些什么吧。」 见两人这么说,菅原露出了开朗的笑容提议。 「总而言之,就是要让身心都有重新振作的感觉又要休养,不如我们就去凉爽的保龄球馆怎么样?」 「保龄球啊……室内的话的确是满凉的呢。」 「感觉也能消除压力……」 泽村跟东峰也认同了菅原的提议,两人的心情已经飞到了保龄球馆。于是,三人朝着车站前的方向一路前进。 ◎ 轰轰轰轰!! 地板震动的同时,一道惊人的碰撞声响起,然后是咆哮声。 「……喔耶耶耶耶耶耶耶!!」 十个瓶子一口气击倒,东峰握拳摆出了强而有力的胜利姿势。听到他的声音,其他球道的客人也都吓了一跳,并转过身来看着东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留胡子的很厉害耶。」 「果然强壮的家伙就是不一样……」 像是在称赞他豪迈的全倒一般,球道上华丽的电灯装饰闪闪发亮。东峰站在球道前,像个小孩子般兴奋地转过头。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是全倒耶!」 然而,在后面看着他打球的泽村和菅原,两人的情绪都跟欢喜的东峰完全相反,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 「就是靠力气而已嘛。」 「厉害是很厉害,但是旭啊,不要丢球喔,那样会跳球的。」 兴高采烈的东峰听见两人微妙的意见,巨大的身体又瞬间缩小。 「我就是很难被称赞啊……」 菅原一层层剥下薄荷巧克力冰淇淋的包装,一边笑着。 「不过,很有你的风格啦。下一个换大地啰。」 「好!」 泽村迫不及待地赶紧起身,他将手伸向放置保龄球的机器,然后拿起一旁提供的毛巾擦了擦球,熟练地将手放在出风口吹干手。 「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咦?那是什么啊?那个风不是机械运转排放的空气吗?」 泽村瞄了一眼惊讶的东峰跟菅原,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这是为了让手能够抓紧球,所以要先吹干手。正式名称叫做烘手机。」 看到两人一脸佩服地出声赞叹,泽村将球拿到胸前后慢慢地小跑步,并将手甩到身后。 「喔喔,这姿势实在是太流畅了!」 「这样看起来就超厉害的耶!」 听到背后传来两人的欢呼声,泽村挥下手,甩出去的球像是被吸进球道一般,一直线地行进在球道的正中央。砰的一声响起,所有的球瓶都倒了。是漂亮的全倒。 「你是怎样啦!怎么会那么华丽啦!」 「大地,你该不会有自己的保龄球吧?」 泽村一脸淡然的表情回到座位上,另外两人因为太兴奋而笑着捉弄他。但泽村却很认真地回头看着球道。 「不,第一球这样还算是普通的,手腕的力道还不太够啊……」 泽村像是对自己的表现还不太满意般微倾着头,东峰不禁插嘴。 「你的标准也太高了啦!」 球道深处摆放了新的球瓶,泽村的球又回到了三人面前。 最后一棒是菅原。 「这个帮我拿一下。」 菅原把吃到一半的冰交给东峰,然后拿起球说: 「保龄球的球有这么重啊?」 他学泽村擦了擦球,又很不自然地在出风口烘了烘手。 「你们两个都击出全倒,只有我一个人洗沟也说不过去,好有压力喔……」 菅原一脸认真的表情站在球道前。他助跑几步后,将拿着球的手往后一挥并且大声呐喊。 「扫光吧!」 这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菅原手上的球滑落,朝后面飞了出去。 「呜哇!」 菅原连忙转头一看,便看到泽村反射性地就要冲到球的下方接球,还有东峰抱住泽村要阻止他的身影。 碰的一声发出沉重的巨响,球落在地面。东峰扬声说道: 「大地!那个球不能接啦!会骨折的!」 「啊啊,对喔……我不小心就……」 「这不能不小心啦!」 可能是被东峰瞬间丢掉的缘故,菅原的薄荷巧克力冰淇淋掉在地上,勾勒出绿色跟咖啡色的大理石纹路。菅原连忙捡起冰,向两人双手合十道歉。 「真的很抱歉!因为我从小学的时候就一直很想要打打看保龄球……」 「所以你才会说要打保龄球啊……」 东峰一边面露苦笑,一边帮忙清理地面。泽村看着掉在地上的球,皱起眉头。 「没办法……」 他喃喃念着,慢慢站起身。接着泽村眼神一闪,瞪着东峰跟菅原两人。 「我就趁这个机会,好好调教你们两个人吧。」 「什么!?」 「好、好好地什么……!?」 菅原跟东峰互看一眼,他们两人当然知道,泽村所谓的「好好调教」会有多么地严格…… ◎ 「我的手好痛喔……」 「哒、哒哒、咻就把球丢出去……哒、哒哒、咻就把球丢出去……」 本来打保龄球是为了要重新振作精神并且消除压力,结果结完账后,三个人都累坏了。 「好像有点儿玩过头了……」 「什么叫做有点儿?旭,你看,只差一步我就再也不能动了耶。」 「哒、哒哒、咻就把球丢出去……丢出去……」 泽村将助跑跟丢球的时机都牢牢地烙印在东峰心里,看到东峰的嘴里一直碎碎念着,泽村露出了一脸歉疚的表情。 「总觉得很不好意思呢,一不小心就……」 保龄球馆的自动门一打开,外面的热气便瞬间涌上,挡住了三人的去向。过于炎热的天气,总算让东峰回复了正常。 「呜哇,外面好热喔……虽然不太想出去,不过要是一直待在这里的话,就会跟大地继续打保龄球……」 「这么炎热的天气,才能让我们从社团活动中休息啊。」 东峰跟泽村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门再度关上。菅原一边拉扯t恤的衣领搧着风,一边说: 「好热,好想吃刨冰啊——」 「对喔,菅刚刚没把冰吃完嘛。」 「……对不起。」 看到东峰鞠躬道歉,菅原笑了。 「别在意啦,老实说,那都是因为我把球丢飞的错啊!」 三人下定决心走出门外,他们踏上烈焰高涨下的炙热柏油路,走向附近的甜点店。 ◎ 「我吃宇治金时吧。」 吹着架设在墙壁上的电风扇所吹来的风,泽村瞄了一眼刨冰的菜单说道。 在这间又小又旧的店里,全是因为放暑假而晒得黝黑的孩子们,正在跟刨冰奋斗。有的人因为无法顺利地使用小汤匙挖起刨冰,不小心掉到地上而大叫;也有人一口气吃下一大口冰,然后抱着头哀号说「好痛!」。 「那,我就点蓝色夏威夷吧。」 菅原说完,将菜单递给东峰。泽村开口问道: 「话说回来,蓝色夏威夷到底是什么口味啊?」 「嗯,该怎么说呢?就好像是爽朗的南国海洋的印象?」 「海?是盐味的吗?」 「……怎么可能。」 泽村拿起放在桌上的圆扇搧啊搧的,一边跟菅原讨论有关蓝色夏威夷的谜团。在他们面前的东峰,则是还在盯着菜单看。 「要吃草莓牛奶冰还是柠檬牛奶冰呢?不过哈密瓜牛奶冰好像也很好吃耶……啊,加五十圆就可以分量加倍耶……」 三个人挤在一起,坐在靠窗的小桌子。突然,窗外有人叩叩叩地敲着窗户。 「嗯?」 他们抬起头来看向窗外。在外头探出头来的人,是已经引退的前女子排球社主将道宫。 「嗨!」 (插图) 三人透过透光的玻璃窗看到道宫举起一只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穿着t恤跟迷你裙,背着背包——是便服。 看到道宫不是穿着学校制服或运动服、比赛用的制服,而是便服,三人都显得有些紧张。 「喔,嗯,好久不见。结业式之后就没碰过面了吧?」 泽村一打开窗户,道宫就趴在窗沿上问道: 「是啊。对了,你们今天不练习吗?不可能只有你们三个人跷掉练习吧。」 「嗯,你看今天这么热,所以乌养教练让我们下午休息。」 泽村这么回答。一旁的菅原也补充说明。 「所以我们三个人就想来做点很有暑假气氛的事啰。」 道宫笑了。 「因此你们才会跑来吃刨冰啊?真是标准的暑假生活呢。」 「你呢?」 被泽村这么一问,道宫露出有些害羞的表情。 「我要去上驾训班!前不久我满十八岁了呢。」 听闻,三人一齐发出「喔喔!」的赞叹声。 「你已经是大人了耶……」 「我们还在这里吃刨冰,可以吗……」 看到三人因过度震惊而垂头丧气的模样,道宫笑了一下,然后挺直背脊。 「那么,我接下来要去外婆家了。啊,说到有暑假气氛的事,你们也要记得写暑假作业喔!我可帮不了你们!」 话一说完,道宫便用力地挥了挥手,然后走过烈日下的斑马线。 ◎ 「……那是便服吧。」 菅原目瞪口呆地喃喃说道,东峰也一脸讶异地点点头。 「明明是t恤,却有蕾丝耶。」 电风扇的风吹得吧台上的风铃叮当作响。然后,泽村一个人喃喃自语地说: 「引退之后就不会有练习了呢。」 听到泽村的话,菅原跟东峰都回过神来。 「说得没错,也是因为那样才会穿便服吧。」 「到时候每一天都会像今天这样啊?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耶……」 引退这两个字突然变得很真实,两人等着主将的话。泽村却是用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说: 「嗯,我们都三年级了,读书或者找工作,啊,还有考驾照,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吧。」 「考试啊……」 「将来啊……」 明明不是那般遥远的未来,但他们却丝毫无法想象。 这么想也不意外,因为就连为了迎接几天后的春高预赛所做的练习,他们都还在摸索当中。每个人的技术都还能再磨练得更好,也可以考虑新的战术。 还在发展的乌野高中排球社,就连明天也无法预测。 初次预赛即将要登场,只要胜出就能参加十月的代表决定战,然后接下来是……他们的目标还不太明确、有点儿模糊不清,只能确实地赢得每一场胜利,才能看得见未来。 「第一步是要先突破预赛呢。」 泽村低声呢喃,菅原跟东峰的想法也和他一致。突破预赛,然后一切就从那里开始。 「太阳也差不多要下山了……吃完刨冰后就回学校确认一下球员的配置吧。我们已经休息够了,回去也不算是练习,应该可以吧?」 听到主将的话,菅原也开心地笑了。 「我也正想要这么说!」 「我、我也是!!」 看到一脸慌张的东峰,泽村跟菅原都笑了。然后,他们三个人终于点了刨冰。 「不好意思,我们要点餐!宇治金时跟蓝色夏威夷,还有……旭,你要点什么?」 「咦?我、等一下!呃呃,草莓跟柠檬双色牛奶冰……啊,不对,是草莓跟哈密瓜的双色牛奶冰!」 ◎ 连忙赶回学校的三人,最先遇到的是五名二年级社员。他们一踏进校园,就发现走在前面的五个人。 「你们在干嘛啊……?」 听到泽村的声音,田中跟西谷等二年级生转过头来,他们连忙大口大口地咬下手里的冰,然后一口吞下。 「你们来学校干嘛?」泽村再次询问。田中看着缘下,向他求助。 「不,我们……该怎么说呢……」 缘下不得已,只好代替二年级生发表意见。 「那个,我们想说要去体育馆玩一下……不,与其说是玩吗,那个……我们只是想说拿球来玩一下,不算是『练习』,应该可以吧……」 看到学弟们每个人都一脸像是恶作剧被抓到的样子,三年级生面面相觑。他们也跟这些二年级生们想着几乎同样的事。 「……算了,总而言之先去体育馆吧。」 「是!」 就这样,八个人一起前往了傍晚的第二体育馆。他们每个人都露出一脸有些尴尬的表情,此时耳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日向,你这个笨蛋!」 这句怒吼声当然是从第二体育馆传来的。 「刚刚那是影山的声音吧。」 「他应该不是一个人在大叫,看来日向也在吧。」 「一年级生刚刚才离开坂之下商店,已经回到学校里来了吗……」 二、三年级生急忙跑向体育馆。体育馆的大门为了让风可以吹入里面,所以是全开的。他们往里面一瞧。 「这些家伙……」 一年级生全部都聚集在体育馆里,他们没发现到学长们已经回来,每个人都围在球场的正中央不知道在看什么。看起来似乎是在看月岛的智慧型手机。 「喔喔,会转耶!好厉害!智慧型手机好厉害,什么都有啊!」 「影片不是在智慧型手机上,而是在网路上。日向,等一下,你不要一直摸手机的画面啦……」 「要给日向看那种给小孩子看的练习影片他才会懂吧?」 「你说什么!」 「不,我的意思是说这样比较好懂嘛……」 「你连基础都没打好,当然是先从基础开始啰。」 「我知道啦!可是那样就会变成练习了嘛!」 虽然他们只有四个人,但是却很吵。泽村轻声叹了口气,对着里面大喊。 「你们在干什么啊?」 一听到主将的声音,所有社员们便一起回过头来。原本吵闹的体育馆里突然变得很安静,他们连忙到体育馆门前集合。 日向全身紧绷,紧张地回答泽村的问题。 「我想要练习那个rolling thunder……!不,因为不能练习,所以我不是要练习喔!呃呃……影山你也说说话嘛!」 「……日向说想要学会滚地接球,但我觉得我们这样不算是练习,顶多只有玩而已……」 日向身旁的影山说明后,月岛也嘟哝着。 「所以我才说要回家嘛……」 「阿月!」 泽村看着站在体育馆里的四名一年级生,还有站在他们身后的二年级生,以及菅原跟东峰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难得放暑假,我们到底在干嘛啊……」 「算了算了,大家都很热衷于练习嘛!」 菅原笑着打圆场,泽村念了一声「是吗?」,随即重新振作后开口: 「……那么,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们就一起开个会吧!」 「是!!」 乌野高中排球社齐声回应,三年级生一脸苦笑地看着彼此。 「我们真是无药可救了……」 「算了,只有排球也不错啊。」 「结果,我们就是像这样聚在一起打排球,只有这样而已啊。」 ——只有这样。 所谓的只有这样,其中包含了他们多少的意念呢? 春高的第一次预赛即将登场。如果第一场就输了的话,他们三年级生的社团活动就将划下句点。但从他们三人身上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的悲壮感,因为自己决定要往前走的人,永远都是抬头挺胸的—— 他们只会往前看,然后踏出每一步。 只有累积每天的一小步,才能创造出通往未来的道路。 最初也是最后的高中三年级的夏天,现在他们能够做的,就是踏出那一步而已。 乌之家 第15怪「前一个房客跟肖像画的少女。」 在这一家三口搬来的几个月前,这间洋房里住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知道这里是一间被诅咒的房子,但还是自愿搬进来,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男人。 「就算我待在家里,也会一直被催促快结婚,实在是很烦……只要这里房租便宜就好,就算有一两只幽灵我也不怕,抓来当我的酒伴正好啊。」 一头金发,戴着耳环的年轻男生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他在被诅咒的洋房里过着快乐的日子。碰到飞来飞去的家具,他就喊着「很烦耶……!」然后随手将家具打落;看到大量出现的乌鸦雏鸟,他便把它们涂成彩色之后,卖给附近的小孩。 他接连制伏了好几种奇异现象,但只有对一种束手无策。 「呜呜呜呜,请让我从这里出去……」 那就是肖像画里的少女会夜夜哭泣。情绪一变差,酒也跟着变得难喝。 「……你也该差不多接受自己的命运了吧。」 男人一手拿着罐装啤酒,一边对被关在画里的少女说教。 「对、对不起!啊,因为我是笨蛋,我是蝼蛄,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我本来觉得这里是一间很漂亮的洋房,所以就这样晃了进来,没想到一走进来就出不去了……明明妈妈就常常警告我做事情要瞻前顾后啊。呜呜呜呜!」 「别哭了别哭了,又不是哭就可以出来。」 男人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他笑着对少女说: 「怎么样?干脆我把这幅画给敲坏吧?这样说不定你就可以出来啰?」 「可、可是我也有可能会变成碎片啊……」 「就一半一半的机会啰。」 少女的表情僵住。 「可、可以请你让我考虑一下吗……」 男人用鼻子冷笑了一声,打开第二罐啤酒。 「对了,你在那里面多久了啊?」 「算来算去大约一百年左右了吧。」 少女随口回答。男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搔了搔头。 「唔……!」 「算了,在你下定决心之前,就先陪我喝酒吧。」 然而在那之前,那个男人就已经不见了。他付不出房租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男人在离开这里时曾对着画说: 「最后我就去帮你找个驱魔师来调查吧。如果那家伙是冒牌货,你就躲起来;如果是正牌驱魔师,也许你可以向他求助。那你就多保重啰,谢啦。」 「……我、我才要谢谢你!!」 画里的少女对着挥手男人的背影深深一鞠躬。但那之后,男人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待续〉 小夏的冒险 正当高中生们都在歌颂着夏日的八月,小学生当然也正在放暑假。日向去参加社团活动时,他的妹妹小夏又是如何度过暑假的呢…… 让我们来看看日向家的情形吧—— ◎ 凉爽的微风从缘廊吹来,风铃响起叮铃叮铃的声音。一名小女孩正睡在宽广的和室榻榻米上,她的手里紧紧抓着毛巾被,喔,小肚脐还露了出来。 暑假的午后,小夏正在睡午觉。吃完了午餐,她便觉得好想睡觉。 「夏,我要去买东西,你要不要一起去?」 家里传来妈妈的声音,但小夏还是在睡觉,她唔唔唔地说了几句梦话后,翻了个身继续睡。 缘廊上虽然放有小猪造型陶器的蚊香,但小夏的脚还是被咬了好几个包,一点一点红红的。小夏一边睡,一边抓着小腿。 「喂,夏。」 妈妈拉开纸门,走进了和室。 「差不多该起床啰。睡那么久的话,晚上你会睡不着喔。」 话一说完,妈妈便轻轻拍着小夏的脸颊。 「……嗯,唔。」 小夏坐起身,揉了揉还很惺忪的睡眼。她的脸上还留有刚刚压着榻榻米的红印子,然后她说: 「……我要尿尿。」 「赶快去。妈妈要去买东西,你要一起去吗?」 「嗯!」 小夏喜欢出门,所以她整个人都醒了过来。她很有精神地站起身,啪哒啪哒地大步走出和室。 「去厕所小便~!」 「喂,夏!」 妈妈对着走廊喝斥了一声,但只听到走廊传来啪的一声,是小夏关上厕所门的声音。 「动不动就学翔阳……」 妈妈露出了困扰的表情,拿了橱柜上家里跟车子的钥匙。 翔阳就是小夏的哥哥,虽然偶尔会被人误认为是国中生,但他其实已经是高中一年级生了。尽管现在在放暑假,他每天还是会去学校,不是去读书,而是去参加「社团活动」。小夏也会为哥哥加油打气,但是难得放暑假却没办法跟哥哥玩,让她有点儿不高兴。之前哥哥还因为「集训」所以将近一个礼拜的时间不在家里呢。 刚刚吃午餐的时候小夏也这样跟妈妈说: 「我觉得哥哥最近变得很冷淡。」 听闻,妈妈觉得很有趣地笑了。 「你是在哪里学会这个字眼的啊?」 妈妈好像把小夏当成小孩子对待,所以她又不高兴了。小夏已经不是幼稚园生,而是小学生,是一名大姊姊了。然而,妈妈跟哥哥还是动不动就把她当成小孩子,所以小夏总觉得大家都「不了解她」。 ◎ 背起喜欢的背包,小夏搭上了妈妈的车。然后在妈妈提醒之前,她就先乖乖地系好了安全带。 轰的一声,引擎发出声音,车子发动了。小夏一如往常地将额头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 道路上有很多标示,真的很有趣。只要一发现有画脚踏车或小朋友的标示,她就觉得很开心。之前,她还曾经在山里看过有画着猴子的标示。 现在只是要去买东西,所以当然不会去山上,但小夏还是很开心。因为,说不定可以请妈妈买可爱的橡皮擦、贴纸,或是零食给她。 就在小夏找着路上的标示时,车子已经抵达了平常她跟妈妈购物的商店街。 结果,她听到了「咦?」的一声,小夏不再看窗外的道路标示,而是看向驾驶座上的妈妈。 「对喔,糟了,现在是盂兰盆节的假期。」 妈妈这么说道。小夏看着外面并排的商店。 不管是卖可乐饼的肉店,还是偶尔会给她糖果的蔬果店、店里养着一只可爱小狗拉奇的理发店,大家都没有开门营业,而是拉下了铁门。 「该怎么办呢?」 看到妈妈一脸担心的样子,小夏也跟着担心。她用力地抓着被蚊子叮咬的小腿,但妈妈随即露出了笑脸说。 「那我们去远一点的超市吧。」 「嗯!」 小夏感到很开心,因为远一点的超市有美食街,说不定妈妈会买霜淇淋给她。 接着,妈妈说了一句让她感到更加开心的话。 「……对了!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们去翔阳学校那边的店家吧。偶尔也得开拓一些新地点呢。」 「咦?要去哥哥学校那里吗!?」 小夏的心跳声剧烈地鸣响着。哥哥的学校在越过一个山头的地方,小夏还没有去过。 「我们不会去学校唷。」 妈妈特别叮咛,但小夏还是觉得很兴奋。 「不过,说不定会刚好遇到哥哥呢!」 「说得也是,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话一说完,妈妈便发动车子,朝小夏最喜欢的哥哥所在的乌野出发。 ◎ 车子很努力地想要爬上很陡的坡道,引擎响起比平常还要大的轰隆声,看起来有点辛苦。妈妈开口说: 「翔阳每天都骑着脚踏车越过这个坡道啊……?」 去年才刚拆掉辅助轮,学会骑脚踏车的小夏对握着方向盘的妈妈说: 「我下次也可以骑脚踏车来吗?」 「……绝对不行喔。」 「为什么!」 「如果你连人带车一起掉下去的话,就会摔得乱七八糟的喔。」 妈妈讲话的方式很有趣,所以照理说本来会因为「又把我当成小孩子」而生气的小夏,也跟着笑了。 越过山头,通过下坡后,来到了镇上。这里跟平常的商店街好像有点像,但是又不太一样。小夏很兴奋地看着乌野的城镇。 「好,那我们就去那间超市吧。」 妈妈手指着的前方有一间超市。一看到超市的看板,小夏不禁「啊!」地叫了一声。 「小猪先生……」 也难怪小夏会感到惊讶,因为超市的看板上画着一只小猪被切成一块一块,而且像是在说「请吃我吧」一般,仔细地放在盘子上。 「这该怎么说呢,有点残酷又有点诡异……但肉品一定是他们的强项,所以说不定会有好吃的培根喔。」 妈妈也发现到看板上的图案,她一边说,一边将车子俐落地停进停车场。小夏一想到酥酥脆脆又有好多汤汁的培根蛋跟芦笋培根卷,就觉得肚子饿了。 接着,小夏跟妈妈进入了岛田超市。店里的冷气很凉,非常凉爽舒适。 「对了,这里我们没来过,所以找东西会比较辛苦一点喔。」 妈妈笑着说。的确,如果是常去的店,哪里有零食,还有优格跟布丁的位置小夏都一清二楚,但如果是第一次造访的店,就得从头找起。 「那我们分头找啰。妈妈在这边看青菜,夏去帮妈妈找鸡蛋吧。」 「是,了解!」 小夏向妈妈敬礼,然后开始去找鸡蛋。 「鸡蛋、鸡蛋……」 穿过青菜跟水果的通道,走到卖鱼的专柜后,小夏便找到放有鸡蛋的架子。她很得意地说: 「马上就找到了呢!」 然后,她伸手想要拿一盒鸡蛋,手却停在半空中。因为鸡蛋不只有一种,而是有好几种。就算扣掉小小的鹌鹑蛋跟温泉蛋,还有咖啡色的蛋、装在网子里的蛋,以及一盒里装有很多的蛋跟数量很少的蛋。小夏感到很困扰。 「6个148圆,10个198圆,这个……548圆,好贵喔。」 小夏一直盯着鸡蛋盒子上的价格看,她完全不知道应该要拿哪一盒才好。 她想起妈妈跟老师说过的话。 ——有困难的时候就问大人。 没错,在车站里有困难的时候就问车站人员;在公车上有困难的时候就问司机伯伯;在店里有困难的时候,只要有礼貌地问店员就好。 小夏东张西望地看向四周,寻找店里的人。 结果,她发现了一名身上穿着小猪先生被切成一块一块的围裙,脸上戴着眼镜的大哥哥。由于大哥哥正将「特价贴纸」贴在鱼的身上,让小夏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询问他,但为了要把鸡蛋送到妈妈那里,她还是鼓起了勇气。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哪种鸡蛋比较好?」 「啊?」 戴眼镜的大哥哥转过头来,其实他就是商店街排球队的岛田,但小夏当然不认识。 「鸡蛋吗?嗯,要做什么料理呢?」 「咦?」 小夏又困惑了。她没有问妈妈今天晚上要吃什么。不过她不能逃走。小夏想了很久之后说: 「呃呃……那个,我哥哥喜欢生鸡蛋拌饭,但我不知道今天晚上要吃什么!」 于是,戴眼镜的大哥哥露出微笑。 「那么,为了让你哥哥有很多鸡蛋可以吃,你就买这个特卖的鸡蛋。一盒十个,每个人只能买一盒喔,怎么样?」 小夏松了一口气,她拿着每人只能买一盒的特卖十个装鸡蛋,向戴眼镜的大哥哥鞠躬。 「谢谢你!」 「小心不要弄掉啰!」 小夏抱着鸡蛋,在超市里走来走去。她虽然急着想要把鸡蛋拿给妈妈,但就像大哥哥说的,不能把鸡蛋弄掉,所以她像忍者一样蹑手蹑脚地走。 ◎ 「清水学姊,那个忍者就是白鼬。」 「对不起,仁花,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就是那个女生……」 压低音量讲话的两个人,正是乌野高中排球社的球队经理。一年级的谷地指着很宝贝地抱着鸡蛋,蹑手蹑脚走路的小夏,而她身旁戴着眼镜的大姊姊是三年级的清水。 「你有看到那个女生的连身裙吗?那就是白鼬的图案。」 「白鼬是什么?」 清水一问,谷地便马上回答。 「那是鼬鼠的伙伴。我没记错的话,之前日向的便当袋也是白鼬的图案。这可能只在特定地区受欢迎吧……」 清水回想起某场比赛。她好像有觉得一年级的日向的便当袋很可爱,但是她不记得上面的图案到底是不是白鼬。 「仁花,你知道很多呢。」 「……啊,对不起!我一个人太兴奋了!啊,我发现特卖的东西了!!」 谷地找到一个大篮子里装有很多箱的运动饮料。清水一脸认真地说: 「一个人可以买三箱啊……叫外面的东峰进来吧。」 「是!!」 谷地拿出了手机。 ◎ 小夏找到了在青菜区的妈妈,她将鸡蛋轻轻地放进篮子里。要是这时候慌慌张张地打破鸡蛋的话,刚刚的辛苦就全部泡汤了。因此,小夏特别注意。 「啊,谢谢。夏,那我们去结账吧。」 完成一件大任务的小夏,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有很多人在排队结账,因此队伍前进得很慢,跟在妈妈身边的小夏渐渐感到无聊。为了打发时间,她看了看篮子里的东西后,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于是她偷偷地离开队伍。 「零食!零食!」 没错,她想要偷偷地拿包零食放进妈妈的篮子里,要是不快一点的话,就要轮到妈妈结账了。小夏很努力地跑来跑去,寻找放零食的地方。 就在这时候—— 「呀!」 「喔。」 小夏撞到了一个在走路的人。她抬头想要道歉,却吓了一跳。 因为,她撞到的是一名很高大的胡子男。 「胡子……」 (插图) 小夏大吃一惊,动弹不得。那名高大的胡子男愈来愈靠近她,几乎快要遮住她整个人。 「你、你没事吧?我在看手机……」 高大的胡子男,当然就是乌野高中排球社的王牌东峰。他虽然被叫来帮忙搬东西,不过清水她们要他在结账之前去角落等着。然后刚刚谷地才传简讯叫他过来。 个性温柔善良的东峰撞上了一名小女生,他感到非常抱歉。 然后他突然回想起,以前不知道在哪里听说过「跟小孩子相处时,视线最好要跟小孩子维持一样的高度」这句话。 但这反而造成了反效果。东峰那满脸胡渣的脸一凑近小夏面前,她反而觉得更害怕。 「胡、胡子……胡子……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夏的脸皱成一团,她一边哭,一边跑向妈妈。 对不起真对不起!我不应该想要瞒着妈妈偷拿零食,对不起!我不会再自作主张了! 小夏想要如此大喊,但她根本喘不过气,连声音也出不来。总而言之,她想要赶快看到妈妈。因此,小夏拼命往前跑。 传了简讯后却一直等不到人,两名球队经理等得不耐烦,决定去找东峰。然后,她们看到了一边大哭一边跑走的小夏,还有手忙脚乱的东峰。 谷地有些害怕地看着清水的脸。 「看、看那样子,莫非……」 「犯人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了吧。」 两人一起跑到表情凶恶的东峰身旁,他的表情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很恐怖。 「不、不是……不是我弄哭她的……是她自己……!」 东峰还想辩解,但清水马上瞪着他说: 「……差劲。」 「什么啊啊啊啊啊!」 东峰巨大的身体突然像是消了气一样,缩得小小的。 谷地也连忙道歉。 「对不起!一定是因为我传简讯催促……!」 「不,小谷没有错!是我……一切都是我的脸的错……」 「要是我没有叫东峰学长来,自己去收银机前排几次队就好了!」 「都、都是因为我长成这样……!」 看到两人不停地向对方鞠躬道歉,清水开口说: 「好,够了,回去买东西吧。」 清水大步大步地向前走,两人连忙跟在她后头。 「啊,是!」 「等一下啊……!」 ◎ 小夏跟妈妈回到家之后,一起准备晚餐。小夏已经是小学生了,所以可以使用菜刀跟瓦斯炉。 在超市哭着跑回妈妈身边的小夏,被妈妈狠狠地骂了一顿。 「看吧,夏,不可以随便跑走啊!」 「唔,对、对不起!」 方才的小夏一边哭一边道歉,所以回到家里后,她一定要好好地表现一番。她想要向妈妈证明她是一名会帮忙做家事的大姊姊。 妈妈炸好的炸肉饼,由小夏来切开,炸肉饼里面包有水煮蛋。为了不被烫伤,小夏一直等到冷了之后才切开,她慢慢地切开咖啡色的炸肉饼后,水煮蛋的蛋白跟蛋黄便出现了,真的很漂亮。 「看起来好好吃喔!」 妈妈还做了芦笋培根卷。平底锅里的油滋滋作响,感觉很好吃。小夏的肚子已经饿扁了。 晚餐她都跟妈妈两个人先吃,有时候吃到一半,爸爸跟哥哥就会回来。 小夏把碗筷摆在小茶几上,然后跟妈妈一起说了一声「我要开动啰」,便开始享用。小夏马上吃了包有水煮蛋的炸肉饼。 「好好吃!」 不知道为什么,小夏觉得今天的鸡蛋比平常还好吃。味噌汤里的豆腐跟葱也比平常好吃。虽然她不知道这些食材是否都是今天在店里买的东西就是了。 小夏大口大口地吃着饭,突然,她听到玄关传来喀拉喀拉的开门声。 「我回来了!」 「啊,是哥哥!」 小夏马上站起身,跑到玄关。 「夏,吃饭的时候不可以站起来!」 小夏虽然有听到妈妈在骂她,但她实在是很想赶快看到哥哥。她扑到还在玄关脱鞋子的哥哥背上,然后说道: 「哥哥!今天啊,今天的鸡蛋很好吃喔!」 「喔?为什么?夏,等一下,我喘不过气来了啦!衣服的衣领勒住脖子了!」 小夏从看起来有些痛苦的哥哥身上跳下来,改拉住他的包包。 「哥哥,你要吃生鸡蛋拌饭吗?要吧?」 「啥?等一下啦,啊,不过味道好香喔!我也要吃饭!要大碗的喔!」 日向一边被小夏拖着走一边说,客厅里传来妈妈的声音。 「翔阳,要先去洗手喔!」 「好!」 小夏也跟在去洗手的哥哥身后,两个人大步走在走廊上,小夏跟哥哥说: 「哥哥!今天我们去你学校附近了喔。」 「啊?为什么?去干嘛啊?」 「胡子人好可怕……」 「啊?照顺序讲啦,照顺序!」 哥哥一回来,家里就变得很热闹。家里满溢着美味晚餐的香味。 夏天的夜晚,家族时光正要开始。 乌之家 最终怪「真面目。」 直到那三个人的背影已经远到看不见,一家三口轻声地叹了口气,回到洋房里。刚刚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还很兴奋,心里还觉得这里「像城堡一样!」,但现在只剩下他们,突然变得有些悲哀。不请自来的客人离开之后,实在是让人觉得很寂寞。 亲子三人面露困惑的表情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先到厨房烧一壶热开水。 「夏,可以准备一下杯子吗?应该在那里的纸箱里。」 「嗯!」 妹妹找杯子的时候,哥哥也在一旁找红茶。 「咦……欸,爸爸,我只有看到茶包而已耶。」 「无所谓啊。好,热水烧好了,过来吧。」 父亲叫来拿着茶杯跟红茶茶包的孩子们,泡了红茶。孩子们一直看着将水壶里的热水倒进茶杯里的父亲,厨房里顿时充满了红茶的香气。 「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三个人在到处放满了纸箱的客厅里,喝着温热的红茶。在小声谈话的同时,他们的影子也逐渐变得模糊—— 「老是没办法安静地生活呢……居然被那个房仲业的大叔给骗了。他的头很明显就是假发嘛……」 话一说完,喝着红茶的父亲身体,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科学怪人。本来就已经很高大的身体,突然又大上了一圈。 「所以我不是说了!房租便宜的地方就容易有问题啊。之前也是这样,每天晚上都会有幽灵跑出来!」 这么说的哥哥脸上长满了毛,就像是一只小狗一般。要是长大之后,可能会成为狼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也没办法赚太多钱,所以我想若是住在深山之类的地方,应该就不会暴露身分,这样不是很好吗?结果老是一堆有问题的房子……」 「我们有没有办法跟鬼当好朋友啊?」 妹妹一边说一边笑,她的嘴角长出尖牙,是个小小吸血鬼。 「啊,我才不要,很可怕耶……!」 满脸是伤的科学怪人全身发抖,东张西望地打量着四周。 墙壁上的肖像画跟照片传来「驱魔师还没来吗?请救救我啊……」的声音,此外还有像是在嘲笑着这些声音的笑声。明明没有人在的楼上,脚步声却此起彼落。 哥哥抬头看着天花板上忽明忽暗的水晶吊灯,开口说道: 「我听说住在都会区的话,邻居彼此都不怎么来往的喔。」 「是吗?那下次我们就试着到街上去吧……」 父亲沮丧地垂下肩膀,喃喃念着。 这幢洋房有着闹哄哄的骚灵现象,怪物们在里头并肩坐着,静静地喝着红茶。 〈剧终?〉 插图 第一次预选 台版 转自 轻书架 图源:轻书架录入组 录入:无语 在暑假中如火如荼展开的是全日本排球高级中学选手权大会——通称「春季高中排球赛」,宫城县代表决定战第一次预选。 在预选时和扇南高中、角川学园高中比赛的过程中,乌野高中的选手们明显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成长。 夏日宿营时,他们和关东地区的强校——音驹、枭谷、森然、生川进行练习赛,并接受前任教练的亲自指导与建言。 这个夏天,这群不成气候的雏鸟们在经过不断地烦恼与思索下,各自获得了崭新的武器。 通过了第一次预选—— 然而,胜利的喜悦只在转瞬之间,距离代表决定战只剩下短短两个月。 十六所学校当中,仅有一校能够得到前往全国大赛的入场券。 为此,必须在以王者白鸟泽学园、青叶城西高中为首,实力不分轩轾的强校之中取得四场比赛的胜利。 现在的乌野还有许多不足之处。 他们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光凭现在的他们,是赢不了的。 乌野高中一路败北至今。 引领队伍挺进全国大赛的王牌「小巨人」宣布引退,被称作名将的教练也离开了乌野。 过去被誉为是强校的乌野,转眼之间跌落谷底。 即使被嘲讽为坠落的强豪,他们仍为了好好把握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机会,日锻月炼,努力不懈。 曾经不成气候的雏鸟们——现在已经成长为渴望胜利的杂食性乌鸦。 时间只剩下两个月,乌野高中排球社为了追求更高层次的进化,今天也聚集在体育馆里。 让队伍的不成熟升华成无限的可能性,乌鸦们即将展翅高飞。 他们要持续获胜,成为站在球场上最久的人。 神色自若的另一方 自然一点……!自然一点……!影山飞雄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沉闷的紧张感,动作生硬地走在路上。 纵使暑假已经结束,8月下旬的气候依旧很适合被称作盛夏。放学过后的日落时分,在炎热的白天里相当安分的油蝉再度开始鸣叫。然而,喧嚣的蝉鸣却丝毫没有传进影山的耳里。 无论是擦身而过的学生们所穿的夏季制服,或是奔向操场或体育馆的运动社团成员身上的运动服,都是他不熟悉的服装,令他又增添了一层紧张氛围。影山身上的黑色t恤吸收了日照,使得他的背部逐渐升温,因炎热的天气所流下的汗水掺杂着因紧张而冒出的冷汗。尽管如此,影山依然面不改色,如摆设品般一动也不动。 没错,这里并不是熟悉的乌野高中。他悄悄地潜入了即将在10月底的代表决定战上第三次和乌野交手的学校——青叶城西高中。他准备潜入侦查的第三体育馆,春天时曾为了练习赛造访过一次,所以不用担心会迷路。 我是这里的学生,我是这里的学生……影山瞪大了锐利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在心中念念有词。他这明显的可疑举止反倒让擦身而过的学生们频频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他。 而正在第三体育馆里练习的排球社社员还没有人察觉到影山的入侵。 金田一勇太郎从器材室里搬出计分板,露出了些许紧张神色。虽然排球社单独使用的第三体育馆里平时人就很多,但今天的人口密度特别高又吵杂。增加的人数是大学生,今天他们要和毕业校友所隶属的大学队伍进行练习赛。排球社社员一边偷瞄开始暖身的大学生们,一边进行赛前的准备工作。金田一也心神不宁地偷偷观察大学生们。 好高大啊,看起来好强啊。话说回来,大学生现在应该还在放暑假吧?真令人羡慕啊。正当金田一思考着无关紧要的事,准备找其他事来做时,他的背脊突然窜过一阵冷颤。 「……刚、刚刚那是什么感觉?」 「金田一,你在发什么愣啊。好了,快让开。」 金田一耸起肩膀,以怪异的姿势定格不动。国见英提着装满球的球篮,从后方向他搭话。 「不是啦,我总觉得好像有股杀气从背后传来……」 金田一坦白说道,眼神望向背后那扇窗。注意到国见冷冷的视线后,他突然对自己的愚蠢发言感到害臊,为了掩饰扭了扭脖子。确认一如往常半敞的窗户和挡球网没有任何异状后,他低声呢喃:「我可能是在紧张吧……」 「这也没办法啊,大学生都很高大,光是站在原地就压迫感十足了。」 「是啊。」 两人附合著彼此的话,望向今天的对手。 「要跟那些人比赛吗……」 「真不想比啊。」 青叶城西是被他校称为王牌云集的县内前四强校之一,金田一和国见虽然是一年级生,却以实力取得了先发球员的资格。金田一拥有接近190公分的优异身高,是个性情耿直的选手。相较之下,国见则是一名让人难以捉摸的选手。两人都毕业于北川第一中学,是意气相投的伙伴。 金田一打算暂时忘记刚刚感受到的杀气,将精神集中在接下来的练习赛上。距离代表决定战时间所剩不多,今天能够和比自己强劲的大学生比赛,是个很宝贵的机会。 「……好!!」 他重新振奋精神后,叮咛国见: 「难得毕业的学长们特地来这里一趟,你可不要打混摸鱼啊。要是学长误以为我们没干劲的话就不好了。」 这番话其实根本没有必要特意提醒,听起来只像是多管闲事,但金田一并没有恶意,他只是太过正直罢了。虽然他表达的方式有些笨拙,但国见明白他的用意因此选择听听带过。 「好啦好啦,我明白……嗯?」 国见回应得有些不耐烦,话还没说完蓦然回过了头。然而,背后只有通过半敞的窗户看见的盛夏晴空。 「……总觉得背脊一阵凉意,是我的错觉吗?」 「什么?你也感觉到杀气了吗?」 「不是啦,说什么杀气,也太莫名其妙了吧。应该只是凉风吹进来了,晚上搞不好会下雨,我没有带伞来耶。」 国见咂嘴说道,但窗外万里晴空,看起来不像是会突然变天。金田一诧异地环视着窗户、天花板和体育馆二楼的看台区,四处游移的视线倏地停留在某处。 「唔……?」 他的视线停留在刚才离开的器材室,平时总是紧紧阖上的门开了一条细缝。 「刚刚我和你离开之后应该有好好把门关上吧……」 要说没事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一旦感到好奇就会在意得不得了。 「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异状。」 金田一指着器材室说道,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去。国见虽然露出受不了他那愚蠢行径的表情,但金田一却相当认真。他的脸上充斥着正义感和紧张情绪而僵硬,将手轻轻放到了门把上,虚张声势般用力拉开了门。 「不好意思!有谁在里面吗!?」 然而,昏暗的器材室里不见任何动静,只有熟悉的用品整齐地排列着。金田一握着门把,泄气地呢喃: 「是我的错觉吗……」 「傻子……」 见国见露出浅笑迎面走来,他默默关上了门。 「我觉得一定有什么东西躲在里面啊。」 「『什么东西』是指什么?他又是为了什么躲在这里的?」 国见愕然问道,金田一露出些许不悦的神情。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就是有那种东西吧!」 「『那种东西』……你不要跟我说是幽灵喔。」 国见不经意的话语让金田一的表情瞬间凝结。 「……幽灵?喂,国见,少说奇怪的话了。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有小狗或小猫不小心迷路了而已,说什么幽灵,别开玩笑了。」 看见金田一不悦地怒视着自己,国见轻轻地笑了。 「哦?你不知道吗?听说这个体育馆会出现幽灵喔。」 「什、什么啊,听都没听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田一一脸生气地逼近国见,国见感到傻眼,无奈地退后了一步。 「……我只是开玩笑的啦,你不要这么害怕嘛。不快点准备好会挨骂的喔。」 「我、我才不怕!我只是……!!」 正当金田一打算回嘴时,远处传来了叫唤两人的声音。二年级的矢巾催促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喂,一年级的!快点过来!」 「来了——」 国见闻言立刻奔去,金田一再次回头瞥了器材室一眼之后,也急急忙忙地追上。 和大学生队伍进行的练习赛即将开始。看着大学生们耸立于球网另一侧的身影,让他不认为自己的队伍能够获胜,但要是就这样轻易败给对手也很令人不甘心。感到棘手的心情在他的心中愈来愈强烈,通过球网和从容不迫的大学生四目相交时,过度的紧张让金田一不自觉地别过了视线。这时,耳边响起了及川的声音。 「注意——气势不要被对方压过了。」 一如往常的轻浮口吻让金田一回过了头,及川接着说道: 「听好了。首先,我们要感谢已经毕业的学长们为了我们牺牲暑假时间。然后,抱持着求教的心情……」 「……抱持着求教的心情上场吧。不管对手是谁,我们只要发挥平时的实力就好了。」 结尾的话被王牌岩泉抢先说出口,及川气得跳脚。 「欸,那是我要说的话啊!」 主将和副主将之间熟悉的对话,纾解了金田一的紧张感。其他社员也不打算安抚鼓着腮帮子的及川,各自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这时,及川猛然抬起了头。 「嗯?好像有视线从哪里传来,难道是……」 及川这番话让金田一停下了脚步,刚才他所察觉到的杀气,或许真的不是错觉。他绷紧神经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语,只见及川装模作样地环视了四周后,带着夸张的神情继续说道。 「……难道是有女孩子偷偷躲在角落想帮及川同学加油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用害羞尽管大方地露面就好了呀……呜啊!好痛啊,阿岩!为什么用头槌啊!?」 「难不成你比较想被踹吗?」 「当然不想啊!!」 金田一拚命掩饰脸上无奈的表情,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而大学生们望着眼前随心所欲的高中生们,脸上的神情不知是因为从容,还是认为眼前这群对手只是单纯的笨蛋。 然而,比赛一旦拉开序幕,大学生队伍也不得不认可及川的感召领导力。比赛才刚开始,身为县内排名第一司令塔的及川便展现了他过人的实力。在他掌控自如的指挥下,阵容愈发坚强的选手们能力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及川彻是一名同时兼具优秀体格和技术的选手。但是,他身为举球员的实力并非源自天赋,而是经过扎实且勤奋的钻研,日积月累而成。虽然他拥有深受女学生们欢迎的俊逸外表,但却从不吝于辛勤努力。 大学生力道沉重的发球由自由球员渡勉强接下。虽然渡平时已经接惯了及川威力强劲的发球,但这一球仍让他皱起了面孔。即使如此,球依然以漂亮的弧度抛向了举球员。 接着,王牌岩泉、花卷、国见及金田一等主攻手同时跳起。 及川在一瞬间掌握了对方球场状态,决定好要让谁来杀球后,将球托了出去。他让球朝中间而去。金田一瞄准了球,看清眼前的拦网球员。 金田一高高跳起,但面前却出现了如高墙般的三个大学生伸手阻挡。 「……唔!!」 从高处降下的球被拦网选手阻挡下来,反弹到金田一的脚边。尖锐的哨声响起。 「……抱、抱歉!」 金田一不禁低头道歉,及川像是要遮盖过他的话语似地开口: 「抱歉,金田一。刚才的举球有点偏低了。」 「啊、没那回事!嗯!」 主将及川丝毫没有半点傲气的话语,让金田一再次挺直了腰杆。 今年春天,金田一进入青叶城西高中就读,和国中时期同样加入了排球社。第一次的社团练习让他大吃一惊。 ——咦?很好杀球? 国中的时候,金田一和人称「球场上的王者」——一个空有技术却完全不为队友着想、自私自利又专横跋扈的举球员一起打球。如今,和及川站在同一个球场上,让他单纯地感到惊讶。 ——啊,果然很好杀球啊。 一起打过几次球后,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举球员是在配合我。 他感受到自己的肩膀、手腕、指尖,身体的每一处都行动自如,宛如至今为止穿在身上的不合身衣服和鞋子被褪去般轻松自在。 然而,及川理所当然地说道: 「球场上不分一年级或三年级,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攻击手和举球员,所以有什么需求就尽管说出来!!」 「好、好的!」 好棒啊——不对,不如说,这才是正常的情况吧?他这么一想,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王者」的叱责声。 ——动作再快一点!跳得再高一点!配合我的举球啊!如果你们还想赢得比赛的话!! 金田一回想起孤独的王者——影山飞雄,不由得皱起了面孔。 「……哼。」 我要以这个队伍打败你,我们会不断地、不断地击垮你! 与大学生队伍进行对抗赛的第三体育馆球场上,前排的金田一、花卷飞跃而上。及川瞥了金田一一眼,用眼神如此示意他。 「来雪耻吧。」 金田一奋力助跑,纵身一跳,球上升至他扬起手臂时的最佳打点位置。 ——绝对要拿下这一分! 金田一的攻势越过了拦网球员,将球扣杀到对方的球场上。 「好啊啊啊啊啊啊啊!!」 金田一抬起头,和站在球网另一侧怒视着自己的大学生四目相交,但他已经不像赛前时那样慌慌张张地别过视线,而是默默地观察对手的动向。 「好,再来一球!」 金田一斗志高昂地喊道,队友们纷纷拍了拍他的背。 「好球。」 「是!」 扎实地击中球的掌心一阵滚烫且微微发麻。 中场休息时间,及川加入大学生队伍,和他们一起比赛。金田一和国见两人在场外担任计分员,一边观战。 即便突然加入选手远比自己经验丰富的队伍里,及川也没有表露出特别亢奋的情绪,只是带着笑容说了一句「我是及川——」便走进了球场。然而,他要面对的是众多初次见面的选手,在不了解每个人各自的能力和球风的情况下,就算是及川,动作也显得有些生硬,连在场外观战的金田一也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真的没问题吗……」 不过,刚开始感受到的不协调感在几次传接球后便消失了。不知不觉间,及川已像平常一样成了攻击时的关键人物,像催化剂般带动整支队伍。当他们接二连三发出让人难以想像是临时成军的队伍能够施展的策略性攻击,大学生们不分敌我,纷纷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敌对学生仿佛在说「怎么回事?有点棘手啊?」,而同队的学生则像在说「怎么回事?打得很顺啊?」。 「不好意思——球是不是再离球网远一点会比较好呢?」 「呃,是啊,如果可以的话就帮大忙了。」 「那我待会儿就那么做!」 创建假设,加以实践,并在半晌间验证检讨结果,再进行细微的调整。及川以这种方式引导出每个选手百分之百的能力——正因为他具备将明确的理想化为现实的技术,才能做到如此绝技。 金田一睁大双眼望着眼前高水准的传接球,不禁感慨地吐出赞叹声。 「……好厉害。」 及川学长果然很厉害。虽然影山的技术也很精湛,但层次完全不同。并不只是因为及川学长是三年级生,而是他在掌控球赛上拥有压倒性的实力。 金田一一边计分,同时暗自感到有些自豪。另外,他也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残留着小小的疙瘩。 可是,要是我打得更好呢? 如果我能够跑得更快、跳得更高,厉害到足以达到影山严格的要求的话呢?影山确实是个蛮横的人,但我们缺乏能够配得上他的实力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我能跳得像乌野那个小个子一样高的话,结果又会如何呢? 不,但是,在ih预选中获胜的是我们。影山,你虽然在乌野那里得到了改变,但我也会在这里不断往上爬。下次代表决定战的时候,我们也一定会赢过你们——! 「金田一,那个……」 金田一身旁的国见拉了拉他的衣角,这才让他回过神来,第三体育馆里的热气和声响一瞬间窜进了他的身体。 「咦?呃,怎么了?」 「……该怎么说,今天周遭的气氛果然有点诡异……」 国见的视线依然停留在眼前的比赛上,脸上带着一如往常让人分不清到底有没有干劲的神情说道,金田一不由得抓紧了计分板开口反问: 「干、干嘛啊,国见。又想开玩笑吓唬我,到底有什么居心……」 「不是啦。我本来以为是因为大学生来了,才会感觉到奇怪的视线,不过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国见这番话让金田一闭紧了双唇。 「……」 「干嘛啊,金田一,别不说话啊。」 「……别再说了,幽灵和妖怪会往正在谈论自己的地方靠近啊。」 「啊?」 「要是先害怕就完了啊。」 「我是不怕啦。」 窃窃私语的两人遭到矢巾的警告后,慌忙闭上嘴并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国见压低音量继续说道: 「……从刚刚就一直觉得自己被盯着瞧。不过,充满汗臭味的体育馆和幽灵还满不搭调的啊。」 「你还在说那件事啊……不过,这倒是真的呢。」 金田一如此说道,抱起胳膊陷入沉思。 「……比较有可能是承受不了严厉训练而退社的社员的怨念吧?」 「真让人不舒服啊。话说回来,金田一,你该不会是遭人怨恨了吧?」 莫名被蒙上冤屈,正经八百的金田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啊?别乱说啊,为什么我非得遭人怨恨不可啊。」 「和乌野打练习赛的时候,你和影山起了一点口角吧。」 「我们才没起口角,不过……」 金田一吞吞吐吐的样子,当然没有逃过国见的眼里。 「不过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想到影山的生灵……光是想像,那个画面就很令人不舒服啊。」 p033 金田一如此说道,抬起了头。国见也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家伙平时的样子就够吓人了啊,尤其是那张脸。」 这时,两人终于四目相交。不晓得他们脑海里浮现出的影山是什么面貌,只见两人倒抽了一口气,脸色惨白,身体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好恐怖啊,影山太可怕了!!」 「金田一,忘记这件事吧,把精神集中在比赛上……」 和毕业学长们一起进行的联合练习赛才刚拉开序幕而已。 然而,之后又发生了一件更关键的事。休息时间,从金田一他们身旁的大学生口中传来了这样的对话—— 「刚刚在外面和我擦身而过的人,眼神超凶狠的啊。」 「啊,刚刚休息的时候对吧?有个家伙动作僵硬、浑身散发着一种很恐怖的氛围,有种僵尸的感觉。因为太可怕了,所以我不敢多看几眼,但是那家伙好像一直盯着体育馆这里吧?应该不会突然冲进来吧……」 「吓死人了啊!」 这段对话传进了金田一和国见耳里,两人面面相觑。 「喂,国见。那个人……应该不可能已经偷溜进体育馆了吧?」 「如果不是怨念也不是生灵,而是像僵尸一样的人的话,就算他溜进了体育馆里,大家应该也会注意到吧。」 国见如此答道,在「不可能会有可疑人物」和「如果有的话还真讨厌啊」两种想法间摆动。然而,生性笨拙又正经的金田一已经进入了搜索可疑人物的模式,他严肃地环视了体育馆一周后,从喉咙挤出了奇怪的声音,指向某处。 「影、影山在器材室里偷看着这里!!!」 「啊!?」 金田一指向的器材室,刚才明明门窗紧闭,现在门却微微敞开着——有股如同「微微拉开的衣柜」所散发出的毛骨悚然感觉。但是,影山当然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刚才想像生灵的画面带来的冲击太大,才让他产生幻觉了吧? 「你看清楚啊,只是个门缝罢了。」 「是、是我看错了吗……」 金田一擦拭着冒出的冷汗,再次望向了器材室。 「可是,刚才关好的门竟然打开了,搞不好真的有可疑人物待在里面也说不定喔?」 「才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啦。算了吧,金田一,可能只是有人刚好进去拿东西而已。」 体育馆里有这么多人,就算大家再怎么专注于比赛上,也不可能没注意到有个像是僵尸一样的人进出于此吧。 「或许是那样没有错啦,但是万一真的有可疑的人溜进来就麻烦了啊!」 「没有那种人啦,有的话我请你吃拉面。」 国见原本打算用这句话阻止金田一,没想到反而是火上加油。 「拉面!?那我还是去看一下好了!」 「你当真啊?我是要你别再管这件事了啦……」 然而,金田一皱起了眉头,神情凝重地问道: 「我先问清楚,我可以点味噌奶油玉米拉面吧?」 「烦死了,配料的钱自己出啦。」 「说好了喔!」 语毕,金田一意气风发地走向了器材室。国见看着他的背影咕哝道: 「我不管了喔。」 金田一悄悄地从门缝往器材室里窥探,关了灯的器材室十分昏暗,但每天进出这里的金田一感受得出来器材室里并没有什么变化,然而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一定有什么东西躲在这里,冷静下来仔细地找……在哪里……」 好几支清洁用的拖把摆靠在墙边,老旧的计分板和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教室桌子悄然堆栈在角落,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 「在这里是吧!」 金田一抬起了跳箱的最上层,往里头探看,但空无一物。 「搞错了吗……到底在哪啊!」 墙边的置物架上摆着球网和内容物不明的纸箱,一旁则有卷收起来的体操垫—— 咦? 那块垫子平时是像这样卷收起来的吗?平常应该是折叠起来的吧? 他定睛一看,垫子弯曲的弧度有些宽松,中间的空隙大小刚好可以躲一个人—— 「在那里是吧!」 金田一突然拉开了门,快步冲进了器材室里,一把将体操垫推倒在地并向前滚动。 「给我出来,你这可疑的家伙!既然你不是什么幽灵,我就一点也不怕!」 卷起来的垫子从门边一路滚向了体育馆,垫子的尾端撞击到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停了下来。然后——什么事也没生。 正在练习的社员们都吓了一跳。站在远处观望的国见,内心也只是浮现「啊,他果然还是会怕幽灵嘛」的想法而已。 「咦?什么都没有吗……」 金田一猛然将有点脏的垫子摊开,体育馆里的视线都聚集到他身上,及川好奇地靠上前来。 「金田一,你突然大吼大叫的,是在做什么啊?你打算用那块垫子做什么事吗?难道……是在为我铺路吗?不过,比起这种垫子,柔软的红地毯更适合我喔……」 及川笑容满面地说道,鼻子突然被人用力朝天捏了一把。 「啊?你说要铺什么路啊?」 岩泉站在及川身后带着冷漠的口吻问道,镇定地拧住他的鼻头。 「阿岩!别攻击我的鼻子啊!!」 「既然你那么想走红地毯的话,不如就用你的鼻血染红吧?」 「那是什么惊悚的画面啊!」 岩泉拧住拚命挣扎的及川,大声怒斥道。 「就是因为你吊儿郎当的,学弟才会做出莫名其妙的事啊!」 「你那只是在把责任推卸给我吧!!」 「京谷就要回来了,你给我正经一点!」 岩泉如此说着,松开了手。终于得到解脱的及川吸了吸通红的鼻子,望向岩泉。 「小狂犬?不过,就凭阿岩你应该是驯服不了小狂犬的吧——」 「哦……?」 陷入一片寂静的体育馆再次回响起及川的惨叫声,金田一重新卷起体操垫,微微颤抖着。 「不、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关系……」 看见金田一露出不安的神情,鼻子再度遭受攻击的及川噙着眼泪,坚强地举起双手摆出胜利手势。 「金田一,没事没事!!」 「及、及川学长……就算脸被拧得跟猪头一样还不忘顾及我……」 金田一独自整理着体操垫,双手增强了几分力道。 老实说,眼前这个人虽然有时让人难以理解,但是现在我只想全心全意地相信他,跟随他的领导。能够于由这名主将率领的队伍里比赛……与这组人马一起打球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一起并肩作战的正式比赛,今年的春高将是最后一场。他想要更加珍惜仅剩的时间,想要学习更多东西并加以吸收,变得更加强大,和这支队伍一起进军全国。不管这里是不是有生灵或僵尸,他可没有闲情逸致被这些事情干扰! 金田一收拾完体操垫后,走出器材室,如此声明: 「好,来练习吧!」 「轮得到你来说吗……」 有些傻眼的国见将球丢向金田一,他「哦」了一声,连忙接住了球,害臊地笑了笑后,把球回传给国见。 「下一场比赛1、2年级也要上场,记得先暖好身。」 「是!」 金田一向社员们道歉,重新振奋起精神后,默默开始练习。片刻过后,身后的窗户突然嘎吱作响。 「咦?」 金田一和国见望着彼此,这次两人都确实地听见了,真的不是错觉。他们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半敞的窗户下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有黑影在移动,同时传来了喁喁细语。 「看来不是僵尸呢。」 国见还没来得及回应「大概是吧」,金田一便猛然拉开窗户,大声怒吼道: 「什么人!不要打扰我们练习!!」 打开的窗户另一侧传来了尖锐的惊呼声。 「怎么办!被发现了!」 「我们只是想拍几张及川同学的照片而已啦!!」 跟可疑人物完全扯不上边,两名身穿制服的女学生如此说着,有些愉悦地匆忙逃离。 「什么啊,原来是及川学长的粉丝吗……」 金田一伫立在原地咕哝道,紧绷的表情也和缓了下来。 「咦——是谁呀?不用逃走也没关系呀——」 虽然是瞬息之间发生的事,但任何跟自己有关的话题他都绝不会错过,及川马上靠了上来,笑咪咪地朝窗外挥手。一旁的岩泉握紧了拳头,低声说道: 「……喂,及川。」 「咦?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为什么我要挨骂啊!」 「看见你被尖叫声围绕,我就不爽啊!」 「那什么歪理啊!!」 金田一听着身后传来的主将和副主将对话,悄悄关上了窗户。 「明明就是一些很厉害的人啊……」 裙摆飘扬的女生们蹦蹦跳跳逃离的方向,有个男子的身影,他微低着头兴高采烈地迈开步伐。这个人既不是幽灵也不是僵尸,而是影山。 「好惊险啊,差点就被发现了……刚刚躲在草丛里一直被蚊子叮……」 心脏恼人地噗通噗通跳动,耳朵一阵发烫。他高昂的情绪并非因为成功在千钧一发之际惊险逃离,而是因为他偷窥到了及川打球的模样。 如果比较个人实力,是赢不了那个人的吧——影山这么一想,双腿不住微微颤抖。但是,一想到有机会和如此强劲的对手一较高下,就让他期待得不禁扬起了嘴角。 好想快点比赛,不,我们还需要多一点时间,但是…… 无论他有什么期望,代表决定战都会在10月25、26、27日举行。如果在淘汰赛中输掉了比赛,一切就结束了。若没有不断取胜,就无法和青叶城西高中对决。 能够和集结了及川这三年来的努力而有所成果的青叶城西一决胜负,今年的春高将是最后一次机会—— 好想快点上场比赛!然后,一定要赢过他们! 皎洁的明月照耀着夏季夜晚的道路,影山加快了步伐,为了快点回到队友正等待着自己的乌野高中第二体育馆。 最强的『洗衣值日生』 「食堂好像快要关门了喔。」 枭谷学园的经理从体育馆门口探出头来这么说道。这一句话,让回响于夜晚体育馆里的传接球声瞬间停了下来。全体练习结束后还继续留下来练习的人慌乱地惊呼「什么!」「糟糕!」后,开始收拾整理东西。 8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枭谷学园集团的例行联合宿营,这次轮到位于东京的音驹高中担任主办校。参加者大多是来自神奈川、埼玉及东京郊区等隶属于同个集团的学校;只有乌野高中从距离约四百公里远的宫城县远道而来。长途的跋涉想必带来相对的疲劳,但渴望着排球和食物的他们,眼中却不见一丝疲倦。 就连现在,乌野高中一年级的日向翔阳也双手抱着好几颗球,在体育馆里奔跑着。虽然此事攸关自己的晚餐,但他那活力充沛的模样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才刚结束了大量的练习。不仅止于其他学校的学生,就连队友们也对他的体力赞叹有加。 「吃饭!吃饭!!」 看到日向蹦蹦跳跳地跑向球篮,同为一年级的影山不服输地开始四处找球。 「日向那家伙,拿了四颗是吧……那我就拿五颗!」 影山连忙捡起落在球场上的球,追上了日向。 「看我的啊啊啊!!」 「哇!影山!?我才不会输给你呢!」 发现影山拚命跟上的身影,日向加快了步伐。然而,他回过头的瞬间,身体失去了平衡,手里抱满的球散落一地。 「……啊,糟了!」 「哇!」 影山一脚踩上迎面滚来的球,直接跌趴在地。日向无视散落一地的球,跑向倒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的影山身旁。 「没、没事吧?影山!刚才撞到鼻子了吧!看起来超痛的啊!」 闻言,影山的指尖微微抽动了几下。 「日、日向,你这家伙……!!」 影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虽然没有流血,但鼻头又红又肿。日向撞见那张脸后,表情瞬间凝结。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还得了……」 影山踉踉跄跄却脚步确实地慢慢逼近而来,那股压迫感让日向不禁戒备了起来。 「说、说得也是呢——」 紧张的气氛笼罩着两人。这时,球篮冷不防地冲进两人之间,他们还来不及闪避就被用力撞上。 「好痛!」 「什、什么东西?」 两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音驹高中的主将黑尾带着阴险的笑容向他们挥了挥手。 「你们两个,如果有时间嬉闹的话,不如快点收拾好喔。毕竟我也不想给你们主将添麻烦啊。」 乍听之下爽朗的音色里夹杂着怒火,加上隐隐约约感受到的乌野排球社主将泽村的幻影,让两人瞬间挺直了腰杆。 「啊,好,我们马上整理!!」 「抱歉!!」 两人慌慌张张地捡起散落一地的球后,一起将球篮推到了器材室。然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两人仍不忘继续斗嘴,相互推挤。 「那些家伙,安静一会儿就会要了他们的命吗?难道跟利耶夫有同样的毛病吗?」 黑尾望着两人的身影叹了一口气。而他口中的利耶夫,带着瘦弱而高的身躯,气息奄奄地横躺在体育馆一角,想必没听见日向他们的争吵吧。 「喂,利耶夫,快点整理好,不然就没饭吃喔!」 替利耶夫进行救球特训的夜久,毫不留情地叫醒了浑身瘫软的利耶夫。 「呜,是……」 利耶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高喊着「吃饭、吃饭!」并蹦蹦跳跳离开体育馆的日向,以及不知为何怒气冲冲地追在日向后面的影山。 「那些家伙……为什么还这么有精神啊……」 「你也多学学人家啊!看招!」 遭到夜久一记下旋踢,利耶夫发出微弱的哀嚎,在一旁听着这段对话的黑尾皱起了眉头。 「要是真的像他们那样,也很让人头疼啊。」 「哈哈哈,吃、饭、啰!」 「等等!」 「咦?为什么啊!?」 看见日向和影山两人像是在竞赛般飞奔进食堂,社团经理清水洁子和谷地仁花向他们招了招手说「这边、这边」。 「练习辛苦了,你们终于来了!今天音驹的学生家长带了慰劳品过来,晚餐变得很豪华喔。看,还有西瓜!」 「西瓜!」 「哦!」 上一秒还在斗嘴的日向和影山高兴得互看着彼此,单纯的两人让两位经理不禁会心一笑。她们的餐桌上已经整理干净,空无一物。 「……咦?莫非清水学姐和谷地同学你们早就吃完了吗?是特意在等我们过来吗?」 日向疑惑地歪着头。清水轻巧地起身后,开口说道: 「要是不帮你们看着的话,你们的西瓜可是会被别人吃掉哦?」 「像是要把猎场里的猎物吃光殆尽而聚集到这里的野兽们,是清水学姐一个一个把他们打倒的喔……」 谷地说着,望向了远方。 并排的餐桌上到处都是饥饿的男高中生,只见他们大口扒着堆得跟山一样高的白饭,吃起配菜的猪排像是在吃薄薄的火腿片般,一转眼间就吃得精光。而在他们狼吞虎咽吃着肉的同时,还时不时地偷瞄厨房里的西瓜。食堂里,弥漫着旺盛的食欲。 清水一边和日向等人说话,同时监视着食堂里的一举一动。分配给每个人的量规定好是「一人一片」,男生们为了设法多吃一些而互相牵制彼此,一注意到清水的目光,才连忙从目标物西瓜上移开了视线。 「这、这根本就是战场……谢谢学姐替我们打倒了他们!!」 明白了眼前的情况后,日向向清水深深低下了头,清水则面不改色地补充道: 「我并没有打倒他们就是了。」 「学姐为我们保护的晚餐,我会心存感激地吃下肚的!」 日向如此说道,准备到配膳台前排队时,发现影山已经坐在餐桌前大口吃起了晚餐。 「你、你竟然抢先了一步!!」 「唔哦?」 影山抬起头,嘴里塞满了高丽菜丝。 「影山同学好像嘴里塞满食物的松鼠喔,嘴巴鼓鼓的!」 谷地这番话让清水莞尔一笑。 「日向,你也快去吃饭吧,我们差不多要离开了。」 「再见啦,日向、影山同学,明天见!」 日向朝着微微挥手步出食堂的经理们大力地挥了挥手,影山则是点头示意。 「辛苦了!」 「唔噢!」 「仁花,我们去洗澡吧?」 回到了给各校女经理过夜用的教室里,清水打开包包准备取出盥洗用具,当她将毛巾拿在手中时,发现了一件事。 「啊,毛巾……」 「学姐,怎么了吗?」 发现清水停下了手边的动作,谷地开口问道。清水为了不让一年级的学妹操心,露出了笑容。 「仁花,你先去洗澡吧?我突然想起了有事情要做。」 「咦?啊,好!那我先去澡堂等你!」 清水对着摆出敬礼姿势的谷地点了点头后,匆匆忙忙地走向洗衣间——使用过的毛巾在洗衣机前堆积如山。 「……果然是这样。傍晚被武田老师叫走以后,就一直摆在这边没动过。」 被扔在洗衣篮里的毛巾堆,在昏暗的室内里像是在强调自己的存在感般,散发出闷热的异味。清水盯着眼前的毛巾,思索着该如何是好。 明天天气似乎不是很好,现在虽然很热,但湿气又太重。就算现在洗了,明天早上也不一定会干。这样一来,明天搞不好会有社员没毛巾用…… 「问问哪里有投币式洗衣店好了。」 森然或枭谷的经理应该有去过洗衣店吧。如果她们不知道的话,再去问音驹的人就好了。要是他们也不知道的话,到时候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清水抬起装满毛巾的洗衣篮,走回教室。谷地似乎还在洗澡,教室里没看见她的身影,这让清水松了一口气,她急忙开始做外出的准备。 「啦、啦啦、啦啦——」 日向摸了摸快被撑破的肚皮,一边哼着歌,悠悠哉哉地步出食堂。 「洗洗澡——睡个觉——明天也要早起——啦啦啦……咦?」 他随口哼着的自创曲戛然而止。他看见清水站在玄关前,手中还抱着很大的东西。这么晚了,她有什么急事吗?日向快步走向前去。 「清水学姐,你要去哪里呀?」 「啊,日向……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清水简短地回答后,匆匆穿上球鞋,准备出门。 「有点事情?」 虽然清水学姐的样子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但她不是会做坏事的人。不过,总觉得有些奇怪,而且她手里的东西看起来很重。 日向踌躇了一会儿后,怯生生地开口说: 「……那个,我帮你拿吧。」 清水回过头,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情。 「没关系,虽然体积大了点,但其实很轻。比起这个,你快去洗澡吧?」 「是吗?唔,不过,一年级是最后一批洗澡的,而且刚才你还替我保护了我的西瓜,所以还是让我帮忙吧!」 日向说着,迅速穿上了自己的球鞋,伸手拿起地上的包包。 清水一瞬间露出犹豫的神情,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麻烦你了。」 「是!啊,真的很轻呢……里面装的是毛巾吗?」 日向隔着包包的布料感受到触感,开口问道。 「嗯,我忘记洗了,所以现在要去洗衣店。」 「咦,既然这样,那我绝对要一起去。」 原本怯生生的日向突然说出「绝对」这个词,让清水露出些许讶异的神色。 然而,日向却理所当然般笔直望着她说: 「要是学姐又被奇怪的人纠缠就糟了。」 「啊。」 她想起了春高第一次预选结束后,自己曾被条善寺高中的选手们搭话,那时也是日向现身救了她。 清水再次望向日向,发现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吗?」 「唔,如果是学姐的话,应该会直接打倒对方吧……?」 「并不会……那么,我们走吧。」 于是,日向和清水扛着巨大的东西,走出了音驹高中。 位于练马区的音驹高中周边,虽然算在东京都内,却不是日向想像中的可怕大都市。既没有摩天大楼,也没有让整条街灯火通明的刺眼霓虹灯,当然更没有东京铁塔、东京巨蛋,和东京凯蒂猫乐园。悠闲的住宅街之间的小空地上,秋虫提早开始鸣叫,电车的声音乘着温暖的夜风微微传来。两人快步走在夜晚寂静的道路上。 日向「呦」了一声,将肩上虽然不重但体积略大的包包重新背好,开口问道: 「那间洗衣店在哪里呀?」 清水看着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的路线一边回答。 「好像没有很远。森然的经理跟我说大约走个5分钟就会到了……啊,在那个十字路口右转。」 「那就不用担心会迷路了呢。」 路灯的光亮洒落在清水身上。看见她点了点头,日向活力充沛地说: 「好,出发!」 日向踩着轻快的步伐正要弯过转角处时,清水急急忙忙地制止他。 「啊,日向!这里是要右转……!」 「嗯?咦?右边是这里啊……啊,不对!这里是左边!」 p063 他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央慌乱了好一会儿,做了一个深呼吸冷静下来后,带着凝重的神色抬起头望着清水。 「东京的路果然很复杂呢。」 「你刚才犯的错跟是不是东京无关吧。」 清水断然否定,踏出步伐。接着突然忧心地回过头,对呢喃着「奇怪了」的日向问道: 「日向,你在打排球的时候,左边跟右边应该分得很清楚吧?」 「咦,那是当然的!要是搞错的话……会被影山狠狠教训一顿的。」 「……说得也是呢。」 「啊,我知道了。」 日向在夜晚昏暗的道路上停下脚步,望向清水。 「※搞不好我比较能够理解英文呢!我真是个国际化的人!」 「嗯,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欸——」 于是,两人再次前进。 他们缓步右转,四处张望寻找理应会出现在右手边的投币式洗衣店。两人没有闲话家常,只是默默地继续向前走。 「咦?」 日向率先注意到了迎面走来的一群人。 「啊,是老师他们呢!」 一边谈笑一边走过来的是武田顾问、乌养教练和音驹高中的猫又教练。从他们豪迈的笑声听来,似乎喝了一、两杯酒。 「我把直井留在学校里了,今晚可以毫无顾忌地喝个过瘾啦。」猫又教练的声音清楚地传了过来,这时大人们也注意到了日向和清水。 「哦,你们要去哪里啊?」 乌养教练如此问道,于是清水指了指日向手中的包包。 「我们要去一下洗衣店。」 乌养说了一声「是吗」表示了解,回头望向刚才走来的路上。 「我刚才好像有看见喔,应该是那个亮亮的地方。」 乌养说着,指向路上某一处,武田从他后方探出身子。 「清水,都这么晚了,我也一起去吧。」 「就在那里而已,而且日向也在。」 「是啊,有我在!」 看见日向得意地挺起胸膛,猫又教练冷笑一声。 「就算有一百个小个子,也派不上用场的啦。怎么样?不如大家一起去吧?啊,对了对了,等你们两个东西洗完了,也来跟我们喝个几杯吧?」 「有一百个也没用是什么意思!」 日向大受打击,一旁的清水低下了头。 「谢谢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她再次婉拒后,喝了酒的大人们也理解般地说着「也是,就在那边而已嘛」,向两人道别。 「那你们路上小心啊。」 「有什么事的话再联系我!」 「我们就在那边的居酒屋,要是你们改变心意的话,随时可以过来喔。」 两组人马在此分别,各自朝着洗衣店和续摊的第二间居酒屋迈开步伐。 「啊,看见了!」 「真的就在附近而已呢。」 两人稍微加快脚步,踏进了投币式洗衣店。蓝白色的日光灯微弱地照亮店内,正在运转的洗衣机和烘衣机让室内比起室外更增添了几分闷热。室内没有安装冷气,只有一台小型电风扇尽职地左右摆动着。 「这是我第一次来投币式洗衣店呢!」 在清水朝洗衣机的投币口投入零钱的这段期间,日向在狭小的店内东张西望,四处走动。一下拿起摆在椅子上、好几周前的漫画杂志翻阅,一下仰望从天花板垂挂的传统电视,一下在小电风扇前「啊——」地张嘴发出声音,但不一会儿,他便感到厌倦了。即使如此,仍静不下来的他,这次跑到空无一物的烘衣机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瞧。 「这个门又圆又大,好像那个……唔……潜水艇!」 日向如此说道,打开了烘衣机的门,清水出声警告他: 「千万不要进去里面喔。」 「被、被发现了……!」 日向像是要湮灭证据般,急忙关上了门,接着他又开始在店内闲晃,发现了一台小型自动贩卖机。 「啊,有卖洗衣粉耶!小小的跟火柴盒差不多大,是使用一次的份量吧。我可以买这个吗!?」 「可以呀,之后我会报帐的,你要记得价钱喔。」 「哇,感觉好像大人在工作喔……」 日向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满心雀跃地投入了零钱。咚的一声,洗衣粉的盒子轻巧地掉了下来。他紧闭着双唇取出了洗衣粉,打开包装后,将散发出香味的粉末一股脑儿地倒进了装满毛巾的洗衣槽。日向望向清水,表情仿佛像是在说他完成了。 清水忍不住吐露直率的想法。 「……你是小朋友吗?」 「咦?你说什么?」 「没什么。那么……在毛巾洗好之前,我们要先回学校吗?也可以留在这里等。」 「这样啊。不过,如果只有30分钟的话,等一下也没关系喔,这里有漫画也有电视。」 日向如此说道,拿起窗边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昏暗的店内忽然亮了起来。电视里似乎正在播放晚间综艺节目,传来了剧烈的大笑声。他切换了好几个频道,但似乎没有特别吸引他的节目,于是他关掉了电视,又开始四处张望寻找其他新奇的事。 一直在旁观察日向的清水开口询问: 「你好像很喜欢洗衣店呢。」 「咦!?啊,呃,也不是啦……!」 被一语道破的日向语无伦次地辩解,清水见状在一旁的圆椅凳坐了下来。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啊,好!」 老旧的椅子嘎吱作响,日向终于安分地坐了下来。 两人坐在圆椅凳上,和家人、朋友传传短信;接着又打开了电视机,因为这里的电视频道和家乡有所不同,令他们有些困惑,最后他们选择观看运动新闻来打发时间。 他们刚到洗衣店时就在运转的洗衣机和烘衣机停了下来,但没有人来取回里面的衣物。或许是因为烘衣机有扇像是潜水艇的门,听着洗衣机轰隆隆的运转声让日向联想到了引擎声。窗外一片幽暗的景象,让他有种沉落水底般的感觉,心里有些不安。 这时,练习的疲惫和饭后的睡意袭来,让日向打了一个大呵欠。 「哈啊……啊,抱歉!」 日向抹去了随着呵欠流出的些许泪水,满怀歉意地低下了头。 「没关系啦,你这么累还让你陪我过来,真不好意思。」 「不会、不会!这样很有宿营的感觉,很开心呢!」 「很开心?」 清水讶异地回头看着日向,日向急急忙忙地接着说道: 「那个,我、我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宿营、练习赛,也没有学长或是社团经理,甚至没有专属的教练……总之,升上高中后,我才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排球,超——开心的。就连现在在这间洗衣店里,也很有宿营的感觉!」 话说到此,日向闭上了双唇,注意到这件事的清水一语不发地以眼神催促他往下说,日向的双颊微微泛红,接着说道: 「还有……像这样子每天和大家一起练习,让我觉得未来某一天我也能像『小巨人』一样,踏上春高的球场。」 日向的眼里绽放着光芒,激昂地谈论着梦想,差点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清水像是受到他的感染般,轻轻地笑了。 「嗯,今年一定去得了全国大赛的。」 这时,门被推了开来。一名西装笔挺、梳着油头,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悠悠地走了进来。他瞥了一眼有些碍事的两人后,走向了烘衣机。 「那个人很像主任呢。」 清水的话让日向不自觉笑出声。 「……嗯?」 被眼前这名神似主任的男子瞪了一眼后,日向连忙说了声「抱歉」并低下了头。他再次抬起头仔细观察对方,发现男子鼻翼边的痣位置和主任一模一样。 「嘻、嘻嘻嘻嘻嘻……」 日向双肩微微颤抖,拚命忍住笑意,长得像主任的男人语带不满地开口: 「你们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吧?我记得是叫音驹……」 「咦!?不、不是!那个,我们是从宫城来这里参加宿营的!」 清水望着日向,眼神仿佛在说「用不着说得这么详细吧」,但当事人却因为过于紧张而完全没注意到。 男人打开烘衣机,拿出了衬衫和袜子,用手一件一件确认衣物是否全干了,然后继续说道: 「你们远道而来还真是辛苦啊,想必应该都是很出色的选手吧。」 「没、没那回事……」 外貌相似的话,性格也会相似吗?还是他们其实是亲戚呢?接着男子又盛气凌人地对着日向说: 「不过,你看起来也不是多厉害的样子。是打什么运动的啊?棒球?还是足球?竟然会被派来做这种杂务,应该只是个坐板凳的吧?」 「我、我们是打排球的!」 为了打断对方滔滔不绝、不打算停歇的挖苦,日向挺起了胸膛说道。他好想告诉对方,排球是个多么值得付出的运动,还有在电视上看到的「小巨人」是多么帅气。 「排球……?」 男人将视线从日向身上移到了清水身上后,皱起了面孔。他那张像是蟾蜍的脸,实在和主任十分神似。 「那么,那边的小美女就是『东洋魔女』啰。」 「……」 清水决定忽视他这番话,反倒是日向开口询问。 「魔女?」 「什么,你不知道啊?真是不像话。日本国家女子排球队可是被称作东洋魔女,受到世界各国的敬畏呢。这种小事年轻人只要滑一滑智能型手机就知道了吧?」 「我、我又不是用智能型手机的,而且学姐是社团经理……」 「……哦?社团经理?」 男人的脸皱得更深了,或许那是在笑也说不定。 「那边那个看起来很难相处的小美女,没想到是贤妻良母类型的人啊。」 「贤、妻……!?」 日向被贤妻良母这个词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清水则是带着轻蔑的神情说道: 「真讨厌。」 这时,男人将洗好的衣物全都装进了塑料袋里,日向和清水像是松了一口气地看着彼此。男人在离开之际,瞥了日向一眼,一副要以过来人的身分提供建言似地,慷慨激昂地说: 「排球那种东西玩玩是可以,但不要忘了读书才是学生的本分,所谓的文武双全——」 日向的眼神瞬间转变,不让对方有任何说话的余地,出声反驳: 「抱歉,大叔,我们不是玩玩而已。」 「啊?」 日向这句话既不大声,口气也没特别强硬;然而,刚才还有些困扰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令男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对着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的男人开口说道: 「还有,排球不只是『那种东西』而已。」 「呃……是、是那样吗?这样啊,那……再见啦!」 被性格骤变的日向所散发出的压迫感震慑住的男人,提起了装满衣物的袋子落荒而逃。 「啊,咦……?」 神似主任的男子仓皇逃离,让日向茫然地呆愣在原地。店内残留的发胶味道,随着电风扇的风逐渐消逝。 清水怯生生地开口: 「……就结果来说,谢谢你赶跑了那个人。」 「咦!?我吗?」 日向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事,这时身后传来了清洗结束的通知声。 「啊,洗好了!」 两人把洗好的毛巾放进烘衣机,投入零钱。烘衣机开始运转后,两人继续聊着一开始谈论的社团话题。 「那个,学姐为什么会想当社团经理呢?」 「我?别聊我的事啦。」 「欸……那么,主将他们一年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不像你们那么爱闹事喔。」 「……这、这样啊。」 室内响彻着烘衣机喀当喀当的笨重运转声,小小的电风扇将夏夜温润的空气和洗衣粉的香味搅拌在一起。铝框拉门外,一台小货车行驶而过,使得建筑物微微晃动。两人身后的圆形烘衣机门内,一条条毛巾轻盈地腾空、落下。日向看着看着,露出了笑容。 「总觉得很有宿营的感觉呢!」 「抵达——!!」 日向和清水两人提着洗完的毛巾回到了音驹高中,很不凑巧地碰上了刚洗完澡的二年级生。 「辛苦了!!」 日向注意到学长们,立刻打了声招呼。西谷顶着湿润扁塌的头发,「呦」地举起手回应。 「翔阳,其他一年级都已经去洗澡了喔。」 「是,我现在就过去!」 田中也向他搭话: 「日向,你跑哪里去了?刚才影山他……什、什!什么!你这家伙为什么会跟洁子学姐在一起啊!」 清水将门上锁后回过了头,眼前的骚动让她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嗯?我们刚刚拿毛巾去……」 完全不理会日向的回答,西谷扑向了玄关。 「真、真的耶!洁子学姐,这么晚了,你们两个是到什么地方去了!!」 「啊,所以我不是说了,我们拿毛巾去……好痛!」 西谷和田中撞开打算举起刚洗好的干净毛巾示意的日向,跪倒在洁子脚边。 「洁子!请回答我!根据你的回答,我、我会……!」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是去了哪里呀!!」 缘下、木下、成田看见两人小题大作地大吵大闹的模样,只说了句「我们先走了……」后就离开了。清水用像是看着在地上爬行的虫子般的睥睨眼神瞥了跪倒在地的两人一眼后,一语不发地将视线转移到日向身上,平静地开口: 「……今天谢谢你了,帮了我很大的忙。」 「是!」 日向站了起来,摆出敬礼的姿势。清水简短地道别后,提起了包包,迳自匆匆踏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西谷和田中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小声地交谈着。 「好久没被这样彻底无视了呢。」 「是啊,没有任何虚假,完完全全的彻底无视呢。」 在露出了菩萨脸的两人身后,日向拚命解释着。 「那个,我吃完饭后,刚好碰到了清水学姐,然后,我就想说她怎么了,然后,因为毛巾……」 然而,西谷和田中彻底地无视了日向的话。 「翔阳啊……」 「是?」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啊啊啊啊啊啊!!」 「向天地万物谢罪吧!!」 学长们的面孔从菩萨骤变成恶鬼,分别从左右两侧扑向了日向,日向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攻击,仓皇逃离。 「咦!为什么这么生气啊!?我明明是去帮学长们洗毛巾啊!」 「啰嗦!别以为你逃得了啊,日向!!」 「我们是不会听你狡辩的,翔阳!!」 就算日向再怎么拚命逃跑,今晚还是得和他们在同一间房间过夜。直到明天晚上以前,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得和学长待在一起,继续宿营生活。 火焰斗球高中生 斗球儿光太郎 10月5日星期五的傍晚时分,枭谷学园集团再次陆续集结至这次暑假主办宿营的埼玉县森然高中。率先抵达的是东京都的学校——枭谷学园和音驹高中一下课就直接过来。千叶县生川高中还没抵达,而从宫城县远道而来的乌野高中应该晚上才会赶到。 在最近的车站会合的枭谷及音驹的社员们,一个接着一个踩上森然的阶梯。虽然他们直接前往了第一体育馆,但森然的排球社社员似乎还没有到,取而代之的是在球场里打篮球的学生们,不知道他们只是在玩还是正在进行社团活动。 「唔,那我们到第三体育馆看看吧。」 「不晓得门开了没。」 由于是集团学校,彼此相当熟悉,两校的社员理所当然地走向了第三体育馆,确认里面没有半个人后,便毫无顾忌地占领了球场。 「嘿嘿嘿!来到这里就会回想起我的夏天呢!」 「……我的?」 「乌野是今天来吗?还是明天?」 「他们刚刚传短信来,说已经上了高速公路。」 「小见学长,请不要在这里睡觉。」 「我没在睡啦,没在睡,只是躺着而已……」 黑尾对眼前这群因为到处行走而疲惫、开始变得散漫的社员感到傻眼,开口说道: 「喂,要挂球网了。」 「是!」 「抱歉!」 急急忙忙起身的排球社社员中,响起了一道格外洪亮的声音。 「好,我决定了!」 枭谷的主将木兔扯开嗓门,声音响彻整座寂静的体育馆。木兔一跃而起,快步奔向了器材室,拿着一颗排球走了回来,在茫然呆立的两校社员面前高声宣言: 「听好了,现在开始我们来打斗球!」 「……斗球?」 「没错,就是斗球!喂,一开始外野有几个人啊?」 木兔一个人迳自往下说,周围的音驹社员们纷纷露出忐忑不安的神情。 「慢着,你说的斗球,难道是『躲避球』吗?」 「我们又不是小学生,打什么躲避球啊……」 音驹社员的私语,让木兔扬起了眉毛。 「『打什么躲避球』……!?身为一个躲避球选手可不能假装没听到这句话啊!听好了,排球和躲避球虽然是不同的运动,但精神是一样的!」 「啊?」 「……躲避球跟排球?」 「躲避球选手是什么东西啊?」 音驹的社员显得更加不安,枭谷的社员有些歉疚地低下了头。 「不用理他没关系啦。」 「这家伙要是搭理他的话,会更加得意忘形的。可是不理他的话,又会很消沉。」 木兔毫不在意队友的批评,扬起了嘴角。 「听好了,我可是全国屈指可数的好手。」 「又开始了……」 「我去挂球网了。」 想尽快开始练习而朝着器材室迈开步伐的赤苇,被木兔一把拎住了脖子。木兔神情凝重地继续说道: 「听我说,我的直觉告诉我……躲避球里有些重要的事,在排球里也是通用的!!」 虽然他的发言让人感到有些困惑,但充满自信的表情和货真价实的全国级实力——木兔的这番话让音驹的社员们有些动摇。 「……既然木兔都这么说了,或许真的是那样也说不定。」 「重要的事究竟是什么呢?」 「拥有全国级实力的人,讲的话就是不一样呢。」 得到预期中的良好反应,木兔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但听惯他这些虚张声势的发言的枭谷社员只是无奈地仰望着天花板。 「在森然的人来以前,我们先来打一局吧!」 「主将!我也很在意那个重要的事是什么!我们来打躲避球吧!」 在山本和犬冈向主将黑尾恳求时,利耶夫毫不顾忌地走到木兔面前,大胆地下了战帖。 「要比躲避球,我可是超强的喔!」 「真的吗?混血小子!」 看见两人之间爆出火花,黑尾皱起了眉头。 「利耶夫那家伙又擅自……」 虽然嘴上这么说,他却扬起了嘴角继续说道: 「……不过,既然决定要打,就一定要赢啊。」 主将接受了枭谷提出的躲避球对决,让音驹的社员们也跟着热血沸腾。 「一定要赢!」 「好久没打躲避球了!」 和情绪高昂的队友隔着一段距离的孤爪呢喃着: 「……好麻烦啊。」 虽说是隔着一段距离,但也只有数步之差,然而精神上却像是相隔了好几万光年。看见孤爪厌恶的神情,枭谷的赤苇低下了头。 「总觉得有些抱歉呢。」 「不、不会……我会负责计分的……」 突然被搭话,让孤爪有些紧张,他向对方打了声招呼后,准备快步退到球场之外。不过,眼尖的芝山跑了过来。 「研磨学长!我来当计分员,你也一起下去打球吧!」 「咦?」 「不管是打排球还是打躲避球,我都不想输给枭谷!」 芝山笑咪咪地将孤爪推进了球场后,跑去拿计分板。 「可是我……一点也不想打啊……」 孤爪的表情又染上了一层阴郁,虽然他想悄悄溜走,但这里是森然高中,就算离开了学校,也不知道附近哪里有便利商店。要是有个闪失,可能又会像上次去乌野时一样迷路也说不定,那样事情会变得更麻烦的。 音驹的社员们没有注意到闷闷不乐的孤爪,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认为他这么没干劲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而搁置不理。「那我要当外野!」「外野可以复活吗?还是不行?」「躲避球各地的规则都不太一样啊。」大家兴致高昂地说着。在这之中,和芝山同为一年级社员的犬冈心神不定、忸忸怩怩地说: 「我也应该去当裁判之类的吧……」 或许是听见了芝山和孤爪的对话,犬冈说出了这番值得称赞的话。然而,遗憾的是他那张涨得通红的脸上,露骨地写着「我想打球、我想打球、我想打躲避球!」要是随口对他说了「那你来当裁判吧」,应该会让他难过得痛哭失声吧。 「……犬冈,裁判我来当就好了,你不用在意。」 副主将海向他如此说道,这句期待已久的话让犬冈脸上散发出光芒。 「咦,这样好吗!?虽然我是很开心啦……可是,这可是躲避球喔!?」 「嗯,你不用担心,但我会做好随时可以下场的准备的。」 看见海表达出内心的斗志,犬冈笑咪咪地低下了头。 「海学长,谢谢你!」 于是,由芝山和海担任计分员及裁判,除了孤爪以外干劲十足的音驹,和只有木兔一个人热血沸腾的枭谷,展开了七对七的躲避球对决。 音驹的外野手为山本、福永、犬冈三人——以庞克头、寡言男和活力小子这种充满多样性的组合布阵;而枭谷的外野手则是猿杙、鹫尾、尾长三人——各个都体格壮硕、相当沉稳。双方队伍开局时都将主将、举球员、自由球员安排在内野,这是否是战略的一环呢? 木兔和黑尾在球场正中央大眼瞪小眼,双方的主将以篮球比赛的跳球方式来决定先攻后攻。担任裁判的海将球抛起的同时,两人一跃而上。 「预备——开始!!」 木兔比黑尾快了一点点碰到球,传进了己方阵营的球由自由球员小见扎实地接了下来,开局以枭谷先攻。 黑尾咂舌落地,但马上露出了从容的表情。 「就让你们先攻吧。」 「挺从容的嘛……就当作是招呼,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吧!」 木兔如此声明后,从小见手中拿过了球,拍了两、三次球后,开始助跑。 「……看招!火焰球!!」 木兔一蹬,高高跳起,手臂如鞭子般弯曲。 「一定要接下来啊!」 黑尾对着队友喊话,木兔丢出的球飞向了黑尾。好快。 ——咚! 音驹阵营响起了又沉又钝的声音。 「唔……!!」 黑尾跪在地面,但球牢牢地抱在他的胸口。木兔丢出的球确实很快又强,但完全比不上他杀球时的威力。这球,接得住。 黑尾缓缓地站了起来,望着敌方阵营的木兔,扬起了嘴角。 「……奇怪了?话说得那么满,难不成猫头鹰们不打算拿出真本领吗?」 「你说什么!」 看见木兔一被挑衅就激动起来的模样,黑尾笑咪咪地继续说道: 「啊,我明白了。只要随便打打,输球的话还可以拿『我们没拿出真本事』来当借口啊!」 所谓的巧言善辩指的就是这种人吧。黑尾的计谋奏效,枭谷的氛围骤变。原本社员们只是无可奈何地配合木兔的任性要求,此时他们的好胜心被熊熊点燃了。 「听好了,你们这群野猫……!」 「不管是排球还是躲避球,我们都不会输给你们的!」 看见队友突然燃起了斗志,木兔的情绪更加高昂了起来。 「哦!你们终于有干劲了吗!!」 「那个,你们是不是正中了对手的下怀啦……?」 赤苇明智的意见丝毫没有传进木兔耳里,音驹阵营的孤爪带着同情的目光望着已然死心的赤苇。 「好……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脱胎换骨后的不死鸟躲避球!一定要把球的主导权夺回来啊!」 「好!」 除了赤苇以外,枭谷的队伍已经完全进入了临战状态,压低了身体,做好攻击的准备。获得主导权的音驹,除了孤爪以外所有人都干劲十足。 「好,要上了!」 黑尾发动攻击,自由球员小见扑向了迎面而来的快速球,将球轻轻松松救了起来。 「喂,这样不是躲避球吧!」 即使黑尾如此大喊,也只是徒然。局势的演变和平时的习惯让赤苇自然而然地举起了球,看见球轻盈地飞腾到空中,等待着这个时机的木兔一跃而上。 「得分啦!!」 p096 从高处扣下的球瞄准了利耶夫。 「咦、啊……」 正当利耶夫犹豫着应该要救球还是接住球时,球直接击向了他的肩膀。 「好痛!」 当众人以为终于有人出局时,一道小小的身影现身,是自由球员夜久。夜久在一瞬间扑向了弹开的球,在球落到地面的前一刻牢牢地接住了。 「真惊险啊。」 虽然夜久一连串精湛的动作让大家看得出神,但球场上的选手们不约而同望向了担任裁判的海。利耶夫出局了吗?还是不算出局呢?海的判断将会影响比赛接下来的进行方式。 「球落地以前被其他人接住的话,就不算出局。」 海悠悠地说道,球场上一阵欢呼。 「打打躲避球也不错呢,我们赶快继续吧!」 「本来以为木兔只是在胡扯,想不到也算是一种练习呢。接下来我也会把球接住的!」 排球社社员不分敌我,开始相信了木兔提出的「排球≒躲避球」这个说法。 比赛再次开始,夜久将球传给了外野的山本,迫不及待而蠢蠢欲动的山本开心地瞄准了枭谷。 「想接球?那么,我就瞄准你们不好接的高度!」 山本摆出了很有主攻手风范的攻击姿势,朝着不会过高也不会过低,却不容易接起的高度——也就是胸口至脖子之间,丢出了球。然而,球却被站着无事可做的赤苇轻轻松松地接了下来。 胸口附近的高度,正好是不需要靠救球就能够确实接住的高度。 「啊啊啊啊啊!搞砸了啊啊啊啊!!」 山本懊悔地抱头大声吼叫,队友不禁叹息「真是笨蛋啊。」赤苇没有放过对手一时松懈的大好机会,迅速瞄准下一个人。球离开了赤苇手中,划出一道偏低的弧度后,打中了正在对山本说着「猛虎学长,别介意!」的利耶夫脚上。 「好痛!又来了吗……!」 这时,夜久再次纵身一跳,在快要越过边线处及时接住了反弹的球,让利耶夫再次免于出局。 「利耶夫,我不是说了别发呆吗!」 音驹的社员们纷纷来到再一次精湛救援的自由球员身旁,相较于气氛热烈的音驹球场,枭谷这边一片沉寂,赤苇懊悔地凝视着自己的手掌。 木兔拍了拍他的背。 「赤苇,别介意!」 「……是。」 赤苇坦率地低下了头,然而他却不是因为没能让对手出局而感到不甘心。虽然是在打躲避球,但自己趁着对方不注意时攻击这种轻率的行为让他感到羞愧。因为会变得很麻烦,所以他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口。不过,没有办法让毫无防备的对手出局,确实让心情不太好。胜利的女神是绝对不会眷顾带着马虎心态站在球场上的人的。 「……」 赤苇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后,像是下定决心般抬起了头。 「继续比赛吧。」 比赛再次开始,两队都不断地丢出威力强劲的球。球场上四处纷飞的快速球,即使击中了内野的人,也会有自由球员巧妙地解救危机。两队迟迟没有人员出局,内野外野的阵容毫无变化,比赛陷入了胶着状态。 芝山站在写着0比0的计分板后,紧握着拳观看比赛。当某一方的内野选手全数出局,比赛就算结束的躲避球赛,真的需要计分板吗?但从他率直的表情看来,似乎不像是在怀疑自己的存在意义。 不只是芝山,在场的所有人都完全忘了宿营将从今天开始的事,也忘了这里是森然的体育馆,全神贯注在眼前的比赛中。面对眼前的对手,大家都忘了这只不过是练习前的玩耍,不知不觉中每个人都化身为躲避球选手了。 「赤苇,那个自由球员很棘手啊。」 「是啊,跟杀球相比投球的速度较慢,每一球都被他救了回来。不过,我们队也是一样情况。」 听了赤苇这番话,木兔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轻声说道: 「……我明白了!」 枭谷的内野阵容好奇地望向木兔,木兔则是朝着音驹大喊「暂停、暂停」,并对他的队友们说: 「我懂了。听好了……躲避球和排球是不一样的!!」 片刻过后,枭谷的球场上响起了谩骂声。 「这跟你刚刚说的不一样啊!够了,你闭嘴啦!」 「我真是白痴,相信了木兔的我真是个白痴。」 音驹的社员们见怪不怪地望着枭谷的骚动,木兔拚命地安抚队友的情绪,继续说道: 「不是啦、不是啦,我是要说!就是因为和排球不一样!所以……要瞄准自由球员,我们的目标是自由球员。」 木兔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 「啊?」 「什么意思。」 小见和木叶露出茫然的神情,赤苇补充道: 「……我猜,这个策略应该是故意瞄准在排球发球时尽量避免的自由球员,让敌方没有机会去救反弹开来的球吧。」 「就是那么一回事!我真是个天才!」 木叶郁闷地望着得意忘形的木兔,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确实有道理。」 「木兔,你把这辈子的脑容量都用光了吧。」 小见笑容满面地拍了拍木兔的背,让木兔泪眼汪汪。 「小见,你那是什么夸奖方式啊!」 接着,他们向音驹解除暂停。音驹再次发动了攻击,但突然的暂停打乱了他们的集中力,再加上木兔有了策略而气势高涨,轻轻松松便夺走了球的主导权。 木兔抱着球,指了指夜久。 「抢夺,然后攻击!」 接着,他大步迈开步伐助跑,一跃而上。 「接招!」 在他高声喊叫的同时,球也离开了他的指尖。 球笔直地飞向夜久,夜久在一瞬间做出判断,马上闪开。球没有击中任何人,越过了音驹的球场,由枭谷的外野猿杙接了下来。 「好痛,这是什么力道啊……」 「阿猿,自由球员!不要避开自由球员,瞄准他!!」 听见木兔的话,猿杙马上理解了策略,高声喊道「看招!」,瞄准了夜久。夜久注意到对方将自己当成目标,微微地咂了咂舌。 「说什么『不要避开』、『瞄准他』的,这是霸凌吧!」 接着,他开口对眼前慌慌张张准备闪避球的利耶夫下达命令。 「利耶夫,当我的盾牌!」 「咦?」 夜久迅速地绕到了一脸茫然的利耶夫身后,开口说道: 「你以为你长这么大是干嘛的,保护我!砸中你的球,我通通都会救起来的!」 「可是很痛耶!我不想再被打中了啦!」 「啰嗦!不然你就好好地接下来啊!」 「啊、是!」 夜久以利耶夫和黑尾为盾牌,在球场狭小的空间里四处闪躲。由于他的动作敏捷,再加上有高大盾牌遮挡,音驹即使承受枭谷密集的攻击也迟迟没有人出局。 「……还真会跑啊!」 木兔感到相当恼火。然而,只要音驹没有抢到球,就无法发动攻击,黑尾也有些焦急了。 「……只是一直四处闪躲的话,是不会有进展的啊。好,利耶夫,不要闪躲,去给球打吧。」 主将这番话让利耶夫感到相当错愕。 「咦!?」 「你被球打中的话,夜久就能救起球了。」 「那是哪门子的策略啊!」 「下一球过来的时候,你就拿出自信去给球打吧。」 「我——才——不——要!」 利耶夫一口回绝了「给球打大作战」,黑尾将手放到利耶夫的肩膀上,对着害怕不已的利耶夫缓缓开口说道: 「音驹的胜利就靠你了,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喔,未来的王牌。」 「……王牌?」 当利耶夫的眼神闪闪发亮的同时,木兔也做出了投球的动作,黑尾看着利耶夫高声说: 「球要来了喔,王牌。」 「是!王牌要去给球打了!」 利耶夫抛下这句话,活力充沛地扑向了木兔丢出的快速球,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球砸在他细长的身体上,夜久说着「我会帮你收尸的!」从缓缓倒下的利耶夫身后探出身子,接下了反弹起来的球。 「啊——!可恶!」 木兔气得火冒三丈,赤苇开口安抚他的情绪。 「木兔学长,冷静一点。」 「我知道啦!!」 夜久瞥了敌方阵营里情绪激昂的木兔一眼后,向利耶夫、黑尾、孤爪招了招手。 「好,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了。靠拢一点……」 四人窃窃私语讨论起作战计划。 听完夜久的话后,孤爪露出了「为什么要做到那种地步……」的疲倦神情,黑尾和利耶夫则是跃跃欲试。 「试试看吧。」 「听起来很有趣呢!」 看见音驹的内野阵营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赤苇奉劝: 「对面好像在计划什么呢。」 「无妨!不管他们在计划些什么,要做的事就只有把飞过来的球给抢回来而已!」 看见木兔大声喊叫着,赤苇和其他枭谷的成员不安地对彼此使了眼色。木兔的情绪太过激昂了,通常在这种情况下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音驹的球场上,持球者是一脸厌倦的孤爪,见他踏出了步伐,枭谷纷纷摆出迎击的姿势。常常一起练习的枭谷很清楚,他那没什么干劲的表情和他精锐的动作不成比例。 然而,此时的枭谷已经陷入了陷阱之中。 孤爪并没有挥下举起球的手,而是在动作途中将球抛向了后方。 「什么?」 假动作。枭谷队伍一阵动摇。 飞向后方的球越过了体格高大的黑尾和利耶夫头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落到了两人身后。 木兔明白了。 「这、这是……把两个高个子当成墙来掩护,这样就不知道球会从哪里过来了!」 音驹的球场上,响起了夜久的声音。 「就是现在,利耶夫,让开!」 「是!」 急忙蹲下的利耶夫身后,拿着球的夜久一跃而上,丢出了球。 「看招!」 咚的一声,木叶倒下了。虽然小见拚命地伸长了手,球却掠过了距离指尖数公分处,滚到了外野。 「可恶啊!到处乱跑、四处乱窜的!」 下一瞬间,大吵大闹的木兔无声地倒下。 咚、咚咚咚……球弹跳着愈滚愈远。 「咦?」 王者突然被攻陷让球场上陷入一片静谧,接着他们终于明白了——外野的福永将接到的球直接砸到了木兔的脸上。 音驹阵营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 「好一个沉默!」 「福永学长,原来你在场上啊!」 「都忘了你的存在了,你应该多说点话啊!」 音驹队伍扬起了仿佛已经取得胜利般的欢呼,枭谷阵营则是一片死寂。 这个出局相当惨痛。 被球打中的木兔身体当然很痛,但连续两人出局更是惨痛的损失。更重要的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造成出局这个局面,令木兔的心情掉到谷底,这对枭谷队伍来说是最惨痛的伤害。 进入委靡不振模式的木兔很麻烦,虽然他平时就是个麻烦的人了,但这下子会变得更加麻烦。所有人都对那份麻烦感到却步而不敢上前向倒地的木兔搭话,社员们像是在询求协助般,偷瞄着赤苇。 「……我知道了。」 被赋予了危险重任的赤苇,带着放弃挣扎的神情,向木兔伸出了手。 「木兔学长,你没事吧?」 但这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木兔朝气蓬勃地一跃而起,大声喊道: 「嘿嘿嘿嘿——!打中脸不算出局!」 他的脸上挂着一条鼻血,但本人似乎毫不在意。 「既然被攻击了……就要以牙还牙!!」 木兔捡起地面上的球,扯开了嗓门。 「看招!超级威力特种球!」 以侧肩投法丢出的球呼啸而过,一边旋转一边掠过音驹社员的头顶,在外野手要接住的前一刻又急速转弯。 「哦,真不愧是我,真的投出变化球了!」 木兔大吃一惊,队友则感到傻眼。 「那不就是个暴投吗?」 「你在瞄准哪里啊。」 球的轨道转变,继续往前飞驰。正当外野手追上前时,森然高中的主将拉开体育馆的门,走了进来。 「哦,大家都在这里啊,因为到处都找不到你们……咦?」 球场上的人不约而同闭上了眼睛,因此没人看见森然主将那颗头发蓬松的头被木兔的变化球直接命中的那一瞬间。 在第三体育馆里举行的躲避球全力对决就此画下了句点。 从躲避球选手恢复到排球选手身分的社员们,遭到教练及总教练的斥责,默默地开始做练习的事前准备。 利耶夫一边搓揉着身体疼痛的部位一边挂起球网,木兔开口向他搭话。 「自称很会打躲避球的王牌小子!」 「……你那是在挖苦我吗?」 看见利耶夫闷闷不乐的模样,木兔带着笑容说道: 「晚上乌野来的时候,我们再打一次躲避球吧!」 「欸……?」 听见那个校名的黑尾停下了手边的动作,带着些许复杂的表情叹了口气。 「乌野吗……」 附近的各校社员像是要代述黑尾的心情般,一个接着一个说道。 「光是打排球,那些家伙就够棘手了啊……」 「不想在躲避球上跟他们交手啊。」 「深有同感。」 「一定是很麻烦的对手吧。」 如此这般,枭谷、音驹双方,似乎都极力避免和乌野高中进行躲避球对决。 「哈啾!」 朝着埼玉行驶的小型巴士上,日向打了一个大喷嚏。 「是感冒了吗?」 拥挤的车厢内,主将泽村忧心地望着日向问候。 「不是……一定是东京的强校们现在正在讨论我吧……呵呵呵呵呵……」 日向擦了擦鼻水,露出豪恣的笑容,田中也笑着说道: 「那铁定不是在说什么好话吧!」 「咦——为什么!」 充斥着排球社社员嘈杂的笑声和零食味道的小型巴士,在东北高速公路上一路向南行驶。 女经理的心意 10月,暑假时蝉鸣鼓噪的森然高中后山开始响起了秋天昆虫的鸣叫声,恼人的蚊子和闷热的高温都成了过去。话虽如此,举行联合宿营的体育馆中仍充斥着热气,所有人都汗流浃背。和夏季宿营时不同的地方是笼罩在所有人身上的氛围。在紧张感不断攀升的氛围中,传来了泽村的声音—— 「日向,用a式传球!不要摆动手部,要靠下半身!」 「……是!」 泽村和日向在体育馆的角落进行救球特训,社团经理清水看着他们,翻开了手边的笔记本,里头记载着每位选手每天的练习纪录。她翻开写着接发球成功率的那一页,日向的数字和夏季宿营时相比,确实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再一球!」 日向活力充沛的声音回响于体育馆中。清水用指尖推了推眼镜后,看往攻击成功率那页。 乌野高中排球社是攻击力较为优异的队伍,能够和参加宿营的强校们不分上下,甚至拥有足以相抗衡的实力。虽然在练习赛中乌野的胜率一直处在最后一名,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很大。 然而,光有攻击力是无法持续获胜的。在之前的ih预选、联合宿营的练习赛中,大家都深刻感受到了这一点。虽然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尤其一年级生的救球技术还有待加强,这是可能成为致命伤的弱点。在和他校进行练习赛的同时,个人的救球特训也是不可或缺的。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一分一秒都不能够浪费。 传回去的球轨道有些偏离,日向向泽村说了声「抱歉!」并垂下头。 这时,脚边的地板一阵晃动,让他抬起了头。 「抱歉、抱歉。」 在球场上做杀球练习的东峰和菅原向他们道歉。 原来是东峰的杀球飞过了边线,弹到了日向脚边。那足以撼动空气的强劲威力是日向所没有的。 「……好厉害!」 「喂,日向。」 「啊,是!」 听见泽村的喊声,望着东峰身影出神的日向连忙挺直了腰杆。 「如果在比赛的时候……青城的及川瞄准你发球,一旦漏接了这球比赛就会结束时,你会怎么做?」 「在比赛上……漏接……大王者……?」 日向闭上双眼,试着想像那样的景象,旋即睁大了眼睛。 「哇啊——!」 日向惨白着脸大叫了一声后,向泽村低下了头。 「主将,麻烦你再发一球!」 「……没问题。」 泽村凝重地点了点头,朝着再次充满干劲的日向击出了球。 清水轻轻地笑了,她望着辛勤练习的社员们想着——代表决定战就在眼前,每间高中的教练和选手在夏季宿营中提振士气的方式都有所不同。 当中,已经在排球社里度过三年时光的泽村等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窒息般的紧张感。现在是目前为止最接近全国大赛的一刻,他们所背负的压力究竟有多么沉重呢?同时,对三年级生来说,这也是最后一次的正式比赛—— 「那个,清水学姐。那些什么率的数值是要怎么计算呢?」 一旁的谷地探头看着清水手中的笔记本。 「对了,这个也得先教会你才行,这个是……」 球场里传来浑厚的哀嚎声,正打算开始说明的清水就此打住话头。 「好痛啊——!!」 「旭,你没事吧?」 听见哀嚎声,谷地不知从哪里拿来了常备品aed(自动体外心脏去颤器),开口问道: 「不要紧吧……」 「嗯,稍微等一下。」 清水伸手制止了她,场上传来了菅原的声音。 「所以说,旭你每次都太小题大作啦!」 「因、因为流血了啊……」 从他们对话的语气中听来,似乎没什么大碍。 还以为他们比平时更绷紧了神经,却发现他们还是一如往常地少根筋。清水望着互开玩笑的菅原和东峰,轻声呢喃: 「……不过,像这样子处在放松状态比较符合他们呢。」 「咦?是指什么事呢……?啊,盖子……欸,唔……奇怪?打开电源了吗……?」 谷地将盖子敞开的aed放在地上,慌张了起来。 ——请确认患者的意识。 「咦?有声音……」 ——将胸部…… 「讲话了!」 aed传来的教学语音让谷地害怕得僵在原地,清水将机器重新设订后,盖上了盖子,接着向谷地招了招手说:「过来这边。」 「不用害怕啦,只要遵从这个声音的指令,任谁都可以顺利操作的。」 「是、是这样啊……」 谷地带着歉疚的表情蹲在一旁,翻开了使用说明书后,神色突然凝重了起来。 「总之,为了学会操作,我得好好阅读这个说明书才行……如果我没有学会怎么操作的话……要是有个万一,东峰学长可能会因此而有性命危险……!!」 谷地抱着头,缩成一团,清水拍了拍她的背,同样神色凝重地说: 「嗯,就拜托你了,可不能让东峰死在这里。」 打算过来拿ok绷的东峰,听到两人的对话,错愕地停下了脚步。 「我、我的性命……?」 过度的恐惧让他不敢出声搭话,无精打采地回到了球场。 看见王牌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菅原讶异地问: 「旭,你这么快就回来啦,没有ok绷吗?」 「菅原啊,我的性命,究竟会变得如何呢……」 「……啊?」 菅原带着怀疑的神情仰望着提心吊胆的东峰,但以他们多年来的交情,菅原知道原因八成又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于是伸手将球推向王牌的大手中。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们继续练习吧。只是表面流了一点血是死不了人的啦。」 「咦,可是很痛啊,一阵刺痛……」 「好、好,明白了,明白了。」 「真冷淡啊……」 正当菅原匆匆想要结束话题时,隔壁的球场传来了吼叫声。 「喝啊啊啊啊!!」 是田中的声音。田中的杀球弹跳到菅原他们所在的球场上,东峰捡起球说: 「……哦,我刚刚没看清楚,那一球有打在界内吗?」 「不晓得耶,不过自从夏季宿营以后就不断地在练习,感觉田中愈来愈能掌控了。」 「做得好。」 在球场外看见这一幕的谷地也情绪激动地仰望着清水。 「那是枭谷主将做过的招式吧,手臂嗖地一声挥向这边的那个招式!」 谷地也试着模仿了相同的动作,但比起杀球,那模样看起来更像在跳盆踊,不过清水还是点了点头。 「因为田中的臂膀很有力呀。」 清水说话的音量并没有很大,但远在球场另一端的田中仍扭过了头,带着炯炯有神的目光凝视着经理们……不,是清水一人。 「听见了……我确实听见了。刚才这一瞬间,我终于被洁子学姐夸奖了啊啊啊啊啊啊!!!」 过度的感动让田中还维持着扭过头的不自然姿势,就哭了起来。清水遥望着啜泣的田中,冷淡地说: 「有必要哭吗?」 「那个,刚才那段话他应该是听不见的吧,因为中间可是隔了一个球场耶……咦,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地狱耳?也就是说……这里是地狱吗!?」 「仁花,这里是埼玉。」 清水安抚着心生畏惧的谷地,田中则踏响了地板,飞奔到清水身旁,毕恭毕敬地跪倒在她脚边。 「洁子学姐!你刚才那句话已经深深地烙印在我身上了!从早到晚,我会时时回想起那道声音,坚强地活下去的!」 「慢着!」 西谷不服输地滑垒进来。 「刚才龙的那颗杀球是我举给他的!也请夸奖一下我的举球吧,洁子学姐!!也请赐予我作为男人的勋章!!」 望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叩头的两人,东峰事不关己地笑了。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呢。」 「喂,别摸鱼啊!」 球场上的菅原开口喊道。这是一如往常的事,并不需要刻意出面阻止,就连泽村也置之不理,完全不看向田中他们,默默地和日向继续救球练习。 「……」 清水不为所动地俯视着低下头的两人,心中有些犹豫。我应该斥责他们吗?不,如果斥责他们,反而会让他们更加纠缠不休吧?斥责他们,自己说不定会被认为和他们半斤八两? 苦恼的清水身后出现了缘下的身影,跪倒在地的田中抬起了头。 「哦,缘下,你听见了吗!洁子学姐夸奖了我啊……!」 缘下带着不屑的神情俯视着田中和西谷,唾弃般地说道: 「刚刚那一球出界啦。」 短短一句话,让田中和西谷两人瞬间僵在原地。 「噢……」 「说得也是……」 缘下对着无精打采地抱着双膝垂头丧气的两人继续说道: 「真是的……别在这边做蠢事了,下一球要打在界内啊。」 队友的这番话让两人开心地仰起了脸,从他们开朗的表情上丝毫看不出刚才消沉的情绪。 「……嗯,交给我吧!好,来练习吧!阿谷,走吧!」 「喔!」 东峰望着两人站起身、精神抖擞地跑回去练习的身影,不禁赞叹。 「缘下解决了呢……」 「哈哈,下一届主将就是缘下了吧。」 不仅让田中和西谷两人回去练习,甚至助长了他们的干劲,菅原对于缘下的本事相当满意。菅原的话语,让清水产生些许动摇。 下一届。 三年级要退出社团,这是她在一年级加入社团时就已经决定好的事。就像是夜深后的破晓、冬去春来般再理所当然不过。然而退出的时间点并不像天亮了、夜深了如此明确,而是取决于下一场比赛的输赢—— 「那个,学姐……」 清水回头望向声音来源,看到身旁的谷地正忧心地仰望着她。 「田中学长他们应该还会再来吧……要是他们又冲过来,总觉得会有人身安全上的危险……」 谷地紧抱着橘色的aed,还有些许胆怯地监视着田中等人。清水回过神来,深深地反省着。 又让她感到害怕了。 虽然让她感到害怕的是田中等人,而且硬要说起来,是谷地自己对他们心生畏惧,即使如此,清水仍自我反省。既然是自己找谷地来的,她就得负起责任。而这个责任不只是要从如猛兽般的社员们手中保护她,还要将她培育成能够独当一面的社团经理。 自己做得到吗—— 清水看了时钟一眼后,对谷地说道: 「马上就是午休时间了,你能帮我准备一下下午练习赛要用的背心吗?还有,要准备补给饮品,也要记得去确认冰箱里的冰块。另外,也得确认一下急救箱里的药品……」 「啊、是!唔……那个……呃……背心是放在哪里呢。唔……不过还要看一下急救箱……」 谷地手忙脚乱地,连手中的笔都掉到了地上,清水再次自我反省。 或许是我太焦急了也说不定。 虽然不管怎么看焦急的都是谷地,清水从刚刚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面不改色、十分镇定。但她心中那股「想要尽快教会对方」的想法却抢先一步,让她一口气交代了太多事,清水正为此反省着。不能将事情强加在谷地身上,而是要配合她的步调给予她支持才行—— 「刚刚我说的事我自己去做就好了,记录的部分就……」 清水如此说道,打算自己打理这些事,然后她做了第三次的反省。 不对,我现在必须把至今自己所做的事都教给学妹才行。如果觉得让她做一大堆事情很可怜、认为这样比较没效率,打算自己完成的话,就没意义了。她们能够相处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 要让谷地一步一步、扎扎实实地学会才行—— 清水轻轻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后,改口: 「……茶水间的事还是麻烦你了。背心放在装常备物品的箱子里,至于急救箱,午休时间结束后我们再一起去确认吧。」 「是!」 谷地朝气蓬勃地回答后匆匆离开体育馆,看着那个身影,清水暗自想着——不要急,一步一步来,两个人一起努力。 各校的教练各自确认了手表和时钟上的时间后,吹响了哨音。 「……好,正好告一段落了,休息!」 男高中生们之间响起了闹哄哄的喧嚷声。少了充满紧张感的传接球声、鞋底踩在地板上的摩擦声和张力十足的吆喝声,取而代之的是放松下来的交谈声、嬉笑声,和将球投进球篮里的吵杂声响。 球场上的高中生们转眼间便一个不剩地离开了,体育馆陷入一片静谧。通过窗户照射进来的光线在地板落下了球网的影子,一、两颗忘记收拾的球静静地滚动着。中午休息时间到了。 这次轮到食堂里充满了活力。一阵紧抓住胃的香味飘来,令高中生们扬起了嘴角,纷纷涌至配膳台前。有些人为了没有抢到配菜和双方份量的多寡而起了小小的争执;也有人拿不喜欢的食物和别人交换,和平地达成协议;还有不少人打翻茶杯和汤碗,其中有几个餐具不幸碎裂。 「啊!对不起!」 遗憾的是,打破茶杯发出剧烈声响的人正是日向。他焦急地想要收拾地面残局时,泽村出声阻止了他。 「日向,不要碰,会受伤的,去拿扫把来。」 「是、是!啊,流血了!」 日向大声喊叫着,指尖浮现了一颗圆如珠子的红点,菅原笑着说: 「去消个毒吧。」 「啊,是!可是我要收拾……」 清水对着惊慌失措而不知如何是好的日向搭话: 「这里我们会收拾的。仁花,你带日向去消毒吧。」 谷地对清水的指令「是!」地敬礼后,将日向带离了食堂。东峰从森然的学生手中接过了扫把后,扫着碎掉的茶杯,有些落寞地抱怨: 「菅原你刚才完全不担心我啊……」 「旭你那只是破皮而已吧。」 「我要开动了!」四处扬起了学生们爽朗的声音,而乌野的王牌则是落寞地收拾着茶杯碎片。清水无视抢着说「我来就好!我来就好!」而吵闹不已的田中和西谷,擦起洒落在地的茶。 不久后,处理完伤口的日向和谷地回到了食堂,在前辈为自己保留的位置上坐下。 「我要开动了!」 乌野这边终于恢复了平稳的气氛。 餐桌上各个学校的学生交错而坐,乌野高中的社员们也很高兴能够和偶尔才见得到面的劲敌音驹高中进行交流。话题上至比赛、练习到模仿教练,下至新上市的游戏到写真偶像;当所有人吃完饭时,话题又顺利地回到了排球上。 黑尾喝了口茶,歇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 「……要是乌野赢不了牛若的话,就没办法实践『垃圾场的决战』了啊。」 三年级生闻言紧张了起来,日向不管僵住的学长们,立刻喊道: 「我们会赢!一定会赢的!对吧!」 面对日向直率的发言,泽村轻笑了一声后,望向黑尾。 「是啊,所以你们也要赢喔。」 「那当然。」 黑尾带着狂妄的神情答道,这时木兔刻意从远处的座位上出声插嘴。 「哦……你们打算赢过我们吗?」 木兔如此说道,从聚集着枭谷社员的餐桌边,走到了黑尾身旁。「回来啦!」「别给人家添麻烦啊!」虽然身后传来了枭谷社员此起彼落的劝声,仍阻止不了木兔,最后只好派负责监督主将的副主将赤苇陪他前去。 木兔站在餐桌旁,带着好战的表情将手搁在桌面上,黑尾愉悦地仰望着他。 「……难道你觉得我们会输吗?」 「啊?你这是在开玩笑吗?一点也不好笑啊!」 两人的脸上浮现阴险的笑容,互相较劲,两队的二年级举球员出面劝阻。 「阿黑,别这样。」 「木兔学长,请不要挑衅别人。况且,东京地区的名额有三个啊。」 听了赤苇冷静的发言,黑尾点了点头。 「不过啊,要是在一开始就碰上的话,就只有一支队伍能够晋级了呢。」 「欸——不过,还有决定第三名的比赛不是吗!」 利耶夫乐观地说道,木兔怒视了他一眼。 「别去想输的事情,要积极地往前看啊,积极地!」 「最先提起比赛输赢,还和别人起口角的,不正是木兔学长你吗?」 赤苇自始至终都相当冷静,木兔不满地反驳: 「我只是在说,赢的会是我们!超级积极!」 泽村笑着观看枭谷的主将和副主将你一言我一句,接着神色突然凝重了起来。 「宫城县的十六组队伍中,能够进军全国大赛的……只有一支。不过,正如木兔所说的,一旦输了比赛就玩完了,但在这里谈论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也没有意义。总之,就是要取得胜利。」 泽村这番话,让在场的选手都点了点头。因为所有人都深刻明白每一胜、每一败的重要性。他们所想的事都一样,目标也一致。 选手们的交谈声也传到了隔壁桌的经理们耳里。 「积极啊……」 无论队伍的胜败,要退出社团这件事依然让人深感寂寞,纵使成为了日本第一或世界第一,不舍的心情大概也不会消失。既然如此,就不应该留下任何遗憾,要抬头挺胸地退出社团。 不,比起这些事,更重要的是取得第一胜。不,眼前该做的,应该是集中精神在下午的练习上。 清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仁花,我们去准备下午要用的东西吧。」 「啊,是!」 两位经理一同步向了体育馆。 清水快步穿过走廊,脑海中浮现的是队友们如走钢索般,紧抓着每一场胜利,在这场大赛过关斩将的身影。而她也殷切地盼望着,自己不只是仰望着他们的身影,而要和他们一起走过险峻的每一步。 一天的尾声,别于白天体育馆的平稳时光缓缓流动于经理们过夜的教室里。夏季宿营时敞开的窗户今天完全关上,不必担心会有恼人的蚊虫飞进来。 老是大吼大叫、四处乱跑;前一秒还大声欢笑,下一秒就开始吵架;一下少了这个、忘了那个,到处寻找——从这群空有大块头的男孩们中解脱,经理们各自拿出了私藏的巧克力和茶,互相慰劳彼此。 「呼。」 清水终于放松了下来,她望着坐在地板上为明天做准备的谷地。 「练习时经理要做的事,你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呢。」 「欸,不,我还差得远呢!」 看见谷地紧张地回过头来,清水温柔地笑了,思考了一会儿后,再次开口。 「还有……学一些简单的急救措施会比较好。图书馆应该有相关书籍,复印一份放在急救箱里好了。午休时间或是其他空档我们再一起去吧。」 「是!」 「另外呀,不管是宿营地点或是比赛会场,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去确认有水的地方。接下来的季节水会愈来愈冰,最好带着护手霜比较好。」 「我懂、我懂。」清水的这番话让其他学校的经理们也频频点头认同。 「我常常会想为什么学校的水龙头不会流出热水啊?」 「听说私立学校里的水龙头会流出热水喔……」 「真的假的?」 「体育馆还有空调。」 「多么美好的学校啊……算了,吃洋芋片吧。」 「你还真的开始吃了……」 p138 听着她们的对话,清水笑着继续说道: 「对了,还得教你管理社费和采购常备物品呢。平时都找不到时间教你……宿营的晚上比较悠闲,真是太好了呢。」 清水如此说道,露出了笑容。一瞬间呢喃着「多么美丽啊……」而看得出神的谷地突然回过神答道: 「……嗯,是!宿营虽然很辛苦,但也很开心。不过……经理要做的事情果然有很多呢,我真的有办法学会吗……以后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如果被其他社团的经理抢先一步而没拿到茶水间的冰块,或是体育馆被篮球社占走的话……」 谷地光是想像那样的画面就开始颤抖,清水鼓励她说道: 「没关系的,工作内容一个一个慢慢学会就行了。我觉得仁花是个很可靠的人喔,总是拚命地把学到的事整理在笔记本里,成绩也记录得比我还清楚,上次还帮社团制作海报,真的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仁花果然很擅长设计类的事呢。」 「那、那是……与其说是擅长,不如说是因为受到母亲的影响……」 看见不习惯被夸奖的谷地露出羞赧的神情,清水接着说了下去。 「等你习惯了以后,不只是杂事,一定还能做到更多事的,努力看看吧。你也可以根据选手们的条件和状况,试着帮每个人设计一份练习清单喔。」 「那、那种事……我从没想过!像我这种人……做不来的!」 「是吗?因为仁花很擅长设计,如果能够清楚地用图标来解说的话,大家应该也会比较轻松喔。」 谷地一时语塞。 「……那种事,我真的做得到吗?」 「嗯,你只要去做你能做到的事就好了。」 清水如此说道,回想起排球社的社员们。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要努力发挥优势、克服弱点,互相切磋琢磨与弥补,队伍才能够变得更加强大。而这些事,身为经理的她们如果不是只在一旁观看,而是成为队伍的其中一股力量的话,会是多么令人喜悦的事呀。 「呜呜……学姐,之后我也想跟你一起当经理啊。」 谷地泪眼汪汪地仰望着清水,清水笑着说道: 「我可不想留级啊……」 隔天下午,乌野高校的宿营结束了。接下来,他们要一路回到宫城。枭谷学园集团的社员们特地中断练习,在夕暮余晖中前来送行。 主将泽村走向前。 「抱歉啦,还让你们特地来送行。」 黑尾一语不发地摇了摇头后,望向泽村。 「我们在东京体育馆见啦。」 「嗯。」 两人之间的紧张氛围,让清水回想起过去的事。 泽村曾经说过「乌野要再一次踏上全国舞台」。虽然乌野已经不如过去,完全不被外界关注,甚至被嘲讽为「不会飞的乌鸦」,但他一直都是认真的,是真心想要进军全国。 清水凝视着泽村那背负着「乌野高中排球社」这串文本的熟悉背影一会儿,接着转过身,带着有些开朗的表情走下了长长的阶梯,一步、两步,挺着胸膛往下走去。 途中,她回过头寻找谷地的身影,发现她被困在前来目送乌野的他校选手群里,一脸仓皇无措。 「仁花,这边!」 「啊、是!」 总算脱身的谷地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梯,乌野高中排球社的社员们也跟在她身后。 清水抬头仰望,过于刺眼的夕阳光芒,让她眨了眨眼。 春天,刚升上三年级时,社团还七零八落的——不但没有愿意指导排球社的老师,东峰和西谷也缺席;甚至连东峰会不会回到社团都没有把握,也不晓得要如何劝他。虽然有新社员加入,但都是一堆问题儿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新社员被拒绝在体育馆之外。 不过,一点一点地,一步一步地,虽然笨拙,但大家却渐渐变得团结,愈来愈像一支队伍,而且还有新的经理加入了。如今,所有队员聚集在此,一起走下楼梯。 「清水学姐!」 谷地涨红了脸向清水挥了挥手,她也微微地朝她挥了挥手。田中和西谷急急忙忙地想跑下楼梯,却被缘下等二年级生阻挡,三年级看着这一幕不禁失笑。日向回头望着前来目送他们的他校社员们,大力地挥着手高喊「春高见!」。被日向的手撞到的影山朝着他发怒,月岛觉得吵杂地刻意和他们拉开了距离,一旁的山口朝着月岛搭话—— 一如往常,熟悉的伙伴们。看着到齐的社员们,清水微微地扬起了嘴角。 她想和这群人一起取得胜利,一同踏上全国舞台—— 「喂——大家都到齐了吗!没有忘记东西吧!」 顾问武田在小型巴士的副驾驶座上朝他们挥了挥手;站在人行道上的乌养教练捻熄了香烟,抬起了头。清水调整好呼吸后,对着武田回报: 「没问题,所有人都到齐了。」 兄弟 窗外放眼望去是一片广阔的夏日晴空,今天想必也是超过30度的酷暑,但办公室里凉爽舒适,这股冷气反而让人觉得很有夏天的感觉。明光稍微松开了领带,抬头望向墙上的时钟,快到下班时间了。今天他想尽早完成工作,因为晚上要去练习。 「好……」 明光坐在椅子上,举起手伸展了一会儿后,拿起文档。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萤。 明光挑起眉宇,望着比自己年幼七岁的弟弟——萤的来电通知,手机画面上出现了这个以往几乎不曾出现的名字,让他多少感到有些奇怪。他担心是不是家人出了什么事,急忙接起电话问「怎么了?」,快步走向走廊。和办公室相比,走廊上热多了。听筒传来了弟弟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是萤,今天我会去。」 「咦?今天是指……排球的练习吗?」 「嗯,就这样。」 弟弟说完自己的要事就想挂断电话,明光连忙阻止了他。 「慢着、慢着、等一下,不要挂断啊。那我去接你吧,时间就约——」 决定好碰面的时间和地点后,明光挂断了电话。他叹了一口气,放松肩膀的力量,不知不觉中他似乎感到有些紧张。 邀请弟弟参加练习的是明光,但他并没有强迫弟弟,毕竟弟弟也不是那种被逼迫就会答应的人,而且自己也不是受到弟弟敬重的好哥哥,一点也没有作为兄长的威严。之前趁着盂兰盆节假期回老家一趟时,虽然有交谈,但已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即使如此,自己仍是他的兄长,在排球这个领域好歹也算是前辈。看见对社团有些迷惘的弟弟,让他不禁想伸出援手。 「还好有邀他啊。」 明光轻声呢喃道,回到了座位上,再次拿起文档,加快了作业速度。弟弟会参加今天晚上的练习,这让他有些期待,又有些胆怯。总之,如果他迟到的话,弟弟大概再也不会来了,所以绝对不能加班。 明光忽然停下忙碌的手,按下手机按钮,确认今天的日期。 「8月已经要结束了吗……要找就得趁现在了啊。」 明光将车停在约好碰面的公车站旁,从外面传来了敲响副驾驶座车窗的声音,接着弟弟萤探头窥探了车里。于是他关掉汽车音响,解除门锁。身穿t恤的弟弟有点见外地低头对他说「晚安」,接着弯下高大的身子勉强挤进车内,外面干燥而灰尘飞扬的空气也一起流泄进来。 「那就出发啰,你肚子会饿吗?」 明光如此问道。弟弟靠着椅背,望着脚边的包包,微微地点了点头。他的表情仿佛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强行带去一样,但说要跟来的明明是他自己啊。虽然不知道是哪阵风把他吹来的,但他应该是对自己的技术有所疑虑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吧。毕竟,秋天他就要参加代表决定战了—— 发动汽车后,明光隐约感受到副驾驶座的弟弟身上散发出一股刺人的紧张感和尴尬,为了打破僵局,他主动开口问道: 「……那个,学校已经开学了吗?」 「嗯。」 「这样啊,应该很辛苦吧。」 弟弟依旧低垂着头,补充说明。 「因为要上课,跟暑假比起来轻松多了。」 「喔,说得也是呢。每天都花费一整天的时间在社团活动上,现在的我应该受不了吧……对了,萤你有搭过我的车吗?」 「欸?我是第一次搭。」 「是喔。怎么样?很不错吧?」 明光得意地露出笑容,弟弟皱起眉头说: 「……还好,看前面啦。」 不用弟弟多说他也会看向前面。傍晚时分,道路前方的红绿灯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弯过下一个转角处,就可以看见明光所隶属的社会人排球队「加持wild dogs」的练习地点——町民体育馆。弟弟一语不发地望着卷起衬衫衣袖、叮咛他「要乖乖跟人家打招呼喔」并转动方向盘的哥哥。 「就是这么一回事,今天开始我弟弟也要受大家照顾了。喏,打招呼。」 看见明光按了按弟弟的头,队友们都笑了。萤不悦地怒视着比自己略矮一些的哥哥,不耐烦地低下了头。 「……请多多指教。」 晚上聚集在这个体育馆里的大人们年龄层分布不均,和乌养教练率领的乌野商店街队伍相比,年长的人较多,在这之中明光是属于较年轻的成员。 「什么?是要加入我们吗?」 年约30岁左右,看起来年纪最大的赤井泽盛气凌人地说道。 「呃,不是……」 「因为代表决定战就要到了,在那之前要自己练习。啊,他跟我一样是乌野的学生。」 明光代替支支吾吾的弟弟说明,弟弟却是有些惊讶地看着哥哥的脸庞,因为他完全没有料想到会从哥哥嘴里听见高中的校名。虽然他们平时交谈的次数就不多,但他一直以为双方都在刻意回避这个名字,看来是他想太多了也说不定。 「这样啊,不过现在的乌野不比过去了吧?」 赤井泽失礼的言词让萤的眉宇抽动了一下。 ——坠落的强豪,不会飞的乌鸦。 就算早就知道社会大众是怎么评价的,但被当面这么说依然很不是滋味。明光用手肘轻撞了感到不悦而一语不发的弟弟。 「喏,快跟他说今年不一样了!」 「……我先告辞了。」 弟弟打了个招呼后便快步离去。 「喂——等一下啦!」 像是要掩盖过哥哥那响彻体育馆的呼喊,赤井泽吆喝了一声「要开始了!」后,加持wild dogs正式展开练习。 然而,一起参加练习的萤马上就遭受大人的洗礼,他被赤井泽等人的杀球轻易打倒,岂只是抵挡不了,简直就是被打飞。并不是猜测不到对方的套路,身高上也并非处于劣势,但却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他很明白,15岁的身体还不算成熟,力量上有一定的差距,混在社会人士中的自己看起来相当不可靠。不过,之所以会不断被大人的杀球愚弄,原因难道只是如此吗? 明光认为萤有个坏习惯,只要碰到比自己更强劲的对手就会抱持着「输球也是理所当然」的想法。他不知道咬紧牙关越过高墙所看到的景色,也不明白那种让人激动得颤抖的高昂,和一旦体会过就无法自拔的兴奋。 或许是我的软弱造成了他这种性格,若起因是我,那我就得替他制造摆脱这种局限的契机。我曾让他看到自己丢人的一面,不过只要让他也看看自己帅气的一面就好了。让他见识我全力以赴、致力于热爱的事情上的身影—— 明光望向了弟弟。 萤被赤井泽纠缠不放,露出了想快点回家的表情。明光深信着,弟弟凭着自己的意志主动与大人交流,就算明白技不如人,他应该也不会轻易放弃。直到获得他想要的东西为止,他一定会有意义地运用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 「再来一球!」 明光在弟弟的身后喊道,像是要对转眼间已长得比自己更高大的背影推一把。 「今天要去哪里喝?」「我开车来的。」「找代理驾驶啦。」练习结束后,大人们一边更衣一边讨论这之后的酒聚。明光没有换上穿来的西装,而是穿上了替换用的t恤,他听着熟悉的对话露出了苦笑,朝着队友们举起手。 「那我就先告辞了。」 赤井泽开口问道: 「月岛今天不跟我们去喝一杯吗?」 「不了,我要送这家伙回去。」 明光如此说道,指向了自己的弟弟。「这样啊」赤井泽看着萤,贴到他面前露出了笑容,萤默默向后退了一步,赤井泽追赶般地又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接着说道: 「下次我们要烤肉,弟弟也一起来吧,我会让你吃很多肉的,是肉哦?」 「……喔。」 布告栏上张贴着体育馆的预约情况和征求队友的传单,萤背过之,微微地点了点头朝大家告别。接下来要去喝酒而兴高采烈的赤井泽朝着他们两人挥了挥手。 「要再来哦!」 兄弟俩和大家道别后,换上了鞋,步出体育馆走向车子。今晚闻得到青草味且月亮皎洁。月光洒落在种植于停车场旁的硕大向日葵上。 萤坐进了副驾驶座,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微微叹息后,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喜欢逼别人吃肉啊……」 「大家?」 萤看着反问他的哥哥,沉默了一会儿。 「……不,没事。」 萤回想起夏季宿营结束后的烤肉会上,主将们不断逼自己吃肉的情景。经过了不熟悉的练习,他早已精疲力尽,要解释也很麻烦,所以他索性闭上了嘴。烤肉只会让自己的衣服满是烟熏味,纸餐具也很难用,肉又常常被烤焦或没熟,就算碰巧发现了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肉,也会马上被旁边的人抢走。跟哥哥抱怨这种事也无济于事。 明光完全不明白弟弟的心情,笑着说: 「肉吗……回去之前要不要顺道去吃个烧烤啊?」 「不要。」 「不用客气啊,唔……不过发薪日还没到,不晓得还剩多少,但是如果是便宜的店的话……」 明光低声嘟囔着,一边思考着自己的财务状况,一边发动了引擎,萤再次向他强调: 「不是客不客气的问题,我真的不想吃。」 「这样啊。」 明光有些遗憾地发动了车子,在夜晚的道路上朝着老家出发。虽然是开在熟悉的道路上,但弟弟坐在自己身旁,光是这样心境上就有些不同。行驶了一会儿后,明光询问弟弟: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突然改变心意想来这里练习啊?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应该还是社团时间吧?」 「……没为什么,突然想到而已。」 「哦,又说这种话,叛逆期。」 「……」 弟弟望着窗外,闷闷不乐地沉默不语。窗外明明就没有什么值得看的景色,他却固执地别过了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只是被大人指责叛逆就变得乖巧的话,就称不上是叛逆期了。明光也没有太过在意,带着调侃的口吻继续说下去。 「嗯——就算你之后突然想说了,哥哥也不听你说了喔。」 「……又没什么事。」 p161 这句话不是骗人的,他只是被日向那句「如果月岛做不到,那就由我来拦下牛若的球」激怒罢了。就算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也只能回答没事。 然而,嘴巴上说没事,但他很明白,像今天这样漫无目标、糊里糊涂地参加社会人士的练习,自己也不会有什么进步。但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有心中那股焦躁的情绪愈来愈强烈。 夏季宿营时,枭谷的木兔指出「你觉得打排球没有乐趣,会不会是因为你实力很烂的缘故。」或许就像明光所说的,自己总是认为「输球是理所当然的」。虽然很不甘心,但萤完全想像不出自己能够阻挡牛岛、木兔或是赤井泽的模样。 因为自己打得很烂就觉得输球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才不觉得有趣。 萤没有逃避这个悲惨又令人气愤的事实,他仔细思索着,现在的自己究竟缺乏了什么—— 「呐,哥哥。」 明光看着前方回应。 「嗯?」 「……算了,没事。」 「是吗?」 明光没有继续追问,弟弟也没再多说什么。不过,双方之间已没有前往体育馆时的那份尴尬。两人一语不发,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车子就这样抵达了家门口。 当明光将车子停到门口让弟弟下车时,不晓得是不是在等待他们归来的母亲从玄关里走了出来。 「明光,你要进来坐一下吗?」 母亲跑上前来,明光摇下车窗说: 「不了,时间有点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这样啊。」 「下次我会回来吃饭的。」 明光如此说道,挥了挥手,发动了车子。回到老家附近,无论是明月还是繁星看起来都格外美丽。行驶了好一会儿,当车开上县道时,明光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有个东西非买不可啊。 「明天也能准时下班就好了,虽然好像不太可能……」 隔天晚上,明光在闭馆前来到了百货公司。他似乎是下班后顺道过来的,他将外套挂在手腕上,听着店员解说的样子看来有些疲惫。似乎没有他要找的东西,身穿制服的店员郑重地低下了头,明光在店员的目送下,离开了卖场。 明光等待着下楼的电梯,有些懊恼地凝视着手机屏幕,搜索还在营业的店家,这时电梯的门打开了。 「姑且也到其他店去看一看吧……」 明光步出百货公司,用小跑步赶往商店街。他穿梭在背着大型运动包的学生们和喧闹的醉汉之间,朝着目标店家迈开步伐。然而,当他抵达时,店家的铁卷门已经关了一半,店员正好关上了招牌灯、收起展示架,看起来无法进去里面询问。 「下班过后果然没办法买东西啊……」 环顾四周,还在营业的店家只有餐饮店和游乐场。明光叹了一口气,在商店街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他伸长脚尖,皮鞋上的脏污令他很在意。他想起了自己之前打算找个天气晴朗的假日来把鞋子好好擦一擦,但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没有付诸行动。 「……总之,吃点好吃的东西就回家吧。」 明光重新打起精神,站了起来,再次步入了人群之中。 「对了,你弟弟不来了吗?」 周六午后,明光在体育馆里挂起球网时,赤井泽向他问道。周末,加持wild dogs的成员通常在中午过后集合,然后在傍晚居酒屋开始营业时结束练习,直接前往酒聚。不过,这种行程也仅限于没有被青少年团或妈妈排球队等其他队伍捷足先登时。 「嗯,他说今天有事。」 明光停下手边的动作回答,其他队友也陆陆续续集结过来,带着阴险的笑容指责赤井泽。 「你看,谁教赤井泽你要欺负人家。」 「年轻小朋友最讨厌那样了啊。」 「什、什么啊……是我的错吗!?」 赤井泽被毫不留情的队友们包围而心生动摇,一旁的明光解释道: 「不是啦,那家伙今天好像要到东京参加宿营……」 接着,他带着些许挑拨的口吻补充: 「虽然我弟看起来很没干劲,但他其实很不服输的,直到完美地拦下赤井泽的杀球以前,他都会过来的啦。」 「不服……输?看不出来啊……」 明光看着纳闷地歪起头的赤井泽微微一笑,挂完球网后,再次开口。 「就好好期待宿营结束吧。」 「……嗯,年轻人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啊。」 听见赤井泽深有感触的发言,队友们又开始插嘴捣乱。 「哦,出现了,大叔发言!」 「谁是大叔啊!我也才33好吗!」 「那不就是个大叔了吗!」 赤井泽正打算要去追四处逃窜的队友们时,明光突然灵光一闪,叫住了他。如果是赤井泽的话,或许会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那个,赤井泽,我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 「嗯?什么事?」 赤井泽放下举起的拳头,回过了头。 「其实,我正在找一个东西……」 明光将他这一阵子独自烦恼许久的事说了出来,「是喔,如果是那个的话,我记得……」赤井泽听完以后,非常具有前辈风范地提供了意见。虽然赤井泽确实是个有点麻烦的大叔,但他喜欢被人依赖,是个温柔的前辈。 「喔……原来有那种店啊。」 「是啊,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 9月过了一半时,已经完全不见夏天的痕迹,景色渐渐转变为秋天。尽管如此,明光每天依然只是被工作和练习填满,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而高中生的弟弟虽然暑假才刚结束,又立刻长途奔波到东京进行远征宿营,另外还有各种社团活动练习,每天都过得相当充实。那样的身影对于已成为社会人士的自己来说十分耀眼,他也对弟弟经过练习所产生的变化感到骄傲,同时有些羡慕。 自己已经不晓得带弟弟一起去练习几次了,距离他上次打电话来说「今天我会去」已经过了一个月之久。虽然他不晓得萤本人和队友们是怎么想的,但他以哥哥的角度看来,弟弟和周围的人渐渐融洽了起来。 「呐,月岛弟弟,宿营如何啊?有带东京的伴手礼回来吗?」 休息时间,穿着相同t恤的队友向萤搭话,萤擦着汗水,回过了头。 「……没有,如果是坐新干线的话还可以在车站的商店买,可是我们是开车过去的。」 「不过你们应该有经过休息区或服务站吧?」 「那样的话就不是东京的伴手礼,而是东北的伴手礼了吧。」 「是吗?说得也是喔。」 萤微微点了点头后,喝了口水,再次开始练习。 赤井泽在球场等着他。身为高中生的弟弟和赤井泽的力量差距虽然有些悬殊,但如果想赢过白鸟泽或青叶城西这些强校的王牌,然后在全国舞台上奋斗下去,铁定不能说出自己赢不了赤井泽这种话。 明光看着站在球场上的弟弟。 确认赤井泽开始助跑后,萤向上一跳。磅的清脆声响起,球掉到了弟弟脚边。 从东京的宿营回来后,弟弟的打球方式渐渐有了变化。他过去总是带着「反正又挡不下来」的马虎心态,但现在却散发出想阻挡对方的气势。好比此刻,他虽然没能成功挡下赤井泽的杀球,但却带着不甘心的神情凝视着球网另一端的对手。 那个眼神。 国中时以王牌身分率领过队伍的明光很清楚,会露出这种「下次一定要成功」的眼神的人,将不断地成长蜕变—— 「总觉得你最近拦网的时间点抓得愈来愈准了呢?」 练习结束后,在回家的车上,明光如此说道,弟弟微微低下头,有些不耐烦地回道: 「没有吧。」 「哦,害羞了、害羞了。」 「我才没在害羞……而且,我还没有真正拦下赤井泽的球过。」 不同于以往的积极发言让明光感到有些惊讶,重新握紧了方向盘。弟弟这个小小的成长就仿佛自己的成长般,令他相当高兴。他按捺住高昂的情绪,平静地说: 「说得也是,不过至少你已经不会被打飞了。」 「嗯。」 「这种看得见的成长真好呢。」 明光直接而不加以修饰的话语,让弟弟有些动摇,再次低下了头。 「……我自己感受不出来。」 「哈哈,球是你在打的,你怎么可能没感觉啊。」 「……」 毫不掩饰地露出闷闷不乐的表情的弟弟——现在正不断成长着。明光不禁开口说道: 「我也不会认输的喔。」 「啊?」 「我说,我不会输的,所以你也不准输啊。」 没错,自己的全盛时期并不是国中那段时光,而是接下来的每一天。他这么一想,看似枯燥乏味、没有变化的日子,突然变得闪闪发亮而无可取代,因为练习而疲惫的身体似乎又恢复了力气。他突然想要好好地把工作用的皮鞋拿出来好好擦拭一番。 「不懂你在说什么……」弟弟低声呢喃,明光接着说道: 「对了,明天我会送你回家,今天你就留下来过夜吧?」 「好是好,不过为什么?」 明光在红绿灯前停下了车子,笑着说: 「我要擦皮鞋,萤你就洗洗球鞋吧。」 「我要回家。」 面对一秒回绝的弟弟,明光半开玩笑地怒视着他。 「喂,弟弟要好好孝顺哥哥啊。」 「不要。」 弟弟闷闷不乐地拿出手机,将明天的天气预报画面拿给明光看。 「而且,明天会下雨。」 「啧……」 绿灯了,窗外熟悉的景色缓缓地开始移动。这一个月来,他总是载着弟弟行驶过这条道路——通往从小生长的老家的道路。两旁的稻穗随风摇曳,等待着收成。秋天来了。 正如天气预报所说的,上午下起了雨。明光一个人开着车,雨滴落在车窗挡风玻璃上,拖着长长的尾巴流下,或是被弹开消散。他经过了桥,心想之后每下一场雨就会变得更冷一点吧。 「原来河川对面有专门店啊……」 他前往的是赤井泽告诉他的眼镜店,不久后便看见了被雨水洗刷的招牌。明光将车停在停车场后,伞也没撑就跑向了店面。 「那个,我要找运动用的眼镜。」 「您是要找什么类型的呢?如果是跑步或骑自行车用的话,这里有一款轻型的……」 明光打断了店员的话。 「不是,是排球的!」 「那么,是要能够吸收冲击力的类型吧。」 在店员的介绍下,明光试戴了几副眼镜,挑选着弟弟应该会喜欢的镜框。 他应该不喜欢太花俏的吧。萤适合简单又帅气的东西。 明光在选购时,不经意地看了眼镜子里戴着眼镜的自己,吓了一跳。我这样有像弟弟吗?不,不对,才不像,我才没他那么不和善。而且,应该不是我像他,而是他长得像我才对。明光在心中轻声碎念着,拿起了其他镜框。 不知道那个弟弟会不会坦率地为他所送的礼物感到高兴呢?弟弟的生日才刚过,交给他的时候要说些什么好呢。 为了挑选给弟弟的礼物这种小事,这还是他第一次花了这么多时间。明光如此想着,踏着轻巧的步伐在店里走动浏览,一边想像弟弟惊讶的表情—— 外面传来了雨声。这阵湿冷的雨明天就会停了吧,说不定会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接着,再过不到一个月就是代表决定战了。 自己没能踏上的全国舞台,是弟弟现在的目标,他将穿上明光那三年来没机会穿上的乌野高中排球制服。 不甘心吗? 不能说完全没有感到不甘心,但比起那芝麻绿豆的懊悔,心中更多的是为弟弟感到自豪,希望他能赢得比赛。 宽广的舞台、强劲的对手、确实的手感、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沸腾的会场—— 明光宛如自己要上场比赛般斗志高昂地浑身发抖,他微微露出了苦笑。接着,他在心中想着——那家伙一定做得到的,因为他可是我的弟弟呀。 人客来坐居酒屋 代表决定战前夜,乌野商店街的成员们聚集在平时常光顾的『人客来坐』居酒屋。因为有些成员还没下班,小小的和室里只有泷之上、内泽和森三个人。 「……嗨,今天很冷呢。」拉门被拉开的同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三人回过了头,眼前出现的是瑟缩着肩膀的嶋田,泷之上向他招了招手说「这里、这里」。 「阿嶋你喝清酒吗?」 「欸,工作结束后当然是要来杯啤酒啊。」 嶋田向店里的阿姨点了「一杯生啤」后,在榻榻米上盘腿坐下。接着他用阿姨拿来的温毛巾擦脸一边喊着「哇——我又活过来了——」,带着爽快的表情重新戴好了眼镜。 发现大学生森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嶋田笑着说「啊,我刚才那样很像大叔吧?」。 「啊,乌养说他不来喔。」 「那是当然的吧,明天有很重要的比赛,他醉醺醺地出现还得了啊。」 泷之上笑着说道,内泽喝了一口啤酒后,感慨地说: 「没想到那些家伙竟然要打代表决定战啊……」 「该怎么说呢,他们之前虽然没有很弱,但却七零八落的,像是一盘散沙。」 森如此说道,商店街组的大人们想起那场和高中生进行的练习赛,纷纷露出了苦笑。5月的某一天,他们突然被乌养找了出来,说是要在十年前天天报到、令人怀念的体育馆里举办练习赛—— 「那些家伙啊……」 商店街的成员们一边回想半年前和高中生进行的练习赛,一边啃咬着冷掉的鸡软骨、在炸乌贼圈上淋上酱料、挑着多线鱼的鱼刺,还有人被下水汤里的辣椒呛到,接着一同举起酒杯干杯。 「不过啊,高中生队伍常常只是换了个教练或是多一个高大的选手,整个氛围就会变得不一样呢。」 「是啊,不过,真没想到那个乌养竟然会去指导高中生啊。」 泷之上和嶋田两人作为乌养过去的同学,深有感慨地看着彼此。 「虽然他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好歹也是名将的孙子啊。」 听见森的这番话,泷之上举起啤酒杯,站了起来。 「……不对,不是乌养,都是多亏了我啊!要不是我把他们带到埼玉,他们不可能进步这么多!」 「阿泷你好吵啊,这么快就醉啦……话说回来,如果我们现在再跟他们比赛一次的话,谁赢谁输很难说啊。」 内泽如此说道,拍了拍最年轻的森。 「这种时候就要靠还是大学生的森来努力啦,喏,快喝!」 「唔,每次都这样逼人喝酒……」 森虽然抱怨了几句,但还是将啤酒杯里已经没有泡沫的啤酒一口喝下肚,朝着吧台的阿姨举起了手。 「不好意思,我要葡萄柚沙瓦和炸鸡翅!」 最年长的内泽听了森点的餐点,苦闷地揉了揉胃。 「亏你能一直吃炸的,我好像有点消化不良,已经吃不下了……总觉得跟老爸他们相比,我还算是年轻人,可是在高中生眼里,我完全就是个大叔了,好难过啊……」 年近30的乌野ob军团有气无力地笑着。在被别人叫大叔而感到受伤以前,宁可先承认自己是大叔。森完全无法体会30岁左右的人那种敏感心境,爽朗地大笑了几声,泷之上马上缠了上来。 「喂,森!你刚刚是不是想着,在大学生眼里我们也是大叔啊!你这么想了对吧!你这家伙!」 「我没那么想啊!」 「少骗人了,你会点葡萄柚沙瓦这种轻浮的东西,就是想表达自己还是年轻人吧,你这家伙——」 「慢着……你那是什么歪理啊……真受不了……」 森远离了泷之上十公分左右的距离,但泷之上马上又逼近他。 「别想逃、别想逃。话说回来,森你虽然一直在营造自己是年轻人的氛围……因为老是跟我们腻在一直,在一般大学生眼里,你已经愈来愈像个大叔了吧,难道你没发现吗?」 「咦!?」 看着真心受到打击的森,年近30的ob军团笑了起来。 「阿泷,不要欺负年轻人啊。」 常客的嬉闹声让婆婆露出了苦笑,她将葡萄柚沙瓦送上桌,单手拿着菜单问道: 「饮料跟小菜还有需要追加吗?」 「啊,婆婆,等一下。嶋田,现在什么东西好吃啊?」 内泽如此说完后望向了嶋田,只见他呆愣在原地。 「咦?啊,内泽,你说什么?抱歉,我刚刚没在听……」 「怎么了?嶋田,你没事吧?」 内泽会担心也不无道理,因为嶋田不知为何单手拿着啤酒杯浑身僵硬,而且还脸色苍白地直冒冷汗。 「……抱、抱歉,我一想到明天就是代表决定战,就紧张了起来……」 「你紧张有什么用啊!阿姨,麻烦生啤再来两杯!」 内泽竖起了两根指头,阿姨笑着回答「好、好」后,回到了厨房。 「唔,我能体会,弟子终于要站上大舞台了啊。」 泷之上如此说道,嶋田有些生硬地露出笑容。 「哈哈,他也不是我的弟子啦。」 他喝了一口啤酒,缓缓说道: 「该怎么说,他让我回想起高中的时候。我不禁思索,如果当时再多投入一些心力在社团活动上就好了……当然,我当时也很认真在参加社团活动……不过,如果可以更拚命一点,抱着必死的决心的话……你们没有这么想过吗?」 当自己身为高中生的时候,浑然未觉现在就是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刻,总是悠闲地随便打发时间度日。虽然自己也曾付出努力,也度过了快乐的高中时光,但如今已回不到过去了,所以『要是当时更努力就好了』……这样的想法才会突然涌上心头—— 30前后的男生们几乎都有过类似的经验,刚刚吵闹不已的小和室,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所以啦,他会自己一个人前来拜托我,一定是鼓足了相当大的勇气,所以如果我能帮上忙,我想尽可能帮助他。」 嶋田如此说着,刚好阿姨送来了新的啤酒,他一鼓作气地喝个精光。泷之上也喝起啤酒,一边回想。 「那些家伙还真热血啊,说什么『只要有我在,你就是最强的!』。」 「高中生啊——真青春啊——真好啊——」 「对了,明天的比赛,如果我起得来的话,一大早就会去看,有人要一起去吗?」 泷之上开口问道。 「我要工作啊。」 内泽遗憾地喝起啤酒,嶋田也握紧了啤酒杯。 「明天我没办法请假啊,我只能去看第二天以后的比赛,他们明天一定要赢才行啊。」 「……是啊。」 只要输了一场,一切就结束了,不会再有下次。一些微小的失误都有可能断送一直以来的努力。他们也是曾经在高中时期把全国大赛的舞台作为目标的过来人,比赛的残酷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嶋田抬起头。 「不,岂止是明天,他们得给我拿下冠军啊!」 「……是啊,是继『小巨人』以来的进军全国呢!」 代表决定战 乌野高中排球社的校友们,仿佛像是自己要亲临比赛般地期待,同时感到紧张不已,他们再次举起酒杯干杯。 接着,像是要按捺住高昂的情绪,他们开始逼森聆听自己高中时期的艰苦练习、败北的比赛、讨人厌的学长——看似辉煌却也相当普通的故事,一如往常地让森感到不耐烦。今晚他们也要不醉不归。 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湛蓝海洋和白色沙滩。完成委托案的天使们正在南部的海域享受她们的小假期。三人穿着泳衣躺在沙滩椅上,手里拿着椰子汁或调酒,相当惬意。 摆在遮阳伞阴影下的喇叭传来了老板慰劳三人的嗓音。 「各位,这次也辛苦了,你们的出色表现,成功地保护了伊达重工的机密情报,我以大家为荣。那么,到下一次任务的这段期间,请大家保重身体。」 「出色表现」这一词让三人害臊地笑了,喇叭也在此时切断了。 冴子唤住才刚去买完续杯饮料的东峰。 「旭,来帮我擦防晒油。」 「好、好……」 舒适地躺在沙滩椅上让东峰帮自己擦防晒油的冴子开口问道: 「呐,旭你有见过老板吗?」 「当然有啊。」 「是什么样的人?是好男人吗?」 仁花和洁子也兴致勃勃地等待他的回答,但东峰却是有些尴尬。 「不,我也没有看清楚长相……不过,从墙上的影子看来,是个戴眼镜的人……」 「什么嘛。」 冴子突然间没了兴致,仁花也失落地站了起来。 「那我要去那边的岩石区观察生物了!」 仁花如此说道,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去,不小心撞到了走在海岸边的男子,男子手中的啤酒罐掉到了沙滩上。 「哇!」 「啊,抱歉!那个,我会赔偿啤酒钱的!!」 「没关系,我也有错,我刚刚边走边想事情……」 男子如此说道,捡起了地上的啤酒罐,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后,继续说道: 「……无论是喜悦的笑声,或是悲伤的眼泪,大海都会接纳。它正是如此宽宏大量的存在,仅是一杯微量的酒精,它肯定会笑着原谅我们的。」 「咦?呃……啊?」 在仁花发愣时,男子早已转身离开。 「总觉得很文青……啊,刚刚那个人有戴眼镜。难不成……各位!不好了!是老板!刚刚老板在这里!」 「咦!?」 冴子、洁子和东峰同时望向了仁花手指的方向,然而,男子早已不见踪影,就连沙滩上留下的脚印也已被海浪冲散了。 〈完?〉 「小夏!我快不能呼吸了,不要拉我啊!」 日向拉开紧贴在自己身上的妹妹,走出玄关,跨上了自行车。在清晨昏暗的微弱光芒中,朝着远在一个山头外的学校出发—— 前往乌野高中的斜坡上,三年级生们在坂之下商店门前碰见了彼此。 「嗨。」 「早安。」 「好冷喔。」 他们一如往常简单地互相打完招呼后,发现了正要走上斜坡的月岛和山口,于是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会合的五人走着走着,听见后方传来一阵怒吼。 「喂,太狡猾了吧,你这呆子!」 「才不狡猾咧!」 他们回过了头,看见奔跑着的影山和踩着自行车的日向正在比赛爬坡,两人姑且说了声「早安!」向队友们打招呼,随即将他们甩在后头。 「究竟脑袋里是装了什么才会想跟自行车认真较劲啊。」 月岛感到傻眼,东峰则是遥望着两人的背影。 「呐,为什么他们要在比赛前消耗那么多体力啊……」 「算了,这样不是挺可靠的嘛,我们也快走吧。」 泽村一说,五人再次迈开步伐。 进到校门口后,田中等二年级生正和经理一起把行李搬上小型巴士。 「啊,抱歉。」 泽村等人快步上前帮忙,日向和影山也气喘吁吁地从自行车停车处跑了过来。 目的地是仙台市体育馆—— 在同一个地点举办的ih预选,他们败给了青叶城西高中,那已是四个月前的事了。 这四个月来,队员们各自获得了新的武器,乌野高中将跨越眼前的高墙,过关斩将。 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是喧嚷的观众席、撒隆巴斯喷雾的味道,还有各所强校。 宫城县代表决定战,现在即将开始。 插图 可靠的「新战力」 台版 转自 轻书架 图源:轻书架录入组 录入:无语 窗户玻璃映照出的侧脸上残留着蓝黑色的瘀青,这是昨天与和久谷南一战中所负的伤,与其回想过去的比赛,泽村选择将心思放在接下来的比赛。脸颊上虽然还留着热度,但不至于对今天的比赛造成影响。 「好了,别闹了,车子要出发了喔!」 在吵杂的小型巴士内,身为主将的泽村微微起身确认社员们的样子,看来似乎没有人身体状况不好或有什么异样,今天也没有任何问题。 全日本排球高级中学选手权大会自10月25日起举行三天,今天也是宫城县代表决定战的最后一天。擅长以不按牌理出牌的打法玩弄敌人的条善寺、让人见识到熟练的团队合作,与足以媲美『小巨人』的空中战的和久谷南,以及在准决赛中遇到、因缘深厚的对手青叶城西——乌野高中排球社从各校强豪手中夺下了胜利,无论哪一场比赛都是激战,乌野几乎可说是险胜。宛如走钢索般惊险地拿下每一场胜利,终于挺进决赛,对手则是由天才牛岛若利所率领的常胜军王者——白鸟泽学园。 「所有人都到齐了吧?」 泽村询问道,日向愣头愣脑地回了一句:「奇怪了。」 「谷地同学不在这里!」 「咦?」 车内的确不见谷地的身影,身为球队经理前辈的清水也一边嘟哝着「刚才明明还在这里的……」,一边四处张望。她再次确认娇小的谷地是否瑟缩在座位或行李的死角,但不论何处都没有她的踪影。 「是去厕所了吗?那就等她一下吧。」 泽村如此说道,日向一脸担忧地抬头望着他。 「该、该不会是被不良少年勒索了吧?」 「咦?怎么可能,为什么会在学校里……」 泽村心想日向在说什么傻话时,突然意识到菜鸟球队经理谷地,确实是个一不留神,就会像跌倒般被卷入意外事件的危险之人,他稍微想像那样的情况后,便愈来愈担心。 「姑且到社团教室去确认一下好了,日向……」 就在泽村开口的瞬间—— 「啊,大地,你看那里!」 东峰指向窗外时,泽村往外望去,看见谷地朝着巴士奔跑而来的身影。她手中抱着纸箱,似乎是回去拿忘记的东西。看来并不是遇到了勒索啊——正当泽村放下心来的下一秒,谷地不晓得被什么东西绊到而摔了一跤。 「哇!小谷没受伤吧?她不要紧吧?」 东峰贴到车窗上,谷地手中的纸箱滚落地面,箱子里的黑色物体也跟着散落一地,在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那是什么之前,就被风吹了起来。 「咦?」 原本担忧地望着谷地的社员们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呼。只见在车窗另一侧跌倒的谷地,宛如无声电影般静静地将手伸向空中。 「那是……」 「是『飞吧』!」 「哇,要飞走了!」 乘着风飞舞到空中的是排球社的加油布条,它仿佛要覆盖整片清晨的浅蓝色天空般飘向上空。泽村呆呆望着在眼前迅速延展开来的漆黑,随即回过神来大喊: 「日向,快去追!」 「是!」 精力充沛地答复的日向,早已迅速飞奔至车外。 倒卧在停车场的谷地大喊:「别管我了,快去追回布条!」日向瞥了她一眼后,往地面一蹬。 「好的跳跃来自于……」 谷地才刚听见踩在细沙上的声音,日向已然跃向空中。 「好的助跑!」 日向如此说道,牢牢抓住飘扬在空中的加油布条一角,差点就跟着被强风吹走。在巴士里看见这一幕的社员们连忙想要上前救援时,日向已经设法调整好姿势,双脚着地。 「啊~吓死我了!风在一瞬间呼地吹来,呼地吹来!」 日向笑着说道,他朝谷地伸出手询问:「没事吧?」 「啊,嗯,我已经很习惯跌倒了!所以已经变得很强壮,尤其是膝盖!」 「膝盖?」 隔着车窗望着两人的菅原和东峰宛如监护人般眯起双眼,口中嘀咕着「太好了、太好了」,泽村也总算放下心来。这么一来,他们就可以在没有遗忘球队经理和加油布条的状态下出发。 「还真是永远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呢……」 谷地一边频频低头向社员们道歉,一边回到车上。日向回到座位后,仍被加油布条缠绕而拚命挣扎。确认两人都回来后,泽村终于开口说道: 「好,出发!」 尽管在没有遗漏任何人或东西的状态下顺利出发,但在车里折叠加油布条的谷地依旧感到坐立不安。比赛会场位于仙台市体育馆,这段路程并不长。虽然只是称不上小旅行的县内移动,不过连日来的路途——尤其是今天将要一决胜负,身为球队经理的谷地,注意到一件令人在意的事。 「日向,那个……」 谷地抓准时机从摇晃的座位上探出身体,在望向后方的那一刻脸色大变。 「日、日向,你果然……!」 田中察觉到谷地的异样,一边嚷嚷「怎么了!怎么了!」,一边从后方的座位凑上前来。他和谷地一起窥探日向的表情后,瞪大了双眼。 「果然想吐对吧!你看起来快要吐了!」 田中如雷贯耳的大嗓门回荡在巴士里。 「咦……想吐?我……不要紧……啦。」 日向有气无力地回答,但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凹陷的眼睛充满血丝。日向一脸惨白,坐在座位上犹如吉娃娃般不停颤抖,刚才追回加油布条时的爽朗模样已不复见。 谷地担心的正是这种情况,日向在搭乘交通工具时很容易晕车这件事,是身为排球社的球队经理不容疏忽的大事。她朝着一边高喊「没事吧!」,一边摇晃着日向的田中说道: 「田中学长,没事的!你快回座位去吧!我会想办法的!」 「这、这样啊?好吧,有什么状况的话随时告诉我喔!」 「好的!」 学长们都在准备面对接下来的比赛,不能再造成他们的负担。管理社员的健康状况是球队经理的工作。谷地下定决心后,开口询问日向: 「你还好吗?」 「放~心,放~心,我完全~没事。」 日向笑着回应,但是巴士的车身摇晃,他的头也会跟着晃动,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呕吐不但会消耗体力,还可能引发脱水的症状……」 谷地的这番话,让走道另一侧的山口也一脸担忧望着疲惫地瘫软在座位上的日向。 「在决赛前便因为呕吐而耗尽体力,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嗯,可是就这样断定他一定会吐,而让周围的人过度担心也不太好吧。」 「不过,第一次预赛的时候他也吐了,已经是惯犯了呀。」 月岛插入山口和谷地的阴郁对话。 「那根本就是条件反射了吧?」 月岛倚着窗框、单手托颊,坏心眼地笑着说道。 脸色苍白的日向用尽全力瞪向月岛,嘟哝着:「什……什么意思啊。」 「就是※巴夫洛夫的狗呀。」 「巴……?呃……所以我不是在问那是什么意思吗……唔。」 日向连忙摀住嘴巴,谷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宝特瓶,起身递给日向说道:「喝吧!」 「听说坐前面一点的位子比较不容易晕车哦!要不要换个位子呀?虽然只差一排,但好歹也前面一些……」 「不、不行,我现在只要一动就会吐出来……」 日向一手摀着嘴,一手紧紧抓住前方的椅背动也不动,眼睛眨都没眨一下,连谷地都明白他此时此刻随时都会决堤。坐在远处的社员们也纷纷将视线集中到日向身上,车里弥漫着紧张的氛围。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谷地开始思索,她先前才亲口告诉田中「我会想办法的」。身为管理社员安全的球队经理,不能对眼前的紧急事态袖手旁观。 如果是学姐面临这种情况…… 她求助般地望向身旁的清水,清水面不改色地打开座位旁的窗户说道: 「仁花,让空气流通一下,再准备个袋子。」 「好、好的!……窗户!影山同学!打开窗户,窗户!」 谷地宏亮的嗓音,让原本一直在日向身旁熟睡的影山,一头撞上窗户的玻璃,惊醒过来。 「呜……啊?」 影山一脸惺忪睡眼地擦了擦口水,他一和身旁的日向四目相交,立刻察觉到危险而迅速打开窗户。 「日向你这呆子!不要吐在这里啦!」 日向啜饮了一小口运动饮料后,连忙低下头去。 「抱歉,惊动大家了……」 或许该归功于从四面八方吹进来的秋风,也或许是多亏了冰凉的运动饮料,他们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最糟的情况。日向总算是撑了下来。 「太好了……」 谷地卸下心中的大石头,但这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日向的问题,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她面有难色地深思过后,再度将身体探向走道,试着对后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日向提出建议。 「那个,日向,你下次出门前要不要先吃点晕车药呢?」 「晕车药吗……」 日向交叠着手臂陷入沉思,山口代替他回答。 「不过,晕车药会有嗜睡的副作用,在比赛前服用可能不太妥当吧?况且,日向想吐的原因,应该不是晕车而是紧张吧。」 「说得也是,之前去东京的时候就没有吐呢。」 月岛在一旁听着山口和谷地的对话,面露嘲弄地望着日向。 「现实的家伙。」 「你说什么……我这叫心思细腻好吗!」 「看来是恢复精神了呢。」谷地露出复杂的神色,制止特意起身反驳的日向,旋即像是突发奇想似地双手一拍。 「我知道了!比方说,以催眠术让心情愉快一点的话……」 「谷地同学,那听起来有点可怕耶……」 山口提心吊胆地说,并拿出手机查找替代催眠术的方案。 「不晓得有没有能够消除紧张,或是舒缓呕吐症状的穴道……」 日向隔着走道望向手机屏幕,担忧地询问。 「……穴道?你不会不小心按到腹泻的穴道吧?」 「怎、怎么说?我不会按啦……再说哪有那种穴道啊……」 月岛以冷漠的眼神俯视着慌乱的山口和日向。 「你们就不能安静一点吗?这又不是小学生的远足。」 「之前就是月岛按我的腹泻穴道啊!在体育馆的时候!」 日向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月岛则别过头,抛下一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后,戴上耳机。耳机下的耳朵,隐约听得见日向的喊叫声。 「月岛——你这家伙——把耳机摘下来——!」 「……我刚刚还在想,好不容易安静了一点。」 坐在日向等一年级后方的泽村叹了口气,没想到今年入社的,竟然都是些问题儿童,会被主任视为眼中钉也情有可原。不,特殊的或许不只有今年的一年级,二年级也吵得不得了。 他这么想,看了坐在后方的二年级一眼,他们正在争论白鸟泽学园到底有没有啦啦队。 泽村再度叹了口气,我们一年级的时候该不会也是这副德行吧……不,不可能,应该不至于吧……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前方愈演愈烈且毫无结论的争辩中,难得没有听见影山的声音。 「该不会连影山都晕车了吧……」 他有些担忧地从座椅缝隙间窥探前方的情况,只见影山正随着巴士晃动,头部断断续续地撞上窗户,悠哉地一边睡觉一边打呼。 「我还以为他刚刚已经醒过来了,居然这么快就睡死了。」 「这些家伙难道都没有一点决赛前的紧张感吗?」 不知为何,东峰以羡慕的口吻喃喃道。乌野的王牌在决赛前紧张得汗如雨下,为了消除王牌一如往常的紧张,菅原笑着说道: 「大家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就是好事呀!」 「说得也是,突然跟平常不太一样,的确会令人担心……」 「对吧?如果日向很乖巧老实,反而会让人担心吧。」 p025 菅原的这番话,让东峰僵硬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嗯,月岛如果突然变得莫名热血,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或是影山笑容满面之类的……」 「对呀、对呀。要是山口一夜之间变成了肌肉男,会让人不晓得要怎么跟他搭话对吧?」 东峰噗嗤一笑,一旁的泽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菅原,为什么只有山口改变体型啊?」 这时,山口注意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学长们的对话中,于是回过头来问了一句:「咦,怎么了吗!?」 「抱歉,山口,没事。」 说完后,几个三年级的不禁又笑了起来。 争辩的人、慌张的人、欢笑的人……缘下坐在喧哗的小型巴士后方座位上,喃喃嘀咕着: 「学长们也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啊……」 同一时间—— 在独居住家的狭小玄关前,一名男子伸手要拿车钥匙,却被映照在镜子中的人影吓得倒抽了一口气。 「……!」 刻意压低的棒球帽帽沿,再搭配墨镜和口罩,镜中的可疑人物是明光——月岛的哥哥。 「什么嘛,原来是我自己,我还以为有小偷闯进来了呢……戴口罩果然不太妥当,可是摘下口罩一定马上就会被认出来……」 他当然明白弟弟所说的「不用来看也没关系」是「绝对不要来」的意思,但他想要亲眼看到身穿乌野制服的弟弟站在球场上的模样,并且为他加油。因为无法抑制这股心情,明光决定变装前往仙台市立体育馆。 「哇,已经这么晚了。」 明光匆匆踏出家门,急急忙忙跑下楼梯,隐藏在墨镜底下的紧张神色,不仅仅是因为担心可能被弟弟发现而感到不安。亲手击败白鸟泽,踏上全国舞台的橙色球场——也是明光这个乌野高中排球社万年板凳球员的梦想。 同一时间,另外一边—— 在仙台站地下铁南北线的月台上,两名少年起了争执。 「幸治,这是反方向的车耶!」 「啊?要去体育馆是往富泽的方向没错吧?」 「对啊,搭上这班车就会开往反方向了啦!要是来不及看小翔的比赛就糟了!」 「咦~真的假的?」 星期六的月台人潮异常拥挤,排队上下车的乘客瞪了站着挡路的他们几眼。 两人分别是泉和关向,是日向就读雪丘中学时的同学。三年期间,日向在没有排球社的中学里,从不放弃对于排球的热忱。他们是在努力不懈的日向背后守护他的朋友,也是日向踏上第一场正式比赛时凑人数的帮手,同时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两人搭上进入反方向月台、开往富泽的地下铁后,总算稍微放下心地望着彼此。坐到终点站下车就到目的地仙台市立体育馆了。 「翔阳才一年级而已就当上正式选手了呢。」 「想当初我们念的中学还没有排球社呢。」 「今天赢了就能进军全国,好厉害啊。对了,你在篮球社过得如何?」 「我的事情不重要啦!我明年一定会当上正式选手的。那么,幸治在足球社又过得怎么样呢?」 「……别提了,我们今天还是专心替翔阳加油吧。」 两人握着拉环露出苦笑,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阅读日向传来的短信。他们和日向之间互传的短信内容,仿佛在诉说着每一天的练习有多严峻般,数量稀少、内容简短。 「我也得好好加油才行了。」 泉盯着手机喃喃说道,接着抬起头望着路线图。 「啊,下一站就到了。」 「好,给我等着,翔阳!」 「呃,听起来就像是幸治要跟小翔对决一样。」 「会吗?」 车门的玻璃上映照出两人的脸庞,他们对于老友即将踏上盛大的舞台感到既期待又紧张。 小型巴士抵达仙台市立体育馆后,乌野高中排球社的社员们依序下车。看见连日往返的会场——大赛第三天的体育馆,泽村的胸口不禁为之沸腾。 在六月的春季高中排球赛第一次预赛中,他们没有机会在最后一天踏入这个会场。在此之前,每当碰到正式比赛,他们往往只有第一天能够走进仙台市立体育馆。如今,他们挺进了赛事的最后一天。 激昂的情绪不形于色,泽村冷静地对社员下达指示。 「卸下行李吧。」 「是!」 排球、急救箱、加油布条——社员们身穿样式一致的运动服,拿起各自的行李走向会场。泽村再度确认过车内走下巴士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女生嗓音。 「我们来加油了哦!」 泽村回过头,朝着他挥手的是女子排球社的前主将道宫,以及其他已经引退的三年级学生。直到昨天为止,因为要上课的缘故,没能来加油的女排社员们,在星期六这场决赛赶了过来。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都瘀青了!」 道宫发现泽村脸上的瘀青,惊讶地走上前。 一、二年级的男生看见穿着便服的学姐们现身,一度骚动不已。 然而,「好了,我们走吧。」被识相的菅原如此催促后,他们只好惋惜地走向体育馆。 「啊!对了,这个!!」 道宫格外响亮的声音,让山口忍不住回过头,接着便因为眼前展开的景象而愣住了。 只见女排的学姐将某种红红的东西递给主将…… 「是护身符耶!」 他身旁的日向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 「不可以看。」 山口摀住日向的嘴,不知为何脸竟然比道宫还要红。 「我没有看啦!」 「你想骗谁啊!?」 月岛以鄙视的眼神瞥了莫名兴奋的两人一眼,推着装满球的球车经过。 「等等啊,月仔!」 急急忙忙追上前的山口喊了一声「好痛!」后停下脚步,原来是撞上了双手扠腰站得笔直的影山。 影山毫不害臊又失礼地望着主将和前主将两人之间的交互。 「…………」 「快过来啦!」日向将一语不发注视着主将们的影山拉到体育馆门口,开口责备。 「你这家伙,那种场景不能那样一直盯着人家看啦!」 「……那个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啊?」 「你说的『那个』是指护身符吗?」 「有护身符就能赢得比赛吗?那个里面装着什么啊?能消除疲劳之类的东西吗?」 这家伙把护身符当成什么了啊……日向傻眼地对着拚命探头张望的影山说道: 「你还真的是个笨蛋耶。」 「你说什么!?」 日向发现影山眉头的皱纹愈来愈深,便拔腿就跑。 「慢着!笨蛋日向!」 已经没有社员试图阻止两人失控的你追我跑。泽村和道宫等人道别回到队友身边时,注意到四处乱跑的两人——逃跑的日向和追逐的影山后,泄气地仰望着天空。 「那两人又吵架啦?我是不会硬要他们和平相处啦,但至少在决赛前……」 菅原靠近傻眼的泽村身旁,露出戏谑的笑容。 「不过,都是大地害的哦。」 「咦~我害的?」 菅原和东峰从两侧包夹住发愣的泽村,拍了拍迟钝队友的背,将他带进体育馆。 「怎、怎么回事啊,你们……」 泽村被噗哧窃笑的队友带进会场的同时,田中也高喊着「大地学长!」一边飞奔而来。 这次又是怎么回事?泽村忍不住心生警戒,田中气喘吁吁地说道: 「他们来了!那个中学、日向和影山那场比赛的那个啊!」 「……你好好按照顺序,再说一次吧。」 「呃~就是日向的……」 「喔,那个时候的……」了解说话没头没脑的田中要表达的事情后,泽村望着站在日向身旁穿着便服的两名少年,想起去年的国中综合体育大会预赛时的场景。虽然是国中生,却打得四平八稳也最具冠军相的北川第一国中,遇上了由没没无闻的雪丘国中菜鸟所凑齐的队伍,那一场比赛—— 「喂,少在那边拖拖拉拉的!」 影山喝斥一声,日向对好友们挥了挥手,回到队伍中。 当时各自在天差地远的条件中拚命奋战的两名国中生,如今将要挑战常胜军王者——白鸟泽。 一走进体育馆,传进耳里的声音瞬间截然不同。来自观众席的吵杂声中,以替白鸟泽加油的声音占绝大多数,声音在高耸的天花板下形成回响,袭卷全身。打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身在客场,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要做的事只有全力迎战对手。泽村微微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后,踏进球场。 这里是他们第一次踏上的中央球场。 过去学长们也曾经踏上的决胜舞台。 在好不容易踏上的中央球场,映入泽村眼帘的是——过于紧张而抱着肚子寻找厕所的日向和山口、沉浸在感动中且直挺挺地站在中央球场的影山,以及在观众席发现哥哥的身影后怒视着对方的月岛。 「这群家伙真是的……」 一年级的没有一个人沉得住气,这种一如往常的氛围反而让人安心许多。「好了,可别让这股气势无功而返啊」泽村叮咛眼前差点往前摔的日向。然而他在心里想着。 我们还是一年级的时候,不也是无功而返吗—— 「朝全国优胜努力吧!」 这是泽村等人还是一年级的时候,当时的主将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泽村因为观看全国大赛的比赛而进入乌野就读,理所当然地加入排球社,他希望自己总有一天能够像当天所看到的他们一样,穿着那身球衣在球场上活跃。 然而,这份期待很快就幻灭了。 自从名将乌养教练退休以后,乌野便缺乏具有相关经验的教练,甚至衰退成其他学校不愿意进行练习赛的弱小学校。 坠落的强豪,不会飞的乌鸦。 不受众人期待、没有回报的日子究竟还要持续多久——在这样的不安之中,主将那些毫无真实感的话语,曾几何时已经成了犹如耳边风的目标。 刚加入社团时,他满心期待能够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乌野」里打球,但他错了。他期盼着一支一切准备就绪的完整队伍,不过天底下并没有如此美好的事,自己的队伍必须靠自己的双手打造出来—— 泽村回想起学长以及顾问老师们,接着望向站在球场上的队友,与球队经理们在观众席上挂起来的加油布条。 ——飞吧。 「那个乌野」也曾经挂出这样的布条吧。 现在站在眼前的队友们所组成的这支队伍并不是「那个乌野」,而是「我们的乌野」。我们在高中生涯的第三年,终于打造出属于自己的队伍。 「我们的目标是全国大赛优胜!」 泽村回想起昨天在社员面前所说的话,没有一个队友将他的目标当作耳边风,这是所有社员朝着同一个目标迈进的确切真实感,没有什么事比这样的氛围更奢侈的了。 新的乌野总是喧喧扰扰、静不下来,对老师来说,或许是充满问题学生的眼中钉也说不定,可是这就是我们的乌野高中排球社。 球场上,主攻手东峰颤抖着在手心写「人、人、人……」,菅原对此咯咯地一笑而过。两年前,一起加入社团的两人——曾经在这个被戏谑为坠落的队伍里饱尝辛酸的两人,如今可以并肩站在球场上,泽村感到十分雀跃。 他注视着田中、西谷等二年级,以及与春天时相较,身心灵都有卓越成长的一年级们,在心里想着——未来你们也要创造出属于自己的队伍…… 就在这时,一声悲痛的呼喊传进他耳里。 「是啦啦队耶!!」 「好羡慕啊啊啊啊!」 田中和西谷一如往常地恸哭,让泽村感伤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在他责备两人「别吵了!」之际,比赛对手也刚好出现在球网的另一侧。 是白鸟泽学园。 众人引颈期盼的王者登场,观众席上欢声雷动,连空气都为之震荡。 「终于来了……」 乌野的社员们以夹杂着好奇与畏惧的眼神注视着对手,白鸟泽的球员开始暖身。 他用双眼搜索到主攻手牛岛的身影。 排球轻盈地飞到空中,牛岛纵身一跃,将球打了出去。 「……咦?」 震动地板、反弹的球轻巧地越过观众的头上,飞进二楼的座席区。 前所未见的景象,让观众和乌野的板凳球员都愣住了。在这具压倒性力量面前,泽村也只能以视线傻傻追着球所划出的轨迹。 他心里有数,对方不只是县内第一的选手,还是名列全国前三的攻击手。如果是一对一,乌野恐怕没有人能够与他匹敌吧。不过,排球是六对六的比赛,以整体队伍来说,白鸟泽并非他们无法抗衡的对手。 如果是现在的乌野—— 白鸟泽结束练习。泽村将道宫交给自己的护身符放到板凳上,率领着社员走进球场。 观众席上满是白鸟泽的啦啦队、加油团、乐队——在充斥着支持敌手队伍的加油声中,他看见田中在向学弟们搭话。 「……喂,我说你们,用昨天的那个让他们见识一下吧。」 被叫住的日向和影山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田中则露出猖狂的笑容。 球随着弓形的抛物线腾上空中。 日向一蹬,影山将球托到球网的正上方。 下一秒,球在对方球场的攻击线附近——球网的正下方反弹了起来。 全场因无法掌握眼前发生的景象而陷入寂静。 紧接着,观众席起了一阵骚动。 「球速好快!」 「刚刚那个举球员有碰到球吗!?」 这是在昨天对抗青城的一战中,偶然衍生的速攻。 日向和影山这个一年级组合的全新武器,划破场内笼罩在牛岛与白鸟泽影响中的氛围。 身经百战的王者,一脸惊愕地望着眼前的挑战者。 泽村抬头望着瞬间风云突变的场内,露出苦笑。 「……我们的菜鸟可是很可靠的喔。」 不久后,哨声响起。乌野高中对上白鸟泽学园,赌上前往全国大赛的门票,最终决战即将拉开序幕—— 「铁壁」的新司令塔 「啊啊啊啊啊!对扑起!!」 放学后的体育馆里,响起今天不晓得第几次的喊叫声。黄金川深深地弯下他那高达191公分的巨大身躯,聚集在他四周的学长们纷纷抬起下腭望着天花板,喃喃说道:「啊……这下麻烦了……」 「好像无法自行掉下来耶。」 「我国小毕业后就没看过球像这样卡住了。」 伊达工业排球社社员们头顶上的天花板,有一颗球不偏不倚地卡在铁条里。那是黄金川在练习救球时,因为太过用力而弹到天花板的。 「啊!为什么飞那么高!就只有我会这样!」 「唔……该怎么说,你可以在碰到球的瞬间将手往内缩,这样可以减缓冲击,咻地缩手。」 「咻地?……像、像这样吗?」 黄金川正在接受作并指导,主将二口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黄金,等一下记得把那颗球拿回来喔~」 「是!我现在就立刻爬上天花板拿下来!」 黄金川认真地听取二口的话,不知道他打算从哪里开始爬,只见他迈开步伐奔向墙壁。青根一把抓住黄金川的衣领,制止了他。 「干嘛啦~他要是真的爬上去不是很有趣吗~」 二口像是觉得很闷地说道,但终究敌不过青根一语不发所给予的压力,他「呿~」地一声,耸了耸肩。新社员黄金川确实是个如果没人阻止,肯定会想尽办法沿着墙壁攀爬上去把球取下来的率直男人。 「好吧,那就用另一颗球把它打下来吧。去吧,长裤!使用高飞发球!!」 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被称为长裤的女川虽然嘟哝着「咦?我吗?」,却带着一丝喜悦的表情拿起球。 「看招……高飞发球!!」 女川将球打向天花板,球发出了感觉还不错的声响,呈一直线腾上天花板。 「哇喔~长裤的技术真好。」 「哦,接近了接近了,搞不好真的可以打下来耶?」 在所有社员屏气凝神的注视下,女川打出去的球轻巧地卡进原本卡住的球旁边。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根本没用!」 青根一脸困扰地俯视笑倒在地的二口。 「练习……」 「我知道啦!」 二口抹掉眼泪站起身,以嫌麻烦的口吻对社员们说道: 「那么,就先练习扣球吧~」 「是!!」 伊达工业以犹如铁壁般的拦网闻名,是县内受人敬畏的强豪学校。挡在对方攻击手面前所形成的压倒性高墙,夺走的不仅是分数,还有对手的斗志。虽然主将二口看起来不正经又随便,却是一名攻守兼备的关键选手,实力也深受教练与社员们的信赖。这支三年级社员退社后的全新队伍,为了要带着更高耸、更强大、更宽阔的铁壁迈向全国舞台,日复一日地苦心磨炼。 在这之中,集结社员们偌大的期待与不安于一身的,正是重新诞生之伊达工业的关键巨型菜鸟——第一个将球打向天花板的一年级举球员黄金川贯至。 「作并、黄金川!」 突然被点名的两名一年级生停下练习的脚步,叫住他们的是教练追分。作并瞄了教练一眼,观察他的脸色,但教练一如往常怏怏不悦地眉头深锁,让人完全猜不透心思。 作并察觉到持续练习的队友们,努力佯装出不在意他们的样子。究竟是哪里没有做好呢?是因为喊得不够大声吗?还是脚步没有动起来呢?又或者是其他原因……他如此思索,并带着因紧张而僵硬的表情,和钻过球网的黄金川一同赶到教练身边。 追分来回打量站在眼前的两人,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作并身上,一脸严肃地开口说: 「……听好了。」 作并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做好被斥责的心理准备,可是教练说出口的话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黄金川以一名举球员来说,就像个婴儿一样。」 「哦啊!?」头上传来了黄金川错愕的声音,但作并的目光无法离开教练身上,因为他明白教练接下来要说的是很重要的事。 「首先,你就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引导他吧,作并。」 一年级的自由球员作并,这时终于将视线转移到黄金川身上。在所有社员里,即使和同侪相比也较为娇小的作并,身高只有164公分,和身旁的黄金川有将近30公分的差距。 ——由我来引导黄金川同学……? 「喔,协助黄金是吧。」 练习结束,回到社团教室的二口听完作并的描述之后,有所领悟地点了点头。目前最妥当的策略,就是将球传到黄金川擅长的位置,也就是适合他跳举的高度。在代表决定战前的这段期间内,要将毫无技术可言的黄金川的身高发挥到极致,只能由作并来配合黄金川。 「这样啊~」二口脱掉身上因汗水而湿透的t恤,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过等关上置物柜后,他像是想到什么恶作剧的点子般,扬起一抹奸笑。 「那么,为了培养默契,你们从现在开始不论做什么都一起行动吧?」 「咦——!?」 看到作并一脸惊讶,二年级的小原苦笑着说道:「二口又说这种敷衍人的话了……」 「我才没有敷衍他们。今后上厕所也要一起行动喔,这是主将的命令。」 「为什么啊——!?」 黄金川站在神色慌张的作并身旁,从衣服的领口探出了头,更衣结束的他正经八百地低下头。 「是!我会跟去的!」 「咦……等等,黄金川同学,你是认真的吗?」 两名一年级形成强烈对比的反应,「喂,二口,黄金又当真了啦~」让女川忍不住在一旁窃笑道。 「怎么这么说呢,长裤,我一直都很认真啊。」 「哪里啊?」 「一直都是啊。」 作并仿佛要逃离一边嬉闹一边大眼瞪小眼的学长们,换完衣服后便直接走向社团教室的门口。 「我、我先走了!」 作并匆匆离去,黄金川连忙背起运动背包追了上去。 「啊,等、等一下!我们必须一起回去啊,这是主将的命令喔!作并同学!」 门打开后,夜晚的冷风吹进闷热的室内。汗水都还来不及冷却,门就被粗鲁地关上了。「咦~!」门外传来作并困惑的声音,社员们听见后都笑了出来。 瘫坐在椅子上的女川,大口咀嚼着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面包,望着二口。 「黄金那家伙,虽然一本正经却是个笨蛋呢。」 「但是,事实上配合他的步调是很重要的对吧。」 二口如此说道,脸上流露出和刚才有所不同的严肃表情。难不成他对作并和黄金川提出的建议,看似开玩笑其实有几分是认真的也说不定。在室内一角的青根也微微点了点头,倒是小原看起来有些担心。 「不过,如果是黄金,搞不好从明天开始,真的会一路跟到厕所也说不定哦?」 「…………」 小原的担忧让青根沉下脸,社员们也跟着沉默下来。室外传来清楚的虫鸣声,已经是秋天了啊。 铃声响起,声明第二堂课结束。下一堂是长达两个小时的实习课,班上的同学一边聊着昨晚收看的电视内容,一边换上工作服。实习课向来都是令人期待的一门课,但在喧闹的教室里,坐在位置上的作并却迟迟没有起身。 离开教室的话,或许会碰到埋伏的黄金川同学也说不定…… 作并会感到不安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黄金川从今天一大早开始就一直跟踪他。 这场跟踪行动是从作并搭乘公车在学校前的站牌下车时,在公车亭看见身穿运动服的黄金川那一刻开始的。 「咦?黄金川同学,早安。在这里遇见你还真是稀奇呢。」 作并亲切地和他打招呼,而对方的回应却让他哑口无言。 「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会搭哪一班公车过来,所以一直在这里等待!」 「……咦?」 一直?一直的意思是从几点开始的?自己今天提早了一点到,但现在也才七点耶?他到底是从几点开始等的?就算是搭最早的公车,也是好几班前的事了啊?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大堆疑问,接着突然想起昨天主将说的「今后上厕所也要一起行动喔」那句话。 都是二口学长害的…… 作并咽下涌上脑海的各种疑问。 如果询问之后,对方告诉他「我从五点开始等的!」,他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老实说有点恐怖。 然而,作并马上就为觉得恐怖的自己感到羞愧。 黄金川同学不过是热衷于练习而已,昨天教练和二口学长提出许多意见,他只是想要立刻从今天开始实践罢了。我应该要向他看齐更加努力才行,在代表决定战前这段期间,要比平常更努力练习,希望可以将队伍导向全国—— 转换成积极的心态后,作并对宛如忠犬乖乖等待的黄金川说道: 「那么,我们走吧。今天的晨练也好好加油吧,黄金川同学。」 「是!」 可是,作并这份积极的心情,即将再度染上恐怖的色彩。 事情发生在第一堂课结束后的下课时间,当作并打算离开教室而打开门时,几乎覆盖住他的巨大身影立刻出现在眼前。 「咦?什么东西?」 作并反射性地向后退开,走廊上伸出的大手却牢牢地抓住他的双肩。 「吓!」 「作并同学,我等你好久了!!」 这道爽朗的声音——虽然上半部的脸高出门框而看不见,但眼前的人确实是黄金川。 「……黄金川同学!?怎、怎么了吗?还特地到教室来……啊,你忘了带字典吗?我可以借你哦?明天再还我就好了,反正我回家也不会读书……」 惊吓过度让作并脱口说出一些多余的话。黄金川微微弯下腰,将头探进教室里,开口说道: 「不是,我想要去上厕所!所以想说过来找作并同学跟我一起去!!」 「啊?上厕所?」 总觉得黄金川同学刚刚好像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希望只是我听错了。话说回来,他能不能放开手啊?作并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再度询问: 「……呃,你刚刚是说要一起去上厕所吗?」 「是啊。如果自己一个人去,会被主将骂的。」 「呃……学长们又没有在监视我们,这点小事他们不会生气啦!」 排球社的两人吵吵闹闹地挡住教室的其中一个出入口,班上的同学都带着「挡到路了」的表情看着他们。 「啊,抱歉。」作并边说边打算移动身体时,又打消了念头。 要是现在离开教室的话,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被强行带到厕所去呢?不,只是上个厕所,陪他去倒是无妨,但若对方每次都像这样来接他会让人很困扰,而且也有点可怕……咦?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困扰?又为什么会怕成这样呢……? 前所未有的状况让作并愈来愈困惑,直到听见黄金川接下来说出口的话,才终于发现自己之所以感到不对劲,而陷入混乱的真正原因。 「可是,就算学长们不会生气,我也想要多了解一下举球的时机呀!」 「上厕所跟打排球完全是两回事好吗!!」 没错,只是一起去上厕所,根本不会让打排球的技术变得更好,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呢?到底该怎么说,才能够在不伤害到他的情况下让他了解呢?就在作并烦恼不已时,黄金川开口说: 「作并同学……你现在方便吗?」 「咦?」 作并抬起头,只见直至刚才为止都笑咪咪的黄金川突然脸色大变,一脸严肃,他往后退了一步,仿佛被那股压迫感向后推。 「怎、怎么了?」 「……抱歉,我已经、快到极限了……」 「咦?你说快到极限是指……难道是上厕所的事吗!?拜托……这种事你要先讲啊,黄金川同学!」 作并屈服了。他露出苦闷的表情,主动拉着黄金川前往厕所。 从一大早延续到现在的一连串跟踪行动让作并内心受挫,就连离开座位都令他感到十分害怕。 但是他无从抱怨,毕竟黄金川只是老实地听从学长们所说的话而已—— 因为这个缘故,尽管藏身在教室里,不过下一堂课马上就要开始了,作并不得不离开教室踏出走廊,他的脑海里并没有「跷课」这个选项。 作并望向教室里的时钟,下课时间只剩下五分钟,黄金川应该不会过来了吧。他匆匆换上实习课专用的工作服,戴上帽子,逃跑似地拔腿狂奔至实习大楼。 在课堂开始的同时,作并勉强及时赶上。他一踏进实习教室,就成了同学们的目光焦点。怎么回事?老师应该还没来吧……「小作,你看那个……」面对着急的并作,同侪用下巴示意教室的一角。 「那个?……你说哪个……什么!?」 p062 坐在那里的是一名应该不属于这个班级、身形格外壮硕的男子,性急的他已经戴上了焊接防护面具。作并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后,走向该名男子。 「……是黄金川同学对吧?」 「是!」 戴着焊接防护面具的黄金川低头打了声招呼。 「是个头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黄金川同学又不是这个班级的学生!」 「戴着这个就不会被发现了!」 「已经被发现了啦!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身材这么高大啊!」 「呃,可是……」 「别再可是了!」 作并好不容易将黄金川赶出教室的同时,老师刚好走进教室里,上课铃声也随之响起,短短的五分钟让他觉得十分漫长。 作并一边祈求着实习课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下课时间永远不要到来,一边聆听老师授课。 祈祷当然毫无效果,实习课过后的午休时间,吃完午餐的作并在自己的座位,翻开危险物品处理人员乙种4类的教科书,但书里的内容完全读不进脑袋里。 原本以为黄金川一定会嚷嚷着「一起吃午餐吧!」,当事人却迟迟没有现身。作并望着钟面上显示的时间,心里想着「还剩35分吗……」,感觉反而像是他在等待黄金川一样。 作并决定暂时忘掉黄金川的事,于是翻开乙4的教科书。虽然努力想记住自燃的结构,但他总是挂意着教室的出入口。每当有人进出,他便会忍不住望向门口。 离开教室应该会轻松一点吧……不对,面对黄金川却躲躲藏藏的反而不妥,还是继续待在这里比较好。就算逃跑,他也会追上来……黄金川同学宛如热量的聚集体,若是没有找到能让他的温度降到燃点以下的灭火药剂,根本毫无胜算可言…… 作并的精神层面被逼迫到开始分不清考试问题与现实,他的桌子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作并同学~你在看什么书呀?」 作并猛然抬起头,发现眼前的人正是身穿工作服的黄金川后,忍不住四处张望寻找灭火器。 「你在找什么呀?」 直到和一脸纳闷地俯视自己的黄金川四目相交,他才回过神来。「没事……」他红着脸阖上教科书,接着开口询问: 「又要去厕所吗?」 「不是,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过来一下而已。」 「这样啊……」 作并轻咬嘴唇,望着擅自在他对面位置坐下的黄金川。 得告诉他才行。虽然难以启齿,但如果不跟他说清楚讲明白,再这样下去,会连普通的练习都做不好的。 「……那个啊,我觉得二口学长说的话,还是不要当真比较好喔。假如只是一起去上厕所,排球就会愈打愈好,我早就一天到晚跟在学长们的屁股后面打转了。所以你不用再……」 「唉呀,那种事我当然知道啊。」 黄金川出乎意料的回应,让作并目瞪口呆。 他知道?既然知道他还照做? 「我当然知道!可是!就算只是随口说说,没试过怎能贸然断定是不好的!不这么做就追不上其他人的脚步,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程度还像个婴儿,就扯大家后腿啊!」 作并目不转睛地望着面朝椅背跨坐的黄金川说得口沫横飞的模样。 是啊,黄金川总是这样,像个婴儿般率直地拚命努力。即使明知徒劳无功,还是会赌上那一线希望去尝试,自己有像他那样的干劲吗—— 作并低头说道: 「……抱歉,我一直觉得你很碍事又有点可怕。」 「咦~真的假的!?我很碍事吗!!」 黄金川夸张地向后仰,作并再次低头说了声「抱歉」后,起身望向时钟,距离午休时间结束还有将近30分钟。 「那么,现在要不要去体育馆练习呢?」 「真的吗!」 黄金川从椅子上跳起身,跌跌撞撞地撞乱了四周的桌椅,飞奔出教室。作并跟在后面将桌椅一一摆正,追上了黄金川后开口说道: 「我原本以为黄金川同学会找我一起去吃午餐呢。」 「啊……我从第四堂课就开始睡了,刚刚才醒来。」 「……这样啊……话说回来,为什么黄金川同学一直穿着工作服呢?你要直接穿这样去练习吗?」 「咦?反正我下午也要上实习课。」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不常见到黄金川同学穿着制服的模样呢——作并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奔下楼梯。 黄金川不知何时脱掉工作服的上半身,将袖子系在腰间,雀跃地举起排球。 「好耶!!打球啰!!」 忽然响彻体育馆的宏亮嗓音,让穿着制服、正在进行一对一比赛的篮球社社员吓得回过头,作并连忙低头道歉。「看我这球!」紧接在喊叫声后的,是一道某种声音撞上金属的巨大声响。 「咦?」 回头一看,只见黄金川踩在底在线,球则是落在对侧的二楼走道上。如果他不是故意瞄准二楼的窗户,恐怕就是在练习发球吧。 「……飞得还真远,是因为睡了午觉才精力过剩吗?」 作并如此说道。跑去拿了一颗新球的黄金川一脸苦恼地望着他。 「……干脆好几天不要睡觉比较好吧。」 「要睡啦。」 作并将接过来的球拍向地板,球反弹回来,他瞄着一本正经地嘀咕着「这样啊,果然不睡不行啊~」的黄金川,内心感到些许不安。 我来引导他……?由我来引导这个黄金川同学……?总觉得根本是我被他牵着鼻子走啊…… 作并终于发现自己的立场——与其说是引导婴儿,更像是要驯服一只精力过剩的大型犬。他努力将重点转回到练习上。 「……对了!难得我们两个都在,不如来练习举球吧!我也希望能够尽快将球托向方便黄金川同学举球的地方,所以,黄金川同学先把球丢给我……」 「那我们来练习二传攻击吧!!」 黄金川的大嗓门盖过作并说的话,只见他自己一个人胡蹦乱跳地嚷嚷:「先这样!再这样!啊~二传攻击真的好帅啊!」 「黄金川同学,二传攻击还不是时候……」 「咦~为什么!我一定要学会啊!二传攻击超帅的!!」 「不是啦,我了解你的心情,但还是要先从基本功开始,好吗?」 作并努力地安抚蹦蹦跳跳的黄金川,突然觉得心里这股忐忑不安,就像是自己跟一只流浪狗一起被抛到暴风雨之中,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 「真的没问题吗……」 作并不断地托起球,寻找最适合黄金川举球的高度和位置。 再上面一点、再高一点。 他们持续练习了好一阵子后,黄金川忽然呈大字体仰倒在地板上。 「噢……我肚子饿到再也动不了了!!」 「啊,对了。你都在睡觉所以没吃午餐吧?午休时间快结束了,不吃点什么没关系吗?」 黄金川没有回应担忧地望着他的作并,维持躺在地板上的姿势开口询问: 「作并同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排球的呀?」 「我吗?一开始是从体育少年团……」 「这样啊!」黄金川扯开大嗓门,以无可奈何的语气说。「经验果然很重要呢……短短几十分钟的练习,也没办法让婴儿有所成长啊……」 纵使是几十分钟的短时间练习,没有体会到对等成长所累积的不安与郁闷,作并也能感同身受,他可以理解黄金川焦急的心情。他坐到黄金川的身旁,抱着膝盖说道: 「想进步当然要花上不少的时间,但黄金川同学这样优异的身高是与生俱来的才能,很让人羡慕啊。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才能,你身为第三片铁壁,应该要更有自信一点。」 「『第三片』听起来好像搞笑艺人喔……」 黄金川有些不满地左右翻滚,作并忍不住提高音量。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他接着说:「我既没有身高也没有力量,所以只能靠接球一路走来……可是,黄金川同学却拥有这两项才能,再适合我们队伍不过了!」 黄金川呆望着天花板,他听完这番话后缓缓起身,看向身旁抱膝而坐的作并。 「铁壁,很帅气对吧?」 「咦?啊,嗯。」 怎么?他刚刚没有在听我说话吗?作并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仍然点了点头,伊达的铁壁确实很帅气。 黄金川也像是有所领悟般地用力点了点头。 「嗯,看来基础和地基果然很重要呢!」 「呃……?地基……你是在讲建筑系的事吗?」 看见作并歪着头询问,黄金川放声大笑再次说道: 「我说的是铁壁的地基。」 作并呆呆望着自信满满挺起胸膛的黄金川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地抬起头。 「……咦?你指的……是我吗?」 「是啊!我们铁壁就是站在地基上啊!」 「地基上……?」 伊达工业排球社引以为傲的铁壁拦网,代代相传的最强防守,也是最快速的攻击。而支撑着二口、青根以及黄金川,这三名铁壁的顽强地基—— 「慢着,我突然觉得肩膀上的负担好沉重啊……」 看见作并泄气地垮下肩膀,黄金川爽朗地大笑。墙上的广播器随着他的笑声,响起声明午休时间结束的铃声。 「啊,糟糕。下一堂是实习课!」 黄金川连忙起身,一边将手穿过工作服的袖子,一边飞奔出去。 「总觉得汗臭味好重!」 作并跟着吵闹队友的巨大背影快步走在走廊上,心里如此想—— 「我是地基……」 他喃喃嘀咕,这股令人愉快的心情,让他饭后运动的疲惫和下午的睡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放学后,换上运动服的社员们聚集到体育馆,一年级的相互合作架起球柱,熟练地拉起球网,并拉起篮球板的铁链,体育馆逐渐变成排球场。 「啊,舞学姐!我来帮你!!」 拉完铁链的黄金川冲向手里抱着装满球衣箱子的球队经理,但球队经理滑津「嘿咻」一声,熟练地重新抱好手里的箱子,对着黄金川说道: 「谢谢,不过有这个空闲的话,不如去练习举球吧?」 「好、好的!告辞了!!」 看见黄金川毕恭毕敬地敬礼,作并从被推过来的球车里拿起一颗球。 ——由我来引导吗……? 将球连系在一起,从接近地板的位置连系到球网上方。 连系到攻击、胜利。 这就是我的任务。 「好了,走吧,黄金川同学!距离比赛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作并如此说道,将球高高抛起。 「是!!」 作并使用上手发球,将重新落到自己头上的球打了出去,却发出奇怪的声音而飞往错误的方向。 「啊,抱歉,稍微偏低了……」 作并搔着头道歉,体育馆的门口传来了二口的声音。 「喂~刚刚那球是怎么打的啊~根本是外行人嘛~」 二年级都到齐了,今天也会展开艰辛的训练。从早到晚、日复一日,这一年里,大家将在这个体育馆不断地练习,共同创造出全新的铁壁,成为彼此无可取代的重要队友。 「玩耍场」的菜鸟经理 条善寺高中陷入了苦战,春高宫城县代表决定战第一场比赛的对手,是最近校名又浮上台面的乌野高中。 初期以不按牌理出牌的攻击掌握主导权的是条善寺,但对手也紧咬着不放。接着,在见识到乌野的同步攻击后,他们想仿照一样的做法并加以实践,可是却失败了,也因此丢失了第一局。在没有退路的第二局里,条善寺最擅长的出其不意突袭也陆续被识破,焦急起来的他们开始出现失误。 球被对方救起、得分,己方的发球和攻击都接连出界。 明明是六个人的比赛,却每个人都各自为政、白忙一场,仿佛钮扣扣错位置,总是没办法顺利得分。他们迟迟无法突破僵局,比数差距也逐渐拉大—— 在体育馆二楼的加油区上,看着比赛的球队女经理握紧小小的拳头,她是一年级的栗林琉奈。刚加入排球社没多久的她,并不了解究竟是欠缺了什么条件而无法取得分数,即使如此,她也能清楚感受到选手们的焦急和烦躁。 因为学长们的表情与平时截然不同。 她看见教练要求暂停,举球员二岐主动发动二攻,球却越过了底线,哨声接着响起。栗林忧心地望着一边互相鼓舞,一边聚集到板凳区的选手们,忽然诧异地眯起了双眼。 「……咦?」 板凳区的情况有点奇怪,站在选手们面前的人不是教练,而是球队经理三咲学姐。由于正好交换场地,板凳区距离加油区又有段距离,因此听不清楚谈话内容,不过—— 「学姐生气了吗……?」 虽然忘了确切的日期是几月几日,可是栗林记得那是自己第一次穿着夏季制服上学的日子。就算教室里讨论起升学的问题,她也不会想着「入学测验才刚结束耶……」而感到惊讶,或是凡事都将校规与科目拿来和国中时期比较。栗林已经逐渐习惯高中的校舍、课程和新老师,进而失去了新鲜感。即使如此,栗林琉奈依旧很享受在条善寺高中的日常生活。 那一天,是初夏的某个放学后,准备回家而探头望着置物柜的栗林歪着头。 「奇怪?」 「琉奈,怎么了?」约好一起回家的同侪迎面走来。 「运动服不见了。」 「怎么会,是霸凌吗?」 「不是啦,应该是体育课的时候忘在更衣室了吧……我要去拿运动服,你先回家吧。」 「咦~我可以等你呀?」 「不用了啦,如果不在更衣室,我还得去别的地方找呢。」 栗林朝着同侪挥手道别后,在走廊上迈开步伐奔跑,夏季制服簇新的衣领也随之摆动。 手提书包、身穿制服离开的人是「回家社」,穿着运动服或练习服离开的人是运动社。穿越人潮拥挤的玄关,经过准备关门的福利社之后就是体育馆。紧闭铁门的另一侧传来球的反弹声和吆喝声。 「嘿……咻……」 就在她使尽全身的力量推开厚重门扉时,一颗球恰巧从缝隙间滚出来。 「咦?」 由蓝黄线条所构成、色彩鲜明的球撞上她的脚,却没有人过来捡球。栗林不知道应该把球交还给谁,还是就这样放着不管。再说,她也不晓得自己可不可以擅自闯入。她站在门口东张西望地环视体育馆。 天花板垂挂下来的绿网将体育馆一分为二,使用另一侧的是篮球社,而眼前围着球网追着球跑的应该是排球社吧……总觉得他们看起来很像是在玩耍,不过又和上体育课时嬉闹的男生有点不同。他们看起来比较认真,应该是社团活动吧。每个人的嗓门都很大,令人有些害怕。 球应该是那群人的吧。 栗林拾起脚边没有人要过来捡的球。 但现在的氛围似乎又不适合上前搭话,无可奈何的她只好抱着球,遥望他们进行社团活动的模样。 鞋底的橡胶摩擦地板而发出啾啾的声响,是因为他们脚上穿的不是一般室内鞋吗?或许是因为他们移动身体的方式不一样也说不定,只见所有人都用全身进行大幅度移动,该怎么形容好呢?感觉精力十分旺盛。 「前阵子的高中杯,他们有打进前四强喔。」 有人突然向自己搭话,栗林回过头,一名身穿运动服的女学生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旁。 对方看起来很成熟,应该是二年级或三年级的学姐。 「呃,这样啊,很厉害呢。」 p087 栗林姑且如此回应,其实她并不知道对方提到的「高中杯」到底是什么。 不过,既然是前四强,肯定很了不起吧。然而,听到她的回应,身穿运动服的学姐却露出有些难以言喻的表情。 「……嗯,他们变强了。」 她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因为自己的队伍变强而感到高兴,栗林担忧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而感到不安,认为自己应该再说些其他的话而焦急起来。 就在这时,一颗球飞向两人之间。球速好快。同一时间,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也纵身飞了过来。 「碍事!!」 他并不是跳过来,而是仿佛要用脸着地,又像是飞不起来的纸飞机急速坠落地面般,鲁莽地飞扑而来。 「……!」 栗林发不出半点声音地僵在原地,球轻盈地在她眼前弹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大弧度后,飞向球网。原本以为脸会先着地的男生,不晓得是怎么办到的,只见他轻巧地着地后,马上奔回球网前。明明是在眼前发生的事,栗林却分不清楚对方是先着地,还是先把球打回去。 栗林的视线追逐着飞奔离开的身影,对方若无其事地回到场内继续对打,她不禁喃喃自语道: 「好像很厉害呢……」 「你有兴趣吗?」 「咦?」 「我们现在刚好在召募球队经理,如果你有兴趣,要不要试试看呢?我也是球队经理,不过我是三年级,再过不久就要退社了。」 栗林望着在非召募社员期间忽然招揽她的学姐,又望向球场。看起来强悍又有点可怕的男生们追着球东奔西跑,甚至可以看到沿着头发飞散的汗水。才刚放学没多久,他们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栗林觉得体育馆里只有身穿制服的自己格格不入,她将球递给对方,带着歉意说道: 「可是,我不是很了解这种运动……」 「咦?这是排球呀?你应该知道排球吧?」 听见对方这么说,栗林连忙再次望向球场。 这是排球? 「不过,体育课教的排球应该是更多人一起进行的运动呀……唔……好像是五个人?」 「是六个人喔。」对方立即纠正,栗林觉得更加羞愧,自己连人数都搞不清楚,怎么可能当得了球队经理呢。 身为球队经理的学姐继续说下去。 「正常的排球是六个人进行的。」 「那么……这个是不正常的排球啰……?」 栗林这番话让学姐笑了出来。 「这只是练习,他们正在进行2对2练习。」 学姐开始向她说明,正常的排球是六人对六人的运动,通过比赛形式的2对2练习,可以扩展个人的应变范围与模式,让他们变成一支积极追球、自发性地发动攻击的队伍。但是,蹦蹦跳跳、一边翻滚一边追球的社员们的身影,看起来又有点像是在嬉闹玩耍。 「我家附近的孩子们都是像他们这样玩耍的。」 栗林率直的感想让学姐噗嗤一笑,又回复为刚才那张难以言喻的面孔。 「嗯,这里就是这些孩子的玩耍场呀。」 「玩耍场……?」 栗林并不是运动白痴,也不是不擅长活动身体的运动,但她至今为止从没参加过任何运动性社团。如果别人问自己为什么加入了这个社团,她也只能回答「虽然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就是难以拒绝」。而且,她觉得自己还想再多听听球队经理学姐说一些话。 大家这么辛勤努力,原本有点担心自己加入社团的理由会不会太过草率,可是因为学姐也说了先「试试看」,所以她没想太多就交出入社申请书,成为排球社的球队经理。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已经习惯了学校的生活,或许是想要尝试新鲜事也说不定,也可能是因为第一次穿上夏季制服而心情有些飘飘然。即使如此,她不曾后悔过自己做的选择。 真正入社以后,只是想「试试看」这种悠闲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管理社费、维护器具、调整轮流使用体育馆的时间、记录分数、测量练习时间、捡球、拿球等,举凡杂务到练习上的协助,都是球队经理的工作,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规则当然也要牢牢地记在脑海里,虽然不懂的事还很多,但邀请她担任球队经理的三年级学姐三咲总是会适时给予支持,让她每天都能勉强熬过。 除了这些正经的球队经理工作内容之外,也得学习和男社员之间的应对方式。男子排球社的社员们不只是针对球队经理,甚至面对所有女生的交谈方式都像是小学男生的戏弄,栗林也为此感到相当困惑。 还没适应工作内容的栗林手忙脚乱地在做准备时,好几颗球像是瞄准她似地滚了过来。她老实地将球一颗一颗丢回去后,主将照岛与其他人便咯咯地笑着说道:「谢啦~小琉奈~」他们果然还是有点可怕。 事后她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故意让力气不大的栗林将球丢回去,她那不可靠的投球姿势引来了他们的笑意。 不只是同社团的社员们,就连其他社团的人也很可怕。 每当她提着装满水的水桶或是搬运较笨重的东西时,照岛总会嚷嚷着:「小琉奈~我来帮你~东西我来拿~」 如果她接受照岛的好意将东西交给对方,路过的女子篮球社的学姐们,就会不知为何地瞪她。 「照岛,你好歹也是个主将吧?水让她自己搬不就行了?」 「啰嗦!是我自己想搬的,少管闲事!小琉奈跟你们不一样,人家是很柔弱的啦!!」 「什么意思啊!照岛这家伙真让人不爽!」 听着学长、学姐们的唇枪舌战,栗林觉得很害怕,只能瑟缩在一旁频频道歉。 每天都被戏弄的日子里,有时她也会忍不住想着「请像足球审判那样把我当成路边的小石头吧……」。三咲真的看不下去的时候也会出面警告照岛,但照岛似乎从来没有认真放在心上过。 如此这般经过几个月,事情发生在穿着夏季制服已经开始感到凉意的某日练习后。栗林在体育馆的角落擦拭球,照岛笑咪咪地向她搭话。 「小琉奈,我送你回家,今天一起走吧!」 「咦……」 栗林想不到如何在不冒犯对方的情况下拒绝这个邀约,她双手拿着布和喷雾呆愣在原地,三咲适时出面解救她。 「真是的,你不要总是这样吓她啦。人家好不容易愿意加入我们社团……琉奈,不用理他没关系喔,早点回家吧。」 「好、好的……」 「我又没有吓她~我只是说要送她回家而已啊!」 三咲无视兀自生闷气的照岛,帮忙收拾球。照岛不死心地绕到球队经理们的面前,凝视着两人。 「那个~下次我想吃华学姐和小琉奈做的饭团~」 「……要是肚子饿的话,我到福利社帮你一并买回来吧?」 「我不要福利社买的饭团啦!今年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厂商,面包之类的食物都变得好难吃喔~」 照岛趾高气昂地抱怨食物的味道,或许是对别有用心的自己感到有些心虚,他像是逃跑般地回到其他社员的身边,三咲微微瞪着他的背影嘀咕: 「……奥岳同学他们那一届明明就不是这样的啊。」 「那是三年级的学长对吧?」 所有的三年级都在高中杯结束后退社了,唯一还留在社团里的只有球队经理三咲。三咲没有跟选手们一起退社是因为还没有找到接班人,但也不会真的因为后继无人就无法离开社团。她之所以决定继续担任球队经理直到春高结束,或许是有点担心剩下的照岛等人。 三咲拿起球,宛如在回忆过去般地说道: 「嗯……当时虽然没有现在的球队这么强,不过大家都很认真、专注。啊,现在的二年级也是有好好地在练习啦。」 三咲补充道,她的表情和栗林第一次看到排球社,当她说出「他们变强了」的时候一样,脸上带着一丝寂寞。栗林不禁开口询问: 「……以前那样比较好吗?」 「咦?」 三咲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视线再度移到吵吵闹闹的学弟们身上。 去年春天,在照岛等人加入社团的同时,教练也换人了,秉持着朴实刚毅的特质而战绩平凡的条善寺,因此产生剧烈的变化。也许是新教练的行事风格,和新进社员们的个性很合得来,他们宛如搭上顺风车,屡战屡胜。 然而,脚踏实地累积基础的三年级退社了,三咲在现在这种单凭气势奋勇向前的风格上,闻到一丝危险的味道。 「喂~集合了~」 照岛在球场上举起球,召集社员们。 「那么,我们来打躲避球吧~」 「是!」 原以为要开始收拾的社员们突然又嬉闹了起来,三咲傻眼地说「真是的,为什么现在要做这种事啊……」,接着走向照岛,夺走他手上的球,对着社员们说道: 「快点整理,已经到了体育馆要关门的时间了啦……」 「咦~我们又不是在玩耍。不管做什么事,只要当作是在练习,就算是练习了啊~」 「别说那种像是小孩子才会说的歪理。」 注意到三咲困扰的神情,社员们虽然嘴上不停抱怨,但也终于开始动手收拾。在隔壁练习的篮球社社员已经准备要回家了,他们看着认识的排球社社员,挥舞着手说「再见啦~」。三咲不禁发牢骚「每次都是排球社比较晚回家」,然后露出笑容看向栗林。 「有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像个小学或幼稚园的老师……不过,看着他们那种超乎常理的打球方式,真的让人觉得很愉快,其实我还满喜欢的。」 栗林觉得很讶异。原以为三咲即使没有露骨地说出「以前那样比较好」,也对于现在的社员有所不满,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从她的口中听见「愉快」、「喜欢」这种话。 「……你觉得很愉快吗?」 栗林忍不住像是确认般地问道,三咲却反问她。 「琉奈觉得在社团不愉快吗?」 「……有时候觉得有点害怕。」 栗林坦率地回答后,宛如辩解般地补充道: 「那个,国小的时候……坐在后面的男生总是会拿橡皮擦屑丢我,然后,我整堂课就一直担心会不会有橡皮擦以外的东西飞过来。最近我又久违地想起了这件事……啊,最后当然是没有橡皮擦以外的东西飞过来啦……」 「嗯……但是,那群家伙总是那个样子啊。」 三咲露出苦笑,监视着社员以防他们又开始胡闹。片刻过后,她询问栗林: 「琉奈还没看过正式比赛吧?」 「咦?呃,对。」 栗林加入社团的时间是高中杯过后,她实际看过的唯一一场比赛,是在她还不熟悉规则时,跟附近高中进行的练习赛。条善寺的下一场正式比赛是在十月——春高的代表决定战。 「等看过比赛之后,你或许就不会那么怕他们了。」 「……真、真的吗?」 栗林狐疑地问道,三咲点了点头。 「嗯,大概吧。」 等他们收拾结束、离开体育馆时,天色已经全黑,晚风带着凉意。刚入社的时候,顶多只是有些昏暗而已。栗林将运动服的拉链拉到最上方。 「辛苦了。」 「嗯,小心不要感冒啰。」 栗林朝着向她挥手的三咲低头打完招呼后,快步踏上回家的路。得赶快回家、吃饭、洗澡,还要写古文的作业才行。但是不早点睡觉的话,隔天晨练的时间又会爬不起来。她边走边思考着其他人都是如何挤出时间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宏亮的怒吼。 「……开什么玩笑啊?你这混蛋!」 「你才别太嚣张!」 照岛和其他社员走出了体育馆。每天社团结束后,他们都会像这样互相叫骂,虽然很清楚他们并不是在吵架,只不过是闹着玩而已,可是他们粗暴的发言总是会吓到自己,也让她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而紧张不已。 察觉到他们吵闹的声音逐渐接近,栗林不禁屏住气息。当然,身体并不会因为她停止呼吸而跟着消失,所以他们马上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啊~小琉奈!你一个人没关系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呀~?」 「呃……不用了,没关系。」 「真的吗~?」 「……是、是的,谢谢你的好意。」 「呿~真无聊~不过我一直找你说话,又会被华学姐骂的~再见啦~明天见~!」 「啊,是,辛苦了!」 身穿相同运动服的集团蹦蹦跳跳地挥舞着手逐渐远去,「干嘛啦!」、「少啰嗦啦!」的胡闹声和书包的碰撞声也愈来愈小。栗林望着他们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不禁在心里想着。 感觉好像小型台风在互相碰撞喔…… 社员们平时总是跑跑跳跳、直率而毫无保留地释放出精力和情绪,比赛时和平时会有什么不同吗? 为什么三咲会说「等看过比赛之后,你或许就不会那么怕他们了」呢? 正式比赛的时候,究竟跟平时的他们有什么差别? 栗林走在秋天充满虫鸣声的道路上,试着想像从未见过的比赛景象。 三十秒的暂停时间转眼间结束,响起的哨声将选手们赶回球场上。然而,看见选手们从板凳区出来时的神情,她马上就明白了,刚才那短短的三十秒是无比重要的三十秒。 选手们的脸上既没有焦急也不见烦躁,那是下定决心的神情。 比赛再度开始。 自从陷入劣势以后,选手们原本那些粗糙而短浅的打法,宛如齿轮般再次咬合,恢复为条善寺最擅长的不按牌理出牌自由攻击、不知道谁会击球的奔放打法。 时间暂停之前,11比17的比数差距渐渐缩小。 应该是三咲对他们说了什么吧?她能感受到选手们不再迷惘,而是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并不是刚才那种不经大脑的鲁莽攻击,他们思考、看清、将计就计、玩弄乌野。 比数来到了20比24。 4分之差,乌野的局点。 条善寺已经没有退路,可是他们并没有选择保守的攻击。 球场上的四个人一同奔向前。 在这或许是最后一次的攻击中,他们选择的——又是同步攻击。那是他们在第一局时现学现卖而且失败的攻击,恐怕是「我们也想试试看!」、「用对手的必杀技赢过对方一定很爽!」的想法胜过了一切吧。 举球员二岐将球托向左侧,主攻手照岛跑进来。 照岛骗过一名拦网手后,将球击了出去。 球在底线边缘反弹,乌野的选手们回过头,线审扬起红色旗帜——out。 加油、加油、加油——盯着比赛看到忘我的栗林甚至忘了呼吸,随着声明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她才吐出一口气。 「还真是乱来啊……」 真是瞻前不顾后。不过,选手们毫无保留地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比赛的过程中,栗林完全不觉得他们很可怕。他们和平时判若两人,非常认真,非常帅气。 栗林等待选手们前来加油区致谢,她要用尽全力鼓掌来赞扬他们。然而,他们杀气腾腾的表情却让栗林屏住呼吸,她发现自己错了。 「……这是目前为止最可怕的啊。」 一起加油的一年级社员们纷纷起身走下楼梯,败者的命运就是离场。栗林也匆匆起身,她回头看了那些离开球场的选手们一眼,将他们的身影烙印在脑海里之后,转身跟上社员们的脚步。 来到一楼的大厅后,她看见选手们、教练以及三咲迎面走来,栗林只是一语不发地站在一年级社员身后。 「啊,琉奈。」 三咲发现躲在后面的栗林后,迎面跑来。她将计分板递给栗林,平静地说道: 「从下一场比赛开始,那群脱缰的野马就要靠琉奈抓住了喔。」 「咦……」 「你还是觉得他们很可怕吗?」 三咲如此问道。栗林越过她的肩膀,望着汗流浃背的选手们。他们宛如斗志的聚集体紧紧地靠在一起,像是不知该如何处理这股不断涌上来的斗志般,默默不语地并肩行走,和平时吵闹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们紧绷的背影,像是在拒绝「辛苦了」、「这是一场精采的比赛」等任何话语。 这就是所谓的「败北」—— 栗林的视线无法从他们的背影移开,她轻声说道: 「不觉得……下次,一定会赢的。」 细小而蕴藏着意志的嗓音让三咲一瞬间感到惊讶,接着她紧闭双唇,点了点头。 「嗯。」 她拍了拍这名菜鸟经理的背。 「我们走吧。」 「是。」 两名球队经理紧跟在选手们身后,踏出体育馆。 「狂犬」与「幼犬」 秋天晴朗的假日,青叶城西高中附近的便利超商里站着一名男子。他随着自动门开阖的电辅音效步出室外,这名身穿运动服的男子名叫京谷贤太郎,是青叶城西高中排球社的二年级生。京谷从塑料袋里拿出炸鸡——是他喜爱的金家便利商店炸鸡——他拆开包装,一边不疾不徐地啃咬炸鸡,一边朝着学校迈开步伐。排球社固定周一休息,今天是周日,从一大早就要开始练习。 京谷因为各种因素,一年级时有段时间没有参与社团活动,最近主将及川找他回社团里时,社员已经是不一样的面孔了。 在六月的ih预选决赛中,青叶城西败给了常胜军王者白鸟泽学园。想在下一次的春高一雪前耻,摆脱第二名迈向全国的话,就必须将现在完整的队伍解散后重新组织。他们希望强化的是攻击力,而作为引爆剂,被放进队伍战力的,正是及川戏称为「狂犬」的京谷。 对京谷来说,参加社团是一件麻烦事,所有社员都令他感到烦躁,更希望及川不要一直叫他狂犬,只要能够尽情地打排球,其他事情都无所谓。 率领队伍的教练、指导老师、主将等三年级生,与京谷之间的利害关系一致,但对于其他社员——尤其是和京谷同龄的二年级社员而言,心境却相当复杂。原以为已经退社的京谷再度若无其事地回到社团里,撇开每天辛勤练习的他们,获得出场比赛的机会。 京谷本人似乎也没有因为回到社团里而重新调整心态,他恶劣的态度和差劲的说话语气,都和当初离开社团时没有两样。如果他能老老实实参加练习,他们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社团活动就要开始了,却仍然不见京谷的踪影。 排球社所聚集的第三体育馆里,二年级的候补举球员矢巾望着墙上的时钟,微微咂了下舌。 走在路上、大口大口地吃着炸鸡的京谷忽然停下嘴上的动作,同时停下因快迟到而忍不住加快的脚步。他发现每天上学往返的住宅区,像是拔牙般突然出现了一块空地,在空地的正中央摆着一个小纸箱。 「……?」 空地被高耸的杂草覆盖,看起来不像是这一、二天腾出来的,只是京谷不曾注意而已。他今天之所以会留意到这块空地,或许就是因为那个纸箱。熟悉的购物网站纸箱,外观看起来没有被踩扁或是被雨淋湿而凹陷的样子,四四方方的崭新模样有些不自然,宛如拙劣又一目了然的陷阱。 然而,京谷毫不犹豫地踩过空地的草丛,探头窥视纸箱里面。 「……毛?」 纸箱里装着一团比排球小两寸的浅褐色毛球,被包覆在一条旧毛巾里。就在京谷蹲下身体,正要伸手触摸之际,圆滚滚的毛球中突然出现了漆黑湿润的小眼睛。他反射性地缩回伸出去的手。 「眼睛!」 纸箱里的毛球发现窥探自己的京谷后,张开红润的嘴,发出微弱的叫声。京谷这时终于反应过来。 「狗。」 纸箱里装着一只似乎是被遗弃的幼犬,不仅弱小,也没有系着项圈。流浪狗随处可见,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兴味索然的京谷匆匆转身离开。 然而,幼犬却奋力地爬出纸箱,跌落到地面,它一边发出细微的叫声,一边跟在京谷身后。他不过是回头瞥了一眼,幼犬就摇着短小的尾巴叫了几声。 「……肉。」 京谷发现幼犬是追着自己手中的炸鸡而来的,于是将吃到一半的金家炸鸡一口气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后吞下肚。接着将包装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快步走出空地。 反正只是条狗,没有肉就不会追过来了吧。他如此想着,头也不回地朝着学校迈开步伐。迟到的话,又要被其他人挖苦和抱怨了。还是放着小狗不管,快点前往学校才是明智之举。 加快脚步的京谷忍不住愈想愈郁闷,总觉得有点不爽。 他是因为主将及川要求,迫于无奈才会回到社团里,为什么非得因为迟到几分钟这种琐碎小事遭到其他社员埋怨呢?当他为此感到烦躁时,又会有人叮咛他「排球是团队合作的运动」,这让他好几度有了「这种无聊透顶的社团活动老子才不干」的念头。不过,几个月过去了,他却没有退社,依旧持续参加社团活动,这点也让他对自己感到生气。 「…………」 不仅社团活动令人烦躁,每走一步,运动裤裤管贴住脚踝的感觉也令人不舒服,或许是因为空地上的杂草挂着朝露吧。他这么想,低头一看,差点踩到一团黑影,误以为是垃圾飞过来的他,连忙停下脚步。 可是,出现在京谷脚边的并不是垃圾,刚才那只幼犬正抬头望着他。 ——呜咿。 「狗。」 都已经没有肉了,为什么还会跟过来?难道自己身上有肉的味道吗?京谷不禁嗅了嗅自己的运动服,却辨别不出来。他皱起眉头,一语不发地瞪着幼犬。不知是否因为尚未接受训练,或是动物本来就无法辨别人类的情感,那只幼犬开心地抱着京谷的脚踝呜咿叫。 「……碍事。」 虽然他这么说,但想当然耳,他们语言不通。幼犬不仅咬着京谷的裤管打滚、吠叫,甚至还得意忘形地吐着舌头。 「…………」 他望着这团毛茸茸的无辜生物,莫名其妙地烦躁了起来。少随随便便见人就撒娇讨食,又小又没用还想抢别人的金家炸鸡,要是以为什么事都能称心如意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如果语言相通,他早就说出口了。京谷把话吞回肚子里,搁下缠人的幼犬后飞奔离去。总之,得快点去社团才行。 他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叫声,却故意装作没听见,继续奔驰。反正已经确定会迟到,根本就不用蠢到像这样冲刺。尽管心里如此想着,不过在前往学校的这段路途上,京谷丝毫没有放慢速度。 「太慢了吧,到底有没有心要练习啊!」 他踏进体育馆脱下运动外套的同时,举球员矢巾的谩骂声随即传进耳里。京谷顿时恼怒不已,不过他选择无视对方,加入扣球的练习。迟到的人是自己,就算说出迟到的原因是狗也无济于事。况且,认真练习却还只是区区一个候补的人无论说了什么,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京谷默默地入列后,矢巾依然忿忿不平地抱怨,在同样身为二年级的渡不断安抚后,他才终于安静下来。隔着球网望着矢巾的主将及川也放下心来,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练习上。自从京谷回到社团,这种程度的口角屡见不鲜,但和去年相较,已经改善很多。当时的京谷凶暴到不参与社团活动,如今却没有退社而持续参与练习,还算是好事。 体育馆里恢复原有的氛围,重新展开一度中断的练习。矢巾和及川站在球网的两侧,将球托给依序上前的攻击手。下一个轮到京谷。举球员矢巾抛出球后,跑向前,托出了球。京谷盯着球,脚用力一蹬,将球击出去。 一连串的攻击动作简直无可挑剔,然而使出全力击球的京谷,却因为用力过猛而撞上矢巾。 「……好痛!你怎么会撞上来啊!好好看前面啦……你这个迟到的家伙。」 听见撑着地板的矢巾如此抱怨,京谷脸色一沉。 「迟到跟我撞到你是两回事!」 「少找借口了啦,我是在叫你认真练习!」 京谷缓缓起身,俯视着还倒在地上的矢巾说: 「你认真练习的结果还不是只有这样而已。」 「你说什么!?」 「……我要回家了。」 「什么!?」 京谷自顾自的言词让矢巾不禁瞪大双眼,他却没有叫住对方。我们队伍不需要京谷这种人,就算少了他,我们也一样能获胜,他不在反而还比较顺遂——矢巾心里是这么想的。 社员们看傻了眼,刚来没多久的京谷在众人的注视下,独自离开了体育馆。 或许是因为走出充满热气的体育馆,秋天的风吹来带着一丝寒意,京谷扫兴地沿着原路离开。 明明是来打排球的,却只有扣到那么一球。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因欲望没有实现到很想扯开喉咙大声喊叫。社团活动麻烦得不得了,社员们又令人不耐烦,即使是社会人士的排球队也好,只要能打排球,就算不是社团也无所谓。排球队到处都有,再说排球又不是非得穿着这身青城的运动服才能进行的运动。 就在这时,京谷发现口袋里传来纸屑窸窸窣窣的声响,原来是金家炸鸡的包装纸。一旦留意到就觉得超级碍事,他只想尽早扔掉。便利超商的垃圾桶在——京谷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又回到刚才那块空地。 「…………」 总觉得有股不好的预感。不过,他还来不及逃离,空地里的草丛就开始晃动,茶褐色的毛球紧接着滚了出来。 ——呜咿。 「……又是你。」 或许是记得京谷,亦或是记住了金家炸鸡的味道,幼犬在呆愣在原地的京谷裤管边打转。为什么?为什么它会和我这么亲近?我明明没有喂它食物,为什么?接二连三的疑问浮现脑海,可是京谷马上放弃思考。正当他打算甩开幼犬,逃离现场时—— 「你在这边跟小狗玩什么啊……」 p121 京谷回过头,看见同样穿着青城的运动服的矢巾,只见他不耐烦地踩着三七步,怒视京谷。 「是学长们要我把你带回去,我才特地来找你的,结果你居然在这边跟狗玩耍……」 不过,等矢巾看到空地上的购物网站纸箱时,立刻恍然大悟。 「那只狗难道是流浪狗吗?」 被幼犬纠缠不清的京谷不悦地点了点头,矢巾不知为何突然拉高了嗓门。 「……你不会是想要把流浪狗捡回家吧!你以为在演少女漫画喔!……真是的,开什么玩笑啊。我才不会因为这样,就觉得你其实是个好人咧!」 自从加入社团以来,他就一直看傲慢又为所欲为的京谷不顺眼。与其说看不顺眼,不如说光是因为和京谷同一学年就被三年级盯上,被迫进行严格的训练,让他觉得很困扰。竟敢怒骂三年级学长「打得真烂」,真是傲慢,根本就是没常识。像这种没常识的人也能活到这个年纪,这点倒是挺让他佩服的。 可是,京谷打排球的技术确实很精湛。尽管不甘心,但京谷确实是一年级当中最杰出的,练习赛的时候也获得出场的机会。他在感到不服气的同时,也期待京谷能以一年级的身分获选为正式选手出场比赛。不过这家伙……明明拥有才能,但只要一牵扯到学长们就会被讨厌,擅自挑战对手、输了比赛就生闷气,白白糟蹋了这一切。老实说,京谷不来参加社团活动,他反而觉得清静多了。 没想到,他却突然回到社团来。而且,还是及川学长叫他回来的,所以矢巾也无话可说。以前明明跷掉了社团练习,现在竟敢以「备受期待新人」的姿态回归社团,而且这么长一段时间没来社团,也不晓得是不是在别的地方偷偷练习,技术还是一样精湛。真让人不爽。 矢巾烦躁地注视着站在眼前的京谷,看着这个队友一语不发地瞪着拉扯自己裤管的狗—— 「练习迟到又擅自离开,捡到流浪狗还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你这家伙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才没有捡这只流浪狗,是它自己黏过来的!」 「你是在暗示自己很受动物欢迎吗!」 「你在说什么啊!」 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唇枪舌战中,幼犬已经倒卧在京谷的球鞋旁睡着了。 「你可别因为嫌小狗碍事,就把它丢到偏僻的地方喔。」 「啊?」 矢巾的话让京谷挑起了眉毛。 「瞪我干嘛,我怎么可能相信你这种没常识的人。就算你将这只小狗生吃掉,我也不会觉得意外好吗!」 矢巾丢出这番话之后,抱起在京谷的球鞋上睡着的幼犬,将它放进纸箱后,连同纸箱一把抱起,催促京谷。 「好了,走吧。」 「……啊?要去哪?」 京谷感到有些慌乱,他到底是要抱着狗去哪里啊?不过,矢巾自己似乎也不是很有把握。 「……总之,先去问警察看看?也许他们会告诉我们可以带去哪里。话说回来,狗是你捡的,你自己抱吧。要是我被咬了还得了,拿去。」 「…………」 强行塞进京谷手中的纸箱里,毛茸茸的身体微微地膨胀、缩小,呼吸的速度比想像中快,比起它缠在自己脚边的时候,这时更像生物。 京谷抱着纸箱和矢巾并肩而行,两人虽然沉默不语,但每当幼犬一有动静,又会一起窥探箱内。一旦不小心四目相交,彼此还会尴尬地别开目光。这种生涩的状况反复发生了几次之后,矢巾轻敲着纸箱说道: 「把狗装在购物网站纸箱里,搞得像是我们收到了装着狗的包裹一样。」 「…………」 没有任何回应。沉默不语的京谷面不改色地继续走着,矢巾有点不好意思地抱怨。 「喂,人家跟你说话的时候,至少也要回答一下吧。」 「……无聊透顶。」 「你没资格说这种话啦!……啊,是派出所,走吧。」 两人抱着纸箱走进一间不大的派出所,坐在椅子上书写文档的年轻警察抬起头来。狭窄的警局里贴满转帐诈骗和交通安全的宣传海报、通缉犯的传单与附近的地图,光是两人进来,就显得相当拥挤。京谷一语不发地递出纸箱,警察狐疑地瞥了目光凶恶的京谷一眼后,开口询问: 「这只狗怎么了吗?」 可是,京谷却只是嘟哝着「金家炸鸡……」、「社团活动……」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一旁的矢巾只好无奈地帮腔。 「不好意思,我们捡到流浪狗,想来询问该怎么处置比较好。」 「没有戴项圈吗?」 「它还很小,放进这个纸箱时也只有用毛巾包覆,所以应该是流浪狗。」 「是你捡到的吗?」 警察如此询问,矢巾摇摇头说:「是这家伙捡到的。」说完还瞥了京谷一眼。「所以是你捡到的啊?」警察点点头这么说后,从抽屉里拿出文档,对京谷说道: 「派出所暂时会以遗失物品保管,如果找不到饲主或弃养人,你能饲养吗?」 「……啊?」 京谷一脸错愕,向矢巾投以求助的眼神,不过矢巾也摇摇头。警察看到两人的反应后,缓缓点了点头,重复说明早已滚瓜烂熟的例行事务。 「呃,要是找不到饲主的话,过几天就会送到收容所,那边基本上也会……」 京谷也不管对方只说到一半,突然用力地拍打桌子,尽管那名员警眼神骤变,京谷仍然毫不在乎地咆哮。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是在问要带到哪里才能找到饲主!其他的事我才不管呢!」 「慢着,你这笨蛋!」 京谷甩开试图阻止他的矢巾,瞪了警察一眼。 「我再也不会找你们帮忙了!!」 京谷抛下这句话之后,抱起幼犬探出头来的纸箱,从派出所飞奔离开。独自被留在派出所里的矢巾像是找借口般,低头说了句「很抱歉,那家伙是个笨蛋」后,起身去追逃跑的京谷。 接着,矢巾在不远处发现了抱着纸箱伫立在原地的京谷,虽然他很傻眼,却依旧跑上前。 「喂,你干嘛突然发飙啊!这下子原本能解决的事都解决不了了啦!虽然听他说要送去收容所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 即便吓了一跳,但正常人会在那个时间点突然发飙吗?而且还是对着警察发飙,他脑袋有问题吗?遇到那种情况,应该要露出更苦恼的表情、用更客气的口吻说话,好让对方愿意协助我们吧?都特地来到派出所了,为什么还自顾自地发完飙走人啊?矢巾心里这么想,却不觉得说出口对方就会理解。毕竟比起眼前的京谷,刚出生的幼犬或许更懂得人情世故。就连现在,京谷也不晓得在不满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瞪着矢巾的脚边。至于箱子里的幼犬则是以圆滚滚的眼眸,凝视着他的脸庞。 矢巾望着一人一狗,突然觉得一切都无聊至极。 完全搞不懂这家伙在想什么,早知道就不应该帮助他,还主动提出要去派出所。这只狗也是,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只和这家伙亲近,简直是莫名其妙。 「……随便你啦,我不管了。」 矢巾话才说完,京谷却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迅速转过身,抱着纸箱往街道走去。 真的假的? 太夸张了吧,这家伙真的很没常识耶,矢巾不禁有些感叹。京谷不知道打算前往何处,只见他晃着宽大的肩膀独自快步离去,偶尔还能隐约听见微弱的狗叫声传来。 矢巾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不断说服自己「这样就好」。狂犬和流浪狗对自己来说负担太大了,任谁都会觉得是块烫手山芋。况且,他又不是小孩子,这点小事应该能自己处理吧。就算他解决不了,也不是我的错。 然而,矢巾却感到胸口郁闷,心里有些疙瘩,有如卡在喉咙的小刺般,令人挂心。 「啊,糟糕。」 他恍然大悟。 「……真是的,等等我啊!要是没带着你回去,学长会骂我的啦!」 结果,矢巾还是追上了京谷和幼犬。 派出所的不远处有人来人往的主要道路,矢巾停下脚步,告诉京谷和待在京谷手中、纸箱里的幼犬。 「听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将这只狗交给值得信赖的人。」 可是,京谷以一副不认同的表情瞪着矢巾。 「…………」 「干嘛啊,不然你能养吗?难不成要回派出所吗?」 听到矢巾这么说,京谷移开了目光。幼犬从纸箱里探出身体,舔舐京谷的下巴。不知是否被毛搔得发痒,只见京谷皱着一张脸,粗暴地将幼犬塞回纸箱里。矢巾无视他们宛如野生动物般的交互,继续说道: 「反正你也不能养吧?那就没办法了。看起来很温柔的人一定也会很喜欢狗的啦,温柔的女孩子和小狗狗,超棒的对吧?比起你和小狗在一起的画面,更令人感到心旷神怡吧?你说是吧?」 虽然不明白饲主非得是女生的必要性,但确实如他所说。既然自己不能养,也只好另寻饲主了。京谷勉为其难地点头。 「好,那我们就来找吧。」 矢巾说完便开始四处张望,现在时间还早,所以有不少人出来遛狗。既然这么多人都有养狗,当中或许会有一、两个人觉得多养一只也无所谓。 「不好意思!」 他询问了好几个人,但一直都没有遇见愿意收养小狗的人。原本以为养一只狗和养两只狗没什么差别,不过似乎并非如此。狗或许不会只是觉得多了弟弟妹妹,而感到高兴吧…… 正当两人感到泄气时,原本一直乖乖待在纸箱里的幼犬突然大叫。 ——汪汪汪汪汪! 激烈的叫声让两人以为小狗原来的饲主出现了,他们抬头望向幼犬吠叫的方向,旋即移开视线,低下头去。 站在那里的,是一名和清晨的氛围格格不入、凶神恶煞般的男子。矢巾装作没看见,压低音量、试图让幼犬闭嘴:「喂,安静啦,京谷你也想想办法啊!」幼犬却无所顾忌地继续吠叫。不久,男子似乎也发现这扰人的吠叫声是冲着自己来的。 「喂,有事吗?」 男子不疾不徐地步步逼近,对方盯着自己的视线好吓人,京谷的眼神虽然也很凶恶,但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啊。幼犬依旧叫个不停。糟糕,要倒大楣了。矢巾如此想道,决定打马虎眼蒙混过去。不要多嘴,用婉转的微笑敷衍,在不刺激对方的情况下缓缓移动,不管怎么想,这都是最妥当的——在他下定决心的同时,京谷已经抢先一步对着男子咆哮。 「你是谁啊!没事啦,看屁啊!!」 「……!?」 矢巾立刻拉着狂犬逃离现场,身后还传来「这两个家伙在搞什么东西啊!」的怒吼声。不过,一旦他们拔腿狂奔,情况就对身为运动社团现任社员的两人有利。矢巾在拚命奔跑之际,也不忘大声斥责。 「你为什么不管对方是谁都要发飙啊!好歹也先看看对象是谁吧!」 「啰嗦!」 「啊!?」 早知道就不要管这个笨蛋和这只笨狗,自己一个人逃跑就好了。矢巾一边后悔一边迈开步伐。逃过几条街之后,矢巾心想「都来到这里了,应该安全了吧」,终于停下脚步。 「……真是的。」 矢巾咂了下舌回过头,和喘个不停的自己相较,身旁抱着纸箱、满脸不悦的京谷虽然也气喘吁吁,看起来却没有很疲惫。真是令人不爽。 「为什么你要回来啊……」 矢巾如此嘀咕,受不了地望着远方。接着眼神突然一变,他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抢过京谷手中的纸箱,高喊着「不好意思!」后飞奔出去。这前所未见的积极态度,让京谷忍不住以好奇的目光追逐他的身影。果不其然,矢巾飞奔出去的方向,有一群穿着制服的高中女生。 「你们好!怎么样?要不要看看小狗?这是小狗喔!」 「咦?」、「是在录像吗?」、「不会有危险吗?」,那几个被叫住的女生起初一脸戒备,但似乎被个性直爽的矢巾打动,小心翼翼地窥视纸箱。看见纸箱里圆滚滚的幼犬后,立刻扬起一阵欢呼声。 「咦?真的是小狗?哇,好可爱哦,你看你看。」 「这是什么?真的会动吗?为什么装在箱子里呀?果然是在录像吗?」 「这是什么品种的狗呀?全身毛茸茸的耶。」 「应该是柴犬吧?柴犬。是吧?我猜对了吗?」 其中一个女生说完后抬起头来,忽然发出「……咿!」一声惊呼,脸色大变。她的视线停留在矢巾的身旁,僵在原地。矢巾纳闷地望向自己身旁,发现京谷不知为何带着杀气腾腾的目光瞪着那些女生。 其他女生发现京谷的视线后也吓得全身僵硬。 「你、你在干嘛啊!」 不过为时已晚,女生们扬起尖锐的尖叫声逃之夭夭。这下子矢巾不只是傻眼,而是非常愤怒。 「干嘛瞪人啊!搞不好其中一个人会想要养啊!本来气氛正好,结果那些女孩子都被你吓到石化了啦!搞什么啊,你以为你是梅杜莎喔!」 京谷从矢巾手中连箱带狗地一把抢回去,也不甘示弱地回嘴。 「……我看你根本别有居心吧!」 「我才没有!就算有的话也是两回事吧!」 「明明就是同一回事!」 幼犬也像在帮腔般,不断地吠叫。 「真受不了,你们这两个笨蛋!」 两人在街上吵起来,一台车忽然在他们身旁停下。两人吓得立刻闭上嘴巴,一名女性从驾驶座探出头向他们搭话,但她说的话完全出乎两人的意料之外。 「慢着,你们该不会是要抛弃那只小狗吧?」 矢巾发现京谷被这句话瞬间惹火,连忙大喊「等一下!」拚命阻止他。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又不是野生动物,真的比狗还难控制耶。在矢巾试着平息京谷怒气的期间,那名女性走下车,对两人说道: 「你们知道那只小狗被抛弃后会有什么下场吗?就算动保机关收容,也无法保证能够找到饲主……」 「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京谷咬牙切齿地咆哮,女子露出纳闷的神情询问: 「咦?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们要……」 「好了,你闭嘴。」矢巾让京谷安静下来,向对方说明捡到幼犬和寻找饲主的来龙去脉。女子听完两人和一只狗的奇妙旅程后,以歉疚的口吻表示:「抱歉,我误会你们了。」她敲了敲汽车的引擎盖,接着说道: 「不过,还好有跟你们说话,我来帮那只小狗寻找饲主吧。」 「……咦?」 京谷和矢巾闻言当场愣住,再次望向那辆汽车。只见圆圆的汽车引擎盖上贴满了狗和猫的贴纸,还有动物医院的名称。 「动物医院……?」 原来那名女性是动物医院的工作人员。她跟两人说明,自己平时会协助抢救流浪猫狗的团体寻找饲主。 「我也会在医院里张贴寻找饲主的传单。」 动物医院的女性工作人员如此说道,从京谷手中接下装有幼犬的纸箱。京谷松开纸箱时,幼犬「呜咿」地叫了一声,舔舔他的手。 「找到饲主之后,我会再跟你们联系。」 女子将纸箱放进副驾驶座,关上车门。隔着玻璃虽然还可以看见幼犬的身影,可是已听不见它的叫声了。 女子坐进驾驶座后,马上发动汽车。矢巾急急忙忙地朝着车窗打招呼致谢,京谷却只是一脸不高兴地伫立在原地。 汽车转眼间就消失在视野中,幼犬的问题在一瞬间就轻易解决了。直到刚才为止,两人还手忙脚乱地四处奔走,简直就像是一场梦。不过这并不是梦,而是现实。现实就是他们现在必须快点回去参加社团活动,矢巾对着身旁的京谷搭话: 「好了,小狗的事也解决了,我们走吧。」 「…………」 京谷不悦地瞪着矢巾。又来了,但是,他能了解京谷的心情。他的心中像是破了一个洞,又像是跟不上现实的急遽变化,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然而他们并没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发呆。 「大家都在等你啊。再不回去会给学长们添麻烦……而且也不能给学弟们做好榜样了啊。好了,就连你这样的家伙都有伙伴在等着你,那只小狗一定很快就会找到饲主的,它既亲人又可爱,跟你不一样啦。」 矢巾对像个赌气的小孩,直勾勾盯着自己球鞋看的京谷如此说道,他突然觉得有点不甘心又有点愚蠢。 为什么我非得说这些话给这家伙听不可啊。先是迟到又擅自离开、没事捡了流浪狗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狗离开了他又要闹别扭。老实说,这家伙不来社团他反而觉得清静多了,为什么他一定要带这家伙回去啊—— 矢巾也噤声不语,京谷抬起头,开口说道: 「……快走吧。」 然后,他便一个人匆匆迈开步伐。 「啊?喂,等一下啊!那是我要说的话吧!」 矢巾赶紧追上前,京谷回头补了一句: 「你身上有狗臭味呢。」 「你自己身上才臭咧!!」 回到学校的路上,两人时而沉默,时而因为一些无聊的琐事而拌嘴,但谁也没有提到幼犬。矢巾心里想着,从今以后,两人或许都不会再说到那只小狗的话题了吧。 就快抵达学校了,该怎么跟学长们说明迟到这么久的原因呢——矢巾一边走一边思考,总觉得似乎听见某处传来微弱的叫声。他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而环顾四周,发现两人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之前捡到幼犬的那块空地。 「这里是……」 脚边的草丛微微晃动,两人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看得出神时,草丛里探出一颗小猫的头。 ——喵。 「……猫。」 「喂,别看它,假装没看到它啦!」 矢巾说完就想拉着京谷离开,小猫却抓住京谷的运动裤,灵巧地往上爬,转眼间就爬上他那宽大的肩膀,小猫「喵」地叫了一声,舔了舔京谷的脸颊。 「真是的,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被缠上了啊!」 「又不是我的错!」 「你那副『是小动物们自己靠过来』的态度让人很不爽耶!」 「吵死了!」 社团活动已经开始大约一个多小时了,看来穿着青叶城西运动服的两人,似乎暂时无法回到第三体育馆。 「王者」的下届主攻手实习生 「我要打倒你,进军全国大赛。」 那是六月一个晴朗的下午,牛岛若利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朝微微泛红的西方天空、默默离去的两人背影。 眼前向他宣战的——是在他长跑训练的过程中偶然遇见,并一路跟着他回到白鸟泽学园的两人。体力、速度、爆发力、弹跳力、斗争精神,他们具备了上述所有特质。 身高有不少差距的两人,就是他当初在高中杯县预赛中遇到的乌野高中选手,日向翔阳与影山飞雄—— 堂堂正正地说出「能不能让我们侦察白鸟泽的练习情况呢?」的乌野二人组离开后,牛岛踏进排球社专用的体育馆。他换好球鞋时,户外停车场传来了吵杂的声音,其他社员们终于完成长跑训练回来了。 虽然抵达时间比牛岛慢了许多,但他们并没有偷懒。是牛岛的步调异于常人,能够轻轻松松跟在牛岛身后的乌野二人组,体能状况可想而知。 牛岛看也不看正在歇息的队友们一眼,仔细地系鞋带时,一道仿佛用尽最后力气挤出来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 「……牛岛学长!」 他回过头,一年级的五色工没有擦掉满身的汗水,站在入口处的阶梯下方。五色和牛岛四目相交,挺直腰杆一股作气地说道: 「即使我今天输给你,不过脚程的快慢和成为主攻手的资质是两回事喔!还有,我预计马上就会超越你!」 「这样啊,他们就跟得上呢。」 牛岛毫无感慨地说道,系好鞋带后走向球场。 「咦?等一下……他们是谁啊?」 有其他对手出现了吗?——五色东张西望、环顾四周,那副慌张的模样让三年级的天童觉咯咯大笑。 「能跟得上若利同学的,大概也只有野狗了吧。」 「是狗吗!?」 五色将搜索对手的视线向下移动30度,他搜索的对象似乎也包含狗在内。然而,当事人牛岛不知是否有听到社员们的谈话内容,只见他嘀咕着「水泥地……」,将手中的球投进球车里。 这颗球曾经被乌野的日向翔阳夺到手,除了牛岛本人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若有人问他乌野二人组来这里的事,他也不会刻意隐瞒,但他不是个会四处吹嘘的男人。 五色只穿着袜子就奔进体育馆,他无所畏惧地在牛岛面前声明: 「总之!我会在代表决定战上证明,最适合当主攻手的人是我!」 「喔,加油。」 被评价为足以列入全国前三名、超越高中程度的主攻手,并获选为国家青年代表队的选手牛岛简短回应后,转身和球场里的社员们说话。 「唔……」 五色皱着脸,对方并不是像在敷衍小孩那样岔开话题,也不是在调侃他,可是对于五色抱着必死决心说出口的话,对方却总是一语带过。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让他再次体悟到牛岛眼中完全没有自己,同时也燃起了熊熊斗志,非要让对方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不可。 五色盯着开始暖身的牛岛,他那闪闪发亮的眼眸,让天童露出淡淡的笑容。 「真有精神。像那样不知道在跟谁较劲,不断强调自己的存在感,他不累吗?」 「不过,工确实有实力……」 同样身为三年级的大平狮音如此回应,五色似乎侧耳听到对话内容,他的背脊抽动了一下。马上注意到这件事的天童,宛如要掩盖大平的声音般继续说道。 「别说了,狮音!那家伙还不行啦!只会出一张嘴!虽然浏海是很帅没错啦!」 「他的浏海确实是很帅……」 学长们坏心眼的言论让五色忍不住回过头,泫然欲泣地辩驳: 「为什么要那样全面否定我啊!!」 天童之所以调侃五色,也是因为认同他的实力。 五色是众多二、三年级候补选手中,唯一一个被选拔为先发选手的一年级生,是个备受期待的菜鸟,说他是王者白鸟泽下一届主攻手的候补人选也不为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是一年级,或是他过度将牛岛视为对手的孩子气举动,亦或是剪得整齐到不行的浏海,他觉得学长们总是在敷衍自己。 自己并没有受到符合这份实力的对待,鹫匠教练似乎也对他特别严苛……五色为此感到不满。 与牛岛学长相较,自己究竟是欠缺了什么呢? 力量?体力?还是来自队友们的信赖……? 不必深入思考,他也能随便想出好几个原因,这只会让他愈来愈沮丧。不过,五色有如要扫去压迫在身上的不安般抬起头。 接着,笔直地望着站在球场上的主攻手。 他必须超越的目标——一股压倒性的存在感耸立在眼前,无论如何撇开视线也会坐镇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既然如此,只能下定决心与它正面相视。 「我会马上追上你,并且超越你!」 五色像是要说给自己听似地喊道。 新的一周到来,星期一的午休时间,犹豫着午餐要吃什么的五色,踏进明亮又宽敞的学生餐厅,他在人群中发现主将牛岛的身影。自己现在要超越的目标,坐在窗边看得见弓道场草皮的位置,默默地吃着牛肉烩饭。 「……!」 五色灵机一动,连忙排进购买餐券的队伍里。 他按下的按钮,是和牛岛相同的牛肉烩饭。机器发出清脆的声响,餐券随即掉了下来,五色不但没有取出餐券,反而又按了一次牛肉烩饭的按钮。 「首先……要从这里开始超越!」 五色奔向取餐台的队伍,他挺起胸膛,递出两张餐券。 「请给我两份牛肉烩饭!」 觊觎主攻手宝座的五色,自此展开一连串的脱线行动。 五色将两盘牛肉烩饭摆到托盘上,端着托盘缓缓地迈开步伐,迟了一点的大平和天童也走进学生餐厅。 「狮音,你要吃什么?」 「猪排盖饭和海藻沙拉。」 「喔,好健康喔。」 「只是多吃了一盘沙拉,就说健康不会很奇怪吗?」 两人浑然不知由五色挑起的战火即将拉开序幕,还在悠闲地聊着午餐的话题。 「不过,还是算健康吧。你想想看,比起天妇罗乌龙面、紫菜乌龙面要来得健康多了吧?」 「话是那么说没错啦,可是照你刚才的说法,吃了天妇罗乌龙面,再多吃一碗紫菜乌龙面也算健康不是吗?」 「咦,抱歉,再说一次好吗?」 「所以说……」 一边持续着毫无意义的对话,一边寻找空位的大平环视学生餐厅,随即发现五色坐在牛岛的对面,前方还摆着两盘牛肉烩饭。 「咦?那家伙是怎么回事啊?成长期吗?」 他伸手指出方向,天童也说着「什么?」,并好奇地伸长脖子。 他看见因为太在意牛岛,导致行为举止变得很可疑的五色,和毫不关心学弟的牛岛后,噗嗤一笑。 「他又在跟若利同学较量了吧。」 「用牛肉烩饭较量?」 两人点完餐后,抱持着看热闹的心态,接近那张摆着三盘牛肉烩饭的桌子。 五色一边低头向忽然现身的两名学长打招呼,一边大口地扒着牛肉烩饭。天童将手肘靠到桌面上,兴致盎然地对他说道: 「工,你真能吃啊。」 「……唔……咕。」 p156 五色完全没有余力说话,坐在他对面的牛岛,吃完自己喜爱的牛肉烩饭、喝了口水,再用纸巾擦拭嘴角,留下一句「先走了」之后起身。 「是。」五色低头目送端着空餐盘的牛岛离去,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吃完第一盘牛肉烩饭。他重新调整好呼吸,接着挑战第二盘。 天童望着学弟露出戏谑的笑容。 「你还真努力啊。」 「也没有特别努力啦。不过,牛岛学长只吃一盘牛肉烩饭,我吃了两盘。」 五色的表情看来有些难受,他配着开水将第二盘牛肉烩饭吞下肚。对于这样的五色,大平开口询问: 「这是会拿来较量的事吗?」 「可是,赢了就是赢了!」 「这样啊,总之你开心就好……」 大平放弃继续这个话题,将沙拉塞进口中,五色嘴里含着汤匙抬起头来。 「咦?」 牛岛又回到座位上。 他手上的托盘里装的不是刚才用完餐的空盘,而是重新点的鸡排定食和一颗饭团。 五色瞪大了双眼说: 「……难、难道那些都是你要吃的吗!?」 「食物不吃还能拿来做什么?」 「呃,没事……」五色噤声不语,牛岛迅速吃光加点的鸡排定食和饭团,抛下一句「先走了」之后,再度起身离去。一直拚命忍住笑意而微微颤抖的天童,此时终于受不了地放声大笑。 五色目瞪口呆地望着从容不迫离开学生餐厅的主攻手,大平赶紧出声安慰学弟。 「没关系啦,摄取碳水化合物也是很重要的,你的努力不会白费,应该啦……不过,也不要太勉强自己喔。」 「……是……是的!」 通过偌大的窗户照射进来的明亮阳光,将残留在餐盘里的牛肉烩饭,和五色眼里泛出的泪水照得闪闪发亮。 下午的课程结束以后,就是白鸟泽学园排球社开始练习的时间。穿着运动服的社员们聚集在体育馆前的停车场,准备展开长跑训练。 「我今天绝对不会输的!」 宏亮的嗓音让正经八百地伸展身体的牛岛抬起头来,只见出现在眼前的又是五色。五色信心满满地做完胜利宣言后,结束基本的暖身动作,迳自疾速冲向校门口。 五色以近乎短跑的速度冲刺离开,看着他愈来愈小的背影,对他的好胜心早已习以为常的社员们忍不住面面相觑。 「工又……」 「要是让锻治知道,又要被掴掌了。」 然而,主将牛岛并没有因为学弟草率的行动而受影响,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的目标,面不改色地说道: 「出发吧。」 「是。」 社员们跟在牛岛身后出发,开始长跑训练。 大部分的成员不会追随牛岛的高难度路线,但也有少数人逞强硬要跟着牛岛的步调,结果就是中途脱队,最后才跟大家会合。 大平、天童等三年级生不会去追牛岛,也不会敷衍了事,只是平稳地踩在初夏的路面上。主要的练习不是在这条路上,而是在之后的体育馆里,如果在作为暖身运动的长跑中精疲力尽,就本末倒置了。 路人见到这群排山倒海而来的集团,吓得纷纷让路,社员们除了在这时候向路人低头道谢以外,一路上都默默地踩着步伐。当他们绕过几个街角,踏进清静的住宅区时,眼尖的天童发出了声音。 「哦。」 只见五色倒在前方不远处的矮树丛上,后续跟上的社员们也注意到他而停下脚步。大平担忧地跑上前,将肩膀借给他倚靠。 「工,你没事吧?」 「牛、牛肉烩饭在肚子里翻滚……」 听见这句话,大平安心了不少。看来既不是生病,也没有受伤。不过,身体会感到不适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五色在中午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两盘牛肉烩饭。 「若利呢?」 「……」 五色懊悔地指向道路前方,大平却没看见牛岛的身影。就算是牛岛,也不可能丢着倒下的学弟不管,看样子在五色来到这里以前,牛岛就已经超越他了吧。或许是他不甘心被超越,又勉强自己加快步调。过度视牛岛为对手而不断逞强,会倒下也是理所当然的。 天童傻眼地俯视五色好一会儿,才开口表示「那我们先走了」。他决定带着其他社员继续前进。 「如果只是吃太多,狮音一个人就能处理了吧?」 「嗯,我会带他回去的。」 「那就交给你了。我们先走啦,工,不要太勉强自己喔。」 五色听着学长们的对话,虚弱地咬紧了发青的嘴唇。平时总是戏弄自己的天童竟然会怜悯自己,这比他一笑置之更令人难受。 休息片刻后,腹痛已缓和不少的五色,在大平的搀扶下回到学校。以和走路没两样的速度奔跑后,因慢跑而流下的汗水引来身体一阵寒意。虽然太阳高挂,但六月的风吹起来还是有些凉意。 「你不冷吗?」 「不会。抱歉,我……」 「不用说话没关系。」大平制止因愧疚而吞吞吐吐的五色。不过,步履蹒跚的五色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满,这项挑战——这种像在唱独角戏的行动,究竟会升级到什么情况,让他感到不安。 五色当初加入社团时,只是在排球上向牛岛挑战。但是,在亲眼见识过牛岛那股异于一般高中生的力量后,五色不仅是在社团里,就连课堂上进行的体能测验结果也要拿来跟牛岛比较,知道不管哪个项目都毫无胜算后,下一个比的是身体健康检查的肺活量,甚至连视力都拿来比较。 他虽然没有因为各方面都不如对方而自暴自弃,却会像今天一样用牛肉烩饭较量食量。再不阻止他的话,谁也没把握下次他会搞出什么名堂来。 大平不禁开口责备: 「你应该知道,就算试图和若利做相同的事,也是徒劳无功吧?」 虽然一年级的雏鸟视大主攻手为对手的画面很温馨,但像他这样胡来而搞坏自己的身体,可就本末倒置了。姑且不论是否有能力与牛岛匹敌,五色作为球队里重要的一员,是个备受期待的菜鸟。身为学长,大平希望他不要将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上头。 五色什么都没说,不过表情却因为懊悔而扭曲。大平继续说: 「若利有若利的优势,工也有工的优势,就算有两个若利也不是办法啊……咦?有两个好像也不错?还不错耶。咦?等等,要是有两个天才的话……可是……」 大平原本打算用学长的口吻好好引导学弟,但现在连他自己也愈来愈糊涂了,大概是因为牛岛不是普通的选手吧。 五色瞄了身旁歪着头的大平一眼,难受地搓揉胃部。 大平烦恼了好一会儿,轻声嘀咕「算了,先别管这个了」。暂且不去思考有两个牛岛的情况,毕竟牛岛只有一个。 「总之,若利那种力量是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获得的,这种事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 五色低下头,默不作声地踩着步伐。大平以劝告的口吻继续说: 「我们的主攻手强得跟怪物一样,就像在海里碰到鲨鱼,或是在深山里遇到熊一样,即使勉强自己去较劲也……」 「但是,熊要是被枪击中也是会倒下的!」 五色的口吻突然转为坚定。直到刚才为止都还摇摇晃晃、随时有可能倒下的五色,看着大平以果断的语气说道。大平讶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露出笑容。 「嗯,我觉得很好啊。既然力量比不过,也只能磨炼其他武器了吧。」 「……咦?」 原本以为会被斥责「少说那种得意忘形的话」的五色发出了错愕声,大平不以为意地接着说: 「因为你拥有那样的武器啊。」 「那样的武器……?」 大平瞥了还有些不可靠的学弟一眼,将视线移回道路前方说: 「如果有个人模仿你吃相同的食物,只为了想拥有和你一样的控球能力与技术……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吧?」 愣头愣脑的菜鸟眼眸忽然亮了起来,原本发青的脸庞开始泛出红润的色泽。他握紧双拳伫立在原地,对着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学长说道: 「我懂了!我明白了!!」 「……咦?呃,这样啊?那就好。」 大平和伫立在原地的五色一起停下脚步,如此回应。五色的干劲虽然让自己有些心虚,但只要他打起精神就好。正当大平准备再度起跑时—— 「唔。」五色突然发出呻吟,摀着嘴冲进一旁的灌木丛里。 「呕……不、不会输的……我是……不会认输的……」 五色无意识地重复一样的话,瑟缩着身体呕吐。大平见状傻眼地喃喃说道: 「你根本就没搞懂啊……」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其实很羡慕五色那种积极乐观的心态。 因为大平根本无法认真地将同龄、同一个位置的牛岛视为对手,一切都是为了让牛岛的能力发挥到极致——这就是白鸟泽排球社的风格。 总觉得眼前这个一年级生,今后或许会变得愈来愈强。不过也很难说,他搞不好只是个笨蛋也说不定。该较劲的明明不是牛岛,而是敌手的队伍啊…… 大平暂且保留这项判断。「总之,吐完以前不要吃东西。」他伸手轻抚着学弟的背。 五色想胜过牛岛这份率直的想法,或许是身为常胜军队伍才能拥有的一种奢侈。王者的队伍在外面没有敌人,对手只有自家的主攻手。 「只是还没遇见必须打倒的外界敌人」这个事实,对五色来说究竟是吉是凶呢—— 「我不要像牛岛学长那样只有力量特别突出,我要成为兼具控球能力与技术的主攻手!」 和大平一起回到体育馆的五色,见到牛岛的身影就一溜烟地冲上前,如此宣布。一旁的社员有人吓得后退,有人哑然失笑,远处的社员们也因为好奇发生了什么事而聚集上前。 大平仰望着天花板,有气无力地笑着说道:「他果然没搞懂啊……」 感受到学弟一心一意且率直的热情视线,牛岛一如往常面不改色地回应: 「这样啊,好好加油。」 「是!」 如果五色是小孩子,他的反应就像是被夸奖后的理想回应。五色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嘶哑的嗓音。 「工,听说你因为吃太多而倒下……」 一回头,鹫匠教练出现在他眼前。 五色站在一半担忧、一半等着看好戏的社员之中,果断地回答: 「已经没事了!因为统统都吐出来了!」 「……你这蠢材!!」 教练的怒吼声响彻整座体育馆,周围的社员们不禁缩起身体。然而,五色依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我会成为超越牛岛的主攻手给你们看! 我会证明更符合主攻手条件的人是我! 只要有这份坚定的想法,只要巨大的目标立于眼前,五色就不会退缩。这份坚定的意志力正是足以成为主攻手的资质,虽然五色本人尚未领悟到这一点—— 未来的「猫咪」们 「……翔阳他们进入决赛了。」 孤爪研磨盯着手机画面说道。在今天举行的宫城县代表决定战中,参加准决赛的日向传短信过来。长年以来的对手创下壮举,让音驹排球社的社团教室响起了欢呼声。 「真的吗!」 蹦蹦跳跳的利耶夫嚷嚷着「让我看一下,我也要看」,试图窥探手机画面而遭孤爪白眼。身旁的自由球员夜久忍不住感叹:「挺厉害的嘛……!」副主将海也默默点头表示:「不愧是乌野。」 暑假进行了长期集训、秋季集训,还有枭谷学园集团举办的联合集训,经过几次练习之后,和乌野交情加深的音驹排球社社员宛如自己的事一般,为乌野打进决赛的事感到高兴。 一旁的男子瞥了情绪高昂的社员们一眼,忍不住笑出声。他是主将黑尾。 「他们接下来要跟牛若比赛吗?好可怜~」 没错,进入决赛、等待乌野的,是由世界级的大主攻手牛岛若利,所率领的常胜军王者白鸟泽学园。不打倒挡在面前的白鸟泽,就无法通往全国的舞台。 「我们也不能输啊啊啊!!」 「吵死了。」黑尾喝斥一声,让热血大叫的山本闭嘴,一年级的芝山和犬冈的对话传进了他的耳里。 「那个叫牛若的人到底有多强呀?」 「虽然常常在杂志上看到他,但我也没看过他的比赛呢。」 夜久插进两名学弟的对话里。 「对喔,一年级的没有看过牛若呢。」 夜久将过去在春高与高中杯上看到的牛若形容给他们听,但一年级的光是听夜久的描述,依旧没有什么真实感。 光是听人叙述,还是无法了解对方的实力。同样的,只是在一旁观赛也没办法了解——不实际隔着球网对峙,就无法感受到那股压力吧。而乌野即将亲身体会。 尽管有点羡慕,但也像黑尾所说的「好可怜」。不过,如果要往上爬,就不能够逃避强豪。 「我们今年也有机会看到牛若吗?」 「可是,看到的话就代表乌野输了。」 「啊,对喔。不过,我好想亲眼看看他到底有多强喔。虽然木兔学长也很厉害,但据说牛若比他更厉害。」 p179 被孤爪赶走的利耶夫也加入芝山和犬冈的对话。 「因为枭谷的木兔学长是五根手指之一,而牛若是三根手指之一呀!」 利耶夫扳着手指数给两人听:「你看,三根。」 芝山接着询问: 「五根与三根的差距到底有多少呢?」 「唔……应该是木兔学长不要陷入低潮,一直处在绝佳状态的感觉吧?」 利耶夫烦恼了好一会儿,如此说道。社员们回想起情绪起伏相当大的木兔有多麻烦,不禁露出苦笑。 现在,被誉为全国前三的选手,分别是东北的牛若、九州的kiryu和关东的佐久早。木兔的名字之所以没有并列其中,是因为他们在合宿时,屡屡看见他抗压性不足的那点吗—— 「我们的主将连十根手指之一都排不上的话,那么想必是非常强吧!!」 犬冈强而有力地说道。芝山和利耶夫也点头表示:「说得也是。」 「你们几个,可以不要用那种说法形容吗?」 在一旁安静地聆听他们对话内容的黑尾,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一年级生闭上嘴巴。 「非、非常抱歉!」 发现二、三年级已经换好衣服离开,一年级生匆匆脱掉身上的制服,换上练习服。 然而,关于牛若的话题即使出了社团教室也仍然持续着。讨论争夺全国顶尖宝座的选手们,或许就像在谈论最强悍的恐龙,或最巨大的昆虫一样。又仿佛在讨论暴龙比较强,不,反而更像在谈论棘龙比较大。 「好想跟白鸟泽比赛看看喔!」 急急忙忙前往体育馆的犬冈如此说道,跑在前面的利耶夫回过头说: 「牛若已经是三年级了,要比赛也只有今年了吧?」 「可是如果进入全国赛的是白鸟泽,就代表乌野输了耶。」 犬冈的这番话,让芝山忍不住嘀咕:「我也希望乌野能够赢啊……」 「不过,假如打倒牛若,就会成为『超大型新人』,而受到瞩目也说不定喔!」 看着一边大声嚷嚷一边冲进体育馆的利耶夫,孤爪喃喃自语: 「利耶夫的『大型』就只有身高而已吧。」 「咦——!!」 「好了,别聊天,快点练习吧。」 傻眼的黑尾对一年级生这么说,他们才匆匆前往器材室。 「距离代表决定战也只剩两个礼拜了。」 利耶夫抱着球柱说道,犬冈也不甘示弱地握紧拳头。 「我也要努力取得出场比赛的机会!」 「我、我也是!」 芝山不认输地出声说道,推着装满球的球车奔向球场,犬冈和利耶夫也紧追在后,黑尾一脸笑意地望着终于开始准备的一年级生们。 既然乌野顺利地过关斩将,那么我们音驹也不能输。目标是在东京体育馆重现「垃圾场的决战」—— 距离东京代表决定战还有两个礼拜。 插图 参观传说中的强校 台版 转自 轻书架 图源:轻书架录入组 录入:无语 泽村很不安。 通往体育馆的走廊上,吹过一阵干燥的风。若抬头一看,可以看到校舍与树木间万里无云的秋日晴空。今天是个非常舒适的秋季午后。 月底——10月25日起,春季高中排球赛的代表决定战即将开打。 从前大家嘲笑他们是『坠落的强豪,不会飞的乌鸦』,他们宛如在阴影下原地踏步两年,终于拿到这张门票。队伍的向心力在此时到达最高点,每天的练习都能掌握到确实的手感,日子过得相当充实。 但唯独今天,他的心中只有不安。 阳光和煦,吹过脸颊的风也很舒适,走向体育馆的脚步却愈来愈沉重。原本每天穿在身上的制服,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别扭,他拉了一下袖子,认为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让他愈来愈不安的原因,是等一下要举行的升学就业辅导面谈。不对,升学就业辅导面谈本身并不会让他不安,因为他毕业后的目标几乎已经确定好,也不曾为了社团而忽视学业。这次的面谈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顺利结束吧。 他担心的是升学就业辅导面谈,导致三年级的社员参加社团活动时迟到。如果是平常的练习,不会让他这么担心。 但今天是特别的日子。 「为什么偏偏在这一天……」 然而,就算叹息也没有用。泽村想说至少跟大家打声招呼再走,才来到这里。他下定决心,走进第二体育馆。里面的学弟有的在练习,有的在玩,正热闹地享受社团活动开始前的短暂时光。泽村开口对他们说: 「大家可以稍微听我说几句话吗!」 不知是否听出泽村声音里带有一丝紧张,社员立刻停下手边的动作,安静地集合到主将身边。体育馆里只有泽村一个人穿着制服,或许这也是让大家感到紧张的原因之一。原本吵闹的体育馆陷入一片宁静,日向和田中他们虽然没做什么坏事,却一脸「该不会是要骂我吧?」的表情。 泽村站在僵硬的社员们面前,缓缓地开口: 「呃——我早上应该也跟各位讲过,等一下要举行升学就业辅导面谈。三年级会比较晚到,你们就以二年级为主,好好进行社团活动吧。」 「「是!」」 「什么啊」、「原来是这件事」、「我们当然知道啊」——这种气氛流淌在一、二年级之间,他们的表情终于舒缓下来。 听到学弟们的回答,泽村点了点头,以沉重的口气继续说道,似乎现在才正要开始进入正题。 「那么,关于国中生来参观社团一事……」 参观社团。 让泽村担心的就是这个非常规活动。 此活动是让附近的国三生来到自己想填的高中参观,但除了参观上课情况及学校设施外,竟然还有安排「参观社团」的时间。 社团指导老师武田被请到教职员办公室,询问他是否能让学生参观排球社的活动。这是上个礼拜发生的事—— 「来乌野参观的国中生里,有几个学生也想要看看排球社。」 「喔……」 「人数没有很多,好像才四、五个左右,不过似乎也有国中就在打排球的学生要来参观。」 对方要来参观练习也无所谓。国中生这么关心社团,其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他自己从前也是看了春季高中排球赛,才想要考进乌野。然而进来后,才发现教练换了人,让他大吃一惊。他能理解那些国中生想要亲眼确认的想法。他们应该是想来看看这里有什么样的学长,练习的内容又是如何吧。泽村欣然同意了这个要求。 「我们不介……」 当泽村正开口回答时,脑海里顿时闪过社员们的脸孔——主要是日向、田中、西谷这三个人。 「……!」 从这时起,泽村就开始担心了。 「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不,我没事……不对,请稍等一下。」 很吵,他们很吵。听到国中生要来看自己练习,那些家伙绝对会得意忘形、大吵大闹,完全无法好好练习。这种时候,他们兴奋的情绪会很难处理啊。 泽村拚命把日向等人期待又坐立不安的兴奋表情从脑海里挥去,用遗憾的口气拒绝了老师的要求。 「很抱歉,代表决定战很快就要开始,所以……」 我能了解你们想要来参观的心情。但我要负责管理那些人,希望你们也能体谅我的心情!——泽村很想向那些国中生一个个低头道歉。 武田并不知道他这种痛苦的心情,很干脆地就接受了他的回答。 「这样啊。不,因为他们说想要见识一下强校的练习状况,听到他们这么说,我也觉得很高兴呢,哈哈。在重要的比赛前,不可以妨碍你们集中精神吧。我现在就拒绝他们……」 武田不好意思似地搔搔头,他的这番话使泽村的眼睛发出光芒。 「……强校?」 武田正把手伸向电话听筒时,听到泽村的低声呢喃,抬起了头。 「是啊。对方说乌野再次成为县里的强校,所以想要见识一下我们的练习。对方还真会说话,我就不小心随口答应了……」 听到这里,泽村带着笑容回答: 「我知道了。我们很乐意让对方来参观社团活动。」 泽村还不禁跟武田握了手,答应这次的社团参观行程,但想不到时间刚好撞到三年级全部都不在场的时候。居然没有确认行程,太天真了。 大意了,竟然连我也跟着得意忘形。还不够成熟,我身为主将还不够成熟,实在没资格嘲笑他们…… 虽然泽村快被自责的念头压垮,但他依旧继续叮咛社员们。 「听好了,就算有国中生来,大家还是要保持平常心。不要想装模作样或刻意表现,而做出多余的行为。比赛也快到了,你们不要乱来、得意忘形,要好好练习,办得到吧?另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呢……」 泽村简直就像是第一次派小孩去跑腿的父母,不停对他们耳提面命。 「啊,对了……田中!」 「是!」 听到主将点名自己,田中往前走了一步。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不过……你可不要吓到国中生啊!」 泽村最担心的就是这点。不能让田中影响到排球社的风评,甚至是学校的风评。 看到泽村认真的表情,田中原本还很紧张,不知道泽村要说什么。不过听完之后,田中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 「我不会做这种事啦!今天你就当作是咚地一声坐上了一艘安稳的大船,放心把事情交给我吧,大地学长!」 田中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站在田中旁边的缘下则低声说: 「我看是坐上了一艘泥船吧。」 「咦?你刚才说了什么吗?总之,我会好好照顾这些家伙和那些国中生的,请放心吧!」 孩子不知道父母的担忧。 看到田中真的咚的一声拍拍胸口,露出笑容,泽村感觉自己的胃紧紧缩了起来,开始疼痛。 「喂,影山!喂,我在叫你啦!」 看到主将垮着肩膀走出体育馆,日向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叫唤身旁的影山。 「什么事?」 「你有听说今天是哪间国中要来吗?」 「不知道。赶快开始练习啦。」 影山看起来对参观社团活动一点兴趣都没有,迅速拿起球往前走。日向眼神发亮,似乎就要开始蹦蹦跳跳。两个人的态度简直成为对比。 「等一下啦!」 日向追着影山,表情看起来依然雀跃不已,仿佛可以看到脸上写着「好兴奋」的字眼。 「我很期待他们来参观耶。这代表我们是需要特别注意的强校对吧?啊,对了,真希望我的学弟也会过来参观!跟国中时比起来,我也进步了很多啊!」 「……你说你进步了?」 影山终于转过头,眼神已经不再是冰冷,而是愤怒地燃起熊熊烈火。原本在他身后、得意地挺起胸膛的日向变得不知所措。 「你……你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影山同学。」 「你一点都没有进步吧!呆子!等你发球能顺利发进,再说这种大言不惭的话吧!不只发球,你连接球时都会被对方盯上……」 「你、你很烦耶,我知道啦!!」 日向打断影山令人头疼的批评,啧了一声后气鼓鼓地飞奔至球场,大骂了一声「可恶」,开始练习他一直挂念着的发球。 刚开始,大家一直在注意参观的人什么时候会来,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专注力,或者只是他们太过健忘,社员们不知从何时起,便集中精神在练习上。如果泽村看到他们这副样子,或许会安心地流下泪水。练习以二年级为主轴,一如往常地进行时,体育馆入口处传来一阵充满朝气的声音。 「打扰了!」 稚嫩的招呼声接连传来,一个个不熟悉的面孔从门口走了进来。这群小男生都穿着整齐划一的西式制服,旁边还跟着一位穿着西装的男性。来参观社团活动的国中生终于来了。 「啊,来了!」 日向挥舞着双手,向大家告知这个消息,其他社员也停下手边的动作转过头。 「哦,来了不少人呢,看来我们终于受到瞩目了啊!」 「感觉好像来踢馆,我们可不能输啊……」 田中与西谷的眼神充满好奇心,直盯着那群国中生观察,让人搞不清楚哪一边才是来参观的。 令人意外的是,原本看似对其他人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月岛,也一直盯着排排站在墙边的国中生,接着把视线移到身旁的日向身上,嗤笑了一声。 「他们都比你还高大耶?」 「呜……确实如此……」 被那些排成一列的国中生俯视,日向紧紧摀着肚子呻吟。 「我的肚子……」 日向弯着腰,摇摇晃晃地后退,此时田中用力拍了他背部一下。 「呜嘎!」 「你在嘟囔什么啊!你面对两公尺高的对手时,也完全没有输过啊!」 「两公尺……」 一点也没错。他拥有足够的武器弥补自己娇小的身躯。原本一脸苍白的日向,表情马上开朗起来。田中对他笑了一笑。 「让他们见识一下吧!」 「……是!」 日向受到激励后大喊「影山,举球给我!」冲向球网边。他突如其来的冲刺让那些国中生吓了一跳,日向就在他们面前跳了起来。 又快,又高。 但日向跳到空中时,并没有人举球给他。 「你这个呆子!!」 「咦?……呜、呜哇!」 突然被骂让日向吓了一跳,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到地上。 「……好痛!喂,你为什么不举球给我啊!」 日向揉着腰瞪向影山,影山回道: 「主将不是说过了吗?不要想刻意表现!」 「咦?可是田中学长叫我让他们见识一下……!」 日向的速度和跳跃力让那些国中生大吃一惊,但看到他难堪地摔下来,跟影山吵架后,他们露出困惑的表情。虽然没有说出口,不过他们的眼神宛如在说「这些人是怎么回事?」、「那个举球员的表情太恐怖了吧」。 虽然西谷一开始就觉得这次社团参观活动有可能会不太安宁,然而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他站在球场上大喊: 「龙,来吧!必杀技!!」 「很好,来了!」 田中也露出微笑,答应西谷的要求。 原本因为日向和影山吵架而有点害怕的国中生们,看到貌似高年级生的两人充满气势的样子,觉得他们接下来似乎要做些什么,便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盯着他们。 会发生什么事呢?会展现什么技巧给他们看呢——那些来参观的学生当然不知道,可是乌野的成员大致上都已经猜到。 田中使了个眼色给成田,成田则是一脸「不需要做这种多余事吧……」的表情,不情不愿地把球抛了起来。 田中往地面蹬了一下,把球打了出去。 「喝,嘿!!」 「rolling……thunder!!」 两个人几乎同时喊了出来。 西谷边高声喊出必杀技名称,边扑向球,漂亮地救起田中的攻击,并以惊人的气势滚了一圈站起。 「成功了……」 站起来的西谷表情和话语都充满自信。观众看着他,开始交头接耳。 「……必杀技?」 「咦?那只是普通的滚地接球吧?」 「话说回来,刚刚的球用普通的方式接就接得到吧?」 第一次看到rolling thunder的国中生露出困惑的表情,日向则蹦蹦跳跳地说「必杀技果然很帅!」接着说「我也要!我也要!」在地上滚来滚去。 就是这个。 泽村担心的正是这种情况。第一个人开始起哄后,接下来就会有人说:「我也要!我也要!」社员们就会竞相胡闹。宛如冲向悬崖边的旅鼠,他们胡闹的程度会愈来愈夸张,最后迈向破灭。这正是泽村担忧的所在。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情绪亢奋。也有人站得远远的,用冷淡的眼神看着这场愚蠢的骚动——就是月岛与山口。 「只不过是普通的国中生来参观,他们为什么会兴奋成那样?我实在无法理解。」 「大概是门槛很低吧……」 「真的很烦耶。」 不只月岛他们,看到失去冷静的队友,其他成员也愈来愈没劲。体育馆里只剩下胡闹的人和失去干劲的人。 「……感觉乌野跟我想得不太一样耶。」 「嗯,或许他们并没有很强……也有人看起来没什么干劲。」 来参观的国中生明显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们期待的是『让坠落的强豪重振雄风的秘密特训及传说中的选手』,但这里没有那种东西,一丝一毫也没有。他们很快就对这种胡闹般的练习失去兴趣,提不起劲参观,转而闲聊起来。 「我听说有个一年级的会用很厉害的速攻,可是好像没看到人啊?」 「刚刚那个人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天才自由球员吧……」 「什么天才果然是假的。我也有听说他们有个像黑道一样的王牌球员,只要瞪一眼,比赛对手就会逃跑。」 这时,有个社员走近他们身边。 「喂,你们聊得很开心嘛。是在偷偷摸摸地讲什么啊?混蛋!」 「……咦?」 是田中。 那些国中生抬起头,吓得几乎要跳起来。这也没办法,因为有个理平头、怒气冲冲、眼神凶恶的家伙来找他们麻烦。 「呜哇!」 「对、对不起!」 缘下听到有人发出惨叫般的声音,慌忙跑了过来。 「喂,田中,你在做什么啊!大地学长不是叫你不要恐吓他们吗……」 「我……我才没有恐吓他们呢。我只是问他们在讲什么!我看他们好像很无聊,所以想说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要解说给他们听啊!」 「别骗我了。你刚刚不是叫他们『混蛋』吗?我都听到了。给我好好道歉啊。」 田中被缘下瞪了一眼,虽然嘴里仍抱怨着:「……真是的,我都说是误会了嘛。」依旧照着缘下所说,向那些国中生道歉。 「喂,不好意思吓到你们啦,国中小鬼。」 语毕,田中拍了拍那些国中生的肩膀。不过很遗憾,他这副样子再怎么看,都像在勒索别人的小混混。这幅景象看起来就像他在叫对方跳个几下,然后说:「我听到铜板的声音了。」把对方口袋里的零钱全都拿走,或是叫对方脱下袜子,把藏在袜子里的钱给抢走。 缘下苦恼地抱着头。 「啊……真是的……」 他对那些铁青着脸的国中生说:「对不起,你们就当作是被狗咬到,忘了这件事吧。」并把大喊「我才没有咬他们呢!」的田中拖走。 田中和缘下返回练习,那些国中生也松了口气。如今,新的传闻诞生。 「……刚刚那个理平头的人,会不会就是黑道王牌球员啊?」 「我也这么觉得。」 那些国中生点点头,注意着田中是否会再走过来。 看到跟至今为止的传言完全不同的乌野,他们心中已经有了定见。 虽然真的有黑道王牌球员,但天才自由球员和很厉害的速攻似乎是假的。一定是输给他们的队伍不甘心才编出来的假消息。 ——因为对方的自由球员是天才,我们才会输。 ——从来没看过那种速攻,根本没有人跟得上。 这是很常见的借口。 不过也很不可思议。 乌野确实在春季高中排球赛里过关斩将,可是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强校。他们的练习都在胡闹,队伍看起来也不怎么团结。 或许他们只是运气好才会连战连胜,这也是常有的事。 「早知道就去其他学校参观了……你打算怎么做?要考乌野吗?」 「不知道……白鸟泽或青城我大概是考不上啦。老实说,我觉得伊达工也不错。」 「伊达工会不会有点恐怖啊?我家离乌野满近的,在考虑要不要考这里……」 他们对乌野完全失去兴趣,现在聊的已经不是乌野的传闻,而是其他学校的话题。要亲自来看没有刊登在宣传手册,以及学校网页上的真实情况,再做决定——这就是来参观学校的正确态度。 这时,体育馆的门突然打开。 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同时有个穿着运动服的高大男子慢慢走了进来。他的表情阴暗,眼眶凹陷,嘴里嘀咕个不停。 「……将来……人生……人是逃不了生老病死。佛祖大人,救救我吧……」 p031 这个阴沉的男人就是东峰。他刚结束升学就业辅导面谈回来,不知道老师对他说了什么,让他露出这种世界末日般的神情。 东峰发现站在墙边、穿着西式制服的男学生后,用疲惫的眼神望向他们。 「………!!」 那些国中生从他阴暗的眼神中感觉到危险,赶紧立正站好。他们刚刚才吃过田中的苦头,因此反应很快。 「……这、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他一定是吸食了某种违法的东西吧……」 「那个人绝对跟某些组织有关连,还是不要跟他对上眼神比较好。」 东峰的心情只是「啊,好年轻,好耀眼,好羡慕啊。」但从那些国中生的眼里看来,就像是被江湖上的人瞪了一眼。跟这个真正的黑道大哥比起来,刚刚那个理平头的家伙只不过是个外行的小混混。 国中生们双脚发抖,整个人几乎瘫在墙壁上。东峰看到他们那个样子便说:「咦?怎么了?你们没事吧?」并战战兢兢地伸出手。然而那些国中生仿佛怕被那双大手殴打或是捏扁,脸色苍白地往左右逃开。 「为什么要逃跑啊……」 东峰显得非常失望。西谷走到他面前说: 「旭学长!不是说今天有国中生会来参观吗!」 「咦?啊,对喔。抱歉,我忘了。」 东峰傻笑了下,抓了抓头。西谷像在骂他似地继续说: 「请你振作一点啦!」 「呃,直到参加升学就业辅导前,我都还记得这件事。可是……升学就业辅导比我想得还要难受许多……」 不知道东峰和老师之间发生什么事,他的眼神飘向远方,不过西谷依然毫不留情。 「因为你的干劲不够才会忘记吧?」 「是吗……或许真的是这样……」 那些国中生感到非常吃惊。 竟敢堂堂正正地对黑道发表意见,那个小个子一定会被打飞……国中生们抱持这种想法,畏畏缩缩地在一旁观看,但他们终于发现。 与其说他们跟外表不同,战力处于同个水平,不如该说那个小个子明显比较强。 「……这个人才是老大。」 「矮小的那边才比较伟大,这是常有的事啊。」 「这间学校到底是怎么回事……」 国中生脸上带着害怕的表情面面相觑。乌野在他们心中的印象已经跌到谷底,变成由黑道和小混混控制的修罗之国。 他们似乎想要逃离这里,跟带队老师说:「呃,练习的情况我们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所以……」缘下发觉这个情形向他们开口: 「请、请等一下。等主将他们回来后,我们会更认真练习。我们平常都很认真……不过是因为现在坐上了一艘泥船……」 缘下想尽办法挽留他们,这些国中生听到他这番话,却产生了过度的反应。 「他说泥船……?」 「一定是偷渡之类的暗语啦。」 「或许是伪装成渔船的偷渡船喔。」 国中生们铁青着脸窃窃私语。正当缘下询问「咦?你们在说什么?」时,体育馆的门再次打开。 「你们在做什么啊……完全没有在好好练习嘛。」 「算了,我就知道会这样。」 泽村和菅原终于结束升学就业辅导回来。 缘下注意到主将和副主将的表情,急忙催促其他人「喂,快点来道歉!」泥船上的船员聚集起来,然而在他们道歉前,泽村以一副傻眼的表情询问东峰: 「旭,怎么连你也跟他们一起玩啊?」 「咦?不,我不是在玩……呃……抱歉……」 东峰低着头,魁梧的身体缩成一团。看到他这个样子,国中生以「你看」、「我就知道」的眼色互看。不过主将接下来的声音,却让他们不自觉全身僵硬。 「我不是叫你们要好好练习吗?」 他的声音虽然宏亮,口气却不激动。 静静的、低沉的、缓缓的。 然而,一阵惊人的恐惧笼罩体育馆。主将慢慢地继续说: 「比赛日期快到了,你们还在胡闹?你们看,特地来参观的国中生也都看傻眼了……这哪里像是坐上安稳的大船?」 「非常抱歉!」 社员们慌忙低下头。泽村扫过他们垂头丧气的面孔说:「算了,今天也有一些不得已的情况……」并叹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球。 「开始练习吧!」 「是!!」 乌野高中排球社终于要认真开始练习。 主将、副主将与王牌球员。身为球队重心的三年级回来后,刚刚那个拖拖拉拉的队伍变得完全不一样。 来参观的学生都睁大眼睛。 「感觉他们终于打起干劲了呢?」 「嗯,乌野好像不错耶。」 「话说回来,不觉得能够统率这只队伍的主将很厉害吗?」 原本想要打道回府的国中生们,不知从何时开始兴致勃勃地看着球队练习。 本来一直在低头道歉的长发胡子球员,虽然不像黑道般凶狠,却也是个气势惊人的王牌球员。刚刚那个莫名滚来滚去,看似在装模作样的自由球员,也展现出如同传闻般的天才本领。他们还发现,一开始看似小混混的那个平头,其实是队伍中的气氛营造者。之前展现出惊人跳跃能力的小小主攻手跟举球员合作无间,完全让人看不出来刚才他们还在吵架。 这群国中生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幻灭或失望的情绪。亲身感受到跟国中不同的魄力与气势,完全为之折服。这就是传说中乌野高中的练习景象—— 正当体育馆充满热气与呐喊声时…… 大家感受到一阵清澈的风穿过体育馆。除了那些国中生,连社员们也不禁转过头。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那是球队经理清水的声音。 「仁花说今天要开委员会,所以会晚一点来。我马上就去装水。」 语毕,清水用双手提起茶桶往外走。看到她后,国中男生传出一阵骚动。他们不只对长发胡子面孔凶恶的家伙没有免疫力,对清水洁子也是一样。 「美、美女!」某人说了这句话后,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也有人嘴里不停念着:「我一定要考上……我一定要考上乌野……」也有强者马上开口:「不好意思,请让我们也一起帮忙吧!」往清水的身后追去。 已经没有人在盯着球场了。 「……锋头完全被清水抢走了啊。」 看到参观学生兴奋的样子,泽村不禁苦笑。东峰也点了点头呵呵笑。 「看样子,明年会增加不少想要入社的人啊。」 「不,明年清水就不在了吧。」 菅原笑着说完,身后涌起一阵鬼叫声。 「唔喔喔喔喔喔喔!这……这件残酷的事实……我原本一直尽可能不去想耶!!」 回头一看,田中与西谷正紧紧趴在地上,这是很平常的状况。这两年来他几乎每天都跟这两个人相处,他们就是这个样子,所以这或许跟有没有免疫无关啊。 「洁子学姐!……请再给我们一年……请再给我们一年的时间吧!」 「明年跟我们一起当三年级学生吧!」 原本还趴在地上的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把聚集在清水身边的国中生赶走,五体投地跪在她面前。国中生们似乎是对那两人的异样的行动感到害怕,开始后退。 「你们不要叫她留级啦。那些国中生又被吓到啰,你们别太过分啊!」 菅原开口劝阻,但围着他们的国中生眼神中没有轻蔑,只有绝望。 「毕业……?」 「如果没办法一起度过校园生活,我宁愿一开始就不要相遇!」 「我们就算考进乌野也没有意义啊。」 田中与西谷发现那些国中生失去希望的眼神之后说道:「哦哦!你们也懂这种痛苦吗……!」哭声变得更加豪放。在这团充满神秘热气的混沌中,突然有个毫无防备的娇小人影闯了进来。 「不好意思,我来迟……咦?」 是谷地。她注意到这群嚎啕大哭的男生集团,「噫!」了一声,逃出体育馆。但她注意到学长们的身影后,畏畏缩缩地蹑着脚走了回来。 「对、对不起……我还以为这里是在举办什么邪教集会,不由自主地逃跑了……」 「邪教集会是什么意思?」 清水从那群狂热份子中逃了出来,询问谷地。 「啊,呃……就是信仰魔女或是崇拜恶魔的集会……该怎么说呢……」 「魔女……」 清水的眼镜后面瞬间闪露出一阵复杂的表情,接着说:「总之,这里很危险,我们一起离开吧。」拉着谷地的手,走出第二体育馆。 然而,就算清水已经离开,那些男生的情绪也一发不可收拾。主将看着这群哭得不可开交的家伙,孤单似地说道: 「我或许没办法统率这群家伙啊……」 「不,比起是否能统率社员,应该要讨论的是你身为一个人是否能赢得了清水吧?」 听到菅原这番话,主将垂下肩膀,虚弱无力地笑道:「哈哈……我应该赢不了吧……」背影看起来比以往都还要憔悴,菅原与东峰拍了拍他的背,仿佛在安慰他。 月底——10月25日起,春季高中排球赛的代表决定战就要开打。 从前大家嘲笑他们是『坠落的强豪,不会飞的乌鸦』,他们宛如在阴影下原地踏步两年,终于拿到这张门票。队伍的向心力在此时到达最高点,每天的练习都能掌握到确实的手感,日子过得相当充实——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啊。 秋天的升学就业辅导面谈 钟声声明导师时间结束。虽然班导一脸还没讲够的样子,却还是把手边的数据整理了一下。留下一句「面谈就按照座号顺序进行」,便走出教室。 今天放学后要举行升学就业辅导面谈。 班导离开后,三年四班的同学们交头接耳,春天时还能听到的那些「好麻烦啊」、「这种事我还没决定好」之类的话不再有人说。到了10月,已经没有时间说这种悠闲的话。 大家在春天踏上最后一个学年的起跑线,到了秋季正中的现在,班上每个人都踏在不同的位置。 有人正为学测的报名期限快到感到焦急;有人已经交出推荐甄试的申请书,正努力准备面试;有人在上课时看补习班的讲义;也有人已经考上心目中的学校。秋天的教室里充斥各种不同状况的学生,没办法将所有人混为一谈。 对社团活动的态度也因人而异。大部分学生都在夏天结束后告别社团,不过也有人为了社团接下来的比赛,留下来陪学弟一起加紧脚步练习。 就像男子排球社的两人,泽村大地和菅原孝支—— 「唔……」 菅原坐在椅子上,轻轻伸了个懒腰时,看到泽村慌忙地冲向走廊。要去面谈的话,现在还太早。 「大地,你已经要过去了吗?」 「嗯?」 泽村转过头来,就像是在找借口般说: 「不,你想想,今天升学就业辅导和社团参观活动撞期了对吧?我想说还是先到体育馆看看状况,再去面谈。」 「喔喔……」 不需要这么热心吧——菅原这么想,却也能理解泽村的心情。毕竟是那些家伙啊。菅原心里浮现那些学弟的脸孔,不禁苦笑。 「这样啊,说得也是。」 「那就之后见啰。」 菅原看着主将小跑步离开的背影,用不知道是敬佩还是调侃的语气自言自语: 「我们的主将还真是爱照顾人呢。」 接着跟隔壁翻着单字书的同学讲了一阵子话,过了一会儿后说道「差不多该过去了吧」,缓缓从座位上站起。 菅原一个人走在学生们吵杂的走廊上,回想起了上一次六月时面谈的情形,扳着手指数「四、五、六……」才发现自己升上三年级后过了半年以上。 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进入后半场比赛,让他有点焦急。 然而,感觉今年时间过得特别快。恐怕是因为之前几乎都没有跟其他学校打练习赛,今年却打了不少,还首次前往东京集训,让练习的层次宽广了许多。再加上今年的比赛次数也比以往多,他们变成能够一路过关斩将胜利的队伍。 每一天都很充实,时间也相对地快速流逝,可怕得仿佛只要一个不注意,日子就会白白流逝。想要做的事有很多,不管有多少时间都不够。 「光阴似箭,少年易老学难成,子欲养而亲不待……」 菅原想到什么就说出口,走下楼梯前往一楼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在楼梯间的平台前,东峰呆呆地站在楼梯中不上不下的位置,手握着扶手,一动也不动。其他学生从他旁边擦身而过时,也有注意到他,但东峰的表情比平常更加恐怖,让大家都怕到不敢跟他打招呼,如逃跑般飞奔下了楼梯。 为什么东峰会站在那种地方不动呢?他是在冲下楼梯时,拉伤脚或腰了吗?是的话就糟了。菅原慌忙出声喊道: 「旭,怎么了?你没事吧?」 「……咦?」 东峰被叫到名字,惊讶地抬起头,发现菅原用担心的眼神看着自己后,表情变得扭曲。 啊,他快要哭出来了。亲戚家的小孩每次一摆出这种脸,一定会嚎啕大哭——虽然菅原这么想,不过东峰好歹是王牌,并没有哭出来,而是用求救般的眼神说: 「菅原……我……已经不行了……」 从他的表情来看,并不是受伤或生病,应该是受到了什么打击。菅原稍微松了一口气询问: 「怎么了?老师在面谈时对你说了什么吗?」 「咦?你为什么知道?」 哪有为什么。只是因为自己接下来要去面谈,才随口这么说。然而,菅原依旧对东峰说:「想说什么就跟我说吧?说不定我可以陪你商量。」东峰低着头,慢慢地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我……听老师说,如果能参加春季高中排球赛,顺利过关斩将,或许有机会能够用推荐的方式入学……」 「是啊,要是在全国大赛上有好表现确实有机会。不过在那之前,必须要先通过代表决定战……呃,奇怪,你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感到消沉啊?」 菅原会有这种疑问也不奇怪。这种话虽然言之过早,但绝对不是坏消息啊,要也是兴奋才对,没有理由感到消沉啊。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事情却没有那么顺利……」 东峰简直就像在讲不合时节的鬼故事,深深地皱起眉头,娓娓道来。 「春天,我成为大学生,满心期待地走在绽放的樱花树下……在迎新会上遇到新的朋友,跟穿着宛如杂志上会出现的衣服的女大学生联谊,等着我的是憧憬已久的校园生活。而最重要的是,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身边一个人住。开始挑战下厨后,才发现老妈煮的菜多么好吃。老家用宅配寄包裹来,里面放了大量蔬菜。该怎么办才好呢?居然有这么多。我又不会做菜啊。」 菅原完全听不出来他想说什么,不禁打断他的话。 「等一下,你一直在讲联谊和做菜的话题,丝毫没有让人消沉的要素,而且你这样根本没在打排球吧。」 「别问了,听我说吧!接下来才是重点。听好啰?……在这时候,我为了补充生活费,兼差打好几份工,这样就会睡眠不足吧?因此我体力不足,跟不上球队的练习,之后变成拖累球队的人。但我也不能就此退出吧?我在球队中的立场一直很尴尬,好不容易毕业后,就要还助学贷款,一直过着背债的生活。然后,我好不容易应征上的企业却是一间黑心公司,每天不停加班。欸,你应该懂吧?我的人生中完全没有充满光芒的未来啊……」 东峰一口气说完,无力地蹲了下来。菅原低头看着王牌球员的头,正在想要从哪里开始吐槽比较好。 「……我说啊,你的想法太极端了啦。反正你昨天一定是看了电视,还是纪录片或是难受的写实片吧。你一直想这些负面的事情也没有用啦,你的想法要更积极一点。」 「老师一开始也是这么对我说,叫我要积极思考。可是在我们聊天的过程中,老师说他家的房贷也还有三十年,去年第三个小孩才刚出生,一想到孩子的学费,便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我和老师的前途都一片黑暗啊……」 为什么要对学生——十分不巧的,还是我们的王牌球员——抱怨自己生活中的不幸啊……菅原对老师恨得牙痒痒,低声说道: 「不过老师应该也是被你的负面情绪感染吧。」 听到这句话,原本把头埋在大腿上的东峰抬起头。 「你、你说感染是什么意思?是在欺负我吗?说我是东峰菌之类的吗?」 「你看,你就是这样!社团活动时,还有西谷和日向那种充满积极正面情绪的家伙替你中和,但如果是一对一相处,你的负面思考光线可是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啊。」 「咦~真的假的?」 这位王牌球员显得更是消沉,菅原一把将他拉了起来,露出微笑。 「我不是说了吗,你要正面思考啦!接下来的事我也不清楚,但总之先等打赢白鸟泽后,再去烦恼兼差打好几份工的事吧!」 p055 语毕,他拍拍东峰的肩膀,东峰的情绪也受到牵动,稍微露出了笑容。 「打赢白鸟泽……哈哈,说得也是……」 看到他的表情,菅原终于放下心时,「啊!」了一声,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旭,既然你的面谈已经结束,可以早点去社团露个脸吗?只有大地和一、二年级在,我实在很担心啊。」 「咦?啊啊,我知道了。说得也是。」 「那就等会见啦!」 菅原挥着手告别,走下楼梯,看到走廊尽头的升学就业辅导室前,座号在他前面一号的同学正在排队等候。 「啊,菅原,你来得正好。前面的人差不多快要出来了,我还在想该怎么办呢。」 「抱歉抱歉,我刚刚被麻烦的事情给缠上了。」 「咦?没事吧?」 「哎呀,这也是常有的事啦。」 菅原说完,笑了一笑。这时,升学就业辅导室的门打开。里面的学生结束面谈走出来,在他前面的学生便进入教室。在场剩下菅原一个人,他不禁叹了口气,把背靠在墙壁上,抬头望着天花板。 「谢谢老师。」 菅原鞠了个躬,走出升学就业辅导室。在走廊上排队等待的同学向他说:「辛苦了。」菅原回答:「哦,我先走一步啦。」快步离开现场。 终于可以去参加社团活动了。泽村和东峰应该已经先过去了吧。菅原原本想要快点回去教室,却在楼梯前面停下了脚步。 他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菅原从墙壁的另一边慢慢探出头,看有没有人僵在楼梯上不动。 「…………啊。」 跟刚才一样,有人影站在楼梯间不上不下的位置。菅原一瞬间还以为东峰依然在那,但站在那里的不是留着胡子的壮汉,而是一对男女。 「泽村,你真厉害!不只要练习,还要念书准备考试,每天都很辛苦吧。」 是道宫。她毫不在意楼梯间窗户射进来的西晒阳光,笔直地望着泽村。 「嗯?啊啊,不过我这样也不是第一天了啦。」 主将抓抓头回答。菅原看着他这个样子心想:「应该有其他更好的回答方式吧……」感到忿忿不平。但看到道宫坦率地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啊,说得也是呢!」后,菅原才发觉:「啊,原来这样就可以了啊。」 「因为你两边都持续努力了很久啊!泽村,你果然很了不起。」 「不,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没什么了不起啦。从学弟的眼里看来,或许我只是一个死赖着不走的碍事家伙。我一直担心某一天会有人叫我滚出去啊。」 听到泽村开玩笑地这么说,道宫紧紧握住拳头,眼神也认真了起来。 「不会有这种事!因为如果你不在,大家就……」 这时,泽村终于注意到菅原。 「啊,菅原!你在那里做什么?」 听到泽村的话,道宫也转过头来,用有点不好意思的口气说:「啊,菅原,我好像很久没见到你了呢。」并向他挥挥手。 「哎呀,我并不是躲在那里啦。」 菅原一边向两人道歉,一边走上楼梯。泽村开口问道: 「面谈结束了吗?」 「嗯。」 「那我们走吧。」 泽村说完,起步走向二楼,菅原连忙出声叫住他。 「啊,抱歉!我要回教室拿书包。大地,你可以先过去吗?」 「咦?不,我也有东西放在教室。」 「这样啊?真是的……」 菅原不知为何用遗憾的语气如此说道,起步走上楼梯。泽村看到后,追了上去问:「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道宫朝他的背后喊道: 「那我先回去啰,明天见!练习加油喔!」 道宫活力充沛地挥着手,夕阳把她的脸颊染成一片橘红色。泽村也轻轻举起手来回应。 「嗯,谢啦,明天见。」 两个男生走向二楼,道宫则是往玄关走去,双方就此告别。 一进到教室,菅原突然回头向泽村说: 「你刚刚怎么不多跟道宫聊一下?」 「咦,为什么?」 泽村用诧异的表情回问。 看到主将毫不犹豫的表情,菅原产生一种烦躁又急迫的心情,很想破口大骂:「你是白痴吗!」然而,菅原心想就算说了他也不懂,便放弃了。 泽村并没有发现菅原无奈的心情,非常认真地担心体育馆里的状况。 「不快点过去的话,会对那些来参观社团活动的国中生不太好意思……呃,你怎么了吗,菅原?怎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是那种表情?」 「嗯?没事啦。」 语毕,菅原拎起书包说:「我们走吧。」走出教室。泽村追在他后面,歪着头心想: 「……这家伙真怪。」 之后,他们终于打开体育馆的门。 首先映入泽村眼帘的,却是不知为何正在受西谷责骂、表情非常沮丧的东峰。在更里面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田中正抱怨着:「我都说是误会了嘛!我才没有咬他们呢!」成田与木下则是在安抚他。 「这……是怎么回事……」 泽村哑口无言。 这时脚边突然传来喀啦喀啦的滚动声,他低头望去,发现日向正专注地在地板上练习护身倒法,影山则是对日向骂道:「你这个呆子!」将球扔向日向,日向便将球挡了下来,继续往前滚动。在吵闹的体育馆一隅,月岛正在休息发呆,疲惫的山口则是在他身边晃来晃去。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国中生跟缘下正以凝重的态度谈话。 「你们在做什么啊……完全没有在好好练习嘛。」 泽村看傻了眼,菅原站在他身旁苦笑。 「算了,我就知道会这样。」 「不,虽然你说得没错,但我还特地叮咛过他们才离开,为什么……不,不对。错的不是他们,是忘记今天有面谈的我。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看到泽村抱头苦恼,菅原笑着说:「哎呀,照理说这应该是他们做得不好吧。」听到菅原的声音传遍体育馆,那些社员总算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体育馆里的视线都集中在门口。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整间体育馆陷入一片宁静,之后又立刻喧闹了起来。学弟们脸色大变,冲向他们。 看到这个样子,菅原不禁笑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学弟们那种慌张的表情真好笑。泽村质问东峰:「旭,怎么连你也跟他们一起玩啊?」把学弟们集合起来训话的样子也很好笑。虽然菅原不知道哪里好笑,但笑意不断从肚子深处涌出,让他不自觉勾起嘴角。 这是怎么回事呢?——菅原心想。自己不像大地那么认真地在生气与反省,好像有点太不负责任。这时,泽村捡起球来说: 「开始练习吧!」 主将号令一下,社员们也都挺直腰杆回应。 「是!!」 这声回应仿佛在社员们身后推了一把,让他们全都动了起来。从这时开始,练习才真正开始。 「好,那我也来吧。」 菅原轻轻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提起干劲时,瞄到还在消沉的东峰。从他那个样子看来,应该完全不记得自己刚才对他说:「你要正面思考啦!」然而,他的面谈结果不好,现在又被泽村骂,实在太可怜了。 菅原拉住泽村的运动外套说:「我说啊……」 「嗯?怎么了,菅原?」 「旭刚刚的面谈结果好像很不妙啊。」 「……咦?是这样吗?旭,你没事吧?」 东峰依然垂着肩膀,点了点头。 「嗯……发生了不少事啊……大地,你的面谈结果如何?」 「我吗?」 泽村稍微吊起眉毛,发出「唔嗯……」的声音回想,想不到他竟若无其事地说: 「没什么,就跟上次一样啊。菅原呢?」 听到泽村这么一问,菅原露出洁白的牙齿微微一笑。 「嗯?我也跟上次一样啊。」 上次的面谈是六月,正好是在他们参加高中杯宫城县预选输掉后。他们差一点就能击败青叶城西,却功亏一篑,输掉了比赛。 三年级可以选择在那时退出社团,用一、二年级的新队形挑战春季高中排球赛,三年级则是专心准备考试。 实际上,老师也在面谈时这么建议他们。 ——我劝你专心在课业上比较好。 ——老实说,就算继续参加社团活动,对你也没有好处。 老师对他这么说——这并非随便说说,而是以老师的角度认真替自己思考后才说的,菅原却无法坦然答应这个提议。 如果高中生活的目的是在段考中获得高分,并尽早决定升学目标;若只要为了这个目的采取最有效率的方式,社团活动本身便没有任何好处。社团会消耗自己的时间与体力,一点好处都没有。而且不只社团,连文化祭和毕业旅行都没有必要参加。 假使他这么说,别人应该会笑他说这只是小孩子的歪理吧—— 他心里也知道。 自己不是先发球员,不可能用体育保送的方式上大学,所以他很清楚老师是在替他担心。 然而,他是为了这种「好处」才参加社团至今吗? 他回想起了一年级时的过往。当时只有三个新生加入排球社。他们在练习时帮忙捡球,在比赛时也只坐在板凳上帮其他人加油。当时没有教练指导,也没有练习赛,他们只能不断挣扎—— 要是在这时离开社团,那段日子会怎样呢? 那段日子他跟伙伴们拚命支撑彼此,过着前途一片黑暗的生活。可是他们深信在前方一定有着光明。虽然好几次差点放弃,但每当这种时候,他们便会激励自己的内心,努力让自己只望着前方,才一路走到这里。若是放弃,就代表那段时间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吗? 不可能是这样。 我不会让别人说出这种话。 我并不是为了「好处」才打排球。 只是以春季高中排球赛为目标前进。 乌野将会再次站上全国的舞台。 就只是这样。 自己能办到的,不过是拚命往前看。因为自己至今以来都一直是这样做。 因此,这次和上次的面谈内容都一样。 我没有打算退出社团。我会为了打进春季高中排球赛而持续练习。我也不会改变我要考的学校。 就只是这样。 看到满脸微笑的菅原,东峰低着头说:「这样啊,真好。」 「旭,老师在面谈时有跟你说什么吗?」 泽村十分担心,东峰则是吞吞吐吐地说: 「呃……就是房屋贷款……」 「抱歉,我有点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泽村以速攻打断东峰,让东峰不禁眼眶泛泪。 「咦?我什么都还没说耶!?你也太快放弃了吧!」 「不过应该又是跟往常一样的负面妄想吧?就算听了也没用啊。」 「大地好冷淡……」 当菅原正笑看泽村与东峰之间的一来一往时,清水也回来了,并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她的来临让国中生发出一阵骚动,田中与西谷也站了起来,仿佛期待已久。出乎意料的事情接连不断发生,体育馆瞬间产生一股奇妙的热情。男生们围着清水七嘴八舌,原本总算动起来的队伍又围绕在一起。 社员们兴奋的样子就像在参加奇妙的祭典,泽村往那边瞥了一眼,悲伤地叹了口气。 「我或许没办法统率这群家伙啊……」 「不,比起是否能统率社员,应该要讨论的是你身为一个人是否能赢得了清水吧?」 听到菅原这番话,主将垂下肩膀,虚弱无力地笑着说:「哈哈……我应该赢不了吧……」背影看起来比以往都要憔悴。菅原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同时望着学弟们说: 「不过……这种能打破规范的地方也不错啊,他们很有精神呢。在这种时期还能够这样胡闹,可是很厉害的。总之,我们就正面思考吧!」 「不,要打破规范,必须要先有个基本的规范在啊……」泽村忿忿不平地抱怨,但过了一会儿后,他似乎重新打起精神,挺直腰杆说:「没错,就是基础。要从基础开始!」并抬起头来。 他应该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吧。他以看起来像是毅然决然放下一切的开朗表情,把社员都叫了过来。 「喂!大家过来!」 听到主将的呼唤,社员们猛然惊醒,转身集合。看到他们迅速的反应,泽村「嗯」了一声,满足地点了点头,带着微笑发号施令。 「首先要从基础开始!所以来练习一百次发球!」 「咦!」 「真的假的!」 学弟们交头接耳,泽村扫视了他们,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眼神却变得更加强而有力。他开口问道: 「怎么了?意思是说,你们的基础都已经没问题了吗?」 「不、不是!!」 「那就不要抱怨了,开始练习吧!」 「……是!」 看到学弟们疲惫的表情,菅原不禁又笑了出来,他发现到…… 原来如此…… 这种状况并不是好笑。 而是有「乐趣」。 跟一如以往的伙伴,在一如以往的地点胡闹、被骂、诉苦——能够一如以往地练习,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他一边想,一边跟学弟们在球场的底在线列队。此时,主将的哨音响起。 菅原紧盯着网子的另一边,将球抛了起来。 进入代表决定战决赛的队伍,包含乌野总共有十六间学校,能够进军全国的只有一间。至今为止,通往春季高中排球赛的门票都由白鸟泽学园独占,但今年我们要拿到那张门票。 为此,我们不可胆怯,不可放弃,只能朝前方迈进,每天不断练习。如果要说参加社团活动有什么好处,就是在让人近乎要失去意识的反复练习后,掌握到只有自己才能体会的某种感触吧。 自己变得能够达成这些事,变得能够走到这里——这将会化为自信,自信将会带来胜利。 假如输掉代表决定战,就必须退出社团。但如果赢了,就还能继续跟他们战斗下去。 菅原环顾着站在球场上的队友,看到日向正在跟自己不擅长的发球搏斗,便跑到他的身边。 「日向,我跟你说,发球跟扣球不同,并不是要用力打下去。手要这个样子……」 「……是、是这样……吗?」 看到日向用僵硬的动作转动手腕,菅原点了点头。 「嗯,要往前,抛球时不要抛得太高。你试试看吧?」 「是!……很好!」 他的回答很有精神。修正了抛球动作后,他反而抓不准发球时机。日向的发球触网,球弹了回来。 发球并不是轻易就能变强。在掌握住诀窍前,只能不断练习。 「奇、奇怪?……呃,不要抛得太高,然后手要……」 日向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反复练习发球。菅原则是对他说:「你的动作比刚刚更标准了。」 为了获胜,必须要将所有能做的事都做一遍。还有没有能够改变的地方?还有没有能够修正的地方?还有没有没做的事?—— 还有好几件想做或必须做的事,就算再有多少时间也不够用。 这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绝对不可以错过。 他们一直以春季高中排球赛为目标奋斗至今。乌野高中排球社将会再次站上全国的舞台。不仅是站上舞台,他们的目标是拿下全国优胜。 在那之后,大家可别忘记要陪旭商量他的人生啊。 乌野的环境清洁周 社团指导老师武田在星期五放学后收到那个消息。他跑进体育馆,打断才刚刚开始的练习。 「不好意思,可以打扰一下吗!」 听到武田紧张的声音,社员们聚集过来,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急着要讲的消息,通常都是坏消息。但之前武田也曾跟他们宣布过练习赛,或是集训等令人高兴的消息,集合过来的社员们心中一半不安,一半期待。 武田将滑落到鼻梁上的眼镜推回原处,环顾表情紧张的社员们后,以艰难的口气开口: 「……我应该有跟你们说过,这个礼拜是秋天的环境清洁周吧?我记得是在礼拜一早上跟你们讲的。」 社员们以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在判断是好消息或坏消息前,他们不懂老师说的是什么事。如果直接问:「那是什么啊?」对武田太不好意思,所以社员们先互相牵制。 「呃……好像是这样没错……大概吧?」 「咦?啊、啊啊,这么说来,似乎有听说这回事呢。」 「对、对啊。你说是不是?」 在宣布每天的联系事项时,好像有听老师讲过,但这种跟练习没有直接关系的事情,很容易从脑海中悄然消失。经理的日志上应该有把这件事记录下来,但现在她们出去买东西不在。 「月仔,你记得吗?」 听到山口的问题,月岛以理所当然、毫无兴趣的表情回答: 「我记得啊,但也不需要特别做什么吧。」 武田没有漏掉他们这段小声的对话,眼镜反射出光芒。 「没错,问题就在这里。」 月岛「咦?」了一声,皱起眉头。其他的社员互问「这里指的是什么?」这时武田便用沉痛的表情继续说: 「不管是哪个社团,还是哪个人,都什么事也没做。虽然也不是一定要全校动员大扫除,不过……他原本似乎很期待学生会自动自发,在没有强制的状况下打扫。」 「咦?谁啊?」 日向不禁开口询问。武田吞吞吐吐、用仿佛空气外泄的声音回答: 「……主任。」 「啊——」 社员全都同时发出一样的声音。看样子,要让队伍团结不只需要共同的目标,有时还需要共同的敌人。 「我们这些老师应该要好好了解主任的意思,再转达给大家才对……对不起。」 武田垂下肩膀道歉,田中与西谷宛如在声援般批评起主任。 「什么叫做以为不用说我们也会去做……他有这么害羞吗!直接说就好了嘛!」 「真不像个男人!」 在大家抱怨及批评主任的哄闹声中,日向十分有精神地举起手提问: 「既然这样的话,大家就必须要打扫了吗?」 武田满怀歉意地点了点头。 「嗯,请大家分头去打扫体育馆与社团教室,之后主任好像会来检查。比赛快到了,要拜托大家做这种事我也觉得很抱歉,希望各位至少能把眼睛看得到的地方仔细打扫干净……」 「来检查有没有打扫干净……他是工读生的小组长吗!也管太细了吧!」 「真不像个男人!」 泽村制止怒吼的田中与西谷,让他们安静下来后询问: 「请问主任什么时候会来检查?」 问题就在这里。环境清洁周到本周截止,而现在是周五的放学后。 「呃……」 武田的眼神四处游移,仿佛在找寻可以逃避的地方。 「老师,请问主任什么时候会来?」 泽村压低声音再次询问,瞬间改变了现场的气氛,学弟们不禁打直身体站好。武田似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用颤抖的声音说: 「就是……今天。」 就这样,男子排球社展开突击大扫除。主将泽村发号施令,让大家照武田所说,至少把眼睛容易看到的地方仔细打扫干净。 「请一年级的擦体育馆地板,二年级的处理球,我们则去修理破掉的球网吧。打扫完体育馆,就各自去整理社团教室的置物柜。把没用的东西放在社团教室的人,看是要丢掉,还是自己拿回教室放,被主任看到会被念的。」 社员们毫无干劲地异口同声回答:「是——」时,田中忿忿不平地说: 「主任明明也把没用的东西戴在头上啊……」 「喂,别说了啦,这样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会笑出来!」 缘下用认真的表情责备田中,社员们也终于笑了,大家连忙着手处理突然降临到的大扫除任务。 「好,要开始啰……」 体育馆角落,五个二年级学生正静静地互瞪。平常被田中及西谷盖过锋头的成田与木下,现在也毫不退缩地瞪了回去,紧紧握住拳头。在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下,五人突然同时大喊: 「……剪刀石头布!」 「好耶,我赢了!我要擦球!」 「我也是!」 成田与木下欢欢喜喜地捡起地板上的清洁剂与布条。猜输的田中、西谷、缘下则是一脸不甘心地拿起打气筒。擦球组正雀跃自己逃过单调又容易累的工作,缘下以忿忿不平的眼神瞪着他们。 「那么,我们去帮球打气,你们可要把球擦到能当镜子照啊。」 「不,这可办不到。」 木下立刻回答。缘下再次重申:「我的意思是要以这种干劲去擦球啦。」望向老旧的打气筒。 「这个很难用耶。如果有电动的就好了……」 缘下一边抱怨,一边不情不愿地打气。相反地,田中与西谷却显得相当有兴致。两人互望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西谷,我们来一决胜负吧!」 「正合我意!预备……」 「开始!」 双方同时咻地把打气针从打气筒里抽出,咻咻咻地比赛打气速度。 缘下看着气势雄雄比赛的两人,不禁自言自语: 「他们为什么这么有精神啊……」 接着突然惊觉到某件事,担心地说: 「喂,你们有干劲是很好啦,但那些球已经很旧,如果气打太饱……」 但为时已晚。 ——砰! 「呜哇!!」 「怎、怎么回事!」 「跑出来了!球爆掉之后有东西跑出来了!」 「什么?是内脏吗!?」 有人跳了起来,有人往后猛退,二年级学生手忙脚乱地慌张乱跑。 「我不是说了吗!啊——这样又要被学长骂了……」 缘下抱着头,不过三年级似乎没有要过来。 平时三年级应该会做出一些反应,比如说来逗他们、纠正他们,或者是感到傻眼等等,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没过来,完全无视球爆掉产生的骚动。是已经不想管二年级了吗? 不,他们不是放弃二年级,而是在尽全力做自己的工作。 三个三年级学生正默默地修补球网上的破洞。从那拚命的表情看来,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学弟惹出来的风波。他们几乎没有对话,只是一直驼着背,手部不停进行精密的动作。 这时,泽村终于开口,但谈的并非二年级弄坏球的事。 「这个是不是很难绑啊?」 「嗯?」 菅原抬起头,看向泽村手边,讲出辛辣的意见。 「大地,想不到你动作还满笨拙的。」 「咦?是这样吗?」 「你看,你这里没有把网格绑成正方形,歪了。」 确实如此。他修补时直接把线断掉的部分绑起来,让其中一侧被拉得特别短。 「你要好好使用修补用的线,让长短一致才行啦。主任一定会注意到这种小地方,不停挑我们的毛病。比如说要我们好好爱护器材之类的。」 菅原说得没错。这次的目标是通过主任的检查。就算用起来没问题,但如果补得不漂亮,就有可能会被主任挑毛病。还是不要有机会让他抓小辫子比较好。 「也是……」 泽村将好不容易才绑好的线解开,拿起修补用的线和剪刀从头来过。 三个人盘腿坐在地上,低头垂着肩膀,不时眨眨眼睛,一针一线仔细缝补,全身上下只有指尖不断地移动。 经过一段时间,菅原不禁说: 「这好像在做家庭代工喔。」 「真期待manufacture(工厂制造业)快点诞生啊。」 听到泽村的回答,东峰也笑了。 「你那样说好像必杀技的名字。」 「接招吧,manufacture!这样吗?」 菅原摆出夸张的姿势,笑了一阵子后,三人再次安静下来,默默回到机械性的修复工作。 「大约还有几个地方?」 泽村问完,东峰看着地上皱成一片的球网,耸了耸肩回答:「我也不知道。」然后说了句他确实知道的事。 「等补完这片网子,还有另一片网子喔。」 三人面面相觑,重重叹了口气。像这样快溺死在球网海中的三人,实在没有空闲去关心学弟。 三年级生驼着背努力修补时,突然有两个压低身子的黑影发出吵杂声,冲过他们身后。 「可恶……给我站住!」 「我才不要!」 p090 影山与日向在擦地板。日向咚咚咚地踏着地板前进,动作非常熟练。跟他比起来,影山宛如以难看的姿势在地板上挣扎着匍匐前进。 月岛在猜拳中获胜,逃过擦地板,正在拖地。他看到影山的样子评论道: 「感觉好像蜘蛛,真是恶心。」 看到影山匍匐在地,月岛在感到痛快前,反而先对他的样子感到反胃。站在月岛隔壁的山口则是非常佩服日向擦地板的姿势。 「想不到日向和影山的差距如此大。日向是不是在家也擦地板擦习惯了啊?」 「……单纯是因为他手脚短,才方便活动吧。」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月仔!」 在远方的日向突然停下脚步站起来。 「喂,你们两个!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 日向的顺风耳让月岛皱起眉头,山口则拿着拖把笑了。 「他为什么听得到啊?真令人作恶……」 「听说日向的视力也很惊人呢!」 这段轻声细语使日向产生更大的反应。 「我不是说我都听到了吗!!」 日向满脸通红地挥舞抹布时,影山默默地通过日向脚边,取得领先。 「啊,影山!你太卑鄙了!等我啊!」 他们两个完全没有停下来休息,也没有洗抹布,不断在体育馆里绕来绕去,看起来简直就是在扩散脏污,月岛将视线从他们两人身上移开,默默地把拖把靠在墙上。 「地板的清洁就让那两台人力地板清扫器去做吧。」 「说得也是,毕竟还有社团教室要打扫。」 月岛和山口说完,离开体育馆,走向社团教室。 社团教室平常就有稍微在整理,应该没什么繁重的工作。只要检查一下不锈钢架上的纸袋和纸箱,把不需要的东西拿去丢,看起来就像整理过了。 「这箱在春天后都没有打开过,里面一定是些没用的东西。」 山口把纸箱从架子上搬下来,粗鲁地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什么?」 是些很普通的超市或超商塑料袋,里头好像有装东西,但拿起来很轻。 「反正一定是垃圾吧。」 「等等,我先打开来看看。」 山口打算把绑得紧紧的塑料袋打开,月岛看到他的动作突然感到一阵不安。 「等一下,要开的话去外面……」 「呃,你说什么?啊,打开了……呃……呜哇!这、这股臭味是怎么回事……!」 太迟了。山口甩开塑料袋,咳个不停的同时,将所有窗户打开。月岛已经逃出社团教室,跑到楼梯下。 「里面到底是装了什么才会那么臭啊?」 月岛绷着一张脸,抬头往社团教室看。山口打着喷嚏走下楼,铁青着脸说: 「好像是……某种毛茸茸的绿色东西……看起来有许多不同的绿色渐层。因为太恐怖了,我没办法继续看下去……说不定是腐海的开端……」 「太糟糕了。」 不知道那东西原本是毛巾、衣服,还是抹布。但应该是有人用完后,没有晒干就直接放进去,才会产生那种东西。 是谁、在什么时候、又是为了什么要把那种东西藏起来呢?他们两个不打算去问。相对的,他们想要尽快在不跟任何人确认的状况下拿去丢掉。由于他们已经闻到那个味道,所以至少希望自己能有这个权限处置它。可以的话,甚至想让这段记忆消失。 「我去拿口罩……保健室里应该有吧……」 山口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教室大楼,月岛无力地蹲在楼梯下面。 「社团教室果然没有什么改变嘛。」 把充满霉菌的某种东西丢掉后,月岛与山口用酒精杀菌湿纸巾擦遍整间社团教室。这时其他社员走了过来。他们打扫完体育馆,也把器材都修理完成,开始整理自己的置物柜。 「毕竟我们平常就有在打扫啊。」 「也是啦。」 那些什么都不知情的学长正大放厥词,月岛和山口默默地聆听。 确实,他们只是把仔细封印在纸箱里的生物兵器处理掉,社团教室外表看起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但那些飞散的霉菌,还有无论怎么通风都散不去的臭味……想要恢复成一般的状态,可是经过了一场非常惊人的战斗啊—— 然而,月岛和山口紧咬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因为他们不想谈论那个东西。光是回想起来,感觉肺部都开始发痒。 对于必须只能靠两人处理这件事,他们当然会有所不满,但光靠两个人就顺利处理完成,也让他们多少产生一些成就感。如果那东西在全员到齐时被打开,发生现实版生化危机,不知道会产生多大的混乱。这种事光用想的就麻烦,让他们差点头晕目眩。那就是应该在暗中埋葬到黑暗里的东西。 「田中,把墙壁上的海报处理一下。」 听到主将的吩咐,田中答了声「是」,把墙上的偶像明星海报撕下来。他一开始是不情不愿地撕胶带,途中手却突然停了下来。 「……等主任检查完之后,就把洁子学姐的肖像粘贴去怎么样?」 「等身大吗!」 西谷马上涌起兴趣。田中看着他,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要更大才对。」 「喂,这样太失礼了吧。」 「说得也是……」 其他人没有理会他们毫无营养的对话,整理着各自的置物柜时,突然有人敲了社团教室的门。 社员们面面相觑。 「来了……」 「是主任。」 打开门走进来的,确实是主任。 「本周是环境清洁周,你们有好好努力美化环境吧?」 主任边说,边用挑毛病的眼神仔细地扫视整间社团教室,但似乎没有找到任何毛病,便用厌恶地眼神盯着社员们。 「体育馆和社团教室看起来都没什么弄脏或弄坏的地方……可是看不到的地方呢?」 「………………」 社员们一句话也没说。 不知道是因为打扫完很累,或者是对于主任同仇敌忾的心态,社团教室里充满一种肃杀的气氛。 就连平常会在表面上微笑对待主任的主将,都露出有点反抗的表情,田中等人明显地用不友好的眼神瞪着主任。甚至连平常不太显露情绪的月岛,眼神里也冒出冷冷的火焰,仿佛在说:「都是这家伙害得我遇到霉菌……」 这种紧绷的情绪被主任的一句话打破。 「对了对了,你们没有在置物柜里放什么没用的东西吧?」 社员们的动作停了下来,全部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一点——主任的头上。 「没用的……东西……?」 缘下忍俊不禁,差点喷笑出来。但田中立刻掐了他的手臂一下,要他「不准笑!」他只好拚命忍住笑意。 不可以笑,不可以在这时笑出来。 缘下拚命想要将意识从主任头上的没用东西移开,但无论怎么想其他事,视线依然会飘往那个东西,或许是产生了磁力吧。 都是田中不好,一切都是田中的错。大家明明已经看惯主任的头发,他却说「头上戴着没用的东西」……那个可恶的家伙…… 缘下在心中咒骂田中,眼神再次看向主任的头部。愈是不想看,就愈会去看。但如果反过来让自己去看,眼神就再也移不开。 已经到极限了。 大家,对不起。我已经无法忍耐了。 正当缘下要放弃时…… 「对、对不起……我……已经……忍不住了!」 连滚带爬地冲出社团教室的,正是日向。他一边痛苦地大笑,一边冲下楼梯。 「发、发生什么事了!」 主任涨红着脸质问,他身后的门正敞开。 「喂!日向倒在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乌养教练从门外探出头来。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教练悠哉地询问主任:「咦?怎么了吗?」 「你、你啊,我之前就觉得……」 讨厌排球社社员的话,就连他们的教练也一起讨厌。 主任转头面向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乌养教练,用颤抖的手指着他的金发。 「关、关于你那颗一点都不像指导老师的头啊!」 「咦?头?」 到此为止。 这已经不是人类智能所能及的事,而是所谓的不可抗力。那些忍过常人不能忍的社员,也撑不下去了。至今为止,他们硬是用腹肌把即将涌出的笑意压下去,但也到此为止了。大家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正当社员们抱持会被痛骂的决心时,有个男人向前踏了一步。 「主任!」 是西谷。 天才自由球员展现出意料之外的行动,让大家差点要冲出喉咙的笑意又缩回肚里。 西谷向前踏出一步后,直直盯着主任的头说道: 「发型……代表男人的生存之道。当男人决定好,其他人就不应该插嘴干涉!」 「什么……!」 田中没有放过主任畏惧的样子,也趁机站了出来。 「对啊,主任!头就像是男人的履历表!虽然每个人不同,但都很棒!」 已经搞不懂这是在说什么了。尽管搞不懂,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搞懂比较好,也有些事情不要说得太清楚才好。 主任无意识地摸着头后退,争辩道: 「……好、好吧,你们的社团教室看起来保持得很干净,指导老师只要能让你们在比赛中获得好成绩就好。那么,呃、嗯、就是、那个,下一场比赛也要好好加油啊!我先走一步了!」 主任随便检查了一下,便离开了社团教室。 等到他走下楼梯的脚步声消失之后,社员们才终于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结束了……」 看着瘫软在榻榻米上的社员,乌养教练不禁低声说道: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听完泽村的说明,教练笑着说:「你们还真蠢啊。」社员们终于可以回到体育馆。 东峰望着置物柜里的镜子痛苦地说: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找我发型的麻烦,我非常担心啊……」 看到他憔悴的脸孔,泽村和菅原笑了出来。 「这次被西谷救了呢。」 「想不到他会那么直接开口提头发的事。」 「不过这样一来,大扫除也结束了。我们继续回去练习吧!」 主将说完,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回应。此时,月岛静静地说: 「请等一下。」 「怎么了?」 大家转过头去,看到月岛的眼睛充血,脸色也比平常更糟。 「怎么了,你没事吧?」 主将担心地询问,但月岛的扑克脸完全没有变化,只是将必须宣布的事转达给大家。 「从今以后,请各位一定要把自己放在社团教室的私人物品带走。如果有不知道是谁的东西留下来,我会马上拿去扔掉。」 月岛用相当冷澈的声音放话。泽村似乎从月岛充血的眼睛深处窥见了难以压抑的感情波动,不禁挺直腰杆。 「咦?啊,好的,我知道了……」 「我要说的只有这件事。」 月岛说完,走出社团教室。这间社团教室的外表虽然跟平常没两样,却已经重生成一间毫无污秽又干净的教室——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男子排球社的社团教室都要接受比主任还要严格的月岛检查,让大家相当困扰。 假日的游乐园 名门白鸟泽学园高中是县内少数的升学高中,文化性及体育性社团经常获得参加全国大赛的资格,相当知名。男子排球社也不例外,在教练鹫匠锻治的指导下,社团聚集了兼具身高及力量的优秀人材,以称霸全国为目标,是县内最强的队伍。 王者白鸟泽以身为世界少年代表队、全国名列前茅的大王牌牛岛若利为中心,今天也不断进行严格的练习—— 10月,体育节。天空十分晴朗,但无论外面的天气如何,排球社的成员依然窝在体育馆里练习。秋天凉爽的风从打开的门吹进来,其中一个社员静静地闭着眼睛,他是中间拦网手天童觉。 是在集中精神吗……看起来也不像。每个社员都知道,天童是在比赛中借由击倒对手产生的快乐,变得更加集中精神的类型。再说,他如果只有闭着眼睛就算了,但平常话很多的天童连嘴巴都闭了起来,实在很稀奇,大平狮音不禁向他搭话。 「你在做什么啊?」 「嗯——?」 天童睁开圆滚滚的眼睛。有人甚至说他的眼睛大到像妖怪。他以高兴的语气回答: 「我在做必杀技的想像训练!!」 「啊啊,就是那个『写作流星念作shootingstar』的东西吗?」 大平完全不为所动。听到天童异于常人的回答,他没有感到傻眼,而是露出心胸宽广的笑容,点了点头。 在许多个性独特的社员中,天童特别异于常人。大平在刚入社时确实会因为天童的言行举止感到惊讶,但现在已经习惯了。第一,天童靠直觉和天分行动,放任他做自己喜欢的事,他在比赛中的表现反而会比较好,于是尽可能地让他自由行动。 「不,我跟你说,之前在练习签名时,我不是发现把发音写上去后会变得很不平衡吗?『流星』只有两个字,但shootingstar有十二个字耶?我的美感让我察觉到这点!对吧?所以我想要再想一个新名称!」 虽然大平觉得太过拘泥于细节也无济于事,却依旧很在意天童的这番话,便再次确认: 「练习签名……」 「嗯!像这样唰唰唰地把名字写上去,然后再加上帅气的一句话。我想要把必杀技的名字写上去。咦?你该不会没有在练习签名吧,狮音?」 「没有。」 「咦——!!」 看到天童反而用觉得稀奇的表情看着自己,大平不禁在内心苦笑。他看到站在自己前面的五色工的耳朵抖动了一下。看着菜鸟社员五色用力握着球的背影,大平心中肯定…… 工那家伙,今天晚上想必会一个人练习签名吧…… 这时,原本再次潜心于必杀技想像训练的天童,突然睁开眼睛。 「我知道了!新的必杀技就叫……bigbang!!」 白鸟泽——鹫匠教练追求身高与力量兼备的压倒性实力。只要能符合他的高标准要求,对于多少有一些逾矩的行为,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若是在练习中大喊跟练习无关的内容,教练当然没办法接受。 「觉——!你有空讲那些无聊的东西,不如给我去跑步!」 「啊,糟糕!」 鹫匠的怒吼声响彻整间体育馆,天童连滚带爬地跑出体育馆。大平无奈地耸了耸肩开始想像。 bigbang,他只能想到张开双手双脚跳起来的动作,但这种动作无法防守啊。话说回来,他打算选用什么汉字来配合这句英文啊…… 体育馆的大窗户外完全暗了下来,一天的练习结束。教练回去后,体育馆里的社员间气氛显得较为轻松,正在做练习后的整洁工作。不分先发球员或板凳球员,大家在聊的话题都是以这个月底即将举行的代表决定战为中心。 「不知道决赛会遇到谁。」 「如果没有意外,应该还是青城吧。」 他们的目标只有称霸全国。跟哪一队碰头,或是否能打进决赛,对常胜军白鸟泽来说,都已经不是问题。他们完全不认为自己会在县大赛这种等级的比赛中输掉,只是继续维持王者的态度,迎击前来挑战的队伍。 「高中杯预选中,我们曾经被乌野奇怪的快攻给压着打呢。」 「乌野?我记得若利说他有跟乌野的一年级学生讲过话……嗯?天童,你又在练其他的必杀技吗?」 平常比任何人都还要聒噪的天童没有加入讨论,一个人闭起眼睛沉思。真是奇怪。然而,他做出奇怪行动并不稀奇。听到大平的询问,天童睁开眼睛「嗯?」了一声,仿佛在梦境般笑着说: 「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嗯——?」 天童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微微一笑。 「……我想起我封死扣球时,及川的表情~~!!」 天童说完,一边嘻笑一边蹦蹦跳跳。队友们看到他的表情,露出冷淡的眼神,往后退了一步。 「真过分。」 「卑鄙下流。」 但天童并不在意,用陶醉的眼神继续说: 「他那种不甘心的眼神!一想到又有机会能见到个性恶劣、不服输的人落败时露出那种表情……我就受不了啦!对吧!对吧!」 这几年来,白鸟泽与青叶城西为县内固定的两大顶尖强队,白鸟泽的成员不停与及川率领的青叶城西奋战至今。许多三年级生从国中时代到现在——六年来一直与及川对战,只要他们接下来有继续打排球,应该就会一直跟他对战吧。及川是本队王牌球员牛岛也承认的劲敌,对队伍中的每个人来说,及川的脸孔与精彩的球技都仿佛历历在目。 跟及川同样是举球员的濑见英太一脸认真地回应: 「你的个性也相当恶劣啊!」 「对啊,比如说像你预测失准时的表情就相当恐怖。」 大平也点头同意。 「咦——!」 天童瞬间露出不满的表情,但马上又变回难以捉摸的笑容。 「可是我比较帅吧?虽然及川适合上电视,但要说的话我应该是在大银幕上比较上相的那种人。你想想看,我的定位就是个性派的角色吧?」 天童缠着他们随口胡诌。大平说着「我知道、我知道」安抚天童,濑见则转过身,无视活力充沛的天童,对社员们喊话: 「好!肚子也饿了,早点回去吧!」 「好!」 「要吃些什么再回去吗?」 「已经到吃晚餐的时间了吧?」 社员们的饥饿涌现,连忙将器材收拾好,迅速前往社团教室。啪哒啪哒的脚步声在体育馆高耸的天花板上回响,这时天童抓住学弟白布。 「我与其说是主角,不如说像知名的配角吧?欸,白布,你有在听吗?」 「啊,是。确实是这样呢。」 白布面无表情地敷衍过去,不过天童就像是得到了背书般,蹦蹦跳跳地跑向大平身边。 「你看吧——!狮音,你有听到他刚刚说的吗——?」 「知道了知道了,好啦,我们回去吧。你看,若利都要先走了。」 「咦?」 天童抬起头,发现牛岛已经迅速整理完毕。 「啊,真的耶。欸~若利,等我一下啦!喂~主角~!」 走在前面的牛岛慢慢转过身,正面盯着天童。 「什么事?」 天童仔细盯着他的脸,露出满足的笑容。 「你的表情真不错,这就是身为主角的自负吗?」 「…………?」 牛岛看起来完全搞不懂天童在说什么。天童对他说「快点走吧」,走到外面。 体育馆里同时传来一年级「我要关灯啰」的说话声,从一早开始就点亮的体育馆水银灯终于熄灭。 在这条远离车站及闹区的宁静夜路上,可以听到秋天虫子喧闹的鸣叫声。夜晚的空气使肌肤感到寒冷,穿着同一套运动服的排球社社员正集体走路回家。 「明天见啰!」 「辛苦了!」 要回家和回宿舍的人,在路口分成两边离开。先发球员几乎都住在学校附近的宿舍。如此一来,能缩短上下学时间,摄取理想的饮食,这也是协助他们称霸全国的措施。 天童也是要回宿舍的社员之一,他走在斑马在线时,突然「啊」了一声,停下脚步。 「怎么了?」 「今天是假日!※jump已经在周六发售!我太大意了!」 天童蹲在马路正中间,大平说着「喂喂,你这样很危险耶。」并把他拉回人行道。 「这是需要抱头苦恼的事吗?」 「明天再买也没差吧?」 队友们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天童却露出傻眼的表情说:「哎呀呀呀呀呀。」 「你们根本不懂。平常如果在周一没办法看我还可以忍耐,但遇到三天连假时,不在周六买就没意义了吧!就算周六没办法,至少也要在假期中看完,这是常识啊!」 「咦?是这样吗?」 「我可不知道这种常识。」 「是天童规则吧。」 天童对困惑的队友说:「我先去超商一趟,晚餐帮我留一份!」挥了挥手打算要跑走。但不知道是不是改变了心意,他突然转过头来说: 「若利,你陪我一起去吧。」 或许是觉得没人可以聊天会很无聊,牛岛也不介意,于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嗯,是可以啦。」 就这样,天童与牛岛跟其他伙伴分开,在秋天的漫漫长夜中上路。 「若利,你比较喜欢软的布丁还是硬的布丁?」 路灯一盏一盏点亮,天童的大嗓门在夜路上回荡。 「……布丁?」 「对啊,不是有分成软绵绵的和q弹的吗?」 「这样啊。」 「我喜欢的绝对是软绵绵的那种。啊,小时候父母都不会帮我把布丁从杯子里噗叽出来!因为要多洗一个餐具很麻烦,所以都叫我直接用原本的杯子吃。不过是多洗一个盘子,又不会怎么样。」 「噗叽?」 天童一脸不甘心地为了十多年前的事生气,牛岛一脸困惑,不清楚他在说什么。这时有台大卡车从他们身旁通过,刮起一阵风,天童依旧继续谈论布丁。 「就是把布丁底下那个突出来的地方噗叽一声折断啊。一般都会很想这么做吧?若利有做过吧?你家里的人有让你做吗?」 天童一边用手指比出折断的动作,一边连珠炮似地询问牛岛。牛岛也模仿天童的动作,试着弯曲食指。 「…………」 「那个啊,有时候折断了也没办法顺利打开一个洞耶?我啊……啊,机器人!」 布丁的回忆还没讲完,天往便前冲了出去。被留在原地的牛岛还在继续思考「洞?」,可是一听到天童呼喊自己的名字,他便抬起头来。 「若利,有机器人!有机器人耶!机器人!」 天童挥着手,站在路边的一间手机行门口。牛岛直接走向天童的方向,不过与其说是在意机器人,他看起来反倒像是因为被呼唤才走过去。 天童把额头靠在玻璃窗上,看向店内。牛岛也往店内看去,发现在打烊后的店铺里,有个外表如小孩子假人模特儿的接待用机器人站在那里。然而,它不会动也没有发光,要说是站在那里,不如说被放在那里还比较正确。 「它似乎低着头呢。」 「嗯嗯。」 「啊,是在充电啊。你看,那里有插插头。」 「是啊。」 「咦?原来接普通的插座就可以充电了啊?」 店里的灯光已经关上,低着头的机器人看起来有点凄凉。夜晚的风很冷,让练习后的身体感到刺骨。原本趴在窗户上盯着机器人的天童,轻轻地从窗户上退开。 「看到不会动的机器人,感觉就像地球已经灭亡,只剩我们两个活着。你会这么想吗?」 「不,不会。」 牛岛简短地回答,一台卡车从他们身后经过,卷起烟尘。不过天童的眼神好像没在注意卡车与随后经过的摩托车,如怀念从前热闹的时光般望着远方。这时,他找到了一个希望。 「啊,万一发生什么事,去那里应该可以撑上好几天吧?」 他指的是盖在公路附近的购物中心。购物中心宛如世界毁灭后唯一的灯火,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我们要活下去!」 那盏灯火仿佛在呼唤人们,正当天童想要拔腿猛冲时,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对牛岛说: 「若利~要不要吃个冰再回去?」 「嗯。」 牛岛静静地踏出脚步。天童边走边跳,运动背包在背后上下摇晃。牛岛心想,从刚才机器人的话题来看,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过去吃个冰倒也不错。 「若利,你看,这就是我说的『噗叽』。」 假日的购物中心食品卖场,到了晚上依旧有很多人。许多客人的推车上堆了满满的食物,非常热闹。天童完全将世界灭亡的事情抛诸脑后,看到三个一组的布丁,感到十分高兴。 「把布丁倒扣在盘子上,然后把这个突起的地方折断。」 牛岛拿起布丁,看着天童指着的杯子底部。 「原来是空气孔啊。」 他终于理解之前天童在讲什么。 折断突起处后,就能打开空气孔,把布丁从杯子里倒扣在盘子上食用。但为什么他坚持要多花一道功夫把布丁放在盘子上呢?不能直接用原本的杯子吃吗…… 在牛岛陷入思考时,天童已经把布丁拿去结帐,接着蹦蹦跳跳地走向美食街的霜淇淋商店。至今为止都随心所欲四处乱跑的天童,到了这里才终于停下脚步。 「毛豆……?巨峰葡萄……?」 让天童的脚步与思考停下来的,正是地区限定口味「毛豆」,以及秋季限定口味「巨峰葡萄」。天童的心意在两个口味之间摇动。 如果点地区限定口味,感觉就像是观光客一样很丢脸,但看起来又很好吃。不过地区限定口味之后应该都吃得到,巨峰葡萄则是现在才有。可是他也没有特别喜欢葡萄口味…… 这里刚好没有其他的客人在排队,天童可以好好花上一段时间烦恼,然而他依旧无法下定决心,终于开口求助。 「若利,你要买哪个?要不要一人买一种……呃,你已经在吃了!而且竟然是买香草口味!为什么要买香草口味啊!」 「嗯?」 牛岛默默吃着霜淇淋,转过头来。天童质问道: 「俗话不是说迷惘也是美味的一部分吗?」 「我第一次听到。」 「因为那是我刚刚创造出来的格言啊。」 牛岛心想,天童说这话时,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天童转头面向柜台的店员。 「请问一下,可以做毛豆与巨峰葡萄的综合口味吗?把机器里的料换一下,做成毛豆&巨峰葡萄的综合口味啦。」 听到客人劈头对自己提出这种夸张的要求,店员瞬间动摇了一下,甚至觉得「好像真的可以这么做……?」但马上又重新思考,觉得「不可能不可能,做不到」。 「抱歉,我们没办法这样做。」 「哼……那我也点香草口味吧。」 天童臭着脸付完钱,拿着纯白的霜淇淋走出购物中心。在陷入毛豆或巨峰葡萄二选一这种思考时,就已经输了……他一边警惕自己,一边走了出去—— 两人走到外面,坐在能瞭望宽广停车场的长椅上。天童舔着霜淇淋抱怨: 「虽然好吃,可是太平凡无奇了。」 牛岛没有回话,把吃完的霜淇淋包装纸揉成一团,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好几台车经过他们面前,开上道路。天童向坐在低速行驶车中的狗挥手问道: 「若利啊,你还是觉得及川加入我们比较好吗?」 「嗯?是啊,及川的技巧很好。」 「这样啊,那你有其他在意的球员吗?」 「……日向翔阳。」 听到这个不曾耳闻的名字,天童身子往前一探追问: 「他是谁他是谁?很强吗?」 「还不清楚。」 天童顿时失去兴趣,随口应了声「喔……」然而,盯着在身旁露出严肃表情的牛岛,天童笑了出来。 「若利啊,你还真奇怪。」 「是吗?」 「……啊,糟糕!开始融化了!」 天童连忙弯下腰,吸取融化、从甜筒底下漏出来的霜淇淋。牛岛斜眼看着他,静静地说: 「贫瘠的土地没办法结出硕大的果实。」 「嗯?什么?啊,你在讲及川?」 他在发问时,嘴边还留着霜淇淋的痕迹。天童并不知道,牛岛这句话跟他从小从父亲那边听来的话很像。牛岛的父亲也曾亲自带领白鸟泽成功称霸全国。他对小时候的牛岛说: ——你要加入强大的队伍。能让人变强的环境,将会有强者和有趣的人加入。要是变强的话,就能跟许多不同的人战斗。强者、怪人、新的对手,他们一定能让你变得更强。 白鸟泽正是块肥沃的大地。 名将与名教练、充实的设备、从县内外聚集的各式各样优秀人材。县内应该没有比这里更加良好的环境。白鸟泽具备了所有能让人变强的条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不过,这仅止于鹫匠教练心目中的「强」。有些选手虽具有实力,却跟队伍的调性不同,只好担任候补球员。 相反的,天童到了这里后,总算能完全发挥自己的实力。 他知道这种能够随自己高兴行动——靠直觉和天分去行动的做法,只有在拥有牛岛与鹫匠的这个白鸟泽才能够办到。 直到国中为止,天童的做法都不被认同。 天童喜欢卑鄙的拦网方式,但要是他预测错误,就会成为防守上的破绽。了解这种方式的破绽、又能够让天童自由发挥的教练应该不多。小而美的队伍也有他们相对应的做法。 为了得到自由,必须变强,一定要进入有肚量容许自己自由行动的大型队伍。 白鸟泽的等级很高,才有自由。同时,正因为有自由,才会有伴随而来的非正规做法。 天童很清楚,这里拥有具压倒性强度的超高中级球员牛岛,个性扭曲却又能理解自己的教练,以及到其他学校实力都足以担任王牌的队友。正因为待在这里,队伍才能接受他的风格。 到了大学的排球队,应该就无法容许现在这种自由的打法吧。待在白鸟泽的三年,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天童吃完霜淇淋,转头过看着呆坐在自己身边的大王牌。 「若利,幸好你是我的队友。」 停车场里许多车辆来来去去,车灯的光线缓缓地流动,从坐在长椅上的两个人身上扫了过去。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普通高中生放学回家途中到购物中心聊天,这也的确是事实。 「因为你都不会心灵受创,所以很无聊。我也没办法封死你的扣球,一点爽快的感觉也没有。」 「这样啊。」 「嗯。啊,你看,明天也会是晴天呢。」 抬头一看,天空中的月亮明亮清晰,正发出光芒。天童猛然站了起来,用力伸了个懒腰,再次转头看向牛岛。 「快点回去『噗叽』吧。」 无论天气多好,室内球场都绝对不会晒到太阳,但在这个十八公尺x九公尺的小小球场上,只有与白鸟泽的队友一起站立的球场,才是天童能够充分挥洒自己的乐园。 「若利、若利,可以让我来吗?」 餐厅里,比其他住宿生稍微晚一点吃完晚餐后,天童以兴奋的表情问道。他手上拿着刚刚买回来的布丁。 「嗯。」 牛岛点了点头,以一如往常的语气回答。他已经直接用原本的杯子吃布丁。 「那么……」 天童慢慢地把铝箔撕开,慎重地把布丁倒扣在盘子上,接着大喊一声,同时把布丁杯子底部的突起处给折断。 「……嘿!」 p131 噗噜一声,布丁滑了下来。天童用迷恋的眼神凝望绽放水嫩色泽摇晃的布丁,满足地笑了。 「就是这个,这个!这才是布丁的正确吃法!我要开动啰!」 牛岛默默地看着天童一连串的动作,再看了看自己眼前吃完的空杯子,然后转过头看着桌上另一个尚未开封的布丁说: 「天童。」 正在吃布丁的天童「嗯?」了一声抬起头。 「我可以吃剩下的那个布丁吗?」 「当然可以!」 看到天童对自己微微一笑,牛岛拿起最后一个布丁,凝视着杯底的突起处。 「我要折断这个。」 牛岛把盘子准备好后,餐厅的门打开,刚洗完澡的大平走了进来。大平注意到他们两人,举起手「哦!」了一声,打开冰箱的同时说道: 「你们回来得真晚,在吃什么啊?哦,是布丁吗?」 大平说完,把麦茶从冰箱拿出来。看到大平的动作,天童突然睁大眼睛。 「呜哇!!」 「嗯?怎么了?」 大平回过头时,天童已经趴在桌上。 「我忘了买jump……!!我太专注在布丁上了……!!」 正当天童悲叹时,他正前方的牛岛正好要折断布丁杯子底下的突起处。 摇晃。 「…………」 牛岛的眉毛抖动了一下。 红叶的大王者 一胜一败。这场败战对及川彻来说,成了他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正式比赛。对方是乌野高中。直到今年春天前,他们都是一间毫不值得注意的弱小学校。唯一值得特别一提的,只有今年春天,他国中的学弟加入那间学校。这种平凡又常见的学校,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长为可以追上并击败他们的队伍,这种事情当初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想得到吧。当然,在六月的高中杯预选开打前,及川自己也完全没有想像过这种事会发生。 在高中杯预选的一胜,是他们鏖战到最后一刻才取得的险胜。 而今天是春季高中排球宫城县代表决定赛。青叶城西高中在准决赛败给了乌野高中。 一胜一败。这是他们跟乌野在正式比赛上的纪录。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队伍很弱,反而很强。在这三年中,他有信心认为自己队伍已锻炼出,就算面对全国大赛也能派上用场的能力。但在最后的攻防中,就只是在那瞬间被乌野给压制住,就成了胜负的关键。 「……可恶!」 及川跟伙伴告别,回到自己家之后,最后的那段攻防依然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从自己的举球开始,到没有救到的那一球轨迹,在他脑中历历在目。就算去泡澡或是钻进被窝里,那段情节都不断浮现,让他睡不着觉。 他做了一个超长举球传给王牌,岩泉则是在最佳的时机冲了出来,回应他的想法。但在乌野的主将与理平头的家伙合作之下,对方留胡子的王牌球员发出了攻击。 渡与小狂犬能接住那击扣球真的很不容易。对飞雄的direct delievery迅速做出反应的金田一也做得很好。爽朗君也很有毅力。最后,大家知道飞雄会把球举给那个小个子。因为知道,我们三个人才一起进行防守,非常了不起。 在最后那个时刻,我们晓得小个子会把球往哪里打,但球依然无情地从及川手里弹开,消失在球场外面。 「挡下了……我挡下了……即使如此仍然救不回来……」 及川念念有词,爬出被窝在地上滚动。无论他在榻榻米上滚动多久、再怎么呻吟,输掉比赛时的画面就像烙印在他脑海里般无法消失,一直苛责着他。他清醒的脑袋里不断重复闪现最后那段攻防,所谓的跑马灯就是这种感觉吧。 他在地上滚动一阵子,比赛后赌气大吃大喝、吞进太多东西的胃开始痛了起来。 「呜……」 及川撞到墙壁后停了下来,想到了明天的决赛。 决赛——乌野对白鸟泽。 他们在回家的路上顺道去了拉面店,当时岩泉问他:「你明天要去看比赛吗?」及川这样回答: 「我不去,因为不管哪边获胜都令人火大。」 即便他这样回答,却还是很在意决赛的结果。他知道就算不去,也会一整天都在想比赛。不过,他也不想看自己之前输掉的对手,跟自己从来没赢过的对手对战,可是又很想看。 无论过了多久,他都睡不着,只能烦躁地不断翻身。在黑暗中,及川突然察觉一件事。 至今为止,他一直追着走在自己前方的牛岛,并害怕影山从后面赶上来。但现在那两个人都已经走在自己前面—— 「不,不对!」 及川一个人在黑暗的房间里大喊,一脚把棉被踢开,像是要驱散浮现在脑海里的想法。 「只不过是输了一场比赛,我还是比飞雄厉害啊!!」 虽然他一直在地板滚动,但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睡着了。朝阳从窗帘的缝隙射了进来。 及川用完全没有睡饱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木纹,想说一夜过去心情也会变得好过一点……但这种事没有发生。 要去看决赛吗?该怎么做? 如果今天是平常日就不用这么烦恼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是周六,实在让人痛恨。不用去上学的日子反倒成了烦恼。 「总之,先吃饭吧……」 及川努力撑起沉重的身体,抓着头走出房间。 「……我出门了。」 吃完早餐后,及川依旧走出了家门。 就算跨步向前走,每一步仍然沉重。总之,他就是不想去。他发现自己在无意识间踢着路旁的小石子行走,觉得这样好像在闹别扭。实际上就是在闹别扭。他思考有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非得回家不可,却想不到。于是及川不甘不愿地坐上开过来的公车。他对自己说,我并不是要去看决赛,只是想要出门一下,便坐在摇晃的公车上前往火车站。 公车上很暖和,再加上舒适的摇晃,让他又想睡了。他呆呆地凝望窗外熟悉的景色掠过,这段短暂的时间让他能够不去思考昨天发生的事。他什么也没想,坐在公车温暖的座位,使身体深深陷入座椅里,但这时公车到站了。 及川下了车,突然感到走投无路。 周六上午,火车站前人潮汹涌。每个人都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还没决定要去什么地方的人一定很少吧。 及川孤伶伶地站在人群中,不甘愿地心想: 如果要去体育馆,绝对要避免在走廊或是厕所等处巧遇牛岛或影山他们,绝对要避免。若在最坏的情况下,非去看比赛不可,也要等到比赛开始后再去。 及川抬头看向车站墙上的时钟,确认时间。时间还早,到体育馆需要多久……想到这里,他甩了甩头。 「啊——不对不对,为什么我非得要去看那些家伙的比赛啊……」 我不去,绝对不去。及川嘀咕着,赌气似地走进车站大楼。他其实也知道自己该去的地方是哪里。 及川漫无目的地走进大楼里的时装商场,里面装饰着南瓜、魔女、蜡烛等万圣节摆设,让他不禁呆立入口。这么说来,他完全遗忘万圣节快要到来。他们不断埋首于练习之中,感觉就像被隔离于尘世之外。 他望着玻璃橱窗里的手表,也把放在架子上的围巾、手套、毛衣拿起来看。乍看之下仿佛在享受购物的乐趣,但及川体内其实只有后悔与反省的心情在翻腾。周围愈是明亮华丽,他的心情就愈深沉。他看到一副眼镜,拿起来对着镜子试戴时,肩膀不小心撞到一位女性。及川笑着跟对方说了声「啊,抱歉。」心却依然不在这里。 那时、那场攻防……不,不对,是最后一球……每当他回想到那里,脖子宛如被掐住般无法呼吸,身体也痛苦地抖动。 就像只是稍微擦伤膝盖,或者是稍微割伤嘴唇,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流了出来。光是些许的冲击,仿佛让他心里累积的后悔完全喷发出来,大声呐喊。 他只是为了排遣心情,而把排在架子上的眼镜一个个拿起来试戴,这时,身旁突然传「不可以逃避!」的声音。及川不禁转过头,看到身边有两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生正在挑选围巾和帽子,满脸认真地交谈。 「可是,万圣节送人礼物也太奇怪了吧?要不要等到圣诞节比较好?」 被说「不可以逃避」的那个女生把玩着商场里贩售的围巾问道。跟她一起来的女生则是用责骂般的口气,斩钉截铁地说: 「到了圣诞节,你又会说等到情人节再送,继续逃避吧!」 「或许会啦……可是一想到万一被拒绝……」 「那你就再去找别人啊。」 「咦——我才不要——」 她犹豫不决,另一位女生一直都很严厉。 「不然你圣诞节时再去告白一次吧。」 「太缠人的话,会被讨厌的啦!机会只有一次,要慎重一点!」 听着她们之间软绵绵轻飘飘的对话,及川心想,女孩子也真是辛苦啊。在输了一次就结束了这一点上,排球也一样呢。 然而…… 我不会就这样结束。 虽然没办法以昨天的青城向昨天的乌野复仇,但总有一天一定要打倒他们。打倒飞雄,打倒那个小个子—— 现在只是高中时代的社团活动结束,并不是终点。每个人都走在各自的路上,路还很长。 「……看着吧,接下来就是下一个阶段。」 p147 及川终于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自己。 脸色因睡眠不足而显得阴沉,唯独眼神发出饥渴的光芒。他就像在对自己的眼睛起誓,将刚刚那句话铭记在心。 这次的失败便是崭新的开始。不能再输了,绝对不能输。 及川下定决心要去看他们的比赛—— 「谢谢你们!」 他不禁向身边那两个女生道谢。「咦?什么?」、「你是谁?」她们吓了一跳。 「啊……不……那个……」 及川慌忙把手上的眼镜迅速举高,向她们身后的店员说: 「不好意思!我要买这副!」 「好的,我去拿新的给您。」 店员带着笑容走向仓库,头上的万圣节图案帽子正在晃动。看着那顶大大的魔女帽离开后,及川一边跟那两个女生辩解,一边走向柜台。 「呃,抱歉,我刚刚还以为你们是店员。因为你们长得很可爱,对不对?我先走啦。」 「什么……」 那两个女生依然用怀疑的眼神看他。及川离开她们身边后,悄悄确认钱包里还剩多少钱。 「不知道够不够,昨天吃拉面时还多叫了一球面啊……」 一不小心在冲动下破财后,及川终于抵达仙台市体育馆。他来过这里好多次,不过在没有上场比赛、也不是来加油的情况下,应该是第一次吧。他走上陡峭的楼梯,坐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看著白鸟泽观众席很有强校的样子,坐满大批啦啦队成员,他不禁微微一笑。 「反正他们应该认为自己一定会赢吧……但乌野可是很强的啊。」 接着,他终于低头看向球场。决赛——乌野对白鸟泽已经开打。 乍看之下,身高跟对方有所差距的乌野好不容易才拚命赶上对方,或许会让周围投以同情或怜悯的眼神。但乌野也不只是埋头横冲直撞。只会这样做的队伍没办法一路赢到这里。正因为乌野是一只小型且漏洞很多的球队,他们才会绞尽脑汁越过眼前的障碍。这是超乎常理,其他人无法模仿的做法。 然而另一方面,白鸟泽也拥有压倒性的力量,能够强硬地击败乌野拚命想出的战术。 刚才牛岛又扣球成功,场边响起一阵欢呼。 及川以冷淡的眼神,看着曾经见识过许多次的那股力量。 「哼……」 一看到这里,就算不愿意,也会回想起高中杯预选时,在决赛输给白鸟泽的比赛。虽然一直回想起输掉的比赛会让心情不愉快,但他之前下定了决心,今年一定要亲手将这根过于巨大的眼中钉给捏碎。原本他认为今年一定办得到,但为什么站在那里的不是自己呢—— 为了驱走这种疏离感,他自嘲道: 「算了,毕竟我们输了啊。」 及川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经历过了漫长岁月的练习。他紧握双手,再次将注意力转回到比赛上。 「那、那个一年级的直线扣球真令人生气!」 「那个卑鄙小人今天的状况很好啊,可恶……虽然眼镜仔能跟得上也很不简单。」 「这就是乌野的跳发飘球啊……」 「牛若……还真是恐怖……」 他在看比赛时,并没有特别帮哪一队加油,随着比赛的经过,及川已经没有心思回顾从前的自己。乌鸦们为了活下来,挺身挑战白色大鹫——他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这两间学校。双方在眼前展开战斗,他也只能聚精会神地观察。 第一局由白鸟泽获胜,比赛进入第二局。双方进入deuce阶段后不断拉锯,分数已经累积到三十几分。 体育馆里的气氛非常凝重。 「……被封死了!」 牛岛的扣球首次被挡了下来。是乌野的眼镜仔。乌野终于挡住牛岛,在第二局中获胜,球场上一片欢腾。 及川缩在狭窄的椅子上,耸了耸肩说: 「白鸟泽的举球员开始焦急了呢。」 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春天时与乌野举行的练习赛——那一天被及川发球时盯上的不可靠一年级,现在已经成长到能够挡下牛岛的扣球。在那之后才经过不到半年。这种成长的幅度非常骇人。而且不止这个拦网员,乌野整支队伍未来都将变得很惊人,令人期待。 比赛在拉锯战之下,终于来到最后一局。这时,有人在及川背后叫了他的名字。 「什么啊,原来你有来啊,及川。」 及川瞬间慌了一下,还以为被发现了,不过他之后听出是岩泉的声音,没有转过头。 「你不是说不管哪一队赢,看了都很火大,所以不想来吗?」 岩泉说完,在他身边坐下。及川继续紧盯着比赛,以平静的口气说: 「不管是哪一队赢,都可以看到输家的伤心表情,所以我才来看!」 「你这个混蛋。」 「我没办法悠闲地什么都不做啊。」 说完之后,他指向球场上的乌野。 那群未经雕琢的乌鸦,光靠每个人单独的力量绝对打不过对方,但他们团结起来后,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强呢?他们又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期间内,有如此惊人的成长呢?俗话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但今天的乌野已经跟昨天的他们是不同的队伍。 在这场比赛中,乌野甚至继续成长。看到他们,及川感觉就像看到能在短时间内进化的异形怪物。他们接下来应该也会吞噬遇到的对手,将其化为粮食,变得更加巨大吧。 ——只有一个人进步,球队也赢不了的,别在意! 及川回想起春天与乌野举行练习赛后,自己的学弟影山曾经对他这么说。那时他们只是一支不协调的队伍,单凭两个一年级的怪人快攻为武器。只要没办法把球传到举球员那边就会崩溃,是个极度脆弱的队伍。 当时的乌野,现在顺利地靠着团队合作的力量,挺身对抗具有压倒性个人力量的队伍。光靠每个人单独的力量绝对打不赢的对手,只要团结一致,就能够战得平分秋色。 今天他们的集团战略甚至变得更加聪明。乌鸦布下狡猾的陷阱,渐渐削弱王者的阵地—— 哨声响起,比赛结束。最后的比数是3—2,由乌野高中获胜。 常胜王者白鸟泽竟然输了,这种出乎意料的结局让场内欢声雷动,及川与岩泉在喧闹声之中静静站起来。 「快点回去吧。」 走出气氛紧绷到让身体受不了的体育馆,眼前出现美丽的青空与枫叶,悠闲的秋日景色正等待他们的到来。只听得到树叶摇晃发出的沙沙声,以及从远方传来「现在要倒车了」之类的电脑合成音效,外面相当安静。充满欢呼声、喧闹声、铜管乐器音乐混着加油棒敲打声、加油歌曲声的体育馆内,那种炽热的气氛仿佛从来没发生过。 及川快步走在宽广宁静的道路上,岩泉对他说道: 「喂,混蛋!」 「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叫我混蛋混蛋的,很烦耶……」 及川怒气冲冲地转过头,岩泉却没有回应他的不满。相对的,他仿佛回忆起决赛般说: 「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啦。」 及川也没有继续生气,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已经不会再跟乌野比赛,可是接下来学弟们应该还会继续跟乌野对峙吧。为了不要再次输给乌野,他们有事情要传达给学弟,同时也从乌野身上学到了不少。 然而及川没有说出口,而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不是时候啦?na、na……na……」 「怎样啦?」 岩泉问完,及川拍了一下手,抬起头来。 「啊,※爱哭鬼王牌!」 「啊?这是什么意思?」 岩泉以为自己被耍,口气也凶了起来,及川却高兴地重复这句话。 「su啊!阿岩,su!」 「所以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岩泉不爽地大声怒吼,及川则是对他微微一笑。 「所~以~说~来玩语尾接龙吧!」 岩泉一副「搞什么嘛,原来是这个」的傻眼表情,简短回了一句「我不玩」,快步超越及川。及川追上前继续煽动: 「su!阿岩,su啦!你该不会想不到该怎么接吧?su!」 「你一直susususu的很吵耶!」 虽然岩泉这么说,却已经中了计,开始思考要怎么接下去。 「su……su……啊,※直线扣球很奇怪又有留浏海的家伙。」 走在人行道边缘的及川不禁笑了出来。 「那是怎样?根本是一句话嘛。算了。tsu、tsu……※下一场一定要赢!」 「※下一场不会输的。」 岩泉立刻回答,及川从人行道边缘跳了下来,自顾自地说: 「下一场……会在哪里跟谁一起,面对什么样的对手呢?」 「啊?」 岩泉转过头,看到及川正抬头望着秋日的天空,表情比刚才看决赛时更加释怀。已经结束的事情就收藏在心中,绝对不会忘记。但也不能一直拘泥于过去,必须往前看。他的表情仿佛如此诉说。岩泉转头面向前方低语「我也不知道。」没有露出微笑,而是这么说: 「话说回来,你这样根本不是在玩语尾接龙嘛,混蛋及川。」 「啊……!」 「你输了。」 岩泉说完,再度快步往前走。 「咦!刚刚的不算,再来一次!欸,阿岩,再来一次啦!」 「你很烦耶。」 「真是的,你这么顽固的话,会不受女生欢迎喔?」 「烦死了!」 岩泉转过头发动头锤,及川躲过攻击,露出得意的微笑。 「哼,我可不会每次都被同样的攻击命中……好痛!等等!不要踢我脚!还满痛的耶!」 「哼!」 在秋天爽朗的晴空下,岩泉不断往前走。及川按着小腿抬起头。 从小学开始,自己有将近一半的人生都跟这个伙伴打排球。已经看习惯的背影,是强大又可靠的王牌球员背影。虽然不知道他以后会成为敌人还是队友,但接下来应该也会是跟自己一起继续打排球的伙伴吧。 牛岛跟影山也是一样。因为想着总有一天要击溃他们,所以绝对不想跟他们同队,然而接下来他们一定也会成为跟自己有多次比赛机会的对手吧。 及川的排球之路才刚要从这里起步。这里果然不会是终点。怎么能在这里结束呢? 「……※永不结束!」 听到及川在背后大喊,岩泉停下脚步「啊?」了一声。 「欸,刚刚不是在『e』的地方结束了吗?『下一场不会输的』的『e』。」 及川眼里充满挑战的神色,岩泉却冷淡地回答: 「我不是说了吗?语尾接龙已经结束了,你输了。」 「咦——!阿岩也太冷淡了吧!?su,继续从su开始吧,阿岩。」 「我不是说了吗?你刚刚就输了吧!既然输了就结束啦!」 岩泉出声驱赶及川,及川则是在他身边大喊: 「还没有结束!永不结束!」 「你是怎样啊!」 「su!」 岩泉瞄了坚持到底的及川一眼,一脸厌烦地转换了话题。 「烦死人了。你既然输了,就请我吃拉面吧。」 「咦?难道要连续两天吃拉面!?」 「你很烦耶!话说回来,你的眼镜让人看了就生气。你是想要变装吗?」 岩泉伸手一指,及川气冲冲地回答: 「不对!这是时尚!是流行!」 「哼,是吗?」 「这一点你要相信我啊!」 只要继续走在同一条路上,默契十足的这两人,关系一定永远不会改变。虽然他们今天没有提著书包,还穿便服,跟平常的打扮不同,但他们依然跟每天社团活动后结束后一样,并肩走在秋天的归途。 结实累累的商店街 嶋田看完学弟们的准决赛,连忙回到店里,尽力将剩下的杂务做完。他一只手拿着烟走出后门,把啤酒箱当椅子坐下。10月底,一到晚上,一如往常只穿围裙还是会冷,真想要披件外套。 嶋田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烟。终于能够休息一下,他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似乎在操作什么。在仅有香烟的火光和自动贩卖机灯光的昏暗中,嶋田开口说出:「喂喂?是我啦。」 「……嗯,对对,明天上午。因为是决赛,大家会一起去加油……咦?为什么?你有打工吗?啊?约会!?等一下,森,你在说什么啊?女朋友和学弟哪边重要……啊啊,嗯,这么说来,他们确实不是你的学弟……虽然不是……虽然不是,可是!?」 跟他讲电话的人,似乎是乌野町内会唯一的大学生成员森。 「明天是关键时刻啊……咦?你的关键时刻关我什么事!要这么说的话,工作请假好几天去替他们加油的我,才是面临关键时刻吧!最近打工人员看我的眼神很刺人啊!唉,算了算了……啊,不过,你能来的话就来吧,顺便把女朋友一起带过来。再见啦。」 挂断电话后,嶋田发现香烟几乎都烧成烟灰,轻轻叹了一口气,把烟捻熄,正打算站起来时,腰部发出劈哩一声。 「好痛……」 他整天喊自己是大叔,结果真的在不知不觉间变成大叔……他抚着腰,脑袋里浮现来商店街那群大叔的脸孔,想起了一件事。 「……啊,对了。明天要按照人数准备※法被才行。」 嶋田脱下围裙,为了商量明天的事,急忙前去找正在居酒屋等他的泷之上。 「你好!」 「哦,阿嶋,抱歉,我先开始喝啦。」 泷之上坐在「人客来坐」这间居酒屋的榻榻米上,举起啤酒杯,心情看起来相当好。虽然不知道他喝了几杯,不过他之所以会喝啤酒且心情良好,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学弟们打进了决赛。没有一件事比这个更值得庆祝。 嶋田没看菜单,就先向店员点了一杯生啤酒,之后也没有寒暄几句,直接进入正题。 「明天会来加油的人有增加吗?」 「大野屋他们说会来。」 「这样啊。我想尽可能让多一点人去帮忙加油。毕竟明天的对手可是白鸟泽啊。」 「是啊……」 泷之上低声回答,似乎是想起高中时代的比赛。白鸟泽不仅加油席,连走道都站满铜管乐队、应援团、啦啦队,还有许多社员——一旦成了强校,加油的方式也会变得比较威风。相对的,乌野的应援团就很寒酸。虽然心意绝对没有输给对方,但很遗憾的是声音依然会被对方给压过,所以他才要想办法聚集人数。 「你看,像是这个啊。」 嶋田指着居酒屋里贴的海报。是商店街主办的万圣节活动公告。 ——赠送点心给来店的小孩子。每买满五百日圆,就送抽奖集点券一张。集满十张集点券,就可抽奖一次。特奖是温泉旅馆住宿券。 虽然他也觉得抽奖、温泉跟万圣节完全无关,但对父亲他们的世代来说,祭典就是要有抽奖的气氛。 「如果能对客人说『对明天来加油的人,将会特别赠送万圣节的抽奖券!』就好了。」 他们抬头看着上面画着南瓜的海报。泷之上用认真的表情说道。 「顺便也送内泽洗衣店的折价券吧。」 「要擅自送吗?」 「擅自送。我手写的折价券。」 嶋田笑着说:「你以为是母亲节的捶背券啊?」这时啤酒刚好送上来,他对服务生道谢之后,咕嘟咕嘟地喝下,发出「噗哈」的声音喘了口气。 「反正你一定会写『期限到死前为止』,对吧?」 「当然啦。」 他们正在大笑的时候,隔壁桌同样是住在附近的常客红着一张脸对他们说: 「哦,怎么啦?看你们聊得很开心嘛。让大叔也一起加入吧。」 「啊,你好。哎呀,我们母校的排球社有可能会进军全国大赛喔。明天的决赛将会决定是否能出场。要不要一起去加油啊?比赛是在仙台市体育馆。」 听到泷之上的邀请,大叔吓了一跳,用有点口齿不清的语气回答: 「什么!小佑,你还是高中生啊!?」 「咦?我?不……我说的不是我,是我的母校啦。我已经是大叔了。就是坂之下那边的系心现在正在担任教练的球队啊。」 「啊啊,这样啊、这样啊!哎呀,我还记得我还记得,那个因为万年坐板凳而生闷气的系心,终于变成正式球员啦!他一定很努力吧……连大叔都替他感到高兴……之后他就只剩下还没结婚这件事了……!」 他虽然喝醉,但不是个坏人。那个大叔真的红了眼眶,泷之上开始安慰他。 「不,你不要哭啦。我不是说了吗?并不是系心要出赛……唉,算了。不好意思,请再给我一杯生啤酒!」 泷之上很快放弃,毕竟他也醉了。在他出声呼唤柜台人员后,嶋田不知不觉间也喝完一杯,举起空啤酒杯向店员说:「请再给我一杯!」嶋田点了根烟,感慨地说: 「万一真的进军全国,应该要整个城镇一起去加油。在每一间店里放捐款箱,租游览车去帮他们加油……」 「为了这个目标,首先就是明天去加油!」 「没错!」 p171 整个城镇一起加油,这是他们仅在四年前看过一次的景象。小巨人活跃的那年,整个城镇曾经去替参加全国大赛的乌野高中加油。商店街悬挂着旗帜和横幅布条,电器店当然也播放着比赛的现场转播。如果明天在决赛中胜出,一定又会重现当时的盛况吧。不,我们这些毕业学长会想办法让盛况重现。 两人举起刚送过来的啤酒,终于可以举杯致意。 「那么,祝明天顺利获胜!」 「干杯!」 这时,嶋田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嗯……啊,是内泽传来的消息。」 嶋田读过内泽传来的消息后,露出微笑,抬头看向泷之上。 「内泽说明天能来!」 「太好了!」 泷之上不禁站了起来,欢呼的声音甚至传到店外。外面挂着巨大红灯笼的居酒屋「人客来坐」前,骑着自行车刚从补习班回家的小学生吃了一惊转过头,接着直接骑了过去。 插图 元旦的王者 台版 转自 轻书架 图源:轻书架录入组 录入:无语 影山的眼皮轻微颤动,不久后缓缓睁开眼睛。他待在被窝里,花了几秒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却没有起床,而是再次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再次睁开眼睛,发呆,闭上眼睛。睁开,闭上,睁开,闭上,睁开,闭上——在他重复好几次这种单纯动作的期间,床铺旁柜子上的时钟持续铃声大作。然而,影山飞雄还是没有起床。 哑铃、握力训练器、排球随意放置在地上,房间里依然一片昏暗,但从窗帘缝隙中射进来的阳光渐渐洒落在他的睡脸上。炫目的阳光让他眉间的皱纹愈来愈深,他在床上不断翻身,看起来很痛苦,于是从被窝中伸出长长的手臂。 「……吵死了。」 影山粗暴地关掉闹钟,保持伸出单手的不自然姿势,整个人僵住好一阵子,想不到他居然没有屈服于温暖的被窝,反而坐起身子。身上某处的骨头发出轻轻的喀哩声,因为他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影山缓缓爬出被窝,在冬天寒冷的房间里摀着肚皮。 「吃饭……」 他低声呻吟,直接穿着代替睡衣的棉质运动服走出房间,连窗帘也没拉开。他的后脑勺有撮睡觉时被压到的头发高高翘起。 客厅里的暖意让影山再次昏昏欲睡,但在他恍神望着电视的天气预报时,家人把早餐端了过来,他顺势开动。今天的早餐是年糕汤。热腾腾的蒸气从碗里冒出,点缀于其中的红色鲑鱼卵看起来格外鲜艳动人,但影山的表情依旧不变,内心只觉得「这是年糕」。他不觉得讨厌,也不觉得高兴,就只是心想「这是年糕」。而家人端出来的年糕汤,在影山心里想着「年糕」、「拉长」、「烫」这些想法时,三两下就被他吃完。之后他也机械式地小口喝着端出来的茶,跟家人之间的交谈也只有「嗯」、「没有」等只言词组,之后去刷牙洗脸,盥洗完便回到在二楼的房间。 「呼啊……」 影山打了个大呵欠,走上楼梯。他现在虽然还是半梦半醒,心里却有某种似乎不太对劲的感觉。 从刚刚开始就有点不太对劲。 「……?」 并不是身体有什么状况。他一边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边走回房间,拉开窗帘后又再思考了一阵子。 窗外是片万里无云的晴空,天气非常晴朗。看起来不像会下雪,也不会刮风,湿度不高,也没有低气压。 影山歪着头,稍微用手摸摸头,发觉后脑勺的头发翘了起来,心想:「是这件事吗?」虽然他认为应该不是,却也想不到其他可能性,干脆当成是这撮乱翘的头发害的。然而,他没有整理翘起来的头发,直接换上运动服,向在客厅的家人打声招呼说「我出去跑步」,就走出了家门。因为今天社团活动休息,他于是去慢跑,当作自主训练。 早晨寒冷的空气刺痛着肌肤。好冷。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似乎也清醒了。路旁还有几天前残留的小雪块,影山漠然地踩了过去。当脚底感受到踩碎雪块的感触时,他露出一丝满足的表情,接着立刻认真做起伸展运动,开始在熟悉的路在线奔跑。 他呼出白色气息,以固定节奏奔跑时,有辆送信的机车越过他身旁。虽然有点不服气,但邮差要一间一间停下来送信,影山很快就能追上那台机车,并跑在机车前方。就这样,在影山和机车不断互相超越时,他发觉有很多间房子的门口都挂上了注连绳与门松做装饰。 「啊。」 影山终于发现之前的不对劲感是什么。 「原来是过年啊。」 没错,今天是一月一日,星期天。毫无疑问是新年。 即便是这种反应,但影山并非不知道今天是一月一日。他很清楚「一月一日社团活动休息」,才会出来跑步。 不过,他只把一月一日当成日历上的一个日子,没有想到这是「新的一年的开始」,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嗯。」 回想起来,今天一早就吃年糕汤,家中某处或许还放着镜饼作为装饰。家人似乎有问他「你要吃炖煮菜或鲱鱼卵吗?」桌上好像也有新年贺卡,又好像没有。他试图回想,但脑海里只浮现模模糊糊的印象,就像印象派画家所画的风景。 然而,这不只是因为他刚睡醒脑袋还没开机,再加上饿肚子,才没注意到。影山没有停下脚步,边跑边思考。 迎接新的一年,跟昨天有什么不同的变化吗? 从前会认为过年后所有人都长了一岁,可是现在不会有这种想法。比起一月,四月时会换新的学校或班级,还比较有新的一年的感觉,但那时不会像过年一样捣年糕庆祝。年糕也未必只有过年才能吃,整年都可以吃啊,不行吗?年糕跟米饭、乌龙面、荞麦面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碳水化合物吗? 「……真搞不懂。」 影山皱起眉头。 不过,就当年糕是一月的食物吧,而且也不需要刻意在夏天吃。那么,二月的食物是什么?二月……※撒豆子吗?拿豆子当作二月的食物就行了吗?豆子能够填饱肚子吗?不,节分要吃的是惠方卷吧?惠方卷?等等,惠方卷到底是什么? 惠方卷在影山的脑海里不停打转,他连为什么会开始思考这种事情都搞不清楚,于是决定停止思考。无论是惠方卷还是年糕,现在一点都不重要。 影山清空脑海里的思绪,专心跑步。他踩着柏油路,抬起脚又落下,就只是这样。他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翘起的头发也变得服贴,但他没注意到,应该说已经忘了。 正当他觉得今天状况很好的时候……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影山边跑边看手机,是日向翔阳传来的消息。 『我和山口要去新年参拜,顺便祈求胜利。你要一起来吗??』 影山顿时停下脚步回信。 『不去。』 他只打了这句话,接着抬起头,继续向前奔跑。然而,或许是集中的精神被打断,他已经没办法回到刚刚那种专心的状态。 「…………」 影山努力想保持平静,默默奔跑,可是他自己也明白有股沉闷的感情蓄积在腹部深处。这种令人不快又沉闷的感情愈来愈清晰,不知何时化为言语脱口而出。 「……那个呆子是在兴奋什么啦!」 原本固定节奏的脚步声紊乱,不巧正待在他周围的人惊讶地转过头看他,但影山太过生气,完全没注意到。 真是的,那家伙技术很差,不该去什么新年参拜,兴奋地跑出去玩,应该要乖乖练习比较好。距离春季高中排球赛明明只剩四天……你知道四天可以做多少事情吗!什么新年参拜!什么祈求胜利!你以为神会帮你赢得比赛吗?呆子! 影山脑海里充满对日向的抱怨,他眉头深锁,产生深刻的皱纹。或许是感受到他毫无保留释放出来的杀气,一只经过他身边的小型狗不断向他吠叫。 「啊啊!?」 影山只是因为吃了一惊而转头,表情看起来却像是想要找那只狗和饲主麻烦。真可怜,那只受惊的狗吠得更大声了。 「咦?哇!对、对不起!」 饲主慌忙斥责狗,想让它安静,但引起它吠叫的原因——一脸凶恶低头瞪着它的影山就在身旁,让它完全静不下来。这大概是基于狗的某种本能,才会让它采取这种行动。 「好了,我们走吧!」 饲主拉着不停吠叫的狗,想尽快离开,影山看到对方手上握着一根破魔矢,她刚参拜完回来。仔细一看,街上其他行人有的穿着和服,有的正拿着彼此的护身符或抽来的签交换着看,似乎都是刚结束新年参拜回来。 「…………」 那只小型犬不惜反抗饲主,也要回过头继续吠叫。影山伫立在原地,看着那只狗渐渐走远思考。 这么多人跑去新年参拜,甚至有人连狗也带去,是代表神社果然有某种力量吗?难道之前会赢白鸟泽,也是因为女子排球队的人,在比赛前送他们主将的护身符之力吗!? 影山顿时感到惊愕,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不,这不可能。 球场上怎么会有神呢? 影山甩开杂念,继续奔跑,这时他却——感受到脑海里传来一股声音。 ——王者。 声音中似乎稍微带有一点取笑他的口气。他分不清楚是国中时的队友讲的,还是现在的伙伴讲的。 球场上的王者。 这是影山在国中时的称号,但对他来说绝非是个值得夸耀的称号。 因为当时他被所有队友放弃,比赛中在球场上遭到孤立,是个令人憎恶的过往污名。 国中综合体育大会县预赛,决赛。 这场比赛关系到是否能参加全国大赛,是绝对不能输的一战。不只影山,队上的每个人应该都这么想。然而,影山对胜利抱持的强烈执着,以及对自己能力的过度自信,让他对队友做出太过不合理的要求。 为了甩开对方的防守,他使出刁钻的举球,不仅让对手无法防守,连自己队上的攻击手也无法处理。 队友会批评他也是理所当然。 「你的举球太乱来了!要是没办法发动攻击,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不过,当时影山已经看不清楚身边的状况,连这句话都无法理解。 要更快、更高。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该做的吗……! 对于站在球网另一边的强敌,以及待在球网这一边的伙伴,影山心中的烦躁情绪终于爆发。 「如果想赢的话,就配合我的举球!」 他不经思考说出的这句话,让他和队友间产生决定性的鸿沟。 队友放弃了身为举球员的影山。 之后,影山再次发出刁钻的举球,却没有一个队友想要发动攻击。 比赛中,没有一个人碰到球,让球直接掉在球场上,此景令人难以忘记。并不是因为其他人接不到,而是他们不愿意接,这更是让影山想忘也忘不掉。 「……!」 排球是种用球将众人联系在一起的运动,队友却明显表现出「不想接球」的拒绝之意。这代表他们对身为队上司令塔的举球员发出「我们不会继续跟随你」的消息。 就这样,影山被换下场,并且遭到孤立。同时承受「球场上的王者」这个用来批评他的称号—— 然而,影山现在已经不会受到这个过往影响。他经历了不够成熟导致的失败以及好几次的后悔,现在他开始奔跑。 乌野高中绝非他的第一志愿,他却与在乌野相遇的新伙伴们互相磨合,同时向前迈进。这九个月来的每一天,让影山从「自我中心的王者、专横的独裁者」脱胎换骨。他仿佛把蜕下来的壳舍弃在后方,只凝视前方,不断奔跑。他从过去的错误中解放,觉醒后,身体变得轻盈、自由且强大。 ——崭新的球场上的王者诞生。 他很清楚,他跑步时在脑海里响起的是日向的声音。 球场上没有神,但确实有人支配着球场。 「是举球员。」 影山呼出白色气息,不停向前奔跑,其背影充满自信。他知道自己已为四天后的春季高中排球赛做好万全准备。他或许也知道,在他凝视前方时,脸上露出带有邪恶的表情,在队友眼里看起来则是高兴的表情。影山已经不是孤单一人。如今,在他迷惘的时候,会有人拉着他的手;在他腿软的时候,会有人推着他向前。一群跟他有相同目标的伙伴,陪在他身旁奔跑。 「啊,影山——!喂——!」 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影山停下脚步,发现路口对面有个人正在大喊。那个像小孩子一样挥动双手蹦蹦跳跳的人,正是日向。 他连等红灯的一点点时间都等不了,兴奋地左顾右盼。绿灯一亮,他便从行人穿越道冲了过来。鼻头冻得红通通的日向,呼著白色气息,一脸不甘心地抬头看着影山说: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情要办,原来只不过是跑步啊!!」 「『只不过是』是什么意思?」 影山粗鲁地回答。日向从他前面晃过去,把护栏旁边残留的雪块踩扁,发出沙沙的声音,开口说: 「我结束新年参拜,刚跟山口分开。所以就算现在跟你去神社,也已经不是新年的第一次参拜,而是第二次。真是遗憾啊。」 「我完全不觉得遗憾,也不会去神社。」 看到影山一直板着脸回复,日向停止踩雪的动作,噘起了嘴巴。 「我说你啊,现在可是过年耶,应该讲点其他的吧?比如说『今年也请多多指教』之类的。现在是过年耶,过年!」 「你也没说吧?」 「啊,说得也是。」 日向老实地承认后,低头鞠了一个躬。 「新年快乐。」 「咦?啊……嗯嗯……」 看到日向向自己问好,影山也受到影响,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而撇过头,轻轻点头回礼。日向看到他僵硬的动作,担心地说: 「你没问题吧?这种态度可是拿不到压岁钱的啊。」 「你是小孩子吗?」 「嗯,就当我是小孩子吧!直到高中毕业前,我都要拿到压岁钱!靠我的这双手!」 p025 日向高举拳头,燃起神秘的斗志。影山一直盯着他,不久后突然像是感到同意般,点了点头。 「……确实,你就算混进小孩子里,似乎也很难分得出来。」 「你说什么!!」 日向涨红了脸,勃然大怒。影山却毫不在乎,丢下日向,再次开始慢跑。 「咦?喂,等一下!你不要什么话都不说就走掉啦,影山——!!」 日呐喊着追了上来。影山虽然怒吼:「你不要跟上来啦!」但日向也不是个会乖乖听话的家伙。 「你为什么要逃跑啊!!」 「谁逃跑啊!我只是在慢跑,不要碍事!」 新年才刚开始,两人就吵架互骂,像是在赛跑般冲过街道。刚去新年参拜回来的人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们。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是当地乌野高中的主力选手,擅长怪人快攻,在预赛时击败许多强校,将在今年春天参加全国高中排球大赛。 结果,他们虽然互相牵制,但最后还是并排练跑。平常吵个不停的两人,也稍微安静了下来。有几只圆滚滚的麻雀,顶着一身蓬松的冬羽停在路边,他们快步跑过时,脚边的麻雀似乎受到惊吓而飞了起来。正月的天空一片蔚蓝,空气也非常清澈。 「欸,影山,难得都出来了,我们去学校吧。」 「你自己去吧,我不是来陪你玩的。」 影山头也不回地回答。日向瞪着影山的侧脸,用力「哼!」了一声转过头。他气在心里,默默向前跑了一段路,却突然发现某个男生走在前面,转头向身边的影山说: 「欸,影山,你看那顶帽子……」 一个理平头的男生在他们前方步履蹒跚地走着,头上戴着一顶熟悉的毛线帽。那个背影无论怎么看,就是二年级的田中龙之介,但他垂头丧气行走的样子,却一点也不像田中。这个学长平常总是挺着肩膀,以充满威吓、对周围施压无谓压力的态度走着,要不就是随便乱哼几首歌,快乐地小跳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日向连忙跑近他身边,影山也追了上去。 「田中学长?」 「嗯?……喔,什么啊,原来是你们。」 田中转过头,表情非常憔悴,还带着一种悲壮感,一点都不像过年会有的样子。 「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对方畏畏缩缩地询问,宛如积压已久的情绪一口气爆开,田中泪眼婆娑地抱怨: 「你们听我说啊!这真是太夸张了!昨天晚上开始,我喝醉的姐姐就一直缠着我不放,实在太惨了!她要我做年菜和年糕汤给她吃,自己却一直喝酒。她全身上下都是酒臭味耶!?一靠近她,闻到的只有日本酒的味道。她身上流的已经不是红色的血!她血管里流的绝对是日本酒!」 「血管吗……」 「日本酒……」 日向和影山第一次去东京集训时,曾经受到田中的姐姐冴子照顾。回想起来,她虽然有点恐怖,却是个热心照顾人的大姐头。毕竟再怎么说,她可是在当初他们考不及格需要补考、差点来不及参加集训时,开车载他们到东京的大恩人。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尽管有传言说,当天晚上她跟老师和教练拼酒,把他们都灌醉了—— 「可……可是,你的姐姐很温柔又很风趣,真的是个好人……没错吧……!对不对?影山!」 「咦?是这样吗?」 「喂!这时候你应该赞同我才对吧!」 日向想要帮姐姐说话,陷入悲情中的弟弟却打断了他。 「太天真了!这已经不是人好不好的问题了!听好了,所谓的人类……并不是喝了酒之后个性就会改变,而是原本隐藏的个性浮出表面,甚至放大好几倍!」 「咦?浮、浮出……?」 看到日向目瞪口呆,田中开始说明: 「没错,平常愈会装乖,露出本性后就愈夸张……若是平常虚张声势的人,则会露出柔弱的本性,变得意外地爱哭……」 「呃、喔……」 「但是!我姐姐平常就表里如一,她喝得愈多,也只是让『姐度』变得更高!!今天是新年,加上家里有还不错的酒,让她的『姐度』变成十人份左右……只有她一个就已经够难搞了,现在可是十人份啊,十人!!」 「十、十人……!!」 日向吞了一口口水。这并非单纯输给田中的气势。正如田中有姐姐,日向也有个妹妹。 「哥哥,你在哪里?」、「我袜子少一只!」、「出题目考我吧!出题目!要出难一点!」、「哥哥,你刚刚放屁了吧?好臭!」、「我要跳绳啰,来看我跳吧!」、「帮我画迷宫游戏!迷宫游戏!不够难的话你要重画喔!」、「杀人攻击!」、「来玩捉迷藏吧!哥哥当鬼!」、「借我!我夏天也要用!借我!我会好好还你的!」、「必杀发球!」 日向想像着增殖成十个人的妹妹,从家里四面八方朝自己扑过来,因而深深体会到田中逃出家门的心情。 「……如果我妹妹变成十个人,我的身体恐怕会撑不住……而且也不知道球会从哪里飞过来……」 「就是这样。」 田中重重地点了点头,缓缓往前走去。同时,他抬起头看着新年的蓝天,感慨地喃喃自语: 「外面……真是美好啊。」 日向与影山只能点头称是,跟在他飘荡着哀愁的背影后面。 而这三个无处可去的人,最后来到熟悉的乌野高中。 「结果还是来了这里啊。三个男人只有学校可去,还真是寂寞。」 田中虽然嘴里喊着寂寞,但或许是有种解放的感觉,他看起来比刚才开朗。 「果然一个人也没有。」 语毕,影山环视周遭。毕竟今天是元旦,每个社团应该都休息吧。平常学校总是充满人潮,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变得太过安静,反倒令人感到奇怪。他们三人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在这里发呆一阵子后,彼此间出现一股「现在也没办法进体育馆,我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的气氛。这时,日向开口: 「啊,体育馆里好像有人!」 「咦?」 田中抬起头一看,第二体育馆内侧确实依稀看得到人影。找到打发时间的题材后,田中的眼神突然冒出光芒。 「是谁在这种日子跑来啊?真是个怪人……呃,不过我们也没立场说别人……喂,影山,你去看看状况。」 「咦?我去吗?」 影山开口回答,一脸觉得很麻烦的样子。日向朝着他用力点头。 「没错,就是你,影山。」 「烦死了,你去啦!呆子!」 「好痛,不要踢我!」 三人停下脚步,暂时观察状况,这时有个黑色人影从体育馆旁边走了出来。对方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他们,举起手上的板子,像是威吓般慢慢朝他们走近。 「那、那是……」 三人屏住气息,黑影则开口说: 「各位挑战者!你们竟然能来到这里,真不简单!!」 听到这个声音,日向与田中也冲了过来。 「西谷学长!」 「这不是西谷吗!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田中与西谷夕用力拍着对方的背,这时影山迅速走到他们旁边,用僵硬的动作低头向西谷打招呼。 「新、新年……快乐……」 「影山,你是机器人吗?」 日向立刻向影山开了个玩笑……「闭嘴!」、「吵死了,机器人!」、「说起来都是你害的!!」、「啊啊!?」,两人展开无意义的争执。看到一年级生今年也一样很吵闹,田中自然地无视他们,询问西谷: 「对了,西谷,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做什么?现在可是新年耶,当然要比赛打羽毛毽子啊!」 西谷高高举起※羽子板。听到西谷这么说,日向立刻回应。 「咦?我也要!我也要玩!」 日向举着手说「我要!我要!我要!」从西谷手上拿到拍子后,兴奋地跳了起来。而他一落地后,便举起拍子,对准影山。 「来吧,影山!一决胜负吧!」 然而,与兴致勃勃的日向相反,影山重新把慢跑鞋的鞋带绑好,静静地说道: 「我要继续练跑了。」 影山向两位学长点头致意后,缓缓跑了起来。田中和西谷都以为日向一定会边抱怨边追上去,想不到日向只是站在原地,得意地笑了起来。 「哦哦,影山……这代表,你打羽毛毽子赢不了我吗?」 「你说……什么……?」 影山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他的眼神十分认真。光是这种眼神,就能让刚刚那只狗知道自己赢不了,一声不吠地逃跑吧。 「喂,你刚刚说什么……?无论是羽毛毽子或是任何东西……我都不可能会输给你!!」 在无人的校园内,影山的声音刺耳地回响。但日向也没有退却。 「哦,是这样啊?不过,光是嘴上说说,要怎么说都行吧。那么,这次就算你不战而败。请便请便,快点去跑步吧!」 日向露出得意的笑容,影山用非常认真的眼神瞪着他,并走了回来说:「你这个呆子……我一定要打倒你!」接着抢走日向手中的拍子,用认真的表情做挥拍练习。 「你们打算拚上性命吗?」 看到影山在做挥拍练习,拍子发出咻咻声,田中感到很傻眼,同时把另一把拍子交给日向。 「……那么,你们就去比赛吧。这给你,日向。」 「谢谢!」 日向精神十足地向田中道谢。一收下拍子,他一副等不及的模样,立刻把羽毛毽子打了出去。 「接招吧!新年发球!」 这个招式的名称还满喜气洋洋的,击球的声音却是喀咚一声,显得相当软弱无力。羽毛毽子飞出去,划出一道摇摇晃晃的软弱抛物线,轻轻掉落在正热衷于做挥拍练习的影山脚边。 「咦……什么……!」 影山看着掉在地上的羽毛毽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到影山这个样子,日向跳了起来。 「耶!我先得一分啦!日向选手,令人欣喜的先驰得点!」 「你这家伙……要发球也该先说一声吧!呆子!」 看到一年级在比赛开始后的数秒钟就立刻起了争执,在旁边当观众的学长也开始呐喊助威。 「翔阳,你太卑鄙了!应该先互相敬礼再开始吧!」 「做得好,日向!西谷说,如果你赢的话就请你吃冰棍!」 听到这句话,日向不禁转过头面向田中说:「咦?我比较想吃包子耶!」这时,影山将羽毛毽子高高抛起,然后跳了起来。 「……喝啊!」 喀!当日向听到这声清脆的声响而回过头时已经太迟了。羽毛毽子以超乎寻常的速度飞了过来,擦过僵在原地的日向脸颊之后,掉在地上。 「可、可恶……!」 影山的发球让他来不及反应,日向不禁跺脚懊悔。观众也没想到影山会使出跳跃发球,纷纷表示:「影山,你以为你在打网球啊!」、「漂亮的杀人发球!」,显得非常高兴。 影山露出得意且游刃有余的笑容,看向日向。 「来,轮到你了。快点打吧。」 「你……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我要上啰!接招吧,影山!」 啪咚。 「太嫩了!」 啪咚。 「什么!」 啪咚。 「可恶!」 啪咚。 「还没结束!!」 啪咚。 双方拚命回击,两个二年级学生则是悠闲地一边闲聊,一边看他们比赛说:「如果有毛笔和墨汁就好了」、「坂之下商店有吧」、「今天他们应该没开吧」、「啊,说得也是」。 影山则是专心地使出全力追逐羽毛毽子。 无论在国中或高中,除了打排球以外,自己没有跟社团的伙伴一起玩过什么——影山并没有发觉这件事,继续认真地打羽毛毽子。 排球社社员们的欢呼、呐喊,不知道是在嘲笑还是在帮他加油的笑声,以及羽毛毽子打在拍子上,发出啪咚啪咚的敲打声,这些声音都随著白色的气息,一起被吸进正月的晴空当中。空中有麻雀在飞翔,在更遥远的上空还可以微微看到飞机小小的影子。 距离春季高中排球赛还有四天,这是新年第一天时和平的早晨。 除夕 超市塑料袋传出沙沙声,田中龙之介从玄关冲了进来。 「啊啊——真的好冷。」 田中把门拉上并锁了起来,在冰冷的木头地板上脱下运动鞋,脑袋里思考的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而是今天晚上的电视节目。红白、格斗技、综艺节目都快要开始了,到底要看哪一个为主…… 没错,今天正是除夕。 说到新年,会想到压岁钱、新年参拜、风筝、羽毛毽子、拜年短信,以及各式各样的活动,但说到除夕的乐趣,就是晚上的电视节目。刚才他冒着寒风特地去买回来的东西,就是为了要边看电视边吃的零食和可乐,所以才会特别有精神。 田中今天之所以会一面解开鞋带一面哼歌,也是难免的事。新年假期虽然没有社团练习,让人感到有点可惜,却有许多活动。像这样能够悠闲度过夜晚的日子十分珍贵。正当他处于新年……不对,是除夕特有的兴奋情绪时,突然有人从背后叫了他的名字。 「龙。」 是他的姐姐,冴子。龙之介一转过头,就先发制人开口堵住她的嘴。 「我刚刚不是问过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我买回来吗?你现在就算叫我去买这个买那个,我也不会去喔。」 「不是这件事啦。你还真是不信任我……」 虽然姐姐这么抱怨,但田中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她平常的行为所致。田中想趁这个机会,向她抱怨自己至今以来受过多少使唤,要她好好回想自己的人生,但田中实在是无法直接向本人说。 「抱歉啦。」田中开口道歉,并再加上一句:「因为外面非常冷,我实在不想出去。」看到弟弟一脸不想惹麻烦,连忙走进客厅的样子,冴子开口: 「我啊,刚刚了解一件事了。」 「咦?什么事?」 龙之介停下脚步,但冴子只是一手拿着杂志,身体靠着墙壁,用凌厉的眼神看着弟弟。他有点犹豫,却还是再问了一次。 「你说你了解了什么?」 「就是你不受女生欢迎的原因啊。」 龙之介脚边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是因为有风从玄关的门缝中吹进来吗?还是他打了个冷颤的关系——「你说什么……!」由于太过屈辱,龙之介瞬间垂下头,但马上又咬紧牙根恢复精神,再次面向姐姐。 「……你是魔鬼吗!为什么要高高兴兴地用这么精准的话语,刺伤别人的心啊!」 「我哪有高高兴兴的!」 姐姐立刻出言反驳,让龙之介感到胆怯。看到姐姐一脸悔恨地咬着嘴唇,龙之介才察觉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怎、怎样啦……」 「我……我也是以我的方式在担心你,才会对你讲这种话啊!你明明很有男子气概,是个好男人,为什么女生都避着你!为什么你的优点没办法传达给大家!因为你太没用,我才会一直在旁边看得很心急啊!!」 「我就叫你不要说什么女生都避着我了啦!我会想哭的!总之,你不用多管闲事!!」 看到弟弟泫然欲泣地朝自己发脾气,冴子吊起眉头,似乎感到不太开心。不过,她没有继续蹂躏龙之介的心灵,而是说:「……哼,是这样吗?那就算了。」说完这句令人在意的话后,打算回到走廊。 「喂、喂!什么叫『那就算了』?这样我会在意啦!」 听到弟弟讶异的声音,冴子背对着他问道: 「就是受女生欢迎的必胜法什么的,反正你也不需要我多管闲事吧?」 「……咦?」 龙之介屏住气息。 她说什么?受女生欢迎的……必胜法……!?这种梦幻的东西真的存在吗?不,女生跟打小钢珠之类的可不一样,怎么可能会有必胜法?一定是姐姐随口乱讲的……不,她不是会乱开玩笑的人。至少,她在没喝酒时都是认真的。这是她的优点,也是麻烦之处,但现在不是讲这种话的时候!受女生欢迎的必胜法,听起来就像是充满甜头的可疑广告,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不,不可能存在……可是等等……不……这种事……怎么可能……可是……如果有的话就太好了。 冴子不知是否察觉了他犹疑不定的心情,举起一只手说:「那么,我先走啦!」 「抱歉打扰你,姐姐就一个人孤单地喝酒吧。好啦……啤酒、啤酒……」 冴子哼着歌说,表现出大人游刃有余的态度,轻快地离开。相反的,龙之介伸出手,动作像是在地上爬行似地说:「等……等一下。」叫住姐姐。一点都没有「去者不追」的余裕。 冴子停下脚步,但没有转过头,而是用卷起来的杂志敲了自己的掌心一下反问: 「『等一下』?」 「不……请您……留步……」 听到龙之介改口之后,冴子说了声「很好」,转过头询问: 「那么,你想说什么?」 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姐姐以「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龙之介,龙之介虽然也瞪了回去,却没有持续很久。 「……可恶!」 真可悲,龙之介果然想要受女生欢迎。想受欢迎,非常想受欢迎,总之就是想受欢迎!希望可爱的女孩子聚在身边称赞自己,偶尔也想要被女生用冰冷的态度对待! 不得不这么做。既然如此,该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龙之介跪坐在冰冷的走廊上,用力地在地板上磕了个头。 「……请、请教导我吧!请把那个,受女生欢迎的必胜法……教给我吧!拜托了!就是这样!」 开口发问只会暂时丢脸,不肯发问则会一辈子丢脸。比起这瞬间的屈辱,龙之介选择了光明灿烂的未来。 看到趴在地上的弟弟,冴子深深地点头。 「抬起头来吧。我已经见识到你的决心了。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受女生欢迎的必胜法到手啦……! 龙之介虽然双手伏地趴在走廊上,内心却摆出了胜利姿势。 姐弟在厨房里的餐桌面对面坐着,两人中间放着一本打开的女性杂志,正是刚才冴子拿在手上的东西。 「就是这个。你看这一页。」 「咦?」 杂志以粉红色为基调,版面设计华丽又有过多装饰,让龙之介露出不小心直视太阳般的表情。「没事的,那只是纸和墨水,不会伤害眼睛……」他用理性的力量压抑恐惧,将眼神移回炫目的杂志上。 「……呃,这是什么……想要交往的……咦?『想要交往的男性排行榜』……!?女、女生都在看这种不知羞耻的报导吗……!?」 冴子没有理会慌张的弟弟,指着杂志说:「你先从第三名开始看吧。」 「……第三名……会亲手做菜给自己吃的人……?亲、亲手做菜?这是想要交往的男性排行榜吧?为什么男人要做菜……」 冴子露出傻眼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开始跟弟弟说明社会上的观念。 「所以我才说你不行啊。听好了,重要的是『疗愈』。女人是只要走出家门一步,就必须经常与敌人战斗的辛苦生物啊。至少在家中,就会想要能够疗愈自己疲惫心灵的男性啊。」 「咦……?经常在战斗的应该只有姐姐这种人吧?」 听到弟弟不谨慎的发言,冴子用食指敲敲桌子。 「要我停下来别讲了也是可以啦。」 「对、对不起!!我会闭上嘴乖乖听的!!」 看到弟弟恭敬的样子,冴子点点头,进入正题。 「这样你应该懂了吧?龙,你需要学习的正是亲手做菜的能力。」 「亲、亲手做菜的能力……!?」 「嗯。你虽然已经是个很棒的男人,但在这一点上果然还是欠缺了决定性的能力。厨艺确实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不过……」 冴子装模作样地阖起杂志,从椅子上站起开口: 「……现在有个一年一次的大好机会,能够在短期间内进行特训!」 「你、你说什么!这真是太赚了!不对……一年之中只有现在有机会,这听起来实在是太刚好了吧……」 冴子微微一笑,似乎想说这种事情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你似乎是在怀疑我吧。怎么样?要学习亲手做菜的能力,受女生欢迎?或是干脆放弃,一个人孤独地活下去?」 一辈子都交不到女朋友,简直是活生生的地狱。 「……我、我当然要做啊!」 椅子发出喀啦一声,龙之介不服输地站了起来。姐弟隔着餐桌互瞪。经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之后—— 冴子看着弟弟熊熊燃烧的眼神说: 「那么……把蕃薯煮好后捣成泥,准备拿来做栗金团。接下来要处理的是准备拿来做年糕汤的蔬菜,你就把那边的红白萝卜及牛蒡切成丝。红萝卜不要全部用掉喔。用来炒小鱼干的沙丁鱼在……啊,在这之前,先穿上这个吧。」 冴子把旁边的围裙扔给龙之介,「……咦?怎么回事?等一下?」看到龙之介慌张的样子,冴子笑了出来。 「怎么了?看你这个表情,你还不懂吗?接下来要做的是过年要吃的料理啊。年菜、年糕汤,还有红烧鲽鱼。好了,快点来帮忙吧。平常要花一个月来做的东西,今天晚上就能完成。这是超短期特训!下次要等一年之后才会有这种机会。来,穿上围裙后就去洗手吧!」 「咦……年菜……?」 一年只有一次,唯独现在能参加的超短期料理特训,其真相原来只是帮忙做年菜。 龙之介虽然有点难以释怀,但也乖乖听话穿上围裙,洗好手走向砧板。他身边的锅子正在煮蕃薯,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还有半条白萝卜啊……」 龙之介一边叹息,一边笨拙地切菜,发出「咚……咻咚……喀咚……好痛!」的声音。水槽中的篮子里装着大小各异、形状不规则的蔬菜,堆成一座小山。 他不习惯做这种工作,手臂和背后渐渐发出疼痛。姐姐刚才虽然一直开口指挥他要这样做那样做,但基本上自己完全没动手。动手进行麻烦工作的人就只有自己。 我该不会只是被姐姐利用了吧……龙之介提起勇气抗议: 「我怎么觉得,你叫我来帮忙,在做的却只有我一个人啊?」 然而,坐在椅子上盛装黑豆的冴子冷淡地说: 「如果由我来做,就称不上是特训了吧?而且我去帮忙的话,一下子就做完了。但你想想这次特训的目的是什么?你不可以迷失目标啊。我是总教头,是教练,是老大。你的未来就在我的掌心之中。」 「是、是没错啦,可是……」 龙之介讲不过姐姐,只好放弃,再次进行看不到终点的蔬菜切丝工作。与其跟姐姐战斗,孤独地握着菜刀,反而能让心灵更平静,「咚……咚……喀咚……砰咚……好痛!」他在跟蔬菜搏斗时,不知为何回想起小时候幸福的过年时光—— 「对了,姐姐,家里做的年糕汤是不是会把煮完高汤的鱼放在汤上面啊?咦?那是什么鱼啊?我看冰箱里没有……」 「笨蛋,虎鱼干可是很贵的啊。想吃的话就去奶奶家吧。而且,今年是为了要让你特训,才会以最通用的鸡高汤来做。你要感谢我才对啊。」 说得也是。就算将一年只做一次的年菜练到精通,也不会因此受女生欢迎吧。不仅如此,在过年前还会被家人叫去做事,感觉反而会更不受女生欢迎。 「好啦好啦,感谢你、感谢你……」 p057 龙之介混杂着感谢与放弃的心情转过身。他原本想找个筛子把煮好的蕃薯捞起来,却看到姐姐正坐在桌子旁边喝啤酒。 「咦!?姐姐,你为什么在喝酒!啊——你刚刚吃的是准备要放到年菜里的黄金鱼卵吧!?」 冴子吐吐舌头,露出「糟糕,被发现了」的表情放下筷子。然而,她虽然没有继续偷吃小菜,却没有放开罐装啤酒。不仅如此,她甚至大口大口地把啤酒往嘴里灌,发出「呼——」的声音,连嘴角边的泡沫都不擦。 「你问我为什么要喝酒?当然是因为这里有酒和下酒菜啊,这也没办法吧?而且,明天晚上必须去排队等待新年特卖,到时就没办法喝酒,所以才要趁现在喝啊。今年的酒就要趁今年喝!」 语毕,冴子喝光罐子里的啤酒。看到她那种大摇大摆的喝酒方式,弟弟连原本要责备她的事情都忘了,反而开口问道: 「新年特卖……你是说半夜会有很多人排队的那个吗?」 「没错。我们家的电子锅快坏了,所以我的目标是电器行的福袋。接下来要走到商店街喝免费发放的酒,再去和服店买里面有二趾袜的福袋……」 「你是福袋达人吗?」 「啊?你有意见吗?我可不是脑筋不正常才白白在寒冷的天气下排队啊……每年我都赌上了性命在新年特卖上啊!!就算被冻死也很光荣!!」 看到拍着桌子激动大喊的姐姐,龙之介发觉…… 她已经喝得很醉了。 龙之介往旁边的垃圾桶瞄了一眼,看到里面已经有好几个啤酒空罐。她是什么时候喝了这么多的?竟然在别人切白萝卜的时候…… 龙之介虽然生气,但姐姐喝醉后的麻烦程度相当难对付。反抗她不会有任何好处,现在还是快点让步比较好。他把蕃薯从锅子里捞出来,勉强挤出笑容。 「好啦好啦,你就趁现在喝吧。我来做栗金团……呃,喂!你为什么在烤年糕啊!来帮忙我一下啦!」 「嗯——?」 冴子拿起扔在桌上的女性杂志,念出内容: 「想要交往的男性排行榜第二名……心胸宽阔、具有包容力的人!!」 「请您尽管吃吧,要吃几片年糕都行。」 尽管心里不愿意,龙之介表面上还是恭敬地低下头。 这一切都是为了受女生欢迎。等学会了亲手做菜的技术,成功受女生欢迎后,就再也不会对姐姐言听计从……! 龙之介收起眼泪,重新拿起菜刀继续特训,把悲伤与悔恨化为动力,切菜准备做年糕汤。咚……咻咚……喀咚……喀咚……好痛…… 不管怎么看,田中龙之介早已具有充分宽广的心胸及包容力。由于他出生后就一直跟这个姐姐对峙,身心应该都受过精实的锻炼。 这种无穷无尽的单调工作,快让龙之介的心灵承受不了。他在途中想要转换心情,把蕃薯捣成泥,但这也是单调的工作。从单调工作转换成单调工作,让他感受到这个社会实在不好混啊。同时,他将捣好的蕃薯泥与糖煮栗子的汤汁混在一起,完成栗金团。 哦,做好了。虽然捣成泥的步骤很麻烦,但想不到这道菜还满简单的。 享受了一下成就感后,龙之介很快再度回到蔬菜切丝的工作。他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没有感情的制作年菜机械。 龙之介心想,将蔬菜切丝与其说是厨艺训练,不如说是忍耐力的训练。切完后,他照着姐姐的指示,将蔬菜丝汆烫、沥干水分,稍微放凉之后分成几小堆,再放进冷冻库。将蔬菜这样处理过后,每次要煮年糕汤时,就能按照人数多寡取适当的量放进锅子里。听说这样蔬菜很快就能入味,相当方便。虽然他每年都在吃,但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这种蔬菜的处理方式,好像只有这附近的地区才会这么做。」 听到姐姐这么说,龙之介不禁怀疑:「你刚刚在讲高汤时,不是说通用性才是最重要的吗……?」但他还是说服自己,认为只要能流畅地将蔬菜切丝,应该就能受女生欢迎,同时着手下一道料理。 「下一道菜是红烧鲽鱼吗……高中男生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菜啊。」 电子锅液晶屏幕上时钟显示的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八点。他原本很期待的除夕特别节目,恐怕全都没机会看了。 然而,在大家看着电视笑呵呵时,他正在流汗,指尖也稍微流了点血,若这样就能得到受女生欢迎的秘术,实在太便宜了。受女生欢迎的男人,光是使用时间的方式就跟别人不一样。在这次特训中,龙之介要像箱根接力赛一样,一个一个超越其他男性,解决自己不受女生欢迎的问题! 龙之介紧紧握住拿着菜刀的手,切下鲽鱼的头。 「咦……呜哇,姐姐,鱼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了……!黏黏滑滑的!!」 「喂!不要找我哭诉啦!会处理生鱼的男人,可是比其他男人更高一级啊!」 「遵……遵命!!」 厨房里充满强烈的香气,足以引发人们的食欲。龙之介拿着长筷子轻戳平底锅中的鲽鱼切片,花了一番工夫炖煮入味的鱼肉开始摇晃,显得相当有弹性。龙之介感动到都快哽咽了。 「……这些……就是我……我养大的孩子们……!」 「我看看。」冴子单手拿着啤酒站起来,往锅子里望去。 「哦,鱼肉没有煮到散开,感觉不错嘛。」 她说完,接过弟弟手上的长筷子,夹了一口鱼肉送进嘴巴,低声说「这是……」她发觉到弟弟露出「怎么样?我的孩子怎么样?」的担心表情后,露出满面的笑容。 「这道红烧鲽鱼无论在什么场合端出,都不会丢脸。鱼肉滑嫩柔软,没有腥味。以第一次做这道菜的人来说,算是做得非常好了。」 然后,她又开始畅饮啤酒,喉咙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似乎相当美味。 「耶!不愧是我的孩子!」 龙之介太过高兴,想要与姐姐击掌庆祝。姐姐却说「这样啤酒会打翻!」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不过他并没有感到消沉,而是折起手指数着摆在桌上的菜肴。 「年糕汤、鱼、栗金团、小鱼干都做好了。接下来只要把之前买回来的※伊达卷或是鱼板之类的东西装进去就行了吧?这么说来……这样就……这样就……全部结束啦!!好耶!!」 完成之后的解放感,让他朝着天花板呐喊。「啊,对了」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看向水槽旁电子锅上显示的时间。 「哦,晚上十点。红白还没播完。呃……今年的压轴是……」 看到弟弟哼着歌脱下围裙,冴子狠狠地打了他的手。 「好痛!你、你做什么啊……」 「谁跟你说做完了啊?」 「咦?」 弟弟露出疑惑的表情,冴子快步走过他面前,到冰箱里拿出一大包塑料袋,用有点装模作样的方式解开塑料袋的封印。 「……接下来是这个!」 「咦!?」 看到生鲜肉块突然出现在桌子上,龙之介受到相当大的冲击,不禁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没办法没办法没办法没办法!这种超明显就是生肉的肉,我没办法处理!刚刚我在开冰箱的时候,有想过这么大一包东西到底是什么……但这种奇形怪状的生肉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啊?当然是牛舌啊。」 牛舌,不用说也知道,就是牛的舌头,可以拿来烤,也可以拿来炖煮,是仙台的名产。 「这、这是舌头的形状吗……我第一次看到一整块牛舌……那么,这个是要用来做哪道年菜?」 龙之介看着用保鲜膜包起来的肉,畏畏缩缩地问道,冴子轻描淡写地回答: 「牛舌咖喱。」 咖喱?为什么过年要吃咖喱? 或许是察觉了弟弟的疑惑,冴子露出笑容。 「如果年菜吃腻了,就可以吃咖喱。」 「呃,不要在还没吃之前就考虑吃腻时的事啦!等吃腻之后再煮不就好了吗!」 「要吃的话,你也比较喜欢放了一个晚上入味的咖喱吧?」 「关我什么事啊!我是不会煮的!」 龙之介不爽地把围裙脱掉甩在一旁,打开冰箱拿出可乐。看到弟弟这样,冴子不得已只好拿起家传宝刀,也就是那本女性杂志。 「想要交往的男性排行榜第一名是……会乖乖听姐姐的话的弟弟!」 「姐姐的……?原来如此,会让女性优先,对长辈有礼貌才是男人中的男人……杂志上怎么可能会这样写!!」 龙之介大声怒吼,差点把可乐喷出来。 「哈哈,被你识破啦。」 冴子说着无聊的谎话,却一点也没有感到内疚的样子。这确实是喝醉的证据。 「……真是的。」 麻烦,有够麻烦。虽然她平常就很麻烦,但是喝醉以后真的真的有够麻烦……!! 龙之介轻轻叹一口气,放下宝特瓶站起来,再次穿上围裙。 「好啦,我做就是了。」 「咦?」 看到姐姐吃惊的样子,龙之介稍微害羞地露出笑容。 「不,该怎么说呢,做菜本身还满有意思的。实际上经过短期集中的练习后,你不觉得我进步很多了吗?」 冴子看着弟弟充满细微割伤的指尖,露出苦笑。 「……也是啦。」 「那么,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使用菜刀的技巧吧。这块肉该怎么切?」 「不,不用切,整块放进压力锅就好。」 「就这样直接放进去!?」 「没错。压力锅放在下面。在炖煮的时候,你就去把菜切一切炒一炒!」 「是!」龙之介回答的声音充满干劲,率直地遵从总教练的指示。现在他不再是不情不愿地做事。他从流理台下的柜子找出压力锅,稍微清洗一下后装满水,将牛舌整个放到水里后开火。他在厨房的行动也更加顺畅,没有多余动作,变得有模有样。 接下来,他流着眼泪切洋葱。看到剩下的红萝卜才发觉「原来这是留着煮咖喱用的」,开始替没用完的红萝卜削皮。确实,跟一开始用不熟练的动作切菜时比起来,现在他拿菜刀的动作也进步许多。 「难得有这个机会,明年再多尝试一下料理似乎也不错。」 听到弟弟讲出令人感动的话,冴子喝着啤酒,感动地低声说道: 「你这么做的话,也能帮我很大的忙啊。」 不过,这句话并没有传到弟弟耳里。 龙之介已经陷入「总有一天会……」的妄想中—— 「然后,我就站在厨房说:『我用剩菜随便做点东西就好,你就去看电视或做些其他事吧』……」 龙之介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嘴巴念念有词,手上菜刀的动作也愈来愈奇怪。 「总有一天,洁子学姐会像这样走过来……到厨房……跟我并肩站在一起……眼泪不适合你,洋葱就由我来切吧……说完后……我就……」 这时,他的手停了下来。 「不,等等。厨房……?两个人一起站在厨房……就代表……!也就代表……!?」 听到龙之介突然传出呐喊声,冴子站了起来问:「怎么了?」之后,她看到弟弟惊人的脸孔。 「等……等一下!龙!你流鼻血了!两个鼻孔都在流!」 「洁……子……学姐……!」 弟弟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厨房的地板上。 没听过的演歌传进耳里,龙之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客厅。脑后有个对折的坐垫当成枕头,鼻子里塞着面纸。冴子就盘腿坐在他身边看电视。 「……姐姐,现在几点了?」 「嗯——?你醒啦?现在刚过晚上十一点半,还没换日呢。」 这样啊。不过,我为什么会睡在这里?我记得刚才还在厨房准备咖喱……啊,牛舌怎么了? 「呃……咖喱呢?」 「现在正在煮。」 龙之介取下鼻孔里的面纸,确实闻到咖喱的香味弥漫客厅。剩下的工作全都由姐姐帮他做完了吧。虽然很感谢,但也有点遗憾。他想要自己从头到尾做完。 「总觉得……真是抱歉。」 「不会啦。咖喱这种东西只是炒一炒拿去煮,算不上什么。」 她都已经喝得那么醉了,还能做料理啊?我就算没喝酒,也切伤手好几次,还被烫伤……龙之介不禁感到佩服。 「姐姐果然很会做菜。如果由我来做,恐怕做到跨年也做不完。」 「哎呀,习惯而已啦,只是习惯。」 洗菜、切菜、炒菜、炖煮,还要在料理的途中找时间洗锅碗瓢盆,做菜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爸爸妈妈不仅要做家里的菜,还要做店里的菜,真的很厉害。如果能像他们那样轻松地做好一桌菜,或许真的会受女生欢迎。这时,他终于衷心认同『想要交往的男性排行榜』,同时深深感到自己有多么没用。 「竟然会在厨房流鼻血,看来我的锻炼还不够啊……」 「毕竟厨房要用到火,会很热吧。不过,虽然你平常没在做菜,但这次做得不错啊。很好吃喔。」 姐姐看着电视回话,从她的背影中可以感受到家族的温暖,让龙之介眼眶有点泛泪。为了不让姐姐察觉自己的眼泪,他开口转移话题: 「……果然一旦看了红白,就有除夕夜的感觉呢。」 对了,这么说来,自己刚回到家时,就一直想要看电视。尽管是因为鼻血的关系才得偿所愿,但终于能静下心来看电视。做菜虽然也很有趣,但姐弟像这样一起看电视、吃橘子,更有过年的感觉。 冴子背对着他说:「是啊」,笑了一笑,然后继续说道: 「那么,接下来是过年荞麦面,麻烦你啦。」 「啊?为什么……」 龙之介不禁站了起来,不过,他看到姐姐转过头瞪着他说:「你有意见吗?」后,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姐姐的眼神直直盯着他,吐出的气息带着酒味。她身边放着一升的酒瓶和玻璃杯。 「这、这家伙……」 啤酒还无法满足,竟然喝起了日本酒。 姐姐朝电视上的演歌歌手喊道:「嘿!日本第一!」看样子她已经认真开始喝了,不会离开客厅一步。 龙之介的心中冒出疑问。 就算厨艺进步,可是像这样被姐姐使唤的弟弟,真的会受女生欢迎吗…… 「好啦,快点!今年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不让龙之介有时间思考青春的烦恼,姐姐大声一喝把他赶出客厅。 「……可恶……明年我绝对不干!!」 看着弟弟撂下狠话朝厨房走去,整张脸红通通的冴子咯咯笑道: 「明年的事谁都说不准喔——」 「少啰嗦!不是还有二十分钟嘛!」 远方的除夜钟声从窗外传来,龙之介再次走进厨房。这时他并不知道,真正的『想要交往的男性排行榜』第一名依然是「帅哥」这件严酷的事实。 「龙,把刚才的红烧鲽鱼端过来!」 「我绝不给你吃!」 枭谷在年底的美梦 这是在朝霞尚未散去的早晨发生的事。 天刚亮没多久,在东京某个町的寒冷空气中,赤苇京治把鼻头埋进层层卷在脖子上的围巾里,快步往学校的方向跑去。 由于学校的行事历已进入寒假,车站前来往的人潮不多,但对即将要参加春季高中排球赛的枭谷学园排球社来说,当然是从一大早就开始练习。 就算抱怨也没用,但冬天的早上真的很难熬。他觉得压抑寒冷及睡意活动,对人类来说并不是自然的行为。赤苇想起出门前稍微瞄到的气象预报。气象主播露出开朗的笑容说:「周末山区应该会下雪。」但气温降低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啊? 赤苇将冻僵的手插进运动外套的口袋,驼着背往前走。这时突然有人抓住他的手臂说:「不好意思,请问……」 「咦?」 转过头来,发现公车站牌旁有一名自己不认识的女性,正一脸抱歉地看着自己。对方不是跟自己同年龄的女性,也不是小孩子或欧巴桑,而是位老太太。她两手都提着纸袋,背上背着一个小后背包,行李还不少。 「抱歉,请问这班车有停综合医院吗?」 赤苇看了一下站牌上的终点站名,但这不是他平常会搭的路线,所以也不能确定。他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说:「请稍等一下。」查看起贴在站牌上的路线图,却也找不到那间医院的名字。 如果只跟对方说「没有停」就转身离开,或许也没关系。毕竟他出门时没有预留很多时间。 然而,看到老太太因寒冷而缩着身体,露出求救的眼神,赤苇停下了脚步。他想起小时候玩的游戏,战斗中发生过这种情况。那种让对方无法逃离战斗的招式叫什么?不是「撒娇」,也不是「拍马屁」……他边想边拿出手机。只要查一下公车的路线图,很快就能知道怎么走了。 「这条马路对面,有个写着『三号』的站牌就是了。」 说完,他指向那个站牌的位子。老太太自言自语:「哎呀,是对面啊。」向他鞠了一个躬说:「谢谢你这么热心帮我。」 「啊。」 他看到老太太背后的小背包没扣好。然而,他发现时已经太迟,背包里的东西一个接一个掉了出来。钱包、折伞、水壶…… 「哎呀,真是的。」 老太太缓缓蹲下,想要把东西捡起来,却换成纸袋从手上掉落,有好几颗苹果从里面滚了出来。 「啊,我来捡就好。」 所以你不要动,拜托你,请别再动了。赤苇在语尾里蕴含这种心情,出声制止老太太后,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放回老太太的背包与纸袋中。 「这些就是全部了吧。」 他查看周遭,并确认背包的钮扣有牢牢扣上。没问题,这样就能去社团了。 「对不起啊,老人家真会给人添麻烦呢……」 「不会。那我要去学校了。」 「真的很抱歉,耽误你的时间。」 「不会。」 赤苇轻轻点头,结束这场对话,正打算要快步走向学校时,他被寒风冻得通红的耳朵,听到老太太低声的喃喃自语。 「呃……马路对面……哎呀,红绿灯离得好远啊……」 听到这段危险的发言,赤苇转过头一看,不祥的预感果真实现。老太太在没有行人穿越道的地方左顾右盼,打算直接穿越车道。她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要走向车道,但马路上还有车子在跑。 「等一下……!那个,请等一下!」 「咦?」 老太太停下脚步,这时一台车刚好通过她面前。 「还有什么事吗?」 老太太的表情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带着满脸的微笑。看到她的表情,赤苇心想「你这样很有问题吧」,但还是摆出柔和的表情,吞下原本想说的话,改口对老太太说道: 「我还是送你到公车站好了。」 「哎呀,谢谢你这么客气,还特地……」 老太太想要再次深深地向他鞠躬道谢时,赤苇先发制人,向老太太伸出手。万一她的东西又从哪里掉出来可就糟了。 「我帮你拿行李吧。」 在这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木兔光太郎说:「耶!赤苇迟到了!那么~要选哪一个惩罚游戏比较好呢?快选吧!」一脸高兴地冲过来的样子。但这也没办法,毕竟这种时候当然要以人命为优先。 走过数公尺前的行人穿越道后,顺利抵达公车站牌。老太太一边说「你真的很亲切」,一边把背包放下,伸手想要拿里面的东西。赤苇露出严厉的视线,怕她又让背包里的东西掉出来,但老太太没有注意到,依然继续翻找。「太好了,找到了」她总算成功地把钱包拿出来了。 「这是谢礼。虽然只是一点小东西,你就收下吧。」 「咦?」 是现金吗?赤苇感到害怕。只是帮对方提一下行李而已,对方如果要送自己一颗苹果还没问题,但现金可是很难让人接受。 「不,不用了。」 「别这么说,快收下吧。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说完,老太太从钱包里拿出来的东西确实不是现金。赤苇不自觉地收下她递出来的彩色纸片,眉毛抖动了一下。 「咦,这是……」 「没错,是乐透。年底的大乐透彩券。」 为什么? 「这件事我只在这里跟你讲喔。这张彩券可是头奖呢。七亿日圆。」 p084 虽然老太太露出温和的笑容,但彩券并不是这种东西吧?要到除夕才会开奖吧。话说回来,这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正当他因为这个意料不到的礼物而感到动摇时,公车就到站了。老太太笑着说:「我先走啦,谢谢你喔。」走上公车。公车司机看着呆立在原地的赤苇,露出「你到底要上车还是不上车」的表情,之后判断赤苇没有要搭车,便关上了车门。 「咦,等一下,这个……」 在窗边笑着挥手的老太太,慢慢从视线中消失。他交互看着手上的彩券以及在道路前方渐渐缩小的公车,在早上毫无人烟的公车站牌前承受北风吹拂。 「事情就是这样,我迟到了。」 语毕,赤苇把那张彩券拿出来给大家看,原本要走向体育馆的社员都挤在他身边,说着「借我看借我看」、「你这么孝顺父母啊?」、「那才不是他父母啦」之类的话。 主将木兔接过赤苇手上的彩券。 「哦……这就是那张彩券啊。」 「对方说这张彩券会中七亿。不过,放着那个老太太不管,真的没问题吗……」 木兔没有理会受到良心诃责的学弟念着:「13组,11753号。哦——嗯——」时而摩擦彩券,时而用手指弹一弹彩券,还拿来对着光线透视,像是在玩一样。不久,他紧紧瞪着赤苇,用特别高亢的声音说: 「我觉得……那个老太太是一位真正的神明!!」 「啊?」 赤苇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木兔再度清楚地用让社团教室置物柜震动的声音说: 「我说,那个老太太是神明!这张绝对是会中头奖的彩券!要中七亿日圆啦!」 木兔一个人摆出胜利姿势,情绪相当亢奋。听到他的胡言乱语后,自由球员小见春树就笑了。 「你很吵耶。话说回来,七亿啊……不过,如果把运气都用在这里,导致春季高中排球赛输掉,我可不要。」 「说什么会输……」看到鹫尾辰生露出认真的表情,木叶秋纪拍一拍他的背笑道: 「啊——不然不要太贪心,只要拿到※前后奖的一亿五千万就好。如果是神明的话,这点小事应该能答应我们吧?」 「啊,你要把木兔的玩笑话当真吗?」 猿杙大和露出苦笑,半开玩笑地说。木叶却若无其事地回答: 「因为这样比较有趣嘛。就算没中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说得也是——那就当作这是神明赐予的礼物,努力以前后奖为目标吧!」 社团教室里传出一阵轻笑,这个话题看似到这里就结束了。赤苇的彩券、木兔的玩笑话、鹫尾的担心都有了圆满的结果。「如果能中前后奖就好了呢。好啦,这件事解决了,差不多该去练习啦。」——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 但这些像是套招一样的社交辞令,却对木兔完全不管用。 「……喂,猿。不应该是这样吧?」 猿杙被叫到名字,「咦?」了一声转过头。木兔缓缓向他走去,当他看到木兔脸上的表情时,察觉到「不好了,这是有麻烦事会发生的表情」。只要是枭谷排球社的社员,每个人都对木兔有这种直觉。很遗憾的,这次的直觉也猜对了。 木兔的表情非常认真,呼吸声相当激烈,他说道: 「你们啊……应该要拿出更强大的饥渴精神吧!要拿奖项的话,就是头奖!二等奖一点意义也没有!对不对,尾长!」 突然被木兔这么一问,一年级的尾长涉反射性地回答正确的内容:「呃,不是二等奖,是前后奖才对。」其他社员不禁移开眼神心想:「啊——你只要说是是是就好了啊……这样事情会变得更麻烦耶……」 如同他们所料,木兔满脸通红地大喊: 「我!要说的不是这种事!」 社员们表示:「不然你在说什么?」「讲错话就承认吧——」,木兔喊道:「够了!烦死了——!」让他们闭上嘴后,自己继续说: 「听好了!大家要一起看除夕开奖节目!就让大家亲眼看看,是相信彩券之神的我正确,还是你们正确!」 不知道为什么,木兔带着威吓的眼神说出这些话。其他社员没有理会他,而是交头接耳:「正确指的是什么?」「无论是头奖、前后奖,还是二等奖,只要有一亿日圆以上就很棒了吧」「说得也是」等等。这时,赤苇开口: 「那个,木兔学长……」 「怎样啦?」 木兔的声音和态度都很不客气,个性任性,动不动就闹别扭。对于比他高一年级的主将,赤苇未感到害怕,而是开口向他确认某件事。那件事让赤苇很在意。 「这张彩券并不是社团的公有财产吧。」 「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才不是。」 当赤苇立刻做出冷静回答时,社团教室的门打开了。 「你们在吵什么?已经要开始练习了吧。」 露脸的是雀田薰以及白福雪绘这两位女子社团经理。原本充满异样热气的社团教室中,流进一股冰冷的外界空气。「话说回来,今天天气超冷的耶」「听说如果不吃早餐,身体就不会温暖起来」两个经理边聊天边走进来,赤苇向她们说明了彩券的事。 「哦……无论是七亿还是一亿五千万,也只能靠股票让钱变多吧?」 「咦……只要三千日圆就可以了,一起去吃点什么好吃的东西吧。」 「如果钱能够变成两倍,饭也会变成两倍喔。」 「咦?那就把钱变多吧。」 听着两位女子经理聊着不知是现实还是梦想的话题,赤苇低声说道: 「这会显现出人性呢。」 这句话成了导火线。 赤苇实在想不到,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之后居然会勒紧自己的脖子。对平常自认为已经习惯如何应付木兔的赤苇来说,也实在难以预料得到。 木兔听到后,立刻「咦?」了一声,睥视着赤苇问道: 「……喂,这张彩券是真的吗?」 「啊?」 彩券的真假。这张彩券不是自己买的,他也不清楚到底是真是假。不过,如果是假钞还不意外,但有所谓的假彩券吗?还是在中奖号码公开之前捏造的?不,说起来,木兔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是怕万一中奖却没办法换钱吗?不过,这本来就只是别人送的东西,不用这么在意吧…… 赤苇搞不清楚木兔这个问题的意义,不知该如何回答时,木兔改变了问法。 「刚刚你说的那个老太太的故事,是假的吧?」 「啊?」 只不过是社团活动迟到几分钟,不需要编出这种故事吧——赤苇正想要这么说时,木兔立刻继续发问,打断赤苇。 「你啊,是不是想用一张彩券测试我们的人性?」 原来问题在这里啊。 赤苇看着木兔的脸。 他的眼神是认真的。这是认真在怀疑自己的眼神。 「不、不是这样啦。」 「你……是在嘲笑我们贪心的样子吧!!」 啊,感觉好像打开了什么麻烦的开关。 赤苇开始反省。 实在搞不懂木兔会对哪句话或哪件事起反应…… 他转头看向其他学长,想要寻求支持,但他们的眼神里没有平常温暖的同情与同伴情谊。他们投向赤苇的眼神,反而跟木兔一样,是带有怀疑的冰冷视线。 「赤苇,这是真的吗?」 「原来你是这种人啊?」 原本信任他的学长们都产生了变化,使赤苇也不禁动摇了。 「咦……等等,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有这种事吧?」 然而,伙伴们不信任的眼神依然没有改变。他愕然发觉,在狭窄的社团教室中,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孤立。 真的假的? 赤苇在内心叹了一口气。 ……真是麻烦。 金钱真的能够看出人性啊。还是说,金钱的力量足以改变人的个性?啊——如果没有把彩券拿给他们看就好了,说起来,早知道就别收下了。不,当时停下来就是一个错误。 真如「没有比免钱的东西更贵的」这句话所言,但现在后悔也已经太迟了。 赤苇再次望向心中充满猜忌的伙伴们,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了。中奖后拿到的奖金就充当社费,大家一起使用吧。」 其他人的反应很单纯。 「耶——!每天练习结束之后都可以去吃烤肉了!!」 「受神眷顾的男人果然不一样!」 「嘿!赤苇大明神!」 木兔和伙伴们的态度立刻转变。看到他们开心的样子,赤苇发现到一件事。 事情的发展好像不太对。 不知从何时起,这群人已经开始相信彩券会中奖……! 不,就算没有相信,也开始期待会中奖。直到刚刚为止,除了木兔以外的人,都只把这件事当成一个闲聊的话题,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随着形势变化,这次换成赤苇的心中涌现疑问。当然不是对钱的事情产生疑问,他怀疑的是自己的选择。 这样真的好吗?说出中奖后就拿来充当社费这种煽动人心的话,真的好吗…… 社员们已经在讨论中大奖之后该怎么花钱。有人说要吃烤肉,有人说要去吃蛋糕吃到饱,有人说要先买电视和游戏放在社团教室,有人说要先去夏威夷集训,有人说要先到附近的温泉集训。他们似乎完全忘了,三年级很快就要引退,接下来不会再有集训。 这下子,如果没中该怎么办? 赤苇开始想像。 如果是头奖、前后奖、二等奖当然没问题。就算只有中五等奖的三千日圆,大家应该还是会很高兴,吵着要买这个还是买那个。 然而,万一连六等奖的三百日圆都没中呢? 赤苇有些不安。 大家现在这么期待中头奖、前后奖,说这是神明赏赐的礼物,万一彩券没中,就算不是木兔那种心情像云霄飞车阴晴不定的人,其他人的干劲也会因此降低吧。在这种失望沮丧到了极点的状态下过年,之后直接去参加春季高中排球赛……一定要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话虽如此,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赤苇开始思考。 1. 为了至少能中三百日圆的奖,去买十张连号彩券→自掏腰包? 2. 准备其他比彩券更能提升他们情绪的东西→比七亿日圆还好的东西? 3. 骗他们说自己把彩券弄丢了,让他们放弃→这样一来自己能毫发无伤吗? 赤苇烦恼不已,眉头上刻着一条苦闷的皱纹。 愈是思考,就愈觉得每个点子都很麻烦,不想去做。话说回来,为什么我非得做到这种地步不可? 「…………」 赤苇轻轻摇了摇头。 已经够了。 这不是我的错。我只是亲切地对待老人家而已。这种事不应该被责备,我也不需要反省。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顺其自然吧。 赤苇终于达到达观的境界,放弃烦恼。他打开置物柜把包包放进去,对那群吵闹的伙伴说: 「差不多该去练习了吧?」 接着,除夕到了。年底大乐透彩券开奖的决战之日来临。 社员们一大早就在体育馆集合,情绪相当浮动,吵着「终于要拿到七亿了」「无论怎么想,那个老太太都是神明吧」「要去哪个温泉集训?由布院?登别?」「你知道那两个地方在哪里吗?」。然而,一旦开始练习后,大家还是一如往常地发挥集中力。这种严格的态度,不愧是经历过许多比赛的强豪学校——虽然想这么说,但赤苇心想,这应该是因为对彩券的欲望激发了他们的干劲吧。 「终于要开始了!」 木兔擦着额头的汗说。墙壁上的时钟刚过中午十二点。 「吃完午餐就来看开奖吧。」 「嗯,我们豪华的社团生活即将开始啦!」 不过三年级在春季高中排球赛结束后就要离开社团了——赤苇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默默把脸埋在毛巾里。没有必要特地泼冷水,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吃完午餐,社员们聚在体育馆的角落,围着一台智能型手机。 「我好像是第一次用※oneseg功能耶。」 「真的假的?」 「平常不会特地在外面看电视吧?」 「说得也是。」 「喂,要开始啰!大家注意!安静!」 「木兔,最吵的人就是你啦。」 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关系,大家的话都变得比平常还多,等到开奖节目开始后,声音变得更加高亢。 「出来了!轮盘!」 「开奖现场有好多观众啊。不过,头奖已经确定是我们了,感觉他们有点可怜呢。」 「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啊,这样会有点让人不舒服吗?」 「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是头奖啊!」 「那么,我们的号码是几号?木兔,把彩券拿来给我看看!」 「好!」木兔拍了下大腿,站起来朗读彩券号码。 「命运的号码是,13组的117532号!大家要好好记住啊!」 「不,记不住吧?」 「就用『117、532』这个口诀来记!」 「532……不就跟数字一模一样吗?」 在大家闲聊时,节目仍然继续进行,要旋转决定中奖号码的轮盘了。首先是三百日圆的六等奖。啪的一声,一支箭发出软弱无力的声音,朝上面写着数字的轮盘射去。 「最后一码是,3!可惜!」 「果然没中啊……」 「不,这跟我们无关啊,我们是头奖。话说回来,我们的号码是几号?」 「我不是说过了吗?是13组的117532。」 接下来,是五等奖的开奖—— 「最后两码是,25。」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然而,随着节目进行到三等奖、二等奖,数字的位数也渐渐增加,主播念出来的都是跟117532号这个数字有点像又不太像的号码。体育馆里原本打算亲眼目睹七亿日圆中奖瞬间的热烈气氛,也渐渐冷却,社员们的心情变得比刚起床还糟。没办法,毕竟得奖几率最高的六等奖已经确定没中了。 「毕竟这就是现实啊。」 「是啊——赤苇的奶奶也不是神明吧,只是有点痴呆?」 「那不是我奶奶啦。」 在大家都放弃的气氛中,有个男人却勇猛地站了起来。 「闭嘴——!听好了,我们的彩券可是头奖彩券啊!!」 只有一个人,只有木兔还没有放弃七亿日圆的梦想。 「你们仔细想想!就算是飞机,如果乘客中有一个人想着『或许会坠机』,就会坠机啊!比赛也一样吧?队伍中只要有人想着『或许会输吧?』,在那一瞬间就必定会输!年底大乐透也是,所有人都要相信会中奖,不然就不会中!!」 「咦?这样会坠机吗?」 当猿杙开口询问时,画面中司仪大喊: ——那么,七枝箭将会承载着梦想,往前飞去! 按下按钮后,轮盘开始转动,将决定出头奖的中奖号码。七亿的中奖号码终于要开出。七枝箭一齐射了出去,命中轮盘。 从舞台左侧的编组号码开始,摄影机缓缓地转播出得奖号码。 ——1 ——3 「咦?这是代表13组吧?然后,我们的也是13组吧?」 「这是不是有点不得了?」 「来吧!117532!」 ——1 ——1 ——7 ——5 「咦……」 「喂,这该不会……该不会……!!」 社员们全都铁青着一张脸,交互看着木兔手上的彩券以及屏幕上的轮盘。 「117、532……对吧?」 「小见,结果你还是记住了嘛。」 「感觉我的肚子开始痛了。」 「好了,安静!」 在心情激动的社员们之间,只有木兔一个人露出游刃有余的表情。 「本大爷说得一点也没错吧?」 社员们的视线集中在木兔身上。他那种充满自信、毫无一丝阴影的表情,让社员们的心情产生波动。 只要跟着这个人就行了吗?虽然说了那么多,但他应该是……可以依靠的王牌吧?就算是笨蛋,能走到这里也代表他具备某种才能吧? 大家渐渐淡忘这是『赤苇收到的彩券』,而认为是『木兔的彩券』。 「其实也没差啦。」 赤苇低声说完,画面下方出现倒数第二栏的数字。 ——3 体育馆充满排球社社员粗犷的惨叫声。 「糟啦!这下真的要中奖了!」 「没有不中奖的理由啊!」 「神……」 「2来吧!2!」 「不是吃到饱的烤肉店!」「夏威夷集训!」「机车驾照!」「豪华邮轮!」「暖桌!」「整套乌龙派出所!」「一个人住!住在吉祥寺!」 社员们口中像是会写在七夕签条或神社绘马上的个人愿望,在整间体育馆里回荡。同时,开奖现场的司仪发出感叹般的声音。 ——梦幻头奖号码是……13组!117538号! 117、538。 「8?」 「真是无聊。」 「连前后奖都没有。」 「毫无意义……」 「刚刚说想要暖桌的人是谁啊?直接去买啦。」 全部人在一瞬间回到现实。成为亿万富翁的梦想破灭,用尽力气的社员们倒在地上,只有木兔站在他们中间,握着彩券一动也不动。 这是赤苇最害怕看到的情况。 正当赤苇思考该如何从这种状况中让大家重新振作时,经理雀田从木兔的手上拿走彩券说:「嗯?借我看一下。」仔细观察了整张彩券后,突然笑了出来。 「这是去年的啦。你看。」 「咦?」 原本倒在地上的社员们连忙站起,跑去看那张彩券,确认上面的年分。确实是去年的彩券。 「搞什么嘛……」 「啊——这样反而也好啦——」 不知道是感到安心,还是放弃了,社员们一齐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木叶苦笑着把引发这件事的学弟叫了过来。 「喂,赤苇!」 「是。」 「把那个老太太带过来。」 「没办法。」 「把你奶奶带过来也行。」 「这跟我奶奶无关啦。」 正当木叶与赤苇跨越学年起争执时,直到刚才都一动也不动的木兔突然站了起来,睥睨周遭,用力做了个胜利姿势大吼: 「嘿嘿嘿嘿!你们做得真好!这样就能获胜了!!」 看到主将露出笑容,讲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其他社员都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啊?你在说什么啊?」 「我就说你太大声了啦。」 「想不到他笨到连彩券没中都搞不清楚……」 然而,木兔没有理会伙伴们冰冷的话语,挺起了胸膛。 「这样一来,我们的运气就能累积到明年了!!」 全部人都傻眼地抬头看着木兔。他说的话实在是太莫名其妙,让大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木兔趁着这段时间,开始高谈阔论: 「听好了,我们没有中七亿,就代表现在累积了七亿的运气!你们懂吗?将这七亿的运气跟我们的实力结合在一起……」 社员们恍然大悟。 「难道……」 「……这代表现在的我们是最强的吗?」 木兔满意地用力点头。 「就是这样没错!这代表,今年我们绝对能获得优胜!!」 排球社员们面面相觑。 「也有道理啦……」 「太牵强了……」 「不过,硬是要这么想的话……或许也没错。」 运势跌到谷底的他们,抓住了那一丝小小的光。当队伍陷入绝望深渊时,无论何时都精神奕奕地站着的人是谁?就是主将木兔。王牌的工作不只有得分。能够给予队伍希望的人,才称得上是王牌。 「事情就是这样!再见了,七亿e on,优胜!」 枭谷的王牌高声宣言完毕,将彩券撕成碎片,有如雪花般撒在伙伴们头上。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让在空中飞舞的梦想碎片闪闪发光。 「呜哇,你做什么啊!」 「啊——真是的,乱丢垃圾……喂,木兔!你自己捡干净啦!」 原本应该是队伍精神支柱的王牌却说「啊,我先去厕所」,迅速逃离体育馆。他在走廊向赤苇喊道: 「帮我把垃圾捡一捡吧——……呃,喂,赤苇,你不要装作没听到啊!」 他们直接回去练习,当然没有去查去年的开奖号码。如果其中有任何一个人去查的话,应该就会发觉到那张彩券中了去年的头奖。 彩券的兑奖期限是一年。那张被木兔撕碎、碎片最后被赤苇捡起来拿去丢掉的中奖彩券,其实还有几天可以兑换,但这件事情就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超过了隔年一月六日的兑奖期限。 圣夜的「铁壁」 感到害怕的人,并不只有作并浩辅,这想必不是大家多心。十二月二十五日,学校虽然已经开始放寒假,但伊达工业高中排球社的成员,依然一大早就聚集在体育馆里。 当天早上,二年级——特别是主将二口坚治的心情相当糟糕。小小的失误就让他不停咂舌道:「啊——气死我了!」态度十分不耐烦。尽管其他二年级学生没有像二口那么样地明显,但他们的态度、口气也显得有点不愉快。比如:女川太郎,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说「没关系啦,反正我这种人……」露出寂寞的笑容。这让作并等一年级生练习起来感觉绑手绑脚的。 在练习的空档中,作并不时跑去黄金川贯至身边,向他问道: 「今天学长他们不知道是怎么了……」 「啊,你果然也这样觉得啊。他们今天很恐怖呢。」 「嗯,大家都有点怪怪的。」 得知觉得奇怪的人不只自己后,作并稍微安心了一点。话虽如此,事情依然没有解决。正当他在思考学长们到底发生什么事时,黄金川开口: 「可是,青根学长就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啊。」 确实,青根高伸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要说的话,他反而跟一年级生一样,正以担心的眼神看着队友。乍看之下像是在以高压的眼神睥睨其他人,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是以守护伙伴般的眼神关心大家。这么说来,撇开高年级学长不谈,一年级生也没什么事可以做,只能一直忍耐,等待暴风雨离开。这让作并感到有点沮丧。 这种情况将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看到两个一年级生面面相觑,露出困扰的表情,二口没有错过这个空档,走近他们两人身边。 「喂,你们两个不要在那边聊天!」 两人慌忙挺直身体,立刻低头向学长致歉。 「啊,是的!」 「对、对不起!」 「……真是的。」 二口咂了下嘴后,走回球场。作并则是深深低头道歉,俯视地板不动。然而,站在作并身边的黄金川开口叫住二口。 「请问……」 「啊?」 被主将一瞪,黄金川吓了一跳,身体开始颤抖,但还是开口问道: 「请、请问……学长们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站在他身边的作并十分紧张与不安,几乎就要吐出来了,但心中同时也觉得相当感动。 如果是我,一定会害怕到不敢直接去问学长。黄金川的行动力及精神力果然很强。这该说是不屈不挠吗?还是…… 然而,作并稍稍抬起头偷看二口的表情,才发现黄金川的个性与其说是不屈不挠,更像是有勇无谋—— 二口的眼神,就像是邻居家那只不管面对谁都会吠叫的狗。而他现在就宛如邻居的狗,开始不停怒吼。 「……烦死了!什么叫『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啦!没错,什么事都没有!是我不好,怎么能够因为是圣诞夜,所以稍微期待可能会有什么事发生!我什么……什么事都没有啦!」 情绪失控的二口劈头就骂,黄金川大喊「对、对不起!」,抓住作并的肩膀,缩起身体,想要躲到他瘦弱的背后。 「黄、黄金川同学!你这样没有躲起来啊!我根本遮不住你!」 被一个193公分的巨汉当成盾牌,作并难免感到焦急,但二口没有继续对学弟发动攻击,反而沮丧地垂下肩膀,不停向女川抱怨: 「我没有能够一起度过圣诞夜的女朋友,也没有圣诞老人之类的人物来找我……至少也要吃个蛋糕,体验一下圣诞节的滋味吧……」 「你不是有跟父母一起吃蛋糕吗?」 「我才不是想跟父母吃蛋糕呢!你应该懂吧!」 看到二口生气的样子,以及导致他生气的莫名其妙理由后,作并与黄金川一言不发、面面相觑。他们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心里都在想着已经离开社团的三年级学长。那些会说「知道啦知道啦,别说了,快点去练习吧!」负责统率社团的三年级已经不在了。 那么,如今在这里能安抚二口的人,就只有…… 作并探头寻找青根的身影,很快就发现青根正双手抱胸,站在体育馆的角落。他具有压倒性的存在感,无论在哪里都很显眼。然而,作并发现他的样子有点不太对劲。 「……青根学长怎么了吗?」 「咦?什么?」 被黄金川这么一问,作并先说了一句「这或许是我多心了,不过……」再字斟句酌地说道: 「该怎么说呢,我觉得……要是平常的青根学长……这种时候应该会来劝阻二口学长……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确实,青根之前会负责阻止太过兴奋的二口,现在却露出平常很少看到的眼神,若有所思地盯着二口不放。 在紧绷的气氛下,练习结束。太阳早已下山,社员们在寒冬中快步走向社团教室。由于大家不像平常吵吵闹闹的,因此原本就很冷清的社团教室让人感觉更加寒冷。作并思考的同时,迅速换下练习服,把运动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面。 希望学长们能早点忘掉圣诞节就好了。 作并突然感到难过又寒冷,想早点回家吃温暖的饭菜。但是,今天的晚餐或许会是昨天剩下的炸鸡。 圣诞节啊…… 作并感到更加寂寞。 小时候,圣诞节光是看着玩具店或蛋糕店的广告传单,就感到很高兴了,为什么现在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这种情况该不会不限于圣诞节,即使是现在觉得快乐的事,等变成大人后也会觉得无聊、麻烦吗?会想着这种事感到悲伤的人,就只有自己吗?只有自己无论过了多久,都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吗…… 正当作并沉浸于感伤之中的时候,外头传过来一阵高兴的喧闹声,不知道是哪个社团的成员。 「拿蛋糕过去的话,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吧。」 「不——毕竟他们正处于反抗期,所以很难讲——」 是什么事呢?他们要准备开派对吗?真好……正当作并陷入沮丧时,社团教室的门突然打开。 「嘿!圣诞快乐!」 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声音,作并首先摆出了防备的姿势。当他理解状况后,又立刻惊讶地睁大眼睛。 「咦……圣、圣诞老人……!?」 走进来的是,带着圣诞老人帽,提着塑料袋、纸袋等大包小包的一群男人——茂庭要、镰先靖志、笹谷武仁这三位已经引退的三年级生。 「这、这是怎么回事!」 二口走到门口迎接他们,学长们说着「这些给你」,把手上的礼物推给他,并七嘴八舌说道: 「反这你们一定没有做什么圣诞节会做的事吧!」 「反正你们之后应该也没有跟别人约好要去哪里吧!」 「反正你们一定会逞强说今年自己又是一个人,但又感到很沮丧吧!真是爱逞强啊!」 二口两手抱满接过来的东西,走路摇摇晃晃,带着高兴的表情,向那些大摇大摆走进社团教室的三年级生骂道: 「什么反正反正的,烦死了!学长你们才是吧?明明不需要来社团活动,圣诞节却还特地跑过来,你们到底有多寂寞啊!还戴着那种轻浮的帽子,一点都不适合你们啦。」 p121 尽管如此,他的表情依然闪闪发亮,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写着「能向学长们抱怨,真是太开心了」。到底有多开心呢?光是三年级生来了,就让他刚才闷着一张脸的样子完全消失,变回平常的二口。 「吵死了,我们特地把打工地方卖剩的蛋糕拿过来给你们耶!不吃的话我们就带回去啰!」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如果是吃的东西,我们会满怀感激地吃下肚!啊,学长你们运动量已经减低了,要是还照着以前的食量吃东西的话,会变很胖喔!」 「你很烦耶,二口!不给你吃了!」 「为什么啊——!」 这种吵闹的感觉真令人怀念。就像是只有小孩子看家的房子里,父母终于回来了一样,给人一种安心感,也让作并忘了刚才的寂寞,兴奋起来。他向二口说:「啊,我来帮忙拿吧。」把二口手上那一堆慰劳品接过来后,开口询问那些现在应该要称为「ob」的学长们: 「我可以打开吗?」 「嗯,吃吧吃吧!」 虽然作并觉得在社团教室里吃东西好像不太好……却还是把几张椅子并排起来当成桌子,将大量慰劳品放在上面打开。 「……呜、呜哇!」 作并不禁发出惊叹声,引得其他社员也跑过来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一望向袋子内,也跟作并一样发出惊叹声。 「好……好厉害!」 「真的假的啊?这个!」 「完全是派对嘛!」 三年级生说这些慰劳品是打工地方卖剩的,其中有上面站着圣诞老人的圣诞节蛋糕、大量的甜甜圈,以及宝特瓶饮料。就算蛋糕和甜甜圈是圣诞节的便宜出清商品,学长们还特地买了饮料来,真的很大方。 这次学长们大方请客,是他们还在社团时难以想像的情况,社员们甚至忘了感谢学长,喊着「打工真棒,可以赚钱」「真是厉害啊」等等,佩服的点还满奇怪的。 「我好久没吃甜甜圈了!」 看到二口迅速伸手拿起甜甜圈大快朵颐,黄金川开心地笑了。 「这个甜甜圈是做成圣诞老人形状的耶!!二口学长!是你期待已久的圣诞节啊!真是太好了呢!」 「烦死了!根本没有人期待啦!」 二口发出怒吼,表情非常认真。 每个一、二年级生心里都觉得「最期待的人不就是你吗?」却没有说出口。不说出口是男性间替别人着想的温柔,也是回避危机的技巧。 作并瞒着主将偷偷苦笑,但他看到盒子里的圆形圣诞节蛋糕后,笑容就消失了。 这要怎么切来分给大家,要用什么方式吃才好?社团教室里没有刀叉也没有盘子……要用手抓吗?不会吧? 看到作并僵在原地,茂庭开口: 「怎么了?」 「不,我想说没有叉子和盘子,该怎么吃……」 「啊,糟糕!我忘记放进去了……」 看到前任主将抱头向后仰,现任主将吐槽: 「茂庭学长,你做事太不小心了啦!」 「很好,二口就不用吃了!」 「又来了又来了,你明明很希望我吃吧!」 二口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笑着对茂庭说。之后,他转头向一年级生下指令。 「茶水间应该有各种器具吧。黄金,你去找看看有没有叉子、盘子之类的,再拿过来。如果没有就去超商买。」 这是一件相当麻烦的工作,但由于是主将的命令,他也不能拒绝。黄金川鞠躬回答「遵命!」后,为了确认叉子数量,点起社员的人头。 「呃……一、二、三、四……」 这时,二口才终于发现少了一个人。 「咦?青根呢?」 「啊,他刚刚回去了。」 作并迅速回答。青根练习后回到社团教室,便迅速换完装就回去了。当作并注意到的时候,青根已经打开门正要离开,他只能看着青根高大的背影离去。然而,正是因为青根的身材高大,他才能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如果三年级生也没有跟青根擦身而过,那他应该是急忙赶着回去的吧。 作并回想起在体育馆时看到青根露出的表情,姑且补充了一句: 「感觉他在练习时表情就不太好……的样子,我想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吧……」 二口有些惊讶地看向作并,喃喃自语「是这样吗……?」并用有点难以释怀的表情把甜甜圈送进嘴巴。 我说了多余的话吗……作并提心吊胆地如此心想,不禁回想到刚刚为止的社团教室。 那么具有存在感的人消失,却没有人发觉。这代表这间房间在三年级生来之前,都处于紧绷的气氛之中。这仅仅是因为圣诞节跟平常的日子一样,什么事也没发生就过去了……或许青根是因为社团教室的气氛不好才回去的。 「青根都只有一号表情,搞不懂他到底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怎样。」 听到镰先这么说,二口把甜甜圈吞了下去,开口说道: 「是这样吗?他肚子饿的时候,都会露出『我肚子饿了』的表情,很容易看得出来啊。」 「我哪看得出来啊!」 「不过,镰先学长的个性基本上很粗枝大叶啊。」 二口多嘴地讲这些讨人厌的话,无视镰先「你啊——!每次都总是这样!」这种正当的发言,低声自言自语: 「……真是的,好歹也先说一声再回去嘛。」 不知道他是因为伙伴一声不响就回去而感到不开心,还是因为自己没发现社员回去而感到不甘心?应该是两者皆是吧。 看到二口闹别扭的样子,茂庭用两边都不帮的口气说: 「毕竟是青根啊,他或许有什么事吧?」 「有什么事?到底是什么事啊!」 「不要激动嘛。比如说……接下来……要去约会之类的……」 「不可能啦!」 听到这种意料之外的回答,二口不禁笑了出来,但突然把身体靠过来加入话题的笹谷,则是支持茂庭的说法。 「不,这可难说喔。那种沉默寡言类型的人,有人会认为『值得依靠,很棒!』,在女生之间很受欢迎呢。不过像你这种一直啰唆的人就不受女生欢迎了。」 「真、真的假的……!那家伙……!」 看到二口脸色大变,作并虽然觉得「感觉不像是那样子」,却没有想要插入学长们的对话,而是默默吃着甜甜圈。圣诞节甜甜圈淋上绿色巧克力,还洒满星星及铃铛形状的造型砂糖,甜到几乎让舌头麻痹。靠着宝特瓶里的茶,作并总算吞下那团甜到爆的东西,之后开始观察默不作声的二口。 二口一脸认真,嘴中好像在喃喃自语些什么。不久,他的心声似乎慢慢从胸中漏了出来,缓缓开口: 「……这么重要的事,你们怎么都没有告诉我……可恶,如果你们有跟我说……有跟我说的话!我就会用尽各种手段去妨碍他了啊!!」 他发自没出息灵魂的没出息呐喊,让社团教室陷入哄堂大笑。 「你也太坏了吧。」 「所以他才会一句话也不说就走出去啊。」 「好啦好啦。」安抚完群起抱怨的笹谷与镰先,茂庭说道: 「好啦,大家就放过二口吧,好吗?他并不是打从心底就这么恶劣,只是有点不够直率而已。」 不用茂庭说,社员们便放着闹别扭的二口不管,拿起甜甜圈吃了起来。不过,他们也没有全盘接受茂庭的说法。这时,黄金川也开门回来了。 「我请管理员帮我打开家政教室,借了许多东西回来!」 他双手捧着叉子、刀子,甚至连纸盘都有。 「哦——!想不到你办事还满可靠的嘛——!」 「黄金,我还以为你完全不擅长做这种工作。」 「你们这样说会让我大受打击耶!」 黄金川的精彩表现,让原本气氛变冷的社团教室提升了温度。二口也用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生气的表情怒吼: 「啊——够了!今天就来大吃一顿吧!」 之后,大家饱餐了一顿,食量非常惊人。社员们将三个大蛋糕、再加上三打甜甜圈一扫而空,露出呆滞的表情坐在社团教室的地板上。体内都塞满了蛋糕和甜甜圈,光是要移动就很难受。 「我……暂时不会想吃甜食了。」 「吃得好累……」 「甜甜圈形状跟蛋糕不一样,吃起来比较方便,这点真令人生气……」 练习后的饥饿再加上对青根的悔恨,让他们没有细细品尝,而是狼吞虎咽、大口大口把甜食吞进胃里。虽然只是变得无法动弹,但这该说是自作自受吧。 在社员们都被击沉时,只有作并一个人勉强能站起来。他顾虑到学长们,因此只吃了两个甜甜圈加一片蛋糕,受到的伤害也比较小。尽管如此,他还是揉着胃部,痛苦地收拾垃圾。这时,镰先对他说: 「你还真努力啊。」 「不,如果弄脏没收拾,会被舞学姐骂……」 「啊——小舞生气起来很恐怖呢。可是啊……这么多东西你们都吃完了,身为带礼物来的圣诞老人,我也感到很高兴呢。虽然肚子吃得很撑。」 「我才不想看到这种浑身肌肉的圣诞老人呢。」 脸色苍白的二口,就像是在尽义务般开口与镰先斗嘴,痛苦地喝下宝特瓶里的茶。镰先板起脸,用膝盖爬向二口说:「不然你吐出来啊!把你刚刚吃的都吐出来啊!」并摇晃着生性嚣张的学弟。 「等一下!你这样摇的话……甜甜圈就要吐出来了,真的要吐出来了,住手啊……!」 「很脏耶!」 正当二口与镰先起争执时,有人缓缓地将社团教室的门推开了一个小缝。外面的寒风从门缝灌了进来,让社员们一齐转过头。 「啊……」 从门缝间看着他们的,正是青根。 「你……约会怎么了!失败了吗?做得好啊!」 二口冲到青根身边,连自己原本想吐的感觉都忘了。然而,不知道是否因为用跑的过来,青根正不断喘着气,鼻子被冻得通红,歪着头露出「你说什么?」的表情。然后,他默默将手上提着的包袱递了出去。 「咦……这……是什么?我可以打开吗?」 二口收下包袱,拿起来感觉相当沉重。他打开包袱巾一看,发现里面是一个豪华便当盒。 「这是什么啊?」 虽然二口开口询问,但青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点头。这大概是代表可以打开的意思吧。 「我要打开啰。」 二口以轻松的心情掀开便当盒的盖子,看到内容物后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 无论是哪个人在什么情况下看到这个,应该都会很吃惊吧。在沉重的豪华便当盒中,塞满许多※牡丹饼与毛豆麻糬。便当盒的角落还细心地摆着圣诞老人及驯鹿的模型当作装饰。 「这、这……该不会是圣诞礼物……吧?」 听到他的问题,青根大大地点了点头。 原本倒在地上的社员们也站了起来,社团教室里传出喧闹声。 「为什么是麻糬?」 「这是怎么回事?」 「约会怎么了?」 在许多疑问声之中,只有作并一个人理解了状况。 啊,原来如此。 青根学长并不是心情不好,也不是身体不舒服,当然不是要去约会。他只不过是想替闹别扭的二口学长准备一些圣诞节的应景活动,当时是在思考该怎么做,才会露出那种表情。 刚刚我说他可能是身体不舒服时,二口学长露出诧异的表情回答「是这样吗?」结果真的是我搞错了。 不管怎么说,主将果然有在好好关心我们这些社员。学长们真的都太厉害了! 不过,眼神发出灿烂光芒的人只有作并,其他社员的表情都很黯淡。 「甜食……」 「我的肚子……」 「麻糬……」 围着豪华便当盒的所有人都摀着胃部不放。好痛苦、好难受、好沉重。胃里塞满了甜甜圈与蛋糕,光是低头感觉就要吐出来了。这时竟然来了麻糬。这真是非常沉重的致命一击啊。怎么偏偏是麻糬呢。麻糬…… 「不过……」 「嗯……」 社员们以苍白的表情互看一眼,点了点头。 「来吃吧——!」 「嗯!日式点心是放在另一个胃!」 「没错没错,小麦和米是放在不同的地方!」 结果,他们果然是男子高中生,还是刚结束社团活动的男子高中生。他们对食物的饥渴可是所向无敌的,胃袋就像是个小型黑洞。 「青根,谢谢你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特地送过来。」 「真好吃!青根,这是你妈妈做的吗?」 「里面有记得放免洗筷耶,果然跟茂庭学长不一样啊。」 「青根,你毕业之后的工作就决定是圣诞老人了!」 「话说回来,红豆馅加上毛豆馅,就若无其事地构成了圣诞节的颜色耶,这也太厉害了吧?」 这群男人兴奋地不停讲话,同时狼吞虎咽地吃着麻糬。想不到刚刚还倒在地板上、靠在置物柜上的这些人,竟然立刻涌现让人难以置信的强大食欲。不过,这就是强韧的男学生。应该是在刚刚倒地的那段短暂时间里消化了吧。 看到社员们愉快的表情,青根满足地点点头。二口一手拿着毛豆麻糬说: 「……抱歉啊,我刚刚竟然怀疑你。」 「?」 「什么事都没有。这样我就算跟你道歉过啦!就算你不懂也无所谓!」 二口对困惑的青根撇下这句话后,为了转移话题,踢了黄金川的背后一下。 「好痛!你做什么啊!?」 「什么事都没有!」 「没有原因就踢我!?」 只是不小心走到二口身边,就遇到了灾难。 作并抱膝坐在社团教室的角落,远望着教室里的喧嚣。 圣诞节果然很愉快。 排球社也很愉快。 尽管回家时间会变得比平常还要晚,不过我还想稍微在这里玩一下啊……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有人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作并同学!」 是黄金川。黄金川满脸微笑,高兴地向他说: 「大家说等一下要一起吃个饭再回去!」 「咦……?」 「吃晚餐啊!现在牛丼与豚骨拉面正以四比四打成平手,作并的一票将会决定要吃哪个!」 听到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作并一瞬间搞不懂他在问什么。不,他听得懂,却无法理解。 接下来……还要再去吃东西……?为什么……?话说回来,为什么打算要去吃豚骨拉面……? 黄金川没有任何怀疑,只是一直等著作并做出回答。牛丼?豚骨?牛丼?豚骨? 这种要选择牛肉或猪肉的压力,让作并的胃开始紧缩、疼痛,背后也冒出冷汗。怎么办?老实说已经吃不下就好了吗?他们会不会笑我就是因为这样才长不高?可是,吃不下的东西就真的吃不下啊…… 作并下定了决心。 「我……那个……抱歉……拉面或牛丼我真的有点没办法……」 将心里的话老实说出来后,作并有点害羞地继续说: 「不过……因为刚刚吃的都是甜食,我有点想吃个肉包再回去。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吃甜食……」 「啊,肉包这个点子不错呢!」 黄金川朝着学长们喊: 「作并同学提议要去吃肉包!」 「肉包吗!肉包这个提议远远胜过拉面呢!」 「说到冬天,当然就是肉包!作并真是了不起!」 「很好,就决定是肉包了!那我们就吃个肉包再回去吧!」 社员们把青根带来的礼物吃得干干净净之后,完全进入「肉包模式」,整理完社团教室便飞奔而出。看样子伊达工业高中排球社在作战时,胃袋也必须要像自傲的铁璧一样。 他们笑着呼出白色的气息,冬天的星座正在头上闪耀。这么冷的天气确实会想要吃肉包呢。 圣诞节结束后,新的一年很快就会来临。说到正月,当然就是春季高中排球赛。一想到这件事,吃太撑的胃部就开始抽痛。构成「铁璧」的这些人对这种疼痛发誓,明年一定要获胜,然后走进了便利商店。 蛇with猫的新年参拜 「那么,学校附近的神社如何?」 「……咦?不要啦。」 山架美华低着头,有点在闹别扭。 这里是户美学园高中附近的速食店,两人坐在一张小桌子的两边,坐在美华对面的是她的男朋友大将优。学校的朋友都说大将「看起来个性不好」,但他绝对不是这样。美华觉得他只是眼神比较凶狠,也因此吃了不少亏。 大将之前一直都是排球社的主将,无论平日或假日,每天每天每天每天的时间都花在社团活动,完全没空陪她。但十一月输了一场大比赛之后,他从社团引退,所以寒假时两人才能像这样待在一起。 最后那场比赛虽然输了,但他表现得很帅。 他露出从未见过的认真表情。 但那件事跟现在无关。 现在的问题是新年参拜。 难得的新年参拜,若只是去附近的神社就太无聊了,因此美华想稍微走远一点。初次参拜也是新年的第一次约会,又不是小学生,怎么能跑到学校后面的神社就了事?为什么男生对这种事情都这么随便啊?美华觉得很不开心。 「尽管你说不要……可是这种事情到哪里做不都一样吗?」 面对完全搞不懂情况的男朋友,美华继续奋战。 「哪里一样了!如果去明治神宫,还可以顺便去原宿买特卖品。要买护身符送朋友的话,去汤岛天神比较适合。啊,听说根津神社有恋爱的能量地点喔!呃……其他还有……」 美华一边用手机查数据,一边偷瞄大将。然而,大将只是拚命低头吃着薯条,表情像是无论要去哪里都可以。 「…………」 太过分了。就是因为这样,女生才会说他个性不好。即便他的确有点怕麻烦,但其实个性并没有那么糟啊…… 结果美华生气的对象不只大将,也开始对朋友生气。不过,她依然不气馁,继续说: 「那么……浅草寺怎么样?虽然不是神社,不过还是很多人去。啊,那边离晴空塔也很近。」 「咦?」 看到大将突然有了兴趣,即使这是自己的提案,美华却感到有点吃惊。 「咦,怎、怎么了?你不喜欢浅草寺吗?」 「啊,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我没去过晴空塔。」 听到大将这么说,美华更加吃惊。 「咦?真的假的?为什么?」 「为什么啊……会去一个地方都是有原因的,但不会去就没什么原因吧?就只是没去而已。」 大将有点懒散地说道,同时一根一根地慢慢吃着薯条。看到他这样,美华气得板起脸。 优这种爱讲道理的地方,真的很烦人。他只不过是比我成绩好一点就这样。如果我念书和运动都输他,那岂不是没有一个地方赢过他吗?他吃的薯条比我多,却完全不会胖,这点也很令人生气…… 不过,他终于提起兴趣了,现在不能因为生气就退缩,总之要想办法尽量发动攻势。这就是所谓的「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虽然或许有点不太一样啦。 「那就去浅草寺吧?好不好?难得去一趟,一定会很好玩的!」 「如果你想去的话……就去那边吧。」 「太好了!」 于是,两人决定要去浅草的浅草寺。美华的纠缠赢得了胜利。 新的一年到了,约好的日子也来临了。双方约在离家最近的车站一起上车。车厢一开始没什么人,但每换一次车,乘客就愈变愈多。最后搭上黄色的银座线抵达终点浅草站时,两人几乎是被车上的乘客挤到月台上的。 「人好多喔。」 月台上挤满前来新年参拜的游客。美华心想,如果在混杂的人群中走散,恐怕就再也见不到面了,于是紧紧抓住大将的大衣。 「咦?怎、怎么了?美华,没事吧?」 大将紧张地满脸通红,美华却很认真地说:「嗯,我会努力跟上你。」两人在人潮推挤之下,总算走出验票口,但前方已经塞满人,让他们完全无法动弹。 「早知道会这样,就去附近参拜了……」 大将说出泄气话,美华抓着他的大衣说: 「这点小事还好啦!呃……离晴空塔最近的是几号出口啊?」 正当美华挺直身体张望时,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一个巨大的声音。 「啊,是户美的一号!!」 听到别人在喊自己的背号,大将抬起头。 户美学园高中的一号。 他背负了这个数字一年,背号已深深渗入体内,虽然已经一个多月没去体育馆,但背号也不会就此消失。现在对他来说,这依然就跟名字一样。 大将看到人群深处有个不知是读小学还是国中的少女,正蹦蹦跳跳地指着这里。 美华的表情稍微有点紧张。 「她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 没印象。是社员的妹妹还是什么人吗?正当大将歪着头思考时,他看到少女身边的金发高美女,才发出「啊!」的一声,想了起来。 「我记得之前在音驹的加油席上看过那个美女……」 正当他喃喃自语时,背后突然有个粗犷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是来约会的吗?」 两人感受到生命危险转过头,发现正后方有个散发浓黑斗气的庞克头男,在更后面还有个脸孔充满异国风味的壮汉。 美华不禁「咿」了一声,稍微往后跳了一下,结果却踩到旁边路人的脚。被踩到脚的男人说「你小心一点啦」,提出正当的抗议,但他被庞克头男和巨汉——音驹高中的山本猛虎与灰羽利耶夫,以及户美学园的队长大将团团围住,无法动弹后,乖乖安静了下来。新年才刚到,他就白白被踩了一下,真是倒楣。 山本看着户美的两个人,用阴沉又细微到快要消失的声音说: 「元旦跑来新年参拜……就代表……你们已经是父母同意的关系了吗?这样啊……」 「怎、怎样啦!你们不是也跟女朋友在一起吗?刚刚在对面……」 大将讲到这里时,刚才那名少女——山本的妹妹山本茜像只猫般钻进两人中间订正: 「我是他妹妹。」 她抬头盯着人看的眼神好恐怖。 「喂!都是你多嘴,害我妹妹的眼神变得这么恐怖啦!」 山本因为妹妹的态度显得慌张,这时利耶夫则是以自己的步调说明: 「由于练习在上午就结束了,于是我和猛虎学长陪家人出来,就只是这样而已。啊,她是我姐姐。」 「我们刚刚去晴空塔买东西!我买了跟小茜同款的饰品!」 金发美女——利耶夫的姐姐亚理莎微微一笑,把购物袋举了起来。 「啊啊,这样啊。」看到大将扫兴的表情,美华开口询问: 「那个,他们几位是谁啊?」 「是音驹的人。」 听到这句话,美华便放开直到刚才都紧紧握住大衣的手。 「哦……又是排球啊。」 美华孤单地低声说完这句话后,挤进人群,往出口的楼梯走去。 「咦?美华,等一下!」 大将怕女朋友走丢,急忙追上去,途中撞到不少人。目睹这一幕的山本则是呵呵大笑。 「看到他们似乎进展得不太顺利,心里就舒畅多了呢!」 「喂,哥哥你太差劲了吧!」 「什、什么嘛,一开始向他们搭话的人是你耶!……呃,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啦!」 「你为什么要生气啊?」 美华好不容易沿着楼梯走到地面,终于可以呼吸地面上的空气时,手臂就被大将抓住。然而,美华却将他的大手甩开。 「……我又没有生气。」 「你明明在生气。虽然你刚刚说『又是排球啊』,但那只是他们自己跑过来,我什么都没……」 男朋友没有直视自己的眼神辩解。美华冷冷盯着他说: 「……你刚刚说她是美女吧?」 「啊?」 「刚刚那个人啊。你说她是美女。」 「啊。」 说了。自己确实说了。他还记得。 大将的脸色刷白,但这时也只能想办法解释。他虽然说了,但并不是以那种意思说的。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意思说的,但总之不是那种意思。 「呃……我说,我并不是那种意思……而且美华比她可爱多了!」 「才没这种事呢!她比较漂亮啊!」 美华其实也知道事情不是那样,为了这种事生气的自己既愚蠢又丢脸。虽然她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不是那样,但总之就是这样。 话虽如此,她还是觉得不高兴,也对不道歉而一直辩解的优感到生气。 美华在生气的同时,好像快哭出来了。但这是难得的约会,她不想哭。可是,只要一讲话眼泪似乎就会夺眶而出,她不得已,只好默默低下头。 「…………」 看到美华一言不发,大将无计可施,只好叹了口气往前走。 「……先别去新年参拜,来转换一下心情吧。」 两人穿过挤满参拜游客的雷门前,走在雷门街道上。人力车的车夫站在车道上大声吆喝揽客,穿着和服的女性笑着上了车。明明是新年,街上每一间店却都有营业,相当热闹、愉快。走在路上的人手上都拿着甜酒、咖啡或团子,看起来很好吃、很温暖。美华羡慕自己眼中看到的每一个人。 太糟了。 这是难得的约会,结果又吵架了。在那场比赛后,我们好不容易才和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是我不好吗?不,优也不对。啊啊,真是的,要是那个庞克头他们没来就好了…… 美华脑海里浮现出山本的脸,感到相当不爽。 没错,如果他们没来,现在我们两个应该感情融洽地在新年参拜……咦?这么说来,有错的人不是优也不是我,而是庞克头他们啰? 一道光芒落在美华心中。 没错,有错的是那个庞克头!为什么我们要为了那种家伙而吵架啊!?那家伙是怎样,为什么要留庞克头啊?真是莫名其妙耶! 她心里一觉得都是庞克头的错,对大将不满的心情就完全消失了,立刻想要跟他和好。 美华忍着害羞的心情,望着大将的背影,向走在前面的他说: 「……那个,我们差不多……该转弯了吧?」 「咦?啊……嗯,也是可以啦。」 大将回答的口气也支支吾吾。 两人在路口右转,走进商店街。这条商店街里有许多古老风情的咖啡厅和日式甜点店,他们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这时,美华伸出手指向某个地方。 「那是什么……啊,上面写说是歌舞伎。」 商店街深处的建筑物「浅草公会堂」前,竖立一面又一面的华丽旗帜。众多酒桶与海报贴在墙壁上当装饰,上面写着「新春浅草歌舞伎」。 「该怎么说呢,这还真是有浅草的风格啊。」 「嗯,很像是浅草会有的感觉。」 双方聊了几句,走到商店街底部后,探头张望通往左右的道路。在这个t字路口前方,仿佛走进了时代剧,呈现江户时代风格的街景。美华似乎觉得相当稀奇,四处张望这片风格独特的景色。 「真是一条可爱的街道。啊,你看,那边的屋顶上有※鼠小僧!」 「……美华明明是东京人,却像是观光客一样呢。」 「因、因为我也没来过浅草几次……」 被大将调侃的美华感觉有点丢脸,把头撇到一边。看到她这个样子,大将笑了出来。 「我也没来过几次,不如就在这附近探险一下吧?」 于是,两人在浅草展开了探险。他们受到香味吸引,往前走去,进到一条挂满红灯笼的街道。每间居酒屋的桌椅都摆到店外,宛如晚上的庙会,十分热闹。 「从白天开始就这么热闹啊。」 「这应该……算是露天座位吧……」 塑料屏风围着的座位上,有情侣也有全家大小一起来的客人,从大白天就人声鼎沸。两人有点紧张地走过这条「炖煮料理街」,抵达前方一栋有著白墙及砖瓦屋顶,像是大宅邸的建筑物。 「这间也是寺庙吗?」 「不,这是……」 墙中传来嘻笑声与喊叫声。这栋建筑物不是寺庙,也不是宅邸。 「啊,我知道了,是游乐园!怎么办?优,是游乐园耶!」 「怎么办啊……怎么样?美华要进去吗?」 「我们进去吧!」 两人一口气兴奋了起来,冲进游乐园里,这时一台云霄飞车刚好从他们头上通过,发出巨响。 「唔喔!好近!好恐怖!」 「啊,有熊猫!来坐熊猫吧?」 美华手指投入百圆硬币就能骑乘的熊猫型玩具车。看起来毛茸茸又软绵绵的,就像巨大布偶在移动。熊猫以生硬的动作在人群中移动,感觉还满危险的。四周的游客有些在向熊猫指指点点,有些在拍照,看得出熊猫非常受欢迎。 「咦?我比较想坐云霄飞车那种,会旋转或自由落体的游乐器材……」 「我想坐熊猫!等那些人坐完之后,就换我们去坐吧?」 美华完全迷上了熊猫车,把不太想坐的大将拉到熊猫旁边。他们在一旁等待现在坐在车上的人下来,两人就能上去坐了。 仔细一看,坐在两台熊猫车上的两个男生似乎在比赛,喊着「走内侧吧!」「我不会输的!」之类的话,用比走路还慢的交通工具竞争得非常热烈。两个男生中一个比较高,一个比较矮小,他们是兄弟吗……美华呆呆地看着那两人。 这时,不知道是不是投币的时间到了,熊猫车忽然停了下来。两个男生走下熊猫车说:「啊,有人在等。」看向美华——不对,是看到大将后「啊!」了一声,露出惊讶的表情,并快步跑近他们身边。 「犬冈同学,你看!是户美的人!」 「咦?哇,真的耶!呃……新年快乐!」 高大的那位男生开口打招呼,同时元气十足地鞠了一个躬。看样子他们似乎不是兄弟……正当美华如此心想时,大将也认出了他们。 「啊,你是音驹的板凳自由球员吗!」 「是、是的!」 矮小的那位——柴山优生也低下头打招呼。想不到他们两个人还满有礼貌的。而且高大的那位——犬冈走还积极地向美华他们攀谈,让他们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这里新年有营业真是太好了呢!」 「咦?啊,是啊……」 「刚刚有看到卖七彩刨冰的店,你们有吃吗?我的嘴巴被颜色染得好厉害啊!你看!」 高大的那位就像是亲戚的小孩一样,吐出染成七彩的舌头让他们看。 「……嗯,真的很厉害呢。」 美华开始感到不安。这样下去的话,恐怕会受他们影响,一起去餐饮区吃炒面、搭云霄飞车,晚上还会在灯光秀前面合照……如果他带着这种天真无邪的笑容提议,自己实在没办法拒绝…… 一想到这里,美华迅速开口: 「我、我们已经准备要回去了!对不对,优!」 「咦?啊,是、是啊!」 大将也连忙点头。 「这样啊,真是遗憾!我本来还想找你们一起去吃炒面耶。那么,下次再聊吧!」 高大的那位笑着挥挥手,矮小的那位点头向他们行礼,美华与大将逃也似地飞奔而去。 两人冲出游乐园,在路上跑了一小段后望着对方,露出「应该没问题了吧」的表情,相视而笑。 「真是吓我一跳。」 「是啊。下次再来坐熊猫吧。」 「嗯……下次再一起来吧。」 跟大将约好下次要一起来,美华感到很高兴,觉得自己的脸都红了。虽然发生了许多事,不过他最重视的人果然还是我。我原本以为他平常都在想排球,但可能只是我没察觉,或许至今为止他一直都很重视我吧。 男朋友的一句话,让美华在人群中前进的脚步变得轻盈。 大大小小的商店布满四面八方的街道,让人觉得整个市区看起来简直像个迷宫。眼前所见的每一物都相当珍奇,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十分有趣,让人心动不已。就算眼前突然出现马戏团的帐棚或※见世物小屋,也不会感到惊讶吧。 美华为了不要错过通往不知名地方的线索,走在街上的同时也会仔细凝视街道各处。因为这是探险啊,只要两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很快乐。 「……啊,这里也有很多旗帜耶。又是歌舞伎吗?」 建筑物前除了有色彩斑斓的旗帜,还有红白灯笼与※茧玉装饰,夸张地表现出新年的喜庆气氛。 前面立着好几片看板,大将仔细确认上面的表演者肖像。 「不,这应该是……※落语吧。」 往建筑物一看,上面大大写着「演艺厅」三个字。两人从游乐园所在的街道出发,沿着「六区百老汇」往南走,一路走到了演艺厅的角落。 「你看,上面写说有打陀螺和魔术表演耶。」 「虽然感觉有点诡异,不过还满像过年会有的表演,就进去看看吧?」 两人在窗口买了入场券,走进有点阴暗的演艺厅。打开门后,发现里面满满都是观众,连走道都挤满人。闷热的空气甚至让美华想要脱掉大衣。 「啊,已经开场了。」 「想不到人这么多啊,就站着看吧。」 在挂着华丽红白灯笼的舞台上讲话的人,虽然穿着和服,但外表看起来还满年轻的。原来表演者并非都是老爷爷啊——大将如此心想,突然「嗯?」了一声,往美华的方向望去,眉头还皱了起来。 「咦,怎么了?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正当美华想要确认特别为今天买的毛线洋装时,才发现大将看的并不是自己。 「咦?什么?」 美华追着大将的视线转头望去,大将小声说: 「你……果然是音驹的!」 站在美华旁边的平头男也转过了头。 「嗯?……啊啊!」 平头男稍微吃了一惊,露出微笑向他们打招呼。 「你是户美的队长吧?新年快乐。今天我们队上的福永说,他很推荐的一位漫才师会登场,所以我们两个人就来看看。」 在口气温和稳重的平头男身边,有另外一个男生正默默地盯着他们。这个叫福永的男生感觉不太亲切,一句话也没说。 「……再过不久就是春季高中排球赛了耶!你们怎么还这么悠闲啊!」 大将不禁大喊,周围的观众一同向他说:「嘘——!」示意他安静。 「啊,对、对不起……」 听着男朋友道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美华一个人从演艺厅里飞奔而出。 美华穿过鲜红色的大木门,快步走向新出现的商店街。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在哪里,或正要走向哪里。 只觉得懊悔、难堪,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优果然不关心我,依然只在意排球。明明不要管其他学校的人就好了,还刻意跟对方搭话,他到底在做什么啊?有够蠢的,明明都已经输了。 这时,她打了一个喷嚏,才发现自己脱掉大衣后一直没有穿上,于是穿了回去,把才刚买没多久的白色毛线洋装隐藏在大衣下面。 「我真像个笨蛋。」 这件是美华特地跟妈妈预支压岁钱买的,他却完全没有察觉……买衣服的时候确实很开心,当时她还在想他会不会比较喜欢自己打扮得有女人味一点,要买白色还是粉红色比较好,结果想这些事情全都没有意义。早知道与其买衣服,不如去买好吃的蛋糕。就是那种百货公司地下街一个五百日圆左右的蛋糕,要买很多个。 美华思考了这些事之后,愈来愈觉得心酸,眼泪也渗了出来。在拚命忍住眼泪的美华面前,华丽的旗帜依然迎风飘荡,但这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那个不知道是歌舞伎还是落语的表演,就像魔法解除了一样,看起来一点也不有趣。不过她刚刚瞄到看板上写着「浪曲」,不是歌舞伎也不是落语,让她更不甘心。 「呜、呜呜……呜……」 已经受够了,不行了。 尽管眼泪会让妆花掉,然而她已经不在乎了。哭吧,哭出来吧。 美华下定决心后,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天空。 「啊。」 她张大了嘴巴。 新年时节,在蔚蓝、万里无云的天空中,耸立着好大好大的晴空塔。 「好大啊……」 眼泪缩了回去。 晴空塔一直耸立在刚才一路走来的这条路旁边。说得也是,毕竟晴空塔也在浅草嘛。 不过,由于她有的时候低头往下看,有的时候逃也似地跑走,有的时候在左顾右盼寻找小巷子里的秘密,完全没有看向远方,才没注意到。 美华完全忘记刚才想哭的情绪,继续笔直地往前走去。 离开商店街之后,前方就是浅草寺。这里是他们原本要来新年参拜的地方。 美华看着晴空塔向前走,发现左手边就是刚刚进去过的游乐园。仔细倾听,还能听到云霄飞车的声音。她原本以为自己逛了很大一圈,结果只是在附近绕来绕去。一察觉这一点,她就觉得好笑。 「原来我也完全不关心嘛。」 美华绕到五重塔后面,走向本堂时,才想起自己还没新年参拜,打算回到参拜的队伍中排队。这时,大将喘着气跑了过来。 「找、找到了……!太好了……美华,你为什么突然跑掉啊!」 「对不起。」 「咦?啊,不,没什么好道歉……的啦……」 大将不知为何移开了眼神。 这个人常常在奇怪的时候紧张或是害羞呢——美华一边这么想,一边解开大衣钮扣,把里面穿着的洋装展现给大将看。 「这件是我刚买的。」 「咦?啊……我觉得您穿的这件衣服相当可爱。」 「为什么要用敬语?」 美华稍微笑了出来,心想:不能一直希望对方察觉,也不能一直等待。要自己主动说出口,展现给他看才行。不然,双方一定无法互相理解。 虽然这么做很令人害羞也很困难。尽管如此,她还是想要一点一滴地将心情传达给大将。 两人排在队列中,缓缓前进,这时他们终于开始静静交谈。轮到参拜时,两人投入香油钱,合掌膜拜,之后手牵手走下了阶梯。 摇晃签筒的声音、手机快门的声音、各式各样的声音及各国语言在空中交错,还有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自拍棒伸了过来。两人在这片混乱中穿过仁王挺立在旁的宝藏门,走过仲见世街,来到雷门。 「对了,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咦?不,没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男朋友吞吞吐吐地低下头。美华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说:「告诉我啦。」并轻轻瞪着他。毕竟不说出口,对方就不会理解啊。 「好痛!呃,就是……在春季高中排球赛中,希望他们——音驹高中的那些家伙至少能取得一胜。」 「……咦,为什么?」 美华停下了脚步。 「你问为什么……该怎么说呢,就是希望他们连我们的份一起赢……」 「这是怎样……那许愿希望明年能再跟优一起来新年参拜的我,不就像个笨蛋吗!」 「咦!?」 听到意料之外的话语,让大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美华已经停不下来了。 「说到底,你对新年参拜其实也没什么兴趣吧?感觉无论去哪里你都无所谓……!」 「……不,我真的很期待!之前说要去哪里都行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期待约会这件事有点丢脸……」 「这是怎样啊?莫名其妙!」 在拥挤的人群中,站着不动的人不只他们两个。 美华与大将的背后,有两个男生站着不动窃窃私语,不过声音也没有小声到听不见。 「这是少女漫画的情节吧。」 「是啊。」 美华吃了一惊回过头,发现站在后面的又是一个高大的男生和一个矮小的男生。不过,这两个人不像刚才在游乐园看到的那两位纯真。正当她想说这两个没看过的人是谁时,站在她身边的大将开口大喊: 「黑尾,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p171 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人组,是音驹的三年级生——主将黑尾铁朗与自由球员夜久卫辅。虽然大将面红耳赤地大喊,他们却毫不在意,一边吃着※人形烧一边讨论。 「你看,这种情况很麻烦吧,所以我才说在家里附近参拜就好了。要来这么远的地方,研磨就不来了,他说懒得来。」 「少啰唆!大间的神社比较灵啦!」 「神明才没有那么单纯呢!」 看到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大将忿忿不平地大喊: 「喂!音驹的家伙,你们竟敢无视我!」 「嗯?啊啊,什么啊,原来是少女漫画里的男主角啊。」 「不要用那种方式叫我。」 即便口气凶狠,但大将只是为了要隐瞒自己害羞的情绪,让黑尾露出了促狭的笑容。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却没想到你竟然会祈求让我们获胜啊。」 「真是意外——」 夜久双手抱胸,不停点头。 「你们竟然在旁边偷听……!」 丢脸和屈辱的情感让大将整张脸红到脖子,瞪着黑尾不放。然而,黑尾站在大将面前,轻拍他的肩膀说: 「放心吧,我们不会只赢一场就结束了。」 这句话使大将吃了一惊,原本的气势也瞬间消散,但跟嘴角扬起微笑的黑尾对上眼时,大将也轻轻一笑回复: 「……这是你说的喔?」 双方保持像是在互瞪又像是在微笑的表情,不久后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输吧输吧!一下子输掉吧!你这只可恶的猫!」 「很遗憾,我们绝对不会输!」 「不管说什么都不会输,因为音驹有我在。」 「不过,之前阿夜不在,我们还是赢了啊。」 「什么!?」 「很好,非常好!就这样起内讧吧!」 「才——不——会——咧——」 看到三个人就像小孩子一样吵得不可开交,美华耸了耸肩。 虽然很蠢,但他们在多次比赛中互有胜负,却能像这样拌嘴,使美华有点羡慕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比起聊天或玩耍,排球比赛更能让彼此互相理解,感觉真不错。美华边想边站在雷门正下方挥手。 「真是的,快点走了啦!」 美华心想:尽管最后还是没去晴空塔,可是就下次再去吧。在音驹的人不会过来时,悠闲地逛。然而,如果又不巧遇到——下次就大家一起去吃馅蜜或最中冰淇淋吧。也可以找那个庞克头一起去。 十二月的人客来坐居酒屋 居酒屋「人客来坐」的座位区,又传出干杯的欢呼声。桌子上堆满只剩下柠檬块及香芹的盘子,或是吃剩的食物。坐在桌子两旁的是,乌野高中排球社的毕业学长兼商店街队伍的成员——嶋田与泷之上。 嶋田大口大口地将啤酒灌进嘴里,再豪迈地放下啤酒杯,向坐在对面吃着花枝圈的泷之上说: 「所以,这可是全国啊。」 「嗯,是全国。」 「该怎么做?如果他们拿到冠军……!」 基于兴奋及酒精的催化,嶋田满脸通红,几乎要冒出烟雾了。 原因只有一个。他们从春天起一直在表面上及暗地里支持的乌野高中排球社,已经拿到春季高中排球赛的出场资格。 全日本排球高级中学选手权大会——简称春季高中排球赛,是决定日本最强高中排球社的比赛。准决赛及决赛将会在全国性电视台转播,全日本的排球社社员,都非常盼望能打进春高。 嶋田心中半是期待半是不安,不,不如该说两种情绪以一百对一百的比例在内心竞争,让他每天都挂念着这件事。 不过,要说他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事情一样关心也不对,有点不太一样。 嶋田在假日或平日工作结束后会陪他们练习、倾听他们的烦恼。遇到比赛时,会请特休去替他们加油,远征费用不足时也会帮忙募款。他的心情已经接近父母的感觉——比起自己,更重视小孩。嶋田的特休剩下没几天了,要小心不能感冒才行。 「冠军啊……」泷之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下,开口回应: 「那应该要接受采访吧。」 「咦?谁要接受采访?」 「我啊。」 语毕,泷之上拿起免洗筷,搅散放到加了热水的烧酒里的梅干。嶋田盯着像水母在玻璃杯中漂浮舞动的梅干碎片询问: 「为什么啊?你要说什么?」 「就是那个啊,我开车载他们去东京之类的事。」 听到这句话,嶋田摇了摇头。 「太弱了,一点故事性也没有。」 泷之上啜饮着加了热水与梅干的烧酒,询问嶋田:「果然是这样吗?」同时将七味粉撒在烤鸡串(酱烧鸡肝)上。 「当然啦。开车这种事谁都会……啊,你是七味粉派啊?我吃烤鸡肝时都加日本黄芥末。」 「当然要加七味粉啦。不过,熬夜开车很辛苦耶,真的不行吗……」 看到泷之上边吃鸡肝边抱怨的样子,嶋田稍微笑了出来,点了根烟。这时,他「啊」了一声,想起一件事。 「对了,田中的姐姐也有开车载过日向他们啊,载到东京。」 「啊,对喔。」泷之上喝了一口烧酒。 「比起大叔,田中的姐姐更适合吧……没办法,就把开车的故事让给姐姐吧。」 「如果把这个让给她,你就什么也不剩了吧?」 嶋田拿着啤酒杯露出苦笑,泷之上拿着吃完的竹签指着他,露出促狭的笑容。 「那就来帮乌养征婚吧。」 「啊?在访问时做这种事?」 嶋田一时搞不懂他在说什么,总之先喝了一口啤酒。 「没错,在记者访问时帮他征婚。」 「我不懂你的意思。」 嶋田耸耸肩,泷之上好像想起了什么,奸笑着说: 「不,听说乌养他啊……曾经抱怨过,他每次打电话找毕业学长募款时,对方都会说要帮他介绍相亲对象。这是内泽说的。」 嶋田仰头大笑,立刻对这个话题产生兴趣。 「相亲!真的假的!」 「乌养要找结婚对象的事,果然还是要帮他炒得热闹一点吧?」 「找结婚对象!系心要找结婚对象!」 p184 嶋田笑得更开心了,但泷之上单手拿着酒杯感慨地说: 「不,我是说认真的。他周末假日都跟满身臭汗的高中男生待在一起吧?没有什么跟异性邂逅的机会吧?」 「啊啊……」 嶋田捻熄烟头,轻轻叹一口气。 「到时要讲他找结婚对象的事也行啦,不过……这话我只在这里说,我们现在还有个问题,就是在比赛中能不能打赢那些高中男生……」 「啊……」 泷之上安静了下来。 嶋田再点了一根烟,望向墙上的菜单,仿佛不想面对现实。 「我们当初没打进过全国大赛,而且最近也很快就开始喘气。」 「戒烟。」 「我才不要。」 两人暂时默默地喝酒,当酒杯里的烧酒净空后,泷之上沉重地说: 「要赢的话……也只能对他们下毒了吧。」 听到他说出这么丢脸的战术,嶋田不禁呛到,把刚喝的啤酒喷了出来。 「你很脏耶!」 「啊,抱歉抱歉!因为你的做法太直接了啦。」 嶋田拿手边的湿毛巾擦拭桌面,泷之上双手抱胸,思考该如何赢过高中生。 「也只能在比赛的前一天,请他们吃生牡蛎了……」 不知道泷之上这话有几分认真,他的表情相当严肃。 「如果没有食物中毒,也只是让他们白白吃了一顿美食。而且之后他们就会常常跑来找你说:『请我们吃牡蛎吧』这种话……对了,你知道吗?听说白鸟泽的教练在集训时吃牡蛎而食物中毒。啊,我也来点一份生牡蛎吧。」 「在谈到这种话题后,你还吃得下去啊……」 「我会用酒精消毒,没事没事。阿姨,请给我一份生牡蛎和一杯柠檬沙瓦!柠檬沙瓦的酒精要浓一点!」 嶋田向柜台挥挥手,阿姨用开朗的声音回答:「好喔!」 「那么,干杯!」 「耶——」 双方互碰酒杯,嶋田大口大口将沙瓦灌进嘴里,再豪迈地放下啤酒杯,向最后还是一起吃了生牡蛎的泷之上说: 「所以,这可是全国啊。」 「嗯,是全国。」 「……全国大赛这件事该不会是假的吧?」 嶋田眼神涣散、喝得相当醉,如果稍微用指头推他一下,似乎就会像豆花一样散开。泷之上无奈地说:「真拿你没办法。」但还是继续陪他讲下去。 「不是假的啦。你不是看过比赛了吗?」 「说得也是,是真的。虽然我还是难以置信……」 嶋田趴在桌上,用朦胧的眼神看着冒出水珠的沙瓦酒杯,之后又用渐渐变得有点口齿不清的语气说: 「不过,他们一直都深信……深信自己能打进春季高中排球赛。」 「嗯。」 「我们啊……从前有深信自己能打进全国吗?」 嶋田一直趴在桌上,眼神望向远方。他的眼镜受手臂推挤,远离原本的位置,但他已经不想再把眼镜扶正。 泷之上默默喝着烧酒,试图回想起十年左右前自己还是高中生时的事。 当时自己是用什么态度参加社团的呢——认真的时候很认真,但偷懒时就不去练习,应该是这样吧?尽管如此,当年自己应该也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然而,若现在的自己看到当年的自己,会怎么想?应该会感到焦急,认为只要再努力一点、认真一点,打进全国就不是梦了吧。要是高中时听到别人这么对自己说,当年的自己应该也不会乖乖听话吧—— 看到泷之上陷入沉默,嶋田开口纠缠他。 「不要一句话也不说啦,泷!我从前一直深信!虽然深信能打进全国,但还是打不赢!」 「你这个醉鬼,一直自言自语的,很吵耶……走,我们要回去了!」 「咦——喝完这一杯就好,喝完这杯我就回去了,再陪我喝一杯就好啦!」 「不要。」 两人的声音,渐渐融入有点烟雾缭绕的居酒屋喧闹声中。 全日本排球高级中学选手权大会——简称春季高中排球赛,是决定日本最强高中排球社的比赛。准决赛及决赛将会在全国性电视台转播,全日本的排球社社员,都非常盼望能打进春高。当然,他们在高中时代也曾经以此为目标。 正因如此,看到学弟们终于要站上春季高中排球赛的球场,看到自己的伙伴以教练身分率领的队伍,将要在他们憧憬的春季高中排球赛中登场,对他们来说是一件非常特别的事。比任何事情都要令他们高兴、值得夸耀,还有一点点……就像是加在烤鸡肝上的七味粉或日本黄芥末,那种微辣程度的悔恨。 插图 乌野太鼓,前往京城 台版 转自 轻书架 图源:轻书架录入组 录入:无语 「欢迎光临!」 晚上的餐厅响起年轻店员的声音。进门的大概是常客,他们迳自走向餐桌,连菜单都没看就直接点菜。 「麻婆茄子……啊,还是姜汁猪肉套餐好了。还要一瓶啤酒。」 「好,一份姜汁猪肉!」 将客人点的菜转达给厨房后,俐落地拔掉啤酒瓶盖的店员,是这家乌野食堂的长女田中冴子。大学开始放寒假了,她这阵子总是从白天就来这里,努力帮忙家里的生意。她穿着印有店名的围裙,再加上用三角头巾绑住头发的模样,俨然就像招牌女店员。 炒肉和炒菜的清脆声响、引动食欲的香味、客人黄汤下肚后的笑声——年底的店里十分热闹,到处都是结束工作想来用餐、稍微喘口气的客人,店里充满回到家般的温暖气氛。 新来的客人掀开布帘、走进餐厅。 客人的眼镜瞬间起了雾,可见外头多么寒冷。 「欢迎光临!」 冴子立刻将护贝过的特别菜单递给坐在座位、仰头看着墙上菜单的客人。 『贺! 乌野高中男子排球社 晋级春季高中排球赛!!』 巨大文本跃然于纸上,菜单列着「扣球得分拉面」、「发球得分煎饺」、「传球接得好炒饭」等等跟排球有关的菜肴名称。 「这几道菜份量十足,很划算喔!这次全国大赛,我弟弟会出赛!啊,这边的菜,我们会将十分之一收益转交给募款活动!」 不知道是被冴子的营业用笑容和气势所震慑,还是被划算这个词钓到了,正在擦拭眼镜雾气的客人回了一句「是喔」,似乎很感兴趣。 「那就这个拉面和煎饺。」 「谢谢!扣球得分拉面一碗、发球得分煎饺一份!」 冴子边带着笑容传达点单,边在内心握拳大喊「太好了!」,并摆出了胜利姿势。 自从得知球队即将出赛春高,主要以毕业校友和家人组成的排球社相关人员,便开始四处奔走募款,以筹募前往东京的旅费。东京实在太遥远了。 不久后,厨房传来「姜汁猪肉好了」的声音,且端出盘子上菜,冴子用拿帐单的手端着刚出炉的料理送到客人桌上。 「让您久等了,这是您点的姜汁猪肉套餐!」 不愧是跟中午一样繁忙的时段,忙碌得令人眼花,但冴子早就习惯了。连被客人喝得空空如也的啤酒瓶,都没能逃过她的法眼。 「要不要再来一瓶啤酒呢?」 「啊,那就再来一瓶好了。对了,刚才听你说,阿龙要去参加全国大赛是不是?早知道叔叔也点特别菜单就好了!」 「不会不会,像您这样的客人……」 冴子在将新的啤酒放上餐桌的同时递出了募款箱,对客人露出满面笑容。 「锵锵!就请您乐捐吧!」 「冴子,我真是输给你了,那就……」 常客从钱包抽出千圆纸钞投入了募款箱。 「唔哇,好大方喔!谢谢您的支持!电视会有转播,请您一定要帮我们加油喔!啊,既然如此,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加油?我们的啦啦队也在征人喔!我弟弟平常就像那样是个笨蛋,但他打排球的时候可是非常帅气的喔!」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此时,龙之介从门口的布帘探出头。 「老姐,你不要老是说那种话啦!!」 「啊,你回来啦!怎样,你也要来帮忙吗?」 「才不是咧!还不是老姐嗓门太大,在外面就听到了!」 弟弟逃亡般地缩回涨红的脸,消失在布帘后方。冴子对着布帘的方向吐舌,然后又换上开朗的笑容对餐桌上的客人说: 「各位看,他就是那么害羞的家伙。」 打烊后,将店铺整理完的冴子刚回到家,就看见洗完澡的弟弟站在冰箱前喝牛奶。他大剌剌地喝着牛奶的模样,令冴子有点火大,她朝全身冒着热气的弟弟那颗光头轻轻拍下去。 「所有事情都丢给姐姐帮忙,你自己跑去洗澡?你很有种嘛!」 「很危险耶,打翻牛奶就糟糕了!……真是的,如果不洗澡,你一定又会嫌我全身都是汗臭味……而且你也一样啊,高中的时候到处玩耍,根本没去店里帮忙不是吗……」 p017 龙之介口中不断嘟嘟囔囔地抱怨,冴子瞪了一眼就让他闭上嘴巴。 「你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 连在家里抱怨一句都不行,弟弟就是这种生物。 打从出生就一直被折磨到大的弟弟,即便想反抗也办不到。因为大概在他两岁的时候,用以反抗的獠牙就已经被拔掉了。 姐姐「哼」了一声,抬头挺胸地命令他: 「不要挡在那里,滚开!我拿不到啤酒了啦!」 「啊,遵命。」 龙之介从冰箱前退下。 「臭小子竟然长得比我还高大,有够挡路的!心智年龄明明只是小学生的程度!」 「是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擅自变得这么高大——」 不讲理的抱怨也只能咬牙忍耐、乖乖服从,弟弟就是这种生物。但姐弟的感情其实并不差。 从冰箱取出啤酒的冴子在厨房的餐桌前坐下,龙之介坐在她的对面。 他们手上分别拿着啤酒和牛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话题总是围绕着春高。 虽说如此,但聊的不是练习或比赛。而是「出发前想先去理发店理个头,可是到时候正好碰上年假,我看还是在家用剃刀剃一剃好了」,以及「让妈妈她们录像的话,搞不好会失败,我看还是先设好预约录像吧」这些悠哉的话题。 接着,冴子若无其事地随口问了每次都会顺便聊到的话题之一。 「对了,啦啦队跟你们住同一个地方吗?」 「咦?」 「学校的乐队啊!」 「啥?什么乐队?」 没有交集的对话让姐弟俩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但冴子说了一句「咦,你等一下!」并站起身。 「难道,你们没有啦啦队吗?」 「有啊,跟平常一样,毕业校友会来帮我们加油。」 「为什么?这可是全国大赛耶!?」 「你问我为什么,我哪知道!大概是交通问题很麻烦吧?」 要把阵仗比排球社还大的管乐社带到东京,的确很困难。不止是人,还得把乐器一起带去,而且还有宿舍的问题。 现状则是,排球社的交通与住宿费,都得靠向毕业校友以及左邻右舍募款才有办法负担。 「而且他们还有演奏会,总不能妨碍他们练习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那是全国大赛耶!?其他学校一定都会像白鸟泽那样,带着阵仗惊人的啦啦队一起去吧!?」 冴子想起选出了代表宫城参赛学校的决赛。 她想起决赛时的白鸟泽啦啦队—— 对方几乎坐满了观众席,拥有压倒性的人数差异。那是不管乌野高中再怎么拚命发出声音,加油声也会被瞬间埋没的音量差距。 如果加油规模只是因学校规模和校风而异,与比赛没有关系,那也就罢了。但事实上,那个大型啦啦队也是左右会场气氛的主因之一。没错,简直就像整座会场都是敌人…… 「你们学校不能想个解决办法吗?」 冴子重新在椅子上坐好,粗鲁地搔着头发。 她很清楚。啦啦队毕竟只能在一旁加油,真正奋战的是场上的选手。加油声的大小不能决定比赛输赢。再说,弟弟的那群队友,可是盟友变少反而更能激发斗志的一群人。 冴子明白这些事情,可是—— 突然变得沉默的冴子从冰箱取出第二罐啤酒。看着她的背影,龙之介感受到了危险,决定悄悄走回自己的房间。 看见在黑暗房间发光的手机来电显示,乌养系心不禁感到害怕。 他正准备要睡觉,刚关上灯,田中的姐姐冴子的电话就立刻响起来。 「我看她……绝对灌了酒……」 乌养在黑暗中紧闭双眼。 怎么办……可以的话,真不想接啊。而且明天得早起,还是不要接比较好…… 乌养在棉被里烦恼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接起了电话。毕竟深夜来电很可能是情非得已的紧急事件。更何况是队员家属打来的电话,只不过打来的不是家长,而是姐姐。 乌养教练战战兢兢地按下通话键。 「喂、喂……?」 「教——练!!」 对方的音量让乌养立刻将手机从耳边拿开,他叹了一口气。 看吧!她喝了。 所以我才不想接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好歹还是问一下。不同于冷漠的长相,乌养其实是个很会照顾别人的男人。他甚至能把充满问题儿童的男子排球社照顾得服服贴贴的。 「我跟你说吼,就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才会打电话给你啊!」 「你、你是指什么事?」 看来可能比原本预期的还麻烦……随便找个借口说没电或是信号不好,然后挂掉电话好了……乌养脑海中闪过坏主意,不过因为冴子接下来所说的话而打消了念头。 「就是加油的事嘛!你应该知道吧!?」 我不知道啦!不过加油的事是…… 「……你是指春高吗?」 「不然有什么好加油的?欸,你说啊!?」 「别找我麻烦啦……关于那件事,你打来得正好。」 说完这句话后,乌养从棉被里爬出来,打开了房间的电灯。他一边因为刺眼的灯光眨着眼睛,一边看向墙上的日历。 「其实我有事想拜托你,我本来打算明天联系你的。」 「咦?」 「我需要和太鼓队的力量!」 冴子瞬间酒醒。 12月上旬,所有出赛春高的代表学校都已出线。自从对战表发表后,乌养便埋头研究对手和拟定对策。 其中有经常出现在杂志等媒体上的强校及明星选手,当然也有没没无闻、第一次出场的学校。搜集来自全国各地的参战学校情报并不容易。他只能靠学生时代的关系,在短时间内用尽一切办法收集信息,其中有间学校令乌养很在意—— 乌养边和冴子讲电话,边从堆积如山的杂志中拿出最上面的一本。他翻开内页,里头出现最有望夺下冠军的学校之一——兵库县代表稻荷崎高中的报导。 「我们搞不好会在第二场比赛碰上他们,不,只要赢了第一战就一定会对上他们。稻荷崎……」 可是,冴子情绪高昂的声音盖过了他的说明。 「ok,如果是那种事,包在我身上!我立刻联系和太鼓队的所有队员,那就先这样!」 「等、等一下,没必要立刻联系吧?你以为现在几点啊……」 「是吗?好事就要快点做啊!不、可是,我还是觉得加油啊,该怎么说呢?要像这样,默默支持选手的心理层面,不对,与其说是选手,更应该说会场?要掌握场上的气氛……」 就在此时—— 乌养捺着性子,乖乖听着愉快又兴奋的冴子侃侃而谈,他的耳中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响。 「………!」 那声音非常细微且缥缈不定,但是他确实从冴子的话语之间听见了那道声响。 轻快俐落的喀咻声。 乌养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喉咙发出了声音。 刚才那是打开罐装啤酒的声音吧?对方毕竟是田中的姐姐,不可能喝什么果汁或汽水。嗯,是啤酒没错,是啤酒。绝对是啤酒。你听,现在还能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再也听不见冴子说的话。 取而代之的是,握着刚从冰箱拿出来的铝罐的冰冷触感,以及慢慢浮现于铝罐表面的水珠。打开铝罐的瞬间,迎面而来的香气、气泡在罐子内爆开的滋滋声,还有令人麻痹的苦味及口感——啤酒的一切通过五官感受传了过来。 惨了,好想喝啤酒! 啤酒啤酒啤酒啤酒啤酒,好想喝啤酒! 「啊,对了,没错。嗯,你说得对。」 乌养随便说了几句话回应冴子后,静静地下定决心、走出房间。他走下嘎吱作响的楼梯,丝毫不介意走廊的寒冷,就这样朝着厨房走去。 他记得前阵子买的啤酒应该还有剩。 乌养一打开冰箱门,橘色光线立刻照亮昏暗的厨房。冰箱门边放着三罐冰凉的啤酒。 「太好了,还有……!」 没有的话,他差点就要跑出去买了。 「咦,你说什么?」 乌养教练对电话另一边向他发问的冴子回了「啊,没事,是我的事情!」蒙混过去,接着将手指放在啤酒的拉环上。 伴随着喀咻一声轻快的声响,饮用口冒出了些许泡沫。乌养怕浪费而将嘴巴靠上去啜饮泡沫,他的耳里传来冴子的声音,他仿佛能从笑声中看见她咧嘴一笑的表情。 「喔,听那声音,教练也在喝啤酒吗?」 被她发现了。既然我听得见对方喝啤酒的声音,那她听见我开罐的声音也是理所当然。 乌养对着看不见的对手低下头。 「对你很不好意思,不过我正在喝。」 「不错嘛,那么……」 两人隔着电话,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干杯」。 看来,今晚会是个漫漫长夜。 隔天,冴子为了讨论春高远征的事情,召集了所有乌野太鼓队的成员。 冴子原以为,大家在宝贵的寒假可能都有各自的行程,想要全体一起去东京是不可能的,没想到大家都说为了冴子的弟弟一定会帮忙,所有人都二话不说便答应参加,这让冴子深深感恩在心。 乌养教练最担心的冠军候选,也就是那间忘记叫什么名字的高中,听说他们竟然要从兵库率领大乐队前往东京参赛。想必他们的人数跟声响一定会超过白鸟泽吧? 「…………」 冴子望着聚集在练习室的伙伴们。 全体人数还不到十个。 但是,她不想输。绝对不能输! 那群小子在场上挺身奋战,观众席的啦啦队气势却输给对方,这样岂不是颜面尽失吗! 冴子想着从未谋面的敌手,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结束了设置太鼓的准备。 「好,开始啰!」 成员们站上固定位置。 ※缔太鼓响亮有力的鼓声响起,仿佛要穿透天花板般逐渐变得沉重。不晓得这声音在东京体育馆里听起来是什么感觉? 冴子边听着缔太鼓声边回想。 到现在为止,她看过的每一场有弟弟他们参加的比赛,以及将成绩满江红还得参加课外辅导的一年级光头送到东京的这段漫漫长路。这一路走来,她眼中看到的他们,总是用尽全力在拚命。不分日夜竭力练习的模样,就像笨蛋一样憨直、全力以赴,他们看起来甚至不知道偷懒这两个字。 换作是我,知道要晨练的瞬间,就不想参加社团了。 可是这几年,弟弟几乎不曾在她起床的时间还待在家里。光是他有办法早起这点就值得她尊敬了。 「……我一直以为他还只是个小鬼,没想到……我也不能输!」 冴子高高举起右手臂,挥下了鼓棒。 ※长胴太鼓轰然作响,撼动了身体与练习室的气氛。太鼓乐音融为一体,高低起伏的声响如汹涌波涛充满了练习室。波涛间传来了阵阵笛音。 她还没告诉弟弟,自己跟太鼓队成员要去加油的事情。她想要突然出现给大家一个惊喜,还有—— 「阿龙那家伙一定会说:『很丢脸,所以老姐不要来啦~!』,明明只是个小鬼,还敢对我颐指气使!」 练习结束后,冴子开始抱怨,成员们对她笑着说: 「不过啊,毕竟都是高中生了。正是想离开父母亲的年纪啊!」 「没错、没错,放小孩离开也是很重要的。」 「啥?哪里找得到像我这样青春洋溢的父母!!」 周围爱理不理地说着「我知道,我知道」、「对啦对啦,你青春洋溢」,回应着弯曲身体摆出姿势的冴子。冴子瞪着冷漠的伙伴们说了一句「啊,糟糕,我得走了」,她连忙起身。 「什么?去哪里?」 冴子边收拾太鼓边回答: 「嗯,打工。」 「不是去乌野食堂帮忙喔?」 「我说啊,你以为在自家帮忙,拿得到薪水吗?」 「对不起……」 就是这么回事。 春高的第一场比赛在1月5日,决赛则在9日。也就是东京远征预计会停留四天。虽说他们不是对手那样的大乐队,但该花的费用也不少。冴子为此找了一份新的工作。 打工、练习太鼓、帮忙家里的生意—— 「这哪是一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大学生该做的事!」 冴子脸上露出和口中的话相反的开心笑容,向成员们挥手告别、前去打工。 预定行程尚未定案。遗憾的是,现实无法照计划进行。 新的一年到来,乌野太鼓队的新年聚会——只是名称如此罢了,其实只是平常那群老班底聚在成员家中饮酒作乐;一名太鼓队成员冲向冴子。 「对不起,冴子!我5日有打工,实在找不到人帮我代班……不过6日我可以一大早就赶过去!」 「咦?」 冴子说不出话。 她无法简单回答对方「了解,那我们先去,你6日再跟我们会合!」是有理由的。因为眼前一脸抱歉的人,是负责开车运送太鼓的成员之一。 这瞬间,冴子的脑袋全速运转。 怎么办,该租一辆稍大的车吗?但那样就得花更多钱了……冴子吞下了这样的想法,她拍拍愧疚的伙伴肩膀笑着说: 「我知道了,不用那么介意啦!本来就是我硬拜托你们帮忙的!」 其他成员说: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没错,说到重点了!得考虑一下备案。 虽然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只带5日可以出发的车辆装得下的太鼓前往东京,但是如果因为太鼓数量减少,导致声音上比不过人家,那就没有意义了。就好比干架最重要的就是第一拳,所以可以的话,冴子还是希望大家可以一起去。 「嗯嗯嗯……」 就在她烦恼的期间,手中玻璃杯内的啤酒逐渐消气、变得温热。冴子带来的年菜在桌上失去水分,其他人带来的饼干也慢慢吸收湿气而软化。 继续烦恼也没有用,冴子下定决心说: 「那么,大家一起改为6日出发吧!」 「咦,可是……5日的比赛呢?」 「放心,他们一定会赢的!」 她斩钉截铁的口气让大家吓了一跳。 「咦,一定会赢?已经决定了吗?」 冴子喝光已经没气的啤酒、环视在场的所有成员开始解释: 「听说会带大乐队到场加油的学校,是在第二天、也就是第二场比赛才会碰上的对手。所以,如果他们第一场比赛就输了,我们去了也没意义啊。」 「是吗……?」 看见成员们面面相觑,好像在说「既然如此,我们6日再去好像也行嘛?」的模样,冴子露出大胆无畏的笑容补充说道: 「不用担心啦,他们不会那么简单就输给别人的!」 这是她的真心话。 但是,可以的话,其实她想从开幕典礼就开始看。 毕竟那是弟弟最帅气的模样。 那是弟弟每天天还没亮就起床、练习到深夜才回家、寒暑假通通跑去练习、再认真不过地每天每天每天练习、天天或开心或后悔地思索自己办得到或办不到、会获胜或落败,好不容易才得到参加全国大赛的机会—— 但是,正因如此,她才深信他们会获胜。 她相信不只第一场比赛。第二场比赛以及之后的比赛,他们也都能过关斩将。 因为本姑娘的弟弟不会那么简单就落败的! 「6日早上绝对不能宿醉或睡过头喔!知道了吗!」 冴子略显担忧地环顾成员。 成员们笑着回她「轮不到你说这种话」、「最危险的是你吧」,并举起了酒杯。 「好!那就让我们为乌野高中男子排球社的胜利……」 「干杯!」 所有人举起酒杯互碰,气氛一口气缓和下来。 其中一名成员询问: 「我问你喔,要怎么调查某间学校的加油方式很惊人这种消息?」 「啊,就是观看以前比赛录下来的内容啊!」 冴子将她从乌养教练那里听来的话现学现卖,如此回答对方。 「好像可以靠学长学弟的关系得到一些消息?还有就是观看网站上的视频吧?我只能说人不可貌相,那个教练做事其实很认真呢!」 「是喔,他长得怎样?」 「一头金发,看起来很轻浮的小哥。莫名有张坏人脸。」 众人噗哧大笑。和太鼓队的成员们笑着说「这下可以期待在东京体育馆寻找教练的身影了」,同时配酒吃着冴子带来的年菜。 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家的冴子,直到早上还像一滩烂泥昏睡不起,而龙之介已经准备好要出门了。 1月4日,这天是他出发前往东京的日子。 「我出门啰!」 他戴上平常那顶毛线帽,口中呼出白色的气息踏出脚步。 姐姐在二楼睡觉,应该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吧?不过,冴子在充满酒精气味的棉被里边慵懒地翻身,边用半说梦话、半打呼般的声音低声呢喃: 「一定要赢喔,我后天就过去,所以……要等我……喔……」 接下来的比赛,已经不单只是社团成员跟学校的事情了。背负着家人、朋友以及街坊邻居的期待与鼓励,春季高中排球赛即将开始。 高速车窗外的世界 暌违五年的第九次参赛。乌野高中男子排球社出场参加春高排球全国大赛,是从「小巨人」活跃于赛场以来的壮举。 1月4日清晨。 排球社队员背着排球用具和几天份的行李一起搭上巴士,准备启程前往东京。出赛春高可以说是他们多年来的心愿,但车内的气氛并不凝重,在队员们脸上也看不见压力。 巴士中,传来因为期待与兴奋而雀跃不已的日向翔阳说话的声音。 「这次可以看到晴空塔吗!」 「不是……日向,晴空塔又不是富士山,看不看得到不是运气的问题,这你应该知道吧?」 隔着走道坐在隔壁的山口忠探出头,半捉弄、半担心地询问日向。 坐在窗边的月岛萤露出百分之百放弃的表情望着窗外,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 「上次去的时候还看不见,要是这次突然可以看到反而更可怕吧?」 没错。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搭车前往东京。之前为了参加与音驹高中、枭谷学园共同举办的集训,已经远征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同一条路,不可能只有这次看得见晴空塔。 「是喔,看不见喔……」 日向垂落双肩。 「不过,要是东京被怪兽袭击,导致建筑物倒塌了,搞不好就能看到喔!」 山口可能是想帮日向打气,他随口胡诌了几句,月岛对山口投以侮蔑的眼神。 「刚刚那些话是认真的吗?」 「抱歉,阿月……」 有人雀跃兴奋、有人目瞪口呆、有人低头道歉。有人巴士还没发车就已经倒头大睡,还有人不知道是在吃早餐还是吃零食,专心地啃着面包。 排球社男生们穿着相同款式的黑运动服,一早就表现得跟平常一模一样,也就是吵闹不休。载着高中生出发前往全国大赛的巴士,看起来比小学生的远足巴士更不受控制。 「真是的,你们是小孩吗……」 乌养教练坐在最前面的座位轻声叹气。 高中生究竟是不是小孩子,这点有待议论,就国际上来说,未满18岁的人似乎都被定义为小孩。这么一来,四个还留在排球社的三年级学生中,除了后天即将满18岁的社团经理清水洁子之外,其他三人都该被当作大人看待。 但那三个已经满18岁的大人,一个口中塞满了炒面面包、一个沉迷于手机游戏,还三不五时大喊「噢,连锁」并摆出胜利姿势、一个不停取出行李中的物品,确认有没有忘记带东西,比起「大人」,还是称之为「高中男生」比较贴切。 p043 言归正传。 乌养教练原本想对吵闹不休的车内说「我们不是去玩的」提醒大家,但是听到田中和西谷夕所说的话后,乌养不禁迟疑。 「很难说喔!今天搞不好可以看见晴空塔喔!」 「没错,心想事成!」 仔细一看,田中和西谷一脸认真地说着「就是说啊」、「没错」并对彼此点头,直到刚才都还很沮丧的日向,眼睛也绽放光芒说了句「就是说啊!」,恢复成平常的模样。 「我跟你们说,那是不可能……」乌养教练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不,让他们真实体会到「终于来到东京!」的感觉,借此让他们提振精神,面对接下来的比赛……这说不定是有可能的! 巴士是以前搭的那辆,但今天的目的地不是集训地点。而是梦寐以求的东京体育馆!不过,今天的终点是住宿地点,明天才会搭乘电车前往东京体育馆就是了。不过—— 让他们看看晴空塔说不定也不错。 乌养叫住正在驾驶座确认地图的顾问武田一铁。 「老师,可以跟你说句话吗?」 「啊,什么?」 武田回过头,他那眼镜后方的双眼带着些许血丝,看起来有点可怕。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吗……? 「老师,你还好吗?」 「啊,是,我很好!我只是有点紧张而已……」 「那群小子该紧张却不紧张,反倒是老师紧张兮兮的,这像话吗!」 乌养对他说「你看」,并以拇指指向后头那些放松到把巴士当自己家的队员。 终于吃完面包的主将泽村大地正好开始点名并向队员传达各项注意事项。泽村的背影一点也不像高中生,他散发出一种只能说是「值得信赖」的光环,就连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参加过成人礼的两人看见他,都忍不住冒出「有泽村/泽村同学在就放心了」的想法。但是这次旅行的负责人,不用说还是他们两个大人。 他们不只要打赢比赛,还得负起带学生平安前往东京并平安回家的责任。只能说「回家之前都是春高」。 武田的责任感很强,难怪会让他如此紧张。这也无可奈何,只是太超过了。 「我只是……假设啦。我只要想到……万一塞车或被卷入车祸,导致我们无法在明天比赛前抵达东京……手心就忍不住一直冒汗……」 「快点擦掉啦,免得手滑抓不住方向盘……对了,我有事跟你商量。」 乌养终于进入主题。 「我只是在想,能不能让他们看看晴空塔?」 「咦,什么?」 乌养有些害羞地边转移视线边说明: 「没有啦,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走跟平常不一样的路线,稍微绕个路也行,我想让他们看一下晴空塔,他们应该会很开心吧……」 「要……绕路吗!?」 武田的表情变得僵硬。 「我好不容易才记住怎么走的……」 「反正有导航,应该没问题吧?」 没错,只要用导航搜索跟平常不一样的路线就好了。应该没必要紧张到脸色铁青才对,可是…… 「不,那个,我载学生的时候,只要稍微移开目光都会让我很担心……」 「咦,所以你都不看导航吗?」 「对,我都专心看着外面。」 武田抬起眼镜回答,他的表情极度认真,不像可以乱开玩笑的气氛。乌养只能双手交叉在胸前回答「太厉害了……」。 「那么,进入东京都后就换我开吧?可以吗?」 「可是,在东京绕远路,万一被卷入案件或意外该怎么办……毕竟东京是个很可怕的地方啊……」 不知道武田脑海里设想的是什么意外,他的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全身微微颤抖,用沙哑但坚定不移的声音说: 「今天跟平常不一样。我认为按照行程、平安抵达才是第一要务。很抱歉,我……不能绕路。」 乌养放弃了。 「对,也是,你说得没错……我知道了。」 「谢谢你的体谅,那么……」 武田用力深呼吸,转动车钥匙。引擎发动了,前往东京的巴士终于要上路了。 等大家聊天聊腻了,东西也吃腻了,能够陪伴自己的对象就只剩自己。车子开上高速公路一阵子之后,队员们的表情逐渐变得跟平常不一样。但是,并不是因为不安或为自己打气,他们脸上的神情恰如今天冰冷清澈的冬季天空,展现出了一股沉静的斗志。 乌养从他们的神情中感受到:这次的目的地果然不一样,不是集训或练习赛,而是春高的舞台——高中排球的顶点! 他原本担心去程会碰上新年收假的返家车潮,但车程倒是满顺利的。说不定只是杞人忧天吧。在驾驶座的武田看起来也不再那么紧张了。 乌养暂时放下了心,偷瞄了一下坐在后面的队员。 穿着相同款式的黑色运动服、看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团体。第一次跟他们在体育馆见面,是去年春天的事。 排球社队员在那之前也经常来到店里——坂下商店光顾,但以指导者和队员的身分正式见面,则是武田拿他们和音驹的练习赛来游说他那天。 一支实力参差不齐的奇怪队伍。 这是乌养对他们的第一印象。 不知道是因为刚加入社团没多久,还是天生个性如此,1年级的四人一点也不合群。不仅如此,连队伍最关键的主攻手也跷掉了社团活动。 但这些都过去了,所以他也没追问详细的理由。 对了,那个时候,我们町内会的队伍跟他们对打,还轻松获胜了。 现在大家都喊着「饶了我吧!别打得那么认真啊!」或「输掉的话,我会没脸见人啊!」之类的话逃避比赛。没办法。毕竟大家隔天还有工作,而且练习完还有心情享用啤酒才是最好的…… 不过,町内会排球队的事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排球社队员。 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长到这种地步,老实说,乌养非常佩服。 刚接下队伍时,他们给人的感觉只是「原石」。虽然可以从他们身上感受到可能性,但终究只是路旁的小石子。 只要累积经验、加以锻炼,让他们变成一支齐心合力的队伍,应该就能提升到不错的门槛吧——他们原本就有不错的实力,足以令人产生这样的期待,但没想到他们真的能成长到可以出赛春高的程度…… 感受到了身后的队员是多么可靠,乌养不禁抬头挺胸。 平常明明只是一群小鬼。尤其是日向、还有日向…… 就在此时,传来社团经理谷地仁花担忧的声音。 「日向,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很不舒服耶?」 乌养不禁转过身,只见日向矮小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脸上冒出充满油脂的汗水。日向对从前方座位探头担心的谷地,回以一个僵硬的笑容,并用抖个不停的手比了一个v。 「……我、我没问题。我只是想去厕、厕所而已……放心、放心……」 「那、那问题才大好不好!」 车内因为紧急事态而吵闹起来。但是,传来的声音丝毫没有紧张感,反而显得很悠哉。 「又来了~」 「应该是身体小,所以膀胱也小吧?」 「不过他也没漏过尿啊!倒是吐过就是了。」 「喂,缘下,你害我回想起来了啦!」 「啊,抱歉。」 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男子排球社的成员,早就把日向的厕所问题,当成茶余饭后的话题了,但主将泽村还是走到信道,担心地询问日向: 「有办法忍到下一个休息站吗?」 「是,我可以……」 「我出发前不是千叮咛万交代,要你先去上厕所吗……」 「我、我去了,我去过厕所了!上是上过了……可……是……」 日向悲痛的呐喊愈来愈嘶哑,声音逐渐消失的同时,巴士速度就像跟他的哀号同步般渐渐放慢,最终停了下来。 「咦?」 所有人的视线都往挡风玻璃集中。 他们前进方向的道路上,塞满了车。 「这……该不会是……」 「塞车?」 谷地脸色大变。 「日向,你还好吗!?」 「我、我还好,我不要、紧……」 「怎么办!日向渐渐失去意识了!」 乌养教练边听着后方的骚动边垂下肩膀。 或许他们根本没有长大吧…… 「伤脑筋啊,这就是所谓的千钧一发吗……」 日向带着莫名神采奕奕的神情从休息站厕所走出来,眯起眼睛仰望天空。 「蓝天……做人千万不可以失去游刃有余的感受。嗯嗯!」 千辛万苦完成一件工作的男人才会露出那种充实的表情。看来日向已经顺利解决了问题。他边悠悠哉哉地擦拭双手,边寻找排球社队员的身影。 「我看看,大家跑哪去了呢……啊!」 身穿黑色运动服的成员聚集在外头的长凳上。仔细一看,大家手上都拿着休息站贩卖的美食,有松饼、可乐饼、蒟蒻球—— 「喔喔喔喔喔!」 日向眼睛一亮。 他连忙冲到伙伴们身边,来回询问他们「那是什么,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好吃吗?欸,好不好吃?」 「谷地同学手上拿的像面包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好好吃!田中学长的热狗堡跟香肠感觉也很棒!我该选哪一个好呢?啊,山口的是什么,炸热狗吗?可是,我也想吃炸鸡棒。啊,真是的,好难选喔!可是,果然还是霜淇淋吧!而且招牌还写着『牧场生乳』!好,决定了,就点霜淇淋!」 日向精神抖擞地准备走向商店,但是学长们大喊「等一下、等一下」,揪住他的体育服,阻止了他。 「抵达东京之前,你别再吃冰冷的东西,也少喝点水啦!」 「霜淇淋不在讨论的范围内。」 「咦!怎、怎么这样……!」 日向脸上露出世界末日般的表情,副主将菅原孝支温柔地向他解释: 「大家是在担心你啦。因为你的肠胃不好嘛。」 「不!我才不是肠胃不好,我只是抗压性很差而已!」 日向难得开口反驳,但是菅原仍旧维持他的笑容和意见。 「嗯,反正结果还是一样,所以放弃吧!好,我们回车上吧!」 「可是……」 日向咬着手指,眼睁睁地望着霜淇淋的招牌。翩然从两侧出现的田中与缘下力紧紧架住他的双手。 「咦,什么,这是怎样?」 日向抬头仰望两名架住自己双手的学长,田中他们却直接跨步前进。 「虽然很可怜,但我们该走啰!」 「咦!竟、竟然强制遣返!?」 从吸烟区走出来的乌养,看到了日向不断挣扎手脚、被学长们拖回巴士的模样。 「小孩就是小孩!」 「就是说啊!」 乌养被突然出现在身旁的东峰吓了一跳。 「你……该怎么说呢?你很适合出现在吸烟区附近呢!」 「好过分……」 队员们回车上后,巴士走上东北自动车道,朝着东京南下。看来塞车只是一时的,他们稍事休息后,车阵便开始前进了。 填饱肚子的队员们,有人望着窗外景色打起瞌睡、有人在玩手机游戏,大家各自悠哉地打发时间。 其中,只有日向一个人带着恨意满满的表情抱着双腿,不时像是回想起什么似地低声呢喃「牧场生乳……」几个字。不知道在这严寒的冬季,日向究竟有多么想吃霜淇淋,他的意志彻底消沉。看不下去的谷地对他说: 「日向,打起精神嘛!如果你不嫌弃,我的饼干分你。」 看见谷地从背包拿出了面麸饼干,日向终于抬起了头。 「……但那是你最喜欢的饼干,不是吗?」 「没关系,我还有很多!」 「是吗?那就谢啦!」 日向立刻大口咀嚼起谷地给他的饼干,吃得腿上全是饼干碎屑,终于恢复了平常的活力。 「面麸饼干虽然好吃,可是会把口中的水分全部带走呢!」 「所以要配茶一起吃啊!」 「原来如此!」 月岛望向隔着座椅靠背聊天的两人,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插嘴说: 「奇怪?日向不是被禁止摄取水分吗?」 听见这句话的日向「噗」一声把饼干喷出来,不断地咳嗽。 「……咳咳、咳咳!对、对喔……水分!继续吃下去,我体内仅存的水分会被面麸饼干吸干的!呜……我愈来愈不舒服了……」 「唔哇啊啊啊啊,对不起!我……都是因为我给你面麸饼干,才害你变成像木乃伊一样的东西!!」 「谷地同学,你不用管我,你尽管喝水吧!」 「只有我获救的话,我办不到啊!」 日向和谷地像在演灾难电影般大吵大闹。一块面麸饼干就能让他们陷入这样的恐慌状态,就某种意义而言还满划算的,但实在太吵了。 为了中止他们毫无意义的骚动,菅原站起身。 「够了够了,我们只叫他少喝水而已,谁也没说不准喝水啊!」 「是这样吗……好像是喔……!」 日向一把抓住宝特瓶装的运动饮料,一口气喝光后说「噗哈,活过来了!!」,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在这之前不管日向再怎么吵闹吼叫,都一直闭目熟睡的影山飞雄睁开双眼说: 「本来就不会死啊,好不好!」 日向充分补给水分后重新获得精神和体力,活力十足地回答他: 「哼!没有去过沙漠的人,哪知道绿洲长什么样子!」 「这里又不是沙漠!」 「你扯什么沙漠啦!」 「是你自己讲的吧!」 听见怪人搭档没有营养的抬杠,月岛忍不住嘀咕: 「前面两个笨蛋,你们很吵耶!」 「说起来,都是月岛撒谎才害我差点干掉的!」 日向起身反驳。 「咦?拜托你不要把别人讲得那么难听好不好?」 很遗憾,在争吵中,面对脸上还能露出一抹笑意的月岛,日向一点胜算也没有。说愈多只会愈让他陷入窘境罢了。 「……哼!」 嘟嘴坐下的日向无法压抑烦躁的情绪,便转头望向窗外。 他突然脸色一变。 「咦……那边那个该不会是……晴空塔吧!?」 日向的话让车内一口气沸腾。 「等一下,怎么想都还没抵达东京吧!」 「我们大概还在栃木喔!」 「应该只是电塔吧?」 「你的脑袋已经不是天真无邪可以形容的程度了。」 日向涨红脸低下头。 「唔、唔唔……」 队员们就像找到一个消除睡意的好话题似地逗弄日向,乌养教练叹了口气,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 「根本都还是小孩嘛……」 他的话让手中握着方向盘的武田回应道: 「以打进春高为目标!」 「咦?」 乌养惊讶地反问,武田看着前方,头也不回地说: 「以打进春高为目标!他们当初这么说的时候,搞不好还有人会笑他们幼稚。但是,正如俗话所说的『滴水穿石』,我认为正是他们从不放弃幼稚的想法,才带领他们走到了这一步。」 「……是吗?你说得有道理。」 不管怎么说,这群小子正在实现我们当初无法完成的梦想,也就是当年那场『垃圾场的决战』。 在全国的大舞台上,跟敌手音驹高中一决胜负—— 那是乌养从高中生时期就怀抱的梦想。是这群幼稚的队员跟不辞辛劳四处向人低头恳求的顾问武田,帮他抓住了通往梦想的机会。 乌养一边看着驾驶座的武田,一边回想着往事。 他想起多年来一直没什么变的音驹高中总教练猫又育史,以及以现任教练直井学为首的音驹高中选手。 当年一起在乌野高中奋战的伙伴,以及担任总教练的祖父。 还有已经变得很熟的音驹高中排球队员,和现在所有乌野高中队员的脸庞。 梦想不愧是梦想,要实现并不容易。为了『垃圾场的决战』,双方都得在全国顶尖名校环伺的赛程中取得胜利才行。但是,那并非不可能。 因为,乌野现在的梦想,是走向更遥远的前方。『垃圾场的决战』不过是通往称霸全国的中继站。 「好好等着我们吧,全国!」 乌养像是要压抑因期待而高涨的心情般低声说道,就在此时,后方又传来日向疯癫冒失的声音。 「啊,那个一定是晴空塔吧!?」 队员们不再告诉他「我们还在埼玉喔」。反正也看不到真正的晴空塔,至少让他看看埼玉的铁塔过过干瘾……大家不告诉他并非出于这样的体贴,单纯只是当作没听见或懒得回答。 高速公路的风景,基本上没有什么可看之处。放眼望去全是隔音墙和山。单调的风景和温暖的暖气,使这群早起的高中生愈来愈想睡;过了中午,巴士终于通过埼玉,进入了东京。 在车上晃了超过五个小时的排球队员,开始坐立不安地动了起来。一路都在打瞌睡的田中也用力伸了伸懒腰并抚摸自己的肚皮。 「肚子好饿啊,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想不想吃点东西?像是拉面之类的。」 缘下立刻回应: 「吃什么拉面……没有更具东京风情的食物吗?」 「可是,东京的名产有什么啊?」 「呃……」 成田一仁和木下久志拗着手指,代替说不出话的缘下数了起来。 「北海道有成吉思汗烤肉吧?大阪有章鱼丸子,名古屋有……」 「味噌猪排吧?福冈有豚骨拉面……那东京有什么?」 「…………」 成田和木下陷入沉思,田中望着窗外的大都会景色说: 「原来是没有什么名产的城市啊。东京,不足以畏惧嘛!」 2年级学生深深点头,就在此时—— 日向整个人粘贴车窗。 「唔、唔喔喔……」 周围的队员们还没开口问「这次又怎样啦?」,日向已经大吼了起来。 「唔喔喔喔喔!真正的晴空塔啊——!!」 所有醒着的队员都看向窗外。巴士前进的方向左边,的确可以看见出现在电视上的晴空塔矗立在远处。 「咦咦咦咦!」 在队员们大呼小叫的声音中,日向叫住了月岛。 「喂,月岛你看!可以看见晴空塔了!……啊,睡着了!你快点起来啦!喂!!」 乌养教练边听着日向振奋的嗓音和月岛说着「咦,干嘛啦……?」的声音,边询问抓着方向盘的武田。 「老师,你不是说不会绕路……」 「我没有绕路,原本就该走这条路。」 手握方向盘的武田斩钉截铁地回答。 「咦?」 「因为今天的目的地不是音驹,也不是枭谷啊。目的地不一样,走的路当然也不一样。」 「啊……」 乌养发现是自己的疏忽。 他原本认为「只要跟着导航走就好了」的想法是错误的。 都是因为他太轻忽大意、没有事前确认地图的关系,如果他有好好看过地图,应该早就发现今天会行经看得见晴空塔的路线了吧! 「老师,难道你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武田没有回答乌养的问题,仍旧直直盯着前方,他心满意足地说: 「那果然就是大家一直很想看的晴空塔!他们好像很开心嘛!」 他又接着说: 「要是乌养老师也跟我们一起来就好了,可惜他身体不舒服。毕竟这次是他一直很想看的『垃圾场的决战』啊!」 「……对啊。」 「就连不知道当时发生什么事的我都这么期待了。教练跟乌养老师一定更期待吧……」 「不。」 乌养打断武田的话。 「最期待的,是这群小子!」 语毕,他看向坐在后头的队员们。 窗外已经看不到晴空塔了,但车内的气氛仍旧活力十足。队员们热烈地讨论起今晚住宿的地方和午餐的话题。 其中,只有日向还贴在车窗上望着晴空塔的方向。 「我觉得我们会赢!」 日向一脸认真,紧紧握住拳头,月岛捉弄他说: 「如果看见晴空塔就能获胜,东京的高中一定每年都能拿冠军吧!」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是喔,不然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 从在狭窄的车内叽叽呱呱、笑得脸都涨红的队员们身上,一点也感受不到长途旅行的疲劳。 乌养教练扭动因为长时间坐着而疼痛的背和腰,低声说了一句「老了……」。 武田确认路标后,打开方向灯。 宿舍快到了。他们准备下高速公路。 东京迷宫攻略战 他们没有时间观光。 乌野高中男子排球社队员抵达了住宿地点,放下行李后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便立刻开始移动。目的地是位于东京都内某处的体育馆。 准备好后,乌养教练对在住宿地点前列队的队员说: 「啊,大家小心不要脱队,也不要受伤喔!」 「是!」 顺利的话,似乎只要二十分钟就能抵达体育馆。可以在东京借到体育馆,都要多亏音驹高中猫又总教练的好意,能在正式比赛前调整球队状况,实在太令人感谢了。 虽说是从乌养教练的祖父,也就是乌养一系前教练的时代结下的缘分,音驹高中却为了即将在春高变成敌手的乌野高中做到这种地步,可见虽然是敌对的立场,音驹高中一定也认为他们是值得惺惺相惜的好对手吧!为了回应他们的心意,队员们认为果然只能实现『垃圾场的决战』了。 泽村说: 「那么,我们先往车站走吧!好好跟着我喔!」 「遵命!」 精神奕奕地回完话后,排球社一行人走上了东京街头。 一群肩上挂着运动背包的黑色运动服团体,跟在最前方的武田顾问后头,鱼贯爬上了缓坡。带路的武田手上拿着猫又总教练寄给他们的地图,以及介绍转乘路线等等的几张传真。 「我看看……爬上这条坡道后,应该就有座车站才对。」 1月4日白天,原以为行人应该会很少,没想到道路意外地拥挤。可能附近有神社吧?可以看见很多结束新年参拜要回家的人,以及放寒假的孩子们。 一行人在人潮中以比散步快但不急促的速度行进,走着走着便看到了车站。武田边看着地图边说: 「啊,车站在马路对面。」 泽村对后头的伙伴们发出指示: 「过斑马线啰!」 「遵命!」 队员们停下脚步等待绿灯,好奇地左右张望,映射入眼帘的每一个东西都夸张地反应,非常吵闹。 「啊,那里有游乐园!摩天轮!云霄飞车!!」 「我们不会去喔。」 「啊,有河!」 「是河耶。」 「听说叫神田川。」 「好有东京的感觉喔!」 「※春日烂漫的那条吗?」 「那是隅田川啦!」 「变绿灯了。你们不要乱跑乱晃,快点排好队!」 「遵命!」 队员们短暂品尝了东京观光滋味,悠哉地抵达车站。 「好,买票啰!」 「是——」 地上、地下、高架。被称为世界第一复杂的东京交通网,拥有遍布全区域的立体路线。最可怕之处有经常出现在新闻报导的——沙丁鱼罐头等级的拥挤人潮、班次经常发生延误、电车频繁经过造成平交道栅栏长时间放下,导致一般车辆无法通行等,致使民众直接或间接受害。 还有已经实行好几年,却似乎永远不会结束的车站改造工程、铁道公司彼此将路线延伸到其他公司的路在线,并不断增设转乘车站,导致电车时刻表愈来愈复杂——东京交通网就像生物般不断分裂扩散、变化形态,跟「完成」这两个字完全没缘分。一走进剪票口就会不得已地落入因扩建、改建而变得混乱的迷宫中。即使是长年居住于此地的人,也无法避免这种劳心劳力的情况。 乌野高中男子排球社队员抵达了一座再平常不过的车站。 但是,这座车站的剪票口,无疑正是通往恶魔般的东京地下迷宫城入口。 一列电车发出巨大声响,通过他们头顶上方跨越了道路的高架铁路。 「喔喔!」 第一次搭乘东京电车的他们,究竟能否脱离这座迷宫、平安抵达目的地体育馆呢——? 首先,第一道关卡是在车站购买车票。 「买都营地下铁……二二○圆的车票。大家别买错喔!」 「遵命!」 东峰旭站在稍远处,望着乖乖听从武田指示,在售票机前排成一列的队员们。 「旭,你不用买票吗?」 泽村问他。 「对,我有ic卡。」 东峰说完这句话,随即从口袋中拿出卡套、高高举起。卡片发出闪亮光芒,东峰洋洋得意地准备经过自动剪票口。 然而,剪票口发出「叮咚」一声险恶的声响,闸门同时猛然关闭。 碰! 「唔哇,好痛!……怎、怎么会这样?」 p075 东峰反复以卡片轻触感应器,但是剪票口只发出叮咚、叮咚的警示声。闸门依然紧闭。 「东京在抗拒我吗……?」 菅原对放弃使用卡片、沮丧走回队伍的东峰说「卡片给我看一下」。 「就是这张……」 「啊,我就知道!」 菅原咧嘴一笑。 「icsca卡在东京不能用啦!」 「咦,是喔!?」 仙台市交通局发行的ic卡,即icsca卡可以使用的区域,基本上只有仙台及附近区域。目前在首都圈无法使用。 「不会吧……」 没想到这时下一名挑战者球队经理清水,拨开受到打击而全身颤抖的东峰挺身而出。她纤长的手上也拿着一张卡片。 「我带了suica来。」 「喔喔!」 在队员们屏气凝神地凝望下,清水向自动剪票口进行挑战。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关系,她的嘴角看起来比平常更加紧绷。 她踏出穿着运动服的双脚,伸出右手轻触剪票口。 哔! 剪票口发出跟东峰那时不一样的简短声响,闸门打开,清水顺利通过剪票口。 「成功了!」 清水低声呢喃,但喜悦很短暂,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清水!你走错了!这是jr的剪票口啦!」 清水回头,看见队员们口中喊着「那边!那边!」并指着左边,也就是车站的外面。 「抱歉!都营地下铁的剪票口听说在对面!」 「咦?」 清水环顾车站内部。 触目所及,四处都是绿色的jr标志。是在宫城也很熟悉的jr东日本。 剪票口外面,则非常贴心地放了一个写着『都营地下铁,前方九○公尺←』,还附上箭头的指示牌。 「啊……」 清水涨红了脸,低下头。 此时,传来一阵呐喊声。 「洁子学姐!你在那里等着!」 「我们现在就过去帮你!」 田中和西谷说完,便一瞬也不犹豫地准备跳过剪票口,不过立刻被站务人员挡了下来。 「同学,不行,太危险了!」 「让我过去!洁子学姐在里面啊!」 「我们不能让洁子学姐这样充满魅力的女性,独自留在魔都东京之中!」 田中和西谷想要甩开站务人员,但是那瞬间,他们感到背后传来一道近似杀气的沉重压力,顿时停下了脚步。 「……你们两个。」 是泽村。 田中和西谷被主将散发出来的威严封锁住行动,他们满身大汗地说着「对不起」、「抱歉」向站务人员道歉。 清水无视于那场混乱,将ic卡交给其他站务人员处理并走了出来。 「好丢脸喔……仁花,我们走吧!」 「啊……好!」 清水抓住学妹谷地的手,落荒而逃似地跑向都营地下铁剪票口,一行人连忙追了上去。 才走出住宿地点短短几分钟,乌野高中男子排球社就已经受到东京地下迷宫城的洗礼。 队员们跟随指示牌往前走了九○公尺又过了马路之后,随即发现剪票口,便伸出手指反复确认月台的标示和电车行驶终点,好不容易终于坐上他们想搭的那班往西高岛平的电车。 众人搭上电车,接下来只要乖乖让车子送到目的地就好了。队员们纷纷将行李放在地板上,抓住了拉环或扶手,好不容易能松一口气,没想到在此时,武田沮丧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有事先查过明天前往东京体育馆的路跟车站出口,可是……今天的路线,我靠的全是猫又老师给我的换车地图……我应该自己先调查一下才对……!」 泽村回答「不会」,也一脸抱歉地向武田低下头。 「是我们太依赖老师了……老师,不好意思,可以给我看看你手上那张传真吗?」 「啊,好。就是这张。」 从武田手上接下几张钉着钉书针的a4复印纸后,泽村立刻开始确认转乘时刻表和地图。 一旁的东峰笑了出来。 「不过清水竟然会搞错剪票口,实在太稀奇了!」 像是想代替羞耻地低垂着头的清水一样,菅原不怀好意地笑着挖苦东峰。 「阿旭才是咧,赶快把你的icsca收起来啦!要是我们的王牌在赛前受伤,那会很伤脑筋的!」 菅原用双手模仿剪票口猛然关闭的模样,东峰捂着脸蹲了下来。 「唔哇啊,你害我想起来了啦……!!」 队员们纷纷大笑。 看着丝毫没有紧张感的伙伴,泽村一脸认真地对他们说: 「阿旭,你站起来啦。马上就要换车了,你不要太松懈。听好喔,我们要在西巢鸭站下车……」 此时,车内广播响起。 ——下一站 但是,广播跟东峰半哭着说「我那时候,一定是一脸骄傲被夹住的……不行,我活不下去了……!」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让人听不清楚。 ——……是……鸭…………换车的旅客………右侧…… 「阿旭,你安静一点啦!」 「可是,东京沙漠……!」 「我听不见了啦!」 东峰终于安静下来时,广播已经结束了。 「真是的……」 泽村重新背好肩上的背包,回想刚才断断续续听见的广播。 他记得听见了『……鸭』这个字。下一站应该就是西巢鸭了。 于是泽村没有再次确认车门上方的电子显示器,他翻开从武田手上拿过来的传真,确认起换车地图。 在西巢鸭下车后,接下来要换搭都电吗……原来都营地下铁跟都电不一样啊!奇怪,下车的站明明是『西巢鸭』,为什么搭车的站却是『新庚申冢』?这是什么情况?而且这个站怎么念?新……什么……冢?这万一迷路想问别人的时候该怎么办?算了,直接把传真给对方看就好了—— 就在泽村左思右想的期间,电车如滑行般驶进车站月台并停下,发出了叮咚、叮咚的声响,接着车门打开。 「走啰!」 泽村对伙伴们喊了一声并走下电车,但没有听见熟悉的「遵命」声。到刚才为止的热烈呼应跑哪去了? 站在月台的泽村回头。 「咦?」 「咦?」 泽村和队员们分别站在电车内外面面相觑。 车门敞开,分明没有东西挡住双方,他们之间却仿佛有座看不见的高墙似地,彼此沉默不语、站在原地。 如果在这情况飞来一颗球,大概会因为互相礼让而漏接吧……得好好发出声音才行……泽村脑中闪过毫不相关的事情,他头顶上方传来发车的旋律。 队员们头顶上方同样响起叮咚、叮咚的电车关门警示声。 「啊!」 「啊!」 车门关了。 地下铁开始移动。 「大地!」 「那里不是西巢鸭,是巢鸭啊!」 「队长!你快回来啊!」 伙伴们在向前奔驰的地下铁中呐喊、拍打车窗。但是,人在月台的泽村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泽村呆然伫立在月台。 「奇怪?」 他没听见车内广播,又因为站名相似下错了站。 据说在车内打瞌睡以及顾着聊天没注意的人,经常陷入这种恶魔般的连续技,而泽村完美地落入了陷阱之中。 「……怎么办?」 地下铁车内,队员、顾问、教练,也就是泽村之外的所有人,全都望着彼此说不出话。 副主将菅原发出苦笑。 「如果换成日向,应该会引起大骚动,不过是大地,应该没问题吧?」 「说得也是。」 「那句话什么意思!」 月岛跟日向一如往常地拌起嘴,旁边的武田则无比沮丧。 「都是因为我监督不周……」 「没有啦,刚刚是泽村自己没注意的关系。」 乌养教练说完后看向手表。 「我们在下一站西巢鸭等他,他应该会自己过来吧!好,准备下车啰!」 除了不小心搞错而在前一站下车的主将外,黑色运动服团体抵达了都营地下铁西巢鸭车站。 搭乘五分钟后的地下铁追赶上来的泽村说着「对不起!」,平安跟大家会合。 泽村后来叙述感想时表示,比起老师们的提醒或同学的冷嘲热讽,来自学弟们「这种事常发生,没关系啦」、「学长别介意!」的鼓励更令他痛苦,不过这时的他努力假装平静,一行人再次开始移动。 他们要从现在所在的都营地下铁前往都电车站。 「要先出站,再去别的车站吗?」 日向询问,泽村回他一句「好像是」并指了指墙壁。 墙上挂着『都电乘车处位于地面出口右转三百公尺处』及『从a1出口走三百公尺,第二个红绿灯处』等许多标识牌和地图。看来要在这里换车的难度很高。 「搭电车还真辛苦呢!」 总是骑自行车移动的日向不禁感叹。 「听说在东京换车时走上十分钟,并不怎么稀奇喔!」 听见泽村的话,菅原插嘴说「我在电视上看过」。 「听说还常有站名相同,但换车时要走大约一站的距离到其他建筑物的事情喔!」 东峰结实的肩膀开始颤抖。 「那是怎样!是某种陷阱吗?我觉得自己可能没办法在东京活下去……」 不得不移动到其他车站、无情的换车任务——究竟要成为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完成换车的地下迷宫大师呢?还是极力避免麻烦的换车,选择其他路线的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勇者呢?不管哪个选项都一样麻烦,但又没办法从头打造车站跟电车路线。只能放弃挣扎去习惯它。 队员们通过了漫长的地下道,脸不红气不喘地爬上楼梯,陆续走出地面。 「哇,太阳好刺眼!」 出口在宽阔的国道一旁。外面挂着写了『都电新庚申冢站→』的指引标识。有这么体贴的设计,应该不会迷路了吧! 「走啰!」 泽村这么说了一声,迈步前进。 「别走散喔!」这种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但是队员们还是老实地跟在主将后头。 冬日天高气爽的蓝天下,在国道上疾驶的卡车群旁,有一群身穿黑色运动服的人正在鱼贯前进。 这里跟住宿地点不一样,既没有高耸的大楼,也没有人群,宽阔的道路令人心情放松。虽说如此,毕竟他们才刚从乌野长时间移动到东京,而且还背着沉重的行李。 「板子上写三百公尺,可是我们已经走很远了,怎么还没到?已经走了十分钟左右吧?」 听见东峰的嘀咕,菅原笑了出来。 「还没啦。因为路途陌生才会觉得特别远吧?回程的时候一定会比较轻松的。」 「是吗?」 东峰心有不服地抬起头,简短地「咦」了一声。 「阿旭,怎么了?」 「没有,你看,那个……」 所有人都看向东峰手指的方向。 他们的前进方向、笔直向前延伸的道路前方。有个物体迅速横越了双向各三线车道的宽广马路。 「咦?」 「刚刚那是什么?」 「感觉很古老,应该说很复古的……公车?电车?」 因为那物体一闪即逝,他们不清楚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一群人面面相觑时,菅原小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队员们的目光集中到菅原身上。 菅原的眼睛发出了朦胧的光芒。 「那是……鬼电车!」 「咦咦!!」 菅原靠近受到惊吓的东峰,用说鬼故事的声调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因为一次机缘之下,东峰不小心搭上鬼电车,穿越时空来到了大正时代的东京,从此再也不曾踏上乌野的土地……」 「菅原!别闹了!」 泽村看着发出奇怪声音的东峰不禁苦笑。 「好了,你别欺负阿旭啦!」 从泽村的样子看来,他似乎知道鬼电车的真面目,说不定他手中的传真有写那是什么东西。 「喂,大地,刚才那个是什么?」 「告诉我们啦!要不然,不小心坐上去的话怎么办?」 菅原和东峰缠着泽村不放,其实只要再走一段路,队员们就能亲眼看清楚鬼电车的真面目了。 从车站走了三百公尺的路程后,他们看见了—— 「……咦,这是真的吗?」 「那是……」 「不是鬼电车……」 看起来像玩具般只有一节车厢的电车,奔驰在横跨六线道的轨道上。 「是路面电车!!」 车厢小到让人以为是公车,车站也跟公车站一样简单。 「我想搭那辆车!我想搭它!我们可以搭那辆车吧!」 泽村哄了一下紧握钱包靠近的日向。 「你不用要求我们也会搭那辆车,所以你冷静点。」 「真的吗!多少钱!」 「好像是一七○圆吧。啊,不要用跑的!」 日向冲了出去,田中和西谷也追了上去。 泽村本来想提醒他们「别那么赶啦!」,可是回想起匆匆忙忙下错站的自己,只好紧紧闭上嘴巴。过了一会儿,他好不容易才说出「不要给别人造成麻烦!」并叫住他们。 「唔哇——」 「感觉好帅喔!」 「很有东京的感觉吧?」 「很有东京的感觉呢!」 队员们搭上都电荒川线往三轮桥的车,电车发出了「叮」的一声铃声,发车驶离新庚申冢站。 「喔,动了!」 「好厉害!」 「真的在马路上跑耶!」 小小的电车在狭窄的空间中穿梭前进。各站的间距很短,搭乘的感觉就像公车。下车时要按下写着「停」的按键,这点也让人想起公车。 「啊,那里有猫,猫!」 「喵——!」 「啊,有地藏王菩萨!」 队员们抓着吊环、眺望窗外老街风景,脸上已经不见刚才的疲劳。大人们脸上也带着孩童般的神情,着迷地望着窗外景色。 他们没有观光的时间。但是走过的路、搭乘的电车,一切都很新奇,令他们感到开心。虽然只有短短二十分钟的移动时间,但他们已经饱尝东京的美景了。 一行人在距离体育馆最近的车站下车,边看着地图边走在陌生的道路上。从都道走进宽广的公园,体育馆的屋顶立即映入眼帘。 「有了,在那里!」 明天即将参加春高第一战的队员们,争先恐后地向前冲了出去。 「谢谢!」 结束练习的黑色运动服团体,走出体育馆打算回住宿地点时,出来目送他们离开的体育馆管理员以略带惊讶的口气说: 「奇怪,车站在这边喔?」 他所指的方向,跟排球社一行人来时的路正好相反。 「咦,可是……我们来的时候,是从这边来的……」 武田说着,惴惴不安地环顾四周,并向乌养教练问了一句「对吧?」确认。 「没错,我们是从这边来的。」 管理员笑着说「那么……」。 「你们是搭都电来的吧?从这里走的话,jr车站比较近,也比较轻松喔。」 「咦?」 武田连忙放下背包、翻找起来。他取出一个透明文件夹,里面放着猫又老师寄来的传真。 用钉书针装钉起来的传真中有问候函、从住宿到车站以及从车站到体育馆的地图各一张,还有打印出来的换车地图两张。 武田反复看着那些传真「啊」了一声。 「上面写着什么!」 最后一张换车地图的a4纸角落,有几行手写文本。 ——走这边比较轻松,不过没有乐趣。 除了用乍看之下绝对无法解读的流畅笔迹写下的评语外,还写了搭乘jr的情况——从距离住宿地点最近的车站到体育馆,以及只要在秋叶原站转车一次就好的简单路线。 可是,由于他行云流水的笔迹和文本两边超出了传真印刷范围的缘故,不仔细看的话恐怕很难注意到吧! 武田脸色一变。 「对、对不起,我没注意到这些字!」 「没关系啦,倒是老人家为什么这么爱用传真呢……」 乌养歪着头。虽说对方把他们当成了值得敬佩的好对手,但终究还是敌对的也说不定。 「对不起!明天就要比赛了,我还害你们白白走这么多路!」 看着用力低头道歉、只差一点就要下跪的武田,管理员慌了,赶紧安抚他「没有啦」。 「不管怎么来,行走距离跟移动时间都差不多。搭乘jr只是换车比较轻松而已。」 「这、这样啊……?既然换车比较轻松,那回程就搭jr吧……」 日向对抬起头的武田说: 「我回程也想搭路面电车!」 「咦?」 武田大吃一惊,脸上的眼镜往下滑。 「我也是!」 「大家都想再搭一次,对吧!」 「我随便。」 「也就是说,搭路面电车也可以啰?」 「嗯,对……」 看来所有队员的意见都是一样的。 「大地,你呢?」 菅原不怀好意地询问泽村,泽村则是有点难为情地回答: 「嗯……回程走一样路线的话,我就不会搞错了……」 「好,那就决定回程也搭路面电车啰!可以吧?武田老师?」 「咦,啊,你们可以的话就行。」 武田说完话后,队员们便再次向管理员道别、走向车站。 明月已经升上天空。 ※去程还好,回程很可怕—— 跟这句童谣歌词相反,大家已经记住回程的路怎么走了,脚步也变得更轻盈。大伙儿悠哉地边走边聊要去行经的便利商店买肉包,要不要电车上吃一吃再回去之类的话题。 也只剩现在能这么悠哉了。 没错,他们还没发现现在是东京电车最可怕的时间带——下班、下课的尖峰时间。 意外吵闹的皇居慢跑 「松鸦庄」是一间富有历史气息的日式旅馆,旅馆阿姨借给他们的自行车也不输它,是辆年代相当久远的自行车。 月岛跨坐在老旧自行车上,被旅馆大门的灯照亮。他全身散发出「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这种心不甘情不愿的气息,这都是因为最有望接任主将的缘下的花言巧语害他上了当—— 即将迎战春高第一场比赛的前一天晚上,住宿地点大门处响起缘下的声音。 「影山,你要去哪!?」 「……我要去跑步。」 刚穿好慢跑鞋的影山冷淡地回答,就在这时候,日向跑了过来。 「我今天的运动量完全不够,所以我也要去跑步!」 「不行吧!不管怎么想,你们都不能外出呀!!外面是陌生的东京喔!!」 平常总是非常冷静的缘下慌张了起来。现在,主将泽村正好出去参加教练会议,他不在的期间把一切都交给了缘下负责。 现在是绝对不能引起任何意外的关键时期,怎么想都不能让日向和影山外出。不行!这里不是乌野,而是人生地不熟的东京。就算是在乌野,缘下也不想让他们两个独自外出。总之,外出就是不行!绝对不可以!他们一定会回不来的!就算回得来,也一定会带回多余的问题。 但是,如果因为这样害他们睡不着就伤脑筋了。可以的话,应该派一个比较有常识的正常人去监视他们—— 月岛不小心闯进这个充满紧张感的现场,只能说他用光了好运。 「…………」 他并不是来参观这场骚动的。只是因为一楼玄关才有自动贩卖机。月岛只是买饮料时不小心撞见那群怪胎在争执罢了。 这种时间要是被卷入那两个人的纠纷可受不了。月岛想趁他们还没发现,屏住气息悄悄溜回房间,但他忘记对手是负责管理每天像野生动物般、我行我素的2年级队员——缘下。 「月岛!」 立刻就被发现了。 「我没办法!」 他拔腿就逃。 「我什么话都还没说耶!」 以秒为单位的攻防战,令人联想到网边的你来我往。 月岛背对缘下表示抗拒,但对方是学长。又不能无视他的存在直接跑回房间。月岛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头问他: 「你不是要叫我陪他们一起去吗?」 「你从刚才就到处走来走去,你也静不下心吧?」 不愧是主将候选人,眼睛真利。 月岛和缘下,逃亡者和追捕者,在旅馆玄关正面对决。 「…………」 月岛耸耸肩,指向呆站在大门前的怪胎搭档。 「你认为我有办法跟上那两人的速度吗?」 怪胎之所以为怪胎,是因为他们莫名有股一般人根本跟不上的身体能力。虽然不满意却是事实。他不得不承认。 既然跟不上,去了也是白去吧?他们两个的事情,请学长自己想办法。我要洗澡睡觉了,辛苦了——月岛以为这么说就可以结束。 没想到,缘下告诉他: 「……嗯,你行的!」 就这样,在缘下的迂回进攻下被击败的月岛,跨上了老旧的自行车。这是缘下拜托旅馆阿姨所借来的自行车。缘下临机应变的判断力,非常适合担任下一任主将。 在必须接受月岛监视的条件下获得慢跑许可的两个怪胎,开始上窜下跳、悠哉地暖身。 「…………」 为什么是我——月岛丝毫不掩饰烦躁地对那两个人说: 「如果我说要回去,你们就要立刻跟我回去!如果不听我的话,我会把你们丢在交通不便,让你们很难靠自己的能力回来的地方。反正你们连这间旅馆在哪里都不知道,对吧?」 日向和影山发现月岛是认真的,于是乖乖听从他所说的话。 「哼!」 月岛也只能这样发泄一下。 他立刻踩起自行车,两人连忙跟在他后头。月岛偷瞄了一下跑步的两人,突然发觉:自己今后也得负责管理这两个野生动物般的人。 「衰爆了!」 享受在夜间骑自行车的乐趣——现在不是这样的气氛。这辆老旧的自行车不知道多久没保养过了,月岛每踩一次踏板就会传来喀锵喀锵的奇怪声响,轻轻按下煞车就会发出刺耳的嘎叽声。如果打开灯光,踏板就会沉重得不寻常。真令人不愉快! 还有—— 月岛看着跑在前方的两个人。 为什么他们可以若无其事地在陌生的路上不断前进呢?他们的脑袋还没进化到能够感受恐惧和不安吗?他们是爬虫类吗? 和学校周围不一样,东京晚间的路上仍是人来人往,但他们依然用平常的速度快步奔跑。月岛在后面边闪避行人边骑自行车追赶他们。 原本沿着商业设施跑步的两人在红绿灯转弯了。月岛追上他们后,才发现这里没有店家的灯光,周围变得一片昏暗。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往哪里? 月岛握住煞车,自行车发出哀号般的「嘎叽叽叽叽叽叽」声响,他叫住两人。 「你们等一下,我查一下路!」 或许是没听见月岛的声音,也可能是他们听不懂「等一下」的意思,虽然不太可能,但日向和影山不断向前奔去,丝毫不停歇。速度很快。他们的背影变得愈来愈小。 「等一……下……」 月岛连忙踩下踏板,此时,漆黑的前方传来两人的声音。 「唔哇!」 「喔喔!」 月岛好奇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追了上去,对他们抱怨完「我应该跟你们说过,叫你们不要先走啊!」后,日向终于转过身。 「月岛,这个是东京巨蛋吧!」 「咦?」 日向手指的方向,有个被照明打亮的巨大物体。 「啊……」 大到无法尽收眼底、魄力十足、充满压迫感的那栋建筑物,的确就是在电视或杂志看见的东京巨蛋。 好壮观!应该说,太大了,大到反而让人觉得有点可笑。 月岛说不出话,他面前的日向则是开心地大喊大叫。 「哇塞,真的好大喔!欸,影山,这个有几座东京巨蛋大啊?」 「我哪知道!」 「不,什么『我哪知道』……」 两人没有建设的对话让月岛感到烦躁,他终于回过神。 现在不是在这里发呆的时候!得好好教育一下这两只野生生物才行! 「我明明叫你们等一下的!」 月岛瞪着他们,但他们两人只是露出如幼犬般、丝毫没有紧张感的表情看着彼此。 「你听见了吗?」 「没有啊?」 这两个家伙……月岛握着把手的手变得更用力了,但是现在回去不知道会被缘下说些什么。别看他那模样,他可是掌控2年级的男人啊! 月岛决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如果这次再没听到,就立刻回去喔!」 他的声音变得比出发时更有压迫感,两人不禁缩起肩膀。 「啊……是,对不起!」 「……好。」 真是的,实在有够麻烦的!为什么我得跟这两个怪胎出门—— 可是,这两个人是笨蛋,如果放着他们不管,他们一定会不断往前跑。要是有个地方可以让他们绕着跑就好了。若可以把他们丢进像仓鼠滚轮那样的东西里面一个小时,那该有多好…… 月岛想像他们发出吱吱声在滚轮奔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他突然大叫一声「啊,对了」,拿出智能型手机开始搜索。 「有了!」 月岛咧嘴一笑,告诉正在发呆等着他的两个人说: 「你们好好跟着我,否则我就把你们丢掉、自己回去!」 他踩起踏板。车链发出「喀锵」的怪异声响,月岛悠悠地从东京巨蛋的边缘地带出发。 一行人从闹市的长坡往下走,钻过高速公路下方,自行车发出嘎叽叽叽叽叽的巨响后停了下来。从巨蛋出发后大概跑了十分钟。 月岛在自行车上边看着手机地图边说: 「你们可以绕着这边跑,跑多久都可以。」 「咦?」 日向左右张望、环顾四周。 有水的气味。在黑暗之中,可以看见被街灯照亮的石墙和桥。 「护城河?」 宫城县也有古城。那是伊达正宗建造的仙台城。他们从小远足或参加其他活动时,一定会造访仙台城,所以很熟悉古城的构造,就算是日向,看到护城河也不会傻到说是河川或池塘。 但是,他还是问了。 「所以,这里是哪里?」 月岛在自行车上耸了耸肩。 「你们不会连皇居都不知道吧?」 「咦,这里是皇居?也就是说,我们在……皇居慢跑!?」 日向眼中散发光芒。 皇居慢跑——也就是绕着皇居外围跑步的路跑路线。 沿路没有红绿灯且有适度的照明,而且还种植了樱花和银杏作为行道树,可以享受季节变换带来的美景,是一条深受欢迎的路线。周边还有置物柜或淋浴设备等等,下班后在这里慢跑,换好衣服再去附近的银座喝一杯……似乎还确立了这种不知道对身体好还是不好的生活模式。 「我在电视上看过!」 相较于满心期待的日向,影山则是露出只要能跑步哪里都没差的表情。但是,每当有穿着慢跑服、戴着耳机的跑者经过他们,影山就会像是打量对方般凝视他们。与其说是在意对方的衣服或裤子等最新装备,应该只是单纯出于竞争本能。 「这里还有其他跑者,你们再怎么笨也不会迷路吧!」 日向天真无邪地忽视月岛的话和眼神所带的刺,他心浮气躁地不断左右张望。 石墙后隐约可见的森林、黑暗中摇动的护城河河水、在附近高速公路奔驰的汽车车灯、高耸的大楼灯光——这就是东京啊! 「我心情愈来愈激昂了!走吧,皇居慢跑!」 两人准备向前冲,月岛从后面对他们说「啊,对了」。 「是怎样啦!」 月岛再次提醒转身的日向和影山。 「如果你们擅自跑进其他道路,我会丢下你们自己回去的。」 「啊,是……」 「……好啦!」 正要开始就被泼了一身冷水的两人,开始了夜间的皇居慢跑。 p113 起点是位于皇居北北东的竹桥。从这里跑一圈大约是五公里,以逆时针方向绕行。 开头的路是和缓的上坡。开始慢跑后,日向也变得安分不少,月岛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用再担心他吵闹了。日向从白天开始就一下说看到那个、一下说看到这个地吵个不停,幸好现在周围一片昏暗,安静无声。不愧是皇居,真是高贵不凡! 跟跑步的两人比起来,骑自行车的月岛更有闲情逸致可以观察周围。 首先,绿荫很多。也可能是因为道路狭窄,又看不见电线杆和电线的关系,明明在都市中心,感觉却像在森林跑步一样。也难怪这条路线会这么受跑者欢迎——月岛想着想着,他突然被出现在一旁的高速公路交流道入口吓了一跳。 「大自然跟人工建筑的比例好奇怪!」 月岛边欣赏景色边骑着自行车,跑在前面的日向不知为何突然打直腰杆、抬头挺胸。动作变得尴尬又不自然。 「?」 月岛还以为怎么了,结果根本没什么。只是经过了派出所而已。 月岛不懂日向不是犯罪者却感到紧张的理由,但是皇居慢跑的路线有很多派出所和巡逻的警官。日向经过穿制服的警官面前就会抬头挺胸。每一次都会!一开始月岛还忍不住会笑出来,到了第三次就连眉毛都不想动了。 或许是进入绕着同一个地方打转的慢跑路线,不用担心会迷路,也不用担心日向和影山不见,月岛的坏心情也变好了些。 老实说,晚上在皇居慢跑,感觉出乎意外地舒畅。 爬上漫长的坡道后,月岛抬起头一看,视野就像通过黑暗森林般豁然开朗。 「啊!」 前方办公大楼林立的街道夜景夺走了他的目光。高楼大厦热闹的灯火映照在护城河的水面上随波摇曳。喧嚣的夜景与黑暗森林一同映入眼帘,信息量多到令人头晕目眩。 「……奇怪的城市!」 继续往前进,隐约可见架在夜空下的高速公路后方的国会议事堂。紧跟着出现的地下铁名为『樱田门』。警视厅就在这里。不知道是哪栋建筑物? 月岛试着在脑海拼组地图。 皇居、国会议事堂、警视厅—— 将两只只懂得遵循本能的野生动物放进眼前可谓日本中枢的地带,这样真的好吗……? 月岛将视线转向跑在前方的两人背影,最令他挂心的日向突然回过了头。 「月岛,你说了什么?」 大概是靠着野性本能嗅到了什么吧?真令人不舒服…… 「我什么也没说,你快往前跑。快点快点!」 月岛按下煞车,发出了叽叽声,不断地朝日向逼近。 「哇,不要撞我啦!」 玩腻捉弄日向的行为后,月岛望向前方,其他跑者似乎纷纷转弯,跑进了通往皇居的门。 「咦,这里可以进去喔?」 那道门古老巨大且厚重,称之为城门比较贴切。怎么看都像是可以列为文化财产的东西,而且里面是皇居!他们三个人虽然很犹豫,但因为其他跑者都理所当然似地钻过了那道门,他们三人也决定跟上去。月岛仰望那扇木造大门时发现了一件事。 「啊,这就是樱田门吗!」 「樱田门」原来不单只是地名,还真的有门啊!说得也是喔。 月岛独自感叹并钻过门。 好像叫樱田门外事变?呃,就是井伊直弼暗杀。人群聚集(日文谐音1860)的樱田门外事变,所以是一八六○年吗——月岛边回想日本史参考书的内容,边钻过第二道门进入城中,他们所在的位置似乎位于外侧护城河和内侧护城河之间,这里有一大片宽广的草地。 日向大叫: 「这里好大喔!有好几座东京巨蛋大吧!」 「谁知道。」 「草地看起来很舒服!!」 不管是看见道路还是草地,日向都精力充沛地冲上去乱跑乱跳,甚至还想跳进修剪整齐的草地里,但他的视线突然延伸至远方。 「……啊!」 日向指着远方大楼林立区域的夜景。 「那个……难道是晴空塔吗?」 「咦?」 月岛忍不住回头,但皇居附近怎么可能有晴空塔?会让他搞错的东西,大概只有大楼上方的重型机具吧? 「那个红色的是起重机啦……」 「不是啦!你看,大楼和大楼之间的缝隙!」 「缝隙?」 晴空塔不可能盖在那种地方,但是他抵挡不了日向的气势,最终也找了起来。结果真的看到了! 仿佛夹在排列密集的摩天大楼缝隙间露出身影的铁塔,但那不是晴空塔。是红色的三角形。 「那是东京铁塔啦!」 跟他们白天看到的晴空塔比起来,东京铁塔小得弱不禁风。 不知道它盖在多远的地方,但是在这大楼林立、道路稠密又复杂的市中心,奇迹似地刚好有一道不受任何东西阻碍的空隙,可以从这里直线望向东京铁塔。只要过马路到对面的广场,应该就会被大楼或行道树挡住,那边就看不到了吧! 「原来是东京铁塔啊!我看到东京铁塔了!太厉害了!」 日向蹦蹦跳跳、非常开心,月岛看着他矮小的背影想着: 为什么日向那么喜欢巨大的东西呢?白天看到晴空塔也大吼大叫,刚才看到东京巨蛋也兴奋得要命。一定是因为自己很矮小的关系吧?不对,说不定笨蛋真的有想要爬上高处这种发自内心的欲望—— 月岛沉浸在思考中,突然听见日向的怒吼声。 「等一下啦,影山!」 日向冲了出去。 日向发现自己因东京铁塔而兴奋地喧闹的期间,影山仍持续向前奔跑,于是连忙追赶了上去。 他的速度很快,身穿黑色运动服的背影渐渐消失。 「等我……」 月岛踏下踏板想追上去。 瞬间,车链传来喀锵一声讨厌的怪异声响。 「咦?」 车轮没有旋转,取而代之的是,踏板传来猛然掉落的感觉,自行车失去平衡,往右侧大大倾倒。 「唔、哇!」 月岛踏出脚,勉强撑住车身以免跌倒,但只感受到一种厌恶的感觉。 该不会…… 「等一下,怪胎搭档!」 即使叫了也没用,他们两个早就不见踪影。一定是因为进入了竞争模式,让两个人之间争先恐后的气氛变得更加火热的关系吧! 「拜托……咦,这个……」 月岛决定先从老旧自行车下来。他战战兢兢地看向车链,果不其然,车链垂挂在齿轮上。 车链掉了。 冬季清澈的夜空下,月岛独自呆站在樱田门前,不知如何是好,夜风带来了混浊的河水气味。 「衰爆了!」 「我赢了!」 「赢的是我吧!」 「为什么!欸,月岛有看到吧?刚才的……」 日向和影山绕行皇居一圈、回到了起跑点竹桥后,终于回头看向后方。但后头只有黑暗森林与灿烂夜景组合而成的绝伦风景。 「……奇怪,月岛呢?」 「应该马上就会过来了吧?他骑自行车耶。」 「说得也是。」 两人等了好一阵子,但迟迟不见月岛的踪影。 原本一直蹦蹦跳跳看着远方的日向也忍不住停下脚步、脸色凝重。 「喂,影山,我们去找月岛吧!」 把脚放在马路护栏上做伸展操的影山转过身。 「为什么?」 听起来虽然很冷漠,但并不表示影山不在意月岛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是无法想像「月岛迷路」或「月岛没有回旅馆」这类的状态,他觉得就算他们不去找月岛,月岛应该也能自己回旅馆。 但是,那正是影山的天真之处。 日向为他指出残酷的事实。 「你还问我问什么?因为月岛不在,我们就回不了住宿的地方啊!」 「!!」 没错,就算他们不在,月岛也能自行回旅馆;但是月岛不在,两人恐怕将会永远流落在东京街头。 「走吧!」 「……好!」 两人立刻召开紧急作战会议。 「那我们就来比赛,看谁先找到月岛!我往这边,你往那边喔!」 「啥?那边是哪边啦?」 「预备,开始!」 「喂,等一下!你这个白痴!」 所谓的作战是……? 在看不见星星的东京市中心夜空下,他们三个人迷路且走散了。 月岛把双手弄得黑漆漆才修好掉落的链条,他赶紧骑上自行车追赶那两个人。但即使骑回起点也没碰上他们。他又绕了半圈,骑到了自行车坏掉时的樱田门,但还是不见两人的身影。 「为什么都找不到……」 一抹不安划过他的胸口。 那两个运动神经超群的怪物,不可能碰上意外或什么事,所以不需要担心那方面。 他在意的是,日向那不同凡响的沟通能力。他很有可能跟其他跑者意气相投,就跟着跑向其他路线。如果只有影山还不用担心那点,可是—— 月岛发送短信给他们。 ——你们现在在哪? 很快就收到回信。 日向回传: ——一栋很帅的建筑物这里! 影山回传: ——一栋很帅的建筑物前面。 「哪里啦!」 月岛压抑住想抛下一切返回旅馆的心情,也按捺住想对他们说「我不是交代你们好几次不要擅自行动吗!」的冲动,只回信要他们寄一张所在位置的照片给他。 月岛不断告诉自己,愈是这种时候必须愈冷静才行,结果日向传了一张他在东京车站前面摆姿势的蠢照过来。 东京车站! 月岛忍不住火大。 皇居慢跑的路在线,当然没有东京车站。 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我明明叫他们一直绕着皇居跑就好了啊……月岛烦躁地打着回信,稍微慢了一步的影山也传了消息回来。 「又不需要影山的照片……」 但是,幸好月岛决定打开看一下。 因为照片里的建筑物并不是东京车站。 「啥?」 从照片看得出拍照时手震得厉害,整个画面都是斜的,不过照片中的建筑物,怎么看都是刚才在路上稍微瞄了一眼的国会议事堂。 「什么!?」 经过的跑者纷纷转过来看着月岛,但他已经没有那个余力去在乎他们了。 这是怎样! 日向和影山所在的地方不一样? 怎么会? 为什么只是绕着同一个地方跑就好了,他们却办不到?为什么这两个人明明连路都认不得,却能跑到不一样的地方?莫名其妙!啊啊,早知道就该在他们身上装gps的。话说回来,日向这张照片是请谁拍的?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请不认识的人拍照还能摆出这么愚蠢的姿势?他们的神经到底是怎么样的构造? 月岛眉头之间的皱纹变得愈来愈深。 「…………」 现在这情况,表示我得一个一个去接他们吗?我死都不要!不是因为会累,反正就是不想。我真的没办法再像带小孩一样看着他们了。吼,干脆自己回旅馆算了—— 「……不,等等!」 脸上因为烦躁不耐而蒙上一层阴影的月岛,表情豁然开朗。 他转身看向背后办公大楼街区的夜景。 「…………」 月岛删掉因手震而拍得模糊的国会议事堂照片,打开了地图app。因为屏幕亮光的反射,他的眼镜发出蓝白色光芒浮现在黑暗中。手指触摸、轻点、滑动、卷动屏幕……月岛以流畅明确的手指动作在搜索着什么,最后他抬起了头。 「……可行!」 然后月岛向两人三度发送消息。这次不是同时寄给他们,而是分别寄了不一样的内容。 「这次是我赢了吧!」 「你只是碰巧比较近而已!」 「赢了就是赢了。」 「可恶!!」 月岛打断满身大汗、争执不下的日向和影山。 「闭嘴!我想快点回去啦!」 「怎样啦,是你自己不好,谁叫你突然不见的!」 「自行车坏掉又不是我的错。」 好不容易重逢的三人背后耸立着一座巨大的钢骨建筑物。非常巨大。它带给人的震撼搞不好超过刚才的东京巨蛋。 「不过,它还真大耶!」 日向的这句话,让月岛和影山也将脖子向后倒。几乎呈九十度。视线望向正上方。 三人所在的位置是在点亮灯光的东京铁塔正下方。 从远处看只是一座红色的铁塔,但走到这么近一瞧,才发现它巨大到让人失去远近感。就算想用手机拍下照片,也因为太过巨大无法完全拍摄进去。 「啊,躺下来比较容易看!我掌握住了!我掌握它的全貌了!」 月岛低头看向大字体躺在柏油路上的日向,并对他说: 「你竟然有办法自己走到这里,我原本以为不行的。」 「咦?」 日向起身反问月岛: 「如果不行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月岛露出一抹浅笑回答: 「只好丢下你啰!」 「冷酷无情!」 月岛发送给他们的消息内容分别如下: ——去东京车站前面那栋大楼的三十五楼。从窗户可以看见东京铁塔,你朝东京铁塔跑过来。加油,不要输影山。 ——你绕到国会议事堂后面。面对建筑物站好,右手边应该可以看见东京铁塔才对。你朝东京铁塔跑过来。如果不想输给日向就快点吧? 他用了远程控制。 月岛经过思索,认为东京铁塔十分有资格作为终点目标。大概从任何地方都能看得见,而且一定没有人不知道。 他的判断正确无误,日向和影山都平安抵达了此处。 「可是,中途就看不见东京铁塔了,害我紧张得要命!明明这么大的说!」 月岛询问笑着仰望铁塔的日向: 「那你怎么来的?」 「就在我惊慌失措,心里想说『唔哇,怎么办!看不到了!我迷路了!』的时候,有一群不认识的阿伯跑来跟我说话。我说想去东京铁塔,结果那些阿伯说他们也要去,我就跟他们一起跑过来了。」 「那些奇怪的人是干嘛的……?」 「呃——」 日向边回想边说: 「好像在进行东京马拉松的练习?他们说正要从晴空塔慢跑到东京铁塔。」 「可是,他们人呢?」 周围并没有看见那样的团体。 「我们一起来到坡道下面,阿伯就说他们不行了,要休息一下,叫我自己先走。因为已经到附近,所以我就一个人过来了。啊,这是他们给我的糖果,你要吃吗?」 「……我不要。」 这就是沟通怪物吗? 应该说,要是被日向的速度拖着跑,一般人都会很累吧!日向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见疲态就是了。 「不过,东京铁塔真的很大耶!我跑步的时候想说『应该再一下子就到了吧?』,没想到根本还很远。虽然有慢慢接近,可是怎么跑都到不了。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它这么大啊!难怪从很远的地方也看得到呢!」 日向这番话,让坐在地上的影山也点了头。 就连骑自行车来的月岛,听见他的感想也心有戚戚焉。因为可以清楚看见它的姿态,便以为马上就能抵达,结果却意外地遥远。原来不是因为近才看得到,而是因为大才看得那么清楚。还有,也是因为它矗立在丘陵地的关系,最后那段上坡简直累死人。 顺带一提,东京铁塔距离樱田门二七公里,距离国会议事堂二四公里,距离东京车站则有三五公里。 「我下次想去上面看看!」 日向抬头仰望铁塔,似乎怎么看也看不腻,月岛冷冷地回应他: 「随便你。」 如果是日向,搞不好可以直接攀爬钢架上去。 「什么嘛,其实月岛也想上去看看吧?」 「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喜欢高的地方。」 「咦!月岛有惧高症吗!?」 「……我没有说会害怕。好,跑这么远,你们应该满足了吧?」 月岛将自行车的立架往上踢。他跨坐在座垫,踩下踏板。日向朝着总高度三百三十三公尺的铁塔用力挥手。 「下次见啰!」 明天就是春高的第一天。 他们明晚是否还能继续留在东京呢——? 明亮的街道掩盖住了夜空的星星,像是代替了看不见的星星闪烁光芒。三人朝着这样的夜景,跑下了坡道。 第二天的「松鸦庄」 缘下仰望东京的天空,心想:实在太超现实了。 头上宽广的天空,并不特别狭窄或肮脏,只是一片普通的天空。 和平常那群伙伴走在人生地不熟的东京马路,总觉得像是梦中的情景,他不禁感到脚步踉跄了起来。 是梦吗……? 搞不好张开眼睛,就发现是在自己的房间……不会发生这种事吧?一股想伸手捏脸颊的冲动朝缘下袭来,但他并没有那么做。 他会莫名地变得这么疑神疑鬼也是有理由的。 今天,乌野高中打赢了神奈川代表椿原学园,获得参加第二战的资格。 话说回来,刚才在眼前的春高赛场和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春高赛场,实在不像是同一座场地;况且自己不是以观众的身分,虽说是候补人员,但仍是以选手的身分站在赛场,这件事也像梦一样。应该说,更像破绽百出的整人游戏才对。 干燥寒风吹在紧绷的身体上,冻得刺骨。 走在他前方的队友正在谈论晚餐的话题。那画面跟平常社团结束回家的场景实在太像了,使他到刚才为止,连一点在全国大赛奋战的感觉都没有。大家丝毫没有紧张感。 「……嗯!」 但是所谓的现实,说不定就是这样。毕竟人生在世,不太可能发生什么戏剧化的发展。就在他想着这些事的期间,大伙儿抵达住宿地点了。 树荫后方突然出现一名女孩。 她的身材纤细高,非常可爱。 我认识她!她是住在隔壁高级饭店的新山女子高中的选手。名字好像叫…… 「听说乌野赢了,恭喜。」 缘下还想不起那位女孩的名字,这时她露出笑容。但是她的笑容和祝福话语,并不是对所有排球社成员说的。 「嗯……嗯嗯!」 田中停下脚步,站得直挺挺的,动也不动地大概给了个回应。 没错,她说话的对象只有田中龙之介一个人。既是宫城县女排代表,也是冠军候选队伍新山女子高中的主攻手天内叶歌,是田中的青梅竹马。 虽说是青梅竹马,但田中表现出来的态度又未免太尴尬了,对田中而言,相处的记忆只停留在小学四年级的青梅竹马,突然变成高中女生出现在他面前。也难怪他无法维持平常心。 天内露出羞赧的笑容,对一脸尴尬的《阿龙》说: 「呃……那个……明天……我们都要加油喔!」 「嗯嗯!」 「再、再见……!」 田中像根棒子般伫立原地,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对着脸颊红通通、落荒而逃般返回饭店的天内背影回了一声「嗯嗯!」。 只会回答嗯嗯嗯嗯,你是海狗吗?真没出息……缘下目瞪口呆地陈述出客观的事实。 「看来有希望……」 「!?」 田中的反应非常激烈。但他双眼无神地望着空中,目光游移不定。 「有希望……的意思是?」 啊,他僵住了…… 算了。 缘下抛下脑容量超载的田中,快步走进旅馆。他默默地拾级而上。 田中那混帐……不,我才不羡慕他有个青梅竹马咧。不,我并不是羡慕他,可是那个女生满可爱的,也不是因为可爱就怎样……没错,跟可不可爱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内在,不过刚才那个女生,看起来好像满乖的……不对,比起那个,田中那种角色竟然有人跟他说什么「明天我们都要加油喔!」,那种像是连续剧的发展是怎样啦,太令人羡慕了吧! 缘下忿忿不平地耸起肩膀走回房间,一看到铺了榻榻米的大房间、壁龛、有裂痕的玻璃窗,不知为何突然胸口一热、喘不过气来。 ——啊,我可以在这里再住一晚。太好了…… 「缘下大笨蛋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无法忽视的吼叫声进入了准备铺床的缘下耳中。 「刚、刚才那是怎样……是田中吧!……他在外面吗?」 晚餐和会议都已经结束,接下来只要等去洗澡的一年级生回来,就可以睡觉了——田中冲进如此悠闲的和室中。 「缘缘缘、缘、缘、缘下!你、你这家伙!都是你!我!都是你…………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田中陷入半疯狂状态。还满可怕的。但是,跟他认真就输了。缘下低头看着双手抱头、激烈打滚的田中,努力用最冷静的口气提醒他: 「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啊,真是的,我好不容易才铺好的……喂,你不要在棉被上乱动啦!灰尘都飞起来了。」 田中在地上打滚时被棉被卷起来、变成蓑衣虫状态,仍不间断地从棉被里发出模糊的叫喊声。仔细一听,才发现他口中反复念着「缘下……缘下这混蛋……」声音听起来充满恨意。 「你、你是怎样啦……」 p145 他刚才了大吼了我的名字,难道是想对我抗议吗?我做了什么?这到底是怎样,某种表演吗? 缘下战战兢兢地窥视田中的模样,正好跟慢吞吞地从棉被中探出头的田中对上了眼。 唔哇! 果然很可怕。他的眼睛好像充血了。我记得他刚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还很正常啊……? 「你、你你你、你、都是你!都是你,刚才!刚……才……说了多余的……话……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别让我想起来啊啊啊啊!!拜托……消除我的记忆吧!!」 随着痛苦的惨叫,田中再次钻回棉被。 「所以说,到底怎样啦……?」 说着这句话,缘下突然明白了。 他似乎知道了。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懂了。 反正田中一定是跟那个有希望的新山女学生发生了什么吧!一定被甩了,不然就是被讨厌了吧!这下没希望了,活该!虽然我本来就不羡慕田中,不过他活该!! 缘下的心情就像拨云见日一样爽快,但又不能就这样放着田中不管。 不过,就算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大概也不会回答,况且他这死样子大概也没办法回答,还是先改变话题吧!因为不管怎么,本大爷现在心情可好得很。 缘下尽量用最温柔的口气,对活跳跳、看起来新鲜有活力的棉被说: 「总之先安静一点啦!菅原学长正在用功耶!」 「…………!」 棉被团戛然停止动作。 没错,田中是一个通情达理的男人,也是一个尊敬学长又会为学弟着想的好人。他这么热血也是为人耿直的证据。被青梅竹马甩掉,他现在一定很痛苦,但是那样的悲伤总有一天会痊愈。毕竟世上没有永不停歇的雨,也没有永不散去的黑夜。嗯。但话说回来,田中被那个女生甩掉实在太棒了! 菅原笑着对心满意足地点头的缘下说: 「啊,我无所谓。正好可以锻炼专注力,真是一举两得?平常心、平常心!」 菅原若无其事的态度,令一旁的木下和成田佩服不已。 「3年级的派头好厉害啊!」 「男人果然还是要抱持平常心呢!」 「你也得好好加油。」 「什么啦,你才要好好加油咧!」 就在2年级生悄悄地互相鼓励时,田中从棉被里爬了出来。 缘下脑海浮现「羽化」两个字。 摆脱悲伤的过去,朝着未来拍动羽翼的时刻来临了——缘下是这么想的,但是从棉被爬出来的田中竟然开始打坐。为什么? 「你到底是怎样啊?很恐怖耶,我无法猜透你的行动啊!」 「喂,田中,你快回来啊!」 不管木下等人再怎么叫,田中还是不为所动。 那可能不是羽化,而是蛹化。既然如此,接下来可能会没完没了。里面充满了泥泞般的情绪,好可怕。 「真会给人找麻烦……」 这种时候,如果是西谷,一定会上前说些帅气的话,改变沉闷的气氛,可是西谷洗完澡后就睡死了。现在只能靠他们自己想办法。怎么办?跟他一起打坐吗?我才不要咧…… 缘下无计可施,缩起了肩膀。 话说回来,田中在比赛时总是展现出惊人的坚强精神,为什么一碰上女生就完全无法发挥那样的能力呢?不对,面对清水学姐时,他倒是每天都在发挥那种能力哩!不管学姐怎么说他,应该说,不管学姐怎么无视他的存在,他都不会受到任何挫折。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缘下歪头不解,他告诉队员们: 「算了,总之只能随便他去啰!」 木下和成田也表示赞同。 「没错,随便田中吧!他大概被新山的女生甩了吧?」 「啊,成田果然也那么想吗?」 「就只有那点了啊!」 「如果明天还治不好,可以强迫他收看oresugeedouga我好厉害视频吗?」 「洗脑,对吧?」 「讲好听一点啦!」 「心灵控制。」 「还不是一样!」 「精神训练呢?」 「喔,听起来还满像样的。」 2年级生围着不知道听不听得见伙伴声音、静静打坐的田中,对彼此点头。 先前不知道跑哪去的泽村和东峰,回到了状况诡异的房间。泽村一回来就开口叫了一声「喂,日向」,缘下回答他: 「1年级生还在洗澡。」 「是喔。我只是想告诉他,今天球鞋的事,要记得正式向清水道谢。」 「啊啊……」 泽村指的是拿错球鞋的事件。 错在他们往东京体育馆移动时,把行李放下跑去上厕所,结果发生了附近小孩拿走日向背包的意外。等即将开赛时,日向才发现没有球鞋,幸好清水帮忙拿回来才顺利解决。因为比赛马上就开始了,日向还没向清水好好道谢。 「学长说得对,我会好好告诉他的。要是那时候清水学姐不在的话……」 语毕,缘下倒抽一口气望向田中。 田中仍旧半闭着眼打坐。 「居然没反应……?」 平常田中只要听见清水的名字,就算立刻冲上来也不奇怪。那样的他,现在却不为所动。顺便一提,原本在睡觉的西谷就算这时跳起来也不奇怪,但此时他也熟睡不起。 看来田中一定受到很大的打击。 打招呼或公事上的对话——不管什么内容,只要跟清水说上几句话,田中一定会从某处出现并恐吓对方。光是话题中提到清水的名字,原本确定不在的田中也会不知不觉现身加入谈话。如此异常的状态才是排球社的日常。 通常来说,只要听见刚才泽村和缘下「明天把我的球鞋……」的对话,田中要不是开始胡思乱想,要不就是吼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劳烦洁子学姐动手!」,然后冲进浴室揍日向,再不然就是说「我代替你去向她表示谢意!」并飞奔出去找清水;总之他一定会采取某些热血到让人心烦的行动。 可是,现在在如此接近的距离听见清水的名字,他却像地藏王菩萨一样无动于衷。 实在是未知的模式。 泽村询问忍不住紧绷整张脸的缘下说「嗯,怎么了?」,然后他才发现田中不寻常的模样,吓得抖了一下。 「这,这是什么?他是……田中对吧……?」 「啊,没、没事啦!」 缘下忍不住往前站了一步,挡住地藏王菩萨,不让泽村看到。 然后他心想: 奇怪?我为什么要隐瞒田中的事? 是田中擅自发出奇怪声音又固定不动的,我又没做错什么。但我莫名有种自己监督不周的感觉,这是为什么?要说是责任感强烈,听起来还满不错的,可是再想想,单纯只是自己抽到下下签罢了。 「那个,不,该怎么说呢……」 看见缘下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泽村也感到惊讶。 「不,不可能没事吧?看他这样子,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没事的话,他怎么会变这样?你看……他已经露出佛家顿悟人生无常的表情了喔!」 「呃,这大概是……在锻炼平常心……啊,没错,精神训练啦!」 「……是喔,原来还有这种训练喔。」 泽村虽然歪头不解,但还是大方地接受了。缘下松了一口气。他分明没有做什么坏事,却还是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那么,等日向回来,再麻烦你转告他。」 说完之后,泽村便朝着菅原和东峰坐着的方向走去,但他突然回头补了一句: 「不过,训练也要适可而止喔。要是有什么事让他心情沮丧的话,就让他看看oresugeedouga我好厉害视频吧!」 「啊,是!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 乌野高中男子排球社对oresugeedouga我好厉害视频的信赖实在惊人。 所谓的oresugeedouga我好厉害视频,正如大家所知,就是精选出每一个选手表现最好的瞬间,剪辑而成的视频。 但是,oresugeedouga我好厉害视频不会出现超乎本人实力的画面。没有cg,也没有替身。画面呈现的只有一步一脚印、确实成长的他们的真实模样。他们对oresugeedouga我好厉害视频的信赖,也可以说是他们对自己的自信。但也有可能他们只是很想说oresugeedouga我好厉害视频这几个字罢了。 房间终于恢复平静……原以为如此,可是事情没这么简单。祸不单行。走廊再次传来啪哒啪哒的吵杂脚步声,队员们纷纷紧张起来。 「学长,对不起!那个,日向在浴室昏倒了!」 山口冲进房间。 「他还好吗!?」 主将反问山口。 「不,那个,他好像在浴池泡澡时不小心睡着!泡太久头晕了!」 大概是一路从浴室跑上来的关系,头上还冒着蒸气的山口才刚说完,日向就像是被囚禁的外星人般被月岛和影山架回了房间。 「我、我、我不要紧啦……喝、喝点水就复活……」 日向边说边脚步踉跄地走向自己的棉被,结果脚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日向融化了!」 缘下对脸色铁青的山口发出指示: 「他没有融化。去倒水,还有跟旅馆的人说一声,要是有冰枕或保冷剂的话,就跟他们借一下。」 「是!」 山口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又立刻慌慌张张跑回来。 「水!还有这个,枕头!」 山口大概太仓促了,他伸出来的手打到了某个东西。 是田中的肩膀。 「啊,田中学长,对不起……呜!」 山口发现田中的异状后忍不住后退。缘下简短地对他说: 「啊,不用管他,日向就拜托你了。」 「咦?啊,是……好……」 山口一边不安地偷瞄田中,一边照顾着日向,缘下也过来帮忙。说是照顾,其实也只是让日向躺在冰枕上,还有给他一瓶瓶装水而已。 队员们都聚集过来,忧心忡忡地看着日向。 「他果然太累了。」 「没有吐,应该还好吧!」 「洗澡的时候睡着,他是小孩子吗?」 「影山以前也边吃边睡过啊!」 「依照本能行动吗……」 缘下交互看着脸红通通、嘴上发出「嘿噗」声响的日向,以及面无表情打坐的田中,心想: 居然有两个人出现异常状态,我们队伍果然太松散了吗? 不过,其他学校表面上看起来中规中矩,说不定他们也是这种感觉。除了集训时住在一起的学校外,他们只看过对方比赛时的模样。不,白鸟泽和青城倒是一直循规蹈矩。有种按部就班的感觉。但是,只看比赛的话,我们学校说不定也相当规矩老实。不,很难说,或许不是…… 缘下在一旁看着喝了水后逐渐复活的日向,脸色却愈来愈苦涩,山口发出「咦?」一声让缘下抬起了头。 「怎么了?」 「那个……田中学长不会是睡着了吧?」 「咦?」 缘下在田中面前挥了两、三次手。没反应。他将耳朵凑了上去,结果听见了规律的鼾声。 「无辜惊扰大家……」 看来他似乎坐着睡着了。 也是,这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听到日向昏倒却没有任何行动,的确很奇怪。说不定刚才在聊清水学姐的话题时,他也只是因为睡着了没有听见。太好了,不是异常。不对,果然还是异常吗? 「算了……等他累了就会自己回被窝睡吧!」 缘下放松紧绷的肩膀。 既然睡了就好。 日向也是,看来不需要担心了。他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立刻开始打起瞌睡了。 放下心的队员们回到各自原先所在的地方。缘下也回到自己的被窝。他从刚刚开始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觉得疲惫不堪。 他仰躺在棉被上,看着天花板。 好宽阔! 旅馆真让人感到身心放松——缘下心想,并用力吸入了一口榻榻米的气味。 睡在榻榻米和棉被上很舒适,而且旅馆人员很亲切,这点也很不错。比起隔壁的高级饭店,或许住在这里更好。虽然窗户有裂痕就是了…… 原本吵闹慌乱的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他可以听见学长们轻声交谈的声音。 从某人耳机里流泻出来的声响,搞不好是oresugeedouga我好厉害视频。 oresugee我好厉害吗……我虽然不是特别厉害,不过我们队伍说不定真的很强。毕竟我们终于在全国大赛拿下一场胜利了。去年连参加春高这种事都没想过呢。 缘下如此心想,但立刻又改变了想法。 不对,学长他们去年和前年就已经以春高为目标在努力了。 缘下朝3年级生的方向一瞥。 泽村正在翻阅类似文档的东西,大概是明天的预定赛程吧?菅原还瞪着问题练习册看。东峰好像正在看oresugeedouga我好厉害视频。 对3年级生而言,这次春高是高中最后一场大赛。 高中杯预赛落败后,他们也没有引退,仍以春高为目标继续练习。要兼顾大学入学考和练习,不是靠一般的精神力和体力就能办到的。 但他们三个不慌不忙、不吵不闹,仍旧和平常一样。 缘下不由得感动佩服。 大地学长和菅原学长冷静可靠的表现,沉稳得好像已经参加过好几次大会;东峰学长也是,一旦比赛开始,他就摇身一变成为乌野绝对的王牌主攻手。 3年级学长果然很厉害呢! 等自己升上3年级时,恐怕没办法像他们这样可靠。而且马上就要升上3年级了,简直就像骗人的一样。自己明明不久之前还是1年级的菜鸟啊! 「……啊!」 接着,他回想起一件事。 今天赛后跟黑川学长打招呼的时候,气氛很尴尬—— 黑川广树是大缘下两届的学长,也是缘下逃避社团活动时的主将。 1年级的暑假,原本已经引退的乌养总教练——也就是乌养教练的爷爷归队了。因为可以接受从前带领乌养前进全国的名将指导,长期以来总是受人揶揄、被说是「坠落的强豪,不会飞的乌鸦」的队员们,更是格外开心。 缘下原本也很期待可以获得乌养总教练的指导。他开心地幻想着……说不定在总教练的指导下,他们也能出赛春高。 但是,几天后,这番开心兴奋的心情就彻底消失了。 盛夏的严苛训练—— 在那之前没有指导老师、练习时总是马马虎虎的乌野排球社处境大变。练习严苛的程度,讲白一点就是地狱。 这就是《为了获胜》的练习吗?为了迈向全国,必须每天持续这么辛苦的练习才可以吗?可恶,身体好沉重!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无法随心所欲地移动。如果得活得这么痛苦,我才不希罕什么全国大赛咧!不,社团我都不想参加了—— 一旦内心出现裂痕,就会变得脆弱。 第一次跷掉练习那天,相当需要勇气,即使待在家里也莫名地不安。不过第二天起,就像摆脱了束缚般,日子过得随心所欲又痛快。 人很容易随波逐流。 冷气、冰品、漫画、电视。这才是夏天最正确的过法。大热天在体育馆满头大汗地进行累死人的练习,实在是愚蠢透顶—— 那个夏天,包含缘下在内的五个新社员都退出了,1年级生只剩田中和西谷两个人。 过了一阵子,还是想打排球的缘下回社团一看,体育馆已经不见乌养总教练的身影。虽然很没出息,不过缘下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因为队员不多的关系吧?排球社再次接纳了他们——以及像缘下一样逃走的成田及木下。那时候,他自顾自地想着……可以回去参加社团活动真开心、以后要好好转换心境、努力加油,就算练习很艰辛也绝对不能逃跑等等……不过……当时,大地学长他们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逃跑的学弟厚着脸皮回来、若无其事地练习,长久以来期待的指导老师又不见了……真心想以全国冠军为目标的学长们,不知道有多么不甘心——? 「…………」 缘下愈想愈觉得坐立不安,他向后翻身,结果看见放在枕头边的大会赛程表。赛程表记载了所有参赛学校的数据。他伸出手,翻找明天的对战对手,也就是兵库县代表的稻荷崎高中那一页。 有了! 黑白照片上瞪着镜头瞧的那些面孔,看起来非常厉害,不过比起照片,更引人瞩目的是写了『连续三年出赛,总计第三十一次』的出场次数。 也就是说,他们的3年级学生,每年都有参加春高吗? 稻荷崎高中是今年大赛最有望夺下冠军的学校。他们也在高中杯中拿下了亚军,无疑是支强劲的队伍。缘下原本也觉得,怎么才第二场就碰上这样的强敌,可是全国大赛基本上都是由各都道府县的第一名队伍出赛,不管碰上哪间学校都一样,大家的实力都非常坚强。 ore(我)们虽然sugee(好厉害),不过,现实是minna(大家)也sugee(好厉害)的。 他将手册往前翻几页,出现了乌野高中。 「全县第一」这句话果然没有现实的感觉。 乌野出场的次数则是『暌违五年,总计第九次』。 「暌违五年,是吗……」 缘下拗着手指数起来,他才发现距离上次出场的四年之间,在社团里面活动的有今天坐在观众席的黑川以及再上一届的田代世代。 「……咦、啊、糟糕!」 突然,一阵羞耻感向他袭来。 他的脸愈来愈火热,背脊却愈来愈寒冷。 先前的我到底在干嘛啊!像我这样半吊子的家伙来全国大赛,还骗学长说什么大家都没什么紧张感啦、没有什么现实感之类的,我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分明只是消化不了眼前的现实罢了…… 缘下忍住想逃出去的冲动,紧紧咬住了牙关。 他只觉得自己没出息。 不过,没出息也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他早就知道自己很没出息又很逊了。他明明知道,但还是想打排球。所以才会忍着耻辱回到队上。 所以,事到如今,丢脸算什么! 不过是丢个脸而已,要丢多少都行! 深呼吸冷静下来后,缘下心想: 总有一天,我也可以挺起胸膛向黑川学长打招呼吧?就像大地学长跟黑川学长他们说话那样堂堂正正。 缘下回想着现任主将巨大的背影,他感受到外头的冷空气从玻璃窗的裂缝吹了进来。 有点冷。 如果没有左邻右舍跟毕业校友的募款,他们到底会住进什么地方呢?虽然不至于沦落街头就是了,不过—— 缘下看着被风吹得喀哒喀哒作响的窗户,他心想「校友吗……」。 来到会场的毕业校友只有黑川学长他们两个而已吗?说不定还有其他校友也来观战了吧?除了商店街加油队之外的其他人。比如已经出社会在东京工作的人,那些素未蒙面的人说不定也坐在观众席的某个地方—— 这么一想,人声鼎沸的会场,印象也变得截然不同。 没错。即使没有来到体育馆,应该还有很多守着电视收看转播的人,以及就算没有看比赛,也会收看新闻确认比赛结果的前乌野高中排球社队员吧! 那些毕业校友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观看比赛呢? 如果是我的话……我想想。比起眼前的比赛,我大概会想起自己的高中时光——全力投入社团活动的日子吧! 清早的体育馆寒冷刺骨、回家路上买的热呼呼肉包、棘手的前辈、用指尖抓住球的感触、举不起来的双腿、发球前的紧张、汗水流入眼睛的刺痛、无法上场的比赛、救起来的球、救不到的球…… 校友们今天也边想着那些回忆边观看比赛吗? 说不定还有人看见坐在长凳上的乌养教练,会想起被乌养总教练折磨的日子。毕竟那两个人长得实在太像了。 缘下忍不住笑出来。 除了商店街加油队以外,那些原本印象朦胧、让人没有头绪的存在,突然一口气变得很亲近。提到毕业校友,总觉得是恐怖的大人,但大家以前也只是普通地参加社团活动的高中生而已嘛! 五年前的他们也一样。 五年前出赛春高的『小巨人』所在的世代也是。 缘下思索着以前从未特别在意过的他们。 五年前那群人住在什么样的地方、调整了什么部分,好上场面对比赛呢?比赛当天有人弄丢球鞋吗?有被青梅竹马甩掉或是洗澡洗太久头晕的人吗——? 他朝睡着的日向瞄了一眼,结果旁边传来巨大的鼾声。 「呼噜——!」 缘下回头一看,连睡相都很有气势的西谷正用脚踹着田中。即使如此,田中还是维持打坐的姿势。看起来实在不像明天有重要赛事的模样。 不过—— 熟睡的田中和西谷——不,不止他们两个,在浴室洗澡洗到头晕的日向、感觉不怎么在乎日向死活的影山和月岛,还有学长们。大家基本上都我行我素的,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说不定,因为全国大赛而莫名想东想西的自己才是最奇怪的。 但是,为什么大家可以跟平常一样呢? 明明正在东京参加春高啊!这可是特别中的特别活动呢! 缘下才刚想完,立刻就明白了。 「……啊,原来!」 原来他们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啊! 无论在球场还是在房间里,不管在什么地方,他们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不需要惊慌。 如果是这样,那我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太可怕了。我没办法像平常一样。如果要我站上春高的球场,该怎么办……光想就害怕了。我是来干嘛的啊? 「唉……」 每次想到自己比1年级生还胆小,就觉得没出息。话虽然这么说,自己也不会轻易改变想法,主动要求教练「用我!」。 但是—— 应该也有我办得到的事情吧?赛前,总有一件我应该做的事情才对。 接受并忍耐一切不合理的学长们的意志坚定强烈、一次也不曾因挫败而放弃的田中和西谷毅力十足,精神好得要命的学弟们气势惊人,我是在他们的带领之下,才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虽然我没什么出息,但现在一定有某件我非做不可的事情才对。不,拜托一定要有—— 缘下如祈祷般寻找自己该做的事,以及现在坐在这里的意义。 「啊!」 他找到了。 缘下从棉被里跳起来,呼唤任凭西谷乱踢的田中。 「喂,田中!」 田中动也不动。 「田中,躺好再睡啦!小心感冒喔!」 没错。只有吃好、睡好的人,才能好好奋战。 「快点!」 他朝田中肩膀一推,田中就翻倒了。田中倒下后仍旧维持打坐的姿势,但过了一会儿,他的手脚便渐渐解开、伸展开来。缘下知道,人类很容易随波逐流。他帮田中盖好棉被后,心满意足地低声说: 「这样就好了!」 之后,缘下回到自己的被窝,在※上浆上太多变得硬邦邦的被单上翻滚,心想: ——不知道明天晚上是否也能睡在这条棉被上呢……? 他听见学长们轻声交谈的声音。 从某人耳机里隐约流泻出来的oresugeedouga我好厉害视频声响,大概是来自东峰学长吧! 再翻一次身的时候,缘下已经进入梦乡了。不久之后,房间的灯也会熄灭吧。 没有永不散去的黑夜。 等明天一到,就要面对稻荷崎之战。 输了,就结束了。意即,他们必须离开东京。 今天打赢了第一战,明天是第二战。之后还有第三战、八强赛、四强赛。然后是,冠军赛。 决定去留的战斗,连日持续。 春季高中排球赛、全日本排球高级中学选手权大会。决定高中排球巅峰的战事,还只是刚开始而已。 「猫」和「枭」的前一天 牙刷、毛巾,再带一件t恤比较好吧……? 山本猛虎正在确认外地投宿用的行李。 这时,房门突然打开了—— 「赖皮、赖皮、赖皮!人家也想住旅馆的说!」 他回头一看,只见妹妹小茜双手扠腰、双脚大开站在走廊。 「怎样啦!不要随便开门啦!」 「你们住市中心的饭店吧?只有哥哥住那么好的地方,真赖皮!赖皮哥!啊,人家也好想住饭店喔!豪华的五星级饭店!高级套房!看得见夜景的酒吧!」 「你、你还真像把机关枪说个不停耶……我们不会住那种地方啦!」 从今晚开始就要外宿了,但也只是为即将开始的春高做好万全准备,所以住到会场附近的旅店而已。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看得见夜景的酒吧。 但是妹妹根本不听人说话,手脚乱挥乱踢,还不停发牢骚,加上妈妈从楼下对着上面怒吼「你们吵死了!」,真让人心烦。难道不能再稍微关怀一下明天要参加全国大赛的哥哥吗……! 猛虎有点火大地瞪着妹妹。 「……话说回来,你一个国中生去什么酒吧!小心进去就被轰出来!」 「哼!我会请亚理莎带我去,所以没问题!」 妹妹一点也不胆怯地回嘴,擅自走进了房间。 「怎、怎样啦……」 猛虎不希望她四处张望,但如果叫她别看,她一定会说「难道有什么被我看到会伤脑筋的东西吗?」,然后变本加厉,所以保持沉默方为上策。 最近光靠嘴巴是讲不赢妹妹的。 「不过,如果是利耶夫的姐姐,说不定跟酒吧还满配的……」 猛虎为了避免过度刺激妹妹——讲得更明白一点,是为了避免被妹妹讨厌,他边配合她说了几句,边用智能型手机给她看高级饭店的住宿网站。 「不过,你看清现实吧!这就是高级套房的价格!」 「咦,哪个哪个哪个哪个?」 小茜头靠过来看着屏幕,眉头逐渐深锁。 「……十三万一千六百五十二圆(含税)?这是什么,一个月的住宿费吗?」 「你这个吃米不知米价的家伙!听了可别吓一跳,这是住一晚的价格!」 「咦!?一晚就要十三万一千六百五十二圆(含税)!?十三万……不知道可以买几个免提器给自己用了……」 她只有用小手摀住嘴巴的动作像个女孩子,但是她想要的东西也未免太奇怪了。 为什么会想要免提器?应该说,免提器那种东西只要一个就够了吧!不过,猛虎其实也觉得,自己的妹妹搞不好是全日本最适合大声公的国中女生。 小茜边抚摸下巴边说: 「还能买分析对战选手用的录像机……而且是有手震修正功能的好货……」 「你想要的东西不能更像国中女生一点吗!你怎么像个老头一样啊!不要把手放在下巴上啦!下巴!」 小茜讶异地脸色一变,低声呢喃着「女生……?」。 她那原本变得像老头的双眼发出光芒,抚摸着下巴的手像祈祷一样交握在胸前。 「我想跟亚理莎在高级饭店举办女生聚会!我想吃跟山一样多的可爱小蛋糕!只有哥哥自己去住高级饭店,太赖皮了!」 「这、这家伙突然给我装得像女孩子一样……就跟你说!我们住的是木天蓼庄!大家一起挤在大通铺睡觉,一个晚上不到四千圆!」 「挤着睡……?」 山本让纳闷的妹妹看木天蓼庄的网页。 「就是这个。」 「……咦!」 看见散发昭和气息的木天蓼庄昏暗的外观照片后,小茜默默起身。不发一语地快步走出了哥哥的房间。 猛虎对着啪哒一声、软弱无力关上的门自言自语: 「至少说点什么吧……你这样,哥哥会很……寂寞啊……」 「雷沃奇卡」 正要出门的灰羽利耶夫被人叫住。 「嗯?」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只见姐姐亚理莎不知为何紧紧抱着枕头站在玄关处。利耶夫心想:她也不是现在才起床,到底抱着枕头干嘛?于是问她: 「你干嘛抱着枕头?」 「你从今天开始就要住外面吧?把枕头带去比较好,不是吗?而且你说过枕头不一样会睡不着,对吧?」 姐姐用力将枕头推过来,但是他并不需要。怎么可能会需要枕头!为什么要带自己的枕头去呢……? 就在利耶夫脑中一片混乱的时候,被姐姐硬逼着抱住了枕头。 「咦?等一下……咦?为什么?咦!?」 「你当然也需要家人的照片跟马克杯吧?还要带什么好呢……啊,对了……」 亚理莎灵巧地将相框和马克杯摆在枕头上方,接着翩然转身跑去客厅,不知道还要拿什么。 什么啦,到底是怎样!除了这些之外,她还打算让我带什么去? 「等、等一下,姐姐!我什么也不会带的!」 「咦?」 长发摇曳的亚理莎停下脚步,一脸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为什么?去旅行的时候,房间有家里的东西也比较安心吧?」 「我又不是去旅行,反正不需要啦!」 「那么,至少带这个去。你就把它当成是我……」 姐姐说完后,递出来的是一只小熊布偶。 利耶夫沮丧地垂落双肩。 「我根本不可能带这种东西去啊!万一被学长他们看到了,不知道会被讲得多难听……」 「怎、怎么会!」 亚理莎脚步踉跄了起来,她抱着熊、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地。 「你竟然说熊熊是『那种东西』……好过分!你竟然说我最珍惜的米夏是『那种东西』……」 利耶夫低头看着双肩颤抖的姐姐,心想: 麻烦死了! 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万一多嘴说了什么只会变得更麻烦。再继续让她拖延下去的话,练习就会迟到,迟到的话,会被夜久学长找麻烦…… 「啊——抱歉抱歉!不过我不能带它去。反正你明天会来看我们比赛吧?那明天见!」 利耶夫放下姐姐递来的行李,逃亡般地跑出门外,并听见门的另一边传来如永别一样的哭喊声。 「雷沃奇卡啊啊啊!」 麻烦死了! 利耶夫深深叹息,有气无力地朝着学校慢慢走去。 孤爪研磨从游戏中抬起目光询问: 「为什么他们两个已经累成这样……?」 猛虎和利耶夫在练习时间即将开始时,才赶到音驹高中排球社社团教室,还没开始练习就露出已经比完一场的表情。 「吵死了,研磨不懂啦!你这可恶的独生子!」 「就是说啊!身为独生子的研磨学长,你不会明白的!」 研磨立刻和不知为何对自己找碴的两个人保持距离,目光回到了游戏上。 「……反正我也不想知道。」 研磨像是嫌麻烦似地如此嘀咕了一声,他被猛虎和利耶夫吵闹的吼叫声吵得不禁皱起眉头。 「今晚开始可以过旅馆生活了!太棒了,对吧?利耶夫!」 「对啊,猛虎学长!外宿最棒了!」 虽说只是利耶夫单方面将猛虎视为对手,但是互争主攻手宝座的两个人,意气相投到这种程度,实在也很稀奇。跟姐妹一起生活有那么辛苦吗? 夜久卫辅悄悄从聊得兴高采烈的利耶夫后面探出头。 「混蛋,你有那么漂亮的姐姐还敢心生不满,是你太骄傲了啦!」 夜久的低空飞踢完美命中利耶夫的小腿。 「好痛!」 「利耶夫有姐姐,好羡慕喔!」 「等等……很痛耶!夜久学长,你太不讲理了!」 海信行以浑厚的声音,对在狭窄的社团教室四处逃窜的利耶夫说: 「利耶夫,你的行李出乎意料地多耶!」 「咦,会吗?才一点点而已……」 利耶夫一边牵制夜久一边打开包包,随即脸色大变。 「……里面有枕头!什么时候放的!」 看见利耶夫取出枕头,黑尾铁朗发出爆笑。 「哇哈哈哈哈!蕾丝!蕾丝做的枕头套!」 「才不是!这是我姐擅自……啊,不对!这是我妈放的!我妈还放了一封亲手写的信……」 利耶夫拿着有蕾丝枕头套的枕头,和上头写了消息的小卡呆站原地。 「带蕾丝参加全国大赛!哇哈哈哈哈!」 「就说不是了!拜托听我解释啊!」 「喂,利耶夫!你妈妈也是美女吗!」 「对了!等我们抵达旅馆后,要不要来打枕头仗!?」 「你们好吵……」 p186 以头脑清晰的举球员为中心,在球场上流畅且耐力十足的表现是音驹高中的特色。虽然高中杯在八强止步,但因为投入了一名身高1945公分、众所瞩目的新人,说不定可以在春高拿下前几名的成绩——大家对他们的期待高涨。 同一时刻,枭谷学园高中的体育馆—— 「第一战……e赛场吗?e?……e好像在副馆吧?」 木兔光太郎盘腿坐在地板,看着明日赛程表嘀咕着。 同时,他觉得好像终于抓住心中那团朦胧的东西了。 「…………?」 并不是用手抓住,而是内心的感觉。 看见赛程表的时候,似乎冒出一团朦胧的影子盘踞在胸口——他有这样的感觉,但不知道那股郁闷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因为期待明天开始的春高,振奋得全身颤抖吗?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呢?或者只是空腹的关系……? 木兔还来不及看清楚那团小黑影的真面目,木叶秋纪与猿杙大和就把头靠过来盯着赛程表看。 「副馆不会太吵闹,还不错!」 「咦?」 木兔被木叶的话吸走注意力,好不容易抓住的某种感觉,从他的意识里消失。 「你看嘛,主馆的话,人一定很多吧?尤其是第一天!」 「咦?啊啊,说得也是。」 木兔心不在焉地回答,不过,或许说话使他打开了心中紧握的双手吧? 好不容易抓住的那个感觉,就像是放开绳子的气球一般,缓缓飘向空中,随即消失了身影。 如果在体育馆松开气球,可能会卡在天花板;但若是放开心中的芥蒂,只会消失无踪而已。 木兔心中那股格格不入的感受。原来就是「在主馆比较好」这种小孩子般的感想。就因为这样的想法太幼稚了,以致他自己也想不起来。 木兔本身都没发现自己内心是如此复杂了,队友当然也没发觉。 木叶他们立刻转移话题。 「对了,今天晚餐吃什么?」 「啊,对喔,今晚开始就得在住宿的地方吃饭了。」 堵住胸口的东西消失、心情舒畅的木兔恢复了平常的状态,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想吃烤肉!!」 但是,队员们的回答很冷淡。 「那种东西我也想吃好吗!」 「旅馆的晚餐怎么可能有烤肉啦!」 「那种事情很难说!谁会知道!!」 「大家都知道。」 「常识是很重要的。」 赤苇京治对坐在地板上开始愚蠢争论的学长们说: 「练习要开始了!」 但是,木兔他们对赤苇的声音视而不见,继续谈论烤肉的话题。 「那么!那么!我们先在外面吃完烤肉,再回旅馆吧!那样就没问题了吧!」 「你说那种话超级任性的耶!你是任性大王吗!」 「当初已经预约会提供晚餐的旅馆,现在没办法改了啊!」 看着和睦融融继续聊天的3年级生,赤苇心想: 连木叶学长跟猿杙学长都当作没看到吗…… 但是,他并未将情绪显现在脸上。 可以老实展现出不满或情况不佳是大主攻手木兔的特权,赤苇并不是放弃了,而是这样的反应也在他设想的范围内罢了。 「…………」 赤苇目不转睛地观察几名学长。 烤肉的话题大概还会持续好一阵子吧! 烤肉拥有的潜力很高。肉是由可能性组成的团块,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结束的话题。其他3年级生喊着「咦,烤肉?烤肉?」加入了谈话,这当然也在赤苇设想的范围内。 因为听众增加而心情变得愉悦的木兔,喋喋不休地说出他那一套长篇大论。 「虽然你们那么说!!可是,你们听好喔?我们先去烤肉店吃一顿,再回旅馆把饭吃完不就好了吗?」 「哪吃得下啊!」 「你连胃都这么笨吗?」 「所——以——啊,你们仔细听我说啦!!」 木兔愈说愈激动,这点赤苇其实早就料想到了,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超出了赤苇的设想。 「听好喔?我们不是都照『肉、肉、饭、肉、肉、饭』的顺序在吃吗?所以我们先在烤肉店吃完『肉、肉』,接着当然要回旅馆吃『饭』啰!!」 「……等一下,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那莫名其妙的理论到底是什么鬼啦!」 从某处冒出一道人影,顺利朝环绕着木兔愈聊愈聊起劲的3年级生靠近。是球队经理白福雪绘。 白福沉稳地对他们微笑说: 「木兔说的,我好像可以理解。」 「……真的吗!」 木兔之外的男生全都吓得倒退。 赤苇的眼睛发出光芒。 就是现在! 白福学姐说的话,一定能让木兔学长感到满足。相反的,那些产生反感的学长们应该会想结束烤肉的话题才对。没有道理不好好利用出现在他们之间的嫌隙。 万一错过这个时机,不知道烤肉的话题还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怎么样都得趁现在打断才行……! 短短○二秒的时间。 赤苇立刻对学长的背影说: 「我们差不多该开始练习了!」 怎样?这次听进去了吧? 赤苇一边在扑克脸之下,不断摸索着下一个以及再下一个方法,一边等待着学长们的行动。 他们会站起来吗——? 「好!」 木兔朝膝盖一拍。 「练到肚子饿去吃烤肉吧!!」 站起来了! 其他学长也跟在木兔之后纷纷起身。 「我才不吃咧!」 「要吃你自己吃!」 木兔纠缠着冷淡对待自己的伙伴们,他大吼: 「为什么啦!吃饱了晚上才有力气打枕头仗啊!打枕头仗!!」 「我才不玩咧!」 「要玩你自己玩!」 虽然「打枕头仗」这个引起新争端的火种开始烧了起来,总之所有3年级的队员都站起来走向球场了。 我赢——了。 赤苇胸口怀着没人发现的微小成就感,立刻和大家一起跑向球场。 枭谷学园高中。 有一群实力坚强的正式选手,能在一旁支持足以进入全国前五名的扣球手木兔。却很少人知道,他们在今年争取冠军宝座的路上能走到哪一步,以及左右这支队伍命运的,是主攻手木兔的精神层面这件事—— 曾与乌野结下深厚渊源的对手音驹高中,以及排球强校枭谷学园高中。 乌野和双方交手过,因此也深受双方的战术影响;而这两间学校,同时也站上了春高的舞台。 说是竞争敌手,对方的等级说不定比乌野高上好几级。但是,乌野总能与实力高出自己的对手打得平分秋色,最后来到了此处。 清楚知道彼此的长处与短处,也被对方摸清自己底细的两校。跟这两间学校在正式比赛中隔着网子交战的机会,是否会到来呢——? 在第一战中,男女校总计四十间学校消失了;第二战后,又有将近三十所学校离开东京体育馆。这三队可以存活到什么时候,谁也不得而知。 插图 女球队经理们的最前线 台版 转自 轻书架 图源:轻书架录入组 录入:无语 就在刚才,前一场比赛结束了。有一间学校将在明天继续奋战,有一间学校则是到今天为止。无论每个选手心中想的是什么,下一场比赛——乌野高中对椿原高中的官方热身赛就要开始了。每个球员都各自提升自己的集中力时,新任球队经理——谷地仁花的手正因紧张而开始颤抖。 数分钟前,另一名球队经理清水洁子取下了通行证交给谷地,并跟她说: 「虽然我很快就会回来了,但放你一个人应该会不安吧?」 听到她这么问,新任球队经理心想: (没错,我已经开始害怕了!就算我这种人在场,也明显帮不上什么忙!!请快点回来吧,拜托了!拜托了!!) 她不只是在心中想想,实际上也想要这样拜托对方。然而,清水在谷地开口之前就说: 「所以说,你要习惯喔。」 这句话虽然简短,谷地却有如被打了一巴掌般清醒了。 「……好的!」 清水在自己的背包上再背了一个塑料包包,接着往外跑了出去。谷地目送她离开时,刚挂上脖子的通行证还在微微地晃动。 清水单手拿着手机,画面上显示着导航软件。她走出体育馆,抬头望向路口的指示牌,确认自己是否有走错。 ——东京体育馆前。 没有走错。沿着这条路直走。没有问题。 她的目的地是「北参道站」,跟刚刚下车时走到体育馆的「国立竞技场站」是不同路线跟车站。根据导航显示,走路过去需要12分钟,用跑的大概只要几分钟吧。 绿灯亮起,清水开始在冬天的东京奔跑。 她首先跑进了商店街,不过人行道很窄,她被迫一边闪躲电线杆一边跑。不久之后,前面出现了充满新年参拜客人的神社。清水说着「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从满脸洋溢着喜悦的人群夹缝间穿过,然后再次开始闪躲电线杆,同时踏着碎石子地前进。 幸好障碍物赛跑是我的专长——清水悄悄露出苦笑。她刚好从便利商店前方跑过,心中想到接下来的路都是缓下坡,回来时恐怕会很辛苦。 球队经理会在比赛开始前单独外出,想必是有急迫的理由。开场仪式结束后,各校为了要暖身,陆续从安排好的体育馆回到比赛会场,日向翔阳却在途中弄丢了背包。如果里面只有钱包或手机,他或许还不会这么慌张,不过里面却放了比赛要用的鞋子。不幸中的大幸是很快就有人找到了那个背包,清水现在正要赶过去拿。 在车站拿错日向背包的那对母子,现在似乎待在不远的车站。清水查了一下,从东京体育馆附近的车站搭地下铁过去只隔一站。只要动作快一点,就来得及在比赛开始前赶回来。 然而——独自留在赛场的谷地,却难以挥去心中的不安。 就算搭电车过去只要一站,前往车站的途中也有可能会迷路。昨天移动到调整用的体育馆时,也不小心搭错了路线,还不小心在前一站下车,把大家都弄得晕头转向。而且,东京的人潮多到像是在办祭典,不知道是否能迅速找到要找的人…… 「……啊!」 谷地推着球车时,脑海里又浮现了一个疑念。 如果同一个车站偶然出现了两个一样的背包,那么就算有第三个一样的背包也不奇怪吧?俗话不是说有二就有三吗?又有一句话叫做看见一只代表暗处躲着一百只…… 怎么办啊?如果学姐从别人那边拿到的是同款的其他背包,那么不管过多久都拿不到鞋子啊!——等一下。或许拿错背包这件事,本身就是某个组织设下的陷阱。这么一来,清水学姐就有危险了! 谷地不禁抱头苦思。这时从她身后传出了一道欲言又止的声音。 「请问,你没事吧……?」 「咦?啊,是!」 谷地点头致意后转过身,发现同样是一年级的山口忠正以担心的眼神看着自己。陷入负面情绪沼泽时被人看到了!这种丢脸的情绪让她难堪地扭动着身体,但还是开口回应: 「啊,嗯!我完全没事!不要紧!大概不会有那种陷阱吧!」 「……陷阱?」 「咦?啊,不,什么都没有!我真的不要紧!!」 「是吗?」 山口似乎还是很在意,但谷地硬是让僵硬的嘴角露出微笑。 「嗯,没事的!我已经非常没事了!就跟你看到的一样,我现在活力十足!」 「没事……?既然是这样就好。」 尽管山口歪着头表露疑惑,但最后还是拿着球回到了球场。 不行不行,我必须要好好振作。为什么我总是…… 谷地低下头叹了一口气,自然而然看见了挂在运动服胸口的通行证在孤单地摇晃。她把通行证当作护身符紧紧握住,感觉紧张的情绪也稍微冷静下来了。 她放开颤抖的手,看着通行证心想: 如果是清水学姐,那么一定没问题。嗯,像我这种菜鸟居然敢担心她,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担心别人之前,要先做好自己的事。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害怕了。就算我继续慌张下去,时间一到比赛就是会开始。 只能让自己习惯了,就跟学姐说的一样。 谷地将放在铁椅上的计分板拿起来。 比赛记录……我能够顺利完成吗?有时候球速太快,我看不出来是谁做了什么。不过至今为止的练习比赛都是由我担任比赛记录。还有……对了,如果有人受伤,我必须要进行应急处置,这个责任也很重大。我办得到吗?不,我必须要办到,集训时也特训过了。另外还有……啊,对了,比赛暂停的时候,清水学姐都在做什么……?我要找谁做什么才对?……咦? 咦? 呜哇,这样一来就不能喊暂停了! 怎么办?我完全想不起来! 就算我试着回想之前的比赛,脑中依然一片茫然,好不容易想起来的都是一些完全无关的事。夏季集训的西瓜和烤肉,放学时在坂之下商店买的肉包,下雪时堆的小雪人—— 「这、这是……逃避现实吗?」 大脑……大脑……由于强烈的不安与恐惧,大脑已经开始在思考其他事情了!加油啊,我的前额叶皮质!血流! 谷地望着高高的天花板进行多次深呼吸之后,才终于看向球场。 社员们的样子比平常稍微紧张一点,但他们还是以一如以往的步调进行暖身。看到聚集在那里的队友,谷地深深感受到清水不在场有多么严重,以及自己有多么渺小。这让她感到十分心痛。 学长姐在春高之后就要引退了,到时候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明明知道会变成这样,但平常在清水学姐身边都看了些什么呢?我什么都没看,只是站在旁边而已吗? 「我的眼睛根本是装饰品……」 谷地低头沮丧,脑海里响起了母亲的声音。 ——加入认真做事的团体,自己却不认真,这是最失礼的事情。 「呜呜……」 成为球队经理之后,我觉得自己有点改变了,但或许我还是很没用吧。即使从外人的角度来看,都能看出其他队员有了很大的改变。待在他们身边的我,或许只是产生了错觉,误以为自己也变强了吧。 刚才学姐冲出去时,我虽然对她说『不然就由我去吧……!』,但像我这么迟钝的家伙,怎么可能独自在陌生的街道上奔跑呢?无论是出去外面还是留在这里,我都派不上用场。清水学姐跑步的样子一定也很美丽吧。相比之下,我就…… 啊啊,真是的。足以进军全国大会的厉害高手之中,居然混入了我这只蝼蚁,对不起!虽然我想重新来过,但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重新开始比较好。国中吗?小学吗?幼稚园吗?我甚至想从妈妈的肚子重新来过。但这种愿望也太天真了……!! 「你没事吧!」正当我噗通噗通地沉入负面情绪的沼泽时,主将强而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至今为止都充耳不闻的周遭声音又回来了。 「怎么啦?你的表情就像是回家时发现没有饭菜可以吃呢。别担心,就先等着吧。清水应该也有跟你说过吧?」 「咦……饭菜?」 他在说什么呢?谷地抬头呆望着主将泽村大地,这时突然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她眼前飞了过去。 「!?」 乌鸦——不可能。若是排球——那也太大了。 直到那东西发出了「咚!」的着地声,他们才发现那是什么。 那是追着球跳过来的日向。 泽村对他说: 「日向,你的脚还是张开一点比较好,这样才不容易踩到脚。不然可是会骨折的啊。」 「……啊,好的!」 菅原孝之对着脸色发青的日向露出微笑。 「不过,即使日向一开始没上场,我们应该也能想办法撑过去。既然如此,就算日向不在,我们或许也能获胜吧?」 「什么……我、我……!」 日向急着想要开口反驳,菅原却用力拍着他的背说「我的意思是要你信任学长啦!」,让日向咳个不停。王牌东峰旭瞄着那两人的举动,认真地思考着某些事。 「我……可能不希望别人太信任我……不过要是别人怀疑我是否可靠,我也会觉得很难过……」 看到东峰在不停碎念,泽村便走到他的身旁,露出看不出是要鼓舞还是吓唬他的表情。 「我很信任你啊。让我们见识一下王牌的潜力吧。」 「等等……大地,不要这样……」 田中龙之介与西谷夕这对二年级的搭档也喊着「旭学长,我们很信任你喔!」,并以跟话语一样热烈的眼神望向他。 「不~要~这~样~啦~!」 东峰悲痛的声音让大家都笑出来了,谷地却发现唯有日向的表情仍然很僵硬。 嗯,说得也是。 无论多么信任学长姐,自己也还是会感到不安啊。正在等待行李回来的日向会感到担心,一个人在东京街头的清水学姐也很辛苦。然而,现在不是慌张的时候了,我要振作一点才行。要是回到家没有饭菜,那自己煮就行啦! 谷地抱着计分板的双手仍在颤抖。尽管如此,她还是抬起了头。 通过狭窄的商店街,视野突然就变得开阔。天空、道路,都一口气变宽广了。就是这里。环顾周遭,便可看到地下铁的蓝色标志。 「找到了。」 清水松了一口气,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但现在要安心还太早。 她冲下阶梯往车站跑去,略微紧张地通过检票口,当她踏上通往月台的阶梯时,一号月台刚好有电车进站。她心想太好了,正打算要上车,上车前抬头看了一眼车上的目的地看板,这是开往涩谷的车。没问题,是这台车没错。 清水上车之后,车门就关了起来。 日向正在捡球,谷地则是凝视着他的背影。 当初想要成为球队经理,却一直磨蹭,是日向很多次都推了我一把。清水学姐她们也耐心地教导迟钝的我关于排球的知识。大家都对我很好,我很感谢。 可是,我也不能一直受到大家的帮助。因为不认真是最失礼的事情。 虽然我会不安,但是我必须要习惯。 我已经不是只在旁边参观的客人了,我现在毫无疑问是乌野高中排球社的社员之一。 如果是清水学姐,在这种时候——在排球社的重要关头,她会为了大家做些什么,会跟大家说些什么呢?不,像是学姐那么美丽的人,光是站在这里就能疗愈大家的心灵,并且给予众人勇气与力量吧。这点我确实办不到!那么,我能办得到的事有什么呢? 我第一次来到这里,这间体育馆非常大,我都快迷路了。在许多又强又高大的人之间,软弱无力的我能够办到什么—— 谷地往前踏出一步,朝着球场大声喊: 「清水学姐一定很快就会回来了!」 日向听到她的声音,对她竖起拇指说: 「好!」 ——清水学姐一定很快就会回来了! 她挤出来的话语,在自己的耳里听起来就像是在讲给自己听。不过,这样就好了。 我没办法做得很完美,也没办法像清水学姐那样俐落又帅气。并不是因为我是新人,就算升上三年级,我也一定赶不上她。如果要我成为大家的力量,我一定办不到。所以,我就跟大家一起苦恼、迷惘、思考,也一起感到开心喜悦吧。 谷地捡起滚到脚边的球、扔进球场边的篮子,哨声在此时响起了。 暖身时间到此结束。 比赛即将开始。 球场上笼罩着紧张的气氛,这时突然有道声音从上方传来。 「仁花!」 清水走下电车,开始寻找带着日向背包的母子所在地「七号出口」。她们说过会站在出口外面——清水找到出口指示牌,一走出车站,就看到黄色的塑料背包出现在自己眼前。 「!」 那个背包跟自己背的一样都是黄色,拿着背包的是一个小男孩,旁边还有一名女性陪着他。 清水跑过去开口: 「不好意思!」 她把背上的塑料背包拿下来给对方看,那位母亲也把手上拿着的背包递给她。双方交换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背包,开始确认里面的东西。背包里面确实放着日向的球鞋。 「真的给您添麻烦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才好……」 看到那名母亲不停低头道歉,清水说「不会啦,我们也应该要好好注意。那么,我还有急事要办,就先告辞了」,她跟对方点头致意后,便转身离开了现场。虽然她的表情很凝重,但看到小男孩对她挥手时,她也向小男孩挥了挥手,接着便往刚刚才走上来的阶梯冲下去。清水跑到月台便拿出手机确认时间。 「…………」 电车还要一段时间才会来,从这里到下一站的车程是两分钟,如果下车就开始冲刺,能够赶上比赛开始的时间吗—— 老实说,时间相当紧迫,如果能够赶上就太幸运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清水现在已经没有走出体育馆时那种不安的心情了。当然了,她并没有放弃,也不是觉得赶不赶得上都无所谓。她只是淡淡地觉得,现在必须要努力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必须要使尽全力才行,就算一直担心也不会有任何帮助。 现在该做的就只有往前迈进而已。 电车驶进月台,清水上车后站在门边,连放松心情的时间也没有,电车很快就抵达了北参道。她再次跑上阶梯,喘着气跑到明亮的地面,冷风从面前吹上脸颊的感觉很舒畅。 自己正在以正确的方式做该做的事,这件事实让她急促的心情平静了下来。眼前出现的也不再是不认识的道路,这也让她安心了许多。 清水途经商店街时,道路前方可以看到体育馆的屋顶。只差一点,再一下子就到了。她的身体划过冬天干燥的空气,爬上了漫长的坡道。只要走过闪着绿色灯号的路口,前方就是体育馆了。清水沿着墙壁奔跑,绕到了体育馆入口。她穿的明明是平常穿的运动鞋,全力奔跑的时候却觉得鞋子有点硬。身体后方的背包比离开这里时更重更硬,并且在她的背上不停摇晃。 p025 看到入口了。 入口前方有一排栅栏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的眼睛自然而然地开始测量距离,大幅跨步,一、二、三,踏出第三步时左脚往地面一蹬,身体顺着熟悉的节奏摆脱重力、跨越栅栏,背后的背包在着地时也大力摆动了一下。她的视线依然凝视着入口,并且继续奔跑。跑向队友们正在等待的球场。 我不会站上球场,也不会穿上球衣。 不过,现在这里就是我的最前线。 「仁花!」 学妹转头望向我,我从观众席前的栏杆探出身子递出背包。 清水亲眼确认谷地把背包交给日向后,看到了挂在栏杆上的加油布条。 ——飞吧。 这是他们在高中杯预赛开始前,从仓库里找到的加油布条。他们把那块布满尘埃、发出霉味、早已被人遗忘的布条拿去送洗,并把残破的部分修补好——现在才会出现在这里。 泽村他们三个三年级生,在加油布条下方抬头望着这里,摆出了双手握拳的胜利姿势。看到露出笑容的他们,清水也举起左拳回应。日向终于穿上了球鞋,现在不停向其他人低头道歉。后方的教练和总教练正在讲话,谷地则是以僵硬的表情紧抱着计分板。 清水看着这一切,心中总有种不太协调的感觉。 主将喊了一声之后,选手们就整队排好。这时哨声也响起了。 看到下方的队友们散开各就各位,清水才察觉到,今天是她第一次在板凳区以外的地方看他们比赛。 猫与猫头鹰去买东西 「那么,你要买什么?」 「……应该会买豆沙饼吧。」 「那就买那个『我们参加了春高』吧?算是安全牌。」 「那算是安全牌吗?」 春高的纪念品贩卖处挤满了出场选手、加油团以及许多观众,刚刚才从第一轮比赛胜出的枭谷学园高中球员正在那里闲聊。那些人以先发球员为中心,一、二、三年级的球员都在。练习结束后,他们聊得很开心,正往汉堡店走去,其中却看不到王牌的身影。 这时,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哦!找到了找到了!你们不要丢下我先走啦!!」 一个在球衣外穿着运动外套的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那是实力足以进入全国前五名的超级王牌木兔光太郎。 「你们为什么要先走啊?」 「我们为什么要等你上完厕所啊?」 开口反驳王牌的,是在队上有着「样样通样样松」之称的木叶秋纪。但木兔并未在意,而是探头往卖场看去。 「那么,还有吗!?」 「……你是在问什么啦!每次你讲话都不讲主词耶。你还是幼儿吗!?」 面对不停批评的木叶,木兔则是说「唉,真是的!」,并烦躁地回过头。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别人在讲话时,你不要每次都开口反驳啦!我问的当然是『主攻手的心法』那件t恤啊!」 木兔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显得十分愤慨。但其他队员都冷冷地对他说「你已经有了吧?」「你不是有那件了吗?」。 「呃,我是已经有了没错。」 在这里说明一下吧。 「主攻手的心法」t恤——木兔以前参加春高时买过,他很喜欢那件t恤。 一:应该用背影鼓舞同伴 二:不管面对任何阻挡,都应该加以击破 三:所有的球都应该扣球得分 那件t恤印着主攻手的心法,每个主攻手、每个以主攻手为目标的球员,以及曾是主攻手的人——都想要穿上它,将t恤那段话放在背后进行练习,全国的主攻手都对这件t恤垂涎三尺。至于它是否只能在春高买到,或是其他地方也能买到,那就不是普通高中生能知道的事了。 「我确实已经有了……现在也穿在身上啊。」 超级王牌木兔往自己穿着运动外套的胸前拍了拍,开口告诉那些一脸诧异的队友。 「仔细想想就知道了吧?这件等我长大就穿不下了,为了替未来做准备,我需要再买一件。」 围着木兔的排球队员面面相觑、接连说道: 「你是妈妈吗?」 「你还想要再长高?真是不要脸啊。」 「我反而想看你穿着紧绷绷t恤的样子呢。」 「我不是说了吗!你为什么总是动不动就开口反驳啊!我每次一说话,你总是……嗯?」 木兔的眼睛发出光芒。那是看到猎物的眼神。 「阿月!」 他在人群中发现的是乌野高中一年级的拦网员月岛萤。乌野高中比枭谷更早从第一轮比赛胜出,他们的排球社成员目前正在享受短暂的自由时间。 「阿月!喂!你不要不理我啦!喂!」 木兔似乎忘了自己刚才还在跟队友抱怨,他开心地露出微笑跟月岛招手。然而,一直装作没听见的月岛也装不下去了,他稍微皱了皱眉头,只是敷衍地说了一声「……你好」回应。 不过,木兔毫不在意月岛筑起的高墙,而是不断朝他靠近。 「阿月,你该不会是来买主攻手的心法那件t恤吧!?」 「不是。」 「没关系没关系,不要害羞嘛!」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不出月岛的扑克脸有任何害羞的要素,虽然队友们都说「他没害羞吧。」「他明显是不高兴吧。」「这是职权骚扰、职权骚扰。」「月岛,你不用理他啦。」,但木兔完全不在乎那些声音,他用一副自诩为亲切学长的姿态,对着纪念品贩卖处的店员说: 「啊,不好意思!请给我一件主攻手的心法t恤,我要l的……不,给我一件xl的和一件……阿月还满瘦的,穿l应该可以吧?」 「…………」 p039 木兔的脸靠得很近,声音也很大,再加上鲁莽冒犯的态度,让月岛皱着眉头拒绝了。 「我不需要。」 「啊,你该不会打算要买那一件吧?」 木兔说话时指的是挂在贩卖处上方,印着毛笔字「嘲笑毅力的人将在毅力面前哭泣」的t恤。 「…………」 月岛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讨厌的虫子,他将眼神从「嘲毅」t恤上移开。 「我没有要买t恤,就算要买也不会买那件。」 「哦~那你要买枭谷钥匙圈吗?买回去做纪念。」 「为什么你认为我会想买那个啊?」 「那你到底是来买什么的啊?阿月。」 月岛一瞬间陷入了迷惘。 他心想,为什么我非得跟他说这种事不可呢?同时他也觉得,如果这时候把答案告诉木兔,或许就能从他的纠缠追问中逃脱。两种想法在他的脑内展开拉锯战,最后是后者以些微的差距获胜。 「……我来买伴手礼回去给家人。」 木兔付钱买了一件主攻手的心法t恤,同时发出了「喔~」的声音点头回应。看来他对这个回答没什么兴趣。 「阿月毕竟也是有父母的嘛。」 「这话是什么意思?先不说这个了,可以请你不要叫我阿月吗?」 「嗯。对了,阿月有几个兄弟姐妹啊?」 「…………」 ——沟通到底是什么? 月岛陷入了思考。对话的基本,不就是要听别人在说什么吗?然后在听完之后回答,或者有时候听完会刻意岔开话题。然而,竟然有人完全不听人讲话,而且还想继续把对话延续下去,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月岛心里虽然这么想,但由于对方的问题太过无关紧要,他不禁就随口回应了。 「……我有一个哥哥。」 「啊!确实感觉得出来!你很有老幺的感觉呢!阿月,你很有老幺的感觉!」 木兔拿着刚买的t恤喧闹,在他面前的月岛不禁感受到一股屈辱与自我厌恶。为什么我要回答他呢?不,为什么我要来这里呢—— 枭谷的社员们说:「木兔,不要去闹其他学校的一年级生啦。」「不过我可以理解,月岛的样子会让人不禁想要去跟他闹着玩吧。」「确实如此,他跟赤苇有点像呢。」「咦?」「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啦。你别在意。」「我会在意。」,他们一边闲聊,一边以享用赛后甜点的心情在享受这个突发事件。另一方面,周围其他学校的学生注意到枭谷的王牌球员在这里,也开始吵杂了起来,说着「是木兔耶」、「木兔在这里」等话。 月岛感觉待在这里让自己非常难堪。 「…………」 不要买伴手礼了,先回去吧。要买明天也能买,甚至完全不买也行。总之就先回去吧。 月岛下定了决心。 他打算说「那么,我就先告辞了」之类的话敷衍过去就离开现场,但当他抬起头挤出笑脸时,却看到前方有一群红色集团停下了脚步。 音驹高中的成员就在他们附近。 金发庞克头、日俄混血儿、鸡冠头。就算不想看也会注意到的显眼造型。 月岛迅速低头开始思考。 该怎么做呢——? 如果在这种麻烦的状况下,又让音驹的黑尾铁朗牵扯进来,就会重蹈夏季集训的覆辙了。木兔和黑尾这对东京主将搭档,去年的夏季集训就常来找他。他在排球技巧上确实有所进步,精神上却承受着更大的压力,让他每天的气力和体力都被这件事所磨耗。 天真无邪的麻烦人物,以及充满恶意的麻烦人物。想要同时应付这两种完全相反的麻烦人物,可说是远超乎一般的麻烦程度。月岛比赛后的身体无法抵御这么强大的麻烦。 已经走掉了吗?—— 月岛往那边瞄了一眼。红运动外套集团依然在附近。不知他们是否被人群挡住了,或者是在远远地看着商品呢?月岛轻轻啧了一声时,感受到有视线在看着自己。 他轻轻抬起头,便与音驹的举球员孤爪研磨对上了眼神。 「…………!」 「…………!」 双方内心都传出了一阵紧张情绪。 于是,他们就连最低限度的低头打招呼都没做,瞬间就完成了沟通。 ——请不要过来我这里。 ——我不想过去你那里。 如此迅速的沟通速度,只有多次隔着球网对峙的两人才办得到,又或者是两个极度怕麻烦的人才办得到。双方利害关系一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移开了眼神。 幸好发现他的人是孤爪。月岛暂且松了一口气,接着打算迅速离开现场。然而,意料之外的伏兵发出的声音却传入了他耳中。 「啊!木兔在那边耶!啊,月岛也在!喂~!喂~!」 那个一边跳来跳去一边指着这里的家伙,正是音驹的一年级学生犬冈走。木兔发现他之后,就回了他一声「哦!」。音驹的主将黑尾则是说「你在这里做什么啊?」,并露出奸笑靠近。在他身后的孤爪仿佛露出「这可不是我的错喔」的表情,接着移开了眼神。 月岛被穿着红白外套的东京代表军团包围,完全错过了逃跑的时机。看到露出疲惫表情的月岛,音驹的主将黑尾似乎想闹闹他般问: 「你是来买什么才被人缠上的啊?乡巴佬乌鸦。」 黑尾满脸奸笑地散发出诡异的压力,月岛则是移开眼神回答「不,没什么……」,并开始寻找能离开这里的时机。这时,完全不了解情况的木兔则是发出惊叫声冲了过来。 「咦?阿月,你不是要买伴手礼回去给哥哥吗!?」 月岛的脸蒙上了一层阴影。 为什么变成只限哥哥了?我说的是要买伴手礼回去给家人啊。月岛虽然感到烦躁,但就算开口解释恐怕也没用,所以保持沉默。 「…………」 然而,黑尾看到他保持沉默,就把头伸过来发出「哦~」的声音。 「阿月果然是老幺啊。难怪。」 月岛脸上的阴影更深了。 「果然」是什么意思?「难怪」又是怎样?请你们别随便乱讲话好吗?月岛虽然感到烦躁,但就算开口反驳也只会被对方的话语带着走,所以就继续保持沉默。 「…………」 然而,即使月岛保持沉默,或者说正因为月岛保持沉默,两个熟知他个性的东京主将便继续热烈地聊了下去。 「黑尾,你刚刚说『果然』,该不会早就知道阿月是老幺了吧?」 「这就是所谓的观察眼。」 「真不简单。你光靠这招就能营生了吧?」 「啊?这能在什么工作派上用场啊?」 「什么工作呢……啊,你应该能够成为猜谜王吧?」 在这瞬间不禁失笑的人,就是刚才一直默默在角落听他们讲话的音驹二年级主攻手福永招平。 「咦?什么?有什么有趣的吗?我刚刚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吗?什么?」 木兔敏锐地察觉福永的反应,转而开始逼问福永。木兔身边三个不同学校也不同学年的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叹气。 「他只是感到很傻眼吧。」 「他应该是感到傻眼吧。」 「只是感到傻眼而已吧……」 由右至左分别是赤苇京治、月岛,以及半躲在灰羽利耶夫身后认真玩着手机游戏的孤爪所说的话。 「你、你们、你们……三个人竟然异口同声……」 包含自己学校的三个队伍,都对自己做出了无情的评价。木兔用夸张的动作抱着头跪倒在地。 看到木兔的后背正在颤抖,其他的枭谷成员心想「啊,不妙了」,开始紧张了起来。 他们不希望状况变得更加麻烦。不幸中的大幸是今天的比赛已经结束了,但要应付木兔起伏不定的感情,依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成员之间立刻交换了眼神,正当他们决定要把责任推给赤苇时,当事人木兔似乎收到了天启,开始抬头仰望天花板。 「那么!也就是说!除非你们三个人一起上,否则就没办法打倒我吗!!」 木兔的话声刚落,四周就像海浪退潮般陷入宁静。只有木兔的呐喊声「我,是最强的!」响遍周遭。 「…………」 枭谷的成员面面相觑。「感觉已经累了,就丢下木兔不管回去吧。就这么做吧。大家辛苦了,好啦撤退吧。」就在即将要演变成这种气氛时,一名穿着红色运动外套的男性往木兔跑了过来。 「木兔学长,你很帅呢!」 是犬冈。 「哦哦,你能理解吗!某某学弟!」 「我是犬冈!」 「你很有潜力呢!」 「真、真的吗!?」 犬冈的眼神闪闪发光,非常耀眼。 看到队上重要的一年级生与木兔的情绪异样地高涨,音驹的成员也并未多加理会,而是放着他们不管,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春高的纪念品。 「虽然我原本没有特别想要,但看着看着就想买了呢。」「我懂我懂。」三年级的自由球员夜久卫辅和其他几个人正在逛着贩卖处。利耶夫无所事事地走在他们后方,他指着豆沙饼的盒子说: 「如果要买伴手礼,买这个『我们参加了春高』应该就行了吧?这算是安全牌。」 「算是安全牌吗?但『我们参加了春高』听起来没有在比赛中胜出的感觉耶?」 听到夜久这么说,副主将海信行也点了点头。 「确实,这比较像是纪念参加过春高的回忆呢。」 「这么说来,确实有这种感觉……」 「吃完之后就没了,也给人一种万事无常的感觉。」 海与利耶夫凝视着豆沙饼的盒子,内心有着很深的感慨。夜久则是轻松地说「我果然还是买t恤吧!」,并往店员那边走去。 然而不久之后,夜久就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他的手上并未拿着t恤。 「怎么了?看你一副闹别扭的样子。」 听到海这么问,夜久没好气地回答「卖完了」。这时却有人在夜久头上大声喊: 「因为购买春高的t恤是场战争啊!」 那人正是木兔。 「战争?」 夜久不禁反问,木兔点了点头回答「没错!」。 「这是球场外的另一场战争!!」 木兔用力把食指往前伸,夜久则是喊着「危险!」并躲开来。看到木兔这个样子,枭谷的成员都十分傻眼。 「他又在做莫名其妙的事了。」 「因为他有买到就得意忘形了……」 「木兔,你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啦。」 听到枭谷成员们说的话,就连音驹的成员也露出了苦笑,其中只有犬冈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我刚才也买到t恤了!」 「哦哦!你是胜利者呢!」 「是的!」 两人之间产生了微妙的师徒感情。但孤爪并未理会他们,而是转向夜久问: 「你想买的是哪一件?」 「嗯?」 夜久指着挂在卖场的t恤。 「就是那件啊。『嘲笑毅力的人将在毅力面前哭泣』的t恤。」 「……毅力。」 孤爪紧皱着眉头,在他身后的犬冈转头说: 「咦?那不是我刚才买的那款吗?就是这款吧?」 犬冈把t恤从塑料袋里拿出来给夜久看。那件确实是「嘲笑毅力的人将在毅力面前哭泣」的t恤。 「如果你不介意,我就让给你吧。原价转让给你。」 「不用啦。」夜久拒绝了犬冈的提议,但犬冈继续劝他: 「你不用客气,没关系啦!」 「真的不用啦。」 「可是!」 「我就说不用了啦!」 看到夜久大声了起来,利耶夫悄悄伸出了手,趁犬冈不知所措时,把他手上的那件t恤拿过来。他仔细观察了t恤后说: 「果然如此。」 「咦?什么?」 利耶夫没有理会吃惊的犬冈,而是望着夜久。 「因为夜久学长不是穿xl的吧?」 音驹的排球社社员正在一旁看着事态会如何发展,这时他们却突然闭上了嘴、移开眼神。 利耶夫那家伙太多嘴了。竟然对夜久……对夜久学长以那么直接的方式提到身高的话题。不,说起来应该要怪犬冈那家伙。更要怪的是木兔吧——这些想法在他们脑中打转,让现场产生了一种非同小可的紧张感。甚至连在旁边看热闹的其他学校学生都安静了下来。打破这种一触即发气氛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夜久自己的声音。 「烦死了!!」 伴随着怒吼声,夜久一脚往利耶夫的小腿踢去,发出响亮的「啪!」一声。利耶夫大喊道: 「好痛!!等等!为什么要踢我啊!」 「什么胜利者嘛!我才没输!」 「我又没有在讲谁输谁赢的话题啊!」 「烦死了!」 穿着红色运动外套的学长与学弟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攻防战,此时有一名悠闲的男性往战场中央走去。 「喂喂喂,夜久!」 这次又是木兔。 「就算你憎恨胜利者,也不会有任何帮助啊!!」 看到主将得意地挺起胸膛,枭谷的成员七嘴八舌地说着「你闭上嘴别说话了!」「你这家伙只会多嘴!」,把他给拖了回来—— 月岛则是有气无力地旁观着这一连串的骚动。 「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啊?」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在意他了,甚至可说是忘了他的存在。如果想要回去,就只能趁现在了。已经不用再打招呼了吧?现在看起来也不是打招呼的时候了。 逃跑吧。 月岛悄悄转身,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了明亮又活力十足的声音。 「果然很可爱!」 「有买真是太好了!」 那道声音仿佛像是冬天的太阳,让冰冷的身体都暖和了起来。刚才还在吵架的音驹、枭谷以及正打算要逃跑的月岛,都不禁抬起了头。 他们的视线前方是两名女性。 被夜久追着跑的利耶夫,以及想要帮助利耶夫的山本猛虎,看到那两名女性后就出声说: 「啊,姐姐。」 「这不是茜吗?」 「雷沃奇卡!?」 「哥哥!」 她们正是音驹加油团的成员。一位是利耶夫的姐姐亚理莎,另一位是山本的妹妹茜。 「哥哥,你看你看!」 茜拿着官方吉祥物玩偶往哥哥身边跑去。 「我买了这个。据说水蓝色是今年的限定色呢!亚理莎也跟我买了一样的!」 「对啊!」 「对了,亚理莎,我们一起拍照吧!拍照!」 「哎呀,太棒了!」 两名少女举起玩偶扮着鬼脸自拍,拍完后就笑了。重拍一次之后,又爆出了一阵笑声。在这两名无邪的少女身边,似乎可以看见闪闪发光的神秘粒子。 或许是受到这股闪耀的力量影响,原本一触即发的气氛也渐渐缓和。排球队成员纠结的心灵也渐渐放松,原本想吵架的心情也开始平息了。 大家好好相处吧?而且大家也累了吧。对不对? 这种气氛逐渐扩散开来。 黑尾走到两名少女面前,低下头说: 「如果这里有胜利者,那就是你们两位了。」 「咦?你在说什么?」 「……啊,有照到吗?」 两名少女搞不清楚状况,显得十分惊讶。夜久与犬冈在她们面前用力握着手。 「抱歉了,犬冈。你明明是抱持着好意才那么说的。」 「不,是我没有考虑到尺寸的问题,应该要跟你道歉才对!」 争吵之后友情更加稳固,两人之间的羁绊也变得更牢靠。看到这一幕的木兔感到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说: 「球场外没有所谓的胜负!!」 枭谷学园高中的排球队成员彼此面面相觑说着「感觉好累喔」「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赤苇看到这一幕便迫不及待地开口: 「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吧。」 「说得也是。」 「如果把木兔丢着不管,他又会抱怨了。」 「我们要回去啰,木兔!」 主将听到队友叫他便回了一声「哦!」,之后就跑回队友身边。然后对着对手说「明天见啦!」,之后就离开了。 「我们明天也会来!」 「好好加油喔!」 加油团的女生回去后,音驹高中的成员也说「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吧」,准备离开现场。 在陆续离开的队伍中,利耶夫独自呢喃: 「夜久学长,你不跟我道歉吗?」 「谁要道歉啊!」 「好过分!」 完全被两队成员遗忘的月岛,也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于是便抬起头。 「月岛——!」 挥着手朝他跑过来的正是日向。 疲惫不堪的月岛看到日向的脸就松了一口气。 如果只有日向一个人,我还有办法对付—— 月岛一边如此心想,一边默默往日向走去,没有挥手也没有回话。 日向说: 「月岛,你买了什么?我买了t恤!就是这件主攻手的心法……」 说到这里,日向正准备把t恤从塑料袋拿出来时,月岛往他瞪了一眼,愤怒地说: 「……可以请你别在我面前提到这件事吗?」 「咦?」 日向吃了一惊,停下了脚步。月岛没有理会他,只是不停地往前方走去。日向慌忙地追在他身后喊: 「搞什么嘛!我什么都还没说耶!喂!月岛!等我一下啦,喂!!」 「狐狸」的新年 今天是1月1日上午,年节气氛已经几乎消失了。宫家兄弟一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躺在地板上,只有头朝着电视并开口: 「真无聊。」 「那你就别看啊。」 虽然他抱怨电视节目无聊,但眼睛还是离不开新年综艺节目的画面。两人各自抱着一包零食抓着吃,并且懒洋洋地躺着。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于是向这对双胞胎说: 「元旦才刚开始,你们两个就懒洋洋地躺在这边,真的很碍事耶。」 「不在元旦发懒,那要在什么时候发懒呢?」 「侑,你每天都在发懒吧?」 「啊?才没有呢。我平常可是很勤奋啊。」 「哪有啊。」 这两人只要一聚在一起,就会开始斗嘴。妈妈傻眼地看着两个儿子,之后拍了一下手,说着「对了」并走到电视前方。 侑抱怨:「你挡住电视了啦!」,妈妈瞪了他一眼,拿起电视柜上的一叠明信片举到他们面前。 「你们两个去帮我寄贺年卡吧。这是后来追加的。」 躺在沙发上的侑翻了个身,背对着妈妈说: 「……这是治的工作吧。」 「你在说什么啊?侑,你自己去吧。」 躺在地板上的治将头从软垫上抬起来回应,侑也坐起身瞪着他。 「怎样?」 「要打架吗?」 双胞胎在客厅互瞪,眼看就要演变成今年第一场吵架了,这时母亲说「唉,真是吵死了!」,并把他们赶出家门。所以他们现在才会并肩走在元旦的寒空之下。 「好冷……」 「治,会冷就用跑的吧。跑步的话很快就到了吧?」 「烦死了,你自己去啦。」 突然有一阵风从前方吹来,掠过两人远超过180公分的身躯。 「好冷!」 两人浑身发抖。不过这件工作并不急,他们依然慢吞吞地走着。这时侑开口了。 「去年,篮球社有人成为了戎神社的福男吧?」 「啊~就是在电视转播中手舞足蹈的家伙。」 「我们排球社也不能输啊。」 看到侑热血的眼神,治似乎觉得很麻烦,而叹了一口气。 「……那种不是用来让人争胜负的吧。不过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参加的。」 「为什么!」 「因为晚上很冷啊。」 身穿运动外套的治驼着背往前走,侑则是瞪了他一眼,撇下一句「你也太不合群了吧」。不过,侑自己也受不了冷风,把脸埋进了防风外套的领子。两人就这样默默地缓步往前走。这时,侑突然把缩起来的脖子伸了出来,开始左顾右盼。 「怎么了?」 治诧异地问道,侑则是心不在焉地回答: 「有年糕的香味。」 「啊?年糕?香味?……你说的是过年吃的年糕?年糕的香味?年糕会散发香味吗?」 治也半信半疑地闻了闻味道,但还是闻不出来,只是让鼻孔深处受到冬天的冷空气刺激而已。然而,在他身边的侑则是挺直了腰杆、凝望前方说「在那里」,之后就拔腿往那里冲去。 「这个是年糕的香味!」 「等等……这个是哪个啊?喂,不要跑啦!侑!等等我!你是狗吗!」 双胞胎抵达了一个小公园,那里没有年糕,只有木杵和臼,以及臼里热呼呼冒着蒸气的糯米饭。 「还没完成……」 侑情绪低落地望着蒸气,治则是以不像安慰也不像嘲笑的口气说: 「这还不算是年糕吧。不过,为什么你能察觉到这个气味啊,太奇怪了吧?我们也跑了好一段距离耶。」 双胞胎蹲在臼旁边,自治会的叔叔阿姨也接连聚集到了他们身边。 「哦哦,侑、治,好久不见啦。怎么没去练球呢?」 「你在说什么啊,会长。过年好歹也让他们休息一下吧。对吧,侑?」 听到那位阿姨向他搭话,侑只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嗯」。看来没有年糕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这时,别人都称他为会长的那位叔叔把木杵递给了侑。 「怎么样,难得都来了,要不要捣个年糕再回去?」 侑的眼神闪闪发亮。 「要!」 侑接过木杵之后不停挥舞,治却摇了摇头。 「我不要。」 木杵停了下来。 「为什么啊?这是一年一度的吉祥活动,当然要捣年糕吧!捣完也要顺便吃吧!」 侑因为太想吃年糕,于是拿着木杵往治逼近。治十分傻眼,就以循循善诱的口气告诉他: 「听好了,侑。你兴致勃勃地想要捣年糕吧?这样一来,我就要负责翻年糕吧?」 「当然啦!」 看到侑开心地挥舞着木杵,治便说: 「我已经看到我的指头被敲断的未来了。」 治凝视着自己的手,不停地弯曲着指头。侑对他怒吼: 「你的意思是不信任我挥杵的功夫吗!」 「怎么可能信任啊,白痴。你刚才不是一直乱挥吗?你是想要把年糕打成全垒打吗?我看不只是指头,连我的头都会被你打爆。」 「烦死了!我只是在暖身啦!!」 侑满脸通红地挥着木杵,治则是开口对他说: 「若是由我来捣,也不是不可以啦。」 「不行。」 侑放下了木杵,以迥异于刚才的态度静静地说: 「要是举球员伤了手指,事情可就麻烦了。」 「关我什么事!」 双胞胎开始互瞪,叔叔阿姨闯进他们中间说着「好了啦、好了啦!」劝架。 「别那么说嘛,就让我们这些大叔看看年轻男孩努力的一面嘛?」 「对啊对啊,看在会长的面子上,你们就好好相处吧,好吗?」 「阿姨真想吃吃看小侑和小治捣的年糕啊~」 看到双胞胎突然吵了起来,他们却一点也不慌忙。从他们熟练的安抚方式,可以看出这些人从双胞胎小时候起就一直在劝架了。 因为叔叔阿姨联队太过强势,治拗不过他们只好投降。 「……好吧,那就来吧。」 实际上捣年糕并没有他们想像中那么难,开始动作之后,双方立刻就产生了默契。 「哆啦——!」 「嘿。」 「呜啦——!」 「唷。」 宫家双胞胎在叔叔阿姨的围绕下开始捣年糕。 「嘿呀——!」 「喝。」 「哒唰——!」 「嘿咻。」 p069 在万里无云的元旦晴空下,伴随着侑的呐喊,开始响起啪咚啪咚的悠闲捣年糕声。不久之后,附近的小孩子喊着「是年糕!」「在捣年糕耶!」聚集了过来。 看到围绕在捣年糕现场孩子们的表情,侑举起木杵,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治,开始加速吧!」 「……啊?呜哇!」 治察觉到危险,连忙把手抽了回来,木杵此时重重砸在臼里,发出砰的一声。 「很危险耶!」 治站起来开口抱怨,侑则是开怀大笑,再次举起了木杵。 「喝啊啊啊啊!继续加速!用高速连打制法让年糕变得更加柔滑顺口!与本公司其他产品相比!」 「住手!什么叫与本公司其他产品相比啊!」 治虽然这么说,但他也不服输,开始发出「喝!」「哈!」的声音配合侑的步调。 因为双胞胎开始高速捣年糕,周围的小孩子都开怀大笑。侑看到这一幕相当得意,先是喊出「喝——!」一声,接着把挥到一半的木杵停了下来。 「……其实是假动作……喝啊!」 「呜哇!不要一个人玩时间差攻击啦!很危险耶!」 「想要欺骗敌人,得先骗过自己人!」 「大笨蛋!」 两人的对话就像是新年综艺节目,让小孩子都笑了,附近的叔叔阿姨也笑了。年糕在这段期间,不知不觉就迅速捣好了,正在臼里散发出热呼呼的蒸气。 宫家兄弟仔细地往臼里面望去。 「是年糕呢。」 听到侑这么说,治的眉毛动了一下。 「是我把它变成年糕的。」 「啊?是我捣的吧?」 「侑,你只是把糯米压碎而已。」 「你说什么?」 气氛又再次变得不太对劲。 看到侑瞪着自己,治瞄了他一眼说: 「我说,你只是把糯米压碎而已。你没听见吗?是不是要去挖一挖耳朵比较好啊?」 「……你还真敢说啊,治。」 穿着围裙的阿姨走了过来,一边说着「好了好了好了」一边把互瞪的双胞胎推开。双胞胎被推开后,吓了一跳说「搞什么?」「是在做什么啦?」。这时阿姨把年糕移到她带来的托盘上,然后就整盘捧走了。 「「咦——!我的年糕——!」」 双胞胎异口同声地说道。 小孩子们按照大人吩咐去水龙头下洗好手之后又回来了,这时可以看到公园里的长桌摆着一个大铁盘,上面放着刚捣好的年糕。 「好啦,把年糕搓成圆形吧。」 孩子们在阿姨的催促下戴上塑料手套,口中喊着「好烫!」「我握不住!」,把年糕撕成小块再搓成圆形。会长那些中年男子则是在后方开始喝酒聊天。 宫家兄弟则是混在小孩子里面一起捏年糕。 「……好烫!年糕真的很烫耶。」 侑一边喊烫,一边不停抛着年糕,治则是跟他截然不同,冷静地把年糕搓成圆形。 「先跟你说清楚,翻年糕的时候比现在还要更烫呢。」 「哦~」 「你是在『哦~』什么啦?」 治先用水弄湿戴着塑料手套的手,再以出乎意料的流畅手法开始把年糕搓圆,圆形的年糕整齐地排列于桌面。在他对面不停捏着年糕的侑,则是大喊「完成了!」。 仔细一看,在他面前的是大小、形状不一,歪歪扭扭的年糕块。 「你是幼儿吗?至少该搓成圆形吧?」 虽然治这么说,但侑依然挺着胸膛说: 「不错吧!这是史莱姆年糕兄弟!」 「真是让人没食欲……」 「为什么?不是很可爱吗!」 他向周围的小孩子寻求支持,男生们就开始骚动说「真是艺术品」「不错呢」。结果那个角落变成了年糕怪物制作大会。 「那个很帅耶!」 「对吧?这是白色岩浆怪兽。侑哥的那个是什么啊?只是普通的圆形吧?」 「这是年糕炸弹。」 「真是平凡啊。」 「我要拿来炸治的喉咙。」 「也太邪恶了吧。」 侑跟小孩子们吵吵闹闹地捏着年糕,治冷冷地往他看了一眼,并叹了一口气。 「我偶尔也会觉得,跟他拥有相同的dna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呢。我现在又有这种感觉了。」 同样静静地把年糕搓圆的女生们,则是以同情的眼神看着治说: 「家人是不能选择的啊。」 「不过治哥再过几年就可以从家里独立了吧?」 「我也想要快点搬出去住呢,不过住在家里应该比较容易存钱吧?」 「是啊——」 治看着那些小学女生喃喃自语: 「……你们比侑还要成熟一千倍啊。虽然你们的年纪只有他的一半……」 捣好的年糕抹上红豆泥或黄豆粉之后,便分送给了聚集过来的人。侑和小孩子捏好的年糕,则是由他们自己负责处理,全都进了制作者的肚子。小孩子这样就吃饱了,但侑还吃得不够,于是在公园里晃来晃去。 「不知道有没有哪里还有剩下的年糕~」 他的眼睛精光四射,单手拿着免洗筷,摇摇晃晃又有气无力地在公园里走着。结果他在公园的一个角落发现,治躲在一棵树后面蹲着吃黄豆粉年糕,侑立刻打起精神往那边跑去。 「治,把年糕分我吃!」 侑开心地对他说道。然而,治的态度却很冷淡。 「我才不会分给想要用年糕炸弹攻击别人喉咙的家伙。」 讲完之后,他就保持蹲着的姿势,把放着年糕的纸盘藏起来,逃向更角落的地方。 「那是开玩笑的啦。我为了跟小孩子打成一片,才会开那种玩笑。」 侑笑着这么说时,突然大喊「有破绽!」,就把治的黄豆粉年糕抢了过来,然后就逃跑了。他一边跑,一边把整个年糕塞进嘴里,口腔被塞得满满的。 「你竟然吃掉了!等一下,侑!」 双胞胎在狭窄的公园里,钻过单杠、跑上溜滑梯,上演了一场追逐大戏。孩子们在旁边吆喝着「快逃啊!」「别输了!」,两人现在隔着秋千互相牵制,正当此时—— 「你别生气啦,治。我只是开玩……笑……呜……!」 这时,侑突然倒向秋千的椅子上。 「好、好难受……喉咙……!」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无聊。我也累了,要先回家了。」 面对痛苦的侑,治抛下这段话就转头离开了秋千。 「等……一下……治……」 「你很烦耶!」 治转过头一看,发现侑正脸色苍白地痛苦挣扎。 「呃!?不是在开玩笑吗!!阿姨!给我一杯茶!茶!侑的年糕炸弹炸死他自己了!!」 侑蹲在树荫底下抬头望着天空,同时小口喝着纸杯里的茶。 「治,重获新生之后的天空,看起来特别美丽呢,你知道吗?」 治抓着单杠往地面一蹬,接着在杠上翻了一圈,并直接把身体靠在杠上,傻眼地说「我不知道,而且你也没死吧」。接着继续说: 「这都是因为你太贪吃了。春高就快到了,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侑说「我说啊——」,然后一口把冷掉的茶喝干,接着望向躺在单杠上的治。 「我其实不太喜欢吃黄豆粉。」 「你在说什么啊?」 「因为我不太喜欢吃,所以原本想说只吃一口就好。」 听到他这么说的治在单杠上怒吼: 「……既然你不太喜欢吃,那就不要抢别人的黄豆粉年糕来吃啊!」 「可是我饿了,那又是刚做好的年糕。」 「我搞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治把眼神从任性的侑身上移开,他在单杠上往前转了一圈,之后咚地一声跳了下来。 阿姨们的声音在此时传了过来。 「剩下的年糕有人要带回去吗?」 孩子们听到这句话后一涌而出,围住拿着年糕盘子的那些阿姨。看到这一幕的双胞胎叫道: 「啊,我也要!」 「阿姨,等一下!我也要吃年糕!」 双胞胎竞相奔跑,往那群阿姨身边冲去,但他们明显慢了一步,小孩子们手上都拿着装着年糕的塑料容器。两人从人群中挤了进去,终于抵达阿姨身边。然而,盘子上却只剩下一个年糕,那就是最后一个年糕了。 双胞胎在阿姨面前大眼瞪小眼。 「等一下,这是我捣的年糕。」 「这是我搓圆的年糕。」 双胞胎之间产生了一股紧张的气氛。 「你只是稍微搓圆而已,别太嚣张了!」 「侑,你只是在陪小孩子玩吧!」 「之前一直闹别扭说不想捣年糕的人是谁啊!」 「什么……!」 治被说到痛处,眼睛露出了暗沉的光芒。 「……既然如此,我也说几句吧。」 接下来,治就把侑至今为止的恶形恶状公布于光天化日之下。像是他偷吃治放在冰箱的布丁,擅自把治珍藏的中奖冰棍棍拿去兑换,还在治面前吃了那支冰棍。以及把治买回来的漫画先抢去看,还刻意在治面前泄漏剧情等等。 吵架了!吵架了!聚集在这里的孩子们也接连说:「这样比我哥哥还过分呢!」。 「真是魔鬼。」「不应该泄漏剧情吧!」「我刚才就觉得这个大哥哥很幼稚了。」。刚才那些男生都跟侑很要好,现在却对他有点失望,开始转为替治说话。 「烦死了,不要对别人家的事插嘴!」 侑已经完全变成了坏蛋角色,转头大声向他们怒吼,那群孩子立刻一哄而散。 拿着年糕盘子的阿姨叹了一口气。 「我请他们帮忙,难道找错人了吗……」 孩子们离开之后,年糕依旧只剩一个。 双胞胎再次大眼瞪小眼时,公园前的道路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双胞胎抬起头看到的是稻荷崎高中男子排球队主将北信介,北和双胞胎一样,即使在元旦也跟平常一样穿着防风外套。 侑立刻大喊: 「治抢了我的年糕!」 「不要说那种会让人误会的话啦,侑!」 北先向那些阿姨点头致意,再走到吵吵闹闹的双胞胎中间。之后,他静静地听着双方的解释。 「这是我的年糕!」 「是我搓圆的年糕!」 两人都只会讲这一句,北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之后,他并未朝着那两个激动到满脸通红的家伙说话,而是朝着天空说: 「那不是你们的年糕。」 「啊!?」 双胞胎异口同声地发出了疑问,北则是继续说: 「新年的年糕是要献给神明的供品。」 双胞胎露出茫然的表情呆立当场,北先让他们退开,再向拿着盘子的阿姨说: 「年糕就献给神明吧。」 「……咦,啊,说得也是。」 阿姨说完就捧着最后一块年糕离开了。 「我的年糕!」 「是我的!」 双胞胎仍然依依不舍地呐喊,北再次告诉他们「那是神明的年糕」,之后就直接离开了公园。 各家的玄关口都挂着门松与注连绳装饰,结束新年参拜回来的人们都开心地走在街上。风筝高高挂在远处的天空,双胞胎却垂头丧气地用疲惫的脚步行走,眼中完全没注意到那些新年的风景。 「治,都是你的错。」 「侑,这是你的错吧。」 「是你啦。」 「是你。」 两人的眼神完全没有交会,一边抱怨一边走在新年的住宅区,最后回到了家里。两人竞相挤进玄关,这时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你们回来啦?谢啦。晚上我要煮年糕汤,你们要吃几个年糕?」 双胞胎一听到这句话,先是四目相接后,随即争先恐后地喊说: 「五个!」 「那我要六个!」 「我果然还是七个好了!」 「只要比治多,不管几个我都吃!」 侑说完之后,连忙脱下鞋子冲进客厅,连鞋子都没摆好。治想要帮他把运动鞋摆整齐,蹲下去时发现口袋里似乎放了什么东西。 「是什么啊?」 治往口袋一摸,他看到拿出来的东西时,脸色就变了。 「是贺年卡……」 侑在此时探头过来。 「你在磨蹭什么啊?」 「这个……」 治把贺年卡举起来给侑看,这时母亲也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走来。 「你们从外面回来要记得洗手喔,这个时期有诺罗病毒和一些其他的……」 这时,母亲也注意到了治手上的贺年卡。 在母亲开口前,双胞胎互相指着对方喊道: 「是治忘记的!」 「都是因为侑说闻到了年糕的香味!」 「是治的错!」 「是侑!」 两人互相指责,母亲也再次亲手把他们赶到刮着寒风的门外。 第二件战斗服 春高第一天,乌野高中排球队在期待已久的初战获胜。当天晚上——他们开会讨论要如何应付明天比赛的对手兵库县代表稻荷崎高中。开会结束后,队员陆续走出旅馆的房间。此时身兼指导老师与教练的武田一铁叫住了球队经理清水洁子。 「关于明天跟稻荷崎的比赛,事务局刚才跟我讨论球衣的事……」 清水转过头以沉稳的表情回答: 「客场球衣的事吗?」 清水立刻就反应过来,这让武田有点吃惊。他回答「是的,就是这件事。」并推了推滑落到鼻梁的眼镜。 「我会准备的。」 清水点了点头、走出房间。走廊外面的冷风从纸拉门的缝隙吹了进来,她一边走一边微笑,因为她想起了前几天放学后发生的事。 「客场……球衣吗?」 现在已经放学,尚未开始练习,一年级的球队经理在排球队的社团办公室如此开口问道。清水回答了一声「嗯」,接着打开置物柜寻找,她拿出了两个洗衣店的纸袋。 「除了平常穿的球衣,我们还有另一套球衣。」 清水从洗衣店的纸袋中拿出一套衣服交给谷地,这套衣服似乎一直放在纸袋里没拿出来过,外面的塑料袋都还没拆。 「来,这个给你。」 「啊,好的。」 谷地接下衣服,拆开塑料袋确认里面的内容物。 「橘色的……球衣?这是哪一队的……」 讲到这里,她突然注意到胸前的「乌野」两个字。 「咦?是我们球队的吗!?」 p090 看到谷地睁大了眼睛,清水就笑了出来。 「嗯。」 乌野高中男子排球队的球衣是以黑色为底,领口和边缘饰以橘色的线条。这套球衣则是完全相反,是以橘色为底,再加上少量的黑色。 「原来还有这种相反的版本啊!感觉好像西谷的球衣喔。看到橘色占这么多,有种眼花撩乱的感觉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套球衣,之前我们常常穿吗?」 谷地举起球衣对着天花板的日光灯查看。清水听到她的疑问,一边回忆一边低声说: 「唔嗯……我好像没看过他们在比赛中穿这套呢。到底有没有呢……」 「原来这么少见啊。」 谷地点了点头,之后又立刻看着学姐说「啊,可是……」。 「为什么会有两种不同的球衣呢?就算是要留到第二场比赛穿,也不必特地用不同的颜色……」 「因为如果球衣跟对方的颜色一样,容易造成混乱。」 清水说完就继续解释: 「青叶城西跟伊达工,他们的球衣配色很像吧?」 谷地回想起县内最强的举球员及川彻所率领的青叶城西,以及以铁臂防守闻名的伊达工并回答: 「啊,是的。两边都是白底绿色花纹的球衣。」 「嗯。如果这两间学校要比赛,大多会让其中一间穿上客场球衣。你下次可以注意看看。」 「好的!」谷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笔记本,仔细地在上面写下了「客场球衣」。她加入排球队之后,每天都会像这样仔细地做笔记,学习排球的规则以及球队经理的工作。看到学妹这么认真,清水也感觉她十分可靠。然而,这名学妹却喃喃自语:「青城与伊达工的比赛……会看到混乱的自己……」,并不停发抖。 看到她这个样子,清水原本有点想笑,表情却突然变得认真并低声说:「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咦?啊,好的!请、请问是什么原因呢……?」 谷地拿着笔与笔记本,慌忙打直了身体,并把脸靠了过来。清水则是低声继续说: 「春高的比赛会有电视转播吧。」 「啊,是的。我记得还有看到艺人。」 清水点了点头继续说: 「嗯。这种时候,如果双方都是相同的色调……」 「色调?」 谷地的母亲是开设计公司的。她听到颜色的话题,就不禁把身体靠了过来。清水在谷地耳边说: 「这样比赛在电视上看起来就不够抢眼了。」 「咦?」 意料之外的话语,让谷地惊讶到说不出话。 ——咦?在电视上看起来不够抢眼?这个抢眼的意思,跟在ig上粘贴抢眼的照片是一样的吗?咦?可是……咦咦? 看到谷地目瞪口呆的样子,清水噗嗤笑了一声。 「这只是传闻啦。」 「传闻……」 谷地叹了一口气,感到全身无力。 虽然她感到全身无力,但内心也暗自同意电视转播或许真的有这种考量。 因为……综艺节目上都会用电灯装饰成闪闪发光的样子,每天都像是圣诞节的灯光秀。艺人的服装也总是打扮得时髦又漂亮……如果是黑色球队与黑色球队比赛,看起来确实有点太暗了吧。如果色调太暗,或许会对收视率产生不好的影响……果然还是明亮一点比较好。像这种客场球衣一样明亮的颜色,应该会让收视率上升吧。嗯。不过,对方球队应该也会想到这件事。那我们必须要先抢到在电视上显得抢眼的颜色才行…… 「这……必须要研究出能够赢过所有色调的最强色调才行呢……」 看到谷地一脸认真地呢喃,清水「咦?」了一声反问。 「啊……不是,那个,对、对不起!我稍微想到了收视率……!」 「收视率?」 清水歪着头,她把球衣放回纸袋并说: 「嗯,不过,我也不记得这套球衣是什么时候拿去送洗的了。还是在春高前再送洗一次吧。」 「啊,好的!说、说得也是!……啊,这样不行啦!不好意思麻烦学姐拿去送洗!由我拿去就行了!」 这时谷地突然回过神,并从清水手中接过了球衣。 清水看着那套球衣低声说: 「对了,听说衣服送洗回来后,要赶快把外面的塑料袋拆掉比较好呢。」 「咦?是这样吗?」 把球衣收起来之后,两人顺手把社团教室简单收拾一下,并开始聊天。 「听说如果不通风,反而容易让细菌繁殖。」 「咦?我都没拆塑料袋,就直接放进衣橱耶!我真的太没常识了!」 「不,我虽然知道这件事,但还是把球衣留在塑料袋没拿出来。」 听到清水这么说,谷地就抱着头回答「对、对不起!」。 「我又……不经思考说出了失礼的话……我真想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仁花。你不要躲进置物柜啦。」 清水请谷地留在体育馆,自己带着客场球衣前往内泽洗衣店。春高结束之后,清水也会随之引退。她希望能趁现在多让学妹熟悉一下球队的运作。 清水走出学校,往下坡走一段路,便进入了商店街。 在春天升上三年级之后,感觉至今为止经常路过的乌野商店街风景,也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当然,改变的并不是商店街,而是她自己的心情。 春天,在率领乌野商店街球队的乌养系心就任学校排球队的教练之后,原本没什么特别的商店街,变成了ob(毕业学长)常伴左右的商店街。那些排球队ob经营的店铺,比如说像是电器行和超市的老板,也都常会来替比赛加油,或是带食物来探望大家。 清水走在商店街上,如果看到商店街球队的人在店内,就会稍微点头跟他们打招呼。去那些店里消费时,对方有时也会稍微给她一点优惠,这也让她产生了至今未曾体验过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已经融入了这里。 她现在走进的内泽洗衣店,也是排球队ob开的店铺。 「欢迎光临。」 站在柜台的是内泽英纪先生。他不仅会来替比赛加油,在球队举行夏季集训时,他还一口答应开车载大家到东京,是经常照顾他们的ob之一。据说他好像是乌养教练的学长。 清水向他点头致意并说「这个麻烦你了」,接着把纸袋交给内泽。 内泽把纸袋里的衣服拿出来,似乎立刻就发现了那是客场球衣。 「啊啊,是这个啊。」 清水再次点头致意并说「那就麻烦你了」。内泽眯起了眼睛,他以怀念的眼神看着那套橘色的球衣说: 「你们真的要进军全国了呢。」 清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内泽则是继续说: 「啊,因为你们在地区预赛不会遇到球衣颜色相同的学校啊。」 「啊……」 清水这时才发现确实是如此。难怪今年一整年都没穿过这套球衣,因为县内的比赛确实不需要穿到这套球衣。 「毕竟练习比赛没机会穿到这套球衣,必须要在正式比赛中胜出,才有机会让这套球衣登场啊。」 内泽说到这里就把客场球衣举高,看起来似乎觉得那套球衣很耀眼。 看到他的样子,清水心想: 不知道内泽先生和乌养教练是否有穿那套球衣打过比赛?当年乌野有着强豪球队之称——那是小巨人还在的时代,或许他们会常穿那套球衣呢。 我们的队伍应该也会在一月的春高穿上这套球衣吧。 清水一边在心里想着还没见过的东京体育馆,一边凝视眼前ob的笑容,以及联系着许多人思念的球衣。 「啊。」 内泽似乎想起了工作,他说: 「这是难得的机会,要不要采用柔洗方案?算是我额外赠送的服务。」 「啊,不用,正常洗就好了。因为一直放在塑料袋里,可能有细菌……」 「咦?」 「啊,没事,什么都没有……」 看到脸红低着头的清水,内泽歪着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回到旅馆的女生房间后,清水从行李堆中取出折得很整齐的客场球衣。这次送洗回来之后,她立刻就把球衣从塑料袋拿出来了。 谷地注意到房间里出现了一抹橘色,就往她靠过来。 「那该不会是明天要……」 「嗯,明天要穿这套。」 听到学姐这么说,谷地的肩膀颤抖了一下。 「终、终于……在电视上亮相的时候终于到了……」 「是啊。」 两位球队经理,面对着面笑了。 客场球衣是从县预赛胜出的证明。对日向等一年级生来说,这是他们首次穿上的制服。两位球队经理正在替明天的比赛做准备,同时也很期待大家明天看到这套球衣会露出什么表情。 从森林之都的角度来看春高正式比赛 一月五日的早上,刚放完新年假期的男子排球队成员,陆续走进青叶城西高中第三体育馆集合。去年秋天引退的三年级成员当然没有出现,待在寒冷的体育馆内的只有一、二年级的成员。 「……新年快乐。」 「啊,新年……快乐?」 「对了,怎么样,你有拿到吗?」 「……咦?」 「我说压岁钱啊。」 「咦,啊,有。我有收到父母给的红包……」 一、二年级生以生硬的语气互道新年快乐,但他们讲话的语气都有点敷衍,感觉心不在焉。这也是难免的,因为他们脑海里思考的并不是今天的社团活动,而是在东京举行的春高排球赛——他们的心思完全放在晚一点即将开始的乌野高中椿原高中的比赛。 由于比赛会在cs频道和网络上播出,就算不去东京也能看到即时转播。 然而,没有一个人提到这件事。 一年级的成员顾虑到学长的心情,二年级的成员则是自认必须要带领球队,所以都没有说出这件事。 简单来说,他们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如果不练习跑去看电视,这样不太好吧?」。 之前及川彻他们那些三年级生不仅带领着球队的比赛与练习,也能够影响球队整体的气氛。他们引退之后的现在处于一种尴尬的时期,不知道由谁来发号施令才好。而大家的心里也有一丝反弹,不太想去看打败他们后进军春高的乌野比赛。在每个人都没办法把自己的心情说出口的状况下,今年的第一次练习开始了—— 结束一天的练习后,队员们陆续回到了社团教室。二年级的矢巾秀还没换下汗水淋漓的衣服,就先从置物柜取出了手机。 「啊,乌野赢了。」 矢巾紧握着打开的手机说道,其他队员听到这句话,身体也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各自迅速打开自己的手机查找春高的比赛结果。 「……真的耶。」 听到金田一勇太郎这么说后,矢巾怒道「我怎么可能会骗人呢!」。接下来他听到国见英说「他们明天的对手……是稻荷崎吗?」,就呢喃道: 「稻荷崎,就是宫氏兄弟的学校吧……」 接下来,他又慌张地补了一句: 「第二轮就遇到宫氏兄弟,算他们运气不好!」 稻荷崎高中是知名的春高老面孔,也是夺冠的热门队伍。从前的劲旅,如今实力是未知数的黑马乌野,也要到此为止了吗——队员们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 他们想要赢过稻荷崎,这不太可能办到吧?但他们也打赢了白鸟泽,或许真的有机会……不,应该还是办不到吧……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中畏畏缩缩地开口的,是一年级的金田一。 「……请问,明天要看乌野的比赛吗?」 「你在说什么啊?如果有那种时间,不如拿来练习吧!」 矢巾摆出学长的派头把金田一骂了一顿,金田一立刻说「对、对不起。」并打直身体向矢巾道歉。在他身边同是一年级的国见也举手发言: 「可是,观看强队之间的比赛,应该也可以学到东西吧?」 矢巾瞄了国见一眼,简短地反驳了他。 「你只是想偷懒吧。」 p110 国见耸了耸肩,仿佛在说「被发现了吗?」。在他身边的金田一像是自己受到责骂,露出了凝重的表情。看到这两个一年级生截然不同的反应,一直保持沉默的二年级自由球员渡亲治就插口说「不过……」。 「老实说,今天大家也不太能专注于练习啊。比起用这种浮躁的心情待在体育馆,明天不如来看春高的比赛吧。」 「咦?」 队员们的视线集中在渡的身上,渡有点害羞地搔了搔自己的和尚头继续说: 「国见说得没错,看全国等级的比赛也会对我们有帮助吧。这是在研究比赛。」 听到他这么说,矢巾的态度完全改变了。 「没错!研究!研究也很重要呢!比赛是几点开打啊?」 矢巾立刻拿出手机查找比赛时间。看到他的样子,渡也稍微露出苦笑。 他了解矢巾难以在学弟面前先开口说要看比赛的立场,也能体会他不想替乌野「加油」的心情。不过,对学弟发脾气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如果是三年级生,这种场面应该能做得更好,但我们也只能以自己的做法去做了。因为接下来要带领崭新的青叶城西向前走的,就是我们这些二年级生—— 「我先去借明天的视听教室。」 渡说完之后走出了社团教室,金田一此时向国见说: 「真是太好了呢。」 「……也没什么啦。」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啦。」 两个一年级的先发队员在沟通上似乎有点问题,二年级的京谷贤太郎则是一直保持沉默,并板着一张脸换衣服,难以看出他在想什么。但别看他们那样,青叶城西排球队的所有成员,都非常期待明天要看的比赛。 隔天早上,一年级生聚集在视听教室调整电视的设置,金田一单手拿着缆线,正在电视机后方搏斗。 「这条线是接这边吧?……咦?没有画面?为什么?」 「啊——感觉比我想的还要麻烦耶。乌野的比赛不看也没差啦……」 国见已经懒得看了,金田一瞪了他一眼,接着继续处理线路问题。 「你不要动不动就这么说嘛……啊,是这边吗?有画面了!国见快看,有画面了!」 刚才在旁边观察电视状况的队员们,也都陆续走到电视机前。在穿着运动服的青城排球队队员的注视之中,电视画面里兵库县代表稻荷崎高中vs宫城县代表乌野高中的比赛,即将在东京体育馆的b场地开打了。 熟悉的乌野队员脸孔在电视上出现,让视听教室的气氛变得十分热闹。 「哦,乌野穿橘色球衣吗?」 矢巾提到客场球衣之后,连忙补了一句「看起来真不搭调」。 镜头很快就切换到稻荷崎的加油席。除了排球队队员以及附带铜管乐队的大加油团以外,还有许多一般观众。那些观众或许是来看拥有偶像般人气的宫氏兄弟吧。总之人数实在是非常多。 「稻荷崎的加油席还真恐怖……」 金田一倒吸了一口气,矢巾则是占据了电视机正前方的位置说「啊,刚才有个可爱的女生!」,毫无一丝松懈,眼神十分锐利。 或许是为了掩饰紧张,青城的队员都显得比以往还要多话。比赛开始后,镜头转到站在底线的宫侑,视听教室的气氛变得更加热烈。 「哦!是宫氏双胞胎!是真人耶!」 「……真人?明明是电视转播,算是真人吗?」 「不要那么计较啦。」 「他是哪一个?」 「是宫侑。」 「可恶,感觉真有魄力。明明跟我们一样都是二年级……」 现场热闹的气氛,仿佛像是电影院的应援场。然而,之后视听教室却陷入了一片寂静。 「……!」 因为他们目睹了宫侑强烈的发球得分。 宫侑的发球瞄准了乌野侧的西谷与田中之间的位置,球刚好在底线落地。就算通过画面观看,也能体会到那记发球的强烈威力。 「……那种发球也没什么,及川学长也办得到啊。」 「对、对啊。」 「那种程度的发球,乌野应该要接到才对吧……」 青城的队员们此起彼落的发言,感觉像是对自己刚才瞬间陷入沉默的行为感到羞耻。虽然他们这么说,但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只是在旁边看而已。只是自顾自做出不负责任的发言,并且在旁边看着罢了——尽管如此,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有自信,认为自己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乌野。 乌野绝对不弱,而且是宫城县的代表。他们不希望乌野在第二轮比赛这种地方就输掉。 他们既然赢了我们青叶城西,就别在这种地方输掉。这种程度的发球可不要漏接啊——! 这种对于劲敌的强烈感情,转化成了烦躁的思绪,让他们说出一些轻浮的话语。他们实在无法默默地观看这场比赛。 然而,日向的表现却打乱了这种紧绷的气氛。 画面中央的日向跳了起来。 跟他们比赛过许多次的青叶城西队员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跳得这么高。 出现了,怪人快攻!全部人都反射性地这么想。 不过,他却只是跳起来而已。 影山飞雄精准的举球从日向头上飞过,噗通一声掉在乌野的球场上。 稻荷崎得一分。 「……咦?」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咚一声,日向气势十足地落地,视听教室的队员都在看着他的脸。看着日向垂下肩膀、发青的那张脸—— 矢巾与渡互看了一眼。 「他该不会是忘记攻击了吧?」 「怎么会……我实在有点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金田一也皱着眉头说道。 「毕竟是那些家伙,或许他们又想出了什么新的战术……」 「不,只是失误而已吧。」 国见发出冷笑,矢巾转过头来怒骂: 「不要说这种话,国见!你也不想认为我们是输给了那种乱七八糟的家伙吧!」 国见厌烦地缩了缩脖子,安分了下来。在他身边的金田一则是认真地紧盯画面。 日向失误后很快就重振旗鼓,往前冲刺后再次跳了起来。 「…………!」 金田一不禁握住了拳头。 这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移动攻击。日向甩开了拦网球员,冲到球场的边缘跳了起来。 他的动作飞快、跳得极高。影山也配合他的速度,做出了精准无比的举球。 「…………」 即使是通过画面,金田一也受到了震撼。他心想: 这是两个怪人的配合。具有超人般体能的日向,以及影山精准到恶心的举球,双方缺一不可。这家伙影山需要这家伙日向,这家伙日向也需要这家伙影山配合——两个怪人奇迹似地凑在一起,才能够做出这种没有其他人办得到的招式。而且每一次看到他们,他们的功力又会更加精进。 同县同学年有这两个对手,老实说还满不甘心的,但果然还是很振奋人心。他心想,明年一定要赢过乌野。打败乌野再打败白鸟泽之后,明年我们一定要站上这座球场。 没错,我们一定要—— 金田一望向视听教室的每一个伙伴。然而,当他看到身边的国见时,国见却用非常不高兴的眼神瞪了回去。 「怎样啦,金田一?不要往我这里看。」 「咦,不是,我没有……只是……」 金田一一时乱了阵脚,只好把眼神移回电视屏幕。 比赛刚好轮到宫侑发球。 跳发飘球jump floater。 自由球员西谷尽力用自己不擅长的高手接球方式把球举高,乌野之后的攻击却被对方接住了。「啊啊……」视听教室传来了一片叹息声。宫侑立即乘胜追击,举球之后——宫治已经在那里跳起来了。 「咦?」 宫治扣球得分。 「…………」 双胞胎的快攻让加油席欢声雷动。青城的队员望着加油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才那是……」 「啊啊……」 攻击手宫治已经跳了起来,举球员宫侑再配合他的动作举球——宫氏兄弟使出的快攻,就跟日向和影山的独门绝活「怪人快攻」一模一样。 「……全国等级的比赛好恐怖。」 「果然是双胞胎才办得到这种事吗?」 「既然他们长得很像,应该也能了解彼此的想法吧?」 「不过乌野那两个人,真的要说的话,个性应该完全相反吧?」 「不,他们两个都是怪人,到头来依然算得上很相似啊。」 「说得真好。」 队员们陷入骚动,不久之后冷静了下来,视线自然而然集中在一点。 「…………」 举球员矢巾似乎察觉了大家的视线,他转头怒吼: 「反正我就是办不到啦!!」 「大家什么都没说啊。」 一个人坐在远处的京谷,则是如此低声说道。 在队员们的欢笑声中,金田一却依旧板着一张脸。 除了影山以外,竟然还有人能做出那种举球。他原本以为那种快攻是专属于那两个人,算是一个小小的例外——然而,实际上并不是这样。除了那两个人,还有其他人也办得到。而且还是刚看到那种快攻就立刻学会…… 去年12月上旬,全日本青年代表队举办强化集训时,宫城县也举办了一年级生选拔强化集训。 获选参加的只有县内第一流的一年级生,可说是仿真国家青年代表队的集训。青叶城西高中获选的是拦网员金田一与主攻手国见,乌野高中获选的则是拦网员月岛。其他成员还有负责提供选拔场地的强队——白鸟泽学园的主攻手五色工、以拦网防守技巧闻名的伊达工业的举球员黄金川贯至、角川学园身高超过两公尺的大块头主攻手百泽雄大等等,都是倍受瞩目的选手。但还有一个人—— 一个没有被选上的球员偷偷潜入了。 那就是乌野高中的拦网员日向翔阳。 「没人找他来集训,他却大摇大摆地跑来,也太粗神经了吧……」 就连平常不太表露情绪的国见,也露出了傻眼的表情。金田一却被激起了斗争心,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这样很有干劲,也不错啊。」 「……随他高兴就好,不过这样他不难过吗?」 听到国见的喃喃自语,金田一就问道: 「难过什么?」 「该怎么说呢,像是只有自己不被需要的事实……」 听到国见这么说,金田一也歪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他没有选上呢?」 角川、青叶城西、伊达工、白鸟泽这四间学校——输给乌野的球员们都对日向燃起了对抗意识,同时也对日向没有被选上这件事感到疑惑。 他立刻就想通了:「毕竟日向没了影山,就跟一般人没两样啊。」之后他又想:「但是如果是这样,黄金川和百泽也跟一般人没两样吧?」,思考再次回到原点。不过,只有跟日向同队的月岛直接痛骂他「你这个笨蛋!」。 月岛这位在前几周的集训跟他们同吃一锅饭的伙伴,在跟稻荷崎比赛时也发挥了很大的功用。他挡下了宫氏兄弟的快攻,也成功扣球得分,攻守两面都是球队的中心人物。 「月岛还真有干劲啊……」 金田一将手肘拄在桌子上低声说道。 去年第一场练习比赛时,月岛在他的印象中还只是个除了身高特别高以外,没有其他抢眼之处的球员啊。 现在月岛移动到后卫的位置,日向往前站。青城的成员通过电视画面看到这一幕,不禁都感到脱力。 「日向啊……」 「看完月岛精彩的球技后,很担心日向在网前的表现呢。」 「矢巾,你果然在替乌野加油啊。」 「不、不是啦……这只是一般的感想!」 他们自顾自地闲聊时,日向已经跳起来拦网了。他的手掌挡下了宫氏兄弟的快攻。 「哦哦,挡下了!」 「猜中的吗?」 视听教室传出了一阵惊呼声。 「不过,这只是运气好吧!」 「只是运气好啦!运气好!」 「绝对只是运气好而已!」 看到队员们高兴地喊着只是运气好,二年级的渡露出了苦笑。 「虽然我也觉得只是运气好,但大家也不用一直这样说吧。虽然对方是听不到啦……」 然而,运气好就只是运气好。 「日向能跟得上也很不容易呢。」 日向虽然靠猜球的方式挡下宫治的攻击,但之后就挡不住了。好运似乎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大家以着急的心情注视着比赛,分数差距也无情地愈拉愈开。 身高的影响果然很大吗——听到播报员的这句话,金田一脸上就露出了怒意。 「与其说是身高的问题,我想只是日向在网前的表现太烂了吧!」 「我听不懂你到底是在称赞还是批评他。」 在他旁边的国见耸了耸肩,但金田一会感到烦躁也是难免的。 这跟身高无关,也不只是网前表现的问题。金田一口中的「表现太烂了」,其中也蕴含着「你应该可以做得更好吧!」的烦躁心情。 「集训的时候……」 金田一才刚开口,渡就回头问: 「你是说那个擅自跑来集训,后来负责捡球的家伙吗?」 「是的,他非常有干劲,不停帮忙捡球。」 「哦……然后呢?」矢巾回应的态度显得不太有兴趣,但金田一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他像是在回想集训的那段日子般缓缓说: 「就只有那家伙,一直都散发出仿佛在比赛的气氛……」 「……然后呢?」 金田一察觉到矢巾有点不耐烦,便急着替这个话题做出总结。 「啊……最后他捡球的功夫变得非常厉害。」 「……?」 不只矢巾,其他队员也都异口同声地问「就这样?」,并露出傻眼的表情。然而,只有当时参加集训的另一名选手国见并非如此。 「那家伙真的很烦人……」 国见一脸厌烦地呢喃。看到他那样,金田一也点了点头。 没错。那个野孩子以黏到令人感到厌烦的态度不停观察着我们,观察着球,观察着球场上的一切情报。他让这些信息烙印在自己眼底,输入自己的大脑。那个不请自来的客人静静地、虎视耽耽地提升了自己的经验值。 集训队只让日向负责捡球。他在集训时的成长,只以变得更会捡球的形式显露了出来。金田一原本认为可以在春高看到他除了捡球以外的真正集训成果。然而—— 正当此时,电视机画面中的日向跳了起来进行拦网。 「!」 日向靠身体封锁对方的斜线扣球,宫治「被迫」使出的直线扣球,被等在前方的自由球员接了下来,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哦!」 「日向刚才用了脑袋呢。」 「在刚才那一刻之前,他都只是在随便乱跳吧?」 伙伴们也察觉到了日向的变化。听到他们的声音后,金田一也面对着电视呢喃道: 「日向那家伙,之前明明还只是个普通的野孩子……」 少了影山就跟一般人没两样的日向,现在已经不再是一般人了。金田一目睹到日向产生变化的瞬间,不禁想起了他们在集训时的对话。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擅自潜入集训,一整天都在捡球(在金田一的眼里,捡球就只是一种处罚)。直到练习后的自主训练,日向才终于能站在球场上。然而,日向却以不痛不痒的口气回答金田一: 「哪种地步?」 「你做每一件事都非常拚命啊。」 「?」 日向似乎不太了解金田一为什么会这么问,他一开始有点傻住,但之后就笔直地望着前方说: 「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打倒影山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要打倒影山才做的吗——! 日向眼中所看的或许不是眼前的集训,也不是春高,而是遥远的未来。 正当金田一这么想的时候,电视画面中的乌野王牌东峰成功扣球得分了。 「好耶——!!」 矢巾不禁握紧拳头发出欢呼,之后立刻回过神辩解。 「……要说我在替哪边加油,也只是替认识的那边加油!如果他们简简单单就输了,我们也会很困扰吧!」 「我们什么都没说啊。」 京谷担任负责吐嘈矢巾的角色,也渐渐融入了球队。就这样,每个人心中都抱持着各自不同的想法,与去年截然不同的崭新青叶城西或许就是这样逐渐成形的吧。 此时在市内某处行驶的电车内——「哈啾!」传来了一道很大的喷嚏声。青叶城西高中三年级的松川一静吸了吸鼻子。 「请多保重。」 听到坐在旁边的花卷贵大这么说后,松川就表示: 「抱歉。虽然我也不清楚,不过假日特卖会的人应该会很多吧?」 「嗯——但我想买运动鞋。」 「我知道。」 松川显得不太有兴趣,花卷则是继续说: 「就算滥用体力,之后也会恢复。但钱用掉可不会回来。就算人多也没关系,便宜才是最重要的。」 「……是吗?」 「而且花钱吃完东西之后,身边什么都不会留下。但要是买东西,就算钱花掉了,东西还是会留在身边。」 「嗯,确实如此。」 看来松川也多少提起一些去特卖会的兴趣了。 窗外的天空是朦胧的阴天,地面则是悠闲的风景。两人时而低声交谈,时而陷入沉默,悠闲地搭乘摇摇晃晃的电车。这时花卷突然开口说: 「……那么,比赛怎么样啊?」 「嗯?啊啊……」 松川切换了手机上的窗口,屏幕从特卖会网页转成春高的比赛状况。 「目前是20比20。」 「哦——他们总算追上稻荷崎了呢。」 「不过,无论是赢是输,接下来都要靠学弟们去努力了。」 「说得也是。」 虽然两位青城的ob语气平淡,但还是不禁时时关心比赛经过。 乌野在第一局中获胜后,安心的气氛也只持续了短暂的时间。第二局的比赛都是按照稻荷崎的步调进行,在视听教室盯着电视画面的青叶城西排球队成员的表情也僵硬了起来。金田一的精神非常集中,甚至忘了要呼吸,一直紧盯着画面。 好强。稻荷崎真的好强。太强了。 稻荷崎高中的宫氏兄弟,像在玩耍般四处自由飞跳、不停得分。尾白亚朗就像是超强的大炮,其他还有扣球方向会转弯的奇怪家伙。 稻荷崎很强。非常强。 不过,那又怎样? 不仅是金田一,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即使对方是高中杯全国第二名,即使对方有高中最强的举球员,那又怎样?你们不能输啊。 练习比赛、高中杯预赛、春高预赛——我们是最了解乌野的。我们很清楚乌野有多强。所以,你们绝对不能输——! 青叶城西的队员已经忘了自己身处于距离比赛场地十分遥远的地方,没有空闲思考如果是自己会如何打这场比赛,也没有空闲讲一些轻佻的话。每个人都不顾其他人的眼光,用全身的精力替乌野加油。 同一时间,及川正在冬天树木枯黄的公园里跑步。他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淡淡地跑着。然而,从他的耳机传出的并不是音乐,而是比赛转播的声音。 及川在慢跑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公园里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一起来,及川则是左顾右盼,找到了一张长椅后坐了下来。之后他取出了平板电脑,开始看稻荷崎与乌野的比赛。 ——高中顶尖层级的两校举球员,各自都使出了高超的配球! 转播员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县内最强举球员及川的表情开始扭曲。 「……啊啊,气死我了。飞雄和宫侑都让我很生气。」 及川本身并没有直接跟稻荷崎高中对决过。他心中惦记的是被学弟影山超越了,并心想要击溃影山的不应该是自己才对吗?不,他的心情或许就跟小孩子一样,在远方看着玩得很开心的同伴,自己一个人在旁边闹别扭。 宫侑做出超乎常人的举球让银岛结扣球,乌野的自由球员西谷好不容易才接了下来。 第三局。现在的分数是24比22。 稻荷崎高中已经进入了赛末点,乌野没有退路了。光是在旁边看着双方的对决,就会让人感到胃痛。这时在平板电脑小小的屏幕上,球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弧线。 「!」 他一直配合著乌野乱来的攻击,即使在比赛中盘出现了漫长的对决与紊乱的发球,他还是做出了不短不长、不近不远的举球,在空中形成了一条美丽的天线。 及川不禁起身凝视着画面。 至今为止的影山并不会做出这种判断。 在有「王者」之称的国中时代,他的举球并不会替队友着想,只是追寻自己的理想。这次的举球并非如此,也不是用来配合之前乌野展现过仿佛神技般的扣球。 做出最棒的举球——这是对主攻手的信任,同时也是对主攻手做出的威胁。田中回应了他的举球,使出超级直线扣球得分。 「…………」 电视的镜头集中在田中身上。 及川通过镜头也看到了静静站在田中身边的徒弟——也就是影山。 会场的欢呼声涌进耳朵,及川取下了耳机。 「…………唉。」 他再次踩着冰冷的地面,继续开始慢跑。 「唉————」 去年春天,乌野还追在自己的身后。现在的状况变得如何了呢? 我不想输,也不能输。不,我其实并没有输啊。没错!我完全没有输! 及川像是在逃跑,又像是在追赶,他在冬天刺骨的空气中,一个人不断地向前奔跑。 确实地做 楼下传来了拍掌祭祀的声音,让他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北信介似乎受到这种清脆的声音催促,毫无留恋地从温暖的被窝起床了。他拉开和室的窗帘凝望朝阳,脸上已经连一丝睡意也没有了。从他刚起床的瞬间,情绪就跟平时一样冷静且安稳。 北信介打开窗户,把还有余温的棉被拿到冬天的阳光底下晒,之后就踩着叽嘎作响的地板走下了阶梯。 「早安啊,阿信。」 北信介走进客厅,穿着围裙的祖母就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祖母手上拿着一碗水和刚煮好的白饭,准备要拿到佛坛供奉。刚才传来的拍掌声,就是她拿白饭和水供奉神坛时的祭祀声音。这是她每天早上的功课,每一天都不会改变。 「早安。」 北信介回道早安后,就把厨房里准备好的早餐端到了客厅茶几并开口: 「妈妈她们呢?」 「还在睡觉。她们每天工作很辛苦啊。」 「说得也是。我先开动了。」 北信介静静地合掌感谢后,拿起了装着味噌汤的碗。早餐是一整天体力的来源,要慢慢地、仔细地咀嚼,让能量传递到大脑与全身。看到孙子动筷吃个不停,祖母也四处忙个不停,她带着微笑愉快地继续说道。 「之前挂在外面风干的柿子,差不多可以吃了。」 「哦~」 「果然在途中※揉一揉还是会比较快好呢。」 「哦~」 「富田太太说要每天揉,但没有每天揉应该也没关系吧。」 「……富田太太?」 「就是烫发店的富田太太啊,你应该也认识吧。」 「啊啊,嗯。」 「阿信,你喜欢吃柿子干吗?」 「嗯。」 「啊,要不要再添一碗饭?」 祖母笑着伸出双手,北信介说了声「谢谢」并把空的饭碗交给了她,之后往墙上的时钟看去。原本这个时间应该距离晨练还有一小时,整理一下再去搭公车,就能在不早不晚的时刻抵达体育馆。 不过,今天不一样。 稻荷崎高中目前进入了期末考周,一切的社团活动都暂时停止。 p140 北信介坐在祖母身边,陪她一起看着不熟悉的晨间新闻谈话节目。看完之后,他就回二楼把之前拿出去晒的棉被收下来。他平常都是穿运动服上学,因为今天换上了早上不常穿的制服,出门的时间就比平常来得要晚了一点。 「我出门了。」 由于考试的缘故,他没办法过着平常的生活,这让他的心情有一丁点烦躁。北信介一路走到公车站,吐出白色气息。进入12月之后,早上变得更冷,让他体会到冬天真的来了。 公车不久之后就来了,上面的乘客也不是以往的熟面孔,这让北信介的心情有点不太好。之后他搭着摇晃的公车,在离学校最近的公车站下车。他正要走向行人穿越道时,就看到排球队的二年级学弟角名伦太郎与银岛结走在前方。 两人的脚步有点虚浮无力,北信介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你们看起来很想睡觉呢。」 突然听到主将的声音,让两名穿着制服的二年级生连忙打直身体,异口同声地说「早安!」,然后开始找借口解释。 「不好意思,昨天稍微熬夜了一下……」 「我也是,因为要准备考试……」 绿灯亮了,三人踏出了步伐。 北信介瞥了一眼学弟们睡眼惺忪的脸,之后再次面向前方,并以教训的口气说: 「考试是从上课的内容出题吧?只要平常有认真听课,不需要特地熬夜念书,出现的考题应该都会写才对吧?」 冬天的空气原本就冰冷,现在变得更加紧绷了。 两人睡眠不足的迷糊脑袋,受到主将尖锐的大道理攻击,让两名二年级生产生了极大的恐惧。看到学弟身心都显出退缩的态度,北信介继续乘胜追击。 「像你们这样睡眠不足,就连平常的力量都无法发挥出来吧。以这种状态去考试,有意义吗?」 「啊……」 「不……」 北信介压倒性的正确言论,让两名学弟完全没有找借口的余地,最后陷入了沉默。他们通过行人穿越道后,前方的公车站牌——跟北信介搭过来的公车呈反方向的公车上,接连有熟面孔走了下来。 「哦——!」 挥手出声向他们打招呼的是三年级的王牌尾白亚朗,走在他身后的是宫侑、宫治这对二年级的兄弟。 三人下车后,公车再次发车。角名与银岛在排气管泄出的废气中往前奔跑,开口向王牌打招呼。 「早、早安!」 看到两人紧张的表情,以及在他们身后板着一张脸的北信介,尾白似乎察觉了什么。他以半笑不笑的表情望着学弟问: 「你们的表情怎么这么恐怖啊,又被信介骂了吗?」 「不、不是……」 看到学弟因为害怕而沉默的样子,北信介就代替他们解释: 「我并没有骂他们,只是跟他们说不需要熬夜准备考试,只要平常上课认真听讲就好。」 听到他这么说,尾白有气无力地笑了。 「这就是在骂他们啊。」 「我才没有骂他们。」 北认为自己只是单纯点出事实,绝不是要责骂他们。虽然他也觉得那两个学弟应该要改善这个问题比较好。 两名三年级生走在前头,二年级生则是跟在后面。稻荷崎高中排球队的队员们排成一列走在狭窄的人行道上,往学校前进。虽然是没有晨练的上学时间,但由于北信介在场,使得气氛笼罩着一股紧张感。 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尾白开口说: 「不过,就算认真上课,有时候还是会忘记呢。」 听完北信介关于准备考试的正确言论后,尾白为了替可怜的学弟缓颊,便说了这句话。 北信介稍微思考了一下反问: 「你会忘记自己住哪里吗?」 「怎么可能会忘啊?」 尾白亚朗的表情像是在说「你在说什么傻话?」。看到他的表情后,北信介继续说: 「因为考试前一天才慌忙准备,所以才会记不住而忘掉,如果每天反复练习就不会忘记了。说起来,考试就是为了测量自己现在了解多少的指针。要是为了考试而熬夜准备,我觉得就没有意义了。」 听到北信介斩钉截铁的这段话,他身边其他上学途中的稻高学生也都吃了一惊、脸色大变。他们的表情看起来也很想睡。 「你说的是没错啦,不过……」 北信介散发出的气魄,让尾白说不出话。正当此时—— 「对啊!」 宫侑突然插了一句话。 直到刚才,他都还在跟宫治闲聊一些完全无关的话题,像是「起司tak-galbi?起司dak-galbi?哪个才是正确的?」「我不知道。说起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对啊!根本没有意义嘛!」 他又说了一次,宫侑确认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后,便挺起了胸膛。 「所以我才不会特地为了准备考试而念书呢!!」 与宫侑霸道的气势不同,宫治则是懒散地回答: 「对啊,你上课时一直在睡觉,希望你在考试时也能发挥实力,好好睡着呢。」 「不用你说我也会睡的!!」 宫侑回答的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十分得意。尾白反射性地开口吐嘈「你不要嚣张啦!」,但他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了「对了……」之后就垂下了肩膀,开始喃喃自语。 「侑,你秋天的期中考不是考得很差吗?当时老师说不及格的人就不能参加比赛,你知道我低头跟老师拜托了多久吗……为什么每次都刚好在大型比赛前举办考试呢……真是麻烦……」 看来上次的考试似乎发生了一些麻烦。 然而,这位全国第一的举球员却完全不在意学长的辛苦,他以毫无一丝谦虚的表情说: 「没关系,我靠排球就能上大学了,不受考试的成绩影响。」 「你好好听人讲话啦!要是考不及格就不能参加比赛了!没有在比赛中打出成绩,怎么可能有机会受到推荐上大学呢?你这个笨蛋!」 「真的假的!」 看到宫侑这么吃惊,尾白也带着怒气对他吐嘈。 「什么,你现在才用这么新鲜的表情感到吃惊吗!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吧!」 然而,宫侑没有道歉也没有反驳,而是向生气的学长露出微笑。 「谢啦,亚朗!」 「……你、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直率……」 预料之外的反应,似乎让尾白感到了动摇。 「你这样……会让我想要原谅你啊!!」 尾白大声喊完就推开其他学生,往校门冲了过去。 宫侑追在王牌的身后。 「你为什么要逃啊!?」 大家从一大早就很有精神。 主将北信介默默地看着那两个人以惊人的气势冲出去,背影变得愈来愈小。他跟其他学弟说: 「那么,我们走吧。」 北信介在正面玄关跟二年级生道别,接着打开了通往三年级鞋柜的门。他平常早上会直接前往社团教室,很少一大早就先进入这个玄关。 「…………」 他拿着陈旧的室内鞋,心想: 步调都被打乱了。 段考是一个不错的分隔点,他也觉得有段考会比较好。然而,暂停社团活动真的会打乱自己的步调。明明只要跟平常一样就好了啊—— 即使考试期间暂停了社团活动,那对双胞胎也不会突然开始念书。平常会念书的人就会念书,不会念书的人还是不会念书吧。这样一来,晨练和放学后的练习还是照以往继续进行比较好—— 正当他打算走向教室时,体育馆的方向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排球弹跳的声音,还有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 「…………」 他默默听着这些声音时,就看到宫治从二年级鞋柜后方冲了出来,口中说着「只有侑偷跑也太奸诈了!」,并往体育馆冲了过去。 看到他飞奔而去的样子,北信介喃喃自语: 「为什么大家都不遵守规定啊?」 北信介不得已只好跟在他后面前往体育馆。 他站在体育馆敞开的大门前方望向里面。正如他所预测,站在空荡荡的体育馆里的就是尾白亚朗与宫氏兄弟三个人。三个人穿着制服裤传着球,与其说是练习,更像是年长的小孩子正在自由玩耍。 「……好冷。」 看到那三个人在寒冷的体育馆里跳来跳去,北信介不禁心想: 能在这看到全国顶尖等级的选手开开心心、天真无邪地玩球,或许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于是,他开口向他们说: 「穿着制服不好活动吧?」 听到这道声音,三个人都吃了一惊往门口望去。 尾白察觉到北信介站在那里后,即使他跟对方一样是三年级,还是连忙开始找借口说「不是!这是侑……!」。当事人宫侑就站在尾白身边,他则是说「说得也是,脱掉制服比较好活动!」,然后缓缓开始脱裤子。 「你为什么要乖乖把裤子脱掉啊!」 尾白认真地对宫侑吐嘈,宫治则是低声说「其实不用理他也没关系啦……」 「怎么会没关系!明明就很有关系!!」 看到那三个人吵个不停的北信介静静地问: 「你们应该知道本周停止晨练吧?」 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强,却能让周围的人感受到压力渐渐增加。听到他这么问,宫侑才终于发觉自己被骂了,接着移开了眼神。 「不过,就算停止晨练,我也不会念书啊。这样只是浪费时间……」 「你也稍微认真念一下书啦!」 尾白认真地吐嘈时,站在体育馆入口的北信介身后,突然有一个老师探出头。 「你们在干什么?」 老师讶异地看着那四人说道。 「你们是排球队的吗?在这里干什么?考试期间社团活动都要暂停啊。」 「对不起。」 北信介低头道歉。老师则是继续说: 「你是主将吧?要好好管一管这三个笨蛋啊。」 「对不起。」 北信介再次低头道歉,尾白则是显得十分失落地说「三个笨蛋……我也算在笨蛋里面吗……我跟那对双胞胎被当成是一样的吗……」。此时体育馆内响起了预备铃。 早上的导师时间结束,考试即将开始。 北信介看着二年级生慌忙地开始收拾排球,跟自己同年的王牌则是忙着把宫侑脱下的制服捡起来。他心想: 老实说,我也觉得不让这三个笨蛋碰球很可惜。不过,至少在考试期间先暂时停止晨练或许会比较好。如果在晨练时耗尽体力,恐怕真的会有家伙在考试中睡着—— 整天都在考试的漫长一天,终于结束了。 今天一整天都在面对自己的不足之处,明天和后天都还要继续考试、无从逃避——学生们必须面对这件事实,每个人都显得十分疲惫。但北信介走在走廊上时,看起来仍然跟以往没什么两样。 他正走向排球队的社团教室。 现在社团活动仍在暂停期间,他去那里也没有特别的事,但或许是因为长久以来的习惯,他的脚还是自己往那里走了过去。 北信介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阴影。 「…………?」 他愈是走近社团教室,就渐渐听见奇妙的喊叫声。原本以为是宫氏兄弟又在吵架,但听起来并不是。不久之后,他才察觉了喊叫声是怎么来的。 「算了!算了!」 那是尾白亚朗的声音。 他大概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为了确认,他还是打开了社团教室的门。 教室里的尾白坐在地上、身体则是趴在折叠椅的椅背上哭喊着。 其他的队员一脸困扰地围绕在他身边。今天没有练习,队员却像说好了一样聚集在放学后的社团教室,这点十分奇怪。但这种事已经不重要了。毕竟连北信介自己都来到了社团教室。 先不说那个了,要是这件骚动再不平息,或许又会有老师跑过来关心。 「算了!考试就是要展现自己的实力!这也是没办法的啊,我没办法展现出超乎自己实力的成果……这也是……没办法的……」 尾白似乎精疲力尽了,他靠在椅子上不停地喃喃抱怨。还有一个人的样子也不太对劲,由于那个人很安分,所以北信介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但对方浑身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空中,很明显不是正常的情况。 那个人正是宫治。 「都是老师太烂,没办法把我教好……那些家伙为什么不用受到处罚呢?应该要减薪才对吧,减薪……」 虽然这种转嫁责任的态度十分过分,不过考试的结果明明还没出来,他就显得这么沮丧,那么他到底有多少题目不会写啊? 「哎呀,成绩都还没出来嘛。」 「是啊,考试又不代表一切。」 队员们开始安抚那两个沮丧的人,此时却出现了一个气焰特别嚣张的家伙。 「考试怎么有办法测出我的实力呢!」 这次换成宫侑了。 「想要见识我的实力,就到东京来看春高比赛吧!你们来不了吧?笨蛋!」 看到宫侑恼羞成怒,刚才一直抱着椅背哭泣的尾白也突然抬起了头。 「之前不是说了吗?不管你的态度多嚣张,只要不及格就不能参加比赛了啦!你也差不多该记住了吧!」 「对喔——!!」 宫侑仰望着天花板。 主将北信介冷静地看着队友们的骚动,心想「这真是太蠢了」。不过听到宫侑说「为什么考试不及格就不能参加比赛啊?考试跟排球有什么关系!」,就不禁开口回答: 「是啊。但是社团就是社团,毕竟是学校教育的一环啊。」 听到这句话后,队员们才终于察觉北信介的存在,慌忙转身面向入口向他打招呼。北信介脱下鞋子走进社团教室,他放下书包后继续说: 「如果只是想要打排球,不需要来高中也能打。如果你们这么不想念书,就到外面的球队打排球不就行了吗?」 听到主将这么说,社团教室内的空气就紧绷了起来。 那两个人只是因为考试考差了而哭喊,不需要说得那么过分吧——虽然大家这么想,但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 尾白好不容易才开口反驳「你说的或许没错,但也讲得太极端了。」,却让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平常没机会跟三年级生说话的一、二年级生,都想要立刻逃离现场……表情显得相当悲壮。 在这种苦闷的气氛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懒散的声音。 「不过,我还是想参加春高啊。」 那个人正是让气氛变险恶的元凶宫侑。 北信介以有点讶异的表情看着宫侑。 「咦?」 宫侑被他盯着看,也惊讶地问: 「你说『咦?』……北学长,你该不会不想参加春高吧……?」 「咦?」 问我想不想参加春高? 这个问题太过基本,或许该说太过内核,连他自己或许都没有想过。 「这个嘛……」 北信介开始认真思考。 到底是如何呢?自己国中时的表现并没有特别突出,或许因此就没有特别思考过春高的问题。不对,打棒球的人多少都会说「我想去甲子园」,自己应该也多少想过「春高真是不错」吧。不过,我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否有以春高为目标而努力过。进入稻高之后,稻高就是春高的常客。比起国中时那种模糊不清的想法,高中时「春高」在自己脑海中的轮廓,可能多少也变得清楚了一点吧。但自己直到三年级才变成先发球员,而且比起思考将来的目标,我比较喜欢好好完成眼前每一天的练习—— 「…………」 看到北信介陷入沉默,其他队员也摒住气息凝视他。 如果他说「果然没有参加的意义」,然后再说出非常正确的大道理,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呢——这种恐惧席卷了其他队员的心灵。 北信介因为自己的发问而陷入沉默,其他队员也在等待他的答案。但宫侑并不在意他们,而是自顾自地说起了话。 「赢下一场又一场的比赛,参加春高之后,应该也会遇到许多很强的对手吧?我很喜欢这样。」 「既然如此,那你就考及格啊!」 尾白立刻开口反驳,宫侑则是不开心地回应: 「这件事跟那件事无关!」 「明明就有关!」 「咦——」 北信介听着尾白和宫侑吵架,终于沉重地开口: 「我并没有不知足地想要在考试拿高分,或是考上好学校。不过,如果能参加春高,我会很开心的。」 遗憾的是,北信介酝酿许久说出的话语却被队员们吵架声音盖过,没有人听到他说了什么。 「参加春高就可以去东京耶。」 「啊?东京有什么好的!」 「可是,如果能够看到晴空塔,一定很有趣吧。晴空塔那么大。」 「看神户港塔就够了啦!」 「那不一样啦——」 「我回来了。」 北信介一走进玄关,跟早上一样穿着围裙的祖母就一边擦干手,一边出来迎接他。 「你回来啦,阿信。考试考得怎么样?」 祖母坐了下来,微笑着等待他的回答。北信介则是一边把脱下的鞋子排好一边回答: 「普通吧。」 「那就太好了。」 祖母满足地点了点头起身,跟在孙子身后继续问: 「在学校过得还开心吗?」 「普通。」 「那真是太好了。对了,我刚才试吃了柿子干,味道正好吃呢。你要不要吃?」 「嗯。」 孙子洗完手之后换上家居服,走到茶几前方时,发现那里已经准备好了饱满的柿子干和茶。祖母的每个动作虽然都很悠闲,准备茶和点心的速度却特别快。北信介心想,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开动了。」 孙子合掌感谢后,吃了一口柿子干,祖母立刻就问: 「很好吃对不对?」 他不慌不忙地嚼着柿子干,慢慢品尝之后说: 「嗯,好吃。」 他喝了一口热茶,望向窗外吊在寒空下的几个柿子心想「接下来我每天都要吃这个吗?」,接着又吃了一口柿子干。甜味在嘴里扩散开来,再用茶水冲进肚子。他反复这个动作好几次,心想「没错,我果然还是觉得很开心」,再次细细品味一个月后即将参加春高的喜悦之情。 「人好多啊。」 有个婆婆在东京体育馆一楼叹气,似乎是跟带她来的人走散了。她身上穿的手打毛线衣有着「信介加油」的字样,她正是稻荷崎高中主将北信介的祖母。 这时,一个举着稻荷崎高中旗帜的加油团男性成员跑了过来,他向站在当场不动的婆婆伸出了手。 「找到了找到了。婆婆,是在这里啦。比赛要开始了。」 「终于找到了。」 「你跑去哪里了啊?我刚才找不到你,吓了一跳呢。」 婆婆指着小卖店。 「因为那边有一间店,我想找看看有没有什么伴手礼,可以买回去给富田太太。」 「呃,我不认识富田太太耶。」 「是吗?不过,那里有卖很多东西呢。有豆沙饼、煎饼等等,上面有着那个圆形的人偶图案。」 听到婆婆这么说,男性也佩服地点了点头。 「真是不简单,跟车站的特产店差不多嘛。我之后也去逛看看吧。」 「去逛看看比较好。」 「啊,婆婆,那里有楼梯,要注意喔。」 「多谢啦。」 两人缓缓走上通往观众席的阶梯,抵达了稻荷崎高中的加油席。他们替婆婆准备的是最前方的特等席。刚才去找婆婆的那名男性就坐在她身边。 球场上,第二场比赛的成员刚好开始暖身。看到稻荷崎的球员穿着同样款式的运动服上场,在她身边的男性就大声说: 「啊——真是紧张啊!」 不过,婆婆却露出了微笑。 「是吗?」 「咦?比赛开始前都会紧张吧?婆婆,你不会紧张吗?」 「对啊。」 婆婆看着球场说道。 背号1号——她似乎找到了孙子,表情十分开心,并缓缓地继续说: 「虽然不知道胜负如何,但他们每天都在做同一件事吧?就是常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呃……啊,对了对了,就是平常心,平常心。」 「平常心吗……这确实是个目标呢。」 男性双手抱胸,稍微耸了耸肩。 想要在全国规模的大舞台上抱持着平常心比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话虽如此,如果不能发挥平常的实力,就没有办法获胜。球员们要磨练的不只是排球技巧,也要追求强韧的心灵。 在他身边的婆婆似乎觉得照明太过刺眼,她眯着眼睛望向天花板。 「不过,这间体育馆还真大呢。你看,这里的比赛场地,比之前在学校的还要大吧?」 她指着正下方的球场说道。身旁的男性听到后就笑了。 「婆婆,球场的大小在哪里都一样。无论是奥运或是高中,每一个场地都一样大。」 「那就可以放心了。」 婆婆松了一口气后露出笑容,双手放在织着「信介加油」的毛线衣胸口,身旁的男性也笑着说「是啊」。 「只要球场和球是一样的,那就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男性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说「对了……」。 「婆婆,等一下乐器的声音会很大,你可别吓到了喔。我们的加油方式很强悍的!」 「好啦好啦。」 「另、另外,这是我刚才买的茶,给你喝吧。是常温的。」 「多谢啦。」 「不过,这件毛线衣还真帅。信介看到应该也会很开心吧?」 「多谢啦。」 婆婆笑得很开心。 春高第二天的第二场比赛。兵库县代表稻荷崎高中与宫城县代表乌野高中——优胜候选队伍与黑马的比赛即将开始。 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