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生化危机》 1.第1章 今夕是何年 噩梦乍醒,柴靖宇睁开眼睛,想要坐起,却浑身酸软,没有半点力气。 这是哪里?自己没有死?也没有变成丧尸? 柴靖宇是北大历史学博士,好不容易熬到了毕业,刚拿到学位证没多久,生化危机就爆发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病毒,短短三个月里便席卷了全球,世界上百分之七十的人都变成了行尸走肉,见到活物便如同饿狼见到了血食,群追不舍,不吃到嘴里,便誓不罢休。 经历过生化末日的人,才知道曾经的生活有多么美好,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地狱。柴靖宇曾亲眼看见变成丧尸的父亲将母亲咬死,而他也亲眼见到自己的未婚妻变成了丧尸,更残酷的是,他还得亲手送她上路。从那之后,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和朋友,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活着,可能只是求生的本能和一种生存的惯性而已。 他记得自己被一只丧尸狗狂追,被逼到了一个死胡同里,眼见就要被咬到,突然踩到某个下水盖,下水盖断裂成两半,他顿时便坠落下去,下意识闭上眼睛,等他睁开眼,就突然到了这里。 不见了满目疮痍,不见了丧尸如潮,不见了风声戚戚;只有灯盏通明,只有香风饶彻,只有莺歌燕舞。 柴靖宇发现自己坐在一张锦榻上,床上是熏香的被褥,屋内正焚着上好的香料,伸手拉开床前珠帘,见到屋内摆着沉香木的小几,上面放着茶壶茶盏。距离床榻一丈多远,立着一道薄如轻纱的山水屏风,隔着屏风透出些许亮光来,隐隐可见一个纤妙的身姿,正坐在屏风背后抚琴,琴曲极是悦耳动听,但柴靖宇却能从这琴韵中听出些许惶急来。 柴靖宇伸手捂住额头,一段冗长的记忆,便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被硬生生塞进了他的脑袋里。 有的时候,人生和睡觉是一样一样的,有的人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有的人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便过去了。 而有的人,眼睛一闭,一个饿殍千里,行尸遍地的末世便过去了;眼睛一睁,一个风雅清丽,雍容鼎盛的北宋已经扑面而来。 北宋! 柴靖宇瞬间便弄明白了,自己现在,居然也成了穿越众中的一员! 以前丧尸病毒尚未爆发的那会儿,他也喜欢在闲暇时看看网络小说,在网络小说里,穿越就像居民小区里的****一样无处不在,一不小心就会撞上了。刚开始的穿越众,经常是去隋唐,去宋元明清,偶尔也有买错票去了三国那样的乱世的;到后来,穿越者这个职业越来越受欢迎,有了越来越多的新鲜玩法,有人穿越回去变成太监,有人穿越到未来变成机甲生命,还有人穿越到过去变成猫,变成狗,穿越得越来越不严肃。 有时候柴靖宇真想问一句:你们穿越得这么任性,真的好吗? 至于柴靖宇自己,虽然也属于非主流的穿越,但离开了那个死人吃活人,活人吃死人的末世,来到富裕雍容的大宋朝,已经算得上幸运儿中的幸运儿了。 现在是北宋宣和元年,当政皇帝是自创瘦金体的宋徽宗赵佶。 这一年,大辽已经日薄西山,苟延残喘。 这一年,大金如同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这一年,宋江悍然揭竿而起,纵横千里。 这一年,方腊割占东南半壁,自立为帝。 这一年,宋徽宗刚迷上李师师;韩世忠尚未见过梁红玉;岳飞背上光溜溜的还木有字…… 柴靖宇附体到一个十八岁少年身上,这少年也叫柴靖宇,是个贵族子弟,不过他的身份,在贵族中也是极为独特。 柴家是后周皇族,柴靖宇正是周世宗柴荣的第七世孙。 宋太祖赵匡胤本是后周检校太尉,在周世宗驾崩之后,便在陈桥驿兵变,黄袍加身,逼迫小皇帝柴宗训让位,封柴宗训为郑王。在谋朝篡位这方面,赵匡胤算是古来帝王中有良心的一个,对柴家一直很礼遇,没有像其他朝代的皇帝一样对前朝宗室斩草除根。 宋朝对王爵的控制是很严格的,柴宗训的王爵不可能传给下代,事实上,柴氏子孙世袭的爵位只是公爵而已,现在的柴老公爵是柴靖宇的爷爷,老公爷年过八旬,已经风烛残年,终日卧床不起,家事由老夫人主持。 柴老夫人比老公爷小十岁有余,也已经年近古稀,身体却依旧健朗如昔,公爵府也一直是她主事。老公爷有两儿一女,长子是柴老夫人所生,名为柴树德,次子柴俊义,乃是老公爷的如夫人所生,而柴靖宇正是柴家嫡子柴树德的独子,也是老公爷的嫡长孙。 只不过,柴靖宇的母亲是因难产而死,柴靖宇一出生就没了,而父亲柴树德也在前些年过世了,所以长房这一支就剩他一个,另外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小妹妹,年方六岁,是他父亲的小妾所生,小名暖暖。 本来若是柴树德没有早死,老公爷的爵位便毫无疑问由他来承袭,作为柴树德的独子,柴靖宇自然便是爵位的隔代继承人,所以他自小就被人称为“小公爷”。 但问题是如今老公爷尚在,柴树德却已经英年早逝,长房这一支只剩下柴靖宇一个孙辈,且这小子在治家理事方面是出奇的低能,在吃喝嫖赌方面却是天纵奇才,堪称嫖客中的大宗师,赌鬼中的大学士,败家子中的劳动模范,摆明了要做个普天下赌鬼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这几年更是劣迹斑斑,在浔阳城中恶名昭彰,让老夫人头疼不已;而他叔父柴俊义却是春秋鼎盛,精明能干,这样一来,公爵爵位的承袭便存了疑虑。 柴靖宇回顾这段汹涌而来的记忆,自己这个前身专业败家这么多年,活生生就是纨绔子弟的代言人,欺男霸女是日常活动,偷鸡摸狗是基本技能。但堂堂小公爷眼光是何等高,他欺男霸女,却不欺窝囊怕事男,不霸庸脂俗粉女;他偷鸡摸狗,却非珍奇古玩不偷,非翡翠珠宝不摸,老公爷的好多宝贝字画珍玩,却是没少遭殃,被他偷偷顺了出去,低价卖掉,然后拿出去肆意挥霍。 老公爷是个闲散爵爷,向来就不怎么管事,府内事务都由老夫人处置,柴老夫人对自己这个亲孙子是又爱又恨,她心底希望柴靖宇是个能成才的,不仅要承袭老公爷的爵位,还要为子孙后代守住这份家业,但这柴靖宇名声在外,谁都知道他是浔阳城的“败家劳模”,那么大的家业要是到了他手里,还不跟一泻千里的黄河水一样,奔流到海不复回了。 柴老夫人为了孙子的事,也的确是没少糟心。 但柴靖宇并非生来就是个恶少,他幼时由老夫人教导,也是个乖巧伶俐的,虽然身体孱弱,但柴老夫人对他将来成为柴家的顶梁柱充满信心,只是五年前,父亲柴树德出事之后,他便突然性情大变,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从原来乖巧听话的小公爷,骤然就变成了能止小儿夜啼的混世魔王。 要说这小公爷怎么个混账法,只要在浔阳江头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能说个一二三出来。 这混小子败家的功夫显然是无师自通,老公爷爱玩核桃,柴二爷花了八百两银子,让人找了一对大小和褶皱一模一样的核桃,孝敬给老公爷,老公爷虽然不能下榻,却对这核桃爱不释手。那一日柴靖宇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发了孝心,跑去老公爷房里请茶问安,这孙子难得孝顺一次,老公爷忍不住夸了他几句,对旁边案几上的一对核桃指了指,意思是让孙子把核桃给他拿过来。谁知柴靖宇却以为老爷子让他吃核桃,二话没说就从旁边拿起老爷子的药罐子,三两下将那对核桃砸开了,自己吃了一个,还将另外一个剥了壳,递给老爷子,老公爷当时就说不出话来了,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此驾鹤而去。 柴靖宇焚琴煮鹤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柴家孙小姐暖暖自小养着一只狗,模样像极了狐狸,通体洁白如雪,连一根杂毛也无,性情极为温顺。前些日子有个爱犬之人见到,想要千两银子求购,暖暖也没有答允,顿时让这只银狐犬身价倍增,但没过几天,这只狗就丢了,暖暖到处找寻不见,老夫人遣人去寻,却正好撞见柴靖宇正带着两个小厮在那吃狗肉,还恬不知耻地说自己就是想尝尝,价值一千两的狗和别的狗吃起来有什么不同。 爱狗被摆上了餐桌,暖暖自然不依,哭闹了整整一天,大有用泪水冲垮公爵府的架势,柴靖宇狡辩说其实自己也是个爱狗的,只不过和暖暖爱狗的方式有所不同而已。这厮最可恶的,是当着啼哭不止的暖暖,竟硬生生将一盘子狗肉吃得干干净净,倒是暖暖的母亲王姨娘不敢再让暖暖看,抱着六岁大的闺女去找老夫人告状去了。 柴靖宇这个前身虽然坏事做尽,但在这件事情上,竟少有的生出几分惭愧来,事后也颇为后悔,毕竟欺负别人也就罢了,暖暖可是自己的亲妹妹,而且只有六岁。 于是柴小公爷良心发现,决定要赔给暖暖一条银狐犬,只不过这银狐犬本是日本在二十世纪初才正式培育成的宠物犬,在那之前,银狐犬只是偶尔出现,根本不算稳定的品种,哪会那么容易找得到?小公爷请了好多人找,也只找到一只跟狐狸长得像的狗,但皮毛却是灰不拉几,跟暖暖的银狐犬相差甚远。 小公爷一拍桌子,就吼了一声:“你们连布都不会染么?就这一条了!先给我染白了去!” 于是灰狗了变成白狗。 这小公爷打算等狗身上干了之后,就拿去送给暖暖,谁知那只狗被染了色之后,就开始一撮一撮地掉毛,隔日小公爷去看的时候,身上的毛都掉了一大半了,简直就如同起了牛皮癣一样,小公爷大叫晦气,让人将那只狗先放在一个庄子里,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 而这个庄子,是小公爷打算用来安置清韵姑娘的。 清韵姑娘姓宋,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擅长琴瑟,歌舞俱佳,本是东京人士,后来流落到浔阳,正逢浔阳楼诗会,宋清韵抚琴雅奏,技惊满座,亦且容貌绝美,顿时名声大震,被奉为浔阳花魁,多少狎客争献缠头,一掷千金,只为见一见传说中“仙气绝尘”的清韵姑娘。 这当然也少不了柴家小公爷。 这大半年来,柴靖宇这个前身只要手里有了银子,就跑去玉香楼找宋清韵,这厮虽然是个混世魔王,但只干别人干不了的坏事,寻常人都干得出来的坏事,他却是不屑去做的。 这小公爷并非跟其他人一样,一心只想做清韵姑娘的入幕之宾,而是觉得这女子虽然误入风尘,但却是一身仙气,算得是出淤泥而不染。这厮向是个粗苯蛮横的俗物,竟将一个青楼女子,当成了红颜知己,喜欢听她抚琴,喜欢在她闺阁中沉眠,却少有亵渎的心思。 一个月前,柴靖宇去拜访宋清韵的时候,竟见到她暗自抹泪,以为是谁欺负了她,信誓旦旦要找那人出气,一再追问之下,宋清韵才将实情告知,跟他诉说风尘女子的苦处,说她日思夜想,便是想做一个良家女。 宋清韵只是无意间吐露了自己的心思,而柴靖宇却牢牢记在了心间,这些日子朝思暮想,要为宋清韵满足这个心愿。但他虽然是小公爷,可毕竟只是别人尊称,其实一没有爵位,二没有钱财,以前为了捧宋清韵的场,他偷了老公爷的不少字画拿出去卖钱,但往往是价值数千的宝贝,他几百两便卖出去了,所以公爵府上下都防他防得紧,哪里筹得到钱?再说宋清韵名气太大,青楼的老鸨不讨得一个天价,怎可能轻易放人? 后来在喝闷酒的时候,有个朋友偶然说起,说羡慕柴家有太祖皇帝御赐的丹书铁券,自家若是有这样一个玩意,就算是十万两百万两都不换。 那场宿醉之后,这小公爷竟是鬼迷了心窍,一心想着偷了柴家的丹书铁券拿去换钱。那丹书铁券是大宋开国时,太祖皇帝感念后周幼主禅位有德,赠给柴家的,以保柴家世代荣华。丹书铁券虽是名义上的护身符,但也极为精贵,柴家每代家主都视为立命保身之本,将其供奉在府内祠堂里,跟祖宗牌位放在一起,每日清晨都要上香叩拜。 也只有天下一等一的败家子,才能想到拿这样的东西去换钱,而且目的是为了给一个青楼女子赎身!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厮胆大包天,不仅打了这个主意,还立即付诸行动,竟真的将那丹书铁券给盗了出来。毕竟柴老夫人只防着他去偷老公爷的字画珍玩,没想到这厮居然能把主意打到丹书铁券头上,所以才被他轻易得逞。 那日柴靖宇偷了丹书铁券出来,将自己的尿壶砸成碎片,找了跟丹书铁券大小相仿的一块,放在供奉丹书铁券的神龛上。丹书铁券是用形如瓦块的铁板制成,刻字画栏,以金填之,半予功臣,半留内府,以御宝为合;而那败家子的那块尿壶碎片也是状如卷瓦,黑漆漆一片,上面也有一行行金字,跟丹书铁券颇有几分形似。 柴靖宇偷出那丹书铁券,已经有半个月了,但柴家还是无人发觉。 只因府内祠堂不允许下人进入,只有柴老夫人代替卧病在床的老公爷每日去上香,柴靖宇那块尿壶碎片高高供奉在神龛之上,柴老夫人每日里虔诚叩拜,但人老眼花,这十多天以来,从未曾发现过异常。 直到今日。 柴老夫人打算将丹书铁券和祖宗牌位都擦拭一下,刚将那“丹书铁券”拿在手里,就闻到一股尿骚味,仔细一看,却是半块瓦状的尿壶碎片,老夫人白眼一翻,就抱着那半块尿壶昏厥了过去。 公爵府顿时一片骚乱,老夫人醒来之后,立马下了封口令,禁止将此事流传出去,同时遣人去找小公爷。 老太太这么大岁数,眼睛一转就知道这事情是谁干的,心中唯一期盼的,就是那混账东西还没把丹书铁券出手。 可惜的是,老太太已经迟了一步。 丹书铁券上面的铭文记录着其功用,这东西一般人拿了也没什么用,那小公爷将东西偷出去,才发现是个烫手山芋,根本不好出手,拖了半个月的时间,才两万两银子卖掉,银票刚刚拿到手,就听到了老太太在祠堂晕倒的消息,这厮立马拿了钱直奔玉香楼,为宋清韵赎了身,将她带到了这个位置隐蔽,环境僻静的庄子。 这庄子不算公爵府的产业,而是暖暖出生之后,柴树德交给柴靖宇的,并告诉他这庄子是他娘亲的嫁妆之一,连带有八十多亩的农场,都是单独经营的。那时候柴靖宇这个前身还是个乖少爷,知道自己娘亲死的早,这庄子是她留给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所以紧紧捂在手里,不让柴家其他人知道。 柴靖宇好不容易将那丹书铁券出手,又是兴奋又是害怕,折腾了一整夜没睡,将宋清韵带到这个庄子的时候,他两眼通红,顶着两只青黑的眼圈,宋清韵便催他先休息。 于是这小公爷听着宋清韵的琴音入眠,醒来之后,就变成另外一个柴靖宇了。 柴靖宇弄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正想起床,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有人压着嗓子叫道:“清韵——清韵——” 这竟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宋清韵的琴音一停,柴靖宇隔着屏风,看见那娉婷身影站了起来,欣喜道:“文敬!你来啦?” 这声音甜软浓腻,满含柔情和期盼,能听得人骨头都酥了,而柴靖宇却是心头一颤。 这是什么情况? 2.第2章 私奔 这个房间位于这庄子里一个小阁楼的第二层,里面的陈设完全仿照宋清韵在玉香楼的闺阁,就连那屏风上的水墨山水画,也跟宋清韵闺阁中的极为相似,别说那块被卖掉的丹书铁券,只看这个房间的布置,便知这小公爷对宋清韵是何等用心。 可是…… 这个男的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呼唤宋清韵时的语气,怎么如此肉麻?宋清韵称呼他为文敬,怎么如此亲切?宋清韵叫柴靖宇的时候,向来都是称呼他为柴公子,有时候也会敬称一声小公爷,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哪里会这么亲切地直呼他的名字? 虽然现在的柴靖宇,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柴靖宇了,但是这个前身留给他的,也不仅仅是冗长的记忆,还有融入记忆中的充沛情感,他的喜,他的怒,他的哀,他的乐。 这个身体里,虽然已经入驻了一个新的灵魂,但在这一刻,还是有一股酸溜溜的感觉,从他内心深处升腾起来。 文敬?文敬?自己这个庄子里,没有这么个人啊?难道是…… 宋清韵道:“文敬,我等你许久了……哎呀!你的手!你的手怎么流血了?” 那男人道:“说来也晦气,好不容易将这庄子的家丁给打发了,谁知道被狗给咬了,那狗身上毛都快掉光了,跟个秃毛狐狸一般,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咬人的,却偏偏跟发疯了一样冲过来就咬,真他奶奶的晦气!” 这时候,柴靖宇已经听出来了,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借住在他家中的陈文敬! 陈文敬是个秀才,祖上跟柴老夫人有些沾亲带故,后来家道中落,父亲去世之后,为了父亲的后事,耗尽了家财,这才在柴家借住了一年。陈文敬是个才子,经史子集都滚瓜烂熟,还擅长吟诗作赋,柴老夫人希望柴靖宇能跟他多多交往,不说沾点才气,至少也能让一身匪气收敛一下,可惜却是收效甚微。 老夫人时不时要提醒柴靖宇,让他向陈文敬学习,知道什么叫做“见贤思齐,见不限而内自省也”,柴靖宇却以自身强大的毅力,向老夫人展示了什么叫做“见不贤而思齐,见贤而内自省也”。柴家小公爷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独特品质,就算有个学霸伴读,也绝不受半点影响,任你如何修身养性刻苦读书,我自徜徉在废柴的世界里。 柴靖宇身为不肖子的标杆,虽然跟学霸陈文敬来往密切,但坚决不跟这种正人君子同流合污! 不过,在柴靖宇的记忆里,这陈文敬虽然是寄人篱下,待人却是不卑不亢,不溜须拍马,也不像其他那些臭穷酸那样,对柴靖宇这声名在外的纨绔子弟不屑一顾,对待柴靖宇跟朋友一样,亲切而又不谄媚。 柴靖宇有酒友,有嫖友,有赌友,但却没有真正的朋友。他觉得陈文敬待他态度诚恳,所以才将他当成了唯一的朋友。 而在外人眼里,陈文敬这个才子,算是柴家小公爷的高级伴读。半年多前,陈文敬去参加浔阳楼诗会,回来就跟柴靖宇大赞诗会上有一倾城绝色,名叫宋清韵。柴靖宇对诗会什么的最不感兴趣,但对那个被称为清韵姑娘的女子,却是颇有兴趣,这才一掷千金,去玉香楼一睹芳颜,自此便成痴人,对宋清韵魂牵梦萦,一发不可收拾。 北宋时的青楼,并非常人所想象的那种窑子,不是所有的妓院都可以被称为青楼的,要想称之为青楼,少说也得个四星级才行。 而古代的妓女,也并非都是*裸的*交易,有人比喻说古代青楼就像现在的娱乐圈,每个大牌名妓都需要宣传,需要包装,需要曝光,需要造势,也需要绯闻,毕竟酒香也怕巷子深,人长得再美,琴弹得再动听,别人不知道能有什么用? 宋清韵属于那种准天后级别的名妓,偶尔出去搞个商演,出场费必定极为昂贵,要请她陪酒吃饭,费用更是高昂,而柴靖宇每次去见宋清韵,都带着陈文敬。 一来他觉得陈文敬算他唯一的朋友,二来是因为陈文敬是个才子,又是相貌堂堂,一派俊逸潇洒的气度,带着这样的人来才有面子,要是让手底下那些个狗腿子跟着,清韵姑娘仙子一般的人物,被他们一身的俗气熏也给熏死了。 柴靖宇忍不住想笑自己这个前身,明明是个土豪,却偏偏一副**丝心态,泡妞的时候怎能带着一个比自己帅的,比自己有才的僚机呢? 柴家小公爷不是纯情小处男,他年纪虽小,却已有过很多女人,但都是玩过就算,从不曾当真,但惟独对宋清韵,却是完全不同。 浪荡子一旦破天荒的动了情,便真的是天下少有的痴心,为她欢喜,为她伤情,她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他便卖掉了柴家安身立命的宝贝替她赎身…… 可结果呢? 原来,他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这算是红杏出墙么? 先是一阵透心凉,然后是羞恼,接着便是悲愤,伴随着一股说不出的酸妒,种种情感瞬间化成了火焰,在他心头焚烧。 宋清韵身为玉香楼的头牌,寻常人求一见而不可得,即便是使足了银子,见与不见,也得看她的心情。就算是达官显贵王孙贵胄,她也从不曲意逢迎,就连江州知府蔡章,也遭过她的横眉冷对。 他柴靖宇却是个例外,自从见过宋清韵之后,他便经常前来拜访,而他每次前来,宋清韵都不曾拒绝过见面,态度也是少有的温柔,甚至经常抚琴伴柴靖宇入眠,这是其他人都没有的待遇。柴靖宇生在国公府,自幼便历经大苦痛,以致性情大变,最渴求的便是别人的真心相待,所以他对此倍感珍惜。 可这些,都只是个笑话而已! 什么小公爷? 什么少主人? 你以为清韵姑娘便真的待你与众不同么? 别自作多情了! 只怕她心里根本就看不起你,她喜欢的是文质彬彬的大才子,不是臭名昭著的败家货!你为她挥金如土,时时带着自己的伴读去看她,在她眼里,你只是个使银子的蠢物,一身铜臭讨人嫌,你带去的伴读才是正主儿! 柴靖宇发现,自己已经深受那前身的影响,有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和屈辱,像钉子一样扎在心里,扎得很深很深。 陈文敬手上流血不止,让宋清韵很是着慌,她左右四顾,翻了两个箱子,陈文敬道:“清韵,你找什么呢?” 宋清韵道:“你手上血流得厉害,我找点药帮你……” 陈文敬道:“这个时候了,还找什么药?只是手被咬了一口,能有什么大碍?” 宋清韵道:“不成!怎么也要包扎一下!”说罢便从自己衣裙上撕下一根布条,简单将陈文敬手上伤口包了一包。 陈文敬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宋清韵道:“没什么可收拾的,只带着我惯用的那把旧琴便是了。” 陈文敬蹙眉道:“柴靖宇不是送了九霄环佩给你么,那可是唐朝仙品,柴家老公爷多年所藏的,难道你不喜欢么?” 陈文敬当面称柴靖宇为小公爷或者柴公子,背地里却直呼名字,可见这厮并非待人诚恳,而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宋清韵道:“九霄环佩是唐朝古琴,我自是极喜欢的,只是……柴公子耗费巨资,帮我除了乐籍,我已是感激不尽,不知如何报答,如今我跟了你私奔,已觉得对不起他,怎忍心再将他的东西带走?” 陈文敬权威道:“你不必心存愧疚,柴靖宇那厮本就是个败家子,不管柴家老太太给他存下多少家私,迟早也给他败得精光了,他出钱给你赎身,也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善举,有什么可感念的?那些钱对他而言算得了什么?让他在你身上花点银子,还省得他拿这些钱去祸害别家姑娘!再说了,那九霄环佩是他送给你的,便已然是你的东西,不论如何处理,皆由你心,与他人何干?” 屏风另一边,柴靖宇听到陈文敬这番话,不由怒火中烧,给宋清韵赎身的这些钱是如何得来的,来得有多么辛苦,别人不清楚,难道你陈文敬不清楚么?当初若不是你陈文敬拐弯抹角提起丹书铁契,我怎会想到偷那东西去卖钱?若不是陈文敬帮忙牵线搭桥,那有价无市的丹书铁券又如何能出手? 宋清韵摇头道:“话怎么这么说,当初是你教的我,让我在不经意间,将想要从良的心意透露给他。他竟是个有心的,真将我随口的言语放在心上,这么多日过去,突然凑集了银两帮我赎身,可见即便对于他这个小公爷而言,要凑这么多银子,也是极不容易。” 何止是极不容易? 柴靖宇从床上悄悄坐起身,心中颇有怨气:“你哪里知道?我那前身为了给你赎身,将柴家的命根子都给卖了!我不告诉你,只是怕你心头过不去!原来你那日一副楚楚可怜的忧郁模样,根本就是设计好的!哈哈!我这身体的旧主人,活得也太可悲了些!” 宋清韵这番话一出口,陈文敬便是脸色一变,尖声怪气道:“哼!骗他为你赎身全都是我教你的?说得轻巧!你要是真感激他的恩情,有怎会背着他跟我谈情说爱?既然是决心要跟我私奔,又何须在我跟前装什么有情有义?” 宋清韵脸色一白,眼圈顿时便红了,怔怔说不出话来。 3.第3章 丧尸狗 这话实是诛心之辞,就差没直说你既然当了婊子,就别想着立什么牌坊了。 陈文敬在宋清韵面前,向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还是第一次露出这般乖戾情状来,宋清韵被陈文敬冷言冷语这么一激,心头颇不好受,但她本就心中有愧,偏偏反驳不得。 陈文敬讥讽了宋清韵一句,也立马后悔,脸上堆笑道:“好啦清韵,方才是我的不是,我被那疯狗给咬了,沾染了一身晦气,难免发了暴躁性子,以后绝对不会了,你可千万莫要见怪。” 宋清韵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宋清韵是个清冷性子,待人不温不火,但却是个心气高傲的,生来多愁善感,心思又是极为细腻,有时候说错了一句话,也能让她纠结一整天,陈文敬的一次讥讽,她恐怕没那么容易忘怀。 陈文敬也不多想,自顾自在阁楼里打量,见宋清韵抱着一张琴,背着一包衣服,此外身无长物,便开始在阁楼里搜寻起来。 没多久,便找到一个匣子,里面放满了宋清韵的珠宝首饰,陈文敬脸上透出一丝喜意,将那匣子往怀里一塞,转身看了看,又将墙上挂着的两副唐代仕女图取了下来,另找到一个黄庭坚写了扇面的扇子,统统都包起来,背在了身上。 宋清韵一个劲地蹙眉,终于忍不住道:“这些东西也要带走么?柴公子毕竟对你我有恩,卷了这些细软,怕是不大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陈文敬不屑道,“有恩?他对你我又有什么恩了?” 宋清韵轻声道:“你一穷二白,没地方可住,得蒙柴家收留,供你吃住,资助你读书;至于我,若非他搭救,我如何脱得了乐籍?” 陈文敬道:“你竟这样想?实是大错特错!那柴家收留我在府里,根本就没安好心!你以为寄人篱下是好事么?还不得事事看他小公爷的脸色?我堂堂秀才的身份,被他当个书童使唤,这般欺我辱我,还让我念他的恩情?至于你,那柴靖宇是什么人你怎会不知道?不就是贪图美色,想要一逞私欲而已!将你买回家供他淫乐,等玩腻了,或丢弃在一边,或卖给他人,还能有什么下场?” 宋清韵再度说不出话来,只愣愣看着陈文敬卷了一大堆细软,将那张九霄环佩也包裹起来,背在了背上。 陈文敬道:“对了,我记得那蠢货身上一直佩戴着一枚龙凤玉佩,说是他亡母留给他的,我从不曾见过这等品相的玉,定然价值不菲,让那蠢货留着也是糟践了,还不如让我拿了去!” 说罢,便绕过那屏风,去解柴靖宇身上的玉佩。 宋清韵一阵心头发凉,看陈文敬这样子,只怕是早就抱定了顺手牵羊的主意,说难听点,跟偷鸡摸狗之辈又有什么区别? 宋清韵见柴靖宇绕过屏风,就不再说话,隔着屏风能看见他的人影直愣愣地站着,一动也不动,不由心里奇怪,走到屏风后,叫道:“文敬,那玉佩不能拿……” 话说了一半,便顿住了。 柴靖宇从床上坐直了身子,看了眼陈文敬,又看了眼宋清韵。 宋清韵到底不是个厚颜无耻的,已然惭愧无地,她每次抚琴伴柴靖宇入睡,柴靖宇都睡得很深,不睡上三五个时辰,旁边的人敲锣打鼓都叫不醒来,所以她跟陈文敬才敢在这屋子里说些私话,谁知这一日,他竟这么早便醒来了。 柴靖宇目光炯炯,盯着她道:“清韵姑娘,何必呢?” 宋清韵嗫嗫道:“什么何必?” 柴靖宇道:“何必呢?我花银子为你除了乐籍,却也并没想着霸占你,更没将你的卖身契压在自己手里,你若不愿留在我身边,直说便是了,何须偷偷摸摸?” 宋清韵瞬间羞红了一张脸:“柴公子……” 柴靖宇从床边找了鞋子穿上,走下床去,将山水屏风一把推倒,看了看整个房间,苦笑道:“也罢,这阁楼本是为你收拾出来的,你瞧上什么,一并带走了便是,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柴靖宇是经历过末世的人,若是依照他的性子,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更无法容忍自己亲友的背叛,但这副身体上一任主人的情感还是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他既然占据了这个身体,就不能只为自己活,这才压着心中怒火,没有找宋清韵的麻烦。 宋清韵却没想到性子向来霸道的小公爷,居然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了,怔怔地不知说什么好。 陈文敬见过柴靖宇仗势欺人的做派,更见过别人被他打断了腿的惨状,勾搭了柴靖宇买来的女人,私奔时却被当场撞破,他已是心头发毛,不能动弹,脑子里全是自己被这混世魔王大卸八块的惨状,腿脚发软,后背发凉。 谁知这小公爷不知哪跟筋搭错了,居然不计较此事,陈文敬顿时又活过来了,腆着脸道:“是是是!小公爷胸襟宽广,气度如海,文敬真真又是佩服,又是感激!多谢小公爷馈赠,文敬在公爵府住了这么多时日,也无颜再叨扰,这就别过了!小公爷的恩情,文敬必定永铭于心,日后若有幸相见,必定结草衔环,以图后报!” 柴靖宇跟陈文敬相交已有一年,陈文敬一直不卑不亢,老端着读书人的架子,柴靖宇虽然对此不屑一顾,但心里还是敬重的。这是陈文敬第一次对他露出谄媚嘴脸,竟让他从心底里泛起一顾恶心,同时为宋清韵大感不值,觉得这蠢女人被那些才子佳人的佳话弄昏了头,居然看上这么一个“有风骨”的男人,若就此跟了陈文敬去,只怕日后活得也并不如意。 宋清韵心中深感惭愧,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文敬已经一把拉住她手,拖着她向外跑去。 陈文敬将宋清韵拽下楼,慌里慌张地拉着她往庄子外面跑,刚刚跑出门,突然惊叫一声:“真他娘的晦气,我带来的马车还在庄子里呢,这地方偏僻得很,没马车怎么走?” 说着便又拉着宋清韵往回跑,去找他的马车。 这时候柴靖宇也施施然走下了阁楼,见着两人又跑了回来,便问道:“怎么?又不想走了?” 陈文敬腆着脸道:“是方才走的匆忙,忘了代步的马车……” 柴靖宇懒得看他这副嘴脸,看了一眼阁楼边的马车,挥挥手道:“带走带走!” 陈文敬便将包袱丢上马车,然后又催促着宋清韵赶紧上去。 这庄子并不大,里面有十三个家丁,都已经被惊动,纷纷过来跟柴靖宇问安,这些家丁看见陈文敬带着宋清韵爬上马车,都露出怪异神色。 柴靖宇也愣了,只见这些家丁几乎人人带伤,要么伤在手,要么伤在腿,都用破布包扎着,还有一个胖子屁股上鲜血淋漓,不好包扎,便用一件破衣服裹着。 柴靖宇奇道:“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一个细瘦家丁道:“回小公爷,说来是俺们倒霉,您给暖暖小姐找的那条狗,就养在咱这院子里,虽然一身毛掉得七七八八,但也温顺得很。谁想到那****的今天突然发了性,陈公子刚进了门,它便疯了一般冲上去咬,俺去将它拉开,谁知那****的六亲不认,居然连俺都咬,且一咬便不松口,非得咬下肉来,吞进肚皮里去,俺根本收拾不住它,其他人跑来帮忙,都被那****的给咬伤了,整个庄子都被弄得鸡飞狗跳,俺们实在没法,所以……所以……” 柴靖宇听这家丁说到“谁知那****的六亲不认,居然连俺都咬”,就忍不住笑了,问道:“所以什么?” 那家丁一下子跪倒在地:“求小公爷恕罪!俺们制伏不了那****的,打折了您的狗腿!” 柴靖宇顿时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 旁边那个屁股被咬伤的胖家丁踢了那瘦子一脚,一脸嫌弃道:“你个腚眼长在脸上的怂货,说的是什么屁话?什么叫‘打折了您的狗腿’?那是小公爷的狗腿被俺们给打折了!” 柴靖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瘦子叫道:“小公爷!莫要听这死胖子胡说,是您那条狗的腿被俺们给打折了,那狗是您二百两银子买来的,可精贵得很,俺们也是一时失手,所以……” 柴靖宇也不跟这两个浑人计较,摆手道:“不碍事,那条狗这般咬人,我自然是不能送去给暖暖的,打残了就打残了吧,关键是那狗不会是得了狂犬病吧,你去把狗拉出来给我瞅瞅。” 瘦子也不知道狂犬病是什么,就应了一声,有几个家丁便去将那狗牵了出来。 其实已经不能说是牵出来,那条狗四条腿都被打折了,根本没法走路,是被家丁拉着脖子上的链子拖出来的,但即便如此,那条狗依旧极为凶悍,不见半点萎靡,两只眼睛冒着凶光,见周围这么多人,便顿时狂躁起来,露出两颗瘆人的尖牙,也不狂吠,只是冲着人不停地咬。 虽然它什么也咬不到,却看得人心头发毛,家丁们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那瘦子道:“小公爷,您还是离远点,这****的凶得很,发起疯来谁都咬,根本就不认人!” 柴靖宇却是一言不发,当他看到这只狗的第一眼,就如同被惊雷劈中。 这…… 这狗分明是感染了丧尸病毒,已经成了一条丧尸狗! 4.第4章 噩梦未醒 地狱一般的生化末世,是柴靖宇一辈子最不愿回首的噩梦。 穿越到北宋,柴靖宇没有一丝一毫的失落,行尸遍地的末世,人们都没有追求生活的权利,生存就是最大的目标,整个世界死气沉沉,没有理想,没有希望,也没有生机。 北宋,对柴靖宇而言,是一个崭新的世界,是一个充满生机的世界,是一个能让他摒弃那些痛苦回忆,重温人世间美好的世界,他不渴望建功立业,也不追求富贵荣华,更没打算妻妾成群,他只想体会一个正常人在正常岁月的生活,有相濡以沫的爱人,有同心同德的朋友,有同气连枝的亲人,他便满足了。 而这些,对于他而言,竟是如此接近,几乎唾手可得。 可是,当看到这只狗的时候,一切憧憬都瞬间化为梦幻幻影,破碎成天边的如雪飞絮,幻灭在那一段痛苦不堪的记忆之中。 家丁们看到柴靖宇突然之间,神色大变,刚才还红润的脸色,瞬间如同死灰,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就像突然之间中风了一般,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公爷?” “小公爷你怎么了?别吓我们啊!” “要不……去叫郎中吧?” 刚刚爬上马车的宋清韵探出头来,看见柴靖宇这般模样,不由担心起来,叫一声“柴公子”,便想下车去看,却被陈文敬一把按住,塞进了车里。 陈文敬慌慌张张爬上车,催着车夫赶紧驾车离开,同时对宋清韵道:“你傻啊你?你不知道那败家子是什么人么?他脑袋抽风了才会放我们走,要是一会儿他反悔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咱呢!他中风了不正好么,乘着这个当口,还不快走?” 柴靖宇脑子里先是一片空白,继而被一股无边的恐惧淹没,在末世的那些年,他已经习惯了恐惧中进行思考,这一害怕,反而让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他穿越到北宋之前,正被一条丧尸狗狂追,在就要被咬到的那一刻,坠入了一个下水道,然后就附体到这个败家子身上。现在细细想来,只怕穿越过来的不止他一个,还有那只丧尸狗,而那只丧尸狗,则是附体到了庄子里的那条秃毛狗身上。 然后,这只丧尸狗咬了很多人。 丧尸病毒的发作不是即时性的,而是有三到四个小时的潜伏期,换算成古代的计时单位,就是一个多时辰到两个时辰。 也就是说,被丧尸咬过的人,会在两个时辰后变成丧尸! 事情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跟当年突如其来的生化末日不一样,这只丧尸狗虽然也穿越到了北宋,但这一次的生化危机,却是可以控制的。丧尸病毒最可怕的,莫过于通过咬人来传播,一旦被咬中就无法幸免,还会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变成另一个丧尸。 而现在,被丧尸狗咬过的人并不多,如果将这些人都…… 当听见马嘶声的时候,柴靖宇的神色又是骤然一变。 陈文敬的马车已经开动,车夫驾着马车刚刚冲出庄子。 “糟了!” 被丧尸狗咬过的,除了这些家丁之外,还有陈文敬! 柴靖宇的脑子里,只想着一回事,那就是凡是被咬的,一个都不能放过!于是他大喊一声:“陈文敬!不准走!陈文敬!快给我回来!” 陈文敬坐在马车上,听到柴靖宇的喊叫,对宋清韵道:“你且看吧,我早就说要赶紧走,那败家子没那么容易放过我们,哼!让我回去?傻子才回去呢!”他揭开马车前面的帘子,对车夫叫道:“快点,再快一点!” 柴靖宇见陈文敬的马车没有停顿,速度反而更快了,顿时大怒,叫道:“马呢?我的马呢?你们愣着作甚?给我追!” 只是这个庄子里,总共就两匹马,剩下的还有三头牛,一头驴和两头骡子,因为这毕竟是个农庄,那些大牲口都是用来耕地拉磨干农活的。 两匹马就两匹马吧,柴靖宇自己骑了一匹,那胳膊被咬伤的瘦子家丁又骑了一匹,顺着陈文敬离开的那条路紧追过去。 柴靖宇在末世没有骑过马,但他的前身毕竟是个小公爷,虽然身体孱弱,但骑马还是会的,柴靖宇继承了前身的记忆,自然也掌握了骑马的技能,只不过骑术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但骑马总是比马车要快,柴靖宇跟瘦家丁很快追上了陈文敬的马车,将马车拦了下来。 柴靖宇对那车夫叫道:“快给我调转马头,回庄子去!” 陈文敬从马车里探出头,前后望了望,见来的只有柴靖宇跟一个瘦子,顿时脸上忧色尽去,对柴靖宇道:“小公爷,之前的事,您说是不追究了,也准许我带清韵走,您不会是反悔了吧?” 柴靖宇道:“我没有反悔,但总而言之,你今日不能离开那庄子!” 陈文敬冷笑道:“柴靖宇,你当我是傻子么?我今日要是跟你回去了,还有命出来么?你这柴家小公爷,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柴靖宇蹙眉道:“我当真不是要寻你麻烦,而是想要给你治伤!” “治伤?” 柴靖宇道:“不错,那只秃毛狗染了疯病,牙上面是有毒的,你被那狗咬伤了,若不赶紧用烈酒清洗,涂抹解毒药和金疮药,一旦耽误了治疗时间,别说你的手,就连你那条胳膊,也要被废了!” 陈文敬揶揄道:“多谢小公爷挂怀,我手上的伤就不劳小公爷操心了!”他假模假样地冲柴靖宇抱了抱拳,对那车夫道:“老刘,快走!” 车夫应了一声,便要驾车前行。 柴靖宇怒喝道:“不准走!”伸手便去拉那车夫手里的缰绳。 陈文敬在马车上找到一只瓷杯,揭开车前帘子,劈手就向柴靖宇砸了过去。 柴靖宇没料到这厮竟然敢砸自己,急忙低头闪躲,但他实在离得太近,加上他现在这副身体太过孱弱,他虽然反应够快,但身体的动作却跟不上,被那瓷杯砸到了额角,顿时鲜血长流。 “他奶奶的!”柴靖宇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身体实在太弱了,这样的身体素质,放在丧尸横行的生化末日,刚开始的时候若是没有立马变成丧尸,也绝对是第一批被活吃掉的。 “柴公子!”宋清韵在马车上看见,不由惊叫失声。 柴靖宇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毕竟感恩于心,怎能不为之挂怀? 陈文敬冷笑道:“小公爷,我看你是跋扈惯了,以为只有你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你?可你别忘了,这里虽然不是荒山野岭,但也少有人烟,你在江州城里横行霸道也就罢了,在这里……嘿嘿,身边只有一个狗腿子,还敢来挡我的路,要是被人偷偷宰掉埋了,也没有人知道!” 那瘦家丁见主人被打,顿时怒了,尖叫一声:“陈文敬,你好大的狗胆!”便想扑上马车去打陈文敬。 那马车夫本是个本分人,对这个臭名在外的小公爷还是极为害怕的,但柴靖宇额角被砸破,马车夫心中那个穷凶极恶的混世魔王形象立马就崩塌了。 原来这大恶人也是会受伤会流血的! 马车夫内心正大受震动,瘦家丁却猛地要往马车上冲,车夫下意识便将手里的马鞭甩了出去。 只听“啪!”一声响,马鞭打在瘦家丁头上,顿时留下一道血印,那瘦家丁一脸不可置信,指着马夫叫道:“你居然敢打俺?奶奶的,俺可是跟小公爷的,你一个给牲口兜屁帘子的,居然还敢打俺!” 这瘦家丁是柴靖宇的跟班,经常狐假虎威,在穷苦平民面前作威作福惯了,见一个马夫居然敢打他,立马冲上去要报仇,但他本来身子瘦削,一只胳膊还被那丧尸狗给咬伤了,马夫一把抓在他受伤的那只胳膊上,瘦家丁顿时撕心裂肺地一阵痛叫,被那马夫一脚踢下车来。 柴靖宇跟他的家丁,显然远不是陈文敬和那马夫的对手。 陈文敬洋洋得意地看着柴靖宇道:“小公爷,我看你还是让路吧!” 柴靖宇知道现在是拦不住这厮了,也不去看陈文敬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而是冲着马车里叫道:“清韵姑娘,在下已经说过,替姑娘赎身,不是为了强占姑娘,还请姑娘莫走,今日先留在敝庄!若日后谁有幸能得你青睐,在下绝不强留,还为你准备嫁妆,替你说媒!但这陈文敬实非良人,我再劝你一句,别跟他走!别跟他走!” “柴公子……”宋清韵坐在马车里,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柴靖宇这话情真意切,话里话外都透着关怀和担忧,丝毫不像那个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这个大恶人,对自己当真是情深意切了。 柴靖宇当着宋清韵的面说自己“实非良人”,陈文敬脑子里一股怨怒直冲霄汉,伸手抢过马夫的马鞭,就向柴靖宇打去。 柴靖宇早有防备,侧身闪过,策马停在路边。 陈文敬怒喝道:“小公爷,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柴家老夫人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这次你胡闹得过了头,只怕柴家老公爷真要给你气死啦!” 陈文敬说罢,便一鞭子抽在拉车黄马的屁股上,赶着马车往前走。 宋清韵掀开马车的窗帘,探头看着柴靖宇满是鲜血的脸,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心酸,已让她泪流满面。 今生辜负了你一片心意,只愿来生,能够报答一二了…… 柴靖宇苦笑一声,目送那辆马车远去,竟是说不出的失落伤怀。 5.第5章 献美 “啪!” 马车刚起步不久,陈文敬就是一个耳光甩过来,宋清韵净白如玉的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五根指头印。 “臭婊子!”陈文敬蹬着宋清韵的脸,面孔有些扭曲,鼓着腮帮子,咬牙切齿地道:“真是贱得可以,既然如此关心他,干嘛不跳下车去?玩你们的郎情妾意啊!跟我私奔个什么?” 宋清韵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王者陈文敬。 陈文敬也恶狠狠地瞪着宋清韵,一张老脸冷一阵热一阵,突然脸上堆笑,腆着脸道:“清韵,实在对不住!我又发了这性子,都怪我不好!不该随便生你的气,想必是先被疯狗咬了,又被那败家子给惹怒了,今个一整日都暴躁得很,你可千万莫往心里去!” 宋清韵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琴,将身体往后缩了一缩。 陈文敬满脸歉意道:“清韵,我向你赔罪还不成么?要说也怪我太在乎你,见不得别人对你好,更见不得你对别人好!我也是堂堂男儿,自己的女人对别的男人牵肠挂肚,哪有不着急的道理?” 宋清韵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以前陈文敬给柴靖宇当伴读,每次去看她,都是跟着柴靖宇去的,那时候柴靖宇在她跟前献殷勤,与她谈心论事,他可从不曾表现出半点不耐来。 一个人,若是假模假样憋得久了,长时间戴着假面具装鳖孙,一旦将面具放下,难免便性格怪异,变得喜怒无常起来。说到底,陈文敬虽然是个城府深沉的人,也颇有几分忍辱负重的耐性,但终究是个气度有限的凡夫而已,比不得那些真正能数十年如一日卧薪尝胆的枭雄。 陈文敬见宋清韵不说话,心头又是一阵火起,同时将身体里的*也烧着了,向宋清韵扑过去,一手按住宋清韵肩头,便将脑袋凑过去,往她脸上亲。 陈文敬本就是宋清韵心仪之人,若放在气氛恰当的时候,宋清韵也不会拒绝这等的亲热,但此时她神经紧绷,陈文敬一亲过来,立马引起了宋清韵的强烈反抗。陈文敬被宋清韵伸手一推,只身子往后仰了仰,宋清韵毕竟女子力弱,陈文敬也不在意,又强行往宋清韵嘴上吻去,同时伸手抓住宋清韵衣襟,用力撕扯。 “啊!” 陈文敬一声痛叫,嘴上被咬了一口,同时小腹被宋清韵蹬了一脚,不由向后跌出,脑袋磕在了马车车厢上。 “呸!”陈文敬啐了一口,嘴里喋喋不休地骂了两句,也不再用强,更没有像方才那样腆着脸道歉,而是自顾自坐在一边,将自己从柴靖宇那个阁楼里卷来的珠宝重新包裹了一遍。 宋清韵衣襟被撕开,急忙伸手去整理衣服,许是因为受了不小惊吓,竟毛手毛脚地,半天才弄好,眼角又忍不住挂了一滴清泪。 两人不再说话,默然许久,只听到马车轮子不停滚动的声音。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车夫道:“陈公子,到江边了。” 陈文敬揭开帘子,先跳了下去,宋清韵咬咬牙,也跟着下了马车。 却见这里已是浔阳城外,遥遥可见浔阳的城墙,马车就在江边上。马车前站着不少人,看他们的站姿和衣饰,便知是一群侍卫,足足有二十多人,拱卫着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 宋清韵忍不住一怔,这中年男子,她却是识得的,不由大为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 陈文敬见到那人,立马屈膝一跪,拜道:“学生叩见蔡大人!真真意想不到,您怎会亲自来了?” 这中年男子,竟赫然是江州知府蔡德章! 北宋君臣之间,没有太多三拜九叩的规矩,就连碰到了皇帝,也多半只是屈膝意思意思,陈文敬是秀才,有功名在身,即便是碰到朝廷命官,也不用下跪的。 但他还是跪了,一脸受宠若惊的谄媚相。 宋清韵下意识皱了皱眉。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蔡德章伸手将陈文敬扶起,眼睛却盯着宋清韵看,意味深长地道:“清韵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宋清韵脸色难看,没有说话,但还是冲蔡德章揖了一揖。 蔡德章是一州知府,是整个江州的第一权贵,宋清韵作为江州第一名妓,自然少不了要被人请去陪蔡德章应酬。就像二十一世纪,一些富豪宴请官员,要请一两个大明星来陪酒撑台面一样,能请到浔阳玉香楼的清韵姑娘,那可是很有面子的。 只不过,宋清韵也不知是生来是个冷性子,还是因为太过天真,被男人们敬着捧着,真以为权势富贵也不过如此,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有一次在酒宴上,蔡德章借着酒劲想占占便宜,宋清韵竟当众向蔡德章泼酒,横眉冷对,拂袖而去,让堂堂知府下不来台。 那天夜里,宋清韵回到玉香楼,整个青楼都是惶惶不安,毕竟宋清韵的身份是官妓,别人再怎么捧她,她也不过是低人一等的乐籍出身而已,自古民不与官斗,都说“破家县令,灭门府尹”,一个知府若当真为此动怒,玉香楼就算是全国青楼里的七星级,也要转眼化作尘埃。 谁知蔡德章没有勃然大怒,第二日反而差人送了礼物来,向宋清韵赔礼,说是昨日酒醉失仪,请清韵姑娘万勿见怪。 此事一出,清韵姑娘“酒泼知府”的秘闻传扬出去,宋清韵名气再度暴涨,而蔡德章也落了个大度知府的名声。 只不过,自那以后,再有人请蔡德章的时候,却无人敢请宋清韵作陪了,免得又发生什么令人不快的事,而蔡德章也再不曾去过玉香楼。 昨日里,陈文敬曾告知宋清韵,说今日柴家小公爷会为她赎身,并约了宋清韵私奔,但却没说要私奔去何处。宋清韵也是个敢爱敢恨的,既然决定了以身相许,便不问前程跟了陈文敬来,本以为陈文敬必定会远走他乡,避开柴国公府的势力范围,谁知陈文敬居然又驾车回到江州城边,还劳动了蔡德章大驾,亲自出来见他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清韵正一头雾水,就听见陈文敬道:“蔡大人,学生知大人公务繁忙,为百姓生计耗尽心血,学生心中实在敬仰得很,思来想去,只有一法能略表寸心。此女出自玉香楼,精通音律,尤擅歌舞,更妙在她此前卖艺不卖身,至今尚未破瓜,学生将此女奉上,敬献给大人,能有她在大人跟前伺候,也算尽了学生一番孝心,望大人笑纳。” 蔡德章咧嘴一笑,捋了捋胡子道:“也罢,你这般诚心实意,盛情难却,本府也不便推辞,既如此,本府便却之不恭啦!” 蔡德章一声“却之不恭”,陈文敬立马摆出一副惶恐模样,连道:“不敢!不敢!蔡大人收下便好,学生荣幸之至。” 蔡德章从怀内拿出一个信笺,递给陈文敬道:“文敬,本府在江州为官,很看重文德教化之功,本地诸生之中,你才学品性俱佳,本府颇为欣赏,所以遣书一封,将你举荐于江南西路何大人,望你勤勉奋学,早日高中!” 蔡德章递给陈文敬的,正是一封荐书。 因唐末宗族势力衰落,魏晋隋唐时传承下来的名门望族已经不复存在,唐末时参与科举的,大多都是平民子弟,科举不仅仅是一场又一场等级考试,更需打理关系,经营人脉。有才华的生员,需要德高望重的官员大儒赏识,才有希望高中。宋朝沿用唐朝科举制度,虽然比唐朝严谨了许多,但一州知府的荐书,作用还是极大的,就连白丁都知这薄薄一张纸来之不易。 蔡德章身为江州知府,本就算一方大员,加上他父亲是权相蔡京,在朝堂上何等势力,蔡德章这一封荐书,能让陈文敬轻而易举考中举人,甚至可以一路保送成同进士,如果陈文敬争气一些,考试成绩也不差的话,要取个进士出身,只怕都不算难事! 宋清韵脸若寒冰,她这时才明白,陈文敬将她带到此处,根本就不是为了带着她私奔,而是要将她进献给知府蔡德章。 当然,陈文敬的回报也极为丰厚,这张荐书,说轻了是保送他中举人、中进士,说白了可以说是提前赐了他一个官身。 宋清韵一颗心坠入谷底,如同置身冰山雪窟,寒意透体,耳边又响起柴靖宇喊过的话:“这陈文敬实非良人,我再劝你一句,别跟他走!别跟他走!”。这话当时便惹得她泪流双颊,不想才一个时辰功夫,那败家子的告诫,就真的要应验了么? 怪不得陈文敬一带自己出来,就立马改了态度,在马车中起了淫性,被咬之后,也强自忍耐,没有真的对她用强,感情是等着跟蔡德章做这肮脏交易。 可惜宋清韵不是穿越者,没看过冯梦龙的《警世通言》,更不知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典故,否则她总该想到,沉溺于青楼酒肆的所谓才子,往往是负心薄幸的行家里手。 “陈文敬!你个无耻之徒!” 宋清韵指着陈文敬,竟是说不出话来,她虽是身陷泥淖,却自持秉性高洁,这时候悲愤难言,才发现自己在妓院这么多年,居然连骂人的话都没学会几句。 陈文敬厚颜无耻道:“清韵姑娘,我也是为你着想,当日你酒泼蔡大人,蔡大人非但不曾怪罪,翌日还反向你一个青楼女子致歉,怜香惜玉之心,人人可见。跟了蔡大人,才不枉你绕梁琴音,才不负你倾城之貌,正可成就一段佳话呢!” 宋清韵此时见到陈文敬的嘴脸,竟觉得说不出的恶心,又感到说不出的害怕。不知是她情感作祟,还是陈文敬的身体真的有所变化,她竟觉得陈文敬脸上罩着一股死气,眼眶有些发青,眼白中带着血丝,皮肤变得干瘪起皱,竟是说不出的瘆人。 陈文敬说着话,便去拉宋清韵,要将她拉到蔡德章身边。 宋清韵奋力反抗,伸手将陈文敬推了一把,不想她一个弱女子,竟一把将陈文敬推倒在地。 蔡德章叫道:“文敬!小心!” 蔡德章伸手去扶,陈文敬突然翻身而起,一口咬在蔡德章的手腕上。 “啊——” 6.第6章 发疯 蔡德章怎会想到,陈文敬竟突然发了疯,像一条疯狗一样,忽然张嘴咬人,不由痛叫一声,惊骇道:“陈文敬!你咬我作甚?快松口!给我松口!” “大人!” 旁边侍卫反应过来,纷纷惊叫,靠得近的两三个抢先冲上来,伸手去拉陈文敬。 “陈文敬!你疯了?” “陈文敬!你居然连大人都敢咬!” “姓陈的!快快松口!” 陈文敬却是充耳不闻,更不松口,竟是硬生生从蔡德章手上咬下一块肉来,干巴巴咀嚼了两下,便咽进了肚子里。 蔡德章倒吸一口冷气,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叫,眼睁睁看着刚才还一个劲跟自己献媚的家伙,突然发了疯,还将自己的肉咬下来吞进腹中,让蔡德章怎能不心中发毛。 侍卫们纷纷围过来,将蔡德章护在身后。 谁知陈文敬竟似失去了理智一般,见人就咬,有侍卫去拉他,被他接连咬伤了两个,而他的指甲竟也长得又尖又长,能够轻易抓破布帛衣物,转眼间又有数人伤在他手爪下。 “疯子!疯子!”蔡德章心有余悸,摇头道,“不!不是疯子,是疯狗!是疯狗!” 浔阳江头,一片骚乱。 一群侍卫扑上去,想要制止这个突然发疯咬人的秀才,按理说堂堂知府的亲兵,要制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可这陈秀才不知怎地,突然就变得力大无穷,一群侍卫都收拾不住他,反被他又抓又咬,伤了不少人,甚至有个侍卫一时不防,竟被他咬住了喉咙。 “快松口!” 其他人又是一阵惊叫,另一个侍卫一拳砸向陈文敬的脑袋,想要将他打晕,谁知陈文敬却没像他们想象中那样晕过去,而是硬生生咬断了那个侍卫的喉咙,那侍卫伸手捂住自己脖颈,却挡不住喷涌而出的鲜血,终于跌倒在路边,浑身抽搐,已经没救了。 “岂有此理?”蔡德章暴怒,叫道,“攻击一州府尊,咬死知府亲兵,真是罪该万死!给本府杀了他!” 蔡德章说罢,他身边的亲兵便领了命,知道知府老爷当真发怒了,陈文敬虽有个秀才的功名,但冒犯知府,简直就是行刺朝廷命官,直接斩杀,是一点都不为过。于是众侍卫纷纷丢开陈文敬,那陈文敬无人压制,便又向身边的人扑过来,领头侍卫豁然拔刀,一刀横坼过去。 那刀刃削中陈文敬脖颈,一颗头颅顿时冲天而起,继而掉落在地,滚到蔡德章脚下。 宋清韵骤然见到这般杀人场景,浑身都是一抖,心脏瞬间停跳了一拍,却硬是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她此时的心情,着实已经复杂之极,若是从前,亲眼目睹陈文敬惨死在眼前,定然痛彻心扉,但此时看到陈文敬这般惨状,居然百味嘈杂,说不出是痛恨还是惋惜。 蔡德章一脸怒意,用一只脚踩着陈文敬的脑袋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本府对你恩赏有加,好心赐你荐书,你居然敢咬本府?还杀死本府亲兵?真是不识抬举!我看你还能咬谁?你咬啊!你咬啊?你……啊啊啊!” 谁知那颗头颅居然突然张开嘴,一口咬在蔡德章的脚尖上! 蔡德章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不停地甩自己的脚,可那颗头颅咬着他的脚便不再松口,像一个钳子一样,牢牢夹着他的脚,蔡德章不由叫道:“快给我弄下来!给我弄下来!” 几个侍卫急忙过来帮忙,蔡德章好不容易脱下靴子,脚趾已经被咬出两个极深牙印,鲜血浸湿了袜子。而陈文敬的头颅还咬着蔡德章的靴子不松口,蔡德章怒极,叫道:“给我扔出去!给我扔到江里!” 侍卫护卫不周,以致知府被咬伤,早已惶惶不安,对陈文敬哪能不恨?那首领侍卫抓着知府的靴子用力抛出,靴子连带那颗头颅,遥遥落入江水之中,随着一川逝水,缓缓向东流去。 而此时,蔡德章身边十多个侍卫,死了一个,其余的全部带伤,不是被陈文敬咬中,就是被他指甲抓出了道道血痕。 蔡德章受了惊吓,这时才一下坐倒在地,看了眼陈文敬的无头尸体,只觉甚是厌恶,吩咐亲兵将那尸体处理了,然后皱眉道:“清韵姑娘呢?” 谁也没料到陈文敬会暴起伤人,江边出了这变故之后,宋清韵竟是抢先反应过来,想要乘机逃走。 若放在以前,她是不可能看着陈文敬被人砍掉脑袋的,更不可能在陈文敬被杀死之后弃之不顾,自己偷偷开溜。 但她没走多远,就被侍卫追到,给带了回来。 蔡德章一瘸一拐走过来:“清韵姑娘,你不告而别,是想要去哪里啊?” 宋清韵蹙眉道:“民女何去何从,不劳知府大人挂怀。” 蔡德章笑道:“非也!陈文敬既然将你送于本府,你便是本府的人了,你放心,陈文敬虽然大逆不道,咬死一名侍卫,还妄图谋杀朝廷命官,但本府不会迁怒于你。能得清韵姑娘相伴,绿衣捧砚,红袖添香,本府确是有福之人啊!” 宋清韵款款道:“启禀大人,民女本是乐籍出身,得柴靖宇柴公子赎身,才脱身牢笼,民女自该给柴公子为奴为婢,陈文敬不过柴公子一陪读而已,岂能替柴公子做主,将柴公子的女人送给他人?” 宋清韵对陈文敬的行为极为痛恨,下意识便很是抗拒蔡德章,这个时候,宋清韵却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跟陈文敬私奔到这里了。 “柴公子?”蔡德章哈哈大笑,“柴家小儿,不过黄口孺子罢了,老天容他在浔阳城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也算他的福报啦!” 宋清韵脸色一变,听蔡德章这语气,竟像是柴靖宇要遭逢大难了? 蔡德章盯着宋清韵道:“柴家蒙太祖爷圣恩庇佑,尽享富贵荣华百余年,却是不积阴德,倒行逆施,今日活该他自取灭亡!清韵姑娘大有先见之明,知道柴家覆灭在即,必不久长,这才红拂夜奔,跟了本府,哈哈哈!” 宋清韵脸色发白:“你……” 蔡德章道:“废话不多说,清韵姑娘,本府请你看一出大戏!来人,抬轿子来!” 旁边早有侍从备好了轿辇,将宋清韵硬塞进去,抬着蔡德章和宋清韵进了城。蔡德章先是找药店给自己和侍卫们上药包扎,然后就带人奔赴柴国公府。 到了国公府门前,宋清韵才发现,柴国公府今日竟是出奇的热闹,蔡德章到这里之前,便已经围了好多人,这些人都是江州的仕绅望族,要么是巨富门第的家主,要么是大权在手的官吏,几乎整个江州的权势人物,都聚集到了这里。 蔡德章的轿子一停在公爵府门口,那些人立马便围了上来,一群乡绅贵士分列两边,夹道欢迎。 蔡德章下了轿子,先跟这些人拱拱手,却不跟他们招呼,而是来到宋清韵轿辇跟前,半迫半请地请宋清韵下了车。 这些人见蔡德章将宋清韵带了来,脸上纷纷露出怪异神色,这时有人叫道:“吴某先前听说,清韵姑娘被柴家小公爷赎身,却自恨明珠蒙尘,红拂夜奔,投到了蔡大人府上,还以为是谣传,没想果真如此,这浔阳城果然又传一段佳话啊!” 这人叫吴文波,是个布商,他此话一出,众人恍然,纷纷恭贺蔡德章,都说蔡德章将清韵姑娘收入房内,果是风流人物。 宋清韵这时已经怒不可言,她被陈文敬拐骗出来,送给蔡德章,也只不过是半个时辰前的事,这姓吴的居然就已经“听说”了,这可能吗? 很显然,这吴文波早就受了蔡德章的属意,有意将她“红拂夜奔”的事情传扬出去,显然是为了捧蔡德章风流知府的面子。 现代人将吃喝嫖赌视为下作之事,但古代人却将狎妓视作别样风流,能得到名妓的青睐,是格外有面子的事。蔡德章身为一州知府,曾被宋清韵以酒泼面,隔日去遣人前去致歉,此事在江州一度广为流传,众人纷纷赞叹蔡德章大肚能容,其实蔡德章那么要面子的人,岂能不耿耿于怀?但若因为酒桌上一点事,真的去找宋清韵的麻烦,反倒失了知府大人的面子,所以蔡德章才让人携礼问候,但心里怎能咽得下这口气?蔡知府在此事上唯一扬眉吐气的法子,就是能让宋清韵乖乖来认错,但他又不能直接仗势欺人,以宋清韵的性子,怎可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而此时,有了“红拂夜奔”之事,蔡德章的心气瞬间畅通了,江州数十万百姓,谁不艳羡本府风流? 很多时候,男人不得一女死不甘心,并非只因为贪图美色,更重要的是自身颜面,将才女名妓收入房内带来的自豪感,足以让贪权恋势的奸雄疯狂,此事自古皆然。后世的吴三桂冲冠一怒,当真为了女色?只怕未必,真正刺激到他的,多半是妻妾被夺的屈辱感。 宋清韵聪慧过人,眼见蔡德章洋洋得意的神情,便知他心中的想法,只恨不得再泼他一杯酒才好。 此时国公府大门洞开,柴家老夫人亲自迎了出来,柴老公爷虽是国公,但却只有爵位,没有实职,蔡德章身份虽远不如公爵尊贵,但他才是一州父母官,江州当之无愧的第一权贵。按理说老公爷应当亲自出迎,但老国公年迈力弱,已经日薄西山,无法下榻,只好由老夫人代他招待宾客。 7.第7章 叔侄 老夫人将宾客们都迎了尽去,给众人看座,命家丁上茶,一切都安排得妥当,才问道:“各位今日齐至敝宅,究竟所为何事?” 那些富豪乡绅们纷纷说,自己是知府蔡大人青睐的。 这就怪了,蔡大人要请客,怎将这些人请到了别人家里? 蔡德章哈哈笑道:“蔡某此来,确有两件事需要询问老国公,因事关整个江州,不宜私议,这才请了诸位德高望重的朋友,共同商议。” 柴老夫人是个刚硬性子,近十年来,老公爷病重不再管事,国公府上下都由她把持,田产生意都被她处置得井井有条,是个极为能干的女中豪杰,江州的这些权贵们,对她也是极为敬重的。 老夫人一看蔡德章不请而来的架势,便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心下暗暗防备,面上却极为镇定,问道:“哦?拙夫病重,府内由老身主事,敢问蔡大人有何要事,可先与老身商议?” 蔡德章道:“那是自然,老夫人您是诰命夫人,地位尊崇,江州上下谁敢不敬?本府此来所为之事,首先需请柴家少公子来。” 老夫人皱眉道:“蔡大人来得可真不巧了,老身家中那孽畜昨日夜间便出去了,也不知现在何处,老身这便派人去找!” 柴老夫人这些年忙活得最多的事,就是给自己这个孙子擦屁股,每次有人来问罪,都是老夫人处理的。蔡德章堂堂知府,请了这么多人过来,专找柴家一个不肖之子,除了那竖子惹了滔天大祸之外,还能有什么事? 柴老夫人对身边的袁管家挥了挥手,袁管家就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在外人看来,那管家是奉了老夫人的命,去找柴靖宇去的,其实老夫人自从知道丹书铁券丢失之后,早就遣人去找了,这时候让管家装装样子而已,并不真的指望能将柴靖宇找出来,让他来见蔡德章。 谁知那袁管家刚出去没多久,就重新回来了。 老太太道:“怎么了?” 袁管家一脸古怪神色:“二爷和二少爷把小公爷给带回来了!” ####### 且不说国公府里这一番闲言碎语,单表江州第一纨绔柴靖宇。 柴靖宇看着陈文敬带着宋清韵驾车远去,心想既然拦不住陈文敬,又留不下宋清韵,能将庄子里的那些人控制住,也算是尽力挽回生化危机了。 那只丧尸狗咬了许多人,除了陈文敬之外,那庄子里的家丁也几乎人人带伤,丧尸病毒潜伏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否则那些被咬伤抓伤的人,便会立马变成丧尸。 柴靖宇时间有限,丝毫不敢耽搁,便急忙策马回到那庄子,将众家丁都召集起来,说道:“都把衣服给我脱光了!” 家丁们顿时愕然,心想小公爷您这是要干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们都知道您荒淫无度,但好像没听说您有什么分桃断袖之癖啊。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道:“看什么看,让你们脱,你们就脱!那只疯狗之所以咬人,可能是因为染了什么病,甚至是糟了什么瘟,本少祖上传下个方子,说是用黄油洗刷身子,在太阳下暴晒一天,并在四周点上灯盏火把,能防止被染上晦气。” 家丁们知道小公爷不是想要打他们的主意,这才放下心,在柴靖宇的监督下,一个个将衣服脱了个精光,然后这小公爷就两只眼睛瞪得跟驼铃一样,盯着他们*裸的身子,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直看得这些家丁们心中发毛,又开始忍不住怀疑小公爷是不是感情受到严重打击后,开始对男人感兴趣了。 柴靖宇亲自检查了一遍,才挑出来两个身上没有带伤的,让他们先穿上衣服,并令其他人去将庄子里放着的几桶油取出来,用油将身子涂抹个便,也不准许他们穿衣服,而是将羊圈里的羊都赶出来,让他们都乖乖地光着身子在羊圈里晒太阳。 那几人进了羊圈,柴靖宇便吩咐两个没被咬伤的家丁将羊圈们从外面扣住,然后在羊圈墙上放上灯盏,将那羊圈围住。 众家丁都觉得小公爷今日的行为实在怪异,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要做什么,柴靖宇只解释说,你们不用担心,这些灯盏是为你们祈福的,就像是在佛祖庙里烧的香一样,这是本少祖上传下来的法子,能保证你们不被邪气侵体! 其实柴靖宇是做了万全准备,这些人被丧尸狗咬伤,是逃不了变成丧尸的命运的,但柴靖宇又没有理由杀人,更不忍心下手,才想了这么个法子。等他离开这里之后,过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变成丧尸,农庄里的羊圈围墙甚矮,自然是关不住一群丧尸的,不过围墙上放满了灯盏,这些人身上又涂抹了黄油,只要他们变成丧尸,翻越围墙时,必然会打翻灯盏,点燃身上黄油,将自己烧成灰烬。 等安排好了这些人,柴靖宇将剩下的两个家丁叫过来,这两人的名字是前身给起的,一个叫做“三长”,一个叫做“两短”,前身对这两个家丁还挺好,赐了他们姓柴,所以外人称之为“柴三长”和“柴两短”。 想到这两人的名字,柴靖宇就觉得别人笑话自己那个活宝前身是大有原因的,三长两短这个成语经常被用来形容意外灾祸,其实“三长两短”最初是用来暗指棺材,棺木是由六片木材拼凑而成,棺盖及棺底分别俗称天与地,左右两片叫日月,这四片是长木材,前后两块分别叫彩头彩尾,是四方形的短料,所以合计共是四长两短,但棺盖是人死后才盖上的,所以只称“三长两短”。 本来这俩货叫三长两短也没什么,可前身却偏偏给他们赐了自家的姓,柴三长和柴两短这样叫着,还不如直接喊“柴家棺材板”,那是得有多晦气。 好在柴靖宇是从末世时代穿越过来的,倒是不计较这个,吩咐三长两短二人去将那只疯狗弄过来,直接进行火化。 这边柴靖宇正督促着两个家丁火化丧尸狗呢,庄子外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却见一老一少两个男子,带着几个随从,牵着马进了庄子。当头的那两个男人,一个四五十岁,留着个山羊胡,另一个跟柴靖宇差不多年纪,但身体却比柴靖宇壮硕了许多。 “二叔?” 那中年人正是柴靖宇的二叔柴俊义,是他父亲同父异母的兄弟,柴府的人都称之为“二爷”;而那年轻人跟他同岁,是他二叔的儿子,名叫柴宏宇,跟没心没肺的柴靖宇不同,他是江州有名的才子,号称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人称“柴二公子”,为人十分精明,和柴靖宇形成了鲜明对比。 柴靖宇知道自己这二叔一直盯着继承人的位子,而这个堂弟更是一直看自己不顺眼,于是装模作样跟柴俊义见了礼,问道:“二叔突然来此,是有何要事么?” “要事?”柴宏宇冷笑道,“堂兄还是不要开玩笑了,你这次惹的祸,可是要捅破了天了,还在这里烤狗肉吃,真是没心没肺!” 柴靖宇自己忍不住就笑了,自己明明是在火化丧尸狗,这便宜堂弟居然说自己又在烤狗肉吃,说到底这才子读书读成了书呆子,连烤肉和焚烧尸体都分不清楚。 柴俊义道:“行啦,不宜多说!靖宇,你这次真是……哎,母亲大人到处找你,你快随我回去吧!” 柴靖宇心知自己这二叔是来捉拿自己的,也不抗拒,便答应跟他回去,只是要求先将那条狗给烧成灰才走。柴俊义问他这是何故,柴靖宇便说那条狗咬了自己庄子里的家丁,不将之挫骨扬灰,难消我心头之恨。 柴俊义哑然失笑,心想这败家子真是扶不起的阿斗,跟一只狗也这般计较,简直连孩童都不如。 柴宏宇却在庄子里四处走动,似乎在寻找什么,过了许久,终于忍耐不住,问道:“柴靖宇,听闻你替玉香楼的头牌宋清韵赎了身,想必是将她带了回来吧,怎不见她人?” 柴靖宇心里冷笑,知道这厮认定自己这次闯了大祸,在柴家再也无法翻身,这才将主意打到了宋清韵头上。 “你怎么不说话?”柴宏宇恼了,“你把宋清韵给藏哪儿了?” 柴靖宇却根本不去理他,将那只丧尸狗火化之后,用土填埋好,便跟柴俊义道:“二叔,咱回吧!” 柴宏宇气道:“你……” 柴俊义向他挥了挥手,道:“大事要紧,先回去再说。” 柴宏宇只得将一肚子气憋了回去,柴靖宇主动骑了匹马,领着柴三长和柴两短,很顺从地跟着柴俊义父子二人回城。柴俊义父子也大为意外,不想这泼皮大少这次居然这么配合,不用强迫,乖乖就跟他们回去了。 行至半路,柴靖宇突然问了柴俊义一句话:“二叔,我爹去世之前那日夜里,你们二人正坐着马车赶回江州,那日你们连夜赶路,没来得及吃晚饭,只有一块烙饼,你二人分而食之,回到江州第二日,我爹便突然得了重病,口吐鲜血,腹中绞痛不止,没撑过一天便归西了,那时我还小,有一句话憋在心里一直没问,今日忍不住想问你一句。” 柴俊义冷声道:“你想问什么?” 柴靖宇道:“我爹,是被你毒死的吧?” 柴俊义脸色大变,怒斥道:“你胡说什么?当时我和你爹同吃一张饼,回去之后,都感到身体不适,我也几乎全身瘫痪,在床上养了一个多月,才勉强能够下床,全靠我身体健壮,加上老天爷庇佑,才没跟大哥一块儿被毒死,你一个竖子,怎敢怀疑亲叔叔?” 柴靖宇连道“不敢!不敢!二叔不要多心!” 叔侄继续赶路,柴靖宇沉默了半晌,才自言自语感叹了一句:“古往今来,苦肉计这出戏是各有各的唱法,等有闲了,我真想请个戏班子来唱上一场。” 8.第8章 打人缘由 听到柴靖宇的“自言自语”,柴俊义额头上青筋直跳,但终究没有发作。 一路上,叔侄二人再不曾搭话,直到进了国公府大门。 国公府的宴客厅中,竟是坐满了人,这倒是让柴靖宇始料不及,他还在发愣的时候,柴老夫人便道:“孽畜,还不快过来,跟知府大人见礼?” 这些年,柴老夫人已经习惯了“孽畜”“孽畜”地叫柴靖宇,柴靖宇也不在意,屁颠屁颠跑了过去,然后挠了挠后脑勺,两颗眼珠子往在座宾客脸上都转了一圈,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柴老夫人没好气地指了指蔡德章道:“这位便是知府大人!” 诸多宾客忍不住哂笑出声,柴家这败家子着实是个草包,居然连知府大人都不认识,就算你没见过蔡知府,也应当知道堂堂知府,必定是最尊贵的客人,肯定坐在主客之位,这还用得着让祖母给你指么? 柴靖宇却丝毫不觉羞耻,他现在占据了前身的身体,必须表现得跟以前的那个败家子相称才行,于是大大咧咧地向蔡德章弯腰行礼,口中道:“张大人,小子向您问安啦!” 蔡德章一头黑线。 柴老夫人也是老脸一红,怒叱道:“你个混账!这是知府蔡大人!知府大人姓蔡!” 柴靖宇抬起头,看着蔡德章,愕然问道:“呃……大人,您何时又改姓蔡了?” 蔡德章黑着一张脸,脖子里青筋直跳。 县令也好,知府也罢,都是地方长官,被人称呼为“父母官”,连本地知府姓什么都不知道,这简直就跟不知道自己父母的名讳一般,众宾客刚才还哂笑出声,此时却生怕被蔡德章迁怒,都纷纷使劲憋着,生怕笑出声来。 柴老夫人对这不争气的孙子也无语了,还是柴俊义看不下去,提醒柴靖宇道:“别胡闹,张大人三年前就不当知府了,现在的知府是蔡大人!还不快快跪下,向蔡大人赔罪!” 柴靖宇应了一声,屈膝向蔡德章一跪,道:“蔡大人恕罪,小子无知,不知道您何时偷偷当的知府,所以才篡改了您的姓,真是对不住,还请……” 柴靖宇说这话,真不知是给蔡德章道歉,还是在损他,蔡德章脸色越来越难看,柴靖宇正喋喋不休地说着,突然话头一转,惊叫道:“咦!清韵姑娘,你不是私奔去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柴靖宇其实早就看到宋清韵了,暗自估摸了一下时间,算起来,距离陈文敬被咬,已经过了快三个时辰,按理说他应该早就变成丧尸了,宋清韵若是一直跟在他身边,以一个弱女子之躯,在毫无防备之下面对丧尸,幸存的可能极小。但她却依旧活着,而且好端端地来了国公府,还站在柴德章身后,这是什么情况? 但现在的柴靖宇,却不是那个过去的柴靖宇了,他一眼便看出宋清韵是被强迫的。因为这么多贵客在此,女眷是没有座位的,而宋清韵站在蔡德章身后,显然是女眷的身份,但蔡德章身后除了宋清韵之外,还有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夹持着宋清韵,看似是在保护蔡德章,实则是胁迫宋清韵。 柴靖宇看到这般情况之后,便当没看见,跟蔡德章说了半天话,之所以这时候突然提起宋清韵,是因为他见到蔡德章手腕上,缠着一条绷带,还隐隐有血迹映出,显然是刚受的伤。 虽然不知道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已经能够初步断定,蔡德章手上的伤,应该便是陈文敬弄的。 其实柴靖宇一进来的时候,宋清韵便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她觉得自己最没脸去见的人,便是这位柴家小公爷了,是他出钱替自己赎身,自己却跟别人跑了,人家追上来百般挽留,自己终究没有答应,谁知道一转眼,就落了个被送人的结局,哪里还有脸再见他? 柴靖宇这一句调笑,宋清韵两颊发烫,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强忍着眼泪没有掉下来。 柴靖宇还在跟蔡德章道歉,却说着说着就开始挑逗人家身后的女眷了,柴老夫人不能再忍,又训斥一声:“闭嘴!你又胡闹!” 柴靖宇一脸委屈,蔡德章伸手一托道:“贤侄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蔡德章并没有起身去扶,这一托也是只是个作势的动作而已,柴靖宇是打蛇随棍上的家伙,顺势便站了起来,还一脸关心地问:“蔡大人,您的手是怎么了?” 蔡德章道:“无碍,只是被疯狗咬伤了而已。” 柴靖宇往宋清韵以及蔡德章的侍卫身上打量,见宋清韵衣着完好,也没有伤势,而蔡德章身后两个侍卫却都是身上带伤,另外还有十多个亲兵站在大厅之外,也都是人人带伤,甚至还有个倒霉的,脸上赫然有三道血痕,显然是被什么人活着猛兽抓伤了。 柴靖宇心下一片透亮,眸子一转,便道:“说来也巧,今日也不知怎的,到处都是被疯狗咬伤的人,我一个乡下农庄里,有几个庄丁也被咬了,还有个名叫陈文敬的伴读,也被咬了,真是怪哉,怪哉!” 蔡德章心下恼怒,这家伙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说话也太不讲究了些,自己堂堂知府,怎能跟你家的庄丁和伴读相提并论? 柴老夫人也瞪着柴靖宇,却偏偏无法责骂他,只咳嗽一声道:“混账东西,莫要胡言乱语,蔡大人有话要问你,你好好回答大人问话!” 柴靖宇躬身道:“是,张大……蔡大人您请问。” 蔡德章道:“大约一个半月前,你曾领着家丁,打伤了一个男子,你可记得?” 柴靖宇反问道:“我打伤的男子多了,蔡大人你问的是哪个?” 蔡德章按捺住心头怒火,道:“当时你在看戏,台上唱的是一出关云长挂印封金,下边看戏的有个姓杨的男人,跟你搭了几句话,又赏了戏子三锭银子,你便冲上去将他打了一顿,你可记得?” 柴靖宇恍然道:“哦……是他啊,想起来了!” 蔡德章问道:“为何无故伤人?” 柴靖宇道:“蔡大人,这你可冤枉我了,怎能说是无故伤人呢?” 蔡德章道:“好好好!那本府倒要请教了,你动手打人,究竟是何缘故?” 柴靖宇道:“那出戏唱的是关老爷挂印封金,我就叹了一句,说关云长是个脸皮红脑子蠢的家伙,曹操送了他赤兔宝马,给他封了大官,又赠了美女金银,那厮居然美女不爱玩,金银不愿花,大官不想当,末了还将金银封了,原封不动还给曹操,真是蠢得要死。那姓杨的当时就在我旁边,听了我的话,也大声赞同,我觉得这货挺合我的脾胃,还想请他喝酒呢!” 蔡德章问道:“那你为何突然就动手打人?” 柴靖宇道:“也不算是突然动手打人,我与姓杨的那厮讨论,都说我们若是关云长,绝对不会将那些金银封起来。我说应该用来买美女,那厮居然说曹操都送了那么多美女了,根本不用买美女,应该用来买珠宝;我说多买些美女,每天晚上三个三个换着睡,那厮却说一晚上三个太多了,两个就够了,他奶奶的,关云长何等英雄,一晚上才睡两个女人,这怎么够?你说那厮气不气人?” 蔡德章瞪大了眼睛道:“你就为这个打了人?” 柴靖宇摇头道:“最可气的还不是这个!我说赤兔那么好的马,只养在马棚里,岂不是暴殄天物,应该拉出去赚钱,姓杨的那厮也很是赞同。我说若我是关云长,就将赤兔马拉出去配种,赤兔马血统优良,乃是罕世异种,凡是爱马之人,肯定都愿意掏钱请赤兔马配种,我每天让赤兔马配种三次,每次五十金,一个月就可赚一千五百金;那厮却说一日三次,不是长久之计,应该每日配种两次,每次八十金,一个月可赚一千六百金。他奶奶的,他说关老爷一晚上三个女人太多了,我也就忍了,可是他说赤兔马一日配种三次也太多了,这怎么能忍?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是不将那厮屎打出来,怎么好意思姓柴?就算是姓柴,也是根废柴!” 一众宾客听得目瞪口呆,原来打人的原因,竟是两个人想象自己是关云长,因为怎么处置曹操赠送的金银和赤兔马,居然就起了分歧,因而大打出手。 宋清韵也是一阵无语,先前还觉得这小公爷对自己倒是真的情深意重,比起狼心狗肺的陈文敬,他还算个靠谱的,虽然声名狼藉,却未必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这时候她急忙摇摇头,将脑子里那个荒诞念头赶走。 蔡德章往后一仰,整个身子靠在椅子背上,看着柴靖宇,气笑道:“真是岂有此理!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荒唐的打人理由了!” 柴老夫人却不说话,自己这个孙子的性子,她还能不知道么? 他几乎就是为了诠释“无事生非”这个词儿存在的! 蔡德章道:“本府再问你,此事发生半个月后,那姓杨的男子好不容易养好了伤,在大街上又碰到你,一句话都没说,你便又将他打了,这又是何缘故?就算你们之前起过冲突,那上次也是他吃了亏,是你将他打伤了,你怎么又出手打人?” 柴靖宇道:“蔡大人,您这可就冤枉我了,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么?我之所以又打他一顿,可不是因为上次那事,而是因为这一次,他欺我在先!” 蔡德章道:“他怎么个欺你在先?据本府所知,他既没有对你不恭,也没有言语不敬,怎么就欺你在先?” 柴靖宇道:“他怎的没有对我不敬?他无缘无故,便用脚踩我的头,难道还不算欺我在先?” 蔡德章奇道:“他何时用脚踩你的头?” 柴靖宇摇头道:“就他那没种的家伙,借给他一副高跷,都踩不到我的头!那厮走路大喇喇的,也不知道看着些,居然踩了我的影子,踩了我的影子,还不跟踩了我一样?真是岂有此理,我若是不揍他一顿,岂不成了任人欺负的鳖孙?” 柴靖宇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几乎所有人都同情起那个姓杨的来,接连两次被这恶少殴打,动手的理由还如此奇葩,真是糟了无妄之灾,倒霉透顶。 蔡德章又被气笑了,刚才还义愤填膺地说“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荒唐的打人理由了!” 现在他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还真他妈有! 9.第9章 祖传之宝 柴靖宇道:“蔡大人,您今日来我家做客,就是为了我伤了人的事么?” 这话其实是说,你堂堂知府如此兴师动众,喊了这么多人上门,就是为了处理一起打架斗殴事件? 蔡德章道:“若是寻常殴斗伤人,只需县官处理,让老夫人将你带了回去,好好训导一番,也就是了,可问题是,因你无故殴打,那杨姓男子竟死于非命,本府身为那男子的姐夫,却不得不前来,跟老公爷和老夫人讨一个说法!” 柴靖宇一怔,愕然道:“死于非命?” 而柴老夫人也诧然道:“姐夫?” 众宾客耸然动容。 宋清韵也惊叫出声,心下不由为柴靖宇担心起来。 那两次无故遭到柴靖宇殴打的男子,敢情竟是蔡德章的内弟,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更令人震惊的是,堂堂知府大人的小舅子,居然被柴靖宇给打死了! 可是,蔡德章的小舅子第二次被打,也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怎么现在才杀上门来? 柴靖宇蹙眉想了想,叫道:“不对啊!二十多天前,我还在玉香楼撞见那厮,那厮还声称要找我报复呢!” 蔡德章冷着脸道:“哼!那杨垲被你打伤,不止是受了皮肉之苦,还留下了内伤,肝肾已经受了重创,可惜当时没有觉察,只是治疗了外伤,谁知过了半个多月,内伤突然爆发,那时已经病重难治,没过几日便死了。这些日里,他姐姐整日以泪洗面,常常责怪本府,居然连小舅子都保全不住,有何脸面当这一州知府?本府自感惭愧,今日才请了诸位,前来国公府,替内弟讨一个公道!” 其实杨垲并不是蔡德章正妻的弟弟,而是他宠妾的弟弟,只能勉强算是他的内弟。杨垲不是江州人,因为姐姐被蔡德章纳为妾,专门跑到江州来拜访蔡德章的,他家不是仕绅望族,虽然姐姐只是蔡德章的小妾,但他却习惯以江州知府的小舅子自称,本以为自己在江州足以横着走了,谁知道还没有来得及跋扈一下呢,就被更跋扈的家伙给揍了。 杨垲死掉之后,蔡德章的小妾杨氏怎能咽得下这口气,整日里啼哭不止,鼓足了劲在那里吹枕头风,也不知是不是枕头风的级数比台风更高,知府大人居然真的为了这个所谓的小舅子,请了那么多大有身份的人,找到柴国公府来了。 蔡德章身为知府,本就有职责审理治下发生的命案,就像身为开封府府尹的包拯,便是以断案闻名。只不过这一场命案,却不是一般的命案,被害人是他的小舅子,按理说他是应该避嫌的;而嫌犯却是国公府的小公爷,虽然柴靖宇臭名昭著,但毕竟还是有国公世子的身份。 柴靖宇暗暗忖度,蔡德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在公堂上审理此案,而是以府尹之尊,亲赴国公府来问罪的么? 可他请这么多仕绅做什么?难道堂堂知府,还需要请这些名门贵族壮胆么?虽说柴家是江州最大的地头蛇,爵位极高,身份极尊,别说老国公,就连这位柴老太太,也是三品诰命,而蔡德章的品级不过是从四品,地位等级是不如老太太的。但毕竟江州真正的掌权者是知府,难道还需要这些人给他撑场面? 柴靖宇正在胡乱猜测,柴老夫人却颇为为难,问道:“蔡大人,照您这么说,您的内弟是被打半个多月之后,才突然病发,这期间还曾混迹勾栏酒肆,纵情声色,就这样将他的死怪在我家这不肖子身上,还是有些不妥吧?” 蔡德章站起来,拱手抱拳道:“老夫人,杨垲之死,也怪本府没有妥善照顾,不曾查出他的内伤,便放他出去饮酒作乐,但其死亡的主因,却是因为令孙无故殴打,导致其伤及脏腑,虽然不能让令孙承担全责,但他至少也害了大半条人命吧?” 柴老夫人正自斟酌言语,柴俊义便道:“蔡大人,此事是柴府有愧于您,但靖宇尚未及冠,年少轻狂,才犯下大错,伤人致死,他本不是有意害人,这半条人命……柴家可赔偿五千两银子,并让柴某这混帐侄子给杨世兄披麻戴孝,办理后事,柴家上下,亲自在杨世兄灵前赔罪,您看如何?” 听了柴俊义此言,柴老夫人猛然皱眉,心头大怒。 有时候,是非黑白并不是泾渭分明,公道这东西就像是一件商品,是可以讨价还价的。蔡德章说杨垲之死,柴靖宇打人是主因,但这说法还有待商榷,柴老夫人也可以说他受伤之后,没有好好医治,又过度纵欲,才突然暴死,所以未必就能将半条人命算在柴靖宇头上。可老太太还没说话,柴俊义身为柴靖宇的二叔,就开始跟蔡德章讨论怎么赔偿的事了,看起来是急着给侄儿脱罪,其实却是抢先替柴靖宇“认领”了那大半条人命。 柴靖宇则是看了柴俊义一眼,露出一份感激神色,意思是多谢叔父帮我处理。 柴俊义心底冷笑:“真是个蠢货。” 柴靖宇心中却也在冷笑:“你真将我当傻子么,抢着替侄子认了罪责,真是其心可诛!” 蔡德章却是猛地一拍桌子,高声叫道:“岂有此理!本府虽然敬重柴家世代贤德,但也不能受此屈辱!难道本府内弟的性命,用一点钱财便可以打发了么?难道本府是借着内弟一条命,上门来敲诈的么?” 柴俊义连忙叫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您误会了!” 蔡德章道:“如此说来,本府倒是真要追究你国公府的责任了,本府这里,还压着一沓诉状,都是状告你国公世子的:打伤男子二十五起,猥亵良家妇女十二起,抢夺当铺财物三起……这诉状比本府一年所写的家书还多!” 蔡德章从一个侍卫手中,接过一沓诉状,甩手丢在地上,质问道:“这些诉状之中,可有虚言?可有诬告?” 柴靖宇立时便知道,蔡知府这次是有备而来,这些诉状里写的,只怕多半都是真的。前身欺男霸女的事情确实做过不少,但柴家老夫人已经承担了专业擦屁股的工作,那些被他欺负的,基本都已经被半恐吓半赔偿搞定了,前身虽然恶行累累,但被称为江州第一害,也是因为他每日必行一恶,将行恶当做日常锻炼了,真正杀人害命,强奸妇女的事情,倒从来没做过。至于抢夺当铺财物,却也是事出有因,因为前身习惯了偷国公府的东西卖钱,却常常被当铺忽悠,往往价值数千的东西,只被当了几百两,等他明白过来,哪有不到当铺找麻烦的道理? 见柴靖宇不说话,蔡德章一脸狰狞地道:“无言以对了吧?这些罪状加起来,足够你在监牢里蹲上五百年了,就算判你个死罪都不为过!” 柴俊义又急忙站了出来,嚷道:“蔡大人!我柴家有太祖爷御赐的丹书铁券,太祖爷当年谕旨后代皇帝,要世代善待我柴家,我侄儿纵然有错,却不能有罪!即便降罪,却不能降罚!” “纵然有错,却不能有罪!即便降罪,却不能降罚!”这句话,看起来彰显了柴家坐拥丹书铁券的霸道,其实却是说得外强中干,底气不足。 因为丹书铁券虽然号称保命符,但实际上只是个极为昂贵的荣誉证书而已,若真的到了使用丹书铁券的份上,即便这东西有用,也证明你的家族已经到了覆灭边缘,几乎任人宰割了。 更何况,那丹书铁券已经被柴靖宇给卖掉了! 这柴俊义显然居心叵测,在这个时候提什么丹书铁券,究竟是救人还是害人? 柴老夫人终于勃然大怒,指着柴俊义道:“老二!在知府大人尊前,休要猖狂!丹书铁券是我满门的荣耀,岂能为了这个孽畜,请动祖传至宝?” 蔡德章道:“非也!老夫人,本府也没想着要将贵府世子拿去下狱,但他在江州城为恶甚久,若不惩治,他怎知天高地厚?怎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也让他好生瞧瞧,他已经到了不将祖传至宝请出来,就庇佑不了的地步了!” 柴老夫人默然不语,饶是她一辈子历经风浪,也不知如何处理了。 柴靖宇却催促道:“祖母!祖母!快将丹书铁券请出来啊,孙儿可不想坐牢呢!” 柴老夫人差点没气晕过去,你这混账东西,丹书铁券不是已经被你给卖了吗?居然还敢催我去将它拿出来? 柴靖宇问蔡德章道:“蔡大人,我若是将太祖爷御赐的宝贝请了来,你还敢治我的罪么?” 蔡德章脸上的青筋跳了一跳:“有太祖皇帝御赐之宝,就算是官家亲来,也只是降罪,不能降罚,蔡某岂敢无礼?蔡某只求有幸得见太祖爷御赐的宝贝,怎会在太祖宝物前,妄图治你的罪?” 柴靖宇便叫道:“那您等着,我去请祖传的宝贝!” 说罢,便冲出大厅,往府内的祠堂跑去。 众宾客包括宋清韵在内,都不知道柴家的丹书铁券已经被柴靖宇给卖了,而柴家众人都是一脸错愕,心里忍不住在想,丹书铁券明明是他亲自卖了的,这时候又弄什么玄虚? 没过多久,柴靖宇便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双手捧着一物,上面罩一块明黄绸缎,绸缎上绣着五爪金龙。 “这便是我柴家祖传的至宝!” 10.第10章 最荒唐 柴靖宇捧着那东西出来,顿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看了过去。 柴靖宇也不多说,便将上面盖着的那块明黄绸缎给揭开了,那东西玄黑如铁,状如卷瓦,上面有一行行金色文字,众人离得远,却是看不清楚。 丹书铁券是太祖皇帝御赐的东西,这些出身名门望族的人都不敢托大,更不敢坐着,纷纷站起身来,向柴靖宇躬身行礼。 柴靖宇道:“各位叔叔伯伯,我可当不得诸位行礼啊!” 诸多宾客心头暗骂:谁给你行礼了? 蔡德章踱步过来,眯着眼睛看了看柴靖宇手中之物,问道:“这东西便是太祖皇帝御赐的丹书铁券?” 柴老夫人虽然人老眼花,但也知道柴靖宇手中的东西是什么,生怕柴靖宇硬说那是丹书铁券,要说欺男霸女的事干得多了,虽然会数罪并罚,但也不会是死罪;但如果拿东西冒充太祖皇帝御赐之物,那便是真的欺君了。 却见柴靖宇摇头道:“非也!这怎会是丹书铁券呢?这是太祖爷御赐的尿壶!” 柴靖宇此言一出,众人都瞪直了眼睛。 尿壶! 自己这么多人鞠躬参拜的,居然是一个尿壶? 蔡德章冷着脸道:“竖子!你这是在戏弄本府么?” 柴靖宇嬉皮笑脸道:“我哪敢戏弄知府大人,我从来没说这东西是丹书铁券啊!可它确然是太祖御赐之物,想当年先祖周世宗和太祖皇帝结拜为异性兄弟,他二人在同一个尿壶中撒尿为誓,约定一起坐拥天下,同生共死,永不相负,并将那尿壶一劈为二,一半由太祖皇帝保留,另一半由先祖保留,后来一代代传将下来,便是此物了。” 众人暴汗。 宋清韵一把捂住脸,心中暗道:以后可不能让人知道我认识这货。 听柴靖宇抱着半个尿壶在这里信口雌黄,就连柴老太太都觉得脸上挂不住了,这当真是丢人到家了。 蔡德章忍不住怒道:“你真是胡说八道!” 柴靖宇一本正经地道:“怎么是胡说八道呢?难道当年太祖皇帝跟先祖周世宗结义之事,也是胡说八道?难道当年后周世宗皇帝归天之前临终托孤,也是胡说八道?难道太祖皇帝将先祖宗训视如己出,也是胡说八道?” 柴靖宇这番话,说得很是强词夺理,却偏偏叫人无法反驳。 宋太祖当年是周世宗极为倚重的大臣,世宗皇帝死后,却抢了后周幼主的皇位,显然得国不正。但宋太祖可不能说自己背叛了周世宗,抢了一个稚童的皇位,所以才装模作样善待柴家,说是柴宗训自认年纪幼小,当不了皇帝,才将皇位主动禅让给他的。还编出一段说法来,说周世宗曾跟自己结拜,结拜时周世宗就发誓立约,说你是我兄弟,我的儿子便是你的儿子,我老婆就是你老婆,我的江山便是你的江山,我的皇位就是你的皇位,我快要挂了,你要替我照顾好我的儿子我的老婆我的江山我的皇位…… 谁都知道,周世宗再倚重赵匡胤,也不至于以君王之尊,和臣子结拜,就算是临终托孤,也最多是让他照顾着点自己的老婆儿子,不至于是将江山和皇位都给他托管。 但你知道是知道,你敢公然说太祖皇帝在编瞎话吗?你敢公然反驳太祖皇帝没有跟周世宗结拜过吗? 蔡德章怒道:“你少来曲解本府的意思!你这小儿满口胡言,难道周世宗和太祖皇帝结拜,就是一起往尿壶里面撒尿吗?” 自古英雄结拜,总该有个仪式,但结拜的仪式,都是焚香立誓,哪有听过撒尿立誓的?从来只听说结拜兄弟共饮一碗酒,从没听说结拜兄弟要共撒一壶尿的啊! 柴靖宇奇道:“难道蔡大人的意思,是太祖皇帝跟周世宗尿不到一个壶里吗?” “呃……”蔡德章瞪大了眼睛,差点没被憋死。 谁敢说太祖皇帝跟周世宗尿不到一个壶里?如果太祖皇帝跟周世宗关系没有好得穿一条裤子,那太祖皇帝凭什么替周世宗治理天下?周世宗的儿子又凭什么将皇位禅让给太祖皇帝? 那些宾客也是一阵无语,谁能跟这货去讨论太祖皇帝跟周世宗尿不尿得到一个壶里?谁又能直接指责那半块尿壶根本不是太祖御赐的?难道还要拿着这半块尿壶,去皇家的金匮石室之中比对有没有另一半尿壶不成? 蔡德章指着柴靖宇道:“你今日休要在这里胡搅蛮缠,普天之下,那么多贵族名流,哪一个不是世受国恩?哪一个家里没藏着一两样御赐之物?难道仗着御赐之物,就能够为非作歹,横行不法么?” 柴靖宇奇道:“咦!方才我去请这宝贝之前,您不是亲口跟我说,不会在太祖宝物跟前,治我的罪的么?” “放屁!放狗屁!”蔡德章连斯文都顾不上了,大叫道:“本府所说的太祖宝物,是指丹书铁券!你为何不将丹书铁券拿出来?” 柴靖宇道:“丹书铁券已经不在国公府,怎么拿得出来?” 蔡德章道:“怎么不在国公府?是损毁了?还是遗失了?” 柴靖宇道:“蔡大人,丹书铁券已经被我卖了!” “卖了?”蔡德章佯作吃惊地问了一声,眸子里掠过一丝冷笑。 众多宾客更是吃惊,他们是刚刚听闻丹书铁劵被卖了。 蔡德章问道:“那丹书铁券是太祖皇帝御赐之物,就算你家境拮据到砸锅卖铁的地步,那你也只能鬻儿卖女,不能卖太祖皇帝御赐的东西!你将皇家威严置于何地?你将太祖皇恩置于何地?就竟是什么要紧事,能让你将那丹书铁券都给卖了?” 柴靖宇却是一点也不心怯,脸上竟还带着笑,理直气壮地道:“我卖了那铁疙瘩,好给清韵姑娘赎身啊!” 又是满座哗然! 在座宾客一个个瞠目结舌,这是他们今天第二次如此失态了,不是他们见识浅薄,实在是这消息太过耸人听闻;不是他们少见多怪,实在是这行为太过惊世骇俗;不是他们陈腐不堪,实在是柴靖宇太过离经叛道! 最吃惊的,却还是宋清韵。 她知道柴靖宇为了给她赎身,花了很多钱,却不知道他为此竟卖掉了家传的丹书铁券! 每日去玉香楼拜访宋清韵的名人雅士络绎不绝,但少有人能够见得到她的,只有柴靖宇见得最多,柴靖宇以前一直以为她待自己与众不同,但事实上,宋清韵对这个名满江州的败家子是极为鄙视的。 作为青楼女子,宋清韵的专长是弹琴唱歌,职业则是谈情说爱。青楼跟妓院不同,妓院是消费*,青楼是消费感情。真正大名鼎鼎的青楼女都是职业谈恋爱的,她们自幼所受的教育,不是现代人想象中那样,要学习三十六种房中术姿势,而是专门学习如何谈恋爱。 谈恋爱谈恋爱,越谈才能越恋爱! 青楼女子最多情,这并非是贬义,因为真正有才名的青楼女,认识太多的男人,看得上眼的,都是男人中最有才的,一旦真的恋爱了,那便当真是义无反顾。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比如薛涛,比如梁红玉,比如董小宛,比如柳如是,莫不如此。 在宋清韵的观念里,要谈恋爱,就应该是才子和佳人,就应该是忠贞女和真名士,商人她是看不起的,土豪她也是看不起的,败家子她就更是看不起的! 所以每次挥金如土的是柴靖宇,但她看上的却是穷秀才陈文敬。 所以一掷千金为她赎身的是柴靖宇,但让她抛却富贵为之私奔的却是陈文敬。 听听这个败家子整日里都干得是什么?一个如此粗俗不堪的人,如此乖谬荒唐的人,怎能得到宋清韵的倾心? 可偏偏,天下第一荒唐之人所干出的天下第一荒唐之事,便是卖掉了世代安身立命的丹书铁契,只为了她,为了她这个跟别人私奔了的青楼女! 在这一刻,她竟是有些惶然了。 或许是一种惭愧,或许是一种被太重太重的情谊压身的心惶。 这一刻,她不仅仅是自责与痛悔,在她的深心里,那一丝为这个男人的心痛,疯狂地膨胀起来,仿佛一股喷涌的泉流,在瞬间恣肆成一片汪洋。 “孽畜!”柴老夫人不得不有所表示,大骂了一句:“真是荒唐!” 众人都是议论纷纷。 “确实够荒唐的!” “一个青楼女子,居然……” “也就是柴家这活宝,才干得出这等事!” …… 就连柴靖宇的堂弟柴宏宇也讽刺道:“真是给我们柴家丢脸!除了逛青楼、混赌场,你还能干什么?为了一个娼妓,连祖宗都给卖了?更可笑的是你为她赎了身,人家还看不上你,偷偷跟别人跑了,你把老祖宗的脸都给丢尽了!” 宋清韵此时有苦说不出,在这些人眼里,是柴靖宇为了她典卖家传至宝,而她贪图权势,却抛弃了柴靖宇这个败家子,投入了蔡知府的怀抱。在这些人的脑子里,肯定将她想得肮脏不堪,实际上她却是被陈文敬给骗了,虽然一腔痴心都错付了,可是她当时只是打算以身相许,却还没真的让陈文敬得手,可是在世人眼里,她已经是污浊之身了。 她只觉得有说不出的冤屈,可偏偏却无法说出口,难道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辩驳说自己还是个处么?难道还能当着这么多人,去澄清自己的身子还是纯洁的么? 纵然她真的能说得出口,也终究无法面对心中那丝愧意,因为他给了她毫不保留的付出;而她给他的,却是一场让他痛彻心扉的辜负! 柴靖宇哈哈笑道:“你们知道什么?我若是喜欢了谁,为了她,连自己都能给卖了,区区一个丹书铁券,又算得了什么?我若是喜欢了谁,只自己喜欢也便够了,能为她做什么事,竭力去做也就是了,哪管得她喜不喜欢我?” 在北宋,凡是读书识字的,都是儒门弟子,哪听过这等离经叛道的话?柴靖宇这番话,便更是荒唐了。 见这些人都被自己惊得说不出话,柴靖宇傲然道:“老子最不屑的就是你们这邦道貌岸然的家伙了,满腹龌龊,肚子里装着滔天的*,还偏偏要装作清心寡欲的君子模样!我跟你们最不一样的地方,便是我喜欢一个女子,只求她喜乐安康,也便够了;而你们喜欢一个女子,却想将之占为己有,要她三从四德,要她忠贞洁烈,活着要她守贞,死了还要她守寡……嘿嘿嘿!哈哈哈!” 柴靖宇越笑声音越大,柴宏宇怒道:“你笑什么?” 柴靖宇道:“我笑你们喜欢个女人都要耍这么多心眼,一点都不痛快!不光自己不痛快,还见不得别人痛快!瞧瞧你们看清韵姑娘的眼神,哪个不想将她据为己有?却偏偏要搞君子好逑那一套,哼!我若真想占有哪个女人,绝不像你们这般畏畏缩缩装腔作势,一点都不干脆!” 这厮大声道:“喜欢就去追啊!追不上就抢啊!抢不来就下 11.第11章 铜豌豆 “荒唐!实在太荒唐了!” 整个大厅中静了许久,才有一个举人叫出声来。 柴宏宇指着柴靖宇道:“行啦!你别再给我们柴家丢人了,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丢人现眼!你不是喜欢逛青楼吗?可据我所知,你根本就没有进青楼的资格!如果没有陈文敬的诗词,恐怕你连清韵姑娘的面都见不到!连逛青楼的资格都没有,还充什么风流情种?” 像宋清韵这样的名女,她所住的青楼,可不是花钱就可以进的,先要旗楼赛诗,还要打茶围,只有文采出众,能被宋清韵看中的,才有资格掏钱去见上一见。柴靖宇的前身不学无术,当然写不出什么好诗来,但他有个应付旗楼赛诗的利器,便是陈文敬,在玉香楼的旗楼上,有不少题诗都是陈文敬替他作的。 所以柴宏宇说柴靖宇连逛青楼的资格都没有,却也算不上瞎说。 毕竟逛青楼是一件雅事,在所谓才子的眼里,像柴靖宇这样的粗俗之人,连逛青楼的资格都没有,只配去逛妓院。 柴靖宇道:“都说青楼女子多情,所以佳人爱才子,我真为那些佳人惋惜,都他妈被什么才子佳人的说法给骗了,昏了头去喜欢什么才子,嘿嘿,拿诗词骗女人,跟拿金银买女人有什么区别?同样是掰开女人大腿,用诗词歌赋的就比用金银珠宝的高雅了?所谓文人,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还要远庖厨,从来不劳动,还看不起劳动的人!百无一用是书生,可往往心眼最多的也是书生,整日里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你且看看那些跟了所谓才子的名妓,哪一个能得一生幸福美满?” 听柴靖宇将文人贬得一文不值,在座诸人一个个都脸色难看,他们也是无辜躺枪,被柴靖宇一并给骂了。 宋清韵却想起陈文敬来,突然觉得这个离经叛道的小公爷说得未尝没有道理,自己自以为敢爱敢恨,追求浪漫美好的爱情,但文人们那所谓的才情,当真便比商贾的金银高贵么?自己倒是爱才了,可换来的是什么呢? 柴宏宇涨红了脸,指着柴靖宇道:“哼!你这是羡慕!你这是嫉妒!说书生百无一用?我看你是看到别人有才,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柴靖宇哈哈大笑:“羡慕你们?我的堂弟,你向来以才子自诩,我虽然是你的堂兄,你也从来瞧我不起,哈哈!可你知道么,我更看不上你!就你?就你们?就陈文敬那等人?刚吃了点墨水,就敢舞文弄墨自诩才子,我早就笑破肚皮啦!你们既然将我看做粗笨蠢人,那我便荒唐彻底吧,坚决不做什么才子,坚决不跟你们这些伪君子同流合污!” 柴宏宇道:“坚决不做才子?你真是敢说,你做得了才子么?你吟得了诗么?你作的了词么?你会什么?吃喝嫖赌也算本事么?混迹勾栏也算风流么?你三天两头醉卧在玉香楼,看望妓女比看望祖父都勤快,卖掉祖传的宝贝,给一个青楼女赎身,也当是光荣吗?” 柴靖宇环视四周,见这帮人都一个个看着他,满脸厌恶和鄙视。 柴靖宇从心底里涌起一股愤然,走到宋清韵身前道:“清韵姑娘,借你玉簪一用!” 宋清韵先是一怔,然后从发鬓上拔下一支玉簪,递给柴靖宇。 这玉簪精巧别致,晶莹剔透,柴靖宇接过玉簪,从桌上拿起一只银质的盆子,便将那银盆当做钟鼓,用玉簪敲击,高歌道: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鞠、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一曲唱罢,玉簪击节而碎,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柴靖宇冷冷笑道:“我吟不了诗?我作不了词?非不能为也,实不屑为也!” 大厅之内,再度鸦雀无声。 包括蔡德章和柴宏宇在内,所有人的喉咙都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愣是说不出话来,一个个脸色涨红,神情难堪之极。 就像一只燕雀,嘲笑水中之鱼不会飞翔,不料那鱼儿轻轻一跃,便化为飞鸟,背负苍山,断绝云气,扶摇而上,一去便是九万里。 “非不能为也,实不屑为也!” 这十个字,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硬生生打在柴宏宇的脸上。 你不老是以才子自诩么?你不是老觉得人家不学无术吗?可人家随口唱一支散曲,你这些年所做诗词加在一起都不及十分之一,你还敢笑话人家么? 这既不是诗,也不是词,语言通俗,更没有引经据典,甚至内容还有些轻佻和低俗,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散曲,却足以让这些自以为是的文人们哑口无言了。 听柴靖宇唱曲,宋清韵先是双颊臊红,暗骂这厮连唱个曲儿,都这么流氓,但听着听着却越来越吃惊,骇然发现这低俗荒唐的曲子,竟是才气纵横,她一代名女,也曾亲眼见才子当场吟诗作赋,但又有哪一个能比得上这一曲了? “清韵姑娘,对不住啦,折断了你的簪子,日后定陪你一支新的。” 宋清韵一怔,见柴靖宇将地上的半截簪子捡起来,连同手里的一截递了过来,急忙伸手借过:“无碍的,这簪子还是柴公子你送与清韵的呢!” 宋清韵盯着柴靖宇的面孔,心头一阵狂跳:原来我从不曾看清过他么?原来他一副飞扬跋扈的纨绔模样,竟都是画皮么?原来他将如虹才气都吞进了腹内,从不曾吐出么?原来他从不跟那些才子们吟诗作对,是觉得那些人根本不配么? 一个人成天尽是干一些荒唐事,别人会说他离经叛道;但这个人若是比所有人都有才,别人就会说他狂放不羁。 一个纨绔爱干荒唐事,别人会说他天生反骨;一个才子爱干荒唐事,别人会说他旷迈不群。 比如说嵇康,多么离经叛道的一个非主流,懒散傲慢,还不洗澡,却被文人们尊为圣贤,几乎顶礼膜拜;再比如说刘伶,嗜酒如命,整日里坐着个鹿车,背着个酒壶,让随从随身扛着个锄头,还说“死便埋我”,引得众多文人们崇拜不已,五体投地。 没的说,有才就是任性! 就连柴家老太太也是一脸诧然,两只昏花老眼盯着柴靖宇,神经质一般自言自语道:“老身真是花了眼了!靖宇以前多么乖巧聪明的孩子,这五年来怎会突然就变得乖戾荒唐了?感情他是愤世嫉俗而已,听听他唱的这支散曲,虽不是诗词,却胜过了所有诗词,老身的孙子,怎会比别人差?” 而柴俊义更是惊骇,心想这个侄子不是一个废物吗?怎么突然才气毕露了?虽说他幼时颇为聪慧,但这五年来只知变着法儿的胡闹,难道吃喝嫖赌欺男霸女也能培养才气?原来他不屑那些文人,竟不是因为羡慕嫉妒,而是真的不屑! 看到这些人的反应,刚刚还义愤填膺的柴靖宇,也忍不住想笑。 开玩笑!这小半首《一枝花》可是关汉卿那老流氓所作,还不能震住你们这帮家伙? 关汉卿在元朝时就是公认的“曲家圣人”,在后世更是被称为“东方的莎士比亚”,要说诗词歌赋,唐朝首推李杜,两宋只论苏辛,明清当数纳兰容若,而若问元朝时的最高水准,关汉卿自是当仁不让了。 现在可是大宋朝,除非苏东坡借尸还魂,或者辛幼安早生百年,否则还真没哪个能做出更高明的词曲来。 中华上下五千年,能把吃喝嫖赌唱得如此风雅,能将攀柳折花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能将流氓耍得如此风流倜傥的,也只有关汉卿了,也唯有这一首铜豌豆了(原曲名为《一枝花。不伏老》,柴靖宇只唱最后一段)。 “不可能!这不可能!”柴宏宇心里越发不平衡了,指着柴靖宇道:“你这个废物!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散曲?再说了,这不伦不类的曲子,既不是诗词,更不是歌赋,有什么好?就你这样的,也能算才子?” 谁都听得出这支散曲的水平,柴宏宇心理不平衡,已经开始撒泼耍赖了,就是不承认这曲子好。但他这话一说出来,就连那些被柴靖宇讥讽过的文人们都纷纷皱眉,你心里不平衡,可以骂人家品行不端,却怎能说他这散曲没水平?这也太没品了吧? 柴靖宇却是哈哈大笑:“瞧瞧,这样的皮赖货,就是所谓的才子?滚他娘的才子!你嫉妒什么?哥才不当才子!请叫我——铜豌豆!” 自此之后,柴靖宇“铜豌豆”的大号,就开始伴随他终生! 12.第12章 陈年死尸 蔡德章冷笑道:“好好好!原来小公爷是深藏不露呢!” 柴靖宇看了一眼蔡德章包扎着的手,心中暗暗担忧,脑子飞速运转,在想着如何应对,问道:“怎么?蔡大人又有什么见教?” 蔡德章道:“你卖掉丹书铁券,乃是对太祖不恭!你为非作胆,乃是对王法不敬!若不能拿出丹书铁券,本府便只好治你的罪了!” 柴靖宇道:“你已经说过,在太祖皇帝御赐之物前,不敢治罪的么?难道你想对太祖皇帝不敬?既然你想寻我麻烦,那你说!你对着太祖皇帝御赐之宝说啊!” 说着便将怀里揣着的那半块尿壶向蔡德章脸庞推了过去,竟是要将那尿壶糊在蔡德章脸上一般。 一股浓烈的尿骚味扑面而来,蔡德章大觉恶心,伸手便去挡,柴靖宇见他手伸过来,便立马松手,蔡德章一个不慎,那半块尿壶便掉在了地上,被摔的粉碎。 柴靖宇大叫起来:“蔡德章!你摔了太祖御赐宝物!” 蔡德章顿时头大如斗,气恼道:“休要胡搅蛮缠,你这没上没下的狗东西!” 柴靖宇却是不依不饶,揪住蔡德章不放,说他摔了太祖御赐之物,要让他赔。 堂堂知府,居然又被柴靖宇坑了一把,蔡德章不想跟柴靖宇夹杂不清,推开他道:“行了!此事暂且不谈,就当本府不跟你这竖子计较,你以前为恶的事,本府暂且不管,本府此来,还有一件事要问!” 柴老夫人淡然道:“蔡大人请问。” 蔡德章拍了拍衣袖,朗声道:“这两年来,本府一直打算兴修水利,造福于民,所以一直派人在江州境内勘测,规划河道,就在不久之前,有下属回报说,在城南七十多里处的一口枯井里,竟挖出六七十具尸体,都是死于五年之前,且都是死于非命,毙于刀斧!而那口枯井竟也不是寻常水井,而是连着一条矿道,那矿道已然被封,可本官命人仔细探查,才发现那里竟是一处精铁矿脉!” 蔡德章此言一出,柴老太太浑身都抖了一抖。 “咔嚓!” 却是柴俊义手中茶盏没有拿稳,掉落在地,打得粉碎。 蔡德章嘿嘿一笑,看了眼柴老夫人,又看了眼柴俊义,沉声道:“而那口枯井所在的地方,正是属于你们柴家!” 正戏开场了! 谁都知道,这蔡知府如此兴师动众,不可能只为了教训一个败家子,他要谈的第二件事,才是正题! 柴俊义脸色难看,看着蔡德章道:“蔡大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蔡德章冷着脸道:“本府还能骗你不成?” 柴俊义急忙摆手道:“别别别!蔡大人,柴某不是那个意思,柴某只是感到震惊而已,没想到在我柴家的那块地皮上,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知蔡大人有没有核实过,死掉的那六七十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蔡德章道:“本府当然已经派人去核实过,但那些人毕竟已经死去五年了,埋葬尸体的地方颇为潮湿,尸体已化为白骨,难以辨别其身份。” 柴俊宇沉声道:“这样啊,倒是有些遗憾。” 蔡德章道:“但本府两个都头在附近多方探查,却也探听到一些欣喜,旁边有个村落,名为边井村,在五年之前,村里突然消失了两家佃户,老少一共十多人,几乎是突然蒸发了,谁也不知其去向。” 柴俊义沉吟道:“难道这突然消失的两家佃户,跟那些尸体有关么?” 蔡德章别有深意地看了柴俊义一眼:“怎么?那两家佃户跟枯井中的尸体有没有关系,你柴二爷能不知道?” 柴俊义脸色一僵:“蔡大人说笑了,我怎会知道?” 蔡德章冷笑道:“笑话!那两家佃户,种的是你们柴家的田,每年都要给柴家交租,你柴家的佃户突然失踪,你柴二爷能不知道?” 柴俊义道:“蔡大人,您这可错怪我柴二了,要说柴家也算有点家业,拥有的商铺和田产也确然不少,我柴俊义这些年帮老夫人管家,但也不可能每个佃户的行踪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吧?而且五年之前,柴府上下的田产,都由我大哥管理,大哥去世之后,我才开始正式掌管柴家的所有田产,这几年来,确实从不曾听说过佃户消失的事情,更不知那里死人的事。” 蔡德章道:“怎么着?你是将此事推倒你那已经死去的大哥头上了?” 柴俊义道:“柴大人!你如此咄咄逼人,究竟是何居心?难道在我柴家的地里死了人,就都是柴家的过错?” 蔡德章道:“本府既然请了这么多人,亲自到柴家来,自然便有足够的理由!经过探查,边井村旁边的那个精铁矿,纯度极为惊人,而且存储量极大,十分容易开采冶炼,经过计算,只需派遣百来个人,一边采矿一边冶铁,只需两三年时间,就足以武装出十万精兵!十万披坚执锐的精兵!” 说到这里,蔡德章一步步走到柴俊义跟前,跟他相距不过一尺,盯着他的眼睛道:“而那个铁矿,已经被开采过!死在那里的六七十人,都是矿工!” 柴俊义被蔡德章逼视,竟是不争气地往后退了一步。 厅内的所有人,也都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蔡德章的脸色有些发暗,神色更是极为古怪,有难以抑制的兴奋,更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狰狞。 柴靖宇暗自咽了口唾沫,眼睛在蔡德章的侍卫身上扫了一眼,对于在末世生存了很久的人而言,这种迹象他已经很熟悉,虽然蔡德章本人并不曾察觉自己身体的异常,但柴靖宇却知道,距离他变成丧尸,完全失去理智,已经不远了。 蔡德章指着柴俊义道:“柴二爷,边井村失踪了十多口人,你可以说你不知情,但你柴家的地里,居然有人在开采铁矿,你能说不知情?除了你们柴家,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在你柴家的地里,召集六七十人,开采铁矿?” 柴俊义又退了一步,喉咙动了一动,没有说出话来。 宋朝吸取了唐朝节度使割据天下,不受节制的教训,兵权高度集中,而且对宗室“封而不建”,也就是只分封王侯,但却不让他们有领兵之权,更不给他们建府的权利,从而消弭了宗室子弟爆发诸王之乱的可能。所以凡是有爵位的贵族,可以有大量田产,但这些田产却只能种田,只能建宅子,不能私自干别的。 更不能私自开发精铁矿! 在二十一世纪,全国的矿产都属于国家,私人不经允许,不能直接开采;而在一千年前的封建时代,大型铁矿的管理更是极为严格,因为开矿就意味着能出精铁,出精铁便意味着能炼钢,大量的钢铁便意味着精兵铁骑! 中国铁矿资源其实并不丰富,因为铁矿虽多,但纯度却低,储量也不大,大多数难以开采,即便是开采了,以当时的冶炼技术,也难以炼出好铁。所以历代以来,朝廷一直严禁私人开矿,当然像一些含量低、纯度不高的小矿,朝廷也不会太过在意,偷采也就偷采了,最多罚几个钱了事,甚至问都不问;但含量大、纯度高的大型铁矿,却是严禁私人开采的。 女真人在正式立国兴兵之前,极度缺铁,别说给没法给马安装马蹄铁,就连所用的弓箭,还是石头和兽骨所制,连像样的刀具都少得可怜,可见这个年代的大型铁矿,对国家和民族是何等重要。 在这个年代,私自开采大型铁矿,可能比二十世纪私自开采提炼铀矿还严重,是叛国之罪! 足以抄家灭族了! 大厅里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已经认定这事情是柴家所为了。 一方面,不得不震惊于柴家的胆量,竟然敢偷偷干这等抄家灭族的勾当。 另一方面,不得不震惊于蔡知府的魄力和权谋,原来教训柴家那个黄口孺子,只是他替自己的宠妾出气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将柴家连根拔起,让这个在江州根深蒂固的柴家灰飞烟灭! 在宴客厅内,推杯换盏之时,纵情谈笑之间,覆灭江州第一豪门——蔡知府要的,就是这样的惊天大手笔! 这些江州的仕绅贵族,哪一个跟柴家没有生意往来?哪一个跟柴家没有沾亲带故?蔡德章将刀口对准柴家的时候,人人都感到了一股森然冷意! 先前见蔡德章找柴家的麻烦,这些人未尝不是幸灾乐祸,但说着说着竟到了抄家灭族的份上,这个时候,在座的仕绅们却都高兴不起来了。 江州仕绅以柴家为首,是江州的地头蛇,就算相互看不顺眼,也只是小矛盾,毕竟同气连枝,有共同利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蔡德章身为外地来的官,跟本地仕绅本就是对立的,且蔡德章自负是蔡京的儿子,一心要将江州彻底经营成蔡家地盘,不屑放下身段跟仕绅合作,却不想仕绅势力根深蒂固,这个被他当做了俎上鱼肉的江州城,竟硬是嚼不懂,蔡德章对江州仕绅们,怎能不心怀怨气? 坐在蔡德章对面的一个老头子端起一口茶,一饮而尽,叹道:“知府大人真是好大的气魄,你问的是柴家之罪,却让我们这些瞧热闹的,凛然生怖,遍体生寒啊!” 13.第13章 秘辛 这老头名为王臻晖,是进士出身,虽然已经致仕,但在江州影响力却是极大,柴老国公病重不出面,柴老夫人妇道人家难以做主,所以他便是江州仕绅的主心骨。到了此时,图已穷,匕已见,蔡德章磨刀霍霍,刀光已经照到了柴家,王老爷子也终于无法袖手旁观,只得出面周旋了。 毕竟唇亡齿寒,更何况王臻晖跟柴国公交好,柴靖宇也要叫他一声表舅公呢。 王臻晖抿了抿嘴唇,刚想说什么,突然听见柴府之外,人声鼎沸,一片嘈杂,乱糟糟响了一会儿,便很快安静下来。 两个身着铁甲的武官走了进来,向蔡德章躬身道:“大人,卑职率一千甲士,已经将国公府包围。” 蔡德章笑道:“好!让兵士们待命,你二人留在本府身边听用。” 王臻晖脸色惨白,刚刚涌到嘴边的话,竟是说不出来,生生给咽了下去。 蔡德章笑得愈发灿烂:“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无为军的统制李吉为,这位是副统制黄铮!” 无为军! 他连无为军都拉来了! 大厅中众人面面相觑,诸位仕绅表情各异,神色却都很难看。 柴老夫人却是面无表情,只是悄然给袁管家使了个颜色,袁管家心领神会,微微颔首,悄悄退了出去。 蔡德章志得意满,从主客位走到大厅口,又从大厅门口踱步而回,看着柴老夫人道:“柴老夫人,非是蔡某逼人太甚,而是职责所在,不得不为。自太祖以来,各代圣上都对柴家恩遇有加,但柴家却大事小情不断,暗地里总有些腌臜事,圣上宽宏大量,从不计较,可是这一次,柴家倒行逆施,实在超出了底线,更是草菅人命……六七十条人命啊!你们真该天诛地灭!” 柴老夫人道:“蔡大人,你是硬要将那个铁矿,以及这六七十条人命,栽赃到我柴家头上么?” 蔡德章狞笑道:“栽赃?事实俱在,怎会是栽赃?别说事情发生在你柴家的地里,就算在江州城别的地方,除了你柴家,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手段?还有谁能有这样的狗胆?” 其实蔡德章倒不是真的指鹿为马,此事确实跟柴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既然被发现了,柴家就怎么摘也摘不清。柴老夫人和柴俊义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驳,却听柴靖宇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蔡德章将转过身来,看着柴靖宇道:“怎么着?你一个黄口孺子,也来跟本府狡辩?” 柴靖宇反问道:“蔡大人,那些被挖出的尸体,您可是亲自看过了?还有那个被封了的矿道,您可是亲自去过了?” 蔡德章道:“此事如此耸人听闻,发生在本府治下,本府怎能不亲自去看?” 柴靖宇一脸同情地看着蔡德章,嘴里咕哝了一声,不住摇头。 蔡德章蹙眉道:“你说什么?” 柴靖宇摆摆手道:“呃?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蔡德章怒道:“又在装腔作势!有什么话便说出来!真是狗改不了****,只会偷偷摸摸!” 柴靖宇为难道:“我这话若是说出来,怕知府大人动怒。” 蔡德章道:“你不说本府便不怒么?说!” 柴靖宇却不说话,而是后退一步,向蔡德章深深地鞠躬。 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蔡德章道:“你干什么?不说话鞠什么躬?” 柴靖宇道:“乘你还能看得到,略表心意而已,小子生怕再耽搁一会儿,就算是给大人鞠躬,大人也看不到了。” 蔡德章怒道:“你什么意思?” 柴靖宇道:“大人或许感觉不出来,但……哎!可惜!可惜!尸毒入体,已经来不及了。” 蔡德章的一个侍卫怒吼道:“竖子!休要哗众取宠,故弄玄虚!” 柴靖宇看着那侍卫,更是一个劲地摇头:“你也一样,太迟啦,太迟啦!”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柴家这小子,又开始装腔作势了。 蔡德章则是耐心尽去,冲身边的侍卫道:“来人!将这信口胡言的家伙先给我拖出去!” 眼见要被蔡德章的侍卫丢出去了,柴靖宇高声道:“且慢!蔡大人,反正到了这等地步,关于五年前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也没什么可遮掩的,我可以和盘托出,绝无半点隐瞒。” 蔡德章盯着柴靖宇,问道:“你也知道?” 在蔡德章眼里,柴靖宇是个彻头彻尾的败家子,即便能够做出震惊四座的散曲,也只是个会吟诗作曲的败家子而已,像这样荒唐的家伙,怎可能知道如此隐秘的事?柴家的地里出了六七十条人命,埋藏了惊天的矿藏,这么大的动静,硬是给瞒得死死的,这五年来可谓是半点消息都不曾泄露,柴老夫人和柴老二就算脑子被驴屁股夹了,也不至于将这等事告诉这个败家子。 柴老夫人跟柴俊义对视了一眼,眸子里都闪过一丝古怪。 这两人心里比蔡德章还吃惊,都在想:“怎么可能?他怎么知道?他知道了什么?他知道了多少?” 柴靖宇笑着看了蔡德章一眼,反问道:“我也是柴家子弟,这么大的事,又怎能不知道?” 蔡德章道:“好!你且说来!” 柴靖宇露出一副回忆神色,却是先叹了一句:“家父在五年之前,突发恶疾,没撑过一夜,便暴卒于家中,此事江州城诸位叔伯们大多都听说过,说起来,家父暴亡,却也是因为那害人的铁矿。” “哦?”蔡德章一直注意着柴老夫人和柴俊义的神色,见他们听到这句话之后,都是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于是蔡德章便问柴靖宇道:“你父亲的死,也跟这个有关系?难道有什么蹊跷?” 柴靖宇道:“当然是有蹊跷的,家父身体虽算不上健朗,但也无病无灾,怎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就染了恶疾,而且连治疗时间都没有,直接就死了呢?” “那是什么缘故?” 柴靖宇道:“因为他染的,根本就不是恶疾,而是尸毒!” 蔡德章愕然:“尸毒?” 柴靖宇确信地道:“不错,正是尸毒。” 蔡德章问:“尸毒是什么?” 柴靖宇道:“其实,蔡大人你想错了,那里根本就不是铁矿,而是一个古墓,死去的那些人,也根本不是在开矿,而是在盗墓!” 蔡德章刚想要说什么,就被柴靖宇打断:“先听我说完!” 柴靖宇道:“五年之前,边井村的有两户人家,在自己租种的田边打了一口井,那口井打出来之后,才发现井底下连着一条甬道,那甬道已经被堵死了,看样子,那甬道半是出自天然,半是人工凿成,他们一时好奇,便顺着那甬道继续发掘,那甬道极长,他们一连挖了好几日,都不曾挖到底,反倒挖到了不少铁矿石,那些矿石纯度极高,容易冶炼,当时他们不知道那里储量会那么大,只想着开采出来,打些铁卖钱。” “他们也确实有了不菲收获,两家商议,要将此事保密,所以边井村其他村民都不知晓,可利益总会引来纷争,有一次两家起了冲突,恰好被家父撞见,家父性子细腻,瞧出了蹊跷,详加询问,便知道了其中缘由。当时家父也并不知道那里铁矿石储藏量那么大,以为那里只是一个小矿而已,便打算开采出来……” 蔡德章冷笑一声:“笑话!难道你想说,你父亲之所以未曾报备官府,就私自开矿,只因为误以为那里只有少量铁矿石,所以没怎么在意,只想随便开采开采?嘿嘿,你这样就想为柴家开脱?你以为本府脑子里进泥石流了么?那处铁矿,有近百人同时开采过的痕迹,这样的开矿规模,你柴家会将其当做小矿?” 柴靖宇道:“知府大人,且听我慢慢道来!那处铁矿之所以有近百人开发过的痕迹,是因为那处铁矿早在柴家发现之前,就被人发掘过,因为那铁矿深处,竟藏着一座千年前的古墓!古墓的主人早在千年之前,就发现了这处铁矿,却没有大量开采,反倒在铁矿之中,修建了自己的墓穴!” 蔡德章道:“尽是信口雌黄!铁矿之中,怎么修建墓穴?” 柴靖宇反问道:“谁说铁矿之中,便不能兴建墓穴?” 蔡德章道:“那便是说,你父亲发现了墓葬,准备盗墓?” 历朝历代,盗墓都是犯法的。 柴靖宇道:“怎么可能?家父身为国公世子,怎可能知法犯法?家父发现那铁矿的秘密之后,便打算告知官府,可还没等他整理材料,跟官府通气,那铁矿里便又发生了变故。” 蔡德章道:“什么变故?” 柴靖宇道:“边井村的那两家人见矿中藏有墓葬,便利欲熏心,起了歹意,偷偷联络了外地的一伙人,准备在家父告知官府之前,将那古墓给掘了。这些人并非盗墓的行家,所以只能硬来,约摸集齐了六十多人,开始挖掘古墓,毕竟人多力量大,没用多少时间,那古墓居然真被他们给掘开了,只不过可惜的是,那墓室居然十分简陋,除了一口棺椁,便再无其他东西,更没有一样陪葬品。 “而那石棺上,刻着一行大字:‘开吾棺者必死!’” 14.第14章 丧尸 柴靖宇继续道:“这行字可能是红漆染成,看起来血淋淋的,让人好不害怕。但那些人花费那么大力气,却只找到一口石棺,又怎能甘心?毕竟坟墓主人刻字恐吓盗墓者,也是极为常见的事。再说那行字诅咒的是‘开吾棺者必死’,可却没说是什么时候死,立马死也是死,五六十年后死也是死,再活个几十年,老死病死不很正常么?所以那些人也没真将那句诅咒当回事。 “他们以为陪葬品都藏在棺椁里,便开了那棺椁,可惜棺椁之中,依旧没有陪葬品,只有一具尸体,被埋葬了这么多年,居然不曾腐烂,看起来依旧和刚死的人一样,只不过面目狰狞,脸色发青。 “开了棺依旧一无所获,那些人都丧气了,有一个名叫石老二的,脾气最是暴躁,他心生恼怒,便将那不腐古尸从棺材里拖了出来,抛开那古尸的肚子,将古尸的五脏六腑一一刨了出来。口中还大骂,说你害我们白白挖掘这么久,却连半点值钱玩意儿都没留,不将你剖腹挖心,难消我心头之恨! “有人给家父传了消息,说那村民带着一帮人去发丘盗墓了,家父得知之后,急忙带人赶了过去,派柴家的护院将那些人控制起来,并打算将那些人送官。那伙人急忙跪地求饶,说自己虽然挖了人家的坟墓,可什么都没得到,这样就被拿去送官,也实在太冤枉太吃亏了些。家父见这些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甚是可怜,也动了恻隐之心,正打算放过他们,却突然发生了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 柴靖宇讲到这里,边有好多人问:“什么事?” “又有变故?” “毛骨悚然?有那么夸张么?” …… 很显然,不管这些人信与不信,他们听进去了。 柴靖宇接着道:“就是我先前所说的那个石老二,他突然发生了尸变!” 蔡德章蹙眉道:“什么尸变?若是死了,你可以信口胡言,说是诈尸,可他明明是个活人!” 柴靖宇道:“虽是个活人,却突然变成了活死人!” 王臻晖问:“活死人?” 柴靖宇道:“石老二因为刨了那古尸的心肺脏器,行为实在恶劣,被家父痛骂一顿后,也认了错,正在道歉祈饶呢。谁知刚刚还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就失去了神智,猛然间扑倒了旁边另外一人,一口咬住了那人的脖子,竟硬生生将那人的喉咙给咬断了!” “啊!” 大厅中突然有人惊叫一声,众人侧目望去,却是宋清韵忍不住叫出声来,然后急忙捂住了樱唇。 宋清韵并非大惊小怪,而是忍不住便想到了陈文敬,当时陈文敬也是突然风魔,咬伤抓伤了好多人,还咬断了一个侍卫的喉咙。 柴靖宇看了宋清韵一眼,继续道:“当时所有人都极为吃惊,一时间没人反应过来,直到那石老二咬断了一人的喉咙,还继续去撕咬那人,大口大口地吞咽那人的血肉,众人才反应过来,大呼小叫,纷纷上前去拉那石老二。 “可是这时的石老二,却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只剩下嗜血的*,见到有人靠近,就顿时变得更加兴奋起来,见人就咬,刚刚冲上去的那几人,顿时就被咬伤。 “更为瘆人的是,那石老二脸色变得灰青,浑身皮肤都变得干瘪,整个人罩在一股死气之中,而且十指上的指甲,居然在转眼的功夫,就长到了将近一寸长,那指甲比虎狼的利爪还锋锐,一个上男人一不小心,居然被他一只手抓进了小腹!那人的肚腹轻而易举就被他的手爪撕开,这才感觉到撕心裂肺的剧痛,然后腹内脏腑都暴露出来,石老二伸手一扯,那人的肠管就流了一地! “那些人不是行伍出身,看到这般惨状,都吓得屁滚尿流,若不是家父带去的护院用刀剑相逼,恐怕早就一哄而散了。那些人在家父指挥之下,想要捆缚住石老二的手脚,但又畏惧石老二的尖牙和利爪,便只能打断了他的手脚。没想到石老二手脚都断了,还兀自不肯干休,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直扭曲着身体,想要扑向别人,两只眼睛总是瞪着别人,将满嘴尖牙露出来,不停咬合,作势欲扑,让看到的人都凛然生怖。 “石老二手脚被废,却还在不停挣扎,动个不停,但别人都一个个躲得甚远,他便伤不了人。当时有超过十个人受了伤,或是被咬伤,或是被抓伤,那个喉咙被他咬断的,已经断了气,神仙也救不了了;而那个肚腹被他抓破的,却还不停挣扎,极为可怜地叫喊着:‘救救我,救救我!’。 “家父立马派人去请了大夫,抓紧给这个肚破肠流的倒霉鬼医治,那大夫见到那倒霉鬼的惨样,也是心头发憷,开了个补血的房子,命人煮了汤药,准备给那人服下,然后战战兢兢地将那倒霉鬼的肠子塞进肚子里,然后用针线缝合,但伤口只缝合了一半,那人已经断了气。 “大夫搭上那人手腕,叹了口气道:‘脉象已经消失,心跳也已然停止,给他准备后事吧……’话刚说到这里,刚刚死去的那人突然睁开眼睛,伸手抱住那大夫,一口便咬住了大夫的肩膀。那大夫根本来不及反应,先是震骇许久,才感觉到肩膀上的疼痛,刚痛叫了一声,那诈尸的家伙便狠狠将大夫肩膀上一块肉给咬了下来,然后生吞进肚子里。” 柴靖宇说到这里,蔡德章突然问道:“哼!越说越离谱,若依你所言,那人是借尸还魂了?” 柴靖宇摇头道:“非也!虽然诈尸,却并未还魂!” 蔡德章问道:“怎么说?” 柴靖宇道:“那人虽然诈尸活了过来,但却已经丧失了魂魄,根本就没有理智,纯粹就成了一个只剩*的尸鬼,只知道咬人吃人!因为他丧失了魂魄,变成活死人,所以我称之为‘丧尸’!” 15.第15章 尸祸 “丧尸?” 柴靖宇点点头,继续道:“那大夫惊骇欲绝,转身想要逃,却被那丧尸的抱住了大腿,继而又是一声惨叫,大腿上被狠狠咬了一口,血流如注,顿时趴到在地。那大夫毛骨悚然,只想尽快逃离,虽然一只腿被抱住,但却是四肢并用,疯狂地向前爬,而那丧尸依旧吊在他大腿上,硬是不放手,只将大夫的大腿当做猪蹄一般,不停地啃噬着。于是那大夫一边撕心裂肺地喊叫,一边拖着丧尸不停向前爬,而那丧尸肚子上的伤口只缝合了一般,肠子又从肚腹里滑落下来,掉了一地。 “这景象实在太过骇人,那些盗墓贼都吓得呆了,还是家父身边的护院训练有素,其中有个胆魄过人的护院,擅使一把门板似的大刀,纵身抢上,一刀斩落,将那丧尸拦腰坼为两截。 “可令人心头发毛的是,那丧尸被腰斩之后,居然还在不停撕咬吞咽,因为肠道已经掉落,胃也被切掉了,大夫大腿上的血肉被他吞进肚子之后,就直接从食道里面滑下来,掉落在地上,可那丧尸就像根本不知道自己下半身已经没有了,依旧在不停地吞、咬、吞、咬、吞、咬…… “面对这种情况,众人都手足无措,那大夫大喊救命,但整个大腿都被啃得血淋淋的,露出了白生生的大腿骨,腿上血管被咬断,血流了一地,眼看也是活不了了。 “护院见将那丧尸腰斩都毫无作用,便又用大刀捅穿丧尸心脏,那丧尸依旧像根本感觉不到一般,继续吞咽,于是护院又一刀砍下丧尸头颅,谁知那丧尸只剩一个脑袋,却依旧咬住那大夫的屁股不松口。” 柴靖宇将这一切娓娓道来,众宾客在脑中想象这场景,都觉得后背发凉。 感受最为真切的,便是蔡德章自己,因为不久之前,他刚刚被陈文敬咬过,那陈文敬跟柴靖宇所描述的丧尸几乎一模一样,也是丧失了神智,只知道咬人,而且咬人之后便吞噬血肉,就算四肢被打断,也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被砍下了头颅,还咬住他的靴子不松口。 原本蔡德章对柴靖宇说的话嗤之以鼻,根本不信,但这时候,也忍不住开始疑神疑鬼了,心想若他所言是真,陈文敬又是怎么回事? 柴靖宇接着道:“后来有个护院走上去,将那丧尸的脑袋给一脚踢开,那颗脑袋的嘴依旧一张一合,像是想要咬什么东西,于是那护院拿了块石头,将丧尸的脑袋砸破,那丧尸脑袋这才消停了下来,可给他治伤的那个大夫,却硬生生被他咬死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气氛说不出的紧张,家父刚想缓和一下气氛,让众人放松一下,突然之间,变故又起。” 蔡德章问道:“什么变故?” 柴靖宇道:“尸祸!” 见蔡德章一脸疑惑,柴靖宇便解释道:“就在众人刚松了口气的时候,又有人变成了丧尸,这一次还不是一个,而是接二连三,有好几个人,前一秒还好端端的,忽然之间就冲着旁边的人扑过来了,并且毫不犹豫,张嘴就咬!而且这些突然变成丧尸的人里,还有刚刚被丧尸咬死的大夫!那大夫大腿上的肉都被啃光了,只剩下白生生的腿骨,却丝毫不知疼痛,耷拉着一条腿,想要追着去咬别人,一时之间,又是一阵大乱。 “眼看场面不可收拾,而那些变成丧尸的人完全丢失了灵魂,根本没有恢复神智的迹象,反倒是有好几人,都被丧尸给咬成重伤,只怕性命都难保,于是家父便下令斩杀丧尸。家父带来的人都颇有几分武功底子,加上又都拿着刀剑利器,看到这些丧尸,却也不怯阵,相互配合,便将那几个胡乱咬人的丧尸给砍死了。 “只是丧尸虽然已被砍死,但众人还是心有余悸,同时下意识地离别人远了一些,因为刚刚就是因为站的过近,有人突然变成丧尸,旁边的人连躲都没时间躲,就被咬中。而现在所有人都是相互提防,不敢相信任何人,生怕身边的人也变成丧尸,然后突然就扑向自己,一口咬过来。 “这时候所有人都害怕了,更有不少人想要逃离,但家父心想,逃出去的这些人若是又变成了丧尸,跑出去咬了别人,岂不是让很多无辜之人遭殃?于是下令谁都不能私自离开,否则便格杀勿论。这些护院平日里都是柴家花费大量的金银养着,这时候果然有了用处,那些人见过柴家护院们斩杀丧尸时的英武,为之震慑,不敢逃跑。 “家父便开始询问那些人,想探明为何有人好端端的,突然就变成了丧尸,这时候那些参与盗墓的人,纷纷开始责骂已经死去的石老二,都怪他对那坟墓的主人不敬,刨了人家的坟墓,开了人家的棺椁,这也就罢了,居然还将人家剖腹挖心,对上千年的古尸那般折辱,这才被邪气浸入身体,不光自己丢了性命不说,还咬死咬伤了那么多人。 “这些人将气都撒在石老二身上,将石老二当成了罪魁祸首,但石老二已死,他们也无法泄愤,便又迁怒到石老二的兄长头上,纷纷指着石老大的鼻子痛骂。石老大被骂得不耐烦,就反驳了一句:‘你们骂什么骂?俺是不识字,可当时也有识字的人!咱掘开坟墓的时候,都看到棺椁上面有一行血字,胡家那识字的娃就说了,上面写的是‘开馆者必死’,可当时谁都没有当回事,那棺材是咱一同开的,俺觉着就是那古墓主人的诅咒应验了,你们等着吧!凡是参与盗墓的,谁也逃不了!’ “石老大本也是气话,但这一番话说出口,顿时得罪了一大帮人,这些人刚刚经历了尸祸,本就敏感得很,哪里能受得了石老大这一番胡言乱语,于是便又七嘴八舌地开始声讨石老大。谁知道被石老大给说中了,尸祸再度发生,就在众人打嘴仗的时候,又有人变成丧尸,于是旁边又有人不幸被咬伤,家父只好再次下令斩杀丧尸。 “这一场接着一场的尸祸,闹得人心惶惶,死掉的人越来越多,家父也是心有余悸,眼见夜色将黑,可尸祸依旧没有平息,谁也不知道身边会不会有人突然变成丧尸,所以几乎每个人都离其他人远远的,相隔一丈之外,相互防备着。 “闹了几次尸祸,家父苦苦思索之后,突然有了一个发现:变成丧尸的,一般都是两种情况,一种是被丧尸咬死,在死后会立马变成丧尸;另一种是被丧尸咬伤或者抓伤,过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突然由活人变成丧尸。家父总结出这两点,虽然还未经过大量考察,并不能完全确定,但这丧尸之祸实在是触目惊心,若一旦有一个丧尸跑了出去,再咬伤别人,尸祸便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以至于流毒无穷,一旦尸祸泛滥,便无法控制,于是家父痛下决心,给那些护院下令,命他们将所有受伤的人,都统统……” 蔡德章问道:“统统怎样?”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当然是统统杀掉!蔡大人是手握大权,掌人生死的大丈夫,理应知道,在特殊情况下,该舍弃的必当舍弃,就算不为自身安全考虑,也要为天下百姓着想。而那些参与盗墓的,经过了几次尸变之后,身上几乎都带了伤,虽然当时心智还算清楚,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变成丧尸,暴起伤人了。 “所以家父虽然心有不忍,但还是下令,将那些人都给杀了,并将那些人统统丢进了矿道里,然后将矿道封存,把所有尸体都埋了起来!” 蔡德章冷笑一声,又问道:“这么说,柴树德草菅人命,一出手便坑杀六十多人,还是为了江州的万千生民?” 柴靖宇道:“那是当然,只要走出一个丧尸,家父岂不成了江州城,乃至整个大宋国的罪人?” 蔡德章道:“就算你能说出个牵强附会的理由,但在江州境内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柴树德为何隐瞒不报?为何不通知官府?” 柴靖宇道:“柴家在江州树大招风,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不论江州还是外地,都有不少人巴不得柴家出什么纰漏呢,家父虽然问心无愧,但毕竟下令杀了数十人,若是传扬出去,必定少不了种种指责和攻讦。都说三人成虎,谣言可谓,毕竟此事波谲云诡,隐秘甚多,一旦被人揪住不放,便很难说得清楚,家父即便再怎么光明磊落,也怕他人口舌暗箭,更怕连累到柴家,所以不敢伸张,更不敢报官。” 蔡德章冷笑了一声:“哼!本府真是看错你了,敢情你真是个能言善辩之徒,可你倒是说说,柴树德又是怎么死的?” 柴靖宇道:“至于家父……却也是一时心善,这才遭遇了不测。” “一时心善?笑话!一个能毫不犹豫下令坑杀六十多人的狠人,也敢说什么心善?” 16.第16章 大乱 柴靖宇摇头道:“看来蔡大人对家父误解甚深,家父当时下令杀人,实是迫不得已,将那些人处理之后,也甚感痛惜,让人将那块地方清理了一下,便带护院们回家。谁知走到了半路,才发现他最倚重的一个护院的手臂上,隐隐现出了血迹,那护院怕人发现,一直偷偷遮掩,但终究还是被家父看到了。 “当时人人对丧尸畏之如虎,这护院的伤势一经发现,其他人便立马退开,纷纷拔出刀剑对着他。那护院见到这般情状,立时便跪倒在地,对家父解释说,他的手臂并非是被丧尸所伤,而是被荆棘刮伤的,怕引起误会,才没有告知别人,祈求家父相信他。 “那护院是家父手下的得力之人,家父对其颇为信赖,见他神情恳切,也不怀疑,便相信了他,命人给他包扎。其实若是心狠手辣之人,宁肯杀错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家父终究是太过心慈,没有猜疑手下,却反倒误了自己的性命。那家丁虽然是家父的心腹,但还是畏惧死亡,不想被同伴以刀剑相对,所以暗自隐瞒,心里存了侥幸,觉得自己自幼习武,体魄强健,虽然被丧尸抓伤,但或许能够抵抗尸毒。结果……” 柴靖宇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最恨的便是此人,家父对他信任有加,他却隐瞒了自身伤势,后来变成丧尸,抓伤了家父;同时我心中更埋怨家父,他作为国公世子,妇人之仁也便罢了,怎能连防人之心都没有?就算当时不立即杀掉那受伤的护院,好歹也将他绑起来,也不至于……家父被抓伤之后,自知命不久长,回到家中就让人将他捆绑起来,并亲自嘱咐家丁,说一旦他变成丧尸,便用铜锤击破他头颅,然后立马封入石棺,速速掩埋……后来,果然就被他言中了……” 柴靖宇不甚唏嘘,叹气不已。 蔡德章道:“这便是你所谓的陈年往事?这便是你坦言的个中缘由?我看你分明便是妖言惑众!” “蔡大人,你说我妖言惑众,我却要可怜你!那枯井下的尸体,是绝对不能碰的,一个不小心,便会沾染上尸毒,而蔡大人你不明真相,便贸然去那矿道中查探,你跟你身边这些侍卫们事先没做任何防护,哎……” 柴靖宇看着蔡德章,又是一阵长吁短叹,看柴靖宇的表情,就像是看着一个半截入土的将死之人。 蔡德章心中不胜恼怒,恨恨道:“臭小子,你以为本府会信你的胡言乱语么?你若再敢妖言惑众,本府……” “啊!” 蔡德章话刚说到一半,只听一声惨叫,众人纷纷侧目。 发出惨叫的是一个柴府的下人,本是为客人们端茶送水的,却不想旁边的一个知府侍卫突然发疯,猛地扑将过来,一口咬在他耳朵上,那下人一声痛叫,手里端着的茶水打翻在地。 众人看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侍卫硬生生将那下人的耳朵咬了下来,咀嚼两下,吞进了肚子里。 “丧尸!” 柴靖宇指着那个侍卫,叫喊出声。 众人悚然动容,纷纷起身闪避。 那个侍卫将咬下的耳朵吞进肚子里,便又向那个下人扑去,那下人一边嚎哭,一边撒腿逃跑,那侍卫追了两步没赶上,又向旁边的人扑了过去。 刚才柴靖宇讲述那段陈年往事的时候,诸多宾客都是将信将疑,这时候突然发生变故,加上柴靖宇一声道破,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王金!王金!”蔡德章大叫道,“王金!给我站住!” 王金正是那个侍卫的名字,可任由蔡德章如何大喊,王金却都充耳不闻,只追着人咬。 柴靖宇叫道:“他已经变成丧尸,没有神智,你再叫也没有用的!” 蔡德章气急败坏,指着王金道:“给本府砍了他的手脚,看他还敢咬人!” 蔡德章话音刚落,便又听到一声惊叫,又一个侍卫突然暴起伤人,一口咬在了一个客人的脸上,硬生生将那客人的半张脸皮给撕了下来。 柴府之中,顿时大乱。 刚才蔡德章下令之后,拔出刀剑准备砍人的侍卫也都愣了,不知道该做什么,蔡德章气急败坏道:“给我杀!这两个咬人的,都给本府杀掉!” 立时有两个侍卫领命,向王金砍去,王金变成丧尸之后,根本不知闪避,顿时被砍掉了一条臂膀,又被一刀削中了脖子,整个脖子被刀刃砍进去了一半,然后脑袋便耷拉了下来。 这两人没有对付丧尸的经验,眼见一刀削中了王金的脖子,便以为已经将他砍死了,转而去追砍另外一个变成丧尸的侍卫。却不知丧尸只要大脑不受损,就不会被杀死,就算脖子已经断了一半,照样能够咬人,于是这边一个客人就着了道,从王金身边跑过的时候,被王金一口咬住了肩膀,顿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叫。 就在这一会儿功夫,又有一名侍卫变成了丧尸,这些人都是蔡德章的亲兵,曾在江边被陈文敬抓伤或咬伤,这时候丧尸病毒过了潜伏期,所以便接二连三变成了丧尸。 柴靖宇高声叫道:“大家都小心了,不要乱跑!都避开知府大人的侍卫,这些侍卫都是跟随知府大人去探查过那些尸体的,他们沾染了尸毒,随时有可能变成丧尸!” 众人听到此言,纷纷避开了蔡德章的侍卫,有人跳到了桌子上,有人缩在了桌子下,还有人夺路而逃。 宋清韵早已花容失色,她身边一直站着两个侍卫,是蔡德章派来胁迫她的,而这两个侍卫身上也带着伤,这时候也相互起了猜忌,手按刀柄,各自推开两步,相互对视,他们都是知府的亲兵,身为同事,这时候却相互忌惮,暗暗防备。 宋清韵急忙缓缓往旁边挪,那两个侍卫这会儿根本顾不上她,见她偷偷开溜,也都没有出手阻挠。宋清韵退出这两个侍卫控制范围之外,见那两人都没追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就在此时,一个丧尸突然从右侧冲出,向她咬了过来。 “啊!” 宋清韵没想到好不容易逃脱了两个侍卫的魔爪,却从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眼睁睁看见那个丧尸卫向她咬来,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浑身僵直,根本就忘记了闪避。 眼见要被那丧尸咬中,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那丧尸的脑袋被一把椅子砸中,扑过来的动作戛然而止。 用椅子砸丧尸脑袋的,正是柴靖宇。 柴靖宇眼见宋清韵性命危急,便急忙拿起椅子砸了过来,砸中丧尸脑袋之后,椅子腿顿时断成两截,而那丧尸生前恐怕是练过铁头功的,脑袋挨了一椅子,却并未被砸破,整个身子晃了一晃,又向宋清韵扑来。 柴靖宇忍不住蹙眉,他这副身体实在是弱的可以,拿椅子砸丧尸,没将丧尸砸死,自己的胳膊却因为用力过猛,险些脱臼,好在他反应够快,砸了丧尸一椅子,就伸手拉着宋清韵,急忙往人少的地方跑,那丧尸毕竟慢了一拍,行动没有常人敏捷,并没咬到宋清韵。 柴靖宇刚拉着宋清韵走了没几步,就听见有人大叫救命,这声音极为熟悉,低头一看,却是柴宏宇。 柴宏宇缩在一张桌子下面,而那桌子的一头又被一只丧尸给堵住了,那丧尸也钻到了桌子下面,不停伸出爪子,想要抓住柴宏宇,好在丧尸的腰带被桌子腿勾住了,虽作势欲扑,却被腰带拉扯,一时间还抓不到柴宏宇。 柴宏宇身子骨比柴靖宇强健得多,但面对丧尸,却是浑身发软,明明只需从桌子另一头钻出来,就能够成功逃跑,可他却偏偏趴在桌子下面,只知道大喊救命。 可这种人人自顾不暇的情况下,谁会来救他? 这样下去,迟早被丧尸抓到! 这小子跟柴靖宇作对的时候,倒是格外有劲,这生死关头,却是孬种得不行,柴靖宇实在看不下去,大喝一声:“快跑!不跑我就砸破桌子,让丧尸咬你!” 柴靖宇说罢,便真的将另一只手里的椅子扔了出去,砸在了柴宏宇藏身的桌子上,那桌子一震,几乎被那椅子砸塌。 柴宏宇一边大哭,一边大骂:“你个天杀的柴靖宇!我是你堂弟,你居然想害我!你居然想害我!” 柴靖宇更不答话,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茶壶,便向柴宏宇砸过来,茶壶应声而碎,内中茶水流淌出来,柴宏宇大腿被茶水烫到,一边大骂柴靖宇,一边不得不往桌子另一头爬,等钻出了桌子,才发觉自己摆脱了那个丧尸。 可柴宏宇哪里会感激柴靖宇救了他一命,他心中只恨柴靖宇作为堂兄,在他落难的时候,不仅不过来帮他,还拿椅子和茶壶砸他,等到摆脱了丧尸,浑身力气顿时恢复过来,便骂得更大声了。 “柴靖宇!你个天打五雷轰的!我可是你的堂弟!你居然落井下石!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列祖列宗啊!看到这混账东西没有,快来将他带走吧!” 宋清韵看得真切,心里颇为不忿,知道柴靖宇砸柴宏宇,其实是为了救他,正想开口为柴靖宇辩解,却被柴靖宇拽着继续往外跑。 在这种时候,柴靖宇才没功夫去管那个蠢猪怎么想呢! 17.第17章 断臂 这时候柴府已经大乱,众人都没料到今日会遭逢大难,都纷纷抱头鼠窜,许多人已经蹿出了大厅。 柴家府邸的结构,和别家大有不同,刚进门的这一进院子,先是一道影壁,上面有黄庭坚亲题的草书,那影壁之后却被开凿出一个池子来,池子中养着上百条锦鲤,池子后面才是宴客大厅。很多宾客只顾逃跑,却是慌不择路,一不小心便失足掉进了池子里,跟在后面的人也没看前面的路,便跟着掉进去了,一时之间爬不上来,却有一个变成丧尸的侍卫也跳进了池子里,向那些倒霉鬼扑过去,顿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柴府今日聚了不少人,这尸祸一旦爆发,必定造成大乱,几乎不亚于军中炸营。蔡德章的亲兵队里,共有二十名侍卫,有些人变成了丧尸,还有没变成丧尸的,也都受了刺激,都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眼神太过异样,不仅防备别人,还要担心自身会不会尸变,心神大乱之下,便纷纷拔刀在手,只要有人靠近,也不分辨是不是丧尸,立马挥刀就砍。 蔡德章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大声叫道:“来人!来人!” 跟在他身边的两个无为军将领不知何时只剩了一个,只有李吉为还在他身边护卫,而黄铮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李吉为听蔡德章召唤,回道:“末将在!” 蔡德章道:“这些侍卫都疯了!你将无为军给我调来,凡是变成丧尸的,抓咬他人的,不管是谁,统统格杀勿论!” 李吉为高声回答:“领命!” 就在这两人一呼一应的时候,拉着宋清韵往外跑的柴靖宇听得真切,冷冷道了一句:“若是蔡大人也变成丧尸了呢?也格杀勿论么?” 蔡德章脸色顿时一黑,全身僵直。 李吉为见蔡德章脸色难看,转头瞪了柴靖宇一眼,怒喝道:“混账东西!蔡大人乃是朝廷命官,一身正气,诛邪不侵,怎会变成……” 李吉为话未说完,便听宋清韵惊呼道:“小心!” 李吉为心头“咯噔”一下,便浑身一个机灵,急忙一个侧身。 “啊呜!” 蔡德章露出满嘴尖牙,一口向李吉为啃了过来。 李吉为乃是无为军中的统制,自幼精熟武艺,虽然距离蔡德章极近,又被其突袭,但在宋清韵提醒之下,依旧躲过了蔡德章这一咬。 蔡德章两只手爪向李吉为挠来,李吉为伸手扭住蔡德章手腕,蔡德章已经根本不会说话,“呜哇”乱叫,张着嘴不停向李吉为咬过来,却因手腕被扭住,根本咬不到对方。 李吉为大叫道:“蔡大人!蔡大人!你醒醒!” 柴靖宇在一旁冷冷道:“他已经变为丧尸,你唤不醒他的!” 李吉为看了柴靖宇一眼,柴靖宇便又说了一句:“对付丧尸,攻击别处都不顶用,只能击碎他头颅,或者扭下他的脑袋,此外别无他法。” 李吉为犹豫了一下,侧身一个肘击,撞在蔡德章腰腹间,同时丢开他双手手腕,蔡德章踉跄后退,李吉为伸手扯住他腰带,猛地一拽,将蔡德章腰带给拽了下来。 蔡德章被李吉为击退一步,坐倒在地,爬起身便又向李吉为扑来。但柴德章的攻击毫无章法,李吉为乃军中猛将,武功高明,只用了一招小擒拿手,便又扭住了蔡德章的手腕,然后顺势撅其臂弯。蔡德章虽然已经变为丧尸,但人体结构未变,被李吉为这么撅着臂弯一卷,顿时便弯腰往下扒去,李吉为身子一转,将蔡德章胳膊扭到背后,用那根腰带将他双手捆了起来。 李吉为身为无为军的统制,其实官品不低,在战时相当于后世的旅长或师长,也不受知府节制,更不是蔡德章下属,但他却在蔡德章面前自称末将,对其敬重有加,这全是因为蔡京的缘故。 宋朝重文抑武,蔡京权倾朝野,不仅是文官之首,就连几名实权太尉,也或跟他交好,或仰其鼻息,蔡德章是蔡京的儿子,李吉为不论官职大小,在他面前,就硬是矮了一截。 此时蔡德章已经变成丧尸,想要吃了李吉为,李吉为将他捆绑起来,却硬是不敢杀他,也不知如何处置。李吉为左右四顾,看见大厅门口的柱子,便将那腰带一扯,将蔡德章绑在了柱子上。 柴靖宇见李吉为捆住了蔡德章,担心自家府邸中大乱,若有丧尸冲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提醒李吉为道:“李统制!李统制!” 李吉为正六神无主,听柴靖宇叫唤,抬头看了他一眼。 柴靖宇道:“李统制,你不是带了一千无为军么,现在柴府已经大乱,还请将军率无为军进府,扫除丧尸,歼灭妖邪!” 柴靖宇心知,兵上了战场是兵,进了府邸是匪,只要无为军进了柴府,柴家百年来积攒的家私,便要毁于一旦,但就算家财散尽,也总比整个柴府被丧尸占领好。 可柴靖宇提醒一句后,李吉为依旧怔怔不语。 柴靖宇恼了:“李统制!你堂堂军中统制,该当早做决断,否则……” 话刚说到这里,就看见李吉为抬起头来,满脸都是痛悔和懊恼的神色,而他的手心里,赫然露出了一道血印,那口子并不深,也并不显眼,若放在平日,只怕管都不会去管。 但在那伤口上,却插着半截指甲。 尖尖的指甲! 那指甲浑然不似人类的之间,显然是…… 柴靖宇看了被绑在柱子上的蔡德章一眼,又看了李吉为一眼,顿时便不再做声,更不去催促李吉为了。 李吉为此时后悔已极,刚才蔡德章变成丧尸,突然攻击他的时候,柴靖宇便建议他将蔡德章杀了,但他一来畏惧蔡京的权势,又不想背负杀死知府的罪名,便想将蔡德章完好无损地绑起来,谁知终究还是出了疏漏。 他没想到人变成丧尸之后,在短短的时间内,指甲就会变长,而且在刺激之下,旧指甲可能会脱落,然后长出新指甲。李吉为没被咬到,也没被抓到,偏偏在他捆绑蔡德章的时候,不小心被一块已经脱落的指甲给划伤了。 而按照柴靖宇的说法,只要被丧尸所伤,立即便会有尸毒浸入身体,绝无侥幸。 李吉为脸色煞白,只觉天地一片昏暗。 这时候才知功名如尘土,富贵似飞灰,往日里费尽心机,想要阿谀权贵,奉承上官,在此时看来,竟是如此可笑,若再能有一次机会…… 可惜,还能有机会么? 只听刀鞘铿锵作响,却是柴靖宇拔出了他腰间长刀,一刀挥下,向他臂膀斩落。 李吉为虽然心丧若死,但一身武功却没半点退步,一感觉到有人攻击,脑子还没想明白,身体已经做出反应,只一个侧身,便闪过了柴靖宇这一刀,然后下意识便一手抓出,捏住了柴靖宇的脖子。 “啊!”宋清韵惊叫。 李吉为双眸血红,瞪着柴靖宇,他此时被丧尸所伤,自知必死无疑,已经无所忌惮,别说一个国公嫡孙,就算是皇室帝胄,只要一不如意,也直接掐死了。 柴靖宇脖子如同被铁钳捏住,几乎喘不过气来,只勉强道:“李统制……乘尸毒尚未扩散,斩断手臂,或能幸免……” 柴靖宇话未说完,李吉为便反应过来,松开柴靖宇脖子,将长刀从柴靖宇手中夺过,手起刀落,一只小臂便被斩落下来。 李吉为眉头不皱,一声不吭,撕下一块布帛,将断臂裹住。 终究是武人义气,一旦下了决断,便没有丝毫犹豫。而自断一臂之后,求生的*和一身的气力,便又重新回到了这个虎背熊腰的身体里。 18.第18章 兵变 “小公爷,方才得罪了,多谢你仗义相救!” 李吉为包扎好断臂,便感谢起柴靖宇的好言提醒了,柴靖宇急忙道:“这是应当的,李统制无需见外,当下最为紧要的,还是要调来无为军,让……” 柴靖宇话刚说到这里,就见前方一阵骚乱,前面刚刚冲出国公府的一群人,居然大呼小叫地往回奔,争先恐后地绕过影壁,往院子里面跑。 柴靖宇拉着宋清韵,正和李吉为往外走,看到这些人跑回来,也是诧异不已。 李吉为挡住一人,蹙眉道:“怎么回事?干嘛往回跑?” 但冲过来的人嫌他挡了路,也不答他的话,怒声道:“给我死开!”便伸手去推李吉为。 这人是个乡绅,也算江州的名门望族子弟,慌乱之中失了方寸,居然去推堂堂无为军的统制,李吉为就算断了一臂,依旧不是常人能推得动的,见那人一把推来,李吉为用手臂挡开,然后一个巴掌便甩了出去。 “啪!” 一声脆响之后,那人清醒过来,李吉为一把揪住他衣领,沉声道:“我再问一遍,怎么回事?” 那人道:“是……无为军打进来了!杀人啦!放箭啦!无为军杀人啦!” 这人说得语无伦次,却惹得柴靖宇和李吉为都眉头大皱,李吉为道:“怎么可能,没有我的命令……” “啊!” 那人惨叫一声,胸膛上赫然露出了一只箭头。 李吉为愕然抬头,看见一队无为军冲了进来,手持弓箭,见人就射。 岂有此理! 这帮当兵的,居然在统制眼皮子底下动手杀人! 李吉为暴怒:“谁干的?谁让你们动手杀人?” 刚刚冲进来的几个兵士看到李吉为,先是一怔,然后愣愣道:“统制大人,是黄统制下的令,让我们……” 他所谓的黄统制,显然便是副统制黄铮,在第一个侍卫变成丧尸的时候,整个柴府都乱了,李吉为的心思一半关注事态发展,另一半放在蔡德章身上,而黄铮却是立马转身离开,也没跟李吉为报告一声,便出门去控制无为军了。 李吉为双目通红,沉声道:“黄统制?本将在这里,哪有他黄统制下令的资格?你们都给我起开了!” 前面手持弓箭的兵士迟疑道:“这个……” 李吉为心沉了下去,大喝道:“听到没有,将弓箭给我收起来!” 当先的那兵士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又握紧了弓箭,对李吉为道:“统制大人,黄统制说了,柴国公府糟了尸祸,里面的人只要放出去一个……” 这兵士的话还没说完,李吉为的心便已然凉了半截。黄铮身为副统制,虽然是他的下属,但却一直对他甚不服气,无为军属淮南西路,黄铮是军中的地头蛇,而李吉为却是因蔡京举荐,从别处调来的,两人自然很是不对头。在往常处理军务时,黄铮也对他多有掣肘,不过碍于朝廷的安排,他们二人都只是暗斗,不曾明争。 这一次,黄铮借着尸祸,要乘机夺权么? 可无为军统制,是蔡相举荐的,你身为副官,就算夺了权,也是一个犯上某逆的罪名,除非…… 除非他要乘着尸祸爆发,将国公府所有人赶尽杀绝! 兵变! 这就是兵变了! 李吉为脑子转瞬闪过许多念头,却不敢再往下想。 李吉为在行伍中多年,知道为将者要处事果决,他已经犯过一次错误,这时更不能迟疑,只一刀便将那兵士砍翻在地,然后如同一股劲风,猛然扑向刚刚冲进院子里的这几个兵士,刀光闪了数闪,这几人便被他斩杀在当场。 李吉为武功虽然不错,但刚刚断了一臂,十成的功夫,最多能够施展出三四成,以这点本事,本不可能如此干净利落地杀掉这几人。但这几人毕竟是李吉为麾下的兵士,李吉为积威甚久,突然对他们动手,他们依旧没能奋力反抗,加上李吉为动手突然,所以才一举得手。 李吉为斩杀这几人后,手持长刀,直指苍天,对后面的十多个兵士道:“无为军将士!都给本将听好了!黄铮狗贼,乘着国公府尸祸,妄图抢掠国公府,继而加害柴国公和知府大人,尔等若是从贼作乱,便是死罪难逃,还不快快听我号令,不要胡乱杀人!” 李吉为这句话说罢,那十多名冲进院子里的兵士都面面相觑,踯躅不前,李吉为又大喝道:“好!看尔等有悔过之意,本将恕你们无罪!快听我号令,先射杀国公府内的丧尸!给本将看清楚了,凡是咬人抓人的,才是丧尸,你们只杀丧尸,不得杀平民,知道了没有?” 其实李吉为这句话说得颇有技巧,这些兵士显然还在犹豫,并不是如他所说,有了什么悔过之意,但李吉为这么一说,顿时让兵士们下意识觉得,李统制给了另外一条路,自己不用跟着黄铮一条道走到底了。而同时李吉为又给他们下了军令,让他们斩杀国公府中的丧尸,这条命令虽然跟黄铮所下的命令有区别,但却并不违背,于是他们没有过多思考,便去追杀丧尸了。 眼见李吉为成功控制住了这十多人,宋清韵暗暗松了口气。 柴靖宇却拉着她缓缓往后退,低声道:“情势不妙,咱先找地方躲一躲。” 宋清韵奇道:“李统制不是已经控制住那些兵士了吗,他们也不再滥杀了,而是去诛除丧尸,有什么情势不妙的?” 柴靖宇道:“李吉为身为统制,已经需要靠小手段小计谋约束部下,黄铮虽是副统制,但却能鼓动无为军,而且狠辣果决,直接下令诛杀国公府内的所有人,更惊人的是,如此荒唐大胆的命令,无为军居然会遵从,可见无为军内部已被翻了天……只不过两位统制争权,这十多个愣头愣脑的兵娃子,却是要无辜丧命了。” 宋清韵又问:“他们为什么会无辜丧命?” 柴靖宇却顾不上回答她,只拽着她一路往后面跑,水池旁边是一株大树,树干有两人合抱粗细,上面缠满了青藤。 只见柴靖宇拨开青藤郁郁葱葱的叶子,在这粗壮的树干上,居然露出一个树洞来。 宋清韵先是一怔,就听柴靖宇在耳边道:“快进去!”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将她往树洞里推,硬是将她塞进树洞里,然后自己也挤了进去,并将刚才拨开的青藤拉扯过来,将树洞重新遮掩起来。 这树干虽然足够粗,但树洞里挤了两个人,还是显得颇为逼仄,两人挤在一处,难免身躯紧靠,肌肤相接,鼻息相闻。 宋清韵虽是青楼女子,但从不曾和男人如此亲近过,闻到柴靖宇身上的味道,听到他一呼一吸,顿时便双颊发烫,耳根透红。 柴靖宇在她耳畔道:“清韵姑娘,不要做声,吐气吸气时要平而缓,丧尸嗅觉灵敏,不仅嗜血,还能闻到活人味道。” 宋清韵下意识点点头,身子发烫,忍不住微微颤抖。 和柴靖宇相识了这么长时间,在外人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极为暧昧,可她从来只当他是个纨绔子,人无奇貌,胸无点墨,若不是有国公嫡长孙的身份,最多只不过是个混混而已。但今日各种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那一曲《一枝花》更是完全颠覆了她对柴靖宇的观感,这时候两人靠得这么近,竟让她莫名的心慌,却又莫名的心安。 柴靖宇感觉到宋清韵身躯颤抖,以为她害怕,便安慰她道:“莫怕莫怕!不论如何,李吉为会带着那些无为军兵士清除丧尸,因为只有诛除丧尸,他才能平息骚乱,才能占住大义,进而跟黄铮谈判。我们目前要担心的,根本不是丧尸,而是黄铮!是尚在国公府外面的一千无为军!” 宋清韵此时已无心多想,只下意识便相信柴靖宇所言,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为何这么笃定,难道他果真能将形式看得这么清楚? 国公府内的丧尸其实并不多,只有蔡德章和他的侍卫,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个,丧尸的杀伤力也并不像众人想象中那么恐怖,只不过突然爆发生化危机,在这个相信鬼神的年代,众人精神上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国公府之所以这么乱,不是丧尸造成的,而是众人的心理原因造成的。 这就跟炸营一样,损伤并非是外敌造成,而是因为人人提心吊胆,互不信任,都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这时候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可能只是一个士兵做噩梦的尖叫,就可以引爆营中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士兵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纷纷抄起家伙,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追杀军官、仇人、不认识的战友,第二天只留下一地的尸体。 尸祸和炸营也是异曲同工,在丧尸威胁之下,生命都得不到保全,原先的尊卑之分,上下之别都不复存在,只要有人承受不住,便开始乱喊乱叫,紧接着便出现乱砍乱杀的现象。 刚开始的乱砍乱杀,还是只在知府侍卫中出现的个别行为,但后来这些侍卫都变成了丧尸,包括知府大人本人都未能幸免。众人看到这般情况之后,也都陷入了疯狂,对身边每个人都失去了信任,手里抓住任何能够作为武器的东西,只要有人靠近,就死命地进行攻击,根本不去仔细辨认,而且下手毫不留情。 19.第19章 疯狂 虽然和宋清韵挤在一起,但柴靖宇却根本顾不上体会这分外的旖旎,他这副身体实在太过孱弱,在末世肯定是最底层的人,自从亲眼见到李吉为数次出手之后,他便更觉自己弱的可以。 没想到北宋虽然重文轻武,但民间尚武之风还甚为浓厚,此时的武学显然极为高明,单单李吉为的身手,就几乎不比末世时体格经过强化的生化人差。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自己当真变得手无缚鸡之力了,在这种情况下,只能神经紧绷,提高警惕了。 在关键时刻,各人心理素质的差别暴露无遗,留在这一进院子的人已经不多了,有人疯狂乱窜,有人缩在墙角,还有人到处寻找藏身之所。 柴靖宇亲眼见到一个家丁拿着半截磁盘子,藏进院子里的一口防火的水缸里,用半块破门板盖住缸口,刚藏起来没多久,就见另有一个衣饰华丽的人急匆匆跑了过来,看见那口大水缸,便是眼睛一亮,跑去掀开水缸上盖着的门板,想要往里面藏。 谁知那人刚揭开水缸盖子,藏在水缸中的家丁猛然站起,拿着手里的盘子,就疯了似的往那人脸上砸去。那半截磁盘甚是锋锐,如同一把斧子一样,只一下,便砍破了那人的脸上肥肉,那人吃痛尖叫,家丁也大声尖叫,他叫喊的声音嘶哑而怪异,还不停地将那陶瓷盘子抡开来,一下又一下地削过去,接连数下之后,那人脸庞已经血肉淋漓,突然脖子上现出一道血痕,殷红的鲜血如同泉水一般,喷涌出来。 却是颈动脉被砍中了。 那人的尖叫顿时嘶哑,然后无力倒下。 宋清韵倒吸一口冷气,转头看向柴靖宇,却见在昏暗的光线下,这人的表情竟是说不出的镇定,就好似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幕惨象,竟丝毫没有触动到他一般。 宋清韵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在他耳边问:“你不怕吗?” “怕?”柴靖宇听到这个词,倒是有些诧然,继而苦笑道,“像这样的惨剧,如果每天都会发生,那么你怕着怕着,就会麻木了。害怕会使人疯狂,这种疯狂或许能让人生存下来,也或许能让人变成魔鬼,就像刚才那个家丁……” 宋清韵问道:“那个家丁怎么了?” 柴靖宇道:“那个家丁人称哑老四,是个哑巴,生来不会说话。柴家佃户数千,家丁数百,我根本记不住那么多人,独独这人,我却记得清楚,不是因为他如何乖巧伶俐,而是他太过温顺,常常受人欺负,却从不懂得反抗。不仅柴家大大小小的主子使唤他,就连跟他身份等同的其他家丁,也指使他做这做那,他几乎每日都受人欺辱,却从来都是逆来顺受。 “曾经有一次,我听到身边的一个小厮说,有个家丁在哑老四面前强奸了他的妹妹,他都没敢上前去阻拦,只表情麻木地站在那里看着,等完了事,才敢过去给他妹妹找衣服穿,还自己抽自己耳光。 “嘿嘿……一个眼看着妹妹被强奸,连吱都没敢吱一声的哑巴,在这个时候,居然拿着半截盘子,硬生生砍死了一个高高在上的仕绅,他哑了一辈子,却只有在砍人的时候,才叫得如此响亮,如此声嘶力竭,如此歇斯底里……” 宋清韵听罢,心头百味嘈杂,默然看着柴靖宇棱角分明的脸庞,只觉这个纨绔大少的心里,藏了太多太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东西,让她有一种错觉,觉得他可能见到过比这更惨烈的大悲剧,甚至可能经历过更为痛彻心扉的大苦痛。 有故事的男人,总是格外迷人。 柴靖宇却是凝神看着外面,总共不过二十多只丧尸,此时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只不过还有大量陷入疯狂的家伙,只要一有人走近,就立马发了疯一样乱砍乱杀,就连无为军兵士也不敢轻易靠近。 李吉为道:“先不用管他们,等过一会,也就清醒过来了,若半柱香之后还不清醒的,直接杀了了事!” 李吉为已经无心去管那些疯子了,他此时心高悬着,一直不曾放下,他带到这里的无为军足足上万人,而冲进来的却只有十多个,加上被他杀掉的那几个,也不过区区二十人,还有九百多人在外面,怎可能没有半点动静? 便在这时候,国公府的高墙上,闪出一道道冷光。 不知何时,无为军已经在墙壁上围了一圈,无数的箭矢从一砖大小的箭孔中伸了进来,对准了国公府的院子。 大凡深宅大院,无不是院子极深,围墙极高,不是为了显示家底,而是为了抵御外患,柴家的府邸也是如此。 国公府院子有九进九出,可谓院子套院子,房舍连房舍,屋顶、房内、底下都有通道、暗道或是阻击敌人的站位,外面围墙很宽,足以两人并行,高墙上有瞭望孔和箭孔,每当发生匪患,或者爆发战乱时,庄院的主人便会组织家丁借高墙坚堡御敌。 可现在,却是那些无为军占领了围墙,将箭头对准了国公府的人,已成瓮中捉鳖之势。 黄铮已经攀上了围墙,高声道:“瞄准!拉弓!” 上百弓箭手早已将箭矢对准了墙内的人,听到黄铮命令,立马便将弓拉满了。 李吉为见这些弓箭对准了自己这帮人,立马高声叫道:“黄铮!你敢谋杀上官?” 黄铮咳嗽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吉为道:“李统制,国公府发生了尸祸,这尸祸来由,你我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尸祸的危害,你我也都心知肚明,为了江州百姓着想,国公府中的人,绝不能放走一个!还请李统制舍小己而赴大义,黄某替数十万江州百姓,谢过大人啦!” 李吉为脸一黑,见黄铮这么无耻,连骂都骂不出来了。 一个清醒着的名门望族子弟高声叫道:“黄统制且慢!丧尸都已经被诛除,不要放箭!不要放箭啊!” 那十多个在国公府的兵士见这么多箭矢对着自己,急忙道:“黄统制!别放箭!我们是您的下属啊,我们是按照您的吩咐,进来平定尸祸的!” “不错!我们已将丧尸都杀光了,已经没有危险啦!” “是啊!自己人!我们也是无为军!我们……” …… “给我先射那几个不遵军令的叛逆!”黄铮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放箭!” 一时箭倾如雨。 一道简简单单的军令,生冷如铁,撕开了淋漓血肉,瓢泼了满地殷红。 20.第20章 出路 “啊!” 宋清韵忍不住轻声惊叫,一颗心剧烈跳动,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第一轮箭雨过后,院子里倒下二十多具尸体,其中有十多具,都是先前冲进来的无为军。 宋清韵下意识看了柴靖宇一眼,果然如他所说,黄铮和李吉为两大统制争权夺利,这几个在夹缝中的兵蛋子,才是最倒霉也最可怜的,黄铮掌控大局,首先下令射杀的,就是这几个兵士。 宋清韵忍不住道:“他们不是在府里扫除了丧尸吗,也不算违背了黄铮的命令,怎么第一步便是先将这些人给杀了?” 柴靖宇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做人行事,站队可马虎不得,跟错了队伍固然不好,但不站队更是万万不能,不论官场职场,最忌首鼠两端。若在官场之中,当权者挤压他人,靠的是纵横捭阖的权谋,用软刀子刮骨杀人;但在行伍之中,却一切都来得简单粗暴,只需起了战事,便有了死伤的名额,一旦踏错一步,便是进了雷池。” 黄铮的命令是将国公府中的人格杀勿论,而李吉为的命令则是诛杀丧尸,区别只是不要杀无辜之人而已,在这十多名无为军兵士看来,自己只追杀丧尸,暂且不去管其他人,那便既遵从了李吉为,也不违背黄铮下的军令,两不得罪。却不知两不得罪便是两相得罪,黄铮有意杀人立威,将这些墙头草一举剔除,余下的无为军兵士纷纷不寒而栗,再不敢有二心。 其实黄铮最想杀的人,必定是李吉为。 但一来李吉为武功高强,寻常箭矢未必能奈何得了;二来无为军兵士就算跟了黄铮,也没胆量当真向李吉为下杀手,所以射出来的箭矢也都长了眼睛,纷纷绕着李吉为走。 李吉为也不敢在外院多呆,大吼一声:“撤进内院!”便带着一帮人往内院走。 这帮人捡起弓箭和兵刃,抢进了里面一层的院子,然后在李吉为的指挥下,开始依仗高墙,进行防护。 这些人里面,有剩余的几名无为军兵士,有柴家的一些护院和家丁,还有被蔡德章请到这里来的宾客。在得知黄铮想要赶尽杀绝的心思之后,这些人都又是愤然,又觉得仓皇失措,这时候李吉为站出来登高一呼,顿时便应者云集,众人下意识便听从他的指令,聚集了起来。 柴靖宇和宋清韵藏身的这个树洞,却是位于前院里,这时候前院一片狼藉,除了倾倒的桌椅,碎裂的杯盏之外,也仅剩下一地血泊跟尸体。 宋清韵在柴靖宇耳边道:“我们怎么办?” 柴靖宇摇了摇头:“现在不能出去,里外两边的人都正自刀锋相向,此时前院要是有一点异动,立刻就成了双方的靶子。” 宋清韵有些诧然道:“黄铮既然篡了军权,首要任务,便是找借口杀掉李吉为啊,只需李吉为一死,他便是名正言顺的无为军统制。他有一千人,李吉为带着的只是乌合之众,只要黄铮带人冲进来,还不是势如破竹,如同摧枯拉朽一般?” 柴靖宇道:“丧尸之祸,不同于寻常兵变,黄铮对尸祸并不熟悉,对于丧尸的特征,也只是听我的描述而已,就算丧尸已经被杀掉了,但被丧尸抓到咬到的人却更多,那些人身上也带着尸毒,所以他也不敢贸然将大军开进国公府。如果我是黄铮,便围而不攻,等着里面那些被抓伤咬伤的人变成丧尸,让他们自己发生内乱,自我消耗,等消耗得差不多了,再直接带着军队,进去清理战场便是。” 宋清韵便问他:“那你若是李吉为呢?是不是先清除那些被丧尸所伤的人?” 柴靖宇道:“清除被丧尸抓伤的人?李吉为自己也是被丧尸抓伤的,他还清除自己不成?就算他当机立断,斩下了自己的手臂,但也未必能够保证尸毒没有进入身体!而且跟着他的这帮人,几乎没有不受伤的,即便不是伤在丧尸手下,也肯定在逃亡和拼斗的时候,磕磕碰碰,身上带伤了,又如何分辨得来?” 宋清韵问:“那你……” 柴靖宇道:“我若是李吉为,便会知道时不我待,只能带着这些人,背水一战,找到一个无为军防守薄弱的点,然后带人突击。若能冲出去,便是海阔天空,直奔无为军军营,立马就能扭转局势;若是冲不出去,那便一了百了,也算尽了力。” 宋清韵道:“可是……这些人有一半都是被丧尸抓伤咬伤的,若是突围出去了,时间一到,他们还是要变成丧尸,那样一来,江州百姓岂不是要遭殃?李吉为身为无为军统制,难道能不顾百姓死活吗?” 柴靖宇冷冷道:“百姓的死活?且不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凡是上位者,哪一个真会将黎民百姓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对很多人而言,只要他自己能逃得一死,纵然天下生民涂炭又如何,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江州城?所以说……” 柴靖宇话刚说到一半,便听见西北方向传来一阵喊杀声。 柴靖宇忍不住笑了:“听,李吉为开始突围了。” 说来好笑,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明明是蔡德章自认为抓到了柴家的致命弱点,邀请了一大帮名门望族,来到国公府兴师问罪,本以为是蔡知府的一击必杀,或者柴家的奋力一搏,谁知爆发了尸祸,连蔡知府自己也一命归西,最后竟然演变成无为军的内部兵变,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宋清韵长出一口气:“果然又被你猜中了,你觉得李吉为能不能突围出去?” 柴靖宇道:“我不关心他能不能突围出去,我已经说过,我若是黄铮,或者是李吉为,应该会做什么,你想不想听我若是宋清韵,应该做什么?” 宋清韵愣了一愣,问道:“那你若是我,你会做什么?” 柴靖宇道:“我若是宋清韵,就会乘着李吉为跟黄铮拼命的时候,让柴靖宇带我离开这个树洞。” “呃……” 宋清韵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迫于无奈,只能藏在这里,此时无为军的注意力被转移,正该乘机离开前院的这个树洞,就算出不了国公府,退进后院里,也比这里好多了。 宋清韵分开树洞口的青藤,正想往树洞外面爬的时候,被柴靖宇拉住了。她转过头,见柴靖宇指了指头顶,向上一望,便看见上面洒下斑驳光影,这树洞向上也是通的,从里面可以看到井口般大小的天空。 柴靖宇道:“这里是外院,虽然大多数人被吸引到了西北方向,但这边的围墙外还是有不少无为军的,你贸然从这里钻出去,立马就会被发现,咱们要走,只能走上面!” 宋清韵只得相信柴靖宇,二人以双手撑住树洞内壁,奋力往上爬,只不过两人一个是女子,一个又体弱,即便树洞内壁有东西可以攀附,依旧花费了好大力气,才爬到了树洞顶部的洞口。 这棵树高达数丈,宋清韵从洞口出来,便见到有一根极为粗壮的树枝,跨过那堵墙,一直伸到内院,而四周枝叶繁茂,郁郁葱葱,正好能遮挡二人身形。 柴靖宇唤了一声:“跟紧了。”便当先顺着那树枝往墙那边爬去,宋清韵急忙跟上。 爬到墙那边,就已经到了内院,远在围墙外面的无为军便看不到他们,但这树枝足足有两丈高,两人都不会轻身功夫,如何下得去? 宋清韵问:“怎么下去?” 柴靖宇丝毫不乱,平静道:“不急,会有人来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有一人到了树枝下方,冲二人道:“大公子,顺着绳子下来。” 这人正是柴老夫人身边的袁管家,只是他出现得极为突兀,宋清韵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到树下的,就见他将一根身子绳子抛了上来,那绳子如同活了一般,十分乖巧地从横枝上方穿过,袁管家在下面抓着绳子那一头一抖,绳子这头便随他心意,在横枝上打了个结。 还是死结。 宋清韵不由瞪大了眼睛。 两丈多长的绳子,这老管家只抓住绳子的那一头,却能让绳子的这一头在树枝上打一个死结!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老管家,居然是一个奇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横枝下方,这也就罢了,只说明他轻功高明,可是刚才打的那个结,却着实是神乎其技,非寻常的武林好手能够办到。 宋清韵还在发呆,柴靖宇已经顺着绳子滑下去了,并仰头看了过来,招呼她赶紧下来,宋清韵这才惊醒过来,急忙往前挪了挪,然后抓着绳子,开始往下滑。 宋清韵爬下来的时候,柴靖宇正在跟袁管家说话:“老爷子咋样?外面发生这么大的事,那病老头别受了惊,一下子就嗝屁了吧?” 宋清韵眼前一黑,心想这货果然还是原来的风格,还是原来的味道。 21.第21章 显德宫 袁管家呵呵笑道:“大少爷放心好啦,老公爷福大命大,有下人精心伺候着,怎么会有事?” 袁管家一边笑,一边将手里的绳子又抖了两下,这绳子在他手中再次活了过来,而绳子另一头的死结也轻松解开,袁管家手再一抖,这绳子便猛地收了回来,像一条蛇一样,缠绕在他手臂上。 宋清韵再次被惊艳到了,那样的死结,就算用手去解,一时半会也未必能解开,这管家抓着这一头,却抖了两下便抖开了! 这是什么功夫? 袁管家依旧笑眯眯的,对宋清韵道:“雕虫小技,让清韵姑娘见笑啦!” 宋清韵急忙福了一礼:“哪里,多谢袁管家搭救,您神乎其技,小女子惊叹不已。” 袁管家道:“大公子,往这边走,老夫人和二爷都在后堂呢!” 柴靖宇道:“且慢,我有一事相求。” 袁管家脸上带笑:“大公子有何吩咐,老奴定当竭力去办,不用这么客气。” 柴靖宇道了声谢,在袁管家耳畔说了句什么,袁管家点点头,称老奴立即去办,请大公子放心,便自己走了。 柴靖宇向来是个不尊礼数的,管老国公都叫病老头,对这个管家,却是颇为礼遇,宋清韵心中甚感好奇,却又不好发问。 柴靖宇带着宋清韵继续往里走,国公府院子极深,一进更藏着一进,柴靖宇带她走的路,都是极为隐蔽,常人难以发觉,往往在最不起眼处,便有一扇小门,进去便是另一番天空,这样的通道别说是外人,就连府内的家丁婢女,也未必晓得。 曲曲折折走了许久,来到一处幽深的院子,这院子构造颇为古怪,围墙不是特别高,但进去之后,却觉得颇为幽暗,院子四周巨树环绕,蔚然成荫,枝叶重重叠叠,如同幢幢山影,仿佛将整个院子都隔绝在了另外一个时空。 宋清韵忍不住道:“这个院子……” 柴靖宇道:“怎么了?” 宋清韵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到门上挂着横匾,但横匾上却没有字。” 一般而言,大户人家的亭台楼榭,都会起一个名字,或雅致或大气,比如怡红院、潇湘馆、蘅芜苑什么的,很少有院落没有名字,没有名字也都罢了,又为何非要挂一块不写字的匾额? 柴靖宇道:“这个院落,向来只有柴家族人、家眷、牢靠的亲戚或者忠实的奴仆才能进来,那块无字匾额已经挂在那里上百年了,其实它并非无字,别人许是看不到,柴家族人却能看得到。” 宋清韵诧然:“为什么?” 柴靖宇道:“字在人心中罢了。” 宋清韵又问:“那……什么字?” 柴靖宇看了她一眼,宋清韵才觉自己太过唐突了,这院子本来只有柴家族人妻眷才能进得,柴靖宇能带她进来就不错了,怎能还问这院落的名字? 不想柴靖宇却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显德宫。” 宋清韵愣了一愣,然后瞪大了眼睛,一颗心顿时突突乱跳。 宋清韵是名符其实的才女,稍一思索,便想到了“显德”二字的由来。 唐太宗即位之前,所住的东宫便叫做“显德殿”,唐太宗在此殿练兵,也在此殿即位;而周世宗的年号,也是“显德”,周世宗柴荣的雄才大略,向来为世人所称道,在五代十国的战乱年代,在契丹、西夏虎视眈眈、中华各国战乱不止的情况下,硬生生稳住国祚,不仅称霸当世,对胡虏反守为攻,在连年征战的同时,还能保证国力愈加强盛兴旺。宋太祖赵匡胤后来能灭南唐、后蜀,荡平天下,至少有一半是周世宗的功劳,太祖皇帝仰仗周世宗打下雄厚底子,才能定鼎天下,就连宋朝臣子修史的时候,也无法抹灭。 很容易想象,“显德”这两个字,在柴氏子孙心中,是何等地位。 “显德”二字也就罢了,再在后面加一个“宫”字,便非同小可了。 只有帝王办公居住的地方,才能称为“宫”的! 宋清韵再不敢说话,这个无字匾额上的字,实在是个大禁忌! 赵家是从柴家手里硬抢来的皇位,硬夺来的天下,虽然对柴家礼遇有加,给全天下人看太祖皇帝的大度胸怀,但明眼人都知道,背地里,柴家肯定是最被赵宋皇族忌惮的。 可看这院子的名字,难道柴家从三四代以前,就早有复辟之心了么? 院子外大树参天,一进得门来,便又是另一番景象,迎面便是插天的山石,四面群绕各式嶙峋怪石,竟把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而且一株花木也无。只见许多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丝毫没有国公府富丽堂皇的景象,却在清淡雅致之中,独孕一份肃然。 而此时这院子里,却已经有不少人,有一半是柴家家丁,有一半却是蔡德章请到柴府的贵客,都出身于江州的名门望族。 看来这些人都是尸祸爆发之后,被柴老夫人派人领到这里来避难的。 这个院子虽然不大,但外面却是布满了夺命的机关,就连不高的院墙,也是铜铁铸成,乃是名符其实的铜墙铁壁,只在外面涂抹石灰,让人以为是砖墙而已。 柴靖宇跟宋清韵一进来,便有好多人跟他打招呼,柴靖宇有时回应,有时不回应。 院子中又有一个小厅,身份最高贵的,大多都在里面,柴靖宇看到王臻晖,便急忙拱手一揖,大大咧咧道:“王老爷子,您可没受惊吧?先前丧尸作乱,可没咬掉您头上的虱子吧?” 王臻晖本就有些秃顶,上了年纪之后,脑袋上头发的数目恐怕未必比他子孙的数目多,所以王臻晖总是戴着一顶东坡巾。在寥寥几根头发里生出虱子,简直比在花盆里养狼还荒诞,更何况王臻晖身为大儒,年高德劭,就算逃跑也要保持风度,他每日必要沐浴,又不是不爱洗澡的嵇康,怎可能生什么虱子? 被柴靖宇取笑,王臻晖也不生气,只翻了个白眼,笑骂了一句:“真真个小猢狲!” 却听一个声音冷冷道:“怎么着?丧尸一出现,尸祸一爆发,柴家的小公爷,不顾满座宾客,不管年迈的祖母,也不顾自己逃命,居然只紧着一个青楼女子,真是老身的好孙儿!” 宋清韵转头看去,说话的正是柴老夫人,话语中颇有几分酸妒之意,说起来柴靖宇还真是不孝,尸祸一起,宾客不管了,奶奶也不顾了,只忙着从两个侍卫手中将她救了下来。 宋清韵看到柴老夫人的目光,不由脸上发烧,羞臊不已。 同时她有偷瞧了柴靖宇一眼,见他毫无愧色,不由心中又是感激,又是自责,这份情谊越重,便让她更觉心中惶然。 其实柴老夫人倒不是怪柴靖宇丢下她不管,而是怪他不顾他自己的安危,去救宋清韵。 早在蔡德章撕破脸皮,揭露那铁矿案和人命案的时候,柴老夫人便给袁管家使了眼色,让他下去准备,以期在危急时刻,保住柴家子弟。尸祸一爆发,袁管家便带人冲了进来,护着柴老夫人等人撤退,顺带着救了不少宾客,却偏偏将最关键的两个人给漏掉了。 一个是柴靖宇,一个是柴宏宇。 这二人是柴家唯一的两个孙子,若是有什么意外,柴家这一支很可能骨血断绝,柴老夫人怎能不着急?更让他恼怒的是,这两个孙子之所以走散,柴宏宇是因为心理素质低,慌不择路,一见到丧尸咬人,就躲到桌子下去了,袁管家没找着他;而柴靖宇却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 为了救一个青楼女子,险些让柴家没了子嗣,柴老夫人如何不怒? 柴靖宇却丝毫不觉羞耻,堂而皇之地道:“奶奶自有袁管家保护,哪用得着孙儿操心?况且就孙儿这等体格,就算想保护别人,也是有心无力啊!再说清韵姑娘已经被赎了身,已经不是玉香楼的那个名妓,奶奶您可别老是青楼女子青楼女子地叫!” 柴老夫人顿时一口气憋在了肚子里,指着柴靖宇说不出话来。 “你何止是丢下祖母不管?你保护别人是有心无力,落井下石倒是干得很起劲!”柴宏宇从旁边走了出来,阴测测地看着柴靖宇,大声道:“柴靖宇!你身为堂兄,先前在宴客厅里的时候,我被丧尸困在桌下,你居然试图砸破桌子,放丧尸来咬我!眼见桌子没破,还用装满了滚水的茶壶砸我!敢问你居心何在?是不是想害死我?” 柴宏宇说话声音甚大,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柴靖宇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柴宏宇步步紧逼,指着他鼻子道:“怎么不敢说话了?你当着祖母的面说说,先前在大厅里的时候,你是怎么放丧尸咬我的?你是怎么用茶水烫我的?若不是我机灵,只怕早就给你害死了!” 柴俊义也走了过来,对柴靖宇道:“你身为兄长,怎能如此对待弟弟?在家族为难的时刻,不思为宗族出力,却暗地里迫害堂弟!身为柴家子弟,就不怕天谴么?我看你的心思,比丧尸还要狠毒!” 22.第22章 七庙 “你们胡说!” 这父子二人一味谴责柴靖宇,宋清韵却是听不下去了,站出来大声道:“柴老夫人,柴公子之所以用椅子去砸柴二公子藏身的桌子,之所以用茶壶砸他,都是为了逼他从桌子下出来,若不是柴公子将二公子逼出来,二公子继续躲在那里,不知道动弹的话,肯定会被那丧尸咬到!” 柴俊义听到这话,脸上露出讥诮声色,斜睨了宋清韵一眼道:“怎么着,清韵姑娘娼妓出身,也要参与我柴家家事了么?我还从不曾听说过,有人用椅子和茶壶砸别人,是为了救人的!” “你!” 宋清韵被柴俊义反口一骂,顿时便无力反驳,明明自己有理,却硬是说不过别人。其实宋清韵蕙质兰心,在音韵诗词上都有过人天赋,但在口舌之辩上,却从不是个伶牙俐齿的,别人都道青楼女子要想出名,必定久经世故,很会奉承权势人物,偏偏宋清韵却就是以不通世故闻名,众多捐客之所以趋之若鹜,也是因她品性高洁,男人们格外能容忍,可说到底,是她自恃清高,却有些不合时宜,心性也太过单纯,否则也不会被陈文敬轻易骗来,还送给了他人。 宋清韵在青楼那种地方都没学会怎么骂人,柴靖宇却是个不饶人的主儿,无事还要生非呢,见柴俊义父子指责自己,还辱骂宋清韵,他又怎会任他们放肆? “怎么着?二叔你父子二人在奶奶面前告我的黑状,恩将仇报,倒打一耙不说,两个大男人也学会欺负一个弱女子了?” “你怎么说话呢?”柴俊义指着柴靖宇,颇为恼怒,转过身来,对柴老夫人躬身道:“老夫人,儿子实在冤屈,柴靖宇向来胡闹,处处跟我家宏宇争锋相对,我念在故去大哥的份上,不仅不跟他计较,还常常在他惹祸之后帮他处理,可这一次……他居然下手毒害我儿,若不是宏宇命大,恐怕已经被他所害了!他们可是堂兄弟,他怎能……” 柴俊义正说得声情并茂,几乎涕泪交流,却听柴靖宇冷冷道:“柴老二!你少跟我来这套,什么堂兄弟?堂兄弟又如何?就算是亲兄弟,也有同室操戈,暗中下药的!” 柴靖宇这句话,却是在暗中讥讽柴俊义,一字一句,都在质疑当初他父亲的死,跟柴俊义有关。 “你!”柴俊义却对什么亲兄弟同室操戈的话题避而不答,反倒抓住柴靖宇前半句话,叫道:“听啊!这不肖子口口声声都在说,连亲兄弟都能害,堂兄弟对他就更不算什么了!老夫人……” “够了!” 柴老夫人黑着一张脸,瞪着柴俊义、柴靖宇和柴宏宇三人,拿着拐杖向他三人各自指了一指,沉声道:“大庭广众之下,身为叔侄,身为兄弟,居然能嚷嚷得不可开交,也不嫌丢人!没的让人家看了笑话!” 柴老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些宾客和柴府的家丁们都急忙侧过脸去,装作没有听到,更不敢表露自己刚才确实看了柴家的笑话。 柴老夫人拄着拐棍,转身向院子深处走去:“你们几个,都给老身过来!有什么事,老身让你们论个清楚!难道我柴家还没家法了不成?” 很显然,柴家内部纷争,老太太是打算单独处理了,只有一个贴身的老嬷嬷扶着她,其他家丁也都不敢过来。 柴俊义瞪了柴靖宇一眼,跟在老夫人身后。 眼看柴靖宇等人被柴老太太叫了去,宋清韵也很不放心,便也跟了来。几个人踩着青苔石阶,进到院子深处更深的一进小院子,却见乱石穿空,如同长剑,极为陡峭峥嵘,而那如同长剑的怪石之后,竟露出一个不大的祠堂来。 宋清韵隔着祠堂的门,看见里面极为幽暗,只隐隐约约望到一张供桌,而这祠堂门上的匾额上,也没有写“祠堂”或者“柴家祖祠”什么的,而是空无一字。 又是一张无字匾额! 宋清韵心中暗暗忖度,柴家既然将这个院落当成了显德宫,那只怕也将祠堂当成了太庙,是以也不在匾额上写字。 老嬷嬷扶着柴老夫人进了祠堂,柴靖宇三人也跟了进去,宋清韵刚要跟上,却听柴俊义冷冷道:“清韵姑娘,这是我柴家宗祠,你就算脱了乐籍,也不便进去吧?” 宋清韵执着地道:“我是证人!柴二公子所说的事,我是亲眼目睹的,事情并非如他所说,你们更不能偏听一面之词,我要进去作证!” 柴俊义却道:“我柴二再说一遍!这是我柴家宗祠,我不管你什么缘由,不是柴家的人,不得入内!” 宋清韵气愤不已,清叱道:“我……柴公子替我赎了身,那我便是柴家的人!” 这话一说出口,柴靖宇便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宋清韵顿时脸上发烫,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觉得自己一个背叛了他,跟别人私奔过的人,却在柴氏宗祠前口口声声自称是柴家的人,实在有点无地自容。 柴俊义也看着她的脸,正想要说什么,突听柴老夫人道:“罢了,让她进来!” 柴俊义愤愤看了她一眼,然后让开了门。 宋清韵走进祠堂,便看见里面放着一张巨大供桌,上面摆满了柴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而正中最高的一座,便是周世宗柴荣的灵位。 华夏向来注重宗庙制度,帝王的宗庙制是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庶人则不准设庙,自东周之后,除了帝王诸侯之外,祭祖的祠堂只能称之为家庙。 这个祠堂很小,只能勉强说是一庙,和普通乡绅的祖祠差不多。但供桌前面,却铺了整整七层地毯,而且一层一层,极为显眼,层次分明,错落有致。 地毯何须铺设七层? 宋清韵看到那地毯,便突然明白了,这祠堂虽然简陋,但在柴氏子孙心里,只怕却从不曾忘记:他家是设七庙的! 而祠堂里除了他们这几人之外,还放着一张藤椅,椅子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身上盖着一条锦被,精神衰弱,须发皆白,两只眸子甚是浑浊,似乎一切光芒,都已经内敛进他的瞳孔里。 宋清韵不用想也知道,这人正是柴靖宇的爷爷,常年卧病的老国公。 柴老夫人从供桌前的盒子里拿起三炷香,在祖宗灵位前点燃,然后恭恭敬敬地跪地磕头。 老夫人七十岁了,居然也硬生生跪了下来,后面的柴俊义和柴宏宇更不敢站着,慌忙便跪下了,就连一向玩世不恭的柴靖宇,也嘟着嘴,在众多牌位面前跪了下来。 宋清韵颇觉尴尬,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老嬷嬷,有些手足无措,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跪,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跪。 “怎么?”躺在藤椅上的老国公突然开了口,所有人都受了惊动,就连柴老夫人也讶然看了过去。 却见老国公浑浊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看了宋清韵一眼,沙哑着嗓子道:“怎么,进都进来了,还舍不得屈膝么?” 包括柴老夫人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是一震。 宋清韵双腿一弯,便跪了下去。 23.第23章 编造 老国公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眼睛里的锐光便一闪而过,眸子重新变得浑浊不堪,若是离得近一些,还能看到他眼角未擦干净的眼屎。 宋清韵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老国公说话有气无力,却偏偏有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宋清韵几乎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就顺着他的意思跪下去了。等跪下去之后,脑子里才想到,这一跪,是不是真的代表了什么? “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柴家遭逢大难,骤起尸祸,几乎是灭顶之灾,多亏父祖庇佑,儿孙们感恩戴德……” 柴老太太双手合十,在前面说着话,柴靖宇却在后面嘟囔了一句:“分明是我有先见之明,早一步提醒会有尸祸,这才有了应急的时间,老祖宗又庇佑我们什么了?” 柴靖宇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虽小,但这祠堂却甚是空旷,其他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柴老夫人的祷词顿时说不下去,柴俊义横眉怒目,柴宏宇一脸鄙夷,老嬷嬷面无表情,而宋清韵则是急忙闭上眼睛,在心里一遍遍默念:“这货嘴碎怪了,柴家列祖列宗胸襟如海,不会跟他计较的……” 祠堂里默了一会,柴老夫人才接着道:“列祖列宗在上,今日突发尸祸,妇人俞氏命管家保护家人及宾客,却漏了两个孙儿,险些让柴家断了子嗣,特来请罪。” 柴宏宇道:“老祖母,此事根本就不是您的错,列祖列宗不会怪罪你的,再说了,小孙儿这次险些死于丧尸之口,是因同室操戈,被兄长谋害……” 听得柴宏宇又在柴氏祖祠中控告柴靖宇,宋清韵打断他道:“老公爷,老夫人,还有柴家的列祖列宗,小女子虽然人微言轻,但却不得不在各位面前陈述实情,当时是小女子亲眼所见,柴二公子躲在桌下,丧尸爬去抓他,若非丧尸腰带被挂住,二公子早被抓伤了,而二公子当时害怕,就呆在那里,只知尖叫,却不知道逃跑,柴公子之所以用椅子和茶壶砸他,全是为了逼他离开险境。小女子所说句句都是实情,还请老国公明鉴。” 宋清韵名气极大,柴宏宇心底里一直对这个江州花魁倾慕不已,但所谓文人才子,对青楼名妓的感情总是极为复杂的,柴宏宇更是如此,既在内心里渴慕不已,又在表面上嗤之以鼻;虽然做梦都想得到伊人,却又暗恨她夜夜离不开欢场,还总为他人陪酒陪笑。 但此时宋清韵说“二公子当时害怕,就呆在那里,只知尖叫,却不知道逃跑。”这一句却深深刺激到柴宏宇,他心中莫名一阵愤然,突然就在祠堂里高声叫骂道:“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区区一个娼妓,也敢看不起我?” 宋清韵没想到他突然叫骂,忍不住一个颤抖。 柴靖宇道:“哼!明明是救了你一命,你却偏说我要加害于你,此事就算有清韵姑娘作证,只怕你也是不认的。” “是你帮她赎的身,她自然是偏向你的,算哪门子证人?” 柴靖宇不屑道:“那便罢了,此事你我各执一词,我不求你感念我救命之恩,你也别想要恩将仇报!当时的情景,老头子病者,老太婆眼花,你欺负他们看不见,可供桌上那些占了牌位的,难道都是吃干饭的么?我究竟是救了你,还是加害过你,他们可该看得清清楚楚的吧?你要是识相点,此事就略过不提!” “凭什么略过不提?”柴宏宇反驳了一句,但看着众多祖宗牌位,没来由一阵心虚,声音顿时小了一半,“难道兄弟阋墙,闹到杀人害命的地步,祖宗也能看得下去么?” 柴靖宇突然道:“说得好!” 几人都被他吓了一跳,柴宏宇道:“你发什么疯?” 柴靖宇道:“我赞你说得好啊!难道兄弟阋墙,杀兄害命,祖宗也能看得下去?五年之前的那一段旧事,我爹死得那么蹊跷,我还没有跟二叔论一论呢!” 柴俊义一听到这话,顿时便急了,指着柴靖宇,几乎跳脚道:“柴靖宇!你要是再胡言乱语,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也不知道你才这么大点人,脑子里想的怎么尽是阴谋诡计,还总以为别人要加害你,总怀疑自己父亲是被我害死的,真是岂有此理!” 宋清韵愣了一愣,按照柴靖宇在宴客厅里的说法,他的父亲柴树德不是死于尸毒吗?怎么又怀疑是他二叔所为? 柴靖宇对气急败坏的柴俊义不屑一顾,而是转头看了柴老夫人一眼,见她神色镇定,却不言语,柴靖宇便冷笑了一声,对宋清韵道:“清韵姑娘,你一定很是奇怪,我父亲不是死于尸毒么,怎么这时候却不那样说了?” 宋清韵点了点头。 柴靖宇道:“那我告诉你好了,先前在大厅里,蔡德章说的没错,关于边井村尸祸的事,全是我信口雌黄!五年前根本就没有什么尸祸,那个铁矿下也根本没有什么墓葬,死在矿道里的那六七十人,也根本不是因尸毒而死!那都是我杜撰出来的而已!” 宋清韵顿时瞪大了眼睛,诧然道:“杜撰?这……可是今天确实爆发了尸祸,蔡知府都变成丧尸了啊!” 柴靖宇道:“蔡德章变成丧尸,全是他咎由自取,跟我讲的那个故事毫无关系!如果我没估计错误,蔡德章和他那些侍卫们,是被陈文敬咬伤的。” 宋清韵道:“你怎么知道?” 柴靖宇道:“因为那陈文敬,是第一个变成丧尸的!” 宋清韵回想陈文敬发疯时的样子,确实活脱脱就是一个丧尸,不由道:“你是说,蔡德章和那些侍卫之所以变成丧尸,是因为被陈文敬抓伤或咬伤了?” 柴靖宇道:“不错,清韵姑娘你真是福大命大,我本以为你跟了陈文敬去,定是白白丢了性命,谁知道连蔡德章都被咬伤了,你却完好无损,看来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宋清韵越发觉得柴靖宇很神秘,她忽然想起陈文敬带她驾车私奔时,柴靖宇策马来追,曾经百般劝阻,希望她能留下来,还提醒她说,若是跟了陈文敬去,只怕有飞来横祸,原来他当真是一心为自己着想。 想到这里,却忍不住又问:“那……陈文敬是怎么变成丧尸的?” 宋清韵这话一问出口,便见柴靖宇神色一变。 宋清韵急忙道:“我只是问问而已,柴公子……” 柴靖宇摆手道:“清韵姑娘是性情中人,对陈文敬情深意重,对此事心中挂怀,也是人之常情。其实所谓的尸毒,都是来源于我庄子里的那条狗,它不知吃了什么脏东西,便染上了尸毒,凡是被它咬过的,都是一个下场,所以我知道陈文敬被那条狗咬过之后,才去劝阻你。” 宋清韵张了张嘴,对柴靖宇后面的解释根本没有听进心里去,她觉得自己实在够傻,居然跟柴靖宇打听陈文敬的事,白白招了误会,不由郁闷不已,这时候她想要解释,却又开不了口。 柴俊义问柴靖宇道:“你看出蔡德章和他的侍卫们即将变成丧尸,所以才编出那个瞎话来骗人?你可真能编!” 听了柴俊义的讥讽,柴靖宇却是一脸得意,只当他是在夸自己,心想哥可是看过《鬼吹灯》和《盗墓笔记》的,《生化危机》的系列电影也看了好几遍,就这种小故事,还不是信手拈来? 柴老夫人道:“他虽然编造了五年前的事,但却也算是救了我们柴家,毕竟当年发生的事情已经被蔡德章查了出来,只要上报朝廷,让皇帝得知,我柴家便是灭门之祸。靖宇编了个尸祸的故事,再加上今日尸祸恰巧爆发,就算五年前开矿之事暴露了,也完全可以推倒尸祸上面。” 柴俊义听柴老夫人明里暗里夸赞柴靖宇,心中颇为不忿,但却没有反驳。 毕竟柴靖宇那番瞎话,确实可以将铁矿案和六十多条人命案遮掩过去。 柴靖宇却不饶人,道:“我编造的那些瞎话且先不说,今天在列祖列尊面前,我却正好为我爹鸣冤,跟奶奶,跟二叔说道说道五年前的事!” 柴俊义皱眉道:“你想说什么?你又想说是我害死的大哥?哼!也不想想,我和大哥同时中毒,后来大哥死了,我却活了下来,我俩人吃一样的饼,救治时也吃了一样的药,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大哥多喝了一碗银耳羹,而那碗银耳羹,可是你这个孝子亲手做的!” 柴靖宇道:“二叔,不用着急辩解,五年前的那些事,还需慢慢说个分明,将那些枝枝叶叶都理顺了,自然便知道谁杀的人,谁害的命!” 柴俊义气笑道:“好!好!好!你说!我看你究竟妄自猜测了些什么!” 柴靖宇道:“我自幼身体不好,我娘死得早,所以吃住起居都由奶奶照顾,且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我爹却向来不喜欢搭理我,总是对我冷冷的,丝毫没有父亲对儿子的亲热。从我出生,到他死去,他从来都不曾抱过我,更不曾送我礼物,给我玩具……” 柴靖宇说了两句,便陷入回忆之中。 宋清韵心中大为奇怪,柴靖宇对他父亲的死,如此耿耿于怀,只是因为一点怀疑,就不惜跟自己的叔叔撕破脸皮,争锋相对,柴靖宇对他父亲的孺慕之情,由此可见一斑,本以为他父亲定是对他极好,才能让他如此念念不忘,没想到…… 没想到他父亲对他,根本不好。 24.第24章 中毒 柴靖宇道:“我自小其实很上进,希望能得到我爹的注意,可惜从来不曾成功过,后来大一些了,开始习惯于偷偷打听他的事,经常问别人,我爹做什么去了,是不是很忙? “那时候,奶奶打理国公府内部事务,而外面的佃户商铺,都由我爹统管,二叔你负责协助。也就是五年前,我爹出事前的那段日子,他似乎格外地忙碌,我三天两头地见不到他人影,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去询问他身边的下人,却也没人告诉我。 “直到有一天,我在奶奶屋里给她背诵诗文,二叔你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进门便冲奶奶喊:‘老夫人!老夫人!真真是不好了!大哥他……’我记得清楚,当时奶奶瞪了你一眼,训斥说:‘你慌什么慌,有什么话慢慢说,又不是要死人了!’结果你却说:‘不成啊,这事要是不阻止,怕是比死人还严重。’于是奶奶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了,给我挥了挥手,让我先出去。 “我退出奶奶的房间之后,却是心中好奇,转过房角,悄悄藏在另一边,在窗纸上点了个洞,透着窗子往里看,想要听听你们在说什么。但毕竟隔着墙壁,只隐隐约约听到你提起我爹,还一个劲埋怨我爹不听劝告,说他一意孤行,是要害得我柴家家破人亡,在你絮絮叨叨说个不听的时候,奶奶沉默不语,我只隔着窗户上的洞,看见奶奶的神色极为难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后来,奶奶差人去找袁管家,我不敢再多听,就悄悄离开了。到了傍晚,我爹一回来,就被奶奶叫去了房里,我正好瞧见,就又偷偷跟了过去……” 说到这里,柴靖宇看向柴老夫人:“夜幕降临,我还没吃晚饭,在你房子外面,听见你二人大吵。” 柴老夫人淡淡道:“我们母子关系也很紧张,你是知晓的。” 柴靖宇摇了摇头:“你们之间关心紧张,十多年来大多都是冷战,别说是红脸了,连说话都不乐意,你问他三句,他最多回答你一句,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吵得起架来?要说吵架,在我的记忆里,还当真是唯一一次!” 宋清韵又觉得奇怪:“怎么柴靖宇的父亲,跟他奶奶的关系也不好?这位柴国公世子,上不孝顺母亲,下不慈爱儿子,对这两个血脉至亲的人都如此薄情,还值得他们为他牵肠挂肚么?” 柴老夫人道:“那你究竟听到了什么?” 柴靖宇道:“你们当时吵得厉害,我年纪又小,见到这般情状,自然很是害怕,你们吵了些什么,我也记得不全,但现在想来,大致应该是你责骂他,有些事情不能做,否则一被发现,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而我爹却说此事计划周详,消息严密封锁,绝不会败露……总而言之,你们吵得很厉害,但却终究谁都没能说服谁。 “此后那几日,我爹又是早出晚归,甚至有时都不回家,那些日子你和二叔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几乎惶惶不可终日,当时我就在想,我爹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能让你们两个人,都害怕成这副样子。 “直到今日,蔡德章上门问罪,质问五年前铁矿案和人命案的时候,我才知道,当年我爹不听劝阻,硬是要干的,竟真的是不要命的勾当,一旦被人发现,就算柴家有一万块丹书铁券,能用丹书铁券砌成墙,也挡不住毁家灭族的大祸!” 柴靖宇说到这里,居然有些苦笑:“说起来真是骇人听闻,我爹在外人眼里,连精明能干都算不上,书卷气浓得让人觉得他就是一个文弱书生,可他居然动了开矿的心思,他要挖掘铁矿!要挖掘一个足够武装数十万兵马的铁矿!” 柴老夫人道:“你爹他疯了!你看看这供桌上的牌位,这么多年过去了,每一代柴家家主都做过皇帝梦,都动过复辟的心思,但都只不过暗暗培植党羽,积攒势力,可从来没有一个当真敢去做的!每一代家主临终之前,告诉子侄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时机未到,不可贸然谋复辟之事,否则全族大祸临头!可是你爹他是生有反骨,居然真想要复辟!这都一百多年了,忠于后周的老臣早已成了黄土,赵宋也已经深入人心,江山稳固,四海升平,在这种情况下,还妄图复辟?真正能够成事的英雄人物,都是懂得顺从大势的!” 柴靖宇看着供桌上密密麻麻的牌位,突然笑道:“所以你们觉得,柴家历代家主的复辟之梦,都只不过是个不敢提及的梦?所以你们惶惶不可终日,害怕我爹将整个柴家拖进万丈深渊?所以你们害怕,害怕到为了阻止我爹,不惜给他下药!” 说到这里,柴老夫人和柴俊义都是猛然一震。 柴宏宇指着柴靖宇道:“你胡说!你休要诬陷我爹……” 柴靖宇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当母亲的,和当弟弟的发现劝不住我爹,而我爹当时已经掌管柴家外事,你们无力阻止,生怕这样下去,事情败露,柴家就完了,于是……那一天,二叔去我爹身边帮忙,你二人坐同一架马车回来,在路上分食了同一块饼,回到家不久,二叔你便病了,而我爹就死了,嘿嘿……” 听柴靖宇笑得怪异,柴俊义怒道:“那饼里确实有毒,但我也是受害之人!” 柴靖宇道:“不错,二叔你也是受害人!可你不仅是受害之人,还是下毒之人!” “你!”柴俊义不由气结,“我下药?难道我用苦肉计?哪有这么拙劣的苦肉计?一个不小心,把自己也毒死了怎么办?” 柴靖宇道:“你绝不可能将自己毒死,你虽然下了药,但目的可不是为了杀人,我也从来没说过你有杀掉我爹的心思!我爹是嫡子,名正言顺的国公世子,而你是庶子,借给你俩个胆子,你也不敢害我爹的性命,否则别人立马就会想到是你!你给我爹下毒,不是为了杀他,而是想要让他躺在病床上,躺上三五个月,这段时间,足够老太婆将那些事情都处理好了!” 柴俊义看着他,嘴唇动了一动,却终究没有反驳。 柴靖宇道:“那一整块饼要是吃下去,铁定是会死人的,但你二人各吃了一半,只不过各自在病床上躺那么三五个月罢了,这样一来,不仅能够把我爹干的那件事处理干净,还能向老太婆表明心迹,表示自己绝对没有要害死老大的意思。嘿嘿,你计划的很好,可是你也没想到,你自己确实在病床上躺了三五个月,可我爹却是当晚就死了!” 柴靖宇顿了一顿,宗祠中一片寂静,谁都没有说话。 柴靖宇长吸一口气,接着道:“你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还有人跟你动了同样的心思! “那天晚上,我爹回来时便很是疲惫,直接就回他的院子休息了。 “从小到大,我一直想方设法讨好我爹,希望他能给我哪怕一点的关怀,或者一句若无其事的赞赏,也足以让我开心很久了,可惜却从来没有过……那天我照旧做了一碗银耳羹,拜托我爹身边的婢女,让她拿过去给我爹喝。” 宋清韵皱着眉头,刚想问柴靖宇,为何不自己端过去?不过她立时就明白过来,以柴树德对柴靖宇如此冷淡的态度,若是柴靖宇自己将银耳羹端过去,只怕柴树德根本就不会喝。 想到这里,宋清韵便忍不住暗自腹诽,这柴树德也太过分了吧,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都丝毫不知疼爱,儿子那么小年纪,就得费尽心思去讨好他,就连一碗银耳羹,也能让儿子那么为难,不敢自己送了去,还得假手他人,说是别人做的,这究竟是怎么做父亲的? 圣人说“君子远庖厨”,柴靖宇显然不是君子,可大户人家的子弟,有谁是会自己做饭的?而柴靖宇小小年纪,便学着做什么银耳羹,偷偷让人送去给自己的父亲……宋清韵见惯了他嚣张跋扈,荒唐无稽的一面,这时得知他还有这么一面,不由为他感到心酸,还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愤然。 若柴树德还活着的话,恐怕她会毫不犹豫地质问他:身为一个父亲,怎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 宋清韵心里愤愤不已,却见柴靖宇双目看着供桌角落的一块牌位,也正自出神。 而那个牌位上的名字,正是柴树德。 柴靖宇道:“我一直在我爹院子里等着,想等那婢女出来,告诉我我爹喜不喜欢那碗银耳羹,可是……可那婢女慌慌张张跑出来的时候,却是一路狂呼,大叫‘出事了!不行了!老爷不行了!’我冲进院子里,直闯我爹的卧房,却见卧房的门大开着,我一路冲进去,才看见我爹侧倒在床上,正不住地咳嗽,胸襟上殷红一片,口鼻里都是血,还有装银耳羹的那只碗,早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25.第25章 两个半条命 “大夫很快便来了,一眼就看出我爹是中了毒,急忙开药施救,可惜为时已晚,我爹终于还是没熬到天亮,就咽了气。 “堂堂国公世子,居然在家中被毒死,整个国公府都惊动了,病老头听了消息,也立马让人抬着他,亲自到了我爹的卧房。几乎没怎么调查,就立马确认了所中之毒的来源,正是那一碗银耳羹。 “当时那个婢女一下子便跪倒在地,急忙说这银耳羹她绝对没有动过手脚,而且一再表明,那银耳羹不是她做的,而是出自我柴靖宇的手。而我当时……我当时却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脑子里只有我爹毒发身亡时的模样,还有听大夫说过的那句话,一直在我脑子里边回响:那碗银耳羹有问题,那碗银耳羹有问题,那碗银耳羹有问题…… “我究竟是怎么回到自己的住处的,我根本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能思考问题的时候,国公府的人已经开始布置灵堂了,整个国公府一片缟素,上上下下都是沉寂无声的,便如同我的心,里里外外冰冷一片。 “再后来,我听到了二叔也中毒的消息,但他显然比我爹幸运了太多,总算没有危及性命,虽说是要躺在床上养个小半年,也总好过一命呜呼不是? “我爹死于中毒,但对外自然说是突然疾病暴亡,当时也有好多人来拜谒送别,但身为我爹的独子,一直到我爹过了头七,被人送去下葬,我也没勇气去他的灵堂……没有人来责怪我,也没有人再跟我提过那碗银耳羹的事,但我却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一地的瓷碗碎片,一闭上眼睛,就能听到大夫说过的那句话。 “从那天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帮我送银耳羹的那个婢女,我曾偷偷打听,但国公府的下人们都三缄其口,一问到那个婢女,就纷纷像见鬼一样躲开了。再后来,还是在家丁们聊天打屁的时候,我无意之间听到了那个婢女的下落,据说在我爹出事之后的第二天,有个家丁在国公府东边的一口井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说到这里,柴靖宇突然笑了起来:“呵呵呵,实在说不出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那个婢女虽是我爹院子里的,但也是唯一一个帮我给我爹送银耳羹的婢女,所以我对她便跟对其他丫鬟分外不同,却没料到她会落得个那样的下场。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国公世子绝对不能不明不白地死掉,怎么也要找个陪葬的,不管那个婢女有没有问题,她都逃不了一死,可我的心里依旧说不出的愧疚和难过……我有时候经常在想,如果我当初不那么多此一举,没有让那个婢女去给我爹送银耳羹的话,我爹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个婢女是不是也不会死?” 柴老夫人道:“老身记得,你爹死后,你便变得沉默冷僻起来,原来是为了这个?其实你无须自责的,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那碗银耳羹是被别人做了手脚,就算你不做那碗银耳羹,也会有别的什么绿豆汤、桂花露、桃胶羹、百合粥什么的出现。” 柴靖宇看着柴老夫人,神色怪异地道:“说得不错!我爹的死,一直困扰着我,直到几个月之前……那次我酒醉正酣,半夜里跑到祠堂来,想给我爹上柱香,明明有火烛,手里拿着香,却怎么也点不着,想必是酒醉后动作不协调,每次都没能将香放到火焰上方,我点不着香,便立时烦了,后来也不知将香丢到哪里去了,稀里糊涂地人也倒了,然后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许久,我突然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后背冰凉冰凉的,周围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到,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正想叫人,却听到了一阵哽咽声,那哽咽声近在咫尺,距离我不足一丈远,可就偏偏看不到人。 “我先是被吓了一跳,后来听得仔细,才听出这竟是你的声音!是柴家老夫人的声音!我当时也极为讶异,然后才隐隐约约听到你在小声说着什么,用神倾听,才知你竟然是在忏悔,字字句句,都在向一个人道歉,说什么‘千错万错,都错在老身,老身当时也不曾想到,阴差阳错间,居然会将你给害了,这几年来夜夜睡浅梦多,今日醒来,又是冷汗涔涔,湿了床褥,才早早便来了这里,跟你说说话……’。 “因为醉酒断片,我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为何能听到自己奶奶忏悔,更奇怪你究竟是在跟谁忏悔,因此不敢稍动,直到你忏悔完毕,起身离开,我才坐直了身子,去探寻自己究竟在何处。我刚刚坐起,脑袋便被撞到了,然后伸手摸了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一张桌子下面,而这桌子上面铺着桌布,那桌布从桌子边缘一直垂落在地,将整个桌子罩住,所以里面才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我从桌子下面钻出来,才恍然醒悟,这桌子竟是宗祠的供桌,感情我昨夜酒醉,竟在宗祠里睡着,然后就滚到供桌下面去了,在供桌下睡了一晚上。第二日天色未亮,你便来到了宗祠,开始忏悔,想必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我也很是奇怪,便下意识打量了一下,稍一思考,便突然怔住了。” 柴靖宇说到这里,双目直勾勾盯着柴老夫人,问道:“你道我想到了什么?” 柴老夫人避开了他的目光:“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老身怎知道?” 柴靖宇道:“我突然发现,你忏悔时所跪的位置,不是正对着供桌正中,而是对着其中一个牌位,宗祠里那么多牌位,你对哪一个下跪忏悔,我都不觉得奇怪,独独是哪一张,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那牌位……那牌位,竟是我爹的!天底下,哪有当母亲的,在儿子的牌位前下跪的?” 柴靖宇的声音突然高亢激愤起来,指着柴老夫人道:“那一刻,我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你夜夜不得安寝!怪不得你习惯于天不亮就来祠堂上香!怪不得你对自己儿子的牌位下跪!那是因为你在忏悔!你在愧疚!你在责备自己毒杀了亲生儿子的性命!” “不是的!”柴老夫人神情激动,双目发红,突然大叫道,“不是的!我没有要毒杀树德!是他不听劝告!我让老二百般阻扰,他还是一意孤行,我能怎么办?我虽是个管家的,但他才是家里的主事之人,我总不能将他给绑了关起来?我只好下毒,我早就询问过的黄大夫的,那点毒,根本不可能致死,最多让他躺上个把月,我便可以将铁矿的事情给处理干净了,谁知道……” 柴老夫人一急,都不自称“老身”了。 柴靖宇冷笑道:“谁知道,柴老二跟你也是一样的心思,也给我爹下了毒来着!你两人的原意,都是只下毒,不杀人,可是世事无常,偏偏就是这般巧合,你二人各要了他半条命,我爹便丢了一整条命!” 26.第26章 母亲 宗祠里半点声息也无,柴老夫人和柴俊义都没有反驳。 老国公躺在躺椅上,依旧眯着眼睛,瞳孔里几乎没什么波动,好像柴靖宇这一番话,也没怎么触动到他。 宋清韵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却不知该将视线往哪儿放,柴家深宅大院,有些事情果然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想象得到的。 柴靖宇道:“老太太,你的手段我是相当佩服的,行事果决,雷厉风行,别说是女子,就算全天下的男子,也没几个有你这么有决断的,若我所料没错,我爹头七没过,他派去开矿的那些人,就都一齐丢了性命,六七十条人命,一道归了九幽,若不是蔡德章查到了,只怕那些人便永远给埋在地底,再也没人知道!” 宋清韵下意识点点头,看着这位慈祥的老太太,后背直冒凉气,六七十条人命,如同一捆稻草,说割就割了。 柴老夫人道:“你觉得老身残忍,却不知道老身是为了我柴家全族的安危!你爹所做的事情,若是败露了,就是灭族之祸!你知道为什么没人相信你爹所谋之事能够成功吗?老身早就告诉过他,赵宋立国已经百余年,现在他以大周皇室的身份揭竿而起,绝不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而是天下英雄共讨之!且第一个站出来,要将咱老柴家消灭的,不是别人,肯定就是咱老柴家的那些旁支!那些其他姓柴的叔伯们!那些跟柴家沾亲带故的亲戚们!因为他们怕,他们知道老柴家不可能成事,他们怕牵连到自己,所以他们为了跟我们扯清关系,会拼尽全力,将柴家嫡系置于死地!” 柴靖宇抢白道:“就像你当初知道我爹所做的事,便毫不犹豫给他下毒,并以雷霆万钧的手段,将那六七十条人命,从世界上抹去一样?” “你!你怎么就不明白?”柴老夫人的话语里,又是无奈,又是气愤。 “我明白!我都明白!您老人家老谋深算,一切一切,都是为了老柴家!可是我爹他,终究就那么死了!” “你怪我!呵呵!你是怪老身这个当奶奶的!怪我害死了你爹!”柴老夫人老泪纵横,“你小时候聪慧过人,乖巧得让人怜惜,听话得叫人心疼,老身有你这么个孙娃子,本已别无他求,可谁知……都怪造化弄人,你爹死后,你便受了刺激,突然性情大变,格外乖戾起来,离经叛道只是小意思,你是什么事荒唐,你便做什么,弄得整个江州城都知道你,真是不荒唐不成活么? “老身算是知道啦!这五年来,你是跟老身作对呢!你在前面一个劲地败家,干荒唐事,闯大大小小的祸;老身就在后面给你存家私,帮你收拾残局,给你擦屁股……以前老身心里埋怨,这孩子小时那般乖巧可人,怎么长大了,反倒一点都不体谅奶奶?原来你是故意跟老身作对,整日胡闹,只是为了给老身找麻烦!你爹不在了,你便将所有过错,都记在老身这个祖母身上……” 柴靖宇道:“你错了,我爹的死,我一直只是自责而已,直到几个月前,才知道跟你有关,这几年我整日里给你找麻烦,却不是为我爹的死!” 柴老夫人问:“那又为了什么?” 柴靖宇道:“自然是为了我娘!” 柴老夫人浑身一震,先是露出几分惶急神色,继而又转为苦笑。 宋清韵看得清楚,心中不由啧啧称奇,脑子里浮想联翩,不知柴家究竟还有多少腌臜事,看来这柴靖宇向来吊儿郎当,却真真是个苦命的。 柴靖宇道:“我娘生我时难产而死,而我爹却不爱搭理我,他若是有其他儿子也就罢了,毕竟人心都是偏长的,可偏偏我是他唯一的独子,他却跟我形同陌路,这才是让我最难受的。孩子嘛,终归是想和父亲亲近的,更何况是没有娘亲的孩子,更渴望得到父亲的关怀和疼爱,可是不论我如何乖巧,不论我如何懂事,我爹就是不喜欢我,跟我说两句话就烦,甚至有时候我去看他,他却连见都不见。 “我当时虽然年纪小,却也记得清楚,从我能记事到他亡故,十年来他只主动来看过我三次,一次是我六岁时,不慎失足,坠落到水池里,捞上来就病了,一连两日高烧不止,他曾来看过我一眼,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我已经知足,即便是在病中,也是开心了好久。” 柴老夫人一脸苦涩和心疼:“你可知道,他本来都不愿意来,是我差枕云去了三趟,跟他说你高烧不停,一个不好,只怕就没了,连这样都没将他请来,后来连老爷都听到了,便派人去将他找了来,他这才过来。他这样待你,根本不是个好父亲,你又何故老是为他……” 柴靖宇道:“我生来便是个执拗性子,别人的父母,对自己的子女总是爱惜的,就算大户人家,往往人情淡薄,也不至于连句话都不肯说,他对我冷淡,我却总是不甘心……第二次是我十岁的时候,去参加了江州的童子试,只一次便取了童生,当时连病老头都高兴坏了,亲自吩咐让大摆筵席,许多亲朋好友都来道贺,而那一次,是我爹第二次主动来瞧我。” 柴靖宇脸上露出回忆神色,北宋时读书人少,童生虽然算不上什么,但毕竟是功名路的开始,是向科举迈出的第一步,十岁的童生,在江州只怕能青史留名了,自然是大喜临门。 宋清韵却想:“原来他十岁中童生竟是真的,我还道是坊间传闻呢,这么荒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小年纪便取了童生……” 柴靖宇却苦笑道:“我见他来,心里高兴极了,本以为他至少会夸夸我,谁知他却是醉醺醺的,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便问我道:‘你这童生莫不是你奶奶给捐出来的吧?咱柴家是前朝皇室,身份尊贵,用不着跟那些穷酸一样,费尽心机玩什么科考!中秀才又如何?中举人又如何?中进士又如何?就算是高中三甲,也抵不过柴家嫡子嫡孙的身份!’ “他这话一说,便似当头浇了我一盆凉水,我下了多少苦功,才以十岁之龄考中童生,他不鼓励我也变罢了,还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责问我的童生是靠捐出来的!还说我柴家嫡子嫡孙,考功名多此一举!我就算自幼立志高远,被这两句话劈头盖脸砸下来,也心灰意懒,再没剩几分上进之心了。” 柴老夫人道:“孙娃子,你自小就是个气度大胸襟宽的,怎么偏偏在那个没良心的东西身上,就这么小心眼。” 柴靖宇道:“不是我小心眼,只不过天地之大,亲不过父母,可为什么我的父亲……也不说对我冷淡了,他看我似乎就跟看仇人一样,没错!就是仇人!我根本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从小到大,我就一直纳闷,更让我摸不着头脑的是,他不仅不喜欢我这个儿子,也不喜欢你这个母亲,若是外人知道我家这祖孙三代的关系,一定是惊叹不已,笑掉了大牙。 “到十三岁的时候,他第三次主动来看我。当时王姨娘刚刚生下暖暖,我乍然有了个妹妹,心里也正是混乱的时候,不知道他会怎样对待我这个妹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对我稍稍好一点,没想到妹妹出生第二日,他居然破天荒来我的院子里看我了。他给了我一张房契,一张地契,说是我娘当年的嫁妆,他一直没有动过,现在我长大了,也有了妹妹,这东西也该是给我的时候了。 “我娘的陪嫁不多,也就只有一个位置偏僻的庄子,八十亩靠近江边的薄田,这似乎是我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也似乎是唯一一次他像一个正常父亲一样,跟我说话,于是我格外珍惜,将那庄子捂得紧紧的,不让国公府里任何人经手,更不允许其他柴家人去那里。 “我一直想打问我娘的事,却一直没有人告诉我,我爹死了,我便不愿在国公府多呆,所以时不时跑去我娘留下来的那个庄子,并另外招了几个家丁,将那里收拾出来。后来我认识了那个庄子里的一个姓许的嬷嬷,其实她是我娘当年的陪嫁丫鬟,我娘难产死后,她就被我爹接到了这个庄子里,后来没有陪房,而是给她说了亲事许了人,她的男人是佃户的头头,每年负责收租等事务。 “我爹过世不到半年,那许嬷嬷得了重病,眼看熬不住了,在她临死之前,告诉了我一些关于国公府、关于我娘亲的往事。 “她说当年病老头承袭了国公的爵位之后,原配夫人就死了,原配夫人没留下子嗣,倒是有两个妾侍,各自都有一个儿子,俞氏的儿子叫柴树德,是国公长子;潘氏的儿子叫柴俊义,是国公次子,只不过这两人都是庶子,且都算优秀,所以老国公一直没有定下将来谁继承家业,也没有将两位妾侍中的谁扶正。” 27.第27章 嫡孙 听到柴靖宇这番话,宋清韵才明白过来,敢情这柴老太太并不是国公爷的原配夫人,而是后来扶正了的,听柴靖宇的意思,她应该就是两个妾侍里的俞氏了。 却听柴靖宇接着道:“两位太太各有一个儿子,各自住在东院西院,谁也不服气谁,可病老头虽然身体不好,偏偏就是不指定继承人,两位姨太太心头再急,也没有办法。直到两个儿子都娶了妻,且两人的夫人都被诊断出有孕在身,事情才终于有了说法,病老头或许也是被两个太太折腾得不行了,终于约定,两个儿媳妇谁先生下儿子,那个便是嫡孙!” 柴靖宇说到此处,斜睨了老国公一眼:“病老头聪明一世,最厉害的,便是装糊涂的本事,他许久不管事,但却依旧是顶梁柱,就连王臻晖王老爷子,都说这病老头是个睡着了的病虎,轻易不醒,醒了便要吃人。我倒是没怎么见识过着病老头的厉害,但从此事上,真不知道该说这病老头昏聩不堪,还是装聋作哑习惯了,明明就是一句话的事,偏偏要闹出这许多纷争来。” 老国公依旧不睁眼,也不说话。 柴老夫人却替他辩解了一句:“你不知他的难处,要想持家,要么偏心到底,要么不偏不倚。他此前没怎么偏过心,在这大事上若是偏了心,只怕这个家,便越发收拾不住了。” 柴靖宇不屑道:“要想享用齐人之福,却偏偏没有齐人的身骨,两个女人闹起来都收拾不住,还真当自己是病老虎了?将柴家的继承权下注在两个儿媳的肚子里,真是荒唐可笑!” 柴靖宇顿了一顿,却又说到:“你说此事出于无奈,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嫡庶之争,最是让人头疼,以长幼顺序决定嫡庶关系的法子,也是古来有之,可是这便难免再起纷争。 “两个老女人在院子里都不安生了,各自都盯着自己儿媳的肚子,期望早日生娃,却又害怕生下来的不是带把的,心情是复杂得一塌糊涂,我真是为你们操心,真不知道你们是怎生熬过那八个月的。倒是我爹对嫡子庶子的身份毫不在意,根据许嬷嬷所言,他夫妻二人恩爱异常,我爹当时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堂堂国公府的公子,老婆怀孕九个月,居然硬是禁欲了九个月,一不去逛青楼,二不勾搭丫鬟婢女,纳妾偷情的事就更加没有,就连我娘也看不下去了,要我爹将通房丫鬟给收了,我爹硬是没答应。嘿嘿,这个年代的男人,居然能有这份情谊和心性,我倒是有些佩服我爹了。” 在二十一世纪,生化末日还没爆发的时候,一个男人要是在老婆怀孕的时候出轨,跟别的女人发生关系,肯定会被骂没有良心;但在这个讲三纲五常的年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妻子要为丈夫的性生活负责,贤良妻子的标准,就是在怀孕后不能侍寝的日子里,给自己男人安排暖床的人,保证丈夫的性生活质量,如果怀孕了还霸占老公,就会被骂作无德妒妇。 柴靖宇说“这个年代的男人”,让其他人都有些奇怪,但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此处,所以都没有深想。 柴靖宇继续道:“眼看两个儿媳妇都怀孕快九个月了,东西院里的两个老女人都坐不住了,几乎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有一日,我爹不在府里,俞氏突然便头疼得厉害,大夫来看都不管用,也不知谁将这消息透露给我娘,我娘是个讲孝心的,也顾不上自己的身子,大腹便便地去东院看婆婆……” 柴靖宇走到柴老夫人身前,弯下身子,将脸凑近了,看着她满脸皱纹,粗着嗓子道:“许嬷嬷说,老夫人的头疼究竟怎么治的,谁也不知道,反正后来莫名其妙也就没事了,倒是我娘去东院看你,只在那里喝了小半碗汤,便突然破了羊水见了红,分明是要早产了!蹊跷啊!蹊跷! “我娘的身子向来还可以,偏偏这一早产,便害了大事,怀孕并未足月,便造成了难产,好几个时辰都生不下来,整个国公府乱成一团,我爹听到消息,便急匆匆赶了过来……许嬷嬷说,我爹当时十分焦急,眼看情况不好,在暖房外面等着,见着血水一盆接一盆地往外端,顿时便按不住了,放大嗓门冲里面的产婆和大夫喊:‘我要大人!给我保大人!听见了没?保大人!’ “我爹情绪失控,你喊人想将他拉下去,却硬是拉不动,直到又过了半个时辰,产婆才抱了一个婴孩出来,跟你道喜,连说‘恭喜俞夫人,是位小公子!’那个婴孩,自然便是我了。 “想来我爹当时根本就顾不上看我一眼的,他定是着急询问我娘的情况,却被告知我娘失血过多,已经不行了。我可以想象我爹当时是什么心情,我也能知道我的出生,给他带来了什么,给你带来了什么,给我自己带来了什么。 “不论过程如何,长孙已经诞生,嫡庶之争大局已定,位分也自分明,我爹自此便是国公世子,你也如愿被扶正做了真正的夫人,而我,作为长房长孙,也成了国公府的嫡孙。你算如愿以偿了吧?你总该满意了吧?” 柴靖宇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 他虽然是穿越而来,附体在这个熊孩子身上,但也继承了这倒霉鬼的许多情感,说到动情处,难免激动。 “不是!不是的!”柴老夫人满脸的皱纹里,满满地都是苦痛,“我也没有料到!我怎知你娘那么不中用,都快九个月了,生孩子还生得丢了命!” 柴靖宇却冷笑道:“我看你真正没料到的,是我娘在我爹心中的位置!是我娘死后,我爹的反应!许嬷嬷说,我爹当时只是打了那个产婆一记耳光,却没有再跟其他人说话,只是进了产房,抓着我娘的手,泣不成声,哭倒了过去。他醒来之后,便变得沉默寡言,只询问我娘早产之前,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然后也不吵不闹,给我娘办了丧事。 “再之后,我爹便再没叫过你一声娘…… “没想到吧?你成功让你的孙子早半个多月来到这世上,本以为最多失去一个儿媳,却不想还搭上了亲生儿子!你是不是始料未及? “我娘头七那天,给我娘接生过的产婆,还有当时守着暖房的大夫,都突然暴亡,尸体都没有停放,便仓促下了葬。嘿嘿,豪门深宅,王公府邸,有些事情,不是什么人都能参与的!有人让你保大人,有人让你保孩子,你不管听了谁的,都是错!都该死!居然还敢过来道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真是愚蠢至极!” 28.第28章 认错 话说到这个份上,整个宗祠里,都是沉闷至极。 其实柴家自上到下,自老公爷到柴靖宇,对这些陈年旧事,都已经是心知肚明,都只是在表面上装作不知道罢了,唯有柴宏宇是真的不大清楚,听柴靖宇将这些事一一道来,觉得颇为震惊。 最为震骇的,却是宋清韵这个外人。 原来豪门恩怨,真的不下于宫廷内斗,真真叫人不寒而栗;而柴靖宇时乖命蹇,真真是个苦命的娃,一点也没有他表面上那般风光得意。 柴老夫人和柴靖宇其实早将这两件事在心里琢磨了一遍又一遍,到后来既不愿提起,也不愿回忆,更不想当面锣,对面鼓地将话说个通透。今天之所以摊了牌,也是因为柴宏宇无理取闹,非要诬告柴靖宇想害死他,柴靖宇反驳时说起此事,便一时没有收住。 但更深的原因,却是柴靖宇想跟过去的那个柴靖宇做一个了断,跟纠缠他前身的那些恩怨做个了断。 不是为了在祖宗牌位面前,分出个谁对谁错,只是将该说的说开了,将该发泄的发泄了,求一个心安。 柴靖宇站直了身体,走到柴树德的牌位前,轻声道:“以前,我一直怨你怪你,恨你那么待我,可听罢许嬷嬷临终前说过的话,我便不怪你了——我若是你,我也会恨那个给儿媳妇下药的母亲;我若是你,我也会恨那个夺去我妻子生命的儿子!” 宋清韵能见到他满脸的泪水,突然便是一阵心疼,想要为他拭去眼泪,却又怕太过唐突。 柴老夫人道:“罢了!这也是老身此生的一大憾事……” 柴老夫人话没说完,便被柴靖宇打断:“你心中所恨,不是恨自己当初给我娘喝了那碗汤,而是恨我娘身子较弱,是个不中用的,不就是还没足月就下药催产了么,怎么就那么不中用?硬是丢了性命,还害得你儿子跟你反目成仇,虽然住在同一个府邸,却连见面都不搭话!” 柴老夫人也没有反驳,却也表现得十分光棍:“不错!你娘难产过世,我虽然心痛难受,却从不后悔过!她真真是个不中用的,平日里山珍海味吃了可不少,瞧她怀孕时的反应,腆着肚子时的身段,本以为是个能顺利生产的,谁知还是难产了!她但凡是身子再强健点,性子再坚韧点,至于为生孩子送了条命么?老身这么大年纪了,也见识过几次生孩子,头胎生孩子,折腾上两三个时辰都算是短的,想你娘那生来娇滴滴的模样,才刚抬上床就撕开了嗓子叫唤,力气都用在嗓门上了,两个时辰就浑身疲乏,哪还有生孩子的劲?她要是有点刚强劲,那点痛楚,也未必就撑不过来!树德也不至于跟老身闹别扭,一闹就是十多年!再说了,你生下来只有三斤,自小身体瘦弱多病,旁边的人打个喷嚏都能把你吹感冒了,你五岁之前,更是三天两头地看大夫,你爹又不管你,还不是老身一直守着你?要说你娘怀孕时吃了不少好东西,全补她自个的身子上去了,生下你便是个孱弱多病的!” 这老太太果然是性子强硬,就算是跟儿子十多年冷战,也从不曾跟儿子认过错;明知是自己害死了人,却硬是怪儿媳妇不中用,挑她怀孕时的毛病,挑她生孩子时的毛病。明明是她下了催产药,导致孙子早产,以致身体瘦弱,却也怪到儿媳头上,就连宋清韵听了,也是一阵阵无语。 柴老夫人自己是个倔脾气,却偏偏还要怪别人性子执拗:“老柴家的男人,这执拗性子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你爹自从死了你娘以后,便变成了个冰疙瘩,老身有时想亲近亲近,也总是被他一身的寒气给冷到。这也就罢了,偏偏你娘死了之后,他便再也不亲近女人,竟似是连心都死了,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壮小伙,血气方刚的年纪,就硬是不要女人,这可着实让我担心不已。 “说实话,你小时候体弱多病,受不得半点风吹日晒,真保不齐啥时候就没了,就算老身精心照护着,也未必不会出了事,柴家本就血脉单薄,为了柴家子嗣血脉着想,老身也得给你爹重新找个女人,为柴家开枝散叶。 “可你爹性子实在太倔,平日里就不怎么理老身,一旦老身说起续弦纳妾之事,他掉头便走,连话都懒得说。被老身说得多了,劝得烦了,就将他院子里到处都挂满了字,上面统统写着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老身见了那院子里上百幅字,真是气得好几日吃不下饭!就真想不通,老身怎么生下这么个儿子,为了个女人,值得吗?” 听了柴老夫人这番言语,柴靖宇一脸不以为然,宋清韵却是颇为不忿,想要反驳,却又没敢做声。 柴靖宇的父母的死,都有一大半要怪在这老太太身上,但柴靖宇对着老太太本身的情感却是极为复杂,又有气愤痛恨,又有孺慕之情。 柴靖宇的父母生了他,不论是什么缘由,但终归是没有养他,他是奶奶养大的,自然跟奶奶亲近,感情也自非比寻常,但得知了自己母亲的事之后,他却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了,所以选择了逃避,选择了放纵,选择了做出各种各样荒诞不经的事情,让老太太替他料理,博取所有人关注。 这孩子没憋出心理疾病来,已经算是奇迹了。 又或者,他本身确然已经有心理疾病了。 柴靖宇冷冷道:“你说的也是,我爹那些年的确像个受戒的苦行僧,绝对不近女色……这便怪了,他若当真不近女色,那暖暖又是怎么来的?王姨娘又是怎么纳进房的?” 柴靖宇顿了一顿道:“我明白了,你下药的手段是使惯了的,既然能让自己的孙子提前出生,自然也能让一个你看中的女人,怀上你儿子的种。想必是在我爹酒醉之后,又专门给他下了刺激****的助兴之药,然后将那王姨娘送进房去……当娘的给儿子下****,嘿嘿!为了柴家子嗣,你还真是苦心孤诣,费劲了心机啊!” 对于柴靖宇的推测和嘲讽,柴老夫人也没有反驳,显然真实情况跟柴靖宇所说的相差不远。 宗祠里,又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过了稍许,柴老夫人又问:“你今日提起这两件事,是想要做什么?要为你娘讨个公道么?还是想替她报仇么?” 柴靖宇道:“老婆子,言重了吧?你毕竟是我奶奶,我娘生我,你老养我,就算她的死,你逃脱不了干系,我也不能把你当仇人不是?最多也是恨天意弄人罢了!” 柴老夫人道:“那你要干什么?明明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干嘛还要拿出来说事?” 柴靖宇道:“再过多少年也没有用!此事我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放得下!我要你认错!向我娘认错!诚心诚意给她道个歉!我要将我爹娘合葬!我还要你将我娘的牌位,也放进这个祠堂里,就放在旁边的供桌上!” 这个祠堂里,是没有柴靖宇母亲的牌位的。 别说没有他母亲的牌位,就连其他女子的牌位,也是没有的。 古代男尊女卑,秩序井然,大户人家更是讲究,女子一般连宗祠都进不得,更不用说在祠堂里立牌位了。 柴树德死得突然,后事都是柴老夫人让柴俊义料理的,按照柴老夫人的心性,自然不可能将柴树德和柴靖宇的母亲合葬。 “不可能!”柴老夫人顿时便怒了,“要老身认错?要老身给那个女人赔罪?想都别想!要不是她,树德怎会十多年都对老身这般冷漠?要不是她,树德也不会整日里想一些毁家灭族的荒唐事!树德死后的这五年来,老身每日都在树德牌位前祈求原谅,老身可以向树德认错,求他宽恕,但要老身给那女人认错,你想都别想!你还提什么合葬?她用死来挑拨我母子二人的关系,老身怎能让她跟老身的儿子合葬?老身的牌位都没资格供奉在宗祠里,他一个生孩子死掉的女人,凭什么能有这番殊荣?” 柴老夫人的反应如此强烈,早在柴靖宇的预料之中。 柴靖宇也不激动,只是将脸上的泪水擦得干干净净:“那便罢了,就当你也没养过我这个孙子便是了。” “你!”柴老夫人指着柴靖宇,声音颤抖道,“她生你,只是怀胎十月;我养你,却是足足十八年!为了那个女人,你……你真能跟你爹一样,为了那个狐媚子,就……” 柴靖宇道:“养育之恩,我自不敢忘,但那个女人,却是为了生我而丢了性命,我知道她是个心情温婉的女人,若是还活着,必定是相夫教子的贤妻,她若能养我十八年,未必及不上你养我十八年!” 柴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而柴靖宇却硬是不松口。 柴俊义和柴宏宇暗地里对视一眼,都是偷偷冷笑,这祖孙俩起了龃龉,倒是当真让某些人欣喜。 便在这时,老国公突然道:“行啦!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还有什么好提的,小猢狲,你的要求毕竟是过分了些,但也未尝不能答应。” 老国公一开口,柴老夫人便不说话了。 柴靖宇道:“病老头,你是有什么条件么?” 29.第29章 过逝 老国公颤颤巍巍伸出两根手指,道:“两个条件。” 柴靖宇道:“您说!” 老国公道:“其一,你不得记恨你奶奶,也不得记恨你二叔!” 柴靖宇道:“好!往日恩怨,今日便算是了结了,毕竟血浓于水,就算老太婆再有什么不是,她也终归是养我长大的祖母!” 老国公又道:“其二,我准你拿柴家去赌你的未来,但不到大宋大厦将倾之时,不许你下注!”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柴靖宇却没有说话。 柴老夫人道:“老头子,你说什么?” 老国公却不答话,而是只盯着柴靖宇道:“你跟你爹一样,生有反骨……不对,你跟你爹不一样,你爹是本是安于平淡的性子,却受了太大的刺激,硬是逼成了那番模样,想要做一声震天之吼;而你,不管你有没有鸿鹄之志,有没有擒龙之心,你都注定了做不成一般人,你的秉性,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你胸中有一团三昧火,用土,用水,用鲜血,都是浇不灭的!” 柴靖宇不说话,却是震撼难言。 老国公目光如炬,国公府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不管,不代表他不清楚,没什么能够瞒住他的眼睛,之所以不管,是因为深谙难得糊涂的道理。柴靖宇今天说了许多话,做了许多事,本意是想要跟这副身体的前任主人做一个了断,谁知老国公却越发觉得他很有想法,不落窠臼,胸中之城府,完全不同于阴谋祸国之人,却又像一支锥子,柴家这个布口袋,终究藏不住他的。 既然如此,便让他放心去走,想走什么路,便走什么路;能走多远,便走多远。 柴靖宇点头,郑重其事道:“好,六年之内,我绝不下注!” 柴国公皱了皱眉头:“为何是六年?” 柴靖宇却没有回答,因为再过六年,便是靖康之耻,大金在打败大辽之后,攻破大宋京都,在城中烧杀抢掠,俘虏宋徽宗宋钦宗两任皇帝,押解赵宋皇族、后宫妃嫔、贵卿朝臣三千余人北上,让汉人耿耿于怀了上千年。 那是大宋最为风雨飘摇的时候,也是华夏历史的转折点,不论是辅佐赵家,匡扶大宋社稷也好,还是揭竿而起,图谋复辟也罢,果真要下注,只能选在那个时候。 当然,前提条件是,丧尸之祸不要传播出去,否则让一场生化危机席卷天下,恐怕又是一个末世。 见柴靖宇不说话,老国公道:“也罢,六年便六年!六年之后,你将你娘的牌位,摆到宗祠来。” 两个条件谈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柴俊义却一脸担心,忍不住问道:“爹,难道您的意思,这爵位……是要传给靖宇么?” “爵位?”老国公道,“咱柴家这个爵位,向来是赵官家点的,本来……算了,老头子今日死期已到,要去见先祖啦,既然你关心这个爵位,请赵官家赐封的折子,便由你来上吧,至于折子上怎么写,也全由你自己决定。” 柴宏宇听罢,顿时欣喜若狂,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柴俊义,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喜意,在脸上一闪而过。 柴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这折子就像是传位的“诏书”,对于有爵位的贵族而言,上一任承袭爵位的人指定了继承人,就在临死前给皇帝上折子,向皇帝报告,这个报告既然交给柴俊义来写,岂不等同于将爵位给了他? 国公爵位的承袭,其实是一波三折,嫡庶之分未定的时候,柴俊义就跟柴树德争,后来柴树德先一步生下儿子,分清了嫡庶,他安分了十多年,柴俊义一死,留下的儿子整天胡闹,柴俊义便又起了争爵位的心思。 而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了么?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柴俊义都有些不敢相信,更不知说什么好。 宋清韵也有些诧然,不过这里根本没她说话的份。 倒是柴靖宇问道:“病老头,你说‘老头子今日死期已到’是什么意思?今天就要死了?” 老国公道:“嗯,今天。” 柴靖宇问:“迟一点不行?” 老国公道:“我等不了了,非得今天。” 柴靖宇道:“那我敬你一杯酒,你已经八年没喝酒了,上一次喝酒,还是我考中童生的时候。” 老国公道:“那你得快点,不用温酒,等不及那功夫。” “好!”柴靖宇拿起供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端过来递给老国公,他知道这病老头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就准备给他喂。 老国公道:“让我自己来。” 柴靖宇将酒递过去,老国公居然当真抬起胳膊,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喝罢酒,老国公道:“酒喝过了,你让开点,我要死了,别挡着道……还有,以后上香的时候,别忘了敲两个核桃给我,其实你二叔那两个八百两银子的核桃,还当真挺好吃的。” 柴靖宇点了点头,又道:“先别急着死,死在宗祠里,对先人不敬。” 老国公道:“好,你来抬我。” 柴靖宇对柴宏宇道:“过来搭把手。” 柴宏宇对柴靖宇使唤他颇为不乐意,但这时候却不便反驳,只郁闷地走过来,跟柴靖宇一同将老国公的藤椅抬了起来,送到了宗祠外。 两人将藤椅放下,却见老国公已经闭上眼睛,没了呼吸。 柴宏宇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嚎啕大哭:“爷爷啊!爷爷,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呢?爷爷,老柴家逢此大难,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柴俊义也反应过来,急忙从宗祠里奔了出来,然后抱住老国公干瘦的大腿,也开始放声恸哭。 虽然这两人费尽心力,也没能挤下来一滴眼泪,但干哭也是哭,就好比干洗也是洗,而且可能效果更好。 在无名院子里的众人们听到哭声,也纷纷闻声而来,得知是老国公逝世,那些江州的名门贵族们纷纷掩泪,向老国公遗体郑重道别,劝家属们节哀;而家丁丫鬟们听闻老国公没了,也纷纷跪了一地,按照儒家礼仪,开始放声大哭——哭得越响,便表明越忠心,还得保持节奏,越是豪门望族,就越是规矩大,哭不出节奏不行,哭错了节奏更不行。 老国公死了,家丁们哭得很有节奏感。 只有柴靖宇没心没肺,心里暗自埋怨,心想自己先前眼泪流了不少,可惜早早擦干了,不然现在脸上挂着泪痕,还能过去应个景儿。 宋清韵从祠堂里退出来,在这个院子里很难找到自己的位置,想了一想,便下意识走到柴靖宇身侧。 却听这厮正在自言自语:“这病老头,行事干净利落,说死就死,一秒都不等,死得这么标准,真他娘有个性!来来来,点个赞!” 说罢,伸出大拇指,指着已经西斜的太阳,点了一点。 宋清韵一脑门子黑线。 30.第30章 尸祸又起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一片或真或假的悲痛中的时候,突然一声惨叫,打乱了众家丁嚎哭的节奏。 然后,又是一声。 “啊——” 这一声叫得撕心裂肺,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而视,却见有一个宾客,正抱着一个丫鬟撕咬,那丫鬟肩膀上被咬得血淋淋的。 众人都是愣了一愣,有人最先反应过来,方才大叫道:“丧尸!” 有个家丁跟那丫鬟是暗地里偷过情的,两人刚才也是站在一起,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见自己的情人被咬得鲜血淋漓,顿时眼睛便红了,大叫一声:“去死!”便向那丧尸一脚踹去。 其实不踹还好,最多是那丫鬟丢了性命,结果这一脚踹过来,那丧尸腰里中了他一脚,竟被他踹进人群里,口中嘶声乱叫,手上的指甲一下抓伤了好几人。 众人惊呼,一哄而散,那丧尸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便起身去追,跌跌撞撞扑向众人,院子里乱成一团。 家丁们顿时不知所措了,哭声几乎瞬间停止,柴宏宇一听到有丧尸,一颗小心脏顿时就砰砰砰直跳起来,声音微微颤抖,问旁边的人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还是会有丧尸出现?” 柴宏宇旁边不远,便是柴靖宇,他看了柴宏宇一眼,冷笑道:“你担心什么?又奇怪什么?肯定是那人被丧尸给咬了,却悄悄忍住没有声张,结果终究还是变成了丧尸,咬伤了别人。” 柴宏宇愤愤地道:“那人实在该死!被丧尸给咬了,就该说出来,让人也好有个防备,怎么不声不响,自己悄悄装着,我柴家好心收留他,居然到头来又突然害人,真是该死!该死!” 柴宏宇刚愤愤说完,离他不远处,就有个家丁突然抬起头,然后冲他扑了过来。 那家丁一脸青黑,双手指甲已经有半寸长短,显然是已经变成了丧尸。 柴宏宇惊叫一声,急忙后退,却是脚下一绊,一个屁股蹲坐到,然后连滚带爬地往旁边逃,眼见那丧尸要扑到他,急忙伸手往旁边抓,抓到一人的胳膊,就将那人硬拽过来,挡到自己身前。 “啊!” 被柴宏宇拉过来的人,却正是宋清韵。 在危急时刻,往别人后面躲的若算是无耻,那么将别人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的,又算是什么? 这已经是宋清韵第二次遇险,眼见那丧尸一口咬过来,满嘴的尖牙近在咫尺,宋清韵脑子里一片空白。 而丧尸的五指,已经抓到了宋清韵的胸口。 “呃呜!” 那只丧尸一声闷哼,向旁边跌倒过去。 却是柴靖宇反应迅速,一脚将它踹开了。 只是柴靖宇也做了一次损人利己的事,这一脚救了宋清韵,却将那丧尸踹进了人群里,家丁们本来在为老公爷大放悲声,这时候见丧尸跌进了人群,纷纷四散奔逃,又是一阵大乱。 柴靖宇高声叫道:“护院!护院!” 柴家的护院便凑了过来,这些护院都是身负武功,他们对付几个丧尸不在话下,但毕竟这是一个相信神鬼之说的年代,经历了先前的变故,人们都是谈丧尸色变,就算这些护院武功高强,在面对丧尸的时候,还是心中惴惴,小腿发颤。 但看家护院,保护主人是这些护院的职责,再怎么危险也要上,那几个护院都手持武器,冲上去便将那个变成丧尸的家丁大卸八块。砍死一个丧尸之后,那些个护院便勇气大增,冲上前去,没费多少工夫,便将另一个丧尸也砍死了。 宋清韵被吓惨了,隆起的****不住起伏,而胸口衣襟已经被抓破,赫然有两道抓痕。 柴靖宇见宋清韵胸口衣服有破损,不由心头咯噔一下,急忙上前探查,伸手抓住宋清韵胸衣,便往外拉了一拉,低头向下看了一眼,却见入眼一片雪白,丰腴软肉,犹如雪峰,两点嫣红,恍若樱桃,胸衣内风光旖旎,颇为晃人眼球。 柴靖宇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没有伤到!” “你……” 柴靖宇抬起头,却见宋清韵霞飞双颊,脸上的绯红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在清丽出尘的气质中,竟生生多了几分妩媚,直叫柴靖宇一颗心连跳两拍。 柴靖宇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急忙摆手道:“对不住!对不住!清韵姑娘,我是关心心切,着急看你有没有受伤,不是存心轻薄的。” 宋清韵红着脸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倒是旁边的柴宏宇冷哼了一声:“哼!嘴上说得好听,还说不是存心轻薄?你柴靖宇可是名声在外,整个江州城的大姑娘小媳妇,只消是见到你,哪个不是绕着走?本以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最多也就是调戏一下,谁知还直接动上手了,真是色中饿鬼,狗改不了****!” 柴靖宇瞪了他一眼,反问道:“你刚才将清韵姑娘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又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大男人,居然拉女人来给自己挡刀,真是对得起自己撒尿的家伙!” 柴宏宇一张脸登时成了酱紫色,指着柴靖宇道:“你……你胡说八道!” 柴靖宇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柴宏宇顿时气结,脸上神色变幻,阴晴不定,两只眼睛盯着柴靖宇,直欲喷火。 柴靖宇的心思却没半点放在他身上,而是对宋清韵道:“清韵姑娘,你相信我,我绝不是故意的。” 宋清韵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不是不相信他的话,不论柴靖宇名声有多坏,但对她终归是很守礼很真诚的,之所以皱眉,是因为只要相熟点的,都会有意亲近,直接叫她名字,而柴靖宇总尊她一声“清韵姑娘”,竟好似将她推出千里之外,让她好生不自然。 柴靖宇却以为她生气了,很是郁闷地张了张嘴,却有没说话,只是苦笑了一下,心想罢了,自己声名狼藉,刚才的动作又实在太过唐突,又怪得谁来? 宋清韵见柴靖宇这番表情,顿时知道他误会了,却又不好解释,不由蹙着眉头,心中一阵憋闷难言。 旁边两个家丁也在检查身体,发现没有伤到,一个家丁拍了拍胸口,后怕道:“那个杨老四,先前我就看见他在拼命地擦洗胳膊,便问了他一句,他支支吾吾说自己逃跑的时候,胳膊擦伤了,而且沾了一身的淤泥,说什么都得洗干净了!我还奇怪呢,那杨老四向来就不是个爱干净的,裤子能三个月不洗,衣裳半年都不换,袜子丢水里能把一条河都给染黑了,今天倒是奇了怪了,怎么摔个跤就一遍一遍地洗胳膊?难道还能把他一身黑皮都洗白了不成?现在我倒是明白过来了,敢情那厮是早就被丧尸给抓伤了,害怕别人知道了排斥他,就隐瞒了伤情,又担心自己变成丧尸,所以一遍一遍地洗胳膊,妄想将尸毒洗掉,不要变成丧尸。哼!真是狼心狗肺,害了不少人……” 这家丁是个话痨,正自喋喋不休地说着,柴靖宇道:“行啦!少在这里给我得瑟,这次逃了一命,算你们幸运!别老瞧不起别人,人性本就是这样,谁要是被丧尸给伤到了,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受别人异样的目光……” 柴俊义自得了老国公让他给赵官家上奏折的许诺,便觉得自己的位置格外重要起来,听柴靖宇教训那个家丁,顿时便想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伸手拍了拍柴靖宇道:“行了行了!废话不多说,毕竟骚乱刚过,这院子里人人提心吊胆,对尸毒极为恐惧,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有了刚才那个教训,我们须得注意一下,所有被丧尸所伤的人,都不能留在这个院子里,统统给我请出去!” 柴俊义此言一出,顿时招来一片叫好声。 而被丧尸伤到的那几人顿时就急了,有人大叫道:“这怎么成?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将我们赶出去?” 一个受伤的宾客道:“对啊!我们才是受害者,你们柴家是干什么吃的?来你们柴家真是倒了霉,居然还能碰上这等邪物,让我等担惊受怕,还被丧尸所伤,你们柴家得负责任!想要赶我们出去?没门!” 柴俊义冷冷道:“怎么着,你们今天本来就是不速之客,你们来我柴家,可不是我们请来的,是你们自己得了知府的邀请,就屁颠屁颠跑来看热闹,我柴家能救你们过来,已经仁至义尽了!我柴二再说一遍,凡是被丧尸所伤者,都给我赶出门去!” 柴家的护院们齐声大喝:“是!” 这些护院都长得五大三粗,极为健壮,这一声喊得斗志昂扬,气势颇为雄壮。 那些宾客们本来都自持身份,谁知尸祸一经爆发,在丧尸威胁下,宾客家丁,再无分别,帝王乞丐,别无二致。他们发现自己跟柴家仆人的待遇没有区别,本来心中颇为不满,但听了柴家护院这气壮山河地一喊,心里那份高人一等的自傲,顿时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你!好你个柴老二!你个杀千刀的!你草菅人命!你不得好死!”那宾客气急败坏,脸上露出狰狞神色,视柴俊义如同仇雠,就好像是柴俊义亲手将他推上了法场一样。 31.第31章 血痕 一个模样朴实的柴家家丁也受了伤,祈求柴俊义道:“二老爷,俺只是被抓破了皮,应该没什么大碍的,俺为柴家当牛做马二十多年了,能不能不要赶俺出去?俺身子健壮着呢,被抓破点皮不算什么的!俺不会变成丧尸的!俺还能给二老爷当牛做马二十年呢!求求二老爷!求求二老爷!” 柴俊义却是一脸沉痛,沉声道:“被丧尸所伤的各位,我柴二对你们也深表同情,但只要是受了伤,哪怕是刮破点皮,也有极大可能变成丧尸!我柴二得为柴家负责!得为众多宾客负责!得为其他没有受伤的家丁负责!所以不得不做得绝情一些,实在是因为此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柴俊义说罢,那个家丁充满期冀的眸子,顿时便黯淡了下去,然后两行热泪,就滚滚而下,恸哭道:“难道二十年勤勤恳恳,不敢叫苦叫累,就换来如此对待么……” 却听一个宾客讥讽了一句:“一个家丁而已,位卑命贱,你都已经受了伤,还想让当主人的,冒着你变成丧尸去咬他的危险将你留下?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这宾客这句话一说完,顿时惹来众多家丁横眉怒目,就连那些柴家护院们,也都纷纷瞪了过来,像是要将他生吞掉一般。 宋清韵最受不得这般残忍的场面,忍不住转过了头,轻叹了一句:“这也太过残忍了吧,这时候将他们扫地出门,他们怎能保得住性命?” 柴靖宇看了她一眼,道:“行啦!清韵姑娘,你不用太过伤怀,柴老二做的是对的,尸毒最是厉害不过,稍有不慎,便会伤人害命,若这院子里再有人变成丧尸,为祸更大,肯定会搭上更多人命。” 宋清韵点点头道:“这道理我也明白,只是有些于心不忍。” 柴靖宇道:“其实若要杜绝隐患,应该不问他们是不是被丧尸所伤,而是只要身上带伤,有出过血的,统统都赶出这个院子,毕竟也有人被丧尸抓伤了,却谎称是自己不慎划伤的,所以……啊!” 柴靖宇话说了一半,突然一声痛叫。 宋清韵本就心神紧张,这时候听到柴靖宇痛叫,一颗心便是突地一跳,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却见柴靖宇一手捂住自己的右边小腿,怒视着柴宏宇道:“你干什么?” 宋清韵低头去看,才见到柴靖宇小腿肚上的裤子被划破了,露出一道血痕。 柴宏宇却是装作不知道,诧然道:“你说什么?” 柴靖宇指着柴宏宇,却没有再说话。 这时候柴家的护院已经开始盘查那些受伤的人了,恰好有一个宾客胳膊有一道血痕,被查到了,却一个劲地辩解说:“我不是被丧尸抓伤的,这条血痕,是我跑路时太过慌张,被树枝刮破的!” 那护院道:“这里哪有什么树枝?院子外面的树都高达数丈,哪有树枝能够得到你的胳膊?而院子里面根本就没有种树!” 那宾客道:“是我说错了,不是树,是这院子里的怪石划伤的!你瞧这院子里,到处都是模样古怪的石头,石头上那么多棱角,很容易被划伤!” 柴俊义已经懒得听那宾客辩解,便直接道:“为了杜绝隐患,只要你身上带了伤,我不管你是如何受伤的,都不能让你继续留在这院子里!” 这宾客姓黄,排行老三,人称黄三爷,跟柴俊义是酒肉朋友,听到柴俊义这般说,怒骂道:“柴老二!岂有此理?我们一起喝酒一起*,老子将你当成好朋友好哥哥,你现在居然要将老子扫地出门?现在他娘的外面兵荒马乱的,李吉为和黄铮两个无为军统制正在斗法,你现在让我出去,你是有心要让我送命么?柴老二!你也太没良心了吧?你不要忘了,你养在外面的那两个婆娘,还是我帮你搞上手的呢!” 黄三爷这一连串痛骂,当真是叫柴俊义灰头土脸,柴俊义指着黄三爷,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不知道说什么话。 柴宏宇表情古怪的看了柴俊义一眼,低声道:“爹,你这事这次算是让娘给知道了,儿子可管不了了啊!” 柴俊义怕老婆是出了名的,几乎整个江州城都知道他惧内。柴树德和柴俊义都只有一个儿子,柴树德是因为死了老婆之后,就心灰意冷,再无心男女房事,更不想生孩子;柴俊义却是因为娶了一个厉害老婆。 他虽然也曾纳妾,那几个妾侍也曾为他怀过孩子,却都怀着怀着就出了意外,连一个成功生下来的都没有。那几个妾侍不光孩子怀得上,生不出,就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经常一个接一个出意外,在柴府呆着呆着就没命了,傻子都知道是谁下的手,却偏偏谁也不敢仗义执言。柴俊义自己也是有苦难言,怕老婆,却又色心不死,****不止,后来不敢将女人带回自己家里,只能将情人悄悄安置在外面。 这次被黄三爷当场喝骂,事情败露,柴俊义不敢往自己老婆那边瞧,就连本身的思路也有些迟滞了。 “二爷!你何须在外面养女人?既然有了新欢,就接进府里来嘛!怎能让妹妹们住在外面,吃不好穿不暖,平白地受了许多委屈,让外人听见了,还以为我这个操持家务的心胸太小,容不得姨太太们,我就算不是个贤惠的,也不能让人骂成妒妇了不是?” 说话的正是柴俊义的正室夫人,柴宏宇的母亲,国公府中人称二夫人。 她这话说出来,几乎所有家丁丫鬟们都翻了白眼,究竟是不是妒妇,江州城谁不知道,还用得着别人说么?还用得着欲盖弥彰么? 眼看正事说着说着,就要被这泼妇给搅了,柴老夫人听得不耐烦了,沉声道:“老国公刚刚归天,就在这里吵闹不止,你们想让国公府不得安宁么?” 柴老夫人一发话,顿时人人噤声,整个院子都静了下来。 柴老夫人道:“凡是身上带伤出血者,一律请出此院!尔等不要在附近逗留,在柴府之中任选地方先呆着,等两个时辰之后,若平安无事,没有变成丧尸,自然会放你们进来,到时候老身亲自向你们道歉!”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柴老夫人道:“袁管家,你带几个护院和丫鬟分头检查,我不管他什么身份,只要是身上带伤的,统统给我请出去!” 袁管家办完了柴靖宇吩咐他的事,便又回到老夫人身边伺候,这时听到吩咐,略略颔首,便去整理出两件屋子,然后安排人对院子里的人进行排查。几个护院负责排查男人,几个丫鬟负责检查女人,查验得一丝不苟,只要身上带一点伤,不论你说什么缘由,统统都站到一边去,不允许留在院内。 眼见身上带伤的,不论宾客或是家仆,都一样被清理了出来,黄三爷一脸不忿,看着柴老夫人道:“怎么着,只清查我们这些外人和下人,你们柴家人自己却不用查的么?” 柴老夫人还没答话,柴俊义便道:“当然要查!我柴二以身作则,先来查验,你们谁要是信不过的,尽管进来瞧!” 说罢便进了屋子,脱去衣物,让护院检查,来的甚是干净利落,一副光风霁月正大光明的做派。 柴俊义检查完毕,从屋里出来,柴宏宇便进去了,他身上虽然带伤,但却是被茶水烫出的水泡,没有破皮见血,所以也算过关。 柴宏宇一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柴靖宇,顿时便有人道:“小公爷,你却不用查了,小腿肚子上一道血痕,将裤子都染红了,谁还能装作看不见?” 32.第32章 逼迫 柴靖宇没有说话,宋清韵叫道:“他腿上的伤不是丧尸所致,小女子可以作证!” 黄三爷冷嘲热讽道:“不是丧尸所致?我黄老三说自己是刮伤的,就硬是不作数,你清韵姑娘说他腿上的伤不是丧尸所致,便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的么?” 宋清韵顿时说不出话,柴靖宇挡在她身前,看着黄三爷道:“不关清韵姑娘的事,我腿上的伤,是柴宏宇弄的。” 柴宏宇急忙叫冤道:“这怎么可能?我是你的堂弟,怎可能是我干的?你怎么能冤枉人?你……” 柴宏宇说了一句,突然露出恍然表情,口风立马一转,叫道:“哦!是了是了,是我刚才手里拿着摔碎的瓷片,不小心刮伤了堂兄的小腿!我可以作证,堂兄腿上的血痕,确实不是丧尸所致!” 宋清韵满心愤然,怒视柴宏宇,这厮居心叵测,故意这么说,让所有人都以为,柴靖宇腿上的伤跟他无关,柴靖宇说是他伤的,他就反应过来,承认是自己伤的,给堂兄做伪证。 果然,黄三爷听到柴宏宇这么说,顿时就不乐意了,大叫道:“怎么着?你两个是堂兄弟,自然相互包庇,一个替另一个说话了!可你们也不找个可信点的理由,当弟弟的拿半块瓷片,将堂兄的腿给割伤了,这话说出去,谁能相信?” 黄三爷说着,便揪住旁边一人问:“你信吗?” 那人也是身上带伤,被查出来的,听黄三爷这么一问,立马摇头:“不信!不信!” 黄三爷又抓住另外一人,问:“你信么?” 那人也道:“这怎么可能?我当然不信的!此前有个家丁变成了丧尸,眼看就要咬到宋清韵,是柴家小公爷一脚将那丧尸给踹了过去的,此事众目睽睽之下,大伙儿都瞧得一清二楚,肯定是小公爷踹丧尸的时候,被丧尸给抓伤了腿!” 顿时有人附和道:“不错!说得不错!” “说得没错,定是如此!” …… 黄三爷摊摊手,看着柴俊义道:“柴老二,这个你怎么说?” 柴俊义一脸迟疑,装模作样道:“这个……我儿子向来不说假话,想必真是他不小心伤了自己的堂兄,我看不如这样,如果各位不相信,就找个屋子将他关起来,等过了两个时辰,再放他出来,如何?” 黄三爷道:“说得好听!那你为何不将所有受伤的人都给关起来?” 柴俊义道:“这个……” 这时候有人道:“就算要关起来,也要一人一间屋子!我身上的伤可是不小心给划的,如果将我和被丧尸抓伤的人关在一起,那岂不是直接就要我死吗?” 院子里顿时又乱成一团,纷纷指责柴俊义,仿佛他成了众矢之的,柴俊义抵挡不住,便向柴老夫人投去求救的目光。 柴老夫人胸口憋着一团气,柴俊义为人精明,生来最是奸猾,他们父子表面上装作维护柴靖宇的样子,其实却是在挑拨众人,非要替柴靖宇惹了众怒,将他逼出这个院子不可。 可是黄铮大兵压境,一千精兵包围国公府;而李吉为带着数百乌合之众负隅顽抗。此时若是出了这个院子,就仿佛置身战场,不仅刀枪无眼,更有丧尸的威胁,柴老夫人如何舍得? “可不论是谁,不论是何缘由,只要受了伤,流了血,一律请出此院。”这命令可是柴老夫人自己下的,如今不论什么缘故,柴靖宇终归是受了伤,这着实让老夫人进退两难。 正在柴老夫人又是愤怒,又是为难的时候,柴靖宇道:“黄三爷!还有诸位!咱都不必多说,咱事先就说好了,不论尊卑,不问缘由,只要身上见了血,就不得在这院子里呆,柴靖宇自然也不能例外,你们放心,我跟你们一同出去便是!” 柴靖宇这话一说出来,别人顿时不再说什么了。 柴俊义和柴宏宇对视一眼,两人眸子里都掠过一丝欣喜,然后突然感觉锋芒在背,却是柴老夫人双眸看了过来,父子二人顿时感到寒气直冒,几乎坠入了冰窟一般,方才心中的窃喜和得意,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老夫人是什么人?同样是把持家务的,柴俊义院子里的悍妇跟老夫人的手段简直是云壤之别,那悍妇只会使用粗暴手段,干出来的事情,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她做的,但柴俊义照样护不住自己娶进门的侧室。现在老公爷死了,老夫人若是当真对他父子动手,他们倒真的没有抵抗之力。 但柴老夫人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皱着眉头,对旁边的老嬷嬷道:“枕云,去推个轮椅过来,老身困得很。” 枕云也不敢远离,只向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立马便有丫鬟去寻了轮椅过来,让柴老夫人坐。 最不服气的,还是宋清韵,她可是亲眼看见柴宏宇弄伤了柴俊义,然后又佯装不知坑害他,她怎能不气愤难言?之前在宗祠里的时候,听柴靖宇说了那么多往事,对豪门望族的勾心斗角,已经有了印象,但毕竟也只是听闻而已,谁知刚刚出了祠堂门,就亲眼见证了一记谋害堂兄的辣手,这才亲身感受到慈眉善目后的刀枪剑戟,一派平和后的刀光剑影。 人心难测,海水难量,鸭胗难剥,自古便是如此,她觉得自己还是太稚嫩了。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开始站在柴靖宇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为他不忿,为他憋屈,为他咬牙切齿。 宋清韵看了看柴宏宇,又看了看黄三爷等人,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听那黄三爷对她道:“清韵姑娘,我黄老三心中有疑惑,倒是有话要问你!” 宋清韵诧然:“什么话?” 黄三爷露出一脸皮赖相,贱笑着对宋清韵道:“都说清韵姑娘国色天香,只要是男人见了,就忍不住想要上前咬上一口,我黄老三本来是不信的,但今日却真真是信了,别说是男人想要咬你一口,就连突然尸变的丧尸,也独独喜欢咬你,那个家丁变成丧尸之后,周围有那么多人,可它偏偏就冲着你去,那定是你身上香得很!丧尸也喜欢得不得了” 黄三爷出口轻薄,宋清韵大为不满,以前她是青楼女子也就罢了,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任人占口头便宜。但现在她已经脱离了乐籍,是个良家女子,别人依旧这么说话轻薄,举止轻浮,便让她无法忍受了。 于是她冷然道:“黄三爷,请你自重!留点口德!” 黄三爷先是怔了一怔,没料到这文弱女子,居然丢下这么硬邦邦的话来,而且说得如此郑重其事,颇有一番义正词严的威严感。 黄三爷平日里也是吆五喝六牵黄擎苍的大爷,被一个女子这般斥责,脸上也颇为挂不住,顿时便有些气急败坏起来,口舌上便更加轻薄了:“呦呵!清韵姑娘是娘家女,受不得别人轻薄,你放心!我黄老三虽然喜好渔色,却也好色而有道,不会当真唐突佳人。但那丧尸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直接一把便抓了清韵姑娘的****,那势头……啧啧!那只丧尸生前定是我辈中人,变成丧尸也是我辈中鬼,若它还能说话,定会叹一句‘贵妃人乳,滑腻如塞上酥’!哈哈哈……” 宋清韵气得浑身发抖:“你……” “我怎么了?”黄三爷一脸淫笑道,“清韵姑娘,你看这边的男男女女,都在检查身上有无见血,你被那丧尸抓了胸,连衣襟都破了,不如让我来帮你检查检查?” 黄三爷言语上侮辱宋清韵,只为找回面子,这话说罢,院子里顿时叫好声不绝,黄三爷倍觉脸上有光,正是得意非常,却见一人来到他身前,盯着他道:“清韵姑娘没有受伤,劳你多心了!” 这人正是柴靖宇。 柴靖宇是将自己的脸凑了过来,距离黄三爷的脸不足半尺,将黄三爷吓了一跳,极力镇定下来后,那黄三爷叫道:“怎么?清韵姑娘身上有没有伤,你都知道么?你都瞧过了么?” 柴靖宇冷冷道:“是!我都瞧过了,你待怎么样?” 黄三爷顿时气滞,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本是反诘一句,谁想到柴靖宇直承其是,丝毫不做作遮掩,倒让他如同吃了个大枣卡住了喉咙一般,难受不已。 宋清韵则是俏脸涨红,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好。 须臾之后,黄三爷拧着脖子道:“胸瞧过了,屁股蛋子呢?有没有被抓伤?” 柴靖宇盯着黄三爷笑了笑,突然一拳砸了过去,黄三爷脸上一疼,脑袋一晕,就看到柴靖宇又一把挠了过来,紧接着脸上又是一痛。 脸上赫然四道抓痕! 周围的人同时冒了冷汗,早就知道这位小公爷不是个斯文人,但也没想到他是个一言不合,就突然动手的,而且还不是那种拳来脚往的,而是像个妇人一样,直接用手挠。 而且一挠,就挠花了脸。 “你挠我?你敢挠我?” 黄三爷也是被挠傻了,谁不知道柴家小公爷是什么人,他被挠破了脸,居然还昂着脖子,连声质问柴靖宇。 于是柴靖宇毫不客气,又是一爪子抓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身体孱弱,拳脚上威力有限,要想伤人未免太难,还是用指甲挠来得实在。 黄三爷又被挠了一爪子,顿时大怒,嚷嚷着便要教训柴靖宇,扑上来想要跟他动手。 但这是哪里?这里是柴国公府!在这里想要对人家的公子爷动手,不是天方夜谭么? 黄三爷这一次,显然是昏了头。 33.第33章 臀部检查 黄三爷妄图还柴靖宇一拳,却被一个护院伸手抓住了拳头,然后一记黑虎掏心,掏进黄三爷心窝窝里,顿时叫他蜷缩在地。 现在是家丁们表露忠心的时刻,凡是只要够得着的,都纷纷挤过来,为殴打黄三爷贡献上一拳半脚。 柴靖宇在旁边叫道:“行了!别给打死了,我留着还有用!” 众家丁纷纷罢手,柴靖宇环视四周,叫道:“诸位身上带伤的兄弟们,不论你们是宾客,还是家丁,既然咱都不能留在这院子里,那就都是患难与共的战友,咱开开心心的,只当是出去逛一圈,走喽!” 顿时有许多人响应,这些人都是身上见血的宾客和家丁,因为同病相怜,所以竟真有些患难与共的感觉,而且柴靖宇身为柴家嫡孙,居然也跟他们一样,不能待在这个相对安全的院子里,更是第一个带头往外走,顿时便成了众人心之所向,那些原本不甘的家丁,更是唯他马首是瞻。 柴靖宇道:“你!还有你!把这位黄三爷给我拖出来,他不是老想检查别人的胸和屁股吗,咱带他出去好好检查检查!” 那几个受伤的家丁大声回应,然后架起黄三爷,便跟着柴靖宇往外走。 宋清韵咬了咬牙,也迈步跟上,柴靖宇走出院门,才发现她也跟了过来,不由愣了一愣:“你怎么出来了?难道你哪里受伤了么?” 宋清韵摇摇头。 “那你……” 宋清韵只觉舌头打结,张了张嘴,却硬是说不出话来。 柴靖宇道:“你回去吧,奶奶不会为难你,在柴家没什么人敢动你的。” 宋清韵皱着眉头,很执拗地摇了摇头。 柴靖宇愣了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也罢,清韵姑娘是个至情至性的奇女子,倒是我婆婆妈妈,不够痛快了。” 宋清韵脸上的绯红尚未褪去,只紧紧跟着柴靖宇。而宾客们和家丁们则是一脸怪异地看着这两人,心想这两人这一出郎情妾意,生死相随,究竟是在演戏呢?还是在演戏呢?还是在演戏呢? 柴靖宇叫道:“来人!将这位黄三爷给我吊起来!” 家丁们高声答应,果然便将黄三爷给吊了起来,那无名院落的外面,都是参天大树,枝桠生得极高,寻常人也够不到,但垂下绳子,将这厮给倒吊起来,还是很容易办得到的。 黄三爷高声尖叫,大骂道:“柴靖宇!我跟你二叔可是兄弟相称的朋友,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岂敢这样对我?” 柴靖宇冷笑:“长辈?猴子还是所有人的长辈呢!” 这些人却不知道人是猴子变的,所以柴靖宇的冷笑话,没有人能够听懂,都以为他是在骂黄三爷是猴子。 柴靖宇道:“给我将他的裤子给扒下来,他不是想检查别人的屁股吗,先将他的手捆起来,然后用凝脂在他屁股上糊满米粒!” “遵命!” 应声的这个小厮,柴靖宇却也认得,正是他从庄子里带来的柴三长,在尸祸中没有丧命,却不知什么缘故受了伤,也被赶了出来。柴三长很是机灵,听了柴靖宇的吩咐,也不急着往靠近前院的厨房跑,而是就近从隔壁院子里找了一碗凝脂和一碗米,这东西都是从柴家小姐暖暖的院子里拿来的,小丫头喜欢甜食,她的小院里,自然常备着凝脂。 黄三爷的裤子被扒开,露出了白花花的屁股,柴三长将凝脂在他屁股上面一抹,然后洒满米粒,那些米粒顿时都粘在柴三长屁股上。 柴靖宇道:“堵上这厮的嘴,将他给我捆严实了!” 柴府的家丁都争抢着给柴靖宇办事,将黄三爷给捆成毛虫一样,动都动不了,然后纷纷退开。 宋清韵正自奇怪,柴靖宇这究竟是要做什么,给黄三爷的屁股上抹上凝脂,是要让他丢脸么?这分明只是让他丢屁股啊? 就在这时,树上飞下一只棕灰色鸟雀,头顶上两片白点,身形极为灵活,那鸟雀先是落在较低的枝桠上,四周打量着,见没什么危险,鸣叫两声,便飞到黄三爷的身上,一嘴便啄向他的屁股。 “唔……”黄三爷一声闷哼,想要痛叫,却因为嘴被堵住了,叫不出来。 那只灰色鸟雀啄了一口之后,便开始放心起来,继续去啄黄三爷屁股上的米粒。这只鸟吃了没几粒,只听扑腾腾一阵响,树上飞下一大群灰色鸟雀,足足有数十只,瞬间落满了黄三爷的身子,纷纷去啄他的屁股,抢食他屁股上用凝脂粘住的米粒。 这种鸟叫做白头鹎,在长江流域一带分布极广,江州小儿也称之为白头翁或者白头婆,此鸟性子活泼,不怎么怕人,在国公府的这个无名院落外,种了一圈老树,在此安居的白头鹎极多,柴靖宇幼时经常撒米粒喂它们,后来王姨娘生了暖暖,小丫头也喜欢在院子外面喂鸟。 米粒上粘了凝脂,对鸟类而言,几乎如同海味山珍,怎能不一逞口腹之欲?众多白头鹎争来抢去,啄食黄三爷屁股上的米粒,几乎是转眼间,黄三爷的贵臀已经血色斑驳。 等他屁股上的凝脂和米粒被抢食一空,白头鹎又飞回树上,叽叽喳喳吵闹不休。 而黄三爷白花花的******,已经到处都是血色红点,就像是起了一屁股麻子一般,而黄三爷嘴被堵上了,叫又叫不出来,只能用两个鼻孔不停倒吸冷气。 家丁们纷纷捂住嘴,却又故意笑出声来,直笑得黄三爷脸色涨红,而几个受伤的宾客们却没怎么笑,一个个颇有些英雄气短,他们之前也想为难柴靖宇来着,而且还为黄三爷喝过彩,这时候见到黄三爷的下场,更见识了柴靖宇的心性和手段,顿时噤若寒蝉。 柴靖宇冲柴三长挥了挥手,柴三长领会了他的意思,便上前将黄三爷嘴里塞着的布拿开,黄三爷吐出一口唾沫,便大骂起来:“你个狗杂种的柴靖宇,你敢这么羞辱老子,你等着瞧!快放老子下来,不然……” 却听柴靖宇反问了一句:“不然怎么着,刚才只检查了你的屁股,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检查呢,比如你的胸,比如你的肚子,全身上下那么多地方,应该请那些白头翁白头婆一一检查个便才是!” 34.第34章 等人 黄三爷顿时一个哆嗦,再不敢说话了。 可他不再说胡话,却不代表柴靖宇会饶了他,柴三长见柴靖宇又给他打手势,便颔首道:“明白!”然后掀开黄三爷衣服,露出他肥硕的肚腩,开始往上面抹凝脂。 黄三爷这时才知道害怕,再也不敢威胁了,急忙祈饶道:“小公爷!小公爷!放了我吧!黄老三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柴靖宇却不为所动,依旧让柴三长在他肚腩上抹凝脂,撒米粒。 黄三爷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听那柴三长一边在他肚皮上种米,一边小声道:“黄三爷,你求错人了。” 黄三爷愣了一愣,眼珠子一转,看到不远处的宋清韵,才反应过来,急忙叫嚷道:“清韵姑娘,都是我黄三的错,黄老三向您道歉啦!向您求饶啦!都怪我黄老三口不择言,轻浮惯了,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求求您,饶了我这次吧!” 宋清韵毕竟是个心慈手软的,虽然刚才受了委屈,但柴靖宇这等手段一施展出来,宋清韵大开眼界,早就忘了刚才的那点委屈,黄三爷一向她求情,她便不忍他再受折磨,拍了拍柴靖宇的臂弯,柔声道:“要不……算了吧?” 柴靖宇看着黄三爷道:“既然清韵姑娘给你求情,那么……” 黄三爷大喜过望:“多谢小公爷!多谢清韵姑娘!” 柴靖宇问道:“我有说要放过你吗?” 黄三爷顿时脸一黑,苦着脸道:“小公爷,且先饶了我吧!” 柴靖宇道:“这也倒没什么不可以的,不过我有问题要问。” 黄三爷急忙道:“有什么话,您尽管问便是!能不能先将我放下来?” 黄三爷被倒吊了许久,血液倒涌,淤积在头部,直叫他头昏脑涨,好不难受,更何况屁股上多了无数窟窿眼,便如满天星一般,就算是条硬汉,也自告饶了,更何况黄三爷一个皮赖货? 柴靖宇问道:“先前在院子里,你说过我二叔在外面有两个女人,是你帮他安置的?” 黄三爷摸不准柴靖宇的意思,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小公爷,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柴家的事,我黄老三绝对不参与!”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胡说什么?这件事你不是干得挺不错的么?” 黄三爷怔了一怔,然后一脸贱笑地望着柴靖宇:“我知道了,小公爷你放心,以后你要是看上哪家的女子,想要寻地方安置了,尽管来找我,我保证……” 柴靖宇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道:“谁让你帮我安置了?告诉你!刚刚我二婶可是吩咐过了,既然我二叔在外面又有了女人,就应该将她们接进国公府里,外面的吃穿用度,毕竟比不上国公府,让两位姨娘留在外面受委屈,不是贤良淑德的做法!所以等国公府这一难熬过去之后,还烦请黄三爷,去将我二叔那两位姨娘接进府里来,给我二婶敬茶才是!” 黄三爷满口答应:“小公爷你放心,既然您吩咐了,黄老三一定办到,一定成全了二夫人贤良淑德的名声,小公爷您看,旁边这么多朋友,我黄老三一言既出,如白染皂,绝不会食言!” “好!”柴靖宇拍了拍手,柴三长顿时会意,带着两个家丁,将黄三爷给放了下来,黄三爷浑身酸软,顿时瘫倒在地,突然“嗷!”一声尖叫,捂着屁股站了起来,却是臀部被白头鹎啄得坑坑点点,一着地便疼痛不已,所以才不住跳脚,引得旁边众人纷纷掩嘴偷笑。 柴靖宇看着黄三爷道:“对了!我二婶平日里喜欢看女子穿描金红牡丹的衫子,配上明黄色缎子,看起来又端庄又稳重,你将我二叔那两位姨太太接来的时候,可千万要提醒她们一声,毕竟我二婶最厌恶穿得妖里妖气的女人,喜欢端庄稳重的模样;还有妆容不要太艳,尽量淡雅一点,比如说描眉,最好能画错两笔,才能突出正室夫人的仪态大方。” 黄三爷连声道:“是是是!这个我明白,一定提醒她们。” 柴靖宇摇头道:“可惜可惜,也不知你在院子里,是不是有所隐瞒,若是你手臂是被丧尸弄伤的,我替二叔请你帮的忙,可就不好办啦!” 黄三爷道:“您尽管放心,我真的没有被丧尸伤到。” 柴三长小声问柴靖宇道:“小公爷,你让这黄老三办的这件事,必定是大有深意吧?小的也可以帮你办啊!” 柴靖宇道:“你很伶俐,不过这事倒用不着你,你且等着吧,过几天,可能会有你的好事,没准你的艳福就来了!” 柴三长愣了楞,有些不知所云,但他乖巧得很,却也不多问。 见柴靖宇硬生生制服了这黄三爷,宋清韵对柴靖宇的手段有了几分了解,却听柴靖宇道:“我说诸位,距离这个院子最近的,还有个供家丁们居住的小院,那里相对安全,而且房间众多,你们可以在那里躲上一躲。” 柴靖宇所说的那个院子,确实是有很多屋子,而这些人身上带伤,都说自己不是被丧尸所伤,又都怀疑别人会变成丧尸,所以都对别人充满了警惕,最好的法子,就是相互分隔开来,但外面的情形谁也不知道,很可能下一刻黄铮就带着人马杀进来了,行伍出身的人杀伐之气最重,如果只要见到身上带伤的,就直接格杀勿论,那可就真是太过倒霉了。 黄三爷问道:“那小公爷,您是要去哪?要不我还是跟着你吧,这里毕竟是国公府,您一定知道哪里安全一些!” 他是生怕柴靖宇将他们丢在这里,自己去寻摸安全的地方了。 柴靖宇道:“也好,我想知道李吉为和黄铮两位统制现在究竟怎样了,而且无为军现在是什么情况,也没有探知,我正好去前院看上一看,你可以跟我一同过去。” 黄三爷一听,顿时将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尴尬道:“这个……我对国公府不熟,跟着小公爷也是个累赘,还是小公爷您自己去吧!” 柴靖宇又看向其他人,那些人纷纷摇头道:“小公爷,我们就在那院子里呆着,您放心,绝对不会乱动柴家的东西!” 那帮人进了院子,只有宋清韵跟在柴靖宇身边,柴靖宇看了她一眼,也没有拒绝,只是让她跟着。 “我们现在去哪?直接去前院?” 柴靖宇道:“暂且哪儿也不去,先等人。” 宋清韵诧然道:“等谁?” 却听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大公子,老奴来迟了。” 宋清韵转身看去,却是袁管家,不知何时,他已悄然来到他们身后,着实是神鬼莫测。 35.第35章 交易 柴靖宇道:“不迟,我让你找的人呢?找到了没?” 袁管家甚是恭敬地点点头:“不出公子爷所料,那李吉为果然玩了出声东击西,自个儿跑去东南方向突围了,被老奴逮了个正着,现在就在冰窖里面关着。” 宋清韵听了这话,不由愕然:“你们说……李吉为?袁管家,你将李吉为给抓了起来?” 袁管家道:“老奴是听从公子爷的吩咐,守株待兔,才将那李吉为给捉了。” 宋清韵诧然看着柴靖宇,心想你不是说这一次黄铮兵变的成败,就要看李吉为能不能突围出去了么,怎么还让袁管家去捉他?而且他不是从西北方向突围的么,怎么又是去东南边上给捉的? 柴靖宇见宋清韵这副表情,便解释道:“李吉为带去突围的那些人,都是乌合之众,对上披坚执锐的无为军,能够成功突围的可能性很小,而且无论突围的有多少人,黄铮的首要任务,肯定是先杀李吉为。所以我若是李吉为,心性狠辣果决一些,就带着那帮乌合之众从西北方向突围,让他们吸引无为军主力,自己偷偷溜走,从相反方向,独自突围,以李吉为的身手,以及他刚刚断臂的状态,这样才是最有可能的办法。” 宋清韵忍不住又问:“那为何……你让袁管家去将李吉为给捉了来啊?” 柴靖宇道:“为了谈判。” “谈判?” 柴靖宇一边走一边说:“黄铮是个有大野心有大气魄的人,在我国公府闹出兵变,就可以看出此人胆大包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且他闹着一出兵变,是抓住了国公府爆发尸祸的这个时机,并不是事先预谋好的,可见此人生有反骨,几乎是时刻准备着造自己上级的反,否则怎么能如此精准地把握机会?像他这样的人,都会选择直接将整个国公府斩草除根,以免有人乱嚼舌根子。为了保全国公府的数百条人命,避免被这位厉害之极的黄统制赶尽杀绝,我总得抓住一个跟黄统制谈判的筹码。” 宋清韵暗自咂舌,这里毕竟是国公府,里面的人身份都极为尊贵,难道黄铮一个副统制,当真有这样的胆子? 此事说来让人难以置信,但今日宋清韵对柴靖宇印象大变,似乎已经习惯了去相信他所说的话,相信这个江州最荒唐最胡来最不靠谱的败家子的话。 三人来到国公府前院,黄铮已经带着兵马进驻了这个院子,众多兵士见着三人从内院走了出来,纷纷拔出刀剑,搭上箭矢,指着三人。 柴靖宇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之中的黄铮,此人其貌不扬,但气度非凡,若论身份地位,他自然远远比不上一个国公爷,但此时他手握精兵,柴府上下数百条人命,尽数操于此人之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尽数由他心意。 柴靖宇高声道:“黄统制,小子柴靖宇前来拜见!” 黄铮对旁边的兵士们挥挥手,示意他们暂且将刀剑放下,冲柴靖宇抱拳道:“小公爷,黄某有理了!敢问小公爷有何贵干?” 黄铮虽然对柴靖宇抱拳行礼,但却是极为随便敷衍,根本没将这个有名的纨绔看在眼里。 柴靖宇道:“黄统制带着无为军,来保卫国公府,柴家上下都感念统制大人深恩,小子此来,是特地来向统制大人致谢的。” “呃……”黄统制愣了一愣,他先是奉了知府之命,带兵包围国公府,是准备来抄家的,后来发动了兵变,又闯进了外院,是为了赶尽杀绝,消除隐患。 但柴靖宇说是来感谢统制大人率兵护卫国公府,黄铮却绝对不能否认,人家连借口都给你找好了,此后直接对外宣称,自己率兵前来,就是为了保卫国公府的。 黄铮连忙道:“哪里哪里,柴老国公年高德劭,卑职前来胡家,应该的,应该的!” 柴靖宇苦笑道:“可惜得很,祖父刚刚逝世了。” “呃……”黄铮不由赧然,刚刚恭维了一下,却偏偏人家刚刚去世,只好道:“那真是不幸得很,黄某深感抱歉,还望小公爷节哀,不知你来此,是为何故?” 柴靖宇道:“当然是请求黄统制率兵入内,诛除丧尸,保护国公府平安,只需平定了尸祸,柴家定然会上报朝廷,为黄统制请功。” 黄铮心中冷笑了一下:“你现在邀请我进去是为何故?你早该知道我来者不善,难道想要诱我入内,依仗国公府内的机关害我?国公府这么大规模,肯定有许多攻防机关,像这样的深宅大院,本身就是个小型的军家堡垒,我手握一千精兵,若不是忌惮这个,早带人冲进去了。” 柴靖宇知道黄铮在疑神疑鬼,却也不点破,而是道:“先前曾有一波乘着尸祸作乱的人,从国公府西北方向往外冲,想来已被黄统制率兵镇压了吧?” 黄铮点头道:“作乱者一百余人,已被尽数诛除。” 柴靖宇笑道:“尽数诛除?只怕未必吧,据我所知,便有一人逃了出来,乘机往相反方向而去,试图冲破无为军封锁,这人也当真厉害得很,虽然断了一臂,竟还有颇高战力,若不是不慎闯入了蔽府的机关里,只怕当真会让他给突围出去。” 黄铮皱了皱眉,心中已经了然,李吉为定是落到了他们手中,这个少年是借此来跟他谈判的。 黄铮也是个见闻广博的人,虽然身在军中,却也知道江州城第一纨绔的大名,他早听说过柴靖宇的荒唐无稽,但也在国公府的宴客大厅里见过此人的机智才谋。偏偏这个十八岁少年,这个遭人唾骂的败家子,居然在危难之时,敢站出来跟自己谈判,这就已经令他刮目相看了。 黄铮向来信奉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说法,所以他看人从来不会被传言先入为主,这个少年表现出来的才谋,显然跟他的恶名完全不符,黄铮最不喜欢被别人占据主动权,可一见这少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要从口舌之辩上胜过对方,只怕比过五关斩六将还难。 “看来小公爷也是大有收获啊?”黄铮眸子一转,呵呵笑道,“来来来,这边上座,咱们细谈!” 黄铮一脸笑呵呵地,牵着柴靖宇的胳膊,将他引到了国公府的前院宴客厅里,这大厅经历了一场尸祸之后,一地狼藉,显然是根本没有收拾,伏尸遍地,血泊一片连着一片,大厅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丧尸,正是知府蔡德章,他的肚腹不知何时破了,肠管流了一地,但蔡德章还是不停挣扎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想要去咬别人。 面对这种地狱般的景象,黄铮的双眼却是连眨也不眨,他是行伍出身,对死人也已经司空见惯,之所以将柴靖宇拉到这里来,一是有要事相商,要避开外面的兵士;二是不满被柴靖宇占了先机,故意将他拉到这个已经成为战场的宴客厅,吓一吓这个小公爷,给他一个下马威。 黄铮一直注意着柴靖宇的表情,不料看到满地残肢断臂,柴靖宇却是面不改色,简直就像是进了自己的卧房一般,没有丝毫不适,黄铮不由啧啧称奇。 开玩笑,在生化末世生存的人,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柴靖宇以前的世界,尸体比活人常见,丧尸比正常人更多,这个在他人看起来很血腥的大厅,在柴靖宇眼中完全就是小儿科。 宋清韵却是一闻到血腥味,脑袋就是一阵昏昏沉沉,难受得要死,眼睛更不敢望那些尸体上看,亏得柴靖宇抓住了她手,才没有腿软坐倒在地。 黄铮跟柴靖宇寻了椅子坐定,便直问柴靖宇道:“说罢!既然李吉为在你手中,你想来也有把握,能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去了?” 柴靖宇愣了一愣,他本打算跟黄铮云遮雾绕打哑语,遮遮掩掩地开始谈判,谁知道这厮竟一点也不遮掩,表现出一副“我就是粗人”的样子,倒是让柴靖宇始料未及。 黄铮见他表情,不由心中一笑:我叫你小小年纪,就跟大爷玩什么一切都在掌控,老子偏不如你意! 柴靖宇一愣神之后,反应过来,回道:“黄统制果真是爽快人,柴家这国公府建成已有好些年,除了战事所用的攻防建筑之外,暗室密道自然也少不了,没准那李吉为就不小心找到了某条密道,偷偷顺着密道就逃出国公府了,统制大人,您说是不是?” 黄铮点了点头。 柴靖宇又道:“当然,也可能那李吉为摸错了机关,被关在某个暗室里,逃又逃不走,出又出不来。” 黄铮看着柴靖宇问道:“既然如此,若我姓黄的不能让你满意,只怕李吉为就能找到你所说的密道,逃出生天,逍遥法外了么?” 柴靖宇也不遮掩,堂而皇之地点头。 黄铮道:“好!你也是个痛快人,有什么尽管说来,但成不成却是另一说!” 柴靖宇道:“第一,柴府中还有数百人,黄统制要保全他们的性命!他们未必知道实情,就算知道了,只需李吉为一死,谁乱嚼舌根子,都不中用了。” 黄铮点头:“成!” 柴靖宇道:“第二,关于蔡德章调查的国公府开矿之事,小子已经将事实讲清除,现在蔡德章死于尸祸,还得请黄统制和柴家各自上折子,将此案实情相告,奖惩功过,都由官家定夺。” 黄铮道:“这个嘛……蔡德章堂堂知府,毕竟死在国公府,若是由我老黄来上书,只怕……” 柴靖宇道:“黄统制莫急,且听我说完第三条!” 黄铮道:“你说!” 柴靖宇道:“第三,柴家也会在折子上,写明李吉为身为统制,在尸祸爆发时慌乱失据,没有保护好蔡大人,以致蔡大人中了尸毒,后又不顾领军安民之责,妄图逃跑,却不慎被丧尸所伤,死于尸祸。黄统制,您看怎样?” 黄铮听罢,点头道:“也罢,我答应了!” 36.第36章 抢掠 黄铮是个杀伐决断的痛快人,稍一思虑,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从柴靖宇开出的这个条件来看,这样的折子一旦送上去,就是将柴家和黄铮绑在一条船上了,日后若被人查实,是黄铮发动兵变,篡夺兵权,那么柴家也逃不了包庇之罪。 沉默了须臾,黄铮又问道:“那么……你说,这次尸变,毕竟死了一个知府、一个统制,这样的折子奏上去,会不会引来天子雷霆之怒?蔡德章毕竟是蔡相的爱子,只怕蔡相没那么容易放过无为军和柴家。” 柴靖宇摇头道:“尸祸是在柴家爆发的,而且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是蔡德章和他那些侍卫们发生了尸变,变成了丧尸,不停抓咬他人,这才引发尸祸,赵官家就算发怒,也责备不到我们头上。再者说,这次尸祸中,不仅仅是他蔡德章丧了命,无为军中也死了统制,柴家更是连国公爷都在尸祸中惊惧而死,这骇人听闻的尸祸,肇事者是他蔡德章,受害者是无为军和柴家,蔡相再怎么权势滔天,也别想明着找我们的麻烦!” 黄铮点了点头,冲柴靖宇竖了个大拇指:“贤侄当真是年轻有为啊!” 柴靖宇道:“哪里哪里,若不是李统制死得恰到好处,只怕蔡相真要大张旗鼓,来兴师问罪啦!” 有些人死了,别人还当他活着,比如柴老国公。 有些人活着,别人却当他死了,比如李统制。 柴靖宇又想起那个病老头,心中暗道:“你个病老头,平日里屁事不管,没想到关键时刻,将自个儿的死都算得这么精确,硬生生堵住了蔡京的嘴,让他不能明着下手,病老头啊病老头,你才是真的机关算尽啊!” 柴靖宇跟黄铮商议之后,黄铮便提出,要率领无为军进内院诛除丧尸,柴靖宇推辞不过,只得应允。 在经历了一场尸祸之后,其实现在根本无需无为军进去诛除丧尸,因为被李吉为鼓动,向无为军发动袭击,妄图突围的那些人,已经全军覆没,剩下的人,都不是丧尸,那些身上带伤的,也被赶出了无名院落,等他们变成丧尸,只需出来几个护院,就可以轻松解决。 但为何黄铮还非要进国公府平定尸祸? 黄铮出去下令了,按照他们商议协定的,柴家最里面的无名院子禁止入内,而别的院子则要“仔细搜查”。 宋清韵是个政治白痴,弄不懂这些尔虞我诈,正自奇怪黄铮所下的命令,却被柴靖宇抓紧了手,听他在耳边道:“这一次进去,你可得跟紧了,不能离开我半步!” 宋清韵下意识点了点头,跟柴靖宇重新往内院走去。 刚刚进了内院,宋清韵便瞪大了眼睛。 这可是真的么? 这哪里是兵?分明就是强盗! 这哪里是平定尸祸?分明是乘乱抢劫! 这些兵一进内院,立马便成了匪徒,只要看到值钱的东西,立马就抢成了一团,国公府从家具到砖石,无不是昂贵之物,这些士兵只顾着抢掠,哪里顾得上什么扫除丧尸?更不会在意是不是暴殄天物了。 宋清韵眼睁睁看着两个兵士将一尊佛像给杂碎了,只因那尊佛像的胸口上,镶嵌着一枚翡翠,他们将那翡翠给揣进了兜里,而那尊佛像是瓷器金粉所制,价值远远超过那一枚嵌在胸口的翡翠。 看到这些兵将国公府翻得乱七八糟,弄得鸡飞狗跳,柴靖宇的眼睛却是眨也不眨。 柴靖宇心里清楚,平定尸祸是假,抢掠财物是真,兵在府外是兵,进了府宅便是匪,黄铮的兵可不是岳飞的岳家军,更不可能讲究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在黄铮眼里,既然带他们出来了,而且还历经一场血债,怎么也得容他们放纵抢掠一番。 柴靖宇对此十分反感,但他却无力抗拒,这简直比被柴宏宇陷害,还让他郁闷难受,这是他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深深痛恨自己力量太弱。 便在柴靖宇拉着宋清韵,准备去内院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女子的惊叫。 柴靖宇顿时站住了,探头一看,却见一个少女被两个兵士从一座假山的坑洞里拽了出来,拖拽的时候,被拉扯到衣衫,撕破了锦袖,顿时露出一截白藕般的玉璧,半段珠圆玉润的肩膀,两个兵士两眼放光,呵呵大笑,而那少女惊惧之下,花容惨淡,尖声乱叫。 柴靖宇顿时就皱上了眉头。 那少女名叫溶月,是暖暖房里的丫鬟,因为服侍小姐精心,被柴老夫人专门加赏了月例,是个颇为受宠的,因此吃穿用度上,也比寻常丫鬟好些,几乎算得上半个主子。尸祸爆发之后,袁管家便带着家丁,将柴家大大小小的主子们收拢到那个无名院落里,暖暖作为国公府的小姐,自然是重点照顾的,这溶月当时可能没在暖暖身边,所以没被带去无名院落,只是自己藏在了假山坑洞里,却被这两个无为军兵士给找了出来。 那个较胖的兵士道:“我说老时,这小妞姿色不错啊!” 那个较瘦的道:“长这般漂亮,又穿这么华丽,定是个小姐!” 胖兵士道:“管他是小姐还是婆姨,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玩过这么漂亮的妞儿!不过她若是国公府的小姐,一旦出了事,只怕……” 瘦兵士道:“你知道个屁!要说中看的婆娘,勾栏里娼馆里也未必没有,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是寻常人玩不到的,别说她长得跟朵花似的,就算她长一张母猪的样貌,咱也该常常鲜!单单她这身份便不同了不是?” 胖兵士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宁要猪一般的小姐,不要花一般的窑姐!” 那胖兵士说着,便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伸手抓住溶月的衣襟一扯,便将嘴凑上去一阵乱啃。 溶月害怕极了,哭叫道:“不要!你们放过我吧!我不是小姐,我是个丫鬟!” 胖兵士道:“那便更好了,要是弄了小姐,只怕会惹上大麻烦,既然是个丫头,这尸祸一起,兵荒马乱的,谁还管得了你?” “嘭!” 那胖兵士后脑勺上一痛,就听一个声音冷冷地道:“我管得了!” 37.第37章 玉器和瓷器 柴靖宇手里提着半截木柴,冷冷看着这两个兵士。 他心里暗骂:“奶奶的,这身子实在太弱,拿这么大块柴火砸人后脑勺,居然都没将他砸晕,真是弱!” 胖兵士摸着疼痛的后脑勺,转过了身子,看到柴靖宇和宋清韵两人,脸上先是愤怒,继而两只眼睛往外凸,直勾勾盯着宋清韵,便再也转不动了。 “奶奶的,我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刚刚那个毛丫头,就叫我浑身热血沸腾,没想到再一转身,就看到这等美人儿,我真真是太没见识啦!什么天仙下凡?什么嫦娥下界?天上的仙子再美,怕也不过如此啦……” 溶月趁此机会,急忙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口中叫一声:“小公爷!”便跑到了柴靖宇后面。 那胖兵士见了宋清韵,便立时精虫上脑,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根本没将柴靖宇看在眼里,甚至连刚才柴靖宇砸他后脑勺的事情都给忘了,倒是好似刚才柴靖宇砸他一下,是为了提醒他别光抱着个小丫鬟啃,这里还有个貌若天仙的大美人一样。 听到溶月叫了“小公爷”三个字,那瘦兵士却是心里一个突,知道这人的身份十分了得,若是平日里别说是得罪,就连有丝毫的不敬,都可能丢了小命,但是在这个时候…… 既然撞破了我们在欺负他家的丫鬟,这个梁子只怕是架不了了。 瘦兵士踹了那胖兵士一脚,然后将腰间的刀拔了出来,高声叫道:“死胖子,瞧见没有,这人小腿肚子上有血,显然是被丧尸给抓伤了,肯定是要变成丧尸的,咱先杀了他,诛除丧尸!” 柴靖宇忍不住便笑了,宋清韵也觉得匪夷所思,这两个小小兵士,在外面碰到那些达官贵人,都是战战兢兢的,没想到这样的人物,在经历了一场尸祸之后,在已经大乱的国公府里,都开始为非作歹起来,意图强暴国公府的女眷也就不说了,明知柴靖宇是小公爷,居然也敢说要诛除丧尸。 难道一场尸祸,真能让人变得丧心病狂么? 怪不得柴靖宇一再跟她强调,让她寸步不离,原来这些兵真的发了疯! 柴靖宇在后世呆过,知道在爆发祸乱之后,原本的秩序都已不复存在,人们身上的束缚统统被解开,于是本性便开始暴露无遗,原本被压制的各种*,都会迅速燃烧开来。 一个城市,一旦传出点即将地震的谣言,都会引得全城大乱,各种抢劫犯罪层出不群,更何况在这个国公府里,先是爆发了尸祸,然后又有两大统制争权,发生兵变,这些兵士的神经早就被鲜血浸润得有些不正常了,能守住自己道德底线的,又能有几个? 这瘦兵士心里所想,就是跟胖子联合起来,先将这个小公爷给杀了,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给他埋在哪里,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胖兵士也反应过来,在瘦兵士的带动下,也拔出了自己的长刀。 柴靖宇冷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袁管家便突然从他身旁出现了。 宋清韵也吓了一跳,这袁管家实在是神鬼莫测,他好像特别喜欢突然出现,而且他也总是能够突然出现。在前院的时候,袁管家还是紧随在柴靖宇身边的,但进了内院,走着走着就不见了他的身影,但柴靖宇面对这两个拔出长刀的无为军兵士,似乎胸有成竹,丝毫不觉害怕,好像笃定自己的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一样。 果然,袁管家说出现就出现了。 柴靖宇知道,袁管家的武功到了极高境界,他不是那种一出手就大开大合,高手气势浩浩荡荡的能人,而是真正的神鬼莫测,他若是想要隐藏,就算紧紧跟在你身边,你也发现不了,就如同一个影子,一直在你身后,你却从来没有注意过一样。 “袁管家,劳烦将这两人给我吊到门口,割破他们的血管放血,让他们一个时辰后死!” 袁管家应了一声,便向那两人走了过去。 两个兵士正自骇异,不知道这个老头怎么会突然出现,就像鬼一样凭空冒出来,他们刚想挥刀去砍,谁知那老头往前一凑,就突然跨近了一丈多,来到两人跟前,身形如鬼如魅。 那两人几乎没来得及抵抗,就被袁管家抓住后颈提了起来,然后按照柴靖宇所说,将他们给挂在了这一进院子的门口,然后用指甲在他们脖颈处拂过,两人脖子处的鲜血,便开始一滴一滴往下掉。 袁管家这一下划得极为有分寸,能让他们的血一滴一滴往下流,但伤口受他一道气劲的挤压,却不会愈合,也不会结痂,所以他们身上的血会渐渐流失,直到流干净为止。 最严酷的惩罚,不是一刀斩头,那样太过干净利落;据说让一个人听到自己的血液在一滴一滴流逝,这样才如同锉刀挫心,最折磨人。 那两人放声惨叫,顿时引来了不少兵士,纷纷呵斥袁管家和柴靖宇,想要放人下来,但袁管家武功高绝,柴靖宇身份尊贵,这些人都靠近不了,很快便将黄铮给引了过来。 “怎么回事?” 黄铮在无为军中的无上威严,在此处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一做声,刚才还吵闹成一团的兵士们,立马都缄口不言,整个院子瞬间沉默下来。 柴靖宇道:“黄统制,你的下属恣意妄为,在国公府妄图****女子,被人看到,还想要行凶杀人,我在替你管教!” 黄铮一听到这话,登时便怒了,怒的不是他自己的兵士的行为,而是柴靖宇居然敢这么对他说话!他跟国公府虽然达成了交易,但他一直以为拿是柴家求自己,这年轻人再怎么能干,和自己相处时,也应该战战兢兢的,而不是如此咄咄逼人! 不就是个女子吗?凡是大军入境,哪有不扰民的?虽然一千人算不上大军,但调戏个小丫鬟,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就算真的惹出了事,你找上门来,需要拿人问罪,那也该是我堂堂统制来处理,你一个已故国公的孙子,有什么资格来管教我的兵士? 黄铮道:“将人给我放了!” 柴靖宇冷哼:“黄统制,我让你带兵进入内院,可是有底线的,你们抢掠点财物也便罢了,居然还要伤人?丫鬟便可任人欺辱么?在我柴府,便绝对不行!我告诉你!我柴家上上下下,不论是主子还是仆人,如果有一人受了委屈,都小心我跟你玉石俱焚!” 黄铮心头一阵恼怒,同时又觉得十分不解:这少年既然亲自来跟我谈判,可见他是畏惧我的,既然如此,你哪来的胆子跟我玉石俱焚?王侯贵族的子弟,我老黄还能不清楚?都是自以为血统高贵,犯不着搭上自己一条命,非要跟一帮粗人一般见识,他们一向将自己当做玉器,将他人当做瓷器,拿自己的玉器,撞别人的瓷器,实在是天下最蠢的事。 越是自视甚高的贵族子弟,在跟别人起了意气之争的时候,往往越容易让步,因为他们的命比别人值钱,舍不得用来跟别人争! 可这个小子,居然为了一个丫鬟,大言不惭地跟自己说什么玉石俱焚? 这小子在国公府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立了解危倒悬的大功,怎么看怎么像个深明大义的家伙,怎么就这么荒唐?为个青楼女子盗卖丹书铁券,为个丫鬟跟无为军统制对仗拼命。 他脑袋被驴给踢了? 黄铮这才有些明白,感情这厮才是个真正的亡命之徒,先前在大厅里,看他见到那满地残肢断臂时的表情,就觉得这厮像是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真他娘的晦气! 黄铮本想逼迫柴靖宇让步,然后自己也让部下们收敛一点,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可这柴靖宇硬是半步不让,直接撅了过来,顿时便将堂堂统制大人给挤兑到了墙角,脸一阵红一阵白,进退失据。 一面是黄铮带着众多兵士,一面是柴靖宇带着两个女人一个老头,双方剑拔弩张,黄铮正不知该如何收场,突然听到内院深处一阵尖叫,有人喊道:“丧尸!这人变丧尸啦!” 黄铮顿时松了一口气,高声道:“走!尸祸要紧,全力诛除丧尸!” 然后他身边的兵士们便大呼小叫,开始往内院里冲。 柴靖宇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对袁管家道:“看来这黄铮果真是个野心滔天的人物,他若当真是个粗人,我刚才那么对他说话,他早就让手底下的兵冲上来了;他既然被僵在那里,可见他将自己当做玉器,舍不得将我这个看似是玉器,其实自视为瓷器的人来碰。” 袁管家没有应和柴靖宇的话,只是说了一句:“公子爷,若是一旦碰到危险,连老奴也不可能顾得所有人周全,那老奴便只能顾最要紧的。” 袁管家最是沉默寡言,就算是对自己的主子,也是问三句只回半句,但他回了这半句,柴靖宇便已然明白了。 袁管家的意思是,以他的本事,刚才如果黄铮真要玉石俱焚,让无为军动手的话,他便护不住这么多人,只能丢弃宋清韵和溶月,尽力保护柴靖宇离开了。 柴靖宇知道,这对袁管家而言,已经算是最明显的暗示,也是最衷心的告诫了。 38.第38章 河东狮 随着时间流逝,先前被丧尸所伤的那些人,也都纷纷变成了丧尸,然后被无为军诛除。 到此为止,国公府的尸祸彻底平息,无为军在国公府也大肆抢掠,算是满载而归,柴俊义父子跟柴老夫人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公府。 这一日,国公府破了财,遭了灾,死了人,还去世了老国公,但对于柴俊义而言,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其一,五年之前,那个铁矿,还有那六十多条人命,虽然当时被遮掩过去了,但依旧如同中天悬剑,迟早还是会掉下来,让他夜夜睡不安稳。这日蔡德章将此事给挖了出来,然后被柴靖宇一通胡侃,将开矿和死人的事情,推到了尸祸上面,这把高悬的利剑,终于落了下来,还没伤到柴家,怎能不庆幸? 其二,既然老国公让他负责给皇帝上奏折,那国公之位的承袭也没有什么悬念了。原本以为,以老国公和老夫人对柴靖宇的溺爱程度,只怕老头心里终究还是偏向这个嫡孙的,而且柴靖宇今日的表现,简直是让人刮目相看,柴俊义本以为自己希望渺茫,除非公然违逆老头的遗愿,跟这个侄子争抢,没想到峰回路转,老头子临死之前,居然改了心意,实在是一大喜事,这个报丧折子,对他柴俊义而言,却是个报喜折子。 于是在送走了黄铮的无为军之后,柴俊义开始履行一个管事的职责,指挥家丁清理国公府,重新打扫院子,又忙了整整一日。至于那些丧尸的尸体,柴靖宇主动揽在了自己身上,说是交由他来处理,这事情毕竟晦气,柴俊义也就没有管,他只是负责布置了灵堂,准备老国公的后事。 老国公死得很突然,但也在预料之中,毕竟他病了这么多年,说不准那一天便要离世了,所以家里一直都准备着,柴俊义这时候办理丧葬事宜,倒是一点都不仓促。 终于到了第三日,他才有空仔细斟酌,开始动笔写奏折,这奏折不仅要上奏尸祸的情况,还要报告国公、蔡知府以及李统制的死讯,更关键的,却是要指定爵位和家产的继承人。 柴俊义请了师爷来参谋,正在他斟酌字句的时候,柴宏宇突然闯了进来,劈头盖脸就溅了他一脸唾沫。 “爹!出事啦!” “慌什么?”柴俊义翻了个白眼,“遇事要镇定,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柴宏宇道:“爹!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在外面养女人,你养就是了,别让我娘知道就行了;就算让我娘给知道了,也不用那么听话吧?我娘说让你将那两个女人接回府里,你还真就接回府里了啊?” 柴俊义顿时就慌了:“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柴宏宇气笑道,“有人将你在外面养的那两个女的给接进了国公府,已经送去我娘的院子了,说是按照我娘的意思,不能让柴二爷的姨太太们呆在外面,吃不好穿不暖的,平白受了委屈,所以您让人将她们接进来了。” “什么?”柴俊义跳脚道,“我什么时候让她们来了?我什么时候……算了!我赶紧去看看!” 柴俊义说罢,便急忙往自己夫人的院子里跑,想要在那两个女人被送进院子里之前给拦下来,但却已经迟了,两个女人一人带着两个丫鬟,已经被扶进了门。 柴俊义暗叫一声“苦也!” 他心中暗骂,那病老头刚刚蹬腿,整个国公府一片缟素,上上下下都披麻戴孝,先不说家里那头母老虎愿不愿意,只单单这个时候将外室接进来,就于理不合,让外人听见了,都要骂他是不肖子孙! 柴俊义在外面迟疑了许久,这时候柴宏宇也赶了过来,见他在外面站着,就问了一句:“爹,你咋不进去啊?” 柴俊义白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便看见两个穿着明黄衣服的女人,正给自己的夫人行礼跪拜呢,柴俊义一看她们穿的那衣服,差点没昏过去。 这两人都是明黄色的缎子,都是描金红牡丹的图案,衣服裁剪得颇为合度,便显得这两人娉娉婷婷,分外婀娜。 当头一个女子,长着一张鹅蛋儿脸,画着淡妆,用素笔描了眉,但显然打扮时手法稚嫩,居然将眉毛勾画得笔直,看起来双眉便是直的,破有几分横眉怒目的扮相;而后面一个,则是两颊酡红,也是颇有姿色的女子,却因腮红补得太过,看起来却像是有点破了相一般。 先前这两个女子进门之前,二夫人便已经听到丫鬟报信,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好你个柴俊义,是看老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要他将那两个狐媚子接进门的话,他居然就敢拿鸡毛当令箭,真将狐媚子给老娘接进来了?好好好!老娘今天就做个贤妻良妇给他瞧瞧!” 言下之意,今天是贤妻佳妇,等过了今日,是咋样就不一定了。 二夫人本想要表现一下自己的雍容大度,让两个狐媚子领教领教国公府里的规矩,没想到这两个狐媚子一进门,二夫人便几乎坐不住了,差点没直接推翻桌子,跳脚骂娘。 走在前面的女人福了一礼,接着跪倒在地,拜了三拜,从旁边丫鬟端着的盘子上拿过茶盏,递向了二夫人,款款道:“夫人请喝茶。” “喝茶?我喝你个头!” 二夫人突然间暴怒,抓住她端过来的茶杯,便往她头上掷去,那女人躲闪不及,被茶杯砸了额角,擦破头皮,顿时鲜血直流。 跟在后面的另外一个女子也被吓得惨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两个女人叩头哭叫道:“夫人恕罪!夫人恕罪!” 她们两个一大早被接了过来,心中颇为庆幸,本以为要堂堂正正做如夫人了,没想到刚刚一进门,柴二爷的正室夫人就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果然黄三爷说的话是不可信的,柴二爷家里这位夫人,实实在在是个胭脂虎,只需河东一声吼,整个国公府都要抖三抖。 “恕罪?”二夫人冷笑道,“你们穿成这样,是来笑话我的么?瞧瞧你的眉毛!瞧瞧你的腮红!好好好!就连两个刚进门的狐媚子,都敢讥讽于我!再说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老国公归天还不到三日,家里上上下下,哪个不是披麻戴孝?看看你们穿的是什么?还没有正式进门,就不把老国公放在眼里了么?” 两个女子欲哭无泪,惶恐不已,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二夫人,惹得她好大的火气。 二夫人正自怒火熊熊,看见柴俊义施施然走了进来,顿时怒从心头起,扑上去就挠:“好你个柴俊义!一定是你教她们的!教她们这样穿衣!教她们这样梳妆!好来羞辱于我,是不是?是不是?” 柴俊义躲闪不及,脖子里便多了三道抓痕,浑身抖了一下,奋力推开她,高声道:“我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是谁?她们是从哪里来的?我不认识!我不认识!” 那两位姨太太都是一脸震惊,向柴俊义看了过来,先是不可思议的神色,继而变成了痛心、伤情和自怜。 几乎所有家丁和丫鬟都很鄙视地看着他,活脱脱一副看负心汉的模样。 39.第39章 揭丑 那个额角被砸伤的女子眼泪横流,伤心欲绝地看着柴俊义,哭泣道:“老爷!您怎能这样?您说您最爱奴家的眼,最喜奴家的眉,还要奴家给您生儿育女呢,您怎么就不认得奴家了?难道那一夜夜欢情密爱,爷都给忘了么?” 一听她的话,柴俊义急忙背过脸去,心头暗骂着女人不分轻重,冒然进了国公府,小命都攥在人家夫人手里,居然还有心争风吃醋,说这些荤话来刺激她,真是蠢得可以! 果然,这位从外面来的姨太太一喊完,二夫人便越发生气,站起身来,便追着柴俊义挠。 要说起这明黄衣衫,配描金牡丹的刺绣,能将二夫人刺激成这般摸样,却是因为涉及到一段往事。 当然,也是二夫人的丑事。 当年二夫人入门才两年多,柴靖宇和柴宏宇都还没有出生,柴俊义身边自小伺候着的大丫鬟,因长得可人,伺候得精心,加上柴俊义早在和正室夫人大婚前,就让她暖过床,所以二夫人入门后,便也给了那丫鬟妾侍的位分。 那日吴王携家眷来江州,特来拜访柴国公,因为客人身份尊贵,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早早就在准备打理,等着恭候王爷和王妃。 那一天二夫人便是穿了这样一件衣服,明黄色的缎子,描金牡丹的图案,她让丫鬟给打扮了许久,先画了个梅花妆,后来却又觉得太过素净了,便擦了重画,谁知当时王爷却早一步到了,国公爷吩咐让柴家上下都出门迎接,二夫人慌里慌张之下,仓促勾画了妆容,匆匆忙忙跑去前院,刚出卧房门的时候,还打翻了水盆,将精心准备的衣衫浇湿了大半截。 柴家上下都出来迎接,因为吴王带了王妃,柴家自然也得请出众多女眷,柴俊义的正室夫人和那个妾侍也都在列。二夫人衣衫凌乱,潮湿不堪,而且妆容更是惨淡,眉毛是直的,额黄涂了一半,腮红艳得跟鸡冠一般,更可怕的是两瓣红唇,浸着血色,简直就是血盆大口。老国公给吴王和王妃介绍的时候,一看二夫人这般模样,都不好意思说她是自己儿媳妇,只指着柴俊义的老婆跟小妾说:“这两个是我家老二家的。” 这个介绍含含糊糊,本想让王爷王妃将二夫人忽略过去便是了,谁知却闹了个笑话。 柴家的男丁们都陪侍在吴王左右,女眷不宜抛头露面,也不能和男人们一起喝酒谈笑,所以王妃自然是由国公府的女眷接待的。那王妃也是个款款大方的,听国公介绍过这些人,便都给记住了,但一看柴老二家里这两位,一个举止失礼,一个落落大方,便将二夫人当成了小妾,将那小妾当成了二夫人。于是一手拉着柴家长房的夫人,也就是柴靖宇的娘;另一手却拉着柴俊义的小妾,给她们分别送了礼物,却将真正的二夫人丢在了一边。 柴俊义那小妾容貌甚美,亦且举止端庄,大户人家的大丫鬟做惯了,举止十分得礼,以至于王妃连连称赞这位“二夫人”人品贵重,性格温雅,是个相夫教子的贤妻,却将旁边真正的二夫人气得脸色涨红。 但王妃既然认错了,谁也不敢指出错误,让王妃难堪,只能将错就错,将正室夫人当成了如夫人,将如夫人当做了正室夫人。 吴王在柴国公府上住了半个月,二夫人就乖乖做了半个月的如夫人,眼看着王妃将一个小妾当做老公的发妻,给她送礼物,和她说笑,差点没将二夫人憋屈出一身病来。 此事柴家上下的老仆人们都知晓,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却谁都没敢跟王妃说,直到吴王和王妃离开柴府,柴二爷的正室夫人归位,如夫人这些日子也惶恐得很,跟二夫人下跪谢罪。 可这个丑,一出就出了半个月。 而这个仇,一记也记了一辈子。 没过多少日子,这个如夫人便出了事,先是莫名其妙生了重病,然后没过多长时间,就丢了性命。 二夫人大发雌威,国公府上下都知道了厉害,自此后明黄色的衣衫便成了忌讳,明黄色缎子配描金牡丹更是大忌中的大忌,没想到今天柴二爷养在外面的两个狐媚子被接进了国公府,前来给二夫人这个大妇敬茶,却穿着明黄的衫子,绣着描金的牡丹,一个的眉毛是直的,另一个的腮红艳得如同鸡冠,这分明就是来讥讽她的!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胭脂虎不发威,你当我是招财猫了? 二夫人没追上柴俊义,便双手叉腰,浑身发颤,指着柴俊义大叫道:“你不认识她们是不是?你不认识她们是不是?好好好!来人!来人!将这两个不要脸的狐媚子给我打折了腿,丢到井里去!” 二夫人这一发话,那两个女人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本以为有柴家二爷在,至少也会护着她们一些,这妒妇再怎么厉害,也得顾全柴二爷的面子。谁知道根本不是她们想的这样,柴二爷居然连认都不敢认她们,眼见要被二夫人打断腿丢进井里了,两人急忙下跪,不停告饶。 柴俊义也不跑了,腆着脸道:“夫人,随便就打折别人的腿,这不大好吧?” 二夫人眼睛珠子一瞪,就盯着柴俊义道:“怎么?你不是不认得她们吗?” 柴俊义一个哆嗦,急忙道:“不认得!当然不认得!但不管她们是什么人,也不好随便杀人的吧?” 其实柴俊义说得不错,这两个女人既然进了国公府,没有立字据承认她们是妾侍,那便是奴婢身份。主人是可以随便惩处奴仆的,但也需有个限度,若因一点小事,就直接要了奴仆性命,也是违反律例的。就像唐朝的才女鱼玄机,因争风吃醋打死婢女,被京兆尹温璋以打死婢女的罪名处死,成为唐朝仰慕才女风情者的一大憾事。 主人家看那个奴婢不顺眼,偷偷处理掉,取了他性命也是有的,但怎能公然叫喊出来? 二夫人也迟疑了一下,就在这时,柴宏宇出了个主意道:“娘,这两个女人太没有眼力劲了,放在国公府里也是个不会伺候人的,不如就将她俩赏了人吧,不管是端尿壶的小厮,还是掏马粪的马夫,择两个忠厚的赏了他们,下人还不得感恩戴德?” 40.第40章 赐配 二夫人点了点头道:“好!就挑国公府里,最老最丑最邋遢的马夫,我知道他们日子过得苦,赏他们一人一个婆姨,也好照料起居!” 两个女人花容惨淡,顿时欲哭无泪。 马夫向来就是粗鄙的活,粗鄙的人,哪里用得着娇滴滴的美人儿照顾起居?两个女人虽然在二夫人面前地位卑贱,但仗着一副好相貌,也是自视甚高的,起码也要嫁给家境富裕的人家不是?怎么一不小心,就沦落成马夫的婆姨了? 柴宏宇点头道:“娘亲,你放心好了,我亲自去挑,保证您满意!” 二夫人还没说话,就听有人道:“那是当然,堂弟这个主意,真真是极好的,不仅帮婶娘出了气,还顾全了二叔的面子,而且也不浪费这两个美人儿!国公府的下人,除了我身边的小厮,哪个不得看二叔的颜色行事?就算把美人儿赏给了马夫,难道哪个不长眼的,还敢自己消受了不成?” 这人正是柴靖宇,他带着两个小厮,说着话便走了进来。 柴俊义心中大恨,知道这厮是来瞧热闹的,不仅是瞧热闹,还多嘴多舌! 二夫人却是一怔,心道:“多亏了这侄子提醒,这两个女人可是柴俊义的外室,要是赏给了马夫,那个马夫敢自己受用了?还不是乘老娘我不注意了,又乖乖送去,还给了柴俊义!” 想到这里,二夫人便横了柴宏宇一眼,心想你这个没良心的,居然跟你老子合起来,哄骗起老娘了!帮你老子偷奸耍滑,若不是我这大侄子说话,今儿个还真叫你父子两个给忽悠了。 柴宏宇被他娘横了一眼,不由心中憋闷,恨恨瞪向柴靖宇。 二夫人却冲柴靖宇招手到:“靖宇来啦?快来快来!这两个奴婢惹得婶娘好生生气,你一向最会折腾人,帮婶娘想个处置她们的法子?” 柴靖宇呵呵笑道:“婶娘,你这可问错人了,这两个姨娘毕竟是二叔的外室,我怎敢帮你胡乱处置?你若要问问有什么管教婆娘的法子,我身边这两个小厮,却最是在行,不过……” 二夫人问道:“不过什么?” 柴靖宇踹了旁边的柴三长一脚道:“这厮向来喜欢打婆娘,喝了酒要打,赌输了钱要打,高兴了要打,生气了也要打,结果……结果他原来的婆娘受不了他日夜殴打,前些日子上吊死了,真是晦气得很!” 柴靖宇这么一说,二夫人便往他身边这两个小厮身上看去,然后眼睛便是一亮。 柴靖宇带着的这两个小厮,正是他从城北庄子里带来的那两个,一个叫柴三长,一个叫柴两短,这两人生性机灵,加上有两份运气,国公府爆发尸祸的时候,没有被丧尸伤到,后来依旧跟着柴靖宇。 三长两短二人长得不算清秀,却也不算磕碜,这一日柴靖宇让他两个自己拾掇一下,不是让他们拾掇得好看,而是让他们拾掇得越邋遢越恶心越好,说是等他们拾掇好了,带他俩去看热闹。 所以等到柴靖宇带着这两个小厮来到柴俊义院子里的时候,这两人都一副邋遢样,衣服长三片短三片,头发乱糟糟地如同鸡窝,脸上挂着未干的鼻涕,一个瘸着一条腿,另一个用绷带包着一个胳膊,当真是要多磕碜有多磕碜。 若是平日里,二夫人看到这样邋遢的小厮,早就让家丁给一顿棍子打出去了,今日见到这二人,却颇有柳暗花明的感觉:“柴靖宇这荒唐鬼说得倒也不错,国公府上下,也就只有他身边的下人,不会看柴俊义的眼色行事了,若当真将这两个女人赏给最低贱的下人,倒只能赏给这两个邋遢鬼,才好叫她们生受着这样的痞怠男人,吃一辈子苦头!” 柴三长和柴两短见二夫人盯着他俩看,也不由对视一眼。 二夫人问道:“你们俩个,都没有婆娘吗?” 柴三长急忙道:“二夫人明鉴,俺本来是有婆娘的,可俺这性子不好,有事没事喜欢找婆娘撒气,外面被主子骂了,喝酒喝得醉了,赌钱输得惨了,总是怪在俺家那婆娘身上,三天两头揍她一顿,后来那婆娘扛不住揍,竟上吊死了……二夫人,这可怪不着俺,俺又没逼她死,您说是不?” 二夫人也不回答,又问柴两短道:“那你呢?” 柴两短道:“回二夫人,我本来也是有婆娘的,可是……” “可是什么?” 柴两短道:“我那婆娘是个懒货,嫌弃我让她干的活重,居然有一天偷偷给跑了!您说说,我也就是让他每日里给我家里两个白痴弟弟洗衣服,伺候瘫痪在床的奶奶和老娘,替大伯家喂十头猪,给我家里养二十只羊,另外我家里有个磨坊,不需要一直开着,只需要五更天起来开始推磨,到晌午的时候将磨好的谷子装起来,交给其他佃户们就成了,另外也就是我们一家子八个人的饭,你说说,才这么点活,她居然整天介喊累,晚上我回来的时候,给我打来的洗脚水居然还不够热,您说说……她不光嫌累,居然还敢逃跑,若是让我给逮住了,非扒了她的皮不成!” 听了柴两短的话,别说是柴俊义的那两个外室,就连看热闹的家丁丫鬟们都是一头恶汗——这还不算累,那怎样才算是累? 二夫人笑了笑道:“好好好!看来你俩也是太过倒霉,身边连个合用的婆娘都没有,既然如此,我便将这两个奴婢赏给你们,领回家好好管教,不许她们上吊,更不准她们逃跑,你两个可知道?” 柴三长和柴两短大喜过望,急忙跪下来给二夫人磕头,连声叫道:“多谢二奶奶!多谢二奶奶!” 而那两个女人则是花容失色,看了看柴三长和柴两短两人,只觉欲哭无泪,天地一片黯淡,前程更是坎坷。 柴俊义哭丧着一张脸,恨恨地看了柴靖宇一眼,心想这厮肯定是故意的。 肯定是! 等看完热闹回来的时候,斜阳已尽,余辉淡淡,夜色将临,柴三长和柴两短手里各自牵了一个美人儿。 柴俊义身份尊贵,能被他收了当外室的女人,姿色自然不凡,柴三长和柴两短根本没想到二夫人居然当真将这样两个美人儿赐给了他们,而且还是当着柴俊义的面,一路上乐得这两人差点没把嘴笑得开裂了。 而柴靖宇一想到柴俊义和柴宏宇比吃了屎还要难看的脸色,就忍不住想要笑。 41.第41章 萝莉暖暖(春节快乐) 那两个女人则是像死了爹一样,脸色比柴俊义和柴宏宇更难看。 柴三长和柴两短一路上就没停住笑,出了二夫人的院子,这两人就给柴靖宇跪了下来,柴三长道:“多谢小公爷!多谢小公爷!” 柴靖宇道:“这两个美人儿,可是二夫人赏你们的,要谢也该是谢她啊!” 柴三长笑嘻嘻道:“小公爷,该谢谁小的心里能不知道么?您可真是高明,敢情前日您用白头翁来折腾黄老三,不光是教训他,还早就想好了这一出,怪不得您当时就提醒小的,说没准儿过两天,小的就要有艳福了,小公爷,您这大恩大德,咱兄弟俩可说什么都不能忘啊!” 柴两短也急忙附和:“是啊是啊!多谢小公爷说媒之恩!” 柴靖宇道:“走走走!别让二叔听到了,否则他可非要气炸了肺不可!这次也是他父子俩挑衅我在前,否则我也不会用这阴损法子出气。” 柴靖宇带着两个小厮两个女人往自己院子里走,在路上跟那两个女子解释道:“你俩也无需担心,我这两个小厮刚才是忽悠二婶呢,他俩没娶过婆娘,长得也没这般磕碜,穿的也不像这般邋遢,今日全在演戏呢。不过你俩跟了他们也好,至于做柴二老爷如夫人的美梦,你们就别做了,我二叔好色,但却不是真正怜香惜玉的人,他以前也有过不少女人,但每一个都死于横祸,谁都知道是我二婶干的,但我那二叔,却从来都没当真为哪个女人跟我二婶计较,所以说……” 柴三长道:“所以小公爷这也算是救了你们!” 两个女人纵有万般不愿,但现在已经换了主子,不敢跟对方顶嘴,只得应和。这两人一个唤作紫南,一个唤作素西,分别跟了柴三长和柴两短。在柴靖宇看来,侯门一入深似海,这两个女子一看便不是有七巧玲珑心的人,从柴俊义的金屋里被拽出来,跟了他身边的小厮,对她们而言只怕未必便是祸事。 几人没走多远,便碰上了溶月,她正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在花园边玩耍,看见柴靖宇等人,急忙碎步跑了过来,冲柴靖宇福了一礼:“小公爷,奴婢给您见礼了。”然后偷偷抬起头,瞥了柴靖宇一眼,见他也在看她,霎时便红了脸。 柴靖宇伸手虚托了一把,让她起来,然后便看向那个小女孩。 这女童粉雕玉琢,皮肤白皙,穿着一身孝服,虽然是戴孝之身,浑身素白,却依旧精致得像个小仙女一样,两只眼睛水灵灵的,可以倒影出一片澄澈的天地,嫩嫩的小脸,精巧的琼鼻,细细的眉毛,粉粉的唇瓣,让人一见,就凭空生出一丝保护*。 若是放在遍地坏叔叔的二十一世纪,肯定有一群欧巴把口水流成河。 简直是萌得无法无天! 萝莉什么的,果然是杀伤力最大的萌物。 同时柴靖宇心里便在大骂自己那个前身,这么萌的小萝莉,你怎么舍得吃了她心爱的银狐犬?真是造孽啊造孽!真是禽兽啊禽兽! 不用说,这个小萝莉便是国公府的小小姐,柴靖宇同父异母的妹妹,暖暖是也! 不得不说,当看到这个小萝莉的时候,柴靖宇内心深处的那块柔软被触动了,可能是因为血脉相连,也可能是因为她实在太可爱。 于是,他忍不住走近。 “暖暖,你在干什么?” “我在遛弯弯。”这次暖暖很给面子,不仅没有一见他就哭,还回答了他的话。 柴靖宇诧然:“弯弯?” 弯弯是那条银狐犬的名字,根据柴靖宇的记忆,弯弯应该早就进了他的肚子,然后变成了便便,被南来北往的风给吹干了。 柴靖宇注意到这小萝莉手中牵着一根绳子,心想是不是王姨娘给她找了一只新的小狗,于是便顺着这根绳子找小狗,结果小狗没找到,只找到了一根骨头。 骨头? 这根绳子上拴着的,确然是一根骨头! 柴靖宇额头上不由冒出三根黑线来:“暖暖,你不是在遛弯弯么?怎么是在遛骨头啊?” 好像在神奇的二十一世纪,有遛狗的,也有遛鸭子的,有遛萝卜的,甚至有遛鞋子的,没想到在北宋时代,居然就有这么一个小萝莉,早早发明了遛骨头的非主流行为艺术。 却不想暖暖很认真地道:“这是弯弯。” 柴靖宇也很认真地道:“这不是弯弯,这是骨头。” 暖暖看着他道:“这是弯弯,这是骨头,这是弯弯的骨头。” 柴靖宇愣了一愣。 暖暖水灵灵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泪花花:“这是弯弯,弯弯的肉没了,只有骨头……” “……” 柴靖宇第一次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额头出了好多汗,看见泫然欲泣的小丫头,顿时一败涂地。 “暖暖,你是不是在生哥哥的气?” 暖暖摇摇头:“暖暖原本生气,现在不生气。” “为什么?” “因为溶月说,是哥哥救了溶月,如果不是哥哥救了溶月,溶月就要被那些坏人给吃掉啦,所以暖暖不生哥哥的气了。” 听了这一句,柴靖宇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很显然暖暖并不知道如果溶月没有获救,会是什么下场,在她眼里,只怕没有比“被吃掉”更可怕的了,由此可知,当初她见到自己的银狐犬被别人吃掉的时候,受到的触动有多大。 “好啦!既然暖暖不生哥哥的气,那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吃好吃的东西,听好听的歌,跳好看的舞,怎么样?” 暖暖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好吧,暖暖给哥哥一个面子。” 柴靖宇一把将她抱起,心中呵呵直笑,心想你个小萝莉,知道什么叫面子么? 然后转头对柴三长道:“你去跟王姨娘说一声,就说暖暖小姐小人大量,赏了我一个面子,要让我请她吃晚饭,等用完饭我便将她送回去。” 柴三长应了一声,屁颠屁颠跑去传话了。 ###### 这两天,宋清韵的心变得愈发慌乱。 她根本不知道柴靖宇对她是什么意思,她只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一个男人卖了关系身家性命的传家宝为她赎身,几乎是全天下女人都不敢想的事,这让她知道他的情意,也让她很惶恐。 不配! 真的不配! 在以前,她也曾经梦想过有一个人,能够为她不顾一切,能够为她不顾性命,但当她发现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个人的时候,才明白自己已经配不上他这样对她了。 一个男人,或许可以不在乎她青楼出身,但却不可能不在乎一个女人的背叛。 不论结果如何,当初选择了跟陈文敬私奔,便已经将他的心意,摔了一个粉碎。 即便有再宽广的胸怀,这种事情,还是要记一辈子的! 可在国公府里,他又救了她两次。 这简直等同于他作践了自己两次,因为别人会笑话他,笑他堂堂一个小公爷,戴绿帽子都戴得如此心安理得。 如果他还愿意要她,她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对于他的情意,她已经愈发觉得受之有愧,她其实早已有为奴为婢,回报一二的决心,可奇怪的是柴靖宇只是给她安排了住处,却没有再提起任何事。 尸祸被平息之后,柴靖宇将她安置到一个小院子里,院子通着国公府中的湖水,有一座极为雅致的楼阁,就建在湖水之畔,名字叫做“浮翠阁”,柴靖宇将宋清韵搬了进来,便给这小院起了个名字,叫做“琴心小筑”,还说等有钱了,在旁边再起一座阁楼,就唤作“听香水榭”。 宋清韵觉得这名字起得颇有韵味,但没看过《天龙八部》的人,哪里知道柴某人的恶趣味? 宋清韵越来越烦闷,这琴心小筑再好,也不是国公府主子们的住处,她是客居于此。 让她头疼的,还是柴靖宇的心思,他似乎只记得给她安排了住的地方,以及服侍的丫鬟。 如果你将我当做眷属,为何让我住在别的院落? 如果你将我当做客人,可我也是在宗祠里叩过头的…… 以前的女子,不仅牌位进不得宗祠,一般情况下,连进宗祠祭奠祖先都不成。家里的闺女将来是要嫁出去的,迟早是别家的人,所以进不得宗祠;而嫁进来的媳妇,只有在入门的当日,会被带进宗祠,拜一拜祖先,算是让先祖认可你是这家的人,除了这一次拜门,寻常时候媳妇也不得轻易进宗祠。 所以女子在宗祠叩拜,绝不只是磕几个头那么简单的。 但柴靖宇似乎真没将她在宗祠里磕的头当回事,一连两天了,他都没来看过她,倒是柴宏宇有空没空来骚扰一下。 宋清韵满腔愁绪,都付诸于琴音里,眼见夕阳落尽,夜色将临,准备吩咐丫鬟上来送吃食,却听见一阵脚步声。 丫鬟道:“姑娘,小公爷来了!” 宋清韵见柴靖宇带着个粉粉嫩嫩的女童进了院子,便是一怔,那丫鬟在旁边解释道:“姑娘,那是咱家小小姐,是小公爷的妹妹。” 宋清韵恍然,急忙将柴靖宇兄妹迎了上来。 *************** 今天是春节啦,俗墨作揖拜年啦 俗墨祝各位读者朋友们羊年大吉,身体健康,好运当头,前程似锦。 今天看到这章的朋友们都吉祥如意,没看到的也一帆风顺,投推荐票的都心想事成,留言书评的都吉星高照,愿所有人一切顺心,羊年大吉 42.第42章 尤物和萌物 宋清韵的相貌自不必说了,如没有倾城倾国的姿色,哪能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而暖暖也是小美女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萝莉,本身就是天底下最可人的存在,宋清韵虽然年轻,但母性倒是十足,一见到暖暖,立马被萌得晕头转向了,顿时把柴靖宇给忘在脑后,抱着暖暖给她找好吃的去了。 或许暖暖年纪虽小,但还是喜欢漂亮姐姐,所以对宋清韵一点儿也不排斥,就连宋清韵捏她的小脸,她也没说过什么。而据柴靖宇所知,在国公府里只有她娘亲能捏她的小脸的,要是别人敢来这个动作,她绝对能让眼泪流成海,秒杀所有有不良意图者。 等丫鬟把饭食端上来之后,暖暖看了一眼,很鄙视地摇头:“没有我的糖蒸酥酪好吃!”弄得宋清韵很尴尬。 但暖暖说话算话,说给柴靖宇面子,就给他面子,还是很乖地吃了宋清韵给她准备的蜜饯鲜桃,宋清韵一身的仙气范儿立马就已经无影无踪,只顾着这只小萝莉了。 一个尤物,一个萌物。 总之柴靖宇这顿饭是吃得很舒心。 用完饭,柴靖宇端着酒杯来到窗前,月亮已经爬上柳枝头,素月生辉,这楼阁临近湖水,夜空中一个月亮,湖水中一个月亮,酒杯中一个月亮,身边一个尤物,一个萌物,意境甚美。 柴靖宇大发意兴:“既然院子都改了名字,不如给这座阁楼也重起个名字吧!” 宋清韵问:“叫什么名字?” 柴靖宇道:“就叫‘得月楼’。” 宋清韵眼睛一亮:“‘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名字甚好,多谢柴公子。” 柴靖宇摆摆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宋清韵主动给暖暖弹琴听,只不过她弹的曲子大多极为雅致,暖暖年纪尚小,还不懂赏析,只是觉得好听,却没有太大的共鸣。 但不论如何,暖暖小姐都记着一个宗旨,她这次来,是来“给面子的”。 于是她很认真地听,然后很认真地鼓掌,虽然谁也看得出她对宋清韵的琴音不是特别感兴趣。 这不免让宋清韵有些挫败感。 “暖暖,哥哥给你唱个歌儿好不好?” 暖暖很是犹豫了一下,她觉得她给哥哥的面子,似乎应该用得差不多了,但看着柴靖宇满脸堆笑,暖暖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宋清韵看了他一眼,心想我自负琴技过人,也没能逗这小丫头喜欢,就不信你能唱出什么好听的歌来。 柴靖宇道:“这首歌源自一个故事,我一边给你讲故事,一边给你唱歌。” 暖暖眼睛亮亮的:“什么故事?亡羊补牢?还是守株待兔?” 柴靖宇摇头道:“都不是,是小兔子和大灰狼的故事,话说小兔子一家住在森林里,兔妈妈有三个孩子,一个叫红眼睛,一个叫长耳朵,一个叫短尾巴……” 柴靖宇讲的是小兔子乖乖的故事,在二十一世纪,这个故事家喻户晓,每个小朋友都听父母老师讲过,但在北宋,这个不注重儿童教育的时代,教给孩子的最多就是亡羊补牢、守株待兔、孔融让梨、或者吓唬孩子的鬼故事,像《小兔子乖乖》这样的童话故事,却是从来没有过。 在当代,《小兔子乖乖》的普及率,远远超过了任何一部电影和电视剧,这完全因为它符合小孩子们的心理,所以柴靖宇非常自信,没听过现代童话故事的孩子,肯定会被这个故事俘获。 果然,这个小兔子乖乖的故事,很快吸引了这只小萝莉的全部注意力,就连宋清韵都听得很是认真。 尤其是柴靖宇唱那句:“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的时候,还故意装作一副凶相,扮鬼脸装大灰狼,然后还让宋清韵客串一把兔妈妈,暖暖眼珠子一直盯着他看,听得兴高采烈。 等柴靖宇故事讲完,儿歌唱罢,问小萝莉道:“暖暖,哥哥讲的故事怎么样?儿歌好听么?” 暖暖很认真地问:“你是让我评价么?” 柴靖宇很期待地点了点头。 暖暖就开始掰指头:“第一,我娘说,兔子是穴居的,住在洞里,所以小兔子的家根本就没有门,就算有门,大灰狼那么大,怎么进得去? “第二,小兔子和大灰狼都是不会说话的,就算他们会说话,那也是兔子说兔子话,狼说狼话,兔子怎么可能听懂狼的话? “第三,兔妈妈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只兔子,怎么可能打得过大灰狼?居然还说兔妈妈把大灰狼赶跑了,谁信啊?” 暖暖将这三条一本正经说完,柴靖宇已经一头黑线,他在笑,笑得很干瘪。 这熊孩纸…… 宋清韵便急忙来给柴靖宇打圆场,跟小萝莉道:“暖暖,这只是个故事,不用认真考究的。” 暖暖很勉强地说:“好吧,故事本来就应该荒诞的,我就不考究了。” 柴靖宇平复了一下心情,准备重新讲一个故事,重拾一下信心,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小红帽”。 这故事讲的是小红帽去给外婆送吃的,狼诱骗小红帽去采野花,自己跑到林中小屋去把小红帽的外婆吃了。并装成外婆,等小红帽来找外婆时,狼一口把她吃掉了,后来猎人发现了大灰狼,用剪刀剪破了狼的肚子,才把小红帽和外婆救了出来。 讲完后,柴靖宇一脸期待地看着暖暖:“怎么样,这个故事好听么?” 暖暖抬头,默默看了他一眼,咬唇低声道:“嗯。” 柴靖宇忍不住逗道:“嗯是啥意思啊?说清楚,哥哥讲的故事到底好不好听?” 暖暖:“我娘说,需要撒谎的时候尽量沉默,不得不撒谎的时候尽量不要伤害对方。” 柴靖宇:“……” 宋清韵“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柴靖宇瞪了她一眼,然后不甘心地问暖暖道:“就算不好听吧,不过故事还是很有意义的,你听了这个故事,有没有学到什么啊?” 暖暖问:“为什么要学到什么?” 柴靖宇道:“小红帽随便相信别人,结果被大灰狼给吃掉,如果不是运气好,猎人剪开了大灰狼的肚子,救出了小红帽和她奶奶,否则小红帽就死了,难道你不觉得应该从故事中吸取点经验教训么?” 暖暖点头:“应该。” 柴靖宇:“那应该吸取什么教训呢?” 暖暖很认真地说:“吃东西要嚼碎。” 柴靖宇:“……” ********************************* 再说一声新春快乐 之前发布这章的时候给弄错了,少粘贴了一段,刚看到,改过来了,抱歉 43.第43章 丧尸枕骨 带暖暖在琴心小筑玩了许久,柴靖宇才将她送回去。 听了暖暖对这两个故事的评价,以及她从中汲取的经验教训,柴靖宇心中充满了挫败感,却不知道暖暖其实很兴奋,在回自己院子的时候,还在一个劲地唱着“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王姨娘前一日为老国公守灵,一宿没有休息,一直折腾到中午时分才睡,将暖暖交给溶月照看,等她睡醒来,才知道柴靖宇带了暖暖出去玩。于是王姨娘立马就开始担心了,她也不过二十多岁,十八岁守寡,本来她跟柴树德的结合,就是依靠柴老夫人下的药,所以柴树德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但毕竟那会儿还有男人,柴树德死后,这五年来她过得很清苦,她知道豪门大院里多有龌龊,所以时时守着自己的女儿,生怕被别人给害了。 在王姨娘心里,柴靖宇是最不靠谱的哥哥,对暖暖也是时好时坏,全由他的性子,有时候最护着暖暖的是他,但最欺负暖暖的也是他。所以王姨娘丝毫不想让这个当哥哥的跟暖暖亲近,自暖暖的银狐犬被柴靖宇吃掉之后,就更不想让他接近暖暖了,防柴靖宇就跟防狼一样,暖暖被他带出去许久,王姨娘便坐立不安,根本不是担心柴靖宇照顾孩子会不会有什么疏漏,而是觉得这个不靠谱的哥哥不欺负暖暖就不错了,直到暖暖回来,都没有吃饭。 本来还怀疑暖暖被柴靖宇带出去会不会受什么委屈,谁知道这丫头回来的时候还欢快地唱着歌,刚一见到她,就拉着她的手道:“娘!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在森林里,住着一家兔子……” 王姨娘听着暖暖讲故事唱歌,看着她兴奋的小脸,还有亮亮地眼睛,脑子里掠过柴靖宇带着小厮大吃狗肉的模样,心里边寻摸道:“这厮真的变了么?” ###### 这两日柴靖宇出门的时候,总会带上一只小萝莉。 暖暖跟自己这个哥哥出奇地热络起来,那****回去就给王姨娘讲了小兔子乖乖的故事,第二日柴靖宇不知从哪里给她捉了三只小兔子来,小丫头开心坏了,好在她是个爱惜动物的萝莉,没一下子把小兔子给折腾死。 晚上的时候,听柴靖宇讲故事也成了暖暖的必备功课,而且每次听完之后,都有独特的看法。 比如说到了子时,灰姑娘穿的用的都变回了原样,马车变成了南瓜,马夫变成了老鼠,为什么水晶鞋却没有变?再说灰姑娘的水晶鞋究竟是多大的,那么多人只有她一个人能穿得上,灰姑娘的脚肯定长得与众不同;还比如青蛙王子还是一只青蛙的时候,公主对他那么坏,不仅忘恩负义,连跟他一起吃饭都觉得恶心,还妄图将青蛙摔到墙上摔死,可等青蛙变成了王子,公主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更不可思议的是王子居然还接受了她,一个王子怎么可以接受一个想摔死他的坏女人呢?这也太没心没肺了吧? 对于暖暖的这些问题,柴靖宇总是左支右绌,难以解释,他越来越觉得这只小萝莉的构造有些与众不同,寻常的小孩子哪会有这么多问题?更不会像她这么爱挑问题了。 除了陪暖暖玩,给这小萝莉讲故事之外,柴靖宇最为关注的就是自己的身体,这身体的前任留下的底子太差,他必须抓紧时间,让身体健壮起来。 首先他派人去检查了他母亲留给他的那个庄子,下人回报说那庄子已经被焚毁,里面有十多具焦尸,跟被丧尸狗咬伤的庄户数目正好符合,柴靖宇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无为军撤离之后,柴靖宇就让家丁们将所有丧尸的尸体同一处理,在城南挖了一个坑,搭了个棚子,然后将这些尸体运送到了此处。 柴靖宇清点了数字,这里丧尸的尸体一共四十三具,由于当时情况复杂,所以具体有没有疏漏,柴靖宇一时也查不出来,只是找了几个信得过的护院,让他们将这四十三只丧尸的枕骨剥取下来。 人类头部有二十二块骨头,其中头盖骨有八块,面部有四块,其中后脑勺的偏下方有一块骨头,叫做枕骨。 生化末日爆发之后,几乎所有的医疗机构,只要还有能力,就在尽力研究丧尸,后来发现人在变成丧尸之后,枕骨会发生变化。 丧尸也是分等级的,一般而言,刚刚变成丧尸的,都是行动迟缓、只有本能、没有智力的初级丧尸,被称作“平民丧尸”或者“普通丧尸”,这些丧尸的枕骨颜色已经加深,从枕骨的边缘处,可以看到有变黑的迹象。 丧尸中有千分之一的概率,会进化成更厉害的丧尸,或许是力量,或许是速度,这样的丧尸被称作“丧尸国公”,是丧尸之中的贵族。而丧尸的能力越强,其枕骨的颜色就越深。 关于丧尸的研究一直在继续,就在柴靖宇穿越之前,也没有人知道丧尸的枕骨变化意味着什么,但是研究出来的一个功用是,丧尸的枕骨对人体有刺激作用,可以用来当做药材——提升人类体质的药材。 丧尸枕骨的珍贵,柴靖宇心知肚明,现在尸祸已经被平定,他希望以后永远都不要再爆发生化危机,所以世界上的丧尸,也就只有这国公府里的这四十多个,以及城北庄子里变成焦尸的那十多个,加起来也只有五十六具而已。 这些丧尸枕骨,柴靖宇一个都不会放过,坚决要物尽其用。 等取出这五十六块丧尸枕骨,柴靖宇便让家丁们将这些丧尸遗骸都分别火化,然后将骨灰分别收殓,送回给各家各户,毕竟在这个时代,对这个还是很讲究的。 这过程之中,不乏有尸体的家人找上门来,要求收尸的,但柴靖宇一律拒绝了,而且一再申明,这些丧尸遗骸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再度爆发尸祸,谁要将尸体领回去,就等于是害了他自己。 那些人也从心底里畏惧尸祸,最后都放弃了给已经亡故的家人收尸的念头。 柴靖宇将这五十六块丧尸枕骨磨成粉末,用精致的瓷瓶装了起来,这东西虽然能够刺激人体进化,但却有极大的毒性,普通人要是直接服用,就算你是身强体壮的壮汉,也是必死无疑,更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爷了。 所以要想强身健体,还是要循序渐进,柴靖宇不由将主意打到了一个人头上。 袁管家。 这个世界上的武功高手,究竟能厉害到什么地步,柴靖宇还没有个具体概念,但是他知道,袁管家必定是高手中的高高手,找他肯定是没错的。 如果没有意外,袁管家自是陪在柴老夫人左右。早在柴靖宇出生之前,袁管家就在国公府当管家了,因为家大业大,国公府有不少管事,分别协助主人管理各项杂事,而袁管家统筹所有事务。 但事实上,袁管家很少事无巨细地过问府中的事务,甚至还没有柴俊义管的多,但有些事情和权利,却都是被袁管家攥在手里。 袁管家攥着,就等于老夫人攥着,袁管家是老夫人的绝对心腹,这谁都知道。 当柴靖宇懂得男女之事的时候,就开始奇怪,袁管家跟柴老夫人如此密切的关系,怎么那个病老头就不忌讳么?毕竟男女有别,柴老夫人每日跟袁管家在一起的时间,只怕远远超过跟老国公在一起的时间,怎么拿老国公心胸就这么开阔,丝毫都不在意自己老婆跟别人这么亲近? 到后来柴靖宇得知了一个秘密,才恍然明白。 这个秘密是——袁管家是个阉人! 难以形容柴靖宇得知这个消息时的讶异,后来随着他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有些事情的脉络便渐渐清楚起来,柴家毕竟是皇族遗脉,虽然被赵匡胤夺走了皇位,但柴家是供奉过七庙,自立过社稷的,有一些天家独有的传统,也一代代流传了下来。 比如说太监。 按照历朝历代的惯例,只有皇室的内侍是太监,而柴家的爵位是国公,是没有资格使唤太监的,但柴家这几代,身边还是照样有阉人内侍,只不过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其实柴靖宇还是有些奇怪,袁管家这么厉害的身手,怎么会做了阉人?当然也可能是另外一种情况,袁管家是做了阉人后才练出的绝世武功,若是那样的话,他又会奇怪,一个阉人,怎么炼出了这么厉害的身手? 不出柴靖宇的意料,柴老夫人在老国公的灵堂里,而袁管家也正陪在她身边。 老国公逝世,有不少人放声痛哭,老太太却没有悲泣一声。但柴靖宇这时候看到她,才猛然间明白过来,老国公逝世了,只怕只有她,才是最伤心最难受的那一个。 老人本来就容易犯困,而睡眠却减少,老国公死后,老太太已经一连两天没睡觉,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 袁管家毕竟是高人,柴靖宇尚在门外,他便已经察觉到,躬身跟老夫人道:“老夫人,大少爷来啦!二爷也来啦!” 柴靖宇刚刚进门,听到袁管家的话,不由诧然,回头望去,却远远见到柴俊义正往这边走来。 44.第44章 报丧折子 敢情柴俊义跟在他后面,也到这灵堂里来了,他一直没有察觉,而袁管家隔着老远,就已经听到了。 柴俊义走进灵堂,狠狠瞪了柴靖宇一眼,双眸中都在冒火,他不是傻子,自己好不容易在外面弄了两个女人,居然被这厮使了奸计,让他家里的那头母老虎,生生地赐给了两个下人。 堂堂柴二爷的女人,居然被侄子的下人给抢走了,他怎能不气? 柴靖宇却是鸟都没有鸟他,自顾自跪下来,给老公爷上了香之后,就跪在了一边。 柴老夫人守了两日,二夫人和张姨娘也各自陪了一夜,今日也该他守夜了。 柴俊义也只好上香磕头,然后跪到旁边,对柴老夫人道:“老夫人,儿子写好了呈递汴京的奏折,请老夫人过目。”柴俊义的母亲早已过世,柴老夫人是老国公的正妻,所以柴俊义称她为“老夫人”,却自称为“儿子”。 柴老夫人眯着眼睛:“你办事,老身有什么不放心的?” 柴俊义将折子递过来:“老夫人,您还是看一看吧。” 柴老夫人瞥了他一眼,将折子拿了过来。 柴靖宇看着柴俊义,心想这家伙被老太婆压制了这么多年,如今病老头死了,临死前将上折子报丧的权利交给了他,这厮立马就将狐狸尾巴翘起来了,这一份折子,谁都知道是你最得意的事,还拿来在我和老婆子面前得瑟,真是小人得志! 其实以柴老夫人的心性,不管老国公临死前说过什么,吩咐这个报丧折子由谁来写,具体怎么写,柴老夫人都可以不认,毕竟以柴老夫人的权利和手段,完全可以“矫诏”,来一出指鹿为马,硬是说老国公就是想让柴靖宇承袭爵位,柴俊义父子就算恼怒,也没有反抗之力。 但柴老夫人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不是不敢,也不是她不够果断,只不过她不想违逆老国公的意思而已。 这么多年,病老头和老太婆,终究是情深意重呢。 可是我不找你麻烦,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一个劲要凑到我跟前得瑟,便是你的不是了! 柴老夫人看奏折,越看越怒,终于将那折子摔在地上,怒视柴俊义道:“让你写折子,也不用在折子里,这么作践靖宇吧?” 那折子先是汇报了尸祸等事宜,然后写到老国公临死前的遗言,当然不是按照真实情况所写,而是说老国公逝世之前,首先是对皇家的恩遇感念不已,要子孙世世代代铭记赵官家的恩情,以绵薄之力,报效国家,替皇帝分忧;其次是告诫子孙,要遵纪守法,仁义持家;最后才说到继承人,老国公临终前评论子孙,嫡子柴树德已经不幸早亡,嫡孙柴靖宇荒唐不肖,居然卖了太祖爷御赐的丹书铁券,给一个青楼女子赎身,若非庶子柴俊义将丹书铁券赎回,柴家罪过大矣!而且柴靖宇声名狼藉,恶名流传在外,江州百姓人人厌烦,这样的人是万万不能承袭爵位的,只有庶子柴俊义,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样样都说得过去,是个可以继承家业的人,所以以后为皇上奔波效力,为国家奉献才智的重任,就交给他了…… 老国公虽然将折子交给你写了,但也没有说过这番评论,你在折子里借老国公的口,吹捧吹捧你自己也就罢了,何必还要借老国公的口,将柴靖宇说得这般难堪呢?让皇帝知道柴家的嫡孙这么不肖,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柴老夫人跟柴靖宇之间,就算有再多龃龉,但也是嫡亲的祖孙,心还是向着自己这个亲孙子的,看到这样的一份折子,怎能不怒? 柴俊义赔笑道:“老夫人息怒,儿子虽然言辞严厉了些,但写的也是实情,您说是不是?咱们做臣子的,总不能对圣上有所隐瞒?” 柴老夫人冷笑道:“老二,你这手段可当真是高明,你折子里写着,靖宇干了荒唐事,卖了丹书铁券,而你本事通天,又将那东西给找了回来,东西呢?” 柴俊义呵呵道:“这个当然不假,难道我还敢欺君不成?那丹书铁券被我赎回,已经重新供奉在宗祠里了!” 柴靖宇道:“只怕未必吧,那丹书铁券究竟卖给了谁,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那买家遮遮掩掩的,不透露一丝真实身份。我知道二叔在江州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但也不至于这么神通广大吧?这样的买家,居然就能让你给找到了?而且还只是用了两天时间,便将东西赎回来了?” 柴老夫人道:“依老身看,柴俊义,当初只怕是你联合那蔡德章、陈文敬做了个局,有意让这傻孩子卖丹书铁券,为那个小婊子赎身的吧?而那个买家……也应该是你找来的吧?” 柴俊义很和顺地笑着道:“老夫人,您怎能这么说呢,毕竟我也算您的儿子,当母亲的,怎能这样凭空臆测?” 柴俊义虽然在反驳,但却没有丝毫反驳的样子,意思就是事情是我做的,可我就是不承认,你能把我怎么样?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很欠扁! 柴靖宇突然笑道:“二叔,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柴俊义道:“什么?” 柴靖宇道:“真正聪明的人,往往都是大智若愚的,二叔你真正的问题便在于不会藏拙,还自以为聪明,一个极具智慧的人,是不会轻易让别人看出他的智慧的,而二叔你……你的才智谁都看得到!你太精明了,以至于精明得有些愚蠢!” 柴俊义怒道:“你说什么?” 柴靖宇笑道:“其实柴家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这个笨侄儿,之所以能想到卖丹书铁券那么荒唐的事,多亏了有二叔你的指点,你做得那个局的确是面面俱到,但太过精明的人往往看不清自己,所以你也太自以为是了,陈文敬暗地里跟蔡德章也做了交易,你没想到吧?蔡德章的目标不仅仅是要干掉我,给他的小舅子报仇,他有更大的野心,他想要整个柴家都灰飞烟灭,你没想到吧?” 45.第45章 大道神功 柴俊义被柴靖宇这句话气得老脸发白,正想要反诘一句,却又被柴靖宇抢了先:“所以我说,二叔你是精明得过了头,精明得有些蠢了,柴家之所以没被你这个精明人给折腾死,亏得了我这个荒唐无稽的败家子够荒唐,也多亏了蔡德章和陈文敬一个比一个倒霉,居然一个接一个地中了尸毒变成了丧尸,要不然,恐怕柴家真被蔡德章那厮给灭了族!” 柴俊义原本还十分生气,这时候却突然又不怒了,倒是给柴靖宇丢了一个笑脸:“我的乖侄儿,你现在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了,你想让我跟你生气么?我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自今而后,咱们的身份都有所不同了,让我生气?你配么?” 柴靖宇笑道:“呵!连折子都还没递出去呢,居然就已经以国公自居了?” 柴俊义道:“我告诉你,大爷我今儿个高兴,就不跟你这竖子计较!你这性子,是该改改了,否则日后要是招惹了人,只怕没人替你擦屁股!” 柴靖宇道:“不劳二叔费心,您既然是要去递折子,就先走您的呐!或者您不忙着去上折子,要等着跟我一块儿守夜?” 柴俊义冷哼一声,依旧趾高气扬,甩手便走了。 等柴俊义走出门,柴老夫人将手中的香猛然折断,冷声道:“这畜生!这畜生居然敢在老头子的眼跟前气老身,真是岂有此理!递交报丧折子的事,老身没有寻你麻烦,你就该谢天谢地了,居然还敢在老身面前得瑟,得了便宜还卖乖,老身要不是顾着老头子的遗愿,早将你扒拉到一边去了!” 柴靖宇见柴老夫人被气得不轻,宽慰她道:“奶奶不必生气,要说这世上,世事总是变幻无常,有些人自以为是,却未必能得什么好结果。” 柴老夫人道:“罢了,老身这孙儿原是个精干的,知道了这一点,老身还有何求?柴庆啊柴庆,可惜你走得太早啊!” 柴庆正是老国公的名字。 柴靖宇道:“袁管家,奶奶年事已高,不能熬太长时间,快扶她去休息吧。” 袁管家点头应了,然后扶着柴老夫人去休息,过了没多久,袁管家又赶了回来,躬身道:“大少爷,您找我?” 柴靖宇愕然:“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 袁管家却不回答。 柴靖宇知道袁管家最是沉默寡言,于是也不多问,只是道:“袁管家,我想学武功,求您教我。” 袁管家蹙眉道:“大少爷,怎地忽然要习武?” 柴靖宇因为是早产儿,娘胎中先天不足,是以身子孱弱,幼时柴老夫人便想让他练一练武,但袁管家说他年纪幼小,筋骨太嫩,体质太弱,冒然习武,非但不能强身健体,还恐伤了元气,所以就打算等他长大些再让他学。但过了十三岁,柴靖宇性情大变,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定性,别人就算教他,他也耐不下性子学了,怎么这时候,却突然要习武了? 柴靖宇道:“这五年过得醉生梦死,浑浑噩噩,病老头一去世,突然发现不能这么蹉跎下去,经历了一场尸祸,才知道身子骨连风都经不住,又见袁管家出手,十分艳羡,所以才起了这个心思。” 袁管家道:“大少爷要习武,老奴自然不敢藏私,只不过……” 跟袁管家说话,有时候十分省心,因为你只需说两个字,他便能领悟你的所有意思,对于柴老夫人而言,甚至连话都不用说,只丢给他一个眼色,袁管家就心领神会,知道要去怎么做了;但有时候又非常费心,因为这老头儿太过寡言,偏偏不爱说话,从来不将话明明确确说完,别人总是得猜他的意思,而且还未必能够猜对。 柴靖宇急切道:“只不过什么?” 袁管家道:“只能教你一套五禽戏,用来强身,真正可以杀人的功夫,只怕没法教你。” 在柴靖宇的理解中,五禽戏是华佗所创,那还不跟保健体操一样,完全是用来健身的,哪里算得上什么武功? 柴靖宇不得不问:“那为何杀人的功夫没法教?” 袁管家道:“杀人之术自然也是有的,但老奴所学的功夫,实在太过霸道,容易伤了身体。” 柴靖宇道:“那你当初是怎么学的?” 袁管家道:“一者天赋;二者机遇。” 柴靖宇不由翻了个白眼,心想这是什么屁话,你就不能一下说清楚点,非要我一句一句赶着问。 好在柴靖宇对习武的事情很有耐心,揪着袁管家问了半天,才知道其中缘由。 袁管家所学的武功,乃是武林中一等一的神功,名叫“大道神功”。 中华传统,武人和文人都十分自大,但文人内敛含蓄,说得不好听点便是虚伪,心中自傲却不表现出来;武人大多生性好勇斗狠,所以武功的名字大多起得霸气盖世,比如什么唯我独尊功啦,六荒八合掌啦,名头听着很厉害,却未必真的中用。 但以“大道”为名的功法,却是只有一门,而且曾经威震天下。 ?礼记·礼运?中有一句段:“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后世孙中山就曾以“天下为公”为自己的信条,意思是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国家是老百姓的国家。 其实儒家并非完全追求一家之天下,孔圣人照样有天下大同的政治理想。 说实话这位圣人是个矛盾体,一方面希望天下尊卑有别,上下各归其位,地位高低分明,井然有序;另一方面又同情弱者,觉得人人平等才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除了不能“妻吾妻以及人之妻,妾吾妾以及人之妾”之外,别的方面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你有我有全都有来得痛快。 而这个功法起名叫做“大道神功”,却跟孔圣人的意思背道而驰,毕竟侠以武犯禁,侠和儒生来对立,习武之人的“大道之行也”,绝对不是“天下为公”,而是以侠道为大道,路见不平,则拔刀相助,自省有过,则悔而改之,追求自由却又自律的心性,这才是武者的大道。 所以大道神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立心篇”,主张狂放不羁,为天地立心,是至阳的功夫,修炼十二正经中的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 另一部分为“克己篇”,旨在克己,讲究克制私欲,严以律己,是至阴的功夫。修炼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少阴肾经。 这大道神功一共两篇,一篇至阳,一篇至阴,却难倒了数百年来无数豪杰,一个人的身体,如何同时修炼至阳和至阴?凡是强行修炼的,无不重创了元气,折损了寿命。 再者大道神功非天赋异禀者不能修炼,如果不是身体极为健壮的人,只要练了,就会损伤经脉,丧失元气;而且练功时还需服用天才地宝,浸泡锻体的汤药,这样的宝贝药材,就算是帝王家,也未必能有。 袁管家年轻时得到大道神功,恰恰又得了一碗冰晶石乳,这是能改善体质的宝物,性属寒,所以袁管家才修炼了“克己篇”,就仗着他本身体魄强健,又自受了宫刑,加上服用了天才地宝,才能修炼成这功夫。 而对于柴靖宇而言,一来他体质太弱,二来没有适合的药物,这功夫是万万练不得的。 柴靖宇弄明白之后,非要问袁管家要《大道神功》的功法,说是就算不能练,看一看也是好的。 对于习武之人而言,一门神功是何等珍贵,就连子女也是轻易不传授的,袁管家是家仆,而不是家奴,他没有义务将自己的所有都奉献给东家,更没有义务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 但袁管家真是忠心得很,对柴靖宇没有丝毫藏私,将《大道神功》传给了他。 且袁管家终究是关心这个小主子的,向来最是寡言少语,偏偏一再叮咛,说这功夫实在太过霸道,容易伤身,你看看则可,没有强健体魄,没有至宝灵药,没有名师指点,绝对不能乱练。 这可能是袁管家一年来,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柴靖宇连连答应,跪在灵堂里,一边给老国公守灵,一边开始阅览这功法。 这功法没有想象中晦涩,不论创建功法的人如何学究天人,如何绝地通天,终究是个武夫,不喜欢弄云遮雾绕的那一套,讲得十分明确。像这样精深的功法,非得有一定的中医功底才能读得懂,好在柴靖宇的前身是个药罐子,自小到大医生比爹还见得勤,中医之中的各种经脉穴道,还有一些浅显药理,他都是明白的,这功法看起来也就丝毫不费劲。 就像一本手术操作书,看起来不难,就剩下上手实操了。 46.第46章 针灸 《大道神功》对于柴靖宇而言,就像一串热腾腾的烤肉,他恨不得立刻就吃了才好,但对于上过博士的某人而言,自律非常重要,守夜熬了通宵,就应该立刻睡觉,就算有再好的东西,也得睡醒来再说,否则这么弱的身子,怎么吃得消? 柴靖宇一觉睡醒,又是临近傍晚,吩咐丫鬟去准备饭菜,又吩咐三长两短去给自己烧水。 他准备洗澡了,且不是一般的洗澡。 药浴。 豪门的少爷就是不一样,洗澡盆很快就准备好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泡着各类寻常人家喝都舍不得喝的药材,药味重得要命,就好像一个大药罐子一般。 洗过澡之后,柴靖宇浑身发热,也不穿衣服,便赤条条的坐在床榻上,取出他珍藏的那只瓷瓶,从中取出比指甲盖还小的一点灰色粉末,找了个水盂,用水将那灰色粉末溶解了,又找了许多银针过来,将银针丢进了水盂里泡着。 而那种灰色粉末,正是丧尸枕骨研磨而成的! 过了不久,袁管家到了房里,只叫了一声“大少爷”,便不再说话。 “我知道你很会针灸,昨晚我看了一遍《大道神功》,里面有用针灸来强壮筋脉的法门,你一定是会的,这功夫我不练,但我想着,里面有一套针灸之法,是用来辅助修炼的,就算我不练功,只用针灸强身,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吧?我的体质有些阳虚,应该适合‘立心篇’中的针灸法吧?” 袁管家点头,更不拒绝,就开始为柴靖宇针灸。 其实这针灸法是《大道神功》的辅助法门,用来刺激人的经络,就像肌肉和内脏需要锻炼一样,人体的经络也是需要锻炼的,《大道神功》里的针灸法自然极为深奥,是辅助修炼的必要手段。 袁管家第一针下去,柴靖宇便感觉到浑身开始烧了起来。 不是袁管家的针灸厉害,也不是《大道神功》的辅助法门见效如此快,而是因为那根针,是用丧尸枕骨粉末的溶液浸泡过的! 前世柴靖宇便知道,丧尸枕骨对人体是有刺激作用的,但刺激效果随着使用方法的不同有所不同,据说这种粉末如果溶于生理盐水,稀释为一毫克每公升,对人体进行静脉注入,则会造成百分之九十八的死亡率;如果稀释为百分之一毫克每公升,则是百分之十八的死亡率,但效果太差;真正能够有一定安全性的做法,是将粉末抹在皮肤表面,通过对皮肤的刺激,深入人体内部,这样几乎不会造成死亡,也极少变成丧尸,而且还有一定的效果。 ——对体质的强化效果。 再后来,有个老中医通过研究发现,如果用丧尸枕骨粉末溶液浸泡银针,然后对主要穴道进行针灸,对人体产生的刺激效果,远远超过直接涂抹在身体表面,虽然有一定危险,但依旧是可控的。 在前世的时候,柴靖宇就曾经用涂抹的方法,使用丧尸枕骨粉末刺激身体,强化自己的体质了,按照中医的理念,这种粉末应该是属于至阳的药物,远比人参锁阳药力强劲,放在古代,恐怕就是凡人不能消受的灵药。 袁管家却不知道柴靖宇的鬼门道,只是认真地给柴靖宇施针,等针灸完毕之后,已经夕阳西下,夜色将临,整个国公府都沐浴在月光之中。 柴靖宇鼻血长流,浑身发热。 这是…… 亢奋过头了! 柴靖宇穿上衣服的时候,袁管家已经离开了,洗澡之前准备的饭菜,也已经凉了,丫鬟问要不要热一下,柴靖宇还没有答话,暖暖就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哥哥,哥哥,我请你吃饭。” 柴靖宇怔了一怔。 暖暖眼巴巴地道:“给暖暖一个面子吧?算暖暖欠你一个人情!” 柴靖宇颔首:“好。” 暖暖问:“说罢,你想吃什么?暖暖吩咐院里的厨娘给你做。” 柴靖宇想起昨日送给她的三只小兔子:“想吃麻辣兔头。” 暖暖咬了咬嘴唇道:“这样吧,你换个别的,算暖暖欠你两个人情。” 柴靖宇道:“山药炖兔肉行不行?” 暖暖嘟着一张脸,突然放声道:“再换一个,算暖暖欠你三个人情……还有,不要兔肉!不要兔肉!不要兔肉!” 柴靖宇顿时就笑了出来。 当然,饭菜是王姨娘安排的,柴靖宇被暖暖请回了她和王姨娘的院子。 三只小兔子满地乱跑,也不怕人,柴靖宇已经教过暖暖养兔子的注意事项,这时候还没有专门的宠物兔,像这种兔子还是很好养的。 柴靖宇和王姨娘的关系并不好,当然,一般来说,当儿子的,跟老爹的小妾关系都不好,如果关系好,倒会让外人说闲话了。 不过这顿饭吃得很温情,王姨娘是个十分守礼的女人,性子温顺,没有嫁人之前,定是温婉的小家碧玉,否则也不会被柴老夫人给看上,用被子裹了,直接送到柴树德被窝里去。 以前的那个柴靖宇,对王姨娘的看法很复杂,而现在的柴靖宇,看这些东西倒是来得简单了,他觉得这真真是个可怜女人。 不到二十就开始守寡,而且不出意外,要守寡一辈子的,能不可怜么? 其实唐宋时对女性的束缚压迫并不是太严重,不像明清时受了理学影响。宋朝对女性也没那么苛刻,女子改嫁的也不少,比如说南宋有名的才女李清照,不光改嫁,还跟丈夫打财产官司,这要是放在明清时,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王姨娘出身不好,娘家只是一般人家,嫁给了国公世子做妾,以她的身份,是不可能改嫁的,柴靖宇倒是可怜她的境遇,但他在这件事情上是最没有话语权的——父亲的妾侍,哪有当儿子的指手画脚的份? 柴靖宇在暖暖院里用过饭,被暖暖缠着讲了两个故事,就开始锻炼身体。虽然只针灸了一次,但他已经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质的变化,有些像吃了兴奋剂一样。 47.第47章 唇枪舌剑 因为尸祸爆发,死在国公府的人不少,其中好些个都是江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这些日子江州有一半的名门望族,都在办丧事。 当然,不光要自己办丧事,还要去别人家里表示一下悼念,所以这几日整个江州城仕绅阶层的老爷少爷们,都在连轴转地一家一家送挽联送花圈,换着家儿的给别人家上香,又等别人来自己家上香。 基本上整个江州的仕绅阶层,拜来访去,迎来送往,你悼念我爹,我悼念他爹,他悼念你爹,就这么转了一大圈,请了一次罗圈客,受了一回罗圈礼,上了一炷罗圈香,作了一套罗圈揖。 北宋时期,江州旧例,头七后下葬。 停灵七日之后,江州城以老国公为首,有好几十个大户人家的人同一天送葬。因为送葬的队伍是不能停的,但偏偏这一日有好几十家送葬,而且送葬的规格是一家比一家大,若不事先安排好了,难免会有两家甚至三家迎头撞上,好在子孙们早考虑到这一点,事先开了个送葬大会,将顺序和路线按照尊卑之分,贵贱之别,都商议布置好了,事先通了气。 整个江州城一片缟素,棺椁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外送,一个送葬队接着一个送葬队,都是井然有序。这送葬队也分别定时排队往城外送,当真是别开生面,简直是多少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本来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可偏偏就是出了意外! 老国公的出殡队伍,竟然在出城的时候,被硬生生拦了下来! 就在江州城的城门口,竟是停着十二辆马车,一字排开,横堵在门口。 按理说,以国公爷的身份,出殡的时候,至少也要三营白马,卫兵开道,出动马军一队,一律白马,倒跨马枪,在路上先行。而老国公殡中,则是黄土垫道,净水泼街,灵后跟着专门送葬的执事,一路排出去两三里长,然后纸钱漫天泼洒,抖落一路哀声震天的苍凉嚎哭。 事实上是,国公府为了避讳,没有请什么三营白马,而是请了官兵帮忙开道,可这些官兵却不知什么时候散了,结果到了城门口,就硬生生被这一字排开的马车给拦住了。 一个男子一身白衣,抱着一个坛子,站在马车前,而他身后,跟着一众老老少少的女眷,一个个红肿着眼睛,身穿着孝服。 除此之外,还有数十个壮汉,站在那马车上面,又像是打手,又像是车夫。 很显然,那个男子怀中抱着的瓷坛子,是一个骨灰盅。 柴俊义老远就见势不妙,抢先跑去处理,大声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堵在这里?” 当先的那个男子道:“我们是什么人?柴二爷,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柴俊义望了望男子身边的那两个女人,突然明白过来:“蔡夫人?是你?你这是……” 这男子身边跟着的妇人,赫然竟是蔡德章的正室和小妾,旁边还有蔡德章的儿子和女儿,这下不用多说,就知道这个男子怀里抱着的,是蔡德章的骨灰盅了。 那男子满脸愤然道:“柴二爷,小可蔡真,乃是少保蔡卞之子,不幸枉死在国公府的蔡德章,正是蔡某堂兄!” 蔡京是英宗时期蔡襄的同族堂弟,蔡准的长子;蔡准次子蔡卞是王安石女婿,官至枢密使,擢尚书左丞,封为少保,而蔡真是蔡卞的长子,便是蔡京的侄子,蔡德章的堂弟。 柴俊义眯起了眼睛,感情这是来找麻烦来的么? 蔡真道:“柴二爷,蔡真来此地,是有事想问!家兄去国公府做客,心知国公爷卧病在床,不敢叨扰,也就和柴二爷你论说一二,据家嫂所言,家兄此去,是因为查到了国公府的一些丑事,本是提醒一下国公府,谁知你们柴家竟是丧心病狂,谋害了家兄!你们……” 柴俊义叫道:“且慢?谋害?蔡大人这说得是什么话?蔡知府是如何变成丧尸的,江州上下那么多名流都是亲眼所见,蔡大人难道想要凭空捏造,诬陷我柴家么?嘿嘿,你们姓蔡的就算权势滔天,也不能指鹿为马吧?” 蔡真道:“什么尸祸不尸祸,我蔡真不知道!蔡真只知道家兄原本还是好端端的,去了一趟国公府,莫名其妙就死在你家里了,难道你柴家不该给个说法吗?” 柴俊义还没有说话,就听见一个声音道:“说法?你还敢来跟我们柴家要说法?你来得正好!我们还等着找你们的知府大人讨要说法呢!若不是你们蔡知府居心叵测,听到点风言风语就来我柴家兴师问罪,为了个小妾的弟弟,就在国公府纠缠不休,国公府哪里会遇到这么多麻烦事?再说你们蔡知府私自调动无为军,命无为军统制率一千甲士包围国公府,身为一州知府,公器私用,带头寻衅滋事,该当何罪?” 却见一个十*岁的少年,一身缟素,从后面走了过来。 正是柴靖宇。 蔡真气道:“你!” 柴靖宇道:“你什么你?这些事且就不说了,咱来说说尸祸的事!蔡知府来我国公府的时候,便带着将近二十个侍卫,后来这些侍卫跟蔡知府本人都突然变成了丧尸,在国公府里面到处咬人,直接被他们咬死者不下二十;被他们咬伤抓伤后变成丧尸的,又有二十多;因为尸祸引发****,造成神志不清的人跟无为军发生冲突,死伤不下于二百……这三百多条人命,都是被蔡知府害的!这些亡故的人里面,有数十人都是江州的名门望族,若不是看在蔡知府自作自受,自己也丧生于尸祸之中了,这些江州名门,肯定会联名上书,弹劾你们蔡家横行无忌,害伤人命!” 蔡真胡子都快翘起来了,看着柴靖宇道:“好好好!你个黄口孺子,居然也敢仗势欺人,要倒打一耙了么?” 柴靖宇道:“倒打一耙?蔡大人,你应该知道我们今日出殡的,是哪一位吧?是堂堂国公!难道堂堂国公的身份,还比不上你家一个知府高贵?此事也是要怪在你家知府老爷头上!若不是他引发了尸祸,我祖父怎会突然亡故?这个账,我柴家还没找你们算呢!” 蔡真气极反笑,对柴靖宇道:“好个竖子,仗着上下两张嘴皮子,想要翻天不成?分明是你们从哪里弄来的尸毒,偷偷将我兄长给药死了,反过来竟说是家兄变成了丧尸,咬伤了别人,害死了国公?家兄怎么也是朝廷命官,难道是任由你一个黄口小儿来恶语中伤,搬弄是非么?竖子!竖子!” 蔡真越说越离谱,竟将蔡德章变成丧尸咬人,说成是柴家给他下了尸毒,可见蔡家一个个都是吃人的虎狼,自己算计别人可以,但若是咬到石头崩坏了牙口,那绝对是石头的错,谁让你不变软些,乖乖地让我来咬? 柴俊义虽然跟柴靖宇不对付,但这时候却是同仇敌忾,瞪着蔡真道:“蔡大人,你自己也是朝廷命官,今日居然阻拦国公出殡,此事若是通报上去,只怕赵官家也不会高兴吧?” 蔡真道:“你们一个精明叔叔,一个竖子侄儿,欺负我家嫂嫂是女流,我若不替他们出头,只怕要受尽你们的屈辱!我今日就是不让你们好过!国公府怎么样?当国公的就能谋害朝廷命官?我看定是我那兄长抓到了你们柴家的把柄,你们狗急跳墙,害死了他,还制造了尸祸,掩人耳目!” 柴靖宇突然冷笑起来:“蔡大人说得真好!江州上下都骂我柴靖宇荒唐无稽,最爱胡闹,今日看来,比起蔡大人颠倒黑白,如同悍妇撒泼的本事,我柴靖宇是自愧不如。” 蔡真一口咬定了是柴家害死了自己堂兄,只要柴俊义和柴靖宇开口,他便将蔡德章死在国公府拿出来说事,一副就要讨公道的模样,根本不跟人讲道理,这时柴靖宇刚讥讽他两句,他便正要反唇相讥,不想柴靖宇嘴皮子利索,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便继续朗声大骂。 “想我柴靖宇,在江州也是响当当一粒铜豌豆,最爱无事生非,无风要起三尺浪,见树都要踢两脚,若不闹出点动静,心里就不舒服,江州城十处打锣,九处就有我。这些年自认是江州城第一会闹事的行家,没想到今天却栽了跟头,碰上你蔡大人,真真是小巫见大巫了!闹到现在,敢情你蔡大人,才是天不管地不顾,最能够闹事,最不重孝悌的人了!你蔡大人不闹事则已,一闹起来,便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江州城这么多人家要出殡,我们早早商定好了时间,当时你蔡家不做声,这时候突然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堵住了城门口,这几十口棺材送不出去,硬生生被堵到半道上,难道是你蔡大人看我们不顺眼,想替我们当一当着孝子贤孙不成?” 这时候柴俊义才觉得自己这个侄儿子顺眼了,这厮舌头厉害,太能骂人,以前总是让他头疼不已,这会儿枪口对外,柴俊义只觉柴靖宇这番话说出来,让自己胸口的郁闷,也纾解了许多。 柴靖宇说到这里,踹了口气,看蔡真被自己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正要开口反驳,柴靖宇立马抢先再次开口,接上刚才的话头继续说,让蔡真差点没憋过气去。 48.第48章 屈辱 “堵住别人家出殡的队伍,这是有损阴德的事,蔡大人此举不光损你自己的阴德,还损了你蔡家先人的阴德,损了蔡知府的阴德!蔡知府和我家国公同一日过世,按理说他今日也该出殡下葬了,可他这堂弟就是不想让他安寝,抱着他的骨灰盅来堵城门。用蔡知府的骨灰盅,来堵我国公爷的棺材,这恐怕连两败俱伤都算不上!要说一个人愚不可及,就说他拿鸡蛋撞石头,我今天确实见识了,敢情有比拿鸡蛋撞石头更蠢的,就是拿自己堂兄的骨灰盅,撞别人家的棺材板!蔡大人,你倒是来撞撞看,究竟是谁撞得过谁?” 蔡真瞪圆了眼睛,张口结舌,竟一时说不出话来,脸上表情僵硬,满脸褶皱都在颤抖。 柴俊义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个侄儿子说完话,居然能让他这么畅快。 但他畅快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他们是看到城门口出了状况,抢先跑过来解决的,但跟蔡真一番胡搅蛮缠,后面丧葬队伍就算走得再慢,也要到城门口了。这时候送葬的根本就不是一步一步往前挪,而是一寸一寸往前挪,将速度降下来,但还勉强保持一直在前进。 就连寻常人家出殡的时候,都讲究不停棺,柴家是真正的豪门望族,怎能让人硬生生给挡下来? 这一下,所有人都急了。 柴俊义连“蔡大人”也不叫了,直接大喊道:“蔡真!你快快让开,国公出殡,你怎能拦阻?” 蔡真缓过气来,冷声道:“你们柴家害死家兄不算,我嫂嫂要去收敛尸体,你们居然还敢横加阻拦,不让嫂嫂将家兄遗体带回家去,硬生生将家兄给火化了。哼!家兄就算是得罪了你们柴家,也不至于将他挫骨扬灰吧?” 蔡真这话说出来,算是放下狠话了,古人对于“挫骨扬灰”是非常忌讳的,虽然火葬也是古来有之,但毕竟在北宋时极为少见,在很多人看来,将遗体火化成骨灰,就是将死人挫骨扬灰,这比杀人还要难以容忍。 “蔡大人,当初蔡知府的家眷来认领尸首的时候,我便曾跟她说过,蔡知府已经变成了丧尸,浑身都是尸毒,如果是没有经验的人,稍有处理不善,就会染上尸毒,一旦再有人变成丧尸,爆发尸祸,便又是一场飞来横祸,不论是谁家都承受不起,所以我建议由我来处理尸体,将之火化,这样才能保证不会再有尸毒逸散。当时蔡夫人可是答应了的!蔡夫人!我柴靖宇所说,可有半句谎言?” 这个罪名,柴靖宇是说什么都不能认,虽然他存了私心,将所有丧尸的枕骨给剥了下来,但毕竟火化那些丧尸,是为了保证整个世界的安全! 所有人都看向蔡德章的妻子,却见那妇人低下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低声道:“未亡人蔡李氏,向各位叔伯实言相告,小妇人真的不曾答应!” 柴靖宇一张脸瞬间变色,看着那蔡李氏,连道了三声好。 这妇人当时来收尸的时候,一听说近距离接触蔡德章遗体,很容易感染尸毒,立马就退开好几步,恨不得离蔡德章越远越好,柴靖宇提出他来处理蔡德章遗体的时候,这妇人也是满口答允了的,当时还跟柴靖宇道了谢,没想到这时候,居然在这里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蔡真一脸得意道:“姓柴的!你们叔侄休要多言,你们欺负我嫂嫂是个女流之辈,生生将家兄给一把火化了,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莫非你们跟家兄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还是……还是你们害死了家兄,想要毁尸灭迹?” 柴靖宇大怒:“蔡真!蔡德章怎么死的,那么多人亲眼所见,无为军黄统制也早已上了折子,你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从外地跑到这里胡搅蛮缠,才是真的居心叵测!” 蔡真道:“关于家兄的死,有太多诡异之处,本官少不得要启奏圣上,再请另行查明。但今日,我蔡真站在这里,你休想从这个门口过去!” 蔡真这话就像是一个口令,话音落下时,身后数十个壮汉齐齐一声大吼,从那十二辆马车上跳将下来,站在了蔡真身后。 柴靖宇一看这阵势,就知道这厮是有备而来,带着这些打手拦在这里,根本不是来讨要什么公道,而是纯粹来寻衅闹事的。 柴俊义转头一看,自己老爹的棺材都已经抬到眼跟前了,出殡的丧葬队几乎就是在原地踏步,再不能疏通道路,就真的成了不孝子孙了。 “蔡真!今日江州城有好几十家出殡,都是一家紧跟一家的,你将门堵住,是要跟江州城所有人作对吗?” 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蔡真的行为,也确实会冒犯到几乎所有的江州望族。 说实话,蔡真玩的这一出,实在太过阴损了,俗话说活人不找死人麻烦,柴国公是什么身份,你硬生生挡在人家出殡的道上,这简直就跟刨人家的坟一样,别说是做子孙的,就算是旁人,也觉得过分。 蔡真道:“柴俊义,今日我就站在这里,你们要想过此门,除非……” 柴俊义急道:“除非什么?” 蔡真道:“要么,你们从我身上,从这些孤儿寡母身上踏过去;要么,你们柴家子孙,都给我跪在这里,向家兄的骨灰盅磕头谢罪!” 蔡真此言一出,别说柴俊义、柴靖宇和柴宏宇这些姓柴的,就连柴家的家丁和丫鬟们,都一个个感受到莫大屈辱。 都说“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放在柴家这些家奴身上也是如此,他们虽然只是仆人,但身为柴家的家丁婢女,在江州城还是颇为自豪的,奴仆身份并不辱没他们,反而身为国公府的奴仆,是一件让寻常百姓都十分艳羡的活生。 这个姓蔡的居然要他们的主人给他下跪,真是岂有此理! 他们的主人,怎么能给别人跪拜? 柴家历代世袭国公,身为勋卿贵族,就算是一品大臣,也没有资格受他们的跪拜,当年吴王来国公府做客,也是跟老国公以平等身份相交,只受柴家子弟们以晚辈身份觐见长辈的礼。 你蔡真算什么?蔡德章又算什么?生前都犯不着给你行礼,死了还要我家主人给你下跪?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49.第49章 狗血 老国公的棺椁就在身后,你竟让我们这些柴家子弟向你跪拜?向一个意图覆灭柴家的知府的骨灰盅磕头谢罪? 别说柴靖宇心头大怒,就连穿着孝服的暖暖,也涨红了小脸。 柴俊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蔡真道:“放屁!放狗屁!” 蔡真见他生气,自己便心中一阵畅快,狞笑道:“既然你们没有丝毫悔意,那便休要怪我!” 蔡真话音刚落,便听到道路两旁同时传来一声大喝,大道两边各有两人,手中捧着一只瓦罐,猛冲过来,柴府的护院意识到不妙,急忙冲上阻拦,但那四人已经冲到近前,即便被迎面拦下,手中的瓦罐却扔的扔,泼的泼。 这瓦罐中装的,是血! 狗血。 有三瓦罐狗血,同时向老国公的棺椁泼去;另外还有一个装满狗血的瓦罐,被连同罐子扔了出去,砸向老国公的棺木。 城门之下,大路中央,不知有多少人齐齐惊呼。 柴靖宇一颗心猛地窜起,只觉浑身血液都腾一下往上冲,直冲头部。 这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一个柴家子弟的荣誉感;一个老国公的孙子,对那个病老头的孺慕之情;一个七尺男儿,眼见自己祖父遭受侮辱时的无比强烈的屈辱感! 别说是北宋的人,就连前世的现代人,也接受不了这种事情。 这四罐子狗血若是当真泼到了老国公的棺材上,柴家上下,这些姓柴的子孙们,都不用活了! 就算是活着,也一辈子蒙羞! 眼见老国公已经死了,还要遭遇狗血淋头,众多家仆们都不忍卒睹。 便在这时,猛然听见一声暴喝,一个人骤然出现在老国公棺材边,手持一物,迎风一抖,半空之中,便是一片遮天盖地的素影。 这个突然出现的,正是袁管家。 众人只看见血水倾盆泼下,尽数被那片素影给遮挡住了,像是包灌汤包一样给裹了起来,竟没有一滴泼在老国公的棺椁上。 袁管家手腕一震,那边素影便是一闪,然后那些狗血随着那片舞动的白色影子,向道路两边泼洒出去,这条路宽达数丈,那些狗血最终没能沾到老国公的棺椁,而是尽数洒在了路边。 所有人都是一怔,等那些狗血洒落在地之后,众人才定睛望去,不知道刚刚罩住老国公棺椁的白色影子是什么。 是巨大的床单? 是素色的旌旗? 是生风的大纛? 都不是。 当尘埃落定,狗血扑街,那片白影才淡去。 袁管家手中握着的,不是床单,不是旌旗旗,也不是高牙大纛,而是一条白练,有数丈长,却只有二指宽,白练的另一头,栓着一个瓦罐。 那瓦罐正是先前被那大汉扔过来的,却不知何时被袁管家的白练给卷住了,瓦罐中的狗血还在里面晃荡,却没有一滴洒落下来。 那白影铺天盖地,不说遮蔽了天空,却也如同华盖,覆盖了老国公的棺材,要说怎么也得方圆两三丈的布匹,才能挡得住那三瓦罐狗血,却不想笼住了那些泼天狗血的,却是一条只有二指宽的白练。 就好比用一根扁担挑翻泰山,掷一颗石子填平沧海,这等神通,怎能不令人叹为观止? 柴家族人和众多家丁们都是惊喜不已,大声高呼叫好,在这个悲伤肃穆的日子里,本应该人人恸哭,喝彩欢呼未免不合时宜,但这时候却是群情所致,人人都为保住国公尊严庆幸,倒丝毫没有对老公爷不敬,只怕躺在棺材里的老国公,也要叫一声“好”。 而蔡真则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就连早已知道袁管家的神通广大的柴靖宇,在松了一口气之后,不由啧啧称奇,至于袁管家在众人眼睛没有看到的情况下,就用白练抢先缠住了那只瓦罐,柴靖宇却不觉得奇怪了,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过袁管家令绳子自己打结解结的手段。 这等本事,足以被称为“出神入化”了。 袁管家甩动手中的长练,那一只瓦罐便平平飞出,砸向蔡真。 再确切一点说,是砸向蔡真怀里抱着的骨灰盅。 老国公身份贵重,出殡的队伍很长,在棺杠之前,还有左右各一开路鬼,然后是一两丈高的铭旌,其后是一对大锣,一班吹鼓手,几对官衔牌,一堂红彩谱,一顶返魂轿,再就是几个“大座”,每个大座前有一堂与亭绣片相同颜色的八顶绣花大伞,八挂香谱…… 所以说,袁管家这一甩,竟是将那瓦罐甩出数十丈远,横越前面的小半个仪仗队,直砸蔡真怀里的骨灰盅。 这一次,这位淡然处世的老管家,也是动了震真怒。 你敢往我家国公爷棺材上泼狗血,我就敢砸碎你家知府的骨灰盅! 蔡真毕竟只是个文官,眼见那只装满狗血的瓦罐向自己砸过来,立时大惊失色,却不知如何躲闪。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如何躲得过袁管家掷出的“暗器”? 眼看蔡德章的骨灰盅要被砸得粉碎,一个人突然扑了过来,挡在蔡真身前。 袁管家甩出去的瓦罐砸在那人背上,顿时瓦罐碎裂,狗血四溅。 但终究,是没有砸到蔡德章的骨灰盒。 蔡真松了一口气,挡在他身前的这人是蔡家家仆,精通武艺,蔡真已经打算推荐他去做一个裨将了。 “幸亏有你!” 蔡真刚说了一句,那家仆“呜哇”一声,口中的血喷了蔡真一脸。 袁管家虽然只是用白练卷住那瓦罐甩过来,但那一甩依旧蕴含了深厚内劲,蔡真这家仆武功虽然不错,但终究也比袁管家的内劲差了太多,他来不及用手去接那个瓦罐,而是被直接砸中了后背,只是这一下,便立马受了内伤。 蔡真脸色一变,咬了咬牙,猛地大声一喝:“好!好一个老国公!” 这仿佛是一个口号,同时又有几声异响,不知有多少袖箭,竟从道路两旁飞出来,射向抬棺杠的杠夫。 这着实太阴损了! 蔡真显然是安排了人手,要射杠夫的脚,一旦杠夫站不稳,将老国公的棺材给颠下来,那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不论何时的丧葬仪式,出殡时可以暂停换杠夫,但棺材绝对不能落地,否则便是对先人不敬,古人多信鬼神,若是棺材落地,那是大大的不详,老国公遗体损坏不说,还生扰了阴灵。 袁管家早有防备,这些人刚一动手,他便已经察觉,手中白练一抖,便如同一条电龙,猛然蹿出,向那横飞而至的袖箭飞去,瞬间吞噬了不少袖箭。 但依旧有不少杠夫被刺中了小腿,不是袁管家功夫不够精深,对这些杠夫保护不周,而是杠夫实在太多,根本顾不过来。 国公之礼下葬,抬棺杠的杠夫一共六十四人,一百二十八条腿,而且四方都有袖箭射过来,袁管家本事再高,又如何顾得过来? 整整三面的袖箭都被挡了下来,袁管家的手段,已经足够高明了。 但还有前面的十多个杠夫腿上中箭,痛叫出声,有那么几个咬牙支撑,更多的则是踉跄倒地。 而老国公巨大的棺椁,竟有一头失去了支撑,倾斜了过去。 众多殡葬执事大惊失色,柴家家丁们失声惊呼! 眼见老国公的棺椁就要坠地,突然有人冲了过来,猛地扑了过去,将自己的身子垫在了棺椁之下。 那人约摸四十岁,没有穿孝服,也没有缠白布,看起来便是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 棺是棺,椁是椁,人死后的丧葬礼仪,向来都是地位越高,棺椁越大,国公爷的棺椁有何等沉重,可想而知。 在柴靖宇看来,那一副棺椁的重量,只怕不低于一辆越野车! 那庄稼汉刚刚撑住老国公的棺椁,便顿时双膝跪地,居然硬生生将老国公的棺椁给扛住了! 同时,他双腿支撑不住,左边小腿骨折,一下子跪倒在地上,但却还是扛着棺椁,硬是挺直了腰杆。 老国公棺椁几乎坠地,此人挺身而出,硬生生扛住了一片塌下来的天,硬生生担起了柴家子弟的尊严。 国公出殡,杠夫自然是有备用的,这时候旁边的替补杠夫都纷纷涌了过去,将那十多个受伤的杠夫给替换了下来。柴家的家大业大,不仅有上百专职护院,一部分家丁也是挑选有武艺的,平日里当下人,有意外时便是战士,这时候从丧葬队伍之中冲出来,跟道路两旁暗箭伤人的那些家伙们搏斗起来。 这时候柴家底蕴便显示出来,这些护院都是训练有素,相互各有配合,而且人数众多,很轻易便将那些捣乱的家伙清理出去。这些护院都是义愤填膺,下手丝毫没有客气,动辄便是断手断脚,即便今日国公爷下葬,不宜见血,也顾不得了。 一阵骚乱过后,受伤的杠夫都被搀扶到一边。 而那个庄稼汉也被人扶了出来,他左小腿已经骨折,额头上大汗淋漓,旁边柴家一个管事跪倒在地,代表柴家的主子对他致谢。 那庄稼汉却是瘸着腿避开,推辞不受管事的大礼,也不要别人搀扶,反倒对着老国公的棺椁跪了下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当他头抬起来时,已经满面潸然。 50.第50章 马头(求推荐票) 人们正自奇怪:这个浓眉大眼的庄稼汉是什么人?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力扛老国公的棺椁,又给老国公下跪磕头,难道是受过老国公的恩泽?若老国公当真有恩于他,为何粗布麻衣,却没有为老国公带孝? 别人正想问那庄稼汉来历,却见那汉子站起身,摆脱了伸手来扶他的执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突然口鼻中溢出鲜血,然后一下扑倒在地。 众人纷纷惊呼。 旁边的执事急忙去扶,几个家丁围了过去,那庄稼汉气息已经极为薄弱,眼看命在旦夕。看来老国公的棺椁实在太重,这庄稼汉以一人之力顶住,但他也是*凡胎,血肉之躯,不是力能扛鼎的霸王,不仅腿骨骨折,内脏也受了重伤,那千钧巨力几乎压得他脊椎折断,眼看是不行了。 这庄稼汉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跟国公有什么渊源,便在老国公的棺椁下,垫上了自己一条命,直教人唏嘘不已。 而这时柴家的护院和壮丁都纷纷守卫在老国公的棺椁四周,蔡真两次施展阴损手段,都没有成功,柴俊义胆气一壮,指着蔡真道:“蔡大人!我家国公爷出殡,你居然使用这般无赖下作手段,若再不让开,我便启奏圣上,不信治不了你的罪!” 蔡真冷笑:“柴老二!你脑袋被娘们腿给夹坏了么?我再说一遍,你们若不给我堂兄磕头赔罪,休想从此处过!” 蔡真手里抱着蔡德章的骨灰盅,蔡京在赵官家跟前颇为得宠,蔡家一门都是权贵,本来来这里闹事,确实有些理亏,但蔡德章死得不明不白,蔡家受了委屈,来这里闹一闹,也是情有可原,而且蔡真虽然也是朝廷命官,辈分却低,来此处胡闹,蔡京只需说一声侄子没有管教好,便能对付过去。 柴俊义一张脸涨红,他没想到蔡真如此咄咄逼人,柴家虽说是有国公的爵位,但这只是身份尊隆,从权位上说,却也不算什么,而蔡家才是真正的权贵,从来只有蔡家欺负别人,却没有受别人委屈的道理,就像蔡德章在江州所为一样,他根本就没将这些贵族仕绅们放在眼里。 蔡家得势的时候,连皇室宗亲都敢轻慢,别说你一个国公了,就连童贯一个太监,都能当上国公,这爵位根本没有想象中值钱。 柴靖宇道:“姓蔡的,你之前说过两句话,我们今日要从此处过,要么给你堂兄跪地磕头,要么便从你们身上踏过去。实话说,妄图我柴家给你们姓蔡的磕头,是不可能的!” 蔡真道:“那这么说来,你们是要从我身上踏过去了?” 柴俊义拽住柴靖宇后背的衣服,急忙摆手:“有事好商量,还没到玉石俱焚的程度!” 柴靖宇是个特别能惹事的,柴俊义早就知道了,但还是没管住他这张嘴,不由气道:“你怎么这般不知道轻重?他们姓蔡的权倾朝野,怎能跟他们结下死仇?” 柴靖宇怒道:“他们敢往老头子棺材上泼狗血,敢箭射杠夫的腿,要将老头子棺材翻下来,这若不算死仇,怎么才算死仇?” 柴俊义急道:“他们死了一个知府,咱家死了一个国公,此事本就掺杂不清,就算他们闹事,赵官家也不会治什么大罪,现在是我们受了委屈,而他们折辱国公府,毕竟理亏,赵官家就算偏心,也会觉得亏欠了我们柴家,这才对我们有利……” 听柴俊义絮絮叨叨分析利弊,柴靖宇顿时就气笑了:“柴俊义啊柴俊义!人家试图要掀翻你老子的棺材,你却拿这个当做政治筹码,你真是……那你莫如将我柴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都拿出来让人家砸个遍,那你就有更多的筹码,去皇帝老儿那里哭诉冤屈了!” “你!你个混账东西!”柴俊义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擦了擦被柴靖宇喷了一脸的口水。 蔡真见这叔侄二人争吵,心中大是痛快,讥讽道:“怎么,商量好了么?你二人是在争吵谁先跪么?不用争吵,来来来,家兄的骨灰盅就在这里,你们一起下跪磕头!” 柴靖宇大骂:“放屁!” 蔡真道:“放屁?既然不愿磕头,那你们便给我瞧好了,且看我催动这些马车,让烈马拉车,往你们仪仗队里冲,看看会是怎样的场景?” 蔡真此言一出,柴靖宇几乎气炸了肺,而柴俊义则是冷汗涔涔。 这蔡真实在太过狠毒,若当真驱赶马车,冲向仪仗队,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柴俊义咬了咬牙,心道:“难道真要磕头赔罪么?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赔罪了,不过赔罪可以,磕头是万万不能,就算要磕头,也可以找个小辈,让他给蔡家磕头,却也不算我们柴家丢了身份……” 想到这里,柴俊义就看向了柴靖宇。 柴俊义还没开口,就听见柴靖宇怒骂道:“姓蔡的,你敢欺我柴家无人么?你以为十二辆马车便能冲乱我柴家的仪仗队么?你以为我不敢从你身上踏过去么?” 蔡真道:“那我倒是看看,你们谁有这个本事推开这里的十二辆马车?你们谁有胆量从我身上踏过去?” 蔡真得意洋洋,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暴喝。 “我有!” 说话的不是柴靖宇,更不是柴俊义,甚至不是柴家的丧葬执事或者家丁丫鬟,而是一个身强体壮的汉子,****着上身,手持一把尖刀,竟是从城门外面冲进来。 然后,挥刀! 第一刀,斩落一只马头。 无头之马软软倒地,套在骏马身后的马车,也顿时往后一划。 第二刀,直取一个马夫。 蔡真请来堵城门的这些马夫,都是身强体壮的大汉,人人都会武艺,但那马夫还是没想到会有人突然用刀子捅人,加上身手不及对方,被他手中尖刀直刺入心窝窝里。 顿时血如泉涌,喷射出数尺远。 该马夫倒地,抽搐,死亡已不远。 赤膊壮汉更不停步,一阵风般冲向别的马车。 51.第51章 州一屠户 在牲畜之中,大牲口智力极高,马的智力不次于猫狗,当那赤膊壮汉斩落第一个马头的时候,其他马匹已经看到,顿时受了惊,见赤膊壮汉向自己冲来,都纷纷撒开蹄子要跑,那些马夫们急忙拼命拽住。 赤膊壮汉更不说话,只不吭声地一刀又捅了出去。 又一个马夫被尖刀划破了颈动脉,血涌,倒地,抽搐,死亡。 赤膊壮汉又是一刀,那匹枣红大马肚子上被划破一条一尺多长的口子。 这匹枣红马身量极高,被赤膊壮汉一刀划破肚腹,吃痛之下,顿时调转马头,撒开蹄子狂奔。 这赤膊壮汉一刀划过,便冲到了马车前方,因为畏惧着赤膊壮汉,高头大马便折返向相反方向冲去,一路冲向城门口。 那枣红高头大马的肚腹已经被划破,有一截肠子滚落下来,耷拉到地上,约摸三尺长,本来那肠子虽然漏了出来,但却没有断,若能装回去,怕还是能活。但这枣红马吃痛狂奔,肠子有一截抖落在地上,被它自己的后蹄子一踏,便绊在了蹄子上,跑动时竟生生将肠子一寸一寸拽了出来,然后是肝,然后是胆,然后是脾,然后是胃…… 这些脏器被甩落下来,又被它的后蹄踩在脚下,踏了个稀烂,紧接着又被它拉着的马车碾过…… 看到的人纷纷闭上眼睛,不忍直视。 枣红大马跑出二十多丈,腹内脏器已经甩空,长嘶一声,栽倒在地。 这枣红马个头最大,在马群中可能是头马,其他马儿也早已受惊,见枣红马狂奔,也纷纷掉头,跟着枣红马便往城门外奔去。那些马夫虽然手持皮鞭,拽着缰绳,但马儿狂奔,他们没有倒拔垂杨柳的巨力,怎么拽得住? 前面有好几辆马车抢先冲了出去,后面有好几辆一起过城门,竟是撞在了一起,有的撞丢了轮子,有的撞碎了车厢,但马儿发了性,拖拽着残破的马车前行,转眼间冲出了城门,往城外狂奔。 这场景很是惊悚,蔡真固然是始料未及,而柴俊义和柴靖宇也是神色讶然。 但事情还没完。 那个赤膊壮汉,手中的尖刀,尚自饮血未饱。 转眼又是两个马夫被划破了脖子,三个被刺穿了心口,放了满腔的胸口血。 那些马夫虽然也是功夫好手,但却不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见这赤膊壮汉连杀数人,便知以他的武功,在江湖中已经算得上是一流高手,要杀自己简直轻而易举,而且从他下手的狠辣程度来看,也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头级别的人物,马夫们都被吓破了胆,一哄而散,纷纷四散奔逃。 赤膊壮汉用舌头舔了舔尖刀上的血,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向蔡真以及蔡德章的妻妾家眷们走来。 蔡家人方才还气势汹汹,咄咄逼人,这时候却都已经面色煞白。 只听“哇——”一声,却是一个*岁的小男孩哭了起来,乍然看到这般血腥的场面,对小孩子而言,确实是极难承受的。 赤膊壮汉还是一步步向这边走来,因为他所在的位置,不是蔡真等人的正前方,而是他们的东侧,所以第一个迎上这个壮汉的,不是蔡真,而是蔡德章生前供养的谋士,知府大堂的贾师爷。 这贾师爷平日里便筹谋甚远,是蔡德章最为倚重的智囊,柴靖宇暗自揣测,觉得蔡德章那日意图对柴家动手,定然有这位贾师爷献计献策的功劳,所以柴家上下对这个贾师爷也甚是痛恨。不过贾师爷算尽机关,运气却不好,死了蔡德章这个大后台,正自恼恨,蔡真特地赶来江州,说要替堂兄出头,贾师爷便也披麻戴孝,在后面助威呐喊,想要搭上蔡真这艘新船。 谁料却先撞上了这个赤膊壮汉。 贾师爷哆嗦着后退,口中叫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当街杀人?柴家真是乱臣贼子,竟然敢豢养这样的亡命之徒,想要害……” 贾师爷话没说完,赤膊壮汉已经一刀捅出。 贾师爷胸口飙血,原本跟一条细缝一样的眼睛,突然瞪得比马眼还大。 然后,软软倒地。 贾师爷身后,传来一阵惊声尖叫,女人们带着孩子,撒腿逃跑,往蔡真的身后躲。 蔡真看见那赤膊汉子杀了贾师爷之后,又向自己走来,顿时浑身直冒寒气,看了一眼那汉子手中的尖刀,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怎敢当街杀人?” “我乃江州一屠户!” 这是这赤膊汉子出现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所有人都是一怔,这时候才注意到,他手中的那把尖刀,正是屠夫用来杀猪的杀猪刀。 而这把杀猪刀,却是杀了两匹马,八个人! “江州屠户?”蔡真的小腿肚子也忍不住抽筋,只觉寒气逼人,色厉内荏道,“柴俊义!你还不快让他住手?你柴家竟敢指使这个屠户当众杀人,其中甚至还有家兄的师爷,他可也是堂堂举人出身,你们知道谋杀举人是什么罪名么?还不让他停手!” 柴俊义道:“蔡大人这可难为人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啊!” 蔡真怒道:“不认识他?你家的屠户,怎会不认识?” 柴俊义道:“江州城做屠夫的不知有多少,谁说此人便是我柴家的屠户?” 蔡真道:“你这话鬼才相信,不是你柴家的屠户,还能是哪儿的?” 却听那赤膊汉子道:“我是蔡德章蔡知府家的屠户!” 此言一出,蔡真怔了一怔,柴靖宇和柴俊义也是讶然。 赤膊汉子道:“我姓冯,人称冯三,以前在江州城贩卖猪肉,后来知府府里的赵管家见我杀猪杀得好,剃得一手好猪骨,剁得一手好臊子,便请了我专门给蔡知府杀猪,如今已经三年有余了!” 那赵管家也混迹在蔡真身后的人群里,众人闻言,纷纷向他看去。 赵管家颤声道:“冯三!你在府里干了这么多年了,知府大人府里定时让你送肉,从不曾克扣过你的工钱,就算是有例银孝敬,那也是府里上下,谁都要出的,我可不是只贪你一个人的钱……不对!我根本就没有贪你的钱!你巴不得多给我点回扣孝敬呢!你这么多年,没少受知府大人的恩惠,府里更是赏了你不少银钱,你怎能在此杀人?” 这赵管家一出声,众人都明白过来,敢情这赤膊汉子,竟当真便是蔡知府家雇佣的专职屠户,负责定时送上新鲜猪肉。 至于赵管家颠三倒四,说到什么孝敬银子,这些当主子的当下人的,也都心知肚明,不以为意。毕竟不论是皇宫还是土地主庄子上,负责采办的向来都是个肥缺,负责采买的管事,必有回扣可拿,而且卖家也情愿多给点回扣,才好多招揽些生意。 所以谁都不相信,这冯三会因为赵管家收了回扣而杀人,若当真如此,杀了管家就成了,何必留着赵管家不杀,要斩杀马夫立威? 这分明就是帮着国公府的! 他显然就是替国公开道的! 蔡真之前还憋着一口气,心想柴家肯定不敢如此胆大妄为,在城门口一气杀了这么多人,还包括府衙里那位有举人功名的师爷,这样的事情上报上去,只需蔡京稍一挑拨,就能引到谋逆作乱上去,柴家豢养壮丁为私兵,在江州城门前公然行凶,耸人听闻,赵官家只爱诗词书画,于经济治国上十分昏聩,听到这样的挑拨,柴家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偏偏,这个屠户,却是他蔡家雇佣的! 古时卖身者为奴,卖力者为仆,这个屠户既然是知府大人府里指定的供货方,有长期供货需求的口头协议,那就算他蔡家的仆人。 蔡家的仆人杀了你蔡家的主子,你再怎么能言善辩,也休想跟柴家扯上关系! 只能说你柴家必定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惹得天怒人怨,连自己的仆人也看不下去,愤然而起,一怒杀人。 天子之怒固然能伏尸千里,流血漂橹,震慑八方,但这流血五步的匹夫之怒,却也格外让人心头发毛,寒意透体。 蔡真方才还是色厉内荏,虽然心头着慌,面上却强壮镇定,但这时候却是面上都装不了镇定了,那冯三每迈出一步,都好像踩在他心头,让他浑身都在抖颤。 他想要一步步往后退,却愣是怎么也迈不出腿。 直到冯三走到他近前。 “咔嚓!” 冯三没有动手,却是蔡真自己手抖,怀里抱着的骨灰盅掉落了下去,摔碎在地上。 蔡德章蔡知府的骨灰,就此洒了一地。 城门之前,一片寂静。 冯三突然仰身大笑。 “哈哈哈哈哈……” 蔡真脸色涨红,尴尬不已。 “蔡德章身为知府,鱼肉百姓,冯三身为其府上一屠户,不堪压榨,今日方才奋起反抗!蔡德章为官昏庸,施政无道,以致江州城爆发尸祸,几乎生灵涂炭,早就应该天诛地灭啦!哈哈哈哈……” 冯三大笑声中,又迈出一步,刀子毫不留情,便向蔡真划去。 蔡真浑身僵直,尖刀一划而过,他脸上一痛,几乎晕倒过去。 却见蔡真脸上现出一道血痕,深可见骨,血淋淋一片。 蔡真“哇!”一声大叫,发现自己没死,像是突然惊醒了一般,急忙往旁边跑。 而蔡德章的那些妻眷们,却早已躲得没了影。 ******* 本来求了推荐票,想多更一章的,结果喝酒过头,难受得很,这章迟了,抱歉 52.第52章 洒血 便在这时,城门边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众人转头望去,却是一队官兵,约摸有二三百人,手持刀枪弓箭,赶了过来。 这队官兵身上还绑着白绸,柴家人一眼便看了出来,这分明就是柴家请来给国公爷出殡开道的官兵,本在仪仗队前面走着,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就突然撤走了,以至于柴家丧葬队伍毫无征兆地被堵在城门口,而现在蔡真和蔡家女眷们遭遇了危险,这一队官兵又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谁都看得出来。 蔡真一见到这队官兵,顿时胆气一壮,大吼道:“快来人,这厮当街杀人,还打碎了蔡知府的骨灰盅,罪不可恕,给我杀了他!” 蔡德章的骨灰盅,是因为蔡真吓破了胆,才失手掉落下去,打碎在地上的,这些官兵一来,蔡真立马便不认了,将此事也推到了冯三头上。 冯三冷哼一声,手持尖刀便向蔡真扑来。 蔡真顿时不敢叫嚣,立马转身便跑。 官兵既然已经赶到,当然不能坐视冯三行凶,纷纷拉弓搭箭,射向冯三。 前面的弓弩手并不多,以冯三的身手,这样的距离,完全可以躲开。 但冯三却丝毫没有躲闪,依旧一步一步,向蔡真逼来。 蔡真没跑两步,脚下便是一绊,突然跌倒在地,一转过身,就要看见冯三已经在眼前,然后听见了箭矢入肉的声音。 他眼睁睁看见箭头从冯三的胸膛里穿了出来! 那箭矢的劲力是如此之大,从冯三背部射进,透体而出,距离蔡真只有两尺。 冯三面不改色,蔡真却脸色发青,没有因为看到冯三被射中而高兴,反而吓得魂飞魄散。 蔡真所怕者,一是畏惧冯三手中的杀猪尖刀;二是痛恨那些弓弩手下手没有轻重,这一箭射来,穿透冯三的身躯,跟他的脸近在咫尺,若是力道再大一些呢?若是冯三突然闪开了呢? 你想要射死本官不成? 蔡真正想开口大骂,却见冯三手冲他一笑,手中杀猪尖刀往下插来。 “啊!” 蔡真惊叫一声,闭上眼睛,只觉两腿之间凉飕飕的,睁开眼睛一看,那把杀猪尖刀正好从他两腿之间穿过,深深擦入地面,只差一丝一毫,便险些割掉了他的子孙根。 冯三已经中箭,蔡真以为他定是无力再行凶了,没想到这人凶悍到这种地步,身上中了箭,居然还妄图杀人。 蔡真此时坐在地上,惊悚之下,急忙手脚并用往后退。 冯三从地上拔出尖刀,再度迈步而来。 弓箭手再度放箭,冯三没有躲避,身中数箭,鲜血直流。 他后背上插着十多根羽箭,终于不能再往前走,只是双眸盯着蔡真道:“蔡大人,凡事不能逼人太甚,否则……真有人会跟你蔡家,玉石俱焚!” 冯三说罢,不待蔡真反应,便转过身来,对着老国公的丧葬队伍,迎着队前那两丈高的铭旌—— 屈膝。 跪地。 磕头。 “咚!” “咚!” “咚!” 这三次叩首,便如鼓点一般,敲击在众人心头。 第三个头磕在地上,便再也没抬起来。 他跪在那里,硬在那里,死在那里。 柴靖宇已经热泪盈眶,问身边的柴俊义道:“这个屠户冯三,还有刚才那个庄稼汉,都是咱老柴家的死士么?” 柴俊义茫然摇了摇头,他也不知这两人是什么来历。 此事袁管家率领护院和壮丁,已经扫清了前来进犯的狂徒,匆匆赶到柴靖宇身边,看了一眼冯三,低声道:“大少爷所说不错。” 袁管家还是只说了一句,便没有别的解释。 但知道这一点,对柴靖宇已经足够。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以冯三的本事,未必便躲不开那些射过来的箭矢,但他终究是不能逃,也不能走,只能选择死亡。 他若逃了,蔡真便会将城门口杀人的罪状,栽赃在柴家头上,勒令柴家叫出凶手。 他若是死在这里,才能让蔡真哑口无言。 因为他是蔡德章府上的屠户,跟柴家没有半点关系,他早已声称,自己是不堪知府的压榨,更看不过知府的亲友,百般侮辱已经逝世的老国公,才挺身而出,奋起反抗。 这便跟柴家没关系了。 蔡德章所做的事情,还有蔡真此时的行为,惹得天怒人怨,以至于自家长期雇佣的屠户都看不下去,在这时候蹦出来杀人,这事情传出去,怎么着也是他蔡家无理。 虽然很多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冯三,很可能是柴家的死士! 城门内风停云驻,天地间一片肃杀。 堵住城门的马车已经无影无踪,只有残片洒落了数十丈,还有两个轱辘丢弃在一旁,而蔡德章的骨灰撒了一地,横七竖八倒着几具尸体,真是一片狼藉。 蔡真心头发凉,已经再没有胆量和力气,更没有能力阻拦柴家出殡了。 两个都头带着官兵,将城门前清扫了一下,他们本来是被柴家请来开道的,后来蔡真找到了他俩头上,命令他们撤离,这两人迫于蔡家的威势,不得不遵从,心中对柴家颇为亏欠,毕竟他们是江州人,柴家在请他们的时候,又使了大把的银钱。 两个都头带着官兵们迅速将城门口清扫一遍,首先是找了个罐子,将蔡德章的骨灰给重新装起来,当然也不免参杂了不少泥土,然后迅速将人的尸体、马的尸体也收敛了,将道路清理出来。 蔡真又重新将蔡德章新的骨灰盅抱在怀里,看着冯三跪着的身躯,脸上掠过恨恨的表情,叫道:“此人居然敢打碎家兄的骨灰盅,真是罪大恶极!将此人给我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蔡真脸上一道血痕,看起来分外狰狞,谁都看到蔡德章的骨灰盅是他自己打碎的,他却赖在冯三头上。 不过,谁都没有反驳。 就连柴靖宇也没有开口,眼睁睁看着那队官兵将冯三的尸体拖走,想来冯三就算是死了,也少不了受到折辱,可能被鞭尸,也可能真的被挫骨扬灰。 这便是做人的无奈之处,虽然心知这冯三是老国公的死士,也为老国公而死,柴靖宇心中甚为感激,却不能为他收殓尸首,还要眼睁睁看他受人折辱,因为他毕竟犯了重罪,柴家若庇护他尸体,便难免被牵扯进去,反而辜负了冯三的苦心。 早在冯三出现的时候,他便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江州一屠户。 知府府中的一屠户。 53.第53章 猎尸者 经历了一番波折之后,柴家殡葬队伍重新上路,依旧黄土垫道,依旧净水泼街,依旧纸钱漫天泼洒,依旧哭声一路散落。 好不容易折腾完,不光是国公府的上下人等,就连整个江州城的世家子弟们都快精疲力尽了。 老国公下葬后,柴靖宇的生活开始规律起来。 早起锻炼,出一身大汗后洗澡沐浴,然后请袁管家来帮他针灸,下午是外出放纵的时候,毕竟身为江州第一纨绔,吃喝嫖赌、纵情声色是必修课程,就算是守孝期间,也不能荒废了课业。 到了傍晚十分,需要陪暖暖小姐共进晚餐,有时是被张姨娘请了去,更多的则是带暖暖去琴心小筑,等吃晚饭,完成给暖暖小姐讲故事的任务,便可以将她托付给宋清韵,让暖暖跟这位江州才女学习琴技。 就这么过了多日,柴靖宇别的方面暂且不说,身体是当真健壮了不少。 通过运动健身来强壮身体,至少也要三五个月才能看到效果,而柴靖宇有天生的资源,可以让袁管家为他提供针灸服务,再加上用来针灸的银针是使用丧尸枕骨浸泡过的,所以在药物刺激下,一连十日过去,原本体弱多病的柴靖宇,竟当真变得精壮矫健起来,平日里身子虚,熬不住夜,容易犯困,现在却精力旺盛,吃得好,睡得香,总还有闲情逸致和多余的精力勾画一下未来的生活,或者做一下人体研究。 又或者可以被称为尸体研究。 半夜,子时。 柴靖宇一个侍从都没有带,便下了冰窖。 柴府的冰窖不仅仅是储存冰,还有一扇门,连通一个甬道,到达一处巨大的暗室,暗室里关着一个人。 李吉为。 那日国公府爆发尸祸,黄铮发动兵变,李吉为在陷入死地的情况下,鼓动一群人突围,自己则从相反方向逃跑,却被柴靖宇先一步算计到,派了袁管家将他一举擒获,关在了这里。 在柴家上了奏折之前,李吉为是柴靖宇跟黄铮谈判的筹码,柴家和黄铮都声称李吉为死于尸祸,等到上了折子之后,柴家跟黄铮就算是绑在了一根绳子上,李吉为则成了鸡肋,黄铮便交给柴家处理。 柴靖宇跟黄铮的谈判,具体情况只有柴靖宇、袁管家和宋清韵三人知道,柴俊义和柴宏宇只忙着争权夺利,沉浸在上递了折子,等着封爵的期望之中,浑然不知柴家是在鬼门关上走过了一回,将柴家硬生生从鬼门关里面拽回来的,是老国公时机精准的死亡,以及柴靖宇兵行险招的谈判。 本来谈判成功,上递了折子之后,李吉为失去了作用,留下来没有用处,若让他逃走,将兵变的事情泄露出去,反倒招来横祸,所以理智的做法,便是将他偷偷除掉,以免发生什么不测。 只不过,还是发生了意外。 不是李吉为逃走了,而是他发生了尸变。 当时李吉为被已经变成丧尸的蔡德章抓伤,在柴靖宇的提醒下,自断一臂,本以为能够阻止尸毒蔓延,可终究还是没能幸免于难。 被丧尸咬伤的人,一般两个时辰内,便发生尸变,变成丧尸,而李吉为则是在整整三天之后,才发生尸变。 李吉为尸变后的状态极为奇怪,对血食没有太大的*,整个人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思维,只剩下一种动物本能,但却和普通丧尸不同。 柴靖宇顿时明白过来,李吉为不是变成了丧尸,而是变成了另外一种生化生物,在前世有人给这种生物起名叫做“猎尸者”,这种生化怪物不同于丧尸,它不吃活食,只吃死尸,当然,更包括丧尸。 丧尸是猎尸者的最爱,猎尸者似乎生来就是为了捕食丧尸而存在的,但奇怪的是,引发人类尸变变成猎尸者的病毒,却和丧尸病毒出于同源,这就让所有人都苦思不得其解。 猎尸者在极为稀少,几乎产生上万个丧尸,才能出现一个猎尸者。 猎尸者也十分珍贵,在前世猎尸者是最好的保镖,只要附近百丈之内有丧尸,猎尸者便能立马嗅到,然后便开始躁动起来,猎尸者经过训练之后,智力可以达到猫狗的程度,可以一定程度上抑制它的本能,并用它驱逐和捕猎丧尸。 当然,由于猎尸者十分稀少,能够捉到猎尸者,并让猎尸者当保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如果放在前世,柴靖宇能够捕获一头猎尸者,只怕便要高兴坏了,但是现在…… 连丧尸都没有了,要一头猎尸者干嘛? 不论从任何角度看来,李吉为这头猎尸者也是一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但柴靖宇还是将它留了下来,没有抛弃。 这样一来,他每日便又多了一项功课,每当深夜的时候,来到这个暗室,来训练这只猎尸者。 当猎尸者附近没有丧尸或者人类尸体的时候,它的性情还是十分温和的,在老国公还未出葬之前,这头猎尸者虽然身在地下的暗室之中,却还是能够感觉到尸体,所以一直躁动不安,一直到老国公出殡下葬,它才真的安定下来。 这才是训练猎尸者的最佳时机。 不出意外的话,只需每天半夜时分,柴靖宇来到猎尸者身前,让它熟悉自己的气味,教它做一些固定动作,让它习惯听从自己的命令,只需一个月时间,就能够成功收服这只猎尸者。 ###### 就在老国公下葬当日,柴俊义的报丧折子已经到了汴京。 醉心于诗词书画的徽宗皇帝并没有立即见到,而是被蔡京先按了下来。 看完折子,蔡京一掌按在桌子上,冷哼了一声。 早在柴家的折子递上来之前,他已经知道了蔡德章的死讯,柴家在他眼里,本来无足轻重,他也不怎么看在眼里,跟柴家作对,完全是蔡德章自己的意思。但蔡德章可是他蔡京的儿子,堂堂知府,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在柴家,他这个当爹的怎能不气不怒? “哼!老柴家?别以为将话说得周全,便能让我抓不到痛脚!我蔡京要折腾人,还用得着找到你的破绽?” 54.第54章 官家 这是一座阁楼。 夜色方浓,茂林修竹影影绰绰,绕过两丛花影,黑暗中点点霓灯,描画出花木丛中一栋精致楼阁的边角,丝竹管弦声渺渺飘来,露出丝丝缕缕繁华气象。 楼阁房舍分外精美,皆是紫脂泥墙,檐下挂着数盏大红纱灯,一个小厮引着蔡京一步步上楼来,进到里边,却是几名侍儿正忙着摆放碗筷,绣屏前有数女或立活坐,纷纷艳艳围坐一对,怀抱着红牙檀板玉箫古琴等乐器,竟是个个容颜俏丽,直可谓桃羞杏让,燕妒莺惭。 这边坐着一位锦衣玉佩的官人,旁边站着一个面白无须的胖子,案几上是两尊清溪酒酿,那官人目光灼灼,盯着绣屏。 透着绣屏,能看见一个窈窕身影,正自抚琴。 蔡京听琴音正悦耳,当下不敢惊动,只悄悄站在门后,不发一声。 直等到琴音散尽,那大官人抚掌笑道:“好!师师姑娘琴技越发不俗,这等仙音,不虞凡人有耳也!” 却见绣屏后面,那人影娉娉婷婷,转了出来,一身淡花绣袄,下衬紫绫罗裙,一条芙蓉软巾低束蛮腰,秀目藏媚,娇靥含春,甚是妍丽过人。 只这一分含羞带怯的妩媚,便足以另天下花容月貌尽失颜色。 这女子先向那官人行了一礼,道了一声:“谢官家金口夸赞。”然后又对蔡京福了一礼:“蔡相公,有失远迎。” 蔡京连道不敢不敢。 此处是一座青楼,而蔡京身为大宋权相,入门不敢做声,且对一个青楼女子这般恭敬,若是被外人看到,只怕要瞪瞎了眼睛。 而在大宋,“官家”是一个特定的称呼,便如唐朝时称呼某人为“大家”一样。 那位官家瞥了蔡京一眼,道:“爱卿想必是又有什么奇闻异事,又或是见到了什么奇珍异宝?还是收录了什么字画臻品?” 蔡京摇头:“都不是,是有个折子呈递。” 那官人怫然不悦:“在这里,勿谈俗务。” 蔡京腆着脸道:“官家,这个折子里说的虽是俗事,道也算是趣事。” “趣事?”那官人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里,“你且说来听听。” 蔡京自不敢推辞,便口若悬河,开始说了起来。 他所说的,却正是江州城发生的事情,说是柴家上了折子,说整个江州城的名门贵族聚会于柴家,正觥筹交错间,便突然爆发了尸祸,有人突然丧失了神智,变成了行尸走肉,见人就咬,然后死了老国公,死了蔡知府,死了一个无为军统制。 老国公去世之后,柴家便上了折子,一来报丧;二来陈述尸祸一事;三来说明,老国公子嗣现存两脉,一个是嫡孙,生来娇生惯养,在江州无恶不作,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另一个则是庶子,为人精明,处事冷静,倒是个能够持家兴业的人,所以柴家国公想要让他承袭爵位。 说起尸祸的事情,那位师师姑娘也啧啧称奇,感叹两声当时的恐怖,又为不幸损命的人唏嘘不已,听闻蔡京的九儿子也在其中,丧了性命,便急忙安慰了蔡京两句。 蔡京则连声向师师姑娘道谢。 师师姑娘睫毛颤动,看了这位位极人臣的老男人一眼,心想这人死了儿子,居然能将这悲剧当成奇闻异事,讲出来逗官家一乐,实在非常人所能及。 倒是那位大官人听了一两句,便皱起了眉头:“你说江州城的名门贵族,都齐聚于柴家?” 蔡京眸中掠过一丝诡谲,点头道:“是。” 那大官人冷哼了一声:“既非过寿,又非婚丧,就在江州召集权贵,大宋只说朝官不得结党营私,不想地方上,大门大户之间,竟是这般频繁走动,嘿嘿,江州还不是他柴家的封地呢!” 蔡京低头道:“这个……官家说得是,不说那些权贵,就连微臣那小儿子,身为江州知府,也被请了去,一起喝茶聊天,本来气氛和谐,也不知是聊到了什么,突然就剑拔弩张,先是争吵,然后又爆发了尸祸,也不知道是天灾,还是*……” 蔡京有意没有说蔡德章是带着侍卫去兴师问罪的,更没有说那些名门望族,都是蔡德章请去,看他蔡知府如何杀鸡的。 那大官人道:“罢罢罢,也不论他什么尸祸不尸祸了,那柴庆既然死了,便准了他的意思,让他儿子承袭爵位便是,太祖皇帝早有明令,要求继承神器者,要善待柴家子孙,保他们世代荣华富贵。” 蔡京道:“官家说得是,这柴家近些年确实是不怎么安分了,倒是表面上一副名门望族,大善之家的模样,偏偏暗地里有多少龌龊,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柴庆这两个子孙,一个精明叔叔,对上一个糊涂侄儿,两个人争位,可是闹得不可开交,都说家和万事兴,家若不合,自然便是万事衰了,怪不得连老国公都死了,想必是被这两个子孙气的,好在最终是有了定数,柴庆也是个有眼光的,他虽然偏爱嫡孙,但却终究将家业传给了精明的庶子,否则那家业若是到了他那个败家孙子手里,再大的富贵,再厚的家私,还不三五年败完?柴庆终究还是老奸巨猾,知道选谁才能使得家业兴旺,柴家暗地里不少生意,也得个精明点的主子打点不是?” 那大官人怔了一怔,然后冲旁边的胖子道:“回去后,便着人拟旨,说自古嫡庶之争,最是闹心,若没有个定数的规矩,以后这样的麻烦事,恐怕难以断绝,让柴庆的那个败家孙子承袭爵位,让他叔叔好好辅助于他。” 旁边的胖子应了一声,连道“主子高明”。 蔡京也道:“官家说得是,这爵位传给了那败家子,看他败尽了家业,闯出大大小小的祸事,以他祖上禅位之恩,倒也都统统可以赦免,他柴家的家主越荒唐,惹出来的麻烦越多,才越显得天家大肚能容,皇恩浩荡,情意深重呢!” 那大官人呵呵一笑,说道:“朕可不图他柴家念朕的恩情,只希望柴庆的子孙真有点贤德,孙子当了家做了主,莫要为难叔叔;也希望当叔叔的也不要不甘心,眼睛老盯着那爵位,暗地里又去为难自己侄儿。” 蔡京连连点头,大赞官家英明。 那位师师姑娘若有所思,看了看蔡京,脸上笑意盈盈,却没有再说话。 55.第55章 来客 这日里,柴靖宇打完一套拳,旁边的护院们轰然叫好。 此时已日上三竿,柴靖宇精力充沛,只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记得十日之前,他第一次学这套拳的时候,打半个时辰,就累得浑身酸软,大汗淋漓,如同刚出蒸笼;而此时他不曾休息,跑步半个时辰,打拳一个时辰,合计运动了三个小时,身体虽然也汗津津的,但却依旧精力充沛,除了腹中长鸣,提示自己饿了之外,感觉不到太多疲累。 往日里柴靖宇是先锻炼,出一身热汗,然后让仆人备药浴洗澡水,洗完澡后,等袁管家为他针灸。今日他洗完澡,还没有见到袁管家的影子,差人去问,回说是刚刚来了客人,老夫人身体不适,便让袁管家替她去迎,结果刚迎进府里,二爷柴俊义便带着儿子过来了,跑到半路将那贵客给接了过去。 柴靖宇问道:“接了过去?接到哪里去了?” 柴三长道:“自然是去他的那个院子里。” 柴靖宇又问:“是什么贵客?” 柴三长道:“不大清楚,好似是从景德镇来的,姓胡。” 柴靖宇皱了皱眉头,拔步便出了门,往柴俊义院子里行去。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院中传来爽朗笑声,柴靖宇进了门,看见一个中年男子跟柴俊义手握手,正自寒暄;在那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生得唇红齿白,俊俏伶俐,姿色颇为动人,只凭这番相貌,便能艳压群芳,比起宋清韵也是毫不逊色。 而对面,柴宏宇正偷瞧那少女,眼睛里藏不住的心动。 柴靖宇一进门,袁管家便向他躬了躬身,柴俊义看到了,便高声招呼道:“靖宇,快来拜见你胡伯父!” 柴俊义俨然一副家主做派,招呼柴靖宇跟客人见礼。柴靖宇最是厌恶他这番得瑟情状,当即大喇喇得走过去,不管柴俊义如何说,只是对那位姓胡的客人作揖道:“有客远道而来,不亦说乎?胡伯父你好,还有这位妹妹,你也好!” 那客人看了他一眼,笑道:“想必这一位,便是靖宇贤侄了?” 柴靖宇点头应是。 一帮人客套一番,柴靖宇便知道了这家的根底。 这人叫做胡书全,乃是景德镇的巨富,景德镇乃是瓷都,宋真宗景德元年时,因镇产青白瓷质地优良,遂以皇帝年号为名置景德镇,一直沿用了数千年。 而这位胡书全,却是一个瓷器世家的现任家主,宋朝有五大名窑,虽说御用瓷器都是出自官窑,但官窑是从宋徽宗时期才正式建立起来的,也就是现任的赵官家,这位赵官家自不满足于自己官窑烧制的瓷器,对于真宗以年号赐名的景德镇瓷器,却也十分喜爱,后来胡书全削尖脑袋,跟宫里搭上了关系,倒也成了天家御用瓷器的特供商之一。 这位官家不喜俗物,却偏偏是天下第一顽主,书法绘画造诣极高,瘦金体名垂青史,这和后世那些因为皇帝身份被人吹捧的“书画家”大不相同。而且赵官家喜好奇石,于是经年累月,花石纲靡费甚巨,不仅劳民伤财,那些官员们为了满足皇帝喜好,甚至到了官逼民反的地步,就连声势浩大的方腊起义,据说也跟花石纲有莫大干系。 由此可见,一个皇家瓷器特供商,金银自然是如同流水一般,挡都挡不住。 除了皇家之外,还有各地达官显贵,无不艳慕景德镇的瓷器,说这胡书全是商贾之中最富有的,却是丝毫也不为过。 而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却是胡书全的千金爱女,名叫胡子萱。 其实从柴三长说客人是来自景德镇的时候,柴靖宇便已经猜出了他们的来历,因为这位胡员外,是跟柴家结过亲家的。 不是干亲,而是儿女亲家。 胡家世代豪商,家底丰厚,但毕竟只是个商贾,虽说也捐过个官身,但毕竟只是个买来的身份,而且还不高。这个世界上,永远是有钱的羡慕有权的,没有功名的富贵之家,总是怕别人瞧不起自己,而有爵位的贵族,哪怕家里清贫如洗,家财败尽,依旧从鼻孔里看人,看到这些黄白之物如流水的豪富,虽然羡慕,却照旧视对方为“土包子”。 柴家家主是国公,身份极为尊贵,当然是富豪最为艳羡的对象,如果能跟这样的贵族联姻,便能立即摆脱土包子身份,成为大有身份的人物。 这种情况自古有之,不仅中华有,欧洲更多,贵族家贫,而富豪位卑,二者一拍即合,于是身份和利益的交易,便诞生了这种特有的婚姻。 不过柴家倒不是穷贵族,赵宋皇族为了表现自己对前朝皇室遗脉的恩宠有加,每当新帝即位,除了分封勋卿之外,更要对柴家大加封赏,加上柴家历代家主虽然不参与政事,却一心经营家业,所以算得上身份尊贵,家业更是丰盈。 按理说柴家对于胡家这等豪富,是不怎么上心的,因为从来都是豪富攀附权贵,权贵却未必中意豪富,之所以对胡家如此热心,却也是因为胡家经营的生意的特殊性。 有的生意是为了赚钱,还有的生意是为了花钱。 如若有心结交权贵,或者是培植势力,经营人脉,像这样的生意倒是必不可少,借着瓷器生意,跟那些达官显贵,倒是最方便联络感情了。 所以早在五年之前,柴家便和胡书全结了一门亲。 做主成了这门亲事的,是柴老夫人;而男女双方,则是柴靖宇和胡子萱。 那时候柴靖宇的父亲柴树德还没有死,乃是国公世子的身份,胡书全急于搭上柴家的关系,而柴老夫人又看上了瓷器生意的便利,于是一拍即合,就给两个孩子定了亲事。 柴靖宇和胡子萱定亲的事,柴树德丝毫不关心,全赖柴老夫人一力主持,为两个孩子合了八字,那时候柴靖宇十三岁,胡子萱十一岁,一来两人年龄尚小,二来没过多少日子,柴树德便出意外,中毒死了,柴靖宇要为父亲守孝,所以两人便没有成婚。 后来过了两年,柴靖宇守孝期快过,胡子萱也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本来是约定要成婚的,偏偏胡子萱的生母过世,需要守孝,三年之内自然是不能成亲的,所以又这么一拖,胡子萱也到了十六岁,算是个大姑娘了。 56.第56章 中伤 柴俊义拽着胡书全说了三五句,便将他领到自己客厅里。 “柴二爷,胡某来得迟了,没能给老国公上柱香……” 柴俊义道:“我这院子里也供奉着牌位,胡员外这边请。” 胡书全上过香,对柴俊义道:“柴二爷,胡某此来,一是想要上柱香,聊表悼念之情,二来是为了小女的亲事。” 柴靖宇就站在旁边,听到胡书全这话,便不由眉头一皱。 柴俊义摇头道:“实在不好意思,胡员外,我家国公爷刚刚去世,就算是孙子辈,明年年前,也是不能办喜事的!” 胡书全道:“瞧柴二爷说的,这是自然,胡某就算再粗鄙,让孙子为祖父守孝,这还是知道的。” 柴俊义连忙赔罪。 胡书全道:“其实胡某是这么个意思,子萱年纪也不小了,按理说她这般大的女孩儿,早该出了阁,纯粹是因为她娘死得不巧,才一直耽搁了,今日胡某前来,只是给两个孩子约定个日子,待明年也好让他们成亲不是?” 柴靖宇便在下面皱了皱眉头,心中越发不悦,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成亲,柴家那位老太太做主也就罢了,什么时候轮到让他柴俊义来决定了?你胡书全可是我的准岳父,怎么跟我这个二叔商量起我的婚事来了? 柴俊义听罢,便点了点头:“胡员外说得也是,两个孩子耽误了不少时间,早些定下也好,以免到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又得推迟了。” 胡书全道:“好好好!那婚事便定在明年开春,具体日子,再找个易学大师来推算一下,至于今年,我看我们不仅当家长的要勤走动,也可以让两个孩子先相互结识一下,交流一下感情。” 柴俊义连连点头,将自己身后的柴宏宇一把拽了过来,训斥他道:“你说你这小子,见到胡伯父和胡家小妹来了,也不怎么吱声?就知道站在一边傻不愣登看着,你将人家都看得脸红了。” 柴宏宇的确是一直在盯着人家少女看,不过胡子萱却丝毫没有脸红。 自从到了柴家,胡子萱除了跟柴俊义、柴靖宇等人问了好之外,还没有说过话,但不说话却不代表文静,更不代表她含羞带怯。 柴宏宇腆着脸凑过来,对胡子萱道:“子萱妹妹,既然来了江州,这几****便带你四处参观一下,江州虽不比景德镇瓷器之都,但也自有属于江州的风雅别致。” 胡子萱翻了翻眼睛,盯着柴宏宇道:“不用不用,我可是大家闺秀,不宜抛头露面,去江州各处游玩,那成什么体统?反正这些日子要住在你们柴家,有什么好玩的你给我送来不就是了?” 柴宏宇愣了一愣,先是尴尬了一下,干硬笑道:“子萱妹妹说得是。” 若放在平时,只怕柴靖宇连肚子都要笑破了,这位“大家闺秀”倒当真有个性,也不知道胡书全是怎么调教的。 但现在,他完全笑不出来。 没有弄错的话,这个胡子萱是老太太给他柴靖宇找的媳妇儿,胡书全领了她过来,怎又说是让她和柴宏宇多亲近? 哪有让嫂子跟小叔子多亲近的? 胡书全则是瞪了胡子萱一眼:“就知道胡闹!既然来了国公府,自然是客随主便,宏宇是个守规矩的人,最是知书达理,他带你去什么地方游玩,你跟着去便是了,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胡子萱望了柴宏宇一眼:“好吧。” 柴宏宇道:“那好,明日我先带你去浔阳楼,浔阳楼闻名天下,比之滕王阁、岳阳楼、黄鹤楼也不逊色,浔阳楼画壁上,题着诸多名人诗词,就连‘浔阳楼’三个字,也是出自东坡大学士的手笔。” 胡子萱摇头道:“对的对的,我没来江州之前,就听闻江州有两座楼阁最是有名,一个唤作‘浔阳楼’,还有一个唤作‘玉香楼’,玉香楼这个名字,听起来比浔阳楼雅致好听得多了,一定更是好玩,你先带我去玉香楼罢!” 柴宏宇满头黑线。 浔阳楼是文人雅集之地,凡是江州过客,无不瞻仰这名楼的风雅;而玉香楼,却是个青楼,宋清韵来到江州时,就一直住在玉香楼,使得众多骚人、墨客、富家翁、登徒子都趋之若鹜。 这是头一次,听说一个“大家闺秀”对青楼如此感兴趣,想要去逛一逛的。 胡书全又瞪了自己女儿一眼:“你这丫头!休要胡说八道,对于江州,宏宇自然最是熟悉,他带你去的,定然是最风雅的地方,你不要老是提各种各样古怪条件。” 胡子萱一脸悻悻:“是,爹爹。” 胡书全跟柴俊义和柴宏宇打了个哈哈:“小女顽劣,性子活泼,让柴二爷和小公子见笑了。” 柴宏宇连道:“哪里,哪里。胡伯父说笑了,子萱妹妹相貌甜美,落落大方,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柴靖宇在旁边腹诽:“这厮嘴上也抹了蜜么?变这么嘴甜了?” 柴俊义道:“胡员外,既然我看两个孩子都挺好,令爱品貌俱佳,我家宏宇肚子里也算装了些墨水,这倒不是我柴老二夸口,经纶满腹当然远远算不上,但在江州城,犬子也算是有点才名的,如你不嫌弃,咱就直接将婚事定了,签了婚书,等年后择日成婚,至于聘礼,待日后自当亲赴景德镇奉上。” 听到柴俊义这番话,柴靖宇不由大为震惊,瞪大了眼睛。 怎么? 什么时候成了柴宏宇跟这胡子萱订婚了? 便在这时,听见一个声音道:“怎么?难道老身年纪大了,耳朵背了,听错了不成?老二啊,你再说一遍,是谁跟谁结亲?是谁跟谁签婚书?” 这声音厚重而不苍老,正是柴老夫人。 老国公过世后,柴老夫人连着守了两日不曾睡觉,后来身体有恙,精神意志萎靡,不想到今日竟会出门,赶到了柴俊义院子里。 柴俊义见柴老夫人进来,急忙道:“老夫人您怎么来了?也不跟儿子说一声。” 说这话便来搀扶,柴老夫人却躲过他的手,问道:“老身问你话呢!谁跟谁结亲?谁跟谁签婚书?” 柴俊义满脸堆笑道:“想来老夫人已经听到了,儿子估摸着两个孩子也到了年纪,便将宏宇和子萱把婚事给定下来,今日签订了婚书,明年便可择日成婚……” “放屁!” 柴俊义话没说完,便被柴老夫人打断。 老太太脸若寒霜,满脸皱纹之中,尽是怒意。 “胡员外!你且说来,当年你跟老身商定的,是靖宇和令爱的婚事,早在五年多前,就给这俩孩子订了亲,怎么到今天便突然一变,成了宏宇了?” 胡书全脸上做出一番疑惑神色,装糊涂道:“老夫人,难道柴宏宇不是您的孙子么?” 这句话问得极为刁钻,也极为阴险。 柴老夫人乃是老国公的正妻,柴俊义则是如夫人俞氏的儿子,柴宏宇是俞氏孙子,都跟柴老夫人没有血缘关系,但老国公的儿孙,便是她这个正室夫人的儿孙,就算你偏心自己的亲孙子,也不能拿妾侍的孙子不当孙子是吧? 柴老夫人脸上冷笑:“怎么不是?柴宏宇也是老身的孙子,但婚丧嫁娶之事,可不能含糊!谁的妻室就是谁的妻室,难道还能弄差了不成?让小叔子陪嫂子逛青楼,成何体统?都说你们胡家是后起之秀,经营瓷器生意,生财有道,不想只是对黄白之物有道,却连天理人伦都弄不清楚!” 胡书全神色尴尬,顿时装不下去了,胡书全家业甚大,但出身卑微,古时候最注重血统和身份,所以胡书全也最忌讳别人说他土包子,这些年一直在自己“找老祖宗”,因为自家祖上没什么出众的人物,便只好牵强附会一下,看看能不能攀上历史上姓胡的名人,能够提升一下自己的身份。 而柴老夫人这么一说,便是摆明了骂他是土包子,连这最基本的人伦都不懂,更不用说什么大户人家的规矩了。 胡书全腆着脸道:“按理说,这话本不该我胡某人说,但既然老夫人你逼到这份上了,那胡某便直言了吧!这几年我胡某也没有少打听柴家两位公子的事,据胡某所知,柴家长孙柴靖宇整日游手好闲,在江州城的恶名无人不晓,便是前些日子,还听说这厮卖了柴家的丹书铁券,去给一个青楼女子赎身,硬生生将老国公都给气死了,您且说说看,胡某能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败家子么?” 一听这话,柴老夫人顿时大怒:“姓胡的,你少在这里造谣!老身的孙儿干了一些糊涂事是不错,但什么‘硬生生将老国公都给气死了’,这却是从哪里听来的话?你要是再敢造谣生事,我柴家可不轻饶你!” 柴靖宇也气笑了,他对柴老夫人早早给他定下的这门婚事本就不置可否,以前的柴靖宇不喜欢受老太太摆布,所以还十分排斥,此时的柴靖宇对这门婚事谈不上厌恶,却也不怎么期待。 这位胡家的小姐的确长得十分美丽,谁若能娶回家,也算是难得的美娇娘,但他身为柴家的公子,向来就是个浪荡性子,虽然年纪尚小,但女人却已经有过不少,胡家小姐虽然长得极美,但他也未必有多稀罕。 但不稀罕归不稀罕,再怎么着也是我的东西,我可以退货,别人却不能抢! 尤其是你柴宏宇! 57.第57章 先到先得 胡书全反驳道:“老夫人说胡某人胡说,可根据胡某这些年的了解,令孙这些年虽然胡闹,整日给柴家惹事,但老国公却极为包容,可见老国公对这个孙儿极为偏爱,即便他如此不肖,依旧像将国公的爵位传给他。如果不是他干的那件事实在太过荒唐,老国公也不会在临死之前,一气之下,幡然悔悟,让柴二爷承袭爵位,管理家业,您说是不是?” 柴俊义道:“胡员外……其实我这侄儿也不是那么不堪,先父是有大智慧的,看人的眼光自然远在我这个不肖儿子之上,他临终前让我承袭爵位,却也不是因为气这个孙子不争气,而是觉得我年长,见识广一些,经事多一些,更能够保住柴家的富贵荣华罢了。” 柴俊义这句话,看似在为柴靖宇辩驳,其实则是为自己正名,说他是老国公深思熟虑后,挑选出来的最合适的继承人。 柴老夫人冷笑道:“好好好!好你个胡书全,你哪里是觉得老身这个孙子品性不好,分明就是抱着一颗攀附之心,看老国公临死前,让老二来继承家业,你一下便动了心思,跟他搭上线,今天故意来签这个婚书的吧?” 胡书全道:“老夫人怎能这么说?胡某虽然出身低微,但也算薄有家资,还不至于贪图柴家这场富贵,之所以不想将小女嫁给令孙,主要也是因为他的品行和才华,实在让我放心不下。” 柴老夫人反诘道:“咱说了这门亲,已经有五年半了,老身这个孙儿是什么品行,是什么才华,想必你早就打听的清清楚楚,要真是因为这个,你早怎么不提出来?你早干嘛去了?老国公刚刚下葬,眼看官家的诏书即将下达,爵位也将要落在老二头上,你就屁颠屁颠跑了来,说什么都要将女儿嫁给柴老二,你这司马昭之心,是藏都藏不住啊!” 胡书全是什么人,生意场上打滚这么多年,脸皮的厚度自然也不能比柴家的围墙差了,拉着一张老脸道:“老夫人,您若说我见风使舵,这话确实是重了些,胡某承认嫁女儿也有这方面的考量,但您自己想想,谁为儿女操心婚姻大事,还能不考虑对方家世的?” 胡书全这话说出来,柴老夫人倒是真的无话可说了,人家就是见风使舵了,你能怎么样? 柴老夫人瞪着柴俊义道:“老二,你怎么说?爵位家业也就罢了,胡家跟靖宇的亲事,你都要抢?” 柴俊义道:“老夫人,瞧您说的,我虽不是您的亲生儿子,但也自认是个孝顺的,将您当亲生母亲敬重,您怎么老是对我有成见?有些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可不是先到先得!” 说到最后四个字,已经是*裸的了。 先到先得! 柴俊义这一辈子,最记恨的莫过于这四个字,柴树德比他先出生,便永远有个长子身份;柴靖宇比柴宏宇先到这个世界上,于是定了柴家的嫡庶之分,柴树德变成了嫡子,他只能是个庶子;柴老夫人给柴靖宇先安排了婚事,便也是抢先一步,他是庶子身份,自己的儿子再想找媳妇,便再没一个家境和家世算下来,能比胡家更好的。 柴俊义这几乎算是发自内心的呐喊了,他要告诉柴老夫人,要告诉全世界,这个世界上,未必都是先到先得的! 在那份折子发出去之前,他还有些畏惧这位老太太,因为国公府的事务都还掌控在她手中,而且这老太太也是个杀伐决断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柴俊义就算得了老国公的许诺,但也只不过是口头许诺罢了,当时在柴家宗祠里面,听到的除了他父子二人,便是柴老夫人、柴宏宇和宋清韵了,只要人家拒不承认,他也没办法。 但这报丧折子一旦送出去,那便大不一样了,只要赵官家的敕封诏书一到,立马就是国公了,你老太太本事再大,威信再高,还能挡得住赵官家的圣旨不成? 柴俊义心道:“等我当了国公,尊你一声老太君,将你高高供起来,好吃好喝给你摆上,也就不错了,你还真想作威作福了不成?老太婆手真是太长,什么都要管,你且走着瞧,当女人的,不管你辈分再高,本事再大,国公爷位子一定,看谁还鸟你个老太婆?” 柴老夫人气极反笑:“好好好!老二啊老二,你可当真是长本事了,老头子一归天,你就真不是原来那个你了!” 柴俊义道:“我柴俊义还是原来那个柴俊义,但柴二却不是当初那个柴二了,老头子在的时候,不论我再努力,不管我再能干,不论你拿孙子再顽劣,你们终究还是向着他,以后柴家可就是我说了算了,您老人家还是识相一点,别将手伸得太长,当个清闲点的老太君,国公府上上下下,可不谁都得供着您!” 这句话,显然又是在气柴老夫人,是说将她当做一尊泥像供奉起来,人人恭恭敬敬,谁见了都要拜,但却什么用都没有,不能跑,不能跳,甚至不能动,说话当然就更不管用了。 柴老夫人看了眼袁管家,她虽然不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炸,但性子却是极强的,柴俊义国公还没当上,就敢不将她放在眼里,不给他点教训看看,怎么对得起老太太数十年来的威势? 柴老夫人刚想要支使袁管家给柴俊义难看,柴靖宇却冲袁管家摆了摆手,站出来呵呵笑道:“都别生气,我跟宏宇是亲亲的堂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嫁谁不是嫁?” 这话说出来,周围的人都是一愣。 然后就看着柴靖宇这货盯着胡子萱道:“子萱姑娘,你说是不?” 胡子萱摇头道:“胡说!嫁人怎能胡来?” 胡子萱这话一出口,胡书成先是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这姑娘要是说嫁谁都一样,岂不是让柴家给看轻了去? 没想到胡子萱话还没说完,后面又加了一句:“本姑娘可是最喜欢诗词歌赋了,琴棋书画都喜欢,要嫁,就得嫁个有才学的!嫁个败家子怎能行?” ******** 今天家里发生了变故,事情发生得很仓促,整天都在忙,心里非常难受,刚开电脑发了这个章节。 俗墨没几个存稿,明天的更新估计要到晚上了,早上是没时间更新,事先跟读者朋友们说一声抱歉 另外,还有公布个刚建的书友群号:419584921,名字叫做“北宋丧尸书吧” 58.第58章 别后悔 柴靖宇先是一愣,然后连连点头:“子萱小姐说得是,要论才学,当然还是我这堂弟比较出众,最配得上子萱小姐。既然子萱小姐对琴棋书画均有涉猎,不知是更喜欢黄庭坚的画呢?还是更喜欢张择端的书法?” 胡子萱愣了一愣,便应对道:“其实我都喜欢的,不过真要对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张择端的书法。” 只这一句话,顿时便暴露了这位“大家闺秀”的品位。 黄庭坚是北宋诗词大贤,不仅在诗歌创作上,跟苏东坡并称“苏黄”,在书法上也是“宋四家”之一,都说“苏黄米蔡”,黄庭坚的书法,为世人仰慕,当世有不少人临摹学习;至于张择端,却是著名画家,早在十几年前,便给当今的赵官家进献了《清明上河图》,这幅画传承千年,在前世被当做国宝级的文物。 至于胡子萱说她喜欢张择端的书法,简直比说看见一只公鸡飞得比天鹅更高还要无稽。 柴俊义和柴宏宇都脸色难看,胡书全则是强壮镇定,只有柴靖宇身边的两个小厮柴三长和柴两短最不给面子,直接便笑出声来。 柴靖宇掩饰不住连上的笑意:“不错不错,子萱小姐果然是有品味的人,跟我那堂弟定是知音!” 胡子萱看着柴靖宇道:“怎么?你不想娶我么?” 柴靖宇反问了一句:“那姑娘可愿嫁给我?” 胡子萱立马摇头:“不成!我爹说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小公爷了,我要嫁的,是当朝国公!是有学问的国公!我爹早就在给我准备嫁妆了,到时候娶进门的不光是美娇娘,还有金山银山,就算是国公,也绝对够让他艳羡的!” 胡书全一头恶汗,这分明是他给自己女儿说的原话,但只是说给自己女儿听的,谁知道他这个女儿在这种场合下,也是如此活宝,居然直接将他曾经说过的话说出来了。 柴靖宇却是很配合:“可惜可惜!我是没这个福分了!” 胡子萱大模大样地拍了拍柴靖宇的肩膀道:“没事没事,做不成夫妻,我也是你弟妹嘛!你怎么说也是我伯伯,你放心,我会罩着你的!到时候我公公当了国公,相公便是世子,你虽然继承不了家业,但我胡家的女儿最会持家,柴家那么多的家私,肯定能保你大鱼大肉,好吃好喝好乐呵!绝不会让你饿着冻着,如果娶不到婆娘,我做主帮你找一个。” 柴靖宇点头道:“那便早早谢过你啦,子萱姑娘!” 胡子萱大大咧咧道:“不客气!” 胡书全翻了个白眼,其实对于这个女儿,他是已经习惯了。 柴靖宇道:“胡伯父,你这嫁女的决心已经下定了么?当真不再考虑小侄了?小侄对你家闺女的嫁妆,可也艳羡得很啊!” 胡书全摇头道:“靖宇贤侄,咱们终究是没这个缘分,不过就算没有翁婿之缘,咱还是能做亲戚的么!” 柴靖宇突然面色一正,脸上表情也变得肃然,拍手叫道:“好!” 这一声“好”叫得分外大声,众人都是一惊,被他吸引过来。 柴靖宇道:“既然如此,你们签订婚书便是了,不过……胡伯父,子萱姑娘,我劝你们再考虑一下,可一定要想清楚了,否则到时候,可莫要后悔!” 柴靖宇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冷,神色肃然,胡书全见了,不由哂笑道:“后悔?贤侄,你想多了吧?你有什么值得我后悔的,除了仰仗你柴家先祖的余荫,在江州城中横行霸道,干尽荒唐事之外,你还能做什么?告诉你,以前你是国公府的小公爷,别人还敬你三分,以后你便什么都不是!哦……你至少还算是柴家的人,要不是仗着这个身份,恐怕你连村夫莽汉都不如!” 在所有人看来,“你可别后悔!”这句话,都是一个失败者最后气急败坏的叫嚣,看似气焰嚣张,喊得够响亮,其实最是色厉内荏。就像是跟人打架输了的小流氓,挨揍之后或者逃走之前,总要大声叫喊一声:“你给我等着!”一样,喊得够响,其实却是被打肿了脸,还要充胖子。 你柴靖宇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现在连国公的爵位都没你的份了,你还想着要找回场子,找回面子,这不是天方夜谭么? 柴俊义和柴宏宇也都看着他。 看着他冷笑。 胡子萱心里却是美美的,以为这柴靖宇得不到她,才如此气急败坏,所以她倒是没有生气,也没有直接将鄙视表露在脸上,而是很“温情”地劝慰柴靖宇道:“柴公子,你也莫要气愤,也莫要伤心,这世上好姑娘还是不少的,虽然你我算是有缘无分,要娶到我这样容貌家世的,那是不可能的,但稍稍次一些的,却未必没有,到时我再帮你介绍便是。” 别说,这位胡家大小姐,倒是相当的自信。 柴靖宇仰天大笑,拍腿便走。 柴三长跟柴两短便是标准的狗腿子,主人一转身,他们便知道该怎么做,同时冲柴俊义等人冷哼了一声,然后对胡书全和胡子萱高叫道:“你们就等着后悔吧!”然后跟着柴靖宇,掉头而去。 连柴靖宇这个正主儿都走了,柴老夫人再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本来她想要给柴俊义这个翻脸不认人的家伙一点脸色瞧瞧,但看柴靖宇的意思,却是不想在这件事上,再寻柴俊义的麻烦,于是也不多说,转身便走,袁管家急忙跟上,伸手搀扶着。 见气走了柴靖宇和柴老夫人,柴俊义和胡书全相视一笑,这两人一只狼一只狈,一拍即合。 柴俊义对身边的小厮吩咐道:“去寻刘管事,给我起草一份婚书!另外差人送我的帖子去王家,请王老爷子给宏宇和子萱做个媒!”那小厮应了一声,撒腿就去了。 古时讲究明媒正娶,即便是父母早就商定好的婚事,也要请个媒人来充数,对于有身份的人家,寻常的媒婆可没资格做媒人,媒人的身份当然是越尊贵越好,王臻晖王老爷子乃是致仕的翰林,现在老国公已经逝世,新国公尚未敕封,江州城里最有威望的,非他莫属,哪个小辈能请到他保媒,绝对是有面子。 等柴俊义一获封国公,柴宏宇便是世子,这个身份,也足以请老爷子出面,来保这个媒,在婚书上签字了。 其实此事是柴俊义跟胡书全早就筹谋好了的,柴俊义早打听到王臻晖老爷子的行踪和安排,知道他今日有空闲,所以才专挑今日办这件事,又瞅准了时机去请王老爷子。 不多时,便有人抬着轿子,将王臻晖送进了国公府。 本来国公府最在乎大户人家的规矩,除了皇族王孙,没有哪个客人可以在国公府里轿子迎来步辇送去的,但王臻晖却是德高望重,隐隐便是江州仕绅之首,另外老王家跟柴家也是沾亲带故,他年纪又大,走路费力,所以柴家对于王老爷子,也是格外礼遇的。 柴家家仆拿着帖子去请王老爷子的时候,便已经说明了来意,王臻晖一听是请自己为柴家的孙子保媒,不二话便让人抬了来。 能请到他王臻晖保媒自然是一种荣耀;能给柴家子弟保媒,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柴俊义早早等在大门口,将王老爷子请进来,刘管事已经将婚书草稿拟好,柴俊义拿过来给王老爷子过目。 王老爷子瞥了一眼,就道:“不用多看,这门婚事我听说过,早就商定好了的,你拿纸笔来,我给你们写婚书!” 柴俊义大喜,本以为王老爷子只不过是在婚书上签个字,没料到居然还能亲自写婚书,于是柴俊义屁颠屁颠跑了去,亲自拿了纸笔来。 王臻晖乃是做过翰林的,文采自然不是刘管事可比,当然写个婚书也用不着什么文采,只大笔一挥,不多时就写就了,王臻晖在保媒人的地方先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柴俊义:“好了!” 柴俊义拿到手里,只看那一手好字,便乐得合不拢嘴,刚想递过去让胡书全先签字,王臻晖道:“慢着!柴老夫人呢?” “呃……家母刚刚身体抱恙,先回去了。” 王臻晖摆手道:“这怎么能成?这婚书怎么也得老夫人来签才是啊!” 柴俊义郁闷道:“好,我这便去请!” 王臻晖道:“不敢劳老夫人大驾,她既然抱恙,咱过去便是了。” 王臻晖说话,柴俊义等人都不便违逆,便让人取来软轿,将王臻晖抬着,然后一拨人纷纷去了老夫人院里。 柴老夫人迎了出来,柴俊义便恭恭敬敬地将婚书奉上,说王臻晖王老爷子已经保了媒签了字,所以请柴老夫人作为男方家长,在婚书上签字。 柴老夫人心想,你这是又来气老身的不成?她刚刚生过气,现在刚刚将心中的火捋顺,便又被找上门来,柴俊义也心中暗暗叫苦,冲柴老夫人满脸堆笑,希望她给点面子。 ****** 再说一遍昨天说的那个qq书友群号:419584921,名字叫做“北宋丧尸书吧”,喜欢本书或者喜欢聊天的都可以进来聊,欢迎提建议或者意见。 不为聊天,而是纯粹只想骂人的请您别加了。 59.第59章 圣旨 柴老夫人倒是完全不在乎柴俊义的面子,但却得在乎王臻晖的面子,王老爷子已经保了媒,她若不签字,王老爷子脸上定然过不去。 事已至此,柴老夫人又退了一步,心想自己这是最后一次退让了。 于是将那婚书拿过来,看也不看,直接便签了老国公的名字。 虽然是诰命夫人,但毕竟是个女人,她是以国公正妻的身份,代替已故的国公爷签字。 眼见柴老夫人签了婚书,胡书全大喜过望,生怕这婚书跑了似的,急忙拿过来,签下自己的名字。 便在这个时候,听见柴府的小厮来报:“老夫人,二爷,府上来了好多客人,都拿着贺礼!” “贺礼?” 柴俊义诧然:“他们知道今日柴家签订婚书?可这只是订婚书而已,要结婚,也是等明年了吧。” 那小厮道:“二爷,您还是出去看看吧,客人们都是江州的达官显贵,您怎么着也得亲自出迎。” “是是!”柴俊义连连点头,然后匆忙出门,去迎接贵客,胡书全刚刚签定婚书,已经算是亲家了,当然也不能坐着,便跟着柴俊义一起出去迎客。 柴老夫人因为辈分高地位尊,倒也不用亲自出迎,但还是住着拐杖,先一步到了宴客大厅候着。 宾客们一进门,便连连对柴俊义道:“柴二爷,恭喜恭喜!” 柴俊义先谢过了,然后才问“何喜之有?” 这时黄三爷便从一边冒了出来,保全道:“柴二爷,以后便要改口啦,国公爷!您福寿无疆啊!” 柴俊义一愣:“难道是……” 黄三爷急忙道:“不错不错!赵官家差了钦差来江州,传旨的是宫里的杨公公,他的师父便是大名鼎鼎的太尉童贯!” 明清后,宣读圣旨都是由太监完成,明朝之前倒是随皇帝的心意,差了什么人来,便由什么人来宣,当然皇帝身边最多的还是太监,别人恭维一下,便将来宣旨的太监也叫做钦差。 这黄三爷将柴俊义的在外边养着的两个女人送进国公府,惹得柴俊义家的母老虎发怒,以至于那两个女人被赐给了柴靖宇身边的两个小厮,柴俊义这些日子将黄三爷恨得牙根痒痒。但这时候黄三爷前来道喜,柴俊义一听到圣旨来了,不由大喜过望,将先前的不愉快统统忘了,多少旧怨,都抛在了脑后。 “快请快请!杨公公人在何处?” 黄三爷道:“杨公公此时应该刚到城外,先前他在驿站驻脚喝茶,便有人进城里通报消息,钦差还没到江州城,上上下下的人都被惊动了,这不都拿着贺礼,不告而来,当这不速之客了不是。” “哪里哪里?怎么是不速之客?各位盛情,柴二心领啦,快请里边坐!” 富贵人家,比寻常人家不同的便是,消息足够迅捷,那钦差还没到,全城都已经知道,而且这些人立马就备好了礼物,拔腿便赶了过来,就这等功夫,便不是寻常人家能够做得到的。 毕竟柴家是江州城第一大户,虽然说江州不是柴家的封地,但就柴家的影响力而言,基本可以实现对江州大局的掌控,江州贵族仕绅,莫不以柴家马首是瞻,老国公逝世之后,爵位的继承就是整个江州城最关注的事情,这些人从柴家开始准备丧事的时候就在打听了,等得知柴俊义上了报丧折子,便都纷纷备下了贺礼,就等着这一天送上门呢。 柴俊义稍稍推辞,便命下人收下贺礼,各自备注在册,然后送到自己院子里去,让二夫人给收着。 很快国公府的宴客厅中便坐满了人,十天前的宴客厅里,爆发了尸祸,导致了数百人死亡,而今日依旧是那个宴客厅,老国公的丧事未过,白绸素缎还未曾摘下,宴客厅里却是一派喜气洋洋。 柴老夫人高高在上,坐在主人的位子上,人人对她毕恭毕敬,但都是拜过之后,便去围着柴俊义了,果然是将她当成了一尊高高在上的泥像。 真是人心不古,柴老夫人对此早有预料,只一个人静静地喝茶,冷然看着这群人。 柴俊义心中得意已极,将胡书全和胡子萱拉过来,跟众多宾客们介绍一遍,说这便是自己的亲家和儿媳了,等到明年,便可以正式结婚。 众宾客纷纷再次道喜,说没想到柴二爷今日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柴俊义笑得脸都裂开了,胡书全更是心头得意,柴俊义只有一个儿子,将来国公的爵位,还有柴家的家业,势必都落在柴宏宇的头上,自己的女儿怎么着也能被封个诰命,当爹的能不光荣吗? 即便现在圣旨未到,婚事未办,但他已经感受到,身为国公的亲家,在江州能够得到何等的尊敬和艳羡了。 知道颁布圣旨的公公马上要到,柴靖宇早派管事去安排了,供桌,香炉,都纷纷摆齐全了,将柴家老少上下也都叫了来,就等着杨公公上门了。 只不过,柴二爷心中还是不满意,只因为在这喜庆场面下,还是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他觉得最不该少的人。 柴靖宇。 这厮先前从柴俊义的院子里出来,就带着暖暖出去玩了,反正今天是胡书全来拜访,跟柴俊义签婚书的,他眼不见为净,还是走远点,让想得瑟的人先得瑟个够再说。 柴俊义的人生大喜,不是金榜题名,也不是洞房花烛,而是这道圣旨。 在这个时候,别人都可以少,怎能少了柴靖宇? 若不在你面前好好得瑟一下,怎出得我心头憋了这许多年的怨气? 若不在你面前使劲显摆一下,怎让你知道谁才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柴俊义一辈子都在跟自己的兄长较劲,跟兄长的儿子较劲,觉得他们只不过是先出生了一步,就占据了柴家最好的资源。柴俊义心里一直都憋着一股子狠劲,终于难得扬眉吐气一回,不将柴靖宇给叫来,不让柴靖宇在旁边看着,他这一颗心怎么舒畅得起来? 可让柴俊义郁闷的是,他差了小厮到处找,可就是找不到柴靖宇! 寻到后来,才得知这货带着暖暖出门去了,也不知到哪儿野去了。 “给我出去找,家里这么大事,这么多尊贵的客人在家,不知道帮我招呼,就知道贪玩,成何体统!” 柴俊义刚说完这句话,那位杨公公已经到了。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既然是皇上派来宣读圣旨的,便是钦差,杨公公远远还有半里路,柴俊义便已经迎了出来,他是未来国公,能出门迎接,礼数已经十分周全了。 杨公公被迎了进来,香炉已经摆好,整个院子里站满了人,以柴老夫人和柴俊义为首,像麻将牌一样码得齐齐的,就准备下跪了。 杨公公眼睛瞟了一圈,没有直接宣读圣旨,而是问道:“且慢!老夫人,柴家的人都在此处了么?” 60.第60章 宣国公 柴俊义先是一怔,然后道:“这个……小侄柴靖宇,以及侄女暖暖不在此处。” “柴靖宇?可是那老国公的长孙?”杨公公问道。 “是!”柴俊义连连点头。 杨公公道:“这可不巧了,得寻了他来才是,这圣旨还得等会儿再宣。” 柴俊义又是一愣,有些莫名其妙,虽然在他看来,这柴靖宇没能当场听宣旨,是他第一大遗憾,但对于宣旨的太监而言,柴靖宇这种人物,也是可有可无,毕竟皇帝不会过问柴家有多少人听了宣旨,更不会在意宣旨的时候,有没有人正好外出。 不论柴俊义心中有多大疑惑,杨公公有圣旨在手中,自然是以他为尊,他说了什么话,有什么要求,柴俊义都得遵从。 于是柴俊义又差了家丁出门,就算寻遍了江州城所有的赌坊妓院,都要将柴靖宇给找回来。 这一次,柴家几乎大半的家丁都被派了出去,就是为了寻柴靖宇。 好不容易才将柴靖宇找到,这货还不乐意回来,说柴俊义给他儿子定亲,关我什么事啊?直到家丁们哭着说大少爷您赶紧回去吧,杨公公带着圣旨来了,所有人都在那里候着,就等着您跟暖暖小姐呢。 柴靖宇这才回来了。 柴靖宇回来的时候,杨公公倒是没有丝毫架子,居然抢先跟柴靖宇拱了拱手,柴靖宇连道“不敢不敢”,看见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便也不再磨蹭,带着暖暖便钻进了人群中,站在了柴俊义旁边。 这几年来,他几乎已经习惯了这个位置。 数年来,当迎接最尊贵的宾客的时候,或者举办什么祭祀活动的时候,老国公病重不能亲自主持,都是柴老夫人站在最前面,而柴靖宇和柴俊义并肩站在身后,柴宏宇和其他人只能跟在他们后面。 但是今天,柴靖宇跟柴俊义并肩站在一起,柴俊义便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你是什么身份?你是我的侄子而已!我的儿子也只能跟在身后,你凭什么跟我这个当叔叔的并肩而立?你还以为你自己是柴家嫡孙,身份与众不同么?” 柴俊义恶狠狠看了柴靖宇一眼,然后上前一步,跟柴老夫人并肩而立。 他用自己的行动表示,现在代表国公府的,不再是你这个老太太了,至少是由我跟你并肩!而这道招数颁布之后,站在最前面的便只能是我!以后有什么事,男丁是男丁,女眷是女眷,怎能混同在一处?你这老太太,还是乖乖去给那些妇孺们当领袖吧! 杨公公瞥了眼前这帮人一眼,他是宫里出来的,能给童贯当徒弟、当义子,对这种明争暗斗的小把戏,还不看得透透彻彻?不过他当然不会多说什么,见这些人站齐,跪好,便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悼曰:忠孝之家,庭训早膺乎节义绳武之胤堂谕切凛乎纲常,光前无沗,贴后有方,爰申疏爵之荣,用章式谷之报。尔柴庆,忠心耿耿,扶植纲常。鞠躬尽瘁,轰轰烈烈;死而后已,万古流芳!呜呼!罄南山之竹而书无情,决东海之波而流恨难量。” 到这里,第一道圣旨读完,柴家众人纷纷磕头谢恩。 杨公公将圣旨一卷,柴俊义抢在柴老夫人之前站起来,从杨公公手中接过圣旨,恭恭敬敬地放在供桌上,然后又退了回去,跪在原处。 因为还有第二道圣旨。 这不是皇帝老儿啰嗦不嫌麻烦,有什么话不能一下说完,非要用两道圣旨,实在是礼数如此,第一道圣旨是悼念老国公的,第二道圣旨必定是加封新国公的,这两道圣旨一悲一喜,当然不能合成一道圣旨。 赵官家这份圣旨,悼念了一下老国公,本来有个追封的,但历代官家对柴家都不追封,因为柴家世袭头等国公,历代都不曾降爵,一旦追封,又成了王爵,而赵宋吸取唐朝的教训,对王爵是十分吝啬的,怎能轻易封出去? 当年禅位给赵匡胤的周后主柴宗训,是封了王爵的,他去世之后,柴家后人就被降为国公,本来别的爵位还是要一代一代降的,从公爵降为伯爵,从伯爵降为子爵、男爵,不过赵官家钦赐柴家为国公爵,代代相传。 祖上出过王爵,按理说柴家的府邸是可以建成王府的,但柴家在这方面确实超乎寻常的规矩,本来能建王府,也只建了国公府。遥想当年,宋朝封的异性王也不少,比如李后主李煜,比如后蜀主孟昶,都死得有些不明不白。 这道圣旨,都在所有人预料之中,甚至好多人都能自己写一道圣旨,跟这一道差个*不离十。 果然,杨公公又拿出第二道圣旨,开始宣读: “皇帝敕曰:尔柴靖宇,乃先国公柴庆之孙,其性之义,其行之良,允文允武,四方之纲。是宜褒编,以彰潜德。兹特赠尔:宣国公。尔灵不昧,其尚知荣。 “敕曰:德之在人,亲者父母均也。故朝廷追锡之典并逮之,尔宣国公祖母俞氏,孝敬勤俭,贞静淑懿。兹特赠尔为一品诰命国太夫人,九原有知,钦承无数。 “敕曰:龙楼彩焕遡大母之恩,斯凤阁诏书,表皇朝之霈泽,尔宣国公之母冯氏,四德咸备,三从无忒,秀毓干城,徽音载着于史管,宠宣纶挬介福昆耀于彤章,兹以覃移,追赠尔为一品诰命国太夫人。锡之敕命于戏,辉增宝册,纯禧集于兰房庆溢,寰宇景福,凝于月殿,壶范弥昭,金花永诰。” 圣旨一读完,跪着的人都傻了。 怎么……这国公的爵位,居然落到了柴靖宇的头上! 柴老夫人死了男人,现在孙子当了国公,自然而然地赐了一品诰命国太夫人;而柴靖宇的母亲冯氏,本来应该比婆婆的品衔略低的,但因为她已经亡故,所以也追封为一品诰命,也是国太夫人。如果此时柴靖宇有老婆的话,赵官家肯定就直接赐封为国夫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 赵官家抽风了不成? 难道是赵官家眼睛花了,没看清楚那道报丧折子? 又或是这里所有人的耳朵都背了,统统都听错了? 柴俊义更是如同被天雷劈中一般,直愣愣地跪在那里,半天动弹不得。 杨公公扫了众人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该谢恩了。” 众人这才惊醒,柴靖宇从后面拍了拍柴俊义的肩膀,柴俊义浑身一颤,然后才跪伏在地,磕头谢恩。 ******** ps:俗墨的古文造诣尚浅,这章里面的圣旨,是俗墨从网上找了一些古代圣旨的内容,东拼西凑弄出来的,看官们看个乐就行了,不要深究,不要笑话。 今天实在太忙,这一章来得迟了,不过幸亏没有过十二点 61.第61章 贤妻 这一连三个头磕下去,柴俊义便爬不起来了。 这个院落里齐刷刷跪了数百人,表情一个比一个怪异。 柴俊义根本没有这个心理准备,他早就将这个国公的爵位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谁想到突然间就变成了别人,变成了这个他看不起却又深深嫉恨的侄子!而这道圣旨,对他而言分明就是晴空霹雳! 终于,他忍不住大叫:“不可能!不可能!” 柴俊义十分失态,但谁也没有心情在意他是不是那么失态。 因为别人也一个比一个诧然。 跪在柴俊义后面的柴宏宇,自然也是其中一个,他正在憧憬着美梦,期待着自己父亲成为国公,然后将来这个爵位,这份家业,便是属于他的了。他自小就活在柴靖宇的阴影下,小时候他那个堂兄虽然身体不好,但却极为认真刻苦,学什么东西都特别快,再加上作为嫡孙,柴靖宇收获了太多的称赞和夸耀,柴宏宇就像一个看见别人带小红花的小朋友,心中艳羡极了;到后来,柴靖宇突然性情大变,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他跟柴靖宇在学习方面的地位完全颠倒,柴靖宇成了反面教材,而他经常被当做标杆,用来训斥柴靖宇,这简直一度是他最大的乐趣,因为他越来越发现,除了在学问方面,能够胜过柴靖宇之外,其他时候,老国公和老夫人永远都是偏心柴靖宇的。 但今天,该是他柴宏宇扬眉吐气的时候了,硬生生从柴靖宇手里,抢过来一门亲事,得到一个美人做老婆,在别人看来,简直都是春风得意,他自己就更别提有多得瑟了,本来刚刚让下人去找柴靖宇的时候,他就开始计划,就开始在打算了,等圣旨颁布,等他爹接了圣旨之后,要怎么跟自己这个堂兄说。 要不就这么说:“我的堂兄啊,你说别人管你叫‘小公爷’,叫了这么多年,你都听习惯听顺耳了吧?这回要不要继续叫了?劝你还是管好你那些狐朋狗友和下人们的嘴,别乱叫叫出了错!以后的‘小公爷’,可就是我柴宏宇了!” 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行,这么说太过嚣张,一点也不含蓄,这个堂兄脾性不好,容易跟人呛翻了,再说自己身为堂弟,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太没有教养,不免被别人笑话了去,应该这么说:“堂兄快快起来,不要伤心,虽然这国公爷的爵位没有落到你头上,你也别太伤心了,你且放心,我爹是你的亲叔叔,自然也会将你当亲儿子待,凡是我柴宏宇有的,自然也少不了你那一份。你性子是不好,也得罪了不少人,不过你是我柴宏宇的堂兄,以后自也一切有我,有些人一看你不是小公爷了,就想图谋报复,有我柴宏宇在,那是休想!” 嘿嘿,就这么说! 憋得他说不出话来! 柴宏宇心里都已经打好了腹稿,没想到…… 憋得说不出话来的,竟是他自己! 怎么可能?怎么国公的爵位还是落到了柴靖宇的头上?他凭什么? 怎么可以?怎么柴家的家业要让这个败家子来管?就算是金山银山,又哪里扛得住这么勤奋的愚公往外搬? 柴宏宇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抽象,而胡书全的表情,就更像是柴靖宇前世那些抽象派画家的名作了。 怎么能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 胡书全左右看了看,发觉别人一个比一个讶异,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 那是怎么回事? 胡大奸商第一反应,就是:“这他老母的,柴老二这厮框我!定是柴老二这厮坑我!哄骗我说他要当国公了,让我将女儿嫁了他儿子,然后……” 然后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像,因为柴俊义和柴宏宇的表情更为难看,而且就算是柴老二哄骗自己,难道这么多人都在忽悠他?柴家老夫人、王臻晖老爷子、柴靖宇、黄三爷,还有那么多名门望族,难道合伙来忽悠他?就为了让他以为国公爵位要落在柴老二头上了,骗他嫁女儿? 胡大奸商一颗心,一下子拔凉拔凉的。 他疑惑地看了柴靖宇一眼,这个年轻人方才就跟他说过:“胡伯父,子萱姑娘,我劝你们再考虑一下,可一定要想清楚了,否则到时候,可莫要后悔!”当时他还嘲笑柴靖宇,反问他有什么资格让自己后悔。 现在,他真有资格了。 真真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一切都不一样了, 圣旨一下来,胡大奸商先是震惊,然后不可置信,又怀疑柴老二,继而打消了念头,心中痛悔不已,最后忍不住开始疑惑,看着柴靖宇,心中便揣摩道:“这小子方才就跟我说,让我不要后悔,难道……难道他事先便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胡大奸商脑子里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年头,神色也是不停变换,可见还没有修炼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 好多人都在偷偷瞧胡家父女的脸色,因为刚刚在宴客大厅里的时候,胡书全可没有少得瑟,完全以新的国公爷的亲家自居,没想到才一盏茶功夫,圣旨宣读出来,便一切都决然不同了。那些仕绅贵族们本来就不忿一个土包子跟新的国公爷结成亲家,这时候看见胡大奸商的脸色,这些人都忍不住幸灾乐祸了一把。 叫你得瑟! 只是和胡大奸商相反,胡家的千金胡子萱却是不动声色,一副不以己悲,不以物喜的样子。 有时候,面无表情比做某一个表情更难,难道这位胡家的千金大小姐城府如此之深,竟到了没有表情的境界么? 很多人都在心里想:“真是了不得!怪不得柴老二会替自己儿子抢侄子的老婆,他抢来的这个儿媳妇可真真了不得,这等大变故,就连她爹都神色大变,表情那么精彩,她居然能够喜怒不形于色,半点表情都没有,才这么大点年纪,便有这么深的城府,实在是难得一见,恐怕便是传说中的那种旺夫兴家的贤妻!” 正在众人纷纷猜测的时候,胡大小姐终于忍不住了,用胳膊肘靠了靠胡书全,小声问道:“爹,那位公公两道圣旨说了一大堆,文绉绉的半点不痛快!那圣旨究竟什么意思?封了柴二爷当国公了吗?” 她声音是小,但此时没人出声,落针可闻,她声音再小,也变得突兀刺耳了。 柴二爷还没说话,众人便忍不住一头恶汗了。 感情您根本就没听懂圣旨说什么啊! 62.第62章 贺喜 胡书全对自己这个女儿向来宠溺,但这一刻,真有一种想要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 但他终究还是耐下性子,黑着脸跟自己的闺女说:“别乱说了,国公的爵位,赐给柴靖宇了!” 胡子萱顿时瞪大了眼睛:“柴靖宇?真的是柴靖宇?不是柴俊义?” 胡书全点头。 胡子萱猛地一拍大腿,顿时便叫了出来:“这怎么成?这怎么成?不是老公爷在临死之前,就将报丧的事宜交待给柴二爷了么,怎么赵官家会将爵位授给柴靖宇?是他弄错了,没看清楚那报丧折子,还是被别人给写错了?不成!不成!我可是要嫁给未来的国公的!” 胡子萱这句话一出来,整个院子里都是鸦雀无声。 胡书全已经是一头冷汗。 我的姑奶奶,质疑赵官家看错折子的,您可是第一个! 质疑拟圣旨的大臣写错折子的,您也是第一个! “给我闭嘴!” 胡书全看着胡子萱,怒声喝道。 胡子萱自小受胡书全溺爱,还没被自己老爹当面这么吼过,更没经历过被别人用口水喷了一脸的情况,一时之间,竟是怔怔地愣在了那里。 柴靖宇脸上却也是不悲不喜,当先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前方,恭恭敬敬从杨公公手里接过两份圣旨,然后将圣旨供奉在供桌上,点了三炷香,然后叩拜,准备事毕之后,便将这份圣旨供奉到柴家祠堂里。 每逢大事,赵宋皇帝绝对不会忘了给柴家的封赏,其实皇帝的赏赐,对于柴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但赵家皇帝不可能当真为了当初柴宗训的禅位之德,而是要让天下人都看到,赵家对前朝皇室遗脉,还是圣宠优渥,十分厚待的。 每家每户收到敕封的圣旨,都是十分光荣十分自豪的,为了表示对天家的崇敬之心,便将圣旨高高供奉在自家祠堂。柴家受到的封赏多,祠堂里放着的圣旨也就不少,但他家祖上是当过皇帝的,以前是给别人发圣旨的主儿,包括给现在赵宋皇族的老祖宗赵匡胤,总不能将圣旨供奉到周世宗的牌位前面去?所以在祠堂里另有一个供桌,供奉历年来的圣旨。 柴靖宇接了圣旨,杨公公先道“节哀节哀!”又说“恭喜恭喜”,究竟是宫里受宠的公公,处理事情十分得当,层次分明,礼数周全。 然后,杨公公也顾不上跟这位新国公搭上两句话亲近亲近,便急忙碎步跑上前,将柴老夫人扶起来,口中叫道:“老太君,您真是多礼了,快快请起,其实官家让咱家来传旨的时候,就曾说过您贤良淑德,是天下妇人的典范,就连官家也是敬仰的,如今老国公虽然甍了,但您儿女孝顺,孙子贤德,还要保重身体,为子孙积德存福啊!” “太君”这个称呼可不是小鬼子当军官的专用称呼,而是自古称呼女人的,宋朝官员的夫人称为“太太”或者“夫人”,而官员或者勋爵的母亲则称为“老太君”。比如说北宋最为鼎鼎有名的佘太君,在杨继业没死的时候,她是杨门佘氏夫人,杨继业死后,她儿子杨六郎授衔领兵,她便有了“佘太君”这个称呼,如今老国公已经甍了,而新国公的赐封也已经下来,她是新国公柴靖宇的奶奶,自然要被尊称一声“老太君”或者“俞太君”。 自此后,柴老夫人便是老太君了。 老太君低压着嗓子,叫道:“多谢杨公公了。” 说罢,便向旁边的刘管事招了招手,刘管事怔了一怔,下意识便看向柴俊义,老太君眉毛一横,便瞪了过去,刘管事只觉得心底寒气直冒,不敢再多想,便将手里端着的一小盘金锭捧了上来,递给杨公公。 “杨公公,多谢您不远千里,赶来此处传旨,车马劳顿,这点俗物请先笑纳,另外还有两份薄礼备着,一份您自个儿留着,另一份是孝敬童太尉的。” 杨公公倒是没有推辞,向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便将这份礼物收下了,毕竟给传旨钦差孝敬,乃是暗地里约定俗成的惯例,连推辞都不用推辞了。 只不过,柴俊义和柴宏宇都是大翻白眼,而二夫人两只眼睛红肿着,直勾勾盯着杨公公,只觉得心疼得要命。 因为这盘金锭,还有那两份礼物,都是柴俊义让二太太给备下的,柴俊义早就做好了接圣旨、当国公的准备,当然要给传旨钦差和童贯孝敬一下,谁知道圣旨一来,事情完全掉了个个儿,老太君倒是丝毫不含糊,一点也不为难,直接就将他们备下的礼给送了。 二夫人再怎么凶蛮,总不能找杨公公把礼钱给要回来? 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要塞牙,国公的爵位半点边都没有沾到,还把礼钱也都给赔上了。 杨公公搀扶着老太太站起来,然后后面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柴靖宇暂且将圣旨放在院子里的供桌上,扶着老太君另一边,邀请杨公公进宴客厅了。 其他人次第跟着,来到了客厅,等杨公公在主客位上坐定,端了盏热茶,便看向厅里的其他人,疑惑道:“咦,你们这是怎么了,老国公出殡也有好几天了,用不着是这番表情吧?” 原来进了宴客厅里的这些宾客,也都是一个看一个,谁都没有比谁精明,谁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办? 给新国公准备的贺礼,都已经送给柴俊义了,现在该怎么办? 这时候有不少人都在心里暗骂,这个柴二爷手脚也太快了,怎么一转眼就将贺礼都送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了?如果东西在这里放着,那就方便多了。 不是这些客人眼红,而是他们备下的礼物实在太过丰厚,因为此事不比往常,新国公承袭爵位,那简直是儿女娶亲还重要的大事,他们这些人不将贺礼准备得丰厚一点怎么行? 可这道圣旨,实在出人意料,国公爵位现在易了主,那些已经送出去的礼物,又能怎么办? 当杨公公问起的时候,这些名门望族一个个都强颜欢笑,不停道:“没事,没事,杨公公请喝茶!” 63.第63章 讨要 杨公公也没多留,只喝了一杯茶,便起身告辞,自称是尚有公务在身,需要尽快赶回官家身边伺候,老太君和柴靖宇再三挽留,也没能留住。 杨公公一走,宾客们又纷纷向柴靖宇道贺,然后向老太君道贺,老太君本来精神萎靡,身体也不太对付,但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果然不错,老太君刚才被柴俊义气了一顿,被这两道圣旨一冲喜,立马精神百倍,开始招呼面前的这帮客人们吃茶吃酒。 事情还没有闹完,黄三爷便第一个站出来了。 黄三爷摸到柴俊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柴二爷,刚才我准备给宣国公的贺礼,却不知被您放到哪儿去了?” 刚才众人都记着忙着向老太君和柴靖宇道贺的时候,柴俊义就在一边生闷气,他是觉得自己尝尽了人情冷暖,看着这些人见风使舵的嘴脸,柴俊义心中充满了鄙视,正恨得牙根痒痒,这位黄三爷居然就这么找上来了。 什么? 给宣国公准备的贺礼,不知被柴二放到哪儿去了? 柴俊义差点没被气炸了肺,你先前进门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杨公公还没有进城,你黄老三就听到信儿,闻着味道跑了来,怎么圣旨一下来,风向不对了,你就立马变了调了?刚才还口口声声说是给我的贺礼,怎么立马说是送给柴靖宇的? 柴俊义冷冷道:“黄三爷,你这样便太过分了吧?先前你倒确实给我送贺礼来着,可当时我怎么记着,你的贺礼是送给我柴二的呢?我柴二不是没有推辞过,可你说什么都要让我收下,我这才收着,怎么才这么会儿功夫,就来问我讨要了?” 黄三爷昂着脖子道:“柴二爷,你这样便太不讲理了吧?那份贺礼我是备给国公的,我刚才来的时候,宣国公带着妹妹出去了,既然宣国公不在府里,那贺礼当然就交给你了,怎么现在又不认账了?” 柴俊义怒道:“好你个黄老三,上次那两个女人的事情,我没找你算账,也就不说了,你现在居然敢欺负到我头上来,真是岂有此理!” 柴俊义一提起这个话头,黄三爷也立时针锋相对,立马大叫起来:“你个柴老二!你还敢提这件事?你那两个婆娘,是我帮你在外面找了房子给养着的,你家老国公逝世,也是我将你那两个婆姨送进国公府,让她们为老公公披麻戴孝,这总是应该的吧?她们吃的用的,你都没怎么出钱,都是我帮忙安顿的,这笔账还没找你算呢!” 柴俊义气道:“你……” 黄三爷却不由得他说话,继续开骂:“我什么我?你柴老二是什么德行,我黄老三早就晓得了,老国公逝世的那一日,我们那么多人受了伤,都是在奇石假山上刮伤擦伤的,你偏要装什么铁面无私,将我们这帮身上带血的都赶出了院子,其中还包括你自己的侄儿,现在的国公爷!嘿嘿!这柴老二刻薄寡恩,生性器量小,我那一日便知道了,而今天更是大开眼界,居然帮着自己的儿子,抢侄子的媳妇,你一个当叔叔的,丢不丢脸?对得起死去的国公爷吗?就你的嘴脸,这里这么多宾客,谁都看得清清楚楚,还用得着这时候拿出来显摆吗?” 柴俊义被黄三爷这段话说得胸口剧烈起伏,差点一口气没有喘上来。 柴俊义帮自己的儿子抢侄子的媳妇,这件事被黄三爷这么一说,谁都知道了,偏偏刚签了婚书,那国公爷的爵位便落在了侄子头上,可真真有不少的人在幸灾乐祸。他们叔侄两人明里暗里的不和,这下整个江州城都知道了,而且柴俊义抢侄子媳妇这档子事,一下子就成了笑话,柴二爷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可是现在一旦见人,别人就会说,柴家那个老二,自以为是得很,觉得国公爵位非他莫属了,才去抢侄儿的媳妇儿,没想到去碰了个现世报。 柴俊义跟黄三爷这边打开了嘴仗,本来柴俊义当真想将黄三爷骂一个狗血淋头,谁知道这些宾客们都跟黄三爷是一个战壕的,就等着有一个领头羊抢先开火呢,黄三爷一打头,后面立马就有人跟着了,于是那么多没有节操的宾客们纷纷开了嘴炮,都不承认先前送来的贺礼是给他柴二爷的,都说是敬献给新国公的,因为国公爷不在,才让柴二爷保管,这时候你柴二爷却愣是没有主动拿出来,让大家伙都抹不开面子,这就是你柴二爷的不是了。 这些宾客们奉承完了柴靖宇,便一人一句挤兑柴俊义,说一句,柴俊义脸色便白一分,说一句,柴俊义的脸色就白一分。 其实这些礼物虽然厚重,但柴俊义并不是非常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面子,别人送了礼物,又跑过来生生讨要回去,这样的事情搁在谁身上,都受不了。 但也正因为柴俊义是个要面子的,所以那些贺礼还不能不还,否则这些家伙又会在外面说,柴二爷抢了侄儿的媳妇不说,还抢了他们送给他侄儿的贺礼,这名声要是传出去,可就当真弄得灰头土脸了。 虽然现在已经灰头土脸了,可总也不能更灰头土脸不是。 二夫人脸色便更难看了,硬是不给礼单,柴俊义罕见得瞪了她一眼,二夫人立马就两只虎目瞪了回去,柴俊义躲过了她的眼光,直接就叫刘管事重新去备礼单,然后将送进自己院子的那些贺礼,重新给抬了回来。 一看到这些贺礼,那些宾客们都眼睛冒绿光,似乎是一头头饿狼,一个个直扑过去,备好的礼单也不要了,重新找到自己的东西,屁颠屁颠地给柴靖宇送了过去。 柴靖宇倒也不看他二叔的脸色,当仁不让地就让三长两短收下了,然后将贺礼一一登录在册,整理一个礼单出来。因为他向来游手好闲,只顾玩,从来不经营柴家的产业,所以身边也没有招揽下地道的管事,现在碰上大事,也不好拆迁没用过的人,更不好劳烦袁管家,只好将三长两短当做管事使唤,好在这两人都是伶俐的,居然有条有理有模有样的。 64.第64章 落水 柴俊义看着柴靖宇跟宾客们说笑,看着柴不三柴不四忙上忙下地招呼客人,再看着原本属于他的那两个女人,现在都在三长两短身边帮忙断碗倒茶,柴俊义别提有多郁闷了。 而在大厅的角落里边,胡书全脸色难看,喝了一口烈酒,胸口翻腾了好久,只觉自己今天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本来多好的一门亲事,自己若比多此一举,或者不那么心急,就算过上两天再来,也不至于将原来的国公爷女婿给硬生生推了出去,现在自己女儿不仅当不了国公夫人,还将这位新的国公爷狠狠得罪了,先前还没有宣旨的时候,柴靖宇就跟自己说过“以后可别后悔!” 这分明是心里已经记恨上了。 突然间,胡书成像是想起了什么来,也往人群中挤去,不是挤向众人围着的柴靖宇,而是挤向柴俊义。 柴俊义瞪着胡书全道:“怎么?你也来看我的笑话?” 胡书全腆着脸道:“这怎么可能?胡某是那等见风使舵的人吗,不过刚才咱们已经签订了婚书,一式两份,有一份在你手里,且先给我看看。” 柴俊义一脸警惕地看着胡书全道:“怎么,你又想悔婚?” 胡书全脸一摆:“柴二爷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是悔婚呢?而且还带一个‘又’字,胡某何时悔过婚了?胡某刚才想了想,觉得先前做的事,的确有不对之处,你也想想,子萱原本就是许配给靖宇的,而且两个孩子也算是互有好感,咱要是硬生生给他拆散了,别人难道不说咱当父母当叔叔的狠心?再说了,靖宇和宏宇毕竟是堂兄弟,柴二爷你方才也听到了,那些人话说得有多难听,居然说你当叔叔的,替自己儿子抢侄儿的媳妇,这事情要是被他们传出去,你柴二爷可就没脸见人了,胡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让柴二爷你背了这么一口黑锅,说什么这个婚也不能就这么定了,所以你先将婚书拿过来,咱还是毁了的好。” 柴俊义脸一黑,指着胡书全连连道:“好好好!好你个胡书全,我柴二现在才算是看透你了,你这厮是两张嘴皮子,上连着天,下粘着地,一张一合,就连这么荒唐的话,你都说得出来,就连这么荒唐的事,居然也能被你说得这么动听,我看你去说书,绝对能抢了那些瓦舍评书郎的生意!” 胡书全嘿嘿笑道:“柴二爷这说得是什么话?您这话可将老胡臊得慌,胡某今天的话,虽然有可能得罪了你,但也真的是为儿女们着想,为你着想,免得你留下骂名啊!” 柴俊义眉毛一竖:“胡书全!我今日将话放在这里,你既然已经将女儿许了出去,婚书都签了,就别想着要回去!哪怕日后我父子两个被这位新国公挤兑得没有立锥之地,落魄到沿街乞讨的地步,你女儿也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蛤蟆泥垢里爬,嫁个螃蟹横着走!要想悔婚,没门!告诉你,没门!” 胡书全顿时就急了,嘶吼道:“柴老二!你别逼我撕破脸,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三五句不成话,两个人顿时又撕扯在一块,这关系到儿女的终生幸福,关系到家族的兴旺发达,这张厚如城墙的老脸,也是顾不上要了! 两对儿亲家在这里几乎闹翻了天,吵得不可开交,眼见柴俊义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将胡书全压了下去,然后气势汹汹逼了过来,胡书全都已经无力还口的时候,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口中大叫道:“不好啦!不好啦!有人掉进水潭里啦!有人掉进水潭里啦!” 这个小丫头,柴俊义却是最熟悉不过,这原来是他院子里的,因为人长得俊俏,生性好妒的二奶奶看不顺眼,于是后来给了柴宏宇当大丫鬟。 柴俊义蹙眉道:“别慌张,慢点说,是谁掉进水潭里了?掉进哪个水潭里了?” 那小丫鬟道:“是清韵姑娘落水了,掉进……就二少爷院子外边的拐角上,那个特别深特别滑的水潭里……” 小丫鬟话没说完,就听见柴靖宇高喝一声:“还费什么口舌?来人!快给我去救人!” 说罢,柴靖宇便冲出大厅,往内院跑去。 堂堂国公爷下了令,不光柴府的下人们急忙跟在后面,就连那些一直围在柴靖宇身边的贵客们,也纷纷屈尊降贵,紧紧在后面跟着,想要搭把手,没准能够帮上什么忙,就能让国公爷给记住了。 柴宏宇所住的那个院子,就在柴俊义院子的隔壁,原本柴宏宇小的时候,自然是跟父母一起住的,但六七岁的时候,就给他单独配了院子,有专门的丫鬟和小厮伺候,这也算是豪门大少的标准配置了。 而那个院子墙外的拐角处,有一个水潭最是要命,因为水潭极深,边缘又极滑,只要掉下去,便极难爬得上来。数十年间已经葬送了四条性命了,其中包括柴俊义的一个小妾,以及两个丫鬟和一个小厮。柴俊义那个小妾的死,谁都知道是二夫人的手笔,至于那两个丫鬟和那个家丁,则或是因为滑了脚,或是因为触怒了主人,总之掉下去就没爬上来。 正因为有这么多往事,让几乎所有柴府的人都心有余悸,所以柴靖宇才这么紧张,生怕一个救援不及,宋清韵就那么香消玉损了。 等柴靖宇跑到柴宏宇院子的拐角处,只见那水潭中不停有水花翻腾,旁边早围了一圈家丁,手里拿着各式器具,比如绳子、木棍、竹竿,试图将掉进水池的人往上捞,可偏偏还是没有捞出来。 柴靖宇怒道:“你们一群狗奴才,都是吃干饭的?光拿着东西在旁边耍,舞刀弄枪的,就是不知道救人!” 一个家丁反驳道:“不是俺们不救,明明是这女人不想活了,俺们让她抓着绳子,她就是不抓;我们要用棍子拉她,她也硬是不让我们救她!” 65.第65章 恶奴 这水潭很深,柴靖宇能够很清楚地看见宋清韵的身子就在里面泡着,双手无规律舞动,显然已经丧失了自主意识。 柴靖宇二话不说,便“噗通”一声跳了进去,众人一见国公爷居然跳进水潭救人了,这还了得,纷纷去找东西捞人。柴靖宇跳进去之后,便一手拉着宋清韵,然后伸手接住别人递来的绳子,让他们将自己两人拽了出来。 众人看见柴靖宇拖着宋清韵上了岸,都纷纷围上来,想要嘘寒问暖一番。 柴靖宇此时哪有功夫跟他们客套,只伸手探了探宋清韵的鼻息,只觉似有似无,非常虚弱,于是二话不说,便伸出两只手,按上宋清韵的胸口。 “不是吧,这位新国公爷也太急色了些!” “就是啊,那女人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你们知道个屁!胡说什么?国公爷就算再急色,也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干那档子事!真是孤陋寡闻,知道那女人是谁吗?那是江州第一名妓宋清韵,早就是宣国公的禁脔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国公爷那么慌张呢!” 旁边一堆人,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只见柴靖宇不停按压宋清韵的胸口,宋清韵口中勉强吐出两口水,但却依旧气息微弱,柴靖宇顾不上别的,便来了几分钟人工呼吸。 刚才还有人窃窃私语,柴靖宇这个动作一出来,这么多人的场面,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 我的乖乖,都说这位国公爷还是小公爷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不走寻常路,现在当了国公爷,居然还当众接吻,真是风骚得一塌糊涂。 果然柴靖宇的急救措施还是有效的,也幸亏宋清韵福大命大,一阵人工呼吸之后,宋庆宇吐出腹中清水,清醒了过来,双眸一看见柴靖宇,眼泪瞬间便如决堤的洪水,稀里哗啦往下流。 柴靖宇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揪了一下,他身为一个现代人,经历过一次背叛,从他本身而言,也不想让所有情思,都挂在她身上,但身体的前任主人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明明是他自己的思维,但明里暗里,总觉得宋清韵便是自己的梦中女神,现在他虽不将宋清韵看得高高在上,但一旦她出了什么事,柴靖宇还是免不了心中焦急。 “好啦好啦!别哭了!你究竟是怎么掉进这水潭里去的?这个水潭距离你的琴心小筑好像不近吧?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宋清韵看了看柴靖宇,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只觉得心中一酸,然后眼泪便又滚滚而下,倚在柴靖宇怀里,抽泣起来,香肩一颤一颤的。 柴靖宇双目如电,向柴宏宇这个院子里的丫鬟嬷嬷们扫过去,那些下人们如受电击,纷纷躲开柴靖宇的目光,柴靖宇冷哼一声:“好啊!下人们都敢欺负主子了?你们谁推她进去的?” 那些下人们身子纷纷一颤,而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嬷嬷反驳道:“大少爷,您这话可就冤枉我们了,清韵姑娘是自己滑进水潭里的,怎么能硬说是人推她的呢?您也瞧见了,我们救她还来不及呢!” 柴靖宇认出这嬷嬷是柴宏宇的奶娘刘嬷嬷,这人向来泼辣,性子有些像柴宏宇的老妈二夫人,仗着自己是柴宏宇的奶娘,在柴宏宇院子里横行霸道,没少欺负柴宏宇的丫鬟和小厮们。柴靖宇听她这个口气,便觉得心中有气,不由冷声道:“怎么?清韵姑娘的得月楼下面正有一湖好水,用不着跑来这个水潭里赏水吧?若不是有人迫害,她就算要自杀,也用不着死在这里吧?” 那刘嬷嬷阴阳怪气道:“大少爷,您这也说得太蛮不讲理了吧?谁知道清韵小姐是怎么想的呢?二爷当了国公爷,咱二少爷便是国公世子了,不知有多少狐媚子,想要攀附咱二少爷呢!没准就有一两个忙着黏上来,却不小心走错路,失足掉进水潭里的呢?” 宋清韵哭得梨花带雨的,听刘嬷嬷居然这样污蔑她,差点没气晕过去,指着刘嬷嬷便道:“你!你……你胡说八道!” 刘嬷嬷道:“谁胡说八道了?大少爷有什么能耐?他也就能自己个儿跳进水潭里救一个窑姐儿,哪比得上咱家二少爷?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还是国公世子……” 刘嬷嬷正在那里得瑟,不想话没说完,跟在柴靖宇身边的柴三长便呵斥道:“什么大少爷?现在咱主子是国公爷了!你们那个狗屁二少爷,还想着当国公世子呢?下辈子吧!” 那嬷嬷方才还自以为是,觉得自己虽然是奴才,但主子尊荣,当奴才的也有依仗,而柴靖宇虽然是主子,但圣旨一下,便失了势,所以她不怎么怕柴靖宇。这时候听柴三长这么一说,便是身子一颤,狐疑地看向柴靖宇,而柴宏宇房里的几个奴才,也一个个脸色古怪,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这些人到现在还不知道宣国公的爵位被赐给了柴靖宇,还一直以为柴宏宇要当国公世子了,所以才狗仗人势,在柴靖宇面前,都这么嚣张跋扈。 毕竟杨公公来宣读圣旨,只需要柴家人和其他关键人物在就行了,也用不着所有人都来听,否则柴家上上下下数百口人,在大厅前跪都跪不下,就算跪下了,一磕头,天灵盖可别把前面人的脊椎骨给砸坏了。 听柴三长这么说,宋清韵也看着柴靖宇,问道:“柴公子,您当国公爷了?” 柴靖宇为了让她安心,便认真点了点头:“不错!我现在是宣国公了,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来,自有我给你做主,我倒要看看,这些日子究竟怎么了,柴家的奴才都这么不知道规矩了,居然敢这么放肆!” 刘嬷嬷听到这个消息,脸上便尽失血色,看着周围人的脸色,就知道柴三长说得是真的,一听到柴靖宇说要为宋清韵做主,刘嬷嬷便是浑身一颤,急忙跪下来,双腿着地往前挪,口中叫道:“冤枉啊!冤枉!国公爷!我们也都是一片好心,是清韵姑娘自己太莽撞太着急,这才失足坠进了水潭里,不关我们的事啊!” 柴靖宇冷哼道:“还没说事情是怎么回事呢,你就在这里叫冤,想来定是做贼心虚了?” 刘嬷嬷愣在那里,作声不得。 柴靖宇看向宋清韵道:“究竟怎么回事,你且说来!谁的面子都不用顾忌!” 66.第66章 宋清韵的困扰 宋清韵住在琴心小筑,已经超过十日了。 要说现在的日子,比之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没有络绎不绝的恩客求见,也没有达官显贵的饭局邀请,宋清韵本来便是个清冷性子,是最不适合当花魁,又最适合当花魁的人。 说她最不适合当花魁,是因为她秉性高洁,不喜欢推杯换盏,干不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活,当不了交际花;说她最适合当花魁,也是因为他秉性高洁,对男人不说冷若冰霜,也清清冷冷的,男人说到底都是贱骨头,女人若老是奉承着,老是巴结着,腆着脸在一边伺候着,他们偏偏不怎么稀罕,反倒越是高冷的女人,加上一副天仙般的相貌,越是不理他们,他们的征服*便越强,争着抢着要往身边凑。 宋清韵还是江州花魁的时候,过的是钿头银蓖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的日子,从骨子里就早已厌烦这种灯红酒绿的生活,而柴靖宇给她安排的这个琴心小筑,却最是清净雅致,很合她的性子。 而现在的柴靖宇,也不再整日在她这边腻着,有时候晚上一起吃个饭,有时候则是吃完饭,将暖暖送到她这里学琴,连茶都不喝就走了,宋清韵以前向往这种日子,现在得到了,却依旧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缺了什么,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没有真正的依靠一般。 她还是花魁的时候,盼着柴靖宇来看她,更盼着柴靖宇早点睡着,希望能跟陈文敬多说几句话;现在她也盼着柴靖宇多来看她,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但柴靖宇一天能来坐一盏茶功夫,已经不错了,大多都是暖暖闹着要来,柴靖宇才带她来的。 柴靖宇不时时来,柴宏宇倒是来得极为勤快。 这些日子里,柴家这位二少爷,总是逮着空儿,就往琴心小筑跑,刚开始的时候,他总是能够在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到后来,便是连理由也不需要了,直接就带着小厮丫鬟,上琴心小筑来消遣消遣。 柴宏宇是个才子,他才不相信像宋清韵这样有品位有格调的美女,能够爱上柴靖宇那样的败家子,不论从头到脚,还是从脚到头,怎么看都是他柴宏宇更顺眼、更能吸引女人一些吧? 于是这些日子,柴宏宇没有少在宋清韵面前显摆自己的才学,以他的才学见识,在江州富家子弟里面,已经是数一数二了,而寒门学子虽然刻苦,但学习条件有限,也大多比不上他,所以柴宏宇十分自信,宋清韵肯定会欣赏他。 但宋清韵本身就是个才女,要想让才女欣赏一个人的才华,便分外的难些,再加上宋清韵有了陈文敬的前车之鉴,对这些所谓的才子都有了心理阴影,虽然可能这片心理阴影的面积不大,但她已经开始带着一种不信任感来对待所谓的才子了。 柴家这位二少爷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点,更没有察觉到宋清韵的才学远在自己之上,所以班门弄斧的事情,他可没有少干。 除此之外,柴宏宇还有另一大杀器——他即将要成为国公世子了。 虽然有程胜的“王侯将相,另有种呼?”在前,但世人看待王侯公子,总是与众不同的,国公世子和国公府的公子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身份,这意味着他就是家业和爵位的继承人,意味着他就是将来的国公爷,只需要知道了这一层,那些女人们还不争先恐后地往上扑? 柴宏宇这些日子在宋清韵面前没有少卖弄才学,更没有少显摆自己的身份,在他看来,自己越来越风度翩翩,吸引力十足了,但在宋清韵看来,柴宏宇所作所为,跟那些财大气粗,在青楼里斗富的土财主没有什么区别,柴宏宇每日至少一次的探望,都让她有一种回到了青楼的错觉。 说才学,有了陈文敬的教训,宋清韵目前对才子过敏;说身份,宋清韵若当真稀罕国公世子的身份,当初也不会跟陈文敬私奔了。 但宋清韵却觉得,现在的状况,甚至还比不上当初在青楼里。 因为在青楼的时候,各位官人和才子们,要想见花魁,都要斗诗、打茶围,就算胜利了,还得看花魁心情好不好,才说得上见不见。而现在是在柴府,宋清韵虽然在祠堂里磕过头了,但柴靖宇一直没有给她个结果,更没有给她名分,她便一直是客,而柴宏宇作为将来的国公世子,当然是柴府的主人,客居于此的人,怎能关门不见主人呢? 所以柴宏宇想来就来,宋清韵却无法拒绝,被骚扰得不胜厌烦,但她知道柴靖宇没了庇护,现在身份也尴尬得很,没有柴俊义父子得势,所以不愿给他添麻烦,所以就一直忍着,没有告诉柴靖宇。 柴宏宇缠了宋清韵好些日子,宋清韵总是对他不冷不淡,柴宏宇终于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上门来,要宋清韵给他做小妾。 “清韵姑娘,眼前的情况你也是明白的,我爹已经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对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应该是知书达理的人,不会为难偏房,不如你便跟了我,喜欢到我院子里,就跟我住院子,不喜欢就继续住这个琴心小筑,你做我的侧室,我一定给你个名分,绝对不辱没了你,你是乐籍出身,能做国公世子的如夫人,就算是出去见人,也足够尊荣了。” 宋清韵听得眉头大皱,看来这所谓才子跟那些莽夫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那些武夫还自以为是。 这一次,宋清韵丝毫没有客气,不顾自己在柴家只是个客人的身份,硬生生将柴宏宇给赶了出去。 柴宏宇气急败坏,在得月楼下高声放话:“宋清韵!别不识抬举,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有你后悔的时候!” 而宋清韵身边的两个丫鬟,也时不时在她跟前转弯抹角地说柴宏宇的好话,有时候隐隐约约还说几句柴靖宇的不是,更有甚者,她身边一个叫做“采玉”的丫鬟,直接就跟她说:“姑娘,您也太死心眼了,现在不比从前,大少爷那个混世魔王已经没有他蹦跶的时候了,就连他自己都自身难保,就别说保护你了;二爷马上就要当国公了,二少爷的身份更是今非昔比,您给他当了偏房,半点都不辱没了您,我们当丫鬟的,都能沾上点光呢!” 67.第67章 上当 宋清韵一听这话,便拍桌子道:“闭嘴!你一个当丫鬟的,也敢在这里多嘴多舌?” 采玉悻悻退到一边,嘴里却拌了一句:“哼!凶什么凶?有什么了不起?现在还有男人惯着,可说到底也不就是个妓院里出来的……” 采玉这句话虽然是暗地里嘀咕,却偏偏要让宋清韵听在耳里,宋清韵虽然是个才女,但在人际方面却极为稚嫩,丫鬟嘀咕两句,她骂了人家也不管,她就浑然没办法了,只好自己个儿生闷气。 这几个丫鬟显然已经被柴宏宇收买了,宋清韵却硬是没有看出来,可能也是因为觉得这几个丫鬟是柴靖宇送过来的,不至于这么容易就倒戈的缘故,她虽然生气,倒也没有太过怀疑,只以为这几个丫鬟都只不过渴慕权势,觉得她也是贪图富贵的人,才这么劝她。 直到这日,杨公公来宣读圣旨,大多数有身份的人都跑去迎接了,宋清韵身份尴尬,不知道自己算是客人,还算是家眷,或者只是柴府的一个婢女,所以也没有出门。 她坐在阁楼上,正暗自为柴靖宇担心,心想柴俊义当了承袭了国公爵位,一定会处处挤兑自己这个侄儿,柴靖宇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过呢。 宋清韵正揪心着,采玉从外面跑了进来,对她叫道:“姑娘!姑娘!大少爷让我来传话,要请您过去呢!” 宋清韵一怔:“不是去宣旨了么,要我过去做什么?” 采玉道:“反正是好事,现在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您快跟我走吧!” 宋清韵对柴靖宇深感愧疚,对柴靖宇的事情是丝毫不敢耽搁,便急忙跟着采玉出来了,本以为是去前院,听钦差宣读圣旨,谁知道还是往后院里来了。国公府虽然是国公府,但当年柴宗训是太祖封的亲王爵,这国公府虽然没有叫王府,规制却是按照王府建的,也不算逾制。这么大的国公府,宋清韵从来不出门,根本就不知道采玉将自己带到了哪里,只以为是带她到了柴靖宇的院子里。 谁知道她进了院子,便立马有一堆人围着她,连连道贺恭喜,其中一个姓刘的嬷嬷嗓门格外大,抓住宋清韵的胳膊便道:“恭喜恭喜!清韵姑娘!” 宋清韵一时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诧然道:“恭喜什么?” 那刘嬷嬷道:“清韵姑娘还不知道么?现在赵官家已经派人来传旨了,咱二少爷马上便是国公世子了,老国公前些日才逝世,这时候纳妾是有些不合时宜,所以您别着急,您可以直接住进来,今天便能侍寝,等到明年才能正式给你名分,抬一抬你的位分,让你当个姨太太。” 宋清韵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这不是柴靖宇的院子,这是柴宏宇的院子! 这时候,宋清韵也主意到了,围着她的那些丫鬟小厮里面,有两个是她见过的,有两次柴宏宇去琴心小筑的时候,就带着那个丫鬟和小厮。 宋清韵理都不理刘嬷嬷,便问采玉道:“你不是说是大少爷着急叫我么?他在哪里?” 采玉却不认账,伸手摸着鬓角道:“我说过么?我说的明明是二少爷,不是大少爷!姑娘你一听见二少爷找您,顿时便坐不住了,急急忙忙收拾了一下妆容,便催促我带你来,可见您心里也是挺迫切的嘛!” 宋清韵只觉得胸口被气得发疼:“采玉!你可是大少爷送来伺候我的丫鬟,什么时候成了二少爷的走狗?这么容易就背弃旧主?你还算是个要皮要脸的人么?” 采玉竟也是个伶牙俐齿的,自己背弃旧主,联合外人哄骗主子,嘴上还不饶人:“啧啧啧!说得真好听,一副生性高洁的样子,背地里究竟有多少风骚,我当丫鬟的还不知道?当婊子也就罢了,还非得立个贞洁牌坊,老是骂别人不要脸,却也不顾一顾自己光着的腚,你不是说我背弃旧主么?你自己呢?咱家大少爷给你赎了身,你却跟着知府老爷跑了(外人不知道她是跟陈文敬私奔),你还有脸来说我?” 采玉这一番话下来,宋清韵顿时便说不出话来,她本不善跟人争斗,碰上个恶奴,她一个当主子的,都难免受欺负,尤其是那次不成功的私奔经历,一直是她最大的隐痛,明明她是那个被坑害的人,但却偏偏最是惭愧最是心虚,别人一说起这个,就能让她哑口无言。 那刘嬷嬷却瞪了采玉一眼,怒喝道:“行了!没大没小,真是没规矩!” 这刘嬷嬷虽然只是个奶妈子,但在柴宏宇的院子里,向来骄横惯了,就算是在国公府,也是个别人惹不得的人物,她一发话,柴宏宇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噤若寒蝉,采玉虽然心中不服,但也听说过刘嬷嬷的威名,她现在投靠过来,也是刘嬷嬷引的路,被刘嬷嬷呵斥了,也得立马应承着,摆出一张笑脸陪着,其实心里不知道痛骂了多少遍。 刘嬷嬷看着采玉,心中冷笑:“你个黄毛丫头,才这么几个心眼子,就想着献媚争宠,却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前凑,就像是想要跳龙门的鱼,连上面是沙滩是仙界都不知道,就往上跳,真是不知死活!这宋清韵看起来好欺负,但却是二少爷极为在意的,今日二少爷让咱安排了这个局,哄她进了这个院子,等过了今晚,她便是二少爷被窝里的女人了,以二少爷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只要一起滚过床单,以后二少爷有再多女人,她都是最得宠的,你这时候得罪了他,日后她枕头风一吹,便能将你吹得魂飞魄散,只动一动舌头,就能让你粉身碎骨了!” 刘嬷嬷平日里那么嚣张跋扈的人,面对这么不识抬举的宋清韵,脾气却偏偏出奇得好,再三劝说宋清韵不要钻牛角尖,给柴二爷做偏房,是多少良家女子求之不得的事,别说是那些小家碧玉,就连那些大家闺秀,也巴不得能进柴二爷的门呢,你一个青楼女子,原先是有很大名声不错,可现在出了跟人私奔那档子事,谁还愿意要你?能有这么个结果,就该庆幸不已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柴宏宇这个院子里,连房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打算直接让宋清韵住进来。 宋清韵眼看不妙,神色刚开始又是愤怒又是焦急,听着刘嬷嬷在旁边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宋清韵渐渐没了焦急的神色,脸上的表情也松动了起来。 刘嬷嬷松了一口气,她是跟柴宏宇打过包票的,如果不能说动宋清韵,便只能动粗,将这女人给硬绑着送上柴宏宇的床了,而刘嬷嬷虽然霸道,却只对这些丫鬟小厮霸道,其实她是太过鸡贼了,对于一个未来必定受宠的女人,她是抱着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心思。 就在刘嬷嬷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宋清韵突然拔腿就跑,这一下突如其来,居然冲出了柴宏宇的院子。 刘嬷嬷顿时大怒,立马让人去追,宋清韵毕竟是个柔弱女子,那几个小厮一冲出来,便很快追近,眼见要赶上了,宋清韵突然间便冲向水潭,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就直接跳了下去。 她先前之所以不再愤怒不再焦急,是因为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瞅准了院子外面那个水潭,跳下去,这辈子就没打算上来了。 没想到,她大难不死,柴靖宇将她救上来了。 于是,某些恶奴便麻烦大了。 68.第68章 严惩 柴靖宇缓缓地站直了身子,拍拍宋清韵的肩膀,将她交给身边的两个丫鬟扶着,那两个丫鬟一个名为“碧诗”,一个名为“朱诗”,都约摸十五六岁,是伺候柴靖宇的大丫鬟,早就经受过柴靖宇这恶少的调教,是心腹中的心腹,自然放心得很。 碧诗和朱诗带宋清韵去换衣服,柴靖宇则招呼客人和家眷,将他们请回宴客厅,刘嬷嬷和采玉心中惴惴,脑子里转着万千念头,想要逃避这位国公爷的怒火,但柴靖宇的注意力都在她们身上,怎么逃得了? 柴靖宇让家丁为这些宾客们上酒上菜,这些东西是柴俊义早早准备好的,这时候却被柴靖宇拿来待客,相当于为他人做了嫁妆。因为老国公新死不久,目前还是服丧期间,不宜因喜事办酒席,所以只是简单的宴客,菜不丰盛,但绝对够精致。 等用完菜,一部分人告辞而去,大部分人却拖着不想离开。 这些家伙都是自持跟柴家关系还不错,留下来看热闹的。 柴靖宇也不多说,便让家丁们撤了碗筷,端上茶盏,然后开始办正事。 从那道圣旨下达的一刻起,他便是当仁不让的柴家家主了。 宋清韵被碧诗朱诗带去换了衣服,又带到了宴客厅里,还有些惊魂不定。 柴靖宇沉声道:“来人!先将丫鬟采玉和刘嬷嬷带过来!” 采玉跟刘嬷嬷磨磨蹭蹭,却不得不上前,不然就真的会有护院过来,将她们带上来了。 柴靖宇道:“采玉!你本是我送给清韵姑娘的丫鬟,却伙同外人,拐骗自己的主子,身为奴婢,竟卖主求荣,按理说,就算我要你一条命都不过分!” 柴靖宇这话一说完,采玉倒是松了一口气。 有时候婢女丫鬟触怒了主子,被暗地里直接处理掉的,也不是没有,按照采玉今天所做的事,如果柴靖宇不摆在明面上,甚至提都不提,那就是要背地里处理了,那样直接丢了性命,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既然柴靖宇大庭广众之下提出来,那性命应该算是保住了。 柴靖宇却不可能轻易饶过她,冷冷道:“不过咱柴家乃是慈善之家,总是宽厚待人……” 说到这里,几乎所有宾客都在撇嘴,你柴家慈善倒是经常做的,但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鸟,凡是名门望族大家大户,哪一家不是藏污纳垢?满院子都是龌龊,而你柴靖宇更是连别人踩了你的影子,你都要将人打个半死的人,居然还有脸说什么宽厚待人? 柴靖宇继续道:“我不取你性命,也不打你板子,既然你连主子都买,这样的奴才是不能要了,我说过了,咱柴家是慈善之家,你便替柴家去做点善事吧!” 还真的做善事? 别说是采玉,就连其他人都心中诧然。 柴靖宇道:“我记得壶泉医馆前些日子接诊了一家三兄弟,这三人患病严重,家境贫寒,而病又无法完全治愈,且为了别人着想,医馆还不能将那三人收录,那壶泉医馆乃是咱柴家的资产,不能治愈病人,也是医馆的恨事,不如便将你赏给了那兄弟三人,给他们做婆姨,照顾他们起居,陪他们治病。” 采玉一听,便是倒吸一口冷气,差点没晕过去。 只见柴家家家丁丫鬟一个个面面相觑,一个个都表情古怪,极少几个人有同情神色,更多人却是幸灾乐祸。 有一部分不清楚的,纷纷打问那三兄弟的事。 壶泉医馆是柴家的产业,里面坐诊的大夫水平相当不错,也就前些日子,来了三兄弟来问诊,这兄弟三人脸上胳膊上都有一块一块的包,几乎都要腐烂了,坐诊的大夫一看到他们这个样子,立马离得远远的,根本不愿给他们看病,让医馆里的小厮将这兄弟三人赶了出去。 这三人分明是染了梅毒! 这兄弟三人都没有婆娘,身上有点钱就去勾栏解决生理问题,因为穷,经常是三个人嫖一个娼,后来总算攒了点钱,商量着兄弟三人合起来出钱买个婆姨,结果婆姨还没买,就染上了梅毒,兄弟三个谁都没躲过,后来婆姨也不买了,病情也控制不住,还忍不住又去勾栏嫖,最后发展成这个样子,病情再迁延下去,只怕就不光是皮肤等表面部位的问题,连脏腑都要烂了,所以他们到医馆去,人家看都不想给看。 兄弟三人见医馆不收录,就闹了起来,后来壶泉医馆给送了些药,才勉强将他们打发走,因为这事儿闹得不小,所以才有很多人知道。 采玉虽然年纪尚轻,但已经听人说过梅毒的可怕,至于被送给那兄弟三个当婆姨,只怕就是生不如死了。 旁边围观的人,不论是宾客还是家丁,都在心里叹了一声:“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人家刚刚当了国公,正要砍头立威呢,你偏偏一头撞了上来,真是怨得了谁?不过这丫鬟长得倒十分可人,被赏给三个染了梅毒的痞怠汉子,实在是可惜了……” 采玉大声嚎哭起来,将头不停地往地上磕:“大少爷……不!国公爷!求求您大发慈悲,饶了我吧!求求您!我不要给那兄弟三个当婆姨,我不要……” 柴靖宇却不耐地挥了挥手:“拖出去!” 立马有两个护院上前,将采玉给拖了下去。 一边的刘嬷嬷身子发软,被吓得惨了,忙不迭也磕起头来:“国公爷饶命!国公爷饶命!我真的没有逼迫清韵姑娘啊……” 柴靖宇道:“这个用不着你来提醒我!既然你没有逼迫清韵姑娘,那我也不逼迫你,一个滚水池子,一个冰水池子,你自己选一个下去泡着,泡不够一个时辰别想上来!” 柴靖宇让人挖了两个深坑,一个里倒满滚水,一个里倒满从冰窖里拿来的冰块,让刘嬷嬷自己选。 这就是他所谓的“不逼迫”。 刘嬷嬷脸都白了,那滚水池子当然不能跳,否则进去就熟了;至于冰水池子,能在冰水中苦熬两个时辰的人也有,但就她这体格,能熬过来的可能绝对不会大于文盲中状元的几率。 这分明就是要取她性命了! 其实按照刘嬷嬷今天所做的事,并没有采玉卖主求荣那么可恨,毕竟她的主子是柴宏宇,不论怎么做,也是为了自己的主子,柴靖宇之所以对她如此严厉,不纯粹是为了给宋清韵出气,更多的是出于权利和威信方面的考量。 她是柴宏宇的奶妈子,向来受宠,今日欺负了宋清韵,犯了错,若不严惩,怎么服众?怎么确立威信? 处罚采玉,是要所有丫鬟家丁都看看,背叛主子的下场,让他们知道,卖主是当奴才的第一大忌! 严惩刘嬷嬷,是要让柴府上下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谁才是国公府的主宰,一旦惹我柴某人动了怒,你们效命的那些所谓的主子,根本就护不住你! 后院里的政治事件,虽然只用小计谋小手段,但也蕴含了大智慧。 但柴宏宇也不是吃素的,总不能让所有人都看到,自己连奶妈都护不住,于是高声叫道:“且慢!” ********* ps:昨天太忙,没有回家,只更新了一章,还是存在草稿箱里面定时发布出来的,抱歉了 69.第69章 不逼迫 在这件事情上,柴宏宇必须得出头,出头了护不住奶妈,是能力问题;但若不出头,则是品性问题。 就算国公的爵位被柴靖宇给拿了去,就算他柴宏宇在柴府的地位变得尴尬,就算要受排挤,也不能没有原则,更不能不维护自己的人,否则他身边的人都背弃了他,在国公府便真的没有立锥之地了。 “国公爷,您责罚我的奶妈,可有什么缘由么?就因为她跟清韵小姐说了几句话?就因为她劝了清韵姑娘两句?若只是如此,那我心中不服,就算你将我推进火坑、冰坑,我也不能服!” 柴靖宇盯着他的双目:“怎么着,你的意思是要我以理服人了?” “国公爷身为家主,若不能服人,又有什么脸面当国公爷!” 柴靖宇大声道:“好,我跟你说说这个道理!这个姓刘的老妈子,是你的奶妈,你算是她的主子,她对你有哺乳之恩,你主仆二人算是休戚与共,你觉得我惩罚她,便是惩处你,是也不是?” 柴宏宇没想到柴靖宇会将话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脸色一僵,组织了一下言语,道:“这个……主要不是我庇护自己的奶妈,而是你的惩处没有道理,就算她说的话有不当之处,但清韵姑娘跳入水潭,究竟还是她自己跳进去的,你就算迁怒与她,也不至于这般严厉吧?” 柴靖宇道:“我敢肯定现在她招供出来的,也是不尽不实,但现在我不管她说了什么话,首先这刘婆子买通了清韵姑娘身边的奴才,将清韵姑娘哄骗到你院子里,继而堵住门不让她离开,这才半劝告半逼迫地‘劝’她给你当小妾,清韵姑娘抵死不从,乘着她们不注意,才跑了出来,后来眼见这刘婆子差人追得紧,才跳进了水潭里。嘿嘿,此事究竟是你嘱咐她做的?还是她自己偷偷干的?” 此事究竟谁是主谋?是你柴宏宇的安排?还是刘嬷嬷自作主张? 柴靖宇将这句话说出来,柴宏宇一下子张不了口了。 这话怎么回答? 柴宏宇当时的确明里暗里提示过刘嬷嬷,让她用些非常手段,将宋清韵给制服帖了。但若是承认自己嘱咐过刘嬷嬷,岂不是将自己给绕进去了?柴靖宇虽然没有给宋清韵什么名分,但宋清韵是他从玉香楼赎回来的,不论有没有名分,都是他的女人,他没说怎么处理,更没说要送人,你一个当堂弟的,怎么能够觊觎堂兄的人? 承认了固然不行,否认了也很糟糕。若柴宏宇这个当主子的没有指使,你一个奴婢,怎么就有胆子,敢自作主张哄骗家主的女人?不论你有没有逼迫,不论你有没有动粗,人家跳进水潭里,是谁都看得到的,你当奴才的嚣张到这种地步,简直是无法无天,岂有此理! 柴宏宇愣在哪里,不知道怎么应付,那刘嬷嬷却连天叫了起来:“国公爷!国公爷明察!二少爷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曾暗示过老奴,曾对老奴这般说:‘这些日子为讨好宋清韵费尽了心思,那骚蹄子却这般不给面子,你们这帮奴才也是不中用的,让你们办个事情都办不好,本少爷马上便是国公世子了,还用得着这么纡尊降贵?你们这些当奴才的,就不知道替主子解忧么?’老奴一听这话,便知道二少爷是什么意思了,咱毕竟是当奴才的,既然主子没有耐心了,奴才自然只能用最笨的法子,替主子解忧。老奴后来得罪了清韵姑娘,可也是因为对二少爷的一片忠心啊,求国公爷念在老奴忠心的份上,饶了老奴吧!” 柴宏宇差点没气倒,心中怒道:“你个蠢货,平日里看你挺精明,这时候却这么蠢,就算你将事情推到我头上,你以为柴靖宇会饶过你吗?真是精明得过了头!” 果然,柴靖宇猛地一拍桌子,怒叱那刘嬷嬷道:“第一,你首先是国公府的奴才,然后才是他柴宏宇的奴才,你连应该忠心于谁都弄不清楚,还敢说自己是一心为了主子?第二,你既然将他柴宏宇当做自己的主子,刚才我要惩处你的时候,他为你出头,算是尽了人主之意,你个当奴才的,却不能替主子扛事,要你这等奴才,有什么用处?” 刘嬷嬷顿时傻眼:“我……” 柴靖宇道:“我还是那句话,既然你说你没有逼迫清韵姑娘,我也不逼迫你,一个沸水坑,一个冰水坑,任由你选!” 刘嬷嬷大声痛哭:“这个……求国公爷发发慈悲……” 柴靖宇却根本不管她说什么,只是道:“既然你自己不选,那我帮你选了,就那个沸水坑吧!” 刘嬷嬷一听,脸顿时绿了:“不要!国公爷饶命,我选冰水坑!” 柴靖宇道:“大家伙都听清楚了,我可没逼迫她,我尊重她的选择,冰水坑就冰水坑,虽然大热天的冰窖里囤点儿冰也不容易,但既然你是柴宏宇的奶妈子,我就算费钱费力,也得满足你的需求。” 众人暴汗。 眼见刘嬷嬷被几个护院拖了下去,丢进冰水坑里,不少人心中发憷,而跟刘嬷嬷相熟的,却大多都心中暗暗叫好,毕竟刘嬷嬷是个典型的媚上欺下的人,对于主子她是百般讨好,对于其他奴才,她是各种打压各种欺辱,凡是院子里的丫鬟,没有没受过她教训的,所以见她受到这般惩处,几乎没几个人为她忧心。 然后,柴靖宇的目光便看向了柴宏宇。 “现在该说说你的事。第一,你身边的奴才,是不能用了,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那些奴才乌七八糟,太不懂事,若身边都是这样的人,就算是柴家子孙,也难免被他们带坏。我看便这样,你身边那些奴才一个不留,统统给我打发出去,丫鬟们都赏了家丁,家丁小厮派去农庄做苦力,其他长工扣下两个月的工钱,都给我打发走了!到时候,我选几个为人正派的过去伺候你!” 众人纷纷暗中呲牙咧嘴,居然还说身为柴家子孙,怕柴宏宇被那些奴才们带坏,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在江州是什么样的名声,现在成了国公,倒堂而皇之地摆出一副正派人的面孔来了。 70.第70章 老狐狸 柴宏宇身边的人,毕竟跟了他多年了,都算是心腹,一下子被柴靖宇调换掉,就相当于在他身边安排了柴靖宇的人,这可不是换几个奴才那么简单。 而且以柴宏宇的身份,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姿色不可能俗了。二夫人管柴二爷管得严,对儿子却是极为宠溺,给儿子选的丫鬟都是最漂亮的。基本上柴俊义物色到有姿色的丫鬟,都被二夫人以各种理由,赏给柴宏宇了,弄得柴俊义对自己儿子眼红不已,而柴宏宇那两个大丫鬟都是受过他宠幸的,挺合他的心意,将来很有可能会抬成妾侍,这个时候被弄出去送了人,柴宏宇还不心疼死? 柴宏宇刚想说话,柴靖宇又开口了:“第二,老国公刚刚去世不久,你就在动这些心思,为了老国公的丧事,我忙的脚跟砸后脑勺,你脑子里却尽想着女人,而且想着的还不是一般的女人,竟是你堂兄我从玉香楼赎来的女人!你这些日每天三番五次往琴心小筑跑,打的什么主意谁都知道,你虽然都避着我,但我却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觉得你苦求不得,自然便会死了心,谁知道你这些日子没有进展,居然就起了歹心,鼓动下人干那档子败坏家风的事!你先给我面壁思过一个月,每日吃斋念佛,为老国公诵经祈福!你将《金刚经》、《法华经》、《华严经》、《大日经》、《涅槃经》、《楞伽经》各自抄写三遍,等斋七完毕,到四十九日除灵时,在老国公灵前焚烧!” 柴宏宇脸色发黑,下意识便叫道:“凭什么?你凭什么……” “凭我是宣国公!就凭我是柴家家主!我没体罚于你,你就该千恩万谢了!” 柴宏宇顿时哑口无言。 柴宏宇说不出话来,柴俊义却终于不能坐视了:“柴靖宇!你刚当上宣国公,就立马六亲不认,亲叔叔还在这里,就不由分说,来欺负堂弟了?” 柴靖宇冷冷看了过去:“你虽然是我叔叔,是长辈,但我却是家主,家里的事情,自然是我说了算!” 中国的古代,说到底是氏族社会,一个氏族的族长说话,甚至比官府还要管用,很多家族以家训为铁律,比王法还要严明,甚至族长若要下令打死同宗的子弟,说打死便打死了,这是人家的家法,官府都管不了的。 这一点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句谚语上,便能看得出来,在以前的中国,家规和国法一样,是不得违背的。 而柴家一直受到赵宋皇族暗里的抑制,百年来血脉单薄,虽然是名门望族,在子孙运这方面,却着实是福薄。当然,柴家身为前朝皇族遗脉,也不敢门丁兴旺,不能门丁兴旺。 所以家业虽大,但柴家主脉却人丁单薄,跟其他支脉联系也不紧密,在老国公这一脉,国公便是族长,便是家主,说话便是一言九鼎,反驳家主的话,相当于质疑家主的权威。 柴俊义听了柴靖宇的斥责,终于爆发了,指着柴靖宇的鼻子高声骂道:“你个兔崽子!我告诉你,虽然官家封你当了宣国公,但此事我要查个清楚,当初的报丧折子上,明明已经说了,老爷子是要让我承袭爵位的,凭什么圣旨下来的时候,当国公的却成了你?成了你柴靖宇?” 柴靖宇道:“怎么着?你这是在质疑赵官家?要不你再上一道折子,跟赵官家打问打问?” 柴俊义道:“你别得意!先前杨公公在的时候,我没寻你的麻烦,现在我倒要问个所以然来!你说!是不是你们找人将我送出去的折子给掉包了?是不是你们抢先上了一道报丧折子上去?不然你柴靖宇一个声名狼藉的败家子,官家何等圣明,怎能让你这等人当了国公?” 柴靖宇笑了:“好啊!连这话都说出来了,敢情你怀疑自己呈递上去的折子,是被我掉了包?” 柴俊义撇嘴道:“你还没那个本事!” 柴俊义说了这句话,却见眼睛看向了俞太君。 意思显然是,你柴靖宇没本事将我上的折子掉包,这事情定是老太君干的。 老太君手里拿着一根龙头杖,将那拐杖在地上一跺:“老二!你是怀疑老身私自扣下了你的折子,然后来了个偷梁换柱?老二啊老二,你自小精明,可心眼却着实不大,老国公前些日甍了,他临终既然说了让你上折子,老身便不会在这上面动手脚!老身是什么人?老身若真要在报丧折子上动手脚,根本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直接扣下不让你上折子便是了!以老身的手段,真要动你,还能让你得瑟这么长时间?” 自从杨公公宣读了圣旨到现在,柴俊义心中一直愤愤不平,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这时候头脑一清醒,想到自己在上折子的时候,生怕老太君在里面动手脚,没有用朝廷设置的邮路,而是专门动用自己的心腹,将折子呈送了上去,老太君想在这个上面动手脚,确实不大可能。 再说老太君所说的话也有道理,自己这些日子没有少给这位老太太气受,但柴家真正的大半势力都还在老太君手里,当初老国公在宗祠里说的话,又没有外人听到,老太君要真的要动自己,那还不简单?直接便能将自己一脚踹到一边去,她去当家做主就是了,根本用不着玩这么多的弯弯绕。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官家抽了什么疯?折子上明明那么说的,按照旧例,根本不会出什么偏差,怎么赵官家却将国公爵位封给了柴靖宇? 柴靖宇冷笑道:“你摸不着头脑了吧?我告诉你,你再精明,终究还是浮于表面,看得着眼前的事,看不到千里之外的事。老头子却不同,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才在临死前,让你去上那道报丧折子的!” 柴俊义诧然,一脸不信地看着柴靖宇。 大宋从第二代皇帝起,在皇位传承上便埋下了隐患。太祖驾崩之后,太宗继承了皇位,便定下了兄终弟及的例子,所以日后就有了旧例,兄长的皇位或者爵位,可以由其儿子继承,也可以由弟弟继承,这样才使得权位的继承多了很多变数,实在是乱得可以。 一般的朝代,嫡系只要有子嗣,旁系的兄弟是没有继承权的。 当初太祖驾崩的时候,是有太子的,按理说太宗赵光义是没有继承权的,可赵光义偏偏说太祖将皇位传给了他,硬生生将侄子挤了出去,自己坐上了龙椅,这样他虽然如愿以偿当了皇帝,却为皇位传承留下了隐患。 因为中国向来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父死子继”一向是在“兄终弟及”的前面,除非没有儿子,没办法“父死子继”,才会考虑“兄终弟及”。赵光义玩了一把“烛影斧声”,抢在侄儿前面坐上了皇位,就将这秩序打乱了,因为有资格当继承人的不仅有儿子,还有兄弟,那么争夺皇位的人也一下子多了许多,这样当然会乱。 乱的不光是他赵家皇位传承的秩序,还有诸多王公贵族的爵位传承也乱了。 如果按照“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旧例,老国公死了,爵位肯定是传给嫡子的,嫡子死在了前头,就传给嫡孙;只要嫡系有人,就不会传给庶子。 可偏偏这是宋朝,所以才有这么多变故。 老国公的继承人死了,这个继承人的身份,可以给继承人的儿子,也可以给继承人的弟弟,所以柴俊义这五年来才一直在争。 可赵官家怎么这次抽了风,偏偏不让他如意呢? 柴靖宇冷笑道:“你也不想一想,爆发尸祸的那一日,不光甍了老国公,还死了蔡知府,那蔡知府可是权相蔡京的儿子,你的报丧折子呈上去,赵官家看没看到我不知道,蔡相肯定是看到了的,连儿子都死于尸祸,他不记恨柴家才怪!那等纵横捭阖的奸雄,他的儿子死得不明不白,他能让老国公临终前的遗愿如愿以偿么?” 柴俊义反驳道:“可是,按照大宋旧例,各家的爵位继承由上一代指定,天家不会横加干涉的,就算他蔡相想要做手脚,也没那么容易吧?就算他在朝堂上几乎能一手遮天,但我柴家毕竟是世袭的国公,他只怕还不能替赵官家做这个主的吧?” 柴靖宇不屑道:“这就只能怪你自己上的那道折子了。” 柴俊义皱眉道:“什么意思?” 柴靖宇道:“你那日不是将折子读给老太君和我听了么?那报丧折子里,将你柴俊义夸得天花乱坠,将我柴靖宇说得一无是处。嘿嘿!对于赵官家而言,你觉得他想要一个精明的柴家家主,还是要一个天生纨绔的国公爷?你觉得他想要柴家兴旺发达,睡在他卧榻之侧;还是败尽了家财,然后光着屁股来求皇家恩赐?” 柴俊义猛然瞪大了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是啊!他当时写了折子,还跑去念给那老婆子和这败家子听呢,还大模大样使劲得瑟呢。 终于得瑟出事了吧? 许久之后,柴俊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爹啊爹!老国公啊老国公!你真是老谋深算!原来这是你早就算好了的!你这是在教训我,你也是在考验老太君啊!” 71.第71章 煮豆燃豆箕 柴俊义这才恍然大悟,老国公生前,一直属意柴靖宇承袭爵位,一再劝他不要争抢,直到临终前才让他上报丧折子,他还以为老国公要临终前改了主意,谁知道这根本就是老国公给他的一个教训,要他知道有些东西,争是争不来的,如果你让了,推辞了,在折子上说明了老国公想让柴靖宇承袭爵位,这位子反倒会成了你的。 这便是不争之争。 另外也是在考验老太君,因为老太君在国公府能够一手遮天,她如果对老国公不忠诚,不尊重老国公的遗愿,没有让柴俊义上折子,而是自己上一道折子呈上去,求赵官家将爵位传给柴靖宇,只怕结果也会截然相反了。 这时候,老太君也明白过来。 那病老头死得那么干净利落,原来还在临死前丢下一个陷阱,要将自己的老婆儿子摆上一道,让他们知道厉害,也让他们知道忌惮。 真是个老狐狸。 连自己的死都能利用到最大限度的老狐狸! 一想到这一层,老太君和柴俊义齐齐向柴靖宇看过去,都有一种被深深震撼的感觉。 刮目相看! 真的是刮目相看,一个大权在握的老太君,一个自作聪明的柴二爷,都被那老狐狸给扎扎实实折腾了一把,只有这个玩世不恭的败家子,竟是看得透透彻彻明明白白,让人惊奇,也让人惊骇。 柴靖宇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然后盯着柴宏宇道:“第三,今天我实在看你不顺眼!你们父子两人,从小到大就爱跟我抢东西,我喜欢的东西你们要抢,我不喜欢的东西你们也要抢,反正只要是我的,你们都觉得不甘心,你们都想要!不管是什么物事也好,更甚至是女人也罢,不管我乐不乐意要的,你都想抢过去,好像那样你们才能有成就感。可今天我告诉你!东西也好,女人也罢,如果该是我的,不管我想不想要,都不准你抢!哪怕我不要了,当做垃圾丢出去,也不准你抢!你若敢抢,我便不高兴;我若不高兴,自然能叫你不痛快!” 柴靖宇这话一说出口,首先变了脸色的,不是柴俊义,也不是柴宏宇,而是宋清韵和胡子萱。 因为柴靖宇说了,物事也好,女人也罢,哪怕他不要了,当垃圾丢出去,也不准别人抢,宋清韵下意识就以为柴靖宇所谓的那个女人是自己。 她一向自视甚高,但听到“哪怕我不要了,当做垃圾丢出去,也不准你抢!”这句话,还是浑身抽搐了一下,突然之间,胸口莫名有种锥心般的痛楚,鼻尖更是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涩来,一张脸瞬间煞白。 而胡子萱则是另外一种表现,毕竟她原来也是跟柴靖宇有过婚约的,算是柴宏宇抢了去的,柴靖宇说的这番话,让胡子萱感觉到莫大侮辱,心想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先前在柴俊义院子里的时候,咱胡家悔了婚约,你还那么惋惜,再三感叹我们有缘无分,现在居然说就算不想要,当成垃圾扔了,也不准别人抢,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堆垃圾么? 胡子萱愤愤不平,刚想要说话,被胡书全一把按住肩膀,将她按了下去。 柴宏宇刚想说:“你别以为自己当了国公爷,就可以如此霸道!” 结果这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柴靖宇指着鼻子叫道:“现在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向我磕头认错!这不是赔罪,是认错!认的不是你对不起我的错,而是你不应该抢兄长东西的错!” 柴宏宇一张脸都涨红了,心想我就是不认错,你还能打我不成?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柴靖宇冷笑道:“也罢,既然你不愿认错,那我就当自以为自己是对的,那日后就休要怪我这个当兄长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告诉你,以后只要你看上的,不管我喜不喜欢,都要跟你抢一抢,我且看你心中痛不痛快!” 柴靖宇这话一说出口,柴宏宇一张脸都绿了,自己的确抢了柴靖宇的女人,但柴靖宇这话既然放在这里了,如果自己不磕头认错的话,以后自己看上什么物件,看上哪个女人,他都来横刀夺爱,人家现在是宣国公,是柴家的家主,自己一个庶子的儿子,哪里能抢得过他?若他真的什么都抢,自己还不被憋屈死? 但若要他磕头认错,也是万万不能,毕竟男儿膝下有黄金,现在只要一跪,就意味着自己放弃了尊严,屈服于对方的淫威了。 柴宏宇被柴靖宇逼迫到墙角,进无法进,退又退不得,突然之间涕泪交流,双手掩面,仰天长叹,吟了一首诗来: “煮豆持作羹, 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 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这首诗吟完,柴宏宇擦了擦眼角的泪,又喟然长叹一声:“本是同根深,相煎何太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柴宏宇吟了这首诗,整个宴客厅里边,就立马静了一下。 这首诗放在后世,就连小学生都会背,曹植的《七步诗》嘛,当初曹操还活着的时候,曹丕就对曹植心怀忌恨,后来曹丕当了皇帝,便命曹植在七步之内作诗一首,如做不到就将行以*,而曹植在七步之内,应声说出六句诗来,故后人称之为《七步诗》。 据说曹丕听了以后“深有惭色”,不仅因为曹植才华绝世,出口成章,使得曹丕自愧不如,而且《七步诗》以“煮豆燃豆箕”比喻兄弟同室操戈,手足相残,这才令曹丕羞愧万分,无地自容。 实在要感谢曹植这首诗,当兄弟相争,到了无以化解的地步,这首诗便成了大杀器。 不论兄弟之间,起过什么龃龉,只要这首诗一念出口,你再有天大的理由,又怎么下得了手? 柴宏宇这首诗念完,擦拭眼泪的同时,眸中掠过一丝得意。 急智! 太有急智了! 他自己都佩服自己了,这个时候,已经被逼到下不来台,这首诗一拿出来,顿时立于不败之地,虽然将他自己摆在跟当初曹植同样的位置上,居于弱势,但却将难题推给了柴靖宇。 怎么着?我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了,现在你是国公爷,你执掌生杀大权,我没有反抗的余地,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你看着办吧,你要是忍心下手,那我也没办法。 我就不信了,到了这种地步,你宁可背负一个对弟弟不义的名声,也要跟我死磕到底? 72.第72章 反七步诗 本来柴宏宇涕泪交流,口中长吟《七步诗》的时候,柴靖宇当真动了一份恻隐之心,他这个堂弟虽然不对,但毕竟也是个男儿,本来兄弟阋墙,是家丑不能外扬的,柴宏宇虽然有诸多不是,让柴靖宇气得鼻孔冒气,但毕竟是他的堂弟,还不至于真的相煎太急。 可当柴靖宇一不小心,看到柴宏宇眼中无意间流露出的得意神色。 于是,柴靖宇一颗心又冷了下来。 “你很得意吗?你以为你吟一首《七步诗》,我便无可奈何,得饶过你了么?我若是饶了你,岂不是成了当初的曹丕?堂堂文韬武略的文皇帝,却被弟弟那点雕虫小技挤兑得下不了台?你以为我是曹丕不要紧,可你将自己当做曹植,却是大错特错了!” 柴靖宇这番话,说得柴宏宇又猛然变色。 “嘭!” 柴靖宇拍案道:“我早就说过了,我柴靖宇这辈子最厌恶所谓的才子,那些读书人一个个恃才傲物,自己百无一用,还看不起别人,看不起干实事的!曹子建文才盖世,连谢灵运都说他才高八斗,可依我看来,他论才华确然有两把刷子,但论为人,却不过尔尔,完全是沽名钓誉之辈!” 曹子建在文人眼中的地位是极高的,柴靖宇说出这番话来,确实是有些耸人听闻了。 柴靖宇接着道:“其一,曹植有出口成章之能,却没有治世之才,别说是治世之才,就算让他当一县县令,他都当不来!曹操让他干点实事,总是办得一塌糊涂,而且此人嗜酒如命,误事不止一次两次,若不是魏王的儿子,早依照军令被正法了!其二,曹植空有文才,却只是追求辞藻华丽,《洛神赋》的文笔是极好的,但它讲的是什么?他所谓的洛神是谁?是甄宓!是他兄长曹丕的女人!他念念不忘的,是自己的嫂子!嘿嘿,这算不算表面道貌岸然,背后却总想着不伦之恋,一肚子尽是男盗女娼!” 柴宏宇愣在那里,想要反驳,却又反驳不出来,要说《洛神赋》背后所蕴含的风流故事,千百年来倒一直是文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但文人们一个个都在可惜曹植一腔思念之情,却没有站在曹丕的立场想过,事实上若从中华传统礼教说来,甄宓虽然是曹丕抢来的,但毕竟已经是曹丕的女人,曹植你一个当弟弟的,怎么能眼红自己的嫂嫂呢?你偷偷意淫也就罢了,居然还写成歌赋,被传唱了千年。 觊觎兄长的女人,在这一点上,柴宏宇和曹植同为文人,虽然才华差距极大,但性情却是臭味相投。 柴俊义是柴宏宇的父亲,眼看自己的儿子明明连大杀器都祭出来了,还是被柴靖宇压得死死的,不得不再次亲自上阵,挤兑道:“国公爷!你如此瞧不起文人,连才高八斗的曹子建都看不起,究竟是出于一腔酸妒心理?还是不甘被诗词捆住手脚,硬要找借口,为难自己的堂弟?” 柴靖宇看着柴俊义,知道自己这个叔叔,又想着出什么难题了。 果然,柴俊义昂着头道:“就算你口中将曹子建贬得一文不值,就算你对文人才子嗤之以鼻,人家终究是在七步之内,做出了一首传唱千年的绝响之诗来,你只不过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指桑骂槐,要为难自己的堂弟!” 柴俊义开口之后,柴宏宇也立马意识到了,反驳道:“不错!国公爷,你将曹子建的《七步诗》贬得一无是处,说他说的没有道理,你说的便有道理了?你能出口成章么?你能七步成诗么?你能做出这样的诗文,让满心杀气的同胞兄弟羞愧万分,无地自容么?” 柴靖宇从主位上占了起来,一步一步走近,直到距离柴宏宇不足三尺远,双目逼视柴宏宇的眼睛,沉声问道:“不就是七步成诗么?文人们玩的游戏而已,我若做得到,你当如何?” 柴宏宇被称为才子,最厌恶柴靖宇看不起文人的这种态度,听柴靖宇这么说,便将胸膛一挺,高声道:“你若也能像曹植一样,能以此情此景入题,七步成诗,又不同于先贤,见章于鸿儒,别说是磕头认错,就算你将破锣放在地上,让我用脑袋砸锣奏乐,我也心服口服!” 柴靖宇冷笑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柴宏宇方才脑子一热,话便说出口了,这时候柴靖宇这么一问,便将他问得怔了一怔。 柴宏宇先是迟疑了一下:“这厮这么说,难道是有恃无恐,真能出口成章?”他担心了一下,又转念道:“不可能!曹子建是什么人,被谢灵运那般评价的,成千上百年才出一个,他柴靖宇算什么,就算他能七步成诗,那写出来的,能算得上诗么?” 于是柴宏宇昂着头道:“不错!是我说的!” “好!” 柴靖宇叫了一声好,然后环视四周,往后退了一步,口中道:“你看好了!这是第一步!” 柴宏宇心中打了一个突:“这厮真要作诗?” 不光柴宏宇盯着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一个一个连眼睛都不眨。前些日子这个败家子便曾以一曲《铜豌豆》震惊四座,众人虽然震惊,但心中均有所怀疑,这次这厮居然要跟曹植比七步成诗的功夫,竟让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然后,柴靖宇又退了一步。 柴宏宇道:“这是第二步了!” 柴靖宇却又不说话,退了第三步。 柴宏宇讥讽道:“第三步了,我的国公爷,你这般虚张声势,可别连屁都憋不出来啦!” 柴靖宇摇头不语,又退出第四步。 柴宏宇刚想继续讽刺,柴靖宇却突然开口:“煮豆燃豆萁。” 众人听他终于念出第一句,先是一惊,继而挺清楚他说的什么,都是心中不屑:“什么‘煮豆燃豆箕’,分明是曹植的《七步诗》么,这位国公爷憋不出诗来,又要将曹植的诗念上一遍么?” 柴宏宇嘴角已经咧开一条缝,笑容已然关不住,脑子里在编制着草稿,只等着狠狠编排讽刺一顿这位大言不惭的国公爷。 而宋清韵则是一脸担心,脑子也在飞速运转,她想要想出一首诗来,偷偷告诉柴靖宇,就算是作弊,也且先将勉强的窘境应付过去才是。可她虽然是有名的才女,但再怎么才思敏捷,也难以在七步之内,做出一首诗来,就算对诗词质量要求不高,只要能将就凑活成篇就行,可偏偏即便如此,在情急之下,原本的才智去了一大半,根本连一句都想不出来。 就在众人满脸不屑,柴宏宇冷笑不已,宋清韵焦急担心的时候,柴宏宇退出了第五步,口中念道: “豆熟萁成灰。” 这一句一说出来,所有人脸上的神色都是一变,只有柴宏宇的那丝冷笑凝固在了脸上。 柴靖宇又退出第六步: “熟者席上珍,灰作田中肥。” 最后退出了第七步: “不为同根生,缘何甘自毁?” 后退七步之后,柴靖宇已经回到了主位之前,然后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那张太师椅上,一脸揶揄地看着柴宏宇,反问了一句:“不就是七步成诗么,我这《反七步诗》,你看如何?” 煮豆燃豆萁,豆熟萁成灰。 熟者席上珍,灰作田中肥。 不为同根生,缘何甘自毁? 九百年前,曹子建被兄长逼迫,踏出七步,成诗一首,成为千古绝响。 而如今,柴靖宇要惩罚堂弟,却被叔叔和堂弟言语挤兑,于是连退七步,也成诗一首,满座俱是惊容! 73.第73章 心塞 柴宏宇表情呆滞,难看的神色凝固在脸上。 柴俊义一脸震惊,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老太君眯着眼睛,前些日子老国公溘然长逝,让她心情极为低沉,今天的事情一波三折,对她而言有喜有悲,但当听到这首诗的时候,她觉得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只觉得满怀欣慰。 宋清韵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想着柴靖宇的那首诗,一时回味无穷,看着柴靖宇的神色,竟多了七分仰慕敬佩,还有三分自惭之色。 众宾客一个个目瞪口呆,很多人都忍不住跟着念起这首诗,只觉韵味颇足,纷纷惊叹不已。 只有胡子萱愣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拉了拉身边的胡书全,小声道:“爹!他的诗算是作完了么?我记得唐诗都是四句或者八句的呀,他怎么才六句?” 感情胡大小姐又没弄懂,她判断诗好不好,做没做得上,完全通过数诗句的数目。 胡书全不想让胡子萱多说话,便急忙跟她道:“行啦!不要乱说,国公爷这首诗实在是才华横溢,别具一格,用了曹植煮豆燃豆箕的典故,却以全然不同的方位着眼,当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同一件事,成就的诗词却完全不同,蕴含的意味迥然相反,真是可惊可叹!” 胡书全有意要讨好一下柴靖宇,所以跟胡子萱说话的声音大了些,能够让所有人都听到,又不显得突兀。 柴靖宇当然算不上才高八斗,也不可能七步成诗,他念的这首诗,是剽窃别人的,被剽窃的“受害者”,正是大诗人郭沫若。 郭沫若和鲁迅各自写有一首“反七步诗”,他们是在各自不同的背景下,将曹植的《七步诗》改写为“反七步诗”。 郭沫若写这首诗的时候,抗日战争正处於相持阶段,郭沫若写了一篇长达万言的史论宏文《论曹植》,这首《反七步诗》即附在此文之末。 郭沫若对于曹植,一面充分肯定他在中国文学史上所占的地位:另一方面,则指出他的多项不足,诸如骄纵任性,恃才傲物。至于历代被人传颂的曹植的神来之笔《七步诗》,郭沫若则认为“过细考察起来,恐怕附会的成分要占多数”。他愤愤不平地写道:“站在豆的一方面说,固然可以感觉到萁的煎迫未免过火;如果站在萁的一方面说,不又是富于牺牲精神的吗?” 郭沫若的《反七步诗》虽然不如曹植的《七步诗》那般家喻户晓,但也是极为有名的,郭沫若毕竟是中国近现代史上首屈一指的大诗人,诗才自不必说,虽然今人和古人放不到一起来比,但郭沫若一代文豪,拿他的诗来震慑一帮自以为是的文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这首诗还是柴靖宇倒退了七步,当场做出来的。 宴客厅内,众人表情无比怪异,当年曹子建七步成诗,如今柴靖宇也是七步成诗;曹子建是上前七步,而柴靖宇则是后退七步。 柴宏宇心中的感触,却别提有多复杂了,真真是憋屈的要死。 本来曹植的《七步诗》,是从豆的立场上来说的,烧豆萁煮豆子,是一种同根兄弟间的相互折磨;而柴靖宇一首《反七步诗》,却是从豆萁的立场上说的,柴靖宇将他自己比喻成豆萁,将柴宏宇比喻成豆子,豆萁燃烧自己,将豆子烹煮成了美味佳肴,自己却成了灰,成了地里的肥料,这完全是燃烧自己,成全别人的伟大情操啊! 这分明是指着柴宏宇骂,说你就像那个豆子,总是以为自己受到煎熬,被人烹煮,但我燃烧自己,也要烹煮你,是为了教育你,是为了成全你,是为了历练你,是为了能够让你成才,为此不惜自己承担骂名,成为灰烬,化作肥料。 完全是一副苦心孤诣的兄长模样! 于是兄弟阋墙,同室操戈,变成了兄长恨铁不成钢,却又“望弟成龙”。 对你严厉,是为了你好! 有错便罚,是为了你好! 让你磕头认错,更是为了你好! 柴宏宇郁闷得要死,柴俊义哑口无言,柴靖宇则是暗中庆幸。 郭沫若老先生,您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这次借用了您的诗,虽然是没节操了点,但效果那是相当的不错啊! 合情合理,应情应景,实在是恰到好处! 柴靖宇这首诗念完之后,在座众人都是震惊了好长时间,然后才纷纷赞叹起来。 拍马屁谁都会,但也要讲究时机,也要注意技巧,在这个时候拼了命地夸赞,绝对没错的。 更何况,这首诗绝对当得起他们的盛赞。 柴靖宇只用了一首诗,便将自己营造成为一个苦心孤诣的兄长形象,以前对柴宏宇的种种责罚,还有跟柴宏宇的明争暗斗,全都变成了他恨铁不成钢时的举措。 虽然柴靖宇嘴上贬低那些不会干实事的文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一首诗的力量往往会超出人的想象,其实当年曹丕和曹植兄弟相争,真的说不清是谁对谁错。依照曹植恃才傲物,嗜酒成性,不尊兄长的个性,当初的争端,很可能是曹植这个当弟弟的理亏一些,但《七步诗》一出,千百年来,人们对曹植抱着深切的同情,而在道德上对曹丕多怀厌弃,并一定程度影响到在文学上对曹植、曹丕的评价。 相信今天的《反七步诗》也是如此,虽然江州人都知道柴靖宇是第一纨绔第一败家子,但别处的人不知道啊!有了这首《反七步诗》,他之前干的那些荒唐事,只怕都要被掩盖在这首诗的光芒之下了,以这首诗如此高的水准,加上如此传奇的创作故事,绝对会广为流传,这故事传着传着,只怕多半就会变成这样一个版本:宣国公的堂弟很不懂事,行为骄横,后来宣国公放下兄弟情面,大庭广众下教训他一顿,堂弟不服,以曹植《七步诗》反驳,妄图逃避责罚,而宣国公就算才高没有八斗,六七斗却是有的,当场倒退七步,吟了一首《反七步诗》来,表明了一个爱护弟弟的兄长,面对顽劣的堂弟,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复杂心情…… 心塞啊心塞! 说实话,柴宏宇想到这里,真的是无比的心塞。 而柴靖宇则是笑着拱手,以抵挡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马屁,眼睛却盯着柴宏宇,提示他别忘了方才说过的话。 ********** 码字确实不容易,如果有存稿,加更还能看心情,没有存稿,加更只能看时间和码字速度了。 不过俗墨先告知一下,今天晚上还会有一章,大约九点多。 74.第74章 傻眼 柴宏宇刚刚说过,如果柴靖宇真能出口成章,七步成诗,他柴宏宇别说磕头,将破锣放在地上,让他用脑袋敲锣奏乐都可以。 该是兑现的时候了! 这话自然不用柴靖宇来吩咐,柴三长跟柴两短早就拿了一个巨大的锣来,放在柴宏宇身前的地面上。 柴宏宇无可奈何,虽然心中万般不愿,却也只得屈膝跪了下来,然后将脑袋磕在那张巨大的锣上面。 “咚!” “咚!” “咚!” “好!” 柴宏宇三个头磕完,众宾客居然轰然叫好,直叫柴宏宇一张脸,黑得如同锅底一般。 这时候,胡子萱叫了起来:“不成!不成!” 她的叫声惊动了不少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似乎在问她有什么不成,难道她还能庇护柴宏宇,让他不磕这三个头么?但现在三个头已经磕完了,柴宏宇身边的下人也要被统统换掉,他还得给老国公守灵,还要日以继夜手抄经书,于斋七之日在老国公灵前焚烧。 想想也确是够可怜的。 谁知胡子萱却根本不是维护柴宏宇,也不是同情他,而是一脸鄙夷地指着柴宏宇道:“我不要跟这个人成婚!我不能跟这个人成婚!原以为他彬彬有礼,品性甚佳,谁知他跟我谈婚论嫁的时候,还在打着其他女人的主意!原以为他腹有诗书,才气过人,谁知道却徒有虚名,跟他堂兄相比,完全就是个大草包!我怎么能和这样的人成婚?” 之前柴俊义就跟胡书全因为此事嚷过嘴仗了,这时候胡子萱居然又提了出来,柴俊义憋了一腔怒气,怒道:“都是贪图富贵之辈!圣旨还没下来的时候,你们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甩都甩不掉!现在圣旨下来了,国公爵位成了别人的,你们便百般厌弃,恨不得早早跟我们父子撇清关系,哼哼,我真是看透你们了!” 胡子萱大脑简单,倒是没有想到那么多门道,被柴俊义呛得一时无语。 胡书全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大声道:“柴二爷休要胡言乱语!这跟什么攀附权贵无关!我胡家择婿,首重人品,其次还要看夫婿对女儿好不好,这厮这边在跟我女儿谈婚论嫁,那边却还试图勾引兄长的女人,勾搭不成,便意图用强,这样的品性,我怎能将女儿嫁给他?” 胡书全就女儿的婚事,已经跟柴俊义争论过一次了,毕竟已经签订了婚书,胡书全想要悔婚,自然理亏,但这时候出了宋清韵这档子事,正好可以作为最佳借口,倒是可以反戈一击了。 柴俊义头都要炸了,心里暗自责骂自己儿子太不懂事,不就是个青楼卖唱的女子么,你即便想要勾搭,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如今不仅在这事上狠狠得罪了柴靖宇,还留下了这么个把柄,居然让这胡书全这个奸商,也屡屡拿来说事,还偏偏让人反驳不得。 真是晦气! 胡书全见柴俊义不说话,便向柴靖宇拱手道:“国公爷,您说如何?” 胡书全心想,这柴靖宇本来就跟他这个堂弟不对付,现在柴宏宇又干出这档子事,柴靖宇就算不将他往死里整,也绝不会让他好过,这时候提出退婚,不仅理由充分,而且还会得到这位新国公的支持,何愁大事不成? 柴靖宇意味深长地看了胡书全一眼,突然笑道:“胡伯父,关于此事,小侄不敢苟同!” 柴靖宇此言一出,胡书全顿时瞪大了眼睛。 柴靖宇道:“胡伯父,为人应该首重信义,你既然已经签订了婚书,就当履行条约,我柴家的公子跟你们胡家的千金缔结鸳盟,既有父母之命,更有媒妁之言,岂能说退就退?如此儿戏,你将我柴家当什么了?” 胡书全顿时傻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国公爷……” “哼!”柴靖宇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教训堂弟,看他不顺眼,就当真会处处针对他么?你错了!就算他顽劣,就算他有再多不是,就算他算计自己的兄长,但我身为兄长,身为国公,身为柴家家主,是绝不能让自己的弟弟,让柴家的族人受他人欺辱的!” 胡书全心中一凉,便知道实情果然是糟糕极了,他实在太小看了这位国公爷,小看了他的胸襟,也小看了他的气度,更小看了这位国公爷为人处世的政治智慧。 如果柴靖宇赞同他退婚,便相当于跟外人联手打击自己的堂弟,难免有些绝情,更和他刚才写的那首《反七步诗》相违;而柴靖宇此时表现的,就是一个护短的家主形象,我柴家的族人,我柴靖宇的弟弟,就算干了什么坏事,也要由我来教训,剁手剁脚都由家规而定,但你外人要想来拍一巴掌,没门! 教育弟弟是当哥哥的责任,保护弟弟更是当哥哥的责任! 当家主的,就是要这么霸气! 直到这个时候,老太君才真正放心了。 说实话,老太君最担心的便是自己这个孙子,他究竟是太过另类,也太过荒唐,谁都把不到他的脉,老太君是将柴靖宇一手带大的人,依旧不知道他心里边想着什么。圣旨没下来的时候,她一直担心柴俊义当了国公,柴靖宇能不能受得了叔叔的逼迫,扛得住堂弟的压榨;圣旨下来之后,她又担心他能不能当得起这个爵位,能不能守护住这个家。 之前听他吟《反七步诗》的时候,老太君只是为他的文采和急智而骄傲。 这时候,她才是真的放心了。 所有宾客也都纷纷刮目相看,暗暗觉得自己之前小看了当初的那位小公爷,小看了现在的这位宣国公,要说这份气度和胸襟,就不是寻常人能够有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胡子萱很早就是和柴靖宇指了婚的,后来是柴俊义仰仗着自己呈递了报丧折子,自以为要当国公爷了,硬生生从侄儿手中抢来的婚事,不论是谁,被别人抢走了老婆,心里都肯定憋了一肚子气,若没有宽广的胸襟,怎会替柴宏宇维护这个婚事? 跟柴宏宇相比,这位国公爷真是够爷们!这他娘的也太有人格魅力了! 其实谁都不知道,柴靖宇帮柴宏宇维护这个婚事,主要根本不是因为人情世故方面的考量,更不是胸襟广阔,连夺妻之恨都不在乎。 纯粹是因为他不喜欢胡子萱! 纯粹是因为他根本不想要这个女人! 就算胡子萱很漂亮,是难得的美人,可他一个小公爷,要美人哪儿弄不到?他早就过了只追求皮相的层次!而说到气质,这位胡家大小姐真没有吸引他的地方,反而柴靖宇觉得,这胡大小姐活脱脱又是一个二夫人,真是像极了一头胭脂虎,柴宏宇娶了她,肯定有苦头吃了! 所以他就等着帮柴宏宇将这位胡大小姐娶进门,然后听着河东狮吼,在旁边幸灾乐祸呢。 柴靖宇看着胡书全,声音沉稳地道:“这时候提出退婚,你要将保媒人王老爷子置于何地?你要将我柴家颜面置于何地?你要将仁义礼智信置于何地?告诉你!退婚的事情,你想都别想!婚书上怎么写,咱们就怎么来,谁想背信弃义,违背婚书鸳盟,我柴靖宇第一个不答应!” 胡书全被柴靖宇一顿劈头盖脸地大骂,整个人都不好了。 胡书全一颗心冰凉冰凉的,拿着自己刚才急急忙忙签订的婚书,苦笑着想:自己刚才何必要那么心急,这婚书一旦签订,人家国公之尊定了主意,自己如何悔改? 真是作茧自缚啊! 胡子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但却全然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她眼睛下意识地看向柴宏宇,难道真要嫁给这个男人了么?难道日后当真要成为这个人的老婆吗?我是要做国公夫人的啊!我是要嫁给天下有名的才子的啊! 胡子萱只觉得非常不甘心,只想放开嗓子大吼。 没想到她还没有吼,胡书全已经开始吼了。 “哈哈哈哈!” 胡书全手里拿着那份婚书,突然间狂笑起来。 众宾客都傻眼了,搞什么鬼?这胡书全突然笑什么笑? 柴靖宇心头也是一个突,心想这厮不会是受到打击太过严重,突然失心疯了吧? 却见胡书全双手捧着那张婚书,大声叫道:“哈哈哈!不错不错!谁都别想违背婚书!谁都别想破坏鸳盟!” 这下所有人都在想:没错没错!这奸商真的是失心疯了! 却听胡书全又喊:“你们来看啊!这婚书上写的新郎的名字,居然是柴靖宇!不是柴宏宇!而是柴靖宇!你们来看啊!是柴靖宇!” 胡书全说罢,便将手中的婚书递过去,让别人来看。 周围的人都在想,这奸商是不是受到刺激太严重了,人也疯了,眼睛也花了,明明是他女儿和柴宏宇的婚书,竟然也幻想上面新郎的名字是柴靖宇了。 可是当他们看了婚书之后,神色就变了,变得极为古怪。 看到周围那些人神色不对,柴靖宇也心头发毛了。 柴俊义也将自己拿着的另外一份婚书掏了出来,定睛一看,然后神色也变了,变得颇为古怪。 “给我看看!” 柴靖宇坐不住了,走过去从柴俊义手中抢过婚书,仔细一看,却见那婚书上面写着的,真不是柴宏宇的名字,而赫然是“柴靖宇”三个字! 这一次,轮到这位新晋的宣国公傻眼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 《北宋生化危机》终于突破二十万字,从发文到现在经历了不少事,俗墨也有不少感触,之前出版过两本小说,总字数都大约是这个数目,而对于这篇网文而言,这仅仅算得上一个开篇而已。 俗墨不得不说,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码字速度,原计划九点整出来,没想到到现在了,可能还不是很习惯网文的写法,所以码字速度就这么个样子,当然也可能俗墨真的是太手残,速度就是上不来。 但好在俗墨能够保证稳定更新,至于爆发或者加更,就要看码字状态了,总之俗墨会努力,而这本书不管别人如何看待,俗墨自己是很珍惜的! 另外,有朋友问我,好久都没出现丧尸了,你不会是挂羊头卖狗肉,整出这么个风骚书名来,其实丧尸一出场就被彻底解决掉了? 答案是当然不会。 生化危机生化危机,毕竟是危机而不是末日,关于丧尸,当然还有很多的戏码要甩出来,既然说到这里了,不妨吐露一下,俗墨会将生化危机跟一些历史之谜联合起来,拼凑出一个别样的北宋,以一种另类的方式,解释自己臆想中的谜底。 不论看起来效果如何,敬请期待。 最后,腆着脸求一求推荐票,求票,求票…… 75.第75章 形毕露 什么情况?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是柴俊义跟胡书全对儿女亲家的么,什么时候男方变成了柴靖宇? 便在这时候,一个老头汗然道:“这个……都怪老夫不好,当时给弄错了。” 这老头,竟赫然正是王臻晖。 对了!柴俊义这才想起来,好像当时那份婚书,就是这老头儿起草的! 柴俊义问道:“王老爷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臻晖尴尬道:“你派人去请老夫,说是要老夫保媒,女方是景德镇胡家的女儿,老夫一想,早在五六年前,老太君就为靖宇说了门婚事,女方正是胡家的千金,所以老夫便想当然以为,这婚书是靖宇和那胡家千金的,所以写婚书的时候,就……” 王臻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齐齐大汗。 原来如此。 这么阴差阳错,还真是让所有人料想不到。 王臻晖跟柴家也关系匪浅,柴靖宇和柴宏宇也都算是王老爷子的孙子辈,柴俊义十三岁的时候,老太君就给他说了门婚事,这事王臻晖自然是知道的,柴俊义跟胡书全狼狈为奸,将这门亲事给移花接木到了自己儿子的头上,这事情刚开始的时候,王老爷子却是不知道的,他如果知道了,只怕也不会轻易来保这个媒,因为肯定会伤了老太君的面子。 所以当时王臻晖以为自己是给柴靖宇和胡子萱保媒,于是大笔一挥,就写了一份婚书,而且不让别人经手,就直接誊写了一遍,并且自己签了字,这婚书一式两份,拿去让老太君和胡书全签字。 当时老太君是因为生气,看都不想看,就直接签了自己的名字;而胡书全则是因为欣喜若狂,只顾得上急忙签下自己的名字,签字后正准备细看,杨公公来宣读圣旨的消息就来了,众人忙着迎接,柴俊义和胡书全就将两份婚书分别装了起来,都没有细看。 结果…… 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 男女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臻晖保媒人撰写婚约并签字,便是媒妁之言,而老太君和胡书全签字,便是父母之命。 无意之间,这一张古代的结婚证,居然就这么整出来了? 胡书全欣喜若狂,如同在梦中,大叫道:“哈哈哈哈!我的女婿是国公爷!宣国公要做我的女婿了!那我女儿便是国夫人!哈哈哈哈……” 柴靖宇脸色难看,沉声道:“不成,这份婚书是王老爷子不知详情,这才导致了笔误,不能作数!” 柴靖宇这么一说,胡书全顿时如同炸毛的公鸡,大声叫道:“国公爷!您可不能言而无信!你刚刚才说过,这时候提出退婚,要将保媒人王老爷子置于何地?要将柴家颜面置于何地?要将仁义礼智信置于何地?我觉得您说得十分有道理!” 柴靖宇一脑门黑线。 胡书全生怕柴靖宇反悔,连忙道:“而且国公爷您当时还说:‘退婚的事情,想都别想!婚书上怎么写,咱们就怎么来,谁想背信弃义,违背婚书鸳盟,我柴靖宇第一个不答应!’这话可是您亲口说的吧?” 这话的确是柴靖宇亲口说的,他没法不认。 可现在要让他认了这门亲事,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话不能不认,亲绝对不能认! 柴靖宇看了一眼胡子萱,见这姑娘也是一脸欣喜若狂的表情,两只眼睛望着他,却是直冒绿光,柴靖宇浑身都抖了一抖。 不成不成!我怎么能娶这个女人?她相貌倒是没问题,可也太无知了,文盲也就罢了,这个年代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可问题是你可以没有文才,却不可以没有文化!你可以不识字,但却不可以没文化! 很显然,这位胡大小姐是虽然识字,却没有文化的典型! 在柴靖宇眼里,有文化和识不识字完全是两回事,识字的人未必有文化,而有文化的人也未必识字。就好比皮影戏、变脸、秦腔、武术都是中国的传统文化,不识字的人,也可以掌握这种文化。 作为景德镇的大小姐,你至少也该掌握一些跟陶瓷相关的文化吧,张择端的人物风景画独步当代,别说是景德镇,就连一些没什么名气的小瓷窑,也将张择端的人物画模仿烧制在瓷器上面,而胡子萱作为瓷器世家的大小姐,居然不知道张择端是画家,不知道黄庭坚是书法家,这就好比一个后世的现代人,不知道鲁迅是文学家一样让人无法忍受。 于是柴靖宇很不客气地道:“不成!我还是那句话,胡伯父,这一份婚书,是因为王老爷子的笔误写成的,当然做不得数,你要是想要,咱重写一份便是了!” 胡书全急忙摇头道:“那不成!做人要言而有信,你自己说过,谁想要背信弃义,违背婚书鸳盟,你第一个不答应!这份婚书上有王老爷子和老太君的签字,你就算当了国公,他们也是你的长辈,长辈定下的婚事,你说不要就不要,这算什么孝子?” 柴靖宇道:“不行!反正老子就是不要!” 这一次,众人都是一脸黑线。 柴靖宇方才还是大义凛然,一副我是个讲究人,我们柴家是个讲究世家的样子,现在这张婚书涉及到他自己,立马就翻脸不认人,连自己刚刚从嘴里吐出来的话都不认了。 原来刚才的大义凛然都是装出来的,这厮说到底,还是按照他的意趣行事,喜欢就要,不喜欢就不要,扯别的理由都不中用! 真是原形毕露啊! 这回胡子萱真的怒了,指着柴靖宇就骂了起来:“好你个柴靖宇!当上国公了,就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刚才在柴二爷院子里,你还深深惋惜,说跟我有缘无分,实在可惜得很,现在当了国公爷,就看不上我这个小户人家的女儿了,是不是?我告诉你,胡家虽然出身微寒,但也不是小门小户,你凭什么看不上我?我哪里差了?我不及那个妓女漂亮吗?我没有那个****温柔吗?都倒赔给你了,你凭什么还不情不愿的?” 柴靖宇根本不跟她理论,拍桌子道:“为什么?我告诉你!我的老婆,要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或能女工刺绣,或能诗词文章,或能琴棋书画,或能智深谋长,不求你博闻广识,至少也该有一技之长,你呢?你除了脾气比别人厉害,还能有什么?” 胡子萱气道:“我……” 她自持胡家是巨富,光凭她的姿色,她的家财,就足以让男人们趋之若鹜了,但柴靖宇问起来,却当真是将她给难住了。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引以为傲的,在这个男人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要说姿色,那个宋清韵的相貌,真的连她都嫉妒;要说财富,胡家虽然是巨富,但还远比不上柴家树大根深,即使你有再多钱,柴靖宇一个堂堂国公,也未必会稀罕。 柴靖宇看着胡子萱,冷冷道:“你要想嫁进柴家,也成!你不是喜欢黄庭坚的画,喜欢张择端的书法么?只要你能画得比黄庭坚美,写的比张择端好,我便认这门亲事!” 要绘画超过张择端,书法超过黄庭坚,整个中国从北宋到二十一世纪,将近一千年都没有人能够做到,要让胡子萱做到这一点,未免强人所难,所以柴靖宇给她降低了要求,只需要书法超过张择端,绘画超过黄庭坚就行了。 但其实对胡子萱而言,这个要求也是天方夜谭,虽然张择端不是书法名家,黄庭坚的国画也不出名,但这两人是通才,相信张择端的书法和黄庭坚的绘画即便差了些,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比的。 而这位胡小姐,就更不用说了。 ps:俗墨说的是这两人在书画上面的成就,艺术是很难比较的,这两人都代表了书和画的巅峰水平,从北宋到现代,的确没有那个书画名家被公认能够超过这两位的,个别人喜好原因觉得谁谁谁好的不算。 76.第76章 重任 胡子萱气得胸脯发颤,怒声道:“柴靖宇!你敢小看我?” 柴靖宇道:“我没有小看你,这章婚书毕竟是误打误撞,全是阴差阳错所致,我说过了,只要在这张婚书上约定的时间之前,你的书画水平能够达到咱约定的那个程度,我自然履行婚约!” 胡子萱气道:“好!好!好!你给本姑娘等着!” 说罢,胡子萱扭头就走,胡书全急忙伸手去拉她,居然没有拉住,不由满脸尴尬,当下冲柴靖宇抱了抱拳:“宣国公,胡某有一纸婚书在手,到时候你若不践行婚约,可别怪我胡某将你告上官府!我就不信,咱大宋只有一个包龙图!我就不信,其他当官的都是趋炎附势之辈,不敢得罪你国公府!” 柴靖宇道:“我还是那个态度,你要是不服,尽管去告便是了!” 胡书全愤愤不已,也抱了抱拳,说了一声:“告辞!” 柴靖宇回了一句:“不送。” 胡书全转身出了大厅,追自己女儿去了。 而最尴尬的却是王臻晖,对柴靖宇道:“实在对不住,老夫……” 柴靖宇急忙道:“老爷子哪里话,这事情本是我们柴家不对,将婚约弄得乱七八糟。” 胡家父女一走,柴俊义和柴宏宇也立马找个由头,急忙离开了,今天脸算是丢大了,实在不宜在这里多待。 气氛一下红火起来,大厅里众人又各自聊了几句,然后也纷纷告辞,柴靖宇将他们一一送出门,整个国公府都仿佛清净了下来。 柴靖宇吩咐碧诗将宋清韵送回琴心小筑,然后将宋清韵身边的丫鬟也统统给换了,那些丫鬟都被柴宏宇收买过,这样的奴婢,谁用着都不安心。 等柴靖宇处理完一些琐事,袁管家便过来叫他:“国公爷,老太君有请。” 柴靖宇应了一声,知道今日圣旨下来,自己当了宣国公,老太君自然是有话要说的,于是便跟着袁管家,向后院走去。 柴靖宇原本以为袁管家要带他去老太君的院子,谁知道袁管家将他带到了那个无名后院里来。 也就是被柴家视作“太庙”的院子,柴家的宗祠就在这个院子里。 祠堂里摆满了柴家先祖的灵位,另外在一旁还有个供桌,上面放着历代赵宋皇帝下达给柴家的圣旨。 而老太君就在老祖宗灵位前跪着。 柴靖宇走进来,跪在老太君身后。 “靖宇,你现在是宣国公了,是一家之主了,老身这么大年纪,已是未亡人一个,国公府里的一些琐事,也应该放手了。” 柴靖宇嗓子一动:“奶奶……” 老太君摆了摆手:“今天看你接了圣旨后的举动,老身很是满意,将柴家交给你,也足够放心了。老身一辈子要强,性子也倔强,是个硬邦邦的脾气,这些年来老头子一直病着,老身一手操持家业,也照样将一个偌大的国公府管理得井井有条,也自以为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了,可这终究只是小本事,根本比不上那只一直生着病的老狐狸!” 老太君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更像是在思索什么:“老身并非病老头的原配发妻,但却是陪伴他时间最长的女人,对于那老头的眼光,老身向来十分佩服,他总是比老身看得长远,想得长远,老身整日里想的谋虑的,是如何让柴家兴旺,过得有头有脸,而他整日躺在病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却想着如何让柴家能够安身,能够立命……” 老太君顿了一顿,继续道:“也罢,别的且不多说了,凡事都不可能一步到位,老身要将这份家业交给你,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放手不管,咱先一步一步来,你该准备着一点一点地将柴家接手过去,老身也会一点一点的放手。” 柴靖宇怔了一怔,然后点点头。 不是因为对权利有*,而是对柴家有责任。 虽然他是从另外一个时代穿越而来的,但毕竟继承了这个身体旧主人的记忆和情感,他没法将自己彻头彻尾的当做另外一个人。 如果他穿越到寻常小门小户人家,恐怕他也不会有太大的上进心,只求能够生活安稳,吃饱穿暖,有娇妻暖被窝,有儿女绕膝便好了。 可他成了柴家的大少,就没法过那样的生活了。 柴家虽然延续了这么多年的荣耀和富贵,但一代一代都过得战战兢兢,如同在刀剑上舞蹈,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 当初赵匡胤是柴家的臣子,却从柴家幼主手中夺取了皇位,成立了大宋,先后灭亡荆南、湖南、后蜀、南汉及南唐等南方割据政权,至其胞弟宋太宗赵光义在位时,又灭亡吴越、闽南及北汉,方才完成统一全国大业。 赵匡胤相比于唐宗汉武,在私德方面很是为人称道,他虽然杯酒释兵权,但却没有发动流血政变,更没有杀戮功臣,比起刘邦、李世民、朱元璋之流,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 但这些终究也是做给普通人看的,真正的世家,都不会天真的以为当皇帝的真的会仁慈。 看看那些投降者的下场就知道了:李后主李煜投降之后,被封为“违命侯”,后来被宋太宗毒死,世人更传闻小周后落在宋太宗手里,成了其榻上玩物;后蜀主孟昶归降北宋的时候,被封为秦国公,可是七日之后,就突然暴死,他的宠妃花蕊夫人,也被宋太祖掳入后宫,后来也算是宠冠六宫,但因为介于宋廷权力之争,又为赵光义所嫉,在一次打猎时,被赵光义,也就是后来的宋太宗乱中一箭射死。 历史是最好的镜子,种种过往触目惊心,就连后周当年的幼主柴宗训,也是年纪轻轻就死了,而且也算得上是暴病而亡,柴家人一直怀疑此事也跟宋太宗有关。 但不论跟太宗皇帝有没有关系,柴家知道自己看起来无比荣耀,血统也无比高贵,但事实上这荣耀和高贵的背后,是无比的危险,上百年来,柴家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过得其实很不容易。 柴家面临的危机,不仅仅来源于赵宋皇族,此时还要加上一个刚刚结仇的蔡京。 但柴靖宇心中忧虑的,却是北方正在崛起的一个强势种族——女真。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这个人口不过只有几万的民族,战斗力是何等强悍,在五年之后,跟大宋对持百余年的契丹就会被覆灭;而七年之后,便是靖康之耻,现任赵官家和他儿子宋钦宗都被俘,还有三千宫中女眷也被掳到北方,原本最高贵的女人,都成了被抢掠去的奴隶,没过多久,也就被折腾得不成了,活得一个比一个短命。 其实早在契丹建国的时候,耶律阿保机就对女真这个种族十分警惕,还说过“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话,女真的骁勇善战,由此可见一斑。 虽然每一次朝代兴亡更替,都免不了生灵涂炭,但柴靖宇还是想守护这个家族,甚至于守护这个民族。 所以,从他当上这个国公开始,他便必须树立一个更大的理想,并开始为之奋斗了! 所以当老太君说起这存亡大事的时候,柴靖宇神情肃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重任,要落在自己肩头。 老太君笑了笑,道:“好!好!老身交给你的第一笔家业,是柴家最珍贵的两样遗产之一。” “丹书铁券?”柴靖宇问道。 老太君摇头:“丹书铁券是赵宋皇帝赐给的所谓的荣耀,一旦赵官家真的要对柴家动手,那东西是没有半点用处的,老身说的,是神策军!” 柴靖宇喃喃道:“神策军?” ps:感谢书友想飞翔的熊,这是这本书第一次被打赏,谢谢! 77.第77章 神策军 老太君道:“不错,正是神策军!” 柴靖宇问道:“神策军不是唐朝时的一旅禁军吗?” 老太君点点头,又摇摇头:“此神策军,非彼神策军,这一支神策军,算是咱大周朝的神策军!” “大周朝的神策军?” 老太君道:“自从赵匡胤从恭皇帝柴宗训手中夺了皇位,咱柴家便几乎失去了一切,当时恭皇帝只有七岁,根本无力跟赵匡胤对抗,遥想咱先祖世宗皇帝,何等文韬武略,赵匡胤不过他手下一个将领而已……不说了,咱只说神策军,当年世宗皇帝英年早逝,去世得太过突然,赵匡胤通过陈桥驿兵变,又杯酒释兵权,算是将大周大部分的兵权,都握在他手里,但当时大周朝还有几支劲旅,是忠心于咱柴家的,因为世宗皇帝死得突然,后主年龄太小,无法调动,这几支劲旅便按捺下来,降服于赵宋,其实是心向大周,再加上一支苗疆旧部,还有当年世宗皇帝埋藏在后蜀的一支暗兵,这些军队都势单力薄,但合起来,若能拧成一股绳,倒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这几支旧部都在赵宋立国之后,暗暗向柴家表示过忠心,当时的家主便用唐朝禁军的名字冠名,将之称为‘神策军’。” 老太君说罢,便从一个牌位后面,拿出了一把剑。 确切的说,那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把剑柄,那剑柄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上面还有青绿色的铜锈,可见是有些年成了。 这是什么剑? 为什么只有剑柄? 剑刃呢? 老太君道:“当时那几支队伍都不在一起,只是名义上组成了一支军队,当然大周朝军队的名字是不能用的,便改叫‘神策军’了,但事实上‘神策’这两个字也不足为外人道,毕竟咱中华讲究君权神授,所谓神策军,自然就是皇帝禁军。当时有人就提议,说是各地可以揭竿而起,反了赵宋,复辟大周,却被当时的主母,也就是当年的符皇后给拒绝了,主母拿出世宗皇帝生前所用的那把剑,然后在旁边的檀木案几上面用力一磕,便将剑刃给砸断了。 “当时主母说道:过刚则易折,你们气愤赵匡胤篡位夺权,这我知道,可现在咱不能将锋芒露出来,否则不仅不能成事,还会死无葬身之地。中国人以‘太阿倒持’来形容将权柄授人,反倒自受其害。以世宗皇帝的英明,本来是不至于太阿倒持的,世宗皇帝在的时候,威望之高,无可动摇,就算赵匡胤掌控再大权利,也不敢有丝毫反叛之心,可世宗皇帝也没料到自己会突然暴死,结果剩下一个年仅七岁的幼主,一个柔弱无力的主母,赵匡胤自然便动了贼心。所以主母也给那柄佩剑起了个名字,便叫做‘威道剑’。” 柴靖宇问道:“就因为这个,主母将威道剑给砸断了么?” 老太君点点头:“砸断威道剑,是为了表示‘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的决心,否则很容易便会被人裹挟,行复辟之事。” 不得不说,周世宗是很得人心的,赵匡胤刚刚立国的时候,有不少后周老臣蠢蠢欲动,想要复辟,这些人不一定当真是因为忠心,很可能是因为和赵匡胤合不来,知道赵匡胤做了皇帝,便没有自己好日子过,再加上有从龙之功的诱惑,难免利欲熏心,被*蒙蔽了眼睛,就妄图复辟,想要玩一场投资小、收获大的风险投资。 很多时候,并不是前朝皇族或者当朝皇子自己想要夺权,或者想要造反,完全是有人逼迫,很多自以为是的人,都想控制一个前朝皇族,行复辟之事,那时候柴家胆战心惊,不仅要提防赵匡胤和赵光义兄弟的加害,还要婉拒很多后周旧臣的复辟意图,生怕一不小心,被这些后周老臣给推上了不归路。 这段历史,柴靖宇自然是知道的,恭皇帝柴宗训让位给赵匡胤之后,被封为郑王,王府建在房州,后来恭皇帝二十岁暴病而亡,柴家降爵为国公,便迁到了江州,按照王府规制建了国公府,想要远离是非。 柴靖宇问道:“后来,威道剑的剑柄,就留了下来么?” 老太君点头道:“不错,当时谋图复辟的那些人里面,有真正的忠臣,也有意图掌控柴家,等复辟成功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奸人,所以老主母才断然婉拒了。后来将那些人送走之后,又悄悄将其中六个人请了回来,那六人便是世宗皇帝离世之前,告诉老主母可以完全信任的六个将领。 “将那六人请回来之后,老主母便让人将威道剑的剑刃断为七段,其中六段分别交给那六个人,而第七段,也就是那截剑尖,则交给了她身边的老太监。” 老太君说到这里,柴靖宇问道:“这七段剑刃有什么寓意么?” 老太君道:“自然是有的,我柴家持有剑柄,意为掌控权柄,是主;那七人分持剑刃,意为柴家手中之刃,是仆。在柴家需要的时候,他们自然会拔剑出鞘,替柴家卖命。” 柴靖宇道:“果然如此,剑柄向来就是象征权柄的。” 老太君道:“当时老主母将七段剑刃分别交给他们的时候,就曾经约定,那断刃交给他们,这辈子可能是用不着了,也可能永永远远都用不着了。那六名将领当场表示,说他们会永远效忠大周,效忠柴家,他们手中的断刃,会一代一代传承下去,子传孙,孙再传子,只要柴家需要,只需拿出威道剑的剑柄,他们的子孙便会不辞劳苦,效犬马之劳。” 柴靖宇道:“如今已经过了上百年,就算当年那些人当真忠心耿耿,此时那断刃已经传到了好几代之后,连血脉都薄了,那份忠心肯定也早稀释得如同清汤寡水一般了吧?” 老太君道:“是这个理,当初那六个人都是重信重义之辈,但连财富都保不住三代,忠心怎可能世代相传?后来有四家已经断了联系,其中两家甚至连音讯都没了,而另外两家则跟柴家一直有联系,算得上比较靠谱的,虽然远远比不了他们祖先那么忠心,但跟柴家关系还算亲密,在关键时刻,是可以仰仗依靠的。” 柴靖宇点了点头。 老太君道:“至于那拿了剑尖的第七个人……” 78.第78章 剑尖 柴靖宇下意识地看了眼袁管家,对老太君道:“您说过,那分到剑尖的第七个人,是个太监。” 老太君道:“那是个大内高手,后来做了太监,是世宗皇帝留在恭皇帝身边的近侍,老主母将剑尖留给了他,却是有极大寓意的。” 柴靖宇道:“那是自然,剑尖是一把剑最锋利最能伤人的部位,若我所料不错,拥有剑尖的那名太监,负责掌控一支奇兵,人数肯定不会多,但是人人武艺高强,忠心耿耿,平日里潜伏在看不见的地方,为柴家探查消息,一旦到了危难时刻,便挺身而出,像剑尖一样刺进别人的心脏,一击致命,力挽狂澜!” 老太君神色古怪,看着柴靖宇道:“你猜得丝毫不错,这个秘密卫队名字就叫做‘剑尖’,总共只有二百多人,但无一不是高手。” 柴靖宇不是神棍,他之所以能够猜中,是因为老国公出殡那天,他所亲眼看到的,所亲身经历的。 那个在老国公棺椁就要倾倒在地的时候,突然挺身而出,力扛千钧棺椁的农夫! 那个在蔡真嚣张地堵住城门的时候,一柄尖刀连杀八人,将蔡真吓得屁滚尿流的江州屠户! 柴靖宇道:“那个屠户冯三,还有那个扛住病老头棺椁的佃户,都是剑尖的人吧?” 老太君道:“不错,他们都是柴家的死士。” 柴靖宇道:“那从今日起,这个剑柄便由我来保管了?” 老太君摇头道:“不是让你保管,而是彻彻底底,就属于你了!” 柴靖宇刚想说什么,老太君仰起头,看着供桌上其中一块牌位,又道:“老头子生前,很少说什么正事,但老身对他向来信服,他临死之前,便曾跟你说,他准你拿柴家去赌你的未来,但不到大宋大厦将倾之时,不许你下注!你当时已经答应了。他还说不管你有没有鸿鹄之志,有没有擒龙之心,你都注定了做不成一般人,你的秉性,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你胸中有一团三昧火,用土,用水,用鲜血,都是浇不灭的!” 这些确实时老国公去世之前,跟柴靖宇说的话。 老太君双目看着的那个牌位,也是老国公的牌位! 老太君道:“这话老身当时有些疑惑,现在有点明白了,但不论疑惑还是明白,只要是那老头说过的话,老身都是相信的。既然他都让你放手去干了,老身自然也不会阻拦,什么时候下注,都由你自己把握,这东西你尽管拿去,只要记着那病老头的话就是了。” 柴靖宇点点头,心想这几年要抓紧时间准备,到时候才有足够的力量,迎接朝代更替时的巨变。 老太君说了会儿话,也觉得累了,便摆摆手道:“好了,就说这些,你先走吧。” 柴靖宇起身,跟老太君告辞后,便退了出去。 袁管家没有留在老太君身边,而是跟着柴靖宇来到他的院子里,早上的时候,按照惯例,柴靖宇应该是先洗澡,然后让袁管家替他针灸的,今天主要是来了客人,袁管家跟柴俊义去招呼胡书全父女了,后来杨公公由来宣读圣旨,这才耽误了,袁管家的意思,是将今天的针灸也补上。 “国公爷,你这些日子,身体越来越好,这进步……” 柴靖宇问道:“怎么了?” 袁管家笑了笑:“国公爷,老奴便是这一代剑尖的持有者,乃是柴家第一死士,你这些日子究竟用了什么灵药,可拿给老奴一看么?” 柴靖宇早就猜到,以袁管家的身手,以他的身份,肯定便是柴家秘密部队剑尖的执掌着,当然也是绝对值得信任的人。 袁管家向来不喜欢多嘴多舌,更很少主动询问什么,既然袁管家问起,柴靖宇也不隐瞒,便将那装着丧尸枕骨粉末的小瓷瓶拿了出来,让袁管家看。 袁管家见柴靖宇将瓷瓶中的灰白粉末倒出了一点点,用水化开,然后将银针放进去浸泡,等泡好之后,才让袁管家给他针灸。 袁管家也不多说,一边给柴靖宇针灸,一边问道:“这粉末究竟是什么药材?” 柴靖宇丝毫不隐瞒,直接道:“是丧尸的枕骨研磨成的粉末。” 袁管家一怔,然后又问了一句:“丧尸枕骨?” 柴靖宇道:“是?” 袁管家又确认了一遍:“没毒么?” 柴靖宇解释道:“可能是有毒的,但只要不服用,就不会轻易感染,这东西对人体有刺激作用,抹在皮肤表面,就能让人浑身发热,比什么万年老参还管用,若我没猜错,这便是至阳的灵药了。” 袁管家伸出一根指头,伸进柴靖宇浸泡过银针的水里,然后眉头一皱,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居然隐隐发烫,放得时间一长,皮肤表面也有些红彤彤的了。 “不错,果然是至阳的灵药。”袁管家点了点头,将指头收回来,继续给柴靖宇针灸,口中却感叹道:“没想到丧尸那东西,牙齿有毒,指甲有毒,浑身都是毒,这样的毒物,身上居然还能采集到此等的宝物,国公爷,您可真是有福之人!这百年来,多少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大道神功,要么是有功法,却没有灵药;要么是有灵药,却没有功法,没想到你竟有这等缘法,不仅能够拥有神功,还正好能够有这等灵药!” 柴靖宇道:“我能得那功法,还多亏了袁管家无私传授。” 袁管家摆了摆手:“那是老奴应该做的。” 柴靖宇摇头道:“我从不将你当奴才看,你是我奶奶的助手,也是我柴靖宇的恩师。” 袁管家颇为感动,惭愧道:“真不敢当,老奴还没真正教你如何练功呢。” 柴靖宇摇头道:“那是我还没准备好,您说过,要练大道神功,首先要有健壮的身体,强壮的体魄,其次还要有稀世难得的灵药。现在我灵药虽有,但体魄……” 袁管家道:“你的体魄,已经超出常人了,今日针灸之后,便可以开始开始练功了。” “真的?”听到袁管家这么说,柴靖宇欣喜若狂。 袁管家道:“可惜了,你只有至阳的灵药,只能修炼大道神功的立心篇,跟老奴正好相反,若你有至阴的灵药,倒还可以修炼克己篇,对于这一篇,老奴倒是颇有心得。” 柴靖宇倒是十分洒脱释然:“没关系,能修炼立心篇已经足够了,我可不求当什么天下第一。” ********** 感谢守护者ymk的打赏,感谢用户_/-控-的打赏,真的非常感谢!这本书我一直很用心,也会努力写,争取进步的!说实话,有了你们的打赏,突然觉得这本书不光是我自己的事情了,还有书友们的期待和鼓励,这也是一种无形中的督促。 另外感谢其他几位投推荐票的朋友,比如书友1144862888;守护者ymk;书友79387303;书友10****;友13****;书友10****等等等等 你们的推荐票可能在你们看来不算什么,但对于俗墨而言,却是很大的鼓励。 比如其中一位名叫“几百万基友同时”的书友,你每天坚持给俗墨投票,名字又这么霸气,总让俗墨感到一种被几百万基友关注的错觉,不由菊花紧了又紧,嘿嘿…… 79.第79章 生意 从这一日起,从柴靖宇当上宣国公这一日起,他正式开始习武,修炼大道神功。 也是从这一日起,柴靖宇开始了解柴家的家业。 现在都已经十八岁了,说实话,柴靖宇对柴家的产业确实所致寥寥,只知道柴家以国公之尊,所拥有的家私,足够他败一辈子的,却不知道柴家的家产,究竟有些什么。 晚上的时候,袁管家拿了一个账单过来,大致跟柴靖宇说了一下柴家现在所拥有的家业,有些是柴靖宇知道的,有些是柴靖宇不知道的。 首先,柴家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虽然江州不是柴家的封地,但江州几乎有一小半的良田,要么直接是柴家的田产,要么虽然不在柴家名下,实际却是被柴家掌控着的。都说在封建社会,土地是最宝贵的资源,柴家作为地主阶级,作为江州第一权贵,自然也是江州第一地主。 除此之外,柴家经营的项目可谓五花八门,江州城有两条街的门面都是属于柴家的,有专门的管事负责收租金;还有一条街的店面都是柴家的,这些店就基本上属于柴家的,有当铺,有酒店,有医馆,有茶肆,有旅馆…… 柴靖宇算是明白了,感情老柴家早在北宋的时候,就知道不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做生意果然还是多项投资呢。 但柴靖宇也知道,柴家最赚钱的生意,恐怕不在这条“商业街”上面。 这么大的家产,柴靖宇一时根本看不明白,但他必须一项一项接手,不是说非要他自己管,而是他必须培养起属于他自己的手下,建立起属于他自己的人脉。 毕竟老太君年纪大了,柴府的那些管事,大多数是老太君的人,他们服老太君,替老太君掌管一些产业,但却未必会因为柴靖宇当了国公爷,便甘愿折服于他。 而还有一小半的管事,却是柴俊义的人,毕竟五年前柴树德死后,柴俊义便成了柴家男丁中唯一一个能够管事的人,这些年来倒也培植了不小的势力,这些势力依附于柴俊义,柴靖宇不拿出本事来,怎可能轻易降得住他们? 柴靖宇看着自己家业的清单,上面的东西实在太多,一般人看不了多久就头晕了,即便是柴靖宇,看着看着也觉得眼花缭乱的,只恨自己是个历史学博士,而不是个经济学博士。 于是柴靖宇合上那清单,只问了袁管家一句:“袁管家,你说归我二叔管的,主要是什么方面?” 袁管家想了一想:“二爷打点的生意里面,最大的一块应该就是药材生意了,柴家的壶泉医馆,在江州是极为有名的,算得上是江州最大的医馆了,而壶泉药店的商铺,除了在江州,其他地方也有。” 一说起壶泉医馆和壶泉药店,柴靖宇立时便明白过来了。 对啊,好似柴家的药材生意是做得极大的,壶泉药店不说开遍九州各地,却也算得上是百家连锁了,这样大的生意,柴俊义肯定没有少捞油水。 袁管家仿佛知道柴靖宇在想什么,又多说了一句:“这几年来,药材生意每况日下,现在还勉强能够盈利,再过几年,恐怕要入不敷出了。” 袁管家生来少言寡语,他罕见地多说了一句,柴靖宇立马听出他话外之意。 打理家族产业的,难免要自己捞点油水,这几乎成了惯例,本也无可厚非,但像袁管家说得那样,但药材生意算得上相对稳定的,前些年红红火火,这几年从表面上看起来,也没有感觉到药材生意的热度减退,怎么就每况日下了呢?怎么就盈利越来越少了呢?怎么就都快要入不敷出了呢? 柴俊义就是这么打点家业的? 恐怕不是吧? 柴靖宇虽然不是学经济出身,但前世那些企业高官的手段,他却也没少听说,很多国有财产变卖的时候,都是被贱卖了的,那些企业高管整日里想的不是怎么将企业经营好,而是以各种手段掩盖收入,造成必须要破产的假象,然后再由私人收购,一步一步将公共财产变成私人财产。 这些事情,只怕袁管家也是有所察觉了,对于这位很少说话的老管家而言,能够这样提醒一句,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好!我接管柴家的家业,就先从这药材生意开始!” ##### 第二日,柴靖宇早早起床锻炼身体、洗澡、针灸、练功,一切收拾停当之后,便带着柴三长和柴两短,上街试探“军情”去了。 买药看病就去壶泉医馆,江州人都知道。 柴靖宇巡视自家的产业,却也不想兴师动众,在出门之前,就让柴三长给自己找了一件寻常衣服,将原本穿着的绫罗绸缎都换了下来,同时让碧诗和朱诗给自己化了化妆,虽然没有达到易容的程度,却也足够让不是特别熟的人,一下子认不出他便是新晋的宣国公。 柴靖宇刚刚到了壶泉医馆门口,便看见外面有很多排队的人,现在三伏天过去没有多久,天气还很炎热,这些人在外面排队,被晒得大汗淋漓,很多人都几乎中暑,却依旧不愿离开。 柴靖宇下意识地想:“他娘的,感情这个年代,就已经是有就医难的问题了,还说壶泉医馆生意越来越差,都这么多人排队,怎么可能是勉强盈利?” 柴靖宇冷哼了一声,正要上前去看,却见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妙龄妇人,跟旁边一人嚷了起来。 那中年男子揪着旁边那人,叫道:“你干什么牵我的马?这是我的马车!”看那中年汉子的衣着,便知道此人家境富裕,就算不是大富大贵,至少也是小富之家。 而他揪着的那人,长着一脸的麻子,手中正牵着一匹马,而那匹马则拉着一辆车。 那麻子被中年汉子揪着,顿时便叫了起来:“你胡说什么?这明明是我的马车!你非要说这是你的,谁能给你作证?谁能为你作证?” 那麻子这么一说,中年汉子顿时便是一愣,然后将身边的妇人拽了过来:“她能作证!” 80.第80章 绝色 那妇人正值妙龄,身材窈窕,皮肤极为白皙,眉头却紧皱着,从头看到脚,就有一种美妙难言的妩媚风情;从脚看到头,有一种弱柳扶风的娇弱病态。 美妇道:“不错,这马车是我家官人的!” 那麻子顿时就哈哈大笑起来:“你家官人?哈哈哈!你有听说过让自家婆娘给自己作证的么?你夫妻两个合起来就想坑骗我的马和马车,你以为我是傻子啊?” “你……你不许走!既然你不认罪,我便拿你去见官,到时候,你可就是坐牢的下场!” 这个中年汉子显然不是本地人,口音不是,说话的方式也不是,面对这个麻子的时候,说话便有些底气不足,但马车若是被对方拿走,那是绝对超出他承受能力之外,所以神情很是惶急。 初到异地,人生地不熟的,总会少了几分底气的。 那麻子却极是嚣张:“报官?好!报官就报官!明明是我的马车,等告到公堂上,且看是谁坐牢!是谁后悔!” 双方正僵持不下,医馆外一团乱,有很多没素质的家伙便乘机插队,而先前排队的很多人纷纷叫骂。 这时候,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揭开门帘走了出来,高声道:“吵什么吵?怎么回事?” 柴靖宇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中年男子是国公府的管事,姓左,人称左管事。他原本是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在壶泉医馆坐诊行医,是壶泉医馆的首席大夫,后来柴俊义掌管柴家药材生意,便让他掌管壶泉医馆,后来又提拔他统筹调理药材生意。 左管事刚说了一句,看见那中年汉子和那美貌夫人,脸上严厉神色顿时一变,从三九寒冬变得春风和畅,向那中年汉子拱了拱手道:“向员外,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要带夫人回客栈了么?” 那中年汉子显然便是左管事口中的“向员外”,他给左管事作揖道:“左管事,我是想要回去来着,可出来的时候,这人正在偷我的马车,拉着马车就准备要走呢,我说只需将马车还我,便不再追究,可这麻子却偏偏说马车是他的!” 向员外看见左管事,仿佛立马找到了主心骨,腰杆也硬了起来。 柴靖宇看得连连摇头,这个向员外一看便不是那种很有男子气的男人,刚刚就连对付一个小偷都对付不了,如今左管事装作好心询问他两句,就立马将左管事当做了自己人。 向员外要是稍稍主意一下左管事的目光,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柴靖宇却是早就看到,这位左管事在看向夫人的时候,双眸中闪过一丝****和贪婪,还似乎有那么一种强烈的占有*。 向员外这么一说,那左管事便眉头一皱,瞪着那麻子便道:“哼!你这厮居然敢在我壶泉医馆门前偷东西,你知道壶泉医馆是谁家的产业吗?” 那麻子道:“不就是宣国公柴家的医馆吗,你牛什么牛?就算你家主子是国公爷,也不能漠视王法,也不能欺男霸女是不是?这马车是我的,你以为你是国公府的人,就能够强占我的财产么?” 左管事这几年当了管事,对于柴家而言,只不过是个打点生意的管事而已,但在江州城里,已经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多人都要看他面子。这一次,左管事本想要在向员外和向夫人面前显露一下自己的威风,谁知道威风还没抖露出来,就已经扫地了。 左管事脸色有点发黑,盯着那麻子,凶巴巴道:“怎么着,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真以为我治不了你了?来人!给我将这贼人揍一顿!” 左管事话音刚落,那麻子便高声尖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国公府的人打人啦!他们不光要抢我的马,抢我的车,还要打人杀人啊!真是无法无天啊!” 左管事气得浑身发抖,对医馆的护卫叫道:“听到没有?给我狠狠地打,看以后谁还敢闹事!将他的嘴给我撕烂了,看以后谁还敢胡言乱语!” 壶泉医馆身为江州最大的医馆,当然是要配备几个“保安”的,那几个医馆护卫听到左管事的吩咐,大声应是,然后便向那麻子冲了上来。 原来没有当国公的时候,柴靖宇整日想着怎么败家,怎么欺男霸女,现在这个身体里换了一个灵魂,并且当了国公爷的时候,柴靖宇看到左管事这么一副以势压人的做派,却十分厌恶,便想要出面阻止。 “且慢!” 说这话的不是柴靖宇,而是一个少女。 极美极美的少女。 就连见怪了宋清韵那张倾城容颜的柴靖宇,当看到这个少女的时候,也感觉到一种让心跳骤然加倍的惊艳。 这实在是一种能让人瞬间窒息的美。 这少女衣着和中原女子大不相同,上衣无袖,肚间无遮,裙子也是极短,裸露出粉臂*,还有那露出肚脐眼的小腹,皮肤洁白如雪,晃得人眼晕,其*、粉臂、足踝上,不对称地箍着一个黄橙橙的金环,环上有系着数只小铃铛,只轻轻一动,那铃铛便响动起来,极其悦耳。 “乖乖!真是够新潮,感情这会儿就有露脐装了?” 虽然柴靖宇之前没有见过这种装束,但根据他的推断,这少女应该是出身苗疆。 就算柴靖宇在前世见惯了比基尼美女,但那些庸脂俗粉跟这个明媚少女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柴靖宇这些日子丧尸枕骨粉末用得多了,血气越来越旺,阳气越来越盛,骤然看到这么美艳的少女,如此香艳的衣着,竟是浑身燥热,喉咙里干渴难言,眼睛下意识便在那少女的皓臂美腿上面徘徊,最后目光停留在她平坦的小腹,还有那性感的肚脐上。 于是,柴靖宇很不争气地眼睛又直了一直。 ——这少女的肚脐眼里,竟然镶嵌了一枚亮晶晶的珠子! 那珠子在阳光照射之下,有一黑一白两种颜色不住流转变化,仿佛情人的眼眸,流转着脉脉含情的眼波。 柴靖宇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秀色可餐,这等的绝色,只是看上一眼,便能教人口干舌燥了。 81.第81章 谁是贼人 相对于柴靖宇而言,其他人就相当不堪了。 这苗疆少女便仿佛一块吸铁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吸附在她身上,竟使得方才的吵闹声都渐渐消失了,整个大街上都安静了下来。 而那几个壶泉医馆的护卫,刚才还一脸凶巴巴的模样,这时候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苗疆少女,一律都是一脸的猪哥相。 柴靖宇揉了揉自己的脸庞,心想自己果然还不算太过失态,这帮家伙一个比一个没见识,真是的! 那苗疆少女对这样的目光没有半点意外,也没有丝毫不痛快,好像她早已习惯了别人的注视,对各种各样的目光,都已经视而不见了。 那左管事也愣了许久,将自己见过的那帮庸脂俗粉跟这少女比较,一下子就被比成了煤灰煤渣,左管事又看了一眼向员外的夫人,这才变了一副脸色,看着这少女道:“怎么?这位姑娘想要架这个梁子不成?姑娘你可要知道,咱壶泉医馆可是国公府的产业,这小贼偷盗居然偷到我国公府的客人头上了,谁都保不住他!” 那少女冷哼一声,俏生生地道:“国公府么?还真是霸道呢!据说你们柴家以前是赵家的主子,后来老祖宗死了,宋太祖夺了神器,主仆之位便颠倒了过来,柴家便甘心做昔日奴才的奴才,在赵家跟前就低眉顺眼,在别人面前嚣张跋扈,真是可耻!真是可笑!” 这少女粉臂*上都有银铃,可她的声音脆生生的极为悦耳,却比银铃好听了不知多少倍。 但她说的话,却是柴靖宇万万不能接受的。 左管事身为柴家的管事,自然也要维护柴家的名誉和尊严,斥责道:“你个黄毛丫头,胡说什么?柴家祖上让位给赵家,乃是顺从天命,如今身为国公,也是积德行善,哪里嚣张跋扈了?” 那少女冷笑道:“还不算嚣张跋扈?这个麻脸大哥说这架马车是他的,你拿不出证据来,就偏偏要说麻脸大哥是贼人,嘿嘿,你这等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别人诬陷为贼,还要动手打人的管事,难道还不算嚣张?还不算跋扈?难道柴家就是这么行事的么?” 这少女穿得很动人,说话声音也颇为动听的,但却也咄咄逼人,一看就是个小辣椒类型的女子。 左管事被少女言语挤兑,脸色一阵发白,指了指向员外,又指了指那个麻子,口中叫道:“你看看这两个人,向员外衣着华贵,像是贪图别人马车的人么?你再看看这个麻子,长得磕碜就不说了,还一副寒酸像,他能用得起这样华贵的马车?” 那麻子顿时便吵了起来:“你怎么说话呢,我凭什么就用不起这样的马车?” 那苗疆少女也在冷笑:“原来柴家的管事,就是依靠这个来分辨贼人和好人的,穿得寒酸的便是贼人?穿得华贵的便是好人?这就是你区分好人坏人的标准?那以后贼人只需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就可以堂而皇之地顺手牵羊了?” 左管事被一通抢白,心中也正恼火,想要直接将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少女扒拉到一边去,但见她明眸皓齿,说不出的美丽动人,竟生出怜香惜玉的心思来,也不舍得让人对她动粗。 正在苗疆少女咄咄逼人,左管事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见一个十*岁的年轻人迈步而出,爽朗笑道:“慢慢慢!不就是问谁是贼人,谁是主人么?这又何须争执?” 这越众而出的,自然便是柴靖宇了。 柴靖宇挽了个特别的发髻,将大半个脸遮住,又粗着嗓子说话,那左管事一下子没能认出他来,当下呵道:“你是什么人?” 而那苗疆少女却问道:“怎么着?你能有什么办法?不会也是跟那个什么管事一样,以貌取人吧?” 柴靖宇跟这少女一对视,便觉她两个眸子水汪汪一片,却又不像幽深的海洋,倒仿佛天上的明星,不知被谁采摘下来,放进了她的眼眶里,晶莹而透亮。 柴靖宇不禁笑了一笑,道:“姑娘,我若以貌取人,早就对你顶礼膜拜了!哪还顾得上去分什么谁是贼人,谁是主人呢?” 那苗疆少女一怔:“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对我顶礼膜拜?” 柴靖宇调笑道:“你长得这么妍丽动人,一定是天上的女神,见到了女神还能不顶礼膜拜么?” 在柴靖宇的前世,“女神”是某个特定称呼,在那个年代,每一个**丝或者非**丝,心目中都有一个甚至多个女神,而所谓的女神,不一定就真的貌若天仙。 只不过柴靖宇夸赞的这位女神,倒确实是美绝人寰。 那苗疆少女听了柴靖宇的话,顿时“咯咯”笑了起来:“你说话真有趣,既然你不是以貌取人,那你有什么法子破这个案子?” 这少女一笑,顿时便仿佛放射出明媚的光芒,就连整个大街上,都到处潋滟着她笑出的那股子独特的媚意。 柴靖宇摇头晃脑道:“这个案子?不就是找出谁是贼人,谁是主人么?还用得着说是破案?” 苗疆少女啧啧道:“你这人,本事不知如何,口气倒当真不小,你现在先把牛吹出去了,到时候拿不出真本事来,被你吹飞了的牛,岂不是吃了大亏!” 柴靖宇发现这少女说话,竟也十分有趣,当即笑道:“姑娘你且看着好了,小可若是没本事,抓不到那贼人,便赔姑娘一头被吹飞了的牛!” 苗疆少女咯咯笑道:“好!我等着!” 柴靖宇好不容易从这少女的笑容里挣脱出来,便走到那匹马跟前,伸出双手,遮住了马的眼睛,道:“诸位,我方才注意到,这匹马有一只眼睛是好的,瞳孔发亮;另外一只眼睛是瞎的,目中无光。作为这匹马的主人,定然知道这马是左眼瞎,还是右眼瞎,你说是不是?” 柴靖宇说到这里,将脸转向那个麻子。 向员外听到柴靖宇那番话,刚想要说什么,他身边的美貌妇人急忙拉住他的手,然后冲他摇了摇头。 向员外于是便闭上了嘴,没有说话。 那麻子见柴靖宇问他,先是怔了一怔,然后支支吾吾道:“这个……我记得好像是左眼。” 贼人在偷马的时候,根本就不会仔细去看那马的眼睛,更何况马头上鬃毛很长,额顶还有一缕垂了下来,具体马的哪只眼睛坏了,众人倒都没有注意。 “左眼?”柴靖宇看着他的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确定是左眼?” 麻脸怔了一怔,然后摇头道:“不对!是我刚才没弄清楚,我说的是好着的眼睛是左眼,坏了的是右眼!没错,坏了的是右眼!” 柴靖宇问道:“这次,你确定了没有?” 麻脸又迟疑了一下,然后咬牙道:“反正我知道它有一只眼是坏的,具体是哪一只眼睛,倒是有些模糊不清了,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右眼了!不错,就是右眼!” 柴靖宇还是没有松开捂住马双眼的手,反过头来问那向员外道:“这位员外,还有这位夫人,你们说说,这匹马究竟哪个眼睛瞎了?” 那向员外摇头道:“我这匹马,并没有哪个眼睛坏了啊!” 向员外这么一说,那麻脸心头便“咯噔”一下。 柴靖宇松开双手,众人定睛看去,那匹马双目澄澈,果然没有丝毫损坏。 柴靖宇朗然一笑,冲那苗疆少女道:“谁是贼人,谁是主人,这还不昭然若揭么?” 82.第82章 我能 那苗疆少女眸中闪过一丝亮光,深深看了柴靖宇一眼,露出一张绝美的笑靥,合掌道:“好!你真是太聪明了!想不到你们中原,竟还有这等厉害的人物,你们说那个‘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哦?真真是不错的,没想到跑了这么远,真能见到这么有趣的人!” 苗疆少女手腕上,大腿上都戴着金环银铃,只这么一蹦一跳一鼓掌,铃铛便一阵脆响,极为悦耳动听。 “有趣?” 柴靖宇第一次听别人这么形容自己,不由莞尔一笑。 他虽然看起来只有十八岁,但两世为人,总体年龄加起来,完全是个近五十岁的中年大叔,对于这样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虽然觉得极为惊艳,但还是将她当做一个小女孩而已。 大叔眼里的小萝莉,总是格外可爱的。 “且慢!哪里走!” 却是那麻脸见自己被揭穿,拔腿就要溜走,却不想被柴靖宇身边的柴两短给拦了下来。 柴靖宇瞪着那麻子道:“怎么着,你刚刚还叫嚣着说你才是这马车的正主儿,还说柴家行事霸道,不讲道理,这时候怎么就想着溜走了?三长两短,给我打!” 柴三长和柴两短齐声应道:“是!” 麻脸脸上变色,拔腿又向另一边跑。 不用柴靖宇吩咐,柴两短便抢先追上,一把抓住那麻子的后颈,将他拽了回来,口中叫道:“跑?俺让你跑!今日若不将你打出个三长两短来,俺们就不叫三长两短!” 麻脸被柴两短的话给绕晕了,刚想要说什么,就被那柴两短在腰里狠狠踹了一脚,麻脸腰腹间一痛,便躬起身体,像一只弯腰的龙虾一般。结果却又被柴三长在后背上重重来了一脚,整个人顿时趴倒在地上。 柴三长和柴两短将那麻子一顿痛扁,众人在旁边高声叫好,那苗疆女子俏脸通红,双手叉腰,指着那麻子叫道:“你个麻脸丑家伙,居然还敢骗我?本姑娘替你出头,你居然还敢骗我?真是欠打!” 柴三长和柴两短虽然看似凶狠,其实下手很有分寸,能让他感觉到疼,却又不至于将人打成重伤。 那麻脸虽然在被痛揍,抬头看到那苗疆少女,心中却依旧不免一动,心想要是换了这个小姑娘来打我,那粉嫩嫩的手儿,那白花花的腿儿,就算被揍死了也甘心啊! 柴两短突然叫了起来:“奶奶个熊,这厮挨打,居然还一脸享受样,真是太欠打了,柴三长!使点劲,咱揍他个三长两短来!” 于是,两人手脚上的力,顿时又加了三分。 麻脸痛叫不已,还支支吾吾道:“都说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我欺也!” 柴两短道:“怎么?红颜祸水?你偷别人的马车不说,居然还想要祸祸哪家的红颜?真是岂有此理,柴三长,咱两个使劲揍!” 麻脸感觉到这两人的拳脚又加重了,顿时什么话都不敢说,连叫都不敢叫了,只紧绷着脸,咬着牙苦挨着。 那向员外则一脸兴奋地鼓掌叫好,而那美貌妇人则是无奈地看了丈夫一眼,款款向柴靖宇拜倒,口中道:“无为县向门王氏,多谢这位公子相助!公子才智过人,奴家实在钦佩不已。” 柴靖宇急忙道:“向夫人快快请起,路见不平而已,何须如此多礼?” 如果是以前那个柴靖宇,别说一个美貌妇人主动拜谢,就算是大街路边看上个姿色不错的,也巴不得跑上前调戏两句,摸摸小脸拉拉小手,这样一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风情款款地向你拜谢了,怎么这位昔日的小公爷,突然变成了正人君子,连便宜都不占? 就算不调戏一下,至少也应该伸手去扶一扶,乘机揩一揩油,这才符合您江州第一纨绔败类的身份好不好? 柴三长和柴两短对视一眼,柴三长小声嘀咕道:“两短,你怎么看?” 柴两短心领神会,摇摇头说:“这美妇虽然身子曼妙,是个尤物,放在平常,绝对能让男人骨头酥软,国公爷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只不过现在……有旁边那个更惊艳的,那才叫绝色,国公爷只怕已经‘目无余女’了。” 柴三长很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结束了两个人的学术探讨。 那苗疆少女早已经不将那麻脸的事情放在心上,反倒是对柴靖宇感兴趣起来,两只眸子总是盯着柴靖宇看,丝毫没有寻常汉人女子那般羞涩和娇怯。 柴靖宇道:“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花么?” 苗疆少女道:“我在等你!” 柴靖宇诧然:“等我什么?” 苗疆少女道:“等你问我的名字!” 柴靖宇道:“我为什么要问你的名字?” 苗疆少女撅着嘴道:“凡是见过我的男人,都要问我的名字,难道你不是男人吗?” 柴靖宇终于忍不住笑了:“我是男人!我当然是男人了,可我偏偏就是不问你的名字。” 苗疆少女盯着柴靖宇看了半天,神色古怪,似乎是在为他没问自己名字而义愤,又似乎在为这人居然不问自己的名字而奇怪。 而她绝对想不到柴靖宇心中在想什么。 柴靖宇在想:“身材倒已经出落得勾魂夺魄了,可萝莉就是萝莉,还没长大的萝莉!就算胸围超越了苍老师,依旧是个萝莉!” 凡人最是爱看热闹,刚才抓贼的这出戏,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等到案子告破,那贼也被痛打一顿,旁边围观的人才想起自己的正事,纷纷想要回到队伍中,重新将队排起来,这一下,却又出了乱子。 因为刚才的围观,原来的队伍已经乱了次序,这时候重新排队,自然容易起争执,眼见壶泉医馆门前乱了起来,那左管事拿起旁边的一把扫帚,敲击门帘,大声道:“别吵!别闹!给我排队!现在排不了队的,就给我滚回去!谁要是扰乱了医馆的秩序,一个也别想看病!” 左管事话刚说完,众人便是一静。 然后,又急忙开始排队,这下虽然也有撕扯,但却没人敢吵闹了。 就医难果然难住了不少人,左管事的态度十分恶劣,但那些人却没一个敢反抗敢闹的,一来是因为柴家的威势压迫,二来也是因为病人总是有求于医馆,大街上的江湖郎中不是没有,但毕竟没有柴家的壶泉医馆这么正规,这么让人放心不是? 不论在哪个朝代,不论有木有行医执照,病人们总是要挑医生的,越难得一见的医生,便越觉得好。 就在这时候,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大妈突然晕倒,于是又是一片骚乱。 “娘!你怎么了?娘!” 旁边一个男子大声叫道。 左管事虽然是管事,但却也是壶泉医馆的第一名医,见有人晕倒在壶泉医馆的门口,也是心头一惊,急忙走上前去,搭了搭脉,皱眉道:“三伏天都过去了,居然还会晕倒,真是的!你!是她儿子么?” 那男子连连点头:“是!是!” 左管事道:“把她先扶进去,我给开点儿药,让她吃了,在阴凉处歇一歇!” 男子急忙应声:“好好!谢谢大夫,谢谢左管事……” 左管事不耐烦地挥挥手,这时候队伍里就有人开始嚷了:“这天气,还让咱在太阳底下排队,实在是太不道义了!” 左管事气道:“怎么着,既然不想排队,那你请回,你以为我们壶泉医馆巴结着给你看病呢啊?” 那人被左管事呛了一句,顿时难受至极,但他已经排队站了许久,也不好跟左管事吵翻了,只得悻悻道:“我也是怕又有人中暑,或者因为站得太久晕倒,毕竟来这里的都是病人,晕倒在你壶泉医馆门前,传出去对你们医馆也不好,您说是不是?” 左管事脾气暴躁道:“那你说怎么办,不排队一拥而上?那你们就靠谁的力气大,能够挤到最前面,谁就先看病?问题是这么多人,我们医馆能有什么办法?” 眼看着左管事又发脾气,那人撇着嘴道:“当大夫的,给前面的人看病的时候,就不能快一点么?再说了,你们医馆就不能多请个大夫?” 左管事对于这些看病的人,更是一点好脾气都没有,眼见这人还喋喋不休,火气又上来了,大骂道:“你们排队不容易,难道当大夫的便容易?让给前面的人看病快一点?倒是可以快一点,可万一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这可不比你砍柴收庄稼,弄错了一点也不打紧,要是看病看错了,会出人命的!到时候你负责?你们在外面排队难受?当大夫的整日里被病人围着更难受!我倒是想让你们别排队,可不排队你们能瞧上病吗?你能想出个不排队,还能让所有人都看上病的法子吗?” 刚才说话的人默然不语。 左管事又问另外的人:“你能吗?” 再问另外的另外的人:“你能吗?” 被他问到的人都不说话,他们要是能够想出好的办法,早就不会在大太阳底下站着了。 左管事问了一圈,然后似乎颇为得意地道:“行啦!既然你们都不能,就给我乖乖排队,别在这里瞎吵吵!” 就在这时候,只听有人到:“我能!我有办法!” *********** 谢谢守护者ymk,几百万书友同时,隔壁老王的打赏,多谢鼓励。 下午看到一条评论是红的,仔细一看是守护者ymk书友的打赏,真有点受宠若惊,俗墨在这里谢过了。 本来应该加更一章表示下感谢的,今天码的少,貌似有点来不及了,俗墨明天会多更一章。 83.第83章 挂号 众人纷纷侧目。 说话的,正是柴靖宇。 这厮不紧不慢,站了出来。 左管事看了柴靖宇一眼,皱了皱眉头,从刚开始看到这个人起,就觉得眼熟,却又偏偏想不出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于是左管事使劲地摇了摇头,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念头甩出脑袋,然后盯着柴靖宇问:“怎么?你有办法?” 柴靖宇道:“我自有办法。” 左管事摇了摇头:“你不会是想哗众取宠的吧?” 柴靖宇道:“当然不是!” “我才不信呢!”左管事冷笑一声,“哼!咱壶泉医馆的门前,就算大年三十都有人排队,这队排了都有好些年,我就不信谁能找出一个不用排队的法子来!除非你能出钱,请来好几倍的医生,可你请的医生多了,各地的病人也会慕名而来!就比如向员外和向夫人,就是从无为县,慕名远道而来,到壶泉医馆就医的!” 柴靖宇道:“你放心,这法子,不需要你再多请大夫。” 左管事道:“别告诉我你是让我们登记人名,就算登记了,也依旧有人冒充!更别告诉我是让我们放任不管,让病人们自己去挤!那样更不公平!更容易出事!” 柴靖宇笑道:“我的办法很简单,但却很管用。” 左管事一脸冷笑:“你倒是说说看,若是真管用,我给你五百两银子!” “好!这可是你说的!”柴靖宇一脸笑意,胸有成竹地道,“我要三样东西。” 左管事问道:“什么东西?” 柴靖宇道:“纸!笔!印!” 左管事皱眉道:“要这些玩意儿干什么?” 柴靖宇道:“你拿来了再说。” 左管事挥了挥手,让自己旁边的小厮去拿东西,用了没多久,那小厮就拿了纸笔过来,另外还有左管事的私人印章。 柴靖宇吩咐柴三长和柴两短将纸裁成纸片,然后在上面写上编号,从“一”开始,然后是“二”、“三”、“四”、“五”顺序往下,写完编号之后,每张纸片上都盖上了左管事的印章。 左管事疑惑道:“这用来干什么?” 柴靖宇道:“这便是他们的顺序凭证,有了这个,便无须排队了。” 其实柴靖宇的法子特别简单,就是挂号嘛! 后世的医院里,看个什么病不需要挂号的? 在后世,还没有爆发生化危机那会儿,需要排号的地方多着呢,医院看病要挂号,银行办业务要按号,餐厅吃饭要叫号…… 用“排号”代替了“排队”,节省出大量人力,也让排队者有了空闲,有了休息的时间,更杜绝了插队的隐患,是一个大的飞跃。 柴靖宇将手里的号按照顺序发放给排队的人,然后高声道:“行了!现在你们可以不用在太阳底下排队了,以后就等着大夫叫这个号就可以了,你们手中这张纸上的号码,便是你们排队的顺序,你们都放心,没有手里的号,就别想看病,后面来的,只能排在你们后面,这号码牌上面,有左管事的印信,谁也别想冒充,谁也别想插队!” 挂号的法子,说起来确实很简单,柴靖宇将那号码牌发下去,稍稍一解释,那些人都明白了。 刚开始柴靖宇只说了两句的时候,那向员外还没有理解柴靖宇所说的这个法子,而他那美貌妇人已经听明白了,看着柴靖宇,眸子里掠过一丝亮光,然后毫不吝啬地表露出一副钦佩神色来。 而在旁边,那苗疆女子恍然大悟,伸手在柴靖宇肩膀上一拍:“我说,你小子真有本事,这么妙的法子,怎么想出来的?”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赞赏,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崇拜。 柴靖宇嘿嘿一笑,也不多说,心里却极为满足。 这年代居然还没有挂号这一说,他这个主意,也算是剽窃后世之人的,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改进,却为难了古人很多很多年。 别小看这样一个小小的改进,历史上这样艰难的小进步比比皆是。 这种改进看起来没多么复杂,也没多么聪明,但却是足以改变历史,足以铭记成一个时代的标志。 比如说马镫这个东西,在二十一世纪的人看来,骑马要用马镫,这不是必须的么?但事实上,在汉朝时,骑兵都是没有马镫的,能够骑在马上进行战斗的,绝对是骑术高手,而且没有马镫,你就时刻要担心自己会掉下来,双手中就算有武器,也未必能够发挥得出威力来。直到公元三世纪,才有马镫被发明出来,那时候已经是魏晋时期,三国都早已结束了。 所以说后世那些电视剧里面,根本就是错误的,什么《三国演义》、《大汉天子》,关于骑兵的拍摄都是有问题的,因为汉朝和三国的骑兵,根本就没有马镫。 秦朝的兵马俑也好,汉朝墓葬里的骑兵俑也罢,没有一个骑兵是踩着马镫的! 而马镫的发明,解放了骑兵的双手,还使得骑兵在马背上坐得更稳,如此简单的一个东西,如此谁都觉得理所当然的一个小玩意,偏偏就是一个历史的飞跃! 还比如桌椅。 如果对书画史有细致的研究,就会发现桌子和椅子这东西,能够出现在古人的生活中,也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唐朝以前的人,是根本就不用桌子的,就算有什么案几茶几,也是用来吃饭喝酒的,以前的人写字画画,都是将纸拿在手中,一手拿纸,一手拿笔,然后再在上面写。 当然,这也归功于当时的纸比较厚,可以拿在手里写。 也就是说,那所谓的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是王羲之王夫子,一手拿着纸,一手拿着鼠须笔,就这样写就的!而后世那些学习书法的人,即便趴在桌子上,写出来的字也远远不及王羲之万一。 很多人甚至难以想象,没有桌子,那些书法家究竟是如何创作出那么惊世骇俗的书法作品的? 可这真的就是事实! 只需要看看唐朝以前的古画就可以知道,那些画面里面,都是没有桌子的。 后世也有许多画家画过当年兰亭雅集时的盛景,画过王羲之等大文豪坐在小溪旁,曲水流觞,纵酒吟诗时的场景,只要是年代久一些的画,画面里的王羲之等文豪,都是席地而坐,一手拿纸,一手拿笔,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 至于椅子这东西,也不是汉族人自己的发明,是在汉朝之后,从胡人那边传过来的。 所以在后世的人生活中觉得极为简单的、天经地义的东西,其实却经历了漫长的演化和摸索。 有时候,今人总是想不通老祖宗在政治方面那么精明,但为什么在别的方面确实那么笨,一些能够让生活变得极为便利的发明,只需要一转念便能想到,偏偏经历了那么长的时间。 所以说,柴靖宇提出的这个排号之法,在这个时候,可真是了不起的改革。 84.第84章 五百两 “一号到二十号的患者,你们留在这里,马上就会轮到你们了!二十号到四十号的,你们先找个阴凉的地方坐,喝喝茶,聊聊天,你们应该还有一段时间!至于四十号以后的患者,你们就别再这儿呆着了,也别再这里瞎耽误功夫,该干啥干啥去,等一个时辰后再回来看看!” 柴靖宇说罢,刚才留在太阳底下排队的人,便立马散去了一小半,但大多数人还是不肯走,可能是对柴靖宇的办法不大信任,也可能是对壶泉医馆会不会严格执行这个挂号规则不大信任。 但不论如何,他们已经不用在烈日底下排着队了。 柴靖宇的办法想出来了,排队的问题几乎迎刃而解,按理说他给壶泉医馆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左管事应该高兴才是,可左管事就是觉得闷闷不乐,心中不爽,困扰自己多年的麻烦,居然被这么简单的一个办法,就给解决了,这让左管事觉得心里十分不爽。 但他再怎么不爽也不顶用,他和柴靖宇可是有赌约的,就算他自己装作忘了,就算柴靖宇也给忘了,但柴三长和柴两短这两个狗腿子,是绝对不会忘记这种事情的。 柴三长道:“喂!左管事,方才您说过什么话来着,您可没忘吧?” 左管事急忙摇头,装作不知道:“我刚才说过的话多了,哪还知道你们说的是哪一句?” 显然,这是打算不认账了。 柴两短道:“好像……俺记得好像是,只要咱公子爷想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切实可行,你便给咱家公子一千两银子,是不是?” 左管事顿时就急了:“胡说!哪里有一千两?我说的明明是五百两!” 柴两短猛地一拍大腿:“得了!五百两!左管事既然说是五百两,那五百两就五百两吧,现在该兑现了吧?快拿银子来!” 说罢,便将手向左管事伸了出去。 左管事一张老脸顿时一僵。 那苗疆少女也附和道:“是啊,左管事,这五百两银子可是你亲口说的,作为国公府的管事,作为壶泉医馆的主事之人,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左管事满腹郁闷,将目光从苗疆少女身上收回来,看了柴靖宇一眼,愤愤地说道:“我姓左的怎能言而无信?再说你想出这个法子,也算是帮助来壶泉医馆看病的人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那五百两银子我也想起来了,不过数目巨大,你让我拿,也一时拿不出来,不如先等一等,等明日再来,或者是等医馆打样关门,你再来跟我取?” 左管事见柴靖宇穿的也不错,知道他家境应该还可以,现在还是晌午时分,从这会儿等到医馆打样,还要等好几个时辰,这人应该是等不下去的,等到他明天再来的时候,左管事自有别的法子推诿。 没想到柴靖宇道:“无碍,左管事你且忙你的,五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我一日能挣到五百两银子,等一等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病人这么多,左管事您也是壶泉医馆最好的大夫,赶紧忙您的吧!” 左管事脸上一黑,心想这厮还真有耐心,那你既然愿等,就等着好了。 当下左管事也不再管柴靖宇,而是问那苗疆少女道:“这位姑娘来壶泉医馆,可是要看病?” 左管事看着那苗疆少女的时候,就连眼睛都比平时亮了几份。 苗疆少女道:“不错,我也是来看病的。” 左管事脸带笑意道:“既然如此,姑娘你方才那么热心地帮向员外和向夫人抓住贼人,夺回马车,还好心请人想办法,让那么多患者免于在烈日下排队,你且先进医馆,我先为你诊脉。” 柴靖宇下意识翻了个白眼,这厮也太不会隐藏自己意图了,想接近人家小姑娘,也用不着这么一副样子啊。 刚刚抓贼也好,挂号的法子也好,都是柴靖宇想出来的,可从左管事嘴里说出来,却全成了这位苗疆少女的功劳,由此便可见左管事的心胸,还有他的别有用心。 左管事这么说,其他看病的人倒也没有太大意见,这可不是后世医院里那样,至少表面上要讲究公平公正,这些江州老百姓眼里,医馆本就是私人盈利的地方,大夫给谁开后门,也是天经地义的。 更何况美女本来就是有特别权力的,别人要想插队,这帮人肯定闹翻了天,但这苗疆少女若想要插队,只需跟排在前面的人说一下,除非那人是个瞎子,或者是像柴靖宇这样间歇性变态的家伙,否则是没人可以拒绝的。 苗疆少女摇头道:“这个倒是不必,既然已经定了挂号排队的规则,我自然是要遵守的,你给我一个号便是啦!” 左管事脸上的肌肉抽了一抽,心想这个小娘皮还真不好对付,只可惜现在人太多,若是没有人的时候,像这样不经世事,还喜欢瞎出头的小娘皮,我根本不需要施展什么手段,直接找两个人用麻袋给你装了,丢进被窝里好暖床! 苗疆少女得了一个号,这个号自然是排得很靠后的,根本不需要在这里等着,但她还是没有离开,目光总是挂在柴靖宇身上。 左管事正一阵没趣,那向员外和向夫人便又向他告辞了,说已经是晌午,还要回客栈,就不叨扰了。 左管事一再嘱咐道:“向员外,尊夫人病情虽不严重,但也需要好好调养,你们夫妇二人这些日子不如便留在江州,我让下人们负责熬药,你们每日来医馆里取药便是。毕竟这药方子极为难得,不好让其他人见到,而且一般的下人们熬药很容易出披露,不仅药效不好,还容易有副作用,所以熬药的时候,我得用心看着。” 那向员外和向夫人都是十分感激,千恩万谢后才离开。 柴靖宇斜眼看着,见那左管事眸子时不时扫过那向夫人的****和翘臀,一看就和寻常男人看美女时的艳羡目光不同。 等送走了向氏夫妇,左管事看了柴靖宇一眼,搭理都不想搭理,而那苗疆少女又不好接近,当即没了兴致,愤愤揭开门帘,走进了医馆。 ********* 晚上还有一章。 85.第85章 大药方 柴两短小声问道:“公子爷,咱现在做什么,打道回府吗?” 柴靖宇摇了摇头:“咱进去看看,这位左管事是怎么打点这个医馆的?” 柴三长道:“对!还要看看,这左管事是怎么问诊行医的!” 主仆三人说着话,便也向医馆里面走去。 那苗疆少女见柴靖宇又将他无视了,心中很是不爽,也不说话,便跟在柴靖宇后面。 刚进门,左管事便看到了:“你们几个不是刚刚才来的吗,怎么现在就进来了?还没轮到你们呢,到外面等着去!” 柴三长道:“怎么?俺们又没有拿号,自然也不会插队看病,就是来看看你们医馆的水平究竟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倒是会有大生意给你们做!” 柴两短也道:“不错不错!俺说左管事,咱公子爷可是刚刚帮你出了个绝佳的好主意,你还欠着五百两银子没还呢,怎么着?这就想将俺们扫地出门啊?” 左管事脸色一白,又看见那苗疆少女也跟在柴靖宇等人后面,心头的火气一下子撒不出来,愤愤瞪了他们一眼,转身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柴靖宇知道那苗疆少女一直跟着他,心里暗暗好笑,却偏偏不搭理她,心想这女孩倒是当真可爱,要是中原女子,就算一时对哪个男人感兴趣,那男的不搭理她,肯定也没脸继续跟着了,这少女倒是放得开,一点也不知道含羞,简直快赶得上暖暖了。 柴靖宇知道这苗疆少女对他萌发了强烈的好奇心,虽然这少女让他很惊艳,但也没有一点猎艳的意图。 不过,有这样一个小姑娘跟着自己,倒很有一种异样的成就感的。 于是柴靖宇有意不搭理这少女,只是观察壶泉医馆里面各个大夫的工作。 中医就是和西医不一样,没有很严格的科目划分,而壶泉医馆的大夫也是如此,几乎是什么病都看,后世说学中医比学西医难,就是在于这一点,如果是西医,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有某项专门的功夫就行了,而中医要想干出名堂来,你就得博学,就得对整个中医体系了解清楚。 柴靖宇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对祖孙两人给吸引了,那两人一老一少,老太婆约摸六七十岁年纪,不住地咳嗽,显然是拖着病体来看病的。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背着她,那少年长得十分瘦削,像个麻杆一样,但力气却自不小,能将那老太婆给背了来,显然很不容易。 这祖孙二人虽不说是衣不蔽体,但浑身衣服上也都是补丁,一看就是穷苦人家。 “大夫,轮到我奶奶了!”那细瘦少年将那老婆子放了下来,来到一张桌子跟前。 那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大夫,见这老婆子行动不便,急忙站了起来,给她搬来一张椅子让她坐。 那老婆子连气都喘不匀,但还是连连叫道:“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那年轻大夫急忙摆手道:“老奶奶不用客气,您叫我小王就好。” 老婆子便道:“谢谢小王大夫啦!” 小王大夫也不废话,就开始问诊,望闻问切一路下来,态度是相当认真,为人是相当随和,就连柴靖宇在一边看着,也是连连点头。 这样的服务态度,放在前世的大医院里,都很鲜见了。 小王大夫闻明病情之后,思索了一下,便开出一张方子来,约摸有十味药,递给那细瘦少年道:“照着这个方子开药,虽不说药到病除,服用两日之后,也定能减轻病痛。” 那少年也是不识字的,更看不懂方子,接过药方就连连点头,刚想去开药,就听旁边有人道:“且慢,把这方子拿给我看看!” 少年一回头,看见说话的是左管事,谁都知道左管事不仅帮柴二爷搭理着药材生意,而且还是壶泉医馆的首席大夫,论医术肯定是最高明的,这少年见左管事居然主动帮自己看药方,不由大喜,将那方子恭恭敬敬递了过去:“左管事,那麻烦您了,帮忙看看这个方子如何?” 左管事拿过那个方子,看了一眼,又瞥了小王大夫一眼,皱了皱眉头,就将那方子放到了一边,口中道:“这方子效用不算太好,我重给你开一个吧!” 那细瘦少年一听,身为首席大夫的左管事居然亲自开方子,顿时感到无比庆幸,急忙连连点头:“好好好!麻烦您了,左管事。” 左管事看了小王大夫一眼,小王大夫急忙将位子让了出来,将笔递给左管事,左管事皱着眉头,给那老婆子把了把脉,问了几句话,便开始开方子。 柴靖宇凑过去看了一眼,见左管事一直在写,一张纸上写了三十多味药,心中不由一动。 前世的时候,柴靖宇对中医不大懂,倒是在生化危机爆发之后的末世之中,为了保命,为了自己疗伤和救助他人,倒是学了不少西医知识,也不知不觉精通了急救知识。 他现在这个身体的前主人,自小就是个药罐子,虽然没有学过中医,但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却也是懂一些常识的,一看那个方子,就觉得不对劲。 那老妇人的病,显然就是痨病,放在二十一世纪,医院给的诊断可能就是尘肺病导致的肺硬化,这是不可逆性的,基本没有根治的可能,就只能用药维持了,当然中医总是会有神奇之处,老祖宗钻研医学钻研了数千年,或许在北宋这会儿,会有什么法子,可以治愈这种顽疾也未可知。 可不论如何,柴靖宇知道,这样的一张方子,是不应该开三十味药的! 以前的易经里,都记载有各种各样的良方,但用药都不会太多,比如《伤寒论》中的经方,道理讲的十分明白,而方子也不会太大,用药也不会太繁。 当然也有一些病况复杂的,需要用大方子,但一般来说,十味药左右就能对付一般病情,二十味药就算是复杂的方子了,很少有什么病情能用得着三十味药的。 组方重在于严谨,而不在于繁多,不能看一个症状下一味药,也不是说症状多,方子就大的。而且这老太太病情虽重,病况却不是太复杂,只是肺上的问题,哪里用得着那么大的方子? 柴靖宇看了看左管事的方子,又看了看小王大夫的方子,立马便分辨出,小王大夫的方子不仅药的种类少,而且所用药材,也是价格低廉,药效却不错的。而左管事的方子,却是典型的“贵族药方”,有些药材对于贫穷家庭而言,已经算是颇为昂贵了。 而小王大夫也在旁边看着,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左管事,这个方子……这个方子……” ******* 第三更,抱歉,可能来得迟了点,各位久等了 86.第86章 布囊 左管事看了小王大夫一眼,问道:“这个方子怎么了?” 小王大夫抿了抿嘴唇道:“这个方子,开得繁了些吧?” 左管事反问了一句:“开得繁了些?这话又怎么说?我开方子,轮得到你说三道四吗?你刚开始学医的时候,你师父便应该告诉过你,一个方子的配伍是很有讲究的,每一味药材都有他独特的作用,不是说减就能减的!” 被左管事这么训斥一句,小王大夫的脸顿时就有些失色,急忙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里面几味药,可能贵了一些,是不是能换成便宜一点的?” 左管事眼皮子一翻,瞪着小王大夫道:“你知道什么?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一个方子的配伍是很有讲究的,每一味药材都有独特作用,是独一无二的,怎能说换就换?换了,就没有那个效果了!是节省钱重要?还是治病救人重要?” 左管事这话一说,小王大夫脸色又是一白,那个细瘦少年也急忙道:“左管事您可别生气,不用太节省的,关键是把我奶奶的病治好,至于钱,我能干活!我能挣的!” 柴靖宇这个围观者也不由在心里暗叹了一句:“孝顺是孝顺,就是太愣了一些,别人在坑你看不出来啊?” 小王大夫也觉得这少年和那老妇颇为可怜,就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其实有些药材,换一换,药效也差不了多少……” 小王大夫还没有说完,左管事便不耐烦道:“行啦行啦,你在旁边看着,多学着点就是了。” 小王大夫唯唯诺诺,再不敢多嘴多舌。 左管事将手中的药方递给那细瘦少年道:“好了,拿去抓药吧!用清水煎服,一天两顿,饭前服用,另外还要注意,让她穿厚一点,千万不要感冒,你奶奶这种病,一旦感冒,就又会加重病情。” 细瘦少年连连点头,然后拿着方子就去抓药了,药柜前的划定价格的师傅拿着算盘噼里啪啦拨了一阵,给细瘦少年说了什么,那细瘦少年顿时就是脸色一僵,然后从自己怀里拿出一个布囊,小心地将布囊打开。 那布囊里面,有一些铜钱,还有几个色泽不纯的铜块,有几枚没有光泽的石头,而最大的东西就是一块一尺长短的紫黑色木块。 细瘦少年将布囊里的铜钱都拿出来,数了数,递给那划价师傅,一脸为难道:“师傅,我这钱是少了些,你能不能先帮我抓药,我奶奶的病实在不能再拖了,等治好了我奶奶,我再慢慢还给您?” 那划价师傅连连摇头:“我只是个划价的,不是管账目的,咱医馆可从来不随便欠账的,你要是钱不够,就别来看病!” 柴靖宇一听这话,额头上的青筋就跳了一跳,他前世也不是富二代,虽然不是出身贫寒,但对于那些可怜人还是很有同情心的,而现在这个年代,没有低保没有医保,这样一个干瘦的少年,带着自己奶奶前来看病,掏不起医药费,还要被划价师傅为难,柴靖宇就觉得很是不爽。 虽说古代的医馆是盈利产业,不是慈善机构,但毕竟人命为大,柴靖宇暗自咬牙,觉得壶泉医馆在很多方面,确实需要改革。 细瘦少年见一时买不了药,便转了回来,在左管事身边道:“左管事,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奶奶的病情,实在耽误不了了,能不能将药费先欠着,先让我奶奶吃药,我这些日子一定会努力挣钱的!” 这少年长得挺高,但看相貌应该也就只有十五六岁,放在前世也就是初中刚毕业的样子,可现在他已经不得不勒紧裤腰带,努力挣钱给自己奶奶治病了。 左管事皱了皱眉头,一脸厌烦地道:“我们壶泉医馆的药价,向来都是很公道的,要说家境困窘,整个江州城,家境困窘的人多了去了,若谁都来我们医馆赊账拿药,我们医馆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要关门大吉了!” “这个……” 这少年毕竟是个孩子,被左管事这么一说,自己也觉得自己要求过分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老婆子突然开口道:“算了,孙儿,咱回去吧!咱不治了。” 那老婆子毕竟是少年的亲奶奶,自己一身痨病,什么活都干不了,拖累孙子已经叫她很难受了,怎舍得孙子为了自己的药钱,被人侮辱刁难,还得去当苦力挣钱? “不成!”那细瘦少年在这方面,倒是丝毫不能妥协,“这病说什么都得治!奶奶,我能挣钱,我有力气!” “算了,乖孙儿,奶奶知道你有力气,可奶奶不想喝药!奶奶早就说了,这病怎么治也治不好,那药又难喝,本来还不至于立马丢了老命,你让奶奶喝药,那药那么苦,对于奶奶来说,不是药,是毒!奶奶要是不喝药,或许还能活得久一点。” 细瘦少年头痛道:“奶奶……” 那小王大夫这时候又提点了一句,拿起自己方才写的那个单子,对那细瘦少年道:“要不这样,你看我这个方子,比起左管事的方子,自然是差了很多,但我觉得好歹也还算管用,而且这方子开的药便宜,你们应该担负得起,要不照着这个……” 那细瘦少年接过方子,眼泪顿时就流下来了:“都怪我不中用,只能给奶奶买最便宜的药,要不……左管事的那副方子,我先抓上一副给奶奶吃,剩下的钱不多了,我就买成小王大夫的这个药,行不行?” 其实小王大夫用的那个方子,按照作用效果而言,只怕是最经济也最具疗效的了,效果未必会比左管事的方子差,但患者总是愿意相信名气大资历老的大夫,总是觉得贵的药就疗效好,这让小王大夫很无奈。 小王大夫嘴角动了动,本想再劝劝这细瘦少年,但看了看左管事的脸色,却是没敢多话,毕竟今天已经得罪了这位左管事了。 那细瘦少年想到这个解决办法,便又打开他的包裹,将铜钱数出来,准备拿去买药。 就在这时候,听见那左管事道:“且慢!” 87.第87章 木头 细瘦少年转过头,却见那左管事一脸郁闷的表情:“算了算了,谁让我这人最是心软呢,你尽管按照我的那个方子去拿药吧,药费先欠着!” 细瘦少年听了,顿时大喜,当即便跪了下来,给左管事磕了个头:“左管事,您的大恩大德,我真是……”他一时间想不到“感激不尽”这个词语,只得连连磕头,左管事摆摆手,小王大夫连忙上前将这少年扶起来,而少年的天灵盖上,已经沾满了尘土,磕出了红印。 少年道:“左管事,我不识字,没法给您写欠条,要不您在医馆的账上标一下,我按个手印,过些日子一定还的……” 左管事不耐烦道:“行了,那个太麻烦了,再说我虽然管理这个医馆,但你要是欠钱,还得重新记账,要不……算了,就拿你布囊里边那块木头,当一个抵押,也不用记账,也不用写欠条,等你有了钱还我就是了。” 细瘦少年一听,不由大喜,然后还觉得不好意思:“能这样实在太好了,你放心,我一定尽快还钱,不过这个……不过这个……” “不过什么?” “不过这木头就是我捡来的,是因为它比寻常木头重,模样又长得齐整,所以才装了起来,根本就不是啥值钱物件,拿这个当抵押,实在是……实在不好意思,要不我用这几块玉石来抵押吧?” 这少年的布囊里面,还有几块所谓的“玉石”,说是玉石,其实也就不过是几块透亮一些的石头而已,对于左管事这样的人,扫一眼就知道根本没有什么价值。 左管事摇头道:“没事没事,我又不贪图你钱,只要你讲信义,尽快还钱就行了,也不要你的玉石,就那块木头吧!” “那可真的多谢啦!”细瘦少年说着,便将自己手中的木头递了过去。 左管事刚刚要伸手去拿,就听见一声:“且慢!” 转过头,左管事脸上便又是一黑,现在他只要看到这张脸,就觉得十分地烦厌。 说话的,正是柴靖宇。 柴靖宇走上前来,抢先一步,将那细瘦少年手中的木头给接了过去,掂量了一下,然后看着左管事,意味深长地笑道:“左管事,你不光眼光好,心计更好啊!” 左管事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柴靖宇拿着手里的木头晃了一下,道:“这东西可不是一般的木头,而是紫檀木,还不是普通的紫檀木,是最难得的小叶紫檀,产自西南天竺之国,而且不是新木,而是陈年旧木,用香料浸煮过的,这段木头可不是柴火,要论它的价值,比你开给这老太太的那两剂药贵出十倍以上!” 那细瘦少年下意识便问:“真的假的?当真这么值钱?” 柴靖宇冷笑了一下:“相当值钱,足够你奶奶将那些药当饭吃了!” 细瘦少年还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 柴靖宇盯着左管事道:“怎么着?左管事你眼光不错,一眼就看出这东西的价值,还说什么借钱给人家,分明是想要侵占人家的宝贝!” 左管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神色,随即又转为愠怒之色:“你胡说什么?你说它是小叶紫檀,它就是小叶紫檀了?就算这块破木头很值钱,我还不稀罕呢!你以为我让他将这东西抵押,是想贪墨吗?我明明说过,这东西是用来抵押的,等他将欠的药费还清了,我自然会将这块破木头还给他,到那时候管他这木头值多少钱,都是他自己的!我有占半点便宜吗?” 柴靖宇依旧一副冷笑的样子:“你说得好听,如果不是我认出这块所谓的破木头,你扣下这东西做抵押,就算有一日这少年人还清了欠款,你也就推诿一句,说那木头只不过是块破木头而已,早不知道被你放到哪里去了,一时根本找不到。嘿嘿,你这样说,难道这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人,还能追着你讨要一块被他当做柴火的破木头?” “强词夺理!” 左管事气急败坏,指着柴靖宇的鼻子叫道:“你这厮!不看病来这里做什么?也不看看医馆里忙成什么样子了,外面还有那么多患者等着,你却在这里到处找茬!既然你在这里不是看病的,那给我滚出去!” 柴靖宇还没有说话,柴三长就道:“真是忘恩负义!咱公子爷可是帮你出了主意的!” 柴两短道:“非也!非也!俺看啊,分明是做贼心虚,再加上背信弃义,欠咱公子爷五百两银子,就是赖着不想还,还要将咱家公子给赶出去,真是过分啊过分!” 听柴三长和柴两短两人一唱一和,冷嘲热讽,左管事脸也是一阵青一阵白的,最后终于听不下去了,大叫道:“来人!将这几个捣乱的家伙,给我赶出去!” 听左管事吩咐,立马就有几个护卫围了上来。 柴三长立马挡在柴靖宇身前,看着左管事道:“怎么着?左管事,你这是当真要将俺们公子爷赶出这壶泉医馆?” 左管事气道:“什么当真不当真?有什么不能当真的?” 柴两短笑道:“那你可要想清楚了,今日若将俺们公子爷赶出这壶泉医馆,明日你就要被赶出江州城啦!” 左管事一听,顿时就笑了:“把我赶出江州城?哈哈!将我赶出江州城?你们以为你们是谁?是柴二爷?是老太君?还是柴国公?笑话!我告诉你,我可是柴家……” 左管事说着说着,突然像是想起了啥,用两只手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柴靖宇一眼,突然长大了嘴,瞪大了眼睛。 “小公爷?呃……不是不是,您是……国公爷?” 左管事很突兀地叫了一声“国公爷”,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柴靖宇笑了一笑,将自己脸上涂的粉擦了一擦,然后将额头前的发梢撩了起来。 左管事表情瞬间变得古怪之极:“国公爷,真的是您啊?您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您……呃……是我的错,是我有眼无珠,居然连自家的主子都认不得,还……国公爷,您快这边请坐,刚才小的有眼无珠,在您面前放肆了,您今日怎么有空,到壶泉医馆来呢?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您要是哪里不舒服,尽管告知一声,我自然上国公府帮您瞧瞧……” 左管事一认出柴靖宇来,立马换上一副谄媚嘴脸,别说柴靖宇,旁人看了都觉得肉麻恶心。 而在壶泉医馆里的大夫和病人,也都纷纷向柴靖宇打招呼。 其实柴靖宇在江州城里的知名度还是很高的,如果他不故意化妆的话,走在大街上,江州城里的人,十个有七八个能认出他来,都怪这厮临时起意,想要微服私访,这才来了这么一出。 而那个苗疆少女,听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就是江州的宣国公,不由十分惊奇,然后盯着他看了许久,嘴上丝毫都不掩饰地道:“国公爷?你真是柴家那位国公?早听说柴家刚刚承袭爵位的宣国公,是个无恶不作的大草包,今天看你这么有本事,哪里像是大草包了?” 88.第88章 焚诗 柴靖宇一头恶寒,心想您还真是口无遮拦啊! 背地里骂我败家子的不少,敢当面说我是大草包的,除了那些长辈和柴宏宇那厮之外,你这小丫头片子可是头一个! 柴靖宇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冲那苗疆少女摆出一个笑脸:“怎么着,不像吗?” 苗疆少女于是回了一句:“你问的是像草包还是像国公?” 柴靖宇一头黑线,真想一巴掌将这货给拍晕过去。 苗疆少女也不等他回答,就很认真地点头:“说起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又像草包又像国公的,也未必就没有!” 柴靖宇立马转过身子,不再跟她搭话。 他盯着那左管事道:“你也不用忙着跟我套近乎,既然现在不打算将我赶出去了,那你欠我的五百两银子,可别想赖账!” 左管事脸色甚是难看,连道不敢不敢,这次他是真的不敢拖欠,急忙招呼来他在壶泉医馆的心腹,命其去取钱。 柴靖宇也丝毫不客气,虽然他不至于在乎这五百两银子,但这钱是左管事输给他的,如果左管事当真与人为善,也就罢了,但他看了左管事的所作所为,这银子要是不要过来,真是白瞎了自己给他出的那个主意。 左管事将五百两银子交给柴靖宇,这些银子足够买一家极好的商铺了,不过这时候他虽然肉疼,但却丝毫不敢推诿。 那细瘦少年见这个仗义出头的年轻人,竟然就是柴家的国公爷,心情颇为激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柴靖宇道:“少年人,你的孝心很可贵,我觉得很不错,不如跟我干吧,你那块木头卖给我得了,我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细瘦少年怔了一怔,然后大喜:“好好好!多谢国公爷大恩大德,不过这么块木头能用来做啥咧?国公爷您给的太多了吧?” 柴靖宇道:“这块木头我拿去了,可以用来做扇骨,制成一把紫檀扇子,应当也是不错的,至于银子,你收着就是了,我看你人长得这么瘦,一身气力倒是不小,人品也不错,不如以后跟我吧,我在国公府给你找个活来干。” 没想到那少年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犹豫了:“这个……” 左管事训斥那少年道:“别给脸不要脸!国公爷给你找活干,那是大大的抬举你,还敢在这里挑三拣四?” 在国公府里面干事,待遇是相当不错的,柴家的家丁对于柴家人而言,虽然只是奴仆身份,但是走在江州大街上,却也是高人一等的,要说柴靖宇主动提出给这少年安排活事干,那真的可以说是在抬举他。 柴靖宇冲左管事摆摆手,然后对那少年道:“你有什么为难处,尽管说便是了,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 那少年急忙道:“不是不是!国公爷您误会了,我不是不愿意,能在国公府做事,是我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只不过……我要是跟您进了国公府,奶奶就没人照顾了,我奶奶病重,我不放心她一个人的……” 柴靖宇恍然,心中为这孩子暗暗赞了一声,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带着你奶奶去国公府便是了,你可以一边办事,一边照顾她。” 细瘦少年十分激动:“真的么?” 柴靖宇道:“那是自然,本公一言九鼎,难道会骗人?” 若是熟悉以前那个小公爷的人,一定会嗤之以鼻,谁说这厮不会骗人?最会骗人的就是他了! 那细瘦少年却连连摇头,嘿嘿傻笑。 柴靖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刘,我叫狗剩。” 柴靖宇汗了一下,说道:“狗剩听起来不雅,不如我给你换个名字吧,就叫‘焚诗’如何?” 听了柴靖宇取的这个名字,那少年满脸兴奋,连连点头:“好!多谢国公爷给我取了这般好听的名字!” 柴三长和柴两短则是恶寒了一下,这位国公爷在取名字这方面,倒是真的有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恶趣味。给他们两人取“三长”“两短”也就罢了,他身边的丫鬟们都是“诗”字辈的,比如碧诗,比如朱诗,还比如已经出门嫁人了的紫诗,现在国公爷又收了个少年,居然叫‘焚诗’,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分尸’或者‘焚尸’呢?” 柴靖宇让焚诗按照小王大夫的方子抓药,焚诗拿着左管事的方子,本来还想说什么,柴靖宇道:“就按照这个方子来,这个方子的用药少,而且相对便宜,效果也不差,是长久之计;左管事那个方子比较昂贵,就算一时能用,也不可能一直用,而你奶奶这病,别说一时半会,就算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够给治好了。” 那刘老婆子听柴靖宇这话,连忙赞同道:“不错不错!国公爷说得对啊!狗剩啊,你得听国公爷的,咱就用便宜的药!” 焚诗想了想道:“好好,奶奶您放心,我就听国公爷的!” 柴靖宇收了焚诗,便背着手,在壶泉医馆里面转了一圈,左管事跟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柴靖宇:“国公爷,您还有什么指教?” 柴靖宇摇头道:“你忙你的,日后咱们再细谈。” 说罢,柴靖宇又转了一圈,然后招呼上身边的柴三长和柴两短,让他们负责安顿焚诗祖孙两人。 柴靖宇出了门,那苗疆少女依旧在他身后跟着,柴靖宇转过身问道:“我说这位姑娘,你这是要跟我回家还是怎么着?你不是来医馆看病的么?” 那苗疆少女摇头道:“我在等你啊。” 柴靖宇道:“等我做什么?你明明是跟着我,哪里是在等我?” 苗疆少女道:“我等你问我名字啊。” 柴靖宇一头黑线,心想这妞儿确实有个性,追在人家身后,等人家来找自己搭讪的。 柴靖宇忍不住问道:“小姑娘,我若是不问你名字,你是不是会一直这么跟着我?” 苗疆少女很认真地点点头。 柴靖宇道:“那我就更不能问你名字了。” 苗疆少女诧然道:“为什么?” 柴靖宇道:“好让你一直跟着我啊!” 苗疆少女鼓起嘴道:“想得美!” 柴靖宇道:“那你就别跟着我!” 苗疆少女道:“你问我的名字,我就不跟着你。” 柴靖宇摇头道:“那你还是跟着我吧。” 苗疆少女:“……” 89.第89章 问名 那个苗疆少女一直跟着柴靖宇到了国公府门口,最后确认了一遍,让柴靖宇问她的名字,柴靖宇没有问,反而请她进门做客,苗疆少女愤愤不平,转身而去,临走之前,对柴靖宇高声道:“我迟早有一日,要让你问我的名字!” 柴靖宇乐呵呵一笑,不以为意。 其实他确实是有些奇怪,怎么这小丫头片子跟在自己屁股后头,非要自己问她名字呢? 苗疆少女从国公府门口回来,一路上凡是路过的,不论男女,都不免多看他一眼,走了没多久,就从路边跑过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一身黑衣,女的一身白衣,这两人穿着汉人的衣服,但头发和首饰,却跟中原人差别甚大。 那一男一女来到苗疆少女跟前,对她躬身一拜:“参见羲和仙子!羲和仙子恩泽永年,如红日当空,神照九州,绽大光明!” 苗疆少女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们直起身。 那二十多岁的女子道:“羲和仙子,我们见到您一直跟着那个年轻公子,没有您的命令,不敢上前,您这是发现了什么吗?” 苗疆少女睥睨了她一眼,道:“怎么?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管我的事儿了?” 这苗疆少女在柴靖宇面前古灵精怪,乖巧可爱,但在这两人面前,却突然变了一副模样,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气势,能让人不由自主产生顶礼膜拜的感觉。 那白衣女子被苗疆少女这么一瞪,顿时浑身一发憷:“不敢!属下不敢!羲和仙子,属下只是见您一直跟着那年轻人,心中有些奇怪。” 苗疆少女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只是在等他问我的名字而已。” 苗疆少女此言一出,白衣女子和黑衣男子神色大变,相视一眼,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黑衣男子道:“万万不可啊!羲和仙子您怎么能让一个不知底细的人,问您的名字呢?” “啪!”那白衣女子扇了黑衣男子一巴掌,“怎么跟羲和仙子说话呢?”然后对苗疆少女道:“娘娘恕罪!这厮太不知礼数了!不过……娘娘,您可不能冲动啊,这世界上还没有哪个男子,能够配得上知道您的名字!就算有人能够配得上问您的名字,那也是天定太子……” 听到“天定太子”这个名字,苗疆少女便神色一变,眉毛倒竖,双目瞪了过去。 白衣女子只觉寒气大冒,浑身冰冷。 苗疆少女冷冷道:“冲动?我这算什么冲动了?天定太子?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自从苗疆少女说等着那年轻男子问她名字开始,这白衣女子和黑衣男子就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惶然不知所措,仿佛苗疆少女的名字是稀世珍宝,谁要是拿去了知道了,就占了天大的便宜一般。 此时苗疆少女这话一说,那白衣女子脸都绿了。 “羲和仙子,您误会我了!您才刚来江州,还不到一日,那人分明是个江州人,您跟他萍水相逢,怎能……您……” 苗疆少女抬起一条腿,伸出自己纤瘦的小脚,踩在那白衣女子头顶。 如此不尊重的动作,那白衣女子却丝毫没有愠怒之意,反而低下自己的头颅。 苗疆少女道:“行啦,你到底想要问什么?” 那白衣女子战战兢兢道:“羲和仙子,您……您没告诉他您的名字吧?” 听了白衣女子这个问题,苗疆少女一脸委屈地道:“我倒是想要告诉他来着,可我跟了他一路,他就是不问!” “啊?” 听到苗疆少女的话,看到她这样的表情,白衣女子和黑衣男子都惊呆了,怔怔半晌,那白衣女子方才张口结舌道:“这个……这个……” 黑衣男子见白衣女还想要问什么,急忙推了她一下,就冲苗疆少女道:“神女娘娘,只要您没告诉他名字就好,没告诉他就好。” 白衣女子补充道:“对对对,一定不能告诉他!” 苗疆少女撇了撇嘴:“他根本就没问!” 依旧一副耿耿于怀的模样。 那一男一女急忙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对了,让你们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那黑衣男子急忙道:“都怪属下办事不力,这么多日过去了,还是没有查出那丧尸之毒的根源……” 黑衣男子话刚说到这里,苗疆少女的眸子便瞪了过来,黑衣男子叫道:“不是!属下虽然没找到丧尸尸毒的根源,但也打听到一些东西。” 苗疆少女一边走,一边道:“说!” 黑衣男子道:“江州人传言,尸祸是那日从国公府爆发的,第一个变成丧尸的,是江州知府蔡德章手下的侍卫,后来那段时间内,有十多个侍卫变成丧尸,另外还有蔡德章本人,也变成了丧尸……” 苗疆少女道:“这么说来,那丧尸尸毒当真是蔡德章他们最先染上的?” 黑衣男子道:“那日蔡德章邀请了江州诸多名门望族,直捣国公府,应该是想一家伙将国公府给搂趴下,只不过……据传言,那日那位小公爷,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硬生生将蔡德章给挤兑住了,而且蔡德章所谓的罪名,也被他解释开了。” 苗疆少女不悦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就你说的这点事儿,我走在江州大街上,都能听说个*不离十!他们说蔡德章沾染的尸毒,是因为挖了柴家以前开掘过的一处铁矿,是不是?还说那铁矿看似是铁矿,其实里面有个古墓,是因为当初那些人亵渎了墓葬主人,刨了人家的尸身,这才染上了尸毒。” 黑衣男子道:“传闻中的那处铁矿,属下已经亲自去查看过了,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古墓!那些尸体……那些尸体已经被人烧了,属下是查不出什么来,但就那个铁矿,属下倒是在夜间,偷偷派人去挖了,没有古墓,没有棺椁,没有古尸!” 苗疆少女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白衣女子在这时候插了一句道:“也就是说,那位当时的小公爷、现在的宣国公,根本就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把所有人都给骗了!” “弥天大谎?” 白衣女子连连点头:“是啊!羲和仙子!所以说男人都是骗子,那个宣国公更是个大骗子,他不光骗蔡知府,骗江州的老少爷们,甚至骗那赵宋皇帝,最最不可容忍的是,连咱们圣教他都敢骗!害得我们查了这么多天,却什么都没有查明白!” 不想那苗疆少女眼睛一亮:“这么能忽悠人,那他真是个有本事的!” 白衣女子顿时傻眼。 怎么这样子?羲和仙子不是应该痛斥那厮,骂他就知道忽悠人么?怎么忽悠人也突然成了美德?变成了本事呢? 90.第90章 神女 苗疆少女道:“说来说去,这些日子以来,你们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白衣女子赶紧摇头:“不是不是!那个废旧铁矿没有查到什么线索,属下就想,问题肯定出在蔡德章身上,毕竟当初是蔡德章和他的侍卫变成了丧尸,这才引发了尸祸,所以便派人查了一下,结果……” 苗疆少女道:“你能不能不要吞吞吐吐,赶紧说!” “听说那日江边上有渔夫看到,是一个书生带了一个美女,将那美女交给了蔡德章,蔡德章当时十分得意,可突然之间,那书生就发了疯,像疯狗一咬咬住了蔡德章的手,于是蔡德章身边的侍卫上前帮忙,那书生又抓又咬,当场就整死了两个,其他的人几乎都被咬伤抓伤了,所以那日蔡德章去国公府的时候,他和他的侍卫都是身上带伤的。” 苗疆少女道:“也就是说,蔡德章身上的尸毒,是被那书生给染上的?” 白衣女子点头道:“羲和仙子果然是神目如电……” 苗疆少女道:“不准拍马屁!” 白衣女子脸上一僵,却不敢有丝毫不敬,脸上堆笑道:“是是!那书生显然是变成了丧尸,而且后来被蔡德章的侍卫砍掉了头颅,可那脑袋掉了下来,却依旧想要咬人,后来被扔进江里了。” 苗疆少女道:“那书生究竟什么来历?” 白衣女子道:“刚开始,书生的来头没有打问清楚,不过倒是可以推断出那美女的来历,因为蔡德章带着侍卫,去国公府耀武扬威的时候,身边就带着个美女,是江州城的花魁,原来玉香楼的清韵姑娘。” 苗疆少女道:“宋清韵?就是那位宣国公,卖了自家的丹书铁券,去青楼里赎身的那个?” 黑衣男子道:“不错,就是那人!根据属下的调查和推断,当日那个咬伤了蔡德章的书生,名叫陈文敬,以前是给那小公爷柴靖宇当伴读的。” 白衣女子也说道:“是啊,可想而知,那蔡德章根本就是个冤大头,估计是那柴靖宇知道蔡德章要对付他们柴家,就让自己那个伴读,以献美为名去见蔡德章,这才让蔡德章沾染上尸毒,然后蔡德章带着自家侍卫在国公府里一顿搅和,这下可好,闹出了尸祸来,原本柴家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腌臜东西,也就微不足道了。” 说完之后,白衣女子又加了一句:“羲和仙子您看,柴家这位小国公,年纪不大,心思却够深,坑人坑到底,都不带拐弯儿的,蔡德章自以为是,却被一个年纪不足他一半的少年人给坑了。像柴靖宇这种人,在大街上装作一副花花公子模样,背地里却全是阴谋诡计,天生就是纨绔子弟的面子,但却是阴毒狡诈的里子,像这种人,实在太危险了,您可要离他远点!” 苗疆少女咬着嘴唇,脸上带笑:“纨绔子弟的面子,阴毒狡诈的里子……有趣!有趣!” 白衣女子再度傻眼,跟那黑衣男子对视一眼,然后急忙道:“有什么有趣的?羲和仙子,您也该想想,这位国公爷,虽然有时候精明,但却是吃喝嫖赌什么都干,居然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连自家安身立命的家当都拿出去卖,像这种人最不靠谱了,女儿家还是少接近为妙。” 苗疆少女咬了咬牙道:“不错!实在可恨!” 白衣女子一脸大喜:“对吧!对吧!我就说那厮可恨不是?” 苗疆少女又道:“是啊!太可恨了!他卖了自家的丹书铁券,就为了让一个青楼女子脱离乐籍,可我跟了他一路,他居然不问我名字!他居然不问我名字!他居然不问我名字!” 他居然不问我名字! 苗疆少女将这话说了三遍,然后还愤愤道:“真是太可恶了!不成!我一定找个空去国公府看看!我就不信了,难道那个青楼女子,当真比我美十倍?” 白衣女子第三次傻眼,黑衣男子又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小声道:“行了,你别说了,你越说,羲和仙子对那个男人兴趣越大了,真是……” 白衣女子直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挫败感,郁闷地道:“此事不成,羲和仙子居然等着一个男人问名……咱必须尽快上报,让圣帝陛下知道,不然若真被柴家的那个国公问了羲和仙子的名,不仅羲和仙子要委身下嫁,就连咱圣教……” 白衣女子话只说了半截,而那黑衣男子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行了,白鸢,你拿着这个号码牌,去壶泉医馆里面,给我开一副药回来,咱不在军营里住,还是在五福客栈见面。”苗疆少女将她在壶泉医馆挂的号递给那白衣女子,白衣女子恭恭敬敬接过,领命去了。 “黑隼,你带我去黄铮那里看看。” 那黑衣男子应了一声:“是!羲和仙子且先稍等,属下牵两匹马来!” 那白衣女子便是白鸢,黑衣男子便是黑隼了。 黑隼身法迅捷,也不多说,就闪身到了旁边的巷陌里,用了没多长时间,就牵来了两匹马。 那苗疆少女跟黑衣男子骑马出城,然后越过江水,走了大约有六七十里路,才到了一个大庄子。 这庄子围墙极高极厚,占地有将近一里方圆,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庄子。 而那庄子门上方悬着三个大字:“元安堡”。 元安堡上有高高的瞭望哨,苗疆少女刚到那元安堡门前,便有人迎了出来,如果柴靖宇在这里的话,会一眼认出出门迎客的那人。 黄铮! 以前他是无为军副统制,现在已经是无为军统制了。 那日在国公府的时候,李吉为对蔡家极尽奉承,尸祸爆发后,黄铮果断出了国公府,然后悍然发动兵变,那时候的黄铮,杀伐决断,狠辣非常,国公府里近千人的性命,都握在他手中,那是真的决人生死,一千大好头颅,都在他反手覆掌之间。 而此时的黄铮,则是一路小跑上来,苗疆少女的马还没有停住,他便已经迎了上来,且双膝跪地,满面虔诚,万分恭敬。 这是一种自然到了极致的讨好,是一种几乎深入骨髓的崇敬。 “圣教锐金旗门下黄铮,参见曜日神女羲和仙子!羲和仙子恩泽永年,如红日当空,神照九州,绽大光明!” 黑隼从马上一跃而下,立在一旁,而那苗疆少女则没有下马,只是伸出自己的脚。 那只小脚上穿的不是寻常女儿家穿的绣鞋,而是一只银白色低筒小靴子,靴子是镂空的,裸露出光洁如玉的脚踝,脚踝处带着一只黄澄澄的环子,上面有几颗铃铛,苗疆少女这一动作,那铃铛便发出悦耳的响声。 黄铮脸上露出激动神色,双膝跪地,向前挪了一挪,双手合拢,成一个捧的姿势,却不敢当真去触碰苗疆少女的小脚,而是虚捧着,然后低下自己的头颅,凑过去亲了一下苗疆少女的脚尖。 似乎对于他而言,能够亲吻着苗疆少女的脚尖,已经是莫大的荣耀和幸福了。 如果柴靖宇看到当日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黄大统制,在这个少女面前这般卑贱低微的姿态,真不知是何等感触? 91.第91章 元安堡 那苗疆少女眉头轻皱,将脚往回一收,然后又探出脚尖,毫不客气地踩在黄铮的肩膀上,翻身下马。 等到苗疆少女走出好几步,黄铮这才站了起来,然后小步快跑追了上去,带着这苗疆少女,进入这座高大而神秘的元安堡。 元安堡原来是个地主的庄子,后来那地主家道中落,不知道将庄子卖给了何人,自那以后,元安堡就开始变得戒备森严,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外面的来客,休想进这庄子一步,如今已经有了好多年,外人都不知道这元安堡中,究竟是什么模样。 苗疆少女也是第一次进元安堡,从外面倒是看不出什么,一进到里面,就发现这里纯粹就是一个军事堡垒,瞭望台,射箭孔,机关,连弩,一应俱全。 “羲和仙子,不如先请坐一坐,弟子这里没什么好茶,喝起来不怎么样,但好歹也可以歇一歇。” 苗疆少女摇头道:“不歇了,我不爱喝茶,有没有烈酒?” “啊?” “你这里连酒都没有吗?” 黄铮一脸古怪道:“这个……羲和仙子,咱圣教不是禁酒忌荤的么?” 苗疆少女翻了个白眼:“你也来用这话管我?禁酒?你当真是滴酒不沾么?忌荤?你当真不曾吃过肉?” 黄铮尴尬已极。 苗疆少女道:“圣教之所以禁酒忌荤,是害怕坏了修行,真正有大神通的大能,喝酒洗刷的不是肚肠,是一颗道心!吃肉滋补的不是脾胃,是一身道骨!” 黄铮连忙道:“羲和仙子说得是!羲和仙子说得是!” 黑隼则是一头恶汗。 黄铮急忙命人去拿酒,很快便有酒呈上来,苗疆少女瞅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 “好歹也这么大个庄子,就这么点儿酒?” 黄铮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说着瞪了旁边那卫兵一眼:“怎么办事的,还不快去换个大的!” 于是不多久,就抱来一个大酒坛子。 苗疆少女揭开那坛子闻了一闻,道:“中原的酒,清是清了,味道却不怎么浓,真没味!” 黄铮提起自己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头暗暗咂舌,心想这羲和仙子不管教规戒律也就罢了,怎么喝个酒,还能这么多要求?难道真是传说中的量大如海? 虽然很是嫌弃,但看起来苗疆少女倒是真口渴了,拿起那大酒酲就往自己嘴里灌,一气喝了半坛子,然后将那酒酲递了回去,给黑隼道:“我的酒囊呢?你给我灌满了先。” 黑隼是她的护法,对她的习惯倒是非常了然,拿着酒酲就去装酒了。 苗疆少女喝下去的酒,足以醉倒三个大汉了,黄铮甚是担心,好意提醒道:“羲和仙子,这酒虽然味道不烈,但后劲十足,您要不还是歇一歇,喝点醒酒汤,然后再去看……” 苗疆少女诧然道:“醒酒汤?那是什么东西?是什么好吃的么?是甜点还是香羹啊?对了,刚才那酒你再给我来一坛……不!两坛!我待会儿还要喝呢!” 黄铮:“……” 苗疆少女跟着黄铮,来到元安堡的内院。 从外面到了元安堡,建筑便是一变,再到了内院,便又是一变。 准确地说,他们此时,正站在元安堡内院的高墙上。 在高墙上,能够听到一种仿似野兽般的嘶吼,连续不断,一阵连着一阵。 就在高墙之下,是一帮枯瘦的人。 在走,腿脚僵直地奔走。 在吼,吱吱呜呜地嘶吼。 如果柴靖宇在这里,他一定瞪大了眼睛。 丧尸! 就在江州城外,不足六十里,元安堡内院,足足有三百多丧尸! 柴靖宇以为早已经杜绝的生化危机,仿佛是一个被他割去的毒瘤,他以为已经烧干净了,化成灰了,却不知早有人将这带着毒的种子,播撒在另外一片土地上,用鲜血灌溉,用尸体滋养,用人命萌发。 有时候,烈火能够烧得尽尸毒,却烧不尽*。 有时候,厚土能够埋得住尸毒,却埋不了野心。 因为*是最易燃的燃料,越烧越旺。 因为野心是最易生的种子,越埋越长。 那日,国公府爆发的尸祸被平息之后,黄铮曾派遣无为军进国公府,说是荡除丧尸,实则为了抢劫国公府,柴靖宇的注意力,也被那些四处劫掠的无为军给吸引了,不曾注意到,黄铮让人带走了一具已经被打碎头颅的丧尸尸体。 后来,柴靖宇在指挥柴家家丁处理丧尸尸体的时候,那些家丁畏惧尸毒,根本不敢细查,就给柴靖宇汇报过了,再加上那天国公府的人又多又杂,少了一具尸体,根本就没人注意到。 而在元安堡,只需要有一具丧尸尸体,想要多少丧尸,都制造得出来。 当然,是用活人造出来的。 五年之前,柴树德中毒而死,柴家老太君施展辣手,一下坑杀了六十多佃户,全部埋在那铁矿坑下,这已经是十分毒辣的手段,足以让人心惊胆战了。 但跟黄铮黄大统制比起来,那便实在不值一提了。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但就算没有功成的大将,也能有万骨枯的狠辣。 苗疆少女盯着那些丧尸看了许久,问道:“你养丧尸养了这么些日子,可有什么进展?究竟能不能练成尸兵?” 苗疆少女一问这话,黄铮便一脸不好意思:“羲和仙子,这才刚过半个多月时间,这……说实话,根本就没有找到能够让丧尸听话的办法,看来还是得继续观察。至于尸兵……这次可能是弟子说了大话,若寻不到让丧尸听令的法子,这尸兵就根本练不出来。” 苗疆少女道:“这不怪你,是圣帝老儿太过着急了,如今大宋基业尚稳,圣教举事毕竟艰难,圣帝想要早日练出尸兵来,这心情可以理解,但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尸兵也只是苗疆的传说,以前的摩尼教好像也有类似的记载,但看起来跟这丧尸,却有很大差别,这本来就着急不得,别说半个多月,就算是三年五载,只怕也未必能够寻到门路。” 黄铮一脸感激:“多谢羲和仙子体谅,黄某感激不尽。” 苗疆少女嘻嘻笑道:“我说了,你不用着急,慢慢尝试,我此来可不是为了帮圣帝老儿来督查你的,而是听说有尸祸这么好玩的事情,跟苗疆一些蛊毒传说很相像,所以才过来看看。” 黄铮唯唯诺诺,连连点头称是。 苗疆少女道:“当然了,圣帝自然也有话传给你,你需将炼制尸兵之事放在心上,若能成功,你便是我圣教第一功臣!” 黄铮认真道:“请圣帝陛下和羲和仙子放心,弟子一定尽心竭力,早日炼成尸兵,以助陛下中兴大业!” 苗疆少女笑得很是灿烂:“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你的忙,我已经让白鸢黑隼调查过了,关于那场尸祸,那个宣国公有很大的疑点,从他身上,肯定能查出些什么来。” 黄铮积极地道:“那属下这就去查……” “不用!”苗疆少女抱起旁边的下人手中的酒坛,“咕嘟”“咕嘟”喝了大半坛子,然后擦了擦嘴角道:“既然我在这里,这事儿我顺便帮你查了便是!” 黄铮大喜:“多谢羲和仙子!” 黑隼看着苗疆少女,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只是一脸忧色。 92.第92章 背影 江州。 宣国公府。 柴二爷院子里,突然有了闲情逸致的柴二爷,在亲自煮茶。 “尝尝!” 左管事接过柴二爷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连声赞叹。 柴俊义道:“行了,快说正事!这一次,没少吃亏吧?” 左管事苦笑道:“亏没吃太多,但是吃大了,一下就是五百两银子啊!” “五百两银子?”柴俊义冷笑一声,“活该!你别以为他真是个浪荡公子,风流纨绔!告诉你,那小子奸诈着呢!他去壶泉医馆,可绝对不是为了要你拿五百两银子,他为的是整个壶泉医馆!还有近百家壶泉药店!还有整个柴家的药材生意!” 左管事一脸鄙夷道:“那他的心可就真的高了点,药材生意一直是在您手里攥着的,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真当自己是能人了?” 柴俊义笑了笑,摇了摇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左管事急忙讨好道:“再说了,咱医馆和药铺的账目,都是我一手做的,等明日他来查,尽管让他查去好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能看得懂那么冗杂的账目?” 柴俊义道:“还是小心为上,他尚未及冠,还是个少年人嘛,年轻气盛,可以理解,你要是将账目做得密不透风,让他什么都查不出来,难免会气急败坏,兔子被惹急了还能咬人呢,这位国公爷要是给惹急了,指不准要干出点什么来,到时候你一个小小的管事,只怕兜不住国公爷的那股子火气!” 左管事连连点头:“是是是!多谢二爷教导,是属下考虑不周,不过现在除了账目,医馆里问题还是不少,只要露出去一点无关紧要的,也让这位国公爷尝到点腥,那些小毛病让他尽管去查,又不是什么大过错,最多数落我几句,我就当被狗当面狂吠了,听着就是了呗。” 柴俊义呵呵笑道:“你记住了,人只要在小事上被蒙蔽了眼睛,也就看不到大事了。” 左管事急忙应诺,说二爷教导的好。 饮了一盏茶,左管事佯作不经意间道:“二爷,今儿个壶泉医馆里,来了个无为县的小地主,人称‘向员外’的。” “怎么着?他的病有什么古怪么?” 左管事急忙摇头:“他没病,他是带他的婆娘来看病的,啧啧,那小娘子二十岁左右,长得十分的标致,有一种让人一见便心动的风情,身段也好似蜜桃一般,刚好熟透了,只要是个男人见了,都忍不住馋涎欲滴,那模样和风情,实在是……” 左管事话没说完,柴俊义便道:“哦?你眼光向来是极好的,既然你说那小娘子不错,自然是相当不错。” 左管事一脸谄媚道:“二爷,这几日那夫妇二人还留在江州,莫如我施展点手段,将那小娘子给弄了来,在您床榻边伺候几日,权当小的孝敬二爷?” 柴俊义脸上闪过一丝意动神色,然后又摆了摆手:“这几****家的母老虎管得紧,便不跟你胡闹了,以后再说吧。” 左管事道:“那这样,小的先施展点手段,将那小娘子弄了来,等调教得顺心顺意了,再等二爷闲暇时,给二爷瞧瞧?” 柴俊义倒没有拒绝,只是不咸不淡丢下一句:“现在这府里有了新的国公爷,你可当心着点,别自以为手段高明,其实在明白人眼里,根本不够看!” 左管事媚笑道:“二爷您尽管放心,还是按照旧例,凡是干点伤天害理的事,怎能不借用咱这位小国公的名头?” 柴俊义抿了口茶,跟那左管事相视一笑。 ####### 果然如柴俊义所说,柴靖宇的野心不小,这次好像当真是冲着药材生意来的,连着几日,都带着两个小厮,在壶泉医馆和其他药铺里面转悠,针眼大小的毛病,都能被挑出来好几个。 至于账目,柴靖宇还没有提出要看帐的要求,左管事已经主动将账本送了过去,说是现在有了新家主,为家主打点生意的奴才,得跟家主汇报这几年的收支情况,柴靖宇让左管事将那账本放着,等他有时间细看。 柴家是按照王府规制建的国公府,相比王府而言,丫鬟杂役什么的并不多,还有两个院子,是专门留给几个大管事的,每个院子又分成几个小院落,只是相对封闭,算不上独门独户,为了让大管事在国公府有个住的地方。 左管事协助柴二爷掌管柴家药材生意,药材算是柴家一个大的进项了,左管事当然也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套院。 今日,左管事有客人。 不是请他去自己在国公府外的宅子,而是请客人来了国公府。 他的客人,正是向员外。 向员外家在无为县也算是大户,但跟江州的国公府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了。 左管事是柴家几个大管事之一,在国公府里面,除了柴家那些主子们,以及袁管家之外,左管事和另外几个管事就算是最大牌的人物了,几乎算得上半个主子,所以领着向员外在国公府闲逛的时候,也颇有几分自傲和得瑟。 向员外倒是反应迟钝,对左管事的傲娇感觉不出来,只是看到宏伟奇雄的国公府,便觉十分新奇,十分艳羡,十分赞叹。 国公府有一片清澈的湖泊,而且建筑设计得极为巧妙,湖水被引出道道曲水,流经很多院落。 左管事带向员外来逛国公府,自然是要带他来看这片湖水的,当从湖边走过的时候,向员外看到一副别样风景。 一个年轻女子,身着水绿衣裙,从一座木桥走过,那身影娉娉婷婷中,竟是说不出的窈窕勾人,左管事在这边望着,只觉得她一步一晃,腿股之间,便舒展出动人的曲线来,那翘臀扭啊扭,竟有一种内敛而又放肆的风骚,好不勾人。 那绿衣女子手中拿着一个酒壶,从木桥走过,一转弯,便到了郁郁葱葱的树丛之后,向员外心头一动,见了那女子的背影,便想要从正面看看她的相貌,于是便自行向旁边的小陌转了过去。 “左管事,那边的水景好似更佳。” 向员外打了个幌儿,便从那条小陌岔了过去。 93.第93章 醉酒 但见朱栏白玉,绿树清溪,此地少有人迹,飞尘不至。 走不远,便又看到那女子的身影。 花丛之中,有一个秋千架,那女子坐在秋千上,轻轻荡来荡去,水绿衣裙随风微微飘动,仿佛一道水波,潋滟在万紫千红中。 这里看到的,却又是背影,向员外只觉胸膛中仿似被塞进去一根鸡毛,骚动得浑身难受,刚想要往前走,看看那女子究竟是怎般模样,却被左管事一把给拽住了。 左管事伸出一根指头,竖在嘴唇前,冲他“嘘——”了一声,示意他莫要做声,然后便拉着他退了回来。 身在国公府,向员外不敢放肆,虽然心有不甘,却仍被那左管事给拽了回来。 等回到湖边,向员外便忍不住问道:“左管事,那女子……” 左管事脸上露出清淡笑容:“向员外,我劝你还是收了你的好奇心,那女子……是咱国公爷的禁脔!” “禁脔?” 左管事道:“不错!听说过我家国公爷偷卖丹书铁券,为一个青楼女子赎身的传闻吗?” 向员外神色一动:“莫非……那就是江州的那位花魁,清韵姑娘?” “不错!正是她!”左管事道,“我且不跟你说这位清韵姑娘有多美,有多媚,只告诉你国公爷有多么宠她!像清韵姑娘这样的花魁,哪个男人不感兴趣,我们二公子也是,那些日子二公子三番五次,想要接近清韵姑娘,后来有一次清韵姑娘不慎失足落水,国公爷终于怒了,迁怒于二公子,那日国公爷刚刚承袭爵位,便要对二公子动手,罚他守灵抄经不说,还要他当众下跪磕头……” 向员外道:“也就是那次,国公爷在满堂宾客注视之下,倒退七步,做了那首《反七步诗》?” 没办法,这《反七步诗》不仅文才高绝,且实在太具传奇性,所以没过几天时间,便传得沸沸扬扬,现在的江州,几乎人人都能背诵,就连江州附近的几个县城,也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抄录这首诗了。 左管事点头道:“不错,你知道就好!” 向员外连连点头,他就算反应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左管事在提点他那清韵姑娘在国公府的地位,连国公爷的堂弟都惹不得,更何况别人了。 果然是真正的禁脔。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根本无法触及的,偏偏是最能诱发人的幻想的,知道那绿衣女子的身份之后,向员外没有杜绝内心的那丝隐秘*,反而忍不住意淫了一番。 男人最普遍的劣根性…… 在国公府转悠了小半圈,左管事便带着那向员外到了自己的院子。 左管事这个院落是一个套院,也就是院子里隔开的小院子,比向员外的庄子小多了,但即便如此,这里的陈设也是别出心裁,让向员外连连赞叹。 左管事早请了几个卖唱的女子,或怀抱琴瑟琵琶,或手持短笛玉箫,在院子里来上一段,这几个女子也是声音柔媚,各有风情,奏出的音乐,唱出的曲子,都是颇为不俗。 但向员外却不怎么能集中注意力,方才虽然仅仅是看到一个背影,连庐山真面目都没有见到,但再看这些卖唱女,便觉都是庸脂俗粉,土气得很。 左管事瞧出向员外心不在焉,便给了点碎银,让那些卖唱女都纷纷散了。 “向员外,尊夫人的病情不必担心,今日复诊的时候,我看她的脉象已经好得多了,原来这服药不用吃了,我重新开个滋补的方子,以后药补加食补,肯定能让她早日为你怀上子嗣。” 那日在向员外身边的美妇是他的续弦夫人,嫁入向家这几年,怀孕怀了三次,但都没有保住胎,都是不到三个月就流产了,上次流产后,向夫人身子虚弱,向员外在当地请来大夫,给开了药方,先让她养着,后来有朋友给他推荐了江州壶泉医馆的左管事,并给左管事写了封信,介绍他去找左管事看病,向员外这才带着妻子来江州就医。 听罢左管事的嘱咐,向员外甚是感激:“多谢左管事挂心,若这次真能顺利怀上孩子,保住胎儿,向某定有厚报!” 左管事连道:“哪里!哪里!来来来,喝酒!” 向员外当即举杯,饮下这一杯。 左管事说起江州和国公府的一些传闻和旧事,并时不时给向员外敬酒,向员外原还推杯换盏,到后来却已经成了杯到酒干,几十倍美酒下肚,便有些醉醺醺的了。 向员外意识到自己不胜酒力,便想起身告辞,就在这时,这院落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向员外和左管事一抬头,便看到一个绿色的身影。 向员外眸子顿时一亮。 他一眼便看出,这就是先前他在湖畔看到背影的那个女子,也就是那位国公爷的禁脔,曾经的江州花魁。 清韵姑娘? 向员外擦了擦眼睛。 却见那女子一身水绿衣裙,裙裾的褶皱如同碧水的涟漪,纤腰不盈一握,浅黄色胸衣,****半露,肌肤白腻如雪,隐隐可见诱人的****。 而此时,也终于可以见到她的相貌了,果然是有十分的姿色,虽然不如外面盛传得那般倾国倾城,但那五官也算得上是精雕玉琢,粉黛施得恰到好处,脸颊酡红,渗出了不少酒气,手中提着一个酒壶,想来是喝过酒的。 其实论及容貌,这女子还要略逊于向夫人的,但绿衣女子妆容画得颇为细致,再加上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之间,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诱人的媚意,就算只有*分的相貌,却也足够十分的风情,能够十二分的撩人了。 向员外刚才看到她背影的时候,就已经念念不忘,心中不知存了多少绯色念想和期待,这时候终于见到真面,自然就有了对这女子感觉上的加成,再加上她在整个江州一带的大名,还有堂堂国公爷的宠爱,都在无形之间,赋予了她别样的诱惑。 美! 真是一种烟视媚行的美! 向员外下意识站起身,只觉得这女子,比自己的老婆胜出了不少。 左管事看了向员外一眼,自言自语地道:“这……她不去国公爷的院子,不去她自己的琴心小筑,怎么到我的院子里来了?” 这绿衣女子推开门,便往这个小院中走来,不过她显然已经过了酒量,走路弯弯扭扭,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几步,便问道:“这里是哪儿?不是琴心小筑么?” 这句话,很好地解释了左管事方才的疑惑。 很显然,她是一个人喝醉了酒,迷迷糊糊便走错了地方。 绿衣女子跌跌撞撞,向这边走了过来,快到向员外跟前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绊,便向前扑了过来。 “小心!” 向员外下意识跨上一步,伸手去扶,结果…… 搂了个温玉在怀! 向员外右手落处,便是一片软腻,而又弹性十足。 “这是她的大腿!” 这个念头从脑际闪过,向员外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瞬间血脉贲张,浑身僵直。 94.第94章 艳遇 “快!这边坐!” 左管事也连忙站了起来,招呼向员外将这绿衣女子给扶过来,谁知他刚站起来,也晕晕乎乎地差点摔倒。 向员外看见了,心里道:“看来这左管事酒量是不大,方才我们喝酒,他喝的还不足我一半呢!” 绿衣女子撅着嘴道:“我不要坐呢!国公爷,你今天怎么不来看我?昨天还说我的歌声最美,不听便睡不着觉,还说我的腰最软,搂一搂便浑身舒坦呢!” 很显然,这绿衣女子是将向员外当成国公爷了。 向员外鼻子尖上渗出细细的汗珠,说实话,现在搂着她小蛮腰的,可是自己。 他没感觉到浑身舒坦,却觉得浑身发麻,汗都下来了。 向员外终究还是不敢当真抱着国公爷的禁脔,只得将那绿衣女扶过来,坐在竹几前,那绿衣女见到案几上的酒杯,眼睛便是一亮,将自己手里已经喝光的酒壶丢在一旁,端起桌上的酒杯,便冲那左管事扬了一扬:“来啊!干了!” 左管事却也已经有了七八成的醉意,口中应了一声:“干!”便端起酒杯跟那绿衣女子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咣当!” 左管事喝完这杯酒,就立马栽倒在案几下面,不省人事。 “呼呼呼……” 几乎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这位壶泉医馆的管事,居然就开始打呼噜了,好在这地上铺了巨大的席子和羊毛毯,就算直接躺在上面,也不用担心湿气伤身。 左管事鼾声连天,他虽然被下人们当做半个主子,但毕竟不是主子,所以在国公府能分一个小套院就不错了,怎可能还有下人使唤?所以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这个院落中便再无别人。 于是,整个院子里,就剩下两个醒着的人了。 “嘻嘻,真不中用!”绿衣女子瞥了左管事一眼,又拿起桌上酒酲,给两个杯子里倒上酒,然后递给向员外一杯,“国公爷,那厮太不中用,还是你陪清韵喝吧!” 向员外下意识便接过酒杯,于是也是一杯酒入腹。 绿衣女子重新贴靠上来,伸出一只玉臂,勾住了向员外的脖子,然后一条腿便跨了过来,只这么一晃,便跨坐在向员外腿上,她身上的衣裙,是极薄的丝绸,向员外能够看到她又长又白的大腿,能够感觉到她极富弹性的臀肉,能触碰她柔软的娇躯,能嗅到她迷人的香味。 “好!够豪爽!”绿衣女子赞了一声,便又斟了满满一杯酒,嗲嗲道,“还要不要喝?” 这声音又嗲又媚,叫得向员外骨头都酥了,哪里还能说个“不”字? “喝!我喝!”向员外应了一声,便伸手去接酒杯。 “不嘛!让清韵喂你!” 那绿衣女子说罢,便将那杯酒倒进了自己嘴里,然后整个身子贴了上去,嘟着嘴吻在向员外嘴唇上,将嘴里含着的酒,顺着一条香舌渡进了向员外的嘴里。 她迷蒙着一双醉眼,看着向员外。 那双眼睛里,有一只钩子。 勾魂夺魄的钩子。 绿衣女子坐在向员外腿上,向员外感受着她软软的臀肉,感受着那火热的娇躯,已经不知身在何处,等她将柔软的身子紧紧贴上来,胸前两团软肉便挤压在向员外胸口,两人腿儿缠着腿儿,胸膛挤着胸膛,绿衣女子的香舌伸进了向员外的嘴里,轻轻一撩一挑。 这一撩一挑,便仿佛****到了一个充满*的灵魂。 “她在我怀里!这就是堂堂宣国公朝思暮想的女人,这就是整个江州的第一名妓!她……她当我是国公爷!是她在引诱我!她都这样了,我还能禽兽不如么?” 向员外只觉浑身血液往上涌,便什么也顾忌不了了,伸手便将这绿衣女子怀住,按倒在那竹几之上。他浑身颤抖,一只手紧紧搂住那绿衣女子的腰,另一只手便伸进她胸衣里,仿佛猎人捕捉狡猾的狐狸,去捕捉她胸前那团软肉。 满手软腻,弹性十足。 捉到了! 在他捉到那团软腻的同时,那绿衣女子脸上带着异样的笑容。 捉到了! 她捉到的,是一颗被挑逗起来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贼心! 一瞬间,欲火熊熊,烧化了整个院落。 向员外变得疯狂起来,抱着绿衣女子的一颗螓首上下乱啃,眉毛,琼鼻,唇瓣,秀颈,香肩……嘴里还不清不楚地呼唤着:“清韵姑娘!唔唔……清韵姑娘……唔唔!” 水绿色的衣裙,嫩黄色的胸衣,洁白色的亵裤,一件一件,撒得满院都是。 装满酒的酒酲,酒过半的酒壶,没有酒的酒杯,一样一样,四下到处乱滚。 “吱吱”作响的案几,徐徐而来的清风,细细低语般的呢喃,时而急促时而舒缓的娇喘…… 堂下一片无尽的旖旎。 不知什么时候,左管事的鼾声已经消失,他睁开了双眼,看着那边胡天海地的两人,脸上露出一丝阴冷鄙视的笑意。 只可惜,向员外没有看到,他正忙,非常忙,忙得忽视了很多东西。 “吱呀——” 就在这时候,小院的门被推开了。 “啊!” 一个丫鬟走了进来,看到院子里凉席上纠缠在一起的一男一女,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叫失声。 “姑娘!清韵姑娘……” 向员外抬起头,看见外面走进来的这个丫鬟,脑袋像是被灌了浆糊,有些转不动了。 “姑娘!”那丫鬟显然是绿衣女子的下人,指着向员外道,“你是何人?怎么在此?” “吵什么啊!”而这时候,左管事也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后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继而…… 左管事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向员外!你这是……” 便在这时候,被向员外压在身下的绿衣女子,也似乎被这一连串的喊叫,吓走了一身的酒意,惊叫出声:“啊啊啊啊啊!” 现在不能称她为绿衣女子了,因为水绿衣裙已经被扔出了老远,她浑身光溜溜白花花的,将腿一收,一脚蹬在向员外腹部,将他蹬开老远,然后跑到一边,抓住自己的衣裙,已经顾不上穿,只胡乱往自己身上一裹,眼泪便开始往下掉。 “你……国公爷呢?国公爷呢?你……你是什么人?你把我怎么了?” 向员外没有来得及去想这绿衣女子方才还稀里糊涂,怎么转眼就酒醒得清清楚楚了,也顾不上去想那丫鬟为何来得这么巧,更没有去想左管事方才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丫鬟一叫,他便立马醒来了。 他只觉得有一桶子冰水,当头浇了下来,让他浑身都凉了,入坠冰窟。 这事情……大条了! 95.第95章 冰水 这个小院里,顿时乱成一团。 左管事行动迅速,急忙将院门关上,然后让向员外和那绿衣女子两人穿上衣服,向员外反应迟钝,麻木地将衣服套在身上,却不曾注意到他将衣服穿反了。 绿衣女子在丫鬟的帮助下,拿着衣服钻进了屋子里,关上门不出来了。 左管事两只眼睛盯着向员外,许久都没有移动过,神情是说不出的怪异,有同情,有无奈,更多的则是悲愤。 整个院子里静了许久,左管事终于咬牙切齿地道:“向员外啊向员外!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是酒吗?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向员外还在呆滞中,神情麻木。 左管事指着向员外继续骂:“你用你的脑子去掏粪了吗?你是用你裤裆里那玩意儿想问题的吗?这个女人是谁,难道我没告诉过你吗?她是国公爷的禁脔,我早教过你,见了她就得绕道走,连二公子都碰不起,你居然……” 向员外两个眸子开始有了焦点,浑身抽搐起来。 左管事吐沫星子全喷在向员外脸上:“你个愣头青!那天国公爷承袭爵位的时候,清韵姑娘就是走错了路,跑到二公子的院子里,不小心失足坠入了一个水潭里,后来被人救了上来,身体无碍,只是受了惊吓……但就仅仅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国公爷也是勃然大怒,将清韵姑娘的贴身丫鬟赐给了三个有梅毒的懒汉兄弟,逼迫二公子的奶妈跳了冰桶,在里面活活待了两个时辰,算她命大没有立即死掉,但如今躺了三天了,依旧是浑身僵直,高烧不退……” 左管事说到这里,向员外“噗通”一声,屈膝跪到在地,抱住左管事的大腿,就开始哭嚎起来:“左管事救我!左管事救我!” 左管事揪住向员外的衣领:“救你?你让我怎么救你?” 向员外涕泪交流:“您是柴家老资历的管事了,就不能替我跟国公爷求求情么?” 左管事猛地一拍桌子:“求情?你也不想想,清韵姑娘受了委屈,国公爷不问情由,连自己亲亲的堂弟都罚,你让我给你求情?告诉你,国公爷这次的怒火,你绝对承受不了,早点回去准备棺材吧!你全家的棺材!” 向员外浑身一抖,急忙道:“左管事息怒!您一定要帮我告知国公爷,我今日是喝醉了酒,而且那清韵姑娘是何等美人,是她主动诱惑我的,是她坐在我怀里又摸又亲,我又喝了酒,怎么把持得住?” 左管事冷笑道:“你还是将脑袋重新塞在粪坑里清醒清醒吧!咱国公府的这位清韵姑娘,走错院子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她也是走错了院子,结果将二公子院子里的奴才们害了个惨。在国公爷眼里,别说你干出了这档子事,就算你碰了清韵姑娘一根手指头,都能要你小命了!” 向员外抱着左管事的大腿不松手,大声哭叫道:“左管事,今日的事情,您可不能不管我!是您请我来做客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您也脱不了干系!” “嗯?”左管事起了个调,冷冷道,“怎么?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是不是!”向员外急忙道,“我哪里敢威胁您左管事,可今天的事……我向家在无为县也算是个大户,国公爷总不能说要我的命,就要我的命吧?我可以赔偿啊!田产?房契?金银?绸缎?绫罗?我都拿出来!我都交出来,求您替我求个情啊!” 左管事奋力将向员外甩开:“你们向家?呸!还说什么无为县的大户,跟国公府比起来怎么样?我们国公拔根汗毛,比你腰都粗,就你们向家那点家私,堂堂国公爷会稀罕吗?你能拿什么来赔罪?田产?柴家有小半个江州城的田产!房契?就壶泉医馆所在的那条街都是柴家的!金银?柴家的金库银库里面就是黄色的山和白色的山!绫罗?绸缎?就你身上穿的这等货色,还敢拿出来现眼?别以为在无为县算是大户,在咱国公爷看来,根本就没有他稀罕的东西!” 听了左管事的话,向员外一脸死灰,只觉得自己这条小命,已经算是丢了一大半了。 就在这时候,左管事突然道:“等等!好像也还有国公爷稀罕的玩意……” 向员外眼睛立马一亮,充满期冀道:“还有什么?求左管事教我,日后必有重谢!” 左管事道:“咱这位国公爷,是江州第一纨绔,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欺男霸女,自然也是个好女色的……” 向员外连忙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各地物色美女……” 向员外话没说完,就听左管事啐了一声:“呸!物色美女?哪个美女能够抵得上江州花魁清韵姑娘?” 向员外脸上的表情顿时又是一僵。 左管事道:“你听我说完!咱国公爷跟当年的曹操一个性子,酷爱他人妻妾,最喜欢抢别人老婆,他年纪虽小,但玩过的女人却已为数不少,他曾跟他身边的小厮说过,冰清玉洁的处女虽是清纯,但却太过生涩,算不上上品,他最喜欢的,便是二十来岁的良家妇人,妇人的成熟已具,少女的清纯未褪,合在一起便是十足的风情万种,这样的女人最是美妙不过。” 向员外忧愁道:“我哪里去找这样的美艳少妇?” 左管事见向员外反应迟钝,颇为不满,直接点明了道:“那一****我在壶泉医馆门口碰到国公爷,恰恰你带着尊夫人看完病,你可曾主意到,国公爷看尊夫人的眼光,那显然是十分感兴趣的……” 说到这里,向员外就算反应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 原来,左管事说的便是他的老婆! 反应是反应过来了,可向员外刚刚一脸的期冀神色,顿时化作满脸沮丧,仿佛被敲了重重一锤,愣愣地不知所以然了。 “左管事,我……” 左管事道:“你不是让我帮你想办法么?这是现下最好的法子了!连国公爷的女人你都敢染指,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了!这事儿真他娘的……你真是能给我惹麻烦!反正就这么个道理,你且看着办吧!” 向员外想要义正词严地拒绝,但想到传说中那位国公爷的残暴,还有清韵姑娘的丫鬟和柴家二少爷奶妈的下场,向员外便浑身一个哆嗦。 左管事道:“反正唯一的活路,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自己看着办,清韵姑娘还在屋子里面呢,你是要等她出来了,揪着你去找国公爷告状?还是自己现在回去想办法?” 向员外愣了一愣,然后向左管事深深鞠躬:“左管事,那我……那我先告辞了。” 左管事眉头紧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向员外便跌跌撞撞往门外走去,一路上失魂落魄,神思不知所在。 96.第96章 绿萝 向员外离开之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那绿衣女子迈步走了出来,伸手撩了撩自己的鬓角,脸上带着一丝妩媚的笑意,轻轻地咬了咬嘴唇,伸手搭在左管事肩头:“怎么样?绿萝今天的表现不错吧?值不值五十两银子?” 左管事伸手在她脸上扭了一把,笑道:“不错!不错!看那姓向的那般急色模样,就知道你才是最浓烈的****,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绿衣女子咯咯笑了起来:“越来越喜欢我?嘿嘿!左管事既然喜欢人家,怎舍得让绿萝去陪那个又笨又傻的蠢物?” 左管事在绿衣女子脸蛋上香了一口:“哎呦呦,刚才看到他搂着你*的时候,你可不知我心里有多吃味呢!说实话,我都有点后悔了哩!” 绿萝凑过身来,在左管事脖子里咬了一口:“口是心非!左管事真是口是心非!你明明是惦记着那向员外家里香艳的小娘子呢!还来这里跟人家说什么吃味,你若是真吃味,怎么不早点打断我们啊?” 左管事嘿嘿直笑:“我看你们你来我往,正战得热火朝天,怎舍得给打断了?” 这两人调笑两句,左管事掏出一张银票,塞进绿萝的胸衣里面,绿萝拿出来瞅了一眼,笑道:“真没想到,我一个窑姐儿,居然也能被当成江州花魁,细细想来,还真是不胜荣幸呢!” 绿萝说着话,眼角却闪过忌恨神色。 左管事道:“这话怎么酸溜溜的?要我说,那宋清韵不过是名气大了些,被那帮穷酸文人们吹得神乎其神了,这才让那帮蠢货们艳羡,其实等真的上过了床,没几日便要厌烦了,哪抵得上你这般妩媚可爱?要说到这伺候男人的功夫,十个宋清韵也不及你一个绿萝!” 绿萝揪住左管事的胡子扯了扯:“疼吗?” 左管事叫道:“别别别,扯得我疼!” 绿萝笑道:“知道扯得疼了啊?那你还一个劲地瞎扯?人家宋清韵是什么人?你跟人家睡过吗?就敢说人家功夫不行?我看她宋清韵才是最狐媚的,要不然怎么连国公爷的魂都给勾去了?看来人家今天还是得加紧修炼,你晚上来要不要来千红楼?帮人家修炼啊?” “去!当然去!”左管事一脸怪笑,“好些日子没切磋了,说好了,今晚大战三百回合!” “行啦,不跟你说了,人家先走了!” 绿萝带着自己的丫鬟,从左管事院子里出来,沿着一条清溪,妖妖娆娆往国公府外面走,偏有一副烟视媚行的姿态,仿佛这股子媚意是与生俱来的。 绿萝没有发现,就在清溪便的绿树丛里,有两个人正盯着她看。 “俺说柴三长,这娘们真是够风骚的,瞧那屁股给扭的,也不怕两条腿给扭成麻花啊?” 另一人道:“你知道什么?女人的屁股不在大,而在翘,更关键的是要会扭,可不知有多少男人就喜欢这个调调呢!” 这两人正是柴三长和柴两短,柴靖宇正忙着修炼大道神功,给这两人也布置了锻炼任务,让他们坚持习武,强身健体。不过这三长两短二人是最奸猾的,哪里肯老老实实习武,见柴靖宇忙着练功,便偷偷溜了出来。 这两人当狗腿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忠心耿耿一往无前,也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偷奸耍滑乘机玩乐,不然当初在柴靖宇母亲留给他的那个农庄里,那么多庄丁都被丧尸狗给咬伤了,怎么可能就这两个家伙什么事情都没有? 这两人跑出来放风,结果先看到向员外衣衫不整,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当时两人都觉得别扭,柴两短就问:“俺说柴三长,这向员外怎么看起来这么别扭?” “是挺别扭……哎呀你傻啊!别扭什么?你瞧他衣服都穿反了,当然别扭了!” 柴两短恍然大悟:“对啊!是他将衣服都给穿反了,哎!你胡说什么?什么叫俺傻?明明是那姓向的傻,衣服都能穿反,跟个小屁孩似的。” 柴三长则是一脸怪笑:“你说他怎么会将衣服穿反了呢,难道他去左管事院子里,还脱了衣服?不光脱了衣服,出来的时候还失魂落魄的,像是被人捉了奸的样子,他跟那左管事两个大男人,不会是……” 柴三长说到这里,便和柴两短对视一眼,然后两个职业狗腿子便一起贱笑起来,可笑了没多久,便看到左管事的院子里又出来两人,一个主子一个丫鬟,那丫鬟扶着的是个身穿水绿衣裙的女子,身材窈窕,走路风骚,妖娆至极,更让人侧目的,是她眉宇之间,流露出的春意,甚是妩媚。 于是两人又开始讨论一番。 柴三长便跟柴两短道:“看那个女人眉宇之间的春意,显然是刚刚被男人滋润过的!” 柴两短点头:“不错不错!” 柴三长道:“其实这个女人也算是大有来历,好像是千红楼的绿萝,虽然算不得头牌,可据说功夫十分厉害呢!” 柴两短道:“哎,你说方才那向员外衣衫不整,不会是那左管事请了这位绿萝姑娘招待他了吧?这可够下血本的啊?俺就不信左管事就不感到肉疼?” 柴三长道:“说的也是,如果是我,绝对舍不得将这些钱花在别人身上,肯定是自己享用了先!” 柴两短道:“那你说左管事那老葫芦里边,究竟卖的什么药?” 柴三长道:“那咱看看去?” 柴两短道:“好!上次敲了那左管事五百两银子,国公爷出手豪阔,出门就给了咱兄弟二人,今儿个正好去千红楼耍他一耍!” 于是两个人便立马跟在绿萝后面,一路跟了出去。 ###### 五福客栈。 夜色沉沉,月光朦胧。 那苗疆少女一身火红衣衫,从窗户里面跳了进来,一脸郁闷,四仰八叉撂倒在床上,然后大叫了一声“啊!”又从床上跳了起来。 原来她身上背着一只巨大的酒囊,刚才回来的时候太累,直接将自己的身子扔在床上,却压着了酒囊。 苗疆少女将那酒囊打开,仰头喝了一大口,自言自语道:“该死!那个臭男人实在太可恨了,不就是个住的房子嘛,非要建那么大,弄得我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对地方!” 97.第97章 抱歉,一更 首先抱歉,今天只有一更。 留言区有人问我,是不是还在写别的书,这个请放心,写这本书是一心一意的。 从更新文章开始,我的确是很努力,因为以前是在杂志社发表文章,杂志经常是将文章删减再删减,习惯了写东西往紧凑了来,所以写网文有点不大适应,算是标准的手残。 但好在每天还能保证两更,每一章的字数不一定,有时候三千多,有时候两千多。 今天得知要进行封闭式培训,连着七八天,都没有功夫码字,只能靠存稿维持,刚才看了一下存稿,为了保持后面能够更新稳定,这三天只能先每天一更了,不过俗墨保证,三天之后会恢复每天两章。 实在对不起,俗墨已经尽力了,至少没有断更,是吧? 所以事先跟各位书友说一声,周四周五周六是一更,这些日子上不了网,所以定时为晚上七点十五发布了。 其实这本书这两天快到一个小*了,本来攒了点稿子想要爆发的,结果这突然来个封闭式培训,根本不能用电脑码字,也就只能用来维持更新了。 另外,看到有书友骂我,说宋清韵给主角带绿帽子,柴靖宇还能忍得住,太那个丝了……首先解释一下,宋清韵跟陈文敬谈恋爱,那是精神恋爱,人家还是很纯洁滴,只不过被那些所谓的才子佳人的传奇给骗了,咱不能要求人家爱上一个超级败家子吧?再说了,她跟陈文敬谈恋爱那会儿,并没有跟柴靖宇定情,所以品行也没有问题。当然了,主角穿越之后,灵魂变了,宋清韵这个人物的心理,对柴靖宇是非常亏欠的,觉得自己对不起他,而柴靖宇对宋清韵的感情,是身体的上一个主人留给他的,这算是一种后遗症,他之所以没有娶了宋清韵,是想要将这段感情割开,让自己和上一个柴靖宇割开,所以这两人的情感是很复杂的,没那么爱是爱,恨事恨分得很清楚,至于后面他们之间还会发生别的变故,就请各位尽请期待,柴靖宇的性子,还是很爷们滴!之后的表现,会更爷们! 最后说一句,留言中的意见我会认真对待,但纯粹骂作者的话,俗墨不会接受。 98.第98章 路痴 那日在元安堡住了一夜,苗疆少女便将探查柴靖宇的事情揽在了自己头上,她是圣教中的羲和仙子,地位崇高,黄铮在她面前几乎连仆从都算不上,当然不敢反对。 这位羲和仙子回到江州城后,便在五福客栈住了下来,那里是他和白鸢约定好的落脚点,等到夜幕降临,她便独自去了国公府,还不要人跟,想要孤身打探柴靖宇的情况。 但问题在于,他们的这位羲和仙子,是个路痴! 不是一般的路痴,是路痴中的极品路痴! 国公府再大,终究也是个王府的规制,远远比不了皇宫,最多是设计精妙,结构复杂一些罢了,可羲和仙子一连几个晚上进国公府打探,都没有找到柴靖宇的住处,她还不想别人插手,能不郁闷吗? 总共统计起来,羲和仙子一连五个晚上,在国公府一连迷路十六次,其中被蜿蜒的溪流绕晕方向三次,花园里迷路四次,假山怪石中走错路四次,屋舍院落里看错路五次…… “真是有毛病啊!不就是个住人的房子吗,搞得这么复杂,中原的大户人家真是太变态了,那个臭国公就不怕晚上出恭的时候,在茅房里迷路吗?” 羲和仙子抱着酒囊在诅咒柴靖宇,殊不知也有人在念叨她呢。 念叨她的不是柴靖宇,而是袁管家。 袁管家一直隐没在柴家,若是将他放在江湖中,绝对是能够呼风唤雨的绝世高手,国公府虽然大,但却都在他感知之中,寻常的家丁婢女进进出出,或者客人们来来往往,他自然是不管的,但哪个武林人士要是想飞檐走壁,来国公府放肆,绝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羲和仙子虽然身手高明,所修习的功法也是博大精深,但毕竟年纪尚小,功力不够深湛,从她第一天偷偷潜入国公府起,袁管家就已经注意到她了。 但袁管家却也为此困惑了许久,不是困惑这个绝美少女究竟是什么身份,而是困惑于她究竟是想干什么? 从这个红衣少女第一次闯入国公府,她每天晚上都来,却似乎一直在漫无目的地晃悠,有一回,这红衣少女在一条清溪边就来来回回绕了三圈,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转,让袁管家极为困惑。 还有一天晚上,她闯进了国公府的花园里,那花园也不光是花,还有假山怪石,楼阁水榭什么的,这红衣女子在花园里乱窜了一晚上,袁管家一直在想,她是不是在路径花园的时候,丢掉了什么重要的首饰,所以在花园里面来来回回转了这么久。 前天晚上开始,袁管家发现这红衣苗疆少女的行为就越发古怪了,她居然开始在自己路过的地方,画下一种简单而古怪的图案! 袁管家也是老江湖了,一看这红衣少女这般行为,心中就想:“难道是那个门派的高手,要来国公府捣什么乱,她画的这个图案,应该就是召集信号,或者是什么指令,也可能是有更多含义……她会不会是在国公府发现了什么,所以才留下这个记号?” 可是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暗号不曾见过,偏偏这个记号却从未见过呢? 袁管家百思不得其解,熟不知那哪里是什么江湖暗号,分明是羲和仙子被迷路害得惨了,画记号标记自己来没来过呢! 前日夜里,袁管家研究那古怪记号研究了好长时间,没想到昨日晚上这红衣女子再次来到国公府,画下的图案却又变了,于是袁管家越发想不明白,越发懵懂了,只觉得这少女年纪虽小,但却着实是高深莫测。 于是袁管家便更不敢打草惊蛇,想要弄明白她的阴谋。 羲和仙子要是知道自己这几天晚上的行为,都丝毫不落地被人看在眼里,而且那人还一直揣测她的各种举动,并觉得她的所作所为十分诡异,显然是有什么大图谋…… 羲和仙子一定大呼冤枉! 记号不改不行啊,因为上次她转着转着就又迷糊了,同一个楼阁,她路经两次,第一次在东面柱子上画了个记号,第二次在西边柱子上画了个记号,还以为是不同的两个楼阁呢,回去还用心地绘制了地图。 结果这次一看,一个楼阁上面两个记号,原来根本就没有两个楼阁,地图全画错了,只得重新换个记号,重新绘制地图…… 袁管家要是知道,那红衣少女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行为,仅仅是因为迷路,一定哭笑不得,没准儿真要无语问苍天了。 而今天晚上,羲和仙子又去了一趟国公府,逛了一圈,却彻底傻眼了,原来两种记号混杂在一起,越发叫人糊涂了。 而且这一次,是羲和仙子最难逃出来的一次。 没错!羲和仙子这几晚进国公府,都是“逃”出来的。 不是因为有人追她,而是因为在国公府里迷路,不仅找不到她原本的目标,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出来,她每次都要走很多的冤枉路,才能看到国公府最外围的围墙,然后“逃”出来。 所以她每次翻墙进去的地方都一样,出来时的地点却不一样,有时候在东墙,有时候在西墙,还有一次从东北角,而这一次翻墙出来,墙这边臭气熏天,却是个茅厕。 羲和仙子出了国公府,跟上茅厕的人百般打听,才好不容易找到回五福客栈的路,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快五更了。 她喝着酒,咒骂了柴靖宇半晌,迷迷糊糊便有些困顿,刚要睡着,就听见“咔嚓”一声响,将她彻底惊醒过来。 这是隔壁传来的声音! 说来也巧,那日在壶泉医馆碰到的向员外和向夫人,也正好就住在她隔壁,现在是后半夜,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羲和仙子起了好奇心,便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跳了出去,她身手极为敏捷,虽然在国公府晃悠了许久,对常人而言已经极为疲累了,但一手攀着隔壁的窗棂,悬空吊起在向员外和向夫人的窗外,对她而言却还是毫不费力。 她伸出纤细的指头,在窗户上刺破一个小孔,往里面看去。 99.第99章 娘子救我 这时候,向员外的房里,刚刚把灯点亮。 向夫人放在床边不远处的药罐子,掉落在地上,瓷罐摔成了碎片,药渣撒了一地,汤药满地横流。 向员外顶着个黑眼圈,点亮了放在一边的蜡烛,然后将火折子重新装了起来。 向夫人也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蒙着眼睛道:“相公,这一晚上你翻来覆去的,一时半会儿都没睡着,究竟是有什么心事啊?” 向员外摇了摇头,说道:“你且先等一会儿,我去唤丫头过来,将这瓷罐碎片和药渣子给扫了。” 向夫人道:“相公,别着忙去扫那些药渣子,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心事我能不知道?你若没有心事,早就鼾声连天了,能辗转反侧一个晚上没有消停过?能一晚起了五次夜?能在起身的时候打翻了药罐子?” 向夫人是个聪慧的女人,比她的男人精明睿智得多,她这话一出,向员外便怔在那里。 两人对视了稍许,向员外便不敢看她的眼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膝便跪在那碎瓷片和药渣子上面,口中叫道:“娘子!娘子救我啊!” 只说了这一句,眼泪便滚滚流下。 向夫人顿时便惊了,急忙从床上爬了下来:“相公快起来!哪里有相公给自家婆娘下跪的?夫妻本就是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的,有什么灾祸,咱都是夫妻一体,一起承担的,哪能这般折杀了奴家?” 向夫人伸手去拖,向员外却就是跪地不起,向夫人究竟是个女流,又不会武功,自是拽不起来一个大腹便便的壮硕男人的。 “相公,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就算是泼天的大祸,好歹也要告诉奴家啊!” 向员外涕泪交流,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娘子!我……我昨日应左管事之邀,去了一趟国公府,跟那左管事喝醉了酒,被一女子百般挑逗,一时没有控制住,便做了那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 向夫人恍然,捋了捋有些缭乱的发梢,柔声道:“这有什么的?男人嘛,谁还不犯点这种错误?这有什么对不起奴家的?你当奴家是那河东狮吼的妒妇么?自结婚以来,得蒙相公怜爱,奴家三次怀孕都没能顺利产子,相公不见怪,已经是奴家莫大的福分了,怎会非要相公一心一意?就算和别的女子纵情欢场,那也不过是一夕贪欢而已,奴家不会责怪的!” 向夫人这话说出来,若是让后世的人听到,只怕所有男人都会感动不已,赞叹古代的贤妻良母就是这个样子,真是通情达理啊。 而趴在窗子上听墙角的羲和仙子,却也不由瞥了瞥嘴,心道:“都说中原汉家女子最是温柔,自己男人跟别的女人勾搭,居然也能这么通情达理,若换了是我……” 羲和仙子一时间没想到换了是她,该怎么收拾自家男人,而向员外则是已经涕泪交流,仿佛泣不成声了。 “不是!娘子!我……”向员外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是我闯了大祸……那女人是清韵姑娘,是以前的江州花魁……是现在宣国公的禁脔!” “啊?” 向夫人听了,顿时瞪大了眼睛,花容失色。 羲和仙子却在窗外撇了撇嘴,心想这蠢猪倒真有点艳福不浅,娶了这么个温柔贤惠如花似玉的老婆也就罢了,居然还有这样的艳遇,跟江州花魁上了床。 向夫人问道:“你……你跟那清韵姑娘?宣国公曾经卖掉自家的丹书铁券,从玉香楼赎身的清韵姑娘?” 向员外没有跟谁争执,却也是脸红脖子粗,艰难地点头。 向夫人惶急道:“你疯了?这要是让宣国公知道了,你……别说是你,向家满门都要……” 向员外神经质一样道:“都怪我!都怪我!可……可拿清韵姑娘当时也喝醉了酒,就跟妖精一样,上来就百般挑逗,只要是男人,哪里能忍得住的……” “你!”向夫人顿时哭了出来,“你这个糊涂鬼!你该清醒的时候不清醒,那样的女人,是你能够碰得了的吗?你这死鬼!你……对了,你跟那清韵姑娘做那等糊涂事,可曾被人发现?” 向员外难为情道:“被清韵姑娘的丫鬟当场撞破,还有那左管事……他也看到了。”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向夫人只觉这话有如晴天霹雳一般,让她浑身木然,神经质一般自言自语,“都怪奴家这身子不争气,相公关心奴家,才拖家带口来江州求医,害得相公惹上了这滔天大祸,都怪奴家……” 羲和仙子趴在窗外,一个劲地撇嘴,心想这女人真是蠢得可以,这事情都是你那色鬼男人惹的祸,哪里能怪的着你?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向员外见向夫人魂不守舍,当即向前挪了挪,口中道,“左管事告诉我,此事还有补救的法子……” 向夫人眸子一亮,急切道:“什么法子?” 向员外难为情道:“左管事说,那国公爷性情乖戾,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做,尤其喜欢娘家妇人,宣国公还有句话,说是‘二十来岁的良家妇人最有味道,妇人的成熟已具,少女的清纯未褪,合在一起便是十足的风情万种,这样的女人最是美妙不过。’所以……” 向夫人比向员外精明了不知多少倍,向员外话只说了三分,她便立时明白了,顿时整张脸瞬间失了血色,惨白惨白的。 “这……相公,你是要奴家……” 向员外往前一扑,抱着向夫人的腰,痛哭道:“娘子,都是为夫不好,一时鬼迷心窍,惹下了这等祸事,还害得你……” 向夫人却拭去了眼角的泪水,道:“那相公你说,这国公府,奴家是去呢,还是不去?” 向员外浑身僵了一僵,却迟迟没有说话。 向夫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笑容竟是比药罐里的药渣还要苦涩:“那你的意思便是让我去了?怪不得呢!怪不得方才你跟我说什么‘娘子救我’,原来……” 向员外唯恐向夫人不答应,急忙道:“娘子,为夫自然也不想你受这番折辱……向家在宣国公眼里,是用指头一捏就能捏死的蚂蚁,若不送你去,向家也是家破人亡的下场,娘子你还是会落在那宣国公的手里,所以……” 听了向员外这句话,向夫人仿佛心头被刺了一刀,痛入骨髓。 ******** 这章是我设置的定时发布,这两天没有时间写,所以每天一章,请朋友们见谅,从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每天两章! 100.第100章 咬牙切齿 “死鬼!真是狼心狗肺!” 这话不是向夫人骂的,而是趴在窗边的羲和仙子在心里咒骂的。 向夫人推开向员外抱着她腰的手,款款起身,坐在床榻边上,轻声道:“相公你放心,奴家去便是了。” 向员外双目含泪,口中道:“委屈娘子了。” 向夫人心中颇为不甘,便又揪住向员外,细问事情的经过,向员外将白天间发生的事情全盘拖出,向夫人听完之后,立即便道:“相公,你这……你这分明是被人坑了!” 向员外诧然道:“什么?被人坑了?” 向夫人道:“还不明白么?左管事怎么就会突然睡着,又会恰到好处地突然醒来?宋清韵喝酒的时候,那个丫鬟为什么不跟在身边,怎么偏偏那时候突然出现?再说了,那宋清韵迷路也不至于迷成那个样子,喝了点酒就到处乱跑,居然还能够跑到一个管事的院子里去,你觉得一个人迷路能迷成这个样子吗?” 向夫人分析得很有道理,向员外听得连连点头。 但窗外的某人却大皱眉头:“谁说的?迷路很正常嘛!这有什么奇怪得吗?你没去过国公府,你哪知道那里面有多复杂,逛着逛着就转晕了!” 向员外迟疑道:“娘子你是说,那左管事专门安排清韵姑娘来坑我,就是因为觊觎你……” 向夫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能让宋清韵出来设陷阱,不是他区区一个管事能够做到的,若不是有宣国公在背后指使,谁能请得动宋清韵?只不过……” 向员外道:“只不过什么?” 向夫人道:“只不过那宣国公怎么就盯上我了?他见过我吗?还是左管事从中作梗,给宣国公出的主意?” 向员外道:“这位宣国公,是见过你的!” 向夫人诧然:“啊?” 向员外道:“左管事曾跟我说,那日在壶泉医馆门前,破了那案子,抓出偷马贼,帮我们夺回马车的那个人,就是宣国公,那****微服私访,稍稍妆扮了一下,左管事才没能认出来。” 向夫人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柴靖宇当日的模样,口中喃喃道:“是他?” 向员外则在脸上抹了一把:“真是飞来横祸,没想到会被国公惦记上,如今是上了人家的当,我们怎么应付?” 口口声声说上了人家的当,表露出的意思,却不外乎“红颜祸水”四个字,事实上向员外心里头已经有那么几分感叹红颜祸水的意思了,心想怪不得女人不宜抛头露面,感情这么容易招惹是非。 向夫人苦笑道:“还能怎么应付,就算有一百个向家,能抵得住人家一根手指头么?” 向员外道:“娘子……” 向夫人又擦了一把泪:“待我梳洗打扮一下,明日便去国公府……若宣国公还不放过向家,奴家便跟他同归于尽;若宣国公答应既往不咎,就此放过向家,奴家也不会苟活于世,奴家不能留下这不洁之身,让相公蒙羞。” 向员外喉咙动了一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过了许久,才说了一句:“娘子受委屈了,是为夫对不起你。” 向夫人心中一片冰寒,她原本以为,自己的丈夫至少会劝阻一下,谁知道他只说了一声“对不起”。 夫妻二人默然相对,久久不语。 窗外,却气坏了一个偷听的人。 羲和仙子回到了自己房里,胸口不住起伏,想到柴靖宇那张嘴脸,便气得牙根痒痒。 “可恶!实在太可恶了!” 她猛地灌了一口烈酒,自言自语道:“先前对这臭国公影响不错,不光能破案,还能想出挂号的法子为民造福,敢情那传闻没有一句是假的,那厮就是个无恶不作的恶棍!实在是丧尽天良!” “居然设下这么阴狠的毒计,诱人上钩……可恨!”又喝了一大口酒。 “以势压人,强占他人娇妻……可恨!可恨!”再喝一大口。 “原以为他对那宋清韵一片真心,谁知却能将自己的女人豁出去,色诱姓向的老色棍,逼人家献出自己的老婆……可恨!可恨!可恨!”再一大口。 “上次在壶泉医馆门前,看到人家老婆的时候,就已经动了这个贼心,哼!那少妇是长得不错,可哪里有我美?为什么只想着打人家的主意,设计害人家的丈夫也要得到那少妇,凭什么我跟了一路,却不问我的名字?真是……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 羲和仙子气得咬牙切齿,历数柴靖宇诸般罪状,最后说到气愤处,端起酒囊,“咕嘟”“咕嘟”将酒囊中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敢情最让她气愤的,不是柴靖宇坑骗向员外的手段,也不是柴靖宇觊觎向夫人美色的用心,而是那厮费尽了这么多心思,就为了跟向夫人来个一夕之欢,却偏偏不肯问她的名字。 凭什么? 凭什么啊? 羲和仙子憋了一肚子气,酒也喝完了,就想着怎么找柴靖宇算账,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等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是天亮之后,经过了一个白天,又变黑了。 “不好!那蠢女人不会已经落在那个臭国公手里了吧?” 羲和仙子猛地翻起身,到隔壁门外试探,敲了敲门,却无人应声,从门缝里一看,这屋子里却是空无一人,那向氏夫妇都已经不在了。 羲和仙子拿着自己的酒囊,让小二给她灌满了酒,也顾不上吃饭,便匆匆出门,直奔国公府。 国公府的围墙足足超过两丈高,不仅外面有卫兵,在暗处还有暗哨,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这道围墙就是隔绝内外两个世界的天堑,不过这铜墙铁壁根本阻拦不住身法*的羲和仙子,她很轻易地就翻了进去。 可进去之后,羲和仙子便又犯难了。 该朝那边走啊? 羲和仙子拿出昨日里画的地图,尝试着找寻一下路径,没想到三五下就成功地把自己绕晕了,不仅迷了路,还不小心踩到了石头缝里,将脚拔出来的时候,脚上的小靴子也被弄破了,弄得她郁闷不已。 正头疼间,一个少年人哼着歌儿向这边走来,手里没有提灯笼,也没有别人陪伴,应该是个家丁。 羲和仙子一拍额头,便自言自语了一句。 “哎呀!我真是笨到家了!抓个人给我带路不就成了么?” 101.第101章 看脚 羲和仙子正懊悔不已,恨自己白白浪费了这几晚的时间和经历,而那个小厮却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 “什么人?” 那小厮刚问了一声,羲和仙子便猛地窜了过去,突然出现在那少年人身前,沉声道:“宣国公住在哪里?快带我去!” 那小厮怔怔地看着羲和仙子,久久没有答话。 “愣什么愣!快带我去!” 不愣才怪呢,第一次见到羲和仙子,哪怕此时夜色沉沉,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但就算看清轮廓,也足够让全天下所有男人发呆了。 不过,那小厮却也不敢再愣了。 因为羲和仙子手一抖,手中便出现一把白森森的匕首,猛然间贴近,将匕首搭在了那小厮的脖子处,顿时一股寒气逼来。 “别!女侠饶命!我带你去!” 那小厮终于反应过来,浑身打了个寒颤,心想自己应该还有利用价值,她应该不会轻易就一刀子下去吧? 其实,这小厮根本就不是小厮。 他是柴宏宇。 是柴家的二公子,当然不是小厮。 因为那日触怒了柴靖宇,被罚去面壁思过一个月,每日吃斋念佛,为老国公诵经祈福,这几天日子过得实在清苦,这天晚上乘着上了趟茅房,偷偷从祠堂溜达了出来,心想能在国公府里面逛一逛,就算不出去,也比一直被关在祠堂面壁好得多了。 没想到刚走没多远,就碰上了一个绝世丰神的美人儿。 还有美人儿手里的匕首。 一路上柴宏宇就在想:“这美人儿究竟什么来头?为什么要去找柴靖宇?难道她是来红拂夜奔的?”想到这里,就立马否定了:“怎么可能?柴靖宇那等败家子,谁会看得上?这美人儿这么好的身手,而且杀气重重,肯定是柴靖宇那蠢货冒犯了她,她专门跑进国公府来教训那厮,没准儿……没准一刀便将那厮给杀了……” 柴宏宇一边走,一边沉浸在无限的意淫中,而羲和仙子却越走越懵懂。 “喂!你可不要忽悠我,国公府我来过五次的!” “不敢不敢!我小命都攥在女侠手里,哪敢忽悠您?再说……哦,到了,就这个院子!” 羲和仙子道:“这院子不是厨房吗?我上次明明来过的!里面到处是被杀死的猪羊,血腥味浓的很!” “怎么可能?这里怎么会是厨房?国公府的大厨子都住在‘百味坊’,这里明明是‘绿卿居’,那百味坊是烟囱高竖,柴垛堆满了半个院子,而这绿卿居是白墙红瓦,满院子都是茂林修竹,两个院子差异很大的啊,哪里有相像之处了?” 羲和仙子怒道:“我说像就是像,多嘴多舌!” 柴宏宇看到羲和仙子手中的匕首,顿时寒毛倒竖:“不敢不敢,女侠您说得是!” 羲和仙子皱了皱眉头道:“绿卿居?这就是宣国公的院子了?那个‘绿卿’是谁?是他的宠妾吗?是不是他从别人那里抢来的女人?” 柴宏宇额头流汗:“不是,‘绿卿’是竹子的别称,这院子里种满了竹子,所以叫做‘绿卿居’。” 羲和仙子道:“竹子就竹子,干嘛非要起个女人的名字?直接叫‘山竹院’不就成了?” 柴宏宇道:“那也太粗俗了,文人喜欢雅致,管竹子叫‘绿玉’、‘绿卿’、‘郁离’……还有别称叫做‘碧虚郎’、‘凌云处士’、‘卓立卿’、‘银绿大夫’,是将竹子当做了郎君,当做了士大夫,而‘绿卿’的‘卿’字,也不是……” 柴宏宇还没说完,就被羲和仙子打断:“最烦你们中原这些文人了,真是乱七八糟,主子就是主子,非要什么郎君?什么勋卿?你一个小厮,居然也学那帮夫子们在本仙子面前吊文袋,小心我用匕首剥了你的皮!” 柴宏宇脸一黑,顿时不敢说话,暗暗腹诽这少女长得绝美,却偏偏如此不识文情雅趣。 柴宏宇正在心里头念叨,突然后颈一紧,被羲和仙子揪住了后领,然后腾云驾雾般,便上了墙头,紧接着又猛地从墙上跳下去,落入了绿卿居里的竹丛中。 柴宏宇心惊肉跳,强忍住没有叫出声来,好不容易抚平了一颗乱蹦的心,便看见那羲和仙子已经向柴靖宇住着的阁楼走去,悄然躲过阁楼下层忙碌着的婢女的视线,绕过阁楼外面站岗的家丁,只一个翻身,在阁楼飞檐上面借力,就倒悬在了飞檐上。 家丁和丫鬟被羲和仙子视若无物,羲和仙子也被家丁和丫鬟视若无物。 家丁和丫鬟被视若无物,是因为羲和仙子根本不将他们看在眼里,羲和仙子被视若无物,是因为以她的身手,家丁丫鬟根本察觉不了。 羲和仙子刚倒挂在飞檐上,就听见里面一个男人正在说话。 “宝贝儿,怎么样,哥这手段和技术,舒不舒服啊?” 羲和仙子听得真切,这分明便是柴靖宇的声音,那日柴靖宇的语调和话音,早已被她记在心里了。 只听一个很嗲的声音哼唧了一声:“嗯!” 那男的又道:“哈哈,我这手段可是杠杠滴,舒服就尽管叫出声来!” 那个女的又哼哼唧唧叫唤了一声,这声音又细又嗲,几如童声一般腻人。 便在这时,听见有另外一个女声道:“国公爷,快来快来,别光顾着小姐啊,先让她自己耍会儿,我们三个在这里等你等了好久了呢!” 又听另一个道:“是啊!国公爷!快来嘛,人家都等不及了,快来摸!快来摸啊!” 有一个女子叫道:“国公爷!瞧瞧溶月那小妮子都等不及了呢,你若不摸,我可就替你摸了啊!” 柴靖宇道:“溶月你可别急,我马上就来摸,总得先将你家小姐伺候舒服了才行!对了,你摸摸你家小姐的奶,热不热?” 先前头一个女子笑道:“国公爷,小姐的奶还是您摸吧,溶月现在哪里顾得上摸小姐的奶?她只忙着自摸呢……啊!溶月你个小妮子,你居然真自摸了?” 柴靖宇和众女在房间里面说话,却听得外面的羲和仙子面红心跳,脸红耳赤,心中大恼:“色鬼!淫贼!这真是……那日在壶泉医馆,我还真被你装模作样给忽悠了,居然将一个小姐三个丫鬟弄在一个屋子里,说话还这么不要脸,什么我摸摸你?又什么你摸摸我?真是太****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羲和仙子越听越气,终于按捺不住,“嘭!”一掌将窗户打得粉碎,然后跳了进去。 “淫贼!看脚!” 102.第102章 误会 羲和仙子破窗而入,一抬头,就看见了柴靖宇。 “啊!” 有丫鬟尖叫。 羲和仙子此时哪能看得到别人,她眸子里只有柴靖宇一个。 一声“看脚!”,这位神女娘娘的脚丫子已经应声飞出,如同一只翩跹而有力的蝶,直奔柴靖宇脸庞。 她原本是穿着镂空小靴子的,但先前碰到柴宏宇之前,由于踩到了石缝,靴子已经破了,刚才破窗而入的时候,又太过激动,将那靴子甩飞了,所以才一只光脚丫,踹向了柴靖宇的脸。 柴靖宇也是惊骇不已,他根本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破窗而入,更没想到来人身手如此敏捷,他这些日子也已经开始习武了,但毕竟还是个菜鸟,比起这位羲和仙子来,简直就是弱不禁风。 于是,柴靖宇脸上,赫然便显现出一只脚丫印。 五根脚趾,一只脚掌,红彤彤一片,如同一个鲜明的印章! 这个脚印的形成,而且形成得如此迅捷和清晰,不是归功于柴靖宇的脸盘足够大,而是要归功于羲和仙子的脚丫足够纤嫩娇小。 当然,也要归功于那一脚的精准和力度。 柴靖宇一把捂住自己的脸,瞠目结舌地看着羲和仙子,认出她就是那日的那个苗疆少女,不由愣道:“你做什么?” “哇……”在柴靖宇的旁边,一个小萝莉放声哭了出来,扑进柴靖宇的怀里,伸出一只小手儿,摸了摸柴靖宇的脸庞,小脸上的泪水簌簌往下掉,可怜巴巴地道:“哥哥,疼不疼?” 床榻边上,是一个三尺方圆的方桌,桌子上是上百张方形的玉石块,每一块都约摸一个婴孩手掌大小,不知被谁当做砖石一样,砌墙一般垒了四道墙,中间还散落了不少,上面刻着不同的图案,有的是几个圆饼,有的是几个长条,还有的写着“一万”、“两万”、“三万”,还有“东”、“南”、“西”、“北”、“中”、“发”什么的…… 有三个妙龄少女原本围坐在桌边,羲和仙子突然破窗而入,她们都吓了一跳,直到柴靖宇脸上被她毫不客气地拓上一个脚印,三个少女才反应过来,一个个惊叫起来。 “国公爷!” “国公爷!疼不疼?” “你是什么人?” “你要做什么?” 羲和仙子也有些傻眼,怎么里面的情况,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在她疑惑不已的时候,突然浑身一凛,猛地轻轻跃起,一脚向后踢出。 她感觉到后面有人! 这一踢是极厉害的杀招,踢出的角度极为刁钻,速度极为迅捷,只要被踢中,立马便能伤人,就算这一踢被躲过,后面还有七路不同的后招,不论身后的人如何闪避,如何格挡,都有应对之策,非要占了上风不可。 本就是不伤人不收招的一踢! 可这一踢偏偏就落空了,不仅落空,连后手也全不管用。 一只枯瘦的手,从一个诡异无比的角度伸了过来,轻而易举地便抓住了她的脚踝。 那么容易,容易得像是捉住一个婴孩的脚! 这一下,让羲和仙子心头狂跳,她知道自己碰上了强敌,厉害到不可想象的强敌! 于是她毫不犹豫,便将腰间别着的匕首甩了出去,那匕首是精铁打造,是她自小不离身的利器,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但是匕首飞出去了,却仿佛坠入无底深井,连个回响都没有! 羲和仙子心头发毛,直到现在,她都没找到时机转身,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连转身都难。 就在她不顾上身要害,想要扭腰攻击的时候,突然脚踝处一股寒气透入经脉,几乎是一瞬间,便让她浑身寒彻,难以动弹。 然后,她就被那个枯瘦的手,抓着脚踝倒提了起来,头下脚上,无力挣扎。 “谁?是谁?” 在羲和仙子的记忆里面,除了她那风韵犹存的娘亲之外,从不曾见过如此神鬼莫测的身手,从不曾面对过如此没看见一点衣角就输得彻彻底底的对手。 却听一个声音道:“国公爷,老奴来迟,恕罪恕罪!” 这个将羲和仙子倒提起来的,不用多想,肯定便是袁管家了。 这几日袁管家发现这个红衣少女总在国公府没头没脑地瞎逛,原本袁管家还时时留意,到后来红衣少女的行为越来越无规则性可言,袁管家便有些大意了,没想到今天这红衣少女居然潜入了柴靖宇的绿卿居,而且还突然暴起伤人。 这实在让袁管家意想不到。 大意了! 太大意了! 袁管家又是后怕,又是羞愧,心中自责道:“老袁啊老袁,你这么多年的老江湖了,居然这么大意。这小丫头前几日到处晃悠,就是让你放松警惕,你居然真的着了她的道,如果她方才对国公爷出手的时候,用的不是脚丫子,而是那只匕首……” 袁管家在那里后怕不已,而柴靖宇则是快慰他道:“哪里哪里,袁师父来得正即时!请袁师父先将这小丫头放下,有您在这里,她做不得乱!” 从柴靖宇正式学习大道神功开始,他便将袁管家称之为“师父”了,袁管家则自认是主仆关系,坚决不受拜师之礼,柴靖宇便只好称呼他为“袁师父”。 袁管家松开手,羲和仙子顿时摔在地上,本来以她的身手,别说这么高,就算是从屋顶坠落,也能够在半空中翩然翻身,潇洒落地。但此时她脚跟处被袁管家阴寒内力透入,浑身发麻,力道使不出来,所以摔得很是狼狈,不过没有脸先着地,已经算是不错了。 羲和仙子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袁管家一眼,却没敢大放厥词。 虽然对世间王侯将相都不放在眼里,但对于这等绝世高手,她向来都是不缺敬畏之心的。 柴靖宇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在这里?踢我做什么?” 羲和仙子道:“你个淫贼!胆敢聚众****……” “等等等等!别胡说!什么聚众****?” 羲和仙子嘟着脸道:“我在窗户外面,分明听见你问某个小姐,说什么‘宝贝儿,怎么样,哥这手段和技术,舒不舒服啊?’我呸呸呸!真是无耻!” 柴靖宇将暖暖抱在怀里,道:“这宝贝儿是我的亲妹妹,是宣国公府独一无二的小姐,今日傍晚时玩闹扭了脚,我正给她按摩呢,问她舒不舒服。” 羲和仙子瞪大了眼睛:“这小毛孩就是你说的小姐?可我方才明明听你唤那个叫做‘溶月’的丫鬟,说什么‘你摸摸你家小姐的奶’,而有个女人却说啥‘国公爷,小姐的奶还是您摸吧!’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柴靖宇一脸诧然道:“这有什么不要脸的,先前暖暖的牛奶放凉了,是我让溶月放在炉子上给热一热的啊!我摸摸热好了没有……” 却见旁边一个小火炉上,正放着一个瓷碗,碗里是乳白色的牛奶,柴靖宇摸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还不够热,再放一放。” 羲和仙子额头渗出细细汗珠,瞪着柴靖宇,大声道:“那你这些丫鬟在做什么呢?我方才明明听见这几个丫鬟在喊‘国公爷!快来嘛,人家都等不及了,快来摸!快来摸啊!’,还有个说什么‘再不来溶月就要自摸啦!’这么放浪的话,怎么说得出口?丫鬟这么放荡,主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羲和仙子说起丫鬟的不是,碧诗和朱诗就都坐不住了,碧诗拿起桌上一块玉石就道:“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我们是等着国公爷来打牌呢!这是咱国公爷发明的游戏,叫做‘麻将’,你懂不懂?‘三缺一’你懂不懂?‘摸牌’‘胡牌’你懂不懂?‘自摸’是什么你懂不懂?” 朱诗在一边帮腔道:“就是就是!不懂就别瞎说!还说别人放荡,我看是你自己放肆!” 在历史上,一直到明朝才出现“万秉章”,那是麻将的雏形,羲和仙子当然不知道麻将是什么东西,被两个小丫鬟责问得哑口无言,而碧诗朱诗两人还兀自喋喋不休,一点都没有放过她的样子。 “行了行了!”柴靖宇阻止住两个俏婢叽叽喳喳攻讦羲和仙子,咳嗽了一声道:“不要胡说了,人家在窗户外面,不知道里面的情形,都是凭空猜想的嘛!这也怪不着人家,毕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所以这个淫者见淫,也是难免的嘛……” 柴靖宇这厮说话阴损,根本就不是在帮羲和仙子,分明是在调戏她,以报那一脚之仇。 听见“淫者见淫”四个字,羲和仙子俏脸涨红,差点没厥过气去。 103.第103章 怒 说实话,柴靖宇心头何尝没有憋着气? 麻将是他几天之前鼓捣出来的,毕竟在这个年代,除了吃喝嫖赌,实在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作为江州第一纨绔,吃喝嫖赌是日常生活必备工作,但这事情干得多了,也叫人厌烦,所以柴靖宇才动了心思,整出点别的娱乐活动来。 比如说麻将。 麻将甚至被笑称为国粹,这游戏在中国风靡了数百年,近百年还有风靡全世界的趋势,其魅力可见一斑。 自从柴靖宇让人用玉石雕琢了一副麻将,跟几个婢女细细讲过规则之后,碧诗和朱诗就进入了痴迷状态,这几天下来,几乎都要玩个通宵,眼睛总是通红通红,还老是挂着黑眼圈,没听拿着镜子的时候,就大惊小怪地说完了完了,真是丑死了! 柴靖宇这两日摸索了一下柴家的药材生意,好不容易有点闲情逸致,跟碧诗、朱诗以及暖暖的婢女溶月三人打打麻将,谁知道碰上这飞来横祸? 脸上平白无故被人拓上了个脚丫子印,能不生气么? 柴靖宇问羲和仙子道:“胡闹什么胡闹?你究竟是怎么到这里的?” 说到这个问题,实在是羲和仙子一大得意之处,毕竟对于一个超级路痴而言,能想到一个法子,成功从国公府里面找到柴靖宇的住处,实在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羲和仙子脸上佯作嗤之以鼻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这时候有人回答道:“国公爷您这个问题,可就要问问二公子了!” 说话的是柴三长,一步步走上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柴宏宇。 原来先前羲和仙子带着柴宏宇越墙而入,便将他丢在了院子里的竹丛里,柴宏宇心中好奇,不知道这红衣少女究竟想要做什么,就从竹丛中走了出来,想要上楼来看。这时候恰恰柴三长院子外面推门而入,看到柴宏宇,不由大为奇怪,便引着二公子上楼来了。 柴靖宇看了柴宏宇一眼,叫道:“你不在老国公灵位前祷告,来这里做什么?” 柴宏宇解释道:“我出来上茅房,却被这女子用匕首绑架,硬让我带她找你的住处,我以为她是你的小情人,所以……” 话没说完,羲和仙子便狠狠瞪了过来:“你敢胡说?谁是他的小情人?” 柴宏宇顿时噤若寒蝉,不再说话。 羲和仙子道:“没错,是我逼他带我来的,方才将他丢在竹丛里,便自己上楼了!” 羲和仙子一副敢作敢当的模样,柴宏宇正心里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柴靖宇却瞪着他道:“你引她找到我的住处,是被逼无奈,这也就不怪你了,但……但她既然已经将你放开,你为什么不大声喊叫,给我提醒?难道是想要等着她来刺杀我么?” 柴宏宇顿时哑口无言,心想她最多不过踹了你一脚,还立马被袁管家给捉住了,怎么抓到点把柄,就给我上纲上线了? 眼睁睁看着刺客进去刺杀国公,却不出声预警,这是什么罪名? 柴宏宇刚进来的时候,看到柴靖宇脸上那个脚丫子印,当真是心中大块,心想让你得瑟,被踹了吧?谁想到他还没有得意多长时间,就被柴靖宇呵斥了,而且这番质问,偏偏还反驳不了。 羲和仙子看着柴靖宇道:“哼!我若要想刺杀你,早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柴靖宇盯着她道:“我看你本来倒是有这个想法的,只可惜后来脑袋里在想些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忘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而是在我脸上踩了一脚。” 羲和仙子被柴靖宇言语挤兑,弄得面红耳赤,羞恼不堪,突然间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正事,立即俏眉一竖,指着柴靖宇道:“你还敢跟说我?你这个好色国公!你个荒唐国公!让自己的女人去陷害别人,硬逼着人家献出自己的妻子供你淫乐,你这等无耻之徒,我恨不得再踩你几脚!” 柴靖宇被这丫头一通骂,却是摸不着头脑,皱眉道:“你又胡说什么?我又怎么无耻了?” 羲和仙子叫道:“我哪里胡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左管事将向员外请进了国公府,然后又让那宋清韵去跟那向员外颠鸾倒凤一番,再安排了丫鬟撞破了两人奸情,硬逼着向员外将自己老婆献出来供你淫乐,嘿嘿,真是好手段!真是好阴谋!” 柴靖宇愕然不知所以,诧然道:“向员外?他来过国公府么?宋清韵?怎么又跟她扯上关系了?” 羲和仙子指着柴靖宇叫道:“你少来这一套!都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给我装作不知道,难道不是你指使左管事将向员外哄骗到国公府来的吗?难道不是你让宋清韵佯装醉酒,色诱向员外,让向员外把持不住……嘿嘿,沾染了你宣国公的女人,他能不怕吗?只需让左管事指点两句,透露一下你的喜好,那向员外一个软弱性子,还敢不赶紧将自己的老婆送到你床上来么?” 说到这里,羲和仙子的胸脯剧烈起伏了两下,大声道:“最可恶的是——你施展这么阴险的手段去霸占别人的老婆,而我的名字你却问都不问!问都不问!你真是可恶至极!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柴靖宇:“……” 敢情最让这小丫头生气的,竟然是这个…… 不说柴靖宇很无语,就连碧诗和朱诗两个丫鬟的表情也十分古怪,不得不说这两个贴身丫鬟的想象力完全不下于羲和仙子,她们已经在天马行空地揣测自家的国公爷是不是对这个小丫头始乱终弃,占了人家的身子,还连人家的名字都不问。 而袁管家还是一句话都不说,表情木然,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柴靖宇只觉得这小丫头的想象力真是天马行空,口中说的事情更是荒诞至极,轻轻一笑道:“开玩笑!就那个姓向的员外,也值得我费尽心机对付他?值得我让宋清韵去献身色诱?笑话!我柴靖宇岂会让自己的女人色诱别的男人?就算宋清韵不是我的女人,我也尊重她的意愿,她若是那种可以拿自己身体设置陷阱的女人,我早就嗤之以鼻了,岂会为她赎身,还将她安置在国公府?真是笑话!真是大笑话!” 柴靖宇说到这里,放声道:“我要是真看上哪个小娘子,直接动手抢就是了,还用得着费尽心思,想这样的龌龊办法害人?再说了,真正的男人,从来只有玩别人的女人,哪里有让别人玩自己女人的道理?为了玩别人的女人,先让别人玩自己女人的,算他娘的什么男人?” 104.第104章 撩人 柴靖宇这番奇谈怪论歪理邪说,如果让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听见了,肯定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你这分明就跟曹操一样,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但这时候这个房子里,柴靖宇说出这番话来,袁管家和三个丫鬟丝毫不奇怪。 至于羲和仙子,她对中原文人的道貌岸然也嗤之以鼻,听着柴靖宇这番虽然强词夺理,但却霸气十足的话,倒觉得颇对自己的胃口。 但羲和仙子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轻信了这个家伙,冷哼一声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可是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 柴靖宇道:“就你这脑瓜子,就算亲眼见到,亲耳听到,却也未必是真!” 羲和仙子不由气结,心中不服,便将自己在向氏夫妇窗外,偷看偷听到的一切合盘拖出,看着柴靖宇冷冷道:“怎么样,你没话说了吧?” 柴靖宇是什么人,听了羲和仙子的阐述,便立马明白是左管事在打着他的名号,阴了向员外一把,想到左管事那番嘴脸,柴靖宇心中冷笑,原先还以为这厮只不过是贪财,没想到已经无法无天到这种程度,更可恨的是,这厮自己做坏事,却让他宣国公背黑锅,真是其心可诛! 柴靖宇在这边冷笑,羲和仙子却以为他被人揭穿,就此气急败坏,才气极而笑了,正想讽刺两句,却听柴三长道:“国公爷,俺之所以急匆匆跑来绿卿居,也是为了跟您报告。” 柴靖宇问道:“报告什么?” 柴三长道:“昨天俺跟柴两短去千红楼,专门点了那里当红的窑姐儿绿萝……” 柴三长话说到一半,想了一想,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凑了过去,在柴靖宇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柴靖宇听着他说话,不时地点了点头,还时不时吩咐柴三长两句。 羲和仙子不屑道:“那千红楼不就是江州的妓院嘛,有什么好避讳的,嫖个娼都要跟自己的主子汇报,不光汇报,还偷偷摸摸地见不得人!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柴靖宇没有理会羲和仙子的冷嘲热讽,而是蹙眉问柴三长道:“你方才说,你先前见到向员外将一顶小轿送进了国公府?” 柴三长点了点头:“若奴才没有猜错,那应该便是向夫人了!” 柴靖宇猛地站了起来:“你不早说!咱快点过去,要是晚了,只怕那小娘子就要被左管事那头猪给祸祸了!” 于是柴靖宇站起来,带着身边这些人,说要去左管事的院子,拯救向夫人那只可怜羊。在出门之前,柴靖宇将柴三长叫了过来,又跟他吩咐两句,柴三长应了,便抢先下楼离开。 柴靖宇带着一帮人下楼,无意之间看见羲和仙子光着一只脚丫子,便对碧诗道:“去,将你前几日置办的那双新鞋拿过来,给这位暴脾气的姑娘穿。” 没想到羲和仙子“呸”了一声道:“我才不要穿你丫鬟的鞋子!磨磨唧唧做什么?不是要去救人么?还不快走?” 说罢便一马当先,光着脚丫子往外面走。 “回来!”柴靖宇道。 “偏不!”羲和仙子这显然是跟他杠上了。 “回来!” “偏不!” “给我回来!” “我说了不用!我不穿贱人的丫鬟的鞋!你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烦人不烦人?” “其实我是想说……你走错方向了!” “……” ###### 轿子一晃一晃,颠来簸去,一如向夫人此时的心境。 此行舍身饲虎,郎心向何处? 原本,她是抱着不管如何受辱,都要想方设法平息向家大祸的心思,而且抱定了必死之心,想着等宣国公满意了,同意放过向家,自己便立马自尽,不让向家受辱。 可轿子颠簸来去,她时不时想起自己男人对她的态度,想起向员外在遭遇大难时的惊慌失措,想起向员外跟她说的那句话,劝她说就算她此时不来,等宣国公怒火迸发,将向家毁家灭族,到时候她还是照样落到人家手里…… 被别人硬抢去了老婆,和自己将老婆乖乖献出去,结果仿佛是一样的,但真的就能一样么? 一想起来,就让她一阵心寒。 不知怎地,就连眼眶中的泪水,也被颠了下来。 脑子里再度回响起的,是她说自己成功救向家脱险之后,就立马自尽,以免辱及向家清誉,没想到那男人竟只说了声对不起,连一句阻止的话都没有。 有本事惹祸,没本事扛灾,将自己老婆送出去救难,却连承担骂名的勇气都没有…… 这样的男人,真的值得为他受辱,为他去死么? 凭什么?他惹出来的祸事,要我一个女流来承担? 凭什么?他亲手送我进国公府,我还得想着为他守贞? 不由自主地,她又想起了当初在壶泉医馆碰到的那个年轻人,想起他怎么抓住贼人,怎么替他们讨回马车,怎么想出挂号之法……不知不觉间,脑子里竟冒一个荒唐念头,一个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的荒唐念头—— 就算是献身于那个男人,也未必便真的那般不可接受吧? 这是一个很“烫人”的念头。 烫得她浑身一颤,烫得她脸皮绯红,仿佛心头被灼烧了一般。 你是向夫人!你是向夫人!你怎么能这么想? 可是!可是—— 看上一个女人,就不择手段,非要弄到手不可,不但敢想,而且敢干,不仅敢干,还能干得成! 就算那宣国公设计害人,用另一种方式********,虽然取的是美色,夺的是清白,但施展这等辣手,何尝没有男儿气?所谓无毒不丈夫,这宣国公毒是毒了点,丈夫是真丈夫,不像那向员外,肩膀扛不住事,一点男儿气概也没有,那是真的不丈夫! 有时候,在很多女人看来,又有本事又有气魄的男人,才最迷人。 ——无关乎毒与不毒。 人的心思往往就是这么奇怪,这向夫人十七岁嫁人,如今二十刚出头,一心想着三从四德,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向员外待她相敬如宾,且向员外处事没有主见,几乎事事听她的意见,脑子不机灵不说,还一身的软骨头,突然间有这样一个恶魔打她的主意,不择手段要将她弄到手,她却偏偏对那个大魔头、对那个始作俑者痛恨不起来。 就在向夫人满脑子让人脸红心跳的羞人念头,被颠得迷乱不堪的时候,轿子停了下来。 只听一个声音道:“这轿子里是什么人?” 按照正理说,国公府里是不允许一般人乘轿的,这样对国公爷不尊重,所以只有身份尊贵者才乘轿,但这也不是死规定,有时候送府外的女眷进出,不宜抛头露面,也会用到轿子,从侧门出入。 向夫人听见前面带路的小厮道:“启禀二爷,这是无为县向员外送进来的轿子,说是左管事请去的客人。” “左管事请去的客人?”那人又问了一句,道,“将轿帘揭开,给我看看!” 于是,轿帘被揭开了。 向夫人本就觉得此事太过羞耻,不能见人,轿帘一被揭开,立马抬起手臂,用袖子遮脸,只露出一弯细细的眉,半张精致的侧脸,还有香腮边那一抹勾人神魄的绯红。 这拦住轿子的,正是柴俊义柴二爷。 那小厮一说这轿子是无为县向员外送进来的,而且是左管事的客人的时候,柴俊义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左管事早就在他跟前献殷勤,提起过此事,于是这位柴二爷便动了好奇之心,让那小厮将轿帘揭开,要看看被左管事惦记上的女人,究竟是何等相貌。 而他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景象。 女人,总是半张脸的时候最美。 半掩未能掩,半露不全露,才最撩人。 原本只是好奇的柴二爷,只是瞭了这一眼,就被挠到了心底最痒处。 105.第105章 调教 柴俊义没有要求向夫人将袖子放下来,而是转过了身子道:“正好我也要去左管事那里……对了,我还有事要办,你们先走,等我办完事,随后便来。” 于是那小厮将帘子放了下来,然后抬起轿子继续走。 没走多远,轿子便又停了下来,那小厮说了一声:“向夫人,到地方了。”便将轿子一压,向夫人轻迈莲步,从轿子上走了下来。 这个院子跟向夫人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原本以为,国公爷的院子,肯定是雕梁画栋,飞檐琼阁,周围要么怪石假山,要么花草成茵,要么茂林修竹,要么碧泉清溪…… 谁想到这院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华贵大气,虽然也建的很是精致,别有风味,但比起国公府的规模,这个院子似乎远远配不上宣国公的身份。 向夫人正自疑惑,却见院子里走出一个人,两只眼睛盯在她身上,目光*裸的,丝毫不隐藏自己的*,看得向夫人浑身不舒服。 这人自然便是左管事了。 不管是身在何处,不论是面对什么,这个美貌妇人总不失了礼仪,也不会丢了气度,明知就是此人暗算了她的相公,并且觊觎她已久,但向夫人依旧款款行了一礼,口中道:“拜见左管事。” 左管事却顾不上什么风度和礼仪,急忙快步上前,伸手便去扶向夫人。 当然,揩油是肯定的。 向夫人正是警惕和敏感的时候,左管事这么一扶,她便感觉到他的手摸上了自己的手腕,顿时像被烫着了一般,闪电般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然后若无其事地退开一步,拉开了跟左管事的距离。 “左管事,这就是国公爷的院子么?” 左管事呵呵笑道:“哪里?国公爷是什么身份?他的绿卿居是何等富丽堂皇,怎可能像这般逼仄小气?” 向夫人正自疑惑,左管事便道:“这是我左某人的院子。” “这是左管事您的院子?”向夫人吃了一惊,顿时满脸狐疑,忍不住问道,“不是说要见国公爷的么……” 左管事“呵呵”笑了一声道:“国公爷何等尊贵?他日理万机,岂是说见便能见的?” 向夫人道:“可是……” 左管事怪笑道:“向夫人请进,国公爷的喜好和习惯,我觉得有必要跟你细说一下……对,您请进!” 左管事不由分说,便来拉向夫人的手,向夫人下意识地躲避了一下,还是被他握住了手腕,左管事拽着她往屋子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国公爷喜欢各种充满情趣的调调,你这么放不开,是绝对讨不了他开心的,不过你放心,我来教你!让我来教你便是了!” 向夫人顿时便感觉到不妙,急忙推辞道:“左管事,这就不必了吧……” “怎么就不必了?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浑身僵直,走路的时候都直挺挺的,男人看了怎么会喜欢?女人嘛!要扭一扭才能显出身段来,就像这样……来来来,我的好弟妹,你扭一扭让哥哥我来看一看。” 左管事说话越来越放肆了,向夫人想往后退,但手却被对方牢牢抓着,想要甩脱,却又不敢得罪对方。 有时候,这样的狗腿子成事不足,但败事却绝对有余,只要他在国公爷跟前说句坏话,先前就算做出再大的努力,也都付诸东流了。 所以向夫人只能强忍着恶心难受,顺着左管事的意图,妖娆地走了一步。 “算是有那么点味道!”左管事的眼睛在这美貌少妇身上扫来扫去,一番评头论足之后,又伸手去揽她的腰,“你还是得放开一点,不要畏畏缩缩地往后面缩,国公爷喜欢女人坐在他腿上跟他说话,就像这样!” 说着便揽着向夫人的小蛮腰,想要将这女人搂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向夫人之前虽有准备,但她准备的对象是那位颇有雄才,极富手段的国公爷,而不是这个阴险狠毒的左管事,所以左管事顺手抚摸她的腰肢的时候,她已经强忍着恶心,这时候居然将她往怀里拉,她如何受得了? 于是向夫人没经过仔细思考,便像是碰到蟑螂一样,突然受惊,跳了起来,挣脱了左管事。 左管事一张脸,顿时沉了下来。 “小贱人!别给脸不要脸!”左管事猛地一拍桌子,叫道,“你以为你是谁?你男人犯了那般大错,胆敢欺辱国公爷的家眷,向家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咱国公爷的手心里,我只要在国公爷面前说上一句,嘿嘿……都到了这个份上,还装什么装?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真还是什么贞洁烈妇么?” 向夫人脸色发白,听到左管事这般无耻言语,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就你这般模样,要想讨好国公爷?还差得远呢!还是让我来言传身教一番,女人不经过调教,怎么能去见国公?你放心!到时候怎么讨好,怎么逢迎,我一一给你教来!” 左管事说着,便再度伸手去抓向夫人,向夫人下意识动了动胳膊,往后躲了一躲,但反应却显然没有方才那么强烈了。 于是这一次,却没有躲过左管事那一抓。 左管事笑道:“这就是了嘛!要说你毕竟是个良家妇人,若是一味逢迎,倒有些像那些烟尘女子,未必就能够讨人欢心,男人最喜欢的,只怕还是这般欲拒还迎,欲语还休的模样!” 向夫人这明显是心生怯意,被逼无奈,在左管事眼里,居然变成了欲拒还迎,欲语还休! 其实先前向夫人挣开的时候,也便已经后悔了,心想自己今日过后,反正都是残花败柳了,又有什么值得珍惜的,要是因为这个得罪了左管事,反倒是得不偿失。 罢了,罢了! 自此之后,残花,败柳,污浊之身了…… 左管事脸上已露出狰狞神色,然后就猛地扑了上去,将向夫人压倒在旁边的床榻上,然后一伸手便扯开了向夫人的衫子,露出里面白色的胸衣,左管事咽了口唾沫,伸出手便抓了过去…… 向夫人不再挣扎,说不尽的屈辱和自怜,化作一滴清泪,从眼角蜿蜒爬过…… “嘭!”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巨响,门被人一脚踹开。 “左管事!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106.第106章 撞破 左管事浑身一抖,转过身来。 然后他看到说话的这人。 柴靖宇! 他正抱着粉雕玉琢般的暖暖,双目瞪着他,隐隐冷笑。 这一出,他是真的万万没想到! 堂堂国公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 然后,后面走出了更多的人:袁管家,柴宏宇,柴靖宇贴身的大丫鬟碧诗、朱诗,暖暖身边的丫鬟溶月,还有那日在壶泉医馆见到的那个苗疆少女。 左管事突然间脑子麻木,想不起自己该做什么,而方才已经心如死灰的向夫人,已经做好了承受凌辱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会突然进来这么多人,根深蒂固的妇德思想,以及与生俱来的羞耻之心,让她再次挣开了袁管家,急匆匆闪到了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裙,方才还泛白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国……国公爷……” 左管事毕竟做贼心虚,这时候才想起来应有的礼节,急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躬身拜见。 与此同时,他的脑子终于活泛开了,然后便飞快转了起来。 柴靖宇看了向夫人一眼,沉声道:“左管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位美女是那位向员外的妻子吧,怎么会在你的院子里?” 柴靖宇这话一问出口,向夫人心头便“咯噔”一下。 怎么? 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不知道? 宣国公怎么会不知道?除非…… 如果宣国公当真不知道这件事,那自己相公干出的那档子事,就不是他指使的?竟然只是左管事自己干出来的么? 向夫人脑子一团乱,却见那左管事也是一脸诧然:“怎么?这不是国公爷您吩咐的吗?” 左管事说了这句话,向夫人心头又是一突,看了柴靖宇一眼,心想难道是国公爷指使了这件事,此时却偏偏不想认账么? 其实左管事也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方才那句话,他做这恶事的时候,本就是打着柴靖宇的名号干的,借柴靖宇的名头来吓人,让苦主叫不得苦,就算是以后被人知道了,别人骂的也是柴靖宇,他只需要躲在旁边,尽情享受就行了。 但这时候,却偏偏被柴靖宇给撞破了,该怎么办? 自己可是打着他的名号干这档子事,如今被他发现了,还不勃然大怒,不将自己这个败坏他名声的人四分五裂才怪。 于是他方才就在考虑一个问题:究竟是跪地求饶?还是抵死不认? 左管事想这个问题的时候,看到了柴宏宇,看到了柴宏宇冷峭的神色,还有他直愣愣瞪着自己的眼神。 于是左管事瞬间选定了选择了第二种方案:抵死不认,将这件事赖在宣国公头上! 因为以这位宣国公处置刘嬷嬷和宋清韵那个丫鬟的狠辣,就算跪地求饶,宣国公也未必能够放过他,而且就算宣国公没有要他的命,二爷和二公子也会要他的命;而选择抵死不认,就声称是宣国公指使自己那么干的,那只需宣国公找不到证据反驳,那他便只能认了,还不好处置自己,二爷和二公子也会替自己出头,因为自己毕竟提供了一个可以攻讦柴靖宇的理由。 说到底,只能坑宣国公坑到底了。 柴靖宇冷笑了一声,道:“我吩咐的?我怎么吩咐的?” 左管事一脸委屈的样子:“国公爷,当初你在壶泉医馆见到向夫人之后,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跟我说您要是得不到这女子,就会食而不咽,寝而不眠,让我一定帮您想个法子,将这个女子弄到手,否则您要是咽不下饭,就让我也不许吃饭;您要是睡不着觉,便让我也不许睡觉……” 柴靖宇脸上的冷笑未褪,但他还没有说话反驳,柴宏宇便冷声道:“好好好!原来我们柴家堂堂的宣国公,居然也会觊觎一个小户人家的妇人?不光起了贼心,还想要行那通奸之事,果然是江州第一纨绔!” 柴宏宇方才在绿卿居的时候,就被柴靖宇当面责备过,这时候能够反击,顿时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来指责柴靖宇的道德问题了。 柴靖宇看了柴宏宇一眼,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起自己这个堂弟了,甚至在柴宏宇中伤他的时候,他都懒得反唇相讥了。 而这个左管事却很是善解人意,装模作样地替柴靖宇说了句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嘛,这种风流韵事,又有什么丢人的?就算国公爷看中的这位美女已经嫁人,但历史上‘罗敷有夫,使君有妇’,使得有情人不得结合的悲剧还少了?国公爷岂是那种畏惧世间繁文缛节的人?就算她嫁了人又能如何?俗话说‘巧妇常伴拙夫眠’,那向员外虽然薄有家资,但却是个粗苯之人,向夫人跟了他,实在是大大的憋屈,白白浪费了天生丽质,既然国公爷有心解救,我才想了个法子,去劝说这位向夫人……” 左管事这段话,说得也是极为阴险,听起来处处向着柴靖宇说话,其实却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他头上,别人还以为他在给柴靖宇开脱,用自己的厚脸皮,给柴靖宇当台阶下。 柴靖宇心中恼怒,正想要发作,那羲和仙子便先说话了:“‘劝说’?你究竟是怎么个‘劝说’法?” 羲和仙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一副怪笑,看了左管事一眼,又看了柴靖宇一眼。 左管事支支吾吾道:“这个劝说……自然便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向夫人也是聪慧女子,知道弃暗投明,所以才红拂夜奔,来到此处,求我将她引荐给国公爷,你说是不是,向夫人?” 左管事转头看向向夫人,眼眸之中隐隐含着威胁和逼迫。 羲和仙子道:“向夫人,昨夜五更时,向员外跟你说的那些话,我都一字不落听到了,柴家那臭国公和这个该死的管事究竟做了什么肮脏事,你尽管说出来,有我为你做主,无需害怕!” 向夫人不知道羲和仙子的身份,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但想到这可能是自己唯一诉说冤屈的机会,顿时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还没有说话,仅仅这一跪,便让柴靖宇心中暗赞,果真是个奇女子,既能忍辱负重,又能够审时度势,再加上有胆有识,比她的男人强出了不知多少倍。 107.第107章 真假 就在这时候,只听有人高声叫道:“国公爷,俺带了向员外来见您啦!” 柴靖宇叫道:“进来!” 左管事的院子里,又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柴三长,另一个正是向员外。 先前柴靖宇就跟柴三长嘱咐过,让他赶紧去请两个人,一个是向员外,一个是宋清韵。柴三长出了绿卿居,就立马找了个小厮,让他去请宋清韵,然后自己便直奔国公府的大门,想要出去请向员外,谁知那向员外送了向夫人进国公府之后,自己就在国公府门外呆着,正来回徘徊,柴三长刚出国公府就碰到了,于是立马将他领了来。 向夫人见自己男人进来,便急忙道:“相公,国公爷和这位姑娘在询问,左管事究竟是如何‘劝说’奴家来国公府的,你快将之前发生的事告知国公爷。” 向员外心中本来就惴惴不安,听了向夫人这句话,却不敢看柴靖宇,而是下意识地向左管事看了一眼。 左管事狠狠瞪了过来,眼里全是威逼恐吓。 向员外浑身一个寒颤,战战兢兢道:“这个……这个……” 左管事道:“是我跟向员外说,国公爷因为老国公前些日子离世,一连很多天郁郁寡欢,尊夫人向来善解人意,最会体谅人,希望能让她劝劝国公爷不要太过伤心,所以向员外满口答应,便将向夫人送到了国公府……” 向员外急忙道:“没错没错,左管事说的没错!” “胡说!” 向夫人见自己男人如此软弱可欺,不由悲愤难言,当下跪伏在地,便开始申诉,将左管事如何“劝说”她“红拂夜奔”的事情,在众人面前说了一遍——从向员外如何被左管事请到他的院子,然后又如何喝醉了酒,如何碰到了宋清韵,又如何把持不住,跟那宋清韵做了为人不齿的事情,又如何被撞破,如何求左管事想办法消灾免祸,左管事如何给他提了建议……这些统统说了一遍,凡是她知道的,就算是细节,也都没有半点遗漏。 等向夫人说完,羲和仙子便冷笑道:“向员外,尊夫人说的是实情么?” 向员外心中拿不定主意,便又瞅了向夫人一眼,见她神色坚定,无可动摇,便点了点头:“是,她说的没错,此事是我太过荒唐了。” 羲和仙子对左管事怒目而视:“哼!这下你还怎么抵赖?你就是这么劝说她红拂夜奔的?” 左管事见这事也没法遮掩过去,便索性也认了,哭丧着脸道:“我知道我这事做得伤天害理了些,但也是国公爷给逼的啊,而且我想出了这法子,便曾请教过国公爷,国公爷当时还大为称赞,要我依计行事,尽快将此事办成呢。” 羲和仙子看着柴靖宇道:“哼!这下你有何话说?” 柴靖宇道:“行了!你这个傻妞,这明明是左管事自作主张,贪图向夫人的美色,便给向员外下了个套,却用了我的名头来压人,这时候被我们撞破,便索性将此事栽赃在我头上,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么?” 柴靖宇话音刚落,左管事便顿时恸哭失声:“国公爷!您可不能这样啊,这都是您指使我干的,我最多不过是眼馋,想要抢在您前面偷腥而已,您可不能怀恨在心,让我来背这个黑锅啊!” 柴宏宇道:“有些人敢做不敢当,还有脸当国公?柴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羲和仙子鄙夷地看着柴靖宇道:“就是!敢做不敢当,真不是男人!” 柴靖宇对这两人实在无语,对左管事道:“你现在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那我便扒掉你的猪皮!” 柴靖宇说罢,看了柴三长一眼,柴三长点了点头。 柴靖宇心下了然,便对那向员外道:“向员外,既然你说自己昨日在左管事院里,跟清韵姑娘做了那等见不得人的事,那你定然是认得清韵姑娘了?” 向员外心中发慌,点了点头。 柴靖宇道:“那你说说看,这两人谁是清韵姑娘?” 柴靖宇说罢,便有一个家丁,领了两个女子进了屋子。 那家丁正是柴靖宇身边另外一个狗腿子柴两短,至于那两个女子,一个白衣如雪,亭亭而立,身段婀娜,显然是天生丽质,不施粉黛,却已是倾国倾城,好似天上的仙子,超尘脱俗;另一个水绿衣裙,体态窈窕,行则香风拂动,立则曲线玲珑,不仅身材火爆,而且妆扮精致,仿佛娇艳欲滴的水蜜桃,充满诱惑。 一个是仙子,一个是妖精。 两人站在一起,众人都看得出来,那绿衣女子相貌自然是远不及白衣女子的,不过她却多了一份妖娆,那一双桃花眼,就仿佛无时不刻不在勾人魂魄。 勾男人的魂魄。 这两个女子一进来,左管事便是浑身一颤。 而向员外则是看得愣了,以前已经觉得那绿衣女甚美,这时候跟那白衣女子站在一起,才知道什么是仙子,什么是****,才知道什么是天生丽质,什么是浓妆艳抹,才知道什么是气质过人,什么事庸脂俗粉。 见向员外这般模样,羲和仙子心中顿时来气:“喂!向员外,问你话呢!” 向员外清醒过来,指了指那绿衣女子道:“她!” 柴靖宇道:“你的意思是,这个绿衣女子,便是那日醉酒之后,与你欢好的人?” 向员外又确认一遍,点了点头。 柴靖宇对那两个女子道:“你们二人将自己的身份,给这位向员外介绍一遍。” 向员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向夫人一见到这两个女子,心里便有几分明白了。 那白衣女子道:“我叫宋清韵,汴京人士,前一年来到江州,在玉香楼落户,后来蒙国公爷搭救,才得以脱离乐籍。” 那绿衣女子看了周围众人一眼,脸上有点惶然,小声道:“我叫绿萝,十三岁的时候被后母卖到妓院,这几年一直在千红楼为妓……” 向员外顿时便傻了,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那羲和仙子也有些发愣,怔怔地道:“这个……难道那向员外,根本就认错了人?那天那个醉酒的美女,根本就是找人冒充的?” “哼!”柴靖宇没好气地道,“我早就说过了,我还不至于那么下作,更不会为了玩别人的女人,先让别人玩自己的女人,就算清韵姑娘不是我的女人,好歹也算是我的朋友!” 108.第108章 怪事 柴靖宇说罢,便跟众人道:“这里面的门道,你们该清楚了吧?柴两短,你来给他们说说!” “是!国公爷!”柴两短应了一声,便嘻嘻哈哈说了起来,“那日国公爷在练功,让俺跟柴三长俩个自己练武,俺两个便打了一套拳,然后便相互过招试试手,柴三长手脚不如俺麻利,结果俺一路打,柴三长一路逃,于是便从绿卿居,一路追到了小镜湖东畔……” 柴三长道:“呸!明明是俺打你逃,一路到了小镜湖东畔!” 柴靖宇瞪了这两人一眼:“行了!练功偷懒的事情,不必在这里说了!” 柴两短咳嗽一声道:“是,是俺们偷懒到了那里,结果就看见这位向员外衣衫不整,将那衣袍反穿着,从左管事的院子里出来,行色匆匆,且脸上惶恐至极,仿佛是天塌下来了一般。俺们正自奇怪,便看见一个丫鬟扶着一个小姐,妖妖绕绕从左管事院子里走出来,那位小姐身穿水绿衣裙,脸上带着春意,一副慵懒神情,柴三长那厮眼尖得很,一下便认了出来,那分明便是千红楼正当红的绿萝姑娘!” 柴三长“嘿嘿”一笑:“其实俺的眼睛也不尖,但有两种人俺是记得最清楚的,一种是江州城里各大妓院功夫最好最吸引人的姐儿;另一种是江州城里各大赌坊功夫最差最忽悠人的赌鬼。” 柴两短道:“几天之前,咱国公爷跟左管事打赌,结果一不小心赢了五百两银子,出了壶泉医馆,咱国公爷便将那银子分给了俺们。想想那绿萝姑娘这么风骚地从咱国公府出去,她的金主一定是左管事,毕竟左管事也相当于间接送了俺俩五百两银子,俺们要是不帮他捧一捧绿萝姑娘的场,也未免太没有赌品。于是俺们俩便合计着,要跟去替左管事捧绿萝姑娘的场,不仅捧场,还得让绿萝姑娘高兴了!” 众人听见柴两短说话,便觉得这两人实在太猥琐了,不就是男人都懂的一种社交活动嘛,干嘛非要打着左管事的幌子,难道也是跟国公爷学坏了? 柴两短又道:“俺和柴三长到了千红楼,就立马点了绿萝姑娘来作陪,谁知道那老鸨却说绿萝姑娘当天只接了一单生意,而且绿萝姑娘喝了酒,一回来就立马去房间休息了,现在不宜打扰,让俺们找别人。” 柴三长道:“那老鸨太过分了,可俺们生怕给丢了国公爷的面子,就没有表露身份,乖乖在旁边等着。” 柴靖宇脸上表情一黑:“你俩怎么想的?去妓院里边嫖,居然还能被老鸨给挡在外面?这才是给我丢面子呢!你们可是我柴靖宇最亲近的下人!以后给我记住了,老鸨不让你们嫖那个姑娘,你们就去将那老鸨给我嫖了!这他娘的才算不给我丢面子!” 众人大汗。 这位国公爷,也太彪悍了些吧? 柴三长和柴两短更是大汗,柴两短道:“这个……国公爷,那老鸨年轻时也是个纵情欢场的红人儿,可是现在……她年过四十,年老色衰,就连徐娘半老都算不上,你叫俺们怎么下得去手?” 柴三长也道:“是啊,咱要是真下得去手嫖她,那也应该她付嫖资,那一身‘五花肉’,想想就……哎呦我的妈呀!” 柴靖宇冷冷道:“哼!这是宣国公的面子!咱争的是一口气,你们身为我柴靖宇身边的下人,就应该为他人不敢为,嫖他人不敢嫖!” 柴三长和柴两短四目相对,脸色难看。 而旁边的人都是哭笑不得。 羲和仙子叫道:“不要再扯来扯去,说正事!” 柴靖宇道:“说得是,不许再瞎扯,赶紧说!” 柴两短急忙道:“那时候绿萝姑娘睡觉去了,俺们很是郁闷,老鸨便要将别的姑娘介绍给俺们,柴三长那小子看到姑娘就流哈喇子,很是没骨气,俺就教训了他一顿,咱可是国公爷身边最得力的下人,怎么能老鸨让咱们嫖谁,咱就嫖谁?咱应该老鸨不让咱嫖谁,在就非得嫖谁。柴三长在俺的谆谆教导之下,终于幡然醒悟,弃暗投明……” 柴靖宇问道:“你们硬是闯了进去,将那绿萝给嫖了?” 柴两短道:“没有,俺们先回了国公府,等晚上绿萝姑娘睡醒了再来嫖……”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没出息!” 柴两短已经换上了一副讨好神色,道:“俺们也是给绿萝姑娘一个机会,让她养足了身子,才有力气好好伺候咱国公爷身边最得力的人……谁知道等俺们去的时候,居然又被人给抢了先,那老鸨可恶至极,说绿萝姑娘房里已经有人了,还是要我们请别的姑娘作陪。俺们就想,不论怎么说,不能给国公爷丢了面子,坚决不能换人,于是便将那老鸨扒拉到一边去,要去看看究竟是那个不长眼的,居然抢先请了绿萝姑娘作陪。” 柴靖宇道:“结果呢?” 柴两短道:“俺们本想直接闯进去,将那个抢了绿萝姑娘的嫖客给揪出来痛打一顿,谁知道还没进去,就听到了左管事的声音,原来那个抢了先的,竟然便是左管事!” 柴三长道:“所以俺们便越发奇怪了,心想今天才刚刚见到绿萝姑娘从左管事院子里出来,怎么晚上左管事便又来找绿萝姑娘上床谈心?难道左管事当真喜欢绿萝姑娘喜欢到了骨子里,朝思暮想,早上见了,晚上还要见?” 柴两短道:“左管事毕竟也是在国公府的人,俺们也不好找他麻烦,加上心中好奇,便在外面听了两句,隐隐约约只听见绿萝姑娘在跟左管事撒娇,说什么你既然心疼人家,怎么早上还非要让人家去陪那个向员外。然后又听左管事在一边哄她,那话说得是极为肉麻,就连柴三长那一身老猪皮,居然也掉下了不少鸡皮疙瘩。” 柴三长怒道:“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掉了鸡皮疙瘩!” 柴两短道:“行行行,是我是我,反正那天晚上俺们便越发糊涂了,从绿萝姑娘跟左管事的话,显然是左管事请了绿萝姑娘去陪向员外了,可那绿萝姑娘算得上是在千红楼是十分吃香的,嫖资颇为不菲,那向员外究竟是什么人?左管事居然舍得自己掏银子,请了绿萝姑娘去侍奉他?” 110.第110章 狡猾 柴三长道:“没错,俺们当时就很奇怪,但却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懒得听左管事跟那绿萝姑娘在里面如何卿卿我我,于是便先回去了。不过俺俩这几日心里一直在记着这件事,正好今日晚上,俺们又有时间,便去寻绿萝姑娘。” 柴两短道:“绿萝姑娘不认识俺们是谁,俺们心想,近日里得的这五百两银子,虽然是国公爷赏的,但归功到底也是从左管事那里出的,既然如此,俺们总该让绿萝姑娘知道知道。所以俺们就跟绿萝姑娘说,俺们跟左管事一样,也是从国公府来的,前些日子得蒙左管事关照,发了一笔五百两的小财,所以很给左管事面子,左管事给俺们推荐了绿萝姑娘你,说你在千红楼的技艺绝对是一流,所以俺们来千红楼,老鸨推荐了不少别的姑娘,可俺们谁都不要,就要你! “绿萝姑娘听了这话,也很是欢喜,态度也变得更为热情了。然后柴三长那厮就跟绿萝姑娘套近乎,还专门提起了那日左管事请她去陪侍向员外的事情,你们当时是没看到柴三长那般嘴脸,假模假样装作别有深意的怪笑,其实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不过那绿萝姑娘还真吃这一套,见俺们连左管事请她去陪侍向员外的事情都知道,便将俺们两个当成了左管事的心腹,于是便跟俺们说起了那日具体发生的事情。 “俺们当时只以为左管事为了招待朋友,难得的出手豪阔了一回,听了绿萝姑娘的话,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敢情那左管事居然打着咱国公爷的名头坑人,真他奶奶的岂有此理?于是柴三长便立马回国公府,将这消息上报给国公爷,而俺觉着此事关系到国公爷的面子,便拿出了不少钱,将绿萝姑娘请进了国公府,说是有酒席想让她陪侍,等到了国公府,俺才表露身份,这绿萝姑娘究竟只是个妓院的女子,顿时便吓得面如土色。” 柴两短说到这里,那绿萝脸色惨白,立马跪在地上,给柴靖宇磕头道:“国公爷,这不关我的事啊,是左管事花钱让我这么干的,我一时糊涂,被那金银给蒙了心,这才……求国公爷饶过我吧?” “饶过你?”柴靖宇冷笑了一声,“你该问问清韵姑娘!你和这姓左的做什么肮脏事情,偏偏还扯上清韵姑娘,败坏人家的名声……你自己想想,该怎么收拾你?” 绿萝心中一片冰凉,她此时才知道自己是真的犯了大忌,而且最让柴靖宇忌讳的,不是她跟那左管事联合起来,去陷害他人,而是她盗用了宋清韵的名字,败坏了宋清韵的名声。 绿萝瞬间想清楚症结所在,急忙转过了身子,含泪对宋清韵道:“清韵姑娘,绿萝一时糊涂,才让您名声受损,求求您大发慈悲,饶过绿萝吧!求求您了!” 宋清韵是出身青楼,虽然玉香楼和千红楼那样的妓院差别很大,但她总觉得所有不幸沦落风尘的女子,都应该是同病相怜,再加上宋清韵性情单纯,绿萝这么一乞求,她便顿时心软,转过头看了看柴靖宇。 宋清韵刚想要跟柴靖宇求情,柴靖宇却将脸转了过去,瞪着那羲和仙子道:“怎么样?我早就说过,此事跟我无关,以我的性子,要想要一个女人,犯得着费这么多心计么?” 宋清韵心中微微沮丧,看了看羲和仙子,心中忍不住酸溜溜的,说不出的怪异滋味犯上心头。 她发现自己现在想要插话,柴靖宇都不给这个机会了,他的注意力,总在这个美得惊世骇俗的小丫头身上。 而且柴靖宇一将脸侧过去,便将脸上的脚丫子印给露了出来,宋清韵看得真真切切,就算柴靖宇的脸再大,也盛不下一个男人的脚丫子印,那脚印纤细小巧,显然是某位姑娘小姐的杰作,而这一群人里,恰恰还有一个光着脚丫子的。 正是这个美得一塌糊涂的羲和仙子。 于是宋清韵一下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实柴靖宇不想她替绿萝求情,所以才在这时候故意去逗羲和仙子,不让宋清韵插话。 羲和仙子却还是一脸不相信地看着柴靖宇:“真不是你指使的?”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刚想说什么,那左管事突然扑上来抱住柴靖宇的大腿,大声嚎哭起来:“国公爷!这事情可是您让我干的啊!您不能将所有事情都推卸在我身上,您可不能过河拆桥啊!虽然我这事情做得不地道,明明是给您弄女人,却自己先把持不住,想要偷腥,可是您……你也不能就因为这个,就不认账,您不能卸磨杀驴,您不能过河拆桥啊!以后要是有什么美貌妇人,有什么漂亮姑娘,还指望着我给您去弄到手呢!” 柴靖宇差点气笑了,盯着左管事道:“怎么着?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还不认账,败坏了我的名声也就罢了,这时候还要一味死缠到底?” 左管事道:“国公爷,不能这么说啊,我给您想了这么个法子,虽然笨了些,但至少效果肯定还不错的,当然了,我就算吃了雄心豹子但,也绝对不敢让清韵姑娘出马,所以这才出此下策,让绿萝来假扮清韵姑娘,去色诱向员外,这事情虽然对清韵姑娘清名有碍,但毕竟……您可不能因为向员外认识的那位清韵姑娘不是真的清韵姑娘,就能将这个当做证据,说是我自己私下干的这档子事啊!” 柴靖宇刚想说什么,左管事左右四顾,看了看周围的人道:“大伙儿说说!谁不知道清韵姑娘在咱国公爷心里的位置?我为了让国公爷少操心,就找了绿萝姑娘帮忙,这个也能说是我的不是么?” 羲和仙子瞪着柴靖宇道:“没错!这厮虽然坏,但话还有几分道理,色诱了向员外的那位‘清韵姑娘’是别人假冒的,这只能证明你没让清韵姑娘做那等事,不能说明此事不是你指使的!” 柴宏宇在一边添油加醋道:“不错!这正证明你狡诈奸猾!想要占别人便宜不说,还不能让自己吃亏!” 柴靖宇看着这几个人,心中忍不住冷笑不已,袁管家上前一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国公爷,有人往这边过来了,距离这个院子约摸有六十丈远,应该是二爷!” 柴靖宇怔了一怔,六十丈少说得有一百多米,而现在他们一群人围在左管事的房间里边,而且人声嘈杂,袁管家居然能够听得到有人往这个院子而来,而且还能听出来人是柴二爷,这份功力,可着实令人咂舌。 难道这就是绝世高手的本事? 柴靖宇对大道神功越发地期待了。 柴靖宇挥挥手,柴三长立马侧耳过来,柴靖宇说了两句话,柴三长便点点头,急忙出门而去,看得众人有些莫名其妙。 柴靖宇看了看柴宏宇,又看了看左管事,冷笑道:“好!既然有人敢向我柴靖宇头上泼脏水,我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便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不是硬说此事是我指使的么?那你们便给我瞧好了!” ******* 中午刚回家,吃了个饭就码字,真是手残,刚刚写完一章,检查了一遍就来上传了 另外这两天又有书友的打赏,“彼岸”童鞋,俗墨在这里谢过啦! 111.第111章 迫不及待 柴靖宇对柴两短道:“你快去顶上院子的门!” 柴两短应了一声,急忙去将门顶上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柴靖宇想要做什么,柴靖宇道:“袁师父,帮我点了这厮的哑穴!” 他所谓的“这厮”,自然便是左管事了。 袁管家半句话不说,便是一指头点出。 左管事刚想说什么,只动了动嘴,剩下的半句话就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柴靖宇环视一周,沉声道:“现在都不准做声,谁如果敢说话,我将他舌头给拔下来!” 几个丫鬟小厮,包括绿萝、向员外和向夫人,都顿时静若寒蝉,不敢说话;而羲和仙子撅着嘴,刚想要说什么,袁管家的手指已经点到,顿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柴靖宇将向夫人和绿萝拉到一边,对她们两人说了几句话,向夫人一脸怪异,看了眼柴靖宇,迟疑道:“这个……” 柴靖宇挺起胸膛,一脸正气凌然地道:“你放心,本公保证不会让你吃亏,如果你做得好,不仅帮你向家躲过此难,还会得到赔偿,我更能将真正的元凶绳之以法,替你出这么一口恶气。” 向夫人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柴靖宇又看向绿萝,绿萝急忙道:“国公爷放心,奴家一定遵照国公爷的意思,将功折罪……” 柴靖宇冷声道:“将功折罪?放屁!你哪来的功?” 绿萝赶紧改口道:“错了错了,是戴罪立功!是戴罪立功!” 柴靖宇挥了挥手,让其他人进入套间里,左管事这间屋子,是个比较大的堂屋,带着卧室和套间,这些人进入套间里,从外面的屋子是发现不了的。 众人刚刚涌进套间,就听见院子外面有敲门声。 向夫人有些局促不安,转头看了柴靖宇一眼,柴靖宇道:“你放心,有我在这里,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 柴靖宇只这么一句话,向夫人顿时便安心下来,她发现这位国公爷跟自己的丈夫完全不一样,虽然年纪小了一大半,但说出话来,却偏偏能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 柴靖宇冲绿萝挥了挥手,绿萝点点头,便出去开门了。 然后柴靖宇也进了套间,将套间的门关上,套间的窗格被隔开一个小缝,从那缝隙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堂屋的情况。 屋子里的人都极为好奇,纷纷围了上来,一个挨着一个趴在窗口边,两只眼睛盯着外面,柴靖宇将指头竖起在嘴边,示意他们都不要发出声响。 而在这时候,在左管事的院子外面,柴俊义已经等不及了。 先前在半路上见到向夫人,柴俊义的一颗心就被撩动起来了,几天之前,左管事向他提起这个女人的时候,他还只是一笑而过,虽然有了印象,但并没有太多的期待,不想今日一见,才觉当日左管事所说,竟是没有半点夸张,这位向家的小娘子,还着实是风情万种,好不动人呢! 于是柴俊义便匆匆往回跑。 他是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之所以是往回跑,回自己的院子,而不是直接去左管事的院子,纯粹是因为柴二爷还有一位上级领导。 当然,他的领导不是国公爷柴靖宇,而是他的正室夫人。 二夫人嫁进柴家这么多年,连儿子都已经二十多岁了,国公府花开花落,丫鬟和家丁换了一茬又一茬,新人变旧人,容颜渐渐老去,唯一没有变的,是二夫人在国公府里面“极有威信”的脾气。 柴俊义一把老骨头了,这些年偷腥真的不容易啊! 好不容易让黄三爷在外面替他安置了两房美人儿,结果还被柴靖宇那厮设计抢了去,竟硬生生让二夫人当面赏给了他的两个贴身小厮,柴二爷心头的憋闷可想而知了。 这时候一条滋味诱人的美人鱼就在眼前,柴二爷色心蠢蠢欲动,根本按捺不住,但要想打一场漂亮的游击战,首先要做的,便是稳住大后方。 于是柴二爷屁颠屁颠回到自己院子里,一路上早已经想好了借口,先将二夫人哄高兴了,再让自己身边的小厮来报,说有急事处理。话说柴俊义这些年,毕竟是在二夫人的高压政策之下混过来的,这一手瞒天过海使得顺风顺水,二夫人也没有怀疑,便让他离开了,还嘱咐他遇事不要着急,毕竟这些年渐渐年纪大了,不宜操劳过度。 柴俊义一出自己院子的门,便立马脚下生风,奔着左管事的院子便来了。 能不着急么? 使尽了百般计谋去忽悠那个老娘们,还不是为了晚上“辛苦操劳”一番? 柴俊义只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来到左管事院子门外,伸手敲了敲门,但却不见里面有人来开门,柴俊义今日的耐心是出奇的少,不耐烦地又使劲敲门,刚敲两下,那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柴俊义还没看到人,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脂粉香味,那香味从鼻孔钻进身体,让他整个人瞬间燥热起来。 一个身着水绿衣裙的女子,仿佛一朵翡翠雕成的睡莲,就在眼前绽开。 因为是晚上,天色昏暗,柴俊义没看清楚这人面孔,夜色朦胧之中,只依稀见到此女的身形,丰盈的胸脯,纤细的小蛮腰,还有臀部拱起的弧度,着实性感到了极点。 “美人儿,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柴俊义叫了一声,便将眼前这个女人一把搂紧怀里,然后便用嘴往她脸上亲。 怀中的人儿挺了挺胸脯,然后“吧唧”一声在柴俊义嘴上亲了一口,“咯咯”笑了起来,叫道:“二爷莫急!只怕奴家不是二爷要找的人儿呢!” 柴俊义一怔,瞪大眼睛仔细看了一眼,这才看清楚怀里这人的面容,不由怪道:“绿萝?怎么是你?” 千红楼的绿萝姑娘,柴俊义自然也是认识的,虽然二夫人管教得严,但有左管事这等得力的下人帮忙,柴二爷少不了隔三差五去考察一下各大青楼当红姑娘们的技艺,所以跟这位绿萝姑娘也算是老相识。 绿萝道:“瞧二爷这话说的,怎生就不能是奴家?再说了,奴家今日可不是什么绿萝,奴家可是江州的花魁清韵姑娘哦!” 柴俊义怔了一怔:“清韵姑娘?” 绿萝抛给他一个媚眼,娇羞道:“还不是左管事,给奴家一个机会,当了一次江州的花魁,去糊弄向家那个傻愣子……” 柴俊义这等坏事干得多了,绿萝只提了两句,他便立马明白过来,会意笑道:“那么……那位向夫人……” 绿萝道:“终究是个良家女子,还是放不开,不过我知道二爷喜欢的便是此种意趣,奴家今日便陪您进去,在一边扮个黑脸,二爷您唱一出白脸,包管那小娘子服服帖帖,乖乖给二爷暖床!” 柴俊义一脸怪笑:“也别太乖了,还是委委屈屈的模样最可人!” 绿萝道:“好好好!您说怎样便怎样,二爷可真难伺候!” 柴俊义进了院子,迫不及待地上前推堂屋的门:“小娘子,开门啊!” ******* 下午来了客人,修了下天然气,又重新收拾了下房子,然后才开始码字,所以这章迟了些。 112.第112章 我敢 谁知里面的人却不开门。 屋里烛光摇曳,将一个窈窕影子投射到门窗上,柴俊义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就站在门口。 绿萝沉声道:“向夫人,这位可是柴二爷,是宣国公的亲叔叔,怎么着,你竟敢将柴二爷给关在门外,不让他进屋么?” 屋里的美人儿迟疑道:“柴二爷?来的不是宣国公么?” 绿萝道:“宣国公?宣国公若是知晓此事,你们向家早就完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向夫人道:“这位姑娘,你也莫要骗我,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清韵姑娘,方才你说的那位柴二爷进门的时候,我便听到了,他唤你为‘绿萝’来着!” 绿萝脸色一变,跟柴俊义对视一眼,然后便冷笑道:“好一位美人儿!没想到你竟长了一对顺风耳。不错!我不是清韵姑娘,就你那个蠢男人,也不想想自己是一副什么德行,居然还真以为自己沾染了江州的花魁,他要是真碰了清韵姑娘一根手指头,早就变成国公府花园里的肥料了!” 套间里,向员外一张脸涨得通红。 而宋清韵也是晕红了双颊,绿萝虽然是在外面演戏,但心思也分了一大半在里面,说这句话也有讨好宋清韵的意思,没准儿自己夸夸宋清韵,能让宣国公消消气呢。 向夫人在堂屋里道:“那这么说,你们根本就是设好了局,等着我家相公来踩这个陷阱了?又是什么左管事,又是什么宣国公,又是什么柴二爷的,都统统居心不良!” 向夫人说着,便做出一个动作,从堂屋门里边,用手将门顶上。 绿萝冷哼一声:“是又如何?就算你心知肚明了,照样还是要乖乖送上门来?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装什么矜持?给我将门打开了!要是让柴二爷在外面等久了,有你好果子吃!” 向夫人没有吱声,绿萝也不多说,直接上前便是一脚,踹在那门上。 向夫人是个文弱女子,绿萝也是个娇弱女子,可偏偏绿萝这一脚够狠,只一下便将那扇门给踹开了,向夫人应声向后跌出,一下子便摔倒在地上。 柴俊义可是唱白脸的,见美人儿摔到了地上,便急忙忙冲了进去,伸手去扶向夫人,口中还责怪绿萝道:“你就不能轻一点,怜香惜玉懂不懂?” 绿萝在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老娘一个女人,自己还是香还是玉呢,怜香惜玉个屁啊! 向夫人躲过了柴俊义那一扶,往旁边让了一让,蜷缩着身体,一脸怯怯地看着柴俊义。 不得不说女人天生就有演戏的天赋,向夫人更是蕙质兰心的女子,只这么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就一下点燃了柴俊义心头的欲火,****汲汲的柴二爷便又将一只安禄山之爪伸了出去,要将向夫人往怀里拉。 向夫人又是往后一缩,躲开了柴俊义,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你们国公府的人都欺负人,什么左管事,什么柴二爷,什么宣国公,没完没了,我……” 柴俊义哈哈一笑:“这个你尽管放心,你今日从了我柴二之后,再没人能欺负你!左管事算什么?若没有我的抬举,他一个医馆里打长工的郎中,能当上江州最大的医馆的管事?若没有我的提点,柴家在大江上下,千里之内,那么多药铺医馆的药材生意,能让他来统管?” 向夫人疑惑道:“左管事是二爷您提点上来的?” 柴俊义道:“那是自然,别说当年他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就算他现在是大管事了,在国公府都有歇脚的院子了,可说到底,他还是一个给我柴二提鞋的奴才罢了!” 柴俊义有意卖弄,在这边自吹自擂,迎来向夫人有些讶异惊叹的目光,心头好不得意。 绿萝也在旁边帮腔道:“那是,你这小娘子不是江州人,不晓得柴二爷的威名,你看看左管事就知道了,在壶泉医馆的时候,他何等威风凛凛?但在柴二爷面前,还不低眉顺眼夹着尾巴乖乖做人?就说今天晚上,左管事知道柴二爷要来,还不立马就找了个借口避了出去?左管事将你留在院子里,还不是为了给你方便,给二爷方便?” 向夫人道:“可是……我家相公毕竟跟你……绿萝姑娘干了那档子糊涂事,玷污了清韵姑娘的名声,国公爷要是追究起来,他老人家一发火,我夫妇二人哪里承受得住?” 柴俊义哈哈笑了起来,绿萝笑道:“这个你更不用担心了,实话跟你说了吧,你男人干的那档子事,宣国公根本就不知道!” 向夫人诧然道:“啊?” 绿萝道:“你不必这么惊讶,要知道左管事可是柴二爷的人,二爷和宣国公不对付,江州城上下哪个不知晓?据说那日在壶泉医馆,宣国公还从左管事那里敲了五百两银子呢!左管事心底里肯定将宣国公恨得牙根痒痒,怎么会设下这等陷阱,帮他宣国公搞女人?” 向夫人道:“你是说……” 绿萝道:“这还不简单?左管事做的这些事,宣国公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全是为了柴二爷!向夫人你天生丽质,怎能自弃?是柴二爷欣赏你,而且千方百计,让左管事想出这等下作法子,便是为了能跟你来一场襄王神女之会,这等情谊,难道你不感动么?” 柴俊义在旁边呵呵一笑,坦然承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使君有妇,罗敷有夫,这也阻挡不了心中的一团火热!” 套间里的众人都觉得绿萝这话实在太过无耻了些,通过算计人家丈夫,忽悠人家自动献身,这样下作的行为,在绿萝的嘴里,居然也成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佳话。而这一出丑陋不堪的仙人跳,居然也被说成了一曲深情款款的凤求凰! 不得不说,千红楼当红的姐儿,这一张嘴可真能忽悠啊! 现在不光是丫鬟们明白过来了,就连羲和仙子也知道是自己错怪了柴靖宇,绿萝和向夫人在那边引着柴俊义一步一步走进套里,此事谁是真正的幕后主使人,已然昭然若揭! 而左管事一张脸都绿了,他本以为能将这一盆脏水硬生生扣在柴靖宇头上,没想到还没将盆子端过去呢,就被柴二爷给打翻了。 这可如何是好? 这下罪过就大了,不光是陷害无为县向员外,玷污清韵姑娘清誉,更大的罪名还是诬陷国公爷,打着宣国公的名号在那里坑蒙拐骗,这样的罪名戴实在了,想不死都难! 而柴宏宇在旁边,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自己老爹在外面的堂屋里调戏良家妇女,而自己跟着一帮人就在里面看戏,这种感觉简直就像看着自己老爹在外面裸奔一样,实在是好不难受! 柴宏宇早就想出声给柴俊义提醒了,可袁管家就站在他身后,没有出手点他身上的任何穴道,可偏偏就有一股气势笼罩着他,让他仿佛置身于一个泥潭之中,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连舌头都动弹不得! 而在外面,柴俊义已经开始动手动脚,终于抓住了向夫人的手腕,一脸怪笑道:“你放心,谁都不会来打扰咱们的,只要你跟了我,别说国公府上下,就算是整个江州,还有谁敢动你欺负你?” 便在这时,只听院子里传来一个声音。 “我敢!” 柴二爷脸色瞬间就变了。 113.第113章 狮吼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他柴二爷的结发妻子,二夫人! “江州第一虎”的狮吼,谁人不晓?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人仅仅是哼一声,就能让柴二爷浑身发抖的话,那就非二夫人莫属了。 听到二夫人的声音,不光是柴俊义浑身僵硬,脸色发青,就连套间里的柴宏宇也忍不住抖了一抖。 然后,他已经开始在心底里替自己老爹默哀了。 而柴靖宇则是脸带笑意,默不作声。 在二夫人身后,是二夫人的贴身丫鬟,以及柴俊义院子里的小厮,还有一个外人,却是柴三长。 原来先前袁管家告诉柴靖宇,说柴俊义正在向这边走过来的时候,柴靖宇便将柴三长打发了出去,让他去找二夫人,将这位大神请来,国公府不管是他宣国公柴靖宇,还是老太君太国夫人,对柴俊义的威慑力和杀伤力,都远远不及二夫人。 当二夫人走进堂屋里的时候,柴俊义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抓着向夫人的手腕呢! 于是柴俊义急忙松开向夫人的手腕,然后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说道:“夫人,你来啦?” 向夫人在这时候使了个坏,先前柴俊义几次三番想要占她便宜,她都是一躲再躲,一闪再闪,现在二夫人一出现,柴二爷急急忙忙松开她的手,她却主动伸手挽住了柴俊义的臂弯,然后还是一脸怯生生地看着二夫人。 柴俊义一脸黑线,抖了抖胳膊,也没能将向夫人的手抖开,反倒招来向夫人一句:“二爷,您刚才不是说,只要我从了你,别说国公府上下数百人,就算是整个江州城,也没哪个敢找我麻烦的么?这位是谁啊?” 柴俊义脸上挤出了一个极度难看的笑容,伸手将向夫人的手拨开,嘶哑着嗓子道:“这个……这个是我的夫人。” 向夫人又问了一句:“是您的哪位夫人啊?” 柴俊义眉头一皱,都要哭出来了:“我只有一位夫人啊!” 而二夫人的手已经伸了过去,揪住柴俊义的耳朵:“柴老二!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这是您的哪位夫人啊’?感情你的夫人多得很,都对不上号的么?” 柴俊义急忙解释道:“不不不!夫人你听我说,这个女人是从无为县来的,根本就不清楚情况,江州城上下,谁不知道我柴俊义家有娇妻,对自家娘子一心一意,从来不敢在外面沾花惹草的?” “不敢在外面沾花惹草?哼!说得倒是好听,这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女人……” 柴俊义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正在努力想怎么回应,二夫人却冷冷道:“你就别再在这里给我瞎掰了,我先前就已经到了,就看着你怎么调戏这小****!就听着你怎么勾搭这所谓的良家妇女!嘿嘿!还良家妇女?身为人妇,喜欢抛头露面不说,三更半夜的,居然还在别人家里跟男人勾勾搭搭,算什么良家妇女?” 向夫人俏脸通红,虽然知道这位二夫人有些强词夺理,但今天既然来了国公府,不管有没有保住清白,她已经是声名狼藉了。 柴俊义不知如何辩驳,二夫人又道:“再说了,这里可是那左管事的院子,那姓左的呢?跑哪儿去了?他可真是个好奴才,知道帮自己主子在外面搞女人,眼光也不错嘛!这小骚蹄子要盘子有盘子,要盆子有盆子,身段是真窈窕,脸盘是真漂亮!” 柴俊义顿时不敢说话,顿时知道二夫人说的是真的,她方才是真的什么都已经听到了。 二夫人却是越说越气愤:“这该死的姓左的,隔三差五来我院子里,送这个送那个,嘴甜得跟抹了蜜糖一样,感情背地里竟敢干这等事情,真是岂有此理?这奴才当得可真是够称职的,将别家的女人给弄了来,等自己主子来了,自己却躲了出去,好成全主子的好事,好奴才!好奴才啊!” 柴俊义想要辩驳一下,但又不想引火上身,只好说道:“夫人说得是!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左管事行事的确是个地道利落的,但他就是太过精明了,老是想要讨主子欢心,出各种各样的鬼主意。你说我柴二何等光明磊落的一个人?他暗地里出些馊主意,将一个有夫之妇蒙骗诱拐到自己院子里,然后又寻了个由头将我也请了来,然后自己躲了出去,分明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嘛!你说着孤男寡女的,那左管事弄了这么暧昧的气氛,我一个老男人怎么把持得住?” 左管事在套间里,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果然在背地里偷听是最折磨人的,他不想偷听,却偏偏被人点了哑穴按在这里,亲耳听见柴二爷堂而皇之地将这件事又往他头上推,左管事的心情别提有多复杂了。 却听那二夫人怒道:“好好好!合着这事儿都是左管事干的是不是?都是他想要孝敬你,才这么费劲地帮你搞女人?这么说来你来这里跟野女人瞎混,也是被逼的?你个老流氓是被左管事那个家伙给带坏了?” 柴俊义说道:“说得是啊,若不是左管事,我这么行事端庄的人,怎么能够大半夜的,和一个有夫之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二夫人在一边冷笑:“也不算孤男寡女,这不是还有一个窑子里出来的狐媚子的么?” 绿萝急忙退开在一边,也不言语。 柴俊义尴尬笑道:“这个不算……” 绿萝开口道:“是是是,奴家跟二爷是老熟人了,有啥没见过的?就当没我这人,还跟孤男寡女一个样!” “老熟人?还有什么没见过的?”二夫人本来就气得胸膛都快要炸了,绿萝这句话一出,顿时就像一杯冷水浇在烈火里,瞬间就引发了爆炸。 柴二爷脸上一痛,却是二夫人已经扑了上来,在他脸上挠了一把,口中还叫着:“好一个老熟人啊!都可以熟到视而不见的地步了,左管事那狗奴才还真有本事,能将好好的一个柴二爷,教得跟窑子里的姐儿相熟到这种程度?” “啊呀!放手放手!疼疼疼!” “放手?想得美!我看那左管事本事大得很啊,他这哪里是调教什么良家小媳妇,分明是调教咱柴家二爷,感情你柴二爷寻花问柳的本事,都是他调教出来的?” “夫人!我错了!也是我经不起诱惑,你别……啊!” “经不住诱惑?我让你经不住诱惑!” “放手放手!夫人!快放手!我柴二也是有身份的人,被一个女人揪着耳朵挠,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你跟一个有夫之妇三更半夜共处一室,又成何体统?” 两人厮打吵闹着,没两下,柴俊义就被二夫人给按倒在地上,而柴靖宇等人在套间里,看着外面这场闹剧,一个个都笑得浑身发抖,却偏偏不能出声,实在憋得难受。 “行啦!你快下来,婆娘骑在男人身上,让别人看见了不好!别人会笑话的!你……啊呀!你居然还咬人?” “哼!我看谁敢笑?左管事么?他若是敢来这里,且看我怎么收拾他!瞧瞧你干的这档子事,老娘我还真想让别人给我看着呢!让柴靖宇瞧瞧,他的叔叔是怎么给他丢脸的!让宏宇那孩子也瞧瞧,瞧瞧他老子是如何没皮没脸,没羞没臊地干这等肮脏事!” 二夫人话音刚落,就听“咔嚓”一声,却是套间的门被挤开了。 于是一群人涌了出来。 柴俊义和二夫人一侧头,顿时呆滞了。 114.第114章 小人 第一个出来的便是柴宏宇,他哭丧着一张脸,苦笑道:“爹,娘!你们……哎!” 第二个却是抱着暖暖的柴靖宇,嬉皮笑脸地看着这夫妇二人,口中唤了一声:“二叔!二婶!您二老身体真好!” 暖暖也挥了挥自己的小胖手,跟夫妻俩打了声招呼:“二叔!二婶!你们这是在玩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的游戏么?” 说实话,四十多岁的老夫老妻了,还能像小儿女那样打闹得不可开交,动手动脚甚至动牙齿,柴二爷和二夫人也够青春够有活力的了。 听了柴靖宇和暖暖的话,柴俊义神色尴尬之极,拍了拍二夫人,小声道:“快起来!” 二夫人愤愤站了起来,还不忘在柴俊义腰里扭了一把。 柴靖宇身后,跟着宋清韵,柴两短,还有朱诗、碧诗、溶月等丫鬟,都纷纷脸上带笑,看着这夫妻二人,唯一一个哭丧着脸的,却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左管事。 当柴俊义和二夫人夫妻俩看见左管事的时候,都是恶狠狠的,像是想要吃了他一样。 二夫人想要将左管事碎尸万段,这简直合情合理,就算这厮没有教唆柴二爷出去偷腥,至少也是个帮凶,身为江州第一胭脂虎,二夫人不很他才怪! 而更恨左管事的却是柴俊义,本来左管事在背地里做的这些柴事情,还是让柴俊义很满意的,毕竟有些事是不能摆在明面上,对于柴俊义而言,各种肮脏和龌龊的事情,的确需要有人在暗地里去做。 但这时候,柴俊义却着实恨死这个左管事了,最近柴靖宇刚刚当上宣国公不久,气势正盛,按照周易的说法,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在对方气势最盛的时候,就应该藏起来,熬过酷暑寒冬,等待下一个萌发时机。可这左管事偏偏在这个时候,弄出这等事来,让自己家的婆娘给撞个正着不说,还让柴靖宇那厮给抓住了把柄,柴二爷能不恨吗? 好吧,其实说到底,柴二爷恨的是左管事这件事办得不好! 左管事看到这夫妻俩的目光,顿时便是心丧若死,先前他诬陷柴靖宇的实情被揭露之后,他已经预见到自己是死定了,唯一能够争取的是怎么死,可这时候一看这公母俩的表情,左管事立马便死心了。 算了,该怎么死就怎么死吧,反正不会让自己死得舒服了。 二夫人整理了一下着装,诧然看着柴靖宇和柴宏宇,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一个个都躲在套间里?” 柴俊义老脸通红,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栽了,这帮人静悄悄躲在套间看戏,看着自己在外面出丑,左管事和自己儿子都没有吭声,更没有提醒,显然是柴靖宇搞的鬼,而今天自家这老娘们之所以会来的这么及时,在他调戏向夫人的时候,将他抓了个正着,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自己这娘们也真是的,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居然还有脸去问人家为什么会躲在屋子里。 柴靖宇倒是一点都不介意,他这个二婶的性格,在这个年代虽然经常被人在背地里取笑,但放在他前世的那个年代,却是再正常不过了,试问凡是有现代心理的女性,哪个能够容忍自己的男人在外面沾花惹草? 所以很多时候,柴靖宇倒觉得这个别人口中的母老虎,着实率真得可爱,比起她的丈夫和儿子,她没有那么多心眼,智商就像后世小年轻的手机流量,一到关键时刻就不够用了,但她狠的时候是真的狠,狠到可以将柴俊义以前收进院子里的那些女人都下辣手干掉,让她们以各种奇怪的原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样的狠辣足够让很多人胆寒。 可她率真的时候也是真的率真。 比如说现在,柴靖宇就非常欣赏他的率真。 柴靖宇刚才还是嬉皮笑脸的,等二夫人一问他,他便立马换上了一副正气凛然的表情,瞪了柴俊义一眼,沉声道:“二叔!不是小侄说你,这件事你实在是做得太过分了,咱不要求人人都做柳下惠,但男人要受得住诱惑啊!二婶是多么宽宏大量的人?咱国公府上下谁不知道?你怎么能在外面,偷偷干对不起她的事呢?” 柴靖宇这话虽然是指责柴俊义,却没有将自己摆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而且是站在二夫人的角度上说的话,听得二夫人相当舒坦,却让柴俊义无法辩驳,因为一旦他反驳一句,不用柴靖宇说话,他自家这娘们就会抢先教训他一顿。 柴靖宇继续苦口婆心地道:“再说了,二叔,你可是堂堂宣国公的叔叔,在江州城是大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干这么掉价的事情呢?天下的漂亮女人多得是,何必非要喜欢一个有夫之妇?再说这种事情偷偷喜欢也就罢了,怎么能这么干呢?哎……二叔您也真是的,二婶如此通情达理,温柔贤惠,你还老想着别的女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柴俊义黑着一张老脸,把柴靖宇恨得牙根痒痒,可二夫人却觉得柴靖宇说话很对她的口味,柴二爷就仿佛是被戳中了软肋,竟是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柴靖宇埋怨了柴俊义两句,然后转过头,瞪着左管事,这次他可就不那么客气了,还没说话,就一脚踹在左管事肚子上,将他踹翻在地,然后沉声道:“你这狗东西!我二叔让你来负责打点药材生意,那是天大的恩德!可你却不知道好好打点生意,就知道干些歪门邪道的事情,败坏我柴家的名声!你败坏我柴靖宇的名声也就罢了,我二叔在江州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别人说起来,无不称赞一声,说他品行甚佳,有君子之风,可你却尽将他往邪路上带!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二叔身边若没有你们这等小人,哪里会认识什么绿萝姑娘?又哪里会迷上什么向夫人?” 115.第115章 处置 柴靖宇这话,可着实说到二夫人心坎里去了,二夫人连连点头,叫道:“不错不错!你二叔就是被这帮狗奴才给带坏了!” 柴靖宇道:“我看这样吧,我觉得这样的奴才,咱国公府是不能留了,更不能让这样的人老在二叔身边晃,我二叔虽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身边要是多了这样的小人,难免会给他惹来不少是非!” 二夫人道:“是啊是啊!不能留!招惹是非不说,还招惹狐媚子!那些妖媚的骚狐狸,最是祸害!” 柴靖宇道:“据我所知,经常和这位左管事拉着二叔出去的,还有一位刘管事,还有一个杨管事,这两人对烟花之地可是熟得很,另外还有一个姓白的文士,据说最善替人做艳词淫诗,一些有钱的富家子弟,都想请他替自己作诗填词,拿去青楼提影壁打茶围,而这文士也老在二叔身边晃,据说二叔挺喜欢他,想要让他去管理咱柴家开的一家书院呢……” 柴靖宇话还没有说完,二夫人便道:“都给我赶出去了!这样的一群狗奴才,怎么能让他们老在你二叔身边?这样的人怎能在国公府做事?我说你二叔怎么隔三差五搞出点事情来,感情是这些家伙……真是气死老娘了!” 二夫人这话一说完,柴俊义脸都绿了。 左管事是他身边最大的管事,帮他打点柴家的药材生意,而另外的刘管事和杨管事管理的事务虽然没有那么多,但也绝对是他柴俊义的左膀右臂,至于那位姓白的文士,却也并非寻常的文人,而是他柴俊义的智囊,没有少替他出谋划策,在柴俊义的眼里,那就是他的军师。 这些人可不光光是陪他柴二爷鬼混的酒肉朋友,真正能让柴俊义欣赏他们的,还是这些人的办事能力,但是在二夫人的眼里,这帮家伙就是柴俊义的狐朋狗友。今日二夫人亲眼见到了柴俊义和向夫人的事情,让她心里有了成见,所以将这帮人都当成了诱导柴二爷出去吃喝嫖赌不干好事的损友,柴靖宇稍稍一提,二夫人立马便顺着柴靖宇的意思,下定决心要将这帮人给赶出去了。 这简直就是在断柴二爷的臂膀啊! 如果将国公府的产业看成一个大的商业集团,那现在柴靖宇就是董事长,老太君是总裁,不过这个总裁年纪大了,不怎么管事了,而柴俊义是以小董事的身份,兼任了副总裁,集团旗下的分公司都需要总经理啊,总公司也需要部门经理啊,柴俊义如果没有人手安插在这些岗位上,他拿什么来掌控公司? 那日柴靖宇刚当上国公的时候,直接下令将柴宏宇身边的下人统统给换掉,柴俊义父子已经体会到这厮的狠辣果决,没想到今天还有更狠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轻而易举便斩断他柴二爷的手脚,这可当真是软刀子杀人啊! 柴靖宇虽然贵为国公,是柴家的族长,但中国现在是氏族社会,即便你是族长,你掌控家族的权利,你也最多只对家族的其他事情说一不二,族里的律法还是要辈分最高的人掌控,毕竟中国讲究的便是一个“孝”字。柴俊义跟左管事这等行为,就是在自己干坏事的同时,将恶名栽赃在他柴靖宇的头上,如果放在江湖上,这等败坏别人名声的做法,是可以直接千刀万剐的,可在柴家,柴靖宇却不能处置柴俊义。 就因为他是长辈!是叔叔!亲叔叔! 柴靖宇也是看得开,自己可以拿着这件事情,向柴俊义讨个公道,但这样最多不过是让柴俊义给他道歉,然后不疼不痒做些处罚,柴俊义绝对不会伤筋动骨。 但借着这个机会,柴靖宇口头上丝毫没有处罚柴俊义的意思,更没有指责对方为何败坏他的名声,而是只将这件事当做一件男人偷腥的小事,可有二夫人在场,这样的一个小错误,却偏偏有最大的杀伤力,让柴靖宇一举解决掉柴俊义身边的人,这可就不仅仅是伤筋动骨了,分明就是断手断脚。 柴俊义看着柴靖宇,已经是心头寒气直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淡风轻之间,便杀人于无形。 自己这个侄儿,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啊! 柴靖宇则是看着左管事,摸了摸下巴,问了一句:“至于左管事……你污损清韵姑娘清誉,坏我国公府名声,还敢诬陷本国公,说吧,你想怎么死?” 身为国公,当然是不能草菅人命的,更不能轻易动用私刑杀人;但身为国公,真的要想杀一个人,还不简单?根本都用不着他开口,自然有人帮他想法子,让那个他看不顺眼的人以各种方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左管事眼睛一亮,原来还可以选择死法?这倒是比他想象中好得多了。 “国公爷,我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自己也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求求您大发慈悲,给我个痛快点的死法……还有,求求您留我一个全尸吧!” 柴靖宇点了点头:“你放心,本国公还是很心善的,不忍见别人受苦的!我想想啊,要全尸,还要痛快……有了!那你骑木驴吧!” 左管事眼前一黑,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宋清韵等众女都红着脸,向夫人羞臊得抬不起头,羲和仙子更是白了柴靖宇一眼,啐了一句:“无耻!” 木驴这玩意算是一种酷刑,是用来惩罚出轨的女人的,如果有女人不守贞操,跟别的男人偷情,就让她骑木驴,那木驴的背上伸出一根能够伸缩的木棍,木驴每次晃动,木棍都会一伸一缩,就像是捣药一样,女人坐上去,用不了多少下就被会捣烂了脏腑。 至于男人坐上去…… 想想都不寒而栗! 左管事面如土色,急忙叫道:“国公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求求您给一个痛快的……” 柴靖宇很讶异地道:“这个还不够痛快么?骑木驴的姿势,不论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都很喜欢,都觉得很痛快的啊?” 左管事哭都哭不出来,只得道:“国公爷……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算了,国公爷,求求您给我来个不痛快的吧!我知道我罪该万死,不敢想着偷生,只求求您让我少受点折磨,少受点痛楚!” 柴靖宇想了想,道:“有了!有一个法子,能给你留个全尸,还能让你不怎么疼!” 116.第116章 敲打 羲和仙子问道:“什么办法?” 这丫头好像对这方面有特殊爱好,在这时候表现得甚是好奇。 柴靖宇很神秘地道:“这是个实验,很有意思的实验!” “实验?” 柴靖宇道:“你们不用管,跟我来便是了!” 柴靖宇带着众人来到国公府的冰窖,国公府的冰窖不仅仅是藏冰的地方,更是柴家的地下基地,冰窖被修建得如同地宫一般,里面构造相当复杂,柴靖宇也不怕带这些人进来,因为他们见到的,仅仅是冰山一角罢了。 很快,柴靖宇找到了一个封闭的小黑屋,然后找来一把椅子,让柴三长和柴两短将左管事绑在椅子上,那小黑屋的墙壁上有个孔洞,刚好能够伸出一只手臂,柴靖宇让左管事将手臂从那个空洞里伸出来,然后固定住,将左管事锁在小黑屋里面,而从这个小黑屋里边,是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的。 柴靖宇带着众人来到小黑屋外面,让柴三长找来一把刀,在左管事手上割了一刀,然后便有血流出来,掉到地面的石砖上面,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别人都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柴靖宇这是在做什么,而柴靖宇又让柴两短找来一壶水,这个水壶有一条细细的裂缝,不停有水从细缝里滴落下来,也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柴靖宇道:“好!现在实验开始,我们可以出去了,等明天天亮了,咱们再回来看,如果到时候他还能不死,我就饶了他!” “啊?”羲和仙子诧然道,“就这么一个小口子,一滴一滴的流血,怎么可能死得了人?” 柴靖宇呵呵一笑,胸有成竹地道:“你急什么急,等明天过来看就好了!” 这是美国空军的一个著名的实验,将人关在小黑屋里,蒙住眼睛,从手指放血,同时用水龙头滴水,模拟血珠滴落的声音,一天之后,那人便死了。 其实这只是一个传闻,具体可不可信,柴靖宇也不知道,但柴靖宇并不是真的非要左管事死,毕竟他不是黄铮那种视人命如同草芥的狠人,如果这个实验不成功,等明天要是他没有死,就真的放了他。 说到底,柴靖宇不是给左管事一个机会,而是给他自己一个大发慈悲,放过一条人命的机会。 柴靖宇带着一帮人出了冰窖,柴靖宇看了向员外和向夫人一眼,道:“二位,这两天让你们担惊受怕了,都怪我们国公府,出了这么一个败类,我在这里跟你们二位道歉了,你们放心,来江州看病的钱,都记在壶泉医馆的账上!” 向员外急忙道:“不敢不敢!国公爷您对我们真好!” 向夫人见自己相公口齿笨拙,不会说话,便主动道:“国公爷客气了,若不是您仗义出手,我们小地方来的人,还不知道要被坑害成什么样呢!是您救了奴家,奴家实在是感激不尽,我们向家全家,都无不感念您的恩德!” 向员外在一边附和道:“是是是!我们都感念您的恩德!” 柴靖宇道:“不说客气话,已经是深夜了,你们先回去,明天去壶泉医馆,我帮你们找一个更靠谱点的大夫。” 向氏夫妇千恩万谢,然后才告辞离开。 国公府的路曲曲折折,两人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披星戴月了,月光斑驳洒下,向夫人下意识看着向员外的脸庞,突然觉得人生真是索然无味。 她先前还有那么一丝庆幸,庆幸今天自己没有落入魔爪,但现在想的,却是下辈子,要跟这么个男人一直走下去,突然觉得真心有些不甘了。 柴靖宇送走了向氏夫妇,然后又将柴俊义和二夫人送走,柴宏宇则乖乖去了宗祠,继续面壁思过,给老国公诵经祈福。 再然后,柴靖宇还不忘吩咐柴三长将宋清韵送回琴心小筑。 而绿萝在旁边看着,突然跪倒在地,给宋清韵磕了两个头:“清韵姑娘,我罪该万死,玷污了您的清誉,万幸的是这件事被国公爷及时阻止了,求求您发发慈悲,饶了我这次吧!” 宋清韵耳根子软,绿萝跪地这么一求,她又忍不住转头看柴靖宇。 柴靖宇则是暗地里赞了一声,若论才华品性和相貌气质,绿萝当然远远不及宋清韵;但要论心机,一千个宋清韵都不及她一个零头。这女子知道马上就要到处置她的时候了,也知道向谁求情才可能管用,所以当机立断,说跪下就跪下了。只可惜她聪明是聪明了,却将聪明用错了地方,去跟左管事勾搭在一起,做那种缺德的事情,以后若能将心性改一改,倒也能成一个精干的女人。 柴靖宇看了眼前这个妖娆女子一眼,她虽然打扮得极为风骚,在人前也是相当体面,但柴靖宇知道这个职业实在是不好混,尤其是在这个医疗条件特别差的时代,这些风尘女子都活得很是艰苦,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绿萝干的这些事,对于柴靖宇一个生杀大权在握的上位者而言,将她丢进鱼塘里喂鱼都不为过,不过柴靖宇还是少有地动了怜悯之心。 但在面上,柴靖宇对绿萝却是异常心狠:“饶了你?没那么容易!你敢玷污清韵姑娘清誉,不将你大卸八块,丢进长江里面喂王八,难消我心头之恨!” 绿萝瞬间脸色惨白。 宋清韵顿时生了恻隐之心,忍不住开口道:“国公爷,绿萝既然已经知道错了,不如便饶过她这一次吧,再说了,这次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收拾不了的事情来。” 柴靖宇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我可以给你面子,可你也不能一味心善!农夫与蛇的故事,我给暖暖讲过,你也应该知道吧?你心肠是好,可你不知道她是不是蛇,你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下一个东郭先生,不知道会不会碰上一只恩将仇帮的狼!” 绿萝急忙道:“我不是蛇!我不是蛇蝎心肠!清韵姑娘救我一命,我一辈子记得她的恩情!不论是刀山火海还是结草衔环,说什么也要报答!” 宋清韵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道:“我想好了,求国公爷饶过她这一次吧!” 117.第117章 光脚不怕穿鞋 柴靖宇点点头,然后看着绿萝道:“看在清韵姑娘面上,我饶过你这一次,以后你也不用回千红楼了,我让人将你赎出来,以后你就给清韵姑娘当贴身丫鬟,好好伺候她,要处处为她着想,她要是有什么不开心,我就掌你的嘴;她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先要了你的性命!” 绿萝又是庆幸,又是害怕,只得连连点头,保证道:“国公爷放心,以后绿萝定当尽心尽力,伺候好清韵姑娘!” 柴靖宇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其实这也是一种策略,绿萝这人十分精明,不能指望她良心发现,幡然悔悟,以后就好好做人了。所以柴靖宇就在这里扮黑脸,对她凶巴巴的,让她知道害怕,让她知道若是宋清韵有什么闪失有什么不好,先丢掉的是她自己的小命,这样绿萝才会尽心尽力守在宋清韵身边。 而宋清韵心思太过单纯,容易上当受骗,身边有这样一个精明的丫鬟伺候着陪侍着,柴靖宇也相对放心一些。 当然了,以后还需要对绿萝时时敲打,让她知道厉害。 绿萝在这边千恩万谢,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柴靖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她陪宋清韵回琴心小筑。 宋清韵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柴靖宇两只眼睛盯着羲和仙子,一脸打趣的神色,而宋清韵再一次仔细看了看羲和仙子,心头骤然一紧,突然生出一种危机感来。 这小姑娘,实在太美了。 羲和仙子被柴靖宇瞧得不自然,但她还是那么美,美得令人发指,美得让宋清韵浑身都不自在。 柴靖宇道:“现在事情搞清楚了,左管事干的那档子事,跟我无关,你瞧瞧你在我脸上踩的这个脚印,你说说看,怎么办?” 羲和仙子嘟着嘴道:“谁让你自己不弄清楚?再说了,还是你这厮平时不干好事,本来就恶名在外,所以我一听向夫人和向员外的对话,立时就觉得肯定是你的不对!” 柴靖宇苦笑道:“这么说,还都怪我的不是了?” 羲和仙子道:“当然是怪你!你看看你,发明什么麻将,那叫什么话?什么摸啊自摸啊,听起来多么容易引起误会?” 柴靖宇一阵无语,难道自己发明一种经典游戏,还成了大错了?这脚丫子印还在脸上挂着呢,怎么就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倒打一耙了呢? 羲和仙子道:“当然了!我在你脸上踹了一脚,这确实是我过分了些,可是我的鞋子不是也飞掉了吗?再说谁让你不问我名字的?如果你问了人家的名字,人家肯定就……” 柴靖宇皱了皱眉头:“你干嘛非要我问你名字?” 羲和仙子见柴靖宇有些怀疑了,急忙摇头道:“没事,不问就不问,罢了,你好歹是挨了我一脚,要是心里不舒服,那你也踹我一脚吧!” 羲和仙子说着,便指了指自己的脸。 柴靖宇看了一眼,摇摇头道:“算了吧,下不了脚!” 想象一下,究竟是多么凶残的性格,才能在这样一张精致到无可救药的脸上踩一脚? 真要是舍得踩,那也太丧心病狂了些吧? 再说了,柴靖宇是四十码的脸,羲和仙子是三十五码的脚,所以这脚印拓下去,还能有留白;而羲和仙子是三十五码的脸,柴靖宇是四十二码的脚,羲和仙子那张小脸根本就不够他踩的啊! 羲和仙子道:“好!这个可是你说的,咱俩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本姑娘走了!” 柴靖宇说了一声:“不送。” 羲和仙子已经没影子了。 柴靖宇摇了摇头,跟袁管家告了别,将暖暖送回张姨娘院子里,这才回到绿卿居,此时他已经疲累不堪,趴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起来,而朱诗碧诗两个丫鬟又是给他脱鞋脱衣,又是为他擦脸洗手,自不必多说。 第二日,柴靖宇还是很早便醒来了,这些日子每天坚持锻炼身体,让他的作息十分规律,身体也越发强健了。 柴靖宇打了一套拳,然后出门跑了跑,准备绕着湖水跑两圈再回来练功,没想到刚跑出去没多远,就碰上了一个人,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羲和仙子。 柴靖宇诧然道:“这才一大早,你怎么又来了?有什么事么?” 羲和仙子翻了个白眼,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人家是去了又回?” 柴靖宇怔了一怔,反问了一句:“不是么?难道你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回去?” 羲和仙子脸色微微一红,郁闷道:“你当是我不想回去么?可国公府太大了,我走了没多远就找不清楚方向了,大半夜来来回回逛了好几圈,直到太阳出来,还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呢!” “啊?” 柴靖宇瞪大了眼睛,敢情这丫头居然是在国公府迷路了,而且一迷路就是一夜!整整逛了一晚上都没有走出去! 真是怪了,难道国公府当时是按照迷宫修建的?什么归元庄啊桃花岛啊,都是这么个效果? 柴靖宇现在严重怀疑,所谓奇门遁甲,所谓归元阵法,其实都是糊弄人的,要不然后世的人怎么都将这所谓的帝王之术,当做失传的文化遗产了呢?如果碰上一个路痴,就连普普通通的一个小院子,也能成为杀机四伏的险地。 柴靖宇反问了一句:“国公府里面那么多丫鬟小厮,你就不知道找个人随便问问?” 羲和仙子道:“我问了啊!我问了四个人!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说的都很清楚的,可是走着走着就对不上号了,我就怀疑他们是不是都在忽悠我?可一连问了四五个,到后来都不好意思找人再问了……这还是得怪你们国公府太大了,若是一般的庄子,我只需要跳上屋顶,就能看到围墙了!” 柴靖宇撇了撇嘴:“驴瞎了,还说是桥塌了。自己路痴到不可救药,还怪我们国公府修建得太过复杂!” 羲和仙子眼睛顿时瞪了过来:“你说什么?” 柴靖宇立马闭上嘴:“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对了,你还光着脚丫子呢?跟我回去换双鞋!” 羲和仙子道:“才不要呢!我宁愿光着脚,也不要穿别人的鞋,更不会穿你丫鬟的鞋!” 柴靖宇没好气道:“得,那你光着脚吧!” 羲和仙子道:“光脚就光脚,中原人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我就不怕你!” 柴靖宇道:“好好好!我怕了你还不成?” 说罢,转身便走。 118.第118章 傻眼 羲和仙子一把拽住他:“等等啊,你先把我送出去再说啊!” 柴靖宇道:“得了,你也别急着出去了,现在天都亮了,先带你吃点东西,完了在去瞅瞅那位被关在小黑屋里的左管事,看看他死了没有。” 羲和仙子眼睛一亮,她也对昨天柴靖宇所说的那个实验很是好奇,于是便答应下来,然后便屁颠屁颠地跟柴靖宇回院子吃早点了。 中国人的饮食习惯一直在发生着变化,宋朝以前,平民绝大多数都是一日两餐,早上一顿傍晚一顿,到了宋朝才逐渐转变为一日三餐。不得不说从两餐制到三餐制是一个大的飞跃,而三餐的时间也不精确,有的人是吃早点,而有的人则是晚上那一顿吃得晚,直接就当夜宵了。 当然了,柴靖宇穿越过来之后,便合理地规划了自己的饮食,不光是他自己,包括整个绿卿居上上下下,都是标准的一日三餐,早上吃早点,晚上晚饭后没有夜宵,毕竟晚上吃东西容易损伤肝脏,在这一方面,他前世几乎整天都能够听到各种养生专家在电视上网络上呼吁什么健康饮食。 柴靖宇带着羲和仙子吃过了早餐,然后调养了一下,将大道神功立心篇的内功心法运转一周,这才带了一堆人,去慰问左管事。 听说国公爷在拿左管事做实验,左管事是死亡还是存活,都要看他的造化了,于是绿卿居大大小小的丫鬟小厮,都十分好奇,几乎都跟了过来。而碧诗和溶月关系好,知道柴靖宇要去看左管事,早早就跑去将溶月也拉了来,顺便还带着暖暖。 一帮人下了冰窖,到了那小黑屋外面,众人就看见墙上的那个洞,还有从洞里伸出来的一只手,那只手上有一个伤口,但是早就已经痊愈了,流血也早已停止,而旁边放的那个大水壶,却还在不停地滴水。 “滴答!” “滴答!” “滴答!” …… 因为带着暖暖,柴靖宇不想让这些人进去看,便吩咐了柴三长一声:“去看看,左管事死了没有。” 跟来的这些人一大半都是丫鬟,虽然好奇,但对死人还是有一定的畏惧心理,纷纷后退了一步,都躲开了那暗室门口。 柴三长拿着灯,进了小黑屋看了看,出来之后说:“国公爷,死了。” 柴两短骂道:“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叫‘国公爷死了’?真是晦气,快掌嘴!” 柴三长大为郁闷,白了柴两短一眼,然后自己打了自己一耳光,跟柴靖宇道:“国公爷,实在对不住,俺这真是最笨,是那左管事,他已经死了!” “哈哈,古人诚不我欺也!”柴靖宇神采飞扬,不由赞叹了一句。 敢情这货将美国空军做实验的那两个心理专家当成是古人了。朱诗和碧诗一脸崇拜地看着柴靖宇,溶月在旁边问道:“国公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就在他手指上割开一个小口,就能让一个人就这么死掉了?而且那个小口很快就愈合了啊,他根本就没有流掉多少血。” 柴靖宇一脸得意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个叫做心理学,其实他手指上的那个伤口,根本就一点都不碍事,你做饭的时候切个菜,不小心切到了手,要流的血都比那个多多了呢,就那样的小伤口,分分钟就愈合了……” 羲和仙子道:“什么是‘分分钟’?” 碧诗一脸鄙视地看着他:“连‘分分钟’都不知道,‘分分钟’就是不到一盏茶功夫!” 羲和仙子很郁闷地点点头,她发现自己自从进了国公府,就变得很无知,到现在居然还被一个丫鬟鄙视。 柴靖宇接着道:“所以说,杀死左管事的,根本就不是他手指上面那个小小的伤口,而是他自己的心理,他听到那水滴不停往下滴的声音,就以为是自己一直在流血,然后他就一直活在恐惧之中,开始不由自主地催眠自己,不光让他自己的大脑相信他在流血,渐渐还让神经系统相信,让自己的五脏六腑相信,相信他在一点一点地失血,相信他在一点一点的死亡,于是最后……他的脏腑器官都相信了,于是他就死了!” 柴靖宇的这段话说得很时髦,羲和仙子很想问什么是“神经系统”,也想问“催眠”是不是就是哄人睡觉,但又怕自己问出口,又被柴靖宇身边的小丫鬟鄙视,所以就强忍着没有开口。 柴靖宇也觉得自己这段话说得是相当的高大上,被一帮小女孩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那还是相当享受的,尤其是羲和仙子这个小妮子,也被自己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柴靖宇心里的这个自得感,简直比当上国公那天还要爽。 柴靖宇正在自我陶醉呢,一转眼却看到柴三长在那里笑得极为怪异。 柴靖宇问道:“笑什么笑?” 柴三长立马拍拍脸,将自己的表情给整理严肃了。 柴靖宇怒道:“问你呢!怎么不说话啊?到底笑什么笑?” 柴三长迟疑道:“真的要说?” 柴靖宇气道:“婆婆妈妈的,有什么赶紧说!” 柴三长道:“这个……左管事那个小黑屋里,跟旁边的屋子还有个窗户,昨天打开忘记关了,而隔壁的屋子里是存储冰块的,所以……” 柴靖宇皱眉道:“所以什么?” 柴三长道:“所以现在那个小黑屋里边,冷得就跟一个冰窟一样,我刚刚进去的时候,都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哆嗦,而且左管事早就给冻僵了,浑身都结冰了,就跟一个冰疙瘩一样。” “啊?”柴靖宇顿时傻眼,“他是冻死的?” “嗤——”羲和仙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刚开始还很矜持,但后来是越笑越豪放,整个房间里边都是她的笑声。 朱诗和碧诗等丫鬟小厮也想笑,但却顾忌柴靖宇的面子,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柴靖宇郁闷道:“好好好,想笑就笑吧!” “哈哈哈哈哈……” 一帮丫鬟小厮都放声大笑起来,而柴靖宇跟柴三长说了一句:“你给我看好了,看看是谁笑得最响,等回去后我赏她十天的衣服洗洗!说让笑,还他娘的真笑啊!” “啊?” 这回轮到丫鬟小厮们傻眼了。 尤其是朱诗,因为刚才笑得最凶残最不知收敛的,就是她了! 119.第119章 吼声 “好了好了,别在那里给我傻站着了,将左管事的尸体给弄出去,小心吓到这几个姑娘们!” 柴靖宇这句话,显然是给柴三长柴两短等小厮说的。 碧诗和朱诗等丫鬟纷纷回避,柴三长等人进去,将左管事的尸体给抬了出来,果然如柴三长所说,左管事整个人都已经冻成了一个冰人。 当他们将左管事抬出去的时候,底下通道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嘶吼声,这声音比野兽发出的叫声还要让人心颤,几个丫鬟都被吓得浑身一颤,暖暖更是将自己的小脑袋埋进了柴靖宇的怀里。 而羲和仙子却是眼睛一亮,不仅丝毫不怕,还盯着柴靖宇道:“这是什么声音?” 柴靖宇装傻道:“什么声音?” 羲和仙子道:“你少在这里给我装糊涂!刚才明明是有一种类似于野兽嘶吼的声音。” 柴靖宇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声音,那是昔日的无为军统制李吉为发出的声音,当日李吉为被变成丧尸的蔡德章抓伤,后来变成了一种特殊丧尸,柴靖宇的前世称之为“猎尸者”,这种丧尸对人类尸体极为敏感,更有捕食普通丧尸的特别嗜好,猎尸者可以被驯化,但对尸体有一种驱逐的本能。此时的左管事就是一具尸体,一从小黑屋里被抬出来,猎尸者立马就感觉到了,于是便开始嘶吼起来。 柴靖宇道:“好吧好吧!我承认,那是我养的一只狗。” 羲和仙子笑了:“你以为我是你怀里的这个小女孩吗?喂,小妹妹,你来说说,狗狗是怎么叫的啊?” 暖暖看了看羲和仙子,本来她对这种没技术含量的问题,是十分鄙视的,但看在这个小姐姐长得实在漂亮的份上,暖暖很给面子地学了两声狗叫:“汪汪汪!” 羲和仙子对柴靖宇道:“听听!狗是这么叫的,你连你妹妹都骗不了,居然还拿这个借口来忽悠我?” 柴靖宇道:“真是狗!不是所有的狗叫起来都一样的!” 羲和仙子道:“那好,你带我去看看你养的这条狗,真想瞧瞧这只狗有什么不一样的,怎么叫起来跟丧尸一样?” 柴靖宇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你见过丧尸么?” 羲和仙子嫣然一笑:“瞧把你吓的,尸祸爆发的时候,我又没在江州,怎么可能见过丧尸?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柴靖宇正色道:“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那日幸亏有一千训练有素的无为军守在国公府外面,否则事情可就大了,丧尸实在太危险了,一旦不受人控制,只怕整个天下都会生灵涂炭。” 羲和仙子道:“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柴靖宇想起了前世,想起那个比地狱更残酷的生化末世,苦笑道:“一点儿都不夸张,人类到现在为止,最恐怖最残忍的,也莫过于活人吃死人了,可你要是见过死人吃活人,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人间惨象。” 羲和仙子很认真地看了柴靖宇一眼,一脸若有所思。 等出了冰窖地宫,柴靖宇亲自将羲和仙子送了出去,却见有一男一女身穿一黑一白,就在国公府门口守着,这两人一看见羲和仙子,顿时便是眼睛一亮,然后急忙围了上来。 这一男一女,自然便是白鸢和黑隼了。 白鸢迎上去,开口就道:“羲和仙子,这臭男人没把你怎么样吧?” 黑隼在后面扯了扯白鸢的衣服,口中道:“行了行了!就这小白脸的模样,弱不禁风的,能将咱神女娘娘怎么样?” 黑隼说出“神女娘娘”四个字,就被白鸢狠狠瞪了一眼,黑隼急忙伸手捂住嘴,然后两个人狠狠瞪着柴靖宇。 柴靖宇道:“得得得!你们别这么看着我,瞧瞧我这张脸,瞧见没有?” 柴靖宇说着话,便将自己额头边的发梢给揭了开来,于是被头发遮住的半边脸也暴露在阳光之下,脸上赫然便是一个脚丫子印。 “这个脚印看到没有?认出来是谁的脚丫子了么?谁欺负谁还不显而易见?” 没想到看到这个脚印,黑隼和白鸢反而不淡定了,黑隼刚才还劝白鸢呢,这时候他自己却急了,叫道:“这脚印是怎么回事,你若是没有欺负咱羲和仙子,她怎么会一脚踹在你脸上去?而且还是光着脚?” 得,柴靖宇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还是羲和仙子自己不好意思,叫道:“行了!别吵了,等回去了再收拾你们!” 羲和仙子挥挥手,跟黑隼说道:“你俩愣着干什么,还不在前面带路?” 黑隼和白鸢知道自己这主子的路痴本质,于是一点也不迟疑,习惯性地走在前面。 柴靖宇刚跟羲和仙子挥了挥手,正准备跟她说再见呢,羲和仙子乘着黑隼和白鸢没有注意,突然向柴靖宇扑了上来,然后恶狠狠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柴靖宇顿时就愣了。 羲和仙子道:“我踩了你的脸,其实心里很觉得对你不住,所以……” 柴靖宇反问了一句:“所以你就又占我便宜?” 羲和仙子连一僵,愤愤转身去了,口中叫道:“你给我等着!太气人了!” 看着羲和仙子扭头而去,柴靖宇忍不住笑了。 他不是不解风情,只不过逗逗这个小丫头,实在太好玩了。 不过…… 羲和仙子? 神女娘娘? 她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等羲和仙子带着两个随从远去,柴靖宇这才回头,往自己院子里走,随口吩咐柴两短道:“我记得咱柴家有个姓何的老仆,做得一手好衣服,后来被派去经营成衣铺了,他做的衣服鞋袜相当不错,是也不是?” 柴两短道:“没错,那人叫做何自存,手艺相当不错。” 柴靖宇道:“你去将他请了来,我有事找他。” 柴两短怔了怔:“国公爷,您找他做什么,您的衣服向来都是裁缝定时送来的。” 柴三长一巴掌已经拍了过来,差点没把柴两短给拍晕过去:“你个蠢货,那位被称为‘羲和仙子’的小姑娘光着脚丫子,人家为了在咱国公爷脸上烙个脚丫子印,把自己的鞋都给踢飞了,咱国公爷还不得承这份情,赶紧弄一双鞋送过去啊?” 柴两短郁闷不已,愤愤看了柴三长一眼,飞也似的去了。 柴靖宇没心思看这两个活宝在这里瞎闹,回到绿卿居,再练了一会儿大道神功,泡了个澡,等袁管家给他针灸一番,然后爬起来,让丫鬟朱诗准备了笔墨,想了想,就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 朱诗忍不住问了一句:“国公爷,你画的是什么啊?” 柴靖宇说:“着什么急,等我画出来你不就知道了?” 于是朱诗碧诗都闭上嘴,乖乖在旁边看着,只见柴靖宇左描右画,好不容易完成了,可两个丫鬟还是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还是碧诗这妮子仗着柴靖宇宠着,不被豪门大宅的规矩拘束,又想拍一拍国公爷的马屁,于是依旧“不识好歹”地问了一句:“国公爷,您啥时候来的这番兴致啊?这画的可真像,是一只猫吧?” 柴靖宇黑着一张脸道:“这是一只鞋!是一只鞋!” 碧诗脸色一僵,朱诗在旁边已经笑了起来。 碧诗气道:“笑什么笑,你还有国公爷赏给你的一个月的衣服要洗呢!” 朱诗顿时就不笑了。 碧诗又埋怨了柴靖宇一句:“国公爷您也真是的,鞋子哪有长这个样子的,居然还带腿的么?” 整个国公府,所有的丫鬟小厮里面,也就只有碧诗敢这么对柴靖宇说话了,同样是贴身的大丫鬟,朱诗就庄重多了。 当然,朱诗的庄重,仅仅是在她不笑的时候。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你们知道什么,这个叫高跟鞋!这么高端的设计,你们几个小丫头怎么看的懂?只有真正的行家,才能看出我这个设计的价值,等柴两短将何自存带来,让他给你们解释解释……哼!说到底还是得等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120.第120章 高跟鞋 柴两短很快将何自存请了过来,柴靖宇正式承袭了国公爵位之后,所有人都等着他搞什么大动作出来呢,而柴家众多商铺的掌柜也都在观望状态,想知道新国公会提出什么样的政策来。 所以何自存来绿卿居的路上,心情还是十分忐忑的,他本以为宣国公多半会拿药材生意先开刀,毕竟听说前些日子,柴靖宇隔三差五便去壶泉医馆视察嘛,谁知道第一个被宣国公亲自召唤去国公府的,却是他一个成衣店的掌柜。 柴靖宇已经画好了高跟鞋的设计图,其实他一个历史学博士,根本就不懂什么设计,只不过知道高跟鞋的设计理念,于是便画了一张出来,至于如何让这只鞋变得精致好看,那就是专业人士的任务了。 何自存也没想到堂堂国公爷,叫他来竟是为了看一张鞋子的设计图,而且…… 这真的是一只鞋子? 何自存盯着那张图看了半天,脑子里在想着:“国公爷这是不是在考验我?是不是在试探我是不是个敢说真话的人?嗯,一定是,要不然他怎么会弄出这么一张荒诞无稽的图来,鞋子哪有这样的?我如果是个像左管事那样的油滑之辈,可能就立即大声称赞,使劲拍马屁了,国公爷向来有性格,他要找的一定是踏踏实实做事的吧?嗯,应该是的吧……” 何自存在那里想入非非,柴靖宇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便说了一句:“何掌柜,不必犹豫,这个鞋究竟怎么样,你有话直说便是了。” 听见“有话直说”四个字,何自存便是眼睛一亮。 果然!国公爷喜欢实诚人!国公爷就是在考验我!还好我没有拍马屁! 于是何自存咳嗽了一声,便开始说了:“国公爷,您这张图纸我仔细看过了,怎么说呢,想法是好的,但也太不切实际了!女人的鞋子和男人的鞋子不一样,女人的脚和男人的脚也不一样,女人脚天生小一些,而且长得秀气,越是精致,便越是好看,男人也越喜欢,所以现在的大家闺秀、富家小姐、豪门贵妇,都喜欢穿绣鞋,当然绣的图案多种多样,绣花的最多……您画的这只鞋,实在是有点儿……” 柴靖宇又道:“你直说便是!” 何自存道:“那就恕在下不敬了啊,说实话,国公爷您雄才大略,文采绝世,才华横溢,这江州城谁都知道,不过设计衣服鞋袜这种事情,只不过是小道而已,终究不是国公爷所长,所以……小的实话实说,您画的这东西,实在是太奇形怪状了些,根本就不可能做成鞋子,就算是做成了,也容易扭到脚,就算不扭到脚,女人穿着这鞋子多难受啊?小的敢打赌,就算是这鞋子能够做出来,到时候也没人会愿意穿……” 何自存说的唾沫四溅,说着说着才发现气氛不对,然后才看见柴靖宇黑着一张脸,恶狠狠瞪着他,而柴靖宇身边的丫鬟则是想笑却又不敢笑,一脸怪异的神色。 于是,何自存终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再也不敢吱声了。 “说啊!你尽管说啊!”柴靖宇道。 何自存拼命地摇头,差点没将脑髓都给摇成豆腐脑。 现在他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恨不得拿大耳瓜子狠狠地抽自己,想想真是鬼迷心窍,怎么就想着要在国公爷跟前表现一把自己的诚实呢?怎么就脑袋一抽就想要在国公爷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专业呢?这下可好了,那张图看来真是国公爷的心血之作,被你贬得一文不值,国公爷的脸色能好看才怪了呢! 于是何自存下意识便想到了被丢进冰水里的刘嬷嬷,想到了被赏给三个梅毒汉子的采玉,想到了被做实验活活冻死的左管事。 然后,他就有些不寒而栗了。 柴靖宇指着何自存的鼻子骂道:“肤浅!真是太肤浅了!你当裁缝这么多年,一辈子给人做衣服做鞋袜,只知道追求好看好用,却根本不懂得创新!” 何自存连连点头:“是!是!国公爷您说得是,都是我目光短浅,鼠目寸光,井底之蛙……” 柴靖宇道:“行了行了!你也算是个有胆魄的,居然敢直言不讳,直接就说我的不是,你也算是第一个。” 何自存抹了一把汗。 柴靖宇道:“行了,只有我们在这里说,我看你也不会心服,咱等着看好了,这图是画出来了,你就照着这张图纸去做,一定要给我做完美了做精致了,否则我拿你是问!” 何自存道:“是是是!小的一定给您做好了。” 柴靖宇道:“你们都知道的,本国公向来都是以理服人的,你先按照这张图纸做出一双鞋来,日后自然会有女人喜欢,如果这种鞋不受欢迎卖不出去,我将你经营的那家成衣店直接赏了给你!” 何自存连忙道:“不敢不敢……” 他本想说,这鞋子既然是国公爷设计的,肯定是极好的,大姑娘小媳妇还不喜欢死了? 没想到柴靖宇却道:“不敢个屁!不敢也得敢!如果这鞋子半个月内,卖不出一千双,我将那成衣铺送你!如果在半个月没,卖出了一千双,这只能证明你眼光不行,那我便罚你两年的薪水,你可心服?” 何自存急忙道:“服!我服!” 他嘴上虽然是服了,心里想的却是,要在半个月内,将一款奇形怪状的鞋子卖出一千双,这怎么可能?看来国公爷这个赌是输定了,而那成衣铺注定是要送给我的了,可……这里毕竟是江州,跟国公爷打赌赢了人家的成衣铺,谁敢要啊?可不要怎么办,不要也是得罪了国公爷……看来只有这么一条路了,等到时候国公爷将成衣铺输给自己,自己当天就卖出去,然后带着银子离开江州,赢了国公爷的成衣铺,这江州肯定是没法待了…… 柴靖宇将他画的那张设计图交给何自存,何自存也不敢耽搁时间,便急忙回去做鞋子去了。 碧诗忍不住跟柴靖宇道:“国公爷,那姓何的不会说话,您可犯不着跟他赌气,更用不着将那个成衣铺搭上去啊,据说那成衣铺生意很红火的,可值不少钱呢,凭什么给他啊?” 柴靖宇道:“怎么?你们都看准了,我画的那个鞋子,肯定是没人喜欢的了?” 碧诗和朱诗对视一眼,不点头,也没有说话。 这两个丫头也算是古灵精怪,已经学会什么叫做默认了。 柴靖宇笑了:“好好好,你们都等着好了!” 121.第121章 蛛丝马迹 何自存很用心,效率也很高,才过了一天,就带着五双鞋来找柴靖宇。 柴靖宇看了一下,便知道何自存也算是废了心思的,毕竟橡胶这种东西还没有普及,也没有被广泛地用于制造业,所以做鞋子依旧是要靠手工,靠其他的材质。 这几双鞋的鞋底是用不同的木头做的,这个年代没有橡胶没有塑料,要想完成这样高跟鞋鞋底,只能用木头,何自存显然是废了不少心思,想要让鞋底解释,能够耐磨还有弹性,所以用木头做的鞋底子,却是用牛皮在上面有扎了一层。 说到底,这五双鞋是做出来了,看起来很精致,也很漂亮。 只不过,对于生活在北宋的碧诗朱诗等人来说,没有穿过这样的鞋,还是觉得这鞋子太过奇形怪状了。 柴靖宇对于何自存的手艺很满意,让他按照碧诗、朱诗和溶月的尺寸,分别给她们做一个,当然样式大致是一个模样,至于具体的花式和图案,当然是要交给何自存去自由发挥了。 何自存见柴靖宇似乎很满意,急忙献宝似的道:“国公爷!这鞋子的确是怪了些,不过也着实有人喜欢呢!” 柴靖宇怔了一怔:“有人喜欢?” 何自存急忙点头道:“是啊是啊!我带着两个徒弟在那里做鞋呢,刚做好了一双,觉得还不大满意,对不起您的期许,这时候恰恰有个小姑娘,带着一男一女两个随从过来买鞋,然后一眼就瞧上了我刚刚做好的那双鞋。” 碧诗和朱诗在旁边拍马屁道:“国公爷设计的鞋子自然最好了,那小姑娘的眼光也是极好的!” 何自存道:“那姑娘不光眼光好,长得也好。” 碧诗道:“得了吧,何掌柜,拍马屁不带这样的,怎么还连人家长相都给拍上了?” 何自存被碧诗呛了一句,急忙辩驳道:“不是不是!我说的是真的,我曾有幸见过清韵姑娘一眼,觉得清韵姑娘已经是倾国倾城,世间绝色,但那位姑娘比起清韵姑娘来,却也毫不逊色!那姑娘约摸十六七岁,不是中原女子,穿衣不那么庄重,一身红色衣裙,连肚脐都露了出来,我现在还记得她肚脐上,有一颗黑白两色流转不停的珠子,还有皓臂脚踝上,有清脆作响的铃铛……” 柴靖宇问道:“她身边那两个随从,一男一女,身穿一黑一白,是也不是?” 何自存诧然道:“国公爷,您也太神通广大了,连这个都知道?” 柴靖宇道:“停停停!你先说你有没有将鞋卖给她?” 何自存摇了摇头:“那鞋子是国公爷吩咐我做的,乃是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样板,还不知道国公爷满不满意呢,怎么能轻易卖出去?就算她长得再美,我老何也不能卖啊!” 柴靖宇拍了拍何自存的脑袋:“没卖就对了!”说罢,便让柴三长和柴两短将那五双鞋子包起来,然后带着两个小厮就出了门。 柴靖宇这一句称赞,倒是让何自存摸不着头脑,心想自己方才拍的那两句马屁,威力不至于这么大吧?国公爷居然开口夸赞了! 就在何自存疑惑不已的时候,碧诗提醒了他一句:“行了,不用奇怪了,说到底还是你做的好!你要是将那鞋子给卖出去了,咱国公爷拿什么去送小美人儿?” ######## 羲和仙子很生气,很郁闷。 昨天去江州最好的成衣铺买东西,看见那成衣铺的掌柜,正带着两个徒弟做鞋子,正好做出来一双鞋,看起来跟她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羲和仙子下意识想要试试,当即便跟那掌柜的买,没想到那掌柜的毫不犹豫,直接就给拒绝了。 然后,白鸢和黑隼差点没将那锦绣成衣铺给打翻了。 真是岂有此理,除了那位国公爷,居然还有这么不给咱神女娘娘面子的? 说实话,正常男人很难拒绝羲和仙子的要求,尤其是她的要求合情合理,一点儿也不过分的情况下。 羲和仙子见那掌柜的不肯卖,便两度提价,将一双鞋的价格连翻了两番,可那掌柜的是个榆木脑袋,居然还是不肯卖,而且推脱说,这双鞋乃是一位大人物定制的,那位大人物不仅是主子,而且还是东家,这双鞋也仅仅是第一双做出来的样板,自然不能卖。 好吧,第一双是样板,不卖就不卖吧,羲和仙子难得地来了兴趣,就在旁边眼巴巴地等着。 然后过了不久,第二双也做出来了,而这一双和先前那双鞋子是一个款式,但却比方才那双更为精致,表面的花式也绣得更为好看,羲和仙子一眼就看中了,眼睛瞪得老大,立马便拍案大叫道:“就这个!我要了!” 可是,得到的回复依旧是两个字:不卖! 羲和仙子郁闷极了,问那掌柜的说下一双你做出来,总该卖给我了吧? 那掌柜的依旧摇头,说东家等着看鞋样子呢,按照东家的说法,现在是什么“产品研发阶段”,怎么能够随便给人看呢? 羲和仙子愤愤不已,扭头就走。 黑隼和白鸢跟在后面,一个劲地劝她不要生气,羲和仙子道:“我生什么气?我没生气!我倒是想要看看这个锦绣成衣铺的东家是谁,居然这么不给我面子,他还想不想卖鞋了?” 白鸢道:“神女娘娘说得是,这成衣店实在太可恨了,不如我跟黑隼杀回去,将他这鸟铺子一把火给烧了!” 羲和仙子摇头道:“一受了气,就拿人家泻火出气,这算什么本事?能让他们的东家,恭恭敬敬地将那几双鞋都给我送上门来,这才叫本事!” 白鸢和黑隼连忙拍羲和仙子的马屁,连连说:“还是神女娘娘有本事有气度,就算烧了他的鸟店,也不能让他心服!可是……怎么才能让他们的东家和掌柜乖乖地将鞋子送了来呢?” 羲和仙子胸有成竹地道:“这个便用不着你们担心了,本仙子自有办法!” 于是黑隼白鸢一脸崇拜地看着羲和仙子。 而羲和仙子却在暗地里发愁,吹牛可真是个技术活,不小心一头牛吹出去了,追也追不回来,到时候做不到兑现不了,可叫神女娘娘的这张脸往哪儿放? ######## 这一日羲和仙子一觉醒来,白鸢和黑隼便拿了十多双鞋过来,鹅头靴、云头靴、花靴、颉嘴靴、旱靴、革翁靴、高丽式靴…… 羲和仙子瞅了一眼,随便找了个鞋穿了,然后便跟黑隼询问起黄铮培育尸兵的进展,不出所料,所谓尸兵毕竟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即便有丧尸可以拿来实验,一时之间,又哪里能够找到控制丧尸的方法? 羲和仙子听完黑隼的回报,笑了一声道:“我就知道那个黄统制一时之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进展,这几****每日去国公府打探消息,几乎将国公府的每个角落都打探过了,却没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前天晚上,我一怒之下直闯国公府,将那个臭国公踹了一脚,本以为打草惊蛇,让他有了警惕,没想到反而摸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羲和仙子这么一说,黑隼和白鸢立马来了兴致:“什么蛛丝马迹?” 羲和仙子道:“可能是无意之间,那臭国公带我去他们国公府的冰窖,那冰窖跟寻常人家的冰窖完全不同,他们分明是在国公府底下,建了一个巨大的地宫,里面的构造极为复杂,简直就跟迷宫一样,我才转了两个弯就被转晕了……” 羲和仙子这后半句话,被黑隼和白鸢自动过滤了,作为神女娘娘的护法,他们再清楚不过,不管构造复杂不复杂,只要转两个弯,他们这个路痴仙子肯定头晕,肯定就分不清楚方向了。 羲和仙子道:“就在那臭国公带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了丧尸的吼声!” “丧尸?”黑隼顿时瞪大了眼睛,“国公府有丧尸?” 羲和仙子道:“我听得真真切切,那声音绝对不是正常人发出来的,也不是野兽的吼声,肯定就是丧尸!而且……我感觉那声音又和普通的丧尸不一样……” 黑隼道:“国公府居然有丧尸,看来当初的那场尸祸,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白鸢白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废话么,那个宣国公我们都见过了,一看就不是好人!他要是不暗地里搞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来,我才觉得奇怪呢!就连黄铮一个无为军统制,也知道偷偷弄一些丧尸养着,妄图培育出尸兵来;他一个堂堂国公爷,就算没有什么雄才大略,难道就不知道这丧尸虽然让人生怖,却着实有诸多秘密,可以慢慢探寻?” 羲和仙子摇了摇头:“我觉得……那臭国公对待丧尸的态度很奇怪很复杂,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羲和仙子正说着话,听见一阵敲门声,房间顿时安静下来,白鸢向黑隼使了个眼色,黑隼立马屁颠屁颠跑去开门了。 进来的却是柴靖宇,以及柴三长柴两短两个小厮。 黑隼的脸色一下子便冷了下来:“宣国公?你怎么来了?” 柴靖宇鸟都不鸟他:“我来找你主子的,不关你事。” 柴靖宇说了这一句,柴三长和柴两短便上前一步,将黑隼隔开在一边。黑隼眉头一皱,就想出手,这两个小厮虽然脑瓜子灵活,手脚也极为干净利落,但在武林高手面前,还远远不够瞧的。 黑隼刚刚一耸肩,就听见羲和仙子咳嗽了一声,黑隼全身一僵,转头看见羲和仙子冲他摆了摆手,黑隼一愣,柴靖宇已经带着两个小厮走进来了。 羲和仙子问道:“你怎么来的这里?” 柴靖宇道:“当然是走来的!打听你住的地方还不容易?你以为我像你那么路痴,在自己家的院子里也能迷路。” 羲和仙子脸一黑,气道:“我是说,你怎么突然来找我?” 柴靖宇摊了摊手道:“你不是抱怨我说,上次为了在我脸上留下你的脚丫子印,把你的鞋子都给甩飞了么?我这便是给你赔鞋子来的。” 羲和仙子怔了一怔:“鞋子?” 不用柴靖宇多说话,柴三长就打开背着的包裹,里面是五双鞋子。 奇形怪状的鞋子。 看到这五双鞋,羲和仙子和黑隼白鸢齐齐愣了一下。 122.第122章 免费广告 黑隼失声道:“这几双鞋……” 柴靖宇笑了笑:“很眼熟是不是?” 白鸢道:“昨天那锦绣成衣铺……” 白鸢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门后面又转出来一个人,黑隼白鸢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人就是锦绣成衣铺的掌柜,名字叫做何自存。 何自存一进门,便给羲和仙子鞠了个躬,然后介绍道:“这位姑娘,当真对不住了,昨天我实在不知道……首先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国公爷,想必你们都认识,他便是锦绣成衣铺的东家,而昨天我做的那几双鞋子,都是咱国公爷亲手画出的鞋样,国公爷跟我说,那个叫做‘时尚设计’,而且是专门为您做的时尚设计,只怪小的我有眼无珠,当初没认出您的身份,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何自存说到这里,白鸢和黑隼已经傻眼了,因为他们两个齐齐想到了羲和仙子昨日离开锦绣成衣铺的时候,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能让他们的东家,恭恭敬敬地将那几双鞋都给我送上门来,这才叫本事呢!” 羲和仙子昨天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白鸢和黑隼还以为她是在吹牛呢,没想到…… 没想到羲和仙子一语成谶,这过了还不到一天时间,那锦绣成衣铺的东家居然真的如她所言,恭恭敬敬将这几双鞋都送上门来了。 问题严重了! 问题太严重了! 一个堂堂国公,居然亲自吩咐自己手下的人,给女人做鞋子——当然这不是重点,毕竟当皇帝的也经常评点和设计妃子的衣饰,连用的碗筷花式都要管。 一个堂堂国公,被女人踹在脸上,不仅没有找那个女人麻烦,居然还给她赔鞋——当然这也不是重点,毕竟像羲和仙子这样的美人儿,只要是个男人,就不会想着报复,想着暴殄天物的,献殷勤很正常,不献殷勤才奇怪了。 重点是,羲和仙子怎么就算的那么准,胸有成竹地说,让锦绣成衣铺的东家,亲自将这几双鞋给送上门,那才叫做本事。当时他们还以为神女娘娘小小地吹飞了一头牛,谁知道…… 这他妈根本就不是吹牛啊! 这怎么可能是巧合啊? 羲和仙子很得意地瞅了白鸢黑隼一眼:“怎么样?记得我昨天说的话么?告诉你们,这才叫本事!” 黑隼白鸢艰难点头,说一声:“记得!”“记得!” 然后羲和仙子便将那五双鞋拿过来,依次试了试,这五双鞋的鞋跟高低也各有不同,她以前毕竟是穿靴子的,还不大适应高跟鞋,走路很不习惯,但这鞋子毕竟是一千年以后,流行了上百年的东西,还是一张图纸的时候看不出来,但一旦穿在脚上,立马便不一样了。 说实话,这鞋子的舒适度,肯定不如寻常的那种千层底绣鞋的,但穿在脚上站起来,立马便能让女性的双腿显得更为修长笔直。 尤其是羲和仙子的打扮,不同于寻常中原女子,穿的虽然不是******,却也属于短裙类别,配上一双高跟鞋,简直有一种性感女郎的风情,偏偏这小美女年纪又小,容貌清纯美丽,本来一双****便极为诱人,高跟鞋一穿上,柴靖宇前世见过的那些什么名模明星,全都弱爆了。 羲和仙子道:“奇怪,这几双鞋子好合脚哦!”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本来就是为你定制的!” 黑隼一脸警惕地看着柴靖宇:“你怎么知道我家仙子的尺寸的?”看他这副表情,简直就跟防贼一样,像是什么东西被抢去了一般。 柴靖宇翻了第二个白眼,将自己一边脸的发梢揭开来:“瞅瞅!你家仙子都将自己脚丫子的尺码烙在我脸上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黑隼顿时被呛了回去。 白鸢在旁边说:“这算什么鞋子?哪有这样的鞋子?仙子,咱这里又不是乞丐窝,这样的鞋咱可不能要啊!” 羲和仙子将其中一双牛皮底的鞋子一穿上,就不愿脱下来了,其他四双鞋的鞋底是用木头做的,而这双鞋的鞋底却是用马蹄子做的,马蹄子下面有一层厚厚的角质层,比寻常木头有弹性,做成鞋底倒是颇为舒适,不过材质比较难得。 柴靖宇跟羲和仙子没说几句话,而黑隼和白鸢一直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看柴靖宇就像看仇人一样,柴靖宇也懒得在这两人跟前晃,便起身告辞。 收到这份礼物,羲和仙子在两个护法面前大大出了风头,心中又是得意,又是觉得过意不去,柴靖宇却说要让她穿着这几双鞋,在国公府,在江州城里多逛一逛,只要别人问起,便告诉他们这鞋子乃是锦绣成衣铺所出。 羲和仙子满口答应下来,柴靖宇又说了,另外还有两双款式稍稍不同的鞋子,也是打算送给她的,不过需要她在锦绣成衣铺亲自去试,给点指导性意见。 羲和仙子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指导性意见”,却还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柴靖宇这厮精明着呢,就算是哄美人儿开心,他也不会做那种完全无用功的事情,羲和仙子在五福客栈住的这几天,几乎全江州城都知道这里来了个绝世美人儿,从早到晚,有不少登徒子就在五福客栈门外晃来晃去,眼巴巴地往里面瞧,想要看一看那位传闻中的绝世美女。 要说知名度和影响力,羲和仙子当然远远不及宋清韵,但柴靖宇绝对相信羲和仙子的广告推广能力,只要她在外面晃一圈,这样一双构造独特的鞋,绝对能够吸引很多人的注意。 羲和仙子却不知道柴靖宇是将她当做免费模特了,果真穿着高跟鞋去外面逛了几圈,还跑去锦绣成衣铺,在那里等着何自存给她做鞋。 羲和仙子在锦绣成衣铺门口一站,男的女的只要看见了,就纷纷往里面涌,柴靖宇带着两个小厮远远看了一眼,心里大为得意,心想好歹你也踹了我一脚,免费给我做做广告,也是应该的。 这一日,锦绣成衣铺客人爆满,而何自存带着几个徒弟马不停蹄地赶工,依旧远远无法供应需求,柴靖宇却早有吩咐,派了柴三长去带话,说是做工一定要精致,绝对不能着急,首先要保证质量,要求他们每天只出一百双,不许多出,如果赶工做得多了,就挑选做得最不好的,将其销毁。 何掌柜从来没有听说过东家这种要求,居然不让自己赶工,如果超出了任务量,还要销毁,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但不管怎么样,他现在还是给柴家打工的,既然东家有吩咐,自然也就不用想太多,就按照东家的要求的来便是了。 123.第123章 下刀 江州城外,大江,孤舟,斜阳,钓客。 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水面的浮子在轻轻晃动,鱼儿已经上钩,那钓客却是无动于衷。 “二爷,鱼上钩了!” 旁边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矮胖子提醒了一句。 钓客却依旧没有动,没有提鱼竿,也没有遛一遛鱼,只愣愣坐着,没多少会儿功夫,鱼便脱钩了。 旁边那矮胖子长长叹了口气。 钓客笑了:“叹什么气,还没到弹尽粮绝的时候呢!那小子这两日可有什么举动?” 那矮胖子道:“那败家子果然还是狗改不了****,我以为他借着上次的事情,好不容易将我们几个赶出了江州城,就会立马大刀阔斧,整顿柴家的药材生意呢,谁知道那败家子本末倒置,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居然亲自召见了那锦绣成衣铺的掌柜的,这两天搞出来一种叫做‘高跟鞋’的玩意,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玩呢。” “哦?”那钓客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突然笑出声来,“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我还以为我那侄儿突然变得城府深千尺,成了一个果决狠辣的人物,谁知道说来说去,也只是一个纨绔罢了!” 矮胖子道:“说来也好笑,他堂堂国公爷,居然……据说那高跟鞋鞋样子就是他画的,后来先是送了一个苗疆小美女一双,又给自己绿卿居里大大小小的丫鬟一人一双,让这些女人在锦绣成衣铺站了一天,弄得那成衣铺现在是人满为患啊。这还不算,这厮后来还有更出格的,居然给万紫院和千红楼等妓院都各自送了十双,还说妓院姑娘们定制,给打八折……” 那钓客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果然还是那个柴靖宇,胡闹到了这种程度。” 矮胖子道:“咱这位国公爷还有更有个性的,江州城属于柴家的成衣铺,以锦绣成衣铺为首,一共有七家,这么多人想要买那一款鞋,让七个成衣铺的长工日夜赶工,每日赶出来三四百双,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咱那位败家子,居然给几大成衣铺下了严令,要求他们保证制作工艺,而且每日不能超过一百双。” 钓客冷笑了一声:“哼,这小子生来便是锦衣玉食,天生便是公侯的命,一辈子荣华富贵是跑不了,根本就不在乎这点小钱,他想要怎么玩,就怎么玩呗!” 那矮胖子道:“不仅仅是制作生产荒唐,连卖鞋子也荒唐,那么多人抢着要买,他却一律不受理,每天辰时开门,只卖一百双,一百双买完,不论后面排队的人有多少,不论那些人出价有多高,也坚决不再卖。” 钓客道:“那小子就是喜欢这样哗众取宠,可如此一来,那些想要买东西的人,肯定恨死锦绣成衣铺了,柴家的那些成衣铺,肯定已经是怨声载道,以后还有谁会愿意去柴家的成衣铺买东西?” 矮胖子皱眉道:“可说来也怪,这些日子,那些成衣铺的生意丝毫没有下滑,每日排队的人反倒更多了。” 钓客愣了:“啊?” 很显然,这个结果,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矮胖子奇道:“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些女人们也真是贱得可以,那种鞋子模样又怪,价格又贵,穿着还难看,而且每天只有一百双出售,可她们偏偏就是那么趋之若鹜,每日天不亮就有人排队,连上茅房都顾不上,就等着锦绣成衣铺开门发售……这一连这么多天,热度丝毫不退,真是奇哉怪也。” 这两人在船上谈论许久,越说越疑惑。 那钓客便是柴俊义柴二爷,而这陪在一边的矮胖子,却是已经被赶出江州城的刘管事。 可是他们再怎么精明,又哪里知道近千年以后的“饥饿营销”理念? 柴俊义看着起起伏伏的江面,最终总结了一句话:“真他娘的,那小子运气太好了,他每天都踩到****么?” 刘管事在那里赔笑。 柴靖宇撺掇着二夫人,借着上次的事情,将柴俊义的左膀右臂都统统赶出了江州城,并勒令他们都不准回江州,刘管事是柴俊义身边亲信中的亲信,被赶出江州之后,依旧没有离开,而是就住在江州城外,成了一个专门给钓客租船的船夫,柴俊义若是有什么事,便会出城钓鱼,而且只租他的船。 柴俊义道:“行了,闲话不多说,药材生意最近如何?” 刘管事想了想道:“还是老样子,虽然大管事换了,但每个药铺的掌柜都还在,那败家子倒是的确派了新的管事过去,但……嘿嘿,说到底各个药铺的掌柜也还是咱的人,进货出货那么多门道,哪里是他想拿捏就能拿捏的?” 柴俊义道:“那小子将包括壶泉医馆在内的各大医馆的账本都拿了去,看了也有些日子了,肯定早就将这药材生意当成了一块肥肉,说什么也要啃下一块来!” 刘管事不屑道:“看账本?就他一个什么都不会的纨绔子弟会看账本?说实话,那账本就算是寻常的会计,都能看得头昏脑涨的,别说他一个成天只知道吃喝嫖赌的败家子了。” 柴俊义道:“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也会请别人看。” 刘管事顿时便笑了:“老左虽然倒霉,被那败家子给整死了,可老左那一手账目做得是天衣无缝,即便有什么疏漏,也早就死无对证了,就算请了行家来看,又能如何?” 柴俊义点头道:“那就好。” 刘管事道:“二爷,您尽管钓您的鱼,那败家子气势正盛,咱避一避风头也就是了,所谓过刚易折,他成不了大气候!如今国公爷的位子已经落定,若二爷您心慈,便让他安安稳稳,当一辈子闲散国公便是了;若二爷您觉得心中那口气不顺,那只要老太君一归天,咱找个机会,便让那败家子英年早逝,到时候国公爷的爵位,终归还是要落在二公子头上!” 柴俊义还是有些疑虑道:“我总是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觉得我这个侄儿不是易与之辈,连着这一两个月来,我越发感觉到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也不是那种突然转变的天壤之别,而是……而是就像一只破壳而出的鹰隼,原先只当他是一枚蛋,自从老国公去世那日,突然蛋壳破开了,他破壳而出,便和原来完全不同了,有喙,有爪,有翅膀,一不小心便要冲天而起,破云而上,要直击长空去了……” 刘管事道:“二爷,您多虑了,您刚刚不是也说了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他再怎么变,雏鸡也变不成鹰隼!” 柴俊义也忍不住笑了:“你说的也是,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我柴老二上次被那小子抓了个正着,弄了一出闹剧来,真是好不狼狈。哼!不就是让我难堪吗?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被人当面揭脸皮?” 刘管事不说话,只在旁边默默点头,一脸感同身受、被引发了共鸣的表情。 柴俊义见了,顿时觉得这刘管事当真是平生的知己。 ——马屁的最高境界,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什么也不说,就能让你浑身舒坦,将我视为知己。 ######## 与此同时,江州城内,国公府中。 柴靖宇也正在那里得瑟呢,之前他跟何自存的那个赌约,只过了十天,远远不足一个月,便已经见了分晓,每天卖一百双,十天过去,便已经超过当初打赌时预定的一个月的销量,而这还是柴靖宇严格控制出货量的结果,如果放开了供应,十天卖出五千双都有可能。 何自存早就找柴靖宇汇报过了,说是自己输得心服口服,这两年的工钱不要了,但保证会尽心尽力,为柴家的生意贡献自己的力量。 柴靖宇身为老板,跟自己的员工打赌,可不是为了赢人家的薪水,而是为了他所谓的“以理服人”,当然不能赢了赌就真的不给自己的员工发薪水,于是柴靖宇很大度的告诉何自存,让他好好干,不仅不会扣他的薪水,成衣铺的奖金刺激政策也即将出台,年终奖完全根据业绩来定,保证让你多劳多得。 何自存欢欣鼓舞,这次是真的感恩戴德,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伟大的服装事业中去了。 而柴靖宇这几日也根本没有闲着,而是在做一份企业规划出来,他的灵魂毕竟来自于末世,也来自于二十一世纪,虽然不是学经济学管理的,但好歹也是耳濡目染,知道一些企业的建设理念,这些日子系统调研了一下柴家的家业和生意,实在是看不惯啊看不惯。 于是柴靖宇决定,要对柴家的生意进行系统的改革! 首先,重新建立经营理念——锦绣成衣铺这些日子的改变,就是一个例子,这跟企业文化有关,需要经验,也需要时间。 其次,正式建立刺激政策——以前柴家对自家店铺的掌柜和长工也会有奖有罚,也会依照以前的例子来,但毕竟还是有些杂乱,如果有一个明定的激励政策,效果肯定会好很多。 再然后,柴靖宇觉得柴家生意的账目和预算实在是一塌糊涂,这一点尤其以药材生意最是混乱不开。 所以,预算和审计,也需要改革。 这一刀,便要先向药材生意砍下去! 124.第124章 两大板斧 左管事做账的本事十分高明,那账本看起来也很简单,一条线将用度和收入都罗列得整整齐齐,其实却是混乱不堪,若当柴靖宇是个愣头青,看不懂账目,那便是大错特错,柴靖宇的智商用来看这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不过,有些进项和用度,柴靖宇直观便感觉有问题,但却不能明明确确说出来,毕竟这账本分明就是个流水账,就算真有什么问题,你也拿不到人家的把柄,更拿不出证据来。 所以说,其中的问题柴靖宇是看出来了,如果非要追究的话,就肯定要大动干戈不可,到时候要得罪的人就海了去了。 柴靖宇不怕得罪人,但柴靖宇怕麻烦。 再过五年时间,大金就会正式崛起,覆灭大辽! 再过七年时间,便是靖康之耻,连两个皇帝都要被挟持北上! 总之就是四个字——时不我待! 柴靖宇心中强烈的危机感,又有谁能够知道?北宋并非想象中那么天下太平,尤其是北宋末年,徽宗皇帝确实有些纵欲无度,什么花石纲生辰纲各种纲害死了不少人,民间早已经是怨声载道了,方腊起义也已经开始,声势也越来越浩大,据说钱塘已经被占,被方腊定为都城了。 江州这边,也已经出现人心惶惶的趋势,毕竟方腊声势浩大,谁也说不准他的军队,会不会猛然间就杀过来,而据说朝廷也已经派人平叛了,具体能不能成功,谁也不知道。 当然了,柴靖宇是知道方腊的结果的,要说方腊比宋江更有枭雄的潜质,毕竟人家是扎扎实实称帝的,而且还是政教合一,不仅仅是皇帝,还是名义上的明教教主,而宋江虽然在江湖上名气极大,但终究只是带着一帮子兄弟到处流窜作案的流寇,战斗力是极为强悍的,可惜没有革命纲领,跟方腊完全不是一类人。 但方腊这种政权注定了不可能成功,他建立的宗教和国家,就跟洪秀全的太平天国一样,内里的体系混乱不堪,各种封王各种封官,这样的政权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秋风扫落叶般完成大一统,然后在短短两年之内迅速完成转型的话,势必是不可能长久的。 而很显然,方腊似乎没有那个野心,他跟洪秀全一样,也是占了一块好地方,就觉得自己可以割占半壁河山,满足于皇权富贵,然后将毕生精力投入到了无休无止的后宫建设中去了。 就算不知道这段历史,柴靖宇也清楚,方腊覆灭在即了。 除非…… 如果不能天降奇兵,有神人帮助他的话,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方家就得玩完。 所以说,方腊的势力肯定会渗透到江州,但江州应该能够免于战乱之祸,在女真成大气候之前,柴家还有一段黄金时期可供发展,柴靖宇当然不会浪费。 柴俊义掌管药材生意已经这么多年了,暗中肯定拿了不少好处,这几年从账面上看,药材生意似乎一年不如一年,几乎到了不赔不赚的地步,好像再这样下去,就要入不敷出了一般。 但事实上,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不说别的药铺,就壶泉医馆那番人满为患的景象,肯定是大赚特赚的。 柴俊义跟左管事在其中吞了多大的好处,柴靖宇也不想去知道,就算再怎么看不起柴俊义,他也毕竟是自己的叔叔,柴靖宇也没时间跟他玩什么大义灭亲的戏码。 柴俊义当初让左管事将所有账目都乖乖送给柴靖宇,显然就是等着柴靖宇出丑呢,也是看准了柴靖宇拿他没有办法,更拿不出什么好方案,能够将药材生意好好整顿过来。 现在,该是让他们知道肉疼的时候了! 方法很简单,就是复式记账加预算制度。 药材生意被柴俊义经营了这么多年,几乎每个柴家的药材铺,都有一半是他的人,要想整顿,谈何容易?如果非要干净利落一点,就只能大规模的裁员,可要想将柴俊义的痕迹彻底清理掉,裁员至少要裁一半,这可能吗? 这显然不现实。 柴俊义就是仗着他多年经营留下来的底子,才自信柴靖宇动不了他的奶酪,除非玉石俱焚,否则该是他的还是他的。 柴靖宇若真是像他想的那样简单,那柴靖宇这个国公爷,迟早都会被架空了。 柴靖宇的两大板斧,第一便是复式记账,他只需要给每个药铺再安排一个记账会计,甚至这会计不需要是专业的,对于药材行业,只需要将现金账户和原材料账户分开来,柴靖宇的人根本不需要去管现金账户,只需要记在原材料账户就行了,就算管理现金账户的是柴俊义的人,他也没法做什么手脚,只能规规矩矩地来,否则两个账户对不上,那就等着接受审计吧,有什么猫腻,两个账本一比对,还不清清楚楚? 至于第二板斧,便是预算制度…… 这是二十一世纪一零年代的主题词之一,对于采购、生产、经营、销售过程中的*,都是一把利刃,具体利弊,也根本不用说了。 这两板斧下去,柴俊义顿时就肉疼了。 开玩笑,能不肉疼么? 人还是那些人,可偏偏有制度在那里,就是没法做手脚,柴俊义就想不通了,那个败家子仅仅是往每个药材铺里面安插了一个记账的,而且还是很不专业的记账的,可偏偏一下子斩断了所有的潜规则。 而那些潜规则是他柴俊义柴二爷花费几年时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是他的生财之道,只这么一下子,就给斩断了? 还有个什么预算制度,说实话,药材生意在采购和销售这两头的油水是最肥的,比如说十年的人参,可以按照百年人参的规格收购,这样拿到的回扣比那支人参的价值都高出几倍去,但这预算制度一出来,再加上复式记账,所有灰色收入全都玩完,想要拿回扣,做梦去吧! 不知不觉间,柴靖宇就已经替柴俊义准备好了裤腰带,这一下勒紧了,柴二爷才感觉到大事不妙。 可是,已经晚了。 依旧是江州城外,大江,孤舟,斜阳,钓客。 依旧是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依旧是那个钓客,依旧是那个伴当。 柴俊义长长叹了口气:“你也没想到吧?他这一手玩得高明啊,十天之前,我跟你在这里钓鱼的时候,还怡然自得呢,没想到十天之后,我便大势已去,药材生意……嘿嘿,这下是彻彻底底跟我无关了,才十天时间啊!才十天时间啊!我怎么就想不通呢?” 刘管事在旁边一言不发,神色苦闷。 得瑟够了,也栽到家了…… 许久之后,刘管家道:“如今算不上大势已去,更不是穷途末路,若说真想要对付他,却也有剑走偏锋的法子,只不过狠毒了些,也凶险了些。” 柴俊义脸上露出一丝狰狞来:“无毒不丈夫!” 125.第125章 麻将和象棋 柴靖宇心情很舒畅。 改革做得不错,先前只花了半个月时间,培训出一帮半吊子会计,又组织了一个掌控生杀大权的审计组,然后迅速投放下去,居然硬生生就将这药材生意给拿下来了。 各大药铺里面,有一半都是柴俊义的人,这些人业务熟练,要想经营好药材生意,自然离不开这些人,但不管他们是谁的人,不影响柴靖宇继续使唤这帮人,只要制度建立起来了,不愁这帮人不乖乖按照他的意愿来走。 说到底,那些半吊子会计,以及审计组之所以有这么高的执行力,有一半是仰仗着柴靖宇的威名。 说是威名,可能很多人不理解,如果说是恶名,便好理解了。 毕竟以前凡是触了柴靖宇霉头的,没有一个好下场的,除了柴俊义和柴宏宇跟他有血亲关系,不能动之外,其他人好像一个接着一个都挂掉了,所以柴靖宇成立的预算制度,虽然让很多人不舒服,但却没几个敢在这时候就阴奉阳违,好多人都想着先乖乖按照国公爷的意思来,避一避风头,等这股风过去了,再该捞钱就捞钱不迟。 但柴靖宇怎能不知道那帮老油条的心思,审查组一放出去,就没打算收回来,他是一心要将这预算制度搞成一条铁律。 哪怕是借助于他的恶名来保障执行力! 老太君将偌大的家业交给柴靖宇,虽然是必行的一步,但心里还是很不放心,所以一边让袁管家在一边帮扶着,另外还派了人将柴靖宇的情况反映到她那里,她本以为柴靖宇年轻气盛,多半会操之过急,将事情给弄糟了。 而柴靖宇这一个月取得的成果,却着实让老太君刮目相看,甚至是自愧不如。 说实话,老太太这些日子时刻做着准备,就等着柴靖宇出错惹麻烦呢,对于老太君而言,自己这个孙子刚刚尝试经营家业,出问题是肯定的,早出问题比晚出问题好,早出大问题比早出小问题好,老太君其实等着柴靖宇栽跟头呢,因为只有真正栽了跟头,才能真正长见识。 只不过…… 一切都超出老太君的预料之外了。 国公府,柴家宗祠,老太君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看着老国公那张牌位,久久没有说话。 这一日,她早上进了宗祠,直到晚上才出来。 然后只对袁管家说了一句话:“让那些人都撤回来吧,那孩子……他比老身想象中厉害,根本用不着老身操心了。” 袁管家道:“那剑尖……” 老太君笑道:“不用保留,剑柄在谁手里,谁就是掌控整把剑的人!” 袁管家深深点了点头。 ######## 柴靖宇刚才还心情舒畅呢,现在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要说江州宣国公最开心的事,不是柴家的生意取得了多大的成就,而是调戏所有寻常人调戏不了或者不敢调戏的美人儿。 羲和仙子以她美绝人寰的容貌和不让须眉的性格,名列柴靖宇调戏对象第一位! 自从羲和仙子那日误会了柴靖宇,踹了他一脚之后,就对那个所谓的麻将很是好奇,而柴靖宇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乘机开始推广自己的发明。要说麻将这东西,说起来简单,不就是一百多张牌嘛,但玩起来却是其乐无穷,多少亿中国人玩了那么多年,热情丝毫不减,可见其可操作性和娱乐性,绝对是杠杠滴。 黑隼和白鸢一直像是防狼一样防备着柴靖宇,当柴靖宇在跟羲和仙子显摆麻将这东西的时候,这两人一左一右将羲和仙子夹在中间,生怕她被拐跑了。 对于这两人如此明显而又毫不掩饰的敌意,柴靖宇却是毫不在意——你们以为站在她身边,就能将诱惑格挡开来?那你们也太小看我柴靖宇……的麻将了。 柴靖宇将麻将的规则介绍了一遍,黑隼和白鸢一个劲摇头,说这是什么奇技淫巧的玩意儿?简直是侮辱咱羲和仙子的高尚情操! 而柴靖宇却说,麻将这东西是个高雅玩意儿,只有真正的风流人物才能玩得通,一看你们两个,明显就是智商不足,自然弄不懂麻将的规则,更无法体会麻将的乐趣。 柴靖宇用了很低劣的一手激将法。 黑隼和白鸢很高雅地上当了。 第二天,黑隼、白鸢和羲和仙子三个人,每人都顶着两个老大的黑眼圈。 如果让柴靖宇前世的成都人看见了,根本不用思考,就知道这三个货的黑眼圈,显然是通宵玩麻将的最终收获。 除此之外,黑隼和白鸢身上的银子都已经输得一干二净,柴靖宇从桌边站起身,这时候黑隼白鸢两人才发现,感情自己的银子都跑到他那边去了。至于羲和仙子,柴靖宇也是丝毫没有留情,将她身边的银两都赢光了不说,每次羲和仙子没钱了,他都异常大气地借钱给她,等到天亮的时候,羲和仙子已经欠了他一千多两银子。 这时候,羲和仙子三个人才感觉到不对劲。 柴靖宇打了个哈哈:“我就说嘛,麻将这玩意,谁都能玩,但不一定谁都能玩得好,你们要想赢我,还得继续修炼!” 说完这句话,柴靖宇背着手,就洋洋得意地走了。 伺候,黑隼和白鸢陪着羲和仙子一起坠落到麻将深深的诱惑里,久久无法自拔,几天之后,黑眼圈不仅没有退去,反而更加浓了。 这日三个人已经想好了战术,将柴靖宇拉了来,非要报仇雪恨不可,谁知道一晚上之后,三个人的银子,又全都跑到了柴靖宇那里,黑隼白鸢对视一眼,郁闷不已,而羲和仙子拿起自己那个巨大的酒囊喝了一口,瞪着柴靖宇道:“臭国公!这麻将是你发明的,你当然玩得最遛了,拿这个来跟我们玩,根本就不公平!” 柴靖宇道:“那你说什么公平?” 羲和仙子道:“咱们下棋,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柴靖宇道:“没关系,仙子有请,柴某自然舍命奉陪,围棋还是象棋?” 羲和仙子想了想,心中就有点儿发虚了,要说她虽然也会下棋,但毕竟围棋和象棋都是从中原传来的,这个臭国公显然自小就玩,围棋路数多,变数更多,自己一个超一流路痴,空间想象能力不好,玩这个肯定玩不过他,那就只能选择象棋了。 于是羲和仙子找了一副象棋来,说是要跟柴靖宇大战三百回合,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可是两人开始对局没多久,羲和仙子的防线就被全线攻破,几乎没走几步,棋盘上便败局已现,眼见柴靖宇的车就要直捣黄龙了,羲和仙子顿时就急了。 柴靖宇正得意呢,羲和仙子走了一步棋,他顿时就瞪大了眼:“等等!马走日,象走田,这规矩你懂不懂?你的马怎么能跳着走呢?” 羲和仙子翻了个白眼,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我的马儿最是厉害,一步顶别人两步!” 柴靖宇:“……” 羲和仙子催促他快落子,柴靖宇一阵无语,但也不能跟人家一个女娃子计较不是,于是就当没看见,继续下棋,结果几步之后…… 柴靖宇忍不住了:“等等!你的象怎么跑到我这边来了?楚河汉界懂不懂?象就是相,不能出自己的地盘的好不好!” 羲和仙子道:“谁说相就不能出自己的地盘?这可是我的相!他迷路了,就跑到你那边去了!” 柴靖宇怒了:“总共才三步路,在自己地盘上也能走丢了?” 羲和仙子理直气壮道:“谁说在自己地盘上就不会走丢?我在自己家里都能走丢呢!” 柴靖宇:“……” 好吧,超级路痴现身说法,柴靖宇也没的说了,继续下吧。 没走几步,柴靖宇又叫了起来:“等等!你的炮明明在那一行,怎么把我这一行的马给打了?” 羲和仙子一脸鄙视道:“这都不知道?我的炮准星还没矫正呢,向来就是歪打正着的!” 柴靖宇一把捂住了脑袋:“你有完没完?象棋有这么下的吗?” 羲和仙子振振有词道:“谁说象棋不能这么下了?就许你发明什么麻将,却不许我这么下象棋?真是只许百姓放火,不许州官点灯!” 柴靖宇忍不住提醒道:“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羲和仙子怒道:“就你懂的多是不是?现在你是百姓,我是州官!你点灯就是不许,不然我放火烧死你!” 柴靖宇顿时不敢做声。 羲和仙子道:“你放心,我的炮就是朝着左边歪的,绝对不会打直了去!” 柴靖宇看了她许久,才说了一句:“你说的啊,可别忘了!” 于是继续下。 柴靖宇依靠着自己强悍的象棋水平,最终还是将这一局硬掰了回来,眼看就要一击致命,拿下这无比艰辛的一局棋,羲和仙子又走了一招,大叫一声“将军!” 柴靖宇彻底傻眼。 于是堂堂国公爷跳脚道:“你这是干什么?真是岂有此理!马跳着走也就罢了,你说你的马儿比别人的有能耐;相能过河也罢了,你说你的相跟你一样是路痴;炮歪打正着也罢了,你说你的炮本来就是斜着打的……可是!可是!你也太过分了!你怎么能拿我的士吃我自己的将?我的士又不是路痴!就算是路痴,难道连自家的将军都不认识了吗?” 羲和仙子理直气壮道:“不是路痴又能怎样?你们中原人不是最推崇什么《孙子兵法》么?《用间篇》看过没?你这个士,是我安插在你的将军旁边的内奸!就等着关键时刻反戈一击呢!” 柴靖宇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被羲和仙子拿自己的士吃了自己的将,还偏偏反驳不过人家,这才是真真的一败涂地啊! 126.第126章 鬼庄 柴靖宇这才发现,陪羲和仙子那小妮子逛街,一点也没有给暖暖讲故事好玩,虽然给暖暖讲故事的时候,也经常会造成他的自尊心受损伤,但毕竟他已经习惯了啊,可羲和仙子这种下象棋的方法,实在是让人招架不住。 最近暖暖那小丫头也越来越缠人,这跟柴靖宇本身脱不了关系,暖暖是有娘没爹的可怜娃,虽然有个亲哥哥,却向来不靠谱,以前经常欺负她一下,近来几个月,这个哥哥突然改了性子,对暖暖变得出奇得好,恨不得将所有能给她的都给她,小孩子是最不记仇的,早忘了那厮曾经将她的爱犬都给吃了,很快就将柴靖宇当成了除了她娘亲之外,最亲的人。 而事实上,不论从情感还是血缘,柴靖宇都是出了她娘亲之外,跟她最亲的人了。 这日天气正好,酷暑算是刚刚过了,柴靖宇便带着暖暖出去郊游,毕竟这个时代交通闭塞,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一百里的范围,带着小萝莉出去见见世面,欣赏一下江州以外的景色,还是很有必要的。 国公爷出游,即便不讲究排场,基本的安全措施还是要有的。柴靖宇身边只带了八个护卫,勉强能够配得上宣国公的身份,而这八人名义上是柴家的护院,是宣国公的侍卫,事实上却都是“剑尖”的一员,都是袁管家一手训练出来的,论身手绝对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 另外柴靖宇带在身边的,还有李吉为。 确切的说,现在李吉为已经不是李吉为了,他已经是一个猎尸者,柴靖宇花了不少功夫,将这头猎尸者基本驯化了,但只要闻到尸体的味道,这头猎尸者就会立马兴奋起来。毕竟柴家对外宣称,李吉为已经死于尸祸,为了避免引起骚动,柴靖宇给他蒙了面,装备了很酷的铠甲,看起来就跟一个不言不语的冷酷保镖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柴靖宇塞住了他的鼻子。 ——这是为了防止猎尸者嗅到尸体的味道,突然就躁动起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只好将猎尸者的鼻子给堵上了,毕竟路上难免会碰到刚刚下葬的坟茔。 这次出游,一切都很顺利,就连刚刚驯服不久的猎尸者,也是出奇的乖,唯一让柴靖宇头疼的是,羲和仙子也非要同行。 按理说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有这么个小美人老是陪在身边,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不仅养眼,而且能够极大地满足男人的虚荣心,但柴靖宇却对此头痛不已。 因为羲和仙子不光是个路痴,还是个酒鬼,她自己当酒鬼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将暖暖也培养成酒鬼,这一路上,这个女酒鬼总是乘着柴靖宇不注意,就偷偷忽悠暖暖喝酒,总是给暖暖灌输一个信念——酒是这世界上最好喝的东西。 暖暖年纪小,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这个姐姐嗜酒如命,看来酒这个东西确实很诱人,所以暖暖也早就想尝尝酒的味道了,还好柴靖宇事先发现,才及时制止了暖暖和烈酒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然后接下来的一路上,柴靖宇就开始像防贼一样防着羲和仙子了,生怕她将暖暖给带成了个小酒鬼,这下他总算知道黑隼和白鸢的心情了,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可以千日做贼,但却不能千日防贼。 羲和仙子老是跟柴靖宇作对,但对于暖暖,却也是出奇的好,小萝莉总是有强大的杀伤力,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一辆马车,十多匹马,越过江水,走了大约有六七十里路,人和马都有些疲累了,柴靖宇问道:“柴三长,前边有什么寺庙还是道观来着?” 柴三长摇头道:“道观和寺庙好像都没有,不过鬼庄却是有一个!” 柴靖宇蹙眉道:“鬼庄?” 柴三长道:“不错,那庄子叫做‘元安堡’。” 听到“元安堡”三个字,羲和仙子便是浑身一震,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是个路痴,虽然亲眼观摩过黄铮在元安堡里面培养尸兵,但对于元安堡的地理位置却没有丝毫概念,根本就不知道柴靖宇带着一帮人,走着走着,就来到元安堡附近了。 柴靖宇反问了一句:“为什么叫做‘鬼庄’?” 柴靖宇收柴三长和柴两短当亲信,不光因为这两人机灵奸猾,还因为这两人各有一技之长。柴三长算得上是个百事通,像这种奇闻异事,柴三长的肚子里装了不少,只要一出门,不论碰上了什么,只要问他,他总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柴三长道:“据说那庄子是八十多年前建的,当时那块地是一块坟场,因为已经年代久远,那里的坟都已经没有人去祭拜了,有个姓卢的人家,就住在那块坟场边上,那边的土地很肥沃,庄家长势也不错,这卢家也算家境殷实,后来卢家老头子死了,分家的时候,总共有兄弟三人,老大和老二吵得不可开交,都在抢那块肥田,老三对自己两个兄长已经厌烦,便主动提出,说你们两个分吧,我别的都不要了,就坟场那块地,以后归我了!” 柴靖宇问道:“然后,这片坟场就是他的了?这坟场又不是他们卢家的,更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还能当家产分?” 柴三长道:“因为他们卢家是那片坟场的守墓人!” 柴靖宇皱眉道:“那坟场也有什么来历么?” 柴三长道:“那俺就不知道了,反正卢家祖上就是那坟场的守墓人,后来卢老三分家的时候,要了那片坟场,他那两个兄长也是够狠的,住的地方也没给他留,于是刚刚分家那段日子里,卢老三就带了一袋子粮食,一个人在坟场里睡。” 柴两短道:“真有那样的人,一个人住在坟场里?” 柴三长白了柴两短一眼:“自然是有,坟场算什么?就算是死人堆里边,也是照样可以睡的!像你这种胆小鬼,见了丧尸就吓得屁滚尿流的货,当然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柴靖宇道:“行了行了,继续说,然后呢,卢老三碰上鬼了?” 127.第127章 怪病 柴三长摇头道:“俺也说不准,反正俺听俺叔伯们说,卢老三当年一个人在坟场里面睡的时候,每天夜里都会做梦,而且总是梦到一个身穿锦袍的瘦子,身上别处都瘦得跟皮包骨头一样,惟独那肚子却是圆滚滚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孕妇,而那瘦子总是追在他后面,跟他讨酒喝,怎么甩都甩不掉……” 柴三长说到这里,柴靖宇看了羲和仙子一眼,道:“听起来,那个锦袍瘦子倒是跟你一样,也是酒鬼一个。” 羲和仙子白了柴靖宇一眼。 柴三长道:“那可不一样,羲和仙子喜欢喝酒,却是天上下凡的仙子,最多也只是个酒仙;而卢老三梦到的那个锦袍瘦子,却是真的是一只鬼,那可是实实在在的酒鬼!” 柴靖宇道:“行了吧!子不语怪力乱神,就知道胡说八道,什么酒仙酒鬼,全是当故事听听罢了。” 柴三长道:“说来也是神奇,那卢老三一连几个月,总是会梦到被那酒鬼缠着,后来那酒鬼甚至许下诺言,说是要用三千两金子,买三十年的酒喝,而且还再三叮嘱卢老三,他家的门牌上面是没有字的,让他送酒的时候莫要送错了地方!那卢老三本来也是嗤之以鼻的,但耐不住老是做同一个梦,有一天终于受不了了,便直接背着自己唯一的那一袋粮食,去集市上面换了一壶酒回来,在坟地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坟地,上面只有墓碑,但墓碑上面却没有字,卢老三琢磨着这里应该就是那酒鬼的家了,毕竟整个坟场有墓碑,而墓碑上面没有字的,也就只有这一处了。 “然后,他将整整一壶酒都浇了下去,心想这回总该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吧,谁知道那壶酒浇下去,那墓碑前方的土就裂开了,露出一丝金灿灿的光芒,卢老三用手扒开土块,结果便当真从里面扒拉出了金子来,当时他就傻眼了。” 柴靖宇嗤笑道:“无稽之谈!那卢老三多半就是个盗墓贼,明明是他盗了人家的墓,恰好挖到了特别值钱的东西,赚得盆满钵满,等他发达了,却又编出这等瞎话来哄人。” 拆老三连连摇头:“国公爷,俺说的这些虽然是传言,都却都是真的,俺家老一辈人都信这个,后来卢老三确实是发达了,几乎真的是一夜暴富,然后将那一片坟场给迁走,就在原地起了一座庄子,起名就叫做‘元安堡’,而在这元安堡里面,有一间屋子,是谁也不准进的,而那间屋子里,便是一个微微隆起的坟,还有坟前那块没有刻字的墓碑。” 柴靖宇诧然道:“就是卢老三盗了的那个墓?” 柴三长一脸黑线,在这个鬼神之说甚嚣尘上的年代,他家的主子绝对是一个另类,偏偏就不信鬼神,认定了卢老三是盗墓贼。 但柴三长还是没敢抱怨,只是解释道:“那片坟场是都迁走了,惟独有一个坟留了下来,而且还就建在他们庄子之中,只在外面盖了间大房子,连元安堡的地基,都是绕着那座坟给挖的。就凭这一点,国公爷您说说,这事儿可信不可信?” 柴靖宇道:“看来那卢老三也是个狠角色,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他将一座坟留在自己庄子里,还专门在外面盖了屋子,那便着实很诡异了!” 在坟场上面建庄子,对于后世的开发商而言,简直再正常不过,但对于生活在北宋末期的人而言,却已经是十分胆大了,毕竟这个年代,没有人不忌讳这个。 柴三长道:“更诡异的事情还在后头呢!卢老三发迹之后,很快建了庄子,然后拿着钱大肆买地,同时开了酒庄,专门造酒卖酒,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酿酒的方子,酿出的酒醇香浓郁,很快在江州一带打响了名气,还起了个名字唤作‘卢三酒’,短短几年内,几乎整个江州的酒楼和客栈,都有卢三酒在卖,若没有卢三酒,那就证明你的酒楼不上档次! 柴两短道:“这肯定是很挣钱啊!” 柴三长鄙夷地看着柴两短道:“你这不是废话么?卢三酒一出名,那白花花的银子简直就跟白花花的长江水一样,直接就往元安堡涌,谁也说不准那些年卢老三赚了多少银子,但谁也知道,元安堡肯定是富得流油,人们都说在元安堡墙上随便凿个洞,都能掉出金子来。 “卢老三这么快发达了,而且暴富到了这种程度,他那两个兄长怎能不眼红?老大老二当年抢着分家产,给了老三一袋子粮食,就将他丢在坟场里,任由他自生自灭的时候,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老三,居然会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从只有一袋子粮食,发展到了这般地步。 “于是,是非就接连不断的来了。 “前两年,两个兄长一直认定老三在坟场里面寻到了金子,那金子肯定有他们的一份,老三对老大老二心怀怨念,说当初分家的时候,两个兄长瓜分了大片的肥田,将坟场分给了他,那坟场里不管挖出来什么,都应该是他老三的。 “而老大老二则坚持认为当初分给他的是坟场,而不是坟场里的宝贝,而且将坟场给他,是让他执行卢家守墓人的职责,守墓人应该做的,就是看守墓地,而不是挖坟掘墓,挖坟掘墓监守自盗也就罢了,更可恨的是为了盖房子,居然将这里的坟都草草迁走,而且说是迁走,其实只是找个地直接挖个坑,将所有能找到的尸首棺椁随便给卖了。卢家是世代守墓人出身,这样干是会遭报应的,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若他人对坟地不敬,守墓人当视为仇雠;若守墓人对坟地不敬,则断子绝孙,三十年后,血脉断绝。 “关于守墓人口口相传的所谓戒律和诅咒,卢老三嗤之以鼻,每次老大老二找上门来,卢老三就吩咐家丁将他们赶出去,卢老大和卢老二对此耿耿于怀,逢人便说他们老三何等忘恩负义,不顾兄弟之情。 “刚开始的时候,卢老三还是心怀怨念,看两个哥哥简直就像看仇人一样,可是过了三年之后,卢老三对两个兄长的态度突然大变,几乎是翻天覆地般的逆转,对老大老二简直比见爹娘还要亲,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十分诧异,心想这卢老三怎么回事?当初老大老二怎么对你的,难道你突然就忘了? “很快,老大老二两家子人就被接进了元安堡,卢老三给他们安排了单独的院子,好酒好肉伺候着,要什么给什么,老大老二对于老三的转变,虽然也是大惑不解,但对于老三的这种转变,他们都是大喜过望。 “于是在那段时间,兄弟三人情同手足,兄友弟恭,简直就是全天下兄弟友让的典范,但没过一年,老大和老二的本性又暴露了出来,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被弟弟接进来,住进了豪宅,配备了下人,吃山珍,享海味,觉得人生都要圆满了。但人的贪欲总是没有限度的,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老大老二就又不满足起来,开始嫌弃院子小,开始嫌弃吃穿用度太过节俭,开始嫌弃下人粗苯,开始嫌弃自家的婆娘姿色太差,想着要老三出钱买衣服买院子买丫鬟买美婢…… “卢老三却是出了奇的态度好,给两个兄长换更大的院子,每月给他们提供更多的银子,给他们添加下人,包括买来美貌丫鬟在身边服侍,两个兄长的要求一步步得到满足,元安堡才没有继续吵闹下去。 “那几年,是卢家老大老二身材变化最快的几年,卢家人世世代代都是瘦子,自从卢老三将老大老二接进来,好酒好肉伺候着,他这两位兄长的体型就像是吹气球一样,迅速膨胀起来,三年之内,体重都翻了番,而卢老三还是干干瘦瘦的,兄弟三个走出去,老大老二脑满肠肥,油光满面,而老三则是细瘦如同麻杆,只要是别人看到了,就会下意识想到哥哥虐待弟弟,弟弟辛辛苦苦挣钱,哥哥大摇大摆享受…… “可老大老二享福也没能享多久,老大就感觉到时时肚子疼,请了不少大夫去看,总是看不出是什么原因,反正早晚各自疼一次,每次将近一个时辰,刚开始还能够忍受,到后来疼痛渐渐加强,一年之后简直就是生不如死,请了不知多少个大夫,都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吃了各种各样的药,依旧没有半点好转。 “一年之后,老大的身形已经胖到了极点,简直连走路都走不动,然后突然就开始暴瘦,短短三个月内,体重掉了一百斤,又过两个月,又掉一百斤,半年之后,整个人只有不到九十斤,胳膊腿儿细得跟麻杆一样,但肚子却还是圆滚滚的,就像是怀孕了一般。 “这副样子,简直就跟老三当年在坟场里梦到的那个讨酒喝的酒鬼一模一样! “这段时间内,老大的病情完全得不到遏制,每日的腹痛已经到了根本无法忍受的程度,刚开始还只是早晚各一个时辰,后来疼痛的时间越来越长,几乎是没有不疼的时候,老大饱受折磨,也顾不上得寸进尺地跟老三要这个要那个了,整日痛不欲生,最后终于选择了一种十分惨烈的方式,解脱了自己。” 羲和仙子问道:“什么惨烈的方式?” 柴三长道:“剖腹!” 128.第128章 剖腹 “啊?” 听到这个词,羲和仙子很是讶异,而柴靖宇却丝毫没有觉得奇怪,他前世见过不少做过手术的人,在二十一世纪,开膛破腹不算什么大事,就算没做过手术,也在手术室外面等过别人做手术嘛。 当然,这个时代的剖腹跟自己前世的做手术,好像是不一样的…… 柴三长道:“没错,他疼得实在受不了,总是觉得自己肚子里有个怪物,没日没夜地折腾自己,于是便拿了一把尖刀,将自己肚子抛开,要将那个让他生不如死的东西给拿出来。” 羲和仙子问:“拿出来了没有。” 柴三长道:“拿出来了。” 羲和仙子怒道:“你能不能一下子说完,非要我一句一句问,他肚子里究竟是长了个什么东西,让他那么难受?” 柴三长苦笑道:“我的仙子娘娘,您可别生气,俺实在是一时之间,想不到那究竟是个是么东西,也不好形容是个是么东西。俺爷爷以前是卢家的长工,他跟俺讲,卢老大当年死的时候,从肚子里掏出来一团肉,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仿佛有骨头,又仿佛没骨头,仿佛在蠕动,又仿佛只是在颤动,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团怪肉发出极为浓郁的香味!” 羲和仙子皱眉道:“香味?像麝鹿的香一样么?” 柴三长道:“不是那种香,是仙子娘娘你最喜欢的那种香。” 羲和仙子道:“我最喜欢的?我怎么不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香味?” 柴三长神秘兮兮地道:“是酒香味。” 羲和仙子诧然道:“酒香味?” 柴三长点了点头:“俺爷爷跟俺讲,卢老大死后,别人是闻到浓烈的酒香味,才发现了他,那团怪肉散发出的酒香味极为浓烈,那天整个元安堡都飘荡着酒香味,香味直飘出去好几里,众人还以为是酒窖里的酒坛子都被打碎了呢,家丁们将酒窖巡视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发现一个酒坛是破碎的,最后找来找去,才发现卢老大自己剖腹死了,而发出酒香味的,居然是他剖出来的那一团怪肉。 “那卢老大剖开了自己的肚子之后,血流不止,肠子也流了一地,最后生生流血流死了,但即便如此,他死的时候,还是一脸享受。” 羲和仙子奇道:“怎么可能?剖开了自己的肚子,疼也疼死了,怎么可能还一脸享受?” 柴三长还没有说话,柴靖宇就解释道:“这个太简单了,因为他剖腹的痛楚,远远比不上肚子里长着那团怪肉的痛楚,所以等他剖开肚子,将那团怪肉拿出来的时候,一下子轻松了好多,这才一脸享受。” 柴三长急忙把马屁拍了过来:“国公爷就是国公爷,说得实在太对了!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卢家老大死后,卢老三跟老二商量了一下,对下人长工们都下了封口令,让他们出去不要乱说,对外就称卢老大是病死的,然后急急忙忙发丧,就将卢老大给埋了。 “卢老大死的时候,他已经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了,最大的儿子已经十七八岁;最小的是小妾生的,刚刚一岁多;另外还有个通房丫鬟也怀上了,只不过还没生出来,只能算是遗腹子,后来生出来又是个儿子。 “卢老三对于自己这几个侄子,那也是相当的好,依旧好吃好喝供着,还请了私塾先生,给他的几个侄儿讲学。 “而那老二依旧得寸进尺,换了大院子还不满足,又开始想着插手老三的生意了,老三依旧选择退让,将一部分产业分给老二管理,老二刚开始还挺得意的,结果过了没多少日子,也高兴不起来了。” 羲和仙子很有听故事的潜质,很是给柴三长捧场,恰到好处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柴三长道:“因为卢老二发现自己得了跟老大一模一样的怪病,也是开始肚子疼,早晚各一次,请了不少大夫,也瞧不出是什么毛病,然后越来越胖,也越来越疼,也是维持了一年,胖到了不能再胖的地步,就连挪动一下都难,然后就开始暴瘦,半年之内,从一个三百多斤的大胖子,就变成了不到九十斤的瘦子,俺爷爷说当时人瘦得连肋骨都数的清清楚楚,可肚子却圆滚滚的跟怀胎十月一般,然后也疼得熬不住了,于是就跟卢家老大选择了一模一样的死法。” 羲和仙子道:“也是把自己的肚子给剖开了?” 柴三长道:“没错!因为他跟老大是一模一样的病,到后来疼得别人都看着难受,老婆儿子刚开始的时候,还害怕他熬不住了自杀,所以时时刻刻看着他,后来见他实在太过痛苦,与其这样饱受折磨度日如年,直到最后疼死,还不如就让他干干脆脆地走了的好,于是后来他哀求别人让他死的时候,他的老婆儿女也极为善解人意,都主动离开了,还故意遗忘了一把刀子在那里。 “半个时辰之后,整个元安堡的人,都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味,于是一大拨人赶了回去,就看见卢家老二已经自己剖开了自个儿的肚子,也摘出来一块正在蠕动的怪肉,散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醇香,就像是将整个元安堡也泡在了酒坛子里了一般,一些酒量小的人都险些给醺晕过去。 “而那个时候,卢家老二还没有死,而是一脸的享受,看着自己的老婆孩子,还忍不住舒服得呻吟呢。俺爷爷说了,他见过当年卢家老二那个样子,他说卢家二爷受了太多苦痛,当年是终于解脱了,死前还跟自己老婆孩子说,不要难过不要伤心,应该为他高兴。” 羲和仙子之前就曾经到过元安堡,但却不知道元安堡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听柴三长讲到这里,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那可真是太惨了呢!” 柴三长道:“更惨的事情还在后头呢!老大老二相继死去,可卢家却并没有摆脱这种怪病,就像是一个真的诅咒一样,没过多久,卢家老大的长子的体型也膨胀了起来。” 129.第129章 断子绝孙 柴三长继续道:“先前已经说过了,卢家人世世代代都是很瘦的,唯一变胖了的两个人,后来都得了怪病死了,所以老大家的长子一开始变胖,他的老娘和老婆都急了。当时他也已经娶妻生子,一看自己的体型像吹猪膀胱一样,迅速胖了起来,就赶紧拼命节食,每日只吃一餐,而且那一餐也是清汤寡水,不带一丝油,可即便这样也不管用,他好像喝凉水都长肉,明明整天饿得要死,肉也不吃了,可偏偏还是迅速变胖,胖到一定程度,就开始腹痛。然后很快便步了他父亲和叔父的后尘,体型由瘦变胖,又由胖变瘦,肚子像是怀孕了一样,最后疼得受不了,苦苦哀求自己老婆,让她动手将自己肚子给剖开,然后也是找出了一块怪肉来,带着浓浓的酒香,飘满了整个元安堡。 “而他的老婆因为剖了自己男人的肚子,算是杀了人,被县官派人给拿了去,卢老三带着一大帮人,写了一份陈情表,跟县官老爷百般解释,才将人给带了回来,但那女人受不了亲手杀死丈夫的刺激和被当做凶手抓进大牢的折辱,没过几日,自己也上吊自杀了。 “事情到此,还是没有完结,这个怪病真的如同诅咒一般,一个接一个地降临在卢家人身上,卢家人真的是人人自危,可从卢家老大、老二,再到老大的儿子,到老二的儿子,几乎没有一个能够逃得了这种命运的,唯一一个,便是卢家老三了。 “这种怪病十分难缠,而且十分有规律,每段时间内,都会有人得病,但每次卢家都只有一个人得病,从开始突然变胖,到最后受不了折磨,自己剖腹而死,总共会经历两年多时间,中间会有半年多的空档期。所以卢家是每隔三年生一次怪病,每隔三年死一个人,每隔三年会有人剖腹,这简直就成了一个规律。 “后来轮到了老大家最小的儿子,他是卢家老大的遗腹子,卢家老大切腹而死的时候,他还在他娘亲的肚子里呢,而几个轮回过去,他也满了十八岁,厄运将临到他头上,他先是变胖,然后又暴瘦二百多斤,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咱卢家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都是先死老的,后死小的,为什么独独绕过了三叔呢?为什么独独绕过了三叔的儿子呢?’ “这话问出来,卢家顿时就乱了套,毕竟在元安堡,老三家才是真正的主人,老大老二家现在虽然是锦衣玉食,可那是人家老三念在兄弟情谊的份上,看他们可怜施舍他们的,他们白吃白住了几十年,不知满足得寸进尺不说,居然还怪到老三头上来了。 “老三家的当然不干了,老三当时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也有二十多岁了,指着老大家的小儿子,就骂他狼心狗肺,说你们当年那么对我爹,我爹都没有记仇,现在你们穿我们的住我们的,居然还盼着我爹得病,真是天生了一副驴肝肺!两边这一争吵,就将老二家的也扯了进来,吵闹一番之后,老大家的小儿子切腹自尽,从自己肚子里剖出来一块怪肉来,跟他父亲当年一模一样,浓烈的酒香味直飘出二三十里之外。 “老大家的小儿子这一死,老大家的男丁就彻底死绝了,另外老大还有两个女儿,却是早就已经嫁人了,女人既然已经嫁出去,就不算是卢家的人了,所以这次老大这一支,算是彻彻底底的血脉断绝了。” 柴三长说到这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也不对,当时卢家老大家这一支,可能还不是彻底的血脉断绝,好像老大还有两个孙子的,因为年纪幼小,别人都没注意,家里嫡亲的长辈都死了,后来就被过继给老三的长子了…… “反正俺爷爷当时给俺说的时候,他也已经记不清了,总之老大家最小的一个儿子死后,老二家就又和老三家闹起来了,嚷嚷着要分家。当时老二家还有两个儿子,他们见老大家的都已经死绝了,病魔再次将临,肯定就要找上他们了,于是也不想再在元安堡住了,就要求卢家老三给他们赔偿一笔钱,他们要离开元安堡,要离开江州。” 柴三长说到这里,羲和仙子就问:“赔钱?他们凭什么让老三给他们赔钱?老三又不欠他们的!” 柴三长道:“当时两家人吵得很激烈,老二家那两个儿子又将当年那套说辞拿了出来,说卢家人之所以得这个怪病,纯粹就是因为老三没有恪守守墓人的规矩,不仅盗墓,还在原来的坟场上面修建庄子,将上百座坟给迁移到了别处,肯定触怒了死者的亡灵,这才给卢家惹来这么大的麻烦,所以卢家这些年死了那么多人,都是被老三给害死的。 “两家人吵得不可开交,后来老二家坚决要离开元安堡,不管能不能从老三那里拿到银钱,他们都要离开,毕竟这地方实在太过晦气了,卢家人身上那种怪病,就连奴仆和长工都被吓走了不少,更不用说他们姓卢的了,锦衣玉食再重要,也比不上这条小命要紧啊! “于是老二家的开始收拾东西,将家当整理好了准备离开,凡是他们能拿的,统统都带走,老三看着他们离开,静静地不说一句话。可是老二家的出了门,走了没到三十里地,两个男丁就先后开始腹痛,离开元安堡越远,肚子就越疼,最后简直是疼得寸步难行。 “而且那两人不光是肚子疼,连身上都肿了起来,出了元安堡那一块地界,每远离一里路,两个人就凭空肿上一圈,明明没吃什么东西,可体重却硬生生长了一斤又一斤。那两人腹痛难忍,商议了一下,就都觉得今天怎么着也走不了了,还是先回去治病吧,于是便拖家带口往回走。 “说来也怪,他们每往回走一步,腹部的疼痛就减轻了一分,往回走了没多远,身上的水肿也减轻了不少,一直走到距离元安堡不足二十里的时候,腹部的剧痛就完全消失了,而身上的水肿也完全退却了,可一旦要想远离,腹痛和水肿就会随之而来,那兄弟两人是面如死灰,受不了这份苦楚,只能乖乖地回到元安堡。 “他们回来的时候,老三家的儿孙们都纷纷嘲笑他们,说你们不是硬气得很么?你们不是要分家么?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啊?两家人差点又吵起来,这时候卢老三出来说话了,说既然走不了,就回来住吧,你们既然姓卢,这辈子应该是离不了元安堡了! “卢老三一语成谶,卢家的男丁是真的离不开元安堡了,只要拖家带口想要离开,不出三十里路,就开始腹痛,就开始水肿,只得乖乖跑回去,然后等待跟父辈们同样的命运。” “再过六年,老二家这两个儿子也先后染上恶疾,最后忍受不了痛楚,自己剖开了肚子。这恶疾不仅在卢家子弟身上周而复始地复发,而且变得越发难缠,老大家老二家的男丁相继死绝了,老三家的也没能幸免于难,开始死人,又过十多年,老三家也死光了,卢家只剩下一个男丁,便是卢老三了。 “而这时候,距离卢老三当年发迹,恰恰过去了四十年。” 羲和仙子注意到柴三长特意提到了四十年,便问道:“过去了四十年?有什么特别寓意么?” 柴靖宇道:“柴三长之前说过,当年卢老三还一无所有的时候,在坟场过夜,老是梦到一个干瘦的酒鬼,那个酒鬼老是跟他说,要用三千两金子买四十年酒喝,而从那个时候到卢家血脉断绝,确实是整整过去了四十年。” 柴三长赶紧赞了一句“国公爷高明!”然后又补充道:“另外守墓人祖上传下的规矩,也是说守墓人若对坟地不敬,三十多年之内,必定断子绝孙,而不出四十年,卢家真的断子绝孙了。” 柴两短在旁边抱怨道:“行啦!你就知道故弄玄虚!” 柴三长翻了个白眼道:“怎么就是故弄玄虚呢?这本来就很诡秘的好不好!反正卢家子嗣都死光光的了,真正的男丁就剩下了卢老三一个人,后来卢老三也躲不过那个命运的诅咒,自己的体型也开始变胖起来,那时候他已经是个七十岁的老头了,早就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他将元安堡卖了出去,然后把酒厂一把火烧了,将酿酒的工人都遣散,把所有的钱都散了出去,修桥铺路,施舍穷人,也算是积德行善了,只可惜上天丝毫没有可怜他,他还是走上了他两个哥哥的老路,开始腹痛。” 羲和仙子问道:“后来他也死了么?也是自己剖腹了?” 柴三长摇了摇头:“卢老三肯定是死了,但具体是怎么死的,却没有人知道,因为他患上恶疾之后,就将家丁、丫鬟和长工都遣散了,所以外人不知道他最后如何了,只知道卢家烟消云散,当年兴盛一时的卢三酒,再也没得卖了,而那个元安堡,却也变成了一个鬼庄。” 130.第130章 嚎叫 羲和仙子道:“为什么成了鬼庄?难道那庄子里闹鬼么?” 柴三长道:“据说是闹鬼,据说元安堡换了好几任主人,但后来都搬走了,因为只要在那庄子里住一段日子,就会无缘无故腹痛,然后人也开始变胖,那些买了庄子的主人想到卢家的传闻,都纷纷不寒而栗,赶紧举家搬离,说来也怪,那怪病似乎只对卢家人起作用,如果是外姓的人,只要搬离了那庄子,并且戒了酒,过几天腹痛就好了。” 羲和仙子旁边的白鸢道:“听起来这么瘆人,那元安堡太过诡异了,咱还是不要去了吧!” 黑隼急忙附和道:“不错不错,这种鬼庄很晦气的,不管传闻是真是假,咱还是少招惹为妙,万一被厉鬼缠上,那可着实不得了啊!” 柴两短很鄙视地吐出三个字:“胆小鬼!” 柴三长也是跃跃欲试:“这有什么好怕的?俺给你们讲这个故事,可不是为了吓唬你们!难道你们不觉得那元安堡的传闻很让人好奇么?国公爷带咱们出来,可是为了到处游玩的,道观佛寺有什么看头?还是去这种鬼庄来得过瘾!” 白鸢和黑隼被柴靖宇这两个小厮给鄙视了,也觉得郁闷至极,他们可不是怕那个所谓的鬼庄,而是因为元安堡现在已经是黄铮的驻地了,他们生怕宣国公一时兴起,要跑去元安堡游玩,那样岂不是就露馅了? 前几天,圣帝给黄铮下了旨意,让他送一些丧尸过去,让钦天监的官儿和国教的法师们都研究研究,也不知道黄铮将元安堡的丧尸转移了没有。可就算是转移了,在元安堡也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这位宣国公可是经历过尸祸的人,而且根据情报,他对丧尸十分了解,如果他真去了元安堡,难免会察觉出什么来。 羲和仙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眼巴巴地瞅了瞅柴靖宇道:“臭国公,那个鬼庄怪吓人的,咱还是不要去的好,别人也就罢了,暖暖只有这么大点,要是沾上点什么脏东西,可了不得呢,再说要是吓到她了怎么办?” 没想到窝在柴靖宇怀里的暖暖两只眼睛一转,却十分兴奋地道:“暖暖不怕!暖暖要去鬼庄!哥哥你捉只鬼给暖暖玩吧!” 羲和仙子一头黑线。 哪有这样的?寻常小孩子,听到别人说什么鬼故事,都是被吓得直哆嗦,从来没见过一个小女孩,居然嚷嚷着要让哥哥给自己捉鬼玩的。 羲和仙子正想着怎么劝柴靖宇去别的地方呢,突然一声雷响,然后大雨倾盆而下。 几乎是转眼之间,世界都被浸泡在滂沱大雨中。 柴靖宇看了羲和仙子一眼,苦笑道:“你看看,这可不是我的意思,老天爷要留客,咱能有什么办法?附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避雨,只能去元安堡逛一逛了!” 羲和仙子叹了口气,看来宣国公和元安堡的这一场相遇,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了。 一拨人走了没多久,便碰上了另外一拨人。 其实也说不上是一拨人还是两拨人,因为这些人本来是分两拨的,现在却有点变成一拨人的趋势。 更巧的是,这两拨人,柴靖宇居然都认识。 一拨是向员外和向夫人,这夫妻俩驾着马车,带着两个丫鬟和两个随从,正冒雨赶路。 而另一拨是王之浩和他的随从,王之浩是王臻晖老爷子的儿子,王臻晖老蚌怀珠,六十岁得了这么个宝贝儿子,自然是宠溺得很。而且他跟柴靖宇年纪相仿,辈分还比柴靖宇高,而且还臭味相投,一起抽大烟,一起赌牌九,一起嫖过娼,一起欺负正人君子,一起调戏良家妇女,简直就是狐朋狗友的标杆。 柴靖宇一看到这两拨人,就立马明白了,肯定是向员外带着夫人出来踏青游玩,结果被王之浩这厮给撞上了,王之浩在江州虽然没有柴靖宇名气大,但也是响当当一只超一流败家子,更是见到美貌女子就浑身兴奋的色中饿鬼,向夫人正是最具风韵的时候,王之浩一见到,便立即色授魂与,眼巴巴地跟了来了。 柴靖宇所料真是半点没错,向夫人那日被柴靖宇救出虎口之后,柴靖宇便承诺请别的大夫给她治病,在江州城调养了些时日,觉得身子大好,但经历了太多波折,心绪总是起伏不定,便鼓动丈夫带她出来散心。可她没想到自己总是这么容易招惹是非,还没逛多远,就被一个纨绔子弟给缠上了。 若是寻常纨绔子弟,见人家丈夫就陪在身边,那肯定就知难而退了,谁知道这个自称王公子的家伙,却偏偏迎难而上,就当旁边的向员外不存在一般,跟在向夫人身边不停搭讪,让向夫人头痛不已。 而且这厮一上来就自报家门,声称是翰林学士王臻晖的小儿子,向员外天生性子懦弱,一听这厮的名头,就不敢发怒,只得一忍再忍,向夫人看见自家男人这一副孬种样,心中好不郁闷。 向夫人没法拜托王之浩的纠缠,便不露痕迹地提了提柴靖宇的名字,宣国公的身份,在江州一带是最为尊贵的了,说出来绝对能够吓跑无数宵小,向夫人也是想暗示一下对方,自己跟那位国公爷也有些矫情,让他不要平白惹麻烦。 谁知道不提柴靖宇还好,一提柴靖宇,王之浩那厮反倒兴奋起来,立马开始在旁边大吹牛皮,自称是宣国公第一死党,说以前自己调戏爷爷房里的大丫鬟的时候,宣国公还曾经替他放过哨呢!他还说宣国公最给他面子,每次两个人一起干坏事,惹了什么麻烦事情,一般都是柴靖宇主动背黑锅,向来都是有热豆腐我王之浩吃,有黑锅他柴靖宇背。 大雨之中,王之浩兴致丝毫不减,说得唾沫横飞,那唾沫简直比从天际掉下来的雨滴还要滂沱。 而向氏夫妇听得将信将疑,向员外忍不住问道:“王公子当真和国公爷有这么密切的关系?” 王之浩拍拍胸脯道:“那是自然了,别看柴靖宇那厮在江州名头最响,那也是我让着他的,其实说白了他就是我的小弟!你们信不信?就这样的大雨天,只要我招呼一声,柴靖宇肯定会屁颠屁颠跑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我面前!而且还得乖乖叫我一声‘小叔叔’?” 向员外将信将疑,而向夫人却摇了摇头,这厮太能吹牛了,宣国公的胆略气度她是亲眼见过的,怎么可能给这样一个纨绔子弟当小弟? 王之浩见向夫人的表情,觉得自己被鄙视了,翻了个白眼,大声喊道:“柴靖宇!柴靖宇!” 王之浩刚嚎了两嗓子,就听后面有人叫道:“叫什么叫?眼睛也太尖了些,老子在你后面,就揭开窗帘露了露头,居然都能被你看到了!” 131.第131章 狼皮筒子 后面有人这么一喊,王之浩和向氏夫妇都齐齐一怔。 雨下的这么大,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侧后方有没有来人。 他们转过头向后看去,就见十来个骑马的侍卫,环卫着一辆豪华马车,也往这边走了过来,而那马车窗帘被揭开,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国公爷?” 向夫人见到柴靖宇,顿时喜不自胜,放开嗓子叫了一声,叫完之后还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瞥了自家男人一眼,却见向员外见到柴靖宇,先是愣愣的,听到自己叫喊,才想起来上前去打招呼。 向夫人的反应却没有向员外那么迟钝,她突然忧心起来,这王之浩不会真跟宣国公是老相识吧? 而王之浩见到柴靖宇,便骂了一句娘,向柴靖宇吼道:“你个奶奶滴!你这铜豌豆不会是一直在背后跟踪老子吧?怎么老子一叫唤,你就突然蹦出来了?” 一听到王之浩说的这句话,向夫人心头便拔凉拔凉的。 他们还真认识啊! 不仅是认识,听他们说话的架势,分明就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柴靖宇的车夫驾着马车靠了过来,柴靖宇将脑袋从窗户里伸出来,看着王之浩道:“什么叫‘你一叫,我就蹦出来了’?老子我是以为你看到我了才叫我,所以才在后面应了一声!” 王之浩白了柴靖宇一眼:“什么老子老子的?在我面前自称老子,你想挨揍了是不是?还不乖乖叫我一声‘小叔叔’来听听?” 王之浩口气大得惊人,一边装作居高临下地对柴靖宇说话,一边拼命地冲柴靖宇使眼色,本来不大的眼睛硬是被他瞪大了一圈,两个眼珠子还不停地滴溜溜乱转。 柴靖宇和王之浩狼狈为奸多年,王之浩撅一撅屁股,他就知道这厮放的屁是五香的还是麻辣的,对于王之浩丢过来的媚眼儿,柴靖宇怎能看不明白?这厮显然是又看上了个良家妇女,让自己给捧场呢。 如果是以前,柴靖宇多半会很给面子地捧个场,叫一声“小叔叔”,但这厮盯上的是向夫人,柴靖宇就不好意思那么给面子了,毕竟向氏夫妇也算是老熟人了不是? 柴靖宇刚打算戏弄戏弄王之浩,还没说话呢,旁边又伸出一个脑袋来:“臭国公,这人居然是你的小叔叔?” 窗户里伸出来的这第二个脑袋,自然便是羲和仙子了。 柴靖宇还没解释呢,就看见对面的王之浩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王之浩眼睛本来小得就像一条缝,刚才为了给柴靖宇使眼色,硬生生将眼睛瞪大了一圈;这时候羲和仙子一露头,王志浩的眼珠子凸出来足足有半寸多。 没办法,羲和仙子那张脸蛋对于男人的杀伤力,是毋庸置疑的。 柴靖宇生怕他眼珠子掉下去,急忙使劲咳嗽。 然后,柴靖宇很鄙视地道:“看看这厮这副表情!就这个样子,也能算我柴靖宇的小叔叔?” 王之浩咽了口唾沫,然后揉了揉眼睛,但依旧掩饰不住一副无法遮掩的猪哥像,看着羲和仙子道:“敢为这位姑娘,是何方人士?芳龄几何?婚配已否啊?” 羲和仙子回过头,对柴靖宇说道:“好吧!我相信了,这么傻这么蠢这么白痴的愣头青,应该不是你的小叔叔。” 王之浩差点没一头从马车上栽下来。 王之浩道:“怎么说话呢?凭什么说我傻?凭什么说我蠢?凭什么说我白痴?凭什么说我是愣头青?”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道:“你如果不傻,你如果不蠢,你如果不白痴,你如果不是愣头青,怎么会在一个美女骂你蠢,骂你傻,骂你白痴,骂你愣头青的时候,居然不知道赶紧承认,不知道去夸她骂的好,反倒还质问上人家了呢?” 王之浩被柴靖宇说得一愣一愣的,看了看柴靖宇,又看了看羲和仙子,见这两人的脑袋一起从马车窗户里探出来,突然一阵艳羡,然后忍不住在想,柴靖宇那厮说的话好似很有道理啊,他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所以才能拐了那个小美女上他的马车啊? 向夫人见王之浩的注意力被羲和仙子吸引走,顿时松了一口气,但看见羲和仙子的绝世容颜,便又有一股淡淡的失落从心头泛了出来。 王之浩看着羲和仙子,刚想要说什么,羲和仙子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行了行了!这么大雨,你们在这里聊天好玩么?那元安堡是个鬼庄,咱们有这么多女眷,咱还是不过去了吧?” 柴靖宇道:“不过去怎么行?这么大的雨,难道让那些骑马的人在雨里淋着么?人和马都受不了啊!再说待会儿雨下大了,车轮子被困在淤泥里了怎么办?快走快走!去元安堡避雨!” 于是一行人的队伍再次壮大,向元安堡开进了过去。 雷声越来越大,不停有巨大的闪电闪现在天际,将黯淡的天色照得一亮一亮的。 雷柱一道接着一道,三辆马车,二十多匹马,在漫天雨水中缓缓前行,仿佛是在雷池之中穿行,柴靖宇很少见过闪电距离自己这么近,这让他忍不住扒开窗户大喊了一句:“敢问这是哪位道友在渡劫?需要我等护法么?” 柴靖宇这句话喊出来,羲和仙子等人都愣愣地看着他,像是看着怪物一样。 柴靖宇咳嗽了一声道:“没事,你们不用管我,我刚才在尝试跟雷神沟通呢……” 别说羲和仙子和黑隼白鸢不信,就连暖暖也是一脸不信,而是一脸“你刚才一定是脑袋抽了”的表情。 柴靖宇一阵无语,然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前方道:“那是什么?” 前方是一座幽暗的古堡,黑云压城,电光闪烁,那古堡矗立在雷柱之间,生出一种巍峨的感觉来。这古堡虽然大,建得也极为阔气,但终究比不上国公府那般富贵逼人,围墙也没有国公府那么高,可不知为什么,这个古堡却远远比国公府庄重肃穆,给人一种让人心中发颤的感觉。 王之浩在另外一辆马车上,大声鄙夷道:“这个还用得着问吗?那肯定就是元安堡了!” 柴靖宇道:“谁问那个了,我说的是元安堡墙壁上晃来晃去的那些东西!” 众人齐齐看向元安堡的墙头,却见果然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耷拉在元安堡的墙头,在狂风吹过的时候,才微微晃动一下。 众人都觉得奇怪,等再走近了数十丈,柴靖宇一个随从叫道:“国公爷,那是狼皮筒子!” 柴靖宇蹙眉道:“狼皮筒子?” 132.第132章 猝死 那个随从名叫赵大武,对柴靖宇解释道:“就是野狼皮,一些手法高明的猎人,猎杀野狼的时候,能够尽量不损伤狼皮,最厉害的猎人能够在杀死野狼之后,将狼皮剥下来,还让狼皮丝毫无损,然后狼皮就形成一个筒子,当作旗子一样挂在高处,被风一吹,还能够鼓起来。现在之所以耷拉着,应该是被大雨淋湿了的缘故。” 柴靖宇恍然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赵大武道:“不过要完好无损地将狼皮剥下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而元安堡的墙上,居然挂着那么多狼皮筒子,我看那数目,恐怕在一千个以上,这就有些让人吃惊了,要找一千多个狼皮筒子,可比买一千多匹马都难!” 柴靖宇道:“说的也是,不是说狼皮筒子是被高高挂在旗杆上的么?怎么会有人在元安堡的围墙上,挂满了狼皮筒子呢?” 赵大武道:“这个属下也正自奇怪呢!” 羲和仙子也皱紧了眉头,元安堡她来过,那天她来的时候,元安堡的墙上,可没有挂着这些狼皮筒子的啊! 柴靖宇道:“先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不要被雨水淋着,咱先进去再说!” 于是几个出身“剑尖”的江湖好手在前面探路,元安堡的大门紧闭着,赵大武当先上去敲门,却久久没有人应声。 柴靖宇道:“这个庄子既然被称之为‘鬼庄’,很可能早就是无主之物了,就算有主,主人也多半不住在这里,你敲门肯定是没有人应了。” 赵大武愣了一愣,不敲门还能做什么?难道就不进去了么? 柴两短笑骂道:“真是个傻大个!国公爷的意思是,既然敲门不管用,就直接翻墙进去,然后再将这扇门打开便是了。” 赵大武这才反应过来,转身看了看身边两个人。 那两人是剑尖之中,轻身功夫最好的,见赵大武看过来,便立马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各自沿着元安堡的墙往上爬,他们手中没有任何工具,却偏偏能够攀住高墙的棱角,三两下便爬了上去,其中一个人从墙上跳进了庄子里,另外一个人,则是伸手去摸那墙上吊着的狼皮筒子。 柴靖宇等人站在下面往上看,见到那个摸狼皮筒子的侍卫皱着眉头,一脸惊奇讶异的表情,柴靖宇便大声问道:“喂!怎么了?那狼皮筒子有什么古怪么?” 柴靖宇刚问完话,那墙上摸着狼皮筒子的人,便突然浑身僵直,身子晃了一晃,双脚更是站立不稳,一头从墙上栽了下来。 众人齐齐惊呼,却已经来不及救护,那护卫直挺挺栽倒下来,重重摔在地上,一时间泥水四溅。 赵大武等人惊叫道:“铜锤儿!”然后纷纷涌了上去,柴靖宇也亲自跳下马车去看。 铜锤儿正是那护卫的名字,当初跟他一起加入剑尖的有兄弟四个,这四人当初杀了人犯了事,是剑尖中有人见他们品行不错,于是便通报上去,袁管家出手庇护,这才将这兄弟四个保了下来,并给这四人分别起了名字,就叫做铜锤,铁刀,石杵,斧头。 这兄弟几个自此对柴家忠心耿耿,成为真正的死士,这一次柴靖宇外出游玩,他们都跟了过来,本以为这次的活再轻松不过,谁知道竟然会出这样的意外。 兄弟几个围了过去,急忙去探查铜锤的情况,铜锤脑袋掉下来的时候就已经不省人事,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落地前的预防措施,也没有任何缓冲,身子就直接砸在了地上,脏腑肯定受到了极大的震动,等一帮人上前查看的时候,铜锤已经死了。 “铜锤!” 几个人悲痛欲绝,叫得最伤心的,便是斧头了,因为几个兄弟之中,他跟铜锤最是要好。 元安堡的围墙高达两丈有余,大约相当于二十一世纪两层楼楼顶的高度,即便从上面摔下来,也未必就能直接摔死人,更何况铜锤也不是一般人,而是江湖上少有的好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跌死呢? 别说他的兄弟们不敢置信,连柴靖宇都不相信。 “都先别碰他,他好像是中毒而死的!” 柴靖宇说这句话的时候,斧头和赵大武的手,已经触摸到了铜锤的皮肤,就像是摸到了一块火热的碳,手指被烫到了一般,迅速收了回来。 “好烫!”赵大武惊叫一声,这显然不是人体能够产生的温度,只要轻轻一碰,就有一种皮肤被灼烧的感觉。 柴靖宇诧然:“烫?皮肤烫么?” “嗯!”赵大武点了点头。 柴靖宇皱眉道:“那……肯定是那狼皮筒子的问题……对了,翻墙进去的赵二虎呢?” 赵二虎是赵大武的亲弟弟,也是剑尖的成员之一,在这几个人里面,他和铜锤是轻功最好的两个。 剑尖总共只有两百多人,柴靖宇虽然是刚开始接触剑尖没多久,但毕竟这是柴家最铁血最尖锐最死忠的力量,所以二百多个面孔,柴靖宇都已经记得清清楚楚,他能够非常熟悉地叫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甚至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家庭情况,了解他们的过去,清楚他们的喜好。 对于柴靖宇而言,这不是为了方便去命令他们,而是对剑尖成员的一种尊重。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是柴家的死士,都是可爱可敬的人,就像老国公出殡那日,毫不犹豫,果敢献身的那个佃户和屠夫一样。 对于这样时刻准备着为柴家献出生命的人,柴靖宇不想等他们死后才记住他们的名字! 柴靖宇正说着话,元安堡的门已经被打开了,赵二虎从里面出来,胳膊上却插着一支箭,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淌,衣裳已经血红一片。 立马有人上前为他处理伤口,柴靖宇皱紧了眉头:“怎么回事?” 赵二虎有些惭愧地道:“因为下雨,天色昏暗,没有看清楚,我从墙上跳下去,才发现元安堡不仅有对外的碉堡,还有对内的箭楼,箭楼上的射箭孔上安置了机关,只要有人翻墙而入,就会射箭出来。” 赵大武皱眉道:“这元安堡的机关会这么厉害?以你赵二虎的身手都躲不开?” 133.第133章 九阳吐煞 赵二虎生怕兄长说自己不中用,辩驳了一句道:“主要是今天雨大,地面太湿太滑,我脚底没站稳,才中了这么一箭,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只不过铜锤……” 武夫天生就会有争强好胜的性子,赵二虎和铜锤都擅长轻功,平日里自然也没少较量,相互之间不仅惺惺相惜,还有同袍之义,赵二虎见到刚刚跟自己一起翻墙的铜锤儿转眼间就丢了性命,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接受。 “一定是那狼皮筒子有问题,我上去摘一个下来!”看着地上身子已经僵直的铜锤儿,赵二虎眼圈泛红,只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就想重新爬上墙去,将那个害死了铜锤儿的狼皮筒子给摘下来,看一个究竟。 “胡闹!” 柴靖宇瞪了他一眼,跟赵大武道:“你重新派一个人上去!记住了,那狼皮筒子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绝对不能轻易触摸,以免像铜锤儿那样着了道。” “得令!” 赵大武还没有吱声,旁边的斧头便大喝一声,便抢先冲了上去,顺着墙往上爬,眼泪伴随着雨水,从他的脸上哗哗哗地往下淌。 斧头的轻身功夫不及铜锤和赵二虎,但即便笨拙了些,要爬上这两丈高墙还不算太难——虽然大雨浇湿了墙壁,给飞檐走壁这种高难度动作又加强了很大的难度。 而那狼皮筒子,是被人用铁丝给挂到墙上去的。 斧头爬上墙头的时候,眼睛已经红肿,盯着墙头挂着的狼皮筒子,就像是看着仇人一般。 斧头大吼一声:“下面的人都让开了!” 然后,他从腰间拔出自己的武器。 斧头的武器,就是斧头。 于是斧头一斧头,砍了出去。 斧头的斧头砍在了挂着狼皮筒子的铁丝上,一个狼皮筒子便掉落下来。 柴靖宇想要上前,赵大武却将他挡在了身后,虽然没有说话,但柴靖宇看得出赵大武的背影很坚定,不管这狼皮筒子有什么古怪,赵大武都不会让他靠近的。 ——在这些剑尖成员的眼里,宣国公的安危,比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加起来还要重要! 赵大武拔出随身携带的长刀,对着那狼皮筒子一刀划过。 这狼皮筒子就像是一个口袋,被一刀划破之后,便有一些黄色粉末溢出来,然后瞬间被雨水浇湿。 柴靖宇道:“那是什么东西?” 石杵凑上前去,用鼻子闻了闻,回头道:“是姜末!是老生姜研磨而成的粉末!另外还有……花椒粉,花椒磨成的粉!” 石杵的鼻子特别灵敏,所以别人都信他,所有人都在奇怪,这狼皮筒子是谁挂到墙上去的?在狼皮筒子里面,装满了生姜粉末和花椒粉末又是要做什么?不就是生姜和花椒吗?这东西就能杀死铜锤? 众人正自奇怪,石杵叫道:“这里边还有东西!” 赵大武拿着长刀,挑开狼皮筒子,发现果然有东西被埋藏在那生姜粉末里面,赵大武犹豫了一下,从衣角扯下一块布包裹在手上,准备去掏出狼皮筒子里的东西。 便在这时,柴靖宇叫道:“等等!你不要碰那东西,让他去!” 柴靖宇拍了拍自己身边那个身穿细软铠甲的蒙面人,那蒙面人一言不发,便走上前去,在柴靖宇的指挥下,直接伸手去摸狼皮筒子。 “别碰!有毒!”赵大武提醒了一句,那蒙面人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直接伸手进去,将狼皮筒子里的东西给掏了出来。 这蒙面人便是柴靖宇驯服的猎尸者李吉为,猎尸者是一种最为特殊的丧尸,而对于一头丧尸而言,对常人致命的毒素完全不是威胁。猎尸者会本能地寻找尸体,最让他们感兴趣的是丧尸,其次是人类尸体,当然对动物尸体他们也会有反应,只不过反应不会那么强烈罢了,被驯服之后,猎尸者可以做到对动物尸体视若无睹。 而猎尸者将狼皮筒子里的东西掏出来的时候,众人都愣了一愣。 那是一只猫!黑色的猫! 一只大黑猫,比寻常猫大了不少! 当然,那只猫早就死了,更确切的说,那是一张完整的“猫皮筒子”,只有猫头和猫皮,猫肚子里是空的。 狼皮筒子里装着的是一只猫,并用生姜和花椒粉末填充了空隙。 这是什么意思? 柴靖宇下令道:“将猫肚子给我划开了!” 猎尸者听到后,一言不发,便拿出一把尖刀,将那只猫肚子划开了。 猫肚子里,又是填充着一些粉末,还有一些豆子。 石杵走上前闻了闻,蹙眉道:“这个是……巴豆!还有……对了!是五毒根的粉末!” 巴豆这种东西,常常被等同于泻药,柴靖宇前世的时候,看了不少武侠电影和电视剧,经常看到有人在菜里给别人下巴豆,不小心吃了巴豆的人难免就需要一趟又一趟地去茅房。 五毒根又被称为草乌,味性辛、苦,热。归心、肝、肾、脾经,祛风除湿,温经止痛,用于风寒湿痹,关节疼痛,心腹冷痛,寒疝作痛,麻醉止痛。 猫肚子里面装满了巴豆和五毒根粉末,猎尸者伸手进去掏了掏,又掏出来一样物事。 那是一只鸟! 柴靖宇认不出那是什么鸟,倒是向夫人认得,在一边解释道:“这是一只突厥雀,又叫沙鸡,这种鸟在唐代名声鹊起,始于高宗晚年,这几百年来,‘突厥雀南飞’成了塞北边警的自然信号,今汉人心惊胆战。另外它也是一种药材,可归于脾、胃经,补中益气,暖胃健脾。突厥雀长大能超过一尺长,这只突厥雀应该是成年雄鸟,也幸亏这只猫够大,肚子里才能装得下这只突厥雀。” 柴靖宇看了她一眼,赞道:“向夫人年纪轻轻,却是博闻广识啊!” 向夫人俏脸一红,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国公爷谬赞了。” 柴靖宇对猎尸者道:“看看这只突厥雀肚子里还有没有什么东西?” 猎尸者又将突厥雀的肚子剖开,果然里面又有东西,是一种肉块,另外还有一种白色粉末。 经过石杵辨认,那肉块是海狗肾,也是被当作中药,其实就是海豹的鞭,算是阳性药材。 而那种白色粉末,却是砒霜! 一个狼皮筒子里,居然塞了这么多东西,而且一个套一个,柴靖宇不由眉头大皱——这有什么奇怪的?怎么能让铜锤儿好端端一条壮汉,一碰就死了呢? 就在柴靖宇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羲和仙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讶然叫道:“这是……九阳吐煞?” “九阳吐煞?什么是九阳吐煞?” 134.第134章 杀人湖水 柴靖宇见羲和仙子脸色有点隐隐发白,便安慰道:“别担心,别着急,慢慢说!” 羲和仙子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刚刚咱弄出来多少东西?” 柴靖宇道:“生姜粉、花椒、黑猫、巴豆、五毒根、突厥雀、砒霜、海狗肾。一共八样。” 羲和仙子摇了摇头:“是九样。” “九样?” “别忘了,还有那狼皮筒子。”羲和仙子道,“这九样东西,是一样套着一样的,狼皮筒子里面是生姜粉,再里面是花椒,花椒里埋着黑猫,猫肚子里是巴豆,下一层是五毒根,然后是突厥雀,突厥雀肚子里是砒霜,砒霜里还包裹着海狗肾……” 柴靖宇忍不住想说:“就像是俄罗斯套娃!”但他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羲和仙子等人是不可能知道什么是俄罗斯套娃的。 于是他问了另外一句:“这里面有什么门道么?” 羲和仙子道:“当然有,而且是大有门道!这九样东西,都是热性的,基本上都可以算作药材,都是性属阳!数字之中,一三五七九是阳数,二四六八十是阴数,而九又是最大的阳数,所谓阳之极也。易经最强调的便是物极必反,比如说‘否极泰来’这个词,便是说否卦到泰挂,由凶转吉的过程,阳到极处也会转为阴,那狼皮筒子算是一个‘九阳’,乐极生悲,阳极生阴,所以九阳能吐煞气……” 羲和仙子指了指墙头道:“你瞧瞧,那些挂在墙头上的狼皮筒子,都是怎么挂的?” 柴靖宇看了看道:“狼头正对着元安堡里面!” 羲和仙子道:“不错!这便是吐煞了,现在是阴雨天气,九天雷鸣,雷是阳极之物,却能催生阴雨;而狼皮筒子是九阳,却能吐出阴冷煞气,这些狼皮筒子里的药材都是经过熬炼的,装填的方法也属于方术秘法,不仅如此,狼皮筒子在墙上的位置也是有门道的,最容易生成煞气。当时铜锤儿爬上墙之后,居然不知好歹去摸狼皮筒子,那狼头正对着他脸,煞气吐出来,他全吸了进去,自然就一下子懵了,从两丈高墙上掉落下来,不死才怪。” 羲和仙子说到铜锤儿的死,没有多大同情,反倒有些责备他太过冒失,赵大武等人听了,都纷纷对她怒目而视。 柴靖宇道:“不对啊!若真如你说的,铜锤儿是死于九阳吐煞的阴煞之气,那他应该浑身发寒啊,怎么会发烫?” 羲和仙子道:“我跟你说过了,煞气是无形的,皮肤发烫只是你们的错觉,因为是被煞气刺激到的,所以你们觉得他皮肤发烫,表症和里症有时候不一样,特别是大寒或者大热的时候,更是容易表里不一,内脏越冷,皮肤就越热,就像人在雪地里快要冻死了的时候,却会产生浑身发烫的错觉……其实铜锤儿正对着狼头,将那煞气吸了进去,他的心肺已经被煞气侵扰,如果不出意外,心脏和肺叶都已经是冰坨坨了!” 心肺结成冰,皮肤却烫手,这样的诡异情况,着实让人心底发毛。 柴靖宇喃喃自语道:“九阳吐煞……九阳吐煞……这么多狼皮筒子,还将狼头对正对着元安堡里面,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羲和仙子道:“这应该是玄门的手段!有所谓的道人,想要炼制培育什么阴煞鬼物,就会选择一个阴气煞气浓重的庄子,这种庄子本来就能聚集煞气,再加上九阳吐煞,很容易生成某种邪物……所以说,这可不是什么诡异故事,而是一个真正的凶险之地,还没进去呢,就已经一死一伤……” 羲和仙子说到这里,黑隼就在旁边附和道:“不错不错,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柴靖宇转过头,看了看赵大武他们,见这几人将目光转了过来,柴靖宇便微微一笑,然后沉声道:“本来是可以不进去的,但如今我柴家有人死在了这里,我怎么能就这么离开,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柴靖宇此言一出,赵大武等人大为感动,国公爷给了他们足够的尊重,他们虽然是仆人,但在国公爷眼里,身份却并不卑贱,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仆从,以国公之尊,不惜以身犯险,能不让下人们感动? 但作为侍卫,赵大武等人却不能真的让柴靖宇步入险地。 赵大武道:“国公爷,为了安全着想,咱还是不要进去了,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等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柴靖宇摆手道:“不必多说,我意已决,咱们必须进去,一定要探究个明白!” 柴靖宇说罢,转身看了眼羲和仙子,又看了看向员外和向夫人:“此地可能会有别的凶险,我看你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羲和仙子道:“来都来了,你又不愿走,我自己走有什么意思?算了,既然你想进去,就进去看看也好。” 而向员外被柴靖宇这么一说,顿时就犹豫起来,刚才铜锤一头栽倒下来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萌生了退意。向夫人见到向员外的表情,心中暗暗埋怨这男人太不懂世故人情,现在要是留下,以后就是跟宣国公患难与共过的朋友了,可现在要是就这么走了,那日后再见面,最多也就是点头之交了。 能攀上宣国公这层关系,对于向家这等小门小户,是多么值得庆幸的好事? 眼看向员外要犯傻,向夫人急忙抢在向员外前头开口道:“国公爷说笑了,奴家夫妇二人得蒙国公爷搭救,自然是要跟国公爷患难与共的,怎能碰到点啥事,就自己先走了?” 柴靖宇笑了笑,便道:“好!那咱们便进去瞧瞧。” 说罢,便抱着暖暖,当先往前走。 赵大武怎能让他走在前面?几个侍卫急忙抢在前头,将柴靖宇护在中间,一个侍卫在旁边打着伞,自己大半片身子都淋湿了,柴靖宇兄妹身上却没有丝毫水迹。 羲和仙子在旁边看见了,心中忍不住赞了赞,仅仅从柴靖宇身边这几个侍卫身上就能看得出,柴家的底蕴绝对无比深厚。 等进了元安堡,才发现这个所谓的鬼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阴森,之所以觉得诡异,纯粹是因为刚刚死了人,再加上阴雨天气,天色昏暗,又有人的心理因素,才会觉得很阴森。 刚进元安堡,便是一个大院子,里面有箭楼,有暗堡,虽然说大户人家的庄子,大多都会有一些军事化建筑,但那都是为了应对外敌的,为了安全着想的必然建制。但并不需要将自己家的庄子,建造成一个军事堡垒,因为就算建成铜墙铁壁一般的军事堡垒,那也需要足够的人守卫,才能够发挥出那些军事设计的作用。 而元安堡最让人奇怪的,就是这个庄子的军事化设置,大多都是对内的! 这倒是怪了,谁都知道城墙和院子墙上的射箭孔,是要朝着外面的,毕竟如果有敌人来犯,肯定是从外面往里面进攻的,可这个庄子的射箭孔大半朝内,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射庄子里的自己人么? 柴靖宇的侍卫们神经紧绷,小心翼翼地往前探索,前院没有丝毫异常,各个屋子也都已经看过,里面的程设都极为简陋,但却没有年久失修的那种感觉,就像是经常有人打扫,或者说不久前还有人在这庄子里住过一般。 进了第二进院子,几个侍卫在前面探查,暖暖在柴靖宇怀里道:“哥哥,冷。” 柴靖宇怔了一怔,先前反应迟钝,没有察觉,经过暖暖提醒,柴靖宇才意识到,进了这进院子之后,似乎真的比外面冷了好多。 羲和仙子在旁边道:“我说过了,这个庄子本来就能够凝聚煞气,再加上外面那些狼皮筒子九龙吐煞,里面的坏境肯定是不一样的。这可是你们汉人的风水堪舆之学,还用得着我一个苗疆女子告诉你么?” 柴靖宇点点头,身后的丫鬟递过来一个毯子,柴靖宇将那毯子给暖暖裹上。 “给我来抱!”羲和仙子伸出手。 柴靖宇犹豫了一下,羲和仙子道:“小孩子容易被邪物煞气侵扰,你是个愣头青,一不小心便护不住她……给我来抱着!” 柴靖宇想了想,便将暖暖交给羲和仙子。 暖暖一到羲和仙子怀里,顿时就不哆嗦了,她觉得这个小姐姐的怀抱比哥哥暖和多了,她仿佛像一个小火炉一般,将温热传递过来,暖暖在她怀里,就像是在泡温泉一样。 羲和仙子将自己手腕上的铃铛拿下来一个,系在暖暖手腕上,白鸢在旁边看到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羲和仙子似乎知道她要多嘴,已经转头看了过来,白鸢只好悻悻闭嘴。 再往前走,却是一大片湖泊。 很深很深的湖泊。 羲和仙子皱紧了眉头,她现在也越来越奇怪了,约摸一个月前,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这内院根本就没有什么湖泊,只是一个巨大空阔的场子,正中心是一块高台,高台上有一个像是个佛塔式的建筑,而那场子里面是三百多只丧尸。 而现在,丧尸没有了,却凭空多出一个湖来,这是怎么回事? 大雨瓢泼,从天际洒落,这湖水甚是浑浊,谁也不知道水有多深,水面一直起起伏伏,像是有暗浪汹涌。 向员外有个随从善于游泳,身体也极为健硕,即便是在寒冬腊月,也经常在冰水之中游泳,当下自告奋勇,要游过去到那座塔里面探查。 这人果然是游泳好手,几个翻腾,便游了好几丈,于是一边踩水,一边回头冲这边叫道:“这水好深!就是太浑了,都睁不开眼……” 刚说了这么一句,身子便是陡然一沉。 像是突然间被什么东西给抓住拖进了水底一般。 那游泳好手一阵奋力挣扎,一时间水花四溅,但也仅仅是一转眼的功夫,整个人都沉进了水里。 然后再也没又探头出来。 135.第135章 七级浮屠 大雨依旧滂沱,湖水依旧回到了它本来的样子,无数雨点像利箭一样射向湖面,有细细的水花不停的跳跃,仿佛时刻都在沸腾着一样。 这是一种沸腾着的平静,而平静的湖面之下,是汹涌的暗流,还有…… 可能还有吃人的怪物! 每个人都有点脸色发白,没人知道是什么东西将那个游泳好手给拖进了水底,可能是食肉的大鱼,也可能是吃人的怪物,但不论是什么,都证明这湖水底下,实在是危险之极。 那个游泳好手被未知怪物给拖进去的时候,旁人都在旁边看着,没有人去救他,毕竟那只是向员外的仆从,对于剑尖的成员来说,只有他们的主人,或者他们的同伴袍泽,才能让他们奋不顾身地前去营救。 向员外脸色发白,浑身哆嗦,颤声道:“要不……我们回去吧?” 向夫人白了他一眼,小声道:“这里没有咱们说话的份,一切听国公爷安排便是了!” 向员外愣愣点头。 这时候,去四周探查的剑尖成员高声叫道:“国公爷,这内院的墙上有梯子,还有巨大的浮木,还有缆绳!” 柴靖宇愣了一愣,心道:“有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时候,旁边手臂已经包扎好了的赵二虎道:“国公爷,有了梯子和浮木,以赵二虎的本事,可以不沾水,就渡过湖面,到达湖心的岛!” 柴靖宇看了看他受伤的手臂,赵二虎嘿嘿一笑道:“国公爷放心,不碍事的!” 柴靖宇略略思考一下,点了点头。 很快几个人便将浮木和梯子等东西抬了下来,让一个大力之士抛入水中,这湖水算不上很宽,到那湖心的高地却也接近有二十丈,浮木和梯子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水面的晃动起起伏伏,柴靖宇有些担心,毕竟这些日子也见到了不少高手,知道所谓的轻功和前世电视剧里面的水上漂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就那些浮木和梯子,人站上去立马就翻了,真的能够踩着浮木横渡吗? 柴靖宇还没来得及怎么担心,赵二虎便将一捆绳子缠在腰里,然后大声一吼,便往前直冲出去。 柴靖宇不由长大了嘴。 奶奶的,这还真他娘的是蹬萍渡水啊! 赵二虎踩着浮木和梯子,急速狂奔,几次跳跃之后,竟真的跑到了对面! 还好,还好,水底下确实是有吃人的怪物或者食肉的大鱼,但似乎只能呆在水底,不会突然从水中跳出来。 柴靖宇身边这几个侍卫都是老手,很快便用绳索架起了一座凌空的桥——其实是一种滑索桥,一头连在内院的墙壁上,另一头则连在湖心的那座高塔上面。 当滑索桥架起来的时候,天色愈发昏暗了,从湖水这面,看湖心赵二虎的身影,已经很模糊了。雷声滚滚,时不时有闪电将天地之间照得一片透亮。 柴靖宇皱眉道:“有没有灯?火把也行!” 火把是没有的,不过下人们很快找来了蜡烛和油灯,都是元安堡里面剩下的。 就这会儿功夫,赵二虎已经进入塔内,将那座佛塔上上下下逛了一个遍,等他出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盏灯,撑着一把伞,向这边招手。 整个元安堡都已经被探索过一遍了,柴靖宇对那个佛塔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不论旁人如何劝,他都决心要亲自去那佛塔看一看,佛家讲究“七级浮屠”,那佛塔便是七层,建在内院的正中央,而内院其他建筑都已经被毁掉了,成了一个古怪的湖泊,只有那座浮屠塔,还好端端的矗立在那里,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古怪! 赵大武第一个从滑索桥上面滑了过去,为了滑行顺利,滑索桥都是一头高一头低的,赵二虎那头自然是比较低,当那边有人划过来的时候,需要有人接应。赵大武到了那边之后,便冲这里挥了挥手,然后一帮人一个接着一个从滑索桥上面往这边滑过来。 王之浩原本对陪着两个美人来鬼庄探险,还是很向往的,但死了几个人之后,就觉得浑身凉飕飕的,柴靖宇和羲和仙子等人都已经顺着滑索桥滑了过去,包括暖暖也是被羲和仙子紧紧抱着给送过去的,轮到王之浩的时候,这厮却害怕了,明明知道前面有仙子美人儿,后面有美貌少妇,都在看着他,可这货就是怂了,绳子都给他绑上了,却偏偏硬是不敢过去。 “你个怂货!赶紧过来啊!你都已经绑上了,绝对安全,有什么怕的?再说了,你要是不赶紧过来,你让后面的人怎么过来?” 王之浩两只腿儿还在那里打颤,但嗓门却是丝毫不小:“柴靖宇!你个杀千刀的!干嘛非要来这种鬼地方,万一滑着滑着,绳子断了,我掉进湖里面去了,还不给怪鱼给吃了?”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道:“都怪我急着先过来了,我要是没过来,我一脚把那厮给踹进湖水里面去,真他娘的不中用!” 赵二虎道:“国公爷,还是我过去将他带过来吧!” 赵二虎自告奋勇,对旁边一个侍卫道:“你拿着这盏灯!”说着便将手中的铜灯递了出去,那侍卫是王之浩的仆从,下意识便接过那盏灯。 赵二虎将铜灯递出去,又来了一出“水上漂”,踩着水面上的浮木和梯子跑了过去。等到了对岸,便来到王之浩身边,叫道:“王少爷,您不用担心,我只这么一送,你一眨眼就过去了。” 王之浩骂道:“放屁!我不担心才怪呢!你那么一送,绳子再那么一断,然后我就掉进水里喂鱼了!” 赵二虎虽然是柴靖宇的仆人,但却只忠心于柴靖宇,他本来是江湖上快意恩仇的汉子,对于所谓的权贵没有太多的敬畏之心,王之浩虽然身份尊贵,但在他眼里却不过尔尔,跟大街上的乞丐没什么两样,若不是柴靖宇的老熟人,赵二虎才懒得管他死活呢。 于是赵二虎不由分说,便将王之浩架了起来,然后将自己也挂在滑索桥上,沉声道:“没事,王公子你放心,我和你一起过去!” 136.第136章 伪丧尸 然后,不容王之浩抗拒,赵二虎就推了他一把,于是王之浩便开始顺着滑索桥往前滑了。 王之浩大骂:“你个该死的奴才,爷爷我今天要是出了事,我……” 他刚想说“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滑索桥便突然一颤,然后他就停在那里了。 停在了半路,悬空在湖面上,进不得,退不得。 王之浩顿时就崩溃了:“你个妈妈了个锤子的!柴靖宇!你给我等着!臭奴才!你也给我等着!老子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却听身后赵二虎高声喊叫道:“王公子,你伸手抓住上面的滑索,可以自己一点一点向前滑。” 王之浩翻了个白眼,低头往下一看,就见到波涛汹涌的湖面,其实这湖面是被雨水浇着,并没有什么浪头,但在王之浩看来,却是真的波涛汹涌,有万丈狂澜。 于是王之浩虽然伸手抓住了上面的滑索,两只手却偏偏没有半点力气,老半天也只是往前挪了一尺。 柴靖宇在这边看着,连骂都懒得骂了。 赵二虎在后面高声叫道:“王公子,还是我来推你一把吧!” 王之浩还没来得及回应一声,赵二虎便已经从那边顺着滑索桥滑了过来,因为有王之浩在前面挡着,所以也在滑索桥正当中停了下来。 王之浩大骂道:“你个蠢驴!你找个绳子拉我一把不就行了?这滑索桥是用一根绳子架起来的,一个人在上面都危险,两个人挂在上面,很容易就会断的好不好?” 赵二虎却没有说话,只是在后面几位低沉地“哼!哼!”了两声。 王之浩骂道:“哼我?你他娘的居然还敢哼我?” 赵二虎:“哼!哼!” 王之浩道:“我****家先人的!别以为你声音低我就听不到,你又在哼我!你敢看不起我?你再哼一声试试!” 赵二虎:“哼!哼!” 王之浩道:“你居然还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之浩刚骂到一半,突然大叫起来。 惨叫,叫得撕心裂肺的! 湖水两边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知道是出事了,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柴靖宇高声叫道:“蠢货王九蛋!别光知道叫啊,究竟怎么回事?快抓着滑索往这边滑啊!” 王之浩高声叫道:“别咬我!别咬我!我不骂你啦!”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抓着滑锁往这边滑。先前还被吓得半点力气都没有,现在被咬了,才来了力气,知道赶紧往对岸一点一点挪了。 柴靖宇皱眉道:“王九蛋!你怎么回事啊?是被什么咬了么?” 王之浩是王臻晖老爷子最小的儿子,他前头还有五个哥哥三个姐姐,只算兄弟,他排行老六,将姐姐算进去,他排行老九。他有个哥哥是老八,被人唤作‘王八’,王之浩自称是‘王九’,柴靖宇却将他唤作“王九蛋”。 而现在这位王九蛋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嚎着抓住滑索往这边一点一点地挪,而赵二虎紧紧贴在他身后,似乎是紧跟着往这边一点一点地挪。 王之浩一边往这边挪动,一边大声叫骂:“你还咬!你他娘的还咬我!你是属狗的吗?” “你大爷的!你二大爷的!你所有大爷的!我不就骂了你两句……啊啊啊!” …… 柴靖宇听见王之浩的叫骂声,便猜想一定是这厮方才对赵二虎不尊重,赵二虎毕竟是武夫出身,难免有些桀骜不驯,可能是王之浩刚才骂得过火了,加上赵二虎又刚刚死了兄弟,就这么一发脾气,才教训王之浩一下。 只不过…… 赵二虎好歹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如果生气了,揍王之浩一顿便是了,怎么跟个娘们一样地咬人呢? 听见王之浩叫得凄惨,柴靖宇也听不下去了,大声叫道:“行了赵二虎!听见没!” 赵二虎听没听到不知道,反正王之浩还是在惨叫,一边惨叫一边攀着滑索桥往这边滑,好不容易到了湖心小岛,柴靖宇等人迎了上来,顿时瞪大了眼睛。 王之浩肩膀上已经被咬得血肉淋漓,而赵二虎则是支支吾吾叫着,对王之浩是又抓又咬,别人扯都扯不下来,赵大武等人解开王之浩和赵二虎身上的绳子,但赵二虎的嘴咬住了王之浩肩膀上的肥肉,就是死不松口。 柴靖宇这才意识到不妙,心里面蹦出的第一个字眼就是—— 丧尸! 咬人,抓人,神志不清,只剩本能,不是丧尸是什么? 于是柴靖宇果断大叫:“将赵二虎拉到一边去,别让他抓到或者咬到别人,他可能变成丧尸了!” “啊?” 听了柴靖宇这声大叫,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只有王之浩像是傻了一样,哆哆嗦嗦地道:“丧尸?丧尸?那我被丧尸给咬了?” “蠢货!”柴靖宇大骂,冲上前去,一把抓住王之浩的胳膊,同时一脚对着赵二虎踹了出去。 赵二虎肋骨处被柴靖宇踹了一脚,顿时被踹了出去,柴靖宇将王之涣给拽了回来,而赵二虎却一声暴喝,向柴靖宇扑了上来。 此时的柴靖宇,已经跟几个月前那个文弱多病的公子哥完全不一样了,每日有袁管家为他针灸,用丧尸枕骨粉末刺激全身经络,并且开始修炼大道神功的立心篇,现在他的体魄已经超出常人,相当于前世的一流运动员水准。 而前世的时候,他也是在丧尸遍地的末世里生存了好多年,积累了不少对付丧尸的经验,也精通一些必要的格斗术,再加上这几日袁管家的调教,他也算得上是个会武功的人了。 于是,柴靖宇跟赵二虎短兵相接,正式交手! 柴靖宇十分自信,他笃定以自己现在的体质和身手,别说是一个丧尸,就算是三个丧尸,也是小菜一碟,能够轻松搞定。 但他想错了,他能够轻松搞定一个普通丧尸,却没法搞定一个赵二虎! 柴靖宇惊愕地发现,赵二虎虽然迷失了神智,但身手居然还是那么好,寻常的丧尸都是肢体僵硬,行动虽然不迟缓,但却做不出一些对于常人很正常的动作,更做不出一个功夫高手可以做出的高难度动作。 他不是丧尸! 柴靖宇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赵二虎不是丧尸! 虽然说丧尸也能进化,进化到一定程度的丧尸,也可以有极为敏捷的身手,有极为惊人的速度,有力扛九鼎的气力,但再厉害的丧尸,也不肯能会施展武功招数! 天底下不可能有会武术的丧尸! 赵二虎现在,是一个发了疯着了魔的高手! 137.第137章 一刀飙血 想想也是,赵二虎又没有被丧尸咬到,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变成丧尸?他身上唯一的伤口,是被元安堡箭楼机关射出来的箭矢所伤,就算那箭矢带着尸毒,就算他当时被尸毒感染了,可现在还远远不到两个时辰,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变成丧尸? 柴靖宇想到了这一点,但还是太迟了。 一个新手和一个一流好手的差距,竟是如此之大,柴靖宇也没料到仅仅走了两招,自己就彻底落败了,不仅没有了丝毫还手之力,还被赵二虎扭住了胳膊。 赵二虎的手就像是一个铁钳子一样,捏住柴靖宇的胳膊,手指头几乎要深深扎进柴靖宇肉里。 一阵剧痛传来,柴靖宇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二虎!你疯了?”斧头大叫一声。 “二虎!你干什么啊这是?”石杵惊叫道。 “二虎!快松手!”赵大武皱着眉头,铿锵一声,将长刀从刀鞘中抽了出来,然后直指赵二虎。 这不是赵大武第一次用刀指着赵二虎了。 但这是赵大武第一次用刀指着赵二虎的时候,手和心都在发颤。 以前兄弟两人经常切磋,赵大武经常用刀指着自己弟弟,那时候兄弟俩刀来剑往,有时候刀锋剑刃贴着肉皮走,赵大武都不带眨眼的,更不可能允许自己拿刀的手发颤。 可现在,他的手却是不由自主地发颤。 怎么办?弟弟真的变成丧尸了么? 柴靖宇知道赵二虎不是丧尸,但赵大武和羲和仙子等人却不知道,他们看见的就是赵二虎发了疯,不仅咬伤了王之浩,居然还对国公爷动手,这分明就是丧尸啊!此时赵二虎扭住了国公爷的胳膊,一个不小心,他的指甲划下去,国公爷的胳膊上就要见血了! 见血了,就会感染尸毒了! “弑主!” 赵大武脑子里忍不住想到这个词,不管赵二虎有没有发疯,国公爷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赵二虎便是弑主的大罪人,这对于剑尖的成员而言,简直是最大的耻辱! 赵大武脑子一片混沌,羲和仙子已经出手。 其实柴靖宇跟赵二虎开始交手的时候,羲和仙子就已经心惊肉跳,心急如焚,不知从何时起,这个臭国公的安危已经深深牵动她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眼见柴靖宇不知死活地上前将王之浩从赵二虎手中救出来,羲和仙子就知道不妙,果然柴靖宇没抵抗两下,就被赵二虎给擒住了。 赵大武等人之所以没能及时上前帮忙,是因为赵二虎是他们的同袍兄弟,他们脑子里都没有对兄弟出手的那一根弦。 而羲和仙子之所以没能及时出手,却是因为她怀里还抱着暖暖,等她将暖暖放到一边,柴靖宇已经被赵二虎扭住了胳膊。 羲和仙子二话不说,便冷哼一声,然后毅然出手。 羲和仙子身手不凡,在江湖上已经可以算是凤毛麟角了,加上赵二虎毕竟神志不清,而且还一手扭着柴靖宇,所以不仅不能抵挡羲和仙子的招数,连躲都躲不开。 羲和仙子手中短剑脱鞘而出,如同一道电光潋滟在半空之中,向赵二虎的脖颈划过。 赵二虎已经躲闪不开,这一剑下去,赵二虎的喉咙就会被轻易割开了。 “当!” 却听一声脆响,羲和仙子这一剑被挡了下来。 出手的,却是赵大武。 是他用手中的长刀架住了羲和仙子的短剑。 “你做什么?”羲和仙子怒叱一声。 赵大武看着自己的刀刃,也怔了一怔。 刚才用刀格挡开羲和仙子的短剑,是他未经思考下意识的动作,他兄弟二人情同手足,保护弟弟几乎就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当羲和仙子的剑尖划向赵二虎的喉咙,他条件反射地便出手格挡了。 格挡之后,他的思维才追上了自己的动作。 羲和仙子那一剑,是为了救国公爷,怎么能够格挡? 可她那一剑,是要杀自己的弟弟,怎能够不格挡? 赵大武双目红肿,却怔怔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所措。 羲和仙子斥骂一声,便要再度出手,赵大武像是被刺了一针,浑身一个机灵,反应了过来,一个闪身将羲和仙子挡在了身后,沉声道:“让我来!” 羲和仙子怔了一怔,便看见赵大武的长刀飘然而出,向赵二虎砍去,口中叫道:“二虎子,你醒一醒啊!” 赵二虎依旧不清醒,但身手却依旧不减当年,他发了疯入了魔之后,原本身上的箭伤竟然也像是好了一般,仿佛丝毫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反倒上蹿下跳,一手扭着柴靖宇,一边还跟赵大武缠斗。 赵大武数招过去,依旧徒劳无功,眼见久攻不下,羲和仙子早就急了,恨不得将这兄弟二人一块儿都给结果了,正想着让赵大武闪开,却听赵大武大吼一声:“二虎子!你若再不醒来,我……别怪哥哥!” 赵大武话没说完,赵二虎反手抽出一柄长刀,向赵大武劈来,赵大武闪身躲过,柴靖宇却是一声痛叫。 原来赵二虎出刀攻击的时候,扭动了柴靖宇的胳膊,柴靖宇一条手臂被扯来扯去,几乎被扭成了麻花,只要赵二虎再用一点劲,那条胳膊非要给扯下来不可。 听到柴靖宇这声痛叫,赵大武浑身一颤,就像是被晴天霹雳给劈中了一般。 你还记得,当初加入剑尖的时候,发过的誓言么? 你发誓时的模样,可能你已经忘记,但二虎子发誓时的样子,你这辈子都不会忘吧? 柴家的荣耀,是剑尖每个成员的生命,是流淌在每个人血液里无法透析出去的成分,剑尖每个人都将国公爷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如果二虎子知道自己伤了国公爷,甚至害了国公爷的性命,那他一定比死上一千次还要难受。 赵大武咬紧了牙,已经没有时间犹豫,长刀再次滑出。 柴靖宇高声叫道:“且慢!” 但他的声音远没有赵大武的长刀利落迅捷。 刀刃割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响声。 然后,一刀飙血。 138.第138章 墓碑 这一刀是赵大武的杀手锏,威力极大,出刀必能见血。 赵大武知道,此招一出,必不空回;他更知道,这一招精妙至极,就算对手识破了招数,依旧很难躲过;但这招也有极大的缺陷,虽然对手无法躲过,但却可以采用以命搏命的法子,只要他自己的要害被攻击,首先伤到的便是自己。 而这一招的缺陷,作为时常跟赵大武切磋过招的赵二虎,自然再是清楚不过了。 赵大武绝对不允许别人伤害到国公爷——包括自己的亲弟弟。 但他也接受不了自己需要亲手解决亲弟弟这个现实。 所以他出了这一招——既然救不了二虎子,那就跟他同归于尽吧! 赵大武出这一招的时候,已然下定了决心,但谁知道这时候二虎子的动作却慢了一拍,像是认出了这一招,又像是因为手臂上的箭伤影响到了招数,结果…… 赵大武毫发无损。 赵二虎轰然倒地。 柴靖宇也被赵二虎给带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挣脱了赵二虎铁钳一般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赵二虎躺倒在地上,脸皮是一种很诡异的青黑色,两只瞳孔也渐渐涣散了,但脸上却露出了最后一丝笑容,仿佛是庆幸,仿佛是解脱。 柴靖宇叹了一口气,一转头,却发现赵大武怔怔站在那里,像是魂魄都被抽走了一般,像一尊泥塑的像。 大雨不停洒落,赵大武脸上、身上都早已湿透,根本看不出他有没有流泪,但他在柴靖宇眼里,那便是虎目含泪的模样。 “赵大武,你……委屈你了!” 柴靖宇说出这句话,赵大武突然“哇”一声哭出来,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念叨道:“二虎子!二虎子!二虎子……” 柴靖宇看得出,此时这个七尺男儿,是真的痛不欲生!他也知道,刚才那一刀,可能会是赵大武这一生最凛冽的一刀,杀了一个人,也碎了一颗心。 柴靖宇看到赵大武拿刀的手在不住颤抖,好像他手中的刀重逾千钧,根本拿不住一般。 柴靖宇知道,这一刀过后,如果赵大武解不开心结,只怕他自此之后,都无法拿刀了。 于是他拍了拍赵大武的肩膀,在旁边问了一句:“刚才那一刀……你后悔吗?” 赵大武的脊背猛然一僵,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二虎子宁可自己死一万次,也绝不愿意伤到国公爷,他若是知道自己成了丧尸,伤到了国公爷,而我却没有果断出手阻止,他一定会恨我的!” 赵大武说出这句话来,便长出了一口气。 握着刀柄的手,也不再颤抖。 羲和仙子却根本顾不上赵大武的心理,她直奔过来,抓住柴靖宇的胳膊,反反复复上上下下看了个便,然后盯着柴靖宇道:“受伤了没有?” 柴靖宇揉了揉发疼的胳膊,摇头道:“没有。” 羲和仙子松了口气,伸手去拍柴靖宇的脑袋:“你个傻帽!你可是堂堂国公爷,就为了那个已经被丧尸咬过的蠢蛋,居然舍身犯险,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的安危比那个蠢蛋重要一百倍吗?” 羲和仙子此言一出,在一边的王之浩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反驳道:“你说什么,我虽然不是国公,好歹也是……” 王之浩话还没说完,羲和仙子就根本不鸟他了,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王之浩好一阵没趣,却见羲和仙子看着她自己的手指头,瞪大了眼睛,脸色煞白。 原来她的手上,有殷红血迹,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天!你受伤了?” 羲和仙子叫了起来,然后就伸手将柴靖宇的袖子给撕破了,因为天色昏暗,血迹和泥浆混杂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楚伤口,羲和仙子一心急,就大声叫道:“来人!拿灯过来!” “灯在这里!” 王之浩的一个侍卫将一盏灯递了过来,那是先前赵二虎在这边的时候递给他的,这时候不少人都拿着灯,唯有这盏灯格外明亮,而且令人惊奇的是,即便是被淋在水里,这盏灯居然依旧不灭。 柴靖宇伸手接过那盏灯,往自己胳膊照了照,果然有大块的血迹,而且很明显是指甲抓出的抓痕,而不是扭住胳膊破了皮。 羲和仙子惶急道:“怎么办?这怎么办啊?” 柴靖宇见羲和仙子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心头甚是感动,在她耳边轻声道:“你不用担心,那赵二虎不是丧尸,我跟王之浩虽然都被他伤了,但不会感染尸毒,更不会变成丧尸!” “啊?”羲和仙子愣了愣,奇怪道,“你说赵二虎他不是……” 柴靖宇急忙捂住她的嘴,沉声道:“不要叫!小声一点,赵大武要是知道他弟弟并没有变成丧尸,而他自己方才却出了那一刀,那他一定会痛不欲生的!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 羲和仙子点点头,然后又小声问了一句:“你说赵二虎不是丧尸,是怎么看出来的?再说他若不是变成了丧尸,怎么会突然发狂,逮着人就咬?” 柴靖宇蹙眉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想想赵二虎方才经历了什么?他好像只是踩着浮木从湖面上跑了过去,然后就是将王九蛋那家伙给推了过来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别的事……对了,他方才进了那座浮屠塔!” 柴靖宇说到这里,羲和仙子便下意识往身后的那座塔看去。 他们两人在这边小声说话,别人都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只是见到羲和仙子在给柴靖宇检查伤口,紧张了一阵子,然后又放松了下来,再然后两个人就都盯着那座浮屠塔。 柴靖宇道:“走!咱也进浮屠塔看看!” 柴靖宇当先往前走,羲和仙子手持短剑,紧紧跟在他身后。赵大武来不及悲伤,刚脱下长袍,将弟弟的尸体盖上,就看见柴靖宇往浮屠塔去了,急忙追上去,抢先进门查看。 进了浮屠塔之后,赵大武便怔住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柴靖宇推开他,探头一看,却见那佛塔的第一层,是一座隆起的坟堆,而坟堆的前面,立着一块石碑。 一块空无一字的墓碑! 139.第139章 惊悚 看到这块墓碑,几乎所有人,都想起了柴三长讲过的那个故事。 在来到这里之前,柴三长便曾经说过,当初建元安堡的时候,其他的坟堆都迁走了,惟独剩下一个坟堆,因为坟墓的主人给卢老三托梦,卢老三才能一夜暴富,所以这个坟不仅没有迁走,还在外面建了一座屋子——想必就是这个坟堆了。 柴靖宇手中拿着铜灯,绕着坟堆走了一圈,没有看出丝毫不对劲,而赵大武已经上了楼梯,将上面几层探查了一个遍,抱着个酒坛子跑了下来,跟柴靖宇汇报道:“国公爷,没有丝毫异常。” 柴靖宇问道:“上面几层是什么东西?” 赵大武道:“每一层都摆满了酒坛子,大大小小各不一样,每一层都有两三个大酒坛子,坛子前面摆着几个蒲团,我打开酒坛子闻过了,里面是烈酒,而且味道极正。” 赵大武说到这里,羲和仙子的眼睛就是一亮。从赵大武手中抢过酒坛子,揭开盖子,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 于是女酒鬼顿时就把持不住了。 羲和仙子忍不住在心头埋怨了一句:“黄铮那厮可真可恨,那****问他要酒喝,元安堡有这么好的酒不拿出来,居然拿那种没味道的酒糊弄本仙子,真是岂有此理!” 羲和仙子捧起酒坛,刚将酒坛子里的酒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坛子就被柴靖宇给抢了过去:“你不要命了?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刚刚死了三个人,而且死的不明不白的,连他们究竟怎么死的都没有完全弄清楚,这种地方藏着的酒,你也敢随便喝?” 羲和仙子撇撇嘴道:“赵大武不是探查过了吗,那上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古怪,一切正常的啊!”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一切正常?浮屠塔里面,一般都是埋葬活佛或者法师法骨舍利的地方,而这个浮屠塔里面却是一座坟,你觉得这个正常么?寻常的佛塔里面,肯定每一层都摆满了佛像,供人瞻仰朝拜,而这个浮屠塔里面,没有一尊佛像,而是摆满了酒坛子,而且酒坛子前面,还都放着蒲团,你觉得正常么?” 柴靖宇这么一说,羲和仙子倒真的觉得不对劲了。 然后柴靖宇又说了一句,羲和仙子脸色顿时就变了。 柴靖宇说的是:“先前赵二虎是第一个进这座浮屠塔的,他进去好一会儿才出来,那赵二虎也跟你一样,是个酒鬼,对于你们这种嗜酒如命的人而言,闻到这么浓烈香醇的酒,根本就忍耐不住,所以我猜测他刚才进来那一趟,肯定是喝了这酒坛子里的酒,然后就发了狂……” 羲和仙子抱着那个酒坛,擦了擦嘴角的酒,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她刚才也喝了一口来着。 而赵大武等侍卫则是神色怪异,想要说什么,却都没敢说话。 还是柴靖宇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看把你吓得!我忽悠你的,那赵二虎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却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哈哈哈……” 其实是众人神经紧绷,太过紧张了,所以柴靖宇才开个玩笑,让这些人放松放松——当然,对于某个女酒鬼而言,这个玩笑似乎开得过头了些。 柴靖宇还没说完,就被羲和仙子推了一把:“你去死!敢吓唬我,我诅咒你被赵二虎那样的疯子咬!” 柴靖宇道:“我才不怕呢!就算有人突然发了狂,那也是咬王九蛋,就那家伙细皮嫩肉的最好吃了!” 王之浩无辜中箭,翻了个白眼道:“凭什么又咬我?铜豌豆你给我等着,我待会儿要是变成丧尸了,我第一个咬死你!每次都说我?先前是你的侍卫咬了我,现在我的侍卫在这里,看他娘的谁敢来咬我?” 王之浩话音刚刚落下,他身边那个侍卫突然张开嘴,一口咬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之浩一阵惨叫,挤在佛塔中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赵大武反应最快,伸手便去拉王之浩,没想到那侍卫咬着王之浩的胳膊,赵大武将王之浩一拉,那侍卫竟也一起被拉了过来,赵大武一脚踹出,那侍卫突然一个侧身,躲过了赵大武这一脚。 所有人都往后退开了一步,神情紧张地看着那个侍卫。 王之浩破口大骂:“你个王八蛋!老子花钱养着你,是让你来保护老子的,现在居然反咬老子一口,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而那个侍卫则是没有丝毫反应,柴靖宇手中的铜灯很亮,在铜灯光芒之下,可以看见那侍卫脸色发青,和赵二虎的脸色简直一模一样。 赵大武再度拔出长刀,对准了王之浩的那个侍卫,而那侍卫脸上表情十分古怪,就像是带着一张干巴巴的面具一样,双眸看着赵大武,紧紧盯着他手中的长刀,就仿佛野兽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赵大武怒吼一声,冲了上去。 此时的赵大武,需要发泄,也正好需要一场战斗,王之浩的那个侍卫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伤人弑主,而且一看他脸色,绝对不是正常人的脸色,分明就是发了疯着了魔之后的样子,所以赵大武这一出手,便是毫不留情。 王之浩身为王臻晖老爷子最宝贝的小儿子,身边带着的侍卫就算比不上柴靖宇的侍卫,但也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手,这个侍卫在发狂之后,也跟先前的赵二虎一样,虽然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攻击别人,但是身手却丝毫没有减弱,一身功夫施展出来,竟是比之前正常的时候还要厉害许多。 那侍卫此时已经不会说话,只知道“哇哇”怪叫,其他侍卫们想要上前帮忙,赵大武却大吼了一声:“都给我闪开了,让我来!” 十招之后,那侍卫被赵大武一刀划破肚皮,肠管洒落了一地,顿时死在当场。 柴靖宇再次确定这不是丧尸,因为如果是丧尸的话,肚子被划破算什么?只要不被砍掉脑袋,就算心肝脾肺肾都被掏出来了,照样能活蹦乱跳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侍卫怎么也突然发了疯? 140.第140章 发狂国公 那个侍卫被杀掉之后,众人都是默然不语,许久之后,柴靖宇才问道:“你们有谁注意到,这个侍卫在发狂之前,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突然就发了疯?” 一群人都摇头。 王之浩道:“先前赵二虎也是如此,本来还好端端的,突然之间就发了狂,直接便开始攻击别人,你们都仔细想想,看这两人有没有什么诡异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王之浩刚说完,柴三长和柴两短就越众而出,绕着王之浩走来走去,两人四只眼睛还一个劲地在他身上瞅,王之浩被这俩货瞅得心底发毛,颤声问道:“怎么回事?看什么看?” 柴三长嬉皮笑脸道:“没什么事,俺们已经想到了赵二虎跟你那个侍卫有什么共同点了!” 王之浩道:“什么共同点?” 柴两短接住话头道:“简单,这两个人都是跟在同一个人的身后,跟着跟着就突然发了狂,然后都是一张嘴,就咬了同一个人!” 柴两短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向王之浩看去。 王之浩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大声骂道:“看什么看?老子有什么好看的?回家看你们老爹去!” 柴三长笑盈盈道:“你当然没有什么好看的,可为什么赵二虎跟你那个侍卫在后面看着你,看着看着就发了狂呢?” 柴两短在旁边搭话道:“俺看王公子就很好看,赵二虎跟那个侍卫都喜欢,而且二公子一定很好吃,赵二虎跟那个侍卫好端端两个人,突然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就算要被乱刀分尸,也非要咬上王公子一口,那肯定是王公子长得太过诱人太过美味,就连两个正常人都把持不住,看得久了,就忍不住发了狂,要咬上一口了!” 王之浩大怒,叫骂道:“你们两个该死的奴才!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敢来消遣老子?柴靖宇!我要将这两个奴才的嘴给撕了,你怎么说?” 柴靖宇很认真地想了想,没有回答王之浩的话,反倒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好像他们说的也对,为什么赵二虎跟那个侍卫谁都不咬,就偏偏咬了你呢?” “我……” 王之浩差点没吐血,但是被柴三长和柴两短那么一说,他自己也疑神疑鬼了起来,觉着是不是自己真的有什么不对劲,为什么那两个人跟在自己旁边,跟着跟着就发了狂? 柴两短和柴三长两个人本来是在开玩笑的,但这个玩笑让很多人都心里发毛了,这些人都下意识地离开了王之浩身边,好像是怕从他身上沾上晦气一般,就连王之浩的另外两个侍卫,居然也乘着别人不注意,往后退了两步。 王之浩被咬了两次,这时候格外敏感,虽然那些人动作都很小心,但他还是察觉到了,顿时怒视自己的那两个侍卫:“你们干什么?难道身为侍卫,居然也要躲着我不成?” 柴靖宇笑了笑道:“行了王九蛋,毕竟刚刚死了三个人,谁都会心里紧张,如果是江湖上的打打杀杀也就罢了,当侍卫的自然要挺身而出,可这事情实在太过诡异,他们难免害怕。” 王之浩怒道:“怕也是怕突然发狂的人,为什么怕我?” 一帮人都暗暗地想,你已经被丧尸咬过了,指不定突然就变成丧尸了,谁能不防着点?再说柴三长和柴两短说得也有道理,为什么两个人相继发了狂,也不咬别人,专门逮着你咬? 柴靖宇道:“好啦好啦!王九蛋莫要生气,你别管那些家伙,你看看我,不照样还像以前那样对你,一点也不怕么?” 柴靖宇倒是没有瞎说,现在就他距离王之浩最近,而且还将手中的青铜灯递给了羲和仙子,然后帮王之浩裹了裹伤口。 王之浩感激地拍了拍柴靖宇的肩膀道:“什么也不说了,咱哥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毕竟不同寻常!” 王之浩本来总自称是柴靖宇的小叔叔,这会儿倒又说起哥俩好来了,感动得那是一塌糊涂,然后看了看自己那两个侍卫,很鄙夷地道:“你们两个还配当侍卫,瞧瞧咱宣国公,这才叫有情有义……” 话刚说到一半,那侍卫便大声叫道:“公子爷!小心!” 王之浩还没有反应过来,小臂上就是一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王之浩转过头,看见柴靖宇脸色发青,面部肌肉僵直,两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表情说不出的诡异。 更诡异的是,柴靖宇一口咬着王之浩的胳膊,这一口咬得够狠,王之浩疼得眼泪花在眼圈里边直打转,大声叫道:“松口!柴靖宇你个该死的,快松口!” 王之浩的那两个侍卫是王臻晖特地选出来的,虽然刚才下意识后退了,但现在自家公子爷被咬了,虽然咬人的是柴靖宇,但职责所在,还是将刀剑等武器拔了出来,也不知该不该冲上去。 见到王之浩这两个侍卫的动作,赵大武长刀直指,羲和仙子和柴靖宇的其他侍卫也霍然拔刀,指向王之浩的两个侍卫,赵大武大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相比于赵大武等人,王之浩的侍卫势单力薄,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虽然明知他们根本不是赵大武等人的对手,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柴靖宇咬他们家公子吧? 王之浩一边痛叫,一边去推柴靖宇,本以为柴靖宇会死咬着他不放,谁知道一推就推开了,然后他就听见柴靖宇那厮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光王之浩愣了,一帮侍卫们也都傻了。 羲和仙子最先反应过来,一脚踹了过去:“你个臭国公,居然又开玩笑!” 柴靖宇身形灵活至极,闪身躲过了羲和仙子这一脚,口中道:“行了行了,我只是看气氛凝重,再开个玩笑!你们也不想想,怎么可能是这王九蛋的问题,难道他真的是个唐僧,谁都想吃他的肉么?” 这时候别人才明白过来,感情这厮又在开玩笑吓人! 141.第141章 妖灯 明明已经死了三个人了,有两个还是他的侍卫,这人居然还有心吓唬别人,这心也太大了吧?怪不得说这厮是名符其实的江州城第一败家子,还外带兼任了江州城第一缺心眼,只怕拿整个江州城都堵不上他缺了的那块心眼! 旁边一大帮人都傻傻看着他,心中暗骂。 羲和仙子问道:“什么是唐僧肉?” 柴靖宇这才想起来,现在是北宋末年,《西游记》那部神作还没有问世呢。 于是他解释道:“唐僧你都不知道?那可是唐朝时候最著名的一个僧人,各路妖魔都有一个共同理想,就是想吃他的肉,反正原本好端端的人,一看到这个唐僧就把持不住了,立马变成了妖怪,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来,跟王九蛋简直是一样一样的。” 王之浩怒道:“去死!你他娘的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会吓死人的!小心玩笑开多了遭报应!” 柴靖宇道:“遭报应?要是玩笑成真了,那倒霉的可就是你!” 王之浩道:“怎么是我?” 柴靖宇道:“如果我变成了妖魔,我第一个要咬的,就是你!” 王之浩怒了,将胳膊伸出来,放在柴靖宇跟前道:“你丫的!老子让你咬!你咬啊!有本事你……啊啊啊啊啊啊!” 王之浩一阵痛叫,然后不可置信道:“柴靖宇!你闹够了没有?怎么还真的咬人?” 柴靖宇没有答话,王之浩胳膊上越来越疼,这一次咬的是真狠,连血都流出来了,不仅染红了王之浩的袖子,甚至还顺着柴靖宇的嘴角往下流。 王之浩的一个侍卫道:“公子爷,宣国公这次好像不是开玩笑,他好像真的……真的着了魔……” 那侍卫这么一说,众人心头都是“咯噔”一下,羲和仙子举起手中的灯,往柴靖宇脸上一照,便看见柴靖宇脸色阴晴不定,脸上笼罩着一股瘆人的青黑之气,跟先前赵二虎和王之浩那个侍卫一模一样。 这分明是发狂入魔的模样! “靠!”王之浩这才反应过来,这次真的不是在开玩笑,这次是真的被柴靖宇那厮给盯上了! “柴靖宇!你快给我松口!” 王之浩大叫一声,一拳砸了出去,打在柴靖宇脸右下侧。 王之浩平日里不锻炼,还整日花天酒地,身子自然不好,但即便再孱弱的人,在危急时刻也能爆发出极大的力量来,王之浩这一拳居然力道不小,打在柴靖宇下巴上,居然一拳将柴靖宇的脑袋打得往后一仰。 “啊!” 王之浩痛叫一声,好不容易摆脱了柴靖宇,急忙躲到了一边。 之所以嘶声痛叫,完全是因为被柴靖宇硬生生撕了一块肉下来。 王之浩欲哭无泪:“为什么每次被咬的都是我?难道我真的跟柴靖宇说的那个唐僧一样么?原本好端端的人,一看到我就变成了禽兽……这也不应该啊,柴靖宇那厮以前只有看到漂亮娘们的时候,才会变成禽兽的!” 王之浩在那边自言自语,说话的时候还忍不住盯着羲和仙子看,心想自己要是突然变成禽兽了,绝对不会去咬一个大男人,肯定逮着这个貌若天仙的小美女往上扑。 而羲和仙子却根本没在意王之浩在那里絮絮叨叨说什么,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柴靖宇身上。 柴靖宇被王之浩在下巴右边打了一拳之后,整个下颚都被打歪了,眼看像是下巴脱臼的样子,但他整个人却是愣了一愣,脑袋突然清醒了一下。 柴靖宇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发了狂!同时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 有一股寒气,正从他的脏腑滋生出来,在他体内的经脉中流转,那是一种凛冽却又狂放的气息,不仅在经脉之中乱窜,还望上直冲,能够让自己浑身发冷,却偏偏能让脑子发热,看到别人的时候,也总是有一种要冲上去的冲动,不是想要冲上去咬一口肉,而是想要喝人的血。 那是一种嗜血的*! 眼见羲和仙子想要过来,柴靖宇立马伸手阻拦,叫道:“不要过来!我现在很危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觉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喝血!喝人的血!谁要是过来了,指不定我真的脑子一热,就又发了狂!” 柴靖宇感觉到自己脑子昏昏沉沉的,处于一种能够自制和不受控制之间,知道现在要是一个坚持不住,就要沉沦下去,变得和赵二虎一样,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还真得谢谢王之浩那一拳,加上柴靖宇刚刚发懵,所以那一拳将他打醒了。 乘着还清醒,柴靖宇道:“快想想!快想想!究竟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成这样子了呢?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柴靖宇像是在询问别人,又是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脑子混混沌沌,脸色越来越难看,对血液的*越来越强烈,眼见又要沉沦过去,他努力地睁开眼。 他看到火影曈曈的灯光下,羲和仙子关切的表情,那一张绝世容颜,在这个时候看起来,竟是如此动人…… 柴靖宇觉得自己要完蛋了,马上就要失去神智了,如果在沉沦的最后一刻,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的话,他想问羲和仙子: “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啊?” 可这句话还没有问出口,突然有一个念头在脑子里闪过,在他神智几乎要被抹灭的最后一刻,像是在他脑子里点亮了一盏灯。 灯! 不错!就是灯! “灯!灯!” 柴靖宇大叫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指向羲和仙子手中的那盏青铜灯。 只不过他的手指弯弯扭扭不受控制,别人以为他指的是羲和仙子。 再然后,他就陷入了魔怔,向羲和仙子扑了上来。 羲和仙子咬了咬牙,猛然往前一窜,然后一个鞭手,打在柴靖宇脖子后部,柴靖宇顿时直挺挺倒了过去。 众人都愣了一愣,因为方才柴靖宇的样子,明显是要陷入疯魔的症状,突然大叫了一声,一时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142.第142章 妖孽 羲和仙子问道:“那臭国公昏过去之前,说的是什么?” 赵大武道:“国公爷好像说什么‘等’?而且他指着仙子,说了一句‘要等’!” 王之浩翻了个白眼:“我看分明是柴靖宇那厮要入魔了,最后还不忘调戏一下小美人儿!” “傻二愣子!” 却听一个清脆的童音骂了一句。 众人齐齐一怔,然后纷纷侧目望去。 只见暖暖一脸鄙视地看着王之浩,然后指了指羲和仙子手中的灯道:“哥哥说的是那盏灯!他说那盏灯是‘妖灯’!” 于是所有人都怔住了,愣愣地看了眼暖暖,然后又齐齐转头看向羲和仙子手中的青铜灯。 因为天色昏暗,几乎所有人手里都拿着蜡烛或灯,而羲和仙子手里的那盏灯,是最亮的一盏! 暖暖跳到地上,然后嘟着嘴一脸鄙夷地道:“你们这些笨蛋,连暖暖都不如!难道你们真没发现这三个发狂的人的共同点么?” 王之浩傻乎乎地问:“不是都咬了我么?” 暖暖很认真地冲他翻了个白眼,然后伸出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手,掰着指头道:“赵二虎和王九蛋的那个侍卫,还有哥哥他们三个人,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拿过那盏青铜灯!” 暖暖此言一出,简直是振聋发聩,几乎所有人都瞬间明白过来了。 那盏青铜灯是赵二虎从浮屠塔里面找到的,后来王之浩在湖水那面,迟迟不肯过来,赵二虎等得不耐烦,便将那盏青铜灯递给了王之浩的侍卫,自己跑回对岸,将王之浩推了下来,然后——他就发狂入魔了。 而王之浩的那个侍卫拿着灯,后来羲和仙子要给柴靖宇检查伤口,那个侍卫又将青铜灯递给了柴靖宇,然后——他也发狂入了魔。 青铜灯在柴靖宇手中也停留了许久,后来为了给王之浩包扎,柴靖宇将青铜灯递给了羲和仙子,然后——他也发狂入魔了!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看向了羲和仙子,羲和仙子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急忙一甩手,将手里的那盏青铜灯给扔了出去。 青铜灯掉在地上,滚了两滚,却并未熄灭。 暖暖鼓着粉嘟嘟的小脸道:“仙子姐姐!暖暖还没说完呢!他们三个都干过同一件事,就是拿过那盏青铜灯,但他们拿着青铜灯的时候,都是好端端的,可一旦将青铜灯给了别人,或者说青铜灯一离开他们的手,没过多久就发了疯,入了魔,想要咬人吸血了。” 听了暖暖的话,羲和仙子看了眼那盏青铜灯,真的是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额头已有汗珠滚落。 这时候所有人都有些惊异地看着暖暖这个小丫头。 ——能不惊异吗?这么多人都没想明白的事,却被一个仅有六岁的小丫头给一语道破了,难道只是表明他们这帮人的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么? 几乎每个人心里都出现了两个字: “妖孽!” 简直太妖孽了!不得不说暖暖这丫头实在太过妖孽了,如果一群人的智商加起来被一个小屁孩轻易打败,那谁都会感受到一种惊愕和挫败感。 其实暖暖是个很单纯的小萝莉,虽然她的思维跟普通的萝莉不大一样,喜欢一些逻辑性比较强的东西,但她依旧是很单纯的。 ——这一点柴靖宇就深有体会,比如说柴靖宇在给她讲故事的时候,她总是习惯性地在听完故事之后,很认真地罗列出故事中的逻辑错误,然后将柴靖宇问得哑口无言;而她最近也开始在柴靖宇的教导下学习麻将和象棋,虽然暂时没有跟别人过过招,但柴靖宇却对她神一般的进步速度惊愕不已,柴靖宇之所以忽悠羲和仙子等人学麻将,其实是想将麻将推广成全民娱乐活动,到时候再将暖暖推出去,绝对横扫千军,成为一代雀圣! 就在羲和仙子手足无措,看着那盏铜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暖暖很好心地给她出了个主意。 “仙子姐姐!要不你把那盏铜灯给吹灭了吧?” 羲和仙子听罢,心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不管怎么着,先将这盏诡异的灯吹灭就是了。 于是她将那盏灯扶起来,然后一口气吹了过去。 灯灭了。 羲和仙子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暖暖道:“还好还好,我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应该不会出事,可是那臭国公怎么办?暖暖啊暖暖,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却见暖暖两只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身后,表情说不出的怪异,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羲和仙子一怔,转身一看,却见刚刚被自己吹灭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又亮了起来。 羲和仙子顿时怒了:“谁又把它点亮了?” 黑隼表情古怪地道:“没有人去点,它自己又重新变亮了……” 羲和仙子心头一颤,咬牙道:“本仙子才不信呢!” 说罢,便上前一步,然后重新吹了一口气,将那盏青铜灯吹灭。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盏灯。 然后一群人眼睁睁看着那盏青铜灯在被吹灭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就自己亮了起来,灯捻上重新跳动起了一团明亮的火焰。 这青铜灯甚是明亮,可拿死而复生的灯火,却偏偏让人浑身发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盏灯,究竟是怎么将自己点亮的? 羲和仙子不信邪,又重新吹灭那盏灯,果然没过多久,青铜灯又亮了起来。 羲和仙子大是恼怒,又将那盏灯吹灭,然后再等着那盏灯自己将自己点亮。 暖暖在旁边看得直摇头,到后来终于看不下去了,拍了拍羲和仙子道:“仙子姐姐,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黑隼和白鸢都是一头黑线,第一次见到一个六岁小丫头教育大人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见羲和仙子转过头来,暖暖便又补充了一句:“仙子姐姐,咱还是先干点正事吧!哥哥虽然被你打晕了,但咱也不能就直接将他丢在那里不管啊!” 羲和仙子皱眉道:“可是我想不出法子救他啊!” 暖暖道:“仙子姐姐,一共有四个人拿过那盏铜灯,其他三个人都出了事,唯有你好端端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不觉得你跟他们有什么不同么?” 羲和仙子想了想,眼睛一亮道:“对了,是有不同!” 暖暖见自己的谆谆诱导起了作用,便鼓励她道:“什么不同?” 羲和仙子道:“我是女的,而他们三个都是男的。” 暖暖一头黑线,一张小脸像一张纸一般皱成一团:“就这个区别吗?仙子姐姐你说得虽然不错,可我们现在在讨论如何救哥哥,总不能将哥哥变成个女的?再说真的只有男人会突然发狂,女人就不会吗?你没有出事,真的就因为你是个女的么?” 羲和仙子道:“那还有什么区别?” 暖暖指着被羲和仙子放在一边的酒壶道:“酒!我们这么多人里面,只有你喝了酒!而且只有你喝了这座塔里的酒!” 143.第143章 肉团 羲和仙子眼睛一亮:“对啊!我喝了酒!我刚才喝了这座浮屠塔里的酒!” 羲和仙子大喜,将暖暖搂进怀里,“吧唧”亲了一口:“暖暖你真是太聪明啦!” 暖暖拼命地擦掉羲和仙子留在她脸上的口水,对于这个天仙般的姐姐,她倒是很难得的不嫌弃。 羲和仙子拍了拍暖暖的脑袋,然后找来那个酒坛,扒开柴靖宇的嘴,就给他灌了一口酒进去,见柴靖宇没反应,便又灌了一口。 这么接连两三下,柴靖宇一阵咳嗽,猛地坐了起来,“噗——”一下将嘴里的酒吐了一半出来,破口大骂道:“谁他娘的这么缺德?快将老子给噎死了都!” 羲和仙子被喷了一脸酒,却是丝毫没有生气,反倒大喜道:“臭国公!你醒来啦?你没事啦?” 柴靖宇被羲和仙子抓着肩膀晃来晃去,先是怔了一怔,然后才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头脑清醒了很多,但体内却有一团冷气淤积,而且那冷气还不安分,不受控制地在他经脉中流走,当真是让人好不难受。 柴靖宇问道:“你刚才究竟做什么了?我怎么还能醒来?” 羲和仙子道:“这可多亏了暖暖,是她最先猜出了你的意思,说是之所以发狂入魔,都是被那盏灯给害的,而且也是暖暖发现我喝过的酒应该会有作用,所以就给你喝了。” 柴靖宇恍然:“原来是这里的酒?” 羲和仙子点头,说道:“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好,要不要多喝一点?” 柴靖宇点了点头,抱着那酒坛子,“咕嘟咕嘟”一阵猛灌,他以前也好酒,但却不是喜好酒的滋味,而是喜欢纵酒,喜欢酒场上挥斥方遒的感觉。而在那个生化末世里,最大的愿望就是保住性命,喝酒简直是最奢侈的享受,后来穿越到北宋之后,他却学会了极度的自制,顶着江州第一纨绔的名头,干着纨绔该干的事,但却从不放纵,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很久没有如此纵情饮酒了! 当香醇的酒水喝到肚子里,他整个人身体的每个角落都仿佛在舒畅得呻吟,这简直就比跟女人上床还要舒服,先前身体的不适几乎瞬间一扫而空,只感觉到有一股让人浑身愉悦的真气遍体流走,转眼走遍了全身。 羲和仙子道:“怎么样?” “很不错,感觉舒服极了!”柴靖宇打了一个酒嗝,虽然北宋的酒浓度不高,但喝了这么多的酒,以柴靖宇的酒量,应该也醉得不省人事了,可偏偏这大半壶酒喝下去,还觉得不过瘾。 羲和仙子究竟是个女酒鬼,眼巴巴看着柴靖宇在那里狂饮,也终于忍不住了,从柴靖宇手里将酒坛子给抢了过来,然后开始喝,可惜柴靖宇刚刚一顿牛饮,已经喝了一大半,羲和仙子没喝几口,酒坛子就已经见底了。 这坛子酒见底的时候,弄出来大问题了! 坛子底部,居然有东西。 羲和仙子将那东西倒了出来,在那青铜灯下面照了一照,然后…… 一群人面面相觑。 那是一团肉。 一团微微颤动的肉,像是在蠕动,又像是在颤动。 据说有多种菌类会长得比较像肉,还有人说长在地下的太岁,刚刚挖出来的时候,也跟一团团肥肉一般。 可是这一团…… 好像真的是肉啊! 柴三长最贱,在这个时候说了一句:“俺的乖乖!不是吧?俺记得俺爷爷当初跟俺说过,卢家每个男丁死的时候,都是剖腹而亡,从肚子里剖出一块肉疙瘩来,那肉疙瘩能微微蠕动,就像是还活着一样,这酒坛子里的,莫不是……” 柴三长话没说完,众人的目光就看了过去。 “闭嘴!”羲和仙子脸都绿了,听到柴三长说这句话的时候,真想将他的嘴给撕下来。 柴三长看了看柴靖宇,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这话实在是有点不合时宜,毕竟耍嘴皮子也要分个场合,现在国公爷和羲和仙子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还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可是,怕的就是这不仅仅是一个玩笑! 柴靖宇冷着脸道:“不是说这座塔上面的几层,都放满了酒么?都把酒坛子给我打破了,看看那其他酒坛子里装着什么?” 柴三长等人听令,急忙上了楼,然后整个佛塔里就传来了“稀里哗啦”的响声,转眼间佛塔中就弥漫着浓浓的酒香。 过了没多久,柴三长等人从上面走了下来,他端着一个酒坛子,神色古怪之极,羲和仙子看到这货这副贱样就想要抽他。 柴靖宇道:“究竟怎么样?你抱着的是酒么?” 柴三长摇了摇头:“国公爷,上面的每一个酒坛子里面,除了酒之外,在酒坛子底部,都有一个肉团,这些肉团都是差不多大小。我们方才一连打碎了三十多个酒坛子,便将那酒坛子里的古怪肉团都放进这个坛子里,端下来让您看看。” 柴靖宇探头一看,果然见到那酒坛子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肉团子,每个肉团都约摸拳头大小,简直就像是一坛子狮子头一样。 可是,这些肉团子,是在微微晃动着的! 柴靖宇强忍住恶心,捡起了一个肉团子,放在灯下面看了看。 然后,他看见了细细的血管! 真的是血管!肉团子里居然有血管! 除此之外,还有浓烈的酒香味,散发出酒香味的,不是那些被洒落满地的酒,而是这一坛子肉团子! 柴靖宇见羲和仙子脸色发白,神情紧张,于是便安慰她道:“你放心,这些肉团子应该不是从卢家男丁的肚子里剖出来的。” 羲和仙子道:“你怎么知道?” 柴靖宇道:“卢家在四十年内,每隔三年死一个人,所以总过也不过十三四个男丁,也就是十三四个肉团,不可能又这么多。” 羲和仙子听罢,一颗心顿时安稳了些,连连拍着自己的胸脯,叹气道:“还好还好!要是我喝了用别人肚子里剖出来的东西泡的酒……” 羲和仙子话没说完,就急忙“呸呸呸!”几声,真是想想都觉得恶心。 这时候却看见柴三长和柴两短都是一脸怪异,羲和仙子怒道:“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就说,不要做出这副表情来,让人看了生厌!” 第144章 诡异鼾声 柴两短道:“这个……不是俺想说,俺只是在想,每个卢家男丁死的时候,整个人瘦的跟皮包骨头一样,但肚子却比孕妇的还大,通过这一点就可以知道,他们肚子里长着的肉团,一定也跟婴儿差不多大小。” 柴三长补充了一句:“没准有人将那肉团切成了拳头大小,然后放进酒坛子里泡酒,这也说不定啊。” 柴三长一说完,羲和仙子就“哇哇”地吐了。 柴靖宇一脚踹在柴三长屁股上,大叫一声:“让你们多嘴!”然后又去踹柴两短,柴两短有柴三长的前车之鉴,柴靖宇还没有踢腿的时候,他就躲开了,柴靖宇这一脚就没有踹到他。 柴靖宇一脚踹空,突然眉头大皱,然后就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柴两短被吓了一跳,叫道:“国公爷,您怎么了?都怪俺!俺不躲了,您踢吧!踢了痛快!” 柴靖宇没有说话,他哪里还有力气去踹柴两短?此时他的肚子已经翻江倒海了!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有一股冷冰冰的气流,从经脉中汇聚而来,在腹部丹田处凝聚,就像是肚子里装了一个冰坨坨一般,让浑身都冷得发抖。 怎么回事? 难道…… 那酒真的有问题? 为什么羲和仙子却没有事? 柴靖宇浑身发抖,牙关紧咬,上边的牙和下边的牙却依旧在打架,一阵“咯咯”地响着。 羲和仙子踹了柴靖宇一脚:“喂!臭国公!你可不要吓我!” 柴靖宇此时连话都难以说出口,哪有功夫骂她? 羲和仙子这才感觉到柴靖宇是真的不对劲,只看见他在那里一抽一抽的,便忍不住问了一句:“喂!臭国公!你这又是怎么了?说话啊!” “呼……呼……” 听见这个声音,羲和仙子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啊?把别人紧张成这个样子,你居然睡着了,不光是睡着了,居然还打呼噜!” 柴靖宇强忍着肚子难受,叫道:“谁打呼噜了?” 羲和仙子道:“不是你还有谁?” 羲和仙子话音刚落,便又听到了呼噜声,这一次的声音更响。 而这一次,她正好看着柴靖宇的脸,而且看得清清楚楚,当呼噜声响起的时候,柴靖宇是闭着嘴巴的。 羲和仙子怒了:“谁!又是谁在戏弄人?究竟是谁在打呼噜?” 羲和仙子说罢,众人都噤若寒蝉,都纷纷抬起头闭上嘴,证明自己没有说话,也没有打呼噜。 可就在这时候,又传来了呼噜声。 “呼……呼……呼……”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而且每个人都心中发毛了! 因为这呼噜声,居然是来自—— 来自那座隆起的坟堆! 鼾声越来越大,大雨稀里哗啦地下着,依旧遮不住那座坟里传来的呼噜声,这鼾声此起彼伏,伴随着时不时的惊雷,让人心头越发不安了。 一座坟墓里面,怎么会传来呼噜声? 难道……有人在坟里面睡觉? 暖暖也有点害怕,下意识地抱住了羲和仙子的腿,羲和仙子就将她抱了起来。暖暖本来还不到羲和仙子大腿高,羲和仙子抱着她的时候,她便能够看到更高的地方,突然叫了起来:“仙子姐姐!仙子姐姐!我知道那盏吹不灭的青铜灯原来放在哪里了,敢情赵二虎是从那里拿的啊!” 羲和仙子怔了一怔,顺着暖暖的手指看了过去。 暖暖指着的,正是那块没有文字的墓碑,墓碑上方有一个印记,那印记显然是放烛台的印记,跟青铜灯座的大小很符合。 不得不说这只小萝莉简直是逻辑分析帝,这么多成年人没有发现的线索,居然被她一下子就发现并推理出来了,而她之所以现在才发现,完全是因为人小个子矮,看不到墓碑的上面而已。 羲和仙子皱眉道:“奇怪了,这盏灯究竟有什么妖术,居然能平白让人发狂?放在这墓碑上方又是要做什么?难道是那种传说中的长明灯?也不对啊,哪有吹都吹不灭的灯?” 羲和仙子说着话,便将那盏青铜灯拿起来反复看,这盏灯乃是青铜灯座,灯油被封存在青铜灯罩里面,就算灯倾倒了,灯油也不会泄露出来,这设计已经是极为精妙了,可更让人啧啧称奇的,其实还是它吹不灭! 其实更准确的说,不是吹不灭,而是能够“起死回生”,即便被吹灭了,照样还能够自己点亮起来。 正在所有人都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柴靖宇伸手指向那座坟,咬着牙道:“给我挖!” 柴靖宇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中有一股冲动,不光是对人血的冲动,还有对那座坟的冲动,好像他的身体很饥渴,那座坟里面一定还埋藏着什么东西,一直在吸引着他。 确切的说,是吸引着他肚子里那道古怪冰冷的真气流!让那股真气流在缓缓凝结,并变得狂暴起来! 剑尖的执行力绝对强悍,柴靖宇只说了三个字,没有说任何理由,也没有说挖开了之后怎么办,赵大武等人手中也没有适合挖掘的工具,但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开挖了!而且速度极快! 这座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固,外面的佛塔建造得那么有韵致,没想到里面的这座坟,却只有一层青石砖保护着,将那层砖挖开了,很快就凿出一个墓室出来。 墓室中只有一口棺材,在他们开凿的过程中,那呼噜声依旧没有中断,就是从棺材之中传出来,而棺材的四周,摆着十二个酒酲。 这酒酲比外面的酒坛子小了不少,但也比寻常的酒壶大了不少。 ——大到可以装得下一个婴孩! 柴靖宇没有说话,而羲和仙子强忍着去打开酒酲看看的冲动,吩咐赵大武等人道:“开馆!” 赵大武等人没有听到羲和仙子的指使就去行动,而是转头看向柴靖宇。 柴靖宇点了点头。 赵大武等人二话没说,便拿出自己的家当,斧头拿出他的斧头,铁刀拿出他的铁刀,一起将这口棺材给打开了。 棺材盖刚刚挪到一边,就看见里面躺着一个人,那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浑身皮包骨头,唯有肚子圆滚滚地鼓起来,就像是怀胎十月的孕妇一般。 更令人惊异的是,这老头还在不停地打鼾! 可不停起伏着的,不是他的胸膛,而是他的肚皮! 第145章 被困 到了这个时候,柴靖宇已经相信了,柴三长讲的那个故事,恐怕是真的! 只不过这个棺材里面躺着的,究竟是谁呢? 那座坟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份了,棺材也是密封的,分明是尘封了好多年,怎么里面的尸体还丝毫没有腐烂?不仅没有腐烂,还像是……依旧在呼吸,依旧在打鼾!虽然这鼾声好像不是从肺部和喉咙发出的,而是一种怪异的腹鸣。 难道这人根本就不是死了,而是在熟睡? 所有人都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王之浩在一边叫道:“我说,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人家安息了,把棺材盖子盖上吧!” 柴靖宇冷哼一声,想要说什么,却依旧腹痛得难受。 羲和仙子冲棺材里那人叫道:“喂!你醒醒啊!” 那人丝毫不动,依旧“鼾声”如雷。 柴靖宇皱着眉头,指了指那些酒酲,赵大武立马会意,将其中一个酒酲拿过来,打开盖子,果然是酒香袭人,浓烈的酒味差点没把赵大武一个壮汉都给熏晕过去。 赵大武转过头,看了看柴靖宇,脸色难看地道:“国公爷,里面……是个肉团……婴儿大小的肉团……” 柴靖宇没有说话,赵大武便将其他酒酲也一起打开来看,却见里面果然都一样,各自装着一个肉团,肉团就泡在酒里,仿佛是泡药酒一样,但是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想,究竟是用酒泡着肉团呢?还是用肉团将清水泡出了酒? 曦和仙子见柴靖宇这般痛苦,自责道:“臭国公,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要你喝那个酒,你也不会受这份罪了!” 柴靖宇苦笑道:“这个怎能……怪你呢?若不是你给我那个酒喝,我只怕已……已经完全成了行尸走肉了!再说了,也……也可能不是那酒的问题,你不是……不是也已经喝了那酒了么,你不也……没事?” 曦和仙子着急道:“我怎知道我为什么没事?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咱还是赶紧回去吧,如果是中了什么毒,那就找大夫;如果不是……你家那个管家那么大的神通,一定有法子救你!” 曦和仙子这话说到赵大武等人心里去了,赵大武请示道:“国公爷,这样下去不成,咱还是回去吧?” 柴靖宇说话费劲,只点了点头。 赵大武正打算带柴靖宇离开,就听见外面有人叫道:“柴靖宇!快出来送死!你的娘们儿在我们手里!” ?柴靖宇在强烈的腹痛之中,依旧是一愣,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外面是谁在喊叫。 赵大武扶着柴靖宇出了门,就看见大雨之中,对岸来了不少人,看样子竟然有将近一百,手中拿着各式武器,将向夫人和向员外绑了起来,正冲这边叫嚣。 先前从滑索桥上过来的时候,向氏夫妇留在后面,前面的王之浩出了事之后,那夫妇俩和他们的仆从就没有过来。谁知道外面突然来了一帮凶神恶煞般的人,看见他们就上来动手,三五下就将他们身边的仆从给解决了,而且动手极其狠辣,出手就直接杀人,夫妇俩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就被杀光了,向员外中看不中用,向夫人手无缚鸡之力,于是转眼就落到了人家手中。 这些人显然是冲着柴靖宇来的,向氏夫妇无辜受了牵连,领头的那人是旁边一个大胡子,见向夫人生的标致,看着她便乐呵起来:“他龟儿子滴!那当国公的就是会享受!这小娘皮长得这么美,肯定就是那宣国公养的宠姬美婢!” 旁边一个身材胖乎乎圆滚滚的矮子道:“哼!早听闻柴家这位新国公是个败家子,不学无术不说,还整日游手好闲,让这种人当柴家家主,柴家不灭,天理何在?” 那大胡子道:“王公子放心便是,我们今日出动了这么多人马,杀一个愣头青国公,还不是轻而易举?” 那矮胖子道:“谁说要杀他了?” 大胡子诧然道:“您这次让我带了这么多人,不就是要杀了他么?” 矮胖子道:“愚蠢!要杀一个败家子,江湖上那么多杀手,花点银子请个高手来,取他人头还不轻而易举?可柴家摊上这么个败家国公,家业自然会被败得一干二净,若是一下子将他杀了,岂不是正中‘某人’下怀?他们不仅没有任何损伤,只要换一个国公,便又能将家族整顿得风生水起!” 大胡子道:“那您这是?” 矮胖子道:“柴家那么大家业,咱拿住了他们的国公,不仅能给相爷出气,还能狠狠敲诈一笔,何乐而不为?” 大胡子竖起大拇指道:“王公子果然深谋远虑!” 矮胖子呵呵笑道:“这还不止!咱宰柴家一笔后,就将那愣头青国公给放了,并且在放他的时候,不经意透露一句,让他知道他只带了三五个侍卫出行的事,是他叔叔透露给我们的,你说他回去之后,会干什么?” 大胡子道:“我若是知道有人在背后算计我,回去一定找他拼命!” 矮胖子道:“等着吧!就看这叔侄俩斗法了!任柴俊义那厮奸滑如鬼,也一定被弄一个灰头土脸!” 大胡子伸出大拇指,赞了一句:“高明!” 矮胖子呵呵一笑,然后大胡子便将向夫人给拉了过来,开始朝对面喊话。 柴靖宇等人在湖水这边听到,正自狐疑这是些什么人,赵大武眼力较好,在旁边道:“国公爷,那人叫做袁侯,江湖人称之为‘大猿猴’,是个绿林草莽,手底下有数百号弟兄,不是占山为王,而是江上一霸,聚众成帮,起了个名字叫做‘翻浪帮’,经常干些打家劫舍的行当,而且出手毒辣,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 羲和仙子道:“他怎么找上臭国公了?” 柴三长在一边道:“这还不简单?咱国公爷树大招风,被人给盯上了,要么就是想要扣住国公爷,痛宰柴家一笔;要么就是有仇家想要来报仇的!” 第146章 怪物 赵大武道:“不论如何,咱也得想办法过去,国公爷正在危急关头,也不知道是犯了邪气还是中了毒,必须赶紧送回去医治,现在被这帮人给围在这里,却是如何是好?” 其他剑尖成员也是一筹莫展,他们不怕流血牺牲,只怕保不住国公的平安,有愧于剑尖的身份。 柴靖宇蹙眉道:“不成!疼得难受,再拿酒来!” 羲和仙子道:“你不要胡来!那酒有问题!” 柴靖宇不管羲和仙子,依旧伸手要酒,赵大武犹豫了一下,终于将手中的酒坛子递给柴靖宇。 柴靖宇现在就像是一个毒瘾发作的人,明知道那酒坛子里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觉得泡着肉团的酒无比恶心,但还是对那酒有一种戒不掉的渴望。 于是柴靖宇便忍不住去喝了。 一口下去,就像是特效药一样,腹痛几乎是转眼间减轻了不少,于是柴靖宇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酒坛就一阵狂饮,喝得肚子都鼓起来了,就不再腹痛了。 然后,柴靖宇打了第二个酒嗝。 等打完这个酒嗝之后,腹痛完全停止,凝结在腹部的那股气流开始在体内经脉流走,但却并不扰乱人体经脉本身的运行,反而带给人一种无比舒畅无比凉爽的感觉。 柴靖宇站直了身子,咬紧了牙关,不管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问题,对于一个从末世穿越过来的人而言,除了家人和朋友的安危,除了丧尸病毒对整个世界的威胁,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恐惧的了。 柴靖宇道:“赵大武!将滑索桥斩断,咱们现在是冲不出去的,暂时死守这个小岛!” 赵大武高声应是,一刀斩断滑索桥。 袁侯在这边远远看见,嘴里骂了一句:“奶奶的,这狗国公真是无情无义,连自己的女人也不要了!哼!既然如此,就留给老子享用吧!” 说罢,便狞笑着在向夫人胸口上抓了一把。 向夫人眼眶通红,胸口一痛,只觉得无比恶心。 而向员外则在一边低着头,浑身颤抖,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跟那宣国公没关系!我是从无为县来的……” 向夫人翻了个白眼,真希望自己根本不认识这货。 袁侯从身边拿出一个巨大的三叉戟,大声道:“赵大武!我看到你了!你以为砍掉了滑索桥,我们就过不来了么?那你也太蠢了吧?也不想想我们翻浪帮是干什么的!我袁侯带着手下这帮兄弟,横渡长江也是小菜一碟,这一个脸盆大的小鱼池子算什么?爷爷我衣服都不用脱,一个浪头就翻过去了!” 赵大武在这边高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在江里边打食的,都自负水性好,你既然那么有本事,尽管过来好了!就怕你有本事下得了水,却没本事爬得上岸!” 赵大武这话喊过来,袁侯顿时就怒了,他手底下的那帮兄弟们更是不服气,这些人打小就是江边长大,刚开始的时候打渔为生,后来又在江上打家劫舍,一辈子水里来水里去,怎可能受得了这番气?于是纷纷向袁侯请命:“帮主!让我们过去,将那个什么狗屁国公给擒了来,割了耳朵给您出气!” 袁侯看着江对岸,冷哼一声:“上!” 袁侯只说了这一句话,他手下的那些惯匪们就一个接一个往水里跳,稀里哗啦的就像是下饺子一样。 这些人不愧是江上一霸,水性是真的好,翻江倒海如履平地,在这大雨天里边,居然也不忘卖弄,每个人跳下去的姿势都不同,仿佛每个人都是浪里白条,每个人都是水中霸王,一个比一个游得快,像一条条欢快的鱼,向这边破浪而来。 然后…… 一堆人中间,有一个人一声不吭,突然就埋头钻进了水里,此后再也没探头出来。 这帮人游泳就跟鸭子一样,一头扎进水里,潜泳到三五丈之外再探头出来,是很正常的事情,所有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但是,很快就有了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 终于有人察觉到不对劲,游在前面的几个人,突然发觉身后没有人了,于是便转身去看,脚底下还不停踩着水,在最前面的那个问了问跟在身边的两个人:“那帮家伙呢?他们潜下去怎么就不上来……” 话没说完,就是一声痛叫,然后身子往下一沉。 旁边的几个人被吓了一大跳,一个人惊叫一声,拼命地往回游去,还没游出两丈远,也是一声尖叫,然后身子往下一沉,像是被什么怪物往下一拖,顿时沉入水底,再也没有浮上来。 水中的人心中发毛,有个人叫道:“水里有东西!水里有东西!” 其余的几个人心中大骂:这不是废话么?谁他娘的不知道水里边有东西? 袁侯在那边岸上高声叫道:“愣什么愣?距离那边不远了,还不赶紧往那边游?在那里傻乎乎等死么?” 水里剩下的那几个人反应过来,急忙掉头,使出吃奶的劲,往对岸游去。 没有来得及下水的人在岸上大声喊:“快游!” “快啊!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怪物在水底,看不到的!” “就要到了,快游啊……” …… 一阵乱糟糟的喊叫之后,那边的呼喊声开始变得整齐起来。 “啊!” “啊!” “啊!” …… 之所以这么整齐,是每一眨眼功夫,就有一个人被水底的怪物拉了一把,然后沉入水底,所有人都“啊!”“啊!”地叫,仿佛是在报丧一般。 最后整个湖里就剩下一个人,眼见就要游到对岸了,这人一脸庆幸,觉得自己大难不死了,还没松口气,突然脚上便是一痛。 “啊!” 他惨呼一声,伸手向前抓去,却只抓到一把盛开的浪花。 然后—— 沉入水底! 雨声潇潇,湖面再没有一个人,只有雨滴砸入水面,溅起的细小浪花,一切还想之前一样,湖面轻轻地翻滚着,在微微地激起细碎的浪花,可能水底已经暗流汹涌,可水面上却依旧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袁侯在那边岸上看见,心中一阵后怕,虽然不知道水里边究竟是什么怪物,但也知道那东西肯定是厉害非常,暗暗庆幸自己先前没有身先士卒,如果当先下水的话,肯定也已经葬身湖底了。 第147章 再现丧尸 湖面仿佛还是那个湖面,可却有将近二十条人命,被这湖水给轻易吞噬了。 过了许久,渐渐有浮尸飘了上来,翻浪帮的人认得清楚,那分明就是先前下水的人,没过多少工夫,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尸体,而且还是残缺不全的尸体! 这些人的尸体上,有着让人触目惊心的撕咬痕迹,简直就像是被豺狼虎豹啃食过一样,很多人的肚子都已经破了,浑身已经血肉淋漓;还有的人被什么东西给啃掉了大半边身子,露出一排肋骨来。 天地之间,只剩雷声,雨声,以及鼾声。 翻浪帮的这些人平日里也是亡命之徒,但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未知死亡,还是感觉的浑身发冷,心头发毛,就连一向果断狠辣的袁侯,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便在这时候,旁边那个矮胖子开口了:“湖水里肯定有什么东西,但却只能待在湖底,没法上岸来,很可能是什么怪鱼……依我看,不如这样!那边不是有个泄洪口吗,本来是倾泻内院的积水用的,距离这边的湖也不远,咱将湖水跟那泄洪口给凿通了,将这一湖水都给我放干净了,我就不信水底的怪鱼还能怎么着?” 矮胖子一提出这个建议,袁侯便觉得可行,当下便指挥手下的人,开始按照矮胖子所说的,挖掘渠道。 翻浪帮帮众手中的武器各不相同,大多都是跟三叉戟很相似的东西,之所以对这一类的武器情有独钟,是因为三叉戟跟鱼叉很像,这些人是使惯了鱼叉的,所以用三叉戟也比别的武器顺手,更有人手里拿着的,直接就是鱼叉,只不过叉子磨得极为锋利而已。 用这样的东西开凿沟渠,确实不是件容易事。 但即便如此,也挡不住这些人的“热情”,毕竟有同伴不明不白地死在湖底,他们虽然是一帮匪类,但也是很重义气的,一想到要将湖水放干,杀掉手中怪物报仇,这帮人就有使不完的力气。 很快,一条沟渠开凿好了,袁侯一声令下,一帮人齐刷刷一声吼,举起武器叉向最后一截阻隔湖水和沟渠的堤坝,湖水和沟渠豁然贯通,就仿佛开闸放水一般,湖水一泻而出。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要看一看这湖底究竟是什么怪物,居然让那么多人有去无回,葬身湖底。 湖心小岛这边,柴靖宇和赵大武等人也目不转睛地瞧着,毕竟他们也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怪物。 湖水很快放得差不多了,然后,所有人都愣了。 不是想象之中的怪物,也不是吃人的大鱼,而是…… 人! 有将近一二百人! 他们肢体僵硬,行走时摇摇摆摆,手脚上面挂着沉重的枷锁,湖水岸边一阵嘶吼,那吼声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倒是更接近于野兽的声音。 袁侯等人瞠目结舌,他们想象了很多种可能,觉得这水底必有水怪,要么就是吃人的大鱼巨虾,无论如何,他们也想象不到湖底藏着的居然是人,而且是一二百号人! 人怎么可能在水底生存? 就算有再深厚的内功,也不至于能够在水底呆上这么长时间吧?再说了,就算真有高手能有这等潜水的神通,在天底下也绝对是数一数二了,怎么可能一下子蹦出来一百多个? 袁侯等人正自惊愕不已,却不知柴靖宇等人比他还要惊愕。 丧尸! 这分明就是丧尸! 柴靖宇身边那个蒙着脸的浑身铠甲的猎尸者,也开始躁动起来,虽然他的鼻子已经被堵住了,但他还是直观感觉到了有丧尸的存在,如果不是柴靖宇提前将它的鼻子给堵住了,只怕这猎尸者已经不受控制,冲上去捕杀丧尸了。 丧尸是活死人,虽然能动能走甚至能吃人,但却没有痛觉没有感情也没有自我的思路,丧尸的血液和正常人的血液是完全两种状态,它们不需要血液为身体提供能量,自然也不需要心脏为它们提供血液,所以更不需要呼吸为血液提供氧气。 丧尸已经是超出寻常人想象的另外一种生物,在水底待那么长时间,对丧尸而言根本就不是问题。 而此时柴靖宇也看出来了,这个所谓的湖,根本就不是湖,而是人工挖成的一个水库,也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水潭,边缘是用砖石砌成,十分陡峭,足足有一丈多高,所以丧尸根本就爬不上岸。 而每一个丧尸手脚上都捆着沉重的铁链,正是因为这些铁链,才让它们只能沉入水底,不能浮起来,而湖边的堤坝太过陡峭,所以这些丧尸就都被泡在水底,却偏偏上不来。 至于那些试图游泳过去的人,那只能说是太倒霉了,丧尸虽然在水底浮不起来,但是要够到那些泡在水里的人,还是易如反掌的,一旦被抓到,那肯定是难逃丧尸之口。 有一些倒霉蛋直接就被啃成了骨架,还有一些,被丧尸咬死之后,也有可能会像浮尸一样浮上水面。 这是哪里来的丧尸? 怎么会有这么多? 柴靖宇脑子里掠过了太多太多的疑问,但几乎是一转念之间,就想明白了—— 这些丧尸的来源,肯定是跟国公府上次爆发的尸祸有关! 那日尸祸平息之后,是他柴靖宇主动提出,要去处理那些丧尸尸体的,包括蔡德章的尸体在内,都被他给火化了,唯一一个留下来的,便是变成猎尸者的李吉为,但究竟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柴靖宇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当初是他跟黄铮做的一把交易,既然你柴靖宇能够偷偷留下李吉为,那黄铮作为一个带兵将领,肯定对这种让人恐惧的尸祸十分出名,偷偷留下一只丧尸或者丧尸尸体,那也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几乎是一瞬间,柴靖宇就能确定,这将近二百只丧尸,肯定都是黄铮的手笔了! 也只有黄铮,不仅有偷取丧尸或者丧尸尸体的能力;也只有他,会对丧尸如此感兴趣;也只有他,能够弄得出如此大的手笔,在这么几个月内,培育出二百只丧尸来! 第148章 分尸 柴靖宇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这二百丧尸,终究还是二百个人变的,至于这二百个人是怎么找来的,柴靖宇想都不敢想。 这分明就是拿活人当种子,来培养丧尸! 柴靖宇在这边神思不定的时候,袁侯那边已经跟丧尸短兵相接了。 本来因为湖水太深,岸堤太陡峭,丧尸是上不了岸的,可现在翻浪帮的人开掘了一条沟渠,硬生生地将湖水都给泄走了,当然,在湖水奔流出去的同时,也有一些丧尸被卷入了沟渠,然后从渠道爬上了岸,然后被袁侯等人的声音和气味所吸引,纷纷加快步幅,向这边冲来,身上的沉重铁链发出一阵阵响声。 “喂!你们是什么人?” 翻浪帮有人迎了上去,用手里的巨大钢叉指着最前面一个丧尸,大喇喇地问了一句。 谁知他对面那“人”根本不回答他所说的话,对于他手中锋利的钢叉也是无动于衷,继续往前走,张牙舞爪向他扑过来。 那翻浪帮的汉子叫道:“喂!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以为我的钢叉是摆设吗?” 当然不是摆设,可对面的丧尸却根本不会在乎,迎着钢叉继续往前扑。 那翻浪帮的汉子顿时便听到了钢叉入肉的声音。 翻浪帮一群人都愣了,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人,居然自己迎着钢叉撞上来。尤其是那个汉子,被那头丧尸的凶悍吓得狠了,手一抖,钢叉就脱手了。而那头丧尸闻到了浓郁的生人气味,一下子加快了速度,向那汉子扑来,那汉子猝不及防,先是被丧尸抓住了肩头,然后…… 丧尸一口咬在了他鼻子上! “啊啊啊啊啊!” 那汉子一声惨叫,鼻子被丧尸硬生生给撕了下来。 翻浪帮的人哪里见识过这番景象?都是齐齐打了个寒颤。 可是丧尸却不是只有这一只! 后面的丧尸都加快速度,向这边冲了过来。他们的行动比常人而言,已经算是迟缓了,但闻到生人气味的时候,还是会猛然加快速度。而翻浪帮的人毕竟是江湖草莽,虽然成立了帮派,却没有军队气质,依旧是乌合之众,见到这帮从湖底爬上来的人如此无畏,如此悍勇,一个个都心虚了,气势顿时泄了一大半。 丧尸冲上来的时候,这帮人的下意识反应便是往后退,可他们也是在湖边站着的,再退就要退到湖里去了,而湖底的丧尸却更多! 袁侯大声道:“怕什么?不就是几个疯子吗?给我杀!” 说罢便手持三叉戟,首先迎了上去,一戟便刺中一个丧尸。袁侯的身手也是极为厉害,虽然他大半的功夫是在水里,但即便是在陆上,也是响当当一条让人闻风丧胆的好汉,这一戟下去,十分精准地刺进了那丧尸的胸口,刺穿了丧尸的心脏。 身为一个高手,袁侯出招都是有去有回,特别是在大场面群战的时候,更是有发必有收。因为双方都人多,如果武器刺进对方的身体里面,一旦刺得过深,就会难以拔出来,那样就来不及应付其他的敌人,事实上在冷兵器时代,经常有因为武器拔不出来,反而被人杀死的情况,比如《水浒传》中大名鼎鼎的没羽箭张清,便是在征讨方腊的时候,一枪刺中树干,一时拔不出来,被方腊的大将厉天闰击杀的。 袁侯毕竟是经验丰富,这三叉戟一刺中敌人心脏,便是顺手一拧,三叉戟的锋刃将丧尸的心脏绞得稀烂,并且顺手就将三叉戟给抽了出来,然后毫不停手,便刺向了另外一个敌人。 不得不说袁侯经验丰富,武艺惊人,不仅是处变不惊,而且还例无虚发,每一次出招都能精准地刺中一个敌人的心脏,因为这一批丧尸是被卷进泄水沟渠里,然后从沟渠里面冲上来的,所以为数并不多,而且冲在最前面的也只有三五个,袁侯一招一个,从不落空,数招过后,几个丧尸全部中戟,袁侯潇洒地转身,将三叉戟背到身后。 “好!” “漂亮!” “帮主威武!” 翻浪帮的帮众们轰然叫好,当然袁侯这一手确实够漂亮,这帮帮众们也不算是乱拍马屁。 袁侯脸上露出一丝云淡风轻的笑意,谁都知道他“大猿猴”是纵横江海的浪里英雄,却不知他的本事绝不是只有水中功夫,刚才那几招也只不过是小露一手罢了。 就在他转身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听见有帮众惊呼。 “啊!” “帮主!” “小心!” 袁侯心中“咯噔”一下,急忙转身,便看见先前已经被他“杀死”的那几个人,几乎同时扑了上来。 袁侯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不是因为这几个人来势凶猛,而是因为他明明已经刺穿了这几个人的心脏,并且收回三叉戟的时候,都连带着习惯性的一绞,绝对能将胸膛里的心脏和肺叶一块儿绞碎,正常人早就倒地不起了。而现在袁侯能够很清楚地看到这几个人胸口吓人的巨大伤口,可这几个人怎么还如此凶悍?仿佛根本就没有受到创伤一般? 袁侯浑身汗毛乍起,急忙施展三叉戟抵挡,只不过兵器都是有一个攻击范围的,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那是不让敌人近身的情况下,此时敌人已经到了眼跟前,而三叉戟的攻击力却主要在五尺之外,这么近的距离根本发挥不出威力来,反而会碍手碍脚。 “啊!” 袁侯痛叫一声,手臂被一个丧尸咬中,他又痛又怒,一掌拍出,打在那丧尸胸口,只听一声闷响,那丧尸胸腔被一掌打爆,并被他一掌打得倒飞出去。 袁侯冷哼一声,将三叉戟往地面一插,扎中了一只丧尸的脚,将那只丧尸的脚牢牢钉在地上。那丧尸嘴里嘶吼着,伸手去抓袁侯,却怎么也抓不到,而脚又被钉在地上,所以想要往前扑,却也动不了,后面的翻浪帮帮众都在想:这人也太蠢了些,只要将那三叉戟拔出来,那只脚不就能够动了吗? 而袁侯此时也知道,现在是贴身肉搏,使用这么长的武器很不方便,反倒不如徒手来得痛快,于是便将自己每日练习的拳法打得虎虎生风,三五下便将这几个丧尸打倒。 将这几个“人”放倒后,袁侯看了看自己手臂上被咬出来的伤口,有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心想还好这几个人虽然凶悍,但还是蠢了点,如果刚才不是扑上来直接咬人,而是手里拿着匕首,直接给自己一刀的话,那自己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就在袁侯正在庆幸的时候,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被他打倒在地上的那几个“人”,居然又重新爬了起来,向他扑了过来。 翻浪帮所有帮众都后背发凉,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怎么杀都杀不死?刚才帮主明明将那几个人的胸膛都打爆了,他们能真真切切地看到那几个人的胸膛瘪了下去,如果是正常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可这几个人却依旧生龙活虎,继续往这边杀了过来。 对于这种始料未及的情况,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袁侯毕竟是帮主,算是多年的上位者,知道在这种人心浮动的时候,首要任务就是控制帮众。 “怕什么?就算再厉害,也是一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不是杀不死吗?哼!将这帮家伙都给我大卸八块,我看他还能不死?我就不信他还能自己拼合起来?” 袁侯一声令下,帮众们也不敢随便退却,而且后面就是一丈多深的湖底,再加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丧尸从沟渠里面涌上来,只能够往前。 有一个人发声喊道:“杀啊!” 帮众们大为振奋,便往前冲去,有帮主大人的前车之鉴,这次他们学乖了,拿着刀枪剑戟,在丧尸身上一下一下地捅,见丧尸根本不畏惧这种创伤,便真的按照袁侯所说,将丧尸大卸八块。 湖底的丧尸虽然多,但这都是普通丧尸,根本就没有智慧,所以顺着沟渠爬上来的,毕竟还是少数,而这次袁侯带来的翻浪帮帮众,却足足有一百人,除掉先前跳进湖水里面,平白被丧尸给拖进湖底杀死的,也还剩*十个,这么多绿林好汉围攻十多只丧尸,还不轻松解决? 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是在是让人无语,这帮家伙简直就像是在玩游戏一样,真的将这十多只丧尸都五马分尸了。 不过因为不熟练,也不了解丧尸的习性,所以这帮人在动手的时候,受伤的人也不少,仅仅是杀了十多只丧尸,却足足有二十多人身上被丧尸给抓伤了。 柴靖宇在湖对岸看着,也觉得这帮人真是好天真好可爱,而那几个丧尸真是好悲催好可怜,每个丧尸身上都中了不止一刀,简直就像是做菜一样,而且即便是被分尸了之后,这帮蠢货也没有研究出来,丧尸的要害其实是脑袋。 虽然用分尸这种方法解决丧尸,效率是的确低了点,但丧尸都是从沟渠里面爬出来的,每次爬出来的肯定不多,所以这种极其费力的杀丧尸方式,依旧让他们可以将冲上来的丧尸一个接一个处理掉。 第149章 尸潮 丧尸是低智商动物,他们的思维甚至还没有猫狗敏捷,几乎就是一种奇怪的本能,仿佛他们的存在就只是为了捕食。 对血肉的渴望让丧尸们躁动起来,先前跳进湖水中的那十几个翻浪帮帮众,也没有被丧尸给吃光,而是因为丧尸将他们拖进水底之后没有抓牢,又漂浮到了水面上,等翻浪帮的人将湖水放光,这些浮尸便到了水底,于是一大帮丧尸冲上去,围着那几具浮尸啃食,转眼就将那些浮尸啃得成了骨架。 赵大武等人也看得心惊肉跳,在国公府的时候,虽然也爆发过尸祸,但当时的丧尸其实不过二三十人,之所以造成那么大骚乱,完全是因为炸营效应,出于对尸毒的恐惧,人人都失去了理智,不信任他人,所以才乱砍乱杀,误伤而死的人比死于丧尸之口的人多好几倍。 而这时候,赵大武等人才真正见到如此多的丧尸,也真正见到丧尸是如何吃人的!而这个场面看起来,却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然后,丧尸就分成了两拨。 因为湖心岛和湖对岸各自有两拨人,丧尸是顺着声音和气味来追踪猎物的,所以自然而然也分成两拨,一波围向了湖心岛,另一波则向翻浪帮那边围了上去。 这群丧尸一围过来,柴靖宇身边的猎尸者顿时又躁动不安起来,毕竟就算将鼻子给堵上了,眼睛还是可以看到的,猎尸者可以被驯化,可见它的智商要比普通丧尸高出好几倍,见到这些丧尸,猎尸者顿时兴奋了起来。 柴靖宇见猎尸者就要发狂了,急忙从怀里拿出一根钢针,然后对准那猎尸者的后脑,狠狠地插了进去! 猎尸者浑身一颤,然后就平静下来,就像是浑身都没有了力气一般。 柴靖宇用钢针插的位置,正对着猎尸者的枕骨,那里是丧尸的要害部位,即便是猎尸者这种丧尸公爵也不例外。当然柴靖宇这一针不会对猎尸者造成大的损害,只是用来抑制他狂躁的情绪,还有作为特殊丧尸的本能。 因为湖水堤岸很陡,一时半会儿根本不用担心这些丧尸能够直接爬上湖心岛;而翻浪帮那边因为开凿了泄水的沟渠,那沟渠的两岸并不陡峭,丧尸能够轻而易举爬上去,只不过这些丧尸只是普通丧尸,智商还是十分有限,明明从沟渠那边可以上岸,可这帮丧尸还是在这边往上跳,不知道绕道过去。 柴靖宇道:“那帮丧尸实在太可爱了!” 羲和仙子愣道:“可爱?” 看到丧尸吃人的样子,羲和仙子就想不通了,这样一种怪物,跟“可爱”这个词哪里来的一星半点的联系?难道这个臭国公有什么特殊嗜好不成? 柴靖宇呵呵一笑道:“你没发现这些丧尸跟你一样,都是路痴吗?就这么大点的一个湖,完全可以一览无余,明明从那条沟渠就能够上去,却偏偏在那边傻愣愣地怪叫嘶吼,简直是路痴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 羲和仙子怒道:“臭国公!你要是再敢笑话我,本仙子就撕了你的臭嘴!” 柴靖宇摇头道:“仙子息怒,我可不是笑话你,而是看那些丧尸找路找得好辛苦,我心不忍,想要为它们指一指路!” 羲和仙子愕然:“指路?” 柴靖宇道:“当然要帮它们一下,不然这些丧尸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上去的方法?它们找不到上去的方法,怎么找翻浪帮的那帮家伙们亲热亲热?” 羲和仙子翻了个白眼,心说这臭国公果然阴险,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想要祸水东引? 羲和仙子道:“那向家那个小媳妇怎么办?那‘大猿猴’不是说她是你的娘们儿吗,你将丧尸引过去,难道不管她了?” 柴靖宇没好气道:“你说我没什么,人家可是良家女子,不要随便败坏人家名声好不好?就算要败坏她的名声,也该由我这个男人来做,你一个女人家的凑什么热闹?” 羲和仙子一头黑线。 柴靖宇指责了羲和仙子一句,然后对赵大武道:“那酒坛子里不是有肉块么?扔过去,给丧尸指路!” 赵大武立马会意,拿起先前在佛塔上面收集肉团的坛子,从坛子里取出一块肉团,然后奋力向对岸扔了过去,一下砸在最靠边的丧尸脑袋上。 那丧尸脑袋上面挨了一下,先是一愣,然后看了看砸他脑袋的那个肉团,先是懵懂地怔了一怔,然后就不再去管,继续对着湖岸上的翻浪帮帮众嘶吼尖叫。 赵大武愣了一愣:“它怎么对那肉团不感兴趣?” 柴靖宇道:“那肉团有太浓烈的酒香味,丧尸认不出来!你用刀子在肉团上面割一刀试试看!” 赵大武依言而行,重新拿起一块肉团,在上面割了一刀,顿时就有血液从肉团上流了出来,赵大武也不细想为什么这样的肉块没有心脏,却偏偏有新鲜的血液,只是将那肉团远远扔了出去,不得不说赵大武虽然不是专门使用暗器的,但对暗器也是相当精通,这肉块飞跃二十多丈远,还是精准地砸到刚才那个丧尸的脑袋上。 这一次,丧尸很快就有了反应,将肉团从地上捡了起来,然后一把塞进自己嘴里,开始咀嚼一顿,很快咽了下去。 赵大武精神一震,又在另外一块肉团上割了一刀,然后用力扔了过去,这一次却不是用肉团砸丧尸,而是将肉团扔到了距离丧尸不远处,那丧尸果然发现了肉团,然后被吸引了过去,而其他丧尸也跟随而来。 赵大武“哈哈”一笑,继续按照这个法子,不停将肉团扔出去,将那些丧尸引进了那条泄水的沟渠里面。 柴靖宇计谋成功了,翻浪帮的那帮家伙们正忙着将爬上岸的丧尸大卸八块,这才发现整个沟渠里面已经挤满了丧尸,并顺着沟渠两岸往上爬。 上百丧尸如同潮水一般,从沟渠里面爬了上来,然后被翻浪帮的帮众们吸引,向这边扑来。 翻浪帮众人纷纷骇然失色,一些小喽啰心理素质低下,已经不知如何是好,袁侯大声叫道:“都他娘的是胆小鬼!咱杀过的人比嫖过的女人还多,难道还怕这些傻乎乎的家伙吗?给我杀!” 喽啰们受到帮主的鼓动,都纷纷往上冲,但因为他们不知道对付丧尸的正确方法,当翻浪帮帮众和丧尸人数差不多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挡不住那些丧尸了:等到丧尸越聚越多,翻浪帮帮众接连惨叫,有越来越多的人被咬,惨叫声此起彼伏,然后就有人拔腿逃跑。 一时间,湖岸上乱成一团。 那个矮胖子先前就一直在观察这些丧尸,他也不知道这些行为古怪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但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安,有一种人善于看着别人冲锋陷阵,但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却是十分敏感,当他看见越来越多的丧尸如同潮水一般从那道沟渠里面涌上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不妙,开始筹划自己的退路了。 矮胖子开始往一边慢慢的挪动,希望找一个没有人注意的地方,乘机逃走。 他一直在观察着这群不怕死也死不了的怪人,发现他们肢体僵硬,行动古怪,脑子就像是一根筋,只要认准了目标,就只知道一往无前;虽然只需要绕行一小步,就能得到更大更好的收获,但却偏偏不知道变通。 从内院的侧门到这边的岸堤大约有七八丈,虽然附近也有那种咬人的怪人,但矮胖子已经计算过了,如果自己全力奔跑,以那些怪人的极限速度,是绝对拦截不到自己的。 ——只要自己不被绊倒的话! 万事俱备,矮胖子下定决心,准备往那边跑,可这才刚刚起步,就有一个人影顺着他预谋好的那条路,往内院的门狂奔而去。 “靠!” 矮胖子骂了一声娘。 不止是他在计算退路,那袁侯也在筹谋怎么脱身,而且这厮身手比矮胖子好了太多,所以才抢先了一步,那是真的走了矮胖子的路,让他无路可走! 矮胖子气急败坏,大叫道:“有没有公德啊?你可是他们的帮主,怎能招呼着让喽啰们跟敌人拼命,自己却先逃跑呢?他娘的!小心遭报应!” 袁侯的身法比矮胖子好了不知有多少倍,按照矮胖子的计算,丧尸肯定追不到袁侯的,除非袁侯自己绊倒。袁侯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怎可能在关键时刻摔跤?他此时脚底抹油,跑得格外快。 但偏偏,他还是被丧尸给拦路截住了! 明明已经逃生在望,突然一个人影像是闪电一样,出现在袁侯眼前! 袁侯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那“人”便猛地向他扑来,露出森森尖牙,向他脖子咬了过来。 显然,这是一只丧尸。 袁侯被吓了一跳,反应也是极为神速,急忙伸手挡住这只丧尸,玩了一出弃车保帅,没让那丧尸一口咬到他的喉咙,但手却被丧尸咬了个正着,顿时鲜血长流。 袁侯痛叫一声,将那只手猛地一拧,丧尸的下巴被拧得脱臼,那丧尸速度也是飞快,急忙往后一纵,竟是跃出两丈之外!然后嘶吼一声,下巴咧开到一个让人惊讶的程度,露出满嘴尖牙。 脱臼了的下巴,竟然照样可以咬合! 矮胖子目瞪口呆,不是因为他计算失误,而是那只丧尸的速度,完全超出了他的估计! 第150章 急先锋 袁侯领教了那只丧尸的速度,此时逃跑的念头他想都不敢想了,因为他需要聚精会神地应对这只丧尸,丝毫不能分心,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咬断喉咙! 而这只丧尸也跟普通丧尸大不相同,没有一根筋般直接冲上来,而是在旁边不停走动,两只眼睛紧紧瞪着袁侯,随时准备冲上去。一个人和一只丧尸对峙许久,都没有发动攻击,但袁侯却觉得比打了一场恶仗还要疲累,衣服就算没有被雨水淋湿,也早就被汗水浸湿了。 “吧嗒!” 袁侯在挪动的时候,踩断了地上一根枯枝,心神微微一分。 “不好!” 袁侯心中刚刚掠过这个念头,那只丧尸已经扑了上来,袁侯咬紧牙关,一拳向那丧尸脑袋打了出去,那丧尸的行动却是极为敏捷,居然一个侧身,躲过了这一拳,然后一爪子抓向袁侯的肋部,袁侯急忙回招格挡,同时一脚踹了出去,那丧尸腹部中了一脚,被踹出一丈之外。 按照袁侯那一脚的力道,只要有人结结实实中了这么一脚,肠子肯定被震断了,可丧尸毕竟是丧尸,不会感觉到痛楚,也不会皱眉头,甚至连停顿都没有,就又向袁侯扑了上来。 袁侯骂了一句娘,跟那丧尸缠斗在一起。 看到这一幕,矮胖子暗暗后怕,心中还极为庆幸,心想还好刚才袁侯抢了自己的路,不然如果刚才是自己跑了过去,肯定早就被那个速度如鬼如魅的家伙一口给咬死了! 在湖对岸的柴靖宇等人,因为事不关己,所以在这边隔岸观火,柴靖宇一边看翻浪帮的人跟那群丧尸火并,一边筹谋着怎么将这群丧尸全部消灭,把生化危机掐死在摇篮里,以免尸祸再度爆发,荼毒苍生,但正当他看着对岸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一只速度极快的丧尸,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 “轰!” 一道惊雷劈了下来,将天地之间照得一片透亮。 而柴靖宇的脸,却已经是惨白惨白。 “臭国公!你这是怎么了?”羲和仙子看见,不由担心道。 柴靖宇愣愣地道:“急先锋!居然是急先锋!” 羲和仙子诧然:“什么急先锋?” 柴靖宇指着跟袁侯针锋相对的那只丧尸道:“看见没?那头丧尸速度比寻常丧尸快了很多倍,而且跳跃能力极为厉害,那是一种变异丧尸,因为速度比寻常丧尸更快,加上有尖牙利爪,完全可以做到飞檐走壁,所以唤作‘急先锋’。但急先锋比寻常丧尸最大的进步,不是速度变得迅捷,而是……而是智商的进步,从一件事情上就能看得出来——普通丧尸面对刀枪和拳头,根本就不知道躲避,而急先锋却已经懂得去躲避,已经学会像狼一样捕猎了!” 羲和仙子没弄懂柴靖宇说的“变异”和“智商”是什么意思,但也明白过来,那只丧尸一定非同寻常,极不好对付,看臭国公这样子,显然是对丧尸了解极深,甚至连丧尸的种类都清清楚楚。 这厮果然隐藏得很深啊! 羲和仙子道:“不用担心,那急先锋虽然厉害,但是被翻浪帮的那帮子人给吸引住了,有什么事也让翻浪帮的那帮子人先上,不会威胁到我们的!” 柴靖宇摇头道:“我不是担心那个,而是……那急先锋,是刚刚完成变异的啊!” 羲和仙子问道:“刚刚完成变异怎么了?” 柴靖宇道:“丧尸生来就只有吞食血肉这一个目标,一个普通丧尸要想进化成急先锋那等变异丧尸,需要吃掉一百个人的脑髓!可刚刚那只丧尸却是……难道在此之前,它已经生吃了一百个脑髓么?” 这简直损人听闻! 根据柴靖宇推断,这些丧尸应该是黄铮偷偷喂养出来的,喂养丧尸这种事情,即便是在末世也不鲜见,丧尸并不需要每日进食,就算半年不吃东西,也根本饿不死;丧尸更不必只吃人肉,不管是猪肉狗肉老虎肉,丧尸都会吃,所以一般就算有人喂养丧尸,都是用牲畜的肉类。 可这个丧尸要完成变异,在此之前,至少要吞噬九十九个脑壳里的脑髓,而且还必须是人脑,这…… 黄铮将活人变成丧尸也就罢了,居然还用活人来喂养丧尸,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柴靖宇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大可能,可如果不是用脑髓喂养,一只普通丧尸怎么会突然发生变异呢? 除非…… 除非有什么东西的刺激,比如说核辐射,又比如说特别的药物…… 柴靖宇苦思冥想,突然惊叫起来:“我知道了!” 羲和仙子急忙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柴靖宇道:“我知道那只丧尸为什么会突然变异了,是那种肉团!是那种肉团!那肉团肯定有问题!你们仔细看那只丧尸,那只丧尸是赵大武用肉团砸过的那一只,它一连抢到了三块肉团!” 众人都纷纷仔细去看,但却没有做声。 柴靖宇道:“你们看啊,是那只丧尸吧?” 没有人答话。 柴靖宇正自奇怪这些人怎么不回应他,却听柴两短在一边狐疑道:“国公爷,您真的看清楚了?” 柴靖宇骂道:“废话,本国公看得清清楚楚,你居然敢怀疑本国公记错了?” 柴三长道:“不是不是!柴两短那厮不是怀疑国公爷您的记性不好,而是怀疑国公爷的眼神!” 柴靖宇以为柴三长又在损柴两短,骂道:“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本国公的眼神有什么不好了?” 柴两短道:“国公爷,这您可错怪柴三长了,他不是挑拨离间,也不是说您眼神不好,而是说您眼神太好了!” 柴靖宇一怔:“什么意思?” 柴三长道:“天色这么昏暗,隔得这么老远,我们根本就看不清对岸的丧尸长什么模样!赵大武能够砸中对面丧尸的脑袋,眼力已经是极好的了,可他也看不清丧尸的脸,您居然还能够看得清那丧尸的面孔,不得不说国公爷真是千里眼啊!” 第151章 巨灵神 柴靖宇这才反应过来,于是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先前之所以很多人点灯,就是因为天色昏暗,隔得远就看不清楚,而赵大武和袁侯之所以能在湖对岸认出对方,是因为这两人手中都拿着灯,将自己的面孔给照亮了。 可那只丧尸急先锋手里可没有灯啊! 柴靖宇这才发现,隔了这么老远,他不仅能够看清楚对面翻浪帮帮众的五官,还能清晰地听到他们轻声喝骂,如果集中注意力,甚至能够看到他们的鼻毛,还有听到他们的喘息!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力和耳力,居然强了好多倍! 赵大武在旁边赞叹道:“国公爷,前些日子袁管家跟我们说,您习武天赋极佳,虽然刚刚开始修炼武功,但进境却是极快,一日能胜过别人十日苦修,我原本是不信的,现在却不得不叹服了。” 柴靖宇问道:“为什么?” 赵大武道:“只有内家功夫修习到一定程度,才能够对目力和听力有所增益,能做到二十丈外,纤毫可见,已经是一流内功高手的程度了!” 柴靖宇苦笑了一下,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目力和听力,是在遭遇了发狂和腹痛之后,突然变得如此厉害的,跟什么内功没有半点关系! 柴靖宇现在已经顾不上跟他们解释了,因为事情越来越严重,场面也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原本在柴靖宇的计划里面,*十个翻浪帮帮众,面对一百多丧尸,应该完全能够应付,因为他们手中有武器,而且都是亡命之徒,普通的丧尸却是行动笨拙,而且那些丧尸只能从那个沟渠里面往上爬,无法展开全方位的冲锋,翻浪帮帮众可以通过卡位,让自己一帮人每次只需要应对少量的丧尸。 所以丧尸虽然多,但翻浪帮的那些亡命之徒,应该能够应付,等翻浪帮的人将丧尸给灭掉,肯定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那时候柴靖宇再带着赵大武等人过去,像秋风扫落叶一般,就能将袁侯等人给解决了。 只是没想到…… 翻浪帮也是纵横长江的恶匪了,碰上丧尸的时候,居然是如此不堪,居然抵挡不住,连帮主也要临阵脱逃。 而且还没逃掉! 再这样下去,翻浪帮要被丧尸给灭掉了!而那时候,翻浪帮的人也会变成丧尸,反过来围攻这个湖心小岛了! 柴靖宇咬了咬牙,高声叫道:“喂!对面翻浪帮的弟兄们,都给我听好了,现在进攻你们的,就是丧尸!江州宣国公府曾经爆发过一场尸祸,不知你们听说过没?那场尸祸的罪魁祸首便是这种丧尸!” 柴靖宇这一嗓子喊出去,两岸的人都愣了,不知道这位国公爷为何在这个时候跟翻浪帮的人联络感情。 而那矮胖子则是心中恍然:原来是丧尸! 然后,两边的人就听见柴靖宇接着喊道:“告诉你们丧尸的一个弱点,那就是脑袋!攻击别的地方是没有用的,即便将丧尸的心脏挖出来,他照样生龙活虎!要想杀掉一只丧尸,只能攻击他的脑袋!其实丧尸很好解决的,用叉子叉它们的脑袋就是了!” 翻浪帮的帮众们恍然大悟,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多好的绑架受害人啊,明明是来绑架他的,没想到他竟然还好心提醒他们如何对付丧尸。 真是好人啊! 柴靖宇也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翻浪帮的这些人在跟丧尸搏斗的过程中,大多数已经被丧尸抓伤咬伤了,包括帮主袁侯也被丧尸咬伤了多处,再过两个时辰,这些人自己也会变成丧尸了,可他们还是这么斗志昂扬,努力地跟丧尸搏斗,以最笨拙的方法(将丧尸分尸)来造成丧尸的减员,为对岸看戏的众人无私地奉献自己的力量。 真是好人啊! 果然,海浪帮的帮众们在得到了柴靖宇的指点之后,立马找到了对付丧尸的正确方法,然后振奋精神,重整士气,跟丧尸开始了更为激烈的搏斗。 还好这些人不知道,凡是被丧尸抓伤和咬伤的,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变成丧尸的同类,如果他们知道这个,恐怕立马就会无心战斗了。 而袁侯此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难以应付那只丧尸急先锋的攻击了,毕竟他是人,会感觉到疲累;而急先锋是丧尸,除了饿和食欲之外,丧尸好像根本就没有其他感觉。 在急先锋的连番攻击之下,袁侯都快要精神崩溃了,听柴靖宇这么一说,才觉得精神大振,重新有了信心,也有了目标。 既然其他地方都不管用,就打脑袋便是了! 袁侯伸手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他的暗器。 袁侯不是小李飞刀,不过凡是随身带着暗器的,都是有两把刷子的,袁侯投掷暗器的功夫,远在赵大武之上,一甩手,便有三支脱手镖****出去,那只丧尸急先锋也是速度惊人,居然接连躲过两道脱手镖,可第三支还是正中它额头。 丧尸急先锋身子晃了一晃,然后哄然倒下。 袁侯长出一口气,总算将这个难缠的家伙解决了,幸亏关键时刻有人提醒,否则只怕真要葬身丧尸之口了。 而翻浪帮也已经重整旗鼓,开始找到了自己的节奏,没有了最初时的惊慌,相互之间的配合又变得和谐起来,渐渐稳住阵脚,并开始发起了反攻。 这时候,袁侯也不急着逃走了,重新折返回来,看着眼前的丧尸,眼睛里全是勃然怒意——翻浪帮是他辛辛苦苦拉起来的队伍,被这帮没头没脑的丧尸一冲击,差点损伤过半,每一个喽啰都是帮主的私人财产,袁侯怎能不怒?不将这帮丧尸的脑袋都砸个稀巴烂,怎能消他心头之恨? 袁侯丝毫不停留,便冲着那丧尸群扑了上去,那根三叉戟还钉着一个丧尸,袁侯急速冲上,一脚将那丧尸的脑袋踢爆,然后拔出三叉戟,猛然刺出,正中一个丧尸的脑袋,收招的时候顺手一扭,便将那丧尸的脑袋绞得稀烂。 这时的袁侯,真的恍若一尊杀神! 袁侯一路势如破竹,高歌猛进,连杀数只丧尸,眼见翻浪帮翻身在即了! 可事情总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袁侯身前,正好有一个丧尸正在啃食一个翻浪帮喽啰的脑髓,袁侯冷哼一声,将三叉戟猛然砸出,要将那丧尸的脑袋砸碎。 “让你吃!让你吃我手下的脑袋,我先砸碎了你的脑袋!” 三叉戟如同泰山压顶,砸了下来,但却戛然而止,没能砸得下去。 袁侯的冷笑僵在了脸上。 那只丧尸只是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三叉戟! 在兵器砸下来的时候硬生生抓住,这可不是眼疾手快就能做得到的,还需要超出常人想象的力量! 袁侯怒吼一声,猛然用力一抽…… 三叉戟纹丝不动。 袁侯脸色涨红,可那三叉戟便如同长在了那丧尸手上一般,不论袁侯怎么用力,那三叉戟就是纹丝不动。 然后,袁侯眼睁睁看着那丧尸缓缓站了起来,抓着手中的三叉戟,猛的一甩! “娘的!” 袁侯只来得及骂了一句,这个人就被甩飞了。 是真的飞了,像一只风筝,轻飘飘飞过数丈之远,然后狠狠摔在地上! 而那头丧尸的体型开始暴涨,在转眼之间,那丧尸的身形便膨胀了一大圈,刚才还是又瘦又小,现在却成了一个肌肉横生的巨人! “吼!” 那丧尸仰天嘶吼一声,抓着手里的三叉戟,只是两手一掰,那三叉戟就弯出了一个惊人的弧度,若是不细看,多半还会被误以为是一张弓呢。 巨型丧尸瞪着被甩飞的袁侯,顺手就将那三叉戟砸了出去。 袁侯似乎早有不妙的预感,丧尸还没有砸出三叉戟的时候,他便已经有所防备,见那丧尸突然做出投掷动作,袁侯便急忙往旁边滚去。 然后,那头巨型丧尸掷出的三叉戟便贴着袁侯的后背飞了过去。 “嘭!” 一声巨响,三叉戟嵌进了围墙里,在大雨之中,竟然依旧能看到石块土粉洒落。 袁侯的后背一阵发凉。 柴靖宇现在开始自责,自己的眼力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好了呢?对岸的细节,他看得清清楚楚,以至于不得不苦笑,来减轻自己心理压力。 “巨灵神!居然又出现了一只巨灵神!” 曦和仙子在旁边听到柴靖宇的自言自语,诧然问道:“巨灵神?什么巨灵神?” 柴靖宇道:“看见对面那个最大个的丧尸了没?他刚才轻而易举便将袁侯给甩飞了出去,那便是巨灵神!” 曦和仙子道:“巨灵神?也是一种你所说的变异丧尸么?” 柴靖宇点头:“这种丧尸也是二阶丧尸,因为力大无穷,能够扛起一千斤的重物,所以被称之为‘巨灵神’!” 曦和仙子此时就像个好奇宝宝,忍不住又问了一句:“那么……急先锋厉害,还是巨灵神厉害?” 柴靖宇苦笑道:“这个可说不来,这两种都是二阶丧尸,各有厉害之处,没法直接拿来比较的。急先锋速度快,来去如风,奸滑如同狐狸;巨灵神力大如牛,皮糙肉厚,莽直如同巨熊。” 第152章 尤物 曦和仙子又问:“二阶丧尸是什么意思?” 柴靖宇道:“丧尸是可以进化的,你知道秦朝的军衔制度吧?秦朝之所以让六国闻风丧胆,就是因为秦朝士兵作战悍勇,秦朝以军功论爵位,割下敌人的头颅越多,爵位便越高,累积军工就可以抬升爵位,丧尸也是如此。” 曦和仙子愕然道:“丧尸也有爵位?” 柴靖宇道:“自然是有的,不过丧尸的爵位没有秦朝军衔那么复杂,只有五个等级。” 曦和仙子问道:“公侯伯子男?” 柴靖宇摇头:“没有子爵和男爵,只有伯爵,侯爵,公爵和王爵。” 曦和仙子道:“不是有五种吗?还有一种呢?” 柴靖宇道:“还有一种啊,自然便是丧尸皇帝了!” 曦和仙子道:“那急先锋和巨灵神算是伯爵么?” 柴靖宇道:“自然算了,普通丧尸要想变成丧尸伯爵,至少需要吃掉一百个人类脑髓,侯爵需要一千,伯爵一万,王爵十万……注意了,我说的是至少!至少要这么多!” 曦和仙子道:“丧尸皇帝呢?” 柴靖宇神色古怪:“丧尸皇帝可遇而不可求,因为丧尸皇帝已经不是丧尸了。” 羲和仙子道:“丧尸皇帝不是丧尸了?那是什么?” 柴靖宇默然,没有回答,关于丧尸皇帝算是一种什么生物,这对于在地狱般的末世还存有良知的人而言,实在是一个难以启齿的问题。 羲和仙子见柴靖宇缄口不言,不由撇了撇嘴,很是不满。 柴靖宇却是忧心忡忡,让赵大武将那些肉团都收好,这东西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灵药,对人有什么作用不知道,但对丧尸的作用简直太厉害了,赵大武总共扔出去*块肉团,居然就诞生了一个急先锋和一个巨灵神,这简直就是促进丧尸进阶的利器啊! 而据柴三长等人所说,那个佛塔里面,大大小小的酒坛子至少有三五百,可见拳头大小的肉团足足有三五百块,而婴孩大小的肉团还有十二个,这些东西能够造就多少高阶丧尸? 柴靖宇觉得不寒而栗,然后又为翻浪帮担心起来,本来在他的好心提醒之下,翻浪帮已经有了翻盘的迹象,但这个巨灵神的出现,就像是一座大山,翻浪帮帮众的斗志,瞬间土崩瓦解。 “奶奶个熊!” 袁侯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骂了一句娘,转身便看到那只体型巨大的丧尸正一步一顿,向这边走了过来。 这只丧尸的体型在短短几个眨眼间,已经膨胀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两只臂膀上横生的肌肉,简直就如同是千年老树虬结的盘根,强壮得令人发指! 当巨灵神走过的时候,恰恰有个不长眼的翻浪帮小喽啰,可能是一时昏了头,居然从巨灵神旁边跑过,跑过去也就罢了,可偏偏没跑过去,而是一跤摔倒在地上,刚爬起来想要继续跑,巨灵神已经一拳砸了下来。 “轰!” 周围的人只感觉到地皮都震了一下,巨灵神的拳头,足足有海碗的碗口大小,只这么一下,就将那个小喽啰的下半身给砸烂了,然后一把扭下了那小喽啰的脑袋,像是剥核桃一样,一下子掰开了小喽啰的头盖骨,然后…… 将脑浆灌进了嘴里! 这简单而粗暴的进食,让几乎让所有海浪帮的人都奔溃了。 小喽啰们都在倒抽冷气,袁侯心底也忍不住有些发憷,这丧尸的力气,他已经领教过了,再也没有跟这家伙硬抗的想法,但袁侯也深知体型越大,身躯就越笨重,动作也越迟缓的道理——这简直就是自然界中的通用至理,就像动物之中体型最大的大象、长颈鹿、犀牛、河马,都是体型巨大,力气骇人,但却十分笨重。 速度和力量不可兼得,袁侯就不信这个傻大个有这么大的力气,还能够像先前那个丧尸一样,速度快得跟闪电一般。 但袁侯终究不是那种逞一时之勇的莽夫,还是拿脱手箭试探了一下,将暗器向着那巨灵神的脑袋射出去。 巨灵神扭动脑袋躲了一下,却没能躲过去,被第一跟脱手箭射中了耳朵,但这家伙皮糙肉厚,即便被射中了,依旧不疼不痒。接下来又有几支脱手箭射了过来,巨灵神却不再闪躲了,而是直接用粗壮的手臂护住了头脸,袁侯射出的脱手箭全数射在巨灵神的胳膊上,这大家伙的肌肉硬得跟石头一般,袁侯磨得十分锋利的脱手箭,竟硬是没能穿透巨灵神的肉皮,也没能扎进这家伙的肌肉里,而是直接就掉在了地上。 袁侯一边为这大家伙的防御力暗暗咂舌,一边也是暗自庆幸。 果然,这家伙果然够笨重! 袁侯略略安心,大声道:“翻浪帮的不要慌张,且看我斩杀这厮!” 说罢,袁侯便从旁边捡来一根钢叉,向那巨灵神冲了上去,他当然不可能正面硬碰硬,而是绕行到侧方进行突袭,巨灵神虽然力气大,但动作确实不够敏捷,袁侯上蹿下跳,刚开始的时候,根本不求杀敌,只求不被巨灵神给攻击到。 在接连几次躲过巨灵神的攻击之后,袁侯便已经熟悉了这大块头的攻击节奏,在躲避攻击的同时,开始乘机进行反攻,时不时给巨灵神来上一叉子,不求一击致命,只要每次都能给巨灵神造成创伤就行了。 于是这一番缠斗下来,巨灵神身上已经遍体鳞伤,到处都是被袁侯用钢叉刺出来的伤口,而袁侯却因为身法灵活,每次都险而又险地躲过了巨灵神的攻击。 现在的情况就是,巨灵神受创越来越多,越来越暴躁,它每一次攻击都威力极大,只要能够攻击到袁侯,绝对一击致命;而袁侯虽然接连得手,但对于巨灵神而言,受伤虽多,却都不严重,他自己却生怕磕着碰着,因为巨灵神攻击实在太猛,就算擦着点都能死人。 一时之间,一个人和一头丧尸缠斗在一起,袁侯不仅没有落在下风,反倒还屡屡给巨灵神造成创伤,翻浪帮的帮众们群情激动,大喊“帮主威武”!然后奋力搏杀。 便在这时,只听墙头有一个妩媚的声音道:“帮主威武?分明就是猴子耍熊嘛!这还威武?” 柴靖宇虽然身在对岸,但因为目力和听力都大为增长,所以听得真真切切,只觉得这声音妩媚入骨,撩人心魄,只是这声音就已经性感到了极致,仿佛那人口中吐出的一个字,都能让人感觉到有臀波乳浪汹涌而来。 柴靖宇和许多翻浪帮帮众一样,抬头向墙头看去。 然后,某位国公十分不注重形象地喊了一句:“我了个乖乖!这才是尤物啊!” 第153章 粉红娘娘 旁边的王之浩顿时精神大振,瞪大了眼睛往对面瞅,口中还叫道:“哪里哪里?尤物在那里?”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道:“叫什么叫?你眼神不好,隔这么远,根本看不清的!” 王之浩大为郁闷,他确实看到了对面高高的围墙上,出现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一身粉色衣服,应该是个女的,但隔了这么远,根本就看不清楚面容,只能看出那女人身段十分窈窕,听柴靖宇刚才不由自主蹦出“尤物”两个字,那肯定是十分性感撩人。 想到这里,王之浩又色心大动,冲柴靖宇道:“那你说说呗,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女人?长得咋样啊?” 柴靖宇哪里顾得上鸟他?美景是需要欣赏的,他现在正目不转睛,盯着那墙头猛看呢! 旁边的羲和仙子不乐意了,她就像一颗小太阳,有她在的地方,别的女人全部都黯然失色,可这臭国公站在她身边,居然盯着墙头的女人,两眼直冒绿光,真是岂有此理! 其实柴靖宇不是故意无视羲和仙子,也不是墙头的那个女人比羲和仙子漂亮,而是因为猎奇心理所致。羲和仙子固然美绝人寰,但这些日子毕竟经常跟柴靖宇厮混,见得多了就不稀罕了,而那个女子,却让柴靖宇感觉到不一般的味道来。 简单的说,就是一个字:“媚”! 用现代点的语言,就是两个字:“野性”! 那女子穿一身粉红衣裙,一件红色的小袄,身段极为性感迷人,她坐在内院的围墙上,一条腿蜷着,另一条腿耷拉下来,轻轻摆动,而胸口却是惊人的丰盈,柴靖宇甚至还能够看见她白皙的皮肤,以及两团软肉之间深深的沟壑。 这女子下巴尖尖的,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嘴角弯了一个弧度,其实她的面容并没有羲和仙子那般精致,更没有像羲和仙子那般美到倾国倾城的地步,但她有一双勾魂夺魄的眼,有一股充满野性的气质。 看到了这双眼,柴靖宇才有些明白什么叫做“眼儿媚”。 见到柴靖宇一副猪哥相,羲和仙子在旁边冷哼一声,突然有一种想要将这臭国公的两颗眼珠子给抠下来的冲动。 没想到柴靖宇不仅看,而且还啧啧赞叹,点评道:“果然是个尤物!这女人的眼神,绝对就是能让男人浑身燥热的春药!从她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这女人在床上绝对如狼似虎,能让男人********,欲罢不能!” 白鸢也是女人,在旁边冷冷道:“你堂堂宣国公,品味倒是够独特的,什么尤物?分明就是跟那些风月场所的卖身女子一样,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柴靖宇摇头道:“你不懂,你不懂!追求自我,狂野奔放,跟****放荡完全不是一回事。” 就连柴靖宇身边的几个丫鬟也忍不住开始反驳了,碧诗撅着嘴道:“哼!怎么不是一回事?我觉得还不如人家欢场女子呢,毕竟人家是为生计所迫,而且还有钱拿,她却是白送的!” 且不说柴靖宇在这边跟一群女人们斗嘴,那边的墙头上,粉红衣裙的女人也在和她身边的斗篷男斗嘴。 “三娘,不要胡闹!这次的目标身为国公,身份尊贵,还是让我来出手,干净利落地办完事,咱们立马走人,不要惹上什么麻烦!” “麻烦?”那粉裙女子笑道,“我粉红娘娘出手,什么时候惹上过麻烦?这一次你要是敢抢我的活,小心我喂你吃一斤春药,然后再爬到你床上去!” 柴靖宇虽然隔得远,但这两人的对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这粉裙女子如此彪悍的言语,便觉得这妞儿真是够狂野,做她的男闺蜜绝对是一件很性福的事情,经常能够被用“灌春药”和“上床”威胁,这简直是香艳到不能再香艳,想想都让人血脉贲张! 可奇怪的是,那斗篷男好像一点也没有香艳的感觉,语气反倒有些气急败坏:“你又耍什么小性子?你要记得你是杀手!每次你出手,都弄得整个江湖都沸沸扬扬的,这像是做杀手该有的样子么?” 那女子笑道:“咯咯咯!你吃醋了么?你若是吃醋,晚上可以来上我的床哦!” 斗篷男脸色顿时便是一僵,还好他带着斗篷,否则柴靖宇就能看到他涨红的脸。 柴靖宇听到这两人对话,便问赵大武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个叫做‘粉红娘娘’的杀手?” 赵大武一怔:“粉红娘娘?” 白鸢和黑隼也同时愕然道:“粉红娘娘?” 柴靖宇诧然道:“怎么,难道这个杀手的名气真的这么大?你们居然都知道?” 赵大武苦笑道:“粉红娘娘的名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白鸢则是看了柴靖宇一眼,幸灾乐祸道:“看来你有艳福了,被粉红娘娘盯上,绝对是件很香艳的事情!” 王之浩诧然道:“她不是个杀手么?为什么被她盯上,还能很香艳?” 白鸢道:“当然香艳啦!江湖上几乎找不出比粉红娘娘更有性格的杀手了,她有一个规矩,是江湖之上很有名的!” 王之浩道:“什么规矩?” 白鸢道:“没上过床的不杀,上过床的必杀!” “啊?”王之浩惊叹道:“还有这样的杀手?那她的目标岂不是很*?” 白鸢冷笑道:“是很*,你可以试一试!” 柴靖宇道:“粉红娘娘的这个规矩,就没有例外么?” 白鸢道:“据我所知,没有例外。跟她上过床的人,都被她杀了;而被她杀了的人,也都跟她上过床,无一例外!说到粉红娘娘这个规矩,还真有不少让人哭笑不得的传闻,但根据她的性子,那些传闻倒多半是真的!” 王之浩好奇道:“什么传闻?” 白鸢道:“据说有一次粉红娘娘喝醉了酒,被一个邋遢乞丐乘机摸了胸,粉红娘娘大为恼怒,当时就发下宏愿,不杀这乞丐誓不罢休!要知道粉红娘娘的规矩,是没上过床的不杀的,要杀人就必须先上床,可那乞丐长得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鼻孔朝天,龅牙兔嘴,不知多少年没洗澡,身上臭气熏天,而且还有流脓的恶疮,当时就有朋友笑她,说她这次终于要坏了规矩,看她怎么收场。” 柴靖宇也觉得此事有趣,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王之浩道:“这还用说?当然是那个乞丐凭借自己奇丑无比的样貌和满身流脓的恶疮躲过了一劫!” 柴靖宇道:“我看未必,按照白鸢所说,那位粉红娘娘这么有个性,怎能轻易放弃自己的原则?她肯定是说一不二,说要杀那乞丐,就一定非杀了他不可,杀人之前肯定先跟目标上床,绝对不含糊!” 白鸢鼓掌道:“宣国公英明!那粉红娘娘果真是言出必行,亲手杀了那个邋遢乞丐!” 王之浩巴巴地问:“那她跟那个乞丐上床了么?” 白鸢还没说话,柴靖宇便没好气道:“不是说过粉红娘娘的规矩了么,没跟她上过床的人不杀!被她杀了的肯定跟她上过床!” 王之浩啧啧两声,连道:“可惜!可惜!” 柴靖宇道:“是可惜了!这粉红娘娘也太讲原则了些,她之所以要杀那个乞丐,是因为那乞丐摸了她的胸;可为了报袭胸之仇,先跟那乞丐睡了一觉,这一笔生意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可真不好说!” 王之浩道:“也只能怪那粉红娘娘交友不慎,我若是她朋友,定然不会让她受这份委屈,直接替她去将那乞丐杀了便是!” 白鸢在一旁冷笑道:“那你可就会好好地跟粉红娘娘上床*一次了!” 王之浩诧然:“怎么说?” 白鸢道:“你以为她身边的朋友就不想帮她杀人么?之所以没人动手,是因为那粉红娘娘还有个规矩!” 王之浩问:“还有规矩?什么规矩?” 白鸢道:“谁要是杀了她要杀的人,她就跟谁上床!” 王之浩一脸兴奋道:“那她的朋友还等什么,还不快帮她解决了?一个乞丐而已,对杀手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柴靖宇鄙视道:“依照粉红娘娘的规矩,凡是跟她上过床的,必须死在她手里!” “啊?”王之浩这才反应过来,怪笑道:“这下可好,谁要是敢惹她,她就跟谁上床,将那些登徒子都吓得屁滚尿流!” 柴靖宇的丫鬟们也是啧啧称奇,毕竟用跟别人上床来威胁别人的美女,这还是独一个! 王之浩一脸惋惜:“可惜啊可惜!这样一个尤物,居然是个黑寡妇,碰了就死,可惜啊可惜!” 没错,那粉红娘娘还有个外号,便叫做黑寡妇,黑寡妇是一种蜘蛛,生性最是无情,雌蜘蛛在交配完成之后,就会吃点雄蜘蛛。 柴靖宇道:“这个你却不懂了,世上的事情总是如此奇怪,那黑寡妇蜘蛛的雌雄结合,明明那么残忍那么血腥,但在雄性蜘蛛眼里,偏偏就是说不出的香艳,宁愿送掉性命,也要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宁愿粉身碎骨,也要和心中的美人儿享尽那良辰美景,一夕之好!如果说粉红娘娘就是黑寡妇的话,没准儿也会有人爱她爱得要死要活,想要玩一把生死之恋,宁可冒着丢掉小命的危险,也要跟粉红娘娘共度良宵,来一场*和灵魂的水乳交融。” 第154章 香艳杀机 白鸢在旁边笑道:“宣国公果然是此道中人,居然又说中了。” “又说中了?”王之浩愣了一愣,“你是说……当真有人喜欢粉红娘娘,喜欢到要死要活的程度?然后……” 白鸢点头道:“不错!而且那人还曾经被誉为二十年后的武林第一人!” 柴靖宇念叨道:“二十年后的武林第一人?” 赵大武道:“白姑娘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云山派的少主方中剑吧?云山派在江湖上也算是赫赫威名,但却不是数一数二的大门阀,前些年有个恶徒在一夜之间将一个武林世家灭族了,一手害了一百多条人命。被那魔头灭族的,是江湖上的一个正派世家,跟很多武林同道都有不浅的交情,所以一时之间,江湖上有不少人想要为那世家报仇,但主动去找那魔头的,却纷纷折戟沉沙,后来一个年轻人横空出世,将那恶徒给斩杀了,此事乃是很多武林前辈亲眼所见,一位极有名望的宿老说此子将来必成大器,二十年后,当能独领风骚。于是二十年后的武林第一人这个名头,便不胫而走了。加上方中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更是惹得无数江湖侠女芳心骚动,对他痴迷不已。” “我说的正是方中剑!”白鸢道,“说起来那方中剑也是年轻有为,为人也算正派,可惜他那么多正派侠女不要,却偏偏喜欢了粉红娘娘那个****!” 说到这里,白鸢也是一脸痛惜:“据说方中剑自从有一次见到粉红娘娘之后,便就此死心塌地,爱那个贱女人爱得如痴如狂,简直是入了魔道。可偏偏粉红娘娘踪迹难寻,而且脾性怪异,就算好不容易找到她,她也老是爱搭不理,可谓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到后来粉红娘娘东奔西走,方中剑天南海北老是寻不到她,简直是饱受相思之苦,于是便亲赴勾魂堂总坛,下了一个帖子。” 柴靖宇问道:“勾魂堂是什么?” 赵大武在一边解释道:“勾魂堂是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粉红娘娘也是属于勾魂堂的杀手,不过勾魂堂对杀手们的控制并不严格,不是一个门派,更像是一个杀手联盟。” 柴靖宇恍然:“那他去一个杀手组织的总坛下帖子,如果不是挑战书,那便是请杀手杀人了?” 白鸢道:“没错,他是花钱请杀手杀人的。” 王之浩道:“他本身就是武林高手,既然被称之为二十年后的武林第一人,可见他现在不是天下无敌,那二十年后也是天下无敌了,看谁不顺眼,直接自己动手不就是了么,何必那么麻烦?对了……他究竟是要杀谁?难道是因爱生恨,要请人将粉红娘娘给杀了?” 却听一个童音道:“白痴,当然是杀他自己了!” 说话鄙视王之浩的,乃妖孽小萝莉暖暖是也! 王之浩愕然:“请杀手杀自己?他有病么?” 白鸢一脸鄙夷地看着这厮道:“瞧瞧!你连人家小姑娘都比不上!方中剑当时花费了五千两银子下了一个帖子,正是要请粉红娘娘杀一个人,要杀的那人也正是他方中剑!” 柴靖宇合掌笑道:“果然是我辈中人,如果是我爱上了那粉红娘娘,而她又对我爱理不理,那我也会选择这个方法,拿银子去请她来杀我!” 王之浩看着柴靖宇道:“真不知道该叫你色鬼还是该叫你疯子!” 柴靖宇却不鸟他,而是问白鸢道:“然后呢?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那粉红娘娘应该是接了那个杀人帖子!” 王之浩道:“然后呢?是不是粉红娘娘找上方中剑,跟那位风流倜傥的方少侠温存一夜之后,终于被他强烈的爱意所感动,放弃了那一笔杀人的生意,自此跟那位少侠出双入对了呢?” 男人,果然都是喜欢意淫的。 白鸢更加鄙视地看了王之浩一眼:“让你失望了,粉红娘娘有没有被感动我不知道,但那方中剑却在粉红娘娘接下那个杀人帖子的第二日,就死于非命了。” 王之浩骂了一句娘:“我了个靠!这娘们也太无情了些,动手也太快了吧?” 白鸢摇头道:“不是她动手快,而是有人抢在粉红娘娘爬上方中剑的床之前,抢先将方中剑给杀了。” “啊?” 这下就连柴靖宇也愕然叫出了声来:“谁杀的?他可是二十年后的武林第一人啊,怎么能这样轻而易举就挂掉了呢?关键是……连床都没上!怎么能这么轻松就挂掉了呢? 白鸢道:“二十年后的武林第一人,并不是现在的武林第一人!再说就算他当真武功绝世,那也未必能够逃得过高手的暗杀,再说杀手杀人又不是擂台对决,更不会真刀真枪的来,所以一个好的杀手往往能够杀掉武功比他高出很多的人。” 柴靖宇问道:“你是说,抢在粉红娘娘动手之前杀掉方中剑的人,也是个杀手?” 白鸢道:“不仅是个杀手,而且还是个很有名的杀手,叫做武大郎。” “武大郎?”柴靖宇顿时瞪大了眼睛。 白鸢诧然道:“你用不着这副表情吧?难道你听说过武大郎?” 柴靖宇拼命点头:“不错!大名鼎鼎的武大郎,我当然听说过,他是不是山东清河县人?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做武二郎武松?” 白鸢道:“我哪里知道?江湖上传闻,武大郎跟粉红娘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对粉红娘娘一直有情谊,只不过粉红娘娘的性格古怪,所以两人没能走到一起。据说武大郎是勾魂堂最厉害的杀手之一,死在他手里的高手不计其数,甚至有些高手功夫远在方中剑之上,但方中剑却是最有名的一个。” 柴靖宇问道:“那粉红娘娘不是还有一个规矩,谁要是杀了她要杀的人,她就跟谁上床么?那武大郎抢在她前头杀了方中剑,岂不是坏了她的规矩?粉红娘娘有没有跟武大郎撕破脸,爬上武大郎的床,*一夜之后,又将他干掉?” 第155章 变故 白鸢摇头道:“没有。” 王之浩一脸不满道:“这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自己定的规矩,却又不遵守!” 白鸢道:“我说过了,粉红娘娘是极有原则的人,就算陪一个全身烂臭的乞丐睡觉,也不坏了自己的规矩,怎么会因为这个例外?” 王之浩道:“那她为什么不对武大郎出手?因为打不过他吗?” 白鸢摇摇头,却笑了笑道:“你猜!” 王之浩一脸郁闷:“这我哪里猜得出来?少在这里吊人胃口,快说快说!” 白鸢冷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我?我偏不说!” 王之浩不由气结。 却听萝莉暖暖道:“笨!这还不简单?没有去杀武大郎,也没有坏了自己的规矩,那就证明她根本就没打算杀方中剑!” “啊?” 王之浩愣了一愣,然后按照妖孽萝莉指出的这个逻辑仔细一想,好像还真的是这样!粉红娘娘的规矩是谁杀了她要杀的人,她就跟谁上床;武大郎杀了方中剑,她却没有跟武大郎上床,那显然是因为方中剑不是她要杀的人! 柴靖宇道:“可是,她明明接了方中剑的那笔生意,居然又不打算杀方中剑,这岂不是有违杀手的职业道德?你不是说她言出必践的么?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 白鸢道:“也算不上言而无信,因为勾魂堂也有条规矩:如果雇主要暗杀的对象对勾魂堂将来的发展有大的助益,那么可以中止这次生意,由勾魂堂承担后果,也由勾魂堂赔偿雇主的损失。” 柴靖宇恍然道:“那方中剑被誉为二十年后的武林第一人,在年轻一代中微信极高,而给老一辈的观感和印象也极好,绝对是前程远大,自然算的上是能给勾魂堂带来很大助益的了。” 白鸢点头道:“不错,粉红娘娘正是用这个理由,跟勾魂堂提出拒返那次生意,而且勾魂堂总部还同意了。” 王之浩道:“这倒是怪了,既然勾魂堂退返了这次暗杀任务,粉红娘娘也不用去刺杀方中剑,也不用陪那方中剑一夜*,为啥那武大郎还要多此一举,将方中剑给杀了?” 柴靖宇道:“我看那武大郎倒不是多此一举,毕竟粉红娘娘不是寻常女子,对世俗妇人而言,失节事大,要是跟别的男人上床,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可对于粉红娘娘而言,不失节才事大,她要是接了任务却不愿跟那男人上床,那才是天大的事情!” 王之浩道:“为什么?” 柴靖宇道:“因为那说明她对那个男人已经动了心!就算没有陷入爱河,至少也是对那人有了与众不同的感觉。” 王之浩撇嘴道:“哼!全是你的臆测,却说得好像你是她的知己一般!” 却听一个嗲嗲的声音咯咯笑道:“王公子说对了,国公爷如此懂我知我,真真是我苏三娘平生第一知己!” 王之浩倒吸一口冷气,说话的这人,正是那位被称为粉红娘娘的女杀手!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又隔了那么远,那粉红娘娘居然能听得到,那刚才议论她的那些话,她也一定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柴靖宇也颇为讶异,毕竟他能够看那么远,听那么清,是因为眼睛和耳朵突然变得耳聪目明,是相当于作弊;而那粉红娘娘的耳力能够这么厉害,却是真本事。 赵大武说过,目力和耳力可达二十丈外的,便是内力已经达到一流境界了。 其实粉红娘娘的内力固然高深,但她目力耳力这般厉害,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专门练习的缘故,杀手和普通武林人士不一样,他们不仅需要潜伏和藏身的本事,还要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耐,目力和耳力自然比寻常高手更厉害些。 柴靖宇往对面围墙墙头看了过去,而那武大郎正好看了过来,两人目光交会,柴靖宇眼睛仿佛被扎了一下,好不难受,不由心中凛然。 却不知武大郎也是感觉到他的眼光有若实质,像利剑刺眼,也是大为惊异。 柴靖宇朗声道:“粉红娘娘既然将我柴某人当做平生知己,那不如告诉我,究竟是谁请你来陪我滚床单的,好不好?” 粉红娘娘咯咯笑道:“‘滚床单’?这个说法倒有趣呢!你这小国公,年纪不大,心眼儿却不小,姐姐也想告诉你,只可惜勾魂堂有勾魂堂的规矩,不能泄露东家信息的喔!”?? 柴靖宇笑道:“这个嘛……不说也知道,舍得花那么多银子请姐姐这样一个大美女来陪我滚床单的,要么是爱我爱的********,要么便恨我恨得咬牙切齿,要么就是不仅爱我爱得********,还恨我恨得咬牙切齿。符合这个条件的,除了我那位二叔,只怕也没别人了!姐姐说是吧?” 粉红娘娘媚笑道:“国公小弟弟!你不用套姐姐的话,乖乖跟姐姐睡一觉,姐姐什么都告诉你!” 柴靖宇:“……” 柴靖宇明明知道这女人根本不能碰,是个浑身是毒的竹叶青,但听到她这么软语浓浓地说话,还是忍不住心血涌动,浑身燥热。 其实柴靖宇对于他那个二叔已经不甚在意了,就算真是柴俊义花钱请杀手来刺杀他,柴靖宇也丝毫不会痛心,也不会感觉很头痛——他不怕买凶杀人的是柴俊义,就怕不是柴俊义。 因为此事如果不是柴俊义所为的话,就说明柴家果真是树大招风,又被其他人给盯上了。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未知的敌人才最可怕。 就在柴靖宇跟粉红娘娘眉来眼去的时候,翻浪帮那边的战况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缠斗了许久之后,不知疲惫的丧尸巨灵神也已经伤痕累累,行动越来越迟缓,而袁侯除了最初摔了的那一下,却从来不曾被巨灵神伤到。此时见巨灵神行动越发迟缓,袁侯心中大为振奋,心想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斩杀这个力大无穷的丧尸之王了! 其实袁侯自己已经疲累到了极点,早已经再次萌生了逃之夭夭的想法,要不是这巨灵神动作开始越来越不协调,只怕他真的要脚底抹油了。 袁侯身形一转,用了自己拿手的一招步法,从丧尸巨灵神身侧转了过去,这个角度很刁钻,巨灵神体型庞大,行动笨拙,绝对转不过来,就算转过来了,也会自己将自己绊倒。 “杀!” 袁侯大吼一声,手持钢叉,向那巨灵神的头颅刺了过去,眼看就要将巨灵神的后脑刺出一个窟窿来。 但这一下,终究是没能刺下去。 第156章 大难临头 袁侯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低下头,又抬起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最后,眼眸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一只利爪从他后背插了进来,穿透他的胸膛。 一个身材瘦削的丧尸站在他身后,脑门上插着一只脱手箭。 ——这是先前已经被袁侯“杀掉”的那只丧尸急先锋! 袁侯的意识脱离身体的最后一刻,他在想:“奶奶的,这只丧尸居然装死!” 而湖对岸的柴靖宇也是目瞪口呆,也在想:“奶奶的,这只丧尸居然装死!” 进阶的丧尸不仅身体素质更好,连智力也能够进化,普通丧尸只有本能,而急先锋和巨灵神都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思考能力,虽然他们的智商也不过跟猫狗差不多,但猫和狗毕竟能够有技巧地狩猎了。 柴靖宇在前世也有很多次碰到急先锋和巨灵神的经历,因为这类丧尸已经有了一定的思考能力,所以才会有更多的创造性。 当然,装死也是创造力的一种,柴靖宇也算是在末世混了多年,但会装死的急先锋,还是第一次碰上。 但不论如何,袁侯死在了这只狡猾的急先锋手里,这就像所谓的“斩首”行动一样,群龙无首则必败,这是中国古来有之的至理。 果然,袁侯一死,翻浪帮顿时大乱,本来还堪堪能够抵挡那些丧尸,现在见到帮主死了,立马便树倒猢狲散,一个个拔腿便想逃跑。 但毫无秩序的逃跑,相当于送死! 撤退和逃跑完全是两回事,而且当所有人都开始逃跑的时候,就连逃跑都算不上了,只能说是“溃败”,在逃跑的时候,不仅没有相互之间的配合掩护,还一个个跟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自然就会发生谁踩了谁的脚,谁绊了谁的腿,谁抢了谁的路,谁撞在了谁身上,一时之间,翻浪帮大乱。 如此新鲜的血食就在眼前,丧尸怎能不加快速度?丧尸们纷纷向前冲去,于是惨叫声此起彼伏,此消彼长,翻浪帮几乎已经到了全军覆灭的地步。 先前那个矮胖子见机最早,当然也是跑在最前面的,紧跟在他身后的,却是向员外。 先前袁侯带人进来的时候,就直接杀了向氏夫妇的仆从,然后将这夫妇俩五花大绑,用来威胁柴靖宇。但谁知道柴靖宇丝毫不受威胁,等丧尸从泄水沟渠里面冲上来,翻浪帮上上下下都神经紧绷,在这等生死关头,连自身安全都保不住,哪里顾得上这两个绑来的肉票? 丧尸出现的时候,向员外也是一脸惊恐,惶惶然不知所措,就像是天塌下来了一般。向夫人见不得自己男人这般模样,提醒他道:“相公!你还愣着做什么?乘此机会,赶紧想办法解开身上的绳子,然后乘机逃跑啊!否则不管是丧尸杀光了翻浪帮的人,还是翻浪帮的人灭掉了丧尸,咱夫妇俩都要做一对亡命鸳鸯了!” 向员外这才反应过来,像一条虫子一般在地上蠕动,靠着一块石头,拼了命地磨着绳子。 向夫人见他如此蠢笨,不由叹了口气,看见旁边不远处有翻浪帮弟子丢弃的断刃,便侧身滚了过去,好不容易摸到那断刃,用手拿了起来,却割不到自己手腕上的绳子,便呼唤向员外,让他挪到这边来,然后用那断刃先割开了向员外手腕上的绳子。 向员外见手腕上绳子一解开,顿时欣喜若狂,三两下将脚上的绳子也解开了,刚要帮向夫人解绳子,却听一声低沉的嘶吼,向员外抬头一看,就见到一个瘸着腿的丧尸,正往他们二人这边冲了过来。 向员外刚才见到丧尸吃人的景象,早就已经心胆俱寒,当即顾不上老婆,大叫一声,抱头鼠窜。 于是,他居然是跟在那矮胖子身后,第二个逃走的。 翻浪帮的人在那里打生打死,跟丧尸搏斗,而被他们绑了的肉票,居然跑在了最前面,这简直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更大的笑话却是向夫人,他们夫妻已经这许多年,向夫人拿到那截断刃,首先帮自己男人割断了绳子,可当丧尸冲过来的时候,向员外却将她丢在那里,自己跑了——而那个丧尸明明只有一条腿,行动极为迟缓,向员外就算不敢跟那丧尸搏斗,也完全有时间解开向夫人身上的绳子,在丧尸冲到之前带着她一起跑。 这让向夫人觉得自己这些年真的活成了一个大笑话。 这位向员外,还当真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演绎得跟教科书一般经典! 向夫人眼见那丧尸冲了过来,而自己手脚被绑着,根本不能自由行动,难道当真就要葬身于丧尸之口了么? 见丧尸越来越近,向夫人脸上流过一行清泪,伤心道:“罢了,只当我遇人不淑……” 便在这时候,只听得一个妖媚的声音道:“好端端的,流什么泪呢?难道是想你的小情郎了?” 向夫人一怔,泪水迷蒙之中,只看见一个粉色身影站在跟前,手中拿着一把弧度极大的刀,形状像极了一把镰刀,只一挥手,便将冲过来的丧尸劈成了两半,然后再一挥手,那弯刀向她斩了过来。 向夫人被吓得闭上眼睛,可弯刀砍下,却没有伤到她皮毛,而是将绑着她手腕的绳子给砍断了。 向夫人双手得到解脱,急忙揉了揉眼睛,擦去脸上的泪水,这才看清楚救她的这人,粉色衣裙,身段窈窕,简简单单站在那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娆妩媚。 正是粉红娘娘。 “你……谢谢你救我!” 向夫人没有柴靖宇那么好的听力,没有听到粉红娘娘跟武大郎的对话,只隐隐约约听见粉红娘娘和柴靖宇曾经隔空喊话,至于喊的内容是什么,她当时注意力都在丧尸身上,根本就没注意。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便盈盈拜谢道:“多谢姑娘搭救!” 粉红娘娘“咯咯”笑道:“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那位国公小弟弟吧!” 向夫人怔了一怔:“啊?” 粉红娘娘道:“要不是为了讨好他,我才懒得救你呢,你可是我送给她的见面礼哦!” 向夫人怔怔道:“什么见面礼?” 粉红娘娘笑得异常妩媚:“跟他滚床单的见面礼!” 向夫人顿时傻眼。 ######## 那矮胖子当先冲出内院的侧门,一冲出去,立马便将侧门关上。 向员外跟在矮胖子身后,正想跟着冲出去,谁知道那矮胖子却将门给关上了,向员外当时冷汗就下来了,大声叫道:“开门!开门啊!” 那矮胖子不仅没有关门,反倒从外面将门给锁上了。 也不知道这扇门是怎么回事,居然内外都有门栓,也不知是为了锁里面,还是为了锁外面。 向员外在这边骂娘,大声叫道:“你个矮冬瓜!我日了你大爷的,你不要只顾自己逃命,却不给别人留活路啊!快给我开门!快给我开门!” 这时候后面有几个翻浪帮的人也冲了上来,一起疯了一般地砸门。 矮胖子长出了一口气,冲里面喊叫道:“你们这帮蠢货!这么多人,连那些傻乎乎的丧尸都搞不定,还有脸逃跑?老子不把这扇门关上,你们一个接一个往外冲,这扇门以后就关不上了,丧尸一拥而上,就要跑出这个内院……哼!翻浪帮这帮家伙体力好,丧尸一旦冲出来,我长得胖,跑路慢,跑不过丧尸也就罢了,连你们也跑不过,肯定落到丧尸嘴里!” 门内又传来一阵疯狂的骂声。 矮胖子轻轻一笑:“骂吧!骂吧!没有你们在里面给我挡着丧尸,我的安全如何保证?” 里面的人听见矮胖子这话,差点没气疯掉,当下就有人道:“撞门!大家伙儿一起撞门!” 于是一帮人真的开始撞门,而这帮人凶神恶煞的,将向员外这个曾经的肉票给狠狠地推到了一边去。。 矮胖子又在外面说风凉话:“撞吧!撞吧!这扇门虽然小,但没有冲车和撞城锤,也休想在短时间内撞得开!你们力气都用来撞门了,等丧尸过来,就可以筋疲力尽地去死了!” 矮胖子说罢,便心满意足地转过身。 然后,浑身僵直。 在他的身前,竟然有二十多只丧尸,一步一步向他围了过来。 其实胖子忘了,他们开凿的那条泄水沟渠,本来就是将那个湖跟内院的泄水洞连了起来,所以在开通沟渠泄水的时候,湖水倾泻出去,连带着湖底的一些丧尸,也都被湖水给冲进了泄水洞里面,直接冲到了外院。这些被湖水冲出内院的丧尸,听到内院嘈杂的打斗声,都纷纷围而不去,就守在内院的围墙外面。当矮胖子从内院冲了出来,关上门在那里说风凉话的时候,这些丧尸被他吸引,自然就围了过来。 “啊!” 矮胖子一阵高声呼叫,见自己已经被围住,以他的身手不可能冲得出去,于是只有转过身来,急忙去开门栓。 可打开门栓的速度,哪有丧尸冲上来咬人的速度快? “啊!” “啊!” “啊!” 胖子接连几声惨叫,肩膀上围上来的丧尸咬了好几口,眼泪滚滚往下流。 门外边的门栓打开了,矮胖子却发现这扇门根本推不开,于是嚎哭道:“开门!快开门啊!” 却听门里边的人叫喊道:“凭什么给你开门,若没有你在外面吸引丧尸,它们就冲进来啦!” 这话几乎跟他先前在门外说过的风凉话一模一样! 矮胖子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过了没多久,这扇门还是被里面的人打开了,因为内院的丧尸也已经围了过来。 但门开了,矮胖子却已经趴倒在了地上,脖子被丧尸咬得鲜血淋漓。 而门内的那些翻浪帮的帮众,也一个惶恐不安,前有狼后有虎,简直是天崩地陷,再无立身之地了。 门内门外都是丧尸,还能往何处去? 第157章 给丧尸搭梯子 翻浪帮的喽啰们顿时崩溃了,开始没头没脑地四散奔逃,先前还能找到方向,此时却连方向都找不到了。 向员外因为先前就被挤了出来,知道自己肯定挤不过翻浪帮的那些喽啰们,头脑居然一下子清醒了好多,知道自己只能择路而逃,但各个方向都有丧尸,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往哪儿逃才是。 于是,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一条丧尸最少的路——湖底! 这个湖有超过一丈深,向员外姿势不对,跳下去之后之所以没有摔断腿,是因为湖底有很多淤泥,向员外一下子陷进了淤泥里面,瞬间成了一个泥人,挣扎了好半天,都没能从淤泥里面脱身出来。 当他看着前方,突然便不挣扎了,而是浑身麻木,呆滞在那里。 因为湖底还有七八十只丧尸呢! 湖里的水被泄走之后,二百丧尸就分成了两拨,一拨冲向了翻浪帮所在的湖岸,另一拨则围住了柴靖宇等人所在的那个湖心小岛,因为普通丧尸都是死脑筋,所以明明这边上不去,却依旧围在这里不肯走。 当向员外掉进淤泥里的时候,围在湖心岛那边的丧尸便已经听见声响,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向员外浑身直冒冷气,便趴在淤泥里面,不敢再动了。 丧尸急先锋都会装死,向员外怎能不会? 只不过丧尸会不会吃死人,这个可就不一定了。 而湖岸上面那些人,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已经被丧尸咬死了一大半,即便是没被咬死的,也是人人带伤,而且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有几个人冲破了门外丧尸的封锁,逃了出去,还有些人则是慌不择路,像向员外一样,一气跳下了湖底。 但即便他们跳下来,丧尸依旧紧紧咬着不放,一群丧尸也跟着往下跳,然后紧追不舍。那些喽啰们跳下来才发现湖底也有不少丧尸,而且更头疼的是,湖岸太过陡峭,根本就爬不上去,他们跳下来,分明就是自投罗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柴靖宇等人在湖心岛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被咬死。虽然知道这帮家伙杀人放火的事情没少干,而且对自己等人也是不怀好意,但眼看着他们葬身丧尸之腹,还是心有戚戚焉。 柴靖宇咳嗽一声,正色道:“准备好,看来今日是要有一场恶战了!” 赵大武等人高声应和道:“是!” “轰!” 那只巨灵神也从对面的湖岸跳了下来,由于体型过于庞大,整个湖底都是震了一震,泥浆四处飞溅。 急先锋也是一跳,却是跳在那巨灵神的肩头,巨灵神很是不满地晃了晃肩膀,没能将急先锋晃下来,便赌气搬跳了两下,才往前走去。 柴靖宇神经紧绷,此时的情况比他预料的严重得多,首先是丧尸中出现了一只急先锋和一只巨灵神,然后翻浪帮帮主被急先锋杀死,再然后翻浪帮迅速覆灭,丧尸们向湖心小岛围了过来,这都让柴靖宇始料未及。 柴靖宇转身看了看自己身后,有粉嘟嘟的萝莉暖暖,有三个俊俏可人的丫鬟,有曦和仙子,还有一路跟随自己的小厮,柴靖宇突然觉得责任无比重大,恍惚间,又想起了前世的时候,看见自己的家人和朋友都一个个离自己而去的场景。 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柴靖宇最大的愿望就是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谁都别想伤害他的爱人他的家人,可总是事与愿违,这个世界总是战乱频发,当他还在为七年之后的亡国之祸做准备的时候,更加紧迫的生化危机已经再现苗头,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向他狠狠压了过来。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就像没有人知道这些不受控制的丧尸意味着什么,柴靖宇明明已经是堂堂国公,明明已经掌控了巨大的财富和隐形的力量,可当他面对这群丧尸的时候,还是有一种孤身一人,面对淘淘洪水时的孤寂感。 不论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他总是忘不了一件事,这个世界的丧尸病毒,是跟随他穿越过来的,那就相当于是他将生化危机带到了这个世界,既然如此,那他就得为此负责! 其实这只是他一个很执拗的想法,因为当时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除了他之外,还有一条丧尸狗,丧尸病毒是丧尸狗带过来的,跟他并无直接关系,更不可能让他来负这个责任。 但现在,柴靖宇却是心急如焚—— 他已经不敢考虑太远,就想想眼前,能将这些身边的人安全带出去,便是最大的成功了! 丧尸们围了过来,柴靖宇和王之浩的侍卫们早已经拔出兵刃,严阵以待,那些丧尸虽然嘶声乱叫,但湖岸实在太高,这帮丧尸们根本就充不上来,赵大武等人都纷纷找到长武器去攻击丧尸,比如说一丈长的杆子,或者长枪长矛,也有人在一边捡起石头土块,往丧尸脑袋上面砸。 柴靖宇皱了皱眉头:“不能这样啊,这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黑隼在一边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听!现在不这么干,还能怎么样?难道跳下去跟丧尸搏斗不成?” 白鸢和黑隼从刚刚见到柴靖宇的时候,就对他充满了敌视,那主要是因为羲和仙子的原因,再加上柴靖宇在江州确实声名狼藉,所以白鸢黑隼更是将他当做不学无术,还整日想着够勾引小姑娘的浪荡子弟,眼见柴靖宇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指挥这个指挥那个,黑隼就大为不爽。 白鸢在一边深表赞同,对柴靖宇阴阳怪气道:“谁都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这种废话也用得着你在这里提醒我们?” 柴靖宇不理她,而是转头道:“赵大武,刚才不是看见塔里有梯子吗?给我拆了,搭到湖里来!” 赵大武愣了一愣,心想将梯子搭在这里,下面的丧尸岂不是可以顺着梯子爬上来了? 不过赵大武是剑尖的成员,虽然心中好奇,但却依旧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于是毫不犹豫便去搬梯子了。 但旁边的白鸢却冲柴靖宇叫了起来:“你这是傻了吗?给丧尸搭梯子,难道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第158章 丧尸炮弹 柴靖宇懒得去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在旁边冷冷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你一个下人,不要在旁边叫来叫去的!” 白鸢被柴靖宇这句话说得差点没气晕过去。 白鸢是下人没错,但她只是羲和仙子的下人,在别人面前,她可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个下人,而是觉得自己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在圣教之中,不知有多少弟子想要给神女娘娘当仆从,却还没有这个机会。就比如说无为军统制黄铮,羲和仙子允许他亲吻自己的鞋子,便已经让黄铮欣喜若狂荣幸之至了,这个有名无实有位无权的臭国公,居然敢小觑神女娘娘的护法,真是岂有此理? 旁边的黑隼也听不下去了,指责柴靖宇道:“你这败家子养尊处优惯了,根本就不知道刀枪剑戟间的凶险,明明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你还以为这是儿戏么?不习兵法,不懂行伍之事,就休要在这里瞎指挥!给丧尸搭梯子,除了送死还能做什么?” 柴靖宇道:“我若不给丧尸们搭梯子,帮它们上来,它们就会用别的法子上来;等它们用别的法子上来,那可就糟了!” 白鸢道:“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这群丧尸也不知在湖底被困了多少日子,怎么不见有一只丧尸能够爬上岸?这岸堤如此陡峭,就仿佛一丈多高的围墙一般,他们根本就上不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怎么绕过这些丧尸,到湖水对岸去!” 柴靖宇再不说话,给了她一个后脑勺。 在白鸢跟柴靖宇斗嘴的时候,赵大武已经搬来了梯子,并将梯子放了下去,丧尸们虽然蠢笨,但有梯子就放在它们眼前,它们还是懂得往上爬的,有第一个顺着梯子往上爬,便立马就有丧尸紧跟在后面。 原先是丧尸上不来,而赵大武等人在上面没有弓弩,也很难攻击到丧尸,这时候丧尸顺着梯子往上面爬,却给了赵大武等人攻击的机会。 赵大武手持长刀,只要丧尸爬上来,便是一刀砍过去,这一把快刀果然够锋锐,丧尸头颅顿时滚落在地。 丧尸是死脑筋,明明前面的同伴被砍了脑袋,但依旧是前赴后继,一个接一个往上爬,一个接一个将脑袋递过去,赵大武一把快刀,上来一个就砍死一个,简直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 白鸢和黑隼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根本没想到柴靖宇给丧尸搭梯子,却是给丧尸向鬼门关铺了一条路,而丧尸们居然也乖乖按照他设定好的节奏来,排着队让赵大武砍头。 杀丧尸竟杀得如此轻而易举,连看的人都是醉了。 柴靖宇道:“梯子还是太少,赶紧再找梯子来!” 于是又有侍卫进去搬梯子。 黑隼叫道:“行了!此事不能再让你胡来了,一个梯子也就罢了,你的侍卫有能力守得住,但如果搬了好多梯子,肯定顾不上来,那可真是纯粹找死了!” 斧头等人可不会在乎黑隼说什么,自顾自按照柴靖宇的吩咐,又搬了好几个梯子过来,顺着湖岸放了下去,等着丧尸顺着梯子往上爬。 白鸢在旁边看得火冒三丈,见这帮主仆都不听自己说话,还将自己和黑隼不当回事,当即冲了上去,掏出手中长剑,猛然劈下,将梯子劈做两段。 “你干什么!” 柴靖宇怒喝道。 赵大武还没来得及阻止,白鸢又再度出手,将另外几个梯子也给毁掉了,几个正顺着梯子往上爬的丧尸顿时掉了下去,摔在了湖底淤泥之中。 白鸢笑道:“老娘将梯子都给毁掉了,看你们这次还能怎么胡闹?” 柴靖宇脸色难看:“我早就说过,梯子毁了,丧尸会用别的法子上来,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白鸢冷笑道:“胡说!丧尸蠢得跟驴一样,哪里能上得……” 她话没说完,就看见那丧尸巨灵神抓起了一只普通丧尸,猛地一甩,便将那普通丧尸给抛了上来! 而那只被抛上来的丧尸,就仿佛一枚横飞而至的炮弹,向白鸢砸了过来。 白鸢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柴靖宇伸手在她肩头推了一把,将她推开一步,这才没有被丧尸砸到。 那只丧尸被扔上湖岸,晕晕乎乎站起来,立马就往人群里冲去,直奔王之浩就扑了过来。 “妈的!为什么每次咬的都是我?”王之浩口中骂骂咧咧,急忙拔腿就跑,他身边的侍卫还算称职,虽然心中害怕,但还是挡在了主子身前,两人拔出刀剑,合力将那丧尸给砍死了。 但这只是第一个而已,湖岸下面,还有一百多只丧尸呢! 巨灵神力大无比,站在丧尸堆里面,不停抓住丧尸往湖岸上面扔。这大块头虽然行动迟缓,但一抓一扔,总共也就只有两个动作,简单而方便,所以不停有丧尸一个接一个被扔了上来,速度比爬梯子快出了不知多少倍。 几乎是转眼的功夫,就要超过十只丧尸被扔了上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们还是在以人类的固有思维来理解丧尸,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的方法可以攻上高墙绝壁,如果人类攻城都可以这样,那哪里还有破不了的坚城? 其实处于北宋年间,人们见惯了冷兵器攻城的方法,才形成了固定的思维模式。他们想不到的有两点,一是从不曾想到有人的力气可以如此之大,扔丧尸就像扔石头一样轻而易举;二是没有想到丧尸是不怕摔的,才能被扔来扔去,如果是普通人被这样扔上来,自己就先被摔死了,哪还有功夫去杀敌? 而事实上,这是丧尸巨灵神独有的进攻方法,将别的丧尸当做炮弹,轰击敌人防线! 岛上众人刚才还一身轻松,这个变故一出,立马便手忙脚乱,疲与应付。 剑尖的成员虽然是训练有素,但毕竟人太少,而下面的巨灵神却将丧尸源源不断地扔上来,赵大武等人即便是有三头六臂,杀丧尸的速度也没有巨灵神扔丧尸的速度快。 “看你干的好事!”柴靖宇冲白鸢怒喝一声。 白鸢脸色发白,一时竟无言以对。 她避开了柴靖宇的目光,手握长剑,刺向一只直扑过来的丧尸,那丧尸不知躲闪,被白鸢一剑刺进胸口,但却丝毫不知疼痛,依旧向白鸢扑过来,伸手就去抓白鸢的额头。 白鸢先前震惊坏了,反应有些迟钝,眼看就要被一只普通丧尸抓中,柴靖宇拿着一把唐刀,一刀将那丧尸的头颅砍了下来,白鸢一愣,就听见柴靖宇在旁边骂道:“你这蠢货!丧尸只有脑袋才是要害,连翻浪帮的喽啰们都知道了,你还傻乎乎去刺它的胸口?找死么你?” 白鸢羞愤交加,拔出刺在丧尸胸口的长剑,便去砍另外的丧尸了,还不忘冲柴靖宇叫到:“要你管?” 柴靖宇冷笑道:“你以为我想要管?若不是你自作主张,将那几个梯子毁掉了,这些丧尸会用这种方式上来么?” 白鸢脸一白,被柴靖宇说得哑口无言。 黑隼想要帮白鸢辩驳一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而丧尸已经冲了上来,于是便不再多想,急忙去转身应付丧尸了。 曦和仙子见自己两个护法在柴靖宇跟前吃瘪,也不帮他们,反倒心中偷乐,这两个家伙虽然是仆从的身份,却总以为身份高贵,对圣教中别的教众颐指气使,这也罢了,更让羲和仙子头疼的是,这两个家伙老是提醒她这个那个,他们知道的规矩仿佛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让曦和仙子很不耐烦,而现在看到这两个家伙吃瘪,确实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只不过,吃瘪的人已经没时间难堪,开心的人也顾不上开心了,巨灵神不断把丧尸抛上来,上面的人压力越来越大。 柴靖宇没有抢着上前厮杀,而是护着暖暖和几个丫鬟往后退,口中大叫道:“不要念战,撤进塔里!” 剑尖的执行力依旧是杠杠的,毫不犹豫便相互掩护着往后撤;白鸢和黑隼犹豫了一下,觉得听这宣国公的号令,难免折了面子,但看见曦和仙子已经跟着柴靖宇往塔里去了,也只得郁闷地后撤。 一帮人退进了塔里,当然也混进来不少丧尸,不过对于柴靖宇而言,只要能将大量丧尸阻隔在外,这几只丧尸无所谓,关门打狗而已,所以他高声叫道:“关门!” 随着柴靖宇声音落下,赵大武和斧头两人已经开始推门。 在大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巨灵神一声怒吼,将一只丧尸抛了进来,正好抛进了塔门里面。 “咣!” 门关上了。 柴靖宇的脸色却丝毫没有轻松,别人或许没有看清楚,但他眼力大涨,却能瞧得清清楚楚。 “小心了!刚才被抛进来的是那只急先锋!” 柴靖宇话音刚落,那急先锋已经向他冲了过来,速度迅捷得如同一只猎豹。 柴靖宇以前有过跟急先锋对敌的经验,不过当时的他已经经历过两次进化,即便是急先锋,也能够轻松解决。此时他虽然已经开始修习大道神功,毕竟时日尚浅,功力不深,要想应付急先锋,不仅需要全力以赴,还要将所有积累的经验都拿出来。 “当!” 柴靖宇一剑劈了出去,跟急先锋的利爪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急先锋比寻常丧尸更有一个优点,就是知道疼,所以没有硬闯,只一击不中,便重新闪到了另一边。 再然后,那急先锋却是丝毫不停,一个转身便向另外一个目标扑了过去。 而那个目标,却正是抱着暖暖的溶月。 “啊!” 溶月眼力不好,只看见一个黑影猛地扑了过来,不由惊叫了一声。 第159章 热血拥抱 眼见那急先锋就要将溶月扑倒,赵大武等人自顾不暇,而柴靖宇已经救援不及,看到暖暖惊惧的小脸,心中“咯噔”一下。 却听羲和仙子冷喝一声,从一侧杀了出来,一脚踢中那只急先锋的脸。 这一脚当真是势大力沉,急先锋被一脚踹飞出去。 然后,柴靖宇就看见那只急先锋的脸庞上,赫然有一个鞋印! 柴靖宇顿时暴汗! 看来这羲和仙子在别人脸上拓脚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可能是真的有这么个嗜好。 但柴靖宇却知道急先锋最厉害的,就是其强大的机动能力,急先锋就像是隐藏在暗处的豹子,如果不能一下子打死,它会一直缠着你,一直到你落进他嘴里为止! 于是柴靖宇毫不犹豫,便猛冲上去,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只能跟急先锋拼速度! 急先锋脸上挨的那一脚确实有点重,它爬起来的时候还不是很清醒,柴靖宇已经冲了过来,二话不说便是一刀斩下,但即便如此,急先锋的速度还是让人无可挑剔,眼见柴靖宇的刀锋劈了下来,急忙往后纵出,柴靖宇长刀划过,只划破它后背衣服,连伤痕都没有留下来。 柴靖宇并不气馁,依旧紧追不舍,同时大声呼叫道:“仙子,咱合力先解决了这只急先锋,否则会很麻烦!” 羲和仙子高声回应,从另一边向那急先锋杀去。 她用的武器是一把短剑,虽然剑锋不长,但却是世间少有的利器,急先锋对她手中的短剑也是十分忌惮,见羲和仙子冲过来,便立马又窜了出去。 柴靖宇在末世混了那么多年,知道对付急先锋的秘诀就是如此,要么你自身强悍,远远超过急先锋的能力,要么就只能很多人一起冲上去,压制急先锋的速度,否则若是让急先锋跑了,逃出众人的视线,那就是它在暗中狩猎的时候了。 因为急先锋是一个猎豹式的猎手,最善于隐藏在暗处,悄悄地靠近猎物,乘着猎物不注意,便猛地冲出来,发动雷霆一击! 柴靖宇和羲和仙子携手紧追,但这地方一来昏暗,二来刚刚将塔里的坟墓挖掘开,棺材和墓碑都放在一旁,陈设极为杂乱,急先锋东窜西窜,即便柴靖宇跟羲和仙子两人联手,依旧追丢了。 没错,就是追丢了! 急先锋不停跳跃,每一次跳跃都能跨越好几丈的距离,能从佛塔这边的墙跳到那边的墙,于是跳来窜去,越来越快,柴靖宇两人不仅速度追不上,就连眼睛也追不上,最后终于被急先锋脱离了视线。 羲和仙子惊骇欲绝,虽然已经知道急先锋的速度了,但现在真正对敌的时候,才感觉到这种丧尸的恐怖,她对自己的轻功本来相当自负,但现在却不由有些丧气了。 而柴靖宇则是心头凛然,他最怕的,就是急先锋逃出了自己的视力范围,本以为自己的目力已经很厉害了,谁知道他们两人紧追不放,还是让那急先锋给逃走了,也不知现在藏在哪里。 一只藏在暗处的急先锋,简直就是一包随时会爆炸的炸药,你根本不知道它会从哪里突然出现,然后咬断谁的喉咙。 佛塔内光线昏暗,赵大武等人忙着应付丧尸,根本来不及点灯,只有那盏放在墓碑上的青铜灯,依旧发出明晃晃的光芒。 急先锋没有现身的意思,而其他的丧尸虽然也能让人手忙脚乱一阵子,但对于赵大武等人而言,还只是小菜一碟,之所以有压力,也是因为有女眷在这里,剑尖的成员们都得分心去保护她们,特别是柴家的暖暖小公主。 眼看跟进来的丧尸被一个接一个杀死,柴靖宇高声叫道:“点灯!快点灯!把这个佛塔给我照亮了!” 赵大武等人一边跟丧尸搏斗,一边抽出人手来,按照柴靖宇的吩咐,去将能找到的灯都找了来。 油灯和蜡烛一个接一个被点亮,整个浮屠塔的第一层,都逐渐亮了起来,当铁剑拿着一支蜡烛,走到靠近楼梯的窗子边,想将蜡烛放在烛台上时,突然浑身一个激灵,有了一种锋芒在背的感觉。 这是一个高手被袭击前的预感! 铁剑之前是一个猎手,杀了不少豺狼虎豹,因为常年跟野兽斗智斗勇,所以不仅身手灵敏,就连感觉也是超出常人,猎人在山中捕猎的时候,也经常会成为猛兽的袭击对象,当他被虎狼盯上的时候,就会有一种过电般的感觉,这是一种从野兽身上学来的直觉,从不曾出错过。 于是,他猛地往前冲出一步。 他不能后退,因为侧后不远处,就是他的同伴!是同为出身剑尖的同袍!是正在跟其他丧尸搏斗的战友! 但有时候,后退一步何向前一步的区别,便是生和死的距离。 一个黑影闪过,扑向了铁剑的后背。 正是那只急先锋! 若不是铁剑刚才往前冲出的那一步,这急先锋就直接落在他身上了!可即便他见机向前冲了一步,也是危险之极,因为他将后背留给了敌人! 对于猎人而言,没有将后背对着野兽的习惯,在山林中打猎,永远要面对着危险,即便是在河水边喝水的时候,也是躺着喝,不将后背露出来,这几乎已经成为了铁剑的本能。 而现在,为了身后的兄弟,他违背了这个本能。 以急先锋的速度,他已经来不及转身,而对于一个从来只是正面迎敌的猎手而言,后背对敌,连三成功夫的发挥不出来。 在这一刻,最理智的做法便是向前扑出,然后抱头滚出去,还有几分躲开急先锋攻击的可能,因为丧尸和野兽最大的不同,便是被野兽咬了,只要没被咬断了喉咙,没被开膛破腹,就有翻盘的机会;但若是被丧尸咬了,不论咬在哪里,只要见了血,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而铁剑的做法是—— 转身! 在明明来不及转身的时候转身! 在明明应该逃命的时候,向这只可怖的进阶丧尸,张开了他的双臂! 然后,将这只人见人怕的异种丧尸—— 抱了一个满怀! 像是拥抱挚爱的恋人,充满激情,充满狂热,充满力量的一个拥抱! 抱得如此深情! 他大叫道:“来啊!我抓住他啦!” 第160章 盖棺 在铁剑的意识里,这不是急先锋抓住他了,而是他抓住急先锋了! 即便他知道丧尸浑身是毒,即便他看见死亡已在眼前,即便急先锋的铁齿铜牙已经咬了过来,但他脑子里想的,是自己抓住这只急先锋了! 生死算什么?那只是随时可以付出的代价而已! 性命算什么?能换这只杀掉过翻浪帮帮主袁侯的急先锋,能够保证国公爷和同袍兄弟的安全,已经很划算了! 柴靖宇听到铁剑说这句话,忍不住眼眶湿润。 他不是一个善于感动的人,在生化末世混了那么多年,什么事情没有见过?所谓的感情,所谓的人性,所谓的生死相随,所谓的至死不渝,在死人吃活人的恐怖世界里,全都是梦幻泡影。 但,总归还是有一种情怀,有一种坚持,能在生死之间,依旧能让人的感情,屹立得像山一样高大。 赵大武一刀将身前的丧尸脑袋劈成两半,转身一看,就见到铁剑和那只急先锋抱在一起,两只手紧紧抓住急先锋的脖子,而肩膀上胳膊上已经被急先锋的爪子抓出了道道血痕。 而那急先锋张开嘴,想要往铁剑身上咬,但脖子被铁剑给抓住了,一时间又咬不到他。而这急先锋的力气也是惊人的大,特别是两条腿,急先锋能够跳出数丈之远,可见他双腿的力量之强,当他身子被铁剑抱住,却又咬不到铁剑的时候,顿时便急躁起来,发狂一般又蹦又跳。 铁剑和急先锋纠缠在一起,虽然抱住了急先锋,却根本控制不住它,即便被铁剑缠在身上,它依旧能一会儿跳到这边,一会儿蹦到那边。 赵大武追上前去,手持长刀,却不知如何下手。 铁剑和急先锋缠在一起,急先锋蹦跳速度很快,如果动手去砍急先锋,一个不小心就会砍到铁剑身上,一赵大武时之间还真有些投鼠忌器。 铁剑喝骂道:“赵老大!你愣着做什么?我已经被丧尸抓伤了,迟早也会变成丧尸,你还怕伤了我?还不快砍?” 赵大武被铁剑这一喝骂,眼眶顿时就红了。 铁剑叫道:“快砍啊!国公爷和暖暖小姐都在这里,外面还有那么多丧尸,这急先锋速度太快,若不尽早杀了,绝对是……绝对是第一祸害!还不快一刀两断,正好也给我个痛快!” 赵大武知道,铁剑的意思是让自己将他跟那只急先锋一块儿杀了,听见铁剑急迫的叫声,听到铁剑提到国公爷和暖暖小姐的安危,赵大武都不敢再犹豫,当即一刀斩了下去。 “啊!” 铁剑痛叫一声,被斩断了一只手,而那急先锋的脑袋却只是被赵大武的长刀划开了一条口子。 不是赵大武砍得不准,而是这急先锋太过奸滑,在赵大武一刀砍过来的时候,就侧头躲了一下,所以脑袋上只是一个皮外伤而已,并没有伤到脑子。 对于丧尸而言,这完全等于没有丝毫损伤。 但铁剑却断了一只手,再也抱不紧那急先锋,急先锋遭遇攻击,也想甩掉铁剑,所以正好乘此机会,一脚蹬在铁剑腹部,一窜而出,跳上楼梯,窜到二楼去了。 “铁剑!” 赵大武叫了一声,心中难受之极,不是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而是后悔自己那一刀太没水平,居然是该杀的没杀,不该伤的却断了一只臂膀。 这时候闯进浮屠塔的丧尸,除了那只急先锋之外,都被清理干净了,但更多的丧尸却已经被巨灵神给扔上了小岛,围在了浮屠塔外面。 “咣咣咣!” 砸门砸窗的声音不断传来,侍卫们神经紧绷,纷纷围在门窗前,打算据塔死守。 王之浩的侍卫守在王之浩身边,而羲和仙子则对白鸢和黑隼说了一句:“保护好暖暖,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们是问!” 白鸢和黑隼虽然十分不乐意,但羲和仙子有令,也只得守在暖暖身旁。 赵大武急忙从衣服上扯下一根布条,将铁剑的断臂处紧紧绑住,以免流血过多,然后将铁剑的断手捡了起来,双手都在忍不住颤抖。 今日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又砍了同袍兄弟的手,这对赵大武而言,是一种难以承受的打击。 铁剑却是连眉头都不皱,而是一脸自责,叹道:“可惜了!我没抱紧它,居然让那急先锋给逃了!”说着拔出自己那柄宽大的铁剑,向楼梯走去,准备上楼搜索。 急先锋就像一根尖刺,扎在所有人的心头,如果不拔掉,根本无心对付外面的丧尸。 而铁剑已经被急先锋抓伤,尸毒侵入体内,变成丧尸也是早晚的事情,所以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若能再将那只急先锋给引下来,也算是功德圆满。 就在铁剑踏上楼梯的那一刻,柴靖宇突然叫了起来:“啊!嘶……” 众人被柴靖宇的声音吸引,看见他趴在那口棺材前,皱紧了眉头,蜷缩着身子,浑身都在颤抖。 “国公爷!” 柴靖宇的安危乃是剑尖死士们心中所系,见柴靖宇这副样子,都一下子急了起来。 羲和仙子也急道:“臭国公!你怎么了?” 柴靖宇道:“肚子里那一团凝结的冷气,又开始发作了!” 羲和仙子道:“可是……没有大夫,怎么办啊?” 柴靖宇道:“拿酒来!快拿酒来!” 羲和仙子犹豫了一下,虽然明知那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是端了一个酒坛子过来,柴靖宇摇摇头道:“算了,这酒不管用,那肉团呢?给我个肉团!” “国公爷,您要做什么?” 赵大武抱来装着肉团的大坛子,递给柴靖宇一枚肉团,问道:“国公爷,您要做什么?这肉团诡异得很!” 柴靖宇摇头道:“你们不要管!都给我闪开了,离我远点!” 羲和仙子皱眉道:“为什么?” 柴靖宇黑着一张脸道:“听见没有!给我退开!老子现在跟之前的感觉一模一样,神智不清楚,感觉自己就要发狂了!看到你们就想喝你们的血!看到你们就想咬你们!都他娘的给我退开了,否则我要是突然发了疯咬了你们,可别怪我!” 柴靖宇话音一落,王之浩就带着自己的几个侍卫往后退开。 羲和仙子和赵大武等人却关切地往前凑,白鸢和黑隼去拉羲和仙子,黑隼低声道:“神女娘娘,离他远一点……” 话没说完,就被羲和仙子狠狠瞪了一眼,顿时说不出话来。 柴靖宇态度却很是恶劣,大声叫道:“我说过了!给我闪开!” 羲和仙子被他劈头盖脸一般,喷了一脸唾沫,怯生生地往后退了一步。心中生出一种无比委屈的感觉,当日她误会了柴靖宇,在他脸上生生踩出一个脚印,他都没有这么凶过,没想到今天自己关心他,居然被这般凶巴巴地大吼,实在是让羲和仙子有点难以接受。 “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白鸢在旁边冷冷说了一句,将羲和仙子拽到一边,“仙子,咱不理那臭国公!” 柴靖宇将羲和仙子和赵大武等人赶开,就拿出一把匕首,将那个肉团割开一条口子,顿时有鲜血从那肉团上流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柴靖宇手一抖,那鲜血就滴落到棺材里面去了。 柴靖宇疼得浑身颤抖,众人正自忧心,突然听见一声轻响,一个黑影向柴靖宇扑了过去。 是那只急先锋! “啊!” 碧诗惊叫了一声。 羲和仙子也被吓了一跳,只觉得心跳猛然间停了。 赵大武等人离得远,向那边狂奔过去,已经救援不及。 刚才还捂着肚子浑身颤抖的柴靖宇,突然站直了身子,拿着手中的匕首向那急先锋刺去,同时另一只手一甩,将那肉团了出去。 急先锋灵活地躲过柴靖宇这一刺,身形一转,便向那肉团扑了过去。 急先锋之前是吃过三个肉团的,也正是因为吃过肉团,所以才能够突然进化,从普通丧尸变成丧尸伯爵,作为有一定智力的丧尸,对自己吃过最美味的东西,自然是记忆犹新。 然后,急先锋就扑进了那个棺材里。 棺材是从坟墓里扒出来的,棺材盖已经被打开了,刚才柴靖宇是顺手将那肉团丢进了棺材里,所以急先锋才冲了进去。 当羲和仙子等人看见急先锋抓住那个肉团的时候,都是心中一个突——根据柴靖宇的解释,那丧尸就是因为吃了那种古怪肉团,才进阶成为丧尸急先锋的!现在再吃一块,不会变得更厉害吧? 羲和仙子正自担心着,却听柴靖宇大叫一声:“盖棺!” 赵大武等人正好冲了上去,二话不说,便抬起棺材盖,重重扣在了那棺材上面。 柴靖宇叫道:“封棺!” 斧头高声回应:“是!” 这是一口石棺,本来棺材盖就十分沉重,盖上之后,斧头等人又连忙加锁,将棺材封了起来。 等棺材封好,柴靖宇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松了松衣襟,叹道:“总算是将这急先锋给封进去了!真是惊险得要命!” 羲和仙子愣了一愣:“你刚才又是装的?所谓的肚子疼,所谓的嗜血发狂,都是在骗人?” 第161章 自杀的丧尸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道:“谁说是骗人?我是骗丧尸的好不好!” 急先锋潜伏在楼上暗处,要是铁剑当真就那么上楼去找,纯粹就是送死!柴靖宇早就想过了,那急先锋速度太快,而且极其擅长隐藏,众人都挤在一起的时候,它肯定不会从上面下来,所以只能先让这些人闪开。急先锋的智力虽然不高,但警惕性很强,尤其是这只急先锋,居然会装死,柴靖宇不得不提防它一下。要想将这东西骗进棺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不是光有那肉块就足够了。 之所以将急先锋骗进棺材,又将棺材板盖上,而不是让赵大武等人直接用刀斧攻击,是因为急先锋毕竟是丧尸,浑身是毒,它被砍一刀可能没什么事,别人要是被它抓破点皮,就要万劫不复了。 羲和仙子对柴靖宇的老谋深算却一点赞赏都没有,而是恶狠狠地瞪了柴靖宇一眼——她还记着刚才的愁呢,一来这臭国公居然凶巴巴冲她吼,二来这臭国公不光是冲她吼,居然还装中邪发狂,害得她担心不已,实在是浪费感情。 柴靖宇正挤眉弄眼地冲羲和仙子挑衅,突然听见棺材里发出一阵怪异的吼声,然后整个石棺就猛然晃动起来了。 这口石棺里面,被封进去一只急先锋,按理说棺材晃动十分正常,但这种晃动,却谁都知道有问题。 因为棺材刚刚被盖上的时候,急先锋就有了反应,不停地撞击棺材盖,但那种撞击还不至于激烈到这种程度,石棺也只是微微晃动罢了。而现在,整个棺材都在剧烈抖动,而且急先锋撞击的也不仅仅是棺材盖,而是棺材四壁和棺材盖都被撞个不停。 ——急先锋的智力,足以让它辨别得出来出口是在上面,而不是棺材四壁,但他却不是只撞棺材板,而是疯狂撞击各个方向,这是怎么回事? 更让人心惊肉跳的,是急先锋的叫声。 急先锋和普通丧尸的叫声没有什么大的差别,也是一种类似于野兽的嘶吼,但现在众人听到的吼声,却有些怪异。 那是一种惊恐! 一种谁都听得出的惊恐! 即便人类和丧尸已经算不上是同一种生物,但谁都听得出来,那真的就是极度的惊恐,就好比是老鼠碰到了猫,兔子撞上了狼,野鸡一头扎进了老虎洞。这种惊恐,已经是深入骨髓,仿佛是要天塌地陷了一般。 柴靖宇也是惊骇不已,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让那只急先锋惊恐成这个样子? 在他的记忆里,丧尸好像是没有“害怕”这种情绪的! 虽然面对刀枪的时候,急先锋会选择退避,但那并不是畏惧,而仅仅避免伤害的理智选择而已。 可现在的棺材里,那只急先锋怎么会发出这种惊悚的叫声?仿佛灵魂都在颤栗! 那棺材里面,究竟有什么? 除了一块丧尸喜欢的肉块,就只有那一具沉寂多年,却不曾*的尸体了! 谁都不知道棺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墓碑上面的青铜灯的火焰在随着棺材里的丧尸尖叫声不停跳动。 而听到里面急先锋的惊恐嘶吼,围在塌外的丧尸也躁动起来,浮屠塔的门窗虽然已经被锁上了,但依旧被丧尸一次次碰撞,发出咣当咣当的响声。 许久之后,急先锋终于不再怪叫,石棺也沉寂下来,不再颤动,也没有了响声,就像那里面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柴靖宇皱了皱眉头,道:“开棺!” 众人都愣了,那白鸢瞪着柴靖宇道:“你说什么?” 柴靖宇沉声道:“我说——打!开!棺!材!” 白鸢叫道:“你疯了么?咱们好不容易才将那只急先锋关进棺材里面去,为了应付那只急先锋,你的侍卫都已经被抓伤了,你这时候居然说要打开棺材?难道你疯了么?” 柴靖宇冷冷看了她一眼:“急先锋是我抓住的,棺材是我让人封上的,我想锁上就锁上,想打开就打开,关你什么事?” 白鸢顿时被呛住,愣了片刻,才指着柴靖宇道:“你!你你……要是打开了棺材,又将急先锋放了出来,那是谁的责任?你的一意孤行危害到我家仙子的安全,当然关我的事!” 柴靖宇道:“要是真将急先锋放出来了,我自然负责!” “你负责?你怎么负责?你负得了责吗?”白鸢不依不饶。 柴靖宇哼了一声:“我一个堂堂国公,用得着跟你一个下人解释?你砍断了我让人放下去的梯子,还没找你算账呢,就敢在这里叫嚣了?让我负责?如果开棺之后,被急先锋逃出来继续伤人了,我自己代替那急先锋进棺材里躺着!如果开棺后见那急先锋逃不出来,我将你关进去躺着,怎么样?” “你!” 白鸢脸色涨红,等着柴靖宇就想拔剑。 “白鸢!”羲和仙子叫了一声,“你要是再无理取闹,以后就别在我身边跟着了!” 白鸢脸色煞白,顿时不敢放肆,羲和仙子并没有对她凶巴巴地说话,而是语气很平静,但这才让她感觉到莫大恐惧,如果羲和仙子凶她,证明羲和仙子只是一时之气;但现在羲和仙子如此平静,却说明羲和仙子真的有点考虑将她赶走了! 赵大武等人只听柴靖宇号令,才不会管别人是什么反应呢,就在白鸢和柴靖宇斗嘴的时候,他们已经将石棺打开了。 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整个棺材中血迹斑斑,而急先锋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之所以所有人都觉得奇怪,是因为那急先锋死得太过惨烈了! 这只急先锋身上没有一块骨头是完整的,包括鼻骨和头骨!它似乎是用一种极为凶狠的自残方式,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击石棺,硬生生将自己撞得粉身碎骨,连脑袋也崩裂了。 ——而事实上,如果脑袋不崩裂,对于丧尸而言,就算其他骨头都断了,还是照样能活蹦乱跳的。 这只急先锋究竟是怎么了? 吃错药了? 还是碰上了什么?让它感觉到恐惧,甚至不惜将自己撞得粉身碎骨? 第162章 砸门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那具神秘古尸。 那具尸体依旧还是原来的模样,棺材里面经历了那么剧烈的碰撞,急先锋身上都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骨头,可这具古尸却几乎没有什么损伤,唯一有所变化的,是那尸体的脑门上,有一个明显的牙印。 柴靖宇一眼看出,那个牙印显然是刚刚才有的,而且明显是急先锋留下的痕迹。 难道是那只急先锋咬了这具尸体一口,然后就发了疯,在棺材里到处乱撞? 别人也都议论纷纷,而柴靖宇却知道此事太过蹊跷诡异,一时半会儿弄不清楚,当即叫道:“将这只急先锋给我弄出来!” 赵大武等人二话不说,便将急先锋从棺材里给抬了出来,柴靖宇走上前去,拿出匕首插进急先锋的后脑,用刀子搅了一搅,然后剥下一块骨头来。 那是丧尸急先锋的枕骨,丧尸身上唯一一块跟人类不同的骨头。 柴靖宇是在收集战利品,而这动作看在白鸢眼里,却是各种不顺眼,于是又讥讽道:“你恶不恶心?这急先锋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你还将刀子插进它脑子里,有病吧你?” 柴靖宇这次没跟她辩驳,而是淡淡说了一句:“来人,将这神经病女人扔进棺材里封起来!” 白鸢一愣,就看见赵大武已经冲了过来,而且直接便是一招擒拿手,要将她给擒住。 “姓柴的!你想干什么?”白鸢被选作羲和仙子的护法,自然也不是无能之辈,只将身子往后一纵,便脱离赵大武的擒拿。 但赵大武不是一个人,自他从一个江湖武夫变成剑尖死士的那日起,他便不再是独行侠,他有一大帮同袍兄弟,可以豁出性命去抱住丧尸的同袍兄弟!袁管家训练剑尖的时候最注重的,并非是他们个人武艺的培养,而是训练他们相互之间的配合! 这几乎成了剑尖死士的本能,在赵大武碰上强敌的时候,斧头和孤胆两人已经从侧方冲了上去,他们两人的卡位,正好是白鸢避开赵大武擒拿的最佳方位。 白鸢逃出赵大武的擒拿,却一头栽进了斧头和孤胆的封锁,不由大为惊骇,眼见两人从两侧攻来,已经躲避不开,只能出招格挡。堪堪将那两人挡住,赵大武的擒拿手又已经攻到眼前,而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余力去应付了。 黑隼见白鸢受到攻击,便想上前帮忙,但这个时候,有两个剑尖死士已经从两侧移了过来,他们的卡位生生将黑隼隔离开来,阻隔了他上前相救的必经之路。甚至还有两个人,卡在了羲和仙子的前面,防止她上前阻拦,只不过羲和仙子没有出手罢了。 然后,白鸢就被拿下了。 剑尖死士们的配合,实在是极尽神妙,完全可以达到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袁管家不仅是武林高手,当过绿林草莽,还曾经混迹行伍之间,给剑尖死士们的配合训练,是极为严格的,所以赵大武面对白鸢,几乎是手到擒来。 白鸢骂道:“你们这帮王八蛋!杀丧尸不中用,只知道对付自己人!” 却听柴靖宇在旁边冷冷道:“你啥时候将我们当做自己人了?” 白鸢一滞,一时间反驳不得,赵大武的手指已经猛戳下来,白鸢只觉一阵剧痛,然后浑身麻痹,显然是被封住了穴道。 黑隼惊叫道:“喂!你们做什么?休要胡来!” 他话音刚落下,赵大武等人便将白鸢丢进了棺材里,然后将棺材盖给盖上,然后封了起来,这行动委实干净利落,豪不拖沓。 王之浩的几个侍卫们看得目瞪口呆,再看向柴靖宇的时候,心里都有几分寒意。 黑隼望了柴靖宇一眼,心中大为凛然,这些日子羲和仙子老是跟柴靖宇打交道,他也整日跟着厮混,感觉这个宣国公没有传说中那么败家那么不堪,甚至脾气还相当好,有时候连下人和丫鬟都敢跟他开玩笑,黑隼总是在心中暗暗不屑,御下之道,不能跟下人太过亲密,要保持距离才能保持威严,连小厮和丫鬟都敢拿堂堂国公开涮,那你这个国公当得简直就是个玩笑嘛! 可现在,他可不敢那么想了。 果然真正的上位者,没有一个是好脾气的,或者他真的是好脾气,那也是只给尊敬他的人好脾气,只给他乐意好脾气相待的人好脾气! “柴靖宇!你不得好死!你个喜怒无常的败家子!领着一大帮侍卫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将老娘放出来!”白鸢被关在棺材里,浑身筋骨酸软,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柴靖宇冷冷道:“我便是喜怒无常了,你能怎么着?来咬我啊!” 有时候,“喜怒无常”并非是一个贬义词。 白鸢也没想到,在她眼里那么肤浅的宣国公,居然有如此难以揣测的性情!等被关在棺材里的时候,才感觉到害怕,想想刚才这里死了一只急先锋,而且棺材四周到处都是血迹和肉末,白鸢就心头发寒。 黑隼往羲和仙子身边移了过去,轻声道:“仙子,能不能跟宣国公求求情?” 羲和仙子道:“我早说过了,让她不要无事生非,别人脾气好,只是因为人家大度而已,她自己放肆,人家要教训她,也是她自找的!” 黑隼道:“仙子!白鸢固然有错,可将她关进棺材里面,也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吧?而且刚刚那只急先锋被关进去,都是惊恐之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死在棺材里了,白鸢被关进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柴三长道:“三长两短怎么了?俺们三长两短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柴两短叫道:“是啊,三长两短在棺材外面,她在棺材里面,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黑隼黑着脸道:“我说的是万一有什么闪失,不是说你们这三长两短!” 柴两短嘿嘿笑道:“你放心好了,那婆娘被锁进棺材里,居然还能叫得这么大声,能骂得这么起劲,证明她还是好端端的,一点事都没有!” 柴三长道:“不错不错!等她什么时候没力气骂人了,咱再打开棺材瞧一瞧,看她还好着没有。” 柴两短道:“再说了,俺们公子最喜欢做实验了,就像上次对付左管事一样,这可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白鸢姑娘骂得如此起劲,估计也不想错过。” 黑隼脸一黑,顿时无语。 羲和仙子但毕竟还是担心白鸢,看了柴靖宇一眼,柴靖宇依旧是板着一张脸,羲和仙子苦笑一声,心想让白鸢吃点苦头也好。 其实白鸢之所以一直叫骂不休,也不是因为恨柴靖宇恨到了骨子里,而是被吓惨了,最能让人恐惧的,就是一个特别狭小的空间,这个棺材堪堪能让她在里面翻身,被封在里面漆黑一片,一想到这里面还有一具不知放了多少年的尸体,而且还刚刚莫名其妙死了一只伯爵级别的丧尸,白鸢就连心肝儿都在发颤,所以不得不大声地骂柴靖宇,好像柴靖宇的名字就是个咒语,能给她壮胆一般。 而这个时候,他们也已经顾不上去听白鸢在棺材中喋喋不休的怒骂了,因为这座佛塔的门,已经岌岌可危了! 巨灵神的力气仿佛真的无穷无尽一般,就在柴靖宇等人在浮屠塔中对付急先锋的这会儿,巨灵神已经将上百只丧尸给扔了上来,这些丧尸围在佛塔门口,不停地往前挤,浮屠塔的门虽然厚重,但毕竟已经多年不曾修葺,在丧尸挤压下,已然不堪重负,眼看再被重重一击,门板就要破了。 好在那巨灵神力气再大,也只能将别的丧尸给扔上来,没法将自己扔上来;也不能像武林人士一样,能够飞檐走壁;更不能像急先锋一样,一跃便能跳出数丈之外,直接跳上岸堤,否则以他的气力,早就破门而入了。 柴靖宇皱眉道:“分一拨人上楼,从上面找东西往下面砸!能杀一只就杀一只,要是等到巨灵神上了岛,那便惨了!” 斧头等人听他吩咐,便带着武器上了楼,他们已经找到了居高临下攻击丧尸的最佳办法。 因为长枪之类的长武器太少,又没有可以进行远程杀伤的弓箭,所以要想从上面攻击楼下的丧尸,确实很困难,不过斧头最先想到了办法,他找到根绳子拴住自己的斧柄,抓住绳子的一头,拿着斧头就往下掷出,这么近的距离,那么锋利的板斧,几乎是每一次扔出斧头,都能砍碎一个丧尸的脑袋,然后再拽着绳子,将斧头给拽上来,然后再扔出去。 斧头轻而易举地杀了十多只丧尸,正心怀大畅,往稍远的地方一看,却不由愣了一愣。 那只巨灵神扛着一根巨木,想要将巨木当梯子爬上岸堤。但它力气虽然大,体格也足够强壮,可身形却笨重得不行,爬了好多次,都被摔了下去,终于它不打算往上爬了,而是将那巨木当做武器,当成榔头,使劲地砸向岸堤。 “咚!” “咚!” “咚!” 第163章 狂怒 那巨木是之前赵二虎渡过湖面时用的浮木,这么大块的木头一般能让人联想到廊柱或者横梁,而不是武器或者榔头。 但若真有谁能拿如此巨大的巨木当榔头,那这个榔头在他手里,也应该跟攻城锤的威力差不多了。 几番轰击之下,巨灵神身前的岸堤已经被砸塌了一半,然后斧头等人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巨灵神用岸堤将岸堤砸成斜坡,硬生生从下面攀爬上来。 这时候斧头才反应过来,冲楼下大声叫道:“小心!来啦!” 楼下众人都是一愣:“什么来了?” 只听“咚!”一声巨响,浮屠塔的大门应声而破,努力在后面顶门的几人被一股巨力撞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然后,众人便看见手持巨木的巨灵神。 众人纷纷后退,对于巨灵神这种庞然大物,就算是赵大武这帮武林高手,也是颇为头疼,从心底里有一丝忌惮的。 在所有人后退的时候,柴靖宇却猛地向前窜了出去。 赵大武等人措手不及,几乎忍不住叫出声来,他们的第一职责,便是守护宣国公,以前以为只要自己尽心尽力就好,现在才知道这个任务有多么让人头疼,这位国公爷根本就不是一个乖乖仔,经常会来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不说,还习惯于将自己置于险地,让赵大武等人头疼不已。 而对于柴靖宇而言,巨灵神比急先锋好对付一些。 并不是说急先锋能力比巨灵神强,而是柴靖宇对巨灵神更为了解。 急先锋和巨灵神都是伯爵级别的丧尸,一方面进化得不完全,另一方面进化的层次不高,能力各有优劣,很难说哪一个更厉害;不过对于柴靖宇而言,他前世跟急先锋对敌少,跟巨灵神倒是交过不少次手,知道巨灵神的厉害之处,也非常清楚他的弱点。 甚至是每个动作的弱点! 巨灵神的体型有两米以上,放在柴靖宇前世的职业篮球运动员里面,也绝对算是个头大的,巴掌有普通人两个巴掌大,这样的体型,势必没法身轻如燕,而柴靖宇根据巨灵神的姿势,就直接能够看出他下一个动作是什么。 其实这说起来很简单,不光是巨灵神,就连普通的人类要做某一个动作,都会有一个先兆。比如说你要迈步往前走,手臂却要先向后摆;比如你要向右出拳,胳膊肘便要先往回收,而身子也要先向左侧转;比如你要用脚踢球,小腿却要先向后摆,这样才能借势;比如你要挥拍打羽毛球,每次击球的时候,拍子总是先向后挥。 ——这就是先兆,而且自然行为的先兆,总是和人即将做出的动作是相反的。 就比如说刚才,急先锋用巨木将门砸破,然后又将巨木往前挥出,众人都以为它是要将巨木扔出来砸人,而柴靖宇却一眼看出巨灵神那个动作,攻击的方向是向后的。 它不是要攻击浮屠塔里面的人,而是要继续砸门! 如果柴靖宇对巨灵神不熟悉,就会很疑惑,门不是都已经破开了么?为什么还要砸门? 但柴靖宇却知道,巨灵神向来十分警惕,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心思细腻,很多人看到这货身躯庞大动作笨重,就以为他会像野猪一样蠢笨,其实巨灵神的警惕心比急先锋还要强,先前在湖底的时候,它就不是先想办法自己冲上来,而是将其他丧尸都给扔上去,给自己探路当炮灰;而在闯入某个未知领域的时候,它也不是急着贪功冒进,而是先留退路。 浮屠塔虽然不小,但对巨灵神的体型而言,还是太过狭窄了,巨灵神适合宽阔的场地,擅长大开大合的攻击,如果是在这种逼仄的地方捕食猎物,巨灵神要做的,首先就是将退离的路给打通,虽然门已经砸破了,但那个破洞对于巨灵神的体型而言,还是小了些。 所以它没有选择立马攻击,而是继续砸向门口,继续拓宽被他砸破的巨洞。 而柴靖宇就在这个时候,猛的冲了上来,手中的唐刀已经砍了出去,切向了巨灵神的小腿。 巨灵神有个跟常人完全不同的特点,就是其手臂的力量比双腿的力量要大,这一点跟黑猩猩有些像,上肢发达而下肢孱弱。如果巨灵神双腿也足够健壮的话,就算是体型笨重,一丈多高的台阶,也完全可以一下子跳上来。 巨灵神大为惊愕,急忙扭身去格挡,一拳向柴靖宇砸了过去。 但巨灵神力气虽大,动作却不够敏捷,柴靖宇早有预谋,只一刀划过,便滚地闪开,巨灵神的拳头重重砸在地上,打得地面都是一颤,却没有伤到柴靖宇分毫,而他的腿却被柴靖宇的唐刀划开了一刀深可见骨的口子。 柴靖宇暗自苦笑了一下,虽说这些日子已经有很大进步了,但自己那个前身留给自己的身体底子实在太差,即便每日让袁管家针灸,每日修习大道神功,此时的体质已经远胜常人,但比起前世的进化人,还是差了不少。 如果他的臂力足够强,刚才那一刀,完全可以直接割断巨灵神的小腿! 但即便如此,巨灵神也遭受了不轻的重创,本来巨灵神的双腿就没有双臂力气大,此时腿上重重挨了一刀,顿时就有些腿脚不灵便了。 “他妈妈的真是皮糙肉厚!” 柴靖宇口中骂了一句,转身便跑,看见赵大武等人有冲上来的意思,急忙高声叫道:“别过来,这厮马上要发狂了!” 柴靖宇疾速向前扑出,左奔右突,按照“之”字形路线逃窜。 那巨灵神果然发狂了,手里抱着的巨木实在太长,在这里施展不开,于是直接仍将出去,砸向柴靖宇。不过柴靖宇知道在面对巨灵神时应该如何躲闪,那巨木根本没有砸到他,而是沉沉撞在另一边的墙上,撞得整个浮屠塔都在颤动。 这一击徒劳无功,巨灵神暴怒,一瘸一拐追了过来,刚才还十分机灵警惕的巨灵神,顿时化身成一头发狂的巨熊,横冲直撞,见人就砸。 第164章 灯台 以柴靖宇对巨灵神的了解,这是最危险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取得战果的时候。 巨灵神皮糙肉厚,寻常人轻易伤不了他,就算真的被武器刺中,对他而言也是不疼不痒,柴靖宇刚才那一刀,如果是割在巨灵神的胸口或者肩膀上,只怕最多在它皮肤上留下一道刀痕,根本伤不了它。 因为巨灵神上身进化相对完善,算得上是铜皮铁骨,所以袁侯跟他缠斗了那么久,用钢叉刺中他那么多次,巨灵神只是外表看起来伤痕累累,其实没有什么大碍;而柴靖宇那一刀就不同了,巨灵神下半身进化不够完全,尤其是小腿肚不仅力气不足,而且还是防御最薄弱的地方,相同的一刀,砍在它胳膊上,恐怕皮都砍不破,但砍在小腿肚上,却能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巨灵神一旦真的受了重创,立马就会暴怒成狂,进入疯狂暴走状态。 一只暴走的巨灵神,可能是最恐怖的,也可能是最虚弱的。 说它暴走时最恐怖,是因为这时候巨灵神的破坏力最强;说它暴走时最虚弱,是因为这个时候巨灵神陷入疯狂,自然就无法思考,没有警惕心了,本来就脑子不够用,智力也不高,一旦陷入疯狂,那就更容易被耍了。 巨灵神一暴走,整个浮屠塔里面的各种陈设都被它撞了个七零八落,很多跟着巨灵神冲进来的丧尸也遭了秧,巨灵神在暴走的时候,根本就不分敌我,将它这帮丧尸小伙伴们一连拍死了好多个。 柴靖宇本来已经摆脱了巨灵神的攻击,眼见巨灵神开始暴走,便又冲了过去,吸引巨灵神的注意力。 “臭国公!你疯啦!” 羲和仙子惊叫一声,明明巨灵神已经暴走了,杀伤力陡然上升了好几倍,这厮居然还冲上去,这是有病忘吃药了么? 黑隼还在记恨柴靖宇将白鸢丢进棺材里,在旁边冷言冷语道:“神女娘娘不用管他,那小子喜怒无常,精神有问题,根本不是寻常人能够揣度的,既然他要送死,便让他去死好了!” 柴三长在一边听到,反驳道:“送死?俺们国公爷是在对付那头巨灵神,你居然以为他是去送死?” “对付巨灵神?”黑隼冷哼道,“少来了!明明是他惹怒了巨灵神,巨灵神暴怒发狂,才变得如此厉害,你看……快闪!” 黑隼说到一半,巨灵神已经朝这边冲了过来,众人纷纷各处逃窜,王之浩带着的一个小厮跑得稍慢,被巨灵神一把拧下了脑袋,场面血腥之极。 黑隼道:“瞧见了吧?都是你们那位国公爷惹的祸!” 柴两短道:“你知道个屁!俺们国公爷那是深谋远虑,他既然引得巨灵神暴怒,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黑隼叫骂道:“有个屁道理!” 柴两短争锋相对道:“我敢打赌,三十个呼吸之间,国公爷便能将这只巨灵神击倒,你信不信?” 黑隼讥讽道:“那你输定了!” 柴两短等着黑隼,指了指柴三长道:“我若输了,就让他舔你的屁股!你若输了,那你就来舔我的屁股!” 黑隼淡然道:“我岂会输?” 柴三长却怒了:“凭什么你输了,让俺舔人家屁股?人家输了,却让人家舔你的屁股?” 柴两短道:“因为你的屁股格外臭,我怕你把人家熏晕过去!” 柴三长怒道:“放屁!俺的屁股才没你的丑!” 柴两短无奈道:“好吧好吧,那等这厮输了,就让他舔你的屁股好了!” 柴三长道:“这才差不多!”说罢才愣了楞,叫骂道:“你丫的又耍俺!俺问的是凭什么你输了,让俺舔人家的屁股?” 柴两短道:“这不是一样么?难道你以为俺会输?难道你觉得国公爷对付不了那只巨灵神?居然连你也不相信国公爷?” 柴三长顿时气结:“俺没有!” 黑隼听这两人斗嘴,只觉得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能有什么样的仆从!主子跟巨灵神玩命,这两个小厮却在这里拿主子打赌,更夸张的是,这俩货不光打赌,还为了赌注争吵斗嘴,真是奇葩中的奇葩。 于是黑隼忍不住又讥讽了一句:“你们不用争了,主子都要玩完了,还争什么争?等你们输了,我要看你俩相互舔对方的屁股!” “这样赌也可以!”柴三长点点头,又转头对柴两短道:“没想到这厮还挺有想法,等他输了,咱让他舔咱俩的屁股!” 柴两短翻了个白眼:“咱俩的屁股有什么好舔的?等国公爷将那只巨灵神打倒了,咱让他来舔巨灵神的屁股!” 柴三长眼睛一亮,鼓掌道:“好主意!不知道丧尸的屁股味道怎样?” 听见这两人越说越荒诞,黑隼冷笑道:“别白日做梦了,你们主子马上就要……” 话还没说完,只听“咚!”一声巨响。 却是巨灵神一头撞在了浮屠塔里面耸立着的那块石碑上,这一下撞得够狠,那块石碑都有了裂纹,若是寻常人或者是普通丧尸,这么一下肯定脑袋都碎裂了,但巨灵神的脑壳子也当真是出了奇的硬,居然完好无损,只不过沉沉撞了这么一下,还是有些头昏脑涨的。 柴靖宇跟这个巨灵神过了两招之后,便越发自信了,北宋的巨灵神跟前世的巨灵神没有什么区别,也没多出什么特异的技能。特别是这只巨灵神的小腿肚子还被他开了条口子,走路的时候更是弯弯扭扭,在这种情况下,柴靖宇坚信,依靠自己风骚的走位,完全可以制服这头巨灵神。 他就像是一个卖弄风骚的斗牛士,把自己当做一块红布,挑逗这一头发狂的疯牛,任由它凶猛地冲撞。 只不过斗牛士斗牛的时候,是用红布吸引牛的注意力,耗费牛的力气;而柴靖宇则是用自己吸引巨灵神,然后巧妙地让它一头撞在那墓碑之上。 这块墓碑也不知道在这里立了多久,在巨灵神这一撞之下,终于开裂了! 巨灵神再受重创,怒吼一声,一肚子火气都发在那石碑上,一拳一拳砸向那块石碑,三五下之后,石碑完全裂开,碎成一堆石块。 在石碑裂开之时,柴靖宇手持长剑,从纷飞的石屑之中一冲而上。 义无反顾! 这个浮屠塔里,有那么多侍卫,有那么多仆从,他们的天职就是保护和守卫宣国公,但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国公爷,向所有人诠释了什么才是战斗! 他虽然身法稚嫩,武功低微,但他比任何人都会战斗! 甚至比任何人都勇于战斗! 柴靖宇从石屑之中仗剑而上的身影,像一道璀璨的烟火,在很多人心里留下很深的烙印。 柴靖宇这一剑,是刺向巨灵神的眼睛。 “当!” 一声脆响,却是巨灵神在紧要关头将脑袋一仰,一口咬住了柴靖宇的剑刃。 然后,它猛地一甩脖子。 柴靖宇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知道不能跟巨灵神硬抗,急忙松手,整个身子向后纵出,而手中长剑便被巨灵神甩飞出去,插进了浮屠塔的墙里。 跟赵大武等人相比,柴靖宇可能还不熟悉这个时代的武功招式,但他绝对是最为身经百战的人,虽然这些日子勤修武艺,但关键时刻用出来的招式,依旧不是这些日子苦修的武功套路,而是前世在生化末世中自己摸索出来的最简洁最有效的招法。 ——他只是在巨灵神甩飞长剑的时候,从地上捡起了一物,然后再度向前冲! 与此同时,他还高声叫了一句:“给我准备好绊马索!” 巨灵神见柴靖宇冲来,急忙一巴掌拍了过来,柴靖宇早计算好了他的动作,却是对巨灵神的巴掌不管不顾,依旧贴了上去,一脚踩在巨灵神的大腿上,然后高高跃起。 眼见着巨灵神的巴掌打下来,要是真被拍中了,只怕脊椎都要给拍断了,就连旁边看到的人,都替他揪了把心。 柴靖宇计算出巨灵神会拍这一巴掌,也计算好了这一巴掌打不到他。 果然,巨灵神一巴掌拍过来,没有拍中柴靖宇,倒是拍打在自己的胸口上,要不是它皮实得很,这一巴掌先将自己拍得吐血了。 柴靖宇则是高高跃起在空中,将手中的东西,猛然往下一砸。 他手中拿的,是那盏青铜灯。 这盏青铜灯的构造简单,灯罩是镂空的,灯座是厚重的青铜,底部有鼎力的三根足,尖尖的甚是扎手,柴靖宇用青铜灯砸在丧尸巨灵神头顶,而青铜灯底部的三根腿儿,就像是钉子一般,扎进了巨灵神脑袋里。 “咣!” 巨灵神脑袋晃了一晃,柴靖宇一击就退,急忙往旁边跃出,那边赵大武和孤胆已经赶来接应,将柴靖宇接住了,然后急忙拉着他后退,生怕那巨灵神恼羞成怒,转身杀将过来。 不过他们显然是多虑了,那巨灵神一个屁股蹲坐倒在地上,半天没有站起来。 那枚青铜灯就这么硬生生被钉在了巨灵神脑袋顶上,柴靖宇回头看了一眼,都有些哑然失笑,巨灵神此时的样子,倒是跟葫芦娃很像,不过葫芦娃脑袋上顶着的是葫芦,巨灵神脑袋上顶着的是那盏青铜灯。 柴靖宇刚才只是随手抓了一样东西,就直接用来砸丧尸了,没想到居然给巨灵神整出这样一个霸气侧漏的造型来。 第165章 怒舔 那巨灵神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好似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看见柴靖宇,便再度冲了上来。 柴靖宇高声叫道:“绊马索!绊马索呢?” 在此之前,斧头等人已经从楼上赶了下来,跟另外一人拿着一根绳子,当柴靖宇跳过来的时候,他们便将绳子绷直了,巨灵神发狂之下,往前冲来,脚被绳子一绊,顿时向前跌出,沉沉摔倒在地。 柴靖宇又已经在地上捡起了顺手的东西,那是墓碑上砸下来的石头,柴靖宇高高举起,朝着巨灵神后脑勺上就狠狠来了两下。 不得不说巨灵神的脑袋瓜子实在够硬,如果是普通丧尸,用那么大块的石头砸下来,脑袋早就被砸的稀巴烂了,这巨灵神的后脑勺被柴靖宇连砸好几下,虽然流了好多血,但却依旧没有像西瓜一样被砸破。 柴靖宇连砸了好多下,巨灵神终于不动了。 柴靖宇往后挪了挪,用脚踢了踢巨灵神的脑袋,发现它还是一动不动,显然是已经死了。 所有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其他丧尸依旧不断涌进,但对于这些普通丧尸,赵大武等人都是底气十足。 他们跟翻浪帮那些叫嚣起来嗓门极大,但实质上却是乌合之众的家伙不同,每一个剑尖死士都有一颗能够坦然面对死亡的决心,对于这些普通丧尸,在他们面前就是渣渣。 当然,渣滓太多了,也是一种麻烦,剑尖死士们相互配合,斩杀了不少丧尸,但总的来说,要想以一当十,还是有些困难,因为丧尸毕竟浑身是毒,万一要是被擦破点皮,就直接玩完,所以每个人在作战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杀敌是第二位的,保证自己和同伴不被伤到才是第一位的。 柴靖宇见丧尸依旧不停地往这边涌,只得大声叫道:“再退!我们上第二层!” “是!”赵大武等人高声回应。 柴靖宇急忙又补充了一句:“将装着肉团的坛子统统带走,一个都不要留下来!” 这句话正说到点子上,虽然没人知道那些肉团究竟是什么东西,但那种肉团能让丧尸进化和变异,这却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眼见浮屠塔的第一层涌进越来越多的丧尸,一旦被它们包围,便很容易会被抓伤咬伤,更何况还有暖暖和几个丫鬟,都是大大小小的拖油瓶。 于是一群人再次撤退,好不容易撤到第二层,赵大武正准备拉过隔板,锁上第一层到第二层的通道,却听柴靖宇叫道:“等等!三长两短呢?” 基本上所有人都上来了,除了柴三长和柴两短。 黑隼看了柴靖宇一眼,心想这宣国公虽然喜怒无常,但对自己的下人倒是真的不错,这么多丧尸作乱,一不小心便有杀身之祸,他居然还能记着两个小厮,可当真不容易。 然后,黑隼和其他人就听见楼下有人喊:“国公爷,俺们在这里呢,等等俺们!” 好些人围在楼道口往下看,却见柴两短抓着那只丧尸巨灵神的一条腿,正将它往楼梯上面拖,而柴三长正手持长刀,守在柴两短身边,奋力击杀靠近的丧尸。 柴靖宇怒骂道:“你们两个搞什么鬼?拖着那只巨灵神做什么?” 柴两短一边将巨灵神顺着楼梯往上拖,一边高声叫道:“赵老大!你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搭把手啊!” 赵大武颇为无奈,只得跟孤胆一起冲了下去,一个人帮着柴两短将巨灵神拖了上来,另一个则跟柴三长一起,抵御靠近的丧尸。 几个人好不容易将那只巨灵神拖上了二楼,赵大武急忙将门关上,然后卡上了门闩。 柴靖宇狠狠踹了柴两短一脚:“你们两个猢狲,不要命了啊?这只巨灵神明明已经死了,又不是什么宝贝,把它拖上来做什么?” 柴两短委屈道:“俺们还不是为了羲和仙子身边的这位黑大哥嘛!” “黑大哥?”羲和仙子愣了一愣,指着黑隼道,“你是说这货?你们两个会这么好心,帮黑隼办事?再说黑隼要这只巨灵神尸体做什么?” 柴两短道:“羲和仙子您这可就错了,您是咱国公爷的好朋友,您的下人自然也是俺们的好朋友,这位黑大哥刚刚就发了一个宏愿,想要舔一舔这只巨灵神的屁股,俺们三长两短就算是拼了性命,也得帮他实现愿望啊!” 羲和仙子奇道:“黑隼想要舔一舔巨灵神的屁股?这怎么可能?你这厮又在胡说!” 柴三长道:“羲和仙子,这次柴两短可真没有胡说!不信您问黑大哥啊!” 羲和仙子转头望去,却见黑隼脸色发黑,神色古怪。 羲和仙子愣道:“难道他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想要舔巨灵神屁股?” 黑隼脸色一变,急忙摇头道:“不是不是!鬼才要舔一只丧尸的屁股呢!明明就是他们瞎搅和!” 柴两短道:“黑大哥!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刚才咱说什么来着?咱三个一起打赌,俺们要是输了,就相互舔对方的屁股!而你黑大哥要是输了,就舔巨灵神的屁股,这才一转眼的功夫,你不会是想要赖账不认吧?” 羲和仙子转头看了过去,黑隼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他本来就不像白鸢那么好跟人斗嘴,这时候被柴两短质问,更说不出话来。 羲和仙子一时好奇,又多问了一句:“那你们赌的究竟是什么?” 柴两短嘴快,黑隼刚想说什么,柴两短已经叫了出来:“当时国公爷正跟巨灵神搏斗,俺们说国公爷很快就能干掉巨灵神,黑大哥却说国公爷那是在找死,用不了几招就会被巨灵神拍死,所以就赌了!” 羲和仙子一听,脸色就变了,看了黑隼一眼,沉声道:“黑隼,咱圣教最重信誉,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的!” 黑隼脸色也是一变,瞅了那巨灵神一眼,便有一种强烈的呕吐*。 但他回头看了一眼,见羲和仙子绝美的脸庞上掠过一丝冷峭神色,黑隼心中便是一凉,咬了咬牙,便往巨灵神旁边凑过去,刚蹲下来,柴两短就叫道:“等等!等等!把裤子扒下来先!” 柴两短在这边说,柴三长已经在那边将巨灵神的裤子给扒下来了。 其实巨灵神由一个普通丧尸进阶的时候,那裤子就已经被撑破了,这时候整个屁股都露了出来,因为先变成丧尸,又发生变异的缘故,巨灵神屁股上的皮肤,是一种难看的黑青色,还有道道淤痕,疙里疙瘩像是蛤蟆皮一样,还伴随着一股子尸臭味,中人欲呕。 黑隼捏着鼻子,然后凑了过去,飞快地在巨灵神屁股上亲了一口,然后急忙转头,恶心地连连吐口水。 柴三长在旁边道:“你就算真喜欢丧尸屁股,也用不着这么恶狠狠地亲上一口吧?咱打赌的时候,可是说好了要舔的!舔和亲不一样的好不好?” 羲和仙子也在一旁道:“不错,舔是舔,亲是亲!” 柴两短道:“说话不算数,是不是男人啊?是男人,自己捧来的臭屁股,就算含着泪也要舔完!” 柴三长道:“对!你要添完巨灵神屁股上每一寸肌肤,而且要舔得够深情!” 柴两短又在旁边催促道:“不错!快舔快舔!舔一口又不会把它舔活过来!” 黑隼可怜兮兮地看了羲和仙子一眼,羲和仙子也摆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黑隼抹了一把辛酸泪,然后再次凑过去,伸出舌头,在巨灵神屁股上舔了一口! “嗤——” 却听到一声响,一股臭气扑面而来。 可能是巨灵神肚子里残存的气,恰好在这时候排泄出来,恰恰冲着黑隼的脸。 “哇!” 黑隼被这股臭气喷了个正着,一下子吐了出来,急忙滚到旁边,干呕起来。 等他将隔夜饭都吐了个干净,抬头一看,却见周围的人一个个表情怪异,并且渐渐摆出一副戒备神色。 黑隼顺着众人的目光转头看去,却见那巨灵神的尸体居然在不住颤抖,同时还在不住膨胀,像是充气一般,身形再度急剧膨胀,横生出好多肉来,就连脑袋也大了不少,那张脸可能比脸盆都要大出一圈,而他那两条腿也变得粗壮起来,变得比一个成年男人的腰还要粗。 这时候不停传来裂帛声,却是巨灵神身上的衣裳和裤子被撑破时发出的声音。 一眨眼的功夫,这只巨灵神的尸体,就膨胀了数倍,原本就壮硕的体型,变得更为庞大,简直就是真的巨灵神降世一般。 更骇人的是,这只巨灵神双手突然动了动,然后撑在了地上,只那么一撑,便将上身直了起来,然后顺势站起身。 这时的巨灵神,足足有一丈高,加上脑袋上还顶着一盏明亮的青铜灯,庞大的身躯简直遮天蔽日一般。 即便在此时,他的身形依旧在膨胀之中。 柴两短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然后瞅了瞅黑隼,怪叫道:“是俺错了!黑大哥你可真厉害!只舔了一口,居然就真将巨灵神舔得活过来了!” 第166章 巨灵神将 柴靖宇却是勃然变色:“这巨灵神竟还没死!他居然又要进阶了?快动手!等它完成进阶就麻烦了!” 就算没有柴靖宇的指示,赵大武等人也知道大事不妙了,虽然不知道巨灵神的体型再度膨胀意味着什么,但身躯越大力气越大,个头越高皮肉越厚,这是谁都知道的。因此柴靖宇话音未落,赵大武等人就纷纷手持兵刃,向那巨灵神冲了上去。 最先砍到急先锋的,是斧头的斧头。 斧头之前就已经在自己的斧头柄上绑了一根绳子,将自己巨大的板斧当做流星锤使,本来他的斧头是用手拿着砍人的,但为了进行远距离攻击,只能扔出去砍丧尸了。 只听“当!”一声巨响,斧头的斧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急先锋的脑勺上面。 斧头的斧头足足有二十斤重,这个重量在兵器中已经算是极沉的了,要是砍在人身上,就算只靠惯性,都能将人劈成两半了;但这把斧子砍在巨灵神的后脑勺上,居然没能将头骨破开,只砍出了一条血口子,而且还不怎么深。 众人见到这一幕,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巨灵神仿佛被这一斧子砍醒了,鼻子喷出一口气,仿佛是牛喘一般,两脚一顿,转过身来。 即便是悍勇如斧头,面对这等庞然大物,也是心头一滞。 然后,就听柴靖宇叫道:“这巨灵神又在进阶了,堪称是铜皮铁骨,普通兵器打它脑袋没用,乘着它先前小腿上被砍了一刀,全力攻击它伤口,争取先断它一条腿!” 斧头应了一声,拽住绳子拖回自己的斧头,往前冲去,赵大武也手持长刀,冲了上来。 斧头等人按照柴靖宇的指示,集中力量攻击巨灵神将的小腿,一时之间斧头,砍刀,长剑,纷纷落在那巨灵神将的那条腿上,只可惜巨灵神将当真可以称得上是铜皮铁骨,被砍了那么多下,皮肉倒是被切开了,但骨头却丝毫没有损伤。 而这个时候,巨灵神的体型也停止了膨胀,终于定了下来,而这货的身形即便又壮大了两三倍,青铜灯还顶在头上,由于个头实在太高,硬生生将顶棚楼板给顶出了个窟窿来。。 柴靖宇脸色发白,干涩道:“是巨灵神将……是巨灵神将!” 曦和仙子诧然道:“什么巨灵神将?” 柴靖宇道:“巨灵神晋阶了,它现在已经是侯爵级别的丧尸,已经不是原来的巨灵神了,而是巨灵神将!” 曦和仙子道:“那想必巨灵神将是比巨灵神还要厉害了?” “何止是比原来的巨灵神厉害,分明就是纸老虎和真老虎的差别!”柴靖宇苦笑,“丧尸的进化是分体系的,急先锋是速度体系,进化方向是速度;而巨灵神显然是力量体系,进化方向是力量。巨灵神是最初级的力量进化,像是一种偏科的突变,进化得很不平衡,尤其是上半身进化得比较完善,而下半身却进化得不够,相对其庞大而强壮的上身,实在是太过孱弱了,这才变得有些畸形。” 但巨灵神将却显然是完全不同,不仅力量远远胜过巨灵神,就连下半身的缺陷都给补上了,相比之前的巨灵神,这家伙更是皮糙肉厚,刚才斧头的斧头砍在它脑袋上,却基本上没造成任何有效杀伤,本来丧尸的要害就是脑袋,连脑瓜子都这么硬,没有重武器,简直就是束手无策! 而在这个时候,柴靖宇大叫一声:“都给我闪开了!巨灵神将马上要彻底进阶完成,这家伙进阶后脾气会变得更坏,脚上被砍了这么多下,肯定要暴走了!” 赵大武等人急忙后退,柴靖宇冲碧诗等人叫道:“丫鬟们带着暖暖,都给我继续上楼,爬得越高越好!越高越是安全!” 一楼到处都是丧尸,眼见巨灵神进阶,闹不好二楼也要被丧尸占领,其实上楼只是一时之计,并非良策,只能上得去,却没法下的来,而且被丧尸围困,容易困死在上面。 但现在已经别无他法,即便是饮鸩止渴,也得走一步看一步。 碧诗早已经被吓得脸色发白了,但即便如此,这几个丫鬟还是没有自己先往上层逃遁,直到柴靖宇开口催促,才犹豫着往楼梯口走。 柴靖宇怒道:“磨磨蹭蹭做什么呢?暖暖要是伤到了怎么办?” 碧诗见柴靖宇发怒,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转身往楼上跑,回头叫道:“国公爷!你……小心啊!” 柴靖宇已经没功夫搭理这几个小丫鬟,因为此时巨灵神将终于再度发威了,进入了暴走状态。 力量一系的丧尸,在进阶的时候,有一个巨大缺陷,就是容易发狂,这跟他们本身谨慎的性格十分不相符,当真是谨慎的时候小心翼翼,发狂的时候不管不顾。不过柴靖宇对此已经见惯不惯了,毕竟丧尸这种古怪生物,本来就是世界上最难以理解的矛盾集合体。 果然,巨灵神将刚刚进阶成功,就陷入了狂暴状态。 “轰!” 巨灵神将挥出一巴掌,是冲着斧头跟王之浩的一个侍卫去的,斧头见机较快,用自己的斧头格挡在身前,结果斧头的斧头被巨灵神一巴掌扇飞,而王之浩的那个侍卫手中的剑却被一巴掌拍断,然后那巨大的巴掌,正好拍中那侍卫的胸膛。 “噗嗤——” 那侍卫喷出去的,不仅仅是血,甚至还有被拍碎的肺叶,整个胸膛都瘪了下去,瞬间便已经死亡。 巨灵神将的动作比之前快了不少,斧头来不及同情那个侍卫,便急忙连滚带爬往后退,而巨灵神将的铁拳又砸了下来,斧头堪堪躲过,那拳头砸在地面上,砖石楼板顿时开裂,现出一条可怖的裂缝。 而斧头虽然没有直接被打中,但先前被巨灵神将一巴掌扇飞了手中武器,已经是虎口崩裂,此时巨灵神将的铁拳只是擦身而过,但即便只是余风,依旧将他后背衣服撕得粉碎。 赵大武眼见斧头被巨灵神将攻击,急忙转身向前,又是一刀砍过去,巨灵神将防御强悍,没有躲避别人刀斧的习惯,赵大武又砍在他小腿的伤口上,巨灵神将嘶吼一声,转身便一巴掌向赵大武打了过去,赵大武一击即退,却没料到巨灵神将的动作比当初的巨灵神迅捷了许多,他依旧被打中了脚,顿时脚骨骨折,整个人跌飞出去。 这才一转眼间,一人死亡,两人受伤,柴靖宇等人危情紧急,险象迭生。 羲和仙子和柴靖宇站在一起,柴靖宇身边又有两个剑尖死士,所谓树大招风,巨灵神将可能是见这边人多,便向这边扑来。柴靖宇等人知道硬抗是不可能的,只能转身逃跑。 只可惜,柴靖宇跟羲和仙子太不默契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太有默契了。 因为这两人居然同时拽了对方的手,想要拉着对方按照各自筹划好的方向逃,只是柴靖宇打算往左,而羲和仙子却打算往右,结果…… 两人谁也没逃掉,还各自在对方拖拽之下,险些一个踉跄栽倒。 巨灵神将这一次是高高跃起,挥动两个拳头,向着身前这两人,猛然砸下! “轰!” 第167章 聚煞 在巨灵神将拳头砸下来的前一秒,柴靖宇跟羲和仙子两人心头各自骂了一句娘,然后同时闭上了眼睛。 然后都在想象自己被一拳砸成肉饼的场景。 一声巨响之后,地面震了一下,一阵劲风将两人的面皮刮得生疼,但却没有对他们造成损伤。 柴靖宇和羲和仙子愕然睁开眼睛,却见那巨灵神将也是一副惊愕的表情,它两只巨大的拳头沉沉砸在地面上,将柴靖宇两人身前的地板都砸得开裂了,只不过这拳头不够准,距离两个人堪堪有半寸远。 羲和仙子下意识便想:“这巨灵神的准星也太差了吧?用拳头砸人,居然还有砸偏了的?” 柴靖宇却苦笑一声:“袁师父,多谢救命之恩!” “袁师父?”羲和仙子愕然抬头,但巨灵神将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阻隔了大半片空间,根本看不清它后面有什么人。 柴靖宇也没看到人,他看到的,是巨灵神将腰里缠着的一根素白绸带。 却听巨灵神将身后有人叹道:“老奴来迟一步,让国公爷受惊啦!” 说话的这人,正是袁管家! 柴靖宇急忙摇头道:“哪里哪里?若不是袁管家及时出手,我这条小命,刚才就直接交待在这里啦!” 方才巨灵神将猛扑上来,两只拳头沉沉砸下的时候,突然腰间一紧,却是一根白色绸带像蛇一样,突然缠在了它腰间,然后一股力道将它往后一拉,巨灵神将生生被往后拉了大半尺,这两只拳头才擦着柴靖宇和羲和仙子的鼻尖砸了下来,当真是险而又险。 柴靖宇此时又是后怕,又是庆幸,袁管家来得实在是太过及时,如果再差一点点,自己就当真成肉饼了。 却不知袁管家也在庆幸,国公爷一大早便出门游玩,后来下了大雨,却不见剑尖的人按时回来汇报国公爷的行踪,袁管家便觉得心中惶惶。他是真正的绝顶高手,已经到了那种冥冥中可以预感吉凶的程度,不论是武道还是术数,修炼到极致,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天人感应。 而高手,总是习惯于顺从这种冥冥中的预感的。 于是,袁管家一路追来,一直追到元安堡,才在关键时刻出手,救了柴靖宇和羲和仙子。 巨灵神将愣了一愣,然后便又直起身子,向柴靖宇和羲和仙子冲去,刚走两步,脚下便是一绊,然后庞大的身躯便向前面跌飞出去,柴靖宇和羲和仙子早有准备,这次两人各自向两旁闪开。 一声巨响,巨灵神将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绊,显然是袁管家的杰作。 一根三丈长的白绸,在袁管家手中,便化作了最凌厉的武器。 而且还是活着的武器! 袁管家手中的白绸本来缠着巨灵神将的“小蛮腰”,但袁管家那么轻轻一抖,白绸就松开了,顺着巨灵神将的腰部往下滑,仿佛一条蛇一般,从巨灵神将粗壮的大腿上“爬行”过去,然后在巨灵神的脚腕处打了一个结。 而这个过程,巨灵神将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所以在它往前冲的时候,等它一抬脚,袁管家只是轻轻一拽,巨灵神将便摔了一个狗吃屎,姿势标准,经典之极。 袁管家虽然已经是古稀之年,但却丝毫不见年迈,身形轻飘飘往前一荡,便一脚点在巨灵神脚背上,然后高高跃起,在巨灵神将背心拍了一掌,然后飘然而退。 这一掌乃是袁管家苦修多年的婆娑掌,原本是一个女子高手所创,看似章法凌乱,其实威力甚大,掌力的霸道之处,不在于如何威猛,而是隐藏了很深厚的内劲。袁管家看出这巨灵神将皮糙肉厚,以刚猛的外家掌法根本伤不了它,但婆娑掌却不同,其掌力完全可以透入巨灵神将体内,打伤其五脏六腑。 在袁管家的意识中,横练功夫的壮汉,都是身形高大,抗击打能力强悍,但内脏却比内家高手脆弱,用婆娑掌对付再合适不过。 但他漏算了一点,丧尸跟人是不同的。 人类若是内脏有所损伤,立马就有性命之忧,而丧尸却完全不同于任何生物,除了脑袋是真正的要害,其他就算是心脏被掏出来,丧尸依旧能够生龙活虎,活蹦乱跳。 袁管家见巨灵神将丝毫没有损伤的样子,不由便愣了一愣,却听柴靖宇叫道:“袁师父,想办法将巨灵神将弄到楼下去!这家伙现在是暴走状态,根本就不分敌我,让它去拿那些普通丧尸出气吧!” 袁管家点点头,这时巨灵神将已经爬起身,还没站稳就奋力往袁管家攻来,口中怒声嘶吼,拳头挥舞,一拳砸下。 袁管家的身形却是如鬼如魅,一个闪身就躲开了巨灵神将的拳头,顺手抓住了一根绳子,然后猛然一抖。 那根绳子原本是在斧头手里的,绳子另一头栓着斧头的斧头,斧头的板斧被巨灵神将一把拍飞出去,砍进了墙里,袁管家抓着绳子一甩手,那斧头便倒卷过来,重重地砍在巨灵神将小腿肚子上。 “吼!!” 巨灵神将嘶声痛叫! 袁管家看似老朽的身体里,却蕴含着惊人的能量,这一斧头,居然生生将巨灵神将的腿骨砍断了! 而先前斧头和赵大武等人合力,都没能伤得了巨灵神将的腿骨! 曦和仙子和黑隼看到一幕,都有些砸舌,曦和仙子想到那日自己被这个老管家一招擒获,当时就觉得这个老头深不可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而黑隼却是有些心惊肉跳,柴家在江州虽然风光无限,但在别的人眼里,却是赵宋皇室养着供人观赏的玩偶而已,地位尊隆,却没有实权,只有一副花架子而已;谁知今日一见,才知柴家底蕴深厚,袁管家这等高手,放眼天下都寥寥无几,居然只是柴家的一个管家,当真让人意想不到。 巨灵神将再度受创,怒火博发,袁管家身影往前一晃,它便立马冲将上去,袁管家身法飘忽,面对这巨灵神将游刃有余,身形一闪,便晃到了巨灵神将身后,然后伸出脚尖,在巨灵神将腿弯处一踩,巨灵神将顿时向前扑出,一头栽倒下去,而且栽倒的地方,还恰恰是楼梯口。 巨灵神将体型太过笨重庞大,一摔过去,就直接坠入楼梯口,不是顺着楼梯往下滑,而是直接砸断了好多根台阶,直接坠落到了第一层。 柴靖宇高叫一声:“好!” 袁管家果然是太给力了,面对巨灵神将,几乎所有人都束手无策,他一来,直接就将这个大麻烦丢了下去。 那巨灵神将被摔下楼,狂怒之中,果然不分敌我,拿那些普通丧尸撒气,而那些普通丧尸又不懂闪避,片刻间被巨灵神将拍伤了好多。 之所以是拍伤,而不是拍死,只是因为丧尸只要脑袋没损伤,其他伤害都不能致命,比如说有丧尸脊椎都被打断了,下半身已经动不了,但上半身依旧顽强地向前爬。 而楼梯也已经被巨灵神将砸断,那下面的丧尸无法上来,此时的巨灵神将依旧狂暴无比,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将别的丧尸当做炮弹一样扔上来,所以二楼暂时安全了。 柴靖宇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皱眉道:“那巨灵神明明已经被杀死了,怎么又活了过来?而且还突然晋阶了?巨灵神要想晋阶成为巨灵神将,至少要吞噬一千个人脑,但刚才那只巨灵神也没有吞噬几个人脑,在成为巨灵神之后,也没有再吃那种古怪肉团,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度晋阶,变成巨灵神将了呢?” 袁管家脸色一变:“什么肉团?” 柴靖宇道:“袁师父你可能不知道这元安堡的典故,我说的肉团,是从这个浮屠塔里的酒坛子里拿出来的!丧尸吃了之后,能够晋阶,变成更厉害的丧尸!” 袁管家深色古怪,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柴靖宇从袁管家的表情便能看得出来,袁管家知道他所说的肉团,而且恐怕还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不过袁管家本来就少言寡语,再加上对那肉团讳莫如深,便绝口不言此事。 袁管家不说,柴靖宇也不问,心中却暗暗奇怪,难道袁管家也知道这元安堡的那些旧闻?看他的样子,好像知道得很多,却又不想提起啊! 柴靖宇正自暗暗奇怪,却听袁管家叹道:“我可能知道那只丧尸突然晋阶的原因。” 柴靖宇一愣:“什么缘故?” 袁管家道:“因为那盏青铜灯?” 柴靖宇和羲和仙子齐齐叫了出来:“青铜灯?” 袁管家道:“不错!正是因为那盏青铜灯的缘故!你们进元安堡的时候,可曾见到过那些围墙上面的狼皮筒子么?” 羲和仙子问道:“你是说……九阳吐煞?” 袁管家诧然道:“你也知道九阳吐煞?不错,那阵法确实恶毒,那原本是一种风水阵法,也可以算是一种方术局,是用来汇聚煞气,来炼制阴毒鬼物的。那盏青铜灯乃是聚煞的阵眼,就像是给煞气指路的明灯,更好比是漏斗的空管,整个聚煞阵的煞气,都向那盏灯汇聚过去。” 第168章 至阳 袁管家很难得得说了一大段话,虽然解释得还是不全面,但柴靖宇和羲和仙子已经明白,那巨灵神之所以突然进化,就是因为脑袋顶上顶着那盏青铜灯,整个元安堡的煞气汇聚而来,尽数笼罩在它身上,这才刺激它在短时间之内再度进化。 柴靖宇忍不住在想,元安堡被布置了这么厉害的聚煞法阵,再看看那盏青铜灯所摆放的位置,分明是要将所有的煞气都汇聚到那口棺材里,汇聚到那具古尸身上! ——那个布置聚煞法阵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柴靖宇在揣测这个问题的时候,羲和仙子却叫出声来:“怪不得之前拿过那盏青铜灯的人都疯魔了呢!敢情是因为拿着这盏青铜灯,将聚煞法阵的煞气都引了过来,自身被煞气侵扰,这才……” 羲和仙子说到一半,就见柴靖宇突然满脸痛苦,捂着肚子躬下身子,然后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张着嘴留着哈喇子,全身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羲和仙子翻了个白眼,踹了他一脚:“行啦!你这一路上老是忽悠人,这都第几次了?再这样小心我给你脸上再踩个脚印!” 羲和仙子一脚踹在柴靖宇大腿上,不料柴靖宇竟顺势跪倒在地,然后瘫了下去,额头的汗珠滚落下来,掉落在地板上。 “臭国公!” 羲和仙子失声惊叫一声,这才发现柴靖宇脸色惨白,手指甲发青,浑身颤抖着。 “你这……你又发作了?” 柴靖宇涩声道:“那团冷气更厉害了……冷!好冷!我……我……” 羲和仙子道:“你怎么了?你想要什么?” 柴靖宇目光炯炯,盯着羲和仙子,眼睛里全是燃烧的*,好不容易从嘴里吐出一个字:“血……血……” 羲和仙子愣道:“你说什么?” 柴靖宇道:“你闪开点,我怕自己忍不住咬你一口……” 羲和仙子怔了一怔,转头看向袁管家,问道:“前辈!您救救他吧!” 袁管家苦笑道:“国公爷是我的主子,若有法子,老朽怎能不倾尽全力?” 羲和仙子想了想,问道:“我也拿过那盏青铜灯,为什么他们都出了事,惟独我还好端端的?难道真因为我是个女的?” 袁管家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姑娘你年纪虽小,功夫尚浅,但却有纯阳的正统功夫在身,而且已颇有根底,再加上有纯阳异宝护佑,邪气自然无法入侵。国公爷修习的功法,虽然也是天下至刚至阳的正道功法,但一来没有至宝护体,二来修炼时日尚短,根基不深,所以才被煞气所侵了。” 羲和仙子听罢袁管家的话,便下意识伸出手,摸向自己腹部。 在她的肚脐上,有一颗不停流转着黑白两色光芒的珠子。 黑隼一看她这个动作,顿时脸色一变,厉声叫道:“不成!” 羲和仙子瞪了他一眼:“什么不成?” 黑隼咬牙道:“神女娘娘!那是您的本命元珠,绝不能轻易动用,一旦被他人沾染……”黑隼说了一半,却没有说下去,反倒一脸决然,“神女娘娘!您若是动了拿本命元珠来救这臭国公的念头,除非先杀了黑隼!” 羲和仙子冷哼一声:“哼!滚开!哪里轮得到你来管我?” 羲和仙子已经习惯了用脚踹人,一脚踢了过去,黑隼不敢躲闪也不敢抵挡,被她在脸上踢了一脚,顿时嘴角流血。 然后他咬了咬牙,霍然拔剑,向柴靖宇刺了过去。 “你敢!” 羲和仙子高声惊叫。 黑隼对羲和仙子忠心耿耿,眼见她误入歧途,被一个有国公爵位的败家子诱惑,成日跟他厮混在一起不说,甚至还动了将本命元珠拿出来的心思,黑隼就觉得自己若不阻止她,那便是圣教的大罪人,简直就是万死莫赎,不仅没有脸面回去见圣母娘娘,更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但他不能犯上,更不能跟羲和仙子动手! 不过,他依旧有最后的法子。 杀掉这个该死的国公,不就釜底抽薪了么! 至于杀了他之后,羲和仙子会不会恼羞成怒,将他碎尸万段,那已经不是黑隼能够考虑的事情了。他所在意的,是羲和仙子绝对不能跟这等俗物扯上关系,更不能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国公奉出本命元珠!即便要承受羲和仙子的熊熊怒火,即便要被羲和仙子挫骨扬灰,他也在所不惜! 果然,羲和仙子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阻止,而其他人也想不到他会对柴靖宇暴起发难,离得又远,更来不及救援。 “同归于尽吧!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黑隼刚刚舔过了巨灵神的屁股,只觉受到了平生最大的侮辱,这时候便有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为了圣教的宗旨,为了神女的清誉,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然后,他脸色大变。 当一个志在必得的剑客,剑尖被人用两根指头捏住的时候,都是这般又惊骇又恐惧的神色。 “老朽在这里,十丈之内,谁的武器都得跟我姓!” 袁管家轻描淡写说了一句,黑隼心头大震,只觉一股凉气吹过,让他后背发冷。 袁管家向来低调,很少说话,更不会说大话,而这句话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却是霸气十足。 黑隼一头冷汗,知道这个老头恐怕一点都没夸张,以这般惊世骇俗的身手,十丈之内,别人手中的兵器管不管用,只怕都得由他说了算! 袁管家两根指头夹着黑隼的长剑,轻轻一弹,黑隼虎口大震,长剑剑刃寸寸断裂,散落一地。 袁管家道:“你不用这般冲动,老朽的意思不是要向你家仙子讨要纯阳至宝,你家仙子的本命元珠虽然是纯阳至宝,但只跟她自身气机相符,仿佛是血脉相连一般,国公爷用不了的。” 黑隼长长松了一口气,羲和仙子却愁上心头。 柴靖宇此时已经浑身有些抽搐了,但脑子也在疯狂转动,他生怕自己不赶紧想到办法,就彻底陷入疯魔了,听袁管家说的什么至阳的功法和至阳的宝物,他便想到那一小罐丧尸枕骨粉末,此时腹中又冰又冷,实在难以忍受,明知是饮鸩止渴,明知可能变成丧尸,却也顾不得了,从怀里拿出那小罐僵尸粉末,倒进了自己嘴里,大声道:“酒!酒!” 第169章 不识卢山真面目 见柴靖宇将那灰白色粉末倒进嘴里,袁管家脸色就是一变。 赵大武却是不知所以,抱了一个酒坛子过来,递给柴靖宇,柴靖宇就着酒,将那些白色粉末一下子都咽了下去。 袁管家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柴靖宇吞下那一小罐粉末,就仿佛吞下了一口铁水,肠胃仿佛烧着了一般。 再然后,小腹处的冷气也突然有了反应,往上喷涌而出,直透入他经脉之中,向那股热流涌了上来。 一时之间,冷热交加,冰火不相溶,柴靖宇浑身一边泛冷,一边燥热,几乎没把他难受得昏过去。 曦和仙子在一旁急切道:“你这臭国公!让你乱吃东西!” 却听袁管家道:“国公爷,莫忘了运转大道神功!” 柴靖宇恍然,在袁管家提醒之下,开始按照大道神功来运行真气,大道神功本来分阴阳两篇,柴靖宇只有至阳的灵药,所以才只是修炼至阳功法,也就是《立心篇》。 《立心篇》柴靖宇已经十分熟练,一经运转,体内真气便迅速流转起来,而那股在体内做乱的热流,也被纳入了经脉之中,按照大道神功的规则运行起来。 而那股冰冷煞气,却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好像是有思维能力一般,见势不妙,竟开始主动退缩了。 但已经迟了! 狂热气流一路势如破竹,冲破柴靖宇经脉之中的道道关口,然后冲入丹田之中,两道气流再度短兵相接。 冰冷煞气一触即溃,狂热真气紧追不舍,居然开始一点点蚕食那股冰冷煞气,过了没多久,便将那股冰冷煞气吞噬得干干净净! 可柴靖宇还来不及高兴,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燥热得难受,就像是被在一只老鼠的血管里输入了一头大象的血液,几乎要被撑爆了一般。 柴靖宇脸色涨红,曦和仙子想要问他感觉如何,却见他摇了摇头,站直了身子,脸色红得像是猴子屁股,就连呼出来的气,也都十分滚烫炽热。 柴靖宇忍不住苦笑,就知道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他本想吞下那些丧尸枕骨粉末,能让那股煞气和粉末化成的至阳气流,然后阴阳融合,负负得正。谁料到纯阳气流竟将那股阴冷煞气给吞噬了,而且原来就无比炽烈的纯阳气流,变得更加暴烈起来,越发不稳定,就像是个危险的化学反应,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爆炸,让他粉身碎骨。 不论如何,现在比之前好了些,至少不会突然陷入疯狂了,至于会不会碰到更大的麻烦,却也顾不上了。 柴靖宇问袁管家道:“袁师父,看得出你对那九阳吐煞很是熟悉,就算以前没见过,至少也很是了解,您知道那九阳吐煞的阴毒阵法,是什么人布置的么?他究竟意欲何为?” 袁管家神色古怪,苦笑道:“布置这阵法的人,是老奴的一个旧相识,至于她的目的,说来却有些难以启齿了……” 袁管家刚说到这里,便听见有人叫道:“怎么着?山娃子,这么多年你避而不见,如今好不容易再会,你居然连姐姐都不认了!旧相识?呵呵,旧相识?你这么说,可真叫我这个姐姐寒心呢!” 这声音很是苍老,而且居然管袁管家叫山娃子,而且自称是袁管家的姐姐,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柴靖宇等人凑了过去,打开窗,却见浮屠塔前面站着一个老妇人,鸡皮鹤发,看起来比袁管家苍老许多。 而这个老妇人的动作,却让柴靖宇等人瞪直了眼睛! 她脚边放着一个巨大的坛子,一手抓着一根高大的黑色木杖,另一只手抓着一个肉团,用指甲划破,随手丢了出去。 而那个肉团,分明就是能让丧尸进化的古怪肉团! 有几个丧尸正围着她,见她丢出肉团,急忙扑上来抢食。 老妇人继续将手伸进坛子里,拿了肉团出来,投喂丧尸。 此前她已经丢了不少肉团出去,这时候已经又有超过十只丧尸发生了变异,其中有六只急先锋,还有四头巨灵神。 而且,马上又有了第十一只…… 柴靖宇脸色大变,高声叫道:“你疯了么?这可是丧尸!吃人的丧尸!你居然用那肉团喂它们……你这分明是害人害己!” 那老妇人冷笑一声,看着柴靖宇道:“你就是柴家那个败家子?你就是那个贱女人的孙子?” 柴靖宇愣了一愣,这老妇人口中的贱女人,难道便是自己的奶奶?柴家的老太君?听这老妇人的语气,她好像跟老太君有不小的仇怨? 老妇人道:“山娃子啊山娃子,你年纪越来越大,居然越活越回去了,连那个女人的孙子都能吆来喝去地使唤你?为了那个女人,你当了太监,儿孙不要了!为了那个女人,你改了姓氏,祖宗也不要了!你真是让我痛心啊!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姓卢的?你还记不记得这元安堡?还记不记得你长大的地方?你对得起爹娘么?你对得起你那一身蔑视天下英雄的武功么?” 柴靖宇诧然道:“袁师父,你……当真是改的姓?还有……” 按照那老妪所说,袁管家原本竟然是姓卢的,他竟然是卢家子弟,这当真让人意想不到! 柴靖宇倒是很想知道,袁管家是如何净身的,不过此事难免伤及自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肯定是不好问的。 袁管家苦笑道:“她说的是气话,那些事跟老太君没有什么关系,都是命数使然。” 那老妇人冷哼一声,叫道:“本以为你练出一身本事,足以蔑视天下了,没想到你这么没种,居然还自怨自艾,说什么天数使然?” 袁管家道:“也罢!国公爷既然误打误撞陷在了元安堡,有一些陈年旧事,老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外面那一位,正是老奴的胞姐!” 老妇人道:“你终于肯认长姐了么?” 袁管家叹道:“大姐,都这么多年了,还能有什么放不下的?他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何必这么耿耿于怀?何必还要再折腾他呢?” “放下?你叫我怎么放下?你忘了他是怎么对待我们祖父和父亲的?你忘了你哥哥是怎么死的?你忘了你自己经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那老妇人一通质问,袁管家本就少言寡语,这时更说不出话来了。 柴靖宇见袁管家被问得十分窘迫,便开口道:“袁师父,你原本是姓卢的么?你是元安堡卢家的子弟?” 袁管家点点头,没有说话。 曦和仙子愕然道:“不是说卢家早已经断子绝孙了么,怎么还有……” 她本想说怎么还有男丁活在世上,却突然想起,这袁管家是净过身的,是个没有太监之名的阉人,那也已经算不上男丁了,说卢家早已断子绝孙,却也丝毫没错。 明知袁管家是绝世高手,要心存敬畏,但曦和仙子还是忍不住问道:“袁管家,听说卢家男子都是得了怪病而死,为何你是例外呢?是因为你净身了么?” 曦和仙子此言一发,袁管家脸色便是一变。 黑隼的脸色也是一变,圣母娘娘便是一位绝世高手,黑隼深知这等高手都有自己的原则和执念,不容忍任何人触及,有时为了念头通达,甚至动辄杀人,曦和仙子本身地位尊贵,说话不太注意,如此口不择言,一旦触动人家逆鳞,管你地位如何尊隆,管你身份如何贵重,也逃不了血溅五步的下场。 好在袁管家没有动怒,反而陷入了回忆之中,喃喃道:“当年我爱武成痴,又年少轻狂,哎……” 他先是颠三倒四地自言自语一阵,方才对柴靖宇道:“老奴本名叫做卢山,元安堡是卢老三所建,那卢家老三也就是老奴的三叔公,我们这一支是卢家的长房,我爷爷是老大,后来卢家男丁一个接一个地得诡异的病,肚子里开始长一种古怪的肉瘤,得病之人体型先是变胖,然后又极度消瘦,最后不堪折磨,只能自我了结。这就像是一个诅咒一般,从我爷爷,到我二叔公,再到我父亲,叔父,堂兄,堂弟,没有一个逃脱厄运。” 曦和仙子道:“那你……” 袁管家苦笑:“我自然也没能幸免,十七岁的时候,我也得了病,体型开始变胖。只不过我自幼好武,性子倔强,病魔缠身,却依旧坚持习武,而且我格外能忍受痛苦,后来身子瘦下来了,肚子还是跟孕妇一般大,本来也是难以忍受,可恰恰在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两样宝贝,让我得以幸存下来。” 柴靖宇道:“难道是……《大道神功》?还有冰晶石乳?” 袁管家道:“国公爷果然英明!正是这两样宝物,也是歪打正着,我肚子里长出来的肉瘤子,居然成就了我的大道神功!而大道神功,也恰恰帮我消化了那个肉瘤子。” 柴靖宇震惊道:“你是说……那肉团,便是一种难得的至阴灵药?若当真如此,那这么多肉团,再加上大道神功,能够造就出多少旷世高手?” 第170章 秘辛 袁管家摇头道:“即便有这样的灵药,也没那么容易练成大道神功,因为很多灵药虽然药效惊人,可惜跟服用者不契合,就算服用了,也难以吸收,更无法转化为己用。可那肉瘤子就不同了,它是从我肚子里长出来的,本就算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自然跟我十分契合,再加上另一味灵药冰晶石乳做引子,才能一举成功!” 柴靖宇道:“这也是袁师父有大气运。” 袁管家苦笑一下,又没说话。 柴靖宇问道:“自此之后,袁师父你便足以天下无敌了吧?” 袁管家道:“天下何其大,怎能小觑了天下英雄?可惜我当年年少轻狂,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敢妄自称尊,嘿嘿,在那些隐士高手眼里,实在是跳梁小丑,让人笑掉了大牙。” 柴靖宇道:“袁师父不必妄自菲薄,你功力深厚,乃是绝世高手,这谁都看得出来!” 袁管家道:“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我修练大道神功,只是修炼了一半,只修炼了至阴内力的《克己篇》,因为至阴真气和煞气很近,容易走入邪道,心法就更要求克己,当时练成了这一半功夫,便自以为天下无敌,可以横行江湖了,没想到……” 柴靖宇天天跟袁管家打交道,感觉他一年说的话,都没有今天多,好似打开了话匣子,难得谈兴正浓,柴靖宇正想问他碰到了什么麻烦事,却听楼下的老妪道:“没想到,你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所有人都是一愣,就连那些忠心耿耿的剑尖死士们,也都忍不住在想:栽到了一个女人手里,难道说的是老太君?老太君好像不会武功吧? 袁管家老脸一红,摆手道:“不要听她乱说,当年的老太君还是俞家的大小姐,还在待字闺中,但老太君虽是女子,却侠气逼人,比天下男儿都果敢,我是在江湖的一次聚会上见到她,也不怕你们笑话,当时便对她一见钟情。不过喜欢她的,还有另外一个少年侠客,那少年人也是惊才绝艳之辈,又跟我不对付,处处和我作对,我当时年少气盛,仗着自己修成了一半大道神功,便跟那少年高手打赌。” 老太君是主子,袁管家是仆人,仆人喜欢主子,这本来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不过一来袁管家和老太君都已经是古稀之年,二来袁管家还是净过身的,所以别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羲和仙子问道:“打什么赌?”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心想江湖武夫喜欢好勇斗狠,袁管家多半是这次吃了大亏,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好意思问这个? 果然袁管家没有直接回答羲和仙子这个傻乎乎的问题,而是道:“那一次赌得很大,不仅赌上了追求俞家大小姐的权利,还赌上了身为男人的尊严,我们还约定赌输了的人,就跟对方姓,要一辈子给俞家大小姐做牛做马,结果……” 袁管家顿了一顿,继续道:“这个赌约是我提出来的,没想到却是自己输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暗暗咂舌,没想到袁管家改姓和净身,竟是因为一个赌约,怪不得他姐姐说起老太君就咬牙切齿,袁管家这一赌就是一辈子,不仅做不成男人,还要跟别人姓,也太憋屈了些。 柴靖宇忍不住道:“袁师父!你当时已经练就了大道神功的《克己篇》,你那位对手也是年纪轻轻,跟你相差不大,居然还能胜过你,那他……” 袁管家叹道:“他自然不是无名之辈,时至今日,他早已是江湖上泰山北斗般的人物了。” “泰山北斗”这个词,可不是能随便用来形容人的,整个江湖上,当得起这四个字的,掰着指头数来数去,都不会超过两个巴掌。 柴靖宇对江湖上的事情知道的不是很清楚,羲和仙子跟黑隼等人则已经开始揣测起来,将江湖上能够被称之为“泰山北斗”的那些高人前辈一一数了一遍,算来算去,这些人里就根本没有姓袁的! 可袁管家既然说了,那人早已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而且那场赌约之后,他跟了那人的姓,那人自然是姓袁的,而且袁管家这等高手,绝不会虚言骗人,所以众人都十分奇怪。 赵大武道:“袁管家,江湖上的极道高手,似乎没有姓袁的啊!” 袁管家道:“江湖上的高手,为众人所知的,往往也不是本名。” 羲和仙子等人恍然,黑隼心道:“是了,就像是咱圣教的圣母娘娘,江湖上不少人知道她神通盖世,但却就连我们这些仆人,都不知道她姓什么,可见袁管家说的那人,也是外号广为人知,却鲜有人知道他本名叫什么。” 而柴靖宇则是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奶奶,没想到那位老妇人年轻的时候,居然能让两个如此有前途的侠少英豪大打出手,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袁管家却没有说当年跟他赌斗的究竟是谁,而是继续道:“我输了赌,自然不能背弃赌约,于是净身自宫了,留在俞家大小姐身边,发誓一辈子为奴为仆。可是没想到,我们两个人争得要死要活,在俞家大小姐眼里,却不过只是好勇斗狠的蠢人胡闹罢了,她最终也没有选择打赌赢了的那一位,而是嫁给一个病恹恹的爵爷做妾。” 没错,老太君不是老国公的发妻,也不是续弦,而是先当了好几年的如夫人,后来才扶正了的。 袁管家苦笑道:“当时我也颇有些不平,我虽然对当时那场比斗耿耿于怀,但对于那个胜了我的少年英雄,却也很是心服;而老国公当时已经三十多岁,却已经显露了病态,我也曾有那样的想法,觉得俞家小姐给这样一个人做妾,实在是太没眼光,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跟寻常女子一样,贪图富贵,看不起我们这种江湖草莽……可后来在柴府呆得越久,就越是觉得老国公胸中自有乾坤,简直是包罗万象,面面俱到,他是一条真正的蛰龙,这辈子给柴家子孙积攒下来的财富,绝对超出常人想象,如果不是身体不好,只怕柴家的复辟大业,也轮不到国公爷你来图谋了!” 袁管家轻易不说话,这一说话,竟是口无遮拦,将什么“复辟大业”都堂而皇之地说出口来。 羲和仙子听到这个此言,眸子里闪过一道亮光,而黑隼则是一脸警惕神色。 袁管家说了这么多,众人都在暗自琢磨,便在这时,柴三长问道:“袁管家,俺小时候听俺爷爷讲过卢家的旧事,他说卢家之所以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发家致富,是因为卢老三梦到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瘦子酒鬼,给了他一笔金子,还有酿酒的方子,是不是?” 看样子,袁管家他们姐弟对于这个三叔公丝毫没有敬意和亲近感,不叫他为三叔公,而直接称呼为“卢老三”。 袁管家道:“当年卢老三的确梦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酒鬼,而那个酒鬼给他的,只有酿酒的秘法,没有什么金子。” “原来如此!”柴靖宇道,“可见那卢老三也不是挖到了金子,而是靠酿酒的秘法,才能短时间内暴富的。” 柴三长道:“俺只是奇怪,他梦到的那个酒鬼是谁?” 袁管家道:“其实,我三叔公年轻时梦到的那个酒鬼,就是他自己!” 几乎所有人都惊叫出声:“啊?” 袁管家又补充了一句:“是他四十年后的自己!” 第171章 鬼哭婆 袁管家道:“其实我一直对卢家的怪病耿耿于怀,想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可直到卢家男丁一个个相继死去,也没能探查明白,直到卢家的男人,只剩下卢老三一个人,也就是我的那位三叔公。” 说到这里,袁管家顿了一顿,然后接着道:“那时也是老太君刚刚嫁给老国公做如夫人的那一年,我听说卢家老三得了重病,身形消瘦,肚子鼓胀,苦不堪言,于是便回去看他。只不过我当时改姓袁了,已经算不上是卢家人,所以虽然心中挂念,却也没脸堂而皇之地走进元安堡,所以……” 柴靖宇道:“所以你就做了一回梁上君子,偷偷潜了进去?” 袁管家老脸一红道:“不错,我潜入了元安堡,到了这座浮屠塔,看到了我那位三叔公,还有我这位大姐。” 柴靖宇心知,他肯定是在那时候发现了什么,虽然心中好奇,却没有开口发问。 却听袁管家道:“当时那卢老三已经是骨瘦如柴,只剩下皮包骨头了,肚子却鼓胀得如同孕妇一般,他躺在浮屠塔的棺材边,不住苦痛呻吟。当时我已经有两年多不曾回元安堡,那时候一见到他,便惊得呆了。” 羲和仙子问道:“为什么惊呆了,是因为他样子十分恐怖吗?” 袁管家摇头道:“不是,是因为他的样子,跟我小时候见过的一张画像,简直一模一样!” 羲和仙子化身成了好奇宝宝,紧接着问了一句:“什么画像?” 袁管家道:“卢老三刚刚起家的时候,便曾找人绘制了一副画像,说那是自己的大贵人,还到处对别人吹嘘自己的传奇故事,说他在坟场里睡的那些日子,每晚都会梦到一个酒鬼,是那个酒鬼给了他这辈子最大的财富!那幅画像,就是他按照梦里的那个酒鬼的相貌,找最好的画师画出来的,说是要卢家老老少少所有人瞻仰恩人遗像。” 柴靖宇道“你是说……那卢老三自己跟那个画像很像么?” 袁管家道:“不只是很像,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说罢,他便顿了一顿道:“他得病时已经过了七十岁,加上生病的缘故,跟年轻时的他几乎没有半点相像,所以年轻时没觉得奇怪,到老才反应过来,年轻时梦到的那个跟他讨要酒喝的酒鬼,分明就是他自己!” 柴三长道:“袁管家,这是那卢老三告诉你的么?” 袁管家摇摇头:“他不是告诉我,而是告诉我姐姐!” 柴靖宇看了那老妪一眼,诧然道:“告诉她?” 袁管家道:“不错,当时卢老三已经是苟延残喘,痛苦不堪,一心只想早日了结了自己。以前看别人生病自杀,不知道厉害,等轮到自己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痛不欲生,活着简直就是最大的折磨,恨不得早日死了才好……我也曾得过这病,知道卢老三当时的痛苦,只不过……当时他只求一死,却偏偏有人不让他死。” 曦和仙子问:“谁不让他死?” 柴靖宇忍不住道:“你傻啊?当然是塔下面那位了!” 袁管家点头道:“不错,我大姐虽然已经嫁人,但还是对害死卢家众多男丁的怪病耿耿于怀,而且她一直怀疑是卢老三在捣鬼,所以硬是不让卢老三自杀,逼问此中缘由……” 袁管家说到一半,就听楼下那老妪道:“山娃子,你莫要觉得我心狠!当年父亲生病的时候,我四处求医无果,就走遍了名山大川,见佛便烧香,进庙就磕头,却依旧什么用都没有,神仙没求着,倒是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本事。” 柴靖宇道:“乱七八糟的本事?包括这九阳吐煞的阴毒法阵么?” 那老妪看了柴靖宇一眼,桀桀怪笑道:“少年人,你要以为我所会的只是这种阴毒阵法,那便大错特错了!我丢下儿子丈夫,漂泊江湖这么多年,见过了多少诡异邪门的东西,摸过的死人尸体,比用过的碗筷还多,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名头了!” 这时候,黑隼叫了起来:“鬼哭婆!你是鬼哭婆!” 鬼哭婆在江湖上也算鼎鼎大名,以邪道巫术著称,而且手段狠辣,为诸多正道人士不齿,这老妪自吹自擂之下,黑隼才有此猜测。 老妪在那里冷笑:“算你还有点眼光!” 柴靖宇道:“也是,你若是无名之辈,黄峥也不会请你来替他研究丧尸了!” 鬼哭婆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是黄峥请我……” 柴靖宇道:“这个还用得着猜么?有脑子的人,想一想就知道了。” 鬼哭婆道:“黄峥那小子刚来请我的时候,便曾说起过丧尸的诸般特点,当时我只觉得他为了请我出山,才这般危言耸听,后来当真见到丧尸之后,才觉得自己研究了一辈子阴毒鬼物,这么多年都白活了,这些小宝贝实在是太可爱了!” 小宝贝? 可爱? 听到鬼哭婆说出这两个字眼,所有人都觉得毛骨悚然,柴靖宇更是心中暗叹: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丧尸这种东西居然有人称之为小宝贝,当做是小心肝,还赞叹它可爱,也实在是变态! 鬼哭婆道:“四十多年前,我学有所成,但还是解决不了困扰卢家的那个难题,但自信有了些眉目,便回到了元安堡,但那时卢家的男丁都已经快死绝了,只剩下卢老三一个,我猜想这怪病必然是因他而起,便一再逼问,卢老三那时已经不堪被病痛折磨,一心要将自己肚子里的肉瘤拿出来,一心求死,可我偏偏不让他死,他被逼无奈,才跟我吐露实情。” 柴靖宇问道:“什么实情?” 鬼哭婆道:“卢老三那狗东西在当初发迹之前,的确梦到一个酒鬼,向他讨要酒喝,声称是要用一个能让他大富大贵的酿酒方子,换四十年酒喝,他梦到了很多次,终于忍不住答应了,于是便按照那酒鬼所说的方子,开始酿酒。” 柴靖宇问道:“那方子有什么问题么?” 鬼哭婆道:“按照那方子,酿出来的根本不是酒,你说有没有问题?” 柴靖宇愕然道:“不是酒?那是什么?” 鬼哭婆道:“卢老三按照那个方子,费尽了心力,酿出来的却是一种带酸味的液体,那卢老三酿酒失败后,对酿出来的东西十分好奇,便将那不是酒的酒给喝了,之后……” 很多人都想问之后如何,那鬼哭婆没等人问,便说道:“在那之后,卢老三便变得开始噬酒,而且对天下各种酒都异常敏感,就好像猫天生是老鼠的天敌,就好像狗天生就对狗感兴趣,就好像男人天生就会喜欢美女!卢老三喝了那味道古怪的液体之后,就成了酒仙一般,不但能尝出酒的好坏,更成了懂酿酒的高手,光闻着酒味,就能知道那酒酿的火候如何,还需要加点什么东西,还需要多长时间……他简直就是无师自通,一下子变成了品酒酿酒的大宗师。” 柴靖宇等人都啧啧称奇,从没听说过吃了一坛子怪酒,就能成为品酒酿酒的大师的。 鬼哭婆道:“一年之间,卢老三声名鹊起,各个酒坊饭店争相雇佣他当首席酒窖掌柜,他很快有了自己的酿酒场,再然后,又有了大笔财富,建起了元安堡……可他自己也出了问题,身形开始变胖,有一日睡觉时,摸到自己肚子里,竟有一个肿块,那绝对不是任何一种脏器,卢老三大为惊悚,便急忙四处求医,但很多医生都束手无策,后来碰到一个极为神秘的苗疆巫师,告诉他那是一种神蛊所致,那种神蛊叫做‘太白蛊’,以诗仙李太白的字为名。卢老三当年第一次酿酒,酿出来的那坛子液体,就是太白蛊的蛊种,他一喝下去,蛊种就孵化为蛊虫,由于这种蛊虫对酒十分敏感,所以种了太白蛊的人,自然而然就对酒极为了解,自然而然知道如何酿出最好的酒,能轻而易举辨别酒的好坏,能隔着酒坛子闻出窖藏酒的火候……只不过这种神蛊有个极大的害处,就是三年之后,就要结胎!” 曦和仙子皱眉道:“结胎?” 鬼哭婆道:“不错!也就是说,种下蛊种后,隔上三年,就会消耗宿主全身精气,在宿主体内结出一个太白蛊的神胎。” 柴靖宇冷笑道:“神胎?依我看,就是那种带着浓郁酒香味的古怪肉瘤吧?” 鬼哭婆道:“这么说也没错!那太白蛊神胎乃是至阴之物,会汲取宿主体内精华,一旦结成神胎,绝对能将宿主折腾得死去活来。当时卢老三便苦苦哀求,希望那位巫师能够指点迷津,让他摆脱太白蛊神胎的折磨,那巫师被求得过意不去,只得告诉他,太白蛊是一种神蛊,一旦扎根,就拔不出来,除非玉石俱焚,否则要想彻底根治,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虽然不能根治,却有一个李代桃僵的法子,可以将这种苦痛嫁祸于他人……” “李代桃僵?嫁祸?”柴靖宇道,“你说的这个法子,是不是还有一个条件,就是他要嫁祸的人,必须是具有同宗同祖的同姓男子?” 第172章 鬼奴 鬼哭婆目光炯炯,看了柴靖宇一眼:“你倒是聪明!说得不错,那卢老三当时从那个苗疆巫师那里得了这个嫁祸于人的法子,便回来用在自己两位哥哥身上,这法子果然起了作用,卢家老大得了病,卢老三肚子里的肉瘤便越来越小,最后隔着肚皮摸都摸不到了。 “但每次李代桃僵,都只能维持三年,老大受不了苦痛自尽了,便嫁祸于老二,老二死了,便嫁祸给老大的儿子,然后是老二的儿子、老大的孙子、老二的孙子……最后甚至是他自己的儿孙!为了自己不受这苦痛,他生生害死了卢家那么多男丁,一直到卢家断子绝孙,除了一个不要祖宗也不要子孙的阉人,都被他生生折磨死了!这样一个连自己血脉至亲都能忍心下手的人,若是叫他死得痛快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或许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鬼哭婆言语之间,对袁管家冷嘲热讽,袁管家却也不争辩。 其实卢老三刚开始的时候,只怕也不是那么狠毒的,他跟两个兄长向来有仇隙,所以才会下狠心将太白蛊神胎之祸嫁祸给老大老二,当时他想的是让老大老二替自己受苦受痛,甚至替自己去死,自己善待他们家人便是了。 可等了六年之后,老二也自己剖腹而死,卢老三便鬼迷心窍,将主意打到了老大的儿子身上,毕竟时过境迁,人总是潜移默化的,好比温水煮青蛙,这样的亏心事一旦做了第一件,便难以回头了,不知不觉陷入其中;当初想的是只害两个兄长,但临了还是变了想法,然后一步步堕落,一步步泥足深陷,甚至连自己的子孙也都利用起来,所谓的虎毒不食子,在人类的世界里也未必适用。 柴靖宇看着鬼哭婆道:“所以在卢老三一心求死的时候,你便想尽办法让他活着?” 鬼哭婆咬牙切齿道:“我就是要让他不得好死!他既然想死,我说什么也得让他活着,不仅要让他活着,还要让他活得越长越好,所以我便耗费了极大精力,浪费了无数宝贝,施展了秘法,将他生生炼制成无法动弹的鬼物,然后装进棺材里,让他动弹不得,求死不能,还偏偏神智清楚,静静地享受被太白蛊神胎折磨的滋味,一享受就是四十年!” 鬼哭婆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快意来:“也算是便宜了卢老三那老货了,别人想要延年益寿而不可得,他得病时已经年过古稀,却还延寿了四十年,到现在,他已经一百多岁了,还能享受太白蛊神胎的折磨,真得谢谢我才是!” 柴靖宇忍不住叫道:“什么?他还活着?你是说那个尸体……” 袁管家也露出惊愕神色:“你竟是将他炼制成‘鬼奴’了?” 鬼哭婆冷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也是费劲了心力,才能给他延寿,那些用来炼制鬼奴的药物,连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呢!” 柴靖宇心中寒气直冒,虽然他对这些巫术了解不深,但听鬼哭婆的意思,却也能推测出来,她定是用了什么法子,将卢老三变成了一个类似于植物人一样的鬼物,甚至是比植物人更惨,全身处于休眠状态,没有呼吸,不能动弹,偏偏却能够感受到无穷无尽的痛楚。 为了报复一个人,竟能做到这种地步,也真是叫人心头发寒了。 鬼哭婆道:“后来,元安堡被卢老三的女婿卖出去,几度易手,换了好几个主人,都被我用鬼物吓走,后来没人敢动那座浮屠塔里的东西……直到那黄峥占据了元安堡,将那里弄成了一个屯兵之所,他师父跟我也算是旧交,我才没找他麻烦,不过却也警告过他,那座浮屠塔不得入内,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老太婆我在江湖上也算有点名头,黄峥那厮却也不敢放肆。” 鬼哭婆所谓的有点名头,显然就是凶名恶名了。 柴靖宇等人都有些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地方阴森恐怖,被人当成了鬼庄,显然都是这老婆子做的手脚了。 鬼哭婆接着道:“也就是不久之前,黄峥那小子跑来求老身,说是有一种可以炼制大量鬼兵的鬼物,实在太过神秘诡异,让我替他看看是怎么回事。我本来很不情愿,但耐不住他百般祈求,便过来瞧瞧,没想到那小子竟是真的一点都没夸张,这一趟当真是不虚此行!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鬼物,咬人一口就能将别人变成同样的丧尸,除了脑部是要害之外,全身别处的损伤,都是无关紧要!我琢磨了很久,都没能摸索透这种鬼物,所以便布置了阵法,想要试试这帮小宝贝们的脾性,没想到黄峥那小子却等不及了,说是要带着一批丧尸去见什么圣帝,还说这元安堡虽然戒备森严,但丧尸毕竟难以控制,他打算带走一百头,剩下的二百丧尸,统统斩尽杀绝…… “嘿嘿!这些丧尸他黄峥不心疼,老婆子我可宝贝得很,怎能让那厮给祸祸了?所以我让他带了一百丧尸去了,剩下的二百丧尸,我布置了一座水漫金山聚煞法阵,将它们沉入湖底,都是为了炼制天下一等一的鬼物!” 柴靖宇脸上陡然变色:“你说什么?这湖底的二百丧尸并不是全部?还有一百多丧尸被黄峥带走了?他带去哪里了?” 不是柴靖宇胆子小,而是只有他才知道丧尸真正的危害,即便在前世的时候,政府有强大的国家机器,有强悍的热武器,但依旧难以阻止生化危机的蔓延。而现在的这种情况,在这个年代,因为交通不便,生化危机还是相对好控制的,不像前世,如果有一个携带尸毒的人坐飞机,在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之内,就能将尸祸传播到数千里之外。 但即便如此,尸毒也是很容易扩散的,一旦有个闪失,立马就是一场难以遏制的生化危机。 鬼哭婆想了想道:“应该是钱塘吧?” “钱塘?”柴靖宇怔了怔,然后瞪大了眼睛,“杭州?他带了丧尸去杭州?他走了多久了?杭州,杭州……杭州明明是在方腊手里啊,难道……” 柴靖宇突然一拍大腿,大声叫道:“你的意思是,那黄铮竟然投奔方腊了?那这大宋也太悲催了吧?” 第173章 横空出世 此时方腊的起义搞得风生水起,声势浩大,早已定都在了杭州,黄铮乃是江北南路无为军的统制,算得上是北宋的一个师长或者旅长,宋徽宗赵佶委任了童贯为宣抚制置使,正打算征讨方腊,而童贯也在各处征兵,命令各路大大小小的统制,集结了各路军队,厉兵秣马候命待发……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你气势汹汹正打算征讨方腊,而你手下的统制,却抢先投奔了人家,这样的一个大宋朝,简直已经是千疮百孔,腐朽不堪! 柴靖宇正越想越远,却听那鬼哭婆道:“你也别在这里瞎想了,那黄铮根本就不是去投奔方腊了。” 柴靖宇道:“不是去投奔方腊?难道是想将丧尸带到杭州,在杭州制造尸祸,一下子搞乱方腊的大本营?这会不会太过狠毒了些?杭州那么多百姓,一旦尸祸扩散,便是生灵涂炭啊!” 羲和仙子听到柴靖宇的推测,差点没笑出来,这货也太能想了吧? 其实黄铮也不想带着那么多丧尸去杭州的,谁知道圣帝抽了什么疯,可能是被童贯集结大军南下征讨的消息给吓住了,这才非要让黄铮带一大拨丧尸去杭州,跟声势浩大的北宋军队决一死战。 柴靖宇正在放飞自己的想象力,鬼哭婆毫不留情地打断他道:“黄铮早就已经是明教的人,他不是叛徒,只是内奸而已。” 柴靖宇恍然大悟,同时更觉得大宋无可救药了,或许民族精魂尚在,但这个朝代确实已经腐朽,特别是政治腐朽,赋税沉重,生民涂炭,文官贪财,武官怕死。到了这个份上,一旦外敌入侵,要么就是直接改朝换代,要么就是在一场鲜血和战火的洗礼之后,来一次凤凰涅槃,重新焕发生机。 羲和仙子却突然问道:“等等!你说的炼制天下一等一的鬼物,却是什么意思?” 鬼哭婆道:“什么意思?这样的聚煞法阵,又有水漫金山的大势相助,若不是你们搅扰了我的好事,天下一等一的鬼奴已经炼成了!那鬼奴不仅吸收了整个聚煞法阵凝聚的煞气,有‘铁链锁江山’之势,有‘水漫金山月’的风水局,那卢老三是炼制了四十年的鬼物了,今日马上就能成功,却被你们搅和了!” 羲和仙子愕然道:“铁链锁江山?水漫金山月?什么意思?” 鬼哭婆道:“这个都瞧不出来?你们注意到这个湖的形状没?” 羲和仙子愣了一愣:“什么形状?像个月亮?” 鬼哭婆道:“你个白痴!这不是像个月亮,而是半个月亮,‘半月’懂不懂?” 羲和仙子愣道:“半月?有什么不同么?” 鬼哭婆傲然道:“半月,便是‘拜月’,关键在一个‘拜’字,意为‘朝拜’。就好像是皇帝坐在金銮殿中,左右文武大臣俯首膜拜,以示臣服之意。水漫金山,金山便是金銮殿,而那些丧尸被浸泡在湖水之中,却有铁链锁着,意味着金山能镇压四海,铁链能锁八荒*!这样炼成的鬼奴,乃是鬼物之中的王者,别说是生人畏惧,就连其他鬼物,都不能靠近三尺之内,就像寻常人都不能靠近皇帝一般。” 柴靖宇本想反驳一句,说当皇帝的,能接近他的不是太监就是美女,却听曦和仙子道:“怪不得那只急先锋被关进那个棺材里,跟卢老三同处一个棺材之后,突然就发了狂,像是碰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不停用身子往棺材上撞,一直到自己把自己撞得粉身碎骨,死在棺材里。” 听了曦和仙子的话,鬼哭婆没说什么,柴靖宇却是突然脸色一变,大叫道:“糟糕!” 曦和仙子问道:“怎么了?” 柴靖宇道:“白鸢还被关在那棺材里呢!” 曦和仙子脸色一变,黑隼也猛然想起这事,白鸢刚被关进去的时候,他倒是反应强烈,但没过多久,出了舔巨灵神屁股的事,他羞恼不堪,竟将此事给忘了,没想到倒是这臭国公还记挂着此事。 其实柴靖宇并非记挂着那白鸢,他对这个女人没有半点好感,只不过终究是一条人命,不能随意丢弃不是? 袁管家道:“国公爷不用着急,老奴的姐姐炼制的鬼奴,在激发之前是动不了的,虽然对丧尸那种鬼物有极大威慑力,但伤害不了活着的正常人的。” 柴靖宇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那卢老三在棺材里的时候,被一只急先锋咬过一口,他虽然已经被炼成鬼奴,暂时不能动,但一旦变成丧尸,根本不用鬼哭婆亲自激发,就能咬人了!” 袁管家道:“鬼物也能变丧尸么?” 柴靖宇道:“连死人都能变丧尸,鬼物为什么不能?走!想办法下楼,将那蠢女人救出来!” 如果是之前,柴靖宇就算想起此事,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让他厌烦的女人。但这时候有袁管家在身边,可以保障安全的情况下,倒是不妨表现一下自己的大度,不计前嫌将那蠢女人救出来,毕竟那女人是他关进棺材里的,若是被卢老三变成丧尸咬了,曦和仙子面上也过不去。 赵大武道:“国公爷,您在这里待着,属下带几个得力的人下去,将那女人给放出来便是了!” 柴靖宇摇头道:“那鬼哭婆又培育出不少晋阶丧尸,下面形势复杂,再说咱不能一直被困在塔上,所以我得亲自下去看一看!” 赵大武担心柴靖宇的安全,便不由犹豫了一下。 柴靖宇低沉着嗓子道:“你以为我当真只是为了救那个女人?” 赵大武道:“那您……” 他说了一句,突然想到棺材里的卢老三,顿时明白过来:那鬼哭婆布置了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造就一只万鬼臣服的鬼物之王,国公爷向来对丧尸这种东西极为忌惮,知道这样一只绝世鬼物即将横空出世,他一定想方设法将之除去! 下去明着是救人,其实是消灭鬼物! 于是一拨人便重新下楼,袁管家走在前面,而赵大武和斧头护卫在柴靖宇左右。 巨灵神将发狂之后,砸死砸伤了不少普通丧尸,楼下已经被它折腾得一片狼籍,好在那口棺材是极为坚硬的石头制成,巨灵神将在下面乱砸乱打,棺材却没有半点损伤。 此时巨灵神将已经脱离了暴走状态,正准备上楼,楼上的人却正好下来。 袁管家跟巨灵神将已经交过手,加上听了柴靖宇的介绍,对于这种怪物已经相当了解;而这只巨灵神将的一条腿已经被袁管家斩断,所以袁管家轻而易举就能够对付它,只不过袁管家想要进一步接触这只丧尸,所以才没有直接出手杀死,但他心中已经在估算如何才能更轻松地对付这种丧尸了。 有袁管家对付巨灵神将,赵大武等人抵住那些普通丧尸,柴靖宇便带着曦和仙子和黑隼去开棺材。 棺材还没开,就听见白鸢在里面放声大骂,当然,骂的对象是柴靖宇。 听到白鸢如此精力旺盛的叫骂声,黑隼长松了一口气,急忙去开棺材。 柴靖宇听见白鸢的叫骂,心中颇不耐烦,见黑隼正准备挪开棺材盖,眼珠子一转,便在旁边高声叫道:“好好好!你骂吧!尽管骂!看老子打开棺材,将你裤子扒了,狠狠抽你的屁股!” 说着话,柴靖宇便往旁边让了让。 柴靖宇话音刚落,黑隼正好将棺材盖掀开,冷不防里面飞出一只脚,狠狠踹在他胸口。 黑隼痛叫一声,被这一脚给踹飞了出去。 白鸢从棺材中坐直了身子,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一脸歉意道:“老黑,对不住,我以为是那臭国公呢!” 柴靖宇哈哈大笑,然后大声道:“别在棺材里待着了,赶紧给我出来,小心被丧尸祖宗给吃了!” 白鸢怒道:“哼!你说让我进来就进来?你说让我出去就出去?凭什么?你休想!这棺材里面既安静又安全,外面杀得天翻地覆,里面照样风平浪静,姑奶奶我在里面好得很!我就待在里面不出来了!你能将我怎么样?” 柴靖宇道:“我只是一片好心!又不是求你出来,你在里面呆着不出来,迟了可别后悔喔!” 白鸢怒道:“鬼才后悔!” 柴靖宇道:“小心在别人的屋子里呆久了,人家不乐意了,突然坐起身,狠狠咬你一口!” 白鸢道:“你少在这里吓唬人!棺材里这家伙跟我关系好着呢!人家……” 白鸢话说到一半,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响动,然后她就感觉到有人在自己后颈里吹了一口气。 一口。 冰凉的。 气! 一瞬间,白鸢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这分明是被他压在自己身下的那具尸体经不起她的念叨,突然间坐直了身子! 然后,就一口咬了过来! “当!” 白鸢根本没有时间躲闪,好在曦和仙子眼疾手快,一剑刺了出去,那卢老三一口咬在曦和仙子的短剑上,曦和仙子只觉虎口大震,然后就见到自己的短剑上居然被咬出了几个牙印。 要知道曦和仙子这把短剑,已经是难得的宝剑了,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不在话下,也真亏了卢老三这一副好牙口,居然能在这样一口宝剑上咬出牙印来。 乘着这个当口,黑隼将还在发呆的白鸢拽了出来。 曦和仙子又是一声冷喝,一剑滑下,劈向那卢老三的肚腹,这一剑下去,居然没有想象中那样将它开膛破腹,只是在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痕而已。 “回来!” 柴靖宇一把拽住曦和仙子,将她拉了回来,他对这只被关在棺材里的鬼物卢老三忌惮到了极点,本想在它变成丧尸之前解决掉它,谁知道它尸变得如此之快,远远不足两个时辰,便已经变成丧尸了。 而那丧尸卢老三居然也罕见的没有追击,而是从棺材之中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似乎是好奇,又似乎是在感伤。 然后,他伸出指头,在自己的腹部轻轻一划。 曦和仙子用短剑都没有劈开的肚皮,居然被他它的指甲轻而易举地划破! 然后,它将自己的爪子伸进了肚子里! 搅动,搅动…… 搅动了许久,便从肚子里掏出一只巨大的肉团! 那肉团如此之大,远远超过了一个婴儿的体积,甚至超过了二十斤,这肉团如此之大,以至于将它腹腔内的脏器都挤压得不成形状,连肠道都已经萎缩了! 当肉团被拿出来的时候,一股浓郁的酒香迅速散发出来,然后扩散到整个元安堡,迅速掩盖了原本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要将人熏晕过去。 就像是方圆数十里,都被浸泡在了酒坛子里。 卢老三一手抓着那个肉团,凝视了许久,然后—— 一口咬了下去! 咬在了这团在它肚子里长了四十多年的肉团上! 它在…… 吞!食!自!己!的!肉! 第174章 进化 众人目瞪口呆,眼见着这只鬼物将自己肚子里的肉瘤掏了出来,然后一口一口吞进肚子,一个个表情惊骇之极。 柴靖宇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叫道:“遭了!快阻止它!别让它将那肉团都吃掉了!” 拳头大小的肉团,只需要三个就能让一只丧尸晋阶,而这个肉团却足足超过二十斤! 卢老三本就已经是绝世鬼物了,如果再吞下这个肉团…… 柴靖宇浑身一个寒颤,几乎不敢想象。 赵大武和斧头等人纷纷冲上前去,于是赵大武的长刀,斧头的斧头,羲和仙子的短剑,孤胆的铁扁担,一起向卢老三砸了过去。 卢老三只是伸出了一只手,竟将超过十样武器一下子抓紧了手里! 一只手,抓住了不同方位攻过来的十多样武器——谁也说不出它是如何做到的,但它就是做到了。 羲和仙子等人都是心中骇然。 这等手段,已经是江湖之中极为罕见的高手才能做得到的了! 赵老大想要抽回自己的长刀,却发觉手中的兵器被攥得很紧,根本拔不出来,而卢老三只是手一抖,便将众人手中的武器同时折断了。 ——包括羲和仙子的短剑! 一帮人纷纷后退,便在这时,听见门外有人叫道:“谁敢伤我的鬼奴?” 这显然是鬼哭婆的声音,她人还没有进来,便先有七八只急先锋像豹子一样,猛地蹿了进来。 柴靖宇心中猛地一跳,他先前就注意到了,鬼哭婆在拿太白蛊神胎的肉团来喂丧尸的时候,那些丧尸都不敢接近他,由此看来,这鬼哭婆居然有极为厉害的手段,能够驱逐丧尸! 柴靖宇之所以不认为鬼哭婆有指挥丧尸的能力,是因为他知道丧尸是一种多么难以控制和驯化的古怪生物,在前世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医学研究机构和军事基地想要研究出控制和驯化丧尸的方法,无不以失败而告终,柴靖宇不相信在二十一世纪都解决不了的难题,一个北宋老婆子研究了几个月,就能够轻而易举地破解。 但即便是能让丧尸不敢靠近,也已经是极厉害的的本事了! 很显然,在刚刚那段时间内,这老太婆便已经批量制造出了超过八只急先锋,比先前柴靖宇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又多出了好几只。 这还仅仅是急先锋而已,后面肯定还跟着速度缓慢的巨灵神! 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能有更为稀少的其他变种丧尸! 先前只有一个急先锋和一头巨灵神的时候,就已经让柴靖宇等人焦头烂额了,虽然袁管家及时赶到,但此时不仅多出了一只绝世鬼物,而且还在短时间内,有十多只急先锋和巨灵神诞生,蜂拥进这个浮屠塔,柴靖宇等人如何应付得来? 几乎是一瞬间,就有人受伤。 受伤的是王之浩的侍卫,剑尖死士们在面对危险的时候,都一个个奋勇争先;而王之浩的那几个侍卫,却在这么多急先锋冲进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后躲。 但偏偏勇往直前的没有受伤,往后退缩的却先被咬伤了。 急先锋的行为有些类似于大型肉食动物,豺狼虎豹在捕食的时候,也都是找弱的先下手,所以那几个王家侍卫退缩的行为,反倒引诱了急先锋抢先对他们发动攻击。 袁管家此时也不敢再跟巨灵神将纠缠,以最快的速度将瘸了一条腿的巨灵神将撂倒,然后就急忙冲了过去。 剑尖死士们下意识地都将柴靖宇挡在身后,但冲进来的急先锋太多了,他们左支右绌,根本无暇应付,有两只急先锋同时向柴靖宇冲了过来,柴靖宇持剑在手,勉力挡住其中一只,另一只的伶牙俐齿,却说什么也躲不过了。 其实他的战力不止如此,只是因为刚才吞噬了丧尸枕骨粉末,此时全身经脉之中,都有一股狂暴的热流在横冲直撞,浑身难受得很,让他的战力难以发挥出来。 眼见那只急先锋就要一口咬断柴靖宇的脖子,突然有一只手伸了出来,像是穿破了虚空,凭空出现在那里,一把捏住了急先锋的脖子。 然后—— 拧! “咔嚓!”一声脆响,急先锋脖子被拧断,被那只手给甩了出去。 出手的,自然便是及时赶到的袁管家。 “好你个山娃子!居然敢杀我的小宝贝!” 鬼哭婆从门外走了进来,冷冷叫道:“早知道你这山娃子练成了一身足以睥睨天下的武功,今日便让我这个做大姐的见识见识!当然了,我这个大姐也得拿出点真本事来,我花费了四十多年炼制的绝世鬼奴,也正好拿你试试手!” 因为一群急先锋冲了进来,众人无暇分心,那鬼物卢老三已经将那块太白蛊神胎尽数吞进了肚子里。 说来也怪,它腹腔已经划破了巨大的口子,吃进去的东西,却偏偏没有直接滚落出来,等它将那二十多斤的神胎肉团吃完,全身就“噼里啪啦”响了起来。 那是骨头在摩擦、在生长的声音! 卢老三浑身的皮肉也在疯狂生长,仿佛那块巨大的肉团,都贴补到它身上其他部位了一般,整个身体都在不住变化。 等柴靖宇等人再次看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原本瘦削到如同骷髅一般的身体,变得精壮起来,整个人也完全不像一个老头,而是一个肌肉发达的汉子,这种精壮不同于巨灵神将那般的肌*子,而是像年轻运动员一样,精气腾腾,充满活力。 卢老三被装进棺材里的时候,是一个七十多岁行将就木的老头,而现在却活生生一个精气腾腾的后生,唯一跟那些年轻人不同的,就是他身体皮肤有些发黑,不是那种太阳晒多了的黑,而是一种带着青紫的玄黑色。 袁管家寒毛倒竖,浑身肌肉绷紧,各大经脉仿佛被针扎了一般,猛地收缩了一下,然后全身真气疯狂运转起来。 ——这是一个绝世高手,在碰到同等级别的高手的时候,身体抑制不住的自然反应。 袁管家的身体告诉他,这将是他平生大敌,一旦对上了,胜负便很难说。甚至分出胜负的时候,就是决出生死的时候! 第175章 百死公爵 而鬼奴的两只眼睛,也紧紧地盯住了袁管家。 鬼奴没有动手,但袁管家已经无暇他顾。 不是不想,而是根本没有余力! 他感觉到自己一旦分出一丝一毫的心神,立马就会遭到这只鬼奴倾力一击,在分神的状态下,很有可能一招败北。 袁管家手中抓着那条白色绸带,竟是无风自动,凭空飞了起来,晃晃悠悠飘扬在空中,就像是一条漂浮在水底的海藻。 白色绸带飘啊飘啊,突然舒展了起来,瞬间绷得笔直,就仿佛是一把两丈多长的利剑。 然后,一剑斩下! 白色绸带从一根海带的样子,化作一口利剑,猛然斩落下来,这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但鬼奴却已经有了反应,只是侧了侧身子,那道白色绸带化成的利剑,便沉沉斩在了地面上。 一声闷响,地面上裂开一条两丈长的沟壑。 白鸢、黑隼和羲和仙子看得暗暗咂舌,而赵大武等人凝神戒备,跟那几只急先锋针锋相对,根本没有功夫关注这一场绝世对决! 白鸢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然后问了羲和仙子一句:“他手里拿着的,应该不是真的白绸带,而是一柄两丈多长的软剑吧?” 羲和仙子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见过能在空中飘浮来去的软剑么?” 白鸢顿时哑口无言。 让柴靖宇很想笑的是,那只鬼奴的反应十分呆萌,它好像也对袁管家的白绸带十分感兴趣,眼见白绸带在袁管家手中,变成了一把利剑,将地面斩开一条裂缝,然后就不见了踪影,显然是被砍进了那裂缝里面,于是鬼奴下意识凑了过去,低头往那地缝之中瞅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瞅到。 便在这时候,鬼奴突然又是一个侧身。 闪! 但没闪过去,那白色绸带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从鬼奴身后三尺处的地面破土而出,向鬼奴后背刺来。 袁管家年轻的时候,用的本来就是剑,而且剑法极为高明,但自从败在情敌手中之后,便引以为平生最大耻辱,自此之后不再用剑,而是用绳子之类的武器。一根简简单单的绳子,能被他玩得风生水起,一条再普通不过的白绸,在他手中也能出神入化,就像是那双手能够赋予白绸生命一般,想让它是白绸,它便是白绸;想要它是海带,它便是海带;想要它是剑,它便是剑。 现在他想要它是条蛇,于是它就是一条蛇。 能够打洞的蛇! 那白绸斩开地面,陷入地缝中之后,就像一条蛇一样,从地底钻了一个洞,并从地下穿行,潜伏到鬼奴身后,然后破土而出,从背后袭击。 鬼奴临时感觉到危险,便疾速闪躲,但还是没能躲闪过去,被白绸刺破了一条袖子。 那条白绸仿佛是有触觉一般,一沾到鬼奴的臂膀,便瞬间缠绕上去,紧紧缠住了鬼奴的那条胳膊。 而此时,袁管家脸色突然透出一股紫气,他手中的白绸之所以能够千变万化,都是以极为深厚的内力操纵,不知有多少内劲都灌注在那条白绸上,此时一旦接触到敌人身体,就立马发劲。 于是白绸瞬间一紧,深深绞进了鬼奴的肉里。 这一绞的力量,远远胜过了一条蟒蛇的力量,鬼奴的胳膊一下子被绞断,掉落在地上! 鬼奴的胳膊能有多结实,只怕谁都难以估计,但先前羲和仙子用短剑都割不破鬼奴的肚皮,它自己轻轻一划就划破了,其皮肉到底有多厚实,骨头到底有多坚硬,都是可想而知,这么一条一扯就断的白绸,竟生生将这鬼奴的胳膊给绞断了,实在让人吃惊。 就连对柴家极有偏见的白鸢,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袁管家也是精神大振,高手过招,往往都在三招两式之间便能分出胜负,并不会像武侠小说说的那般,大战三百回合甚至一千回合,袁管家和鬼奴动手仅仅两招,但几乎耗尽了他全身功力,这两招若不能建功,他立马就要被对方压着打了。 却见那鬼奴断了一只胳膊之后,怔了一怔,却是丝毫没有疼痛和害怕的感觉,眼见袁管家手中的白绸化作一杆长枪,向他扎了过来,鬼奴一个闪身,横移出一丈多远,伸手便抓了一只丧尸,然后一口咬掉了那丧尸的脑袋! 这鬼奴跟巨灵神将不一样,它的体型和普通人一般大,但一张开嘴,却硬生生一口吞下了一只丧尸的脑袋。 一只大象吞掉了一只老鼠,不怎么吓人。 一只老鼠一口吞掉了一只大象,才吓人! 明明两寸宽的嘴,一张开却能吃得下一个丧尸的脑袋,看见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更骇人的是他那一口牙,只嚼了两下便将丧尸脑袋咽了下去。 然后,柴靖宇等人眼睁睁看着在鬼奴的断臂处,又重新长出了一条手臂来!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新长出了一条手臂来! 袁管家额头上,一颗巨大的汗珠掉落下来。 鬼奴挥了挥这条新长出来的手臂,好似还不大满意,然后扭头看了袁管家一眼,又看向了袁管家手中的白绸,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神色。 羲和仙子等人恰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白鸢叫道:“这怎么办?这怪物究竟是怎么回事?” 羲和仙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说话声音却也有些颤抖:“别问我怎么回事!还好赵大武他们没有看到这一幕。” 白鸢愕然:“为什么这么说?” 羲和仙子道:“他们若看见了,只怕早没有心思跟那些急先锋纠缠了。” 柴靖宇也是脸色惨白,嘶哑着嗓子道:“这是……百死公爵!” 羲和仙子问道:“什么‘百死公爵’?” 柴靖宇道:“你有没有听过属下自称是‘罪该万死’,或者‘万死莫赎’,‘百死莫赎’之类的?” 羲和仙子道:“这有什么的?只不过是人说的场面话罢了,哪有人真的能死一万次的?” 柴靖宇道:“人不能,它却能!它能死一万次!” 第176章 跪地求饶 曦和仙子见到柴靖宇的手指头指着那只鬼奴,不由愣了:“既然如此,为什么叫‘百死公爵’,叫‘不死公爵’或者‘万死公爵’岂不是更合适?” 柴靖宇道:“叫它’百死公爵’,是因为它虽然能死一万次,但死过一百次之后,便能够再度进化,变得更厉害了。” 曦和仙子忍不住骂了一句:“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顿了一顿,又问道:“你是说,它只是公爵级别的丧尸么?” 柴靖宇道:“不错,急先锋和巨灵神是丧尸伯爵,巨灵神将是丧尸侯爵,百死公爵自然是丧尸大公爵了。” 曦和仙子咬了咬嘴唇:“公爵级别的丧尸已经如此厉害,那还有王爵级别的丧尸,还有丧尸皇帝,那岂不是真的如同鬼神一般了?” 柴靖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咱碰上麻烦了!咱碰上大麻烦了!” 柴靖宇等人碰上了到目前为止最大的麻烦,因为又有几只急先锋冲了进来,好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所有急先锋都跳出了圈外,没有再主动攻击。 赵大武等众人也乘着这个机会,各自退后,收缩防线,背靠背围在一起。 只听一声巨响,浮屠塔的门本来就被先前那头巨灵神砸开了一个大洞,此时更是半堵墙都塌陷了下来,几只巨灵神一拥而进,紧接着鬼哭婆拿着乌木杖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跟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柴靖宇看到这老妪背后的身影,便是怔了一怔,苦笑了一下:“老太婆,你可真是丧心病狂,连巨灵神将和先锋神将都培育了出来!” 跟在鬼哭婆身后的,正是两只晋阶丧尸,巨灵神晋阶后变成的巨灵神将,以及急先锋晋阶后变成的先锋神将。 鬼哭婆道:“巨灵神将?先锋神将?这是你给我这两个小宝贝起的名字么?倒是合适得很!” 柴靖宇道:“不过我倒是颇为奇怪,卢家男丁最多不过十三四个而已,那么太白蛊神胎最多也就十三四个,为何会有这么多拳头大小的肉团?” 鬼哭婆道:“看在你活不长了的份上,老身教你个乖!这太白蛊的神胎脱离了寄主的身体之后,依旧可以培育,只要割下来指甲大的一小块,放在酒坛子里,就能自己慢慢长大,直到长到拳头大小!” 柴靖宇道:“怪不得这座浮屠塔里,居然每个酒坛子里都有一个肉团,这么多肉团子,估计你费了不少心血吧?” 鬼哭婆道:“那是自然!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肉快,要想长到拳头大小,需要吸收干净一百坛浓酒的酒气,这些肉团子,已经将上万坛酒变成了清水!” 柴靖宇见那鬼哭婆一脸自傲,就忍不住想起前世见过的研究丧尸的专家,自以为比别人更了解丧尸,可以利用丧尸,可以与虎谋皮了,但结果却无一例外,都成了丧尸嘴下孤魂。 鬼哭婆看见柴靖宇脸上的笑容,似乎带着那么一种不屑,一种饱学之士对无知之人的嘲笑,一种身份尊贵的人特有的高高在上俯瞰他人的感觉,鬼哭婆只觉得心中一阵火气冒了出来,脸上露出一丝怪笑:“姓柴的小子,还不赶紧跪地求饶,给老祖宗我磕头?” 柴靖宇道:“老祖宗?哼!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的老祖宗?就凭你够老吗?” 鬼哭婆道:“老婆子我可是已经给你机会了,你自己不知道珍惜,待会儿可别哭爹喊娘!” 鬼哭婆声音又尖又细,音量忽大忽小,那些丧尸们似乎很畏惧她,每次她发出声音,都能让丧尸发颤。这一点也让柴靖宇啧啧称奇,在他的记忆里,丧尸这种怪东西好像是没有恐惧这种情绪的。 鬼哭婆一步步走进,浑身冒着阴森森的诡异气息,将柴靖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又看了看他身边的羲和仙子,突然间哈哈大笑道:“好好好!等我将你这小屁孩抓了起来,然后再砍下你一只手,拿去给那姓俞的老妖婆看看,看她见到孙子落在我的手里,还着不着急?我要让她来给我磕头赔罪!我要让她来我卢家的陵墓里忏悔!” 听鬼哭婆这话,她显然是已经将柴靖宇当做了囊中之物,而且对柴家俞老太君也极不尊重,剑尖死士们一个个义愤填膺,但看着二十只左右的急先锋和巨灵神,还有一只先锋神将和一头巨灵神将,所有人都不敢轻易乱动。 柴靖宇冷哼道:“你也就这么点手段,也就这么点境界,只能依靠绑架来威胁别人,我柴家的老太君何等有福的人物,岂是你一个遭老婆子能够威胁的?” 柴靖宇这句话硬邦邦丢下来,剑尖死士都在心底暗暗赞了一个“好!”字。 王之浩却是两只腿直哆嗦,从后面扯了扯柴靖宇的衣服,轻声叫道:“我说柴靖宇,你别死鸭子嘴硬了!磕个头有什么大不了的?形势比人强懂不懂?你瞧瞧四周这情况!这么多巨灵神!这么多急先锋!还有那两个更恐怖的家伙!袁管家被那只百死公爵缠住了,根本无暇抽身,你……你要是把那老太婆惹怒了,不是自己找死么?” 柴靖宇转过头看了王之浩一眼:“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王之浩道:“当然是按照那老太婆说的,给她磕几个头,哄她高兴呗!磕头又不花钱!” 柴靖宇道:“那你去磕头吧!” 王之浩道:“我磕头要是顶用,我早就去了,人家明明是找你的麻烦!你赶紧好好求求人家,否则要是拖累了我,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柴靖宇骂道:“你这个王九蛋,真是丢我们江州纨绔的脸,咱横行江州这么多年,在江州地界上,从来都是咱欺负别人,哪能让别人欺负了咱?真是岂有此理!敢在老子面前大言不惭的家伙,除了我爷爷我奶奶,老子都直接拿大耳瓜子扇他!” 王之浩不屑道:“行了吧你!瞧瞧现在的形势,就你这点能耐,还敢说拿大耳瓜子扇人家,不被人家撕成碎片,你就谢天谢地吧!” 第177章 大杀器 柴靖宇在这边跟王之浩嘀嘀咕咕,那边鬼哭婆等得不耐烦了,冷冷道:“怎么着?你们两个在讨论谁先死,还是在商量怎么死?” 王之浩“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声哀嚎道:“我的老祖宗,我们来这元安堡,纯粹只是为了避雨,不是想要冒犯您的祖宅!至于那些丧尸,我们也不是有意要伤害他们的,我给您磕头啦!您可千万别让您那些宝贝们来吃我啊!” 王之浩这一跪,柴靖宇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立马站得远了些,摆出一副“我不认识这货”的样子。 羲和仙子也鄙视地望着那王之浩,然后对柴靖宇道:“这就是你们江州纨绔的脾性?骨头竟那么软,居然这么容易就跟一个变态老妖婆下跪?” 柴靖宇拼命摇头:“我不认识他,你不要问我!” 鬼哭婆听见羲和仙子说话,便将目光转向了这美得丧心病狂的小姑娘,眼睛里不由闪过一丝厌恶神色。 女人,不管是多么老的女人,也不管是多么丑的女人,看到年轻漂亮的同性,总是会忍不住产生一种厌恶心理。 很显然,羲和仙子有让全天下男人动心的容貌,也有让全天下女人厌恶排斥的资格。 王之浩在那里厚颜无耻地拍鬼哭婆的马屁,说什么“看起来您根本就不像是七八十岁的女人,一定是驻颜有术,比同龄老太太年轻了一半”云云,听得柴靖宇和羲和仙子等人差点没吐出来,王之浩说得嗓子都干了,却只换来鬼哭婆一句冷冰冰的话:“你算什么东西?我要那姓柴的给我跪地求饶!” 王之浩一把鼻涕一把泪,转过来可怜巴巴地冲柴靖宇道:“瞧见没?你赶紧的啊!当初都是你非要来这个元安堡,拖累了我们这么多人,害我们陷在这里不说,我的侍卫都快死绝了,你要是有点良心,就赶紧给老前辈磕头,不要拖累别人!” 柴靖宇踹了他一脚:“你给江州纨绔长点脸行不行?就算是磕头,至少也要给貌美如花的小娘们磕头,怎能给一个貌若无盐的老太婆磕头?” 鬼哭婆尖笑起来:“好好好!柴家的臭小子,真是尖牙利齿,要执迷不悟了?看你也是个有艳福的,这么大的雨在外面晃荡,身边还跟着娇妻美妾,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美貌的小姑娘!啧啧!” 鬼哭婆连连赞叹,指着羲和仙子道:“这个小蹄子,我要将她炼制成一等一的美艳鬼物,到时候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我让她伺候什么样的男人,她就得伺候什么样的男人!我看你身边的侍卫倒也不少,不如就先让这帮侍卫们给你这个美貌小娘子开个苞,这帮侍卫也车前马后伺候了你这么久,有什么艳福也不能你这当主子的一个人享用了,老身今日做主了,我要你看着你的小美人一个接一个地服侍你这帮侍卫们!” 羲和仙子羞怒之极,脸色难看。 剑尖死士们纷纷喝骂:“老太婆大言不惭,你以为你是谁?” 鬼哭婆道:“等我也将你们炼制成了鬼物,那还不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得乖乖做什么?哈哈哈哈!” 黑隼和白鸢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跟自己想得一样:柴家这狗屁国公自己没有能耐,还不懂审时度势,只知道一味强硬,迟早被这鬼哭婆给收拾了,到时候可别糟了池鱼之殃。 他柴靖宇惹来的敌人,凭什么要拉上我们一起为他承担后果? 为了羲和仙子的安全,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得的? 白鸢突然纵身而起,向柴靖宇刺了一剑! 而与此同时,黑隼则是冲鬼哭婆抱拳道:“老前辈误会了,我们跟这个狗屁国公不是一伙的,先前他还将我这同伴给关在棺材里呢!那黄铮也算是我们的旧相识,还请您……” 柴靖宇对白鸢这个女人倒是没有防备,差点被白鸢一剑刺中胸口。 ——如果不是羲和仙子及时格挡的话。 等到羲和仙子用手中的断剑将白鸢的长剑格开,柴靖宇才长出了一口气,刚才这一剑,真是让他心惊肉跳,他暗暗责怪自己,就应该早些注意一点这个疯女人。 “啪!” 羲和仙子一巴掌打在白鸢脸上。 白鸢浑身一颤,眼泪珠子顿时簌簌往下掉,她在羲和仙子身边伺候好些年了,虽然只是个仆人,却将羲和仙子当做自己的妹妹看,而羲和仙子今天两度冲她发火,却是前所未有的,更何况是这么响亮的一巴掌——这是羲和仙子第一次动手打她! 白鸢叫道:“仙子!您这是中了邪么?这臭男人有什么好?纵然有些小聪明,又能成就什么大事?现在被逼迫到这份上了,还死鸭子嘴硬不肯低头,他不低头没什么,却偏偏连累得您也被那鬼哭婆给盯上了,他若是为您着想,就应该将自己绑了,任由鬼哭婆处置,免得连累别人,现在那鬼哭婆不知道您的身份……” 白鸢话没说完,羲和仙子又是一巴掌甩了出去。 “啪!” “刚才那一巴掌,是教训你身为同伴,不知道患难与共,反而在背后暗算伤人!”羲和仙子脸若寒霜,“这一巴掌,是教训你出言不逊,挑拨离间,在大敌当前的关头,在这里妖言惑众,动摇军心!” 羲和仙子向来都是俏皮可爱,很少一本正经地跟人说话,但这不代表她仅仅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她这时候冷冰冰丢下一句话来,却让白鸢和黑隼大为敬畏,心头发憷,神情肃然。 鬼哭婆见这帮人内讧起来,桀桀怪笑道:“可怜虫们!尽管闹吧!等我将你们一个个炼制成了鬼物,所有问题都解决了,倒是不仅是亲如兄弟,还可以亲如夫妻呢!” 当是时,袁管家浑身气劲流转,白绸时而如蛇,时而如剑,时而如抢,时而如龙,跟百死公爵斗得天昏地暗;鬼哭婆得意洋洋,凶相毕露;羲和仙子接连扇了白鸢两巴掌,怒发冲冠;王之浩鬼哭狼嚎一般哭爷爷求奶奶,跟鬼哭婆磕头求饶;剑尖死士们手持武器,如临大敌;丧尸们跃跃欲试,只要鬼哭婆将乌木杖插进土里,立马就扑上去…… 浮屠塔内,一片混乱。 就在这当口,柴靖宇冷笑了一声:“老巫婆!你以为自己造出了这么多鬼物,就已经胜券在握了么?你以为可以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了么?你以为我柴靖宇堂堂宣国公,连你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太婆都对付不了了么?” “呵!”鬼哭婆道,“我倒要瞧瞧,你一个黄口孺子,能玩出来什么花样?” “老太婆,你炼制的鬼奴确实让我大开眼界,不过现在……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天下鬼物的克星!” “天下鬼物的克星?”鬼哭婆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大言不惭!” 柴靖宇也不再跟他辩驳,向身后一个穿着铠甲的蒙面人招招手,晃晃悠悠跌跌撞撞凑了过来,这蒙面人断了一条胳膊,黑布蒙着脸,只黯淡无光的眼睛露在外面。 这蒙面人的后脑勺下侧,插着一根钢针。 柴靖宇伸过手去,抓住那根钢针,然后—— 拔了下来! 第178章 猎尸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蒙面客身上。 其实羲和仙子在很久之前,就对柴靖宇一直带在身边的这个蒙面客十分好奇了,这蒙面客从来不说话,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柴靖宇的身边,就像是一个影子一样,除了柴靖宇之外,从来不搭理任何人,让人很是奇怪。 之前还没有进元安堡的时候,铜锤儿因为脸部正对着狼皮筒子,被九阳吐煞的煞气直冲心肺而死,所有人都知道那狼皮筒子算得上剧毒之物,柴靖宇却让这个断臂蒙面客去检查那狼皮筒子,这蒙面客直接用手将狼皮筒子里的东西一一掏了出来,自身却丝毫没有损伤,这已经让其他人很是奇怪了。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蒙面客后脑上插着的钢针,如果是正常人,被那么长一根钢针扎进脑袋,只怕早就去见阎王了,但这蒙面客似乎没有半点异常,惹得众人都在暗暗踹则那根针是怎么回事。 当柴靖宇将那根钢针拔下来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往后退开了一步,就仿佛那蒙面客身体里面被封印了一只怪物,而那钢针就是封印的印纽,一旦拔下来,怪物便要横空出世一般。 可是…… 什么都没有发生,当钢针拔下来之后,那蒙面客腿一软,差点没站稳直接跪倒在地上,等他站直了身体,原本无神的眼睛才渐渐有了神采,他睁着一双惺忪的眼睛,向周围看了看,脸上的表情被黑布挡着看不到,但眉宇之间的细微动作,显得很是木讷。 看起来就好像是刚刚还在梦游,等钢针一拔出来,一下子将他叫醒了一般。 鬼哭婆哈哈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鬼物克星?笑话!一个残废也敢拿出来显摆?真是胡吹大气!小宝贝们,开餐啦!” 鬼哭婆话说完,便将手中的乌木拐杖往地上重重一砸。 仿佛在一瞬间,众多丧尸身上的枷锁被解开了,疯狂地冲着柴靖宇等人扑了上来。 很多时候,洪水和猛兽是一回事,这些丧尸是猛兽,当一起扑上来的时候,却像是奔流而下的洪水一样,有一种势不可挡的感觉,在这一瞬间,就连那些不惧死亡的剑尖死士,也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动作猛地一滞。 而在这一刻,蒙面客眸子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比明灯还要亮的亮光! 因为速度差距,急先锋都冲在最前面,冲得最快的急先锋便将柴靖宇当成了目标,张开嘴,露出尖牙,向柴靖宇扑了过来。 然后,一口咬下。 赵大武等人没有及时援救——之所以没有出手,是因为他们知道,以柴靖宇的身手和胆魄,就算是面对急先锋,也不可能连这直冲而上的第一次攻击都挡不住。 可是让他们大惊失色的是,柴靖宇根本就没有丝毫阻挡闪避的意图,只是往后退了一步。 可这小小的一步,在急先锋的速度之下,算得了什么? “国公爷!” 赵大武惊叫一声,心中大为痛悔:“虽然国公爷年纪轻轻就表现得十分英武,但毕竟很少跟人真刀真枪地动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赵大武啊赵大武!你身为剑尖死士,负责国公爷的安全,怎能如此想当然?怎能如此大意呢?” 王之浩抱着脑袋,像一只鸵鸟一般一脑袋扎在地上,浑身哆嗦,心中道:“柴靖宇你个蠢蛋,让你嘴硬!让你不低头!你自己小命玩完不说,还把我也给坑了!” 羲和仙子也脸上变色:“这臭国公,怎么都不知道闪避呢?” 白鸢正捂着脸上的巴掌印,幸灾乐祸地看着柴靖宇,心想:“报应!刚才还死鸭子嘴硬,吹牛皮的时候那么嚣张,现在丧尸扑上来了,却连躲都不会躲了!” 就这短短一个瞬间,能让这些人的脑子里掠过千百个各不相同的念头;就这短短一个瞬间,也足以让一只刚刚被解封的猎尸者,彻底苏醒过来! 在这一瞬间,那蒙面客身形如同鬼魅一般,挡在了柴靖宇的身前。 然后,他张开嘴—— “吼!” 只听得一声低沉的嘶吼,几乎所有丧尸都是浑身一颤。 而那只向柴靖宇迎面冲过来的急先锋的身形戛然而止,仿佛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仿佛这一片空间的空气瞬间结了冰,让它的身子生生冻结在那里。 蒙面客的那声嘶吼,就像是一只沉重的锤子,迎面砸在了这只急先锋的脸上,只一下就将这急先锋给砸晕了。 它就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一动都不能动。 其他急先锋就像是碰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尖叫着转身,然后疯狂往后退,但它们的后路却被那些体型庞大的巨灵神给堵住了,这帮急先锋往后冲的时候,根本就像是失去了理智,分不清楚方向,有的直接撞在了墙上,有的则是撞在了后面的巨灵神身上,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浮屠塔里面乱窜,但窜出去的却一个都没有。 这分明就像是一群耗子,正耀武扬威冲向一个放粮食的柜子,而柜子里却钻出了一只猫一般! 鬼哭婆脸上赫然变色:“这……这……这怎么可能?” 羲和仙子也瞪大了眼睛:“这是……那臭国公果然没有吹牛!” 白鸢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旁边拼命摇头:“这怎么可能?不可能!那狗屁国公能有这般本事?他身边怎可能有这么厉害的人?” 赵大武松了一口气,卡在嗓子眼的心也落了下来,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国公爷那么振振有词,肯定是胸有成竹,一切胜券在握,尽在掌控之中,根本用不着别人瞎操心!” 却见蒙面客慢慢地走过去,缓缓绕到了这只急先锋的背后,伸出一只手,然后又伸出那只手的一根指头。 他的动作是如此缓慢,仿佛漫不经心,又似乎在故作优雅。 浮屠塔内,一片寂静,能听到外面的风声雨声。 此时天色已晚,外面十分昏暗,大雨之中,随着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天地之间又瞬间被照得亮如白昼。 “轰!” 随着一声奔雷,蒙面客一指头往这只急先锋后脑勺上插了下去! 这根指头轻而易举,洞穿了急先锋的头盖骨,插进了急先锋的脑袋里。 而急先锋浑身泥塑一般,不动弹,也不反抗,只有脸上露出一种众人在丧尸脸上从未见过的惊惧神色。 蒙面客将指头拔出来,然后将嘴凑了上去,对准那个他用指头戳出来的洞,轻轻一吸。 就像是将一根吸管插进了酸奶罐子里,然后吸酸奶一样,将那急先锋的脑髓吸进了肚子里! 第179章 献祭 人在变成丧尸之后,皮肉本来就会变得松弛,变得暗淡无光泽,只有公爵级别的丧尸,才会像人一样满面红光,就好比那只百死公爵。蒙面客对着这只急先锋那么一吸,那急先锋脸上的皮肉瞬间干瘪下去,就连眼珠子,也深深塌陷进了眼窝里,像是被什么吸走了,转眼变成一个真正的骷髅。 蒙面客吸干这急先锋的脑髓,便将急先锋的脑袋放开,急先锋瞬间扑倒在地,死得不能再死了,蒙面客在急先锋身上踹了一脚,便将它踢到了一丈之外。 一群人齐刷刷做出了吞咽的动作,都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一头能让所有人手忙脚乱心惊肉跳的急先锋,就这样被杀了?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急先锋被杀,但从来没有人能够想象,竟然有人能将急先锋杀得如此轻而易举,如此漫不经心,竟似是闲庭踱步一般!更没有想到,这只急先锋在被吸取脑髓的时候,居然还动弹不得,没能做出丝毫的抵抗! 整个浮屠塔里都静了一静,抱头趴在地上的王之浩感觉不对劲,抬起脑袋,转过身往后看去,正好蒙面客将急先锋的尸体给踢了过来,恰好踢到了王之浩身前。 王之浩浑身一哆嗦,闭上眼睛大叫到:“救命!不要咬我啊!我的肉不好吃的!去吃柴靖宇吧,那厮的肉最是好吃不过!” 王之浩抱着脑袋叫了许久,也没感觉到被咬,便小心翼翼睁开眼睛,这才看到那急先锋早已经死了,便长出一口气,说道:“还是老子命大,谁敢咬我,就是这个下场!”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这王九蛋最大的本事就是丢人。 那蒙面客自然便是柴靖宇驯化的那头猎尸者了,它吞噬了急先锋的脑髓,本来有些萎靡的状态,便瞬间被一扫而空,仿佛浑身都充满了力气一般。 柴靖宇解开这头猎尸者的封印之后,猎尸者就已经感觉到周围丧尸的气息了,这简直就像是饿狼见到了肉,如何能不兴奋?柴靖宇之前之所以用钢针插进它的后脑枕骨,就是怕它一碰到丧尸,就兴奋狂躁得过了头,不受主人控制了。此时猎尸者一经解封,再加上吸食了一只急先锋的脑髓,顿时精力旺盛,开始兴奋起来。 猎尸者一旦兴奋起来,其他丧尸就遭殃了。 “吼!” 猎尸者第二次发出低沉嘶吼,这吼声在赵大武等人听来,似乎跟豺狼虎豹等猛兽的吼声没有什么大的差别,但偏偏在丧尸听来,却像是末日的丧钟在敲响一般。 那些急先锋和巨灵神都惶惶不可终日,失去了思维能力,连逃跑的方向都分不清楚了。 普通丧尸更是不堪,根本就没法自由行动,看着猎尸者,仿佛就是在发怔一般。 猎尸者嗓子里发出一阵阵低吟,众人听不清它在呼唤什么,却见它向距离最近的一只丧尸勾了勾手,然后那只丧尸就像是魂魄被拘在猎尸者手里了一般,傻愣愣向猎尸者走了过去,来到猎尸者身前,躬身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猎尸者还是跟之前一样,伸出一根手指头,在这丧尸脑袋上一戳。 这丧尸脑袋上顿时被戳出一个窟窿来,猎尸者凑了过去,将嘴对着那窟窿用力一吸,将这丧尸脑髓吸进自己肚子里。那只普通丧尸在最后发出一声颤栗的低吟,然后就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猎尸者摇摇头,似乎觉得这只丧尸的脑髓远不如先前那只急先锋那般美味,很嫌弃的在这丧尸肚子上踢了一脚,将它踢飞数丈远。 然后,它再次发出低吟,又有一只普通丧尸受到了召唤,顿时如同丢了魂魄般,不由自主便向猎尸者走了过来,跟先前那个丧尸一模一样,低下自己的头颅,将自己的脑髓献上。 它是如此恭恭敬敬,活脱脱就像是一场无比虔诚的献祭! 这场景就是赵大武这些人看了,都觉得心中发憷,那些普通丧尸在猎尸者面前,根本就没有丝毫抗拒能力,只要猎尸者一挥手,它们便只能乖乖服从猎尸者的意志,将自己的脑髓献祭出去。 前赴后继地献祭出去! 但即便如此,猎尸者还对它们献祭出的脑髓不满意,将这只丧尸的脑髓吸了一半,便不继续吸食了,一脚将它踹了出去,然后再度发出低吟。 这一次,他召唤的是一头巨灵神。 猎尸者发出的低吟声,对丧尸而言,仿佛是一种难以抗拒的召唤,那只巨灵神被这声音召唤,便愣了一愣,目光看了过来,见到猎尸者向它招了招手。 巨灵神也受到了召唤,不由自主地往前跨出一步。 然后,它脸上露出了痛苦神色,又将跨出去的腿收了回来,似乎是用尽全力,抵抗住了猎尸者的召唤,想要往后退,想要立马逃走,但猎尸者发出的低沉召唤,就像是从每一只丧尸的魂魄深处发出来的一般,是一种天经地义的、必须要遵从的命令,即便是进阶丧尸,也难以抗拒。 那头巨灵神想要逃,可是它费尽了所有力气,也只是往后艰难地又退了一步! 好像那一步,比千钧巨石还要沉重。 巨灵神动作笨拙,只有一把子无穷无尽的力气,拔山扛鼎都是轻而易举,但后退的这一步,却费尽了它全身的力气。 但巨灵神退出的这一小步,却让猎尸者勃然大怒。 “吼!” 猎尸者第三次发出嘶吼,向那巨灵神走了过去,这一声低吼如同一种可以投掷的武器,劈头盖脸砸向那巨灵神,巨灵神顿时浑身一滞,再无法拔足后退。 猎尸者比巨灵神矮了将近一半,两三步上前,纵身落在那巨灵神肩头,又伸出一根指头,向巨灵神后脑戳了下去。 巨灵神的脑壳子有多硬,众人都是心知肚明,普通的刀剑都难以劈开,但在猎尸者这根指头下面,就像是一块豆腐,轻而易举便被刺破了一个窟窿。 巨灵神勉力做出一些挣扎的动作,但在猎尸者面前,都无济于事,很快就被吸干了脑髓,瘫倒在地上。 在面对猎尸者的时候,不同丧尸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普通丧尸根本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只要猎尸者发出召唤,普通丧尸就像是执行军令的军人,乖乖将自己的脑髓呈献上来。 而伯爵级别的急先锋和巨灵神,却还有逃跑的能力,只不过一旦猎尸者集中注意力对付其中一个,只要发出那特别的低吼声,那首当其冲的丧尸伯爵便只能引颈受戮了。 对于侯爵级别的丧尸,猎尸者的威慑力就有些勉强了,那先锋神将和巨灵神将虽然也极为畏惧猎尸者,但却不像急先锋那般吓得找不到北,此时见势不妙,先锋神将和巨灵神将已经退出了浮屠塔外,不见了踪影。 至于那只百死公爵,猎尸者的吼声也能够引起它的注意和忌惮,但还不能让它畏惧,它现在全部的精力,几乎都放在跟袁管家搏斗上了。 众人看得暗暗咂舌,特别是王之浩,张大了嘴久久说不出话来,等到这只巨灵神沉重的身躯扑倒在地上的时候,这货才反应过来,大声叫道:“柴靖宇你个龟儿子!有这么厉害的侍卫,居然不早些让他出手,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地扮猪吃老虎,害得我在这里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我容易吗我?”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都懒得搭理这货了。 他不是扮猪吃老虎,也不是藏着一手迟迟不想示人,更不是将侍卫的生命不当回事,眼睁睁看着有人被丧尸伤到,却久久不将这杀手锏拿出来。 杀手锏之所以能成为杀手锏,就是因为这一招只能用一次! 在面对如此多的丧尸的时候,柴靖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只要猎尸者一放出来,管他什么急先锋还是巨灵神,只要猎尸者一声吼,全部灰飞烟灭;可问题是猎尸者这一招,是能发不能收的,要驯服一头猎尸者很不容易,但猎尸者一旦见了丧尸,那便像饿了很久的狼见到了血食,谁打扰它进食,谁就是它的敌人,即便是它的主人也要小心它发狂弑主,是以猎尸者一旦放出去,就很可能唤不回来了。 所以,柴靖宇直到逼不得已,直到最后一刻,才将这个大杀器放了出来。 而现在,柴靖宇对这头猎尸者的表现很满意,毕竟它少了一个胳膊,面对急先锋和巨灵神这种进阶丧尸的时候,还能有如此强大的威慑力,已经很难得了。 羲和仙子怔怔地问了一句:“臭国公,你这一手藏得好深!这家伙也太厉害了吧?那蒙面怪人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比袁管家还厉害!” 柴靖宇道:“不是比袁师父厉害,而是因为上位压制。” 羲和仙子诧然道:“什么上位压制?” 柴靖宇道:“那是一只变异丧尸,叫做‘猎尸者’,我也说不明白猎尸者这种丧尸是如何诞生的,但这种丧尸生来就是其他丧尸的天敌,而且生来就是公爵级别,可以压制公爵以下的任何丧尸,所以也被称为猎尸公爵,专门捕食其他丧尸。” “丧尸?你说那家伙是丧尸?”白鸢捂着脸叫道,“这怎么可能?丧尸还吃丧尸么?” 柴靖宇冷笑了一声:“这世界上有吃人的人,为什么不能有吃丧尸的丧尸?” 白鸢哑口无言。 “该死!都他娘的该死!” 便在这时,鬼哭婆的喝骂声传了过来,那老太婆尖叫一声:“鬼奴!给我杀了他!杀了这个家伙!” 第180章 无声之吼 鬼哭婆其实并没有能够操控丧尸的法子,她之所以能够利用那些急先锋和巨灵神,完全是依靠自己之前所学的驱逐鬼物的法门,能够暂时限制这些丧尸的行为罢了,这时候丧尸们在猎尸者的淫威之下,完全不受她控制,巨灵神将和先锋神将已经抢先逃跑,而巨灵神和急先锋像是无头苍蝇,想要逃跑,却没有了多少思考能力,至于普通丧尸,只能呆呆站在那里,任人鱼肉。 但她不能控制普通丧尸,更不能控制巨灵神、急先锋等进阶丧尸,却偏偏能够控制最厉害的那只百死公爵。 因为百死公爵不仅仅是丧尸,还是一只鬼奴。 就像宋朝人理解不了丧尸这种生物一样,柴靖宇也一直琢磨不透,鬼奴究竟是一种什么怪物,在不吃不喝的状态下,能像休眠一样,在一口密封的棺材里活上四十多年!寻常的太白蛊神胎,能长到婴孩大小,已经到了极致,而这只鬼奴的肚子里的太白蛊神胎,经过了四十多年的生长,居然有一只羊羔大小,简直让人生怖! 果然,那百死公爵受到鬼哭婆的召唤,便将注意力转了过来,丢下袁管家,向那猎尸者扑了过去。 其实同为丧尸公爵,百死公爵对猎尸者也是极为忌惮,若不是鬼哭婆催促,百死公爵绝对不会对猎尸者动手,即便这个猎尸者少了一条臂膀。因为在猎尸者眼里,任何丧尸都是猎物,就算是同级别的丧尸,也会在某种程度上受到它的压制。 袁管家跟百死公爵斗了没多少回合,但已经是汗流浃背,虽然跟这只公爵级别的丧尸搏斗,他能够丝毫不落下风,但毕竟人和丧尸是有很大差别的,跟百死公爵对上,就更为吃亏了。 因为百死公爵根本就不怕死,你砍下它一条胳膊,它吞噬其他丧尸后,立马就能长出一条新的来;可袁管家要是被百死公爵伤到了一层皮,那这条老命都要直接葬送,还会变成新的丧尸。 眼见百死公爵向猎尸者扑了过去,尽管袁管家此时已经感觉到力不从心,但还是将手中的白绸一抖,向那猎尸者卷了过去。 百死公爵像后背长了眼睛一般,怒喝一声,身子向旁边一闪,便躲过了那条卷过来的白绸。那白绸卷了一个空,袁管家手一抖,白绸立马再度绷直,化作一条长鞭,猛地抽了下来。 百死公爵大怒,对抽过来的白绸不管不顾,依旧猛扑过去,伸手抓向猎尸者,后背被袁管家的白绸抽中,如同挨了铁链子一抽一般,以百死公爵如此刀枪不入的体格,居然也被抽得皮肉外翻,甚至脊椎骨都裸露了出来。 这一抽,竟是将百死公爵的脊柱都抽得断了。 但百死公爵仿佛没感觉到一般,依旧一抓向猎尸者抓来。 猎尸者抬起头,两只眼睛精光四射,冲着百死公爵的面孔,突然又是放声怒吼。 “!” 这一声吼,却跟先前的吼声不一样,因为这一声吼,柴靖宇等人都根本听不到,只看到猎尸者猛地张大了嘴,做出了一个怒吼的动作,但却没人听到他的吼声。 但听不到他的吼声,不代表柴靖宇等人不知道它在吼! 因为猎尸者张开嘴的时候,那些普通丧尸一个个东倒西歪,不少直接被吓扒在地上,甚至距离最近的两只普通丧尸,直接七窍流出黑血,然后一头栽倒在地。而那些急先锋和巨灵神的身形也是一滞,如同被使了定身法,愣愣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最明显的是百死公爵,它的利爪距离猎尸者的脸庞已经不足一尺远,但猎尸者这么一吼,百死公爵身形就是一滞。 然后,众人能够看见百死公爵那只利爪在猎尸者的嘶吼之下,竟然现出一道道裂痕,然后皮肤迅速脱落,露出*裸的血肉,连一寸多长的指甲也掉落了下来。 这一双利爪,就算是几寸厚的铁皮,都能够轻易抓破,但却在猎尸者的嘶吼之中,瞬间变得血肉淋漓。 百死公爵一声痛叫,向后倒翻出去,顺手抓住一个普通丧尸,然后一口咬掉了那只丧尸的头颅,生生将那颗丧尸头颅给吞进了肚子里。 百死公爵伸出自己的爪子,那只血肉淋漓的利爪,迅速重新长出新的皮肤新的指甲,与此同时,百死公爵后背上被袁管家的白绸抽打出的那条触目惊心的伤口,也在迅速愈合,转眼之间,就恢复如初,连一条疤痕都没有留下。 百死公爵两只眼睛瞅了瞅袁管家,又瞅了瞅猎尸者,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忌惮,还有一丝受伤之后的气急败坏。 鬼哭婆挥舞着手中的乌木杖,用力在地上跺了一下,对百死公爵怒喝道:“给我上啊!你这个没用的鬼东西!” 百鬼公爵被鬼哭婆催促,只得再次冲了上去,还没上前几步,那猎尸者又是一声吼,百鬼公爵脸上露出痛苦神色,又往后退了回来。 柴靖宇脑子里掠过一个念头:“原来这猎尸者还有这样的攻击手段!如果所料不错,这要么是一种超声波,要么是一种低声波,反正超出了人耳的感应范围,但丧尸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而羲和仙子则是在旁边赞叹道:“都说‘大象无形,********’,我以前总是嗤之以鼻,以为是中原那帮酸不拉几的臭文人玩出来的文字游戏,没想到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了吧?” 柴靖宇一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解释为超声波的,但仔细一想,似乎也没有什么错啊。 乘着百死公爵被猎尸者这一声吼给吼得有些发蒙,袁管家也顾不上休息,手一抖,便将白绸抖直了,如同一杆两丈多长的旗抢,向百死公爵脑袋扎了过去。 百死公爵被猎尸者面对面吼过之后,动作就有些不大协调,像是真的有些犯蒙,眼见到袁管家手中的白绸如同旗抢一般扎了过来,脑袋测了测,想要躲,但速度却慢了,没有躲开。 “咔嚓!” 袁管家这一“旗抢”扎在了百死公爵的脑袋上,却没能扎穿,百死公爵面部鲜血直流,袁管家的旗抢能够轻而易举洞穿厚实的石板,却扎不穿百死公爵的头骨。百死公爵虽然号称能够万死,但脑袋依旧是要害部位,只不过它的脑壳子足够坚硬,就算用钻孔机只怕也钻不透,袁管家这一“旗抢”只是刺破了它脸上的皮肉,但却没能伤到它的脑子。 百死公爵尖声嘶吼一声,丢下猎尸者,又向袁管家冲了过去。 袁管家对此早有预料,他跟百死公爵已经来回拼斗了许久,知道这只丧尸有多么难缠,根本就没指望刚才那一下就能直接刺穿百死公爵的头颅。 倒不是袁管家自己想要死缠着百死公爵不放,而是因为他也看出来了,猎尸者对于其他丧尸,简直就是猫对于老鼠般的存在,一旦猎尸者跟百死公爵对上,其他那些丧尸不受猎尸者的上位压迫,立马就会开始作乱,那时候一个不好,就又会有人受伤了。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袁管家先缠着百死公爵,让猎尸者对付那些低阶丧尸,有猎尸者的上位压迫,哪个丧尸不是手到擒来?等猎尸者将那些低阶丧尸给干掉,再转过头跟袁管家合力对付百死公爵,那便容易得很了。 只不过袁管家心中算盘打得啪啪响,现实却不按照他的剧本来,那猎尸者原本还在像猫玩老鼠一般,闲庭踱步般捕杀那些急先锋和巨灵神,但百死公爵主动向它挑衅之后,猎尸者的注意力就被百死公爵吸引了过来。 很显然,猎尸者对百死公爵的兴趣,远远超过了对那群巨灵神和急先锋的兴趣。虽然同是公爵级别的丧尸,百死公爵的攻击力和防御力不比猎尸者差,但猎尸者天生是以其他丧尸为食的,所以百死公爵忌惮猎尸者,猎尸者却不忌惮百死公爵,反而那猎尸者在注意到百死公爵之后,却是真正兴奋了起来。 这是真正的见猎心喜! 猎尸者丢下刚刚杀死的那头巨灵神,便向百死公爵扑了上去。 鬼哭婆脸色一变,怒吼道:“混账!你这姓柴的果然不是好东西,居然以多欺少,让两个人对付我一个鬼奴!” 鬼哭婆恶狠狠地盯着柴靖宇:“你还不将你的鬼奴召回来?难道真要这么厚颜无耻,以多欺少么?” 敢情这鬼哭婆也看出了那个猎尸者不是人类,属于一种鬼物,以为是柴靖宇炼制的鬼奴。 听了鬼哭婆的话,柴靖宇差点没笑出声来,这老太婆可真是太逗了,先前她驱赶那么多丧尸攻击自己这区区二十人的时候,是一脸的得意洋洋,这时候猎尸者加入了袁管家和百死公爵的战团,她却来指责柴靖宇放纵鬼奴以多欺少了。 柴靖宇指着鬼哭婆道:“给我将这老太婆杀了先!” 柴靖宇一声令下,铁剑第一个便向鬼哭婆冲了过去。 第181章 颠倒乾坤 不是铁剑奋勇争先,急着立功,而是他没有时间了。 柴靖宇曾经告诉过剑尖的死士们,从一个人被丧尸咬中,到变成一只丧尸,少则一个半时辰,多则两个时辰。 所以铁剑从被第一个急先锋抓伤的时候起,就在给自己的生命倒计时了,虽然那只鬼奴被急先锋咬伤的时间比他晚,但因为有聚煞阵法催动,远远不到一个时辰,那鬼奴就变成了丧尸,而且还进阶成了百死公爵,所以铁剑也着急了。 他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怕变成丧尸之后,伤害国公爷,伤害自己的同袍兄弟。 但他又不愿自尽,也不愿请求国公爷或者同袍兄弟为自己介错,在剑尖死士的眼里,自尽和请人介错,都是一种懦弱的行为,男子汉大好身躯,怎能如此白白浪费? 他铁剑这一百多斤肉,一斤一斤都要用来跟敌人拼命;他这一腔子热血,一滴一滴都要流在敌人的刀口! 所以他急切地想要将这一百多斤肉撂出去,哪怕是用自己的一斤肉,换敌人一斤肉;他迫不及待的要将这一腔热血,洒在浮屠塔门口。 此时鬼哭婆的鬼奴正被袁管家和猎尸者夹攻,而其他丧尸又根本不受她控制,所以这老太婆身边再没有什么障碍,铁剑恶狠狠扑上来,心想除掉这个糟老太婆,那只鬼奴就不敢那么放肆了。 鬼哭婆见铁剑恶狠狠地扑了上来,便冷笑了一声:“你以为鬼奴不在身边,我便连自保之力都没有了吗?以你一个小杂毛,也能欺负老身?” 说着,那乌木拐杖便猛地戳了出去。 是“戳”了出去,而不是“砸”了出去。 要说按照这乌木拐杖的形状和大小,应该当做榔头来砸人比较合适,但鬼哭婆却不是用它砸人的。 谁都没想到这个老婆子年近八旬,身手竟还能这么好,拐杖横着一戳,便是直捣黄龙,而且后发先至,铁剑手中的剑还没劈下来,鬼哭婆的乌木拐杖已经要戳中铁剑了。 铁剑心中大骇,急忙闪身躲避,那乌木拐杖擦着铁剑胸口戳了过去,差点没在铁剑的胸口上戳出一个洞来,真是险而又险。 铁剑自以为躲过了这一招,却瞥到那鬼哭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笑容,铁剑心头一凉,顿时就觉得脑袋一昏,眼前一黑,浑身都是一颤。 煞气! 这老太婆的乌木拐杖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不是用来协助走路的,也不是简简单单的武器,而是一种法器! 所谓乌木,本就是一种在水底浸泡了成百上千年的木头,因为特定的自然条件,没有腐朽也没有损坏,反倒变得极为坚硬,这种木头是做法器的绝佳材料。而鬼哭婆这根乌木拐杖,却又不同于寻常的法器,朝下的一头是用来“破煞”的,也就是可以破解煞气;而朝天的这一头却是用来“聚煞”,能够调动煞气,攻击别人。 而铁剑以为躲过乌木拐杖直击就可以了,却没想到被这拐杖引来的煞气扫中了脸,扎扎实实吸了一大口。 这根乌木拐杖的这一特点,却是有违常理的,因为在易理之中,天为乾,卦象是纯阳,地为坤,卦象是纯阴,所谓天罡和地煞,从天而降的气是阳气,从地儿生的气是阴气,按照常理,就算一根木杖能有两种属性,那也应该是朝下的这头用来聚煞,朝上的那一头用来破煞才是,这根拐杖却偏偏是反过来的。 鬼哭婆嘿嘿笑道:“后生!教你一个乖,老婆子这跟拐杖,跟寻常的法杖是相反的,有颠倒乾坤的妙用,老婆子我之所以有‘鬼哭婆’这个大号,就是人见了变成鬼,鬼见了都要哭!柴家的奴才,居然如此蠢笨,这么轻易就中招了,哈哈哈哈!” 铁剑果然昏昏沉沉,脚步轻浮,整个人都跌跌撞撞站不稳了,鬼哭婆却是毫不客气,手持乌木法杖,便又在铁剑眉心连点三下,第一下,铁剑变得头重脚轻;第二下,铁剑双目黯然无光;第三下,铁剑的眉心瞬间变黑。 给人算命的经常会用到一个词叫做“印堂发黑”,仿佛印堂发黑便是一个人被邪气入侵,即将有血光之灾的标志,其实这并非没有道理,就比如说现在的铁剑,就是标准的印堂发黑,而所谓的印堂,便在眉心位置。 鬼哭婆见到铁剑眉心的黑气,便大为满意,心知这后生已经被煞气侵蚀了神智,只需要用些手段,就立马能够炼成最低阶的鬼奴,对她唯命是从,鬼哭婆大为得意,放声笑道:“我向来最喜欢有血性的后生,这样的汉子精气腾腾,被炼制成鬼物之后,也绝对是……” 鬼哭婆说话声戛然而止,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啊啊啊啊啊!” 却是铁剑突然睁开了眼睛,猛地扑了上来,一口咬住了鬼哭婆抓着那乌木杖的手。 其实这也是鬼哭婆自作自受,从铁剑被那只急先锋咬伤到现在,仅仅过了一个时辰而已,根本还没有到变成丧尸的时候,但偏偏鬼哭婆用法杖直击他的眉心,这等于是将这个法器凝聚来的煞气,生生地灌注到铁剑身上,催发了铁剑体内的尸毒,让他在短时间内变成了一只丧尸。 而铁剑变成丧尸之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弄死这个可恶的老巫婆!这一份执念一直延续了下来,直到他变成了一只丧尸,第一个反应,便是一口咬在了鬼哭婆手上。 鬼哭婆又痛又怒,大喝一声,另一只手一掌拍在铁剑脑门上,铁剑顿时脑浆崩裂,扑倒在地。 “铁剑!” 斧头大叫一声,虎目含泪,向这边冲了过来,却不防有一头巨灵神挡路,见有人冲过来,便一巴掌拍了过去,斧头只得凝神应对,陷入苦战。 “怎么可能?”鬼哭婆尖声叫了起来,“他若是变成了丧尸,便应该更加畏惧我了,哪个丧尸居然敢咬我?” 其实怪不得鬼哭婆如此反应,主要是她身上涂抹了能驱逐鬼物的灵药,再加上独门秘法,虽然不能控制丧尸,但却能够驱逐丧尸,让丧尸不愿靠近她,所以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在变成丧尸之后,还敢来咬他! 第182章 雕虫小技 其实铁剑在变成丧尸之后,居然还能咬鬼哭婆一口,并非因为他特殊,敢咬其他丧尸不敢咬的人,而是他生前最后一个执念,就是恨不得咬死这个老太婆,丧尸这种怪物本来就不能用常理揣测,铁剑在变成丧尸之后,这个执念居然能让他敢于向鬼哭婆下手,也是巧合中的巧合。 鬼哭婆被咬中了手,立马就从腰间拔出三根乌黑的针来,一一扎进了手臂的不同部位。 和针灸那样只扎穴道不同,她将这三根玄黑色的针扎得极深,几乎将自己的手臂都快要扎穿了,这是用针锁住了胳膊上的经脉和血管,阻止尸毒上行,不过这一招能不能管用,还很难说。鬼哭婆之前在研究丧尸的时候,就曾经拿活人做过类似的实验,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所以难免心中惴惴不安。 而另一边,猎尸者一将注意力放在百死公爵身上,其他丧尸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普通丧尸在猎尸者的威压下,依旧难以动弹,但急先锋和巨灵神却已经不像先前那样,连方向都找不到了。 当急先锋和巨灵神恢复了自由行动的能力,它们唯一选择去做的,自然就是逃跑。 眼见这帮丧尸如此没出息,辛辛苦苦用太白蛊神胎培育它们进阶,它们却变要临阵脱逃,鬼哭婆不由大怒,连忙抢先退后了几步,堵在了浮屠塔门口,然后手持乌木法杖,将法杖尾端朝着门内,口中念念有词。 这便是“破煞”! 按照中国古代的医学和道学,气分阴阳,人在临死之前,就沾染了煞气,而各种鬼物身上,都是煞气浓重,世间有一些或是天成或是人为造就的法器,是煞气的克星,能够驱逐鬼物,所以称之为“破煞”法器。 鬼哭婆在门口这么一堵,那些丧尸果然不敢再往门外逃,鬼哭婆叫道:“都给我回去!咬死他们!给我将这帮人统统都给咬死了!” 鬼哭婆在门口一挡,那些丧尸们都一时出不去,回头看见柴靖宇等人,便又红了眼睛,开始盯上这些人了。 说来这帮丧尸也足够蠢笨,明明那猎尸者就在不远处,只要它将注意力转回来,所有低阶丧尸都是刀俎上的鱼肉,可它们刚才还吓得屁滚尿流,现在一回头看见血食,便又将生命危险给忘在脑后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丧尸终究是贪食成性,到了命都顾不上的程度。 可现在对于柴靖宇等人而言,确实麻烦大了,柴靖宇吆喝着召唤那只猎尸者,可效果极为有限,猎尸者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又转过头去了,显然柴靖宇的呼唤,远远比不上捕猎一只百死公爵对它有吸引力。 柴靖宇无奈,看来只有自己对付这帮急先锋和巨灵神了。 “都不要各自为战,都给我往后退,能退到楼上最好!” 柴靖宇说着,便先往后退了一部,结果一动身子,便有一只急先锋冲了上来,柴靖宇手握长刀,一刀劈了下去。 那急先锋身法也是极为灵活,只轻松一闪,便晃到了另一边,然后再度扑了上来。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遭到了攻击,原来一只急先锋和一只巨灵神就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现在这么多晋阶丧尸一下子扑上来,众人都左支右绌,险象迭生。 柴靖宇刚才为了应付体内煞气,一下子吞食了一小罐子丧尸枕骨粉末,这时候体内狂热真气越来越狂燥,他整个身子都要炸开了一般,又要应付急先锋,真是手忙脚乱。赵大武等人倒是有心帮忙,但却是自顾不暇,根本腾不出手。 白鸢也是焦头烂额,冲柴靖宇叫道:“你不是有能耐么,怎么你的鬼奴都不听你的话了?让它来对付这些丧尸啊!” 柴靖宇道:“猎尸者正忙着对付百死公爵呢!” 白鸢冷哼一声:“我看你根本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其实根本就控制不了那个厉害的猎尸者!却还胡吹大气,真是害人害己!” “闭嘴!”柴靖宇还没有说话,曦和仙子便听不下去了,怒声呵斥。 白鸢被曦和仙子一骂,顿时一个哆嗦,不敢再说话,但是看向柴靖宇的时候,还是满脸敌视和不服。 柴靖宇懒得理会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也没工夫理会她,眼见自己这帮人都已经被缠上,根本撤不到上面去,于是便叫了一声:“曦和仙子,给我个掩护!” 曦和仙子还没弄明白“给我个掩护”是什么意思,就见柴靖宇将头一转,低头去抓那棺材不远处的酒坛子。 而这时候,却正好有一只急先锋猛的扑了上来。 曦和仙子惊了一惊,已经阻拦不及,急切间急忙出招攻击那只急先锋,她手中的短剑已经被百死公爵折断了,所以这一招就算使全了,也未必伤得着那急先锋,不过急先锋不比巨灵神那么皮糙肉厚,所以对别人的攻击就格外提防,曦和仙子一出招,那急先锋便下意识做出闪避动作,这才没有抓到柴靖宇。 饶是如此,曦和仙子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怒骂柴靖宇道:“你这臭国公,不要命了么你?” 却见柴靖宇抱着那个酒坛子站起身来,然后从里面掏出一块肉团,划破一道口子,便向门口的鬼哭婆砸了过去,口中叫道:“冲吧!美味都在那边呢!” 果然,这肉团对于急先锋和巨灵神的吸引力,远远大于柴靖宇等人对它们的吸引力,那急先锋闻到肉团的味道,便疯狂地往那边冲了上去。 鬼哭婆冷哼一声:“雕虫小技!”她将手中的乌木法杖一横,便将柴靖宇扔过来的肉团击飞出去,恰好砸中一头巨灵神。 那急先锋急忙一个急转,便向那肉团扑了过去,可那肉团既然砸到了巨灵神,就被巨灵神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岂能容忍他人染指?急先锋要想虎口夺食,巨灵神如何不怒? 急先锋刚冲过来,巨灵神便是一巴掌拍下,急先锋注意力都在那块肉团上了,不防被拍了个正着,一下子跌出数丈之远。 急先锋挨了一下,怒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双目盯着那巨灵神,伺机而动。但那巨灵神平时动作缓慢,吃东西的时候却是迅捷无比,抓起那肉团便往嘴里丢去,急先锋立马便不能忍了,极速冲将上去,爪子一挥,将巨灵神脸上抓出数道血痕,而那肉团竟是被它抢来了一半,迅速吞下肚子去了。 鬼哭婆气道:“好一个阴险的小子!居然挑拨我的两个宝贝自相残杀!” 柴靖宇对这个老婆子的古怪逻辑已经很适应了,她对付别人的时候,怎么做都不为过,但别人对付她的时候,根本理所当然的手段,她都觉得是卑鄙下流到了极点。 鬼哭婆手里本来也有不少太白蛊神胎,但先前喂丧尸的时候,为了培养出这么多急先锋和巨灵神,已经消耗掉了,而此时眼见柴靖宇拿着拿着肉团子引诱她的宝贝,立马就大怒,冲上来便要抢夺。 曦和仙子冷叱一声,手持那把折断的剑,从半路截住了鬼哭婆,刷刷刷数剑,将鬼哭婆逼得连连后退。鬼哭婆驾驭鬼物的本事自然是极其高超的,但拳脚兵刃上的本事,却只能说是有些稀松平常了,跟曦和仙子一交手,便一下子被压在下风,根本抬不起头。 鬼哭婆气得哇哇大叫,将乌木法杖施展起来,几次施展邪术,想要以煞气侵害曦和仙子,口中恨恨道:“你这小骚蹄子,我要收拾的是那臭小子,你却恬不知耻帮你奸夫出头!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就敢不敬长者,看我好好教训教训你!” 不想她这乌木法杖施展开了,法杖聚煞端不断引聚煞气,攻向曦和仙子,可曦和仙子却不受影响,若是寻常人,早就该头重脚轻,摇摇晃晃站不稳了,可曦和仙子却一点事都没有,反倒更加精神奕奕了。 鬼哭婆大为讶异,心想:“这小骚蹄子居然不惧我这乌木法杖,莫非是被高人布置过护身秘法,有罡气护体?哼!那又如何,我鬼哭婆的手段,岂是一个护身秘法就能阻挡得住的?” 曦和仙子本就是个爱惹事的小姑娘,被别人骂了,哪有不反唇相讥的道理,当下便一边狂风骤雨般将剑招倾泻而出,一边放声骂道:“为老不尊的老妖婆,仗着自己长得丑,就敢不把本姑娘放在眼里,你不适合跟人在一起,还是跟你那帮人不人鬼不鬼的小宝贝们相亲相爱,相濡以沫,相互卿卿我我去吧!” 鬼哭婆左支右绌,又惊又怒,叫道:“好你个小骚蹄子!居然敢……好好好!等老身将你捉住,炼制成鬼奴,看你一张嘴还能怎么叫嚣?有不少老鸨都喜欢伶牙俐齿的小骚蹄子,说这种女人巧舌如簧,待老身好好调教,让你只会伺候男人,却不会说话!哈哈哈……” 第183章 恼羞成怒 鬼哭婆脾性怪异,生性狠毒,这么恶毒的话既然说得出,如果真让她得手了,只怕也干得出来,羲和仙子心中恼怒,手上的剑招便愈加凌厉了,口中叫道:“臭老婆子,本事不济,只会耍嘴皮子!” 鬼哭婆道:“让你试试我的乌木法杖,你便知道厉害了!我刚才虽然节节后退,却并非敌不过你,而是使了一套冲煞秘法,你已经被煞气侵体,只要我将这乌木法杖翻转一个个儿,用聚煞的这一头点一点地,用破煞的那头指一指天,你立马便要翻身倒地,你信不信?” 鬼哭婆此时却是胸有成竹,她施展的冲煞秘法,乃是除了鬼奴之外,最厉害的本事了,此时为了顾全面子,才用来对付这小丫头,说起来也是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了。 羲和仙子却不信邪,撅着嘴叫道:“只会耍嘴皮子的老妖婆,你尽管放马过来,看姑奶奶怕不怕你?” 鬼哭婆冷冷一笑,便当真将那根乌木法杖翻转过来,用原本向上的那头点地,用原本向下的那头指天,本来这乌木法杖便是有颠倒乾坤的妙用,此时乾坤归位,一股罡气散发出去,成“破煞”之势。 其实罡气和煞气属性不懂,但都能伤人,鬼哭婆这一招就是先以聚煞手段,引煞气侵体,然后用罡气一引,侵入羲和仙子体内的煞气立马就会爆发出来,就算不能夺了她的神智,一举控制住她,也至少能让她一下子昏厥过去。 果然,鬼哭婆这乌木法杖这般一点,罡气纵横喷吐,羲和仙子顿时便是一怔,有些愣愣的样子,竟似是有些怔忪了。 鬼哭婆心道:“真不中用,居然一下子就被迷了神智!”于是立马将乌木法杖在怀里一靠,然后双手结印,施展出几个古怪印诀,然后凭空指向羲和仙子眉心,大声叫道:“定!” 羲和仙子直愣愣站在那里,果然一动不动。 白鸢和黑隼从旁边看见,都是心中惶急,有心前来相救,却偏偏有丧尸缠着,自顾不暇。 因为急先锋和巨灵神太多,虽然有猎尸者上位者气息的威慑,这些丧尸伯爵都不敢放肆,没有全力攻击,但即便如此,这帮人也都已经徘徊在生死边缘,一个个都在勉力支撑了,只有羲和仙子因为在跟鬼哭婆缠斗,那些丧尸伯爵不敢靠近鬼哭婆,所以才没被攻击。 鬼哭婆见到羲和仙子果然被定在那里,心中大喜,哈哈笑道:“你这小骚蹄子,道行不够,还敢在你老祖宗跟前撒野,乖乖做老祖宗的鬼奴吧!来来来!你不是巧舌如簧么,舔舔老祖宗的脚!” 说罢便将自己的脚高高抬起,冲羲和仙子摆了摆手。 羲和仙子便直愣愣走过去,按照鬼哭婆所说,躬身弯腰,捧起她的脚…… 让这么一个美艳无方的少女舔自己的脚,心理变态的鬼哭婆得意到了极点,正自狂笑,突然脚上一痛,忍不住惨叫一声。 羲和仙子冷冷笑道:“你个老妖婆,让我舔你的脚?你去舔****吧!” 说着便抓住鬼哭婆的脚一扭,同时顺势一脚踹出,踹在鬼哭婆的脸上,鬼哭婆顿时脚踝处骨折,整个人被羲和仙子踹飞出去,以一个恶狗吃屎的姿势,一头撞在了一只巨灵神的肚皮上。 鬼哭婆被撞得七荤八素,腿也折了,根本站不起来,好不容易坐直了上半身,脸上赫然印着羲和仙子的脚丫子印。 鬼哭婆瞪圆了两只眼睛道:“怎么可能?你怎能破解我的冲煞秘法?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再不可能的事情,也已经发生了,鬼哭婆看着羲和仙子,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忌惮,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居然也是此道高手,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她最引以为傲的手段,用在她身上,人家却丝毫没有反应,甚至连认真应对的姿态都没有做出来,云淡风轻之间,就将她的秘法破解于无形,这是何等高深莫测? 其实鬼哭婆大可不必惊惧,羲和仙子乃是圣教神女,有整个圣教的气运护体,再加上她本身就有一枚纯阳的本命元珠,更是百邪不侵。进入元安堡之后,在有“水漫金山月,铁链锁江山”的聚煞法阵的作用下,那盏青铜灯先后惹得两个人发狂而死,惹得柴靖宇煞气附体,甚至惹得巨灵神进阶成为巨灵神将,可她也拿过那盏青铜灯,却好端端的丝毫感觉都没有。 鬼哭婆的秘术若用来对付他人,自然是事半功倍马到功成,但用在羲和仙子身上,却只能怪她老眼昏花,有眼无珠了。 柴靖宇跟急先锋搏斗时,忙里偷闲往这边看了一眼,正好见到这一幕,不由暗暗咂舌,同时很确定的自言自语道:“那小妮子就是有这个嗜好!没错!” 柴两短和柴三长被一只巨灵神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这俩货就是嘴皮子闲不下来,听见柴靖宇自言自语,柴两短便问道:“国公爷,您刚说羲和仙子有什么嗜好?俺怎么不知道?” 柴三长骂道:“你个蠢驴!羲和仙子的嗜好,自然是只有国公爷才能知道的,这等私密的事情,你要是也知道了,国公爷肯定将你大卸八块!” 柴靖宇恨不得给这俩货一人一个耳瓜子,叫道:“胡说什么呢?什么私密的事情?我所谓的嗜好,是羲和仙子喜欢用脚踹人的脸!” 柴两短和柴三长恍然大悟,同时摆出一副打趣神色,齐齐叫道:“哦!怪不得国公爷深有感触!” “滚!”柴靖宇怒喝一声,想要踢人,这俩货却已经闪开了。 这时候,白鸢在一旁冷嘲热讽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一般儿的不着调!现在急先锋和巨灵神都还畏惧于猎尸者的压迫,不敢放肆,一旦它们放开了攻击,我们都要玩完,臭国公,你不是自吹有能耐么?眼看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你的能耐在那里啊?” 第184章 挡路 对于白鸢这个女人,柴靖宇都有些后悔将她从棺材里重新救出来了,这疯女人总是对他各种挑刺,好像生来就跟他是对头一般,看哪都不顺眼。对于这样的女人,柴靖宇也是毫不客气,反唇相讥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老是对我冷嘲热讽,活脱脱一副被人始乱终弃的弃妇模样!你对我看不顺眼不要紧,可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你要不要清白我不管,我堂堂江州第一纨绔,还怕被折了名头呢!” “你!”对于白鸢的挑衅,柴靖宇轻易不搭理她,但一旦反唇相讥,只说一句,就差点没将白鸢气出个好歹来。 柴三长在旁边问道:“国公爷,您一个男人家,有什么担心清白不清白的?” 柴两短骂道:“要不说你笨呢!咱国公爷是什么人?那可是江州公认的第一纨绔,当纨绔就要有品味,要真让别人误以为咱国公爷将这样一个女人给怎么怎么样了,那一旦传出去,那些江州纨绔们,还不嘲笑咱国公爷眼光居然如此之差,品味居然如此低下,连这样的女人都要沾染?” 柴三长恍然大悟,急忙点头道:“说得是,说得是!国公爷,您可得离这女人远一点,免得被拉低了品味!” 跟这三长两短斗嘴皮子,简直就像鬼哭婆对羲和仙子施邪术秘法一样,殊为不智,白鸢差点没被气晕过去:“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见白鸢被挤兑成这个样子,柴靖宇心中却没有几分快意,一来他浑身经脉中,有一股灼热气流横冲直撞,好不难受,根本没心情快意;二来他深恨自己能力不足,堂堂国公,竟在一个小小的元安堡被困住,狼狈成这个样子,连自己的丫鬟和妹妹都守护不了,算什么七尺男儿? 不是柴靖宇非要充什么英雄好汉,而是他从生化末世穿越而来,一到这个世界,就立志要好好活一场,珍惜这个美丽的世界,珍惜那些可爱的人。可现在丧尸又已经肆虐,而他却无能为力,这让他对自己有一种难以遏制的厌恶感。 这种厌恶感是如此刻骨铭心,如此痛彻心扉,一如当年,他亲眼见到变成丧尸的父亲,将自己的母亲一口咬死;也亲眼见到自己的女友变成丧尸,那时候他心中产生的感觉,就是男儿生不能顶天立地,守护自己在乎的人,那实在是白活这一场了。 柴靖宇转头看了一眼,却见百死公爵跟袁管家、猎尸者斗得不可开交,那百死公爵竟然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拖住了猎尸者和袁管家两个高手——虽然它也极力想要摆脱猎尸者。 其实袁管家见柴靖宇无法有效指挥猎尸者,而猎尸者又丢下了那些急先锋和巨灵神不管,他便想让猎尸者来对付百死公爵,而他自己去帮助柴靖宇对付那些急先锋和巨灵神。 可丧尸的思维实在是让人理解不了,猎尸者一冲上来,那百死公爵就会尽力躲避,没有鬼哭婆的命令,百死公爵就是不正面应对猎尸者的挑衅,而是一边躲闪猎尸者攻击,一边死死缠着袁管家不放。更让袁管家头疼的是,这百死公爵愈合能力太过强大,怎么杀都杀不死,就算脑袋搬家了,它伸手重新装回去,依旧生龙活虎。 “都往后撤!”柴靖宇高呼一声,“你们都把握好时机,待会儿丧尸的注意力被吸引开来,你们一脱身,什么都别管,先往上跑便是!” 赵大武高声应了一声:“是!” 众人心中都掠过一个念头:这宣国公果然是隐藏得够深,底牌层出不穷,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穷途末路了,没想到他还是有办法! 赵大武等人已经被急先锋和巨灵神缠得焦头烂额,突然感觉压力一轻,那些急先锋和巨灵神都暂停了攻击。 “跑!” 耳边传来柴靖宇的大叫声,赵大武等人不敢多想,便撒丫子往楼梯口跑,一股脑冲上二楼去。 曦和仙子也不敢迟疑,带着黑隼白鸢往上冲,眼见要冲上了二楼,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心肝都快跳了出来! 却见柴靖宇一手抱着那个装满了肉团子的酒坛子,另一手却拿着一个肉团,他手中的那个肉团已经被他捏碎,肉团被捏得血肉模糊,鲜血撒下来,顺着他的胳膊流到了脖子里。 急先锋和巨灵神纷纷转过头,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柴靖宇。 然后,像是同时反应了过来,一齐向柴靖宇冲了过去,不过由于速度的原因,又是急先锋在前,巨灵神在后。 “臭国公!” 曦和仙子惊叫一声,便要往楼下冲。白鸢在这个时候,却展现出神一样的反应速度,伸手便硬生生将曦和仙子给拽住了。 “仙子!那宣国公之前就说过了,让我们一脱身,便只顾往上跑,什么都不用管。他显然是已经有所打算,全部都计划好了,这才这么说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安全冲上来,您现在要是冲下去,浪费了他一片苦心不说,还会打乱他的计划!” “放手!”曦和仙子急了,可白鸢硬是拽着她不放,显然是一心不放她走了。 白鸢心道:“那小子倒是真的有担当,身为国公,居然真的奋不顾身,为朋友和下人甘冒奇险,倒是让人预想不到,不过他也太过鲁莽了些,自己本事有限,还玩这种惊心动魄的把戏,我看在这种绝境之下,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计划,只怕这次说什么都回不来了!” 白鸢已经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不能放曦和仙子下去,就算日后曦和仙子恨自己,那也顾不得了。 曦和仙子此时确实心急如焚,杀了白鸢的心都有了,但看到白鸢脸上两个鲜明的巴掌印,顿时又下不了手了。 赵大武等人更是急疯了,又是感动又是惭愧,他们身为剑尖死士,第一职责便是保护宣国公,没想到在关键时刻,不是他们来保护宣国公,而是宣国公奋不顾身引开丧尸的注意,让他们乘机先退回二楼。当时他们正全神贯注应付丧尸的攻击,宣国公下了命令,又喊了一声“跑!”他们下意识便“奉命撤退”了,等冲上楼才感觉到不对,回头一看,几乎被吓得亡魂大冒——国公爷为了掩护他们撤退,已经深陷重围。 这一次,若国公爷有什么闪失,他们真的都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了! 赵大武和孤胆拿着兵器就想要往下冲,可白鸢正拽着曦和仙子,将楼梯给堵住了,根本就冲不下去。 “臭娘们!给我起开了!” 赵大武叫了一声,便伸手去推白鸢和曦和仙子。 “你干什么?” 在旁边的黑隼见赵大武动作粗暴,出言不逊,立即便拔刀相向,双方剑拔弩张,只要谁一个忍不住,立马就是短兵相接,直接开打。 赵大武心中烦躁之极,对黑隼白鸢愈发不满,国公爷不顾自己安危给他们提供逃跑的机会,这些家伙拦着曦和仙子不让去援助也就罢了,挡在半道上让别人也过不去,让他们让路,居然还刀兵相向,真是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 赵大武不想跟黑隼白鸢起冲突,以免浪费时间,但孤胆却是个爆脾气,眼见国公爷有危险,他恨不能立马冲上去以身相替,这时候居然有人阻拦,他怒发冲冠,一扁担便砸了过去。 此刻在他心里,便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救国公爷,谁敢阻拦,我便杀谁!神挡诛神,佛挡杀佛! 孤胆的这根扁担,可不是普通的扁担,所谓男人一肩担两头,一头是家,一头是国;孤胆的扁担,一头打不共戴天的仇人,一头打不知进退的队友! 黑隼丝毫不客气,仗剑便挡住了孤胆的扁担,两个人一旦动手,便很难一下子停下来,孤胆是真的动了火气,而黑隼身为羲和仙子的护法,在圣教地位不低,见一个侍卫也对他如此不敬,哪里能够容忍?所以两人都没有留手,招招狠辣之极,都是夺命的杀招。 羲和仙子急道:“住手!给我住手!” 赵大武也叫道:“都什么时候了,胡闹什么?” 赵大武也没料到给柴靖宇帮忙不成,反倒又是节外生枝,跟羲和仙子的手下起了冲突,这让赵大武也郁闷之极,若是放在其他时候,剑尖死士们可绝对不会吃这个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不是剑尖的风格,赵大武绝对会带着一帮兄弟们以牙还牙。 可现在…… 他们在这里耗了这么长时间,国公爷只怕早就被…… 赵大武和羲和仙子都忧心忡忡,转头向楼下看去,然后—— “国公爷呢?” “那臭国公哪儿去了?” 孤胆和黑隼斗得激烈,听到赵大武和羲和仙子的喊叫,也是不由一愣,当即各自错开,转头往楼梯下面看去。 柴靖宇竟然真的不见了! 黑隼叫道:“不可能!一个人怎可能凭空消失?” 白鸢道:“依我看,那臭国公多半是被哪个丧尸给吃了!” 羲和仙子恶狠狠瞪了过来,白鸢急忙干笑道:“我开玩笑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宣国公怎可能直接进了丧尸的肚子?” 第185章 石棺 柴靖宇有足够的血性,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也愿意牺牲,但显然不是这个时候。 他始终信奉“天无绝人之路”的至理,世界上没有真正的绝境,就像是他前世被那只丧尸狗追得走投无路,但依旧有一个风雅清丽的北宋等着他;他坚信上帝是仁慈的,既然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全新的世界,就不会只是让他路过而已。 他要留着这条命,在这个时代留下自己的足迹,活出自己的灿烂来! 所以他早就想好了退路。 当他将手中那个捏碎的肉团扔出去之后,就立马转身,抱着那个酒坛子跳进了那口石棺里,伸手抓住棺材盖,奋力拉了过来。 他不会用自己去喂丧尸的,这口石棺制造得甚是精妙,而且极为坚硬,柴靖宇之前就检查过了,只要躲进了棺材里,便能从里面将棺材盖锁上。 所以他打算将急先锋和巨灵神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再进入石棺,死处求生,正符合阴阳之道。不过那棺材里也是绝境,密闭的空间没有多少氧气,在里面根本待不了多久,而且外面被那些丧尸围着,他一旦进去了,就根本出不来,除非外面的人能够解决掉那些丧尸。 而柴靖宇赌的,就是那些丧尸终究会被解决掉,而他相信自己可以撑到那一刻! 之所以在这等危险关头,依旧不忘带着那个酒坛子,是因为这东西要是留给那些丧尸,只怕还会有新的先锋神将和巨灵神将诞生。 柴靖宇跳进石棺,抓住棺材盖,奋力往回拉,这棺材盖是石头做的,质地坚硬,密度大,自然就极为沉重,饶是柴靖宇这些日子健壮了不少,拉动这棺材盖的时候,还是极为费劲,眼见棺材盖就要合上,柴靖宇心头一喜,用尽全身气力,将那棺材盖奋力一拽。 然后,他面色猛然一变。 在棺材盖只剩下一条缝隙就要合上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被一股力量生生给挡住了。 那个缝隙之中,伸进来四根指头。 粗壮得如同萝卜一般的指头! 然后,那棺材盖就开始往后移动,不可阻挡地被打开。 柴靖宇拼了命地拉住棺材盖,不想让它被拉开,可任由他使出了吃奶的劲,还是阻拦不住棺材盖一寸一寸被拉开。 一直到棺材盖被拉开一尺有余,一个比脸盆还要大的脸出现在石棺上方,这个硕大的脑袋上,顶着一个青铜灯,就如同葫芦娃脑袋上顶着一个葫芦一般。 是那头巨灵神将! 这头巨灵神将是在二楼完成进阶的,被袁管家斩断了一条腿之后,就被顺着楼梯踢了下来,但它依旧是打不死的小强,尽管腿脚不方便,但依旧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没想到那么多丧尸去追那个被柴靖宇捏烂了的肉团子,而这头巨灵神将却瘸着腿到了石棺边上,一把抓住了就要被柴靖宇合上的棺材盖。 当是时,柴靖宇和巨灵神将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巨灵神将张大了嘴,哈喇子流淌下来,滴在柴靖宇脸上。 柴靖宇脸色惨白,这一次,是真的要死翘翘了啊! 柴靖宇闭上了眼睛,却听一声脆响,那巨灵神将并没有一口咬下来,而是转过了头去。 有一柄长剑削在巨灵神将的脑袋上,只勉强砍破了它的头皮,在它脑袋上刮出一道血痕。 这一瞬间,柴靖宇脑子里掠过好多念头:有人来救我了?来的究竟是谁?是曦和仙子?是赵大武?还是袁师父? 柴靖宇从石棺之中坐起身,然后就看见一个红色上衣,粉色罗裙的窈窕身影,正站在那巨灵神将身前,跟这庞然大物形成了鲜明对比。 “粉红娘娘!” 柴靖宇愕然叫出声来,其实粉红娘娘身材高挑,一点都不矮,但跟这巨灵神将面面相对,却显得说不出的娇小玲珑。 粉红娘娘手持一柄长剑,她用长剑砍了那巨灵神将的脑袋,巨灵神将的脑袋没有出什么问题,可她手中长剑却多了一个豁口,而且剑刃都已经有些扭曲了。 粉红娘娘先前只是看别人和这大块头大打出手,觉得这家伙实在不好对付,现在自己与之交锋,不由为之砸舌,才明白这大块头着实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巨灵神将被平白无故砍了一刀,顿时暴怒,一拳砸了过来。 粉红娘娘急忙闪身躲开,一剑刺向巨灵神将的右眼,心想这大块头的脑壳子这么硬,我砍你脑袋不中用,就不信你眼睛也那么硬! 粉红娘娘娇叱一声,长剑直刺,却不想这巨灵神将身体虽然巨大,倒是一点也不笨重,速度也不慢,粉红娘娘这一剑刺下来,就被它一把抓住了。 粉红娘娘先前见过巨灵神跟袁侯搏斗,看出巨灵神虽然力大无比,但动作却颇为迟缓,行动更是笨拙,自信就算巨灵神进阶后体型变得更大了,凭借自己灵活的身法,也完全可以对付,没想到巨灵神晋阶成为巨灵神将之后,跟以前的巨灵神根本不能同日而语,不仅力气更大,就连动作也变得精准而迅捷。 巨灵神抓住粉红娘娘的长剑,便是用力一抖,粉红娘娘手中长剑顿时拿捏不稳,脱手飞出。 巨灵神将怒吼一声,便向粉红娘娘扑了过来,张开双臂,便是一个熊抱。 巨灵神将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这一下要是给抱结实了,只怕就是浑身骨头都被抱碎了的下场。 巨灵神将的身躯庞大,双臂一展开,就足足超过一丈,这么一抱过来,竟是让粉红娘娘没有闪避的余地,她正不知如何闪躲,却听身后有人叫道:“跳进来!” 这声音是柴靖宇发出来的。 粉红娘娘已经管不了许多,立马腾身而起,向后空翻了过去,正好落入那石棺之中。 “咣当!” 柴靖宇早有准备,抓着棺材盖子猛力一拽,便将棺材给合上了。 棺材一合上,死扣立马从里面锁上,那巨灵神将没能抓到粉红娘娘,不由大怒,一拳砸在石棺上,石棺一阵震动,却丝毫没有损伤。 第186章 三尺旖旎 棺材盖一盖上,柴靖宇眼前便是一黑,然后就有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是女儿香! 柴靖宇可是江州有名的浪荡子,这种香味他一闻便知道。 柴靖宇的绿卿居里面,养了不少的丫鬟,《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光大丫鬟便有四个,加上小丫鬟能有十五六个,而贾家还不过只是曾经出过个国公而已;柴靖宇却是真正的国公爷,美姬俏婢更是不少,柴家的丫鬟们也各个有几分家私,胭脂水粉自然是不缺的,有主子赏赐的,也有自己私自买来的,所以柴靖宇自小便跟胭脂水粉打交道,什么样的胭脂香没有闻过? 偏偏这股子香味,便当真不曾闻到过。 于是柴靖宇深深吸了一口,陶醉道:“美女姐姐!你用的是什么香粉?真是好闻!从鼻尖一下子香到了心里头,好闻好闻!快些告诉我,我回去买了送我家丫鬟!” 当了这么多年纨绔,柴靖宇早就练就了一副刀枪不入的厚脸皮,在绝色美人儿面前更是自来熟,搭过几句话,就当做亲姐弟一般,说话热情得不得了,一点儿也不显得生分。 粉红娘娘“咯咯”笑出声来:“国公弟弟,都说你风流成性,是江州第一纨绔,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真真是名不虚传呢!咱们现下已是山穷水尽,被关在这黑盒子里,没准啥时候就被瓮中捉鳖了,你居然还有心思问姐姐涂的是什么胭脂,抹的是什么香粉。” 凡女子的说话声,或是甜美,或是清脆,或是沙哑,声音好听的也不少,譬如羲和仙子的声音便如银铃一般,悦耳动听,甜美之中却不失英气,但这粉红娘娘的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媚人。 柴靖宇是个风流恶少,什么婉转娇吟不曾听过?偏偏这粉红娘娘说一句话,便让他浑身发热,也不知是被这美人儿惹出来的,还是他本身体内就有一股狂躁真气在作乱的缘故。 这棺材盖一盖上,里面便是漆黑一片,柴靖宇即便眼力大涨,却也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闻得到,听得到,偏偏看不到,这才香艳撩人。 柴靖宇振振有词道:“姐姐难道不曾听过罗隐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今日的胭脂香,明日的污泥臭;今日的妖娆骨肉,明日的白骨骷髅,世界上的美好事物那么多,我看都看不过来,闻也闻不过来,哪有时间去杞人忧天,愁这个愁那个?” 粉红娘娘笑道:“国公弟弟真是好滑溜的嘴皮子呢!姐姐睡过那么多男人,也算是见多识广,唯有你最讨姐姐喜欢了!” 这个世界上人尽可夫的浪荡女子不少,但敢于坦然说自己“睡过那么多男人”的却真不多,尤其睡过那么多男人的不是妓女,而是杀手,这便更让人心中骚动了。 该嘴甜的时候,柴靖宇是不吝啬于在自己嘴皮子上抹蜜糖的,当即便应了一句道:“姐姐你见多识广,却又敢做敢当,真是女中豪杰!” 粉红娘娘又是娇笑一声,轻轻往柴靖宇脸上吹了一口气。 不论这粉红娘娘秉性如何,但她是个十足的绝世尤物,真真是吐气如兰,柴靖宇闻到香味,又感觉到一股热热的气流扑面而来,吹在脸上麻麻痒痒的,不由心中一荡,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啊可惜!” 粉红娘娘道:“可惜什么?” 柴靖宇道:“都说温柔乡本是英雄冢,这石棺本来就是个葬英雄的英雄冢,如今有美人姐姐陪我挤在里面,那便是十足十的温柔乡胭脂国啦!我的身子贴着姐姐的娇躯,鼻子闻着姐姐的味道,只可惜这里头黑漆漆一片,看不见姐姐的俊俏模样,真是人生大恨事!” 粉红娘娘伸手拍了拍柴靖宇的脸,轻笑道:“国公小弟弟想要看姐姐的样子,这还不简单?” 柴靖宇一愣,继而眼前便是一亮。 他低头看去,却见发亮的是粉红娘娘手中的一个小匣子,确切的说,是那小匣子里的东西。 那是几样首饰,都是用夜明珠一类的玉石做成,在漆黑黑的棺材里,发出柔和的幽光。 粉红娘娘从那匣子里取出两枚耳坠,挂在自己的耳坠上,又拿出两个手链,缠在双手手腕,还有一条项链,也是明晃晃的泛着光,拿出来递给柴靖宇道:“劳烦国公小弟弟,帮姐姐戴上咯!” 柴靖宇当然不会推辞,拿起那项链,便伸手戴在粉红娘娘脖子里。 这几样首饰的光芒都不刺眼,正好能够照到粉红娘娘妩媚的娇颜,绯红的耳根,修长的脖子,还有粉红的胸衣,以及胸口露出的白腻皮肤,这光线甚是柔和,在这样一个肌肤相亲,呼吸相闻的逼仄空间里,竟显得格外暧昧旖旎。 “怎么不说话?难道姐姐不美么?” 柴靖宇反应过来,急忙道:“美!美爆了!” 有了这个大美人相伴,呆在这个逼仄的棺材之中,倒也丝毫不显得阴森难受,不过柴靖宇可不是那种被美色一引诱,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废柴,两人相互调笑的时候,他还不忘问了一句:“美人姐姐,你我萍水相逢,无亲无故,刚才我被那巨灵神将给堵在棺材里,你为何要以身犯险,不顾自己安危来救我呢?” 粉红娘娘娇声道:“萍水相逢是真,无亲无故却未必,国公小弟弟,你可是我的目标哦!” 柴靖宇愣了一愣,问道:“滚床单的目标么?” 粉红娘娘说道:“是啊!” 柴靖宇道:“这可奇了,姐姐你见多识广,睡了那么多男人,又不差我这一个啊!” 粉红娘娘道:“国公弟弟这么善解人意,难道还不知道为什么吗?” 柴靖宇道:“你明明是别人请来杀我的杀手,却宁可搭上性命也要来救我,我可真真不明白了!” 粉红娘娘娇笑道:“国公小弟弟,难道你忘了姐姐的那个规矩了么?” 柴靖宇愣道:“什么规矩?‘没上过床的不杀,上过床的必杀?’” 粉红娘娘道:“姐姐倒是有这么一条规矩,不过姐姐说的是另外一条!” 柴靖宇道:“另外一条?是了!还有一条是……谁要是杀了你要杀的人,你就跟他上床?” 粉红娘娘道:“国公弟弟!你可是姐姐我要杀的人,若是让那头巨灵神将给杀了,那姐姐我岂不是要跟那大块头上床?你别以为姐姐‘见多识广’,睡了不少的男人,其实姐姐我还是娇滴滴的人儿,身子骨嫩着呢,哪里受得了那大块头的蹂躏?所以就算姐姐我死了,也不能让你死在他手里!” 柴靖宇脑子里忍不住想象到粉红娘娘被扒光了衣服,然后娇滴滴地扒在床上,被一丈高的巨灵神将蹂躏的场面来,这可真是活脱脱的美女和野兽啊! 太邪恶了! 柴靖宇急忙甩甩头,想要这邪恶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美女姐姐!万一要是你没能救下我,还是让我死在了那巨灵神手里,那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姐姐立下的规矩可是不能败坏的!”粉红娘娘霸气十足,“你若真被那大块头杀了,姐姐我也只能自己恶心自己一把,把那大块头给睡了!” 把那大块头给睡了! ——柴靖宇听过千千万万豪言壮语,不论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还是“壮志饥餐胡虏肉,笑笑谈渴饮匈奴血”,又或者是“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都没有这一句来得有气势! 睡一个没人敢逼视的怪物,滚一张说滚就滚的床单,这可真是女中豪杰! 江湖艳名第一的女杀手,就是这么任性! 柴靖宇一头恶汗道:“美女姐姐你也太任性了,我可真是醉了!” 粉红娘娘笑道:“怎么样,姐姐可合你的胃口?喜欢姐姐么?乖乖脱了衣服,让姐姐睡了你吧!” 柴靖宇一头黑线,急忙摇头道:“别别别,美女姐姐,我敬重你的为人,敬重你的性格,咱还是不要轻易走到那一步的好,我敬你是条汉子,生怕亵渎了你。” 粉红娘娘跟柴靖宇说话的时候,都是带着一股子媚笑,这时候听了柴靖宇的推辞,立马就没了笑声,娇嗔道:“哼!国公弟弟你可一点都不真诚,你不让姐姐睡了你,才是亵渎了姐姐呢!” 柴靖宇:“……” 粉红娘娘笑道:“国公弟弟,快来亲姐姐一口先!” 柴靖宇咽了口唾沫,摇了摇头。 粉红娘娘白了他一眼:“国公弟弟,姐姐数三声,你要是不来亲姐姐,姐姐就来亲你了哦,这棺材就三尺宽窄的地方,你逃不掉的!” 粉红娘娘说的这话,柴靖宇听在耳朵里,越听越觉得像是纨绔调戏娘家妇女的惯用手段,他的前身以前可没少用过,没想到今日居然被一个女杀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柴靖宇还没说话,粉红娘娘便开始倒计时了:“三!” 柴靖宇急忙道:“姐姐不要着急嘛,这个……” 粉红娘娘又道:“二!” 柴靖宇道:“姐姐且听我说……” 柴靖宇话没说完,粉红娘娘的“一”字也没有说出口,那石棺却突然猛地一晃,往一侧倾倒过去,柴靖宇本来就在棺材里侧躺着,猛然间棺材一滚动,他猝不及防之下,身子没来及稳住,便向前一扑,脑袋往下一凑,恶狠狠地亲在了两瓣香喷喷的红唇之上。 第187章 软玉温香 这口石棺乃是鬼哭婆为了将卢老三炼制成绝世鬼奴特制的,自然也有一些十分特殊的功用,材质更是难得的坚硬,以巨灵神将的力气之大,拳头之硬,竟然也丝毫不能损伤。 先前巨灵神将在石棺上砸了一拳,不能破开那石棺,却也不肯放弃。这大块头不是记恨粉红娘娘砍了它的那一剑,而是记挂着那个装着肉团的酒坛子,柴靖宇虽然抱着酒坛子进的石棺,但巨灵神将可不会忘记的。 只不过巨灵神将在石棺外面鼓捣了许久,都没能揭开棺材盖子。 盗墓是一个很古老的行业,而人们对盗墓贼的防备也是自古便有,所以凡是大门大户,在下葬的时候都会在墓地和棺椁上面下工夫,这个棺椁也是如此,只要一合上,就立马从里面扣死,从外面很难打开。先前柴靖宇指挥赵大武等人开棺,那也费了不少功夫,而且剑尖死士之中有这方面的人才,才能顺利打开着棺材,那巨灵神将就算智力比普通丧尸高出许多,也终究只是一只丧尸而已,怎么可能琢磨得出开棺的法子? 这巨灵神将在在外面鼓捣了许久,还是一筹莫展,终于暴怒起来,奋力一推,便将那棺材推倒过去。 柴靖宇一个不小心,在棺材倾倒的时候,便一下子扑在了粉红娘娘身上,嘴对嘴亲了她一口,等他反应过来,急忙抬起头。 粉红娘娘轻笑一声,叫道:“国公弟弟,你也是被称为江州第一纨绔的风流公子,怎么还像个初哥儿一样?还是姐姐来教你怎么亲嘴儿吧!” 说罢便身子往前一凑,一嘴亲了过来,柴靖宇急忙躲闪,被粉红娘娘一口亲在脸上。 粉红娘娘道:“没对准不算!” 柴靖宇急忙伸手将她推开,尽力将身子往后贴,想要离她远一点,但正如粉红娘娘说的,这石棺之中,就这么大一块地方,根本就躲不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候,这口石棺又是一震,被再度翻了一个个儿。 很显然,这又是外面的巨灵神将在发威了。 石棺之内,本来是柴靖宇在上面,粉红娘娘在下面,现在石棺被巨灵神将再度翻了一个个儿,上下一颠倒,柴靖宇被换到了下面,而粉红娘娘则转到了上面。 正好一个软玉温香在怀。 粉红娘娘娇声一笑,便直接趴在柴靖宇的身上,还扭动着身子,往柴靖宇怀里拱了一拱,然后恶狠狠地亲了过去。 这一次,直接命中! 柴靖宇正不知所措,便感觉到一条香甜软腻的舌头伸了进来,然后粉红娘娘抓着他的手,一把塞进了自己胸口的衣服里面,同时两条长腿像是蛇一样,缠在了他的腰间。 当柴靖宇的手握住那一团温香软玉的时候,脑子像是被巨灵神将给砸了一般,直接就懵了。 不是柴靖宇不争气,也不是他没有见识,这江州第一纨绔玩过的女人多了,但还从来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跟一个美女肢体纠缠的,更何况这个美女还是个要命的女杀手,之所以想要和他滚床单,就是为了要杀他! 真他娘的从来没有这么刺激过! 巨灵神将怎么也打不开这口石棺,气急败坏之下,将这口巨大的石棺滚过来滚过去,石棺一会儿正放着,一会儿被它颠倒过去,再一会儿还被它竖起来。 而棺材里面,柴靖宇一会儿在上面,一会儿在下面,再一会儿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上面还是下面了…… 石棺颠来倒去,柴靖宇一边应付粉红娘娘不停撕扯他衣服的手,一边郑重其事地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面对这样的死缠烂打,我究竟是从了呢?还是从了呢?还是从了呢? 石棺之外,袁管家百忙之中,见到这样的情形,也不由大为担心,心想国公爷在那石棺里面,被巨灵神将这般疯狂摇晃,跌跌撞撞之下,恐怕连骨头都要散架了。 “去死!”袁管家怒吼一声,撇下纠缠不休的百死公爵,便向那巨灵神将扑了过去,朝着那巨灵神将的脑袋一掌拍出。 这一掌轻飘飘的,仿佛一张飞在空中的纸,在风中飘飘荡荡,混然没有半点力量,无声无息飘落在那巨灵神将的额头。 那巨灵神将吼叫一声,抬头看了袁管家一眼,然后轰然倒地。 这一掌看似没什么力气,其实却是袁管家倾尽全力的一掌,巨灵神将的脑袋虽然没有百死公爵那般坚不可摧,但也十分坚硬,要想直接击破它的头骨,只怕是费力之极,袁管家这一掌,是以类似隔山打牛的内劲,隔着头骨,直接将那巨灵神将的脑髓震得稀碎。 不过百死公爵一直缠着袁管家,袁管家这次出手击毙这头巨灵神将,也已经倾尽了全力,后背空门大开,已经无力防备百死公爵的突袭了。 那百死公爵可不会讲究什么“君子不乘人之危”,见有机可乘,立马便直接贴身跟上,两只利爪往袁管家后背抓了过去,以它这两只爪子的锋锐程度,就算是铁皮也能轻易抓烂了,更何况是袁管家区区血肉之躯? 这个年过古稀的老管家,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舍了自己一条老命,也要护住柴靖宇不受伤害。 眼见袁管家就要死在那百死公爵手里,鬼哭婆大叫一声:“主手!” 这百死公爵虽然是丧尸,但也是鬼哭婆的鬼奴,无法违逆鬼哭婆的命令,鬼哭婆只是一声令下,那百死公爵已经接触到袁管家后背衣服的爪子,就硬生生停了下来。 百死公爵停手了,猎尸者却是丝毫不留手,它也正自恼怒,每次想要跟这个它最感兴趣的猎物较量,这百死公爵就越是不随它的心意,只要它一靠近,百死公爵转身就跑,这时好不容易碰上个大好机会,它怎能错过? 猎尸者只有一只手,而它对付比它级别低的丧尸的时候,也是直接发出怒吼,让猎物浑身无法动弹,然后一指头戳破猎物的脑袋。 不过它这一次的猎物,却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于是他决定用五根指头! 猎尸者的五根手指轻而易举地穿破了百死公爵的后颈,抓住它的脊椎骨,先是有节奏地颤了一颤,然后猛然一扯,竟是将整条脊椎从百死公爵身体里扯了出来! 第188章 炼奴 先前羲和仙子等人用那么多武器,都无法破开百死公爵的皮肉,便可知这只丧尸简直就如同铜皮铁骨一般,但猎尸者只有一只手,居然能将百死公爵的脊椎整个扯出来,简直是太过残暴了,看得众人都一个个心惊肉跳。 不仅仅是手段残暴,真正的行家看在眼里,还要为猎尸者的手段咂舌,毕竟脊椎骨虽然各自相连,但要一整根从一个活着的躯体里抽出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要知道脊椎骨不仅姐姐相连,还连着血肉,还连着筋骨,还连着肋骨。要想从*中抽出脊椎骨,不仅要有开山破石的力道,还要有震动筋骨的巧妙内劲,更得对百死公爵的躯体了解得清清楚楚。 便如庖丁解牛,如果对牛的骨骼了解不够,如何能够轻而易举,将一头牛解开成肉块和骨头?如果对百死公爵躯体构造不了解,如何能够一把扯出它的脊椎骨? 让人震惊的,不仅是猎尸者的手段,还有百死公爵强悍的生存能力。 这货号称可以死一万次,真不是瞎说的,当它的脊椎骨被抽出来之后,百死公爵上半身一下子瘫软下来,趴在了地上,但却不仅没死,依旧生龙活虎,手脚并用,像是一只爬虫一样,爬得飞快,迅速往旁边爬去。 猎尸者见到这般状况,连声大叫,奋起直追,却愣是抓不到这百死公爵。 赵大武和羲和仙子等人在楼梯上面看到,都一个个目瞪口呆。 ——谁要是见到一个被抽掉脊椎骨的人,还能以这样的姿势、以这样的速度,躲避一个强大敌人的攻击,都会抽风的。 众所周知,脊柱是中枢神经系统中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只要稍稍有所损伤,就会造成瘫痪,如果损伤在下半身,则是下半身瘫痪,如果损伤是在胸口以上部位,便是全身瘫痪。 脊椎动物里面,没了脑袋能够不死的,倒也是有,比如说有些鸡鸭在被剁了脑袋之后,还依旧能活好几年;但没有脊柱还能不死的,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当然,丧尸不一样,百死公爵这头丧尸更是不一样。 它好像根本就不需要神经系统一般,没有了脊椎,只不过是支撑不住自己上身的身躯,手脚并用,更是迅捷无比,往旁边一闪,躲过猎尸者的追击,然后一个回身,便扑到了那只被袁管家杀死的巨灵神将身上。 那巨灵神将被袁管家杀死之后,庞大的身躯便已经倒在地上,眼看那百死公爵扑到了巨灵神将身上,袁管家便是一声怒喝:“住手!”然后手中白绸带像是受到了他的召唤,向那百死公爵卷了过去。 每次百死公爵受到致命重创,在别人以为它死定了的时候,它便会抓来其他的丧尸,然后一口吞下肚子去,不管它身上有多么致命的伤口,都能够在转眼之间愈合,就像是用其他丧尸的*给自己的身躯打补丁一样,而且还是浑然一体,天衣无缝的补丁。 袁管家既然看到了,怎能容它轻易得逞,将这巨灵神将的躯体给吞了? 白色绸带顿时化作一头蛟龙,盘旋而至,明明只有一个绸带,却仿佛鳞爪飞扬,眼见就要卷住那百死公爵,那百死公爵却突然一分为二,硬生生从袁管家的白绸带翻卷的空隙之中钻了出去。 袁管家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一分为二!真的是一分为二! 不是别人用刀剑将它劈成了两半,而是这百死公爵自己从中间裂开。 脊椎就像是人体的分割线,左右两侧是轴对称的,百死公爵的躯体自动裂开成左右两半,连脑袋也裂开了,一半在左边的躯体上,一半在右边的躯体上! 袁管家大为惊骇:“脑袋不是丧尸的要害么?它怎么连脑袋也裂开成两半了?” 左右两半百死公爵的生命力没有半点减弱,躲过袁管家的攻击之后,便各自伸出一只手,抓住那巨灵神将的一只胳膊,然后纵身一跃,便跳到了石棺背后。袁管家猝不及防,没能及时追上去,便已经被石棺挡住了。 百死公爵裂开成两半之后,腹腔和胸腔便暴露出来,同时五脏六腑也纷纷往下滚落,而它刚刚那猛地一跳,腾空一丈多高,腹腔和胸腔里的心肝脾肺肾都掉在地上。 但它完全不在乎,反而将手伸进胸腔里面,扒拉了一下,顿时便有数十根肋骨,也被他扯了出来,丢弃在地上。 当躯干处的骨头和内脏都被它自己甩掉掏掉,那这只百死公爵,也彻底变成一个破皮囊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皮囊,就像是被擀杖擀面皮一样,突然变薄变大,两半皮囊一半从左,一半从右,像是包饺子一样,将那巨灵神将的尸体包了起来,然后肉皮从两边合上,顿时成了一只巨大的饺子。 巨灵神将的*是饺子馅,百死公爵的皮囊是饺子皮,而饺子皮上还长着一颗脑袋,两只手,两只脚…… 百死公爵身高七尺,巨灵神将身高丈二,光高度便已经是它的两倍,体积便是七八倍,可百死公爵的皮囊,硬生生将巨灵神将给包了进去!这简直就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将这只巨灵神将给装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羲和仙子在楼梯上面,看得毛骨悚然。 赵大武等人也是不寒而栗,毕竟这样可怖的怪物,比那些武林高手更让人头皮发炸。 鬼哭婆则是又惊又喜,她虽然自信自己炼出了一个绝世鬼奴,却没想到这只鬼奴竟然如此厉害,看来那个姓柴的小子没有瞎说,这个鬼奴号称能够死一万次,真是一点儿都不假。 袁管家见到百死公爵如此怪异的能力,也是心头凛然,手中白绸化作一柄软剑,绕过石棺,直接向它刺来,像要一剑削掉百死公爵的脑袋。 在袁管家看来,百死公爵现在就像是一条吞了大象的蛇,就算不被撑破了肚皮,但肚子里装着远远超过他自身体型的东西,那肯定也是自寻死路。因为一条蛇最虚弱的时候,就是吞下巨型食物的时候,蛇的嘴能够错开关节,吞下大于它体型的食物,但之后便无法再爬行,如果在这个时候受到攻击,那便必死无疑了。 可袁管家这信心满满的“一剑”,居然又刺了一个空! 完全不符合常理的情况再度出现,这百死公爵四肢着地,拖着笨重庞大的躯体,居然爬得飞快,袁管家这一击,竟是再度落空了。 百死公爵的皮囊在不住起伏着,仿佛它肚子里装了一只活物一般,同时手脚并用,疯狂地逃窜,躲避袁管家的攻击。 一边逃窜,还一边张开嘴,向外喷吐出一些东西—— 比如巨大的骨头,比如杂乱的毛发,比如巨灵神将的指甲、牙齿和残渣,还比如原本钉在巨灵神将脑袋上的那盏青铜灯…… 它明明已经没有了肠胃,但肚子却在疯狂蠕动着,而且消化能力实在惊人,刚刚将那么一头庞然大物吞进肚子里,这才片刻功夫都不到,就开始喷吐消化剩下的残渣了,同时高高鼓胀隆起的肚子,也在迅速变小,变得越来越小。 最后,变回了正常的体型。 它站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看了眼袁管家,又看了眼猎尸者。 袁管家心头发毛,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挫败感来,他明知对于高手而言,自信是最为重要的,这种消极态度是非常致命的,但明知如此,还是克服不了。就算自己能杀死它一百次又能如何?它还不照样能够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猎尸者却是兴趣正浓,又急忙追了上去,袁管家乘着这个空隙,转身看了看那口石棺,想着如何才能将柴靖宇给救出来。 鬼哭婆手持乌木法杖走了过来,放声笑道:“山娃子!你看姐姐这只鬼奴如何?算不算得上绝世鬼王?” 袁管家苦笑点头,有鬼哭婆在身边,倒是不用担心那百死公爵再来攻击自己了,先前眼见要被百死公爵击毙,也是鬼哭婆在生死关头救了他,毕竟血浓于水,这个当姐姐嘴上不饶人,也终究只是恨铁不成钢,不是真的厌恶他,在关键时刻,还是顾着他。 可就在这时候,袁管家腰间却是一痛。 “姐!你这是……” 却是鬼哭婆在靠近了袁管家之后,乘他不备,将一根钢针,插进了他腰间的穴道,一阵刺痛过后,袁管家便感觉全身发软。 袁管家活到这把年纪,已经是大宗师级别的绝世人物,没想到在阴沟里翻了船,居然被鬼哭婆暗算。 鬼哭婆虽然凶名很盛,但却是武功平平,袁管家被她给制住,却也是因为对她完全没有防备的缘故。 鬼哭婆提着袁管家后颈,将他丢在了一边,说道:“山娃子,不是我心狠,而是我要替你出气!怕你一时糊涂,又来阻扰于我!” 袁管家全身酸软,无法动弹,苦笑道:“出气?出什么气?” 鬼哭婆冷哼道:“你这一身功夫,放在江湖上,绝对可以成为开宗立派的大宗师,却偏偏要摧眉折腰事权贵,他柴家何德何能,让你这么多年当牛做马?那贱女人更是可恨,让你在她面前低三下四,不光自己使唤你,连她孙子都对你吆五喝六!” 说到这里,鬼哭婆脸上一脸兴奋:“我今日就是要将那姓柴的小杂种练成鬼奴,以后让他给我端屎接尿,连猪狗都不如!” “你!”袁管家本就是不善言辞之人,现在心中焦急,却愣是说不出话来。 百死公爵将巨灵神将“吞”了之后,因为“消化不良”,便将那盏青铜灯给吐了出来,那青铜灯从百死公爵肚子里出来之后,便又重新自己亮了起来,鬼哭婆俯身将青铜灯捡起来,放在石棺前端,然后翻身跳上石棺,脸上露出一丝亢奋神色,自得道:“这石棺可是我为了炼制绝世鬼奴,花费了好多年心思,才制作而成的,姓柴的小杂种,你就在里面好好享受吧!看你老祖宗我如何施展手段,将你练成鬼奴,任我驱使!” 第189章 纯阳真气 鬼哭婆站在那石棺之上,俯身在棺材上摸索起来,在一块跟别处没有丝毫区别的地方一按,那石棺边缘露出了一个孔洞,鬼哭婆将乌木法杖从那孔洞之中插了进去。 赵大武等人在楼梯上面看见,都是脸色一变,他们先前也曾两度打开石棺,却不知道这口石棺居然还有这么多门道和机关。 柴靖宇跟粉红娘娘在里面已经扭成了一团,粉红娘娘就像一条蛇一样缠在柴靖宇身上,扯都扯不下来,这时候鬼哭婆的乌木法杖从石棺边缘插了进来,柴靖宇和粉红娘娘竟然都没有察觉。 羲和仙子等人在上面听得清清楚楚,这鬼哭婆竟然是要将柴靖宇练成鬼奴,赵大武第一个便要往下冲,但恰恰就在这个时候,有两只巨灵神顺着楼梯,往上爬了过来,这楼梯本就狭窄,被体型庞大的巨灵神一堵住,赵大武等人便冲不下来,更何况还有急先锋环伺在楼梯两侧,更要小心提防,所以就被堵在楼梯口了。 羲和仙子等人焦急不已,这楼梯口地势险要,还真是“丧尸当关,万夫莫开。” 鬼哭婆脸露笑容,高声道:“既然要炼奴,首先要聚煞,有了这盏不灭神灯,加上外面的聚煞法阵,在棺材里面,也足够你享用了!” 然后,她又拿下了背上背着的口袋,从中掏了好几样东西:一把桃木剑,一袋金黄色泥土,一小罐乌黑的水,一盏绿色的蜡烛,以及一碗银光闪闪的水银。 袁管家从上面瞧见,不由脸色一变,叫道:“住手!你这法子,也太过狠毒了吧?” “狠毒?”鬼哭婆哈哈大笑起来,“这算什么狠毒?顶多是有些霸道罢了!对了,你可能听说过‘五行锻器’的名头,却不知道五行锻器究竟是如何施为,今日正好让你大开眼界!” 袁管家道:“五行锻器?这不是锻炼兵器所用的秘法么?” 鬼哭婆道:“没想到你身为一代宗师,眼光却这么狭隘!五行锻器确实是冶炼兵器的秘法,炼奴炼奴,我炼的是奴,同时也是兵器!人形的兵器!” “你!”袁管家好不容易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你真是走火入魔了!这鬼道分明就是丧心病狂!” 鬼哭婆却将袁管家的话当成了对她的夸耀,自得道:“你尽管给我瞧好了!” 鬼哭婆又从石棺外面找到几处机关,一一按了下去,果然那石棺上面分开了五个小阀门,鬼哭婆从那五个小阀门里面,各自拉出了一个小抽屉,然后将先前拿出来的五样东西,分别放进了这五个小抽屉里面。 鬼哭婆一边施展她的手段,还一边不厌其烦地解释道:“瞧见没有?这五样宝贝分别是金木水火土五行,我按照东南西北中的方位将其放置在石棺的抽屉里,是要将这个石棺变成一个药罐子,将那臭小子当做药材,好好的炼制,人体之内,心肝脾肺肾,也正好对应五行,我这五行锻器,便首先将他们的五脏六腑,给锻炼得无坚不摧!哈哈哈哈……这小子真得感谢我,将他的脏器炼制得如此完美无瑕,百毒不侵!“ 袁管家却知道,这鬼哭婆分明是要将柴靖宇给炼制成毒人,等到柴靖宇自身都成了最毒的毒物,当然就百毒不侵了。 所谓人形兵器,便正是如此了! 鬼哭婆将五行药物放置好,便又按动一个开关,那石棺下面突然升起一座高台,高台缓缓上升,将石棺顶了起来。 羲和仙子被堵在楼梯口下不来,不停焦急地往这边看,眼睛顿时瞪大了,大声叫道:”老妖婆!你要将他活活烧死不成?” 原来这高台竟是一个灶台,一从地底抬升起来,便开始喷出白色的火焰,炙烤上面的那口石棺。 鬼哭婆道:“你这小骚蹄子懂个什么?这火可不是一般的火,是用煞气点燃的天罡之火,你可看见这灶台里面,放置了什么柴禾木炭么?” 羲和仙子一愣,果然看见那灶台中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燃料,那白色的火焰竟然像是凭空烧了起来一般,难道……燃烧的真是煞气不成? 其实她猜想得不错,鬼哭婆将那盏聚煞青铜灯立在棺材头上,形成整个聚煞法阵的阵眼,让整个元安堡的煞气源源不断的聚拢在此处,然后将煞气点燃,将石棺当成一个巨大的烤箱,不停炙烤里面的“人形兵器”。 鬼哭婆布置了极为厉害的聚煞法阵,就是打算今日一举成功,将卢老三炼制成绝世鬼奴,但石棺提前被柴靖宇打开,卢老三也被急先锋咬过一口,又吃了它自己腹中的太白蛊神胎,立马就脱变成了百死公爵,鬼哭婆布置的那些后手,居然都没派上用场,鬼哭婆对柴靖宇厌恶到了极点,这才打算将炼制绝世鬼奴的那些后手,全部用在柴靖宇身上。 鬼哭婆道:“小骚蹄子,你要感谢我才是!你要知道,能够燃烧煞气的火,乃是天罡之火,煞气被燃烧之后,便会从天罡之火中喷涌出纯阳真气,这个棺材能够将纯阳真气全部聚拢,让你的小情人一一吸收!这纯阳真气对男人益处极大,就算是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在吸收了纯阳之气后,也能变得像个精气腾腾的后生一般龙精虎猛,多少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东西,全都被你这小情郎不劳而获了,你以后有一个阳气充沛的小情郎,实在是有福之人啊!哈哈哈!” 羲和仙子脸先是一红,然后又有些煞白。 柴靖宇下场堪忧啊。 外面有人得意,有人愤怒,有人担心,而石棺之内,柴靖宇却是浑然不觉,他现在被粉红娘娘折腾得头昏脑涨的,鬼哭婆在外面得意的笑声,他根本就没有听到。 不过不知不觉间,柴靖宇便感觉到浑身燥热起来,就像是被丢进蒸笼里了一般,一股暖洋洋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渗入他的身体。而他体内本来就有一股至阳的真气,受到这股真气的刺激,立马变得更加狂躁,在经脉之中不停穿行。 柴靖宇头昏脑涨,将脑袋一侧,问道:“美女姐姐,你先别急,你没感觉到热了好多么?” 粉红娘娘摇头道:“没有啊!你专心一点好不好!” 说着便又将螓首凑了过来,伸手捂住柴靖宇的嘴,然后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 第190章 棺震 粉红娘娘之所以没感觉到热,是因为女子体质属阴,天罡之火生成的纯阳真气进入石棺之后,都纷纷向柴靖宇涌了过去,她自然感觉不到;而柴靖宇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海绵,像是吸水一样,将阳气都给吸了过去,不热才怪。 柴靖宇只觉得浑身经脉胀痛,想起大道神功,便急忙按照《立心篇》的法决,开始运行起真气来。 石棺外面,鬼哭婆又从那口袋之中,掏出了一个木鱼来,这木鱼和寻常和尚用的极为相似,不过这木鱼是纯黑色的,上面刻画着种种阴森恐怖的鬼怪图案。 袁管家神色惨白,涩声道:“鬼木鱼?” 鬼哭婆笑了一笑:“你倒是识货,不错,这正是鬼木鱼!还有这样东西,你可认得?” 说着便将脖子上戴着的一个精致的锁拿了下来,放在那木鱼裂开的那条“嘴”里。 很多刚出生的孩子,都会佩戴长命锁,长命锁也叫做“寄名锁”,一般多用金银宝玉,其造型多被做成锁状,在锁上錾有“长命富贵”、“福寿万年”等吉祥文字,也有将它做成如意头状,上面錾刻着寿桃、蝙蝠、金鱼或莲花等图案的。 而鬼哭婆脖子里戴的锁,跟长命锁很是相像,但却不是金银宝石制成,而是用骨头制成的,这骨头乃是出自水底的一种贪吃的大鱼,而锁上面的图案,也不是象征多福多寿的蝙蝠和寿桃,而是一种形貌古怪的神兽。 这种神兽叫做貔貅,是传说中那种只吃不拉的神兽,所以很多做生意的将这种神兽的雕像当做吉祥物,寓意财源广进,希望金银珠宝如流水一样涌进来,却不会泄出去。 鬼哭婆这个骨头制成的锁,跟财源广进可没有关系,上面刻着的这头貔貅不是神兽,而是凶兽;吞噬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鬼奴魂魄。 鬼哭婆不等袁管家问,便解释道:“山娃子,这个锁叫做‘拘魂锁’,是用来锁住鬼奴魂魄的法器!” 说罢,鬼哭婆便盘膝在石棺上坐了下来,开始敲打木鱼,一边敲木鱼,一边念起了一篇经文,表情庄严肃穆,仿佛一个无比虔诚的佛教信徒。 当然,鬼哭婆可不是佛教信女,她念的这篇经文并不长,只是翻来覆去地念,跟佛教净土宗经常持诵的往生咒极为相似,袁管家便忍不住怀疑起来,难道自己这个姐姐,念的当真是往生咒? 其实这篇经文还当真是从往生咒之中衍生出来的,叫做“鬼门咒”,和往生咒发音和节奏相差不大,效果却是天差地别;佛家往生咒是用来超度亡灵的,是念给已经死去的亡魂听的;而鬼哭婆的这段佛教咒语,却是念给活人听的,是要将活人的魂魄,硬生生给超度了去! 这是一种强行超度! 之所以叫做“鬼门咒”,便是要将一个活人拉进鬼门关,不是要杀死他,而是要让一个活人的魂魄硬生生地脱离他的躯体!然后锁进那个拘魂锁里面! 那木鱼声有节奏地响起,透过厚厚的棺材盖,传进了石棺之内。 柴靖宇本来就有些头昏脑涨,听到这发音和节奏古怪的鬼门咒,脑子里顿时有无数纷杂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木鱼每响一下,他脑子里的旖旎念头便增强一分,鬼哭婆口中每吐出一个字眼,他的神经就像是被巨锤撞中一下。 其实鬼派所谓的魂魄,并非是迷信中所说那种可以在阴曹地府存活的灵魂,而是指人最关键的思维。如果按照二十一世纪的一些研究来解释的话,灵魂可能就是人类特有的脑电波,每个人的“灵魂电波”的频率都有所不同,所以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种电波在人的*死亡之后,很可能还会存在很长一段时间,而佛家的往生咒的发音和节奏,正好能够在空气中形成一种震荡,不仅能够抚慰活着的人的心灵,还能够抚平那些脱离*而存在的脑电波,让这些脑电波消散,这便是所谓的“超生”。 而鬼哭婆念的那个“鬼门咒”,却不是让脑电波消散,反而是让脑电波的震动增强,让目标的脑电波跟自己手中法器的震动频率形成一种很微妙的共振,这就是一种拘魂之术。而这口石棺构造奇特,还有一种能将这种震动增幅数倍的妙用,所以别人听到了,就跟听到和尚念经没什么两样,但棺材里的柴靖宇,却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聚煞法阵凝聚出的煞气,在通过天罡之火燃烧之后,转化成为纯阳真气,源源不断送入石棺这个“大烤箱”之内,然后被柴靖宇的身体吸纳进去,而柴靖宇在头脑昏昏沉沉的时候,还不停地运转着大道神功的秘法,一道真气在他体内经脉中奔流来去,越来越浩大,让他全身经脉都不堪重负,几乎要撑爆了他的身体。 在一只老鼠的血管里,注入一头大象的血液,会是什么下场? 柴靖宇难受到了极点,但那种让人面红耳赤的绮念却在他脑中此起彼伏,终于,他浑身燥热无比,难受地道:“美女姐姐,我好热啊!” 粉红娘娘道:“热?我的国公弟弟,热了就脱呗!” 说罢,便将手伸了下去,一把扯掉了柴靖宇的腰带,然后贴着肉皮伸了下去。 “嘶——” 柴靖宇浑身一僵,只感觉全身都要炸开了一般。 这只是粉红娘娘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却让柴靖宇的身体终于突破了极限,经脉瞬间寸寸爆裂开来,浑身一阵剧痛。 这不是经脉寸断,而是经脉被撑爆了!这对于寻常人来说,定是修为尽废的下场,但柴靖宇的经脉却在爆裂之后,又迅速生长弥合,变得比先前粗壮了一倍有余! 柴靖宇的经脉之所以能够愈合,并重新生长出来,完全是因为鬼哭婆的“五行锻器”,这种秘法是用来铸就锻造人形兵器的,专门打熬人体的五脏六腑和经脉,柴靖宇现在就相当于一件人形兵器,这兵器需要千百次的锻炼,每一次敲打产生损伤,都是为了将杂质剔除,将它打熬得更加强壮。 柴靖宇像是在酷暑之中,饮下了一杯冰水,脑子顿时一清,然后心头一阵狂喜——突破!他突破了! 不仅仅是大道神功上了一个层次,还在于他完成了生化人的第一次进化! 在前世的时候,整个地球上丧尸横行,所有活下来的人,都期盼着能够变得更加强大,在发现丧尸可以通过某些方式进化之后,聪明的人类也很快找到了突破自我的方法,于是越来越多的生化人就诞生了。 生化人的等级是可以跟丧尸相对应的,柴靖宇穿越到北宋之前,已经是二阶生化人了,也就是跟巨灵神将一个级别。 直接吞食丧尸枕骨粉末,就会有这样的危险,吞食的量少,可能没什么作用;吞食的量多,要么成功进化为生化人,要么就被尸毒附体,彻底变成丧尸。 第一次进化不是最艰难的,但却是最危险的,因为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沦落成为行尸走肉。本来柴靖宇一下服食了太多丧尸枕骨粉末,他估摸着自己九成九要变成丧尸了,没想到在关键时刻,恰恰是鬼哭婆的“鬼门咒”帮了他的大忙,硬生生将他从人和丧尸的分界线给拉了回来。 按照中国传统玄学的解释,丧尸是没有魂魄的,而鬼门咒是用来拘留魂魄的,本来柴靖宇的魂魄就要消散,变成丧尸了,却被鬼门咒生生拘留了下来! 如果让二十一世纪的那帮所谓的专家来解释,他们会说:丧尸的脑电波跟人类的完全不同,本来柴靖宇的脑电波要转变成丧尸的脑电波了,恰恰鬼哭婆开始不停的念鬼门咒,硬生生又将柴靖宇的脑电波给增强了! 不得不说,鬼哭婆真是大好人一个啊! 柴靖宇进化之后,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但同时浑身上下都开始剧痛起来,这不是因为经脉断裂而产生的剧痛,而是因新的经脉在迅速生长而产生的剧痛。 这种痛苦柴靖宇前世早就已经体会过,因此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还欣喜若狂。但他没有高兴多久,就又难受起来。 原因只有一个,这股涌进他体内的真气实在太强大了,即便是他进阶成为一级生化人,经脉依旧承受不住这股真气。 一只老鼠的血管承受不了一头大象的血液,即便这只老鼠的体型暴涨十倍,变成一只羊,它的血管,还是承受不了一头大象的血液! 柴靖宇浑身燥热,脑子里绮念丛生,粉红娘娘身上浓郁的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他只觉得经脉又要被撑得爆开一般,只想给自己打开一道闸门,不论是真气还是*,都可以尽情宣泄。 柴靖宇道:“美女姐姐!” “嗯?”粉红娘娘咬着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轻声呢喃,这靡靡之音,简直让人血脉贲张。 “你可知道什么叫做‘车震’么?” 粉红娘娘诧然道:“‘车震’?什么意思,地震我倒是听过呢?” 柴靖宇道:“这是我发明的叫法,男人女人之间,总会发生一些郎情妾意,*的事儿,办事的地点不可能都在床上。比如说在********的时候在车上,车子就会随着男女的动作而产生震动,我们便称之为‘车震’,在床上叫做‘床震’,在桌子上叫做‘桌震’……” 粉红娘娘举一反三道:“在地上叫做地震?” “呃……”柴靖宇额头冒汗道,“目前我还没见到过哪个猛男在办那种事的时候,能够引发地震的,就算是那头巨灵神将,只怕也未必能够让地面震得起来。要想修炼到能够玩‘地震’的境界,恐怕还有一段很远的路要走,不过我不会沮丧不会泄气,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说话的时候,柴靖宇的手已经在粉红娘娘身上“上下求索”了。 粉红娘娘娇喘阵阵,咯咯一笑道:“那你是想要说什么?” 柴靖宇道:“我现在又发明了一个全新的词汇。” 粉红娘娘不耻下问:“什么新词?” “棺震!” 柴靖宇将手伸了下去,揭起粉红娘娘的罗裙,分开两条修长挺直的大腿,然后便将腰身一挺…… 第191章 进阶进阶 鬼哭婆盘坐在石棺上面,“鬼门咒”已经念诵了三十多遍,但她依旧丝毫不停歇,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显然念诵鬼门咒也是一件十分费力的事情,跟念书可完全不一样。 赵大武等人在楼梯口已经跟巨灵神开打,但这么窄的楼梯,要想冲下去,就只能跟巨灵神硬碰硬,可巨灵神虽然不如巨灵神将那般力大无穷,却也是大力怪兽般的存在,相当于将横练功夫和外门功夫都练到了极高境界的高手,硬碰硬地对付两个巨灵神,可实在是以己方之短,攻敌方之长,所以一时之间,偏偏就是冲不下来。 羲和仙子等人心急如焚,但却是有心无力,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鬼哭婆敲着鬼木鱼,念诵着鬼门咒,将那法咒硬生生念了七七四十九遍。 四十九遍之后,鬼哭婆的嘴终于停了下来,不再念咒,但敲着鬼木鱼的木鱼槌,还是没有停下来,那鬼木鱼按照一个古怪的节奏,不停地发出响声,奏出一曲简单而又神秘的乐曲。 袁管家紧紧盯着鬼哭婆,担心道:“怎么?你做法完了?” 鬼哭婆笑盈盈地道:“还没有,不过却也完成了大半!鬼门咒已经念完,魂魄已经被勾出,只要我这拘魂锁成功锁住他的魂魄,他就只能受我控制,供我驱驰了!” 羲和仙子怒骂道:“老妖婆!宣国公才不会受你驱使,你不会得逞的!” 鬼哭婆哈哈笑道:“骂吧!小骚蹄子!你尽管骂吧!我念那鬼门咒七七四十九遍,你小情郎已经六神无主,神经错乱,魂魄被牵引而来;此后我手中的鬼木鱼发出的声音,便相当于一座桥梁,将他三魂七魄中的五条,从他的身体,引到我这拘魂锁里面锁着!我这鬼木鱼每敲一次,他的魂魄便在这桥上向前迈出一步,等我敲够了六百六十六次,他的魂魄便渡过这条桥梁,被锁进这拘魂锁里了!” 数字之中,九为阳,六为阴,六百六十六,三个六相逢,正是阴魂被锁入拘魂锁的标志。 羲和仙子叫道:“放屁!你不得好死!我说过了,你不会得逞的!” 鬼哭婆尖声笑道:“小骚蹄子,你既然不相信,就尽管看着就好了!你信不信你那小情郎会受到我这鬼木鱼声的牵引,拼命晃动这口棺材,我每敲一次鬼木鱼,这棺材就会晃动一次!” 羲和仙子道:“呸呸呸!鬼才信你!” 鬼哭婆突然放声大笑:“你不信也不中用啦,这棺材已经开始晃动了咧!” 羲和仙子听到鬼哭婆狰狞的笑声,心里头“咯噔”一下,定睛向那口石棺看去,果然见到那石棺开始震动了起来。 “臭国公!” 羲和仙子脸色瞬间煞白,虽然那臭国公很是可恶,经常惹她生气,还发明了麻将这种游戏来折腾她,害得她天天熬夜,眼圈发黑,但此时见到这臭国公一步步坠入深渊,被鬼哭婆炼制成鬼奴,她还是觉得胸膛里的一颗心被一把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了一般。 赵大武也是大惊失色,怒叫道:“老妖婆!住手!” “住手?”鬼哭婆脸上掠过一丝冷笑,“做梦!你们看着好了,这口棺材会随着我这鬼木鱼的响声,震动得越来越厉害!” 果然,鬼哭婆的话很快应验了。 鬼哭婆每敲那鬼木鱼一下,那口棺材便震动一次,而且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 ######## 石棺之外,鬼哭婆很卖力的敲着木鱼,敲得很有节奏。 石棺之内,柴靖宇很卖力地做着某种剧烈运动,身体起起伏伏,也很有节奏。 此时羲和仙子忧心忡忡,在外面着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要是知道柴靖宇在里面干什么,多半会被气晕过去。 当然,也有可能第一个被气晕过去的不是羲和仙子,而是鬼哭婆。 柴靖宇的动作越来越剧烈,脑袋却越来越清楚,纯阳真气快速的冲破他体内没有打通的经脉穴道,大道神功修炼到这个时候,终于登堂入室,渐入佳境。 整个元安堡的煞气被汇聚在青铜灯下,经过天罡之火的焚烧,变成纯阳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棺材里,然后被柴靖宇尽数吸收到经脉之中,很快,他的经脉便第二次被纯阳真气给撑爆,然后第二次重新生长愈合,大道神功的修炼又上了一个层次,秘籍中描述的隐秘穴道又被打开了好几个,人体潜能被不断激发出来,同时他也进阶成为二级生化人。 这已经是相当于巨灵神将和先锋神将的境界了! 就像是一只正在被输血的老鼠,因为被输入了一头大象的血液,被先是被撑爆,变成了一只羊,但血管还是容纳不了,又被撑爆,变成了一头牛。 显然,即便是一头牛,也承受不了一头大象的血液,除非它变成一头大象。 在第二次进阶之后,柴靖宇还是觉得经脉被真气充盈,鼓胀得难受,就像是一条小河里面,被硬生生注入了整条长江的水,恨不得将这河岸河床都给挤爆了,来一次痛痛快快的发泄! 于是,柴靖宇继续埋头苦干。 鬼木鱼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仿佛是在给他伴奏一般—— 不得不说鬼哭婆敲木鱼的节奏很有神曲的功效,只要听了几遍,就忍不住顺着这节奏摇摆起来。 于是——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鬼哭婆敲打鬼木鱼的声音越来越激昂,速度也越来越快,就像是在攀登一座又一座音符的高峰,一直到七百二十四,七百二十五,七百二十六,七百二十七,七百二十八…… 终于…… 七百二十九! 鬼哭婆终于敲出了最高音,由于过于激动,手中的木鱼槌应声而断。 这最后一声传入石棺之中,像是那木鱼槌不是敲在鬼木鱼上,而是敲在了柴靖宇的脑袋上,让他大脑陷入一片空明。 仿佛滔滔洪水,终于找到了豁口,可以肆意宣泄! 仿佛浊浪奔流万里,百转千回后泻入汪洋,终于海阔天空! 这一瞬间,他再度突破! 三级生化人!相当于公爵级别,这和他本身的国公爵位也相符合了! 柴靖宇的经脉再度扩充了数倍,潺潺溪流终于变成了大江大河,任巨浪驰骋,任狂澜奔涌! 第192章 聒噪 石棺外面,鬼哭婆看着手中折断的木鱼槌,突然放声大笑,叫道:“大功告成!大功告成啦!哈哈哈哈……” 那一口石棺,也最后剧烈震动了一下,便稳了下来,再也不颤动。 鬼哭婆抱着木鱼从石棺上面一跃而下,大声叫道:“出来吧!我的小乖乖!” “嘭!” 随着鬼哭婆这一声叫喊,那石棺的棺材盖被一股巨力猛然掀翻,飞出数丈之远,一个身影从石棺里面站了起来。 这人正是柴靖宇。 这货衣衫凌乱,浑身湿透,头发乱糟糟的,跟一个鸡窝一样,整个人就像是刚刚从一个蒸笼里出来了一般,又像是经历了很大的痛苦,衣服都被撕破了,身上布满了刚刚抓出的抓痕。 细看之下,才发现柴靖宇跟先前已经大不相同,原本的柴靖宇,是精气腾腾,年轻而有活力;此时的他,却像是一口光华内敛的宝剑,珠圆玉润,细皮嫩肉的。 只不过他神情懵懂,就像是刚刚睡醒了的孩子,看起来晕晕乎乎的。 羲和仙子一看柴靖宇这么呆呆傻傻的,眼泪顿时就簌簌地往下掉,忍不住带着哭音,抽泣道:“臭国公!你个大傻瓜!让你逞强!让你好胜!这下真被炼制成鬼奴了……” 白鸢看着柴靖宇的样子,也是不胜唏嘘,安慰羲和仙子道:“仙子不要太伤心了,宣国公被炼成鬼奴,也是命数使然,他虽然贵为国公,有大富大贵的缘法,但却没有大富大贵的命数。命不够硬,说什么也是枉然!没有那个命,却硬是要坐上那个位子,难免撞上杀劫,难免就会夭折了。这是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的,怪不得别人的……” 虽然一副悲伤和同情的语气,但白鸢心里却着实有点幸灾乐祸,心想这狗屁国公活在世上,实在是个祸害,惹得羲和仙子为他悬心不已,如今早些死了,也让羲和仙子断了念想,以后一心以圣教为重,不要整日胡思乱想。 黑隼转过头跟白笋对视一眼,看出对方跟自己是同一个心思,普天下那么多男儿,都不过是草包罢了,只有天定太子才有资格获得羲和仙子的垂青,然后携手光大圣教的大业。这个宣国公今日折在了这里,倒是省得天定太子到时候再费心对付他了,虽然对于天定太子而言,要解决一个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权力的国公,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 而赵大武等人则是神情悲愤,惭愧无地,在他们的意识里,如果国公爷有什么损伤,那也应该是剑尖成员都死得干干净净之后,才会发生的事。如今自己这帮所谓的“剑尖死士”都好端端地在这里站着,国公爷却被人家炼成了鬼奴,那剑尖死士还有什么存在的道理? 昔有所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如今主子被炼制成了鬼奴,简直便是奇耻大辱,剑尖死士又以什么理由立身于天地间? 死士不死,算什么死士? 赵大武悲愤难言,横持长刀,就想自己抹了脖子,却被斧头给拦了下来,转头看见斧头红着两双眼,嘶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老大,今日若不死,我们怎有脸立在天地间?可若不为国公爷报了仇,我们怎有脸死?” 赵大武听了,老脸一红,然后沉声道:“你说的是!就算是拼尽了这一身血肉,也要为国公爷报仇!” 一帮剑尖死士都恶狠狠地向鬼哭婆看了过去。 鬼哭婆哈哈大笑道:“好!果然是我家山娃子调教出来的,有种!可惜了!你们是柴家的奴隶,所以老祖宗我看着就是不顺眼!你们不是最为忠心耿耿么?今日我便驱使你们的主子对付你们,看你们这些所谓的死士,会不会还手,敢不敢还手!” 赵大武等人脸色霎时一白。 柴靖宇是他们的主子,现在成了鬼哭婆的鬼奴,如果鬼哭婆当真驱使柴靖宇对付他们,他们又该如何? 如果不反抗,岂不是正随了老妖婆的愿?可如果反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主子要杀你,你反抗得起来么? 这一招,简直太阴毒了! 羲和仙子指着鬼哭婆叫骂道:“老妖婆!你这毒妇,迟早天诛地灭!” “天诛地灭?”鬼哭婆冷笑了一声,冲柴靖宇勾了勾手。 柴靖宇纵身一跃,从棺材之中跳了出来,落在鬼哭婆身边。 鬼哭婆指着羲和仙子,尖声叫道:“去将那小骚蹄子给我捉了来,扒光了衣服,吊在这座浮屠塔里,狠狠扇她的嘴巴子!” 柴靖宇点了点头,转头向羲和仙子看了过来。 白鸢黑隼脸上变色,白鸢怒道:“你这狗屁国公!你要敢助纣为虐,我先斩了你的脑袋!” 柴靖宇目光瞪了过去,在白鸢脸上扫了一眼,白鸢立马便像是被利剑刺中,双目一痛,心中难受之极,就像是胸口压了一座大山,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狗屁国公……” 白鸢捂着胸口,脸色发白,急忙避开柴靖宇的目光,等她再回首的时候,却发现柴靖宇的目光已经转了过去。 然后,柴靖宇往前走了一步。 鬼哭婆叫道:“对!对!我的小乖乖,给我上啊!” 柴靖宇转过身来,看向鬼哭婆,然后又往前一步,贴近了两尺之内,跟鬼哭婆四目相对。 鬼哭婆大吃一惊,脸色大变,怒叫道:“你这该死的鬼奴!究竟想要干什么?我让你去扒了那小骚蹄子的衣服,将她吊起来扇嘴巴子!你这不中用的……” 柴靖宇突然伸出手,掐住了鬼哭婆的脖子,鬼哭婆剩下的半句话,顿时被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 柴靖宇的眼睛眯了起来,一个爽朗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来,他盯着鬼哭婆,沉声道:“你这糟老太婆,真是聒噪死了!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 鬼哭婆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你不是被炼制成鬼奴了么?你怎么……” “鬼奴?”柴靖宇嗤笑一声,“我堂堂柴家子弟,当世是赵宋皇朝的国公,先祖是大周皇朝的皇帝,乃是皇室贵胄,有大气运加身,你一个糟老太婆,也妄图将我炼制成鬼奴?”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还是羲和仙子最先反应过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叫骂道:“你这臭国公,实在是太可恶了!明明好端端的,还半天不言不语地吓人玩,人家还以为你真被那老妖婆炼成鬼奴了呢!” 赵大武等人也纷纷喜形于色,孤胆更是喜极而泣,转头说道:“国公爷,您要真有什么闪失,我们可真的无颜苟活于世啦!” 黑隼则是神色古怪,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喜是忧。 白鸢则是神经质一般地自言自语:“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一只鬼奴怎么能对主人动手?我眼睛花了么?” 鬼哭婆脖子被柴靖宇捏住,说话有些困难,虽然气愤,但还是断断续续地骂道:“你这狗杂种!跟姓俞的那……那臭女人一样,只会耍阴谋诡计!定是你……在我那石棺……石棺中做了手脚,才让我没将你炼成鬼奴!真是卑鄙无耻!下流之极!” 这鬼哭婆就是这样的性子,在她看来,柴靖宇就应该乖乖让她炼成鬼奴才是,没有炼制成功,就是柴靖宇卑鄙下流,不让她成功。 “啪!” 柴靖宇冷笑了一下,一个大嘴巴子打在鬼哭婆脸上。 鬼哭婆差点没被直接抽晕过去,只听柴靖宇冷笑道:“你不是让我将羲和仙子扒光衣服吊起来,用大嘴巴子抽么?这个待遇不妨留给你自己好了!只不过你这老东西又老又丑,要是扒了衣服,实在是侮辱了我的眼睛,还是直接将你吊起来,抽你一顿大嘴巴子得了!” 柴靖宇说干就干,一把扯下鬼哭婆的腰带,将她双手绑到背后,然后倒吊在了浮屠塔的横梁上。 “你这该死狗杂种!你……” 鬼哭婆还没骂完,柴靖宇又是一个耳光打了过去,对于这样的老太婆,他可一点没有尊老爱幼的想法。 鬼哭婆的嘴都被这一巴掌抽歪了,想要破口大骂,下巴却偏偏不受控制,一时半会竟然张不开嘴。 柴靖宇见到袁管家被丢在一边,腰里插着一根钢针,便急忙走过去,将那钢针拔了出来,轻声问道:“袁师父,你怎么样?” 袁管家苦笑摇头:“都是老奴不中用,中了这暗算,还好国公爷福大命大,身为大周皇室后裔,又岂是那等邪物邪术能够侵害得了的?” 柴靖宇笑道:“袁师父,你平日里甚少说话,好不容易说这么一句,居然还是拍我的马屁,真是难得啊难得!” 袁管家老脸一红,也不解释,只说了一句:“这枚钢针浸泡了极为厉害的麻药,即便拔出来了,三天之内,老奴也动用不了半点内力,形同废人一个,国公爷自己小心。” 柴靖宇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好了!” 羲和仙子见柴靖宇从棺材里出来之后,却不跟自己搭话,有些气恼道:“喂!你这臭国公,就会自作主张,害我们担心,真该被那老妖婆给炼成鬼奴才是!你怎么就没被那老妖婆炼成鬼奴?难道石棺里还能有观音娘娘保佑你不成?” 却听一个声音道:“观音是没有,可娘娘倒是有一个呢!” 这声音妩媚入骨,透着一股声*望被满足之后的慵懒之意,极是诱人。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这声音竟然是从石棺里面发出来的! 所有人心头掠过一个念头:“那石棺之中,竟然还有人!” 十多双目光齐刷刷往那石棺看去,却见一只纤细白嫩的小脚从石棺里面伸了出来,接着是白皙挺直的小腿,然后是修长浑圆的大腿,那条腿耷拉在棺材壁上,愈发显得白腻性感,差点没晃瞎了赵大武等人的眼睛。 尤物! 只是这一条腿,就足以让全天下的男人口干舌燥了! 第193章 各种震 “国公弟弟!快来扶姐姐一下!” 紧接着,那石棺之中便又伸出一只手,冲柴靖宇摆了摆,柴靖宇无奈,走过去抓住那只手,将石棺里面的人给扶了起来。 这显然是个女人,钗横鬓乱,衣衫凌乱,两颊酡红,修长的大腿有一半露在外面,衣襟也有一半被揭开了,上身的红色小袄扣子系错了位置,露出胸口白腻的皮肤,隐隐可见那浑圆的隆起,而脖颈处,还有一个惹人遐思的“草莓印”。 这女人浑身上下,带着一种欢愉之后的满足和慵懒,经验老道的老油条们,只需要看上一眼,就知道她刚才干了什么。 “粉红娘娘?” 羲和仙子等人都瞪大了眼睛,然后目光变得狐疑起来。 先前柴靖宇被那只巨灵神将逼入绝境的时候,粉红娘娘出手搭救,很快两个人就齐齐躲进了石棺里,这段过程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而当时黑隼和孤胆两个人拔刀相向,恶斗了起来,羲和仙子等人的注意力被这两人吸引过去了,所以没注意到柴靖宇是如何进入棺材里的,更没有注意到跟柴靖宇一起进棺材的,居然还有这个女人。 粉红娘娘在柴靖宇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但身子却依旧柔若无骨一般,紧紧贴在柴靖宇身上,就像是一团泥。 一团无比香艳的泥。 柴靖宇皱眉道:“美女姐姐,你就不能自己站直了啊?” 粉红娘娘白了他一眼:“这还不怪你?刚才对姐姐那么凶狠,根本就不是人!姐姐现在两腿发软,浑身无力,怎么站得直?姐姐我现在可后悔了呢,早知道就不救你了,让那巨灵神将把你给杀了才好,姐姐我就算去睡了那大块头,也比睡了你轻松呢!” 柴靖宇一阵无语。 那边的楼梯之上,赵大武等人看了眼柴靖宇,再看了眼粉红娘娘,又看了眼羲和仙子,一个个神色怪异。 而羲和仙子则是恼羞成怒,气得浑身发颤:“臭国公!你……你真是太不像话了!别人在外面担心得要死,你却在棺材里跟这个女杀手逍遥快活!你!你……你去死吧!我再也不管你了!” 羲和仙子有些气急败坏,不过刚说完“再也不管你了!”这句话之后,就突然叫了一句:“臭国公!小心!” 明明说“再也不管你了”,话音刚落,就提醒柴靖宇小心——很显然,羲和仙子堂而皇之地言而无信了。 赵大武等人也是失声惊叫:“国公爷!小心!” 却是粉红娘娘不知从哪里拔出了一柄白晃晃的匕首,抵在了柴靖宇的喉咙上。 刚才还********,鸳鸯交颈,颠龙倒凤之间,说不尽的旖旎缠绵,没想到转眼之间,便是图穷匕见,凶相毕露了。 这还真是一只蛇蝎美人呢! 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这个尤物可不仅仅是个尤物,她还是天下最有名的女杀手,是真正的夺命无常! 柴靖宇却是不慌不忙,调笑道:“美女姐姐!你可真有本事,刚才在石棺里的时候,你浑身上下我都摸了个遍,你身上有什么,我都清清楚楚,可这柄匕首却又是从哪儿来的?姐姐这一手藏匿物品的本事,可当真让人拍案叫绝呢!” 那粉红娘娘笑吟吟道:“国公弟弟想知道这匕首是从哪儿来的?这实在太简单了呢,我一进棺材,就将这匕首藏在你身上了,我全身上下有什么,弟弟你再清楚不过;可你自己身上有什么,只怕你就没有姐姐我清楚了吧?” 柴靖宇怔了一怔,忍不住赞叹道:“姐姐真是好手段呢!” 粉红娘娘娇笑道:“好啦好啦!闲话休提,弟弟可别忘了姐姐的规矩,‘没上过床的不杀,上过床的必杀’!我的国公弟弟,你可是姐姐睡过的男人里面最龙精虎猛的,也是最招人疼爱的,姐姐可真舍不得杀了你呢!哎!还没有下手,姐姐就已经心疼得心都要碎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柴靖宇笑道:“姐姐不用担心,弟弟怎舍得让姐姐心疼?” 粉红娘娘道:“那弟弟你想个法子,让姐姐杀了你,却又不心疼的!” 柴靖宇道:“姐姐这可就错了,按照姐姐你的规矩,你可是不能杀我的哦!” 粉红娘娘愣了一愣:“不能杀你?为什么?” 柴靖宇坦然道:“姐姐的规矩是‘没上过床的不杀,上过床的必杀。’我们还没有上过床,姐姐怎能杀我?” 粉红娘娘道:“弟弟又来糊弄人,刚才在棺材里,咱俩来来往往可不知有多少回合了,怎能说没……呀!” 粉红娘娘说到一半,突然醒悟。 柴靖宇哈哈笑了起来:“姐姐想明白了?方才姐姐你也说了,咱刚才那可是在棺材里面,而不是在床上;那个叫做‘棺震’,可不叫‘上床’的哦!” 粉红娘娘在柴靖宇腰间掐了一把:“国公弟弟,你可真够坏的,跟姐姐翻云覆雨的时候,居然还事先防备了这么一手!” 柴靖宇道:“彼此彼此,刚才姐姐跟我尽情*的时候,不也将一把匕首藏在我身上了么?” 粉红娘娘咯咯笑了起来,说道:“国公弟弟,你可实在是太合我胃口了!也罢,你说的对,这个是棺震,而不是上床!可是姐姐的刺杀任务可怎么办呢?你这么可爱,姐姐可真不忍心跟你上床哦!” 柴靖宇道:“这有何难?姐姐你才玩过一次棺震而已,下次我带姐姐车震,还有桌震、马震、船震、田震、锅震、秋千震、浴桶震……” 粉红娘娘眼睛一亮:“桌震?马震?船震?田震?秋千震?浴桶震?竟能有这么多花样么?这也就罢了,‘锅震’却是什么?” 柴靖宇道:“我家有一口专门给难民施粥用的大锅,足足有一张大圆桌大小,人躺进去都能洗澡了,都说‘秀色可餐’,能亲手煮一锅秀色,才是真正的风流韵事,姐姐什么时候有兴趣,可以来试试我家的锅结不结实哦!” 粉红娘娘一脸痛惜道:“好吧好吧!姐姐杀了那么多人,跟弟弟你棺震过之后,才觉得那么多人真是白杀了呢,真真亏也亏死了!” 而柴靖宇只说了一句,就将粉红娘娘给逗乐了,他说道:“那些被姐姐你杀了的人,才是真真亏也亏死了呢!明明有那么多地方可以睡,有那么多东西可以震,偏偏要选在床上。你说一个人,一上床,一下床,一晚上就过去了;一上床,不下床,一辈子就过去了。那些倒霉蛋也真真是‘在床上生,在床上死,在床上消磨一辈子’,最后死在床上,也算‘死得其所’了。” 第194章 锋芒毕露 柴靖宇在这边跟粉红娘娘调笑,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杀气袭来,转头看去,却见羲和仙子正对他怒目而视,一双眼睛像是要将他身上的肉给刨出来一般,简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柴靖宇一个哆嗦,急忙转过头去,不与她对视。 而这一边,百死公爵和猎尸者已经斗得天昏地暗。 百死公爵有通天的本事,甚至差点成功击杀袁管家这等宗师级别的高手,但是在猎尸者面前,依旧受到压制,这并非是百死公爵不如猎尸者厉害,而是因为属性克制的原因。 所谓一物降一物,丧尸固然能杀人,可偏偏就有专门捕猎丧尸的丧尸。 不过百死公爵也是足够强悍,活脱脱就是一只不死小强,猎尸者怎么打都打不死它,每次受到致命创伤,它抓一只丧尸过来吃了,立马就会涅槃重生,将自己的身体修补好,变得生龙活虎。 三番五次之后,猎尸者终于怒了! 它不是怒这只百死公爵百折不挠,怎么杀都杀不死,而是恼怒那些低阶丧尸,恼怒它们给百死公爵提供养料。 于是,猎尸者放弃追赶那只百死公爵。 “吼!” 猎尸者一声怒吼,距离它最近的一只急先锋遭了秧,被猎尸者迎面一吼,那急先锋顿时便跑不动了,猎尸者闪身上前,一指头戳穿了急先锋的脑壳,然后对准那个孔洞一吸,便将急先锋的脑髓吸干,然后抓住这具躯壳用力一掷。 这具躯壳顿时被抛飞出去,横跨七八丈之远,掉落在浮屠塔门外。 其他巨灵神和急先锋如梦初醒,转身便逃,猎尸者却也不挡在门口阻拦,而是从后追击,又接连杀死好几只丧尸。 急先锋因为动作迅捷,基本上都抢先逃走了,那几只巨灵神却是遭了秧,体型硕大,动作笨拙,腿脚又不灵活,所以跑得慢,被猎尸者一一杀死,吸取脑髓之后,丢了出去。 赵大武和羲和仙子等人被困在楼梯上面,因为巨灵神堵路的缘故,半天下不来,没想到却被猎尸者轻易扫除了障碍,那两个让羲和仙子恨得牙根痒痒的巨灵神,转眼就死在了猎尸者手里。 而且,还被它抛尸到塔外。 巨灵神和急先锋跑的跑,死的死,浮屠塔之中,只剩下柴靖宇等人和普通丧尸,那些普通丧尸因为猎尸者的存在,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连动都动不了。而这时猎尸者有了最感兴趣的猎物,对这些普通丧尸根本看不上眼,再度发出一声嘶吼,那些普通丧尸仿佛被解开了封印,而且又被什么东西所驱赶,都纷纷肢体僵硬地往塔外走。 很快,浮屠塔内就被猎尸者彻底清场了。 剩下的丧尸只有两个,猎尸者和百死公爵。 猎尸者的想法很简单,你不是不怕死吗?你不是每一次被重伤垂死,都吞噬这些低阶丧尸,让自己的身体重生么?现在我将你这些养料都给清理掉了,看你还如何重生? 猎尸者在举行清场行动的时候,百死公爵也不可能干看着,它没有去阻拦猎尸者清场,它有更重要的任务。 鬼哭婆被柴靖宇吊了起来,脖子也曾经被掐中,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现在缓过了神,便又尖叫了起来:“鬼奴!没用的鬼奴!快将这狗杂种给我杀了!快将这狗杂种给我杀了!” 百死公爵受到召唤,便向柴靖宇冲了过来。 “臭国公!” “国公爷!” “小心!” “快跑!” …… 羲和仙子等人看见了,纷纷惊叫起来。 这只百死公爵有多么厉害,他们是亲眼所见,就算是袁管家这样的武学大宗师,都未必能够胜过他,如今袁管家被鬼哭婆暗算,中了强效麻药,三日之内无法动用内力,而猎尸者又完全不受控制,这个时候百死公爵向柴靖宇下手,谁还能够救得了他? 羲和仙子提着剑就要往下冲,白鸢下意识往前一挡:“仙子,不要冲动,那百死公爵太过危险了,咱要谨慎才是!” 黑隼道:“是啊!在那等怪物面前,如果没有袁管家那样的高手,我们都涌上去都没有用,宣国公运气不好,今日是难逃一死的了,您要是冲上去,也只是徒增死伤而已!” 孤胆和赵大武恶狠狠瞪了黑隼一样,一把将他推开,就往下直冲过去。 可是已经迟了,百死公爵已经扑了上去。 粉红娘娘柔若无骨,倚靠在柴靖宇身上,眼见百死公爵扑了过来,立马站直了身子,就像是全身的骨头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她手持匕首,下意识将柴靖宇给挡在身后。 她自己也在奇怪,为什么会下意识做出这个动作来,然后转念一想:“是了!我要杀的人,总不能让别人给杀了,若让这只怪物杀了我的国公弟弟,难道我要去睡了这只怪物不成?” 粉红娘娘转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一瞬之间,而百死公爵的爪子,已经当先抓了过来,粉红娘娘将手中的匕首猛然刺出。 然后,她手中的匕首就被磕飞了。 百死公爵一把将粉红娘娘的匕首磕飞,便直接向粉红娘娘的脸抓了过来。 粉红娘娘心中一颤,闭上了眼睛,心想这下果然是玩大了,居然真要为了这个国公弟弟,死在这怪物手里。死了也就罢了,对于杀手而言,生死早已见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可惜了这张脸…… 粉红娘娘心中之恨,不是身死命陨,香消玉损,而是这可恶的百死公爵,杀人有那么多办法,怎么偏偏毁掉这张天赐的容颜,不仅不懂怜香惜玉,还尽是做一些焚琴煮鹤之事。 不得不说,女人的思维,特别是这个女人的思维,就是这么古怪,就是这么任性。 只不过,粉红娘娘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这张绝美容颜也没有被毁去。 她睁开眼,正好看见百死公爵的手爪,那五根手指,已经罩住了她的脸,这只手掌距离她的鼻尖,也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可就是这不到一寸的距离,却偏偏再也接近不了。 百死公爵的这只爪子,就仿佛被凝固在了这里一般。 粉红娘娘后退了一步,然后就看见百死公爵的手腕上,还有一只手,正是这只手,在刻不容缓的瞬间抓住了那只爪子,让它不得寸进。 在她的耳边,传来柴靖宇的声音:“无知蠢物,怎能唐突佳人?若是毁了这张容颜,岂不是暴殄天物?” 是他? 这只抓住百死公爵爪子的手,竟然是他的! 粉红娘娘不由瞪大了眼睛。 跟对面的眼睛几乎一般大小! ——对面的眼睛,是百死公爵的,这怪物也正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呢。 却听柴靖宇又说了一句:“给我滚开!” 话音落罢,柴靖宇一脚踹出。 “嘭!” 百死公爵胸口上中了柴靖宇一脚,整个身子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楼梯上,砸碎了楼梯的栏杆,砸裂了楼梯的石板,整个浮屠塔都在颤动。 赵大武等人正火急火燎地往下冲,突然见到一个黑影猛地倒飞过来,都是下意识低头,然后那黑影便砸在他们身后的楼梯上,将石板都砸得开裂了。 白鸢和黑隼正在阻拦羲和仙子下去搭救柴靖宇,却听羲和仙子叫了一声:“小心”,然后将他们拉了一把,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有什么重物正好砸在了他们刚才站的那个地方。 众人纷纷转头去看,然后一个个差点没把眼珠子瞪了出来。 这是…… 百死公爵? 好像真是百死公爵! 只不过……这副样子,是不是有点太过凄惨了? 百死公爵脑袋上鲜血直流,胸膛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直接塌陷了下去,肋骨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简直是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袁管家内力全失,猎尸者还在拿那些低阶丧尸撒气,在这个浮屠塔里,谁能让它变成这般模样? 难道是…… 众人艰难转过头,然后就看见柴靖宇迎风而立,双目如电,直看着那只百死公爵。 刚刚从石棺里出来的时候,柴靖宇似乎还是那个柴靖宇,他是一把套着剑鞘的宝剑,光华内敛,不显山也不露水,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这一刻,他却像是拨开了云雾的太阳,光华四射,在这座浮屠塔里,竟是说不出的器宇轩昂,耀眼夺目! 又像是装在布袋里的旷世奇珍,被撕破了那个包裹在外面的布袋…… 于是,神兵出鞘,锋芒毕露! 于是,宝气珠光,灿然绽放! 一口宝剑,要经过多少次的捶打,才能够成型? 一口宝剑,要经过多少度的熔炼,才能变坚硬? 一口宝剑,要经过多少次的淬火,才足够柔韧? 一口宝剑,要经过多少次的打磨,才算是开锋? 除了宝剑自己,谁又能知道? 这柄剑藏了太久太久,打熬了太久太久,在最后一次淬火之后,终于—— 出!鞘!了! 前世风雷,只换我—— 今生如醉! 剑已出鞘,且看我—— 煮酒试剑! 第195章 公爵之战 “不可能!不可能!”被吊在横梁上的鬼哭婆大叫起来,“你这狗杂种!你这狗杂种!我辛辛苦苦用‘五行锻器’替你打熬筋骨,锤炼内脏,没想到没将你炼成鬼奴,却……却……” 鬼哭婆实在是接受不了,她苦心孤诣想要将柴靖宇炼成一个人形兵器,没想到这绝世的人形兵器是炼成了,只不过却不受她控制。一不小心变成无私奉献的好人一个,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大好人鬼哭婆差点没被自己气晕过去。 袁管家叹道:“果然是天命已定,国公爷是承大运的旷世英豪,你炼制鬼奴的法子,怎可能害得了他?” 被柴靖宇在胸口踹了一脚之后,尽管塌陷了胸腔,尽管干瘪了胸膛,但百死公爵还是响当当一只不死小强,从楼梯上再次爬了起来。 羲和仙子拉着白鸢黑隼急忙后退,赵大武等人也迅速跑下楼,毕竟这百死公爵每次受伤的时候,就抓其他丧尸吃,以补全自身损伤,谁也不敢保证他只吃丧尸不吃人。 鬼哭婆又大叫了起来:“不中用的东西,给我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那百死公爵受到鬼哭婆召唤,顾不上自身伤势,便直接从楼梯上凭空跳下,再度向柴靖宇扑了过去。 柴靖宇冷哼一声,将粉红娘娘往旁边一推,便快步冲上,跟那百死公爵正面交锋! 一只丧尸,一个人,在浮屠塔中间正面相撞! 就好像狮子老虎在面对体型壮硕,力量比较强大的猎物之时,都不会正面发动攻击一样,百死公爵看似是正面扑了上来,其实也是侧了侧身,攻击的不是柴靖宇的胸腹部位,而是爪子横扫,抽向柴靖宇的两肋。 柴靖宇猛地出手,便格住了百死公爵的爪子,同时再度一脚踢出。 既然踢爆你的胸膛都不中用,直接踢碎你的膝盖便是了! 百死公爵急忙一个侧身,险限躲开柴靖宇这一脚,爪子再度向柴靖宇抓了下来。 两人交手时,速度自然极快,转眼之间过了数招,柴靖宇已然占到了上风,一脚踩在了百死公爵脚背上,用肩膀顶在百死公爵已经塌陷下去的胸口,然后胳膊肘砸落下来,只听得一声脆响,便将百死公爵的大腿砸断了。 百死公爵的骨骼,可是堪比钢铁的…… 这才过了不到片刻之间,这百死公爵居然再度受伤,连腿也折了。 “国公爷……”赵大武愣愣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剑尖死士有二百多人,都是各司其职,他们十个人是专门留在柴靖宇身边,保护宣国公安全的,可是见到国公爷如此“凶猛”的样子,赵大武不由产生一种疑惑感,觉得自己这帮人,好似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这样的一位国公爷,真的需要剑尖死士来保护么? “臭国公……”羲和仙子也有些发愣,见到柴靖宇如此生猛,两度重伤百死公爵,每一次出手时,从他身上显露出来的那种自信,还有一种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控的姿态,她只在自己母亲身上见到过,一时之间,竟让她心中百味嘈杂。 而白鸢则是神经质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狗屁国公,怎可能变得这么厉害……” 黑隼拍了拍她的肩头,苦涩说道:“别揉了,我们都轻视他了!有什么不可能的?就算第一次是眼花了,第二次还能捏着鼻子哄嘴么?人家没跟咱计较,只是因为根本不将咱放在眼里。” 黑隼说的是事实,但白鸢听在耳朵里,还是很不舒服,于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黑隼讪讪笑了笑,心道:“我还不是怕你把自己眼睛给揉瞎了嘛!” 腿被打折之后,白死公爵立马遁走,它一条腿正常,一条腿瘸着,居然还能够逃得飞快,也确实让众人大开眼界。而眼见百死公爵遁走,柴靖宇也不追击,他闭上眼睛,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在前世的时候,他便已经是一个生化人,而且算得上强大的生化人,不过距离巅峰高手,还是差距不小,他在侯爵境界被卡了很久,之所以没能突破,其实不是他天赋不够,也不是他不努力,而仅仅是机缘未到罢了,直到穿越到北宋来,都不曾突破瓶颈,公爵级别的生化人,是他梦寐以求的境界,而此时方才有机会体味。 而这个时候,柴靖宇也望着那百死公爵,此时正好有猎尸者清场,那些低阶丧尸都已经被清理了一大半,没有低阶丧尸提供营养,倒是要看看这只百死公爵,还能如何起死回生。 却见那百死公爵遁到一边之后,竟是毫不犹豫,便伸出自己的爪子,抓住了自己的大腿根,然后一用力…… 用力将自己的大腿扯了下来,然后张开嘴,将那条腿吞进了肚子里。因为百死公爵的胸膛被柴靖宇踢爆了,胸腔是塌陷下去的,所以在它吞下自己那条腿的时候,别人能够清晰的看见他胸口的起伏,可以清楚地见到那条腿怎么被吞进了肚子里。 转眼间,百死公爵塌陷的胸膛又重新挺了起来,而那条被他自己扯下来的腿,居然也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长了出来! 一切还跟当初一模一样,就像是没有受到丝毫损伤一般。 柴靖宇顿时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这样都可以……” 羲和仙子也忍不住叹道:“这也太难缠了吧,怪不得被称为百死公爵。” 就连刚刚清场完毕的猎尸者也愣了,它是公爵级别的丧尸,智力已经相当于六七岁的孩童,当然没法跟暖暖那样的妖孽萝莉相比,但即便是普通智力的七八岁孩童,也已经有足够的思考能力,能够估计眼前的形势了。 这只百死公爵竟然能够自己吃自己,那么先前将那么多的丧尸清场,也就没有什么太大用处了。 随即,猎尸者眼睛便越发亮了。 这样的一只猎物,它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百死公爵的再生能力惊骇的时候,却有一个人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的宝贝鬼奴果然厉害!你们怕了吧?宝贝鬼奴,快去将那狗杂种给我杀了!” 百死公爵活动了一下自己新长出来的腿,看了看柴靖宇,又看了看虎视眈眈的猎尸者,竟露出凝重而凶狠的表情。 猎尸者已经将其他丧尸清理了出去,一步步走入战团。 柴靖宇淡然一笑,让粉红娘娘离远一些,轻轻握住了双拳,意气风发。 一只百死公爵,一只猎尸公爵,一个大宋公爵,鼎足而立,剑拔弩张。 雨夜之中,一道闪电划破苍穹,将天地之间照得透亮。 “轰!” 一声雷鸣,响彻荒野。 公爵之战,应着这声奔雷,轰然打响! 第196章 百战死 在鬼哭婆的再度催促之下,百死公爵纵身上前,又向柴靖宇扑了过去。柴靖宇凛然不惧,迎面直上,跟着百死公爵撕斗起来,百死公爵和柴靖宇的招数都不怎么精妙,但却都是极为凌厉,对于这个级别,再如何平常的招数,都能够展现出强大的杀伤力。 而猎尸者自然不甘寂寞,伸出它唯一的那只手爪,向百死公爵头顶抓了过来。 百死公爵正跟柴靖宇缠斗在一起,没有闲暇应付猎尸者的攻击,被这猎尸者五根指头抓在了脑袋上。 现在猎尸者只需要一拧,便能将它的脑袋给拧下来。 就在这时候,猎尸者发出一声沉闷的怒叫,却是柴靖宇一脚踢在猎尸者胸口,将它踹飞了出去。 众人愕然。 羲和仙子叫道:“臭国公!你糊涂了啊?” 赵大武也惊叫一声:“国公爷!” 白鸢愕然道:“这宣国公是脑子坏掉了么,怎么攻击猎尸者啊?” 猎尸者是专门捕猎丧尸的丧尸,所以它的攻击都是冲着百死公爵去的,本来也算是帮柴靖宇的忙,跟他一起对付百死公爵,谁知道却遭了无妄之灾,反倒被这个不识好人心的宣国公给踹飞了。 柴靖宇却说了一句:“让我先会一会这只百死公爵,别他娘的打搅我!” 羲和仙子翻了个白眼,感情这货脑子没坏,只是嫌弃猎尸者突然插手,不想两个对付一个而已。 白鸢却冷笑道:“真是傻帽!跟那些初入江湖的愣头青一样一样的,居然跟丧尸讲什么江湖道义,等你被咬伤抓伤,就知道后悔了!” 白鸢话刚说完,柴靖宇就受伤了。 而且,还真是被百死公爵给抓伤的。 那百死公爵毕竟是公爵级别的丧尸,就算是全力应付,都未必能够胜它,更何况柴靖宇在跟它打斗的时候,居然还分心去对付猎尸者,帮百死公爵将猎尸者先给踹飞了。 他只是分心了一下而已,就被百死公爵一抓抓到了手臂,即便柴靖宇见机够快,胳膊上还是被抓出了五道指痕。 “国公爷!”赵大武失声惊叫。 “臭国公!你真是……”羲和仙子见到柴靖宇受伤,还是忍不住心中一痛,只觉天地都是一片昏暗。 而白鸢则是傻愣愣地自言自语道:“不会吧,这狗屁国公居然真被丧尸给抓伤了?”她下意识说了一句,然后又鄙视道,“这就是爱出风头的后果!让你逞强!让你这么能装,被丧尸给抓伤了,看你还怎么得瑟!真是咎由自取,活该啊活该!” 白鸢一说就中,说国公爷会被抓伤,居然转眼就真被抓伤了,赵大武等人正恼怒呢,听到她这句话,剑尖死士们纷纷勃然变色,怒道:“臭婆娘!你胡说什么?想要找死么?” 白鸢一脸得色:“我找死?你们还是担心一下你们的狗屁国公吧,自己逞强被丧尸抓伤,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变成丧尸了!” 她这句话一出,虽然只是说出了一个人尽皆知的事,但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毕竟刚刚柴靖宇从石棺之中横空出世,大发神威,百死公爵在他手里两度重伤,这让剑尖死士们欣喜若狂,都在心里将柴靖宇当做了他们的神明一般,可转眼间就连柴靖宇自己也要变成丧尸了,这实在是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却听柴靖宇冷笑了一声:“臭婆娘!别忙着幸灾乐祸!只怕让你失望了,我此时已非常人,根本就不怕丧尸尸毒,就算想变成丧尸,都难如登天呢!” 柴靖宇一边跟那百死公爵恶斗,一边还不忘了反驳白鸢:“也得谢谢那老妖婆,将我放进棺材里,当做人形兵器炼制,将我五脏六腑和浑身经脉都炼制得如同铁打铜铸,百毒不侵,被丧尸抓一把又算得了什么?” 白鸢脸色一白,嘴上道:“你就自欺欺人吧!丧尸尸毒有何等厉害,你又如何知道?根本就没法保证你真能抵抗得了丧尸尸毒!” 她虽然反驳了一句,但却知道是自己自欺欺人,毕竟先前鬼哭婆在炼奴的时候,就一度自吹自擂,说她的“五行锻器”之法有何等厉害,锻炼出来的人形兵器不仅厉害无比,还能够百毒不侵。鬼哭婆这么言之凿凿,想必说的是真的,丧尸尸毒虽然古怪,但对于柴靖宇这个人形兵器而言,恐怕也不再话下。 其实柴靖宇说的不错,他根本不用怕被丧尸抓伤咬伤了,不是因为鬼哭婆的“五行锻器”之法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他在丧尸枕骨粉末的刺激之下,已经变成了生化人。生化人其实也算得上是感染了尸毒的生物,只不过生化人依旧是人,而丧尸却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作为生化人,柴靖宇怎么会怕被丧尸抓伤呢?他若是真的怕被丧尸抓伤,又怎会冒着被百死公爵抓伤的危险,将猎尸者给踢飞出去? 猎尸者被柴靖宇踢飞出去的时候,怒吼声将整个浮屠塔都震得发颤,众人看见它从地上爬起来,两只眼睛闪过一丝幽光,直直的看着柴靖宇。 鬼哭婆一脸兴奋:“上吧!上吧!你好心帮他对付我的鬼奴,他却居然敢踢你,你不杀了他报仇,怎能对得起你睥睨天下的本事!” 猎尸者死盯着正跟百死公爵激斗的柴靖宇,众人都以为它定是将柴靖宇恨得牙根痒痒,要向柴靖宇下手,报这一脚之仇了。没想到猎尸者看了柴靖宇一眼,最终依旧向百死公爵冲了过去,只攻击百死公爵,却不攻击柴靖宇。 众人都是啧啧称奇。 鬼哭婆则是一脸失望,怒叫道:“该死!该死!你怎能这样?他踢了你一脚,你居然都不生气,你居然都不报仇,你居然都容忍他作威作福,你算什么大高手大英雄?” 对于这只猎尸者,鬼哭婆实在是气愤难言,有一种怒其不争的感觉,明明被柴靖宇踹得那么狠,居然都不知道怨恨,只盯着百死公爵一个劲地攻击,真是无可救药,太气人了。 她却不知道,那猎尸者是柴靖宇驯化过的,在它刚刚变成丧尸的时候,柴靖宇就已经开始了驯化,驯化猎尸者就像是熬鹰一样,是一个极其耗费精力的事情,柴靖宇以一种特殊的方式,让自己成为对于猎尸者最为特殊的存在。虽然在被拔出枕骨上的钢针之后,猎尸者在这些丧尸猎物的刺激之下,脱离了柴靖宇的掌控。但是要让猎尸者去攻击柴靖宇这个曾经的主人,依旧是不可能的。 柴靖宇对此早有预料,所以根本就没有对这个猎尸者加以防备,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百死公爵身上。 现在柴靖宇跟百死公爵激斗正酣,不防猎尸者突然冲上前来,袭击百死公爵的右肋,百死公爵一个不防备,被猎尸者一抓抓中,顿时肚腹破裂,不过它体内已经没有正常脏器,只是肚子上出现一个巨大豁口,血肉淋漓。 百死公爵尖声怒叫,翻身便想要攻击猎尸者。 猎尸者的反应速度、体能力气,以及身体的坚韧程度,都和百死公爵相差无几,不过这头猎尸者毕竟少了一只臂膀,贴身肉搏的时候,终究还是要吃不小的亏,百死公爵两招间就将它逼退,百死公爵本想乘胜追击,一爪子抓向猎尸者的喉咙,猎尸者突然张开嘴,冲它吼了一声! 这是无声之吼,柴靖宇等人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但百死公爵却仿佛被攻城锤击中,蹬蹬蹬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猎尸者之所以被称之为猎尸者,必定是有道理的,他的吼声是其他丧尸的克星,即便强悍如百死公爵,在这无声之吼下,也没有丝毫抵抗能力。 不过猎尸者的吼声也多种多样,各不相同,像急先锋和巨灵神那些丧尸,只要猎尸者随便发出吼声,便能将之震住;它只有在对付百死公爵这等和它同等级别的丧尸的时候,才会发出无声之吼。 很显然,这无声之吼虽然无往不利,威力巨大,但也绝对不是大白菜,能够随便甩卖的,以猎尸者的能力,只怕每吼一声,在小半个时辰之内,都不能吼第二次了。 乘着百死公爵被吼得有些发晕,猎尸者冷喝一声,扑了上去,手指如同钢叉一样,洞穿了百死公爵脖颈处的皮肉,然后一爪子将百死公爵的脑袋给扯了下来! 猎尸者伸出一根手指,想要在百死公爵的脑袋上戳出洞来,吸食百死公爵的脑髓,可它戳了好几次,居然破不开百死公爵的脑袋,在其他丧尸面前无往不利的手指,终于碰上了硬骨头。 更让人料想不到的是,猎尸者不仅没有戳破百死公爵的脑袋,反倒还差点被百死公爵给咬上一口,敢情那百死公爵即便脑袋搬了家,照样可以咬人,只不过猎尸者也是眼疾手快,没被它咬中。 猎尸者大为恼怒,将百死公爵的脑袋狠狠扔了出去,“嘭!”一声砸在墙上,这一下势大力沉,将浮屠塔的墙壁都砸出了深坑,墙壁上布满了一道道恐怖吓人的裂痕,好像随时都会崩塌一般,还好这是承重墙,足够坚硬,否则就被砸出洞来了。 百死公爵的脑袋从墙上滑落,掉在地上,已经被砸扁了,连脑浆都流了出来。 这倒不是说浮屠塔的墙壁百死公爵的脑袋还要坚硬,竟然能将百死公爵的脑袋砸扁,百死公爵的脑袋被砸扁,不是因为浮屠塔的墙太硬,而是因为速度太快,就像是用一根铁棍砸一块豆腐,如果速度超过音速,儿臂粗细的铁棍砸在豆腐上,都会被折断。 羲和仙子吐了吐舌头道:“脑袋都摔碎了,这下总该死了吧?” 却听柴靖宇的声音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战场最能大浪淘沙,若是这样就死了,它怎能称得上‘百死公爵’?公爵百死,方能为王,死不够一百次,它怎么称王?” 第197章 无头躯 羲和仙子不相信,反驳道:“脑袋都扁了,脑浆都流出来了,还怎么活?丧尸的要害不就是脑袋么?” 柴靖宇道:“它是百死公爵,不是寻常丧尸!” 白鸢叫道:“你个狗屁国公,故意跟我们仙子作对,要引起她的注意是不是?不懂就是不懂,在这里吹什么牛,好像是你能死一百次似的!那怪物要是这样都还不死,我……” 柴靖宇道:“你怎么样?如果它这样了还能不死,你是不是也学学你这位黑大哥,去舔一舔丧尸屁股?” 白鸢大怒,刚想要说什么,却听羲和仙子惊叫了一声,转头看去,不由瞪大了眼睛。 那百死公爵的脑袋掉在地上,果真还在动,明明已经被砸扁了,但脑袋蠕动了两下,就像是一个泥团一般,居然又变圆了,然后这颗脑袋,居然还伸出舌头,将洒落在地上的脑浆给****掉了,而脑袋上的伤口也迅速愈合了起来。 更让人吃惊的,是百死公爵的躯体。 脑袋搬家之后,百死公爵的无头之躯竟然还没有倒下,就像是脑袋还长在它身上一般,它的肚腹上,有一条被猎尸者撕开的巨大创口,百死公爵的手便从肚子上的豁口中伸了进去,在自己肚子里掏啊掏。 然后掏出了两只圆鼓鼓的眼睛,将这两只眼睛装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而这两只眼睛就像是生了根一般,跟它的胸肌长在了一起,好像那两只眼睛生来就是长在胸膛上的! 再然后,这两只眼睛眨了一眨,瞪了一眼那猎尸者,又转眼看了看柴靖宇。 “刑天!”黑隼脱口而出。 刑天是古代神话之中的战神,被黄帝轩辕斩掉了脑袋,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陶渊明诗句有云“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是以刑天自古以来,就被作为战魂不灭,英雄不死的象征。 众人看到百死公爵如此生猛,在没有了脑袋之后,装上两个眼珠子,便继续加入恶战之中,简直活脱脱就是一个新的战神刑天! 而柴靖宇则是恍然大悟,百死公爵的肚子里,根本就没有正常的五脏六腑,柴靖宇本来还在奇怪它的肚子里装的是什么,现在才明白过来,它肚子里装着的,分明就是对它有用的零件! 没错,就是零件! 这只百死公爵在不久之前,曾经吞噬了一头巨灵神将,将一些残渣和没有用的骨头给吐了出来,一些它能够用到的“零件”,却留在了它的肚子里,比如说这两只像牛眼般大小的眼睛,这么大的个头,显然就是那头巨灵神将的眼珠子。 这还没完,百死公爵又从自己肚子掏出来两样东西,装在了自己手上, 那是两副牙齿! 这两副尖牙利齿,是来自于两只急先锋,百死公爵曾经吞噬过两只急先锋的脑袋,将两副牙齿给留在了肚子里,这时候拿出来装在了手上,很快这两副牙齿就跟它掌心的肉长在了一起,混若天成一般。 如此一来,百死公爵又多出了两张嘴!两张长在手上的嘴!两张可以咬人的嘴! 自此之后,它的手爪就不光光依靠利爪伤人了,还硬生生多出两张嘴来! 这具无头之躯丝毫没有“残疾人”的自觉,转身就向柴靖宇扑了过去,看来这百死公爵不论有头没头,对猎尸者还是颇为忌惮的。 柴靖宇也是丝毫不惧,反倒颇为兴奋,也不拿什么兵刃,赤手空拳,便悍然迎击! 一人一怪斗在一起,一阵拳来脚往,斗得天昏地暗,这百死公爵的无头躯体果真如同战神刑天一般,没了脑袋之后,战力丝毫没有减退,反而因为两只手上各自长了两排牙齿,不仅能抓人,还能咬人,战力不减反增。 羲和仙子俏脸煞白,喃喃道:“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 白鸢从旁边搂住了她的肩膀,小声安慰,说这怪物脑袋都掉了,肯定大不如前,没什么好担心的。但她的话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因为谁都看得出来,掉了脑袋之后,这百死公爵的战斗力,反倒猛增了一截,柴靖宇虽然依旧不落下风,但却是越来越吃力。 “猎尸者呢?猎尸者呢?”羲和仙子着急起来,心想猎尸者不是将百死公爵当做它最喜爱的猎物了么,在看到自己的猎物大发神威的情况下,怎能够坐视不管呢? 但偏偏这个时候,猎尸者就是不来帮忙,它不是坐视不管,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百死公爵的那颗脑袋上。 羲和仙子等人到处寻找猎尸者的影子,这才发现他在浮屠塔里面,到处追着百死公爵的那颗头颅跑。 没错,就是像追球一样,追着那颗头颅在跑! 这简直又是滑稽,又是恐怖,羲和仙子等人看得又是心中发毛,又是觉得奇怪——为什么猎尸者一路狂奔,居然追不到一颗圆滚滚的头? 很显然,因为这颗头会自己动,而且忽左忽右,让人根本无法预知方向。 而这颗头颅滚动的动力,则是来自于它的嘴,这张嘴在不停地吐气,它每每吐出一口气,那气便如同喷吐出的气剑,轰击在别的地方,而脑袋便向相反的地方滚去,猎尸者也不知道是觉得好玩,还是真的追不上,反正就是兴致勃勃,一路追着这颗头颅,在浮屠塔里东奔西跑,到处乱窜。 而这一边,柴靖宇跟百死公爵斗得难解难分,因为百死公爵多了两张咬人的嘴,柴靖宇的形势大为不妙,好几次都差点被抓到或者咬到。 羲和仙子和赵大武等人倒是有心帮忙,但他们都知道,凭自己的本事,就算冲上去,也是无济于事,反倒给柴靖宇增添麻烦,但不冲上去,就只能看着干着急。 而被吊起在横梁上的鬼哭婆,则是笑得脸都快裂开了,哈哈笑道:“臭小子!狗杂种!作茧自缚了吧?知道厉害了吧!哈哈哈哈!真没想到这只鬼奴竟然有这般强悍的本事!老天爷啊老天爷,你竟然赐给我这么强悍的一只绝世鬼奴,真是苍天有眼,待我不薄!” 鬼哭婆正自得意洋洋,却没想到柴靖宇在跟百死公爵的无头躯体恶斗之时,居然也哈哈大笑起来,跟她说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老天爷啊老天爷,你竟然赐给我这么强悍的一只绝世鬼奴,真是苍天有眼,待我不薄!” 第198章 巧取 羲和仙子也愣了一愣:“臭国公脑袋被打坏了么?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站在另外一个角落里的粉红娘娘也提醒道:“国公弟弟,你怎么糊涂了,这只鬼奴是那老妖婆的,你可要小心啦,姐姐我可不想跟那只怪物睡觉哦!” 鬼哭婆则是怒叫一声:“臭小子!你斗不过鬼奴,就来学我说话么?” 柴靖宇跟百死公爵的无头躯体恶斗的时候,刚开始确实有些吃力,但越来越习惯,即便算不上游刃有余,却也没有刚开始那般手忙脚乱了。他体内纯阳真气,如同大江大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奔流不息,充沛之极,若说内力,已经算得上世间少有的极道高手,只不过在招数上,还显得比较稚嫩罢了。 这些日子,柴靖宇跟着袁管家学了不少精妙招数,只不过这些招数一来还不够熟练,二来当时因为内力不足,招数再好,也发挥不出真正的威力,也体会不到其微妙之处,现在内力足够了,那些往日理解不了的妙用招数,施展一次之后,竟然是豁然开朗,自然而然就明白过来了,于是就在和百死公爵拳来脚往打斗的时候,便迅速地熟悉和领悟起来,虽然远远算不上融会贯通,但却是进展神速。 这一点别人看不出来,袁管家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欣慰之极,心想国公爷将来能不能成就大业且先不说,就凭这一身本事,已然是脱胎换骨,纵天地苍茫浩大,纵四海骇浪惊涛,也可来去无阻,哪里都可去得了。 柴靖宇听鬼哭婆在那里叫嚣,顿时应声道:“谁学你说话了?这只鬼奴,马上就要成我的了!” 羲和仙子和白鸢等人听到柴靖宇说话,都忍不住大为吃惊,因为内家高手在拼斗之时,一招一式都要灌注内力,如果在出招的时候说话,这口气一松,内劲自然而然就泄了,这招式还能有什么威力?而柴靖宇这厮跟百死公爵斗得如此激烈,居然还能说话,怎能不让人惊骇? 赵大武等人也颇为讶异,然后便觉得理所当然,国公爷是承袭了大运势的人物,自然能够练出通天彻地的神通,怎能以常人的思维来揣度? 鬼哭婆却不想这些,而是尖声叫道:“你做白日梦吧?这鬼奴是我花费三十年心血炼制而成,怎会变成你的?” “嘿嘿,你炼成的就是你的?只怕未必!” 柴靖宇冷笑一声,然后悍然施展出自己的绝招,要将百死公爵一举击败! 这一段时间,柴靖宇跟百死公爵拼斗的时候,一直处于防守状态,而事实上他已经蓄势待发,等待了好久,瞅准机会,使出一招只属于他自己的杀手锏—— 精气聚于眉心,单手捏出一个印诀,指天,指地,然后口中大喝一声:“呔!” 这个字铿锵有力,从他嘴里蹦出来,仿佛砸出了一座山,撞击在百死公爵身上,那具无头躯体顿时被击退,踉跄退出好多步,竟像是被砸愣了一般,一时竟木木地没有再动弹。 而柴靖宇自己也不好受,后退几步,心脏狂跳,体内经脉大震,全身真气都凝滞了一下,饶是他内力已经到了极高境界,还是差点受内伤。 其实这一招,不是袁管家教给他的,而是前世的时候,偷师学来的,早就知道这一招威力太大,境界不够不能乱用,所以他虽然知道其形,但却从来没有尝试过,现在他已经是公爵级别的生化人,本以为足以施展这一招了,没想到仅仅尝试了一下,还是险些将自己给伤了。 但不论这一招成还是不成,威力却是十足,百死公爵被击退数步,半天没有缓过来,也没有冲上来纠缠他。 鬼哭婆却尖声叫道:“臭小子!你刚才说什么,给我说清楚!” 柴靖宇向前迈出一步,仿佛是缩地成寸一般,突然出现在鬼哭婆旁边,伸手将鬼哭婆脖子里挂着的那枚拘魂锁摘了下来,轻声笑道:“虽然不知道这个锁是什么来历,不过……你应该就是依靠这个锁,才能够指挥控制百死公爵吧?” 鬼哭婆脸色一变,随机掩去刚才惊怒的神色,冷笑道:“臭小子,你得了癔症了么?鬼门的秘术博大精深,你一个坐井观天的小屁孩,休要妄自揣测!” 柴靖宇冷笑一声:“我有没有妄自揣测,你心里最清楚,就连催眠都需要用信物,鬼门炼制鬼奴,岂能没有封印鬼奴魂魄的法器?若没有这把拘魂锁,你拿什么来控制百死公爵?” “好好好!”鬼哭婆道,“就算你的猜测没错,但这拘魂锁是我制成的,只有我能够动用,就算你抢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柴靖宇笑道:“只怕未必!” “未必?”鬼哭婆冷笑道:“告诉你吧,在炼制这把拘魂锁的时候,我便加入了我自己的血液,甚至动用了专门的符咒,这拘魂锁里面,不仅拘留了鬼奴的魂魄,还有我的灵魂烙印!只有将灵魂烙印拓印在那锁芯上,才能够动用这把锁的力量!才能驱使被锁住魂魄的鬼奴!” 羲和仙子等人听到,也都觉得柴靖宇痴心妄想,要是鬼门秘术这么简单,鬼门还有什么神秘诡异可言? 粉红娘娘也苦笑道:“我说国公弟弟,你也太过异想天开了吧?如果夺走某个法器就能夺走鬼门高手的鬼奴,鬼门还能那么厉害?那谁都知道该如何破解鬼门秘法了。” 柴靖宇淡然一笑道:“异想天开不正好么?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我既然想得到,自然便做得到!” 鬼哭婆冷哼一声:“胡吹大气!什么‘既然想得到,自然做得到’,我的神通秘术,岂是你能够破解的?你若不信,尽管去试好了,如果你能用的了这只拘魂锁,能通过它控制我的鬼奴,我将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胡吹大气?”柴靖宇笑道,“正好我今天兴致正高,倒是可以让你们开开眼界!” 说罢,便将那把精致的锁挂在了自己脖子上,向被他一脚踹开老远的百死公爵招了招手。 那百死公爵这会儿也已经缓过了气来,双目瞪着柴靖宇,正好见到柴靖宇向他招手,便恶狠狠地向柴靖宇扑了过来。 柴靖宇没有抵挡,也没有防备,竟被百死公爵拦腰抱住,同时它双手手心里的嘴,咬住了柴靖宇的衣服,将柴靖宇的上衣瞬间撕破,然后两只利爪抓住柴靖宇的腰,将他高高举起,眼看就是要将他沉沉砸在地上,砸得筋骨寸断! “啊!”粉红娘娘早知道不妙,急忙冲了上来,相较于百死公爵,她实在差之甚远,根本来不及相救,也没有能力相救。 羲和仙子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措手不及。 鬼哭婆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让你自以为是!让你异想天开!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她瞪大了眼睛,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百死公爵的无头躯体,竟是双手举着柴靖宇,将他高高放在那口石棺上面,然后跪倒在地,匍匐下自己的身子,一副虔诚叩拜的模样。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鬼哭婆恼羞成怒,尖叫道,“拘魂锁上,有我的灵魂烙印!它是有主之物!你怎么能够动用我的法器?这怎么可能?” 柴靖宇笑道:“怎么不可能?天地之宽,无奇不有,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说到底,我能够使用这枚鬼门法器,也是拜你所赐啊!你可真是我的大贵人!” 鬼哭婆神经质般叫道:“拜我所赐?拜我所赐?” 柴靖宇道:“不错!正是拜你所赐!你不是说过么,除非在这法器上,留下灵魂烙印,否则便无法动用法器的威能,这拘魂锁上有你的灵魂烙印,却不仅仅只有你的灵魂烙印啊!” 鬼哭婆道:“你将你的灵魂烙印也拓印在了拘魂锁上?这不可能!拘魂锁上已经有了我的灵魂烙印,所谓‘先入为主’,既然我已经入主了这个法器,那么没有我的允许,你的灵魂烙印根本就拓不上来!” 柴靖宇道:“谁说没有你的允许?我能够在这法器上拓下灵魂烙印,不正是因为你的允许么?” 鬼哭婆气道:“我何时允许了?” 柴靖宇笑道:“你不光允许我在你这鬼门至宝上拓下灵魂烙印,而且还生怕我不会,还专门来教我,不厌其烦地教了上百遍!在这一点上,你确实是我的引路人,大恩大德,铭感于内!” 鬼哭婆怒道:“哼!又在故弄玄虚!” 柴靖宇摇头道:“不是故弄玄虚,我在棺材里的时候,你要将我炼制成鬼奴,念了一段莫名其妙的经文,念得我头昏脑涨,神魂不定,精神恍惚。你一直敲打那破木鱼,就像是架起了一座桥梁,要将我的魂魄接引到那把拘魂锁里。” “可恨!明明成功了的,为什么没能拘住你的魂魄?” 柴靖宇得意道:“这就多亏了我这美女姐姐啦!你这把拘魂锁不过是鬼门法器罢了,虽然能拘留人的神魂,可它哪里有我这美女姐姐更能让人神魂颠倒?更能让人神*乱?更能让人色授魂与?所以我的魂魄,只是在你那拘魂锁里游玩了一趟,不仅没被拘留,还留下了一丝灵魂烙印,毕竟我柴靖宇曾到此一游嘛!不留下点印记怎么能行?” “噗!” 鬼哭婆气得浑身发抖,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第199章 尸斗 柴靖宇“啧啧”叹了两声,说道:“刚才可是你说的,如果我能够破了你的秘法,还能用这把锁驱使这只鬼奴,你就将头摘下来给我当球踢!” 鬼哭婆嘴上全是鲜血,肺叶已经有了损伤,她本来就垂垂老矣,鸡皮鹤发,这时候脸上都是污浊不堪的血迹,看起来更是丑陋。 柴靖宇摇头道:“算了吧,看在你跟袁师父是一母同胞的份上,且不摘你的脑袋下来了,再说了,你这脑袋就算是摘下来了,肯定不如百死公爵的脑袋好玩!” 说到百死公爵的脑袋,众人都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因为猎尸者这会儿就当真像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正追着百死公爵的脑袋玩呢。 柴靖宇摸了摸脖子里带着的拒魂锁,口中叫道:“头来!头来!” 那百死公爵的脑袋仿佛受到他的召唤,竟当真径直向他滚了过来,百死公爵的无头躯体从地上爬起身,一把抓住自己的脑袋,然后安放在了肩膀上。 在楼下激烈打斗的时候,王之浩逃上二楼,就一直缩在楼上,这时候听到柴靖宇已经基本控制了楼下形势,才从楼梯口探头看热闹,见到百死公爵自己将脑袋装上,王大少不由叫了一声道:“靠!这鬼奴真是蠢,居然连脑袋都能装反,同样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别人都是脸朝前,这货却是脸朝后!” 他说的没错,百死公爵确实是将脑袋给装反了。 柴靖宇却道:“你知道什么?脑袋反着长,才能有无穷妙用!” 王之浩不屑地讽刺了一句:“少来这里夸夸其谈糊弄人,脑袋长反了能有什么妙用!别以为自己变厉害了,就真的高深莫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能够点石成金了……” 王之浩话没说完,就瞪大了眼睛。 果然,脑袋装反了,真是有无穷妙用的。 因为百死公爵的胸口上,已经有了两只眼睛,脑袋一装反,整张面孔就是对着背后的,于是现在的百死公爵,两只眼睛朝前,还有两只眼睛朝后,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尽入它眼中。 那猎尸者从后面窥伺了须臾时间,然后猛地扑上来,手爪抓向百死公爵后背,显然是打算要偷袭,但百死公爵现在四只眼睛,全方位视野无死角,早看见了他的动作,身子往旁边一闪,就一脚踹了过去,踢在猎尸者腰肋之间,将猎尸者踢得差点翻了个跟头! 虽然猎尸者让百死公爵十分忌惮,它从来不主动攻击猎尸者,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百死公爵毕竟是绝世鬼王,被三番五次挑衅,怎能不暴起反击?于是百死公爵纵身而起,便向那猎尸者扑了过去,乘着它刚刚挨了一脚,还没有站直身子,给它来两下狠的! 两只绝世怪物的激战,再度打响! 羲和仙子等人已经麻木了,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都觉得自己这一身本事,已经颇为不易,能够自傲于世了,但今日先是见到丧尸变异,出现了急先锋和巨灵神,就这样两只怪物,已经让他们应付得焦头烂额,等巨灵神蜕变成为巨灵神将,便让整个浮屠塔内险象环生,可这还是刚刚开始而已。 紧接着,袁管家,鬼哭婆,百死公爵,猎尸公爵,包括蜕变之后的柴靖宇,一个接一个的绝世高手横空出世,都是出手不凡,种种惊世骇俗的绝世手段层出不穷,连连不休的恶战一场比一场别开生面,赵大武等人大开眼界,顿时感觉自己原来竟是井底之蛙,对于这样绝世怪物对决的场景,竟然也是见怪不怪了。 同样是绝世怪物,现在百死公爵和猎尸者之间的对比,却相差有点大: 猎尸公爵一条胳膊,一张嘴,两只眼睛,只能看前面。 百死公爵两条胳膊,三张嘴,四只眼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在这样的悬殊对比之中,百死公爵很快占据了上风,不仅将猎尸者压制住了,还一爪子抓了过去,同时手掌心的那张嘴张开得老大,恶狠狠咬了猎尸者一口。 这猎尸者一直缠着它,两次用那种威力巨大的无声之吼,差点没将它震得魂飞魄散,更不知道打伤了它多少次,百死公爵身为绝世老怪,怎能不记恨?现在能反过来咬猎尸者一口,下口怎能不狠毒? 然后…… 一声惨叫! 惨叫的不是猎尸者,而是百死公爵! 明明是它咬的猎尸者,猎尸者没有叫,反倒是百死公爵叫出了声来! 百死公爵急忙将咬下来的一小块肉给吐了出来,就像是被天雷击中了一般,全身陷入麻痹,然后浑身抽搐起来。 羲和仙子等人看见这一幕,不由愕然。 粉红娘娘不解道:“国公弟弟,这是怎么回事?” 柴靖宇忍不住笑道:“这可纯粹是百死公爵自作自受了,逮着猎尸者,一顿痛揍也就是了,干嘛非要咬人家?” 粉红娘娘奇道:“不能咬么?” 柴靖宇道:“当然不能咬!猎尸者之所以被称之为‘猎尸者’,就因为它是猎人,其他丧尸是猎物,只有它咬猎物的份,没有猎物咬它的份!这个规矩是老天爷定的,就像是水必须往下流,太阳必须从东面出来一样天经地义!如果那个丧尸居然敢咬他一口,那就享受舌头中剑一般的剧痛惩罚吧!” 猎尸者的皮肉,对于其他丧尸而言,就是见血封侯的毒药! 也多亏了百死公爵的生命力足够强大,怎么折腾都不死,如果换了其他丧尸,要是敢咬猎尸者,直接就死翘翘了。 但即便如此,百死公爵也是惨了! 当然惨了,它居然敢咬猎尸者,猎尸者怎能放过它? 于是猎尸者冲了上去,抓住百死公爵的一只胳膊,奋力一扯,便将那只胳膊给扯了下来,然后是另外一条胳膊,然后是左腿,然后是右腿,然后是脑袋…… 猎尸者仿佛一个狂徒,转眼之间,便将百死公爵给四分五裂,大卸八块了。 而浮屠塔的地面上,满地都是百死公爵的断臂残肢。 鬼哭婆哈哈大笑起来:“狗杂种!你这下傻眼了吧?就算你抢了我的鬼奴又能如何?就算那鬼奴变成了你的又能如何?这只猎尸者可是你放出来的,反倒将你刚得到的鬼奴给杀了,你痛不痛心?” 第200章 大丰收 “痛心?”柴靖宇笑了,“我早说过了,百死公爵若是这么容易就死了,那它就不叫百死公爵了!” 众人都觉得柴靖宇这句话有点大言不惭,明明那百死公爵已经被大卸八块,四分五裂了,这样都被称之为“这么容易”,那么怎样才算死得不容易? 这时候,却见百死公爵的两只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朝着百死公爵的脑袋爬去,很快爬到了百死公爵的脑袋边上,然后就跟那颗脑袋接在了一起,两只手臂跟一个脑袋结合成一个怪物,又向其他残肢爬了过去。 很显然,等这个怪物将所有残肢都收集全了,百死公爵立马就能浴火重生! 猎尸者对此大感兴趣,扑上去在那奇形怪状的怪物上踹了一脚,又将百死公爵的脑袋和手臂撕扯开来,阻止百死公爵各片残躯的结合。 鬼哭婆冷哼道:“有这只猎尸公爵在,看你的鬼奴还如何复活?” 柴靖宇爽朗一笑:“也罢!正好乘着这个机会,将这只猎尸者彻底收服了吧!” “收服?”鬼哭婆一愣,就看见柴靖宇突然欺身而上,扑向猎尸者。 那猎尸者见柴靖宇扑过来,毕竟曾经被柴靖宇驯服过,没有主动出手,柴靖宇却是毫不留情,一个耳光打在那猎尸者脸上。 “啪!” 猎尸者愣了,羲和仙子等人也愣了。 那猎尸者被柴靖宇打了一个耳光之后,想要反击,却又神情懵懂,往前踏出一步,像是要反击,却又顿住了脚步,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铁链将它给锁住了一般,让他无法前行。 “啪!” 柴靖宇又是一巴掌抽了过去,打在猎尸者脸上。 “啪!” “啪!” “啪!” …… 巴掌声接连响起,猎尸者几次想要反抗,但都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铁链,将它死死地拽在原地,让它无法动弹,让它只得承受,让它懂得敬畏。 听着这此起彼伏的巴掌声,羲和仙子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现在这场景,实在是太怪异了。 白鸢在旁边道:“反击啊!它怎么不反击啊!这猎尸者也实在太不中用了,明明是那么厉害的一个绝世老怪,居然被人打了耳光,还不反击,真是不中用!” 鬼哭婆也是又怒又急:“反击啊!怎么不反击?你可是可以睥睨天下的绝世鬼物,怎能任由一个黄口小儿打你的耳光呢?” 袁管家却在旁边轻轻叹了一句:“国公爷真是算无遗策啊!怪不得老国公那么看好他,没想到他年纪虽小,却早能洞察天机,一些奇门秘术,就像是天生就懂得一般。” 鬼哭婆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平日寡言少语,一下子说四五十个字,肯定是心中感触良多,才会吐露真言,于是便问道:“什么奇门秘术?打耳光也算是奇门秘术?我才不信呢!” 袁管家道:“这猎尸者在变成丧尸之前,本就是个将军,感染了尸毒之后,便将被丧尸咬中的手臂给砍了,国公爷让我将这将军捉了来,等他看过之后,便说这将军可能会变成一种极为特殊的丧尸,他要将之驯服。” 鬼哭婆道:“怎么驯服?就靠打耳光?你休要哄我!” 袁管家道:“不是哄你,真是靠打耳光,只不过不仅仅是打耳光而已!国公爷告诉我,在一个人即将变成猎尸者之前,会陷入混混沌沌的状态,那是一个人的灵魂,在向一个猎尸者的灵魂转化。国公爷就是在这段时间之内,将那个将军用铁链锁起来,然后不停用耳光抽……” 袁管家不喜欢说话,只说了一半,便不再往下说了,但鬼哭婆身为鬼门高手,却一听就明白了过来。 在猎尸者这个怪物的灵魂成长成型的这段时间内,用精钢铁链锁住琵琶骨,用耳光抽他的脸,就是要让那根精钢铁链和耳光都深深烙印进猎尸者的灵魂里,等猎尸者彻底尸化成丧尸之后,继续打它耳光,便能让它知道谁是主人。 这样的法子,虽然没有用拘魂锁拘留魂魄那么强效,但也足够让猎尸者铭心刻骨了。 不过这毕竟比不上鬼哭婆的鬼门秘术,所以当见到那么多丧尸,看到这么多猎物的时候,猎尸者还是“野性未泯”,不服管教,自己捕猎放纵去了。 所以柴靖宇要提醒这只猎尸者,自己是它的主人,它必须完全服从,就算有再诱人的猎物在眼前,也不得违逆主人的意愿! 柴靖宇每打它一个耳光,它想要反抗的时候,它的灵魂就会感觉到有一根精钢铁链,穿过了它的琵琶骨,将它紧紧锁住,让它挣脱不得,反抗不得! “啪!” “啪!” “啪!” …… 柴靖宇依旧不厌其烦,也不假手他人,将这猎尸者抽了一遍又一遍。 这一次,他抽打的节奏,却是模仿着之前鬼哭婆敲打鬼木鱼的节奏来的,在抽了整整六百六十六下之后,他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百死公爵的脑袋已经将它破碎的身躯一点一点收集了起来,然后重新结合在了一块,这只绝世老怪,便就此再度复生! 而猎尸者也终于低下了高昂的头颅,变得低眉顺眼,即便是百死公爵这个对它极有诱惑力的猎物站在一边,它都不再看上一眼。 这是在猎尸者野性爆发之后的第二次驯服,自此之后,便对柴靖宇忠心耿耿,再也不担心这个顽劣的家伙不听管教了。 鬼哭婆脸色难看,这下子,她是骂都骂不出来了。 大功告成,柴靖宇环视一周,浮屠塔内,已经是千疮百孔,一片狼藉,但柴靖宇还是心满意足,招呼赵大武道:“现在尘埃落定,今日到元安堡,虽然损失惨重,但收获却更多,得了不少好东西,你带人去收拾一下!” 大战之后,打扫战场的时刻到了! 这次在元安堡死了不少人,包括剑尖成员铜锤、铁剑和赵二虎,赵大武等人首先做的,便是将这几人的尸首简单收敛,然后带回江州城内安葬。 然后,柴靖宇指挥他们将所有的太白蛊神胎用酒坛子装起来,放进那口石棺里面,太白蛊神胎有大有小,婴孩大小的装了十三个坛子,拳头大小的肉团更是装了一坛又一坛,几乎将整个石棺都给装满了。 当然,这个石棺是鬼哭婆专门炼制而成的,用来炼制鬼奴事半功倍,也算是一个宝贝,柴靖宇当然不会错过。 另外还有鬼哭婆的那只鬼木鱼,以及被柴靖宇抢来的拘魂锁,自然都成了宣国公的收藏品。 那盏怎么吹都吹不灭的聚煞青铜灯,自然也被柴靖宇收入了囊中,他现在已经不怕煞气侵体,而赵大武等人却还是触碰不得,所以这盏灯由他亲自拿着。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浮屠塔外面那些丧尸的尸体也是宝贝。确切的说,是那些丧尸的枕骨也是宝贝,柴靖宇能够变异成为生化人,而且能够顺利进阶,那些枕骨粉末可是功不可没的。 柴靖宇让猎尸者带着赵大武等人去收集丧尸枕骨了,毕竟像急先锋和巨灵神这样的丧尸,头骨还是很坚硬的,赵大武等人要取出其枕骨,还是十分困难的。但这对于猎尸者而言,却是再简单不过,只需要指头插进去,然后抓住枕骨拔出来便是了,简直如砍瓜切菜一般。 当然了,猎尸者在干活的时候,也不会忘了大快朵颐,吸食那些丧尸的脑浆,它最渴望的是百死公爵的脑浆,有主人的命令,不敢再打百死公爵的主意,就只好拿这些低阶丧尸的脑浆勉强垫肚子了。 猎尸者对于食物品质的要求很高,只服用脑浆,可百死公爵却是不择食的大肚汉,跟在猎尸者后面,简直就是见什么吃什么,等猎尸者吸食了脑浆,取下了丧尸枕骨,他便将整个丧尸尸体吞进肚子里去。 然后再吐出来。 当然是需要的零件留下,不需要的废渣吐出来。 等他们清理完战场回来之后,这百死公爵身形整整胖了一圈,肚子也挺了起来,柴靖宇不看也知道,它那肚子里装着的,肯定就是一些牙齿啊,眼睛啊,耳朵啊等零件,万一出现脑袋被人砍掉的情况,百死公爵立马就能从自己肚子里掏出新的耳朵和眼睛来,装在自己身上。 因为骚乱已经被平定,碧诗和溶月等丫鬟也带着暖暖下楼了,看到百死公爵这般古怪恐怖的模样,暖暖虽然是人小鬼大,依旧有些害怕,缩在溶月怀里,却又忍不住好奇,探头去看那百死公爵。 柴靖宇见暖暖这般模样,就踹了百死公爵一脚:“瞧瞧你这番样子,难看死了,还不去弄得漂亮一点?起码要跟正常人一样!” 百死公爵点点头,将自己装反了的脑袋揪了下来,重新安装在肩膀上,然后将双手上面的牙齿也拔了下来,吞进了肚子里,再将胸口长着的两只眼睛也挖下来,吞了下去。 百死公爵将自己拾掇了一下,终于又变得像一个人了,从外表看上去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不知情的人绝对猜想不到,这是一个怎么杀都杀不死的怪物,而且肚子里装满了各种“零件”。 第201章 一波又起 柴靖宇清点了一下自己的收获,感觉心满意足,其实除了那些让赵大武打扫战场收集起来的宝贝,以及这百死公爵和猎尸者这两个绝世怪物,柴靖宇觉得自己今天最大的收获,便是成功进阶成了公爵级别的生化人,有了这身本事,天下之大,也尽可以去得,四海之宽,也任由他驰骋。 雨声似乎小了一些,但却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众人暂时在浮屠塔里面歇脚,也算是避避雨。 粉红娘娘毫不客气地坐在柴靖宇身边,羲和仙子怒目而视,她却不羞不臊,反倒饶有兴致地看着羲和仙子,还时不时挑逗她两句,活脱脱像是一个女流氓。 柴靖宇则是在心里暗暗估算,因为事情并未就此了结。 那些逃出去的丧尸,会变成大祸害! 鬼哭婆在短时间内,就用太白蛊神胎喂养出了不少进阶丧尸,在柴靖宇刚刚将猎尸者放出来的时候,就吓跑了两只侯爵级别的丧尸,一只先锋神将和一头巨灵神将。 此后,在猎尸者被百死公爵惹怒之后,便进行了清场,杀死了不少丧尸,但逃出去的更多。 另外还有零零散散乱走的普通丧尸,也逸散出去不少。 这么多丧尸,从元安堡逃出去,各自奔向四面八方,一传十,十传百…… 柴靖宇将柴三长叫了过来,让他计算附近的村落和城镇,这边的范围实在太大,又没有什么关隘,很难搜查和控制那些逃出去的丧尸,但柴靖宇不能知难而退,自从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爆发了尸祸,他就将清除丧尸当做了自己的使命。 这时候鬼哭婆好像又缓过神来了,口中大骂不止,粉红娘娘给柴靖宇提意见道:“国公弟弟,老妖婆的这张嘴实在太臭,不如将它撕了如何?” 鬼哭婆一听到这话,便开始掉转话头,大骂起粉红娘娘来,说她如何如何不知廉耻,如何如何水性杨花,柴靖宇看了鬼哭婆一眼,便让赵大武将她放了下来:“老妖婆,看在你跟袁师父还有这么一份渊源的份上,今日便饶过你一次!” 粉红娘娘在旁边娇声道:“国公弟弟,你可当真是心慈手软,菩萨心肠呢!若换了是我,真得将她舌头割下来喂狗!” 柴靖宇笑了笑,他可不是什么滥好人,袁管家对柴家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忠仆,更有极高的地位,只要是有脑子的主公,就不会真的得理不饶人,对他胞姐秋后算账。更何况鬼哭婆虽然狠毒,但却一直没有成事,反倒帮了他柴靖宇不少忙,再说她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柴靖宇得了不少好处,也不好意思找她麻烦了! 柴靖宇不找鬼哭婆麻烦,鬼哭婆却依旧不依不饶,大叫到:“你个狗杂种!你祖宗才不让你饶呢!有种你来杀了我啊!我鬼门弟子遍布大江南北,自然有人寻你报仇!别以为你柴家地位崇高,圣教的教徒万万千千,别说你们柴家,就算是坐皇位的赵家,圣教弟子也迟早将他给推翻了!” 当鬼哭婆说这句话的时候,羲和仙子和黑隼白鸢都是神色古怪,羲和仙子在圣教之中地位崇高,是一个高不可及的存在;而鬼哭婆只是跟圣教一些人物有来往,虽然她鬼门秘术很厉害,但在圣教也只算边缘人物,连神女娘娘都不认识,居然打着圣教的幌子,在这里大放厥词,威胁起他们来了。 鬼哭婆见到羲和仙子等人的古怪表情,顿时恼羞成怒,大叫到:“怎么着?你们不信?信不信只要我振臂一呼,万千圣教弟子便会蜂拥而至,将你们一身骨肉践踏成泥!” 黑隼白鸢还是只有冷笑,神女娘娘就在跟前,这老妖婆还如此大言不惭,说什么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真正的圣教核心弟子要是见到有人对神女娘娘不敬,把谁践踏成泥还用得着说么? 鬼哭婆本来就性情刻薄,见不得别人得意,更见不得别人嘲笑自己,眼见这身穿一黑一白的一男一女脸带冷笑,肺都快要给气炸了:“你们笑什么?” 黑隼道:“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要这么大火气,对身体不好!” 白鸢却道:“老妖婆!你倒是叫啊!圣教弟子确实千千万万,我看你怎么振臂一呼,就能让无数教徒蜂拥而至?” 鬼哭婆脸色涨红,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在她被挤兑得下不来台的时候,听到浮屠塔外,有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卢老前辈,晚辈黄铮,再次前来宝地拜会!” 众人都是一怔。 “哈哈哈哈……”鬼哭婆突然大笑起来,看着白鸢黑隼道,“听见了吧?你老祖宗我还没有振臂一呼呢,已经有圣教的晚辈前来拜见了!” 黑隼和白鸢对视了一眼,神色古怪。 鬼哭婆以为他们害怕,便抢先往门外走去,口中还叫道:“黄铮师侄,你不是押送一百丧尸去杭州了么?怎么大雨之夜,你却又到了这里?” 对于黄铮这个人,柴靖宇又是佩服又觉得鄙夷。 佩服是因为此人心狠手辣,且不说有没有成为名将的才能,至少已经有了成为名将的狠辣果决;鄙夷却是因为这人野心太大,却只用在了阴险狠毒上面,可见胸襟有限,而且很不自量。 世界上志大才疏、不自量力的人太多太多,不自量力也就罢了,可不自量力到以为可以驯服丧尸,以为可以炼出尸兵,那这种不自量力就危害太大了,不仅仅是玩火*,还有可能让生化危机蔓延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于是柴靖宇也走出了浮屠塔,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这位黄统制见一见。 柴靖宇一出去,其他人也纷纷动身,跟着走了出去。 然后,都一个个怔在那里。 此时已经是夜间,雨雾之中,亮起了一盏盏灯,星星点点灯光,将院子依稀照亮。 元安堡地方很大,这个内院能够盛得下一个湖泊,也至少能够容纳好几千人,而现在,几乎小半个院子都已经被挤满了,除此之外,内院宽大的围墙之上,也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这些人都身披甲胄,虽然被淋在雨里,但却军容整齐,气象威严,显然是精锐之师! 而黄铮则横刀立马,在队伍最前面。 无为军! 鬼哭婆本来得意洋洋,觉得自己这个好侄儿出现得实在太及时了,可当她走出浮屠塔,看到雨中这么多人马,不由得僵在了那里。 黄铮带了这么多人,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这里,就连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显然是不怀好意! 柴靖宇也皱了皱眉头。 大雨之夜,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202章 黄雀在后 斧头涩声道:“这是无为军!内院外院,恐怕少说都有上千人!” 赵大武道:“都怪我!今夜大雨,又是苦战刚过,我一时懈怠,居然没有派人在外警戒,被这么多人包围了都不知道,该死该死!” 柴靖宇摇了摇头,说道:“自从那日国公府尸祸,我就看出黄铮这人天生反骨,而且心思极重,阴险狠毒不是一点半点,当时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尸祸,他便能当机立断,乘机发动兵变,收拾了顶头上司,自己当了统制,若不是我见机得快,拿到他的把柄,只怕他会将国公府也一锅烩了,所以说……” 听到柴靖宇对黄铮的评价,羲和仙子倒是十分好奇,轻声问道:“所以什么?” 柴靖宇道:“没什么,所以我知道这人迟早还会打交道,只不过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罢了!” 很显然,柴靖宇所谓的打交道,绝对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那种打交道,而是刀来剑往你死我活的那种打交道。 鬼哭婆叫道:“黄铮师侄,我问你话呢!你不是去杭州了么,怎么会带着这么多人,突然围在了这里?元安堡是我卢家的地方,只不过是借给你几个月,供你豢养丧尸的,你带着兵马闯进来,怎的不问问我老婆子答应不答应?” 黄铮哈哈笑道:“卢老前辈,当初我一再恳求你,想要让你来帮我钻研炼制尸兵之法,你却一再不肯答应,始终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我搭上我师父的面子,才请动你见了一次丧尸,谁知道一见到丧尸,你的态度便陡然大变,不仅将元安堡借给我炼制尸兵,还专门过来帮我研究丧尸,日以继夜,相当辛苦。就算是傻瓜,也能看得出来,丧尸这种东西,能够引起你极大的兴趣!” 鬼哭婆道:“那是自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老身自从进入了鬼门,数十年来不知见过了多少鬼物,从来没有一种,能够像丧尸这么特殊,要知道鬼门之人炼制一只鬼奴,要耗费极大心力,还要搜罗极为珍贵的药物,仅仅是炼制鬼奴的法器,就连金山银山都换不来,鬼门之人往往倾家荡产,才勉强炼出一只鬼奴来,而这鬼奴有没有能耐,堪不堪大用还指不定呢!老身从来没见过丧尸这样的鬼物,不用供给吃喝也就罢了,居然只需要通过咬人抓人,就能将好端端的活人变成鬼物,实在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黄铮听完鬼哭婆一阵阵感叹,便大声道:“卢老前辈,你是鬼门高手,我自然敬重你,你研究丧尸,我给你提供用来实验的活人,可这一连过了两三个月,你却跟我说没有进展,嘿嘿……” 鬼哭婆道:“你以为我在骗你么?丧尸哪里有那么简单的?如果这种独特的鬼物,真的那么容易被研究透彻,那鬼门也就不会那么神秘了!” 黄铮冷哼一声道:“我知道要炼尸兵不容易,肯定会经历很多波折,但这么长时间了,以卢老前辈的本事,也不至于一筹莫展吧?再说了,元安堡再如何神秘,也不过是一个庄子罢了,碍于我师父的面子,您老倒是将这庄子借了给我,让我来炼制尸兵,但却偏偏一再叮嘱,说那座浮屠塔是元安堡的禁地,要我约束手下,不得踏入半步!甚至为了不让我的人进入,还专门使用鬼门秘法,在浮屠塔的门上设置了禁制! “我一再问你,这浮屠塔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你却只说是你们卢家供奉的酒神,除了酒之外,什么都没有!嘿嘿,你还不如不跟我解释,你这解释,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连三岁小儿都未必会信!” 鬼哭婆怒道:“所以你就怀疑,我研究丧尸,已经有所收获,却藏私了不曾告诉你?” 黄铮道:“不是我怀疑,而是显而易见的事!圣帝陛下传来旨意,说既然我炼制尸兵没有进展,就将丧尸带到杭州,自有钦天监和圣教高手来研究,我挑了一百丧尸,打算将其余二百多丧尸销毁,你却跟我说这等鬼物,毁掉了可惜,不如留给你,而且还让我派人帮你挖湖引水,摆什么聚煞法阵,说是研究丧尸用,还说这法阵生人勿进,让我将所有人都撤走,等有所进展了再告诉我……” 黄铮顿了一顿,继续道:“哼!你以为我傻么?你肯定已经有所进展,而且必定是大有收获,既想让我派兵帮忙,还不想让我染指,哪有这样的好事?” 鬼哭婆道:“好哇好哇!你既然怀疑我藏私,何不直接质问我?也用不着带着这么多人打埋伏吧?” 黄铮冷笑道:“我质问你,你就会将事情告知与我么?哼!我特地上表给圣帝陛下,然后才带着那一百丧尸前往杭州,没想到天定太子居然亲自带人,在半途接了我,这等殊荣,实在让我倍感荣幸!我又是惶恐,又是感激,便将元安堡的事情一并禀告给天定太子,并向天定太子保证,你一定已经有所进展,天定太子便让我先一步赶回,务必要获知你有了什么进展,嘿嘿……” 鬼哭婆道:“所以你便带了这么多人来威胁于我?” 黄铮道:“卢老前辈虽然是鬼门高人,但也不值得用我如此兴师动众,我之所以要带这么多人,是因为有斥候监视到了你旁边这位宣国公的动向!” 众人纷纷侧目,向柴靖宇望去。 柴靖宇道:“黄统制当真是看得起柴某,我只是带着婢女和随从外出游玩,一共也只有二三十人,哪里用得着你如此忌惮?” 黄铮道:“宣国公,你不必自谦,你年纪虽小,但在我看来,柴家老国公甍了之后,唯有你是中流砥柱!说句实话,国公府爆发尸祸的那日,若不是你抢先埋了一手,我绝不会对国公府心慈手软,轻易放过的!而且……” 柴靖宇见到黄铮笑盈盈的,便问道:“而且什么?” 黄铮道:“那日,你跟蔡知府对峙的时候,说得口若悬河,忽悠得整个江州的仕绅望族都一愣一愣的,我却看得出来,你早知道那日会爆发尸祸!而且我也看得出来,只有你对丧尸这种鬼物了解最深!我在元安堡豢养丧尸,你说你只是外出游玩,为何别的地方不去,偏偏就直冲着元安堡来了?” 在时时刻刻准备算计别人的人眼里,他人一举一动,都一定是别有深意! 柴靖宇苦笑,自己真的只是游玩而已…… 柴靖宇只能无奈摇头,问道:“我们一行人总共也不够三十个,也用不着你带来这么多兵马吧?如今可是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的,你却带着一千多士兵淋雨,就为了围堵我区区二三十人,未免也太任性了吧?” 黄铮道:“我带了这么多兵马,当然不是只为了对付你们这二三十人!翻浪帮一百来人气势汹汹地跑来元安堡,不管这帮乌合之众想要干什么,我总得先防备一手吧?再说了,按照卢老前辈的指示,那湖底可还藏着二百丧尸呢,谁知道咱这位鬼门老前辈有没有成功控制这些丧尸,万一她已经能将丧尸纳为己用,而且又看我不顺眼,我岂不是要被反攻一个措手不及?所以说,多带点人手,有备无患不是?” 柴靖宇都忍不住夸赞道:“黄统制,亏你是个武人,却实在是心细如发,算无遗策!” 他嘴上这般说,心里想的却是这家伙果然阴险狡诈,简直是时刻准备着算计别人,也时刻防备着被别人算计。 黄铮啰嗦这么久,其实也有自夸的意思,等他得意够了,便朗声道:“好了!闲话不多说!卢老前辈,今日我带了这么多人过来,这般有诚意,你究竟有什么收获,不如还是乖乖拿出来的好,否则无为军这刀剑无眼,一旦要是伤到了你,那可就是对前辈高人大大的不敬了!” 其实黄铮虽然没有看到浮屠塔内几次恶斗的具体场景,但也从外面探查到了柴靖宇等人在和那帮丧尸大打出手,也知道柴靖宇等人跟鬼哭婆接连恶斗,所以他已经断定,这两拨人是在为了什么宝物,或者为了什么秘密,而起了争执。 在他看来,这宝物或者秘密,定然跟尸兵有关,就算不是锻炼尸兵的秘法,也必然是关于丧尸的大秘密。 一旦炼出尸兵,他立马就是功高盖世,如何能够不激动? 黄铮恶狠狠的盯着鬼哭婆,就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谁都能看得出黄铮的目光有多凶狠,只要鬼哭婆敢说一个“不”字,他真的会让无为军将她踏成肉泥! 所谓的高手,再厉害也抵不过千军万马的! 鬼哭婆起先是又觉愤怒,又觉后背发凉,但看了柴靖宇一眼,却笑了出来,对黄铮道:“黄铮师侄!老身我这些日子,倒是确实有了些许进展,也有了不小收获,但……可恨啊可恨!我呕心沥血炼成的鬼奴,我辛辛苦苦积攒的家底,我多年珍藏的鬼门法器,都被这狗杂种给抢了去,现在就是想给你,也给不了了啊!” 这简直是再明显不过的祸水东引,谁都看得出来。 但这一招偏偏就是管用。 黄铮将目光转向了柴靖宇:“宣国公!我就知道,你所谓的外出游玩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江州附近有那么多绝胜美景你不去看,下着这么大的雨,偏偏跑到元安堡这个阴气森森的鬼庄来,嘿嘿!一定是知道鬼哭婆研究丧尸已有所成,想要来摘桃子不是?” 柴靖宇没有反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黄铮的眼里,世界上就根本没有单纯的游山玩水! 黄铮狞笑道:“宣国公,你没想到吧?你在这里螳螂捕蝉,却还有我黄铮黄雀在后!” 第203章 杀手锏 鬼哭婆这一招驱虎吞狼,使得非常拙劣,但却效果极佳,她极为满意,眼见黄铮果然盯上了柴靖宇,为了坚定黄铮的信念,还赶紧道:“黄铮师侄,你不知道,那狗杂种抢了我的聚煞神灯,抢了我的炼奴宝棺,还抢了我的两大鬼奴!” “两大鬼奴?”黄铮知道柴靖宇跟鬼哭婆双方在浮屠塔里大打出手,但却不知道具体情况,于是抬头看了过去,正好见到柴靖宇左右两侧,各自站着一个人,一个精赤着上身,身形高大;另一个身穿甲胄,面罩黑布,甲胄已经十分破损,还少了一条胳膊。 鬼哭婆叫道:“不错!就是那两个家伙!你知道怎样才能称得上绝世鬼奴么?能通天彻地,能翻山蹈海,纵然万千人刀戈相向,也不能损伤一根寒毛!” 鬼哭婆这一通夸赞吹嘘,顿时让黄铮心动之极,但也因为她说得太过夸张,黄铮竟是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鬼哭婆见黄铮这般表情,顿时脸色一变:“怎么?黄铮师侄,你是不信么?老婆子我可真没半点吹嘘!” 柴靖宇在旁边道:“尽是胡言乱语!什么鬼奴?这两位都是我请来的高手!” 黄铮眼睛一眨,他觉得鬼哭婆定然是吹牛了,但就算她吹牛,说得有些夸张,看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柴靖宇的样子,想来是真的被柴靖宇抢了鬼奴,而且那鬼奴就算没有她说的那么厉害,也肯定非同小可! 黄铮策马往前一步,看向了柴靖宇:“宣国公,明人不说暗话,不论你从元安堡得到了什么,都最好乖乖交出来!否则……” 黄铮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谁都应该知道他后半截话应该是什么。 柴靖宇道:“黄统制,你倒是直截了当,如此强取豪夺,威胁国公,竟一点也不掩饰啊!” 黄铮道:“胜券在握,何须矫情?” 柴靖宇道:“那也无需这般撕破脸皮吧?” 黄铮笑道:“我想宣国公也能是想错了,我黄铮今日既然已经戳破了这层纸,已经跟你撕破了脸,就没打算日后继续跟你们柴家打交道!” 这话说得轻松,意思却十分狠辣,显然就是不打算放过柴靖宇,不论他交或者不交,都难逃一死,只不过如果交出来,黄铮会让他死个痛快,少受折磨。 柴靖宇道:“赶尽杀绝?黄统制,是不是太毒了点?” 黄铮看着柴靖宇,笑道:“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我黄某人向来如此!怪只怪宣国公你知道得太多,你比别人都了解丧尸,既然注定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柴靖宇笑了起来:“果然是无毒不丈夫!黄统制真是自信满满,可你真以为自己已是算无遗策了么?你真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么?” 黄铮道:“宣国公!自从那日在国公府中见到你,我便对你十分忌惮,你年纪虽小,智计却深不可测,我丝毫不敢小觑!我知道你必然还有压箱底的手段,有什么宝物,你觉得能对付我的,尽管拿出来吧!” 柴靖宇摇头道:“我能对付你,不过不是宝物,而是人!” 黄铮还没说话,鬼哭婆便叫道:“人?什么人?” 曦和仙子分开众人,从柴靖宇身后走了出来。 鬼哭婆一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狗杂种,你现在想要进献美人了?只怕晚了点吧!黄铮师侄是成大事的人物,岂会被你的美人计所迷惑?这小骚蹄子的确有几分姿色,但你以为黄铮师侄会因为她就放过你么?” 说到这里,鬼哭婆盯着曦和仙子道:“小骚蹄子!那狗杂种是必死无疑了,看在你还算长得标致,有几分姿色的份上,还不赶紧自荐枕席,好好去讨好讨好我黄铮师侄,再求老祖宗我给你说几句好话,黄铮师侄没准一时心软不杀你,让你侍奉床塌,当他的玩物!” 曦和仙子脸带冷笑。 鬼哭婆一招祸水东引之后,自以为有了靠山,立马趾高气扬起来,对曦和仙子道:“小骚蹄子,还不快来舔你老祖宗的脚!哄得老祖宗我心情好了,我帮你说两句好话!” 鬼哭婆这话说完,曦和仙子还没来得及生气,黄铮便已经吓得屁滚尿流。 “闭嘴!”黄铮气急败坏地冲鬼哭婆吼了一句。 鬼哭婆顿时一愣。 然后她就见到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黄铮已经换上了一副极尽谄媚的神色,而且翻身下马,躬身向曦和仙子行礼。 “神女娘娘,休要听这疯老婆子胡言乱语,弟子黄铮没能尽早拜见,求神女娘娘恕罪!” “恕罪?”曦和仙子冷笑道,“我哪有能耐恕你的罪,有人要我自荐枕席,赶紧讨好你这个长缨在手,手提千军,腿跨万马的统制大人呢!” 黄铮脸上惶恐之极,解释道:“神女娘娘休怒!属下该死,这糟老太婆一向爱撒疯,老是胡言乱语,竟然胆敢冒犯神女娘娘,只要是圣教弟子,人人得而诛之!待属下取她头颅,给娘娘解气!” 鬼哭婆脸色惨白! 却听那黑隼道:“居然大言不惭,要让仙子舔你的脚?” 白鸢在旁边讥讽道:“就连黄铮也不过是个圣教三炷香的弟子,勉强能舔咱仙子的脚!” 黄铮急忙道:“是是是!能得此殊荣,弟子万分荣幸,至于这疯婆子,不过土鸡野狗一般,连给神女娘娘提鞋都不配,更别想舔娘娘的脚了!” 鬼哭婆又羞又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哆哆嗦嗦道:“神女娘娘!神女娘娘……她竟然是……老婆子我今天是犯了太岁么……” 曦和仙子已经不屑跟这个疯婆子计较了,扬声道:“黄铮!我懒得管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宣国公是我的朋友,今日我们身陷重围,也是宣国公奋勇当先,击退强敌,你不要为难他!” 说话时,羲和仙子偷偷侧目,看了柴靖宇一眼,见他正望着自己,一脸震惊的模样,羲和仙子心头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得意,就像是小姑娘向小伙伴展示自己的衣裙一般,能给柴靖宇当做杀手锏,帮他抵御千军万马,她实在是倍感满足,心想道:“怎么样,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我吧?” 听了羲和仙子说的话,黄铮脸上的表情又是古怪,又是为难:“这个……属下有君命在身……” 第204章 自作多情 曦和仙子道:“圣帝给你的命令,并非是要你练出尸兵,你能探寻出一些丧尸的秘密,便超出他的预期了,宣国公若是知道什么,我帮你询问便是了!” 说道:“神女娘娘,我回江州之前,天定太子便曾嘱咐过我,操练尸兵之事至关重要,非同小可,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要早日有所进展。再说这宣国公毕竟是赵宋皇帝册封的公爵……” 黄铮话没说完,就被曦和仙子打断:“放肆!天定太子天定太子!被人叫两声太子,那皇位便是他的了么?你就对他为命是从了么?我的话不如他管用么?” 黄铮脸上露出挣扎神色,最后还是咬牙道:“神女娘娘,天定太子雄才伟略,是光大圣教的最佳人选,他跟您更是天定良缘,您年纪尚轻,未曾体会世间险恶,一时被人迷惑……” 曦和仙子又惊又怒:“放肆!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黄铮浑身一颤,顿时跪倒在地:“娘娘息怒!黄某不敢不敬,不过……这宣国公乃是江州第一纨绔,更是赵宋的国公,您怎能跟他为伍?弟子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只有天定太子,才配知道您的闺名!再者……操练尸兵事关重大,黄某先收拾了这些人,再向您请罪!” 曦和仙子又惊又怒,她本以为自己只要站出来,黄铮就该俯首帖耳,百依百顺,谁料到这厮虽然摆出一副奴颜婢膝的姿态,但等到交代他一件事,却只是表面毕恭毕敬,实质上却是我行我素,根本没有半点听话的样子! “你!好你个黄铮!好!好!好!” 羲和仙子连道三个“好”字,被黄铮给气得不轻,就算她再怎么没心没肺,也是会记仇的! 黑隼在旁边劝解道:“仙子,这黄铮虽然只是‘三拜弟子’,但他手握雄兵,为将之人,没有自己的主见是不行的,仙子您虽然是神女,但军中之事,特别是无为军的事,还是让黄铮自己做主的好!” 白鸢就说得更直白了:“仙子,那姓柴的毕竟是赵宋皇帝封的国公,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跟咱不是一条心,也不是成就大业的人,你何必为他跟圣教弟子生气?天定太子将来要承继大统的,若说有一个人能够将圣教发扬光大,跟赵宋夺天争国,那也只有天定太子了!您应该……” “闭嘴!” 羲和仙子听到“天定太子”这四个字,便觉愈发厌烦,冲白鸢怒吼一声。 柴靖宇却忍不住问道:“‘天定太子’?你们说的是谁?你们口中的‘圣教’,应该就是明教了吧?我看出来了,羲和仙子就是你们所谓的神女娘娘,在圣教之中,地位崇高,是不是?” 白鸢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而鬼哭婆正觉难堪,见羲和仙子让黄铮放过柴靖宇,却没能起什么效果,不由心中大爽,竟又讥讽起柴靖宇来:“臭小子!傻眼了吧!别以为你将圣教的神女娘娘勾引得神魂颠倒,就能为所欲为了!黄铮那厮向来毒辣,信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算那神女娘娘地位再高,也不能说什么就是什么!” 其实黄铮并非不怕羲和仙子发怒,对于明教,他还是很有敬畏之心的,而羲和仙子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不论是谁,想要执掌明教权柄,都绕不过她去,黄铮之所以敢违逆羲和仙子的命令,一个是因为丧尸秘密的诱惑太大,更重要的却是他在见到天定太子的时候,天定太子跟他说过了一番话。 当时天定太子说:“羲和仙子身份贵重,但却天真烂漫,你回江州之后,代我照看一二,不要让别有用心的人接近她!” 天定太子确然是人中之龙,黄铮自信自己眼光不错,将宝压在天定太子身上,如果天定太子知道羲和仙子如此眷顾一个男人,必定要除之而后快,今日若当真放走了柴靖宇,在天定太子那里就不好交代了。而羲和仙子地位再高,终究是个女人,看天定太子势在必得的样子,羲和仙子终究还是要和他成就良缘的…… 所以两相权衡,黄铮便有了自己的选择。 黄铮看着柴靖宇道:“宣国公,你能请得动神女娘娘为你说话,也算是足够厉害了,果然是筹谋深远,黄某十分佩服。不过黄某佩服是佩服,却依旧不能放你!你若是自以为有神女娘娘求情,我就不得不将你给放了,那你就太小看我黄某人的决心了!你知道的太多了,你若不将知道的说出来,我只能让你死得不痛快!你若将知道的合盘托出,那我便让你死得痛快!” 柴靖宇摇头笑道:“黄统制,我说过了,做人不能太过嚣张,更忌讳自以为是,不要得意的太早,我不是说过了么,让你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黄铮愣了,“不是让我见神女娘娘么?” 羲和仙子也愣了,敢情柴靖宇说的那个杀手锏,竟然不是她? 一不小心,居然自作多情了? 黑隼和白鸢相视一眼,也各自愕然。 柴靖宇摇头道:“我柴靖宇是什么人,岂会让女人为我求情?让女人因我难堪? 黄铮道:“你不会是在故弄玄虚吧?” 柴靖宇道:“你以为我让你见一个人,是为了让你看在那人面子上,放我安全离开么?那你也太小瞧我了!早在那日国公府爆发尸祸的时候,我就看出了你黄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江州一代的官兵,尤其以你们无为军战力最强,也以你无为军的统制最有野心,我早就料定有一日会跟你争锋相对,所以早就有所准备,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罢了!” 说到这里,柴靖宇冷然道:“黄统制,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我数一百下,带着你的人马撤出元安堡,乖乖去当你的无为军统制,我便不跟你计较,日后无为军和国公府依旧相安无事;你若不识抬举,我便将那一位给请出来,那时候杀手锏一出,你不仅统制当不了,还要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黄铮脸上闪过一丝狐疑,然后又镇定下来,扬声道:“你少在这里唱什么空城计!我黄铮难道是吓大的么?真有这么厉害的人,尽管带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柴靖宇道:“好!说实话,我还怕你后悔呢!” 说罢,便对跟在身后的猎尸者勾了勾手,那猎尸者便越众而出,站在浮屠塔前,然后一把撕去了遮在脸上的那块黑布! 第205章 败露 黄铮心中也在奇怪,柴靖宇究竟藏了什么后手,眼见随着柴靖宇的召唤,那个穿着铠甲蒙着脸的独臂军人便走了出来,撕掉了脸上蒙着的黑布,黄铮下意识便仔细瞅了一眼。 然后脸色大变! 黄铮此时的脸色难看之极,连声音都有些哆嗦了:“这……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黄铮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让羲和仙子等人都是心中愕然,黑隼白鸢等人都纷纷凑过来,往猎尸者脸上看去。 从柴靖宇带着人刚刚出门游玩的时候,这头猎尸者脸上就一直蒙着一张黑布,将整个脸遮了起来,只露出眼睛和眉梢,伺候这块黑布就从来没有拿下来过,就算是猎尸者杀死其他丧尸,吸取丧尸脑髓的时候,也只是将这块黑布揭起一角,然后直接吸取,就像是一个羞羞怯怯的妇人,犹抱琵琶半遮面,如今才露出真颜。 能让黄铮如此惊骇恐惧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众人都在猜测,猎尸者定然长得极为恐怖,等看到了猎尸者的真面目,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猎尸者长得不仅不恐怖,反倒还很清秀,只不过年纪看起来稍大,否则都能算得上一块小鲜肉呢。 可就是这样一副平平无奇的相貌,为何能让黄铮如此忌惮?如此惊慌? 柴靖宇道:“走!咱们再上前几步,让这些无为军的将士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柴靖宇说罢,便带着那猎尸者踏出了浮屠塔外,冒着雨向门外走去。 柴靖宇手中拿着那盏青铜灯,这盏灯灯光最是明亮,猎尸者的脸庞被照得一清二楚。 然后,无为军就陷入了骚乱。 “李统制!统制大人!” “不是说已经死了么? “还真是统制大人,他没有死!” …… 跟在柴靖宇身边的这个蒙面客,竟然就是原先的无为军统制,李吉为! 很显然,越来越多无为军士兵认出了他来。 “黄统制不是都说过了吗,李统制已经葬身于丧尸之口!那么他是谁?跟李统制长得这么像?” “像个屁!那分明就是李统制!黄统制肯定是骗咱们了!” “据说那天在国公府的时候,黄统制是早就算计好了,想要抢班夺权的!” “那日老赵不是去了么?究竟是什么情况啊?老赵!” “那天黄统制跟我们说,李统制被丧尸给咬了,注定要变成丧尸的,要是让他给冲了出去,全江州的父老百姓都要遭殃,所以让我们……”这个被称为老赵的士兵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以前李吉为还在军中做统制的时候,黄铮就一直想着篡班夺权,拉拢了不少中级将领,但那些低级将领和小兵才是人数最多的,他们可不懂高层的权利之争,只知道按照朝廷的册封,无为军的统制乃是李吉为,之所以黄铮能够鼓动那么多人造反,也是依靠那些中高级将领策动,煽动兵心所致。争权是高层的事,跟小兵们没有什么关系,跟着黄铮篡权,反倒要冒着很大风险。 黄铮之所以能够成功将这帮兵煽动起来,一是靠中高级将领帮忙忽悠;二是靠宣扬李吉为要变成丧尸祸害军营;最最重要的,是因为他有意暗示甚至明示,进入国公府诛除丧尸的时候,见到什么就可以拿什么,看到什么就可以抢什么。 国公府百余年经营,傻子都知道里面富得流油,那时都在无为军掌控之中,国公府就像是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绝色美女,任他们为所欲为,这些当兵的立马就****焚身,失去理智,化身野兽了。 但事情过后,谁不后怕?簒夺兵权这样的犯禁之事,一旦参与,就是将性命给赌上了! 三个月来,黄铮一直在做两件事,一个是炼制尸兵,另外一个,却是稳定军心! 这些日子,他一再跟士兵们强调,李统制已经变成丧尸,并被清理掉了,为此,他还专门召集所有无为军将士,给李吉为开了别开生面的追悼大会。 可现在…… 一个已经开过追悼会的人,一个被黄铮多次宣告死亡的人,赫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当时柴靖宇就曾拿李吉为威胁过黄铮一次,后来他和柴家达成合作,李吉为被柴靖宇带走了,他亲自去探看过一次,那时的李吉为已经尸化,明显要变成丧尸了,他也就放心让柴靖宇处置了,谁料到柴靖宇竟然将李吉为带在身边,在这个时候当做杀手锏使了出来! 柴靖宇朗声道:“无为军的兄弟们,这一位你们都应该认识吧?他才是无为军正牌统制!黄铮阴谋簒夺兵权,谋杀上级,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如果不是我暗中相救,李统制恐怕早就死在他手里了!无为军的兄弟们,你们当真要助纣为虐么?” 无为军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黄铮突然叫了起开:“不要信他,那李吉为已经变成丧尸了!姓柴的小子只是拿着一个行尸走肉来骗你们!” “丧尸?行尸走肉?”柴靖宇冷笑一声,“黄统制你可真能颠倒黑白,我好不容易救了李统制,你却说他是丧尸,难道是看见苦主做贼心虚了么?” 黄铮反驳道:“宣国公休要信口雌黄!那老婆子都已经说过了,那个所谓的李吉为,就是一只鬼奴!明明是一只丧尸!” “这老太婆的话也能信?她还说这鬼奴是她的呢?李统制若真是丧尸,我敢站在他身边?他能对我这么客气?” 黄铮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镇定下来,心想:“这李吉为怎可能这么好端端的?我明明见他都要变成丧尸了啊!”他眼珠子一转,大声叫道:“你说他不是丧尸,你敢让他咬你一口么?” 黄铮这一招,却是再合适不过,简直就是正中要害,李吉为是不是丧尸,双方各执一辞,你既然说他不是丧尸,那你敢让他咬一口么? 黄铮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柴靖宇,曦和仙子满脸担心;赵大武等人手握兵器,显然是打算直接跟无为军开干了;鬼哭婆和那白鸢却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黄铮也是一脸得意,觉得自己抓住了柴靖宇的痛脚。 却听柴靖宇哈哈笑道:“有何不敢?” 说着便将胳膊伸了过去,对那猎尸者道:“李统制,他们竟然诬陷你是丧尸,就连本公都看不下去了,只好忍痛,让你咬我一口了!” 猎尸者很听话地张开嘴,在柴靖宇胳膊上咬了一口。 这一口,竟是咬得柴靖宇胳膊肘上鲜血直流,在青铜灯的光亮照射下,清晰可见。 柴靖宇忍不住呲牙——这猎尸者真不是一般的实诚,说让它咬,它居然咬得如此“认真”! 黄铮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脸色难看之极。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不是丧尸?” 而无为军的骚动也越来越大,很多人都在想:李统制根本就没有死,更没有变成丧尸,黄统制果然是骗我们的! 柴靖宇则是暗暗偷笑,黄铮真是自己把自己给套住了,明明是要证明李吉为已经是丧尸了,却不想反倒为李吉为不是丧尸提供了铁证!幸好他问的是柴靖宇敢不敢让李吉为咬,恰恰柴靖宇是这里唯一一个不怕丧尸咬的生化人,如果他让别人来做实验,立马就露馅了! 什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只要看黄统制今天的完美演绎就知道了。 柴靖宇放声道:“诸位无为军的将士们,我且不说黄铮这阴险小人簒夺兵权的事,刚才我们说话,提到的圣教,你们应该知道吧?” 无为军众多将士各个神色古怪,北宋末年,军队也已经*不堪,里面鱼龙混杂,但无为军却算是相对封闭,李吉为和黄铮都治军甚严,所以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传不到军营里来。圣教是什么来头,无为军中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但那些曾经混迹江湖的,以及在无为军之中有特别消息来源的,却是听过的。 柴靖宇继续道:“所谓圣教,便是明教,如今天下有两拨悍匪,为祸甚烈,其一是山东宋江,麾下悍将如云,纵横山东河南,是朝廷心腹大患;另一个便是明教,贼酋方腊自尊为明教教主,以宗教之名,起不臣之心,后又自立为帝,定都杭州,而你们这位黄统制,便是明教弟子!” 其实黄铮这些日子已经堪堪稳住了军心,在他的计划里,也到了策划一场起义的时候,现在方腊的声势越来越大,只要等明教的影响力扩散到江州,他只需乘势煽动,无为军自然就会跟从,然后揭竿而起,响应明教。 所以他已经不再将自己明教弟子的身份遮掩得密不透风,反倒开始有意让身边将士们接触明教教义,所以今天在元安堡,见到曦和仙子,他也公然以一个明教弟子的身份拜见了,打算等处理完元安堡的事,就立马自曝身份,煽动所有人跟他一起造反。 可没想到,柴靖宇会在这个关口,抢先将他的身份揭发了出来! 同样一件事,自己说出来,是大义凛然,传教救世! 别人说出来,便是揭发!是戳穿!让所有人,以为他阴谋败露! 第206章 大乱 黄铮刚张嘴准备反驳,柴靖宇便再度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浑厚内劲,立马便将黄铮的声音给压了下去,元安堡里里外外,只能听到柴靖宇的声音,却听不到黄铮在说什么。 柴靖宇道:“大宋境内,这两大贼酋是道君皇帝的心腹大患,大宋忠臣济济,良将如云,迟早会将之平定,给造反者当走狗的,绝对没有好下场,身败名裂是迟早的事!” 黄铮又想反驳,柴靖宇却再度开口,仗着自己内力浑厚,又将黄铮的声音给压了下去:“而且,宋江和方腊,这两大贼寇的下场,也不一样!宋江驰骋千里,攻城拔寨,杀人如麻,为害甚大,但他终究只是贼寇,攻打城池之后并不据为己有,更没有扩大地盘,就算杀过朝廷命官,但却打着替天行道,替君王诛除贪官奸佞的幌子,并没有竖起反旗,自立一国。 “方腊却不同,不像宋江那般转战数千里,而是割据江山,自立为王,甚至选定国都,要跟赵宋皇帝夺天争国!所以说,这两个人的下场,会截然不同!跟着这两人的走狗的下场,也会截然不同!” 当即便有人问道:“有什么不同?” “在赵官家眼里,宋江没有反他,不过小贼而已,可以诏安,收为己用;方腊竖起反旗,乃是逆贼,不破其家,不灭其族,不足以安定民心,不足以泄君王心头之恨!跟着宋江的,只要招了安,尚有一条退路;跟着方腊的,嘿嘿!方腊肯定会一条道走到黑,直到皇帝梦碎,身死国灭,九族被夷平,子孙被屠戮殆尽!你们若是想跟着方腊当反贼,那尽管听黄铮的好了!” 柴靖宇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而且他的声音仿佛是从每个人耳边响起,柔和却洪亮,仿佛富有磁性的谆谆告诫,让人信服。 而且见到黄铮三番五次想要说话,却一再被呛了回去的样子,分明就是理屈词穷,反驳不得。 无为军的小兵们以见到黄铮这般理屈词穷的模样,本来就已经动摇的军心,更是摇摇欲坠了,若不是身边一些中级小将领连连呵斥,只怕都要吵翻天了。 在无为军中,肯定不光光是黄铮的人,李吉为虽然是蔡京派遣来的,跟本地军队的势力有些不合群,但也毕竟是久居高位的将领,自然会培植自己的亲信,在无为军中自然也有不少李吉为的人,比如说刘创便是其中一个。 宣国公府爆发尸祸的那一天,刘创没有跟随李吉为去国公府,等到那一千无为军回来的时候,刘创就知道出大事了,李吉为折在了里面不说,跟着李吉为一起去国公府的另外几个亲信,也是一个人都没有回来,黄铮给的理由是:那些人和李统制一样,也不幸被丧尸咬伤,壮烈牺牲了。 刘创不是傻瓜,当然不会信。 刘创不是傻瓜,所以就算明知是假也得“坚信不疑”。 凡是对黄铮说的话表现出怀疑的,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要么是因为触犯了军纪,要么是耽误了军情,更夸张的,还有无缘无故就消失了的。 眼见以前经常厮混在一起的人一个接一个遭了秧,刘创当然不是麻木不仁,李吉为原本的亲信,能够存留下来的,都和刘创一样,夹着尾巴,战战兢兢,就是为了不给黄铮任何对付他们的借口,即便如此,也是前途堪忧,几乎要被逼疯了。 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简直太折磨人了! 当猎尸者揭开蒙面黑布的时候,刘创就已经激动不已,等柴靖宇说完这一通话,他立马知道,自己翻身的时候,终于到了! 要么,反戈一击,将那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黄铮打落尘埃,让他再也不能作威作福! 要么,继续将脑袋埋进土里,任人宰割! 刘创是个聪明人,刘创不是傻瓜。 于是,刘创大声叫道:“兄弟们,黄铮阴谋造反,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我等绝不能和他同流合污!看着他倒行逆施,将好好的一个无为军,折腾得乌烟瘴气,刘某早就痛心不已!今日我刘创在这里发誓,要诛杀此贼,还一片青天,给无为军!给赵官家!也给天下百姓!” “不错!”刘创做了出头鸟,立马就有人响应,这人名叫冷金峰,也是李吉为昔日的亲信,当即大声道,“或许大多数兄弟不知道,黄铮这厮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残忍狠毒之极!我早就调查得清清楚楚,这几个月里,他带着他的走狗,在这元安堡里面豢养了整整三百丧尸!丧尸是怎么来的,我们都清清楚楚,三百只丧尸,那是三百条活生生的性命,被他黄铮……这简直是恶贯满盈,穷凶极恶!” 刘创和冷金峰一煽动,这一千多无为军顿时更加骚乱,先前黄铮手下的那些中级将领还能勉强控制,现在已经开始爆发冲突了。 黄铮心知不妙,大叫道:“你们知道什么?不错!我黄铮就是圣教弟子!这没有见不得人的!我告诉你们,那汴京城里的皇帝老儿才是真正的倒行逆施,荒淫无度,穷奢极欲,仅仅是他喜欢金石,那些溜须拍马的官儿便整出什么花石纲来,害得江南百姓,苦不堪言;全国上下,民不聊生!圣帝陛下替天行道,是为了天下百姓,他才是真命天子!现在的宋朝军队,腐朽不堪,圣教只要兵戈直指,立马便能横扫大江南北,一路直上,踏平汴京城!” 柴靖宇冷笑:“大言不惭,大宋立国百余年,乃是人心所向,只需赵官家一声令下,天下忠义之师汇聚而来,什么方腊?什么圣教?根本就不堪一击!” 两人唇枪舌剑,正展开舌战,而无为军已经彻底乱了起来。 白鸢听到柴靖宇嘴上对明教颇为不敬,大为生气,想要大骂,却又害怕羲和仙子指责,只恶狠狠瞪着柴靖宇。 鬼哭婆脸上笑容越来越苦涩,且不说羲和仙子的身份,给了她重重一击,且看现在黄铮的表情,就足以说明柴靖宇的厉害了。 袁管家脸上却是露出一丝欣慰,他这一辈子,钦慕过一个女人,便是老太君;心服过一个男人,那是因为自己曾是手下败将;佩服过一个人的眼光,那便是老国公。老国公临死之前,便将柴家偌大的家业,上百年的浑厚积淀,像赌博一样,下注押宝在了柴靖宇身上,好似料定了自己这个孙子,能够在这个缭乱的年代,如鱼得水,抓住天地的脉搏! 他相信老国公的眼光。 他在看着老国公的预料一步一步实现,这位年轻的主子,早在数月之前,就为今日和黄铮撕破脸皮埋下了后手。黄铮自负手握虎符,胜券在握,而少主子只是揭开了一块黑布,就让黄铮手足无措,进退失据;三言两语,就破解了必死之局,颠倒了局势,这等神鬼莫测的手段,足以让人大开眼界,老国公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也定然欣慰之极。 “弓箭手!弓箭手!” 黄铮大声叫道,“弓箭手,给我射!给我射!给我杀了这两个逆贼!” 现在一千多无为军已经陷入混乱,黄铮整顿都整顿不了,还如何颁布军令?指挥兵马? 但有一支小部队,他还是能指挥的了的! 黄铮带来的这一千多人里面,有一百弓箭手,这些人算得上黄铮的心腹,已经有好多人被发展成了明教教众,所以就算别人都乱了,这一百弓箭手,他还是指挥得动的! 黄铮一声令下,在内院的围墙之上,顿时有不少人弯弓搭箭,然后—— 箭如雨下! 上百支羽箭,几乎同时射出,向猎尸者和柴靖宇倾泻而去。 柴靖宇一个闪身,仿佛鹰击长空,身子腾空跃起,又仿佛一支箭,将自己的身子向后“射”了出去。 柴靖宇这支“箭”,竟是比那些弓弩手的箭还快,等那些箭射到的时候,柴靖宇已经身在数丈之外,连半根毫毛都没有伤到。 而猎尸者却只是抱住了脑袋,不闪不避。 于是箭雨落罢,原地出现了一只鸡毛掸子,人形的鸡毛掸子。 眼见李吉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的弓弩手射成了鸡毛掸子,黄铮先是一怔,然后放声狂笑:“都别吵啦!你们看见了,那****确实瞒骗了你们,说李吉为已经死了,而现在,他可是真的死了,是被无为军箭雨射死的!谋杀上官,我固然是罪魁祸首,你们一个个也脱不了干系,你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跟着我,投身圣教!” 然后黄铮又看了柴靖宇一眼,大声道:“宣国公!你棋高一着,黄某我确实佩服,不过你算计再好,李吉为死了,你还能拿什么煽动我的无为军?” 这一招釜底抽薪,简单直接,粗暴而有效,黄铮十分满意。 柴靖宇道:“你以为,堂堂无为军正牌统制,这么容易就能被你这个小人给杀了?” “哼!你休要死鸭子嘴硬,我……” 黄铮正要反唇相讥,话说到一半,却不由瞪大了眼睛。 那只“鸡毛掸子”没有倒地而死,而是一步一步,向他走了过来! 第207章 逆贼休走 怎么可能…… 都被射成这个模样,怎么还不死? 不仅不死,还一步一步,向他逼迫过来,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在他身前变得越来越大。 刘创高呼一声:“李统制威武!李统制威武!” 冷金峰急忙呼应,跟着喊道:“李统制威武!李统制威武!” 于是他们各自的亲信也跟着叫喊起来,人普遍都有从众心理,听见别人叫喊,整个无为军中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呼喊起来,一时之间,整个元安堡都此起彼伏地响着“李统制威武!”的叫喊声。 黄铮脸色难看,李吉为一步步上前,他策马一步步后退,听到那“李统制威武”的声音从刚开始的稀稀落落,渐渐响成一片,变得整齐起来,心知大势已去。 柴靖宇知道火候到了,高呼道:“现在改过自新,跟着李统制,诛除明教反贼,既往不咎!” 无为军兵士们也不管这句话是从谁的嘴里喊出来的,只听到“既往不咎”四个字,立马激动起来,就连先前那些原本迟疑不决的,也都纷纷激奋起来。 黄铮手下的亲信将领,还在努力控制局面,黄铮却是当机立断,眼见无为军已经控制不住,李吉为居然这么强横,立时便掉转马头,向门外冲去。 从刚才的意气风发,雄心勃勃,一切尽在掌控;到转眼间的落慌而逃,惶惶乱窜,这落差实在是太大了一点。黄铮的心理素质实在是足够强悍,如果换了一般人,恐怕早就受不了了。 柴靖宇高声叫道:“逆贼休走!杀了他!杀了那逆贼!” 猎尸者顿时加快速度,冲将上去,它一旦放开速度,转眼就追上了黄铮,一爪抓向那匹马的后股。 虽然它只对丧尸感兴趣,对活人没什么兴趣,但主人有了命令,就算没有兴趣,也得憋出来兴趣。 那匹马屁股被猎尸者手指戳中,顿时被戳出五个血窟窿,猎尸者顺手一撕,便硬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那匹马长嘶一声,前蹄子扬起来,黄铮一个猝不及仿,竟是被摔了下来。 眼见“李吉为”走了过来,黄铮急忙翻身而起,拔剑在手,砍了过去。 “当!” 这“李吉为”只是伸出一只手,将他的长剑攥在手里,然后用力一扯,长剑应声而断。 黄铮脸色发白,点头继续跑。 “逆贼!哪里走?” 刘创高呼一声,从半路杀出,截住了黄铮,一枪刺了过来。 黄铮大怒,将断剑劈手掷出,砸向刘创,刘创急忙侧身躲过,黄铮冷哼一声,便夺路而逃。 黄铮那些亲信看见,有的开始迟疑要不要顺从大流,跟别人一起拥护李吉为,跟黄铮牵扯太深的那些人,则不敢向这方面考虑,见黄铮都已经开始逃跑了,立马不再犹豫,掉头跟着黄铮就跑。 眼见主人硬安排给自己的猎物要逃了,猎尸者张开嘴,发出怒吼! 无声之吼! 这是用来对付丧尸的,人根本就听不见! 见到猎尸者如此浪费它自己的绝招,柴靖宇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猎尸者对付丧尸的时候那么厉害,怎么对付起人来这么蠢笨,还真是有点智商不足啊! 黄铮眼见大门在望,距离自己成功逃脱已经不远,于是加快速度,急速向前!然后…… 他差点没一头撞在墙上! 而他身后的那些亲信们,也都跟黄铮一样,顺路就绕开了大门,歪歪扭扭向内院的高墙冲了过去。 而旁边的人都是十分奇怪,他们眼睁睁见到这些人刚开始是冲着内院的大门去的,可谁料到跑着跑着,就自己跑歪了,莫名其妙开始扭了起来,动作是出奇的风骚,然后硬是避开了那么大一扇门,撞向了围墙! 黄铮惊骇欲绝,这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是直奔着那扇大门跑过去的,可怎么跑着跑着,就跑歪了? 黄铮堂堂无为军统制,百步穿杨,百丈之外,能射中树叶;可明明跟那扇大门相距不足十丈,屁颠屁颠狂奔过去,居然不能命中一扇两丈宽的大门? 就算他自己跑歪了,身后的那帮人怎么也跟着跑歪了? 柴靖宇看得目瞪口呆,然后就恍然大悟,这必定是猎尸者的杀招!本以为猎尸者的无声之吼,只有丧尸能够听得到,所以只对丧尸有用,对人却没有用处,没想到他错了,太小看猎尸者了。 身为公爵级别的丧尸,猎尸者当然有自己的霸道之处! 那无声之吼,的确是充满了********的奥义,不仅能够让丧尸浑身颤抖,无法动弹,就算是人类,听不到它的吼声,并不代表那吼声就对人类没有影响了! 人的耳道里面,有一些极为精微的构造,比如说前庭和半规管,前庭是人体感受平衡的感受器,旋转感便是因它而产生;而半规管则是“位觉”感受器,能够感受到人体位置变动和速度变动,前庭及半规管过敏的人,在直线变速及旋转变速运动时,传入冲动引起中枢有关部位过强的反应,导致头晕、恶心、呕吐、出汗等,这就是有些人晕船、晕车的原因。 而这两个感受器,存在于内耳之中,都有可能受到鼓膜影响。猎尸者发出的无声之吼,频率超出了人耳的感应范围,但却有一种极为微妙的震动,让前庭和半规管的感应出现偏差,于是…… 于是黄铮在奔跑的过程中,居然会命中不了一扇两丈多宽的大门! 于是黄铮的那些跟屁虫们,一个个跑路跑得歪歪扭扭,跑路像扭秧歌一般,格外的风骚,而他们自己还不懂自己的风骚。 猎尸者大摇大摆地追了上来,黄铮脸色大变,手中的剑虽然已经被折断,但是依旧砍了出去,斩向猎尸者的头颅! 猎尸者不闪不避。 而黄铮手中的剑,却愣是没有砍到猎尸者,这一剑下来,距离猎尸者的脑袋足足差了半尺远。 黄铮被吓得亡魂大冒,刚才跑着跑着居然找不到门了,已经够让人骇异的了,现在猎尸者明明就站在自己眼前,一刀砍过去居然还能差上半尺远,黄铮都感觉自己被邪灵附体了! 很显然,这个倒霉鬼还不知道自己中了猎尸者的杀手锏,在一段时间内平衡感和位感都会出现错乱,现在别说站在眼跟前都砍不中,如果黄铮现在拿着筷子吃饭,他可能会把饭送进鼻孔,也可能会糊到脸上,反正绝对不可能正好送进自己嘴里。 黄铮眼看着李吉为冲他笑了一笑,然后一爪子抓向他的脖子。 黄铮急忙伸手去挡,但他动作不协调,自己以为是去格挡李吉为,但别人却看见他伸出手,冲李吉为“非常友好”地招了招手。 好像是在欢迎李吉为去掐他的脖子一般。 于是李吉为毫不客气,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将他的脑袋—— 拧了下来。 第208章 夺帅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这句话并非在哪里都能适用,毕竟不可夺志的匹夫终究是少数。 黄铮一死,无为军何去何从,再无半点悬念! “逆贼已死!”刘创大声高呼。 冷金峰也叫了起来:“黄铮小儿已经被统制大人杀了!凡是叛国投贼者,格杀勿论!” 叛国投贼者,格杀勿论! 这场翻身仗打得太过迅捷,也太过漂亮,不仅是黄铮没想到自己会死得这么憋屈这么快,就连柴靖宇也没料到。 清除异己的时候到了,黄铮一死,他那些亲信一下子群龙无首,而刘创和冷金峰等人早就憋着一肚子火气,就等着杀贼出气呢,于是一时之间,杀声震天,黄铮那一批亲信们惨叫连连,柴靖宇并没有阻止刘创的这种行为,他只是在一边冷眼看着,觉得这两个人算得上有能力的人,倒是可以培养一下。 每一次兵变,都只有通过流血,才能够重新确立军权掌控在谁手里,当黄铮被猎尸者杀死之后,柴靖宇立马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墙头的那些弓箭手身上。这些弓箭手是最危险不过的,先前无为军躁动起来之后,黄铮下令射箭,这些弓箭手居然毫不犹豫便执行了命令,柴靖宇自然便分辨出来,这些弓箭手应该属于无为军里面,最拥护黄铮的那一拨了。 “放下弓箭!” 柴靖宇只说了四个字,语气平淡,却不怒自威,那些弓弩手见到猎尸者击杀黄铮的场景,本来就手足无措,这时候听见柴靖宇说的这四个字,好多人立马便将弓箭给放了下来。 柴靖宇伸出手,指了指刘创,然后又指了指墙头上的那些弓弩手。 刘创此前并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宣国公,但这并不妨碍他领会柴靖宇的意思,他是个聪明人,看见李吉为对这位宣国公言听计从,就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国公已经折服了李吉为,如今黄铮已死,只要他不蠢,就应该知道听谁的才好。看到柴靖宇的动作,刘创便知道,这是这位国公爷在试探他,也是等着看他表现呢。 刘创毫不犹豫,便带着一帮手下上墙了。 元安堡的内院墙头比外墙还要高,而且足足有四五尺厚,并排走两个人还嫌宽松,刘创一上去,就高呼道:“将弓箭都交出来,违令者格杀勿论!” 最前面的一个弓箭手正自犹豫,刘创猛地冲了上去,一刀劈向那人头颅,那人没来得及闪避,就被一刀砍中,倒地而死,刘创高呼:“还有谁不遵命令?” 刘创速度太快,转眼间就杀了一个人,后面那些弓箭手都有些怔怔的,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刘创要的就是他们反应不过来! 他根本就是毫不停手,手持长刀,带着几个亲信手下,立马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只要是手中有弓箭的,直接砍死。而这些弓箭手本来就有了弃械投降的意思,所以当刘创上来的时候,他们才没有放箭射他,眼见刘创只要见到手持弓箭的就砍,丝毫没有给他们留下讨价还价的余地,一些人就又重新拉开了弓,下意识地想要防备,但弓箭只有在远距离的情况下,才能够发挥威力,现在刘创已经带人靠近,再弯弓搭箭,已经迟了。 墙头上惨叫声此起彼伏,弓箭手们一个个面如土色,越来越多的人放弃了反抗,将手中的弓箭丢在了地上。刘创果然是言而有信,他只砍手中有武器的,放下弓箭的,他一律不砍。 ——手持弓箭的,一律刀剑加身砍死;放下弓箭的,一律用身子“一不小心”挤下墙去摔死。 刘创果然是很讲信用的…… 柴靖宇远远看着,心中暗暗赞叹,这人当真是个人才,够聪明,有心计,手段狠辣,只要胸怀气度上去了,将来必成大器! 其实那些弓箭手,柴靖宇也没想留下来,毕竟黄铮一声令下,便有上百支箭射了过来,黄铮说话对他们太管用,这样的一批弓箭手,还是让他们跟黄铮生死相随的好。 不是柴靖宇太残忍,而是不得不狠辣,这毕竟是兵变,一个处置不好,便会出大问题,这些人留下来绝对是祸害,指不定啥时候就突然像炸药一样爆炸了,所以还是干净利落地除掉的好。 羲和仙子神色复杂,她看着柴靖宇硬生生翻转了局势,不仅破解了困局,还反过来杀了黄铮,并一步步将这一千多无为军给控制了起来,羲和仙子就不知道心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黑隼道:“仙子娘娘,我们怎么办?黄铮毕竟是咱圣教弟子,被那宣国公的猎尸者所杀,我们在这边干看着,恐怕不合适吧?” 白鸢也问道:“是啊!咱怎么办?咱圣教发展这样一个核心弟子不容易,已经打算开始下一个计划,以最快的速度将无为军上上下下都发展成咱圣教的信徒,却被这狗屁国公给搅和了,那圣帝陛下和天定太子在无为军上花费的力气,岂不是都白费了?” 羲和仙子反问了一句:“那你们还想要怎么样?你想要拨乱反正么?还是你打算现在冲上去,跟那些无为军宣传圣教教义?” 白鸢顿时被问住了,嗫嗫说不出话来。 很快,无为军被再次稳定了下来,这一次,军权重新回到了“李吉为”手中,上上下下所有将士,都以李吉为马首是瞻。 而已经成了猎尸者的李吉为,显然是对宣国公俯首帖耳的。 于是柴靖宇没有花费多大力气,便掌控了这一支军队,虽然只有一千多人,虽然只是无为军的一小部分。 猎尸者将自己身上的箭矢拔出来,重新回到柴靖宇身边,这些箭矢虽然都射中了他,但都入肉不深,猎尸者就算不是钢筋铁骨,但像这种箭矢,还是很难伤到他的。 无为军中的一些中高级将领,都纷纷前来拜见李统制和宣国公,不过这位重新掌握了兵权的李统制却是一言不发,见他们行礼,也是不闻不问的;倒是那宣国公看见他们过来,便看着刘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创眼睛一亮,立马拜倒在地:“末将刘创,拜见国公爷!” 冷金峰心知这是难得的机会,能让这位年纪轻轻,胸中却包罗万象的国公爷记住,这可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于是立马跟着拜倒,自荐道:“国公爷,末将冷金峰,一直仰慕您得很,真是久仰啊久仰!” “仰慕我?”柴靖宇打趣道,“仰慕我什么?仰慕我是江州第一败家子?还是仰慕我是江州第一纨绔?” 冷金峰长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听见柴靖宇打趣,老脸丝毫不害臊,反倒回了一句:“我一直最仰慕国公爷敢爱敢恨,为了江州花魁清韵姑娘,不惜卖掉家传的丹书铁契。不瞒国公爷说,我老冷也有个相好,是个风尘女子,老冷喜欢她得很,只恨本事不济,还得眼睁睁看她出去陪客,前些日子终于看不下去,哄着我老娘,偷偷将祖宅给卖了,给她赎了身,后来差点没被老娘给骂个半死!” 柴靖宇愣了一愣,然后笑道:“敢情你是仰慕我这个,看来你真是同道中人呢,你说得不错,那件事是我平生最得意不过的事了,没想吾道不孤啊!” 另外几个将领暗暗翻白眼,心想这冷金峰果然老奸巨猾,这个马屁拍得当真是与众不同,妙不可言。宣国公典卖丹书铁契为青楼女子赎身的事,在别人提起的时候,都是讥讽和鄙夷,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表现得崇拜不已,立马便将自己跟宣国公拉到同一条战线上,成了同道中人。 柴靖宇认识了一下这几个将领,这一千多人,算是暂时掌控到了他的手里。 然后,柴靖宇也是丝毫不耽搁,告诉这几个都统,有不少丧尸从元安堡逃了出去,这些丧尸携带着极为容易扩散的尸毒,只要咬了人,立马就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这几个都统听闻之后,立马表示,保境安民是无为军的责任,阻止一场尸祸更是义不容辞。 于是柴靖宇便道:“我刚才已经了解过了,距离最近的村落在十里之外,不过那些丧尸不一定会瞅准一个方向走,所以必须加派人手,去附近的村落侦查,但还不能将丧尸的事情随意泄露,以免引起恐慌。你说呢?李统制?” 柴靖宇向那猎尸者看了过去,然后猎尸者就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柴靖宇冲其他人笑了笑道:“你们不要奇怪,李统制脖子受了伤,嗓子受创,不能说话,所以我才多几句嘴。” 刘创和冷金峰等人急忙道:“国公爷哪里话,李统制都是您救的,您的命令自然便是李统制的命令,您尽管吩咐,我们按照您说的做便是了!” 于是柴靖宇毫不客气,便开始给这些无为军将领下达命令,先派出大量的斥候,各自探查附近的村落,先尽快将探查结果汇报上来;至于大部分人马,则是留在元安堡整顿,集体进行一些必要的思想教育,务必使每个人都深刻认识到这次拨乱反正的正确性和必要性,更要明白维护李统制的领导的重要意义。 第209章 睡过了没 无为军内部刚刚变了天,刘创等人都打算好好表现,柴靖宇下了命令,他们自然要努力完成任务。 李吉为已经大不一样,刘创作为李吉为的心腹,对他极为熟悉,自然感觉到这个李统制大有问题,但即便知道,也不敢深究,聪明人之所以聪明,就是懂得在应该糊涂的时候糊涂。 柴靖宇便带着暖暖等人,暂时留在元安堡避雨,也不打算回江州城了,而是等待那些斥候的消息。 第二日雨过天晴,第一波斥候传来消息,雨夜之中,少有人出门,要在这样的夜里排查一些不知道数目,不知道去向的丧尸,实在是为难了这帮斥候,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只找到几个普通丧尸,已经动手解决了,却不知道有没有咬伤人,至于急先锋,却是连一个都没找到。 过没多久,第二波斥候也回来了,这个消息可就不怎么好了。 因为他们探听到有丧尸咬伤了人,而且咬伤的还是龙头峪的人! 龙头峪指的不是山间峪口,而是一伙聚啸山林的土匪,因为起先“创业”地点在一个叫做龙头峪的峪口而得名,龙头峪有数百喽啰,经常打家劫舍,自从花石纲惹了方腊起义,江南一代就有不少强人争相响应,一个个竖起大王旗,原本只有五六百喽啰的龙头峪,人数迅速膨胀,没多少时间就聚集了近乎两千人,声势比在江上兴风作浪的翻浪帮还要浩大。 根据斥候的探报,今天天刚刚放晴的时候,就有一只急先锋闯进了龙头峪,咬伤咬死了数十人,而且急先锋速度太快,这帮土匪没能及时捕杀,被它咬伤不少人后,藏了起来,不久后乘人不备,再度出来伤人,从斥候回来时的消息,已经有超过百人受伤,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人就会变成丧尸…… 柴靖宇头疼之极,先前大好心情,一下子被坏得一干二净。 不论是尸毒还是瘟疫,最高发最难控制的地方,就是军营和匪窝。 因为军人也好,土匪也罢,过的是密集性的群居生活,这种环境最利于瘟疫或者病毒的传播扩散,尸毒自然也是一样。 于是柴靖宇此刻脑子里想的,便是如何剿灭这帮土匪。 只带着这一千多人去是不现实的,虽然跟那帮乌合之众的匪徒比起来,无为军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了,但一来那帮匪徒人数多,二来龙头峪有易守难攻的山寨,要剿灭他们根本不现实。 所以只有一个法子,带人先回无为军总部,将整个无为军握在手里再说。 于是柴靖宇一路“拖家带口”,直奔无为军军营,虽然已经胸有成竹,但柴靖宇还是如临大敌,毕竟黄铮带出来的只有一千来人,是个成建制的队伍,而无为军却有足足八千多人! ######## 等柴靖宇等人离开之后,元安堡安静了下来,在原本的湖底,已经只剩下一片淤泥,一个人从淤泥之中,爬起了身来,战战兢兢往四周看了看。 他浑身是泥水,找了一个水潭洗了洗,这才露出了真容。 向员外。 柴靖宇等人都快将他给忘了,就算记得,只怕也以为他已经死了,谁也没想到,这个男人虽然遇事就慌,很没有担当,但生命力却是格外顽强,自从被丧尸追得走投无路,跳进湖底,就一直趴在淤泥里,将浑身都给埋没了,结果这整整一天一来,又是丧尸又是军队的,兵荒马乱自不必说,于是任由他外面闹得那么天翻地覆,向员外兀自趴在烂泥里,颇有一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的样子。 这日下着大雨,也难为他在烂泥里躲了一夜,等所有人都走尽了,这才爬起身来。 向员外挠挠脑勺,终于觉得这里不是什么久留之地,还是乖乖回到无为县,做自己的富家翁来得轻松自在。 ######## 离开元安堡之后,粉红娘娘跟柴靖宇告辞,并借了一匹马独自离开,往江州方向行去。 刚到江州城,便在城门外见到一架马车停在路边,赶车的却是她的老熟人,身高八尺的武大郎。 “怎么,这美人儿你还没给送回去么?” 马车里的,却是向夫人了。 先前翻浪帮跟丧尸恶战的时候,向夫人险些丧生于丧尸之口,正是粉红娘娘将她救了出来,并交给武大郎,让他将这女子带回去。 武大郎却明白,一个臭名昭著的女杀手,一时兴起,破天荒般救一个女人是有可能的,毕竟粉红娘娘跟那向夫人也算是同病相怜,武大郎知道粉红娘娘也曾有相似的经历,这才导致性情大变,成了艳名远扬的女杀手,出手救向夫人也算合情合理,不过救人之后,还要让武大郎帮她将人送回江州,这便有些不对了,粉红娘娘显然是寻了借口将他支开,然后她好去做她的事。 武大郎虽然很是郁闷,却也没有拒绝。 因为粉红娘娘这样干,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平时让武大郎跟着做这做那,一到“办事”的时候,就随便找个借口将他踢开,武大郎都习惯了。 这时候,马车的窗帘被揭开了,一张脸从里面探了出来,正是向夫人。 向夫人见到粉红娘娘,脸上不由一喜,急忙道:“姐姐你来啦?相救之恩,小妇人还没谢过呢!” 粉红娘娘拜拜手:“举手之劳,不必多礼!” 她的注意力,马车旁边一个中年人身上疑惑道:“你是……” 马车旁边这人个子低矮,身材跟“宽”,脑袋上头发稀疏,有点谢顶,见粉红娘娘看过来,便作了个揖道:“我姓刘,原在宣国公府做事,后来被那倒行逆施的败家子赶出了江州,真是好生狼狈,惭愧啊惭愧!早闻粉红娘娘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然貌若天仙,叫在下惊为天人!” 粉红娘娘道:“哦?看来你是想跟我共度良宵么?” 这矮胖子脸上表情一僵,急忙摇头道:“娘娘你是天仙下凡,在下无福消受的!” 粉红娘娘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说了半天,还在故弄玄虚!” 武大郎道:“简单,他就是给勾魂堂下帖子,请我们杀柴靖宇的人!其实这厮比我们心急,就急着问你,跟那姓柴的小子睡过了没?” 武大郎问的这句颇有几分轻浮不尊重,还有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但他似乎也习以为常了,只不过不轻不重讥讽一下罢了。粉红娘娘听了也不介意,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武大郎仔细看了她一眼道:“看你一副春风一度后的慵懒模样,现在还犯困呢,显然是睡过了。” 粉红娘娘点头道:“那便自然是了睡过了,看出来了还问?” 而那矮胖子则是巴巴地问了一句:“粉红娘娘的意思是?” 武大郎心情正自不爽,翻了个白眼道:“被她谁过的男人,还没有能活过第二天的!你可以回去给你主子复命报喜了!” 听到武大郎这句话,粉红娘娘脸色古怪,想要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矮胖子脸上顿时露出喜意,连连点头:“两位放心,佣金已经送到了勾魂堂!” 武大郎道:“顺便这个女人你也带走,她一直跟在那败家子身边,应该是你们国公府的人吧?!” 那矮胖子怔了一怔,然后笑道:“是!是!那本来就应该是我们柴二爷的女人!多谢两位了!” 武大郎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自己在这里很讨人嫌,那矮胖子便道:“好好!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告辞告辞!” 第210章 军营 柴靖宇将暖暖等人安排在了距离军营不远的村落里,然后带着一帮侍卫,混迹在无为军中,随之进入了大营。 羲和仙子嚷嚷着要领略军营风光,依旧像是跟屁虫一样跟着柴靖宇,当然也需要女扮男装,进行一些很有必要的修饰。 刘创和冷金峰等人带兵进来,便有一个虞侯迎了上来,左右环顾,诧然问道:“刘将军,黄统制呢?” 刘创道:“哦,黄统制有事,稍后便到,统制大人有吩咐,击鼓聚将!” 这个虞侯姓刘,虽然官职不高,但却是黄铮身边的近侍,亲信中的亲信,他知道刘创这人跟统制大人不怎么对付,统制大人昨日带兵出去,今日却是这刘创和冷金峰先带人回来了,事情似乎有点古怪。 但即便他疑惑,统制大人的吩咐,还是不敢怠慢的,急忙点点头,去中军帐前击鼓,一阵鼓声响过之后,一帮将领便纷纷涌了进来。 击鼓聚将是一般是大军营才有,有点像是武将朝会的意思,后来便各个小部队都开始玩这一套了,不仅仅是为了开会方便,还为了整肃军纪,一般迟到的都要受罚。 其实无为军聚将聚集起来的这些人,按照大宋官制,都不过是低级将领,但在无为军中,已经算的上中高级了。 这帮人涌了进来,没见到黄铮,却只看到刘创和冷金峰在里面,各自都暗暗奇怪,也有人直接询问,说黄统制怎么不在?刘创只是轻轻一笑,却并不说话。 这些将领绝大多数都是黄铮的亲信,见刘创故作高深的样子,一个个都心生恼怒,有人开始暗暗揣测,这两人是不是用了什么妙法,费尽了心机,好不容易攀上了黄统制,这才这般装模作样,觉得可以扬眉吐气了? 就在这些人神色各异,都没有说话反应的时候,一个汉子醉熏熏闯了进来,没有穿军服,也没有披战甲,虽然算不上衣衫不整,但在军帐之中,也显得格外突兀,与众人格格不入了。 这么多将领,迟到的唯有他一个。 更何况还是裹着一身酒气进门! 就算傻子都知道,军营之中,禁止饮酒,带着酒气参与点将,更是大忌。 但这人却是没有丝毫怯意,大模大样往帐内走,往前面看了看,突然叫了起来:“刘创?冷金峰?你们怎么站在这里?你们站错位置了吧?” 封建时代,极为注重尊卑之分,不论何时都要尊卑有别,上下有序,更别说是军队之中,上下级分别极为严明,下级以服从上级命令为天职,上下之别,自然更要井然有序,丝毫容不得含糊,击鼓聚将的时候,站位和顺序更是丝毫容不得紊乱。 而现在,刘创和冷金峰,显然是逾越了,这个看在众人眼里,简直不可饶恕,终于有人提了出来,于是众人纷纷指责起来,有人道:“不错!这位子是乱站的么?” “我看这两个人是昏了头吧,出去一趟,连方向都找不准了!” “莫不是他两人走了什么****运,拍马屁拍对了地方,黄统制一高兴一舒坦,就提携了他俩?” “就他俩?黄统制还能让他们在军营里待着,已经是大仁大义,不计前嫌了,还提携?我呸!” 这叫嚣得最厉害的,便是那个迟到的醉汉,他大模大样走上前来,用自己的肩膀顶了冷金峰,粗着嗓子道:“怎么着?站错地方了,还不赶紧滚回去?让统制大人看见了,可仔细了你的皮!” 冷金峰冷笑道:“是统制大人让我站在这里的,我的皮用不着你操心,倒是你自己,点将不披战甲,不穿军服,还一身酒气,当心挨军棍!” 醉汉哈哈大笑起来:“军棍?谁敢打我军棍?姓冷的,你以为我这醉醺醺的,是在军中喝的酒?你瞧瞧这是什么?” 醉汉说着说着,竟是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只嫩黄色的肚兜来,在冷金峰眼前扬了一扬:“认识么?眼熟吗?” 冷金峰眼睛顿时就红了。 这肚兜他当然认识,明明就是香雪的亵衣! 昨日半夜,冷金峰跟柴靖宇说,他也算得上是国公爷的同道中人,这并非纯粹是为了拉近关系,而溜须拍马,事实上他冷金峰跟柴靖宇倒也真的是臭味相投。 冷金峰也有个相好,名叫“香雪”,此女虽然远不及宋清韵那般清丽无双,大名鼎鼎,但也有十足的可人之处,最难得的是此女别有一番温柔,这便只有消受过的人才能够体会了,冷金峰也是个性情中人,一犯了痴病,便自此无可救药了,一沾了此女,便不许别人再碰她,还非要给她赎身不可。 只不过,香雪虽远远没有宋清韵那般名动天下,但也颇有几分名气,妓院老鸨怎能轻易放手?要想给她赎身,冷金峰就算将自己的家私都赔进去,恐怕都不够。冷金峰祖上本来家境还算富裕,可惜有个特别能挥霍败家的老爹,成功地在儿子执掌家业之前,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败光了,临死前倒是幡然悔悟了,再三告诫儿子,这幢宅子乃是老祖宗留下的,可千万不能给败了。 冷老爹闭眼之前,冷金峰满口答应,说这老宅子说什么都要保住,还会一代一代传下去,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如今冷老爹下葬没多久,冷金峰认识了香雪,并两厢情热,不能自已,这冷金峰也光棍得很,加上自家婆娘比老爹还死得早,正好是个鳏夫,先跟那老鸨谈好了条件,不顾老娘反对,就将那祖宅给卖了,去给香雪赎了身,不过他卖了祖上传下来的宅子,暂时没地方安顿家眷,便将香雪暂时住在沁香馆,打算找吉日正式娶进门,风风光光的办个大礼,若不是黄铮突然调动军队,要急行军赶去元安堡,恐怕现在还在跟那香雪缠绵不休呢。 “哪儿来的?” 冷金峰红着眼睛,粗着嗓子问道。 “你在问我么?”醉汉反问了一句,哈哈大笑道,“当然是从某个姐儿身上亲手扒下来的啊!” 冷金峰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醉汉道:“敢情是你耳朵不好使了么?那你给我听好了!老子昨天去沁香馆,早听说有个姐儿叫香雪,是沁香馆里最具风情的一个,凡是亲近过的嫖客,都夸赞她有别样温柔,嘿嘿!有这样的女人,我顾永杰怎能不尝尝味道?可恨那沁香馆的老鸨,居然跟我说什么香雪姑娘已经被人赎身了,已经是你冷大爷的人了!嘿嘿,姐儿便是姐儿,这块肉而凭什么你冷金峰吃了,别人就吃不得了?就算这块肉被卖了出去,你当我顾永杰就吃不到嘴里了么?” 这醉汉话语之间颇为得瑟,显然是已经将“那块肉”吃到嘴里了。 醉汉姓顾,之所以在这些将领跟前,敢如此嚣张放肆,能如此嚣张放肆,也是因为他跟黄铮的关系,他是黄铮的小舅子,管黄铮叫姐夫,虽然黄铮治军严格,但还远远没有到岳家军那种程度,难免有顾永杰这种人存在。 有了这层关系,这顾永杰便是无为军里谁都惹不得的人物,以前李吉为执掌大权,黄铮还只是一个副统制的时候,这厮一直都夹着尾巴做人,成日跟在刘创和冷金峰屁股后头,“冷大爷”“刘大爷”地叫着,丝毫不觉羞耻;可黄铮一当上统制,这顾永杰也立马牛皮哄哄起来了,眼睛长在了脑门上,整日只用鼻孔瞧人。 “你敢碰我的女人?”冷金峰脸色难看,黑得如同锅底一般。 “你的女人?嘿嘿!毕竟是青楼里的姐儿出身,本来就不干净,你当她是黄花大闺女?再说不管你是续弦还是纳妾,终归是要整个仪式不是?没摆喜宴请喜酒之前,让这姐儿陪咱耍耍又能如何?咱好歹也是同袍一场,你说是不是?不过你那个姐儿倒是够辣,居然还不让我碰,整得自己好像真的是个贞洁烈女似的,装什么装?非得逼我用强,若不是念在她腰肢还算柔软,两条腿儿着实够让人*,哄得老子高兴,否则早一刀砍成两截了!” 这顾永杰居然堂而皇之将这当做他做过的得意之事,说出来给众人听,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刻意羞辱冷金峰的。 冷金峰咬牙切齿,拳头握紧,指头骨节在阵阵作响,沉声道:“顾永杰!你淫人妻眷,不怕军法么?” 顾永杰打了个酒嗝,不在意道:“用得着这么脸红脖子粗吗?不就是个窑姐儿,又不是没被人睡过!” 冷金峰道:“在我给她赎身之前,她是个姐儿,你花银子请她伺候,买个痛快舒坦,你怎么折腾,我都无话可说,也不会在意;可我已经为她赎身,她便是有夫之妇,别人动一根指头都不行!” 顾永杰冷笑道:“不行?我就动了,不光动了手指头,那姐儿身子上上下下我哪里没动过?连肚兜儿都抢了来,你能将我怎么样?” 冷金峰道:“我说过了,小心挨军棍!” “军棍?你算是什么东西?你的军棍只配打你手下的小兵蛋子,居然也拿出来吓唬我?” 顾永杰刚说了一句,便听见刘创高声道:“来人!来人!顾永杰这厮,三声鼓后不到,此一罪也!军中饮酒,丑态百出,此二罪也!淫辱良家妇人,此三罪也!三罪并罚,三百军棍!” 刘创话音落罢,便有几个壮硕的法务兵冲了进来,手持军棍,将顾永杰捉住了,丢倒在一张案几上,裤子扒拉下来,便要开打。 “住手!” 第211章 惊骇 “住手!” “且慢!” “给我住手!” 众将纷纷叫了起来,刚才是想要看热闹来着,可眼见刘创居然召了执法卫兵进来,当真要对顾永杰动手,这帮将领顿时坐不住了,纷纷出面阻止。 顾永杰大叫起来:“冷金峰!刘创!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打我?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冷金峰叫道:“给我打!狠狠地打,打不够三百下别停下!” “住手!”刘虞侯再度挡在了前面,大叫道,“你凭什么召唤法务兵?你凭什么打人军棍?” 刘创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顾永杰这厮三声鼓后不到,此一罪也!军中饮酒,丑态百出,此二罪也!淫辱良家妇人,此三罪也!三罪并罚,三百军棍!一点儿都不冤!” 刘虞侯道:“且先不说顾永杰犯了什么罪,就算他犯了罪,你刘创又有什么权力处置他?没错,以前李统制在的时候,的确是让你执掌军法来着,可现在呢?现在是黄统制当权!你刘创算什么东西?还以为是让你当半个监军么?真是可笑!再说了,你刚才让我去击鼓,说是统制大人要击鼓聚将,如今众将士都已经聚在这里,却不见统制大人,我们只看见你们两人早早候在这里,统制大人根本就没来!你们伪传军令,该当何罪?你二人伪传军令在前,就算要处置,也是先处置你们两人!” 刘虞侯官职不高,但因为是黄铮的亲信中的亲信,所以这帮将领,也都纷纷响应道:“不错!伪传军令,该当何罪?” 刘创哈哈笑道:“刘虞侯!你不过是黄铮身边的一个虞侯而已,还没有带兵的实权呢,居然就敢来指责我的不是?哼!我早说过了,击鼓聚将,乃是奉了统制大人的命令!我们两人站在这里,也是奉了统制大人的命令!” 刘虞侯叫道:“你以为我会信么?你刚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问题!你说你是奉命行事,那我问你,众将都聚集在这里了,统制大人又在哪里?统制大人既然不在这里,你便是伪传军令,按照军法法办,便是一个字——斩!” 顾永杰挨了两下军棍,正疼得呲牙咧嘴,也立马叫了起来:“不错!我姐夫若是来了,先将你给斩了!” 顾永杰被打了军棍,连“统制大人”都不叫了,直接称呼为“我姐夫”。 冷金峰道:“你们真以为统制大人没来么?” 众将见冷金峰毫不气虚的样子,都有点狐疑,刘虞侯道:“黄统制在哪里?你们胡说八道,统制大人若是进了军营,我岂能认不出来?” 冷金峰道:“那是你眼拙!谁说黄铮不在的?黄铮明明就在这中军帐中,你们却有眼无珠,没有看到!” 众将都是一怔,所有人都左右环顾,然后小声问道:“哪里啊?” “没看到啊!” “故弄玄虚!” …… 冷金峰道:“哼!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他在这儿呢!” 众人纷纷注目望去,却见冷金峰转身走向主将之位,打开案几上的一个木匣子,然后伸手进去,拿出了…… 一颗头颅! “这是……” 刘虞侯愣了,然后差点没昏过去。 众将耸然动容。 这是黄铮的头颅! 这是黄铮的头颅! 这是黄铮的头颅…… 顾永杰脑子“嗡”一声,失声惊叫道:“姐夫!” 这些将领久在军中,习惯了军队上下级等级严格的制度,见到冷金峰将黄铮的头颅翻出来,一个个都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 最机灵的还是刘虞侯,他当先大叫道:“好大的胆子!刘创!冷金峰!你们竟然敢以下犯上,谋杀统制大人?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刘虞侯一声叫喊,同时将腰间的剑拔了出来。 众将也纷纷反映过来,一个个拔出刀剑来,齐刷刷对着刘创和冷金峰。 刘创冷冷道:“刘虞侯!你说反了!那个贼胆包天,竟然敢以下犯上,谋杀统制大人的,不是我刘创,也不是冷金峰,而是他黄铮!曾经的黄统制!” 刘虞侯叫道:“你休要狡辩了!现在事实俱在,你们居然堂而皇之地将统制大人的头颅带到了中军帐里,犯上作乱,乃是铁证如山!居然还说黄统制的不是,黄统制便是统制大人,他怎么谋杀统制大人呢!” 冷金峰道:“黄铮这厮的确是想要谋杀统制大人来着,只不过有贼心,有贼胆,却不够本事!统制大人福大命大,乃是将星出世,岂是他黄铮一个阴险小人,就能暗算得了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虽然众人都有些听不明白,但刘虞侯已经感觉到不对劲,立马高声叫道,“冷金峰,刘创!你们两人犯上作乱,谋杀统制大人在先;假传军令,击鼓聚将在后,该当何罪?今日我号召各位将军,杀了这二人,以告慰统制大人在天之灵!” 说着,刘虞侯便仗剑往上冲,只要有人带头,后面立马有人跟着,一帮将领们大声呼喊,就像是要杀敌一般,向刘创和冷金峰杀去。 刘虞侯也是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一般的家伙,心知刘创和冷金峰虽然失势,但一身本事却没有半点含糊,所以一马当先往上冲只是装腔作势,等后面的人跟着他往前一冲,刘虞侯便立马放慢了脚步,不做打头阵的,而是跟一帮人同时攻到,和光同尘了。 于是一时之间,唐刀,长剑,金鞭,铁锏,诸般武器齐刷刷向刘创和冷金峰砸了过来。 “嘭!” 只听一声巨响,这些人手中兵器,都被狠狠的撞了回来,众将手臂一阵发麻,几乎人人虎口崩裂,还有人手中的武器,直接就脱手而出,就像是刀剑砍在了坚硬无比的铁石上了一般。 众人惊骇欲绝! 因为将他们的武器撞了回来的,不是铁石,也不是兵器,而是一只手! 一只比他们兵器还要硬的手! 一只比他们所有人的力气加起来还要大的手! 而这只手的主人…… “李统制!” “统制大人!” “统制大人……” …… 这人赫然便是在他们眼里,已经死掉了的李吉为! 第212章 立威 一个已经被开会悼念过的主将,突然再度出现在众人眼前,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几乎所有人都往后退却了一步。 刘创冷冷笑道:“我早说过了,黄铮竟敢以下犯上,谋杀统制大人,还上表奏禀赵官家,说统制大人已经成了丧尸,被和其他丧尸一起清除了,嘿嘿!以下犯上,谋杀上司,加上欺君之罪,真是死有余辜!” 刘虞侯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反戈一击,碰到的居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他瞪着李吉为哆哆嗦嗦道:“李统制,你……你……” 这位“统制大人”冷哼一声,却是什么话都不说,一爪子向他抓了出去,刘虞侯急忙出剑格挡,可惜他手中利剑,也算得上难得的好兵器了,在这位统制大人面前,却像是枯枝败叶一般,不堪一击,统制大人只用手抓抓住那剑刃一捏,那剑刃便如同一张纸一般,被瞬间捏成了一团! 然后,五指张开,继续抓了下去。 猎尸者的爪子有多硬?这是一个很难形容的事情,那些急先锋和巨灵神的脑袋,猎尸者向来是直接用手指戳的,在它手指之下,那些丧尸的脑壳就跟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就能戳出洞来。就算是巨灵神将的脑袋,也没能让它动用第二根手指头,唯一能跟猎尸者这只爪子对抗的,就只有百死公爵的脑壳了,刘虞侯的剑终究只是凡铁,算得了什么? 而他的胸膛,更算得了什么? 在猎尸者的手爪之下,简直比少女****还要吹弹得破! 只那么一瞬间,刘虞侯就看见这李统制的手爪,毫无阻碍般地伸进了自己胸膛,然后又从中退了出来,手中抓着一物,正忽大忽小不停跳动。 “你……” 刘虞侯怔了一怔,突然反应过来,在李吉为手中的,是他的心脏! 然后,他才感觉到疼痛。 “啊!” 刘虞侯惊叫一声,面色瞬间变做靛蓝色,然后倒地而死。 死得这么迅速,也不知是因为被掏了心脏而死,还是因为看见被掏了心脏而硬生生给吓死的。 众将先是见到黄铮的头颅,然后看见了已经死去的李吉为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再然后又看见李吉为轻而易举将刘虞侯的心脏掏了出来,在片刻之间,变故接二连三,即便他们这些人都已经是见惯了大场面,也一时有些懵了。 刘创道:“我早就已经说过,今日我击鼓聚将,乃是奉了统制大人的命令,你们谁还有异议?谁还有不服?” 军帐之中,一片寂静。 就连刚刚还被打得惨叫的顾永杰,也不敢吱声了。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个人鼓起勇气,问道:“李统制,这些日子您究竟是在那里啊?怎么不回军营?而且黄统制已经被赐封过……” 话没说完,李吉为便猛地往前一步,伸手拍了出去,那人脸色一变,想要闪躲,却没能闪开,被李吉为一掌拍中胸膛,顿时胸腔塌陷,口喷鲜血,倒地而亡。 刘创问了一句:“现在还有谁有问题?” 众将静若寒蝉。 “怎么都不说话了?有问题便尽管提出来,我们李统制还是很开明的,绝对不会见怪。” 不会见怪才对,刚才那人那么悲惨的下场,你当我们都瞎了眼看不见啊? 见没人说话,刘创便道:“既然如此,我依旧执掌军中法纪,刚才判决顾永杰的三百军棍,还没有打完呢!” 军棍可不是打孩子的巴掌,如果认真打,几十军棍就能将人下半身打烂,真要是三百军棍下来,哪里还有命在? 顾永杰脸色大变,惊叫道:“刘将军且慢!统制大人饶命!统制大人……” 那两个法务兵却高声应道:“是!”就准备继续开打。 “等等!” 冷金峰道:“这厮乱我军纪,三百军棍再合适不过,应该扒了裤子,拖出去在外面打,另外召集三军,让所有人都来看!” 刘创道:“冷将军说得不错,不让兵士们看清楚违背军纪的下场,以后咱统制大人还如何治军?咱无为军又怎能做到令行禁止?” 众人都看向李吉为,李吉为很认真的点点头。 “不要啊!统制大人饶命!我错了!我错了……” 顾永杰连声惨叫,李吉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因为要召集军队,帐中将领都要去调集自己的人马,而其中一些跟黄铮牵扯比较深的,都已经暗暗筹谋,是联络其他人奋起反抗呢?还是趁此机会赶紧抽身逃跑,以免秋后算账?还是乖乖听从军令,自此安分守己,夹起尾巴做人? 选择是极为愁人的一件事,尤其是在这种生死关头,走对了,海阔天空;走错了,身死命殒。 人总是在有选择的时候犹豫再三,没选择的时候,反倒安生了。等走出军帐的那一刻,他们发现自己不用愁了—— 一群刀斧手就等在外面,另外还埋伏着一帮手持铁链枷锁的法务兵,这些小兵恶狠狠扑上来,将这些将领中将近一半的人绑了起来。 “刘创,你不得好死!” “刘创,我们究竟有何罪责?” “刘创,你想做什么?” …… 刘创只是冷冷说了一声:“有什么罪责?我想要做什么?待会儿你们便知道了!” 军队很快聚集起来,整整八千多人站在校场前,看着顾永杰被执行杖刑。 顾永杰的惨叫声开始时一直连续不断,三十军棍下去,两条大腿骨折,就已经无力惨叫了,下半身一片血肉淋漓,众多兵将都看得心惊肉跳。 顾永杰很快便疼昏了过去,然后又疼醒过来,然后又疼昏过去,然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人体有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如果受到的痛楚超过了承受范围,就会昏过去,这样是为了让大脑避免感受这种几乎能摧毁神经系统的疼痛,所以顾永杰才会疼昏过去;但这几个法务兵多年执行军法,研究的就是怎么折磨人,知道几个穴位,只要刺激一下,不管你是不是进入昏睡状态,都能立马将你呼唤醒来,让你清醒地享受这种迷人的痛楚,所以顾永杰才会一次次醒来。 军棍打到一半的时候,顾永杰已经没了呼吸,彻底死了。 但三百军棍就是三百军棍,就算是见了阎王,也要一棍一棍打完。 所以后面那一百多军棍,众多将士其实就是在看鞭尸。 等三百军棍执行完毕,顾永杰下半身几乎成了烂泥,几个兵士拿了一张席子过来,囫囵一裹,便抬了下去,也不知是随便找个坑埋了,还是直接丢在荒郊野外喂狼了。 当然这事还没有玩,刘创走上讲武台,大声叫道:“带上来!” 一大帮人被带了上来,约摸有二十来人,人人都是披枷带锁,这些人在军中也曾经是翻云覆雨的权势人物,无为军的军士们基本都认识,刘创将这帮人的名字念了一遍,然后道:“尔等跟随黄铮,犯上作乱,意图谋杀上官;而且勾结明教,跟方腊暗通款曲,明目张胆地欺男霸女,欺辱同袍,罪当问斩!” 刘创说罢,转头看了看李吉为。 李吉为不动声色,只是淡淡挥了挥手。 刀斧手像是见到了信号指令,齐齐挥动刀斧。 二十多颗大好头颅,一齐滚落在地! 柴靖宇也身披甲胄,在旁边看着,心中十分满意,在这种时候,就应该雷厉风行,杀人立威,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将无为军迅速控制起来,让李吉为的声威迅速提升到一个极高的地步。 李吉为只有一只臂膀,但威严却丝毫不减,他虽然不说话,一切由刘创和冷金峰施为,但刘创和冷金峰每次都要回头请示,众多军士看在眼里,对这个不动声色的统制大人愈发敬畏,觉得他高高在上,触不可及,又觉得他神秘威严,不可逼视。 而昨天去过元安堡的人,早已经在军中宣扬起昨日的所见所闻,统制大人刀枪不入,被万箭射中,却丝毫不损,并且大发神威,在千军之中,悍然击杀逆贼黄铮…… 传闻的传播总是最迅捷的,现在几乎所有人看李吉为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凝聚一个军队的战斗力,需要一个强势的领导人,要么令属下害怕,要么让属下崇拜,要么不仅令属下害怕,还让属下崇拜。 个人崇拜,总是凝聚强大战斗力最好的办法,一支军队想要真正强横起来,就需要一个战神。 柴靖宇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预期,猎尸者扮演的李吉为,很快就会成为这支军队图腾一样的存在。 为了能有效控制无为军,柴靖宇和赵大武留在猎尸者身边,对外边宣称是李统制的亲兵。 八千多无为军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统帅其实只是一个傀儡,控制傀儡的绳子,掌控在他旁边的亲兵手里,而刘创和冷金峰则是前台陪同猎尸者唱戏的,一唱一和,演绎得天衣无缝。 军队集结完毕,需要一场战争的洗礼,必须让这些人习惯,习惯听从指挥,习惯这样一个强势的统帅! 此时天色已暮,昨日去过元安堡的将士经历了一场战斗,两次行军跋涉,已经疲累不堪,再说夜间不利于围剿,所以柴靖宇虽然心急如焚,想要尽快拔除龙头峪这个土匪窝,但还是不得不先整顿队伍,稍作休整。 第213章 扩散 第二日,埋锅造饭,饱餐之后,大军开拔。 为了对付丧尸,柴靖宇让刘创下令,所有军士都披戴重甲,将全身武装起来,以免被丧尸咬伤抓伤,因为一旦伤在丧尸手里,就会变成丧尸,成为敌人的战斗单位。 而由于唐朝时期战略部署的严重隐患,导致五代十国和两宋期间,中国主要的养马地草场,都掌控在异族人手中,别说什么塞外大草原,即便是塞内的燕云十六州,也在契丹人手中,这才导致两宋时期,汉人基本上都是步卒,少有骑兵,跟异族人打仗的时候,只能被动防守,很难反攻,更没法打追击战。 至于行军速度,就更是缓慢了。 无为军行军速度已经算快的了,接连三日,行军三百多里,终于到了龙头峪。 结果…… 龙头峪已经没有匪了,只有数百丧尸,这都是普通丧尸,没有急先锋,也没有巨灵神。 在无为军大军面前,数百普通丧尸并不比稻草人难对付,轻松碾压杀死,柴靖宇派人取了丧尸枕骨,然后将这些丧尸尸体草草处理一下。 派出去的斥候赶了回来,说是好不容易逮到了几个跑出去的龙头峪喽啰,便将这几个喽啰给带了回来,柴靖宇立马让人询问,根据这几个喽啰所说,是三天之前的夜里,山寨之中就爆发了尸祸,死了好多人,整个山寨大乱,山寨中的几个头领本来就暗暗不合,一出事,这帮人就立马争锋相对,都怀疑是对方的诡计,结果尸祸再度集中爆发,先前被丧尸咬过的人都变成了丧尸,继续去咬别人,以至于山寨秩序彻底崩坏,几个首领各自带了喽啰,连细软金银都来不及带,便逃出山寨,躲避这些到处咬人的丧尸去了。 而这些人逃出去的时候,有小一半都带着伤…… 至于去了哪里? 那个口齿伶俐的喽啰道:“军爷,小的跑出来的时候,大当家已经被一个速度极快的怪物给咬死了,二当家跟四当家起了冲突,被四当家给杀了,然后……三当家带了一拨人,往南走了;四当家领着大约一二百人,去了黄羊道;六当家和七当家一起,说是要投奔四百里外的飞虎寨;至于五当家,小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柴靖宇一听,一颗心便拔凉拔凉的。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关于生化危机扩散的事情,他早就想过了,在这个年代,因为交通不畅,没有汽车火车,更没有飞机,瘟疫或者尸毒的散播,都还相对好控制,不像二十一世纪,如果有人是病毒携带者,只要坐一两次飞机,在机场和车站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多停一停,很快就能将一场瘟疫传播到世界各地。 而在北宋这个年代,没有那么发达的交通,瘟疫也好,尸毒也罢,传播还是相对缓慢的,柴靖宇觉得只要努力,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不过他曾经试想过,在这个年代,哪一种方式,能够让尸毒迅速传播,得出的结论就是流窜的土匪,或者溃散的贼兵。 土匪都是向来横行霸道惯了,如今山寨被毁了,一帮人逃窜出去,肯定是见了人就抢,遇到村落,更不会放过,就这样一路漫无目的地抢过去,过一两个时辰,爆发一次尸祸,每一次尸祸,都会咬伤一些人,然后这帮土匪便如惊弓之鸟,继续逃窜,将尸毒传播到下一个村落…… 而且这还不是一帮土匪,而是好几个当家分道扬镳,冲向了几个不同的方向。 如此一来,就更加不好控制了。 不得已之下,柴靖宇只能决定分兵,让刘创、冷金峰等人各自带着几路人马,追杀这些土匪,务必要将其剿灭,特别是已经变成丧尸的,更是一个不留,如果碰到大批的丧尸,一定不要急于求成,必须要等到自家兵马聚集到丧尸三倍以上,再行动手,以免有人被丧尸抓伤咬伤,便得不偿失了。 人马派了出去,柴靖宇根本来不及回江州,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上奏折。 不是他自己上奏折,而是帮李吉为上奏折,毕竟黄铮被李吉为斩杀了,李吉为重新夺回军权,这种军队变故,乃是大忌,就算事先没有报备,事后也要得到皇帝的官方承认的。 柴靖宇替李吉为写的这份折子,自称是无为军统制李吉为,被副统制黄铮所害,又被丧尸所伤,斩断一臂之后,昏死过去,柴家的宣国公以为自己死了,便用棺材收敛了尸首,找个地方将他给埋了,后来他醒了过来,破开棺材出来,见黄铮已经掌控了局势,就不敢打草惊蛇,一直隐姓埋名,搜罗黄铮的罪证。 结果背地里一番调查之下,竟然发现黄铮竟然是明教弟子,意图策反整个无为军,然后带着八千多官兵投奔方腊,一举掌控江州。而且为了行事方便,还在元安堡拿活人培养丧尸,意图在江州制造混乱,眼看形势紧急,所以来不及上奏,便急忙联系旧部,斩杀黄铮,诛除奸佞,重新稳住了无为军,清除了明教渗透进无为军内部的教徒,只是现在尸祸已经扩散,请求皇上降旨,赐予他调动军队的权利,诛除丧尸,平息尸祸。 之所以写李吉为是死而复生,被埋葬之后,又从棺材里爬了出来,是因为当初柴俊义上的那份报丧折子上,声称李吉为已死,而且是柴家负责处理的后事,如果让赵官家知道李吉为并没有死,而是被柴家藏了起来,那便是欺君之罪了。 另外,柴靖宇也派了人去各个城镇告警,通知各个城镇的主政官员,让他们严加防范。 过了两日,又有消息反馈回来。 形势更加严峻了,附近好多镇子和村落,都已经被土匪洗劫过,而且已经爆发了尸祸,尸毒进一步蔓延,土匪四处流窜,将尸毒带向四面八方,而且这些匪徒一路打家劫舍,居无定所,无为军追在后面,一时间根本无法清剿。 生化危机潜伏了多日,至此终于扩散开来,以无为军的能力,显然已经控制不住了。 江州,柴家百年来偷安之地,已是岌岌可危! 第214章 买地 为了避免被赵宋皇帝忌惮,柴靖宇只能当个闲散公爵,不能掌控实权,也没有真正能够建功立业的差事可以做,不是他没有能力,也不是找不到活干,而是闲散国公只能享福,不能立功,就算有本事,也不能展露出来。 很多事情,他不能直接出面,只能从背后操纵。 就比如说现在,他实际上已经控制了无为军,有八千多人马可以供他调用,此事若是泄露出去,立马就是一场大祸! 柴靖宇头疼不已,如果他现在是江州的知府,再兼任军职,能够节制江南西路的兵马,他便可以派遣兵马,在江州范围之外,迅速开辟出一块防卫区来,防止尸祸蔓延,然后带兵一步步剿灭丧尸。 可现在,一来他手中无权,而手中虽然掌控了近万兵马,却还只能背后操纵,更不能放开手脚,自由施展,只能眼睁睁看着形势越来越糟糕。 这样下去,江州,是真的保不住了! 柴靖宇是在末世混了多年的,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最忌讳拖泥带水,既然形势无法掌控,先保住自身再说。至于这场尸祸,等回到江州,先想法将柴家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再联络各大州郡主官,布置防卫区不迟。 于是,当务之急,便是回家! ###### 江州城外,约摸二十余里,有个小村落,依山傍水,环境甚美。 柴靖宇带着暖暖和一帮丫鬟,来这里落脚打尖。 赵大武家便在这个村子,他和赵二虎便是在这个村子里长大的,他们父母去世得早,所以自小便是混混,这个小村子里,基本上都是姓赵,跟他们沾亲带故,他们小时候,没有少受村里人的接济,所以长大之后,也没少回村里帮忙,毕竟柴家给剑尖死士的待遇极好,他们手里宽裕,也没少回报村里的长辈们。 再次回到村子,赵大武心情失落之极,他不仅仅是带国公爷来这里打尖歇脚,而且还有一件事,便是来埋葬自己的弟弟。 赵大武心情低沉,进到村子里的时候,只有鸡犬相闻,却没有看到人影,他也没有在意,推开了村头一家的门扉,将柴靖宇引进了院里。 这里是他三叔的家,他小时候有一半的时候,都是三叔接济的,所以就跟自己家一样,他推门进来,却没有见到人,便先作为主人,烧了茶水,在后院摘了菜,杀了两只鸡,吩咐斧头等人烧水做饭,又寻了三叔酿制多年的酒,让柴靖宇和羲和仙子等人先吃酒。 柴靖宇不甚口渴,倒是对喝酒没有什么*,羲和仙子早忍不住了,抢过了酒坛子,便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喝了酒还不够,拿着自己的酒囊就去屋里找酒了,打算将自己的酒囊装满。 柴靖宇等人等着吃饭,赵大武便先跟柴靖宇告辞,说要出去找找三叔,孤胆跟着赵大武出来了,打算去河里弄两条鱼回来。 两人离开村子,绕过一个小山头,准备去河里抓鱼,孤胆突然道:“老大,你瞧那边,好像有不少人!” 赵大武转过头,却见半山腰上,果然是聚了不少人,他不由皱了皱眉头:“那里是我们的宗祠,后面就是我家祖上的茔地。” 孤胆诧然道:“宗祠?茔地?今天是什么祭祀的日子?还是你家祖上有这个规矩?” 赵大武摇了摇头:“没有啊,我们赵家村的老先人都埋葬在那里,那是好几百年前的老祖宗规划好的茔地,一般而言,除了清明等节日,只有初一或者十五的时候,才会有人去上坟,而且就算是去祭拜,也不至于所有人都围在那里,除非……” “除非什么?” 赵大武脸上一脸忧色:“除非是清明集体祭祖,或者是有族人去世了,要下葬入土,然后安排灵位进入宗祠。”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走!赶紧去看看!” 赵大武点点头,然后带着孤胆便往赵家村的宗祠赶了过去。 半山腰里,果然聚集了不少人,基本上村子里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一个个满脸悲怆,双目潸然。 “三叔,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赵大武看见自己三叔的身影,急忙走上前,同时跟其他人打招呼。 赵三叔转头见到赵大武,擦了一把脸上的老泪,对赵大武道:“大武!你回来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二虎呢?” “二虎……”一说到二虎,赵大武便沉默下来,毕竟三叔也算是半个爹了,肯定是关心另外一个侄子的,而赵二虎是他亲手杀死的,虽然当时情况特殊,情有可原,但面对三叔的时候,他还是说不出的惭愧心虚,觉得对不起辛辛苦苦将他们兄弟俩拉扯大的三叔。 不过赵三叔好像是愁绪满怀,根本没有仔细深究为什么赵二虎没过来,而是拍了拍赵大武的肩膀道:“你来得正好,进宗祠拜一拜吧,最后看一看咱老先人们的牌位。” 赵大武一怔:“什么叫做最后看一眼?” 赵三叔唏嘘道:“以后可就见不着了哇!” 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赵大武愈发觉得不对,转头看去,却见宗祠外围,倒是还站着一大帮人,都是陌生面孔,不是赵家村的人,手里拿着铁锹头等工具,好像是在看热闹一般,另外还有一个人他好像认识,身材圆滚滚的,脑袋上头发稀疏,差不多已经秃顶了,乃是曾经在柴俊义身边做事的刘管事,因为上次白管事的事情,被柴靖宇寻了个由头,将他和柴俊义的其他几个心腹一并赶出了江州城。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三叔!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三叔道:“哎,大武,你前些日子是不是有差事,被派了出去,所以并不知道你们宣国公府这些日子发生的大事啊?” 赵大武愣了一愣道:“我这些日子确实有差事,不在江州,怎么国公府出了什么大事么?” 赵三叔道:“你还不知道啊?听说你们前些日子刚刚承袭爵位的宣国公,倒行逆施,到处闯祸,带着一帮俏婢美姬游玩,碰到一个鬼庄,非要进去捉鬼,结果被鬼物杀死在那鬼庄里了,这些日子,宣国公府正忙着他的后事呢,还说马上就要换新国公了。” “啊?”赵大武瞪大了眼睛,心想这消息也太无稽了,国公爷确实在那所谓的鬼庄中接二连三遇险,但也是越变越强,一路披荆斩棘,杀出了一条血路,还暗中掌控了近万人的无为军,怎么传到了这里,居然成了这个样子?既然三叔都这么说,可想而知,整个江州城恐怕都在流传,那个臭名昭著的江州纨绔,带着俏婢美姬去游玩,不知天高地厚贸然闯入鬼庄,终于报应不爽死在了里头…… 赵大武正想跟赵三叔解释,说国公爷就在你家里喝酒呢,赵三叔却没心情跟他多说宣国公的事情,而是看着眼前的宗祠道:“那位刘管事,据说马上就要当国公府的总管家了,前些日子他来过一次咱的村子,是请了一位地理先生帮他看风水,挑选一块风水极佳的地方。那地理先生带着人在这几个山头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便跟刘管事道喜,说他终于找到了一块好地方,只不过是在赵家村的地。” 赵大武仿佛知道了什么,脸色阴沉地问道:“所以呢?” 赵三叔道:“那刘管事当时就拍板,说要将那块地买下来,而且刘管事自称是国公府的管事,替国公府办事,出手绝对不会小气,说着就摆了一箱子银锭来,说是要买咱赵家村的一块地。” 赵三叔伸开手比划了一下说:“这么大一箱子银锭,只是买一块几亩大小的地,当时咱村子里的人都觉得这刘管事出手大方,有了这笔银子,不光能让村里人过得宽裕,还可以给咱村子的娃娃们再办个小学堂了,所以刘管事提出要买地,我们刚开始都还觉得挺好,可一听他要买的是那块地,咱村的人都差点没闹起来……” 赵大武脸色难看:“那厮想要买的地,不会是是咱的宗祠吧?” 赵三叔一脸悲愤:“不错,他就是要买咱的宗祠所在的这块地,不光是这一块,还有宗祠后面的茔地,也要一起占了。” 居然要买人家的宗祠所在的那块地,这事情别说赵大武身为赵家村的子弟,就算是外人听到了,也不免要义愤填膺。 赵大武听罢,不由勃然大怒:“那厮这般无礼,如果我在场,当场打折了他的狗腿!” 孤胆道:“说得是啊!你们怎不将那死胖子给打个半死?” 赵三叔道:“村里的后生们听了那刘管事的要求,也都纷纷怒不可遏,拿了锄头铁锹,要将刘管事赶出村子,可是……可是那刘管事竟然是有备而来,眼看双方发生了冲突,突然就有一队官兵冲进了村子里,将那些拿着锄头铁锹的赵家后生都给抓了去,关进了江州的监牢里面。” 第215章 侵占 赵大武咬牙切齿:“好一个刘秃头,他好大的胆子!” 赵三叔一脸黯然道:“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人家财大势大,将我们村子的精壮后生,几乎都一网打尽了,这些后生现在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被关在牢里头,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折磨呢!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将地卖给人家。” 赵大武怒道:“凭什么?那是咱的祖地啊!老叔公怎么说?” 老叔公是村子的宿老,是村子辈分最大,威望最高的老人,中国向来是氏族社会,这个小村落的族群里面,老叔公便是实际上的族长,凡是村子里的大事,都要他来定夺。 一说到老叔公,赵三叔神色便愈发难看,说道:“老叔公思虑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便做主,将那块地卖给了那刘秃头。” 赵大武一听,头发都炸了起来:“什么?怎么能这样?老叔公怎么能够这样?那可是咱赵家的祖坟,我们的爹娘都葬在那里,就算咱赵家的儿郎都死光了,也不能将祖宗的茔地和宗祠给卖了啊!老叔公他一向最是英明磊落,这次怎么能够这样?这样就算是被抓进大牢的兄弟们被放出来了,也会埋怨他的!” 赵大武之所以反应这么强烈,是因为老叔公在赵家子弟心目中的地位,实在是太崇高了,在他赵大武心里,能够让他当做神明去崇敬的,一个是国公爷,另一个便是老叔公了!而老叔公在那刘秃头的逼迫之下,居然弯了腰低了头,将赵家的宗祠和茔地给卖了,这实在让赵大武大受打击。 谁知道赵大武一说这话,赵三叔眼泪便夺眶而出,呜咽道:“你胡说什么!老叔公已经不在了……” “什么?”听到这句话,赵大武就像是当头挨了一棒,“老叔公不在了?什么叫做不在了?” 赵三叔哽咽道:“老叔公做主卖了地,当时也有人不理解,抱怨老叔公来着,说他让外人刨咱的祖坟,让咱老祖宗死了都不安稳。当时老叔公一言不发,只是跟那刘秃头约定,让他们等三日之后,再来收地,刘秃头答应了,老叔公便拄着拐杖回去了,当时还吩咐我们说,他死了,一定先葬在祖上这块茔地里。当时我们就想,你都将祖传的茔地卖给别人了,将来还怎么葬在祖传的茔地里?没想到老叔公一回去,便往自己的棺材里一躺,吩咐别人埋他。” “啊?”赵大武愣了。 村里的老人都是提前准备自己的后事的,老叔公的棺材,已经预备了好几十年了,一直放在他家里,可老叔公怎么活生生就躺进去了? 赵三叔道:“我们当时也劝老叔公出来,可老叔公说,是他卖了赵家的宗祠和祖坟,是他害得咱赵家的先人被人挖坟刨茔,死了也不得安宁,所以他要将自己也葬进去,陪老先人们一起受苦受难!” 赵大武道:“这怎么能行?” 赵三叔道:“我们百般恳求,他老人家就是躺在棺材里不出来,我和你堂叔等几个人打算将他硬拉出来,他却喊了两声‘我死了!你们就埋我!’然后闭上眼睛,就真的死了!” 赵大武怔怔说不出话来,老叔公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要么是事先服了药,已经打算自尽;要么就是老得快成精,可以预知死亡,也可以像佛家高僧一般坐化,说死就死。 赵三叔道:“我们当时一大堆人,见老叔公断了气,都哭得泣不成声。刘秃头仗着国公府的权势,咱斗不过他的,老叔公卖了祖上的茔地,卖了赵家的宗祠,是为了赵家的后生们,是为了你们这帮后辈人啊!” 赵大武已经泪流满面,这时候他才明白老叔公的一片苦心,卖地是迫不得已,死人总是要为活人着想,老先人们躺在坟里,肯定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后辈子弟遭受无妄之灾,死了的已经死去,老了的也已经老朽,老辈人总是为了年轻人活着,为自己的后辈做出牺牲,老叔公当时虽然活着,但却当自己已经死去,他是以一个埋在土里的老先人的身份,做主将这块地卖给别人!他是以一个埋在坟地里的老先人的身份,表明了自己就算死了之后,还被人将尸骨翻出来,也要护佑自己的子孙,换他们一世安康! “按照老叔公临死前的遗愿,他死之后,我们不敢耽搁,便紧急忙慌地将他下葬了,如今他尸骨未寒,那刘秃头就带着人来了,说跟老叔公约定的三日期限已到,他们来收地了!”赵三叔一脸愤然道,“我们没法,想着老叔公一片苦心,便齐聚宗祠,最后拜祭一下老先人……” 赵三叔说到这里,别说赵大武满面潸然,一腔恨意,就连跟他一起的孤胆也是义愤填膺,怒火冲天。 “刘秃头!刘秃头!”孤胆是个炮仗脾气,早就忍耐不住,分开众人,向刘管事走了过去,大声叫道,“刘秃头,你今日带人来,是要拆赵家村的宗祠和祖坟吗?你要说个‘是’字,我孤胆今日若不用扁担将你的屁股揍开了花,我孤胆就不叫孤胆了!” 赵大武也越众而出,指着刘管事道:“刘秃头,你不是已经被国公爷赶出江州城了么?凭什么还自称是国公府的管事?凭什么还打着国公府的名头,在这里欺压良善?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我赵家祖坟的主意?” 刘管事早就看到了赵大武和孤胆,赵大武两人暗里是剑尖死士,表面上却是柴家的护院,刘管事在国公府办事多年,自然也是认得的,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两人,也知道赵大武跟这个村落的关系,料定了赵大武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已经跟旁边的人打好了招呼,赵大武和孤胆一逼上前来,刘管事身边的人便纷纷拦在了他前面。 “赵大武!你一个护院,也敢骂我?”刘管事仗着自己带了一帮人,丝毫不将赵大武看在眼里,大声道,“你说错了,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刘管事,而是刘管家了!” 第216章 挖坟 孤胆和赵大武都有些诧然:“刘管家?” 那刘秃头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日后的国公府,都由我来管家!” 孤胆冷哼道:“你来管家?你想要当国公府的管家,问过国公爷的意思了吗?” “国公爷?你说哪个国公爷?”刘秃头一脸鄙夷道,“你说的,不会是柴靖宇那个愣头青小子吧?你们两人这些日子不在江州,难道还不知道么?那小子已经死翘翘啦!现在国公府当家做主的,可是咱家柴二爷!” 听到刘秃头这话,孤胆就想冷笑,也不知道这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国公爷这些日子忙着无为军和丧尸的事情,带着人一直在外面奔波,没有返回过江州,倒是让这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居然连国公爷的死讯都传得甚嚣尘上,就连这个自以为精明过人的刘管事,居然也当国公爷已经死了,得意洋洋地自以为要当刘管家了。 孤胆刚想要说什么,赵大武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不要乱说,然后问那刘管事道:“刘秃头,你被赶出江州城没多久,这柴二爷便又将你唤了回去?敢情他还真是离不开你啊!你自以为有点身份,就敢仗着国公府的势,到处坑蒙拐骗,欺压良善么?” 刘管事道:“欺压良善?你说的是这块地么?你可要弄清楚了,这块地是我花真金白银买回来的!” “真金白银?买回来的?”赵大武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跳动起来,“你以为拿着你那点肮脏的银子,就能够为所欲为吗?这是我赵家的宗祠!这是我赵家的祖坟!你拿银子买别人家的祖坟,就不怕别人拿银子来睡你的老婆?” 刘管事被赵大武抢白了一句,脸上顿时露出怒色,然后那怒容却又转瞬即逝,哈哈笑道:“得!赵大武,你不过是国公府的一个护院而已,我不跟你计较,不过以后国公府的差事,可就没有你的份了!别说我没提醒你,给你三天时间,回国公府卷铺盖走人,若是三天之后,你的铺盖卷儿什么的,还留在国公府,我便让人给你扔了!” 赵大武道:“好哇!你这还没有当上管家呢,就开始作威作福了?仗着一个国公府管家的名头,便来强买强卖,强占我赵家的祖地?你这么早就准备后事,给自己找什么风水宝地,是急着要将自己给埋了吗?” 刘管事冷冷道:“你不用在这里冷嘲热讽,都不中用!我堂堂国公府的管家,让一个小小的护院卷铺盖滚蛋,还是做得到的!至于这块地,却也不是我给自己准备的,而是给那位败家国公准备的!” “败家国公?”赵大武怔了一怔,“你说的是国公爷?” 刘管事道:“虽然那败家子国公太能胡来,自己跑到鬼庄里面送死,连尸骨都凑不齐全。但他毕竟是圣上敕封的国公,是柴家曾经的家主,他的后事,我们国公府也不能不办了啊!再怎么说,也得找一块风水宝地,给他弄个衣冠冢不是?” 刘管事说话的声音很大,围在这里的赵家村人听到,都纷纷叫骂起来:“强占人家的祖地,不得好死!” “什么狗屁宣国公?居然要推倒人家的宗祠,也不怕有损阴德!” “这狗屁国公自己死了,要强占人家的祖地,逼死了咱的老叔公,他……他能强占的了我们老祖宗安息的地方,还能阻止得了我们在心里咒你骂他吗?我们便****咒,夜夜骂,让他不得安宁!” …… 赵家村的人一听刘管事的话,知道这块地是为柴靖宇这个传说中的“败家国公”准备的,立马便将一腔仇恨,都算在了柴靖宇头上,一个个咒骂起来。 赵大武听到他们骂起了国公爷,顿时也慌了,国公爷无辜被人痛骂,而这些不知内情的骂人者,还是自己的叔伯兄弟,这让赵大武如坐针毡,急忙大声道:“都听我说!各位叔伯兄弟!都先别骂,且听我说!这强占咱赵家祖地的事情,是这刘秃头搞出来的,国公爷根本就不知内情……” 一个年轻人叫骂道:“他已经死了,当然不止内情了!可是就算不知内情,他也占了咱的地方!他自己死了,却把老叔公也逼死了!” 这年轻人年纪跟赵大武相差不大,但辈分小,算是赵大武的子侄辈,也是那日被刘管事勾结官兵抓进牢里的后生,老叔公答应了卖地之后,这刘管事也说话算话,将那些赵家村的后生们给放了回来,这帮年轻人这几天在大牢里没少吃苦,好不容易被放回来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高兴高兴呢,就被告知说老叔公死了,而且还是为了救他们出来,被迫卖了宗祠和祖坟的地,这才死的。 这帮年轻人心中悲愤痛恨,可想而知! 对于那个死了之后,还依旧强占他们的祖坟,逼死了老叔公的宣国公,这些人自然也恨的牙根痒痒。 刘管事听到这些人痛骂柴靖宇,心中也是大为痛快,想起当初被柴靖宇一顿痛打,生生赶出江州城时的狼狈,刘管家心中就愈发感到快意,看见这帮人将一肚子火往柴靖宇头上发,他便火上浇油地道:“你们这帮穷鬼!居然敢骂我们国公爷?告诉你们,这青山绿水,向来是有能者居之,这个地方乃是风水宝地,埋在这里,能主后人大富大贵,多子多孙,福寿绵长。你们这帮穷鬼,哪里配得上享用这样的风水宝地?这样怀山抱水的好地方,就应该是咱国公爷的!” 赵家子弟一听,更是气愤难言,刘管事看在眼里,心头大乐。 不防却听一个声音道:“刘秃头!你如此费心费力,为我找了这么一块山清水秀的风水宝地,我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你啊?” 刘管事闻声,抬头一看,顿时亡魂大冒,差点没吓晕过去。 “你你你……你这是……” 刘管事哆哆嗦嗦,嘴里的话都说不清楚,只因看到了柴靖宇! 在他眼里,已经死了的柴靖宇! 这怎么可能? 粉红娘娘可是亲口承认,她已经跟这个败家国公睡过了,而跟粉红娘娘上过床的男人,还没有一个能够活到第二天的啊! 而且柴俊义早就派人去元安堡探查过了,根据那日曾经路过元安堡的人说,元安堡当天晚上的确热闹得很,不仅有翻浪帮去过,还有无为军去过,等到第二日无为军离开的时候,元安堡外面有几个大坑,有数百尸体都被丢在里面,草草掩埋了一下,因为大多都是断肢残体,根本难以分辨,在这种情况下,那败家国公肯定是死翘翘的了啊!他如果不是死了,怎可能这么多天还不回来,而且连半点音讯都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突然出现在这里? 刘管事脑子愣愣的,半天反应不过来。 而那些赵家村的村民们,就更加懵懂了,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是谁,更不明白刚才还咄咄逼人,不可一世的刘管事,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像是见了鬼一般。 柴靖宇在村头赵三叔家里坐了许久,不见赵大武回来,加上煮菜造饭还得些时间,一时无聊,便带着羲和仙子和暖暖等人出来在村子附近逛逛,没走多远,就遥遥看见半山腰里有个祠堂,前面围了好多人,于是便上来看看。但这一看之下,柴靖宇差点没被气笑了,敢情这刘管事在这里大放厥词,强占人家的宗祠和茔地,居然是要给自己占一块下葬的风水宝地? 赵大武见柴靖宇来了,也是心中大喜,急忙跟赵家村的这帮叔伯兄弟们解释起来,说这才是他家主子,那刘管事早就被国公爷赶出江州城了,所以一直对国公爷怀恨在心,一心想要败坏国公爷的名声,他做的这些恶事,虽然打着国公爷的名头,但却都是他自己的行为。 赵大武是赵家人,他这帮叔伯兄弟自然是相信他的,而且现在看见宣国公活生生站在这里,就知道这事情肯定是那个刘管家鼓捣出来,糊弄人的,于是一个个都大骂起刘管事来。 柴靖宇饶有兴趣地看着刘管事道:“刘管事,你成日里盼着我死,我能够理解,只可惜你左盼右盼,我就是不死!你以为我死了,这我也可以理解,毕竟我那日带着暖暖出游,说好了是当日就回来,结果却在外面晃荡了十天,没有露面,也没有给家里捎信!可是你居然有着一份孝心,就算是强占他人的祖地,也要为我寻一块风水宝地,这我就不能理解了!” 见到柴靖宇活生生地走了出来,刘管事吓得心肝儿都在发颤,听柴靖宇这句话,脸色就变了一变,然后急忙满脸堆笑道:“国公爷!国公爷!我老刘可真是一片好心啊!之前我听到消息,传闻说您丧生在元安堡,老刘真的是悲痛欲绝啊,这才跋山涉水,想要给您找一个风水宝地,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里,那堪舆宗师都说,谁去世之后,若是长眠于此,阴魂能够得到山水滋养,升天成仙呢!” 第217章 大凶 见刘管事在这里胡说八道,柴靖宇便冷冷道:“你再敢胡说,信不信我先让你升天成仙?” 刘管事被呛了一句,顿时说不出话来,却听柴靖宇道:“老实交代吧,想要将我的墓地弄在这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这个……”刘管事支支吾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柴靖宇道:“不说是吧,那咱们再来算算,你犯的这几件事,能够让你死几次,能让你怎么死!” 刘管事心头一沉,就见柴靖宇掰着手指头算道:“我将你赶出江州城,责令你终生不许进江州,可你显然是已经回过城了,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不是?这个你得死一次! “我出去游玩一趟,不过玩得时间久了些,你居然就敢假传死讯,咒我去死,这个你又得死一次! “你一个被赶出国公府赶出江州城的人,居然敢仗着国公府的势,在这里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强占人家祖坟,这个你又得死一次! “逼死赵家村老叔公,抹黑我柴靖宇的名声,这个你还得死一次……” 柴靖宇每说一句,刘管事的脸色就会白上一分,等柴靖宇说到第四句,刘管事已经面无血色,浑身瘫软了。 这时候,有一个人高歌而来,迈步上山,身穿道袍,头发竖冠,一缕长须,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这道士一上山,看见刘管事,便拱手为礼,笑道:“贫道应约而来,可能有些迟了,刘管家,别来无恙?” 刘管家脸色难看,连拱手都懒得做了。 那道士看出刘管事神色不对,诧然道:“咦!竟是谁那么胆大包天,惹刘管家不开心了?” 刘管事脸色慌张,看了柴靖宇一眼,对那道士摆手道:“莫要胡说……” 那道士看出柴靖宇身份高贵,居然让刘管事如此忌惮害怕,不由啧啧称奇,便又向柴靖宇作揖道:“这位公子,贫道道号云间,这厢有理了!却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刘管事急忙道:“这是我家……” 刘管事话没说完,就被柴靖宇打断,然后就见到柴靖宇摆出一副居高自傲不可一世的样子道:“你连我都不认识么?我姓柴,现在是宣国公府的少主子了!” 那云间道士一怔,心想现在宣国公刚死在元安堡,以后国公府自然就是柴二爷当家做主了,这人自称是国公府的少主子,又能让袁管家对他如此毕恭毕敬,一定便是柴二爷家的那位公子了。 当下那云间道士立马便满脸堆笑:“今日出门之时,贫道便起了一卦,得了一个乾卦,所谓‘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贫道正疑惑今日会碰见哪位大贵人呢,原来竟是国公世子啊!如今那败家子国公一死,柴二爷守到云开见月明,终于位正国公,您如今也去了一大心病吧?” 刘管事听了云间道士这话,不由翻了个白眼,还利见大人呢,别人是有眼不识泰山,你却是有眼不识阎罗王! 柴靖宇点头道:“道长说得不错,我这次来这里,也是要看看刘管家说的这块地,你是刘管家请来堪舆的地理先生么?” 云间道人道:“世子一猜即中!这块地便是贫道选定的!” 柴靖宇问道:“你选中了这里,想必定然大有道理了?” 云间道人捋着胡子道:“那是自然!这地方的确是个风水宝地,葬在这里,能保佑儿孙后人平安吉祥,事事顺意;更妙的是周围都是石榴树和松树,象征多子多孙,您瞧瞧这赵家村就知道了,这村子里虽然没出什么大富大贵的人物,可却是子孙繁茂,福寿绵长,瞧瞧这些精壮后生,这便是多子的表象;而且这村子老人甚多,你看年逾古稀者,所在不少,更夸张的是前几日死了的那个老头,都活过百岁了,活生生便是个人瑞,这样的风水,虽然不能让后代一夜暴富,但也能保一方福泰安康了!” 柴靖宇蹙眉道:“这样一块风水宝地,用来给那败家子下葬,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云间道人道:“世子且放宽心,刘管家早就吩咐过贫道,怎可能便宜了那败家国公?世子您想一想,秦汉隋唐时的帝皇,他们修建帝陵的时候,肯定是请来天下最厉害的堪舆高手,帮他们选定天下最佳的风水宝地,后世的帝王也好,诸侯也罢,挖掘别人坟墓的不知凡几,但却从来没有将前世帝王的陵墓刨了,将自己葬进去的,您可知为何?” 柴靖宇一脸诧然:“为何?” 云间道人道:“一块风水宝地,一旦有人占用,便成了有主之地,特别是修建阴宅的地方,一旦有人葬在这里,肯定便沾染了那人的气息,除了他的直系子孙后代,能够葬在他身边,否则要是别人葬在那里,便等同于葬在了大凶之地!” “大凶之地?” “不错!”云间道人点了点头,一脸得意。 刘管事见云间道人将柴靖宇当成了柴宏宇,便知道事情要糟,然后见云间道人浑然不觉,反倒得意洋洋显摆起来,刘管事脸都要绿了,然后急忙给云间道人使眼色,可偏偏这云间道人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柴靖宇身上,根本就顾不上拿正眼瞧他,根本看不懂他的眼色,反倒是柴靖宇转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后背一阵发凉。 柴靖宇一步步诱惑云间道人道:“为何风水宝地,又成了大凶之地?” 云间道人道:“一来阴宅所在之地,就是主人魂归九阴的地方,也是阴魂最为眷念的地方,别人占了这块地方,那阴宅的旧主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搅得那人无法安宁,那败家子要是葬在这里,就算他死了,也别想安宁!贫道以前就见过一个葬在有主之地的坟茔,每次下雨,那座坟都会遭受雷击,埋进去不过半年,那座坟便已经被惊雷击毁,棺木不保,白骨也被散落在外,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柴靖宇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好!好!就算死了,也不叫他好过!” 第218章 下葬 云间道人一脸奸笑:“还有更妙的,这家乃是姓赵,虽然跟大宋皇族的赵姓不是同族,但有了这个‘赵’字,便更是修建坟茔的大忌!因为‘赵’乃是国姓,他将赵家的坟头推翻了,将自己的坟墓建在上面,定然遭受反噬,而且是有大宋国运加持的反噬,更是非同小可,能一下将那小子的魂魄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柴靖宇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道:“妙!云间道长果然是高人,只不过……” 云间道人见柴靖宇脸色有点疑虑,急忙道:“有什么不对么?” 柴靖宇道:“风水上不是说,不论葬在哪里,都会对家人造成影响的么?那败家子虽然不肖,毕竟是我们柴家子弟……” 云间道人恍然道:“我明白了!您是担心,将那败家国公葬在这大凶之地,会不会对您产生影响?” 柴靖宇道:“道长果然是聪明人。” 云间道人道:“世子不必担心,那败家国公葬在这大凶之地,对您和柴二爷的确有影响,但却是好的影响!您仔细看这一带的树木,都是主干枯萎,旁支繁茂,葬在这里,他自己这一支会断子绝孙,同姓的旁支,却是枝繁叶茂,可以开枝散叶,越发繁盛。” 刘管事已经面如土色,一把捂住脸,半天说不出话来,这道人实在够蠢,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柴靖宇鼓掌道:“好!好!好!云间道长果然出手不凡!刘管事当真是找对了人!” 云间道人谦虚道:“哪里哪里!国公爷过奖了!” 柴靖宇道:“对了,我还有两个‘朋友’,眼看死期将近,道长乃是堪舆高人,不如再帮我一个忙,寻两块‘风水宝地’。” 云间道人满口答应道:“这个再简单不过,世子放心便是了,贫道云游天下,别的不知晓,但真龙结穴之所,还是知道几处的。” 柴靖宇摇头道:“道长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所谓的‘风水宝地’,是那种能让人死都死不安稳,葬进去便永世不得超生的‘风水宝地’!” 云间道人心中恍然,敢情这位世子所谓的“风水宝地”,就是大凶之地,没想到能让这世子恨之入骨,连死了都不肯放过的人还不少。那两个倒霉蛋也真是够蠢,这位世子显然是极有个性,讲究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那两个倒霉蛋居然敢惹他,莫不是脑子被驴给踢了? 云间道人点头道:“世子,我明白了!却不知您那两位‘朋友’姓什么?” 柴靖宇道:“一个姓刘,另一个姓什么,却不大清楚了。” 云间道人拍手道:“这却巧了,贫道这次从山那边过来,正巧看见有个地方,乃是煞气直冲的凶地,而且旁边有一块巨石,形状像极了下山猛虎,这样的地方,对于刘姓之人,最是凶险不过,刘谐音为牛,有下山虎煞气直冲,保管那姓刘的绝对活着不痛快,死了更不得安宁!不是贫道自夸,贫道最擅长寻觅凶险之地,以前有人背地里想要对付谁,贫道都是寻一块风水凶险的地方,埋下厌胜诅咒的法器,必然能使那人身死命殒,家破人亡。” 柴靖宇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我觉得我那位姓刘的朋友,对你说的那块地,也会十分满意的,你说是不是,刘管事?” 刘管事脸色难看之极,他又不傻,柴靖宇这话的意思,让云间道人找的那块“风水宝地”,显然就是给他准备的! 柴靖宇这人性子最是乖戾不过,别人踩了他的影子,他都要找人家麻烦,今天刘管事自己干了这档子事,硬是被柴靖宇给撞上了,以这位国公爷的性子,他刘管事能有什么好下场? 云间道人却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反倒也向刘管事看了过来,刘管事给他一个愤愤的表情,狠狠瞪了他一眼,云间道人心头诧然,心想道:“我没有得罪这位刚刚当管家的刘秃头啊,干嘛看仇人一样看着我?哦!是了!一定是我接近柴家这位世子,得到世子连连夸赞,抢了他的风头,他自然不乐意了!哈哈,这刘秃头果然是鼠肚鸡肠,瞪什么瞪?这时候知道眼红了?也不知道国公府请我堪舆的银子,被他贪墨了多少呢,我当面跟世子爷搞好关系,看你还敢不敢侵占私吞!” 云间道人想到这里,便趾高气扬地冲刘管事笑了笑。 刘管事差点没骂出来:你个蠢驴!你个傻帽!你个睁眼瞎子! 柴靖宇又问云间道人:“你一直在帮别人堪舆,帮别人找风水宝地,可曾帮你自己选一块好地方?” 云间道人道:“贫道云游天下,倒也见过不少风水俱佳的结穴之所,只不过……贫道不过一个道人而已,薄葬即可,所以不急,只需时限到了,便派遣几个徒弟,将贫道相中的地方买下来,等羽化之后,直接放入棺椁,葬了即可。” “不急?”柴靖宇冷笑起来,“你先告诉我你给自己相好的地在那里,我来出银子,替你买下来!” 云间道人道:“不急的!不急的!贫道说过了,贫道死后一定薄葬,不需要大修坟地,也不需要准备什么陪葬,所以用不着太早做准备。” 这时候,柴靖宇旁边的柴三长摇着头道:“不早了不早了!明天就要埋了,今天才买地皮,已经有些迟了!” 柴两短道:“你知道个屁!人家是早就打算好了,知道咱国公爷要送他一块风水宝地,而且还任他挑选,他一定是打算今日选好了地,直接将棺材这么一放,就往里面这么一躺,然后再让徒弟这么一埋……” 柴三长和柴两短这么一说,云间道人顿时感觉到不对,脸现愠怒之色:“你们胡说什么?谁明天就要埋了?” 柴三长道:“今天埋的是刘管事,明天自然是你了!你不是都已经给刘管事选好了风水宝地么?等今日埋了他,明天就埋你!” 柴两短道:“不错!不错!或者你要是着急的话,可以让刘管事先等一等,今天先埋了你,明天再埋他!” 云间道人听得目瞪口呆,问柴靖宇道:“世子爷,您这两位仆从,究竟在说些什么?贫道方外之人,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他言下之意,就是跟柴靖宇说:世子爷,您身边这两个下人胡说八道,您也不管一管? 柴靖宇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云间道人道:“世子爷,您怎么不说话?” 柴两短在旁边很夸张地讥笑道:“你这牛鼻子,还真是够蠢,连人都没认对,居然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冒充高人!告诉你吧!这是我家宣国公!什么世子爷?真是可笑啊可笑!” 云间道人脸色顿时一变。 然后又听柴三长道:“谁说人家不是高人了?道长今早不是占了一卦么,得的是个乾卦,所谓‘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俺家公子爷自然是大人中的大人了,这云间道长一见到咱公子爷,立马就要归天了,云间云间,白云之间,云间道长若不归天,怎么能徜徉于蓝天白云之间?” 云间道人脸色又是一变。 “你……你是……你是柴……” 柴靖宇道:“你这才看出来么?没错,我便是柴靖宇!” 云间道人仿佛被惊雷劈中,半晌回不过神来,看了看刘管家,眼睛里充满了狠毒怨怼,心道:“这厮可当真阴险得很,这宣国公明明没死,却偏偏喊我来堪舆,让我帮忙找一块大凶之地;而现在被这宣国公找了过来撞上了,这厮居然还看着我胡说八道,却都不提醒一下!” 刘管事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心中也是恨极了这个蠢到极致的臭道士,方才自己拼了命地给他使眼色,这货居然愣是装作没看到,宣国公将话都说得那么清楚了,这牛鼻子居然还是那么迟钝,后知后觉,一直到别人告诉他,他才反应过来。若不是这臭牛鼻子胡说八道,将这大凶之地的事情给说了出去,柴靖宇只怕也未必能知道自己是在算计他呢。 可是现在…… 柴靖宇道:“我看刘管事和云间道长这般含情脉脉看着对方,显然是情深意重,不愿对方先走一步,有一种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埋的兄弟之情!” 柴三长急忙在旁边道:“国公爷说的不错,他二人既然有如此深厚的感情,那不如就满足他们的愿望,将他俩一起埋了得了!” 柴两短摇头道:“你这蠢货!人家云间道长不是有自己中意的风水宝地么?怎能跟刘管事埋在一起?当然是要各埋各的,两人埋在不同地方,不过同一时间下葬倒是可以实现的。” 说着说着,三长两短这俩货又开始各自挤兑起对方来。 听到这两人已经开始讨论技术实现的问题,云间道人和刘管家的脸色真是说多难看有多难看。 “噗通!” 刘管事当先便跪了下来,将自己的秃头往地上死命地磕,口中大叫道:“国公爷!国公爷!求您饶我一命吧!我也是被逼无奈!我也是受柴二爷差遣啊!” 第219章 满足你 云间道人这时候脑子也变得好用了,见刘管事如此没节操地跪了下来,当即也不甘落后,扑上去就抱柴靖宇的大腿,大叫道:“国公爷饶命,贫道只是个道人,这事全是刘管事的主张,贫道从来就不主张寻什么大凶之地的,对于这种有伤天和的事情,贫道一直都是很排斥的……” 眼见两大恶人,居然都跪倒在地,像捣蒜一般给这个年轻人磕头,赵家村的人都有些发愣,赵大武又在旁边卖力地介绍柴靖宇,为柴靖宇洗清“冤屈”,赵家村众人听了赵大武的解释,知道这位便是真正的宣国公,而刘管事那帮人都只是打着国公府的幌子,在这里仗势欺人的混账,如今被宣国公捉个正着,这才如此害怕。 事情弄明白之后,赵家村的众人一个个神情激动之极,很多人想要上前跟柴靖宇说话,但先前刚刚痛骂过人家,这些村民都是质朴之极,现在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再上前去柴靖宇跟前凑热闹了。 柴靖宇听得一阵恶寒,冲柴三长道:“赶紧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也不用办得隆重,迟早埋了了事,不过在阴宅的选址上,还是要多多征求云间道长的意见,他看上那块地,就将哪块地买下来给他用!” 柴三长和柴两短急忙答应,然后柴靖宇便转身准备离开。 这一次,他是当真动了杀心。 在元安堡里,先是被翻浪帮围攻,然后又有勾魂堂的杀手粉红娘娘,柴靖宇将那些跟他不对付的人都排算了一边,但真正想让他去死的,却也没有几个,最大的可能,便是自己那位二叔了,而这位刘管事,是柴俊义真正的左膀右臂,这么阴险狠毒的事情,如果真是柴俊义干的,那这刘秃头肯定没少出力。 但柴靖宇之所以动了杀心,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赵家村的老叔公。 村落的宿老,对于一个村落而言,就是一种精神象征,是真正的支柱!这位老叔公能在村子里有这么高的威望,绝不可能仅仅因为他年纪大,辈分高,只有年高德劭,处事又有大智慧的人,才能得到所有人衷心的拥戴,这样的老人,一定是可爱可敬的。 可是…… 这样的一位老人,竟被这些人给生生逼迫而死,柴靖宇心中充满了愤怒。 他已经算半个北宋人了,他十分了解这些人对祖坟和宗祠的看重,刘管事用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想要占据人家宗祠和祖坟,就为了让他柴靖宇死了也永世不得超生,连这样的事都能干得出来,柴靖宇若不主持公道,他觉得都对不起这个村落,对不起那位老人。 云间道人眼见事情不妙,急忙大声道:“国公爷息怒啊!此事当真与贫道无关,贫道只是被请来堪舆的,至于暗杀的事情,全是刘管事干的,贫道比起他来,真的是没做错什么害人的事啊!” “暗杀?” 柴靖宇脸上的肌肉抽了一抽,转头看向那刘管事,问道:“粉红娘娘是你请来的?” 刘管事面如土色,心里恨不得将云间道人掐死一百遍,事到如今,他知道柴靖宇杀心已起,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于是便咬了咬牙道:“国公爷!那粉红娘娘的事……我知道瞒不过您,那是柴二爷出的钱,让我请勾魂堂的高手出手,只不过……” 柴靖宇道:“只不过你没想到,那粉红娘娘居然会失手是不是?” 刘管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的确没想到粉红娘娘会失手,不过我刚才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我去勾魂堂下帖子的时候,发现那个暗杀任务,不仅仅只有一个雇主。” 柴靖宇道:“什么意思?” 刘管事道:“也就是说,还有人也下了帖子,出了钱雇佣杀手,意图害您的性命。” 柴靖宇点点头:“知道另外一个雇主的来历么?” 刘管事摇头道:“勾魂堂的规矩很严,我也向探听来着,但却打听不到。” 柴靖宇道:“好!你算是给我提供了一点有用信息,可就算你招供得如此痛快,我也不能放过你,更不能饶了你的性命。” 刘管事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现在居然也破罐子破摔,也豁出去了,摇头道:“小人不敢妄想国公爷能饶了小人性命,小人只有一个恳求!” 柴靖宇道:“说吧,什么恳求?” 刘管事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云间道人:“这臭道士实在太过可恨,蠢得令人发指,我求国公爷能让这家伙先死,而且能允许我看着这家伙死!” 柴靖宇心头也有些讶异,敢情这云间道人实在愚蠢得让刘管事都受不了了,居然恨他恨到了这种地步,就算自己要死,也要看他先死,而且还要看他死得比自己惨! 刘管事话一出口,云间道人就跳脚起来,叫道:“你这刘秃头!你不得好死!国公爷,千万别答应他……” 柴靖宇却道:“云间道长,别人堪舆,都是挑选能保佑子孙的风水旺地,而你却擅长寻觅大凶之地。这等毁人风水,掘人祖坟的事情,你显然已经做了不少,听你刚才说的话,还擅长厌胜诅咒之术,你这种人若是留在世间,简直就是祸害,刘管家既然有这个愿望,我当然是要满足的!” 云间道人差点没一口气憋了过去。 这真是牺牲了自己,也要看着别人死得不痛快啊! 柴靖宇很大方地对刘管事道:“没问题!保证满足你的愿望便是了!而且你也不用急着死,今天先将那道士埋了,至于你……我要将你带去江州城,看看我那精明得过了头的二叔,还能折腾些什么!” 柴靖宇这一大方,云间道人腿都软了。 见那云间道人腿脚发软,瘫倒在地上不起来,赵家村的村民们都很是振奋,纷纷高声叫道:“好!臭道士早该死了!” “给老叔公报仇!” “想动我们的祖坟,早就想要跟他拼了呢!” …… 一些年轻后生们大呼小叫,痛快发泄了许久,但看着柴靖宇,还是有些难堪,毕竟方才他们也骂了宣国公,而且将人家骂了个狗血淋头,人家听得清清楚楚呢。 第220章 第二百一十八掌众里寻她 赵三叔走了过来,给柴靖宇作了个揖道:“国公爷,赵三拜见国公爷!这些后生们还年轻,血气方刚,说话不知轻重,方才胡说八道,满嘴放炮,出言不逊得罪了您,还希望您多多包含,赵三这厢给您赔罪了!” 说罢,赵三叔便跪倒在地,给柴靖宇磕头。 柴靖宇急忙将赵三叔扶了起来,开口道:“赵三叔不必多礼,赵家村的兄弟姐妹们并不知情,我自然不会见怪,再说刘管事毕竟是从国公府出来的,他惹出来的这档子事,国公府也有责任,所以赵家村的兄弟姐妹们咒骂两句也是应该的,赵大武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你是他的长辈,也算我的长辈……” 柴靖宇话没说完,整个赵家村的人都站不住了,赵三叔更是惶恐之极:“哪里哪里!国公爷莫要折煞小老儿啦!大武和二虎在国公府做事,尽心竭力是理所当然的。多谢您处置了这两个觊觎我家宗祠和祖坟的大恶人,解了我们赵家村燃眉之急,赵家村三百多口,都是对您感恩戴德,您的恩情,永世不忘,若有什么差遣,我们赵家村的后生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柴靖宇摆了摆手,说道:“我对赵家兄弟印象都很不错,今日来这里,一来是为了探看一下赵家村的老人,二来也是为了赵二虎。” 赵三叔一怔:“二虎怎么了?对了,他怎么没来?” 柴靖宇苦笑道:“赵二虎是个好汉子,出意外牺牲了,他是为我柴靖宇死的,我此来,便是亲自给他办丧事。” 赵三叔是赵二虎的亲叔叔,听闻赵二虎的死讯,先是震惊,继而心痛不已,但毕竟赵二虎是为了主子死的,赵三叔在这一点上倒是豁达,反倒宽慰了柴靖宇两句,说赵二虎为国公而死,乃是死得其所。 只有赵大武心中有些惭愧,赵二虎并没有像柴靖宇所说的那样,死得轰轰烈烈光芒万丈,反倒有些憋屈有些凶险,甚至还差点伤到国公爷,而且赵二虎还是他赵大武亲手杀死的,但国公爷却在别人面前尽说赵二虎的好,这一点尤其让赵大武心生感激。 柴靖宇又道:“至于赵家村的那位老叔公的事,柴某真是惭愧地很,想要去给他上一炷香,可否?” 说了这么多,只有这一句话,最是让赵家村的老老少少感动。 堂堂国公,给他们的老叔公上香,这是赵家村全村的荣耀!而且老叔公一直以来,都是赵家村的精神支柱,看到堂堂国公都如此尊敬他,赵家村的老老少少,怎能不心中自豪?就连因老叔公逝世而悲伤的心情,也宽慰了许多。 赵家村这些人看见柴靖宇处置刘管事和云间道人的时候,心中极为痛快,觉得这位国公爷正是太有性格了,给他们痛痛快快出了一口气。年轻人们一个个看得神采飞扬,大声叫好,但那些稳重的老一辈们,却是忧心忡忡,这位国公如此快意恩仇,刘管事和云间道人有什么得罪他的,他说杀就杀,一点都不含糊,手段凌厉之极,让人心惊肉跳,刚才赵家后生们骂他骂得那么难听,他只怕很不高兴,一旦动怒发火,赵家村如何承受得住? 只是没想到这位国公爷居然如此大度,胸襟也是该小的时候小,该大的时候大,对于那些后生们的出言不逊,则是丝毫没有在意,光是这一份气度,就让这些性格稳重的老一辈们赞叹不已了,而那些后生们虽然没有想这么多,但也被这宣国公的气度折服,觉得这位国公才是真正的坦荡磊落,快意恩仇,加上这国公年纪也不大,性子又如此狂放,真有点偶像的意思了。 一时之间,这些后生们看着赵大武的目光,也变得愈发羡慕起来,能跟在这样一位国公手下办事,那才叫一个爽快呢! 赵大武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感觉这帮同族兄弟们的钦羡目光,心中竟也忍不住有些得意起来。 剑尖是个隐秘的组织,甚至连柴俊义这样的柴家子弟,都不知道剑尖死士的存在,但每一个剑尖死士,都有属于他们的骄傲,效忠于一个古老而伟大的家族,效忠于一个极具人格魅力的主公,这便是最大的骄傲! 包括赵二虎的死,那也是一种光荣,死士为主公而死,是一件值得庆幸值得羡慕的事情。 ######## 江州城中,五福客栈,向员外叹了口气,郁闷难言,很是惆怅。 元安堡尸祸爆发之后,他先是丢下老婆自己逃跑,然后又是趴在泥水里装死,直到所有人离开后,才敢露头,这些事都很不光彩,所以向员外也不想让人知道,灰溜溜回到江州城,打算拿了存放在客栈里的东西,就回到无为县去,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向员外觉得还是无为县比较适合自己。 只不过当他雇了马车随从,收拾了点细软,准备上路的时候,却在马路上见到了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在飞驰而过的一辆马车里,他瞥见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娘子……” 向员外先是惊愕,继而狂喜。 那日的大雨之夜,当乌压压的丧尸杀过来的时候,他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知道逃!逃!逃!至于老婆,在那种情况下,应该早就死了吧。 本来向员外对于向夫人的“死”,还是颇为愧疚难过的,没想到今天居然在马车里面看到她,向员外不由大喜过望,急忙去追,但马车跑得实在太快,向员外四体不勤,身子弱得很,怎么追的上?好不容易打听到那辆马车是国公府的,于是急忙回了五福客栈,放下东西,便直奔国公府,想要将自家娘子领回来。 国公府大门大户,是江州当之无愧的第一豪门,自然不是谁想要进就能进的,好在向员外也来过国公府两回,门卫倒是认识他,虽然没有直接放他进门,但也帮他进去通报消息,没多久那门卫就出来了,跟向员外说,他的娘子不在国公府,让他回去。 向员外当时就愣了,心想我明明看到马车了啊,好多人都说,那马车就是进了国公府,怎可能没有呢? 向员外也不是傻冒,使了点银子孝敬了一下那个门卫,拜托门卫再进去帮他问了一下,那门卫进去一趟,很快又出来了,跟向员外道:“你还是回去吧,你说的那辆马车的确是在,但却没有你的夫人,你一定是看错了!” 向员外一愣,然后摇头道:“这怎么可能?我就算眼神再差,也不至于连自己的老婆也不认识啊!” 那门卫懒得跟他多说,便请他离开,向员外一路愣愣地回到客栈,想了一夜,还是觉得不对,于是第二日,便又跑到国公府。 那门卫见到他,便知他不甘心,劝他回去,向员外心想: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人家毕竟是江州豪门望族的门卫,昨日是不是出手太寒酸,惹得人家不痛快,故意拿捏我来着? 于是向员外这次比前一日阔气了不少,拿沉甸甸的银子当敲门砖,就不信砸不开国公府的大门。 那门卫收了向员外的银子,还是没让他进门,只答应再进去帮他问问。 但门卫出来的时候,还是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说他的夫人不在国公府,让向员外心中好生郁闷。 回去之后,向员外辗转反侧,脑子里乱糟糟想了一夜,隔日便又来了,那门卫对他已经不耐烦,但人家毕竟是用银子砸的门,不好意思不给人面子,只得又进去帮他寻了一回,出来后还是那个结果——没人! 向员外怎么也不甘心,那****虽然只是一瞥,但那毕竟是他老婆,他还能看错了?想来想去,估计是国公府太大,那门卫又不想尽心帮忙的缘故。 于是一连几日,向员外都守在国公府门口,巴巴地朝里面望,却望不到什么,终于有一天,碰上了给国公府送菜送肉的车,向员外心生一计,对那送菜的使了点银子,装成送菜的菜农,混进了国公府。 对于国公府,向员外也不算陌生,毕竟已经来过两次了,他又不是曦和仙子,能路痴到那种骇人听闻的程度,所以向员外进了国公府,便开始四处晃荡,但因为是偷偷摸进来的,也不好找人打听一个女人家。 可偏偏就是这种漫无目标的晃荡,却正好让他有了收获。 那是湖边的一座假山,原本是一个不曾被推平的土坡,但是在种植了草木,放置了奇石之后,竟也变得格外雅致起来,向员外在登上那座小山坡的时候,向旁边的一个院子里看了一眼,正好便见到了一个窈窕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正背对这边,手拿一把轻罗小扇,在院子里赏花,颇有些百无聊赖的意味。 这个身影对向员外而言,实在是太过熟悉,虽然只是背影,那向员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于是激动之下,便大声叫了出来:“娘子!娘子!” 第221章 不见 那女子听到他叫喊的声音,身子一颤,转过身来,向这边一看。 向员外看到那女子面孔,顿时欣喜若狂,这当真便是他那朝思暮想的娘子! 只不过让向员外始料未及的是,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居然又转过身去,竟是往屋里走去了。 “娘子!娘子!”向员外顾不上这是在国公府,便大声叫喊起来,还向那院子冲了过去。 他脑子里在想:是她!我不会看错的,是她! 其实他想的不错,那院子里的女子,正是他的夫人。 那日从元安堡回来,向夫人大难不死,却是感触良多,特别是这个给了她诸般宠爱的丈夫,更是让她心酸不已。 说实话,平日里向员外对她还是很不错的,这个男人在无为县也算的上有数的富家翁了,对这个续弦娇妻也颇为宠溺,甚至可以说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在这个年代,这样的男人算是少见的了。 本来向夫人对自己的丈夫还算满意,但到了江州之后,一切都变了。 向员外身上有很多不足,向夫人不是不知道,他性子是软了些,但毕竟正因为性子软,很多事情才能让她一个女人做主,所以向夫人也没觉得有太多不好,但上次向员外去了一趟国公府,把持不住跟一个女子发生了关系,结果中了人家的圈套,这男人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干了肮脏事被人撞破,却偏偏自己不敢承担后果,只能回来求老婆,求她一个弱女子,让她牺牲贞操,委身服侍他人,以苟全他的性命,以保全他的家业! 这也就罢了,更让她心凉的,是她当时动身去国公府前,曾明言若贞洁受损,便自己了断,不让向家蒙羞,这虽然是她的决心,但这个男人,这个平日里看似那么珍惜他的男人,却没有半句劝慰! 当时,她就有了一个让自己都有些害怕的想法:这样一个男人,值得自己去为他做一个贞洁烈妇吗? 这个念头实在太过荒唐太过臊人,她甚至想都不敢多想。 其实这样的念头恐怕人人都会产生,毕竟夫妻之间,难免会有掐死对方的冲动,也难免会有背叛对方的渴望,不过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些都只是脑子里转过的念头而已,不会真的变成现实。 但在元安堡发生的一切,却让向夫人对这个男人的不满达到了极致。 当时夫妻俩被绑着,她拿到刀子,先替他割断了手上的绳子,可丧尸冲过来的时候,这个男人居然丢下妻子,自己跑了! 这就是所谓的夫妻么? 这就是所谓的同林鸟? 生死关头,竟真是各自飞么? 那说过至死不渝算什么?那说过生死相随又算什么? 就跟着这样一个男人,继续做着百年好合,白头到老的鸳鸯蝴蝶梦? 平日里能够相敬如宾,危急时不能相濡以沫,这样的夫妻,怎偕得白头之老? 正因如此,向夫人被粉红娘娘救出之后,便再也没有跟别人提过自己的丈夫,如果是往日,粉红娘娘救了她,她肯定会惦记着自己丈夫有没有危险,能不能从丧尸口下逃生,但这一次,她是真的不想去过问那个男人。 她只记得,他当时好像也没能成功逃脱,被众多丧尸给堵住了,那么多半是死了吧? 死了就死了吧!在回江州的路上,她突然觉得说不出的轻松,第一次产生一种荒诞的想法,做个寡妇又如何?不是挺好的么? 她本以为自己应该回五福客栈,收拾细软,然后带着留守在江州的几个向家随从,重新回到无为县。就算成了寡妇,她也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将向家那份家业操持得四平八稳,红红火火。 谁知道武大郎半路上将她交给了国公府的刘管事,而刘管事根本就没有问她的意思,就直接将她带到了国公府,安排了一个小院子让她住了下来。 她当时就提醒刘管事,说她是向员外的夫人,希望刘管事将她送回五福客栈,那刘管事却说这事不急,向员外现在生死不明,如果他活着,定然会来国公府找她的。 向夫人毕竟是身在异乡为客,不好提什么条件,只得先在这个院落住了下来,那刘管事安排了一个丫鬟在她身边伺候,但那丫鬟不见得有多勤快,却总是看着她,不让她出门,倒有点儿像是监视一般。 向夫人是个聪颖过人的女子,自然察觉到有点不对劲,感觉那位刘管事好像是听从了谁的吩咐,有意要将她留在国公府一般。 又隔了两日,向夫人便感觉那丫鬟对她的态度也变了,一再跟她宣扬国公府的好,在江州城里是何等的威风,甚至很露骨地劝她说,在偏远的县城当个地主婆,哪有在江州做国公姨太太来得威风自在?一个小县城的富家翁,哪里能跟国公府的主人相提并论? 向夫人内心透亮,还能猜不出这其中意思?这显然是国公府的主人看上她了,有意将她留在国公府,还嘱咐这个丫鬟,先侧面跟她吹吹风,劝她留在国公府当姨太太得了。 留在国公府当姨太太? 向夫人一想到那个神采飞扬的年轻国公,就忍不住脸颊发烫,只不过不论向员外是生是死,她终究是人家的妻子,就算向员外已经死了,她也是新丧偶的寡妇,就算不讲究从一而终,守节到老,那也不能男人一死,就立马去钻别人的被窝吧? 所以向夫人这几日呆在国公府,也很是纠结,不知道该不该从了那位国公;更煎熬的是那位国公只让丫鬟在一边吹风,自己却没什么表示,这都好几天了,一次都没来这个小院子看过,难免让向夫人有些胡思乱想,整日间各种猜测。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有人叫喊了一声:“娘子!” 这声音实在太熟悉,她下意识便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却见一个男人穿着一身菜农的衣服,正在小土坡上点着脚尖,巴巴地望这边看呢,而那个菜农,赫然便是她的男人。 向员外。 无法形容她此时的古怪心情,没有什么惊喜和欢悦,反倒是有一种难言的不知所措。 然后,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转过头,背过了身去。 第222章 出墙红杏 她自己也被这个动作给吓了一跳,客居在别人家里,是因为没人送她回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居然连自己丈夫都不想见了! 向夫人不由便觉得有些荒唐,有一种难以面对自己的羞耻感。 这个年代终究是男尊女卑,几乎没有人可以摆脱世俗之见,如果放在后世,放在柴靖宇曾经生活过的二十一世纪,就向员外那番表现,早就被甩不知道多少次了。 当向夫人转过身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真是可耻!可耻!可耻! “娘子!娘子!”向员外冲了过来,一路奔到了院子外面,想要闯进去,但却终究是被阻拦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居然在这里大呼小叫?” 将向员外拦住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文士,这文士姓白,人称“白学究”。 之所以被称之为“学究”,正是因为此人刻苦休学,一心钻研学问,不过和其他学究不同的是,白学究钻研的学问,乃是寻花探柳的学问,淫诗艳词,他都是信手拈来;影壁题诗,茶围打擂,他都是个中好手;当然对于房中之术的学问,他也早已到了可以开宗立派的程度。 学究学究,自然是学有所成,深有研究了! 本来白学究是柴二爷身边的大红人,甚至可以算得上柴二爷的娱乐导师了,可上次在左管事院子里,柴俊义被二夫人堵了个正着,加上柴靖宇从中挑拨,给二夫人火上浇油,二夫人一气之下,要求将柴二爷身边这帮狐朋狗友都给赶出江州城,柴靖宇不光是乐见其成,还主动帮二夫人出气,当真将包括刘管事和白学究在内的一帮人,一齐赶出了江州城。 在这帮人被赶出江州城之后,柴俊义跟二夫人百般解释,二夫人也越来越明白过来了,虽然柴俊义这帮狐朋狗友却是很可恶,但毕竟也是柴俊义的左膀右臂,一旦没有了这些人,柴二爷的进项便骤然少了许多,再加上柴靖宇的打压,二夫人明显感觉到这个月的收入少了一大半。 真是得不偿失啊…… 所以等柴靖宇出了事的消息传来,柴俊义便将自己的左膀右臂重新召集了回来,二夫人虽然依旧不喜欢这帮家伙,但却默许了他们继续留在柴俊义身边。 这也是白学究能够出现在国公府里的原因。 向员外道:“我娘子在里面!我要进去!” 白学究怒道:“放肆!这里是国公府,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不对啊……你是送菜的菜农吗?你怎么进来的?” 白学究很瘦,向员外很壮,但白学究一声吼,向员外顿时便一个哆嗦。 刚才看到自己老婆,向员外激动得有些忘乎所以了,这时候才想起来,这里可不是一般地方,这里可是国公府,真正的大豪门!敢在这里放肆的人,只怕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向员外这时候才后悔起来,怎么头脑一热,居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眼见这个文士带着柴家的家丁,恶狠狠地盯着他,向员外就有些发憷,急忙解释道:“我是无为县人士,跟贵府的国公爷也算旧识,我家娘子被带到了贵府,只可惜那门卫不给我传信,所以才使了银子,跟那买菜的大哥商量,让我替他来送菜……” “你家娘子?”白学究摇头道,“你家娘子怎可能在国公府?你一定是弄错了!这借口真是太过荒诞了!老实交代,你偷偷潜入国公府,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向员外急忙道:“我真是来寻我家娘子的!我不可能看错!我家娘子就在这个小院子里面!” 白学究眼珠子一转,算是明白过来这向员外是什么人了,但还是冷着一张脸道:“胡说八道!这院子里住着的,是我家主子的姨太太!什么你的夫人?你的夫人怎可能在国公府里?” 向员外道:“她真的在里面,不信我们进去看看?” 白学究冷笑了一声:“也罢,你既然不死心,那我便让你进去,看个明白!” 向员外脸色一喜,白学究也不多说,干脆利落便推开了院子的门,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向夫人听到白学究那句话,便有些发慌了,心想这文士怎么能这样?她下意识便想要逃开,但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向夫人和向员外最大的差别,就是她虽然是个女子,看得却比谁都明白,而且她从来不得过且过,有些事情既然终究要面对,现在的逃避,只能让以后的自己更为难,她比她的丈夫果决得多,也勇敢的多。 敢直面腐朽礼法的压力,这便是魄力! 敢承担身败名裂的后果,这便是豪气! 向员外进了门,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心中着实欢喜,口中叫一声:“娘子!”,便冲上去拉向夫人。 向夫人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向员外的手,道:“这位官人,请你自重!” 向员外怔住了。 “这位官人?”他愣愣地道,“娘子,我不是这位官人,我是你的官人啊!我是向云化啊!我……” 向夫人避开他的目光,摇头道:“我不认识你!” 这一次,向员外听得真真切切,她说的是:“我不认识你!” 向员外顿时急了:“娘子!娘子……” 刚叫了两声,就被白学究给拦住了,这个干干瘦瘦的文士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向员外就感觉到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来,嗓子顿时就哑了下来。 “行了!现在事情也清楚了,她不认识你!我早就说过了,她是我家主人的姨太太!你一个送菜的菜农,居然敢在国公府到处瞎逛,还往院子里探视,不懂得礼教大防么?哼!” 白学究只是不咸不淡的两句话,便让向员外心底寒气直冒。 国公府!这里是国公府!容不得任何人放肆的国公府。 至于这个女子…… 一个男人,对于跟他同床共枕四年多的女人,能有多么熟悉?说一句玩笑话便是“化成灰都认识”,向员外十分确定这就是他的妻子婉婷,但她却不认自己了…… 这时候,他没有想到是他的娘子已经决心跟他一刀两断,而是想到那位年轻的国公爷是何等霸道,想到之前在国公府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是了,国公府是何等的势力?柴家的国公,看上了我一个小地主的娘子,想要强占,我又能怎么办?婉婷之所以不认我,肯定是因为国公府强迫她的……” 一想到这里,向员外心头不是气愤,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惶恐害怕,然后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是是是!实在对不住,是我认错了!是我胡思乱想,居然跑到国公府来找人,我真是太糊涂了!您不要见怪,我这就走!我这便走!” 向员外点头哈药,一脸的诚惶诚恐。 向夫人眸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便是丈夫做了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事情,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恩断义绝。方才她说哪一句“我不认识你”的时候,也觉得甚是愧疚,或许他再执着一点,再坚持一点,她便忍不住心软了。 可是他没有。 当白学究一口咬定,她就是他家主人的妾侍的时候,这个男人就软了,立马就说自己认错了。 他显然不是觉得他认错了,他是觉得他应该承认认错了! 向夫人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冷笑,然后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女人最忍受不了男人两件事,一是该硬的时候软了;二是该硬的时候软了。 谢谢你,给我一个跟你恩断义绝的理由! 既然这样,就做一枝不要脸的出墙红杏吧! 以前总觉得这墙太高太高,红杏要爬多远,才能爬上墙头?现在却觉得这墙根本就是腐朽不堪,要出墙何必翻墙?就算是把墙拆了,我也要出来!要开的鲜艳!要开得灿烂! 自此之后,再没有向夫人,有的只是婉婷。 只有婉婷! ######## 向员外灰头土脸地从国公府出来,看到了那个门卫。 门卫笑道:“死心了?” 向员外脸色惨白,苦笑点头,然后想到了什么,又突然抬起头,诧然问道:“你能认得出来我?” 门卫哈哈笑了起来:“好歹我也是国公府的门卫,这国公府数百个丫鬟小厮老妈子,我哪个认不出来?” 向员外道:“那些下人你都能认识?送菜的菜农都记得?” 门卫露出得意神色:“那是自然!别说是那些主子们有身份贵重的,有颐指气使的,有看别人眼色的,就这家丁丫鬟,也都是分三六九等的,对待不同的人,就得有不同的态度,我若不是每个人都记得,怎做得了这国公府的门卫?你们不要老是说国公府的门卫狗眼看人低,这国公府的侧门,每天出出进进的人多了,我倒是想要一视同仁,对待最下等的小丫鬟,也如春风拂面一样温暖,可若真这般做,就坏了规矩,那些上等的丫鬟看到,又会怎么想?大户人家,本来就要等级分明,面对什么样的人,就该有什么样的态度,当门卫的狗眼看人低,却也是被人给逼的!” 向员外讶然:“你既然认出我来,怎么还让我混进国公府?” 其实他想说的是,如此一来,你这个门卫岂不是不称职了。 门卫道:“我若不让你进去,你能够开得了窍么?” 向员外诧然:“开窍?” 门卫道:“我能认得出每日进出国公府的上千人,又岂会认不出你那所谓的娘子?你第一次来寻找,我便暗示你了,进去逛了一圈回来,告诉你只有马车没有人,你要是聪明,早就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又怎会每天都来这里找一趟?虽然你每日都送我银子,但我拿着也不舒坦啊,想想还是放你进去,让你弄个清楚明白也好。” 向员外苦笑。 这国公府的门道,真是太多了。 第223章 新况 江州。 一切风平浪静,大街小巷,人流如潮,繁华依旧,白日车水马龙,夜间笙歌处处,好像根本没有人知道,一场可能荼毒天下的生化危机,已经悄悄在接近。 这些日子里,柴俊义是说不出的风光得意。 根据刘管事反馈来的情况,勾魂堂的杀手已经将他那个侄儿给杀了,当然他也不是纯粹相信杀手的,他早就派人去元安堡查过,那里一片狼藉,更有死尸数百,残体断肢都被丢在坑里掩埋了,已经分不清楚谁是谁,但这种情况下,那个没本事的败家子,有九条命也要折在那里了! 柴俊义对于那个侄子的死,并没有太多的道德负担。 就连柴靖宇都亲口揭露过,柴树德之所以在五年半前突然暴亡,有半条命是毁在了他柴俊义手里,对于这个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侄子,他更不会忌讳自己手段狠毒。 现在,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这个把月来,柴靖宇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柴家的药材生意上面,柴家的药材生意,本来是他柴二爷嘴里的肉,而壶泉医馆本来是由柴二爷手下的左管事管着的,但左管事被柴靖宇做实验冻死了,然后柴靖宇还更换了壶泉医馆和诸多药铺的掌柜,又派遣了一帮所谓的账房先生进入这些医馆和药铺,将整个柴家药业生意搞得乌烟瘴气。 没错,在柴俊义眼里,这帮人实在是大大的坏了规矩。 本来药材生意基本上有一半是他柴二爷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油水,通过这些人的手,流进了他柴二爷自己手里,可这些愣头青经过了柴靖宇所谓的培训之后,被分入各个医馆药铺,然后就是各种找茬! 柴俊义不知道这帮愣头青究竟是怎么被培训的,也不大清楚他们是如何找茬的,但根据各个药店的掌柜所说,这些家伙都是一帮直脑筋的愣头青,只懂得简单的记账算账,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变通,只知道将药店的进货出货以及进项出款全部记下来,否则便连根鸡毛也不让放出去,真是耽误了不少大事! 柴俊义没有亲自去体会过现在柴家药业的采购和出售是怎样的具体流程,也知道这些找他来抱怨的掌柜,都有各自的私心,但是听到他们的抱怨,柴俊义依旧很是不爽,心中对自己那个侄儿大为鄙夷。 在柴俊义眼里,既然成立了督查队伍,又在买个药铺里面多安插了一名账房,那显然会给生意带来诸多不便,按照这样的流程,严密是严密了,也杜绝了掌柜的贪腐,可无疑也打消了这些掌柜和店员的积极性,连给你挣钱的人,除了固定的薪酬之外,也没有一丝油水可以将嘴唇润一润,那他们自然就会怨气冲天,哪有心思给你挣钱? 所以柴俊义二话不说,便直接将这帮新账房给清理了出去。 柴二爷是个精明人,精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装糊涂,虽然现在所有柴家的产业都是他的了,这些新账房倒是的确可以杜绝各大药店掌柜的贪腐,但他依旧立马飞出了柴靖宇制定的规章。在他看来,只要这些“一把手”们有利可占,自然会尽心竭力,处理好柴家的生意,为了肃清贪污,闹得药材生意圈离心离德,那便太过得不偿失了。 所以这两天来,前些日子都愁眉苦脸的药铺掌柜们,又重新活得滋润了起来,不管是多么小的地方,都有党同伐异这样的事情存在,这些掌柜们好不容易翻了身,就忙着将以前看不顺眼的人清理出去,更急迫的,是想要将自己亏了的都给变本加厉的补回来。 没错,在他们眼里,那些银子就应该是属于他们的! 比如说进一批药材,本来就应该有三分抽成是属于他们的,自从柴靖宇改了审核制度,而且开始制定了预算制度,那三分就没有了,被剥夺了。如今据说那该死的国公爷当真死了,真是死得活该,死得痛快,现在他们重新掌控了权利,必须要尽快将自己失去的那一份拿回来。 于是在短短几天之内,柴家的各大药店都在疯狂处理药材。 按照账面上的记录,他们处理的是即将过期的低价药材,而实际上,这些药材的价格确实比较低,但质量却是很好,根本没有过期,但却依旧被他们当做即将过期的药材给处理掉了,而收购这些药材的药商,自然是跟这些掌柜沾亲带故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要巴结该巴结的,孝敬该孝敬的。 本来这些掌柜的,大多都是靠着各种各样的关系,搭上了柴二爷的线,才能够上位,柴靖宇当了国公,便好比变了天,他们都不敢放肆。如今这天又变了回来,柴二爷那里自然还是要孝敬,不光要孝敬,孝敬得还不能少了。 壶泉医馆的左管事死了之后,柴靖宇便将那小王大夫扶持起来,让他当了壶泉医馆的掌柜兼管事,说是这小王大夫宅心仁厚,医术高明,在左管事手底下也曾干过很长时间,历练得也足够了,能够将这壶泉医馆给经营好。 壶泉医馆里有数十个坐诊大夫,唐全发是除了左管事和一位老太医之外,最为大牌的坐诊大夫了。柴靖宇让小王大夫做掌柜,掌管壶泉医馆,唐全发对此嗤之以鼻,慈不掌兵谁都知道,心善不能当家,那败家子却不明白,小王大夫心是好,可这种心慈手软之辈,怎可能治理得好一个这么大的医馆? 不过这两个月下来,这小王大夫还真将这医馆治理得井井有条,不仅没有出什么差错,而且生意好变得更好了。 唐全发刚开始也百思不得其解,觉得很难置信,因为要经营一家这么庞大的医馆,不是你有高明的医术就可以的,有很多门道要通,有很多关系要走,期间一旦有环节处理不好,那你就等着出各种问题吧。 可偏偏这两个月来,壶泉医馆还当真没出什么大问题,小麻烦虽然不断,可大问题是真的没有,这让唐全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这小王大夫家里风水好么,为何他一当上这管事,整个药材行业都变得风调雨顺了? 第224章 秋后算账 其实这倒是跟小王大夫没太大关系,说实话,柴靖宇也看得出来,小王大夫在处理人际关系上面,还不够老道,自然不是一个好的生意人,但他给壶泉医馆找的,可不是一个生意人,在柴靖宇眼里,壶泉医馆不是盈利机构,而是一个公益机构,柴靖宇根本就没打算利用壶泉医馆来盈利,当然,能有收入的话,也是极好的。 壶泉医馆这个把月来,之所以能够很顺畅的运作,不是因为小王大夫的能力强,而纯粹是因为制度的原因。 柴靖宇只是给了小王大夫一个管理章程,这是他前世各大医院都有的基本章程,柴靖宇只提取了其中几个要点,便是一个管理改革,能够让一个医馆的运作更为合理,将一切都简单化规范化,摒弃了以前那些种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潜规则。小王大夫也不需要如何精通医馆的管理,只需要按照既定的管理章程来管理就可以了。 唐全发一直眼红壶泉医馆掌柜的位子,以前是左管事当家,他就期待着什么时候左管事有了别的差事,这个壶泉医馆掌柜的位子,就能落在他头上了,却没料到被这二三十岁的小王大夫给截了胡,唐全发心里如何能够服气?又怎能够不记恨? 如今柴二爷再次上台,唐全发几乎倾尽了一半家财,到刘管事那里走关系,等刘管事跟柴二爷一通禀,这事情果然就成了,刚当上壶泉医馆掌柜的没多久的小王大夫,立马就被拉下马来,唐全发大摇大摆,坐在了之前左管事坐过的位子上。 第一件事情,就是查账! 柴家的药材生意做得有多大,油水有多丰厚,谁都清清楚楚,壶泉医馆的规模在江州一带无与伦比,小王大夫做了这么多天掌柜,对壶泉医馆进行了很大的改革,唐全发就不相信了,他还能不乘机在这个过程之中,大捞特捞? 只这么一查,果然是查出了不少问题。 小王大夫将壶泉医馆进行了大量的改动,甚至分了一种叫做“科室”的机构,说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请专门的大夫治疗专门的病,所以现在的壶泉医馆有外科、内科、牙科、消化科、泌尿科等基本科室。 唐金发对此嗤之以鼻,因为讲究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那是西医,北宋的大夫哪里知道西医是什么玩意儿?国医讲究的是天人合一,中心观念便是一个“和”字,比如说你脑袋痛,厉害的中医在你脚底的穴位上针灸,就偏偏能够治疗你的头痛,头痛医脚在西医看来荒诞离奇,但对于中医来说,却并不少见。 所以中医往往都是全才,一个中医要想出师,就得什么本事都会几成,所以中医基本上都是不分科的,小王大夫偏偏要分出这么多科室来,究竟是何居心? 唐金发想都不用多想,就认定了这里边有不可告人的东西!用脑子想想就知道,古往今来,当一把手的最要紧的就是两项权利,人事权和财权,手里掌控了别人的任免权,那谁能不服你?你想要什么,别人不得乖乖送过来? 而分了这些科室,小王大夫自然也就做主招了不少坐诊的大夫。 有了新的职位,雇佣了新的员工,肯定是要动用大笔资金的啊!唐全发首先想到的,就是这那些被新雇佣来的大夫,肯定是跟小王大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壶泉医馆的条件,要想当壶泉医馆的坐诊大夫,不知道要给掌柜的头头塞多少钱才行! 而现在,是该跟小王大夫算总账的时候了! ###### 国公府,小王大夫愁眉苦脸,站在堂厅之中,跟他一样满脸愁绪的,还有锦绣成衣铺的何自存。 今天,开的可是批判大会! 柴俊义坐在堂厅里,看着下面站着的小王大夫和何自存,心中充满了厌恶。 对于柴靖宇看重的人,他向来都是很厌恶的。 唐全发一脸得意,手持一本账册,看了小王大夫一眼,冷冷道:“小王,这短短一个多月之内,你在湖泉医馆招了整整三十七名大夫,咱湖泉医馆虽然规模大,但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招聘过这么多人!你究竟是何居心?” 小王大夫道:“我也是为了湖泉医馆,江州来湖泉医馆看病的人太多太多,好多人求医无门,在湖泉医馆又排不上号,我们医者父母心,总该为他们着想,多请些大夫,也能让病人能尽快就医,解除病痛!” 唐全发冷冷道:“说得好听!我来问你,那些大夫的来历,你可都清楚么?” 小王大夫道:“都是我亲自请来的,怎能不清楚?” 唐全发道:“好!既然如此,你且说来,那顾全成是什么来历?他原本是做什么的?” 小王大夫道:“那顾全成,原本是个澡堂的搓澡师傅……” 唐全发笑道:“哈哈哈!搓澡师傅?一个搓澡师傅,你居然请来当做老爷一样供着,还让他主持什么‘皮肤科’事宜,这不荒唐可笑么?” 柴俊义坐在上面冷眼旁观,听到这里,也觉得这小王大夫太过荒唐,居然请了搓澡师傅来坐诊,简直就是荒唐之极!难道自持自己当了湖泉医馆的掌柜,就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将湖泉医馆的银子拿去养闲人! 柴俊义冷哼一声,道:“该处理的处理,该算账的算账,你们几个管事和账房,且先商议着,整理出个办法来!等我回来看!” 说罢,这柴二爷竟然转身走了。 这是秋后算账的时候,对于小王大夫和何自存,柴二爷简直是不屑一顾,自然会有人帮他将这笔账算得清清楚楚,更会有人替他找这两人的麻烦,而柴二爷现在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他期待已久的事情! 柴二爷一出门,唐全发的嗓门就愈发大了起来,指着那小王大夫便道:“听清楚了没有,柴二爷说了,该处理的处理,该算账的算账,你才当了多长时间的壶泉医馆掌柜,居然就敢如此为非作歹!” 小王大夫是个老实人,面对唐全发这般嗓门,也是颇为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辩解道:“那顾全成虽然是个搓澡师父,但他家三代都是开澡堂子的,见惯了各种皮肤病,而且对于皮肤病,也是经验丰富,自他爷爷辈起,就已经开始整理记录各种皮肤病如何治疗和预防了,虽然说是搓澡师父,但其实在治疗皮肤病方面,绝对不比别的医生差……” “够了!”唐全发大吼一声,“你真是放肆!胡说八道!大夫治病救人,悬壶卖药,植杏成林,受人敬重,岂能和开澡堂子的污浊之人相提并论?真是玷污了医生这个行业!” 小王大夫顿时说不出话来,虽然他内心深处,并不觉得搓澡师父就做不得大夫,但此时唐全发虎视眈眈,一帮管事们都不怀好意,他也不敢跟他们针锋相对。 唐全发却是咄咄逼人,不依不饶道:“还有呢!这还不是最荒唐的,我再问你,咱壶泉医馆有一位老大夫,可是在太医院呆过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小王大夫道:“您是说赵老?” “不错!”唐全发道,“赵老乃是江州医界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壶泉医馆能够请到他坐诊,实在是莫大的荣幸,即便凭着柴家的面子,他都只答应每隔十天,来坐诊一日。你居然将他踢出了壶泉医馆,你简直就是自毁长城!对这样医术高超的老前辈,你居然没有半点敬意,你有什么资格当壶泉医馆的掌柜?你有什么资格呆在壶泉医馆?” 小王大夫忍不住辩驳道:“唐大夫,你胡说什么?我何时将赵老赶出壶泉医馆了?赵老资历老,医术高,我是十分敬重的,我将他当菩萨一般供起来都来不及,怎会舍得将他赶出壶泉医馆?是我请了一些大夫进来坐诊,赵老思想比较守旧,觉得医生不能只通一门,更不能分门别类,而这些新招进来的大夫,都是只有一技之长,而且大多数不是师出名门,都是各种野路子,赵老说他不屑跟这些土鸡野狗一般的泥腿子为伍。他根本就不给我机会解释和劝解,就甩手走了……” 唐全发道:“你将赵老都给生生气走了,还有脸说?” 小王大夫顿时说不出话来,事实上那赵太医确实有几分本事,可惜却是顽固不化,却自恃清高,仗着自己是太医院出来的,整个江州城都几乎没有能让他看得起的医生,小王大夫只是请了几个医生过来,这赵太医居然就直接甩手不干了,还说他堂堂太医院的博士,怎能和搓澡洗脚的蠢夫一起,给别人瞧病? 唐全发道:“我已经让人去请赵老了,等将他请了来,我要在他面前,亲自给他出气!账本都在这里,我已经查过了,这些日子壶泉医馆居然没有半点进项,反倒是赔了不少钱,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得清楚?” 第225章 伤风败俗 唐全发连连刁难,咄咄逼人,而小王大夫则是唯唯诺诺,不懂得如何辩驳。 柴靖宇当初正是看中小王大夫宅心仁厚,才让他当壶泉医馆的掌柜,这些日子里,壶泉医馆来了不少看不起病的人,小王大夫见他们可怜,又想起有柴靖宇给那焚诗借钱看病的先例,于是也大开方便之门,暂时免了不少人的药费,答应他们先看病,医药费用等日后再结算。 就这么一来二去,账面上居然倒亏了钱,本来小王大夫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此时更是被那唐全发揪住了痛脚,一再逼问。 “姓王的,那些破落户看病没付钱,药费可是你支出去的,这些迟早要算在你头上,现在你已经欠了习惯二百三十两银子,限期一个月归还,若逾期不还,嘿嘿……” 唐全发狞笑一声,小王大夫不由一个哆嗦,辩解道:“那些欠款的都是贫苦人家……” “呸!”唐全发大声道,“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装什么大善人?那些银子有多少进了你自己的口袋,你心里清楚,反正是你借出去的,如果还不回来,那就等着进衙门吧!” 小王大夫脸色惨白,而唐全发则是得意洋洋,要等着那赵老被请回来,再处置小王大夫。 然后,他将目光转向了何自存,讥笑道:“何掌柜,这些日子,你可是春风得意啊!生意是红红火火,每日都有人在锦绣成衣铺门前排队啊!” 何自存急忙道“哪里哪里……” “哪里个屁!”却听有人一声大吼,然后就是一通臭骂,“你将锦绣成衣铺搞得乌烟瘴气,还有脸在这里说?” 痛骂何自存的这人体型壮硕,乃是锦绣成衣铺的账房先生,名叫胡泰,原先也当过掌柜的,但因为何自存手艺好,一来锦绣成衣铺,就立马将他给挤下去了,所以胡泰一直对何自存心怀怨恨。 何自存道:“我何时将锦绣成衣铺搞得乌烟瘴气了?” 何自存可不是温顺的小王大夫,不会让别人压着自己欺负,自然是要反唇相讥的。 胡泰道:“咱锦绣成衣铺是什么地方?你居然从沟栏之中请了一帮窑姐儿,打扮得妖里妖气,站在锦绣成衣铺门口招客,你当咱锦绣成衣铺是妓院么?居然让姐儿们来拉客,简直就是伤风败俗!成何体统?” 何自存道:“休要恶语伤人!我请了那帮姐儿来,可不是为了拉客,而是给成衣铺打广告!那些姐儿都是相貌不凡,身段窈窕,穿上咱锦绣成衣铺做出来的高跟鞋,更显得身姿挺拔,双腿修长,让她们往锦绣成衣铺门口一站,顿时便是一道靓丽的风景,那些路过的男女,谁不多看两眼?女子爱美,见到之后,自然想要自己也买来穿;男子见到,难免会给自家婆娘带一双……” 胡泰打断他道:“真是满口胡言!你休要狡辩,咱锦绣成衣铺本是最有品味的成衣店,来往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寻常白丁都不带招待的,可现在倒好,昔日的成衣铺几乎就等同于沟栏酒肆,没有那块招牌,别人还以为是什么风月场所呢!” 何自存道:“这可不是我的主意,这是咱国公爷的命令!” “国公爷?”胡泰冷笑一声,“你少拿他来当挡箭牌!谁不知道那厮是江州第一败家子?那厮平生最大的本事便是败家,至于做生意?嘿嘿,你不如让黄鼠狼去守鸡圈,也好过让那败家子去做生意!那败家子是什么脾性谁看不出来?你不懂得多加劝诫,反倒让他任性胡为,只知道拍他马屁,真是臭不可闻!” 何自存道:“这怎是胡作非为?那高跟鞋便是国公爷的创意,你们都说是狗屁不通,但在江州却大受欢迎;让窑姐儿做广告,你们都说是离经判道,伤风败俗,可却让锦绣成衣铺门庭若市!买东西的人磨肩擦踵,将整条街都挤得跟腊肠一般,这样都算是你所谓的不会做生意么?” 胡泰冷笑道:“这便更能说明你尸位素餐!不负责任!明明每日求购那种古怪鞋子的人挤都挤不过来,这样的大好机会,只要是个人都会牢牢把握,加班加点制作鞋子,然后拿出去卖,你却悠哉悠哉,每日限量只卖一百双,不知错过了多少买家,也不知让多少客户心生不满!” 胡泰越说嗓门越大:“咱是做生意的,客人要买东西,就该百倍的热情,你却以冷脸相待,日益骄纵,甚至连一些身份高贵的老主顾都不放在眼里,王家的大太太是什么身份?你难道就不知道?她平日里经常照顾咱锦绣成衣铺的生意,对你做的那高跟鞋颇为感兴趣,想要多买几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你居然给拒绝了,真是岂有此理!” 何自存道:“按照国公爷的说法,限购是必须的,这样才能维持住那些顾客的高度热情,对于王太太这等尊贵的宾客,我们可以提供定制服务,当然由于新品设计还没完成,需要她先等些时日,可她却非要尽快买到,哪怕普通的都行,这严重违反了国公爷给我们成衣铺定下的经营理念……” 何自存受柴靖宇影响极深,比如说“限购”、“定制服务”、“新品”、“打广告”以及“经营理念”等概念,他之前是听都不曾听说过,但被柴靖宇耳提面命地指点了一些日子之后,便对这些手段崇拜的无以复加,在做生意的过程中,经过了一番体验之后,更觉得国公爷当时所说的话,实在是金玉良言。 那胡泰却将何自存骂了个狗血喷头,叫道:“国公爷国公爷,你脑子里就剩下‘国公爷’这三个字了,那败家子对做生意狗屁不通,对裁缝这行当更是连一知半解都没有,你居然将他的话奉为圭臬,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那败家国公说什么,你便做什么?他让你去****,你是不是就屁颠屁颠跑去****啊?” 何自存脸色涨红,瞪着胡泰,想要反唇相讥,但人家有柴二爷在背后,一旦惹怒了对方,后果不堪设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呢…… 就在这时,却听门外有人道:“我不会让他去****,我会让你去吃!” 何自存听到这声音,脸上露出震惊神色,这声音他实在太过熟悉了。 胡泰却是勃然大怒,叫道:“谁!谁敢胡说八道,给我滚出来!他娘的给我滚……” 胡泰话说了一半,顿时便僵住了。 门外进来一群人,最前面的那人便是柴靖宇。 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死了的柴靖宇! 第226章 说话算数 胡泰的表情,实在是说不出的精彩。 他脑袋昏昏沉沉,看着柴靖宇一步一步走进门来,干笑道:“国公爷,国公爷……” 柴靖宇笑道:“你是什么人?在我家里如此大呼小叫?” 胡泰急忙脸上堆笑道:“这个……小的名叫胡泰,国公爷或许不知道,我以前也是在锦绣成衣铺做工的,当了数十年裁缝了……” 柴靖宇没等他说完,便又问了一句:“那我再问你,你刚才所说的那个败家子国公,指的可是我?” 胡泰顿时说不出话来,干涩着嗓子道:“国公爷……国公爷,我刚才胡说八道来着,您大人大量,莫要见怪……” 柴靖宇道:“我当然大人大量,当然不会见怪!你不过是一个蝼蚁,胡说八道很正常,我岂会在意?不过我却是堂堂国公,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一定是要作数的!对了,我刚才进门之前,说什么来着?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 胡泰脸色惨白。 柴三长就跟在柴靖宇身后,提醒柴靖宇道:“国公爷,您刚才说是让这姓胡的去****……唉哟!” 却是柴两短在柴三长屁股上踹了一脚:“你这二愣子,会说话么?国公爷怎会说这么粗俗的话?” 柴三长道:“那还能怎么说?” 柴两短道:“国公爷是让胡泰那厮尝一尝在人体内轮回过的五谷,是什么味道!” 柴三长怒道:“你这厮,要是再敢踹我,小心俺让你跟那姓胡的一起尝一尝五谷轮回是什么味道!” 这两个家伙又开始争吵,而胡泰则是脸色难看,有些不知所措。 柴靖宇看着他道:“怎么着?我柴靖宇可向来都是言而有信的,你不会是想让我食言吧?” 国公爷是绝对不能食言的,而为了国公爷不食言,胡泰就只得食屎。 柴三长和柴两短对恶趣味的事情,却是格外感兴趣,两个人打打闹闹,居然就跑出了大厅去了,没多久就跑了回来,一个人拿着一帮汤勺,一个人端着一只马桶,大呼小叫道:“来啦,还热腾腾的呢!” 柴两短叫道:“姓胡的,赶紧的,乘热吃吧!” 胡泰看见那只脏兮兮的马桶,还没有闻到味道,就忍不住想吐,但想起之前被柴靖宇做实验冻死的左管事,想到泡在冰桶中两个时辰的老嬷嬷,顿时就不寒而栗,咬咬牙走了过来,然后端起马桶,就往嘴里倒。 “勺子!勺子!”柴两短好心提醒了他一句。 但胡泰实在迫不及待了,根本顾不上勺子,便将脑袋埋进了马桶里,颇有些狼吞虎咽的架势。 “哇!哇!”一帮看客们先吐了起来。 胡泰比自己要想象中顽强得多,抱着马桶,为了让柴靖宇消气,不敢轻易停下来,竟吃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柴靖宇也被恶心到了,心想这厮也真够狠的,赶紧让他出去了才是。 柴三长最是明白柴靖宇的意思,眼见这胡泰也受了惩罚,赶紧将他轰了出去,口中叫道:“莫要急,莫要急!这东西茅房里有的是,你放心吃,管够!” 胡泰抱着马桶灰头土脸地跑了出去,只是“英雄”已远,余威尚在,胡泰走了许久,堂厅里的众人还都捂着鼻子,表情痛苦,如同窒息一般。 柴靖宇又将目光放到了唐全发身上,唐全发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脸色比死了爹还难看。 柴靖宇道:“怎么着?干嘛苦着一张脸,见到我好端端回来了,你很不开心是不是?” 唐全发浑身一个哆嗦,急忙摇头道:“不是不是,见到国公爷平安归来,我实在是欣喜若狂,激动得不能自已!” “哦?我怎么看不出来?”柴靖宇一脸揶雨揶揄,看着唐全发道,“我怎么听说,你对我提出的管理规划很不满意呢?” 唐全发浑身一抖,道:“没有没有!我不是对国公爷提出的那些法子不满意,只是觉得小王大夫的管理有些不当之处……” 柴靖宇道:“有什么不当之处?” 唐全发道:“岐黄之术,自古以来就不是一门简单的学问,学医之人各有师承,所学医术都是传自祖师,这是极为严谨的,祖上传下来的方子,不能说改就改,祖上留下的规矩,也不能说变就变,要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该方子,那还成何体统?” 柴靖宇道:“湖泉医馆经常用到的几味方子,已经是百十年前传下来的了,如今世人体质有变,药材药性和分布也和以前大有差异,所以是我让小王大夫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方子清理一遍的!” 唐全发没想到这事也是柴靖宇出的主意,急忙改口道:“我是说这些方子改得妙!国公爷这主意出的是没的说,只不过小王大夫水平有限,而且请来的人不是很得力,其中居然还有开澡堂子的人存在,要知道行医可是要讲究师承的,否则什么人都可以当大夫,这还得了?小王大夫请来的那些人,都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要知道庸医害死人啊……” 唐全发还没说完,柴靖宇又淡淡道:“那个搓澡师傅,我倒是很感兴趣,以后每天早上请他来给我搓澡按摩,除了基本薪水之外,我另给他工钱!” 唐全发脸一黑,急忙再度改口:“国公爷,其实我的意思,不是小王大夫不应该请这些人,而是关于分科的事情,岐黄之术,本就讲究五脏和谐,六腑安泰,人的健康体征,乃是精气神所决定的,要做咱壶泉医馆的大夫,不说精通医术,起码对医术经典都倒背如流,滚瓜烂熟,各种大病小情都能有两手。小王大夫分的什么科室,说起来好听,是各个医生各有所长,但若一个医生不能博闻,不能了解医学原理,又如何治病?” 柴靖宇又淡淡说了一句:“你忘了么?划分科室,也是我提出来的!” 唐全发脑门上渗出斗大的汗珠来,他刚才也是在柴靖宇的气势压迫之下,急于讨好对方,竟是昏了头,居然再三被柴靖宇呛了回来,此时才觉自己实在笨嘴拙舌,根本不知说什么好了。 柴三长和柴两短却是不肯干休,这两个家伙要是不插上两句嘴,就会浑身不自在。 柴两短道:“俺从外面就听到这唐大夫大呼小叫了,唐大夫是自持医术高明,经验丰富,对咱国公爷提出的想法嗤之以鼻,看来他一定是有真本事的。” 柴两短道:“那是那是,唐大夫是什么人?人家眼光那么高,岂会将咱国公爷放在眼中?咱国公爷好不容易提出几个点子,还被人家批判的一无是处呢!” 柴三长道:“国公爷,看来您的见识还是不够广博,需要向唐大夫多多请教学习!” 柴两短道:“俺觉得就算国公爷虚心求教,人家唐大夫还懒得指点呢!”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唐全发脸色发白,刚开始的时候,还急切分辩道:“哪里?我怎敢这样想?”到后来已经没有他说话的份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又大模大样地走进来一个人。 这人已是耄耋之年,头发花白,但却是鹤发童颜,显然是养生有术,虽然年纪大了,精神却是格外矍铄,一进门,便看到那唐全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小唐!” 唐全发怔了一怔:“赵老?” 这人便是唐全发和小王大夫口中的那位赵老,在太医院任过职的老太医,在江州城也算得上名望最高的大夫了。 只是这位赵老却没认出柴靖宇来,先跟唐全发打了一声招呼,转头又看见小王大夫,一张脸顿时就冷了下来:“小王?哼!先前小唐请我来宣国公府,说是要给我一个交代,给江州医界一个交代,我也是小唐再三邀请,才来到宣国公府,就是为了见一见你!” 小王大夫虽然对赵老对于医学的态度不赞同,但对于这位医术高明的老太医,他还是很尊敬的,虽然赵太医趾高气昂,丝毫没有看得起他,但他还是恭恭敬敬鞠躬道:“赵老好,您莫要生气……” “生气?我能生什么气?医术这东西,你不在意,我还在意呢!随便什么人,挂一个壶泉医馆坐诊大夫的名头,就能给人坐诊看病的么?那败家子国公对医术一窍不通,却对壶泉医馆的诸多事宜指手画脚,你学医也有些年了,也算是学有所成,不好好钻研医术,不刻苦研读先贤的医经,只知道拍那败家子的马屁,哼!真是有辱为医者的身份!” 赵太医以一个前辈高人的姿态,在柴靖宇面前对小王大夫破口大骂,言语之间颇有侮辱宣国公的地方,唐全发吓得脸色苍白,大声叫道:“赵老!您别开玩笑啦!其实国公爷给小王大夫的那些意见,是极为中肯的……” “中肯个屁!他一个臭名昭著的败家子,当了国公就找不到北了,壶泉医馆的事情,就应该找医术高明的大夫来解决,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在这里指手画脚瞎指挥,真是胡闹!” 唐全发一直在给赵太医使眼色,可赵太医心高气傲,眼睛长在了脑门子上,哪里能看得明白,反倒又将柴靖宇骂了一通,唐全发差点没昏过去。 赵太医骂得兴起,唾沫飞溅道:“也就是那败家子死得早,他要是在这里,我一定要好好教教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尊师重道!什么叫做敬畏先贤!什么叫做不懂就别瞎起哄!” 柴靖宇在旁边听着老头子破口大骂,鼓掌道:“好好好!赵太医说得真是太好了!我柴靖宇正好在这里,倒是要请教一下赵太医,究竟怎样才算尊师重道?究竟如何才算敬畏先贤?在你瞎起哄的时候,我究竟如何做,才算不是瞎起哄?” 第227章 仗义出头 “你……你是那个败家子……” 赵太医虽然年纪大了,但脑袋还算清楚,终于还是弄明白了,原来这个年轻人,便是那位败家子国公。 而刚刚那会儿,自己好像说了好多不中听的话来着…… 柴靖宇笑盈盈地道:“不错!我便是那个败家子!” 赵太医神色颇为尴尬,本以为是在说一个死人的坏话,谁知道是当着人家的面指着人家的鼻子骂,赵太医就算再心高气傲,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但赵太医就是赵太医,高傲是他的个性,别人活着不可以不吃饭,而赵太医活着不可以不高傲。 就算背地里说人家坏话,让人家堂而皇之地听了去,赵太医也一点没有道歉的意思,更没有因为对方身份尊贵,乃是堂堂国公,就向对方低头折腰。 赵太医横着眉头道:“神农尝百草,轩辕著内经,这才有了岐黄之术,向来都是博识广闻者,方能成就高明医术,没有上百年的医术传承,没有刻苦钻研先贤的医书,怎能够治病救人?你让那小王请来的那些人,连庸医都算不上,根本就不配做医生!什么分科?什么专才?都是胡说八道!别以为你是国公爷,我老头子就怕了你,你记恨我的话,那尽管来报复便是了!” 柴靖宇本来对这个老顽固很是看不起,没想到这老头子虽然死脑筋,却颇有几分气节,就连强词夺理,都这么有格调,反正不管你的改革会出什么成效,我就是看不上眼。 柴靖宇笑了:“好好好!赵太医,我也不跟你争辩,也没打算说服你,更不会报复你,你尽管看着好了,看看这将来,壶泉医馆会被世人唾骂,还是会被万民称赞!” 赵太医怔了一怔,早听说这个败家子国公有仇必报,自己当着他的面骂他,这厮居然没找自己麻烦,这里面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于是他昂着脖子叫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你折腾壶泉医馆折腾了这么久,唯一一个能让老夫看得过眼的,就是所谓的‘挂号’之法,至于其他,简直一无是处,让人鄙视!” “鄙视我?”柴靖宇道,“鄙视我的人多了去了,赵太医你来得晚,恐怕已经排不上队了,我先给你挂个号,你拿着号码牌慢慢等着吧,等我将壶泉医馆建成全天下最受欢迎的医馆,我再叫你的号,听你怎么鄙视我!” 赵太医愕然,看着柴靖宇,不知这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见赵太医一脸狐疑,柴靖宇笑了笑:“你不必多疑,虽然你现在已经甩手而去,不在壶泉医馆坐诊,但也欢迎你以后多来,看看壶泉医馆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唐福全见柴靖宇如此轻易便放过了赵太医,不由心中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位国公爷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穷凶极恶啊。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呢,柴靖宇便又盯上他了:“先前我在外面没有进来,你说的话我倒也听见了不少,别的不说,有一件事你却是说对了。来医馆看病的人不少,小王大夫给那些穷人赊账亏了不少钱,这对壶泉医馆的经营是有很大影响的。” 唐福全大喜过望,国公爷当真是胸襟宽广,不仅没有太过见怪,而且还能够听得进去自己的意见。 却听柴靖宇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交给唐大夫了!壶泉医馆给群人赊账亏了的银子,就由你来补上吧!” 唐福全脸色大变,差点没晕过去。 这一个多月来,小王大夫给那些看不起病的穷光蛋借出去不少钱,就算抵扣掉壶泉医馆挣来的钱,依旧亏损了二百多两,这对于柴家而言自然是九牛一毛,但对于唐福全而言,却是要倾家荡产了。 本来唐福全拿二百多两银子,还是相对容易的,但为了当上壶泉医馆的掌柜,上下打点花费了太多,他是托的刘管事的关系,才跟柴二爷搭上线,那刘管事是有名的胃口大,唐福全几乎倾尽家财,才好不容易捡了这个差事。可现在柴靖宇一回来,那梦寐以求的掌柜位子,自然是泡汤了,捞钱的路子自然也被堵上了,再要让他拿二百多两银子,可就当真让他为难了。 柴靖宇反问了一句:“怎么?不乐意?” 唐福全急忙道:“乐意!乐意!小王大夫赊账给那些穷人,也是难得的善举,我有幸能够垫上这笔善款,怎会不乐意呢?” 柴靖宇笑了笑:“那就好,我可等着你表现了!” ######## 江州,好一片伤心地。 向员外掬了一把辛酸泪,驾着马车出了门,走了没多远,就已经身体疲累,腰酸背痛,只好找了个酒肆歇脚。 刚喝了一杯酒,又想起自己的夫人,便忍不住落下泪来。 “堂堂七尺男儿,自己一个人喝杯酒,居然也能喝得哭哭啼啼,真是丢脸啊丢脸!” 向员外抬起头,才见讥讽他的是一个锦衣玉带的年轻人,约摸二十岁年纪,比那位宣国公略略大一两岁,身上穿着薄如蝉翼的丝质衣服,腰间一条镂空玉带,手腕上一条晶莹剔透的碧玉手链,身上裹着一层逼人的土豪气息。 都说愁绪满腔时,最容易醉酒,向员外只喝了一杯酒,就已经有些醉醺醺的了。他现在正好有一肚子的憋屈和愤懑,发作不出来,这时候有人问他,向员外顿时便打开了话匣子,将自己这几天碰到的事情,一一倾吐了出来。 “岂有此理!” 那年轻人听罢,猛地一拍桌子,叫道:“真是岂有此理!早听说那柴靖宇乃是江州第一纨绔,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我还只道是传闻,没想到那厮竟当真这般丧心病狂!见别人媳妇长得漂亮,居然就当做什么物件一般,直接据为己有,真是岂有此理!你且放心!现在不用急着回无为县,正好我要去江州,有我在,一定为你夺回妻子,讨回公道!” 一说到要帮他将妻子抢回来,向员外的酒立马就醒了。 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惶恐。 向员外死命摇头道:“还是算了吧,人家可是堂堂的宣国公,我们根本斗不过他的,万一要是惹怒了宣国公,向家如何承受得起一个国公的怒火?还是算了吧,只怪我命不好……” “呸!真没用!你放心,有我在,保证帮你讨回公道!不就是宣国公吗?我便是要跟那厮斗上一斗!” 向员外对国公府心怀敬畏,急忙再度拒绝道:“不用不用,多谢您的好意,这个……” 那锦衣少年身边的侍卫看不下去了,一个侍卫用刀柄敲了敲向员外的脑袋:“少在这里婆婆妈妈的!宣国公算个屁!一个小小国公而已!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这可是堂堂永昌郡王!当今天子的侄儿!楚荣宪王之子!” 向员外愕然抬头,却见那少年望着江州方向,满脸亢奋,实在像极了一个好不容易见到对手的赌徒。 第228章 禽兽 江州,国公府。 王姨娘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一只小鞋子,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自从柴靖宇丧生于元安堡的消息传来,王姨娘便像是魂魄都丢了一般,她是个性情温婉的柔弱女子,活了二十多年,一直都在受别人摆布,好在她性子恬淡,能够随遇而安。 王姨娘是出身书香世家,父亲是同进士出身,本来以她家的身份,用不着给别人做妾,只不过老父亲官场遇到门槛,需要助力,而柴家老夫人看上她温婉可人,跟她父亲一拍即合,她就这样进了柴家。 这对于王姨娘而言,给人做妾确实有些委屈了她,后来有了暖暖,她在国公府依旧极为低调,对老夫人更是恭顺,很多奴才都觉得,这个姨太太有些软弱可欺。 在别人眼里,她就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可悲女子,嫁人做妾,还只是被当成了一个生育子女的工具,才体会过当女人的滋味,就要一辈子守寡,一个人独守小院,日子实在寡淡无味。 而事实上,王姨娘并没有别人想象般那么清苦,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可怜,看着自己的女儿一****长大,她觉得很幸福;怀念一个曾经拥有过她的人,她也觉得幸福。 当年她被嫁进柴家做妾,本来就已经很委屈了,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对她这个出身名门的美女毫不在意,甚至连冷落都谈不上,根本就是不屑一顾! 更让她觉得羞耻的,是她居然要靠春药,才能得到那个男人临幸——虽然药是老夫人下的,她无力抗拒老夫人的安排,但她还是觉得说不出的耻辱。 而那个晚上,那个男人神志不清,将她按倒在床上,肆意索取,仿佛他苦熬了太久太久,仿佛要将挤压多年的辛酸苦痛,都发泄出来。 那一晚上,他一直呼唤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一个已经死去十多年的女人的名字。 那一晚上,她出奇得没有感受到太多屈辱,也没有自怜自艾,反倒有些心疼起这个不将她放在眼里的男人来。他心里究竟憋了多么深的怨恨,居然这些年对母亲冷言冷语,对儿子漠不关心,这世间那么多美貌女子,以他国公世子的身份,不论环肥还是燕瘦,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可他的心却早就被一个人占据了,即便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很多很多年,但她的身影,却从来不曾淡去过。 多年来,柴家这位国公世子都是不近女色,就连外人都开始怀疑他是否有断袖之癖,或者是不是那方面能力不足,王姨娘也没少听见那些下人们的闲言碎语,甚至连她都渐渐有些怀疑了。 可自从那一夜之后,她突然能够体会到他心里的苦,她越来越心疼这个男人,看着他常年紧锁着的眉头,她就想拿一把梳子,将他心头的愁绪梳顺,想要拿一只熨斗,将他的眉头熨平。 就算是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那一夜,但他还是对她冷冷淡淡,仿佛她和国公府里的丫鬟婢女没什么区别。 但暖暖的出现,让一切有了转机,他渐渐对她好了起来,或许他自己没有发现,在关心暖暖的同时,他也很难得的给了她一份淡淡的情感,没有那么浓烈,也没有那么炽热,就是那种暖暖的,无声无息的温情。 王姨娘也一直都很疑惑,这个男人如此疼爱这个女儿,但对他唯一的儿子,却依旧那般冷漠,不过母女俩能够得到他的关心,王姨娘说不出的知足,那一两年,是她最幸福的日子。 直到那一日,他突然暴病而亡! 他的离世对于她而言,简直就如同天塌地陷一般,当她终于能够接受这个现实之后,她不免就会去思考,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一个人好端端的,就突然会暴病而亡? 她性情温和,但却不是后知后觉的傻子;她出身于书香门第,是个精通诗词书画的才女,但却不像宋清韵那样,不通人情世故,她很清楚地认识到,他的死肯定跟柴俊义有关,很有可能,这位柴二爷就是罪魁祸首! 她知道自己的猜测应该没有问题,但柴俊义毕竟是柴家的二爷,柴树德一死,他柴俊义便是柴家唯一一个能够支撑家业的男丁了,老夫人虽然老当益壮,可毕竟还是个妇人,而柴家的嫡孙柴靖宇整日胡闹,声名狼藉,柴家将来只怕还是要由这柴二爷来掌舵的。 她心中有太多的忿恨,想要替自己枉死的男人讨一个公道,但她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她还有暖暖,为了自己的女儿,为了他的骨肉,她必须委曲求全,装作稀里糊涂的样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生活总是比想象中还要艰难,有暖暖陪伴,她虽然并不觉得自己苦,但却依然会碰到很多麻烦,很多难以忍受的麻烦。 这位柴二爷,一点儿都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正经。柴俊义是妻管严,几乎人人都知道,可这厮的贼心,却没几个人能够看得穿。比如说整个国公府,就没有人知道,这位道貌岸然的柴二爷,这位在国公府正经八百的柴二爷,在这几年里,曾经借着酒劲,数度走错地方,三更半夜闯进她王姨娘的院子。 这位柴二爷,害死了他的兄长还不够,居然还觊觎起了他这位嫂嫂来! 什么是禽兽? 这便是禽兽了! 忍!忍!忍! 为了暖暖不受伤害,为了暖暖不受到惊吓,她已经忍过好几次了,每次柴俊义对她动手动脚,撩拨挑逗,她总是义正词严地教训他一顿,但却并不将事情闹大,反倒给他留一点颜面,因为这种丑事一旦闹大了,不管她有没有真被占了便宜,都难免被别人嚼舌根子,她自己被人戳脊梁骨没关系,可暖暖却不免会受到影响。 所以她一边防备一边强忍,忍了好多年。 好在柴俊义虽然背地里几度龌龊,却不敢当真用强,这才勉强算是相安无事。 这些年,支撑着她的,是对他的怀念,还有精灵可爱的暖暖。 可暖暖…… 柴靖宇带着暖暖出去游玩,结果就在元安堡出了意外,没过多久,柴俊义便亲自上门,给她带来了一双小鞋,那是暖暖的鞋,那日出门之前,她亲手给暖暖穿上的! “什么意思?” 当时她红着眼睛,揪着柴俊义问。 “没啥!我是给嫂嫂报喜来着!”柴俊义一脸得意,恬不知耻地道,“嫂嫂有所不知,我派去的人在距离元安堡二十里外的地方,找到了这只小鞋,想来暖暖并没有和柴靖宇那厮一起丧生,多半只怕还活着呢……” “活着……我的暖暖还活着……”听到暖暖的消息,她都快被狂喜冲昏了头脑,抓着柴俊义的袖子,便哀求柴俊义,求他一定将暖暖找回来。 那柴俊义却是特意拿着鞋子来献殷勤的,怎能不乘机占些便宜? 甚至乘机要挟! “嫂嫂,实话告诉你吧,暖暖在哪里,其实我已经有些眉目了,至于能不能找得回来,就得看你的表现了!”柴俊义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淫亵的笑,“嫂嫂你若是对我这个叔叔好一些,亲切一些,温柔一些,没准我便卖力一些,真就将那乖侄女儿给找回来了,如若不然……嘿嘿!别这么看着我啊,嫂嫂,我给你五天时间考虑!只要你从了我一回,我不仅让人找回侄女儿,还保证你母女二人,在这国公府里过得风光得意!” 如今,已经是第四天了。 她看着手中的小鞋,怔怔了许久。 究竟,该何去何从? 终于,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丝巾,擦了擦眼泪,将那小鞋放在身前案几上,然后转身侧坐在小轩窗前。 她开始梳妆。 此时的王姨娘,已经是一脸决绝! 为了女儿,她什么都豁得出去! 五年前,他突然暴病而亡的那日起,她便下定决心,这辈子,就为他清清白白的活着,再不让别的男人走进她的世界,不让别的男人碰她的身子,没想到今天,还是要对不起他了…… 王姨娘支开了自己身边的丫鬟,一个人来到了柴俊义的院子。 她的胸膛里,一颗心在砰砰狂跳。 这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荒唐最羞耻的事了! 对于这种事情,王姨娘很没有经验,她是突然决定来找柴俊义的,事先也没有跟柴俊义约定地点,不免就有些神情慌张,还努力地躲避着别人的目光,好不容易到了柴俊义的院子,还是不敢往人多处去,只走到相对僻静的角落。 她不由苦笑——怎么还做贼心虚起来了? 这时候,有家丁从不远处走过。 王姨娘吓了一跳,她终究还是想要避着别人,看见旁边的巨大梧桐树边,有一间简陋木屋,便急忙推门进去。 “啊!” 这一进去,可着实让她目瞪口呆。 屋里有一男一女,正肢体纠缠在一起,男的精赤着身子,光溜溜的一丝不挂,躺在木屋的床榻上;女的也是坦胸露乳,裙襦也被推到了腰间,正两手抓着裙角,坐在那男子腰间,威武霸气地纵马驰骋呢。 “啊!”女子被惊动,不由一声尖叫。 “谁!”男人也吓得浑身一颤。 王姨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二夫人!你……” 第229章 奸情 王姨娘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在木屋里,跟男人赤身肉搏的,居然是二夫人! 而那个跟二夫人肢体纠缠,颠龙倒凤的男人,却根本不是柴俊义柴二爷! 那个江州第一胭脂虎! 那个名闻数百里的妒妇! 那个曾经杀害了丈夫好几个姬妾和丫鬟的二夫人!那个让柴二爷只敢偷偷摸摸*的二夫人!那个逼得柴二爷将外面养的女人送给柴家家丁的二夫人! 居然在国公府里,跟野男人偷情! 而她偷情的对象,居然是…… 黄三爷! 那个曾经帮柴俊义在外面养女人的黄三爷! 王姨娘在确认了自己眼睛没有出问题之后,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反应不过来了。 这算是什么?难道就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么? 柴二爷整日里尽想着睡别人的老婆,却架不住自己的老婆被别人给睡了。 最让王姨娘不敢置信的,还是这位二夫人。 在别人眼里,不论谁红杏出墙,这位二夫人却是最不会被人怀疑的,毕竟一个成天盯着自己丈夫有没有沾花惹草的女人,自己怎么会偷男人呢? 可往往事情就是这么荒诞无稽,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将自己毕生精力都耗费在捉奸大业上的女人,居然在大白天就堂而皇之地跟野男人瞎搞。 而且还是在柴二爷自己的院子里瞎搞。 王姨娘长大了嘴,半天都没有合上。 二夫人和那黄三爷都有点儿惊吓过度,一时间根本三个人都有些发愣,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惊慌失措的,便是这位黄三爷,毕竟这里是国公府,被人给生生撞破了奸情,哪里还有什么好果子吃?于是这厮捡起自己的衣服,捂着头脸就想要往外面跑。 “慌什么慌?” 最先镇定下来的,居然还是这位二夫人,她毫不客气地踹了黄三爷一脚,叫道,“既然被她给撞破了,我便送你一个大便宜!” 黄三爷愣了:“什么大便宜?” 二夫人瞥了王姨娘一眼,叫道:“这王姨娘温婉如玉,仿佛一朵出水芙蓉,看着最是可人,连我一个女人家,都忍不住想要将她搂在怀里好好怜惜一番,你看着便不心动么?” 黄三爷向王姨娘看了一眼,不由得心头一痒。 这王姨娘可是老太君当年千挑万选,选来给自己儿子传宗接代的,不论人品还是相貌,都绝对无可挑剔。再加上二夫人虽也美貌,毕竟已年过四十,而这王姨娘却只有二十多岁,一个人老珠黄,韶华已然不在;一个风华正茂,正是女人最具风情的年纪,两相一对比,自然是王姨娘更让人心动。 却听二夫人道:“她撞破了咱俩的事,难免会说出去,不过……只要你将她给拉上了床,扒光了衣服,好好‘怜爱’一番,她还敢在外面多嘴多舌不成?” 二夫人这话一说出口,黄三爷顿时明白过来,看着王姨娘窈窕的身段,娇媚的容颜,顿时心怀荡漾,****汲汲。 王姨娘听到王姨娘此言,再看到黄三爷的表情,便知道不妙,刚想转身逃走,就被二夫人给揪住了头发,这位二夫人竟是如此豪放,不顾自己光着的上身,便先将王姨娘拽到在地。 王姨娘想要放声叫喊,却被王姨娘一把捂住了嘴。 然后,她便看见那黄三爷满脸淫笑,向她走了过来。 她拼命挣扎,却被黄三爷给扭住了胳膊,二夫人将她的外衣撕下一片来,堵住了她的嘴,然后将她往床上拖。 王姨娘怎么也没想到等待自己的,竟是这样的厄运,她此来本就没打算能够保全贞节,已经准备好了承受他人的欺辱,可是……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屈辱。 她疯了一般地挣扎着,眼角有泪水划过。 暖暖!暖暖…… ######## 却说王姨娘身边有两个最贴心的丫鬟,一个叫溶月,一个叫淡云。 王姨娘乃是才女,这两个丫鬟的名字,也是颇为雅致,出自大词人晏殊的一句诗:“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溶月一直伺候暖暖,柴靖宇带暖暖出去玩的时候,将溶月也一并带了出去,而淡云则一直陪在王姨娘身边。 不过今日,淡云被王姨娘支出了院子,不许她陪着。 淡云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之前柴二爷挑逗王姨娘的时候,她也曾看见,王姨娘要做什么,她自然也猜的出来。她在国公府漫无目的地走着,想到王姨娘平日待她的好,想到王姨娘受到的委屈,便不由落下泪来。 “淡云!淡云!你怎么哭啦?” 淡云急忙擦了擦泪珠,转头看去,却不由瞪大了眼睛。 这个问她为什么哭的人,居然便是暖暖! 淡云又惊又喜,叫道:“小主子!你……你回来啦!小主子回来啦!老天爷保佑!” 淡云将暖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却见这小主子早已经换了另外一套衣服,鞋子也是另外一双,浑身上下干净整洁,脸蛋粉嫩粉嫩的,小脸儿粉嘟嘟的,仿佛一个精雕玉琢的瓷娃娃,还是如当初那般精致可爱,竟是丝毫没有受委屈的样子。 淡云躬身将暖暖抱了起来:“小姐,你是被强人给掳去了么?可曾受了惊吓?这几天有没有饿着?你可把夫人给吓坏啦!” 虽然柴树德至死都没有给王姨娘抬一抬位分,以至于王姨娘始终是个姨娘,但国公府里面将她唤作姨娘的人不多,大多数仆从都会恭称一声“王夫人”。 溶月一直跟在暖暖身后,听见淡云这么问,不由笑了笑:“你这妮子怎么说话呢?国公爷对小姐稀罕的很呢,怎会让她冻着饿着?” “国公爷?”淡云诧然道,“咱小主子不是二爷给找回来的么?” 溶月道:“跟二爷有什么关系?我们一直跟着国公爷的啊!这些日子,我们可去了好多地方,不光到过鬼庄,还去过龙头峪的土匪山寨,到过无为军的军营,只可惜国公爷说女眷不宜进军营,没让我们进去,但我也隔着老远,看到军营是什么样子,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威武雄壮……” 溶月出门一趟,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见到自己的小伙伴,便忍不住叽叽喳喳说了起来,这其中自然也不乏炫耀意味。但淡云却没心情听她讲述一路上的奇遇,而是表情惶急,又是愤然,又是担心,口中道:“原来国公爷没死!原来国公爷没死!那二爷竟然是骗我们的!真是太可恶了!夫人……夫人她……糟了,夫人可莫要糟了欺辱……” 第230章 作茧自缚 溶月和暖暖都瞧出不对,急忙问淡云是怎么回事,淡云便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溶月听得气愤之极,叫骂道:“这柴老二,简直是个禽兽!真是该死!诅咒他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裤裆里的家伙什烂成肉沫子不得好死……” 淡云听得目瞪口呆,心想溶月跟在国公爷身边混了些日子,果然是学坏了。 暖暖虽然不懂得男女之事,但她聪慧过人,远非寻常孩童可比,也知道是柴俊义欺负了自己娘亲,不由一张小脸蛋涨得通红,叫道:“去找哥哥,敢欺负我娘亲,我让哥哥揍他的屁股!” 溶月和淡云也心知此事必须找柴靖宇给她们出头,因此不敢耽搁,便跟着暖暖去找柴靖宇。 柴靖宇这番回到国公府,本来就打算跟那柴俊义算总账的,听了淡云的话,差点没气爆了胸膛,没想到那柴俊义买凶杀人,想要害死自己这个侄儿不说,居然还盯上了寡居多年的长嫂,拿暖暖来要挟,逼迫王姨娘顺从他,实在是禽兽不如! 此时不仅是柴靖宇义愤填膺,就连那看热闹的羲和仙子,也是被气得不行,讥讽柴靖宇道:“这便是你们柴家的家风么?当叔叔的觊觎嫂子的美色,整日间想尽办法,想要将自家嫂嫂弄到床上去?连这般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柴靖宇脸色发青,蹬了她一眼道:“用不着你在这里冷嘲热讽,我今日来,便是要找他算账的,看来今日不仅要算账,还得清理门户了!” 柴靖宇身为侄儿,对付自己的叔父,却叫做“清理门户”,本来是一件很奇葩的事情,但在别人听来,却一点也不奇怪。 这柴家的门户,实在太不干净了,再这样下去,国公府便真要变成藏污纳垢之所了。 柴靖宇不敢耽搁,便找人询问柴俊义去了哪里,可是柴俊义去忙“大事”去了,而且还是不能让二夫人知道的大事,怎会让家丁知道他的行踪? 毕竟二夫人经常在国公府举行大范围侦查行动,柴俊义的反侦察能力都被历练出来了,柴靖宇问了一圈,居然没有人知道柴俊义的行踪,心头那个焦急,着实让人火大。 就在这时候,那门卫跑了进来,叫道:“国公爷,外面来了一帮人,想要闯进国公府里来!我们将门关上,他们就直接砸门!” 众人都愣了,还有人敢砸国公府的门? 柴三长替柴靖宇问道:“砸门的是什么人?” 那门卫神色古怪,看了柴靖宇一眼道:“是无为县的向员外……” 门卫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柴两短叫道:“我靠!向员外?那厮居然没死在元安堡么?” 柴三长则是道:“我靠!这怂货怎么变得这般胆大包天?居然敢砸国公府的门?反了他了还!待俺去收拾他!” “我靠”这个词,三长两短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经常从国公爷嘴里听到,既像是骂人的话,又像是用来感叹的语气助词,这俩货跟在柴靖宇身边久了,所以也学了一嘴的二十一世纪口头禅。 门卫摇头道:“不是不是!砸门的不是那个向员外,而是向员外带来的人,自称是永昌郡王……” “永昌郡王?”柴靖宇愣了楞,“楚王的儿子?” 门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自称是楚王的儿子,但谁也没见过他,小的目光短浅,无法确认他的身份。” 柴靖宇道:“就算是真的郡王,也没权利来砸我宣国公的家门!这帮赵宋宗室,真是目中无人……” 柴靖宇话还没说完,便见到一帮人闯了进来。 当头的,乃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哥,一双白帮黑面的缎子靴,一袭浅绿纹花的锦绣长袍,鬓角插着一支琉璃花,看起来很是“娇艳”。 此时是北宋,男人头上基本上都戴花,不过戴琉璃花的甚少,珠翠花的的反倒挺多,后来到了南宋,珠翠花被禁,琉璃花才流行起来,于是便有了“京城禁珠翠,天下尽琉璃。”的诗句。 这公子哥儿一身雍容华贵的气息,柴靖宇一看,就知道他就是那个所谓的永昌郡王了,而且这个郡王只怕多半都是真的,要知道这一身雍容华贵之气,可绝对不是寻常富家翁能有的。 这公子哥儿带着一大帮随从,有侍卫也有丫鬟,还有一个藏在一帮侍卫后面的人,躲躲闪闪的不想被人看到,却正是无为县人士向云化向员外了。 “向员外,别来无恙啊!在元安堡,你没死在丧尸手里,可真是可喜可贺!”柴靖宇眼睛却毒得很,一眼便看到他了。 向员外只得悻悻从人群中出来,冲柴靖宇做了个揖:“拜见国公爷,小人有幸能活下来,全赖国公爷福荫……” 那年轻公子冷哼了一声,对向员外的表现非常不满意,明明是来找宣国公麻烦的,老子来这里是为你出头,怎么一见到这宣国公,这怂货立马就软了,还拍起人家马屁来了? 听到年轻公子的冷哼,向员外浑身一颤,脸上笑容僵硬,对柴靖宇道:“国公爷,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永昌郡王,楚荣宪王之子,当今官家的侄儿。” 然后又对那年轻公子道:“王爷,这位便是江州的宣国公了。” 柴靖宇跟永昌郡王一对视,立马便是火化闪电,无声惊雷。 两个人,一个十八岁,一个刚刚及冠,都是风华正茂,挥斥方遒的年纪;都是鲜衣怒马,富贵逼人的身份。 “永昌郡王?不知来江州,有何贵干?” 柴靖宇对于这位郡王,倒是丝毫都没有客气,也不管自己的爵位比人家稍稍低一个品阶,直接就开门见上询问对方的来意了。 “宣国公?早听说你是江州第一纨绔,败家的本事无与伦比,奢靡成风,流氓成性,名头居然比本王都大,本王此来江州,是特地要教训教训你的!奶奶的,不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纨绔,本王……” 柴靖宇也被这厮的话给惊呆了,不说话感觉不到,这永昌郡王一开口,柴靖宇就感觉出来了,这厮当真是同道中人,跟他一样有一个毕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纨绔到底! 纨绔也要纨绔出品位来! 既然要当纨绔,就要当天下第一的纨绔! 只不过永昌郡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小王爷,咱们是来伸张正义的,是来为向员外主持公道的!”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褐色长袍的中年人,下巴上一缕长须,鼻子边上一点黑痣,倒是颇有文士气息。 永昌郡王咳嗽了一声,仿佛这才想起来正事,叫骂道:“对了!我是在江州城外路见不平,到江州城里拔刀相助的!你这小小国公,偷了人家的婆娘,被人家偷偷摸到府里发现了,居然还死不认账,真是丢咱们纨绔的脸!你要是真有本事,看中了他的婆姨,就应该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先揍他一顿,然后再给他个甜枣吃,大棒甜枣,威逼利诱,让他写下休书,然后大宴宾客,让所有人都知道,那女人从此是你被窝里的娇娃!就你这样还算是江州第一纨绔?我呸!看来江州纨绔的水平实在不咋滴,真是丢咱们纨绔的脸!” 永昌郡王此言一出,向员外一张脸都绿了。 而跟在永昌郡王身边的那个文士,则是眼前一黑。 丢人啊!太丢人了! 依照小王爷的性子,早就应该料到是这样了,当初鼓动小王爷来找宣国公麻烦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这个思想准备啊!大意了!太大意了! 柴靖宇却觉得这永昌郡王的话听着颇为顺耳,虽然这厮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但这股子纨绔劲头,实在是让人惺惺相惜啊! 不过…… 柴靖宇皱眉道:“你说我偷了向员外的婆娘?我何时偷过他的婆娘了?” 永昌郡王一听这话,立马便叫了起来:“你这厮虽然爵位低了点,但好歹也是个堂堂的国公,怎么连自己干过的事情都不敢认?偷别人的老婆是多风流的事,不是我干的我都想承认了,你居然不敢认?”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个屁!老子就没偷他老婆!老子凭什么要认?便宜都没占到,就先自己背一个奸夫的黑锅么?” 听到这宣国公的话,所有人的眉头都在狂跳。 “老子”,他居然自称“老子”。 永昌郡王的老子,可是楚王千岁!是当今圣上的同父异母弟!是哲宗皇帝的同父同母弟!是神宗皇帝的十三子!这厮在永昌郡王跟前,居然敢自称“老子”! 更奇葩的,是永昌郡王没觉得这厮在自己面前自称老子有什么不对,可能在他看来,就是这样说话才痛快呢! 永昌郡王道:“好你个宣国公!不认是吧?敢不敢让本王搜?要是本王今日从你国公府将人给搜了出来,你还有什么好说?” 柴靖宇冷哼道:“你若搜出来了,我便认作你爹!可你若搜不出来,却又如何?” 柴靖宇这厮说话向来阴损,他说的是“认作你爹”,而不是“认你作爹”,他虽然光明磊落,没有偷向员外的婆娘,自信向夫人绝对不在国公府,但还是跟永昌郡王耍了个心眼,暗暗骂他来着。 永昌郡王却没听出柴靖宇这话里面的门道,叫嚷道:“若是搜不出来,便是本王冤枉了你,本王绝对不会让你白白担负这个骂名,本王想一想……若是搜不出来,本王便找到向家的婆娘,逼迫这姓向的将那婆娘休了,让你强占了去!” 向员外一听,顿时傻眼。 柴靖宇一听永昌郡王这话,忍不住伸出大拇指道:“哈哈!永昌郡王,你这龟儿子可当真是个磊落人,不过也不用你逼他休妻,我堂堂宣国公要是看上一个女人,一定要亲自将她拉上床的,用不着假他人之手!” 旁边的下人们对自己主子的风格早已经习惯了,但听柴靖宇的话,还是忍不住眉头狂跳,他居然将永昌郡王称为龟儿子!他居然将永昌郡王称为龟儿子…… 算了算了,反正永昌郡王他爹又听不到。 永昌郡王瞪了那向员外一眼:“你不是说你知道你家婆娘被藏在哪里了吗?还不带我们去找?” 向员外唯唯诺诺答应了,带着这帮人,往他那日见到向夫人的那个院子里走去,心里不停念叨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我婆娘还在那里!否则永昌郡王做主逼我休妻,那可当真是作茧自缚了……” 第231章 神兵天降 婉婷在国公府,已经呆了快十天了。 那位宣国公将她接进了国公府,而且他身边的文士也明明白白说了,以后她便是国公府的姬妾了,可这么多天过去,那宣国公却从来没有来过,也不允许她出这个院子,她觉得这个世界,竟是越发孤寂了。 这日婉婷正百无聊懒间,那丫鬟珠儿却跑了过来,满脸欣喜地对她道:“夫人夫人!赶紧收拾一下,主子要过来啦!” 婉婷怔了一怔:“主子要过来?收拾什么?” 珠儿却仿佛比她还要着急百倍,兴奋百倍,在一边叫道:“还能收拾什么?当然是梳妆打扮一下啦!夫人你虽然天生丽质,容貌美艳,但主子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他好不容易来看你一趟,还不赶紧装扮装扮,快!快!这是胭脂,这是水粉,再美的容颜,也需要恰到好处的装扮,才能更加赏心悦目嘛!” 婉婷听了,心中便大不舒服,感觉自己突然沦落成了一个深闺怨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无所事事,就为了等一个男人宠幸自己,丫鬟大老远而就翘首盼着,远远见到主人来了,便紧急忙慌地催促自己梳妆打扮,便是为了让她侍奉枕席的时候,看起来更加赏心悦目些,如此费尽心机捯饬妆容粉黛,只为取悦一个男人…… 她不由苦笑,自己已经不再是无为县那个小地主的夫人了,而是被江州宣国公养在深闺的一个姬妾!自己不过是残花败柳之身,人家是堂堂国公爷,自然不会像那个无为县的怂货小地主一般,对自己言听计从,将自己视如瑰宝…… 婉婷拿出胭脂,在腮边寥寥抹了两下,正患得患失间,听到有人推开院落的门扉,走了进来。 珠儿在一边急切催促,婉婷便站了起来,款款向屋子门外迎去。 她面上虽然平静,但心中却颇为紧张,脑子里不由想起那个纨绔国公邪魅的笑容,还有他英挺的鼻梁,于是胸膛里的那颗心,便跳得愈发狂乱了。 她走出房门,不由一怔。 走进院子里的,不是那位年轻的国公,而是宣国公的二叔,柴二爷。 当然,后面还跟着那位目光淫邪的白学究。 曾经,这位柴二爷对她不怀好意。 现在,这位柴二爷依旧对她不怀好意。 婉婷蕙质兰心,看见这位柴二爷看着她的目光,她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她久久不说话,也不跟柴俊义见礼,珠儿道:“夫人,怎么不说话啊?莫不是不认识咱家主人?那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现今国公府的主人,柴二爷!” 柴俊义笑吟吟看着向夫人,一派雍容气度,目光却是格外肆无忌惮。 婉婷诧然道:“国公府的主人?国公府的主子不是宣国公么?” 跟在柴二爷身边的白学究哈哈道:“敢情夫人你还不知道?那柴靖宇早在十日之前,便已经丧命于元安堡那座鬼庄里了,现在国公府当家做主的,是咱家的二爷!至于你说宣国公?嘿嘿,报丧折子已经写好了,今日便要呈递上去,柴家是大宋诸多贵胄爵卿之中的例外,承袭爵位不降爵,不日间,赵官家的敕命便会下来,那时候咱二爷便是真正的国公爷了。” 听到柴靖宇已经死了的消息,婉婷不由眼前一黑,这才明白过来,那个想要将她据为己有的国公府主人,根本不是那个让她脸红心跳的年轻国公,而是这个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柴二爷! 婉婷觉得自己自负聪慧,却真真是昏了头,心中对那个对数次抛弃自己的男人厌恶到了极点,于是背弃了伦理道德,公然不认自己的丈夫,留在这国公府,没想到却是自己跳进了虎口。 难道当真是上天厌弃我不顾廉耻,要给我惩罚么? 婉婷看了柴俊义一眼,心中便忍不住生出了无穷的厌恶来,虽然这个中年男人也算是仪表堂堂,手中掌控着莫大的权势,但她想到这个男人曾经指使左管事,从妓院里请来窑姐儿,给自己男人下套,威逼自己屈服献身,这也就罢了,居然还顶着自己侄儿的名头,做这等生儿子没屁眼的恶事,想要将骂名都留给自己侄儿,实在是让人不齿。 婉婷脸色难看,白学究笑吟吟道:“怎么?夫人不请咱家二爷进去吗?” “哦,奴家失礼了!”婉婷知道现在处境极度危险,身在狼窝虎穴,要想保全自己,只有先虚与委蛇,稳住这柴二爷,再慢慢想法子脱身,就算不能脱身,想个法子能跟这混蛋玉石俱焚,也是好的! 婉婷心细如发,看出这白学究对自己也是不怀好意,心知这厮虽然是柴俊义的走狗,但对自己未必就没有觊觎之心,而且这厮一看就是经常带着主子干坏事的角色,一双天生地予的桃花眼,脸上****邪魅的笑意,嘴上又满口甜言蜜语,不知坏了多少女子的名节。 情势愈是危急,这个美貌女子却越是不见慌乱,将柴俊义和白学究两人引进了自己屋里,然后也不露怯,呼唤丫鬟珠儿斟茶倒水,抢先便跟这两人聊了起来。 柴俊义早就惦记这个美貌妇人了,之所以等了这么多天才来看她,一来是忙着要接手柴家这个大摊子;二来也是因为二夫人盯得紧,他是真的惧内,想要背着二夫人偷腥,也是个技术活,等了这么多天,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个机会,抽出空来看一看这位******。 只不过柴俊义虽然淫心荡漾,但也不算太迫不及待,柴二爷玩女人也是要讲究品位的,若一进门便将这女子按倒在床上,那还不如直接去逛妓院,连青楼女子都不这么干脆直接,身份尊贵的人,越是讲究情趣。 本想着先挑逗这妇人一番,没想到这******居然反客为主,先挑起了话头,这是个心窍玲珑的女人,很快掌控了交流的主动,而且表现的热情无比,又是斟茶又是倒酒,还指使丫鬟珠儿准备蜜饯点心,以至于柴二爷进门都好久了,居然还只是占口头便宜,没有实质进展。 反倒是婉婷将现在国公府的具体情况探听了个清清楚楚,还明白了这个院子乃是柴俊义分给白学究的,为了应付他家的那头母老虎,对外声称这院子里住着的,乃是白学究的女人。 这厮果然偷腥都偷出经验了,在二夫人的高压政策下,算是历练出来了。 柴二爷喝了三盏茶,还没有进入男女卿卿我我的实质阶段,终于不耐烦了,将茶盏往桌上猛地一拍,盯着婉婷冷笑道:“行了行了!你这婆娘倒也真有些本事,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顾左右而言他,这半天尽是揪着白学究问话,表现得一脸崇拜,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不就是想让我对白学究心生妒意么?我柴二戏耍过的女人不知几何,还不清楚你这点伎俩?” 婉婷不由浑身一颤,脸色发白。 白学究笑道:“二爷,这女子心窍玲珑,果然不是寻常妇人,待人接物能有如此风情,对于阴阳和合之道,自然也会很有悟性,床底之间,定然妙不可言,您就尽情享用吧!” 婉婷丢下手中的茶壶,便想要往外跑,却被柴俊义一把拽住:“急什么急?你这女人心眼儿真是不少,那日在左管事院子里,二爷我就被你给坑了一把,今日你还想要糊弄我么?正好二爷我也喜欢你这般的聪慧女子,对于那些蠢笨的庸脂俗粉,二爷我还不屑一顾呢!还不乖乖去铺床,让二爷看看你在床上,是不是也这般聪慧可人?” 柴二爷说着,便伸手向婉婷腰间搂了过去。 婉婷终究不甘受被这柴家老二欺辱,闪身躲开他的手,此时撕破了脸,便什么都不顾了,破口大骂道:“你这出门掉进粪坑,进门栽进马桶的烂人!成日欺辱别人的妻眷,总有一日自己老婆也被别人压在身下!你今日敢动我一下,老天叫你不得好死!” 柴俊义笑了出来:“你骂!你尽管骂!看你能骂得我掉一块肉?还是能骂得绿帽子飞到我头上来?还是能将我那败家侄儿骂活过来,帮你出头?” 柴俊义话音刚落,便听“嘭”一声,门被踹开了。 而他那个败家侄儿仿佛是受到了召唤,神兵天降一般,就这么施施然走了进来。 第232章 峰回路转 柴靖宇走进门,脸上带着一股森冷笑意:“二叔!还在门外便听你叫我名字了,这许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否?” 柴俊义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惨白。 “你……你没有死?” “哎!也怪我命大,那种情况下居然还没死,让二叔你失望了,真是对不住啊对不住!” 柴靖宇看了那白学究一眼,白学究顿时便忍不住浑身一抖,心中惶恐不安,仿佛一只碰到猫的耗子,只觉得天都要塌陷了下来一般。 柴俊义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厮怎么还没死,不仅没死,还这么大模大样地来到自己面前。 向员外见到婉婷,顿时便欢天喜地般叫了起来:“娘子!娘子!” 婉婷见到柴靖宇,也是欢喜不已,但又见到向员外往这边凑了过来,顿时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于是立马转过头去,不想搭理这厮。 向员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淡,奔过来便去拉她的手,却被婉婷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向员外道:“娘子!不用害怕,有永昌郡王给咱主持公道,不用怕他们宣国公府的人!” “永昌郡王?”婉婷大为诧然。 “永昌郡王?”柴俊义听到这四个字,也是颇为疑惑。 这时候,那永昌郡王便正好大模大样走进了门来,口中叫道:“不错!本王便是永昌郡王!小娘子,你且放宽心,有本王在这里,他柴家再大的架子,也不敢摆出来!再嚣张的气焰,也得给我咽下去!他们将你强抢过来,关在这院子里,自己还不承认,简直就是混账之极!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向我道来,本王此来,就是来伸张正义,替你出头的!” 其实永昌郡王此来,是受了别人挑拨,来找宣国公麻烦的,替向员外出头是真的,但要说什么“伸张正义”,却显然是借口了。 突然冒出一个永昌郡王来,婉婷和柴俊义都很是讶异,不过婉婷却根本没想着让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郡王替她出头。 那永昌郡王一脸得意洋洋,趾高气昂地看着柴靖宇道:“宣国公!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这向员外的婆娘,果然就被你藏在国公府里,现在已经被我当场撞破,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强占了人家的婆娘,却又不敢承认,真是丢咱们纨绔的脸!” 柴靖宇见到自己这个二叔居然又对向夫人图谋不轨,心中正自恼怒呢,听到这永昌郡王在这里胡搅蛮缠,鸟都不想鸟他。 柴俊义被柴靖宇撞破了好事,便立马想到了自己派遣刘管家去勾魂堂请杀手对付柴靖宇的事情,那杀手居然给他们传达虚假消息,那显然是已经跟柴靖宇勾结到了一起。 那帮该死的杀手没有职业道德不重要,重要的是柴靖宇肯定知道自己请了杀手对付他了,以前这败家子还顾念着叔侄的血缘亲情,但有了这件事,叔侄二人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柴靖宇就算再怎么心慈手软,也不会将此事轻易放过。 所以当柴靖宇一现身的时候,柴俊义半截身子都凉了下来,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自寻死路了。 可没想到的是,跟柴靖宇一起来的,居然还有一位永昌郡王,而听这位永昌郡王的话语,好像他是来为向员外出头的,而且将柴靖宇当成了强占向夫人的元凶,眼看这位年轻王爷一副脸红脖子粗的义愤模样,显然是想要借着这个由头,跟柴靖宇掐上一架了。 这可真真是峰回路转了! 柴俊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永昌郡王道:“王爷!请王爷做主!这柴靖宇实在是妄为大宋国公,居然将别人的妻眷接进了国公府,人家相公找上门来,他还硬说是他的妻眷,真是恶行累累,罄竹难书啊!还望王爷主持公道啊!” 永昌郡王一怔:“你是什么人?” 柴俊义急忙道:“说起来实在羞愧得很!小民乃是这宣国公的叔父,他父亲去世得早,我这个当叔父的,便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一般看待,可是平日里对他娇惯得狠了,竟让他养成了这样一副纨绔性子,吃喝嫖赌且先不说,还整日间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被人称为‘江州第一纨绔’! “他这名头简直让我们柴家满门蒙羞,我更是惭愧无地,便整日劝他弃恶从善,心想若不将这孩子教导得走上正途,就算是死了,也无颜去见他早死的父亲。 “可……哎!他现今当了国公,就连我这个叔父,他也丝毫不放在眼里,我听闻他强占了人家的妻眷,便跑来劝谏,没想到他居然丝毫不给我面子,幸好王爷您仗义出手,这才没让这厮占了人家的便宜,王爷您可一定要主持公道,替柴家的列祖列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肖子!” 柴俊义知道这次跟柴靖宇是彻底撕破了脸,叔侄之间那点血缘关系,根本就浇不灭这买凶杀人的大仇,现在正好有个正义感过剩的永昌郡王来找柴靖宇麻烦,他若不赶紧信口雌黄糊弄一番,便不是精明的柴二爷了。 那白学究也立马反应了过来,他当初是被柴靖宇给赶出江州的,没有得到柴靖宇的允许,便回到江州,而且还为虎作伥,帮着柴俊义图谋别人的妻眷,这次被柴靖宇撞到,想想这厮对付左管事的手段,白学究便不寒而栗。 现在听见柴二爷黑白颠倒,又将脏水往柴靖宇身上泼,想要挑拨永昌郡王对付柴靖宇,白学究也知道这只怕是自己死中求活的最好机会,于是也急忙跪到在地,跟那永昌郡王道:“王爷!柴二爷说的丝毫不错,我本来是个秀才,在柴二爷身边做事,得知宣国公强抢了人家的妻眷,柴二爷自责不已,觉得柴家出了这样一个纨绔,实在是江州的大祸害,柴二爷苦口婆心劝说宣国公,这厮却一句都听不进去,柴二爷没法,便只能让我来悄悄将这妇人放了出去。 “我来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我心知一旦放了这妇人,那纨绔国公定会勃然大怒,肯定不会饶了我,但大丈夫有所谓有所不为,我就算拼上一条性命,也要……” 柴俊义和白学究在这里颠倒黑白,婉婷早就听不下去,叫道:“你们胡说!想要将我强留在这里的,明明是这位柴二爷!而这位白学究,分明就是这柴二爷的走狗,你们居然如此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究竟还要不要脸?” 白学究指着婉婷道:“你……你这妇人!我拼了命想要将你救出虎口,你怎还反咬我一口?” 柴俊义道:“这还看不出来么,这妇人分明是动了淫心,看上了我这侄儿的身份地位,不想跟自己男人回去了!” 白学究不愧是柴俊义的头号走狗,两人一搭一唱配合默契,婉婷被这两人气得说不出话来,而就连向员外也开始疑神疑鬼,看着婉婷狐疑起来:“那****来国公府找她,她确实没有认我,而就在刚才,我去拉她,也被她给躲过了,她对我如此冷淡,难道当真如那白学究所说,对那年轻富有的宣国公动了春心? 柴俊义对自己的急智颇为满意,这永昌郡王本来就以为向夫人是柴靖宇强抢来的,而柴靖宇在江州本来就有欺男霸女的骂名,再加上自己方才那一番话,永昌郡王就是不信也难,这年轻王爷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放大了嗓门喊着要伸张正义,显然是正义感过甚,只要撩拨一下,还不跟柴靖宇掐起来? 于是柴俊义便又开口撩拨了一下:“王爷,这等败家纨绔,实在是我柴家第一耻辱,我身为叔父,都不想认他这个侄子,当今圣上受他蒙骗,居然让这样一个卑劣不堪的纨绔承袭了柴家的爵位,这不光是柴家的耻辱,还有损今上的圣明啊!” “啪!” 没想到柴俊义刚说完,永昌郡王便是一巴掌打了过去,将柴俊义打得嘴角出血。 柴俊义脑袋一昏,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永昌郡王冷哼道:“怎么着?败家怎么了?纨绔又怎么了?老祖宗挣下了这么庞大的家业,当子孙的不拼命败家,岂不是浪费了老祖宗的打拼天下,挣取家业的本事?这花花************,王孙公侯不争相纨绔,岂不是对不住老祖宗打下的这片江山?败家就是莫大耻辱?纨绔就是卑劣不堪?本王抽死你丫的!” 柴俊义被一耳光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而白学究则是目瞪口呆,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旁人却是憋不住想要笑,这柴二爷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作聪明果然是要不得的。 这永昌郡王也是个纨绔,而且此来江州,其实是要跟柴靖宇这个臭名昭著的纨绔一争高低,有心要比一比谁更纨绔的,柴俊义要是知道这永昌郡王的真实目的,就不会这样胡言乱语了。 第233章 怂货 柴靖宇一脸厌恶地看了柴俊义一眼:“行了行了,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你做了什么,别人都清清楚楚,居然还妄想着混淆视听,找外人帮你出头,真是白日做梦!我柴靖宇今日非要清理门户不可!” “慢着慢着!”永昌郡王道,“宣国公!莫要忘了,先前在大厅里面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你可是亲口说过,我若是在这国公府找到了向家的婆娘,你便怎么样来着?你不会是忘了吧?” 柴靖宇道:“当然不会忘!乖儿子,既然你当真在国公府里找到了人,那我也只要勉为其难,认你这个儿子了!” 永昌郡王大怒:“你这龟孙!居然敢辱骂我?” 柴靖宇道:“怎是辱骂你?这可是我跟你的赌约,在进来找人之前,咱们就说好了的。” 永昌郡王道:“胡说八道!我何时同意你辱骂我了?” 柴靖宇道:“当时我便说,如果你在国公府搜到了这个女人,我便认作你爹,你可是丝毫没有反对的!” 认作你爹,可不死认你做爹。 永昌郡王顿时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盯着柴靖宇看了半天,就在众人以为他要火冒三丈的时候,这厮居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好好!好你个宣国公,玩这种把戏,居然都能算计到本王,算你还有几分本事!” 众人无不傻眼,这永昌郡王果然是不走寻常路,被人算计了还这么开心,难道王爷的脑袋也会被驴踢了么? 永昌郡王却又转头看向柴靖宇,问道:“宣国公,这女人究竟是不是你强抢来的?你究竟打算如何处置?” 柴靖宇没有说话,婉婷便抢先道:“不是!我是被这位柴二爷扣留在国公府的,国公爷根本就不知情,自然跟国公爷无关!” 永昌郡王翻了个白眼:“真扫兴!本王还以为今天能撞到你强抢民女呢!” 柴靖宇转头看向婉婷,道:“向夫人,你且放心,是我国公府的人为难了你,柴某在这里跟你说一声对不住了,你且跟你丈夫回去,等柴某清理了门户,明日再跟你夫妇二人赔罪!” 向员外见到这永昌郡王跟柴靖宇之间,居然没有起剧烈冲突,更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陡然一见面,就立马掐得你死我活,而他自己也找到了自家娘子,当真是两全其美,不由大喜过望,急忙道:“多谢国公爷!多谢王爷!我这便将娘子带回家了……” “我不要跟你回去!” 便在这时候,这位柔媚可人的向夫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向员外瞪大了眼睛:“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这里是国公府!王爷和国公爷都在看着,你就莫要跟我胡闹了!” “谁跟你胡闹了?”婉婷咬了咬嘴唇,道,“上次你来这里找我的时候,我便已经说过,我不是你的娘子了!” 向员外想不到婉婷给他的,居然是这样的一个答复。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向员外怔怔道。 “你还有脸问为什么?” 这句话从门外传来,众人纷纷侧目看去,却见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美艳女子走了进来,杏眼含媚,桃腮绯红,浑身带着一种入骨的妩媚,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又嗲又腻,让人心尖儿痒痒。 这女子正是粉红娘娘。 她将武大郎忽悠回去之后,还惦记着自己接到的刺杀任务,又对柴靖宇极为感兴趣,便又跑来江州寻柴靖宇,翻墙入室进了国公府,远远见到柴靖宇等一行人往这个小院来,便远远跟在后面,悄悄跟了过来。 其实柴靖宇早便发现她了,粉红娘娘身为杀手,潜伏的本事极为高明,但柴靖宇此时已经是绝世高手的境界,耳力目力都远远超出常人,想不发现她都难。不过他发现了,却也是不动声色,他现在是艺高人胆大,对这样的蛇蝎美人,最是感兴趣了。 粉红娘娘一进门,便瞪着向员外道:“那日在元安堡里,你们被捆绑住手脚,又有那么多丧尸围困,你的娘子摸到了刀,顾不上自己,先帮你割断了手上的绳子,你却丢下她自己跑了,这样的男人,还有脸再做人家的相公?” 向员外脸色一僵,想到自己抛弃妻子逃跑的事,也颇为难堪。 柴三长道:“粉红娘娘有所不知,这位向员外干出来的荒唐事,可不止这么一件。” 粉红娘娘诧然:“还有什么?” 柴两短道:“这厮上了人家的当,跟别人假冒的江州名妓翻云覆雨,被人家抓住了,害怕人家找麻烦,于是便央求自己的妻子,给人家亵玩,嘿嘿……” 柴两短这么一说,众人都一脸鄙夷地看着向员外。 唯有永昌郡王身边的那个文士打了个哈哈,朗声笑道:“非也,非也!男尊女卑,乃是古来如此,真正的英雄豪杰,绝对不会因为女人而置身险地!做女人的,为了丈夫的雄图大业,奉献自己的生命,也是理所当然;可男人若是为了女人不顾生死,可就让人笑话了。” 柴靖宇冷冷瞥了这文士一眼,心中甚是鄙夷,他这话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不知道有多少人冲出来抽他的脸。 粉红娘娘则是笑吟吟地看着这个文士,反问道:“哦?依照你的意思,自己丈夫惹出了祸事,当女人的就应该含羞忍辱,给人家亵玩?被丧尸围困了,当女人的就应该自己献出血肉,吸引丧尸,让丈夫逃跑?” 那文士摇头晃脑道:“那是自然!汉末时,刘备被吕布赶出了小沛,匹马逃难,投奔曹操途中,因为途远绝粮,夜宿一个猎户家求食,那猎户名唤刘安,得知豫州牧来他家,想要寻野味来给刘备,一时不能得,便杀了自己的妻子煮肉,以款待刘玄德。啧啧!这才是重义气,轻美色的真汉子!” 粉红娘娘听罢,便忍不住眉头跳了一跳,笑道:“是么?感情先生如此崇拜那个杀妻待客的猎户啊?” 那文士道:“比起这个猎户,在下更欣赏唐朝名将张巡,安史之乱时,张巡固守睢阳,叛军围城,旷日持久围攻之下,城中守军很多因饥饿而死去,留存下来的,又大多已经伤残,疲惫不堪,饥渴难耐。这时,张巡杀了自己最宠爱的姬妾,煮熟了犒赏将士。‘杀妾飨士’在某看来,实在是一大佳话,真是大豪杰所为啊!” 第234章 休夫 听了文士这话,粉红娘娘眉角带笑,看着这文士道:“先生果然见闻广博,如此欣赏刘安,又这般崇拜张巡,定然也有杀妾飨士的壮志雄心了?不被女子美色负累,果然是真男人,小女子对先生当真是景仰得很,想要自荐枕席呢!先生若不嫌弃小女子蒲柳之姿,可万万莫要推脱!” 那文士不是武林人士,不知道粉红娘娘的名头,听这个美艳女子这么说,倒有些不知所措了,看了永昌郡王一眼,然后摇头道:“姑娘莫要取笑我啦!若说真豪杰,我家王爷才是真豪杰。” “哦?”粉红娘娘斜着眼睛,看向了那永昌郡王。 永昌郡王就更不知道粉红娘娘是何方人士了,见这个美艳女子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心中却也是颇为得意。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道:“行了!别胡闹了!” 粉红娘娘冲他抛了个美艳,便退后一步,乖乖跟在他身边。 柴靖宇盯着向员外道:“你这人也太不像话了些,向夫人跟着你,也着实太委屈她了!” 听到柴靖宇这话,向员外的脸色就是一变。 永昌王身边的那个文士道:“宣国公此言差矣,夫妻之间,有些磕磕绊绊在所难免,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人家丈夫坏话的道理?难道宣国公想要堂而皇之地蛊惑向夫人不守妇道么?” 向夫人脸色通红,“不守妇道”这四个字,杀伤力着实是有点儿大,不过她现在铁了心要跟向员外断绝关系,自然已经做好了承受世人唾骂的准备。 那文士是永昌郡王身边的谋士,显然是借着这个由头,便要寻柴靖宇麻烦,只是没想到永昌郡王一说起这种事来,便是兴奋不已,看着柴靖宇道:“你这是想要逼迫这男人休了他的婆娘么?哈哈!这种事情本王也曾干过,颇有些经验,要不要本王教你一手?” 那文士一把捂住了脸,早知道这王爷不靠谱…… 柴靖宇摇了摇头道:“逼迫男人休妻,岂是我柴靖宇所为?” 柴靖宇这话一出口,向员外喜形于色,婉婷满心失落,而永昌郡王则是一脸鄙夷:“得了吧!你明明是个纨绔,做纨绔就要有纨绔的样子,在这里道貌岸然地冒充什么君子?明明想要强占人家的老婆,居然还在这里装腔作势?” 柴靖宇道:“我本就是江州第一纨绔,何须冒充君子?王爷你虽然贵为郡王,却尚不明白纨绔的至高境界,逼迫男人休妻算什么本事?本公不屑做这种缺乏技术含量的事!说实话,这个能惹事却不敢扛事的怂货,老子早就看不顺眼了!” 永昌郡王道:“不逼迫他休妻?那你还能做什么?” 柴靖宇笑了笑道:“自然是给这位夫人撑腰,将他丈夫给休了!” “啊?” 不仅永昌郡王瞪大了眼睛,屋子里所有人都有些傻眼。 那文士道:“真是胡说八道!伤风败俗!自古以来,只有男子休妻一说,哪有妇人休夫的道理?真是离经叛道,任意妄为!” 柴靖宇哈哈笑道:“凭什么男人能休妻,女人就不能休夫?今日我柴靖宇在这里,就偏偏做了这个主!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女子休夫的,若是没有,今日便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本公能主持这女子休夫的壮举,也算是荣幸之至!” 柴靖宇这话,听得众人目瞪口呆,他这想法实在是荒诞至极,在这个男尊女卑观念根深蒂固的时代,哪有人能够轻易接受?就连婉婷这个当事人自己,也是两颊发烫,觉得这国公爷实在是奇人一个,怎么能有如此骇人的想法? 粉红娘娘却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柴靖宇,越看越是喜欢,这个男人离经叛道,不和所谓的正人君子同流合污,对于世俗礼法,也是毫不妥协,当真让人着迷呢! 她这些年来,也不知睡过了多少男子,可从来不曾有一个,能够这般与众不同,也从不曾有一个,能够让她如此感兴趣,向要睡他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甚至是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的。 粉红娘娘满脸含春地看着柴靖宇,却有人正恶狠狠地看着她,此人正乃明教神女羲和仙子是也。 羲和仙子见到这粉红娘娘便心头来气,而看到粉红娘娘居然丝毫不知廉耻,这般盯着柴靖宇看,目光*裸的,就像是狼看着羊,猫看着老鼠,老鼠看着大米一样,她就恨不得将她眼睛给蒙上才好。 柴靖宇行事本就惊世骇俗,惹得众多“道学先生”们大摇其头,而永昌郡王则是眼睛发亮:同样是纨绔,为什么自己想到的,不过是逼迫那男人休妻,而宣国公却能有如此创举,让那妇人休了她的丈夫,难道自己的境界,当真是逊了一筹么? 天下纨绔何其多也,但也不是谁都能纨绔出性格来,能纨绔得如此清新脱俗的,却是天下独一份了。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纨绔之大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能装斯文败类,武能耍流氓无赖,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敢于笑迎满世的骂名。 柴靖宇说干就干,让人准备了笔墨,命婉婷写了一份休书,痛斥向员外怯懦无能,两度抛弃妻子,不堪为人夫君。然后声明自己跟他划清界限,自此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两不相干! 本来休书是男方写,而且只需要签字画押便可,这一份休书,却是有些特别,除了婉婷签了字,声明以后跟向员外断绝关系,柴靖宇却也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要知道他虽然一时兴起,怂恿婉婷休夫,但毕竟当今法律,绝对不会认可女子休夫的,这份休书自然也没有法律意义,不过柴靖宇只要将他的大名签在上面,虽然休书没有法律意义,但却有了政治意义,像向员外这种怂货,只能承认这份休书里面的内容,否则便是跟国公府过不去了。 柴靖宇敢干这样的荒唐事,却不怕落人口实,也是因为自持身份,柴家不同于寻常官宦人家,毕竟是前朝皇室,赵宋皇帝和乐于表现自己对前朝皇室的善待和大度。 如果柴家的子孙太过贤明,反而会让当权者忌惮,柴靖宇让自己荒诞不羁,纨绔到底的名头流传天下,越是荒唐,越是离经叛道,赵官家才越是放心,所以柴靖宇才丝毫不惧有人会拿这个来攻讦柴家。 不想事情没干完,那永昌郡王却也跳了出来:“且慢!本王也要作证签字!本朝从来没有女子休夫的事,今日有此壮举,本王岂能甘于人后,让你宣国公一人专美?” 柴靖宇却是一点儿也不小气,便将那份休书递给永昌郡王。 眼见永昌郡王居然也要在那休书上面签字,做那中间证人,向员外已是脸色惨白,心死如灰,看着那份休书欲哭无泪,而永昌郡王身边跟着的那个文士却是脸色骤变,大叫道:“王爷!不可胡来啊!您来江州,是要为向员外主持公道的,怎能跟这作恶多端的宣国公同流合污?” 永昌郡王冲他摆摆手,自顾自在那份休书上也写了自己的大名,叫道:“行啦行啦!纨绔不跟纨绔同流合污,难道还要跟正人君子同流合污么?你且放心,一码归一码,本王此来江州,就是要找柴家麻烦的!” 然后有队柴靖宇道:“宣国公!你这厮虽然够纨绔,但不代表本王喜欢你,今日本王既然到了江州,自然是要跟你比个高低的!” 柴靖宇愣道:“比什么高低?” 永昌郡王道:“你装什么傻!武夫好勇斗狠,比的是拳脚兵刃;文士舞文弄墨,比的是诗词文章;你我都不用谦虚,身为名震一方的纨绔,要比吃喝嫖赌,未免大煞风景。有品位的纨绔,饮的是琼浆玉液,吃的是山珍海味,玩的是世间珍奇,养的是虎豹狼虫,睡的是羞花闭月,弄的是美玉无瑕……要比,自然是比这些!” 柴靖宇居然也来了兴趣,问道:“怎么比?” 永昌郡王想了想道:“那便分为五轮,美酒佳肴、异宝奇珍、异形怪兽、能人异士、俏婢美姬,请了最富盛名的顽主来做评判,五局三胜,如何?” 柴靖宇道:“好!这有什么?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永昌郡王,能玩出多高的格调来!” 永昌郡王道:“莫急莫急,你别忙着答应,你以为只是跟你比试而已么?不下个天大的赌注来,就这么干比,能有什么意思?” 柴靖宇诧然道:“赌注?你要什么赌注?” 永昌郡王道:“谁若是输了哪一局,便将那一局用来比试的奇珍异宝输给对方!比如说比美酒佳肴,你若是输了,便将你那酿酒的师傅和厨子都输了给本王;若是比奇珍异宝你输了,便将你那奇珍异宝输了给本王,你敢不敢?” 柴靖宇道:“这有何不敢?” 永昌郡王拍手道:“好好好!一言为定!不过……你要是害怕将好东西输给本王,每次比试,都不拿珍品出来怎么办?让本王想想,除此之外,还需加上一条,五局三胜之后,你若赢了,本王用三千亩良田,换你三百亩地;本王若赢了,本王用三百亩良田,换你三千亩地!如何?” 柴靖宇道:“若是输了,就直接输给对方三千亩良田便是了!何须这么麻烦?” 永昌郡王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你我乃是大有品味的纨绔,就那么你输给我我输给你,有什么意思?以物易物才有意趣!” 柴靖宇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觉得这个永昌郡王绝非一个简简单单的纨绔,什么五局三胜,肯定也是大有深意,不过他柴靖宇也不是易于之辈,当即答应下来,道:“好!赌就赌!” 不过…… 柴俊义在这里,那王姨娘究竟是去哪里了呢? 第235章 捉奸 柴靖宇跟那永昌郡王约定好之后,便将永昌郡王送出门去,丝毫没有好好接待一下永昌郡王的觉悟。 然后,又带人去了柴俊义的院子。 出去才只有十天,回到江州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不得不说这柴俊义实在是太闹腾了,只要自己不在,就到处煽风点火,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好在现在自己已经有足够的理由,让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一帮人气势汹汹地杀奔柴二爷的院子,为暖暖小姐找妈妈。 只不过…… 进了柴俊义的院子之后,找到丫鬟小厮询问王姨娘的下落,好几个丫鬟和小厮都说不久前还见到王姨娘来过,一转眼却不知道又到哪里去了。 更奇怪的是,二夫人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二夫人身边亲近的丫鬟却还在院子里,问她二夫人的下落,那丫鬟却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柴俊义见这丫鬟神色慌张,便知道她在隐瞒什么,不由有些狐疑起来,不过柴俊义现在大难临头,却已经顾不上深究一个丫鬟的过错了。 粉红娘娘凑在柴靖宇身边,小声问道:“国公弟弟,这个院子里的丫鬟,怎么都是些歪瓜裂枣?也太不符合你们柴家豪门望族的档次了吧?” 柴靖宇忍不住笑了笑,柴家的丫鬟,就算不像皇宫挑选宫女那般严格,却也有一定的标准的,长得不够标致的,哪有资格当柴家的丫鬟?整个国公府,也只有柴二爷的丫鬟,是按照很独特的标准来选取的,不是歪瓜裂枣,二夫人怎会放心让她进柴二爷的院子? 粉红娘娘道:“国公弟弟,这丫鬟显然知道什么,却不肯说出来,要不要姐姐我帮帮你,好好问问她?” 粉红娘娘乃是有名的蛇蝎美人,她所谓的“好好问问”,显然不是什么好好地问问。 柴靖宇道:“不用了,我已经知道她们在那里了。” 听柴靖宇胸有成竹地说完这句话,粉红娘娘看见柴靖宇的表情十分古怪,仿佛是嘲笑,仿佛是错愕,仿佛是义愤,仿佛是不可置信,仿佛是看到了天底下最荒诞的事,又仿佛是看到大快人心的结果…… 没办法,柴靖宇的内力进步到这种境界,百十丈内的声音,尽入他耳中,对于某些********的********,柴靖宇想不听到都不行。 那是院子角落的一株巨大梧桐,歪歪扭扭,枝桠横生,梧桐很少有长成这个样子的,这一株梧桐,算是梧桐中的异类了。 梧桐树的旁边,却正好有一间小木屋,因为梧桐树上爬满了藤蔓,这个小木屋又十分低矮,被笼罩在一片郁郁葱葱的藤蔓叶子里,若是不走近了看,几乎不会知道这里还有这样一间低矮的小木屋,而木屋的大半部分,都陷在地里,只有一小部分搂在外面,只有三尺来高。 柴靖宇径直来到这间木屋前,用脚踢了踢门,叫道:“开门!”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羲和仙子道:“臭国公,里面根本就没有人,你故弄什么玄虚?” 羲和仙子话音刚落,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声响,还有人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柴靖宇转头看了柴俊义一眼:“二叔,你来踹门!” 柴俊义愣了一愣,不知道柴靖宇为什么让他干这种事。 柴靖宇又道:“快来!踹门!” 柴靖宇突然粗着嗓子又说了一句,这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威严,柴俊义浑身一颤,生不出抗拒之心,便走了过去,一脚踹了出去。 这小木屋的门,主要只是个应景的装饰,并不能真正阻隔外面的人,柴俊义虽然不会武功,但只踹了一脚,便将这门给踹开了。 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将屋子里照得亮堂堂的。 柴俊义顿时就僵住了。 这木屋里空间不大,只有一张小床,一张小几,几个木凳,两盏油灯,陈设十分简陋,但里面却挤了三个人。 一个赤身露体的男人,乃是柴俊义昔日的狐朋狗友黄三爷。 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被破布堵住了嘴,被绳子捆住了手脚,却是柴靖宇亡父的妾侍王姨娘。 还有一个光溜着上身,精赤着大腿的女人,腰里堆着凌乱的裙裾,正在四处找寻自己胸围子和亵裤,却是他柴俊义的老婆,江州名声最响的胭脂虎,二夫人。 柴俊义在门口愣了好久,才终于反应过来,顿时火冒三丈,脸色涨红,差点没昏过去。 柴俊义伸手扶住了门框,大叫一声:“贱人!你干的好事!” 二夫人此时也慌张得很,头脑有点反应不过来,伸手找自己的衣服,但刚才的剧烈运动,实在太过投入太过忘我,一时半会,竟是不知道自己的抹胸和亵裤丢到哪里去了,更没想到的是,柴二爷居然直接就踹门进来了,丝毫没给她反应和遮掩的时间。 木屋外面的人都奇怪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柴二爷方才还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居然突然恢复了精气,怒火熊熊。 于是所有人都探头过来,想要往里面看。 “你个贱人!你个贱人!做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情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柴俊义虽然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但他想的却都是偷别人的老婆,却从未想过自己的老婆会被别人偷,他的老婆如此彪悍,就是个活生生的醋坛子,连他身边稍稍有些姿色的丫鬟都容不下,怎么却干出了这种败尽门风的事情来? 柴俊义冲上去,一巴掌扇在二夫人脸上,二夫人本来极是心虚,但被柴俊义打了这一巴掌,也立时有了火气,大叫道:“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好你个柴老二!你整日里寻花觅柳,处处留情,老娘就是看不过去,也给你戴顶绿帽子,让你凉快凉快!” “啪!”柴俊义又是一巴掌打过去。 柴俊义此时胸膛都要气炸了,他虽然有过许多女人,但别的女人在他眼里,都不过是玩物罢了,只有二夫人才是他的老婆,是跟他白首偕老的人,没想到就是这个人,居然背叛了自己! 男人若是不在意自己的老婆,又怎么会惧内?越是惧内的男人,便越是在意自己的婆娘,如今看到自家婆娘居然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苟且之事来,柴俊义要死的心都有了。 第236章 闹剧 “柴老二!你敢打老娘!老娘咬死你!” 二夫人是女人中少见的暴脾气,却是从来没有被柴俊义打过,接连挨了两巴掌,尽管自知理亏,却也忍受不了,翻身就和柴俊义扭打在一起,一口咬在柴俊义耳朵上,居然将柴俊义的耳垂给撕下了一块来。 “啊啊啊啊啊!”柴俊义耳朵上鲜血直流,捂住耳朵大声惨叫,整个院子里都回响着他的惨叫声。 众人终于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这一出闹剧,先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继而又是啼笑皆非,这对夫妇,还当真是般配极了的一对极品。 婉婷也在人群之中,看见柴俊义和二夫人扭打在一起,心中说不出的快意。这时候却见柴三长和柴两短都凑到了自己身边,盯着她的脸看,口中还“啧啧”惊叹着。 婉婷有些慌张:“两位小哥儿,怎么了,奴家脸上可有什么不对么?” 柴三长摇头道:“没什么不对,俺只是对你崇拜的五体投地!” 柴两短点头道:“不错不错!向夫人,俺实在是服了你,真恨不得给你磕几个头才好!” 婉婷虽然对这两人的古怪行为很是不解,但还是先纠正道:“不要叫我向夫人,我已不是向夫人了。” 柴两短急忙改口道:“对不住对不住!其实俺叫的是香夫人,不是向夫人,你身上着实是香得很,不如叫香夫人得啦!” 婉婷的父亲乃是个商人,她娘家最擅长的便是制香,所以婉婷也擅长研制各种香料,而且将各种奇香加入胭脂水粉之中,站在她身边,便觉香风饶彻,所以这柴两短才有这么一说。 柴三长一脚踹了过去:“你个兔崽子,在这位……姑娘面前,也敢如此轻浮?人家叫什么,岂是你说了算的?小心人家骂你一顿!” 一说“骂你一顿”,柴两短立刻噤声,然后看了婉婷两眼,又道:“香夫人,俺刚才胡说八道,你可千万莫要生气,莫要骂俺!” 向夫人道:“奴家怎会生气?” 柴三长道:“别啊!这厮太可恶了,随便给你起名字,你应该大大生气,使劲地骂他!就像骂柴二爷一样骂这个龟孙!” 柴两短脸色大变,叫道:“香夫人您看,这柴三长才最是可恨,巴望着你生气呢,要骂也应该骂他!” 婉婷被这两人弄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怎么怕自己骂他们? 柴靖宇回过头,冲她笑了笑道:“你不用理这俩货,他们胡闹惯了,不过你骂人的本事实在厉害,可记得你先前痛骂柴俊义么?” 婉婷顿时想了起来,先前在那个小院里面,自己确实是将柴俊义痛骂了一顿,当时柴俊义还说了这么一句:“你骂!你尽管骂!看你能骂得我掉一块肉?还是能骂得绿帽子飞到我头上来?还是能将我那败家侄儿骂活过来,帮你出头?” 结果呢? 柴俊义的败家侄儿“活了过来”,替她出头;绿帽子无端飞了过来,端端正正戴在了柴二爷头上;而柴二爷耳朵上的肉,也被二夫人给咬得掉了下来……柴俊义当时讥讽婉婷的戏言,竟然一一应验,而柴二爷自己,也是被折腾得惨不忍睹…… 婉婷不由脸上红了一红,没想到自己骂人也有这么大的威力。 而这个时候,那黄三抓着自己的衣物,乘着柴俊义和二夫人在里面扭打撕扯,便想要往外逃,刚钻出门口,便被柴靖宇揪住后颈,一把提了起来。 “黄三爷,现在就想跑,不大合适吧?” 柴靖宇将黄三的身子往边上一丢,一股气劲透了进去,黄三便浑身筋骨发软,双腿一酸,便跪了下去,脸色难堪道:“国公爷,好多日子不见,黄三可着实想念得很啊……” 柴靖宇一脚踹了出去,黄三便一个跟头翻了过去,跌了个狗吃屎,柴靖宇冷冷道:“黄三爷,你本事可着实不小,帮我那二叔在外面养女人,又不辞劳苦摸进国公府,伺候我这不守妇道的婶娘,真是两头儿受苦,难为你了啊!” 黄三表情比哭还要难看,他此时已经当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难道推辞说不苦不苦,我黄三能有这份辛苦,实在倍感荣幸么? 眼见柴靖宇恶狠狠瞪着他,黄三浑身都抖了一下,急忙叫道:“国公爷,黄三之前就已经跟柴俊义这厮撕破脸皮了,当初您承袭国公爵位的时候,柴俊义擅自将我给您的贺礼扣留下来,我当时便跟他恩断义绝了,前些日子听说您在一个叫做元安堡的鬼庄出了事,柴俊义立马扯虎皮当大旗,想要翻天来着,我对他这番作为实在不齿,所以才来国公府,找二夫人……” 柴靖宇冷哼一声:“你淫辱我柴家家眷,还成了替我柴靖宇出气了?” 黄三顿时不敢做声,柴靖宇不顾柴俊义和二夫人在里面扭打得不可开交,走进了木屋,解开了王姨娘身上的绳索,取掉了她口中的破布,将她带了出来。 “娘亲!” 暖暖甜糯糯叫了一声,扑进了王姨娘的怀里。 王姨娘从小木屋中出来,再度见到了自己的女儿,不由喜极而泣,心都快要化了,将暖暖紧紧搂在了怀里,只觉恍如隔世。 柴靖宇见到王姨娘身上因挣扎而产生的淤青痕迹,不由心生恼怒,脸噙冷笑:“柴家妻眷,岂能容他人羞辱?且不说二夫人是我婶娘,你干出这档子事来,让我柴家满门蒙羞!王姨娘乃是我父亲的眷属,你居然也敢冒犯,若不将你大卸八块,我怎么对得起江州第一纨绔的名头?“ 黄三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急忙叫道:“国公爷!我真的不曾冒犯王夫人啊!我真的不曾冒犯王夫人啊!说来羞愧,之前小人跟二夫人正自情热,在做那羞耻苟且之事,却被王夫人推门进来给撞破了,是二夫人出的主意,让我将她给绑了起来,而且二夫人还跟我说,让我将王夫人给玷污了,以防王夫人将我俩的事给透露出去,我却觉得此事有违伦理,不是正人君子的做派,所以才……” 柴靖宇又是一脚踹在黄三脸上:“正人君子?还他娘的正人君子的做派?你一个与人通奸的野汉子,跟我一个极品纨绔说什么正人君子?你他娘的脑袋被驴踢了是不是?” 眼看着那黄三又被柴靖宇踢倒在地,婉婷听见旁边的柴三长跟柴两短小声道:“糟糕糟糕!国公爷一不小心,将自己给骂了,明明是他自己踹了黄老三一脚,他却说黄三的脑袋被驴给踢了。” 没想到柴两短立马大声叫道:“报告国公爷!柴三长骂您是驴,说您踹了人家脑袋,还骂人家脑袋被驴踢了!” 柴三长眼前一黑,揪住柴两短便厮打起来:“你这厮!俺啥时候骂国公爷了?俺跟你没完!” 婉婷见着俩货又扭打起来,不由哭笑不得,心想宣国公果然非常人,就连身边这两个小厮,也能这般奇葩。 围观的众人都不禁莞尔,唯有黄三心惊胆战,其实他确实没怎么欺辱到王姨娘,他倒是有那个贼心,想要欺负王姨娘一番的,可二夫人正在兴头上,被王姨娘打断,自然就有些欲求不满。就算黄三对王姨娘垂涎欲滴,也得先让二夫人尽兴了,才顾得上对王姨娘下手,结果还没把二夫人伺候好,柴二爷便闯进门来了。 柴靖宇眼看王姨娘抱着暖暖哭得泪水涟涟,对柴俊义夫妇和黄三便愈发恼恨,也不想再见到这几人的丑恶嘴脸。有刘管事的证词,柴俊义买凶杀人的罪行,便算是定了性,再加上拿侄女的安危来威胁长嫂,便更是罪加一等,按照祖宗的家规,就算直接处死,也不算太过。 柴靖宇在国公府给他二人分了个小院子,将这公母俩给关了起来,每日只从门缝里面送饭收马桶,便相当于将这两人“打入冷宫”,不让他们与外界联络了,这两人一个妒妇,一个绿帽子王,正好能够终日相对,相互看着对方,谁也别想再出轨了。 至于黄三爷,柴靖宇给他派了一个活,居然就轻轻放过了。 而且派给黄三爷的这个活,还是给黄三爷一个人说的,别人都没听见,黄三爷接了这个活之后,表情古怪,脸上又是庆幸,又是为难,又是恐惧,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当然,还有两个重要人物,是柴靖宇绝对不能放过的,一个是刘管事,一个是白学究。 得蒙那云间道人认真堪舆,刘管事已经有了“安居之地”,直接埋了了事,处理起来倒是简单,毕竟这家伙唆柴俊义干出了买凶杀人的勾当,还硬生生逼死了赵家庄的老太公,本就该死。 至于白学究,这厮在某方面的学术境界倒是颇为可敬的,只不过将自己一肚子学问用错了地方,好在这家伙虽然可恶,但还没干出罄竹难书的恶性来,所以柴靖宇也没太过为难他。 但不给白学究点教训,也不符合江州第一纨绔的脾性,所以柴靖宇给白学究也派了一个活,而且给他派的这个活,跟黄三爷的那个活生正好是相辅相成,相互衔接的。 白学究接了柴靖宇安排给他的活,跟黄三爷相视一眼,齐齐露出一个难看的笑,然后咬了咬牙,换上了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于是众人愈发疑惑了,柴靖宇给这两人究竟安排了什么样的活计啊? 柴靖宇在那里笑得很阴险:“莫急莫急,过几天你们便知道了。” 第237章 诸葛 现在柴靖宇关心的是两个人,一个是柴家的老太君,另外一个,则是柴宏宇。 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老太君的刚强性子,早就应该站出来主持柴家事务了,以老太君的手段,哪里容得了柴俊义如此放肆? 偏偏老太君病倒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其实老国公去世之后,老太君的身体便大不如以前,人老了本就睡眠减少,她老伴离世,就更是睡不着觉,精神愈发萎靡,早就有了病情,只不过拖拖拉拉的,一直在服用药物,看起来不怎么严重罢了。 可柴靖宇丧命于元安堡的消息一传来,老太君便顶不住了,她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孙儿身上,却没想到柴家的顶梁柱,居然就这么折在了一个荒郊野外的鬼庄里,老太君本就病体难愈,受了这番打击,便更是抵不住病情迁延,已有好多天卧床不起了。 也正是因为老太君病重,柴俊义才能这般无法无天。 柴靖宇处理了此间的事情,便急忙去看望老太君,老太君得知孙儿孙女都还好端端的,不由得大喜过望,精神状态便好了许多。 柴靖宇本想跟老太君商量一下丧尸的事情,但眼见老太君病情沉重,见到孙子孙女无恙,好不容易展颜露笑,哪里忍心再让她操心?于是便将王姨娘和暖暖母女唤了来,让她们陪老太君说话解闷。 整个国公府里,最让柴靖宇奇怪的,便是他那位堂弟柴宏宇了,自己回来之后,柴家发生了这么多事,连他爹娘都被“打入冷宫”关起来了,怎么他还不见人影。 本来按照柴宏宇的性子,柴靖宇觉得他应该去纠缠宋清韵,才算正常嘛! 一打问才知道,柴宏宇是出门游学去了。 柴靖宇就纳闷了,他这个堂弟虽然读书很有天赋,也很是用功,但也不至于这个时候出门游学吧,毕竟被柴靖宇惩罚在祠堂给老国公守灵,面壁了这么多日,好不容易得到柴靖宇死了的消息,他不出来作威作福一番,怎么这个时候跑出去游学? 柴靖宇已经懒得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他现在要做的,是准备和永昌郡王的纨绔大比。 明日的纨绔大比有五项内容,柴靖宇筹算了一下,觉得心中有底,便吩咐柴两短去准备,又让柴三长给新上任的马知府送了拜贴,对于丧尸的事,虽然已经通知了这位江州大佬,但他觉得还是需要亲自去拜访一下。 等事情安排完,柴靖宇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了那盏青铜灯。 这盏吹不灭的聚煞法灯,着实算的上是个奇珍异宝,别人拿着,有可能会被煞气侵蚀神智,所以柴靖宇一直自己带着。 这几天来,他一直在研究这盏灯为什么吹不灭,确切的说,是为什么吹灭之后,会自己亮起来,但却一直没有找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现在他回到了国公府,想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个青铜灯,还招来了两个手艺高明的匠人,让他们将这盏灯拆开。 青铜灯比想象之中还要难拆,看似古朴简单,其实却是极为精细复杂,柴靖宇找来的这两个匠人都是能工巧匠,但琢磨了半天,都依旧无处下手,对于灯里面的构造也弄不清楚,只知道这盏青铜灯外面是镂空的灯罩,里面应该是装着鲛人油脂,跟传说中的那种长明灯一样,能够上千年不灭。 柴靖宇前世可是历史学博士,自然知道长明灯的。 这东西说起来神秘,但前世的科学家普遍认同的一个解释便是,长明灯所用的燃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只不过在灯上放了燃点极低的引燃物,放在墓室之中,墓门关上之后,将墓室中的氧气耗尽,便自然熄灭了,等到有人打开门,有氧气进来,等自然便又重新复燃。 但等柴靖宇见到这盏灯之后,他便觉得这种解释恐怕不靠谱,这盏灯亮了多久,他并不知道,但自从他见到这盏灯起,它便一直亮着,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多天,还是不曾熄灭。 难道,那种传说中可以燃烧上千年的油脂,竟然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可这盏灯又是为什么,每次被人吹灭,立马就能重新亮起,就像是永远不灭一样? 柴靖宇只恨自己对化学一窍不通,否则没准真能弄明白这盏灯为什么怎么吹都吹不灭。 那两个匠人折腾了半天,最后只是将外面的灯罩给拿了下来,而且拆掉了底座,但这盏灯真正的核心部件,却还是拆解不开,只得无奈对柴靖宇道:“国公爷,实在惭愧得很……” 柴靖宇道:“没事没事!这盏灯若真那么简单就能让你俩给弄明白了,它也就没那么神秘了,你俩将灯罩和底座重新装回去吧!” “是!”那匠人应了一声,正要动手,却又被柴靖宇阻止了。 “等等!” 柴靖宇从那将人手中抢过灯罩和底座,却见那灯罩内侧,刻着两行小字,其中一行写的是四个篆字,而且不是最常见的秦篆,柴靖宇一时没认出来。 而另外一行却是隶书,很好辨认,写的是: “建兴十二年七月武乡侯丞相诸葛制于五丈原”。 这行字因为在灯罩内侧,所以柴靖宇将这盏灯把玩了这么多日,却从来不曾见到过。 “建兴十二年?武乡侯?丞相?诸葛?这……这不是诸葛亮么?” 柴靖宇突然间瞪大了眼睛,这玩意……是诸葛亮造出来的? 虽然柴靖宇前世的研究方向是两宋,但他毕竟是历史学博士,对于三国时期的历史,知道的也不少。 建兴是蜀后主刘禅第一个年号,而武乡侯则是诸葛亮生前的爵位,至于五丈原…… 五丈原,是诸葛亮六出祁山,每次出兵伐魏时驻军的地方。 五丈原,也是诸葛亮最终逝世的地方。 诸葛亮在中华五千年历史上,是个极为传奇的人物,一部《三国演义》,便将他塑造成了神仙般的人物,当然《三国演义》有太多的夸张之处,但柴靖宇觉得诸葛亮虽然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但也绝对配得上“大智近妖”四个字。 至于这盏灯…… 第238章 七星灯 诸葛亮有两盏灯在历史上大大有名,一个是孔明灯,另一个是七星灯。 孔明灯谁都知道,跟热气球一个原理,中国人造出孔明灯,比西方出现类似的发明要早了上千年,至于孔明灯是不是孔明发明的,却还两说。 另一个,便是七星灯了。 可这个传说便更为荒诞了,按照《三国演义》的说法,诸葛亮驻军五丈原,心血日耗,自知大限将近,为了完成统一大业,便想要逆天改命,想出了一个绝世秘法,一旦成功,便能够延寿一纪。 这个秘法具体如何,《三国演义》并未说得清楚,只说是在中军帐中,设置七盏大灯,外布四十九盏小灯,内安本命灯一盏,孔明踏斗以禳之,倘若七日之内,本命灯不灭,孔明便可延寿一纪。 所谓七星灯,指的便是孔明用来延寿的本命灯了。 柴靖宇将底座拿起来,果然,在那底座内部,刻着一个北斗七星的图案。 而在北斗七星图形的外面,又有十二个字,乃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 古人有“南斗主生,北斗主死”的说法,传闻人的寿数,是由南斗星君和北斗星君控制的,至于你什么时候死,都掌控在北斗天官手里,所以七星的寓意便是生死自有天命。 难道…… 这竟是那盏本命灯么? 柴靖宇想到这里,急忙摇了摇头,这个念头太可怕了! 所谓的“七星灯续命”,只是小说家牵强附会的说法罢了,《三国演义》对中国的影响何其大?“七星灯”的故事几乎家喻户晓,后世还被编成京剧粤剧等剧目来表演,但这就像是神话故事一样,只是听一听罢了,不管古人信不信,现代人都不会当真。 在柴靖宇的意识里,所谓“七星灯续命”,肯定就是罗贯中编造出来,为了神化诸葛亮的故事罢了,若世界上当真有续命之法,还能了得? 可这盏灯有诸葛亮的标记,应该不是别人伪造的,诸葛亮造出这样一盏古怪的灯来,难道仅仅是为了照明?在灯座上面刻上北斗七星图案,明明白白表现出对北斗天官的敬畏,不用来祈福延寿,还能用来做什么? 至于北斗七星图案外面,还刻着十二地支,这就更是明显了:天干地支有一大重要用处,便是表示年月,一纪乃是十二年,正好是一个地支数。十二地支和十二生肖也是一一对应的,诸葛亮想要延寿十二年,这正是一个地支轮回。 柴靖宇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这只是巧合而已!” 那两个匠人见柴靖宇拿着灯罩和灯座,神色又是惊骇,又是古怪,不由提醒道:“国公爷,有什么不对么?” 柴靖宇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对了,你们认识这四个字么?” 灯罩内侧有两行字,柴靖宇只认识一行,另外有四个字是一种少见的篆字,他认不出来,而这两个匠人中有一个是篆刻的名家,对各种篆书字体都很了解,一眼便认了出来,跟柴靖宇道:“回国公爷,这四个字是‘天官赐寿’。” 天官赐寿! 这就很明显了,这盏灯绝对不是用来照明的,而是用来延寿的!就算没有延寿的妙用,至少也是用来祈福的法器! 能赐寿的天官,自然便是北斗天官了!能让天官赐寿的灯…… 难道《三国演义》中的故事,竟然是真的? 诸葛亮真的曾用七星灯,给自己延过寿? 柴靖宇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我靠!罗贯中那厮说的竟是真的?” 便在这时,有人推门闯了进来,口中叫道:“臭国公!你叫什么叫呢?罗贯中是谁?” 在国公府里,敢直接闯进柴靖宇房门的,除了老太君和暖暖,便别无他人,至于这一位,却是在国公府借住的曦和仙子。 柴靖宇急忙道:“没什么,罗贯中只不过是个说书的罢了!” 曦和仙子闯进屋子里,见到柴靖宇正在摆弄桌子上的青铜灯,便伸手抓来看,见到灯罩内侧的字,顿时便是一怔,继而脸色大变,伸手便去抢柴靖宇手中的灯座。 柴靖宇此时是何等身手,岂会让她将手里的东西抢了去?只是手腕一转,便躲过曦和仙子这一抓,叫道:“你胡闹什么?怎么一进来便抢我的东西?” 曦和仙子急道:“怎么是你的东西?明明是那鬼哭婆用来做聚煞法阵阵眼的聚煞神灯!” 柴靖宇道:“那也是我从鬼哭婆手里抢来的,当然便是我的了!你怎么突然对这东西这么感兴趣了?” 曦和仙子道:“这东西和我大有渊源,反正你用不着,不如给了我吧!” 柴靖宇道:“少来!在元安堡的时候,你根本就不认识这灯,现在又跟我说你跟这灯大有渊源,谁信啊?” 其实柴靖宇对这盏灯只是好奇而已,并非当真当它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曦和仙子这么想要这盏灯,不送给她未免不解风情,其实柴靖宇不是小气,只是想要逗逗她罢了。 曦和仙子俏脸涨红,道:“这灯我只在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典籍之中看到过,却不曾见到过真品,认不出来也很正常!不信你可以看看底座,若我家的典籍记载无误,那么灯座内测,应该有北斗七星图案,外面还有十二地支环绕。” 柴靖宇顿时一愣,诧然道:“你家竟然有关于七星灯的典籍?” 没想到曦和仙子也是大为惊诧:“你怎么知道‘七星灯’?” 柴靖宇愣道:“诸葛亮用七星灯续命,这事情我还能没听过?” 曦和仙子却是大为惊骇,几乎急得跳脚:“你连诸葛武侯曾经用七星灯续命的事都知道?” 柴靖宇这才反应过来,敢情在宋朝的时候,诸葛亮曾经用七星灯续命的事情,竟然还是个秘密,世人是根本不知情的,还被曦和仙子的家族当做不能外传的秘辛,记入了典籍之中。 柴靖宇有意试探,笑道:“怎么了?我柴家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自先祖到我这一代,每一代都将听到奇闻异谈记录下来,知道的秘密自然不少。” 曦和仙子神色阴晴不定,显然是对此事颇为在意,盯着柴靖宇道:“关于七星灯,你究竟知道多少?” 柴靖宇一脸的得意神色:“知道得不少呢?你想听听么?” 曦和仙子道:“你说!” 柴靖宇道:“据我所知,诸葛亮在五丈原驻军时,自己知道命不久长,便在军帐之中,设七星灯大阵,向天祈寿,只要成功,便可延寿一纪。眼见即将大功告成,司马懿夜袭军营,魏延冲入帐中,不慎弄灭了那盏本命主灯,结果导致了诸葛亮功亏一篑,没能成功,不久后诸葛亮便死在了五丈原……” 柴靖宇说到这里,便忍不住感叹:“啧啧!天都要亮了,却一泡尿撒在了床上,当真可惜得很!没了诸葛亮这中流砥柱,蜀汉最终被司马氏所灭,才导致天下归于晋。” 柴靖宇说完,发现曦和仙子睁大眼睛,满脸惊奇,便问她道:“怎么?我所说的不对么?” 曦和仙子道:“不是不对,而是……此事乃是绝密,你究竟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柴家当真如此神通广大,连这个都能打探到?” 柴靖宇心中却是大为惊诧,原来不仅诸葛亮用七星灯续命的事情是真的,就连被魏延弄灭了七星灯的事情也是真的! 柴靖宇眸子一转,道:“我是在柴家留下来的典籍中,看到过此事的记载,至于究竟是真是假,以及这说法是从何处得来的,我却不知道了。” 没办法,柴靖宇只能将此事推脱给柴家老先人们,不然无法解释他是如何得知此事的,总不能跟曦和仙子说,再过三四百年,有个叫罗贯中的家伙,将这个秘密写进了书里,弄得天下皆知了,我就是从那家伙写的书里看到的。 羲和仙子一脸狐疑地看着柴靖宇,觉得这家伙说话有些不尽不实,气道:“你柴家竟能有此事的记载?我不信!给我看看!” 柴靖宇笑道:“开玩笑!我柴家的秘闻笔记,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你又不是我柴家的媳妇,怎能给你看?” 羲和仙子俏脸通红,恶狠狠瞪了柴靖宇一眼,却被那货装给无视了。 柴靖宇喃喃自语道:“七星灯!七星灯!原来这盏灯是诸葛亮造出来续命用的,可为何却落在了鬼门中人的手里?被鬼哭婆当做聚煞法器?这盏灯能够聚拢煞气,凡是靠近的人,若功力不足,没有纯阳至宝护体,很容易被煞气侵蚀,这样的一盏灯,却被诸葛亮用来续命?” 羲和仙子看了柴靖宇一眼,不知道他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自己,不过这个问题,却着实不好回答,不是因为问题太难,而是因为那个答案有点耸人听闻,让人不敢相信。 终于,柴靖宇盯着她的双眸,一语道破此中玄机:“又或者……那诸葛亮本来就精通鬼门秘术!这盏七星灯本就是用来聚煞的法器!而那所谓的七星灯续命,很可能是诸葛亮要将自己,炼制成一个鬼物!” 第239章 续命秘法 羲和仙子脸色大变,气急败坏道:“胡说!诸葛武侯乃万世能臣楷模,千年忠义表率,怎会是鬼门中人?怎会用这种邪术?” 柴靖宇也没想到羲和仙子反应会这么大,好似诸葛亮乃是她心中的圣贤,容不得丝毫玷污,自己方才那番话,竟是触犯到她了。 柴靖宇笑了笑道:“别急别急!我没说诸葛武侯是鬼门中人,我反倒觉得鬼门的那些秘术,没准还是偷师于诸葛武侯的呢!至于诸葛武侯那个续命的秘法,跟鬼门炼制鬼奴的秘法有没有关联,要验证起来却是再简单不过。” 羲和仙子诧然道:“如何验证?” 柴靖宇道:“只需要问问鬼哭婆便知道了。” 羲和仙子摇头道:“诸葛武侯曾经用七星灯续命的事,乃是不传之秘,鬼哭婆虽然是鬼门高手,却也未必知道;再说她将这盏青铜灯当做普通的聚煞法器,将之唤作‘聚煞灯’,显然连这盏灯的来历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诸葛武侯是用什么法子续命的,再说……诸葛武侯也未必真跟鬼门有关!” 柴靖宇道:“我不是要问她知不知道诸葛亮当年的续命之法,而是问她一个简单的问题。” 羲和仙子正自奇怪,柴靖宇便派人去找鬼哭婆了。 那天在元安堡,柴靖宇一举掌控了无为军之后,鬼哭婆也被他捉了来,这老太婆心性狠毒,若放她离去,只怕又会害人,但因为袁管家的关系,他又不好直接将这老太婆给杀了,所以便只能先关了起来。 而经历了那么多事,这老太婆精神萎靡,也没有以前那般乖戾嚣张了,柴靖宇只问了她一个问题:“鬼奴炼成之后,能够存活多久?” 鬼哭婆睁眼看了看他:“什么存活多久?” 柴靖宇道:“我是说,你炼制一个鬼奴,能够用多久?” 鬼哭婆道:“鬼奴不是活人,炼制成功之后,存活多久的都有。在鬼门的记载之中,数百年后还能驱使的鬼奴,也是有的。” 柴靖宇和羲和仙子相视一眼,柴靖宇有点失落,羲和仙子却一脸振奋:“得了!我就说吧,诸葛武侯的续命秘法,跟鬼门炼制鬼奴之术,根本就没有关系!” 鬼哭婆又道:“不过……” 柴靖宇道:“不过什么?” 鬼哭婆浑浊的双眸中精光一闪,反问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柴靖宇道:“你可以不告诉我,我最近正想要炼制鬼奴玩玩,可以拿你来练练手。” 鬼哭婆的脸色顿时就绿了,叫道:“我说!我说!炼制鬼奴,有十二年大劫的说法。” 柴靖宇眼睛一亮:“十二年大劫?” 鬼哭婆点头道:“不错,十二年为一纪,鬼奴炼制成功之后,隔上十二年,会有一次大劫,绝大多数鬼奴,在第十二年就挺不过去,灰飞烟灭了;但如果能够挺过这一次大劫,那便完全不同了,超过十二年的鬼奴,乃是跳出五行之外的存在,虽然没有神智,但却是不老不朽之身,除非被人杀死,否则它会一直存活下去。” 柴靖宇喃喃道:“果然!果然……” 诸葛亮的续命秘法,一旦成功,也有一纪的限制,只能续命十二年。 羲和仙子也是神色古怪,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慌张,诸葛武侯在她心中是如同圣贤般的存在,而她家族典籍中所记载的那场续命壮举,在她眼里也是说不出的庄严神圣。 可现在,诸多证据都表明,诸葛亮的续命秘术,竟然真的跟鬼门的炼奴之法大有关联,也不知道是诸葛亮借鉴了鬼门炼奴秘法,还是鬼门从诸葛亮身上取的经。 但很显然,诸葛亮的续命秘法,跟鬼门的炼奴之术,又不是同一回事。因为鬼奴一旦炼成,原本的思维和记忆都会不复存在,鬼奴会完全失去神智,称为炼奴人手中的傀儡。 而诸葛武侯雄才大略,用后世的一句歌词来说,他是真的还想向天再借五百年。 五百年不行,十二年也是可以的。 以诸葛亮的本事和心性,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己变成行尸走肉;而以诸葛亮的本事,既然设法续命,绝对是出手不凡,更不会将自己炼成一只没有神智的鬼奴! 壮志! 雄心! 有了这两样,一个大智近妖的人,才会有太多的放不下,才会不择手段,他会想尽办法,无所不用其极,让自己的肉身在这个世界上存活得更久,让自己的意志,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得更久。 羲和仙子不甘心地问道:“十二年大劫?当真有这么一回事?” 鬼哭婆不屑道:“那是自然,你以为十二地支,十二生肖,十二年一轮回,都是毫无根据的么?几千年来,为何古人都以十二年为一纪,你以为仅仅是用来划分年限的么?别说是鬼奴,就连活人也是十二年一个坎儿。” 柴靖宇点点头,鬼哭婆这一点倒是没有胡说,人在十二岁左右的时候,便开始进入青春期,第二性征开始凸显;又过十二年,在二十四岁左右的时候,也就是第二个本命年的时候,青春期正式结束,达到个体的完全成熟。 这不仅仅是巧合而已。 柴靖宇脑子里转过好多个念头,突然间,他想到了一件几乎被他淡忘的事情! 柴靖宇是生化危机爆发后的第十四年穿越过来的,在他的前世,生化危机爆发之后,丧尸狂潮迅速席卷了全球,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拽进了地狱。 正好在生化末日的第十二年,突然间有一些丧尸相继死去,谁也不知道那些丧尸的死因,因为在所有人的印象里,丧尸只有脑袋被毁坏才会死亡,可那些丧尸都是毫无征兆的死亡,让好多人都开始庆幸,以为生化末日终于要结束了。 但聪明人都注意到了,死去的那些丧尸,都只不过是普通丧尸而已,而且这些普通丧尸在变成丧尸的第十二年,要么莫名死去,就此玩完;要么进阶成功,变成丧尸伯爵。 丧尸,也是十二年一个坎儿! 柴靖宇和羲和仙子各自陷入沉思,许久之后,柴靖宇道:“这样一来,有些问题倒是好解释了,可还有一个问题,却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羲和仙子问道:“什么问题?” “当年,魏延是如何将这盏灯给弄灭的?” 第240章 盛宴开场 这盏青铜灯很奇怪,怎么吹都吹不灭,可根据羲和仙子家里的典籍记载,诸葛亮之所以没有续命成功,是因为魏延闯了进来,无意间将本命灯给弄灭了,因为这个,姜维气愤之极,甚至想要当场杀了魏延呢。 羲和仙子摇了摇头,她也不明白。 她看了看柴靖宇,终于还是开口道:“臭国公!能不能将这盏灯送给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送的,用重金买,拿宝贝换,都可以的!” 柴靖宇笑了笑:“柴家不缺金银,也不缺宝贝,这东西送给你倒也无妨,不过暂时不能给你,我还有用处。” 曦和仙子诧然道:“你有用处?用来干什么?” 柴靖宇道:“这个你别管,反正用完了便送给你。” 曦和仙子对柴靖宇这神神叨叨的做派很不满意,白了他一眼,问道:“对了,你明日跟永昌郡王的比斗,可已经有了把握?” 柴靖宇道:“如果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做起来还能有什么成就感?究竟谁输谁赢,得比过才知道,这样的比斗才有意思,不是么?” 羲和仙子在柴靖宇的绿卿居呆了许久,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也不知她恋恋不舍的,究竟是柴靖宇,还是那盏神秘古老的青铜灯。 羲和仙子刚走,柴靖宇便道:“美女姐姐,屋顶风大,莫要冻着了,还是下来说话吧!” 屋顶上传来一阵轻笑,一个身影仿似翩跹的蝶,从上面飘然落下,笑语盈盈地看着柴靖宇:“国公弟弟真是耳聪目明,姐姐我杀手出身,进了你这院子,自以为谨慎小心,没弄出任何声响,却也瞒不过你的耳目,看来你对姐姐真是提防的很,这可真真叫人家伤心哩!” 柴靖宇笑道:“我可不是提防姐姐,只不过想要请美女姐姐帮个忙,既然有求于姐姐,自然对姐姐的行踪比较关注了!” “请我帮忙?”粉红娘娘眸子一转,道:“好说好说!且先不忙叙话,听说国公弟弟有一张大床,躺上去极为舒服,不如咱先上床去,弟弟有什么让姐姐帮忙的,再慢慢道来。” 柴靖宇急忙摇头道:“有些事儿,可不宜在床上说的……” ######## 跟粉红娘娘谈完了事,好不容易将她送走,柴三长送了拜贴回来,跟柴靖宇汇报道:“国公爷,俺去知府大人府上,那知府大人却正准备出门呢!” 柴靖宇道:“出门做什么?” 柴三长道:“说来巧了,这位知府大人,正打算在千红楼邀请那位永昌郡王呢!王知府见到大人的贴子,还邀请大人一同赴宴呢!” 柴靖宇叱笑一声:“看来郡王的身份果然非同小可,就连堂堂知府也不能免俗,得拍一拍马屁,表示一下了。可江州现在看似歌舞升平,其实已经陷入危境,丧尸虽然还没有入侵到郊区,但是山野之间,被丧尸荼毒的村落,却已经为数不少,难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接二连三地来到江州城,那时候该如何处置,也不知那王知府考虑好了没有?” 柴三长道:“哦!国公爷,当时俺上门递帖子的时候,那王知府正好出门,俺提及国公爷想要跟他商议丧尸做乱的事,那王知府让俺告知您,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保证能够解决那丧尸之祸,让您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 柴靖宇道:“他不会是根本不相信我给他的信件,将尸祸当成儿戏了吧?” 柴三长道:“国公爷,俺看您不必庸人自扰,俺见那王知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已有万全之策。” 柴靖宇不置可否,苦笑道:“这世界上哪有什么万全之策?” 柴三长道:“再说了,柴家虽然已经掌控了大片土地,但赵官家毕竟没把江州分封给您,您手中更没有实权,守境安民便是他江州知府的责任,用不着您来操心。” 柴靖宇苦笑:“只能盼望那位王知府,当真已经有了十拿九稳的准备了吧!” ######## 隔日。 夜幕降临,月朗星稀,江州城内,华灯初上,大江岸上,一座楼阁宏伟雄奇,临江而立,青甍黛瓦,飞檐翘角,四面回廊,古朴庄重。楼阁的门匾上有三个大字,遒劲壮美,功力深厚,乃是苏东坡大学士的手笔。 “浔阳楼”! 雕檐映月,画栋飞云。碧栏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消磨醉眼,倚青天万迭云山;勾惹吟魂,翻瑞雪一江烟水。白苹渡口,时闻渔父鸣榔;红蓼滩头,每见钓翁击楫。 在后世,最让浔阳楼扬名的,便是宋江在浔阳楼醉提反诗的佳话,不过柴靖宇在浔阳楼寻寻觅觅不知找了多少遍,也没有找到那首脍炙人口的《西江月》,一再打问之下,才知道那个带着一帮悍将雄兵驰骋千里,将大宋江北搅了个天翻地覆的大寇宋江,根本就没有到过江州。 于是柴靖宇终于确认,那所谓的宋公明浔阳楼提反诗,乃是施耐庵杜撰出来的。 楼畔绿槐成荫,门前翠柳成排,不少富家公子三五成行,带着美婢小厮,牵着花骢骏马,赶来赴宴。 这一日,江州几乎所有豪族、士伸、骚客、武夫,都闹哄哄挤到了浔阳楼。 此时盛宴尚未开始,浔阳楼门前,已经绽开了一道靓丽的盛景。 那是两排妙龄女子,或穿红衣,或着紫裙,手持灯盏,在浔阳楼前排开,莺莺燕燕,娇声细语,在成排翠柳之下,如同朵朵娇花,颇为晃人眼球。一路行来,只见娇颜怯怯,杨柳堆烟,绿腰嬛嬛,胭脂成阵,云鬓叠叠,柳树枝纤细柔长,轻轻一摆,便是一阵香风拂面而来…… 好多人还没进浔阳楼,被这香风一吹,骨头已经酥软了一般。 距离浔阳楼不远,便是千红楼和万紫阁,据说今晚有一大盛事,是千红楼和万紫阁共同承办,但举行地点既不在千红楼,又不在万紫阁。 而是在这座可以跟滕王阁、黄鹤楼相提并论的浔阳楼。 千红楼和万紫阁是江州最知名的两家青楼,自从宋清韵被柴靖宇带走,玉香楼便不复昔日风光,而千红楼和万紫阁本来只隔了一条街,乃是争锋相对的竞争对手,为了跟玉香楼抗衡,才联盟起来,直到宋清韵离开玉香楼,千红楼和万紫阁才能勉强后来居上,压过了玉香楼。 而这一日,千红楼和万紫阁联合承办的,正是永昌郡王和宣国公的“纨绔大比”,自从昨夜知府大人在千红楼宴请永和郡王,千红楼和万紫阁便开始造势,让整个江州都几乎沸腾了起来。 本来“纨绔”这两个字,着实是个贬义词,一提起纨绔,别人总想到捉鹰遛狗,吃喝嫖赌,欺负男人,调戏妇女,整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奢侈无度,挥霍金银,以败尽祖宗家产为己任…… 所以很多公子哥虽然是富二代,却依旧想做个有抱负的富二代,不想被扣上“纨绔”的帽子。 可天底下偏偏就有这样一位郡王,还有这样一位国公,却对于纨绔的名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别人叫他们为“纨绔”,他们丝毫不觉恼怒,反而乐在其中,不仅乐在其中,还要比上一比,看谁更纨绔! 这在江州其实不是什么美谈,而是笑谈。 这么多人来围观,就是为了看这两个纨绔怎么分出个高低来。 就连王臻晖老爷子也被惊动了,据说这老爷子听到自己小儿子说起此事,便也一时兴起,让小儿子带他来看热闹,结果被人临时邀请,让他当评委。 王之浩胳膊上打着绷带,跟在王臻晖身边,看着坐在台上的柴靖宇,不由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哼!有什么得意的,也亏他想得出来,居然跟一个败家王爷比什么谁更纨绔,这事情传扬出去,还不让人笑掉了大牙?” 王臻晖瞥了自己这个小儿子一眼,笑着摇摇头:“对别人而言,‘纨绔’这个词自然是骂人的话,听起来很不顺耳,但是对于这两人而言,做一个一品纨绔,却着实是最聪明的做法。” 柴靖宇和永昌郡王都并非寻常纨绔,永昌郡王千里迢迢赶来跟柴靖宇赌斗也好,柴靖宇信誓旦旦要做一颗响当当的铜豌豆也罢,这样的败家行为在常人看来太过不肖,但在王公贵胄身上,却是古来就有不少先例,而且还有一个术语,叫做“自污”。 不自污,你如何让当皇帝的相信你只想当一个闲散王公? 不自污,你如何让赵官家不怀疑你有割据一方的大野心? 唐朝便是因为分封了节度使,那些节度使执掌一方军政大权,后来一个个成了一方军阀,唐朝皇帝根本调度不动。五代十国以来,藩镇之祸依旧难以消弭,直到周世宗连年北伐,中原王朝开始有了中兴之相,世宗死后,赵匡胤黄袍加身,一步步完成统一,同时消减藩镇势力,这才使得北宋江山稳固。 经历了五代十国那样的战乱,北宋的皇帝,比谁都更晓得藩镇之害,比谁都更忌惮地方军阀势力。 赵宋的王公一般都被留在汴京,分封出去的基本没有,赵匡胤在陈桥驿黄袍加身之后,便将后周小皇帝柴宗训降封为郑王,名义上是封到湖北房州了,但事实上柴宗训根本就没有食邑,房州更不是柴宗训的封地。 即便如此,赵匡胤还对柴家极为警惕,而柴宗训不足二十岁暴亡,之后柴家迁往江州,定居下来,但历代皇帝连年敕封,以表示对柴家的盛宠,另一方面,却又时刻注意着柴家的动向。 王臻晖对已经逝世的柴家老国公钦服不已,他选定的这个接班人,有纨绔的名头,有盖世的雄才,实在让人艳羡。 虎豹之子,虽未成纹,已有食牛之气! 第241章 玉盘珍馐 见王之浩双眸中露出疑惑目光,王臻晖也不解释,他的儿子有很多,他不指望这个小儿子能成什么大气。 便在这时,听见一个司仪官儿脆声叫道:“安静一下!安静一下!各位官人老爷们请了,各位夫人小姐们请了,各位公子哥儿们请了,各位丫鬟小厮们也都请了,咱们的宴会这便要开始啦!” 那司仪官儿道:“咱今日的盛宴,乃是一场雅会,各位都知道,三教九流也好,吃喝玩乐也罢,不论多么俗的一件事,一旦玩到了极致,最终都能返璞归真,变成一个字——雅!” 底下顿时有人叫道:“不错!” 有人道:“说得好!” 柴两短站在柴靖宇身旁,撇了撇嘴,拆台道:“你这厮尽瞎说!就俺上茅房坐马桶的功夫,也是到了极致的,怎就没觉出什么高雅来?” 柴靖宇一脚踹了出去,踢在柴两短的屁股蛋子上,柴两短顿时呲牙咧嘴,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敢情那司仪官儿,正乃柴靖宇的贴身小厮柴三长是也,柴两短气愤那厮抢了司仪官儿的活,才在这里故意拆台呢。 那司仪官儿恶狠狠地瞪了柴两短一眼,就当做没听到。 “诸位可还记得我家国公那首《铜豌豆》?”柴三长又道,“真正的玩家,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真正的玩家,会围棋、会蹴鞠、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玩,就要玩得高雅,玩出品味!而纨绔中的极品,饮的是琼浆玉液,吃的是山珍海味,玩的是世间珍奇,养的是虎豹狼虫,睡的是羞花闭月,弄的是美玉无瑕……今日两位大玩家,要比的第一项,便是美酒佳肴!” 其实古人对一些纨绔行径,并没有现代人想象中那么排斥,相反很多文人都很向往挥金如土的土豪生活,比如说狎妓,古代文人便不觉得这是丢人的事情,反倒觉得风雅,加上千红楼和万紫阁有意造势,柴靖宇和永昌郡王的这场比试,竟当真成了一大雅事。 首先,请出了五位评委,这五人不说德高望重,却也是颇富盛名,王臻晖和知府大人都赫然在列。 然后,便是第一场比试便开始了。 永昌郡王坐在柴靖宇对面的桌子边,两人相隔甚远,他冲柴靖宇扬了扬酒杯,叫道:“宣国公!请了!” 柴靖宇笑了笑,刚想要伸手去拿酒杯,却拿了一个空,原来桌子上的酒,早已被坐在旁边的羲和仙子喝了个精光,那女酒鬼还不满足,正跟婢女讨酒喝呢。 永昌郡王道:“宣国公,不是我笑话你,江州虽然富饶,但真正的豪门却少,你虽然贵为国公,却还是有些小家子气,哪里吃过真正的山珍海味?今日便叫你见识一番!” 永昌郡王招呼一声,先有几个壮汉,在中间摆了一张大桌子,然后又有一帮婢女将端上了一道道菜品,又有两个小厮摆上一个个酒坛,将那张巨大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那十多道菜都被盖子盖着,而那些酒坛也被严严实实尘封起来,这反倒惹得众人颇为好奇,心痒难搔。 永昌郡王站了起来,指着第一道菜道:“这第一道菜,请诸位品尝!” 永昌郡王顺手揭开锅盖,众人便看见那盘子里,乃是一只羊头! “绯羊首!” 顿时就有人叫了出来。 王知府捋了捋长须,点点头道:“当真是绯羊首!” “绯羊首”又叫“酒骨糟”,是一道宫廷菜,北宋开国之初,赵匡胤还没有灭掉蜀国之前,蜀王孟昶贪恋美酒佳肴,****饮宴,夜夜醉歌,久而久之蜀王胃肠阻滞,阴盛阳衰,见食生厌,萎靡不振。幸得通晓食理、精于烹调的花蕊夫人在冬季取来净白羊头,先用红姜慢炖,待熟软后用黄酒、味料久腌使之入骨,然后重压成型,切成薄片伺候,深得蜀王喜爱。此菜色泽红润,香飘四溢,美味绵长。不仅治好了蜀王的顽疾,还使他重振了精、气、神,可谓是大名鼎鼎。 几个评委尝过之后,纷纷赞叹不已,其实他们也没有吃过正宗的绯羊首,但有了这个噱头,几位大有身份的评委,也就不得不附庸一把风雅了。 王知府吃了一口,一脸满足地笑道:“既然有绯羊首,那自然也有‘月一盘’了?” 永昌郡王傲然道:“那是自然!” 他挥了挥手,便有婢女揭开了第二个盖子。 这便是“月一盘”,也是花蕊夫人所创的菜肴,将薯药切片,莲粉拌匀,加用五味,清香扑鼻,味酥而脆,又洁白如银,望之如月,宫中称为“月一盘”。 几个评审尝过之后,纷纷赞叹不已,柴靖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不就是一盘薯片而已么,你们几个没见识的老吃货,居然也能吃得如此赞不绝口? 永昌郡王大为得意,又让揭开第三个盖子。 这又是一道宫廷珍品,乃是两只乳鸽,放在同一只锅里,种种调料异常复杂,评委吃过之后,赞不绝口,永昌郡王解释道:“这个叫做‘鸳鸯五珍烩’……” 永昌郡王还没有介绍完,就听柴靖宇“噗嗤”一声,将嘴里刚刚喝的茶给吐了出来。 这不是《射雕英雄传》里面,洪七公垂涎许久的那道菜么?这不是金庸金大侠杜撰出来的么? 作为一个资深武侠迷,柴靖宇原谅了自己脑子的混乱。 永昌郡王不悦道:“宣国公,有什么不对么?” 柴靖宇急忙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不过……” 永昌郡王道:“不过什么?” 柴靖宇道:“我想问一问,是不是还有一道菜叫做‘二十四桥明月夜’,还有没有一道汤叫‘好逑汤’?” 永昌郡王诧然道:“这是什么菜?江州菜么?” 见永昌郡王并不知道黄蓉黄女侠的这两道名菜,柴靖宇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只是巧合而已……” 永昌郡王对柴靖宇打断他颇为不满,继续介绍他的菜品,转眼间十多道美味佳肴都一一展露在众人面前,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口水直流。 永昌郡王指着最后三个被盖着的菜道:“这些菜虽然好,却只不过是前人传下来的经典,本王最得意的,却是这三样!这三道菜都是本王所创,这才是世间最难得的美味!” 敢情前面那些菜,居然都只是陪衬! 真正的看家法宝,居然还在最后面! 一时之间,众人无不好奇,对于最后那三道菜,已经充满了期待。 第242章 又是鸡 永昌郡王挥了挥手,一个婢女揭开了其中一个盖子,盖子里是一个砂锅,锅口蒙着一层纱布,而砂锅里的是…… 一只鸡? 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只鸡,除了光溜溜的鸡,以及外面的鸡汤和调料之外,什么都没有。 众人都是大失所望,很多人在台下窃窃私语,说永昌郡王摆这么大架势,居然只端出一盆水煮鸡来,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一只鸡而已,就算做得再好,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柴两短想要讥讽两句,却被柴靖宇制止了,永昌郡王可没有他表面上表现的那般简单。 这道菜先被端到了评委们桌前,评委们倒是不至于对这盘其貌不扬的菜说三道四,便直接动筷子开吃了。 “唔!唔!不错!” “好似这只鸡味道不正啊,煮的太过了,连肉都能烂成这般模样……当然了,这味道还是极好的……” “啊!鸡肚子里有东西!” “是么?我来瞧瞧,这是……童子鸡?” “嘶……还真是!大鸡的肚子里,居然装着一只童子鸡!” 听到几个评委们大呼小叫,台下众人都好奇起来,刚才还小声鄙视永昌郡王的人,都纷纷目瞪口呆,而先前沉默不语的,则是自夸起来:“我就说嘛,堂堂永昌郡王所钟爱的美食,岂是这么简单的?” 于是旁人又是一阵臭骂:“少在这里当事后诸葛亮,刚才就你对这道菜最是瞧不起!” 王知府笑道:“母鸡肚子里装童子鸡?王爷果真是雅人,这等奇思妙想,着实让人叹为观止!这道菜的名字,可是叫做‘子母鸡’?” 永昌郡王道:“知府大人,这可不是只有两只鸡哦!” 王知府一愣:“怎么?难道……还有什么门道?” 永昌郡王一脸得意:“哈哈!你将那童子鸡开膛破肚,便知道了!” 那几个评委都甚是好奇,纷纷伸出筷子,将那童子鸡肚腹撕开,果然,那里面竟然还有东西! 王知府满脸惊喜道:“这里面……居然还有一只鸽子!” “真有一只鸽子!将鸽子放进童子鸡腹中,又将童子鸡放入母鸡腹中,然后再行蒸煮,实在是绝妙!” 永昌郡王笑眯眯地看了柴靖宇一眼,见到柴靖宇瞪大了双眼,长大嘴巴,一副惊骇讶异的模样,心中便大为痛快,叫道:“宣国公,很吃惊吧?没想到吧?” 柴靖宇点点头,他不是吃惊这道菜居然有这么多门道,而是吃惊在北宋,居然就有这道菜了。 这不正是大名鼎鼎的“三层套鸡”么? 三层套鸡是传统湘菜,乃是长沙名厨柳三和所创。传说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鲁涤平主政湖南,其侧室沙夫人患头痛,医者荐方以一麻雀、一斑鸠、一乌骨母鸡,用天麻套蒸饮汤治病。柳三和根据配方,以母鸡内放一鸽子,鸽子内放一麻雀,麻雀之内放天麻、枸杞之类,三物套蒸,制成?“三层套鸡”。此菜名燥一时,颇受上层人士青睐。?何键主湘时,经常在三和酒家宴客。? 在柴靖宇的前世,这道菜十分有名,在各类厨艺大赛上,经常能够看到,他只吃过一次,并没觉得有多么好吃,但这噱头却着实很吸引人。 而此时永昌王的这道菜,使用母鸡、童子鸡和鸽子套了起来,跟三层套鸡大同小异,柴靖宇怎能不惊讶? 柴靖宇不吝赞叹之词道:“永昌王,这道三层套鸡确实有趣,没想到永昌王吃一只鸡,竟也能有这般奇思妙想!” 永昌郡王道:“三层套鸡?嘿嘿,这名字倒也勉强,不过却不够贴切,我这道菜,却不叫这个名字!” 柴靖宇道:“不叫这个名字?那想来永昌王亲创的菜肴,菜名一定十分雅致了?” 永昌郡王道:“雅致倒也谈不上,叫做‘剖腹藏珠’!” “剖腹藏珠?”柴靖宇愣了楞,突然间瞪圆了双眼,叫道,“难道……” 永昌郡王大笑起来,一脸得意道:“想到了吧?各位宿老,快看看鸽子腹中的那只珍珠丸子,火候如何?” 王臻晖老爷子当先动手,将那只鸽子剖开,却见那鸽子腹中,果真有一只丸子,那丸子晶莹剔透,圆润而带有光泽,真的仿佛珍珠一般。 柴靖宇毕竟是见多识广,知道那丸子应该是用米做的,应该跟制作米皮一个原理,只不过做工更为精细,工序更为复杂罢了。 原来,这便叫剖腹藏珠了! 柴靖宇忍不住赞叹道:“永昌郡王果然是饕客中的饕客,吃货中的吃货!” 永昌郡王被柴靖宇说是“吃货”,却是没有丝毫不爽,反倒觉得“吃货”这两个字跟自己很配。 永昌郡王身边的那个文士道:“这一道‘剖腹藏珠’,乃是我家王爷亲手研制出来的!把鸽子与童子鸡剁去头脚,又用秘法做成珍珠丸子,先将珍珠丸子酿在鸽子腹内,然后将鸽子酿在童子鸡肚内,再将童子鸡酿入母鸡肚内,使母鸡保持原形,鸡头用竹筷支起,鸡腿被折断缚住。然后,将母鸡置于大沙锅内,倾入原汤,加料酒、细盐、茴香、生姜,锅口蒙一层纱布,盖好锅盖,然后再文火慢煮,经十二个时辰,这道菜才算做好!” 十二个时辰,便是整整一天! 柴靖宇前世所见过的三层套鸡,绝对用不了十二个时辰,心想这文士莫不是为了吹牛,故意捏造时间的吧? 柴靖宇身边的羲和仙子却是毫不含蓄,仰头问了一句:“这位王爷,你这道菜虽然看似精巧,其实不免有哗众取宠的嫌疑!一道菜煮这么长时间,那外面的母鸡和童子鸡都只怕被煮烂了,就算吃起来还有味道,口感也好不到哪里!若论及口感,应该只有那只鸽子跟那个丸子还勉强算得上精品!” 永昌郡王道:“姑娘说的不错,煮了十二个时辰,外面那只鸡,口感是真的不怎么样!” 柴两短叫嚣道:“俺就说嘛,玩这么多花样,终究是要好吃才行,一道菜若不好吃,纵然你说得天花乱坠,做法精妙至极,又能如何?” 永昌郡王笑吟吟道:“本王知道那只母鸡的口感不好,童子鸡的口感也差强人意,可这道菜既然叫‘剖腹藏珠’,便自然有它的道理!外面的母鸡也好,童子鸡也罢,包括那只鸽子,都只是本王喂狗的狗粮罢了!就好比是西瓜的皮!核桃的壳!包粽子用的芦苇叶!本王会吃哪种东西?” 永昌郡王说到这里,已是一脸傲然:“菜名‘剖腹藏珠’,这道菜真真拿来吃的,自然是那颗珍珠丸子!” 永昌郡王此言一出,众多宾客都恍然大悟,一边艳羡地看着永昌郡王,一边在私下里大骂这纨绔实在是败家,当真是奢侈无度。 柴靖宇也甚是惊讶,同时暗暗反省:老柴啊老柴,看来你还是觉悟不够,什么叫做败家子?这才是败家子!什么才是纨绔?这才是纨绔?同样是金鼎玉食,王公贵胄,人家就比你还会浪费! 表情变化最为精彩的,却还是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评委们,永昌郡王说母鸡、童子鸡和鸽子,是西瓜的皮,是核桃的壳,是包粽子用的芦苇叶,只配拿去喂狗吃—— 而他们刚才,可吃得正欢呢! 一不小心,他们居然“吃椟还珠”了? 这位纨绔王爷,可当真是牛人一个,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根本没考虑周全,竟是丝毫没给这几个评委留面子,给了他们一个小小的难堪。 于是一时之间,竟是谁也没有去夹那只珍珠丸子,只是相互推辞。 丸子只有一个,评委却有五位,永昌郡王也在犹豫,应该让谁来吃呢? 他们还没弄清楚,柴靖宇却好奇心泛滥了,问道:“永昌王,你不是说,还有两道菜么?” 永昌郡王挥了挥手,便有婢女又揭开了第二个盖子。 盖子下面的瓷碗子里,却又是鸡汤! 不过不是一般的鸡汤,而是鸡舌羹。 顾名思义,那是鸡的舌头做成的汤,找来上百只活鸡,宰掉之后,只取用舌头,然后做成一碗鸡舌羹,这法子虽然奢侈,但所谓朱门子弟,生活奢侈也是难免,鸡舌羹在柴靖宇看来,也不算太稀奇的东西。 不过这一次,倒是没人乱说话了,谁都觉得这一大碗鸡舌羹肯定非同寻常。 那文士在旁边介绍道:“这道鸡舌羹,所用的鸡,喂的可不是寻常米面之类!而是挑选十年以上的人参,百年以上的当归,配上上好的花椒、生姜等佐料,混在草料里喂羊,然后用羊肉来喂狗,又将狗肉剁碎了喂猪,然后再将猪肉伴着陈酿好酒,配成饲料给鸡吃,这才养出一百只鸡来,取下这一百只鸡舌头,做了这碗鸡舌羹。” 这文士说得神采飞扬,永昌郡王在旁边得意洋洋,众人听得暗暗咂舌,就连柴靖宇也忍不住心中暗骂这厮,当真是太败家了! 仅仅是这文士的叙述,便知道这一碗鸡舌羹价值几何了! 五位评委各自伸出筷子,尝了尝这里面的鸡舌头,都纷纷赞不绝口,不管实际味道如何,光是这道菜的做法,就能让人惊骇不已了。 真正能够吃到的,只有那几位评委,那些看客们看得到,吃不到,便急着催促道:“快点快点!还有一道菜呢!” “不错!就算吃不着,看看也是好的,快上最后一道!” …… 在众多宾客叫喊声中,那婢女得到了永昌郡王的示意,揭开了最后一道菜的盖子。 最后这道菜,当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众人纷纷伸直了脖子去看。 居然…… 又是鸡! 第243章 敬畏 这最后一道菜,却还是一只鸡。 一只整鸡。 不过鸡头和身子是分开的,鸡头是用一个小托盘托着,用酒槽酱了起来,而鸡身却是泡在鸡汤里面,而那诸多辅料,却如花团锦簇一般,将那只鸡给围了起来。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只因这道菜的辅料,实在是太过骇人了! 蜈蚣! 蝎子! 蜘蛛! 蟾蜍! 竹叶青! 自这道菜露面以来,浔阳楼里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一个个面面相觑,惊骇莫名。 最终,还是柴靖宇诧然问了一句:“永昌王!你确定这道菜能吃?” 那永昌郡王哈哈笑道:“能吃!当然能吃了!我在做这道菜之前,早就用猫狗之类的试过,好不容易摸索出一种不会毒死猫狗的制作方法,然后再找人来试菜,最后才做出这样的五毒菜来!” 众人听得暗暗咂舌,评委更是使劲地摇脑袋,这道菜实在是太过吓人,就算它当真是美味无比,只怕也是没人敢动筷子的! 永昌郡王催促道:“各位评委不必客气,快尝尝啊!怎么不吃?哦……你们还是害怕有毒是吧?河豚有剧毒,却照样有人能将之做成绝品的美味,这五毒又如何不能做成无毒的佳肴?再说了,那五毒只是佐料,真正的菜是那只鸡!你们尽管放心吃,若是吃死了谁,本王让做这道菜的厨子给他偿命!” 永昌郡王最后一句话一出口,几个评委更不敢吃了。 见过不靠谱的,却没见过如此不靠谱的! 吃死了我们,你让厨子偿命?我们几个能被请来当评判的,要么是位高权重的一方大员,要么是德高望重的致仕翰林。万一真出了问题,传出去也太丢人了,就说某某翰林或者某某府台,因贪吃中毒而死,永昌郡王大怒,责令出自自刎谢罪……这不贻笑大方么? 永昌郡王见这些人不信他,又加了一句:“告诉你们,本王便是做这道菜的厨子!” 众多看客们不由讶然,几乎都在想:“敢情这位王爷还当真有自己做菜的爱好,也不知道有多少可怜的猫猫狗狗,为成就这道菜而壮烈牺牲,也不知道那些曾经试吃的仆人,丧命的又有几个?” 几个评委都是一愣,然后相互对视了一眼,觉得这道菜更不靠谱了,虽然这位郡王信誓旦旦的保证,一旦出意外,他亲自偿命,可是谁都知道,就算真有人毒死了,谁还能让他一个堂堂郡王偿命不成?这简直比让寻常厨子偿命更加荒唐! 评委们面色尴尬,看客们看得兴致盎然,却有一人从位子上站起了身,走到中间的桌子前,拿出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臭国公!” 羲和仙子正自顾自地喝酒,没想到柴靖宇居然去吃那道“五毒鸡”,当真是又气又急。 永昌郡王见柴靖宇竟然敢吃他做的这道五毒鸡,不由心怀大畅,叫道:“好好好!宣国公,本王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果然有胆识!” 王知府不由撇了撇嘴,什么叫做纨绔?专门跟圣人反着干的,便是纨绔了!孔夫子曰过“君子远庖厨”,这位纨绔王爷偏偏就爱自己做菜;孟夫子曰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位纨绔国公却偏偏这么喜欢冒险,刚刚从鬼庄回来没两天,居然有去尝试那位纨绔王爷的五毒鸡,当真是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其实柴靖宇才没有他想得那么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而是知道这道菜就算真的有毒,也奈何不了他。 柴靖宇可是被鬼哭婆用炼奴秘法炼制出来的人形兵器,五脏六腑本就好似用剧毒浸泡熬炼过的,早就百毒不侵了,还在乎这么点儿小毒? 柴靖宇吃了两口鸡肉,诧然道:“怪哉!怪哉!” 王之浩问道:“你这吃货!装什么装?究竟有什么好奇怪的?” 柴靖宇道:“永昌王,你这只鸡在下锅前,是用牛奶浸泡过的么?怎么还会有股子奶香味?” “哈哈哈哈!”永昌郡王大笑道,“宣国公!你果然尝出来了!这只鸡确实有一股子奶香味,不过却不是用牛奶浸泡过的,而是……嘿嘿,而是因为它这些年,都是喝牛奶活着的!” 见众人都甚是愕然,永昌郡王对这些人的表情很是满意,却听柴靖宇问道:“你逼一只鸡整天喝牛奶?这何异于逼羊吃肉?何异于逼狼吃草?何异于逼荡妇从良?何异于逼嫖客出家?我的乖乖,我要是这只鸡,早就忍不住自尽了!” 永昌郡王道:“你有所不知,这只鸡要是不喝牛奶,它早就死了!” 柴靖宇诧然:“为什么?” 永昌郡王道:“本来早在三年之前,这只鸡就应该下锅了!你瞧瞧那只鸡头——那便是这只鸡的头,已经在酒里泡了三年!而这只鸡的身子,却是不久前煮的!” 永昌郡王这么一说,不论是评委也好,看客也罢,一个个都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柴靖宇奇道:“这又是什么意思?鸡头已经泡了三年?身子却是刚刚煮熟的?难道……这鸡身子,是被你冻在冰窖里了不成?” 永昌郡王哈哈笑道:“三年之前,本王命厨娘杀鸡做饭,王府的一个厨娘砍了一只鸡的脑袋,可那只鸡偏偏不死,居然还活蹦乱跳,从厨房飞了出来,将王府折腾的鸡飞狗跳,本王一时兴起,便让人将那只鸡好好养着!这鸡没了脑袋,虽然能活,但吃东西却困难,所以本王便让人每日准备牛奶和稀饭,从它的食道中灌下去,这只鸡也是顽强得很,居然就这么活了三年,而它的脑袋,却也被本王泡在酒里泡了三年,今日要跟你比试,这才将它给煮了!” “啊?”柴靖宇一愣,恍然道,“原来如此!” 确实有个别鸡鸭被砍掉头颅后,还能活蹦乱跳,这算不上什么奇闻。不过被人精心照顾,活了三年之久的无头鸡,却着实少见。 这样的鸡,应该早就被当成祥瑞供起来了,可这位纨绔王爷,却硬是将这只不死鸡给拔毛煮熟了,当真有几分焚琴煮鹤的霸气! 人总是对那种劫后余生的生物十分敬畏,很多地方的人都将被雷劈过还能活过来的树木视若神明,顶礼膜拜,以表示心中敬畏。 很显然,这位纨绔王爷对这只砍头都不死的鸡很是敬畏。 只不过,他表达敬畏的方式有点特别罢了。 柴靖宇表示敬畏的方式也很特别,他觉得这只鸡脑袋都被拿去泡酒了,还能这么顽强地活了三年,实在是不容易啊不容易,不过它活这么久,只怕就是在等待跟他柴某人的相逢。 为了纪念这场难得的缘分,这位国公爷决定好好祭奠一下它—— 用五脏庙来好好祭奠一下! 于是评委们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国公爷抱着那盘鸡肉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柴靖宇抬头看了看评委们:“你们怎么不吃啊?” 王知府老脸抽搐着笑了笑:“这个……这只鸡被斩了头颅,还能活这么久,实在可敬可佩,十分不易,本府年纪大了,看见这么有灵性的禽类,便肃然起敬,实在不忍……”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将它吃进肚子里,才是对它最大的尊重!” 王知府:“……” 第244章 五爪金龙 永昌郡王却是一脸挑衅地看着柴靖宇道:“宣国公!我的菜已经上完了,你准备了什么山珍海味?准备了什么美味佳肴,尽管拿上来吧!” 王知府也道:“柴公爷,永昌王爷的玉食珍馐,实在让我等大开眼界,想来您也不会让我等失望吧?” 王知府这话十分阴险,其实永昌郡王刚才那一桌子菜,是真的让人大开眼界,将所有人的胃口都吊起来了,柴靖宇若是拿出来的东西,压不过永昌郡王一头,别说是评委,就连那些看客们,都肯定是不屑一顾。 但要想压永昌郡王一头,那却谈何容易? 不说别的,就刚才那三道菜,就已经是到了极致,不论是食材的奢侈,还是做法的精细,又或者是工序的复杂,都已经难以想象,就算柴靖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比永昌郡王的那几道菜更奢侈更复杂更精细,那也没了新意。 台下更是议论纷纷,一大半看客都说宣国公这下要出大丑了,他就算使尽浑身解数,只怕也拿不出更精致的美味佳肴来。 王之浩就更是幸灾乐祸了,坐在台下跟一帮狐朋狗友道:“哈哈!柴靖宇那厮这次铁定要出丑了!那货平日里吃什么东西,我还能不知道?他生来就算是金鼎玉食的豪门大少,吃的喝的也算是极尽奢侈,但跟永昌郡王之前那一桌子菜相比,还是差了不少,我敢保证,那货今天都没脸将自己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王之浩说得口沫四溅,正笃定柴靖宇没脸继续比呢,却见柴靖宇招了招手,那柴两短便一溜烟跑了下去,然后招呼了一帮人,也抬了一张桌子上来,桌子上面也倒扣着一个大盆子,显然是将一道菜给盖在了下面。 整张桌子,只有一道菜,一道很大的菜! 除此之外,便只有一坛子酒,一些杯盏碗筷。 王之浩脸上表情先是一僵,然后又讥笑起来,甚至还大声道:“柴靖宇!你丫的还真不怕丢脸啊,弄这么大一个盆子来,别告诉我是一只烤全羊啊!” 旁边又有一个纨绔道:“这宣国公当真是个愣头青,他若是明智一点,说一句直接认输,也就罢了,偏偏却不知进退不服输,非要比上一比,他就算准备得再用心,跟永昌郡王这一桌子菜一比,也立马变得小家子气了。” 旁边的那些世家子弟都议论纷纷,他们也曾经是柴靖宇的狐朋狗友,对于这位宣国公的底细,也算是心知肚明,知道柴靖宇就算再厉害,也弄不出更厉害的菜肴来,所以一个个都等着看柴靖宇的笑话呢。 永昌郡王道:“宣国公,你果然也是有备而来啊,既然如此,还不赶紧让我等大开眼界?” 柴靖宇笑道:“那你可当真要揉一揉眼睛,我这道菜,却是真能让人大开眼界的!” 柴靖宇转过头,给柴两短使了个眼色,柴两短会意,先端来几碗开水,放在桌子周围,然后才揭开那个盖住桌面的大盆子。 “嘶——”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王知府惊叹道:“这是……龙?” 不错,正是一条龙! 那张桌子上,是一个巨大的托盘,盘子中正是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口旁有须冉,颌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就连那两条龙须,也是遒劲有力,着实是栩栩如生。 更让人诧异的,是盖子揭开之时,这条龙的脚下,便腾起一层雾气,仿佛一层云雾一般,都说龙出于水,便是腾云驾雾而行,这雾气一起,那张桌子便仿佛变作了仙境,雾气袅袅之中,金龙半隐半现,只见得鳞爪飞扬,果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同腾云驾雾一般。 这一下先声夺人,一时之间,浔阳楼中,所有人都没有做声。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只不过是雕刻而已,所用的材料也并不稀罕,比如青萝卜,比如胡萝卜,比如莴笋,比如南瓜……种种易于雕刻的食材组合起来,便是一件臻品了。 当然,这条龙雕刻得着实是精致到了极点,也不知道雕刻的是个厨师,还是个极为高明的匠人,就连每一块鳞片都一丝不苟,甚至两条龙须的走向也是大有门道,当真将这条龙,雕刻成了罕见的艺术品。 真正让人惊叹的,是这股凭空冒出来的雾气,神秘而富有诗意,众多看客都心中好奇,不知道柴靖宇是如何做到的。 这条龙是约摸有一张桌子大小,如此庞大的一道菜,不可能出自某个单独的食材,而是数种食材分别雕刻成不同部位,然后组合而成。 食材的组合和拼接是相当困难的,那个盛着这条龙的盆子,大约有半尺深浅,而这条龙的各个部位,也是用冰块粘在一起的,整道菜都基本上是冻起来的。而柴两短在打开盖子之前,就先在桌子边沿都摆了沸水碗,形成了大量的水蒸气,而水蒸气在空中是见不到的,不过水蒸气跟冰块一相遇,水蒸气骤然遇冷,顿时凝结成肉眼可见的小水珠,这盆子里自然便腾起了一股水汽,便仿佛是置身仙境一般,立马便形成了绝佳的视觉效果。 柴靖宇这道菜不管好不好吃,光这副卖相,就着实让人吃惊不已了。 柴靖宇眯着眼睛笑了笑,看来北宋这个年代,还不流行将食材雕刻成花,虽然这个创意是剽窃的,但也算得上是一大壮举了。 永昌郡王身边的文士眼见柴靖宇这边声势不小,心中颇为担心,眸子一转,便心生一计,大声叫道:“大胆!宣国公!你将食材雕成五爪金龙的模样,准备将这条龙吃了?你心中对圣上可有半点尊敬?哼!你雕刻别的倒也罢了,居然敢雕刻五爪金龙?” 龙本是中华民族的图腾,中国人普遍都崇拜这种神兽,后来龙这种动物成了皇族的专用吉祥物,寻常人是不能胡乱拿来用的。 比如说服饰,不同官员的朝服上有不同的服饰,等级森严,是丝毫容不得错乱的,清朝的时候,朝服大体分为文、武两种。文官为: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雁,五品白鹇,六品鸬鹚,七品鸿漱,八品鹌鹑,九品练雀。武官为:一品麒麟,二品狮,三品豹,四品虎,五品熊,六品彪,七品、八品犀牛,九品海马。 宋朝在这方面没有明清时期搞得那般严谨,但“龙”也不是谁都可以拿来用的,就算是王公贵族,勋卿贵戚,在衣饰上、建筑雕刻上,也只能使用蟒。 所谓“蟒”,并非寻常见到的蟒蛇,其实也是一种龙形图案,身份极为贵重的宗室或者王公可以用这种龙形纹饰。 但绝对不能用五爪金龙! 五爪为龙,四爪为蟒! 五爪金龙并不是真的拥有五个爪子,而是四个爪子上拥有五个指头而已。同时中国皇帝自称为“真龙天子”,为天上“真龙”的化身。只有皇帝的随身物品和衣服上能够绘制“五爪金龙”,其他需要用到龙形的地方则使用蟒。 所以只有中原王朝的皇帝才是真龙,而其它的“四爪龙”都不是“龙”,只是“蟒”而已。 这种限制对番邦也有约束,朝鲜龙四爪,日本龙三爪,这表明中国皇帝一直都只将朝鲜和日本视为番邦而已,他们的国主,也只能是国王,不能是皇帝,纵然日本后来有了天皇,那在中国皇帝眼里,也不过是个岛王罢了。 那长须文士自以为抓住了柴靖宇的痛脚,眼中露出兴奋目光,义正词严地道:“宣国公!你将食材雕刻成五爪金龙形状,是对当今真龙天子的大不敬!居然将五爪金龙弄成菜肴,还想吃进肚子,哼!宣国公!你真是胆大妄为!不知死活!” 长须文士此言一出,众人都是神色大变。 其实龙形图案虽然不能乱用,但宋朝没有明清时那么等级森严,私下里还是有人用的,就好比有些话不能乱说,但私下里还是会偷偷说的。不过就像毕姥爷在酒桌上说的话一样,你跟朋友吃吃喝喝的时候说一说,就当是吐槽了,但一旦被有心人公布出来,立马就能给你上纲上线,整得你灰头土脸。 本来雕刻个龙,看起来赏心悦目,吃起来自然也心情舒畅,没什么大不了,但一旦有人捅破了窗户纸,大义凌然地揭露这是真龙天子的专用吉祥物,你居然敢吃真龙天子的化身,这就立马上纲上线了。 一旦捅出去,还真是大不敬之罪! 王臻晖看了柴靖宇一眼,心想这小子精明如鬼,怎么却如此糊涂?以他宣国公的身份,祖上也曾是太祖爷封的亲王,寻常的四爪龙倒也勉强能用,可现在多了根指头,那便大大不一样了,真是糊涂啊糊涂! 眼见那长须文士咄咄逼人,羲和仙子也有些紧张,暗暗为柴靖宇捏了一把冷汗。 却见柴靖宇瞪大眼睛看着那文士,满脸惊骇道:“谁说要吃这只五爪金龙?这位先生,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吃五爪金龙?天啊!五爪金龙是何等尊贵的存在?我顶礼膜拜都来不及呢,之所以雕刻出来,是为了表达心中敬仰,你怎么……你怎么还有这样的想法?” 那长须文士脸色一僵,怒道:“宣国公!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你跟我家王爷比的是美酒佳肴,这自然是一道菜了,将五爪金龙做成菜,难道不是对真龙天子的亵渎?” 柴靖宇摇头晃脑道:“你知道什么?你居然以为我是将这只五爪金龙做来吃的?真是什么都敢想啊!告诉你们吧,这道菜的名字,叫做‘龙涎冰珍’!” “龙涎冰珍?” 第245章 斗酒 “龙涎冰珍?” 众人诧然,不知道柴靖宇玩的是什么把戏,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化解长须文士的攻讦。 却见柴靖宇挥了挥手,柴两短便走上前去,端起一只小碗,放在那只五爪金龙的嘴下面,然后伸手抓住五爪金龙的下颔,轻轻一拧。 然后,那只五爪金龙,居然吐出了一团软软腻腻的冰糕,就仿佛是吐出涎液一般,装了小小一碗。 柴靖宇解释道:“这道菜叫‘龙涎冰珍’,柴某没有这位先生那么大的胆子,吃龙的念头是想都不敢想!柴某觉得,能够吃到五爪金龙的涎液,已经是极大的荣幸了!这‘龙涎冰珍’,便是五爪金龙吐出的涎液,绝对是世间美味!” 很快,柴两短又接了好几碗“龙涎冰珍”,依次递给几位评委。 那长须文士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王知府吃了一口所谓的“龙涎冰珍”,忍不住一个哆嗦,叫道:“好凉!” 王臻晖也吃了一口,叫道:“好甜!” 又有一个评委叹道:“好吃!” 柴靖宇在旁边奸笑:当然好吃了,你们这些生活在公元一千两百年的土老帽,哪里吃过冰激凌? 没错!这就是柴靖宇做的冰激凌!只不过将冰激凌装进了那条五爪金龙的肚子里,放置了开关,弄了个龙涎冰珍的噱头罢了。 柴靖宇道:“各位大人,这龙涎冰珍好吃么?” 王知府等人连连点头:“好吃!好吃!” 柴靖宇道:“那是理所当然了!五爪金龙可是真龙天子的化身,五爪金龙的涎液,自然是美味之极的!” 一说到真龙天子化身,王知府等人赶紧摆出一脸崇敬的表情。 然后柴靖宇又问了一句:“那敢问几位评委大人,是五爪金龙的龙涎冰珍美味?还是永昌郡王的那几盘鸡更胜一筹?” 长须文士表情一僵。 永昌郡王也是一愣。 几位评委一个个脸色古怪。 柴靖宇的冰激凌做的虽然好吃,但却只不过是甜品罢了,哪里能跟永昌郡王那一桌子美味佳肴相提并论? 可是—— 这是龙涎啊! 柴靖宇一句“五爪金龙乃是真龙天子的化身”,便足以让所有人哑口无言了,真龙天子的龙涎,谁还敢说不如几盘鸡好吃? 那长须文士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刚刚还以为抓到了柴靖宇的痛脚,能将他说得哑口无言,羞愧不已呢,没想到却被这厮轻易破解,还拿这个话题大做文章,现在他这话说出来,却让这些评委们如何判定胜负? 果然,那王知府道:“这个……永昌王爷的那些美味佳肴,着实是世间珍品,但再如何奢侈美味,也终究比不上这道龙涎冰珍。” 那王老爷子道:“不错,说到底,还是这道龙涎冰珍更胜一筹,这五爪金龙刚一出来,便有云气腾然而起,而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别说这条五爪金龙形貌逼真,仅仅是那云雾之气,便让人震骇不已了!” 这两人自持身份,说得还算有点节操,更没节操的也有,比如这位胡大人,便对那道龙涎冰珍赞不绝口:“这龙涎实在美味!五爪金龙本就是九五至尊的象征,龙涎本就是世间珍奇,真的龙涎,咱们是无缘品尝了,能吃到这道龙涎冰珍,也算是三生有幸了!真龙涎冰珍,虽不是山珍海味,却是官家的圣恩啊!” 另一位和大人也是不甘示弱:“不错不错!这龙涎岂是寻常人能够吃到的,能得龙涎一尝,足以快慰平生!吃一口龙涎冰珍,便想到当今圣上的笑貌音容,和某是怀着满心崇敬,几乎叫和某满面潸然!来吃这龙涎冰珍的,上次面圣,已是两年之前,当真是让人感怀不已啊!” 这帮老家伙不管爱不爱吃甜食,也不论受不受得了柴靖宇的冰激凌,总之都是一通海夸,好像生怕被别人抢了词一般。 很显然,永昌郡王的一桌子菜,被柴靖宇这一盆子冰激凌完败。 柴靖宇笑吟吟道:“永昌王,这一局,算是我赢了吧?” 永昌郡王已经是脸红脖子粗。 能不憋屈么?他那一桌子菜,傻子都能看得出耗费了多少心血,就连养了三年的“无头不死鸡”都给杀了,而柴靖宇这道龙涎冰珍,却不过是用萝卜南瓜拼凑出的龙,用牛奶糖水做成的龙涎,不论食材还是工序,比他的那桌子菜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可偏偏这样还是输了,而且输得简直是毫无悬念,让人辩驳不得,这样的输法,实在叫人郁闷难言。 永昌郡王咬牙切齿,盯着柴靖宇叫道:“宣国公!你莫要高兴的太早!第一局比的不是美味佳肴,而是美酒佳肴!佳肴比过了,就算你稍胜一筹,咱还要比美酒呢!” 众人这才想起来,第一局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不用永昌郡王示意,他手下的婢女便将那张桌子上的酒坛子一字排开,然后又拿出杯盏,揭开了酒坛盖子,然后将这酒坛中的酒各自倒了一碗。 这些酒坛中的酒都各不相同,因此倒在碗里,也各不一样。 一时之间,酒香四溢,在座众人之中,好多酒鬼眼睛顿时便亮了,不过最亮的那一双,自然要数羲和仙子了!若不是柴靖宇瞪了她一眼,只怕她当即便直接冲上去了。 永昌郡王对此道颇为精通,一一介绍道:“这是藏了六十二年的三锅头汾酒!这是本王自关外让人淘来的烧刀子白酒!这是凉州进贡到汴京皇宫的葡萄酒!这是西夏王宫之中窖藏的高粱酒!这是梨花酒!这是玉露酒!这是状元红!这是百草香酒……” 永昌郡王将他的酒一一介绍过,自信满满道:“别的不说,若说天下美酒,不出本王酒窖之外!只要你能说得出名头的名酒,本王都拿得出来!而且只要是本王拿出来的,都是酿制得最好的绝品!” 永昌郡王敢如此自夸,吹牛倒是吹得不算太不靠谱,他这些酒,确实已经涵盖普天下最出名的佳酿了! 众人闻到酒香,纷纷赞叹不已,几个评委虽然不贪杯,但也忍不住想要尝上两口,柴靖宇的酒还没有拿出来,就有评委说道:“刚才王爷输了半局,可这下半局,看来王爷已经稳操胜券,这第一局美酒佳肴之比,应该便是平手了!” 另外几个评委纷纷表示赞同,北宋的文人是最会附庸风雅,这些大有身份的评委,对名酒也所致甚详,永昌郡王将全天下的美酒都摆了出来,现在无论柴靖宇拿出哪一种,只怕都会跟人家的重复。 这江州是柴家的主场,没想到,居然让这个外来的郡王占了上风,当真是让人汗颜。 永昌郡王心情稍稍好了些,这第一局一半美食,一半美酒,如此一来,便打平了。 便在这时,却听柴靖宇狂笑起来:“哈哈哈哈……” 柴靖宇这笑声实在太贱,像是讥讽,像是嘲笑,一点没有心服口服的意思。 永昌郡王顿时便怒了:“宣国公!你笑什么?” 柴靖宇道:“我笑你空有好酒,却不会喝酒!” 永昌郡王一怔:“什么叫‘不会喝酒’?本王量大如海,你若不服,咱拼酒三五坛,看谁先醉!” 柴靖宇摇头道:“我说你不会喝酒,却不是说你酒量不行!” 永昌郡王道:“那是什么?” 柴靖宇道:“连酒器都选不对,还谈什么喝酒?” 永昌郡王道:“酒器?” 柴靖宇顿时便笑了,他对于古代的酒虽然也没太多研究,但他是个武侠迷,偏偏前世有一位金大侠,在他的武侠名著里面,曾有一段对美酒和酒器的论述,柴靖宇当年是百读不厌,至今记忆犹新,正好可以拿来震慑一下这位纨绔王爷! 第246章 香飘十里 所有人都盯着柴靖宇,却见柴靖宇不慌不忙,对身边小厮说了一句:“去,将我珍藏的酒器柜子搬过来!” 柴两短应了一声,屁颠屁颠跑了出去,过不久便跟赵大武抬了一个柜子过来。 柴靖宇道:“饮酒须得讲究酒具,喝甚么酒,便用甚么酒杯。若无佳器,徒然糟蹋了美酒!” 说罢,便走过去打开柜子,众人便见到那柜子里面放满了酒器,各种各样的杯杯盏盏,当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羲和仙子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女酒鬼,自然见猎心喜,看到这么多见都没见过的酒器,便又有了占为己有的想法,心想着怎么敲诈柴靖宇一番,让他送几个酒杯儿给她。 柴靖宇走到永昌郡王的桌前,指着第一个酒坛道:“喝汾酒当用玉杯,唐人有诗云:‘玉碗盛来琥珀光。’可见玉碗玉杯,能增酒色。” 话音落罢,羲和仙子便从他的酒柜里面,拿出一只玉碗来,倒了一杯汾酒,大赞道:“这颜色当真晶莹圆润,如同琥珀一般!”然后忙不迭将那杯酒倒进了嘴里。 柴靖宇指着永昌郡王的第二个酒坛道:“喝关外白酒,当用犀角杯!关外白酒酒味是极好的,只可惜少了一股芳冽之气,最好是用犀角杯盛之而饮,那就醇美无比,须知玉杯增酒之色,犀角杯增酒之香,古人诚不我欺也!” 这次柴靖宇话还没说完,羲和仙子便寻了一只犀角杯出来,去倒关外白酒喝。 柴靖宇又指着第三个酒坛:“喝葡萄酒当用夜光杯!古人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要知葡萄美酒作艳红之色,我辈须眉男儿饮之,未免豪气不足。葡萄美酒盛入夜光杯之后,酒色便与鲜血一般无异,饮酒有如饮血,岂不壮哉?” “须眉男儿要豪气,巾帼女子便不能要豪气?”羲和仙子反驳了一句,翻出了一只夜光杯,将葡萄酒倒入,便想一饮而尽,却被柴靖宇拦了下来。 柴靖宇道:“莫急莫急!这葡萄美酒乃是出自西域,据说敝处气候干燥,夏日炎热难耐,因此正宗的葡萄酒中,都有一丝暑气,如果加入冰块进去,不仅会消弭暑气,还能增添口感,你不妨一试。” 羲和仙子早已急不可耐,便跑去从那龙涎冰珍的盘子里,拿了块冰块来,丢进夜光杯里,然后小酌一口,顿时眉开眼笑:“凉丝丝的,果然好喝!如饮仇雠之血,壮哉!壮哉!” 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却大赞什么“如饮仇雠血”,未免引人发笑。不过羲和仙子虽然胡闹,但毕竟相貌娇美,憨态可掬,浔阳楼这么多看客,倒是没有一个心生不满的。 柴靖宇指着第四个酒坛道:“喝高粱酒当用青铜酒爵!高粱美酒,乃是最古之酒。夏禹时仪狄作酒,禹饮而甘之,那便是高粱酒了。世人眼光短浅,只道大禹治水,造福后世,殊不知治水甚么的,那也罢了,大禹真正的大功,乃是让世人知道了什么是酒!饮这高粱酒,须用青铜酒爵,始有古意。” “喝米酒当用大斗!上佳米酒,其味虽美,失之于甘,略稍淡薄,当用大斗饮之,方显气概。” “喝百草美酒当用古藤杯!百草美酒,乃采集百草,浸入美酒,故酒气清香,如行春郊,令人未饮先醉。饮这百草酒须用古藤杯。百年古藤雕而成杯,以饮百草酒则大增芳香之气。” “喝绍兴状元红当用古瓷杯!饮这绍兴状元红须用古瓷杯,最好是北宋瓷杯,南宋瓷杯勉强可用,但已有衰败气象,至于元瓷,则不免粗俗了。” “喝梨花酒红当用翡翠杯!饮梨花酒当用翡翠杯。白乐天杭州春望诗云:‘红袖织绫夸柿叶,青旗沽酒趁梨花。’诸位想想,杭州酒家卖这梨花酒,挂的是滴翠也似的青旗,映得那梨花酒分外精神,饮这梨花酒,自然也当是翡翠杯了。” “喝玉露酒红当用琉璃杯!饮这玉露酒,当用琉璃杯。玉露酒中有如珠细泡,盛在透明的琉璃杯中而饮,方可见其佳处。” …… 柴靖宇口若悬河,说得头头是道。 众看客如饮醍醐,听得如痴如醉。 羲和仙子慢酌细饮,双眼含情脉脉。 永昌郡王瞠目结舌,已是苦笑连连。 众人反应各自不同,尤其是羲和仙子和永昌郡王的表情,最让柴靖宇得意。羲和仙子乃是头号大酒鬼,即便是那日柴靖宇进阶公爵级别的生化人,羲和仙子也没有露出这般仰慕的目光;而今日柴靖宇只是拾人牙慧,口若悬河地议论了一番饮酒和酒具的关系,便让这丫头崇拜不已,明里暗里送秋波了。 要知道羲和仙子虽然嗜酒如命,但对于酒的爱好,依旧只在追求喝一个痛快的低级阶段,而柴靖宇这番话,却仿佛给她打开一扇新的窗户,让她意识到,原来酒还是可以这么喝的,暮然间,当真有一种以前那么多酒,尽都白喝了的感觉。 至于永昌郡王,他虽然是个纨绔,但却是有担当有个性的纨绔,听罢柴靖宇这番话,立马便道:“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不对,胜喝十年酒!” 王臻晖带头鼓掌道:“好!好!好!老夫实在没想到,宣国公在酒道之上,居然还有这番惊人见解!妙!很妙!绝妙!” 柴靖宇却是一点都不害臊,其实他这些见解,都是拾人牙慧,在被人挤兑的情况下,才突发急智,并拿来应对,果然将这帮人给忽悠得震撼不已。 柴靖宇道:“既然如此,这一场斗酒,也算是我赢了?“ 永昌郡王身边的那长须文士道:“非也!宣国公莫要混淆了,您刚才那番说辞,确实大有道理,但会喝酒不代表有好酒喝,咱今日比的是谁的酒好,却不是谁喝酒喝出更多的门道,宣国公要想赢,除非拿出真材实料的美酒来,胜过了我家王爷才行!” 柴靖宇道:“好酒么,自然是有的,就怕一拿出来,整个浔阳城都被熏得醉了!” 永昌郡王一怔,面上带笑:“宣国公,你对酒道的见解,本王是极佩服的,不过这吹牛的本事,却更叫本王佩服!把整个浔阳城都熏得醉过去?嘿嘿,人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真正的美酒,醇香之气能够飘出巷子外,便已经是惊世骇俗,很了不起了!把整个浔阳城都熏得醉过去?胡吹大气!” 柴靖宇笑道:“敢情永昌王以为我在吹牛?那不妨试一试,我这窖藏数十年的美酒一打开,十里之外都闻得见酒味,你信不信?” 永昌郡王脸噙冷笑:“你本就是吹牛!要想酒香飘出十里去,除非你用美酒装满一个湖!当年商纣奢侈无度,荒诞不经,也不过是酒池肉林而已,你若是比商纣王还厉害,能造出一个酒湖来,本王也服你!” 柴靖宇摇头道:“香飘十里,何须蓄酒成湖?一坛子陈酿足以!我这坛子酒,只需将盖子揭开,浔阳城内,除非是鼻子坏了的,人人都闻得到酒香味!” 江州有数个郡县,这浔阳乃江州中心,是以浔阳城便是江州城了。 永昌郡王一脸不信道:“若真能如此,这局本王自动认输!” 柴靖宇也不多说,便将柴两短端来的那个酒坛打开了。 酒坛是密封好的,一点香气都不露,盖子一揭开,一股浓郁的酒香顿时便散发出来。 为了酒香扩散得更快,柴靖宇倾倒了一些酒出来,这股浓浓的酒香扩散出去,飘到很远很远,却依旧不曾散去,整个浔阳城,都仿佛被泡在了酒池子里。 永昌郡王闻到这酒香,便是脸色一变,他喝过太多的美酒,却从没有一种有这般浓郁的香味,只不过要说这酒香能够飘出十里外,他还是不信的。 王臻晖笑了笑,唤来两个小厮,让他们去城里打听,没过多久,这两个小厮便回来了,叫道:“王爷!公爷!还有各位大人!浔阳城东西南北都能够闻到酒香,城中百姓都十分骇异,正在议论纷纷呢!” 永昌郡王大是惊诧,那长须文士道:“不会吧?真有能够香飘十里的酒?莫不是这宣国公在使诈?” 永昌郡王问道:“使诈?如何使诈?” 长须文士小声道:“若学生是那宣国公,便早早安排了人,准备好了浓酒,将城里各个角落,都泼洒得到处都是,只需用烈酒洒遍城内的大街小巷,那自然便整个城里,都能够闻得到酒香了。” 长须文士虽然说话小声,但柴靖宇耳力何等厉害,怎能听不到?嗤笑一声道:“这位先生看来很是怀疑?觉得本公在作弊?那不如将这浔阳楼的其余美酒都清理掉,你抱着这酒坛子离开,我等就坐在这里,如果你跑出十里之外,我们在浔阳楼还能闻得到酒香味,你便将你家王爷带到江州来的这些酒,都一下喝光如何?” 那长须文士脸色一变,开玩笑,这次永昌郡王带来的美酒有数十坛,若是一下喝光,还不得生生醉死了? 永昌郡王冲那长须文士摆了摆手:“行了!既然输了,便无需狡辩!” 说完他又看着宣国公道:“这第一局,算是本王输了,按照当初的约定,输了这一局,本王将做菜的厨子和酿酒的师傅,都送了给你便是!” 说罢,便有几个人被带了上来,都是厨子和酿酒师。 其实这些人并非永昌郡王的奴隶,只是在王府寻了个差事罢了,永昌郡王本不能将他们随意送人,也不能直接买卖。不过他们给永昌郡王打长工,却也是签了契的,在契约时限内,永昌郡王自然能让他们去给柴靖宇干活。 柴靖宇看了这几人一眼,道:“永昌王,这些人里……只怕少了一个吧?” 永昌郡王一怔:“什么少了一个?少了谁?” 柴靖宇道:“自然是少了您自己啊!之前您那道五毒无头鸡,不是您自己做的么?咱说好了的,输了便将厨子输给对方,做那五毒无头鸡的厨子是王爷你自己,你是不是应该将自己也输了给我?以后留在我宣国公府当厨子啊?” 第247章 吉光裘 “大胆!” 柴靖宇刚才那话一说,永昌郡王身边的人便纷纷叫骂开来。 那长须文士骂得尤其响亮:“宣国公!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我家王爷不敬,想让我家王爷给你当厨子?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仗着父祖余荫,苟全性命于江州的一介破落户,居然大言不惭,要让我们王爷给你当厨子?你当我们王爷是什么人了?告诉你!我家王爷可是当今天子的侄儿……” 长须文士话没说完,柴靖宇便道:“好哇好哇!敢情你家王爷说过的话,便如同放过的狗屁,随风而散,都是不作数的么?” 那长须文士还待说什么,永昌郡王道:“文先生,这有什么好争执的?本王是那种输不起的人么?你少在这里丢本王的人!” 那位“文先生”脸色顿时一白。 柴靖宇一脸打趣神色:“怎么着?永昌王当真愿意给本公当厨子?” 永昌郡王道:“愿赌服输,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你别想像使唤别的厨子一样使唤本王,而且本王只给你当一个月的厨子,也别想你点什么菜,本王就给你做什么菜,而是本王做出什么菜,你便吃什么菜!不愿吃了可以拉到!本王创造美味佳肴,也是要看心情的!” 柴靖宇道:“呵!那我柴靖宇当真是招了个天底下最骄横任性的厨子了!” 这两人的笑谈,让众人听得哭笑不得,所谓愿赌服输,原来竟是这个意思,这永昌郡王也当真就是合格的赌徒,赌品却是没的说,以郡王之尊,给人家当厨子,这消息不日便会传了出去,只怕要让人笑掉大牙。 ######## 这第一局结束,自然便是该第二局了。 第二局,比的是异宝奇珍。 柴靖宇道:“永昌王,这次来江州,你带了什么宝贝?” 永昌郡王道:“奇珍异宝,自然是有的,保管让你大开眼界!” 说罢,永昌郡王的宝贝,便已经端了上来。 那是一条皮袍子,洁白如雪,毛茸茸仿似缎子一般,柴靖宇等人都眼光极高,一眼就看出这皮袍子,乃是极为罕见极为珍贵的皮子,但却看不出是什么野物的皮子。 端上这条皮袍子的,乃是一个绝美婢女,皓齿朱唇,星眼柳眉;香腮莹腻,体态轻盈,本就是秀色可餐,媚态如春,她将这袍子展开来,包裹在自己身上,顿时更是丽光四射,容光慑人。 然后在浔阳楼踱步来去,顿时吸引众人目光,随她来来回回。 这少女本就体态婀娜,那袍子虽然宽大,披在她身上,竟是丝毫不显得衣袍肥大,反倒愈发显得她身形娇小,玲珑可爱了,美人白袍,相映成趣。 柴靖宇啧啧赞叹道:“这永和郡王果然思维超前,居然也懂得使用模特了啊!虽然这小妮子走的不是标准的模特台步,但妙在体形迷人,身材性感,当真是夺人眼球!” 便在这时,又上来六七个小厮,人人手中端着一个铜盆,而铜盆之中,是漆黑的墨汁。 那羲和仙子诧然道:“这些小厮们端来这许多墨汁,却是要做什么?” 柴靖宇道:“不会是还要表演书画技艺吧?咱比的是异宝奇珍,玩什么书法丹青,未免有些些哗众取宠,喧宾夺主了吧?” 那六个端着墨汁的小厮,将那少女围在中央,各自在四周站定,那少女冲众多宾客羞怯一笑,然后伸手将袍子一提,用那袍子将全身裹了起来,整个娇小的身躯,便裹进了袍子里,仿佛一个毛茸茸的包裹,又好似一个巨大的雪球。 然后,永昌郡王挥了挥手。 那六个小厮接到示意,便同时将手中盆子一扬,盆子里面的墨汁,都齐齐向中间的那个少女泼洒过去。 “啊!” 这次盛宴,乃是千红楼和万紫阁共同举办的,因此这浔阳楼里,也坐了不少青楼女子,莺莺燕燕,云鬓雾鬟,一派红衣翠袖,仿佛胭脂国一般。这些女子看见这几个小厮居然半点都不怜香惜玉,将一盆盆的墨汁,便向那少女身上倒,顿时纷纷叫出声来。 整整六盆墨汁,都泼洒在那少女身上。 其实那少女早已经将全身都裹进了袍子里面,所以这六盆墨汁,其实是全部倾倒在了那雪白袍子上的。 什么叫暴殄天物? 这便叫暴殄天物了! 好好一条白色袍子,连一根杂色的毛都没有,被这一盆墨汁给泼洒上去,还怎么洗得干净?就算拼命洗了,也不复它本来光泽了! 就在众人扼腕叹息的时候,那少女将雪白袍子给撑开了,轻轻抖了一抖,将身子一转。 众人目瞪口呆。 却见那些墨汁顺着白色皮袍往下滑,在细滑的白色绒毛间溜走,最后全部滴落在了地上,而那条白色皮袍,依旧还是那件白袍,洁白如雪,纤尘未染。 刚才泼上去的六盆墨水,竟然没有在这件白袍上留下哪怕一丝的痕迹! 柴靖宇看得啧啧称奇,心想这袍子实在太牛了,居然一点脏水都不沾,以前只见过各种品牌的不粘锅,质量好的勉强可以算得上不粘油水,又有一些纳米材料,据说也是不沾水的,但那也做不到绝对,而且那些现代材料,都弄得极为光滑,就仿佛是玻璃纸一般,而永昌郡王这件白色皮袍子,却是毛茸茸的皮草! 而浔阳楼那些宾客们,也就更加赞叹不已了。 永昌郡王面有得色,叫道:“这是一条吉光裘,不沾水,不沾油,之所以用墨水演示,是为了让你们看清楚效果。” 王臻晖道:“好一条吉光裘!老夫曾见《西京杂记》中有云,‘武帝时,西域献吉光裘,入水不濡,上时服此裘以听朝。’以前老夫总以为,《西京杂记》不过是牵强附会之言,汉武帝九五之尊,有常人不曾见过的宝贝,这没什么奇怪的,但入水不濡的吉光裘,这世间却未必真有……没想到啊!没想到!今日老夫竟是却亲眼所见了!” 永昌郡王哈哈笑道:“王老爷子果然识货,本王还有两样宝贝,也可让你们瞧瞧!” 说罢,又拿出两样宝物来,一个乃是一块生寒镜,这镜子看起来平平无奇,跟寻常铜镜没有什么两样,但只要用这镜子在人身上一照,便能让人感觉凉飕飕的,直教人便体生寒。 柴靖宇也没看明白,这镜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大为惊叹:“没道理啊没道理!要是知道这镜子是怎么做成的,后世卖空调的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另外一样宝物,却是一盏七彩花灯,跟柴靖宇那盏青铜灯一样,也是镂空的,不过外面却罩了一层琉璃灯罩,只要将灯点亮,灯光经过折射和反射,便挥洒出虹霓一样的点点霞光,洒在四周墙壁上,便仿佛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如同仙境一般。 柴靖宇心道:“嗯嗯!这倒是跟后世酒吧里的灯光效果有的一拼,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这确实算得上宝物了!” 永昌郡王一脸得意:“怎么样?宣国公,你的宝物呢?快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柴靖宇道:“巧了,我准备的宝物,却也是一盏灯!” 第248章 第一百四十六张云间道人 羲和仙子瞪大了眼睛,叫道:“臭国公,你不会是……” 她还没说完,便见到柴靖宇拿出了一盏青铜古灯,赫然便是那盏诸葛亮的七星灯! 这盏灯虽然古朴,制作也极为精巧,但在众人眼中,也不过是精致好看一些罢了,没有丝毫离奇之处,本来他们还期待着这盏灯像永昌郡王的那盏灯一样,能够大放异彩呢,但柴靖宇将这盏灯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点亮的,而且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其他门道,顿时让这些想要看新鲜的人大失所望。 永昌郡王走过来,围着那盏青铜灯转了两圈,然后忍不住问柴靖宇道:“你这盏灯……究竟有什么古怪?” 柴靖宇道:“没什么古怪,就这样子啊!” 永昌郡王道:“哼!你这盏灯最多也就是年代久远了些,能有什么稀奇的?若是没有啥古怪用途,那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我比?” 柴靖宇道:“你往后站一点!” 永昌郡王却没有听他的,而是皱眉道:“怎么了?” 柴靖宇道:“这灯邪性,你若是站得近了,小心中邪!” 永昌郡王忍不住笑了起来:“中邪?哈哈!宣国公!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拿一盏再寻常不过的青铜古灯,在这里忽悠人,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靠近这盏灯会中邪?你刚刚还拿过那盏灯呢,怎不见你中邪?” 柴靖宇看了永昌郡王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这盏灯被当做聚煞法器,就算不在聚煞法阵里面,也能够带着一股浓重的煞气,平日里柴三长柴两短那些小厮们,都一个个躲得远远的,不敢轻易靠近,只有柴靖宇和羲和仙子才敢长时间把玩,就连那天帮柴靖宇拆解这盏灯的那两个匠人,回去之后就都病了,发烧发热说胡话,被人给送进了壶泉医馆,现在还没出来呢。 永昌郡王当然不知道这些,问道:“你怪笑什么?” 柴靖宇道:“你若是继续距离这盏灯这么近,马上就会伤风感冒,信不信?” 永昌郡王道:“本王信你才怪!你以为本王……阿嚏!” 永昌郡王话刚说到一半,便一个喷嚏打了出来,眼见柴靖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上分明就写着“看!被我说中了吧?” 永昌郡王脸色一红,气道:“你少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刚才只是巧合!本王只是鼻子痒而已!你……阿嚏!” “阿嚏!” “阿嚏!” “阿嚏!” 话没说完,永昌郡王就连打了三声喷嚏,脸色也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同时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 柴靖宇伸出一只手,按在他肩头,一股纯阳真气透入永昌郡王经脉之中,此时以柴靖宇功力之强,帮永昌郡王驱逐煞气,简直易如反掌。 柴靖宇在永昌郡王肩头按了两下,永昌郡王便感到全身都是暖意,然后急忙退后几步,对那盏邪性的灯,还是心有余悸。 其实这盏灯是要配合聚煞法阵使用的,否则它的聚煞能力便弱了许多,所以这盏灯在元安堡的时候,能够先后让三个人中邪发狂,丧失了神智,但离开元安堡之后,如果没有人专门驱动它,只是贴身把玩的话,仅仅能让人伤风发烧,乱说胡话罢了。 永昌郡王瞪着柴靖宇道:“宣国公?你拿了这盏鬼气森森的灯来,就是来吓人的么?一盏邪性的灯,也算是什么宝物?就凭它,能让人打喷嚏生病么?” 柴靖宇道:“你以为这盏灯不过是让你打喷嚏而已?你可以吹一吹试试,若是能吹灭那盏灯,这一局便算是我输了!” 永昌郡王道:“少来吓唬本王,别以为这盏灯邪性,本王就不敢吹!告诉你!本王就算拼着生一场大病,也要吹灭了你这盏灯!” 说罢,永昌郡王便走上前去,吐一口气,将那青铜灯上跳跃的火焰给吹灭了。 “哈哈哈哈!怎么样?本王……” 永昌郡王话没说完,脸色便是一僵,却见刚刚被吹灭的灯,转眼又亮了起来,刚才已经灭掉的火焰,居然重新燃烧了起来! “这……哼!真是邪性!可本王就不信了!” 永昌郡王话音落罢,便又走上前,使劲吹了一口气,将那盏青铜灯再次吹灭,然后死死盯着那盏灯,结果没多久,那盏青铜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第三次。 第四次。 接连数次,情况还是这样,评委和宾客们啧啧称奇,永昌郡王怒道:“你这灯实在古怪!哪有一盏灯灭了又亮,灭了又亮,怎么都吹不灭的道理?宣国公!一定是你这厮使的什么诡计秘法,在旁边搞什么阴谋诡计,等本王将这灯一吹灭,你立马就用什么手段将它重新点亮了!” 柴靖宇笑了笑,摊开双手道:“我若是隔着这么远,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盏灯给点亮了,那我可当真是神通广大了,还犯得着跟你一个闲散王爷在这里比斗什么?直接上天入地,跟火德星君比放火,跟阎王老儿比勾魂得了!” 永昌郡王眼珠子瞪得溜溜圆,盯着那盏青铜灯猛看,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这时候听一人道:“王爷,不如……让贫道来试一试吧!” 却见永昌郡王的随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道人,身穿一身道袍,头竖高冠,一缕长须,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柴靖宇一见这人,倒是一下子便瞪大了眼睛。 他身边的柴两短惊叫出声来:“云间道人?” 这个从永昌郡王随从中抽身出来的,正是云间道人。 这云间道人给刘管事堪舆,正好撞在了柴靖宇枪口上,柴靖宇已经让人将他给埋了,而且下葬的地方,还是云间道人自己选好的风水宝地,谁知道这才过去几天,这云间道人居然活生生好端端的,又出现在柴靖宇面前了。 云间道人此时倒是一副方外高人的气质,对柴靖宇行礼道:“宣国公,贫道有礼了,别来无恙否?” 第249章 灯灭 柴靖宇也笑了:“云间道人,行啊你!被丢进棺材活埋了,居然还能逃出来,你真是给我惊喜!” 云间道人哈哈笑道:“宣国公,贫道虽然眼神不好,有眼不识泰山,那日没能一下子认出您来,但贫道的堪舆之术,还是值得称道的! “贫道给自己选好的那块风水宝地,乃是凤凰涅槃的格局,国公爷将贫道活生生葬在了那里,贫道也以为要坐化于青山绿水之间了,没想到冥冥中自有天意,永昌千岁路过那里,正好听见贫道在坟里惊恐呼叫,便派人将贫道给挖了出来。” 云间道人一脸得意:“贫道被埋在棺材里的时候,脑子里重重乱象,纷至沓来,道道心魔,汹涌来袭,心中生出了无限恐惧。本以为已经是山穷水尽,必死无疑,没想到峰回路转,重获新生,当真如同涅槃一般。经此大难,贫道竟然破开了瓶颈,跳出了龙门之外,如今已是洗尽铅华,师门所传授的许多秘法,种种道术,竟然豁然开朗,都多亏宣国公相助。” 柴靖宇见着云间道人如此得瑟,心中很是不喜,冷冷道:“你信不信本公再将你埋回去,看看你能不能再涅槃一次?” 永昌郡王冷哼道:“宣国公!这云间道长,乃是本王奉养的高人,你说这种话,将本王置于何地?” 柴靖宇看了云间道人一眼,又看了永昌郡王一眼,哈哈笑道:“也罢,今日便不翻旧账了,我既然埋了你一次,以前的事情,便算是过去了,日后你若是再给我活埋你的理由,就算是天王老子挡着,本公说要将你埋了,就绝不将你海葬!” 云间道人脸色一僵,他现在有永昌郡王的庇护,所以在柴靖宇面前,才敢如此得瑟,但柴靖宇在永昌郡王面前,看似让了一步,实际却更是嚣张。 云间道人总是觉得,这宣国公的威胁和恐吓,只怕不仅仅是用来吓唬人而已。 永昌郡王对柴靖宇口气如此癫狂,也是十分不满,叫道:“宣国公!你休要在这里恐吓我请来的高人,你是怕他将你这盏灯给吹灭了么?” 柴靖宇道:“我早就说过,不管什么法子,你要是能够吹灭这盏灯,这一局我便认输!” “好!”永昌郡王看着那云间道长道,“道长是高人,必然不会让本王失望吧?” 云间道人道:“贫道尽力而为。” 云间道人此时神色有点难看,其实他并无完全把握,能够吹得灭这盏青铜灯,他只是在师门的典籍之中,见到过这盏灯的描述,所以有些了解而已,至于师门典籍之中,对这盏灯的使用方法描述是否正确,他却并不知晓,所以对于这个挑战殊无把握,只不过眼看能帮永昌郡王一个大忙,这样的立功机会,他不想错过而已,但此时永昌郡王对他寄予厚望,他反倒有些惴惴不安,感觉骑虎难下了,开始在考虑要是搞不定的话,该如何是好了。 云间道人回忆了一下,道:“要想吹灭这盏灯,须得先借七盏大灯,和四十九盏小灯来。” 永昌郡王看了柴靖宇一眼,柴靖宇问道:“你要什么灯?” 云间道人道:“那种灯都可以,底座是青铜的最好!” 柴靖宇跟柴两短说了一声,柴两短便退了下去,没过多久,便寻来了云间道人要的东西,七盏大灯,以及四十九盏小灯。 云间道人虽然心中惴惴,但面上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先命人清理出一片空地来,然后不急不躁地将这些灯一一排开,将七盏大灯和四十九盏小灯都按照一种神秘的布局摆放,然后一一点燃。 过不久,在浔阳楼上,便形成了一个灯阵,而灯阵的中间,便是那盏青铜灯。 那盏青铜灯不是直接放在那里,而是由一个小厮用双手捧着。那小厮是永昌郡王的下人,虽然明知这盏灯十分邪性,接触了对自身不好,但王爷吩咐,却也是不敢不从,因此哭丧着一张脸,双手忍不住颤抖,只盼望着这位云间道长能够快一些。 柴靖宇感觉这云间道人竟似是当真知道什么秘密,便忍不住问道:“云间,你这灯阵叫什么?可有什么门道?” 云间道人道:“此阵乃是我师门所传,是个无名古阵,只知道此阵博大精深,非寻常人不能掌控,其中奥秘,贫道也是不知,不过……要想吹灭那盏青铜灯,贫道却是知道个法子的。” 说着,云间道人便按照一种古怪的步法,走进了他刚刚摆好的灯阵里面,然后,手中浮尘轻轻拂过,带起一股清风,吹灭了其中一盏小灯。 柴靖宇心中诧然,这云间道人不去吹那盏青铜大灯,而来吹这盏小灯,却是什么道理? 云间道人也不解释,继续按照他那步法在灯阵中走了一圈,然后又挥动浮尘,弄灭一盏小灯。 就这样,接连灭掉三盏不同位置的小灯的时候,突然一盏大灯,居然无风自灭了,再紧接着,在灯阵中央的那盏青铜古灯,居然也跟着熄灭了。 然后,再也没有亮起来。 云间道人满脸兴奋,转身对着永昌郡王一拜:“恭喜王爷,贫道幸不辱命!” 永昌郡王哈哈大笑起来,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身,看着柴靖宇道:“宣国公!你输了!” 柴靖宇有些怔忪,敢情这盏灯,竟是这般弄灭的么? 之前自己曾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怎么吹都吹不灭这盏青铜古灯,没想到只需要在外面摆一个七星灯阵,然后恰到好处地吹灭其中三盏小灯,这盏青铜古灯居然就自动熄灭了! 柴靖宇不管永昌郡王的叫嚣,而是问那云间道人道:“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为何你只是吹灭了那三盏小灯,便有一盏大灯跟着熄灭?而那盏青铜古灯这么多年不曾熄灭过,为何竟这么容易就灭了?” 云间道人道:“不瞒宣国公,这个阵法,贫道也是所知不详,只不过贫道师门有一幅壁画,那副壁画之中,恰恰有这个阵法。” 柴靖宇问道:“什么壁画?” 第250章 横死 云间道人道:“那壁画所画,就是一个灯阵和两个人,那灯阵跟贫道今日摆的一般无二,灯阵中央摆着一个木制轮椅,椅子上坐着一个羽扇纶巾的文士,那文士手中所持,正是一盏青铜古灯,那壁画之中的青铜古灯,跟您这一盏,简直便是一模一样!那壁画之中还有一个人,是个披坚执锐的将军,那将军身在阵中,仿佛做错了什么事,满脸惶恐;而那文士则是一脸苦笑,神情古怪……” 云间道人露出回忆神色,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那幅壁画里,青铜古灯就是将灭未灭的,而那灯阵之中,也是有三盏小灯灭了,另外还有一盏大灯也灭了,贫道虽然不知那幅壁画之中,画的是什么,却也看得出来,是因为那将军弄灭了几盏小灯,这才害得中间的青铜古灯也随之熄灭。” 柴靖宇神色古怪,云间道人居然只是靠一幅壁画,歪打正着,吹灭了这盏灯,至于那幅画里面画的究竟是什么,他居然根本就不知道! “云间道人,你当真不知道这盏灯的来历?也当真不知道壁画中的那两人是谁么?” 云间道人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云游万里,最不喜欢胡言乱语了,若贫道真想冒充高人,便胡编乱造一番,又有何妨?” 这世间的和尚道士何其多,除了有专门的道观或者寺院修行之外,出家人的主要收入来源,便是帮人做法事,这个就要靠吹牛了。有真才实学的,毕竟很少,要想自己的名头打出去,就要学会怎样装作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而且还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所以一般而言,道士都是只装作自己什么都懂,却不会装作什么都不懂。 其实云间道人根本没有他自己说得那般高尚,他本来也想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但这灯实在太神秘了,就怕永昌郡王会深究,忽悠别人不要紧,被揭穿了最多被责骂一番,要是忽悠王爷被揭穿了,那便大大的不妙。 所以这云间道人才难得的实诚了一次,居然还有人怀疑他的实诚,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他显然是不敢跟宣国公置气的。 永昌郡王不耐烦了,叫道:“宣国公,这一局你可服输?” 柴靖宇道:“愿赌服输,我早就说过了,只要你能吹灭这盏灯,这一局便算是我输了!一言既出,绝不反悔!” 柴靖宇说得器宇轩昂,好像输了这一局,也是一件很霸气的事情似的。 永昌郡王道:“痛快!这一局你既然输了,那你的宝物,便是本王的了!” 说罢,冲灯阵中间拿着青铜灯的那个小厮道:“将那盏灯给本王拿过来,本王要看看,它究竟如何邪性?” 那小厮神色呆滞,对永昌郡王不理不睬,只呆呆站在那里。 永昌郡王怒道:“你耳朵聋了么?还不快给本王过来!” 永昌郡王话音刚落,那小厮便直挺挺向后倒了过去,身子砸在地面上,砸翻了好几盏灯,头破血流,人事不知。 众人惊呼,有永昌郡王的仆从急忙上前去看,却见那小厮瞪圆了双眼,神色呆滞,那表情已经凝固在脸上,再也不会变化了。 因为—— 这小厮已经断了气。 永昌郡王的仆从转过头来,汇报道:“王爷,他……他已经死了……” 永昌郡王神色一僵,其他人也是骇异不已,浔阳楼中那些青楼女子,便更是惊叫连连。 谁也没想到,在这样的盛宴之上,居然会死人! 而且还是这般毫无征兆的死人! 而这个小厮的死,肯定跟那盏青铜古灯大有关联,跟云间道人摆出的那个灯阵大有关联! 柴靖宇看了云间道人一眼,叫道:“道长当真厉害,只是吹灭了几盏灯,便让这人死于非命,厉害!厉害!” 云间道人脸色难看,急忙摇头道:“此事跟贫道无关,那灯阵究竟是怎么回事,贫道也不清楚,贫道只为将那盏青铜古灯吹灭,至于那人为何无缘无故就死了,贫道又哪里知道?” 其实云间道人是说不出的后怕,因为他方才本来打算自己抱着那盏青铜灯,然后指挥那个小厮去吹灭灯阵中的小灯的,就是为了装一装神仙范儿,他才自己跑去灯阵中吹灯的。 羲和仙子道:“果然,人死如灯灭,灯灭则人死,本命神灯绝不是轻易能动用的。” 柴靖宇蹙眉道:“什么‘人死如灯灭,灯灭则人死’?” 羲和仙子道:“这阵法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这个灯阵一摆成,这些灯盏之间,就有了一种神秘的气机联系!那云间道人吹灭了三盏小灯之后,立马就有大灯熄灭,而北斗天官是掌控生死的大神,七盏大灯中灭了一个,便好似形成了一道杀气,直指本命灯……” 柴靖宇道:“那灯灭了也就罢了,为何那小厮也突然横死了?” 羲和仙子道:“他拿着那盏青铜古灯,自然而然便将自己的命数跟那盏灯给联系在了一起,那盏灯自然便成了他的本命神灯。” 本命灯的说法,在道家和佛家都有,南唐后主李煜信佛,总是不愿杀生,于是每到斋日,便让翻了死罪的囚犯头顶一盏灯,说那是他们的本命灯,如果一夜之后,本命灯不灭,便说明佛祖宽宥,便饶恕他们性命,但谁的本命灯若是灭了,那便说明罪不可恕,只好执行死刑了。 柴靖宇越发觉得那盏灯有太多的秘密,而永昌郡王则是对那盏青铜古灯有些忌讳了。 柴靖宇道:“永昌王,现在这盏灯属于你了,不过我以前答应别人,要将这盏灯送给他,现在输了给你,只好将它换回来,你可答应?” 永昌郡王问道:“你用什么换?” 柴靖宇道:“用一个厨子。” 永昌郡王诧然道:“厨子?” 柴靖宇道:“不错,你将那盏灯还给我,便不用给我当厨子了!” 永昌郡王本来就嫌弃这盏灯晦气呢,柴靖宇这么一说,真正他下怀,叫道:“好!一言为定!” 第251章 茶围酒擂 柴靖宇用永昌郡王这个厨子,将那盏青铜古灯换了回来,便顺手递给曦和仙子,曦和仙子接过青铜古灯,顿时眉开眼笑,欣喜不已,笑道:“臭国公!刚才你把这盏灯输了,我还当你说话不算数呢!” 柴靖宇道:“这盏灯太过诡异,就算你有异宝护体,也需多加小心,莫要出了什么意外。” 曦和仙子只觉心间甜蜜蜜的,点头道:“知道啦!你放心便是!” 永昌郡王道:“刚才那两局,算是你我各自赢了一局。这第三局,本王可不会相让了!” 柴靖宇忍不住想笑,这永昌郡王也尽想着占口头便宜,说得像是刚才那第一局,是靠他相让才赢了似的。 第三局,比的是茶围酒擂。 本来打茶围也算是一件风雅之事,在上档次的青楼,想要做名妓的入幕之宾,也不是光耍银钱就可以的,青楼女子是职业谈恋爱的,在酒桌上嬉笑怒骂是司空见惯的,但要想结一夕之好,那你就得好好表现了。 酒桌上能表现什么?自然便是吟诗作对,棋艺酒风了! 以前的人没有电脑手机电视机,所以才在别的方面开辟娱乐活动,尤其在酒桌上,更是花样百出。 古人行酒令的法子,并不像后世人想象得那般单调贫乏,且不说酒桌上的游戏五花八门,光酒令的种类就不下三四十种。酒桌上的游戏,有一些是要靠运气,有一些却要靠技巧,所以茶围中的状元,酒擂上的擂主,也是风光无限的存在,能让一群女儿家敬仰崇拜,趋之若鹜。 柴靖宇问道:“永昌王,这一局,咱比什么?围棋?象棋?射覆?吟诗?作对?” 永昌郡王吹了声口哨,顿时便有三个中年男子越众而出,对柴靖宇拱手为礼。 这三人中,第一个乃是光头,身披花里胡哨的一副袈裟,显然是个不守清规的花和尚;第二个身宽体胖,浑身肥肉,乃是身高不及腰围的胖子;还有一个头戴一支红花,身披一件红袍,脸上擦满脂粉,脚上一双高跟鞋,竟活脱脱是一个伪娘! 永昌郡王道:“这三位乃是本王府中茶围里的霸王,酒擂上的擂主,不管是什么酒令,不论是什么游戏,宣国公尽管派人挑战,他三人若输了,本王便服你!” 柴靖宇笑了笑,问道:“你三人最擅长什么?” 那花和尚色迷迷笑道:“回国公爷,贫僧此生有两好,一好跟美人儿参欢喜禅,二好跟人比对对子!” 那胖子道:“宣国公,胖子我好下棋,不论围棋象棋兽棋双路棋,都是难觅对手!” 而那个穿着高跟鞋,头戴一支花的伪娘道:“国公爷,您做出的这种高跟鞋,着实是一大创举,人家可真是仰慕得很!您倒是猜一猜,人家最擅长什么?” 柴靖宇见这伪娘冲他抛媚眼,顿时毛骨悚然,下意识后退一步,道:“我猜你这厮应当最擅长雄身雌伏,当个兔儿爷!” 那伪娘怔了一怔,点头道:“国公爷这么猜,却也是没错的,不过这个乃是闺中秘趣,不足为外人道也,却没法拿来比试了,人家说得是别的,您且再猜一猜!” “猜猜猜!我猜你个头啊!”柴靖宇心中大骂了一句,嘴上却道:“我猜你你最喜欢的,就是让人猜!你猜我猜大家猜!” 那伪娘听柴靖宇这么一说,顿时就是两眼一亮,叫道:“国公爷果真是人家的知音!人家本来就擅长猜谜,更喜欢给别人出迷,不论是字谜诗迷哑谜,就没有人家不会的!” “靠!”柴靖宇还没有说话,柴三长和柴两短便齐齐翻了个白眼。 柴靖宇却是豪气干云,叫道:“好!你们三人各有所长,本公就跟你们比你们最擅长的!” 那伪娘对柴靖宇似乎很是钟情,特别好心地提醒他道:“国公爷,虽然我们三人各有所长,但酒擂茶围中的其他本事,我们也是个中好手,您可以跟我们比其他的,不论玩什么,只要胜过我们,就算是赢了!” 柴靖宇摇头道:“要赢,就要在你们最擅长的本事上击败你们!那才算有本事!” 伪娘看着柴靖宇一眼,十分可惜道:“国公爷真是太要面子了!您虽是豪气干云,但酒桌上的把戏,要想赢我们,已经是千难万难,找我们不大精熟的还算有几分可能,您却偏偏要比我们最擅长的,真是……” 伪娘话头只说到一半,便连连叹息。 那胖子却是个火爆脾气,一脸不屑地看着柴靖宇,口中叫道:“哼!宣国公大言不惭,想要自取其辱,怪得谁来?” 花和尚还是笑眯眯道:“如花大师莫要胡言乱语,咱们这是冲茶围,打酒擂,可不是冲锋陷阵,用不着你死我活,让谁的面上都不好看!依贫僧看,还是让着些儿,不要让国公爷输得太难看。” 胖子脸上横肉抽搐了一下,笑道:“也罢!也罢!我让他几个子儿便是了!” 柴靖宇听了这三人的话,脸噙冷笑道:“你们当真这般自信么?可曾想过要是输了这一阵,可怎么跟你们的王爷交代?” 却听永昌郡王道:“行了!宣国公!无需多费唇舌,你手下有什么样的能人,尽管唤出来,跟他们三人比上一比!” 柴靖宇反问道:“这一局输赢怎么说?拿什么做赌注?” 永昌郡王道:“还像咱之前说好的那样,你若能赢,这三人便交给你了!” 那伪娘冲柴靖宇抛了个媚眼:“国公爷!你要是赢了,人家可就是你的人了哦!” 柴靖宇一阵恶寒,叫道:“呸呸呸!我要这三人有何用?还是玩个别的赌注吧,我有一盒翡翠象棋,每个棋子都是价值千金,这一局若是输了,便将那盒象棋输给你!” 永昌郡王道:“也罢,这一局你若能赢了,我也输给你一盒棋子……嗯,象棋子没有好的,围棋倒有一副极珍贵的,就拿那个当赌注吧!” 柴靖宇道:“一言为定!” 永昌郡王翻了个白眼:“定什么定!我这三人已经请出来了,你手下来打擂的人呢?” 柴靖宇呵呵一笑,大声道:“暖暖!快来跟这几个怪蜀黍玩游戏!” 柴靖宇话音落罢,众人便见他身后钻出了一个小萝莉来,粉雕玉琢,眉目如画,亮晶晶的大眼,粉嘟嘟的小脸,头上两只丫角,颈边一缕璎珞。这小萝莉如同瓷娃娃一般精灵可爱,浔阳楼中,不论男女,不限老少,见到此等萌物,顿时一颗心都要化了。 第252章 对弈 小萝莉暖暖一出来,众人都是眼睛一亮,毕竟这么可爱的小萝莉,实在是讨人喜欢。 暖暖见到这么多人看着她,顿时有些害怕,当即退后一步,伸手去抓柴靖宇的裤腿,紧张兮兮地道:“哥哥……” 柴靖宇将她抱了起来,柔声道:“暖暖,这三个怪蜀黍很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了不起,你可要赢了他们,替哥哥出气!” 暖暖咬了咬嘴唇,很认真地点头。 然后,永昌郡王便愣了:“宣国公,你别告诉我,你派出来跟我这三人比试的,就是这个小丫头!” 柴靖宇道:“小丫头怎么了?永昌王说得不错,我这边派来赢你们的,正是舍妹!” 柴靖宇此言一出,整个浔阳楼都笑开了。 “这国公爷真逗!” “宣国公这是想要认输么?” “哈哈!想认输就明说嘛,何必让自家妹妹抛头露面的?” …… 王之涣笑得最响,大声道:“柴靖宇!你个狗蛋子!知道自己比不过人家,就将你妹妹拉出来顶项,真是又奸又猾!输就输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拿一个小女娃当幌子的么?” 永昌郡王也是这般想法,心想这宣国公果然够狡诈的,明知不敌,居然将自己妹妹派了出来,这样一个小女孩跟人家比试,就算是输了,谁又能怪她? 柴靖宇笑眯眯的,丝毫不生气,但暖暖大小姐却被气着了。 还从来不曾有人,敢如此小觑她! 尽管她现在只有六岁半! 于是暖暖转过头,对柴两短道:“那盒翡翠象棋呢?给我拿了来!” 柴两短对于这位小祖宗,却是丝毫不敢轻视,应了一声,便乖乖去找象棋了,不多久便拿了一副象棋来,棋子乃是翡翠雕成,晶莹透亮,棋盘却是个紫檀案几,上面刻出了纵横线条,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暖暖伸出粉嫩嫩的小手,指了指那个被称作“如花大师”的胖子,昂着头道:“死胖子,来下棋!我让你一匹马!” 那胖子哈哈大笑:“这么多年了,胖子我跟人下棋,都是让别人棋,从来没有让别人让我一只马的,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小丫头!” 暖暖又道:“你不敢下,便是你输了!” 胖子脸上一僵,被一个女童讥讽,他脾气也上来了,“蹬蹬蹬”走了过来,坐在紫檀棋盘前,问暖暖道:“小姑娘,你知道象棋怎么摆么?” 暖暖不理他,自顾自将自己这边的棋子摆好,然后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那胖子。 胖子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得将自己那边的棋也摆好了。 暖暖丢掉一只马,对那胖子道:“我说过要让你一只马的,你先走。” 胖子脸色顿时黑了:“你这小丫头!真是岂有此理,我乃是棋中圣手,从来没人敢让我棋子的!也从来没有人敢大言不惭让我先走的!” 暖暖道:“现在有了!” 胖子脸色涨红,也丢掉一只马,想了想,又将另外一只马也丢掉,口中叫道:“小丫头,我让你一只马,你先走!” 暖暖却摇摇头,也将自己另外一只马丢掉,同时又拿掉了一只车,道:“我让你一只车,你先走!” 胖子怒了,丢掉自己两只车,外加一只炮,叫道:“小丫头,我让你一车一炮,你先走!” 暖暖又丢掉自己两个炮,以及当头的一只卒,叫道:“我让你……” 暖暖话没说完,胖子也将另外一个炮丢了,另外将自己当头一排兵全扒拉到一边,叫道:“小丫头,叔叔我让你一队兵娃子,你先走!” 暖暖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确定?” 胖子道:“这有什么不确定的?你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片子,也用得着胖子我……” 胖子话没说完,暖暖直接将自己的将打进了胖子的中军帐里,吃掉了对方的帅,口中叫道:“将军都不用将军,你死了!” 胖子顿时傻眼。 敢情刚才他跟暖暖斗气,居然将自己一排兵都给丢掉了,而暖暖的当头卒也早就不在了,一将一帅之间,竟是毫无阻挡,象棋讲究的就是“王不见王”,将帅不能迎面相对,否则一步将死。 胖子乃是棋道高手,本来不至于这么二,偏偏他脾气暴躁,跟一个小丫头赌气,竟连棋盘都没有看清楚,就连自己当头卒都给丢掉了,这下跟对方将帅面对面,居然还大言不惭让对方先走…… 胖子老脸涨红,叫道:“不算不算!你这小丫头糊弄我!” 围观的看客们却叫了起来。 “吁——” “真丢人!” “居然这样都能输,这货到底会不会下象棋啊?” “输了也就罢了,居然还耍赖!而且是跟一个六七岁女童耍赖!” …… 一时之间,讥笑声此起彼伏,永昌郡王老脸臊红,恨不得不认识这死胖子。 丢人啊!实在太丢人了! 暖暖伸出一根指头,在自己脸上刮了刮,叫道:“死胖子!羞羞羞!吹牛皮!爱耍赖!咱们再来一局,这回谁也别让谁!” 胖子厚着一张脸皮,重新将棋子摆好,心想刚才那一局本来就不能算,等我赢了这一局,再教教这小丫头,下棋就是下棋,不是玩心眼儿! 暖暖也将棋子摆好,但她摆好之后,却将棋子给翻了过来,字面向下,让没字的那一面向上。 胖子愣道:“你这是做什么?” 暖暖道:“哥哥说过,棋子也是有灵性的,你实在太蠢,跟你下棋太丢人了,我的棋子都不想看到你,觉得跟你这厮做对手,实在丢脸,所以将我将它们的脸朝下,不跟你见面。” 胖子一头黑线,现在他一点也不觉得这小姑娘可爱了,只觉得这丫头实在太可恨了!太恶毒了!太毒舌了!简直就是个恶魔!小恶魔! 两人摆好了棋子,然后开始对垒,胖子急于赢这一局,所以开局便下的很快,而暖暖也丝毫不慢,几乎是转眼之间,双方便各自走了许多手。 众多看客都纷纷惊叹起来,敢情这小女童竟真的是个象棋高手! 而没过多久,胖子便陷入了苦战,不仅仅是因为这小丫头棋力惊人,而且还发现这样下棋很费劲。 因为暖暖将自己的棋子都翻过来了,字面朝下,背面朝上,所以她那些棋子就都一模一样,只看背面,根本分不清楚哪个是车,哪个是马,哪个是炮。 要想分清楚,你就得记清楚它们本来的位置,这简直比下盲棋还要考验记忆力,不仅要下棋,还得记清楚哪个棋子是啥。 胖子自己记得头昏脑涨,一颗颗一模一样的棋子,将他弄得眼花缭乱,但暖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落子如风,胖子不由焦头烂额,越来越力不从心。 便在胖子聚精会神,跟暖暖对弈的时候,却听对面那小萝莉稚嫩的声音道:“喂!那个穿高跟鞋的!你也别闲着,你既然擅长猜谜,咱们也来比一比!” 第253章 一刀砍死 胖子差点没咬到舌头。 这小丫头…… 真是…… 太!可!恶!了! 跟我下棋的时候,居然还挑衅别人,一心二用,也想要赢我么? 胖子脑子里转着这个念头,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追求,已经从逗这个小姑娘完,变成了不要输给这个小姑娘了。 众多看客都啧啧称奇,柴靖宇却是心中大乐,对于自家有这样一只妖孽小萝莉,柴靖宇实在是痛并快乐着——虽然给她讲童话故事的时候,经常被小萝莉找出一大堆逻辑错误,问得他哑口无言,但这小萝莉的智商,实在是高不可攀。 他发明了象棋,碧诗朱诗等婢女们,学了半个晚上,才勉强学会规则;而这只小萝莉却仅仅用了三天,就化身成为雀神,只要一上麻将桌,用不了几轮就能将别人的银子全部搜刮过来,弄得一群丫鬟都不愿意陪她玩了。 至于象棋和围棋,却不是柴靖宇教她的,王姨娘是个才女,孀居在国公府,自然会教闺女琴棋书画什么的,暖暖艺术细胞不是特别浓厚,逻辑思维却是强悍得一塌糊涂,才六岁多,在国公府里已经没人能在象棋上赢她了,而其他六岁孩童,连象棋上的那些字都认不全呢。 对此,柴靖宇只有一个想法:妖孽就是妖孽,不是常人可以揣度的! 而那伪娘见暖暖一边跟胖子下棋,还要一边跟自己猜谜,也是颇为生气,道:“小妹妹,你还是用心跟这死胖子下棋吧,否则若是输了,可别哭鼻子哦!” 暖暖道:“跟这笨蛋下棋,用不着一心一意!你不敢跟我比,是因为怕输么?” 伪娘脸色一僵,气道:“你敢小看人家?你敢小看人家?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人家要是输了,就拜你为师!” 暖暖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道:“那我还得教你,岂不是很吃亏?” 伪娘眉头直跳,强忍着没有抓狂,问道:“小妹妹,话不多说,你要跟人家猜谜?字谜?数谜?还是算题?你能从一数到一百么?” 暖暖翻了个白眼:“一百个数,纵横成阵,不论几个排一排,我都能答得出第几行第几列是哪个数,你要不要试试?” 伪娘神色一僵,心想这个很可能是这小丫头练习过的杀手锏,人家才不上当呢!于是摇头道:“这个还是不用试了,人家出个算题,你来猜一猜:五只鸡,五天能生五个蛋,要一百天生一百个蛋,需要几只鸡?” 暖暖道:“废话,当然还是五只鸡!” 伪娘没想到被暖暖一口喊破了答案,愣道:“呃……小姑娘果然聪明,反应竟这么快!” 暖暖一脸不屑,拿起一个棋子,打在胖子的一个炮上,口中叫道:“吃你的炮!” 胖子瞪大了眼,叫道:“你这个棋子不是炮么?怎么斜着走?忽悠我不是?” 暖暖昂起头,道:“那明明是个马,你翻开看不就是了!” 胖子将那枚倒扣着的棋子翻开,果然是一个马,竟真的是他记错了! 胖子刚想辩驳说,这不是我棋力不足,而是记忆有误,哪知还没开口,便已经惹来一片嘘声。 暖暖却抬头看了那伪娘一眼,道:“你就这么点本事么?有什么字谜也好,算题也罢,尽管来猜!” 那伪娘被暖暖这句话说得好不羞臊,于是便出了个鸡兔同笼的算题:“小姑娘听好了!我这题目是鸡与兔同笼,共有头三十八颗,脚一百只,敢问鸡有几何?兔有几何?” 那头戴一枝花的伪娘提出这个问题来,众多宾客听了,都是眉头紧皱,虽然这算题不是考他们的,但谁都忍不住去思索答案。 不过想归想,真正知道解法的却少之又少。 王之浩呸了一声,叫道:“什么又是兔子又是鸡的?哪个傻子将兔子和鸡关一个笼子里?真是又笨又蠢!这他娘的怎么算得出来?” 旁边一个纨绔叫道:“这题有甚意思,直接数清楚不就是了,又是头又是脚,怎么算得来?难道养兔子的连兔头和鸡爪都分不清?” 一个富家小姐掰着指头估算可半天,气急败坏道:“这道算题根本就出错了!根本就是为难人家女娃娃!” 暖暖却是一脸嫌弃:“就鸡兔同笼的问题,也来考我?这有何难?是鸡二十六只,兔一十二只!是也不是?” 鸡兔同笼,不过是二元一次方程组而已,对于逻辑强大的暖暖而言,简直再简单不过。 在座众人顿时呆滞了,好多人都开始暗暗估算验证,半晌后才确定,这小姑娘的答案竟是丝毫不错,不由各自砸舌。 其实古代人跟现代人在智商方面基本没有差别,之所以他们算不来,不过是没有相关知识储备罢了,不过暖暖这小丫头确实是惊世骇俗了点。 伪娘一张脸在抽搐,然后就见这小姑娘盯着他,说道:“不如我来考考你罢!” 此时那伪娘对暖暖这个小丫头已经不敢有丝毫小觑,听暖暖说要出题,顿时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暖暖道:“盘子里有四块西瓜,四个人分,每人分到一块,为何盘子里还剩下一块?” 伪娘顿时一怔,喃喃道:“四块西瓜,四个人每人分到一块,怎可能还剩一块呢?不可能!不可能……” 却听暖暖道:“笨蛋!有什么不可能?有一人连盘子一起拿走的,所以盘子里还剩一块,这有什么奇怪?笨蛋!” 那伪娘顿时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道:“这……这……这算什么算题?” 这却也不怪这个伪娘,毕竟这种脑经急转弯,在后世可能司空见惯,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却是闻所未闻,那伪娘就算再怎么精通字谜跟算题,碰上脑经急转弯,却也转不过来弯儿。 可是他这句话,却是犯了众怒,一帮看客们对他怒目而视,甚至有人叫骂起来。 毕竟一帮人看着一个小丫头将一个成人给问住了,还是很兴奋很激动的,但这厮却有了不认账的意思,看客们自然是偏向小萝莉了。 暖暖撇了撇嘴道:“也罢!我换一个问题,还是一个西瓜,切三刀,平均分给五个人,如何分来?” 伪娘念念有词道:“三刀?五个人?这……让我想想,两刀四人倒是好分,三刀五人?这却如何是好?不可能!不可能!三刀分给五个人,也只能估摸着分了,若是老厨师下手,相差应该不多……” 暖暖道:“笨蛋!” 伪娘反问道:“那还能怎么分?” 暖暖道:“一刀砍死一个,然后两刀将瓜切成四块,分给剩下四个人,这还不简单?笨蛋!” 那伪娘顿时愣了:“一刀砍死一个?一刀砍死一个!一刀砍死一个……” 一刀砍死一个? 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强悍的思维?怎么有这般吓人的想法?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第254章 对联大战 暖暖又道:“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还是一个西瓜……” 暖暖还没说完,那一枝花伪娘便道:“行啦行啦!你别再一个西瓜了,出个别的题行不行?” 暖暖道:“看来你对算题并不擅长,那问个别的吧,一条河上有座独木桥,每次只能容一人通过,有南来北往的两个人,一个挑担,一个背包,互不让路,也不争吵,却顺利通过独木桥,为什么?” 那“一枝花”又被稳住了,怔怔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挑担,一个背包……一个挑担,一个背包……” 这“一枝花”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便下意识重复口中的话,颠来倒去念叨着,暖暖不厌其烦,一边在棋盘上落子,一边解释道:“这还不简单?南来,北往,这是同一个方向,两个同向走的人,过独木桥又有什么不对的么?” 那“一枝花”脸色一僵,叫道:“哪有这样古怪的问题?哪有这样古怪的问题?哪有这样古怪的问题……” 暖暖又道:“也罢!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两个神箭手决斗,间隔百步,相对而立,约定从一数到十,数完之后,向对方射箭,偏偏那个箭术好的,被哪个箭术稍差的给射死了,这是为什么?” “一枝花”诧然道:“箭术好的,被箭术差的射死了?难道是因为他大意了?又或者是弓箭出了问题?不会!不会!这样算什么问题?不可能是这个缘故!不可能是这个缘故……” 暖暖不等他再仔细思考,便一口道出了答案,叫道:“因为那个箭术更好的弓弩手,说话像你这般,就爱一遍遍重复,一句话总要说两遍,简直就跟结巴一般,从一数到十,别人只数十次,那笨蛋却是这样数的:‘一,一,二,二,三,三……’” “一枝花”气道:“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小丫头居然敢嘲笑我?小丫头居然敢嘲笑我?” 这伪娘一气之下,说话时竟又受到习惯影响,将自己的话下意识多重复一遍,听得众多宾客忍不住发笑。 暖暖道:“那我再问你,什么蛋没有壳,没有蛋黄,也没有蛋清?” “一枝花”道:“没有壳,没有蛋黄,也没有蛋清?没有壳,没有蛋黄,也没有蛋清……” 暖暖道:“行啦!笨蛋!别想了,这种蛋当然便是笨蛋!你这笨蛋!” “一枝花”捂住胸口,感觉自己就像是猛然灌了一大口开水,实在憋闷得难受,却又被烫了舌头,说不出话来。 暖暖却脆生生道:“将军!” 说罢,便“啪!”一声,将自己一枚棋子拍在棋盘上。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在暖暖对面,那胖子已是大汗淋漓,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棋盘,像是要用目光将那棋盘刺穿个洞来一般。 而他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就连额头上,也不停有汗珠掉下来。也不知是不是被那“一枝花”给传染了,也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我一定还能反败为胜!一定还能反败为胜!山穷水尽,须得死中求活!须得死中求活……” 眼见着大胖子已经大败亏输,却依旧不依不饶,竟然有些犯疯病的样子,不论是看客还是评委,看着暖暖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妖孽! 太妖孽了! 就在所有人都为之惊叹的时候,暖暖又将目光移到了那个花和尚身上:“喂!秃头,你不是最擅吟诗作对么?我来和你比比!” 这样一个小娃娃,一边跟胖子圣手下棋,一边跟那一枝花伪娘对阵,且同时将这两人压在下风,此时又向这擅长吟诗作对的花和尚挑战…… 这样的事,实在太过荒诞,如果往昔听见这样的传闻,这些看客们肯定嗤之以鼻,但今日亲眼所见,亲耳听到这小萝莉挑衅花和尚,竟然所有人都为那花和尚担心起来。 花和尚也是脸色一变,然后就听见有人在下面道:“喂!老王,你说这花和尚能够赢过这个小姑娘么?” 另有人道:“我看悬,宣国公这小妹妹,实在是太神了,简直就是个妖怪一般。” “嗯嗯!我也觉得这花和尚危险了!” …… 听见台下窃窃私语,花和尚心生恼怒,看着暖暖笑了笑道:“小姑娘,我便出两个对子给你对,你若真能赢过我,我也拜你为师!” 暖暖顿时哭丧着一张小脸,露出很是忧愁的表情,很认真的问柴靖宇道:“哥哥,他们都要拜我为师,暖暖不想收这么笨的徒弟,暖暖可以故意输吗?要不……暖暖故意装作对不上他的对子,行不行?” 柴靖宇还没说话,花和尚便差点暴走,瞪圆了一双眼睛,强忍着没冲暖暖发怒,看见暖暖头上两个丫角,便道:“羊头喜得生牛角!” 暖暖的头发被梳成了双髻,看起来正是两个丫角,其实是挺可爱的,但花和尚这一句,却偏偏是讥讽小丫头的发型来着。 暖暖抬头看了那花和尚一眼,叫道:“狗嘴何曾吐象牙?” 浔阳楼中,除了纨绔子弟,富家公子之外,还有不少文人雅士,听到暖暖这句话,不由大赞。 中国的文人,一大半的功夫和时间,都花费在研究如何骂人上,骂人谁都会,但乡野村夫骂人,跟骚人墨客骂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诸葛亮在军阵之前,硬生生将魏国兰陵侯王朗给骂死了,这才是文人们向往的骂人境界。 而暖暖这句话虽然稍显不雅,但却是用来对花和尚的上联的,实在是妙不可言! 花和尚怒道:“你个小丫头,居然敢骂我?” 暖暖有柴靖宇在旁边当靠山,却是丝毫不怕他,撇了下小嘴道:“你能骂我,我便不能骂你?” 柴靖宇在旁边道:“暖暖,不要理这个花和尚,这厮虽然一副出家人打扮,但肯定是个假和尚,不守清规,不尊戒律,专门哄骗小孩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秃驴!” 花和尚顿时都怒了:“我祖上三代,都是有名的得道高僧,怎是假的了?” 第255章 韩世忠 暖暖很认真地道:“哥哥说,和尚不能娶妻生子。你祖上三代都是高僧?那如何来的你祖上二代?祖上一代?还有你?” 花和尚:“……” 这小萝莉当真妖孽,寻常的六岁稚童,能知道要生孩子须得娶妻就已经不错了,哪能将别人一句话中的逻辑错误分辨得这般清楚? 花和尚怔了半晌,才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谁说高僧就不能娶妻生子了?” 柴靖宇在暖暖耳朵旁边说了一句话,暖暖顿时笑了起来。 花和尚急道:“你笑什么?” 暖暖道:“哥哥说,不想生儿育女的和尚不是好秃驴!” 浔阳楼上,众人哄堂大笑。 花和尚差点没一头栽倒,他也是好出风头的人,往日里要是有这么多人看着他,那肯定如沐春风一般,但现在却有些锋芒在背的感觉,这才明白那胖子为何大汗淋漓了。 于是他将手中的折扇展开来,拼命地冲自己扇了两下,低头看见扇面上的一幅画,眼珠子一转,便道:“小丫头,你可听好了,我的上联是‘画上荷花和尚画’。” 这是个回文对联,正着读和反着读听来是一样的,所以很多的都没能听清,等那花和尚说了第二遍,这才反应过来。 看客之中,不乏喜好吟诗作对的,听清花和尚的上联,眉头都皱了起来。 对联不仅要讲究对仗工整,而且必须要符合意境,否则就算能够对仗,但意思驴头不对马嘴,纵然是对上了,也会遭人耻笑的。 那王臻晖也小声将花和尚的上联念了一遍,心道:“这上联着实有难度,这小丫头自然是对不上来的,就算柴家那小子请了吟诗作对的好手来,一时半会也绝对对不出来。” 暖暖也皱了皱眉头,她虽然妖孽,但再妖孽也是有限度的,对于逻辑问题,这只小萝莉有极为敏锐的思维。但其他方面,她毕竟年纪太小,纵然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也远比不上成人的积累。 而吟诗作对,却是需要海量的词汇积累的。 暖暖小脸儿皱成一团,愁眉苦脸的样子不但不难看,反倒煞是可爱,逗得众人直想发笑。 柴靖宇轻声道:“对了暖暖,这几日老太君卧榻在床,让你陪她看的那幅汉帖是谁临的?” 暖暖怔了怔,道:“是叔公临的贴啊!” 柴靖宇恍然点点头:“哦,原来是王翰林的手笔。” 众人诧然,暖暖在跟人家对对子,柴靖宇这个当哥哥的,却好似漠不关心,不仅不帮她想法子,居然还在这时候打搅她,却是什么道理? 除了柴靖宇之外,没有人注意到,暖暖的两只眼睛突然一亮。 花和尚得意道:“小丫头,和尚这上联确实难,你可以慢慢对,以你的资质,出嫁之前,想必是能对得出来了!” 暖暖脆声道:“臭秃驴!少在这里得意,就你这上联,我用屁股都能对得出来!” 花和尚道:“小丫头,牛皮可不是这么吹的!” 暖暖道:“你给我听好了,我的下联是‘书临汉帖翰林书’!” 花和尚一怔,回文联读起来拗口,若没写出来,一下子未必能够听得出是那几个字,他不相信暖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对出下联,还以为是她乱说一气呢,于是指了指自己手中的折扇,道:“你可要弄明白了,我的上联是回文联,说的便是扇子上的这一朵莲花,这莲花乃是和尚自己画的,所以是‘画上荷花和尚画’。” 暖暖道:“秃驴!你也听清楚了,我奶奶前些日子得了一幅字,是王叔公写的,当时是临的一幅汉帖,所以才说‘书临汉帖翰林书’!” 这一下,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王臻晖拍手道:“妙!妙!妙!果真是绝对!” 暖暖所说的那幅字,正是他的手笔,江州城谁不知道他王老爷子是当过翰林学士的,正好被暖暖拿来对了花和尚的上联。 这时候,众人也都反应过来了,感情刚才柴靖宇问暖暖字帖的事,竟是在暗暗提醒她! 但即便如此,一个六岁的小丫头,一经人提醒,就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对出了这么难的对联,已经十分难能可贵,可以称之为传奇了。 而王臻晖则是看着这一对兄妹,心中羡慕不已,这小丫头精灵古怪,又如此聪明,实在讨人喜欢;那臭小子虽然可恶了些,但不仅处事果决,在家族兴亡的事情上深谋远虑,吟诗作对也是如此擅长,他能够提醒暖暖,便说明他对下联早已胸有成竹,很多人连上联是什么都没弄明白,可能他已经想到答案了,这小子明明有这等才华,这些年却一副纨绔到不可救药的样子,连老夫都给骗过了,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花和尚张了张嘴,想要说暖暖是靠人提醒,才对出的下联,但这话要是说出来,肯定被人骂死,他那回文联欺负一个六岁稚童,已经让人笑掉大牙了,还哪里能管得着人家有没有人提醒? 花和尚转过头,就看见永昌郡王的两只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他,简直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花和尚浑身便是一抖。 不行! 不行! 说什么都得扳回一局! 这时候,花和尚将脑子里的对联搜刮一遍,却依旧想不出什么好对子来,一时间急不可耐,便在这时,永昌郡王旁边一个身着软甲的汉子站了起来,对那花和尚道:“和尚,我帮你出个上联如何?” 这个汉子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在这个崇尚戴花的朝代,算不上什么仪表堂堂,但却是龙精虎猛,有一股英挺之气。这日在浔阳楼,乃是盛大宴会,人人都穿着休闲服饰,只有这条大汉,却穿着轻甲白袍,所以格外惹人注目。 花和尚知道这汉子乃是特地前来寻找永昌郡王的将军,所以不敢有丝毫不敬,加上这汉子要帮他出题,自然大喜过望,但他看了暖暖一眼,却面露迟疑之色。 毕竟,他跟着小丫头对对子,已经是以大欺小了,这时候还出来一个帮手,岂不是更让人不齿? 暖暖却是丝毫不介意,奶声奶气道:“将军请说。” 那汉子呵呵一笑,指了指旁边那面巨大的屏风,道出了自己的上联: “画图中,龙不吟,虎不啸,见个稚童,可笑可笑;” 那屏风上画的不是花鸟虫石,也不是水墨山水,而是画着一龙一虎,还有一个仙童,乃是一副颇有气势的龙虎图。 这个对联从对仗上,没有花和尚出的那副对联那般难,但寓意却深。图画之中的龙虎,自然是龙不吟,虎不啸的;而暖暖是稚童,那画中也有个稚童,汉子才连道“可笑可笑”,有了这层意思,对起来就更难了。 暖暖毕竟年幼,若果再长几岁,可能天下都没人能够难倒她,但现在的她,要短时间对出这样的对联,还是太过强人所难了。 柴靖宇却对这个轻甲白袍的汉子颇感兴趣,这人有一股子勃勃英气,不似凡夫俗子。一个人的气魄,从他出的对联里就看得出来,那花和尚脑子里想的,不过是画中荷花;而这汉子眼中所见,却是龙吟虎啸。 暖暖又被难住了,苦着一张小脸。 那汉子却不是有意为难她,反倒对这个小姑娘欣赏不已,口中道:“小姑娘,莫急莫急,慢慢想。” 柴靖宇以前看过不少对联故事,听到过类似的对联,见暖暖着急,便又忍不住提醒了她一下,指了指她眼前的棋盘道:“暖暖,这棋盘上也有楚河汉界,也有将相车马,如同对垒打仗,不能太过大意!不过……你好像又可以将军了!” 暖暖正好又走了一步棋,叫道:“将军!” 那胖子汗流浃背,在棋盘前辗转腾挪,死中求活,以为能够扳回一点劣势,没想到没走几步,又被暖暖逼到了绝境。 暖暖这一次将军,却是一击必杀! “输了……我输了……” 胖子脸色惨白,眼见屁股下的椅子不稳,身子要往后仰过去,急忙跳了起来。 暖暖眼睛一亮,转头看着那个高大汉子道:“我想出下联了,你可要听好了!” 那汉子一怔,便听暖暖将下联道了出来: “棋盘内,车无轮,马无辔,喝声将军,莫跳莫跳。” 听到这副下联,满座哗然,喝彩之声,此起彼伏。 暖暖这个下联,不仅对仗工整,寓意也能和上联相呼应,更妙的是,出题人是个将军,这汉子笑她“见个稚童,可笑可笑”;她恰好便回了一句“喝声将军,莫跳莫跳”,同时一语双关,讥讽那胖子被自己一将军,就吓得直跳了。 胖子的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白,都变得有些五颜六色的了。 “妙!真妙!绝妙!”那汉子连赞三声,却是毫不气恼,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起来。 柴靖宇问道:“敢问这位将军尊姓大名?” 那汉子擦了擦嘴,叫道:“宣国公有礼了!我姓韩,叫韩世忠,排行老五,人称‘泼韩五’!” “韩世忠?你是韩世忠?” 第256章 奇人异士 “韩世忠?” 柴靖宇惊叫一声,猛地站了起来,将坐在他腿上的暖暖给跌了个屁蹲。 众人不由惊奇不已,这大汉究竟是什么来历,宣国公怎么这么大反应? 韩世忠却也愕然道:“宣国公知道韩五?” 开玩笑,柴靖宇上辈子就是研究两宋历史的,韩世忠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小学生都知道,他一个历史学博士能不知道? 来到了这个时代,柴靖宇早就已经期待着跟韩世忠、岳鹏举这样的英雄人物盛世相逢了,但在浔阳楼见到韩世忠,他还是有点措手不及,没有准备好,脑子里不停盘桓着韩世忠的英雄事迹。 斩西夏驸马! 擒反王方腊! 大战黄天荡! 围困金兀术! 大仪镇大捷! …… 有的人用笔墨写传奇,这种人叫做写手。 有的人用生命写传奇,这种人本身就是传奇。 柴靖宇目光炯炯,将韩世忠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看得韩世忠心底发毛——如果他见过后世的那些追星族是什么德行,对于柴靖宇此时的表现,就丝毫不觉得奇怪了。 偶像啊! 柴靖宇差点没直扑过去,让这个“偶像哥”给自己签个名。 韩世忠还是觉得这宣国公的目光太过吓人,早听说有些纨绔子弟荒诞不经,喜欢分桃断袖的大有所在,莫不是这宣国公不喜欢奶油小生,竟对自己这抠脚大汉起了兴趣…… 柴靖宇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呵呵笑道:“莫要奇怪!我是听闻将军作战勇猛,在西北行伍之中,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甚至还斩杀过西夏的一个监军驸马,可有此事?” 韩世忠一怔,他在跟西夏打仗的时候,确实立过大功,也确实杀过一个监军,至于那监军是不是驸马,还不能确定,所以也不敢大肆宣扬,没想到此事已经流传出去,远在江州的宣国公居然也知道了,真是甚感荣幸。 韩世忠此时品级不高,能被宣国公关注,着实意想不到,受宠若惊。 其实他大可不必惶恐,他此时还不知道,将来他也是要被封为国公的,在生前便贵为英国公,死后更是被加封为通义郡王、蕲王,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是相当强悍的存在。 柴靖宇虽然奇怪韩世忠为何会出现在江州,但却不好直接询问,便对韩世忠道:“我对行伍之间的事情很是好奇,若是有机会,倒是想请将军一叙。” 韩世忠满口答应,心想原来这位宣国公竟然是个军迷。 而这边永昌郡王请来的三个人,却都已经输得彻头彻尾,永昌郡王面色难看,这三人却不知道,只因他们根本不敢去看永昌郡王的脸色。 花和尚和那一枝花对视了一眼,齐齐在暖暖身前跪了下来,然后“咚咚咚”给暖暖磕了三个头,口中叫了一声:“师父!” 他俩人都曾说过,若是输给暖暖,就拜她为师,现在既然输了,可当真不好食言,就算是厚着脸皮,这个徒弟也是当定了。 那胖子见两人这般动作,犹豫了一下,双腿一弯,便“咚!”一声,也跪了下去,口中大叫道:“师父!求你收弟子为徒!” 之前那两人下跪的时候,根本没有弄出多大声响,但这胖子下跪时,却震得地面都在颤动,可见体重根本就不在同一级别。 而那两人下跪拜师,都是不得不然,这胖子下跪拜师,却是真的心服口服,真的想要跟这小姑娘学两手。 暖暖却是很嫌弃地挥了挥小手:“起来起来,有这样的徒弟好丢人……” 花和尚跟一枝花捂着脸,几乎是抱头鼠窜。而那胖子却是仗着脸皮厚,站起了身,却又不急着离开,反倒站在了暖暖身边,倒好似他真的就是暖暖的徒弟一般。 柴靖宇看了永昌郡王一眼,笑吟吟道:“永昌王,这一局,可算是我赢了?” 永昌郡王冷哼一声,叫道:“还有两场,还早着呢!” 第四局,比的是奇人异士。 永昌王呼唤一声,便出来一个白发老翁和一个羊角稚子,老者端着一个小盆,鸡皮鹤发,驻颜有术;幼童顽皮好动,手里拿个鸡腿,正啃得鼻涕冒泡,不亦乐乎。 柴靖宇问道:“你二人有什么本事,能让永昌王如此推崇?” 那老者道:“老头子一无所长,只会一点绳技,能博取王爷一笑罢了。” “绳技?”柴靖宇忍不住笑了笑,这让他想起了袁管家经常使用的那条白绸,袁管家手中的绳子,当真是出神入化,不可捉摸,天底下还有什么绳技,能够出乎袁管家的绳技之右么? 那老者见柴靖宇不以为然,便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说道:“国公爷,别人玩的绳技,是将绳的两头系了起来,然后在绳上行走回旋。老头子的绳技,并不将绳子两头系住,而是抛向空中,腾掷翻覆,有各种各样的变化。” 柴靖宇见过袁管家出神入化的白绸,对其他人所谓的绳技已是没了期待,兴致不大,因此老者虽有解释,他却依旧毫不在意。 那小孩见到柴靖宇这副表情,气哼哼道:“你休要瞧不起人!我爷爷的绳子可好吃了!” “好吃?”柴靖宇笑道,“小屁孩,绳子可不是用来吃的!” 那小屁孩道:“谁说不是吃的?我爷爷的绳子,就是用来吃的!不仅能吃,而且好吃得很!” 柴靖宇哂笑道:“真是小娃娃!” 那小屁孩却扯了扯老者的衣角,叫道:“爷爷!爷爷!给我绳子吃!” 那老者叫道:“莫急!莫急!” 说着,将手中盆子揭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面团来,在手中团来团去,不停搓揉。 王之浩叫道:“老头子,你这时候才和面,只怕迟了点吧?” 老者道:“不迟!不迟!” 那面团在他手中不住变化形状,过不多久,拉着抓着面团一拉,顿时将那面团拉成长条的棒状,然后对折,又是一拉,那面被他一折为二,然后折二为四,折四为八……转眼间,这面就被拉成了筷子粗细。 王之浩笑道:“我当是什么呢,这不就是拉面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这还有筷子粗细,我见过拉面的好手,能将面条拉至头发丝粗细,没有一根断折,你还差的远呢!” 那老者道:“公子往日所见,都是越拉越细的面条,可曾见过越拉越粗的面条么?” 王之浩一怔:“越拉越粗的面条?胡说八道,哪有面条可以越拉越粗?” 第257章 绳技 那老者道:“公子且看!” 老者说罢,便抓着那捆面条一拉,那捆面条长度果然缩短了一半,老者将对折的面条展开,抓住两头又是一拉,那面条居然又缩短了一半,而且变粗了一倍。 王之浩已经瞪大了双眼,然后眼睁睁看着那老头将手中的面越拉越短,越拉越粗,最后那面条又变成一个面团,缩回了老头手里。 这情景,分明是吧之前他将面团拉成面条的画面,倒放了一遍一般!不仅王之浩看得目瞪口呆,其他人也是瞠目结舌。 王之浩道:“你你你……老妖怪,你这是什么戏法?” 那老者却不跟王之浩搭话,又将那面团揉了一揉,随手丢在一边,然后一拉,一折,又一拉,再一折……反复数次,又将面团拉成长面。 那孩童叫道:“爷爷爷爷!我要荡秋千!” 老者道:“好好好,荡秋千!” 老者说罢,便将手中拉面从中掐断,扯下两丈长的一截来,然后轻轻一抛,那条拉面两头甩将上去,正好在浔阳楼的横梁之上,打了一个结,中间垂落下来,离地两尺高。 他居然用一根面条,栓在了横梁上,做成了一个秋千! 那小屁孩一脸兴奋,丢掉了手中的那只鸡腿,就向那只“秋千”跑去,抓住两根悬在横梁上的面条,两条小短腿微微弓起,两脚一蹬,跳了起来,一屁股往那“秋千”上面坐了上去。 “小心!” “别闹!” “小心屁股!” “这熊孩子!” 在座众人中,好心人还是不少,眼见这小屁孩跳起来,要坐到那根面条上面,不少人都叫喊起来,而最后那句“熊孩子”,却是柴靖宇叫出来的。 一个孩子居然一屁股坐到一根面条上,还不被跌个屁股蹲? 所有人都以为这熊孩子会狠狠地跌到地上,谁知他根本没有跌倒在地,也捂着屁股哭鼻子,而是就那么坐在了那根面条上,当真如同荡秋千一般,在上面荡来荡去,还洒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这……” 王之浩的眼睛瞪得越大了,而其他看客们,也都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面条,怎么可能承受得住一个孩子的体重? 可偏偏,这熊孩子的双脚是离地的,是实打实地坐在那根面条上面。 王之浩啧啧称奇,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根面条能够做成秋千,叫道:“我知道了!臭老头!你在那面条里,偷偷弄了一根细铁丝进去!” 那老者哑然失笑:“公子既然有所怀疑,可以自己过来瞧瞧!” “瞧瞧便瞧瞧,还怕你不成?”王之浩站了起来,走到那“秋千”边上,伸手摸了摸那根面条,好似没有什么异样,然后用手掐了掐,用鼻子嗅了嗅,喃喃道:“好像真的是一根面条,里面有钢丝么?” 说罢,便抓住那根面条用力扯了一下,竟然没扯断,王之浩一愣,便拼命拉扯,但那面条柔韧之极,王之浩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只能勉强拉长一点点,却根本就拉不断。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小屁孩从“秋千”上下来,问王之浩道:“你想要试试么?” 王之浩怔了怔,摇头道:“少来!就算这根面条能够承得住你,但我若坐上去……” 那老头儿道:“这位公子不妨一试,老头儿这绳子,一头骆驼也吊得起来!” 王之浩摇头道:“你个老坨货!少来哄我,鬼才信你!” 王之浩话音刚落,那老者将手一抖,他手中的面条便直冲出去,绕过房梁,又缠住他脚,老者用手一拉,便将王之浩给倒吊了起来,悬空吊在了横梁之上。 王之浩面色大变,使劲地挣扎,可这面条却是比铁丝还要柔韧,他一个公子哥,如何挣得开?不断的挣扎,反倒让他自己在上面晃来晃去,被吓得哇哇直叫:“放我下来!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那老者摇了摇头,却道:“这可不好弄,小老儿只会将人放上去,却不会将人放下来。” 王之浩脸都绿了,破口大骂道:“你个糟老头!你个不得好死的老坨货!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那老者也是有些脾性的,想要抖这王大公子玩一玩,想要让他受够了罪,才放他下来。 王之浩手下的两个随从见主子受辱,同时往这边冲了上来,大声叫道:“臭老头!你敢使妖法,害我家公子?” 他二人一个持刀,砍向吊起王之浩的那根面条,另一个则在下面伸出双臂,就等着面条被砍断之后,在下面接住王之浩呢,谁知道那侍卫一刀下去,砍在那根面条上,居然没有砍断,反倒砍得那跟面条不住晃动。 两个侍卫神色大变,然后就觉脚下一紧,继而又是一痛,有一股巨力扯住他二人脚踝,然后便头下脚上,天旋地转起来。 老者一声不吭,只是手指连连弹动,便有两根面条****而出,缠住这两人的双足,将这两人也给吊了起来。 一时之间,三个人都被面条给倒吊了起来,如同吊葫芦一般,在空中晃来晃去 柴靖宇却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伸手抓住了那根面条,这时才心中恍然。 这面条之中,并没有藏什么钢丝,但却蕴含了一道极为柔韧的内劲。柴靖宇早先听袁管家说起过,对于武林高手而言,不论草木竹石,皆可为兵器,只需灌注一道巧妙内劲,便能化腐朽为神奇。 这说起来确实简单,但要做到这一点,却着实是千难万难了,看来这老头儿的面条,果真跟袁管家的那条白绸有异曲同工之妙。 柴靖宇微微一笑,伸手在那面条上弹了一弹,将附着在面条之中的那股巧妙内径震散,这面条顿时断了,王之浩顿时摔了下来,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大骂柴靖宇:“柴靖宇!你这该死的棒槌,不知道先找人接着你叔叔我么?” 柴靖宇鸟都没鸟他。 而那老者看着柴靖宇,目光却又是讶异,又是欣赏,正想要跟过去问个详细,却听柴靖宇问道:“老头儿,你不是说你的绳技,并不将绳子两头系住,而是抛向空中,腾掷翻覆,有各种各样的变化么?你怎么只是嘴上说说,却不拿来让我们大开眼界?” 第258章 偷天换日 老者道:“国公爷,此地太过逼仄,不够开阔,小老儿只怕是施展不开!” 柴靖宇道:“呵!看来你这绳技动静还不小,那便出门去,隔楼有个露台,可够你施展了?” 老者道:“足够!足够!” 当即带着他那小孙儿上了天台,将手中长长的面条搭在手腕上,将一头掷向空中,其劲如笔,初抛两三丈,后来加到四五丈,一根面条直向天升,就像半空中有人拉住一般。 看客们大为惊异。这根拉条越抛越高,竟达十余丈,绳端没入云中。 “铁蛋儿,爷爷给你上天摘仙桃去!” 那老者说罢,忽然手抓面条,向上攀援,身足离地,渐渐爬高,身形在黑暗之中,终于隐不可见,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所踪了,只剩下一根面条,随风西东,飘来荡去。 那小孩顿时哭闹起来,大叫“爷爷!”可那老者顺着面条直达云端,却不见下来,小屁孩寻爷爷不到,哭叫道:“爷爷!你还说给我绳子吃呢!” 这小屁孩不顾别人安慰,便伸手抓住那根长长的面条,也开始往上攀爬,不仅向上爬,还将下面的面条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往上爬。 吃货就是吃货,为了吃,连给自己下来的路都不留。 这小屁孩一边爬一边吃,越来越高,曦和仙子担心道:“这孩子这么小,小心给摔了下来!” 柴靖宇道:“这有什么?你以为那孩子只是个普通孩童?那老头的面条,王之浩的侍卫用刀都砍不断,那小孩却吃得津津有味,你有这样好的牙口么?再说那面条还没有煮过,分明是生的,他就敢吃进肚子里,你又这么好的肠胃么?” “呃……”曦和仙子捂住嘴,反应过来,这小屁孩看似呆傻萌,其实也绝不是好相与的。 那小屁孩一路爬一路吃,越爬越高,爷爷没有找到,而那跟面条却早就进了他肚子里。 只一会儿功夫,老者,孩童,都已经不见影踪,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露台。 众人都是惊骇不已,一个个面面相觑,议论纷纷,都在讨论那老者和小孩是不是妖怪。 王之浩道:“那老家伙和小杂种呢?难不成真上了天?” 柴靖宇道:“别在人家背后嚼舌根子,小心人家从天上下来找你麻烦!” 王之浩刚想要说什么,便听一个清脆声音道:“喂!你要吃桃子么?” 王之浩转过头,却见那老者背着那孩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那孩童骑在老者脖子上,双手捧着一只巨大的桃,正啃得口水横流。 见王之浩看过来,那孩童便将手中啃了一半的桃子递了过去,叫道:“呶!给你吃桃!” 王之浩看着那只被啃得乱七八糟的桃子,顿时一脸嫌弃,他也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何曾吃过别人吃剩下的东西? 那孩童却又说了一句:“这可是从天上摘来的仙桃哦!” 王之浩一怔,顿时露出迟疑神色,难道这真是从天上摘来的。 “行了吧王九蛋,这世间哪有神仙鬼怪?哪有仙桃仙果?”柴靖宇拍了拍王之浩的肩膀,转头对那老者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神仙索’?” 那老者面露出诧然神色:“宣国公也知道神仙索?” 王之浩和羲和仙子等人顿时竖起了耳朵。 柴靖宇笑了笑,却不答话。他知道神仙索,却是从《聊斋志异》上看来的,虽然蒲松林的描写跟今日所见大有差别,但讲的却也是无凭无依,一绳通天的绝技,柴靖宇本来以为蒲松林那毕竟是志异小说,都是胡编乱造,没想到今日见到了真的,柴靖宇才不相信一根面条能直通云天,但即便是魔术手段,也足够让人惊艳不已了。 永昌郡王得瑟道:“宣国公,我这位异士的绳技如何?” 柴靖宇还没说话,暖暖便一脚踩在他大腿上,站了起来,叫道:“这算什么?我家袁管家耍的绳子,才是真正的出神入化!” 永昌郡王笑了笑:“出神入化?你会的成语却也不少,真是小丫头片子,你刚刚赢了那三个酒囊饭袋,就以为自己已经见多识广了么?真是笑话!” 暖暖咬紧了嘴唇,气嘟嘟说不出话,扯了扯柴靖宇的衣襟——这是要让柴靖宇帮她出气的意思。 柴靖宇轻笑了一声,袁管家在国公府,没有过来,现在他已经有了通天彻地的本事,袁管家不需要时时跟在他身边,所以留在国公府,守着老太君,柴靖宇心里对这位官家是十分敬重的,自然不愿意将他跟永昌郡王养的这些门客相提并论。 “长寿面,神仙索,不过雕虫小技,真正的奇人异士,偷天换日都不在话下!”柴靖宇挥了挥手,柴两短何等机灵,没等柴靖宇示意,便已经下去准备了,等柴靖宇挥手,他已然带着人将浔阳楼中那扇龙虎图屏风撤了下去,搬上来另外一面巨大的屏风,这屏风上白花花一片,却是什么图案都没有。 几人七手八脚,将那屏风搭成一堵墙,将众人隔开在屏风之外。 跟着柴两短上来的,还有三个人,一个手持巨斧的汉子,一个手拿折扇的书生,一个腰挎长剑的麻脸,这三人冲在座众人躬身一拜,便绕到了屏风背后。 柴两短高呼一声:“熄灯!” 国公府的众多仆从早有准备,将浔阳楼上大大小小的灯盏全部熄灭,整个浔阳楼陷入黑暗之中,只有一束灯光从那屏风背后照了过来,将三个人的人影照在了屏风上。 那三道人影先走了两道,屏风上只剩下一个人影,那人影晃了一晃,却变成了一座山的影子。 “皮影戏!”王之浩叫出声来。 羲和仙子摇摇头道:”不是皮影,是手影戏!“ 柴靖宇摇头道:“错了错了,是人影戏!” 柴靖宇这一解释,众人都明白过来,这分明便是藏身于屏风之后,然后用灯光一照,将自己的影子投影在屏风上,然后通过变换姿势,来投影出不同的人、物、景色来。 永昌郡王嗤笑道:“我当是什么呢,顽童把戏而已!” “顽童把戏?”柴靖宇笑了笑,“你瞧着便是了!” 众人向那屏风看去,却听屏风后有人说道:“万物之初,天地未分,只有一片混沌,一团鸿蒙之气,如同鸡卵,盘古生在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 随着这话音,那屏风上也展现出一番影像,先是一只巨大的蛋,然后—— “轰!” 一声巨响,仿佛晴天霹雳,又好似龙吟虎啸,更仿佛天崩地裂之时,发出的声响。 第259章 大片 永昌郡王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浑身一抖。 众多宾客也都面色一变,觉得这声音像是山崩一样。 王之浩刚刚坐在椅子上,被这声音一吓,整个身子往后一靠,差点栽倒过去,急忙跳了起来,大叫道:“什么声音?什么声音?这楼要塌了么?”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道:“行了,别丢人现眼,给我好好看!这是口技!” 口技? 众人一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声音竟是有人用嘴给模拟出来的! 其实口技表演,在这个时代并不鲜见,就在二十一世纪,也经常会有模仿秀,模仿各路明星说话,也经常会有人模仿鸟雀,模仿乐器,都是惟妙惟肖。 只不过,模仿这天崩地裂的声音,却是从来没有过,仅仅这一声巨响,就有一种震颤人心的威力,让人听得心中惶惶,真以为天地崩碎了一般。 那面屏风,便好似一张电影屏幕,后面有一人旁白,又有一人借着灯光,将影子投映在那屏风之上,便好似在放映电影一般。 从盘古开天辟地,到伏羲女娲造人,匆匆几个画面闪过,就到了黄帝轩辕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的场景。 黄帝与蚩尤九战九不胜,蚩尤作大雾弥漫三天三夜,黄帝的臣下风后在北斗星座的启示下,发明了指南车,才冲出大雾。又得玄女相助,制作了八十面夔皮鼓,夔是东海中的神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黄帝用其皮蒙鼓,用雷兽之骨作鼓槌,“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黄帝召唤应龙畜水,以便淹没蚩尤军队,蚩尤也请风伯、雨师相助,一时风雨大作,黄帝军队再次陷入困境,危急中,黄帝只得请来天女旱魃阻止风雨,天气突然晴霁,蚩尤军队惊诧万分,黄帝乘机指挥大军掩杀过去,一战功成。 涿鹿之战,本就是中国上古传说中的诸神之战,参战的双方都统领着庞大的部落集团,而且请来无数神佛鬼怪,各自大显申通,斗了个天翻地覆。 这期间,那屏风上的影子也是变化万端,投影出的有黄帝,有蚩尤,也有腾云驾雾的应龙,有呼风唤雨的风伯、雨师,有所到之处风流云散,干旱如焦土的旱魃,还有狂风,有暴雨,有刀光剑影,有洪水雷霆,更有千军万马…… 这屏风背后,除了那个施展口技的之外,只有两个人,却能用自己的身体和一些简单的工具,在屏风上面,投射出这么变化多端的神战场景,实在让人惊奇不已。 而那施展口技的人,便更让人拍案叫绝了。 涿鹿之野,诸神之战,风声,雨声,雷声,号角声,行军声,战车声,马嘶声,击鼓声,鸣金声,刀剑相交声,箭矢破空声,旌旗猎猎声,冲锋喊杀声,溃逃哭嚎声,将官斥责军士声……诸多声响一时并发,形象到了极点。 柴靖宇前世是学过一篇《口技》的课文,此时他觉得自己手下这位奇人的口技,更在课文里那人之上。 此时的浔阳楼内,诸多声响,凡所应有,无所不有。虽人有百手,手有百指,不能指其一端;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名其一处也。于是宾客无不变色离席,奋袖出臂,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这么多声音,看似杂乱无章,却又跟那屏风上投影出的画面相辅相成,画面和音效完美匹配,众人刚开始被这太过逼真的音效吓到,有些战战兢兢,到后来都是看的如痴如醉,听得如疯如狂。 而模拟出这些声响的,不是什么立体声音响,而仅仅是一个口技高手的一张嘴罢了! 柴靖宇虽然已经知道自己手下有这样的奇人异士,但还是看得目不转睛,听得津津有味,这简直就是一场黑白电影,虽然没有立体画面,但在这个年代,却也是绝无仅有的视听享受了! 大约半个时辰,这场“黑白电影”才算到了尾声,那涿鹿之战也终究以黄帝轩辕的胜利告终,众多宾客看得如痴如醉,久久不愿移开目光。 王臻晖拍案叫绝:“好!真奇技也!” 王知府虽然心中偏向永昌郡王,但也忍不住赞道:“确实不错,真叫人大开眼界!” 而浔阳楼内,又是一片赞叹声,这却是是一种视听享受,众人议论纷纷,对屏风后面的人赞叹不已。 惟独永昌王在那里冷笑:“宣国公,到这里便结束了么?你这三个人,人影戏做得是极为精致,口技也相当高明,但也只不过是奇技淫巧的高手罢了,未必便能比得上我那老头儿的绳技!” 永昌王这句话说得很是违心,毕竟方才这一出视听大戏,也让他看得颇为痛快,之所以讽刺他,却也是为了争这口气,再说那老头儿的绳技也确实高明,当得起夸赞。 柴靖宇道:“永昌王莫急,若是只有这么点戏码,我哪里敢将这样的一出大戏拿出来显摆?” 永昌郡王愕然道:“还没完?” 柴靖宇道:“自然没完,你看着好了!” 永昌王急急转头望去,却见那屏风上又有了画面,屏风后也又有了声音,却是涿鹿之战后,蚩尤被黄帝所杀,身首异处,天下莫敢不从。 除了一个人。 有个唤作“刑天”的壮士,乃是出身于炎帝部落,生性好战,当时黄帝威加海内,横扫八荒,偏偏那刑天不服,要与黄帝争夺神位,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再度掀开。 这场大战,和之前的涿鹿之战不同,只有两个人各展神通,斗了个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屏风之上,光影斑驳变换,黄帝和刑天争斗的投影越来越清晰,突听得一声巨响,那刑天的身影越来越大,砸上了屏风。 “轰!” 屏风倒下,中宾客都看到那投影在屏风上的黄帝和刑天,正是那个持剑的麻脸少年和手持巨斧的汉子所装扮。 那“刑天”手持干戚,站了起来。 那“皇帝”轩辕已经瞅准时机,猛地扑将上来,一刀斩在“刑天”脖颈之上! 一颗头颅冲天飞起,掉落在地。 “啊!” “天哪!” “杀人啦!杀人啦!” 第260章 刑天 众宾客几乎齐声大叫,浔阳楼中的众多莺莺燕燕,更是被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本来好端端的,看一场人影戏,谁知这“黄帝”和“刑天”打着打着,便打破了屏风,露出了真容,最后那“黄帝轩辕”竟真的将“刑天”的脑袋给斩落下来了! 这可是真人啊! 眼见一场精彩纷呈的人影戏,竟成了一场惨剧,那“刑天”竟真的身首异处,众多看客能不惊骇? 但更让人意想不到的,却还在后面! “黄帝”捡起“刑天”的头颅,正自踌躇满志,却见那“刑天”被斩首之后,依旧不倒下,反而用手划破肚腹,从中取出两只眼睛、一张嘴巴,将眼睛装在两只****上,将嘴巴装在肚脐上,然后肚腹裂开的口子迅速愈合。 “刑天”以乳为目,以脐为口,双目怒视,破口大骂,手舞干戚,又跟黄帝战在了一起。 当此时,评委和宾客们,都已经看得呆若木鸡了,脑子里边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世界上,当真有砍掉脑袋,还能活的人么? 这个世界上,当真有丢了脑袋,还能盘肠大战的猛人么? 永昌郡王也是怔在那里,半晌不得说话。 柴靖宇心中暗笑,这个“刑天”,自然便是他从元安堡得来的那个鬼奴了,百死公爵强悍的生命力,哪里能是这些人可以理解得了的? 这个时代,人们对鬼神之说还是很相信的,很多灵异事件,都拿鬼神来解释。虽然有人信佛,有人信道,但大多数人,对各类鬼神,都有敬畏之心,此时乍然见到一人掉了头颅,还能活蹦乱跳,跟传说之中的刑天一模一样,这些看客们,能不惊骇么? “天!这是活生生的!” “刑天!真是刑天!” “战神降世啦!” 众多看客神色慌张,表情各不相同,莫不心生敬畏,就连那王老爷子,也是震骇不已。 柴靖宇淡然一笑,冲那表演的三人摆了摆手。 那三人顿时罢手,“黄帝”将“刑天”的头还给了他,那“刑天”将自己的脑袋夹在咯吱窝里,然后跟另外两人并排而立,向众人行礼。 那饰演黄帝轩辕的麻脸少年,正是柴靖宇前些日子招进国公府的焚诗,他奶奶得了柴靖宇的帮助,壶泉医馆免费提供药物,已经将病情维持住了,而焚诗对柴靖宇感恩戴德,柴靖宇也不想浪费这根好苗子,便让他加入了剑尖。 剑尖也不是寻常人都能够加入的,凡是剑尖成员,总要有一技之长,武功只是一方面,柴家更看重别的素质,首先要必须忠义之人,然后还要有让人心服口服的本事。 焚诗最大的本事,便是擅长玩影子,他自小就以影子为伴,柴靖宇将他招进柴家之后,才发现他有这方面的本事,当即拍板,就因为这个技能,才让他加入了剑尖。 其实玩影子的本事,终究不堪其用,最多博人一笑罢了,但柴靖宇的观念是,别管玩什么,玩到神乎其技的程度,总有派上用场的一日。 至于另外一个手持折扇的书生,却也是剑尖成员,人称“千口书生”,若说千手观音有一千只手,而这千口书生便有一千张嘴。 当然,他看起来确实跟常人没有两样,只有一张嘴,但他一张嘴,能够发出一千张嘴都无法发出的声音。 柴靖宇问永昌郡王道:“永昌王,你觉得这一局,是谁赢了?” 虽然那老者一根面条也是玩得风生水起,但相比于方才这一场视听大戏,还是逊色不少,永昌郡王张了张嘴,却不肯服输,说道:“你我评判有什么用?输赢成败,总要那几位说了才算!”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五个评委。 几个评委各自对视一眼,王臻晖和另外一位江州的宿老最是干脆,直言柴靖宇这边更胜一筹;而那位和大人和胡大人则坚称是永昌郡王这边更为高明。 王知府看看永昌郡王,又看看柴靖宇,捋了捋长须道:“那位老者一根面条,可通天阙,从云端捧来仙桃,着实难能可贵;这三位以三人之力,再现涿鹿之战的场景,刑天首级被斩,依旧死战不休,猛志常在,让人惊骇!若说这双方谁高谁低……老夫实难决断,不如就算作平手吧!” 永昌郡王是外面来的过江龙,柴靖宇是盘绕江州的地头蛇,这位王知府倒好,既然没法两头讨好,能做到两不得罪,也是好的。 但王知府的油滑显然用错地方了,他发现自己保持的中立,不仅没能两不得罪,反倒两边都得罪了。 永昌郡王其实知道自己这一局又比柴靖宇差了,但却不想认,只因五局三胜,他已经胜一局输两局,这一局若是再输,就彻底输了,后面一局都不用比了,但他虽然不想认输,但却不喜欢看到这些评委们公然搞黑幕。 虽然黑幕是向着他的。 搞黑幕也就罢了,你既然已经违心瞎说了,干脆说本王赢了就是,还非要扯什么无法决断,算作平手,这不是首鼠两端么? 而柴靖宇这方就更看不上这位王知府了,暖暖皱着小鼻头叫道:“什么平手?知府大人真是厚脸皮!羞羞羞!” 王之浩叫道:“那老头儿的绳技终究是凡人手段,刑天断头之后,依旧奋战不休,这才是天人的神通,凡人手段和仙人神通,怎能相提并论?” 台下宾客也都议论纷纷,基本都偏向那位让他们惊骇不已的“刑天”。 柴靖宇摆摆手道:“不必多说,几位大人自然心中有数,如今只剩最后一局,那便正好一局定胜负吧!” 最后一局,比的是红粉佳人。 永昌郡王也不多说,便站起身来,对柴靖宇道:“宣国公,你可要准备好了,咱说过,每次拿来参赛的宝物,同时也是赌注!这一局比的是美人,你若是输了,本王也不夺人所爱,只让你的美人儿陪本王睡一觉便好;若是本王输了,本王将自己的美人儿,都输了给你!” 有人以为中国古代是一夫多妻制,其实不然,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夫一妻制,至于其他女人,都只是小妾而已,当然那些仕绅阶层,倒是可以多妻的,三妻四妾乃是标准配置,一个正妻,那是真正的妻子,跟丈夫具有同等的社会地位,是真正的女主人;而另外两个平妻,虽然带了“妻”字,但终究不是真正的妻子,就像后宫中的皇贵妃,在后妃之中地位尊贵,但终究不是皇后。 而男人对待家里的女人,更是不会相同,妻是妻,妾是妾,妾侍是可以随意买卖的,送人,卖人,甚至用来招待客人,都是常有的。而柴靖宇是未曾娶妻的,家里的女人要么是妾侍,要么是连妾都算不上的俏婢美姬,所以永昌郡王觉得,让柴靖宇的美人儿陪他睡一觉,根本不算夺人所爱。 但柴靖宇的*里,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他当然不会这么看,只神色古怪的一笑,问道:“怎么,永昌王看来是志在必得?” 永昌郡王笑道:“比过就知道了!” 柴靖宇道:“也罢,不过永昌王,你这个赌注可莫要忘了,我若赢了,你将你的美人儿输给我;我若输了,我让我的美人今晚就陪你共度良宵!” 永昌郡王大赞一声:“好!一言为定!” 第261章 绝世容光 浔阳楼内,觥筹交错,盛宴正欢。 管弦丝竹声,悠然响起。 有人叫道:“快看楼下!快看楼下!” 众人纷纷来到栏杆边,往楼下看去。 浔阳楼外,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细细雨丝,却见有三四十名女子从一侧走出,排成方阵,这些女子个个身子曼妙,手持碧色雨伞,好似娇花照水;身着粉色裙裾,仿佛弱柳扶风。 众女子莲步轻移,穿梭于朦朦烟雨中,红裙碧伞,如同朵朵芙蓉,撑起青碧荷叶,迎风绽放在碧波之上。 这一群女子之中,有四个穿着与众不同,身着黄衫,螓首蛾眉,罗衣柳腰,鬓间各插一根碧玉妆成梅兰竹菊发簪,一颦一笑之间,甚是妩媚动人。更难得的是,这四个女子生得一模一样,仿佛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一般,站在一起,仿佛并蒂芙蓉,撩人心魄。 这四人没有打伞,只是各自捧着一盏灯,将脸庞照亮,所以众人才看得清她们的面容。 柴靖宇愣了一愣,就听见有人已经叫了出来:“四胞胎?” 那四胞胎分别自我介绍:“国公爷,奴婢叫剪雪。” “奴婢谷芳。” “奴婢筛风。” “奴婢凌霜。” 然后四人齐齐道:“见过宣国公。” 后面一群打伞的少女,也是齐齐下拜。 柴靖宇一怔,看着那四人道:“你们真是四胞胎?剪雪?谷芳?筛风?凌霜?呃……是了,梅兰竹菊!” 羲和仙子在旁边道:“什么梅兰竹菊?” 柴靖宇道:“梅,剪雪裁冰,一身傲骨;兰,空谷幽香,孤芳自赏;竹,筛风弄月,潇洒一生;菊,凌霜自行,不趋炎势。这边是汉人所谓的四君子了。” 那剪雪盈盈下拜,笑道:“宣国公果然文采雅俊,一语道破了奴等姐妹的名字含义。” 羲和仙子气呼呼道:“哼!又是你们汉人那帮文人,酸溜溜的各种讲究,起个名字都得这么多门道?” 柴靖宇没有理她,盯着那四人看了又看,这四人长得实在一模一样,让人啧啧称奇,毕竟双胞胎本就少见,四胞胎就更罕见了,尤其是如此美丽动人的四胞胎,便更是惊世骇俗。 “好!好!好!永昌王,你可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这四胞胎长得一模一样,着实是难得。” 永昌郡王哈哈一笑,叫道:“这就让你这般惊讶了么?再往后看!” 柴靖宇诧然。 浔阳楼下,四胞胎中有一个叫道:“姑娘们,莫要总是遮着脸,你们养在深闺,很少见豪门巨户的贵人,也该给国公爷瞧瞧庐山真面目,品鉴品鉴啦!” 那四人长得一模一样,柴靖宇虽然记住了她们的名字,却没有分清楚哪个是哪个。 那女子说罢,那院落之中的众多女子便齐齐移开手中雨伞,露出盈盈粉面来,竟是个个姿色不俗,鬓若刀裁,眉如笔画,耀得人满眼生花。 众多宾客不由瞪大了眼睛,只因这一群少女,竟是两两相貌相同! 这一对一对,竟都是双生子! 柴靖宇下意识便想到了前世曾看过的一部名叫《双子神偷》的电影。 柴靖宇忍不住赞了一句:“永昌王,有你的!” 梅兰竹菊四胞胎里,有一个说道:“正好诸位大人有兴致,婢子们便弹一曲吧!让姐妹们给诸位大人舞上一曲!” 她们弹的乃是一曲《汉宫秋》,四人技艺精熟,琴音刚起,便知其韵味深厚,彷如昆山玉碎,更似芙蓉泣露。 悠悠的曲,是醇醇的酒,从一双双耳灌入,将一颗颗心醉透。 少女们手持碧伞,舞动红裙,玉袖生风,在浔阳楼下穿插来去,转眼之间已经换了好几次位置,甚至施展轻功纵身空中,仿佛仙子飞舞,恍若幻境。 细雨丝丝,衣袂飘飘,碧伞之下裙裾轻扬,庭院之中香风绕彻;隔着如烟细雨,挡着莲叶碧伞,看不清诸女容颜,便如朵朵隔雾幽兰,朦胧飘渺。 王臻晖叹道:“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今日眼福耳福两厢齐全,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 等一曲结束,众女子纷纷躬身行礼,款款退下。 永昌郡王道:“宣国公,我这帮美人儿们如何?” 众人都齐齐看向柴靖宇,露出一副“宣国公莫要着急”的表情,好似每一个人都已经笃定,他这次是输定了。 楼下除了四胞胎之外,还有十八对双胞胎,而且都一个个相貌标致,身段窈窕,舞姿优美,琴曲动人,这样一堆美人儿,柴靖宇拿什么跟人家比? 宣国公府的丫鬟俏婢也不少,但姿色最多也不过和这些女子差不多罢了,可人家乃是双生子,两两长得一模一样,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让其他莺莺燕燕们,都黯然失色了。 眼见柴靖宇久久不说话,永昌郡王已经露出得意神色,羲和仙子轻轻哼了一声,从柴靖宇身边站了出来。 羲和仙子有绝世容光,刚来江州之时,她还穿着“露脐装”,全身挂满了银铃,后来柴靖宇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提醒她姿容过盛,便应适当遮掩,以免招惹是非。 羲和仙子对于这个本来不在意的,在柴靖宇之前,不知有多少人提醒过她,她都不屑一顾,但柴靖宇一说,她便心中格外欢喜,有意识用胭脂水粉将自己的容貌遮掩了一番。 别的女人涂脂抹粉,是为了更美;而她涂脂抹粉,却是为了变得不那么美。 今日参加盛会的时候,其实也是准备过了,将自身丽色遮掩去了五成,跟在柴靖宇身边,才没有太多人特别注意到她,如今看到一帮双生子大出风头,永昌郡王得意洋洋,羲和仙子便更是心中不服,那群双生子弹琴跳舞的时候,她便已经去梳洗妆扮了。 等琴音落尽,一曲终了,羲和仙子已经在面上罩了一层轻纱,重新回到了柴靖宇身边,跃跃欲试。 女子爱美,总是暗自攀比,尤其是美丽女子,就更是容不得别的美貌女子,在她喜欢的男子面前得瑟了。 羲和仙子生性泼辣,却最是自信,当即越众而出,将面上的轻纱揭开。 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此时的羲和仙子,浑身素雅,全无雕饰,但****翘臀,柳腰****,却将身姿显露了出来,竟有一种返璞归真的美。 而当面纱揭下时,三千粉黛,尽失颜色。 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润。脸如莲萼,分明卓氏文君;唇似樱桃,何减白家樊素。 这绝世容光,竟是这般摄人心魄,她一露出真正的容颜,不论浔阳楼中陪酒的那些青楼女子,还是达官贵人们带来的俏婢美妾,都顿时成了胭脂俗粉。 永昌郡王也是目瞪口呆,他收集了这么多双胞胎,心中不无得意,本以为有这些红粉英雄,没人能压她们一头了,谁料时间还有这般绝色,回眸一笑,百媚丛生,竟真能使得六宫粉黛无颜色! 别说将这些庸脂俗粉们,就连浔阳楼诸多文人墨客的题诗,苏东坡的题字,也瞬间失去了光华。 她只是扬了扬柳眉,便已羞煞了人间烟火! 第262章 一锅秀色 羲和仙子露出真实面容来,将众多男女惊得目瞪口呆,包括永昌郡王在内,都一时回不过神来。 永昌郡王道:“宣国公,这便是你拿来比试的女子么?确然是倾国倾城,闭月羞花,但女儿家就算容颜再美,终究也只是一个人,却也未必能胜过我这二十双美人儿了!” 羲和仙子是天香国色,若论容颜,放任何一个女子来比,都没有能比得上她的,但柴靖宇跟永昌郡王比了这好几轮,都已经知道这位郡王的套路了,从美酒和佳肴,到奇珍异宝,这永昌郡王都是质量和数量并重的,永昌郡王这些美人儿,是难得的一十八双双生子,以及一组四胞胎,足足四十人,站在一起,蔚为壮观。 羲和仙子虽然天生丽质,能让其他女子黯然失色,但这四十个少女,有了两两相同的相貌,相互之间增色了不少,倒是完全可以与任何一个美貌女子争辉的。 永昌郡王暗暗忖度:“我这些双生子美人儿已经是天下独步,纵然他的姬妾再美,比我所有的美人儿都美,也比不过这些双生子人多势众……他这美人儿实在美丽,若是能赢了过来,纵然只有一夕之欢,也足以快慰平生了!” 永昌郡王目光灼灼,盯着羲和仙子,却听柴靖宇道:“非也!非也!我拿来跟你比的,可不是这位美人儿!” 永昌郡王一怔,其他宾客也都愣了。 拿来比试的,不是这一位? 这美人儿的丽色,已然如同天上皓月,群芳便如天上繁星,皓月当空,群星再无光华,难道他还请得出比她更美的美人儿么? 羲和仙子也是一愣,同时心生愠怒,自己好心出来帮你争一争面子,居然还不领情,难道你还真有比本仙子更美的红颜?是那个被你藏在国公府的江州第一名妓宋清韵?还是那个上过床必杀的蛇蝎美人?又或者是本仙子都不知道的俏婢美姬? 柴靖宇见羲和仙子神色不虞,便凑了过去,在她耳边道:“就算你愿意帮我,我怎舍得拿你去赌?” 羲和仙子听了此言,顿时心中一甜,用两只眼珠子狠狠瞪了柴靖宇一眼,顿时又笑了开来,真如春花初绽,妍丽无筹。 却不知在人群中,还有一人黯然神伤。 在一个灯火阑珊的角落,有两个女子,戴了面纱,当头的那个女子,正抬头看着那位神采飞扬的宣国公,以及他身边那个丽色照人的角色女子,神色黯然。 这两人却正是宋清韵和绿萝主仆了。 绿萝被柴靖宇从千红楼赎身出来,丢到琴心小筑给宋清韵当丫鬟,她本来是个心眼极多的女子,但被柴靖宇再三敲打,再不敢有丝毫二心,只想着攀上宋清韵这位贵人,能够得宣国公另眼相看。 可事情跟想象之中,也大不相同。 当初宣国公为了给宋清韵赎身,典卖自家丹书铁券的事情,在江州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宣国公对那位江州第一名妓,一定是用情至深。可绿萝跟在宋清韵身边,才发现情况好像并非如此,这些日子里,宣国公到琴心小筑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就算是去了宋清韵那里,也是带着暖暖去学琴,从来不留在琴心小筑过夜,而更让绿萝吃惊的是,宋清韵这个主子,居然还是完璧之身! 危险!危险! 绿萝是惯见风月的女子,眼见宋清韵和柴靖宇之间,居然是这般情状,顿时就急了,常常在宋清韵耳边吹风,说女人家现在不投身欢场,做了人家的内室,至少也该懂得讨男人欢心。 绿萝是见惯了风月的,经常说得宋清韵面红耳赤,心烦气躁,有时候宋清韵被她鼓动了,也真想主动向柴靖宇表露心迹,但一再暗示,柴靖宇总是麻木不仁,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她的情谊,甚至连纳她为妾的意思都没有。 这着实让宋清韵沮丧之极,有时候难免自怨自艾,甚至一想起曾经试图跟人私奔,就觉得面红耳赤,惭愧无地,如此一来,便更没了江州第一名妓的自傲,越发自卑起来。 前些日子,听说他丧生于元安堡,宋清韵也是伤心欲绝,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满腔情谊,都早已系在了那个男人身上,听闻他的死讯,竟然心灰意冷,甚至生出了殉情相随的想法。 昨日柴靖宇突然回到国公府,宋清韵听到他没有死,着实欣喜若狂,可柴靖宇回家之后,处置了柴二爷夫妇,救出了王姨娘,拜见了老太君,给老国公敬了香,该做的都做了,偏偏还是没有来琴心小筑。 宋清韵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一个深闺怨妇,整日间期待他来看她一眼,可国公府那么大,左等右等,依旧不见君来,只有江州上上下下疯传着浔阳楼盛宴的消息,柴靖宇带了一大拨人去赴宴,有三长两短等小厮,有朱诗碧诗等美婢,有暖暖,甚至有王姨娘,偏偏没派人来请她。 好像她已经被遗忘,抛却在世界的边缘。 于是鬼使神差一般,她便带了绿萝,自己来了浔阳楼。 而这一场盛宴,也着实没让看客们失望,她更是看到柴靖宇挥斥方遒,纵情谈笑的样子。 当然,还有羲和仙子的绝世容光。 她躲在角落里,看着那一对璧人,忍不住鼻头一酸,便有一簇簇眼泪滚落下来。 其实柴靖宇倒不是另有新欢,便冷落了她,而是柴靖宇对宋清韵的感情,基本上是那个身体的上一任主人硬生生塞给他的,柴靖宇想要做完完全全的自己,想要将自身跟身体的前任主人明明确确分割开来,所以他不想“继承”这一段痴恋,不想受太多前身的影响,所以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宋清韵。 仅此而已。 ######## 柴两短带着几个侍卫,哼哧哼哧抬上一口大锅来,放在了楼中央。 永昌郡王道:“喂!宣国公,咱这比的可是倾国倾城,不是美味佳肴,你别是给弄错了吧?” 柴靖宇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去,将锅盖掀开了一条缝。 然后,露出了一只纤细白腻的纤足来。 女人的脚。 美人的脚! 只这么一只脚儿,便已经撩人心魄,直叫人心头发痒。 柴靖宇笑道:“永昌王,柴某煮了一锅秀色,请你品尝!” 第263章 认输 永昌郡王愣道:“柴靖宇,你这厮不会是听了唐朝名将张巡‘杀妾飨士’的事,居然真的将你的美妾给煮了吧?”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叫道:“你以为我是疯子不成?” 柴靖宇话音落罢,便听见那口锅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呻吟,如泣如诉,撩人心魄,这呻吟声妩媚入骨,众人听在耳里,莫不是心痒难搔,连魂儿都要飞了。 柴靖宇嘴角露笑,伸手将整个锅盖给揭开。 然后锅里就站起一个艳丽无双的美人儿来,粉色衣裳,殷红衣裙,不是那粉红娘娘是谁? 也不知这蛇蝎美人是怎么想的,她好似特别喜欢先伸出一只脚儿来勾人,上次从棺材里出来的时候,她就是先伸出一只脚,这次从这口大锅里出来,又是先伸出一只脚。 不得不说这女人是个天生尤物,浑身上下无不充满魅惑,若说她是狐狸精转世,只怕没人不相信的,寻常的美人是风情万种,偏偏她有风情一万零一种。 “咚!” “咚咚!” “咚!” “咚咚!” …… 一面皮鼓有节奏的响起,便有一群女儿手持丝竹管弦,围在那口大锅四周,于是琵琶声也响了起来。 粉红娘娘盈盈一笑,却不从那口大锅里出来,只是轻抬玉足,身子轻轻一旋,长袖翩然而起,恍若流云,神情含羞而妩媚,竟是说不出的魅惑人心。 然后,一曲惊世骇俗的舞蹈,便就此开始了。 柴靖宇本来想要教粉红娘娘跳钢管舞的,但想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在场的还有王臻晖等大龄已婚“男青年”,万一跳的过火,老胳膊老腿可受不了这么开放的舞蹈。 但即便如此,粉红娘娘的这一支舞,也足以让人大跌眼镜了。 妩媚,太妩媚了! 扭腰摆臀,还不停抖胯,这样的风情,就算是这些纵情欢场的人,都不曾见过。 粉红娘娘刚开始,还是在锅内跳,跳着舞着,便走上了锅沿。 这口锅虽然巨大,大到能够装得下一个人,但毕竟只是一口锅,人站上去,还是会翻的,但粉红娘娘又岂是寻常人物?她两只脚儿仿似两只翩跹的蝶,在锅沿上面踩来踩去,身姿曼妙,回旋舞动,就仿佛锅沿就是她的舞台,不掉在锅里,也不跌出锅外。 文人雅士,最钟情惊鸿舞绿腰舞,那便已经是他们欣赏的极致了,何曾见过这么炫酷的热舞,粉红娘娘本来就妩媚到了骨子里,柴靖宇只给她描述了一下姿势和动作要领,她便明白了过来,只用了一天时间,便将这一支热舞玩得炉火纯青,火辣得一塌糊涂。 看来,她在这方面的天赋,可真不是盖的。 粉红娘娘一曲舞罢,便来了个一字马,两脚踩在大锅两边的锅沿上,身子一仰,然后缓缓倾倒,当真柔若无骨,娇躯一弯,便脑袋向下,仿佛一条鱼儿,钻进了大锅里,很慵懒地在大锅中躺了下来。 这支舞已经结束了,但众人还是看得如痴如醉,一帮大男人都是面红耳赤,血脉贲张,有喝茶喝湿了上衣的,有倒酒倒了一桌子的,甚至有哈喇子流了一地的,当真是丑态百出。 而陪着他们来赴宴的那帮娇妻美妾们,早就不乐意了,等琴曲停止的时候,整个浔阳楼中,就只剩下一帮巾帼英雄们教训自家男人的声音,轻嗔薄怒,粉拳飞舞,当真好不热闹。 柴靖宇问道:“永昌王,我这美人儿如何?” 永昌王没有回话,他的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那口大锅里的粉红娘娘呢。 其实论及容颜,粉红娘娘虽美,却也比不得羲和仙子那般美绝人寰,但这女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媚意,对男人的杀伤力却着实厉害。纵然只有九分的姿色,但有了这十分的妩媚,就是十二分的风情了。 柴靖宇见永昌王居然也是一副猪哥相,好笑道:“永昌王!永昌王!你听到没有?” 永昌王这才反应过来,茫然看着柴靖宇,怔了怔道:“宣国公!你这位美人虽然风情万种,但依旧不及我那二十双一模一样的双生美人儿!” 柴靖宇转头看向那几位评委,众评委相互俯首低语几句,最后都冲柴靖宇摇头。 粉红娘娘虽然勾人,但这几个评委已经过了那种喜欢*小妹的年龄了,骨子里还是喜欢清纯有情调,那十八对双胞胎和一组四胞胎,只怕更能合他们心意一些。 永昌郡王哈哈大笑,极为得意,两只眼睛则在那口大锅里边打转,因为按照之前的赌注,他若赢了,柴靖宇的这个美人儿,便要陪他一夜了。 柴靖宇道:“永昌王!咱之前的赌约,你可莫要忘了!” 永昌郡王哈哈大笑:“本王正要提醒你莫要忘了呢!” 柴靖宇道:“那便好,你若是赢了,可是一定要让我这个美人儿陪你上床的!你自己定的赌注,含着泪也要兑现!” 永昌王愣了一愣,心想这厮眼见就要输了这一场,他的美人儿就要陪我睡了,他应该暴跳如雷,又忌又恨才是啊,怎么好像巴不得我不接受他的赌注一般? 而其他看客也是大为愕然,不懂这宣国公在搞什么鬼。 柴靖宇又叫道:“喂!挺清楚了没,你若是赢了,今日夜里,可不能让我这美人儿独守空房!” 永昌郡王哈哈大笑:“既然宣国公如此热心,也实在是盛情难却,本王今日若是赢了,定要将这美人儿拉上床榻,好好宠爱一番!” 柴靖宇听罢,脸上露出一番神鬼莫测的笑容。 那个碗面条的老者盯着粉红娘娘看了许久,然后凑到永昌郡王跟前,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永昌郡王听罢,顿时脸色大变。 王臻晖跟王知府等人商议了一下,大声道:“最后这一局,老夫等几人判定,是永昌郡王这边……” 王老爷子话没说完,就听那永昌郡王大声道:“等等!且住!” 众人纷纷侧目,却见那永昌郡王脸色涨红,先是神色古怪地看了粉红娘娘一眼,然后又恶狠狠看了柴靖宇一眼,然后咬牙切齿地道:“最后这一局,本王认输!” 众皆愕然。 明明已经要赢了,何必认输? 你赢了,便能跟那粉红衣裙的美人儿*一度;可你若输了,就要将那十八双双生子,也四个四胞胎都赔给宣国公,在这种情况下,为何却要认输? 第二百六十二章 尸临城下 其实永昌郡王认输的原因很简单,就是那老者告诉了他一件事,说这位明媚动人的美人儿,乃是天下最富盛名的‘女’杀手,而且这‘女’杀手还有一个规矩,便是——上过‘床’的必杀,没上过‘床’的不杀。-..- 于是,永昌郡王不得不认输。 柴靖宇笑得很猥琐,永昌郡王横眉怒目,却偏偏发作不得,众多看客都是啧啧称奇。 粉红娘娘从那口大锅里翻了个身,纵身来到柴靖宇身边,冲羲和仙子抛了个媚眼儿,羲和仙子气呼呼将她挤到了一边去。 柴靖宇道:“既然我赢了,那三万亩良田?” 永昌郡王道:“本王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岂会食言?” 说罢,便拿出一张地契,丢了过来。 柴靖宇接过地契,看了一眼,很满意地点点头。 永昌郡王道:“喂!咱当时说好了,本王不是将这三万亩良田输给你,而是跟你换取三千亩土地。” 柴靖宇点点头,叫道:“那也好办,你给我两万七千亩便可以了。” 永昌郡王怒道:“你我当时是如何说的?几万亩良田虽然数额巨大,但以你我身份,还用不着为了这几千亩良田,便争来抢去,或者推来让去吧?本王也不瞒你,本王之所也要换取你家的田地,也不过是想在江州有一份田产罢了,不管地多地少,只要够用就可以。” 柴靖宇道:“你又不曾被封在江州,何必要在江州置一块地?” 永昌郡王道:“也罢,这也不瞒你,父王身体不好,病情迁延,只怕拖延不了几日,家父平生最为笃信的一位堪舆大师告诉他,江州有一块风水宝地,最合适本王家中的风水,若是死后能葬在哪里。可以保佑子孙代代平安富贵,家父最信这个,为了却他心愿,所以本王才千方百计,废了这么大功夫,想将你手中那块地给换过来。” 柴靖宇道:“原来如此,那你早说不就是了?三千亩土地虽然不少。但也不至于让我伤筋动骨,你说一声。拿出点诚意来,我送给你不就是了,还可以做个朋友,何必这般针锋相对?” 永昌郡王笑了笑:“嘿嘿!要是那么简单从你手里要一块地,那又有什么意思?就是想找个由头跟你比上一比,怎么着?” 众多看客们都忍不住翻白眼,真他娘的纨绔! 便在这时,一个守城的小将官冲了进来,对王知府叫道:“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王知府饮了一杯酒道:“慌什么慌?究竟什么事情?” 那小将官叫道:“王大人。城外……城外有人围城……不不不……是有丧尸围城!” 柴靖宇猛然站起:“丧尸围城?多少丧尸?如何围了城?” 小将官道:“这个……天黑看不大清楚,其实是有一拨兄弟出城探查,结果就撞上了一些行迹古怪,表情也古怪的人,被咬伤之后,才发觉那是丧尸,那几个兄弟好不容易逃了回来。只告诉我们那帮丧尸数量很大,而且正往江州方向‘逼’近,眼见就要到江州了!” 柴靖宇道:“等等!你刚才说,有一队斥候被咬伤了,然后好不容易逃回来报信?那被咬伤的那些斥候呢?” 小将官道:“属下已经让人带他们去治伤了啊!” 柴靖宇顿时就怒了:“治伤?你知不知道,人一旦被丧尸抓伤或者咬伤。两个时辰之内,必会尸毒发作,变成丧尸?” 那小将官被他一吼,顿时便被吓住了,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柴靖宇心中又急又气,抓住那小将官,叫道:“人呢?送到哪里治伤去了?” 小将管道:“是送去了壶泉医馆……” “壶泉医馆?”柴靖宇转过头。看了柴两短一眼,柴两短叫道:“国公爷,我带人去看看!” 柴靖宇点了点头,柴两短便领了几个国公府的‘侍’卫,直奔壶泉医馆去了。 然后柴靖宇转过身,走到王知府身前道:“知府大人,柴某之前的拜帖,你也回绝过了,说是对丧尸之祸已有准备?” 王知府道:“国公爷且放宽心,下官既然说过,已经有所准备,那自然是无需担心了!” 柴靖宇满脸狐疑,王知府叫道:“走,咱们去城边看看!” 柴靖宇转头对永昌郡王道:“永昌王,我欠你三千亩地,肯定是给你留着的,你到时候尽管去圈地就是了,只要不是我柴家祖坟所在之处,你跑马圈出三千亩来,便都是你的了!” 永昌郡王叫道:“好!够爽快!” 王知府却道:“王爷,下官职责所在,需要去城外查探一番,您……” 永昌郡王倒是不怕事,叫道:“同去!同去!” 于是一帮人直接奔赴城‘门’口,他们自然不会贸然出城,而是先上了城墙。 此时已经是夜间,本来光线黑暗,不过守城将士早已有所准备,点亮了一支支火把,整个城北的一段城墙,都已经是灯火通明。 “哪呢?丧尸在哪儿呢?” 王知府大声询问,旁边的将校一时之间,却是回答不上来。 而柴靖宇目力超人,却已经看到了远处密密麻麻的丧尸,只因为那些家伙没有靠近城墙,城墙上的灯火根本照不到他们,所以别人才没能看见。 柴靖宇也没有向王知府解释,转头问守城的兵士要来了一副弓箭,那弓是上百担的强弓,箭是包裹了燃料的火箭。 柴靖宇‘抽’出一支火箭点燃,将那把强弓拉得如同满月,然后向着城外的那片漆黑,‘射’了出去。 强弩火箭,又是居高临下,这一箭,便直接‘射’出百丈之外。 火箭像是一道流星,划破了夜空,那火光一闪而过,将沿路的景‘色’照亮了一瞬,然后城外的那片郊区,便又陷入了黑暗中。 但就是火光一闪而过的这一瞬,众人看见了那层层黑暗之中,密密麻麻吗的丧尸。 尖牙,利爪,无惧无畏的丧尸! 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王知府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城下到底能有多少丧尸?”--105062+dsuaahhh+29665356--> 第265章 将尸者 柴靖宇大致估摸了一下,这群丧尸只怕有上万,按理说这么多丧尸围过来,早就应该有人汇报上来了,不至于让它们围到城边不远,才通知知府的吧? 从十多日之前,有丧尸从元安堡跑出去之后,尸毒的扩散就再也抑制不住了,江州城外的大小村落和镇子,都难免会被丧尸侵犯,然后那些村子,又会变成新的尸祸源头。 在这些日子里出来这么多丧尸很正常,一点都不值得奇怪,但真正奇怪的,是江州附近已经有了这么多丧尸,在这些日子里都没有一只侵扰江州,而今天居然一起围到了城下。 这么有组织有纪律,应该是军队,而不应该是丧尸。 据柴靖宇所知,能够指挥一帮丧尸做出群体行为的,只有一种可能。 晋阶丧尸之中,除了以其他丧尸为食的猎尸者之外,还有一种丧尸,是天生的“将尸者”,其唯一的技能便是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指挥其他丧尸。 韩信自夸韩信将兵,多多益善;而说刘邦是将将之人,将兵则只能将十万。这“将尸者”却也是分等级的,伯爵级别的将尸者,能够“将”一百丧尸;侯爵级别的将尸者,能够“将”上千丧尸;而能够“将”一万以上的丧尸的,便只有公爵级别的将尸者才能做到。 柴靖宇表情严峻,一般而言,只有吞食足够数量的脑髓,丧尸才能够进阶,但很多情况下,丧尸总会从别的地方找到出路,因为各种各样的怪异机缘,诞生出各种各样的进阶丧尸来。 但寻常进阶丧尸也就罢了,一只“将尸公爵”的诞生,却是何其不易? 原以为在元安堡中,诞生了一只百死公爵,一群巨灵神和急先锋,还有两只巨灵神将和一只先锋神将,这已经足够夸张了,但以今天的情况看来,这里少说还有一只将尸公爵,进阶丧尸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让柴靖宇都感觉有些措手不及。 在前世的时候,各种变异丧尸也是层出不群,但前世的时候,是在尸祸爆发将近一个月之后,才陆续有进阶丧尸出现,而且进阶丧尸的比率也在逐步增高,可这回在北宋,元安堡的尸祸扩散出去才十来天,居然就有公爵级别的将尸者出现了,这如何让柴靖宇不惊骇? 而且,现在只能肯定丧尸的数量在一万以上,至于究竟有多少,谁又能说得明白?难保不会出现一支丧尸大军,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 柴靖宇问王知府道:“府台大人,你之前告知我说,已有对付丧尸的法子,可否拿出来一试?” 王知府道:“国公爷明鉴,下官确实是早有准备的,但少说也须得三五日才行,没想到这些丧尸来得如此之快,而且声势之浩大,远远超出了下官的预料,这时候要说对付丧尸,只怕是有些难办……” 柴靖宇眉头直跳,他也知道对于一州知府而言,虽然有守土安民的责任,但是要抵御无孔不入的丧尸,却也是有些力不从心,但身为一地主官,不论能力如何,做不做得到暂且不说,首先要有强烈的责任心,这是态度问题。 而这位王知府,柴靖宇派人通知他,让他准备防御丧尸的诸般事务的时候,他是满口答应,但却没有行动;当柴靖宇派人上了拜帖,要亲自拜访,商议应对丧尸的大事的时候,他忙着宴请永昌郡王,将柴靖宇的帖子给推了,还言之凿凿的说对付丧尸已经胸有成竹。 可就在今天晚上,这么多丧尸,都已经逼近城池不足二十里地的时候,才有消息通报回来,等到王知府带着一大帮人上了城楼的时候,丧尸都已经“尸临城下”了! 眼看柴靖宇露出愠怒神色,王知府道:“国公爷不用担心,虽然没有十全把握,但下官也算早有准备,杀手锏是请不来了,后备军倒还是有的。” 柴靖宇心头愕然,心想着王知府看来还不算太玩忽职守,还是很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的。 那就看看吧,这位王知府,究竟能有什么手段? 却见王知府屁颠屁颠跑道永昌郡王身边,抓着那云间道人的袖子,叫道:“道长,如今丧尸围城,江州百姓的性命,都已经危在旦夕,还望道长大发慈悲,施展法术,救济我江州子民于水火之中!” 听了王知府这话,柴靖宇差点没一头栽到城墙下面去。 “什么?什么?这臭道士就是你所谓的杀手锏?”柴靖宇一阵咬牙切齿,他没想到这位王知府居然会荒唐到这种程度,自己再三警告,江州附近已经有丧尸之祸,要百般防备,设法清除丧尸,他却一再表示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感情他所谓的万全之策,居然就是请来一个臭道士,让他实战法术,击退丧尸?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王知府听到柴靖宇的怪叫,也是表情诧然,对柴靖宇道:“宣国公有何疑惑?” “有何疑惑?哈哈!有何疑惑?”柴靖宇气道,“你居然将满城子民的安危,都系在一个蹩脚道士的身上,妄你是一州州牧,真是荒诞!” 王知府脸色难看:“宣国公何须此言?江州城外,上万丧尸,都是行尸走肉,无魂鬼物,本就不是活人,这等鬼物,自然是要请会做法的高人来对付的,至于是应该请法师,还是应该请道长,却也只能看谁的本事大了,是不是?” 柴靖宇顿时愣住了,他还没将自己从前世的思维里面扭转过来,在他的前世,世人崇尚科学的力量,虽然有信宗教的,也不过是当做一种信仰,并不真的将神佛当成脱离苦痛的希望;但在这个年代,人们不知道什么病毒,丧尸这种连生物都不一定算得上的诡异生物,自然也就只能当做鬼物,也理所当然被当做鬼物了,对付鬼物这种事情,自然应该交给和尚道士这种专业人士才行。 柴靖宇道:“所以你就请了这个云间道人,指望他来解救江州城外的尸祸?” 王知府摇头道:“不是,本官原本邀请的,是二仙山的罗真人,传闻罗真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各路妖魔鬼怪,都是望风而逃,若能请了罗真人来,江州城外的那群鬼物,又何足为惧?” 第266章 活祭 “罗真人?” 柴靖宇觉得“罗真人”这个名头有点耳熟,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王知府又道:“下官确实是很有诚意地派人去请,但偏偏那罗真人正在闭关修行,下官跟那罗真人虽然也有点旧交,知道他神通广大,也知道他闭关的时候,不喜外人打扰,更不会轻易出关离开。下官派去的家人再三恳求,那罗真人便托付了他的大弟子,让大弟子来帮忙处理此事,并说他那大弟子已经得了他的真传,让他替师父走这一趟,也是不在话下。” 柴靖宇道:“你居然连正主儿都没请到,只请了那人手下的一个徒弟?” 王知府听柴靖宇这番语气,便知道他对那位罗真人不仅不相信,甚至嗤之以鼻,于是王知府也不高兴了,叫道:“公孙道长虽然只是罗真人的徒弟,但也已经走遍天下,云游了不知几万里,一路降妖除魔,大风大浪也见得多了,对付几只丧尸,不过小菜一碟而已!” 柴靖宇怔了一怔:“公孙道长?那道人叫什么名字?” 王知府道:“这位道长复姓公孙,单名一个胜字,人称入云龙公孙胜。” “靠!” 柴靖宇大叫了一声,然后恍然明白过来,怪不得先前觉得“罗真人”这个名头那么耳熟呢,看过《水浒传》的,谁不知道入云龙公孙胜的名头?罗真人名气也自不小,“黑旋风斧劈罗真人”也算得上经典段落了,那罗真人在《水浒传》里,也确实是神通广大,原以为罗真人甚至公孙胜都只是杜撰,没想到居然还真有其人! 柴靖宇前世也曾对《水浒传》痴迷过一段时间,看了一些对水浒的评论,对于这部具有崇高历史地位的古典名著,大多数评论家都说《水浒传》美中不足的,便是充斥了太多糟粕迷信的东西,比如说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比如说九天玄女传书,比如说宋江死后托梦,当然,还有神乎其神的罗真人,以及神通广大的公孙胜。 从中小学的课本里,这些东西就被定义成了《水浒传》的美中不足之处,仿佛《水浒传》没能尽善尽美,就是因为参杂了太多的迷信观点,但柴靖宇年纪越大,对于那些言之凿凿,甚至写入教科书的观点就越来越怀疑。 那些真的是糟粕么? 历史上真的就没有罗真人或者公孙胜这样的奇人异士么?我们将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定义为糟粕文化,可这些糟粕文化里,万一埋藏了历史的真相呢? 就好比《三国演义》中七星灯续命的事情,他本以为这个纯属杜撰,可当他亲自认出七星灯的时候,那种震骇可想而知,虽然真实情况,可能跟《三国》的描写有些出入…… 现在柴靖宇也很震骇,罗真人和公孙胜竟然都是真的! 至于他们有没有真材实料,可就不好说了,就算他们真能有些本事,柴靖宇也不相信谁能用“登台作法”这种方式来对付这些丧尸。 但是柴靖宇还是问了一句:“王大人,你请的那位公孙道长,现在却是在何处?” 王知府道:“从二仙山到此处,行程不近,公孙道长还没到呢。” 见柴靖宇脸上露出讥俏神色,王知府心中也颇为不忿,扬声道:“国公爷有所不知,虽然公孙道长尚未赶到,但他的同门师弟却在这里,就算道法不及乃兄,却也是师出名门,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不说制服那些丧尸,少说也能够保我江州城不失的!” “师弟?”柴靖宇一愣之下,两只眼睛顿时瞪得圆溜溜的,在四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公孙胜的师弟,是哪一个?” 那云间道人脸色微微难堪,冲柴靖宇道:“这个……公孙道长的师弟,便是贫道了。” 柴靖宇一脸狐疑地看着云间道人,叫道:“我听过公孙胜的名头,虽然不信他真有赶山煮海的本事,但那道人既然有偌大的名头,好歹也是有些真才实学的,至于你……” 柴靖宇围着云间道人走了几步,叫道:“你有眼无珠,在赵家村的时候,跟我说了半天话,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能有什么眼光?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又能有什么大本事?” 云间道人被柴靖宇讥讽,脸色不由涨红,咽下一口唾沫,叫道:“贫道有没有本事,却也轮不到国公爷说三道四!难不成国公爷还想要埋我一次?” 永昌郡王和柴靖宇五场比试,输了三局,平了一局,赢了一局,唯一赢了的那一局,便是云间道人帮他拿下的,永昌郡王对云间道人也是颇为敬重,云间道人有了这个大靠山,倒是不怎么害怕柴靖宇。 王知府道:“云间道长莫要生气,宣国公虽然聪颖过人,但毕竟年轻识浅,道长是罗真人的高徒,本府对道长的本事,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如今江州数万百姓安危系于一线,还请道长不吝法力,解救黎民于水火。” 王知府恭恭敬敬,将云间道人捧得极高;而柴靖宇在旁边,一脸鄙视讥讽,这两相一挤兑,云间道人也无路可退,只得道:“贫道道行尚浅,远远不及师兄,是以家师不准贫道出师,贫道在四方云游的时候,也不敢轻易打出家师的旗号,以丢了家师的颜面,不过今日江州危急,贫道只能勉力一试……” 王知府大喜,急忙道:“好好好!只要道长出手,这些丧尸自然不在话下!” 看来这位王知府是二仙山道术的脑残粉,他可能见过罗真人降妖伏魔的手段,所以对罗真人和其高徒的手段深信不疑,不过云间道人自己有多少把握,可就说不清楚了,反正柴靖宇紧紧盯着他,就能看见这道士脸上也是风云变幻,表情抽搐,好像是有什么大难题,让他犹豫难决,却见他神色变幻,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知府大人,贫道道行不及师兄,若要做法,须得有三条准备!” 王知府道:“道长尽管道来!” 云间道人道:“其一,需在城楼之上,再起一座木制高台,要高出城墙三丈三尺七寸。” 王知府道:“这个不难,本府派遣兵士加紧修建,半个时辰便可完工。” 云间道人又道:“其二,要在城墙之上,亮起九百盏明灯,每隔三丈三尺七寸一盏,每一盏明灯的灯油之中,都要加入几滴血,这个就得兵士们自己隔肉取血了。” 王知府道:“这有何难?为了保卫江州父老,子弟兵们还怕这点疼痛不成?” 云间道人道:“其三,需要活祭!” “活祭?”王知府一愣。 柴靖宇道:“用什么活祭?鸡?鸭?羊?牛?” 云间道人道:“用人!” 第267章 名将 “活祭?人?你开玩笑么?” 柴靖宇还没有说话,跟过来的王之浩便叫了起来。 王知府也是面色难看,问那云间道人:“道长,活祭是什么意思?” 云间道人道:“活祭的说法,自古便有,知府大人何须明知故问?不过要施展活祭之法,还需要向宣国公借一样宝物。” 王知府看了柴靖宇一眼,问云间道人道:“什么宝物?” 柴靖宇却是若有所悟,问道:“你说的是那盏青铜古灯吧?” 云间道人道:“宣国公果然明察秋毫。” 柴靖宇看了羲和仙子一眼,羲和仙子倒也痛快,将那盏青铜古灯给拿了出来,递给云间道人。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他并没想要羲和仙子如此干脆地将这盏灯拿出来的,毕竟用人活祭这种事情,太过伤天害理,柴靖宇虽然身居高位,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也曾下令杀了很多人,但这样的杀人方式,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现在,这盏青铜古灯是熄灭了的,羲和仙子自从得了这盏灯之后,便想要将之点亮,可偏偏这盏灯古怪得很,亮着的时候怎么吹都吹不灭,只要一熄灭,瞬间就会复燃;而熄灭了之后,却是怎么点都点不亮,只要点着了火,转眼之间就会再度熄灭。 羲和仙子将这盏灯递给了云间道人,问道:“道长要这盏灯做什么?” 云间道人道:“要点亮它,为那群丧尸指路!” “指路?” 羲和仙子越发觉得奇怪了,柴靖宇却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必多问。 不过这时候,所有人都在奇怪,云间道人究竟要如何活祭? 云间道人没有等别人发问,便自己道:“知府大人,要想将这盏灯点亮,需要七个人,七个必死之人。” 王知府想了想道:“这也不不难,虽然违背了儒家仁术,却也是为了江州数十万黎民,再者江州大牢里,自有恶贯满盈的死囚,找出七个来,就当是行刑了便是。” 王知府说罢,便有亲信的都头贴身过来,在他耳边小声道:“大人,犯了事的囚犯,大多已经发配各地了,而且前不久一批死囚刚刚处决,此时死牢里面,已经不足七个人了。” 王知府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蠢?就算此前不够,本府既然说够了,那便自然是够了,事且从权,有些犯罪较重,但不足死刑的,直接改成死刑不就是了?你且先找出七个来用,待我解了江州之困,再重新修改案卷。” 宋朝已经将一地首府的权利分了开来,这虽然导致了宋朝日后的文管系统臃肿不堪,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权利分化,避免了破家县令,灭门府尹的出现。就算是贵为知府,也不能轻易判人生死,但在紧急关头,这位迷信的王知府,杀伐决断却是厉害非常,毫不犹豫便决定了七个人的命运。 果然,在这个年代,再繁华的州府,草菅人命的事情,也并不鲜见! 王知府问那云间道人道:“道长,还需准备些什么?” 云间道人道:“甚好,甚好,现在只需搭成高台,立马便可开坛做法!” 王知府拍手道:“好!就依道长所言,本府一切都给道长准备好便是了。” 果然,在知府大人亲自当了包工头的情况下,这支建筑队的效率当真是高的离谱,没用多长时间,在江州城城楼之上,便有一座高台平地而起,比城楼高出三丈三尺七寸,尤其是因为立在城楼之上,看起来很有气势,简直是直入云天。 在这段时间里,城下丧尸再度逼近,即便是在黑夜里,众人也能够看到乌压压一片尸潮了。这些丧尸已经闻到了人气,一个个变得躁动不安,但是却不直接围到城墙上来。 虽然王知府将希望寄托在云间道人身上,但在柴靖宇不住催促之下,还是将能调用的兵力都部署在城墙之上,虽然兵力不足,但居高临下,只要丧尸攻城,火油滚石一时俱下,倒也能杀灭不少丧尸。 柴靖宇已经估算过,万一丧尸攻城,跟寻常军队攻城会有多少差距,但却得不出具体结论来,不过有三个方面,丧尸是很占优势的。 第一,丧尸不畏死。 要知道影视剧和小说里面,军队攻城都是拼了命的往上冲,但事实上攻城是个苦逼活,轮到这种差事的,就知道自己被拿来当炮灰了,守城一方居高临下,是占据极大的地理优势的,攻城的谁也不是傻子,谁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成就别人的功业? 什么众志成城,万众一心?都是唬人的鬼话,之所以能够有攻城的勇气,是因为不得不然,一般打仗时,后面都有监军的,有专门执行军法的法务队,这些兵士不杀敌人,只杀自己人,一旦战斗开始,后退者要杀,不前者要杀,不听号令者要杀,听错了号令的愣头青也要杀,一场大战下来,被法务兵杀掉的军士,不会比被敌人杀掉的少,这才是战争的真实情况。 而丧尸就不同了,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因为不认识虎;丧尸连死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怕死? 第二,丧尸不好杀。 要杀死一个丧尸,除非直接破坏其头颅,否则就算身上中了一百箭,只要没被射中脑袋,它依旧会活蹦乱跳,依旧是一个有效战斗单位。 比如说守城用的火油和砂石,对付丧尸时的威力,比对付军队的威力,就要减半又减半,一个当兵的若是被火油浇了一身,身上着了火,早就满地打滚,叫得撕心裂肺,最后被焚烧致死了,可丧尸这种没有痛觉神经的怪物,肠子掉出来都不会知道,身上着了火,它还以为是有人给它照明呢。 第三,丧尸能够真正做到令行禁止。 按照柴靖宇的估算,这些丧尸至少上万,这还是黑夜见看不清楚的情况下,能够聚拢这么多丧尸,突然出现在江州城外,肯定至少有一个公爵级别的将尸者。 普通丧尸对于将尸者的命令,就像是电脑程序一般,只要输入了指令,只要指令不出错,就会得到百分之百的响应。一般的军队,都会从有不服军令,或者暗自偷奸耍滑,或者听不清钟鼓声,听错了军令这种情况出现,但这群丧尸不会,在将尸者指挥下,这群丧尸绝对是令行禁止。 如此算来,在很多方面,丧尸潮都会比普通军队强悍很多,但也有两方面,丧尸潮是不及军队的。 第一,丧尸没有攻城器械,不论古代还是后世,武器都是极为重要的。 第二,公爵级别的丧尸,尤其是将尸者,智力会发展到很高的程度,但毕竟缺乏经验,没有什么《孙子兵法》之类的参考书,所以肯定是不如指挥若定的名将的。 柴靖宇估算许久,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在历史上都大名鼎鼎的名将,如今官职不高,就在江州。 那人自然便是韩世忠了。 第268章 临死之前 柴靖宇想到韩世忠,便想要寻他,可转身四顾,却不见韩世忠的影子,也不知道在这种时候,那泼韩五去了哪里? 云间道人跟王知府吩咐了一声,说是这次将这盏灯点亮,丧尸便会被这盏灯吸引,飞蛾扑火一般往这边直冲,所以要在城门楼前,集中大量兵力,而且部署各种强力武器,等着收割丧尸的性命。 王知府当然是言听计从。 按照云间道人的指挥,兵士们先找来七根巨大石墩,放在高台下,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罗列。 王知府已经派人找来七个死囚,在高台下站定,用铁链将他们分别绑在了那七个石墩上,这几个死囚尚不知道自己被带到这里要做什么,甚至还有几个不知道自己已经从重刑犯变成了死刑犯。 云间道人吩咐侍卫们将这几个死囚剥去上衣,露出光溜溜的胸膛来,然后拿出自己的一支笔,蘸了朱砂,开始在这几个死囚胸膛和后背上抄写经文。 那经文并不长,云间道人写得很快,都是一些蝌蚪文,旁人根本看不懂,也不知道那是真的仙家文字,还是这道士自己也不认识,随便画着故弄玄虚呢。 等在这七人身上都画满蝌蚪文,那云间道人穿了道袍,手持一把桃木剑,怀揣青铜古灯,登上了高台。 云间道人在高台上站定,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是念的什么经文,只是念一段,便将手中桃木剑挥舞一番,脚下踩着禹王步,像极了得道高人,清风徐来,吹动他的道袍,直欲乘风而去,当真是仙风道骨,仿似仙界中人。 柴靖宇忍不住翻白眼,暗想这道士做法怎么都差不多一个样子,跟那些和尚道士做法事的样子好似也没太大区别,禹王步是脚踩七星来着,走起来神采飞扬,跟跳舞一般,看来很多动作应该也没有太多的实际需要,只是追求美观神秘罢了。 云间道人在高台之上,做法一遍,将禹王步走上两圈,高声叫道:“天枢位,焚烧聚煞符文!” 那几个捧着经文的死囚都很疑惑,天枢位是北斗七星中一个星位,他们也正是按照北斗的方位站立的,那个道士的意思,是要让他们烧什么东西? 这几人还没想清楚,便有一群兵士,手提油桶走了上来,然后将手在这七人身上泼了一身油。 七个囚犯正自诧然,便有一个人拿着火把走过来,将其中一人身上的油点燃。 而那个人正好站在天枢位。 那人惊骇欲绝,大声尖叫,但身上被泼了油,着火之后,根本就扑不灭,而且他被绑在石墩上面,就算想要拔腿逃跑,也根本逃不了。 天枢位的死囚身上,已经是烈火熊熊,火焰冲天而起,高达一丈有余,那人影在火焰之中挣扎哭嚎,许久之后,惨叫声渐渐淡去,那人被烧成焦尸,火焰兀自不灭,那样子当真是惨不忍睹。 而其他几个死囚,这时候也明白了过来,这道士是要将他们活祭! “放开我!放开我!” “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开恩!我罪不至死啊!” “你个臭道士!你个狗官!老子张志虎不是明日才问斩的么?怎么今天就要杀我?” “救命!救命!” 死囚们恍然惊醒,都各自叫喊起来,或是哭喊讨饶,或是破口大骂。 王知府满目虔诚,只盯着那高台上的云间道人,对于这些死囚的哭喊,却是充耳不闻。 高台之上,云间道人的眉毛好似跳了两跳,但神色却没有半点变化,好似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柴靖宇对于这种活祭自然是很看不惯的,跟王知府说了两句,王知府道:“宣国公毕竟是少年人,还没见过太多血腥,这个世界的美好,都是用太多太多的鲜血和尸体堆砌出来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说的便是这个了!” 柴靖宇冷哼一声,心道:“我年轻识浅?我没见过血腥?我是从末世混出来的,在尸山血海打过滚的人,人吃人的场景见过了不知多少,见过的死人比你见过的活人都多,你倒说我见识浅薄了?末世虽然可怖,但不到山穷水尽时,我从不会放弃希望,也绝不会将别人的生命,当做自己的垫脚石!” 如今就因为一个道士的一句话,要将七条人命生生活祭,柴靖宇做不来,不过王知府既然有了决定,他作为一个闲散国公,自然也不会跟王知府吵闹不休,他双目盯着那高台上的云间道人,心想等这厮做法完毕,若不见丝毫效果,本公也将这草菅人命的臭牛鼻子给一把火活祭了! 旁边的士兵虽然同情那七个死囚,但谁也不敢置喙,等第一个人被烧死,云间道人开始走第二轮禹王步,第二段经文念完,云间道人便高呼一声:“天璇位,焚烧聚煞符文!” 云间道人话音落罢,便又有侍卫手持火把走了上来,将第二个死囚身上油脂点燃,顿时又有一道火焰冲天而起,惨叫怒骂之声,一时不绝于耳。 云间道人每念完一段经文,以禹王步脚踩七星,舞动桃木剑,而后让台下的侍卫焚烧聚煞符文,然后便有一名死囚被活活烧死,如此重复了六次,那六个死囚一一被烧死。 这样一来,第一个被烧死的死囚,相对于其他死囚而言,反倒是一种福气了,毕竟其他人看到自己的同伴被生生烧死,知道自己的命运也会一般无二,这种煎熬,简直比用刀剐还要难受。 尤其是第七个倒霉蛋,眼睁睁看着前面的人被一个接一个烧死,他自己早就吓得脸色惨白,刚开始的时候还破口大骂,到后来,他根本骂不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晕过去,已经算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了。 眼见第六个人身上烈火熊熊,那云间道人已经开始念第七段经文,那最后一个倒霉蛋却是不再破口大骂,更不开口乞饶,而是双目炯炯,盯着王知府,似乎要将他的面容牢牢印刻在心里,带到地狱里去。 就在这时候,有人惊叫道:“张志虎?你这厮怎地在这里?” 那最后一人突然瞪大了眼睛,转头一看,却见那人群之中,走出一条身高八尺的壮汉来,顿时惊道:“泼韩五?泼韩五!哈哈!没想到我张志虎临死之前,居然还能碰上你!” 那条认出张志虎的汉子,自然便是泼韩五韩世忠了! 第269章 李代桃僵 其实韩世忠来到江州,的确是有要事来着,因为他有个朋友,前些日子犯了事,被江州府衙给扣了,而且因为犯的是重案,所以直接判了死刑。 这个朋友便是张志虎。 他两个很早之前就认识,都是西北汉子,后来参军打仗,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的人,张志虎是个特别能惹事的人,身在行伍之中,也还是惹出了事来,后来在军中待不下去,便一路逃了出去,开始混迹江湖。 这厮也算是个人物,招了不少小喽啰,成了在江湖上流窜的惯匪,和普通土匪不同的是,他居无定所,带着自己的人到处流窜,有时候会打劫一下各地的富户,但这厮做事很有原则,只打劫为富不仁的,却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韩世忠虽然身在行伍,但对这个身为匪徒的兄弟,还是颇为在意。 张志虎当了绿林豪杰,在江湖上流窜,干的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勾当,也知道韩世忠渐渐混出了名堂,所以也没脸再跟韩世忠联络,却没想到韩世忠还经常关注着他的消息。 而偏偏这一次,张志虎一不小心,被府兵抓了个正着,关在江州府的大牢里,而且已经定了问斩的日子。童贯受了赵官家的旨意,正集结军队,准备征讨方腊,韩世忠所部自然也在其中,但听到张志虎不日便要被问斩的消息,韩世忠这才不得不急急忙忙赶过来,终于在问斩前一日夜里赶到江州,本打算拜访江州知府,看有没有转圜余地,谁知道恰恰碰上宣国公和永昌郡王的浔阳楼盛宴。 所以他不辞劳苦,又来了浔阳楼,连身上的甲胄都不曾脱掉! 韩世忠并非只懂打仗的愣头青,他的人际关系也算复杂,三扯五扯,倒是能跟这位永昌郡王搭上关系,想着直接找上那江州知府,就算拿出银子打点,人家未必肯要,能让永昌郡王帮忙说句话,倒是把握更大一些。 本来嘛,他得到的确切消息,张志虎是明天才要问斩的,虽然心情急切,但他也知道欲速则不达,想要寻王知府搭话,但却一直没有机会,好不容易宣国公和永昌郡王的比试要结束了,可居然又传来了丧尸围城的消息,王知府带人上了城门楼。 韩世忠不知如何是好,咬了咬牙,便急忙去换了一套衣服,然后带着自己带来的金银上了城墙,想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到王知府那里打点一下。 可等韩世忠来到城楼前的时候,发现自己要搭救的张志虎,居然被绑在了石墩上面。 韩世忠看见旁边五个惨不忍睹的焦尸,以及一个正在被烈火焚烧的人,顿时明白了许多,当即向王知府抱拳为礼,叫道:“王大人,不知此人犯了何罪?非要在此时行刑?” 王知府整天那么多公务要忙,只是让手下的都头随便去寻了七个囚犯来,哪里还记得这张志虎究竟犯了什么事,见韩世忠问起,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厮是个死囚,为了对付城外丧尸,本府请了云间道长做法驱魔,才需要将这几人活祭。” “活祭?”韩世忠当即单膝跪地,对王知府道,“知府大人,这人乃是末将旧识,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袍泽兄弟,曾救过末将性命,末将求大人暂且饶他一命!” 王知府知道这个将校虽然军职不高,但是跟那永昌郡王有些关系,若是其他事情,卖他一份薄面也没什么,可现在…… 王知府为难道:“云间道长施法到了关键时刻,若是放过此人,云间道长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韩世忠见王知府不愿放过那张志虎,顿时就急了,叫道:“知府大人,不就是个活祭的祭品么?重新找个死囚上来不就是了。” 王知府还没有说话,他手下便有个都头道:“将军想得太过简单了吧?你当江州大牢里,装满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么?死囚只有这七个,哪里还找得到人?” 韩世忠道:“既然如此,我去换了他下来便是!” 韩世忠说罢,便向那张志虎走去,竟是真要将张志虎换下来的节奏。 柴靖宇看得啧啧称奇,韩世忠成名之前,确实是一个兵痞,义气深重,却是不务正业,这在历史上是有记录的,但是在柴靖宇眼里,这泼韩五怎么说也是个名将,不至于为了个默默无名的狐朋狗友,就要以身相替,去充当什么活祭的祭品吧? 韩世忠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王知府手足无措的同时,心中也是颇为愠怒,在他看来,不就是一个死囚么,你也是当过军官的,怎么就如此不知轻重? 那张志虎叫道:“泼韩五,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我张志虎就是这么倒霉,阎王叫我三更死,谁也留不到五更!“ 韩世忠苦笑道:“我急切之间,行了那么远路,没想到最终却还是一无所获,要眼睁睁送你上路么?” 这可当真是世事无常,永昌郡王已经答应替他说句话,王知府肯定是要卖永昌郡王一个面子的,如此一来,那张志虎倒是可以改判个流放,可谁知偏偏差了一线,这张志虎是个彻头彻尾的倒霉蛋,云间道人一句话,他居然就被送到这里,当成活祭的祭品了。 柴靖宇走过去,问韩世忠道:“韩将军,这人对你很重要么?” 韩世忠犹豫了一下,然后郑重点头。 柴靖宇转过身,叫道:“柴两短,那刘管事是不是还在?” 柴两短凑过来道:“在!本来打算今天送他下葬的,不过没来得及出城!” 柴靖宇叫道:“也罢,将那厮给我弄上来,将韩将军要救的这人给我换下来!” 柴两短应了一声,便跑了下去,将刘管事给带了上来,那刘管事本来也知道,宣国公绝对不会放过他,以柴靖宇的性子,说要将他活埋,就绝对不会杀死再埋,本以为是要将他带出城去,谁知道却是被上了城墙,然后…… 王知府叫道:“慢着!宣国公,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柴靖宇反问了一句,“知府大人看不出来么?知府大人听了那牛鼻子的话,要搞什么活祭,我也没有反对,如今只不过是换一个活祭的祭品罢了!” 王知府怒道:“换一个?云间道长施展的神通,何等神秘玄奥?已经定好了的祭品,岂是说换就能换的?万一若是换了,他施法失败怎么办?” 王知府是个最会投机的政客,柴靖宇和永昌郡王争得不可开交,他还是想要两头讨好,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愿意去得罪宣国公这等权贵的。但现在,柴靖宇显然是触到了他的软肋,这才惹得他突然争锋相对。 柴靖宇冷笑道:“知府大人尽管放心,那牛鼻子本就是故弄玄虚,这么多丧尸,你居然妄想着一个牛鼻子做法就能够驱逐,真是异想天开!” 王知府气呼呼道:“你知道什么?云间道长的神通岂是你能理解的?” 柴靖宇道:“你且放心,若是因为换了这个活祭祭品,导致那云间道人施法失败,我柴靖宇一力承担!” 柴靖宇一句话将王知府呛在那里,王知府张竟一时不知计将安出。。 柴靖宇见旁边人都愣着,便叫了一句:“愣什么愣?给我换人!” 然后那张志虎就被换了下来,而刘管事则被绑了上去,然后将衣服扯下来,按照张志虎身上的朱砂符文,在刘管事身上照猫画虎一画,然后浇了他一身燃油。 柴靖宇在做这些事的时候,王知府一直冷眼旁观,毕竟他才是江州的主官,在这里,应该是他说了算的,但现在柴靖宇越俎代庖,私自决定将其中一个死囚给换下来,却根本没有询问他的意思,王知府虽然不如蔡德章那般后台强硬,但也是大有来历的人,对于柴靖宇的行为,他是异常恼火,但柴靖宇实在太过嚣张,王知府觉得自己得罪不起,还是一忍再忍。 但私下里,他已经暗暗决定,要参这位宣国公一本,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在官家面前,说一说他柴家的坏话,也是好的。 便在此时,云间道人做法完毕,高呼一声:“瑶光位,焚烧聚煞符文!” 说罢,云间道人便盘腿坐在高台上,将那盏青铜灯顶在头顶。 刘管事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此时云间道人话音落罢,他身上的燃油就被点着了,熊熊烈火燃烧起来,刘管事嘶声惨叫,到后来,也不知是声嘶力竭,还是已经无力叫唤,很快就没了声息,没用多少工夫,就被烧成了焦尸。 当第七人活祭之后,大火熄灭之时,刘管事头顶上的那盏青铜灯,倏然变亮。 第270章 恩将仇报 张志虎在命悬一线之际,被柴靖宇救下,眼看着那刘管事身上大火渐渐熄灭,张志虎转过身,便即跪倒在地,给柴靖宇磕了几个头,口中叫道:“这位可是江州的宣国公么?救命之恩,张志虎铭记于心,等他日有了机会,老子就算是脑袋砸地,也得报了这救命之恩!” 柴靖宇伸手一托,叫道:“壮士请起,说实话,本公是对韩将军仰慕得很,所以帮他一个忙罢了。” 韩世忠听柴靖宇这般说,即便他生来便是泼皮一个,却也有些脸红了,惶恐道:“韩五不过军中一个无名小卒,哪里能得宣国公这般赏识?” 柴靖宇用了“仰慕”这个词,韩世忠能不惶恐? 再者刚才柴靖宇和王知府的对话,韩世忠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柴靖宇为了帮他救人,已经跟王知府当场翻脸了。而且此时丧尸围城,柴靖宇硬生生换了云间道人用来活祭的祭品,实在是承担了莫大的干系,韩世忠不是政治白痴,知道宣国公此举,是寻常政治人物不可能做的出来的! 不管他是书生义气,还是仗义出头,这一份恩情,泼韩五是记在心里了。 不过柴靖宇救了这张志虎,完全是想要跟韩世忠结一份善缘,等他将这人救下来,倒是关心起这张志虎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才被关进了大牢里。 毕竟,柴靖宇也不想自己救出来的这人,是个十恶不赦的匪徒。 张志虎听柴靖宇问他为何成了死囚,便大大咧咧骂道:“他娘的,老子本来带着一帮人,干的也是没本钱的买卖,不过国公爷你放心,我张志虎绝对不是恶徒,老子干的是杀富济贫的好事,因见到一个纨绔欺辱良家女子,老子一怒之下,便拔刀将那纨绔给杀了,他娘的!” 韩世忠听得眉头大皱,提醒道:“虎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在国公爷面前,也这般不知高低,一口一个‘老子’,乱叫什么?” 张志虎愣了愣,挠着后脑勺道:“哈哈!老子捡回来一条命,说得正高兴,自然就忘了,哈哈,国公爷不会在意老子自称老子吧?” 韩世忠一头黑线,柴靖宇却不生气,笑着点了点头。 张志虎又道:“说来也是那些纨绔太过可恨,仗着父祖余荫,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无恶不做,还他娘的挥金如土,好不奢侈,老子看见这帮纨绔就生气!” 韩世忠脸色难看,再次提醒道:“别胡说!” 他也是不好明言,只得小声告诉张志虎,这位宣国公就是江州最大的纨绔,而且还在纨绔这条路上一骑绝尘,刚刚还赢了另外一个大纨绔永昌郡王。 张志虎神色尴尬,打了个哈哈道:“国公爷莫怪,我这张嘴实在太臭……” 柴靖宇摇头道:“言语之间,不必拘泥!你杀了那纨绔,因此被官府抓了起来?” 张志虎道:“老子纵横江湖好些年,官府那帮鹰犬,如何拿得住老子?” 韩世忠见这满嘴脏话的家伙又口不择言,不由一阵无语,见柴靖宇没有什么不悦之色,才放下心来,讥讽道:“是啊!你倒是好大的本事,不将官府看在眼里,既然如此,却又如何落入官府手中了?” 一说到这事,张志虎满脸愤然,叫道:“老子落到官府手里,却不是那些鹰爪子有本事,纯粹是老子太过大意,没想到那小贱人竟然会恩将仇报!” 柴靖宇诧然道:“恩将仇报?” 张志虎道:“不错,那小娘皮着实有几分姿色,所以才被那纨绔盯上,要强占了她的身子,老子正好碰上,看不过眼,便将那纨绔给杀了,那小娘子保住了名节,自是千恩万谢,说什么也要将老子请回家,老子推脱不过,便送她回去…… “嘿嘿,也没想到,她老子居然是个里正,得知老子为了救她,杀了个大纨绔,她老子也是感激涕零,拿出好酒好肉来招待老子,老子本就是个爽利人,也没什么提防,哪知几碗酒下肚,就晕晕乎乎的,人事不知了,等老子醒来,已经被那小贱人的老子给绑了起来,送到了官府,他个奶奶的……” 张志虎骂了句娘,跟柴靖宇道:“国公爷,你说气人不气人?老子救了那小贱人,却没想到他们恩将仇报!真是狼心狗肺啊!” 柴靖宇道:“想必是因为你杀了的那个纨绔来头不小,而那个里正又胆小怕事,你救了他女儿,他反倒觉得你多此一举,给他招来了天大的祸事,所以将你药翻了,然后绑去送官。” 张志虎依旧愤愤不已,韩世忠也是感同身受。 有些人生来便奴性太重,别人欺辱他,他便含羞忍辱,苟且偷生;若谁救了他,帮他杀掉了欺辱他的人,他反倒不知所措,担心别人报复了。 所以那个不让他当安安稳稳受人其辱的人,反倒成了他的仇人! 奴性。 可悲的奴性。 后世大文豪鲁迅所说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说的大致便是这等情状的人和事了。 ######## 云间道人在高台上施法,确实耗费了不少时间,而在城下,那些丧尸却并没有急着攻城。 它们曾经有过小范围的试探,守城将士很是紧张,眼见丧尸靠近,果断放箭,只是军中控弦之士虽多,却不可能人人都是神射,要在这么远的地方精确命中丧尸头颅,也并非易事,这一轮放箭出去,真正被射死的丧尸没有几个,大多数丧尸身上插了箭,被射得如同鸡毛掸子一般,但却依旧活蹦乱跳的。 丧尸只是尝试性的进攻了几次,并不强攻,一有损失,就立马退却,可见那只将尸者公爵虽然不懂攻城之法,但也知道规避损失,在一步步摸索尝试。 几次进攻之后,丧尸摸清楚弓箭手的攻击范围,都围在城外一箭之地以外,恰恰能保证不被弓箭手的箭矢射到,然后也不急着攻城了。 柴靖宇对于这群丧尸这样的行为,还是感到非常震撼,要知道在前世的时候,生化危机爆发之后,虽然这么大规模的丧尸潮经常发生,但大多都是无序状态,像这样进退有序的丧尸潮,却是到了生化危机爆发一年之后,才越来越频繁的出现。 这一次,丧尸潮这么早出现,着实让柴靖宇震惊不已。 当那盏青铜古灯亮起来的之后,丧尸群中,渐渐出现了一种躁动,而且很快扩散开来。 第271章 投尸断流 整个尸潮发生了很大变化,也不知是不是将尸者没有控制好这些丧尸的原因,一群丧尸开始向同一个方向涌去。 那个方向,便是青铜古灯所在的方向了。 将尸者身体孱弱,甚至连普通丧尸都不如,但却能通过一种神秘联系,控制其他丧尸,按照后世的说法,是将尸者能够放射出一种独特的脑电波,而这种电波可以引起丧尸脑电波的共鸣,从而控制其他丧尸。 将尸者的这种能力,被称之为“弄潮术”,当然跟那些水上健儿不同,将尸者弄潮,弄的是尸潮。 将尸者到了公爵级别,就能够掀起大片大片的尸潮,所以公爵等级的将尸者又被称为“潮汐公爵”。 本来按照潮汐公爵的掌控力,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此时尸潮完全不受控制,数不清的丧尸,像是疯了一样向城头冲去。 护城河,向来就是守城者的一大依仗,在大军攻城的时候,护城河是很大的麻烦,如果没有对付护城河的利器,那人工开凿的护城河,也能成为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可这群丧尸是如何对付护城河的? ——在它们眼中,根本就没有护城河! 丧尸没有畏惧,别说眼前是一条护城河,就算眼前是悬崖,只要前方有血食吸引它们,它们也绝对毫不犹豫,往前踏出去。 于是—— 丧尸便如同下饺子一般,一只接着一只地往那护城河里面掉,护城河毕竟是人工开凿,而且江州不是京畿重地,算不上********,护城河不是特别深特别宽,结果只在短短的一盏茶功夫里,就硬生生被丧尸用血肉之躯给填平了! 韩世忠见过不少攻城的法子,但这样对付护城河的方法,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当真是大开眼界。 如果是正常的人,就算胆气再大,也依旧会有本能的求生反应,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身躯去填平前面的沟壑,而这群丧尸却完全不同,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呼吸,即便是掉进了水里,也照样不会被淹死,正因为不停有丧尸下来,所以城门楼前这一段护城河,就真的被填平了。 这实在是太夸张了! 当年淝水之战时,苻坚意气风发,自夸“以吾之众旅,投鞭于江,足断其流。”他若是见了今日丧尸围城的场面,看到数不清的丧尸前赴后继,用自己血肉铺路,硬生生跨过护城河,他便会知道所谓的“投鞭断江”不过是小儿科而已,“投尸断流”才是真正的壮观! 护城河在丧尸面前,再也不是任何问题,而这座江州城,已经近在眼前。 当丧尸渡过护城河的时候,王知府才终于变了神色。 他请云间道士做法,是为了对付这帮丧尸,可现在这群丧尸有了目标,连护城河都如此轻易就过来了,那这堵城墙,还能够挡得住他们么? “放箭!给我放箭!” 王知府立马便慌了,高声叫嚷着,催促那些控弦之士放箭。 一时之间,箭矢齐射,仿佛大雨倾盆,向城下瓢泼洒落。 可是,效果却是不大好。 柴靖宇之前的预料,真是一点儿错都没有,这群丧尸没有恐惧的情绪,只知道迎头往上冲,就算是迎着箭雨,也是不闪不避,箭矢射到它们身上,作用也是极其有限。 如果是寻常兵士,身上不管是哪里中了一箭,一时半会都不可能恢复战斗力,而丧尸却是只要不损伤脑袋,就完全没有感觉,对于这种没有痛觉神经和畏惧情绪的怪物,实在不知道如何对付他们才好。 弓箭不起作用,而滚石也好,火油也罢,虽然能够杀伤丧尸,但威慑力却等同于零,丧尸没有攻城器械,固然是不可能一下子冲破城门,也无法爬梯子一样登上城墙,但是丧尸无所畏惧,有进无退,就算冲不上城墙,也绝对不会因为城墙上不时倾泻而下的石头和火油而退却。 对于一座攻不破的城,为了减少伤亡,有一种普遍的做法,便是堆土成山,一层一层推进,直到土山跟城墙平齐,攻城一方便可以纵马驰骋,直接冲上城墙。 但这种方法耗时耗力,城中的守军也会千方百计地阻挠,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敌人直接将自家的城墙给埋过,所以很多情况下,完全依靠优势兵力。 但对于丧尸而言,因为此时的尸潮,已经脱离了将尸者的掌控,所以这些丧尸完全依靠自我本能,不停往前冲,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达到了跟那种堆土成山的攻城方法完全相同的效果。 和渡过护城河的方法一样,这群丧尸纯粹是将同伴的尸体垫在脚下,就像是在城墙这边堆起了一座尸山,尸山越来越高,直到能够够到墙头。 王知府已经目瞪口呆,大汗淋漓。 他何曾见过这等吓人的景象? 而城墙上的守军,却跟丧尸完全不同,他们会畏惧,他们会害怕,他们会疲累。 当一个弓弩手射出十多箭,才勉强射中一只丧尸的头颅,勉强消灭掉一个丧尸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当一个弓弩手好不容易射死了一只丧尸,却又发现那个丧尸的尸体躺在那里,被后面冲上来的丧尸当成了垫脚石,让后面的丧尸距离城墙墙头更近了一步,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当守城的兵士,看见被自己浇了一身火油的丧尸,身上燃烧着熊熊烈火,却丝毫不知疼痛,依旧不停往上爬,爬!爬!爬!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当城墙上的守军推下了一块又一块石头,好不容易将城下的丧尸砸得脑浆开裂,却发现自己丢下去的石头,和那只被自己砸死的丧尸,都成了那座“尸丘”的一部分,在城墙边不断的堆砌,越来越高,越来越近…… 终于,守城的士兵开始出现大范围的精神崩溃,这就像是传染一样,只要出现了一例,其他人就一个接一个扛不住了。 虽然法务兵就在身后,对于擅离职守的将士,都是异常严格,直接砍杀,但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很多士兵宁可跟法务兵刀兵相向,也不愿去面对丧尸。 于是城墙之上,也乱成了一团。 王知府脸色难看,抬头对云间道人道:“云间道长,你不是做法驱逐丧尸的么,怎么现在成了这样的情况?” 第272章 危急 云间道人也是脸色惨白,叫道:“这个……我说过了,这盏灯一点亮,就会吸引丧尸过来的啊!” 王知府道:“本府让你做法,是为了对付丧尸,而不是帮助丧尸,你不做法将他们杀死或者驱散,反倒鼓动它们一鼓作气,攻城拔寨,究竟是何居心?” 云间道人往高台下看了看,他比王知府更慌张,其实他只知道这盏灯有极大的威力,却不知道究竟如何使用,就连罗真人都不曾告诉过他关于这张灯的秘密,他建高台施法,纯粹是依靠自己的推断。 结果,他算的没错,那些丧尸的确是被吸引过来了。 但问题是,他原本想的,是守城兵将只需要在一个地方,布置好一个杀阵,然后就守株待兔,等着丧尸一个接一个自己来送死。可谁知道自己钓鱼的鱼饵是抛下去了,杀阵的威力却不够,这相当于鱼钩不够坚硬,但被钓上来的不是草鱼,而是鲨鱼,那还不玩完? 王知府眼见形势不妙,便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云间道人急了,看着柴靖宇便道:“刚才贫道做法之时,台下明明是绑了七个人,将他们化为人形符篆,焚烧聚煞,可贫道方才做法将要结束之时,突然感觉摇光星位气息不对,低头一撇,竟然是有人将贫道的符文给换了!王大人,贫道不敢有所欺瞒,贫道技艺不精,道行不足,施展此道法,本就勉强,不敢有丝毫差错,谁知宣国公竟然将活祭祭品给换了,贫道的施法,自然便出了大问题!” 云间道人被那王知府一再逼问,便只能推卸责任,王知府一听这话,也将此事算在了柴靖宇头上,意正辞严道:“宣国公,你为了一己好恶,就将云间道长的活祭祭品给换掉,这才导致道长做法出了问题,以至于惹来如此大祸,这些丧尸若是攻上城来,你担当得起么?” 柴靖宇可不是软柿子,知道这王知府是有意要推脱责任,冷笑道:“王知府,你我各自用命,我的责任是安分守己,享受祖上传下来的金鼎玉食的生活;而你的责任,却是守土安民,以一府之尊,节制一路兵马,江州各县现已如何且先不说,就这浔阳城,若是被丧尸攻破,城中百姓受丧尸屠戮,那你便是罪该万死!” 知府是官,虽然也是掌管一州之地,但和刺史却是全然不同的,刺史上管军,下官民,相当于一个势力范围较小的节度使,而知府便是纯粹的官了,一般只能控制府军,当然也有朝廷放权下来的知府,可以节制一路的兵马,北宋时一路兵马相当于一个小军区的军队,这是相当大的权利了。 王知府没有那么大的权限,但他能控制的兵马,却也不少了。 只不过,在柴靖宇看来,这位王大人,只怕连管理府兵的能力都没有。 在这个时候,柴靖宇对权力的渴望空前强烈,如果让他来掌管这个江州,如果让他来统领一路兵马,甚至是一州府的兵马,他也绝不会让整个江州被丧尸逼迫到这种程度。王知府怒道:“本府请了云间道长施法,本是万无一失,谁知道会卡在这个方面。 无一失的,都是你这纨绔,从中阻挠不说,还不停捣乱,这才误了大事,本府可以先治你一个扰乱军纪之罪!再者你身为大宋国公,居然从本府手下,直接抢夺一个杀人犯,真是目无王法,等本府禀告圣上,看你如何狡辩?” 柴靖宇不禁失笑,看着眼前的丧尸,汹涌而来的尸潮声势越来越浩大,看样子远在一万以上,城墙万一被攻破,让这些丧尸进了城,江州倾刻间就会化作焦土。这个时候,王知府想的是如何推卸责任,而他想的,是如何保住这座江州城。 王知府见柴靖宇竟然不理他,不由大为恼火,但柴靖宇毕竟身份在那里,就算他手中无权,地位却比王知府高,王知府最多只能上奏折弹劾而已,虽然心中恼怒,却根本拿人家没办法。 城墙前,滚木乱石不停砸下,对丧尸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加速了“尸丘”壮大的速度,那尸丘越来越高,终于够到了城头,眼见就要和城墙平齐。 城墙之上,守军已经慌乱不堪,本来应该往下放滚木投乱石的,都已经不敢有所动作,城上众多控弦之士的箭矢也已经渐渐无力,甚至有想要逃走的兵士,已经跟法务兵撕斗起来。 “不许退!”王知府这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挽起宽大的袖子,大声呼喊起来:“不许退!给本府往上冲,谁若敢退,立斩不饶!” 可王知府虽然这样喊,他身边不少豪门大户的仕绅已经开始从城墙上撤走了,这些人本来是在浔阳楼参加宴会的,之所以来到这里,纯粹是听说丧尸围城,过来看热闹的,在这些人眼里,江州就算不是********,也是易守难攻,一群没有智慧的鬼物,连兵器都没有,只依靠自己的爪牙,如何攻得破? 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会被这群丧尸攻入城内! 但这时候,眼见着丧尸都能够直接爬上城墙了,他们能不惊惧么? 对于这些豪门大户的富家子弟而言,流血牺牲是普通人的事情,是那些贱民应该干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在城墙上看热闹是可以的,但是让他们去拼命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他们感到自己的生命都快受到威胁的时候,就想起来要赶紧走了。 而且是走得越远越好,像鸵鸟一样,躲进深宅大院里去。 问题是,他们走不要紧,反正他们留在这里,也不会帮忙,可战争气氛是极为紧张的,这些闲人虽然不会提供什么战斗力,可是他们一撤走,让那些守城的士兵们怎么想? 自古以来,人便有普遍仇富的心理,不是因为穷人好妒,而是因为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那些当兵的浴血奋战,死了后可能连是这群富家贵族的财产,他们心理能平衡吗? 马革裹尸都做不到,城里已经没有一个亲人,那么我凭什么还要跟随你的版型? 第273章 壮举 凭什么我们在这里拼命,你们却躲在后面花天酒地? 于是那些人一走,这边守城将士们都开始惶急起来,就像是一只被刺破的气球,气势顿时一泄。 王知府破口大骂:“你们谁都别想走!护土守城,匹夫有责,谁若敢走,本府将他碎尸万段!” 惨叫声此起彼伏,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丧尸爬上城来,也有越来越多守城兵士被咬伤,王知府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恰恰有一只丧尸爬了上来,居然成功登上了城墙,守城将士没有来得及拦截,被那丧尸钻了空子,向王知府扑了过来。 “王大人小心!” 情势虽然危机,但好在王知府身边那帮侍卫也不是吃素的,眼见那丧尸冲过来,侍卫们一边提醒王知府,一边冲上去阻拦丧尸,但王知府是进士出身,一个文人,躲闪不及,被那丧尸一爪子抓破了衣衫。 “啊!” 王知府一声惨叫,等侍卫将那丧尸斩杀,才转过头来问王知府,有没有被丧尸咬伤。 王知府发了疯一般撕开自己的衣服,盯着自己的胸口看了好几遍,终于确认没有被抓伤,他之前虽然没有见过尸祸爆发是什么样子,但也听说过,一旦被丧尸抓伤咬伤,用不了多久,就会跟变成丧尸这种鬼物,所以这一下,简直就如同大难不死一般。 可即便如此,王知府还是被吓破了胆,将刚才自己说过的话通通都给忘在了脑后。 此时王知府脑子里边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口中念叨着:“守不住了!守不住了!天底下哪有这样攻城的?圣上明鉴!今日江州城破,非战之罪!非战之罪啊……” 王知府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自己也开始往后退,竟是打算脚底抹油,直接逃走了。 柴靖宇大怒,一把将他抓住,拉扯了过来,叫道:“王知府,守城是你职责所在,刚才还喊着让别人不准退却,怎么自己却想要脚底抹油了?” 王知府心中恐惧,面色难看,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柴靖宇转过身来,问韩世忠道:“韩将军,依你看,这江州城当真要被这群丧尸给攻破了么?” 韩世忠叹道:“现在先是有人退走,加上执法不严,军心不稳,主官自身又不能以身作则,想要守得住,只怕是难,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了。” 柴靖宇道:“什么叫做不是法子的法子?” 韩世忠道:“国公爷那盏灯,确实玄妙之极,也不知道为何那道士做法完成之后,那盏灯就变亮了,而且那却丧尸会发狂一样,向那盏灯扑了上来,但总而言之,这群丧尸只怕是为了这盏灯来的,若现在将这盏灯带到别处,那些丧尸应该也会跟着离开了吧?” 柴靖宇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韩世忠道:“可问题是,有如何用这盏灯将这群丧尸引开呢?” 张志虎叫道:“说起这个,老子杀掉的那个纨绔便喜好样鹰隼,养的各种大鸟,只需要将那盏青铜古灯绑在鹰隼身上,让鹰隼带着离开,那便再容易不过。” 韩世忠反问道:“那鹰隼在那里?” 张志虎顿时默然不语,那纨绔被杀后,鹰隼却早就不知所踪了。 江州城里,倒也有养鹰玩隼的人,但此时已经有丧尸不断冲上城墙,而守城将士军心已不堪为用,等找来鹰隼,丧尸早就冲进城里去了。 张志虎道:“那就没法子了,除非找一名绝世高手,带着这盏灯,冲破重重封锁,将那群丧尸引开,只不过……” 韩世忠苦笑道:“这么多丧尸,天底下纵然有万人敌,那也不是以一当万,而是靠兵法谋略,此时纵然有不畏死的猛士,但也不可能有冲得破上万丧尸封锁的高手。” 柴靖宇看了他们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韩将军这法子,跟我所想如出一辙,既如此,那便不妨一试!” 韩世忠脸色一变,诧然道:“国公爷手下,竟有这样的能人?” 现在丧尸围城,如果想要引开丧尸,就不得不从这个方向冲出去,硬生生冲破上万丧尸封锁,这又怎么可能? 赵子龙纵横八十万军中,将刘阿斗给救了出来,但那一来是小说家的演义,二来曹操所谓的八十万军,也是零零散散分布各处的,真有八十万军,战线至少有上百里长,赵子龙肯定只是一路规避躲闪,从夹缝中逃生,如果真的是迎面之上,别说八十万军队,有数百人马,他也冲不过去。 在韩世忠看来,即便真有人能冲破丧尸封锁,也绝对不可能毫发无伤地冲破丧尸封锁,而一旦被丧尸所伤,那就只有同化为丧尸的下场了。 这个高手,肯定是必死无疑的! 韩世忠正心中敬畏,暗想柴靖宇手下,居然能有这样的高手,江州柴家的底蕴,果然是非同小可。 他还在揣测那能人是什么样子,便见柴靖宇纵身而起,在城门楼上一个借力,飘然跃上了云间道人所在的高台。 这座高台是按照云间道人的意思建成的,虽然用木头搭成,十分简陋,却高达三丈三尺五寸,江湖之中虽然不乏轻功好手,但能够只借力一次,便纵身跳上这么高的高台的,韩世忠可从来没见过。 张志虎更是瞪大了眼睛,双眸之中异彩连连,他以为这位俊俏的国公爷,只是一个富家公子哥而已,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哪料到他竟有这样的本事。 云间道人见柴靖宇跳上法坛,不由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刚才推脱责任,惹得柴靖宇发怒了,急忙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道:“你……你要做什么?” 柴靖宇不说话,只劈手夺过了云间道人顶在头顶的那盏青铜古灯,然后便纵身跃下高台。 云间道人尖叫起来:“且慢!宣国公且慢!这盏灯此时已经是贫道的本命神灯,不能离开贫道七丈以内,否则贫道必死无疑啊……” 云间道人话没说完,柴靖宇便手持青铜古灯,向丧尸群冲去。 众人纷纷惊叫出声。 城墙上已经被攻出了一个小小豁口,陆续有丧尸爬上城墙,为阻止防线被丧尸彻底攻破,守军在这里大量集结,跟丧尸们战成一团,但是军心已乱,眼看那防线就要崩溃,一个人影手持一盏明灯,从他们身边冲了过去。 韩世忠惊骇欲绝:“国公爷!” 张志虎也傻了眼:“国公爷?” 他二人先前见柴靖宇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以为柴靖宇手下有本事高绝的能人死士,足以冲破丧尸封锁,可谁能料到,柴靖宇的那个用来冲破封锁,吸引丧尸的能人,竟然是他自己! 他竟有这般惊世骇俗的本事么? 他竟有这等舍身取义的壮举么? 他一出生,便是钟鸣鼎食,身份尊贵,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从来只有别人豁出性命守卫他,可如今他竟然身犯奇险,自蹈死地,是为了身后的黎民百姓么? 韩世忠泼皮出身,但却不乏侠肝义胆,以前只是小校的时候,就是军中悍不畏死的猛士,如今在这宣国公身上,见到这样的壮举,感受到这样的凶悍之气,顿时热血沸腾。 他浑身热血上涌,心头已是一片炽热,将腰间长刀霍然拔出。 “他的奶奶了个熊!什么狗屁丧尸?老子来啦!国公爷,等老子一等!” 韩世忠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张志虎已然跟在柴靖宇背后,直冲了出去。 “娘的!这个胡说八道的坨货!” 韩世忠骂了一句,持刀跟在后面。 突然又有两个身影一闪,竟比韩世忠和张志虎冲得都快,直追柴靖宇而去,韩世忠和张志虎都先是一愣,然后大为感叹,心想江州虽然地处吴地,但壮怀激烈之士,竟真是不少! 等他们看清楚了冲出去的人影,不由一愣。 那两个比他俩冲得还快的,一个是那个被砍掉脑袋的“刑天”,另一个…… “国公爷莫走!国公爷等等贫道!” 另一个却是云间道人,这牛鼻子正撒丫子狂奔,紧紧追在柴靖宇身后,生怕被柴靖宇甩开七丈之外。 第274章 豪气纵横 曦和仙子见柴靖宇突然冲了出去,不由惊叫出声,然后就拔出长剑,想要跟着柴靖宇冲出去。 曦和仙子原本的短剑被那百死公爵给折断了,所以才换了一把剑,虽然不及那口短剑锋锐,但也算的上难得一见的利刃了。 可曦和仙子刚往前冲,就被阻拦下来,白鸢拽着她胳膊道:“仙子!危险啊!您不能去!” 曦和仙子怒道:“你这刁奴!放开我!” 黑隼也急忙挡在曦和仙子身前,叫道:“仙子!宣国公的身手,你也曾亲眼见过,不说有通天彻地的神通,也算是世间少有的高手了,眼前丧尸虽多,但却伤不了他!” 白鸢也急忙道:“不错,仙子,那宣国公何等厉害,你虽然武功颇有根底,但要是一路跟着他,反倒会成为他的拖累!圣母娘娘出手之时,也从不喜欢别人多此一举,碍手碍脚的!” 曦和仙子眉毛倒竖,心想自己年纪轻轻,已经有了一身不凡的本事,没想到居然还被人当成是碍手碍脚? 但一想想柴靖宇在元安堡中跟两大丧尸公爵对战的场景,曦和仙子就有点灰心丧气,自己跟那臭国公的差距,实在是大了点。 被白鸢黑隼这么一阻拦,柴靖宇已经带着韩世忠等几人冲出了老远,曦和仙子此时就算奋起直追,却也跟不上了。 柴靖宇这么一冲出去,那王知府也愣了:“宣国公……” 然后,他猛然反应过来,柴靖宇带着青铜古灯冲出去,显然是要将这成千上万的丧尸引开,江州城眼见就要被攻破,却得了这个转机,他作为知府,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他了。 至于柴靖宇? 嘿嘿,年轻人受不得激,果然是个毛头小子,年轻气盛,还是怒马鲜衣的纨绔本性,被言语一激,就当真这么傻,竟真的舍己为人,自己当自己是救世的大英雄,拿着那盏惹祸的青铜古灯,就冲入了死地! 死吧!死吧!你宣国公死了,却不是我这个当知府的护卫不周,而是你大义凛然,要做那救世之人!只盼你本事越大越好,你冲得越远,将丧尸引开得越远,江州城也就越安全! 王知府眸子中掠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脸上的恐惧之色尽去,摆出一副无比悲怆的表情:“国公爷为保江州不失,舍身饲虎,壮哉!下官替江州城内十万黎民百姓,谢国公爷大义!” ######## 天穹如盖,夜色茫茫。 江州城外,一盏明灯极度璀璨,照亮周围百丈方圆的土地。 柴靖宇抓着那盏青铜古灯,仿佛手握皓月,照亮了夜空! 他也不曾想到,自己将这盏青铜古灯拿了出来,它居然会变得如此明亮,简直堪比一盏强力探照灯,亮度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照亮一个足球场。 这盏灯的燃料再古怪,应该也是一种油脂罢了,从没听说有什么油灯能够比电灯还要亮的。 其实以柴靖宇的脚力,完全可以一骑绝尘,冲出丧尸包围,将这群丧尸甩在身后,但他的目标不是突破重围,而是将这群丧尸引开,所以都不敢跑得太快,免得丧尸跟不上。 柴靖宇是从丧尸堆成的尸山上硬往前冲,但也不是专门找丧尸最多的地方冲,而是从丧尸较少的一侧冲过去的。 而他手中所持,是一把陌刀。 陌刀长达七八尺,足足一人之高,这样的长刀一旦施展起来,当真是气势如虹,柴靖宇所到之处,残肢横飞,断臂四落,丧尸头颅如同泥丸一般,到处滚动。 以柴靖宇此时的功力,手持长刀,即便是万军之中,也没有他一合之敌,眼前这群丧尸更是不足为道,别人畏惧丧尸,他柴靖宇却是丝毫不怕。 他是生化人,根本不用担心被丧尸所伤,而且他此时精力充沛,数十斤的长刀挥舞在手中,简直就跟捏着一根绣花针穿来穿去一般,根本不费力气。 于是乎—— 一个人。 一把刀。 硬生生开辟出一条血路! 百死公爵将脑袋装回到自己的肩膀上,跟在柴靖宇身后,手持一把巨斧,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此时丧尸拦路,便只好用斧头削丧尸脑袋了。 而那云间道人,却是一路紧紧跟着柴靖宇,半步不敢远离,从这盏灯重新亮起的那一刻,青铜古灯就成了他的本命神灯,一旦离开七丈之外,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万一跟之前在宴会上死掉的小厮一样一命呜呼了,那岂不是冤都冤死了? 好在柴靖宇一柄长刀大开大合,在前面杀得血肉横飞,而百死公爵又在后面一路护持,这云间道人哭天喊地地跟在后面,居然也是毫发无伤。 韩世忠跟张志虎两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以前就是悍将,被柴靖宇豪气所激,这才一路跟随,他们早知道这是一场血战,本以为这次必定是有去无回,葬身丧尸之口了,谁知道一路跟着柴靖宇,在这波涛汹涌的尸潮之中,竟是乘风破浪,所向披靡。 “他娘的!痛快!真是痛快!”张志虎大叫道,“老子还以为,刚刚被国公爷救了性命,转眼就要将这一百多斤还给他了呢,没想到杀这丧尸,竟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韩世忠翻了个白眼,道:“你莫要得意,这是宣国公在前面冲杀,你只是跟在后面,受他庇护而已,否则早就进了丧尸肚子了!” 韩世忠说得没错,柴靖宇为了不将丧尸甩远,有意放慢了速度,于是韩世忠和张志虎压力顿时倍增,他二人早听说丧尸浑身是尸毒,不能让对方触碰,所以一路杀得惊险之极。 这样下去,迟早要受伤的! 柴靖宇见这两人跟上来,对这二人的豪气也颇为赞赏,大叫一声:“鬼奴!你在后面断后!” 百死公爵听到柴靖宇的命令,便降低了速度,将韩世忠和张志虎放到了前面,自己留在最后。 一支突围的队伍里,压力最大的,一个是开路的先锋,一个是断后的后卫,一般而言,最容易死伤的,也是开路先锋和断后后卫,所以百死公爵一跟韩世忠两人替换位置,韩世忠和张志虎浑身压力顿时便是一清。 而云间道人大呼小叫,在柴靖宇身后不住躲闪,他是最无辜的一个,也是最无奈的一个,这帮人脑子坏掉了,才冲进丧尸群中,他是被逼无奈,才跟着柴靖宇。 韩世忠和张志虎跟着柴靖宇一路冲杀,一路上血肉横飞,这种情况下,不由豪气顿生。 柴靖宇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丧尸的人,因此一路冲杀,才能一击毙命,被血气一激,便一路纵声狂歌。 一手持七尺长刀,一手握皎皎明月,抛飞一路残肢断臂,抖落一串壮志豪歌——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 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 城墙下,丧尸如同潮水般退却,向那个手持明灯,一路狂歌的人追了过去。 城墙上,原本军心涣散的兵士们,看着那个手持明灯的人,面上先是露出自愧神色,继而变成了满脸的崇拜和敬仰。 王知府一双小眼硬生生被他瞪大了,呆滞在那里。 永昌郡王神色古怪,错愕不已。 而羲和仙子则是取下自己背着的酒囊来,痛饮了一口,两颊酡红,看着那个纵横驰骋的身影,双眼不由迷离起来:“这个该死的臭国公,若他这次不死,一定要让他问我的名字……” 第275章 漏网之鱼 江州城内,此时已经是另外一番情状。 当时那个小校在汇报军情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避讳,是当着浔阳楼上所有人,直接就将丧尸围城的消息说了出来。 几个月前柴家爆发的那场尸祸,导致江州大半以上的豪门大户都死了人,这些仕绅贵族怎能不对那场尸祸记忆犹新? 当时的国公府,仅仅是蔡德章和他的二十多个侍卫变成了丧尸,就闹出了轩然大波,各家各户几乎都死了人,江州府知府和无为军统制的位子都直接易主,而如今丧尸已经成千上万,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被邀请去浔阳楼盛宴的,很多都是有身份的人物,在听闻丧尸的消息之后,有一部分人急着回到家,组织家中的防卫力量,要知道一般的大户人家,宅院庄子都是有防卫措施的,这些人一边加强防御,一边派出家中得力的下人,去城门守军那里打探消息。 那十八队双生子姐妹花,再加上那四胞胎,已经被永昌郡王输给了柴靖宇,柴靖宇被丧尸围城的消息吸引了注意力,跟着王知府去城门口了,根本就没有顾及这些姐妹花,但国公府中自有人会替他安排,赵大武招呼了几个侍卫,将她们送去了国公府。 浔阳楼中,却还有一主一仆,有些迟疑,不知如何是好。 “绿萝,我们怎么办?现在去哪里?” 发问的自然便是宋清韵了,本来去哪里不去哪里,应该是由她这个当主子说了算的,但宋清韵在这方面的能力,显然是比较差,情形一乱,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反倒绿萝向来都是很有主意的,眼珠子一转,就道:“小姐,咱们是自己出来的,不曾告诉国公爷,也没有别的人知道,现在丧尸围城,国公爷跟知府大人去了城边,不如我们也跟去看看?” 其实有些话绿萝没有说出口,生怕自己这个主子害臊,她看见宣国公从永昌郡王手里赢了整整四十个美人儿,而且这些美人儿还是双生子甚至是四胞胎,这对于还没有被确定身份的宋清韵而言,又是极大的威胁,那些美人儿都已经被送去了国公府,男人都是多情而风流的,情热的时候恨不得掏心掏肺,但有了别的美人儿,很快就不会将心思放在你身上了,纵然他曾为你干出骇人听闻的事情,但那份激情也很可能会被时光消磨。 所以说,多多出现在他面前,跟他一起经历越多的事情,便越是能增进感情。 当初就是绿萝撺掇宋清韵来浔阳楼,这时候也是绿萝撺掇宋清韵去城门楼上寻柴靖宇。 只不过她们两个女眷,路上的时候还要尽量避着别人,所以被甩在了后面,等他们到城墙边的时候,却被官兵给挡住了。 官兵们给出的理由是:城墙上战事吃紧,女人们就不要添乱了吧! 绿萝有些不甘心,便篡夺宋清韵在这里等一等,看柴靖宇会不会下来,谁知她们等了许久,柴靖宇没有从城楼上面下来,倒是其他豪门子弟从上面下来了,而且是屁滚尿流地往下跑,宋清韵正疑惑上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就听见有人狂呼着:“丧尸破城啦!丧尸破城啦!” 宋清韵一颗心顿时“咯噔”一下,丧尸破城了?那柴靖宇呢?他不是在城墙上吗? 俗话说关心则乱,宋清韵听到这个消息,就一心想要上城墙去看;而绿萝听到这个消息,却只想着赶紧拽着宋清韵回国公府。 如果江州城被丧尸入侵,以她们两个不通武功的弱女子,是根本无力保护自己的,而江州城内最坚固的宅院,自然便是国公府了。 宋清韵跟绿萝产生了分歧,然后结果就是,宋清韵这个主子,屈从了绿萝的意志。 她觉得绿萝说得也对,她就算上去了,也根本帮不了柴靖宇,反倒惹他分心,说不定还会成了累赘。 就像当初在国公府里爆发尸祸的时候一样。 于是主仆两个又开始往国公府走。 只不过,回国公府的路,居然也比想象之中,更为难走…… ######## 话分两头。 先前那个前来上报消息的小校,说有十多个江州兵在城外被丧尸咬伤,回来之后,就送去了壶泉医馆寻求救治,柴靖宇知道此事很严重,就让柴两短和柴三长两人去壶泉医馆查看。 柴两短和柴三长两人最是机灵不过,当然不会就他们自己傻乎乎的跑过去,而是招呼了几个国公府的护院,又联络了几个都头捕快,才往壶泉医馆而来。 柴家在江州根深蒂固,就是这么有面子,以三长两短的身份,不过是柴靖宇身边使唤的小厮而已,可他们说一句话,就偏偏能够指使江州城的捕快和都头帮忙,这就是柴家的影响力了。 已经是大晚上了,绝大多数坐诊大夫都已经回家,但壶泉医馆还是有轮守值班的大夫,里面灯火通明,是不是传来两声痛叫,却是一帮大夫,正在替那十多个江州兵处理伤口。 三长两短带着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正在值班的大夫一看,急忙脸上堆笑:“长爷!短爷!这大晚上的,您俩怎么突然到壶泉医馆来了,是哪儿不舒服,向找个人帮忙看看?” 宰相门前七品官,宣国公的贴身小厮,自然也是这些人的巴结对象。 三长两短却都没有搭理他,柴三长看了四周一眼,便高声叫道:“把这些来壶泉医馆里面治伤的人都给我抓起来!” 跟来的差人们高声应诺,拿着铁链上来,就直接向那些受了伤的大头兵铺了过去。 那几个兵士惊愕不已,继而大怒,一再声明自己乃是江州府当兵的,不是什么贼人,但那些差人却不由分说,便已经将他们锁在了一起。 可是,怎么处理这些兵士,却还是难事。 总不能直接杀掉吧? 柴两短跟柴三长对视了一眼,同时喊出两个字:“大牢!” 没错了,此时这种情况下,江州大牢是处置这几个伤兵的最佳场所,既能将他们关起来,避免他们伤人,而且还能暂且不伤他们性命,毕竟在没有变成丧尸之前,他们不论从生物学意义上,还是社会学意义上,都是活生生的人! 那些差人二话没说,便按照三长两短的吩咐,将这群人拉去了江州大牢。 这帮人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弄得壶泉医馆里的大夫,一阵莫名其妙。 三长两短离开壶泉医馆没多久,一个胳膊上绑着绷带的伤病就从后院跑了出来,骂骂咧咧道:“奶奶的,你们壶泉医馆的茅房不清理的么,真他娘的臭!咦?爷爷我只是上了个茅房而已,那帮龟孙子去哪儿了?” 第276章 报仇 江州大牢外,梧桐森森,十多个人影隐藏在树荫之下,正鬼鬼祟祟的窥视这这座守卫森严的江州大牢。 一个秃头道:“二当家,准备好了,小六都已经被关进去两个多时辰了,咱们也进去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个面貌清秀的年轻人,那是他们的二当家。 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家,他们是一群在江湖上晃荡的匪徒,打家劫舍,杀富济贫,却是居无定所,晃荡在哪里,就在那里驻足,至于抢到手的金银,要么随便赏了穷人,要么便大手大脚花出去,他们向来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 他们叫做“西江十七狼”,没有狼窝的狼。 只不过,就在前几日,他们这股流窜的匪徒,栽了个前所未有的跟头,将他们的老大给折了进去,被关进了江州大牢。 其实他们也是非常错愕,那日他们得了一大笔银子,各自去寻欢作乐,但隔日在约定地点集合的时候,却不见了老大,左等右等等不来,便知道出事了,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老大居然被江州官府给关进了大牢里。 而且,已经判决了择日问斩。 江西十七狼向来都是患难与共的,有钱一起花,有难一起当,更何况被关进去的,还是他们的老大? 老大张志虎是个豪客,有极强的人格魅力,所以才能聚拢这帮兄弟,而二当家则是智勇皆备,是张志虎的智囊,兄弟们也很服他,一得知老大被关进大牢的消息,所有人都六神无主了,还是二当家最是沉稳,一面派人摸清大牢中老大的情况,一面打听老大是如何被关进去的。 没多久,情况就被打听清楚了,事情的起因,是张志虎碰到了纨绔调戏良家女子,然后怒从心头起,拔刀杀了那纨绔,结果那女子的家人恩将仇报,以谢恩为由,请张志虎吃肉喝酒,结果却下药将张志虎给麻翻了,并且直接送进了官府,张志虎杀的那个纨绔大有身份,事实俱在,所以立马就判了死刑,而且不日就要问斩。 一帮兄弟得知了事情原由,都一个个火冒三丈,有人吵着要杀进监牢,救出老大;有人吵着要杀了那个狼心狗肺的里正,为老大报仇。 最后还是二当家拍了板,他们患难与共,老大是一定要救的,因为问斩的日子已经不远,他们又没有门路,案子既然已经判了,就再没有更改判决的可能,要救老大,要么是劫狱,要么便是劫法场。 二当家估摸了一下,觉得劫法场风险比劫狱大得多,因为监斩的时候,肯定是戒备森严,要想劫法场,除非有强大的武力,足以在刽子手刀下抢人,这可是硬碰硬的招数。 劫狱就不一样了,劫狱是个技术活。 要从大牢里面救出一个死囚来,并不需要一路杀进去,只要能够里应外合,运作得当,未必不能以最小的付出,得到最大的回报。 不过劫狱这种事儿,毕竟风险极大,一个不好,就是全军覆没,他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而且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走江湖的亡命徒,为了老大,就算是豁出了一条性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既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干一件事,那么就把这辈子记挂的事情,都先处理完再说。 他们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豪客,没有家,没有亲人,还能有什么让他们记挂的? 当然有! 如果此去都栽在江州大牢里,还有谁给老大报仇? 那个恩将仇报的里正,必须死! 于是就在前一日,二当家带着一帮人,摸到了江州城外不远处的那个村落,直奔那里正的家。 里正也算是地主阶层,虽然身份比不得被张志虎杀掉的那个纨绔,但好歹也是这一带村镇之中,有权有势的人物,这里正的庄子布置得却也相当华丽。 这个里正姓曹,二当家带人摸进去的时候,他正大发雷霆呢:“那混账丫头!那混账丫头……真是气死我了!” 曹里正的婆娘在旁边劝慰道:“老爷消消气!珠儿也是年纪太轻,不知道人间险恶,所以才跟老爷置气呢,她究竟是小孩子脾气,等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曹里正怒道:“好了好了?好个屁!我将那汉子绑起来送了官府,那丫头居然就对我横不是鼻子竖不是脸的,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自己绝食,难道为了那个满口脏话的汉子,连老爹都不认了?” “还不是你?那汉子虽然粗鲁,但好歹是救了咱家珠儿,珠儿感激得很呢,你当着珠儿的面将他给绑去送官,珠儿不怨你才怪!” 曹里正气呼呼道:“我这丫头真是太糊涂,什么事情都想得那么简单,那胡家的公子死了,老胡家岂能干休?我曹家一个小小的里正,哪里能受得住他们的怒火?若不交出凶手来,曹家怎么办?她不是绝食么?让她饿着!等后天那汉子就要被斩首示众了,我倒看看她绝食给谁看?给我看么?” 曹里正话音刚刚落罢,就有一个丫环闯了进来,神色慌张地道:“老爷,小姐她……” 曹里正道:“小姐怎么了?” “小姐她……她不知何时已经偷偷溜了出去,留下字条,说是去江州大牢,找她的恩公去了,还说……” 曹里正道:“还说什么?” 那丫鬟手中拿着一张纸,怯怯道:“还说老爷你恩将仇报,会遭报应的……” “混账!”曹里正怒极,将手中的茶壶摔得粉碎,“报应?恩公?真是蠢蛋一个!那般粗野的汉子,哪里配做得别人的恩公?胡家的大少爷死了,胡家怎肯干休?我若不给他们个交代,早就闹得天翻地覆了!那粗野汉子死了,还有谁会记着他?报应?我倒是要看看,报应在哪里?” “报应在这里!” 曹里正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暴喝,那扇门如同纸糊的一般,被人一脚踢破,足足十多条壮汉鱼贯而入。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要干什么?”曹里正顿时就慌了。 “我们?”二当家脸色冷峻,“我们是你的报应啊!” 曹里正搞不清楚状况,却见另外一个秃头汉子一脸狰狞的走了上来,从腰间拔出一把剔骨刀,冷冷盯着他道:“且先让你死个明白!我们兄弟十七人,干的是打家劫舍,杀富济贫的活生,江湖上有个混号,叫做‘西江十七狼’。那日杀了恶少,救了你女儿的,是我们的老大!那日被你恩将仇报,送去官府的,是我们的老大!” 曹里正愣在哪里,好似有一盆冰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本以为是个没人管没人认识的邋遢汉子,谁知道却是一个狼群的头狼? 招惹了胡家,是无休无止的麻烦;坑害了一个狼群的头狼,那又会是什么结果? 狼群,向来是有仇必报的! “既然说明白了,这便送你上路!”那秃头说罢,手中剔骨刀一转,便往曹里正脖子里一抹。 顿时…… 血喷! 曹里正伸手捂住脖子,却挡不住往外狂流的鲜血,鲜血在流走,力气在流走,生命在流走…… 唯有心头那丝悔恨,却是越来越浓,越来越稠…… “二当家,剩下的人呢?” 二当家看了吓得瘫软在地的女人一眼,道:“听他们方才说话,好似曹家那个女儿还是个有良心的,也罢,冤有头债有主,咱只杀这一个,留着他们的性命,至于这庄子里的金银,老规矩,丝毫不留!” “好!” 兄弟们纷纷响应,翻箱倒柜的声音立马响起。 二当家叹了口气:“老大后天问斩,抢了的这些金银,明天就统统花光,明日夜里,咱们去劫狱。若成,救出了老大,立即远走他乡;若不成,江州便是咱西江十七狼的埋骨之地! 第277章 劫狱 二当家说话算话,在老大问斩的前一日,开始实施劫狱行动。 听说今天晚上,有一位国公和一位郡王在浔阳楼上设宴,江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跑去看热闹了,至于江州大牢,却没有谁会关注。 江州城里每天都会发生一些各种各样不同的事情,比如说今天,就有一个小流氓,居然跟一个差人起了争执,那差人却是个狱卒,平日里很少在大街上逛,好不容易出来了,却遭那流氓欺辱,差人一气之下,呼朋唤伴,便将那流氓给捉了起来,跟捕头汇报一声,便将那流氓丢尽了大牢里,打算好好整治他一顿。 而那个被捉进大牢的,便是西江十七狼里面的小六了。 这小六个子不小,皮糙肉厚,看似是个莽汉,其实却为人精细,一被抓进大牢,立马就哭爹喊娘,求饶起来。 那个跟他起了冲突的狱卒将他恶狠狠地揍了一顿,算是痛痛快快出了一顿气,小六趴在地上,不住呻吟告饶,狱卒心满意足,将牢门锁上,大摇大摆地走了。 等狱卒一离开,原本被打得瘫软在地的小六立马坐起身,将手掌一摊开,手中多出一把钥匙来。 那是方才他从那狱卒身上摸了来的。 小六最擅长两样功夫:一是挨揍的功夫,别人揍他揍得手都软了,而他却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狼狈,实际上却连皮毛都不曾被伤到;第二样是妙手空空的功夫,这手功夫,在他挨揍的时候,最容易施展,也许是因为小时候就一个人浪荡江湖,经常受人欺辱,所以学会了在挨打的时候,顺手摸别人的东西。 比如说,狱卒身上的钥匙。 但有了钥匙,也不是立马就能出来的,还需要恰当的时机。 终于,狱卒去了别的地方,小六便立马打开牢房的们,溜了出来。 其他犯人见到,顿时瞠目结舌,有人想要喊叫,小六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绑着的一个机括来,那机括上装着好几支短短的箭矢,箭头上面蓝莹莹一片,显然是淬了毒的,而这机括,却是正对着牢室里面。 顿时再也没有人敢喊叫了。 小六满意地一笑,便开始在监狱里面摸索起来,并打问这死囚的牢房在哪里,不过刚摸索了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一阵响动,显然是有人进来了。 小六急忙打开自己那间牢房,刚钻了进去,就有一帮差人,押着二十多个人走了进来,让小六错愕不已的,是那二十多个囚犯,居然都穿着军服!而且还人人带伤! 这个变故耗费了小六不少时间,等差人们离开之后,小六又溜了出来,查探监狱里的情况,但时间所剩不多,他刚刚找到死囚牢房,却发现用来囚禁死囚的那排牢房里面,居然空无一人,小六一时间没找到老大,但他跟二当家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到了。 小六咬咬牙,开始拿着钥匙去开其他牢房的门。 他需要多放出来几个囚犯,让江州大牢里乱成一片,才好救人! ######## 江州大牢外面,二当家道:“时间差不多了,大牢里边,也该闹起来了吧?” 二当家话刚说完,就看见大牢门口时的守卫听到了有人呼唤,不再守在门口,而是进了大牢里面,好似里面出了什么变故。 “走!摸进去!” 知道是小六在里面制造了混乱,二当家当机立断,一声令下,带着一帮兄弟冲进了大牢。 江州大牢里,确实已经乱成了一团。 二当家带人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好多囚犯都被放出来了,而那帮狱卒正拔出武器,大声呼叫,希望能够整顿秩序。 牢头儿后背上全是冷汗,大声呼喝着,生怕一个控制不住,这帮囚犯都冲出去,那他身为牢头儿,可就真的罪不可恕了。 可偏偏,外面又进来了人。 “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狱卒刚刚叫了一声,就被老四一棒子砸倒。 二当家大声呼喊道:“犯了事的弟兄们,快逃啊!江州护护城河出问题了,知府老爷要狱卒抓犯人去做工,那可是个苦差事,十个里面死两个啊!” 囚犯们本来还不敢私自越狱,毕竟犯事的人虽多,但死囚却不多,很多人也就是被判了三五年,只想着被关押够了,也就能够重获自由了,可一旦越狱,就是滔天的大罪。所以说即便有人帮他们打开了牢门,他们也未必愿意越狱逃跑,但现在一听说要去做工,而且是关乎于护城河的工程,这帮囚徒们顿时就躁动起来了。 徭役分为力役和兵役,其实在很多时候,在很多朝代,当兵都是很好的差事,而服力役可就不一样了,官府指派任务,责令限期完成,就算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而且纯粹是无偿劳动,不给报酬不说,若是出工不力,还会受到惩处。 而囚徒的力役,可就跟寻常老板姓的力役又完全不同了,别想谈什么人权,你一个囚犯哪儿来的人权?那是真的将人当牲口用,死人是常有的事情,古代的很多大工程,工程量丝毫不逊于现代的工程,而且还没有各种车辆和机械,偏偏就是靠人力干成了,所以说十个里死两个的力役,虽然是造谣,但也不全是危言耸听,这样的情况,可也不是没有过! 府牢之中,一片大乱,牢头早已控制不住局势,脸色涨红,高声叫道:“胡说八道!妖言惑众!给我杀!给我……” 牢头还没喊完,二当家手中的刀便砍了过去,牢头软软瘫倒,再也站不起来。 来劫狱,就是要杀人的! 在监狱之中关押的,未必都是都是恶人,如果一个地方用刑较重,监牢里面,很可能关押的一大半都是良善,这江州大牢里面,真正穷凶极恶之徒,已经被带去活祭了,留在这里的,都没有亲手杀过人,见到这样的景象,还是被吓了一跳。 然后,府狱大乱。 这里是府牢,狱卒自然不少,寻常囚犯对于狱卒和差人都有畏惧之心,不怎么敢对他们动手。 也有狱卒看出这是有人故意捣乱,刚才杀了牢头的,必定就是作乱之人,要想稳住局势,还得先除掉这几人。 而二当家也是个狠角色,却不想跟那狱卒纠缠,带着人混杂在众多囚徒之中,乘机兴风作浪。 “小六!小六!”二当家等人高声呼叫。 “二哥!二哥!我在这里!” “大哥呢?大哥呢?” “没找到啊!我把牢房都找遍了,都没找到啊!” “没找到?怎可能没找到?”二当家皱紧了眉头,然后向旁边扑了过去,一拳打倒了一个狱卒,将刀抵在他脖子上。 “说!明日就要问斩的那个死囚呢?” 那狱卒感到脖子上一阵冰凉,不由心头发寒,颤声道:“死囚?死囚都被带走了啊!” “带走了?带去哪儿了?” “带去……” 那狱卒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叫道:“你怎么咬人啊?快松口!快松口!天啊!赵老四被咬死了!” 第278章 惨叫 距离江州府大牢不远处,一家门户前,一个女子正黯然神伤,独自垂泪。 她姓曹,小名珠儿。 曹珠儿绝食好几日,发现根本就没有半点作用,终于找了个机会,偷偷从家里跑出来,进了江州城。 那日将她救出来的那位恩公,已经被判了斩刑,她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铜钱银两都不曾带,倒是有心去探望恩公,但到了江州府牢,没有黄白之物做的敲门砖,哪里进得了府牢的大门? 昨日,她就曾在府牢前苦苦哀求,不仅没起作用,倒是有个狱卒见她貌美,起了觊觎之心,答应要带她进去,但却先动手动脚起来,曹珠儿不久前正是被纨绔调戏欺辱,对此有了心理阴影,那狱卒稍稍露出些倾向,当时她她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急忙从府牢门前逃走了。 因为几日的绝食,她已是极为憔悴,又没有银两在身上,无法去客栈投诉,一个女子孤身在外,姿色又颇为不俗,到夜间就更加危险了。 她好不容易在一家面馆赊账,吃了一碗面出来,摸到人迹罕至的角落,孤零零躲了一夜,幸得没有出事,也不知道是江州治安好,还是她运气好。 可这一日再去江州府牢,碰上看守大门的那个狱卒,反倒被直接赶开了,只因昨日那狱卒想要占她便宜,被她又喊又叫,弄得灰头土脸,这时见她再来,就更不会有好脸色给她了。 于是曹珠儿不敢靠近大牢,只在外面守着,又是自责又是自怜,又觉痛恨自己,心想当日受那恶少欺辱,倒不如悲愤之下,就直接死了,好好过恩人救了自己,反倒被父亲恩将仇报,送进了大牢。而现在,自己就在江州城,却偏偏进不了这座监牢…… 怎么办? 怎么办? 罢了,等到明日恩公问斩,我送他一顿断头饭,替他收了尸,就立即自尽,反正也无颜面苟活于世间了…… 曹珠儿想着想着,越发头晕眼花,她今日只喝了些凉水,却又是没有吃饭,加上前几日绝食,又心绪郁结,终于支持不住,便昏倒了过去。 “啊!小姐,有人昏倒了!” “快过去看看。” 过来探看的,是一对主仆,主子一身素净,但却一身清雅之气;那女婢一身翠色衣裙,身材婀娜,甚是娇颜。不过这两人都用面纱遮住脸庞,别人倒是见不到她二人面貌。 这一主一仆,便恰恰就是宋清韵和绿萝了。 宋清韵虽然是乐籍出身,但却心性纯洁,此时听闻丧尸已经攻上城头,一大拨人涌下来,虽然已是深夜,但大街上依旧乱糟糟一团,见到有人扑倒在地,每一个人顾得上去探看的,只有宋清韵一片心善,不忍弃之不顾,便拉着绿萝过去查看。 却见晕倒的,是个年轻貌美的少女,看她衣着,应该不是困苦人家,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不说是形销骨立,却也是面黄肌瘦了,想来是得了什么病症,才会突然间昏倒过去。 “小姐,我们两个弱女子,哪里有余力照顾他人?现在大街上乱得很,还是赶紧回国公府,找到国公府的家丁,让他们来处理吧!” 绿萝此时是一心想要赶回国公府,对于传闻中的丧尸,她虽然还没见过,却是说不出的害怕。 但宋清韵耳根子极软,又有些不经世事,在很多事情上,都依着这个丫头,但涉及原则性的事,她反倒是坚定起来了,当即摇头道:“不成,再怎么着也不能见死不救,装作没看到。快来,我们把她送到壶泉医馆去!” 一旦宋清韵下定决心,绿萝便没了法子,只得乖乖跟她讲到底的曹珠儿扶了起来,那曹珠儿陷入昏迷,是根本走不了了,宋清韵是主,绿萝是仆,这背人的活儿,绿萝只得乖乖承担下来,好在曹珠儿瘦得很,身子不重,绿萝倒也还支持得住。 小王大夫这晚并不值班,但听说三长两短带着差人去医馆里抓了人,他是壶泉医馆的管事,放心不下,便跑过来看看,谁知道刚到壶泉医馆门口,就见到了宋清韵主仆。 “小王大夫!”宋清韵手中拿着一盏灯,老远就叫了一声,揭开了自己脸上的面纱。 小王大夫现在也算得上是柴靖宇心腹的人了,也曾让他定期给国公府的主子们号脉检查,他和宋清韵自然是相互认识的,见宋清韵的婢女背着个女子,走的气喘嘘嘘,急忙迎了上去,将人接近了壶泉医馆。 小王大夫连连夸赞道:“清韵姑娘果真是心善,深更半夜,居然还救了这女子,当真是菩萨心肠?” 绿萝扁了扁嘴,小声嘟囔道:“是啊,我家小姐真真菩萨心肠,把自家丫鬟累得要死要活的。” 当初宋清韵救了绿萝一命,绿萝心中感激,加上柴靖宇一再敲打,绿萝对于这个新任的主子,倒是丝毫不敢有不敬之心,但她性子本来就狡黠,早摸清楚了宋清韵的性子,虽然敬她,却是丝毫不怕她,绿萝心里头有怨气,却也不憋着,小声说出来,却是故意给宋清韵听到。 果然,宋清韵听到后耳根一红,冲绿萝道:“是我不好,这次累着你了。” 绿萝忙道“不敢不敢”,心中却是一喜,宋清韵一片纯善之心,别人的冒犯,她往往不大在意,但别人的好,她却总是记在心头,能让她有意思歉疚,对自己这个婢女而言,已经是大有好处了。 宋清韵问道:“小王大夫,这女子究竟是犯了什么病?” 小王大夫还没有回答,就听有人说道:“还能是什么病?一看就知道是被饿坏了呗!” 说话的,却是一个身穿军服的兵,大约三十岁年纪,一对八字胡,两只眼睛盯着宋清韵主仆,一脸痴迷不已的模样。 对于这种目光,绿萝倒很是享受,而宋清韵也早已司空见惯,虽然很不舒服,但却也不想跟那大头兵置气,而是盯着小王大夫。 小王大夫道:“他说得倒也没错,这女子确实是被饿得,现在……小三子,快去弄点红糖水来!” 那小三子很快送来了红糖水,给昏倒的女子喂了下去。 宋清韵一直在旁边看着,而那个受伤的大头兵是个粗鲁汉子,骨子里就有三分痞性,对于宋清韵这般绝美的女子,自然不能轻易错过,就算在旁边调笑两句,也是好的。 宋清韵对这大头兵烦不甚烦,便想着只要看到曹珠儿没事了,就立马离开壶泉医馆,回国公府去。 曹珠儿并不是得了什么病,喝了红糖水之后,很快缓了过来,睁开眼睛。 而她第一句话就是:“这是什么地方……啊!小心!” 紧接着宋清韵便是胳膊上一痛,叫出声来:“啊!你……” 第279章 两个时辰 宋清韵见到曹珠儿的神色,听到她尖叫,便感觉不妙,但宋清韵不会武功,待听到曹珠儿提醒,已然迟了,根本躲闪不开,胳膊上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转头看去,却见是那个士兵,突然发了疯一般,在她胳膊上咬了一口。 “丧尸!” 宋清韵面色惨白,她是经历过国公府的那场尸祸的,对于丧尸咬人的样子,也是记忆犹新,所以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个痞子兵,已经变成丧尸了。 而她,被一只丧尸给咬中了…… 宋清韵这一声惊呼,顿时惹得壶泉医馆之中,一阵大乱。 因为几个月之前那场尸祸的原因,丧尸这东西在江州早已被传得神乎其神,说出来能止小儿夜啼,宋清韵将这两个字眼说出口,在看到疯狂咬人的那个痞子兵,整个壶泉医馆就乱成一团了。 “去死!去死!” 小王大夫见宋清韵被咬,急忙上前相救,一脚将那痞子兵踹开。 痞子兵已经变成丧尸,被踹倒在地之后,便又重新爬起来,向小王大夫和宋清韵扑过来。 “啪!” “嘭!” 第一声响,是绿萝将手里盛着红糖水的碗扔了出去,将那丧尸砸得头破血流。 第二声响,却是小王大夫捡起了一条板凳,恶狠狠地砸在了那丧尸身上。 “快杀了他!” “打他的头!要打头!” 一阵乱叫之后,守在壶泉医馆的柴家护院冲了上来,将那丧尸给解决了。 柴靖宇已经给柴家的家丁和婢女们做过培训,从理论上教导过他们应该如何解决丧尸,也叮嘱过他们不要畏惧丧尸,只不过绝大多数人还只是掌握了理论知识,不曾运用到实践罢了,而这个护院也还是第一次杀丧尸,他手中所持,是个榔头,将丧尸脑袋砸了个粉碎,红色的血,白色的脑浆,四下飞溅,到处都是,惹得曹珠儿等人连连惊叫。 丧尸终于被杀,但却已经咬伤了一个人,抓伤了两个人。 被咬伤的,是宋清韵;被抓伤的,一个是来壶泉医馆看病的,另外一个却是壶泉医馆打杂的小厮小三儿。 绿萝喃喃道:“我听国公府的人说,被丧尸伤到,就会变成丧尸的……” 那小王大夫显然也知道这个说法,看着被咬伤的宋清韵,也是脸色难看。且不说他本就是个心善的医者,仅仅是宋清韵的身份,在壶泉医馆里面,他就不应该让她出丝毫的意外,这下倒好,国公爷的禁脔,居然在壶泉医馆被丧尸给咬伤了! 小王大夫心里是说不出的悲愤——这个痞子兵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被丧尸给咬了,怎么还能够呆在这里? 其实这事情真是阴差阳错,三长两短带人到壶泉医馆抓人的时候,目标就是那帮被丧尸咬伤的江州兵,但为免引起骚乱,他们就没有跟别人说究竟是什么原因要抓他们,所以壶泉医馆的人也不知道那些被咬的人,会变成丧尸。而偏偏这个痞子兵当时呆在茅房里,居然躲过了柴三长和柴两短的抓捕,结果才闹出了这样的惨剧来。 而刚刚醒过来的曹珠儿还愣愣地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傻傻问道:“这究竟是哪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那人是丧尸么?这里怎么会有丧尸啊?”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绿萝便更是怒不可遏,大骂了起来:“你还有脸问?你还有脸问?都怪你!你在大街上昏倒,是我们小姐多此一举,好心将你送来壶泉医馆求医,结果才被这厮给咬了!要不是为了送你来就医,我家小姐怎会被丧尸所伤?” 曹珠儿这下也明白过来,她本就在为张志虎的事情歉疚不已,这时候听闻这对主仆是因为送她求医,才到了这里,却被这个突然变成丧尸的家伙给咬伤,看来自己还真是个惹祸精啊! 曹珠儿听绿萝说人被丧尸咬了之后,也会变成这般行尸走肉般的鬼物,便愈发自责起来,绿萝本是埋怨别人的气话,她却当了真,真的觉得又是自己害了救自己的人,心头难受之极,只觉得自己就是个不祥之身。 宋清韵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胳膊上的牙印,还有那被丧尸牙齿撕破了的血肉,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血色。 恍然之间,她又想起了自己碰到过的第一只丧尸。 那便是陈文敬了……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傻了,当时傻乎乎地跟着陈文敬私奔,原以为可以过上才子佳人这种童话传说里才有的生活了,结果却被那陈文敬给进献给了蔡德章,然后又被蔡德章带去了柴家的国公府,利用她给柴靖宇难堪。 当初在国公府里,之所以能够保全性命,也是因为当时有柴靖宇在旁边,才护着她没有被丧尸伤到,没想到那么多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国公府尸祸那么混乱的情况下都没有被伤到,却偏偏在壶泉医馆被丧尸给咬伤了,难道这是命中自有定数么? 宋清韵怔怔地站在那里,恍恍惚惚间,她想起了很多事情,以前很多纠结的小心思,在现在看来,竟是那么可笑。 深闺怨妇,有多少都是自己憋出来的? 又有多少想说的话,郁积在心里,难以说出口,等不到他来看自己,而自己便只能躲在一边偷偷地看着他。 或许是因为歉疚,所以才难安。 或许是因为执着,所以才难言。 如果生命只有不到两个时辰,一个人会想到什么?想要做什么? “绿萝,我想去找他!” 绿萝现在正害怕呢,自己的主子被丧尸咬伤,以那位宣国公的性子,很难不迁怒于他人,只怕一气之下,自己就不知道会受什么惩罚,宋清韵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绿萝一时竟没有听明白,问道:“什么?你想去找谁?” 宋清韵却没给她解释,反而下定了决心一般,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去找他!” 之前是她想去找他,现在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她要去找他。 或许是想见他最后一面,或许是有太多太多的话没能说出口…… 她现在就是无比想念一个人。 想见一个人。 “我陪你去!” 说话的是曹珠儿,她不知道这个救了自己的美丽女子是谁,也不知道她要去找谁,但她很坚定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陪你去! 第280章 错杀 二当家带着人从府狱里面冲出来,当真又是狼狈又是恼火,一帮人缓了口气,狼四破口大骂道:“奶奶的,居然将老大送去活祭,真他娘的该死!” 二当家叫道:“没说的,我们去城墙!” 西江十七狼齐声呼应,便一路往城墙而去。 一般而言,在守城状态下,闲杂人等是绝对不允许随意靠近城墙的,毕竟间谍战可是从《孙子兵法》就开始当做最强战术来强调了,要是城里有敌军的内应,轻易接近了城门,从里面将城门给打开了,那城外的敌军就可以毫无阻碍地踏马进城了。 不过这一次,跟寻常的守城战役可大不相同,他们防御的敌军,是成千上万的丧尸,是汹涌而来的尸潮,而城里的人只要神经正常,是不可能给丧尸当内应的。 之前倒还有人在城楼下守着,禁止闲杂人等靠近,刚才有丧尸冲上城头,将一群看热闹的家伙吓跑,那些卫兵还哪里顾得上在下面看守? 所以西江十七狼没遇到什么阻碍,便直接冲上了城墙。 比一条马路还要宽的城墙。 “老大呢?我们老大呢?”老四性子最是莽撞,一冲上去,就揪着一个士兵劈头盖脸地发问。 “什么老大?你们老大是谁?” 老四道:“我浑号叫狼老四!西江十七狼知不知道?张志虎知不知道?狼老大知不知道?” 西江十七狼在江湖上的浑号,是分别叫狼老大,狼老二,狼老三……一直到狼十七的。 但你西江十七狼不过是到处流窜作案的匪徒罢了,又不是宋江那般大名鼎鼎的贼寇,人家当兵的知道西江十七狼是什么?知道你狼老四是谁? 二当家见老四说不到点子上,便一把将他拽了回来,问那兵道:“之前不是有道士做法么?不是说要将人当做祭品活祭么?那活祭的人呢?” 那痞子兵一个哆嗦,转身往那边高耸起的法坛看了一眼,道:“在那儿呢,那位道长早就做法结束了!” 这当兵的一说完,二当家等人就向那高台冲了过去,然后,他们就看见了法坛之下,七具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 者当真是五雷轰顶! “老大!” 二当家眼泪顿时就流下来了,兄弟迟来一步,大哥英魂何处? 老六自责道:“都怪我!我在大牢里耽搁了太久,当时没有找到大哥,就应该立马出来,抓个狱卒询问的!” 二当家道:“别说了!是我的错,早就应该打探清楚的!我们应该一直守在江州大牢外面,不至于大哥被带出来了,我们都不知道!” 西江十七狼在江湖上奔波,最崇尚义气,彼此之间的手足之情,更胜过很多亲兄弟,张志虎虽然粗俗,但却极有个人魅力,众兄弟都服他敬他,如今阴差阳错间,迟了不到一个时辰,他们的狼老大居然就成了火中冤魂,这些兄弟们如何接受得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王知府见到这群人,大为恼怒,斥责道:“我江州将士们方才奋勇杀敌,不知牺牲了多少,你们几个突然冲上来,在这里大呼小叫,究竟是要做什么?” 因为之前参加浔阳楼的盛宴,王知府并没有穿官服,身上是一件锦衣华秀的便服,这群江湖草莽又哪里认得他?狼老四正痛心不已,万分自责呢,见这老头儿居然斥责他们,狼老四顿时便盛怒难遏,猛然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王知府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说!那个该死的道士在哪里?那个混帐知府在哪里?” 王知府顿时浑身冒汗,脖子被捏住,脸色涨得通红,听狼老四这么喊,立马便知道,这帮人来者不善,只怕是来找麻烦的! 果然,小六也反应过来了,叫道:“不错!杀了那妖言惑众的臭道士!杀了那草菅人命的贼知府!” 一帮兄弟们纷纷响应:“不错!杀了那臭道士!杀了那贼知府!给大哥报仇!” 王知府听得浑身冰凉,冷汗涔涔,一下子明白过来,刚才被烧死的人里面,有这帮家伙的大哥,而这帮人一看就是那种亡命之徒,而且义气深重,为了给兄弟报仇,刺杀朝廷命官的事情,他们绝对干得出来! 狼老四最是粗鲁莽撞,一只大手将王知府的脖子都快捏断了,唾沫星子喷了王知府一脸:“快说!那臭道士呢?那贼知府呢?” 那王知府脖子都快被掐断了,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但他生怕这几人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草菅人命”的知府,那时只需这狼老四用手一捏,自己的脑袋就被摘下来了。 见到知府大人居然被人捏住了脖子,侍卫们都慌了神,那张都头心中焦急,指着狼老四叫道:“你这恶人,还不快快放手?你可知道你劫持的是谁?你……” 他话还没说完,王知府已经将手指指向了他,口中含糊不清地叫道:“他……知府……” 狼老四一听,立马将王知府往旁边一丢,然后向张都头扑了过去。 西江十七狼也纷纷暴起,手持刀剑,猛扑过去。 然后…… 王知府被摔得浑身疼痛,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就向人群中钻了去,躲在江州守军和他的亲兵身后,才重新有了安全感,再回头看那张都头,却见那蠢货已经被乱刀分尸了。 二当家乃是狼老二,老大不在,他就是头狼,此人最是多智,刚才就感觉不对,此时见到王知府的动作,二当家眸子一转,就想到其中症结,大声叫道:“蠢货,你们杀错人了!” 狼老四神经粗大,听到二当家的喊叫,却还是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王知府死里逃生,也是又惊又怒,仗着身边侍卫傍身,将士如云,大声叫道:“本官便是江州知府!你们这群目无王法的草寇,居然敢刺杀一州知府,真是胆大包天,来人啊!给我拿下!” 听了王知府这话,狼老四和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原来江州知府早已经落在他们手中了,却偏偏没弄清楚,又将他给活活放走了! 第281章 诡月亮 狼老四悔恨交加,大吼一声,手持一把大砍刀,向王知府冲了过去。 但此时王知府有了防备,缩在一群侍卫后面,他是一方大员,身边的侍卫也不是等闲之辈,狼老四纵然武艺不俗,又哪里能轻易杀得过去? 守城将士们在王知府的命令下,向这十六人围了过来。 此时尸潮已经退却,这些将士们却已经是疲累不堪,虽然不得不服从知府的命令,剿杀这帮草莽英雄,但都是有气无力,人人都是推三阻四,几乎不见谁真的奋勇争先。 但即便如此,西江十七狼也绝对扛不住这么大的压力。 “撤!” 二当家知道机会已经错过,知府已经杀不了了,于是当机立断,大声喊了一声。 “撤?往哪里撤?” 那知府是从狼老四手里放走的,狼老四又恨又怒,几欲发狂,听到二当家让撤,他如何能够甘心?再说他们上城墙的路已经被堵住了,又能往哪里撤走? 二当家大声招呼道:“走这边!” 二当家说罢,便向城墙外纵身跳了下去! 狼老四等人恶战之中,仓促回头,就见到二当家从城墙上跳下去的一幕。江州城墙虽然比不了汴京开封,但其高度,也绝不是哪个轻功高手,能直接跳下去的,就算你神通盖世,这样傻乎乎跳下去,也照样被摔成肉饼! 但出于对狼老二的极度信任,西江十七狼的其他狼们都是毫不犹豫,转身便向城墙边缘扑去,想都没想,就直接往下跳。 王知府看到这帮匪徒如此表现,也是惊叹不已,自言自语道:“这帮草莽,不仅凶悍至斯,而且彼此之间,居然如此信任,当首领的说让跳墙,这帮家伙居然想都不想,看也不看,跟着就跳了下去!我手下何时能有这样的死士?” 老四等人从墙头跳下,才愕然发现这城墙之外,竟有尸体堆积成山,在城墙外形成大坡,从墙头跳下就直接跳上了尸山,然后顺路便跑了下去。 而前面,便是护城河了。 更夸张的是,护城河居然被一道堤坝懒腰截断,而那道大坝居然又是众多尸体堆积而成! 西江十七狼一路冲过护城河,回头却不见有人追上来,江州守军站在城墙之上,远远看着他们。 黑暗之中,目光不能及远,很快西江十七狼和城墙上的侍卫就已经看不清彼此,二当家带着一帮兄弟越走越远,感觉后面没有追兵,倒不急着走了,只是感觉周围阴森得可怕。 当周围没有生灵,一片死气的时候,人都会自然而然感觉到阴森可怖。 狼老四想着想着,就打了自己两耳光:“我真他娘的蠢!居然傻乎乎就将那贼知府给放走了!我真他娘的蠢!” 狼小六泪水已经夺眶而出,脑子里全是那七具还没被收拾起来的焦尸的惨状,泣声道:“大哥被那臭道士和贼知府活祭了,咱都分不清哪个是他,连尸首都不曾收敛……” 小六这句话一说,哥几个都忍不住大放悲声。 没过多久,狼十七突然问道:“二哥,月亮怎么在动?” 狼十七是西江十七狼中年纪最小的,只有十五岁,所以诸多兄长们都护着这个小弟弟,因为老大惨死,各个都在黯然神伤,听到狼十七这话,二当家道:“傻十七,月亮本来就在动啊,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 狼十七又道:“可是……这月亮动得也太快了吧?” 其他人一愣,纷纷侧目望去,却见天边有一轮月亮,像是刚刚升起,还离地不高,居然正在从南到北移动。 日出月落,虽然是在动,但却是肉眼难以分辨的移动,但今天的月亮,移动得确实有些快了。 二当家摸着额头,突然叫道:“那不是月亮!今儿个是初一,哪里来的月亮?” “对啊!今天怎会有月亮?” “不是月亮的话……那东西是什么?难道是什么灯么?天底下哪有那么亮的灯?” 狼老四道:“管他是什么,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一路奔出了十多里地,柴靖宇等人已经将丧尸甩在了身后,既让丧尸追不到自己,又让那些丧尸不至于跟不上,就这样控制着跟丧尸的距离,离江州城越来越远。 更夸张的是,他带着的这几个人,居然都是毫发无伤,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当然,只有百死公爵是受了伤的,但那货也不是伤在其他丧尸手里,它纯粹是斧头没玩熟,砍丧尸的时候没砍顺手,自己把自己给砍了。 不过对于百死公爵而言,脑袋掉了都没事,砍自己两三下,还不跟玩似的? 柴靖宇精力充沛,丝毫没感到疲累,反倒觉得很畅快呢;韩世忠和张志虎跟着他片刻不停地奔跑了十多里地,已经气喘吁吁,有些力不从心了。 至于那云间道人,更是已经累得半死了。 若说武功,那云间道人师传的武功也是极为高深的,可惜他向来喜欢偷奸耍滑,罗真人的道法是何等宝贵,别人想求都求不来,他当了罗真人的徒弟,但罗真人的道法却连两三成都没有学到,更不用说武功练起来,比修习道法更苦。 所以云间道人功力不足,体质最多跟普通人差不多,此时两腿酸软,还如何跑得动? 他之所以撑得跑了这么远,也纯粹是因为那盏灯在柴靖宇手里。 见柴靖宇再次停了下来,云间道人道:“国公爷,别跑了,跑不动了,要累死人了!” 柴靖宇回头道:“不想跑你自己歇着就是了,我又没让你非要跟着跑。” 云间道人翻了个白眼,心想要不是我的本命神灯此时就在你手里,鬼才会跟着你跑这么远呢! 韩世忠道:“国公爷,我们终究不可能领着这群丧尸,一直这样跑下去。” 张志虎叫道:“不错!咱至少得找几匹马,否则累也累死了。” 韩世忠道:“这群丧尸迟早要消灭掉,否则引到了别的村镇县城,便是将尸祸也引到了那里。” 张志虎道:“老子想到了个法子,其实咱用不着跑到这边来,只需坐船到了江心,那群丧尸傻乎乎的,还不直接追过来,一个个都掉进长江里?” 韩世忠道:“这道不是为一个好法子!” 柴靖宇摇头道:“不成,那丧尸虽然不会水,但它们即便沉入水底,也不会被淹死,这么多丧尸若是被青铜古灯吸引,全部投了江,顺着江水东流而去,一路上还不知要荼毒几千里呢!” 韩世忠道:“国公爷忧虑的是。” 张志虎不耐烦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第282章 城外 柴靖宇道:“其实,丧尸根本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难以对付。” 韩世忠和张志虎听到柴靖宇这么说,不由有点诧异,韩世忠问道:“请国公爷解惑!” 柴靖宇道:“一般的丧尸,不仅没有智力,也没有恐惧情绪和痛觉,仅仅是这个特点,就可以轻易收割它们的性命了。” 丧尸,还有性命么? 韩世忠和张志虎还是颇为疑惑,柴靖宇道:“行了,我们先带着这帮丧尸们兜几个圈子,等他们来了再说!” 张志虎愣愣道:“等他们来了?等谁来了啊?” 韩世忠踢了他一脚:“问那么多作甚?国公爷自有主张,等着看就行了!” ######## 只喝了两碗红糖水,曹珠儿的身体还很孱弱,宋清韵本不想让她跟着自己,但她执意要跟过来。 宋清韵赶到城门边上的时候,那里又已经戒严了,刚刚经历了知府大人遇刺的事情,城墙的守卫都不敢大意。 宋清韵很焦急,她赶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不是畏惧死亡,而是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或者说害怕在见到他的时候,自己已经变成一只只知道吃人的丧尸了。 宋清韵三人正自着急,突然身后响起了一阵马蹄声,有一拨人骑马赶到,足足有上百骑。 “什么人?”城门守卫立马紧张起来,除了江州府的驻守军队之外,还有哪里能冒出来这么多骑兵? 却听骑兵中当头的一人喊道:“开门!快开门!” “什么人?” “俺们是宣国公府的家丁,要出去接应俺家国公,还不快快打开城门?耽误了大事,你们担待得了么?” 这时候宋清韵认出了来人,惊喜道:“柴三长!柴两短!” 骑兵中刚刚喊话的那人,正是柴两短,他乍然见到宋清韵,也是愣了一愣:“清韵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宋清韵却来不及跟他细说,急问道:“国公爷呢?国公爷去了哪里?” 柴两短道:“国公爷带着那青铜古灯,将围城的丧尸给引走了,俺们正带了人,要赶过去接应呢!” 宋清韵听到他这话,顿时花容失色:“他去将丧尸引开?有多少丧尸啊?那他……那他岂不是很危险,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柴两短道:“清韵姑娘且放宽心,国公爷已经今非昔比,神通盖世,普通的丧尸,怎可能伤得了他?” 柴两短在这边跟宋清韵说话,柴三长那边已经不耐烦,不停催促那守城门的小将赶紧开门。 守城门的小将问清楚了这帮人的身份,但还是不敢自作主张,正想要回去禀报王知府,转身就看见王知府在一群侍卫的护卫之下,顺着楼梯走了下来,同时放声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 那小将得了命令,立马下令开门。 柴两短道:“清韵姑娘!俺们要走了,俺留两个人下来,送你回国公府!” 宋清韵急忙道:“等一等!我也要去!” 柴两短诧然道:“你去做什么?外面到处都是丧尸,危险得很!” 宋清韵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绯红,道:“我……我有要紧的事要跟他说……” 柴两短很是为难,现在不是寻常时候,他们不是出去游山玩水的,你就算是国公爷喜欢的女人,也别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啊! 宋清韵见柴两短为难,若是以前,她早就知难而退了,但现在却是急忙叫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借我一匹马,我跟着你们便是了!” 柴两短等人倒确实有多余的马,骑兵都有备用马匹的习惯,不过要执行短途任务,倒是用不着备用马匹的,柴两短之所以有多余的马匹,不是为了留着备用,而是给柴靖宇等人留着的。 柴两短时间也顾不过来,便让人给了宋清韵一匹马,心想你一个女人在这里瞎搅和什么,给你匹马,你也不会骑,自然就知难而退了! 柴两短让人给了宋清韵一匹马,没料到宋清韵踩着马蹬子,就坐上了马背。 她显然是会骑马的。 宋朝女人受程朱礼学毒害不深,之所以绝大多数女人不会骑马,是因为宋朝马少,绝大多数男人都没马骑,女人就更没有马可以骑了,没有马有怎么可能会骑马?不过宋清韵虽是乐籍出身,但受到的却是全方位的培养,骑术和射术虽然不是重点学习课程,却也勉强及格的。 否则,她也不会主动提出要一匹马了。 曹珠儿叫道:“我也去!” 宋清韵见她神色坚定,也不多劝,便伸手将曹珠儿一把拉上了马。 绿萝跟着宋清韵赶来这里,也是不情不愿,听说丧尸围城,此时夜色已深,外面漆黑一片,谁知道城外是怎样一副情形,而且宋清韵被丧尸咬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会尸变了,她才不想跟着去呢,急忙道:“小姐,我不会骑马,就不跟你去啦!” 宋清韵哪里顾得上她? 宋清韵的骑术不好,而且还带着一个人,生怕自己跟丢了,所以也没回答绿萝的话,就带着曹珠儿直接出了城。 ######## 二当家带着一帮兄弟,正自往那个诡异的月亮那边赶,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响起,西江十七狼都如临大敌,以为是王知府的人追杀过来了,一个个手持兵刃,相互靠在一起,准备迎敌。 这队骑兵也很是错愕,在江州城外,居然还能碰上这么一拨奇葩,也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然后,这拨骑兵就直接从这些人身边绕过去了。 狼十四眼尖,抢先叫了起来:“他娘的,居然还有个女人!” 狼老四道:“不是一个,是两个!” 狼十七诧然道:“他们不是来追捕我们的么?他们这时候出城,是要做什么?” 二当家道:“别管那么多,江州城我们是回不去了,刚才看到那么多尸体,这附近绝对不是久留之地,咱们就去看看,那个移动的月亮,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狼十七叫道:“咦!那古怪月亮怎么不见了?” “不见了?”众兄弟纷纷转头看去。 还真他娘的不见了…… 第283章 铁索割头 宋清韵一路跟着柴两短,她勉强会骑马,但骑术却很差,能跟上柴两短等人,已经很是勉为其难了,好不容易走了二十里远,便到了一个狭长的山坳处,两边虽然不是峭壁,但却也很难攀爬,只有中间一条数十丈宽的道,已经是挤满了丧尸。 这里地势很巧,距离江边不远,有点像古时候开凿的河道,两边的山也算不上是什么山,不过是陡峭的大坡罢了,但如果不从两边绕,就只有中间这么一条道可以通过。 沿着这条大道看去,远远能见到一个人影,正站在高处,手持一盏明灯,那盏灯亮到了极点,如同一轮明月一般,将半个山坡都照得透亮。 柴两短叫道:“国公爷在那里!国公爷在那里!” 宋清韵恍然道:“原来那人便是他了么……” 柴三长为难道:“可是……俺们怎么过去?” 便在这时候,柴靖宇的声音却远远传了过来:“柴两短!你们从山外绕过来,绕到山那头去,在两山夹道那头等我!” 柴两短身在暗处,柴靖宇手持璀璨明灯,他们能够看得见柴靖宇很正常,但没想到柴靖宇隔了那么远,居然还能够看到身在黑暗处的他们,都感觉颇为讶异。 柴两短大声应了一声,也没管柴靖宇听没听到,就带着人马去绕路了,宋清韵也急忙策马跟在后面。 没过多久,他们就按照柴靖宇的吩咐,绕过了那个山头,来到了山那边,到了两山夹道的另一头。 这里距离柴靖宇更近一些,能够看见他站在山坡上,而山坡下面,数不清的丧尸正在顺着山坡往上爬,那密密麻麻的丧尸,也不知有几千几万之多,让人一看到,就心中发毛。 柴靖宇手持明灯,身边站了四个人,面对这群丧尸,却是丝毫不惧。 “柴两短,让你带的钢丝可曾带了?” 柴靖宇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柴两短叫道:“带了!带了!” 柴靖宇道:“好,将钢丝拉起来,横在两山夹道那一头,大约肩膀那么高,给我绷直了!每隔三丈横拉一根钢丝!每隔三丈!” 三长两短等人二话不说,便拿出一捆钢丝来,在两山夹道的尾端绷了起来,仿佛一根晾衣服的绳子,只不过绷的地方不对,居然就这么横挡在两山夹道上。 就这样,每隔三丈,便在路上拉起一根钢丝,距离地面,都只有四五尺高低,足足拉了七根钢丝。 柴靖宇道:“好!你们都给我站远些!都将陌刀给我拿起来,等丧尸冲过来了,你们守在两边,将漏网之鱼给我解决掉!” 柴两短和柴三长带来的这些人,都是柴家的剑尖死士,不仅武功一流,而且还训练有素,听到柴靖宇的吩咐,都纷纷手持陌刀,守在那七根钢丝后面。 等柴两短等人在这边布置好,正在往山上爬的丧尸们,都已经快要够得到柴靖宇了,宋清韵远远看着,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 便在这时,柴靖宇仰天长啸,然后—— 手持长刀,一路猛冲下来。 这么多丧尸,都是冲着柴靖宇来的,确切的说,是冲着他手中那盏灯来的,柴靖宇从另一侧冲下来,又是气势如虹,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冲到了山底,到了柴两短等人这边。 当然,他的身后,还跟着韩世忠,张志虎,云间道人,以及百死公爵。 “恩公!” 曹珠儿认出张志虎,不由又惊又喜,她之前远远看到柴靖宇身边跟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看身形跟她的恩公很是相像,但因为隔得太远,也看不清楚脸,这时候离得近了,才发现真是她的恩公! 张志虎见到曹珠儿,也是一愣,然后脸上露出一副厌恶神色来。 曹珠儿看见,知道张志虎看她不惯,对于她们一家恩将仇报的事情,显然还在耿耿于怀。 “下马!” 宋清韵说了一声,那曹珠儿先跳下马来,走到张志虎跟前,屈膝便是一跪,双眼通红,泪水盈盈道:“恩公,小女子不是狼心狗肺的女子,家父恩将仇报,给您下了药,小女子也并不知情,等后来知道了,却也阻止不了家父,等你被送到官府,并判了斩刑之后,小女子也是痛不欲生!小女子已经无颜苟活于世上,就请恩公一刀将小女子给杀了,解了你心头之恨!” 听到曹珠儿这话,张志虎脸色稍霁,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那贼老爹给老子下药的事情,你当真不知情?” 曹珠儿急忙道:“天地为鉴,曹珠儿当时要是知道家父给恩公下了药,珠儿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让家父害恩公的!” 张志虎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跟曹珠儿说什么,毕竟他因为这个女人被判了死刑,差点没被那王知府给活祭了,纵然她对于下药的事情不知情,纵然那龌龊事情全是她父亲的手笔,但这些麻烦总是因她而起,再心胸宽大的男人,也不免迁怒于人。 张志虎这一声冷哼,曹珠儿心头便是一颤,她知道是自己家里对不起他,倒是不敢有丝毫怨怼,只跪在那里,不肯起来。 宋清韵因为被丧尸咬伤,根本没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情,因此也不知其中缘由,见曹珠儿可怜兮兮的,又想起之前她在江州街头饿得晕倒,可当真让人心疼。宋清韵心中不忍,便伸手去拉她,曹珠儿一脸苦涩,将她的手推开,却不站起来。 而此时,柴靖宇手持那盏青铜古灯,站在两山夹道的路口,丧尸被他手中青铜古灯吸引,纷纷跑下山,顺着两山夹道向柴靖宇等人冲了过来。 宋清韵和曹珠儿哪里见过成千上万人冲锋的景象,尤其这些向他们冲过来的敌人,还是张牙舞爪的丧尸。 而那些剑尖死士们,虽然都是悍勇之士,但是见到这般情况,也是心头发毛,紧张之极。 柴靖宇岿然不动,站在道口,看着像浊浪一样汹涌而来的丧尸,他只是淡淡的冲剑尖死士叫了一声:“准备好斩杀漏网之鱼!” 张志虎心中诧然:什么漏网之鱼? 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 丧尸好像根本就看不到这两山夹道上横拉着的一条条钢丝,不闪不避冲了过来。 然后…… 冲在最前面的一排丧尸,齐齐被钢丝割掉了脑袋! 一时之间,满地丧尸头颅,如泥丸乱滚。 第284章 七连杀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谁曾见到过这般景象? 谁又曾想到过会有这般景象? 那么多丧尸气势汹汹,奔腾而来,便如千军万马杀至,居然被一根小小的钢丝,给割掉了头颅? 而且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群丧尸根本就没有总结经验教训的习惯,前车之鉴,没有成为后事之师,前面的丧尸冲上去被割掉了头颅,后面的丧尸反倒是一一效仿,居然也学着前面的丧尸,将自己的脖子凑上去。 从没见过有人会这样争先恐后,奔向死亡的! 就仿佛那根横在路上的钢丝,不是割头的利器,而是赛跑时终点的红带子一样! 剑尖死士们所用的钢丝,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出自一名铁匠之手,那铁匠在加入剑尖之前,根本就不曾学过武功,但家传打铁练兵的绝技,确实毋庸置疑的。虽然还没有炼制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神兵来,但也不过是因为没有足够档次的原材料而已。 但即便如此,他做出来的这种钢丝,已经是天下罕见了,如同发丝一般粗细,但却比一指粗的普通钢筋还要坚韧。 因为太细,所以锋锐! 因为坚韧,所以可以化作收割丧尸头颅的神兵! 所以只需要慢跑的速度,就足以削断丧尸的脖子! 一波丧尸前赴后继,绊倒在同一根钢丝上面,以一种完全相同的姿势,将自己的脑袋割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韩世忠,张志虎等人,也真真是醉了。 尤其是韩世忠,张大了嘴,喃喃道:“我从不曾想到,竟还有这般杀人的法子?简直比用镰刀收割稻穗还要容易,这怎么可能?” 张志虎道:“是啊,老子还觉得这群丧尸根本就没法对付了呢,没想到国公爷这么简单的一个法子,就能让这些丧尸排着队自杀,若对付敌人能够这般容易,只需要一根钢丝,就可以拦住千军万马,那……” 柴靖宇在一旁解释道:“你们都想错了,这么简单的法子,只是用来杀丧尸的,对人类没有丝毫用处,这么随便拉几根钢丝在这里,不要说等着人往上面撞,就算是头驴,看到有同伴吃了大亏,也绝对不会再往前走了。 “但丧尸不一样,丧尸之所以不好对付,在于这帮家伙不知道畏惧,感觉不到疼痛,除非伤到脑袋,否则别处受伤,它知都不知道,而且只要正常人被伤到,立马就成了丧尸的同类;但丧尸却也有好对付的地方,也因为他们不知道畏惧,感觉不到疼痛。” 韩世忠听着柴靖宇的话,若有所思。 柴靖宇又道:“其实对付普通丧尸的法子很简单,比如说找一处悬崖,栓一根绳子,将这盏青铜古灯吊在悬崖边上,那丧尸就会一个接一个排着队往悬崖下面跳,摔得粉身碎骨! “再比如说,找一个深宅大院,或者是大一些的瓮城,备好了枯草、木柴、泥青或者火油等燃料,将这盏青铜古灯丢在里面,将丧尸引进那瓮城之中,然后将门一关,放一把大火,烧他半日,便能将这群丧尸烧得灰飞烟灭!” 韩世忠张大了嘴,柴靖宇每说一句,他的眼睛便瞪大一分。 其实柴靖宇的法子十分简单,对于在末世生活过的人来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常识了,但对于韩世忠而言,却着实是异想天开。 对付丧尸,和对付敌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韩世忠是一名极为优秀的将领,将来会成为名垂青史的名将,对于如何对付敌人,他脑子里早就已经形成了一套兵法。 他自己的兵法。 或许他没有意识到,或许他以为兵法就应该是已经写成的一本书,如同《孙子兵法》一般。但事实上每个用心于战阵的将领,都会渐渐形成自己的用兵风格,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兵法,虽然还不够成熟,还不够完善,但毕竟已经有了一定的体系。 正因为他精通对付人的战法,所以才想不到,对付丧尸是应该用这样的手段。 在韩世忠眼里,这最终归结成了一句话:“是啊!这么简单,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柴靖宇笑了笑,又摇头道:“我说了,这是对付普通丧尸的法子,在有进阶丧尸的时候,这法子便全无用处了。” 韩世忠并不知道什么是进阶丧尸,但还是点了点头,他此时对柴靖宇已经很是佩服了。 剑尖死士架起来的钢丝并不可能真的将这帮丧尸一网打尽,事实上,这几根钢丝的安排,也不是千篇一律,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而是从高到低,层层递进,层层过滤的。 也就是说,第一根和第二根钢丝,离地六尺多,杀的是那些个头高大的丧尸。 至于那些个头不足六尺的,自然是一路畅通,没有丝毫阻挡,便冲过了第一、第二根钢丝。 而第三、第四、第五跟钢丝,也是一根比一根低,离地面只有五尺多,却是用来对付身高最普通的那一批丧尸的。 第六根钢丝,离地只有四尺,这是对付矮个子丧尸的。 最后一根钢丝,离地却只有三尺高,是用来对付那些孩童丧尸和侏儒丧尸的。 在第一根钢丝之后,很快堆积了不少丧尸的尸体,剑尖死士们备好了工具,不停地将这些无头死尸给拉到一边去,但即便如此,第一根钢丝后面,尸体还是很快堆积成山了,第一根钢丝的作用便越来越有限,第二根钢丝的作用越来越大…… 就这样,七根钢丝,就仿佛一个个隘口,将丧尸一层一层给挡在外面,最后通过第七道关隘的,就只有小个头的丧尸,和一些从尸山上面爬过来的丧尸了。 还真是漏网之鱼! 那些小丧尸,因为腿短走得慢,很容易被其他丧尸踩踏,所以本来就少,真正能够通过柴靖宇设置的这七道关隘的,实在屈指可数。 在人山人海的地方,就连人都容易发生踩踏事件,更何况脑子不灵便的丧尸?所以就算有丧尸能够冲破这重重封锁,那也浑身是伤了。 有了柴靖宇的提醒,剑尖死士们早已做好准备,这些漏网之鱼,清理起来,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第285章 胆气 眼见成千上万丧尸扑过来,被七根钢丝层层斩杀,到最后成功突围的寥寥可数,众人都觉得如同做梦一般。 只有柴靖宇依旧站在那里,把玩着手中的青铜灯,长长叹了口气,很显然,他根本就不满足。 北宋相比于他的前世,有很大的不同,因为交通不便的问题,尸毒传播漫延远远不及前世,而且人口相对前世而言,算是十分稀少了,被丧尸咬伤的概率也大大降低,这就给了柴靖宇想方设法控制生化危机扩散的时间。 这是大局,对于小的方面来说,这个时代还有一点,是前世远远比不上的。 那就是墙多,路少! 柴靖宇看过很多关于文明的论述,说一个文明要想发达,就需要越来越少的墙,和越来越多的路。从“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一句言语,就知道为什么在中世纪,罗马是西方世界的中心。 前世的二十一世纪,道路四通八达,到很多地方都是一马平川,没有丝毫阻碍,至于说城墙?真正保存完好的古城墙屈指可数,能保留下来的,都已经是珍贵文物了。 但北宋不一样,北宋的这些城墙简直就是对付丧尸的利器! 前提是,如果没有将尸者的话。 如果没有将尸者,如果那蠢货云间道人没有将这盏灯点亮,那群普通丧尸就算再多,也依旧是乌合之众,永远都爬不上那么高的城墙! 但有了将尸者的话,就完全不同了,有了将尸者,这群丧尸就有了大脑。 今天之所以能够用七根钢丝,就对付这么多丧尸,也是因为有这盏青铜古灯的吸引,这些丧尸完全脱离了那只潮汐公爵的控制,若是潮汐公爵能够正常操纵尸潮,见到前面有丧尸被钢丝削掉了脑袋,就绝对不会让那些丧尸继续傻乎乎地往前冲了。 但问题是,那只潮汐公爵显然已经不在这里了,将尸者都是狡诈如狐的,那只潮汐公爵显然早就感觉到不妙,悄悄离开了。 潮汐公爵从外表来看,跟普通丧尸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因为除了控制其他丧尸,操纵尸潮之外,它没有其他任何超常的能力,所以特别脆弱,也特别注意保护自己,一般都会将整个尸潮之中的进阶丧尸聚拢到自己身边,充当自己的保镖。就好比当皇帝的,都喜欢将身手最好的高手留在自己身边一样。 所以要找潮汐公爵,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难的是它跟普通丧尸长得没啥差别,根本区分不出来;但也有容易的时候,如果尸潮中恰好有急先锋和巨灵神之类的进阶丧尸,而且聚拢在一处的话,那肯定就是被潮汐公爵控制,去充当它的“大内侍卫”了。 那只不曾真正露面的潮汐公爵,一直是柴靖宇的心腹大患,柴靖宇时时关注着这个庞大的丧尸群,但丧尸毕竟太多,他终究是没有发现聚集在一起的进阶丧尸,也没有发现那只潮汐公爵。 潮汐公爵是真正的“弄潮儿”,这一次没能杀了它,不知何时它还会再次蹦出来,翻云覆雨,兴风作浪。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也实在是一件很悲催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你知道很多糟糕的事情,意味着你必须先天下之忧而忧。 韩世忠和张志虎等人对柴靖宇七根钢丝斩杀上万丧尸的手段,已经折服不已,当这群丧尸全军覆没的时候,人人都是兴高采烈,欢呼雀跃,在他们看来,亲手导演了这一壮举的柴靖宇,应该充满成就感,而且十分得意才对。 没想到他却一副云淡风轻,甚至有些不大满意、充满遗憾的样子。 韩世忠忍不住道:“没想到国公爷气魄如此之大,今日杀了这么多丧尸,我等已经十分得意了,没想到国公爷依旧不以为然,果然眼界高远!” 柴靖宇笑而不语…… 宋清韵怔怔看着眼前这个身影,竟然又有些恍惚了。 从她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就听到各种各样才子佳人的故事,好似佳人都是才子的,而才子也都是爱佳人的,好似不跟一个穷书生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就不算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活过。 直到她终于下定决心,跟那个书生私奔了,只抱着满腔幻想,想要一驾马车,载着属于她的幸福,走遍天涯。 空想,终究从梦幻化作了泡影。 梦醒时分,当她终于看清了所谓才子的真面目,才痛悔不已;当她真的看清了这个纨绔的深情,才歉疚难言…… 她一直很糊涂,一直都没有真正的聪明过。 直到那一日,国公府爆发尸祸,她才看到这个纨绔面具之后的面目,她才发现跟他认识了这么久,原来自己从来不曾看清过他。 直到那时候,她才发现,他有足以让她倾慕不已的才情;他有让足以让她惭愧无地的深情;他有吞吐海内的气概:有舍我其谁的担当;有放荡不羁的性格;甚至还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情怀。 以前还没有脱离乐籍的时候,她厌倦了迎来送往的应酬,厌烦了灯红酒绿的喧哗,借着他的名头,推拒了很多不怀好意的客人,那时候她盼着她来看她,不是因为享受跟他在一起的感觉,而是只要他在,就不用去愁那些琐碎的事,不用应付那些面目可憎的人。 虽然那时候,他也是面目可憎的一个。 待后来住进了国公府,她便不再需要强迫自己应付别人,不需要应付那些不怀好意的纠缠,不需要应付那些一掷千金的恩客,她渴望的那种生活,几乎都要实现了。 可为什么还总是郁郁寡欢? 她发现自己总是一个人出神,会抱着他送的琴,等着盼着,扒着望着他来看她,但他虽然对她很不一样,但来看她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就算偶尔来一次,也是带着暖暖来学琴的。 她虽然文弱,但却也不乏勇气,能在一个纨绔国公的眼皮子底下跟人私奔,也绝对不是寻常女子干得出来的。 但就是那一次私奔,似乎已经耗尽了她的勇气,现在连回想往事的胆气也没有了,一想到那些曾经的糊涂事,便自己羞愤不已了。 可现在呢? 当生命只到这里,还有什么值得畏惧? 当生命只到这里,还有什么可以珍惜? 当生命只到这里,还有什么阻碍她付出全部的勇气? 可当她看见他回头的时候,当她看见他看着她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笨嘴拙舌,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他问。 “你怎么来了?” 她愣愣道:“我……我想弹琴给你听……” 她的这个回答,几乎将她自己给蠢哭了。 柴靖宇愕然。 她脸色涨红:“可是我没有带琴……” 他开玩笑道:“不打紧,我还不困,不想睡的。” 只这么一句话,便让她怔在那里。 然后泪如雨倾。 第286章 最后一面 柴靖宇意识到自己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开了一个不恰当的玩笑。 以前听宋清韵弹琴,他总能睡得格外安稳,而宋清韵也希望他睡得安稳,那时候她芳心可可,都系在那陈文敬身上,柴靖宇醒着的时候,她最多只能和陈文敬眉目传情;等柴靖宇睡着了,才是她最开心最期待的时光。 可是那些对于现今的她,只是耻辱罢了。 柴靖宇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刚刚屠杀了成千上万的丧尸,这里的血腥气太浓,而宋清韵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经过了包扎,柴靖宇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她的伤势。 此时她只剩下一个时辰,还能为他做什么呢? 她是才女,但论起操持家务,刺绣女工,她未必就能够比得上寻常村妇。 论诗词文章,自从听过柴靖宇的《铜豌豆》和《反七步诗》之后,便知诗词一道,在柴靖宇面前根本就拿不出手来。 至于书画,柴家豪门巨阙,所藏字画珍品数不甚数,柴靖宇也曾让人送了一些到琴心小筑去,宋清韵自己也是大开眼界。 至于下棋,见过六岁半的暖暖是怎么下棋的,她早就明白什么叫高山仰止了。 她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就只有弹一支曲子,跳一支舞给他了。 可现在她才想起来,她的琴音向来是伴他入眠的,只怕留给他的,也绝不是什么好印象! 算了吧,或许你心中有太多悔恨,或许你心中有太多歉疚,或许你有太多太多的思念挤压在胸口,甚至让你不吐不快,但又能如何?就算将心中所想,都全部说出了口,又能怎么样呢?你还希望得到他的原谅不成? 你马上就要成为一个丧尸了,你能留给他什么? 一曲弹出来就只为了让他昏昏入睡的曲? 一支从不曾全心全意为他跳过的绿腰舞? 一段他帮你赎身后却跟别人私奔的记忆? 还是变成丧尸之后,丑陋难看的模样? 又或是你奢望他对你深情依旧,等你死了,还念念不忘你那一抹曾经惊艳了他很多年的倩影? 你马上就要变成丧尸了,会皮肤发皱,会双目凸出,会指甲暴长,会尖牙参差——如此丑陋的模样,真要让他见到么? 之前在城里的时候,她想要见他,都想得快要发了疯,但现在终于见到了,却突然想要跑,想要跟自己满腹的心事一起私奔。 自此他的世界里,再没有宋清韵。 自此她的世界里,再没有海角天涯。 柴靖宇感觉出宋清韵有点不对劲,却一时没想明白她为什么不对劲,见曹珠儿可怜兮兮跪在那里,而张志虎背手立在一边,装成一副什么都不管的吊样子,眼珠子却忍不住偷偷往那边瞅。 柴靖宇一阵没好笑,在张志虎屁股上踹了一脚,叫道:“你一个大男人家,心眼儿何必那么小?人家一个女儿家,这么危险的时候,居然出城来找你,有什么恩怨非要计较个不休的?她老爹虽然恩将仇报,但却不是她的过错啊,好歹你这斩刑也没有执行,活祭也有人代你受过,还有什么耿耿于怀的?” 柴靖宇是张志虎的恩人,被他这么一说,这大汉老脸一红,却又不好反驳。 柴靖宇道:“还不快扶人家起来!” 张志虎只得不情不愿走过去,伸手将曹珠儿一把就给扯了起来,叫道:“行啦行啦!老子肩膀上扛着的这颗脑袋长得够稳,这次没给砍下来,可见老子命硬得很,就不跟你计较啦!” 曹珠儿双目红肿,泪水涟涟,急忙道:“谢谢恩公,谢恩公宽恕!谢谢……谢谢国公爷!” 柴靖宇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他们身上,而是问道:“清韵姑娘,你这又是要去哪里?” 本来宋清韵突然到这里,已经让他很是奇怪了,没想到她跑到自己跟前,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话,也不打一声招呼,就翻身上了马,显然是要离开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宋清韵愣了愣:“我……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柴靖宇道:“你可是怪我这些日怠慢冷落了你,不想再留在国公府了?” 宋清韵一时间又是说不出话来,反倒是曹珠儿抢先叫了出来:“国公爷,清韵姑娘被丧尸咬伤了,她……她是来见您最后一面的!” “什么?” 柴靖宇惊叫出声,双眸在宋清韵身上一扫,便定在她胳膊上,立马上前一步,将她从马上拽了下来,抓住她的袖子往上挽起,顿时看到了包扎过的痕迹,伸手将那包扎的布条撕掉,便见到她胳膊上的伤口。 那伤口已经隐隐发青,触目惊心。 柴两短和柴三长等人也是颇为惊讶,他们也确实觉得宋清韵今日的行为太过反常,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怎么回事?你怎会被咬伤?” “是我自己不小心!” 宋清韵不想多说,曹珠儿却觉得此事跟她有关,于是急忙将宋清韵被咬伤的经过和缘由说了一遍,等她说罢,张志虎便阴阳怪气道:“嘿嘿!你这娘们儿果然是个瘟神,谁要是跟你惹上什么关系,准没好事!” 曹珠儿脸色不由一白。 柴靖宇紧皱着眉头,宋清韵挣扎了一下,却没能将胳膊从他手中抽出来。 “多长时间了?” 宋清韵道:“已经有一个时辰了……你让我走吧!” 柴靖宇反问道:“走?你想走到哪里去?” 宋清韵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找一个没人的地方……” 柴靖宇道:“你要知道,要想控制尸祸,要想让天下苍生避免被丧尸荼毒,就要将所有丧尸全部诛除,否则只要有一只丧尸漏网,跑到别的地方,接触了别的人,立马就又能将尸毒传染给别人,又是一场尸祸要扩散出去。你已经被丧尸咬伤,马上就要变成丧尸了,就这样放你离开,你咬伤了其他人怎么办?” 柴靖宇这话说得冷冰冰的,宋清韵脸色顿时一白,惨然道:“那你杀了我吧!在我变成丧尸之前杀了我,我不想变得那么丑……” 柴靖宇沉吟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倒出些许白色粉末,又让柴三长找来一把匕首,将宋清韵胳膊上被咬伤的伤口刮干净,然后将白色粉末撒了上去。 宋清韵疼得呲牙咧嘴,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眼珠子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她问:“这是什么?” 柴靖宇道:“是治伤的药。” 宋清韵苦笑道:“我不是已经要变成丧尸了么,还治什么伤?” 柴靖宇道:“就算要变成丧尸,也等治好了伤再说!有了这药粉,就算你变成丧尸,也不至于变难看!而且……你也未必会变成丧尸。” 宋清韵眼睛一亮。 第287章 抓伤 宋清韵被丧尸咬伤之后,不是没有幻想过,没准这世间就是有人能够有这份幸运,在感染了尸毒之后,还能够躲过变成丧尸的厄运。 而此时听到柴靖宇说她未必就会变成丧尸,宋清韵怎能不激动? 柴靖宇回头看了看满地丧尸的残肢断臂,对宋清韵道:“不过,你还需努力。” 宋清韵诧然道:“努力什么?” 柴靖宇道:“努力保持神智清醒!” “努力保持神志清醒?”宋清韵将这句话念了一遍,甚是不解,就在这时候,便感觉手臂创口处传来一种灼烧感,仿佛有一股高温下的铁水,从那个伤口处被注入了她的血管里,然后在全身流走。 原以为先前的疼痛,已经是人体难以承受的极限了,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宋清韵皱紧眉头咬紧牙关,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股炽热的洪流,仿佛地底喷涌出的岩浆,又仿佛钢铁熔化成的水,流淌在她的血管里。 柴靖宇知道宋清韵现在是什么感觉,每个生化人,都要承受这样的灼烧。 但不是每个承受过如此灼痛的,都能够成功进化成为生化人。 这种疼痛,柴靖宇自己早就已经体会过了,但他是一点点增加分量,层层递进的,刚开始的时候,也只是用丧尸枕骨粉末溶液浸泡了银针,让袁管家替他针灸而已,直到在元安堡的时候,才将整整一瓶丧尸枕骨粉末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而宋清韵这一次,却来不及循序渐进了。 她被丧尸咬伤,已经过了一个时辰,等她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中毒已深,在这种情况下,哪里还顾得上循序渐进? 一个正常的、没有被丧尸抓伤咬伤的人,要想进化成为生化人,也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 一个被丧尸咬伤、中毒已深的人,要想成为生化人,便更是难上加难了,概率不到万分之一。 这几乎快比得上出现潮汐公爵的概率了! 当然,柴靖宇不会将这个事实告诉宋清韵,对于濒临生死线的人,需要给她希望和鼓励,还要鞭策她努力不放弃,这样才有可能化腐朽为神奇,从死神手里抢回一条性命。 宋清韵已经疼得眼泪汪汪的了,不想在这个男人露出自己的懦弱,但身体的反应总是不受她控制,这可当真是又疼又羞,难堪到了极点。 柴靖宇见宋清韵的反应,就知道这样子下去,她根本没有成功进化成生化人的希望。 天上不会轻易掉馅饼,她一个柔弱女子,也不可能毫无缘由就成了那个能够扛得住尸毒的幸运儿,生化人的进化也绝对不是无迹可寻,更不是买彩票一样,轮到谁了就是谁,这其中的缘法,也确实是玄妙之极。 “你将这盏灯也拿着吧!” 柴靖宇将手中的青铜古灯递给宋清韵。 当初在元安堡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这盏青铜古灯聚集来的煞气,跟丧尸枕骨粉末进入人体内形成的至阳之气会发生微妙的反应,在一般情况下,两股气会发生剧烈的冲突,但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也会将彼此的副作用相互抵消,产生出人预料的效果。 让宋清韵拿着这盏能够聚煞的青铜古灯,也是存了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宋清韵却以为柴靖宇胸有成竹,便将那青铜古灯紧紧攥在手里,原以为能够减轻痛楚,谁知道立马便有一种强烈躁动的诡异气息,涌进了自己的身体。 然后,便越发难受了。 “上马!” 柴靖宇当机立断,让宋清韵上马。 宋清韵疼得难受,已经没有爬上马背的力气,柴靖宇揽住她的腰,便带着她纵身跳上了一匹马,然后调转马头,策马疾行。 柴靖宇真是说走就走,这可将一边坐在地上喘气的云间道人给吓出了一身冷汗来,惊叫一声:“国公爷慢走!”也急忙从旁边抢了一匹马,急忙追在柴靖宇身后,生怕柴靖宇将他甩开七丈之外,然后自己就这么悲催地被吹灯拔蜡死翘翘了。 柴两短等人也急忙跟在后面,剑尖死士们每人骑一匹马,将多余的马给了韩世忠等人。 韩世忠对张志虎道:“虎子,我随国公爷去看看,你去不?” 张志虎叫道:“那还用说?老子这条性命是国公爷给的,当然是国公爷在哪里,老子就在哪里!” 韩世忠瞥了眼曹珠儿:“你倒是好说,这姑娘呢?” 张志虎问曹珠儿道:“你会骑马么?” 曹珠儿摇头,心中充满恐惧,之前她已经下定决心,张志虎被问斩之后,替他收尸,算是谢恩;再引刀自刎,算是谢罪。有了这样的决心,她好似已经毫不畏惧死亡了,但这时候见张志虎有意要将她一个人丢在这荒郊野外,曹珠儿便心头发憷。 这里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丧尸的头颅滚得满地都是,潮汐公爵掀起了这一波大尸潮,江州城周围一带生灵涂炭,虽然没有达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程度,但也荒无人烟,着实够阴森的了,一个人被留在这里,万一有丧尸从别处来了怎么办? 曹珠儿紧张兮兮地看着张志虎,张志虎长长叹了口气,很嫌弃地道:“上马!我暂且先带着你!” ######## 宋清韵跟柴靖宇共骑一匹马,若是其他时候,肯定早就羞臊得双颊通红了。 但现在,她难受得要死,就算体会到了这份旖旎,有哪里顾得上脸红? 宋清韵强忍着难受,问道:“国公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柴靖宇道:“回江州城!” “干嘛这么急?” “因为你等不及了,不足一个时辰了。” 宋清韵诧然:“我等不及?等什么?” 柴靖宇道:“棺材!一个时辰之内,要回到国公府,找到那口棺材。” 柴靖宇想到的,是那一口炼奴石棺,当初他就是在那口石棺之中,涅槃重生的,虽然有太多的机缘巧合,但未必不能再来一次试试,没准宋清韵命大,能够挺过来。 宋清韵一怔,然后咬了咬嘴唇,问道:“国公爷,你不要骗我,被丧尸咬伤的人,只怕没多大可能能够幸免于难的吧?” 她却不知道那口炼奴石棺的事情,柴靖宇说是要给她找一口棺材,她还以为是给她收尸用的。 柴靖宇点了点头。 宋清韵神色黯然,看来刚才他的话,只不过是为宽慰她罢了,既然被丧尸咬伤,等待她的只能有一个结果,就算再不愿意接受,却也摆脱不了那个宿命。 马儿一路狂奔,宋清韵侧身依靠在柴靖宇怀里,突然间竟是不再害怕,也不再难受了,能够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能够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突然让她觉得比任何时候还要安心,若是能够在他怀里死去,未必就不是一种幸福。 但她终究是没有这份福气的! 一个快要变成丧尸的人,怎么能够靠近别人呢? 更何况是靠近自己最在乎的人? “国公爷,你放我下来吧!” “干什么?” “我感觉我快要变成丧尸了,突然好想吸血,突然好想咬人,我怕我会突然变成丧尸,我会咬伤你的!” 其实人在变成丧尸之前,身体虽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也不至于会产生强烈的撕咬活人的冲动,宋清韵之所以想要吸血,只怕不是因为尸毒,多半还是跟那盏青铜古灯的聚煞功能有干系。 柴靖宇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 “不用怕,你要是真想咬,那便咬吧!” 听了这话,宋清韵真是又气又急。 咬他?她又怎么舍得? 在被咬后的一个时辰到两个时辰之内,是随时都有可能会变成丧尸的,宋清韵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突然尸化,所以越来越担心,越不愿意跟柴靖宇在一起,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突然发生尸变,万一要是伤到了他,那可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快放我下来!我会咬伤你的!放我下来!” 宋清韵越来越害怕,越来越担心,柴靖宇就是不放她下马,于是她挣扎起来:“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如果你不愿亲手杀我,就快点放我走! 就放我走!让我离你越远越好! 但柴靖宇就是不将马停下,宋清韵百般挣扎,终于一不小心…… 她的指甲,从柴靖宇额角上划过,滑出了一道血痕。 鲜血流了出来,他半边脸都红了。 这一瞬间,她仿佛被雷劈中。 我弄伤他了? 我弄伤他了! 我弄伤他了…… 第288章 指点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莫过于自己感染了尸毒,却还伤到了最在乎的那个人。 宋清韵如遭雷击,浑身僵硬。 这一次,她连后悔都来不及了,被丧尸咬伤,感染了尸毒,就一个人悄悄找个地方,了此残生也就罢了,为什么非要来找他?为什么还抱着幻想?为什么那么不小心? 柴靖宇见她如此自责,急忙道:“你不必担心,我此时早已不怕尸毒了!” 宋清韵怔怔道:“不怕尸毒?” 见她有些不相信的样子,柴靖宇道:“我在元安堡的时候,曾经用药物打熬过脏腑,早就已经是百毒不侵之躯!你现在只需要想好你自己的事情,集中注意力,千万不要迷失了神智!” 柴靖宇此时心中焦虑,就算当初在元安堡被丧尸围攻,险象环生的时候,都不曾有这么焦急,他对宋清韵的情感特别复杂,这个女人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也有特别让人无语的地方,但对于他而言,却不是简单的男女之间的那种相互吸引的关系。 他一直无法摆脱前身留给他的某些情感影响,想要切断这些往日恩怨,想要跟前身彻底决裂,但又觉得对不起那个已经逝去的灵魂,毕竟是自己占据了他的身体,还要将他的影响完全剥离,是不是太过绝情了一些? 但他柴靖宇,只能为自己而活! 或许他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守护他现在想要守护的人,但没有谁可以让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不是所有情感,都被他当成恩赐! 但前身对这个女人的情感,却可能是除了这个躯体之外,前身留给他的最大的一笔遗产了。 纵然他再怎么想要摆脱前身的影响,这依旧是他无法割舍的羁绊! 一路纵马进入江州城,直奔国公府,刚一进门,柴靖宇便大声道:“闪开!都给我闪开了!” 等找到了那一口石棺,宋清韵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柴靖宇将她放进石棺里,再次叮嘱了一声:“保持清醒!努力保持清醒!要是睡过去就完了!” 宋清韵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跟柴靖宇说话,眼前就是一黑。 “嘭!” 不是她晕了,而是柴靖宇将石棺盖子给盖上了。 柴靖宇将那盏青铜古灯放在棺材上,便找来了那只鬼木鱼,脑子里回忆了一遍鬼哭婆那日在念的“鬼门咒”,还有那日敲击鬼木鱼的节奏,柴靖宇也来不及犹豫,便按照当初的节奏和记忆中的鬼门咒,开始念了起来。 自从柴靖宇神功大成之后,袁管家就不再时时关注着他了,毕竟以柴靖宇现在的身手和本事,也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了。 但今天柴靖宇闹出这么大动静,袁管家身为绝世高手,又身在国公府,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所以当柴靖宇开始敲着鬼木鱼,念着鬼门咒的时候,袁管家也赶到了这里,而那盏青铜古灯实在太过明亮,即便已经拿进了屋子里,光芒依旧透过窗户,照亮了周围的大半院子。 “国公爷,您这是……” 袁管家刚一进门,看到的便是瘫软在地上,不停喘气的云间道人,然后柴靖宇念鬼门咒的声音,便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柴靖宇见袁管家进门,便看了他一眼,口中念咒不停,却是给袁管家使了个眼色。 袁管家平日里最是寡言少语,所以也很少问别人什么事,对于柴靖宇这一个眼神,他一下子就领会了其中含义,一句话也不多说,转身便走,过不多时,便带了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鬼哭婆! 鬼哭婆一进门,就见到柴靖宇脖子里戴着曾属于她的拘魂锁,敲着曾属于她的鬼木鱼,亮着曾属于她的聚煞法灯,念着她曾经念过的鬼门咒,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然后,她冷笑了起来。 “年轻人,你以为鬼门秘术当真那么简单?根本不知道其中的道理,见别人施展过一遍,就想自己施展?” 柴靖宇忙着念咒,哪里顾得上说话? 鬼门秘术毕竟是成千上百年秘密传承下来的,绝不可能见别人施展过一遍,就能够学得会,而且鬼哭婆施展的是炼奴的秘法,柴靖宇当时是机缘巧合之下,才没有被炼成鬼奴,反而因祸得福,成就了大道神功。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那般幸运的。 袁管家道:“正因为鬼门秘术非同小可,不是轻易能够弄明白的,所以才把你请来,让你指点一二。” 鬼哭婆冷笑:“指点?让我指点这小子?山娃子,你昏了头了吧?” 袁管家面露尴尬神色,道:“你本是国公爷的俘虏,不杀你已经是国公爷开恩,有此机会,还不为国公爷出力?” “哼!我老婆子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能怕死不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想让我为他出力,休想!” 鬼哭婆偏偏就这么不识抬举,很强硬地说了这么句话,眸子里却闪过一道精光,问道:“这棺材里装的是什么人?你要将他炼制成鬼奴吗?是不是你从哪里捉来的武功高手?” 鬼门高手炼制鬼奴,也是要经过挑选的,一般而言,生前武功越高的人,被炼制成鬼奴之后,也会越厉害,所以鬼门中人往往会将主意打到其他门派的高手身上,所以鬼哭婆以己度人,以为柴靖宇是从哪里捉了个高手回来。 “高手个屁!”那云间道人脸色发灰,翻了个白眼,“那棺材里面,是一个被丧尸咬伤的婆娘,叫什么‘清韵姑娘’,长得倒是极为美丽,想来是他的相好儿!但文文弱弱的,手无缚鸡之力,哪里会什么武功?” 鬼哭婆恍然,“原来如此!原来是你的宠姬被丧尸咬了,你想要将她炼制成鬼奴,以后也能够替你端茶倒水么?” 柴靖宇要的可不是一个端茶倒水的鬼奴,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自己思维能力的宋清韵。 袁管家本来不想多说,但听到棺材里居然是宋清韵,而且还被丧尸咬伤了,便急忙道:“你赶紧想想办法,那女子是国公爷心爱之人,国公爷不想她变成丧尸的!” 鬼哭婆眸子里闪过一丝狡猾神色,叫道:“臭小子,看在你对这女子还算一往情深的份上,老祖宗我就可怜可怜你,指点一二!你若是想要让她以后还能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那你为什么还带着拒魂锁?那拒魂锁是用来拘人魂魄的,就算你照猫画虎,能够施展鬼门秘术,这样下去,也是将她魂魄拘进拒魂锁里面了,等你施法完毕,纵然她不变成丧尸,也成了一个只听你号令,没有自己思维的鬼奴了,有什么用处?” 袁管家道:“那该怎样?” 鬼哭婆道:“还不快快将拒魂锁拿走?或许你施法之后,她当真能以鬼奴的躯体,具有自己的魂魄也说不定!” 第289章 算计 柴靖宇听了鬼哭婆这话,心想她说的也是,若是将宋清韵给炼成了鬼奴,那他留住的只是一具美丽的躯壳,又有什么意义呢? 柴靖宇一边敲打着木鱼,一边口念鬼门咒,将脖子上挂着的拘魂锁给摘了下来,丢给了袁管家,袁管家拿起拘魂锁,便闪身出门,将它放到别处收了起来。 柴靖宇将鬼门咒念了一遍又一遍,敲击鬼木鱼的节奏也越来越快,直到七百二十九遍念完,石棺之中,再没有一丝声音。 柴靖宇表情严肃,有些忐忑的问道:“怎么样了?她……会变成丧尸,还是……” 说着话,他伸手将那石棺的棺材盖揭开,看见宋清韵静静地躺在里面,闭着双眼,安宁而祥和。 “清韵!” 没有反应。 “清韵姑娘!” 还是没有反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鬼哭婆突然狂笑起来,柴靖宇、袁管家,以及匆匆赶来的柴两短等人,纷纷为之侧目。 柴靖宇脸色一变,沉声问道:“老妖婆!你搞什么鬼?” 袁管家这个平日不愿开口说话的人,也不由惊问道:“你笑什么?” 鬼哭婆笑道:“我笑你家这小国公真是年纪小,脑袋蠢,我说什么,他便信什么,我说让他将那拘魂锁拿开,他居然当真便将那拘魂锁给拿开了,哈哈哈……” 柴靖宇脸色难看:“拘魂锁不是拘留魂魄用的么,难道将拘魂锁拿开,会出什么问题?” 鬼哭婆一脸得意道:“那是自然!你这小可怜虫,孤陋寡闻,却胆大包天,根本不通鬼门秘术,就敢胡乱动用鬼门宝物和鬼门密咒,真是找死!就算不是给你自己找死,也是给你那心爱的小娘皮找死!” 柴靖宇脖子里青筋暴起,他知道这老妖婆诡计多端,而且生性狠毒,根本就不可理喻,也知道她对自己有一股子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恨意,若能有坑害自己的机会,便绝对不会错过。但宋清韵被丧尸咬伤,眼见就要变成丧尸,能够挺过来的机会微乎其微,他也是关心则乱,结果才上了这老妖婆的当。 袁管家脸色难看,鬼哭婆毕竟跟他有避不开的关系,鬼哭婆坑害了宣国公,他也是难辞其咎,虽然柴靖宇敬重他,不会说什么,但他自己却是十分过意不去。 柴靖宇沙哑着嗓子,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拘魂锁究竟有何用处?” 鬼哭婆道:“小杂种,其实你的想法也没错,这拘魂锁乃是鬼门高手炼制成的阴毒法器,是专门用来拘留他人魂魄的,谁的魂魄若是被拘留在这拘魂锁里面,便再也无法超生,炼制鬼奴,就是要将鬼奴的魂魄给拘在这拘魂锁里面。可你却不知道,这拘魂锁还有一个用处,便是保护人的魂魄!” “保护魂魄?” 鬼哭婆得意道:“哈哈哈!不知道了吧?你方才念鬼门咒的时候,若是戴着这把拘魂锁,自然会将她的魂魄拘了来,虽然被炼成了鬼奴,但好歹她魂魄还在,等日后有了机会,再想方设法让她恢复神智;但若是没有这把拘魂锁,便完全等于杀人,而不是炼奴,那青铜古灯、鬼门咒和鬼木鱼,是用来将魂魄抽离人体的法器,你将她的魂魄抽离出来,但却无处安放,那她的魂魄,便只能随风逸散了!” 柴靖宇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脸色越是难看,鬼哭婆心中便越是高兴,幸灾乐祸道:“现在你已经做法完毕,这盏青铜古灯凝聚来的煞气,也都已经汇聚进了她的体内,而她的魂魄却已经灰飞烟灭了,你既然用这盏青铜古灯做法,那这盏青铜灯便是她的本命灯,她体内的煞气跟这盏青铜古灯同根同源,现在魂已飞,魄已散,便好比油尽灯枯,过不了多久,这盏灯就会熄灭,而你钟情的这个小美人儿,也会被她体内的煞气反噬,然后……” 柴靖宇问道:“然后会如何?” 鬼哭婆道:“人生如水中行舟,*是舟,灵魂是舟中人,若没有*,魂魄便无所依附;若没有魂魄,*便如同失去了控制的船,马上就要触礁沉没。若不出老身所料,再倒数十个数,这盏青铜古灯就会熄灭,而你这倾国倾城的美人儿,马上就会被这盏青铜古灯引来的煞气反噬,顷刻间化作骷髅了!” 柴靖宇咬牙切齿,听鬼哭婆数道:“十!” “九!” “八!” …… “一!” 鬼哭婆这个“一”字刚刚喊出口,那青铜古灯便应声而灭! 青铜古灯本来极度明亮璀璨,如同一轮皓月一般,放在高处,甚至能照亮半片夜空,所以这个院落之中,根本就不需要别的灯盏。 而这时候青铜古灯陡然熄灭,整个院落之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哈哈哈……” 一片漆黑之中,传来鬼哭婆刺耳的笑。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油尽灯枯,人死灯灭啊!” 柴靖宇此时浑身冰凉,这盏灯实在古怪之极,虽然有些事情,还是没能够弄明白,但是这盏灯一灭,就象征着生命的彻底消亡,这一点倒是肯定的。 柴靖宇一个闪身,出现在鬼哭婆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一股真气透体而入,鬼哭婆顿时浑身发软,如同被电流击中了一般。 柴靖宇咬牙切齿地道:“老妖婆,你三番两次欺瞒于我,想要害我上当,不怕我将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么?” 鬼哭婆笑道:“老身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在乎怎么死?不过能看你这小杂种痛不欲生,在你将老身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之前,老身就已经开心死啦!” 袁管家叹了一声,叫道:“国公爷,仁至义尽了。” 袁管家不善言辞,也不愿言辞,他只说“仁至义尽”这四个字,意思就是说柴靖宇三番五次对鬼哭婆网开一面,已经仁至义尽了,不需要再顾及他的面子,再对她手下留情了。 袁管家却还是不太了解柴靖宇,柴靖宇若是当真厌恶极了一个人,那定是说杀便杀,纵然是天王老子,也休想让他留面子的! 鬼哭婆道:“这里漆黑一片,你就不想看看你那小情人遭遇煞气反噬之后,变成了什么模样了么?我看你是不敢看吧?哈哈哈……” 柴靖宇脸色一黑,他倒确实是有点不敢看,生怕自己见到宋清韵失去了绝世容颜,变成了一具丑陋骷髅的样子。 这个时候,院子里已经围了好多人,三长、两短、赵大武、韩世忠、张志虎、曹珠儿等人都在此处,但谁都没有点灯。 韩世忠等人是客人,不敢乱来;而柴三长等人知道宋清韵在柴靖宇心中占据着一个极为特别的位置,也不敢点灯,他们不知道柴靖宇若是看到清韵姑娘变成骷髅的样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却听柴靖宇粗着嗓子道:“点灯!” 柴两短犹豫着道:“国公爷,还是算了吧!” 柴三长道:“不错,国公爷,您今日奔波忙碌了一整天,还是不要看了,回去休息吧!” 鬼哭婆怪笑道:“哈哈!你果然怕了!你怕看到自己小情人变成皮包骨头的骷髅模样!哈哈!不敢开灯吗,那只是你自欺欺人而已!” 便在这时候,只听那石棺之中,传来一个声音道:“这是哪里?好黑啊!国公爷,我没变成丧尸吧?” 鬼哭婆脸上得意深色顿时僵住,仿佛一张已经干巴巴的老橘子皮。 柴靖宇也是怔住了。 这分明就是宋清韵的声音! 第290章 舍己为人 “怎么可能!”鬼哭婆当先叫了起来:“怎么可能?那小娘皮……那小娘皮怎么可能没死?” 柴靖宇也有些发愣,然后又说了一声:“点灯!” 这一次,柴两短等人倒是丝毫没有拖延,立马就找来灯盏,点亮了起来。 细细的烛光十分柔和,洒落一地清辉。 宋清韵已经从石棺里面站了起来,神色有些茫然,仿佛沉睡了许久。 她脑子里面,还记得柴靖宇将她关在石棺里面的最后一个画面,还有柴靖宇最后一句叮咛:“保持清醒!努力保持清醒!要是睡过去就完了!” 然后,这句话他就一直记得。 但是,柴靖宇一遍一遍念着的鬼门咒,变仿佛是催眠的咒语一般,让她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从身体每个角落涌起的一种嗜血的*,竟在这咒语的催发下,从涓涓细流,迅速茁壮成为一道巨浪奔涌的大江,奔腾不息地在她身体里狂流,只想要寻找一个宣泄口。 然后,她在这种极度难受备受折磨的情况下,睡着了。 仿佛是睡了一个世纪,仿佛灵魂经过了熔炉的熬炼,仿佛将万丈情丝都摒弃在了前世,仿佛一个人在黑暗中走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一缕光照了过来。 她看见他拿着一盏灯,正一脸关切地望着她。 “国公爷?” 柴靖宇道:“你没事?好!好!” 柴靖宇的反应,仿佛也太平淡了点,只说了两个“好”字,但谁都能听的出来,他内心的震动,绝对没有这么平淡。 而有一个人的反应,却是比柴靖宇还要强烈:“怎么可能?那小杂种施展的可是我鬼门秘术,虽然学得似是而非,但也不乏威力,那鬼门咒念了那么多遍,你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的?那青铜古灯不仅是聚煞法器,更是一盏魂灯,魂灯熄灭,怎么可能不死人的?怎么可能不死人的?” 鬼哭婆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她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哎呀!”叫了一声。 “怎么了?”柴靖宇皱了皱眉头。 曹珠儿道:“没事没事,脚被门槛绊了一下。” “门槛?”张志虎道,“你明明已经进门了,怎么会有门槛?” 曹珠儿窘迫道:“不是门槛?那……我绊到什么了?” 此时只有柴靖宇手里拿着一盏灯,而且这盏灯的光芒,只能照亮周围不到一丈的范围,跟那盏青铜古灯的亮度根本没法相提并论,所以曹珠儿所在的地方,还是漆黑一片。 这时候,张志虎走了过去,拿出一个火折子来,甩了两下吹亮了,火光闪耀,将曹珠儿眼前数尺见方的地面照亮。 “啊!” 曹珠儿又是一声尖叫,其他人也是齐刷刷后退了一步。 却见那地面上,躺着一个人。 确切地说,躺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干尸,那人只剩一层皮,包着里面的骨头。 柴靖宇道:“这是……云间道人?” 众人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才仔细去看那具干尸的衣着,那干尸身上穿的,乃是一件道袍。 那就必定是云间道人无疑了。 刚才云间道人是跟着柴靖宇进来的,那时候他虽然累的直喘气,但还是好端端的,这才过了多大一会儿功夫,怎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下子就干瘪了下去,血肉都已经消失,只剩下皮和骨头了呢? “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鬼哭婆看见云间道人这般模样,变愈发不甘心起来,“魂灯熄灭,怎么你这个小娘皮好端端的,这臭道士反倒死翘翘了?” 这下,柴靖宇倒是反应过来了。 答案很简单,因为那盏青铜古灯是云间道人顶在头顶点亮的,便相当于他的本命神灯,所以煞气反噬,自然是要他来承担的。 云间道人用活祭之法,将这盏灯点亮,所以青铜古灯便包含了极大的戾气,明亮程度远超众人想象,对丧尸的吸引力,也是无与伦比,甚至能够让上万丧尸,摆脱了潮汐公爵的控制。 后来柴靖宇从云间道人手中将这盏灯给抢走,云间道人就被吓得屁滚尿流,生怕自己超出了这盏灯的感应范围,所以一直追着柴靖宇,一路跟着柴靖宇出生入死,上刀山下火海,提着脑袋,趟着尸潮,跟柴靖宇走了这么远,累死累活就是生怕自己被甩下。 到最后,却是帮了柴靖宇一个大忙。 柴靖宇照猫画虎,学着鬼哭婆当日的样子施展鬼门秘术,其实就是用青铜古灯凝聚煞气,将煞气汇聚到这口石棺之中,洗涤宋清韵的身体,同时也是洗涤宋清韵的魂魄。 而鬼门咒和鬼木鱼也是用来勾魂用的,人类和丧尸的区别,用二十一世纪的说法,是脑电波的区别,用鬼门的说法,便是魂魄的区别。而鬼木鱼发出的声音,和鬼门咒的音符,就像是一剂强大的兴奋剂,刺激石棺中人的灵魂活跃起来,让这人的灵魂躁动起来。 然后,再勾人魂魄。 那盏青铜古灯在这时候就又有了一个作用,就好比一座灯塔,为这对黑白无常指明方向。 很显然,青铜古灯是云间道人的魂灯,所以鬼木鱼和鬼门咒刺激了宋清韵的魂魄,却将云间道人的魂魄给勾了来。 本来按照鬼哭婆的算计,柴靖宇这般冒冒失失施展秘术之后,要么不成功,要么就是宋清韵的魂魄被拘了出来,但却没有拘魂锁来保存,只能随风消散。没想到宋清韵的魂魄被刺激增强了,而副作用却应验在了云间道人身上。 云间道人当真是大好人一个啊! 这么幸幸苦苦,千山万水跟随柴靖宇,一步也不敢远离,最终为了宋清韵捐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就好像他千里奔波,就是为了成就自己舍己为人的宿命一般。 鬼哭婆也是大好人一个啊! 千方百计想要算计柴靖宇,欺骗他将拘魂锁给摘掉,就是为了让宋清韵魂灯熄灭,遭受煞气反噬,没想到不仅没有害到宋清韵,反倒让她避免了被炼成鬼奴的厄运。 柴靖宇反应过来后,便跟鬼哭婆仔仔细细解释了一遍,鬼哭婆听得恼怒成狂,破口大骂。 但柴靖宇此时心情大好,倒是不在意她怎么骂自己,她骂一句,柴靖宇便笑眯眯说一声谢谢,她再骂一句,柴靖宇便再笑眯眯说一声谢谢,差点没将鬼哭婆气得吐血三升。 第291章 杀气腾腾 柴靖宇伸手扶着宋清韵,将她从石棺里拉了出来。 “有什么感觉?” 宋清韵摇头:“没有什么感觉啊?” 柴靖宇大为奇怪,宋清韵已经感染过尸毒,如今却没有变成丧尸,唯一的可能便是已经成了生化人,而生化人也会具有一些特别的能力,或是体能更加强悍,或是某方面能力远超常人,总之不至于一点变化都没有。 一般来说,生化人的进化相对于丧尸的进化,会更加全面一些,而丧尸的进化则是容易剑走偏锋,比如说丧尸进阶之后,有的着重于速度,比如说急先锋;有的重点在力量,比如说巨灵神;还有的在精神力,比如说将尸者。 但也有极少数人在刚刚进化成为生化人之后,不会展现出强健的体魄和特别的能力,他们的能力隐藏了起来,还需要特别的机缘,才能够将他们的潜能激发出来。 宋清韵从石棺中出来,却说什么感觉都没有,那就需要机遇了,没准碰上什么大机缘,便一遇风云便化龙,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宋清韵得知自己竟安然度过一劫,被丧尸咬伤,居然还没有尸化,那也确实是够幸运了,看见这么多人在这里,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经此一劫,再看到柴靖宇的面容,当真是恍如隔世。 柴靖宇却没有那么多功夫和心思去体会什么儿女情长,他还有一堆的事情。 “赵大武,有没有消息传回来?江州城外的村落现在都是个什么情况?赵家村的人安顿好了没有?” 赵大武道:“赵家村祖祖辈辈都住在半山腰,虽然算不上穷山恶水,但也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已经提醒过三叔他们了,让他们小心防备,赵家村有自己的防御措施,应该没什么问题。” 柴靖宇道:“也别大意,万一有大量丧尸同时袭击,还是会出问题的,若我所料不错,江州城外已经不安全了,现在黑灯瞎火的,外面太过危险,等明日你去赵家村,将他们都带进城,国公府暂时给他们提供住宿。” 听了柴靖宇的话,赵大武十分感激,但却摇头拒绝了:“国公爷,此事我不能答应,赵家村虽然不大,但也有上百号人,虽然我知道,国公府养上几百上千号人没什么问题,但此例不能开,否则其他村落都寻求国公府的庇护,国公府哪里能够照顾地过来?” 柴靖宇道:“你不明白,既然江州城下已经汇聚了上万丧尸,这就证明江州城外,那些无险可守的小村落只怕都已经灭绝了,若我所料不错,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大批难民涌向江州,所以你根本就不用在乎什么此例不能开的事情。” 赵大武点点头,有点明白过来。 “无险可守的村落……” 曹珠儿一脸担忧,她父亲身为里长,在十里八乡是头等的大土豪,他们那里离江州不远,而且地势一马平川,按照柴靖宇这种说法,既然江州城下聚拢了那么多丧尸,那附近的村落,只怕就已经受了丧尸荼毒了。 那自己家里怎样了?爹呢?娘呢?还有弟弟呢? 赵大武道:“城外范围大,咱的人都安插在大的州府,至于江州城外的小村落,才派人出去不久,消息自然来得慢。” 宋朝远远没有明清时期那么强悍的特务机构,但柴家养了四百剑尖死士,却不是干吃白饭的,除了一部分人留守在国公府之外,大多数人都四散在各个郡县州府,柴靖宇掌控了剑尖之后,对情报的要求更是成了重中之重,但剑尖死士都是精英,都潜伏在繁华的城镇里面,大隐隐于市,才能获得有价值的情报,若是潜伏在山野荒村,又能探听到什么消息? 所以这生化危机一爆发,柴靖宇便发现他自己构建的情报系统在应付丧尸的这一方面,实在是威力有限。 见柴靖宇皱着眉头,赵大武便小心翼翼地又说了一句话:“国公爷,城外没有消息,城内却是有消息的。” “城内?城内又怎么了?什么消息?” 赵大武道:“城内已经有丧尸作乱了!” 柴靖宇惊道:“丧尸?丧尸攻进城了?我们不是将那帮丧尸都从城边给引开解决掉了么?怎么还有攻进城的丧尸?” 赵大武道:“不是攻进城的,而是从江州大牢里跑出来的。” 柴靖宇更是惊愕不已:“从府牢里跑出来的?” 赵大武道:“事情好像是这个样子,在丧尸围城之前,不是有一二十个斥候,被丧尸给咬伤了,回城之后被送去湖泉医馆救治了么……” 柴两短道:“俺已经喊了几个差人,将那帮家伙给抓到府牢里去了啊!” 赵大武苦笑道:“可是说来也巧,有一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今天晚上居然跑去劫狱了,说是要将他家老大给救出去,可是他家老大却被人给带走了,也不知道是为了泄愤还是怎么回事,那帮劫狱的将江州大牢里面所有的犯人都给放出来了,当时情况特别混乱,结果……” 赵大武没有多说,众人就知道是什么结果了,肯定是那些受伤的斥候变成了丧尸,咬伤了其他犯人,然后犯人们受到惊吓,府牢自然就乱了。 张志虎则是脸上变色:“有人去劫狱?不会是我那帮兄弟吧?” 韩世忠道:“只怕除了你那帮兄弟,也没有谁有这么大的单子跟能耐了吧?” 张志虎道:“那可当真是害了大事!我那些弟兄根本不知道府牢里面关着丧尸啊!那些丧尸咬伤了犯人,然后犯人冲出大牢,四处逃窜,那江州城……” 柴靖宇神色冷峻,他原本还打算关上江州城门,将丧尸关在城外,没想到城内已经再度爆发尸祸了,若是不能成功处理掉,那这座江州城,只怕当真要毁于一旦了! 柴靖宇道:“现在不是缩头缩尾的时候了,让江州城内剑尖的人全部出动,全城搜捕丧尸和感染尸毒的人!” “这个……”赵大武犹豫了一下,“是不是应该告知王知府一声?” 柴靖宇问道:“江州城大牢出了事,王知府可曾采取过什么措施么?” 赵大武道:“据说王知府已经将所有的差人和捕快都派出去了,要将所有逃犯抓捕回来。” “抓捕逃犯?”柴靖宇冷笑,“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抓捕逃犯?乱世用重典,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得不用非常手段!” 柴靖宇之前所用的陌刀已经开了豁口,因砍杀丧尸用力过猛,刀刃已卷了起来,根本没法再用,便又找了一把长刀来,然后肃然下令:“给我听好了,这一次,目标不仅仅是城内的丧尸!还有人!受伤的人,逃狱的人,没受伤没逃狱却乱嚼舌根子的人,统统都是目标! “凡从江州府牢中逃出的囚犯,不用分辨是否感染尸毒,格杀勿论!” “凡居心不良,妖言惑众,以讹传讹,引起百姓躁动者,格杀勿论!” “凡乘尸祸爆发之机,在江州城行凶作恶,违法乱纪者,格杀勿论!” 随着柴靖宇下达的这几句杀气腾腾的命令,众人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大开杀戒的时候,终于到了! 第292章 作乱 柴靖宇一声令下,江州城内将近二百剑尖死士便开始行动了起来。 他们通知了各家各户,让他们紧闭门户,防止丧尸闯入。 其实这一点,倒是用不着他们通知,江州城的人都不是聋子瞎子,只要是正常点的人,不会对江州城的骚乱充耳不闻,肯定早就将门窗关好了,再说江州城的治安又没有达到夜不闭户的地步,谁家晚上睡觉,还能不顶上门呢? 所以在这个时候,要清理城里的丧尸,倒也不是特别困难,只不过被丧尸咬伤的人,却有些不好弄了。 但这座江州城,却是真的乱起来了。 ######## 湖泉医馆。 宋清韵在这里被咬伤的时候,还有两个人也被丧尸咬伤了,一个是来湖泉医馆治病的病人,一个是湖泉医馆的小厮。 那两个人被带到湖泉医馆的后院的柴房里面关了起来,而且派人专门看着,果然过了没多久,那两人便尸化了。 隔着房门,听见里面丧尸低沉的叫声,吴圈儿骂了一声娘:“他娘的,自从左管事出了事,那姓王的一步登天,当了湖泉医馆的管事,咱就备受欺辱,让我们住最差的房子,让我们干最累的活,如今有人变成了丧尸,居然也关在咱们隔壁,让我们负责看着,真他娘的!拿我们当什么了?” “就是,有人真是一朝得势,就他娘的不将别人放在眼里了!” 应声的这人性黄,人称“大黄”,他跟吴圈儿一样,以前左管事当家的时候,他们在这里也算是风云人物,负责湖泉医馆采购药物那一块,捞到的油水也不少,结果小王大夫一上台,这两人立马被打回原形,以前捞到手的油水,也乖乖吐了出来,湖泉医馆倒是没有赶他们出门,但也绝对不可能让他们像以前那么威风了。 吴圈儿道:“那姓王的太不是东西,左管事还在的时候,就曾替我跟他家妹子提亲,那时候那姓王的也不敢怎么推脱,虽然没有答应下来,但少说者事情也有了七八分了,我彩礼都送过去了,左管事一死,他姓王的翻脸就不认人,麻溜就把彩礼给我退回来了,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大黄道:“是啊,王管事确实可恨,当时你跟王家妹子的事,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湖泉医馆谁不知道王家妹子已经跟你定亲了,你彩礼都送去了,左管事一没了,他居然翻脸就不认人。” 说起小王大夫的妹子,却也着实有几分姿色,吴圈儿对她动了心思,也绝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小王大夫知道吴圈儿的品性,自然不能让他这样的人,接近自己的妹妹。 可吴圈儿是那种特别能够找事儿的人,又是擅长溜须拍马,将左管事哄得开心,左管事最喜欢在资历浅的大夫跟前作威作福,在湖泉医馆显示自己的存在,所以对吴圈儿的事情也比较上心,跟小王大夫说了不止一两次,想要让小王大夫将妹子嫁给吴圈儿。 小王大夫虽然是老好人一个,不愿得罪人,更不愿得罪左管事,但这是妹妹的终生大事,他却不能随便妥协,左管事见这小大夫居然连自己的面子都不给,就处处寻他麻烦,同时还给吴圈儿支了个招,让他将彩礼直接送了去,同时在湖泉医馆里大肆宣扬,就说小王大夫已经同意将妹子嫁给他了,弄得整个湖泉医馆的人都知道了。 但胡圈儿给小王大夫送彩礼的时候,小王大夫被左管事指使去干别的活了,等他回家之后,才知道胡圈儿送彩礼的事情,那时候街坊邻居都在恭喜他,就连他妹子也不跟他说话了,以为哥哥当真将自己嫁给胡圈儿了。 在这个年代,新闻舆论就是街坊们闲聊时的只言片语,威力还是相当大的,小王大夫当时当真是有苦说不出,正想着怎么处理这件事,谁知道左管事咎由自取,转眼就被国公爷给做实验冻死了。 然后…… 真是风水轮流转,小王大夫自己也没想到,湖泉医馆大管事的位子,居然会落在他身上,不管别人怎么说,小王大夫立马就将胡圈儿的彩礼给退了回去,不过他究竟是个老好人,又害怕别人说他翻脸不认人,所以也没将胡圈儿赶出去,只是给他指派了最苦最累的活,远没有以前风光罢了。 听到外面大街上的骚乱,胡圈儿想起小王大夫那个水灵水灵的妹子,又想到自己被拉下马之后,别人指指点点的眼神,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咬牙切齿道:“大黄,现在江州城打乱,咱们****一票怎么样?” 大黄愣道:“****一票?啥意思?” 胡圈儿道:“那姓王的将湖泉医馆的大门都给锁上了,就算外面再乱,里面也乱不了,要是咱把这两只丧尸给放出去,等它们咬伤了人,湖泉医馆自然就乱起来了。” 大黄惊道:“你……你要这么干?那不是会害了太多人么?” 胡圈儿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害人?害人又能咋的?那帮****的,都是翻脸不认人的东西,见老子失势了,就不拿正眼看人了,让老子来看丧尸,嘿嘿!老子就是不来这活!” 大黄道:“那湖泉医馆出了事,咱们以后还怎么呆在这?” 胡圈儿道:“谁跟你说以后还要留在这里了?管那么多做什么,开门!放丧尸!” 大黄还没来得及问清楚,胡圈儿便将那柴房门给打开了,然后急忙躲在一边。 大黄脸色一变,然后急忙转身就跑。 胡圈儿叫道:“蠢货!跑错了,这边!” 大黄被丧尸吓到了,脑子也不清楚,胡圈儿跟他说一声跑错了,他立马转过头,顺着胡圈儿指的方向跑去,那两只被关在柴房里的丧尸被他吸引,紧紧追在后面。 胡圈儿看着大呼小叫的大黄,脸上闪过一丝讥诮神色,骂了一句:“傻帽!” 然后,拿起一个袋子,往另一头走去。 那里,是湖泉医馆储备药材的仓库,湖泉医馆最珍贵的药材,都藏在里面了。 第293章 丧心病狂 湖泉医馆,再度大乱。 大黄慌不择路,没跑多远,就碰上一扇门,一扇已经被关上的门。 这里是西院,除了那些有资历的老大夫,湖泉医馆的大夫和帮工们都住在这里。 大黄伸手去推门,结果门没开。 一般而言,这扇门在晚上的时候虽然会关上,但却不会锁死,但大黄这时候一推门,却发觉门栓从里面被顶上了! “开门!开门!” 大黄大叫起来,同时也反应过来,是那胡圈儿将他给坑了,明明就是让他吸引丧尸,将丧尸引到这里来! “胡圈儿!你个挨千刀的!”大黄一想明白,便破口大骂,但还没骂两句,那两个丧尸便已经扑了上来。 对付丧尸,必须要克服心中的恐惧,其实一个正常人,如果能够保持理智,是能够对付一只普通丧尸的,但大黄此时已经被吓破了胆,只知道往后缩,哪里还懂得主动出击? 于是,他就被丧尸给咬了。 “谁啊?”大黄嗓门够大,西院的人大多都被吵醒了,有人揉着眼睛懵懵懂懂走了过来,伸手开门。 等他开了门,大黄便猛地冲了进来,而他后背已经被两只丧尸给咬得鲜血淋漓了,那个开门的人睡得稀里糊涂的,把门打开才看到了丧尸,然而已经晚了。 “丧尸!这是丧尸啊!啊……” 伴随着一声痛叫,西院一片大乱。 ######## 仓库门口,胡圈儿冷笑了一声:“已经乱起来了,那帮家伙,肯定已经顾不上这边了。” 这时候,他的身边,又多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却又是他的狐朋狗友了,胡圈儿路子野,所以以前左管事在的时候,才能够混得风生水起,他这些狐朋狗友,平日里就是游手好闲的人,没有事还想惹事呢,现在湖泉医馆乱起来了,他们不乘机兴风作浪搞点事出来,那才怪呢。 胡圈儿粗着嗓子问:“那小子在里面吗?” “在呢!不光他在,那小娘皮也来了!” “没错,深更半夜,还未出嫁的小娘皮,就敢偷偷到这里会情郎,真是春心一动,胆子也大了!” 胡圈儿却是一脸的咬牙切齿:“他娘的,她可是我的女人,竟然深更半夜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走,咱们进去!” 然后他只是一脚,就将仓库大门给踹开了。 药库里面亮着灯盏,里面除了各种药品之外,尚有一男一女,听到他们的说话声,这对男女已经站了起来。 男的约莫三十岁上下,不胖不瘦,不高不矮,满脸的苦大仇深,仿佛深受苦难的被剥削群众;而那女的则正值二八年华,眉清目秀,身材标致,特别是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美丽动人。 “胡圈儿,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胡圈儿冷笑一声,“王小妹啊王小妹,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三更半夜,居然在这药库里偷男人,真是不要脸!就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就该被抓起来浸猪笼!” 这个年轻女子,正是小王大夫的妹妹,名叫王雪儿,但女儿家闺名不为外人道,所以别人都称呼她为王小妹。 王小妹听了这话,却是脸色一红,气道:“胡圈儿!你胡说什么?当初左管事给你说亲,我哥又没有答应;你送来的彩礼,我哥也给退回去了!是你在外面胡说八道,跟谁都说我哥已经将我许了你,哼!我还没告你污我清誉呢!” “呸!狗屁的清誉!三更半夜,跟这个捡药材的在这里瞎混,也敢说什么清誉不清誉?一个看药库的,也就会点取药抓药的本事,就因为他那只会闻味儿的狗鼻子,你就喜欢上他了?你居然看上这样一个一棒子都打不出个屁的男人?” 王小妹脸色涨红,又是难堪,又是气愤。 她身边这个男人名叫周归阳,也是在湖泉医馆里面做工的,负责管理药库,平日里寡言少语,不怎么爱说话,但为人十分实诚,做事更是踏实,比如说管理药库的这个活,他干了这么多年,对各种药材,简直都是如数家珍,加上他的嗅觉极为敏锐,就算有上百种药材混杂在一起,他都能够分得清楚。 很早之前,王小妹就曾听她哥哥说起过,这个世界上干什么事情,只要专注,就能够干出巧妙的效果来,比如那个经常给人抓药的周归阳,在给病人抓药的时候,用手一抓,要抓多重的药材,他能抓得分毫不差。 王小妹对此本不怎么上心,只是觉得这个人做事专注,应该是个踏踏实实的老实人,后来碰到一件事,才让王小妹彻底喜欢上这个男人。 王小妹父母早逝,她是哥哥带大的,所以对长兄长嫂感情极深,几个月前,左管事还没死,胡圈儿还掌管着采购药材的事,王小妹的嫂子生了病,她兄长就是大夫,胸有成竹开了方子,说是十日之内,就能够见效,结果那服药连吃了几日,不仅没有见效,反而越发严重,她当时急坏了,后来有一次抓了药回来,因为心情急切,撞上了一个人,将一副药给洒了。 她撞上的那个人,正是周归阳。 当时她记挂嫂子病情,却撞上了人,将药给洒了,怎能不生气?当即忍不住便埋怨了周归阳几句,周归阳没有反驳,只是蹲下来闻了闻,便告诉他说,这药材里面的当归是有问题的。 她当时还不相信,说这是从湖泉医馆里面取的药,怎会有什么问题,但后来找了人来看,结果还真查出来问题了。 而这批药,恰恰就是胡圈儿采购来的。 当时这事情闹了起来,是左管事给压下去的,但就是因为这件事,王小妹喜欢上了这个周归阳,而胡圈儿则是记恨上了周归阳。 王小妹见胡圈儿不怀好意,怒声道:“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本是我的女人,一块好肉,居然让这狗鼻子先咬了一口,你当我能咽得下这口气么?” 胡圈儿说的话实在太难听,王小妹气得浑身颤抖。 “呸!”胡圈儿吐了口唾沫,将手中的袋子丢给周归阳,“狗鼻子,去给我装药材,什么千年人参,百年灵芝,捡最贵的给我装!” 他身后的泼皮叫道:“胡老大这法子好!这家伙是看药库的,自然知道最贵的药材在哪里,就不用我们翻箱倒柜地找了!” 周归阳手里拿着一杆称药材的秤,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胡圈儿怒道:“他娘的听见了没有?” 周归阳没有说话,王小妹却站出来怒斥胡圈儿:“你想要做什么?这里是湖泉医馆的药库,这里的东西,都是湖泉医馆的!你敢偷湖泉医馆的东西,国公府不会放过你的!” “国公府?现在江州城到处都是丧尸,国公府早就自顾不暇了!至于湖泉医馆?你听听!你听听这外面的嚎叫声,在西院住着的那帮人,正被丧尸咬得鬼哭狼嚎呢!知道么,那丧尸是我放出来的!” 王小妹一脸的不敢置信:“你放出来的?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 “畜生?哼,你这小贱人,今天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畜生!你不是瞧不上我,不肯嫁给我么?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知道,我胡圈儿既然想要你,你别想能够逃的掉!” 当一个地方陷入混乱,没有了秩序,原本就缺乏道德的人,就愈发没有什么可以约束他的野心和*。 胡圈儿眼中流露出*裸的****,就像是要将王小妹生吞活剥了一般。 然后,他一步步逼近。 “你别过来,你要是再过来,我可就喊人了啊!” 胡圈儿一脸狞笑:“喊吧!看你能喊来天兵天将不成?” 胡圈儿身后的哪几个泼皮也是满脸不怀好意,跟在胡圈儿后面,摆出一副老大吃肉我们喝汤的表情来。 “你就不怕天理报应吗?就算你今天得逞了,就不怕我哥哥上报国公爷,让国公爷帮我们主持公道?” 胡圈儿哈哈大笑:“你也太天真了!我既然进了这药库,就没打算让你们活过今天!你两个偷情死在这里,谁知道是我胡圈儿干的?你以为国公府什么都能查得清吗?你以为国公府什么都管得了吗?宣国公?嘿嘿!他能有多少只眼睛?他能有多少只耳朵?他能有多少只手?” 胡圈儿志得意满,放生狂笑。 周归阳缓缓往前迈出一步,抓着手中的秤杆,向前点出。 胡圈儿的笑声戛然而止。 王小妹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那根秤杆刺进了胡圈儿的喉咙里,然后有鲜血沿着秤杆流淌下来。 周归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就是国公爷的眼睛!” 周归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就是国公爷的耳朵!” 周归阳指了指持秤杆的手:“我就是国公爷的手!” 他很认真地说:“国公爷有很多双眼睛,有很多双耳朵,有很多双手,而我……只是其中一个!” 第294章 铁血命令 周归阳冷冷道:“国公爷有令,凡乘尸祸爆发之机,在江州城行凶作恶,违法乱纪者,格杀勿论!” 胡圈儿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便扑倒在地。 而他带来的那几个泼皮也是目瞪口呆,一时间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意识到胡圈儿被眼前这个男人用秤杆给刺死了,这才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道应该冲上去跟这个男人干一场,还是应该急忙撒腿就跑。 只不过,他们已经没有犹豫的必要了。 周归阳一句话不多说,便手持秤杆,往前跨出一步,秤杆猛地点了出来,那人急忙闪躲,但饶是他速度极快,却依旧躲避不及,被那秤杆点中眉心,哼都没哼一声,便往后倒了下去。 周归阳很认真地又说了一遍:“凡乘尸祸爆发之机,在江州城行凶作恶,违法乱纪者,格杀勿论!” “啊!”另外两个泼皮这时候才惊醒过来,然后扭头就跑,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但周归阳既然已经出手,怎能让这样的宵小从身边逃走? 他将右手中的秤杆换到了左手,手持秤杆尾端,猛力一甩,那秤杆上面的钩子被甩了出去,钩进了左边那人肩膀上的肉里,然后轻轻一扯,便将那人给扯了回来,然后捏紧了拳头,砸在了那人背心。 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那人却是七窍流血,十指指甲中渗出鲜血来,死得不能再死。 周归阳很认真地又说了一遍:“凡乘尸祸爆发之机,在江州城行凶作恶,违法乱纪者,格杀勿论!” 至于往右跑的那个,眼见就要冲出药库大门,只觉逃生有望,正自狂喜,却觉后脑一痛,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却是周归阳甩手将秤砣给砸了出去,那秤砣正中那人后脑,顿时将那人脑袋砸了个粉碎。 “凡乘尸祸爆发之机,在江州城行凶作恶,违法乱纪者,格杀勿论!” 周归阳很认真地念了一遍,就好像这句话是什么咒语一样,他每杀一个人,便要振振有词地念上一遍。 王小妹看着这个男人,竟是又有些犯怔了。 她仿佛今天,才真正认识这个男人。 他在她眼里,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个闷葫芦,整天就只知道干活,不怎么说话,就这么一个貌不惊人的人,竟会转眼之间,连杀四人,王小妹当真是觉得自己都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她也曾憧憬过自己的男人,是一个大英雄,要么驰骋疆场,要么笑傲江湖,但那只不过是小女孩遥不可及的梦罢了,她真正喜欢上周归阳,还是因为他只皱了皱鼻子,就闻出了那药材有问题,算是救了她嫂子一名,倒后来便越来越觉得,跟了这样一个踏踏实实的男人也挺好的。 只是没想到,他所有的普通,都是为了这一刻的不普通。 他将自己藏起来,不露出半点锋芒,只等着一声召唤,就亮出耀眼的光芒。 所以周归阳回头的时候,收货的,是这小姑娘满眼的崇拜。 周归阳拽着王小妹,将她送进了库房旁边的屋子里——那是他住宿的房间。 “你呆在里面,把门关好,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 王小妹担心道:“你要去哪里?” 周归阳道:“我去西院。” “去西院做什么?” 周归阳道:“杀丧尸!” 然后他顿了一顿:“还有杀人!” 王小妹顿时急了:“杀人?你还要杀人?” 周归阳道:“我刚刚接到命令,凡是被丧尸抓伤咬伤的,都格杀勿论!” 王小妹道:“可我哥哥嫂子也住在西院!” 周归阳默然了须臾,没有多少犹豫便转身离开了:“那你可以祈祷,祈祷他们还没有被丧尸咬伤。” ######## 这一夜,在江州城的各个角落,都有骚乱出现。 每逢大灾之时,总有图谋不轨的人出来作乱,这就是人性。 但这一夜,江州危急,一条消息传遍了江州城的各个角落,于是豪侠之士,纷纷悍然出手。 或许是貌不惊人的店小二,或许是老弱残躯的老头子,甚至是柔柔弱弱的******,突然之间,就出手杀人了。 他们潜伏了太久太久,一身铁骨,都快要生锈了,终于该是动动筋骨的时候了。 王知府给江州成的差人们下的命令,是将那些越狱的逃犯都统统抓回来,刚开始这条命令下达下去,谁都知道了,但差人们却都懒得出力,不是因为他们干活不尽心,而是因为那些逃犯很多都已经被丧尸咬伤,指不定啥时候就要变成丧尸了,要是抓他们,却没下令可以杀死他们,这当真是让人束手束脚,没准儿自己还会遭了毒手呢? 但没过多久,知府大人便又有几条命令传达了下来。 “凡从江州府牢中逃出的囚犯,不用分辨是否感染尸毒,格杀勿论!” “凡居心不良,妖言惑众,以讹传讹,引起百姓躁动者,格杀勿论!” “凡乘尸祸爆发之机,在江州城行凶作恶,违法乱纪者,格杀勿论!” 有了这几条消息,全城的捕快差人都振奋了起来,都暗暗夸赞这王知府当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这一条命令下去,便知今夜江州城内,不知要死多少人,存在被误杀的案例,也是在所难免。 这分明就是将政令当军令了,这条命令一出,江州肯定要死不少人,要下达这样的铁血命令,知府大人也实在够爷们。 而事实上,知府大人正头疼呢。 他根本就没有下这样的命令,可不知道怎么的,这几条“格杀勿论”的命令,就已经在差人捕快中间传播了开来。 其实原因很简单,柴家养了四百多剑尖死士,是为了应付敌人的,而柴家最大的假想敌,其实正是高高在上的赵官家,是代表赵官家利益的官府,所以江州的巡捕房,便是剑尖的重点渗透对象,知府大人的命令,也是需要一级一级传下来的,至于到时候传成了什么模样,自然是柴靖宇说了算。 知府大人当真是快要气疯了,究竟怎么回事,自己什么时候下令格杀勿论了?若是死了太多人,还都是被官差给杀死的,日后怎么跟太师大人交代?怎么跟赵官家交代? 第295章 兴师问罪 国公府在江州百年经营,影响力自然不可小觑,王知府的命令说出口的时候是一个样子,但在柴家暗中势力的影响下,等传达到那些差人们耳中,便又成了另外一个样子,然后这帮差人的行动力,就表现得空前强大起来。 原来打更的更夫,此时也不叫喊什么“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了,而是敲着锣,大声叫着:“丧尸出没,注意警戒!” 江州城街道上刚开始还是乱糟糟一片,这时候却已经一片肃杀了。 那些想要乘乱为非作歹的人,在这天夜里却遭了殃吃了大亏,他们从不曾见官府的行动力这么强悍过,也从没见官府执行法纪,有这么严明过,只要是稍有违法乱纪的苗头,就直接斩杀。 甚至走在街上撞上了官差,都要被详加盘查一番,稍稍有个应对不当,刀剑便砍了过来。 柴家潜藏的势力是无形的,剑尖只是其中能够表现出来的最锋锐的一段,这股力量被柴家藏了很多很多年,就算是要动用,那也是像一条带着保护色的毒蛇,潜藏在幽暗的地方,乘着敌人不备,突然出击,然后一击而退,让人根本不知这条毒蛇从何处来,又到了何处去。 自从柴家扎根江州后,同时调动整个城内所有的剑尖死士,这是第一次。 对于剑尖的调动,向来都是只有一个人说了算的,一旦做了决定,便是一言九鼎,谁都不能置喙。 尽管袁管家能够提意见,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并不是他向来寡言少语,不喜欢说话,而是他觉得国公爷有自己的主张:或许是柴家蛰伏了太久,需要透一透气了;也或许是国公爷不想继续沉闷下去,想要动一动筋骨;总之,这一次,已经是柴家前所未有的大动作了。 只不过感觉到这番大动作的人,却着实没有几个。 当江州府牢里面那么多犯人被丧尸咬伤,而且打伤狱卒越狱出来之后,整个江州城都陷入了混乱,很多人都以为这将会是江州城的一场浩劫,但谁也没想到,几乎是一夜之间,这场骚乱就被平复了下来,等天明之后,人们战战兢兢从家里探头出来探查情况的时候,才发现街道上早已变得井然有序。 但留下了很多尸首。 各种各样的尸首,丧尸只有极少数,大多数是还不曾尸化的人! 官府的差人们已经敲着锣,开始招呼着各家各户提供车马,来收拾这些尸首了。 所以很多人在出门之后,看到的就是官差们不吵不闹,不言不语收拾残肢断体的景象。 而很多在江州骚乱的时候,起过贼心的人,现在都是胆战心惊,后怕不已,北宋是个温文尔雅的朝代,江州是个温情脉脉的古城,《水浒传》中梁山好汉从山东奔波千里,杀到江州劫法场,跟无为军大打出手的事情并不曾发生;而方腊的势力尚未蔓延到江州,赵官家已经让童贯集结大军,准备南下征讨了,所以相对而言,现在这一代的江洲人,还不曾经历过这般血腥的场面。 正因为久不见战乱,所以看到一夜之间,城内守军和府衙官差,将满城的乌烟瘴气清扫一空,留下街道四处的斑斑血迹,众人震撼可想而知。 柴靖宇一晚上也并未一直在国公府待着,事实上天色微亮的时候,他才刚刚回家。 在他眼里,这一次行动,只是让剑尖练练手而已,就当是演习了。 果然,刚刚经历过一场不是战争的战争,赵大武等人都是满脸亢奋,进门的时候还迫不及待地问柴靖宇:“国公爷,今天可真他娘的痛快!只不过,只怕也妄杀了一些本不用死的人。” 柴靖宇摇头道:“为了追求效率,有一些误杀,也是避免不了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早就有这个觉悟了。” 赵大武连连点头道:“国公爷说的是,这一次当真是干净利落。” 便在这时候,门子跑了过来,叫道:“国公爷,知府大人来了。” 柴靖宇神色丝毫不变,叫道:“有请,天云厅看茶!” 门子愣了一愣,应了一声,便转头去请了。 江州知府和寻常的知州不一样,这个职位如果放在柴靖宇的前世,那是相当于一个市委书记,而且不是一般地级市的市委书记,而是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个实权副部,而柴靖宇虽然身份尊贵,毕竟只是个爵位,没有实权没有职位,知府大人前来拜会,你怎么着也应该亲自出迎才是,怎么在这个时候摆起架子来了? 不仅那门卫心中疑惑,赵大武也是大惑不解。 柴靖宇带着赵大武等人在天云厅坐定,轻笑了一声:“那王知府是跑来兴师问罪的,他干事的本事没有,承担责任的魄力没有,但推卸责任的狡诈却是有的!既然他不是来给我抬轿子的,那我何须给他要脸色看?” 果然,柴靖宇话音刚落,王知府就带着几个侍卫冲了进来。 刚一进门,就来了一个下马威:“国公爷!我的宣国公!昨日江州城外一片喊杀声,死了不下五六百人,你可知道?” 柴靖宇道:“知道。” 王知府见柴靖宇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甚至都没有在乎他说什么,不由心中恼怒:“国公爷,本府昨日给官差和城中守军下的令,是将那些逃犯给捉回来,可传达下去之后,居然变成了格杀勿论?仅仅一个晚上,就闹出这么多条人命来,国公爷难道就不觉心中不安么?” 柴靖宇轻笑一声,却依旧是云淡风轻毫不在乎的模样:“王大人,命令是你下的,至于传下去之后,变成了什么样,那也是你的事,怎又来问我?” 王知府脸色难看:“宣国公!你莫要把我当傻子,本府堂堂一州之尊,政令所出,下面的人阳奉阴违,那也就罢了,居然堂而皇之改了本府的本意,下面那些家伙,哪有这样的胆子?在这座江州城,也只有宣国公府才有这样的影响力!你就不怕我将此事上报圣上么?” 第296章 铁打的国公府 王知府的确是来兴师问罪的,本来身为一州府尊,也是有自己的威严和傲气的,他以为柴家虽然是地头蛇,但名头越大忌讳越多,不至于真的敢在江州兴风作浪,可是经历了昨夜的事情之后,王知府竟也有些心惊胆战了。 不是不知道柴家树大根深,而是他没想到柴家的影响力大到了这种程度,堂堂一个知府,政令下发出去,传达到底层的差人耳中,早已经面目全非,这简直就是这座国公府给他的一种*裸震慑! 如今死了这么多人,在大宋朝可不算小事,只要有人上奏上去,天子一旦动怒,谁来担这个责任? 江州知府不好当,柴家乃是赵宋皇帝向天下人诏示自己仁义道德的一杆大旗,就跟曲阜的孔家一样,不论犯了什么事,只要不是谋逆,赵官家绝对会显示他的宽广胸怀,不做追究,但这棒子终究是要打下来的,身为江州知府,他自然就是那个挨棒子的人了。 这怎么可以? 天还没亮,王知府就直冲到国公府,就是为了要在掌控主动权。 否则,不仅官家的棒子要挨,自己这个知府,也会在江州完全失去话语权。 只不过,他究竟能有多少底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没想到的是,刚刚上了国公府的门,就被柴靖宇来了个下马威,自己堂堂府尊,那个年轻的宣国公居然大剌剌坐在里面,根本就没有出来迎他的意思,王知府精于人情世故,还不明白这位宣国公在向他表露了什么意思? 江州的局势,对于普通民众而言,当真就是云遮雾绕,根本看不明白,但对于王知府和柴靖宇而言,却是再清楚不过,王知府如果现在还不明白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那他就根本没有将自己的屁股放在府尊位置上的资格了。 “知府大人,你也不必大呼小叫,现在江州的局势很艰难,当前的问题,在于如何应付迅速蔓延的生化危机,而不是如何推却责任。” 王知府冷笑一声,心想你说的倒是轻巧,说现在不是推脱责任的时候,可对于我这个知府而言,昨天那一场血腥镇压,迟早会传到赵官家耳中,一个不好,便是惹来官家雷霆之怒,要知道自古天子都是一个德行,他可以因为自己的穷奢极欲,害得百姓穷困潦倒,饿殍千里,甚至因为花石纲的事情,惹得东南半壁陷入造反的大潮中,但当官的若是惹出了大麻烦,他立马就能将你打入地狱,将你认定成为罪魁祸首,去堵天下悠悠之口。 柴靖宇见王知府满脸愤愤和不以为然,不由淡淡笑了笑,道:“王知府,你进来的时候,可曾看见这大厅上面的题字了么?” 王知府愕然:“什么题字?” 柴靖宇道:“就那三个字——天云厅。” 王知府愣道:“可有什么古怪么?” 柴靖宇道:“没有什么古怪,其实这个大厅原本不叫这个名字的,那个‘天’字下面,应该还有一张口才对。” 天字下面一张口,那便是一个“吞”字了! 王知府喃喃念叨道:“吞云厅?吞云厅……这气魄却是比天云厅大了不少。” 柴靖宇道:“说的便是这个,王知府为官老练,但气魄却嫌小了些。” 柴靖宇此言一出,王知府脸色涨红,心头大为不爽,自己已经是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被一个年轻人说气魄小,你一个尚未及冠的后生,能有多少见识?不知世事艰险,就敢放此狂言,说一个堂堂知府气魄小,真是岂有此理! 柴靖宇道:“你别不服气,知府大人气魄如何,跟前任蔡知府比一比就知道了!那蔡九知府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当真是好大的气魄,我柴家立足江州,已经足足百年,以往那么多任知府,哪个不是力求跟柴家和睦相处?唯有他……居然想要将柴家掀翻在地,居然想要将柴家踩在脚下,一旦起了心思,要将柴家置于死地,就敢直接请动无为军,那日若是没有尸祸,那无为军重进国公府,会死多少人?” 王知府自然是听说过此事的,那日蔡九知府若当真在问罪之后,就直接指使无为军杀进国公府,只怕少说要死好几百人,比起当日因尸祸死的人,以及昨夜大清洗死的人,也不遑多让了。 气魄? 气魄是要靠底气的好不好? 王知府心里很是不服,看着柴靖宇道:“国公爷,本府也不是傻子,王某跟前任蔡九知府虽然职位相同,但后台却远远不如,蔡九知府有蔡相做后盾,江州死上数百人,他也有法子处理,但王某好不容易得来江州知府这个位子,却没有他那么大的底气,没有蔡相那么硬的后台,若在本府治下,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柴靖宇道:“那你就要想明白了,既然你没有蔡九那样的底气,没有蔡九那么深的背景,也没有蔡九那么丧心病狂的想法,还想要和我柴家和睦共处的话,就乖乖做好你的江州知府便是了!说实话,别处的知府,或许能当得像土皇帝那么自在,能够大权在握,在自己的地盘上说一不二,但江州的知府,能尊你到六成,已经是我心胸宽广,为人厚道了!” “你!” 王知府没想到这位年轻国公居然会如此跋扈,有些事情,纵然事实如此,也只能心照不宣,不可直接说出来的,可没想到,这位国公爷居然堂而皇之地跟他说“只能尊你到六成”。 府尊府尊,只尊到六成的知府,算什么府尊? 眼见王知府气不过,柴靖宇却是一脸云淡风轻:“王知府,你我同在江州,日后少不得要打交道,今日柴某便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给你一句忠告!这句忠告,蔡九知府不曾听到,所以他死了,死得很惨!” “什么……忠告?” 柴靖宇道:“在无为军军中,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江州城里,是铁打的国公府,流水的知府爷!” 铁打的国公府!流水的知府爷!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是霸气侧漏,图穷匕见了。 王知府脸色难看已极。 第297章 血腥 柴靖宇见王知府脸色难看,让丫鬟给他再上茶,然后说道:“至于昨夜江州城死了六七百人,这个知府大人倒是全然不必担心。” 王知府怔了怔,抬头看他。 柴靖宇道:“你所担心的,是你一声令下,江州一夜之间,就死了将近一千人,可你想过没有,现在的江州城外,又死了多少人?” 王知府想起之前那围城的丧尸,每一个丧尸,都是活人感染尸毒之后尸化而成的,围城的丧尸不下一万之数,那么城外的百姓,又有多少人已经死于尸毒?又有多少人已经死于丧尸之口? 柴靖宇道:“数日之前,我就曾写信给你,说尸祸已经又一次爆发了,让你尽力控制这一场尸祸危机,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将希望寄托在一个道人身上,指望他做一场法事,就能够阻止丧尸祸害江州?这也太过儿戏了吧!” 对于这个王知府,柴靖宇当真是别了一肚子的怒气,若不是看在他是赵官家委任的江州知府的份上,柴靖宇当真想要直接上去给他两个大耳刮子! 请道士对付丧尸,这样的荒唐事,在前世的时候简直是想都不敢想,但在这个年代,堂堂的一州知府,居然也有这种想法,而且还觉得理所当然。当柴靖宇怒骂他将满城百姓的安危当作儿戏的时候,这位知府大人居然振振有词地反问了一句:“术业有专攻,对付丧尸这等鬼物,不请道士请谁?” 是啊,在这个年代,在很多人眼里,丧尸就是一种鬼物,对付鬼物,自然是要请道长或者是请法师的! 这是时代的愚昧,却不纯粹是因为王知府本人的问题,柴靖宇以前就是研究历史的,他知道北宋末年,金兵南下,都快打到了汴京城下,徽宗皇帝和钦宗皇帝两位官家,居然也是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姓郭的神棍身上,传闻那位道士有撒豆成兵的本事,只要他肯出手,区区女真又算的了什么? 结果,那位天师当然没法撒豆成兵,也不知道他当时的借口是不是“撒豆成兵撒出去的豆子应该是熟的”,反正金兵砍瓜切菜一般拿下了汴京,然后就是一代代汉人铭心刻骨的靖康之耻,徽宗钦宗两个皇帝被一股脑掳了去,三千宫娥,满朝文武,都一个个死在北国,连埋骨之地都没有。 北宋,这个可爱又可恨的年代,道统尚在,法统未失,华夏根骨还保存得很完整,但也有让人哭笑不得的愚昧,让柴靖宇恨得牙根痒痒。 王知府这一次,却没有跟柴靖宇反驳,只是反问了一句:“尸祸究竟从何而起?最早只听说是在国公府出现的,如今已经到了这般难以控制的地步,上万丧尸荼毒江州,江州数百里沃野,尽数化作了焦土,这祸根只怕是从国公府来的吧?” 柴靖宇冷冷看了王知府一眼,反问了一句:“怎么着?以前我警告知府大人要做好防备的时候,大人不当一回事,如今失态难以控制,知府大人倒是对丧尸的来源感了兴趣,想要追本溯源么?” 王知府被柴靖宇这么看了一眼,顿时一股寒气,将他浑身都给冻住了一般。 或许尸祸的爆发,跟柴家脱不开关系,但这时候,谁又能将过错推在他头上? 两次尸祸,第一次惹祸的是蔡九知府,第二次惹祸的是黄铮统制,跟国公府没有半点关系——这已经被柴靖宇给弄成了众人“公认”的实情。 早就预料到这位年轻的国公爷不好对付,可也没想到他能够狠辣果决到这种程度。 话说到这个地步,还真应了这年轻国公的那句话,如果自己不想跟他彻底翻脸,被柴家当成不共戴天的愁人的话,那就乖乖地做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江州知府,做一个只被尊在面子上的江州知府! 柴靖宇道:“对了,知府大人,柴某还有一事,需要提前告知于你。” 一听到柴靖宇还有事情,王知府就忍不住想要哆嗦,问道:“还有什么事?” 柴靖宇道:“知府大人不会以为,经过昨夜那一场大清理,这江州城内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吧?” 王知府愕然道:“难道还有丧尸?” 柴靖宇摇头道:“丧尸现在应该是没有了,但过不多久,应该又会有了。” 王知府问道:“这是为什么?” 柴靖宇道:“那些被丧尸咬伤的人,绝不会乖乖站出来给你杀的,昨夜一场清洗,江州城内虽然为之一清,但肯定还有被咬伤的人藏了起来,或者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藏了起来。” 在生化末世厮混了那么久,又在北宋经历了一大一小两次尸祸,以及一大一小两次尸潮,柴靖宇对生化危机的爆发,已经很有经验了,其实丧尸未必就真的那么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如果不是黄铮异想天开,想要炼制尸兵,偷偷从国公府带走了一具丧尸,将元安堡打造成了秘密基地,成天在里面培养丧尸,鼓捣鬼门秘术,这尸祸怎么会再度爆发? 生化危机之所以难以遏制,倒也不全是因为那些丧尸有多厉害,更多的原因,是在于活着的人,人总是会有大多心存杂念,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和诉求,才会有各种各样的龌龊,让人防不慎防。 王知府道:“那国公爷的意思是……” 柴靖宇道:“我希望知府大人能够下令,从今日起,全城戒严,等闲不得开城门,也不得在大街上大声喧哗,并命令官差沿街巡逻,一旦发现感染尸毒的,命令其自缚双手,带回大牢,若有丝毫违逆,便就地格杀!” 王知府道:“这样的命令一下去,便给了那些官差专断的权利,肯定又会多造杀孽……” 柴靖宇摆摆手:“为了保证江州府的安全,也不能心慈手软。” 王知府知道今日跟柴靖宇一番交锋,完全失去了主动权,此时已经由不得他拒绝,现在主动顺从还好,如果不配合,柴家自然有法子让他大失颜面。 于是他点了点头,很不甘心,很不情愿,却很理智。 柴靖宇笑道:“知府大人果然英明!” 他还想说什么,却听门外有国公府的护院叫了起来:“站住!你俩未经允许,深更半夜,竟敢闯我们国公府?” 第298章 路痴是种病 然后又听一个女声道:“闪开!你个狗腿子!” 护院道:“你们敢硬闯?” “硬闯咋的?”那女人却比柴家的护院还凶,大声叫喊道:“柴靖宇!柴靖宇给我出来!柴靖宇你个狗屁国公!你将我家神女娘娘弄到哪里去了?” 然后,就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刀剑相撞声,却是有人打起来了。 赵大武道:“国公爷,是曦和仙子身边那个疯女人和那个黑衣汉子闯进来了。”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让他们进来。” 话音刚落,白鸢和黑隼已经到了跟前,白鸢看见柴靖宇便大声叫嚷道:“你这狗屁国公,究竟将我家神女娘娘藏到哪里去了?” “曦和仙子?你们不是一直跟在她身边吗?她去了哪里,你们不知道?反而来问我?” 白鸢这个女人向来不可理喻,柴靖宇对她没有丝毫好感,如果不是看在曦和仙子的面子上,早就让人拖出去教训一顿了。 虽然柴靖宇不论是身份,还是武功,都完全到了一个可以让她景仰的地步。但白鸢就是看柴靖宇不顺眼,也没有太多的畏惧之意,反倒昂着头道:“当时在城墙之上,眼见你拿着那盏青铜古灯,引了一万多丧尸离开,仙子娘娘立马便要追着你而去……” 柴靖宇问道:“你们没有拦她么?” 以柴靖宇对白鸢黑隼的了解,他们绝对不会允许曦和仙子跟着自己以身犯险的。 白鸢道:“我们当时的确阻拦过神女娘娘来着,可……” 柴靖宇道:“没有拦住?” 白鸢道:“谁说没有拦住?” 柴靖宇道:“拦住了你还问我要人?” 黑隼道:“拦是拦住了,可仙子娘娘乘着我们不备,又突然出手点了我二人穴道,将我们制住,然后就寻了一匹马,出城去追你了!” 白鸢道:“不错!既然她是去追你的,我们不找你要人,还找谁要人?” 黑隼道:“你这贼国公,快将我家神女娘娘交出来!” 柴靖宇怒道:“昨夜我出城之后,就根本没见到她,怎么把人给你们交出来?” 黑隼道:“胡说!分明就是你将她给藏了起来!” 白鸢满脸狐疑地看着柴靖宇道:“那么多丧尸追你,你居然都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却偏偏不将我家神女娘娘交出来,哼!你不会是对我家神女娘娘图谋不轨,将她藏在哪里了么?” 这两人都是满脸怀疑神色,盯着柴靖宇,就像是看着一个偷他们宝物的贼。 本来对于这两个人,柴靖宇虽然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十分厌恶——只因他们还没有让他厌恶的资格! 但此时曦和仙子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危险,柴靖宇心中也很是担心,这两人却在这里聒噪,而且还敢冒犯他,柴靖宇自然便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了。 他只是用双眼一瞪,白鸢和黑隼两人便心头一颤,喉咙仿佛被利剑刺中,胸口难受之极,浑身都不得动弹。 柴靖宇冷哼一声:“我不跟你们计较,你们别以为我脾气好!” 白鸢黑隼两人倒吸一口寒气,被柴靖宇气势压迫,居然连话多说不出来。 这种气势,就算是久居高位的上位者,也未必能够具有,白鸢和黑隼曾经感到过类似的压迫,那是只有绝世高手,才能够拥有的气势。 柴靖宇沉吟道:“按照你们所说,曦和仙子昨夜就已经骑马出了城,现在还没回来……她不会出了什么事,碰到了什么强人?还是撞上了进阶的丧尸?应该不至于吧……” 柴靖宇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 白鸢黑隼虽然被他气势所慑,说不出话来,但听到柴靖宇这句话,便急切地看了过来。 却听柴靖宇道:“那丫头是个路痴,而且是天下一等一的路痴,她一个人跑出城找我,我却不曾见她,多半是她自己走错了路,不知道去了哪里……” 柴靖宇这么一说,白鸢和黑隼都觉得大有可能。 如果说路痴是一种病,那么曦和仙子绝对是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对于这种神一般的路痴而言,经常是只想随便逛逛街,没想到逛着逛着就成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且很擅长将她寻找别人的行动,成功地转化为别人寻找她的行动。 柴靖宇拍了拍额头,没办法,只好带人去找了。 不是派人去找,而是带人去找。 如今江州城外,只怕到处都会有丧尸,若是不尽快将曦和仙子找回来,他怎能安心? ####### 时间回到昨夜。 曦和仙子放倒了白鸢和黑隼之后,便寻了一匹马出城,她出城的时候,柴两短等人都已经出城了,因为有了先例,所以也没有人阻拦她出城。 当时柴靖宇虽然已经远在二十里外,但他手中那盏青铜古灯实在太亮了,仿佛刚刚从地平线蹦出来的月亮一般,即便是隔了这么远,曦和仙子依旧能够看清楚方向,虽然道路曲折,但只要有一个大致的方向,曦和仙子还是懂得向那个方向走的。 可是她没走多久,那轮天边的月亮就消失了,曦和仙子当时还特别奇怪,难道是那盏灯又熄灭了不成? 其实不是青铜古灯熄灭了,而是因为柴靖宇进了两山夹道,青铜古灯的光芒被山给挡住了而已。 星星点灯,照亮前方的路,一旦没有了灯…… 曦和仙子对此还是相当自信的,她努力记清楚了之前大致的方向,觉得自己向着那个方向走,迟早能够找得到的。 结果没走多久,她就撞上了一拨人。 那是大约十来个人,都是清一色的汉子,身上匪气很重,一看就知道是走惯了江湖的人。 也许今夜见到了太多超出他们想象的情景,那十来个汉子见到有人骑马而来,都是吓了一跳,等他们看清骑马的那个人,居然是个美到了极致的少女,都有些愕然。 曦和仙子也大感意外:“你们是什么人?国公府的侍卫吗?你们要去哪?” 第299章 跟我走 西江十七狼看着这个小姑娘,都有些发愣。 大凶之夜,一个美得惊世骇俗的少女,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孤身出城,见到人也不害怕,反倒冲上来问他们是做什么的。 这也太古怪了。 二当家道:“姑娘是从何处来?我们乃是江州城边村子里的村民,成千上万的丧尸围城,我们正不知道该往何处避难,便在此地碰上了姑娘。” 曦和仙子诧然道:“这样么?江州城外,危机四伏,你们居然敢到处乱跑?难道你们没有碰上丧尸大军?” “丧尸大军?” 曦和仙子道:“是啊,就在不久前,应该就有一群丧尸跑过去了!足足有上万只丧尸,都是从城边赶来的,你们没撞上,当真是幸运之极,否则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二当家愣道:“丧尸?从城边跑来的?难道是……我听说知府大人请了一位法力高深的道长,让他做法驱逐丧尸,那些丧尸被驱逐离开,是不是因为那位道长的功劳?” “你说那臭道士?”曦和仙子一听到那眼前这人说起云间道人,便是一脸的不屑,冷冷道:“他算什么东西?哼!就他那半懂不懂的道法,居然就敢大言不惭,在江州城头举行活祭,若不是宣国公将他手中的青铜古灯抢了去,将上万丧尸引开,只怕江州城早就被丧尸给淹没了!” “宣国公?将丧尸引开?” 这一次,二当家是真的好奇了。 曦和仙子道:“那臭牛鼻子施法结束之后,城下的丧尸就像是疯了一样,冲着他手中的那盏青铜古灯就直往上扑,那青铜古灯如同月亮一般耀眼,吸引了不知多少丧尸,所以那宣国公才当机立断,想出了用青铜古灯引开丧尸的法子。” 二当家这才有些明白了,虽然对那位宣国公“舍身取义”的壮举十分敬佩,但此时他所关心的,却是那个道士,那个将他们的大哥活祭了的道士。 西江十七狼乃是纵情江湖的豪客,讲究的是有仇必报,那个贼道人想出活祭的法子,不关他们什么事,但他活祭的祭品中,居然有他们西江十七狼的头狼,那就绝对是至死方休的血海深恨了! 知府乃是堂堂朝廷命官,这等人物,身边的侍卫也绝对非同小可,要想杀这等人谈何容易?但就算不容易,为了老大的仇,也是非杀不可的,至于那个道士,更是罪魁祸首,西江十七狼怎能轻易放过? 二当家还没来得及开口,狼老四便问道:“姑娘!快告诉我,那个贼道士呢?那个将别人当成祭品活活烧死的贼道士在哪里?” 二当家瞪了狼老四一眼,他们现在在这个少女面前,佯装成是逃难者的身份,根本不曾上过城墙,更不可能知道云间道人举行的活祭,是将人活活烧死,狼老四这么一问,对方只要机敏一些,就知道他们绝对不是逃难者,而是上过城楼的知情者。 曦和仙子毕竟涉足江湖未深,却偏偏没有听出来,道:“那个臭道士?他一直跟着宣国公啊!就像是跟屁虫一样,寸步不敢远离呢!” “跟着宣国公?”狼老四双眸中精光四射,“难道那宣国公,也跟这道士有什么瓜葛?或者说举行活祭的事情,那个狗屁宣国公也有份?” 曦和仙子虽然喜欢称呼柴靖宇为“臭国公”或者“狗屁国公”,言语之间,对柴靖宇也是没什么尊重,但她也只喜欢自己这么称呼他,听见别人这么说柴靖宇,她便大大的不高兴了。 于是她冷哼一声道:“哼!要说起那场活祭,宣国公倒也确实参和了一把!” 曦和仙子想到云间道人做法的时候,将那七个死囚一个接一个活祭,柴靖宇在最后一刻,用刘管事将最后一个人给换了下来,差点没打断云间道人作法,真是大大的参和了一把。 西江十七狼听曦和仙子这么一说,却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将那位宣国公,也算做了他们必杀的大仇人。 他们行走江湖,吐的是干云的豪气,认的是满腔的忠义,撒的是一地的肝胆,就算仇人是宣国公,那也绝对不能放弃复仇! “姑娘,你是去哪里?” 二当家冲自己那帮兄弟门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们不要乱说话。 曦和仙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只回了一句道:“我?我是去找那个臭国公的!” 对于柴靖宇以身犯险的举动,曦和仙子十分不满意,出来找他的时候,也是憋着满腹的怨气。 等说完这话,她便拉了拉缰绳,想要策马绕过这些人,去追柴靖宇。 二当家道:“姑娘,我们虽然只是平民百姓,但好歹是猎户出生,杀过不少虎豹狼虫,都不乏血性,如今江州境内,丧尸到处吃人,我们十多人也见过亲友被杀,心中愤愤,却不知何处可以投效,所以……” 曦和仙子不耐烦道:“所以什么?” 二当家道:“所以我们也想跟你去寻宣国公,能追随宣国公,为诛除丧尸尽一份绵薄之力,那未尝不是我等的荣幸!” 西江十七狼相互之间,已经极为默契,二当家这么一说,其他人都知道他是想要跟着这少女去寻那宣国公,还有宣国公身边的云间道人。 曦和仙子本来已经不耐烦了,但二当家提出要跟她去寻宣国公,她转念一想,自己虽然心情急切,但只身前去帮忙,只怕是没什么作用,若能带一帮帮手过去,才有可能帮上忙。 “你们当真要去帮忙杀丧尸?你们不怕么?” “我们那么多亲人朋友,都死在丧尸手里,如此刻骨深仇,还哪里顾得上惧怕?”二当家反问了一句,前半句是假的,后半句却是真的,他确实有刻骨深仇,只不过仇人不是丧尸而已。 曦和仙子又瞄了这群人一眼,虽然此时没有什么光亮,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曦和仙子看出这几人身骨强健,可能都有些武功底子,而且很有血性,到时候真能帮上大忙也说不定。 于是她很潇洒的说了一句:“好!那你们跟我走便是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巨灵神将 于是西江十七狼剩余的那十六人,都跟在曦和仙子后面,让她带他们去找柴靖宇。,最新章节访问:. 。 二当家觉得这个少‘女’真的是很傻很天真,她还以为他们真是去帮宣国公杀丧尸的,居然如此好心地替他们带路,却不知道他们是去找柴靖宇和云间道人报仇的。 二当家却不知道他自己也很傻很天真,让一个病入膏肓的路痴给他带路,跟让一只‘鸡’教他游泳有什么区别? 于是曦和仙子很有信心地带着这帮人出发了,按照她记忆之中的大致方向行进。 曦和仙子骑着马,西江十七狼却是步行,所以她虽然心急如焚,但也没法策马疾速狂奔,好在那西江十七狼也是心情急迫,不敢耽搁,而且体力充沛,跟着曦和仙子一路狂奔,居然也没有慢上多少。 一路上,二当家等人也在拐弯抹角地从曦和仙子口中打探消息:“姑娘,你说是宣国公亲自将丧尸引走?那宣国公身边,是不是带了很多高手啊?” 狼十七也道:“是啊是啊!宣国公身份那么尊贵,身边一定是高手如云的!” 狼十七年纪小,但却是极为机灵,他这么一问,倒是像极了一个好奇的无知少年,曦和仙子在明教之中虽然身份尊贵,但毕竟年纪尚浅,很少自己在江湖上走动,居然没有察觉出这几个人有什么问题。 听这个少年很“天真”地以为那臭国公身为国公,身边肯定高手如云,再想想那臭国公动不动就一个人去冒险,丝毫不顾会有什么后果的样子,曦和仙子就异常郁闷。 于是她很有怨念地抱怨了一句:“那厮确实是个脑袋不怎么清楚的!国公府里养了不少好手,可他就是仗着自己有本事,喜欢一个人‘乱’来!真是逞匹夫之勇!” 二当家等人听罢,都是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之前企图杀那个知府的时候,没能一击致命。那知府便躲在了众多‘侍’卫身后,让他们再也没有机会。那宣国公地位尊贵,家底丰厚,身边的高手应该不会比那个知府少,所以他们心中难免担心,但听这个少‘女’所说的话,那位宣国公居然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竟然不喜欢‘侍’卫跟着,这消息对他们而言。实在是振奋人心啊。 于是西江十七狼心情愈发急切,虽然疲累,但却走得更快了。 但走了许久许久,越来越觉得不对。 因为天都已经亮了,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姑娘,那宣国公究竟在什么地方?” “姑娘,你说宣国公将那些丧尸引开了,究竟是引到什么地方去了,这好半天。我们不仅没有见宣国公,就连丧尸也没见到几只啊!” “姑娘,你不会是在耍我们吧?” “姑娘……” …… 曦和仙子脸‘色’有些发黑,沉声道:“闭嘴!不想跟着就别跟着,废话什么?” 西江十七狼顿时不敢再多说。 又一个时辰之后…… “姑娘,你是在找什么东西么?” 曦和仙子已经焦头烂额,问道:“谁说我在找东西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找东西了?” “这个地方不远处有一口枯井。井口高出地面数尺,很是少见,你已经带我们来过三遍了,若不是要找什么东西,何必一遍遍跑来跑去……” 曦和仙子:“……” “姑娘,你……你不会是在耍我们吧?” 曦和仙子很想说自己真的不是在耍他们。但是得了路痴这种难以治愈的先天‘性’疾病,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情,尤其放在北宋那个时候,经常出‘门’在外的人都有辨别方向的能力,这种能力比之一千年以后的人强了很多,若说自己逛着逛着就找不着方向了,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情。 所以说什么都不能承认! “你们既然要跟着。那跟着就是了,废什么话?” 曦和仙子脸‘色’不好看,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西江十七狼都不敢多说,跟着她继续瞎逛。 就这么又走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攀至中天。 终于,当第四次路过这个村落,看见村头不远处那口枯井的时候,二当家终于忍不住问道:“姑娘,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故意在领着我们兜圈子?你是不是已经看出了我们的身份?” 曦和仙子怔了怔,心中大为奇怪,但好在她‘迷’路了这么久,本来就神‘色’难看,倒是没让这些人看出什么来,而是静了静心,心想难道这几个人不是江州附近的村民?也不是山野间的猎户?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别的来头,有意没有告诉我,想要图谋不轨? 曦和仙子本领算不得十分厉害,但胆量确实极大的,反而装作一切了然于‘胸’,问道:“怎么,现在终于忍不住了么?快说吧!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二当家还没说话,狼老四已经忍不住了,他和兄弟们跟着眼前这个小娘皮,在这里瞎逛兜圈子,她自己骑着马,却让兄弟们跑断了‘腿’,狼老四哪里还能受得了?眼见捅破了那张窗户纸,便大声吼道:“哼!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狼老四,我们兄弟十七个,人称西江十七狼!” 这厮虽然说了外号,但却没说姓名,也不知道他所谓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只是拿来吹牛的语气词? 曦和仙子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茫然摇头:“西江十七狼?没听说过。” 狼老四差点没被气得鼻子冒烟,恶狠狠瞪着曦和仙子,觉得这小婆娘一定是在消遣他们,真是太可恨了! 但事实上,曦和仙子又怎会知道西江十七狼是什么人? 她一直都不曾出过远‘门’,当然,就她这种路痴别人也不敢让她随便出‘门’,对于江湖上的那些掌故,却也不怎么明白的,在元安堡见到那粉红娘娘之前,她甚至连勾魂堂都不曾听说过,就更别说什么西江十七狼了。 或许真正能够让她听说过的绿林草莽,也就宋江一个人了吧。 眼见狼老四要跟曦和仙子争执起来,二当家突然道:“禁声!情况不对!” 狼老四不满道:“情况不对?有什么不对?” 狼老四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怪叫声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转过头,往那村子里望去。 “轰!” 村边的一堵墙轰然倒塌,一个巨大身影从墙后走了出来,那分明是一个巨人,体格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曦和仙子脸‘色’一变,沉声道:“巨灵神将!”--105062+dsuaahhh+30215683--> 第301章 恶战 狼老四挠了挠后脑勺:“巨灵神将?什么意思?” 曦和仙子道:“一种丧尸。” “一种丧尸?”狼十七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巨灵神将,奇道:“丧尸竟然能有这么大的个头吗?” 不是他们少见多怪,而是这只丧尸的身形实在是太过巨大,光脸盘就超过一个脸盆的大小,一个巴掌足足比蒲扇还大,这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的认知。 曦和仙子道:“这是侯爵级别的丧尸,力大无穷,双腿虽然没有两臂有力,但相对而言,身体进化已经相对平衡,很难对付。” 西江十七狼都是包天的胆子,听曦和仙子这么说,狼老四倒是颇为不忿:“很难对付?能有多难对付?” 曦和仙子见他满脸的不服气,翻了个白眼道:“你若是跟它交过手,自然就知道了!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有这个想法,最好是赶紧走,它的速度不是很快,以你们之前赶路时表现出来的脚力,它应该追不上的。” 狼老四被曦和仙子带着走了老半天的冤枉路,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碰上了丧尸,战都没有战,这小娘皮居然就劝他们逃走,这怎么可能?于是狼老四冷哼了一声,从背后抽出了自己的钢刀。 他的钢刀造型独特,是完全没有弧度的一块铁板,黑漆漆的,连开封过的地方都不亮堂,看起来分明就是一把钝刀,根本就没有什么杀伤力,但事实上,这把刀是难得的利刃,炼制钢刀的材质是一种罕见的乌铁,不露光芒,却极为锋锐,在西江十七狼之中,他的兵器是最好的。 巨灵神将步子很沉稳,一步一步走上前来,狼老四大喝一声,便打算往前冲。 背后却传来曦和仙子的叫喊声:“你疯了?你斗不过……” 曦和仙子还没说完,狼老四就放声叫道:“看你爷爷劈开他的脑壳子!” 然后自上而下,一刀斩落! “当!”一声巨响,那乌铁刀没有砍如愿砍在那巨灵神将的脑壳子上,而是被它一把抓住了。 也不知这只巨灵神将手里攥着什么东西,乌铁刀砍在它手上,竟然发出金铁交鸣的声音。 而狼老四也是吃了不小的苦头,虎口被震得几乎开裂,持刀的手一阵阵发软,就像是砍中了一座铁山一般。 然后,巨灵神将抓着那把刀,猛力一挥! 狼老四手握刀柄,竟是连人带刀被甩了一圈,狼老四拼尽力气,想要将刀夺回来,却是徒劳无功,反倒被巨灵神将连刀带人甩来甩去。 曦和仙子倒是好心,大声提醒道:“笨蛋!快松手!” 那狼老四本来也有松手的意思,但听曦和仙子这么一喊,他反倒不松手了,腰身一扭,便回旋踢向那巨灵神将的脸。 踢中了。 因为踢中了,所以狼老四脸色大变。 这一脚像是踢在了石头上一般,他腿都断了,那巨灵神将居然依旧像是没感觉到一般,只是脑袋晃了晃。 “老四,回来!” 那巨灵神将一巴掌向狼老四拍出去,以巨灵神将的力气,这一下要是被拍中了,不说粉身碎骨,也要内脏也要受到重创。 狼老四实战经验倒是相当丰富,当他踢中了巨灵神将的时候,就已经感觉不妙,急忙丢开手中的刀柄,转身便逃。 若只靠狼老四,巨灵神将这一巴掌,他说什么都逃不掉的,肯定要被拍得五脏俱碎,但好在他有一帮兄弟,一帮一起出生入死,配合默契的兄弟。 狼老七和狼老十在关键时刻感到,同时持手中兵刃帮狼老四挡了一挡。 “娘的,不可力敌,兄弟们散开,跟它缠斗!” 随着狼老四一声呼喊,其他人立马散开来,西江十七狼自有一套对付外敌的阵形,是他们多年相互磨合总结出来的,就算有时候少了一两人,也能够稍加变化,简单而又实用。 因为有狼老四的失利,有曦和仙子的提醒,这几人盯着巨灵神将,都是如临大敌。 不过他们并不畏惧,就算这庞然大物再厉害,有兄弟们在一起对付,就没什么可以让他们畏惧的。 曦和仙子却叫道:“走!快走!不能跟那厮缠斗……” 她神色慌张,这十六个汉子虽然鲁莽,但却不失血性,虽然未必能对付一只巨灵神将,但也不至于连还手余地都没有,只不过…… 只不过他们已经没有全心全力对付巨灵神将的机会了。 在旁边那个小村落里,又走出了几只“身形娇小”的丧尸。 的确是身形娇小,但那只是针对于巨灵神将而言的身形娇小,事实上这些丧尸体型跟常人没有太大区别,但是肌肉却比寻常人结实了很多。 西江十七狼对丧尸还不够熟悉,摆脱不了以貌取人的习惯,看到这几只丧尸个头还不足巨灵神将一半,便存了小觑之心,所以对新出现的这几只丧尸并没有太高警惕,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巨灵神将的身上。 结果,那几只体型娇小的丧尸,竟然是抢先于巨灵神将发动了攻击。 “小心!” 曦和仙子高呼一声,二当家心头一跳,手中长剑便已经刺了出去,这几只丧尸速度竟是快得惊人,如同狩猎的野兽一般,瞅准目标便猛然扑了上来,若不是曦和仙子提醒,而他自己又为人机敏,这一下只怕要被那丧尸给咬中脖子了。 “好快!” 狼老四等人也是大为惊骇,这种丧尸体格虽然小,但速度却是极为夸张,他们也是经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能有这等速度的,在江湖上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好手了! 虽然出现的丧尸不多,但西江十七狼还是很快陷入了苦战,他们越来越吃惊于这些丧尸让人害怕的速度,从江州城出来的时候,看见城墙边上堆积得如同山丘一般的丧尸尸体,他们就对丧尸存了小觑之心,觉得丧尸虽然是鬼物,但也不难对付,这时候才觉得大错特错。 二当家被一只丧尸给盯上了,一人一尸四目相对,二当家只觉头皮发麻。 原来丧尸竟然这么厉害?那宣国公竟然敢孤身犯险,手持青铜古灯引开上万丧尸?这是何等的胆魄? 第302章 鬼影 西江十七狼跟这些丧尸过招之后,便都想到了那成千上万的丧尸,心中不由十分惊骇,觉得那些江州守军也当真强悍,上万只丧尸围城,他们居然都能够守得住,实在是了不起。 此前,他们只在江州府牢中跟丧尸接触过,而且还不是迎面撞上,更没有真的跟丧尸动过手,所以才以为所有的丧尸,都能有这么可怖的速度,却不知道他们见到的,是已经进阶的丧尸。 这是五只急先锋。 那日在元安堡的时候,猎食者一出现,一只巨灵神将和一只先锋神将就抢先逃走了,至于其他进阶丧尸,比如巨灵神和急先锋,后来要么成了猎食者的猎物,要么成了百死公爵的营养品。 至于这五只急先锋,也不知道是当初在猎食者出现之前就已经跑出去的,还是这半个月来新进完成进阶的。 但不论如何,二当家等人麻烦大了。 巨灵神将是侯爵级别的丧尸,急先锋只是伯爵级别,所以若论真正的能力,巨灵神将自然远在急先锋之上,但在旷野中碰到巨灵神将的时候,这些人还有机会逃跑,可若是被急先锋给缠上了,那便只能将对方干翻了才有可能脱身。 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这些人被急先锋给缠住了,然后…… 巨灵神将也加入了战团。 曦和仙子看得直翻白眼,大声叫道:“喂!你们都要小心了,若是被丧尸抓伤咬伤,那便会感染尸毒,自己也变成丧尸!” 狼老四等人顾不上回答她,但听到她的话,便各自加强了警惕。 曦和仙子又道:“那些速度奇快的丧尸叫做‘急先锋’,它们速度虽然快,但力量不足,不能持久,你们别想着一下子将急先锋置于死地,能跟急先锋缠斗,只要能保证不被它伤到,拖一拖也是好的!” 关于急先锋持久力不足的弱点,是柴靖宇告诉曦和仙子的,柴靖宇早就跟她分析过,怎样的丧尸应该怎样对付,急先锋这种丧尸有点像猎豹,突然爆发的速度是极快的,但耐力却很差。 对付急先锋,其实最好的法子,不是主动进攻,也不是疲劳战术,而是等急先锋进攻的时候,全力一击,将之杀死,急先锋虽然持久力不行,但还是要避免跟急先锋打持久战。 因为容易受伤。 急先锋受伤了,人家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只要被损伤脑袋就没有大碍;但人要是被急先锋给伤了,那可就彻底玩完了。 可是现在巨灵神将环伺在侧,西江十七狼根本就没有全力对付急先锋的机会,只能玩持久战,如果哪个倒霉蛋一不小心被抓伤或者咬伤,只能说他命不够硬了。 急先锋仰仗自己的速度,已经发动了好几次冲锋,二当家等人应付得极为吃力,而狼老四手中的乌铁刀被巨灵神将给夺了去,手中没有兵刃,便更成了急先锋重点攻击的对象。 巨灵神将却也不看热闹了,挥舞着拳头,开始发动攻击。 进化到巨灵神将这个级别,和普通丧尸差别已经极大,其他丧尸攻击的方式主要有两种,要么便是用爪子抓,要么便是用尖牙咬。 而巨灵神将却是用拳头。 它有扛鼎之力,牙齿和指甲都远不如拳头的威力大,根本不需要抓和咬这两种方式。 果然,巨灵神将一出手,便是所向无敌,西江十七狼都不是傻子,见这庞然大物攻击过来,都纷纷往旁边退却,根本不敢正面跟这家伙交手,他们虽然已经是江湖上罕见的好手,但若要对付这巨灵神将,还差了许多。 但因为有急先锋的干扰,他们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够及时闪开的,狼十一和狼老六就先后闪避不及,不得不挥舞兵刃抵挡,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巨灵神将相当于半个超一流的外家高手,而且皮糙肉厚,寻常的兵刃根本就伤不了他,那拳头砸过来,就算有兵器又能如何? 于是狼十一和狼老五先后受伤,手中的兵刃也被折断,若不是有兄弟舍命帮衬,只怕已经丧生于巨灵神将的拳头之下了。 但过来帮忙的狼老四,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他的兵刃早就被巨灵神将夺走,并且抛出数十丈之外了,现在空手对敌,极为吃力,又被急先锋给盯上,已经是焦头烂额了,但看到自己的兄弟有难,被巨灵神将攻击,他又怎能不救? 在狼老五差点被巨灵神将一拳砸爆胸膛的时候,狼老四顾不上一直盯着他的那只急先锋,一脚踹向了狼老五。 之所以踹的是狼老五,而不是巨灵神将,是因为他跟巨灵神将交过手,知道自己这一脚若是踹在巨灵神将身上,跟给它挠痒痒没有太大区别,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所以在巨灵神将一拳砸中狼老五之前,他一脚将狼老五踹飞了出去。 可这一脚用力过猛,来不及收力,后面盯着他的那只急先锋已经冲了上来,一口向他脖子咬了过去。 这一次,是说什么都躲不过去了。 他娘的!死就死吧…… 眼见那只急先锋便要咬中狼老四的脖子,曦和仙子正好策马冲到,她骑术是相当厉害的,对急先锋又有一定了解,正在旁边等着呢,所以正好一剑砍在那急先锋后背上。 曦和仙子之前佩戴的短剑已经毁了,她此时手中的剑虽然不及原来那一把,却也是极为难得的利刃,被这一剑砍中,急先锋的动作顿时滞了一滞。 但急先锋毕竟是丧尸,对这种伤害不是特别在乎,还是依旧一口向狼老四的脖子咬了过去。 而这时候,曦和仙子拉动缰绳,那匹高头大马两只前蹄重重踩了下来,正好踩在急先锋脊背上。 这一次,急先锋虽然没被踩死,脊梁骨却被踩断了,那一口当然也就没能咬中狼老四的喉咙,狼老四缓过劲来,抓住急先锋脑袋一扭,便将它的脑袋给摘了下来。 “嘭!” 一声巨响,巨灵神将一拳砸中了曦和仙子胯下的高头大马,曦和仙子顿时连人带马被砸飞出去,那匹马虽然足够高大足够健壮,但巨灵神将这一拳实在厉害,顿时将那马打得筋骨俱断,连嘶鸣都没有就死透了。 曦和仙子被摔得不轻,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逃,跑了几步,回头见那巨灵神将竟没追上来,不由松了口气。 “小心!”狼老四一声惊呼。 曦和仙子刚回头,就见一道黑影从那口枯井中蹿了出来,向她扑了过来。 第303章 隧道 曦和仙子惊骇欲绝,想要闪避,却已然不及。 那黑影的速度,竟然还远在急先锋之上,简直就是如鬼如魅,快得惊世骇俗,闪电一般扑过来,曦和仙子只看见一张狰狞的脸庞,还没来得及出招抵挡,就被一把抓住了腰间的衣服。 那鬼影抓住了曦和仙子,便是一个闪身,用和它扑过来时一样的速度,又向那口枯井扑了过去,然后钻入井口,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电光石火之间,那鬼影从枯井中冲出,抓人,然后又冲回去,西江十七狼连那鬼影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它便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了。 此时急先锋只剩下了四只,而且因为跟西江十七狼多次交锋,急先锋虽然没有怎么受伤,但因为耐力不足,速度已经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么迅捷了,西江十七狼能够稍稍喘口气,同时都不停地躲避那只巨灵神将,不愿跟这皮糙肉厚的庞然大物交手。 “二哥,我得去救她!”狼老四从地上一个翻滚,将手中那只急先锋的头颅丢在一边。 二当家道:“这个不用你多说,那姑娘虽然戏耍了我们一晚上,但丧尸出来的时候,毕竟好心提醒过多次,更不用说还救过你的性命,咱们就是将性命都搭上了,也得去救!” 狼十七叫道:“不错!四哥,我们一起去!” 狼老四喊了一句话,就得到了西江十七狼的群起响应,并非是狼老四有多大号召力,而是因为这些人都是热血侠义的汉子,仗剑行侠,四海为家,就算路见不平,还要拔刀相助呢,曦和仙子曾救过他们的兄弟,这份情谊,说什么也要给还了。 既然决心一下,刀山也罢,火海也罢,纵然千里万里,也阻不住他们的脚步。 狼老四知道兄弟门的心意,也不推辞,便当先往那口枯井冲了过去。 其他人一边防范着那只巨灵神将和那些急先锋,相互掩护,有节奏地往后退,等到了那口枯井边,狼老七问道:“二哥,怎么办?” 二当家还没来得及说话,狼老四便抢先跳了下去,于是二当家也不说话了,跟着便跳了下去。 狼老四跟二当家一跳下井,才发现这井底居然有一条通道,黑漆漆的也不知通向哪里,于是狼老四从怀里逃出个火折子和半截蜡烛头来,点亮了蜡烛,顺着那通道往前走。 于是其他人也一个接一个往下跳,狼老五和狼十二是擅长弓弩的,跳下枯井之后,就在旁边守着,等兄弟们都跳了下来,便先冲井口外射出数箭。 果然,一只追得紧的急先锋被射中,虽然这种伤对丧尸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也算是造成了杀伤,将它阻拦了一下。那急先锋暴怒嘶吼,却被巨灵神将一把抓住了大腿,毫不客气地丢出了数丈之外。 井底的通道不宽,只能够并排走两三个人,狼老四和二当家走在前面,而狼老五和狼十二等人则是将注意力都放在后面。 其实从跳进这口井之后,西江十七狼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的性命已经不再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了。 在这样的甬道之中,一旦出什么变故,他们连个腾挪的余地都没有,而且从先前将曦和仙子抓走的那个鬼影的速度来看,如果那东西突然从里面攻击他们,他们几乎就没有还手之力,更何况他们也不知道这枯井的通道里面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怪物。 所以这一次救援,其实西江十七狼根本就不抱什么希望,而且知道一旦下来,只怕就是九死一生,但他们还是下来了。 在这样曲曲折折的甬道之中,弓弩根本就施展不开,所以狼老五和狼十二便将弓弩都背在背上,换了称手的近身兵刃,而近战功夫更好的狼老三和狼老九却主动留在了后面殿后。 他们之中并没有专门的监管人员,二当家也没有费心去指挥调度,但却是进退有序,配合十分娴熟,有什么责任,或者有什么担当,既不推脱,也不争抢,这样的默契,这样的身手,这样的胆魄,如果在后世,只要稍加训练,就是一支能够纵横全球的特种兵部队。 能在猝然遇敌的情况下,能够在一只巨灵神将和五只急先锋的围攻之下全身而退,这样的战绩,其实已经足以让他们自傲了。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战绩有多厉害,只是觉得这丧尸实在厉害,以前真是小看了这些鬼东西。 只听“咚”一声沉闷的声响,地面都是颤了一颤。 却是那只巨灵神将把急先锋都挤开在一边,抢先跳了下来,因为体型过重,震得地面都在发颤。 狼老九叫道:“它跳下来了!它追过来了!” 狼老九和狼老三都是如临大敌,他们是负责殿后的,虽然知道这巨灵神将势不可挡,但如果它冲上来,就算豁出了性命,他们也得阻上一阻,要想攻击自己身后的兄弟,那也得从他们身上踏过去才行。 不过形势比他们预想的要好得多,这条地洞对他们来说虽然不宽,但要想来回奔跑,却还是宽宽松松,但对于那只巨灵神将而言,就实在太过紧窄了。巨灵神将只能躬下身子,才能爬进来。 而且,它真的只能用“爬”的姿势! 狼老九和狼老三松了口气,他们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幸好先跳下来的,是这只巨灵神将,而不是那四只急先锋,巨灵神将身形太过庞大,只能爬着在这条甬道中前进,不仅自己速度不快,而且还将路给堵住了,后面的急先锋想要往前冲,却也冲不过来。 二当家本以为在这地下通道之中,会碰上未知的大敌,但他想错了,什么都没碰到,只有一条漆黑的甬道,曲曲折折,几乎没有尽头一般,也不知道通向何处。 甬道最开始的一段,像极了开凿出来的矿洞,而且还横七竖八躺了数十具骨骸,以及一些开凿铁矿的工具,二当家心想这原来竟是个矿洞么?那刚进洞的那一块,那些死人却是怎么回事?他们挖的什么矿,铁矿不需要打这样的洞吧? 但走了一段,才发现这并不完全是一条矿洞。 刚开始的一段,确实像是个矿洞,但后面的一段甬道,却完全是另外一条,下面有很深的积水,不像先前那一段矿洞那么干燥,只是不知道怎么跟那个矿洞联通在了一起。 这条甬道,竟然是长得如此惊人,二当家等人走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眼前的空间突然变得开阔起来。 第304章 潮汐公爵 这里…… 是什么地方? 曦和仙子此时已经是头昏脑涨,当她被抓进那口枯井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刚才那只鬼影是什么了。 是那只先锋神将。 当初在元安堡的时候,逃走了一只巨灵神将和一只先锋神将,当西江十七狼跟巨灵神将动手的时候,曦和仙子就在疑惑,不知道那先锋神将去了哪里,等到那鬼影扑了过来,她才明白过来。 先锋神将的速度,自然不是急先锋能够相提并论的,它抓了曦和仙子就走,进了黑漆漆的通道之后,又没有灯,曦和仙子的眼力远不如柴靖宇,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洞里,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脚步声不停地响。 刚才那一下,饶是曦和仙子胆大包天,也受到了惊吓,胸膛里的心一阵狂跳,只不过让她奇怪的是,那先锋神将居然只是抓了她,却没有咬她,不仅没有咬她,还像是生怕伤到了她一般,只抓她的衣服,却不接触她的皮肤。 等曦和仙子静下心来,才发觉这脚步声是两个节奏。 也就是说,这里不止那只先锋神将,还有另外一个人,或者另外一个丧尸! 她也曾尝试着挣扎,但那先锋神将跟寻常急先锋相比,当真是强壮了不知道多少倍,这样的挣扎根本就无济于事,而这先锋神将暂时没有伤害她的意图,若是强行挣扎,只怕反倒受了伤,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在漆黑的地洞之中走了很久很久,终于眼前露出了光亮,曦和仙子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一个宽敞的所在。 这里不知在地底多深的地方,并没有到达地面,但曦和仙子的视野却已经变得出奇得开阔起来。 这分明是一间巨大的石室! 这里并非方方正正的,各处点着熊熊燃烧的灯火,将这片空间照得通亮。 也不知这里是一个墓地,还是一个地下兵工厂,放着数不清的刀枪剑戟,还有按照一定规则顺序摆放的一口口棺材。 棺材并不多,大约只有十多口,每个棺材前,都有成百上千的兵刃竖立着,就像是军阵一般,只不过时间过得太久,这些兵刃早已锈迹斑斑,应该不能再用了。 最先入眼的,除了这些棺材和兵器之外,还有一架战车,这架战车极为庞大,除了外面有坚不可摧的包铁皮之外,还有各种攻击工具,是集防守和攻击于一体的战车,在冷兵器时代,威力绝对足够吓人。 曦和仙子见到那架战车,顿时就愣了。 那架战车,她曾经在自家祖上传下来的古籍之中见到过,但她家的古籍之中,见到的只是一份设计图而已,而且还是一份不全的设计图,并不是她家那份古籍记录不全,而是当时这架战车根本就没有完全设计好,有一个重大缺陷不能解决。 但这一次,她却在江州地界上不知何处的地底,见到了一架成品战车!这实在让她极为吃惊。 就在这时候,从那架战车后面,走出了几个身影。 不是人影,是丧尸。 三只急先锋,六只巨灵神。 曦和仙子先是为这里的东西吃惊了一会儿,然后便转头向旁边看去,除了抓她过来的这只先锋神将之外,还有一个身影。 那……也是一只丧尸,一只普通丧尸。 但曦和仙子却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丧尸,它只是外表跟普通丧尸一样而已,实质上…… “潮汐公爵?你是潮汐公爵? 曦和仙子想到柴靖宇曾经告诉过她的一些关于丧尸的知识,在丧尸之中,有一种特别的丧尸,智力远超寻常丧尸,能够控制其他丧尸,这种丧尸被称之为“将尸者”,当然将尸者也是分级别的,能够控制上万普通丧尸的将尸者,便已经是公爵级别的丧尸了,这种丧尸能够掀起大范围尸潮,是丧尸中名副其实的弄潮儿,所以被称之为“潮汐公爵”。 昨夜在江州城,见到城下上万丧尸的时候,柴靖宇就告诉过曦和仙子,说其中必然有潮汐公爵存在。 首先这只丧尸是普通丧尸的模样,又能够控制其他丧尸,它显然是一只将尸者,而且它控制的丧尸之中,还有巨灵神将和先锋神将这样的侯爵级别的丧尸,可见这只将尸者级别超出了侯爵。 那么,它的身份就显而易见了,它就是那只潮汐公爵! 这只潮汐公爵却仿佛没有听懂曦和仙子在说什么,只是命令先锋神将将曦和仙子给放下来,然后缓缓走了过来,两只眼睛盯着曦和仙子看了许久,用自己的鼻子使劲得嗅来嗅去,最后目光炯炯,盯着曦和仙子的小腹。 这只潮汐公爵在变成丧尸之前,显然就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了,在变成丧尸之后,就更是丑陋,曦和仙子见到他尖尖的獠牙和突出的眼珠子,就感觉一阵反胃,脑子里生出一个念头来,心想那臭国公曾经说过,这潮汐公爵虽然神通广大,能够控制其他丧尸,但是自己却没有什么战力,跟普通丧尸一样脆弱,它现在距离我这么近,如果我突然出手,是不是能将它脑袋给拧下来? 这个想法虽然很诱人,但曦和仙子只是想了想,就很快放弃了,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只潮汐公爵竟然对她没有恶意,一点也没有想要吃掉她的意思,这时候若是突然将它给杀了,旁边这只先锋神将肯定会将她撕成碎片。 丧尸这种超出普通生物范畴的怪物自从一出世,就有了与生俱来的攻击性,它们似乎就是为了毁灭和杀戮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能够克制自己吞噬血肉*的丧尸,曦和仙子只见过这一个。 柴靖宇身边的猎食者和百死公爵,却是因为有柴靖宇的压制,才能够乖乖听话,不随意杀人。 就在曦和仙子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这只潮汐公爵伸出了一只手,摸向了她的小腹。 曦和仙子下意识便要出手反击,但还是强行忍住了,她自己的小蛮腰,还没有被男人摸过,反倒被一只丑陋的丧尸给摸了。 潮汐公爵的手隔着衣衫,摸到了曦和仙子的肚脐处。 确切地说,是她肚脐上的那只流转着黑白光芒的珠子。 曦和仙子眉头一皱,下意识当这只潮汐公爵能听懂自己的话一般,问道:“你想要这只珠子?” 潮汐公爵是只丧尸,不论他能不能听懂曦和仙子的话,总归是不可能回答她的,它只是转过了头去。 曦和仙子也转头望去,却见刚才那条地洞出口处,狼老四和二当家已经从地洞中钻了出来。 狼老四刚刚从地洞之中爬出来,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巨大的石室中,同时就看见曦和仙子被一只丧尸逼迫到了一架战车边,而那只丧尸伸出了爪子,正抓上曦和仙子的小腹。 狼老四一看,这分明是要将那小美人开膛破腹嘛,于是他拔腿就向这边冲来,同时大喝一声:“贼丧尸!老子杀了你!” 第305章 棺材 狼老四一冲上去,二当家怕他有闪失,也急忙跟着冲了过来。 然后,那只先锋神将转过了身,向他们扑了过去。 先锋神将的速度当真是快得可怕,狼老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一团黑影闪电般砸了过来。 没错,不是扑过来,分明是砸过来,“扑”这个字,已经不能形容这样的速度。 “小心!” 二当家将狼老四一把推开,那团黑影跟狼老四二当家两人擦身而过,然后停在数丈之外,又转过身来,盯着二当家和狼老四。 “二哥!二哥!” 狼老四冷汗都下来了,急忙去看二当家。 二当家的胸膛上的衣服已经被那先锋神将的利爪划破了四条口子,狼老四扑过去,却见二当家将上衣撕掉,才发现他胸口并没被抓破,伸手进去一摸,却从里面拿出来一面青绿色的铜板来,那铜板上赫然是一道爪印。 刚才先锋神将那一爪子,竟然将一块青铜板都给抓出了这么深的痕迹,若不是这块青铜板,只怕二当家胸膛直接就被撕开了。 狼老四和二当家对视一眼,松了口气,又倒吸了一口气。 而这时候西江十七狼的其他人,也从后面冲了上来,狼老五和狼十二拿出手中的弓弩,箭矢向那先锋神将连珠射出,但那先锋神将速度太快,以狼老五和狼十二的身手,竟然一下都没有射中。 曦和仙子急了,叫道:“住手!别打啦!” 西江十七狼刚开始的时候,是想要救她,所以主动攻击,但这时候一只先锋神将就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更何况还有六只巨灵神和三只急先锋也围了过来,同时他们身后,那只巨灵神将也从地洞之中爬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四只急先锋…… 形势大大不妙。 曦和仙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觉得这只潮汐公爵跟她特别投缘,也可能是心中焦急,一时昏了头,所以跟那潮汐公爵道:“求你了,不要伤人!这颗珠子你拿去吧!” 那潮汐公爵却没有伸手拽下她的那颗珠子,而是转过头,看了先锋神将等丧尸一眼。 然后,那些丧尸仿佛是受到了召唤,突然开始相互配合,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击。 原本一只巨灵神将和四只急先锋就已经让二当家等人焦头烂额了,此时多了一只先锋神将、三只急先锋和六只巨灵神,这些丧尸同时攻击过来,西江十七狼顿时就连反击的能力就没有了,一个接一个被击倒。 曦和仙子发现这些丧尸竟然没有要伤害那些人的意思,并不用爪子和牙齿,很快西江十七狼被一个接一个抓起来,然后分别丢进了那一口口棺材中。 曦和仙子正自奇怪,那巨灵神将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腿,将她倒提起来,也丢进了一口棺材中。 曦和仙子见到那口棺材中只有一柄长剑,有剑鞘装着,看不到剑刃,她被丢进棺材之后,那巨灵神将便将棺材盖给盖上了,曦和仙子从里面不断敲击,却根本无济于事,鼻子里反倒闻到了一股味道。 一股极为怪异的香味,还夹杂着一股酒香。 然后,一股困意泛了上来,她手脚酸软,终于抵抗不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转眼过了将近一个月,柴靖宇除了亲自出城找寻之外,还不停地派人出去寻找,但依旧没有曦和仙子的下落,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也不知道是除了什么事情。柴靖宇最近深思不定,总是想起那个美丽无俦的少女,想到现在江州城外到处肆掠的丧尸,柴靖宇都急得上火了。 他发现自己还是很在意那个极品路痴,甚至已经是坐立难安了。 当初曦和仙子走丢之后,白鸢和黑隼曾经闯进国公府大闹了一场,但有柴靖宇在这里,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柴靖宇亲自带人出去寻找,好几日下来都没有什么收获,曦和仙子身份尊贵,白鸢黑隼不敢再耽搁,便跟柴靖宇打了声招呼,离开了江州城,说是要去想办法。 柴靖宇知道曦和仙子跟明教有极深的瓜葛,白鸢黑隼此去,肯定是去求援了,但他现在事务繁多,已经顾不上那两人了。 自从那日丧尸围城之后,柴靖宇便知道事态已经完全超出了控制,江州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江州附近的其他郡县,柴靖宇早已经派人通知过了,将这场尸祸的严重性说得很清楚,至于那些郡县究竟如何应付,就是他们主政官的事情了,柴靖宇现在没权利去管,也没有心思去管。 自从那日江州城内的血腥清理之后,江州知府就被绑上了柴家的大船,其实江州知府已经被他彻底架空,不管王知府本身的意思是什么,政令传出去,基本上都变成了柴靖宇的意思。 这王知府本身就不是个硬气的官员,若是蔡德章,只怕早就已经将弹劾折子递送到京城了,但这位王知府性子软,眼见柴靖宇这么强势,他折子送上去,京城的官家和蔡相没准还会觉得他没有掌控大局的能力,于是王知府只好委曲求全,当一个只被尊到六成的府尊。 不出柴靖宇所料,那日大清洗,并没有将江州城内清理干净,还有零零散散的漏网之鱼,那些人在被丧尸抓伤咬伤之后,先躲了起来,到后来自然是不可避免地变成丧尸,于是便又出来害人。 所以在那日之后,王知府又下令进行了三次清洗,一次比一次严酷,在这样的高压政策之下,江州城内的那些投机者们都已经被吓得心胆俱裂,再也没人敢在这个当口出来为非作歹,江州城在几日之后,治安是大为好转,几乎达到了夜不闭户的程度。 赵大武先将赵家村的老老少少接进了江州城,紧接着便有越来越多的逃难者来到江州,要求进城避难。 数千年来,中国的老百姓一向都有逃荒的习惯,闹饥荒的时候逃荒,是为了找一口饭吃;战乱的时候逃荒,是为了躲避杀戮;而这次丧尸为祸,他们自然也是要找个安全的可以收留他们的地方。 当然,江州地界上,江州城自然是首选了。 江州此时戒备已经极为森严,他们当然也允许灾民进城,但灾民中难免会有被丧尸咬伤的人,这些人很可能会偷偷隐瞒伤势,想要混进城去。 所以城门口的排查就变得极为严格,凡是想要进城的,都必须一一登记,若身上无伤的,可以在排查之后进去;而身上有伤的,便要在守城兵将的监管之下,在城门外等候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没有尸变的才能被允许进城。 至于那些起哄的,反抗的,不服排查的,为非作歹的,或是乱箭射死,或是刀斧加身,统统格杀勿论。 非常时刻,非常手段——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更多人的性命,这些刺头的性命,已经不算什么了。 第306章 新军 经过了四次大清洗之后,江州城内已经安定了下来,不过因为灾民的原因,江州城门之外,却几乎每日都爆发骚乱,毕竟难民之中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不光是因为尸祸的威胁,还有各种狗屁倒灶的事情。 一旦有什么灾祸,难民就是一个很大的麻烦,不仅仅是吃饭问题,还有人一旦聚集在一起,就容易有寻衅滋事,所以治安就更让主政官头疼。 以往的时候,若是闹饥荒,那些知府知州知县们都会头大如斗,如果是自己的辖区闹饥荒,那自然是要为百姓的生计而头疼;如果是其他地方闹饥荒,百姓拖家带口来求助,若是处理不好,难免说你治理能力不行,但若是对灾民太好,灾民又难免生事,而本地人却不免心中不服,毕竟灾民到了这里,吃的是他们纳的粮,住的是他们腾出来的地方。 不过这一次江州需要应付的灾民,却显然跟闹饥荒时候的灾民不同,这些灾民来逃难,是为了寻找一个能够庇护他们的地方,而他们不光拖家带口,当然也不会忘了带粮食,带上他们所有的粮食。 所以刚开始这段日子里,粮食并不是江州要应付的首要难题。 关于那些灾民的事情,柴靖宇也跟王知府商量过,人闲了总会生事,若要让他们安分下来,最好的法子,便是不要让他们闲着。 于是,柴靖宇提出建议,就是在这些灾民之中招兵。 大宋地方上军队的人数,是有严格规定的,不能你说要招兵,就允许你招兵,但事实上大多数情况下,军队都是不可能满额的,一般而言,一支名义上三万人的军队,只怕实际上只有一万人。 这种现象不奇怪,只需要用三个字就能够解释得清清楚楚。 吃空饷! 吃空饷这种事情,每朝每代都有,甚至是各个地方都有,几乎都成了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即便是赵官家心里也是明明白白的,甚至连禁军都不满额,就更别说其他军队了。 江州府的军队,自然也绝对不可能是满员的,不禁不满员,甚至连一半都不到。 北宋军队由禁兵、厢兵、乡兵和蕃兵组成,以禁兵为主体,构成一种中央军和地方军、正规军和非正规军相结合的武装力量体制。 而这一次在灾民之中招兵,也都只能是乡兵。 乡兵亦称民兵,又称强壮、弓箭手、土兵、果毅等,是不脱离生产、农隙集结训练的民众武装,以按户选、抽的壮丁或募集的土人组成。 这些乡兵组织起来,首要任务不是训练,更不是打仗,而是跟训练有素的老兵一起出城,抢收粮食。 其实这时候中秋将近,早稻早已经收了上来,在收早稻的同时,第二茬稻种也早已经插下了,只不过还没有到收获的时候,但问题是时间不等人,谁也不知道再过些日子,城外会不会有越来越多的丧尸,所以柴靖宇才让这些人出去,只要是能够收的庄稼或者是蔬菜,都统统收了来,存在江州城里。 所以短短十天时间内,江州城附近的庄稼,基本上都被收了来,但柴靖宇所谓的“收粮食”,可绝不仅仅是“收割”而已。 他是让这些民兵,进每家每户去“收粮食”。 因为江州城外,丧尸肆掠,那些防御力量薄弱的小村落,人基本上都死了大半,甚至死绝了的村落更多,就算有些村子还有人活了下来,也大多数逃亡江州了,所以江州以及附近几个县城的村子里,基本上已经是人迹罕见了。 根据柴靖宇的预估,如果这场生化危机能够得到有效控制,那最多也是其他的郡县提前有防备,在交通要道上设置了关卡,将这一带变成无人区,但江州要想扫除那些丧尸,只怕短时间内绝不可能,至少也得花费半年的时间。 在后世的战争理论中,持久的战争最重要的不是战术,而是民心,一旦民心可用,就能全民皆兵,那样的一个民族就是一支军队,战力相当可怕。 而根据这个理论,丧尸就是最难对付的敌人了,因为丧尸有天然的“群众基础”,每个群众只要被丧尸咬伤抓伤,两个时辰之内就会变成丧尸大军的一员,别说是群众,就连这帮当兵的被丧尸咬伤,也要成为丧尸大军的战斗单位,成为他战友的敌人,这样的“群众基础”,哪一支军队能够相提并论? 所以生化危机一旦扩散到了一定范围,没有核弹那种能够造成大范围灭绝式杀伤的武器,要想清除丧尸,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这注定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柴靖宇已经做好了长远打算。 而这支新成立不久的军队,很快便习惯了闯进别人家里去收庄稼,当然他们不可能只收庄稼,不论是金银珠宝,还是什么值钱的器具,都是他们搜罗的对象,柴靖宇对此并不在意,他需要尽快将江州的粮仓装满,粮食储存得越多越好。 而这支军队之中,又被安插了一些专门进行思想教育工作的军官,当然不是教育他们如何遵纪守法,如何关爱群众,对于这帮人而言,家都没有了,整天在别人家里掏东西,寻常的那些说教早就没用了。 这支军队所受到的思想教育,是告诉他们,谁给了他们再活一次的机会,宣国公的英明神武很快在这支军队里流传开来。 那位国公带着寥寥数人,引开上万丧尸,然后又以不足五十人的兵力,将那上万丧尸全部绞杀,这样的事迹,确实已经能让人热血沸腾了。 其实所谓的思想教育很简单,不是什么长篇大论的说教,而是给那些新兵们讲故事,一个故事里,除了正面人物之外,自然还要有反面人物,而根据好莱坞灾难大片的一贯准则,昏庸的主政官是最好用的反面角色。 当然故事肯定有夸张的地方,不过柴靖宇那日的壮举本来就够夸张的了,这些故事也算不上太没节操。 这故事总能够讲得人热血沸腾,在崇拜柴靖宇的同时,也将那位大反派人物恨得压根痒痒。 思想教育课在进行了一半之后,不论新兵老兵,都被带往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条两山夹道,在那里,有堆积如山的丧尸尸体,足足有上万之多! 然后,有人告诉他们,这就是那一夜,宣国公绞杀上万丧尸的地方! 还有什么,能比身临其境的感触更能激奋人心? 当看到这么多丧尸的残骸,新兵们豪气顿生,自然就有了一种感触:丧尸并非他们想象中那么可怕,而人类也可以像砍瓜切菜一般杀掉丧尸,这极大鼓舞了他们的士气。 而面对丧尸的信心,是那位传说中战神一般的宣国公给他们竖起来的! ——那将成为这支尚嫌稚嫩的军队的魂魄所在! 第307章 铁矿 其实在江州范围内,那些士伸阶层的损失也是极大,因为有大量的土地掌握在他们手里,那些佃户们租种的也是他们的地,尸祸一爆发,佃户们死的死,逃的逃,将家当都带走了,后来江州府组织了新军去抢收,抢回来也就成了公家的,贵重的财物也基本上落到了新兵手里,跟那些士绅们都再没什么关系了。 但士伸们的忧患意识也是最强的,在这段时间内,江州也召开了不止一次“人民代表大会”,当然参加会议的不是佃户,佃户算不上公民,只有士伸们才有资格讨论时事,只有士绅才能影响政局。 经过一百年积淀,江州的名门望族已经习惯了唯柴家马首是瞻,后来几次会议之后,柴靖宇已经说服那些士伸阶层们捐钱捐物,帮江州府迅速扩充兵力,这样才能够保证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其实古代士伸的思想觉悟并不低,并不像后世教科书里面经常描述的那样为富不仁,他们或许很腐败,或许很奢靡,或许也习惯了作威作福,但是他们一点儿也不傻。 有条件受到更好的教育,他们的眼光自然会比寻常人高出一些。 只不过,往常的时候,就算士伸们有觉悟,也肯定会讨价还价,不至于这么主动慷慨解囊,主要是接连四次的大清洗,将他们给吓住了。 清洗确实很血腥,因为杀掉的只有不到一半是丧尸,更多的却是活生生的人,而受到震慑的,不光是那些不法分子,还有这些家财万贯的士伸。 官府一旦有了大量杀人的胆魄,有了杀人的借口,那么就有了破家灭门的能力。破家县令,灭门府尹可不是闹着玩的,见到大街上死了那么多人,谁不担心自己要是不听话的话,那些凶悍的差人会不会提着刀,直接撞开自己的家门? 所以……花钱消灾吧! 有了财力支持,柴靖宇就开始筹划着召集人力,开始征力役和杂役。 其实可以给灾民划一块地方,将他们安置下来,然后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每日在固定地点,支上几口大锅,给那些灾民们施粥……这几乎是所有人能够想到的应付灾情的方法,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也正好能够借此来搏一个慈善之名。 但柴靖宇并不想这样做。 这样看似是对灾民好,其实却有两大害处。 第一是会给灾民一个错觉,让他们觉得这里能够让他们白吃白住,留在江州城就能有人管,在这个年代,真正的劳动人民负担都是很重的,在平日里,如果不辛勤劳作,很可能就会吃不上饭,但在逃难的时候,家里的田地已经丢了,他们失去了为之奋斗的希望,再加上有人救济,就会变得好吃懒做起来,整日就等着别人施舍了。 第二会引起城内居民的不满,毕竟江州城里的这块地方,是城内百姓的居住地,灾民来了,为灾民腾出来的地方本是属于他们的,供给给灾民的食物是他们捐献出来的,而灾民还在那里无所事事,闲了就惹是生非,造成各种各样的麻烦,城里人自然会各种找别扭。 所以柴靖宇就主张征力役,对象就是这些灾民,江州城给他们庇护,却不能让他们白吃白住,他们得干活! 剥削? 没错,就是剥削! 征兵役之后,又征力役,几乎将灾民之中的精壮男子都一网打尽了,但即便如此,这位宣国公还是不满足,那些妇女们,也被指派了活计,为新兵老兵赶制衣服的任务,自然都是她们的。 当然官府给的待遇是很不错的,相互监督,按劳分配,这个年代的百姓对兵役力役本来就习以为常,倒也没有什么怨言。 这场生化危机,对于江州附近的村落绝对是一种灾难,但对于江州城来说,却未必纯粹是糟糕的事情。 不仅城墙失修的一些地方很快被修好了,江州城内的一些基础设施,也开始完善起来,比如说泄洪工程,下水工程,防火工程。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项工程,也已经在筹划之中。 那便是开凿铁矿。 柴家在六年前发现的那个铁矿,在柴树德死后,就被柴家老太君派人给封住了,后来被人发现,上报了当时的江州知府蔡德章,蔡德章意图用这个搞翻柴家,结果很不幸地碰上了尸祸,然后那个铁矿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而现在,柴靖宇已经有了一个极好的借口,可以开凿这个铁矿;也有了一大批廉价劳力,可以开凿这个铁矿!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之所以不能立马带这些征来的役夫去开凿铁矿,是因为现在江州城外,局势愈发严峻了,数百里方圆内,已经不是十室九空,而是十室十空,江州城外,到处都有丧尸出没,而那铁矿却是在城外数十里之外,冒然带大批役夫过去,不能保障安全的话,实在是太冒险了。 所以在正式开凿铁矿之前,必须有两个准备工作,第一是尽可能清除江州附近和铁矿附近的丧尸,第二却是在清除这一带的丧尸之后,在铁矿周围建立防御工事。 因为丧尸是不可能一下子清理干净的,一次清理只能保证在短时间内,不会有丧尸侵扰,但过一些日子,肯定还会有丧尸跑到这里来,威胁到开矿的役夫。所以想要长期开凿铁矿,就必须保证防御。 而暂时清理丧尸的任务,便只能交给新军了。 新军只有三千多人,这相比于数万难民而言,人数并不多,招兵的时候,都是经过严格的体检的,柴靖宇本来很想让韩世忠来带这支新军,韩世忠这样的名将,他带出来的兵也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但这时候的韩世忠,还没有完全成熟起来,而且他还有自己的部曲,也有自己的职务,童贯召集各路军队,韩世忠是应召的将领之一,虽然在童贯眼里不起眼,但还是得服从调配,参加即将开打的那场平叛战争。 而且柴靖宇还知道,韩世忠在这场战争中,就会建立不世功勋,最终擒下那个自称圣公圣帝的贼酋方腊。 所以韩世忠很早就跟柴靖宇告辞了,不能跟他多接触,柴靖宇也很是遗憾,不过韩世忠给柴靖宇推荐了一个人,说那人可以带这支新军。 那人便是张志虎。 第308章 练兵 张志虎是韩世忠的袍泽兄弟,在战场并肩杀敌也不止一次了,后来两人都当了军官,虽然不大,但好歹是管过兵的人,而且他们两人都是狂热的军事爱好者,经常一起讨论战术兵法,所以韩世忠对张志虎的本事,也是知之甚深。 韩世忠一直觉得张志虎是个良将,将来必能建功立业,但张志虎这厮性子实在太张狂,根本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后来终于惹了大祸,眼见要被军法处置,张志虎也不是傻子,便逃离了军队,自此后便亡命天涯了,这事情着实让韩世忠叹惋不已。 而现在,或许张志虎又有了带兵的可能。 柴靖宇对于韩世忠的推荐自然没有什么怀疑,张志虎能够得韩世忠的推崇,可见是有真本事的,而且这厮虽然说话乱七八糟,但却有一身豪气,而且极重恩义,是属于那种欠别人一条命,就能豁出一辈子去报答的人。 所以,柴靖宇很放心地将新军交给了张志虎,张志虎也没有推辞,这些年他虽然亡命天涯,但对于军旅生活,还是很向往的。 当然,张志虎也有一件愁心事,他有十六个兄弟,各个都是义气深重的好汉子,而且每个人都有惊人技艺,可自从那日险些被活祭,然后又跟着宣国公去杀丧尸,后来听说有人在那晚劫狱了,张志虎怎么听怎么觉着像是他那帮兄弟的手笔。 后来还听说有一帮人在城墙上差点刺杀了王知府,后来一击未中,就逃出城去了,自此后再也没有音讯,这让他很是焦急。 新军在经过了一番思想教育之后,对丧尸已经没有太强烈的畏惧,柴靖宇罗列出二十多条对付丧尸的注意事项,这都成了新兵老兵的必备功课,因为很早就告诉这些兵,他们迟早要跟丧尸正面交锋、短兵相接,所以没有人敢不当回事,也不敢有丝毫大意,这是在关键时刻能救他们性命的东西,所以人人学得很认真。 在掌握了对付丧尸的基本要领之后,又一再申明了新的纪律,因为要面对的敌人不同,所以军纪肯定也不能一样,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不能隐瞒伤势。 不论是擦破了皮,还是划伤了手,只要是见血的伤,一律要上报,上报之后会受到特别护理,帮他们治伤;如果是被丧尸咬伤,更会在他生命最后两个时辰里,给他们最好的待遇,让伤者好好大吃一顿,等他们变成丧尸,再送他们上路。 但若对伤势故意隐瞒不报的,惩罚也是相当严重,一经发现,立马处死,锉骨扬灰。 在经过短暂的训练之后,张志虎就迫不及待地将这帮新兵蛋子给拉上战场了。 在他看来,不经历实战,新兵永远是新兵,永远成长不起来。 幸运的是,柴靖宇一直担心的那个潮汐公爵再也不曾出来做乱,北宋的人口只有二十一世纪的二十分之一,可以说是地广人稀,没有将尸者指挥调度,一般不可能形成大股的尸潮,所以新兵出击的时候,碰到的都是小股的丧尸,往往都不用近身战斗,只需要放一轮箭,就直接射死了。 这样倒是又进一步增强了新军对付丧尸的信心,在接连几次小型的丧尸歼灭战之后,张志虎开始下令,不允许士兵放箭,要让他们体验跟丧尸近身搏斗是什么感觉,这一支新军也在一次次战斗之中,迅速地成长起来了。 当然,除了江州城的事情之外,柴靖宇还有无为军的事情需要忙活,李吉为在变成猎尸者之后,就只能是一个傀儡,柴靖宇通过对猎尸者的控制,实现了对无为军的掌控。 这些天,无为军也在招兵买马,朝廷的批复已经下来了,鉴于丧尸在江州一带迅速扩散,允许无为军出兵清缴,并给了一定的招兵名额,可以暂时招兵买马,壮大实力,以应付丧尸。 柴靖宇当然希望无为军乘此机会发展壮大,不过一支军队的人数如果迅速膨胀的话,其战斗力和凝聚力必然会有所下降,所以柴靖宇的要求是适当地招兵买马,在军备充足,并且保证战斗力的前提下,扩充无为军。 而无为军所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要保证军队之中,不会闹尸祸,所以他们也发布了新的军纪,跟江州那支新军大同小异。 同时,无为军也已经开始了大扫荡。 近来无为军的战绩不错,也算是大有收获了,通过战火的洗礼,一支军队不仅能够提升战斗力,还能迅速培养出属于军队的文化。 这个概念是柴靖宇提出来的,所谓军队文化,跟后世的企业文化的道理类似,是一种凝聚力的体现。 而柴靖宇也已经开始召集高明的匠人,致力于研制开发新式武器。 其实柴靖宇早就想要干这件事情了,后世的那些武器,绝对是这个年代的人想象都没法想象的。 在这个时候,柴靖宇就有些得意了,穿越者这个职业并不好干,以前也曾经设想过,自己如果穿越到过去,相比于其他人,能够有什么优势? 如果穿越者是化学家,那么到了古代,能研制出各种各样的炸药和化学产品;如果穿越者是研究武器的专家,那么到了古代,能够研制出全新的武器…… 对于一个历史学博士而言呢?穿越之后,最大的优势就是知道历史的发展大势,知道各个记载于史册的大事件?这样就比别人占据了先机? 但对于柴靖宇而言,他这个穿越者可远远不止如此! 在工业时代,各种产品的制造过程都已经被分解了,比如说一个手机,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从手机的各种硬件零件,到软件系统,到基本应用,到通信协议都能够精通的,就连一颗小小的子弹,工序都要好多步,比如弹壳,弹头,火药,装填,封闭,都是分开的工序,所以现代人放到古代很可能变得百无一用,就算原来是生产子弹头的工人,都可能造不出子弹来。 但柴靖宇不一样,他是一个能够制造简单的手雷和热武器的历史学博士。 不是因为他在研究历史学的时候,还培养了化学和军工方面的爱好,而是因为他来自于末世。 末世的生存者,制作简单的武器,是必备的技能! 第309章 手榴弹 柴靖宇在末世生存了十多年,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幸存者们都疯狂地逃避丧尸,但真正能够生存下来的人,却需要摸索出自己对付丧尸的方法,所以生化危机在全球遍地开花之后,很多幸存者都不约而同地想要找到一些枪支弹药,用来防身和对付丧尸。 其实当时全球储备的弹药,不将核弹计算在内,也足够毁灭地球的所有生灵了,仅仅是子弹的数量,就远远超过了生化危机没爆发之前的全球总人口,所以要对付丧尸,就算是每个丧尸赏十来发子弹,都是绰绰有余。 可偏偏人类就是解决不了那么多丧尸。 一来是因为人类的内斗,二来是因为大量弹药储藏和监管都很严密,不是什么人想找就能找得到的。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丧尸也在进化,在生化危机爆发之后的十几年里,各种变异丧尸一个接一个蹦出来,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不是有枪有子弹就能够解决的。 在末世,弹药储量虽大,却还是极度匮乏,很多人都开始尝试自己制作武器,柴靖宇自然也是其中一个。 穿越到北宋之后,柴靖宇就已经根据现在北宋的制造业水平,开始筹划和设计一些能够实现的武器,但这个年代有大量资源没有开采出来,制造水平也很低,很多在末世凑一帮人都能做出来的东西,在这个年代却偏偏做不了,能够成功制造的,屈指可数。 自从那日丧尸攻城之后,柴靖宇就加快了武器研发速度,因为他自身有经验,在短短不到一天时间内,就成功造出了第一种热武器。 手榴弹。 其实手榴弹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中国人发明的,只不过远远没有后世那么实用罢了。 《水浒传》里面,梁山有一好汉名叫“轰天雷凌振”,善于使用火药、火炮攻击敌人的马步兵阵、战船和后勤供给点,为梁山立下奇功。轰天雷凌振最出色的就是把火药包裹严密,点燃后投入敌阵,用其爆炸和燃烧来杀伤敌人。 其实这已经是手榴弹的雏形了,只不过凌振这个人是小说里面的人物,多半是出自施耐庵的杜撰,反正柴靖宇在穿越到北宋之后,也曾经打听过宋江的那帮小弟们,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物,也没有听说过轰天雷。 宋代的时候,火药已经广泛用于军事,用多层纸、布等裱糊为壳体,点燃后用人力抛出,球体爆炸并生成烈焰以杀伤敌军。 十三世纪初,也就是大约一百年以后,中国军队又装备了包有生铁外壳的爆炸性火器──“掏火炮”,这东西又有个名头叫“震天雷”,这是世界上最早的铁壳手抛弹药,与现代手榴弹已颇为相似。 《武经总要》中,已经有霹雳火球、蔟藜火球、毒药火球、烟球、引火球等多种可手投弹药的记载,但宋朝的火药,毕竟不能跟后世的火药相比,而且北宋时都只不过是用纸和步之类的做壳体,这时候的人还不知道“弹壳”这种东西的重要性,也没有在炸药中参杂金属碎片的经验,所以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威力有限。 所以在很多人看来,这些东西不过是奇技淫巧的玩意,花俏有余,威力不足,玩玩可以,却不能当真。 柴靖宇造出来第一枚手榴弹之后,就做了实验,效果不是很好,但毕竟有杀伤力了,这只是第一步,柴靖宇相信,依靠柴家现在能够发动的力量,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研制出有足够杀伤力的手榴弹。 而事实上,剑尖之中,已经有这样的奇人异士了。 那人叫石向杰,不怎么会武功,之所以被柴家招收进来,就是因为他玩的一手好炸药,只不过他玩炸药本来却不是为了做武器,而是为了做烟花。 当初石向杰是自己找上国公府的,目的是为了推销自己的烟花,那时候柴靖宇还没有穿越过来,他的前世是个超级败家子,见到石向杰能将烟火这种东西,玩得风生水起,于是这败家子说什么也要将石向杰留下来,让他专门给自己制造烟花炮竹。 后来柴靖宇穿越过来,见到石向杰之后,觉得他是个人才,便有意让他转变了自己的研究方向,要求他研究具有杀伤性的炸药,当然,柴靖宇给了他一些提示,当然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那么两句,若是别人,肯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石向杰是这方面的高手,被柴靖宇一点拨,颇有拨云见日的感觉,他本来就对火药极为爱好,得了柴家的资助,就更是开始全力研究了。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眼看秋天都要过去了,江州附近的事态相对稳定,无为军和新军采取的都是稳扎稳打的战略,不急于求成,但是也绝不懈怠,现在已经有了不小的战果。 曦和仙子依旧没有下落,柴靖宇愈发焦躁不安,每日亲自审查剑尖成员从各个地方汇报上来的消息。 看到一条啊消息后,柴靖宇皱紧眉头:“永昌郡王?你是说他带着人,去了什么地方?” 柴三长道:“乱石岗,距离元安堡只有不到二十里。” 柴靖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纨绔王爷虽然纨绔,可也不可能纯粹为了玩,就来江州跟我比试一场,他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那次他输了之后,用自己三万亩良田,换了我三千亩荒地,难道纯粹是想在江州弄个别院?” 永昌郡王自然是别有用意的,不然怎么会不管城市规划,就跑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难道他要搞什么房地产开发不成? 本来那一带的地都是柴家的,不过土壤不够肥沃,距离良田的标准更是查了十万八千里,后来永昌郡王输了大比,就将这块劣地给换了去。” 柴靖宇问道:“他带了什么人?” 柴三长道:“前些日子,云间道长的师兄来了江州,显示拜访了王知府,然后就被永昌郡王给请去了,这些日子,都跟着永昌郡王在乱石岗呢。” 柴靖宇诧然:“入云龙公孙胜?永昌郡王请他去乱石岗能够干什么?” 柴三长点点头:“那道人在那一带转悠了好多日,还时不时用步子丈量着什么,前两天天永昌郡王便派了人过去,在乱石岗挖坑。 “挖坑?” 第310章 下落 柴靖宇问道:“他们挖坑做什么?” 柴三长道:“根据这两天的观察,俺感觉像是在盗墓!” 柴靖宇就诧异了:“盗墓?不大可能吧?那里是乱石岗,能有什么墓?” 柴三长道:“俺本来也觉得不是,可……可他们打了好几个洞,都说是差一点,然后请了那入云龙道长去看,那道长重新指定方位,他们便继续挖坑,看他们契而不舍的样子,不可能是为了挖坑栽树,所以俺觉得他们不是想盗墓,就是想掘宝。” 柴靖宇:“就算我不是堪舆师,也知道乱石岗那地方谈不上什么风水,如果是大户人家的墓地,怎么也要寻一个风水宝地吧,怎么可能葬在鸟不拉屎的乱石岗?” 柴三长顿时说不出啥话来了,柴靖宇道:“行了,不管他们在那里干什么,肯定是别有用心,你派人继续盯着就是了,若是再有什么情况,立即回报。” 柴三长点点头,柴靖宇还想要说什么,张志虎突然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国公爷!国公爷!” 柴靖宇问道:“什么事?” 张志虎咋咋呼呼道:“国公爷,老子带人清理了丧尸之后,现在已经能够保证那座铁矿的安全了。” 柴靖宇道:“好!那不就可以组织人手,开始开矿了么。” 张志虎道:“是这个理,不过有手下汇报,说碰到点情况。” 柴靖宇道:“什么情况?” 张志虎道:“在那个铁矿边上的一个村子里,他们碰到了一匹丧尸马。本来变成丧尸的牲口,他们也见到了不少,不过这匹马却有些特殊,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匹丧尸马的脊梁骨被砸断了,身上别的骨头也断了不少,因此不能到处奔跑,而且那丧尸马肚子上有一道爪子印,那个爪子印简直是大得吓人,比寻常人的手掌大了两倍不止,就算是东北吊睛白额大虫,只怕也没这么大的爪子。” 柴靖宇神色一动,道:“你不用奇怪,若我所料不错,那应该是那只巨灵神将干的,也只有它的爪子能有那么大,也只有它力气能有那么足了。” 张志虎道:“可是,根据那天守城的兵将所说,那匹马就是那日曦和仙子骑走的那匹马。” 柴靖宇立马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是曦和仙子骑走的那匹马?他们会不会是认错了?” 张志虎摇头道:“应该不会认错,那匹马的主人是一个守城的小校,那天晚上,曦和仙子抢了他的马出了城,那匹马是那小校养了十几年的,不可能认错。” 柴靖宇脸色难看,他知道曦和仙子孤身一人出了江州城,肯定十分凶险,但他还是觉得她能够逢凶化吉,却不想曦和仙子运气那么不好,居然碰上了巨灵神将,连那匹马都被杀了,然后变成了丧尸马,那曦和仙子呢? “走!我亲自去看!” 虽然距离曦和仙子失踪,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但柴靖宇听到关于曦和仙子的消息,还是心急如焚,亲自带了人,直奔那个已经荒废了的村落,见到了那匹丧尸马。 那村子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那匹马身上有一半的骨头都断了,因为变成了丧尸,才能挣扎着在村子里爬行。柴靖宇仔细查看丧尸马的伤势,果然是巨灵神将造成的,柴靖宇心情很糟糕,焦躁到了极点,在附近到处搜寻曦和仙子的踪迹,对那只巨灵神将已经恨到了骨子里,心想下次若是碰到了,绝对不能再放过它。 正在柴靖宇焦躁得快要发狂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吵闹声,柴靖宇本来心情就糟糕到了极点,顿时勃然大怒:“怎么回事?” 柴三长第一次见到柴靖宇如此气急败坏,问清楚了情况,急忙跑回来跟柴靖宇汇报:“国公爷,是有人突然闯进了我们的警戒线,那边站岗的士兵已经再三阻拦了,可那些人却不将新军放在眼里……” 柴三长话还没说完,柴靖宇便向村外走去。 柴三长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次,只怕那帮倒霉蛋是真的撞在国公爷气头上了。 柴三长和柴两短这两个小厮虽然只是仆从的身份,但因为办事干净利落,为人机灵,柴靖宇使唤他们使唤得顺手,所以给了他们不小的权力,这两人以仆人身份,有时候也敢开柴靖宇的玩笑,柴靖宇也不跟他们生气,不跟他们摆什么架子,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 不过柴三长作为柴靖宇的贴身小厮,却知道这位国公爷平时和蔼可亲,是个脾气超好的国公,但也有生气的时候。 平时不生气的人一旦生了气…… 柴三长急忙跟了上去,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柴靖宇快步走出了村子,这会儿才看到那些惹是生非的人。 这群人有男有女,虽然不是当兵的,服饰也是各不相同,但都穿着素白色的衣服,只有一个例外,穿着的衣服是黑色的。 那唯一一个穿着黑衣的,却是黑隼。 柴靖宇又往其他人身上扫了一眼,果然,白鸢也在其中。 既然如此,想必那些人就都是白鸢黑隼请来的救兵了?听说明教崇尚光明,教众大多穿素白色衣服,这些人若无例外的话,应该就是明教的教众了。 柴靖宇冷哼一声,还没说话,就听见张志虎大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没看见外面的告示么?这片区域,闲杂人等不准入内!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蛋!” 白鸢脸露讥诮神色,反问道:“你是谁的老子?这一块可是你家的地么?凭什么你能带着那么多兵在这里耀武扬威,我们就不能过去?” 柴靖宇淡淡道:“这里应该属于那个村子的人,但自从丧尸肆掠,那村子就已经没了人,附近的丧尸既然是被我们清理掉的,那就是我们的地方,我说过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就是不能入内!我数十声,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那些人都是生面孔,柴靖宇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柴靖宇,见到突然冒出这么个年轻人,看他们的目光,完全是睥睨的眼神,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哪里能忍受别人这种目光? 当下就有个年轻气盛的少年叫了起来:“你个毛头小子,算什么东西?别以为带着一群兵就能如何,看爷爷给你个教训!” 这人身形瘦削,脸红红的像猴子屁股一样,手中拿着一把尖刀,向柴靖宇扑了过去。 “不要!” “住手!” 白鸢和黑隼齐齐叫了起来。 第311章 手下留情 这两年以来,明教发展得如火如荼,杭州一带上百个郡县,都已经被方腊收入囊中,可谓是气势正盛,而因为明教的极速扩充,自然会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这次白鸢黑隼带来的这些人,本就是江湖上的好手,后来加入明教,却都觉得高人一等,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见别人这般看他们,都觉得很是不爽。 当那个红脸汉子冲出去的时候,其他人都在暗暗加油,心想将那个斜着眼睛看人的家伙好好教训一顿才好。 但白鸢和黑隼却是见过柴靖宇跟百死公爵、猎食者的那场恶斗的,知道这个宣国公有多么强悍,所以当那红脸汉子冲上去的时候,都忍不住大惊失色。 其他那几个明教徒都在想,这二杆子也太莽撞了,宰相门前七品官,白鸢和黑隼毕竟是神女娘娘身边的近侍,可轻易得罪不得,他们让你住手,你怎么也该卖个面子,手下留情才是。 那红脸汉子听到白鸢黑隼的喊叫,却是充耳不闻,心想你们这两个家伙,仗着是神女娘娘身边的人,就在我面前各种拿架子,要我停手,我便乖乖停手?当我是你们的下属么? 红脸汉子冲到柴靖宇近前,便是一刀刺下。 柴靖宇不屑地伸出手,屈指在红脸汉子的尖刀上一弹。 红脸汉子只感觉自己手中的刀被人用巨石砸中了一般,抓刀的那只手,骨头都几乎要被震散了,那把尖刀顿时脱手飞出,向其中一个明教徒射去。 “啊!” 那明教徒没料到红脸汉子手中的尖刀居然就这样脱手了,被这飞来的一刀吓了一跳,急忙侧身闪躲,那把尖刀擦着他的脸皮飞了过去,将他脸上刮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那明教徒一阵后怕,心中又惊又怒,转头再看,却见那红脸汉子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被柴靖宇抓着脖子提了起来。 红脸汉子满头冷汗,颤声道:“你……你……” 柴靖宇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甩手便将那红脸汉子给扔了出去,像是一颗炮弹一样,向那些明教徒砸了过来。 前面的几个明教徒齐声一吼,便伸手去接。 后面一个白衣老媪叫道:“小心!” 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便伸手接住了那个红脸汉子,只觉有一股磅礴巨力撞了过来,手一碰到那红脸汉子,就像是被电了一下一般,手臂顿时陷入麻痹,同时被那股巨力撞得往后连连退出好几步,等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口鼻流血,受了内伤。 白鸢忍不住叫骂道:“早说了不要乱来,你们这帮蠢货!” 那些人这会儿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国公爷,虽然习惯了高高在上,却不是只会颐指气使的绣花枕头,不是等闲人可以冒犯的。 但等他们意识到,却已经迟了。 柴靖宇往前冲出,速度之快,只怕就连那先锋神将都要望尘莫及,这几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便已经中了柴靖宇的招。 柴靖宇对于宋朝的武学研究的时间不长,虽然此时他已经有极为精深的内力,但还是不习惯精准地攻击人体的穴道。 当然,对于他而言,出招的时候也根本不需要认准穴道,不论他的手点在哪里,都有一股极为霸道的气劲,以一种极度嚣张的姿态,涌进了那些人的筋脉之中。 然后,那几个身穿白衣的明教徒,都是身上一阵酥麻发软,就像是筋被抽掉了一般,肌肉虽然在动弹,却仿佛已经感觉不到骨头的存在了。 柴靖宇已经是手下留情,其实他手上的力道只需要稍稍再加重一点,这几人命都已经不在了。 “手下留情!” 那白发老媪冲了上来,她身形飘忽,虽然不像柴靖宇那般迅猛,但也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迅捷。 白发老媪的眼光比那些人高明得多,刚开始柴靖宇出手的时候,她也没太在意,只觉得这年轻人应该身手不凡,等柴靖宇弹飞了红脸汉子手中的尖刀,然后又将红脸汉子认出来的时候,她才大惊失色。 这个年轻人,竟然已经是神功大成的绝世高手! 她已经是年逾古稀的老婆子了,自忖江湖上什么稀奇事不曾见过。可眼前这个年轻人,以不到二十岁的骨龄,居然就能搞达到这种程度,要是放在以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可是现在,她是亲眼所见,却不由得她不信! 眼见柴靖宇怒气勃发,对自己身边这些人动手,白发老媪虽然不希望跟对方起冲突,却也不得不出手了。 而且一出手,便用上了她最厉害的兵器! 柴靖宇也是大为讶然,他没想到这么一个白衣白发的老太婆,看起来都已经到了耄耋之年,所用的兵器居然是一把剑! 一把巨大的剑。 这把剑如此巨大,剑刃宽得如同门板一般,以至于柴靖宇以为它就是一块门板。 可当那白发老媪将这把剑从剑鞘里面拔出来的时候,顿时有一股寒气逼了过来。 然后,一剑劈落! 柴靖宇对这把剑大感兴趣,而且觉得这白发老媪身形奇怪,武器奇怪,招数奇怪,动作也奇怪。他手中没有武器,却也是丝毫不退,一巴掌便向那把巨剑拍了过去。 “啪!” 这声音,不像是拍打在兵刃上,倒是打在了人的脸上,就像是将那把剑当成了一个人,扇了一巴掌一般。 那白发老媪浑身一震,脸色惨白,踉踉跄跄往旁边走出几步,手中的巨剑却没有脱手。 “咦?” 柴靖宇不由惊奇地叫了一声,他刚才那一巴掌已经用了将近七成力道,这白发老媪居然能够撑得住,没有将手中武器给丢掉,看来身手也很是不凡啊! 他什么话都不说,便又向那白发老媪走过去。 “且慢!” 那白发老媪一点儿也不想跟柴靖宇继续动手,将那巨剑往地面一插,想要冲柴靖宇摆手,但两只手却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却是刚才被柴靖宇那一巴掌的力道给震的。 黑隼也叫了起来:“国公爷,手下留情,我们并非有意冒犯?” “并非有意冒犯?”柴靖宇冷笑一声,“说得好听!我的人早已再三声明,此处闲人莫入,你们听而不闻,视而不见,还说并非有意冒犯?” 白鸢道:“我们是来找神女娘娘的,神女娘娘对我们至关重要,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得闯一闯。” 柴靖宇道:“你说的是曦和仙子么?你们知道她在哪里?” 这时候,所有的人都转过头去,望向了其中一个身穿白衣的人。 “她进了那口井!” 第312章 怪声 说话的,正是那个白衣女子。 她身材高挑,体段婀娜,看身姿应该是个大美人,只不过脸上戴了一个面具,看不到她的真实相貌。 那白衣女子脸上的面具,只有很突出的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个嘴,面具表面坑坑洼洼,简直就像是蛤蟆皮一样,而且腮帮子鼓鼓的,分明就是一个蛤蟆脸,就算看了这女子的身材,被她吸引,只要一见到她脸上戴的这个面具,只怕再也不会愿意多看一眼。 柴靖宇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去详细追究这个戴着面具的女子真实相貌究竟如何,也顾不上跟这帮明教徒生气,而是急忙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她进了那口枯井?” 那白衣女子点点头道:“我能够感觉得到,她曾经来到过这里。” “感觉?”柴靖宇一脸狐疑,感觉这种东西虽然很玄妙,但是不至于能够就这么断定一个失踪了一个月的人去了哪里吧? 白鸢道:“宣国公,时间不等人,你若是想要找神女娘娘的话,那不妨让我们过去看看,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打扰你们采矿。” 柴靖宇没有太多犹豫,便放他们进来了,他现在重兵在握,又是艺高人胆大,就这么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明教徒,在他的眼皮子地下,根本就翻不起什么风浪,再说他总觉得这些人里面,就那个白衣女子最为神秘了,虽然说话很少,而且说出来的话也很是玄乎,但柴靖宇就是觉得她似乎值得相信。 那白衣女子走在最前面,在矿区范围内来回查看,一路寻寻觅觅,终于来到那口枯井前。 她往下面看了一眼,满脸笃定道:“不错,她进了这口井!” 听到白衣女子这句话,柴靖宇脸色就变得十分奇怪。 这口井,便是五六年前,柴家老太君曾经坑杀了七十个矿工的地方,后来被蔡德章派人重新挖掘了,这些日子以来,倒是没怎么关注过这口井。 曦和仙子怎么会进了这里? 再说这口井再深,也不过就是一口井而已,曦和仙子一个月没有消息,难道竟是死在了这口井里面? 柴靖宇还在胡思乱想,那白衣女子便已经束了束裙子,准备要往那口井里跳。 “等等!”那白发老媪一把将白衣女子拽住,叫道,“神女娘娘,你不能以身犯险,让老奴先下去看看。” 白鸢和黑隼也在旁边道:“是啊神女娘娘!这口井很是神秘诡异,还是让摘星婆婆先去看看吧!” 那白衣女子被他们拽住,便动不了了,白发老媪抢在前面,跳进了那口井里。 柴靖宇则是皱紧了眉头:“神女娘娘?你们管她也叫‘神女娘娘’?那曦和仙子又是什么身份?你们究竟有几个神女娘娘?” 白鸢和黑隼很不想理柴靖宇,但这里是柴靖宇的地盘,而且他们有是得到了柴靖宇的允许,才能够到这边找人的,这时候柴靖宇发问了,他们倒也不好意思不回答,但这白衣女子的身份实在尊贵,他们不敢随便吐露。 戴着面具的白衣女子却是没有丝毫避讳,直言不讳道:“‘神女娘娘’只是他们的称呼,明教能够被称之为神女的,一共有两个。” 柴靖宇目光炯炯,盯着白衣女子,似乎想要将她脸上戴着的那个面具看穿:“两个?一个是曦和仙子;另外一个便是你喽?那你怎么称呼?” 黑隼道:“宣国公,这位是望舒仙子。” “望舒仙子?” 柴靖宇将这四个字念了一遍,“曦和”这两个字,本来就是古代神话中,驾驭日车的神的名字,有时候文人们也用“曦和”来代指太阳;而“望舒”则是神话中月亮的驾车之神,被当作月神。 很显然,明教的两个神女,一个用太阳女神的名字,一个用月亮女神的名字,日月当空,正是象征了明教最崇尚的光明。 就在柴靖宇心中胡乱猜测的时候,听见下面那摘星婆婆叫道:“望舒仙子!这口井下面,有一条地道,一条很长很长的地道。” “是了,妹妹定然是顺着那条地道走了……”望舒仙子点点头。 白鸢黑隼等几个明教徒经过几番确认,觉得这个地洞没有什么危险,这才让望舒仙子跟着进去。 柴靖宇心系曦和仙子的安危,当然不敢等闲视之,跟张志虎吩咐了一声,让他带着新兵将这一带重新戒严,人也好,丧尸也罢,统统不允许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然后,柴靖宇就带了柴三长和几个剑尖死士,跟这几个明教徒一起,跳进了这口枯井里,顺着那条地道往前走。 柴靖宇以前当然没有来过这里,更不可能跳进这口井,查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他知道,这里以前不可能有这么长的地道,如果有地道,当初的柴老太君也不可能选中这个地方,坑杀那么多矿工。 那么,这条地道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蔡德章就是因为掘开了这个枯井,然后才自以为拿到了置柴家于死地的办法,难道这条地道是他派人挖的? 可是,蔡德章根本就没有开矿的打算,也没有开矿的经验,又怎么可能派人去挖这样一条地道?这工程量可绝对不小,难道是吃饱了撑的? 柴靖宇一边猜测,一边跟着这帮人继续往前走,这条地道长得出奇,看起来不像是一条完整的地道,因为风格完全不同,倒像是有人利用了现成的地洞,将那地洞给连了起来一般。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柴靖宇叫道:“等等!” 白鸢等人转过头来,黑隼回头问道:“怎么了?” 柴靖宇道:“我听到有古怪的声音。” 人在未知的地方,尤其是黑漆漆的地方,容易产生恐惧感,当柴靖宇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停住了,不说话也不乱动,静静听了一会儿。 须臾之后,白鸢道:“你不会是产生幻觉了吧?这里哪有什么声音?” 柴靖宇道:“隔得远,你们听不到,再往前走走吧。” 对于柴靖宇的疑神疑鬼,白鸢黑隼又有点不屑,心想这宣国公虽然厉害,但毕竟年纪太轻,根本就没有什么声音,他居然就能够被自己的想象给吓住。 可是,等他们又往前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也开始听到了声音。 很古怪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尖锐,难听之极,就像是什么怪物发出来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声音……” 第313章 砍人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听到那古怪的声音了。 被称之为摘星婆婆的白发老媪转过头来,看了柴靖宇一眼,赞道:“宣国公果然内力深厚,相隔那么远,居然早就听到了这怪声。” 柴靖宇不置可否,他的耳力自然不是这些人能够想象的,别人听不到的细小声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但这也并非是什么好事情,因为如果一个声音太过难听,他捂住耳朵,却还是能够听得到。 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过古怪,有点像是锯子锯东西的声音,又有点像是山石滚动的声音,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到会有一种声音,能够如此让人渗得慌,就像是自己的脏腑被捏住了一样。 “这位前辈,你见多识广,这样的声音可曾听过么?” 柴靖宇对于老人家还是相当尊重的,当然,像鬼哭婆那种性情乖戾的变态老婆子除外。 摘星婆婆摇了摇头,这种声音,她之前不曾听到过,不过柴靖宇既然问她了,而且态度又这么诚恳,以他那样的绝世高手,已经是十分难得了,所以摘星婆婆也不好什么都不说,便给他分析道:“这会儿声音绝对不是天籁,也不是地籁,应该是什么活物弄出来的声音。” 白鸢问道:“什么活物?” 摘星婆婆道:“这倒不好说,这里深入地下,声音和外面大不相同,别说有些地下的活物我们根本就不曾见过,就算是我们经常见到的东西,在地下发出的声音,也和平日里听到的大不相同,要想判断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那可是难上加难。”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啊!” 只听到这声叫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摘星婆婆问道:“怎么了?” 那人脸色难看,伸手抓了一个什么东西,因为光线昏暗,别人也看不清楚,只听他说道:“我被一个虫子给咬了。” “虫子?这地洞里的虫子?” 那人长着满脸的麻子,点点头,将手中的东西给递了过去。 因为在地道里面,每个人都拿着灯盏,跳动的灯光将这一片区域照亮,让别人能够看得到他手中夹着的那只虫子。 那果然是一只虫子,已经被他捏死了,竟约莫有小孩巴掌大小,长得极为狰狞,前面有两只钳子,如果不是没有尾巴,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只蝎子。 摘星婆婆看到那只虫子,脸色就是一变,问道:“你被咬在了哪里?” 那麻子脸见摘星婆婆神色郑重,不由忐忑起来,说道:“被咬了胳膊……没事的,不用担心,那虫子个头虽大,但被咬了之后,却也是不疼不痒,没什么的。” “不疼不痒?当真是不疼不痒?” 麻脸急忙点头,却见摘星婆婆脸色一变,将她手中巨剑一横,便一剑向那人砍了过来。 “你……” 当一把剑巨大到一定程度,便不能用常规使剑的经验去考量,麻脸本就觉得摘星婆婆自从见到那虫子之后,态度就变得异常起来,没想到她竟突然对自己出手,于是急忙用手中朴刀去挡。 但摘星婆婆是何等人物,虽然面对柴靖宇的时候,显得老朽无力,不堪一击,但其实她已经是难得的高手,虽然没有登上最后那一步台阶,但也已经相差不远,天底下能够挡得住她一剑的人,还真的为数不多。 这个被虫子咬伤的倒霉虫,自然不是其中一个。 “啊!”麻脸一声惨叫,持刀的那条胳膊已经被砍了下来,掉在地上,鲜血狂涌。 “死老婆子!你发生么疯?”麻脸被摘星婆婆砍伤,痛声惨叫。 “怎么回事?”那位用面具蒙着脸的望舒仙子终于发问。 “神女娘娘,老奴是摘星,等老奴处理完再说。”摘星婆婆显得很是着急,手提巨剑,就又向麻脸砍去,麻脸又惊又怒,急忙拔腿就往前狂奔,想要躲开这个疯婆子,但他武功跟摘星婆婆差距太远,即便摘星婆婆已经年过古稀,但身法居然依旧灵活无比,追上去就又往麻脸身上砍去。 麻脸惊叫道:“疯婆子,你究竟要做什么?” “当!” 望舒仙子终于看不下去,拔出一把短剑,替那麻脸挡住了摘星婆婆一剑。 本来摘星婆婆的武功远在望舒仙子之上,那一剑要是砍下去,望舒仙子哪里挡得住?但望舒仙子身份尊贵,摘星婆婆是虔诚的教徒,根本不敢对望舒仙子有半点不敬,所以望舒仙子用短剑一挡,摘星婆婆急忙收力,即便如此,望舒仙子手中的短剑都被震得脱了手。 摘星婆婆脸色一变,急忙双膝跪地,叫道:“老奴该死!月神娘娘恕罪!” 望舒仙子将脱手的短剑捡了起来,问道:“不怪你!只是平白无故的,你为何要杀这个……这个谁?” 那麻脸在旁边道:“神女娘娘,我是麻脸老四。” 望舒仙子道:“嗯,你为何要杀麻脸老四?” 摘星婆婆道:“我不是要杀他,是要救他。” “救我?”麻脸老四冷哼道,“疯婆子,你砍了我的手臂,却说是救我?” 摘星婆婆道:“你知道什么?如果我没有认错,那虫子应当是一种蛊虫,叫做‘如意蛊’,一旦钻进了你的身体,你自己就会开始变得不受控制起来,做出一些你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早年就曾见到中了如意蛊的人,杀死过自己挚爱的人!” 麻脸汉子道:“且先不管你说的如意蛊是不是真的,这虫子明明已经被我捏死了,根本就没有钻进我的身体里!你眼睛瞎了啊?” 摘星婆婆道:“你才眼睛瞎了,你手里抓着的,根本就不是如意蛊,而是它的壳!金蝉脱壳动不动,你抓着的那个东西,根本就是个空壳,是个空皮囊,真正的蛊虫,已经钻进你的胳膊里了,我砍掉你的胳膊,是为了救你!” 麻脸汉子怒叫道:“可它明明咬中的是我的左胳膊,你却砍了我的右胳膊!你明明已经砍掉了我的胳膊,为何还要追砍不休?” 摘星婆婆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就是因为发现砍错了胳膊,所以才追着你,要砍掉你的右胳膊啊!” “你……”麻脸汉子用左手捂住右臂被砍断处,差点吐血。 第314章 你是谁 望舒仙子想了想道:“行了,你看他已经断了一臂,你若是将他另一条胳膊也砍了,也实在太可怜了,你既然怀疑他已经中了蛊,那找人看着他就是了,万一那虫子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种如意蛊,那他的胳膊岂不是也太冤了些?” 摘星婆婆心想这地道中杀机四伏,诡异莫测,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呢,只怕自己顾自己都顾不过来,万一要是真碰上点什么危险的事情,谁又能够分得出心思来看住他? 但望舒仙子是主人,她既然已经发了话,摘星婆婆就算再有什么顾虑,也得按照他说的去做。 当下就有人帮那麻脸汉子将断臂包扎起来,现在只能控制住不让他流血,性命估计是保住了,但残废却已经无法挽回。 那怪声还在不停响起,一群人继续往前走。 柴靖宇对那望舒仙子甚是好奇,便下意识加快速度,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望舒仙子,你跟那曦和仙子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们身为明教的神女,是怎么被选中的啊?” 明教教众虽然多,但只有真正核心的明教徒,才更像是一个团结而强大的宗教,而在外人和外围弟子看来,明教内部的体系实在是杂乱无章,简直一塌糊涂,什么四*王,五大散人,圣公圣帝圣母,两位神女,究竟是什么关系,只怕连一般的明教弟子,都根本说不清楚。 其实这就是中国政教合一政权的弊端,政教合一这种政治体系或者宗教体系,一旦从西方搬到了中国,就会变得水土不服,其深层次原因很难说得清楚,但不外乎是因为中国的信仰体系太杂乱,根本没有一个权威的神。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其实中国的三百六十行,不仅行行出状元,还行行出神仙,甚至各行各业都有膜拜的信仰,比如理发的拜关公,钓鱼的拜姜子牙,修脚匠拜陈七子,制陶业拜宁封子,烧窑匠拜童宾,雕漆业的拜俞伯牙……什么神仙都拜,其实就是什么神仙都没放在心上。 这样的文化,本来就跟所谓的政教合一不怎么相容,当然宗教狂热不管在哪里,都是造反的利器,是发动战争的借口,在柴靖宇看来,这个方腊比太平天国的洪秀全也高明不到哪里,他借助明教来煽动平民起义,迅速地凝聚出一股力量,但膨胀得太快,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消化和吸收,而且他本身的私心也太重,他想要当皇帝,却不愿被宗教束缚,对于他而言,明教只是他煽动乱民的一个借口,当他称帝之后,就开始封官许愿,变得没有头绪起来,将整个明教内部弄得也是乱七八糟,什么法王,什么散人,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个定数,后来为了拉拢人心,也是随意就封出去了。 柴靖宇前世的学生时代,虽然专门研究过两宋,但是对于方腊起义的具体细节却所知不多,历史上记录也相对较少,但在他穿越到这个年代之后,他就觉得这方腊建立的政权,简直是像极了太平天国。 记得太平天国的时候,打下南京之前,他们的政治体系还是颇为有序的,可打下南京之后,这些土包子就开始争权夺利,相互残杀,王爵就像是大白菜一样,被洪秀全到处甩卖,没有多少时间,太平天国就灰飞烟灭了。 而此时的方腊,看起来讲革命搞得轰轰烈烈的,很多人都觉得形势一片大好,那些已经有身份有地位的明教徒更是红了眼睛,因为权力和爵位简直唾手可得,这些人疯狂地吞噬着他们所有能够抓得到手的权益。但对于柴靖宇这个研究历史的人而言,他能够很清楚地看到方腊和明教的必败结局。 第一,明教本身的体系不成熟,不足以建立一个可以维护稳定统制的政权。 第二,方腊跟明教牵扯太深,就算仿照前朝,依附士绅阶层,建立一个遵循前朝旧制的国家,也绝不可能,因为他根本撇不开明教。其实朱元璋就是走这一条路子,朱元璋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借助和利用明教的力量,才拉起了一支队伍,但在势力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他就已经有意识地进行去宗教化了,所以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就将小明王沉入江中,然后撇开了明教,自己称帝,建立的明朝虽然以“明”为国号,但其政治制度,却跟宗教没有半毛钱关系。但这条路子朱元璋能走得通,方腊却走不通,因为他跟明教是长在一起的,想撇都撇不清。 第三点必败的原因,就是现在的北宋,还远远没有到人心尽失,天下群起而攻的地步,北宋加南宋,赵宋总共三百年国祚,只是过了一半而已,士绅阶层还是非常强大,方腊一个土包子,又怎么推得翻? 至于曦和仙子和望舒仙子,柴靖宇看得出她们在明教中地位极高,甚至就连方腊自己,也不敢有什么不敬,这就更让柴靖宇奇怪了,究竟是什么缘故,要将两个小丫头片子摆到这么高的位置,方腊身为教主,就应该想尽办法在明教唯我独尊才是,难道他脑袋被自己的坐骑给踢了? 柴靖宇很想跟望舒仙子讨论一下关于明教的问题,没想到望舒仙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很是疑惑地道:“这个……你是谁?” 柴靖宇顿时就愣了,这是什么意思? 在耍我么? 望舒仙子却很认真地又问了一遍:“不好意思,你是哪位来着?” 柴靖宇这下确定了,这小娘们真的是在耍自己,刚才在外面的时候,还曾经教训过她手下的教徒,进了地道走了一圈,居然就装作不认识了,真是岂有此理。 但更让柴靖宇奇怪的是,对于望舒仙子的这个问题,那些明教徒们却是丝毫不觉奇怪,摘星婆婆甚至很认真地解释了一遍:“神女娘娘,这位是宣国公。” “哦!”望舒仙子恍然,很认真地看了柴靖宇一眼,然后才回答他的问题,“我和曦和仙子是一母同胞,我是姐姐,至于神女这个称呼……我们生来就是神女了。” 第315章 脸盲 见望舒仙子问得认真,而摘星婆婆回答得也认真,这反倒让柴靖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她真的认不出我是谁了?这才过了多大会儿功夫啊? 望舒仙子戴着面具,柴靖宇倒是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 望舒仙子却能看得到柴靖宇的表情,便即说道:“宣国公莫要生气,我是真的不大能记得清别人的相貌,不是有意戏弄你。” 柴靖宇愕然道:“脸盲症?” 望舒仙子愣道:“什么脸盲症?” 脸盲症这个说辞是后来才有,北宋的人当然不会知道脸盲症是什么意思。 柴靖宇道:“所谓脸盲症,就是有的人总是记不清别人相貌,对于五官的分辨能力较差,可是脸盲症就算再严重,也不至于才半个时辰就不认识了吧?而且这半个时辰,都没有分开过!” 望舒仙子听了柴靖宇略带讽刺的话,也是有些不悦,但她性子冷淡,不怎么喜欢跟人交际,所以也就不再说话。 摘星婆婆等明教徒却是脸色古怪,柴靖宇听摘星婆婆小声道:“月神娘娘确实不怎么能记得人的面孔,就是身边的人,也经常认错,宣国公不必见怪。” 柴靖宇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是真的? 她当真不是在拿我开玩笑? 柴靖宇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好像之前望舒仙子在调节摘星婆婆和那麻脸汉子的纷争的时候,摘星婆婆就下意识跟她做了个自我介绍,说“月神娘娘,老奴摘星”,而曦和仙子提到那麻脸汉子的时候,也一时没能叫上他的名字,那麻脸汉子好像也已经习以为常,很自然地介绍说自己是麻脸老四。 柴靖宇这下反应过来了,这样说来,这位被明教徒尊为月神的望舒仙子,居然真的脸盲到了这种地步,别说认不出自己,只怕就连她身边的人,指不定都经常认错。 柴靖宇一阵无语,不过想起那个路痴到无可救药的曦和仙子,柴靖宇突然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 一母同胞,果然是一母同胞啊! 一个路痴到能在国公府里面接连迷路五天,另一个是脸盲到能够“翻脸不认人”的程度,如果她俩不是明教的神女,如果她俩没有那么高的身份地位,柴靖宇真的不能想象,这两个少女究竟怎么生活,更不用说还妄图行走江湖了。 不过奇怪的是,这望舒仙子自己是脸盲症患者,干嘛却要戴着面具?按照曦和仙子逆天的颜值来推算,她这位一母同胞的姐姐,不可能丑得不能见人吧? 于是柴靖宇很好奇地问了一句:“望舒仙子,你为什么要带面具呢?” 望舒仙子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性格却是好得出奇,柴靖宇只要有问,她必然有答,说道:“世间险恶,女儿家当守妇道,相夫教子,不贪图世间繁华,更不宜抛头露面,但小女子身份使然,不得不行走江湖,所以才用面具遮住脸,不让别人见到。” 顿时,柴靖宇又开始怀疑了,这望舒仙子跟曦和仙子真的是一母同胞? 曦和仙子生性活泼,是个风风火火的疯女子,而且十分新潮,柴靖宇刚见她的时候,她就穿着露脐装,简直比二十一世纪的女孩还要时尚,而且她很有时尚精神,对于新的服饰和妆容,都喜欢尝试,就比如柴靖宇发明的高跟鞋,她就是第一个试穿者。 而这位望舒仙子却大不一样,显然是极为传统的古代女子,衣服装束都中规中矩,将自己收拾得纤尘不染,素净而淡雅。 望舒仙子个性稳重,不怎么喜欢说话,但待人却是有礼有节,但她就比曦和仙子讲究得多了,曦和仙子的身边的白鸢和黑隼,虽然是她的奴仆,但却经常在曦和仙子面前没大没小,在奴才里面算是比较跳脱的了,曦和仙子也不跟他们讲究什么上下之别,而望舒仙子就比较严谨,她对身边的弟子或者奴仆也是十分和蔼亲切,但这些人却不敢在她面前有丝毫放肆,只要她说一句话,这些人不敢有丝毫反对。 两个人性格诧异如此之大,柴靖宇也是醉了。 望舒仙子性格较冷,显然是不怎么喜欢跟人搭话,但柴靖宇却对她十分好奇,喋喋不休地问道:“敢问仙子,之前在枯井外面的时候,你是怎么断定曦和仙子曾经进去过呢?” 望舒仙子淡淡说了两个字:“直觉。” “直觉?”柴靖宇翻了个白眼,靠这玩意儿就想找到一个失踪了三十多天的人,这不是开玩笑么?而且这地道阴森森的,谁知道会通向什么地方。 望舒仙子见柴靖宇不以为然,便解释了一句:“曦和经常跑丢,有时候连娘亲都要找得心烦,不知道她丢哪儿去了,每次都是我把她找回来了,这样的事情多了,就成了习惯,就有了直觉,我总能知道她在哪里。” 柴靖宇心想这倒也是,按照曦和仙子那么严重的路痴症,的确得有个人经常找她才行,只不过按照望舒仙子这么严重的脸盲症,万一见到曦和仙子,会不会都一下子认不出来? 柴靖宇赶紧摇头,心想这怎么可能,就算再脸盲,自己的妹妹总是认得的。 走着走着,柴靖宇突然叫道:“不对,停!” 曦和仙子问道:“怎么了?” 柴靖宇脸色阴晴不定:“你们注意到没有,那个古怪声音已经不见了。” 这时候,其他人才突然注意到,刚才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刺耳声音,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 白鸢问道:“怎么?那声音听得我脑袋都炸了,停了不好么?” 柴靖宇道:“停了自然是好,可那究竟是什么声音,为什么响了这么久,又突然停了下来?” 白鸢道:“这有什么的?管他是什么声音,只要不来烦人就好,那怪声停了,又不会惹来什么怪物,你一个堂堂国公怕什么?” 柴靖宇却是脸色大变,叫道:“快跑!” 第316章 狂奔 柴靖宇叫了一声“快跑”,便伸手去推前面的望舒仙子,而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他突然之间,为什么这么害怕。 这地道毕竟有些狭窄,最多能有两个人并肩,就已经很挤了,所以柴靖宇虽然想要跑,前面有人挡着,却也跑不开,望舒仙子思想保守,被柴靖宇在背上推了一把,就像是触电一般,身子往旁边一缩,下意识想要闪躲,却不防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一个趔趄向前倒去。 柴靖宇是现代人,没有古代人那种对男女大防的敏感,见到望舒仙子跌倒,下意识就去扶她,但望舒仙子的武功也算是不错了,被绊了脚却也不至于摔倒,刚往前踉跄两步,便已经站稳,这时候柴靖宇的胳膊却搭了上来,就像是有意搂在她腰里一般。 “你干什么?” 望舒仙子又惊又怒,捏紧了拳头,便向柴靖宇打了过来。 柴靖宇当然不可能在她手下吃亏,伸手便捏住了望舒仙子的拳头,也来不及解释,便拉着她往前跑,叫道:“快跑!快跑!不然来不及了!” 走在他们前面摘星婆婆和麻脸老四听柴靖宇说得这么郑重其事,也急忙向前跑,其他人见他们跑了,也纷纷跟在后面。 白鸢和黑隼等几个人远远跟在最后,听到柴靖宇大叫,白鸢就道:“这宣国公到底是太过年轻,遇事不够冷静,如果我是他,有一身通天彻地的功夫,那这天下还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居然就因为一种怪声,被吓得屁滚尿流,真是……”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黑隼叫道:“快跑!” 然后就看见黑隼像是疯了一般往前跑去。 这时候,身后已经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响声,白鸢脸色大变,知道不妙,也急忙往前狂奔,一变跑一边往身后看。 身后的地道,居然在塌陷! 白鸢后知后觉,行动得有点迟了,她已经发狂地往前奔了,但后面的地道塌陷的速度却更快,眼见就要被埋在里面,跑过一个转角,眼前却是突然一亮。 那是一个巨大的石室,一片足够的空间,白鸢和另外几个人刚刚冲进石室里,身后的地道就彻底塌陷了。还有两个人被埋进了土里,好在被埋得不深,其他人一起动手,没两下就给挖出来了,那两人被压住的时间短,还没有断气,应该能够缓过来。 石室中尘土飞扬,白鸢等人大难不死,已经是庆幸之际,躺在地上大声喘气,而望舒仙子则是甩开了柴靖宇的手,叫道:“宣国公,请你自重。”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心想我救了你,你不说谢我,反倒对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得不行,真是受不了! 柴靖宇很是郁闷,也不跟望舒仙子说话,之前逃命的时候,大多数人将手中的灯盏和火把给扔掉了,只剩下摘星婆婆手里的灯没有丢掉,但就在此时,那盏灯也已经熄灭了,于是这里面已经是黑漆漆一片,即便柴靖宇目力超群,也不可能在完全没有光线的地方看得清除东西。 柴靖宇从怀里摸出个火折子,借着火光,看见不远处就有巨大的石头灯台,灯台上还有油膏,柴靖宇用火折子将那灯台点亮,这片空间中才算又有了光。 最先看到的,是数不清的刀枪剑戟,还有按照一定规则顺序摆放的一口口棺材。 棺材并不多,大约只有十多口,每个棺材前,都有成百上千的兵刃竖立着,只不过时间过得太久,这些兵刃早已锈迹斑斑,应该不能再用了。 这个石室大得出奇,柴靖宇点亮的灯只能照亮一小半空间,柴靖宇愕然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是一个陵墓?还是一个地下兵工厂?” 摘星婆婆道:“这却难说了,秦汉时期,王公贵族就普遍使用兵马俑陪葬,用兵器陪葬的诸侯也不在少数。” 柴靖宇道:“你的意思是,这里是个古墓?” 摘星婆婆摇头道:“我没有做过盗墓贼,可判断不出来。” 柴靖宇沉吟道:“也不对啊,如果这里是个古墓,那刚才那条地道是怎么回事?” 摘星婆婆道:“可能是已经有盗墓贼进来过了,刚才那个地道,没准就是盗墓贼挖的盗洞。” 柴靖宇不由哂笑道:“老前辈不要开玩笑了,刚才那地道,怎么可能是盗洞?” 白鸢问道:“为什么不能?” 柴靖宇虽然没有盗过墓,但以前盗墓小说可是看了不少,很鄙视地说道:“刚才那条地道,是通到那个井口的,我们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这里,盗墓贼挖洞是为了财物,不是为了锻炼身体,哪个盗墓贼会蠢到挖这么长的盗洞?” 白鸢被柴靖宇这么一说,不由脸色一红,问道:“那你说刚才那条地道究竟是谁挖的?是用来做什么的?为什么会突然塌陷了?” 柴靖宇想了想道:“在几个月之前,那口井的下面,是绝对没有什么地洞的,这条地洞最快也是在这几个月之内修成的,这工程量却也不小,就算能够在短时间内完成,怎么说也得闹出些动静来吧?少说也得召集数十个人手日夜开工,怎么国公府就没有收到半点消息呢?” 白鸢道:“可那条地道也修得不怎么成功,居然就这么塌陷了。” 柴靖宇道:“难道刚才那古怪声音,是地道塌陷之前,地脉发出来的声音吗?” 摘星婆婆道:“不像,我经历过好几次地震,也听过建筑塌陷的声音,绝不是那个样子的,之前那个怪声,肯定是什么活物造成的。” 白鸢道:“活物?难道是先前咬人的那种虫子?难道是那种虫子将地道给弄塌了?这不是笑话么?难道那虫子……你干什么!” 白鸢话说到一半,突然叫了起来,盯着那个麻脸老四,满脸的敌意。 麻脸老四神色紧张,又有点弄不清情况:“怎么了?怎么了?我没干什么啊?” 白鸢道:“没干什么?你方才明明摸我的……” 她想痛斥那麻脸老四摸她的屁股,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实在不雅,所以只说了一半,但别人也能够听得明白了。 麻脸老四一脸冤枉道:“我怎敢对白护法有所不敬?我真的什么也没干!” “没干?什么都没干?刚才就你站在我身后,如果不是你,难道还是鬼不成?你……你还摸!你还摸!” 麻脸老四冤枉道:“我没摸!我的手在这里!” 白鸢怒道:“你还有一只手呢?” 麻脸老四也生气了:“我另一只手,先前已经被摘星婆婆给砍掉了!” 白鸢脸色一僵,伸手在自己屁股上一抓,果然抓到一只手,而那只手正抓着她一瓣臀肉不住揉捏,被她逮住了还不松手。 白鸢转身一看,却见身后没有人,不仅身后没人,距离她一丈内的,也只有麻脸老四,而麻脸老四已经成了独臂,剩下的那只手正摊开让她看呢。 这一瞬间,白鸢的脸色当真比哭还难看。 第317章 断手 摘星婆婆道:“白鸢,你转过来。” 白鸢这时候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四肢僵硬,简直就像是木头人一般,愣愣转过身。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在她的屁股上面,有一只手。 只有一只手,连带着一段断了的小臂。 麻脸老四愣愣道:“这是……”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背着的一个布袋子,脸色一变,道:“白护法,被你说对了,那是我的手。” 先前麻脸老四的左胳膊被摘星婆婆给砍断了,虽然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根本没办法做断肢重续的手术,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胳膊断了,肯定不能直接就扔在那里,所以麻脸老四便伸手将那只断臂捡了起来,装进了自己的布袋里面带着。 可能是刚才地道塌陷的时候,他一路狂奔,将这条断臂给甩出去了也不一定,但至于这只手怎么就跑到白鸢屁股上去了,他还真说不出来。 白鸢刚才还被吓得心里发毛,听麻脸老四这么一说,顿时便怒了,叫骂道:“还是你这厮拿这断手来捉弄我!” 于是她伸手便将屁股上的那只断手往下拽,可那断手紧紧揪着她的臀肉,居然一下拽不下来,白鸢脸色一僵,这才反应过来,这只手臂已经断了,可却依旧能够抓人的屁股,而且力量还不小,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事情? 白鸢行走江湖,也知道人的肢体在刚刚被砍下的时候,因为肌肉和神经末梢还没有死亡,所以是可以继续动的,但最多也就是动动手指头,抽搐两下子,还不至于到能够摸女人屁股的地步。 白鸢大为惊悚,觉得这只手阴气森森,实在古怪,疯了一样要将它扯下来,只听裂帛之声响起,那只手果然被她扯了下来,但她臀部衣裙却被撕掉了一大块,而且臀肉上面,留下了几道见血的抓痕。 白鸢像触电一样,将那只断手甩在地上,然后捂着春光乍泄的屁股,疯了一般冲上去狂踩。 麻脸老四一阵痛叫,看见自己的断手被人用脚踩,虽然已经感觉不到,但心里却是很疼的。 白鸢只是踩了两脚,再踩就踩空了,那只断手居然还是活着的一般,依靠不停活动的五根手指头,快速在地上爬行。 看到这种景象,所有人都是心头发毛,最紧张的就是白鸢和麻脸老四了,白鸢是因为被这只手狠狠揩了油,连屁股都被抓破了;麻脸老四紧张,是因为那只断手,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柴靖宇看见那只断臂,也是心中疑惑,胳膊被砍下来,还能够活生生在地上爬行的,柴靖宇以前也见到过,但那是百死公爵的胳膊,当时百死公爵已经被猎食者分成了好几片,不仅脑袋被拧掉了,四肢也被扯了下来,但百死公爵不可用常理揣度,它的手被砍下来了照样能够动能够伤人,柴靖宇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但这麻脸老四的手,居然也是活生生的,就有点吓人了。 那只手在地上爬行,众人纷纷避让,生怕沾染上了晦气。 摘星婆婆问道:“麻脸老四,你老实说,被如意蛊咬到的,究竟是那只胳膊?是不是断了的这一只?” 麻脸老四对摘星婆婆心怀怨恨,但却不敢发作,听她询问,很不忿地回答道:“被咬的是左胳膊,还长在我身上!那只被你砍掉的手是好端端的,根本就没有被咬到过。” 摘星婆婆蹙眉道:“这就奇怪了……那分明就像是被如意蛊给控制了啊。” 柴靖宇问道:“是不是被砍下来之后,又被那种虫子给咬了?” 摘星婆婆道:“有可能。” 自从生化末日爆发之后,柴靖宇的人生观就已经改变了,这个世界有太多未知的东西,教科书里面标榜的科学,不可能解释得了所有的事情,以前若是有人告诉他,有一种虫子能够控制人的躯体,他绝对是嗤之以鼻的,但现在他却不会这样想。 其实寄生虫控制寄主的行为,这种现象在自然界中并不少见,比如说有一种线形虫,能够寄生在螳螂等昆虫体内,螳螂被寄生之后,就会四处寻找水源,最后淹死在水里。 至于有没有能够控制人体行为的寄生虫,柴靖宇也不知道。 就在众人讨论的时候,那只断手却在地上不停地爬,这时候突然加快了速度,往石室另一侧爬去。 因为光线昏暗,一座灯台上的灯光只照亮了一小块区域,那只手很快爬到了众人视力难以看清的黑暗处。 “过去看看。” 柴靖宇现在是真的艺高人胆大,当先便向那黑暗中走去,这个巨大的石室中,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灯台,灯台里面还有油膏存在,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东西,柴靖宇顺手就将那灯台给点着了。 很快,整个石室灯火通明,被照得透亮。 可那只断手却已经不知道爬到哪里去了。 不过现在众人的心思,却已经不在那只断手身上了,这个石室中的东西,超出了他们的预料,除了许多棺材和许多兵器之外,还有一架战车。 这架战车极为庞大,除了外面有坚不可摧的铁皮之外,还有各种攻击工具,是集防守和攻击于一体的战车,在冷兵器时代,威力绝对足够吓人。 这是……装甲车? 柴靖宇瞪大了眼睛,自从穿越到北宋,这个年代的战车,他也见过了不少,因为蒸汽机还没有发明,没有足够的马力,太庞大的战车根本不能使用,这个年代的战车都是在轻便的基础上使用的,明清小说里面,有大将能够挑翻战车,就知道这个年代的战车能有多大威力了。 但这个战车,简直就是古代版的坦克! 柴靖宇甚至在这辆战车上,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弩机——像极了破城弩的弩机! 破城弩的威力,柴靖宇虽没有亲眼见过,但却听人描述过,一支弩箭能射穿数尺厚的砖墙,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远距离攻击武器,但也有极大缺点,就是太过巨大笨重,操作也很有难度,所以往往破城弩的弩床就是一辆特制的战车。 可在这辆战车上,却有个类似于破城弩的弩机,上面的箭矢一点也不比破城弩的箭矢小,但弩机却小巧精致得多,被包裹在铁甲里面,看不清楚具体构造,如果它真有破城弩的威力,还能够成功发射的话,那简直就堪比发射穿甲弹的坦克了。 柴靖宇真震惊不已,却听见旁边一个惊愕的声音道:“这是……司北车?” 第318章 战车 说话的,是望舒仙子。 “司北车?” 司南车柴靖宇倒是听说过的,司南车又叫指南车,是黄帝轩辕发明的东西,跟司南的原理相同,可以指明方向,至于这司北车…… 这又是什么东西? 望舒仙子道:“司北车取的是‘北斗天官’掌控生死的意思,这辆战车我只在我家的古籍之中见到过,不过那只是一个设计图,而且古籍上面注明,司北车的设计虽然威力极大,但却也有极大的缺陷,根本不能够运用于实战。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却有一辆已经制成的司北车,不过这辆车虽然已经制成了,但那两个重大缺陷,却还是没有改好,根本就不能投入战场……” “重大缺陷?” 柴靖宇仔细打量着这辆战车,道:“若我所料不错,这辆战车的重大缺陷有两个。” 望舒仙子有些不信道:“你才看了这么一会儿,就能够看得出来?” 司北车虽然只是半成品,算不上是成功的设计,但在她家的古籍里面,依旧对司北车推崇备至,其中很多精妙的设计,绝对不是寻常人能够看得明白的,即便是看着设计图,有些精妙之处她都看不明白,若说一个人只看了两眼,就能看出这辆车的重大缺陷来,她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 柴靖宇道:“第一,这辆战车乃是以精铁为外皮,并将各种弩床装在里面,肯定极为沉重,动力从何而来?寻常战车只需要士兵或者牲畜就能拉得动,这辆却显然不行。” 望舒仙子有些惊讶,居然还当真被他给说中了,不过仔细想一想,如果对战车有丰富的经验,应该也能够看得出来。 柴靖宇道:“第二,还是因为这辆战车太过沉重,就算能够开动起来,但也很挑地方,只有在地质坚硬的路上,才能够正常推进,否则若是在比较松软的地面上,战车太重,车轮很容易陷进去,万一要是碰上坑坑洼洼的地形,就更是寸步难行了。要想将这辆战车投入战场,除非给它特制一条轨道或者专门铺一条石板路才行。” 望舒仙子这次才是真正感到惊奇了,没想到柴靖宇一语中的,将司北车的最大缺陷说了出来。 她下意识问了一句:“宣国公果然眼光高明,你既然看得出这司北车的问题,却不知有没有解决办法?” 柴靖宇道:“改进之法,却也是有的。” “什么?” 望舒仙子有点不敢置信,她刚才问的那一句,只是下意识问的,在她看来,能够看得出司北车的缺陷,这样的眼光已经是惊世骇俗了,这辆司北车的设计者,是她们世世代代敬若神明的一位先贤,连他都没能解决的问题,一个纨绔国公怎么看得出来? 柴靖宇道:“第一个动力问题,我知道有一种叫做‘蒸汽机’的东西,能够提供远远超出人畜的力量,只不过这东西就算知道原理,却也未必做得出来,做出来了也太过庞大,未必能够实用,若是集结一大帮能人异士用心研究,花费个一二十年时间,倒也未必做不出来。” “蒸汽机?”望舒仙子对柴靖宇口中的蒸汽机很是好奇,但柴靖宇既然不愿多说,那她也不多问。 柴靖宇道:“至于第二个问题,倒是容易解决,只需要多做几个轮子,并将轮子做宽,然后加两条履带,便可爬陡坡,越宽壕,涉深水,克垂壁,穿沼泽,过田野,驰骋战场,所向披靡。” 坦克正是因为有了履带,才有了很强的机动性,履带可以被称之为“无限轨道”和“自带的路”。 履带这东西,虽然原理很简单,但也是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研究,最后才发明出来,其实也并不像柴靖宇说的那样,只需要几个轮子和两条履带就行,不过柴靖宇身边有的是能人异士,他自己又知道基本的原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够研制出来。 望舒仙子原本将信将疑,但看到柴靖宇满脸自信,便又没来由地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柴靖宇绕着这司北车转了一圈,也是啧啧称奇,心想若是那两个重大缺陷解决了,这辆战车倒也真的能够当坦克用了。 就在这时候,突听又人叫道:“麻脸老四!你在干什么?” 众人纷纷侧目,向麻脸老四看去,却见他站在一口棺材旁边,将封住棺材的铆钉都给拆了下来,正用手去揭那个棺材的盖子。 摘星婆婆道:“麻脸老四,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咱们还不知道,棺材里也不知道有什么,先不要乱动!” “好!”麻脸老四应了一声。 但他答应得虽然爽快,手上却没停,依旧伸手去摸那棺材盖子。 摘星婆婆怒道:“我说了,不要随便动这里的东西!” 麻脸老四神色慌张,叫道:“我……我没有想要打开这口棺材,可是……可这只手根本不受控制啊!” 摘星婆婆脸色一变:“快!制止那麻脸老四!” 旁边几个人听到摘星婆婆的话,急忙冲了过去,但麻脸老四已经伸手将那棺材盖给揭开了。 那几人刚冲过去,下意识往棺材里面看了一眼,然后神色大变,急忙往后退。 摘星婆婆叫道:“干什么?你们跑什么?” 摘星婆婆话音刚落,就知道这几人跑什么了。 有数不清的虫子从那棺材里面爬出来,那些虫子长着两个钳子,背上有硬壳,约莫有婴孩巴掌大小,看起来就像是没有尾巴的蝎子一般。 “如意蛊?” 摘星婆婆也是脸上冒汗,从之前她对付麻脸老四的态度,就知道她有多忌讳这种虫子,别人受到她的影响,也生怕被这种虫子给碰上。 但问题是,这间石室虽然大,但毕竟空间有限,这些虫子一旦被从棺材里面放出来,闻到活人的味道,就像饿狼见到肉一样,极速追了上来。 刚才那几个靠得近的,最先被咬到,顿时痛叫失声。 摘星婆婆急忙道:“被咬到的!不要将那虫子从身上摘下来!” 可她说得已经晚了,那些人被虫子给咬了,哪有不将那虫子给拍下来的道理? 第319章 畏惧 虽然摘星婆婆的想法,是让那些人被虫子咬中了的人,不要去动身上的那些虫子,否则一动蛊虫就钻进去了,最好的办法是用点着的香头烫,一烫虫子就会自己缩回来,但被虫子咬到的时候,谁都会下意识将虫子拍掉,这是人的天性,却不是理智不理智的事情。 摘星婆婆见到他们疯了一般,将身上的虫子给拍下来,心头就是一凉,知道已经晚了。 那望舒仙子见到这满地密密麻麻的虫子,也是心头发毛,她平日里对这种虫子最是厌恶,这时候更是害怕的要死,见虫子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就急忙往后退。 柴靖宇大声叫道:“用火!虫子怕火!”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却见柴靖宇手中拿着半截快要腐朽的枪头,在石制灯台中蘸了油脂,点着火之后,就像是一个火把一样。那些虫子冲过来,在柴靖宇身前三尺的地方,就好像是碰到了什么让它们极为畏惧的东西,像潮水一样,分流成两路,从柴靖宇身子两侧绕了过去。 其他人已经被这会儿虫子追得走投无路,此时看见这一幕,纷纷向柴靖宇学习,有的用灯盏,有的吹亮火折子,还有的甚至直接抱着巨大的灯台。 至于效果…… 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虫子明明能够看到跳动的火焰,但还是像飞蛾扑火一般,向那些人冲了过去,根本没有畏惧灯火的意思,直接爬上他们的腿,就一口咬下去。 “怎么不顶用?” “它们根本不怕火!” “虫子都喜欢光!” …… 众人十分惊骇,还是摘星婆婆见多识广,最先反应过来,叫道:“宣国公!这些虫子根本不是怕火,它们是怕你!” “怕我?”柴靖宇愣了一愣,恰好看见无数虫子向望舒仙子涌了过去,望舒仙子手里抓着一件长袍,当作拂尘一般使劲挥舞着,把靠近的八脚虫子扫开,但虫子实在太多,不光地上有,还顺着墙角爬,望舒仙子的武功还没到能将长袍舞得密不透风的地步,眼看那些虫子就要爬到她身上去了,望舒仙子也不由失声尖叫起来。 “终究是个女人。”柴靖宇暗叹了一句,然后快步走过去,凡是他所到之处,八脚虫就像潮水一般退去。 果然,这些虫子竟是畏惧柴靖宇的。 柴靖宇突然想了起来,自己曾经被鬼哭婆关进棺材里,用鬼门炼奴之法,锤炼过五脏六腑,他体内已经充满剧毒,几乎已经算是世界上最毒的毒物,而且体内有极重的煞气,这些虫子虽然厉害,但还是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也是避之唯恐不及。 柴靖宇所到之处,八脚虫纷纷辟易,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望舒仙子被那些虫子刺激到了,根本就不敢看眼前密密麻麻的虫子,只知道不住挥动手中的长袍,柴靖宇走过来的时候,周围数尺之内的虫子都四散逃走了,她还在那里挥舞长袍,如中疯魔一般,柴靖宇一个不小心,居然差点被她打到。 “好了!虫子已经跑了!” 柴靖宇出声安慰,但望舒仙子却根本没有听进去,柴靖宇无奈之下,猛地探出手去,抓住她手中的长袍,一把抢了过来。 望舒仙子手中长袍被夺,顿时惊叫一声,一脚踹了过来,柴靖宇无奈之下,便又伸手抓住她的脚踝,大声道:“虫子跑了!看到没?虫子已经跑了!” 望舒仙子被他这么一喊,这才反应过来,但同时也发现自己的脚被对方抓住了,顿时羞恼道:“放手!你是谁?给我放手!” 很显然,一阵慌乱之后,望舒仙子又一时没认出来柴靖宇是谁。 脸盲到这种程度,柴靖宇也是醉了。 柴靖宇悻悻松开手,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总算知道什么叫做“翻脸不认人”了,就是不仅跟你翻了脸,而且还不认识你是谁。 柴靖宇这个时候,简直就像是一个吉祥物一般,放在这里,那种八脚虫纷纷躲开,于是其他人也将柴靖宇当成了避风港,都向这边冲了过来,全都挤到他身边。 柴靖宇身上的血气虽然能够吓退那些诡异的虫子,但毕竟范围有限,柴靖宇皱了皱眉头,突然猛地吸了一口气。 宋朝的内功高手,都在练气上面有很高的造诣,柴靖宇这么吸了一口气,竟然发出锐利的巨响,简直就像是将半个石室的空气都吸进了肚子里一般,他的胸膛陡然间鼓了起来。 “哈!” 柴靖宇将口中的气猛地吐了出来,就像一道气剑,直冲数丈之外,柴靖宇将头一转,口中吐出的气将数不清的虫子掀翻过去。 柴靖宇吐出的气,带着他独有的气息,那些古怪的虫子闻到了,就像是闻到了毒药一般,发了疯似得往远处逃窜,这个石室是有一些细小的缝隙和孔洞,人类是找不到的,但这些虫子却能够找得到,被柴靖宇给逼急了,这些虫子便从各个缝隙中钻了进去,转眼消失了大半。 这时候,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摘星婆婆神色古怪,又惊又佩地看着柴靖宇,叹道:“宣国公果然不是寻常人物,就连这些恐怖的如意蛊,居然也对你如此畏惧,老婆子我今日当真是大开眼界。” 柴靖宇却也没有跟他谦逊,突然皱眉道:“又有声音!” 众人见他神色郑重,纷纷闭上嘴不再说话,然后它们就又听到了之前在地道之中听到的那个怪声。 麻脸老四脸色难看道:“刚才在地道里面,这个怪声响了许久之后,地道就突然塌了,现在这会儿石室里面,居然也响起了这个声音,这石室不会也塌了吧……” 摘星婆婆怒道:“不要自己吓自己!谁再敢说扰乱军心的话,小心老婆子手中的剑!” 望舒仙子道:“不管那个怪声是什么,我总觉得这地方太过古怪,不是久留之地。” 柴靖宇道:“当然不是久留之地了,刚刚那条地道已经塌了,这鬼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通气设施,要是出不去的话,没准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憋死在里面了!” 第320章 棺中人 柴靖宇此言一出,谁都不说话了,这些人虽然不懂得空气的具体成分,也不知道人体呼吸所消耗的气体叫做氧气,但里面的空气不足以这么多人长时间待在这里,这些人还是很明白的。 柴靖宇问望舒仙子道:“你不是说你总是能够感觉出来曦和仙子在哪里么?怎么我们按照你说的,却到了这样一个鬼地方?” 望舒仙子迟疑了一下,道:“我能够感觉得到,曦和那丫头来过这里。” 柴靖宇道:“那她在哪里?” 望舒仙子皱着眉头,向四周看去:“这个……” 柴靖宇突然到:“不对!有声音!” 望舒仙子道:“我听见了,那怪声不是一直在响么?” 柴靖宇摇头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怪声,是另外一个声音,好像是从……这个棺材中传出来的。” 柴靖宇走到其中一口棺材中,在上面敲了敲,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就将那棺材上面的钉子给拔了出来。这些棺材上面的钉子带着倒勾,寻常人没有工具,根本就别想起的开,但柴靖宇是什么人,伸手一抓就将钉子给拔了出来。 白鸢顿时急了,叫道:“你要干什么?万一这棺材里……” 她话还没有说完,柴靖宇便将那棺材盖给揭开了。 乍然间,一道黑影从那棺材之中,猛地冲了出来。 那黑影简直如同炮弹一样,向旁边的望舒仙子扑去,由于速度太快,望舒仙子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只眼睁睁看着一只爪子抓了过来,这一爪子下去,只怕连她脑袋都要抓破了,就更别说那张脸了。 “吱呀!” 望舒仙子的脑袋没有被抓破,脸也没有被抓伤,只有脸上的面具,被抓出了一道划痕。 在这关键时刻,那黑影像是被冻结在冰块之中一般,硬生生凝滞在半空中。 这是一只多么丑陋的怪物!浑身虬结的肌肉,满嘴的尖牙,半根指头长短的指甲,狰狞的巨爪…… 这是一只丧尸! 望舒仙子对丧尸不熟悉,不知道这是一支先锋神将,是侯爵级别的丧尸,速度之快,远胜过猎豹,能在先锋神将的爪子下面逃过一劫,她已经是幸运到了极点。 当然,也多亏了柴靖宇眼疾手快,在关键时刻,一把抓住了那先锋神将的脖子。 “真没想到,居然是这只先锋神将在里面。”柴靖宇苦笑了一下,抓着那只先锋神将的脖子,将它重新丢进了棺材里,然后“嘭!”一声将棺材盖给盖上,从地上捡起那几根钉子,顺手就给按进了棺材盖里,将棺材盖给钉死了。 望舒仙子道:“多谢这位……这位……” 显然,她又认不出柴靖宇是哪位了。 柴靖宇道:“我叫柴靖宇。” 望舒仙子道:“多谢这位柴公子相救。” 白鸢却不忿道:“谢他做什么?若不是他冒冒失失将那个棺材打开,把那只先锋神将给放了出来,神女娘娘也不会遇到危险!” “闭嘴!”望舒仙子皱了皱眉头,她还没说什么呢,这女子就在这里絮絮叨叨的,各种编排别人的不是,明教弟子里面,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柴靖宇顿时对这里的棺材好奇了起来,他们先后打开了两个棺材,第一个棺材里面装满了成千上万的如意蛊八脚虫,第二个棺材里面却是一只先锋神将,究竟是什么人将它们封进棺材里的?其他的棺材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人在有了一定的能力之后,就会变得胆大起来,柴靖宇一起好奇之心,便又去开其他的棺材。 第三只棺材打开,里面却藏着一个人。 柴靖宇在末世混了那么多年,对于分辨丧尸和人还是很熟练的,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会儿不是丧尸,也不是尸体,而是一个人,一个睡着的活人。 当棺材掀开的那一刻,柴靖宇闻到棺材里一股淡淡的药味,而躺在棺材里的是一个壮汉,胸口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但起伏的节奏和频率很是缓慢,就像是冬眠的动物一般。 柴靖宇伸手按在那人胸口,用真气在那人胸膛上面一震,那人心跳顿时受到刺激,变得快了起来,须臾之后,这人醒了过来,从棺材中坐起身,看见柴靖宇等人,惊愕道:“你们是谁?对了!二哥!四哥!十二!” 柴靖宇问道:“你又是谁?怎么躺在棺材里?” 那人道:“我是狼老五!我找人!你闪开!” 说着就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将柴靖宇给推开到一边,看见别的棺材,便急忙冲了过去,试图打开其他的棺材,但棺材是被封好的,他没有柴靖宇那等能空手拔下钉子的本事,又不像麻脸老四那样手里有工具,一时之间又哪里打得开? 柴三长叫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识好歹,是我家国公爷将你放出来的,这救命之恩你不知道感谢也就罢了,居然敢对我家国公爷如此无礼!” 狼老五愣道:“国公爷?哪个国公爷?” 柴三长指了指柴靖宇,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家宣国公!” “宣国公?”狼老五双眼盯着柴靖宇,双手不由握紧了拳头,心情复杂难言。 因为跟曦和仙子的交流有点不清不楚,所以西江十七狼将柴靖宇当成了害死了它们老大的仇人,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为老大报仇;可这位宣国公刚刚将他从棺材之中救了出来,算是对他有了救命之恩,若是还翻脸找他报仇,有点不大合适吧? 一时之间,狼老五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却听柴靖宇问道:“怎么了,还有人被封在别的棺材里?” 狼老五一拍脑袋,心想是啊,现在最要紧的,是将兄弟们都救出来再说! 柴靖宇得知棺材中还有人,便走过去,拔掉钉子,将棺材盖子揭开来,发现里面果然还有人。 西江十七狼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被放了出来,狼老五在狼老二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狼老二一听,这个救他们出来的人,居然就是他们要寻找的大仇人,一时间心情也是异常复杂。 其他人这时候也明白过来,纷纷看向狼老二,狼老二咬了咬牙,单膝向柴靖宇跪下道:“宣国公,多谢你救命之恩,却不知你认不认识一个相貌极美的姑娘,自称叫‘曦和仙子’的?” 第321章 炸药 柴靖宇听这人竟然认识曦和仙子,不由大喜过望:“你知道她在哪里么?我们都找了她一个月了!” “一个月?”那二当家对此很是惊奇,他们被丢进棺材之后,很快就失去了神智,被柴靖宇救出来,感觉就像是睡了一觉而已,根本就没想到已经过去一个月的时间了。 柴靖宇很是着急,便又问了一遍,二当家道:“那位仙子对我们兄弟有救命之恩,就算豁出去性命,也要救出她来,只是……” 柴靖宇问道:“只是什么?” 二当家道:“我只知道她被一只速度极快的丧尸抓住了,但那丧尸却并不伤害她,我们冲上去想救她,却敌不过那些丧尸,被抓起来丢进了棺材里,我只听到她一直在叫喊,最后也被丢进了棺材里面。” 柴靖宇皱眉道:“棺材?她也被丢进了棺材里?可是……这里已经没有别的棺材了啊!” 二当家道:“按照当时的情况,我感觉那些丧尸都是听命于其中一个丧尸的,那个丧尸似乎对曦和仙子很感兴趣,盯着她打量了半天,而且眼看我们就要被其他丧尸给杀了,也是曦和仙子跟那只丧尸求情,那只丧尸杀我们,让其他丧尸将我们捉起来丢进了棺材里。” “跟丧尸求情?”柴靖宇很是诧异,在他的记忆里,人类要想和丧尸交流,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控制丧尸,另一种则是被丧尸控制,从来没听说过跟丧尸求情的。 二当家道:“我们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那只丧尸的行为确实很奇怪,它应该不会伤害到曦和仙子。” 柴靖宇急着问:“可是她现在在哪里?这里没有其他的棺材了!” 二当家指了指中间那口棺材:“那不是还有一口么?” 柴靖宇转头看了一眼,摇头道:“那里面不是她,是一只先锋神将!” 二当家愣道:“先锋神将?” 柴靖宇解释了一句:“就是一种速度极快的丧尸,你们之前应该见过它。” 柴靖宇这么一说,二当家等人就明白了,他们之前见到的那个鬼影一般的丧尸,原来是叫先锋神将。 二当家本来觉得曦和仙子就在最后那口棺材里,所以才跟柴靖宇等人提起,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这时候他也担心起来。 那只丧尸究竟将曦和仙子给带到哪里去了呢? 为什么又将这只先锋神将给关在了棺材里面? 望舒仙子突然道:“我感觉她离我们不远!” 柴靖宇道:“什么意思?” 望舒仙子望着对面,那辆战车的后面那堵墙,走了过去,伸手在墙上敲了敲。 “咚咚咚!” 柴靖宇等人都听了出来,那堵石壁后面是空的。 柴靖宇走过去,在那石壁上面摸了一下,又敲了敲,犹豫道:“这堵墙只怕有三尺厚吧?” 狼老四凑过来道:“不止,应该有四尺两寸。” 柴靖宇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厮语气这么肯定,那定然是有几分本事的,至少在建筑这一方面,这人应该还算是个专家。 “这堵墙后面应该还有石室,找一找有没有什么机关。” 一堆人围在那石壁旁边,寻找了半天,却也没找到有什么机关,明明知道隔着这道石墙,就是另外一个空间,但却偏偏过不去。 白鸢顿时就急了起来:“怎么办?四尺厚的石墙,等挖穿了,我们自己也要被憋死了。” 柴靖宇道:“你急什么?这么多人,要死也不是你先死!干什么事,自然有干什么事的人,用得着你在这里瞎叨叨?” 白鸢被柴靖宇这么一抢白,顿时气结,叫道:“宣国公!你不要这么自以为是,别以为自己有本事了,算得上江湖中屈指可数的高手了,就能遁天入地,无所不能,你就算武功再高,也打不破这四尺多厚的石墙!” “我本来也没想着靠武功就能打破这堵墙,不过这也是条路子,只需要给我兵刃,以我现在的功力,有把握在两三个时辰之内,在这堵石墙上面,凿出一个洞来。” 白鸢一脸不信的神色:“别吹牛了,有本事你来啊!” “你以为我真这么笨?那只是最愚蠢的法子而已!”柴靖宇道,“石向杰,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是!” 剑尖死士之中,有一个人走了出来,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箱子,他将那箱子放到一边,从里面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这人便是石向杰,若说使用火药,他绝对是专家中的专家。 石向杰在那里鼓捣炸药的时候,见多识广的摘星婆婆立马就看了出来,忧心道:“国公爷,您是想要用火药来炸那一堵墙么?” 柴靖宇伸出大拇指道:“前辈眼光果然厉害。” 摘星婆婆道:“可是我们毕竟在地下,炸药虽然厉害,却不好控制威力,用少了炸不开,可万一用多了,将人给炸伤了怎么办?刚才那条地道都塌陷了,这间石室也未必不会塌陷,万一炸药一炸,这间石室就塌了呢?” 柴靖宇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他叫石向杰,从小就玩炸药,对炸药的运用,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出神入化?”摘星婆婆一脸狐疑,玩炸药还能怎么出神入化? 柴靖宇道:“举个例子,就这样的青石板地面,我让他用炸药炸一次,要他炸出几寸深的坑来,他绝对能够炸得分毫不差!他可以用火药来炸外面的树,要炸得震落树叶,就能够震落树叶;要炸断就能炸断,而且要树干往什么方向倒,就能够往什么方向倒。” 摘星婆婆道:“真能这么神?” 柴靖宇道:“这算什么?我曾给他一本书,让他炸破三十张纸,他便尝试了一下,火药爆炸之后,果然就将那本书前面二十九张纸给炸破了。” 摘星婆婆啧啧称奇:“当真是好本事,虽然只差了一张,但已经是神乎其技了。” 柴靖宇道:“谁说差了一张?一张纸都没差!他用炸药炸了那本书,那本书前面的二十九张是直接炸破的,还有最后面一张,却是因为震动给震破了,只有中间的那些纸是好着的,被炸破的纸,正好三十张!” 第322章 拱顶有洞 柴靖宇这么一介绍,所有人都向石向杰看去,纷纷赞叹不已,石向杰老脸一红,道:“是国公爷过奖了……好了好了!不说了,炸药已经放好了,你们都往后退,我立马就要引爆了,你们放心,这些炸药刚好能够炸穿这堵石墙,不会炸塌石室,也不会伤到人的。” 众人纷纷后退,石向杰点燃引信,然后也急忙避开,只听一声巨响,石室内飞沙走石,一阵尘土飞扬,众人都感觉到脚下震动,头顶也在颤动。 原来的那堵石壁上,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刚好能容一个人通过。 但石室的震动却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众人头顶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于是纷纷变色。 这是怎么回事? 摘星婆婆脸色大变:“遭了!这石室顶部要塌陷了!” 白鸢瞪着石向杰叫道:“这就是玩炸药的高手?这就是出神入化的手段?想炸破几张纸就炸破几张纸?嘿嘿!还真他娘的神乎其技啊!” 石向杰脸上却满是惶恐,翻来覆去地道:“这怎么可能,就我放的火药份量,应该刚好炸穿那堵石壁,不可能引起塌方的啊!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柴靖宇对石向杰的本事,是极为信任的,所以才会放心地让他去炸那堵石壁,根本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难道今天真要葬身于此了么? 柴靖宇昂起头,盯着头顶不断震动的石壁,心中充满了不甘。 原以为自己是从鲜血淋漓的末世一路打滚过来的,见惯了生死,能够坦然面对死亡,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刻,才发觉自己根本就没有那样的觉悟,碰上了灭顶之灾,依旧是心旌颤动不已,觉得说不出的不甘。 其实在前世的时候,他就曾经不止一次对生活厌烦了,在末世,失去希望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几乎人人都有极为严重的心理疾病,自杀是一种特别流行的死亡方式,甚至比被丧尸吃掉还要流行。 但到了这个世界,他重新接触到人类文明的美好,重新对自己的人生,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这个时候死亡要降临了,他还真是说不出的不甘。 “不对!这个声音不对!” 柴靖宇大叫道:“都给我闪开了!” 说罢,便往伸手拽住身边的人,往后面退了开去。 望舒仙子大皱眉头,急忙甩手挣脱柴靖宇的手,强忍着没有抱怨,只听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头顶上的石顶壁便裂开一道道裂缝,然后塌陷下来,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 这个洞开得很是巧妙,就在石室顶部,众人头顶最高的地方,这石室顶部乃是拱形,这个洞就开在正中间最高的位置。 很快,一切都已经平静下来,众人纷纷抬头,看着那个洞口。 狼老四神色古怪地看着石向杰,赞叹道:“我了个乖乖,你可真是了不得,我狼老四这次可算是见识什么叫做神乎其技了,用炸药在石壁上面一炸,不仅石壁被炸开一个大洞,居然连石室顶部也被炸开一个大洞,了不得!了不得!” 众人虽然没有开口,但都是震惊不已,敢情刚才柴靖宇说的一点都没有夸张,这石向杰玩炸药的本事,当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据说有人可以用一柄飞剑,杀人于千里之外,还有人内功炉火纯青,拍击树干,能打落树枝末端的叶子,这人用炸药炸石壁,却能将拱顶炸出一个洞来,这样的本事,可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 石向杰却也是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这……这……这不是我炸的啊!” 狼老四一愣:“不是你炸的?那是谁?” 狼老四话音刚落,就看见从拱顶的那个洞里,垂下了一根绳子。 柴靖宇轻声道:“上面有人!拱顶上的那个洞,是他们炸的!” 果然,那根绳子垂下来之后,就有一个人抓着那根绳子,从上面滑了下来。 那人嘴里衔着一根长长的蜡烛,好不容易双脚落地,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往四周打量,先看见了那架显眼的战车,然后又看见了一口口棺材,再然后就是…… 一群人。 那人顿时就愣住了,当他看见柴靖宇等人的时候,下意识便是浑身一颤。 只听拱顶上面有人叫喊道:“喂!老腰子!你他娘的还活着没?下面情况怎么样?没有什么机关吧?” 那人想要答话,但还没来得及将嘴里的蜡烛给拿下来,就被柴靖宇揪住了脖子,柴靖宇将这“老腰子”提到摘星婆婆身前,叫道:“哑穴在什么地方?” 摘星婆婆大为疑惑,心想你这等功夫,怎么会连哑穴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难道是在消遣老身么? 不过摘星婆婆虽然疑惑,但涵养却是一流的,也不表现出来,很认真地给柴靖宇指了指,柴靖宇顺手就在那老腰子身上一点。 老腰子本来就被他揪住了脖子,气都上不来,柴靖宇再这么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点中了哑穴,倒是直接混了过去。 柴靖宇叹气道:“真是的,一不小心下手重了。” 摘星婆婆满头黑线。 却听上面的人有些不耐烦,又叫道:“老腰子!你他娘的听见没有?怎么不回答?” 老腰子没听到,当然回答不了,不过柴靖宇帮他回答了。 “咳咳!咳!他娘的!里面尘土够大的,刚才炸了拱顶,掉下那么多石块,震气这么多尘土,咳咳!现在都没落下去呢!” 柴靖宇等人没听过那老腰子说话,也不知道他说话是什么声音,不过柴靖宇一遍说话一遍咳嗽,上面的人倒也没有产生疑心,继续问道:“下面有机关么?” 柴靖宇道:“咳咳!咳!机关没有,棺材倒是有不少,咳咳!还有一辆战车,好大的战车!” 柴靖宇一说完,就听见上面传来一阵欢呼声,有人催促道:“走走走!快下去看看!” 开来这石室的拱顶上虽然被炸开了一个大洞,但拱顶还是很厚实的,那些人看不清楚下面是什么情况,但听“老腰子”这么一说,都迫不及待想要下来。 柴靖宇跟柴三长挥了挥手,然后柴三长就带人在下面守株待兔,果然,没多久就有人顺着那条绳子滑了下来,脚还没有站稳,就被柴三长等人给点倒了。 望舒仙子等人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柴靖宇指挥自己的手下,将上面下来的人一一点到,那可当真是点倒一个,下来一个,下来一个,点倒一个。 而柴靖宇则是一直在下面引诱,跟上面的人答话,让他们继续下来。 终于上面的人察觉不对了,有人在拱顶上面叫道:“怎么回事?老腰子,刚刚下去的人是不是出事了?你不会是这会儿看到什么值钱玩意儿,动了邪心,害了刚刚下去的人吧?” 柴靖宇咳嗽一声:“永昌郡王,不用试探了,本公在下面已经等你很久了!” 第323章 在地下等你 柴靖宇此言一出,旁人都是一愣。 拱顶上面,也是一片寂静。 须臾之后,才听那拱顶上传来一个声音:“宣国公?你已经在这里了?” 柴靖宇道:“不错,我在这里已经等你很久了!” 其实柴靖宇根本就不知道永昌郡王来这里想要干什么,他只知道这厮用三万亩良田换了他三千亩地,肯定别有所图。 拱顶被炸破的时候,柴靖宇还不知道是永昌郡王带人干的好事,但从上面下来几个人之后,柴靖宇觉得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想了半天,才想起是在那日浔阳楼盛宴上见过,其中就有两人跟在永昌郡王身边。 柴靖宇是什么人?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永昌郡王肯定是在打这个石室的主意,若他所料不错,这石室上面,肯定就是那片乱石岗了。 于是,柴靖宇便很贼地装了一手好逼,佯做胸有成竹的样子,在下面诈了永昌郡王一下。 永昌郡王果然就在上面,听到柴靖宇在下面喊他,不由被吓了一跳,他带人在乱石岗,冒着随时可能被丧尸袭击的危险,苦心孤诣在这里挖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以为找到了要找的东西,谁知道那位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纨绔国公,居然已经捷足先登了! 永昌郡王心情复杂,听柴靖宇这么说,顿时明白过来,亏得自己这些日子自以为得计,以为将那宣国公给蒙在了鼓里,谁知道人家早就知道了,自己这些日子在乱石岗干的事情,恐怕人家早就看在眼里。今天好不容易挖到了这个巨大墓穴的拱顶,找了使用炸药的好手,将拱顶炸开了一个窟窿,本以为好不容易要大功告成了,谁知道人家早早就在下面等着自己呢! 永昌郡王心底不由暗骂一声,早就知道这败家子国公不是寻常的纨绔,可也没想到他这么精明,这些日子江州城遭遇大变,数百里方圆之内,百万亩良田化作焦土,而这些土地之中,只怕有一半都是柴家的地。 永昌郡王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那位宣国公肯定在心疼他自己的土地,费尽心机想要如何挽回损失呢,没想到这厮居然还有闲心盯着自己。 盯着自己也就罢了,这片地虽然在江州地界,但已经被他从柴靖宇手里换了过来,就算从里面挖出了什么东西,也已经跟他宣国公无关。可问题是,人家早就在下面等着自己,这分明就是在看自己笑话呢! 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永昌郡王还是硬着头皮,带着一群人从拱顶的洞口滑了下来,然后拱了拱手道:“宣国公,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你永昌王在江州,我怎么着也不能当真有恙不是?” 柴靖宇看着上面下来的这帮人,果然如他所料,永昌郡王身边仅仅跟着那个被称之为“文先生”的长须文士,另外还有一个身量很高的道人,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道袍,看起来比那位云间道人邋遢多了,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气度,但偏偏旁边的其他人都对他很是敬重,仿佛他是什么重要人物似得。 柴靖宇盯着那道人看了许久,拱手道:“这位道长可是入云龙公孙胜?” 那道人道:“宣国公居然知道贫道?贫道确实是叫公孙胜,至于入云龙这个称号,却只是外人奉承而已。” 柴靖宇笑了笑:“你师弟就死在我国公府,我怎会不知道你?入云龙道长不必妄自菲薄,你能得他人敬重,自然是有真才实学的!” 入云龙却愣了愣:“我师弟?哪个师弟?” 柴靖宇倒是奇怪了,难道这公孙胜竟然不知道他师弟的事情? “我说的当然就是云间道长了,他不是你的师弟么?” 入云龙恍然道:“你说他?却不知他如何死在国公府的啊?” 柴靖宇越发觉得奇怪,因为柴三长曾跟他汇报过,前些日子有个道士来到江州,说是被王知府请了来对付丧尸的,只不过尸潮已经散去,现在江州地界上丧尸虽多,但却没有大股的丧尸,那入云龙道士道行虽深,却没有用武之地,所以也不在知府的府邸滞留,而是被永昌郡王给请了去,而且永昌郡王还曾经专门派了人到宣国公府,为那云间道人收敛下葬。 柴靖宇本来以为永昌郡王厚葬云间道人,是为了笼络公孙胜,谁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入云龙居然都快要忘记他那位师弟了,若不是自己提起,他根本就想不起来。 这样的情况,要么是公孙胜没心没肺稀里糊涂,要么就是他人情淡薄,根本就不关心自己的师弟。 果然书里都是骗人的,这道士当真有《水浒传》里面讲的那般大智近妖么?怎么看起来有些迷迷糊糊,干什么事都不清不楚的样子啊? 柴靖宇见公孙胜对于云间道人的事情不怎么在乎,也不多说,三言两语撇过,便问了他极为好奇的一个问题:“公孙道长,你身后的两个……两个壮汉,究竟是什么来历啊?” 云间道人身后跟着两个大汉,身形足足有一丈高,虽然比不上巨灵神将,但却也相差不远了,身上披着金色甲胄,虽然是铜制的铠甲,却是金光灿灿好不拉风,两手中拿着巨斧巨锤,看起来十分威武,就跟门神也似。 公孙胜看了看自己身边那两个壮汉,冲柴靖宇笑了笑道:“国公爷说的是他们吗?这是贫道炼成的两个金甲神人。” “金甲神人?” 柴靖宇顿时就愣了,他是中国历史学博士,不可能只研究史书,对于中国古代的古典文学自然也是极为熟悉,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些写书的老祖宗们想象力太过贫乏,还是相互抄袭的缘故,在很多古典小说里面,都会出现一个场面——就是某个道行高深的人物,精通玄门道法,碰上了妖人邪术,便施展神通,召唤出金甲神人助战,将敌人杀得溃不成军。 第324章 金甲神人 这样的场面,频频见于《水浒传》、《西游记》、《封神演义》、《镜花缘》等古典名著。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金甲神人”这个字眼,在《水浒传》里面出现的最为频繁,不光公孙胜和他的师父罗真人能够召唤金甲神人,就连他们的敌人,那些不会玄门正宗秘法的人,也能召唤出跟金甲神人类似的东西,帮他们战斗。 柴靖宇对那些古典文学里面的金甲神人还是有很深印象的,在他的记忆里,金甲神人应该是佛教或者道教中的神话人物。 可中国的神话体系是非常杂乱无章的,同一个人物在道教和佛教的神话谱系里面都可能出现,比如说观世音菩萨,在《封神演义》和其他相关的道家演义里,就和慈航道人混为一谈,而金甲神人也难以查清楚其根源,佛家说金甲神是弥勒佛的护法韦陀,而道家说金甲神是四大天王麾下的第一神将。 只不过柴靖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当真能够见到金甲神人。 当传说中的神灵走进了现实,你会是什么感觉? 很显然,公孙胜身边的这两个金甲神人绝对不可能是什么神佛,看起来倒是有点像是他的保镖,只不过他们的个头确实是大了一点,柴靖宇乍一看还以为这两货是巨灵神或者巨灵神将呢。 柴靖宇观察得很是仔细,见这两个金甲神人跟在公孙胜身边,对公孙胜言听计从,毕恭毕敬,简直就像是最为衷心的属下一般。 柴靖宇对这金甲神人极为好奇,但公孙胜显然不会让他知道金甲神人的秘密,柴靖宇就这么眼巴巴看着,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 永昌郡王道:“宣国公,我在上面又是挖坑又是定位,花了一个月功夫,才进到这里面,你却是如何进来的?” 柴靖宇说起谎来,那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当着一帮人的面,堂而皇地忽悠起永昌郡王来:“你跟我换这块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实话告诉你吧,这间石室,柴家五六年前就曾来过了。” 永昌郡王愕然道:“五六年前?” 柴靖宇道:“不错,五年多前,江州北郊一个村子外面,发现了一处铁矿,一群村民组织了矿工挖矿,却挖到了一条地道,一直通到这里,只不过他们当初发生了极大变故,死了很多人,而且这里虽然有宝贝,但却是要命的宝贝,要是真挖出来,很可能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大祸临头,所以就叫人重新封了起来。” 柴靖宇并非信口胡诌,他说的也算是有理有据,永昌郡王是愣了又愣,竟然被他忽悠得颠三倒四,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这里面的东西,说它价值连城,一点也不为过,但说它是害人的祸根,更是大有道理,对于柴家而言,简直就如同鸡肋一般,倒是装作不知道最好。” 柴靖宇心想这里果然有东西,这永昌郡王如此垂涎三尺,却又如此忌惮,那么…… 能让一个堂堂郡王垂涎三尺的东西…… 能给一个堂堂郡王招来灾祸的东西…… 看着那辆巨大的战车,还有外面那一口口空棺材,还有一地散落的兵器…… 对于柴靖宇而言,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兵器! 而且应该是能够影响一场大规模战争的兵器! 甚至就像是二战时期,丢到日本的那两颗原子弹那样的兵器!能够一锤定音,扭转战局的兵器! 在柴靖宇看来,外面这辆战车已经很恐怖了,虽然它本身的缺陷,导致了这辆战车只是个半成品,就算丢到战场上,也难以表现出灵活的机动性,但它强大的攻击性能和防御性能,已经达到了冷兵器的巅峰。 可这辆战车,这辆如此恐怖的战车,却依旧是被抛弃的残次品罢了,很显然,更多的东西,在那面石壁后面。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价值比这辆战车还要大? 柴靖宇对那堵墙后面的东西,变得愈发好奇起来,但却强忍着没有急着进去,而是问永昌郡王道:“你呢?永昌王,你是如何盯上这里的?” 永昌郡王道:“想必你也知道,本王的父王身份尊贵,却活得十分尴尬,不能接触政事,所以就喜欢搜集各种宝物和古籍,也是一个巧合之下,本王在王府的仓库里面,看到了一个陪葬品单子,里面根本不是寻常的陪葬品,而是各种兵器,而且是古籍中有记载,但却已经失传的兵器。” 柴靖宇反问道:“陪葬品?” 永昌郡王道:“不错,那陪葬品单子是记录在一个帛书上面的。” 柴靖宇道:“帛书?汉朝时便已经发明了纸,自三国之后,基本上都不用帛书了,难道是秦汉时期的古墓?” 永昌郡王道:“应该是在汉朝之后,那帛书上面并没有说明是谁的墓,也没有说明是谁的陪葬品,只说墓主人是江州刺史。” 柴靖宇道:“江州刺史?两汉之后,江州刺史?隋朝的时候,就已经改刺史为太守了,那就只能是两晋三国时的江州刺史了,这应该不难查吧?” 永昌郡王道:“是,不难查,我专门请了文先生来查证此事,文先生经过考据之后,便确定了墓主人。” 柴靖宇问道:“哪一位?” 永昌郡王还没有答话,就听望舒仙子道:“这里是……诸葛京的墓?” 永昌郡王和柴靖宇都露出诧异之色,永昌郡王道:“这位小娘子说的对,后来便确认那墓主人应该就是诸葛京。” 狼老四傻兮兮地问道:“诸葛京是谁?很有名吗?” 二当家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诸葛京是谁。 诸葛这个复姓并不多见,一提起这个姓,几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会想到诸葛亮,所以当望舒仙子说到诸葛京的时候,很多人都在想,那个诸葛京跟诸葛亮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那还真的大有关系,诸葛京是诸葛亮的孙子。 也不能评判诸葛亮的家教是好是坏,总之他的子孙对蜀汉都很是忠心,不过后来刘禅降了晋,还过得乐不思蜀,诸葛京也就成了司马氏的臣子,后来倒确实当过江州刺史。 第325章 州刺史 只不过…… 关于诸葛京的历史记录很少,只能柴靖宇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后来好像是当过江州刺史,但他究竟干过什么事,是怎样的一个人,倒是什么也不知道。 但就永昌郡王话中的意思来看,这里分明就是诸葛京的墓,而且诸葛京的墓里面,竟是藏着大量的兵器,而且是厉害兵器。 若这些推测是真的,那柴靖宇几乎就可以断定,诸葛亮这个孙子也绝对不是什么善民,他可能还是心向蜀汉,虽然做了司马氏的臣子,但却总想着一个臣子不该想的事情,或是想要复辟蜀汉,或是想要找司马氏报仇,可能算不上是想要揭竿而起,造司马氏的反,但恐怕有不臣之心却是真的。 只不过…… 直到他死,也没有真的造反,否则历史上的记载就不可能这么不了了之了。 至于他墓中的那些兵器…… 柴靖宇下意识就想起历史传说中诸葛亮的发明:诸葛连弩,八阵图,火兽、搭桥枪、木牛流马,孔明灯…… 不过,这些东西在历史上并非言之凿凿的东西,诸葛连弩和孔明灯还算是史书有记载的,木牛流马和搭桥枪则只是出自小说和传闻,到底这些东西有没有真实的存在过,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呢。 但即便这个世界上当真有什么诸葛连弩,有木牛流马,有霹雳火兽,有搭桥枪,这些东西也未必有传说之中那么厉害那么实用,否则又怎会轻易失传? 再者,中国人最喜欢牵强附会,喜欢将一些发明安放到他们崇拜的人身上,就好比人说大禹发明了酿酒之法,黄帝轩辕发明了指南车,伏羲发明了八卦,这些未必都是他们个人的发明,但终归是将这功劳算在了他们头上。 柴靖宇是不怎么相信诸葛亮一个人就发明了那么多东西,毕竟诸葛亮这人在政治上的才能已经十分惊世骇俗了,在军事上面的成就算然比不上他处理政事的才能,但也已经算得上是难得一见了,一个人再怎么学究天人,也未必真的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吧?一个人再怎么有才,也不至于能文能武,玩什么都能让别人高山仰止吧? 再说人力有时而穷,诸葛亮就算当真有这样的才能,但要发明这样的东西,至少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经历吧?诸葛亮事必躬亲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政事军事他都要管,最后英年早逝,多半也是因为呕心沥血劳累过度的缘故,这样一个大忙人,他有时间去鼓捣那么多发明吗? 大发明家爱迪生虽然号称有一千多项发明,但他也绝对不是孤军奋战,而是有一个发明团队,有一大批助手,所以他的很多发明被算作群体性成果应该更合适一些。 那么诸葛亮呢? 诸葛亮那些发明,真的存在么? 如果存在的话,那些发明是出自于他自己的聪明才智,还是后人牵强附会强加在他头上的? 又或者,他有一个很强大的发明团队,就像爱迪生的那个发明团队一样? 柴靖宇来不及做过多的揣测,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这石室隔壁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景了。 望舒仙子却比他还要着急,而白鸢和黑隼已经在不住催促了,他们心中更关心曦和仙子的下落。 柴靖宇不是不想去找曦和仙子,而是这个地方实在太过诡异,就算他们在石壁上面炸了一个洞,也明确知道隔壁又一个更大的空间,可能是一个更大的石室,但这里既然安排得这么隐秘,只怕不会少了什么机关。 更让柴靖宇担心的是,刚才那口棺材之中,藏着一只先锋神将,而根据他救出来的这些人说,曦和仙子是被一群丧尸给抓走了,但那些丧尸却又不想伤害她,那么那群丧尸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会不会就藏在隔壁石室中的某个角落,就等着他们走进去,然后突然发动袭击,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除此之外,那种怪异声响并没有停止,柴靖宇本以为那怪声是永昌郡王等人发出来的,没想到根本就不是,永昌郡王已经顺着绳子下到了石室里面,那股怪声依旧响个不停,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这就让柴靖宇百思不得其解了。 望舒仙子第一个往那个被炸出来的石洞走去,但却被摘星婆婆给拉住了,她身份实在尊贵,摘星婆婆绝不可能允许她轻易犯险的。 在白鸢和黑隼的催促下,那些明教弟子也是救人心切,立马就有人拿着灯盏,当先走进了那间石室。 第一个明教弟子钻进那个洞,穿过那堵石墙后,走了几步,回头叫道:“这里地方很大啊!这是……你们快来看啊,战车,各种战车,还有……” 那人兴奋得大喊大叫,便往前走去。 柴靖宇目力耳力都相当惊人,就算是极为细微的声音变化,也难以逃过他的耳朵,刚刚进去的那人想要继续深入,柴靖宇突然脸色大变,大声叫道:“停!停!别再往前走啦!” 柴靖宇说话的语气很是严重,听起来倒是极有威严。 那人被柴靖宇的这句话震慑,身形凝滞了一下,感觉到脚下有点异样,却已经来不及了。 “嘭!” 一声巨响,众人都吓了一跳。 那人在里面惨叫:“啊!啊——我的脚!我的脚!” 众人都在墙这边面面相觑,心想那里面果然有危险,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柴靖宇却是脸上露出古怪神色,也没有什么犹豫,便踏步向前走去,从石壁上的洞口钻了进去。 “国公爷!” 剑尖死士们见柴靖宇居然抢先进去了,一个个都急了起来,急忙跟在后面。 柴靖宇一进隔壁那间石室,也不急着去看石室中藏着什么,反倒先小心翼翼看着脚下。 柴靖宇回头跟那几个剑尖死士们说了一声:“你们先不要乱动,我说让你们走再走。” 这些剑尖死士虽然有心要保护宣国公,但也知道柴靖宇的本事远比他们厉害,所以当柴靖宇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都乖乖照做了。 柴靖宇小心翼翼往前挪动,一路上并未发现什么一样,只有最先进来的那个明教弟子一直在惨叫。 柴靖宇走到他身边,看见地上一个两尺多大的坑,而那明教弟子一条小腿已经被炸得血肉淋漓,但小腿还没有断,只是惨叫声不绝于耳。 “地雷?竟然是地雷?” 第326章 地雷 “地雷?竟然是地雷?” 柴靖宇额头冒出了冷汗,下意识便往四周看。 在这一瞬间,他几乎怀疑,是不是有跟他一样的穿越者,已经抢先一步来到了这里。 然后,他又否决了这个想法。 这个炸伤了明教弟子的地雷,应该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产物。 地雷这东西由来已久,在一战的时候就已经大量投入使用,不过这东西威力也是差别很大,有的地雷一旦踩上,就能够将附近数米之内的地面炸得面目全非,而一般的地雷则是只能勉强炸死一个人。 当然,被炸断了腿的更多。 而眼前这个明教弟子确实是被地雷给炸了,虽然叫得惨烈,但其实只是炸伤了一条腿,并没有炸断,伤势应该不算太重。 看来,刚才炸到他的那个地雷,最多不过是个爆炸玩具,只是因为这货反应太慢,才会中招。 柴靖宇踹了他一脚:“喂!不就是被炸了下么,叫什么叫?跟个娘们似的!” 那明教弟子脸色涨红,顿时不再叫唤。 柴靖宇继续往前走,这一次,他已经不是那么小心翼翼了,而是用力跺了跺脚。 “嘭!” 又是一声爆炸,不远处地面上就又有“地雷”炸开了。 看来这“地雷”还真的很敏感,柴靖宇只是用一股内劲震动了一下地面,居然就引发了一颗地雷。 那个被炸伤了腿的明教弟子脸色难看,心中惴惴不安,看来自己刚才还真是在找死,这地面上果然是装了机关的,冒冒失失冲进来,被炸死了都是活该。 柴靖宇的耳朵动了动,在那个地雷爆炸前,他已经听到一丝不一样的声音——那是地面震动时发出的声响。 埋地雷的地方在震动的时候,,跟其他地方的地面震动时发出的声音频率是有差别的,当然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分辨得出来,但柴靖宇只要仔细听,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在这里!” 柴靖宇往前走了过去,在地面上摸索了两下,这地面是石板铺成的,柴靖宇也不惧怕,伸手掀开一块石板砖,里面果然放着个…… 这个当真是地雷? 那分明是一个巨大的瓦罐,让柴靖宇一看之下,觉得这分明就是个酒坛子,方形的酒坛子。 柴靖宇小心翼翼地将那酒坛子给搬了出来,看见坛子里装着一些粉末,柴靖宇用鼻子嗅了嗅,能够闻到硫磺和硝石的味道,果然是炸药,只不过配比却是一塌糊涂,而且参杂了很多其他东西,不是配比最好的火药。 但除了这些火药之外,在石板上面和这瓦罐口部,还有一些极为古怪的装置,那些古怪装置极为精巧,柴靖宇看了半天没弄明白是做什么的,于是便将那东西给拆了下来,发现这极为精巧的装置里面,居然还有好几块石头! 柴靖宇没有看错,这当真是石头,不过不是寻常大马路上都能捡到的石头,而是火石。 柴靖宇顿时明白了,这个地雷的基本原理,是用瓦罐装着火药,还弄了很精巧的机关,并且安装着一些火石,当上面有人走过,或者是有重物碾压而过,火石就会相互摩擦,生出火来,引爆炸药。 原来如此精妙的装置,只是为了安放几块火石? 那么这个地雷的引爆装置,就整整占了那个瓦罐一大半的空间,看来这个地雷的火药利用率很低啊! 而且这里面的炸药,也勉强算得上是黑火药,但并非是火药的最佳配比,柴靖宇就能够看到至少有十多种成份,弄得就像是个药罐子一般。 在生化末世,制造火药是一项基本技能,就连半大的孩子都知道“一硝二磺三木炭”的火药配比,简单的一句话,就道出了黑火药的成分和近乎最佳的配制比例,这可是古人的经验总结。 但古人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最佳配比的,很多人都说火药最早是炼丹师在炼丹的时候,不经意发现的,所以当时的人知道有一些东西混合起来,能够发生爆炸,但却未必明确知道是哪些东西起了作用。 所以,火药的方子在最开始的时候是相当复杂的,复杂得就像是一个大药方,很多材料根本就是用不着的,直到后来,一代代人经过了多少摸索,才慢慢返璞归真,总结出了黑火药的最佳配比。 火药的发展,也是经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变得成熟起来,威力也越来越大,而这个“地雷”里面的火药,显然不怎么成熟,所以威力肯定不会太大。 这么大块头的地雷,威力却这么小,而且看这地雷的机关,造价肯定很高昂,工艺要求也很高,这样的东西真的实用么?柴靖宇真真是醉了。 很显然,这个地雷是个不怎么成功的作品,毕竟这么大块头的东西,要想隐蔽在地下,是相当困难的,如果不是刚才那个明教弟子实在太过蠢笨,也未必会被炸到。 那明教弟子不仅没有防备脚下,而且反应相当迟钝,这才着了道;小心谨慎的人,还真不容易被这样的地雷给炸到。 而且这地雷爆炸后的威力实在是有限,就算哪个倒霉鬼当真踩了上去,最多也就是炸破了鞋子,炸伤了脚和小腿罢了,不会真的受到什么重伤的。 连小腿都炸不断的地雷,能有什么杀伤力? 不过在这个年代,能够有这样的东西,已经是相当难得了,柴靖宇在心里还是暗暗赞了一下,为自己的老祖宗赞叹不已。 可是…… 不对啊! 这个巨大的地雷,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产物,又是谁放在这里的? 柴靖宇将那个瓦罐反过来,看了看瓦罐的底部,上面似乎有字,但却看不清楚,只不过这地雷有些精巧机关是用铜制作的,而且已经布满了铜锈,按照柴靖宇的经验,只怕少说也得有六七百年了。 “不会吧?” 柴靖宇忍不住自己叹了一声,六七百年前…… 难道说…… 难道说这东西本来就是诸葛京墓里的东西? 如果这里当真是诸葛京的坟墓,如果这些地雷,是诸葛京修建坟墓的时候,就已经布置在这里的,那么就证明在西晋的时候,就已经有地雷了! 可是…… 火药不是唐朝才发明的么? 火药真的是在唐朝才被发明的么? 第327章 守墓人 关于火药的发明,很多文献上面都说,在汉朝的时候,就已经有炼丹师在无意之中发现,一些东西混杂在一起后,在一定的温度下是可以爆炸的,但那只是零星的记载,真正使用火药和火药配方的记载,却是从唐朝开始。 至于大规模地将火药用于战争,却是开始于宋朝。 但是…… 自从柴靖宇穿越到北宋,他原本对于历史的一些认知,就已经被彻底的颠覆了,在一座西晋古墓之中,出现了一种威力不大的地雷,这还不至于让柴靖宇接受不了。 后面的人听到这间石室之中,接连传来巨响,都极为好奇,于是一个接一个进了石室,柴靖宇通过他独特的方法,又找出几个地雷来。 永昌郡王显得很是兴奋,拿着一张精心装裱好的帖子,屁颠屁颠跑了过来,跟左右的人叫道:“你们知道这东西么?你们知道这东西么?在这帖子里面有记载呢!这玩意儿叫做‘地仙雷’!这东西埋在土里,从地面看不出蹊跷,但只要人一踩上去,立马就爆炸!” 柴靖宇愣道:“地仙雷?” 永昌郡王道:“不错!地仙就是土地爷的意思,你要是踩到了土地爷的脑袋,土地爷能不发火么?” 柴靖宇点点头,问道:“这也是那诸葛京的陪葬品么?” 永昌郡王道:“是,却也不是。其实根本算不上陪葬品,诸葛京当年应该是打着修墓的幌子,在这里建了一个厂子,专门打造各种神兵利器,包括诸葛连弩,地仙雷等东西,但后来可能是财力有限,也可能是时局不顺,诸葛京制造的这些兵器最终也没能派上用场,但他自己大限将至,后辈子孙又没有足够的才能可以使用这些兵器,他便真的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墓,让这些兵器陪他一起埋葬在这里。” 柴靖宇道:“那他必须做得十分隐蔽才行,这里距离江州城不远,而且这古墓规模也是不小,又不是在崇山峻岭之中,当年修建的时候,动静肯定不小,必定会有不少人知道的啊!从西晋到如今七八百年,经历了多少战乱,他的墓地只怕早就被人给挖了吧?” 永昌郡王道:“当年诸葛京肯定是用了什么法子来保密,而且除此之外,他还专门弄了一座假坟,并且派了忠心耿耿的下人给他守坟。” 守坟? 守墓是一种很特殊的职业,一般这种工作都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但一般人的坟墓是不会有什么守墓人的,一般来说,只有帝王或者诸侯,才会有人守墓,最起码也是赫赫有名的王公才有这个资格,守墓人往往对墓主人忠心耿耿,一代传一代,恪守自己的职责。 柴靖宇下意识便想起了元安堡,卢老三的家族就是守墓人家族,他们世世代代都是守墓人,守护着一片坟地,包括他们自己的祖宗也葬在那里,但过了这么多年,卢家的人只知道要守护那片坟地,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守护那片坟地了。 直到卢老三中了蛊毒,后来将整片坟地都给推平了,然后在上面盖了一座大庄子,那便是元安堡了。 想到这里,柴靖宇下意识问了一句:“给诸葛京守坟的哪个守墓人,是不是姓卢?” 永昌郡王愣道:“你怎么知道?” 柴靖宇拍了一把大腿:“还真是姓卢?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看来江州这块地方虽然不大,但还真他娘的有不少秘密呢!” 永昌郡王却越发觉得疑惑了,诧然道:“宣国公,关于这座坟墓,你究竟知道多少?若说你什么都知道吧,可你进了这座石室之后,却像是从来就不曾来过的样子;若说你不清楚这个古墓吧,偏偏你在我之前到了这里,而且就等着我们下来……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柴靖宇又开始胡乱忽悠道:“实话告诉你,我知道的不多,真正清楚古墓具体情况的人,是一位极为美丽的少女,人称曦和仙子。” 永昌郡王道:“是那日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女子么?” 曦和仙子容貌太过出众,虽然过了一个月,但永昌郡王对她还是记忆犹新,柴靖宇一说,他便立马想起来了。 柴靖宇道:“不错,正是她,只可惜她来到这里之后,出了变故,被一群古怪丧尸给抓走了,若能将她找回来,自然就什么都清除了。” 望舒仙子和摘星婆婆等人听着柴靖宇信口雌黄,明知他胡说八道,却都没有开口揭穿。 他们都觉得,这厮没准还能忽悠永昌郡王跟他们一起,将曦和仙子给救出来。 永昌郡王则是将信将疑地看着柴靖宇,问道:“被古怪丧尸给抓走了?被什么丧尸抓走的,抓去了哪里?丧尸没有吃了她么?” 柴靖宇道:“怪就怪在那丧尸并没伤害她,至于她背带去了哪里……若我所料不错,应该就在此处!” 永昌郡王道:“废话不多说,咱们找人便是了!” 众人纷纷将灯盏聚集起来,这里果然就是一个巨大的墓室,但却更像是兵器工厂,有各种小型战车,都只需要一人便可以推动,机动性很强,但柴靖宇一时之间,却根本看不明白,这样的战车能够有什么特别的作用。 虽然机动性强了,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推得动,但战车上面安置的武器,却几乎占了战车百分之七八十的重量,这样的战车开动起来,怎么用来发动攻击? 永昌郡王也疑惑道:“这些稀奇古怪的小车,究竟是干什么用的?真的能够用来打仗么?” “我也不明白。”柴靖宇道,“但就我看来,这些小车只怕是没什么用处的,只是看起来厉害,但实际操作起来,只怕威力不大,只是花架子而已。” 望舒仙子突然道:“你既然不懂,就不要瞎说!” 望舒仙子虽然戴着面具,但柴靖宇还是能够感觉到她很是生气,望舒仙子性子温婉,但对人对事却是极为认真,柴靖宇没想到自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居然能够惹得她动怒。 就好似刚才那句话,触犯到她心中最神圣最崇敬的人或者物一般。 柴靖宇问道:“那你说,这些战车能有什么用处?” 第328章 八阵 望舒仙子道:“这些战车不是单独使用的,如果有人推着这些战车直接上战场作战,那不过就是乌合之众罢了,因为这些战车不是用来各自为战的,它们是一组战车!” 柴靖宇脑子里顿时想起了变形金刚,还有那部小时候看过的名叫《战神金刚》的动画片,能够将好几个飞船组装成为一个大飞船,于是眼睛亮起两个小星星,问道:“难道……这战车竟然是可以组装的?” 望舒仙子奇道:“什么是‘组装’?” 柴靖宇很认真地解释道:“就是说这些战车是不是只不过是个零件,只需要相互拼凑一下,就会变成一辆更大的战车,比外面那一辆还要厉害?” 望舒仙子听明白了柴靖宇的意思,一脸古怪地看着他道:“你这想法倒是好,但你觉得可能实现么?真正到了战场上,来得及将一群战车组装成为一个庞然大物么?” 柴靖宇反应过来,望舒仙子说得一点也没错,如果上了战场,这会儿东西根本就来不及组装,除非上战场之前就已经组装好,可那样就根本没有分拆成小战车的必要性了。 果然,动画片里都是骗人的。 望舒仙子道:“你别猜了,这些战车是用来配合战阵使用的,虽然不是组装成一体,但按照一定的阵法组合,分进合击,相互配合,使用起来却绝对所向披靡。” “战阵?什么战阵?” 望舒仙子道:“这战阵在以前也是有个名目的,叫做‘八阵图’,那些士兵们称之为‘八卦阵’。” 柴靖宇咽了口唾沫,八阵图这东西几乎是个人就听说过,早就被传得神乎其神,几乎可以说是天底下最为有名的战阵,在后人眼里,也是十分的神秘,在影视剧里面,就是摆开了一个巨大阵型,只要敌人冲进来,保管只进不出,有去无回。 但根据一些古代军事研究专家所说,所谓的战阵,只是简单的队形,还有士兵作战的时候相互配合的要领而已,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复杂。 毕竟打仗不是阅兵,不可能给你一个*广场让你在那里摆阵型,参加阅兵的战士需要好几个月的功夫,才能够熟练地掌握自己应该在哪个位置上,这还要很多人统一调度,才能不出纰漏,而且这样摆出来的阵型,也是只用来看的,若古代的战争真这么复杂,那什么都别干了,整天训练怎么摆集体造型得了。 所以说,八阵图虽然被传得神乎其神,但很多人怀疑它的实用性。 不过根据望舒仙子所说,柴靖宇立马确定了,八阵图确实是有的,但绝对不像传说中那样,一个军队不可能随身带着一个大广场,能够拿着刀枪在那里慢悠悠摆造型。 很显然,八卦阵若当真有那么大的威力,那肯定是极为独到的,是一种配合规则。 或者说,是小阵营的最佳配伍! 其实有些战阵规则是极为简单的,比如说戚继光的鸳鸯阵,有队长一名、火决一名,战士十名。这十名战士有一名手操长枪作为攻击的主力。其前面又有四名士兵:右方的士兵持大型的长方五角形藤牌,左方的士兵持小型的圆形藤牌,都以藤条制成。之后则有两名士兵手执“狼究”,即连枝带叶的大毛竹,长一丈三尺左右。长枪手之后,则有两名士兵携带“税把”。“钱扔’为山字形,铁制,长七八尺,顶端的凹下处放置火箭,即系有爆仗的箭,点燃后可以直冲敌阵。 这种战阵演化到二十世纪,其实就是一个班或者一个突击队的配伍:一个班长或者队长,一个狙击手,一个瞭望员,一个爆破手,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火力支持,碰到敌情的时候,会有应急措施,谁负责哪一块,应该如何行动,事先就都有训练,既有可以遵循的经验,又可以灵活变动。 前世柴靖宇一个爱玩游戏的同学,曾经评价过戚继光的鸳鸯阵,说那玩意就跟打游戏一样,一个鸳鸯阵十二人,一个队长(加光环),两个肉盾,六个ad,两个辅助,一个adc(火铳手)。 而现在,柴靖宇似乎已经触摸到了八卦阵的秘密…… 难道说八卦阵也是跟鸳鸯阵一样,根本不是一个巨大到可以创吉尼斯世界纪录的阅兵群体造型,而是一个战斗小队的极佳配伍?将几个或者十几个人组合成为一个战斗单位,让他们高效地相互配合,产生极大的实战效果? 这些小战车,与其说是战车,不如说是带着轮子的单兵武器,一个人就能够推动,虽然单独作战很不实际,但如果相互配合的话,未必不能产生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柴靖宇道:“数一数看,是不是总共有八种战车?”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数。 二、三……七…… 八呢? 柴靖宇喃喃道:“难道我猜错了?八卦阵指的不是这个?” 望舒仙子道:“其实你猜得不错,八卦阵确实就是八种武器相互配合,组成一个小队。” 柴靖宇问道:“可是这里明明只有七种小战车啊?” 望舒仙子道:“第八种兵器,是一种弩,可以连发的弩。” 望舒仙子这么一说,柴靖宇和永昌郡王几乎同时叫出声来:“诸葛连弩?” 望舒仙子刚点了点头,永昌郡王便叫道:“在哪呢?那陪葬单子上面也有诸葛连弩,诸葛京的墓里面肯定有这东西!” 永昌郡王神情激动,便向那几辆小型战车中间跑去,刚刚走了几步,突然一声大叫:“啊!” “怎么了?怎么了?” 永昌郡王道:“他娘的,吓死我了,原来是兵俑!” 众人纷纷往前一步,果然看见有许多兵俑,都是真人一般大小,而且这些兵俑是涂了颜料的,看起来和真人极为相似,当灯光昏暗的时候,乍一看还真以为是人呢。 柴靖宇道:“瞧见没有,这些兵俑手里拿着兵器,是真的兵器!” 柴靖宇这么一提醒,其他人都反应过来了,纷纷往那些兵俑手中的兵器看去,那些兵器已经放在这里很多年了,绝大多数已经锈迹斑斑,但也有极少数兵俑手中的兵器,却还是寒光逼人,一看就知道是罕见的神兵。 永昌郡王等人本来就是冲着兵器来的,所以很多人都是一边看兵俑,一边将兵俑手中的武器给拿过来。 永昌郡王突然叫道:“诸葛连弩!”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却见一个幽暗角落里,一个兵俑手中拿着一张弓弩。 一张极为特别的弓弩。 永昌郡王兴冲冲跑过去,想要将那张弩从那兵俑手中拿下来,偏偏那张弓弩被兵俑紧紧攥在手里,永昌郡王怎么都拿不下来,终于火了,叫骂道:“他娘的攥这么紧?给我拿个斧头来,看我砸了这厮的手!” 公孙胜挥了挥手,让他身边的金甲神人将斧头递给永昌郡王。 永昌郡王下意识伸手去抓,然后手中一沉,那斧头“咣当”一声就掉在地上了,永昌郡王额头冒汗,问道:“有轻点的吗?” 又有人递过来一个锤子,永昌郡王倒是能够拿的动,于是拿着那锤子,便往那兵俑手上砸了下去。 然后…… 没砸中? 不错,确实没砸中! 距离这么近,又不是射箭,用锤子砸兵俑的手都砸不中,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永昌郡王脸色发窘,尴尬道:“这个……我刚才只是试了试,很久没有耍过兵刃了,难免有点不准,你们不许笑我啊!我再试一次!” 说罢,便又是一锤子砸了下去。 结果…… 又没有砸中! 那锤子倒是砸下去了,可距离那兵俑的手,竟还是差了半寸。 永昌郡王神色尴尬:“毕竟谁都有失手的时候,你们说是不是?” 然后他就看见所有人都在摇头。 永昌郡王顿时就怒了:“你们敢笑话我?” 却听那文先生神色古怪道:“王爷,我们不是笑话你,你刚才没有失手。” 永昌郡王愣道:“没有失手?” 文先生神色古怪,就像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事情:“刚才……是那兵俑将手缩了一缩。” 永昌郡王愣了一愣,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想要扭头去看,脖子确实一阵僵硬。 他将身子转了转,就看见那“兵俑”扑了过来,露出血盆大口,对准他的脑袋,一口咬了过来。 第329章 诸葛连弩 永昌郡王虽然一肚子心机,但却远远没有柴靖宇那样恐怖的身手,也不曾经历过柴靖宇习以为常的腥风血雨,当看到一个血盆大口向他咬来,几乎能一嘴吞下他整个脑袋的时候,永昌郡王只是浑身僵硬,脑袋空白。 他已经没有了闪躲的能力,更没有了闪躲的时间。 但那个“兵俑”终究还是没有咬到他,柴靖宇实在看不下去,出手救了永昌郡王一次。 永昌郡王眼睁睁看着哪个巨嘴咬了下来,但却没有咬到他,那满嘴吓人的尖牙,在距离他还有一寸多远的地方咬了过去。 “咯吱!” 就像他刚才用锤子砸兵俑的手,居然没有砸中一样,那兵俑来咬他的脑袋,居然也差了一寸远。 不是那兵俑眼神不好,也不是兵俑动作不协调,而是因为永昌郡王的身体往后缩了半截。 当然不是永昌郡王自己动作迅速,而是被柴靖宇往后拉了一把。 那“兵俑”一口没有咬到永昌郡王,也是一愣,然后便又张牙舞爪扑了上来。 永昌郡王此时终于有了反应,惊叫着往后躲闪。 当然永昌郡王的动作却实在有些笨拙,如果无人相助的话,肯定是逃不了的,好在公孙胜这些日子毕竟受了他很高的礼遇,见他遇到危险,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也不知道他使了个什么暗号,跟在他身边的那两个金甲神人便冲了上去。 那兵俑见金甲神人冲到近前,竟是丝毫没有畏惧,居然还想要咬金甲神人。 那金甲神人比兵俑高出大半截身子来,手中的巨斧足足有砧板大小,一斧横着劈了过来,兵俑顿时被砍成了两半,上半身和下半身分了开来,内脏洒落了一地。 这根本就不是兵俑,而是个活生生的活物! 而且这已经算不上是腰斩,因为那一斧子从胸口砍了过去,简直就是“胸斩”。 柴靖宇也被这个金甲神人给惊呆了,因为金甲神人的体型实在太过庞大,在柴靖宇的惯性思维里,这般庞然大物固然力大无比,但肯定是以牺牲敏捷性为代价的,就像是巨灵神一样,但没想到金甲神人动作如此敏捷,姿势如此潇洒,仿佛他舞动的不是沉重的斧子,而是一个心灵手巧的绣娘,在舞动自己的绣花针一般。 特别是将那只“兵俑”一斧头砍成两节时的动作,当真是充满了暴力的美感,让柴靖宇惊叹不已。 永昌郡王松了一口气,一阵心悸和后怕之下,也是恼恨不已,冲上去就是几脚,将那兵俑的半截残躯给踹开去。 “小心!” 柴靖宇提醒了一声,永昌郡王心里便是一突,急忙抱头鼠窜。 然后就是一道寒光闪过,擦着永昌郡王的头皮射了出去,瞬间射飞了他的帽子和头上插着的花,头发也披散了下来。 “叮!” 那是一根箭矢,射中了对面的石壁,深深没入石壁之中,足见其力道之强。 紧接着,又是一根箭射了过来。 那巨灵神将挥动巨斧,将那巨斧当作盾牌,挡在了永昌郡王身前。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声音响,众人都能够看到有箭矢接二连三射在那板斧上面,就像是一把撒出去的豆子,落在地上一般,发出了一连串的脆响。 这一连十支箭矢,却不是别人射的,都是出自于那个已经被砍成两截的“兵俑”之手,那兵俑虽然只剩上半身,却似乎根本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手里的连弩往前一指,便扣发了扳机。 这根本就不是兵俑,分明是一只丧尸,而且还是会使用武器的丧尸! 普通丧尸是不会使用武器的,除非是智力进化到一定程度的高阶丧尸,或者是被将尸者控制的普通丧尸,才会使用武器。 柴靖宇看得很清楚,这只是一只普通丧尸而已。 将手中的连弩对准敌人,然后扣发扳机——这个操作实在太简单了,很有可能是这只丧尸恰巧就做出了这样的动作,当然也有可能是有将尸者曾给过它一个射击敌人的指令。 真正让柴靖宇注意的,是这张弓弩果真是连发的! “连弩!” 果然是连弩! 连弩的威力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寻常弓弩和这张连弩的区别,简直就如同鸟铳和机关枪的区别一样。 火铳在世界上最早出现,是在元朝,但机关枪却是在二十一世纪才能够出现,从单发的土枪到机关枪,这简直就是一个飞跃。 关于诸葛连弩的描述,一般有两种理解,一种是这种连弩能够一次性发射出十支箭,如果是这样的话,实现起来倒是不难,但也没有太大的实用性,因为一张弓弩不可能同时将多支箭射向不同的方向,而如果是射向同一个方向,那就如同鸡肋一样了——毕竟一个人被射中一箭和被射中十箭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死,被一次射中十箭,无非就是死得更惨烈些罢了。 第二种理解,就是连发,一箭射出之后,不需要重新装填箭矢,便可以射出下一箭,这样就节省了大量的时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对于弓弩手来说,放箭的速度,简直就是战斗力的最佳体现。 而现在,柴靖宇亲眼见到了诸葛连弩,终于确定诸葛连弩是第二种,也就是能够连发的弩。 冷兵器如何连发? 这个问题困扰了很多人,历朝历代都有研究诸葛连弩的人,很多人想要制作诸葛连弩,但能够想象出来让弓弩连发的办法,就只有在一张弩机上面,装上好几个弩弓,可这样一来,就相当于将好几张弩弓拼凑在一起,不仅难以实现,而且太过笨重,虽然一个人也能操作,但连发追求的就是速度,牺牲操作速度弄出来的连弩,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这张连弩,确实是连发了十支箭,而且操作简单,只需要扣动扳机,更重要的是,这张弩没有别人想的那么笨重,也不是好几张弓弩叠加在一起,而是极为精致小巧。 第330章 消失 永昌郡王对丧尸已经有了极深的畏惧心里,看见那个已经被砍成两半的丧尸,就忍不住往后退。 柴靖宇则是凑上前去,一脚踩爆了那只丧尸的脑袋,然后从它手里将那个诸葛连弩给拿了过来。 以前有人揣测过,诸葛连弩能够连发,那每一支箭的杀伤力自然不可避免会受到影响,很多资料之中,诸葛连弩的箭矢只有一尺,而且射击的有效范围只有十步。 就连《三国杀》游戏里面,诸葛连弩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兵器,但却有一个最致命的缺陷,就是攻击距离太短。 柴靖宇也觉得诸葛连弩能够连发的功能已经足够逆天了,肯定要有个相对应的缺点才行,不然只靠诸葛连弩,蜀汉的军队就不至于六出祁山,却寸功未立了。 但现在看来,这个缺点也是那些所谓的历史学者,按照自己的军事常识,自行估测出来的而已。 诸葛连弩射出了十支箭,后面九根箭矢,因为射击在了金甲神人的板斧上面,被金甲神人云淡风轻地挡了下来,柴靖宇感受不到其威力大小,但看第一支箭,居然射进了对面的石壁之中,没入石壁半尺有余,这样的力道,只怕百步之内,都能所向披靡吧? 柴三长已经捡回来好几只箭矢交给柴靖宇,柴靖宇摸索了一番,才弄清楚如何装填这些箭矢,试了试威力,果然让他极为满意,于是很不客气地将这一张诸葛连弩背在了背上。 永昌郡王此时却是如临大敌,战战兢兢看着四周,刚才险些被丧尸咬伤,现在他看每个兵俑,都觉得像是丧尸。 “来人!将这些兵俑都给我打碎了!” 永昌郡王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羞恼,便就此发了火,他手下的人刚要动手,柴靖宇急忙阻止:“不要乱来,这些兵俑价值不菲!就这样毁掉了,未免太过可惜。” 永昌郡王当然不知道二十一世纪兵马俑被发现之后,究竟有多受欢迎,秦皇陵并没有被发掘出来,仅仅兵马俑的三个俑坑,就吸引了成千上万人,每一个秦朝兵俑都被当作国宝来看待。这些西晋兵俑当然比不上秦朝兵马俑,但这东西放了数百年,已经极为难得了。 永昌郡王不满意道:“这么多兵俑,万一又混杂着丧尸怎么办?” 柴靖宇道:“你跟在我身边,我保证你安然无恙,如何?” 永昌郡王见过柴靖宇手持一把陌刀,在上万丧尸的重围之下,一路杀得血肉横飞的样子,早知道了他的厉害,听他这么一说,虽然心里还有些放心不下,却也不想被小瞧了,于是不再多话。 于是永昌郡王跟着柴靖宇在众多兵俑之间穿梭,柴靖宇盯着这些兵俑手中的兵器,而永昌郡王则是盯着这些兵俑的脸猛看,不是想要看出朵花儿来,而是想要分辨清楚这究竟是兵俑还是丧尸。 这些兵俑都是手持武器,但诸葛连弩并不多见,柴靖宇一路走过去,才只见到两只诸葛连弩,另外一张诸葛连弩也是被兵俑紧紧抓着,不将那兵俑的手臂弄断,根本就拿不下来。 好吧,就当刚才说的都只是扯淡! 柴靖宇根本就没有多想,再也不去考虑什么文物保护的问题,伸手抓住了那只兵俑的手腕,便是用力一捏。 顿时,兵俑的手腕就被捏短了,柴靖宇顺手将那张诸葛连弩给拿了下来,递给了永昌郡王,永昌郡王有诸葛连弩在手,顿时有了底气,变得雄赳赳气昂昂起来。 “他娘的,看谁还敢咬我?” 柴靖宇确实神色古怪,抓着兵俑的那只断手,苦笑道:“我们只怕是搞错了。” 永昌郡王道:“什么搞错了?” 柴靖宇道:“这可能不是兵俑,是人。” “是人?怎么可能?你糊涂了吧?你瞧一瞧试试,这兵俑表面,分明就是陶制的!” 柴靖宇问道:“那你告诉我,这只断手里面的骨头是怎么回事?” 柴靖宇说罢,便将那只兵俑的断手塞进永昌郡王手里,永昌郡王一看,那断手中居然真有骨头! 于是他开始忍不住心头发凉:“这……” 柴靖宇也不多说,一脚踹在刚才那个兵俑肚子上,兵俑顿时被踹成了两截,然后…… 有肠子滚落了下来,虽然说那肠子和脏器已经干硬了,但还是能够分辨得出,那确实是人体的脏器! 制作兵俑,用不着将骨头和肠胃都塞进去吧?这分明就是一个死人尸体,只不过古怪的是,这具尸体的表面,却是像陶俑一样,硬邦邦的,摸起来却又十分光滑。 就仿佛一个人莫名其妙得了一种什么病,皮肤突然变成了陶瓷一般! 柴靖宇也是心中发毛,然后又打碎了一个兵俑,果然跟刚才那个一模一样,皮肤已经硬化,变得和陶瓷一样,而内脏和骨头却还能够看得清楚,过了这么多年,内脏只是干瘪失水了,却并没腐朽。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些人当真是得了什么怪病?可是天底下哪有什么皮肤病,能有这么吓人的? “来人!将这些兵俑都给我打碎了试一试!” 永昌郡王叫喊了一声,却没有人答话,回头一看,突然惊叫起来:“人呢?人怎么都不见了?” 永昌郡王进到这里的时候,带了足足有二三十人,原本以为他们都在身后跟着呢,可这时候一回头,竟然只有公孙胜和两个金甲神人跟在身后,其他人居然一个都不见了。 柴靖宇比永昌郡王还要吃惊,因为他带来的剑尖死士有十多人,再加上那些明教弟子,怎么着也得有三十人,刚才他很明确地见到这些人都已经进了这个石室,而且跟着他来到了这些兵俑群里面,怎么不知不觉间,那些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望舒仙子等明教弟子且不说,那些跟在他身边的剑尖死士,就算有什么事情需要离开,也肯定会报告他一声,不可能不声不响就走了。 更重要的是,柴靖宇自从功力大涨后,就变得耳聪目明,就算有只蚊子从三丈之外飞过,他也能够听得到看得到,如果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那些人离开,他怎么会半点都没有察觉? 第331章 邪门 永昌郡王大叫道:“人呢?来人啊!文先生!袁侍卫!你们都到哪里去了?” 柴靖宇马上道:“回!回去找!” 公孙胜也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准备去找别人,他身边那两个金甲神人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柴靖宇也回头去找人,永昌郡王战战兢兢看了看周围,打了一个寒颤,然后急忙跟上。 这片兵俑群里面,兵俑的姿势都是各不相同,兵俑的相貌也有很大差异,柴靖宇没走几步,突然站住了。 他看见柴三长手里拿着一把长刀,愣愣地站在两个兵俑中间,一动不动地摆着一个造型,连眼皮都不眨,简直就像是变成了兵俑一样。 柴靖宇顿时就怒了:“好你个柴三长!本公在那边叫你,你居然敢装作听不到?” 柴三长还是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柴靖宇立马就感到不对劲了,怎么这厮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柴三长和柴两短喜欢开玩笑,但也不至于真敢拿自己这个主人不当回事吧? 柴靖宇伸手推了推柴三长,发觉柴三长就像是凝固了一般,活脱脱就像一个塑像,一动也不动。 “靠!” 难道有一个比自己厉害得多的高手,居然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点了他们的穴道? 可是这也不应该啊,像葵花点穴手那种功夫,只有武侠小说或者电视剧里面才有,北宋这个年代的武功中虽然也有点穴术,但那是用来封住穴道的,最多让被点中的人筋骨无力,不可能将人变成木头人,让他泥塑一般动也不动。 饶是柴靖宇见惯了风雨,经历了很多诡异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毛。 “醒一醒!醒醒!” 柴靖宇叫了两声,柴三长还是没有什么动作,于是柴靖宇也顾不上他,继续去找其他人,没走出几步,就在这些兵俑之中看见了两个明教弟子。 这两人也跟柴三长一样,手中拿着兵器,但浑身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活脱脱就又是两尊兵俑,柴靖宇伸手去摸他们的皮肤,暖暖的没有什么变化,伸手在他们鼻孔下探了一下,能够感觉到他们细细的鼻息,可见他们还是有呼吸的,但是呼吸却比平常时缓慢了许多,一分钟只有两三次,如果不是柴靖宇感觉敏锐,甚至有可能感受不到他们的鼻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根本不是消失了,而是莫名其妙地像是被冻结了一样,变成一尊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木头人,混在这么多兵俑中间,柴靖宇和永昌郡王呼唤他们的时候,这些家伙既不回话也不动弹,这才让柴靖宇和永昌郡王以为他们莫名地消失了。 也正是因为这帮家伙自己走着走着不能动了,以柴靖宇这等高明的功夫和神通,才没有察觉到他们不见了。 柴靖宇问道:“永昌王,你手下的人怎么样?” 身后静悄悄的,没有回答。 “永昌王?”柴靖宇感觉到不对,转头一看,自己身后根本就没有人。 “奶奶的!真他娘的邪门了!”柴靖宇骂了一声,回头又找永昌郡王,果然走了没几步,就看见永昌郡王直挺挺站在几个兵俑中间,手中拿着那个柴靖宇递给他的诸葛连弩,一动不动地装木头人。 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这货居然也变成这个样子了,柴靖宇不由心急起来,高声叫道:“公孙道长,你还好么?” 不远处传来公孙胜的回话声音:“还好!还好!只是刚才跟我们进来的那些人,怎么莫名其妙就不能够动了?” 现在只剩下柴靖宇和公孙胜两人,其他人都变成了木头人,就像是被孙猴子给施了定身法一般,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意识。 现在曦和仙子还没有找到,这些人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柴靖宇心中的焦虑可想而知。 柴靖宇继续在兵俑丛中找寻,果然没走多远,就又找到了变成“木头人”的同伴,有剑尖死士,也有明教弟子,还有永昌郡王带来的人马。 柴靖宇没走几步,又看见了摘星婆婆和望舒仙子,这邪门的定身法实在厉害,摘星婆婆虽然武功不及柴靖宇,但若论眼光见识,却是柴靖宇不得不佩服的前辈高人,可没想到就连她也着了道,真让柴靖宇唏嘘不已。 至于旁边的望舒仙子…… 柴靖宇看了眼望舒仙子的脸,事实上他看到的只是面具罢了,那面具上面有数道抓痕,是先前打开那个棺材的时候,里面的那只先锋神将留下的。 对于曦和仙子的这个一母同胞的姐姐,柴靖宇还是抱有很大的好奇心的,毕竟她的妹妹已经美到了一种丧心病狂的地步,她这个当姐姐的,容貌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于是柴靖宇产生了一个不怎么光明正大的想法,想要看看在那张面具背后,究竟是怎样一张容颜? 柴靖宇走了过去,伸手去抓望舒仙子脸上的面具,却不想碰到了她的手臂,望舒仙子手中的一柄样式古怪的剑掉落下来,“叮”一声掉在地上。 怪剑坠落下来的时候,剑尖向下,竟然直挺挺插进了地面的石板中,直插进去有半尺深。 柴靖宇忍不住叹了一声,这口剑样子虽然怪了些,但若论锋锐程度,当真是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这口剑从西晋到现在,已经七八百年过去,竟然连锈迹都没有,老祖宗的冶铁技术,当真是超出了后代人的想象啊! 柴靖宇将那口剑捡了起来,然后又伸手去拿望舒仙子脸上的面具,手指刚刚触摸到那张面具,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扣住了他手腕上的穴道。 那只手不是别人的,正是望舒仙子的手! 也正因为是望舒仙子的手,柴靖宇才没有闪躲,否则以柴靖宇此时的功夫,望舒仙子根本就扣不住他的脉门。 望舒仙子怒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第332章 定身法 望舒仙子怒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隔着面具,柴靖宇看不清楚望舒仙子的脸,但听她说话的声音,却显然是满腔愠怒。 果然,这才又过了没多长时间,明教的这位神女娘娘居然又认不出他了,柴靖宇满脸苦笑,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这个……你别见怪,我是柴靖宇,我只是对你的容貌好奇……这个……我以为你不能动了呢。” 望舒仙子是认识柴靖宇的,她只不过是脸盲症太严重,将人和脸对不上号而已,听眼前这人自我介绍是柴靖宇,望舒仙子便没有多大好感,气愤道:“你这个纨绔!难道我不能动了,你就可以对我动手动脚么?” 柴靖宇被这样一个小姑娘质问,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顾左右而言他道:“你既然能动,刚才我问还有没有人的时候,你为什么却不说话?” 没想到望舒仙子却是愣了一愣:“我能动了?咦!我居然能动了?” 柴靖宇也愣了:“怎么着,你先前当真不能动了么?” 望舒仙子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先前走着走着,身体便越来越麻木,很快就不能动弹了,脸眼皮都动不了。” 柴靖宇问道:“你在出事之前,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或者说碰到什么诡异的现象?” 望舒仙子思索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柴靖宇摸了摸脑壳道:“这可就奇怪了……” 望舒仙子怒道:“不要挑开话题!你刚才想要摘我的面具,是不是想要图谋不轨?”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心想摘你的面具就算是图谋不轨了?老子是什么人?真要是图谋不轨的话,就不是摘你的面具,而是掀你的裙子了! 但柴靖宇知道望舒仙子虽然温婉,却是个十分严肃的人,这样的话跟曦和仙子说自然没什么,要当真在望舒仙子面前油腔滑调,只怕她当真会拿着剑到处砍他。 于是柴靖宇很诚恳地道歉道:“此事是我不对,虽说是一时好奇,但也是未经允许,就想要拿掉你的面具,唐突了仙子,还请你见谅。” 柴靖宇这么一道歉,望舒仙子倒是不再追究了,她虽然严肃,但看重的是人的态度,所以只要柴靖宇认真道歉,她还是相当大度的。 “你的剑!” 柴靖宇将手中的剑还给望舒仙子,望舒仙子接过剑,走到摘星婆婆面前,推了推她的身子:“你还好么?摘星婆婆!摘星婆婆!” “别推了,她跟你一样,也是莫名其妙就动不了了。” 柴靖宇心想,这个重度脸盲症患者虽然记不清楚人的相貌,身边亲近的人好歹还是能认识的,摘星婆婆在跟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先自我介绍一番,看样子只是习惯而已。 只不过,要让她彻底记住自己的相貌,可不知道还需要多久。 柴靖宇转身又去找其他人,望舒仙子跟在他后面,开口问道:“宣国公,你有什么发现么?” 柴靖宇摇了摇头:“虽然已经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但却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都是一起来到这间石室的,为什么我和公孙道长就没有事,其他人却都莫名其妙地就不能动了;而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却是尤为怪异,你明明已经动弹不得了,我刚刚想要将你的面具摘下来,你就突然能动了,难道你的面具有什么古怪么?” 后面没有声音。 柴靖宇问道:“你怎么不说话?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不是真的怀疑你的面具,你不会又生气了吧?” 后面还是没有声音。 柴靖宇意识到不对劲,回头一看,却见望舒仙子愣愣站在不远处,浑身僵硬得像个木头人。 “我去!你又不能动了?” 柴靖宇走过去,却见果然如此,望舒仙子眼睛都还睁着呢,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手里拿着那口古剑,胳膊平举,隔着面具,柴靖宇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得!别人那边下雨,你这儿下的是雷阵雨!别人是突然变成木头人,你却是间歇性发作,一阵一阵的就像是抽风了一样。” 柴靖宇叹了口气,看了望舒仙子一眼,戏虐道:“唉,先不管为什么你们都动不了了,你说说你,做人何必那么严肃,说话做事一丝不苟,估计表情也是一本正经,不就是想要看看你的脸么,居然还发火,真是太小气了!” 望舒仙子一动不动,不言不语。 柴靖宇道:“嘿嘿!现在你不知被施了什么定身法定住了,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对你做什么!你能怎么样?” 望舒仙子还是一动不动,不言不语。 柴靖宇道:“嗯,这把剑虽然不沉,但一直这样平举着,也是十分费力吧?让我来帮你一下,你真是该谢谢我。” 柴靖宇一边跟望舒仙子说这话,一边将她手中的剑拿了下来,跨在腰里,然后将她的肩膀放平,按摩了两下。 望舒仙子虽然带着面具,但面具上眼睛的部位还是露出来两个孔的,柴靖宇能够看到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睁开得老大,不由心头一动,恶作剧一般摸摸她的手,摸摸她的耳朵,还装腔作势一番,在她大腿前和胸前张牙舞爪一番,作势欲摸,却没有当真摸上去。 柴靖宇叫道:“看吧,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摸哪里就摸哪里,你只有傻愣愣站在这里看着,就算我将你全身上下摸个遍,你照样感觉不到看不到!不是不让我看你的相貌么?老子偏要看!” 柴靖宇没有注意到自己穿越之后,心理上和性格上都有一些受到前身的影响了,别人越是不让他干的事情,他干得越欢,别人越是期待他做的事情,他反倒不想去做。 就像曦和仙子已经毫不保留地表露对他的好感,一再要求他问她的姓名,他偏偏就是不开口;而望舒仙子带着面具,一再声明自己的容貌不能让外人看见,他却偏偏想要看到。 于是,他再度伸手去抓望舒仙子的面具。 突然旁边伸出一只手,又一次扣住了他的脉门。 是望舒仙子的手。 “你!要!干!什!么?” 望舒仙子咬牙切齿地问道。 第333章 夺剑 柴靖宇脸色一僵,奇道:“你居然又能动了?” 望舒仙子道:“你又想要摘我的面具?” 柴靖宇急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你的面具脏了,我想要帮你擦一下罢了。” 望舒仙子气道:“什么面具脏了?你这个无赖!你刚才干了什么不要脸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虽然刚才我动不了了,但是我能够看得到,能够听得到,能够感觉得到!” 柴靖宇愣了一愣,神色尴尬之极,他还以为望舒仙子一旦被定住,不仅动弹不得,还会失去知觉呢。 这下可就真的尴尬了。 不过好在柴靖宇也不是那种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更不是脸嫩的奶油小生,他是响当当一颗铜豌豆,厚颜无耻是大纨绔必须具备的品质,柴靖宇腆着脸道:“这个可怪不得我了,只能怪姑娘自己!” 望舒仙子道:“怪我?” 柴靖宇振振有辞道:“是啊!不怪你还能怪谁?谁让你生得这般美丽,还看不到容颜,就已经让人神魂颠倒了,作为男人,谁还能不对你的容貌好奇?偏偏你却还遮遮掩掩,不给人看个清楚,我这才鬼迷心窍,想要揭开你的面具!再说了,我刚才虽然动作猥琐些,却也没当真去摸你的身子,只不过是做做动作,调笑两下而已。” 望舒仙子从来没碰上这么疲懒的人物,明明是他对自己无礼,然还怪起自己来,望舒仙子又是气恼,又是脸红,她是极为典雅端庄的女子,在明教中身份又尊贵到了极点,寻常明教弟子见她,要么满怀崇敬之心,要么就算真有一颗贼心,却也不敢有丝毫表露出来。 一时之间,望舒仙子竟然不知如何应对,若是勃然大怒,未免有*份,可若是云淡风轻放过不提,那岂不是纵容他放肆。 柴靖宇却是极为油滑,即便看不见望舒仙子的脸色,却也知道她此时的心情,又说道:“好啦好啦!神女娘娘,你若是还不解气,那我让你摸回去便是了!我虽然做了动作,可并未当真摸到你,你若是来摸我,我自然不会像你那般小气。” 望舒仙子本来就有些窘迫,被柴靖宇这么一说,顿时怒道:“你……” 柴靖宇见望舒仙子当真生气了,急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仔细想想,刚才究竟是什么缘故,又变得无法动弹了?又是什么缘故,又能够动弹了?” 望舒仙子怒道:“你这厮一惹我生气,就顾左右而言他,当我不知道么?别以为你武功高强,地位尊贵,就能够欺辱他人,看我今日就为民除害!” 一语落罢,望舒仙子便是一掌拍向了柴靖宇。 能将望舒仙子这么端庄的人物,都惹得如此火大,终于到了刀兵相见的地步,柴靖宇也实在是够无赖的了,好在望舒仙子虽然武功不俗,但比起柴靖宇却是差了好多。 柴靖宇自然不会跟望舒仙子玩真的,见望舒仙子一招一招攻过来,一边随意应付,一边胡说八道,占点口头上的便宜。 望舒仙子掌法虽然精妙,但要想对付柴靖宇,还嫌威力不足,眼见柴靖宇拿着刚才从她手里拿走的剑,在自己脸颊旁边绕来绕去,明明能够刺中自己,却偏偏不当真动手。 “你这臭国公!你……把我的剑还给我!” 柴靖宇嬉皮笑脸道:“你的剑?明明是这座古墓中的剑!” 望舒仙子嗔怒道:“那也是我找到的!” 柴靖宇道:“你找到的就算是你的?那我要是将你妹妹找了回来,她岂不就成了我的了?” 望舒仙子一听这话,更是生气,“你想得美!乘着我不能动的时候,将我手里的剑拿了去,现在又用这把剑来对付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柴靖宇道:“英雄好汉?去他娘的英雄好汉!老子我平日虽然喜欢英雄好汉,但自己却坚决不做英雄好汉!至于那柄剑,若不是我见你手持长剑,平举着手臂,却一动不能动,我看着都累,所以才好心帮你拿了下来!” 柴靖宇虽然嘴上胡说八道,却终究将那把剑递了过去,丢给了望舒仙子,望舒仙子一把抓住,反手就向柴靖宇砍了过来,气道:“谁让你好心?谁让你好心?” 那口剑虽然模样古怪,但实在锋利,柴靖宇不停闪躲,看见道道剑光从眼前闪过,突然间眼前一亮,叫道:“别砍了!快将剑给我!” 望舒仙子道:“凭什么给你?” 柴靖宇道:“就凭你不将剑给我,转眼就要后悔!” “后悔?你才后悔!” 柴靖宇道:“我就不信你变成了木头人,还不后悔?” 望舒仙子愣道:“什么变成木头人……” 她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浑身麻痹,然后再也动弹不得。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看着望舒仙子道:“你看看你!我都已经提醒过了,让你将剑给我,你就是不听,着了人家的道了吧?” 望舒仙子眼睛都已经转不动了,听柴靖宇这么说,她也有些反应过来了,自己从一个兵俑手中拿到了这把剑之后,过了没多久就突然浑身麻痹,再也动弹不得了。 过了不久,柴靖宇找到她,不小心将她手中的剑碰落在地,须臾之后,她便又恢复了行动能力,可等柴靖宇将剑还给她之后,她就又变成了木头人,僵硬在了那里。 而这一次,也是在柴靖宇将那柄剑递给她之后,她才又变得浑身麻痹,无法有丝毫动作。 没错,就是这柄剑! 可是,这也太古怪了些吧? 望舒仙子望着柴靖宇,等着柴靖宇将她手中的剑拿走,可柴靖宇偏偏却不帮她,而是盯着她笑道:“唉!我看你如此宝贝这把剑,一定是对它爱惜的很,也罢,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再也不跟你抢这把剑了。” 望舒仙子此时动弹不得,却能看得到,也能听得到,差点没被柴靖宇给气昏过去。 柴靖宇又叹了口气:“也罢,我去看看别人又得了什么宝贝,咱们一大帮人来到这里,几乎每个人都得了极好的兵刃,足够我挑选的!” 柴靖宇说罢,便去找其他人,来到这里之后,每个人都从兵俑手中得到了兵刃,然后就变得如同木头人一般,柴靖宇将他们手中的兵刃一一夺了过来,丢在地上,果然没过多久,这些人就能够动弹了,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一般。 第334章 茧 如果问望舒仙子,被施了定身法,无法动弹是什么感觉?望舒仙子肯定下意识就会想到“鬼压床”。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就像是一个身在沙漠中的旅人,明明知道甘泉就在不远的地方,但却怎么走也走不到。若以二十一世纪的描述,就是感觉神经完好,能够看得明听得清,却偏偏运动神经出了问题,想动却硬是动不了。 当越来越多的人恢复了行动能力,柴靖宇就越来越确定,害得这些人都无法动弹的,不是什么鬼怪,而是这些兵器。 虽然不知道这些兵器有什么古怪,但肯定是有问题,这些兵器就像是魔物一般,谁碰谁倒霉。 公孙胜之所以没有中招,是因为他对那些兵器不怎么感兴趣,对他而言,他最好的神兵利器,就是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两尊金甲神人,所以他根本就没有碰过那些兵器。 至于柴靖宇…… 他连丧尸病毒都能够免疫,就这样一点诡异邪门的事情,又如何能够奈何得了他? 柴靖宇将他们手中的兵刃拿下来,丢在一起,众人看着那一堆神奇的兵器,都觉得说不出的可惜,明明这么好的东西,偏偏却不能拿,简直就像是一个光溜溜的美女就站在你面前,中间却隔着一层防弹玻璃墙一样让人郁闷。 就在那帮人盯着那堆兵器议论纷纷的时候,摘星婆婆却是心急如焚,望舒仙子还像泥塑一般站在那里呢,摘星婆婆也看出来了,只有柴靖宇能够接触那些兵器,可偏偏此时又不好跟柴靖宇开口,只得自己去救望舒仙子。 本来摘星婆婆想要想办法击打望舒仙子的筋脉,让她将抓着怪剑的手松开,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算揉捏她的穴道,她也照样没有半点反应,摘星婆婆无法,只得咬了咬牙,伸手去掰望舒仙子的手指,偏偏望舒仙子将那柄剑攥得很紧,没那么容易从她手里把剑拿过来。 摘星婆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那把剑从望舒仙子手里面拿下来,但她的手却接触了那把剑太长时间,等她刚刚将剑抢过来,还没来得及丢掉,她自己就陷入了无法动弹的状态。 须臾之后,望舒仙子便能够动了,推了推摘星婆婆,可摘星婆婆却是一动不动。 望舒仙子急了,便又伸手去抢摘星婆婆手中的剑。 柴靖宇终于看不下去了,叫道:“行啦行啦!真是受不了你,还是我来吧!” 说罢,柴靖宇便将摘星婆婆手中的剑给拿了下来,他此时才有空去仔细端详这把剑。 却见这剑形貌古怪,剑刃中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有一道道裂痕,仿佛是曾经折断过,后来又修补好了一般,柴靖宇伸手去摸拿到裂痕,却感觉到那些裂痕并非裂痕,也不是什么印记,而是一种深深浅浅的纹路! 难道这柄剑还能有什么机关不成? 柴靖宇一边把玩,一边跟望舒仙子道:“行行行,你也别生气,方才的事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还望神女娘娘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计较。此处实在诡异,咱首要任务,还是要找到令妹才是,您说对不对?” 柴靖宇这么一说,望舒仙子顿时又不好跟他置气了,皱眉道:“说来也怪,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在外面那间石室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妹妹就在这边,可到了这里,却又感觉不到她在哪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柴靖宇叹气道:“首先,我们不知道这间石室到底有多大,其次这里只怕不是只有一间石室,我们一时也未必能够搜得过来。” 望舒仙子急了:“可我们还是得找啊!” 柴靖宇道:“别急别急,没说不找,我只是想要问你,你是能感觉到她曾经来过这里,还是说确定她现在就在此处不远?” 望舒仙子迟疑道:“我能感觉到她就在这里,就离我们不远,可偏偏就是找不到她!” 柴靖宇道:“只要她在附近,就不怕找不到,我们好几拨人,加起来也有六七十,就不信在这么大一块地方,还找不到一个人。” 有一件事柴靖宇没有提,曦和仙子显然是被那只潮汐公爵给抓走了,而那潮汐公爵身边,不知道还有什么厉害丧尸,要说分开去找,到时候可真不知如何应付。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间石室,根本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大,虽然看起来很深邃,但很快就摸索了个遍,根本就没有曦和仙子的影子。 永昌郡王倒是很兴奋,他在这里见到了很多兵刃,比他预期的收获还要大,可问题是这些兵器虽然好,却都是烫手山芋,根本就不能碰,否则若是接触时间长了,就会变成动也不能动的木头人。 曾经有人尝试着先在手上裹上一层布,然后再去拿那些兵器,但依旧中了招,其他人就算再怎么鬼迷心窍,也不敢当真动那些东西了。 当他们将这一片都已经探索过来之后,柴靖宇道:“虽然已经见到好多东西,但我还是觉得此处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应该还有什么机关暗门之类的。” 永昌郡王道:“可是四周的墙壁都已经敲打过了,都是实的,没有找到什么机关。” “四周没有机关……”柴靖宇沉吟道,“若是如此,那么要么在头顶,要么在脚下。” 脚下的地面被众人踩来踩去,已经不知多少遍了,众人听柴靖宇这么一说,都向脚下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觉得脚底下不大可能有什么密室,于是又纷纷抬头向上面看去。 头顶上,是垂下来的钟乳石。 这间石室,并非完全是是由人工开凿而成,柴靖宇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石室顶部的钟乳石了,这里显然就是个天造地设的石洞,然后又被人为加工,才开凿出这间石室来,地面上已经被弄平整了,四周的墙壁也已经被磨平,但顶部却还是有钟乳石垂落下来。 溶洞并非都有光怪陆离的颜色,这个石洞的顶部,也确实有一些粗壮的钟乳石,但都是白色的,倒也没什么好看的,所以也没有人去关注,直到柴靖宇说这里肯定还有密室,而且密室不在脚下,就在头顶,这些人才开始仔细端详起头顶的钟乳石来。 “这……这好像不是钟乳石。”摘星婆婆看了许久,突然皱紧了眉头。 “不是钟乳石,那是什么?” 摘星婆婆瞪大了眼睛,表情变得说不出的惊悚:“是茧!是茧!” “茧?什么茧?” 第335章 不寒而栗 “茧?什么茧?” 柴靖宇仰头细看,头顶上面倒悬着的那些“钟乳石”,好像…… 好像真的不是钟乳石! 有的时候,人的眼力并非仅仅靠视力就可以,真正要做到目光如炬,不仅要有好的视力,还要有极为细致的观察能力,那摘星婆婆毕竟是见多识广,这么一把年纪的阅历,绝非柴靖宇可以相提并论,柴靖宇得她提醒,才看出那些钟乳石的异样来。 其他人也都纷纷长大了嘴,对此讶异不已,柴靖宇愣愣地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的茧?只有虫子才会结茧的吧?” 摘星婆婆摇头道:“这东西实在太过诡异,老婆子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依旧不曾见过。” 永昌郡王道:“我看咱们还是算了吧,这里的东西实在太古怪了,万一要是再出什么诡异的事情,我们未必能够应付得来!” 其实永昌郡王对于这个古墓,还是充满了好奇的,但在他看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自己堂堂一个郡王,根本犯不着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找罪受,有些事情根本就不必亲自去做,要是当王爷的都要冒险,要这么多下人是干什么吃的? 柴靖宇不理会他的忧心,叫道:“不用多想,管他是什么,弄一个下来看看就知道了。” 永昌郡王急忙叫道:“宣国公,不要轻举妄动!” 摘星婆婆道:“不错,宣国公,先弄清楚了再说。” “弄清楚?一直躲在旁边看,怎么弄得清楚?做什么事情都畏首畏尾,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曦和仙子?”柴靖宇嗤笑一声,纵身而起,伸手便抓向其中一个倒悬着的“钟乳石”。 柴靖宇这一抓的威力,比起百死公爵的爪子也是毫不逊色,那“钟乳石”外面虽然是有弹性的皮囊,但还是被柴靖宇一抓而破,里面顿时有好多紫黑色汁液滑落下来,另外还有其他的东西。 除了黑色汁液,还有好多骨头,除了肋骨腿骨之外,还有两个人类的头骨。 所有人都下意识往后退,众人都以为那茧里面,藏着什么怪物,没想到里面居然只是一些骨头,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 紧接着,便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他娘的!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闻起来有些像是动物胆汁,我以前吃过蛇的苦胆,也是十分腥臭,跟这个味道差不多。” 柴靖宇道:“行了,这腥臭的液体,应该是类似于消化液一样的东西,就像是你吃了肉之后,你的肠胃里面会有肠液和胃液一样。” 于是问题就来了,头顶上悬着的这些东西不是茧么,怎么跟动物的肠胃有些相像?而且连没有消化完的骨头都有? 那这些骨头又是从何而来的?难道是这些“钟乳石”能够吃人,将人吞进去,消化成了这个样子? 众人议论纷纷,头顶上的“钟乳石”还有数十个,柴靖宇道:“看看其他的怪茧里面是什么!” 剑尖死士们听了柴靖宇的吩咐,都纷纷凑了过去,准备将上面的怪茧给弄下来,这时候就听见有人叫道:“怪了!好像少了个人!” 众人纷纷侧目望去,那人是永昌郡王的手下,文先生皱眉道:“怎么回事?” 那人道:“陶三会不见了!” 文先生问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那人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先前他就跟在我后面来着,后来我就动不了了,过了好久宣国公来救我,当时真是害怕得要死,等宣国公将我手里的兵器给拿走,我能动了之后,就一时没注意身后的陶三会,等过了好久,才发现他不在我们中间,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柴靖宇道:“是不是刚才救人的时候给漏掉了?你们再在兵俑里面找一找看看!” 那陶三会是永昌王府的下人,永昌郡王挥了挥手,他手底下的人急忙去找,很快回报说没有找到。 柴靖宇道:“会不会是他一个人悄悄出去了?我们这里好歹也有好几十人,少一个人未必会有人注意到啊!” 文先生摇头道:“应该不会,那陶三会最是老实不过,王爷没有发话,他不可能连招呼都不打,就自行离开的。” “那就怪了……” 与此同时,那些剑尖死士听了柴靖宇的吩咐,便又将上面的怪茧弄了几个下来,这花费了他们很长的时间,刚才看见柴靖宇纵身而上,只是一抓就抓破了一只怪茧,但他们将这怪茧弄下来,可是相当不容易,又找了一口锋锐无比的好剑,才将那怪茧给割破了。 “闪开!” 有人惊叫了一声,其他人纷纷退开数步。 跟柴靖宇抓破的那个怪茧不一样,这东西里面,除了一些腥臭的液体之外,居然还有一个人,衣服已经被那种腥臭液体给腐蚀掉了,皮肉也已经血肉模糊,简直是惨不忍睹。 唯独有一样东西,却还是完好无损,那是一样兵器,类似于三棱刺一样的东西,一看就是杀人利器,一旦刺入人体,就算没有刺中要害,死亡的可能性也是极大,因为那东西的构造特殊,能够在短时间内,迅速放掉体内大半的血液。 “这是……这是陶三会!” 先前那个发现陶三会失踪的人叫了起来,众人纷纷侧目。 柴靖宇问道:“你确定?” 那人点了点头:“肯定是他,刚才那个古怪兵器,就是他从一个兵俑手里拿过来的!” 柴靖宇道:“那他怎么跑到我们头顶的怪茧里面去了?而且看样子,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拖进了怪茧里面,再过一段时间,只怕都要给化成骨头了。” 摘星婆婆道:“若老身所料不错,刚才那些兵器有古怪,我们拿了那些兵器之后,就浑身不能动弹,然后就有什么怪物,偷偷下来将那陶三会给捉了去,好在宣国公将我们救了过来,否则我们只怕都要变成这里的怪茧。” 听了摘星婆婆的话,众人看了看陶三会惨不忍睹的尸体,都是一阵后怕,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第336章 虫潮 柴靖宇道:“可这也太奇怪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才能够在不发出任何声响的情况下,将一个人给拖到上面去?” 柴靖宇从元安堡回来之后,就有些自我膨胀,觉得自己就算没有天下无敌,在这个世界也算是罕逢对手了,天下之大,就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800)【首发】 但自从进了这个怪洞,碰上这么多诡异的事情,就连他自己也有些心虚起来。 永昌郡王却又开始催促柴靖宇:“宣国公,我看这里绝对不是什么久留之地,已经死了一个人了,咱们还是先上去再说吧。” 其实永昌郡王的心思,十分符合那些贵族的想法,他们身份尊贵,不值得为这样的事情去冒险,就像之前他们在外面那间石室的拱顶之上炸开一个洞的时候,也是先丢几个人下来,试一试有没有机关,而永昌郡王身为主子,却是坐在上面等他们回复呢。 说到底,这位王爷还当真是叶公好龙,贪图这座古墓里面的一些宝贝,没来过的时候,千方百计想要到这里寻宝,但等到了这里,找到了宝物,也碰到了危险,这货却又开始望而却步了。 柴靖宇心里记挂着曦和仙子,当然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将原来望舒仙子找到的那柄怪剑拿在手里,大声叫道:“都给我闪开了,我倒要看看,这些怪茧里面,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众人纷纷退开,柴靖宇手持长剑,纵身而起,剑尖在一个怪茧上划过,这把剑削铁如泥,又是柴靖宇亲自出手,自然轻而易举将那怪茧割开,而这个怪茧里面,却全都是一些腥臭的汁液,除此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柴靖宇冷哼一声,剑光一闪,便又是一个怪茧被弄破,又有好多腥臭的汁液从里面迸溅出来。 接连弄破了好多怪茧,里面都有腥臭液体,但却不一定有别的东西,只有几个怪茧里面,有一些残余的骨头,不过没有头骨,柴靖宇等人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是人类的骨头,还是什么牲畜的骨头。 柴靖宇冷哼了一声:“看看,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就是这些怪茧么?里面全是水罢了!” 永昌郡王讪讪道:“开玩笑!本王又不是怕这些东西,本王只是在这里呆着不舒服,想要上去罢了!既然你非要将这里找个遍,那本王便舍命陪君子。来人啊,将这些古怪的茧都给本王弄破了!” 永昌郡王一声令下,他手下那些人便立马开始行动,永昌郡王也是个响当当的大纨绔,身边自然也养了不少好手,这些人为了给永昌郡王争面子,都将那些怪茧当成了敌人,一个个奋勇争先,将怪茧一个个打破。 只有公孙胜带着两尊金甲神人站在永昌郡王身后,笑眯眯看着,却没有任何动作。 而这些怪茧之中,也有几个头特别大的,远远超出其他的怪茧,有两个人盯上了一个特别大的怪茧,用剑砍了好几次,终于将那怪茧给砍破。 就在这一刻,柴靖宇心头一跳,大声叫道:“小心!有问题!” 已经来不及了。 那怪茧鼓鼓囊囊的,显然是装满了东西,但这一次,那怪茧之中根本就没有腥臭的恶水喷涌而出,而是有其他的东西。 虫子! 数不清的虫子! 这些虫子从那个巨大的怪茧里面掉落下来,乌压压的一片,那两个人猝不及防,瞬间就被埋进了虫子堆里面。 这是那种带着钳子的八脚虫,只不过这些虫子跟先前他们看到的不一样,先前的那些虫子是灰白色的,而这些虫子,却是极为鲜艳的血红色,就像是在血水里面浸泡过一般。 按照摘星婆婆的说法,这种八脚虫应该是叫做如意蛊,据说这种蛊虫能够金蝉脱壳,一旦咬在人身上,那就不能随便拿下来,否则如意蛊就会钻进人的躯体里面,只留一个躯壳在外面。 但一个正常人,被一大堆虫子给埋在下面,能够镇定得下来吗? 果然那两个人反应过来,从虫子堆里爬起来,这时候两个人满身都是虫子,然后这两个家伙发了疯一般,就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疯了一般将身上的虫子给拍下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弄破了怪茧,得罪了那些八脚虫,还是因为他们被八脚虫当成了食物,那些八脚虫在后面紧追不舍,而且速度之快,真是超乎想象。 结果就是,第一个人没能扛得住八脚虫的撕咬,刚跑了几步,便跑不动了,趴倒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了。 而另外一个人不停地将身上的虫子拍掉,但有些虫子已经钻进他衣服里面去了,这时候他根本就顾不上斯文不斯文,疯了一样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下来。 他不扯衣服还好,当他将身上的衣服扯掉,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却见他胸膛上和脊背上,都爬满了那种八脚虫,数不清的八脚虫用自己的钳子夹着他身上的肉,死都不肯松开。 面对这样的景象,众人都都是汗毛直竖,这些八脚虫也不知道有几千几万,也不可能只逮着那两个人咬,也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了人,还是闻到了人的气味,便向其他人冲了过来。 上万的丧尸便是尸潮,而上万虫子涌上来,那便是一片虫潮! 永昌郡王顿时就是一哆嗦,大声叫道:“来人啊!给我挡住这些虫子!给我挡住这些虫子!” 开玩笑,如果是老虎豹子这种猛兽,他手下的人还当真能舍命替他挡住,可冲过来的是数都数不清的八脚虫,看一眼都头皮发麻,怎么挡得住? 于是惨叫声此起彼伏,永昌郡王等一拨人抱头鼠窜。 至于剑尖死士、西江十六狼和明教众弟子,则是完全不同的反应,当看到这么多虫子的时候,他们第一反应是想要逃跑,但等那股子惊吓劲过去之后,都一个个反应过来,便往柴靖宇身边凑。 先前在另外一间石室里面,他们就已经有了经验,这种虫子虽然恐怖,却害怕柴靖宇,见到柴靖宇就绕道走,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要想不被虫子咬,跟在柴靖宇身边是最靠谱的作法。 第337章 画个圈圈保护你 果然,这些虫子到了柴靖宇一丈之外,就像是碰到了天敌一样,冲在前面的虫子往后退,而后面的虫子又往前冲,先是挤作一团,然后又开始往两边绕了过去,便如同河道分流一般。 只不过柴靖宇能够庇护的范围毕竟有限,超出他身边一丈之外,就不好说了,在这间石室里面,有足足七八十号人,就算拼了命地往柴靖宇身边挤,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挤进他身边一丈之内。 于是,很多人还是遭了殃,痛叫声不绝于耳。 “宣国公!救命!!” “国公爷!快出手吧,您一定有法子对付这些虫子!” 听见众人纷纷叫嚷,柴靖宇也甚是着急,之前他曾经逼退了一群虫子,但却是用一口气吹出去,那些虫子要么被他吹走,要么畏惧他倾吐出的气息,这才纷纷逃窜而去,这时候已经有好多虫子钻进了一些人的衣服里面,很多人身上都已经爬满了虫子,柴靖宇就算有一百只手,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将那些虫子都给抓出来。 只不过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柴靖宇不经意之间,就想到了西游记里面的一个情节。 柴靖宇叫道:“女人们都把眼睛给我闭上了!” 众人都是一愣。 柴靖宇叫嚷道:“本公要施展秘法了!男人能看,女人不能看,不是站着撒尿的,统统将眼睛给我闭上了!” 柴靖宇说罢,摘星婆婆和望舒仙子都闭上了眼睛,白鸢冷哼了一声,也把眼睛给闭上了,嘴里却嘟嘟囔囔道:“有什么了不起?神神叨叨的,还不让人看!” 柴靖宇道:“老子就是了不起,你个臭婆娘,管得着吗?” 柴靖宇说罢,便解开腰带,然后开闸放水。 话说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解手了,正好撒一泡尿,在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圈,虽然行为粗俗,姿势不雅,但他柴靖宇身为江州第一纨绔,本就该放浪形骸,再加上放荡不羁的性子,倒是一点都不顾忌形象。 偏偏那白鸢最爱找别扭,本来就跟柴靖宇赌气,加上又听到了古怪声音,还有众多男子的笑声,她便下意识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臭不要脸!无耻!” 白鸢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不由脸红过耳,叱骂了一声。 柴靖宇嗤笑道:“你这婆娘,本公早就说过了,本公要施法,只要不是站着撒尿的,都给本公闭上眼睛,谁让你睁开眼睛看的?你占了本公的便宜,居然还敢在这里指责本公的不是?” 望舒仙子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不仅气质文雅,而且规规矩矩,算是个女君子,既然柴靖宇说过了,他施法的时候不能让女人看,她就乖乖的不去看,这时候听白鸢叱骂柴靖宇,又听柴靖宇反驳说白鸢占他的便宜,望舒仙子便愈发好奇,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是个女中君子,说什么也不偷偷睁开眼去看。 白鸢被柴靖宇这么一反驳,却是大为气恼,叫道:“你这狗屁国公,当真是胡说八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做这种丢人的事情?” 柴靖宇道:“丢人?有什么丢人的?吃、喝、拉、撒、睡,人生在世,谁还能逃得了这五个字?再说了,本公这可是为你们好,本公是为了救人懂不懂?” 白鸢愣了:“什么救人?” 柴靖宇却不鸟她了,大声叫道:“都进到我画的圈子里来!这里不会被那八脚虫咬!” 白鸢顿时一愣,然后就看见其他人都纷纷跨进柴靖宇“画”出来的那个圈子里去。 望舒仙子是个乖乖女,兀自闭着眼睛,摘星婆婆一边拉着她往前走,一边拍了拍她肩头道:“可以睁开眼了!” 望舒仙子睁开眼,就见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圈子里——一个用古怪液体画出来的圈子。 其他人也纷纷走进这个圈子里,好多人身上本来已经挂着好多八脚虫,但一走到这个圈子旁边,那些虫子就仿佛碰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纷纷松开自己的钳子,从众人身上掉落下来,然后疯狂逃窜。 仿佛那圈子就是如意蛊的禁地,只要到了圈子里面,那些八脚虫就都望而却步了。 白鸢翻了个白眼,终于说不出话来。 果然,柴靖宇“画”的这个圈,当真是很有效果,虽然谁都不明白那些虫子为何会惧怕柴靖宇,可是事实如此,那些凶悍的八脚虫闻见柴靖宇尿液的味道,就都闻风而逃了。 只有望舒仙子傻乎乎地问道:“宣国公,你当真是神通广大,画个圈就能有这么大的威力,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柴靖宇有些无语地看了眼望舒仙子,没有理她,而那些刚刚躲过了八脚虫噬咬的众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摘星婆婆哭笑不得,跟望舒仙子小声道:“月神娘娘,可莫要再问了,宣国公这法子虽然管用,但施展起来,当真是有点不雅。” 那些虫子不敢踏进柴靖宇“画”的圈,纷纷围在圈外,有些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众人虽然躲过了八脚虫的噬咬,但却将自己也关进了圈子里,进的来出不去。 柴靖宇道:“你们都在这里给我等着,我看看那上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柴靖宇已经观察到了不一样的现象,在头顶的怪茧背后,还有一些极为怪异的东西,一些仿佛血管一样的巨大根须,连通着方才被他们划破的怪茧。 柴靖宇走出圈外,那些八脚虫对他充满了畏惧,他走到哪里,那些虫子就像潮水一般,纷纷退去,柴靖宇犹豫了一下,头顶的怪茧还有很多,大多数是比人的个头略大一点的,还有一些则是比其他的大好几倍的,柴靖宇猜测那里面可能也是这种八脚虫。 虽然柴靖宇对这种形貌恐怖的虫子也很是厌恶,但他还是想要看一看,这怪茧究竟是如何将这些虫子都给包起来的,而这么多虫子被包在那怪茧里面,为什么还能够活着? 于是他又用剑弄下来一个巨大的怪茧,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些怪茧虽然像是黏在石洞顶部的,但却有一条条根须,连着这些怪茧。 在他观察下,也认出这种怪茧其实是分两种,一种相对较小,但数量极多,另一种相对较大,但数量较少。 于是,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338章 母虫 柴靖宇猜测,这些怪茧就像是一个独特的生态系统,或者说就像是一株植物。 没错,像极了一棵植物。 它拥有庞大的根须,将一个个怪茧包裹在里面,那些个头较小的怪茧,是为这个庞大的“植物”提供营养的,而那少数几个个头较大的怪茧,则是这颗“植物”所供养的“果实”。 柴靖宇心想,若是自己猜测得不错,那刚才那个人莫名失踪,然后被他们从一个怪茧里面发现,也就不怎么奇怪了,不知是有什么怪物,将人逮了去,包进了怪茧里,经过消化之后,营养就经由那些庞大的根须,供给给那些虫子。 柴靖宇一时间脑洞打开,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但没过多久,他就将自己的猜测推翻了。 因为他又砍破了一个巨大的怪茧,本以为这个怪茧里面,应该是装满了那种八脚虫,谁知道…… 它的确装满了八脚虫,但除了八脚虫之外,还有一个已经被消化到了一半的残骸,那应该是一具人类尸体,当柴靖宇划破怪茧的时候,那一具人类尸体已经坠落了下来,同时有数不清的血红色八脚虫,从那个人类躯体里面爬出来。 柴靖宇瞬间明白,自己方才的推测完全错误! 这些怪茧,分明就是这些虫子进食的地方! 看到那个被虫子啃食得不成样子的人类躯体,这时候,就连柴靖宇都有些想要离开这里了。 可是曦和仙子还没有找到,她究竟在哪里? 柴靖宇心中大为郁闷,从地上捡起一只废弃的兵器,那是一把断刀。 他怒吼一声,顺手一甩,那断刀便被他甩了出去,穿破一只怪茧,然后深深插入了洞顶的石壁之中。 “吼!” 巨大的怪叫声传来,众人纷纷抬头,往头顶看去,然后一个个呆若木鸡,像是被冰冻了一般。 石洞顶部的怪茧突然一个个脱落,全部掉到了地上,然后众人就看见他们头顶凹凸不平的乳白色“石壁”动了起来。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洞顶,而是一个巨大的巢穴,那巢穴之中,一只正在熟睡的庞然大物被吵醒了过来,晃了晃身子,嘶吼了一声。 永昌郡王瞠目结舌:“我的天!这是什么东西?” 柴靖宇道:“你看不到吗?这是一只虫子。” 永昌郡王舌头打结,话都已经说不利索了:“你开什么玩笑?你见过比战车还要大的虫子么?” 柴靖宇道:“以前没见过,现在见过了。” 不错,现在的确是见过了。 那的确是一只虫子,而且是一只八脚虫,只不过块头实在太大了一些,足足比柴靖宇前世的公交车还要大,两只巨大的钳子,就仿佛一对厉害无比的兵器,能让柴靖宇下意识想到包青天的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别说是铡人的脑袋,就算是将人腰斩,也是轻而易举。 而这只虫子最大的特点,并非是它身形的巨大,以及它那两只耀武扬威的钳子,而是他如同货车车厢一般庞大的肚子。 这只虫子的腹部,跟其他虫子大不相同,因为比例实在太不协调了,它的前半身还不足腹部十分之一大小,这就像是一个婴孩,肚子却比孕妇还大,特别不协调,自然也特别丑陋。 柴靖宇虽然是文科出身,但毕竟是学过生物的,一看到这种情况,脑子里立马就想到了蚁后、蜂后之类的。 这只虫子,只怕类似于蚁后蜂后,是整个八脚虫种群的皇后! 永昌郡王等人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等怪物,大脑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看见这只暴怒的大虫子,就觉得后背发凉,两腿发软,有心想跑,偏偏腿脚却不受控制。 柴靖宇在末世生存了那么多年,倒是算的上见多识广,虽然没见过这等巨大的虫子,但却见过各种各样的怪物,毕竟在末世,生化病毒促发了新的一轮变异狂潮,什么东西都在变异,凡是不能够变异的,或者说变异不成功的,统统都会被淘汰。 所以他在短暂的惊悚过后,很快冷静下来,大脑迅速分析了一下,然后就注意到了一个问题,就是之前一只在响着的古怪声音,现在已经没有了。 之前的那个怪声极为难听,而且还震耳欲聋,柴靖宇等人越是靠近这座石室,那怪声就越响,但因为整个石室都在震颤,所以就连柴靖宇也不明白,那怪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那怪响,分明是这一只母虫沉睡时的鼾声! 这只巨大的虫子之前就一直趴在洞顶的巢穴里面,那巢穴附着在洞顶,母虫的肚皮也贴在洞顶,它腹部有两个巨大的腔室,如同两面巨大的鼓,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沉睡的时候,就会发出让人牙疼的巨大鼾声。 可能是因为它发声构造跟蝉相似,所以才能发的出那般巨大的响声,通过石洞的震颤传播,所以柴靖宇等人就算听到那股震耳欲聋的怪声,也一时间分辨不清楚,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柴靖宇刚才将一把断刀扔了上去,以他的力道,只怕已经将断刀射入那母虫体内了,母虫惊醒之后,立马暴怒起来,只不过她身躯庞大,虽然有八只脚,但是拖着那巨大的腹部,行动却很是困难,一时之间,居然从那巢穴里面爬不出来,急得在那里嘶吼狂叫。 这时候,从角落里面,爬出了几个比人还要大的虫子,壮实得跟牛犊一样。 如果是刚才,看到了这么大的虫子,只怕众人早就吓得惊叫不已了,但见过了那只八脚虫皇后之后,再看到这几只虫子,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永昌郡王等人都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变得出奇得好,居然已经没有像之前那样被吓得浑身哆嗦了。 其实是神经已经麻木掉了。 柴靖宇道:“这几只应该是雄虫,就像是雄峰和雄蚁一样,虽然数量不多,但战斗力很强,主要作用不是不是猎物,而是负责跟那只八脚虫皇后啪啪啪。” 柴靖宇很认真地帮众人科普了一下,至于其他人有没有心情听,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第339章 愤怒的巨虫 那几个雄虫纷纷爬上了母虫的腹部,然后找到了一处创口,其中一只用自己的钳子将母虫腹部的伤口撕开一些,然后将钳子伸进了母虫腹部,不多久,从里面夹了一样物事出来。 ——那正是柴靖宇刚刚砸过去的那把断刀。 “吼!” 母虫一声痛叫,回过身来便是一钳子,刚刚那个帮它将肚子里的断刀取出来的雄虫,被它一钳子夹断成了两截。 “靠!真他娘的没人性!恩将仇报,这也太残忍了吧?” 柴靖宇刚骂了一句,那只母虫又是一声怪叫,那几只雄虫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号令一般,从洞顶跳了下来,然后往这边爬了过来。 柴靖宇提醒道:“形势不妙,也不知道这些虫子有什么能耐,还是先退了再说!” 柴靖宇说完话,没听到有人回话,一回头才看见永昌郡王早已经带人逃跑了,而摘星婆婆也拉着望舒仙子急忙往外走,其他明教弟子当然也不可能傻乎乎站在那里,等着这些虫子杀将过来。 柴靖宇一回头,就看见身边只剩下剑尖死士和西江十六狼了。 “真他娘的没义气!” 柴靖宇话刚刚说完,就有一只雄虫冲了过来。 本来那雄虫是雄赳赳气昂昂的,但一靠近柴靖宇一两丈之内,立马就是身形一滞,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虫子都有些畏惧柴靖宇,这只雄虫的体型虽然比那些小八脚虫大出了千百倍不止,但闻到了他的气味,还是本能的想要逃避。 似乎是看出了那只雄虫的迟疑,那母虫又是一声怪叫,雄虫仿佛听到了一种无法抗拒的催促,终于不再迟疑,向前扑了上来。 柴靖宇一声冷哼,手里拿着望舒仙子找到的那把怪剑,便是一剑劈了过去,这雄虫虽然体型跟牛犊一样,钳子的威力只怕也不会比其他兵器的威力小,但是在柴靖宇面前,依旧是占不了丝毫便宜,柴靖宇只是一剑,便斩落了它一只钳子,同时还在它身上留下一道极深的伤口,几乎是将这虫子劈成了两半。 如果是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肯定是早就嗝屁了,但虫子毕竟是虫子,生命力比哺乳动物强悍多了,那只雄虫半边身子都给砍掉了,居然还没死,而是继续挥舞着钳子,想要来夹柴靖宇。 只不过虫子就是虫子,哪怕体型壮硕了千倍百倍,智商却不可能像体型一样暴增,一只虫子从何而来的智商?攻击方式自然也就十分单调,柴靖宇又是一剑砍了过去,这一次,他是十分干净利落的将这只雄虫劈成了两半。 剑尖死士看得热血沸腾,大叫一声:“国公爷威武!” 西江十六狼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一样,心中愈发震撼,之前听闻曦和仙子说起过,说这位宣国公是个极为凶悍的人,单枪匹马,就敢杀进尸潮之中,横行于成千上万丧尸之间,当时还以为是曦和仙子说得夸张,但这时候见到他两剑砍死一只巨大怪虫的风姿,却着实有些震撼了。 而事实上,柴靖宇也很是惊骇。 他手中的怪剑究竟有多锋锐,他自己心里十分清楚,但刚刚砍在那只雄虫的甲壳上面,居然一下没有将那雄虫砍成两半,柴靖宇对自己的本事很自信,在他看来,就算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也能够轻而易举劈开巨大的石头,但没想到的是,用一把如此锋利的怪剑,居然不能一下砍死这只雄虫! 而且柴靖宇持刀的手,都被震得有些发疼,就像是砍在了铁石上一般。 以柴靖宇的本事,在全力出手的情况下,就算是摘星婆婆那样的高手,也绝对敌不过他三五招,但偏偏这样一只虫子,他就连砍了两下方才砍死,这说明什么? 当越来越多的雄虫围过来的时候,就连柴靖宇都萌生了退意。 不是害怕,而是担心,这虫子如此厉害,这些雄虫就已经让人头疼了,至于那只体型更为巨大,气焰更为嚣张的母虫,只怕会更厉害,自己砍了它一刀,那母虫显然不会善罢甘休,今天来到这里,还当真是没能占到什么便宜啊。 雄虫很快逼近,跟柴靖宇等人短兵相接,柴靖宇含怒出手,他仗着兵刃的厉害,这些虫子倒是伤不了他,只不过他要砍死一只虫子,却也至少要两三剑不可,而那些剑尖死士就更是吃力,他们手中的兵器,远远比不上柴靖宇拿的那把怪剑,而他们的本事,更是不能跟柴靖宇相提并论,当雄虫围攻过来之后,剑尖死士压力倍增,虽然虫子没智商,但甲壳够硬,钳子锋锐,剑尖死士一时之间,竟是奈何不了他们。 “此地不宜久留,都给我退走!” 已经现身的雄虫,就已经有二三十只,柴靖宇手下的这些剑尖死士,都是他最看重的心腹,柴靖宇可不想剑尖死士在这种古怪地方造成重大伤亡,于是下令撤退。 虽然没能救出曦和仙子,柴靖宇心头很不甘心,但此时形势所迫,还是先保存实力再说。 而这时候,只听得又是一声大吼,那母虫拖着笨重的躯体,终于从虫巢之中脱离出来,然后便一步一步向这边爬了过来。 光看看块头,柴靖宇就知道这家伙能有多难对付了,催促着剑尖死士和西江十六狼退出石室,柴靖宇将自己手中的诸葛连弩拿出来,冲着那母虫连发十箭,但那些箭矢射在母虫身体上,根本没有造成任何杀伤。 柴靖宇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之前用诸葛连弩射出来的箭,可是能够轻而易举,射进石壁之中的! 在柴靖宇主动殿后的情况下,剑尖死士勉强做到了没有死伤地撤离了这间石室,那母虫拖着庞大的躯体追了过来,但却被堵在了石室洞口后面。 那个洞口是之前用炸药炸出来的,只能让一个人通过,母虫躯体太过庞大,倒是冲不过来,但它一边嘶吼,一边去扒那个洞口,顿时石屑翻飞,尘土飞扬,那洞口居然被它越扒越大。 第340章 破城弩 这时候,就连柴靖宇也是额头冒汗。 他猛地上前,用自己手中怪剑砍了过去,正好砍中那母虫的钳子,但却只是留下一道伤痕,那道伤痕对于一个人来说当然相当恐怖了,但对于体型如此庞大母虫来说,却是微不足道。 “奶奶的,连这样锋利的剑都不够砍的!”柴靖宇一个愣神,那母虫突然将钳子伸了出来,向柴靖宇拦腰夹了过来,柴靖宇急忙一个闪身,险险躲过。 柴靖宇心有余悸,急忙退开,自言自语道:“奶奶的,这甲壳都比得上装甲车了,老子要是有穿甲弹,早就……” “等等!没有穿甲弹,却有司北战车啊!有破城弩啊!”柴靖宇想到外面这间石室之中的司北车,心中直骂自己实在太笨。 于是柴靖宇大叫道:“快!开动战车,射他娘的!” 柴靖宇但有命令,那些剑尖死士敢不效命?不仅剑尖死士,就连西江十六狼也纷纷向那辆巨型战车跑了过去,然后尴尬的事情便来了。 “国公爷……” 柴靖宇道:“怎么了?” 一个剑尖死士道:“这个……我们不会用这辆战车……” 柴家搜罗的奇人异士之中,自然也有不少专门研究兵器的,更有对今古各类战车都极为精通的人物,但这次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曦和仙子,根本就没料到会碰上这么多奇妙兵器,更没想到会见到这样一辆威力巨大却不切实际的战车,其他剑尖死士虽然觉得这辆战车看起来极为厉害,但却不会操纵。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大声叫道:“闪开了,老子亲自来!” 不就是一辆战车么?在末世的时候,好多军事基地也被丧尸占领,柴靖宇也曾经和好多探险者闯入军事基地,还曾经开过坦克,这辆战车虽然看起来构造极为复杂,但柴靖宇自信能够应付的来。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么? 柴靖宇摸索了一下,寻到了战车的门,打开后钻了进去。 凡是装甲车,里面都称不上是什么车厢,只能是被称作为“车舱”,战车的功效就是用于战争,不是为了让你坐在里面能够感觉舒适的,因为你一旦进入战车,也就根本来不及体会舒适不舒适了。 柴靖宇钻进这个“车舱”,才发觉这辆司北车要么是设计有问题,要么就是专门给一类人设计的,因为这个车舱实在是太逼仄了,正常男人的身形挤进去,连身子都转不开,那么这个车舱的驾驶员,就只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或者是体型娇小玲珑的侏儒了。 不过想一想,柴靖宇就释怀了,只看这辆战车的构造,就知道它的攻击方式,远远超过了后世的坦克,而防御能力也不会比坦克弱,对于他的舱室只能让侏儒来操纵,虽然是一个缺陷,但这缺陷对于它强大的攻击力而言,已经微不足道,完全可以说是瑕不掩瑜。 柴靖宇勉强把多半截身子挤进了这辆战车,这才发现这辆战车的内部构造也比坦克复杂,玩过坦克的未必就能玩得转这辆战车。 就在柴靖宇还在研究这辆战车的时候,那只体型庞大的母虫在疯狂地进行着一项体力劳动——挖洞。 不是在地上打洞,而是将石壁上面那个已经被柴靖宇等人用炸药炸开的洞,给挖得更大一些,好让它庞大的身体能够钻过来。 那只八脚虫皇后钳子的力量实在是太惊人了,一下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捣碎一大片石块,几乎是没用多少时间,就将那个洞口扩大了一倍有余。 要知道,那石壁就连柴靖宇这等武功高手,也不可能轻易弄穿,必须依靠炸药,才勉强炸出一个洞来,但在这一段短短的时间之内,它已经尝试着将自己的脑袋给钻了进来,剑尖死士和西江十六狼能够很清楚地看见它恐怖而丑陋的口器。 石向杰着急道:“国公爷!它要冲进来了!” 柴靖宇一遍摸索那辆战车,一边道:“手雷没带吗?扔一个过去试试!” 石向杰二话不说,便丢了一个手雷过去,这手雷是他根据柴靖宇的理念做出来的武器,威力已经足以炸死人,缺点是还不够稳定,哑弹的可能性和提前爆炸的可能性都很大。 石向杰的手雷砸在了那只母虫的脑袋上,然后一声巨响,手雷爆炸,手雷碎片四散飞溅。 众人此前没见过这等可以用手扔的炸弹,都被惊得一震,但那母虫体表的硬壳实在又厚又硬,那手雷虽然成功爆炸,却没能给它造成实际性的杀伤,反倒惹得它愈发震怒了。 永昌郡王已经顺着那根绳子爬上了这间石室的拱顶,而明教众弟子还在这里,白鸢叫骂道:“你行不行?什么狗屁国公?不要不懂装懂!明明不会操作司北车,偏偏在这里浪费时间!” 白鸢话刚说完,便有空气被撕裂的声音传了过来,一支巨大的箭矢横空划过,轻而易举洞穿了一个明教弟子的身体,并将他钉在了石壁上。 那支箭矢如此巨大,以至于别人看到,都不会想到那是一支箭,而是以为那是一把钢枪。 而那支箭矢的力量是如此强悍,以至于洞穿人体之后,又扎进了石壁,足足射入了四尺深浅。 “宣国公!你究竟在做什么?” 望舒仙子又惊又怒,她虽然记不大清楚身边明教弟子的长相,但却知道被射死的那个人是明教弟子,毕竟明教弟子的衣服穿着很容易辨认。 柴靖宇也不是漠视生命的人,眼见自己一不小心,竟然射死了一个明教弟子,也觉得极为惭愧,但此时根本没有他忏悔的时间,只得大声叫道:“对不住!之前没操作过这玩意,一时没弄对方向,你们都让开着点,我现在虽然知道怎么发射箭矢了,但却不怎么熟练,伤到你们就不好说了!” 望舒仙子又是恼怒,又是气愤,摘星婆婆急忙拉着她躲在另外一边,以免这个不靠谱的宣国公又失手射错了,要是遭了无妄之灾,那可就倒霉得很了。 第341章 血磨盘 柴靖宇摸清楚了战车的使用方法,然后再度射击。 又是一声箭矢破空的锐响,战车上的破城弩再度发动,一杆如同旗枪般大小的箭矢破空而去,正中那只母虫。 那支箭矢破开了那母虫的硬壳,射进它的头颅,露出在外面的箭矢只有三四尺。 破城弩的箭矢足足有七尺长短,这意味着有三四尺长的一部分,已经射进了母虫的脑袋里。 “吼!”那只母虫痛叫嘶吼,吃痛之下,将脑袋给缩了回去,然后愈发暴怒地用自己的两只钳子去砸那个洞口,想要挤进来将里面三番五次给它造成伤害的家伙撕成碎片。 破城弩果然是破城弩,能够用来攻击城墙的弩箭,果然不是盖的! 柴靖宇扯动机关,再次给破城弩拉弦上箭,然后再度射出。 这一箭,直接射进了母虫张开的巨口,然后七尺长的箭矢,居然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射进那母虫的肚子里去了。 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母虫受创太严重,还是害怕了,开始将身子往后缩,只不过它像大货车一样的腹部限制了它的行动,让它根本无法迅速推却。 柴靖宇再次发动机关,拉开破城弩的弓弦,便又是一箭,这一箭又中母虫的头颅。 然后,又是一箭。 母虫连中四箭,除了一箭直接射进它嘴里,钻进它体内之外,另外三箭都是射进去大半,母虫受创严重,有液体从它身体中不断地往外流,柴靖宇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它的血液。 母虫受创之后,终于退了开来,躲开了那个洞口,柴靖宇想要追击,但这辆战车太过沉重,现在又缺乏动力,虽然有固定装载的破城弩能够发射箭矢,但要想进行追击,却是万万不能。 明教弟子和西江十七狼都是一阵欢呼,虽然有很多人看柴靖宇不顺眼,但还是忍不住高兴得大喊大叫,感觉自己击退了世界上最厉害的强敌。 只有柴靖宇突然间猛拍大腿,大声叫道:“他娘的,居然逃走了,追它娘的!也不知曦和仙子在不在里面?” 柴靖宇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身体移出那辆战车,然后抓着那把怪剑,就去追杀那只母虫。 这只能说柴靖宇在末世呆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养成了他遇事不惧的凶悍性格,只要是惹了他的,他才不管里面还有没有别的凶险,便想要亲自进去看看。 “国公爷小心!” “国公爷,还是不要轻易犯险!” 在剑尖死士看来,宣国公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至于那位曦和仙子能不能救出来,其实也并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 柴靖宇对于剑尖死士的劝阻充耳不闻,拿着自己手中的兵器,然后重进了那个古怪的石洞。 柴靖宇进去之后,才看见那只母虫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已经动弹不得,可能是因为它被一支箭从嘴里射了进去,已经破环了它的脏腑,这才没有了当初嚣张的气焰。 当那母虫看见柴靖宇再次进入了这个石洞,立马就暴怒了起来,但它身体里已经有了一根超过七尺的钢枪,而且脑袋上还顶着三根巨大的箭矢,以至于受创严重,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虽然挥舞着钳子,但却已经难以伤人。 那几个雄虫缓缓爬了过来,似乎是想要安慰这只母虫,又似乎是想要替它报仇,只不过那只母虫正在狂躁之中,根本就没有正常的理智,会攻击一切它能够攻击到的生物,结果那几只雄虫就倒了血霉,刚刚爬过来,就被母虫的钳子给夹了个粉身碎骨。 柴靖宇冷哼一声,叫道:“嘿嘿,虫子果然是虫子,根本就没有什么理性可言,现在你只能任我宰割啦!” 柴靖宇手里有几个手雷,瞄准了母虫长大的巨嘴扔过去,这一次当真是一扔一个准,手雷一个接一个爆炸,母虫本来就身负重创,被轮番“轰炸”,终于扛不住,动作越来越迟缓,最后再也不动,死在了那里。 至于那些雄虫,倒是被八脚虫皇后杀死了不少,其余的也已经对柴靖宇等人造不成威胁了。 真正给众人带来困扰的,又是那些只有婴孩巴掌大小的小虫子,它们体型虽小,但是数量实在太多,其他人一旦走出了柴靖宇画的那个圈,这些小虫子就再也没有畏惧,除了柴靖宇之外,当真是逮谁咬谁。 好在柴靖宇已经想到了越来越多的应对之法,这些虫子畏惧他身上的气息,自然也包括尿液、汗液还有血液,他只是弄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自己身上的血,在众人身上点了一点,那些虫子闻到他血液的味道,果然就不敢靠近了。 此时母虫已经死亡,这些小虫子畏惧柴靖宇血液的味道,也开始纷纷逃窜,这石洞之中,不知有多少人类无法探寻的缝隙,这些虫子很快就钻进了缝隙里面,然后不知所踪。 当危险解除,望舒仙子等人又重新回到了这个石洞,毕竟曦和仙子实在太重要,明教众弟子早已经准备好了为此付出代价,哪怕会有大量的牺牲,也要将曦和仙子救回来。 柴靖宇抬头看着头顶的虫巢,那虫巢如此巨大,让它们误以为那就是石洞的洞顶,这时候柴靖宇对那洞顶起了很大的兴趣,因为先前的那些怪茧都是悬在这虫巢上面的,而且还有粗大的根须相连,肯定还有什么古怪。 “将这虫巢给我炸了,我要看看上面是什么!” 石向杰应了一声,便开始设置炸药,许久之后,炸药放置完成,众人纷纷躲开,一声爆响,虫巢被炸得粉碎,碎片如同砖石瓦砾,纷纷掉落下来,将那洞顶给露了出来。 没有了虫巢的遮挡,竟然又有一种古怪的声音传了下来,这声音极为低沉,并不像之前母虫的鼾声那样刺耳。 那洞顶之上,竟然又有一个洞口,洞口里有石板台阶,蜿蜒而上。 望舒仙子大为兴奋,叫道:“她或许就在里面!” 柴靖宇道:“好!上去看看!” 说罢便纵身而上,钻进洞顶的洞口,顺着台阶往上爬,不久便又来到一个新的所在,那是另外一间石室,柴靖宇一进来,便是目瞪口呆。 这石室石壁上镶嵌了夜明珠,将石室照得通亮,石室左边有一个巨大的磨盘,磨盘之大,简直堪与圆床相提并论,一头木牛,一匹木马,正在拉着那个磨盘不停地转动。 那磨盘磨的不是面,也不是豆子,而是…… 而是那种八脚虫! 数不清的八脚虫从石室的缝隙中爬出来,汇聚在一起,然后排着队向那磨盘下方爬去,将自己的身躯,凑到那磨盘下面! 这些八脚虫通体血红,像是被煮熟了的小龙虾一般,磨盘下面有倒东西进去的口子,这些虫子就排着队从那口子里钻进磨盘下面,然后被磨盘磨碎了血肉,粉身碎骨之后,变成血红色的汁液流淌出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像得到,这血色汁液,竟是那些八脚虫的淋漓血肉? 那血红色汁液顺着一条设定好的渠道流淌,汇聚到石室的另一边,形成了一个血色池子,那池子里面,浸泡着一口水晶棺材,棺材之中,隐隐绰绰能见到一个美丽的身影。 第342章 木牛流马 “妹妹!” 望舒仙子也跟着进了这间石室,一看到那口浸泡在血池里的水晶棺材,就立马激动起来,说来也怪,这位明教神女虽然患有严重的脸盲症,但对她的妹妹倒是熟悉之极,那水晶棺材虽然透明,但因为浸泡在血池里,虽然能够看清楚棺材里躺着一个人,却很难分辨那人的相貌,可望舒仙子一看,就知道那是她的妹妹。 望舒仙子见到妹妹,便急着想要将她给救出来,柴靖宇一把将她拉住,叫道:“不要乱来,这里实在太古怪,先看看再说。” 望舒仙子皱了皱眉头,却终究没有反对。 柴靖宇先不急着去管那个血池,而是向那个血磨盘走了过去,这些虫子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魔咒,那么畏惧他的虫子,居然并不畏惧死亡,将自己的血肉供奉出来,磨榨成血汁,就像是一场虔诚的献祭。 至于那两个拉磨的牲口…… “这是……木牛流马么?” 柴靖宇下意识自言自语,看着这两只拉磨的萌物。 它们确实很萌,从外表看的确是木制的,表面还有一根根藤条绑缚,仿佛身上披着藤甲一般,肢体僵硬,动作都很机械化,而且一直迈步向前,从不停歇,也不知疲累,更不须粮草。 “不错,应该就是木牛流马了。”望舒仙子也呆滞地看着这两只萌物,她戴着面具,柴靖宇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想必也是十分震撼了。 血磨盘在中间,木牛在左,流马在右,拖动着磨盘匀速转动,不快也不慢,仿佛亘古以来便是如此。 就像是一个不停旋转的表盘,碾碎成浆的不是那些八脚虫的血肉,而是流淌而过的无尽岁月。 木牛流马是被陈寿记载在《三国志》里面的神物,正史上明确记载是诸葛亮发明出来的运输工具,专门用来运输粮草的,而且木牛流马并非是同一种东西,也不是同时发明出来的。 《三国志》后主传说:“建兴九年,亮复出祁山,以木牛运,粮尽退军;十二年春,亮悉大众由斜谷出,以流马运,据武功五丈原,与司马宣王对于渭南。” 在很多时候,人们都会将木牛流马想象成为永动机一样的神物,以为这两种东西,是一种古代的机器人,但对于一个历史学家而言,当然不能将神话传说当历史,它们在考究木牛流马的时候,普遍地认为这东西实质上是两种人力推车。 北宋的陈师道有下面一段文字记载:“蜀中有小车,独推载八石,前如牛头;又有大车,用四人推,载十石,盖木牛流马也。” 柴靖宇作为一个历史学博士,自然也信奉这个说法,而不是和普通人一样,一提起木牛流马,就想到《三国演义》里面描述的那种不需要粮草,就能拉负重物,奔行千里万里的机器牛马。 但现在他亲眼所见,看见了一只木牛,一只木马,在拉着一个磨盘不停地转啊转,而且动作僵硬,如同机械,分明就是机器牛马一般,能不震撼么? 难道《三国演义》的解释竟然是真的?诸葛武侯早在两千年前,就发明了这种如此使用的机器牛马? 柴靖宇此时已经顾不上去考究为什么那些虫子会傻兮兮地钻进磨盘底下去了,木牛流马显然更能够引起他的兴趣。 即便在二十一世纪,人类造出了各种机械工具,但没有哪一种是不需要能量的,就算诸葛武侯早在一千八百年前,就造出了如此先进的机器工具,也不至于能够不耗费能量吧? 这东西究竟是依靠什么运行的?在诸葛亮的时代,就学会使用石油、煤炭等能源了么?真正能够实用的蒸汽机,可是在十七世纪才出现的啊!不需要耗费能源的永动机,根本就是不科学的啊! 柴靖宇对木牛流马的内部构造实在好奇,突然间想到《三国演义》里面的一个情节,就是司马懿的人从蜀军手里抢夺了一些木牛流马,却不知道如何操作,而蜀军却知道操作木牛流马的秘密,便是在于木牛和流马的舌头。 柴靖宇看向木牛和流马的嘴,发现这东西的嘴是张开的,里面究竟有没有舌头,却是看不清楚,而木牛的脑袋,却是比寻常牛的脑袋大了许多。 于是柴靖宇便走了过去,伸手往那只木牛的嘴里摸去。 然后,他摸到了一块又滑又软的东西,他抓住那东西,竟是不小心便拔了出来! 这是…… 他看着手里的东西,竟是有些呆滞了,原来他手中拿着的,居然是一块血淋淋的肉,也不知道是人肉还是什么牲畜的肉。 在木牛的嘴里,怎么会含着一块血淋淋的肉? 柴靖宇一将木牛嘴里的肉给拿出来,那木牛就突然失控了一般,不再像之前那样,傻乎乎地一步一步往前走,而是向柴靖宇扑过去,同时口中发出声声嘶哑的吼叫。 只不过木牛被牢牢地绑在血磨盘上面,虽然向柴靖宇这边冲,却被血磨盘给拽着,所以冲不过来。 木牛一出异常,流马纵然还能继续运转,却也不协调了,血磨盘顿时便停止了转动。 柴靖宇听到木牛低沉的嘶吼,却是目瞪口呆——一只机械牛,怎么会突然失控,将自己当成了目标? 一只木牛,又怎么会吼叫? 就在柴靖宇发愣的当口,这只木牛居然挣脱了绑缚着它的绳子,脱离了血磨盘的束缚,一头向柴靖宇顶了过来。 “我去!难道今天运气当真如此差?” 好不容易见到了两只传说中的神兽,没想到这神兽居然对自己怀着如此深刻的敌意,柴靖宇也真是醉了。 柴靖宇转身一躲,那木牛便顶了个空,然后调转方向,继续向他冲来,柴靖宇烦了个白眼:“你这木头疙瘩,真是不识抬举,我只好对你不客气啦!” 木牛再次冲上来的时候,柴靖宇终于出手,一掌拍在那头木牛的脑袋上。 以柴靖宇此时的功力,就算是铁石,也能够一掌打碎了,这一掌下去,木牛的脑袋果然就裂开了。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原来那木牛硕大的脑袋,根本就不是它的脑袋,而是一个巨大的木头头罩,就像是宇航员的头盔一样,那厚重的木头头盔被柴靖宇一掌拍碎,露出了里面真正的牛头。 那是真正的牛头! 那是一只—— 一只…… 丧!尸!牛!的!头!!! 第343章 头破天惊 那只“木牛”被套了辔头,这辔头和寻常大牲口戴的辔头不大相同,乃是铁制的,完全将“木牛”的嘴给顶起来了,就像是在鲨鱼的嘴里撑了一根骨头一样,让它的嘴合不上。 而这只牛的牙齿,也根本不像是寻常牛的牙齿,分明比狼牙虎牙还要尖锐! 木牛的眼睛中布满血丝,毛发如同枯萎的杂草,皮肉已经有些松弛,但巨大的牛眼盯着柴靖宇,还在不停地发出嘶吼,被柴靖宇打得晕了一晕,好不容易站起来,便又向柴靖宇冲了过来。 它是想要咬人,虽然它戴着独特的铁辔头,根本不可能咬下去,但这丝毫不阻碍它对吞噬血肉的渴望。 这分明是…… 分明是一只丧尸牛! 丧尸牛! 实在无法形容柴靖宇此时的心情,他看着这只“木牛”,觉得自己方才那一掌下去,打碎的不是木牛的头盔,而是自己的世界观和历史观。 原来……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柴靖宇一掌拍在那只丧尸牛的脑袋上,一掌将它拍死。 然后,他动作僵硬地转过身,看了身后的人一眼,有些干涩地道:“这就是木牛流马?这就是木牛流马?” 在他身后,望舒仙子和摘星婆婆一言不发,也愣愣地站在那里。 柴靖宇走到那匹流马身前,又是一掌,打碎了流马的脑袋。 确切的说,是打碎了木马的“木制头盔”,露出了里面真正的流马的头。 果然,这是一匹丧尸马! “木牛流马?呵呵……木牛流马,原来竟是这个?原来竟是这个!” 柴靖宇是个历史学博士,他是经历过生化末世的人,一个人学问越深,一些观念就越是僵化,现在告诉他诸葛亮发明的木牛流马,其实是将丧尸牛和丧尸马装进了木制的躯壳里面,让它们在血食的引诱下,为人类做苦力,他一时间如何接受的了? 更何况,这还引发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生化危机究竟是如何来的? 柴靖宇一直以为,生化危机是在二十一世纪爆发的,丧尸病毒也是起源于二十一世纪,是因为自己从生化末世穿越到了北宋,才将生化危机也带到了这个世界,可木牛流马的真相,却将这个根深蒂固的观念一举推翻了! 丧尸,居然是自古就有的,且不说那神秘莫测的鬼门跟丧尸有什么关系,就说这木牛流马,就能说明三国时期就已经有这种怪物了,而且像诸葛亮这样的牛人,甚至还开始很巧妙地利用丧尸牛马了。 这样的一个发现,就像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哥白尼日心说的出世一样,有时候,一个观念的转变,完全不亚于一场波及全世界范围的战争。 哥白尼本身是个神父,从他发现天体运行规律,到将论述发表出来,是他个人的心理战争,而日心说发表之后,整个世界都在为两种观念而战争,布鲁诺反对地心说,坚定地充当日心说的拥趸,代价是成为日心说的殉道者,被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 而此刻,柴靖宇也陷入了头脑风暴中,他需要对抗的,是自己已经根深蒂固的观念,尝试着去接受一个他从来不曾设想过的现实—— 丧尸,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已经存在了上千年之久! 柴靖宇回忆起了在末世的时候,关于丧尸起源的讨论,被大众所普遍认可的说法,是个被广为接受的“阴谋论”,据说是美军在暗中研制生化武器的时候,研制出了一种生化病毒,但却没有找到可以控制这种病毒的方法,还不小心将病毒给扩散了出来,然后生化危机才迅速蔓延到了全世界。 除了这个主流的说法之外,还有很多其他说法,只不过相对于这个主流学说而言,其他说法都有些荒诞不羁,所以柴靖宇信奉的还是丧失病毒出自美军生化武器研制的说法,对其他说法都嗤之以鼻。 但当看到了木牛流马的真正面目之后,柴靖宇就突然想到了当时另外一种解说——生化末世的丧尸病毒,起源于一场盗墓! 有人说,所谓考古,就是被官方承认的盗墓行为。 其实这种说法并不为过,很多考古活动是很不讲究的,比如说五六十年代的中国,就掀起了一场明朝皇陵的考古热潮,当时受到一些考古学家的反对,但终究还是经不住一些权势人物的执意推动,结果那个时期的考古,对明朝皇陵造成了很大的破坏,对古墓的保护工作,还不如一些专业的盗墓贼,毕竟很多盗墓贼也是有职业操守的,而且他们更懂得文物的保护技巧。 柴靖宇想起在前世的时候,生化危机爆发之前,确实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古墓发掘活动,而那座被发掘的古墓,乃是举世瞩目的秦皇陵。 柴靖宇本身是历史学博士,所以比较关注这种话题,但秦皇陵的发掘被定为高度机密,根本就没有什么消息泄漏出来,不久之后生化危机在全世界范围内爆发了,别人也就不再去关注那所谓的秦皇陵考古工作了。 现在想来,那一场生化末世,会不会当真起源于某一场盗墓? 或者说……考古? 柴靖宇脑子一片混沌,看着倒在地上的丧尸牛和丧尸马,突然觉得木牛流马的发明,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恐怕很难明白军事供给的重要性,说起战争,很多人都能唾沫横飞地说一句:“打仗打的其实就是钱!” 但事实上,知道这句话的人,未必真正能够理解这句话。 在现代而言,这句话很好解释,飞机大炮,航母潜艇,导弹核弹,真正有威慑力和攻击力的武器,全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而放在冷兵器时代,说起来也简单,小说里经常说某某人麾下,有雄兵百万,上将千员,但事实上,骄兵悍将是需要钱粮来养的,一支军队耗费之大,是寻常人很难想象的。 而且一个国家军队的数量和远征军的数量是两码事,一个国家拥有五十万军队,不代表它能够远程投放五十万军队。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句话谁都听过,但真正计算过运粮成本之后,你才会知道木牛流马究竟有多牛。 第344章 水晶棺 就拿三国时期的蜀汉为例,本来运输粮草和军械,肯定是以水运最能节省成本,也最容易产生规模效应,但蜀地多山路,就算有水流,也不利于运输,运输粮草军械基本靠车马,从蜀地到汉中,如果是五百里,一个月路程,那么在路上的耗费是多少? 这不是每个人每匹马能够运输多少粮草的问题,而是在运输的过程中,这些运粮兵和运粮的牲口,也是要耗费大量的粮草的!当兵的干的是体力活,消耗自然不小,至于那些牛马牲口,本来就是大肚汉,消耗也就更大了。 ——要知道,大牲口特别能吃苦的前提,就是特别能吃。 如果能够就近取粮自然最好,运粮草的路程一旦超过五百里,再加上路不好走的话,那么一个士兵运输的粮草,将有一大半会被他和他的牲口自己消耗掉! 而丧尸牛和丧尸马,则完全不存在这个问题,柴靖宇是在末世生存了很多年的人,丧尸这种东西似乎只对血肉有欲望,似乎这东西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吃,可奇怪的是,如果没有吃的,对于丧尸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它体内似乎存储着足够支撑它运动很久的能量。 一个人要是没有吃没有喝,三五天之内肯定死翘翘,但一只丧尸在吃不到东西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存活数年之久。 也不知道诸葛武侯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给丧尸牛和丧尸马戴上铁辔头,装上木制头盔,再披上木甲和藤甲,让它们能够闻到血肉的味道,能够看到前方的路,却偏偏伤不了人。 这样一来,让木牛和流马拉车,只需要有一个人走在前面,这些丧尸牛和丧尸马看到了活人血肉,就会追在后面,拉着粮草往前走。 丧尸牛和丧尸马运输粮草的好处,是它们任劳任怨,不消耗粮草,不会生病,而且不需要维修。 粮草军械在运输过程中,运输工具的维修也是个很让人头疼的事情,运粮车基本上属于一次性用品,这种木头车,别指望它真能走上千里,运输队里面没有大量懂得维修车辆的技术人员的话,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普通的牛马牲口,自然也会生病,也会疲累,还会死亡,至于丧尸牛和丧尸马,只要脑袋没损坏,丧尸就算是肚破肠流,也照样能够生龙活虎地往前走。 不得不说,诸葛武侯实在是个神人,居然能够想到用丧尸牛和丧尸马制作成木牛流马,来运输粮草,这个异想天开的法子就已经让柴靖宇佩服了,但柴靖宇更佩服的,是他能够真正的利用和控制丧尸。 丧尸这种东西,如果作为武器,是相当厉害的,不论是生化末世还是北宋,都有人想要炼制尸兵,将丧尸当成大杀器,但如今见过木牛流马的真面目之后,柴靖宇就知道,在三国的时候,就已经有丧尸这种东西了。 利用丧尸只是一个技术性问题,控制尸毒不扩散,才是真正的本事! 人类是最不懂得满足的一种生物,就算是豺狼虎豹,当它吃饱的时候,对于身边的羊羔也不会去看上一眼,但人类不一样,有了丧尸这种利器,很多人都会打歪主意,然后…… 玩火自焚! 柴靖宇不得不惊叹,老祖宗是有大智慧的,如果丧尸真的是自古就有,那么我们的老祖宗做得比我们好多了,因为二十一世纪的人类拥有核弹那样先进的武器,都无法控制生化危机的扩散,而老祖宗却能够做得到。 比如说诸葛亮这个人,他既然能够利用丧尸牛和丧尸马运输粮草,那一般人也会想到可以将丧尸应用于战争。 历史上并没有明确的关于丧尸的记载,可见丧尸在历史中的存在,一直就是一个秘密,也就是说诸葛亮在利用丧尸的同时,很好地控制住了丧尸的扩散。 三国时期,其实蜀国是最弱的,当时的形势并不好,诸葛亮六出祁山,虽然是因为他的雄心壮志,却也有以攻为守,不得不然的原因,可他即便到了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将丧尸应用于战争,没让生化危机扩散出去。 这样的诸葛武侯,就着实让柴靖宇肃然起敬了。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像诸葛亮这种上位者,手中掌控千万人生死,对人命的看法,肯定跟普通人有所不同,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历史上坑杀俘虏的将领比比皆是,在一个把人命不当人命的乱世,还能够坚守原则,就显得十分不容易了。 当发现了七星灯的秘密之后,柴靖宇发现这位历史上享有盛誉的诸葛丞相,当年在五丈原续命的时候,用的秘法居然跟鬼门炼奴的秘术有关,便下意识地对诸葛武侯有了偏见,觉得他可能当真对蜀汉皇室忠心耿耿,但也是君为重,民为轻的人。 但这一次,似乎对他的看法又要改变了,那位诸葛武侯,在他眼里变得愈发神秘起来。 木牛流马一死,血磨盘便停止了转动,但那些血红色的八脚虫,却依旧源源不断的汇聚过来,这些虫子也不知道被施了什么咒,居然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往那磨盘底下钻,似乎它们的宿命就是捐献出自己的血肉,被这磨盘磨成血浆。 不过磨盘不转了,这些虫子自然也不会被磨成血浆,于是越聚越多,几乎将磨盘都给埋住了。 好在这些虫子骨子里还是畏惧柴靖宇的,虽然它们有不可抗拒的使命,驱使着它们向这血磨盘汇聚过来,可还是绕着柴靖宇走,而且也顾不上去咬别人。 柴靖宇还在这里头脑风暴呢,那边望舒仙子突然叫了起来:“不好了!这边不好了!” 柴靖宇转过身,却见望舒仙子指着那血池里面的棺材,浑身都在颤抖。 柴靖宇急忙走过去看,却见那血池没有新鲜的血浆注入,里面的血浆就开始减少,可见血池里的血浆也是不断消耗的。 问题不是血池的血浆在减少,而是那口水晶棺材因为血浆的减少,已经渐渐漏了出来,没有了血浆的浸泡,那口水晶棺材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化,里面躺着的那个身影,突然挥舞着四肢,痛苦地挣扎了起来。 “妹妹!妹妹!”望舒仙子的叫喊都带上了哭音。 第345章 血池 望舒仙子的呼喊,让柴靖宇一颗心也揪了起来。 那水晶棺材中躺着的,正是消失多日的曦和仙子,而这个时候,她仿佛受到了巨大的灾厄,表情痛楚,双手乱抓,双脚乱蹬,张嘴狂呼,也不知在叫喊着什么,那水晶棺的隔音功能确实极好,以柴靖宇的耳力,都听不到她在喊什么。 望舒仙子心急之下,便要往那血池子里面跳,摘星婆婆急忙拽住她,叫道:“月神娘娘,万万不可,这地方实在诡异得很,您身份贵重,不能轻易犯险!” 摘星婆婆这句话一只挂在嘴边,望舒仙子生来就是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因为自己妹妹的事情,才三番五次行事冲动,却每次都被摘星婆婆给拽回来,当真是好不郁闷。 白鸢黑隼也是焦急不已,白鸢见这般情况,竟然责怪起柴靖宇的不是来:“你这狗屁国公,刚才明明是你说的不要轻举妄动,要看个清楚再说,你自己却偏偏杀死了那木牛和流马,害得我家仙子这边出了情况!” 柴靖宇已经对这娘们的嘴碎有了免疫能力,纯粹当没听到,也不辩驳,便向那血池走了过去,口中道:“这血池也是古怪得很,先想办法将她从水晶棺材里弄出来再说。” 柴靖宇走到血池边上,有意无意在白鸢身上撞了一下,白鸢一个站不稳,脚下一打滑,居然就掉进了那血池里面。 “啊!” 白鸢一掉进去,就是一声尖叫。 柴靖宇不屑道:“叫什么叫?不就是不小心将你撞进去了么,用得着这么害怕么?还说关心你家主子呢!” 白鸢却又是惨叫不已,哭喊道:“好疼!好烫!救命……” 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于是纷纷将手里的兵刃探了出去,试图拉他上来,但白鸢的身体被那血池子里的血浆浸泡过之后,虽然在挣扎,却变得浑身无力,就算抓住了别人递过去的棍子或者枪杆,别人一拉她,她也抓不紧,再度掉了回去。 白鸢的惨叫声越来越小,体内的力量仿佛在迅速流失,然后再也站不稳,居然沉进了那血池子里,再也探不出头来。 这竟然是要被淹死在血池里的节奏么? 柴靖宇本来只是想要小小惩戒她一番,才将她撞进血池子里的,但这时候的情况却是白鸢眼见就要送命了,若她真死了,可就真的是柴靖宇害死她的了。 柴靖宇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百毒不侵,应该不怕这血池子里的血浆,还是将她救上来再说吧,毕竟这蠢女人虽然狂妄了些,嘴贱了些,但还没到该死的地步。 柴靖宇仗着皮糙肉厚,跳进了那池子里,这血池子里的血浆大约能够漫过他的肚脐眼,他只是感觉到被血浆泡着,皮肤麻麻的,就像是涂抹了刺激性的药物一样,虽然有轻微的痛感,但却不至于到了承受不了的地步。 很显然,这血浆确实有问题,只不过还在他的免疫范围之内。 柴靖宇钻进血池,去摸白鸢的身体,虽然在血浆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但因为知道白鸢倒下的大致位置,他很快摸到了一只胳膊,然后顺着胳膊摸到了一个人的身子,于是抓着那只胳膊便站了起来。 “在这里了!”柴靖宇叫了一声,睁开眼睛后,却看见岸上的人的面色都是说不出的古怪。 “怎么了?”柴靖宇诧然道。 柴三长提醒道:“国公爷,你摸错人啦!” 柴靖宇愣了一愣,下意识转头去看,结果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去他的妈妈唉!这他娘的是什么怪物?” 柴靖宇惊叫了一声,他眼中所见,根本不是白鸢,而是一个丑陋无比的怪物,脸上的五官比毕加索的画还要抽象,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一只鼻孔高,一只鼻孔低,一个耳朵尖尖的,另一只耳朵却是毛茸茸的,至于嘴…… 最恐怖的,就是这张嘴了,居然能够张开到一个夸张到极致的程度,露出参差不齐的满嘴尖牙,一嘴向柴靖宇咬来。 “去死!” 柴靖宇大叫一声,两手抓住了那颗丑陋无比的脑袋,然后用力一扭,便将那脑袋给扭了下来,然后甩手丢了出去。 岸上众人纷纷躲开,即便这怪物的脑袋已经被扭下来了,众人还是避之唯恐不及。 柴靖宇长吁了一口气:“这血池里怎么还有这样的怪物?这究竟是什么怪物,真是……” 黑隼叫道:“宣国公!国公爷!拜托您快些,我在这里跟你陪不是了,你快点看看白鸢怎么样了?” “好好好,别急别急!” 柴靖宇再度钻到血浆里面去摸,不久又摸到一个人的躯体,他被刚才那个怪物弄得已经有些心理阴影,不过好在柴靖宇见惯了风雨,心理阴影的面积并不大,摸到那个躯体后,便抓住她的手,将她给提了上来。 这一次,柴靖宇很认真地看了一眼,这人也满脸是血,但显然是个女人,看体型应该是白鸢没错,于是便将她丢上了岸。 白鸢已经不省人事,浑身沾满了血浆,摘星婆婆害怕她呛了血水,忙着去按压她的胸口,手刚刚按在她胸口,就忍不住痛叫了一声。 柴靖宇问道:“怎么了?” 摘星婆婆道:“这血浆有毒,能够蛰人!” 摘星婆婆已经算是江湖上少见的高手,就算她没练过什么铁砂掌蓝砂掌之类的霸道功夫,也不至于轻易喊疼,可见那血浆蛰人,肯定比蜜蜂蛰人要疼的多。 怪不得刚才白鸢一掉进去,就像是掉进了硫酸里面一样,这八脚虫血肉磨成的血浆,居然还真是带毒的! 柴靖宇叫道:“先拿些衣物,将她身子擦一擦,免得她死掉了,叫我对不住她主子!” 摘星婆婆点了点头,望舒仙子确实催促道:“这位……这位好汉,还劳烦你先将我妹妹的棺材捞上来!”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感情这个脸盲症患者又认不出自己是哪个了。 第346章 拉磨 不过此时已经顾不上去跟望舒仙子计较,柴靖宇趟着血浆来到水晶棺材旁边,这时候那水晶棺材已经从血池中露出大半,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柴靖宇隔着水晶棺材,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曦和仙子。 也能够看到她绝美的面容,能看到她脸上细小的褶皱,能看到她脸上难以抑制的痛苦。 所谓关心则乱,柴靖宇在看到曦和仙子的小脸的时候,就是说不出的揪心,本来他觉得自己还能够保持理智,但这下子,他仿佛在里面感受到无边痛楚的,就是他自己一样。 柴靖宇顿时急了,伸手就去推那个水晶棺材,只是以他此时一个绝世高手的力量,那水晶棺材居然纹丝不动,就好像跟那个血池子底部是长在一起的一样。 柴靖宇又想要揭开那棺材盖子,却愣是找不到缝隙,不论他如何施为,都打不开那水晶棺材,眼见曦和仙子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愈发痛楚,柴靖宇便愈发焦躁。 “给我锤子!给我斧子!”柴靖宇大叫。 立马有人丢了一只铜锤给他,他一锤砸在那水晶棺材上,锤头柄应声折断,那棺材上竟然连丝毫印记都没有留下,母虫的甲壳都没有这么硬。 柴靖宇急道:“不行!不行!得更好的兵器!” “这个行不行?”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入云龙公孙胜,他身边的金甲神人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斧头递给柴靖宇。 金甲神人的斧头可谓是硕大无朋,柴靖宇拿在手里,才觉得这斧头应该不会比门板小,李逵的板斧比起它来,只怕连小巫见大巫都算不上。 这斧头的沉重,也超出了柴靖宇的想象,足足有三四百斤重,只怕这东西已经算得上世界上最沉重的单兵武器,好在柴靖宇现在今非昔比,虽然不是力量型的生化人,但这点重量还是难不倒他。 于是他挥动巨斧,冲着那水晶棺材便来了一下。 “咚!” 那水晶棺材上面,居然还是连半点印记都不曾留下。 岸上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柴靖宇道:“不急不急,我刚才担心用力过大,伤到了里面的曦和仙子,所以未用全力,再试一次!” 话音刚落,便又是一斧头劈了下去。 “咚!” 地面都是一震,那水面因为这股巨力撞击,竟然也晃动了一下,可那口水晶棺材,还是完好无损。 “打不开了,怎么办……” 柴靖宇连砍数下,不见有丝毫效果,反倒将那巨斧都砍得刃口卷了起来,只得放弃,他颓然将巨斧丢上岸,隔着水晶棺材看着曦和仙子满脸痛苦的表情,喃喃自语道:“怎么办?怎么办?我杀了那丧尸牛和丧尸马,难道真害了她不成,这东西究竟有什么机关……对了,血浆!血浆!” 柴靖宇突然叫起来:“快!快!现在那木牛流马已经不行了,你们快推动那个血磨盘,继续研磨,磨出新的血浆来!” 几个明教弟子听到柴靖宇的话,顾不上畏惧那些围在磨盘边的八脚虫,纷纷走过去推那磨盘,但那磨盘实在太大,他们力量比不上丧尸牛马,居然推不动。 公孙胜叫道:“诸位施主,烦请都先闪开了!” 他身后的一尊金甲神人走了过去,将明教弟子扒拉到一边,然后抓住那磨盘上的木桩,便开始推动起来,金甲神人果然力大无穷,那一只丧尸牛和一匹丧尸马合力才能拉动的磨盘,被他轻易推动,旋转起来。 血色八脚虫被碾爆的声音此起彼伏,又有数不清的八脚虫被碾碎了血肉,榨成了血浆,顺着固定的渠道,流淌汇聚到那血池之中。 柴靖宇叫道:“快些!再快些!” 金甲神人可不会听他的话,倒是公孙胜挥了挥手,金甲神人这才加快速度,血浆越来越多,不停流淌进血池,血池的水位才开始有回升。 而与此同时,柴靖宇清楚地看到,水晶棺材里曦和仙子紧紧皱在一起的五官,竟然略略松弛了一些,就像是她身上的痛楚减轻了一些似的。 “管用!真管用!”柴靖宇大喜,连忙催促道,“快些!再快些!” 在公孙胜指挥下,金甲神人又加快了速度,水位渐渐回升,直到和水晶棺材的顶部平齐,血浆已经漫过了柴靖宇的胸口,直到他脖子的位置。 而水晶棺材中,曦和仙子脸上的痛楚表情已经消失,反而露出舒适恬淡的静美笑意来,柴靖宇虽然觉得这血池太过古怪,用血浆浸泡曦和仙子的水晶棺,只怕未必是什么好事,但此时就算是饮鸩止渴,也得先解渴再说。 这时候,公孙胜指挥金甲神人降低速度,让血浆注入血池的速度跟血池中血浆消耗的速度保持一致,这样一来,一切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金甲神人推动血磨盘的声音。 望舒仙子愁道:“这样下去,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救她出来。” 这个问题没人可以回答他,众人现在别无他法,只能看着金甲神人一圈一圈的转。 柴靖宇也不爬上岸,而是坐在了曦和仙子的水晶棺材上面,翻来覆去地思考,看有没有办法能够将她救出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突然有人道:“你们发现没有,虫子变少了!” 众人转头看去,还能够看见有血色八脚虫排着队钻进血磨盘下面,但数量明显比先前少了许多。 又过一会儿,竟然再也没有八脚虫汇聚而来,看来八脚虫数量虽多,却也不是无穷无尽的,一个个将自己的血肉捐献到这个血磨盘下面,到现在也终于消耗光了。 于是问题就来了,曦和仙子怎么办? 根据众人的经验,如果血池里血浆的水位一旦下降,曦和仙子就会露出痛苦的表情,就像是在承受什么折磨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麻脸老四!你干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惊叫一声,众人就看见一个明教弟子往那血磨盘走了过去,正是麻脸老四。 因为公孙胜没有下命令让金甲神人停下来,所以现在虽然已经没有八脚虫爬过来,但金甲神人依旧推着磨盘一圈一圈的转动,那麻脸老四走到磨盘旁边,居然就往磨盘下面钻。 第347章 苏醒 眼睁睁看着麻脸老四居然往磨盘底下钻,小伙伴们都惊得呆了。 当然麻脸老四是个人,比那些小八脚虫大了不知多少倍,想钻也钻不进去,但他却是先将手往磨盘地下伸。 那金甲神人完全就是机器人一样的榆木脑袋,明明见到有人将手伸进了磨盘下面,却还依旧忠实执行着主人交给他的命令,推着沉重的血磨盘转呀转,于是麻脸老四的几根手指头被轻而易举碾成了肉泥。 麻脸老四在刚从枯井下来后不久,就被八脚虫咬中,后来又被摘星婆婆砍掉了一只手,这时候另外一只手的手指也被碾碎了,其状之惨,当真让人目不忍睹。 “麻脸老四,你神经病啊!”一个明教弟子叫骂一声,冲上去拉麻脸老四,将他拉得退开一步。 可那麻脸老四竟然像是中了邪一般,对别人的拉扯不管不顾,依旧作势要往那血磨盘下面钻,旁边的人拉都拉不开。 柴靖宇看出不对劲,问摘星婆婆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教弟子居然这么虔诚,为了你们的神女娘娘,居然要将自己的血肉奉献出来么?可他的血肉又不管用!” 摘星婆婆神情呆滞,苦笑道:“国公爷说笑啦,那麻脸老四不是中了邪,他是被如意蛊控制了。” 柴靖宇愣道:“被如意蛊控制?” 摘星婆婆道:“那种八脚虫其实就是如意蛊,那麻脸老四是第一个被如意蛊咬中的人,他将八脚虫从身上拍下来的时候,其实只是拍下了如意蛊的躯壳,真正的蛊虫已经钻进了他的身体里去了,如意蛊能够驱使人去做一些十分诡异的事情。” 柴靖宇道:“什么意思?” 摘星婆婆苦笑道:“也就是说,那麻脸老四现在以为自己是一只如意蛊,所以他的行为就跟那八脚虫没有什么区别了。” 柴靖宇一阵无语,他知道有一种寄生虫叫铁线虫,能够寄生在昆虫体内,驱使昆虫做出一些诡异的行为,比如经常有人看见有螳螂无缘无故“跳水自杀”,其实是因为有铁线虫寄生在螳螂体内,螳螂身不由己地寻找水源,结果被淹死。 但以前柴靖宇觉得寄生虫最多不过控制昆虫的行为而已,毕竟昆虫脑袋本来就简单,没想到还真有寄生虫能够影响人的大脑,摘星婆婆第一次说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以为然,但现今看来,这竟然是真的! 另外两个明教弟子,好不容易才将麻脸老四,但他们自己却也中了邪一般,跟麻脸老四的动作一模一样,也低着头伸出手,往那血磨盘下面钻。 显然,这两个人也是被那种八脚虫给咬过,而且将如意蛊的躯壳给扒拉掉了,被如意蛊钻进了体内,然后自然而然被如意蛊控制,就像铁线虫趋势螳螂跳水一样,这些如意蛊驱使着他们钻进磨盘低下去。 柴靖宇道:“将这些失去理智的人都给我点倒了!要么打晕,要么捆住手脚!” 柴靖宇下了命令,剑尖死士便立即执行,因为中了如意蛊的人里面,明教的人最多,其次是永昌郡王的人,所以明教众多教徒和永昌郡王的手下也纷纷帮忙,将那些失去理智的人给捆了起来。 眼见曦和仙子脸上露出痛楚的神色,柴靖宇突然想起一事,大声叫道:“下面!下面的石室里还有八脚虫,那些雄虫个头极大,快去搬过来!” 众多明教徒反应过来,心想宣国公说得没错,下面石室里的那些雄虫也是八脚虫,没准将他们的血肉研磨成血浆,倒是能够起作用。 楼下确实有不少雄虫尸体,每个雄虫的体型都不亚于一条人类壮汉,明教弟子和西江十六狼下楼将那些雄虫的尸体给搬了过来,送到磨盘那里,在金甲神人的推动下,血磨盘继续旋转。 这些雄虫的甲壳十分坚硬,倒不是用那血磨盘能够轻易磨碎的,明教众弟子们拿着各种各样的兵器,用尽办法,将那几只雄虫的躯体给先杂碎了,然后丢进磨盘下面研磨,再加上金甲神人加快了速度,这才有效地将雄虫血肉磨成汁液血浆,然后流淌进血池里面。 血池中的血浆又开始变多,楼下石室之中,一共有好几十只雄虫尸体,还有一只八脚虫皇后的尸体,应该是足够供应了。 又过半个时辰,眼见雄虫尸体都快要用完了,血磨盘旁边的残渣已经堆积成山,柴靖宇正有些担心,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真的还要将那只母虫的尸体给搬上来不成? 不过他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曦和仙子的眼睛已经睁开了。 隔着水晶棺,曦和仙子也看见了柴靖宇,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神色,用手去敲击棺材,只是可惜她虽然醒了过来,但却依旧被困在那水晶棺材里,不得而出,就算再怎么挣扎,也寻不到打开棺材的方法。 柴靖宇正趴在那水晶棺材上面,他不明白曦和仙子醒过来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需要尽快将曦和仙子给弄出来。 水晶棺材是密闭的,柴靖宇不知道曦和仙子在里面呆了多久,但以前她可能是处于冰冻状态,陷入了极深的睡眠里,不怎么消耗氧气,但现在她醒来了,这个密封的棺材,根本没有足够的氧气供她呼吸。 柴靖宇正在担心呢,脚下突然一震,水晶棺晃动了一下,柴靖宇眉头一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快看!那是什么?” 突然有人惊叫一声,那人伸手往血池里一指,众人都顺着他的指头看去。 血池中的血浆突然有了变化,血浆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翻起了一丝丝浪花。 “水里有东西!” “是活物!” “个头不小!” “不止一个呢!” 柴靖宇看过不少电影里,都有鲨鱼从海面上游动的镜头,海面上面的人只能通过鲨鱼露出的鱼鳍来辨认,而此时柴靖宇却明知这血池里面有怪物,却偏偏看不到是什么。 “不会啊!先前我可是从血池里面趟着过来的,没发现有什么活物啊!” 柴靖宇一遍自言自语,一边警惕地看着血池中的血浆。 第348章 两两相望 曦和仙子躺在水晶棺材里面,她也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对于她而言,一睁开眼睛,就能够看见柴靖宇,是一件很让她安心的事,纵然是在一口诡异透明的棺材里,那也仿佛就是安乐窝一样。 不过柴靖宇脸上突然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不停地在往下面看,曦和仙子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 于是曦和仙子自己也担心起来,她所在的那个水晶棺材浸泡在血池里面,除了朝上看,能够隔着棺材盖看到柴靖宇之外,前后左右,隔着棺材壁只能看见血红色的浆液,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曦和仙子在水晶棺材里面翻了个身,面朝下趴在里面,隔着水晶棺材的底板,就看见一张巨大的、尖尖的脸,正紧紧贴在那棺材底板上,隔着水晶棺材,睁着两只圆圆的眼睛,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乍然看见这样一只怪物,曦和仙子心脏仿佛被重重击打了一下,身子下意识往后一缩,结果后背撞在了水晶棺材盖子上,后脑勺也重重磕了一下。 她脑子一痛,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个坚不可摧的棺材里,纵然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却也伤害不到自己。 这时候她才有功夫去仔细打量那个怪物,只是那怪物却已经将脸缩了回去,再也看不见了。 柴靖宇从棺材外面,看见曦和仙子如此剧烈的反应,还以为她突然出了什么事情,但由于水晶棺材隔音效果极好,柴靖宇说什么话,曦和仙子却是听不到了。 但柴靖宇终于看清了水里面的东西。 蛇! 那竟然是巨大的青黑色的蛇,足足有六条,让柴靖宇心中发毛的,是那六条蛇的脑袋上,竟然有角! 这东西……不会是龙吧? 那六条怪蛇实在太过古怪,柴靖宇忍不住心头犯嘀咕,这每条蛇都足足有脸盆粗细,这样粗的蛇形爬行动物,一般都是蟒类,一张口能够将人活活吞下去,柴靖宇顿时提高警惕,防备这六条怪蛇突然发动袭击。 就在这时候,他脚下突然一动,然后传来一声沉闷至极的响动,旁边的一面石壁缓缓打开,顿时有一条黑漆漆的石洞露了出来,洞口足足有七八尺宽,也不知道通到了哪里。 而这个血池的另一边就是靠着那石壁的,那堵石壁一旦裂开,血池中的血浆便顺势流入那黑漆漆的石洞里面,水面迅速下降,整个水晶棺材才全部露出在外面。 “轮子?” 柴三长站在岸上,愕然叫了一声。 柴靖宇问道:“什么轮子?” 柴三长道:“国公爷,这棺材下面怎么有轮子?” 柴两短在他后脑上上拍了一巴掌:“你个蠢货,有轮子的棺材还是棺材吗?那是车!” 柴靖宇现在身处水晶棺材的上面,倒是没看见棺材底板下面居然有轮子,正觉得奇怪,突然棺材便晃了一晃。 “怎么回事?” 柴靖宇还没来得及问清楚,那水晶棺材就被拖动了起来,一转头,就看见那六条玄青色的怪蛇钻进了石洞,而那几条怪蛇的尾巴上,居然都挂着一根铁链,那铁链的另一头,就连在那水晶棺材的底板上。 那六条怪蛇拉动水晶棺材往前行去,转眼钻进了那个石洞之中,柴靖宇伏下身子,抱住水晶棺材的盖子,也随之钻进了石洞。 刚开始的时候,棺材移动的速度很慢,到后来速度越来越快,柴靖宇能很清楚地听到轮子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这时候他算是明白过来了,这水晶棺材可能不是棺材,而是一辆车。 又或者说,它本来确实是个棺材,只不过在底部装上了轮子,自然就变成一辆车了。 眼看柴靖宇随着曦和仙子的水晶棺材钻进了石洞之中,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柴两短突然叫道:“看什么看?追啊!” 于是三长两短和剑尖死士们纷纷跳了下来,顺着那石洞追了过去。 因为曦和仙子还在那水晶棺材里面,望舒仙子等人和西江十六狼自然也是心中关切,急忙跟在后面。 永昌郡王对这种变故已经提心吊胆,但看见柴靖宇等人都进了石洞,那文先生又在旁边劝他,说没准这个石洞又能通向什么藏宝之地呢,于是永昌郡王勉为其难,也带着人进了石洞。 水晶棺材一直在前行,柴靖宇拿出一盏小灯来点亮了,走不久,石洞地面上就有了一条轨道,水晶棺材下面的轮子正好能够卡进去,这水晶棺材一上车,速度就变得更快了。 石洞中曲曲折折,柴靖宇根本辨不清楚方向,却能够大致感觉到一直在往下走,距离地面越来越深,过不多久,洞中开始有积水,而后积水越来越深,已经漫过了棺材,再往前就整个洞里面都是水了。 曦和仙子在水晶棺材里面,也能看到外面的情况,眼见这个石洞前面已经是在水下面,顿时着急起来,躺在水晶棺材里给柴靖宇打手势,让他从棺材上下去,不要再抱着棺材了。 柴靖宇又哪里放心得下?别说曦和仙子被困在这水晶棺材里面出不来,就说那六条怪蛇究竟是什么来历,他也不知道,更不清楚那六条怪蛇会将她拉倒哪里去,他怎么舍得就此放弃,任由那六条怪蛇将曦和仙子给拉走? 他最后长吸一口气,然后随着那口水晶棺材,一起没入了水中。 后面的这一截石洞,虽然已经全是水,柴靖宇将身子贴在棺材板上面,他不知道这后面的一段石洞还有多长,更不知道会通到哪里去,万一要是一直在水里,只怕他这个宣国公,就要被溺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好在他此时内功深厚,憋气的功夫自然也不懒,将一口气充塞在肺叶里,足以支持他半个时辰不呼吸了。 此时在水中,灯盏早已熄灭,曦和仙子的腹部有亮光透了出来,却是她肚脐上的那枚珠子,发出了柔和的光芒。 在她的记忆里,这枚珠子一直都带在身边,虽然有黑白光团流转,但却从来没有像夜明珠一样发过光,这还是第一次。 但她已经不在乎那珠子发不发光了,她只是隔着透明的棺材板,看着柴靖宇的脸。 在水里,在深不见底的水中隧道里,四目相对,两两相望。 这一次,是真的生死相随了。 第349章 太阳崇拜 柴靖宇看着棺材里那张绝世容颜,突然忍不住想要苦笑。 很久很久之前,他是真的铭心刻骨地爱过,比如说他前世的初恋,比如说他后来订婚的未婚妻,可自从生化末日爆发,他未婚妻变成丧尸,他亲手送了她上路,自那之后,好像将男女之情都已经看得淡了。 在末世的那十几年,他也经历了不少的女人,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过禁欲的生活,但那时候的********,最多不过是满足生理需求罢了,不是他矫情,是真的没有到谈感情的份上。 包括穿越到北宋后,也是被各种各样的人或物影响,从不曾对哪个女子有很明确的心动的感觉,但现在,他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一个男人在很多情况下都会被激发出保护欲,柴靖宇自认在同情心方面是个好人,会下意识保护他能够保护的人。 但这一次,他感觉不一样,如此强烈情感,不是纯粹的保护欲,而已经是“守护欲”了。 “保护”和“守护”,其实相差很大。 柴靖宇身在水中,能够感觉到压强越来越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突然眼前亮了些许,他睁着眼睛注意去看,发现自己已经从那长长的地洞之中出来了。 但他还在水里,而且四周宽阔了不少,显然是在一个充满了水的地方。 柴靖宇瞬间明白过来了,刚才那个石洞,一定是通向长江水底,那六条玄青色的蛇拖着棺材,顺着那石洞游了很远,从那洞口钻进来,却到了长江水底。 柴靖宇和曦和仙子就随着那棺材,在江水之中徜徉,好在这一段江水清澈,曦和仙子隔着水晶棺材,在她腹部那颗珠子光芒照耀下,甚至能够看到江水之中游过的鱼,这样的景色和这样的角度,却着实是从所谓有了,只可惜曦和仙子此时根本就没有心情去欣赏江底美景,她正满心忐忑,还惦记着柴靖宇的安危呢。 柴靖宇想明白这里是长江水中之后,便感觉身下的水晶棺材在渐渐升高,而那六条玄青色的大蛇也游动身子,拖着这口水晶棺材往上游去,很快便浮出了水面。 那水晶棺材虽然沉,但毕竟是空心,所以能够漂浮在水面上。 当那口水晶棺材终于破水而出,柴靖宇在水中憋了许久,憋气的功夫,几乎赶上王八和海豚了,此时他身体终于露出水面,当下如饥似渴地吸气和呼气,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渴望呼吸。 现在,他们漂浮在江面上,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边浮动着道道霞光。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在地下呆了很长的时间,竟然已经有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黎明将近,曙光乍现。 柴靖宇从不曾见过如此瑰丽的晨曦,更让柴靖宇惊异的是,那水晶棺材被曦光一照,经过水晶棱角的折射,再加上有一般沉在水中,竟然发出了璀璨的霞光,映出彩虹般的颜色来,将周围一大片江面都映得如同五颜六色的彩练,当真是瑰丽无方。 而这个时候,那水晶棺材的盖子,居然自动滑向了另一头。 柴靖宇意识到棺材盖子能够打开了,立马从棺材上跳入水中,然后将棺材盖掀开,柴靖宇这才发现,这棺材盖子的构造,居然就像是后世的滑盖手机一样,不是翻盖的,而是滑盖的,当有晨曦照射的时候,盖子才能够自由滑动,打开棺材。 曦和仙子从里面坐直了身子,叫道:“臭国公,你可真真吓死我啦!” 曦和仙子说了一句话,便伸手去拉柴靖宇,柴靖宇伸手一拉,被曦和仙子拽了上来,也坐进了水晶棺材里。 那棺材甚大,两个人坐在里面,竟然也不显得狭窄,倒像是坐在一辆车里面,或者说是坐在一艘船中一般。 晨曦洒落在曦和仙子脸上,竟是美得让太阳都失去了色彩,于是倾国倾城也好,国色天香也罢,太多华丽词藻更已黯淡无光。 这一瞬间,柴靖宇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容光摄人,什么是“比太阳更光”。 曦和仙子盈盈一笑,伸手在柴靖宇面前晃了晃:“愣什么愣?你在看什么呢?” 柴靖宇想了想道:“我在想,你们明教是不是有两位神女,日月为明,自然是日神女和月神女了?” 曦和仙子点了点头道:“其实是太阳神女和太阴神女,只不过一般明教弟子都只是称呼我们为神女娘娘,不会提什么太阳太阴。” 柴靖宇恍然道:“那就是了,若我记得没错,‘曦和’本就应该是神话传说之中,太阳女神的名字?” 曦和仙子道:“确实有这个来头,其实我自己是有闺名的,至于‘曦和仙子’这个称呼,就像是一个加冕的尊号一样,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每一代都有一位曦和仙子。《山海经·大荒南经》:‘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於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又有《淮南子·天文训》说:‘爰止羲和,爰息六螭,是谓悬车。’” 柴靖宇笑道:“那你果然大有来头啊,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就愈发感觉到奇怪,按照传说,曦和神女应该就是驾驭日车的太阳女神,而拉车的是六条龙,这么说可就奇怪了,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可跟《山海经》中的描述很像啊!” 曦和仙子愕然道:“什么意思?” 柴靖宇指了指他们身下的水晶棺材,又指了指前面拉动棺材的那六条巨大无比的怪蛇:“这棺材是带着轮子的,分明就是一辆车,而拉车的是六条蛇,可那六条蛇脑袋上都有两个突起,分明就是长着角,上古时代传说中的龙,很可能就是能够让人敬畏的大蛇而已。” 曦和仙子惊异地道:“你是说……” 柴靖宇道:“我觉得驾御日车迅游,就像是一种很特别的仪式,太阳崇拜自古就有,或许在数千年前,我们的老祖宗就是用这种方式,来祭祀天地和太阳的。” 曦和仙子道:“祭祀仪式?” 柴靖宇道:“是啊!这不是很像么?西江十六狼跟我说,你是被一群丧尸给抓了起来,丢进了棺材里的,这会儿六条巨蛇拉着这辆车的样子,难道不像是某个祭祀仪式么?而你也正好就是曦和仙子,那个传说中的太阳神女啊!” 曦和仙子问道:“如果这真是一个仪式,那我是什么身份?主持祭祀的人?” 柴靖宇苦笑道:“一般来说,主持祭祀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祭祀的步骤和礼仪吧?” 曦和仙子道:“那……” 两人面面相觑,突然同时感到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350章 人体自燃 曦和仙子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之下,竟然有些透明的样子,柴靖宇能够清晰地看见她的血管,而且看得越来越清晰。 “你……你的皮肤怎么感觉越来越薄了?为什么能看清楚你的血管?”柴靖宇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啊!”曦和仙子突然痛叫一声,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 柴靖宇刚问了一句,就看见曦和仙子鼻尖冒出一团火焰。 没错,那正是曦和仙子秀气的琼鼻,随着她细细的呼吸,居然凭空就冒出了一小团火焰,仿佛她的鼻子就是个打火机一般! 柴靖宇急忙伸手,捂住了曦和仙子的鼻子,那小小的火苗顿时被他拍灭。 曦和仙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奇怪地问柴靖宇:“这是怎么了?刚才我鼻子就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一般,好疼好疼!” 柴靖宇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你鼻子突然起了火。” 曦和仙子愣道:“怎么会?我……”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去摸自己的鼻子,谁知道刚一伸手,指尖便蹿出了一团火焰。 柴靖宇额头冒汗,心想这小娘们不会是突然有了异能吧? 柴靖宇此时脑袋里面闪过的,就是各类玄幻小说和都市异能小说里面的情景,一个人意外拥有了火系异能,只需要几根手指一撮,打一个响指,就能够变出一团火焰来,比打火机还要管用。 但根据曦和仙子的表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疼疼疼!”曦和仙子看见自己手指上面跳动的火焰,立马惊叫起来,柴靖宇顿时意识到这货虽然能手指冒火,但显然并不能操控,而且会被那火焰灼伤。 曦和仙子使劲抖动自己的手指,那团火焰就像是黏在她手指上一般,抖不掉,熄不灭,柴靖宇拽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指含进了自己嘴里。 其实这是一个很浪漫的动作,柴靖宇前世的时候,时不时能够在电影或者电视剧里面看到这样的镜头——女主角的手指被针扎了,或者被烫伤了,男主角很心疼地将她的手指含在嘴里,于是女主角也感觉不到疼痛了,只剩下脉脉温情,如春水一般流淌而过。 但现在柴靖宇和曦和仙子的镜头里,只剩下手忙脚乱,可根本没有那么唯美了,因为柴靖宇将曦和仙子的手指含进自己嘴里的时候,曦和仙子的手指上还冒着火呢! 这样一来,柴靖宇根本不像是心疼女朋友的男主,更像是一个表演吞火的萨满神棍。 不过这个法子倒是很容易将火焰给熄灭了,柴靖宇抓着曦和仙子的手指端详了一下,从表面看起来连水泡都没有起,但曦和仙子手指却被那火焰灼烧得很痛,女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总是格外脆弱,这货好歹也是习武之人,这时候眼巴巴看着柴靖宇,居然眼泪花都要掉下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身上怎么会无缘无故冒出火焰来? 柴靖宇瞬间想到了一种极为诡异古怪的现象——人体自燃。 人体自燃,指的是人体未曾跟体外火源接触,而自动着火燃烧的现象。 大约从十七世纪开始,就有人体自燃的确切记载,而且这种记载越来越多,很多时候都会被认定为超自然现象,直到生化危机爆发,也没有一个确切的让人信服的解释。 人体自燃的名头实在太大,柴靖宇是个爱好阅读的孩子,自然在书籍中见到过很多人体自燃的事例,很多人体自燃的受害者,都是无缘无故身体就开始燃烧,而且燃烧中的温度也是极高,很快将自己烧毁,甚至连骨头都烧成灰烬,往往只剩下一只脚或者一截小腿。 人体自燃这种现象实在是耸人听闻,很多人都觉得是一些人牵强附会出来的,纯属无稽之谈,柴靖宇本来也不是特别笃信自然界真的存在这种现象,但他亲眼看见曦和仙子身上接连两次莫名其妙地着火,他也不得不想起人体自燃的诡异现象了。 曦和仙子身上两次着火,本来就已经心中着慌了,看见柴靖宇一脸惊骇的表情,便不由更是心中发毛,便在这时候,她身上再度起火。 这一次,可不是小小的火苗,而是从腰腹部位到胸口,一下子冒出了黄色火焰,就连柴靖宇也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火焰的炽热,几乎是转眼之间,便已经烈火熊熊。 这情景,像极了当初在城门楼上,跟张志虎一拨的那七个死刑犯,被绑在石柱上面,又被人浇了一身油,然后活活烧死的场景。 “靠!” 柴靖宇嘴里骂了一句娘,根本顾不上从曦和仙子身体里窜出来的熊熊火焰,扑上前去,抱起曦和仙子,就从水晶棺材里跳了出来,然后两个人一起落入江水之中。 在柴靖宇看来,灭火的最佳武器,自然就是水了,他们两个坐在棺材里面,在长江江面上漂流,就算真的着火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可问题来了,他们明明已经跳入了江水之中,曦和仙子身上的火焰,竟是依旧没有熄灭! 从她身体里冒出来的火焰,即便浸泡在江水之中,竟然也没有半点熄灭,仿佛含怒绽放的花朵,层层盛开,从炽烈的白色,变成金灿灿的黄色,最后变成火红色。 究竟是什么样的火焰,即便是浸泡在水里,依旧能够熊熊燃烧? 柴靖宇是抱着曦和仙子跳下水的,但转眼间他就耐不住火焰灼烧的温度,不得不放开了曦和仙子。 曦和仙子表情痛楚,时而蜷缩身体,时而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从曦和仙子体内爆发出来的火焰,产生了极大的热量,她刚刚坠入江水中,沉入水中也不深,有大量的水被蒸腾成水汽,从江面上直冒出来,就像是这一块江水都已经被烧开了一般。 ——江水之中,一个燃烧的神女。 火焰从他身体里面不停的窜出来,将周围的江水照得一片透亮,她沉入江水之中,仿佛坠落在江心的,是一轮太阳。 一轮炽烈无比的太阳! 接近不了。 也触摸不到。 第351章 火焰 柴三长等人跟着进入那条地道,然后顺着那地道直追下去,许久之后,才发觉地道的后半段浸没在水中,而柴靖宇和曦和仙子早已经踪影不见,三长两短等人认为是那六条怪蛇拖着宣国公和曦和仙子进了水底,于是纷纷跳入水中,试图查清楚这地道究竟通向何处,追上柴靖宇两人。 但这地道实在太长,而且后半段已经从“地道”变成了“水道”,他们这些人里面有水性极好的,能够在水下憋气一炷香的时间,但因为不知道这水道究竟通向何处,所以那些能够憋一炷香的浪里白条,也最多只游了半柱香左右,就纷纷折返回来,生怕溺死在水里。 柴三长等人都是心中着慌,却又苦无办法,只得留了一部分人在这里留守,免得柴靖宇要是回来了,没有人接应,其他人都纷纷离开地洞,从永昌郡王一路挖下来的那个出口离开这座古墓,到了地表,发现确然已经在乱石岗。 那座古墓虽然阴森古怪,但此时宣国公的安危要紧,柴三长和柴两短商议了一下,打算去找守在矿山处的新兵,让张志虎派兵过来,就算是掘地开山,也要将那条地道给摸索清楚了,把国公爷给找回来。 他们带人走了没多远,大约到了距离长江最近处,突然有人叫道:“快看!江水里怎么冒烟了?” 众人纷纷侧目望去,果然见到江水之中,竟然冒出大量的烟雾了。 柴三长等人正自奇怪,摘星婆婆道:“那不是烟!那是水汽!” 望舒仙子道:“水汽?怎么平白无故,江面上会冒出水汽?” 望舒仙子刚刚问了一句,突然有一只巨大的脑袋从江面中探了出来,岸上众人眼里好的已经看得清楚,那分明是一只怪蛇的脑袋,而且那怪蛇的脑袋上面,还长着两只角。 就在众人诧异的这会儿,一颗又一颗硕大的脑袋探出了头,一共六条怪蛇从江水中钻出了水面,紧接着便是一口水晶棺材破水而出。 “是那口水晶棺材!”望舒仙子大喜惊叫。 摘星婆婆却是一脸失落:“那棺材是空的,曦和仙子呢?宣国公呢?” 望舒仙子仔细一看,果然不见那棺材里有人,一颗心顿时凉了下来。 “那是什么?有光!好像有光!” 狼老四突然叫了一声,众人都注意到了,江水中有一团光越来越亮,先前被水雾遮挡,没有看到,还是狼老四眼见,第一个发现。 众人愈发奇怪,以为有什么异宝出世,居然能够绽放神光,却见有一个人影,抱着那团光影钻出了水面,正好那六条巨蛇拉着水晶棺材绕着那团光影转圈,那人便抱着那团光影爬上了棺材。 “那是……国公爷?” “没错!是国公爷!” “可是……他抱着的是什么啊?” 望舒仙子突然叫了起来:“那是妹妹!那是我妹妹!” 一时之间,众皆骇然。 ######## 柴靖宇从来没有这种感觉,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人,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苦痛,可自己却在一边束手无策,就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个时候,他是真的恨不能以身相替,只不过那终究是不切实际的想法罢了。 柴靖宇不明白人体自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从曦和仙子身体里面冒出来的诡异火焰,居然泡在水里都不熄灭,这已经让人无能为力了。 曦和仙子此时当真如同一轮燃烧的太阳,柴靖宇刚才勉强抱住她跳入水中,便仿佛抱着一个被烧红了的火炉,不是他忍不住疼痛,而是在强烈的刺激之下,不得不放手。 这一次他打算咬紧牙关,不论说什么也将她先捞上来再说,他已经做好了被曦和仙子身上的火焰烧炙得体无完肤的准备,但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靠近的时候,却感觉那火焰不再像刚才那么滚烫炽热,也不像刚才那么让人不能靠近,反倒变得温热柔和起来。 于是柴靖宇终于能够靠近,甚至能够接触到曦和仙子的身体,然后才抱着她浮出水面,并爬上了那口水晶棺材。 曦和仙子身上的火焰霞光愈发璀璨,却已经不再炽热,而她脸上的表情也不再痛苦,仿佛刚刚的苦痛折磨已经过去,脸上竟然露出了舒畅惬意的柔美笑容。 柴靖宇额头冒汗,伸手在她鼻孔前探了一探。 有气! 一个人被那样的高温灼烧,只怕早就被烧得成了飞灰了,没想到曦和仙子居然只是痛苦难受,从外表看起来,居然没有丝毫灼伤的迹象,就连她身上穿的衣服,居然也是完好无损。 这时候,柴靖宇也正好听到了岸边有人传来惊呼,除了柴三长等人,江上还有三五艘船只,船上的人看见这等奇景,都是目瞪口呆。 曦和仙子身上的火焰燃烧了一段时间,然后很快熄灭。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柴靖宇一直提心吊胆,此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曦和仙子问道:“臭国公,怎么了?我好饿啊!我好口渴!有没有酒喝?”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女酒鬼当真是不可救药,好不容易大难不死,居然一睁眼睛,就问自己讨酒喝,难道她都不记得刚才经历了什么吗? 但说实话,柴靖宇此时也仿佛在梦中一般,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诡异,如果不是他现在确定自己神志清醒,只怕过一段时间就以为那是幻觉了。 刚才从她身体里冒出来的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就是像一场烟火,只是让人过一过眼瘾么? 那场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烧了的究竟是什么,柴靖宇都有些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这个女酒鬼刚刚一醒来,就吵着又渴又饿,还一张口就讨酒喝,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脑子抽了,还当真是神经粗大。 柴靖宇问道:“你可知道这六条怪蛇要将我们拉到哪里去?” 曦和仙子摇了摇头。 柴靖宇道:“算了,总不能任由这六个畜生操纵,我们还是游上岸去吧!” 曦和仙子刚刚站起来,便捂住了额头道:“我真的很饿,头晕眼花的。” “我背你!” 柴靖宇伸手就将曦和仙子抱了起来,然后很惊悚地瞪大了眼睛,仿佛抱了个烫手山芋,又将她丢进了棺材里。 曦和仙子顿时怒了:“臭国公!你干什么?” 第352章 丑八怪 柴靖宇瞪大了眼睛道:“不好意思,我失手了,可是……你也太轻了吧?” 曦和仙子道:“什么太轻了?” 柴靖宇道:“你比我刚才抱你的时候,轻了有足足一半!先前我抱你跳下水的时候,你有九十来斤,现在你却只有五十斤多一点!” “五十多斤?怎么可能?” 柴靖宇的话确实很是惊人,曦和仙子不论如何也是不信,不过一个人是掂量不出自己的体重的,所以她也没法确认。 柴靖宇道:“算了,且不废话了,我带你到岸上再说。” 说罢,柴靖宇便将曦和仙子背在背上,然后跳入了水中,用一种很不优雅的姿势,向对岸游了过去。 柴靖宇背着曦和仙子的时候,能感觉到有两团滑腻温暖的软柔贴在后背上,不由心中一荡,脑子里忍不住飘过一个念头:“一个人体重减轻,只怕是少了许多脂肪,可这丫头胸部还是如此丰盈,当真是不科学啊不科学!” 岸边的柴三长等人也不可能干看着,当即招呼了江上的船家,划船过去将柴靖宇和曦和仙子两人给接了过来。 近日来,江州一带都是丧尸横行,长江中算是相对安全的地带,但也已经少有船只在江面上来往了,那两个驾船的艄公见到那六条大蛇,都是心惊胆战,只想驾船逃的越远越好,哪里敢靠近?谁知道那么大的六条蛇会不会吃人?万一江面上闹起了狂蟒之灾,可当真一点都不好玩。 所以直到柴靖宇带着曦和仙子游了很远一段距离,而那六条巨蛇拉着水晶棺材再度沉入了水中,那两个艄公才敢将船只靠近,将柴靖宇两人送上岸。 “酒坛子!你怎么样?” 望舒仙子对自己的妹妹还是极为关心,急忙奔了过来,柴靖宇刚刚背着曦和仙子跳上岸,就被她给扒拉到了一边去。 柴靖宇注意到望舒仙子对曦和仙子的称呼,在跟别人提起曦和仙子的时候,望舒仙子都称呼她为“妹妹”,但当面叫曦和仙子的时候,却根本不是姐姐妹妹地叫,而是喊她一声“酒坛子”。 不过“酒坛子”这个外号,倒是跟曦和仙子十分相配,柴靖宇见过的醉汉不少,却从没见过如此嗜酒的女醉汉。 曦和仙子看见自己姐姐,心中也是一热,但见到望舒仙子眼巴巴看着自己,脸上还戴着个面具,曦和仙子就不由翻了个白眼,叫道:“我好的很,别这样咋咋呼呼的,看你大惊小怪的成什么体统?你是个淑女!你要稳重!你要端庄!明白不?丑八怪!” 曦和仙子这话一出来,别说柴靖宇脸上哭笑不得,就连摘星婆婆和其他明教弟子,也都是额头冒黑线了。 曦和仙子本身就大大咧咧的,风风火火就像一个风一般的女子,是酒鬼中的酒鬼,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居然还教训自己的姐姐要淑女,要稳重,真是叫人哭笑不得,人家望舒仙子已经够淑女了好不好? 至于曦和仙子管望舒仙子叫“丑八怪”——天底下哪有当妹妹的,当着这么多人叫自己姐姐为“丑八怪”的? 以曦和仙子祸国殃民的容貌,称呼别人为“丑八怪”,倒也有她的底气和资本,只不过这么不给自己姐姐留面子,可也太不懂事了吧?女人不管有多丑,都是在乎自己容貌的,被别人称呼为“丑八怪”,就算脾气再好,也难免会发怒吧? 望舒仙子是很严肃的一个人,柴靖宇本以为她会一本正经地教育自己妹妹一顿,谁知她对曦和仙子的话,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很习惯地点点头,异常温顺地接受了自己妹妹的“批评教育”。 柴靖宇算是看出来了,在家里的时候,曦和仙子肯定没少教育她这个熟女姐姐,没准望舒仙子这一身的典雅端庄气质,都是她这个风一般的妹妹给训练出来的。 柴靖宇斜着眼睛瞥了瞥望舒仙子戴着的面具,心想难道这望舒仙子的容貌当真很是难看?否则怎么她妹妹管她叫“丑八怪”?而且她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自己妹妹的这个叫法,也不生气,也不反驳。 望舒仙子对曦和仙子只有心疼的份,但对柴靖宇却是很防备,因为在古墓里面,柴靖宇的轻佻行为,让望舒仙子对他没有半点好印象,而且刚才看见柴靖宇对曦和仙子又是抱又是背的,思想保守的望舒仙子已经满肚子意见了,若不是顾着妹妹的面子,只怕早就质问柴靖宇了。 眼见柴靖宇又凑了过来,望舒仙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他挤在一边,伸手去抱自己妹妹。 曦和仙子正体弱无力,便将身子往望舒仙子身上一靠,望舒仙子将曦和仙子抱起来,脸色就是一变:“酒坛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轻?” 曦和仙子白了望舒仙子一眼:“淑女!淑女!你要端庄!你要稳重!怎么可以这样大惊小怪的?” 望舒仙子却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问摘星婆婆道:“婆婆!不对啊!这丫头怎么会这么轻?这些日子她可不知吃了什么苦?” 摘星婆婆也凑了过来,伸手在曦和仙子身下一托,便立马掂量处曦和仙子的体重,也是大为惊异。 曦和仙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难道自己当真是轻得可怜吗? 柴靖宇本想说刚才在着火之前,曦和仙子还是很正常的,就是烧了那一把火之后,她的身体才突然变得这么轻的。但看到望舒仙子对他一脸的警惕,柴靖宇心中也是好生没趣,自然也就不告诉她了。 其实柴靖宇刚开始的猜测,并没有什么错,那六条怪蛇拉着水晶棺材进入江水之中,确实是一种祭祀仪式,而祭祀的对象,正是天上的太阳。 最初曦和仙子被关进水晶棺材的时候,那棺材中就已经被放置了一些药物,那药物被磨成粉末,放在棺材里面,无色无味,随着呼吸就能进入体内,曦和仙子被关进棺材,就像是被泡进了药水之中一般。 不过那种药物很难吸收,要是直接吸收,就需要承受难以想象的痛楚,不过却有一个法子,可以免除她吸收药物时的痛楚。 ——那就是先将人装进水晶棺材,然后浸泡在如意蛊蛊虫的血浆里! 第353章 无垢之体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猛人,居然想出了这样的法子,说实话这跟鬼门炼奴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炼奴之术可就没这么温和了,纯粹是只要将人炼成鬼奴,哪里会管会不会对鬼奴造成损伤? 那八脚虫的血浆是有毒的,普通人跳进去,就像是针扎一样,所以不能直接将人泡在里面,当然隔着一层水晶棺就不一样了,就像是蒸笼一样,虽然那水晶棺是密封的,但八脚虫血浆的浸泡,能够让水晶棺里面的药粉更好地被曦和仙子更好地吸收。 而她吸收进身体的那些药粉,却不是保养身体的大补药,而是分为两种成分,一种是滋润人身体的灵药,若说作用,可能跟后世爽肤水类似,只不过效果惊人罢了;而另外一种,却是助燃剂。 ——人体自燃的助燃剂! 这种助燃剂就像是个光学感应的炮仗捻子,不能见阳光,只要被阳光一晒,立马就会起火燃烧。 本来在那石洞之中的时候,因为终年不见天日,就算有火烛的光芒,也是微不足道,但那六条巨蛇拉着水晶棺材,从地道之中一直到了长江水底,等水晶棺材浮出了江面,柴靖宇将曦和仙子从里面救出来,太阳刚刚升起,当晨辉洒落在曦和仙子身上,她便终于燃烧起来了。 变成了一个燃烧中的女神。 那熊熊的烈火,焚烧的不是她的身躯,而是她体内的杂质。 当一个人刚出生的时候,是最洁净无瑕的时候,婴儿的眼眸是洁净无瑕的,水汪汪一片,不含半点杂质,随着人一点点长大,眼睛会变得越来越浑浊,最初眸子里闪动的灵光也会逐渐消失,当他垂垂老矣的时候,眸子会变得浑浊不堪,就像是在眼前蒙着一层脏东西一样。 一个老人和一个婴孩眼眸的差别,只需要一眼就看得出来。 一旦出生之后,生于这个俗世,呼吸的是浑浊的气息,吃的是杂粮五谷,至于血肉荤腥,就更加污浊了,这些杂质一点点积累在体内,对于修行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大。 中国佛道两家在论及修身养性的时候,都讲究清心寡欲,不食荤腥,更有道家高人,经常做“辟谷”的修行,就是为了减少体内杂质。 而曦和仙子这一场大火,就像是在淬火一般,将她体内杂质焚烧得干干净净,同时也清理了五脏六腑,煅烧了体内经络。 这一次焚烧,烧得竟是那么彻底,以至于她体重都轻了将近一半。 倒不是说她体内杂质能占她接近一半的体重,而是在焚烧杂质的时候,蒸腾了她体内的水分,即便有药力保护,也造成了大量失水。 而现在,她是真正的凤凰涅槃,成就了无垢之体。 佛家讲,男是七宝之身,女士五漏之体。这其实也是一种男尊女卑的思想,说女人一漏不能为身主,二漏不能为家主,三漏不能为人主,四漏不能为物主,五漏不能为圣主,是名女人五漏之体。 其实这说的是女人不能为自己做主,一辈子听从别人安排,五漏之体第一便是不能为身主,可以理解为出生和嫁人,都由父母做主,身不由己的意思。当然也有人理解为女子每月月经,精血必失,生孩子又会将全身精血供养腹中胎儿,这便是最大的“漏”,一漏百漏,自然也就不利于修行了。 而一旦成就了无垢之体,体内杂质一扫而空,还是先天灵体,不受外界侵扰,纵然喝酒吃肉,甚至中毒中蛊,都不会有杂质留在体内。 所以有人说无垢之体是百漏之体,也有人说无垢之体是无漏之体。 说她是百漏之体,因为漏的是杂质;说她是无漏之体,因为不漏的是精气神。 到了这个境界,漏与不漏,全在她自身了,甚至意念就可以控制月事,而修习武功,便更是一马平川,再没有什么瓶颈可言。 曦和仙子嚷嚷道:“行啦丑八怪!我现在就是没有力气,而且饿得慌,口渴难受得很,快给我找点酒喝!” 望舒仙子一阵无语,柴靖宇倒是好心,看到曦和仙子眼巴巴的可怜样子,立马找人要了酒囊过来,曦和仙子抱着酒囊就“咕嘟咕嘟”喝了起来,一连喝了好几大口酒,才将酒囊丢到了一边,然后狠狠地打了个酒嗝。 在旁边的望舒仙子急忙将她放在地上,却已经有些来不及,捂着额头,晕晕乎乎就往后倒了过去。 柴靖宇眼睁睁看着望舒仙子莫名其妙就躺倒在地上,当真是目瞪口呆。 曦和仙子翻了个白眼:“真是不争气!” 柴靖宇愕然道:“她……她究竟是怎么了?” 曦和仙子道:“你看不出来么?她是醉倒了啊!” 柴靖宇奇道:“喝酒的是你,她怎么醉倒了?” 曦和仙子道:“这丑八怪向来滴酒不沾,别说是喝酒,就连闻到酒气都会晕倒,我刚刚不小心冲她打了个酒嗝,呶呶!她这不就晕倒了么?” 柴靖宇道:“不会吧?酒精过敏到这种程度,你冲她打个酒嗝她就晕倒了?” 曦和仙子点点头道:“是啊,是啊!这会儿丑八怪真是太不中用了!她现在肯定是两颊通红,酒气过头,只不过她戴着面具,你看不到罢了。” 曦和仙子虽然嘴上老是挖苦自己这个姐姐,但其实心理还是极在乎的,伸手想要将望舒仙子搀起来,但她浑身没有力气,自己站着都勉强,哪里还能搀扶别人? 摘星婆婆是一直在望舒仙子身边伺候的老奴,急忙上前将望舒仙子扶了起来,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从瓶子里倒出一粒小药丸,护住望舒仙子的头脸,将她面具揭开一点,把那小药丸给望舒仙子给喂了下去。 柴靖宇还是没看到被称之为“丑八怪”的望舒仙子究竟长什么模样,倒是那小药丸很管用,望舒仙子很快清醒了过来,看来那药丸是用来醒酒的,应该是摘星婆婆为望舒仙子带着的常备药物。 柴靖宇道:“还好她昨日才来江州,若是那日我们去元安堡的时候,她也在一起,那酒香飘出来,还不立马就醉倒了她?以后要是对付她,倒有个极好的法子了,远在一二十里之外,我就能轻轻松松放倒了她。” 第354章 有一种饿 望舒仙子刚刚醒来,就听柴靖宇这货在说怎么对付她,当即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有什么法子对付我?” 柴靖宇倒是一点也不尴尬,神采飞扬道:“我有一种酒,只要打开酒坛的盖子,酒香立马飘出二十里外,以你这种闻到酒就晕倒的体质,还不立马就倒?” 望舒仙子一愣,不信地说了一句:“吹牛!” 柴靖宇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就爱较真,虽然用不着跟她一般见识,但等她闻到太白蛊酿成的酒的时候,她就知道什么叫厉害了。 此时柴靖宇救了曦和仙子出来,但她身上发生了很多变故,柴靖宇着急着带她回去,做个全面检查。 好在此处距离那乱石岗不算太远,永昌郡王进入古墓的时候,还有不少车马守在乱石岗,这时候正好带到了江边,柴靖宇便问永昌郡王借了车马,带着曦和仙子直奔江州城。 曦和仙子在经过烈火锻烧之后,确实是又饥又渴,将一袋酒囊里的酒都喝得干干净净,足足有三斤多。柴靖宇对这货的嗜酒已经习惯了,不过她现在饿得狠了,虽然现在能够现吃的食物只有干粮跟肉脯,曦和仙子居然也吃得津津有味。 这一次,曦和仙子的食量也是相当惊人,足足抵得上三五个壮汉的食量了,等她吃饱喝足,才恢复了些许力气,突然皱眉道:“我怎么感觉自己没有内力了?” 柴靖宇伸手抓住曦和仙子手腕,给她把了把脉,果然在她体内感觉不到半点真气的存在。 望舒仙子在一边大皱眉头,男女授受不亲,刚才在水里的时候,毕竟是生死攸关,这厮对自己妹妹又背又抱,也是情有可原,但现在已经没什么危险了,这厮还是这么不顾男女之防,随便摸人家手腕,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注意。 柴靖宇想了想道:“你不会是中了什么十香软经散的毒,然后内力全失了吧?或者是中了吸星大法?北冥神功?” 望舒仙子和曦和仙子均是一头雾水,什么十香软经散,什么北冥神功,什么吸星大法,都是闻所未闻的东西。 柴靖宇呵呵笑了笑,安慰曦和仙子道:“你也不用担心,内力没了就没了,你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时间可以练回来,这一次大难不死,已经足够幸运了,说吧,现在还想要什么吗?” 曦和仙子眼巴巴地道:“酒!” 柴靖宇一阵无语,问道:“你除了酒还能想什么?” 曦和仙子又道:“肉!” 柴靖宇:“不是吧?你刚刚才吃撑了肚子!” 曦和仙子道:“可我现在又饿了!” 柴靖宇道:“有多饿?” 曦和仙子道:“有一种饿,叫做气吞山河!” 柴靖宇:“……” 其实这倒是不怪曦和仙子是个酒鬼加吃货,主要是她刚刚经历了浴火重生,体重都减轻了将近一半,需要补充极大的能量,肠胃更是疯狂地运转起来,刚喝完就渴,刚吃完就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至于说她真气全无,就更不奇怪了,要练就无垢之体,不仅要焚烧掉体内杂质,更要熬炼她浑身经脉,她体内的真气自然也就随之焚烧殆尽了。 但她现在已经是无垢之体,修炼武功比常人快得多,加上她家传的武功绝学,绝对能够在短时间内,就将那一身内力给练回来。 柴靖宇带着曦和仙子等人一路奔回江州,望舒仙子本来不想跟柴靖宇有什么太多牵扯,但曦和仙子刚刚历经大难,确实需要好好休整一下,此时在这数百里方圆内,也只有江州城里是最安全的了。 眼见自己妹妹对这个宣国公很是特别,似乎已经有情根深种的迹象,望舒仙子便愈发忧愁起来。 很快到了江州城,柴靖宇要带曦和仙子回国公府,却被望舒仙子一口回绝了。虽然曦和仙子经常教训自己这个姐姐,碎碎念地要求她笑不漏齿,要求她淑女风范,表现得比望舒仙子强势多了,但真正碰上事了,还是望舒仙子更有主见,她一旦决定了,曦和仙子最多口头上教训她两句,终究还是要顺从她的安排。 于是望舒仙子等明教中人就在五福客栈落脚,柴靖宇安排了壶泉医馆的小王大夫带了最好的几个大夫,去五福客栈给曦和仙子诊脉。 不过诊脉的结果倒是让人诧异,说是曦和仙子就是饿的久了,所以才体质虚弱,不外乎就是营养不良而已。 壶泉医馆中有不少补养身体的药物,小王大夫知道曦和仙子跟宣国公关系匪浅,所以基本上都带了来,给曦和仙子做了药膳,而曦和仙子则是胃口大开,本想要再度大快朵颐的,但却被小王大夫给阻止了,生怕她大吃大喝反而吃坏了身体。 ######## 半夜,三更。 五福客栈的一个通铺房间,西江十六狼围坐一团,一边吃肉喝酒,一边商议何去何从。 狼老四道:“二哥,咱们怎么办啊?那宣国公就在国公府里,明日肯定也会来看曦和仙子,我们还要不要给老大报仇?” 二当家道:“报仇这件事,可真让人为难了,我们失陷在那个古墓里面,被关在棺材中那么多日子,若非宣国公救我们出来,迟早都会死了。再说出了棺材之后,又被那八脚虫围攻,若不是他用自己的血逼开八脚虫,只怕我们都葬身于虫腹了。” 狼十七点头道:“二哥说得不错,那宣国公虽然年轻,但当真有一股子英雄气概,完全不同于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些豪门纨绔。” 柴靖宇的性格确实与众不同,加上他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会表现得更有特色,狼十七究竟是少年心性,比较喜欢出挑有个性的人,看到这位身份尊贵的宣国公,性格居然如此生猛,武功居然如此高强,有足够的理由让狼十七这样的少年队生出崇拜和亲近的心思。 狼老四道:“那二哥的意思,咱的仇不报了?” 第355章 苦心 狼老四道:“那二哥的意思,咱的仇不报了?” 二当家摇了摇头道:“此事确实为难,我们若能先报了恩,然后再报仇,那便好得很了,只不过……只不过咱们……” 狼十二道:“只不过宣国公身份尊贵,在江州便如同土皇帝一般,要什么有什么,手下更有无数死士,他自身也是武功高强,我们就算想要报恩,却未必能够寻到机会!” 二当家点了点头:“老十二说得没错,那宣国公救过我们十六条人命,这般天大的人情,可真难还上了。”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他们西江十七狼向来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从来不让别人占他们的便宜,可也绝对不会欠别人的恩情。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咔擦”一声响,像是什么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被打碎了一般。 西江十六狼身在江州,是在柴靖宇的地盘上,因此格外警惕,二当家冲兄弟几个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小心,然后凑了过去,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狼老四等几个心中好奇,也纷纷凑了过来,听隔壁有什么动静。 狼十二性格最是警惕,悄悄走到门口边,透过门缝往门外看。 隔壁此时也是一阵静悄悄的,只听“吱呀”一声,有人推开门走了出来,狼十二隔着门缝一看,却是一个黑衣男人。 狼十二愣了一愣,这黑衣汉子不正是曦和仙子身边那个叫做“黑隼”的护法么?这个客栈分为两层,明教的那帮人都住在二楼的,这个黑隼怎么却在一楼隔壁呢? 却见黑隼鬼鬼祟祟左右看了一眼,见没有什么异常,才重新回到了屋子里,关上了门。 狼十二小声道:“是明教的人,不知道为何鬼鬼祟祟的。” 二当家道:“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狼老三道:“让我来!” 狼老三在正是出道进入绿林之前,没少干过偷鸡摸狗的事,爬房梁挖狗洞自然也极为擅长,当即就跳上了房梁,摸了摸顶棚边的砖缝,很快找到缝隙,无声无息掏出一个洞孔来,隔着孔洞,可以看见隔壁屋子里的情形。 却见屋子里除了黑隼和白鸢之外,还有五个人,那五人都是其貌不扬,或高或矮,各有特色。 其中一个矮胖老者道:“黑隼护法,白鸢护法,听说曦和仙子失踪,已经有不少时日了,天定太子派我们过来,本也是为了曦和仙子的安危,可如今这曦和仙子没有什么危险了,却偏偏和赵宋的一个国公打得火热,这个……我们这些当教徒的,可真不好说了。” 另一人道:“乔旗主,你说得也太难听了吧?神女娘娘行事,哪里轮得到我们说三道四?” 那矮胖老者冷哼一声道:“她是神女,我老乔自然不敢有丝毫不敬之意,但她身为神女,圣帝也早已替天定太子提了亲,他二人的婚姻,乃是明教弟子万众瞩目的大事,可神女娘娘年纪尚幼,不知世事艰险,不明人心险恶,居然被一个纨绔国公迷惑,这可当真叫人好生迷茫,不知如何是好。” 那矮胖老者露出一脸痛惜神色,又是悲愤,又是为难。 俗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最叫人无可奈何的事情莫过于此,而这几个男人为了曦和仙子这个小姑娘的爱情,也是大费苦心,头疼不已。 狼老三看见这几个人的憋屈表情,也是大为奇怪,看这帮人的表情,简直比自己的老婆被别人偷了还要难受,但偏偏又发作不得的样子。 而二当家等人将耳朵贴在墙上,听到隔壁的对话,也是诧然不已,心想原来那曦和仙子已经许配了人,而且夫家还是什么“天定太子”,那她怎么还跟那宣国公纠缠不清?难道当真是少不经事,而那纨绔国公又用尽了手段,这才将她迷得神魂颠倒的么? 那几个明教弟子都是一脸愤愤不已,黑隼身为曦和仙子身边的护法,听他们这么说话,依旧是不舒服,提醒他们道:“神女娘娘有自己的喜好,不是你我能够评论的吧?” 那乔旗主一脸忧心忡忡道:“我们虽然只是下属,神女的事情,轮不到我们说三道四,但神女现在毕竟年幼,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上歧途,自己却明哲保身,什么都不管不顾!” “不错!”另外一个明教弟子也激动起来,“我们虽然只是教徒,神女娘娘就是我们的神明,再怎么着,我也绝对不允许谁敢玷污我的神明!” 那乔旗主三言两语,便说得这几个明教弟子都激动了起来,看来柴靖宇招惹了曦和仙子,是真的犯了众怒了。 有一个光头道:“真不明白神女娘娘的心思,天定太子本就是龙种,跟神女娘娘相配,简直就是天定的姻缘,神女娘娘定是被迷了心窍,才这么不理智,依我看来,那宣国公对神女娘娘定然是不怀好意,我们就算是粉身碎骨,就算日后被神女娘娘责罚,也要将她从那宣国公的魔爪之中救出来!” 乔旗主问:“怎么救?” 那光头抽搐着一张脸道:“咱们用药!先将神女娘娘迷晕过去,然后将她带了回去,让她早日跟天定太子完婚,神女娘娘未经人事,才容易受人迷惑,等她跟天定太子完婚之后,自然懂得我们的良苦用心啦!” 光头此言一出,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说实话,曦和仙子虽然有时候很是不着调,但她的身份是天生注定,在明教弟子眼中,她生来就是太阳神女,是众弟子顶礼膜拜的女神,这个光头这句话,虽然满口为曦和仙子着想,却也太过大逆不道了些。 果然,黑隼听到这话,顿时就怒了:“于光头!你竟敢对神女娘娘无礼?” 于光头却是横着脸道:“那又怎么办?现在神女娘娘根本就不听劝告,万一要是被那宣国公给得逞了,我数十万明教弟子都要颜面扫地!此事你们若是不敢,尽管去举报我便是了,反正我于光头就算粉身碎骨,就算日后遭神女娘娘记恨,也在所不惜!” 于光头说罢,众皆默然。 须臾之后,白鸢道:“我看此事可行,神女娘娘虽然生*胡闹,但却最能体谅别人,我们便依照于光头的法子来,神女娘娘现在或许会生气,但些许时日后,她定会理解我们的苦心的!” 第356章 守夜 黑隼却着实听不下去了,有些生气道:“白鸢,你胡说什么?你竟敢对神女娘娘无礼?” 黑隼一直将曦和仙子视若神明,他以为白鸢也跟他一样,没想到白鸢竟然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让他又是吃惊,又是愤怒。 白鸢道:“你先别急着气愤,现在的局势,可未必就比神女娘娘失踪时的局势好上一星半点,那宣国公对咱神女娘娘不怀好意,难道你看不出来么?咱神女娘娘对他可没半点防备之心,已经着了人家的道,一个把持不住,要是干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黑隼道:“闭嘴!别胡说八道了,神女娘娘不辨人心险恶,你我死谏便是了。” 白鸢不屑道:“榆木脑袋,你就算死了,也未必劝得了神女娘娘回心转意,又有何用处?” 黑隼道:“月神娘娘如今也在此处,我们跟月神娘娘说明情况,由她来劝说神女娘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月神娘娘自然就会明白咱们的良苦用心……”黑隼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不大可能,便又道,“就算神女娘娘一时半会迷了心窍,但咱让月神娘娘假托有事,先带她离开江州,那时候咱们自会有法子,让她明白过来。” 黑隼这么一说,另外几个明教弟子也纷纷赞同,都道月神娘娘是曦和仙子的同胞姐姐,说话的分量自然不同,或许正能够成事,就不用他们铤而走险了,毕竟谁都担当不起对神女娘娘不敬的大罪。 白鸢和那于光头对视一眼,眼神中有一种莫名的意味,白鸢眼珠子转了一转,于光头了然地点了点头。 白鸢道:“若能如此,自然最好,那明日便再努力一下,若然不成,神女娘娘要是真的一意孤行,我们有了完全准备,自然便不能再犹豫,立即动手,将她带离江州。”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相互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再说什么话来。 这几个明教弟子的谈话就这样结束,这下轮到西江十六狼面面相觑了。 狼老四最是急性子,问道:“二哥,咱们咋办?” 二当家道:“什么怎么办?” 狼老四道:“他们居然想要对付曦和仙子,要给我狼老四的救命恩人下药!真是岂有此理!” 二当家道:“可他们本意却未必错了,刚才你们也听到了,那曦和仙子虽然没有嫁人,但也是已经许了婆家的,身为人家的未婚之妻,就不应该在和别的男人有什么纠葛。当然这绝非曦和仙子的错,她毕竟年幼,那宣国公身纨绔了这么多年,对付小女孩手段老道,你我都看得出来,曦和仙子若是继续留在江州,迟早毁在那宣国公手里!” 狼十七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服道:“我怎地没看出来?” 二当家等人顿时笑出了声来,狼老五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你小子知道娘们儿是什么滋味么?你小子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么?一个连女人都没睡过的雏儿,能看出来什么?” 狼十七顿时囧得满脸通红,讪讪说不出话来。 狼老四却急道:“二哥,你的意思是,咱们看着他们对曦和仙子动手?” 二当家道:“他们不是说过了吗,若是曦和仙子不听劝,便只能动手了,他们对曦和仙子敬若神明,最多也只是将她迷晕过去,然后带离了江州,不会真的对她不利的。” 狼老五和狼十二等人纷纷称是,只有狼十七和狼老四有些迟疑,但他们对二当家向来信服,遇上分歧,也觉得是自己错了,也就不再多说。 ######## 曦和仙子这次大难不死,她已经沉睡了一个月之久,如今醒来也不久,居然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她睡得那么死,以至于望舒仙子和摘星婆婆等人,都不敢闭眼休息。 而小王大夫更是受尽了折磨,因为曦和仙子自睡着之后,就怎么叫都叫不醒,于是望舒仙子就又将小王大夫找了来,最近这段时间,小王大夫名声大涨,他本来医术就高明,如今更是江州人人认可的第一名医,曦和仙子的身体让人担心,望舒仙子虽然不想欠柴靖宇人情,却也不得不又请了壶泉医馆的首席大夫来。 曦和仙子的脉搏跳动十分诡异,呼吸的节奏也是说不出的古怪,小王大夫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古怪的脉象和呼吸,也不敢大意,只得随着望舒仙子,守在曦和仙子身边。 一个人的脉搏跳动极快,一分钟内将近两百次搏动;而呼吸却慢的惊人,一分钟只呼吸三四次,这样的情况,不是被知悉憋死了,就是心脏负荷过重,直接衰竭了。 望舒仙子等人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叫也叫不醒,直到第二日,柴靖宇来看曦和仙子。 柴靖宇不是甩着手来的,而是带了一桌子好吃的,好酒,好肉,好味道。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柴靖宇见到望舒仙子等人,也是愣了一愣,道:“正好,我带了不少吃的,一起啊一起。” 柴靖宇话刚说完,便听有人道:“带酒了么?”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却见说话的,正是曦和仙子。 这货眼巴巴地看着柴靖宇,抿了抿嘴唇。 柴靖宇道:“给你带吃的,能少的了酒么?” 曦和仙子哈哈一笑:“好啊!果然够意思!” 望舒仙子和摘星婆婆对视了一眼,一脸的郁闷,真是白操心了一晚上。 “丑八怪!快来一起吃一点,你放心,我喝酒的时候不会冲你吐气!” 望舒仙子摇头道:“你自己吃吧!” 说罢,望舒仙子就出了门,守了这吃货一晚上,她也是疲累不堪了。 但望舒仙子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黑隼白鸢等人围住了,白鸢黑隼拉着她到了另外一个房间,便跟她提起了曦和仙子和柴靖宇的事情。 他们绝口不提天定太子的事情,只说柴靖宇多么无耻,多么诡计多端,哄骗了曦和仙子上当,曦和仙子若是再在江州呆下去,只怕就真的出事了。 第357章 半夜三更 望舒仙子对柴靖宇印象也是不好,白鸢和黑隼言之凿凿,说柴靖宇不仅花言巧语,哄骗曦和仙子,而且费尽心机,用一些常人难以施展的手段,来博得曦和仙子的好感,私下里确实龌龊至极,对曦和仙子图谋不轨。 黑隼跟望舒仙子提出让她劝曦和仙子离开江州的请求,望舒仙子满口答应,当下也不忙着休息了,转身便去寻曦和仙子。 而这个时候,曦和仙子已经吃饱喝足,正听柴靖宇给她讲故事呢。 这次柴靖宇是带着暖暖一起来的,讲故事早就成了他的必修课,童话故事完全不符合暖暖的需求,他已经讲完了《聊斋志异》,今天只好开始讲《西游记》。 望舒仙子进来的时候,柴靖宇刚好讲到孙悟空在西牛贺州拜菩提祖师为师,因为在菩提祖师讲课时胡闹,又大放厥词,胡说八道,被菩提祖师在后脑勺上敲了三下,别人都嘲笑那猢狲不识好歹,而那美猴王确实心领神会,明白了菩提祖师的意思,三更半夜跑去敲菩提祖师的门,结果得了菩提祖师传授真正的神通妙法。 曦和仙子和暖暖都听得津津有味,望舒仙子心中有事,却已经听不下去,终于干了一件很不淑女的事情,主动开口送客,说自己跟曦和仙子有事情要商量,不希望外人在这里。 曦和仙子对望舒仙子这很不淑女的行为颇为不满,但望舒仙子这次是一意孤行,柴靖宇也不好意思厚脸皮留在这里,只得带着暖暖起身告辞,刚走到门口,曦和仙子叫道:“且慢!” 柴靖宇愣了愣,回过头来:“怎么了?” 曦和仙子道:“你知道我住的这个房间吧?” 柴靖宇道:“当然知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路痴么?” 曦和仙子走到近前,没有说话,只是踮起脚尖,拿着一根筷子,在柴靖宇的后脑勺上敲了三下。 “当!” “当!” “当!” 曦和仙子冲柴靖宇一笑:“好了,你可以走了!” 柴靖宇一头黑线。 柴靖宇身边的柴三长柴两短,曦和仙子身边的黑隼白鸢,以及望舒仙子以及摘星婆婆等人,更是一头黑线。 望舒仙子现在完全确定,这丫头已经身陷泥沼,无法自拔了,一个姑娘家,怎能干的出这种事情? 曦和仙子在柴靖宇后脑勺上敲的那三下,几乎谁都明白什么意思,却谁都没有说破,不是怕说破了柴靖宇和曦和仙子尴尬,而是怕说破了他们自己尴尬。 但有人却不在乎这件事情的,那自然是逻辑帝暖暖是也。 当她看见曦和仙子在自己哥哥后脑勺上敲了三下后,顿时瞪大了眼睛,叫道:“仙子姐姐,晚上我能不能跟哥哥一起来?” 曦和仙子一愣:“什么意思?一起来?你要来做什么?” 暖暖道:“菩提祖师给美猴王后脑勺上敲三下,是要他三更时分,去后院找他,传授他妙谛真法,能七十二变,能驾筋斗云,你一定是约哥哥半夜来见你,要叫他法术对不对?你也教我好不好?” 曦和仙子一头黑线,摇头道:“我不是菩提祖师,不会什么法术的。” 暖暖嘟着脸道:“你骗人!你是仙子姐姐,别人又叫你神女娘娘,怎么可能不会法术?就连永昌郡王带来的臭老头儿都会用一根绳子爬上天,你被那么多人当作神女娘娘顶礼膜拜,难道还不如哪个臭老头儿?” 果然,暖暖的逻辑性是很强的,但这孩子被柴靖宇的各种仙魔鬼怪的故事给忽悠了,骨子里居然是相信神仙的。 没办法,小孩子再怎么妖孽,就算智商能够横扫无数成年人,但男女之事,却不是她能够明白的。 曦和仙子顿时反驳不得,柴靖宇抽搐着一张老脸,凶巴巴地跟暖暖道:“别胡闹了,想学法术还不简单,等哥哥学了再交给你!” 暖暖看了他一眼,然后很无奈地道:“哥哥,你这话骗一骗五岁的小孩子还差不多,我已经六岁了,你骗不了我的!” 柴靖宇:“……” 暖暖又道:“好啦好啦!暖暖最懂事了,既然仙子姐姐不想教我,哥哥你也不愿意让我跟着,那暖暖就乖乖地不学啦。” 柴靖宇拍了拍暖暖的头,大赞她大度,这才抱了她下楼,没走多远却听暖暖道:“我要回去告诉奶奶,哥哥撇下我不管,约了三更去找仙子姐姐学法术!” 柴靖宇:“……” ######## 且不说暖暖在老太君面前打柴靖宇的小报告,只说柴靖宇兄妹离开之后,望舒仙子愈发觉得自己妹妹鬼迷心窍,就像是中了蛊毒一般,于是再三劝阻,要曦和仙子离开江州,但曦和仙子这次却是拿定了主意,就是不走。 望舒仙子劝她不过,反倒把自己给气得不轻,其实这也是望舒仙子本身的性子问题,她若真愿意不择手段将自己妹妹给带回去,只需要编个谎话,骗她说家里出了事,或者圣教面临童贯率军讨伐,需要两位神女主持祭天,随随便便都能够找到让曦和仙子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可偏偏,望舒仙子生来就不会说谎。 见劝说不了妹妹,望舒仙子便打定了主意,要守在曦和仙子身边,盯紧了柴靖宇,不能让他占了妹妹的便宜。 很快又到了半夜,曦和仙子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其实这几个月以来,她要想找柴靖宇,直接就风风火火找上门去了,根本不管当时柴靖宇在睡觉还是在洗澡,但这一次居然破天荒紧张起来了。 毕竟,就算每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约会就是约会,是完全不一样的。 眼见快要三更了,曦和仙子喝了不少酒,只得出去上了一趟茅厕。 望舒仙子就住在隔壁,她只白天休息了一会,晚上又打起精神来盯着自己妹妹,听到隔壁曦和仙子房门响动,立马就提高警惕,出门去看,见曦和仙子离开酒楼,立马便跟在后面,后来才发现,原来曦和仙子知识想要方便一下。 望舒仙子不由苦笑,自己还真是神经过敏,杯弓蛇影了啊! 望舒仙子偷偷跟在曦和仙子后面,见她方便之后,回到酒楼,不进她自己房间,反而直接进了望舒仙子的房间。 望舒仙子一愣:“她怎么进我的房间了?” 望舒仙子对自己这个妹妹已经熟悉到了骨子里,立马反应过来,这货显然是走错房间了,对别人而言或许不可能,但对于一个路痴而言,走错房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望舒仙子哭笑不得,正想要推开门叫她,突然想到:“她不是约了那宣国公三更半夜来寻她么?既然她走错了房间,何不将错就错,我呆在她房间里,等那宣国公来了,若他规规矩矩的也就罢了,若有丝毫轻薄行为,定然叫他好看!” 第358章 迷药 望舒仙子也雷厉风行了一回,当下便自己进了妹妹的房间,并且拿来了随身佩戴的长剑,就藏在被窝里,自己坐在床上,拉上了床帐,等着试探柴靖宇。 就在她们楼下,几个明教弟子已经商议完毕,那于光头道:“现在你们都没话说了吧?今天的情况咱都看到了,神女娘娘不听劝告,反而约那厮三更相会,我们若不行动,便是对神女娘娘不负责任!” 这一次,就连黑隼也已经下定了决心,点头道:“就现在吧,不然等到那宣国公来了,可就糟糕了。” 于光头等几个人是天定太子派来的,昨日里刚刚赶到江州,只是见到曦和仙子和柴靖宇卿卿我我的样子,就对那宣国公恨得牙根痒痒,对那个江州第一纨绔是看哪儿哪不顺眼,却不知道柴靖宇有什么本事。 一个明教弟子愤愤道:“他来了又如何?那个纨绔国公当真该死!我看不如直接杀了他,来一个釜底抽薪,等那宣国公一命呜呼,神女娘娘自然就会明白过来,回心转意。” 黑隼嗤笑一声:“你想杀宣国公?嘿嘿!那你尽管可以去试试,只怕你抵不住人家一根手指头!” 其余几个明教弟子见到黑隼这样一副表情,均是心中不忿,刚刚说话的那个明教弟子正想要反唇相讥,于光头打断他道:“行了,别说了!黑隼护法说的话虽然难听了些,却也是事实,柴家在江州树大根深,那宣国公身份尊贵,身边自然有不少高手和死士保护,绝对不是能够轻易动得了的,我们只需要打定主意,坚决去干就是了,不得横生枝节!” 其余几人听了,只得忿忿罢手,但却对黑隼方才的态度耿耿于怀。 黑隼却也懒得解释,心想等你们吃了亏,自然就知道天高地厚了。 于光头等几人偷偷摸到二楼,到了曦和仙子的房间门外,拿出了一根长管,从窗户缝隙里面插进去,吹了一口迷药。 屋子里静悄悄的,再没有一丝声息。 于光头对自己的迷药很自信,只需要这么一小口迷药,别说是放倒一个人,就算是屋子里有一百个人,也别想有一个清醒着的。 先前那个一把胡子的明教弟子当下就想要往屋内闯,却被于光头一把拽住:“哼!胡闹什么,刚刚吹进去的迷药,已经散在这间屋子里了,那迷药叫做‘迷魂散’,着实厉害之极,现在谁进去谁倒,你们都给我在这里等着,我去将神女娘娘给带了出来!” 于光头说罢,便拿了一块湿布,掩住了口鼻,屏住呼吸,推门闯了进去。 屋内火烛摇曳,床边拉起了维帐,一个窈窕人影倒在床上,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 于光头知道迷药的厉害,不敢呼吸,也不敢久留,冲进屋就将那床帐一扯,将床上爬着的那个女子囫囵一卷,连被子床帐卷在一起,像包袱一样背在身上,就冲了出来。 于光头冲出那房间,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他虽然设下计谋,迷晕了“曦和仙子”,却连曦和仙子的身体都不敢接触,用被褥和床帐重重包裹,小声说了三声“得罪了,神女娘娘,还望恕罪!”便背着那巨大的包裹,带着其他几人,迅速离开酒楼。 只刚刚一出门,迎面便撞上了一个人。 柴靖宇。 “不好意思,借过!” 于光头低着嗓子说了一声,往旁边让了让,背着那巨大包裹,跟柴靖宇擦身而过。 其余几人跟在后面,均是一言不发。 而白鸢和黑隼见到柴靖宇过来,急忙避开在一边,装作跟那些人不认识,但看见柴靖宇的时候,还是横鼻子竖眼的。 柴靖宇对白鸢黑隼的这副欠揍的表情见得多了,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但对于当先的那个光头,以及跟着那光头出门的那几人,却很是疑惑。 因为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江州经历了四次血腥大清洗,治安已经极好了,晚上基本上没人出来,这几人虽然不动声色,但身上那种江湖人的气息,却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而且当先的那个光头背着一个巨大包裹,柴靖宇甚至还觉得有点眼熟的样子。 柴靖宇摇了摇头,当下也不多想,便急着走进了客栈,然后走上楼去。 曦和仙子的房门是开着的,柴靖宇也没有敲门,就走了进去,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甚至脑子居然还昏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清醒过来。 “迷药!” 柴靖宇虽然没有闯荡过江湖,但身为末世幸存者,警惕性还是很高的,经验自然也十分丰富,立马就明白是有人下了迷药,而且这迷药相当厉害,若不是他现在已经百毒不侵,只怕刚刚闻到那股香味之后,就立马昏倒过去了。 柴靖宇将屏风推到一边,走到床边才发现,不仅屋子里空无一人,就连床单、被褥和床帐都已经不在了。 柴靖宇立马想到了先前在客栈门口碰到的那一伙人,以及那个光头背着的那个极其眼熟的巨大包裹。 “遭了!”柴靖宇一拍脑袋,便往外面冲去,口中大叫道:“何方宵小?真是胆大包天!” 他一怒之下,竟然将那房门一掌拍得粉碎。 柴靖宇以为曦和仙子被人给劫走了,心中暴怒,一路冲出门,奋起直追。 曦和仙子正抱着酒囊,在望舒仙子的屋子里喝酒,她酒量虽好,但这时候也有些晕晕乎乎的了,先前隔壁的响动她还没怎么注意,但突然听到一声巨响,继而听到柴靖宇的叫喊,她终于惊醒过来,提着酒囊走出门,然后就看见隔壁的房门不知为何成了碎片,而柴靖宇已经风风火火冲出了客栈,只甩给她一个背影。 曦和仙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其妙道:“究竟怎么回事啊?搞什么啊?” 她此时已经追不上柴靖宇,但对隔壁的房门被打破还是颇为好奇,当下便走了过去,在门外叫道:“喂!有人吗?我可以进去吗?” 敢情这货路痴到了极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才是自己的房间,见里面没人答话,便说道:“没人的话我就进来了啊!” 说罢,曦和仙子便走了进去。 然后,她鼻头皱了皱,诧然自语:“怎么有股香味?” “咣当!” 刚将话说完,她便晕倒了过去。 第359章 手到擒来 柴靖宇追出客栈,就在柴靖宇上楼、查看、下楼这段时间里,那几个明教弟子抓紧时间,已经跑出了很远,街道转角处早有一辆车候着,于光头背着那巨大包裹冲上车,然后驾车的车夫急忙挥鞭策马,驾车急行。 但柴靖宇是何等人物?他耳力目力惊人,再加上江州城晚上少有人活动,柴靖宇硬是寻到了那些人踪迹,随后便追了上来。 柴靖宇还没追近,便大喊一声:“给我站住!” 这几日江州城处在严打之中,所以街道上时不时就有巡逻的人,一帮城内守军正在沿街巡逻,听到柴靖宇的叫喊,纷纷拔出武器,试图将那辆马车给拦下来。 于光头冷哼了一声:“直冲过去!” 马车丝毫不停留,便一路横冲直撞过去,那几个巡逻的士兵大叫大嚷,居然没能阻拦住,未免被马车撞伤,急忙闪开到了一边。 “废物!” 柴靖宇从后面追上来,甩下一句话。 马车上,明教的几个人也在讨论。 “怎么办?那宣国公追上来了!” “这还用得着说么?那个该死的纨绔,我早就瞧他不顺眼了,就他那等废物,居然还敢打神女娘娘的主意,平日里有高手保护也就罢了,现在他身边一个人都没带,居然还敢追上来,正好直接把他杀了,以绝后患!” “不错,乘着他身边什么人都没带!” 几个明教弟子讨论两句,各持兵刃,从车上跳了下去。 柴靖宇追得近了,就看见有人从车上跳了下来,拦在自己身前,这几人二话不说,拔出武器就冲了上来:“你这该死的纨绔,快来领死吧!” 当先一人手持长刀,向柴靖宇劈了过来,这一招势大力沉,丝毫没有留情,显然是要取柴靖宇性命的。 柴靖宇见曦和仙子被这帮人迷倒带走,本就已经满腔愤怒,再加上这几个人冲上来就下杀手,柴靖宇心中那几分仁慈之意,顿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盛怒之下,霍然出手。 柴靖宇拍出一掌,那人砍过来的一刀被掌力所逼,居然斜斜落下,距离柴靖宇足有半尺远,而柴靖宇那一掌,却已经落在他右肩上。 这一掌一丝响动都没有,威力却大得惊人,那明教弟子杀气甚重,本想一刀将柴靖宇劈成两半,却不想一刀砍偏了,然后肩膀一痛,肩胛被拍得粉碎,胸口心肺受被掌力震得稀烂。 “你……” 那人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往后一倒,顿时毙命。 他旁边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到自己那同伴凶神恶煞般冲上去,当头一刀砍偏了不说,被那纨绔在肩头拍了一掌,居然就傻愣愣昏倒了过去。 “刘师兄,你这是怎么了?”那人刚叫了一声,柴靖宇更不答话,便一拳砸了过来。 这人见柴靖宇一拳打来,急忙出手格挡,手肘跟柴靖宇拳头相撞,胳膊顿时断裂,柴靖宇那一拳势头不止,继续前送,砸在他胸口,那人心脏被一拳打爆,顿时又是一条人命葬送在柴靖宇手里。 另外一人终于明白过来,露出一脸惊悚的表情,敢情这位纨绔国公并非那种被酒色掏空身子的绣花枕头,居然身负绝技,而且身手远在自己等人之上! 但他虽然明白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柴靖宇第三次出手,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便将他的脑袋给送进了腔子里。 柴靖宇这般一招一个,连杀三人,这三人对他几乎没有什么阻碍,柴靖宇一声长啸,便冲了过来。 于光头跟另外两人在车上,看见柴靖宇轻而易举连杀三人,而这三人在江湖上也算是身手不凡了,于光头自己也未必能够强到哪里去,在那宣国公手下,简直连枯朽的草杆都不如,于光头倒吸一口寒气,只感觉到说不出的惊悚。 暮然间,他想起他们在动手之前,黑隼说过的那句话:“你想杀宣国公?嘿嘿!那你尽管可以去试试,只怕你抵不住人家一根手指头!”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黑隼在说笑,都说宣国公之所以不好动,是因为他身份尊贵,身边自然高手如云,而当时黑隼只是一个劲的冷笑,现在于光头才明白,自己当时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可是,现在怎么办? “娘的!咱就算死,也不能让神女娘娘落在那纨绔手里!” 于光头咬紧牙关,看了车上另外两人一眼。 那两人是狂热的明教信徒,听了于光头这句话,顿时就热血如沸,觉得自己是在进行一场伟大的壮举,为了神女娘娘,纵然要面对的是个恶魔,纵然是螳臂当车,纵然会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三人视死如归,跳出车外,向柴靖宇冲去。 确切的说,是两个人向柴靖宇冲去,而于光头则是脚底抹油,闪身进了旁边的一条小道,转身消失在黑漆漆的小巷之中。 柴靖宇此时根本没有闲心跟这些人纠缠,含怒出手,瞬间又杀两人,毫不停留,继续追前面那辆马车,至于钻进小巷里的于光头,他根本没闲心去追。 于光头翻身进了旁边一个院子,然后从墙头探出脑袋,向街道上看去,却见柴靖宇终于追上那马车,伸手抓住马车车后辕,大吼一声,竟然硬生生将那马车给拉住了,而前面拉车的那两匹马,被柴靖宇巨力拉扯之下,往前行进不得,却又收足不住,顿时便跪倒在地。 这一拉,得多大力气? 于光头看得目瞪口呆,暗自咂舌,心头后怕不已,还好自己够奸猾,乘机逃了出来,否则若真是跟那几个愣头青一样,跟那宣国公硬碰硬,现在早就见到阎王爷了。 柴靖宇硬生生拉停马车,然后跳进了车里,果见有个人被床帐和被褥重重包裹,昏昏沉沉倒在车厢里面。 驾车的也是个明教弟子,刚才一心赶路,柴靖宇连杀五人的事情,他根本不知情,等到马车被生生拉停了,才感觉到不对,掀开门帘看见柴靖宇,那车夫惊叫道:“你这厮怎的在车上?滚下去!给我滚下去!” 车夫挥舞马鞭,向柴靖宇抽了过来,被柴靖宇一把夺过。 “你给我下去吧!” 柴靖宇冷哼一声,踢出一脚,将那车夫给踢下车去。 第360章 你是谁 “喂!女酒鬼!醒醒!” 柴靖宇走过去,拍了拍那个被包裹得密密实实的女人,却只能看到她一头长发,从被褥和床帐里面露出来,但她人却是一动不动。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丫头定是中了那迷药,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大碍,还是带她回去看看的好。 因为刚才柴靖宇一把拽住马车,拉车的马跪倒在地,一匹马腿骨骨折,另外一匹也受了伤,这车是没法用了,于是柴靖宇连人带被褥都抱了起来,转身往五福客栈走,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 他心想若是赶回客栈,难免又被望舒仙子等人唠叨,烦也烦死了,说不定女人还以为是我拐了她妹妹呢! 柴靖宇这么一想,便放弃了回客栈的想法,见到先前那几个巡逻的士兵赶了过来。 这几个士兵自然认识大名鼎鼎的宣国公,恭恭敬敬地跟柴靖宇见礼,柴靖宇便指派了一个人去壶泉医馆,请小王大夫去国公府,顺便带一些清神醒脑的药过去,帮曦和仙子看看有没有问题。 白日里,曦和仙子在宣国公后脑勺上敲了三下的事情,早在国公府传开了,所以当柴靖宇扛着一个巨大的铺盖卷走进国公府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是一副怪异的表情,尤其是那铺盖卷还露出长长的发丝来。 “看什么看?” 柴靖宇一路板着脸,装作不苟言笑的样子,到了绿卿居,他高冷的气质,顿时就被碧诗朱诗等几个丫鬟给破坏了。 碧诗道:“国公爷!不是吧,你居然都把人给带回来了?” 朱诗道:“还是用铺盖裹着带回来的!” 紫诗却是一脸崇拜地道:“国公爷,你真是太厉害了!那曦和仙子绝对是能叫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祸水,居然被咱国公爷迷的神魂颠倒,这么轻松就扛回来了,真是厉害!”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行了!别在这里瞎起哄,去给我打洗澡水!刚才忙着赶路,整得一身臭汗,真是的!另外……这丫头就交给你们了,先给她换身衣服,我估计叫不醒她来,先盖好被子让她睡一觉得了!” 朱诗碧诗是大丫鬟,打洗澡水这种事情,自然是其他下等丫鬟或者小厮的活计,伺候国公爷洗澡的时候,才轮得到她们来,不过柴靖宇毕竟是现代人穿越过来的,不习惯事事让人伺候,只偶尔想要搓背的时候,才让丫鬟门伺候。 柴靖宇在浴桶里面泡澡,而碧诗朱诗等几个丫鬟,却围在屏风后面,愣愣地看着床上的那个女人,然后面面相觑,大为惊奇。 紫诗道:“怎么不是曦和仙子?” 朱诗道:“居然真的不是曦和仙子!” 碧诗道:“不是曦和仙子也就罢了,怎么还长得如此祸国殃民,一点也不比曦和仙子差!” 朱诗想了想说:“这姑娘究竟是哪儿来的?国公爷不会当真是见色起意,将她弄晕之后,才绑了过来的吧?” 紫诗和碧诗对视一眼,一致觉得大有可能,要知道他们主子江州第一纨绔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有没有真的欺男霸女且不说,但偷香窃玉的事情,可是没少干过! 几个丫鬟拿掉床帐被褥,就看到里面的一个女子,面上戴着面具,身上衣服凌乱不堪,于是便先摘了她的面具,然后又七手八脚将那女子的衣服给脱了下来。 碧诗道:“啧啧!不光脸蛋美得天理难容,这身段!这皮肤!我若是男人,我也心动了!” 紫诗问道:“那她怎么睡得跟死猪一样?” 朱诗道:“这都看不出来?显然是咱主子把她给迷晕了的!” 紫诗道:“行了行了,别看了,咱主子不是让咱给她换衣服么?换吧换吧!” 碧诗怪笑道:“你还真以为主子让咱给她换衣服?咱这里哪有她穿的衣服?难道让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穿咱们丫鬟穿的衣服?我看咱主子只让咱给她脱衣服,可没让咱给她穿衣服!” 紫诗脸上表情也怪异起来:“你说的也是,主子可是特意去洗澡了呢!咱也别在这里碍主子的眼了,只管将这姑娘剥得赤条条的,等主子洗完了澡,他自有处置……” 紫诗话刚说了一半,突然表情一僵。 却是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子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瞬间出手,点中了紫诗的穴道。 “你……” 朱诗和碧诗大为惊骇,但她们不会武功,还来不及叫喊,也相继被那女子给点晕了过去。 柴靖宇本来就在外面洗澡,内室的床帐只隔了一张屏风,几个婢女嘻嘻哈哈的小声议论,以他的耳力自然能够听得清清楚楚,只不过他懒得去分辨她们说了些什么罢了,但里面一出事,他还是立马察觉到了。 “怎么回事?” 柴靖宇光着身子,从浴桶里面爬了出来,丝毫没觉得光溜溜跑过来没什么不对,对于碧诗朱诗等几个丫鬟,柴靖宇的身子不知道早就被她们看了多少遍了,所以更用不上遮掩。 可问题是,里面还有别人呢! 柴靖宇刚转过屏风,就看见自己的大床上,三个丫鬟东倒西歪躺在一边,一个浑身光溜溜的女子,正在床上到处找自己的衣服。 柴靖宇入目所见,就是白花花一片,这女子体态婀娜,纤腰丰臀,身材颇为高挑,两条腿笔直而修长,皮肤白皙而细腻,关键部位也没有丝毫遮掩,柴靖宇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血脉贲张,口干舌燥,脑子一片空白。 另外,还有那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那是一种惊世骇俗的美,在见过曦和仙子之前,柴靖宇没想到世间还有女人能够长得那么美。 在见到这张容颜之前,柴靖宇没想到还有人也能够美得这般天理难容,竟然丝毫不比曦和仙子差! 至于这个光着身子的女子,在柴靖宇走进来的时候,也是呆了一呆。 然后,她急忙扯过被褥,捂住自己关键部位,瞪着柴靖宇惊叫起来。 “你你你……你是谁?” 柴靖宇也愣了,问道:“你又是谁?你将我的丫鬟怎么样了?” 第361章 记着你的屁股 这个被柴靖宇从于光头等人手里抢回来的女子,正是望舒仙子! 柴靖宇之所以没能认出望舒仙子来,是因为他从来不曾见过望舒仙子的本来面目,他见过的望舒仙子都是穿着衣服的,而这次见到的望舒仙子,却是不穿衣服的。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望舒仙子一直都戴着面具,这次面具掉了,这才见到她的真面目,柴靖宇自然认不出来。 当然也不是关键,曦和仙子叫望舒仙子为“丑八怪”,所以柴靖宇就先入为主,以为望舒仙子长得有点难负重望,哪里想得到她姿色比起妹妹来,也是毫不逊色。 女人对“丑八怪”这个称呼,都是很介意的,世界上不怕别人骂她丑的女人,不是真正长得丑的女人,而是有着绝对的自信,相信你就算嘴里说她丑,看着她的时候,绝不会认为她丑。 当一个女人美到了别人骂她丑八怪她都丝毫不生气的地步,那才是真的美! 至于望舒仙子认不出柴靖宇,问柴靖宇是谁,这就更好解释了——对于一个重度脸盲症患者而言,这位宣国公从样貌上来说,还是一个陌生人。 两人对视两眼,终于反应过来,柴靖宇急忙转过身,以他如此厉害的身手,居然一头撞上了那面屏风,还把屏风给撞倒了,然后光溜溜跳进了浴桶里面。 其实他倒是不在意自己被一个美女看光光,关键问题是这个年代毕竟不是后世,把一个美女看光光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就算是曦和仙子那等大大咧咧的女汉子,若被男人看光了身子,也绝对要跟对方拼命的。 所以这江州第一纨绔居然正人君子了一回,明明有美不胜收的景色就在眼前,他却乖乖跑回浴桶里面,努力让自己不回头去看。 有些事情,超出人能够承受的极限,但到了来不及挽回的时候,反倒就变得没那么紧要了,望舒仙子刚才赤身露体,跟一个“果男”坦诚相见的时候,着实有些五雷轰顶的感觉,但当事情远远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崩溃之后,反倒让她平静了下来。 不过,她的这种平静,却是一种精神错乱的平静。 终于,柴靖宇忍不住回头。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女子就像丢了魂一般,将自己的衣服忘身上套,也不知道是肢体不协调,还是她脑子反应不过来,穿个衣服居然穿得乱七八糟,怎么穿都穿不齐整,不过终归是将衣服套在身上了。 下一刻,她红了眼睛,向柴靖宇的浴桶冲了过来,口中大叫一声:“你去死!” 柴靖宇早就做好了承受这女子怒火的准备,只不过他在浴桶里面,却是不好闪躲,望舒仙子冲过来,便一掌拍在了浴桶上,柴靖宇不想伤她,所以没有阻拦,浴桶顿时被拍得粉碎,洗澡水四处逸散,洒落了一地。 柴靖宇叫道:“你闹够了没有,点倒我三个丫鬟,把我看光了不算,我好不容易躲进浴桶里,你居然又将浴桶打碎,占便宜也不是这么占的好不好!” 望舒仙子脸色一黑,差点没气晕过去,当即便拿出开家绝学,两只手掌拍了一拍。 柴靖宇顿时便在想,这丫头是疯了还是被我折服了,居然还给我鼓掌? 可望舒仙子哪里是鼓掌?她两手一拍,掌力便陡然增强一倍,两只手掌如同蝴蝶一半,幻化成四只;然后再一拍,四只幻化成八只;又一拍,八只幻化成十六只,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望舒仙子这等掌法,柴靖宇也是见所未见,掌影重重叠叠,但掌力却凝而不散,这样的掌法,着实已经精妙到了极点。 但这对柴靖宇是没用的,这货就算不穿衣服,却也是皮糙肉厚,有时候就是一力降十会,高深的内力就是底气,柴靖宇用不着多么精妙的掌法,也用不着多么复杂的招式,就能够轻松挡住望舒仙子的攻击。 数招之后,望舒仙子终于放弃,也不再跟柴靖宇缠斗,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 见到这妞儿失魂落魄的样子,柴靖宇心头突然有点惭愧,虽然他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可偏偏就是有种深深的自责从心底涌起。 国公府很大,望舒仙子以前没来过,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更不明白该怎么走,她只是失魂落魄地往一个方向狂奔,很快就碰到了国公府的围墙,然后翻了出去,到了江州的街道上。 “月神娘娘!” 她早已经记不清方向,只知道一个人狂奔,转过一个街角,就听见有人叫喊,回头一看,却是摘星婆婆。 说实话,真正能让望舒仙子熟悉的面孔并不多,摘星婆婆自然是其中一个。 当她见到摘星婆婆,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仿佛一肚子的委屈,都化作了泪水倾泄出来。 望舒仙子和摘星婆婆虽然是主仆关系,但对望舒仙子而言,她却像是个亲人一般的存在,刚刚受了那么多委屈,都不曾落泪,但一看到摘星婆婆,顿时便忍不住了。 望舒仙子向来稳重端庄,摘星婆婆从来不曾见过她露出这般情状,心中也是一凉,急忙问她怎么了,望舒仙子支支吾吾半天,才大致说了个清楚。 她说自己在妹妹房间里,不知不觉便昏倒过去,等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床上,被三个美婢给剥了衣服,而且那三个丫鬟还在那里胡言乱语,意思是将她剥光了等她们主子来宠幸。 她一怒之下,出手点倒了那三个丫鬟,却没想到有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闯了进来,然后两人就“坦诚相见”了。 听到这里,摘星婆婆也急了,叫道:“月神娘娘,定是有人给你下了迷药,将你迷晕之后,意图对你不轨,好在你运气极好,居然闯了出来,没给那恶人给玷污了。” 望舒仙子一听这话,眼泪更是狂涌。 摘星婆婆顿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对于望舒仙子而言,被看光了还不算玷污,难道非得有肌肤之亲,才算是玷污吗? 摘星婆婆也是气愤到极点,问道:“月神娘娘,老奴就算是拼了一条老命,也要为你报仇,你可认得那人是谁么?” 望舒仙子微微蹙眉,摇了摇头。 摘星婆婆又问:“那你可记得他的相貌?” 望舒仙子咬着食指,摇了摇头。 摘星婆婆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太傻,以望舒仙子这么严重的脸盲症,能认得那贼人才怪呢!可问题是名节都毁在那人手里了,居然还不记得人家的相貌,这也太让人无语了。 “对了!”望舒仙子道,“有个法子能认出那人!” 摘星婆婆心下一喜,急忙问道:“什么法子?” 望舒仙子道:“那人屁股很白,右边屁股上有两颗连在一起的痣!” 摘星婆婆:“……” 被占了天大的便宜,记不住贼人的面孔,却只记得对方的屁股长啥样……难道要靠看屁股才能辨认仇人? 碰上这么个主子,摘星婆婆也真真是醉都没力气醉了。 第362章 千里送神女 却说曦和仙子精神了一整天,在望舒仙子屋子里喝得晕晕乎乎的,听到隔壁古怪声响,从屋子里出来看,却已经迟了一步,柴靖宇刚刚追这跑出了客栈,然后她自己进隔壁屋子去看,立马就晕倒了过去。 西江十六狼当时正在楼下喝酒,那些明教弟子和柴靖宇闹出了那么大动静来,他们就在客栈里面,怎可能不知道?只不过事先说好了的,就算知道了,也都当作不知道,所以虽然外面甚是吵闹,一帮兄弟都没有出去看。 狼老四喝了几口闷酒,一拍桌子道:“都消停了这么久了,就算是干什么事,也都干完了吧?老子上去看看!” 狼十二刚想要说什么,二当家点点头道:“上去看看也好,咱一起上去。” 一帮兄弟几个上得二楼,就看见那曦和仙子的房门已经成了碎片,客栈的掌柜和小厮也早就听到这边的声响,也知道自家客栈的房门被砸了,但却久久不敢过来看,而楼上楼下都没有一个人出来。 可见不管是住店的,还是开店的,都是不想惹麻烦的人。 狼老四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曦和仙子躺倒在地上,她一直随身戴着的酒囊歪倒在一边,酒囊中的酒水已经撒了一地。 “仙子!” 狼老四惊叫一声,心急之下,当先便冲了进去,想要将她扶起来,结果刚进了门,就闻到一股异样香味,然后一阵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只觉腿脚酸软,肢体不协调起来,一下子跪倒在地。 于光头的迷香虽然厉害,但时间已久,虽然能够让人晕眩,但还不至于瞬间将一个壮汉放倒,而狼老四虽然鲁莽,但毕竟是在江湖上混久了的,所以立马就反应过来,跟后面的兄弟叫道:“当心!这屋子里迷药厉害!” 西江十六狼行走江湖,已经十分默契,狼老四一喊,其他人便当即止步,狼老五和狼老七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冲了进去,将狼老四和曦和仙子给拖了出来。 此时迷药已经被稀释了很多倍,几乎难以起到作用,狼老四按照自己师父所传的秘法吐纳几次,便很快恢复了精气,但曦和仙子中迷药就深了好多,从她晕倒在屋子里到现在,呼吸的都是有迷药的空气,所以怎么叫都不醒。 狼十七问道:“奇怪了,那帮明教弟子不是要将她迷晕了带走么?怎么她人还在这里?” 二当家虽然你见多识广,却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自言自语道:“是有些不对劲,前不久,我们都听到宣国公打破了房间门,一路追出的客栈,还叫喊着让那帮家伙停下来,显然是发现不对,去追那几个明教弟子了。” 狼十二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曦和仙子在这里,宣国公追那帮明教弟子做什么?真叫人好生不解!” 狼老五道:“那帮明教弟子的行为更加奇怪,既然已经将曦和仙子迷倒了,为何又不带她走?”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是疑惑不已。 狼老四叫道:“行了行了!这些问题你们可以慢慢猜,现在曦和仙子晕倒了,我们该怎么办?” 狼老八精通医术,给曦和仙子把了把脉,道:“脉象沉稳,就跟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异常,那迷药没有什么副作用,纯粹是让人昏迷而已。” 狼十七好奇地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那宣国公可厉害得很,他既然出去追那几个明教弟子去了,肯定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回来,要不咱把曦和仙子交给他吧?” “不成!”狼老四叫道,“你们昨日没听那些明教弟子说么?那宣国公虽然武艺高强,但却不是个好东西,江州第一纨绔的名头那么响,咱又不是没听说过!” 柴靖宇在江州一带,确实算得上是声名狼藉了,江州第一纨绔的名头一喊出去,听到的人下意识就觉得他肯定是个欺男霸女的恶少。 当然老百姓可不管他柴靖宇的欺男霸女是纯粹的仗势欺人,还是很有技术含量的人生追求,再加上柴靖宇有个丧心病狂的二叔,经常假借他的名义,在外面肯蒙拐骗,恶名自然都是算在了柴靖宇头上,所以柴靖宇是何等臭名昭著,完全可以想象了。 特别是在对待女人这一点上,柴靖宇的名声更是臭不可闻,比如说宋清韵,比如说香夫人,各种香艳话题在江州传得经久不衰。事实上柴靖宇根本就没碰过这两个女人,也根本没打算碰这两个女人,说出去只怕谁都不会相信。 男人普遍都有一种**丝情节,就是“见不得好白菜都被猪拱了”情节。 这种情节是很玄妙的,每当一个漂亮女人跟了某个男人,见到的人总会想到“好白菜都被猪拱了”这句话,在狼老四看来,曦和仙子是真正的仙人,怎能给宣国公这样的恶霸给玷污了? 狼十七有些不服道:“我看那宣国公没有传说中那般不堪吧?” 狼十二道:“小十七说得也不错,看宣国公的性子,倒也不是用那种无耻手段对付女人的人,但他一来太过花心,二来未必对曦和仙子用心,三来……曦和仙子既然和‘天定太子’有了婚约,纵然算不上有夫之妇,也算是人家的未婚妻了,若是真错了什么事,那可当真不好看得很!” 众人都深以为然,二当家拍板道:“我看那几个明教弟子说得倒也没错,曦和仙子年纪尚轻,被那厮诱惑,倘若真跟那厮有了什么事,日后只怕后悔终生!也罢,那几个明教弟子莫名其妙将她丢在这里,她既然对我们有大恩,咱兄弟也不能看着她吃了大亏,不妨便送她一程。” 狼老四问道:“送去哪?” 狼十二道:“那几个明教弟子说,那圣帝是为天定太子跟她提过亲的,自然是去找天定太子了!” 二当家道:“不错,昔日太祖皇帝千里送京娘,咱虽然没有太祖的豪气,但为了救命之恩,送她千百里,却是应该的!” 众兄弟一致同意,西江十七狼都是痛快人,向来雷厉风行,当即便带曦和仙子离开了五福客栈。 第363章 要人 江州这些日子以来,戒备极度森严,晚上宵禁自然就更加严格,寻常人是不可能出得了城的。 二当家带着一帮兄弟,在城内先躲了一晚上,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寻了一辆驴车,带着曦和仙子出了城。 江州城戒备森严,只是针对进城而言的,江州城的城门,现在几乎形同于单向出入口——当进城的时候,你得接受细密到极致的搜查,让守城士兵看到你身上没有丝毫伤口,不会变成丧尸,对江州城没有丝毫威胁;至于出城的时候,那些守城的将士却是没空去关注你的。 顺利出了城,西江十六狼都大为庆幸,带着曦和仙子走了十多里路,狼十二突然叫道:“二哥,那边有人!” 二当家道:“有人有什么奇怪的?虽然江州城外,很可能遇上丧尸,但真正胆子大、敢走这条路的,也不是没有!” 狼十二道:“那人是于光头!就是那个说要把曦和仙子药翻了带走的明教弟子!对了,还有曦和仙子身边的那两个护法,名字叫白鸢和黑隼的!” 二当家这才反应过来,欣喜道:“我们正愁不知道带曦和仙子去哪里,正好碰上那他们,正是天意如此!” 于是一帮人便向那于光头冲了过去。 于光头到了江州境内之后,也见过丧尸吃人的场景,所以在荒郊野外长途跋涉时,也是极为警惕,突然有一帮人向他冲了过来,于光头着实被吓了一跳,对白鸢黑隼两人叫了一声:“快走!快走!” 白鸢下意识便跟着于光头走,而黑隼却驻足不动,白鸢叫道:“喂!愣在这里干什么?那几个人你难道不认识么?他们是被那宣国公从古墓里救出来的,肯定是宣国公的人!还不快走!” 黑隼咬牙道:“神女娘娘被宣国公那厮给抢走了,等于是落入了虎口,我身为神女的护法,怎能一走了之?这些人来的正好,我要让他们带我去寻宣国公,就算是豁出一条性命,也不允许他对我教神女不敬!” 黑隼脸上露出一副毅然决然的表情,白鸢不由心中羞愧,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于光头心中又是鄙夷,又是恼怒,心想神女娘娘又听不见,你们这时候在这里表什么忠心?以那宣国公的本事,你们就算拼了性命能干鸟事? 让三人没料到的是,这西江十六狼见到他们,也是满脸欢喜,而他们将曦和仙子也带了来,就更是令白鸢黑隼都感到无比神奇的意外之喜了。 “神女娘娘!神女娘娘!”黑隼来不及询问这些人是怎么将曦和仙子带出来的,便急忙去叫曦和仙子。 于光头凑了过来道:“她中了迷药,让我来试试。” 迷药是于光头下的,所有人都相信于光头给曦和仙子下药,是出于善意的关心,于是其他人都纷纷让开,让于光头来看。 于光头眸子一转,心道:“曦和仙子中迷药这么久,也快醒过来了,看得出她很是喜欢那个宣国公,我给她下迷药,她一旦醒来,可就要找我算账了,若能让她一直陷入昏迷,等我们带她见到了天定太子,那时有了天定太子在,自然不会让她追究此事。” 于光头脑子很灵活,对利弊得失自然算的清清楚楚,在过来查看曦和仙子状态的时候,就已经在指甲中悄悄藏了些许迷药,在曦和仙子口鼻处微微一弹。 这些迷药,已经足以让她继续昏迷两三日了。 但于光头不知道的是,曦和仙子之所以昏昏沉沉,怎么叫都叫不醒,根本就不是迷药的功劳。 曦和仙子经历了那次*之后,此时已经是无漏之体,纳入体内的精气不会逸失;侵入体内的毒害物质,却根本不会长时间存留,她的身体会以超出常人数十倍的效率,排出体内任何杂垢。 曦和仙子所中的迷药早就解了,她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无垢之体新连城,虽然清除了体内污垢,对她自身的损耗也比较大,所以时不时会陷入沉睡,其实是身体在迅速恢复。 对于西江十六狼送曦和仙子出城如此仗义的行为,黑隼白鸢都是千恩万谢,于光头更是会做人,盛情邀请西江十六狼去杭州城,还说明教最是求贤若渴,像各位这样的英雄人物,若能投奔明教,定能有一席之地。 于光头看出西江十六狼都身手不凡,立马就起了招揽之心,但西江十六狼浪迹江湖许久,不习惯受人舒服,所以向来不加入什么帮派,于是一口回绝。 于光头情知此时勉强不得,便跟西江十六狼告辞,催促白鸢黑隼两人带着曦和仙子先走。对于他而言,能够将曦和仙子带去见天定太子,便已经是大功一件了,至于其他事情,都不过旁枝末节罢了。 远远看着于光头等三人带着曦和仙子远去,狼老四有些神不守舍,喃喃道:“也不知曦和仙子为什么现在都没有醒来,江州境内还有不少丧尸,可莫要出什么意外,不如……” 狼十二道:“你的意思是,不如我们跟着他们,一起去见那个命定太子得了?” 狼老四刚点了点头,就听二当家道:“不成!我们可以从后面跟着他们,将他们送出一百里,保证没有丧尸的威胁,我们就回江州来。” 狼老四问道:“回江州做什么?” 二当家道:“莫要忘了,我们跟这位宣国公,还有很多很多的恩怨不曾结算,咱们带着曦和仙子离开江州,他一定恼火的很,也是时候跟他面对面,恩也好,怨也罢,算个清清楚楚!” 西江十六狼向来都是恩怨分明,因此二当家一体出来,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 二当家猜得不错,柴靖宇知道曦和仙子失踪之后,憋了一肚子的火。 不得不说那个丫头真能让人揪心挂肚,找了她一个月,好不容易才找回来,居然转眼就又失踪了。 更让柴靖宇恼火的是,望舒仙子将这笔账算在了他柴靖宇的头上,带着摘星婆婆等人,来找他要人来了。 第364章 拜访 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柴靖宇很是懵懂,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天还没亮的时候,望舒仙子就带人杀上国公府来了。 国公府很大,望舒仙子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细致观察这里,昨日发生的事情让她难以接受,浑浑噩噩地跑出来后,却不记得是从哪里出来的了,更不记得那个看光她身子的恶人长什么模样,但再怎么说,柴靖宇也是她第一个怀疑对象,毕竟当初她是在曦和仙子的屋里被迷晕带走的,醒来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虽然惊慌失措之下,不记得是从哪里出来的,但怎么想宣国公都是最有嫌疑的家伙。 到了绿卿居,柴靖宇出来跟望舒仙子见礼,望舒仙子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是很端庄地回了礼,然后开门见山问柴靖宇讨要自己妹妹。 柴靖宇当然不知道曦和仙子去了哪里,自然就交不出人,但望舒仙子怎么可能相信,昨日那么多人都知道柴靖宇和曦和仙子相约三更相见,而且客栈之中,也有目击者声称,看见宣国公来到五福客栈,打破了曦和仙子的房门,然后风风火火地狂奔了出去。 而柴靖宇却被望舒仙子这一番质问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事实上他心中也怀疑,昨日见到的人是否是望舒仙子,只因他那三个丫鬟跟他说,昨晚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脸上戴着面具。 虽然后来那女子醒来之后,将面具揣进怀里带走了,柴靖宇一直没有见到她那张面具究竟是什么模样,但心中却也难免有些怀疑,毕竟他见过的始终带着面具的女子,也就望舒仙子一个了。 被望舒仙子这么一闹,柴靖宇也很是郁闷,两人都有意不提及昨晚发生的尴尬事,却又多偏偏怀疑对方就是昨日跟自己“坦诚相见”的那人,于是说话都是云遮雾绕的,想要试探对方,却又不想暴露自己。 柴靖宇一直盯着望舒仙子的那张面具,那面具上疙疙瘩瘩坑坑洼洼的,就像是月球表面,又好似蟾蜍的皮肤,在这样一张丑陋面具的背后,究竟是怎样一副容颜? 而柴靖宇则是被望舒仙子看得心头发毛,他现在感觉敏锐,如果别人对他有敌意,只需要看他一眼,他立马就能感觉出来,只是这会儿望舒仙子的目光,却让他好生困惑。 她的目光好像时不时落在他屁股之上,竟似是想要将他裤子给拔下来一般。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一个女孩子居然对他的屁股如此感兴趣,这可当真叫人疑惑了。 从来只有男人对女人的屁股感兴趣的,怎么女人也会觉得男人的屁股很性感不成? 柴靖宇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屁股上是不是有东西,或者说衣裤有什么问题,正下意识摸了摸屁股,突然有家丁来报:“国公爷,有十多个江湖汉子来国公府,说是您的旧识,有要紧事要跟您说。” 柴靖宇心怀疑惑:“十六个江湖汉子?” 柴三长提醒道:“国公爷,若俺没有料错,应该就是大前日咱从那诸葛京的古墓里面救出来的那帮汉子。” 柴靖宇恍然道:“那就请他们进来!” 柴靖宇心中对这几个爽朗汉子还是很有好感的,凡是有野心有本事有家业的,对于自己比较欣赏的人,总是会起招揽之心的。 二当家带着一帮兄弟到了绿卿居,见柴靖宇和望舒仙子等人都在这里,便觉得有些尴尬,曦和仙子一失踪,这两位肯定是着急得很,他们若是知道曦和仙子失踪,自己乃是罪魁祸首,那可当真尴尬了。 但二当家不是做事不敢当的人,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兄弟,顿时便有了无穷的胆魄。 柴靖宇急忙请他们落座,这些人是来拜访柴靖宇的,但柴靖宇这里已经有了望舒仙子这一波客人,若不是什么急事的话,他应该先招待完望舒仙子,然后再去接见其他客人,但柴靖宇却让人将西江十六狼给请了进来,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跟望舒仙子一帮人谈了,就剩下直接端茶送客了。 望舒仙子对此自然清清楚楚,却厚脸皮了一回,装作根本没明白柴靖宇的意思,就赖在这里不走。 柴靖宇看了望舒仙子一眼,见她们无动于衷,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也不去管她们,问西江十六狼道:“各位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二当家道:“国公爷,我说的是关于曦和仙子的事情。” 一听到“曦和仙子”这四个字,别说柴靖宇,就连望舒仙子等人,也紧紧盯着二当家。 二当家清了清嗓子道:“曦和仙子此时已经不在江州了。” 柴靖宇问道:“什么意思?她让你跟我说的?” 望舒仙子却急道:“究竟怎么回事,她在哪里?是不是出了事?” 二当家道:“前日夜里,我们兄弟几个听见于光头和黑隼白鸢等人在一起,讨论说要给曦和仙子下迷药,然后将她带离江州,送去见天定太子。” 柴靖宇顿时瞪大了眼睛:“给曦和仙子下迷药?这帮家伙还真是……” 二当家又道:“然后我们便暗中窥视,昨日夜里,他们几人果然带了迷药上楼,过了许久之后,我们上楼查看,见到曦和仙子被迷晕在她自己的房间里面,而那几个明教弟子,却已经不见踪影,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将曦和仙子迷晕过去,却又弃之不顾了。” 柴靖宇和望舒仙子对视一眼,均是大惑不解,望舒仙子心道:“不对啊,当时在那屋子里的是我,被迷晕过去的也是我,等我醒来就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见到一个光着身子的莫名其妙的人了。” 柴靖宇则在想:“那几个明教弟子,明明是死在了我手里,可我救回去的那个女子,却偏偏不是曦和仙子,这又是什么缘故?” 于是望舒仙子和柴靖宇齐齐问了一声:“然后呢?” 二当家道:“然后我们便带着曦和仙子出了城,在城外碰上了于光头等人,将曦和仙子交给了他们,让他们带曦和仙子去见天定太子。” 柴靖宇和望舒仙子听到这里,都是又惊又怒,又齐齐道:“为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说了一具,又转头互相瞪了一眼,继而背过脸去。 望舒仙子道:“我妹妹究竟怎么得罪了你们,你们要乘着她被迷晕,将她带出了江州城?你们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然后又将她交给了那于光头?” 第365章 这就是理由 二当家理直气壮道:“曦和仙子曾救过我的兄弟,是我们的恩人,我们怎会对她不利?我们是觉得那于光头说得有道理,宣国公你虽然身份高贵,但却是赵宋皇帝册封的国公,和明教的神女从身份上说,就已经是水火不容。而且你的风流韵事,我们也听到不少,说实话,在我们兄弟几个看来,你绝不是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 柴靖宇脸上表情一僵,心中说不出的愠怒,拧着脸冷笑道:“哼!是不是可以托付终身,那也是曦和仙子自己来决定的,你们算什么?也配替她做主?” 对于柴靖宇的态度,二当家早已有所预料,当即摇头道:“曦和仙子是我们的恩人,她的终生大事,自然是轮不到我们说三道四,可问题是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恩人,执迷不悟地往火坑里跳!” 西江十六狼其余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柴靖宇被这帮家伙给气笑了,冷冷道:“火坑?你的意思是,我柴靖宇就是一个火坑?” 二当家丝毫不惧,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其他几人,除了狼十七有点犹豫和迷惑之外,都跟着二当家点头。 柴靖宇心中的火气蹭蹭蹭往上冒,世间最可恶的,不是处心积虑费尽心机去害人,而是这种“我是为你好”的自以为是! 天底下有多少人打着“我是为你好”的幌子,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对方的头上,根本不管对方想要的是什么,却还道貌岸然地将自己摆在道德制高点上,觉得自己真的是一片苦心了。 在柴靖宇看来,都是狗屁不如! 二当家道:“且不说国公爷你品性值不值得信任,曦和仙子既然已经和那天定太子有了婚约,那就不应该挑逗蛊惑于她,对你宣国公而言,自然没有什么损伤,但对她一个女子而言,可就是误了终生了!” 柴靖宇听到这里,顿时愣道:“婚约?” 望舒仙子也奇道:“婚约?” 柴靖宇转头问道:“怎么回事?你妹妹跟那什么天定太子有婚约了吗?” 望舒仙子摇头道:“没听说过啊,什么时候的事?怎的连我这个姐姐都不知道?” 望舒仙子这么一说,二当家心理“咯噔”一下,西江十六狼面面相觑,心里都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柴靖宇盯着二当家道:“天定太子是什么人?为什么说他跟曦和仙子有婚约在身?那小丫头可从来没跟我提过!” 二当家额头冒汗,也着急起来:“我们是听那几个明教弟子说,圣帝已经替天定太子向曦和仙子提亲了,他们还说这是明教万众期盼的好事,天定太子和曦和仙子的结合,是上天注定的姻缘,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上天注定?天作之合?”柴靖宇嗤笑一声,“狗屁的上天注定!你说的圣帝,只得可是方腊么?搞什么政教合一,以明教教主的名头称帝,哼!那这么说,明教的事情都是他说了算了?他给谁赐婚,谁就得遵从么?怪不得自古以来这么多人想要当皇帝,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要受他摆布?就连你们明教的神女,也不得不遵从么?” 柴靖宇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满腔愤怒,他下意识就想到那种连从思想到肠胃都要被禁锢的宗教,对于那种剥夺别人自由的所谓教主,所谓的神灵的代言人,都是充满了憎恶。 望舒仙子道:“赐婚?天底下还没有人配给两大神女赐婚的!就算他方腊想要替他儿子求亲,也得看妹妹答不答应!什么天定姻缘,真是胡说八道!” 望舒仙子心头的火气也是不小,她这句话让西江十六狼目瞪口呆,也让柴靖宇暗暗咂舌。 看来,他对曦和仙子跟望舒仙子的地位,还是有些低估了。 他本以为在明教中,方腊是说一不二的绝对独裁者,没想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发怒的时候,居然也直呼方腊的名字,而且言语之间,也没有太多的尊敬,甚至还有些不屑的意思。 明教两位神女,分别代表日月,虽然她们本身不负责管理教务,但她们所象征的、所代表的,却是明教最神圣最不可侵犯的存在。 明教崇拜光明,自然也崇拜太阳和月亮,教中代代都会有两大神女产生出来,虽然不是代代世袭,但却也只有仅限的数百户人家,会诞生神女,分别有两样东西,只有神女才能够契合,一样是太阳神女的太阳珍珠,另外一样便是月亮神女的金蟾面具了。 方腊的教主并非是上代教主指定,而在许多教内兄弟的支持之下,自封的教主,虽然渐渐掌控了明教,却又难免会立身不正,至于两位神女,方腊却只能尊尊敬敬地将她们供起来,虽然替自己的儿子提过亲,却当场就被拒绝了。 当时明教有不少人知道方腊去替自己儿子向曦和仙子求婚的事情,但求婚有没有成,却少有人知,毕竟方腊碰了钉子之后,就不想再多提旧事,也不可能将自己丢人的事情公之于众。 望舒仙子对那个天定太子没有太多印象,毕竟一个人对自己记不住样貌的人,很难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但她却知道自己的妹妹对天定太子特别反感,一点也不喜欢那个阴沉沉的男人。 曦和仙子向来是风风火火的性子,是这个时代少有的时尚女性,有时候她也会很招摇,会因为男人们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而洋洋得意,但她就是不喜欢天定太子,从头到脚没有一点能够看得上眼的,不喜欢天定太子最大的理由,是他如今二十多岁,居然连个侍妾都没有。 这个理由很奇葩,南宋的女人对男人三妻四妾都习以为常,很多有条件的男人在正式娶妻之前,都先有了侍妾,再不济也有个陪床的丫鬟。当然出嫁的大小姐们一般都不喜欢自己的男人有别的女人,曦和仙子这个不喜欢天定太子的理由,倒着实让人费解。 但曦和仙子跟望舒仙子说起的时候,却是振振有词,方腊称帝之后,穷奢极欲的性子终于暴露出来,大兴土木不说,还迅速将自己的后宫扩充到极为夸张的程度。 而方天定却跟自己老爹截然相反,整个人阴气沉沉,也不知道是不喜欢女人,还是克制力极强,身边竟然是一个女人都没有,甚至连传宗接代的任务都没有完成,一心一意就奔着曦和仙子来了,在别人看来,那可当真是痴心一片。 偏偏曦和仙子最嗤之以鼻的,便是他这一点。 第366章 发怒 曦和仙子不喜欢天定太子的理由若是说出去,只怕所有人都会说她胡闹不懂事,望舒仙子也觉得自己妹妹有点不可理喻,但自从她自己见过天定太子之后,她也觉得那人确实不是妹妹的良配。 贵族气质也好,君子之风也罢,需要后天的培养,更会受到环境的影响,望舒仙子典雅端庄,事事严谨,性子很是讲究,但她的讲究是一点都不做作的,那种讲究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是自然需求,是她觉得本就应该如此的。 而天定太子也是个很讲究的人,他立身很正,为人也严谨,不贪图享受,也不痴恋美色,但他的讲究,却是一种做作的讲究。 或许别人感觉不出来,但望舒仙子也好,曦和仙子也罢,都是蕙质兰心的女子,自小修习的功夫,最注重性灵之修,所以跟天定太子相处,便是说不出的别扭。 如果说君子淑女,分先天后天两种,那天定太子无疑是个后天雕琢而成的,匠气太重。 而这样的君子,无非就是耐心等待的狼! 所以曦和仙子才会对天定太子敬而远之,不想跟他扯上半点关系。 望舒仙子对那位天定太子也没有什么好感,至于所谓的“婚约”,就更是无稽之谈,纯粹是西江十六狼听了于光头等人的话后,自己下意识的猜度。 这时候,西江十六狼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柴靖宇眯着眼睛,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冷哼道:“原以为你们是恩怨分明的汉子,没想到你们的拿手好戏,居然是恩将仇报!” 狼老四也火了,叫道:“你这贼国公,胡说什么呢?什么恩将仇报?” 柴靖宇道:“曦和仙子反感那个天定太子,你没听出来么?居然还将她送去天定太子那里,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 狼老四被柴靖宇一句抢白,差点没把舌头给咬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反驳柴靖宇的话,只能蛮不讲理地叫了一声:“那也比让她落在你这纨绔国公手里好!” 柴靖宇笑了:“你知道什么叫纨绔么?你知道真正的纨绔是什么样子么?我柴靖宇是纨绔,却非恶霸;纨绔调戏良家女子,却也不是强迫他人,风流的是纨绔,下流的才是恶少,我柴靖宇是纨绔,却不是恶少!” 狼老四哪里分得清纨绔和恶少的区别,柴靖宇说了两三句,就将他绕晕了。 “哼!我狼老四说不过你,贼国公,曦和仙子的事情,就算是我们错了,我们坏了你的好事,你尽管来对付我们便是了!” 望舒仙子听得莫名其妙,她觉得这狼老四说这句话的时候,竟好像很是期待,倒像是等着柴靖宇对付他们一般。 柴靖宇脸色难看,柴两短怒道:“放肆!竟敢在国公爷面前这般说话!” 柴靖宇向柴两短挥了挥手,看都不看狼老四,只盯着二当家道:“本来我对你们是颇有几分好印象的,现在已经被你们败坏得干干净净,既然这消息已经送到,就赶紧给我滚出国公府,免得我火气上来,对你们出手!” 柴靖宇此时已经懒得跟这帮人说话,他不知道那天定太子究竟是什么品性,这帮糊涂鬼将曦和仙子送到天定太子手上,若曦和仙子当真出了什么事,柴靖宇知道自己绝对接受不了。 他心急如焚,现在一心只想去将曦和仙子追回来。 二当家道:“宣国公,不瞒你说,我们这次不曾问过曦和仙子,便将她带出江州,是我们鲁莽了,但我们既然做了,就不后悔,今日来国公府,一来是跟你知会一声,二来却也是有一段恩怨,要跟你了结!” 柴靖宇怒道:“给我滚开了,我没功夫跟你们扯皮!” 二当家道:“就现在这时候,于光头只怕已经走出百里之外了。” 柴靖宇冷冷道:“哼,百里之外?我国公府有的是好马,未必便追不上!” 二当家道:“那你也别想走,我们兄弟今日来这里,就是跟你算这笔账的,账算不完,谁也别想离开!” 这下不光柴靖宇生气,就连望舒仙子都觉得这帮人过分了,这些家伙可是柴靖宇亲手从古墓棺材里面救出来的,在这关头,居然来国公府捣乱,已经不是不识好歹的问题了,简直就是要结死仇的节奏。 柴靖宇站了起来:“好!好!好!没想到我柴靖宇居然救了一帮恩将仇报的东西!那也不用废话,你们这十多条性命是我给你们的,今日便取了回来!” 柴靖宇盛怒之下,悍然出手。 一般来说,有剑尖死士在身边的时候,柴靖宇用不着亲自出手。他亲自出手,要么是他觉得剑尖死士应付不了,要么是他真的生气,动了杀心。 西江十六狼知道国公府是龙潭虎穴,而自己又坏了宣国公的好事,他们来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早有准备,打算破釜沉舟,既然进了国公府,就没想着能够活着回去。 柴靖宇一动手,西江十六狼纷纷拔出兵刃,立马一拥而上,他们都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单打独斗。 西江十六狼这些年同生共死,配合相当默契,有守有攻,有进有退,有自己摸索出来的一套战阵。 但柴靖宇此时武功实在太高,又是盛怒之下,倒是丝毫没有留手,西江十六狼虽然以众敌寡,而且配合默契,但依旧不是柴靖宇对手,十招过去,西江十六狼就已经无力攻击,险象迭生了。 又过三招,狼老八闷哼一声,被柴靖宇掌风扫中,跌出数丈之外,脊背撞上墙壁,浑身剧痛。 又两招,狼十三手中铁棍被柴靖宇砸了一拳,铁棍顿时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狼十三手臂骨折,痛叫出声。 又一招,狼老五被抓住肩膀,甩出数丈之外,整个人如同石头一般,砸入了院中水池,他虽然落入了水中,在身体和水面接触的时候,却依旧被震晕了过去。 转眼之间,西江十六狼已经到了生死边缘,西江十六狼都是后背发凉,他们纵横江湖许多年,从没碰上过这样强悍的敌人,竟能让他们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无力感。 混了这么多年,他们从不缺乏血性,但这时候,竟正的生出一种无法抗拒的感觉。 这还是人么? 他到底是神?是鬼? 眼看下一招,便会有一人丧命在柴靖宇手中,只听一声惊惶的大叫:“国公爷,手下留情!” 第367章 惭愧无地 这一声叫喊,众人都是一愣。 西江十六狼对这声音却是再熟悉不过,狼老四惊喜道:“大哥!是大哥!” 其他人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她们老大居然没死,喜的也是她们老大居然没死。 柴靖宇在盛怒之下,却不会考虑太多,虽然听到张志虎的叫喊,但却依旧没有停手,于是又出一脚,将狼老七踢翻在地,狼老七脑门砸在地面上,顿时鲜血长流。 然后柴靖宇又是一掌,直击二当家面门。 这一掌轻飘飘迫近,手掌尚有两尺远,二当家依然窒息,只觉气血上涌,将全身都充塞了一般。 这一掌下去,二当家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二当家刚刚听到张志虎的声音,当真是欣喜若狂,但转眼就要命丧他人掌下,当真是世事无常。 就在这时候,二当家腰间一疼,却是张志虎冲了上来,一脚踹了出去,正好抢先将二当家踹了开去。 张志虎的武功虽然已经颇为不俗,但还不足以在柴靖宇掌下救人,只不过柴靖宇并未失去理智,虽然心中对这些家伙颇为憎恶,但也知道张志虎大叫“手下留情”,定然是有什么原因,所以终究没有下死手,所以这一掌只是擦着二当家的耳根打过。 “嘭!” 二当家虽然没被这一掌拍中,但耳边却像是打了一个霹雳一般,一声惊雷般的巨响。 这不是爆炸的声音,而是柴靖宇一掌击爆他耳边空气的声音。 “国公爷!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张志虎当真是惊骇欲绝,他不知道自己的几个兄弟为什么惹得宣国公发这么大的火,但他知道,宣国公一旦动怒,便如同一把熊熊的火,只怕整个江州城都不够烧的。 刚才那一声巨响之后,有鲜血从二当家右边耳廓中流出来,显然是耳膜已经被震破,柴靖宇刚才那一掌虽然打空了,却已久废掉了二当家一只耳朵。 至于左边的耳朵虽然没有被废掉,但却一直在耳鸣,根本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他只看见张志虎神色惶恐,面带祈求,在跟宣国公说些什么。 柴靖宇冷哼一声,双目如电,瞪了过去。 张志虎顿时浑身麻痹,就像有一把利剑,从他的瞳孔直插心底,什么话都已经说不出来。 柴靖宇终究还是停了手,目光在二当家等人身上扫了一遍。 最后,停留在张志虎身上。 “说罢,你跟他们这帮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柴靖宇的语气很平淡,旁边的柴三长和柴两短心里却明明白白,国公爷语气越平淡,神色越是冷静,就证明他越是生气,随时处在暴怒的边缘。 张志虎虽然还不清楚柴靖宇的脾性,却也是浑身僵硬,就像是背上扛着一座大山一般,几乎将他的身子都压得佝偻了。 “国公爷,他们是我兄弟,我们一十七人,合称西江十七狼。” 张志虎向来都是自称“老子”的,这一次被柴靖宇这么瞪了一眼,居然连这个都改了。 柴靖宇恍然,又看了二当家等热一眼,冷笑道:“原来这帮人就是你兄弟?就是你所谓的义薄云天的好汉?” 张志虎满头大汗:“义薄云天谈不上,但我这帮兄弟,向来都是最讲义气,行走江湖也是恩怨分明,从来不做歹事。可能他们不懂礼数,触怒了国公爷,老子……末将在这里求国公爷,您大人大量,莫要跟他们计较!” 柴靖宇冷笑一声:“计较?你以为谁都配得上让我柴某人跟他计较的?你这几个兄弟倒是有本事,能让我耐不住心头的火气,忍不住想要动动筋骨,亲手杀人的,可当真不多呢!” 张志虎一听之下,冷汗就下来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帮兄弟究竟是为什么惹得宣国公发这么大的火。 现在的情况张志虎根本没弄明白,但不管什么原因,都得先求宣国公手下留情,不然这十几条性命,可就真的灰飞烟灭了。 于是张志虎噗通一声就跪下来了,叫道:“国公爷,求您绕过他们这一次!” 柴靖宇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凭什么?” 张志虎顿时说不出话来:是啊,凭什么?难道还能说看在我老张的面子上?你也是人家国公爷随手救的一个可怜虫罢了,在宣国公面前,你那张脸算得上什么面子? 狼老四见张志虎跪在地上,却是颇为不忿,伸手去扶他,口中叫道:“大哥,你不用给他下跪,这次我们将他得罪得狠了,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你鬼天跪地跪父母,好男儿怎能为活命屈膝下跪?” 张志虎叱骂道:“放屁!怎么就不能下跪?给救命恩人下跪,很丢脸么?那是天经地义!” 狼老四等人都大为愕然:“救命恩人?” 张志虎点头道:“一个多月之前,江州尸潮围城,那混账知府异想天开,请了个臭牛鼻子作法,那臭牛鼻子更损,居然想出了个活祭的法子,老子当时是江州的死囚,就被绑到祭台上去了,眼看着其他几个人都被活生生烧死了,老子本以为一条命就这样葬送了,谁知碰上了大贵人,国公爷一句话,便将老子这条性命,从阎王爷那里给抢了回来。” 张志虎这话一出,西江十六狼顿时面面相觑,看了看张志虎,看了看兄弟几个,然后又看了看冷着脸的柴靖宇。 谁都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这时候,他们才明白是自己弄错了,原来这位宣国公根本就不是仇人,反倒是大恩人,不仅救了老大的性命,还在那座古墓里面,救了他们所有人一命。 这一下,可是真的恩将仇报了。 张志虎喝骂道:“你们几个狼崽子!他娘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惹得国公爷发这么大的火?居然能跟国公爷结上梁子,你们也算是够有本事的啊!” 西江十六狼脸上顿时露出惭愧神色,二当家这时候勉强能够听到张志虎说什么了,苦笑了一声,也跪倒在地,口中道:“我们哪有资格跟国公爷结什么梁子?两日之前,国公爷还在一座古墓之中,救了我们兄弟几个的性命……” 张志虎诧然道:“那是怎么回事?怎么国公爷动了这么大肝火?” 二当家却已经惭愧无敌,一个头磕在地上,大声叫道:“大哥,你别说了,是我们做错了事!是我们瞎了狗眼!是我们恩将仇报!国公爷,您才是义薄云天,您动手吧,我们……我们没脸活在世上啦!” 第368章 求助 张志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柴靖宇虽然满腔怒火,却也觉得云里雾里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虽然难为情,但二当家觉得需要给宣国公一个交代,便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二当家的话,张志虎这才明白过来,感情这帮兄弟以为自己死了,而且还以为宣国公就是害死自己的帮凶,所以才想要报仇,偏偏后来被困于古墓之中,反倒得了宣国公相救,才能够脱身,二当家等人也是左右为难,后来因为曦和仙子的事情,这才惹得宣国公动了这么大肝火。 张志虎当真又是苦涩,又是感动,跟柴靖宇抱拳道:“国公爷,此事确实是我这帮兄弟们做得鲁莽,而且行事过分了些……” 说到这里,张志虎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这帮兄弟们做的事情,可不单单是“过分”两个字,就能够遮掩过去的,当初是他们劫了江州大牢,才导致江州城内爆发了尸祸,宣国公不得不施展铁血手段,在一个月内,接连进行四次严打,数百人为此丧生。 若说这个只是阴差阳错,还可以说是造化弄人的话,曦和仙子的事情,就真的是自己这帮兄弟胡闹了。 柴靖宇看了张志虎一眼,没有说话。 张志虎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道:“国公爷,我兄弟做错了事,但终究是为了我,张志虎也不跟您矫情,我们兄弟十七人好不容易又聚在一起,自然是要同生共死的,我们这十七条人命都是您救的,如今犯了大错,您杀了我们十七个出气,我们心里也不敢有半句抱怨。” 柴靖宇冷笑了一声:“我若不杀你们呢?” 张志虎道:“多谢国公爷大人大量!我兄弟十七个,自此之后,便死心塌地,供您驱驰,效犬马之劳,不杀之恩……还有救命之恩,容我们慢慢报答。” 柴靖宇指了指身边的赵大武等人,反问了一句:“我还没说不杀你们呢!供我驱驰?效忠于我的人那么多,我还能少了下人不成?” 柴靖宇很少这么咄咄逼人,其实他很欣赏张志虎,也觉得西江十六狼义气深重,但他心中有一口恶气,不撒出来就不畅快。 张志虎跟二当家对视一眼,脸上露出苦涩的惨笑,于是一个头磕在地上,跟柴靖宇道:“既如此,国公爷,我们只好以死相报了。” 柴靖宇冷哼一声道:“这笔账且先记着!我要去找曦和仙子,她若出了什么事,我立时取了你们性命!” 张志虎一听柴靖宇这话,顿时大喜,叫道:“多谢国公爷!这祸是我们兄弟几个闯出来的,我们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将曦和仙子给救回来!再说老四的性命都是曦和仙子救的,若是她真出了什么事……” 狼老四接口道:“曦和仙子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不用国公爷动手,狼老四自己都没脸活在这世上啦!”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曦和仙子若真出了事,没脸再见人的可不知狼老四一个。 柴靖宇没有说话,让柴三长去备马。 张志虎急忙道:“国公爷,曦和仙子的事情容不得耽搁,我们这就去追。” 柴靖宇道:“你不用去,你把那三千多新兵给我带好了,那可是江州的家底!” 张志虎不敢有丝毫违背,当即点了点头。 望舒仙子见这场闹剧就此平息,事情的结果最终还是回归到如何将曦和仙子给找回来的问题上,她知道自己硬是问柴靖宇要人,也纯粹是无理取闹。所以也没跟柴靖宇告辞,就带着摘星婆婆离开了。 柴靖宇一刻也没耽搁,直接就带着三长两短出了门。 江州城短期之内的发展,他已经有了全局规划,自然有人按照他的既定规划去执行,在离开江州之前,柴靖宇吩咐剑尖死士将消息传了出去。 在以前,剑尖死士潜伏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但都只是随时等候主公的召唤,对于情报的搜集却并非特别在意。而柴靖宇是来自后世的历史学博士,对于明朝的锦衣卫、东厂、西厂,清朝的粘杆处、血滴子都十分了解,明白情报工作和特务作战的重要性,所以在整顿剑尖组织的同时,加强了情报工作。 两只信鸽被放了出来,冲天而起,不日便将消息一路传了出去,柴靖宇出江州没多远,在各个角落里的剑尖死士,就已经开始行动起来,关注起曦和仙子的消息。 ######## 望舒仙子回到客栈,便拿出一块薄薄的鱼鳞,用一根针在上面写了几句话,每个字都只不过针鼻子大小。 摘星婆婆从怀里拿出一个紫黑色的匣子,匣子里装着一只小儿巴掌大的青色飞虫,体貌如秋蝉,摘星婆婆将那鱼鳞贴在青色飞虫的腹部,这才将那青色飞虫给放走。 青色飞虫振翅飞起,速度快如闪电,转眼之间消失在天边。 这虫子是一种蛊虫,名唤“青蚨”。传说青蚨生子,母与子分离后必会仍聚回一处,用青蚨母子血各涂在钱上,涂母血的钱或涂子血的钱用出后必会飞回,所以有“青蚨还钱”之说。 但这只不过是传说罢了,青蚨的血当然不能召唤铜钱,但会蛊术的高手,却能够用青蚨来传递信息,这种飞虫速度极快,而且能够长途飞行,比信鸽更为迅捷。 望舒仙子将消息传了出去,便松了一口气。 她本来是极担心自己妹妹的,但这青蚨虫一飞走,便将一颗心放了下来。 不是她不关心曦和仙子了,而是这事情,已经不需要她再担心了,因为她用青蚨求助的那个人,是她真正的依靠。 就像蹒跚学步的孩童,不论遇到了什么事,父母都是她的依靠,只要父母知道了她的委屈,明白了她碰到的困难,就算有天大的难事,也会帮她解决的。 望舒仙子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但对那个人的依赖,却从没有减轻过。 这并非是望舒仙子依赖心太强,而是那个人太值得依赖,望舒仙子从小到大,还真没碰到过有什么事情,是那个人解决不了的。 而如果是连她都解决不了,那这世间只怕也没人能够解决得了了。 第369章 本性啊本性 童贯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南下,却尚未跟方腊义军交手。 不论乱世还是混世,最能蛊惑人心,最能兴风作浪的,都是宗教,方腊以摩尼教起家,势力膨胀极快,短短数年时间,起义军已经有上百万之众人,人数虽然听起来吓人,但终究只能算乌合之众,远远比不上官兵。 童贯的所谓三十万大军,其实有记录的只有十五万,而且这十五万还将那些吃空饷的都计算在内了,所以真正能够作战的实数,怕是只有十万人。 这十万人里面,除了禁军之外,还有陕西六路蕃汉兵,韩世忠也是西北军出身,只算其中很小的一路。 除此之外,还有两三万人,却是宋江的义军,跟方腊那上百万乌合之众不同,宋江的这些手下,在作战能力上,却不知超出了对方不知多少倍。 这说起来其实也简单,因为方腊的起义军都是农民出身,就算丢下锄头,拿起刀枪,也只是庄稼把式;而宋江那帮人,却是强盗出身,而且还是耸人听闻的悍匪,是马匪中的老祖宗,打起仗来,自然是高下立判。 真正跟方腊交上手的,也是宋江的兵马,惯匪强盗跟农民起义军交锋,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宋江一路大胜。 而此时,战况处于焦灼状态,宋江一路势如破竹,但终究碰上了硬钉子,在秀洲首战不胜,二战又不胜,如今双方对持,都不敢冒然出兵。 宋江不敢冒然出兵,是因为他的兵马是强盗出身,强盗锐气最盛,就像一口锋锐的刀,杀伤力极强,因为都是亡命之徒,靠杀人劫财过生活,所以极为凶悍,攻击力很强,但一旦受挫,也容易奔溃。 在投降宋朝之前,宋江带着这些人马转战千里,攻打城池,只要攻破城池,便烧杀抢掠,夺取财物,但若不能破城,绝不恋战,立马就走,毕竟他手下的骄兵悍将战力虽强,但耐力却差。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规律,在宋江义军的身上体现得格外突出。 所以两战不胜之后,宋江便再也不带人出战了,若不是现在已经挂了官军的牌子,他早就带人扑向别的地方去了,不会留在这里,继续啃这个难啃的骨头。 但现在的情况,却由不得他来做决定,童贯就在后面盯着呢,他若是真的放弃秀洲,攻打其他地方,立马就会有大麻烦。 所以,宋江便派了一路暗探,潜进了秀洲,一来打探情况,二来若是有什么机会,也可刺杀城内主将。 因为他听闻方腊的儿子方天定此时就在秀洲,方天定被称为“天定太子”,在明教教众之中,威信很高,若是被刺杀,秀洲必定大乱,他便可乘此机会破城。 只要秀洲城一破,杭州的东北门户就被砸开了,到时尽可长驱直入,攻入方腊的老巢。 潜入江州的这个探子是宋江亲信中的亲信,其人姓武,排行老二,人称武二郎。 若是柴靖宇知道这位武二郎的事情,肯定忍不住跟他打听他跟武大郎的关系。 柴靖宇当初是见过武大郎的,跟《水浒传》里的那个侏儒不一样,柴靖宇认识的那个武大郎,是一个极为厉害的杀手,身手自然是极为厉害的,也不知道这个武二郎跟那个武大郎有没有什么关系。 说来也巧,还真有关系。 只不过不是哥俩的关系,而是雇主和杀手的关系。 武二郎雇佣了武大郎帮他杀人。 宋江的手下武二郎,跟勾魂堂的杀手武大郎,也算是有点血缘关系,算得上同族堂兄弟,但血缘稀薄,还是雇佣关系来得更实在些。 只不过对于武大郎来说,这一次暗杀的对象,来头却有点大了些。 现在武大郎和武二郎,却都趴在方七佛的府邸的一间屋子的屋顶上。 方七佛是方腊的弟弟,是方天定的叔父,算是方腊手下赫赫有名的一个大将,只不过在方天定面前,方七佛也不敢总是以长辈自居。 虽说方腊政权的等级还不是特别森严,但方天定气质阴沉,很多高级将领在方腊面前都能放松自如,但在方天定面前,却都不敢有丝毫放肆。 方天定来秀洲,名义上是来监军的,但他以“太子”名义到了秀洲,方七佛还是乖乖将军权给让了出来。 当然,让出来的还有这座府邸。 “大郎,那粉红娘娘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给勾魂堂下帖子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这方天定是个不近女色的家伙,而且我言明了是要你来下手,怎么那粉红娘娘却还来横插一杠?” 武二郎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位大名鼎鼎的女杀手,究竟是要闹哪样? 他明明请了武大郎来谋划这件事,谁知道跟武大郎还在商讨阶段,那粉红娘娘却已经以舞姬的身份,混进方七佛的府邸里面去了。 粉红娘娘姿色出众,媚态天然,很快被方七佛发掘,安排到方天定身边,伺候他的起居。 武大郎翻了个白眼,道:“苏三娘的性子,你是不知道,越是难办的事情,越是难接触的男人,她便越……” 武二郎问道:“越感兴趣?” 武大郎摇头道:“也不是感兴趣,按照她的说法,就是她有义务拆穿那些虚伪男人的真面目,让他们露出色鬼本性。” 武二郎问道:“那现在呢?” 武大郎苦笑道:“这一次,我看她要受挫而回了。” 粉红娘娘的确是很受挫,很受挫。 比起普通女子,粉红娘娘着实算得上是“阅人无数”了,以她无比丰富的阅历,一见到方天定,就给他下了一个定义——阴气沉沉的伪君子一个! 简单点说,就是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一肚子男盗女娼;表面上不近女色,但要真是有绝色美女钻他的被窝,还不是照样改用下半身思考? 粉红娘娘从不怀疑自己的魅力,就算是碰上了曦和仙子,在颜值方面被曦和仙子完全压在下风,她也自信自己的妩媚无方的成熟魅力,不是曦和仙子那样的青苹果可以媲美的。 果然,在方天定面前献舞一曲之后,便有婢女私下传唤,说是天定太子召唤。 当时粉红娘娘心中又是得意,又是鄙视:果然,越是做作的男人,越是猥琐不堪!本性啊本性! 第370章 美人不出浴 粉红娘娘被带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屋子里,堂屋里隔着一面巨大的屏风,将屋子隔开为两部分,内侧是放床榻的卧室,外侧则是一些昂贵的陈设,以及…… 以及一个巨大的浴桶。 浴桶中,有腾腾的热气,有飘香的艳丽花瓣,清水微微荡漾,清澈可见桶底。 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了。 屏风后面,却传来一个声音:“洗澡!”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很淡,听不出心情,更听不出感情。 粉红娘娘早就注意到屏风后面有人了,她身为杀手,自然是耳聪目明,感觉十分敏锐,刚进门就发现屏风后有一个人。 若未猜错,应该就是那位天定太子了。 粉红娘娘脸上不由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心想老娘还没施展手段,你就已经原形毕露了,真是没意思! 一时间,她几乎都失去了继续挑逗对方的兴趣,只不过看着那浴桶里的水,心中却是一动——既然都准备好了,那沐浴一番岂不是正好? 她款款走了过去。 粉裙,翠袖,皓腕。 粉裙飞扬,翠袖轻挽,皓腕似玉。 她伸出一只素手,在浴桶中轻轻拨动,于是水中的倩影便皱了起来。 云鬓上,带着数根珠钗,她一根一根拔下,慢慢放在了一遍的小几上,然后将绣鞋脱了下来,丢在了一边,薄薄的丝绸从肩头滑落,于是圆润的香肩,性感的锁骨,还有那凸出的峰丘,凹陷的峡谷,细瘦的纤腰,以及丰腴的双臀…… 当她迈开粉光致致的****,伸出一只精致可爱的脚儿,脚趾踏入浴桶中的时候,屏风的背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粉红娘娘会心一笑,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当男人很艰难地咽吐沫的时候,就是这个声响。 那面屏风上画的,也正是美人出浴图,只不过屏风上面,有一个孔。 粉红娘娘一转头,便看见那个孔,忍不住笑的更开心了。 自己今日乃是送上门给人狎玩的,没想到这位天定太子居然还隔着屏风,偷看自己沐浴。 明教的人可真会玩啊! 也罢,粉红娘娘正好痛痛快快洗个澡! 她倒是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矫情”这两个字,和粉红娘娘注定无缘。而“媚态天然”这四个字眼,也绝不是哪个女子长得漂亮,就能够配得上的。 真正能让人男人血脉贲张的,是骨子里的妩媚。 不需要做作,不需要刻意,一颦一笑,都是媚;一举一动,都是风情。 粉红娘娘将一头柔顺的情丝细心洗了一遍,轻轻挽起,顺手拂过额头,只这慵懒神情,便已叫人心绪缭乱。 果然,屏风后面的那个呼吸,也变得缭乱起来。 然后,越来越急促。 粉红娘娘对自己的魅力十分自信,纵然她没有亲眼去看,也知道屏风后面,那人定然是粗着脖子红着脸,呼吸混乱,心脏狂跳。 女人中的女人,用得着刻意去撩拨男人?只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女人味,已经足以让正常男人都按捺不住了。 从屏风后面那个急促的呼吸声听来,粉红娘娘相信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她已经胸有成竹,在心里默念起一个个数字:十个数之后,他就会推倒屏风,像一头饿狼一般,猛扑上来,要么一把将自己从浴桶里拉出来,化身为野兽,把自己拉上床;要么便跳进浴桶,将这一桶水,弄得满屋都是。 十! 九! 八! …… 二! 一! 十个数在心中默念完毕,屏风后的那人却还不见有什么动作,粉红娘娘又羞又恼,心中道:“没想到这厮还真能忍的嘛,我看你还能忍到什么时候去?” 粉红娘娘勾引男人,很少刻意施展什么手段,当然,跟柴靖宇在炼奴石棺里面的那一次,是一个例外。 这一次,居然又有一个例外了! 刚才洗澡,还只是随随便便洗一洗,而现在,粉红娘娘终于认真起来了。 “老娘就不信了,你难道是瞎子?你难道真没看?你难道真能忍得住?哼!”粉红娘娘愈发不忿,于是动作也愈发妩媚起来。 一块湿答答的浴巾,从她洁白的皮肤上一寸寸擦过,也不知是洗得舒服了,还是不小心弄疼了自己,粉红娘娘伸直了脖子,从鼻息里发出一声撩人的呻吟。 如泣如诉,撩人心魄。 屏风后面,那个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而屋顶之上,武大郎武二郎也浑身一热。 但粉红娘娘终还是没得意多久,洗来洗去,能够听到屏风后面紧张急迫的呼吸,能够感到那人疯狂滋生的欲望,可却偏偏等不到那人有所行动。 粉红娘娘心中就忍不住生出了挫败感来,这样的感觉,即便是碰上柴靖宇的时候,都不曾体会到。 “哼!你当真不主动来找老娘么?也罢,那老娘便勤快些,主动去爬你的床好了!” 粉红娘娘迫不得已,只得主动出击,正打算从浴桶里面往外爬。 “你干什么?” 屏风之后,那人突然叫了一声,这声音里面竟是充满了愠怒。 粉红娘娘道:“奴家洗完了,打算出浴呢!” 那人怒道:“继续洗!” 粉红娘娘一愣,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然后她又听见那声音变得愈发严厉了:“愣什么愣?给我继续洗!” 于是粉红娘娘重新缩回了浴桶里,继续擦洗着身体,脑子里却开始浮想联翩:“不会吧?难道这位天定太子竟是有很严重的洁癖么?非得要女人擦洗得干干净净的?可我洗得已经够干净了吧?而且……他应该看得出我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啊,若当真有洁癖,那便只要处子了吧?” 粉红娘娘满心疑惑,继续洗澡。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没见那人有什么特别的动作,粉红娘娘便想出浴,谁知刚爬出浴桶,那人又怒道:“干什么?给我继续洗!不让你停,不许出来!” 粉红娘娘大为郁闷,好吧,老娘继续洗,继续洗给你看! 洗刷刷。 洗刷刷。 越洗越没意思,挫败感越来越浓,粉红娘娘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好了没?我要出来啦!” 那人呼吸急促,说话都有点发颤:“继续……别出来……” 粉红娘娘终于怒了,再在水里泡下去,都要泡秃噜皮了! “洗!洗!洗!老娘洗你个头!” 粉红娘娘一怒,一脚踹出,浴桶崩裂,然后一掌拍出,只听“哗啦”一声,屏风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 粉红娘娘看见里面的情状,不由目瞪口呆,愣在了那里。 许久、许久之后,粉红娘娘终于能说话了—— “死!变!态!” 第371章 变态 “死!变!态!!” 粉红娘娘看到眼前这番景象的时候,当真是瞠目结舌。 屏风后面,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粉红娘娘当然认得他,这人果然就是那位天定太子! 方天定脸色通红,鼻息粗重,一只手伸进了裤裆里,正在哆哆嗦嗦的抖啊抖,因为幅度不小,动作剧烈,抖得裤子都快掉了下来。 而粉红娘娘一掌打碎屏风的时候,方天定顿时愣在那里,就像是抽风了一样狠狠哆嗦了两下,然后粉红娘娘就看见他裤子上凸显出一片湿湿的痕迹。 粉红娘娘见多识广,自然一眼都看出来,这方天定在做什么。 于是她愈发觉得这人变态了——有肉不吃,偏偏要闻着香味添骨头? 从来没见有人会这么变态,招了漂亮女人来,给她个浴桶让她洗澡,然后自己在屏风上戳出个小洞洞,躲在后面偷偷地看。 ——不光看,而且还自亵! 粉红娘娘哭笑不得,只觉天下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就算是碰到吃草的狼,碰到吃肉的兔子,她都不会觉得奇怪,可她见过的,最多也就是男人喜欢男人,从没见过喜欢看女人洗澡,却不直接跟女人上床的。 方天定被粉红娘娘撞破,顿时脸色涨红,恼羞成怒道:“你……你……你该死!给我滚!给我滚出去!” 粉红娘娘此时也根本不想再多看方天定一眼,她从不曾有这样的一种冲动——想要把这个家伙从这个世界上抹去的冲动。 太没面子了! 太没面子了! 老娘泡在浴桶里,洗来洗去都快洗秃噜皮了,你居然在后面自己跟自己玩,你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冷静! 要冷静! 粉红娘娘在心里对自己说:“别忘了你自己立的规矩,没上过床的不杀,上过床的必杀!这人没跟你上过床,不能杀!不能杀!” 真不知付出了多大的努力,粉红娘娘从用顽强的毅力克制住了杀人的冲动,但她不出手,这位天定太子反倒要出手了。 天定太子恼羞成怒,囫囵将裤子提了一提,伸手抓过在床边放着的剑,就向那粉红娘娘冲了过来,一剑向粉红娘娘胸口刺了过去。 粉红娘娘早有防备,躲开了天定太子这一刺,手一甩,便有一根三寸长的钢针****而出,直刺天定太子的喉咙。 粉红娘娘这一手,却着实出神入化,她刚才在沐浴,浑身光溜溜的不着寸缕,头发上的珠钗也都放在一边了,打碎浴桶和屏风的时候,更是没来得及穿衣服,可她却偏偏能够“凭空”变出一根钢针来,然后瞬间出手。 方天定的武功竟然也颇为不俗,粉红娘娘钢针刺出,他立马就反应过来,知道这个女人不是寻常柔弱女子,而是一个带着剧毒的竹叶青! 两个人,一个是方腊立的太子爷,一个是勾魂堂的女杀手,一斗起来,竟是拳来脚往,二三十招之内,根本分不出胜负,也伤不了人命。 而在屋顶之上,武大郎和武二郎也是醉了。 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是这么个情况,一来是想不到这位天定太子这么会玩,二来是没想到这厮当真是个狠人,当粉红娘娘没穿衣服的时候,能够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竟然仗剑直刺,也着实是少见了。 毕竟武大郎是被请来杀人的,虽然被粉红娘娘搅乱了计划,但既然有机会,又怎能不出手? 于是“嘭”一声响,屋顶破开一个大洞,武大郎毫不犹豫跳了进来,顺势便拔出手中短刀砍了出去。 杀手的兵器都是贴身带着,都不会太长太大,而且越是高明的杀手,便越是能够藏匿兵刃,隐匿自身的杀气,粉红娘娘也好,武大郎也罢,莫不如此。 武大郎的原意,是乘此机会跳下来,跟粉红娘娘合力,三五招杀了天定太子,然后带着粉红娘娘逃之夭夭。 可偏偏他一跳下来,跟方天定打在一起的时候,粉红娘娘居然就不再出手,更没有跟武大郎相互配合,去杀方天定,反倒顺势退开在一边,气定神闲地将自己穿起衣服来。 “苏三娘,快过来帮忙啊!” 武大郎武功只跟方天定在伯仲之间,若没有粉红娘娘帮忙,一时间根本就杀不了方天定,若是稍有耽搁,明教的高手发觉了天定太子这边的异样,一旦他们赶过来,可就不是有没有机会杀掉天定太子的问题了,而是他们能不能全身而退的问题了。 偏偏粉红娘娘这会儿反倒变得不急不躁了,丢下一句:“这厮是个变态,你陪她玩吧!老娘不奉陪啦!” 粉红娘娘说罢,转身便冲出了房门。 而这个时候,屋顶之上,也交上了手。 武二郎本来只是雇主,他既然花钱请了杀手,按道理在杀手动手的时候,他是不应该跑过来看的,只不过他这次要杀的人,可绝非他自己的仇人,而是关系着上万兄弟的性命,关系着哥几个的富贵前程,他心中实在挂念,听闻粉红娘娘不仅来到了秀洲,而且还搅和到了这件事里面,武二郎顿时就放心不下,这才跟武大郎过来探查情况。 武二郎根本就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情况,一看武大郎砸破屋顶跳了下去,他也立马就想要帮忙,将那天定太子给结果了,谁知道他刚在屋顶上抬起了身子,便有一根箭矢射了过来。 好在武二郎也是极为机警的人,反应十分迅速,急忙向前扑出,那箭矢从他肩头擦了过去,划破了他肩头的皮肉,然后射到了屋顶的瓦片上。 武二郎冷汗涔地下来了,射箭的是个高手! 他还没来得及反击,第二只箭矢便接踵而至,武二郎不敢停留,便顺着屋宇的瓦片往下滚,好歹没被箭矢射中,但屋顶宽度毕竟有限,没滚几圈就滚到了头,于是便从屋顶掉落下来。 武二郎也是经验丰富,在打滚躲避箭矢的时候,他顺手便抓住屋顶的瓦片,向箭矢射来的那个方向扔了出去,他手劲极大,随手甩出的瓦片,足以当暗器使用。 那个射箭的高手也是一阵手忙脚乱,等他躲避开这些飞来的瓦片的时候,武二郎已经安稳落地,然后开始往外突围了。 第372章 偷窥癖 这一次的刺杀任务,本来就是武大郎的活,粉红娘娘之所以搅和进来,纯粹是为了胡闹而胡闹。 这时候她一看到这个天定太子,就觉得浑身别扭,感觉身上皮肤都被泡肿了一般,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哪知道刚一出门,就看见王府的一大群侍卫已经围了上来。 这里本来是方七佛的府邸,围上来的,都是明教的高手,粉红娘娘一看到这些人,脸上顿时露出惊惶神色,加上她衣服本来就还没穿好,看着就像是惊慌失措跑出来的一样。 “有刺客!杀人啦!有刺客!杀人啦!” 女人都有演戏的天赋,粉红娘娘更是影后级别的演员,她只叫了两声,就将一个被刺客吓到的美姬演到了极致,那些明教的高手愣是没有一个看出来她就是个女杀手,都纷纷绕过她,往方天定的屋子冲了过去。 于是粉红娘娘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一群明教高手面前跑了出去。 武大郎怎么也没料到那婆娘居然这么不讲义气,自己跳下来帮她,她居然自己跑了,自己跑了不说,还一路大叫着“有刺客!天定太子的房子里有刺客!”然后把越来越多的明教高手给引到了天定太子的房间里面。 武大郎急忙大叫一声:“走!” 然后掉头就走,“风紧扯呼”了。 要说杀手在行刺的时候,总是先考虑失败的结果的,除非是轻而易举就能杀的人,或者是不论成不成功都不可能全身而退的杀局,才会不准备退路,而其他情况下,杀手在谋划一场行刺的时候,在准备退路上花费的时间,比在筹划攻击的时间还要长。 武大郎在潜伏到屋顶上之前,就已经谋划好了撤退的路径和方法,他不走正门,破窗而出,两三步处便是一个巨大的池塘,那个池塘宽达五六丈,即便是轻身功夫极好的人,也不可能一跃而过,但武大郎就那么一飘,居然轻飘飘从池塘上横空掠过,而且身子还完全不符合物理学规则地往上一飞,便翻过了围墙。 方天定追到池塘边上,不由看得目瞪口呆,这人功夫虽然厉害,但也不过跟他差不多,轻功不至于好到这种如鬼如魅的地步吧? 武大郎从池塘上飘过,依靠的自然不是他的轻功,而是一根细细的钢丝,那钢丝却是他早就架设好的,别人不走近了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 等他过了围墙,立马就将外面的衣服给脱了,然后顺手塞在假山怪石的窟窿里面,他里面穿着的衣服,居然都只是短衣短裤,裤腿和袖子都不够长,小腿和胳膊都有一半露在外面,就连肚皮也露了出来。 然后一阵咯咯吱吱的脆响,转眼之间,整个人的身形近乎缩小了一半!原本一条响当当的七尺大汉,居然变成了个五短身材的侏儒,他里面穿着的上衣、裤腿、袖子都短了一块,这时候身形一缩小,居然刚刚合身。 如果柴靖宇在这里,一定会看得目瞪口呆。 这样的一个武大郎,就当真像是《水浒传》里的那个武大郎了! 武大郎这身功夫叫做缩骨术,这门功夫寻常江湖人物是不会练的,只有杀手、梁上君子和盗墓贼才会练这种功夫,盗墓贼和梁上君子修习缩骨术,是为了去寻常人不能去的地方,而杀手修习缩骨术,便还有另外一个用处。 缩骨术一来是改变自身体型、相貌和气质的一大利器,这简直比世间最高明的易容术还要厉害。武大郎能够将身形缩小整整一圈,缩骨术练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骇人听闻了。 武大郎刚刚完成“变身”,明教的高手就都追了过来,武大郎却走到一边的矮屋屋檐下,挑着一根扁担,扁担上挂两个箱子,堂而皇之地往前走。 “兀那矮子!给我站住了?” 武大郎愣了愣道:“啥子意思?木有炊饼了!” “什么木有炊饼了?” 武大郎道:“你们王府要炊饼,俺一大早上就送来了,现在都木有了,要是要滴多,明天多送些来。” 那明教高手怒道:“什么炊饼不炊饼,刚才有没有见到有人从墙头翻过来?” 武大郎转头看了看围墙,立马摇头道:“你不要开玩笑的好不,那墙头有三个人高,俺又木有梯子,怎么够得着?” 其实那堵墙根本没有多高,但以武大郎的身高,确实有些望尘莫及了。 “我没说让你翻墙!我是说你有没有看见别人翻墙?” 武大郎懵懂道:“翻墙干什么?俺炊饼都买完了,就算想偷也偷不到!” “娘的!真是个蠢货!”那几个明教弟子见这货稀里糊涂,半天问不明白,也不想在他身上再耽搁功夫,于是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带着一帮人继续往前面搜查。 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刚才那个身高七尺的大刺客,在一会儿的功夫里,就已经变成了一个不足五尺的矮子,更想不到这个矮子还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王府。 武大郎在离开的时候,正好看见武二郎被五花大绑,被一群明教弟子押送去了王府的大牢。 武大郎不由一阵头疼:这下麻烦了,刺杀行动没成功,雇主反倒被抓了起来,苏三娘啊苏三娘,你可真能惹事! ######## 而方天定也是一阵恼怒,那个女人真是太该死了! 方七佛听闻此事,也急忙过来探望,说是自己护卫不周,而且识人不明,竟然没辨认出那女子是个杀手,就送来伺候天定太子,当真罪莫大焉。 方天定自然不能责怪自己这位叔叔,安慰他两句将他给支开了。 方七佛一离开方天定的住处,脸色便阴沉下来,回头看了眼方天定的那个院子,心头一阵腻歪,脸上却是苦笑了一下:“还好还好!还好我那个侄子有变态偷窥癖,否则若真的跟那女杀手上了床,只怕一条性命早就丢了。” 方天定的偷窥癖,方七佛自然是知道的,有些时候,人的思维和行为别人总是很难理解,以方天定的身份,就算不招手,都有数不清的女人送上门,可偏偏他只对偷窥感兴趣,而且这种他对这种嗜好真是执迷不悟,如痴如狂,方腊为此不止一次大怒,可这位天定太子就是屡教不改。 其实这只是小节,没什么大不了,但方腊之所以三番两次动怒,却是因为方腊自己就被三番五次偷窥。 当然,方天定不是变态到偷窥男人,他是偷窥自己老爹跟妃子行人伦大礼,而且只有在偷窥自己老爹行房事的时候,才最是刺激。 第373章 劫法场 方天定的偷窥癖来自于他十三四岁的时候,当时他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而他亲娘早死,老爹方腊新娶了两房小妾,方天定无意之间,偷窥到三姨娘洗澡,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他到了要女人的年纪,可偏偏一跟女人亲近,他便紧张得不行,而且感觉全无,完全没了兴致,只有偷窥的时候,才能够格外兴奋。 成年之后,方天定变本加厉,偷窥癖好就像是毒瘾一样,怎么戒都戒不掉。 而后来方腊以明教教主身份起兵反了大宋,自立为帝,身份便大不一样,那方腊除了网罗英雄好汉之外,还到处搜寻美女,文武体系没有建立起来,后宫倒是抢先扩充起来了。 底层身份崛起的人,难免会有一身暴发户气质,方腊远远比不上朱元璋的勤勉和自控能力,倒是像极了后世的洪秀全,革命尚未成功,就开始贪图享受起来。还没得到各个阶层的承认呢,后宫规模居然就远远超过了赵宋皇帝的后宫规模。 与此同时,方腊对自身安全也愈发注意起来,身边自然带着明教最厉害的高手,加上他本身功夫不俗,所以就算是在宠幸嫔妃的时候,也是充满着防备。 在这种情况下,方天定偷窥他老子跟嫔妃妖精打架的时候,就被方腊给抓个正着。 方腊当了皇帝,对于有关自身安全的事情便格外忌讳。历朝历代,当皇帝的若是被自己儿子偷窥,恐怕下意识就会想到什么“弑君弑父”、“谋朝篡位”之类的字眼。 方腊却不是第一次抓住儿子偷窥了,那时候当真是恼羞成怒,觉得这实在是家丑不可外扬,便将方天定训斥了一顿,赏了他许多美人。 于是方天定身边美人一大堆,但要他自己去宠幸那些美人,却又偏偏没有兴致,方腊口头上已经跟他的那些文武大臣们宣告,方天定就是他的接班人,所以虽然没有明确立太子,但“天定太子”这个称呼,在方腊的授意之下,已经成了文武大臣们的公认称呼。 方天定是处理政事和军事的能力都是极强的,难免要和文武大臣以及明教高手打交道,经常在家中设宴,招待文臣武将。 朋友来了,天定太子不光有美酒,还有美姬。 要说这位天定太子,对朋友和手下当真是慷慨的很,他二十多岁还没有成婚,本来就是一大异数,身边的美姬都是方腊赏赐的,他从来不曾享用过,倒是用来招待朋友。 刚开始的时候,谁又敢当真去碰天定太子的女人?尤其是天定太子身份不比寻常,已经是皇室继承人了,女人可不比其他的什么物件,万一人家只是客套一下,你若是当了真,那可真就结了仇了。 可后来那些人才发现,这位天定太子是真心实意让自己的美姬招待他们的,你若是推拒不受,反倒会惹他不高兴,而且宴后,天定太子还会有意无意疏远关系。 于是这些被天定太子慷慨招待的人,都纷纷坦然受之,然后带着天定太子的美姬,在房间里一顿胡天海地,事过之后,跟天定太子关系倒是真的愈发亲密起来。 很多人都以为,天定太子是真的不爱美色,用这些美姬来招待客人,不仅仅是他慷慨豪放,而且还是在试探客人们对他是否有防备,被宴请的客人越是洒脱,跟美姬们在一起的时候,越是放浪形骸,天定太子待你就会越亲切。 至于这位天定太子让自己的美姬去招待这些下属,究竟是为了什么,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 于光头和白鸢黑隼带着曦和仙子匆忙赶路,不几日便到了秀洲。 童贯虽然还没有正式讨伐,但宋江作为先锋军已经大兵压境了,所以这一带形势十分紧张,还没到秀洲就受到了层层排查,但白鸢黑隼作为神女护法,这身份一亮出来,立马畅通无阻。 一路上,曦和仙子一直没有醒过来,于光头总是偷偷摸摸给她下点迷药,黑隼白鸢虽然有所怀疑,但也只是怀疑他当初下迷药药量重了些,没想到他竟然敢连续下好几次药。 而于光头也根本想不到,他的迷药只是第一次把曦和仙子放倒的时候起了作用,对于无漏之体而言,迷药或者毒药,根本就不会在体内长时间驻留,曦和仙子之所以昏迷不醒,纯粹是成就无漏之体之后的嗜睡罢了。 刚到了秀洲,于光头等人就听到整个秀洲都在传天定太子遇刺一事,这消息是方天定和方七佛有意放出去的,他们当然不会告诉民众,真正的杀手已经逃跑了,抓到的只是一个没有刺杀经验的雇主。 而方天定对外宣称的是,杀手已经被当场擒获,经审问得知,此杀手正是宋江手下大将武二郎,宋江屡战不胜,只能出此下策,可见其兵微将寡,气短心长,只能耍这些下三流手段了。 这刺客被擒获已经时隔两日,今天是第三天,而按照方七佛的公告,刺客三日之后问斩,那么今日午时,便是问斩的时候了。 于光头等人刚进秀州城,还来不及去方七佛府上拜会,先找了一家客栈打尖,因为曦和仙子一直昏迷不醒,所以先问掌柜要了一间上房,将她送进房间,然后于光头和黑隼白鸢才在楼下用餐。 这一路奔波劳累,也当真是又饥又渴,三人正吃得痛快,白鸢听到隔着的屏风后面有人道:“怎么样?咱就在半道上动手,还是在法场再动手?” “有什么区别吗?” “半道上动手,他们布防的战线拉长了,而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具体会走那条道,所以我们布置劫人的时间也短了;在法场上动手,我们准备的时间长了,而他们防备也更森严了。” “那咱还是在法场上动手,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 “好,时间所剩不多,现在就走!” …… 那几人小声的说话传入白鸢耳中,白鸢立马便想到了今天正午要斩那个杀手,而这几人显然是宋江的人,是准备去劫法场的。 第374章 错把秀洲当州 “怎么办?” 白鸢将方才听到的跟于光头两人一说,三人商议了一下,立马做了决定,于光头负责去方七佛的王府报信,而白鸢和黑隼跟去法场,提醒监斩官提高警惕,若有机会,也可以帮上一些忙。 三人分头行动,这时候情况紧急,已经来不及带着曦和仙子了,便将她留在了客栈里面。 她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直了身子。 “嗯……” 曦和仙子大睡了四天五夜,终于醒来了。 但她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睡了那么长时间,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了。 于是她努力地回忆自己睡着之前发生了什么,想来想去,也只记得自己见到柴靖宇神经病一样地冲出客栈,而且另外一间屋子的房门也被打碎了,她刚一进屋,就忍不住犯困,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怎么一睡就睡到快正午了? “那个臭国公,究竟搞什么搞?”曦和仙子抱怨了两句,走出房门,高声叫道:“黑隼?白鸢?你们在哪呢?丑八怪!丑八怪!” 没有人回答。 曦和仙子甚是郁闷,于是叫来小二,打水洗漱了一下,便出了客栈。 她完全没有认出,这家客栈已经不是江州的那家五福客栈了,而且出门之后,也完全没有辨认明白,这里已经不是江州,而是在秀洲了。 睡着前在江州,睡醒后在秀洲,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这简直就像是个傻乎乎的游戏玩家,换地图了都完全不知道。 对于一个路痴到无可救药的人而言,这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了。 而更巧的是,这家客栈的名字,居然也是叫五福客栈。 并非因为这是一家连锁客栈,这名字纯粹只是巧合罢了,就像龙门客栈一样,五福客栈这个名字也是遍地都是。 曦和仙子一点没有认出来,而且出了客栈之后,她还分辨了一下方向,然后很自信地往国公府去了。 走了许久,终于碰到了一个高墙大院,一看就是王侯府邸,规制极高,曦和仙子顿时就笑了。 “哈!我说我肯定能够找得到路的嘛!” 对于曦和仙子而言,能够分辨清楚大致方向,能够找到一个偌大的国公府,就已经是相当优秀的表现了。 至于大门…… 对于曦和仙子而言,能够看到国公府的围墙已经算是找准目标了,要找大门那多麻烦啊,没准找着找着还找丢了呢。 所以曦和仙子一向是不管找到围墙还是找到大门,都是到哪儿,就从哪儿进。 自从那日人体自燃之后,她体内真气就被焚烧得干干净净,这次一觉醒来,体重恢复了许多不说,就连功力也增加了不少,足以让她轻而易举地翻过围墙。 曦和仙子闯进了“国公府”,她不想跟国公府的下人们扯皮,于是碰上人就躲开,国公府她来过很多次了,她自信能够找到自己的目标,最多就是走错两次,走点冤枉路而已。 终于,她转悠到一座小院,这院落相比其他院子显得格外精致典雅,院子里假山池水一应俱全,且里面种满了竹子,长得颇为茂盛。 这一定就是绿卿居! 哈哈! 曦和仙子忍不住自己佩服自己,这一次居然连冤枉路都没有走,直接就找对了地方! “那臭国公昨天晚上怎么回事?让我摸进去吓一吓他!” ######## 于光头一路风风火火跑到王府,他是明教高手,而且是天定太子身边的亲信,方七佛手下的人也认识他,于光头一到王府,根本就没有受什么阻拦,就被请到方天定的住处去了。 于光头一见到方天定,立马拜倒行礼,同时口中叫道:“太子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方天定道:“什么要事?” 于光头立马便将他们在五福客栈中听到的有关劫法场的事情说了一遍,方天定听罢,顿时哈哈大笑:“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你放心好了,这一次我只是布一个局罢了,宋江这厮终究是个匪人而已,最讲究什么兄弟义气,说什么‘来时三十六,去时十八双’。居然敢来刺杀本太子,还偏偏要劫法场,今日便叫他们同归于尽!” 于光头这才恍然,于是马屁连环拍了过来,大赞天定太子英明无比,经天纬地,胜券在握,宋江贼子在天定太子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天定太子自然不会被于光头的马屁给迷惑,但听得也是心里舒泰,当下便问起曦和仙子的事情。 于光头道:“太子爷尽管放心,神女娘娘已经被救出,虽然功力尽失,但却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 天定太子问道:“只不过什么?” 于光头有点难以启齿地道:“只不过,神女娘娘丰神绝代,自然有很多人打她的主意,江州那个宣国公便是如此,神女娘娘少不经事,受了那宣国公的迷惑,一心只想呆在江州,而且她好像对那宣国公……” 天定太子道:“宣国公?就是柴家的那个纨绔?” 于光头急忙点头称是。 天定太子既然在打曦和仙子的注意,自然不会放过关于曦和仙子的信息,黑隼和白鸢作为曦和仙子身边的两大护法,天定太子自然也会多家笼络,背地里没少给他俩送好处。 虽然天定太子有见不得人的嗜好,但毕竟是老谋深算,知道要泡一个对自己没有好感的女人,最好是从她身边的人下手,而曦和仙子身边最亲近的人,自然就是黑隼白鸢两个护法了。 所以曦和仙子跟柴靖宇之间的一些事情,也早就有情报传了过来,天定太子派于光头去江州的时候,就事先嘱咐了他,让他特别要注意曦和仙子和那位宣国公的来往。 于光头说起柴靖宇的事情,天定太子就一脸阴沉的表情,整个屋子里温度都下降了好多。 于光头见天定太子很不高兴,急忙腆着脸道:“太子爷,不过您不用担心,属下已经将神女娘娘请了回来。” “请了回来?”天定太子是心机深沉之辈,他私下里就曾让于光头去查探曦和仙子和宣国公的消息,于光头这么一说,他立马就反应过来,急忙问道:“那她在哪里?她应该不是自愿来这里的吧?” 于光头道:“太子爷您果然料事如神,属下这次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将神女娘娘药倒了,然后才带到秀洲来的,神女娘娘醒来后,肯定会责怪属下冒犯了她,所以……” 天定太子道:“你尽管放心,我保证她怪不到你头上!而且……你这次立了大功,我不会亏待你的。” 于光头大喜,连连道谢。 天定太子道:“别废话了,那曦和仙子现在何处?” 于光头道:“就在五福客栈呢,属下这就去将她带过来。” 天定太子急切道:“别麻烦了!我亲自去!” 第375章 声东击西 天定太子最喜欢的就是偷窥别人,最不喜欢的却是被别人偷窥。 在他的住处自然有不少人伺候,但很多时候,他都会将仆役和丫鬟都驱逐出去,不让他们打搅他,而当他不在的时候,就更不允许有人到他的私人领地做什么了。 所以当他出门的时候,他居住的这个院子,就已经空无一人。 天定太子离开之后没多久,就有人从墙头翻了进来,这人一身淡紫色衣衫,谈不上奢华,但是明丽而不妖艳,时尚却不失优雅,一张脸蛋儿莹润嫩白,清丽脱俗,灵气逼人。 这少女正乃曦和仙子是也。 曦和仙子翻身进了院子,然后就直接上了阁楼,本以为会先撞到碧诗朱诗那几个丫鬟,谁知道却是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怪了!这人到底是去哪儿了?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曦和仙子相貌精致,神经粗大,一来是根本没分辨出来这不是柴靖宇的绿卿居,二来对屋子里的陈设不清楚,见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就很随便地在阁楼里坐了下来,见到桌上放着几坛子酒,顿时便动了心,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将那几坛子酒抱过来,一个人很欢快地喝了起来。 ######## 柴靖宇带着西江十六狼,也已经赶到了秀洲。 刚到了秀洲,就发现好多人都嚷嚷着要去看砍头,秀洲自然也有剑尖组织的据点,只不过剑尖死士都只是在打听曦和仙子的消息,关于方天定遇刺的消息,自然也进一步传到了柴靖宇耳中。 柴靖宇本来不想管什么刺杀不刺杀,砍头不砍头,可他刚到秀州,就碰上了一个大场面。 很惊心动魄的大场面。 “劫法场”这个词,在柴靖宇看来,只应该出现在文学作品中,或者是电影电视剧里,现实中出现这样的场景,应该是不大可能了。 但事实上,这场在影视作品中的经典桥段,还当真就被他给碰上了! 柴靖宇的印象里,《水浒传》中曾经有一段类似于劫法场的情节,那是宋江在江州浔阳楼提了反诗,跟戴宗两个人被判了斩刑,江州知府本想要斩了宋江,谁知道晁天王带着梁上大小头领,直闯江州将宋公明给救了出来,这几乎算得上《水浒传》里面最热血的桥段之一了。 而这一次,柴靖宇看到的是一帮热血汉子,在法场有重兵布控的情况下,突然发动了攻击。 一时之间,杀声震天。 武二郎被五花大绑,丢在法场中央,见到一帮兄弟们来救人,也是激动得难以自已,大声叫喊道:“快救我!快救我!” 法场上的侩子手有两个,其中一个刚准备动刑,就被法场外放出的冷箭给射死了,而另外一个侩子手却极为奸猾,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扭头就跑。 开玩笑,在法场上,侩子手的死亡率比监斩官可要高多了,这些胆大包天的劫匪是为了救人,当然首先就要杀侩子手,所以第一个倒霉的也是侩子手,这会儿当侩子手的若是还傻乎乎地想着先杀了这个罪犯再说,那他自己的性命只怕立马就要被葬送掉。 武二郎双腿被绑着,只能跪在地上,两只腿往前挪。 对于监斩官而言,若真被劫法场成功了,那可当真是大丢颜面了,于是那监斩官早早就跟那些秀州兵说过了,法场上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不管用什么方法,先杀死那个被问斩的罪犯再说。 于是来劫法场的人一发难,秀州军立马做出了反应,一时之间,法场各处都有箭矢暗器向武二郎射来。 不论如何,先杀了此人再说! 武二郎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滚倒在地,躲避着箭矢暗器,但终究还是大叫了一声,屁股一疼,被精确命中了。 好在这时候已经有不少兄弟冲了进来,护持在武二郎身边,替他挡了不少暗箭。 但情况不好的是,这法场明显是被当成了一个陷阱,当这些人一旦发难,这个陷阱立马就张开了,方天定早就安排了明教的精锐在这里,所以这些人一发难,跟监斩官一起冲突,这些埋伏着的秀州兵,立马就现身出来,将劫法场的众人重重包围。 “他娘的!” 武二郎屁股剧痛,大声叫嚷道:“快走!这是个陷阱,那方天定想要一锅端呢!” 但已经来不及了,法场之上,已经乱成一团。 柴靖宇本来想要直奔方七佛的王府的,但撞上了这么个情况,眼见这些“传说中”的梁山好汉都陷在了这里,加上因为曦和仙子的事情,他对那位天定太子充满了反感,既然路见不平,就忍不住想要拔刀相助。 那监斩官是方天定的亲信,是专门设下陷阱钓鱼的人,他眼光也是毒辣得很,只需要细细分辨,就能够确定在劫法场的这批人里面,有不少都是宋江属下的关键人物,宋江虽然没有亲来,但他手下的悍将,几乎来了一大半。 监斩官正自得意,突然听到东北方向,也传来一阵喊杀声,这声音还隔得很远,但对于惯战沙场的他而言,却已经是震耳欲聋。 “怎么回事?” 那监斩官面上露出惊容,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依照事态推断,他也立马明白过来,事情可能糟糕了…… 方天定在这里摆了一出龙门阵,等着宋江带人来闯,宋江那帮兄弟讲义气,居然还真的来闯了,于是方天定等人自以为得计,但没想到宋江这一次,却是拿着他这帮兄弟,做了一场豪赌。 守卫秀州的兵力虽然充足,但也只不过是刚刚能够应付宋江的攻击罢了,这几日有意让防卫松懈下来,就是为了诱梁山贼寇来劫人或者劫法场,没想到那宋公明派了不少精锐潜入城中,一半用来劫法场;另外一半,则是寻了原本防卫最薄弱的东北门,从城内攻城门了。 这不是分散兵力,而是声东击西,劫法场是真的劫,但却也是为了吸引城内守军的注意力,而从城内攻门,跟城外军队里应外合,才是真正的大杀招! 此时的东北门,只怕已经陷入混乱之中了,若一个不小心,被那些家伙从城内将门打开,那这秀州…… 监斩官越想越怕,竟然都有些不寒而栗了。 第376章 大慈悲 柴靖宇看到那监斩官站在高台之上,身边有两个手持护盾的护卫,竟然一点都不惧怕别人给他放冷箭,可见对自身的武功和自己的护卫都十分自信。 而那两个“护卫”,柴靖宇也认得清清楚楚,正是曦和仙子身边的白鸢和黑隼。 看见这两人,柴靖宇忍不住就动了杀心。 很多人身为上位者,手中掌控了杀伐大权之后,便对掌控别人生死的这种权利和能力痴迷不已,所以才有那么多上位者暴掠弑杀,那是因为他轻易就能够杀人,又不用付出什么代价,那么杀人这种事情的严重性,在他们眼里就越来越轻了。 柴靖宇作为从人命如草芥的末世中穿越过来的人,知道在一个人命贱如狗的世界里,要想保住自己的本心,最重要的就是克制恶念,压抑一颗杀心。 所以,他才会对白鸢黑隼一忍再忍。 这一次,杀心就仿佛被关在炉子里的火焰,终于被释放了出来。 当杀声四起的时候,看热闹的众人都抱头鼠窜,只有柴靖宇一步一步,向那监斩官走了过去。 而西江十六狼跟在他身后,仿佛一道不可抵挡的铁流,一往无前。 柴靖宇一众人既不是方腊的属下,也不是宋江的人马,当他出现在这个战场上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被双方都当成了目标。 但被双方都当成敌人的,未必就会像风箱里的老鼠,处处受气;也未必会左支右绌,难以应付。 因为他足够强大。 柴靖宇所到之处,刀枪剑戟便已经不再是刀枪剑戟,仿佛在瞬间就成了幼童的玩具。 刀折。 枪断。 剑戟成灰。 一路行来,就连原本焦灼的双方,都已经被他夺去了光芒,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黑隼和白鸢脸色大变,他们也刚刚到江州,只吃了一顿饭,听到了宋江的人马要劫法场的消息之后,就立马赶来报信,而那监斩官却早就胸有成竹,说是已经在法场上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那帮狂徒自投罗网呢。 他们作为明教神女的护法,对于宋江那帮人,是充满了鄙视的。 宋江是和方腊齐名的反贼,被赵宋皇帝视为心腹大患,但明教很多人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觉得宋江能够跟他们的圣公齐名,这对明教而言,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自从宋江投降北宋之后,黑隼白鸢就愈发鄙视这帮曾经的反贼,这一次设下陷阱,既然恰逢其时,他们自然不会错过这场好戏。 但当看见柴靖宇出现的时候,黑隼白鸢两个人,顿时就有些后悔了。 黑隼虽然做了自己觉得对的事情,但总觉得有几分愧对曦和仙子,也对不住这位宣国公。毕竟他和白鸢也曾数次得蒙宣国公打救,这次做了亏心事,被这位宣国公找上门来,还真有点心虚的感觉。 白鸢见到柴靖宇的时候,心头便是一阵烦闷,觉得这人真是阴魂不散,一个堂堂国公爷,要什么女人得不到?偏偏对我家神女娘娘纠缠不休,好不容易将神女娘娘带到了千里之外,这厮竟然阴魂不散,从江州一直追到秀州来了。 但当她见到柴靖宇向这边一步一步走过来,看到柴靖宇的目光,她便感觉到一股寒气,从心底里涌了出来。 白鸢性格跋扈,却不代表他们不会察言观色,柴靖宇眼眸里的杀意是赤裸裸的,就像是已经出窍的剑,瞎子都看得出来。 监斩官怒道:“这人是谁?给我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监斩官说完这一句,却见白鸢和黑隼两个人开始往后缩,脸上露出了惊惶神色。 监斩官心中大为鄙夷:“你们这两个家伙,还身为神女娘娘身边的护法呢,本官都已经说了,这里早已是天罗地网,被明教高手围得水泄不通,再厉害的人,也保管他有来无回,你们在这种情况下居然都要逃跑,真是不中用!当初圣母娘娘怎么选了你们在神女身边伺候?” 但过了几个眨眼的功夫,他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柴靖宇不慌不忙,却越来越近,仿佛这里就是战场,他是一杆锋锐的枪,所向披靡,锐不可当。 “给我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眼见眼前这人竟然能在重围之下,竟然无可阻挡,而且每一步,都跨出一个相同的步幅;每一步,都是一个同样的节奏,不曾加快,也不曾减慢。 监斩官心中便越来越慌。 他竟然……也渐渐地开始恐惧了! 而他最恐惧的,不是这个男人的强悍,而是自己竟然开始有了恐惧这种情绪! 这怎么可以? 这怎么可以? 监斩官有些恼羞成怒,又像是气急败坏,终于手持长枪,向眼前那个男人冲了出去,怒吼一声:“纳命来!” 他不能再等下去,否则他的勇气,会被这不快不慢的脚步给生生踏碎。 然后…… 枪头断折,他胸口被一掌拍中。 鲜血从监斩官嘴角溢出,那轻轻一掌,已经打碎了他的心脏。 监斩官只觉人生实在太过奇妙,刚刚还胜券在握意气风发呢,转眼间就已经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人生无常,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有太多不甘,双目中却并没有恨意,而是带着三分崇敬,勉强问道:“你……你是谁?” 柴靖宇回了一句:“你还不配知道。” 那监斩官听完这一句,脸上露出几分遗憾神色,叹道:“可惜!可惜……” 监斩官说罢,便倒在地上,再没了声息。 柴靖宇现在满腔的邪火,本来对于方腊和宋江这两人,他一直想要以平等的眼光来看待,不从主观意见判断孰好孰坏,但现在他已经不可能用上帝视角,去看待这两个人了。 于是他也不再犹豫,既然心中偏向了宋江,那么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帮他们一把便是了。 至于这个监斩官,显然也是个杀人如麻的家伙,柴靖宇既然动了杀心,便不在乎随手取了他的性命。 纨绔,就是这么任性。 杀生,也是一种慈悲。 第377章 无地自容 乘着这会儿功夫,黑隼和白鸢已经退出了很远,柴靖宇却并不着急,依旧不紧不慢追在他们后面。 黑隼这时候已经感觉到了,这一次,这位宣国公是真的动了杀心! 白鸢一边跑,一边抱怨道:“这厮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居然都追到秀州来了!这里可不是江州,这里是明教的地盘,天定太子知道这厮纠缠曦和仙子的事情,只要他说一句话,不知有多少明教弟子将这厮当成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将他碎尸万段!” 黑隼叫道:“我们先跑得掉再说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这里罗嗦什么?” 白鸢怒道:“你个胆小鬼,见到那狗屁国公,居然就望风而逃,真是不中用!” 黑隼冷哼了一声:“你胆子大,那你别跟我跑啊,留下来跟那宣国公理论一番啊!” “你!你……” 白鸢心中愤愤,却终究不敢当真停下来跟宣国公理论,只是一边跑一边大叫:“来人啊!这厮是江州宣国公,因贪图神女娘娘美色,要对咱圣教的神女娘娘图谋不轨!来人啊!” 那监斩官在这里布置了大批的人马,那些人未必就亲眼见到监斩官死在柴靖宇掌下,但听到白鸢的一声声高呼,众多明教弟子义愤填膺,一个个前赴后继,向柴靖宇扑过来。 柴靖宇虽然厉害,但毕竟无法以一当百,被数百人当作目标,确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这些人也都有几分功夫,一起不怕死地冲上来,纵然伤不到柴靖宇,却也能将他阻上一阻了。 白鸢回头看见柴靖宇被重重围住,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神色,大声道:“什么狗屁国公?你以为这里是江州么?在明教的地盘上撒野,真是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等着被碎尸万……” 白鸢话没说完,柴靖宇从旁边的一个明教弟子手中,夺过了半截长枪。 确切的说,是折断了枪头的枪杆。 然后,掷了出去! 白鸢看到这根枪杆的时候,已经迟了,只觉得腹部一痛,就看见半截枪杆戳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那根枪杆蕴含了极大的动力,白鸢的身体被枪杆带动,向后跌飞,直接被钉在了旁边的一面砖墙上。 白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看到一步步走近的柴靖宇,心中充满了恐惧。 “你……你……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来杀我……” 柴靖宇忍不住冷笑:“我为什么不能杀你?” 白鸢浑身一个哆嗦,颤声道:“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神女娘娘的贴身护法,是神女娘娘最亲近的人,你若敢对我不利,神女娘娘会怎么看你?你若当真杀了我?不怕神女娘娘跟你翻脸吗?” 柴靖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白鸢抓住刺穿她身体的枪杆,努力用手捂住伤口,减缓流血的速度。 “你……你笑什么?” 柴靖宇道:“我笑你愚蠢!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曦和仙子为你跟我翻脸?你胆大包天,身为奴仆,居然敢给主子下迷药,将她迷晕过去,从江州一路劫持到秀州,胆大妄为不说,还仆大欺主。” 白鸢浑身颤抖:“你胡说!你胡说!我们做这些事,也是为了神女娘娘,没有半点私心,她终究会明白我们的苦心的!” 柴靖宇表情阴冷:“苦心?你这样的奴才太可怕了,狂妄自大,得过且过不说,凡是背叛过主子的奴才,还有谁敢要?” 白鸢口中喃喃道:“这个…神女娘娘,替我报仇!替我报仇……你这狗屁国公,神女娘娘会给我报仇的!” 白鸢声音虽小,但停在硬是麻痹自己,停在柴靖宇耳中,也是一阵难以遏制的反感。 终于,柴靖宇又上前一步,沉声道:“你死了,曦和仙子肯定庆幸得很!这样坑害主子的奴才,若是我的话,早就拉出去大卸八块了!” 柴靖宇说罢,便抓住那根枪杆,猛地罢了出来。 白鸢腹部被洞穿,完全靠一口气支撑着,而枪杆堵住了伤口,让鲜血不至于流出来,但枪杆一旦拔出,鲜血狂涌而出,就像是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阻挡。 白鸢脸上表情一僵,脖子一歪,便断了气,直挺挺倒了过去。 黑隼亲眼见到这个蠢女人死在柴靖宇手上,只觉得浑身发冷,他跟白鸢的关系十分微妙,虽然时时争吵,但他们一起在曦和仙子身边伺候,时间久了,也是患难与共的战友了。 至于这一次,联合其他明教弟子,将曦和仙子迷晕过去,带来秀州,虽是白鸢的主张,但也是他同意了的,现在眼睁睁看见白鸢死在柴靖宇手中,一时之间,黑隼竟然接受不了。 柴靖宇制怒的功夫,其实还是相当不错的,白鸢一死,他心中的怒气倾泄了大半。 看见黑隼有些精神崩溃的样子,他冷笑了一声,这个家伙虽然也有些一根筋,但还不至于像白鸢那个女人那般让人厌恶,不如问他一句,若是识时务,倒可以留着他的性命。 “说!曦和仙子在哪里?” 黑隼神色惨然:“你要杀就杀吧!这几日,我心中也屡屡遭受谴责,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但既然做了,又怎能贪生怕死?宣国公,我敬重你是条汉子,佩服你是个人物……神女娘娘喜欢你,我们当下人的,或许不该阻挠,但这件事既然做了,不论是对是错,都要坚持下去,就算当真是我们错了,那……那便一错到底!” 柴靖宇冷哼一声:“迂腐!我再问你一遍,曦和仙子在哪里?” 黑隼摇了摇头:“你杀了我吧!” 柴靖宇见他执迷不悟的样子,冷哼道:“且不杀你!我若现在杀了你,未免像是气急败坏时的泄愤一般!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找不到曦和仙子么?你且等着吧!取你性命对我而言,再简单不过了,又算得上什么本事?我要救回曦和仙子,我要让你看明白你所谓的天定太子,根本就是一坨****!到时候我会给你一泡尿,让你自己看看你无地自容的样子!” 第378章 破城 秀州,一片大乱。 方天定布局已定,等着将宋江派来劫法场的人一网打尽,但他没想到的是,宋江就在城内。 这一次,宋公明真的是孤注一掷,来了一场豪赌。除了去劫法场的那一拨人之外,宋江还带了另外一拨人,直冲东北门。 这是真的孤注一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于是乎,城破了! 江州城外,上万军队已经冲了过来,冲向了城门,涌进了城内。 “城破了!” “城破了!” “生擒方天定!” “活捉方七佛!” …… 喊杀声震耳欲聋,宋江一步一步,登上了城楼,长长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却没有半点喜悦。 宋公明知交遍布天下,及时雨的名头听起来并不威风,远远比不上什么“黑旋风”,什么“霹雳火”、什么“锦豹子”之类的拉风,但“及时雨”这三个字听起来似乎平平无奇,在山东甚至在北方,却都能震耳欲聋。 不认识他的人,想象不到那种场面:只要他的名号报出去,那些颇有名气的江湖草莽,都纷纷纳头便拜,振臂一呼,应者云集。那么多兄弟,只要他说一句,不知有多少心甘情愿为他而死。 兄弟满天下。 仇敌满天下。 ——大丈夫能活到这个份上,也不枉此生了。 众兄弟聚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自然是极痛快极潇洒的。 但这样的日子又能够过多久? 草莽的名气一旦大到了一定程度,就成了当政者的心腹大患,兄弟们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去想明天的事情,但他当老大的,却终究要为那么多兄弟的前程考虑。 所以“招安”也罢,“投降”也好,不论诋毁还是赞誉,终究只能归咎于四个字—— 被逼无奈! 降了,就要有做炮灰的觉悟。 所谓的“缴费先锋”,不是炮灰又是什么? 这一路跟方腊交战,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若胜了,最大功劳自然是全军统帅童贯的;若败了,损失是他宋江的,罪名也是他宋江的,毕竟童贯的大军还没有真正跟方腊交战,他这个当先锋的,就已经出师未捷损兵折将了。 他有很多兄弟,三十六只是个虚数,但他身边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也就勉勉强强能够凑够三十多个罢了。 可这一场豪赌,赌赢了,就是功成名就,终于能够洗掉“草寇”的名头;赌输了,那就一众兄弟,都统统葬送在秀洲。 这一次,是赌对了,可…… 去劫法场的那些兄弟们,却又是什么结果? 正因为方天定有意要来个瓮中捉鳖,所以秀州才会在战局紧张的情况下,还能够允许一些人混进来;若是没有那些劫法场的兄弟吸引了秀州军的注意力,这边又怎么可能破门成功? 去时三十六, 回来十八双。 若是少一人, 誓死不还乡。 这个歌谣,在山东一带广为流传,说的便是梁山好汉,说的便是他们一帮兄弟。 可是,这一场大战之后,那帮生死与共的兄弟,还能剩下几个? ######## 宋江没想到的是,他派去劫法场的那帮兄弟虽然陷入了重重包围,但却没有什么大的损伤。 只因为这里又有一个变数。 有时候一个人,也可以影响战局。 本来听到东北城门的喊杀声的时候,秀州军就有些军心浮动,而紧接着柴靖宇便击杀了那个监斩官,所谓的“斩首行动”之所以能够出奇制胜,就是因为一军统帅对整个军队影响实在太大,那监斩官一死,法场这边的秀州军顿时就奔溃了。 武二郎等人也大为疑惑,看到这些突如其来的外援,都有些疑惑,等到他们突破重围,那边已经传来了城门失守的消息。 柴靖宇带着西江十六狼,就往方七佛的府邸走去,带头来劫法场的那人急忙凑了过来,抱拳叫道:“在下杨志,这位英雄,多谢你仗义出手,敢问好汉高姓大名?” 柴靖宇听到“杨志”两个字,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这人半边脸果然有一块青黑色胎记,于是下意识问道:“青面兽?” 杨志一愣:“这是江湖上的朋友给起的匪号,没想到这位英雄居然知道,真是倍感荣幸,不知好汉……” 按道理说,江湖上的豪杰自曝名号之后,对方也会自我介绍一番,将名字报上来,以示尊重。 但面前这位好汉,却不怎么遵守江湖上的规矩,在自己报了名号之后,却不说他是谁。 柴靖宇这时候哪里顾得上跟这青面兽聊天,只丢下了一句:“让宋江到方七佛的王府来找我!” 然后,扬长而去。 宋江这帮兄弟在江湖上名气很大,西江十六狼也算是久闻大名了,但这会儿哪里来得及跟他们相互认识,眼见柴靖宇掉头就走,立马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杨志目瞪口呆,跟屁股中箭的武二郎对视一眼,心中颇为不忿。 公明哥哥是何等人物,江湖上的好汉提起来,哪个不是肃然起敬?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这么大的架子,不报名号不说,还大剌剌让公明哥哥去府邸去拜见他。 他当他是谁?皇帝老子么? ######## 于光头带着方天定到了五福客栈,直奔曦和仙子的房间,结果…… 房内空无一人。 方天定看了于光头一眼:“人呢?” 于光头脸色难看:“这……我不知道……” 方天定冷哼了一声,于光头一个哆嗦,急忙道:“太子爷!我真的是将她带到了这里,而且还又下了药,是因为听到劫法场的消息,所以才……是了!一定是那两个家伙!我和白鸢黑隼兵分两路,我去七王府给您报信,而他们两人去法场找监斩官……一定是那两个家伙又动了什么心思,乘着我不在,回到这里将曦和仙子给带走了!” 于光头话刚说完,黑隼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黑隼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而于光头和方天定则看了看满头大汗的黑隼。 然后双方同时问了一句:“神女娘娘呢?” 双方都是一愣。 第379章 天下第一女魔头 于光头道:“你们把神女娘娘带到哪里去了?” 黑隼怒道:“什么叫我们把神女娘娘带走了?我们去给监斩官报信,天定太子的筹划本是极好的,谁知道出了个变数,那宣国公追到了秀州城,突然出现在法场,杀了监斩官,硬生生帮那些梁山草莽扭转了战局。” 天定太子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就是一变:“怎么回事?那宣国公难道带了千军万马闯进了秀州?” 黑隼郁闷道:“他只带了十六个人。” 天定太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什么?十六个人?十六个人就杀了我最得力的属下?在那么多秀州军的包围之下?你当我是傻子么?” 于光头脸色难看,他不由想起了那日在江州城被宣国公追杀的情况,若不是自己见机得早,及早逃跑,否则也被那宣国公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给杀了。 一想到那日的情景,于光头就有些不寒而栗。 天定太子见到于光头的表情,心中也不由狐疑起来,就在这时候,他身边的下属跑了过来,大声汇报道:“不好了!太子爷!城破了!城破了!” “你说什么?”方天定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脖子。 “太子爷,城破了!宋江那厮奸诈得很,居然声东击西,派了一帮炮灰去劫法场,自己却带着人攻破了东城墙北侧小门……” 那人话没说完,方天定脸色已经越来越阴沉,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定太子,居然勃然大怒,一脚将那人给踹了出去。 然后,他转身就走。 黑隼急忙问道:“天定太子!你要去哪里?” 方天定道:“当然是回王叔的府邸!” 于光头急忙阻拦道:“不成!太子爷,宋江已经攻破了秀州,此时军心已乱,秀州军溃散得不成样子,根本没法组织巷战,如今大势已去,秀州不是久留之地啊……” 方天定面对这样的失败,一时之间着实有些难以接受,听于光头这么劝告,也觉得大势已去,应该尽快离开。 黑隼在旁边道:“于光头说得不错,天定太子,七王爷的府邸如今是去不得了,那宣国公一腔怒火,已经赶去七王爷的府邸了,你还是尽早避一避的好。” 方天定听黑隼这么一说,顿时有些恼羞成怒:“哼!你什么意思?我堂堂一朝太子,难道还能惧怕赵宋的一个闲散国公不成?王叔的府邸是龙潭虎穴么?我还就非要回去不可了!” ######## 秀州城内,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 宋江的义军已经攻入秀州城,云王府作为方七佛的府邸,肯定会成为首要目标,不论是杂役、小厮还是丫鬟、婢女,都卷了细软到处逃窜。 就在所有人都往外逃的时候,却有一人往里面走。 一个极美的女人。 她穿一袭玉色锦纱小袄,一件淡黄色百褶衣裙,脚下一双粉底皂靴,唇若涂朱,双眸似水,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身形婀娜,款款走来的时候,颤巍巍就仿佛一朵娇花,说不出的娇媚温柔。 这是个成熟的女人,从面貌上看,也不过三十岁上下,笑吟吟的,一切都云淡风轻的样子。 很多人匆匆忙忙往外跑,注意到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敢躲开,就像她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弹性一般,目光一落到她身上,立马就被弹开了。 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王府,然后随便找了一个杂役,询问天定太子的居所在何处。 那个被她询问的小厮没有一点抗拒,好像碰到一个极为熟悉的人,也没能生出一丝一毫的戒心,不由自主便给她指明了方向,然后傻乎乎地看着她往方天定居住的院子走去。 曦和仙子喝的晕晕乎乎的,听见院子门被推开的声音,跌跌撞撞走到床边,伸手推开了窗户。 “咦?” 那女人抬起头,正好看见曦和仙子,盈盈笑道:“咦什么咦?” 曦和仙子脸上先是露出一丝喜色,显是乍然见到这个女人,颇为惊喜,然后却是眉头一皱,小嘴儿一撅,问道:“大美人,你怎么来啦?” 被曦和仙子称为“大美人”的女子道:“我当然是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曦和仙子一脸嫌弃道,“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干嘛老是跟在我面?你女儿都这么大了,你还这么到处胡闹,天地这么大,有那么多人等着被你欺负,干嘛非要跟着我?” 那女人翻了个白眼,气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娘!” 这女人看起来芳华正茂,只要见到的都会以为她最多不过三十岁上下,而实际上她已经年过四十,是曦和仙子和望舒仙子的亲生母亲。 在明教,她被称为“圣母”,明教弟子提起方腊,最多不过是尊敬,但若提起她,却绝对是一脸崇拜。 在江湖上,她被称为“明神”。 没有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又怎么能够称神? “神”这个字眼,就像是帝王的尊号一般,是一种本事到了极致,才会被加冕的。江湖上能够被称之为“神”的,确实是屈指可数,比如说“剑神”和“刀神”,都是绝世高手。 明神自然也是。 她最大的爱好,便是欺负人。 只不过能被她欺负的,都不是寻常人物,若没有通天的本事,若没有盖世的武功,哪里配得上被明神欺负? 被她欺负过的,都是江湖上第一流的人物;而昔日江湖上第一流的人物,几乎没有没被她欺负过的。 天下第一女魔头,非她莫属! 曦和仙子摊了摊手道:“好吧,那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娘!娘!娘!” 明神听曦和仙子连叫了她三声“娘”,忍不住浑身抖了一下,怒道:“停停停!早就说过了,不许叫我娘!这样叫着叫着是会把人家给叫老的!” 曦和仙子小声嘀咕道:“你刚刚还说我我不够尊重你呢,哼!都是老女人了,还这么臭美!” 明神瞪了曦和仙子一眼道:“你说什么呢?” 曦和仙子急忙摇头道:“没说什么!我是说几个月不见,你居然又年轻了许多,我都快要被你给迷晕了,大美人!” 明神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一脸得瑟道:“那是!一不小心,又年轻好几岁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过几年,我可要比你都年轻了呢!这可怎么办?” 第380章 牛头对马嘴 曦和仙子听见明神这么说,浑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她忍不住翻白眼——这个女人就是这么臭美!连自己这个当女儿的都受不了她了,真是太无耻了点。 “行了行了,你来找我有事么?没事的话赶紧哪儿来就哪儿去吧,不然被别人见到了,知道我有这么个疯疯癫癫的娘亲,我多没面子啊!” 明神气道:“你这丫头居然敢嫌弃我?真是岂有此理!就算被人看到,也是夸赞你的娘亲青春有活力!不对!别人最多也就以为你有一个青春靓丽的姐姐,哪里会想到我这么年轻,却是你的娘亲?” 曦和仙子一头黑线:“真是受不了你!我的大美人!世界上有那么多有趣的人等着被你欺负,你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好!” 明神道:“你个死丫头,若不是你姐姐放青蚨虫捎信给我,让我一定及时来救你,你以为本美女会来这个破地方?” 曦和仙子诧然道:“是丑八怪让你来的?她让你来干什么?救我?我怎么了?我又没有生什么病,干嘛要救我?” 明神道:“你姐姐说,你都被人迷晕了,人家想带你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对你做什么就对你做什么!你这丫头真是让人不省心,你若能有你姐姐一半稳重,我就不用老是担心你啦!” 明神说“你都被人迷晕了”,指的是曦和仙子被人下迷药晕倒,曦和仙子听了,却以为明神说她被男人给迷得神魂颠倒了。 “那丑八怪真是讨厌死了,就知道多管闲事!什么叫我被人迷晕了?哼!就她那样子,人又长得丑,我看将来她怎么嫁得出去!” 其实望舒仙子已经美得惊世骇俗了,但曦和仙子总是叫她“丑八怪”,好像在她眼里,自己姐姐当真就是个丑八怪一般。 明神神色一动:“怎么?难道你姐姐在骗我?你根本没有被迷晕?” 曦和仙子道:“什么迷晕不迷晕?男人女人,相互喜欢,又有什么大不了?” 明神皱着眉头,一步步走上阁楼,跟曦和仙子道:“笨丫头,既然这么说,你是真的喜欢那小子了?” 曦和仙子道:“是又怎样?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他未娶我未嫁,还不能喜欢么?丑八怪总爱大惊小怪,她自己做事情规规矩矩的,就要别人都规规矩矩的么?” 明神道:“那你是真的很中意他了?” 曦和仙子点头。 有时候,两个人很认真的谈话,看起来你一句我一句,衔接得天衣无缝,谁也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对;但实际上,她们说的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明神说的是曦和仙子被天定太子的人用迷药迷晕过去的事情;而曦和仙子说的却是自己被某个大宋国公迷得神魂颠倒的事情。 牛头,马嘴,偏偏就这么对上了! 见曦和仙子颇为认真的神色,明神大感兴趣道:“那我倒要好好看一看,这位所谓的帝王子嗣,究竟有什么能耐!让我家的丫头这般神魂颠倒,连头脑都不清楚了。” 曦和仙子不满地道:“什么叫‘脑筋也不清楚了’,你以为我跟那丑八怪一样么,一点都没有眼光!你等着好了,这个男人绝对让你大吃一惊!” “好好好!我就等着大吃一惊了!”明神啧啧叹了两声,然后一脸担心地道:“这可不好办咧!笨丫头,你得先确定那男人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你作为我的女儿,虽然已经足够漂亮了,但比起你娘亲来,还是差了许多,万一你喜欢的男人见到我,被我迷得神魂颠倒,无法自拔地爱上了我,你可怎么办?哎呀哎呀!这可真的让我担心死了呢!” 曦和仙子跟她这位奇葩娘亲说了几句,就又受不了了。 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女人就是自己娘亲,真是太丢人了,准女婿还没见呢,就担心女儿喜欢的男人喜欢上了自己,也不知是杞人忧天,还是太自恋了。 “哼!你别在这里忧心忡忡的,他会喜欢上你才怪!别说我不提醒你哦,你虽然欺负人欺负惯了,好像天底下就没有你不能欺负的人,可他……你可未必能欺负得了哦!” 明神目光一凝,先是一怔,然后便笑了:“当真?那我可越发想要欺负他了呢!” 曦和仙子撇嘴道:“那你可别说你是我娘。” 明神道:“你放心,我这么清纯靓丽,活力四射的美女,可不想让人家知道我女儿都这么大了!” 曦和仙子:“……” 曦和仙子刚想要说什么,明神神色突然一动,叫道:“不得了不得了!来了个了不得的家伙,好像以前没见过,怎么江湖上突然蹦出了个这么厉害的家伙?嗯……只怕等不了你的小情郎了,我先去会一会这人。” 明神说罢,便身形一晃,跳下小楼,出了这个种满了竹子的院落。 “喂!” 曦和仙子没想到她说走就走,不由狐疑起来,心道这女人虽然爱臭美,但其实还是很靠谱的,怎么这次莫名其妙就跑了? 毕竟母女连心,但曦和仙子还是很担心的,不是为明神担心,而是为别人担心。 她以为这里是江州的宣国公府,明神那女人又臭美又疯癫,还喜欢欺负人,要是伤到了国公府里的花花草草,可就不好了。 但明神动作实在太快,曦和仙子追出不远,就追丢了,再想要回到原来的那个院子,却又怎么也找不到了。 路痴就是这样,跑出来容易,要回去却难…… ######## 柴靖宇到方七佛府邸的时候,那些仆役和丫鬟们都快跑得七七八八了,他进门后找人询问方天定居住的地方,一个小厮给他指了方向,他便顺着找过来了。 但是没走多远,他就停了下来。 高手之间,是相互有感应的。 这种感应并非有多玄妙,其实普通人也能够感觉到其他人的存在,只不过普通人跟高手之间,气息差别很大而已。当一个高手对自己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时候,别人是能够很轻易地感觉到的。 柴靖宇看见一个女人,一个很美,很成熟,却还很娇媚的女人。 但她身上有一股深不可测的气息,让柴靖宇如临大敌。 “你是谁?” 第381章 欺负人 “你是谁?” 柴靖宇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同时也感受到她的危险性,她表面上人畜无害,还很有诱惑力,但她强悍的气息便如同一股冲天直上的狼烟,让她的危险性昭然若揭。 不仅仅是柴靖宇很是疑惑,明神更是诧然。 柴靖宇奇怪的是,这个女子长相如此柔美,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温柔”。 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温柔”,就算是发怒,也只能让人感觉是轻嗔薄怒一般,这样一个温柔到了骨子里的女人,只是一步步靠近,居然就会让自己感觉到如此强烈的威胁? 而明神奇怪的是,这样一个让她如此警惕的,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少年人。 所以她也问了一句:“你呢?你又是谁?” 人习武到了一定境界,都会下意识隐藏自身气息,所以很多高手从表面上看起来都平平无奇,甚至都没有丝毫的高手气质,虚虚实实才更显得深不可测。 但功夫练到明神这样,已经到了极致,像这样的高手,内心中定然有一种强大的自信,天地之大,没有他们去不了的地方,没有能够为难得了他们的事情,没有能够威胁到他们生命的人。 即便有,那也只能让他们更期待。 所以到这个份上,要不要掩饰自身的气息,已经无足轻重了。 柴靖宇和明神相互问了对方是谁,但谁都没有自报家门。 柴靖宇道:“没想到明教之中,竟然还有你这样的人物。” 明神盈盈一笑:“怎么,你还很惊讶么?明教若是没有我这样的人物,那可真的太没意思啦!这可真是江湖人才辈出啊,冷不丁就冒出个后起之秀来!这么年轻又这么俊,人家见了就忍不住想要欺负你呢!” 柴靖宇贫嘴道:“姐姐你这么温柔,竟是真的想要欺负别人的么?我以为像姐姐这样的美人儿,最喜欢的就是我这样的小鲜肉了。” 明神听到“小鲜肉”这个词,顿时眼睛一亮:“小鲜肉?呵呵!小鲜肉?这个说法倒是有意思,既然都是小鲜肉了,不咬一口怎么行?” 柴靖宇道:“美女姐姐,我今日来这里可是有事儿的,不如让我先忙?” 柴靖宇能够感觉到这个女人对自己并没有很大的敌意,但却对自己很感兴趣,好像没那么轻易就放自己离开。自己毫不掩饰气息,闯进方七佛的府邸,她作为明教的高手,肯定不会让自己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方七佛的府邸中到处逛。 明神道:“不如这样吧,小鲜肉,你让我咬一口,就放你过去。” 柴靖宇摇头道:“不好不好,万一姐姐你咬我一口,我就中毒了晕倒了疼死了怎么办?” 西江十六狼跟在柴靖宇后面,见柴靖宇跟这个女人调笑,狼老四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叫道:“国公爷,您是来找曦和仙子的,怎么还在这里跟这个女人啰嗦?” 听到这人一句话,明神眼睛一亮:“国公爷?你是哪里的国公爷?江州的那位宣国公?” 狼老四道:“算你还有点眼光!一个女人家,少在这里啰嗦,赶紧给我们把路给让开了!” 柴靖宇回头瞪了他一眼:“轮不到你在这里多嘴,给我滚出去!” 柴靖宇毫不客气地训斥了狼老四一句,狼老四不敢再多嘴,愤愤瞪了明神一眼,就转身往外走。 柴靖宇瞥了二当家等人,叫道:“你们也走!” 狼十七还想要说什么,二当家便应了一声“是”,然后带头往后退,准备退出这进院子。 “小鲜肉,你是生怕我会伤到你这几个随从么?你放心好啦,姐姐不会大动干戈的呦!” 柴靖宇略略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对西江十六狼那日干的事情,还有些耿耿于怀,但毕竟这帮家伙是跟着自己来的,也算是自己的手下,若是被人伤了或者杀了,那也太丢面子了。 谁知道明神又道:“不过你要想从这里过去,那可不容易哦!” 柴靖宇道:“怎么个不容易?” 明神笑道:“我这条路呢,其实也不是不能过,要么,你瘸着过去;要么,你绕道过去;再要么,你可就别过去了!” 柴靖宇道:“我若是非要就这么走过去呢?” 明神道:“那你试试!” “那便试试!” 柴靖宇知道这女人是个大麻烦,若能够绕开的话,想必能够节省很多时间,但若真的要绕路,那可就大失颜面了,要是被一个美女给吓得绕道而行,那可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柴靖宇一步步走了过去,明神欺进身来,一掌拍向柴靖宇的脸庞。 柴靖宇自成就这一身功夫一来,还没跟这么厉害的人动过手,因此神经紧绷,明神一出手,他就愣了。 怎么这样的高手,出手居然是来打自己耳光的么? 这也太儿戏了吧? 柴靖宇反应也是极快,连忙出手挡架,两人手臂相撞,发出“叮”的一声响。 这根本就不像是拆招,更像是在奏乐,明神的肢体就仿佛是一种乐器,当产生肢体碰撞的时候,竟然会发出悦耳的声音,像是在演奏一首青铜器打击乐。 柴靖宇有极为丰富的实战经验,他在穿越之前,就跟各种丧尸搏斗过,当时都是为了生存而战,那几乎是隔三差五就要恶斗;到了北宋之后,也没有消停过,跟丧尸斗,跟虫子斗,跟人斗,所以柴靖宇的实战经验还是极为丰富的。 但在明神面前,他还是嫩得很,不是他阅历不足,而是他缺乏跟绝世高手过招的经历。 这一次,柴靖宇算是知道什么叫做“高手过招”了。 原来身手到了一定地步,是真的可以随心所欲,明神嘻嘻哈哈的,脸上依旧温柔,出招也都跟玩似的,居然还有直接打耳光这样奇葩的招数,不过招数虽然像是在胡闹,但柴靖宇却知道其中的厉害,每一招都是看似胡闹,实际上却是极为凌厉。 跟明神的一场“恶斗”中,竟然每一次拆招和格挡,都会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就像是奏乐一般。 这种奇妙的效果,是来自于明神的武功,她倒也不是耍宝作秀,而是因为她的武功本就是这样。 第382章 五音六律 对于武功,明神有家传的秘籍,但她本身就是武学奇才,在家传绝学的基础上,另辟蹊径,硬生生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热门 明神本就不算纯种汉人,她出生于苗地,苗人本就能歌善舞,明神自小乐感极强,是苗地唱歌最动听的女孩。 她性子虽有些玩世不恭,悟性和天分都高得惊世骇俗,习武的时候也不循规蹈矩,比如说修习内功的时候,普通人调节内息、调用真气,都是小心翼翼,生怕练岔了气,她却练着练着,就哼起歌儿来,内息顺着节奏运行,自然而然被她摸索出一套运行真气的旋律来。 若将她修习内功的法门叫做“真气进行曲”的话,这首曲子不仅能够引发真气的共振,还能够按照节奏震荡五脏六腑,让自身脏器受到很好的锻炼,后来真的自己成就了一路内功。 柴靖宇跟明神斗了许久,虽然手忙脚乱,但还是勉强抵挡住了,明神见自己一时之间,居然奈何不得这个“小鲜肉”,美眸中不由神光闪动,口中叫道:“我的小鲜肉!你可真是了不得了呢,姐姐真的越来越想要咬你一口了哦!” 明神在打斗的时候,竟然还能够说话,而且说话竟然是唱着说的,而且唱的还异常动听。 柴靖宇刚想说什么,明神突然弃了他,向狼老四扑了过去。 柴靖宇和明神相斗的时候,西江十六狼都围了过来,期待着能够帮上点什么忙,但这种等级的战斗,他们还真是有心无力,插不进手去,只能在一边干瞪眼。[起舞电子书] 这些人忙是帮不上,但乱却是可以添的,明神向狼老四动手,柴靖宇自然而然就得相救,急忙攻击明神的后腰,明神侧身一闪,躲过柴靖宇的攻击,顺手便给了狼老四一巴掌。 狼老四只觉头晕眼花,差点没昏倒过去,脸上赫然现出五根手指头印。 狼老四大怒,他生性莽撞,虽然明知自己远不是明神的对手,但还是破口大骂:“你这臭婆娘!真是欺人太甚!” 明神一回身,一脚踹了过来,狼老四屁股上中了一脚,顿时趴倒在地。 “美女姐姐!他们不过是下人,你不是说不伤他们的么?” 明神道:“姐姐我哪里伤他们了?你瞧他们有受伤么?这是这帮家伙闲言碎语,嘴贱得很,若不教训他们一顿,还以为姐姐我不会欺负人呢!” 柴靖宇急忙追在明神后面,但明神却不跟他缠斗,而是向西江十六狼递招。柴靖宇跟在她后面,一时间哪里截得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东一拳,西一脚,往西江十六狼身上招呼。 西江十六狼在江湖上也不算是无名小卒了,但却硬是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明神倒是说话算话,她说不会伤西江十六狼,就真的没有伤他们—— 她只是欺负他们罢了。 十多招过去,西江十六狼羞愤欲死,因为不是被打耳光,就是被踹屁股,甚至用脚在你头顶踩一脚,更夸张的是还动不动撕你的衣服,抽你的腰带,弄得每个人都衣不蔽体,不是破了裆就是掉了裤子。 一个女人家,居然一点都不害臊! 偏偏人家招数上还不动用内力,就是折辱人罢了,可这种折辱,对于大男人而已,还不如捅他们一刀呢。 柴靖宇追在后面,但总是差了一线,怎么也救不了她们。 终于,柴靖宇也不耐烦了,叫道:“美女姐姐!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明神道:“怎么?我怎么欺负人了?” 柴靖宇怒道:“你一个打我们十七个,还不欺负人?” 明神:“……” 西江十六狼:“……” 一个打十七个,好像真的很欺负人啊…… 西江十六狼每个人都被揍得受不了了,明神好不容易一停手,都纷纷提着裤子,连滚带爬地急忙逃跑,西江十六狼一个个心有余悸,日后恐怕只要见到这个女人,就会有能够覆盖整个江州城那么大面积的心理阴影。 更让他们有心理阴影的是,自己被欺负得这么惨,这位国公爷不想着替他们报仇,居然很没节操地拍起对方的马屁来! 柴靖宇道:“姐姐你的功夫真的好厉害,出招就像是在唱歌一样,究竟是怎么炼成的啊?” 明神倒是很认真地回答柴靖宇道:“自然厉害了!这内功的名字,便叫做‘六律轮转功’,六律也是分阴阳的,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六阳律与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六阴律。” 柴靖宇道:“那六律也能练就武功?” “怎么不成?要说旋律音乐的博大精深,丝毫不在武功之下的!”明神说起音律来,便大为兴奋,“由于律吕的发音,阴阳相生,左右旋转,能发出许多声音,周而复始,循环无端,所以可以用六律来比拟十二经脉在周身的循环。《灵枢·经别》有言:‘六律建阴阳诸经,而合之十二月、十二辰、十二节、十二经水、十二时、十二经脉。’可见阴阳六律合十二律,那是对应人体十二正经的,其中奥妙,简直难以言喻。” 柴靖宇不由赞叹道:“美女姐姐,我可崇拜死你了,从没听说过音律也能用在内功里的!” 明神被这小鲜肉马屁一拍,便洋洋得意起来,很得瑟地道:“那是自然!我这套功夫,不仅仅是内功的法门有趣,就连招数也别有滋味。” 柴靖宇点头,跟她过了这么多招,自然知道她的厉害。 明神道:“别看姐姐的招式繁复,其实招有很多招,但式却只有五式。至于那些招数,都不过是从这五式中衍化出来的而已。” 柴靖宇沉吟道:“五式?宫商角徵羽么?” 明神一听,大是欢喜:“哎呀哦!我的小鲜肉,姐姐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一点就通呢?” 被柴靖宇给说中了,明神配合“六律轮转功”的招数,确实只有五式,正是对应宫商角徵羽五音。虽然只有这五式,但疾缓快慢相互配合,便能衍化出千招万式来,的确可谓博大精深。 柴靖宇道:“美女姐姐,我心中对你的景仰,当真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关于音乐,我倒也颇有感悟的,不过现在有急事在身,不如你放我过去,待我办完了事,再跟你慢慢讨论。” 第383章 姜是漂亮的辣 “那可不成,我说过了,你要么被打断腿瘸着过去,要么绕道走,要么就别过去,你这样的小鲜肉,若不让姐姐咬上一口,怎能白白让你给溜了?再说你刚才还摸了姐姐的屁股呢,姐姐怎能轻易放你走?” 柴靖宇不由一头恶汗,他倒不是真的想要占明神便宜,更不是有意要摸明神屁股,分明是追在明神后面,但却没有一招能够真的打实了,最成功的一招,也只是碰到了她的屁股,还没来得及发力,明神就又已经蹿出好远了。 柴靖宇道:“打来斗去多没意思?不如我给姐姐唱一曲,您要是满意了,便让我过去?” 明神眸子一亮:“你还会唱歌呢?” 柴靖宇道:“音乐是人类文明最灿烂的花朵,五音六律,柴某自然也是相当喜欢的,今日我便献唱一曲,以表达我见到美女姐姐时紧张激动的心情!” 明神道:“你唱,你唱!我给你伴奏!” 柴靖宇道也丝毫不害臊不谦虚,说唱就唱。 明神说伴奏就伴奏,没有乐器也没有动作,只是全身真气运转,叮叮咚咚的音乐便响了起来,她就像是一个人形音响一般。 有六律轮转功,她不需要乐器,她自己就是乐器。 在明神的绝美伴奏之下,宣国公柴靖宇终于霸道开唱! 啊哦 啊哦诶 啊嘶嘚啊嘶嘚 啊嘶嘚咯嘚咯嘚 啊嘶嘚啊嘶嘚咯吺 啊哦 …… 一曲《忐忑》,西江十六狼目瞪口呆,明神瞠目结舌,柴靖宇惊才绝艳,在这个准丈母娘面前,终于帅出了新高度。 明神听得眼泪花直冒:“小鲜肉啊小鲜肉,你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柴靖宇一本正经道:“这首歌叫《忐忑》,姐姐觉得怎么样?” 明神热泪盈眶:“好听!太好听了,姐姐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听过这样……让人震撼的曲子。” 柴靖宇自信满满道:“那是自然,我这首曲子,绝对堪称神曲。” 西江十六狼面孔扭曲,快到了七窍流血的程度,他们的音乐造诣太低,国公爷的神曲曲高和寡,不是他们可以欣赏得了的。 柴靖宇像是遇到了知音,很自信地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曲《法海你不懂爱》,一曲《金箍棒》,可以唱给姐姐听呢!” 明神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和这个曲子是一个风格的么?” 柴靖宇很认真地想了想说:“虽然有些不一样,但也……差不多吧。” 明神一个哆嗦:“等等!那还是算了吧,关于唱歌的事情,我们可以日后再切磋。” 柴靖宇很失望地道:“美女姐姐,何必日后再切磋呢?我真的很喜欢音乐很喜欢唱歌,我天生就是一个歌者!一个灵魂歌者!” 明神终究是北宋的人,即便音乐素养再高,也欣赏不了《忐忑》这样的神曲,看到柴靖宇如此强烈的表演欲望,明神怎么也不敢让他继续唱了。 别人唱歌要钱,宣国公唱歌要命啊! 西江十六狼也是一脸祈求,心想国公爷您发发善心,就不要再打击我们幼小的心灵了。 柴靖宇道:“既然美女姐姐不想听我唱歌了,那就让我过去吧。” 明神很是犹豫,内心挣扎了一下,问道:“你想要过去干什么?找人么?” 柴靖宇道:“对,找曦和仙子。” 明神顿时便笑了:“那可真对不住了呢!那小丫头现在有喜欢的人了,你就算追到这里也不管用,虽然姐姐我挺喜欢你,也挺看好你的,不过那丫头小事上耳根子软,但大事上主意正得很,她一旦看准了,就连姐姐我都改变不了,既然她喜欢方天定,那我自然也是要替她做主的哦!” 柴靖宇顿时就愣了:“喜欢方天定?她怎么可能喜欢方天定?” 在柴靖宇的记忆里,黑隼和白鸢倒是一直很推崇那位传说中的“天定太子”,老是在曦和仙子的耳边说什么“神女娘娘和天定太子本就是天作之合”,但曦和仙子本人对那天定太子却很是反感的,以曦和仙子那么强的个性,小事上大度宽容,在这种大事上,却绝对是很挑剔的,怎么可能喜欢了方天定? 明神也是一脸惋惜道:“没办法,其实我也不喜欢那个方天定,整日假模假样,姐姐我一看到就生气,可也没办法,谁让那傻丫头喜欢上了人家呢!” 柴靖宇一脸坚定道:“不可能,她喜欢的是我!” 明神神色一动,她也听过这位宣国公的名头的,据说这是江州第一纨绔,生性风流,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正经人家的闺女,一听到柴家小公爷的名头,就唯恐避之不及,从江州到秀州,柴靖宇也算是声名狼藉了千百里。 但明神却很喜欢这个小伙子,不仅仅是他这么年轻,就已经有这么高强的武功,更重要的是这人十分洒脱,表面上有些浮夸,有几分玩世不恭,但却是极为自然,换一种说法,就是贱得很光明正大。 当别人已经说了曦和仙子不喜欢他的时候,能够很自信也很认真地说“她喜欢的是我”,对于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而言,还是很难得的。 明神很可惜地看着柴靖宇道:“没办法,你喜欢我家那傻丫头,我是看得出来的,可那傻丫头已经心有所属,姐姐我也看得出来。那傻丫头一旦喜欢上了,就不可能轻易变心,小鲜肉你可别伤心,你虽然唱歌很惊世骇俗,但姐姐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哦!” 明神说得很温柔,但柴靖宇心底里,却冒出一股怒气来,本来他很喜欢这个女人,爽快又不做作,虽然撕男人衣服,扯男人腰带的事情干得太流氓了点,但也是一个可爱的女人,可她一再坚持曦和仙子跟方天定是一对儿,柴靖宇可就觉得她很不可爱了。 “美女姐姐,曦和仙子喜欢谁,是她自己的事情,你纵然再厉害,也没有权利替她做主!” 明神却笑道:“这个可真对不住了,我偏偏就能替她做主!” 柴靖宇只觉得额头上青筋直跳,这个女人越来越过分了!可偏偏这么过分的话,居然还说得这么温柔,说得这么坚定不移,真是让人好生生气。 柴靖宇瞪着明神,许久许久不说话。 明神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不说话?” 柴靖宇咬牙切齿道:“美女姐姐,你你不就是喜欢看我看不惯你,却又干不掉你的样子么?” 明神顿时莞尔一笑,很得意地看着柴靖宇道:“怎么样,姜还是漂亮的辣吧?” 柴靖宇一头黑线:我怎么只听说过姜是老的辣呢? 第384章 大逆不道 曦和仙子慌慌张张追了出去,却已经没了明神的影子,于是大致辨明了方向,继续狂追。 然后…… 差点又成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一路上看到的,听到的,都让曦和仙子很是疑惑,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灾荒,怎么“国公府”里的人都慌里慌张,卷了东西就往外跑,金银珠宝都被卷走了,瓶瓶罐罐打落了一地…… 这是什么情况? 走着走着,她就走出去了。 居然……居然真的走出去了。 以前她在国公府的时候,经常是绕啊绕,绕好大一圈,都找不到出去的路,但这一次怎么却这么顺利地走着走着就出了门? 虽然是侧门。 也正因为是侧门,所以才没跟柴靖宇和明神撞上。 “国公府”外,居然比“国公府”里面更乱,曦和仙子下意识就在想,是不是又有尸潮,是不是有丧尸闯进了城里? 曦和仙子很疑惑地在街道上走着,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三个很熟悉的身影,一个是她的护法黑隼,一个是明教弟子于光头,还有一个……居然是方天定? 他来江州做什么? 曦和仙子心中奇怪,便偷偷跟在方天定等人身后。 方天定心中焦急,正带着一帮人急匆匆赶到七王府,谁知道进门没多久,就撞上了他最不想撞上的两个人。 一个年轻人。 还有一个在明教中地位崇高的堪称为“神”的人物。 方天定看见明神,急忙一脸崇敬地躬身道:“神母……您怎么来秀州了?” 曦和仙子傻乎乎跟在后面,悄悄躲在墙角后面,心中诧然:“秀州?什么秀州?” 明神对这位天定太子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冷冷道:“当然是来找我家那笨丫头,我听说有人用迷药把她给迷晕了,将她从江州带了出去,所以才急急忙忙赶来,看她有没有受委屈。” 方天定脸色难堪,急忙冲明神抱拳道:“神母万万不要误会!曦和仙子被带到秀州来的事情,晚辈也是刚刚知道,此事全是下面的弟子自作主张,绝非出自晚辈的授意!” 于光头脸色惨然,当他看到明神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天定太子很有“君子之风”,当初派遣自己去找曦和仙子的时候,也曾在暗中很隐晦地提醒他,如果曦和仙子真的执迷不悟,受到了奸人迷惑,为了避免神女受人蒙蔽,可以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什么是非常手段? 天定太子当时的提示很隐晦,于光头私下琢磨了很久,知道这样对神女大不敬的事情,是绝对无法拿到台面上来说的,自己既然是天定太子的人,被打上了天定太子的标签,主子将事情吩咐下来,也只能提着脑袋去干,富贵险中求,说的就是这个了。 但是在明神面前,天定太子会替他承担罪责么?这不是笑话么?给太阳神女下迷药,这样的事情,天定太子怎么可能吩咐你去做? 大逆不道! 在明教之中,这样的罪名,完全不亚于欺君之罪! 宗教的威权统制,其实向来就是很狰狞很血腥的,真正温和的宗教,绝对是不可能大范围传播和形成统制的,所以在看到明神的时候,于光头就知道自己死定了。 明神,这个名字来源于明教,江湖上被称为“神”的也有那么几个,比如刀神剑神,但明神的封号是一个“明”字,是明教的教号,以教号为封号,便知道她不仅神通广大,而且在明教的地位如何了。 明神生日月,日月放光明。 所以明神才会被尊称为“圣母”或者“神母”。 方腊虽然让别人称呼他为“圣公”,称帝后自称为“圣帝”,但在明教,他终究也只是人罢了。 而明神却是真正的“神”。 各朝各代的皇帝,都可以用自己的权利,去影响平民百姓的信仰,中国的神话体系之所以这么混乱,也是因为皇帝没有给平民一个长久而稳定的神话信仰,真正能够至高无上的,只能是君主,而不可能是神。 所以中国历朝历代,口头上宣传的是“君权神授”,其实却是“神权君授”,君主可以决定神的生死,可以决定百姓可以信仰谁,不可以信仰谁。 但方腊立国却不一样,明教是真正的君权神授,方腊虽然是教主,但却只是个凡人,并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若不是明神对权力并不热衷,哪里有方腊指点江山的份? 于是于光头面色惨白,匍匐在地,向明神叩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他做了一个很精彩的动作,对于方天定的话,他并没有辩驳,只是回头愤愤地看了方天定一样,然后面色苍白,回头将脸埋在胸前。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这一举一动,分明就是一种控诉,分明就是在跟明神说,我虽然做错了事,但却是上头吩咐下来的,现在上头不认账了,我也没办法,就只能引颈就戮了。 方天定看见这货这个表情,差点没当场晕过去,恨不得将于光头给掐死。 明神冷哼一声,别有深意地看了方天定一眼。 方天定只觉得后背发凉。 黑隼脸色难看,当即也跪了下来,冲明神道:“黑隼这次可能是做错了,但黑隼不后悔,不敢求神母恕罪。” 柴靖宇神色一动,看了明神一眼,本来他对明教的各种门道,也是稀里糊涂,后来专门收集明教的讯息,才知道有明神这么一号人物。 江湖上,除了少数一些有资格被明神欺负的人之外,关于明教,很多人都只知道方腊,却不知道明神。 方腊揭竿而起,借着明教的势力,攻陷了上百郡县,割据东南一隅,在天南自立为帝,意图跟大宋抗衡,名气极大。 而明神,却是把中国的摩尼教,变成了明教的人。 摩尼教起源于波斯,唐朝时传入中国,此后就不断被各路造反者当作宣传武器,聚拢教众,挑唆生事,摩尼教的教众龙蛇混杂,有绿林豪杰,有秀才文人,有恶徒贼寇,也有吏员军官,直到北宋,摩尼教变成明教,教内才有一条条明确的教规立了起来。 从摩尼教变成明教,明神就是最关键的人物。 柴靖宇很是震惊—— 原来她就是明神! 原来她就是神母! 原来她就是…… 曦和仙子和望舒仙子的娘亲? 柴靖宇愣了…… 怪不得刚才说到曦和仙子的终生大事的时候,这个女人还很得意地说了一句“偏偏我就是能替她做主呢!” 好像我刚才叫她美女姐姐来着? 好像我之前跟她打斗的时候,还在她屁股上抓了一把来着…… 第385章 姓甚名谁 明神冷笑了两声,方天定浑身麻木,知道这女人最是喜怒无常,看起来温柔到了极点,但欺负人的本事可是天下第一。 明教的人景仰她如神,江湖里的高手们却畏惧她如虎,这样的女魔头一旦发了性,直接取了自己的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这可真是…… 其实方腊称帝之后,对明神又是忌惮,又是害怕,表面上对明神很崇敬,背地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把这个高高在上的神明给打落尘埃。 可问题在于,一个人的武力,一旦真的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那就真的可以无法无天了,方腊就算再怎么有本事,就算真的能够如臂使指般掌控明教,但明神一旦发怒,依旧可以轻而易举取了他的性命。 这样的一个“神”,高高在上,你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 而且明神虽然不喜欢操控权势,但她手中却掌控着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这股力量一旦发动起来,就连大宋皇帝都有可能被诛杀,更何况是方腊一个暴发户? 方天定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辩驳,也不知道明神会如何处置自己。 却不想明神对方天定道:“你这小子心眼太多,整个人阴沉沉的,看起来就是一肚子心计,表面上正正经经的,背地里却不知道在耍什么把戏,我很不喜欢,不过我家那笨丫头却偏偏喜欢你,那我也暂时不为难你,不过你要是敢有一丝一毫对不住我家那笨丫头,那可就不是欺负你的问题了!“ 方天定一愣,心道:“曦和仙子喜欢我?” 曦和仙子也是一愣:“谁说我喜欢这家伙了?这女魔头怎么胡说八道?” 曦和仙子对她这个娘亲也是阳奉阴违,当着面儿叫她“大美女”,背地里却管她叫“女魔头”。 而事实上,柴靖宇和明神都已经察觉到曦和仙子的存在了,曦和仙子此时功力尚浅,方天定等三人虽然没有发觉她就跟在身后,但柴靖宇和明神是什么人?曦和仙子远在百步之外,他们就已经察觉到她躲在墙角了。 柴靖宇心中越发搞不懂现在的情况,也不明白曦和仙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人虽然没有明刀明枪表明心迹,但也一切尽在不言中了,怎么她这奇葩娘亲居然说她喜欢的是方天定? 以明神的身份,以明神的境界,不至于在女儿的终生大事上说瞎话吧? 更奇怪的是,这丫头怎么偷偷跟在后面,听明神这么胡说八道,居然也不出来反驳? 柴靖宇问道:“美女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可曦和仙子明明跟我两情相悦,怎么会喜欢他?” 方天定顿时脸色涨红,指着柴靖宇道:“你是什么人?居然在神母面前指手画脚,还敢胡说八道?” 事实上,方天定人情练达,已经猜出柴靖宇是谁了。 柴靖宇见曦和仙子躲在后面不出来,便开始胡说八道起来:“我是谁?我是曦和仙子的相公啊!” 这句话一出口,方天定也好,明神也罢,包括匍匐在地的于光头和黑隼,也纷纷转头看了过来。 柴靖宇道:“这个……虽然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但我们却已经私定了终身,现在她已经是我的人了,真是对不住。” 一听到柴靖宇这番话,方天定便是心头大怒,他早已将曦和仙子当成了自己的禁脔,听到这样的话,怎能不怒? 方天定虽然只是偷窥成癖,对于女色却并不怎么贪恋,更没有跟某个女子爱死爱活的想法,之所以要得到曦和仙子,纯粹是因为曦和仙子的宗教地位。 当初摩尼教已经传教数百年,刚刚改制成为明教,立下的规矩之中,最重要的便是有太阴太阳两大神女,她们主持教内最重要的祭祀典礼,同时她们也肩负着重要使命,为明教选取真正的掌教人和执政人。 太阴神女选中的,便是下一代掌教。 太阳神女选中的,便是下一代圣帝。 方腊最痛恨的事情也在于此,明教教主也好,圣朝皇帝也罢,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是世袭的!他之所以能够成为教主,还能自称为帝,也全是因为明神和她手下的那股势力需要一个傀儡罢了。 那所谓的“天定太子”,终究只是一个称呼罢了,方腊也暗地里为他这个儿子造势,甚至“天定太子”这个称呼,也是他授意属下臣子们传播开来的,希望这个所谓的“天定太子”能够叫着叫着,就被明教教徒们当成真的太子了。 但这些终究是没有多大作用,只要明神还在,只要她的那股强悍的力量还在,那么明教的掌教,圣朝的皇帝,都轮不到他方腊说了算。 明神出身于一个神秘族群,家族传承十分神秘也十分强悍,摩尼教从唐朝刚刚传入中土,就已经跟这个氏族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明神的这个族群,却远远不是这么简单,因为这个家族的传承,几乎是跟摩尼教同时起源的。 那是八九百年前的事情了,摩尼教刚刚诞生于波斯,明神这个种族的传承,却也于差不多的时候,诞生在南疆的深山老林里。 至于这个种族的根源,方腊都所知不详,但却依旧叫他忌惮如斯。 方天定瞪着柴靖宇,愤愤道:“做人岂能如此无耻?你自己胡说八道不要紧,太阳神女的清誉,岂是你可以玷污的?” 柴靖宇道:“玷污?为什么是玷污?相爱相恋相思相望的一双人,若不能相亲,才是玷污!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若不能嫁一个她喜欢的男人,那才是亵渎!” 方天定撇了撇嘴。 明神眸子里精芒闪动,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小伙子了。 曦和仙子却已是双瞳剪水,她真的是十分感动了,距离热泪盈眶就差一点点。 纵然柴靖宇表现得很不错,但明神依旧很认真地说:“但是你错了,她亲口告诉我的,她喜欢的是这个家伙。” 柴靖宇回头看了明神一眼,低下头沉沉地道:“喜欢谁不喜欢谁,可不是随便说说就算的,姐姐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明神道:“其实看你说得这么振振有词,姐姐我都有点怀疑了呢。” 柴靖宇道:“何须怀疑?我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天子?真命天子?”方天定脸上表情一阵扭曲,不屑道,“大言不惭!没想到你不光趋炎附势,给那赵宋皇帝当奴才,而自己却还有着不臣之心,真是卑鄙小人一个!” 柴靖宇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个屁!我说的真命天子不是当皇帝,天子是主宰,是情感的主宰,是命中注定的爱侣!” 一丝狡诘的神色从方天定脸上一闪而过,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柴靖宇问道:“你既然口口声声地说什么命中注定,说什么两情相悦,我只问你一句,曦和仙子,她姓什么?她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么?” 柴靖宇一滞,愣在了哪里。 曦和仙子姓什么? 叫什么名字? 他好像……还真不知道…… 第386章 孔雀东南飞 曦和仙子姓什么? 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看似很简单,偏偏却难住了柴靖宇。 柴靖宇从来没听见过别人呼唤曦和仙子的名字,黑隼白鸢等下属,自然不敢叫神女的闺名,而望舒仙子却只管曦和仙子叫妹妹,明神却只用“笨丫头”三个字称呼她,至于曦和仙子的闺名,柴靖宇是真的不知道。 方天定却是一脸的洋洋得意:你既然说你已经跟曦和仙子私定终身,那她叫什么名字,你不至于不知道吧? 柴靖宇神色难堪,恍然记起曦和仙子刚刚对他起了很大兴趣的时候,就追在后面要他问她的名字,当初他一来是为了调戏这个小姑娘,二来也确实没有放在心上,所以故意不去问,到后来居然真的忘了。 甚至于他就没想过,“曦和仙子”和好,“神女娘娘”也好,都只是别人对她的尊称罢了,却跟本不是她的名字! 方天定见柴靖宇哑口无言,讥讽他道:“你妄自称是曦和仙子的意中人,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还说什么命中注定?说什么真命天子?” 当柴靖宇和方天定起了争论的时候,曦和仙子就想要走出去,给柴靖宇解围,但这时候听到方天定讥讽柴靖宇不知道她的名字,曦和仙子便不由想起自己巴巴等着柴靖宇问自己名字的事情来。 一想起当初柴靖宇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曦和仙子就一阵没好气,心想你个臭国公,当时眼睛长在脑门上,对人家不理不睬的,等着你问人家的名字,你都不问,看你现在着不着急? 柴靖宇是什么人?在女人面前,脸皮这个东西是最不值钱的,你要是真对一个女人用心,要么得厚着脸皮,要么就干脆不要脸皮,柴靖宇对这一点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所以柴靖宇神色尴尬,也不过是一转眼的事情,这会儿他又得瑟上了,笑道:“名字有那么重要么?喜欢一个人,连相貌都不重要,还在意一个虚名?难不成我喜欢的是她的名字?是她的身份?还是说,她的名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方天定不由一滞,被柴靖宇的反驳气得胸口发闷,恨恨道:“强词夺理!男女之情,终生大事,岂能儿戏?你一个大宋的国公,居然也在这里说什么跟明教神女是天生一对,难不成你还能上奏折,让大宋皇帝册封她当什么国夫人?” 明神道:“小鲜肉,可不是姐姐不帮你,虽然姐姐对于方腊造反的事情,也不怎么在意,但毕竟你跟那傻丫头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走不到一起去的!” 柴靖宇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反倒仰起头,清了清嗓子,拔出腰间的剑,伸出指头,弹动剑刃,发出清脆的响声。 明神异常警惕地问道:“小鲜肉,你要做什么?” 柴靖宇道:“有感而发,我想高歌一曲。” 明神眼前顿时一黑,急忙道:“别急别急,有话好好说……” 来不及了,柴靖宇将剑刃当作了乐器,用指头弹出一个很鲜明的节奏,轻轻唱了起来: “孔雀东南飞 飞到天涯去不回 千般恋爱万种 柔情相思成灰 心碎的时候 秋声格外让人悲 天若不尽人意 我愿生死相随 孔雀东南飞 飞到天涯去不回 大江上下残照 斜阳万物低垂 情深的时候 哪种离别不伤悲 这次痴心赴水 何时何地相会 我愿有情人共饮一江水 红尘外柔情内 有没有断肠的泪 我愿有情人共饮一江水 但求真心以对 今生何惧何悔 这一首《孔雀东南飞》,在柴靖宇前世的时候,就是一首相当有名的老歌,在生化末世的时代,能够流传下来的歌曲并不多,那么多年过去,很多歌柴靖宇都不记得了,但像《孔雀东南飞》这样的歌,这样的旋律,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柴靖宇的唱歌天赋算不上专业级别,但在业余里面,却绝对算得上很厉害的,读大学的时候,也没少抱着吉他给女生唱情歌。 柴靖宇《孔雀东南飞》一出,明神双眼都是一亮。 北宋时的词曲,也是有雅俗之分,诗歌自然是最高雅的,词曲相对而言,便俗了一些,但即便如此,也是只有文人们才能玩得起的,但当时的词曲,都大多讲究华丽的词藻,歌曲中自然就很难表达真挚的情感,柴靖宇这一曲《孔雀东南飞》,里面全是白话,要让文人雅士来品评,那是绝对不入流的。 但明神也好,曦和仙子也罢,她们从来就不是什么文人雅士。 明神是苗女,生来能歌善舞,而且苗女唱歌,自然也不会按照固定的词牌,唱文绉绉的词,她们的歌儿,向来都是想什么唱什么的。 柴靖宇若当真唱一个文绉绉的词曲来,反倒不会对她的胃口了。 这首歌能够风靡大江南北,其旋律自然是极美的,而且柴靖宇一唱出口,听起来就十分真挚感人。 明神前不久还遭受过《忐忑》的折磨,这会儿听到《孔雀东南飞》,自然惊艳不已,看柴靖宇的眼光便更是不同了,心想这厮果然是个爱胡闹的,明明这么会唱歌,偏偏要唱的鬼哭狼嚎一般,吓得本美人心惊肉跳的。 曦和仙子更是听得眼泪花都出来了,下意识就开始想象《孔雀东南飞》的情节,幻想自己跟柴靖宇就是相爱的一对儿,却因为老娘反对,非要强迫两人分开,使得有情人不能称为眷属,最终酿成了一场惨剧。 这一字一句,都砸中了曦和仙子的心头,就像是断肠的泪,就像是销魂的酒,让她心都快要碎了。 江州也好,秀州也罢,他走了千里万里,只为了来追寻内心的一份情感,“天若不尽人意,我愿生死相随”,说得便是如此了。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从墙角转了出来,双眼迷离,天地之间便只剩一个他,只剩下他的歌声…… 我愿有情人共饮一江水 红尘外柔情内 有没有断肠的泪 我愿有情人共饮一江水 但求真心以对 今生何惧何悔 ……” 第387章 为老不尊 眼见一首歌将曦和仙子给召唤了出来,柴靖宇也是十分得意。 直到一首歌唱完,曦和仙子已经走到了柴靖宇身前。 柴靖宇很得瑟地伸出双手,等着曦和仙子钻进他怀里。 曦和仙子也想直接扑进他怀里去,只可惜明神身法敏捷,快了一步,半道将曦和仙子给提溜走了。 曦和仙子大为不满:“大美女,你这是跟我有仇么?” 明神道:“你个笨丫头,女人可以善变,我也没让你非要从一而终,但你也不好这么容易就变心吧?老是变来变去,很不好的!” 曦和仙子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变心了?” 曦和仙子跟明神向来没大没小惯了,明神属于北宋的辣妈,她带出来的女儿也都是奇葩,曦和仙子听明神这么“污蔑”自己,都快要炸毛了,气道:“我的娘亲唉,你能不能学着德高望重一点?在晚辈面前,怎么可以胡说八道啊?真是……真是为老不尊!” “为老不尊”这个词对明神而言,杀伤力着实不小,曦和仙子一说出口,明神脸色都变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敢说我老?信不信再过三十年,你看起来未必有我年轻?信不信再过五十年,你说话的声音也没我动听?” 曦和仙子在相貌上算得上是青出于蓝,但在武学天赋上和音乐天赋上,还真的不能跟她娘亲相提并论,明神功力高深,驻颜有术,时光在她身上很难留下一丝痕迹,再过几十年,只怕她依旧年轻得不像话,看起来比女儿年轻也很有可能。 眼见母女俩吵了起来,柴靖宇和方天定都是目瞪口呆,柴靖宇忍不住就在想,这是怎样奇葩的一对母女啊,居然能当着自己的面就撕了起来。 母女俩一阵嘴仗打得昏天暗地,柴靖宇还正在担心这娘俩会不会真的闹腾起来呢,结果争吵几句之后,两人也渐渐说明白了,也明白了先前是个小误会,但两个人的争吵却是根本停不下来,最后的结果是—— 都怪望舒仙子!若不是她不说清楚,怎么会引起这么多误会?若不是她不在这里“主持公道”,她们两个人怎么会吵得这么没完没了? 所以…… 曦和仙子说:“都怪那丑八怪!气死老娘了!” 明神愤愤道:“都怪那大丫头!气死人家了!” 柴靖宇问道:“美女姐姐,你不会反对我跟曦和仙子的事了吧?” 方天定急了:“神母!这人乃是大宋的国公,跟咱们明教不是一条道上的,曦和仙子身份尊贵,怎么可以跟这种人……” “闭嘴!”明神怒道,“我女儿的终生大事,用得着你在这里说三道四?你指使下人给这笨丫头下药,将她从江州拐到了秀州,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没那么容易就揭过了,这事我还要找方腊算账!” 方天定脸色顿时一白。 柴靖宇一脸得瑟,他早就看这位天定太子不顺眼了。 明神眸子一转,说道:“小鲜肉国公,你可也甭得意,我家这笨丫头虽然傻了点,但怎么着也是明教的神女,你要想跟她成就姻缘,可没那么简单!” 柴靖宇问道:“美女姐姐,您只要同意了,还有什么问题啊?” 明神道:“这本是我家祖上传下的规矩,后来摩尼教整合成明教,就成了明教的规矩,你还真得按照规矩来!” 柴靖宇愣道:“到底是……什么规矩?” 明神道:“说来却也简单得很,有个说法,叫做‘问名礼’,你得问到了她的名字,才能娶她!” 柴靖宇一听便乐了,笑道:“这还不好办,你直接告诉我不就是了啊?” 明神笑而不语,方天定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柴靖宇看出不对,问道:“怎么,难道还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明神道:“自然是不能的,要不你猜一猜。” “猜?这让我猜到猴年马月去啊?”柴靖宇抱怨了一声,转过头问曦和仙子道,“不对啊,当初咱俩刚认识不久的时候,你不就追在我屁股后面,让我问你叫啥名字的么?怎么现在又非要让我猜了?” 曦和仙子伸出腿,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本来嘛,我可以私下里偷偷提示你一下的,可……谁让你自己不问的,现在……现在可来不及了!” 说罢,她便瞅了明神一眼,看来明神虽然真有些“为老不尊”,但有些事情,也不是都会惯着女儿的。 柴靖宇本想问为什么来不及的,明神道:“小鲜肉国公,你要是当真有心,两个月后你来杭州一晤,至于现在……我得把这丫头带回去,她的体质好像不一样了,此事非同小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曦和仙子嘴一撇,抱怨道:“要不要这么麻烦?” 明神白了她一眼:“这事儿没得商量!” 柴靖宇想起了曦和仙子人体自燃的事情来,那场面可当真很吓人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更不知人体自燃的情况会不会再度发生,明神神通广大,既然说要带她回去,显然是有什么办法的。 就在这时候,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一阵叫喊声,这显然是宋江的军队已经杀到王府来了。 “活捉方天定!” “生擒方七佛!” 刚开始的时候,是一阵气势汹汹的口号,口号声响过两遍之后,叫喊的声音就变成了: “他奶奶滴!那铜疙瘩是我的!” “别抢!这可是老子先看到的!” “这丫鬟长得不错啊,带回去给大哥当压寨夫人!” “什么压寨夫人?咱现在不是草寇了!” “那就当将军夫人!” …… 这吵吵闹闹的声音越来越近,显然是宋江的人马已经搜过来了,兵和土匪在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两样,更何况宋江手底下的兵都是土匪改行当的兵,更是匪气十足,一路就像是强盗般抢了过来。 “别吵了!别吵了!宋头领过来啦!” “宋先锋过来了?都给我消停点!” 没过多久,就有一群人闯进了这一进院子,很多人都穿着甲胄,为首的却是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 第388章 日月同光 一群匪兵大多都披戴甲胄,也有一些人并未戎装,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穿一件淡紫色长袍,披一个貂皮坎肩,衣服并不华贵,也没有雍容的气质,看起来实是貌不惊人,但这些人一进来,从站位和神色,都能看出来,他才是这些人的主心骨。 这些人一进来,就看到柴靖宇等人,然后…… “大哥!我认得那人,那人便是方天定!” “什么狗屁天定太子,还想在闹市斩武二郎的脑袋,公明哥哥,今日咱活捉了他,也抓到闹市去砍头!” “公明哥哥,这两位小娘子可真美啊,是方天定的妻妾么?” “管他娘的是他的妻还是他的妾,看在她们长得不错,不如便给她们个机会弃暗投明,来服侍我家哥哥好了!” …… 这帮人土匪出身,污言秽语自然张口即来,柴靖宇倒是非常能够理解,觉得在正常情况下,这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铁一般纪律的军队只能存在于传说中,更何况这帮人本来就是巨寇,更不能要求他们秋毫不犯了。 既然攻破了敌人的城池,不烧杀淫掠一番,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弟兄,在这些人看来,简直比羊吃草,狗吃肉,狗儿爱啃肉骨头还要天经地义。 但…… 天下第一女魔头就站在这里,她不欺负别人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这帮人居然将她和她女儿当成了囊中之物,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明神面上倒是没有丝毫生气的表情,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中年人,问道:“你便是宋江?” 宋江拱手作揖道:“这位娘子有礼了,在下正是宋江!” 他身边的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哼了一声:“大胆!公明哥哥的名号,也是你能叫的?” 明神问道:“宋头领一举攻破秀州城,杭州北方门户就此畅通无阻,这一个月来,宋头领横扫数百里,如今连秀州都拿下了,当真是春风得意啊!” 宋江身边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又道:“什么‘宋头领’?我家哥哥现在是平叛先锋大将,你应该称为‘宋先锋’或者‘宋将军’。” 宋江笑了笑,对手下那人道:“不要这么咋咋呼呼的,免得吓着了人家。” 那汉子对宋江的训斥,倒是丝毫不害怕,显然是笃定宋江没有当真生气,反倒嬉皮笑脸地问道:“公明哥哥,这女人倒是很有风情,咱这一路南下,虽说战事顺利,但连日征战,将士们自上至下都苦不堪言,公明哥哥更是扛着巨大压力,刚才那些家伙虽然说得粗俗,但公明哥哥身边若能有两个美女相伴,倒也能一解连日的苦闷……” 宋江挥挥手道:“罢罢罢,宋江岂是荒淫好色之人?” 那汉子道:“这怎是荒淫好色?想那方腊,才占了上百郡县,就敢称帝,听说光后宫就有三五千人,其所作所为实在骇人听闻,那才是荒淫好色呢!公明哥哥今日收了这两个美人儿,正是顺应天意!” 宋江呵呵一笑,眯着眼睛看着明神和曦和仙子母女俩,关于这个话题,倒是不再多说了。 这意思很明白,他已经默认要收下这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儿了,他可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真相手下那些头领一样,不符合身份不说,吃相也太难看了。 此时对于宋江而言,他的意思已经表露得很清楚了,如果这两个美女聪明一点,就应该主动投效,纵然比不上红拂夜奔,但好歹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果然,那个更成熟更温柔的美人儿很懂事地走了过来,双眸含情脉脉,全是秋天的菠菜。 宋江刚觉得这美人儿觉悟真是高,下一刻,他的脸就僵住了。 “咚!” “咚!” “咚!” “咚!” “咚!” 五声闷响,宋江身边五个人便直挺挺往后倒,口鼻鲜血直冒,再没有声息,小命就此断送。 她轻轻的走来,挥一挥衣袖,带走了五条活生生的人命,带来了一片云彩…… 带来的是一片遮天蔽日的乌云,沉甸甸压在所有人心头。 这个温柔到了极点的美人儿,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保护公明哥哥!” “放肆!” “住手!” 不得不说宋江的号召力是极强的,身边的兄弟和手下真的是忠心耿耿,虽然刚才那五个人瞬间被杀,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这样的杀人方式实在叫人惊悚。但宋江一旦遇到危险,这些人依旧挺身而出,显然是随时做好了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准备。 明神笑盈盈地道:“宋江,你还想要我母女侍奉你么?” 宋江脸色难看,虽然后背发凉,但还是不想让人看到他心中的畏惧,只是苦笑了一声:“宋江这次出门,没有请罗真人开眼,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夫人想必就是明教的神母了?” 明神眸子一动,道:“算你有眼光!” 宋江苦笑一声:“宋江哪里有眼光了?宋江分明是有眼无珠啊!” 宋江身边那汉子叫道:“公明哥哥,她便是你跟我们说过的明神?哼!她再厉害,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我们这么多人一拥而上,就不信拿不下她!擒了明教的神母来暖床,那才配得上公明哥哥大丈夫本色!” 柴靖宇不由满脸景仰地看着这个大汉,这货在明神面前能说出这种话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将他挫骨扬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宋江额头冒汗,心里恨不得把这货掐死一百遍啊一百遍。 方天定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知道明神为什么被称为‘明神’么?” 那汉子道:“不就是武功厉害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能跟公明哥哥称兄道弟的,又有哪个是庸手?” 方天定摇了摇头道:“剑神之所以被称之为剑神,是因为持剑的人中,他便是神!神母之所以被称为‘明神’,是因为她与日月同光,她能够照到的地方,他就是神!” 第389章 大好头颅 宋江身边那个汉子一声长啸,于是不少人围了上来,杀气腾腾地扑向了明神。 明神笑了笑。 她一笑,便仿佛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无尽的温柔便仿佛潋滟的波光,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这一瞬间,她身上仿佛绽出了明净的光芒。 或者说,那些对她有敌意的人,仿佛看到了她身上绽出的光芒。 极乐有四土:凡圣同居土、方便有余土、实报庄严土、常寂光土。 有人说,常寂光一种不生不灭的光,没有光源,无需导体,但它是一直存在的,即不生不灭,无处不在,融入到一切,是万物的真实形态,是修行的一种境界。 在明教中,常寂光是明神独一无二的神通! 明神静若处子,但全身真气流转,“六律轮转功”运行起来,她身体周围的空间受到她真气鼓荡,便开始铮铮作响,让人如同瞬间置身沙场,大漠,孤烟,金戈,铁马…… 然后…… 宋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冲上来的人,都一个个捂住耳朵,口鼻流血,表情痛楚,一个接一个栽倒在地。 明神眸子一转,盯上了宋江身边那个壮汉。 那壮汉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然后看见明神伸出一根指头,向他点了过来。 这一根指头并没有点在壮汉身上,只是点在了空中,便发出了一声锐响。 壮汉张开嘴,却愣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然后口鼻流血,直接就倒地不起了。 柴靖宇也是看呆了,他以为只有猎食者的声波攻击才是天下无敌的,没想到明神居然也能够如此熟练地运用声波,当然她这种功夫,只能用来对付跟她功力差距很大的敌人,若是碰上了一个层次的高手,这功夫也只能用作骚扰手段,没有真正的攻击效果。 明神看着宋江道:“宋头领,你没有投降大宋官府的时候,就已经名动八方了,本来我觉得你也挺有意思的,算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但后来你投降了大宋官府,甘为赵宋皇帝的走狗,受童贯一个区区宦官的指使,我就有些看不起你了。” 宋江苦笑道:“宋江迫不得已,投降了官军,结果被那么多江湖同道戳脊梁骨,说宋江终究只是个趋炎附势的孬种,宋江……还真是无可辩驳。” 明神从宋江眼眸中看出一些别样的东西,不由一怔。 谁知刚才在明神一指点倒的那个壮汉居然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明神道:“你知道什么?当时大战落败,官军布置了天罗地网,但公明哥哥已经突围了出去,以他的号召力,只需回到山东一带,或者蹋马直入燕云,只要整臂一呼,立马就能召集成千上万人,东山再起也丝毫不难,但他就是记挂着我们这帮兄弟,只因他还有大批兄弟部下依旧被困,没有突围出来,所以他才甘心折返回来,向官军投降的!” 明神神色一动,看了宋江一眼,她一眼就看出,这人说的是真的。 柴靖宇也暗中点了点头,宋江本是郓城县的一个小吏,算是极不起眼的一个低级公务员,但却能够名满天下,着实不容易。 宋公明的名头放在北方,更是如雷贯耳,你说他经营人脉也好,你说他沽名钓誉也罢,但没有真的本事,没有真的手段,没有真正的重情重义,又怎么会让这么多人对他忠心耿耿,即便为他死也甘愿? 这才是历史上真正的宋江,跟《水浒传》中描述的那个郓城押司并不完全相同,你说他甘为鹰犬也好,你说他贪图富贵也罢,但“义薄云天”这四个字,他还真当得起! 有时候,人局限于时代背景,根本就分不清什么才是真正的大义,就连从后世穿越回来的柴靖宇,都不知道帮谁才是对的。 但因为对于方天定的厌恶,他便更有些偏向宋江了。 当然,柴靖宇不愿意承认的是,他也不想逆大势而行,他已经知道方腊败局已定,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历史的走向不会轻易改变的,这一次,他是顺势而为。 明神道:“也罢,既然你还有这么忠心耿耿的下属,有这么义气深重的兄弟,算你为人还算不赖,不过……明教之所以能够有这么大声势,跟我没太大关系,但这个世界上之所以有明教,我还真的绕不开去,我怎么说也接受明教的供奉,两个女儿更是明教掌管祭祀的神女,你一路攻城拔寨,连秀州城都被你攻破了,碰不上倒也罢了,今日既然碰上了,我若不取了你的性命,岂不是我对不起明教?” 宋江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只怕真是在劫难逃。 他没有怨天尤人,人生短短数十年,他见过的死亡已经太多太多,他杀过了太多太多人,有时候也在想,自己肩膀上扛着的这一颗大好头颅,又有什么人来拿呢? 没想到,来摘这颗头颅的,居然是她! 好男儿,生,能够朋友满天下,仇敌满天下,已经堪称大丈夫!死,能够死在风华绝代的明神手里, 不枉此生了…… 宋江合上双眼,闭目待死。 可惜他没等到。 他听见有人说道:“美女姐姐,杀生是不好的,你今天杀了这么多人,我觉得都够了,这一条命不如暂且留着!” 敢跟明神这么说话的人,自然便是柴靖宇了。 方天定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神母要杀谁,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方天定说得不错,虽然柴靖宇已经够厉害了,就算是明神也只能勉强占上风,要想胜他却不容易,但明神想要杀一个人,柴靖宇是拦不住的。 柴靖宇却也不生气,只是很“深情”地看着方天定,含情脉脉地道:“美女姐姐,你说我作为一个男人,奔波千里就是为了救自己喜欢的姑娘,碰上了奸诈可恶的情敌,而且这个家伙还干了不少龌蹉事情,你说我若不杀了他,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方天定表情又是一僵。 明神若当真要杀人,柴靖宇也拦不住,同样的道理,柴靖宇若要杀一个人,明神却也护不了。 第390章 柴大官人 明神若当真要杀人,柴靖宇也拦不住,同样的道理,柴靖宇若要杀一个人,明神却也护不了。 更何况,明神对方天定一点好感也没有,只怕都不会护着他。 方天定这天受到的惊吓真是够够的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自己竟然这么脆弱,一条小命就捏在别人手里,任由他人摆布。 明神道:“小鲜肉国公,这厮可轮不到你来杀,我要带他回去质问方腊呢,方腊那厮这两年有些忘乎所以了,这次可不能轻饶了他们父子!这小畜生胆大妄为,留着也是个祸害,可要杀也要我到方腊面前杀了他,他毕竟是明教教主的儿子,若是被人当着我的面给杀了,姐姐我的面子往哪里放?” 柴靖宇道:“也罢,不如你我各退一步,你把宋江留给我处置,我让你带方天定回去找方腊算账,如何?” 明神笑了:“小鲜肉国公,威胁过我的人还真不少,但可没一个活得到现在的!我虽然想把这小畜生活着带出去,可也没说非要保他一条命,我今日若当真受了你的威胁,那便让我心意不畅,神念不通,我若是神念不通,那可真真不好了。” 柴靖宇道:“美女姐姐你这等神通,早就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了,何必对这种小事耿耿于怀?” 明神摇头道:“小鲜肉国公,这一点你可说错啦!动心忍性可不是我的修炼之道!我脚下的便是路,我说过的话便是法,我走过的地方,乌云不敢蔽日,我要去的地方,天雷不得发声,我要欺负的人,不得不被我欺负,这才是我的道!唱大风,吹云气,吞吐山河,声动万里,这便是我的歌!” 明神开启了吹牛模式,口气大得离谱,若是别人说这话,就算他是皇帝老子,只怕也有人骂他,可明神说这话,却偏偏没有人觉得她在吹牛。 柴靖宇很担心地道:“那这可怎么办?我可没有美女姐姐这么高的追求,我只知道谁让我不痛快,我就送他去跟阎王爷打招呼了。这么一来……姐姐若杀了宋江,方天定便难免当着美女姐姐的面被归了西,姐姐自然大失面子;可姐姐若不杀了宋江,念头便不得通达,心情就不爽快,这可如何是好?” 明神哼了一声:“你这小鬼头,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柴靖宇道:“不如你我赌上一赌,你我分别对这两人出一招,但两个月之内,却不能让他们死掉,否则便是输了,如何?” 明神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你的意思是,你我各出绝招,偏偏不能一掌打死他们,反倒要保住他们两个月性命?” 柴靖宇道:“至于两个月之后,他们若暗伤复发,突然暴死,那便只得怪他们命不够硬啰!” 原来如此! 宋江和方天定都是先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又愁上心头。 果然,明神同意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根指头,向宋江檀中穴点下。 这一指并不凌厉,也不迅速,宋江虽然算不得一流高手,但也是身负武功的武林豪杰,可明神这么慢悠悠点了过来,他却硬是躲闪不开,在一息之间,他转过了千百个念头,想着自己该如何去应付这一招,可无论如何闪躲无论如何抵挡,对方都能够轻易破解,结果这念头一转,竟然万念俱灰。 而明神的指头,已经点在了他的胸口。 这一指无声无息,点下去之后,宋江居然都没有什么感觉,不由怔了一怔。 柴靖宇也一掌向方天定拍了过去,方天定急忙出手抵挡,但又如何抵挡得住?依旧被一掌按在小腹上面,然后就感觉一股滚烫的气流涌了进来,冲向自己的丹田,几乎要灼烧掉自己的脏腑。 但那股气流在涌入丹田之后,很快蜷缩起来,仿佛一枚圆陀陀的金丹,沉甸甸地沉寂在丹田。 除此之外,身体再无异样,但方天定已经心头发毛,他感觉柴靖宇在自己的身体里塞进来一个毒物,他绝对相信,那团炙热的真气会在自己体内潜伏一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之后,随时都会爆发! 若在两个月之内,无法解决这个隐患的话,两个月之后,他必无幸理! 好在还有两个月时间,明教卧虎藏龙,那么多高手,就不信找不到一个人能够破解柴靖宇这厮的手段! 柴靖宇和明神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目光中的自信,他们完全相信,自己既然出了手,宋江和方天定两个月后,必死无疑,除了自己,谁也别想破解! 曦和仙子眼巴巴地看着柴靖宇,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上两句话,就被明神给一把拎了过来。 “小鲜肉国公,今日就此告辞,我先带这丫头回杭州,你若是念着她的话,两个月之后,便来杭州一晤!” 柴靖宇再霸道,却也不能阻止当妈的把女儿带走,只得回了一句:“一言为定!” 宋江招了招手,他的手下立即让开一条道路,然后眼睁睁看着明神带着女儿和方天定等人,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明神等人一走,宋江立即抱拳作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请恕宋江孤陋寡闻,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这个年轻人居然能跟明神一争短长,宋江是喜好英雄的人物,自然佩服得很,只不过却不知道这年轻人的来历,只是听到明神管他叫“小鲜肉国公”,却不知道小鲜肉是什么封号,也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更不知道这国公是真是假。 西江十六狼面对宋江,还是有点心情小激动的,等宋江问起柴靖宇的名号,狼老四却也有了一种优越感,很牛气地挺了挺胸膛道:“我家国公是江州柴家的家主,天子敕为宣国公。” 在这个年代,士绅和草民是两个阶层,王公大族跟士绅虽同属于统治阶层,但身份差别依旧很大,封建社会对于人的出身,是极为看重的。 即便宋江早已名动天下,远比柴靖宇一个闲散国公有名,但听到柴靖宇的名号,依旧很是动容,依旧自惭形秽——这就是阶级身份的区别,宋江再怎么厉害,终究不过是草民出身,而柴靖宇身份尊贵之极,祖上是前朝的皇帝,现今又是大宋的国公,宋江一个泥腿子一听到柴靖宇的身份,急忙恭恭敬敬再度行礼。 “失敬失敬!原来竟是宣国公,下官真是太失礼了!” 柴靖宇摆了摆手:“无需多礼,其实以我的身份,不便突然从江州赶到秀州,你不用国公爷国公爷的叫,直接叫名字便可以。” 宋江道:“这怎么成?” 柴靖宇不耐道:“怎么不成?或者你也可以叫我……柴大官人!” 第391章 鼾声如雷 “柴大官人”和及时雨宋公明的会面,着实充满了传奇色彩。 《水浒传》里也有一位“柴大官人”,那便是众所周知的小旋风柴进,而且这柴进的身份,跟柴靖宇的身份居然还有些相似,也是后周皇室遗脉,也是柴家子孙,也有一块太祖皇帝钦赐的丹书铁券。 只不过,柴进是杜撰出来的。 后世的人之所以杜撰出柴进这样一个角色,是为了抬高宋江等人的身份,毕竟梁山上那帮人,其实不过是一帮江湖草莽,就算杀的人再多,在江湖上名气再大,终究改不了泥腿子的身份,说到底不过是强盗罢了。 不过,若是有官身的人也在其中,那就大大抬高了梁山草寇的身份,特别是杜撰出一个前朝皇族身份的柴进,顿时就让这帮杀人如麻的泥腿子瞬间变得高大上起来。 只不过,柴家还没有《水浒传》里面说得那么败落,柴靖宇身为赵宋皇帝敕封的国公,还有偌大的家产,身份也是极为尊贵,远远没到只能跟这些草寇为伍的份上。 不过,柴靖宇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根本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在生化末世里,什么高官巨富,跟平民百姓没有什么两样,只有强者和弱者之分。 所以柴靖宇对这帮义气深重的草莽,还是很感兴趣的。 而且这些家伙战斗力很强,若是被童贯指使来去,被当作了炮灰,去跟明教死磕,那还挺可惜的,柴靖宇知道,用不了几年北方就会发生大变,到时候女真入侵,对大宋百姓而言,确实是一场灾难。 柴靖宇的民族情结还是很强的,他想留一支精兵,能够真正“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精兵。 柴靖宇并不认为这是狭隘的民族观,女真对于汉人和契丹人而言,都太落后了,一个落后的民族以战争的方式,去摧毁一个先进民族的尊严和文化,不论是对于生灵还是对于文化传承,都是一种重度打击。 如今柴靖宇亮明了身份,宋江以及他身边的小弟们,顿时觉得矮了一截。 不过柴靖宇的国公身份,只是一个闲散贵族,不能够掌控实权,所以也不能在军中颐指气使,宋江的兵马入城之后,便很快控制了秀州的各处关键的地方,同时占据了方七佛的府邸,让出来让柴靖宇赞助暂住。 宋江虽然是泥腿子出身,但眼光还是有几分的,他看得出这位国公爷绝对不仅仅是武功高强而已,现在战事艰难,倒是有不少事情,可以向他请教。 柴靖宇虽然武功高强,但连日奔波,也有些疲累了,宋江把偌大一个王府让出来让他居住,他也是当仁不让,就直接住在原先方天定住的那个院子里了。 第二日,宋江前来拜见。 柴靖宇吩咐狼十七将宋江给请了进来,宋江跟柴靖宇介绍了他身边的两个小弟,一个是武二郎,在法场上被成功解救,也多亏了柴靖宇出手击杀了那监斩官;另一个人便是昨日两次挑衅明神的那个莽汉,人称“霹雳火”,性子火爆,跟狼老四半斤八两,一样都是能惹祸的主儿。 柴靖宇大剌剌的受了宋江的礼,问道:“昨日可有什么异样么?” 宋江愣道:“国公……柴大官人说的是……什么异样?” 柴靖宇道:“明神在你檀中穴上点了一指,想必是下手不轻,难道你没有丝毫感觉?” 宋江想了想道:“好像没有什么异样啊!” 柴靖宇摇头道:“那只能说明你反应迟钝,明神既然出手,那便是有绝对把握,我看她虽然是个女人,其实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就两个月时间,她不会让你少活一天,也绝不会让你多活一天。” 宋江也知道柴靖宇说得在理,他来拜访柴靖宇,一来是为了答谢救命之恩,二来也确实是为了请教,所以仔细思索了一下,才说道:“我好似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舒服,只是今天起来,身子有些疲乏罢了。” 他身边的武二郎道:“公明哥哥,你昨日睡得那么好,怎么还精神疲乏?精神疲乏的应该是我们才对吧?” 宋江愣道:“什么意思?” 霹雳火道:“哥哥你这些日来,战事吃紧,焦虑难安,时常整夜难以入眠,但昨日攻克了秀州,您是脑袋一沾枕头,就立马睡着,而且鼾声连天,我们可是大半夜都没睡得着啊!” 武二郎在一旁道:“是啊!大哥,你说你之前可是从来不打鼾的,昨天可是呼噜声响了一整夜,从你睡着到醒来,中间就没有断过!” 柴靖宇忍不住笑了,没想到宋江还真是个爱英雄的,若是别人,身边肯定是留着美姬俏婢伺候,不至于让两个大男人跟自己住在一块。 不过…… 柴靖宇盯着宋江问道:“你以前睡觉不打呼噜的么?” 宋江迟疑了一下道:“我睡着了,倒是不知道自己睡觉打不打呼噜啊!” 霹雳火道:“以前在军营中的时候,从来没听到过宋江哥哥打呼噜……好像也不是,大哥以前可能也会打鼾,但声音绝对不大,不会引人注意,但昨日绝对是鼾声连天,打鼾就跟打雷似的。” 武二郎道:“这些日子来,大哥压力极大,昨夜终于能够睡个好觉,自然就睡得鼾声如雷了。” 柴靖宇摇头道:“你们以为,打鼾是睡得好么?” 宋江问道:“难道不是么?” 柴靖宇道:“当然不是,打鼾不证明你睡得熟,还有可能是一种病,有人称之为‘鼾症’,打鼾严重很容易引起呼吸暂停,这说明你昨日睡得并不好,要么是姿势不对,要么是心中愁绪难解。” 宋江连连点头,被明神点了一指头,而且说明了只有两个月的命,两个月之内若是想不出办法,只怕当真就要归西了,这种情况下,他若还能睡得好的话,可就真的没心没肺了。 柴靖宇帮宋江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便建议宋江找名医去看,没准能够看出明神在他身上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至于当前的局势,柴靖宇没有跟宋江多说,只是告诉他:身为被招安的匪徒,如今虽然成了官军,但毕竟跟禁军和府军不能相提并论,恶仗肯定少不了,但也不能太过激进,免得功劳被人抢走了不说,还招人嫉恨。 第392章 不服不行 宋江听了柴靖宇的指点,意思竟是要他不要太认真,别急着攻城拔寨,要他停下来好好歇一歇。 宋江对柴靖宇的话琢磨了很久,还是有些困惑,听柴靖宇的意思,竟然是要他对童贯的吩咐阳奉阴违。 宋江身为先锋大将,官位是挺高了,但他身份特别,是草寇投降而得的官身,若不出死力,怎么得到认可? 他现在官位是有了,但反贼巨寇的名头可不是那么好洗脱的,出征方腊是投降之后经历的第一次大战,若不能立下奇功,永远都是低人一等,永远都是别人眼中的草寇,永远都被别人警惕着提防着。 可为什么,宣国公劝自己不要急着攻城拔寨立军功? 现在秀州刚破,杭州北部门户大开,数百里范围内,几乎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大军可以长驱直入,而他的军队士气正盛,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怎么能够甘心看着这样的好机会就这么平白给错过了呢? 听闻这位宣国公跟蔡相关系闹得很僵,蔡京的儿子蔡德章便是死在江州宣国公府上,肯定跟这位宣国公脱不了关系,而蔡京和童贯一个是宰相,一个是枢密使,向来就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只怕宣国公跟童贯之间,关系也很是恶劣。 于是宋江就在想,宣国公劝我不要贪功冒进,不会是……是因为他跟童枢密使之间的私人恩怨吧? 如今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乘着秀州新破,方腊的各路军马还没有准备好,若稍加整顿,就立即带着兵马南下,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宋江心中很是不甘,宣国公在法场上击杀那个监斩官,救了他十多名兄弟,在明神的手下,又救了他一命,按说宣国公既然吩咐了,就凭着这些恩情,也该按照他说的去做。 只不过…… 兄弟们翻身的机会,就这么白白给放过了么? 斟酌再三,宋江传令下去,让兵马都好好整顿,在秀洲休养五日。 五天时间,对于这个年代的行兵打仗来说,不算长,也不算短。 也就是说,算不上拖延时间,也算不上贪功冒进,因为一般休整时间,都是三日为准,若时间超过了五日,恐怕士气反倒会泄了。 一连过了三日,宋江已经察觉出自己身上的不对劲了——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打鼾! 他不敢说自己以前不打鼾,但至少不至于从睡着就开始打呼噜,而且鼾声如雷,整整响上一整夜。 自从被明神点了一指,他的鼾声就开始变得震耳欲聋起来,根据武二郎等人所说,那声音真是如同雷鸣一般。 接连三日,他只要睡着,就会开始打鼾,鼾声如雷且不说,还一时一刻都不停歇,吵得附近的人都睡不着觉。 偏偏在鼾声之中,他睡得极沉,第二日醒来,精神头却不怎么振作,反倒显得更加精神萎靡了。 这样下去,身子岂不是一日比一日更虚? 宋江这几日特别关注自己的身体,立马就察觉到了异样,只不过没想到他这会儿一辈子只爱英雄,不重美色,也不嗜酒,没有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反倒被这鼾声给掏空了身子? 宋江对此大为警惕,急忙去寻访名医,可那些大夫们哪里见过这样古怪的情况?最多只能给他开一些补药,至于他的鼾症,大夫们都是束手无策。 当然,宋江也就此事请教过宣国公。 柴靖宇也觉得很稀奇,根据宋江反应的情况,他晚上会不由自主的打鼾,就算把嘴堵上也无济于事,而他的鼾声却会带走他的真元。 中医讲究精气神三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其实跟人体健康息息相关,一个人的精元损耗,就像是消耗生命一样,宋江的鼾声,能够格外损耗他的精元。 柴靖宇之所以这样判断,是因为宋江的鼾声越来越响了。 他第一日晚上睡觉的时候,那鼾声也不过是覆盖一个院子的范围;第二个晚上的时候,鼾声能够传出近百丈远;至于第三日,宋江的鼾声几乎小半个秀州城都能够听得到。 ——说是鼾声如雷,简直没有丝毫的夸张。 打呼噜能够打到撕心裂肺声震四野的程度,整个秀州城都要醉了。 内家高手在说话的时候,能够在声音中灌注内力,也就是在发声之前运一口真气,能使得自己的声音传出更远——这就是“千里传音”这种功夫的由来。 但千里传音可不是谁都能够用的,如果内功修为不足,还妄自使用千里传音,不仅声音传不远,还会损伤自己的根基。 而宋江每日晚上,就像是在使用“千里传音”的功夫来打鼾一般,而且持续运功一晚上。 宋江虽然武艺还不错,但却算不得一流的内家高手,他的那点内力根本就不足以施展“千里传音”,而他的鼾声之所以能够传出数里远,全是以透支真元为代价的! 透支真元,就意味着缩减寿命!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每一夜都会消耗大量真元,身子会越来越虚,两个月之后,只怕就会真元耗尽而死。 不仅如此,宋江发现自己这两日说话的声音,竟然也不由自主变大了许多,就像是胸膛里藏着一面鼓一般,发声的时候,声音难以控制便变得洪亮了,用“声若洪钟”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一个人如果说话有气无力,就会被人说是“中气不足”,好似声音洪亮是中气十足的表现,其实不然,如果一个人习惯了大嗓门说话,是很容易损伤中气的。大街上很多摊贩喊叫吆喝,听起来嗓门很大,但实际上很多已经损伤了中气。 柴靖宇对明神的手段,已经是叹为观止! 明神在音乐上的造诣,自然是没得说,她能够将声音化作攻击的手段,简直就是神乎其技,但真正让柴靖宇惊叹不已的,是她在宋江身上做的手脚。 这可着实让柴靖宇有些束手无策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所以才有无上神通。 专情于声音,所以才能够出神入化。 不服不行。 第393章 责难 就在宋江在为自己的鼾声苦恼不堪的时候,王禀正哼哧哼哧带着兵马一路南下。 童贯的布局,是先派宋军在江宁和镇江扼守长江,防止义军顺江西上;然后集中精锐分两路进兵,分别由王禀、刘镇带领,向杭州和歙州开来,最后在睦州会合。 至于宋江破了秀洲…… 这是一个意外! 真是个意外! 宋江的先锋大将是童贯请徽宗皇帝封的,当时宋江刚刚投降官军不久,忠诚度就像妓女的节操一样,根本就是不堪提起的笑话,正因为童贯觉得宋江这路人马若是就此摇身一变,就成了大宋官军,从国库中拿军饷,那也太便宜他们了。 对于难以控制的力量,或者尾大不掉的军队,如果一时间没办法裁军的话,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有一种相对统一而且操作起来很方便的作法——就是送出去打一仗。 如果正好有仗打,那么恭喜你,很幸运地成为首选炮灰。 如果世道太平,没有入侵者,那么也恭喜你,就算惹是生非,硬生生制造出一场战争,也得让你去打一下,等你这一仗打完了,你手底下的人也就死得七七八八了。 很多战争都是这么来的,就是因为内部矛盾无法解决,然后才对外发动战争。 宋江是属于正好碰上了一场大仗可以打的情况,所以理所当然被童贯当成了炮灰,先送上了战场。 在童贯的眼里,禁军是他手中的精锐,而西北蕃军是杂牌军,至于宋江的匪军……这纯粹属于军队里的不安定因素,谁都没指望宋江能够成就大功。 童枢密使兴师动众,劳师远征,虽然是气势汹汹而来,但实际上心中也没多少底,毕竟方腊很能蛊惑人心,已经成了气候,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万一王师折戟沉沙,那大宋可当真就摇摇欲坠了。 只不过童贯没想到的是,他视为不安定因素的宋江匪军,送上战场的头一把炮灰撒出去后,居然没有随风飘散,而是一炮打响,一路攻城拔寨,势如破竹不说,甚至连杭州北方屏障秀洲都直接攻下来了。 这还了得? 童枢密使用嘴皮子“东征西讨”,在后方各种讨要军饷,各种召集军队,兴师动众是小意思,简直快把国库都给掏空了,就这样都还说着准备不足,说什么最好不要仓促开战,征讨方腊需要从长计议,需要各方面人力和财力的支持。 童贯到苏州时间也不长,正调动各方军马,在江宁和镇江布防,同时在政治上已经开始了宣传攻势,同时将明教定义为邪教,而且还请了不少和尚道士,大搞宣传,跟百姓们灌输邪教害人的思想,他将这两方面的举措写了折子呈递上去,自以为做得相当到位。 当然,他绝不可能忘了跟徽宗皇帝张口要这要那,要想让马儿跑,你总得给马儿吃草,你让我征讨方腊,你就得下血本供应这场战争的需求啊。 可童贯还躲在苏州,跟那帮政客们打嘴仗,争取更大利益呢,宋江这边已经把秀洲都给攻下来了。 开玩笑!老子刚刚还说征讨方腊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需要增兵,需要加饷,讨价还价正在进行中呢,得,你那边已经打下一半江山了,你是逗我玩啊你? 再说了,这大功是坚决要立的,但也不能平白让你一个刚刚投降的草寇给拿了去不是?禁军才是天子的嫡系军队,他们好不容易出来参加战争,就算是遛一遛,那最大的功劳也应该是天子亲兵的啊! 所以童贯立马一道军令就下来了,着宋江原地驻守,不要贪功冒进,等东路大将王禀到达之后,再便宜行事。 宋江不是傻子,童贯前些日子还一直在催他,说他既然为朝廷小命,就应当蓄意进取,只待早日攻破秀洲,恨不得让宋江一头直接撞到秀洲城门上去,但等他真的取下了秀洲,童贯的反应立马就变了。 显然,这等大功,童贯怎能让他得了去? 柴靖宇原本还劝他不要心急立功,也不要急着跟方腊进行更深层次的对决,没想到童贯根本就不想再给他机会,让他再立大功了。 柴靖宇没有着急回江州,在江州有袁管家主内,有张志虎掌控新军,用不着他太操心,反倒是童贯跟方腊之间的这场大战,更能够吸引柴靖宇的注意力。 王禀到了秀洲,宋江急匆匆去将他给接进了城,而柴靖宇则是跟宋江强调,说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他会跟在宋江身边,但只是以幕府和谋士的身份。 所以在王禀见到宋江的时候,宋江身边就带着一个特别年轻的谋士,宋江称之为“柴大官人”,而且对他毕恭毕敬,好像他反倒是宋江的长辈一般。 不过王禀对宋江身边的这位柴大官人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这座秀州城,还有秀州城后方的千里沃土! 王禀进了城,宋江早已遣人准备好了酒宴,宋江一路将他引进宴客厅,一脸讨好地道:“王将军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先用些饭菜,稍作休息,宋江是个粗人,酒食之类准备不精,还望将军勿怪!” 王禀却对宋江准备的美酒佳肴不屑一顾,反倒脸色一变,大声斥责道:“宋江!你这是想要贿赂本将么?你以为本将也像你一般,不思报效国家,只会贪图享受,沉溺于美酒美色?” 宋江脸色一僵:“王将军,这话又是从何说来?” 王禀这话实在太伤人了,他是童贯东路军的主将,宋江即便是先锋大将,也要受他的节制,宋江自从投降宋廷之后,跟这些当官的家伙相处,就一直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了什么,而这场宴席,更是宋江亲自着人准备,花费了不少功夫,自认很是丰盛,却也算不上铺张浪费,没想到会招来王禀一顿斥责。 若说军衔和官位,宋江还真不比王禀低,只不过宋江是泥腿子,在朝堂上人脉单薄,甚至是没有人脉,再加上童贯让王禀做了东路军主将,宋江明明官位不比王禀低,但说起话来,却硬生生低了一头。 王禀冷冷道:“宋江,你别以为我不在秀洲,就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还没到江州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探子的汇报,你在秀洲的所作所为,本将乃至童枢密使大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第394章 争功 “末将在秀洲的所作所为?”宋江都被骂愣了,气闷道,“末将身先士卒,冒险混入城内,跟城外军队里应外合,这才拿下了秀洲,真不知道有什么不妥之处?” 王禀讥讽道:“没什么不妥之处?哼哼!你自己再想想,还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你是强盗当习惯了吧?难道还要本将教你不成?我们是官军,是天子的军队,黎民百姓便是我等的衣食父母,你攻破秀洲之后,竟然纵容手下烧杀抢掠,不知有多少男丁家破人亡?不知有多少女子遭受淫辱?不知有多少门户被洗劫一空?哼!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么?你以为自己还是天下四大寇之首?” 宋江脸色顿时一僵,行军打仗,哪里能够真的管得住手下那帮兵马,别说他宋江的兵都是强盗出身,就算是严格受训的正规军队,也不可能做得到! 所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且不说当官的本性贪婪,以何种手段掳掠,单说这入城之后,兵和匪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宋江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秋毫不犯啊。 真正的“秋毫不犯”,那只存在于神话里,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岳家军和戚家军,都是以军令严著称,不是严格,而是严酷。 一支军队若想要保证持久的战斗力,就必须要有军法严格公平,毕竟战争对于军人而言,是极为残酷的,那些当兵的要承受刀口舔血的压力,而当处于战乱之中,不论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都会面对极大的诱惑。 打赢了,我幸幸苦苦打下来的地盘,那些东西还不是见到什么就能够抢什么?反正都是敌人的东西,而敌人的东西,自然就是战利品;打输了,那正是心情沮丧的时候,落魄得如同丧家之犬,连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还在乎什么道德和节操? 历史上有名的铁军,军纪都是严酷到令人发指,明朝时的戚家军更是连鸟铳开枪时间都有严格规定,只要稍有触犯,立马就直接斩首,戚家军天下无敌百战百胜,面对敌人伤亡率极小,违反军法被处死的人,甚至远远超过被敌人杀死的人。 即便如此,戚家军秋毫无犯的事迹,依旧是吹出来的,真正打仗的时候,冒犯平民的事情,终究还是屡禁不绝的。 你让我宋江的军队做到秋毫无犯? 开玩笑吧你! 你的军队能够做得到么? 王禀这会儿纯粹就是无理取闹! 宋江连山露出不忿神色,王禀自然看得清清楚楚,而宋江手下的将领们,更是义愤填膺,看着王禀,恨不得将他给生撕活剥了去,他们幸幸苦苦,抛头颅洒热血,才拿下了秀州城,这厮屁颠屁颠赶来坐享其成不说,居然想要给宋江办一个纵容属下为祸的大罪。 真是岂有此理! 知道你是来摘桃子的,但夺取秀州城这样的大功,虽然是宋江立下的,但谁都知道他不可能独享,作为东路军主将,宋江作为你的属下,他立了功,你这个当领导的自然是头功一份,你分润了属下的功劳也就不说了,可你还要给他扣一个屎盆子在他头上,这就未免太过分了吧? 柴靖宇也差点没气得笑出声来——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宋江是经历了两次死战,才侥幸攻破了秀州城,为了破城他自己都亲自混进来上战场了,你现在赶过来分点现成的功劳也就罢了,怎么还想着把宋江搞臭,难道想要独占攻破秀洲的大功么? 这也未免太没有节操了吧? 傻子都知道,王禀急着赶过来,就是来抢功劳的! 但宋江再不甘心,这口气还是得憋着! 投降了大宋官军,洗心革面当了大宋的将军,他就没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也没有跟王禀争功的底气! 离开了齐鲁大地,宋江这一场及时雨,能打湿地面,就已经很不错了,若真的惹童贯翻了脸,除非将数十个兄弟,上万个子弟兵都抛弃在江南,才能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而现在,他根本就没有破釜沉舟的动力了。 “王将军,将士们连日征战,好不容易破了秀州城,也是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他们对秀州兵和秀洲百姓都极为痛恨,难免要发泄一下,末将虽然下了军令,但违纪乱法的事,总是在所难免,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人之常情?”王禀怒道,“好一个人之常情!你包庇下属在秀洲为非作歹,还在这里跟我说什么人之常情,这就是你纵容属下在秀洲烧杀抢掠的理由么?” 宋江看着王禀的面孔,恨不得一巴掌直接抽过去,但王禀既然冠冕堂皇地把这一点提出来了,宋江也确实反驳博得。 鸡蛋里面挑骨头,人家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打你的脸,而且是光明正大抽你的脸,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宋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对方既然拿住不放的话,自己确实没法辩驳,人家既然提到了这件事情,你是无论如何也反驳不得的。 所以宋江只能乖乖认错,就说自己肯定会严格约束手下,整顿军纪,向禁军兄弟门看齐。 王禀冷哼一声,颐指气使一番,要求宋江江秀州城的大小事宜,通通都让出来,交给他的人负责和管理。 王禀的这个要求,并没有得到宋江的响应,宋江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不能够完全退让,所以才耐着性子,不卑不亢地跟王禀讨价还价, 最后的结果是,日常防务等事情,依旧是宋江的人来负责,而像是军需物资之类,以及粮仓中的粮草,都被王禀给接手过去了。 宋江这才发现,自己这帮同僚们,别的本事且先不说什么了,抢功劳的本事绝对厉害,再加一张空前绝后的厚脸皮,着实让人无言以对。 从现在开始,宋江还当真就成了摆设了。 而王禀也是心情激动,他雄心勃勃地往南看去,小心肝顿时一阵狂跳。 第395章 义气深重 南方,杭州。 秀州城已破,杭州北方屏障已经失去,大败方腊指日可待。 这泼天的大功,几乎已经手到擒来了! 等宋江离开之后,王禀又是兴奋,又是后悔,他也没想到方腊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童贯着急军队准备南下讨逆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听到明教的声势有多浩大了,两浙一带数百郡县,府军县军都被方腊匪军杀溃,那些大宋官员被明教拿了去,然后当作十恶不赦的罪犯当众处死,明教对付大宋官吏的手段也是残忍至极,不留半分余地。 在童贯征讨方腊之前,大宋所有针对明教发动的战役,通通以惨败告终,而且明教对于手下败家也是毫不手软,花石纲确实把苏杭一带的民众坑得惨了,那些明教教众对当官的有刻骨之恨,人要是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一旦爆发出积压已久的力量,肯定是势不可挡。 所以王禀一直在磨蹭,他以为宋江虽然也是悍匪一个,但一旦离开山东,犹如龙王离了水,在方腊的地盘跟人家对上,难免是一个折戟沉沙的下场。 王禀最早时的主意,就是让宋江先去拼,等到宋江碰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的时候,估计方腊守在秀洲以及附近城镇的兵马,也已经成了疲惫之师,到时候自己再一鼓作气,率兵南下,便能攻取秀洲,并以秀洲为跳板,直捣黄龙。 可现在秀洲竟然这么容易就被宋江给拿下了,早知道那方天定是个纸老虎,王禀就自己上了,可现在破城的功劳是宋江的,就算自己能拿下秀洲附近大小郡县城镇,又哪里比得上一座秀州城? 所以,要想谋得这场功劳,必须要把宋江先搞臭! 至于怎么搞臭…… 王禀笑了,这还不简单么? ######## 霹雳火很生气,替宋江生气。 霹雳火姓秦,名叫秦明,跟《水浒传》中的那个霹雳火同名,但他不曾当过青州指挥司统制,没有那么显赫的出身,只是一个名气很大的绿林强人罢了。 宋江的这帮手下们没有一个不憋屈的,虽然他们并不是《水浒传》中描绘的那一百单八将,但也确实跟宋江情深意重,好不容易洗心革面,从强盗变官军了,哪会想到居然会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 宋江哥哥纵横山东的时候,那是多大的威风? 各大郡县的父母官,一听到宋江的名头,吓得小腿肚子都在哆嗦,山东的那些官儿,生怕“梁山好汉”们来自己的地头做客,除了给大宋朝廷缴纳赋税之外,自然免不了要给宋江送一份好处。 ——一个****老大能混到各大郡县父母官都要给他交保护费的份上,也真真是到了极致。 可现在呢? 一个死肥猪,居然也敢教训咱家哥哥了! 霹雳火气得胸口都要炸开了,宋江哥哥是何等样人?江湖好汉听到他的名头,哪一个不是纳头便拜?宋江哥哥这样不世出的豪杰,怎能受这等折辱? 霹雳火肚子里憋了一团火气无处发泄,便去找曹老二吃酒。 曹老二名为曹大鹏,原本是山东的一个生意人,当然,他做的生意自然不是中规中矩的生意。 山东的强盗在全天下都是有名的,山东的生意人更是一个比一个路子野,曹大鹏年轻的时候,那也是一把长刀走天下的角色,生意是打出来的生意,银子却是实实在在的银子。 《水浒传》里面的镇关西、蒋门神、施恩,都是如此做生意做买卖的,曹大鹏当时的生意,也跟这些恶霸差不多,不过曹大鹏算是心性良善一些的,倒是没怎么欺辱穷苦之人,跟霹雳火是过命的交情。 当年霹雳火就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儿,本身就是不服管教的强人一个,得罪了官府之后被拿下了,曹大鹏也是个义气深重之辈,得知霹雳火被扣在大牢里,又听闻上面有人要害霹雳火的性命,于是曹大鹏抛家舍业,买通了狱卒将霹雳火给救了出来。 霹雳火就此逃得一条性命,投奔宋江入了伙,但曹大鹏的结交匪徒的事情却暴露了,官府捉霹雳火不得,便去拿曹大鹏,曹大鹏倒是逃出了生天,他小舅子却被官军箭矢射中,搭上了一条性命。 曹大鹏发家是靠岳丈资助,他和妻子又是恩爱甚笃,小舅子这一死,曹大鹏只觉实在对不起妻子和丈人,又心知山东一带是呆不下去了,妻子想要过平静的日子,于是曹大鹏便带了妻子和丈人,移居到了秀洲。 曹大鹏始料未及的是,现在的大宋强人四起,山东民风彪悍,固然是强盗多如狗,悍匪遍地走,秀洲也绝非什么桃花源。花石纲压榨的江南百姓民不聊生,方腊乘此机会,借明教的势力揭竿而起,迅速扩大地盘,把秀洲也拿了去,并在秀洲范围内大肆普及明教。 曹大鹏只是想要安分守己过日子,所以强自忍耐,虽然不习惯明教这些家伙逼人信教的行为,但他是生意人,知道要想将生意做大,该油滑就得油滑,所以他也假模假样信了教,并跟秀洲城内几个明教的头面人物拉上了关系,生意算不上顺风顺水,但也稳赚不赔了。 但明教的统治并不长久,很快就等来了宋江攻城,霹雳火等旧友找上门来,央求他帮忙潜入秀洲,里应外合,攻破城门。 曹大鹏终究是个重义之人,明明是为了躲避是非,才移居秀洲的,但他这些生死弟兄来求助,他终究狠不下心拒绝,便又干了一次赌脑袋的勾当,帮宋江等人潜入城内,里应外合拿下了秀州城。 霹雳火得了曹大鹏再次相助,觉得欠曹大鹏实在太多,没什么可以报答的,便将从秀洲抢得的金银和美女,都一股脑送到了曹大鹏家中,曹大鹏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霹雳火在曹大鹏家中吃了一顿酒,跟曹大鹏吐槽到半夜,才晕晕乎乎回了自己住处,一觉睡到日过三竿。 霹雳火刚迷迷糊糊在揉眼睛,手底下的小喽啰便冲了进来。 “不好啦!秦首领不好啦!” 霹雳火怒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老子好得很!老子现在是将军,不是大王!” 那喽啰道:“不是……是曹大官人不好了!” 霹雳火顿时坐直了身子:“什么,曹大官人怎么了?” 那喽啰道:“曹大官人被王禀的人给抄了家,曹大官人和曹夫人也给带走了!” 第396章 怒火中烧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霹雳火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急了,从床上跳下来,揪住那喽啰狂吼一声。 然后那个喽啰就被他摇晕过去了。 霹雳火穿上衣服,就风风火火冲到了曹大鹏家,只不过此时曹家的庄子却已经破落之极,曹大鹏和他的家人已经不知道被绑去了哪里,只剩下一帮官兵正在抄家。 这帮当兵的,简直比土匪还要土匪! 霹雳火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将曹大鹏的家抄了个底朝天,金银家私早已经被抢走,霹雳火气得额头青筋直冒,大声叫道:“住手!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霹雳火虽然没有披戴甲胄,但就他的衣着,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不是一般人,而是军中的将领。 而且他不可能一个人跑到这里,他身后自然是跟着一帮披戴甲胄的喽啰们的。 那几个吵架的兵看了霹雳火一眼,又看了他身边那帮人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戏虐的笑容。 霹雳火看明白了他这个笑容,他是在说:原来只不过是宋江手下的匪将一个,一个投了降的强盗,还真当自己是大爷、是长官了? 霹雳火性子本来就暴戾,这些日子恰恰憋了一肚子火,而今天突然听闻自己兄弟被人抄了家,就连人都已经被抓走了,更气人的是这几个小兵,居然还敢瞧不起他!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 霹雳火一怒之下,便即忍耐不住,从腰间拔出长刀,一刀砍了过去。 那小兵哪里料到这个强盗军官气性这么大,一发火就是一刀砍过来,顿时被一刀砍在脖子上,鲜血四处飞溅。 旁边的其他兵顿时叫了起来:“你!你干什么?” “杀人啦!杀人啦!” “你这粗蛮草寇,居然敢在这里行凶,真好大胆……” 这第三人话没说完,霹雳火便又是一刀,那人急忙举起刀去当,却哪里挡得住,被一刀砍掉胳膊,霹雳火在山东的时候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强人,这时候发了性,还哪里管他天高地厚,又是一刀砍过去,顿时将这人也砍死在刀下。 这几个抄家的兵哪里见到过这样凶残的狠人,他们一路赶来,要么是在赶路,要么就是打打顺风仗,虽然当了很长时间兵,但却未曾真的杀过人,甚至没有当真跟人生死搏斗过,见霹雳火连杀两人,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丢下东西疯了一般往外逃窜。 霹雳火杀了两人,胸口的火气不仅没有削减,杀气反倒愈发浓重了,追上去又杀一人,然后跟在那些人身后,一路追杀出去。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种快意恩仇,恣意妄为的江湖岁月。 那几个小兵四处逃窜,霹雳火怒火中烧之中,倒还没忘了找寻曹大鹏的下落,终于逮住了一个小兵,强忍住没将那厮直接杀了,而是让他带着自己去找曹大鹏。 ######## 带人拿了曹大鹏的,是一个裨将,姓郑,名叫郑有才,若说官职,倒是和霹雳火差不多。 这是秀州城里的一个院子,原本是明教一个教徒的居所,城破之后就被宋江给拿了下来,等王禀赶到秀州,很多院子庄子就被王禀的人给占了去,都是宋江为了息事宁人,主动让出来的,而这个院子,正是郑有才占下的。 郑有才拿了曹大鹏,发现抄家所得的金银着实不少,郑有才本就是见钱眼开,平白得了这么多金银,自然欢喜得要死。 不过,到手的金银,少说要有一半孝敬王将军,还有少部分,分给手下这帮家伙,郑有才能当这个裨将,对于这些利益纠葛,还是处理得头头是道。 除了金银之外,还有女人。 军营里面最缺的便是女人,曹大鹏并非好色之人,但这两天他家里,却着实有不少女人,而且姿色不俗。 这些女人却是霹雳火抢来的,她们本是方七佛府邸里的丫鬟奴婢,战乱一起,不知何处容身,霹雳火对曹大鹏十分感激,他掳了方七佛这几个婢女,见这些女子姿色不俗,便一股脑地送了给曹大鹏,曹大鹏对新婚妻子情深爱笃,倒不至于被女色所迷,之所以留这些女子在家里,也是觉得这几日秀州城正乱,若赶她们出门,难免碰上歹人,所以才收留下来,留在妻子身边伺候。 结果十多个妙龄女子,被郑有才一股脑儿给端了,他手底下的兵蛋子将这些女人给带了来后,郑有才笑得嘴都要开裂了。 于是他又挑选了最漂亮的一个,准备给王禀王大将军送去。 这样的姿色,王将军也该看得上了吧? 他挑中的,是曹大鹏的夫人。 ######## 霹雳火一脚踹开门,顿时目眦欲裂,看到的景象差点没把他气晕过去。 曹大鹏被按倒在地上,两个小兵正手持藤鞭,在曹大鹏身上用力抽打,曹大鹏衣服破烂,皮肉外翻,身上一道道血痕,几乎是遍体鳞伤,但却没有半点讨饶神色,而是不听破口大骂。 一个体型肥硕的汉子,正坐在一张躺椅上,一只肥腿搭在那躺椅前的桌子上,一边啃着一只猪蹄,一边叫嚣道:“给我打!狠狠地打!对了,别打死了啊!这厮罪大恶极,大将军是要明正典刑,当街问斩的!” 霹雳火刚一进门,便看到曹大鹏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气息奄奄,背上的皮肉没有一块是好的。 “住手!” 霹雳火大叫一声,便冲了过去,他身后的喽啰们也是义愤填膺,急忙紧紧跟上。 那两个拿鞭子的小兵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霹雳火的大刀已经砍了过来,跟其中一个的脖子来了个亲密接触,顿时一颗头颅便脱离了身体,滚落在地。 另一个小兵被吓得呆了,惊叫一声,便想逃跑,霹雳火却更是神速,冲上去便是一刀,又杀一人。 郑有才一惊,身子往后一靠,躺椅顿时往后倒了过去,“咔擦”一声,肥胖笨重的身体,顿时便将那躺椅给压得散架了。 郑有才身边的亲兵反应过来,大声叫道:“好大胆子!你是什么人,竟敢当众杀害官兵?” 第397章 报仇 霹雳火长刀直指郑有才:“杀官兵?哼媚姝全文阅读!就这样的官兵,早就该死了!你们是什么人?怎敢如此胆大妄为,随便抓人不说,还抄家抢东西,连强盗都不如!” 郑有才见霹雳火恶狠狠地瞪着他,心中不由发毛,从地上爬起来,拉了他身边那几个亲兵一把。 郑有才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来,这人是个亡命之徒,一旦发了狂,自己身边这几个亲兵可当真挡不住。 “我是秀州府管军提辖使郑有才!提辖兵甲盗贼公事,秀洲境内所有不法贼盗,都是我管辖范围,我看你应该是宋江手下的军官,我执法拿人,你无权干涉,你到底懂不懂规矩?” “拿人?”霹雳火道,“你拿什么人?曹大官人犯了什么罪?” 郑有才道:“郑某奉王禀将军将领,清理秀州城内明教余孽,这曹大鹏公然勾结明教反贼,他自己全家也都信奉明教,这等反贼若是放在过去,绝对是要诛九族的!当今圣上是心怀慈悲的圣人,不忍杀生太过,所以才只杀涉案之人,不株连他族人,这已经是大仁大量了!” 霹雳火怒道:“明教余孽?你说曹大官人是明教余孽?真是胡说八道!你这是草菅人命!你以为王禀占了秀洲得了势,你就能指鹿为马么?” 郑有才道:“这还用得着说么?这曹大鹏能在秀洲顺风顺水,没有明教的那些反贼罩着,可能吗?他跟明教反贼往来的事情,都不用专门打听,只要你在秀州城大街小巷走上那么一走,自然就传到你耳朵里来了!这偌大的秀州城,哪个人不知道曹大官人是抱着明教大腿发家致富的?” 霹雳火险些被气炸了肺,大怒道:“你他娘的知道什么?我们能拿下秀州城,全靠曹大官人在城内接应,若不是他掩护我等,使计从城内破了东北门,我们如何能够拿得下秀州城?” 郑有才道:“你不要替他狡辩!我看你也被这明教余孽给迷惑了,居然在这里妖言惑众!这曹大鹏明日便要在街头问斩,王将军早就说过了,要捉拿一些典型的明教余孽,让秀州城所有人都看到勾结明教的下场!” 霹雳火已经说不出话来,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看着郑有才,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郑有才见道:“你不要执迷不悟!你杀了我手下的兵,按照军法,无辜杀害军中袍泽,乃是死罪!我念你是一时激动,不追究你责任,你……” 郑有才话还没说完,霹雳火便叫了一声:“奶奶的,给我杀了这帮王八蛋!” 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霹雳火是个炮仗脾气,他手下的兵也没几个性情温和的,当老大的发了火,下面的人早就按捺不住,如狼似虎般扑了上去。 整个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 郑有才双手抱住脑袋:“他奶奶的大脚板,怎么还有这样的愣头青,都不怕军法处置的?” 郑有才这个当提辖使的,向来都是盛气凌人,只知道争权夺利欺负人,他手底下的兵又怎可能英勇到哪里去?而霹雳火身边的喽啰可是杀人放火惯了的,这下集体发了性,便将郑有才手底下的兵撵得满院子跑。 然后一声声惨叫,那些“老爷兵”一个个倒下。 郑有才脸都白了,咽了口唾沫,往大门瞅了一眼,结果见到霹雳火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郑有才倒吸一口冷气,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于是脸盲大声叫道:“停手!快快停手!” 霹雳火手下的几个喽啰看了他一眼,哪里会听他的话,只顾继续砍人。 郑有才大声叫道:“这位将军!快快住手!乘着你现在还没有酿成大祸,快快住手!否则王将军知道了,定会将你们等视为反贼,军法从事妖孽兵王!” 霹雳火冷笑一声:“反贼?嘿嘿!老子又不是没当过反贼,大不了,再反他一次不就是了!” “停!停!停!”郑有才叫道,“好汉息怒!不如我将这曹大鹏给放了,你带他回去,咱们就算没见过,你杀了我几个手下,我也当作不知情,到时候只给王将军上报说有明教余孽来将曹大鹏给抢了去,还杀了我手下的兵,此案就此挂起,于你于我都好,如何?” 霹雳火一愣,心中愈发鄙夷,这郑有才脑满肠肥,当真奸猾可恨,欺上瞒下的招数使得极为顺手。 不过霹雳火此时没功夫跟这帮家伙计较,他急忙凑到曹大鹏身前,摇了摇曹大鹏身子:“曹大官人!曹大官人!” 曹大鹏睁开眼睛,瞥了霹雳火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希冀光芒:“老秦!老秦……我家婆娘……我家婆娘……” 也许是回光返照,曹大鹏猛地抓住了霹雳火的手,用力很大,然后话没说完,就断了气。 “曹大官人!曹大官人!” 霹雳火也僵了,他紧赶慢赶,生怕曹大鹏出事,没想到还是来得晚了!曹大鹏虽然不是武痴,但也是坚持打熬筋骨的练家子,不至于吃不住打,寻常的鞭笞殴打,不至于如此轻易便将一个习武的汉子给打死了。 这只能证明那些人下手狠毒,而且根本没有主意分寸,或者说是存心要他的命! 霹雳火缓缓转过头,两只眼睛瞪向了郑有才。 郑有才浑身哆嗦了一下,然后瞪着他身边的小兵破口大骂:“你们这帮兔崽子!我不是说过了么?不要把他给打死了!你们他娘的听不懂吗?” 旁边的小兵道:“您先说了一句‘给我往死里打’,然后又说了一句‘别给打死了’,谁知道管用的是哪一句?” 郑有才气道:“你他娘的还跟我犟上了是不是?老子说‘给我往死里打’,这显然是要你们打得狠一点,教训教训他,不是真要把他打死!明明已经说‘别给打死了’,你们居然还下手那么重……” 旁边的小兵见霹雳火瞪了过来,连忙摇头道:“不是我动手打的。” 霹雳火当然知道不是他动的手,拿藤鞭的两个小兵已经被他给杀了。 所以霹雳火现在恶狠狠地瞪着郑有才。 郑有才脸色比哭还难看:“好汉莫要生气,是我手下这帮王八羔子出手太没个轻重……” 霹雳火打断他道:“曹大官人的女人呢?” 郑有才一怔:“你说的是哪一个?” 其他那些女人都是霹雳火送给曹大鹏的,根本算不上曹大鹏的女人,更不可能让曹大鹏至死还惦记着。 霹雳火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气质最好的那个!” 郑有才道:“最有味道的女人,自然是送给王将军了。好汉,不管曹大官人有什么冤屈,他既然已经死了,你也杀了那两个行刑的小兵替他报仇,已经仁至义尽。我也是王将军手下卖命的人,你别找我麻烦,也别给自己找麻烦,那女人既然已经送去王将军那里,就……” 郑有才话刚说到这里,霹雳火铁青着脸,一刀划过,斩断了他的话头。 也斩断了他的脖子。 又是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第398章 头碰头 霹雳火性如烈火,但却不是鲁莽到不知死活的莽汉,这一刀杀了郑有才,他知道自己闯下了滔天大祸。 他所担心的,不是自己会大祸临头,而是给宋江哥哥惹了泼天的大麻烦。 霹雳火将郑有才的脑袋捡起来,看着这颗脑袋上已经凝固的表情,终于冷哼了一声,毅然决然地向王禀的府邸走去。 ######## 王禀看着几个舞姬曼妙的身姿,心里却很是不爽。 他已经整顿军队,准备南下跟方腊交战了,方腊丢了秀州城,如同一只已经丧失了一半爪牙的老虎,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他是坚决不会放过的,这会儿看一看舞姬的歌舞表演,也只不过是短暂放松一下而已。 但是他依旧很是不爽,他嘴上虽然痛斥宋江,说宋江不改土匪习性,一旦攻破城池,就纵容士兵为非作歹,而自己也贪图享乐,没有半点大宋大将的素质。 王大将军嘴上说得道貌岸然,但对于宋江送来的歌姬舞姬,却是半点不矫情,来者不拒,毫不客气地留了下来。 做人做到这等境界,已经能让凡夫俗子望尘莫及了。 王禀很不爽的原因,并不是歌姬嗓子不亮,也不是是舞姬腰肢不软,而是因为宋江没有将方七佛的王府让给他! 方腊起兵占据了东南半壁的时候,方七佛就强占了秀州城内最大最奢华的庄子,改造成为王府,这才是秀州城第一豪宅,其他宅邸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宋江攻入秀洲之后,方七佛和方天定先后逃出秀州,这座王府自然就归了宋江所有。 王禀很不爽,非常不爽! 那宋江果真是个土包子,抢了个王府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老子好歹是你的上官,进了秀州城,住的地方还不如你,这像话么?你要是有点儿眼力见的,就应该乖乖将宅子让出来! 被王禀这样记恨,宋江也纯粹是遭了无妄之灾,这宅子是他从方七佛手里夺来的,自然是属于他宋江的,哪有他王禀一进城就拱手让人的道理?更况且宣国公在王府里面住着,宋江对这位国公爷好生敬重,自然不会为了讨好王禀,让国公爷给王禀腾地方。 看过了歌舞,王禀摸了摸肚子,大声叫嚷道:“不是有一道‘头碰头’么?怎么还不上?” 旁边伺候的人一脸谄媚地道:“王将军,实在不好意思,这道‘头碰头’工序复杂,极难熬制,需要细火慢炖的功夫,才能显现非同一般的滋味,只好请您再耐心等一等……” 王禀怒道:“等等等!还他娘的等?” 王禀不是不知道这道“头碰头”工序繁复,材料难得,要想尽享口福,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但他就是烦躁的很。 王禀一声怒骂,旁边的管事便是浑身一颤,他还没摸清楚这位王大将军的脾性,万一是个残忍好杀的主儿,那可当真倒霉之极,可恨那帮厨子真是太能惹事,若是再不上菜,只怕这位王大将军的耐心都要被用光了。 就在这管事抱怨着的时候,厨房的小厮高声叫道:“‘头碰头’来喽败家特种兵全文阅读!” 那管事顿时大喜,急忙亲自去端菜,一个巨大的盘子摆上了桌,盖子一揭开,却见盘子边上乃是一圈狮子头,每个狮子头都比拳头略小,摆在盘子里,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狮子头中间,又是一圈褐色团状的菌类,这种菌类形似猴头,被称之为“猴头菇”,乃是极难得的山间美味。 而在一圈猴头菇中间,又有一只羊头。 所谓“头碰头”,就是狮子头、猴头、羊头相互挨着,脑袋碰脑袋。 王禀不管狮子头,也不去动猴头,而是直接将筷子伸向了中间的羊头。 这狮子头又名“葵花斩肉”,工序繁复;猴头乃是罕见的山珍,论及价值,狮子头和猴头都远在羊头之上,但王禀却清楚,这道“头碰头”,羊头才是主菜,狮子头和猴头都只是配料,真正的精华反倒聚集在最中间的羊头上。 再精确些说,精华在于羊头中的脑髓。 王禀尝了一口,顿时皱紧了眉头,然后猛地将筷子在桌上一拍,怒道:“狗屁!这也算‘头碰头’?这算什么狗屁羊头?一点味道都没有!给老子换!快给老子换!” 厨师一脸为难,一道菜不可能有绝对的好坏之分,至于说孰好孰坏,也多是因口味不同而不同,现在王禀非要换一颗羊头,这一时半会又哪里给他换的来?就算是当真能很快蒸煮一颗羊头过来,也和猴头、狮子头的味道不匹配啊! 也不知道是王禀真的对生活质量要求这么高,还是在故意找茬,但对于他身边的下人来说,这位爷当真是太难伺候了! 厨师脸色难堪,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却见王禀伸手抓住那羊头,就向那厨子砸了过来:“听见没?给老子换了这狗屁……”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颗圆溜溜的东西从天而降,先砸在他脑袋上,然后掉进那餐盘里面,跟那些猴头狮子头撞在了一起。 这又是一颗头。 一颗人头。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王禀的脑袋被重重砸了一下,差点没被砸晕过去,气得他正要破口大骂,定睛看见盘子里的那颗人头,顿时浑身一颤,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他整个人像是被钢刀刺中了屁股一般,猛地站了起来。 僵硬的表情凝固在王禀的脸上,他看到这颗头颅上惊恐的表情,仿佛那种惊骇欲绝的情绪,他已经感同身受一般。 “铮!” 仓皇之间,王禀就把剑给拔了出来,他身边的侍卫们反倒慢了一步,在王禀拔剑之后,才反应过来,急忙左右环视,浑身紧绷。 门外吵闹声传来,先是侍卫们的大声呵斥,然后就是金铁相交的声音,“乒乒乓乓”一整响,外面显然已经是一场乱斗,一时间也不知道谁胜谁负,只听见一阵嘈杂的呵斥声之后,一个大汉闯了进来。 这汉子身高七尺,膀大腰粗,没有披戴甲胄,甚至可以说是衣衫不整,但却比全副武装的兵将更加威风凛凛。 此人正是霹雳火! “王禀!拿命来!” 这厮嗓门极大,仿佛一声霹雳,击碎了晴空万里。 又仿佛一团爆裂的火,气势汹汹地烧了进来。 第399章 山雨欲来 热门推荐:、 、 、 、 、 、 、 “你是何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王禀钻研权术,整日没在兵法上面花费太多工夫,而是费尽心力琢磨各类人物,霹雳火是宋江身边的悍将,王禀自然是认得的,只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却很老道地装作认不出来。 霹雳火眼睛通红,看着王禀,只是“呼哧——呼哧——”喘气,却不说话。 王禀道:“若我没有料错,你应该是宋江手下的头领,我知道你是绿林大盗出身,不服教化,也不通军令人情,念你初犯,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计较你做了什么,现在乖乖给我回去,否则……” “否则怎么样?”霹雳火冷哼了一声,手中的长刀就砍了过来,“咔擦”一声,将王禀身边的桌子砍成了两半。 王禀眉头直跳。 霹雳火狞笑道:“王将军,别跟老子玩什么把戏,我不是你手底下的兵,你也别装作不认识我,就你那点儿官威,还他娘的唬不住我!我霹雳火向来是暴脾气,真要是被惹急了,那是真的不管不顾,不把老天爷给捅破个窟窿出来,决不罢休!我连那郑有才也杀了,自然就没想过要走回头路!” 王禀反倒镇定下来,问道:“这么说,你是要造反啰?那么……是你要造反,还是宋江要造反?” 王禀这句话说得相当高明,霹雳火是宋江手下极为有名的大将,是宋江心腹中的心腹,他造反就等同于宋江造反,宋江就算是有一千张嘴,也根本说不清楚自己和霹雳火造反的事情没有干系。 王禀这句话,却将宋江和霹雳火分开,就是提醒霹雳火,自己惹事不要紧,也别给宋江惹麻烦,自己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宋江除非一心一意造反,而且必须造反成功,否则在大宋就再无立足之地了。 霹雳火沉声问道:“我问你找一个人!” 王禀道:“什么人?” 霹雳火道:“一个女人,郑有才送来的,曹大官人的夫人。” 王禀一听这话,差点没气晕过去,郑有才这厮当真是蠢到了无可救药,让他去抓曹大鹏,是要将宋江给搞臭,可不是跟宋江结死仇,你就算是抢钱抢女人,也不至于连人家正室夫人都抢,还送到我这里来,这不是找死么? 在宋朝人眼里,正室夫人和那些姬妾完全是两个概念。 王禀大声叫道:“人呢!来人!去找找看,前不久郑有才送来的女人在哪里?” 王禀其实是一头冷汗,刚才郑有才送来的那个女人,当真是水灵得很,更难得的是端庄尊贵的气质,很是惹人心动,若不是刚才他嘴馋等着吃“头碰头”,只怕还真的已经把那女人给搞到床上去了。 还好! 还好! 事情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王禀并不知道曹大鹏被郑有才手下的人失手给打死了,以为只要曹大鹏的夫人没事,那曹大鹏这次被抄家,估计也就当倒了霉,忍忍就过去了。霹雳火就算性子再暴烈,也不至于丝毫不计后果,就真的敢杀人造反。 随着王禀一声叫喊,他手下几个亲兵便跑了出去。 这边王禀的亲兵和霹雳火带来的人马还在械斗,其实王禀毕竟是大将军,身边的护卫非同等闲,那几个亲兵很快去而复返,王禀怒道:“人呢?老子让你们去带人!人呢?” 那两个亲兵对视一眼,脸色难看,嚅嚅喏喏说不出话来。 王禀怒了:“他娘的,我说话不管用了吗?给我带人!” 那两个亲兵急忙扭头出去,不多久“架”了一个女人进来,这女人相貌倒是端庄秀丽,但是脖子却耷拉着,嘴角有鲜血流下来…… 王禀喝问:“怎么回事?” 亲兵道:“这女人不知何时,竟咬舌自尽了……” 王禀脸色顿时一白。 真他娘的倒霉啊,这女人真是该死,最该死的地方就是在不该死的时候死在了不该死的地方! 霹雳火见到曹大鹏夫人死时的惨样,当真连胸口都要炸裂开来了,一刀便砍了过去。 王禀毕竟是军中大将,虽然武功已经荒废了,但反应还在,身子往后一挣,就躲过了霹雳火这一刀,但霹雳火发了性,第一刀不中,第二刀便又砍了过来:“去死吧!” “当!” 一声脆响,王禀身边出现一个黑衣汉子,手中拿一根两尺长的精铁短棍,竟在间不容发之际,用那乌黑的精铁棍架住了霹雳火手中长刀。 王禀见到这黑衣汉子,顿时松了口气,仿佛全身的底气都已经回来了,大声叫道:“来人!将这帮反贼给我拿下!” 这个黑汉子,就是王禀的底气! 霹雳火虎口受震,又惊又怒,他急切想要杀掉王禀,但这时候却已经迟了,王禀身边突然冒出的这个黑衣汉子,武功着实不在他之下,两人交手数个回合,霹雳火竟然很快落在了下风,口中大声呼喝,却再也不能进前一步。 霹雳火刚才之所以能够胁迫王禀,是因为他出其不意闯了进来,现在先机已经失去,王禀手下将领也已经反应过来,而且带了好多人马过来,霹雳火的人很快被围在了这里,只能勉强负隅顽抗了。 霹雳火跟那黑衣汉子交手二十招之后,便已经受了伤,小臂被那黑衣汉子精铁短棍打中,应该已经骨折,眼见已经落败,甚至用不了几招,就会性命不保。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阵躁动的声音传来,却是宋江带人来了。 “王将军!听闻有人闹事,属下来迟一步!让将军受惊了,还望将军恕罪!” 宋江神色慌张,一脸愧疚。 王禀方才性命捏在一个狂徒手里,当真是莫大羞辱,心中好不愤怒,见宋江带人过来,当即破口大骂:“有人闹事?狗屁!宋江!你这脸上刺字的狗腿子,居然敢派人来刺杀我……这时候假惺惺跑过来,还说什么‘来迟一步’,我看你分明是想造反!” 宋江脸上肌肉一抽搐,急忙惶恐道:“王将军这是哪里话?宋江对大宋忠心耿耿,怎会有半点不臣之心?” “忠心耿耿?”王禀讥讽道,“你看看你手下的头号大将,若不是本将反应迅速,已经死在了这厮刀下,这还不算造反吗?” 宋江瞥了霹雳火一眼,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第400章 求助 “王将军!秦明此人我最是清楚不过,作战勇猛,武艺精深,只不过脾气爆裂,有时候难免冲动,甚至触犯法纪,但他一腔报国之心,却是拳拳可见!这厮脾气太坏,容易意气用事,若是冒犯了王将军,宋江在这里给王将军赔罪啦!” 宋江先是抱拳行礼,说到这里,竟是双腿一屈,跪倒在地。 霹雳火对自身伤势并不在乎,但见宋江这么一跪,顿时心中难受至极,他万分景仰的大哥因为他的缘故,竟要受这般折辱,霹雳火便分外自责,走上前去,便搀住宋江的手臂。 “公明哥哥,此时乃是我一人所为,这祸也是我闯下的,自然是我一人承担!您这等豪杰,怎能为了我给这样的人下跪?” 霹雳火拽了宋江一把,却没能将他拽起来,宋江抖了抖肩膀,甩开霹雳火的手臂。 王禀冷眼看着,嗤笑道:“宋江啊宋江,你的手下以下犯上不说,还杀了我派去执行法务的军官,这早已经是滔天大罪,你还想着要包庇他么?” 宋江喉头一动,苦笑道:“宋江没想包庇谁,他既然是我宋江的手下,犯了这样的滔天大祸……我自然饶他不过!” 宋江说罢,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道:“来人!把这厮给我绑起来!” 宋江身边的人呼应一声,便上前来将霹雳火给绑了,王禀冷哼道:“宋江!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怎么着,让人绑了这厮,你还打算将他带回去不成?” 宋江道:“他原本是江州城中有名望的衣服;既然犯了事,自然就应该由末将带回去处置,王将军请放心,末将绝不会徇私枉法的!” “放屁!”王禀一点也没有给宋江留面子,“把他交给你处置?你怎么处置?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你手下的将领是这帮样子,你又好得到哪里去?” 宋江脸色顿时一僵。 王禀瞪了宋江一眼,指着霹雳火又大声呵斥道:“这厮身为你手下将领,带着这么多人来谋杀军中主将,这事情要是传出去,早被方腊的人给笑掉了大牙!早就知道你们这帮强盗出身的家伙不堪信任,不仅以下犯上,杀了执行军法的将官不说,居然连我这主将都想刺杀,我大宋军中若尽是这等人担任将领,只怕早就亡国了!” 宋江脸色难看,沉声道:“王将军,这秦明……” 王禀道:“来人,将秦明给我关进大牢,以下犯上,触犯军纪,谋杀上官,罪大恶极,三日之后,闹市问斩!” 王禀的话掷地有声,他身边的亲兵大声呼应,上前将宋江的人推开在一边,毫不客气便将秦明给硬拉了下去,包括秦明手下的那帮喽啰,也被王禀的人给绑了起来。 宋江和他带来的一拨人马看着这一切,额头上青筋直跳。 若不是宋江带来的人实在太少,而王禀的心腹都已经纷纷赶来,宋公明这一次只怕一个忍不住,就直接跟王禀闹翻了。 而现在,宋江和王禀之间,闹得很僵。 霹雳火等人被王禀下令抓了起来,但事情还没完,宋江作为霹雳火的上级,霹雳火带兵造反,谋杀主将,宋江根本就没法洗脱嫌疑,被王禀好一顿冷嘲热讽。 王禀方才受了惊吓,心中正恼恨不已,这一股子邪火自然就发在宋江身上。宋江堂堂大将,若不是此次征讨方腊,童贯以王禀为东路军主将的话,宋江和王禀的官职是一样高的,而此时竟然要被这厮辱骂,而且王禀丝毫没给宋江留面子,等骂了一通之后,宋江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终于,王禀口干舌燥,停了下来。 宋江躬身一礼:“既然如此,王将军早些休息,属下先行告退!” “且慢!” 宋江刚欲转身,被王禀给叫住了:“秦明犯了死罪,三日之后,监斩之事,便交给宋将军了!” 宋江身子一滞,顿了顿后,便用鼻子“嗯”了一声,然后带人出去了。 ########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宋江回到住所,他手下的兄弟们就开始破口大骂。 有人骂那王禀不是东西,居然要杀霹雳火;也有人骂那郑有才真是找死,曹大官人是他们的好兄弟,在攻破秀州城的战役之中,贡献了很大的力量,那郑有才居然颠倒黑白,将他定罪成明教余孽,实在太可恨了;还有人说霹雳火杀郑有才杀得好,给曹大官人报了血仇,真是大快人心,只不过不应该这么鲁莽,白白搭上了一条性命。 宋江一拳砸在桌子上,那木桌顿时被砸得粉碎,一只拳头上全是血迹,他手下那帮人顿时不再作声。 公明哥哥这一次,是真的愤怒到了极点。 愤懑,却又无助。 难道真的就这样被王禀给拿捏住?还要按照他的意思去当那个监斩官?还要亲自监斩自己的亲信兄弟? 众人七嘴八舌吵闹不休,也没说明该该何去何从,原本宋江身边两个大谋士也说不出话来了,本来按照他们的理性分析,霹雳火就不应该在王禀驻扎秀州的时候报私仇,从而惹下了麻烦,既然惹出了这么大麻烦,就应该承担后果,宋江当初应该当机立断,斩了霹雳火以正视听。 可问题是,事情不能光靠理性去分析的! 宋江咬破了嘴唇,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公明哥哥,你这是去哪里?” 宋江叹了口气:“我终究是见识太浅薄,以前不曾身负军职,更不知道会碰到这样的问题,既然太过稚嫩,便只好去请教别人。” “请教别人?找谁?” “柴大官人!” ######## 柴靖宇这两日将精力放在壮大秀州的剑尖组织上,秀州的剑尖死士基本都已经见过这位国公爷了,霹雳火一怒之下,杀了郑有才的事情,柴靖宇甚至比宋江都先知道。 柴靖宇毕竟是混过末世的老油条了,虽然只听到一些初步信息,但对这件事的根源和具体问题,已经估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几乎没过多少时间,宋江哼哧哼哧赶到了。 “宋将军,有何贵干啊?” 宋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声叫道:“国公爷,求您再出手相救!” 第401章 男儿血性 柴靖宇丝毫不矫情,没有装作不知道霹雳火的事情,直接就反问了宋江一句:“出手相救?救谁?你是让我救霹雳火?还是让我救你?” 宋江愣了愣:“您这是……什么意思?” 柴靖宇道:“你其实很清楚,现在你只有一条路,要想保全你这帮兄弟,要想保住你的荣华富贵,要想还能在大宋的疆土上有立锥之地,就只能大义灭亲,亲自处置霹雳火!” 宋江脸色一僵,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才跑来求柴靖宇指教,谁知道柴靖宇只这么一句话,就让他哑口无言了。 宋江脸色难看道:“难道就没有两全的法子么?” 柴靖宇笑了:“两全?你太贪心了!” 宋江神色惨然,宣国公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太贪心了。 可是刚刚攻破了秀州城,眼看就要立下大功,谁知道会出这样一桩事?江湖险恶,官场更险恶,宋江也是老江湖,纵横四海的及时雨进了官场,在各种明规则潜规则的条条框框里折腾来去,却总是束手束脚,而王禀那厮打仗不行,但算计人的本事,却当真是非同小可。 宋江痛悔不已,早知道这王禀眼馋自己得了攻破秀洲的大功,肯定要生出些事端来,怎么还是反应迟钝,没有太多防备,结果出了这么大乱子,这下霹雳火的性命若是葬送在这里,自己也没脸当他们的老大了。 宋江在柴靖宇这里没有取到自己想要的经,有些灰心丧气地回去了。 他走出门的时候,柴靖宇问了一句:“听说曹大官人的夫人也死了?” 宋江脸上抽搐了一下,黯然点了点头:“都怪宋江无能,那郑有才带人去抄曹大官人的家,我竟一直不知道……” 柴靖宇摆了摆手,宋江也不再多说,扭头便走了。 宋江一走,西江十七狼的二当家便问道:“国公爷,那霹雳火当真没法救了么?” “人又没死,一切皆有可能!”柴靖宇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不过这个就要看那宋公明有多大的决心,有多浓烈的血气了!” 柴靖宇说到这里,便笑了笑:“他若依旧是个可爱的绿林草莽,没变成只想着明哲保身的官场老油子,我倒是可以帮他一帮!” ######## 王禀肚子滚圆,终于酒足饭饱。 酒足饭饱之后,就自然有了更深层次的欲望追求。 想到郑有才送来的那几个女人,王禀倒是又有些遗憾了,其实那曹大鹏的婆娘并算不上有十分的姿色,但七八分姿色加上十二分的风情,那就着实是难得的美人了,只可惜…… 至于其他女人,不过是被人送来送去的物品而已,最多能用来解决生理需求。 听王禀提起之前咬舌自尽的那个女人,话语间颇有点唏嘘遗憾,他身边的一个心腹道:“那女人实在太蠢,真是误了卿卿性命,自己死了不说,还让将军当时也处于危险境地。将军,那宋江也是官家钦赐的官身,军中职位也并不比您低,您这样挤兑他,逼迫他监斩自己的亲信弟兄,不是结了死仇么?这样……只怕对将军不利……” 王禀顿时笑了:“不利?有什么不利?难道我还怕那宋江么?他官阶和我等同又能如何?一个投降朝廷的大盗,在官场上无依无靠,又没有半点根基,又能有什么能耐了?” 那心腹道:“可他手中毕竟有好几万的匪兵啊,那些兵马都以他马首是瞻,只知有宋江,不知有朝廷;而且那些兵本就是亡命之徒,悍勇非常,若当真起了冲突,却又如何是好?” 王禀笑意不减,摇头道:“这就是你们目光短浅之处了,及时雨是及时雨,霹雳火是霹雳火,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法子来对付!” 那裨将急忙在旁边奉承道:“末将愚钝,请将军指点。” 这裨将的马屁也拍得恰到好处,在能够显摆自己智谋深长的时候,王禀不免好为人师,得意道:“那霹雳火一介莽夫,性子是出了名的暴躁,他若是被惹怒了,那当真是不管不顾,连天也要捅出个窟窿来,这样根本无视规则也不讲规则的人,你就只能顺毛捋,若真惹了他,只能一举拿下,否则他舍了一身剐,连皇帝都敢拉下马。” 那裨将连连点头,嘴上虽不说什么,但他的神色和动作,表现出他对王禀的分析钦佩之极。 王禀又道:“宋江却不一样,宋江虽然对官场还不熟悉,却是智计深沉之辈,这种人一般都是特别能忍,也特别有韧性的,我相信这样的人,贪图的是富贵,谋求的是权威,形势比人强,在必要的时候,他就算含羞忍辱,憋着一肚子火,也照样得规规矩矩行事。” 那裨将伸出大拇指,给王禀点了个赞:“将军果然是深谋远虑,就识人之明这一点,末将就算是磨练一辈子,也不知能不能有将军两三成的本事。” 王禀哈哈一笑道:“宋江这种人,我早就看透了,他那些权谋,也就是去哄哄那些没有脑子的江湖汉子,当老大的就是要有忽悠别人替他卖命的本事,若是碰上了事,拍拍脑袋就去冲锋陷阵跟人同归于尽,他又怎么能呼啸山林,聚拢数万之众?别说我让他亲自去监斩霹雳火了,就算是要他磕头赔罪,他照样会规规矩矩地……” 王禀正得意洋洋地吹嘘他的识人之明,突然又有亲兵冲了进来:“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王禀身边的裨将怒道:“慌什么慌?怎么回事?” 那亲兵急道:“将军,那宋江……那宋江……” 王禀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问道:“宋江怎么了?” 亲兵道:“宋江的兵马已经开始大规模集结,他手下的大将林冲已经带了上兵士,向这边来了……” “什么?”那裨将脸色大变,然后转头看向了王禀。 王禀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那该死的宋江要干什么?他这是想要跟我同归于尽么?” 有的人,在官场上侵淫太久,总以为所有事都能用利益来衡量,顺形势而就事,却已经忘了什么叫做义气深重。 也忘了什么叫做男儿血性! 第402章 兵变 裨将哭丧着脸:“将军,我们怎么办?” 王禀道:“什么怎么办?我是军中主将!给我召集人马,我就不信宋江能够反上了天去!” 亲兵一脸为难,却没有动,王禀怒道:“怎么还不下去传令?” “将军,传不了了,我们已经被围住了。” 没错,此时他已经迟了一步,林冲的兵马已经将他的亲兵全部拿下,将这个宅子围得水泄不通。 一日之内,这是王禀第二次遭人带兵围困。 第一次,是霹雳火带人杀上门来,王禀没有防备,而他的亲兵素质也不怎么高明,结果竟然被对方冲了进来,王禀差点被那莽夫给做掉了。 好不容易拿下了霹雳火,王禀手下的亲兵还有些惊魂未定呢,谁知道宋江竟然冲冠一怒,当真要跟他同归于尽了,王禀听到这个消息,真是连下巴都要掉了,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他又岂能给宋江再次围困自己的机会? 说起来,自己真是太蠢了,明明有了霹雳火大逆不道想要谋杀主将的前车之鉴,自己还没有吸取教训,也没有严防宋江的一举一动,结果导致这么被动,还真是活该啊活该,后悔啊后悔。 王禀自以为看透了宋江,将他给拿捏住了,根本没有想到宋江也会和霹雳火那等莽夫一样,真的要发动兵变,甚至不惜跟自己同归于尽,他当真就想不通了,难道这人的脑子里装的真是石头么? 你究竟懂不懂为官之道? 你究竟讲不讲规则啊? 王禀在官场上厮混惯了,文官体系和武将体系看似泾渭分明,其实盘根错节,相互之间拆都拆不开,官场有官场的规则,在王禀看来,这简直就是天经地义一般,你若连这点都弄不清楚,你还当什么官? 可他不明白的是,很多所谓的规则,都是用来束缚一些愿意在这些规则下生存和玩乐的人的,规则并不是无法挣破的铁丝网,如果一个人宁愿鱼死网破,如果一个人甘心玉石俱焚,那些所谓的规则,就完全不堪一击。 用自己的规则去度量不愿受规则束缚的人,这是何等愚蠢? “林将军,敢问宋将军在哪里?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王禀知道自己已经避无可避,于是主动走了出去,力求争取主动。 林冲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一句话,仿佛他不存在一般,只是让士兵围住了他的府邸,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但王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说明什么?说明宋江已经不愿意跟他多说什么!说明宋江已经不愿再放低姿态跟他讨价还价!说明他的小命能不能留住,全在于宋江一个念头而已! 王禀心脏砰砰直跳,回到院子里,他想到了一事,急忙道:“对了,那霹雳火呢?给我带过来!” 当先来报信的亲兵愣了愣,他可不知道王禀让人把霹雳火给带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时候,听得一个声音道:“怎么?王将军,你是在找我么?” 走进来的是一个身形格外高大的壮汉,王禀对这个人几乎都有了心理阴影,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就知道他是谁。 霹雳火! 而他手中还抱着一块木制牌位——曹大鹏夫妇的牌位! 王禀一颗心顿时凉到了屁眼。 为什么?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怎么形势就天翻地覆了呢? ######## 宋江觉得自己疯了。 没错,他是真的疯了。 好不容易有了官位,有了堂堂正正,被大宋朝廷认可的身份,转眼就被逼到了和主将反目成仇的份上,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从骨子里就是个江湖草莽,是根本做不了官的,改都改不过来。 或者说,是因为现在的大宋官场,已经到了想要改过自新从头做人的机会都没有了么? 宋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失去理智过,他虽然是个草莽,但向来知道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也知道天之高,绝不是等闲人可以触摸,地之厚,也绝非寻常人可以倾覆。 但这一次,他终究还是又冲动了一次。 不知道对错。 也不论对错。 王禀的军队也驻扎在城内,虽然宋江对于王禀带兵的能力不怎么认可,但他手下的军队人数任何人都不能忽视,宋江既然决心动手,就没打算给自己留退路,他给军中将领开了一个小型动员会之后,便发动了兵变。 宋江的手下绝大多数的是江湖草莽,以义气为重,宋江本来就是他们狂热的崇拜偶像,加上这一次曹大鹏和霹雳火的事,几乎所有人都是义愤填膺,宋江根本不需要激励士气,只说了句“****娘的王八蛋”,立马就是山呼海啸,群情激奋,众志成城了。 一般而言,兵变都是要擒贼先擒王,直接拿下自己的长官,然后乘机撺掇军中大权,但宋江的兵变,绝对不同于任何一种兵变。 因为历史上常见的兵变,一般都是下属推翻上级,而有魄力且有能力发动兵变的下属,在军中一定是影响力极大,基本是那种干掉了上司我就是主子的情况,才能够发动兵变。 比如李世民玄武门兵变,干掉自己的兄弟,逼迫太祖李渊退位让贤;比如赵匡胤陈桥驿兵变,抢了柴家孤儿寡母的天下。 当然,最新鲜的例子就是无为军中发生的两次兵变,第一次是黄铮推翻了李吉为,黄铮之所以敢这么干,因为他有完全的把握,只要干掉李吉为,他就能轻而易举控制无为军;第二次则是柴靖宇操纵李吉为这个傀儡推翻了黄铮,柴靖宇之所以有这个把握,是因为李吉为本身就是黄铮的上司,只要揭穿黄铮谋害上司发动兵变的阴谋,以李吉为的身份,就能重新掌控军权。 但宋江还算不上是王禀的下属,他只是在征讨方腊的过程中,要受到王禀的节制,而实际上,宋江和王禀的军队都是泾渭分明的,宋江就算干掉了王禀,也根本掌控不了王禀的军队。 所以别人的兵变,努力的方向是谋权篡位。 而宋江的兵变,努力的方向是干翻王禀,一旦动手,只能干到他永世不得翻身,否则自己就是万劫不复。 即便这次干死了王禀,宋江也彻彻底底犯下了滔天大罪,跟大宋朝廷再次决裂,在官府看来,他就成了奸诈易变的奸邪小人,大宋朝廷会将他视为比方腊更让他们痛恨的仇雠。 这一票已经干了,但却还不知道前路在何方,宋江洗心革面了两回,一张脸洗白又洗黑,又变成了亡命之徒。 第403章 指南针 事出突然,宋江的兵马这些日子早就憋了一肚子鸟气,这一次宋江一下令,这帮土匪出身的匪兵将火气发泄出来,当真是所向无敌,而王禀的人根本就没有太多防备,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战争中每一次进攻都要严格分清主次的,在行动之前,宋江和他的谋士就已经制定了严格的军事计划,将手下最干练的将领派出去,一举拿下王禀军队里最忠于王禀的中坚力量。 在王禀的军队丝毫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胸中火气正旺的梁山草寇们如狼似虎般冲了过去,掀起一片片血雨腥风。 在动乱的时候,向来都是人命如草芥的,对杀人如麻的强盗而言,那些无关之人的性命,就更加不是他们的考虑范围了。 有的人为了利益,有的人为了权势,有的人为了义气,最终结果是杀人,至于谁对谁错,谁正谁邪,谁善谁恶,倒是真的有些说不清楚了。 兵变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王禀手下的这帮人,若论及战斗力,跟宋江手下的亡命之徒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再加上宋江是突然发难,那些人就更加没有抵抗能力了。 王禀的心腹大将被杀了,王禀本人也被控制起来了,秀州城重新回到了宋江手里,可宋江偏偏不知如何是好了。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谋害主将,跟朝廷是闹翻了;而受了朝廷的招安,夺了方腊的秀州,已经被打上了朝廷鹰犬的烙印,自此后梁山人马再也不可能被江湖同道所接受;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一条现成的道路,可以供宋江和他手下的“梁山好汉”们奔波跋涉。 不过,在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个人站出来,以指南针的姿态,为你指明方向。 这个指南针,自然就是柴靖宇柴大官人了。 柴靖宇看似年轻,其实已经是两世为人而且精通宋史的老油条了,当霹雳火杀了郑有才,冲进王禀的府邸,却又被王禀给抓起来的时候,柴靖宇就开始站在宋江的角度上,来思考能不能有一条通天之路,让这些“梁山好汉”们摆脱悲惨的命运。 思来想去,一下子改变命运很难,但要想扭转局势,脱离窘境倒并非不可能。 关键,还是要看宋江的心性。 不过宋江并没有让柴靖宇失望,这个昔日的寇首贼酋,现今的军中大将,并没有被荣华富贵迷了眼睛,也没有被高官厚禄腐蚀了血性,他心中有不可违背的大义,有不可扭曲的执着,那么多江湖草莽对他顶礼膜拜,而他的肩膀上,也担负着对这帮草莽的义气和承诺。 明知不可为,明知是飞蛾扑火,但他依旧拍案而起,要和着腐朽的官道,拼一个你死我活! 柴靖宇要的就是这个,他要认清楚宋江这个人,分清楚他现在是一个草莽英雄,还是一个奸官政客。 他也要让宋江自己认清楚,要想打破僵局,你也必须是一个草莽英雄,而不能是一个奸官政客——如果你是个官僚,你就必须在官场的规则下行事,跟那帮在官场上摸爬滚打油炸不透水煮不熟的老油条玩,你怎么玩的过人家? 要对付官场老油子,你只能是一个简单的草莽,或者是一个纯粹的兵——和秀才杠上了,你要是跟他讲道理,特别是将官场上的道理,你会输得连遮挡布都保不住! 宋江见到柴靖宇主动现身,顿时大喜,他不是傻子,这位国公爷年纪轻轻,却如同海洋般深不可测,此时他主动出面,宋江只要不是脑袋撞了墙,肯定是要抱一抱他的大腿的。 “国……柴大官人,现在宋江已经将自己逼入这样的尴尬境地,您……求您指一条明路!” 柴靖宇道:“公明兄,我年龄只有你一半,说实话,我虽然身份尊贵,爵高位尊,但都是祖宗遗萌,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罢了,不过是仗着祖辈的荣耀,有生来大富大贵的出身,才让人不得不敬。很多人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却嗤之以鼻,而你……你算是少见的真正尊敬我的。” 宋江苦笑了一下:“柴大官人深谋远虑,武艺高绝,宋江就算再鼠目寸光,也会对大官人惊为天人。” 柴靖宇道:“马屁!” 宋江神色尴尬,刚想要解释,柴靖宇笑着摆了摆手,他看得出来,宋江是真的对他很尊敬,而且是从一开始见到他起,就对他很尊敬。 这倒不是宋江又识人之明,一眼就看得出柴靖宇非同寻常,而是因为宋江向来待人真诚,不论你落魄还是得意,他都以诚相待,正因如此,才能得一个“及时雨”的名头。 柴靖宇问道:“王禀呢?” 宋江道:“我已经命林冲将他控制住了。” 柴靖宇又问:“为什么不杀?” 宋江滞了一滞,迟疑了一下。 柴靖宇道:“你对王禀围而不杀,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让我来猜一猜……一来,不管前路如何,现在对于王禀,已经是你囊中之物,你想杀就杀,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用不着立马下决定,更毋须急在一时;二来,你现在虽然发动了兵变,但若要真的跟大宋朝廷对抗,也无异于以卵击石,若将王禀留下来,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是不是?” 宋江道:“柴大官人说的是,宋江正是如此考虑的。” 柴靖宇喷了他一脸唾沫:“是个屁!” 宋江脸上表情顿时一僵。 柴靖宇道:“这一票你都已经干了,你还想什么退路?你以为王禀已经是瓮中之鳖,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你可真是糊涂透顶!” 宋江懵懂道:“您是让我立马杀了王禀?” 柴靖宇摇头。 宋江愕然:“那您的意思……” 柴靖宇道:“你记住,王禀早就死了,是被明教余孽给害死的!你攻破秀州城之后,一直没能稳定局面,而明教中人阴险狡诈,虽然战败,却很不甘心,败走的时候在城中埋下了大量暗子,东路主将王将军入城之后,立马清剿明教余孽,结果遭到潜伏在城中的明教余孽的反击报复,惨遭谋杀!” 柴靖宇说到这里,宋江已经瞪大了眼睛。 第404章 送你上路 柴靖宇的话还没有完:“不仅如此,这些城内潜伏着的明教余孽还跟城外方腊匪军里应外合,意图夺回秀州城,王禀将军的手下王竹山、程煜棋等人,都在战乱中英勇牺牲,而你……宋公明拨乱反正,再次粉碎了明教的阴谋!” 宋江下巴都掉了:“这不是指鹿为马,胡编乱造么?” 柴靖宇道:“指鹿为马算什么?只要掌控了上奏官家的笔杆,拥有了发声朝堂的喉舌,你说什么,真相就是什么!” 宋江迟疑道:“可是宋江无权无势,不是秦朝时的赵高,哪有指鹿为马的本事,能让满朝文武睁着眼睛说瞎话?” 柴靖宇道:“你没有,但童贯有,你只需要让童贯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么整个朝堂之上,都不会有谁敢和童枢密使对着干。” 宋江道:“可王禀是童枢密使真正的心腹之人,我如今发动兵变,杀了王禀,就算谎称是明教余孽所为,童枢密使何等精明,怎么会看不出来?怎可能会受我蒙蔽?” 柴靖宇笑了:“你为什么会想着要蒙蔽童贯?你要靠他来蒙蔽赵官家,他若是蠢到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拿什么去忽悠那皇帝老儿?” ######## 王禀知道,此刻已经是生死关头。 他怕的不是被围困,怕的是宋江根本就见都不见自己一面,就连认输求饶的话都没地方说去。 霹雳火被放出来之后,自然是要将王禀狠狠地羞辱一番的,王禀别的优点没有,见风使舵的本事却是杠杠滴,这时候能保住小命就行,至于霹雳火要羞辱他,他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气愤难言,但心态很快就扭转了过来,如果被羞辱能够保住小命的话,他不吝于表现出憋屈无比羞辱难当的样子来,让霹雳火痛痛快快地消消气。 霹雳火恨不得杀了王禀,但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已经给宋江惹下了极大的麻烦,也不知道宋江老大此时有什么打算,他让林冲将王禀给困在这里,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若自己为了心中快意,真将这人给杀了,万一坏了宋江老大的大事,那可真的百死莫赎了。 霹雳火痛扁了王禀一顿后扬长而去,王禀鼻青脸肿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苦笑,心中却松了口气。 宋江手下也算是悍将如云,当然那帮草寇的本事和性情也是良莠不齐,林冲不是名气最大的一个,但却是最有本事的一个。 其实王禀对宋江这帮人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也琢磨过宋江手下的一些人,说实话宋江身边不乏能人异士,但真正能够独当一面,替宋江攻城拔寨的却也不多,而林冲足以算得上是宋江手下的头号猛将了。 这样的人物,自然不可能跟霹雳火那等莽汉一样没脑子,至少也是一个能跟他讲道理的人吧? 当然他准备讲的“道理”不是正义,而是分析利害关系。 所以王禀决心要从林冲这里下手,依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就不信还不能将这个武将说得晕头转向! 林冲做事向来认真,认真地执行宋江交给他的任务,所以带人扫除了王禀府邸左右的武装力量之后,就亲自守在这里,听到王禀在一边聒噪,他虽然不答话,却也不阻止,任由王禀说得唾沫横飞。 王禀见他对自己讲的道理和分析的利弊并不排斥,心中越发有了希望,当真是旁征博,循循善诱,劝林冲让自己去见一见宋江,而且最好是能帮自己劝一劝宋江不要冲动,这不仅仅是为自己好,也是为梁山好汉们好。 说了好半天,终于有个传令兵过来传密令,林冲过去一听,回头看了王禀一眼,脸上露出释然神色,竟然还笑了一笑。 这一笑,在王禀看来当真如同春暖花开,觉得林冲是天字第一号的暖男。 在王禀苦口婆心一通劝说的时候,林冲始终都是一个冰块脸,而这会儿脸上的冰似乎终于融化了。 见林冲讲那个传令兵打发走,向这边走了过来,王禀松了一口气,特别有风度地迎了上去,问道:“林将军,你和宋将军都是聪明人,我就说我们可以谈一谈的,世间有那么多方法可以化解矛盾,何必要选择两败俱伤呢?超出底线的作法固然能够逞一时之快,但自己终会反受其害,所以能够化敌为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林冲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赞同道:“王将军说得没错,世间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种,超出底线的作法固然能够逞一时之快,但自己终会反受其害。” 王禀听林冲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不错不错!宋将军刚才一定是让人传话给你了吧?” 林冲点点头。 王禀喜道:“宋将军自己没来?哦……他怎用的张纡尊降贵到这里来?他是让你带我去见他吧?” 林冲道:“他让我送你上路。” 王禀道:“他在哪里,可别让他久等了。” 林冲道:“是送你上路,不是送你去见他。” 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了一把锋锐的枪头。 林冲喜欢枪,论及武艺,他算不上明神那个级别的绝世高手,但论及枪法,他已经到达了极致,他的枪有两个枪头,随时保养随时替换,一个装在枪杆上,另一个贴身携带,有时甚至可以当作短兵器。 王禀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一盆冰水浇灌下来,将他冻在了那里。 他甚至连逃跑都忘记了,只愣愣地站在那里,腿越来越软,像是面条一样,哪里还跑的动? 林冲将枪头拿出来,犹豫了一下,却又放了回去。 王禀心中生出一线希望,急忙颤抖着道:“林将军,您是有大智慧的,宋江这样下去只能是一条死路,你不能杀我!您不能杀我!” 林冲道:“好,我不杀你。” 王禀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林冲又道:“霹雳火说过,不亲手宰了你,难泄心头之恨,所以我们等一等他,他应该很快就到。” 王禀的眼泪真的下来了。 第405章 拥城自重 “嘭!” 童贯一脚将身前的小几踢翻,将手中的茶盏摔碎在地上,猛地站起了身。 童贯是个宦官,但他身材魁梧,相貌英武,脸上还有胡须,绝大多数人第一眼见到他,都会以为他是个伟男子,而不会想到他是个“伪男子”。 而此时的童贯,却是怒不可遏。 “好一个宋江!好一个宋江!江洋大盗出身,还真他娘的胆大包天!” 童贯身边的人都惊诧不已,纷纷询问道:“枢密使,为何这般大怒?那宋江干了什么事么?” 童贯将另一只手里的书涵丢在桌子上,旁边的幕僚将那册页展开看了一遍,当即也气愤起来:“好一个宋江,他竟然敢不将童相放在眼里,说什么‘王禀将军被明教余孽所害’,哼!好一个明教余孽,秀州城是他宋江拿下来的,若真有明教余孽能在秀州杀了王禀,那这明教余孽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童贯道:“哼!所以说这宋江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谋杀东路主将,还想玩一出瞒天过海,将帽子扣在明教余孽的头上,难道以为我童贯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那谋士姓卢,人称卢先生,摇了摇头,沉吟道:“宋江这厮确实是胆大妄为,但他只怕也没打算蒙蔽童相。” 童贯怒道:“那他什么意思?没打算蒙蔽我?他娘的都给我上书呈,言之凿凿地说王禀被明教余孽给干掉了,而且一起被干掉的,还有王禀手下最为亲信的几个将领!他娘的!他……他这是……” 童贯的精明,其实一点都不下于他身边的谋士,只不过人在高位,对一些事情就懒得琢磨得面面俱到了,卢先生略一提醒,他就明白过来,宋江这是在逼宫呢! 卢先生道:“童相英明,那宋江确实是胆大妄为,不仅仅是杀了王禀,而且还拥兵自重……不,是拥‘城’自重,要硬逼着童相替他圆谎,他这是已经笃定了,只要他来这么一出,童相您就不得不给他打掩护,不仅不能追究他的责任,还要替他给朝廷一个交代,撒一个弥天大谎!” 童贯黑着一张脸:“这混帐东西,真以为吃定我了?” 卢先生苦笑了一下道:“好似还真是这样。” 这时候,身为谋士,虽然知道童贯对局势看得很清楚,他还是很负责任地将情况分析了一遍。 “童相,宋江现在坐拥秀州城,手中握着三四万精兵,以他此时的名气和财力,若想扩军,也是轻而易举,我们若是真的跟他撕破脸皮,只怕会坏了征讨方腊的大事啊!” 卢先生说得没错,而他的话其实也只说了一半,另一半不需要说完,童贯和他身边的精明人都能够想明白。 征讨方腊是目前大宋朝廷最要紧的一件事,为了平定东南,赵官家几乎是拼掉了大半家底,就算勒紧了裤腰带去吃糠咽菜,也要凑足了金银、粮草和装备,平定叛乱。 这场战争还没有正式开打,就已经靡费甚巨,几乎快将国库都掏空了,但即便如此,童贯虽然声势浩大,但他的底气却未必足够。 方腊起义,义军号称百万之众,虽然有所夸张,但四五十万总是有的,毕竟方腊不需要太多的军饷,那些被逼迫得走途无路的乱民,只要给一口吃的,手中割麦子的镰刀,就能变成杀人的家当。 明教声势浩大,数百郡县的主官不是投降了明教,就是被杀掉了,弄得朝中也是人心惶惶,童贯心中本就存了几分惧意,所以才迟迟不肯动兵,也不曾亲自率兵跟明教开打,这说明童贯虽然聚集了将近二十万人马,但面对明教也没多大底气。 确切地说,在宋江打下秀州之前,他没有多大的底气。 可被当作炮灰的宋江一拿下秀州,情势一下就不一样了。虽说宋江作为先锋,一路攻城拔寨,夺回了不少郡县,但那些城镇毕竟不成气候,跟秀州完全不一样。 秀州一克,通往杭州的,就是一片坦途。 童贯最精锐最亲信的军队,是王禀和刘镇两路禁军,王禀急着赶去秀州抢功,也是童贯默许的。 可现在,宋江异常果断地做掉了王禀,童贯反倒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因为他手中的精锐力量几乎就这样折了一半,本来征讨方腊都没有把握,现在若是跟宋江撕破脸,揭穿宋江谋害王禀的事实,那就等于逼宋江造反。 若放在别的时候,一个投降朝廷的草寇竟然敢第二次反叛,绝对是自绝于人民自绝于朝廷,不日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童贯还真拿对方没办法。 真要是逼得宋江狗急跳墙,再来一场大战,甚至导致宋江倒向方腊,那童贯的征讨计划就会彻底化为泡影。 柴靖宇教给宋江的,就是这样一个道理,你一个不通政治的草寇要想对付官场上的老油条,只有让自己先跳出规则之外,然后你才会发现,原来是所谓的官场规则蒙蔽了你的眼睛—— 你害怕跟童贯翻脸,害怕跟朝廷翻脸,可你想过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童贯更怕跟你翻脸,而朝廷更加没有跟你翻脸的资本! 童贯心中憋屈到了极点,没想到到头来,居然被一个投降的草寇给拿捏住了,真是没有想到。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那卢先生道:“最好的法子,就是大帅您兵临城下,直接率军去秀州,看您携三军之威,能不能降住那条蛟龙,王禀的事情,只能吃一个哑巴亏了,总也得让那宋公明付出点代价!” 童贯道:“好!大军开拔,直奔秀州!” ######## 可童贯和卢先生还是想错了。 他们本来的打算,是大军开赴秀州,你宋江身为先锋大将,总不能将主帅拒之门外吧? 只要让童贯带着大军入了城,那这里还不是童贯说了算? 可偏偏宋江还就真的敢将主帅拒之门外,声称是明教余孽作乱,城内正在搞肃反活动,为了避免王禀将军的悲剧重演,明教余孽没有彻底清除之前,绝对不敢让主帅进城,为了主帅安全着想,说什么也不能放你们进来。 童贯身为主将,居然只能在秀州城外安营扎寨,当日晚上不知砸碎了多少杯杯盏盏,兀自不能解气。 “气死我也!气死我也!”童贯怒道,“该死的宋江,我一定要取你性命!” 卢先生提醒道:“童相消消气,宋江以后一定要除掉,但现在……” 童贯道:“你去给宋江下军令,他作为我麾下先锋,说得冠冕堂皇,不让我进城也罢,我既然已经到了城外,你也该来拜见我这个主帅吧?” 卢先生道:“童相英明,他此时若敢不来,童相便能狠狠记上一笔;他若是来了,那……” “当然是要他有来无回!”童贯一脸狰狞,“太祖爷早就说过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童贯话音刚落,只听一阵鼾声自数里之外的秀州城传来,如同雷鸣一般,震耳欲聋。 秀州城内,宋江鼾声如雷,睡得正酣。 第406章 流氓高手 秀州城内,七王府中。 宋江又来拜访柴靖宇,他这一次显然是来问计的,童贯两次召唤,自己身为下属,就窝在城里,不去拜见,也不将人家迎入秀州,真是怎么都说不过去。 而柴靖宇依旧是那个态度——管他风来雨至,我自不动如山。 宋江虽然在政治上还很青涩,但却也很有悟性,柴靖宇并未点明,只是含含糊糊跟他说了两次,他便自己醒悟过来了。 现在的主动权在自己手里,不把自己当官场中人,也不将童贯当自己的上司,才是最好的应对方法——童贯还没给一个确切的说法,就想要自己出城拜见,那也太不将自己当回事了吧? 宋江打定了主意不出城,倒是丝毫没给童贯留面子。 童贯听了卢先生的话,自以为得计,没想到自己碰上的根本就不是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主儿,反倒被对方给将住了,而偏偏人家宋江不给面子,他自己却还不敢跟人家撕破脸,这一回当真是颜面丧尽。 卢先生这日被童贯骂了一个狗血喷头,虽说用这个计谋,也是童贯自己的决断,但这个法子是你卢先生指出来的,一旦出了问题,还不找你出气? 但童贯骂了卢先生一通之后,还是问了一句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如今秀州城进不得,难道要灰溜溜打道回府不成?” 卢先生苦笑道:“都是属下考虑不周,没想到那宋江是个混不吝,居然当真不管不顾,如今这般局势,也就只能……童相只能按照他的说法,给官家上一道折子,就说那王禀被明教余孽所杀,而宋江破城立了大功,请官家将宋江封为东路军主将。” 童贯眉头直跳:“将他封为东路军主将?哼!真是岂有此理?他想得美!” 卢先生默然不语。 童贯见卢先生这副表情,当真是郁闷不已,生气好一阵子,最后还是没办法,只得对卢先生道:“看来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可我堂堂枢密使,居然被一个草寇给拿捏住了,真是憋屈!” 卢先生道:“童相既然觉得憋屈,不妨再调拨给他一路兵马。” 童贯愣了一愣,怒道:“你说什么?请官家封他做主将也就罢了,还要调拨给他一路兵马?” 卢先生先前还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此时却又是胸有成竹的模样了,可见此人在童贯手下当谋士,也是习惯了被呼来喝去,有时候主子拿他出气,他也是习以为常。 卢先生对童贯道:“童相不必生气,那西北番军董长空这些年立下不少功劳,对禁军很是不服,这次在军中也只是听从童相您的指派,此人持功自傲,目中无人,就算是王禀和刘镇,在他眼中也不过是窃据高位徒有虚名的幸运儿罢了,这样一个眼高于顶的家伙,总是听调不听宣,甚至有时候既不听调也不听宣,真是让人头大如斗,全军除了童相之外,就没一个能被他放在眼里的,这样一个自视甚高的家伙,将他划拨到宋江麾下,您觉得如何?” 童贯怔了一怔,问道:“可他的品级可不比宋江低啊!” 卢先生道:“品级能说明什么问题?当初让王禀担任东路军主将,他的品级,也并未比宋江高,至于这一次将董长空派到宋江麾下,要的就是他的品级不比宋江低。” 卢先生话中的意思,童贯自然是听得出来的,不过童贯依旧有自己所担心的事情:“那董长空又不是傻子,我将他指派给宋江当副手,其中的用意他稍加思索,就能看得明白了。” 卢先生笑道:“童相,此计乃是阳谋,就算他能看得明白又能如何?人的本性是改都改不了的,那董长空的本性更是改不了!就像是草原上的马鹿,明知河中有鳄鱼,依旧不得不去河边喝水一样,那董长空就算明知童相这一手是要挑不离间又能如何?难道他还真能改了自己的性子,任由宋江驱使不成?” 童贯略一思虑,便觉得卢先生说得丝毫不错。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董长空是什么样的人,童贯看得非常明白,此人本事是确实不俗,麾下更是不乏猛将,他和西夏交战多年,手中握着一支经过千锤百炼的百战之师,是那种只要朝廷给一道旨意,让他节度一方军政,他就能割地称王当土皇帝的猛人。 这样的家伙,就连禁军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将马匪出身的宋江放在眼里? 就算他知道童贯派他给宋江当副手是不怀好意又能如何?以他的性子,就算明知是挑拨离间的计谋,他也会乖乖上当。 因为这种人,根本容不得别人骑在他头上! 童贯心满意足地点头—— 就这么办! ######## 童贯将折子送去了汴京,内容主要有三点: 其一,宋江大破贼军,攻克秀州城,立下南征第一功,童贯身为兵马大元帅,自然要替麾下的先锋大将请赏; 其二,原定的东路军主将王禀进入秀州之后,贪图享乐,放松警惕,不慎被明教余孽刺杀,且遭到明教余孽反扑,麾下精锐损失大半; 其三,宋江攻城拔寨,屡建大功,可堪大用,推荐为东路主将,并建议将西北蕃军董长空调给他当副将,补充军力,进取杭州。 童贯不愧为赵官家身边的宠臣,上奏的折子不日便得了批复,很快圣旨便降了下来。 南征已经初步告捷,圣上龙颜大悦,凡是童贯所请,简直是无有不准,于是宋江极为顺利地被封为东路军主将。 秀州城内,宋江收好了圣旨,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王禀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怕这军中有眼光点的将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实情一旦在朝堂上公开,他只能和大宋朝廷反目成仇,成为屡教不改的典型,两面三刀的叛徒,但这道圣旨一下来,那王禀的死就被定了性,谁都不敢再翻出来说事,此事总算是揭过了。 收到这圣旨的时候,宋江对柴靖宇当真是感激到无以复加,也钦佩到五体投地。 宋江以前纵横江湖,以为自己已经是极不守规矩的了,但经过此事他才知道,能跟童贯这等纵横捭阖的官场老油条耍流氓,还能在赵官家身上揩一把肥油的,才是真正的流氓高手。 第407章 眼高于顶 宋江麾下都是些江湖草莽,在政治上毕竟眼光有限,这圣旨一下来,听闻那皇帝老儿不仅没有降罪,还封了宋江哥哥当东路军主将,这帮梁山好汉们一个个喜不自胜,纷纷跑去恭贺。 宋江却知道凡事都不简单,董长空的名头,宋江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说人家资历远在自己之上,就算是手下骄兵悍将,也未必便比自己弱了,让他给自己当副手,人家会愿意么? 宋江对此忧心忡忡,每当碰到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他总是会想到柴靖宇,忍不住想要求助于对方,只不过宋江自己也清楚,他不可能一直将自己当一个学生,只能按照柴大官人给的指明的方向走下去。 他需要自己的判断和决策,四十岁的男人了,在政治方面依旧稚嫩,他需要成长,相信柴大官人也需要他成长。 虽然柴大官人是个闲散国公,他的身份注定了他这一辈子,都别想在大宋掌控实权,但宋江却能看得出来,这位宣国公不可能一直做“池中之物”,他就是一柄锋锐无匹的宝剑,迟早要绽放他的光芒。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在宋江眼里,柴靖宇年纪轻轻就这般才干,绝非等闲之辈,因为身份的原因,当不了治世之能臣,但只要给他一个乱世,他必然就是一带枭雄! 封建社会,人和人的地位差距,绝对不是靠一个人的努力奋斗,就能够轻易消弭的,不管宋江麾下有多少人,不管他曾经干出了多么轰轰烈烈的事情,但在柴靖宇面前,立马就低了一头,且不说自知本事不如对方,仅仅是身份的差距,就让他不由自主产生了一种抱人家大腿的想法。 虽然柴靖宇只带了十来个人,而且整日里只是混迹在宋江的军队里,但宋江还是有一种是自己投奔对方对方的感觉,仿佛就像是柴靖宇收留了自己一样,而且他必须要拿出一定的实力,要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才对得起对方的赏识。 至于董长空…… 宋江想了很久,觉得自己要会一会这位眼睛长在脑门上的西北悍将,不一定要折服对方,能够相安无事,便已经很好了。 ######## 韩世忠现在的心情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那位统军大元帅究竟出的是什么主意,居然将这支西北蕃军支配给了宋江,还将那草寇给扶上了东路主将的位子。 别说是董长空心中不服,就连韩世忠也觉得憋屈,作为董长空手下的将领,韩世忠也参加过不少针对西夏的战役,他们这一支蕃军在西北也是横行惯了的,自觉什么大风大浪不曾见过,这次居然让一个投降了的强盗头子给他们当主将,这简直就是在侮辱西北蕃军。 当兵当得久了,难免一身痞气,更不乏争强好胜的心性,一支军队要有争强好胜的秉性,才能够称为一支虎狼之师,否则你连争的涌起和欲望也没有,还打什么仗? 董长空的军长中,简直就是一片骂娘声。 都是骂宋江的——我们为大宋曾经打生打死,说是抵御外侮也好,说是争取国家利益也罢,怎么都是真正立了功的,那宋江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个强盗头子走途无路,投降了朝廷之后,赐了高官厚禄且不说,居然还爬到咱董将军头上去了,什么玩意! 当然,这些破口大骂的人,或是因为集体荣誉感受到了羞辱,所以才愤懑不已;但更多的却是知道董长空的性子,在这时候大骂宋江,就是讨好董长空,这种浅显的拍马屁方式,在董长空面前,往往百试不爽。 董长空性子高傲,军中那么多将领,就没几个能够被他看得上的,朝廷的圣旨一下来,西北蕃军差点就没炒翻天,纷纷说要给宋江一个好看。 董长空也很是郁闷,但他也足够精明,精明到一眼就可以看穿童贯打的是什么主意。 “嘿嘿,还真将我董长空当成愣头青了么?”董长空冷笑了一下,距离他身边不远的韩世忠却听得清清楚楚。 董长空咳嗽一声,整个军帐之中,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很多人刚才还口沫横飞,一副义愤填膺的盛怒难遏的样子,这时候却都是神色严肃,看向董长空。 董长空道:“你们都给我听着!宋江作为东路军主将,我等要听从他的指挥,这是圣上的意思,咱按照规矩来就是了,谅那宋江也不敢当真对我颐指气使!” 下面有人问道:“童枢密使已经离开秀州了,他的意思,是让我们率军进秀州城,休整三日,然后就一路南下,进取杭州,董将军,您说这秀州城内,宋江还会给咱们留地方么?” 董长空道:“等着瞧好了,那宋江若是个识相的,肯定对咱恭恭敬敬的;他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嘿嘿!” 一声“嘿嘿”之后,董长空也没说要怎么做,他麾下这帮将领们也不知道是真的领悟了此间深意,还是装作领悟了董将军的意思,几乎人人都脸带狞笑,应了一声“嘿嘿!” ######## 宋江和董长空都对手下说过,要尽量克制,不要跟对方擦枪走火,不要跟自己国家的军队先干起来。 宋江和董长空对于童贯的小心思心知肚明,在圣旨一到之后,两人就开始相互警惕,努力克制了,以前的那些小问题,都是通通往大了整,闹得不可开交之后,才想着怎么息事宁人,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就已经晚了。 可偏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也不是你想得那么难。 ######## 尽管宋江和董长空都尽可能的避免了直接碰面,却也着实是一个很特别的会长,伤天害理的事情干了不少,但还不至于弄到天怒人怨,被人家踢中脑袋,还骂骂咧咧地说自己的反应好像灵敏了不少。 不论宋江手下士兵的匪气,还是西北蕃军军中的痞气,都说明了他们本来就是易冲动的年纪,一旦撞上了,很容易就会闹得很不愉快,本来宋江和董长空都还在揣测自己应该如何去面对对方,结果就被告知,军中已经闹出不愉快了。 第408章 快活林 事情很简单,也很可笑。 宋江手底下的兵在秀洲已经好些日子了,三教九流的人物,要么见到这帮大头兵就躲着走,要么见着他们就点头哈腰地跟着,嬉皮笑脸陪着,能够攀附上一层军中的关系,那可是发家致富最快的法子了。 有一件很巧的事情,这秀州城里面,也有一座快活林。 快活林不是酒家,也不是赌坊,更不是妓院,快活林是一条街,街上有一个武馆,也叫快活林。 街面上的规矩,是很难说得清楚的,酒肆、茶馆、妓院、赌坊,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的,更别说秀州时局动荡,各路强人你来我去,秀州城的主人是换了又换,在秀洲的“土著”们也算是经历了太多风雨,见惯了“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情景,更清楚站队和抱大腿是何等重要。 真正油滑的人,都是能够摸清楚时势的人,从宋江入主秀州城的第一日,就有人来找大腿抱了。 来抱大腿的是快活林武馆的教头,人称“吴教头”,他要抱的大腿,正是宋江手下一个头领,名叫王英。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跟《水浒传》里那个王英一样,这个王英也是个好色之徒,吴教头有的是办法跟他“联络感情”,他有个小姨子名叫姚果儿,长得很是妖娆,从十四五岁开始,就惹得大街小巷老少爷们各种惦记,人长得水灵,性子也风骚,没有正正经经嫁人,倒是帮他姐姐姐夫认识了各路强人。 所以这还没几天,吴教头已经和王英打得一片火热,这当然也是他那小姨子果儿的功劳。 大宋可不是清朝,没有几家专门的武馆,当然拜师收徒的有,真正靠这个盈利的却不多,吴教头开了武馆收了弟子,也不是从徒弟那里要钱要财,反倒还要花钱养着这帮徒弟,供这帮徒弟吃喝,好酒好肉的养着。 而武馆真正的财路,是快活林大街上的酒肆、茶馆、妓院、赌坊给的孝敬,这条街上但凡想要做生意的,哪能不给吴教头孝敬?他身边那帮徒弟,一个个五大三粗游手好闲,已经让人心惊胆战了,更何况是他总是能陪在真正的大人物身边,街上做生意的哪个不知道他背景深厚? 宋江头一日从方天定手里拿下秀州,第二天吴教头就已经带着王英在快活林招摇过市了,大街小巷的人一看,都一个个咂舌,这吴教头还真是通天的本事,居然什么样的人都能认得,原来方七佛在秀州的时候,他跟明教两个级别不低的教徒相交莫逆,如今又跟宋江手下的头领勾肩搭背,还真是神通广大。 当然,姚果儿的艳名在快活林这条街上谁人不知?秀州城那么多妓馆那么多暗娼,可还是有数都数不过来的男人,为了姚果儿神魂颠倒,可见这姐儿的手段非同小可,而吴教头拉皮条的本事,也是真的无人能及了。 本来这样的事情,也绝非秀州城某条街上的特殊现象,而是各个城市的角落里司空见惯的,三教九流各有各的活法,黑社会也不是后世才有的,那些帮派都是像这样发展出来的,保护费这个东西,如果是当政的人来收,那就叫做赋税;如果是暗地里掌控权势的人来收,就是****上的保护费。 其实做生意的这些人,对这种明的暗的剥削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换个人在这里当权或者当势,也不过就是多与少,宽松或者严苛罢了。 但快活林的油水实在太足了,一个月能有几百上千两银子的进项,只要是个人,谁看了不眼红?所以吴教头不是没有对头,背地里看着他的人也不少,只不过见到吴教头跟王英打得一片火热,谁都不敢真的过来跟他争一争这一块的利益。 但西北蕃军一进秀州城,局势就又是一变。 吴教头这种人,对于消息的传播都很是在意,宋江成了东路军主将的事情,他是立马知道了,他能够混得风生水起,就是因为他消息灵通,而且知道站队要坚定,抱大腿要抱最粗的那个。 所以西北蕃军进城之后,虽然气势也很盛,但在吴教头看来,秀州城终究还是宋江的天下,所以他根本就没想着要改旗易帜,抛弃王英去跟西北蕃军的人交朋友。 可他不想跟西北蕃军交朋友,蕃军中却有人找上他的门来了。 确切的说,是找上姚果儿的门上了。 来的人叫李有海,这人不算特别好色的,但却是特别好面子爱出风头的。 显然,这是背地里有人有意将姚果儿的名头给传了出去,而且别有用心地往李有海那边一撺掇,然后…… 李有海就带着两个随从上了姚果儿的小阁楼。 自从结识了王英之后,姚果儿就不敢再跟别的男人有什么关系,哪怕她艳名远扬,哪怕她早已“识人无数”,既然打定主意抱王英这条大腿,就要“专一”。 姚果儿虽然是出了名的放荡,但她是真的“专一”,就像她姐夫每次总能准确的站对了队一样,她相信自己姐夫的眼光,在这根大腿没有拐的情况下,她不会招惹别的男人,因为她知道,男人是好面子的! 可问题是…… 有其他有权有势的人找上门来了,怎么办呢? 说实话,以前还真没怎么遇到过这种情况,毕竟那些有权势的人,都是十分精明的,相互之间不会轻易惹事,知道这个小妇人是谁谁谁的禁脔,自然就不会轻易招惹。 如果李有海知道姚果儿是梁山头领王英的新欢,他也绝不会傻乎乎找上门来,故意找不痛快,他又不是色中饿鬼,盯着这块肉疙瘩就非要吃到嘴里去。 但问题在于他不知道。 这事纯粹是有人眼红吴教头和姚果儿傍上了王英,故意引着李有海来砸场子的。 李有海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带他来寻欢作乐的一个地头蛇就先骂起来了:“你个骚娘们!怎么了?居然看不上我们李将军?你以为你是什么贞节烈女呢?你以为傍上了王英就能目中无人了吗?居然敢要将我家李将军扫地出门?” 第409章 是你逼我的 这地头蛇这么一骂,李有海和姚果儿都惊呆了。 姚果儿可根本没说要将这位李将军扫地出门,也没敢有半点看不起这位李将军,她现在刚跟王英搭上线没多久,怎么可能随便得罪人? 而李有海也是愣了,怎么这骚娘们竟然是王英在秀州城的新欢么? 在入城之前,董长空就已经跟他们吩咐过了,这次进城,一定要跟宋江的兵马和睦相处,千万不要闹出矛盾,现在征讨方腊已经有七成把握,这样平定叛乱分万户侯的机会,实在难得之极,不知有多少人眼红,所以绝对不能出乱子! 和睦相处和睦相处和睦相处…… 李有海是真没想跟宋江手下的首领闹什么矛盾,可你要是随身带着根搅屎棍,想不熏到别人也难。 更何况,那姚果儿身边的丫鬟,也是个搅屎棍。 跟着李有海的这根搅屎棍,想必以前也没少纠缠姚果儿和她的丫鬟,那丫鬟对这搅屎棍很是厌烦,听到这搅屎棍这般张狂的言语,丫鬟杏儿就像是爆竹一样,瞬间就被点燃了。 “张坦!你少在这里嚣张!领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狗才,就想来打我们小姐的主意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别说你拉来的这厮是不是西北军,就算他真是个军官,也不是是个官都是爷的!西北军怎么了?听说那董长空不是很自以为是么?再厉害还不照样归了宋江将军节制?” 李有海的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了:“你怎么说话呢?” 那丫鬟也是凶蛮惯了,叫嚣道:“你管我怎么说话?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否则等会儿王将军来了,仔细了你们的皮!” 这一下,就算李有海不想惹事,也不能就这么息事宁人了。 这样都不发火,以后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放? 董将军的确是说要和宋江那帮草寇和睦相处来着,但这并非不能违背,别说李有海要面子,董长空那么傲气的人,若是知道自己的手下受人欺辱,却还不以牙还牙的,恐怕会更生气。 董长空是极度的骄傲,骄傲到目中无人,骄傲到十分护短,若是自己的手下跟别人起了争执,他绝对是帮亲不帮理;若自己的手下受了别人欺辱,他不仅会护犊子一样打还回去,更会教训被欺辱的那个手下一顿—— 他董长空的兵,从来都是欺辱别人,怎能受别人欺辱? 这一条,才是董长空最大的规矩! “贱人!” 李有海一个耳光便扇了过去,那小丫鬟顿时伏倒在地,姚果儿惊叫出声。李有海知道,纵然不想做一个争风吃醋的莽汉,但这一回,是势必要当一回恶霸了。 那丫鬟先是蒙了圈,然后便啜泣起来,姚果儿急忙躬身道:“将军息怒!这贱婢不懂事,冲撞了将军,容奴必定严加责罚,日后多加管教……” 李有海道:“一个奴婢就敢如此无礼,定是主人的不是,倒不忙着管教徒弟,还是本将来管教管教你吧!” 姚果儿脸色一变,李有海已经不容分说,便径直走了进来。 虽然李有海身边随从不多,而姚果儿院里也养着两个家奴,还有两个吴教头的徒弟守在附近,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对李有海稍有阻拦。 那搅屎棍张坦狞笑着瞪了那丫鬟一眼,神色格外狰狞,而李有海回过头来,双目如电,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张坦的笑容顿时僵住,强做笑靥:“李将军,这果儿姑娘骚媚入骨,床榻上的风情更是美妙的很,据说那一双****间,最能蚀英雄骨;一对儿白**,更能销豪杰魂,李将军若不给好好调教一番,岂不是白来了一趟秀州?” 李有海更不客气,伸手便抓向姚果儿胸口,从那嫩黄色的肚兜里伸手进去,揪住了一团饱满,便捏了下去,将手中软柔挤成一个怪异的形状。 姚果儿脸上露出痛苦神色,也不知是出于习惯还是出于疼痛,便蹙着秀眉痛吟了一声,只这么一声,便叫唤得李有海身上某些地方坚硬如铁。 果然是光从声音,就证明了她之所以名扬快活林,凭的是“真材实料”。 李有海来了兴致,一把抓住姚果儿的纤腰,便将她提了起来,丢在了屋内的纹花香桌上,将碟碟碗碗的水果打翻了一桌子,桃子李子满桌乱滚,香瓜甜枣四处蹦跳。 李有海掀开姚果儿的裙裾,将手伸进姚果儿裙子里一扯,一阵裂帛之声响过之后,李有海的虎背熊腰,已经挤进了姚果儿两腿间。 李有海声音都变了,竟是说不出的邪气:“贱人!你逼我的!他娘的让你逼我!” 姚果儿哭的梨花带雨:“将军轻些个!奴知道错啦……将军……果儿……果儿知错啦!” “果儿?嘿嘿!这一桌子的果儿,有玩的果儿,有吃的果儿,这个果儿吃那个果儿,那个果儿玩这个果儿,看我如何管教你!” 李有海说着,便从桌上抓起一颗海棠果,往姚果儿嘴里塞去。 那丫鬟从地上爬起来,毕竟是对主子有感情的,急忙凑上来抱李有海的腿,结果被李有海一脚踹在她胸上,给踢了开去。 李有海撇了那丫鬟一眼,冲张坦道:“这贱婢长得倒也水灵,可惜不知教养,你替我管教管教!” 张坦脸上露出喜色,吃不着果儿,先吃颗杏儿也是好的。 ——这丫鬟本名就叫杏儿。 于是这姚果儿的阁楼上,顿时便传来一阵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 这一次,本就是有人故意给吴教头找麻烦的,这场戏的主角又怎能少了王英? 王英也是跟人聊天打屁谈女人的时候,被挑起了兴致,想起了姚果儿在床榻上的那股子浪劲儿,当真是心痒难骚,便往这快活林来了。 快活林那么大的林子,不知结了多少果儿杏儿,唯独姚家的那颗果儿最是香甜可口,鲜嫩多汁。 而王英刚到了这院子里,听到的就是此起彼伏的**,还有连哭带泣的求饶。 “贱人!让你目中无人,今日怎么管教你的,可给爷记好了!你是住在快活林的果儿姑娘,爷是西北来的香蕉将军!哼!果儿果儿,你这果儿爷吃得快活,爷这果儿你吃得快活不快活?” “军爷绕了果儿吧!果儿吃不下啦!” “吃不下?我看你很能吃的嘛!现在你说说,那王英的软柿子厉害,还是爷的硬香蕉可口?” “王英哪里比得上爷威猛,他连爷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 至于刚进院子的某人…… 双目……通红! 气喘……如牛! “岂有此理!哪里来的狂徒,找死!”